《柯南之我真不是幕后黑手》 第1章 有一种疯,叫同事觉得我疯了 黄昏时分,逢魔时刻。 一个地理位置偏僻的疗养院内,夕阳穿过窗户落了一地。穿着黑色大衣的琴酒踩过满地余晖,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这次他单独出行,身边难得没带小弟伏特加。他穿过这条空荡荡的走廊,在一个房门紧闭的治疗室前停下脚步。 门边左侧挂着一个牌子。 【mect治疗室】 …… 医疗室内相当昏暗。 里面没有开灯,只有治疗仪器的屏幕发出微弱的亮光。 一位头顶微秃的中年医生站在病床边,将电极从床上男人的头部取下。 mect,全称为无抽搐电休克治疗。 在注射麻醉剂和肌肉松弛剂后,释放短暂的微弱电流去刺激患者大脑,引起对方意识丧失和全身抽搐,从而达到治疗目。 ——目前,广泛应用于各种精神疾病的治疗中。 为组织工作多年的医生看着床上的病患,轻轻叹了口气。 这位病患脸上盖着一张白布,他只能看到他有着仿佛晒过日光浴般的小麦色皮肤,一头长发乌黑而浓密,带着不明显的卷曲,压在那身洁白的病服下。 一周前,这位患者刚进来时,穿着双手交叉束缚于身前的拘束服,脸上套着连眼睛和嘴巴都没有露出的头罩,右脚上还戴有一个电子脚铐。 与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份没有附带照片的体检报告。 名字没有,代号部分被涂掉,只能勉强辨别出代号开头字母是a。 同时送他进来的那个男人命令——绝对不能看到他的脸,否则后果自负。 所以,这几天给他送饭和收回换洗衣服都用门下的小窗,别人不会进入房间;在接受治疗时,也是护士先在门口提醒一声,他把脸挡好了,他们再进去把他推出来。 病患胸口微弱起伏着,为防止他突然惊醒挣扎,即使给他注射麻醉剂和肌肉松弛剂,仍然把他的双手、尤其是惯用手左手,紧紧束缚在病床扶手上。 医生一直很奇怪,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不许看到相貌? ……女圣○士? 这些年他为组织兢兢业业,甚至有幸在十几年前见过朗姆的真容。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地位总不可能高过那位二把手吧? 医生微微皱起眉,怀着一些医生对病人负责到底的心态,也怀着一点隐秘的好奇心,他拿起一边的干纸巾,想揭开对方脸上的白布,替他抹去涂在两颞边的导电糊。 然而,就在下一秒—— 一只手突然抬起,稳稳抓住他的手腕,制止了他即将揭开白布的动作。 “你最好不要这么做哦。” “?!!” 医生悚然一惊。 这时他才发现,用于束缚病患双手的约束带,不知何时已经全部解开。几块金属搭扣被彻底弄坏无法再使用,而中途他竟然没有听到半点动静。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用右手捂住脸上的白布,上半张脸被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嘴巴部分,接着松开左手。 “要是看到我的脸,你身后那位脸已经黑了一半的杀手先生,可是会当场杀人的。” 男人说着扬起嘴角,露出一抹堪称和善的微笑。 这个笑容在医生眼里犹如恶魔的血盆大口,他猛地回头看去,正对上琴酒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因为过度震惊和恐惧,医生脸部表情开始扭曲。 “……” 琴酒居高临下地看着发抖的医生,长发下的眼睛毫无温度。他难得没有拔出插在大衣口袋里的手,只冷冷命令:“出去。” 医生到底在组织多年,他旋即反应过来,连忙朝门口跑去。 “刷——砰!” 听到重重的关门声,病床上的男人坐起身,将手里的白布随手扔到一边。 布下是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孔,他半仰起头看向琴酒,满脸写着无奈。 “真过分啊。” 明明刚接受过电疗,可他仿佛没有任何头痛、恶心、失忆等常见的后遗症,表情和口气一如往昔,带着让人火大的熟悉。 “我难得放个长假,从美国飞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你,而你竟然直接把我送进组织的治疗所?” “尤其这个房间,这可是治疗精神病的地方。” “难道你觉得我精神出问题了吗,琴酒?我怎么也比大热天也要穿一身黑大衣开着一辆显眼的老爷车满世界跑的你正常吧?” “……” 琴酒看着眼前的男人,脸上没有表情。 “阿尼……赛特。” 在说出这个代号时,琴酒仿佛在咀嚼着什么脏东西。 吐不掉,也咽不下去。 男人察觉到他语气里的嫌恶,毫不在意地笑了:“如果喊不出这个代号,就叫我‘青柳彬光’好了,反正这是我目前所使用的名字。” “——还是我们一起取的。”他慢悠悠地补充。 琴酒的表情顿时变得更加恶心了,就好像那个脏东西不小心滑到了他的胃里。他注视着他,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就在这时,他看到原本神情轻松自若的男人,忽然皱起眉头。 “……你听到了吗?” “什么?” 琴酒左手紧握伯莱塔,整个人悄无声息进入备战状态,他打算在眼前之人暴起攻击时,直接开枪打断他的手脚——必须先发制人,不然倒霉的是自己——横竖这里就是医院,打到半死也能抢救回来。 “一个声音。” 青柳彬光没有攻击,对那个声音做出更为准确的描述。 “声音是被处理过的电子音,听不出男女,它邀请我去玩一款游戏。” “那个游戏的名字叫做《名……” 琴酒听不下去了。他猛地扬起左手,一枪托直接砸向青柳彬光的颈部;青柳彬光反应更快,脑袋往旁边一偏,轻松避开。 早就预料到他可以躲开的琴酒冷笑一声,没有再攻击,他一直放在口袋里的右手,重重按下控制器的按钮。 青柳彬光瞪大眼睛,他脚上的电子脚铐一阵震动,放出足量的电流。他身体一歪,重新倒回床上,昏死过去。 “……” 琴酒定定地看着他,确定他真的失去意识后,才垂下枪口。 ……错觉吗? 组织里最谨慎的男人的目光略过青柳彬光的脸。 总感觉在他按下遥控器前,眼前的这个人,就已经为其他因素晕了过去…… 第2章 倒计时三个月 夜幕降临,疗养院沉入黑暗。 琴酒没有离开,他待在一间门窗紧闭的病房内,站的角度刚刚好,既不会把背部暴露在窗口,还可以第一时间看到窗外与门外的动静。 此时窗外静寂无声,无云的夜空没有星星,只有一轮残月高高悬挂,带来满地的月色。 在他面前,青柳彬光毫无意识地躺在病床上,从傍晚到现在,一直没有醒来。 鉴于这家伙的危险性,琴酒没有放松警惕。他没取下他脚上的电子脚铐,甚至考虑过要不要加一副威力更大的。 烟味在不大的病房内散开,琴酒一边抽烟,一边拿着手机和人通话。 “……听起来很严重,竟然出现了幻听?我上次和他见面时根本没看出来。” 组织里千面魔女贝尔摩德难得没有当谜语人,和他正常交流着同事病情。 “他还剩下多少时间?”她颇有兴趣地问。 “三个月。” 琴酒嘴里的香烟微微抖动,前端的烟灰没有抖落下来,他的声音在这个房间里格外清晰。 “鉴于他身份特殊,那位先生给了他长达三个月的‘康复’时间。” “如果在12月前,他仍然没有恢复正常……” 他扫向床上的青柳彬光。 琴酒,阿尼赛特(茴香利口酒)。 这是银色子弹鸡尾酒的两款基酒。 在很多故事里,银色子弹是对狼人、吸血鬼等怪物的特效武器,因此也被比喻为具有极端有效性的解决方法,后来渐渐变成杀手锏、王牌的代称。 那位先生给他们这样的代号,就是希望他们成为组织王牌。 他们相识十四年了。 琴酒比他大五岁,从没见过父母;青柳彬光是组织二代成员,父亲在美国分部有极高的地位,在他十岁那年把他带回组织,给了他各种最好的资源培养他。 琴酒本名是黑泽阵,很少使用假名;“青柳彬光”根本不是他的真名,只是他们根据喜欢的推理小说拼凑来的,使用时间只比代号短。 在过去十四年间,青柳彬光只在少数几个成员面前露面。琴酒就是那少数成员之一,他们多次配合,完成各种任务。 哪怕养条狗十四年,都可以相处出十足的默契,琴酒没有什么感情,更不在意所谓的伙伴情,但对能力在线的青柳彬光,他并不排斥和他来往。 可在三个月前,情况急转直下。 五月底,青柳彬光在匡提科过完他二十四岁生日,琴酒突然发现,对方精神方面出了无法忽视的严重问题。 简单来说就是——他,可能疯了。 “……到那时,我将亲手清理掉他。” 琴酒语气冷漠。组织不会容忍精神出现严重缺陷的成员,过去三个月再加上未来三个月,总共给他半年时间调整,已经是特殊的优待了。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几秒后,贝尔摩德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父亲那边怎么说?” “他的原话是——随你处置。” 这对父子私下如何相处,他暂且不知,但在组织其他人面前,青柳彬光对对方永远只喊代号,琴酒从没听过他喊过父亲。 这不是他们故意隐藏父子关系或他大龄中二病,而是因为他们感情一般。 如果给青柳彬光一个机会,他不介意手动加入孤儿院;他父亲更不在意黑发人送黑发人,哪怕要亲手送,都不会眨一下眼。 贝尔摩德声音里笑意更深:“果然是个冷酷的男人,即使对仅剩的孩子,也毫无温情可言。” 组织里从来就没有那种东西,琴酒在心里对贝尔摩德的话抱以冷笑,他督了一眼对面墙上时钟:“如果你是来表达对他的同情和悼念,等他醒来后我会转告他。” 一通电话就这样结束,琴酒收起手机。 他再次确认床上病人的状态,然后走到床头柜旁,上面放着青柳彬光原本贴身携带的东西。 一部手机与配套的笔记本电脑。 一把夜魔doh111战术直刀。 一把比利时fn57手枪。 一把格洛克17手枪。 一块辣味巧克力。 一包芥末糖果。 一个打火机。 一本护照。 最后,是一套fbi证件。 琴酒看着证件照上青柳彬光那张难得严肃的脸,把夹在里面的东西拿出。 那是一枚臂章,图案是老鹰踩着锁链展翅欲飞,下面绣着一行单词。 servare vitas(拯救生命)。 这是美国联邦调查局hrt救援队的座右铭。 这只准军事化反恐战术分队的主要任务是救援人质,同时也对恐怖分子、罪犯进行直接打击,每个队员都会经过严格训练,是fbi里的精英人员。 青柳彬光是组织的人,但同时,他也是fbi的hrt部队现役成员之一。 ——他是黑衣组织送入fbi的卧底。 这就是组织大部分人不能见到他真容、琴酒要见他会抛下伏特加单独过来,同时会阻止别人该死的好奇心的原因。 组织送出的卧底往往是父母辈就为组织效力的二代成员,这些成员从小在组织长大,忠诚度比成年后加入的高。 加入fbi需要背景调查,他父亲在他少年时期就开始准备,将他交给他亲舅舅扶养,把他的背景和组织撇得干干净净。就连二把手朗姆都只知道组织有这么个卧底,却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 弄出这个身份耗时又耗力,不到万不得已,组织不会放弃他。 但反过来,一旦真要放弃,他必死无疑,哪怕追杀他到天涯海角,也要让他粉身碎骨,不能给fbi留下哪怕半点情报。 琴酒拿着fbi的证件满脸嫌恶,但还是将那枚肩章和证件一起收入自己口袋。接着,他像是注意到了什么,扭头看向一边的青柳彬光。 他定定地看了几秒,脸上忽地露出一抹狞笑。他抬起手,伯莱塔直指青柳彬光额头中央,保险打开,处在随时可以射击的状态。 “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床上的青柳彬光缓缓睁开眼睛。 那双浅棕色的眼里一片清明,显然他已经醒了很久。 “听到了。三个月的时间,证明自己很正常,可以继续为组织效力,否则就去死——是这样没错吧?……多少年了,还是这个套路,就没点新意……” 他抬起手指,将枪口拨开。 琴酒发现向来冷静的青柳彬光,此时语气竟然带了点莫名的急躁,那双眼睛也不像在看他,而是在看空气中虚无的一点。 他没有猜错。 在两人之间,浮现着一个半透明的、类似游戏弹窗的东西。 【——恭喜您成为《名侦探柯南》世界第七位玩家。】 第3章 这是漫画世界! 青柳彬光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 和亲人吵架会心烦,自己支持的橄榄球队赢了会高兴,朋友罩着的小朋友被欺负了会帮忙报复回去,工作遇到困扰会在心里默默问候上司,忙碌一天下班后会伸个懒腰琢磨着晚饭吃什么…… 他的喜怒哀乐和日常生活,和同龄人基本没有区别。 ——除了偶尔要杀个人,偶尔要炸条街,偶尔要扬掉一整座大楼外,真的很正常。 可惜,这样正常而平静的生活在几个月前,突然发生变化。 青柳彬光生日在五月底,他在他生日当天,第一次听到那个声音。 【现特邀您成为《名侦探柯南》世界玩家,是否接受?】 莫名传入耳朵的声音让正在换睡衣的青柳彬光当场愣住。 名侦探柯南? 这是什么? 私家侦探在美国是一个合法职业,fbi一些能力不足的探员出外勤时甚至会找侦探帮忙,他就认识几个侦探,但没有一个名或姓叫柯南的。他只知道福尔摩斯原作者是这个名字。 还有那个玩家,又是什么意思? 青柳彬光满头雾水,他给自己倒了几片安眠药,和水一起服下,然后去检查屋内的情况。确定房间内没有未关闭的电子设备,又打开窗户查看外面,屋外更是一片寂静——毕竟现在是凌晨三点。 他觉得可能是自己睡眠不足压力过大产生幻听,选择去好好睡一觉。结果三个小时后,那个声音又一次响起。 【现特邀您成为《名侦探柯南》世界玩家,是否接受?】 青柳彬光睁开眼睛,在沉默几秒后,他给同事发消息,让对方帮忙给自己预约一次身体检查,接着照常起床去洗漱和做早餐。 然后是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现特邀您成为《名侦探柯南》世界玩家,是否接受?】 第六天早上,青柳彬光拿着显示自己一切正常的身体检查报告,在沉默片刻后,再次拿起手机。 “你好,请问是加西亚博士吗?……我是青柳,想向你预约一次咨询,时间定在……” 这次他给总部合作的最好的心理医生发去消息,并向队里的指挥官说明自己身体情况,递出长达一周的请假申请。 如此,过了近三个月。 从五月底到八月下旬,开始是每天零点和早上六点,接着变为中午十二点和晚上六点也会传来,而且声音越来越大。 一天四次听到这个声音的青柳彬光,在生日结束的第八十五天,在被琴酒强制送入组织治疗所接受电疗后,终于放弃了抵抗。 【现特邀您成为《名侦探柯南》世界玩家,是否接受?】 【……我接受。】 …… 在心里默念接受后,青柳彬光看不到琴酒那张狰狞的脸了,他的意识瞬间进入一个黑色空间。 可能是被骚扰时间实在太长,在见到这个诡异的空间时,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警惕,而是——以后我每天早上是不是可以恢复自然醒? 【您好,第七位玩家,很高兴您加入这个游戏。】 青柳彬光有着良好的教养,即使对方骚扰自己长达几十天,仍然语气温和地回复:【这是我的荣幸,请问我该怎么称呼你?】 【您可以喊我为‘游戏系统’。】 那个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也像是直接在他脑中响起。青柳彬光感到眼前一花,一个半透明的弹窗出现在他眼前,上面刷刷冒出很多行文字。 【这些是游戏规则,在您阅览的同时,我也会为您做简单的介绍。】 青柳彬光抬手触摸到弹窗,一行行快速却详细地浏览下去,同时竖起耳朵听这个游戏系统的介绍。对他这种人,一心两用算是基本功了。 【本游戏总共有七名玩家参与,将随机分为红方、黑方与路人三种阵营。】 【红方为执法者,该阵营玩家多为警察、特工、侦探等职业,对犯罪行为进行打击的正义一方;黑方为违法者,该阵营玩家是犯下大罪的邪恶一方;路人为旁观者,什么职业都有,可能救人,可能犯罪,也可能什么都不做。】 【相同阵营为队友,不同阵营可结为盟友。阵营并非固定,可以通过自身行为改变,红黑阵营玩家无法转入路人阵营。每位玩家有且只有一次改变机会,无法反复横跳。】 【您当前的阵营为黑。】 青柳彬光不奇怪自己划为黑方,他的确就是个罪大恶极的人。一旦所作所为曝光,哪怕花再多的钱请再好的律师团队,也只能从上电椅变为坐牢几百年。 【要怎么才能结束游戏?】 【游戏开始后,红黑玩家将陆续收到任务。当所有任务完成,就算游戏通关,游戏系统将解除与所有玩家的灵魂绑定。】 【路人没有?】青柳彬光注意到这点。 【没有。】系统回复,【路人玩家即使变化阵营,也始终没有任务,他们是三大阵营里自由度最高的存在。】 青柳彬光一边听,一边把页面拉到下面,他看着上面的文字说:【能否为我具体讲解下游戏里的外挂功能?】 【好的。】 系统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为了保证游戏体验,游戏将为七位玩家提供几个外挂。】 【第一,捏脸。】 【玩家可以用这项功能调整自己的外形,不只是相貌,性别、年龄、人种、身高体重都可以变化。不能改的有三处,眼睛、声音和伤疤。变化越大,距离下一次使用的冷却时间越长。这项功能还能在身上增加、减少和转移器官。】 青柳彬光提出疑问:【如果我受伤了,能否把受损的皮肤、骨头或器官变为正常状态?】 【理论上可以,实际上需要谨慎操作。】系统毫无感情地说,【其他世界出现过玩家‘恢复过快’,被送去人体实验室的案例。】 听到人体实验,青柳彬光神色毫无变化:【我知道了。】 【第二,保护光环。】 【玩家与其游戏内的直系亲属,父母、配偶与子女,将开启保护光环。光环能免疫大部分身体伤害,玩家无法打破其他玩家和他们亲属身上的光环。】 听到这段话,进入空间以来一直很冷静的青柳彬光,第一次皱起眉头。 【无法打破?】他重复道,【也就是说,无论如何都无法伤害他们吗?】 【正常情况下无法打破。】系统狡猾道,【至于特殊情况是什么,需要玩家自己探寻——本游戏需要玩家自行探索的地方很多,这是游戏的乐趣之一。】 青柳彬光不说话,系统继续。 【第三,动物使者。】 【每位玩家有两种的动物使者,能召唤驱使这些动物为他们行动,玩家本身也可以开启使者形态,变化为这些动物。】 【您的动物使者为狼与蛇。】 【所有种类都行?】青柳彬光问道。 【都行。】系统说,【如果接触到化石或细胞,您还可以复活几十年前、甚至数百万年前就已灭绝的狼和蛇类动物,或是培养结合不同优点的杂交品种。】 【第四,专属技能,也是最重要的一项。】 【在玩家抽取id后,系统将为每位玩家生成一个主动技能与一个被动技能。】 【只要知道其他玩家捏脸前的真实长相和id,就可以在系统里查询被动技能;如果知道游戏里的真名,可以查询主动技能。每人有三次查询他人的机会。】 【队友间可以交换技能,交换技能不会影响技能威力,有且只有一次机会。考虑到部分玩家能力不足,队友或盟友间可以转移任务,将自己的任务交给别人完成,转移将付出技能——效果削减一半——作为报酬。】 【交换和转移仅限主动技能。】 【主动技能无法对队友或盟友起效;所有技能遵守阵营相克原则,如果不同阵营、未结盟的玩家技能发生冲突,以优势阵营者为主。】 【阵营相克的原则为:红方克黑方,黑方克路人,路人克红方。】 青柳彬光听完若有所思。 这其实很好理解,红方克制黑方,这符合社会价值观,反向设置容易遭遇和谐神兽; 黑方克制路人、路人克制红方,这更好理解。拿罪犯和警察举例,如果罪犯跑入人群,警察会碍于周围满是普通民众不敢随意开枪,民众成为他们的“累赘”,罪犯却可以肆无忌惮地攻击。 【另外,对游戏里其他人物,技能也会根据对方阵营不同,产生不同效果。比如您是黑方玩家,对其他黑方人员,技能效果为100%,对其他路人效果为150%,对红方效果为50%。】 说完外挂,系统又陆陆续续讲了一点规则。 【每位玩家有‘剧情修改限制’,初始皆为锁定状态,在限制存在时,玩家无法直接改变剧情。该限制无法由系统打开,只有玩家自己努力解锁。】 【玩家有‘意志力’这一数值,降到20,系统会询问是否退出,降到10以下,系统将强制玩家退出。因个人意志力问题而提前退出,不会影响其他玩家。】 【玩家在游戏里无法死去。一旦死亡,可选择‘原地复活’或‘转移安全地带复活’——请不要因此而轻视生命,复活期间,系统不会屏蔽玩家任何感觉。】 【好的。】青柳彬光轻快地说,他笑了起来:【我一直很爱惜自己的生命。】 【玩家不能向玩家以外的人泄露游戏的存在、世界的真相与他人未来的命运,说、写、暗号都不行,违者将被禁言。】 【最后一点,玩家无法对队友或盟友说谎。】 听完一大堆规则,青柳彬光全部记下:【id是根据什么抽的?】 【在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和色欲中,抽取玩家自身具备的某种恶行。】 【那恐怕会不止一个吧?】青柳彬光提出质疑,【如果某个人仅占其中一项,这人绝对能被称为圣人了。】 【系统会计算玩家当前的性格与心情,为玩家选出一个最匹配的id。】 青柳彬光不置可否,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七张牌浮现在弹窗旁边。这些背对他的牌背面花纹一模一样,他随手拿了一张。 他没有急着翻开,而是问了自己最后两个的疑问。 【《名侦探柯南》到底指的是什么?其他几位玩家是怎样的人?】 【《名侦探柯南》,是您目前所在的世界的名称,这是一个由高维世界漫画家所创作出的二次元世界。】 【其他六位玩家,皆是来自那位漫画家同一高维世界、知晓这个世界部分未来走向的穿越者,只是每个人掌握的‘剧情’数量不同。】 【您,是唯一一个原住民玩家。】 青柳彬光愣住了。 …… 病房内弥漫着烟味,青柳彬光轻轻嗅了一下,认出这是琴酒最常抽的牌子,他渐渐冷静下来。 【游戏正式开始后,‘我’将不再出声,玩家疑问将由智能客服代为解答,更多游戏细节请玩家自行摸索。】 【玩家可以使用手机或戒指打开游戏系统,系统将绑定玩家当前手机为系统手机,系统手机与戒指丢失无法补偿。其他人无法看见系统界面,可以看到手机,在特定情况下可以看到戒指。】 【祝您游戏愉快,心想事成。】 系统的声音彻底消失了。 青柳彬光从床上坐起,第一眼就看到了脚踝上那个压住他纹身的电子脚铐,他转向一边的琴酒。 “有烟吗?” 琴酒扫了他一眼,手里的枪仍然指着他的脑袋,同时用另一只手掏出口袋里的烟扔给他。 青柳彬光咬住香烟,拿起旁边的打火机点燃,再次看向自己眼前。 他眼前的这个弹窗正在一晃一晃的,不是它本身在闪烁,而是一个背后长了十二枚翅膀的蛇形天使举着这块弹窗的手在颤抖。 弹窗有笔记本电脑屏幕那么大,而这个天使只有青柳彬光手掌一半大小,细弱的胳膊随时会支撑不住。 弹窗上面清晰浮现着两行文字。 【恭喜您成为《名侦探柯南》世界第七位玩家。】 【您的游戏id为——暴怒。】 第4章 弥天大谎 暴怒。 见到自己的id,青柳彬光对眼前这个蛇形天使的身份有了大致猜测。 典故里,暴怒对应的恶魔是被称为地狱魔王、伊甸园之蛇的萨麦尔,祂就是一位背负十二枚翅膀的蛇形天使。 不过典故只是典故,眼前这个连支撑弹窗都歪歪扭扭的小不点,恐怕没有什么可怕的能力,说是天使或恶魔,更像是一种吉祥物。 青柳彬光和这个系统附赠的吉祥物对视了,这位有着天使外形的恶魔放下颤颤巍巍的双手,那块半透明弹窗消失不见,他呼啦起后背的那堆翅膀。 十二支翅膀同时拍动起来相当可观,整个恶魔变为一个毛茸茸的球,化作一道白影嗖地投向青柳彬光的右手。 只是一眨眼,青柳彬光的右手食指上多了一枚戒指,外形没什么装饰,只印着【ira】三个字母。 青柳彬光一愣,第一反应是去看琴酒。 眼前的琴酒神色如常,压低的帽檐和刘海遮挡住大半面容,完全没有注意到刚才发生的事。 “……” 见琴酒近在咫尺都无法察觉,青柳彬光先是松口气,然后因为那三个月倒计时开始郁闷。 难道是因为系统这段时间的骚扰和他做出的应对,让组织的人觉得自己疯了?如果把事实告诉他们,这些自视甚高的家伙,恐怕会疯得比他还厉害。 可惜,因为游戏规则,他无法把这件事说出口。 ……不然他还真想看看,他们知道后会是什么表情。 “你在想什么?” 琴酒敏锐地注意到青柳彬光眼神不对劲。 “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因为有别人在,青柳彬光暂时没有检查戒指,他取下香烟夹在指间。 “让我一直待在这里,我可没法证明自己的能力,何况我这次来日本还有fbi的任务。” 青柳彬光作为hrt现役队员,会在第一时间奔赴高度危险的袭击现场,不管是替某些事情没办干净的组织成员擦屁股,还是为自己增加一份不错的履历,都是个不错的部门。 就工作内容,他不算特工,而是特警。但在某些特殊时候,他还是会接受一些调查任务。 比如他这次来日本,就是一个上司让他来查某个杀手——这点在他来日本前就告诉琴酒了。 本来他在7月初就该来的,但那段时间日本爆出一起波及数万人的医药丑闻,局势有点混乱,所以他等到现在才过来。 “明天。你要调查的那个杀手,组织有部分情报,等会儿我传给你。” “多谢了。如果有其它需要帮助的地方,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青柳彬光抽烟只是冷静一下,在平静下来后,他随手将这根没抽多少的烟捻灭,同时毫不客气地提醒琴酒。 琴酒没有回答。 没一会儿,他嘴里烟也抽完了。看着青柳彬光收回手,他也在烟灰缸里按灭烟头。 听他不说话,青柳彬光就当是同意了。 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从床头柜的水果篮里拿起一个苹果。做电疗要禁食,他一个下午都没吃东西,现在饿得能啃下一头牛。 他一边吃,一边看向自己脚上的电子脚铐:“那这东西什么时候给我取下来?” “确认你没问题后。” 琴酒又摸出一根烟咬在嘴里,同时终于放下手里的枪。 “解锁密码是什么?” “我的指纹。” 琴酒顺手拿起青柳彬光那个熏金工艺的打火机,在摸到外壳的花纹时啧了一声,点燃嘴里的香烟,又冷嗖嗖地补充道: “脚铐上有识别功能,可以确认手指具体状态,如果你尝试割下我的手指去解锁,最好死了这条心,那样只会电死你自己。” “是吗?可惜了。” 青柳彬光真心惋惜。如果是遥控器,哪怕琴酒藏在大衣内侧,他都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出来——他对偷东西相当有自信。 琴酒冷笑着,似乎想说什么嘲讽他。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手机振动响起,他转而拿出手机。 也不知他到底收到了什么,青柳彬光眼睁睁看着这位百忙之中才抽空来见他一面的劳模,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现在的琴酒,真真正正起了杀心。 “在这好好待着。” 不等青柳彬光开口询问详情,琴酒扔下这句话,转身朝外走去。 “砰。” 门被重重带上。 病房内转眼只剩下青柳彬光一人,他三两下把苹果啃干净,将芯子扔到旁边的垃圾桶,接着按下床边的电灯开关,打算好好研究一下游戏系统。 他打开了手机,发现上面多了一个过去没有的图标。 【恭喜您成功激活系统手机。手机可免费升级,只要有该品牌新款上市,玩家可选择自动一键换机。】 系统界面相当简约,功能一目了然,四个颜色不同的图标分别为【人物】【群聊】【规则】【解答】。 回忆着刚才浏览的规则,他知道这几项分别指的是什么。 【规则】就是游戏规则;【人物】是玩家的具体信息,身份、技能、游戏外挂、任务都会在这一页面上显示;【解答】是智能客服,查询其他玩家情况也在这里;【群聊】是玩家沟通的地方。 初始群聊只有相同阵营的玩家。在认识其他玩家后,可以向对方提出私聊,那样会形成一个临时群。玩家能在群聊里锁定他人的位置,范围是5公里内。 青柳彬光点击【人物】,他想看看自己技能是什么。 【主动技能-弥天大谎:分裂出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分身,拥有同等的记忆和意识,最长可存在一周。分身受伤时会流血,受重伤时会消失,本体与分身可以交换位置(限一天一次)、可以转移不重的物件(次数不限)。 备注:一旦分身消失,记忆、疲惫与疼痛将同步传回本体,伤口不会带回。】 【被动技能-两舌妄语:让别人相信自己的话语,对越多疑的人效果越差。】 “……” 青柳彬光看着技能,尤其是仔细看了一遍描述。 几分钟后,他终于回过神,感到喉咙很难受。不知是不是刚才空腹抽烟导致的,他赶紧拿起旁边的水杯。 他正想喝口水润一润喉咙,他的手机也发出一阵震动。 青柳彬光赶紧关掉技能回到上一层,发现是第二栏【群聊】的图标,在不停闪烁。 第5章 无头实验体异闻录 琴酒离开病房。 想起邮件的内容,他脸色愈发阴郁,朝着另一方向的电梯快步走去。 这栋疗养院上面是救治受伤或生病的成员的治疗室,下面是组织的重要实验室之一。 就在刚才,下面的负责人说有某个实验体出现异常,希望他下去查看。 组织实验体会被关在最坚固的单人间内,房间内监控24小时开着,并且有人巡逻和看守,就这样还能惹出烂摊子让他去收拾…… 琴酒对组织废物感到心累,再想到房间里的某人,心情更加不爽。 电梯没有其他人,很快就把他带到下面。 实验室建在地下,常年照不进阳光,全天开着灯。灯光落在涂得雪白的墙面上,把这里照得亮如白昼,整个实验室笼罩着一种难以言述的压抑而恐怖的氛围。 琴酒回忆着最重要的几个实验室的位置,朝左侧那条路走去。 这里比上面的疗养院大得多,每隔一段就有监控,布置的角度没留下一点死角,如果有老鼠闯入,看守会第一时间发现。 一路上没什么人,就在琴酒即将穿过第三道大门时,旁边的那道门突然打开。 琴酒眼神一凛,在那人出来的瞬间,拔出枪直指对方的脑袋。 “?!!” 对方穿着一身实验室常见的白大褂,高高举起双手做投降状,神色惊慌道:“琴酒先生,是我!别开枪!!” “……” 认出对方是这里的负责人,手里没有武器,琴酒也没有放下枪,甚至往前抵住了对方的额头,冷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到近在咫尺的枪口,负责人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不同于那些为科学奉献一切的狂热分子,他加入组织不过是图钱多,外加这里容忍他一些正常研究所无法包容的癖好。他对组织的那些研究不那么上心,还暗中吐槽那是异想天开,结果…… 想到刚才发生的事,他紧张无比,就怕这位杀手手指一动就直接送他上天。他吞了口唾沫,勉强发出声音。 “……您和我进来看看,就知道了。” 琴酒紧盯他的一举一动,用眼角余光扫向他们身边尚未关闭的房间。 室内温度明显比外面低,站在门口就有股寒气迎面袭来。这是一间私人休息室,房间左侧成列着一排玻璃展示柜,上面放着一个个类似学校实验室内收藏标本的玻璃罐。 只是里面的“标本”,不是动物或植物,而是人体各个部位——有的是手掌,有的是眼球,有的是沿线条切开的肌肉,什么都有。 “那些是什么?” 负责人干笑道:“我的一点个人收藏。那些实验体,其中一些身体部位很漂亮,一把火烧了实在可惜……所以在他们死后,我会把那部分取下,经过防腐处理好好储存起来……” 他对活人毫无兴趣,只对死人身体有感觉。 见琴酒脸色不佳,他立刻补充:“这是得到那位先生允许的。” “……” 琴酒对这种恶趣味到变态的嗜好懒得评价。 这些靠脑子吃饭、需要更多精力才能培养或拉拢的家伙,某种程度上远比他们这些杀手重要,那位先生的确会包容他们某些不会影响研究的怪癖。 想到这里,琴酒终于放下枪,示意对方带自己进去。 负责人和琴酒一起进入房间,同时开始说明情况:“在今天的实验里,一个长得不错的孩子快不行了,我就按照惯例,让人把他的头割下来……” “他那时还活着?”琴酒一下子就找到关键点。 负责人的笑容一僵:“那……本就是个失败的实验体,身体素质极其糟糕,即使今天不死,也撑不住这周。” “……” 琴酒没有说话,内心狠狠记了对方一笔——不是为了可怜的人型小白鼠鸣不平,而是为对方钻空子的行为。 两人在一个玻璃罐前停下。 瓶子底部贴着便签,上面时间是今天。琴酒看清了里面所封存的东西,那是一颗人头。 大约二十出头,中长的黑发下是一张清秀的脸。面容沉静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或许是因为刚死不久,脸颊的皮肤看上去依然光洁细腻。 唯一不和谐的地方在颈部,断口处并不齐整,恐怕是用了并不锋利的钝刀,或是在切割过程中,曾经剧烈挣扎过。 琴酒看着这颗头颅,眉头逐渐拧起。 大约是作为见多了尸体的杀手直觉在作祟,他总感觉眼前这颗人头,好像还活着。 ——甚至此时此刻,就泡在里面呼吸着。 “他是傍晚时分死的,半个小时前,我处理好他的头颅,让底层成员去销毁他的尸体,但是……” 像是想起什么极为惊悚的事,这个手中鲜血不比任何一个组织资深杀手少的科学家,声音变得颤抖起来。 “但是,在我再次去看他体内的生命检测装置数据时,看到他竟然……竟然又有了心跳。” “而且其他的生命体征,体温、呼吸、血压,也一项接着一项,恢复到正常值。” “…………”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琴酒,听到这话也睁大眼睛。 为时刻监控每个实验体的身体情况,组织会在他们体内植入组织开发的生命检测装置。这种手术比医院里的心脏支架手术更简单,植入者当天就可以活动。 这种生命检测装置有时无法屏蔽信号,会被一些仪器扫描到,但整体上很少出现故障。 面对违反自然规律的事实,琴酒很快冷静下来,不管是诈尸或是其它什么,他只知道慌张解决不了问题。 “他身体现在在哪?”他问。 负责人冷汗流到了眼睛里,声音细如蚊呐道:“不见了……” “不见了?” 琴酒听得一清二楚,气极反笑。 面对他那森冷的杀气,负责人身体抖得像筛糠,他赶忙从旁边的桌子上抱起笔记本电脑,在上面飞快操作几下,调出一份记录,接着翻转电脑,将屏幕正对向琴酒。 那是一份监控录像。 负责人显然很了解琴酒,知道他疑罪从有,知道他比起别人的嘴,更相信实物证据。 屋内没有监控摄像头,这是门口的画面,琴酒看到一壮一瘦两个成员架着一具无头尸体进入房间,房门很快紧紧闭上。 “在看到他重新出现心跳后,我立刻冲去平时处理尸体的房间,但在进去后,我只看到被叫去处理的成员倒在地上。” “房间除了那扇门,没有其他出口,通风管道连小孩都钻不进去。我查看焚尸炉内部和门外的监控,里面没有烧过东西,监控里除了我和那两名成员,也没有其他人进去或是出来。” “那具尸体……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 毛骨悚然的感觉爬上后背。这话一出,原本温度就低的房间,瞬间多了几分不属于人间的凉意。 ———— 同一时间,上面的病房内。 青柳彬光从病床上猛地起身,左手抄起床头柜上的枪,直指窗台下的阴影处。 只见那片阴影如有风吹过水面般泛起道道波纹,一团模糊的东西出现在阴影中央,轮廓逐渐变得清晰,一个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来者穿着实验服,赤脚站在地上,可能遭遇过长期的苛待,他胳膊瘦得像根一折就能断的竹竿,手臂静脉处更是有很多肉眼可见的针孔。 而他的脖子上,空空荡荡。 这是一个无头人。 第6章 队友相见 “……” 青柳彬光在组织和fbi这些年,什么奇形怪状的人和尸体都见过。 被炸的,被枪击的,企图入室抢劫反被肛再被掐死的,埋地里腐烂到无法辨认的,喂狗后从胃里取出来的…… 可眼前这场面,他还真没见过。 就他目前的知识里,只知道蟑螂、海蛞蝓等动物或昆虫可以没了脑袋继续存活一段时间,却从没见过人类缺少整个脑袋还能活。 ……不,应该这么问,眼前这个东西,真的是人类吗? 一团黑色的、犹如烟雾却比烟雾更浓稠的东西,附着在无头人脖颈断口处不断涌动。明明对方没有脑袋没有眼睛,但在站在他的面前时,仍然有种被凝视打量的感觉。 被一个疑似非人类的生物找上门,青柳彬光依然冷静,从小到大特殊的成长环境让他知道,慌张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而且现在情况再坏,也不会比几个月前更糟糕了。 青柳彬光屏气凝神,紧盯对方的一举一动,浑身肌肉紧绷,犹如一头准备拼死一搏的荒外野狼。 在他戒备的注视下,那个无头人突然举起手,想要上前一步。 青柳彬光瞳孔骤然紧缩,毫不犹豫地就瞄准心脏位置扣下扳机,决定先发制人! “砰!” 消音器掩盖了枪声,子弹带着剧烈的旋转穿过枪管,摩擦产生出炽热的温度。射击过无数次的左手无比稳定,没有因为后坐力产生丝毫颤抖。 “哗——!” 无头人断口处的黑雾如涨潮般汹涌膨胀,仅一秒就充斥了大半个空间!它仿佛有意识一样向前方一卷,抓住了那两枚子弹,将它们裹挟其中! “!?” 攻击被阻止的青柳彬光一愣,竟然连子弹都可以抓住?! 一时间,他不知该作何表情。现在他身边只有两把手枪,没有威力更大的武器,如果连枪都伤不到对方…… 他看向无头人,等待他下一步动作,而无头人的举动出乎了他的预料——在阻止他射出子弹后,对方竟然开始手舞足蹈起来。 “……?” 青柳彬光一头雾水,在下一秒,他看到对方的左手上闪过一道光芒。 那是戒指的反光,对方手上有一枚素圈戒指。细巧的戒身套在苍白的手指上,如果不仔细盯着看,很容易被忽略掉。 青柳彬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想起自己刚刚看到【群聊】闪烁后里面的内容,用难以置信的的语气开口询问。 “你也是玩家?” 而且还是黑方玩家,他的队友? 对面的无头人手舞足蹈的动作一顿,连连点了点脖子。 …… 在五分钟前,青柳彬光看到【群聊】闪烁。 他平时经常用各种社交软件,第一反应是其他黑方玩家看到“新人”来了、在里面发送消息打招呼,正想进去看看,结果只看到了一行莫名其妙的文字。 【??:#*!&%!@……】 同时右侧有一个列表,最上面写着【当前黑方人数:2人】,下面显示“暴怒”和“??”。 青柳彬光知道另一个就是自己队友,规则里提到,系统不会告知玩家其他人的id是什么,哪怕是队友的都不会直接显示。 玩家可以询问本人,或通过对方言行举止去猜,横竖就是七宗罪里的某个。有三次猜的机会,如果三次全猜错,对方id将永久性保密。 所以看到对方id是问号,青柳彬光没有感到奇怪;反而后面那串奇怪的乱码,让他陷入深思。 尽管系统说其他六位玩家来历不同、是来自另一个次元的存在,青柳彬光也没直接把他们视为要铲除的异类。 他性格并不极端,很少会把某个群体一杆子打死,更重要的是,他有很多东西——比如世界的重要人物和未来走向(剧情)——得问问他们。 结果对方发来的话,他都看不懂。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不同国家或地区都语言不通,那不同世界的语言,差异肯定会不会更大?导致即使系统提供日语翻译,对方也无法使用? …… 青柳彬光放下枪,他看着无头人,意识到刚刚自己或许想太多了。 大部分创作者在创作一个虚拟世界时,会直接使用自己的母语,很少有人会特地创造一门新语言。对方这样,显然是能听到、并听懂自己的话。 他暂时没问对方为什么要发一串乱码,而是再次确认:“你听得到我的声音?” 对方点脖子。 他再问:“那你能不能看到我?” 对方又点了点脖子。 “你看得到,听得到……”青柳彬光注视着他的动作,“可是,你无法说话?” 这次对方把脖子点得连带那团黑雾一起晃动。 确定对方也是玩家,青柳彬光第一反应不是排斥,更不是高兴,而是一种难以描述的迷惑。 为什么穿越者玩家会是这幅样子? 其他穿越者,难道都会是这样奇怪的状态? 既然是玩家,这片黑雾是否就是他的技能?瞬间移动?控制影子?或是其他什么能力?这种能力拿去刺杀倒很方便…… 青柳彬光越想越多。 他庆幸的是,因为他身份特殊,在这里工作的组织人员不敢在附近乱窜,哪怕要叫他去治疗,都会先在门口提醒他,不会直接进来。 屋内也没有监控,只有窃听器,还被他做过手脚,其他人在短时间内不会发现这里闯入一个特殊的不速之客。 唯一的例外是琴酒,只有他会一言不合闯进来,不知道他刚才是为了什么离开,又什么时候回来。 见无头人还杵在原位,青柳彬光暂时收回思绪,对他说:“现在这样交流太不方便了,你能不能用系统的【聊天】功能?你应该可以打字吧?” 无头人连忙抚上手上的戒指。那枚戒指消失不见,一个系统弹窗出现在半空中,对方飞快地在上面打了什么。 【??:可以的可以的!这样说话方便多了!!刚才真是憋死了我,我做了半天肢体语言你都没反应,我还以为伱没看懂。】 ……他还真没看出那是肢体语言,青柳彬光忍不住问:“你刚才为什么不用系统跟我说话?” 【??:还不熟悉系统功能,我忘了……】 青柳彬光沉默。 这个穿越者,怎么给他一种不太聪明的感觉……不,不能放松警惕,对方可能是装出来的。 “你是怎么进入游戏的?” 他看着他,问出这个自己最好奇的问题。 ——系统选择玩家的依据到底是什么? 是完全随机,还是有一定的筛选,需要玩家具备某种特质? 第7章 原住民与穿越者(一) 他是穿越者。 可他忘记自己是怎么穿的了。 或许是睡觉?可能是走路上时遭遇飞来横祸?总之当他恢复意识时,莫名身处一片诡异的黑暗空间,身边响起一个更诡异的声音。 【现特邀您成为《名侦探柯南》世界玩家,是否接受?】 【……啊?】 他满脸迷茫,过了好几秒才捋清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谁来着?柯南……那个穿蓝西服红领结的万年日本小学生?你是让我穿越?】 再过了几秒,他又反应过来:【为什么是我?我天生骨骼清奇天生异象,让你一见钟情?那为什么在我高三时不送我穿?难道是我遇到了什么意外?不会吧,我记得我之前是在……】 【在……】 他卡了壳。 ——他发现自己根本想不起进入这片空间前发生的一切。 ……不,不止! 他拼命回忆,然后更加愕然地发现,不只是到这里前的记忆,就连关于学校、室友、朋友和父母的记忆,也变得模糊不清! 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 他一下子慌了,大声质问道:【是你对我的记忆做了什么吗?!】 【没有。】 系统声音平静:【我们会随机选择现实里有生命危险的人,邀请他们成为游戏玩家,只要游戏通关,你们就可以返回现实。】 【你丧失部分记忆,是因为你在意外里伤到了头部。】 【如果我拒绝会怎么样?……让我一直在这里待着?】 他的四面八方全是黑暗,无边无际没有一点光亮。他看不到摸不到其他东西,身边只有这个奇怪的声音。 【本系统秉承自愿游戏、自由游戏、快乐游戏为原则,对拒绝成为玩家的穿越者,会将其送回原来的身体里。】 【不过,你们大部分人在现实里出了意外,即使可以回去,也是植物人的状态,只能听到周围家人朋友对伱们的呼唤,却做不出任何回应,同时也不确定到底何时才能醒来。】 周围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他死死咬着牙,不知过了多久,才颤抖地开口: 【……只要游戏通关,真的能送我回去?】 【是的。只要游戏通关,你就能在现实世界里醒来。】 系统非常肯定地告诉他。 …… 【色欲:……所以我答应系统,之后抽到了‘色欲’为id,进入这个游戏。】 【色欲:我进来时落脚点是一个有焚化炉的房间,旁边有两个人抓着我,想把我扔进炉子里,我拼命抵抗,期间不小心用戒指打开系统,在群聊里按下那串乱码……我把那两个人打晕过去,其中一个脸出了很多血,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抽到id为色欲的玩家停下打字的动作,手还在隐隐发抖。 他无法说话,只能靠打字和别人交流,但他能看到和听到。从旁边窗户玻璃的倒影上,他看清了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一个没有脑袋,却有意识的怪物。 直到现在,他还是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说是现实,现实里没头的人是绝对不可能活下去的。 但说是游戏,刚才经历的一切又太真实了。 焚化炉炽热的温度,用力抓着他肩膀和脚踝的双手,以及他反杀时,对方溅出的大量鲜血、浓郁的腥臭味和他们脸上扭曲的表情…… “……”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自己是不是杀了人、那算不算正当防卫、自己要不要坐牢……在冷静下来后,他再次把手伸向弹窗。 一个小人翘着二郎腿坐在弹窗上,不同于他的没头,他的头可多了,有整整三个,中间那个是人头,嘴里隐隐喷出火花,一个羊头,最后一个是牛头。 小人皮肤呈现奇怪的紫色,赤着上身,露出肥而软的大肚子,身材很像寺庙里的弥勒佛。 他还记得弥勒佛,却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想到这点,他心里又苦又涩。 别人穿越吃香喝辣的,他穿越是这幅鬼样子,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有回去的机会。 ……不然,他不敢想象自己的父母失去独子会有多痛苦。 【色欲:在他们倒下后,我怕有其他人进来,想着马上逃走。群聊里面有对聊天对象的定位功能,我发现你就在附近,就赶紧过来找你,用的是技能。】 他顿了一下,迟疑片刻,还是继续写了下去。 【色欲:我的主动技能是‘风雨如晦’,能力是黑雾,就是我脖子上的这些。他们的作用比较全能,可以阻挡攻击,也可以起到眼睛和耳朵的作用,让我能看见听见,我可以扩散雾粒当坐标,移动到其他地方。】 他就是这么上来的。他让那些极小的雾粒先从通风管道飘出,一路往上,最终来到这个房间。 【色欲:技能介绍里提到,雾粒还可以入侵别人大脑,读取和删除他人记忆……不过我没试过,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做到。至于被动技能和任务,目前还没有生成。】 他有些自嘲,自己失去记忆,却得到了读取和删除他人记忆的能力。 这种技能很危险,也很讨人厌——没人会喜欢别人乱扒自己的隐私——可即便如此,他依然选择向对方解释清楚。 他突然穿越,身体变成这幅样子,唯一能寻求帮助的,只有和他来历相同的其他玩家。 他不记得父母,却记得他们对自己的教育,求人帮忙不能趾高气扬,毕竟对方不是欠着自己的。他现在一无所有,只能先拿出诚意。 虽然这个男人一见面就拿枪指着他,还开了枪,但这正常,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吓人,而且在他说完来历后,他就把武器放下了。 想到这里,他开始仔细打量起眼前的这位队友。 队友长相英俊堪比明星,长发微卷,五官深邃,气质很像渣……比较散漫轻浮,不太靠谱的样子。 看五官不是亚洲人,系统没说所有玩家来自一个国家,如果真是外国人,他得庆幸系统为他们提供日语翻译,不然只会汉语、英语水平一般的他,都没法和这位队友交流。 “我的id是‘暴怒’,你可以叫我‘青柳彬光’。” 名为青柳彬光的男人翻身下床,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 从窗户投映进来的月光,仿佛融化进那双浅棕色眼睛里,他看到他的眼神格外柔和,耐心注视着他。 “你对穿越前的事……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他声音温柔,即使是接近质疑的问话,也不会让人产生“这是逼问”的不快感,相反,有种这是真心关心自己的感觉。 第8章 原住民与穿越者(二) 【色欲:基础常识我没忘,我记得自己是大学生,复读一年才考上了心仪的大学,目前在读大二,玩过的游戏、看过的电影动漫小说也没忘……】 【……但很多生活细节,还有名字和家人,都不记得了。】 “现在的名字也不知道?”青柳彬光看着他,“那我该怎么称呼你?” 他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现在名字是什么。刚才他光顾着来找队友,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 在他进入游戏前,系统告诉他:它不会让他们去抢夺别人的身体,而是会给他们捏一个新身体,周围人的记忆会同时生成,不会对他们产生异样的感觉。同时身份信息会登记在系统界面。 他想去看系统,又有些迟疑,担心地看向门口:【下面的人会找过来吗?】 这里离他逃走的地方并不远,下面的人会不会一层层找上来?要不他们先逃出去再说? “放心,这里是特殊病房,暂时不会有人过来,我们可以尽情交流。” 不知道为什么,青柳彬光一开口,他躁动的心就莫名安定下来。这位队友声音像是有种魔力,让人情不自禁地去相信他。 【色欲:麻烦你等等,我看一下……】 他正打算关掉群聊,就在这时,他感到后背一阵发凉,仿佛有阵阴风忽然穿过了身体。 “……?” 他朝后面看去,黑雾在脖子上涌动着,他身后什么都没有。 在他的不远处,月光穿过窗户照在窗边的两人身上,地上拖出两道长长的黑影。在更远的地方有一面穿衣镜,里面是他和青柳彬光两个人的影像。 屋内只有他们两人,没有第三人。 ……错觉? 他茫然转过身,继续查看系统。 ———— “……” 青柳彬光看着队友,和站在对方身后、由自己用【弥天大谎】制造出来的分身,对视了一眼。 ——这个作为队友的穿越者玩家,看不到和他一模一样的分身。 其实在群聊闪烁的那一刻,青柳彬光不止点进去查看里面的内容,同时使用了自己的技能,他想试试这个能力是否有描述的那么神奇。 所以在“色欲”进入房间时,屋内一直是他和分身两个人存在,包括攻击,也是两人一起进行。 但对方始终只和他交流,完全没有注意到分身。 而就在刚才,分身尝试去碰触他,手却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 直到这时,青柳彬光才勉强相信队友的确看不到他的分身,技能没有对队友起效。 虽然规则里早早提到这点,只是以青柳彬光的性格,哪怕他处于被系统挟持的状态,也不会全信系统给的规则。 那些规则细看后漏洞很多——比如那个对队友或盟友无法说谎,谎言的标准是什么? 是只不许说假话?还是把真话弄乱时间顺序说出都不允许?如果玩家得知一条假情报,以为那是真的,那他是否可以把这条错误信息传递给其他玩家? 还有技能。 玩家的技能,是否真的无法对队友起效?会不会存在什么特殊情况? 青柳彬光迫切地想弄清楚这点,尤其在听到对方说出技能的能力后。 如果“色欲”对技能的描述没掺杂水分,那【风雨如晦】的能力绝对比【弥天大谎】强得多,抵御攻击、留下坐标就能跨越房间移动、甚至能读取和删除他人记忆。 这种涉及记忆的技能自己得到就算了,能为未来的行动省不少事。 但现在是其他人得到,青柳彬光的感觉只有深深的恶心、抵触和防备。 “色欲”对眼前之人的想法一无所知,他老老实实说出自己的信息。 【色欲:我不知道现在这个身体叫什么,人物名字那栏打了三个问号,年龄是21岁,应该和我原来的年纪差不多?动物使者是兔和蝎,任务和被动技能仍在生成中……】 没等青柳彬光看完他的话,他继续打道: 【如果你觉得我这幅样子吓人,要不要我尝试用使者形态和你交流?如果是兔子,应该可以用爪子打字。】 “……你确定你的动物形态会有头?” 青柳彬光再次用奇怪的目光打量起眼前的穿越者。 规则里对玩家的使者形态、变化为动物后会怎样,只字未提。 是仍然保留人性,还是思维一起动物化?这种状态下,感官与生理方面是像人类,还是会变得和这种动物一样?时效多少?如何解除?解除后对人体是否有影响? 他什么都没摸清楚,怎么就敢贸然尝试? 【色欲:我不确定,不过既然有这个功能,肯定要试一试吧。而且这里是医院的病房,如果有医护人员来查房,看到一个无头人在这里,会有不小的麻烦,我不想穿越第一天就成为城市怪谈……】 青柳彬光看到他这么说,没有去阻止他。 这对他是好事,有队友愿意先去踩雷,总比自己去冒险尝试强。 “色欲”开始捣鼓他的使者形态,而在他的身后,那个技能制造出的分身正静静看着青柳彬光。 青柳彬光一直没有解除技能,他发现那张脸,从发型到鼻子再到嘴巴,以及身上的衣着,真的和自己完全一样,唯一的区别是分身脚下没有影子。 分身可以被肉眼看见,说出的话可以被耳朵听到,却无法被镜子、摄像头、相机捕捉,留不下任何痕迹。 ——因为,他只是一个谎言。 他心里一动,冷不丁开口:“你真的看不到吗?” 【色欲:什么?】 青柳彬光在说出口后就后悔了,正要开口糊弄过去,一股莫名的巨大阻力从喉部传来,让他一时间发不出声音。 他感到手指一轻,那个蛇形恶魔再次飞在他的身边,手里举着一个比系统弹窗小很多的牌子。 【请注意,队友间无法说谎。】 青柳彬光愣了一下,担心不远处的“色欲”会看见这个,结果就见蛇形恶魔很快凭空摸出第二块小牌子。 【玩家间只能看到对方的对应恶魔和系统弹窗,无法看到紧急提示牌。】 “……” 见到青柳彬光沉默,表情相当严肃,“色欲”浑身汗毛竖起。 【色欲: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背后吗?难怪我从进来起就感到阴风阵阵的,这个医院在闹鬼?可我记得柯南里明明没有鬼啊,有鬼的明明是隔壁的金田一片场……难道说你的技能是控制鬼怪?!现在伱对我用了?这个房间里现在就有鬼??】 青柳彬光看到对方脖颈上的黑雾,如受惊的动物尾巴般炸开。 “…………” 这个穿越者……聪不聪明暂且不论,话是真的挺多的…… 第9章 原住民与穿越者(三) 窗边,月色如水。 在离窗不远的病床上,一只动物趴在床单上。如果仔细辨别它的表情,能看到它非常人性化地皱着眉头。 【色欲:没想到技能无法对队友起效会到这种程度,竟然连看都看不到……】 …… 就在刚才,青柳彬光花了十分钟,终于让队友相信房间内没有鬼,那只是自己的技能。 同时“色欲”成功进入使者形态,变成一只有着脑袋、同时拥有人类神智的兔子。 这只兔子体型小巧,浑身乌黑发亮,团在一起像个煤球。青柳彬光暂时认不出是什么品种,在这位队友变成兔子后,他抱着他回到床上,和他面对面坐着。 兔子伸出两只小短手,因为手太短,系统弹窗有三分之一被他压住身下。他趴在上面啪啪打字,手速比当人时略慢一点。 【色欲:其实刚才也是,本来我想直接阻止你开枪,怕枪声会把其他人引过来,但黑雾根本碰不到你的身体,就只能去抓子弹……】 打完这段,兔子扭头看了眼他的脚踝。 电子脚铐的黑色带子紧紧扣住皮肤,将上面的蛇形纹身一分为二。 【我以为我这样够惨了,没想到你也可怜,竟然成了黑衣组织的成员,脚上还套了这个东西,想跑都跑不掉……】 【……你这个东西真的没法拆吗?要不要我帮你一起想想办法?】 …… 青柳彬光经过考虑,最终还是向这个穿越者玩家,说出了自己的技能(部分)和目前的身份(小部分)。 他们是队友,在不确定其他玩家情况的时候,决定暂时一起行动。 既然要一起行动,那对方迟早要问起这些,比起拖到最后不得不说,不如自己主动说出一部分。 于是青柳彬光没告诉他自己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只说自己是组织的一员,被其他人认为有病,脚上套了限制行动的电子脚铐,强制送到这里接受精神病治疗。 他很清楚,大部分人是怜惜弱小的,或者说,大部分人是喜欢比惨的。 ——在自己倒霉时,遇到别人也在倒霉,情况比自己更糟,容易引起共情,让警惕性下降。 在队友失忆、失去脑袋、差点被人送去焚化炉时,青柳彬光肯定不会说自己平时过得还行,只挑了外人看来比较惨的经历说。 而且在说明时,青柳彬光趁机进行了几次小测试。 他尝试再次说谎,或是说些模棱两可、能引导对方自己想歪的话,发现前者仍然不行,后者有时可以,就是不能偏差过大。 比他预期的完全无法说谎好了很多。 青柳彬光劝他:“你别乱尝试,它随便放出点电流就能电晕我……而且我明天就能出去了,只要完成任务,组织就会打开这个脚铐。” 【色欲:抱歉……】 兔子垂下耳朵抖了抖,青柳彬光不知他是在卖萌,还是动物本能在作祟。 见对方没有对自己起疑,他调整了一下语气和表情,缓缓问出了另一个无比在意的问题。 “你还记得多少柯南的剧情?” 这是穿越者玩家和他这个原住民玩家最大的区别。 ——他们,知道这个世界的“未来”。 ———— 穿越到已知的漫画世界里,怎么可以忽略剧情? 兔子听到队友提起剧情,赶紧抱着脑袋努力去回忆。虽然他失去部分记忆,可对漫画和动画的剧情竟然都记得,甚至非常清晰。 【色欲:漫画和动画我都只看到红黑篇,柯南连载时间实在太长了,快三十年,剧场版都二十多部。后面的剧情听同学说过一点。你还记得多少?】 “我没看过。”青柳彬光说。 兔子惊讶:【一点都没看过?不会吧,哪怕伱不看漫画,应该也在电视上看过那些重复的经典集数吧?】 “我是真没看过,一集都没有。” 青柳彬光脸上浮现出苦笑:“我小时候家里管得很严,根本没看过多少漫画或动画片。事实上,我是在听到系统的解释时,才知道柯南原来是一部漫画作品……” 【……】 兔子更同情了。 他记忆里有动画片、有游戏、有夏天去海滩游泳,可他知道一些鸡娃家长是什么样子。 【那我给你说说我记得的剧情吧。】 【柯南的剧情其实很简单,讲的是一个高中生侦探遇到组织交易,被敲了一闷棍后灌下毒药……】 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被迫服用aptx4869后没有死去,缩水为小孩,化名江户川柯南,入住青梅竹马毛利兰家里。 他利用麻醉针和变声器把未来岳父变成名侦探,日常是各种破案,主线故事调查组织穿插其中。 他从一个企图带妹妹逃走的底层成员那里知道组织的存在,在新干线上偷听到两个黑衣人的代号(琴酒和伏特加),在和另一个高中生侦探的对决里,喝下白干意外变回高中生,在一次电玩会遇到另一个高大成员(龙舌兰),正要调查时,结果对方被炸死了…… 写到这里时,兔子打字的手顿了一下。 他记得龙舌兰的长相,是个有小胡子和美人沟下巴的魁梧男人,打电话时一句话暴露三个代号。 同时举止相当粗暴,甚至去踢了体型只有七岁小孩的柯南……熊孩子再讨厌,也不至于这样去踢人……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刚才抓着他的其中一人,长得和这个龙舌兰很相似! “怎么了?”队友注意到他停下。 兔子没有迟疑,把这件事告诉对方:【我刚才在下面遇到的成员之一,可能就是龙舌兰,但我不知道是不是长得像……】 “你杀了他?”青柳彬光睁大眼睛。 【没有没有!我之前就说过了,我只是把他弄晕了过去!!】兔子连忙辩解,【伤得比较重的是另一个!】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异,明明都是黑雾糊脸,距离和力道差不多,一个的脸瞬间变得血肉模糊,疑似龙舌兰的那个却毫发无损,只是倒了下去。 兔子甩了甩头,不再去想龙舌兰。 【龙舌兰后,就是雪莉的出场。】 【她是aptx4869的制作者,因为姐姐被杀,她拒绝继续研发药物,被组织关入毒气室,她也吃下药身体变小了,跑去找柯南后被阿笠博士收养……我可喜欢她了,她是我在柯南里最喜欢的女性角色!】 兔子黑脸微红,胡须轻轻抖动。 不知道自己未来能不能见到她?这算是穿越后,少有能让他感到期待的事了…… “我想打断一下。” 青柳彬光对此好像毫无兴趣,他露出歉意的表情。 “听到这里,这部作品的主角似乎是两个小孩?……他们这样,要怎么对付整个组织?” 【你听我慢慢说,红方其实有很多人,这部作品到后期,红黑势力严重失衡。】兔子说,【组织里厉害的只有一个琴酒,其他成员不是废物,就是卧底,卧底比正式成员都要多。】 想到之前看到的一些搞笑视频和梗图,兔子忍不住笑起来。 可他对面的青柳彬光没有笑。 他盘腿而坐,长发披散在身后。他左手撑在膝盖上,轻托着下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是说,组织里,有很多卧底?” ———— 穿越者:你知道吗!组织卧底超级超级多! 原住民(酒厂):谢谢,现在知道了。 第10章 原住民与穿越者(四) 【是啊。】 兔子没有隐瞒,毕竟这是看过柯南、关注过柯南的人,都知道的剧情,又不是什么重大机密。 【像我只看过一半弃坑了,明确知道的卧底就有……】他数了数,【四个吧。】 【首先是基尔,本名是本堂瑛海,化名是水无怜奈,日语里的007小姐。她是cia卧底,另一个cia卧底是她爸,因为她的失误,导致她爸为掩护她而牺牲了。红黑篇就是围绕她展开的。】 他对漂亮女性角色的印象远比对男的深。 而且他发现队友对这个话题好像更有兴趣,刚才他一边讲主线一边讲案子,这位队友只是笑着,现在提到卧底,他竟然从旁边的篮子里拿来一个苹果开始啃。 队友咔嚓咔嚓啃着苹果,见他看他,暂时放下:“你饿不饿?要不要我也给你切一个?” 【好啊,麻烦你了。】 兔子摸摸肚子,他的确有点饿了。 队友嘴里叼住苹果,从旁边拿起第三个苹果。他把一个碟子放在手机旁,左手拿起一把小刀,三两下就把苹果切开,还在上面割了两刀,切出兔子耳朵的形状,整齐放在盘子里。 兔子低头啃了一块苹果,继续在弹窗上敲道。 【第三个是fbi卧底,赤井秀一。】 【他在组织代号是黑麦威士忌。在剧情开始时,他已经身份暴露,从组织撤离。基尔在红黑篇出了交通事故,被fbi关在医院,被组织救回后不受信任,琴酒要求她杀了赤井来证明自己。】 【但我听同学说他只是假死,是他、基尔和柯南联手做的局。在后面的波本篇还是绯色篇,他的假死计划被波本看穿了。】 “那波本没有上报吗?” 青柳彬光一边吃苹果一边问,语气轻松随意,仿佛只是随口询问好友新上映电影的剧透一样。 【这是我接下来要说的,波本是第四个卧底。】兔子抖了抖耳朵,【我没看到他出场,全是听喜欢他的同学说的,可能有点偏差……】 “没事,给我说说吧。”青柳彬光笑着。 【他是日本公安卧底,化名安室透,本名降谷零,昵称zero。长得很帅,会很多东西,是个混血儿,有金色头发和偏黑的皮肤,擅长收集情报,和贝尔摩德一样是神秘主义者。】 【他有个幼驯染,也在组织当卧底,叫什么、代号是什么,我记不清了,他们在读警校期间还有其他朋友。】 毕竟同学只是随口一提,他没记得太仔细。 【对了,我记得其中两个会拆弹。】 兔子对这点记得清楚,那两个警察出场于1200万人质篇,那时的人物塑造、动画作画、剧情皆在巅峰时期,不是后面那些奇葩剧情和戳死人的画风能比的。 尤其是那个抽烟的卷毛警察,短短几分钟,让人印象极其深刻。 可惜他记得长相,不记得名字,只知道那位警察和佐藤有互动。 “两个cia,其中一个已死;一个fbi,还有两个日本公安……” 青柳彬光慢慢数过去,轻叹一句:“卧底的确很多。” 【还不止。后面有一部剧场版甚至被调侃为‘琴酒的噩梦’……那三个外国卧底的代号我也想不起来。】 看到这段话,青柳彬光像是被呛到了,连续咳嗽好几声。 几秒后他缓过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这个名字一听就很有趣,可惜了,我没法亲眼观看。” 兔子发现这位队友心态不错——换成他被强制戴上一个摘不掉的电子脚铐,完不成任务得去死,即使听到再好笑的事,肯定也笑不出来。 【你最好不要为此小看组织。】 兔子忍不住提醒:【组织卧底是多,但还是很危险的,他们为消除踪迹可以炸新干线,为了杀雪莉,可以去炸大楼和列车……】 看漫画时,可以随意嘲笑组织是水厂,琴酒成为搞笑角色孤军奋战——毕竟他再调侃,对方也不可能跳出来打他。 可现在不一样。 现在的他,和这个组织待在同一个世界里。 组织除了出卧底,还能随意炸摩天大楼,在车站投放毒气,夜晚开直升机扫射一个国家标志性建筑的组织。 这妥妥就是一个恐怖组织! 这样的犯罪组织,卧底再多又怎么样,普通人惹得起吗?如果撞上他们制造的事故,哪怕只是一起,命就没了。哪怕活着,也可能落下残疾或是严重的心理阴影! 兔子想到这里,自己先萎了下去。 说真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成为黑方玩家。系统说黑方是犯罪者,他从没犯过罪,小偷小摸都没有…… 兔子正萎着,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 青柳彬光摸了摸他的脑袋,平静道:“放心吧,我不会小看组织。虽然系统说我们不会死,死了可以复活……但肯定有不小的代价。” “漫画结局怎么样?组织消失了吗?”他忽然又问。 【不知道,在我穿越时还在连载。】 兔子回答,他想起原着的定位,又重新打起精神:【但这是少年漫画,结局肯定是正义胜利,组织消失,有情人终成眷属!】 要是青年漫,结局难说,可这是少年漫。 ——少年漫会有出身论、血统论,整体价值观还是积极向上的,不会太黑深残。 或许读者自己会发散阴谋论,作者很少会这么做。 听到兔子的话,青柳彬光没有再说话,向后姿态轻松地靠在枕头上,心情似乎不错。 兔子看了看紧闭的门,又看了看他的脚铐,迟疑开口:【你明天真的可以出去吗?组织的人会不会发现我?】 如果不是队友脚上有个拆不掉的、可以远程控制的电子脚铐,他肯定用黑雾带他逃出去,而不是陪他一起留在这里。 “应该可以……明天他们过来时,你可以变成体型更小的蝎子藏在我衣服里,这样更不引人注目。” 兔子觉得这样不错,他暂时关掉群聊,再次去看人物界面。 青柳彬光略侧过身体一起来看:“你的任务还是没有刷出来?” 【没有。】兔子换回群聊界面,【你的已经生成了吗?】 “生成了,就是有点看不懂,我打算以后有时间再好好研究,先关注组织的任务。”青柳彬光没有细说,重新坐起身:“伱要休息吗?要是你想睡觉,我就关灯了。” 兔子的确感到些许疲惫,他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 今天发生这么多事,他的确要好好休息一下……能在穿越第一天就找到队友,他运气没糟糕到极点。 青柳彬光翻身下床,他收起盘子摊开被子,拿起旁边的水杯和牙刷。就在他要关掉手机和灯时,兔子又想起什么。 【规则里提到玩家可以转化阵营,可以和其他阵营的玩家结为盟友。等我们出去了,就一边做你那个组织任务,一边去找其他玩家吧。】 兔子左思右想,觉得该尝试转换阵营。 黑方典型人物是琴酒,玩梗归玩梗,他很清楚对方是个杀人不眨眼、其他人能躲多远就该躲多远的恶魔。 要是自己变成这样的人,他爸绝对会狠狠抽他一顿,他妈会被气晕或气哭,他自己大概也会崩溃……所以,得想办法换阵营。 “嗯,等出去了,我们一起去找。” 青柳彬光收起手机放入口袋,拿着洗漱用品走向旁边的卫生间。 兔子看着他离去,慢慢钻进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队友脾气好真的很重要,有时猪队友比神队手更可怕,万一是什么反社会乐子人,或是想日天日地的中二病,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相处。 他们两个是这样,剩余玩家是红方或路人,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困意渐渐涌了上来,兔子闭上眼睛。在即将沉入梦乡的那一刻,一个奇怪的念头一闪而过。 队友怎么看都是情绪很稳定的人……为什么会有暴怒这样的id? 第11章 小目标 地下实验室。 画面里,两个人抬着一具无头尸体进入房间。十分钟后,负责人匆匆赶来推门进入,又几分钟后,他跌跌撞撞跑了出来。 就这么简单的视频,琴酒看了一遍又一遍,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他还去查看基地里的其他监控。 在结束了新一轮的播放后,他沉着脸关掉视频:“那两个成员呢?” “其中一个死了,死相很惨,脸部血肉模糊,很多头发连带着头皮被生生扯下来……以我对伤势的判断,像是被埋在细小的砂砾里、以极快的速度搅动过。” 负责人赶紧回答。 “另一个活着,毫发无伤,只是陷入昏迷。我让人把他送去医疗室,打算等他醒了询问情况。” 他重点提到毫发无损。他知道那个没死的成员即将得到代号,但那又怎么样,出了这种诡异的事,以组织的作风,接下来肯定会审问那个人,对方等于废了。 “给他注射安非他命,我有话要问他。”琴酒命令道。 安非他命,一种强效的中枢神经系统兴奋剂,能让昏厥的人快速醒来。 平时在组织审问的过程里会对叛徒或卧底注射,让他们长期维持清醒,无法以昏迷逃脱痛苦。 “是,是。”负责人点头,“我立刻安排!” 琴酒见到他的脸色,冷笑一声,补充道:“等对他的问话结束,你也去审讯室走一次。” 说完,他不顾负责人瞬间难看的脸色,转身离开这个房间。 他拿出手机,那个要被审讯的家伙即将得到代号,对他用药得先告诉那位先生一声,还有上面那个家伙…… 琴酒给组织首领发完邮件,又将自己花费几天收集整理好的资料,一键传去青柳彬光的邮箱。 为了帮派出去的卧底在那些情报机构积攒功勋、提升地位,组织会视情况对他们提供援助。 即使青柳彬光疑似有病,在该帮忙的地方,琴酒绝不会糊弄,并且时刻注意帮对方隐瞒身份,连伏特加都不会透露半个字——这点和偶尔会甩给自己舔狗帮忙的贝尔摩德截然不同。 他发完消息,几秒后,对方回复一个ok过来。 琴酒正要收回手机,青柳彬光的下一封邮件,紧随其后。 【如果我在这三个月内找到卧底并证实对方的身份,可以证明我的正常吗?】 “…………” 琴酒看着邮件,看清了每一个字的他,低低地笑了一声。不是面对负责人时那种威胁的冷笑,是遇到有趣事情的笑。 【只要你做得到。在这期间,你可以调动部分组织成员,注意不要在他们面前随意露出真容或真实声音……】 抓卧底不是那么简单的,那些老鼠和鼠窝里的伙伴,不会轻易露出马脚。 朗姆前不久也尝试找卧底,结果惨烈翻车。 他好不容易收买的几个警视厅公安,不止拒绝再次传递情报,还反咬一口,差点抓住他去联络的心腹。 【包括你?】 琴酒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医疗室大门,那个即将得到龙舌兰代号的成员在等他。 他没有多犹豫,给对方回复。 【包括我。】 ———— 已是深夜。 卫生间亮着灯光,青柳彬光通过卫生间上的门,看到兔子盖着沾有麻醉药剂的那部分被子沉沉地睡去。 他收回目光,看向手机上的文字。 【莱伊、波本和基尔疑似是卧底。】 这才是他真正想发给琴酒的邮件。可惜不管他用什么手段——换语言,使用暗号——都无法发送出去。 蛇形恶魔再次飞在他的身边,手里高高举着一块紧急提示牌。 【尚未解除‘剧情修改限制’,无法直接改变剧情人物命运。】 他看着这句话,一脸平静地把这封邮件和琴酒除情报外的其他邮件一起删除。 恶魔收起牌子,重新变回他右手上的一枚戒指。 青柳彬光很快洗漱完毕,回到病床边,将东西放回原位,从旁边拉过一张椅子,悄无声息地坐下,看着床上那团毛茸茸的黑色。 在兔子开始和他交流后,他就仔细观察他,进行侧写。 初步判断,这个穿越者性格比较单纯正直,话多,没什么攻击性,原生家庭和睦,没经历过大挫折或危险,更没杀过人,有点谨慎但不多,更多是冒失。 符合二十出头、没步入社会的普通学生的心理状态……不过不能放松警惕。 青柳彬光抚上戒指,以这种方式打开系统,他点开群聊界面往上拉,看着兔子发出的那些卧底信息。 他知道组织一直有卧底,他自己就和他们有很深的渊源。组织厌恶这些情报人员,会重赏重用抓出卧底的成员。 抓卧底是一个相当耗时耗力的工作,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所以他对抓卧底远没琴酒那么热衷。在听到那三个月期限时,也根本没考虑到这个。 没想到,队友会送给他这样一份大礼。 卧底的身份本该是绝对机密,是朗姆和琴酒用重金或重刑,都难以得到的情报。 可是这些穿越者看过漫画,他们以更高位的视角,以一种娱乐的心态,直接知道了这些秘密。 这细想一下,其实是很可怕的。 而且有的穿越者是普通人,没经过任何反审讯训练,甚至连基础的保密意识都没有,就像兔子,青柳彬光都没想到他一下子对他爆出四个卧底。 当然,对他的话,他不会盲目全信,他得预防对方记忆错误,或玩了什么他没发现的文字陷阱。 想到那封无法发出的邮件,青柳彬光轻轻叹了口气。 现在无法揭露或许也是好事,他能自己去验证,顺便测试一下那个所谓的“剧情修改限制”,该如何解除。 ——毕竟系统给的提示,只是无法“直接”改变。 青柳彬光关掉群聊,打开人物界面,兔子的人物界面上任务没有显示,而他的任务早在他第一次查看时就已生成。 【任务:完成银色子弹(0\/6) 详情:同时厌恶黑色与红色的你,是否可以完成传说中的银色子弹?】 看着这些话,面对兔子笑意盈盈套取情报的青柳彬光,脸上没有一点笑容。 他关掉系统,将目光投向窗外的那轮高高悬挂的残月。 今天实在发生太多事了。 他听兔子说了那么多剧情,知道了那么多关于未来的事,可那些内容给他的冲击,远不如系统那几句轻飘飘的、没有一点感情的话。 这是漫画世界。 这是一个……漫画世界…… 青柳彬光努力压住喉咙处再次不断翻涌的腥气。他想要再去拿水杯,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他向后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眼睛。 路要一步步走,他原以为这场游戏是麻烦,但现在一看,也可能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机会。 现在的他得把真正的目标放一放,先定一个小目标。 ——抓出一个卧底。 ———— 这本是重写版的,之前那版有人说故事线不清晰,希望这版好一点。 主角和安格斯特拉是截然不同的类型,人设不一样,故事也完全不一样,上本是真酒团宠,性格有点傻白甜,想保护所有在意的人,整体风格偏轻松。 这本主角是组织送出去的卧底,是会对红黑双方一起捅刀的叛徒。纯黑,不是真酒,最后孤身一人。 其他六个穿越者性格和观念各有不同,不会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无脑反派。 算是半群像文,玩家间会有迫害,也会有合作。 第12章 普拉米亚 第二天。 兔子是被一阵窸窣的声音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阳光落在眼前洁白的床单上。恍惚间,他有种昨天一切都是做梦,自己还躺在学校宿舍的双层床上的感觉。 “醒了?” 可惜身边的男声无情打断了他的妄想,兔子看了眼自己的小短手,无声地叹了口气,从被子里钻出。 青柳彬光已经起床了,正站在床边换衣服。 他赤着上身,病号服丢在一边,兔子发现他身材不错,肌肉线条分明,在左侧腹部接近骨盆上方的区域,还有一片蛇型纹身。 纹身面积不小,单只蛇眼炯炯有神,蛇身弯曲,如活物般沿着人鱼线一路上爬,蛇尾部分被下面的长裤遮挡。 这位队友竟然有两处纹身,说起来,昨天他在房间里好像还闻到了烟味…… 不抽烟不喝酒不纹身的兔子抖了抖耳朵,以后他们会暂时住在一起,希望他们不会因为生活习惯发生什么矛盾。 青柳彬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套上一件短袖体恤,拉出带进领口的长发,拿起床头柜上的发绳,将上半部分头发绑成一团,下半部分仍然披散在后背。 兔子看着那件浅色上衣有点疑惑,啪啪敲了几下床,吸引来青柳彬光的注意力,接着摸上左手腕上的系统戒指,打开群聊界面。 【色欲:组织的人不是都穿黑色吗?】 “我不喜欢黑的,而且夏天穿黑的太吸热了。” 青柳彬光没有打开手机,他直接看了兔子系统界面上的话,玩家间可以看到对方系统上的内容。 “……” 兔子没想到会是这么朴素的理由,他原以为柯学世界根本没有这种细节……他转动视角,发现床头柜上多了一份昨天他没有见过的文件袋。 青柳彬光注意到他的视线,解释道:“在你睡觉时,组织已经把我接下来任务里需要的资料送来了。” 他说着打开袋子,将里面那些东西倒出,摊在兔子眼前。 兔子支起身体朝前看去,发现里面有两串钥匙,其中一串钥匙带着一张门禁卡,还有一份贴着青柳彬光照片的入职通知,签署方看名字是某个中学。 “我们可以从这里出去了。” …… 青柳彬光收拾好身边的东西,把变成体型更不起眼的蝎子的队友放在衣领下,离开房间。 外面的走廊上没什么人,医护人员知道他要离开,提前进行回避。 他避开所有监控来到一楼,根据早上琴酒给他发来的邮件,找到了车。 那是一辆黑色马自达,琴酒没给他配太显眼的车。青柳彬光上去先检查一遍,确定安全后,才在副驾驶座放下蝎子。 蝎子碰到座椅,体型开始变大,变回兔子的模样。青柳彬光把他的变化过程看在眼里,给他扣好安全带。 【色欲: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兔子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打开群聊。他打完这行字,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体,对人类刚好的安全带,扣在他身上太松了,他不得不伸手抱住带子。 青柳彬光打开导航,看了一遍路线,记住后就关了。他切换成群聊的界面,把手机固定在方向盘的旁边,方便路上也能和兔子交流。 “先去港区。”看到兔子的话后,他回答道,“我们的住处和任务目标在那里。” 住处不是组织买的,是青柳彬光自己之前购置的房产之一。 过去他很少来日本,这里的房产钥匙大多扔给琴酒,让他代为保管。这次他把任务告诉琴酒,琴酒利用组织关系给他安排好身份,然后就把距离目标最近的那处房产的钥匙还给他。 兔子点点头,再次抬起手想触碰弹窗,青柳彬光猜到他想问什么,主动开口道: “至于任务,昨天我忘记告诉你了,是要去调查一个杀手……” 他没有说出自己真正的目标,而是提起fbi那边的任务——反正都是任务,还都得好好完成,这句话不算说谎。 对头上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剑的青柳彬光而言,哪怕组织的任务有生命威胁,fbi的任务照样得好好完成。即使他自己想摆烂,有个劳模也会盯着他。 正好,fbi的任务时限差不多也是三个月,日本对美国免签,可以停留90天,要是超过这时限得办理签证。 【杀手?男的女的?他做了什么?】 兔子支棱起来,被勾起了好奇心。 “长相年龄性别不明,只能确定对方最早在欧洲地区行动,曾经受到雇佣在俄罗斯犯下多起案件……” 这个杀手是国际知名的无差别连环爆炸犯,上一单在美国。一个议员被当街炸死,还有很多无辜民众被波及。 fbi负责美国境内的恐怖行为,如果案件制造者逃到国外,也是由fbi继续追踪,不会也不愿意转交给对外的cia负责。 理论上,fbi追踪的方式是确定犯人逃往哪个国家,联络驻守当地的外勤探员——也叫司法随员或警务联络官——让他们和该国执法部门联系,请当地警察帮忙抓人,不会亲自去找。 但实际上,越权私自调查的行为一直存在,尤其是在这片土地上。 【什么身份信息都不知道,那你怎么找他?他们是在故意为难你吗,竟然给你这种任务?】 看到兔子的不满,青柳彬光不在意地笑了笑。 “这不难,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我可以找知道他下落的人。他过去在俄罗斯杀害过很多人,那些受害者家属组成私人复仇组织,这些年一直追着他。” “其中一位领头人的女儿,就在港区一所知名中学的国际部读书。贸然接近这个组织会引起怀疑,所以我打算以老师的身份,先接近那个孩子。” 兔子脑袋一点一点的,青柳彬光也不知道他是在认真听,还是习惯性地点头。 他若无其事地继续道:“那个杀手的外号是‘普拉米亚’,俄语里火焰的意思,他最常用的武器是一种混合后会发生剧烈燃烧和爆炸的液体炸弹……” “他是漫画里的人物吗?” 第13章 住处 这章和原版塔楼那章有点像,就是楼层改了。 ———— 在知道这是一个漫画世界后,青柳彬光把身边人分成两种。 一种,是漫画作者笔下画出来的;一种不是,他自己就是后者。 他认为自己不会是那位漫画家直接画出来的人物,不然兔子见到他,就不会是这种态度。 对青柳彬光而言,不管是不是出自漫画家笔下,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唯一的区别是,如果那位漫画家画过相关剧情,他或许可以从穿越者嘴里得到一些情报。 普拉米亚作为国际知名通缉犯还是很有实力的,他对这个任务再不在意,也得做足准备。 【我不确定。】 【柯南里的杀手,我只记得一个失忆的漂亮女杀手,用的是钢线,还有一个用飞刀的左撇子,他曾经伪装成山上的管理员,而且他们好像都是动画版原创角色……抱歉,帮不了你。】 兔子的耳朵无力地耸拉下来。 青柳彬光注意到那句动画版原创角色。他基本不看漫画,但他知道很多小说在改编成电视剧时经常会修改剧情,增加或减少人物,漫画估计也会这样。 他默默记下这些信息,嘴上道:“没必要道歉,你已经帮助我很多了。” 系统说过每个玩家知道的剧情数量不一样,兔子不知道的事,可能别的玩家知道。 接下来他要做的,不只是处理组织和fbi的任务,还得尽力去寻找其他玩家。 …… 疗养院在东京都边缘,青柳彬光开了近一个小时才到港区。 路上他和兔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兔子因为体型问题,连窗外景色都看不了,只能和他闲聊。 很快,一栋显眼的高级塔楼出现在他的视野里。青柳彬光将车停在旁边的停车场,拿好兔子和其他东西下车。 他在塔楼前站定,仰头看着这个买下后没住过几次的地方;兔子蹲在他肩上,同样仰起脑袋,差点向后翻下去,幸好青柳彬光及时扶了他一下。 【这就是我们将来要住的地方?我记得日本公寓比那些独栋还要贵……】 青柳彬光没回答,他在日本买的房子基本都是这样的高级公寓,他知道这里地震多,可他实在不喜欢那些一户建,不知道是不是房屋构造的问题,总觉得太压抑。 他用门禁卡刷开一楼大门,推门入内。 门一开,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安置在大门两边的几张休闲沙发和茶几,接待处在靠里的位置,对面有一片人工水景。说是公寓,更像高级酒店。 公寓管理员就在前台,看到青柳彬光带着动物进来,没有上来劝阻。 这栋公寓允许养宠物,之前青柳彬光来看时,发现一楼还有能寄养宠物的地方。唯一的要求是不能养大型攻击性宠物,如果发现邻居养,可以向公寓管理处匿名举报。 青柳彬光走向电梯。因为没有其他乘客,他搭上后直达三十六楼。 一出电梯,视野明显一亮。 不同于很多高级公寓环境封闭,白天都需要打开走廊的照明灯,这里走廊装了一整排的观景窗,能让住户和前来拜访的客人看到外面的景色。 青柳彬光走到窗边,看到外面瓦蓝的天空,在那之下是高矮林立的楼房与波光粼粼的碧蓝海湾,他甚至能看清远处彩虹桥上来往行驶的车辆。 他当时买这套公寓就是图这里景色不错,见到这幅景象,心情好了几分。 楼道间没什么人,青柳彬光找到挂有崭新的【青柳】名牌的房门,摸出钥匙打开。 门后是玄关,白色的墙面与地砖让环境显得格外敞亮,青柳彬光弯腰放下兔子。 兔子站在台阶上,再次变回人类的外形。他的脖子上仍然没有脑袋,黑雾缭绕在切断处。 不等青柳彬光开口,他就兴冲冲地跑了进去。 “……” 青柳彬光看着他的背影,摸了下裤子口袋里的东西,用来搜索窃听器和摄像头的机器没有发出警报,就没有伸手去拦住他。 他左右看了看,打开旁边的鞋柜,手伸到隔板最里面轻轻抹了一把,竟然没碰到什么灰。 看来是琴酒找人提前来打扫过了……不亏是靠谱的劳模,他当队友时,真的可以面面俱到。 ———— “色欲”兴奋地探索着眼前的新住处。 从奇怪的焚化炉房间到病房,现在终于见到正常的房子,这让他有种回到了普通生活的感觉。 他很快把这里逛了一圈,推算出这里的面积,不算阳台,大概有一百四十平米。 日本可没有要天打雷劈的公摊面积,这一百四十可是实打实的! 总共有一个客厅三个卧室,开放式厨房和餐桌在客厅内,卫生间(独立马桶加上洗澡设备算一间)也有两处,一间淋浴,一间浴缸,还有洗衣机和烘干机。 客厅因为囊括厨房和餐室,面积最大,同时视野最好。三面全是落地窗,左边能看到东都铁塔,右边是仍在建造中的铃木塔。 “色欲”不去看那两栋未来多灾多难的建筑,他站在最小的卧室里,欣赏外面风景。 这间小卧室连接着客厅,里面有一张单人床和好几个空书架。房间正朝东京湾,通过飘窗可以看到海景。 这时一阵脚步声从后面传来,“色欲”转身,看到青柳彬光拿着手机进来。 【这里好漂亮。】 他很激动,由于仍然无法说话,只能用系统群聊和队友交流。 青柳彬光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看向窗外:“这里有三间卧室,你想住哪间?” “色欲”想起自己刚刚去的另外两个卧室,那两个卧室比这里大,面积差不多,装修风格不一样。 一间色调偏冷,床单都是暗沉的墨绿色,床边柜上有小蛇摆件,让他有种穿到哈○波特某学院宿舍的感觉;一间以暖色系为主,床单枕套和地毯都是棕色,朝向更好,能照进更多阳光。 【我比较喜欢棕色的那间。】 那间给人的感觉更温暖,他试探性地打下这句话,观察队友的态度,【……可以吗?】 青柳彬光笑了笑:“当然可以,那我就住另一间了。”他说完一顿,“如果你喜欢这里的景色,可以晚上来看夜景,现在出来帮忙收拾吧。” “色欲”知道自己不能把收拾工作全推给室友,连忙点了点脖子。 青柳彬光转身离开房间,“色欲”跟在他身后。在即将出去时,他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桌上放着一面镜子。 镜子比昨天的窗户更清晰地倒映出他现在的怪异样子,他原本轻快的动作,慢慢僵住。 第14章 世界上的另一个琴酒 “怎么了?” 青柳彬光来到客厅,一回头,发现“色欲”没跟出来,而是傻站在卧室门口。 他皱起眉头:“你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风景太好看了。】 “色欲”回过神,很快从卧室出来,在系统弹窗上这么回答道。 “如果身体不舒服,你能告诉我。” 青柳彬光没有信,他对别人的情绪一向敏锐,察觉到“色欲”此时心情不佳。 他并不知道他忽然心情变差的理由,看向他的脖颈断口处道:“虽然我不是专业医生,但也懂一点医学常识,可以为你检查。” 其实从昨晚开始,他就很好奇他脖子上的黑雾到底是什么东西,以及这具没头却能活动的身体各项数值如何,是不是和普通活人一样。 ……只可惜,现在的他没法强制把送他去研究室,那里才能做出做精准的检查。 ———— “色欲”忽然打了个激灵。 这股寒意来得莫名其妙,他上下左右环顾一圈,很快找到了原因——上面的空调开了,随着冷气放出,系在上面的红带子吹动起来,他正好站在正下方。 【我真的没事。】 他在客厅左顾右盼,在一架钢琴前停下。 【还有钢琴?这里公寓允许弹奏室内乐器吗?不会被投诉扰民?】 “可以的,这里隔音效果很好。” 虽然转移话题的水平很尴,青柳彬光还是回答了。他说着就坐到钢琴前,打开了琴盖。 青柳彬光低头看向琴盘,后背挺得笔直,手指搭在琴键上,似乎是酝酿着什么。很快,琴声就在他指间倾泻而出。 “色欲”一愣,他认出这是贝多芬的一首曲子。 流畅的乐曲在室内回荡,这首曲子节奏极快,他却弹得快而不乱,每个音都极为清晰,旁边者一听就知道他有非常扎实的功底。 淡金的光辉穿过落地窗,落在那张英俊到毫无瑕疵的脸上,整个画面梦幻到仿佛是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青柳彬光弹得很用心,似乎全身心都沉浸在美妙的音乐里。一抹祖母绿在他发间隐隐闪光,那是他发绳上的挂件。 “色欲”看在眼里,心里忽然有点不自在,还有点小酸。 长得帅,身材好,还会弹琴……他在外面肯定会很受女生欢迎吧? 很快一曲终了,“色欲”一边泛酸,但一边还是给出了发自内心的赞赏:【你弹得真好听。是学过很长时间吗?】 “学过一点。”青柳彬光说,回头看着琴键,“这个钢琴有好几个音不准,三个偏高两个偏低,恐怕有半年没有调音了,得去买调音工具……” “……?” “色欲”一脸迷茫。 他突然弹钢琴不是为了炫技,是为了试音?可刚才从自己从头听到尾,没发现有什么不和谐的地方……难道是学音乐的人,会对音准更敏感? 青柳彬光合上琴盖,起身对他说:“这里冰箱是空的,毛巾牙刷也没有,我们得去买食材和其它生活用品,顺便还得给你买点衣服。” “色欲”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到自己的衣服,他这才注意到自己仍然穿着那套不吉利的实验服。 他好不意思道:【我身上没钱……】 他早上醒来后又翻过系统,这个系统没有随身背包,他身上身无分文。他还看过人物界面,他的任务和被动技能仍然没有生成。 “没关系,我给你买,组织这次给的资金不少。”青柳彬光弯起嘴角笑着,“作为队友,应该互相帮助。” ……队友真是个人帅心善啊! “色欲”非常感动,之前的那点小小不快,早已扔到九霄云外。 …… 青柳彬光没有开车,徒步走去最近的商业街。哪里离塔楼不远,十分钟就到了。 “色欲”又变成兔子,蹲在他的肩膀上。 他们来到商业街尽头的一个两层高大型连锁超市,在进去前,青柳彬光还在门口特地看了一眼,确定这里允许带宠物进去。 兔子看着指示图,一楼是食品和饮料,二楼是家电和各种日用品,同时二楼服装区的还提供洗衣与修改服务。 【暴怒:你对衣服有要求吗?】 因为周围有不少路人经过,青柳彬光不想被当成是和动物说话的蛇精病,他使用手机和兔子进行交流。 【色欲:都可以。】 【暴怒:那我还是带你去外面商店买吧,超市里衣服质量大多一般,外形也不美观。】 【色欲:真的无所谓,我对穿什么不挑的。】 兔子打完这句话,目光落在青柳彬光的手机上。 其实比起衣服,他更想要手机电脑,好歹是个现代社会大学生,他多少也有点手机不离身的毛病。他不知道现在科技是什么水平,队友用的就是功能齐全的智能机,而不是大哥大。 但他身上又没钱,还没法去打工赚钱,让人买衣服就算了,去买更贵的手机和电脑…… 兔子纠结半天,觉得开不了口,他提到另一个重要问题。 【我们今天午饭怎么解决?以后的三餐呢?我会做一点家常菜,伱会做饭吗?】 他很想像穿越者前辈那样秀一把厨艺,向这位外国队友展现华夏美食的魅力,可他会番茄炒蛋、可乐鸡翅这些简单的菜,填满肚子还行,让人惊艳绝不可能。 【暴怒:西餐和日本料理我都会,刚才我经过肉食品区时,看猪肋骨很新鲜,晚上我想做烟熏猪肋排。但你这幅样子,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吃。】 兔子再次陷入纠结。 他的人类形态没头,黑雾也没法吃东西,而动物形态一个是兔子一个是蝎子……不过他昨晚吃苹果没事,应该可以吃其他东西? 兔子不知道怎么回答,青柳彬光没催他,拿了辆购物车进入超市。 一人一兔穿过零食区的货架,兔子看到不远处站着一对情侣。 女人面容俏丽,气质温柔,她露出笑容对着身边的男人说着什么; 男人身材高大,针织帽下是一头黑色长发,额前有几绺头发微微带卷。他听着女人的话,表情平静地点点头,没有笑,也没露出什么不耐烦。 忽然,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扭头朝他们看来。 兔子身体一抖,差点掉下青柳彬光的肩膀,幸好一把扯住了他的头发。 【出什么事了?】 头发被拉扯的青柳彬光没有生气,在手机上询问他。 【赤井!】 兔子抓着头发迅速爬回他的肩膀,往他发间躲去,同时大爆手速打字。 【那个长头发的男人就是我跟你说过的fbi卧底,黑麦威士忌赤井秀一!!】 第15章 渣男是个严肃话题 “……” 其实在兔子扯他头发前,青柳彬光就注意到了那对情侣。 他知道宫野姐妹的存在,一眼就认出了宫野明美,只是她并不认识他。 和雪莉倒是稍微熟一点,她读大学期间被歧视过,他背地去套了几个带头霸凌者的麻袋,并伪装成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日常枪击案。 他曾经在雪莉面前出现过,只有一次。当时对方刚来美国,水土不服高烧烧得迷迷糊糊,以琴酒的水平,去照顾只能让她情况更糟,于是他就帮着看守了一晚。 那是八年前,那时她才七岁,估计想不起了。 青柳彬光看着眼前属于队友的系统弹窗——他就坐在他肩上,他的弹窗和对应恶魔就在他眼前——拿着手机,状态自然地从这对情侣身边经过,没做任何停留。 他没想到自己昨天从兔子那里听到卧底的消息,今天就会遇到其中一个。 但惊讶归惊讶,他没有轻举妄动。他是想卖卧底,可他很清楚,这些能送出去的卧底个个能力不俗,在没把握前就去死盯着,那是在找死。 尤其对方是fbi的卧底,是那几个卧底里,对青柳彬光最特殊的一人。 他和他身份截然相反,他是组织送入fbi的卧底,他不确定fbi官员会不会把自己来日本的事告诉对方。 不过,谨慎归谨慎,青柳彬光在刚才,还是多打量了对方一眼。 那一眼,他给他的最大印象,或者说唯一的印象是—— 和琴酒真像。 同样无比阴暗、仿佛照不到一点阳光的感觉,要是换个发色和帽子,他真要以为是琴酒站在那里。 如果不是兔子提醒,他完全想不到这人会是卧底。 青柳彬光渐渐走远,在路过糖果货架时,顺手拿了一袋他喜欢的芥末味奶糖。接着他再次拿起手机,对仍缩在他发间的兔子询问情报。 【暴怒:他能力怎么样?】 【色欲:很厉害,算是作者亲儿子,左撇子,擅长截拳道,狙击距离是柯南里第一位,能精准打中别人捏在手里的窃听器还不伤到对方手指。我听同学说,他后期精准狙击距离超过1000码。】 青柳彬光若有所思。 这个距离,整个组织里恐怕只有琴酒状态最好时能达到,再想到对方也是左撇子……这人真的不是琴酒异父异母的兄弟? 组织经常两人一组行动,青柳彬光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担任过琴酒的观察手,对他的实力非常了解,至于他自己的狙击水平…… ……只能这么说,只要琴酒在场、还有口气提得动枪,那重任就绝对不会给青柳彬光。 他自己也很有自知之明不去碰。 当然,只是和琴酒比显得菜。在hrt长达数月的集训时,青柳彬光进行过多次狙击考核,每次成绩都是过关的,当警用狙击手没问题。 他的长处在于观察,毕竟琴酒有时脸盲,目标换发型就会认错,要是整个容或找替身,更是会直接抓瞎。为减少他拿炸弹一锅端的次数,他会为他找准真正的目标。 “……” 青柳彬光发现自己一不小心想太多了,他回过神,看到兔子的下一段话。 【……就是他感情方面有点渣,利用了宫野明美进入组织。在后面暴露时也没管她,自己逃回美国,她在后来被琴酒杀害了。】 青柳彬光看完这段话,没放在心上。 情报机构又不是什么慈善组织,利用女人……别说利用女人了,利用儿童,或是利用亲人威胁的情况都屡见不鲜,这算得了什么? 反而是兔子不满的样子,更让他在意。 对这样的小事都会愤愤不平、觉得这样做不好,他在过去,或许真的只是一个普通学生…… ———— 兔子有点蔫了。 他发现自己说那么多,青柳彬光一直没什么反应,更多是在询问赤井的能力如何,对他欺骗宫野明美一事完全不在意。 于是他忍不住问了:【你不觉得他这样做很过分吗?】 他开始怀疑,这位队友看着气场就很渣男,长相更是具备当超级大渣男的资本,哪怕是个无法甜言蜜语的哑巴、都会有人看在脸的份上愿意给钱,他该不会也是…… 【暴怒:组织成员要做的事只会比他更过分,而且你自己也说了,真正杀了她的是琴酒,又不是他。】 兔子一愣,一时无法反驳。 赤井秀一是利用宫野明美进入组织的人,琴酒是真正开枪杀了她的人,可他不会说动手的琴酒是渣男。 果然还是二次元和现实的差距。二次元相比现实,不那么在意三观,更在意人设问题。一个杀人如麻的杀手,只要长得帅,有反派风骨,还是有很多人喜欢,比骗感情的人更有魅力。 而现实里,普通骗感情的渣男危害比杀人犯小。杀人才是更严重的罪,一个能当八卦听过就算,一个能后续报道好几天。 ……不,也不对,真扯到现实,fbi,cia,还有日本公安,这特么几个是好东西啊,个个比渣不渣男的问题严重多了。 兔子抱着脑袋。不能再想下去了,继续往下想,结果没思考出来,他的兔毛要先脱了…… 【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我饿了。】放弃思考的他向队友这么提议。 【好,你要吃什么?】 青柳彬光调转购物车的方向,向一楼的熟食与就餐区走去。 …… “大君?” 挑选东西的宫野明美注意到身边的男人很久没有说话,似乎在远远地看着什么人。 “……没事。” 此时化名为诸星大的赤井秀一,平静地收回视线。 ———— 青山说赤井是红方琴酒,那我就私设他们同龄+能力相当了。 赤井是不是渣男,这个问题见仁见智。玩家身份不同,对这件事看法肯定不会一样。 像主角,我设定他是黑方卧底,杀人放火啥都干过。以他的三观,不会觉得赤井利用宫野明美有问题,所以他的视角下不会提渣不渣男,只会关注对方能力; 而兔子,他是一个普通环境下长大的大学生,都没经历社会毒打,人比较善良,接受不了这种利用他人感情(尤其对方最后还死了)的行为。 第16章 出身与名字 就餐区面积不小,顾客可以在那里休息或吃超市内买的食物,还特别贴心地分出一小块区域,允许带宠物的顾客在那里用餐。 青柳彬光买了一份鳗鱼饭、一份土豆牛肉饭和几根烧鸡肉串,又向店员要了一次性盘子,提前结账后在桌边坐下。 兔子一脸期待地看着青柳彬光打开两盒饭的盖子,将一半的土豆牛肉和鳗鱼分入盘子里,再给他分饭。 为方便他吃,他还特地把鸡肉从串子上取下,放在牛肉的旁边。 【暴怒:现在还不确定你能不能吃这些食物,如果你吃了身体不适,立刻告诉我。】 【色欲:好!】 兔子手上答应,但东西一入嘴,他就什么都忘了,整个脑袋都快埋进饭里——他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只吃了几块苹果,早就饿得不行。 见他埋头狂吃,旁边的青柳彬光没有动筷子,而是手撑着下巴,静静看着他。 …… “嗝……” 一顿午餐很快解决,兔子抽出纸巾擦了擦嘴,然后躺在桌子上,摊成一只兔饼,只有肚子鼓起来。 见他这样,青柳彬光笑了笑,然后拿起筷子。 兔子注意到他拿筷子的动作非常自然,显然不是第一次使用,再仔细看他用的手…… 【原来你是左撇子?】他忽然想起昨晚切苹果他用的也是左手。 【嗯。】 青柳彬光抽空用右手拿起手机回复,打字的动作同样灵活,【以前我也觉得和别人不一样很奇怪,自己尝试矫正过,现在两只手都可以用。】 兔子点了点头。见队友吃饭,他没有再去打扰。 不过,只是不打扰队友而已,他平时不止话比较多,还是个坐不住的人。 他瘫了片刻后就重新蹦起,一会儿跳到购物车边低头看里面的东西,对着芥末奶糖无语地挪开视线,一会儿又跳到桌边,观察眼前走过的其他顾客。 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客人,兔子再次想起刚才见到的赤井秀一和宫野明美。 他们两个黑方玩家都是组织的人,青柳彬光被关入组织医院,现在手里有组织的任务;他自己从那个医院地下的焚尸房间逃走,说身份和组织无关,他再神经大条都不会信。 组织…… 他抖了抖耳朵,虽然少年漫结局是胜利必胜,可中途要花费多少时间、努力和牺牲? 这次,兔子不再想渣不渣男的问题了,而是开始考虑另一个重要问题—— 除了自己知道的八个(四个确定,另四个不知道名字或代号)卧底,组织里会不会还有其他卧底? 有四大情报机构,cia确定有两个,以色列太远,不知道组织在那里有没有人,mi6……琴酒的噩梦里好像有一个?至于最后一个…… 组织存在五十多年,如果柯南变小那年按漫画连载开始算是1994年,现在是剧情开始前好几年前,组织里会不会有克格勃的卧底? 还有日本公安。 他记得朱蒂父亲在二十多年前就追踪组织,最后全家被组织杀害,只有当时跑出去买果汁的朱蒂幸免于难。 远在美国的fbi都那么早知道组织的存在、派人去调查,日本本土的公安警察,是什么时候知道、又什么时候开始调查的? 他不知道安室透的具体年龄,看面相比较年轻,就算他三十岁。卧底不会派未成年人,日本成年是二十岁,算他从二十岁开始卧底,到剧情开始三十岁,满打满算是十年。 十年,只有组织建立时间的五分之一,比朱蒂父亲调查晚得多。 ……那在他之前,会有别的日本公安卧底吗? 因为亲眼见到一个组织卧底,兔子的思维一下子发散到很远。 他发现组织的卧底含量,大概、可能、应该……比他想象的还要高。 如果在看漫画,他会意思意思心疼琴酒,现在他自己身处这个以漫画为基础的游戏里…… 兔子叹了口气,不再多想。 他仰头去看自己的队友,长得帅的人果然做什么都好看,有几个路过的女性停下脚步打量他,捂着嘴悄悄着说什么,可能在想要不要来搭讪? 兔子低头看了看自己毛茸茸的身体,又叹了口气。 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样子,能不能吸引胸怀大志的漂亮姐姐把他揣怀里感受温暖,给他顺毛……他不求人形状态会有人喜欢,对方不尖叫晕倒就不错了…… 心里yy了一番,兔子趴下来换了个姿势,以新的角度再次看向青柳彬光。 他忽然发现,在光线较亮的地方,队友那双浅棕色的眼睛,看上去就像是灰色的一样。 ———— 青柳彬光注意到兔子表情不断变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昨天他喂了兔子水果,今天喂了鱼、土豆、肉和米饭,目测没什么身体不适,看来玩家的使者形态,可以吃人类的食物。 他知道喂巧克力这种对小动物容易致死的东西去测试更好,但他没有那么做。 原因之一是对方性格有点单纯,真这么做了,有种欺负老实人、还会把老实人整死的感觉。 原因之二是这个太明显。 大部分人都知道很多动物不能吃巧克力,对方可能当场看出他的意图。 青柳彬光很快吃完。这里东西味道一般,还不如他自己做的,不过这顿饭只是充饥,没必要要求太高。 这时,有个男顾客牵着狗绳来到就餐区,他在他们不远处的桌子坐下。青柳彬光回头看去,见他低头撸着狗脑袋,嘴里喊着名字。 他心里一动,回过头去碰了碰兔子的脑袋。 【暴怒:没名字很不方便,像刚才在公寓,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叫你。你要不要自己取一个?】 【色欲:自己给自己取名太奇怪了吧?】 【暴怒:只是一个称呼罢了。】 青柳彬光自己就能随便编出几十个名字和出身来历。包括他现在用的这个,就是根据推理小说编出来的,姓氏是一部小说主角的姓,名是一个推理作家的名字。 兔子低头陷入沉默。 青柳彬光奇怪:【有什么困难?】 【色欲:我只是觉得名字很重要,那是父母给孩子的第一份礼物,寄托着他们对子女的期待……】 兔子的回答很认真。 【……虽然我不记得原来的名字,但我觉得那一定很好听。】 青柳彬光看着他的话,没有强求。 因为兔子失忆,他无法确定兔子穿越前的具体身份。只能从他复读一年考上大学,判断他和自己出身不同国家,极有可能来自一个普通人比较卷的东亚国家。 美国没有高中复读一说,富人的孩子去私立学校努力,同样学得辛苦。普通人和穷人无所谓,因为他们上升的路已经大半被上层人堵死了。 兔子低头沉思,就在青柳彬光要收拾桌面打算继续去购物时,他在弹窗上打出一行: 【色欲:你以后直接叫我兔子吧。】 青柳彬光点了点头。 兔子…… ……他很喜欢自己的这种动物形态?还是这种动物对他意义特殊? 第17章 你怎么穿着柯南的衣服 吃完东西,一人一兔继续购物。 青柳彬光推着购物车在一个个区域走过,根据需求各种采买,很快车内就放得满满当当。 因为接下来要去买衣服,所以在结账时,他只把入嘴和贴身的放入购物袋,去服务处填写一份单子,让超市把剩余的东西——吸尘器等又重又不需要立刻整理的东西,在预约好的时间送去塔楼。 做完这一切,他们离开超市。 他们没再遇到宫野明美和赤井秀一,青柳彬光也没特意去寻找。 他知道,他们以后多的是见面的机会。 ———— 兔子蹲在青柳彬光肩上,看着眼前眼前热闹的商业街。 距离超市不远有一家商铺,门口放着几个扭蛋机,玻璃门上贴有二次元海报,橱窗里更摆满不少清凉的美少女手办,兔子的眼睛一黏上去就差点拔不下来了。 他过去很向往秋叶原,一直想去那里旅游,没想到一场穿越,把他直接送来日本。 他现在去秋叶原不难,连签证都不需要考虑,但队友有工作和任务在身,应该没时间和精力带他去…… 兔子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就在这时,青柳彬光在一家店前停下脚步。 兔子抬头一看,看到了眼熟的标志,这是一个水果机线下零售店。 【色欲:你要买手机或电脑?】 他记得昨晚在床头柜上看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难道是坏了不能用了? 【暴怒:不是我用,是给你买。】 【暴怒:我不确定学校能不能带动物,如果不能,你得独自待在塔楼。你这幅样子也不能随便出去,只能在家里看电视小说,有电子设备能多点娱乐活动。】 【暴怒:而且在你蹲在我肩上时,你一直在看我手机,你也很想要吧?】 兔子愣了一下。 他一直待在他肩上,这种角度的视线,他都可以注意到吗? 【色欲:我是想要,但不用给我这么贵的,买二手的也行,我……】 兔子发现后面那句“不挑的”,根本打不出来,仿佛有一种阻力制止了他的动作。 他很快意识到,因为这是违背他真心的谎言。 他喜欢打游戏,需要配置好的电脑,太垃圾的二手机根本带不动大型游戏,要么掉帧要么卡死,造成他在游戏里被其他人问候。 青柳彬光像是看出了他的犹豫:【没关系的。】 他带着他直接进入眼前的零售店。 …… 买完电脑和手机,接下来他们又去了服装店。 在青柳彬光进店时,门口的导购员一眼就看到兔子,上前提醒他不能带动物进来。 青柳彬光没强求,他站在店门口朝内看了看,说了想要的衣服裤子的款式和尺码,麻烦导购员帮他全部包好,在原地刷了pos机,提着数个袋子离开。 全程用了不到五分钟。 兔子目瞪口呆,直到他们走远,才反应过来。 【色欲:你就这么买了?不去试穿一下吗?太大也就算了,万一太小了怎么了?】 【暴怒:不方便,那里试衣间很小,站不了两个人。】 兔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色欲:这些衣服是给我买的?】 【暴怒:我出来前说过会给伱买衣服。尺码应该不会错,我观察过你的体型,并且特地买大了一号。这些你先凑合穿几天,如果款式不喜欢,过几天我带你去其他更大的商业街买。】 兔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想了想刚才电脑和手机的价格,再想了想这堆衣服的价格,头皮都在发麻。 有句话叫拿人手短,他目前又没帮到队友什么,只说了一点剧情,就拿了他这么多东西,而且…… 兔子抬头,去看青柳彬光近在咫尺的脸。 真的会有人平白无故对别人这么好吗?哪怕是处境相同的队友? 他清楚知道天上不会掉馅,就算会掉,以他一穿越就没了头的糟糕运气来看,这种好事也轮不到他身上。 “怎么了?” 青柳彬光又很快察觉到他的目光,他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问道。 兔子身体一个机灵,没有把最大的疑问发出来。 【色欲:我感觉我们这样逛街买东西好悠闲,这不要紧吗?回去后要不要赶紧开始准备那个任务?】 【暴怒:任务再急再重要,执行人也是要生活的。况且很多任务需要谨慎、耐心和慢慢筹划,急性子反而会功亏一篑……】 青柳彬光一边走,一边回复他。 【……试着去调节心态、享受生活吧。有时心理出现问题,比身体上的缺陷更麻烦。】 兔子突然想起了自己人物界面上的意志力数值,昨天是78,早上看是81,变化的规律是什么,他完全不清楚。 他好奇队友的数值是多少,忽然看到弹窗上跳出两段话。 【暴怒:你也不用担心为什么我对你这样友善。之前我在塔楼就说过,我们是队友,应该互相帮助。】 兔子呆住了。 他没想到青柳彬光看穿自己的担心,甚至还直接点了出来。 没等他回应,半透明的弹窗上紧接着又跳出两段文字。 【暴怒:就昨天和今天的交流,我很喜欢你的为人,所以愿意在你不方便的地方多照顾你。】 【毕竟,我们是黑方玩家,是让人恐惧的犯罪者阵营,其他玩家或许会排斥我们……如果我们两个再不团结,接下来的游戏会变得更加困难。】 兔子很清楚,队友间无法说谎——他自己刚刚就亲身验证了这一点——这些话,就是队友的真心话。 “……” 看着弹窗上诚恳的话,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温和面容,强烈的心虚和羞愧让兔子脸颊渐渐涨红。 【色欲:对不起……】 青柳彬光不在意地笑了下。 【暴怒:没必要道歉,有警惕心是应该的。接下来我要去书店,你有什么想看的书吗?】 他们很快来到书店门口。 兔子抬手搓了把脸,努力调整心态,重新支棱起身体看着眼前的书店。 既然是柯南世界,那他要不要随大流看侦探小说?原来的他对推理没什么兴趣,连最有名的福尔摩斯都没看过。 说起来,日本风俗业很有名,国内游戏女角色卖点肉都要加衣服遮挡起来,日本就没这方面的问题,还能正大光明地卖这方面的游戏或杂志,那他要不要…… 兔子正想着,目光扫过贴在墙上的海报,突然停住,接着缓缓瞪大。 白色齐耳短发,左侧头发上夹着两个发夹,还有这个名字……今日子…… 那不是我老婆新o结衣的侦探角色吗?! 兔子看着海报,目瞪口呆。 ……为什么她会穿着柯南的衣服啊!! 第18章 其他玩家的线索 青柳彬光时时刻刻关注着兔子的举动,因此在他身体僵硬绷直的那一瞬间,他就感觉到了。 刚才在超市里,他反应大是因为遇到了一个组织卧底,现在是为了什么? 青柳彬光抬手抚了抚兔子的脑袋,同时顺着兔子的视线看过去,一张海报映入眼帘。 那是一张二次元风格的海报,图上绘制着一个齐耳白发的少女,头发上别着两个发夹,鼻梁上架了一副黑框眼镜,身上是蓝色西服和红领结。 女生这么穿有点怪,但画风不错,所以整体也算美观。 他看向上面的标题—— 千年一遇的天才美少女作家成名作!网络连载期间就引起轰动! 利用冰块的自杀密室,失忆少女的寻找记忆之旅,《名侦探今日子》第二卷,火热发售中! “……” 青柳彬光发现日本看着含蓄内敛,实际评价人时特别夸张中二病,动不动就天才、千年难得一遇的美女什么的。 接着,他很快注意到上面提到的那个冰块自杀。 昨晚兔子说柯南剧情时,是主线和一些重要案件穿插着讲的。青柳彬光平时会看推理小说,对案件有点兴趣,就没让他跳过那些和主线无关的案子。 其中一起案件就是一个男人和女友分手,后来女友成为知名偶像,他求复合不成功就去跟踪骚扰,甚至跑在她家里自杀——用冰块固定刀,背朝后跳下,这样看起来像他杀,把嫌疑嫁祸给女友。 这是柯南里、是未来会发生的案件,现在竟然以小说出版了? 【暴怒:会不会是其他玩家?】 青柳彬光记得很清楚,游戏系统说总共有七位玩家,而他就是第七个。兔子也是刚穿越,时间只比他早一点。 至于其他穿越者是什么时候穿越的、穿了多久,他一概不知。 【色欲:我不知道。】 兔子同样激动,字都打错了:【也可能是碰巧,总之我们先买一本看看吧!】 …… 他们进入书店,青柳彬光抬头看了看书店上方贴的分类,朝后一排书架走去。 结果那边有三个年轻女生,正好挡在那些书的前方。看年龄应该高中生,可能是趁着暑假最后几天一起出来玩。 其中一个高挑的女生拿起一本《名侦探今日子》,另一个看上去文弱的女生低头看着那些书,表情有些复杂,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上面有一道明显的伤疤,像是重重磕在桌角上,而且是不久前留下的。 青柳彬光注意到对方奇怪的样子,他脚步一顿,下意识就闪到旁边,打算先听一听她们在说什么。 “没想到北条退学后,竟然去做了全职作家。”高挑女生把书翻到后面,叹了口气,“太好了,我还以为退学对她的影响会很大。” 另一个波波头女生叉着腰,脸上尽是不满:“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是她退学,以后就没人请我们出去玩了。” “没办法,出了那样的事,她也没法继续待下去了。” 高挑女生叹了口气,她把书抱在手里,又从书架上拿了另一本。 “那些老师在‘魔女’欺负同学时视而不见,就因为对方有个议员爸爸,现在她家出事了,和她过去矛盾最大的北条第一个被警方怀疑……” “那些薪水混子到底在搞什么,议员出事,不怀疑是他的政敌背地里使绊子,去怀疑他女儿的高中同学?”波波头女生一起抱怨。 她说着看向文弱女生:“对了,我记得八月初她邀请你去北海道散心,她最近怎么样?” “她……还好吧。” 文弱女生低下头,轻咬着嘴唇,露出迟疑的表情,一副“我有心事,我有秘密,快来问我”的样子。 “怎么了?” 她的样子果然引起了两位女伴的关注。 “我们从北海道回来后,她邀请我去她家做客,我见到了她的弟弟……”文弱女生说道。 波波头女生回忆着:“她弟弟好像要上初二了?我听她说过,他有点调皮,不过本性不坏,很听她话,在班级里和同学关系都不错。” “……” 文弱女生抬起手,看着手腕上的伤痕,脸上流露出些许挣扎,最后闭上眼睛:“……之后,在我们吃下午茶吃到一半时,有个男人突然上门拜访,来找鸢香。” “诶?真的吗?”高挑女生感兴趣地追问,“出版社的人吗?还是她的男朋友?” “我想不是,因为那个男人对她特别凶。我待在客厅里,都听到他们在庭院里吵架。” 波波头女生追问:“他们在吵什么?” “不知道。” 文弱女生摇了摇头。 “我只听到他说‘你对我做了什么’‘好不容易的升职机会’,而鸢香回应是‘这是为了任务’‘这两个不能出事’……都是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另外两个女生同样一头雾水。 波波头女生摸了摸下巴:“在北条退学前,我有一次放学时看到一个男人来接她,会不会是他?” “我怎么不知道?”高挑女生一愣。 “是从学校后面那条街走的,我也是意外走了那条路才看的。”波波头女生说,“我之前在电视上看过那个男人,好像是个警察!” 高挑女生更懵了:“啊?她……难道是因为议员家的事,警察还在找她麻烦?” “应该不是,那是之前……” 这时,一个强硬的声音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我说你们几个,不要在店里闲聊,这样会打扰到其他客人的!!” 书店老板的声音让几个女生抖了抖,她们纷纷道歉,转身朝外走去,其中那个高个女生去收银台结账。 直到那三个女生全部离开,站在另一个书架后的青柳彬光,才走了出来。 他和肩膀上的兔子对视了一眼,兔子抖动了一下耳朵。 【色欲:……我们还是赶紧买好书,回去后再说吧。】 青柳彬光正想点头,忽然感到后背一凉,下意识看向身后。只见那位书店老板,怒气冲冲地看着他和他的兔子。 “这位先生,请不要把宠物带进书店!!” 第19章 高调的路人玩家 “……” 被吼了的青柳彬光依然神态自若:“抱歉,我很快就会离开。” 他在老板的死亡注视下,拿起了原本被那几个女生挡住的《名侦探今日子》第二册,又在书架上挑了另外几本,走向收银台。 “谢谢惠顾,总共日元。” 结账时,老板终于神色缓和下来。 因为青柳彬光挑得太快,直到他放下书结账,兔子才看清了他到底买了哪些。 《名侦探今日子》第一、第二册,《帷幕》、《无人生还》、《东方快车谋杀案》、《恶意》…… ……等等,《恶意》? 看到最后那部作品和作者名字时,兔子目光凝固了。 他对推理小说兴趣不大,但知道这位作家的大名,甚至在别人的推荐下看过这本,虽然读到一半就还回去了。 没想到柯南世界里,不只有那些已去世的旧时代推理大佬们(柯南·道尔,阿加莎·克里斯蒂等)的作品,竟然还有现实里现代作家发表的作品? 而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恶意》初次出版的时间,似乎比柯南连载的时间要晚好几年? 看到现实里曾经看过的书出现在眼前,兔子忽然感到脖子毛毛的,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东西扭曲、破碎的声音。 他悄悄去看青柳彬光的反应,发现后者格外平静,对手里的这些书没有任何异样感。 …… 因为得到疑似其他玩家——还是两个——的线索,他们没有在外面多逗留,离开书店后,赶紧回到塔楼。 一进门,青柳彬光把其他东西往客厅一扔,只拿出那两本书和刚买的笔记本电脑,看向变回人形的兔子:“我先用一下你的电脑,如果有问题,也能及时去调换。” 兔子没有任何异议,毕竟钱都是对方出的。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小卧室,他们打算把这里当做书房用。 青柳彬光注意到桌上那面被倒扣下来的镜子,没多问什么,将镜子拿到一边,快速打开电脑,连接好网络。 【其实我对那个警察更好奇,看职业他应该是红方,可惜当时那个女生没说出具体的姓氏……】 兔子有点惋惜,哪怕她说一句她是在什么新闻里看到他,也能方便他们此时去调查。 “没关系,我们先看另一个。” 姓氏“北条”,名字“鸢香”,作品《名侦探今日子》……几个关键字一输入,很快就跳出相关信息。 最先出来的是一段小说简介。 【作为孤儿的女高中生侦探今日子解决了许多疑难案件,被誉为日本警察的灯塔。某天在和青梅竹马约会中,她目击了神秘人的交易而遭到灭口。 她侥幸并未死去,被不放心赶来的青梅竹马送入医院,但因头部重创,丧失全部的记忆。她剪去长发,戴上眼镜,入住青梅竹马家中,从台前来到幕后,成为指点男友破案的背后智囊,同时走上了漫长的寻找记忆之旅。 虽然失去记忆,头脑依然聪明,推理与恋爱并存的梦幻之旅!】 【这……还真是柯南的简介……】 兔子脖子上的黑雾松松垮垮地飘着:【除了主角身份不一样,再加上这个主角是失忆,不像柯南那样是身体变小……其余的差不多。】 他基本可以确定了,这个北条鸢香,就是玩家之一。 兔子目光偏转,看向旁边附带的作者照片。 那是一个年轻女生,长相漂亮,皮肤雪白,穿着繁复花哨的黑裙,一头长发盘起,脖子上戴着爱心形状的颈圈。 她一手拿着饮料,胳膊上挂着一个小包,对着镜头做出一个可爱的飞吻动作。 因为脸上画着淡妆,暂时看不出年龄……从刚才那几个女生的对话,应该是高中生? 她很漂亮,兔子没忍住多看了几眼;青柳彬光对这份美丽毫无反应,直接将网页往下拖,去看这部作品的背景和出版情况。 ——两年前的秋天,即将升上高中的北条鸢香写了《名侦探今日子》的第一个案子、今日子失忆前遇到的星影岛事件,想投稿参加电击文库那年的电击小说大奖。 可惜初稿页数过多,超过规定的页数上限,作为推理小说又不能随意删减,以免造成证据缺失或逻辑紊乱。于是她放弃投稿,拜托父亲架设个人网站,以“八四路人”的笔名开启网络连载。 路人。 兔子有种预料之内的感觉。 系统说路人在三大阵营里自由度最高,想想也是,黑方是犯罪者,需要夹着尾巴做人,不能太张扬,红方……想到米花犯罪率,侦探和警察经常超负荷工作,哪来的时间连载轻小说。 只有路人有这个空余的时间和精力。 看着照片上的少女,兔子心情又是激动,又是复杂。 记得他过去看小说,有一种叫文抄流,就是穿越者把看过的别人创作的知名诗歌、小说、漫画、游戏,提前发表出来,得到赞赏或大赚一笔。 不带脑子和道德看时挺爽的,现在真遇到这种人,还是在柯南里发表魔改版柯南,总感觉有点…… 青柳彬光看着屏幕:“把原作修改后发表网络甚至出版,看来她是个相当高调的人,那个疑似玩家的警察,应该就是因为这个找上她的……” 他顿了一下,又继续拉上去看小说的简介。 “……不止,其他玩家只要看到这个,就能发现她是玩家,可能会去找她。她可能会有不少其他玩家的线索。” 【那能不能找到她的家庭地址?】 兔子字打得飞快:【我们可以通过联系她,找到剩余的那些玩家,这样我们的游戏就能方便很多了!】 目前黑方就他和青柳彬光两人,剩余五个不是红方就是路人。他原以为得大海捞针慢慢找,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线索。 他们两个都不喜欢这个游戏,都想快点结束,其他玩家或许会有相同的想法,那他们就可以联合起来——有句话说得好,人多力量大!! 看到他的话,青柳彬光回头看了他一眼。 兔子注意到他的表情,那双眼睛,竟然只能用冷淡来形容。 如一盆冰水从头淋下,兔子激动的心猛地一颤,他渐渐冷静下来。 【……有什么问题吗?】 第20章 柯南世界里的魔改柯南 在看出兔子性格单纯和来历简单后,青柳彬光采取的是怀柔手段。 ——尽量温和体贴,不带组织成员的残酷去和他相处,以慢慢获得他的信任和依赖。 见对方脖子上的黑雾瑟缩了一下,他马上意识到是自己的表情吓到他了。 青柳彬光没立刻变回之前亲切客气的模样,而是先皱了皱眉,做了表情和态度上的缓冲,切换太快容易引起怀疑。 “……我们该谨慎一点,在不确定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时,随意上门很危险。” 他放缓语气,慢慢开口。 而且就像他刚才说的,这是个比较高调的人。 他过去接触过不少这样的人。 这类人大多外向开朗,喜欢吸引别人的目光,因为性格热情,能交到一些朋友;但同时,他们往往会自信到自大,喜欢炫耀,做事武断,有时会不顾他人意愿。 想到那几个女生说的话,尤其是其中一个听到的吵架内容,他觉得这位轻小说作家,根本不会像兔子这样好相处,相反,会是他最不想与之交往的类型。 还有一点尤其重要,技能。 他还不知道她的技能是什么。 兔子有读取记忆的技能,那其他玩家是否有类似、甚至更可怕的能力?这个路人玩家可不是他的队友或盟友,不存在技能效果免疫,她的技能可以用到他身上。 虽然可以在系统查询其他人的技能,可每人只有三次查询机会,这注定不能想查就查。 “她有社交账号,我们可以看她平时发表什么,了解一下她的日常,还有她的作品……”青柳彬光看着电脑旁边的两本书,“你要不要先看一下,和原着有什么不同?毕竟我没看过漫画,只听你转述过部分。” 兔子没有迟疑,拿起他手旁的《名侦探今日子》第一卷,站在他身边就翻了起来。翻越速度很快,完全是跳着读的。 【她网络连载和出版的第一个案子都是星影岛事件……这应该对应柯南里的月影岛的月光奏鸣曲杀人案件。】 青柳彬光知道这起案子,昨晚他听兔子说过凶手和死了几个人。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兔子没记清每起案件的具体手法和每个死者的身份。 “这原先是柯南变小后遇到的案件,她特地改编安排成第一个。是这个案子很特殊吗?”他询问道。 【对,这个案子在原着里很重要,凶手是个漂亮的伪娘医生,在被柯南揭露后在他的面前自杀,从此改变了柯南以后的推理方式,很少再把犯人逼到穷途末路。】 【这位医生真的可惜,他本性不坏,是他的父母和妹妹被那些人杀害了,他为报灭门之仇才杀了他们……】 青柳彬光内心毫无波澜,组织里你杀我全家、我明天灭你一门的事他见得太多了。 兔子很快就翻到结尾,停留在有插画的一页,阅读速度放慢下来。 【不一样!】 他突然这么写道。 “什么?”青柳彬光不解地看着他。 兔子一手持书,手指点着其中一段话,另一手在系统弹窗上飞快地写道: 【原本月影岛案件的结局,是医生在大火里自杀,死前把柯南从房间里扔出去!可她的版本是,今日子也推理出案件的凶手和手法,却捏造了一个外来的凶手,把医生放走了!!】 青柳彬光看他指着的那段话。 ——当年警察和正义没有为你们申冤,让你背负仇恨活了那么多年。现在的你只是手刃了当时没有被审判的罪恶,在我看来,是正当行为。 ——福尔摩斯也会这么做的。现在你走吧,以后,伱的人生自由了。 【柯南这部作品和福尔摩斯不一样!柯南没有这么做过,我记得原着里,他只放过受害者自己原谅的凶手,还有一个贝尔摩德,但那是因为小兰生病昏倒急着要送去医院!其它犯人哪怕再可怜,杀人理由在外人看来再可以理解,他也没放过!】 【生命高于一切,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杀人就是犯罪,要接受法律的制裁。这才是柯南这部作品的价值观!她这样等于是……】 这段话旁边是一副插画,仍然留着长发的女侦探目送医生登上船离开,逃脱了法律的制裁。 “……既然修改了结局,那么证明她对主角、对原作品表达的观念,不那么认同吧。”青柳彬光说,“或者说,她觉得自己的价值观才是正确的。” 兔子拿着书,身体微微前倾,如果他有头,此时大概就是低头沉思状。 青柳彬光暂时关掉介绍页面,浏览起其它新闻,很快就找到一条线索—— “后天下午,在米花町有一场签售会,我们可以以粉丝的身份去看看。” 兔子重重地点了点脑袋。 …… 夜晚,再次降临。 青柳彬光在这一晚,终于过回了之前的生活。 亲手烹饪的美食,满满一浴缸的热水,宽松舒适的睡衣……除了手上多了戒指,脚上多了电子脚铐,一切仿佛恢复正常。 兔子待在另一个卧室,青柳彬光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在没弄清黑雾的具体威力前,他没冒险在他的房间里装针孔摄像头。 他穿着睡衣坐在书桌前,用他经过多道保密软件保护的电脑,继续浏览着连载《名侦探今日子》的网站。 目前连载了一千多话,青柳彬光阅读速度再快,也不可能一下子看完,目前他看到游乐园今日子被打的一段。 那段描写比较含糊,只能确定动手的是个黑衣服的浅色头发帅哥——就这个描述,哪怕放伏特加来看,他也不会一下子认出这是琴酒。 青柳彬光将这页加入书签,暂时关掉网页,向后靠在椅背上。 在确定要去签名会后,他们还去粉丝论坛搜索,看粉丝整理好的剧情概述。 目前《名侦探今日子》里是有那么一个犯罪组织,可她没有详写,连知道代号的新干线爆破案都没有。用兔子的话来说,她写了更多恋爱情节和日常案子,主线比原作者还水。 她能写这么多案子,证明她对柯南剧情了解程度远在兔子之上,那她是否知道更多关于卧底的情报? 青柳彬光在心里做着各种思考,他看了眼时钟,发现已经到了他过去正常的休息时间,打算关掉电脑。 就在这时,一条抓取关键词搜到的新闻跳了出来,让他想要关闭网页的手暂时停住。 ——知名推理小说工藤优作决定移居美国。 第21章 交换生工藤新一 周六下午,米花町。 米花最大的书店前,年轻的少年少女们或抱着书,或和朋友们闲聊,在保安和书店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有序地在大楼投下的阴影处排起队伍。 书店上方拉着一个很大的横幅:《名侦探今日子》签售会。 三个中学生从车站走来,为首女生剪着齐平的短发、脑袋上戴着一个发箍。 她兴冲冲地走到书店门口,在看到队伍时,表情瞬间凝固。 “怎么这么多人?!”她失声喊道。 “谁叫你来得这么晚,你可是迟到了整整半个小时。” 同行的男生双手插口袋,翻着半月眼不满道。 “我可是好心来陪你们两个,而且明明是你记错时……” 另一个留着长发、一团刘海微微隆起的女生,连忙走到他们中间打圆场:“好啦,园子,新一,我们赶紧去排队吧,不然队伍要更长了。” 两人偃旗息鼓,一起走到队伍最后排好。打圆场的长发女生把背在后面的包拉到身前,拿出两本书,把其中一本递给男生:“给。” 见到这一幕,刚才还不爽的发箍女生露出揶揄的笑容:“感情真好,这点东西都要交给老婆保管吗~?” 男生脸颊一红,旁边的长发女生摆摆手。 “不是的,是这两天优作先生和有希子夫人在准备移居的行李,他家里乱哄哄的,就把书暂时放我这里……” …… 三个中学生——工藤新一,毛利兰,铃木园子,是一起长大的朋友。 对工藤新一而言,一个是他的青梅竹马,另一个……其实也算他青梅竹马,毕竟从幼儿园到现在中学,他们三个都在一个学校。 只是因为性格原因,他和大大咧咧的铃木园子间,毫无异性间的暧昧感觉。 而毛利兰和铃木园子是很好的朋友,铃木园子没什么大小姐架子——就像这次,她放着家里空调不吹,顶着大太阳,也要来陪毛利兰参加签售会。 “小兰,你准备好笔了吗?千万不要忘了。” “准备好了。”毛利兰看好友额头留下汗珠,拿出纸巾递给她,又从包里翻出一把小扇子,“给。” “谢谢。” 铃木园子毫不客气地一把接过,对着自己哗哗地扇风。她朝前张望了一下,又低头看手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对了,小兰,等签售会结束了,我们直接在这里吃晚饭吧?”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爸他……”毛利兰面露迟疑。 毛利小五郎不会做饭,所以即便毛利兰只有十四岁,家里的烹饪工作也是由她一个负责。 “没关系,叫他随便下楼解决一顿就好了。”作为闺蜜,铃木园子对毛利家附近有什么餐厅商铺知道得一清二楚,“新一你呢?” “我无所谓。” 工藤新一回答,昨天他父母正式启程前往洛杉矶,把他一人留在日本。 因为要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工藤有希子担心他照顾不好自己,隔壁的阿笠博士同样是不会照顾人的类型,就特地请了一位保姆定时上门打扫和做饭。 听他这么说,铃木园子很快想起他父母的事:“你爸妈已经去美国了?” “是啊。”工藤新一回答,这没什么好掩饰的,“昨天下午的飞机。” “那你以后就是一个人住了……”铃木园子托着下巴,“奇怪,为什么他们不带伱一起去?就这样把你扔在日本?” 一对夫妻定居海外,把尚未成年的独生子独自留在国内,这怎么看都很奇怪。 听到这个问题,毛利兰也用好奇的目光看了过来。 被两人、尤其是毛利兰看着,工藤新一有些难为情,他移开视线道:“我又不是需要照顾的小孩子了,为什么要跟他们一起去?之前老妈天天说要过二人世界,我也算成全他们了。” 说这话时,工藤新一有点心虚。 他父母不是不想带他,尤其是工藤有希子,是他拼命拒绝了他们,坚持要留在日本。 想到这里,他偷偷看了一眼毛利兰。 其实她才是他不想离开的真正理由。 但是,他不能直白地说出来,不然这个爱哭爱多想的女孩会感到压力和歉疚。 “他们感情可真好……” 毛利兰没注意到他在看他,眼神里流露出对这种恩爱夫妻的羡慕。 她父母从她七岁开始就分居。在分居后,她妈妈飞去美国继续深造法律专业,回来后在外地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每隔一段时间会回米花看望她。 工藤新一也想到了这点,因为小兰妈妈长期不在米花,每次又是看了女儿就走,导致他都快忘了她长什么样了。 铃木园子见毛利兰表情黯然,瞥了工藤新一一眼,赶紧转移话题:“别说你爸妈了,你自己的事准备得怎么样?” “诶?”工藤新一一愣。 “暑假前学校的交换生项目,你可是被选中了,要去港区中学读一学期。”铃木园子用狐疑的目光看着他,“你不会忘了吧?” “没忘,在准备了。” 提到这件事,工藤新一一脸尴尬。 这完全是个意外,当时他和毛利兰为点小事吵架、她说不想再看到他,下午上课老师正好说到这个项目,他一气之下就报名了,结果被选上。 港区和米花町相邻,东都铁搭就在两地交界处,搭公交就15分钟,所以即使他后悔头脑发热,也没申请撤销。 见到他表情不自在,铃木园子难得大发慈悲地安慰了他。 “其实那个学校不错,名牌高中升学率很高,还有一个很大的国际部招收外国学生,每年修学旅行是去俄罗斯或澳大利亚……而且离米花又不远,你去那里读书不用再租房,可以直接回家。” 工藤新一干笑着不说话。 意思安慰完发小,铃木园子转向毛利兰:“小兰,你说我们过会儿去吃什么好?我记得这附近一家寿司店不错……” 听她们两个讨论晚饭,工藤新一没有介入,开始观察周围的人群。 来排队的大多是年轻人,他看了几眼就失去了兴趣。他正要收回视线,忽然注意到了什么。 工藤新一扭头朝对面的街道看去,那有一个商场,和门口排满人的书店相比,那边入口显得冷清不少。 他看到一个背着斜挎包的体型瘦弱的少年,走入了商场。 第22章 坠落之红 周五一整天,青柳彬光和兔子没出去购物,在一起测试技能和系统的其他外挂。 在这几项外挂里,青柳彬光最想彻底掌握的是捏脸功能,这项能力在他看来是仅次于技能的实用。 他曾经亲眼看过号称“千面魔女”的贝尔摩德变装,哪怕是她这样的易容高手,伪装时也只能矮装高、瘦装胖,反向操作几乎不可能。而捏脸功能,打破了这样的常理。 青柳彬光先是依次变化了自己的身高、体型以及五官,再尝试去变化了年龄和性别。 他发现使用时,变化的部位会有一种融化般的灼痛。 尤其是改变身高,全身骨头会痛得厉害。那种感觉仿佛是把骨头用高温全部融化,倒入一个新的容器,拉长或缩短后,再重新定型。 青柳彬光忍忍就过去了,兔子刚一试就当场放弃,说疼得受不了,像是把皮肤生生压在刚挪下火炉的锅底。 经过几次尝试,青柳彬光确定这项能力可以完全改变自身外形,但无法改变体能。 如果自己不好好锻炼,哪怕加上一堆肌肉,也无法发挥。反过来,本来体能够强,哪怕变为耄耋老人或幼童,也能发挥出青壮年的力量。 ——变成小孩后仍然可以徒手打碎水泥柱的青柳彬光表示这很棒。 在变化期间,他想起了琴酒。这位谨慎的接头人特地提醒他不要随便以真容出现在其他成员面前,那他就要好好拾掇拾掇,在下次见面时给他一个惊喜。 捏脸功能还可以增加或减少器官,两人对此也进行了测试。 青柳彬光尝试取走自己一直没拔的几颗智齿,一次性就成功;兔子试着能不能给自己捏出一个脑袋,试了半天,最后以失败告终。 兔子还提议青柳彬光尝试一下使者形态,被青柳彬光直接拒绝,他不介意变成小孩,但不想变成动物。 之后,两人又开始研究技能【风雨如晦】的威力。 在正式开始前,青柳彬光先从塔楼的地下车库取来一个全覆式摩托车头盔,交给兔子。 “?” 即使兔子没有在群聊里打出看法,从他抱着头盔呆滞的动作,青柳彬光也读出了他的迷惑。 “你戴上,试试能不能用黑雾把它固定在脖子上。”他解释道,“这样只要不拉开挡风镜,别人就看不到你有没有头了,你以后可以这样出去。” 对要在肩膀上、靠近脖子要害的地方载一个人,他还是有点不习惯,想试试能不能让队友自己以人形出去。 兔子闻言马上将头盔戴在脖子上,青柳彬光伸手去碰,稍微用了点力,并没有把头盔碰下去。 【感觉我像个抢劫的,米花好几个抢劫案里犯人,都是戴这样的摩托车头盔犯案……】 兔子发表看法,觉得这副形象行不行还不清楚,但真的很刑。 他戴了大约十几秒,抬手把挡风镜往上推。只见里面黑雾浓郁,扩散在整个头盔内,接着他就把头盔摘下来。 【不行,这些黑雾好像不能长期封存在狭小的空间的里,我刚才都快喘不气了。】 青柳彬光记下这点,从他手里接过头盔。 “那我们再试试其他方面,你以雾粒当坐标,移动的距离大概是……” …… 【……我看到工藤新一了,他在那里排队。】 【他旁边还有两个女孩,一个是他的青梅竹马毛利兰,另一个戴发箍的是铃木园子。】 第二天下午,在签售会开始前,青柳彬光变成一个体形清瘦的年轻学生来到签售会现场。 因为捏脸功能无法改变眼睛,他戴上一副墨镜,反正现在是夏天,太阳毒辣,路上戴墨镜的人不少。 兔子被青柳彬光放在随身的斜挎包里,为了不让他窒息,包的拉链没拉上。他探出脑袋东张西望,很快注意到对面人群里有个值得注意的人。 青柳彬光在手机上看到兔子的话,没有回头。 在知道这个世界的“主角”后,他第一时间去搜索工藤新一和他的家庭信息,知道他长什么样。 【暴怒:他很喜欢推理小说?】 未来的柯南来魔改柯南小说的签售会要签名,怎么看怎么魔幻。 【色欲:可喜欢了,他是个十足的推理控,最喜欢福尔摩斯。家里还有个特别大的藏书室,据说收藏了世界上所有的推理小说。】 【色欲:不过我没想到他也喜欢名侦探今日子,他以后遇到那些案件时,会不会觉得有很强的即时感……】 一人一兔来到了商场二楼。 在来前,青柳彬光查过商场地图,熟门熟路地找到二楼一处位置更偏僻的男卫生间。 他平时喜冷怕热,冬天愿意到处跑,哪里更冷往哪钻,到夏天只想在空调下待着。《名侦探今日子》销量不错,来参加签售会的粉丝肯定很多,他不想在室外排队。 所以他们制定的计划是:青柳彬光到对面商场的二楼,一家正朝书店方向的咖啡店里,负责远程观察;近距离观察的任务,交给兔子负责。 青柳彬光进入卫生间,确定里面没人后,特地找了一个有窗户的隔间进去。 他戴上手套,合上马桶盖子,将兔子从包里拎出。 兔子坐在马桶盖上,很快变回为人形。 “我算过,从这里到书店的直线距离,没超过100米。” 经过昨天测试,他们进一步确定了【风雨如晦】的能力。 兔子脖子上的黑雾可以暂时全部脱离身体,只留下颈部的黑色断截面。 在这种状态时,他的意识会转移到黑雾上,可以自由飘出去听、看100米内发生的一切,原本的身体会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墙面和门根本挡不住黑雾,用目前最先进的仪器也扫描不出来,去窃听和监视非常方便,尤其在视线更暗的晚上。 让青柳彬光庆幸的是,兔子这种技能下的特殊状态,在群聊定位里仍然可以显示,自己能第一时间发现他,他无法这样偷听或偷看自己。 除了这个,他们还测过黑雾的移动速度。 黑雾移动速度最快时和普通轿车差不多,瞬间移动时,则可以无视速度限制,能直接到达目标所在地。 而在距离方面,他们暂时没测试出上限。 他们在进行瞬移实验时,兔子会先让部分雾粒尽量朝没人的地方飘远,又在塔楼留下一部分作为回程坐标。等估摸着雾粒飘得差不多了,兔子就瞬移过去,拍照打卡确定位置,再瞬移回来。 目前测试结果,可以瞬间从东京都最北到最南端,更远的没测——在这场后,兔子就累得睡着了,让雾粒飘远的过程相当消耗体力。 至于读取和删除记忆,这个同样没有尝试。兔子似乎不想用这个能力,觉得偷窥他人记忆不好,青柳彬光不能强迫他,只能暂时作罢。 【我先过去看看情况。】 这次任务也是兔子主动请缨,他不想总是青柳彬光照顾他:【等探查完毕,我会在系统发消息给你,你没必要一直在这里等着。】 青柳彬光微微点头:“注意安全。” 【你放心吧,我们身上都有保护光环,玩家间是无法互相伤害的。】 保护光环,这是他们在今天早上测试的最后一道系统外挂。 青柳彬光对这个据说免疫大部分身体伤害的光环很有兴趣,系统当时的描述,总给他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 打完这句话,兔子就垂下手,系统弹窗变回他左手上的戒指。 他脖子上黑雾一阵涌动,那些黑色雾粒逐渐脱离他的脖颈,从后面打开的窗口飞去,他的身体一下子软倒下来。 青柳彬光扶住兔子倒下的身体,给他调整了一个姿势坐稳。然后他关掉群聊,切回人物界面,使用自己的技能【弥天大谎】。 很快,另一个青柳彬光出现在隔间。 在昨天测试时,青柳彬光发现他的技能分身也可以使用捏脸功能,而且本体和分身外形可以不一样。 此时技能分身是他原来的相貌,身上的衣服倒是和他现在的一样,就是显得有点紧。 青柳彬光对他叮嘱:“这里就交给你了,有情况立刻联系。” 环境恶心也没办法,他得避免突发情况,必须留人在这里看着。幸好他不是真的一个人,有技能可以变出一个可靠的、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最佳帮手。 技能分身点点头,青柳彬光掏出身上的第二部手机交给他。 青柳彬光打开条门缝看向外面,确定没人,推门快步走出。分身在他走后,快速从里面反锁住门。 他取掉手套收入口袋,去洗了洗手,再次确定周围有无异常,才回到正对着书店的咖啡店。 这个时间咖啡店里客人不少,有的是情侣,有的是妈妈带着孩子来休息,也有结伴而来的年轻女生,他们坐在那里轻松地闲聊着。 青柳彬光点了一杯拿铁,特地交代了上面要拉花,找了个靠窗的的位置坐下。 没一会儿饮品上桌,他端起杯子,热腾腾的咖啡给墨镜表面染上一层水汽,于是他摘下墨镜放在桌上。 他喝了一口,然后再次朝下看去,对面书店门口队伍还在排着,而且越来越长。 签售会正式开始时间是傍晚六点,夏天天黑得慢,但在这个时间,太阳也快落山了。 青柳彬光再次庆幸自己没有去排队。他眼力非常好,一下子就找到了工藤新一和他的两个伙伴。 少年正在和伙伴聊天,突然间,他像是察觉到什么,毫无预兆地抬起头,直接朝青柳彬光这个方向看来。 ……还挺敏锐? 察觉到他目光的青柳彬光有点惊讶,但没有刻意躲开。 他选的这个位置角度不错,他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况,但外面的人要看他很困难,一盆绿植正好遮挡了他们的视线。 在兔子说的那些剧情和人物里,除了组织卧底,青柳彬光最关注就是工藤新一。 ——毕竟他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即使青柳彬光再把这里当为现实世界,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存在非常特殊。 目前工藤新一十四岁,读中学二年级。距离他变为柯南,这个世界的“故事”开始,还有三年时间。 青柳彬光放下杯子,想着要不要再点一块蛋糕。忽然,他身体一僵,长期危险环境下培养出的本能反应让他瞬间转过头,看向咖啡店外。 那里出现了几个行色匆匆的人,其中一个腰间鼓起,耳朵上别有一个通讯耳机。他嘴巴一开一合的,急促地说了什么。 ——目标已被逼到楼上,随时可进行逮捕。 青柳彬光通过读唇语看清了对方在说什么,这不止没为他解疑,反而让他更加警惕。 这些人不是警察就是公安。是公安的可能性更大一点,青柳彬光过去和一个日本公安打过交道,对他们身上的气息更加熟悉。 为什么这里会有公安? 他们要逮捕谁? ……会和玩家有关吗? 无数疑问涌入脑海,青柳彬光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他想起身离开,但又知道现在突然出去更引人注意。冥冥之中,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下意识抬起头,竟然不再去关注外面那些目的不明的危险公安,而是朝窗外看去。 只见一道黑影如断翅的飞鸟般从外面掠过。 黄昏下的商场透明幕墙,让青柳彬光清楚地看到了对方,那是一个女人。 年轻女人下坠速度极快,可在那一瞬间,一墙之隔的两人奇迹般地对视了。 青柳彬光看清了她的长相,看到了那双眼睛。那张脸上没有恐惧,那双眼睛是仿佛夕阳最后余晖照耀在土地上的棕红色。 他们对视了,但只有那么一个短短的瞬间——两人视线很快相错而过,青柳彬光看着她掉了下去。 几秒后,他听到沉重的落地声。 ———— 红方最重要的玩家出场了(虽然开场就摔死了)。 她和男主是一组对比,一个纯黑,一个纯红。不是男主cp,类似死神里的露琪亚。 第23章 消失的尸体 签售会还未开始,三个排队的中学生聊着各种话题。各种小事都谈了一轮后,才终于提到今天的正事。 “我没想到新一愿意陪我来。” “什么?”听到毛利兰的话,铃木园子一怔:“难道不是他缠着你,让你陪他来这次签售会的吗?” “不是这样的。” 毛利兰否定铃木园子:“在北条老师开启网络连载时我就开始追了,是她的忠实粉丝。因为是推理小说,有些线索看不懂时我会去请教新一。” “新一每次都可以猜准,可他看到一些案件的结局时,总会皱起眉头,可能是不太喜欢……” “是这样吗?”铃木园子转向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点了点头:“是不怎么喜欢。” 他佩服《名侦探今日子》里的一些手法,花里胡哨脑洞极大,但他不喜欢里面表露出的观念。 诚然,福尔摩斯和另一个大侦探波洛,他们在特殊情况下的确放走过罪犯。甚至在《帷幕》里,波洛因法律根本无法处罚诺顿那种幕后挑唆型犯人,甚至亲手设计杀了对方,再自己拒绝服药而死。 但时代在变化,法律也在进步,现在不该再流行私人复仇。如果人人都去私设个人刑场,社会会乱套。 而且今日子的观念更极端,她不止支持私人复仇,还支持同态复仇——你杀了我的父母,我不杀你,我会去杀了你的父母。 这样迁怒无辜者的行为,再加上网络上流传的关于作者的负面消息……工藤新一始终看不下去这部作品。 反而毛利兰更喜欢,因为是北条鸢香是女作家,对爱情方面的描写更为细腻动人,她很喜欢今日子和她竹马的互动。 “没想到啊,我还以为你会喜欢所有的推理作品……”铃木园子对工藤新一的推理狂属性同样清楚,她突然一顿,抬手指向上空:“那上面是什么?!” “!!” 随着她的惊呼,工藤新一抬头。 下一秒,他愕然地瞪大眼睛——他看到一个人影从对面商场顶楼坠落,在砸碎一楼朝外延伸出去的玻璃后,重重摔到街道上! “哗啦——” “砰!!” 玻璃粉碎声和坠落声交织在一起,附近的人群在短暂呆滞一秒后,发出高昂的尖叫。 有不少路人被上面飞落下来的碎玻璃砸到,场面一度极其混乱。 工藤新一神色严肃,将书往毛利兰手里一塞:“小兰,快点叫救护车和报警!!” “新一?!” 工藤新一不管毛利兰在背后喊他,穿过马路就朝人群跑去,同时在心里回忆最近的医院和各种急救方法。 地面上满是玻璃碎片,一不留神自己也会被划伤,工藤新一不顾这些,他踩过玻璃费力地拨开人群,终于挤到最前方。 “怎么样……” 然而,话还没说完,眼前的一幕让他再次呆住了。 ——他眼前什么都没有。 没有尸体,没有重伤者,地面上甚至没有大滩血泊,那些零星的血痕都是从其他伤者身上落下的。 “…………” 工藤新一呆呆看着,一时分不清刚才那一幕到底是幻觉,还是对方真的凭空消失了。 ———— 二楼的咖啡店,店内同样一片混乱,很多人贴在透明的幕墙边,一个个朝下探头张望着。 “什么情况?” “刚才是有人跳楼了吗?” “可下面没尸体啊!……对了,对面在举办一个侦探小说的签售会,这不会是主办方搞出来的魔术?” “魔术表演会把玻璃全砸碎了?还让那么多人受伤?” “好惨,幸好我及时上来了……” 众人议论纷纷,这些纷乱的声音和青柳彬光无关,只有在听到那句“没尸体”,他表情才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转头朝外面看去,那几个疑似公安警察的人同样被这变故惊到……不,他们脸上的表情不是惊讶,更多是一种落网猎物逃跑的恼怒。 那个戴着通讯耳机的人伸手压住耳机,对面向他交代了什么,他张嘴说出一个【收到】,然后转向另外几人。 ——行动失败,现在撤离。 他们没有像普通群众那样去看热闹,很快离开原地,完全没发现不远处有道视线在打量他们。 这下青柳彬光彻底确定了,他们是公安警察。 日本公安警察不是普通刑警,他们是一种秘密警察,平时负责国家安全与反间谍等情报工作。送入组织的日本本土卧底,大多是公安警察。 青柳彬光收回视线,忽然他感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以为是技能分身发来的、是兔子那边出了什么情况。结果打开一看,是个他没想到,但也并不意外的发件人。 【明天晚上8点,变装后去响尾蛇酒吧,有东西交给你。——gin】 【收到……】 青柳彬光想了想琴酒的脸盲程度——某次任务里,另个姑娘意外换了和目标一样的发型,他就差点把对方给狙了——特地在好心提醒。 【……我会变装过去,给你个惊喜,伱一定要认出我啊。】 青柳彬光没有敲上自己的代号,组织送出去的卧底,连代号都是要保密的,不会在往来邮件里使用。 琴酒没有回复。 …… 因为发生意外,救护车过来带走伤员,警察也来调查,书店的签售会被迫取消了。 青柳彬光没有去做笔录,他在咖啡店又等了一个小时,技能分身或兔子始终没有给他发来消息。 他朝外看了眼天色,觉得再等下去恐怕商场都要关门了,主动向另一部手机发去询问邮件。 【怎么样?】 【他已经回来了。】 “……?” 青柳彬光有些奇怪,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他们两个都没通知他? 很快,分身给他发来了另一份邮件。 【兔子状态不太对,最好赶紧过来接他。】 看到这句话,青柳彬光立刻起身。他边走边删掉邮件,朝那个男卫生间走去。 这个位置偏僻的卫生间里面还是没人,他走到唯一紧锁的门前,抬手轻轻敲了敲:“你在里面吗?” 里面没有回应。 几秒后,青柳彬光的手机发出滴地一声,这是系统群聊收到消息的提示音。 几乎在同时,一股记忆涌入大脑——隔间里的技能分身主动取消了技能——青柳彬光瞬间知道了这两个小时内发生在这里的所有事。原来,兔子半个小时前就回来了。 门缓缓打开,兔子以人形状态坐在马桶上,手无力垂在一边,好像一个开门的动作就耗尽了他剩余的力气。 “怎么了?” 见周围没人,青柳彬光直接问道。 在青柳彬光的注视下,眼前的队友一点点缩小,变回黑色兔子的形态。 【……具体的,回去后我再告诉你吧。】 【我之前,可能想的太简单了……】 第24章 兔子大冒险 时间回到两个小时前。 …… 兔子从窗口飘出。 经过昨天的测试和练习,他对这种状态的操作已经相当熟悉,他沿墙面的影子处快速往下飘去。 黑雾可以穿过实物,但本体是黑色,会被其他人注意到,所以青柳彬光建议他可以贴着地面或墙上的影子移动,而他也接纳了这位靠谱队友的建议。 兔子飞快穿过马路,因为带着任务,他没有关注不远处的工藤新一,悄无声息地从旋转门下进入书店。 这个时间书店内没什么其他客人,工作人员在那里忙前忙后,一个有点年纪、店长打扮的人指挥着他们。 一个店员抱着一摞书从一条通道内走出,店长转向他问道:“北条老师已经到了吗?” “到了,我刚才见她去了仓库旁的临时化妆间。”店员回头看了眼通道,“她特地关照说不要去打扰她,到时间她会自己出来的。” “希望她可以快点吧,外面那些孩子还在太阳下晒着。”店长叹了口气。 兔子听到两个工作人员的对话后精神一振,赶紧朝后面那条通道移动。 移动的过程里,他有些兴奋,更多是紧张。 兴奋于即将接触其他玩家,紧张是因为他第一次真正帮上忙,他担心自己做不好。 冷静,冷静……不同阵营、没有私聊过的玩家,无法确定其他玩家的身份和位置,何况这次他只是近距离看一下她的情况,很快就会离开,只要他小心点,她就发现不了他…… 兔子反复告诫自己,打起精神观察四周。 后台通道没有好好装修,昏暗而狭窄,堆砌有不少杂物,两边有好几扇门,可上面没有任何标识。 他看着这条通道,陷入呆滞——化妆间在哪来着? 见这里光线不足,兔子干脆不再附着在影子里,晃晃悠悠地飘到半空,像个无头苍蝇一样飘过来又飞过去。 这个状态下他无法使用系统,没法找青柳彬光求助,只能自己摸索。 难道我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吗……兔子正发愁,突然,他的身后有一阵脚步传来,还有隐约的说话声。他浑身黑雾一炸,连忙闪到一根水管后。 脚步声和说话声越来越清晰,一个男人从兔子眼前走过。 男人穿着日本社畜最常见的轻便西服,可能是太热了,把外套脱下挂在臂弯间。 兔子仔细看了看他的脸:皮肤极白,颧骨外扩,单眼皮,远距离看眼睛很小,眉毛粗实,同时眉骨微微凸出…… 长相还行,却给人一种戾气很大、相当不好惹的感觉。 ——而且不知为何,兔子觉得他有点熟悉。 但那张脸是完全陌生的,男人耳朵上戴着耳机,此时正在和别人交流。 兔子平复下莫名躁动的心情侧耳去听,他暂时没告诉青柳彬光,他黑雾状态时听觉和视觉更加敏锐,比如现在,他甚至可以听到耳机对面在说什么。 “目标人物已经出现,正朝着顶楼移动。” “很好,就这样保持,在后面悄悄跟着,不要打草惊蛇。” ……? 目标人物?打草惊蛇?……这是要干嘛? 兔子不明所以,往前凑了一点。 只见男人吩咐完毕,忽然抬起手,抚了抚右手中指上的一枚没任何花纹的素圈戒指。一个眼熟的弹窗瞬间出现在男人的身侧,他抬手在上面打了什么。 !!! 看到这一幕,如果兔子此时有脑袋,肯定已经瞪大了眼睛—— 系统戒指! 这是另一个玩家!! 他也是来找北条鸢香的?对了,那几个女生说过,北条鸢香曾经和一个警察起过争执,自己和队友当时就怀疑过那警察也是玩家之一,难道就是他? 兔子激动不已,正要上前。 但就在这时,他看到男人猛地转身,重重一脚踹在旁边的一堆废弃物上!! “哐!!!”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兔子一颤,差点以为是自己的行踪被发现了,可很快,他发现男人没有看他,看的是系统弹窗——因为不是队友,兔子无法看清他弹窗上的内容。 “啧……” 男人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有点浮肿的脸上肌肉都在颤抖。那双眼睛阴郁到令人害怕,看向弹窗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令人厌恶的敌人。 几秒后,他收回脚,若无其事地理了理衣服,表情恢复正常,大步向前走去。 “…………” 兔子看着男人的背影,好久才回过神,他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他们来到一个写有【化妆间】的门口,男人直接打开了房门。 …… 屋内,一个穿着黑色吊带裙的年轻女人正坐在梳妆台前涂涂抹抹,清凉的服饰让她露出大片脖子和肩膀上的白腻皮肤。 听到动静,她转过头,见到是男人后皱起眉。 跟着飘进去的兔子躲在门旁的阴影里,仔细打量着她,觉得她可能是北条鸢香。 ——之所以说是“可能”,是因为她的面容好像和照片上有点不一样,再加上化了更浓的妆,他认不出来。 “白鸠你怎么进来前都不敲门?”她不满道。 白鸠没为自己不敲门而道歉,反而皱起眉头,紧盯着她裸露在外的皮肤,那样的表情,好像是一个男人看到自己老婆穿得花枝招展抛下去他独自跑去夜店喝酒一样。 “你现在才高中,怎么化这样的浓妆?”压根就没仔细打量她脸的白鸠说道。 北条鸢香翻了个白眼:“要你管,我穿越前读大学,早就成年了。”她理了理头发,调整脖子上choker的位置:“抓到她了吗?” ……她? 兔子莫名其妙。 怎么又冒出个“她”?她是谁? 在这一刻,兔子觉得自己像是柯南光环附体了——刚才随便一找,就找到关键人物;现在随便一听,就可以听到别人对本该放背地里商量的机密,以巴不得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大声密谋。 “已经来了。在对面大楼。” 北条鸢香扬起下巴,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我就说嘛,我肯定能把她钓出来的,你竟然还不信。” “是我的错。”白鸠说,“我只是没想到你真会这么做。” “都是她自己不好。”北条鸢香开始涂抹口红,“原着里红方不互通消息已经够让人诟病了,她一个穿越者竟然也来这一套,是嫌谜语人还不够多吗?……答应我的事你可别忘了!” 兔子终于听懂了。 他们……是要抓另一个红方玩家?! “……当然不会。”白鸠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对了,你到底是怎么把她引来的?” “这简单。”北条鸢香得意一笑,“我告诉她,我写的小说被组织注意到,还收到匿名恐吓信,他们可能在签售会上杀我,拜托她来救我。她就信了哦,就完完全全相信了哦~” “这么蠢的人竟然也能是卧底,也就二五仔遍地的水厂能容得下她了吧?” 兔子彻底傻了。 他呆呆看着他们,不知作何反应,只有一种恐惧又恶心的感觉,不断上涌。 因为内心过于惊愕,他完全没注意到白鸠接下来说了什么,他从房间下方钻了出来,晃晃悠悠飘到空中,大脑一片空白。 接下来该怎么办? 要把红方玩家互掐、路人玩家利用善心企图抓人的事……告诉队友吗? 这次和预料中完全不一样的观察,让兔子一下子失去了方向。 “……那我就先走了。”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化妆间的门忽然打开,里面的光猝不及防地照在了尚未离开的兔子身上。 ——他和白鸠正面撞上了。 ———— 下两章是其他玩家的故事。 本文是半群像文+非救济文,不是所有玩家都讨喜。 同时玩家引起的蝴蝶效应会救下一些人,但也会让一些人更早死去。 第25章 嫉妒之罪(上) 兔子感到自己身体在不断下坠,周围闪过走马灯。 他以为那是自己的记忆,正想去看,无奈画面闪过速度实在太快,他根本没看清就晃了过去。 “系……” 兔子张嘴,惊喜地发现自己可以说话,急忙问道:“系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个有着紫色皮肤的三头恶魔出现在他眼前,举起一块比弹窗小的牌子:【你正在进入一个玩家的记忆。】 “啊?” 兔子一怔,接着就反应过来。 【风雨如晦】读取删除他人记忆的方式,是以黑雾入侵对方大脑。 刚才那个姓白鸠的男人迎面撞上他,导致他完全糊上对方的脸。可能就在这时,他误打误撞碰触到了他的大脑。 “为什么周围看不清?” 【黑方玩家技能天然被红方克制,只能发挥出原本50%的威力。你无法选择特定的记忆,只能随机看到他感情最强烈的几段。】 “……没经过允许就看记忆,这不太好吧?我能退出吗?” 兔子怂了,他怕对方知道后找他算账。迎面撞上只是个意外,他根本不是故意要窥探他的记忆。 面对这个疑问,三头恶魔没有回答。那三个脑袋,人脸、牛脸和羊脸,竟然同时露出了一抹几乎裂到耳根的笑容。 兔子心里一惊,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他一个趔趄,脚终于重重踩到实地上。 ——他抬起头,发现自己站在一家餐厅门口。 三头恶魔懒洋洋地举起另一块牌子。 【这是他穿越前的记忆。】 …… 餐厅门口排满人,很多顾客手里拿着白色小单,等待门口的服务员叫号,期间不断还有新的客人过来。 兔子不喜欢吃饭排队,对那些一到餐点就要大排长龙的网红餐厅毫无兴趣。 可现在的他完全没有这个感觉。墙上的广告、面前的菜单、周围闹哄哄的客人们与他们嘴里的话,都让他感到格外亲切。 ……没想到这个红方玩家是同胞。 兔子本该高兴,可他想起对方刚才在走道里猛踹东西的举动、当时阴鸷的表情以及和北条鸢香商量的计划,就一点喜悦都没有了。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完全是半透明的,此时一个客人走来,径直穿过他的身体——他现在是其他人看不到、碰不到的状态。 “……为什么要我看他的现实记忆?” 【你和他并不是柯南世界的原住民,你们是穿越者。对穿越者而言,现实世界里的记忆才是最重要的。你们在哪里诞生、成长,哪里才是你们灵魂的根本。】 “……”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这样真的不是侵犯他人隐私吗……兔子在心里念叨,忽然感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抬起手,手指微微颤抖的,他摸上自己的脖子,很快摸到了熟悉的下颚。 ……头! 他又有头了!! 没想到他在进入别人记忆时,不仅可以说话,还重新有了脑袋! 兔子心里狂喜,他左看右看,想找一个镜子看看自己到底长什么样。他注意到餐厅的透明围墙内就有一面镜子,赶紧走了过去。 但他没有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而是注意到坐在那边吃饭的客人。 其中一个靠墙坐的人看上去二十出头,单眼皮小眼睛,眉骨凸起,看起来戾气极大,很不好惹。 看着这样熟悉的面相,兔子立刻意识到,这就是白鸠! 白鸠这一桌坐了五个人。他和一个头发半白、但笑得非常开心的女人一桌,而他的对面,应该是坐着另外一家三口。 虽然隔着墙,他还是清晰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考上那么好的大学,是该好好庆祝一下!”对面一家三口里的母亲笑道,“你也不容易,自己一个人把他拉扯到,等他大学毕业找个好工作,成家立业,你就可以享福了!” 说罢,她用力一拍坐在自己身边的儿子:“伱看看你,再看看你表哥,人家这条件都能考上985,我跟你爸供你报了那么多补习班,要是你考不上个好的,看我们两个打不死你!” 她儿子一边嗯嗯哦哦好好敷衍应着,一边继续玩手机游戏。 这时服务员走了过来,满脸是歉意:“抱歉,你们点的紫苏锅暂时没有了,要不要换成其他的?” 兔子低头去看账单,他们点了一个香辣锅一个紫苏锅。毕竟有五个人,还都是大人,只点一个根本不够吃。 “那就换……” 白鸠正要开口,坐在他身边的女人重重拧了一把他的腿,还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闭嘴不要说话。 白鸠不吭声了,女人对服务员说:“那就麻烦你退了吧,剩下的那个快点上。” 服务员看了看他们五个人,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就走了。 坐在对面夫妻全程没有插嘴,只是对视了一眼。明明没有说话,可他们的眉眼和翘起的嘴角间,好像带出了点什么。 “我想一个就够了,太多了容易浪费。”女人解释道。 “没事没事。”对面的妻子摆了摆手,她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又看向白鸠说:“还是你懂礼貌,跟大人出来吃饭知道不玩手机。” 白鸠尴尬地笑了笑。 站在外面的兔子看得很清楚,白鸠放在桌下的手里抓着一部手机,手机壳很脏,屏幕上有一道裂痕,跟对面的表弟根本不能比。 包括衣着,表弟一身名牌运动装,脚上那双球鞋价格至少上千,而他身上的衣服和鞋子是拼夕夕上的爆款。 看来白鸠穿越前的原生家庭挺穷的…… 兔子心里刚冒出这个念头,一股强烈而压抑的感情,在下一秒冲击了他的心脏。 “?!!” 三头恶魔切换牌子:【这是感情同步,也就是共情。你可以感觉到对方面对这些事件时,内心的真实情绪。】 ……这太bug了吧?! 兔子很想这么喊,可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在这一刻,他好像变成了白鸠,他的感情,也成了自己的感情。 ——在母亲为省点钱,在桌下拧他大腿,他看到对面阿姨姨夫偷笑时,巴不得立刻消失的羞耻。 ……以及想要努力往上爬,把今天看不起他的人,在未来的某天,全部踩在脚下狠狠践踏的怨愤。 终于,这一幕消失了,同时内心那些负面的情绪全部消失不见。 兔子刚想松口气,新的画面,又在他眼前缓缓呈现…… …… 这次出现的,是一家电影院。 白鸠等到取票机旁边,一边看向不远处的自动扶梯,好像在等什么人,一边在和别人通话。 兔子靠近听了听,原来是在和室友通话。 在两人的对话里,兔子得知白鸠在大学交了一个女朋友。 他家庭条件不好,母亲每个月在公司做保洁,一个月只有三千多,给他的生活费是每月一千,有时还不到; 而他女朋友,每个月在手游动漫追星上砸的钱,就可以翻几倍,五六单648和演唱会前排的票能不眨眼地买,不够直接伸手向父母要。 因为消费观念不同,他们经常吵架,她还经常使唤他去做这做那,以此在她室友前大肆炫耀她男朋友对她多好。 他稍有不从,她就拿分手威胁,每次他总是先服软,向她道歉,向她认错。 兔子没谈过,可他不觉得这是正常的感情,不管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都该互相付出,这样才能长久维系——有句话说得好,舔狗不得好死。 然而,就在兔子以为这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公主病和无脑舔她的舔狗的故事时,白鸠的下句话,让他清醒过来。 “……兄弟一般是劝和不全分的,可你谈的这个太极品了。”电话那头同样无奈,“听句劝,赶紧分了吧,找个爱你、尊重你的不好吗?” 白鸠和对方似乎关系不错:“下个条件未必有这么好,而且……”他顿了顿,努力给自己找回面子:“她愿意给我花钱。” 兔子这才发现他身上衣服和手机都换了,变成了还不错的牌子。 哪来那么多爱情,哪来那么多真心愿意当舔狗的傻x,现实就这么简单——如果和这个分手,下一个或许会比她温柔,但条件不会比她更好了。 结果对面直白问道:“那有给她的明星哥哥花得多吗?我记得你说她买的亲笔签名照,是八千多还是一万八千多?” “……” 白鸠不说话了。 在这通电话结束后,女朋友还是没来,兔子看到他拿起手机,打开了什么相册。 ——里面,全是把男明星头像p到蟑螂、苍蝇、乌龟、被虐杀的动物身上的图片。 “…………” 这次兔子也说不出话了,他的预感没有错,白鸠是个戾气很大、心眼很小的人。因为无法反抗喜欢这些明星的女友,他就以这样的方法发泄心里的怒火。 共情的力量,让兔子心里产生了扭曲的快意,他根本不喜欢这种方式得来的快乐,扭头看向贴在墙上的电影海报。 其中一张吸引了他的注意——《万圣节的新娘》。 他在上面看到了眼熟的柯南小朋友,又根据过去同学告诉他的相貌描述,认出了其中的安室透\/波本威士忌\/降谷零。 安室透身后几个同样眼生的人,是他的同期吗?不知道另一个公安卧底,在不在里面? 兔子记下那几个人的相貌特点,其中两个是1200万人质篇里出现的拆弹警察,他打算等出去后告诉青柳彬光。就在这时,画面再开始扭曲。 …… 这次是一个公交车站台。 白鸠身上的衣着和刚才看到的完全一样,身边还跟着一个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女生,可能就是他的女友。 车很快来了,兔子跟在他们身后上车。他们挑了个双人位坐下,兔子没有坐,拉着扶手待在他们身边。 “这次《万圣节的新娘》算是近年最好看的剧场版了!” 原来是刚看完电影?兔子有点遗憾,如果他能跟着一起看,可能就能确定另一个卧底的身份了…… 白鸠听到女友的声音,下意识以为她在和自己说话。正要附和,却发现对方是在微信里说的,她在用语音和什么人聊天。 “……” 白鸠悻悻地收回视线,自己开始玩手机,打开了短视频app随便看了起来。 这一刷,他身体忽然坐直,眼睛瞪大;兔子注意到他的大幅度动作,和他一起看视频。 那是一个暴力闯关、拖行警察而亡的新闻。 兔子看到白鸠咬紧牙关,他此时的心情,也同步传回到他的身体里——那是一种强烈的悲伤和愤怒。 白鸠往下翻阅评论,大部分人都在强烈谴责这种行为,偶尔有那么一两条让人血压升高的评论,下面一堆人在骂。白鸠看到后,很快加入骂人阵营,一阵口吐芬芳。 他是打字,因为情绪激动,重重按在屏幕上的声音引起了旁边女友的注意:“你在跟谁聊天?” “不是聊天,是在评论。是一个新闻,都上热搜了,有人暴力闯关还拖行警察,那个警察殉职了……真是畜生,就急着要那么点时间,我爸爸他当年也是这么被害死的,那时他才不到三十岁……” 白鸠语气激动,兔子听到他的话一愣,明白了他为何会成为单亲家庭。 同时也理解他现在的激动。在对什么事情不满时,总希望身边的人陪着一起骂、一起谴责,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是一种增进感情的方式。 “是吗,我没关注过这个。” 女友连头都没抬。 应付完男友,她继续和好友聊天,因为是用语音,兔子和白鸠都听到了她说话的内容。 “青山真是太没良心了,明明都是那么优秀的警察,竟然让他们那么英年早逝了……诶,你快听听这首歌,好匹配他们啊,听得我差点哭出来……” 这样的语气让兔子愣了愣。 她这个口气……怎么有点像北条鸢香? 然而,这次不等兔子感受白鸠内心的情绪,他眼前的画面,第三次开始扭曲…… ———— 基本都是穿越前的情节,很无聊(感觉追读又要掉了),但很重要,必须写出来…… 第26章 嫉妒之罪(中) 兔子努力平复着起落落落落的心情。 共情能力有利有弊,好处是能让人感同身受,真正去了解别人心里的痛苦,坏处是如果内心不够坚定,自己也会被那种负面情绪影响…… 这次画面扭曲的时间比之前都要长,兔子趁着这个间隙,多深呼吸了几次,感到狂躁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他没忘记自己来的初衷,开始整理已有的线索。 两个玩家里,白鸠原生家庭不好,导致他有很强自尊心,非常在意别人看不起自己,心眼小,报复心强,又善于表面伪装和忍耐。 至于另一个北条鸢香…… 想到她为别人因善意而落入她陷阱的得意表情,兔子就心底发冷。 单看性格,这两人都不好惹。 兔子叹了口气,暂时不考虑未来会怎样,专注于眼前。他不知道他接下来还会看到什么。 其实,他最想看白鸠穿越时的事。系统说过,他们因为现实遇到生命危险才被选为玩家,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危险……他看到白鸠,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可惜,接下来的画面让兔子失望了。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警视厅警察学校。 …… 再次出现在眼前的白鸠穿着蓝色警校校服,手持左轮手枪,对着远处的靶子扣下扳机。 “砰!” “砰砰!” 他快速射击,几发子弹依次打中8-10环,射完后他放下枪,转向身边的同期,眼里紧盯住对方的靶子。 兔子认出他身边站着的正是安室透——或者说降谷零,那头混血带来的金发在一众黑发里格外醒目。 只见他神态自若,以更稳的姿态与更快的速度,瞄准靶子进行射击。 “砰砰砰!” 全部打在10环。 “不愧是降谷!” 教官走过来拍拍降谷零的肩膀,又看向白鸠,“白鸠也不错。只是你太急躁了,心再定一点,能打出更好的成绩。” 白鸠没有吭声。 兔子感到他此时在不爽。 这没办法,他们在穿越前是严格禁枪国家的普通人,而且也不是射击运动员,打得没原着里的天才好很正常,他觉得白鸠现在这样已经非常优秀了。 可惜白鸠不那么认为,那份不爽的心情,一直持续到这场射击训练结束。 结束训练的年轻警校男生们纷纷走出训练场,同时女生们也完成训练,从隔壁另一个训练场走出。 她们说说笑笑的,其中几人见到同期男生们,扬手打招呼。 “喂,萩原!过会儿要一起吃午饭吗?” “可以叫上松田一起!” 一个留着中长头发的男生停下脚步,兔子认出是1200万人质篇里开场被炸死的另一位拆弹警察。 “抱歉,我们中午要出去一次,下次吧!” “下次一定要来哦!”女生们喊道。 “好!” 深受女生欢迎的萩原笑容爽朗,对着她们摆了摆手,很快和包括降谷零在内的另外四个好友一起离开。 白鸠远远地跟在人群最后,看到这一幕,在训练场里就不怎么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他眼里的排斥和烦躁,即使兔子没有感情同步都能看出来。 何况,此刻的他再次共情。 他感觉了更多更强烈的不甘——这种不甘让他的整个心脏像被杂草堵住,那些杂草还越长越多,越长越快,最终化为一片茂密的深渊,填满他的整个胸膛。 兔子手捂住心口,眉头皱起来。 他一向心大,完全不理解为点小事就无比在意、斤斤计较的,总是这样不难受吗?不累吗? 在内心越发沉重压抑时,兔子想起了那场电影《万圣节的新娘》。 柯南后期剧场版每年都有不同的重要角色,那张海报上降谷零站在中间,那这部的主角之一会不会就是他? 白鸠不喜欢自己女朋友去喜欢任何男明星。表面他不反对,也不敢反对,但在背地里,他会给那些男星p各种恶心的图片来报复。 那如果是他女友喜欢柯南里的男性角色呢? 原先他们只是纸片人,可现在,那些人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他会用什么心情,用什么态度去面对他们? 兔子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个片段比较长,到现在都没有切换。白鸠在五人组离开警校后,也走出了校门,兔子跟了上去。 在路过一家便利店后,兔子看到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戒指戴在手上,轻轻碰触打开了系统弹窗。 之前在书店,兔子见过他打开弹窗,可那时他看不清上面的内容,更看不到对应恶魔。 而现在,他看得清清楚楚。 不同于他和青柳彬光的恶魔拥有人形,白鸠的恶魔外形有点像鲸鱼,身上还有坚硬的鳞甲,腹下伸出尖刺,系统弹窗抗在背上。 白鸠点开了任务,作为红方玩家,他和黑方一样,有着完成后才能通关游戏的任务。 【任务:让警校组一半以上存活到结局(5\/3) 详情:长期活在不甘里、自大又极度自卑的你,是否愿意去救比你优秀的人?】 兔子:“…………” ……这样的详情描述看着就是在挑事吧?系统是玩家哪里痛,就故意往哪里扎吗? 他呆了一秒,接着想起了自己和队友。 他的任务还没有生成,青柳彬光好像有了,但他没问到底是什么。黑方玩家的任务详情,该不会也是这样的嘲讽吧…… 白鸠心情更加不爽,他面色阴沉地关掉任务。 这次有点理解他的兔子视线上移,先是看到白鸠的主动技能与被动技能,接着,他终于看到了他的id。 ——嫉妒。 “……” 共情过之前种种情绪的兔子,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id为嫉妒的人得去救人,还是去救比自己优秀的人……这样的任务,真的可以平安完成吗…… 兔子捂住脸再次叹气,觉得自己的未来一片灰暗。他扭头想询问自己的恶魔到底什么时候可以结束,他担心继续下去,青柳彬光会在那里等太久。 但就这时,他听到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女性的尖叫声。 “救命!有人绑架!!!” 白鸠同样听到了呼救,他抬起头,判断声音传来的方向。脚刚要抬起,却在下一秒,被紧跟着传来的枪声直接黏回了地面上。 他站在原地,脸上流露出迟疑。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去见义勇为,有时去救人,不只得不到感谢,甚至会害了自己。 不知为何,兔子脑中忽然闪过这个想法。他感到大脑一阵尖锐的刺痛,模糊间,好像有什么片段飞快闪了过去。 兔子使劲晃了晃脑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冷漠的想法。 如果是现实里还另说,有些场景不是普通人能应对的;可游戏里的他们是有保护光环,能免疫大部分身体伤害。 在白鸠愣在原地时,一个接一个人影快速掠过了他,义无反顾地朝那里赶去。只有最后那个,在白鸠身边停下脚步。 是之前和女生打招呼的那个男生萩原。 此时萩原脸上不再有温和的笑意,反而相当严肃:“白鸠,快点回去通知教官这里有持枪劫匪!这里交给我们就行!” 说完,他也向前跑去。 “……” 白鸠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在原地僵了一秒,他没有返回警校,而是直接跟了上去。 “白鸠?”萩原一怔。 “别以为只有你们能行!”白鸠咬牙道。 六人很快赶到。一辆门敞开的面包车停在巷口,一个有着鲜艳红发的女人满脸是泪跪在地上,腿好像摔断了,呼救明显就是她发出的。 而在她的眼前,光头的高大男人单手持枪,手里揪着她的头发,想把她往车上拖。 似乎没想到她一声呼叫可以叫来那么多人来帮她,劫匪瞪大眼睛看着他们,朝他们举起枪,扣下扳机。 他瞄准的地方正是白鸠所站的地方。降谷零瞳孔一缩,最快反应过来,大喊道:“小心!!” 可惜,他的提醒没有快过子弹。 一声枪响后,兔子心里有着穿越者保护光环的白鸠,重重倒在地上。 鲜血在他被打中的腹部晕染开来。 ———— 优秀的人容易得到别人喜欢,同时会招来他人嫉妒。各种和五人组成为挚友的第六人看多了,所以本文想换个角度,写个阴暗面更大的小人物。 这周要开始要忙了,更新可能不稳定,老板我***(╯‵□′)╯︵┻━┻ 第27章 嫉妒之罪(中下) 接下来的画面,逐渐沉入黑暗。 经历几次的兔子终于有了点经验,他知道眼前并不是在切换片段,是因为记忆的主人白鸠重伤、意识开始混沌导致的。 眼前出现了一个黑色空间,正是穿越前和系统沟通的地方。 和鲸鱼有点相似的恶魔驮着系统弹窗,上面不是他们熟悉的【人物】【群聊】【规则】【解答】四个图标,只有一句很简单的话—— 【您已死亡,请选择复活方式:原地复活or转移安全地带复活。】 兔子没想到刚才那一下竟然把白鸠直接打死了,当事人更是当场喊出两人共同的疑问: “为什么保护光环没有起效?!” 【因为您这次面对的不是普通npc。】 看到这句话,白鸠一愣;而兔子在同样愣了一下后,想起了那个光头的高大男人的身份。 浅间安治! 那个在原着北斗星号列车篇出场的死者之一! 柯南有些集数非常经典,在小时候会在电视上重复播放,其中就有这起案子。兔子看过很多遍,记忆相当深刻——即便是其中一个出场不多的劫匪,他都很快回忆起对方的身份。 意识到对方身份后,兔子明白了什么。 果然,系统的下一句话,直接验证了他的猜想。 【玩家的保护光环无法对原着人物起效。现在请您选择您的复活方式。】 兔子看着白鸠的脸阴沉下去,内心翻涌着难以抑制的愤怒:“原地复活。” 在他说出那句话后,周围的黑暗如潮水般迅速褪去,刺眼的光照下来,同时而来的,还有一种医院里的味道。 没等兔子的眼睛适应这突然而来的光线,一声惨叫吓得他身体一抖。 “啊啊啊!!!!” 发出惨叫的是白鸠。他躺在手术台上,中枪的腹部被手术刀剖开,一颗子弹半埋在鲜红的血肉里,在手术室的灯光下泛着寒冷的光泽。 没经历过任何血腥的兔子吓得后退一步,胃里一阵翻山倒海。可接下来发生的画面,让他再次瞪大眼睛。 只见那颗子弹,仿佛突然有了自我意识,开始一点一点地、慢慢从血肉里挤了出来,叮当一声落在地上。 ——整个过程,好像只有白鸠感受到、旁边的兔子看到了,负责手术的医生和护士像是被按下时间的暂停键,统一维持着原来的动作。 眼前的画面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直到子弹掉下,他们才纷纷惊醒。 拿着手术钳的医生茫然地看着血洞,站在他对面的另一个医生指责道:“你怎么把东西弄掉了?” “医生,医生!病人醒了!”护士注意到白鸠睁开的眼睛。 “什么?!”医生一惊,眼睛瞪圆了,“没给他用麻醉吗?” “我们明明用了!!” 白鸠痛到叫都叫不出来了,他满头冷汗,仰长着脖子,眼白里爬满血丝,整双眼睛仿佛变得赤红。 兔子看得浑身发抖,他忽然意识到,系统说的那句“不会屏蔽任何感觉”是什么意思了。 ——这就是复活要付出的代价。 护士连忙给白鸠注射麻醉,他狰狞的样子才逐渐平息,沉沉睡了过去。 直到他陷入昏睡,这套漫长的画面,才开始扭曲。 …… 这次出现在眼前的是病房。白鸠穿着病服躺在床上,身上没盖被子,微微敞开的衣服下是绷带。 兔子意识到,这是白鸠完成急救手术后的画面。 病房门敞开着,远远地传来说话声。兔子看了看白鸠,又看了看门外,试探性地走了过去。 很奇怪,此时白鸠明明人躺在房间内,房间外的画面,竟然同样囊括在他的这段记忆里。 降谷零等五人果然在外面守着,除了他们,还有那位指点射击的教官和一对看上去很有气质涵养的夫妇。 兔子注意到萩原研二和降谷零两人手肘处有针孔,这样的针眼大小,他一看就知道这两人不久前献了血。 夫妇中的男人长得和白鸠有点相似,他对着他们深深鞠了一躬:“感谢你们救了犬子,如果没有你们的血,数月恐怕就……” 萩原研二脸上是亲和的笑容,对男人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如果没有他,我们也无法那么轻易制服那个劫匪。” 白鸠先生苦笑:“不用这样安慰我,我……很了解我这个儿子,他胆小怕事,没有任何男人的勇气,他没给你们添乱就不错了。” 兔子听着,突然心口一阵抽搐。 他回头看向病房,这种感觉是白鸠传递给他的——房间内的他听到了现在父亲的话。 对了,白鸠过去是单亲家庭,他父亲是一位很早殉职的警察……对他而言,这场游戏,算不算让他重新有了个完整的家庭?结果现在,他父亲这样说他…… “请您不要这样说。” 萩原研二收敛起笑容,表情严肃地看着白鸠先生,“不管他过去如何,现在的他就是一个优秀的警校生——在中午遇到危险时,他也是第一时间就冲了过去。” 另一个献血者降谷零看着白鸠先生,眉头微微皱起,一副想问什么,但又迟疑要不要开口的样子。 白鸠夫人注意到他的表情,神态温和慈祥地问道:“降谷君,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旁边一个蓝色眼睛、眼角微微上扬的男生拍了降谷零的肩膀;降谷零回过神,扭头看他一眼,然后转向白鸠夫妇。 “请问您是白鸠制药公司的社长吗?” 白鸠先生苦笑着点了点头:“没想到公司倒闭十几年,竟然还有人记得我。” 降谷零认真问道,“过去白鸠公司的研发团队,是不是有一对姓宫野的夫妇?” “是的,宫野厚司和宫野艾莲娜,他们是非常出色的科学家。在我公司被乌丸集团并购倒闭后,他们没有接受乌丸的邀请,回到家乡开了一家诊所,之后又突然把诊所关了……” “那您是否知道,他们关掉诊所后去了哪里?”降谷零追问道。 “这个……” 白鸠先生皱起眉头,陷入回忆:“或许是乌丸集团吧。在他们离开后,厚司经常和我联系,他说乌丸集团多次联系他,提出丰厚的报酬,希望他们夫妻能加入研究……” 在他们说话时,萩原研二转头轻声和身边的松田阵平说了什么,松田点了下头,接着萩原研二转身进入病房。 他一进去,就轻轻关上了门,正对上白鸠的目光。 “你果然醒了啊,刚才我就感到有股视线在往外看。你感觉现在身体怎么样?” 白鸠看到了他胳膊上的针孔:“……还好。” 随着房门关上,病房外的画面模糊了,兔子不得不一起回到屋内。 他看着脸色不好的白鸠,又看着笑意盈盈的萩原研二。被读取记忆的人此时的情感,再次同步传递给他。 这次白鸠的心情很复杂。 有面对死亡的恐惧,有死而复生和手术中途麻醉失效的后怕,有觉得他们抢了他风头的不满,还有一点……看到他们为救自己献血,听到他为自己说话的感激。 种种情绪叠加在一起,就像虬结缠绕埋在地底的树根,哪怕是当事人自己,都无法分清到底是哪种情绪更重。 白鸠闭上眼,自嘲地笑着:“你刚才……”他顿了一下,“我父亲的话是对的,我没什么勇气,哪怕有,也只是一点点。” 兔子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在起初听到尖叫声时,白鸠其实是想要去帮忙的,是接下来的枪响,让他有所迟疑。 “再微小的勇气,那也是勇气。” 萩原研二走到病床边:“伱可以对自己多一点信心,你很出色。就像你之前射击训练,成绩就比我优秀得多,教官都夸过你呢。” 他对白鸠露出爽朗的笑:“下次训练时,我可以找你指教吗?” 兔子看着他们,轻轻舒了口气。 这次,白鸠的情绪终于不再是满满的压抑,有一道阳光穿过乌云照了下来。 和好人待在一起就是这样舒服,换成是组织的那些人,哪个会去安慰一个不熟悉的同期?哪怕是作为小孩的少年侦探团,都远比他们暖心。 就在兔子放松时,眼前的画面,再次开始变化。 ——这次的变化里,带着一丝不详的硝烟气息。 …… 一栋高楼公寓映入眼帘。 一辆贴有警视厅标记的警车旁,萩原研二再次出现,只是身上的衣服不是警校服装,而是正统的警察服。 他抬头打量了一眼面前的这栋高楼,对着其他人命令道:“一队和我上去,二队在这里候命,随时汇报最新情况!” “收到!” 萩原研二说完,看向警车内厚重的防爆服。 看到他动作的兔子,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哪一幕。 ——这是原着里,萩原研二殉职的剧情。 “……” 兔子感到心头发堵,这次,完完全全是他自己的情绪。 虽然原着里这位警察出场不多,可从刚刚他阻止白鸠父亲那样评价儿子并安慰人的那一幕,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很不错的人。 而现在,这位不错的警察,即将迎来生命的倒计时。 兔子努力平复着呼吸,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去寻找白鸠。 他没忘记,这位id为“嫉妒”的玩家,任务就是拯救。 但是白鸠……愿意去救吗? 在场的警察不少,很多人又戴着头盔,还没等兔子找到人,内心汹涌传来的情绪让他突然呼吸一窒,重重跪倒在地上。 这次的共情,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那种苦闷的感觉刺激到兔子大脑嗡嗡作疼,想要尖叫发泄出来。 他费力抬头看去,终于在人群里看到了白鸠。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系统弹窗安安静静地浮现在他面前。 之前只是看到他技能名称的兔子,这次终于看清了他的技能描述。 【主动技能-暗室逢灯:90%的可能性使炸弹失效,冷却时间为1小时。】 【被动技能-本净明心:随机听到别人的心声。】 兔子心里一喜悦,暂时没有在意那个听到别人心声的能力,他关注点全在白鸠的主动技能上。 这样的技能,简直是炸弹犯和柯南那些剧场版的克星!这样一来,现在的萩原研二就有救了,几年后的松田阵平,也可以…… 但很快,他高兴不起来了。 ——因为他看到有着这种技能的白鸠站在原地,就这样目送萩原研二即将带队上去。 也在这个时候,兔子分辨清了心里的那种感情。 是恐惧与犹豫。 不像之前如炸药般仿佛随时会爆开的不甘与嫉妒,现在这份感情,沉甸甸地压在心口,压得人喘不过气——兔子甚至怀疑,白鸠真的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呼吸了。 站在那里的白鸠并不是一动不动,他身侧的手在颤抖,他的表情和眼神在挣扎。 他想去救。 但是,他不敢。 可能是一次又一次的共情,让兔子多少了解白鸠的性格和思维模式,他立刻就明白了白鸠恐惧的原因。 ——因为他死过一次了。 有人说过,很多自杀的人在一次失败后,不会再去尝试第二次,因为他们体验到面临死亡的恐惧。 对白鸠,也是一样的。 这个技能的成功率不是100%。之前那次死亡,仅是排出腹部的子弹和麻醉中途醒来就疼痛难忍,如果技能没起效、他被炸弹炸得粉碎,复活时会有多痛苦? 所以他不想去。 他不敢去赌那10%失败的可能性。 萩原研二来到白鸠的身边:“小白鸠,你就在这里候命,记得留意小阵平的电话。” 白鸠嘴巴动了动,连一句“小心”都说不出来,只能用全身仅有的力气,点了下头。 曾经好心安慰他、救过他一次的优秀警察,拍了怕他的肩膀,露出安抚的笑容:“放心,这点炸弹,我很快就可以解决的。” 白鸠看着他离去。 从始至终,他没有说出那句“我替你去吧”,甚至也没有抬起手,去尝试阻止对方。 微小的勇气,最终被面对死亡的恐惧彻底扑灭。 …… 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里,兔子和沉默的白鸠,一起看着任务刷新—— 【任务:让警校组一半以上存活到结局(4\/3) 详情:长期活在不甘里、自大又极度自卑的你,是否愿意去救比你优秀的人?】 第28章 嫉妒之罪(下) 画面再次沉入黑暗。 “……到底还有多久才能结束?” 兔子看向身边的三头恶魔,用几乎麻木的声音询问道。 如果说一开始,他还稍微有点窥探他人记忆的背德快感,现在的他因为这一次次强烈共情,内心早已痛苦不堪。 【接下来还有几段。越后面的记忆,越接近当前的时间,同时你与对方的共情能力开始减弱,你将作为一个真正的旁观者来欣赏这些前段。】 【当然,你想立刻结束也可以。】 兔子正想说结束,可他转念又想到了还在等他回复的青柳彬光。 白鸠接下来的几段记忆,可能会出现另一个玩家北条鸢香,这才是他前往书店的真正目的。 如果运气好,他可能会像刚才那段记忆一样直接得知对方技能是什么,又或是知道一点其它系统外挂上的漏洞…… 兔子内心挣扎片刻,最终没有选择退出。 都已经看到这里了,不该随意放弃,而且系统也说了,共情能力会减弱…… ……再看一点,问题应该不大吧? …… 新的画面很快出现。 他们待在一辆电车内,他身上穿着日本社畜们常见的西装,拿着公文包,发型和警校、爆炸大楼前略有不同,变成了兔子在书店里看到的那样。 兔子猜测可能是记忆跳到了今年。 电车即将到站,白鸠起身,他身边的红发女人叫住他:“数月君,工作要小心。” 白鸠点点头:“我会注意的。这次没法送你回家,你路上也小心点。” “下周你还有时间吗?”红发女人发出邀请,“下周我还想约你一起出来看电影,还有一起去甜品店……” “有的。”白鸠笑着,“到时候我打电话给你。” 兔子认出这个红发女人就是当时差点被浅间安治绑架的女人。看他们刚刚的互动,这俩人八成成了男女朋友。 白鸠此时心情相当放松,可以说是这些记忆里,最轻松的时候了。 兔子可以理解,这个新女友长相更漂亮,性格更温柔——主要的是,她看他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像点缀着星星,里面装满爱意。 和那个穿越前那个作天作地使唤他的女友,完全不同。 白鸠和她告别后下电车,他一边出站,一边打开手机里的备忘录,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兔子察觉到他的心情很快低落下去。 不止如此,还有一点紧张和不安。 白鸠低头看向拉开的公文包,里面有名片和《名侦探今日子》第一卷,神情有点微妙,但很快平复下来。 他这是要去找北条鸢香了? 兔子庆幸自己刚刚没有随便退出,跟上白鸠的脚步。 他们离开车站,走了大约十分钟,来到一片低矮的居民区。日本房屋大多是这样的一户建,高层公寓那是有钱人住的。 白鸠正要走过拐角,忽然脚步一顿,侧身躲到一边,小心翼翼探出脑袋朝前张望。 不管性格如何,他这套动作,完全就是警察发现敌人时警惕的反应。 兔子仗着别人看不见碰不到,正大光明地向前看去。 他一眼看到了北条鸢香。 在她的面前,是一个推着一辆婴儿车的孕妇。 她牵着一条半人高的斗犬,似乎正在遛狗。孕妇戴着眼镜,看上去三十岁不到,她的手紧紧捏在婴儿车的扶手上,神色有些惊慌。 即便她很害怕,她还是用平和的商量语气说:“这位小姐,能不能请伱把狗拉走?” “没事,我的狗狗不咬人的,它只是看你孩子可爱,想和他玩而已。” 北条鸢香手里有狗绳,但根本没有拉紧收住,长绳在地上拖了两圈。 她的宠物斗犬仿佛为验证她的话,龇着牙,对孕妇和婴儿车连续吠叫数声。 那中气十足的声音,连隔着那么远的兔子都觉得害怕。孕妇更加惊慌,抓着婴儿车往后退,车内孩子被吵醒了,张开嘴哇哇大哭。 不知是不是这哭声刺激到了狗,这半人高的斗犬发出一声更响亮的吠叫,直接朝婴儿车扑了过去! 这可是高景观婴儿车,孩子就坐在前面,孕妇发出一声尖叫,抬脚就去踹狗;北条鸢香赶紧拉住狗绳,让她的爱犬避开了孕妇那着急之下的重重一脚。 孕妇没收好力,落空的一脚踩进旁边的排水沟里,腹部重重磕在墙上。她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捂着肚子缓缓倒了下去,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北条鸢香满脸不爽地白了她一眼:“活该,我都说了我的狗狗不咬人了。” 她弯下腰摸了摸宠物,检查了一下它的前爪,确定没问题后才重新站起身:“幸好我的狗狗没事,看在你是孕妇的份上,我这次就不骂你了。” “…………” 兔子目睹这一幕都傻了,没想到北条鸢香不讲理成这样。 他看了看站都站不起来的孕妇,又看向身边的白鸠。现在的他没法打电话,只能将救助对方的希望寄托在身为警察的白鸠数月身上。 然而,白鸠此时的脸色很奇怪。 兔子这时没有再次感知对方内心的真实情绪,共情能力的确减弱了。可从这样的表情,他也能猜到他心情非常糟糕。 这时,一阵音乐声响起。 兔子听到这熟悉的旋律,下意识顺着声音看去,就见北条鸢香一手仍然松松地牵着狗绳,另一手从她身边的爱心形包包里掏出了手机。 他认出了她的手机铃声。 那正是前几段记忆里,白鸠穿越前的女友,在车上播放的那首音乐。 难道…… 兔子不可置信地再次看向白鸠。 只见这位过去在女友面前当舔狗忍气吞声、现在有了个温柔体贴女友的穿越者,愣愣地看着北条鸢香离开的背影。 他脸上的表情,像是恐惧,像是憎恨,像是意外见到了某个不想见的人时的极度震惊。 用简洁的四个字概括就是—— 噩梦,重现。 …… 他们是一起穿的? 他们在现实里一起遭遇生命危险? 就在兔子纠结着这对现实里的男女朋友怎么一起穿了时,眼前的街道变为了一家咖啡店,白鸠和北条鸢香一起坐在角落里。 “为什么萩原死了?你没去救他?!” 北条鸢香突然爆发出的尖锐喊叫吓了所有人一跳。 咖啡店内其他人朝他们看来,还有人窃窃私语,白鸠陪着笑脸,小声劝道:“这是公共场合,你小声点……” “为什么不救?你不是有这个任务吗?” 察觉到别人的目光,北条鸢香音量小了点,仍然是咄咄逼人的态度。 “你该不会是酸他们比你帅,比你强,所以故意不去救的吧?”她眯起眼睛恶狠狠地问道。 “我没有!那……真的只是意外,下次……”白鸠辩解着。 他们两人,一个红方,一个路人,不同阵营的玩家间如果没有结盟,是可以说谎的,就像此时的白鸠。 兔子发现他说出这话时非常心虚,还有一点若有若无、仿佛在下一秒就消失的愧疚。 到底是前女友,她还真的说中了一半。 “你还想有下次?” 北条鸢香不可置信地一挑眉,“我警告你,另外四人一个不许出事,听到没有?不然我要你好看!” 在说话时,她的双眼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在两人对视数秒后,白鸠点了下头。 “……我知道了。” 兔子听到他的话,再看看对面北条鸢香的表情,哪怕现在共情力量几乎没有,他还是被气得脑壳疼。 这就是他不喜欢舔狗的原因——太窝囊了!他对独自把他拉扯大的亲妈都未必这么听话! 兔子在心里疯狂吐槽,而在下一秒,他注意到北条鸢香的动作。 她放在桌下的手动了动,系统弹窗从下方消失。白鸠因为桌子的遮挡一直没看见,而他站在一边,也直到刚刚才注意到。 ……她做了什么? “你真没用,本来我想着你们是同期,要是关系不错的话,现在就能把我介绍给他们……”北条鸢香理理头发,注意到白鸠放在桌上的手机:“手机挂件不错,女朋友给你买的?” 白鸠很小声很小声地嗯了一声。 “我过去也对我男朋友这么好,可惜了,他这次没一起来。”北条鸢香托着下巴叹了口气。 兔子愣住了。 白鸠早就认出了她。 可她……根本没有认出他。 兔子感觉到,白鸠那份若有若无的愧疚,在这一秒彻底消失了。 …… 【这是倒数第二幕。】 三头恶魔举起牌子。 兔子此时身处一个庭院里,白鸠和北条鸢香站在不远处。 白鸠依然是正装,但没有穿外套;而北条鸢香穿着轻薄的夏季裙子——她很漂亮,可在看到她的所作所为和性格后,兔子只想敬而远之。 “你对我做了什么?!” 白鸠的表情非常可怕,他几乎是咆哮着喊出这句话。 北条鸢香被吓得身体一抖,下一秒,她毫不客气地吼回去:“你凶什么凶,你敢这么做还有理了?” “你明明知道今年11月和12月就是他们两个出事的时候,竟然还想调去外地?你有把我的话放在眼里吗?” 她理了理头发,脸色里毫无愧疚:“不过我倒是好奇,你是怎么发现的?” “因为那是我好不容易的升职机会!” 白鸠大喊,因为过度激动,他脸颊都涨红了。 “你这种一生下来就享福的人,知道升职有多难吗?啊?!我之前熬了那么多夜晚,家都回不了,中途还进过医院,这次辛苦抓到的人最后还被公安抢走了!是上司见我可怜,特地把这个机会给我,结果——结果——” “——是‘我’自己拒绝了!!” 话到这里,白鸠真的哭了出来。 北条鸢香双手抱胸,一脸嫌恶的看着他的眼泪鼻涕。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稍微有点过分,她开口安慰道:“那又怎么样。升职的机会多了去了,只要你肯努力。” 白鸠抽着气,红着眼睛瞪她:“你到底做了什么?” “修改了一下你的意志罢了。” 北条鸢香难得安慰人,见他不领情,当场一个白眼翻过去:“我只是让你知道,世界上很多东西,比钱啊、权利啊、升职啊什么的重要多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她的系统面板。 兔子看清了她的id——傲慢。 “之前忘记介绍了,这就是我的技能,镜花水月。” “——我可以通过对视,去改变他人的意志。” “只要我一个眼神,就让懒惰的人007都甘之若饴,让漂亮情人在那些渣男眼里变成一坨臭不可闻的垃圾,让你这种满脑子只有上进的人,能为同期朋友,老实放弃自己的一切。”她瞥了他一眼,“但我没想到你竟然可以察觉到,你对升职的渴望就那么大吗?” “…………” 兔子在记忆里只能共情,没有感觉,可此时,他却觉得上面夏季毒辣的太阳,晒得他头脑发晕。 修改他人意志。 这是比读取记忆,读取他人内心想法,还要可怕的能力。 就拿火影举例,读记忆就是普通的情报人员(比如井野他爹)都能做的,而北条鸢香的修改意志,就是最强幻术别天神! 而且她这个还没cd,随时随地想用就用,毫无负担!她本人还压根不会为此愧疚!! 这个消息很重要。非常重要。 这是兔子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庆幸自己进入了这份记忆里。 如果……如果他和青柳彬光不知道她的技能,就直接跑到北条鸢香面前,那么…… 兔子后背发凉,他看向被修改意志、为救未来两个同期,而“自愿”放弃升职机会的白鸠。 这个id为嫉妒的男人,像是受刺激过了头,忽然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他看着北条鸢香,脸上突然绽开一抹谄媚的笑容。 “抱歉,鸢香,刚才是我对你太凶了点,我对你道歉!”他说,“既然你可以修改他人意志,那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在警视厅内,处理点人际关系?” 兔子再次被震撼住了。 他下意识想去唾弃这样脸都不要的舔狗行为,可一股寒意从大脑一直扩散到四肢,让他无法动弹。 从那些记忆里,他看出白鸠是个心眼极小,但又善于忍耐和伪装的人——要不是共情的能力,光看表情,他基本看不出他在不满。 他过去不反抗,是因为她的家世好;现在的他不反抗,是因为她的技能。 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为了利益,不得不一次又一次低头甚至是磕头……当这份不满堆积到极点,彻底爆发的时候,会变成什么样子? ———— 第一次写公主病,希望写出了那种让人血压升高的感觉。 第29章 哪里的卧底 港区,塔楼公寓。 兔子坐在沙发上,在他说完这段过于漫长的记忆后,天已经彻底黑了。 落地窗外的夜景相当美丽,他却毫无欣赏的兴致。他只想赶紧说完,然后立刻去休息,连饭都不想吃了,现在的他什么也吃不下去。 【在我退出记忆时,白鸠还站在原地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我在他的记忆里至少待了好几个小时,现实可能才过去几秒……我趁着他没反应过来,躲进了影子里。】 【但没等我出去,外面突然发生骚乱,警车和救护车都来了。我暂时不敢离开,一直等到那些人离去。】 【对了,白鸠的被动技能是可以听到别人的心声,我不知道那个‘随机’的概率有多大,他有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因为外面发生事故,是他没立刻回来的第一原因;而白鸠的被动技能,是第二个原因。 兔子不知道白鸠有没有发现他、会不会跟着他一路找上他们——在了解他们的为人后,他实在不敢放松警惕。 于是他就缩在商场外,一直到亲眼看到白鸠离开,才飞回窗口,又在厕所生生等了半个小时。 终于把所有事情讲完,兔子向后靠在沙发垫子上。 他看向青柳彬光,这位队友用手机打开的系统。屏幕光在那双眼睛上投映出一小片光影,看着那些内容的他,神色同样严肃。 像是察觉到目光,青柳彬光扭头看向兔子,神情恢复温和,起身道:“今天真是辛苦你了……你现在饿不饿?我去准备晚餐。” 他似乎还有很多话想问。 兔子理解队友的心情,如果两人立场交换,他肯定会拉着对方问东问西,可此时的他真的身心俱疲。 将那些记忆事无巨细地讲完,连北条鸢香穿越前怎么追星、白鸠穿越后找了个新女友,这些细节都全部写出来,彻底消耗完了他剩下的所有精力。 兔子疲惫地摆了摆手,下意识想开口回答,却又想起自己没法说话,只能在系统群聊里回复。 【不了,我想去休息……】 他连字都不想多打。 他真的太累了。 “……辛苦你了。” 青柳彬光见他这样没有强求,伸手扶起他:“我扶你去休息。” …… 终于结束了。 这是兔子躺在床上时唯一的想法。 在观看那一段段记忆、被迫一次又一次共情时,他想着怎么还不结束,可现在真的结束了,他反而…… 这次出去,他收获其实不小。 他知道了保护光环的漏洞(无法对原着人物起效),知道了另外两个玩家的id与技能(两个主动与一个被动),以及这两人的性格和穿越前的关系。 游戏开始几天就有这样大的收获,本该是件值得庆祝的事,可兔子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这次接触,和他预期的实在差太多太多了。 明明身体与精神疲惫到极点,可兔子就是一点睡意都没有,心里某块地方堵得慌,堵得一点发泄的地方都没有。 兔子扭过脖子,看向床头柜。那里放着一块三明治,这是青柳彬光刚才进来默默放下的。 他心里很沉重,还有一点……对隐瞒队友的愧疚。 其实,他并没有透露所有的记忆。北条鸢香自爆技能能力只是倒数第二幕,真正最后的那段记忆,他并没有告诉青柳彬光。 ——最后一幕,就是在书店里。 …… “这么蠢的人竟然也能是卧底,也就二五仔遍地的水厂能容得下她了吧?” 涂完口红的北条鸢香抿了抿嘴唇。 “你别太小看组……” “不对,哪怕是水厂,她待得也难,龙舌兰卡尔瓦多斯那样出场一集就没了的废物都有代号,她竟然没有……还不如早点被公安抓了,去给zero和景光打打下手,这样得到的消息说不定还能多点。” 她说着自己就笑出了声,然后她看向白鸠数月,随口问了一句—— “对了,她是哪里的卧底?” 穿越前和兔子是同乡、穿越后成了向樱花发过誓的日本警察的白鸠没有说话。 兔子感到他在心虚。 ——那是一种比眼睁睁看着萩原研二走向死亡时,还要强烈的心虚。 …… 内心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痛苦,因为再次想起这次记忆,再次爆发。 兔子感到喉咙很难受,可不管他怎么挣扎,始终无法发出一点声音。 人形的他还不如兔子的形态,叫不出来,更哭不出来。 他抬起手,如初次进入记忆时那样,颤抖地摸向了自己的脖子。 这次脖子上面空空荡荡的,离开记忆的他不止再次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并且又失去了脑袋,变回了那个恐怖诡异的无头人。 这次兔子的痛苦里,多了一份愤怒还有委屈。 为什么? 强烈的不甘笼罩心头,他呜咽着,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为什么那两个家伙……为什么那样的两个家伙,可以拥有正常的身体,拥有正常的生活,可以站在阳光下尽情呼吸。 ——而他,却变成这幅样子,连正大光明出现在其他人面前都不敢? 兔子没有忘记刚来到公寓时发生的事,他正为这样舒适的新住所高兴,直到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比透明的窗户更加清晰照应出他的样子,看着镜子里穿着实验服、脖子上飘荡着一团黑雾的无头人,兔子知道那是自己,可他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怪物!! “…………” 兔子努力地去平复心情,他抬手去碰戒指,系统弹窗和三头恶魔出现在他的面前。 失去说话能力的他只能在弹窗上一笔一划,以这样的方式,向自己的恶魔提出问题。 【所有玩家的阵营全是随机的吗?】 【不是所有,五人随机分配。】 三头恶魔举出牌子。 【两人例外。】 第30章 从今天开始做幕后黑手 在把兔子送回房间、又给他送去三明治后,青柳彬光前往厨房,开始准备自己今天的晚餐。 他在冰箱保鲜层拿出一盒今天早上买来的新鲜三文鱼,还顺手拿了半个切好的柠檬。 他拆开盒子,取出鱼放在吸水纸上,小心吸干水分后,把它们转移到干净的盘子里,在两面均匀地撒上海盐和黑胡椒,将盘子暂时放在一边。 做完这一切的青柳彬光擦了擦手,这时他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正对上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你怎么出来了?”他奇怪道。 “没事做,那些资料基本看完了。” 技能分身径直走过来,坐到岛台后的一张高脚椅上,扭头看向兔子紧闭的卧室门:“他受刺激了?” 因为分身是一回来就分出来,所以他并不知道兔子下午的经历。 “有点。” 青柳彬光光看那些叙述,就感到情况棘手,更别说是亲眼看到那些记忆的兔子了。 “另外两个玩家,比我之前预测的还要麻烦……” 青柳彬光取下砧板和小刀,将柠檬放上去切成薄片,又拿刀尖挑出上面的籽,扔到一边的厨余垃圾桶。 在做这些事时,他顺便把那些记忆里挑出比较重要的部分,说给自己的分身听。 青柳彬光很习惯这样,没有一点“我问我自己”的尴尬,他想从另一个自己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 他也不担心兔子会突然跑出来听到他说话,那种糟糕的状态不是装的;哪怕真出来,那也不要紧,他能解释是在自言自语。 兔子打字花了几个小时才讲清楚,而青柳彬光口述,只花了大概十分钟。 他把简单腌好的三文鱼端到燃气灶旁边,拿起平底锅放上,开火,加入一小块黄油,轻晃着化开后转中火,接着放入三文鱼。 “读取心声,修改意志……的确都是很麻烦的能力。”技能分身说,“尤其一个是被动技能。” “是啊。” 鱼皮逐渐烤出焦色,青柳彬光估摸着差不多了,将它小心翻到侧面。 系统没有把所有规则讲清楚,很多需要玩家自己摸索——就像保护光环,系统提过有特殊情况,而他在刚才才知道这个特殊情况指的是原着人物,或许还有其他。 但有些地方,系统又讲得很明白,比如它当时说的是【主动技能无法对队友或盟友起效】。 换成粗心的玩家,可能直接当成所有技能了,而青柳彬光对这点记得清清楚楚,对别人的被动技能更加上心。 “要尝试把他们控制到手里吗?”技能分身提议。 青柳彬光想了想:“很难。” 控制别人一段时间简单,只要控制住他们的欲望——对缺爱的人给出关爱,对贪财的人投以钱财,对爱护后代的人就以儿女去要挟。 但那只是短时间控制,毕竟人心会变化,喜好会随着时间改变或是变本加厉,迟早有失控的那天。 青柳彬光由于自己家庭特殊,他喜欢通过家庭去初步判断一个人的性格,北条鸢香如何他暂且不知,而白鸠数月的情况,兔子都告诉了他。 “首先是‘嫉妒’。” “他过去家庭不好,父亲殉职,母亲单独把他抚养长大,贫穷和别人对这份贫穷的看不起,早已成了他的心病。” “他会为母亲省钱的行为感到丢脸,被亲戚嘲笑时,感到羞耻和愤恨,毫无对母亲的心疼……” 青柳彬光看着锅里的鱼肉,换到另一边继续煎。 “这样的人,在穿越后有了更好的家庭条件,有了更有钱的父母,未必会愿意结束这个游戏。” 除了这点,青柳彬光还大致可以猜到,对方嘴里的“帮忙处理点人际关系”,指的到底是什么。 ——他会让北条鸢香,去修改警视厅里他看不顺眼的人的意志。 一个心眼小、报复心强的人,在自己淋了暴雨后,比起撑起伞去遮已经湿透的身体,他会更想去把别人的伞全撕了,让他们陪他一起倒霉,最好比他还要倒霉。 兔子在公文包里看到过白鸠数月的名片,他现在是警部补,年龄……根据那位同期殉职的萩原警官的年龄推算,大概是二十六岁。 二十六岁、上过大学和警校的警部补,那大概率是准职业组。 青柳彬光了解日本的职场风气,这里很多公司是终生雇佣制,要升职加薪不怎么看能力,更看年龄和资历,所以很多年轻人不愿意上进,因为努力根本没用。 而警察体系里,准职业组和非职业组就是这套模式,唯一的例外是职业组。如果白鸠是职业组,那他会升两级。 一个看到同期某次射击成绩更强都会不爽、拼命想上进却被制度死死限制,身边有这样可以快速升职的存在……他心里的嫉妒有多深,可想而知。 所以那些倒霉的警视厅警察,大半会是职业组的精英。 青柳彬光没闲到去同情他们,他在锅里加入几片柠檬,为自己的三文鱼晚餐增加一点香气。 “总之,白鸠就是一个地雷般的隐患。接着是另一个玩家‘傲慢’……” “她的技能相当恶心。”青柳彬光说到这里顿了顿:“而且,我讨厌傲慢的人。” 除了技能,他们两个在穿越前的关系以及目前的状态,同样让他惊讶。 一个没认出,另一个认出了,但没说出来; 一个想去救助某些原着人物,另一个因为她的这种态度和所作所为,好不容易升起的愧疚全部消失,甚至可能已经化为了更强烈的不满与厌恶。 青柳彬光想到这里,忽然又想起她要救的人里,似乎包含着两个在他目标内的公安卧底。 一个是波本威士忌,另一个是他的幼驯染,有着蓝色眼睛——兔子还是不知道这人的名字或代号,只有面容描述。 青柳彬光想到的问题,他的技能分身自然也想到了。 “看来你要面对的困难,比想象中的还要大。” 分身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的确如此。” 如果是目的和他冲突但没危险能力,或是有危险能力但和他没冲突,他都可以不放在心上,偏偏这个两者全占…… 青柳彬光叹了口气,将煎好的鱼夹出平底锅。 他对着盘子左右看了看,调整鱼的位置,摆出一个更美观的角度,放上装饰菜,最后撒上欧芹碎。 即使准备时间不够,他也想做令自己满意的料理。 青柳彬光把盘子放到岛台上,坐到技能分身的身边,拿起刀叉,开始享用这道刚烹调出的美味晚餐。 在兔子不在时,他吃饭一般不会说话。他静静吃着,而他的技能分身,就在旁边安静地看着他,还给他去倒了杯水。 青柳彬光心里同样一片平静。 目前揭露出的三个穿越者玩家的技能,一个比一个强大,可他只觉得麻烦,内心没有不甘,更没有觉得自己的技能弱小。 相反,这个技能,是他开始游戏以来,最满意的存在。 他目前的处境是很麻烦,让他生命倒计时的组织,立场对立的其他阵营玩家,看似好糊弄其实有私心会隐瞒他的队友……可是,还远远没到绝境的地步。 ——“……如果正面硬刚打不过,或是硬碰硬会有很大的损失,那就要避开其锋芒,以己之短攻彼之长是世界上最愚蠢的做法。” ——“躲在幕后,步步谋划,同样可以达成目的。” 青柳彬光再次感到喉咙发堵。 他赶紧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冰冷的水划过隐隐发疼的喉咙,嘴里的咸涩味道终于逐渐淡去。 现在的他不只是青柳彬光,还是阿尼赛特。 ——青柳彬光做不到的事,阿尼赛特一定可以做到。 第31章 伏特加:我被大哥抛弃了 这章上半部分取自原版。 ———— 周六晚上,八点。 在已经开始营业的酒吧里,琴酒坐在一张靠后的圆桌边。 他依然穿着黑色风衣,一头银色长发披散在身后,脸被帽子和过长的刘海半遮掩着。酒吧环境昏暗,旁人很难看清他的面容。 舞台上,美丽的女歌手在钢琴伴奏下歌唱,动人的歌声让在场人沉醉其中。 伏特加坐在琴酒旁边,端起自己的酒杯喝了一口。作为一群法外狂徒,他们完全不在意酒驾问题。 “又有新人要加入了,不知道这次会怎么样,听说是朗姆酒老大从东南亚那里……” 他说到一半,才发现旁边的琴酒压根就没听他说话,目光一直落在舞台上。 “你在欣赏音乐吗?的确,这位女歌手不止长得漂亮,歌声也这样令人陶醉。” 不只是那位女歌手,那个背对着他们弹琴的人,看背影同样是美人,棕灰色的长发松松绑成一把披在肩头,一抹祖母绿在发间若隐若现。 歌曲到了高潮部分,钢琴的旋律变得格外激昂,几乎盖住了歌手的声音。 琴酒取下嘴里的香烟,似乎想和伏特加说点什么。这时,他的口袋一阵震动,于是他又把烟放回嘴里,取出自己的手机。 伏特加开始小心留意琴酒的脸色。 虽然看不太清自家大哥的表情,可从香烟这样微微抖动的频率来看,他感到琴酒心情似乎不太好。 很多组织成员以为他的大哥是个冷酷的人,实则不然,其实平时的琴酒挺爱笑的。只是他不笑时能吓哭人,笑起来能直接把人吓到不敢哭。 在整个组织里,能和他气场上相比的,只有雪莉姐姐的男朋友黑麦威士忌。 不过可能是因为同类相斥,大哥对朗姆手下、他很反感的神秘主义者波本,都见过对方几次,而对莱伊,从对方加入组织以来,一面没见过…… 伏特加胡思乱想了一堆,等他回过神时,台上的女歌手已经下场去暂时休息了。他正要收回目光,却见到那位钢琴演奏者朝他们缓步走来。 对方果然如他预料的那样是个美人,看五官像是东欧那边的人种,皮肤白皙,身材高挑,脖颈上带着项链,一双浅棕色的眼睛像蜜糖一样带着甜腻笑意。 就是穿得比较保守,腰腹到腿部被完全遮挡住,连脚踝都看不到。 “有兴趣陪我喝一杯吗?” 对方在琴酒身边站定,口音带着点关西腔。 伏特加前一秒还在欣赏对方的姿容,听到这句话,惋惜对方运气不好,注定无功而返——再漂亮都没用,他大哥警惕心很强,根本不会和陌生女人发生什么。 琴酒抬眼看向她,银发下阴鸷的眼睛对上了那片浅棕色。 “哼……” 琴酒拿起桌上的一杯酒,朝着身边的空位前重重一放。随着他粗暴的动作,金箔在透明无色的酒液里浮沉飘荡。 见到琴酒的动作,伏特加一愣,这杯酒是他大哥进入酒吧后特地点的,但一直没喝,现在这样做…… 他偷偷再次去看棕灰色头发女人的面容,难道这是组织的一员?可他跟在大哥身边那么久,从没见过对方。 “坐吧,阿尼赛特。” 在这个酒名代号出口时,伏特加在他大哥的声音里,听出了极浓的不满与嘲讽之意。 而且这个代号很耳熟,伏特加可以肯定,自己绝对在其他地方听过。 对方好像完全没听出琴酒语气里的嘲讽,施施然地拉开椅子坐下。 她看了看眼前的酒,脸色无比嫌弃地推到一边,叫来服务员:“请给我一杯‘银色子弹’,就记在这位银发先生的账上。” 服务员看向琴酒,见他没有答应也没开口反对,就点点头离开了。 伏特加放下酒杯,借着脸上墨镜的遮挡,悄悄打量起对方,努力回忆到底在哪里听过。结果在下一秒,对方直接朝他看了过来。 “你就是伏特加?”她微笑着问。 阿尼赛特笑得亲切,而且是那种特别自然的笑。伏特加因为工作原因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对硬挤出来的笑和自然的笑,能一眼辨别出来。 他点点头,见琴酒没说话,大胆地主动拉开话题:“我以前没见过你。” 这里每张桌子间隔很远,再加上歌曲结束后重新陷入嘈杂,不用担心被人偷听。 “可我不止一次见过你。”阿尼赛特左手撑起下巴,对他的问题避开不答:“好像不管他去哪,都会带上你。” “那是当然,因为我对大哥忠心耿耿。”伏特加自豪道。 阿尼赛特略一点头,扭头看向琴酒:“那你跟女人约会时,他也会跟着?” 伏特加:“……?” 约会?像他大哥这种人,从不跟女人玩什么幼稚浪漫的约会,哪怕真约也会直接把对方约去坟地里! 伏特加正等着大哥反驳或嘲讽,没想到下一秒琴酒说的话,让他再次愣住。 “你先回去。不要随便对别人提起她。” 伏特加:“…………??” …… 琴酒看着小弟离开酒吧的背影,又看向身边伪装成女人造型的青柳彬光。 他拿起刚端上来的银色子弹鸡尾酒,没有直接喝,而是捏着杯柄,轻轻摇晃。在他坐下后,脚踝上的那个电子脚铐露了出来。 琴酒取下嘴里即将抽完的香烟,掐灭在烟灰缸里,又将沾有他痕迹的烟蒂回收。 伏特加是跟在他身边时间最长的成员,他大部分时候是信他的,可即便如此,他也从未透露半点青柳彬光的消息。 相貌、代号、年龄、性格、行事风格……连性别都没透露过。 谨慎是美德,对卧底的信息,他更会慎之又慎。 就像刚才,哪怕青柳彬光化妆成女人仅是图个乐子、想看他变脸好玩,他依然会替他按住身份,不会在伏特加面前揭露。 “你以后就是这幅样子?”琴酒收回视线。 “不出意外的话,就是这样。” 青柳彬光喝了一口银色子弹鸡尾酒,脖子上的变声器让他发出女性的嗓音。他放弃了关西腔,切换成更标准的日语。 “伱怎么认出我的?眼睛?还是语气?” “在你弹琴时就认出了。” 琴酒又点了根烟叼在嘴边,语气冷淡道:“那么聒噪的音乐,只有你弹得出来。” 第32章 忙碌的琴酒 在青柳彬光记忆里,就从没听琴酒夸过他的琴技,他像是没听到一样,放下手里的空酒杯。 “这两天你在做什么?”琴酒问道。 “购物,或在家待着……嗯,昨天下午去了一次米花,还有在看学生资料和课本……” 青柳彬光一边数一边说。 明天就要开学,他将以国际部音乐老师的身份前往港区中学入职。这还是他第一次当老师,自然得好好准备。 虽然他本身任务一堆,虽然这只是一个调查用的临时工作、他最多只待三个月,可他仍然想在那短暂的时间里,对学生好好负责。 听到后半句话,琴酒瞥了青柳彬光一眼,嘴角是冷淡的嘲笑:“你还真是悠哉。” “是什么身份,就好好做什么身份的事,不然可是会丢工作的。” 对这句别有所指的话,琴酒不置可否,他见青柳彬光喝完酒,推来椅子站起来;青柳彬光抹去自己在杯子上留下的痕迹,起身和他一起离开酒吧。 青柳彬光不能直接在组织其他人面前露脸,伪装后的造型和本体差异越大越好。这次出行,他完全变成女人的体态,身高也减了十二公分,刚到一米七。 琴酒注意到青柳彬光矮了一截,可他什么都没问,只是带着人来到停车的地方。 伏特加是独自离开的,保时捷356a安静地停在原位。 琴酒检查一遍周围,确定没问题后开门上车,青柳彬光也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上去,扣好安全带。 “那你这两天怎么样?” 车是比较私密的空间,两人终于可以比较自由地说话了。 “和以前一样。”琴酒说。 说完他发动汽车,保时捷缓缓驶动,黑色的车身悄无声息地融入黑夜里。 车内没有开灯,马路两边的路灯透过车窗,一晃一晃地照到身上,青柳彬光拿出手机看时间,现在是晚上八点十五分。 他没问要去哪里,也没特地提醒,他知道琴酒不会把他扔到不方便的地方。 车子一路向前开去,很快进入一条明亮的隧道,这时琴酒再次开口。 “老鼠的事,你打算怎么做?” 青柳彬光收起手机,手肘随意地撑在车窗上,说着半真半假的话:“你也太心急了,我才回来几天,效率怎么可能快过你和朗姆?” 这是谎言。 因为穿越者的透露,目前青柳彬光已经知道五个卧底(其中一个已死,还有一个不知道名字和代号)的部分信息。 可惜有系统的【剧情修改限制】在,他无法直接曝光他们的身份。 青柳彬光本身对卧底恶意不大,也没那么多空闲时间去把他们一个一个全部揪出来,只要随便一个都行。 就身份上,fbi卧底是他最好抓、也是最应该抓的,可时机不合适。 很多fbi的人知道他来了日本,如果他一到日本,fbi送入组织的卧底就暴露,他自己也会被怀疑。 “这里是日本,本土的公安警察调查组织的时间比fbi都长。而且在他死后,肯定会派新的卧底进来……” 青柳彬光像在和琴酒说话,也像在自言自语,声音越来越小,最终陷入沉默。 在那四人里,他更想抓出日本公安卧底。 抓本土卧底有利有弊。 劣势是这里也是对方背后势力大本营,这些卧底能调动的力量和影响力,远比那些外国卧底大; 优势同样是这个,他们动作越大,暴露的概率也越高。 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那两个日本公安卧底,是其他玩家——两个有麻烦能力的其他玩家——想帮助的对象。 青柳彬光很关注北条鸢香说的今年11月和12月,如果她没记错或兔子转述没有出错,那就意味着在漫画家笔下,会有重要的原着人物在这时间出事。 波本确定活到剧情开始,那么另一个卧底,会不会是出事的人之一? 青柳彬光轻轻叹了口气。 因为麻烦的技能,他得避免和她正面接触,可她知道的东西不少,又让他想去好好探究一番…… 旁边的琴酒不知道他沉默的真正原因:“不管是哪里的老鼠,想抓出都不是那么简单的。” 他没有嘲讽,而是提醒身边这个只有三个月生命的家伙。 不同于被送出去的青柳彬光,一直待在组织里的琴酒,显然更了解组织里的卧底。 为了更好地融入组织,那些老鼠的手段不比真正组织成员客气柔和,要在短短三个月内剥下他们的伪装,根本不是容易的事。 “你有什么建议?”青柳彬光直接问道。 “你可以同时去接组织的其他任务,不要死拧在找卧底这一件事上,然后把自己的命丢了。” 琴酒的话同样直白。 组织的要求只是证明能力,去完成组织的其他任务一样可以。 青柳彬光挑了下眉,用惊讶的目光看向琴酒;而琴酒压根没有看他,刚喝过酒的他非常遵守交通规则地直视前方。 “……那好,正好伱平时也忙,如果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我可以替你去完成。” 他笑了笑,同样看向前方:“你现在手上有没有这样的任务?” 车子离开隧道,四周的光亮骤减,两人再次被黑暗双双吞没。 “有几件。”琴酒说。 ……果然和以前一样忙。青柳彬光想起刚上车时琴酒的那个回答,那不是糊弄他,而是对现状的大实话。 “首先是一个作家。” 琴酒的脸大半埋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写的故事,可能映射了几个组织成员数年前犯下的罪行。” “……” 青柳彬光意识到了什么,不知不觉坐直身体。 “她的名字叫什么?” 第33章 琴酒:组织内斗莫挨卧底 “我没记。” 琴酒冷淡回答。他平时很忙,没闲到去记一个小作家的名字。 “那是谁被牵扯进去了?代号成员还是底层?”青柳彬光问道。 “都不是,是月影岛村长黑岩辰次和首富川岛英夫。” 琴酒对这两人倒还记得,描述起对方身份,又进行一句补充:“他们是靠组织才到了现在的位置。” 靠组织力量爬上不匹配的高位……青柳彬光若有所思:“就像我舅舅那样?” 组织里这样的人不少。毕竟光凭培养打手杀手,无法支撑一个犯罪组织长期存在,组织在政界和经济界都有人脉。 向上的人脉是保护伞,组织要提供大量资金去讨好,还要定时拿出合理的药物研究成果让他们满意——就是这些人的存在,让卧底所有的努力和牺牲付之东流; 向下的,就是组织自己培养推上去的人,比如代号是皮斯科的枡山宪三,比如刚成为议员的吞口重彦,再比如青柳彬光的舅舅。 “你舅舅现在可是身居要职,比他们能干多了。”琴酒冷笑道。 青柳彬光不怎么想听人夸他的这位抚养人,直接拉回话题:“那村长和首富干了什么?又是怎么被写到书里的?” “数年前,他们几人利用岛上一个钢琴家出国巡演的机会偷偷贩毒,组织本来对这些小勾当睁一眼闭一眼,没打算追究……直到几个月前一部小说的出版。” 琴酒看似冷酷,但对任务一向愿意去好好解释清楚,永远不会嫌麻烦。 “小说第一篇案件发生在某个小岛上,一个医生为报仇,接连杀害了过去让他父亲参与贩毒并将其灭口的岛上富豪、村长和前村长。” “除了名字不同,其他细节,灭口发生时间、几个作案者的身份、音乐家的经历家庭和死法,都和现实对得上,网络上已经有读者把小说和当年的案件联系起来了。” 青柳彬光听到这里,终于明白过来。 他这几天也在抽空阅读网络连载版的《名侦探今日子》,目前读到三分之一处。 花里胡哨的犯案手法记了一堆,但除了让女主失忆的一棍,没看到其他关于重要组织成员的描写,北条鸢香跳过了原着主线。 刚才他还奇怪,北条鸢香连新干线爆破都避开没写,为什么会大胆到写出组织成员的具体犯罪?原来,是她根本不知道那些是组织的人。 兔子在提到这起案件时,也没说和组织有关,看来是那位漫画家没画出来。 “其中一个看到网上讨论,查到被他们灭口的音乐家的确有个当年逃过一劫、现在刚成为医生的儿子,害怕下就找到组织说明情况。” 青柳彬光消化完这些话,“那个医生怎么样了?” “已经处理掉了。现在就看那个作家,到底是借鉴现实案件时碰巧找对了凶手,还是她真的知道内情……” 琴酒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处理掉一张废弃纸巾。 这是一件小事,一个小破岛的村长和首富在组织眼里根本不够看,在网上风波即将闹大时,他让莱伊去处理他们,让他们以不同方式“自杀”,并让莱伊顺便去调查那个作家。 那个作家住在东京港区,并且有一个弟弟在港区中学读书。琴酒想起青柳彬光正好也要去这个学校,打算把任务移交给他。 琴酒正打算开口说这件事,一阵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他。 青柳彬光同样听到铃声:“有邮件?你最好停下来再查看。” 平时都是让伏特加开车、没这种问题的琴酒看了眼后视镜,确定附近没有可疑车辆后,暂时把车停到路边。 青柳彬光看着琴酒拿出手机,没作死去看屏幕,抬头去看街边。 他认出这里离横须贺基地不远。 ……琴酒今天是让他回忆亲戚上瘾了?先是故意给他点的那杯酒,又是夸奖他舅舅……哦,不对,舅舅是他自己提的,这不赖琴酒……现在又把他带来这个海军基地。 在青柳彬光收回视线的同时,琴酒也收起手机。 他打量了一下琴酒:“又发生什么事了?……要不要我帮忙?” 青柳彬光对琴酒这种脸色太熟悉了,每当成员任务失败或是闹出什么麻烦事,他都是这种表情。 琴酒却是看着他:“朗姆盯上你了。” “……” 青柳彬光愣了一下,旋即笑了笑,满不在乎地道:“我还当是什么,没关系的,在我来日本前就猜到了。” “是戈德瓦塞尔……他故意这么做的。” 金箔酒(goldwasser),德文意为“黄金水”,是一种波兰与德国生产的草药利口酒,透明的酒液加入可食用的金箔。因为外形精致,会被一些爱酒者收藏。 刚才酒吧里,琴酒放在青柳彬光眼前的正是这种酒。同时,这也是组织三把手,组织在美国地区负责人,青柳彬光亲生父亲的代号。 …… 琴酒握着手机,感到心烦。 作为组织地位排行前十的高层成员,他很清楚二把手朗姆与三把手戈德瓦塞尔的明争暗斗。 论身份,这俩都是关系户中的关系户,戈德瓦塞尔的身份甚至更亲近点,那位先生根本不会为此指责,还乐得见到底下的大将互相斗争。 平时琴酒对他们间的矛盾毫无兴趣,偏偏这次把身边的人给…… “你不用这么担心。” 青柳彬光作为当事人,看上去反而有种事不关己的淡定。 “这次朗姆要查的是‘fbi探员青柳彬光’,而不是‘戈德瓦塞尔的儿子’。” 琴酒看向他,青柳彬光开始解释: “这些年组织在美国行动不少,好几个机构都在暗中调查。这次戈德瓦塞尔故意把我、一个fbi探员暗中来日本的消息传给朗姆,朗姆为确定fbi是否是为组织而来,肯定会派人调查。” 朗姆因为十几年羽田浩司案的失误,被组织首领从美国赶回日本,多年来他一直想重返美国,那里有更大的财富和力量。 “如果他找到fbi的人,那他就有了一个合适的契机回到那里。为达成这个目的,他会把手下最好的情报人员送到我身边。” “而我要做的,就是借此机会,反向收集朗姆新手下的情报。” 琴酒打断:“戈德瓦塞尔知道库拉索的能力。” “不,库拉索现在没空——半个月前,戈德瓦塞尔特地用任务把库拉索留在加拿大,急性子的朗姆只能派出新的得力手下。” “……” 对这种组织内斗、还不惜牵扯进一个组织送出的卧底的行为,琴酒格外刻薄地评价道: “你父亲还真是物尽其用。” “他向来如此,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的风格。” 青柳彬光语气依然平和:“来调查我的是谁?看你刚才收到邮件,应该是知道了,能请你告诉我吗?” “波本威士忌。” 琴酒像是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冷笑道:“一个讨厌的神秘主义者。” “…………” 青柳彬光听到这个代号,微微挑了下眉。 这还真是……瞌睡碰着枕头了? 第34章 红与黑的殊途 琴酒按灭即将燃尽的香烟,保时捷重新上路。 因为突然发来的这封邮件,他本就不好的心情,变得更糟糕。 琴酒扫了一眼身边的青柳彬光,只见这个今年来麻烦不断的家伙懒洋洋地靠在那里,唯有那双眼睛在黑暗里熠熠生光,犹如狩猎中的野狼。 到底是能被送出去的卧底,哪怕是熟悉他的琴酒,也只能根据直觉判断他现在心情不错,从表情上根本看不出分毫。 琴酒收回视线看向前方,根据周围的建筑,判断距离自己的目的地还有多远。 有种几重身份的青柳彬光很忙,他同样很忙。今晚他除了和青柳彬光碰面,还得去见一个刚得到代号、被朗姆看好的新人。 想到这里,琴酒没再提刚才的事,抓紧时间说另一个任务。 “第二个可以交给你的任务,是有个正在坐牢的家伙得去警告一下。” 青柳彬光坐直身体:“被抓进去却没立刻灭口……是组织推上去的官员?背景不错,还是他手里有很大的把柄?” 琴酒不奇怪青柳彬光一下子就能猜到:“是你父亲在日本的老朋友川尻。他原本有能力参加下届竞选,但在一年前被查到受贿,被判刑五年。” 青柳彬光单方面认识对方,当即反应道:“政敌干的?” “他的确受贿,数额不小,但证据是特搜部和他一个被政敌收买的手下伪造的。” 琴酒继续说:“组织原本已经收集到他们伪造的证明,胜诉概率很大,但你父亲劝他放弃,趁着这个机会抓住检察厅把柄,在出狱后的下届大选里增加胜率。” 青柳彬光很快明白了这么做的意义。 他认识川尻,也知道他去年进去了,当时他看过日本街头采访新闻,受访者基本认定川尻议员贪污是事实,觉得他活该,表示支持他的对手。 在这种时候,即便说出证据是伪造,正在气头上的民众也不会信,川尻议员本就低的声望会进一步下跌——从一个贪污者,变成一个明明贪污还利用手段逃脱制裁的小人,上位机会渺茫。 与其这样,不如进去服刑,以退为进。 等几年后再参加竞选,他那位政敌“恰巧”爆出更恶劣的丑闻,到时候再放出当年证据是对方伪造、川尻议员是因“冤罪”而入狱……这样能唤起民众的同情和拥护,胜率能比那时更大。 青柳彬光很快想明白的事,琴酒自然早就想清楚了,他冷笑道:“可惜,他一开始是老实进去了,在待了一年后,逐渐无法忍受牢里的枯燥生活。” “他企图联系公安,想要用知道的组织情报,换取早日出狱。” 这些关政治家的监狱条件比普通监狱好得多,可监狱到底是监狱,毫无自由可言。 监狱狱警里有组织的人,平时工作就是对他们保护并监视,如果发现他们有异常举动,会立刻报告组织。 青柳彬光有点理解,哪有恶人肯老实坐牢?他问道:“如果警告无效呢?” “直接处理。那个作家也是。”琴酒语气冷淡,直接把两个地位截然不同的任务目标并列,“已经得到了那位先生的许可。” 在他回答时,保时捷正好在一家僻静的街口停下。 “你可以回去了。”琴酒说。 青柳彬光看了看右边的酒吧:“你等会儿还有约?男人还是女人?” “男的。” 琴酒从口袋里摸出烟,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再次开口:“我给你调了一个临时手下,资料通过内网给你。” 青柳彬光解开安全带,随口问道:“代号是什么?” “龙舌兰。” 琴酒一边说,一边抽出车内的点烟器:“虽然有代号,但只是弃子,你可以随意使用他。在伱离开日本后,我会把他清理掉。” “是吗……那真是多谢了。” 青柳彬光的道谢真心实意,为了这两个任务,为了波本的消息,为了这默认他可以完成的信任,也为了最后这份意想不到的礼物。 他打开车门,回头对驾驶座上默默抽烟的琴酒露出微笑。 “晚安,琴酒。” …… 和琴酒分别后,青柳彬光没有立刻解除技能,独自一人走在夜路上。 压在他头顶的天空一片漆黑,唯有一轮残月高高悬挂,勉强带来一丝冷光。 但他心情不错,这次见面,他收获的东西远比想的要多。 两个正合他意的任务,一个卧底即将主动上门的情报,以及…… 【对,这个案子在原着里很重要,凶手是个漂亮的伪娘医生,在被柯南揭露后在他的面前自杀,从此改变了柯南以后的推理方式,很少再把犯人逼到穷途末路。】 “已经处理掉了。” 青柳彬光抬头看向那轮残月。 ——如何在系统的【剧情修改限制】下,去改变原着人物命运的办法。 那个想复仇的医生,本该是三年后、完成复仇才死去,他的死改变了变小的工藤新一;可现在,因为一个玩家的小说,导致组织现在就将他灭口。 同理还有龙舌兰。 兔子说过,他初来时攻击了在焚尸炉旁遇到的两个成员,同样的攻击让其中一人血肉模糊,而另一人毫发无损,这个人就是龙舌兰。 龙舌兰按照原着剧情,同样是三年后才死,所以在这个时间点,兔子无法像杀另一个一样直接杀了他。 可是,兔子又的的确确改变了他的命运。 青柳彬光了解组织作风,突发事件中一人死了另一人没事,活下来的那个必然得接受严苛的审讯……龙舌兰就这样变成弃子,从可以活到三年后,变成最多再活三个月。 果然是无法直接改变,但可以去间接推动……不过,为稳妥起见,还得再做一些试验才行…… 青柳彬光这样想着,走到一个路灯下。他站在那片圆形的光明中,看到有个人朝他走来。 那是一个背着吉他包的黑发青年,下巴上有一些没剃干净的胡子,眼底泛着浅浅的青黑色,脖子上带一根项链,尾端塞在衣服内,看不清挂饰是什么。 他整个人灰扑扑的,看上去颓废而虚弱。如果不是睁着眼睛,别人还会以为这家伙是从哪个墓地里刚挖出来的。 青柳彬光看到他的第一反应是这是个死人,第二反应是看向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是仿佛夕阳最后余晖照耀在土地上的棕红色。 他和青柳彬光擦肩而过,步态稳健地继续朝前走去。 青柳彬光站在路灯下,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朝自己来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看到对方走向那里,直到整个人被黑暗吞没,也没有回头。 第35章 物以类聚 港区,塔楼公寓。 当兔子醒来时,天已经再次黑了。 他不知道自己昨天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明明累到极点,就是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窗外透出一丝光亮,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他打开灯,屋内布置没有任何变化,整体温暖的色调,房门紧闭,桌上还放着那个三明治。 兔子翻了个身,拉紧身上的被子,伸手去拿手机,按亮屏幕去看时间。 现在是周日晚上八点三十五分——他在床上躺了近二十四小时。 系统图标一闪一闪的,兔子点进去,是群聊在闪烁,青柳彬光在早上九点、下午一点以及傍晚五点,询问他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起来。 就在这时,手机又震了一下。 【暴怒:晚饭已经准备好了,你起来了吗?】 …… 兔子来到客厅时,青柳彬光正把一个砂锅端上餐桌。 听到脚步声,他朝他看来,脸上带着明显的担心:“终于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已经好多了。】 兔子打开群聊回复,经过那么久的休息,他勉强平复完心情,他知道现在再着急都没用。 他走到桌边,看了看上面的菜——薄饼,肉串,汤……竟然还是罗宋汤? 这道菜是俄罗斯菜,但兔子过去尝过国内版本,酸甜的味道很合他的胃口。人形状态的他闻不到气味,但光凭菜的卖相,就知道味道肯定不错。 青柳彬光没拿手机,以戒指打开的系统弹窗漂浮在身边,那个有着多对翅膀的蛇形天使支撑着弹窗。 “那就赶紧坐下吧,你从昨天中午到现在都没吃什么东西。”青柳彬光转身去拿碗和盘子。 兔子早已饥肠辘辘,听到青柳彬光的话,迫不及待变成唯一可以进食的兔子状态。他跳到桌上,跑到装薄饼的盘子边。 青柳彬光拿好餐具回来,拉开椅子坐下。他用刀叉将饼切成更方便兔子食用的小块,还拿空碗盛了满满一碗罗宋汤。 “你这次睡那么久,是使用技能的后遗症吗?” 他一边将碗放到兔子面前,一边问道:“进入他人记忆是不同于瞬间移动的能力,可能会有更大的精神方面的损耗。” 【不是的。】 兔子风卷残云般地啃完几块薄饼,吃了一块汤里的酥烂炖牛肉,才抽空在群聊里打字:【是我昨晚失眠,到快天亮才睡着,所以就起来晚了。】 “失眠?”青柳彬光皱起眉,“难道昨天晚上你一直在想那两个玩家的事?” 【不全是,我还向系统问了点问题……】 兔子没有把昨天晚上的委屈和痛苦说出来。 他知道如果自己说了,青柳彬光肯定会安慰他,可他不想把那么大的负面情绪宣泄给无辜的队友,何况…… 兔子想起自己刚出来时,看到的青柳彬光的形象。 身上是轻便的浅色休闲服,长发没有扎起,自然披散在身后。明明是一副很休闲放松的居家打扮,偏偏在脚踝上,扣着那样一个耻辱而危险的电子脚铐。 ——青柳彬光的经历同样不好,技能威力又比他们三个差,他肯定也有不满的时候,可他从未对他发泄过。 “你问了什么?”青柳彬光问道。 兔子回过神,赶忙回答:【我向它查询了北条鸢香的被动技能。】 每个玩家只能询问三次,但北条鸢香主动技能过于可怕,再加上她本人性格又不安分,兔子毫不迟疑地用掉了其中一次机会,想确认她到底有多棘手。 青柳彬光闻言放下刀叉:“她的能力是什么?” 【是对主动技能的增幅。】 兔子没有把原话全背下来,用自己的话进行概述:【在她情绪强烈时,‘镜花水月’的威力会增强,可以打破防御,并让曾经中过技能但已经失效的人,再次受到影响。】 【这技能有一个缺陷,如果她情绪过于强烈,容易造成主动技能失控。失控时会发生什么,系统没说。】 “等于只要中过她技能一次,就一直有被她控制的风险?”青柳彬光直击重点。 兔子叹了口气,点了点脑袋。 青柳彬光沉默片刻,他看着弹窗上的描述,突然又问道:“那个‘防御’是什么意思?在她情绪稳定时,有办法可以抵御‘镜花水月’?” 兔子一愣,在他看描述时,根本没注意到这点。他连忙打开【解答】,点开【历史询问】那一栏,再次去看技能描述,这没有消耗他的次数。 【不清楚,系统描述里只提到‘防御’两字,没明说到底是什么。】 兔子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有点失落地抖了抖耳朵。 要是讲清楚,他们之后碰到北条鸢香,能暂时不怕她的技能了……这系统真是不安好心,给他们留下那么多需要自己去探索的高危东西。 他正郁闷着,眼前的盘子里忽然被放了肉块。 青柳彬光将肉从木串上取下,同样切成小块放入他的盘子里,安慰他道:“不要灰心,知道有办法能抵御,已经是好事了。” 说到这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再次皱起眉头。 “其实今天早上,我也搜过关于她的一些事。” 因为兔子一直在卧室,他不知道青柳彬光今天做过什么。 他好奇道:【那你看到了什么?】 “我去了最大的匿名论坛。”青柳彬光说,“日本人际交往很奇怪,在实名地方语气谦和礼貌,到了匿名版块,会变得非常阴阳怪气。” 这不止日本,全世界网民差不多都这样,他自己也在网上更口无遮拦…… 兔子在心里默默念叨,他没有说出口,因为这不是重点。 “之前在书店,那三个女生提到北条鸢香退学的事,我出于好奇就去搜索了,发现有疑似知情人发帖说了前因后果。” “她和一个女生为追星……好像是争谁适合出演男主?发生争执,还推了对方。另一个女孩是校霸,想联合别人给她点教训,结果被她反击,闹到最后,一起叫了家长。” “……” 通过白鸠的记忆,兔子知道北条鸢香追星,国内明星韩星都涉及,而且很真爱——哪怕是闹出负面新闻的男星,她仍然支持,大有“哪怕全世界与你为敌,我也爱你到底”的架势。 没想到来到这个游戏后,她同样如此。 如果是打击校霸、反抗校园暴力,那没什么问题……不,好像不对,明明是北田鸢香先动的手…… 兔子纠结起来,同时他的直觉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 果然,只听青柳彬光继续道: “北条鸢香的父亲脸部有伤,下颚合不上,说话很费劲,而那女生的父亲是能言善辩的议员。见面时,他嘲笑北条先生连道歉都说不清楚,就是个废人,难怪会教出这样不要脸面的女儿。” 哪怕是听叙述,兔子都感到不爽。 他可以肯定,实际情况肯定还要比这样单纯的叙述气人一百倍。如果他父亲被人这么说,不管打不打得过,他肯定要揍对方。 不过在气完后,兔子又有了不妙的预感。 北条鸢香为条宠物狗都可以去为难孕妇,在家人这么被人看不起时,她会做什么? “然后……” 青柳彬光的身体突然僵了一下。 但速度很快,可能只是短暂的一秒,他就接着往下说。 “在第二天,那个和她起争执的女生,从化学实验室偷了一整瓶硫酸……” “——在当天晚上吃饭时,正面泼在了坐在她对面的父亲的脸上。” “…………” 兔子又一次傻掉了。 如果说听北条鸢香在记忆里的话,只是让他血压蹭蹭上升;现在青柳彬光嘴里的这件事,让他仿佛被人突然扔进冰水,瞬间毛骨悚然。 【……是用了那个修改意志的技能?】他呆呆地问道。 “估计是吧。不然正常的儿女,是不会这样伤害自己父母的。” 青柳彬光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在《名侦探今日子》里,就有不少支持以血还血、同态复仇的情节,现在看来,这就是她自己的三观。” “如果有人招惹她,她不会有任何宽容,而是会以相当极端的方式,去报复对方,正好现在的她有着这种能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青柳彬光从口袋里摸出什么东西。 那是一根发绳,一抹熟悉的祖母绿色在上面晃荡。他将披散在肩膀的头发像以往那样扎成一团,才把后面的话补充完。 “傲慢和嫉妒,真是一对绝配。” 第36章 黑与黑的分歧 餐桌上一静。 青柳彬光用从技能分身那里传回的发绳绑好头发,同时理了理脑海中多出的记忆。 这是他技能最方便的地方,一人就可以兵分两路。 因为技能对兔子无法起效,青柳彬光只能让分身伪装后去和琴酒碰面(连电子脚铐都转移了过去),本体留在塔楼里。幸好记忆和感觉原原本本地传了回来,让他仿佛亲自去了一次。 技能分身喝过酒,青柳彬光感到嘴里残留着银色子弹的味道。他喝了点水,才重新拿起刀叉,看向再次兔子。 不同于为北条鸢香的所作所为再次陷入恐惧的队友,青柳彬光本人的心情,其实不错。 原本他在想怎么劝兔子去查北条鸢香的被动技能、不浪费自己的次数,没想到他主动这么做了。 早在兔子在病房内爆技能时,青柳彬光就发现系统解答的规则,玩家听别人说出技能,自己的提问次数不会被莫名消耗。 现在得加一条——兔子昨天通过读取了白鸠的记忆,直接知道了三种技能,晚上还能去查询,使用技能得知情报同样不会消耗次数。 至于北条鸢香…… 她的被动技能是增幅,没他原想的那么棘手,而且在普通状态下有防御的办法。根据发动条件和兔子描述的片段,青柳彬光有了几个猜想,接下来就是想办法去证实。 心情不错的青柳彬光往自己的盘子里夹了一块薄饼,取下肉串上的烤肉放上去,又看向兔子。 “要再来几块汤里的牛肉吗?我今天炖了一下午。” 兔子处在半自闭状态,没有打字,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青柳彬光给他加了几块牛肉,自己吃着主食薄饼裹烤肉,一边吃一边思量这次烤得有点久了,下次得注意控制时间。 兔子体型小,胃口同样小,他很快就吃完盘子的东西,青柳彬光问道:“你还要吗?” 兔子摇摇头:【不用,已经吃饱了。】 他耳朵抖了抖,身下半压着系统弹窗。忽然对着青柳彬光抬起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和他对视了。 青柳彬光看出兔子有话想说,耐心地等他开口。 【你现在的意志力是多少?】 青柳彬光没想到兔子会问这个,他打开【人物】界面,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值。 “100。” 从有这个数值开始,他就一直是100,没有降低或增加过。 青柳彬光答完,反应过来兔子问这个的原因。 “你的意志力下降了?” ———— 意志力。 游戏开始前系统说过,玩家可以提前退出游戏——意志力降到20,系统会询问是否退出;降到10以下,系统将强制玩家退出。 兔子刚进来时意志力是78,隔天早上是81,而现在…… 【我现在的意志力已经降到了63。】 这是昨晚兔子没睡好的原因之一。 如果降到20,他有机会提前退出游戏。能提前结束本该是好事,可兔子觉得把他们带入这种游戏的系统,根本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他们。 尤其系统说他们这些玩家是因为有生命危险才会被选中,现实里的身体是植物人状态。 一个是【生命危险】,一个是【意志力】……这两个词联系起来,总让人有种不祥的预感。 听到兔子说出数值,青柳彬光他放下手里的餐具,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看来那两个玩家的事给你造成的心理压力,比我想的还要大。” 青柳彬光注视着兔子的双眼,轻叹了口气,“……即使其他阵营的玩家是这样的存在,你仍然想转换阵营吗?” 兔子避开他的目光低下头,陷入沉默。 他不奇怪青柳彬光看出自己想离开黑方阵营,在相遇的第一天,他就表露出这个意向了。 在看到前几幕记忆、了解北条鸢香和白鸠数月的为人时,兔子的确迟疑过,担心其他阵营玩家道德水平堪忧。 可是,这次他了解到不只是他们,还有另一位红方玩家。 虽然他不知道她的名字或id,但他知道那个玩家是潜入组织的卧底,是个……会为了帮忙救人,才不幸踩进陷阱的好人。 好人不该被人拿枪指着,在另外两个玩家对她有恶意、可能会再次针对她时,他不想袖手旁观。哪怕他力量弱小,也想去帮对方。 尤其…… 兔子再次想起白鸠数月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心里某处沉甸甸的。 ——尤其是……她可能是自己国家的卧底。 兔子感到青柳彬光在看着他,他没有催他,耐心地等待他的回答。 可他没有说。 对着明确是外国人的青柳彬光,哪怕看上去再友善,这个真正的理由,兔子认为自己不该随便说出来。 “……如果想转换阵营,能试试其他方法。” 青柳彬光像是没察觉这种异样的沉默,给出意见:“不用去找其他玩家,可以试试去接触原着里的红方人物,比如工藤新一。” 听到他的话,兔子疑惑。 【现在工藤新一没有变小,在米花町待着,不像变成柯南后去满日本乱跑,你是在港区的学校当老师,要怎么接触?】 而且自己能用什么姿态去见对方?没有头的人形,还是兔子的形态? ……绝对会被当成怪物吧? 青柳彬光笑了笑:“其实今天我除了查看北条鸢香的消息,还在备课,毕竟明天就要开学了……校方给我发了学生的资料,又告诉我学校有一个交换生项目。” “港区中学和帝丹国中,每年会在各年级里挑中一个学生,去对方学校读一个学期。今年帝丹国中二年级的交换生人选,就是工藤新一。” “虽然我应聘的是国际部的音乐老师,但二年级那位老师身体不太好,有时需要别人代课,所以……” 青柳彬光对上兔子惊讶的目光。 “我们完全有合适的机会,去认识他。” ———— 晚餐结束,心情略有回复的兔子负责收拾餐桌,把脏碗和筷子放入洗碗机,然后和青柳彬光一起坐到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上在放新闻,接连好几条都是米花发生的案件。 青柳彬光对此不惊讶,早在美国时,他就听被调去日本的琴酒说米花治安不错,如果利用好了,可以合理掩盖一些组织的痕迹。 看了大概半个小时,兔子忽然碰了碰他:【我想泡澡,有浴盐吗?】 前几天兔子都是淋浴,没用浴缸,青柳彬光起身道:“有。我现在去给你放水,你回房间拿衣服吧。” 兔子现在身上仍穿着昨天的衣服,虽然没什么难闻的汗臭味,还是挺不卫生的。 青柳彬光正要离开,兔子又拉住他。 【……昨天我穿着这身脏衣服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床单都乱了,伱能不能帮我拿条新的出来?等我洗完澡去换。】 在整理备用品时,是青柳彬光一个人做的,所以兔子不知道那些东西放哪里。 “好。” 青柳彬光没提帮着换,先去了浴室。 …… 当青柳彬光放好洗澡水、拿好干净床单进入兔子房间时,兔子正好拿着睡衣出来。 “水放好了,浴盐在旁边架子上。”青柳彬光提醒,“另外有两种味道的香薰油和沐浴露,你想放也可以放。” 人形状态的兔子点了点脖子,离开卧室。 在兔子离开后,青柳彬光终于将目光投向床铺。 在他昨晚来送三明治时,床单铺得好好的,现在已经凌乱不堪。 有部分被拉扯下来,露出下面的床垫,边角绞成一团没有松开,像是曾被人用力攥在手里,上面还有明显的指甲刮过的痕迹。 能在这样的布料上留下痕迹,足以见得当事人心情有多愤恨痛苦。然而在刚才交流时,兔子没有透露出一点。 青柳彬光曾经听组织实验室的人员说过,兔子,是生物学上最能忍耐痛苦的动物之一。 ——因为声带不发达,即使摔骨折,即使摔坏内脏,即使种种痛苦累积到极点,也很难大喊出来,只能自己默默承受那些痛苦。 人形状态没有脑袋,无法发生声音,动物形态,还是这样声带不发达的动物…… 青柳彬光收回视线,像什么都没注意到一样,将干净的床单随手放在一边的椅子上,转身离开房间。 意志力…… 他在心里默念这个词。 因为青柳彬光自己意志力一直是100,他就没太关心这个。直到晚餐时兔子说出数值下降,他才意识到这个当时游戏系统特地提到了一句的数值,有多重要。 玩家在游戏里死了能复活,哪怕他再恶心其他玩家的技能,也无法杀了他们一劳永逸。 但他差点忘了——他们的确无法被杀死,却能提前退出游戏。 或许,他可以…… 青柳彬光正想着,远处的浴室内,突然传来一阵重物落地声,连带着很多瓶瓶罐罐砸落的声音。 他一惊,来不及细想,连忙朝那里跑去,一把将门推开。 只见浴室内雾气弥漫,镜子也附上一层水雾,兔子赤着身体独自缩在墙边,双手抱着手臂,整个人瑟瑟发抖。 “发生了什么?” 见没有敌袭,青柳彬光迷惑了。 他走过去蹲在兔子身边,想把他扶起。结果手一伸过去,兔子就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力气大到让人无法轻易挣脱,几乎每一根手指都在发抖。 面对青柳彬光的问题,兔子说不出一句话。 像在看到了什么及其可怕的东西。 见兔子暂时无法打字回答,青柳彬光只能用空闲的另一只手拉来浴巾给他遮挡重要部位,然后朝前方看去。 ——他只看到了满满一浴缸的水。 第37章 同事安室透 咕嘟。 咕嘟咕嘟。 他感到自己泡在一片冰冷的水中。 笼罩在上面的天是灰暗的,水不断从口鼻涌入气管与肺部,让他难以呼吸,窒息的痛苦让他拼命想挣扎。 然而不管他怎么努力,他的身体都像被什么东西死死箍住,无法动弹。 ——他很快就沉了下去。 “!!!” 兔子惊醒了。 灰色的天空与让人窒息的水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窗帘间隐约可见的晨光、柔软的床被,以及一只让他枕着的手掌。 可能是因为他动作幅度太大,睡在他身边的青柳彬光,也很快睁开眼睛。 他坐起身,长发如瀑布般滑落垂散在他身后,他抬起手摸了摸兔子毛茸茸的脑袋,浅棕色的眼里一片清明。 “怎么了?”青柳彬光看着他,眉头微皱。 兔子砰砰狂跳的心脏,渐渐恢复正常。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队友,后知后觉地回想起他们昨晚发生的事。 ——因为他看到装满水的浴缸出现应激反应,青柳彬光不放心他独自一人待着,就让他变成兔子的形态,两人一起睡了。 恢复冷静的兔子打开系统弹窗:【只是做了个噩梦……】 已经没事了。 兔子很想接着这么打上去,可他的两只短手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一个字符都打不出来。 他意识到又是【队友间无法说谎】的规则限制,赶紧换了个话题。 【没想到天已经亮了,那我们赶紧起来吧。今天你不是要去学校吗?开学第一天,你作为老师可千万不能迟到,给学生的印象就不好,说不定领导还要扣工资……】 青柳彬光定定地看着他。 兔子知道自己转移话题的水平很差劲,渐渐打不下去了,他的两只短手放下,不自在地搓了搓身下的系统弹窗和床单。 几秒后,青柳彬光移开视线。他翻身下床,将兔子从床上抱起:“我先送你回房间换衣服。” 兔子见他不再看他,正想松口气,结果听到他的话,瞬间变得更加尴尬。 因为昨晚他是脱掉脏衣服后才看到浴缸,然后整个人无法动弹、被队友扶着变回兔子形态。现在人形状态的他,连贴身衣物都没穿。 幸好他变的是种花黑兔,黑色兔毛可以掩盖此时羞耻涨红的脸色。 青柳彬光把兔子送回另一间卧室。他一关上门,兔子立刻变回人形,跑到衣柜前去找干净的衣服。 兔子以最快的速度套上裤子,在他拿起上衣时,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暂时关掉群聊,再次去看人物界面。 这一次,意志力变成了55。 ——和昨天相比,再次下降了。 兔子愣在原地。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 “衣服换好了吗?” 听到青柳彬光的声音,兔子回过神,连忙套好上衣,走过去开门。 青柳彬光同样换好了衣服,因为要去学校,他穿的是很正规的深棕色西装。他上下打量着兔子,微皱的眉终于松开。 “赶紧来吃早饭吧,吃完了我们去学校,今天早上简单点,就吃吐司和牛奶,晚上我再给你准备好吃的。” 看青柳彬光放松下来,本来想告诉他自己意志力再次下降的兔子,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半晌后,他答道:【好。】 只是一个噩梦罢了,兔子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或许等会儿他的意志力就会回复上去。 不想有点风吹草动就去找队友倾诉,他这段时间给他带来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 上午九点,港区中学。 学生们已经开始上课,上午没有任何课程的青柳彬光,在教务主任的带领下,开始初步了解学校。 这是东京都港区最好的中学,占地面积大,校园环境优美,设施完善,教师福利也不错,青柳彬光作为一个音乐老师都有一间独立办公室。 在参观校园期间,兔子没有陪同,选择留在办公室里。 青柳彬光跟在教务主任身后穿过走廊,他抬头看了看上面的班级名牌,又通过窗户,看到了坐在里面的年轻学生们。 日本校服种类比较单一,一般是女生是水手服或西装,男生是类似中山装或西装。 “我们学校升学率不错,这些孩子都非常努力。” 有点年纪的教务主任看了眼教室内,语气和蔼而骄傲,继续往前走去。 “除了升学,我们还有各式各样的社团活动,其中空手道部和棒球部在全国比赛上都拿到过奖项,游泳部过去也不错,可惜这几年不行了,过会儿我可以带你去室内游泳池看看。” “食堂有两层,对师生免费开放,这方面政府有补贴,不需要出钱。”教务主任继续道,“二楼只对国际部开放,会轮换做些外国料理,如果你吃不惯日本菜,可以去那里用餐。” “知道了,谢谢您。”青柳彬光点点头,提出问题:“可以打包回办公室吃吗?” 教务主任笑了笑:“当然可以。” 说完他顿了一下,用感慨的语气道:“在校董枡山先生推荐你时,说过你日语不错,没想到真的这么好,沟通起来完全没有障碍。” “毕竟我学了好几年。”青柳彬光说。 虽然组织目前在美国的势力越来越大,但根基仍在日本。他十岁时被带入组织,从那时起就开始学习,跟母语没差别了。 “我听枡山先生说,伱还会其他外语?” “俄语和意大利语都没问题。” “那真是不错。” 教务主任赞赏道,“我们学校和俄罗斯几所学校有交流合作,每年修学旅行都会去莫斯科,国际部也有不少俄罗斯孩子,你会俄语真的很好。” 港区中学国际部能细化成两种学生,一种是外国来的留学生,很多人日语不好,另一种是预计要去留学的日本学生,让他们提前了解国外的教学方式。 两人边说边来到三楼,这里是二年级班级所在的楼层。 青柳彬光知道工藤新一或许就在某个教室里,但没急着去找,和刚才一样跟在教务主任身后。 在他们经过教职工休息室时,门忽然从里面被拉开,一个有着金色短发、皮肤同样是小麦色、但比青柳彬光略深一度的年轻男人,走了出来。 他长相英俊,看到教务主任时明显愣了一下,接着打招呼道:“早上好,中岛主任,请问这位是……” 他说着就朝青柳彬光看了过来。 青柳彬光看着他明显的混血相貌,与那双紫灰色的眼睛。 “早上好,安室老师。”教务主任同样打了招呼,然后对青柳彬光介绍起来。 “这位是普通部的技术家政科老师,安室透。”他说,“他和你一样,是这学期刚入职的新老师。” 第38章 蛇与狼 上午9点24分,东京湾。 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行驶在彩虹大桥上,从台场方向驶向港区。 身穿正装的朗姆端坐在后排,嘴里咬着雪茄,一种香烟所没有的特殊香甜气味弥漫在车内。 他左眼没有瞳孔,是一只假眼,完好的右眼通过车窗看向外面的海景。 “嗡嗡……” 手机振动声响起,朗姆取出手机,查看新收到的邮件。 【目标人物已出现。——bourbon】 看到上面的信息,朗姆勾起嘴角,很快进行回复。 劳斯莱斯副驾驶座空着,前排只有一名司机。 司机大概二十出头,身材魁梧,有一双明显的下垂眼,浅色脏辫向后绑成一把,左耳上戴有两枚耳环。 他通过车内后视镜看到后排朗姆的表情,直接开口问道:“您看上去心情不错,是收到了什么好消息吗?” 朗姆早就习惯了这个心腹的多嘴,没觉得对方是在故意套话,随口回答道:“波本已经见到了那个fbi。” 听到这个代号,司机表情一僵,然后迅速垮了下去。 【小心去接近他,不要引起他的怀疑。——rum】 朗姆发完邮件后抬起头,见他的司机——宾加酒还是臭着张脸。 换成普通下属这样喜形于色,上司或许会为此不快,朗姆可没有这样的小心眼。相反,他更喜欢这种藏不住情绪的人,认为他们更容易看懂和控制。 不是能力够强就能快速往上爬,上位者的确喜欢属下能力强办事效率高,但同时也会去忌惮、怀疑他们。 这就是为什么头脑简单的宾加能成为朗姆的心腹,可以直接接触,而能力更强的波本,目前只能邮件或电话联络。 “他和你不一样,宾加。” 朗姆取下嘴里的雪茄,开口安抚,“你也很能干,可有时过于毛躁,更适合去当具有威胁力的打手,而不是一个不动声色获得消息的情报人员。” “……” 被组织里最急性子的上司评价毛躁的宾加酒,陷入沉默。 朗姆看出他脸色不对——这手下压根就不会表情管理——在心里叹了口气。 ……而且,哪怕是作为打手,你也打不过波本,更不适合去跟那个出身人质救援队、体能身手出色的精英fbi硬刚……… 出于上司对心腹的体贴,外加不想看到对方去送人头,朗姆没有把这句实话说出来,重新抬头看向窗外。 一栋临近海湾的高层塔楼公寓一晃而过,接着就是一片低矮的建筑。 宾加见朗姆不说话,自然也不吭声了。 他是做不到像琴酒或波本那样万事不动声色,可也不是傻子,知道什么时候得闭嘴。 在宾加识相的沉默中,朗姆思考起波本的任务,紧接着就联想起了远在美国的戈德瓦塞尔,原本还算平静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他和戈德瓦塞尔争斗十几年,性格严重不合。 他是急性子,想要达成什么巴不得立刻做到,而戈德瓦塞尔截然相反,为了目的,可以静静地去谋划几个月,甚至数年。 原本这种喜欢背后捅刀的恶心家伙只有一个,结果从十年前开始,戈德瓦塞尔的孩子——代号为“阿尼赛特”的二代成员,横空出世。 因为他们斗得厉害,那位先生允许戈德瓦塞尔对自己孩子身份进行最高保密,导致作为二把手的朗姆只知道对方代号,姓名、性别、年龄一样不知。 不过,虽然他没见过对方,但从去美国出差过的成员以及贝尔摩德那里,旁敲侧击得知了部分信息。 阿尼赛特出生早产,先天不足,是受身体限制才更喜欢待在幕后行动,和琴酒的关系不错。 不同于戈德瓦塞尔喜欢拿别人无法拒绝的东西去威逼利诱,阿尼赛特更擅长挑拨,去煽动他人的负面情绪达成自己目的。 哪怕没有矛盾,也会生生制造出矛盾,使原本可以合作的双方见面眼红,使原本的仇敌彻底不死不休——而他,就等着从他们的尸体上坐享其成。 “……” 朗姆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了几下。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想起阿尼赛特,他们过去十年间毫无交集,因为身份特殊,哪怕对方来日本,自己也没有资格去调动他。 朗姆深吸一口气,很快冷静下来。 从他因为羽田浩司案失手被赶回日本起,他就无时无刻不盼望着回到美国。 希望这次,波本可以给他带来好消息…… ———— 港区中学三楼。 三人站在教职工休息室门口。 刚离开房间的安室透听着教务主任介绍自己,目光一直落在在场的第三人,青柳彬光的身上。 他不怕引起对方注意,互相介绍时观察对方,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 从相貌上根本看不出亚裔的痕迹,他的日本血统可能只有四分之一,或者更少; 比自己高2公分左右,看体格肯定经过严格训练……毕竟是fbi人质救援队的现役成员,体能与武力上肯定不会弱。 无法确定现在身上是否携带武器,但看他这么热的天还穿长裤,以及大部分美国探员那傲慢的、喜欢把日本当自家乱搞的作风,估计是有的。 ——以家政老师身份登场的安室透,思考着和身份截然不符的事。 除了港区中学家政老师的身份,安室透还有另外两个身份。 一个,是公安警察降谷零;另一个,则是某跨国犯罪组织里,代号为波本的成员。 这次他来,是因为波本接到了任务。 皮斯科,真名枡山宪三,他作为汽车集团董事长也是这庞大组织里的一员,目前正在努力发展海外业务。 在朗姆的命令下,皮斯科有意和fbi官员交好,以此去探听组织内是否有fbi卧底。不久前,其中一人告诉皮斯科,fbi派人来日本调查一些事情,还让他帮忙准备身份。皮斯科表面答应,然后转告朗姆。 朗姆通过皮斯科拿到了这第一手的情报,转头就让波本过来调查。 “安室君,这位是从美国来的青柳彬光君,他是国际部的音乐老师。” 安室透微微点头,他早就把朗姆给他的资料背熟了。 青柳彬光不只是一个fbi,他的身份很麻烦,他舅舅是美国联邦最高法院九位大法官之一,和现任横须贺基地司令马克·斯宾塞关系不错。 哪怕是急性子的朗姆都特地提醒,除非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动用武力,以免引起高层追查。 这个任务很麻烦,但安室透并不排斥。 一个外国情报部门的人莫名跑到日本来当老师。哪怕没有组织任务,作为公安警察的他,也该尝试去接触对方,弄清对方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你好,我是青柳彬光。” 在安室透思考时,青柳彬光率先伸出手。资料里显示他是左撇子,现在伸出的的确也是左手。 安室透看到伸到眼前的手,转动视线,再次和那双眼睛对视了。 在那一瞬间,或许是因为背对阳光的缘故,青柳彬光那双浅色的眼睛,呈现出更暗沉阴郁的棕色。 ——就像狼一样,带着让人后背汗毛倒立的锐利锋芒。 可仅仅只有一秒不到,在青柳彬光为方便握手而向前走了几步后,那种令人感到威胁的压迫感就消失了,一切仿佛错觉。 安室透露出微笑,若无其事地也伸出左手。 “幸会,我是安室透,很高兴见到你。” 两人的手轻轻握了握,摸到了一手练枪练出来的老茧的安室透,很快就松开。 第39章 接触主角的方式 “终于放学了。” “不知道小卖部还有没有炒面面包?” “赶快去操场,再不去部长又要罚我们跑圈了……” “我们过会儿去吃拉面吧,我跟我家里说了今天晚上不回去吃饭。” 随着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港区中学再次变得热闹起来。 日本大部分中小学往往下午三点多就放学了,有社团活动的去参加社团活动,没有的就三三俩俩一起回家。 国际部在五楼,虽然教学风格不同,但上学放学时间一致。青柳彬光离开办公室时,正好看到隔壁班级的几个学生拎着书包走出教室。 “青柳老师。” 其中一个浅金头发灰色眼眸的白人女孩也看到了青柳彬光,和他用俄语打招呼。 青柳彬光朝她们走过去,同时朝教室内扫了一眼,这个班级大多是外国留学生,日常以英语或俄语交流。 他没看到自己要找的,开口问道:“你们有没有看到兔子?” “那只黑色宠物兔吗?”灰眸女孩笑着,“我刚才看到拉布伦切娃抱着它,她下午要参加田径部的社团活动,现在可能在体育馆那边。” “谢谢。” 青柳彬光表达谢意,告别她们后,前往教学楼左侧的体育馆。 …… 转眼已经开学两周了。 教师工作远比fbi或组织轻松,青柳彬光作为非文化课老师,上课自由度很高,可以按课本教学生吹竖笛或教唱歌,也可以放音乐类电影。 在上课以外的时间,他大多待在办公室里,午饭打包回来,不会在食堂和同事一起,晚上的聚会更是一次都没有参与。 日本职场注重社交,多次不参加聚会容易被排挤,不过青柳彬光不在意。 他很清楚,如果遵从这里规矩,要求只会越来越多,如果从一开始就按自己心意办事,他们反而会主动找理由替他解释——外国人的身份,有时真的很好用。 他按部就班地过着普通教师的生活,而和他同行的兔子,日子就精彩多了。 青柳彬光很快来到体育馆一楼的更衣室附近,他抄了近道,比那个带走兔子的女生还要早到一步。 他远远就听到笑闹声,几个女生说说笑笑地走来,为首的那个俄罗斯女孩怀里抱着的正是一只黑兔。 看到黑色兔毛间隐约透出的红色与不断抖动的耳朵,青柳彬光有点无奈。 有时上课时,他会把兔子一起带去教室,不少学生对兔子好奇会来围观。 兔子不愧对他的id“色欲”,男生要抱他避之唯恐不及,仿佛他们手上沾满病菌,换成女生,尤其是漂亮身材好的女生,他很享受她们的抚摸和拥抱。 只不过,他是有色心,但是…… 眼看那几个女生离女更衣室越来越近,察觉到自己要去哪里的兔子,身体逐渐僵硬,耳朵都不抖了。 在离门还有几步路时,更是开始奋力挣扎。 看完这一幕的青柳彬光,默默补充完后半句—— 但是,他没那个色胆。 ———— 兔子这两周的生活过得比较放松。 他很喜欢校园,这里布置是没有塔楼内那么精致舒服,可更加热闹,让他暂时忘记了游戏的烦恼,有种回到正常生活的感觉。 中午的饭菜没有青柳彬光本人做的好吃,但味道也还行; 一些学生会在下课后来摸摸他,这个年纪熊孩子不多,有几个长得很好看,发育也好,他完全不介意、甚至很喜欢被她们抱着撸。 可是…… 被俄罗斯女孩拥在怀里的兔子,看着近在咫尺的女更衣室,浑身的兔毛几乎要炸开。 可是,跟去女更衣室什么的,还是超越他心理底线了! 他是喜欢涩涩,也yy过一些不好的事,可脑补和现实得分清楚,真去女更衣室看人——还是未成年人——换衣服,他特马就是变态了!! 兔子开始奋力挣扎,想要从怀里逃出,却被死死抱住。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闭上眼睛时,青柳彬光从拐角走出。 “我的兔子在你这里吗?” “青柳老师!” 感到俄罗斯女孩的手放松,兔子赶紧从她怀里跳下,朝着远离女更衣室的方向狂奔,青柳彬光眼疾手快地一把将他接住。 “抱歉,我只是看它独自待在走廊上,担心它等会儿会被路过的学生踩到,才把它带在身边。” 女孩一边说,一边恋恋不舍地看向兔子。 听到她所使用的人称代词,兔子僵了一下,可没有说什么。 在青柳彬光把他放到肩膀后,他立刻躲到了那头垂下的长发间。 “没事,我没责怪你,谢谢你在这期间照顾他。你很喜欢他吗?” 兔子隔着头发,看到俄罗斯女孩脸上的灿烂笑容:“喜欢。它好容易害羞,真的好可爱。” 青柳彬光笑了笑,抬起手摸摸兔子的后背,小心安抚着他:“如果没事那我先走了,社团活动要加油。” “好的,青柳老师,明天见!” “明天见。” 青柳彬光微微点头,转身朝体育馆出口走去。 他不急着赶路,步速不快。兔子听到那几个女生在后面议论“他长得好帅”“有女朋友了吗”……直到听不见后,才从发间钻出。 【色欲:幸好你救了我,不然我就要被带进去了。】 青柳彬光看到他弹窗上的话,用手机打开系统群聊对他回复。 【暴怒:我以为以你的id,会很乐意发生这种事?】 【色欲:别吧,那是因为她们觉得我是真兔子才乐意我进去的,如果知道我是个人、还是个成年男人,肯定要把我打出去……】 他看柯南,就觉得柯南变小后和小兰洗澡不合适。他看不惯那种行为,自己自然也不会去做。 兔子跟着青柳彬光回到教学楼二楼,在图书馆门口站定。从开学第二天起,他们每隔三天就会来这里一次。 【色欲:你的办法真的有用吗?】 青柳彬光右手拉开门,进入图书馆。学校的图书馆会在6点左右才关,为了方便有社团活动的学生来借还书。 他们一进去,就看到了独自坐在一张靠窗长桌边看书的少年。 少年穿着不同于港区中学的校服,有一种和周围格格不入的气息,他就是作为交换生而来的工藤新一。 【暴怒:我不确定,这次只是尝试一下,失败了也不会有影响。】 青柳彬光回复完,将手机暂时收回口袋,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本《福尔摩斯探案集》,走向图书馆管理员。 “伱好,我来还书。” 兔子看了看脸颊微红的管理员小姐姐,又扭头去看不远处的工藤新一,他看得出他表情怏怏的,好像对什么都没兴趣。 由于两周下来没有代课机会,他们两个黑方玩家在商量后,打算以其他方式去接触这位纯红的男主角。 兔子考虑要不要先去找阿笠博士,而青柳彬光给出的计划是——表露出对推理小说的热爱,让工藤新一为了相同爱好主动来结识他们。 ……这真的能成功吗? 平时比较信任队友的兔子开始怀疑。 第40章 猎人与猎物 图书管理员是个年轻女性,在青柳彬光第一次来图书馆、和她商量后,她就允许他带兔子进来。 她接过书,拿起扫描仪扫了下书后的条码:“青柳老师,你看书的速度好快……接下来你还是要借福尔摩斯吗?” 听到她的话,青柳彬光露出微笑,同时感到后面一道视线朝他投来。 他从容地点了点头。 “是的。” …… 目前在港区中学里,青柳彬光有三个需要接触的目标。 第一个是追踪普拉米亚的俄罗斯民间武装团队成员的女儿,国际部二年级学生拉布伦切娃。 她父亲是普通成员,可她的姑姑就是那个团队的领头人艾蕾妮卡。 这个问题不大,青柳彬光是她老师,通过音乐课和她自然接触了。 第二个是安室透。 这个来自日本公安的卧底,不管是身份还是自身能力,都是个棘手的人物。 但问题也不大。 有句话叫最高端的猎手会以猎物的身份出现,其实是有点道理的。 对警惕心比普通人强得多的卧底,如果去主动接近,必然会引起对方警觉; 但反过来,如果身上有他们感兴趣的东西,引他们主动过来,那份警惕心就会略有降低——因为他们觉得主导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正好现在安室透手上有调查自己的任务,还是二把手朗姆给的,他必然会非常上心。 他们该怎么接触、怎么熟悉、怎么熟到他在他面前不设防,这是安室透要去考虑的事,青柳彬光只要等他主动过来就行。 琴酒有时看青柳彬光不顺眼,就是因为他这份懒散和被动——只要别人出力了,他会平躺撒手不管,不想自己去动脑子了。 目前除了第一天相遇,后面十几天他们都没见过。这期间,青柳彬光也没发现有人跟踪、家里被人潜入或办公室内被偷偷安装窃听器或摄像头。 安室透没急,青柳彬光就更不急了,只提醒过兔子一句“波本也在这个学校调查”。 他并不担心安室透会在兔子面前扒掉他的fbi身份。 第一,卧底不会把手中任务和目标姓名时刻挂嘴边,哪怕打电话,都会用暗语,直接说那是联络人容易犯的错,能潜下去的卧底没那么无脑; 第二,兔子本身有方便跟踪和偷听的能力,可只有人形状态才能用,以他的性格,不会在人那么多的学校变回人形去使用。 第三…… 青柳彬光发现,兔子有点怕安室透,根本不敢随意出现在对方附近。 至于最后一个目标,就是工藤新一。 对这个漫画家笔下的主角,青柳彬光没有轻举妄动,但也决定主动做点什么。 他考虑过让龙舌兰开车把二年级音乐老师撞进医院,让他有机会去代课。但安室透在,他可能从车祸这种组织惯用手法看出什么,只能放弃。 于是在开学第一天的夜里,青柳彬光和兔子在餐桌上,再次讨论起这个十四岁少年,尝试得到更多信息。 工藤新一的父亲是知名推理小说家工藤优作,母亲是轰动一时的女演员工藤有希子——这对夫妇是世界名人,网络资料一大把。 他喜欢的女生是青梅竹马毛利兰,准岳父母一个是前警察现侦探,一个是从未败诉过的大律师。 青柳彬光自己在大学学的就是法律,他记下那位律师的名字,继续询问:“他朋友有多少?” 亲情和爱情差不多了解了,友情方面如何? 【铃木园子,她和小兰关系也不错。她和工藤新一有点像损友。】 【小学里的少年侦探团,关西同为高中生侦探的服部平次,服部可是第一个自己揭穿柯南身份的,接着是警视厅里……】 青柳彬光看到这里,暂时打断兔子:“我想问的是,现在还没变小的他,身边有比较亲近的男性朋友吗?” 为怕兔子不理解,他补充道:“这个年纪的男孩,会开始讨论周围的漂亮女生,但平时更多还是和其他男生一起玩。” 看兔子的描述,几个小学生和服部平次都是工藤新一变小后认识的,现在的他身边有类似的朋友吗? 因为吃可丽饼而满嘴巧克力酱的兔子沉思片刻,摇了摇头。 【不清楚。】 【在他变小后,他身边男性朋友是小学生圆谷光彦和小岛元太,他们经常被阿笠博士一起带出去玩。之后和他推理水平差不多的服部平次上门挑战,柯南第一次变大,也是第一次结交其他高中生侦探。】 【原着主角毕竟是江户川柯南,工藤新一出场不多,少数几次变回原来的身体,基本都在小兰那里,没有提过他初中、高中时期的男性友人。】 兔子飞快打字,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幽幽叹了口气。 【我对一集动画原创印象很深,他看小孩独自玩游戏,马上判断出对方是独生子,因为他自己也是这样,玩侦探游戏时都是一人,没朋友,也没兄弟姐妹,不得不同时扮演侦探和犯人。】 青柳彬光奇怪道:“独生子竟然是这样的?” 【不全是,我就是独生,小时候就没……也可能是我记不得了。】 兔子抽出桌上的湿纸巾擦嘴,因为纸巾太大,直接变成了擦脸。 擦完后,他放下脏掉的纸巾,继续写道:【而且我记得小兰对推理小说兴趣不大,他们约会时新一向她科普福尔摩斯,她还有点不耐烦……】 竟然在约会时讲这个,有兴趣才是见鬼了……青柳彬光在心里默默记下“工藤新一可能情商不太高”这点。 …… 图书馆内,青柳彬光从管理员手里接过新一册的《福尔摩斯探案集》,取出最后一页登记名字的借阅卡。 【喜欢推理小说的人多了去了,他未必会过来……要不你以老师的身份去主动关心他一下,问问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兔子在他肩膀上给出建议。 青柳彬光拿起旁边的水笔,暂时没有回复兔子。 他对安室透没有主动接近,对未来会成为名侦探的工藤新一,也不想表现得太热情引起怀疑,还是想让对方主动。 根据兔子的描述,以及观察到的工藤新一近况,青柳彬光判断他最近比较孤独。 父母去美国,他又没有兄弟姐妹;喜欢的女孩和朋友都在原来学校,作为交换生的他,在二年级这已经结成一个个小团队的环境里,暂时没找到新朋友。 ——工藤新一目前所在的班级,正好是北条鸢香弟弟的班,她弟弟也是中学二年级,在那个班里是领头的存在。 青柳彬光不知道是不是北条鸢香对她弟弟说过什么,有次下课他故意经过他们班级时,工藤新一不在,只听到北条在那里讨论着工藤新一,话里话外都是对他的不喜欢。 港区中学校风严格,直接动手的暴力不多,但集体抱团去排挤一个外来者的冷暴力,却是不少的。 考虑到工藤新一并不是内向的人,在这种环境下,他不会自闭,而是有两种选择:下课后立刻回米花,去和熟悉的人待在一起缓解心情;或是…… 在这新环境里,努力去结交班级以外的新朋友。 青柳彬光低下头,在那借阅卡那些名字后,写下一个a·a。 ……他是那么考虑的。但在人心的把握上,他水平只能说一般,他自己也不能确定到底能不能成功。 “那个……” 这个时候,青柳彬光身后传来了一个少年的声音。 一人一兔一起回头,只见工藤新一同样拿着一本推理小说,眼睛闪闪发亮地看着他们。 “你也喜欢福尔摩斯吗?” ———— 现在的新一:喜欢福尔摩斯的不会有坏人! 未来的柯南:……这些年的信任,终究是错付了!!! 第41章 事件的前奏 下午时分,阳光正好。 图书馆内能远远地听到楼下操场的喧嚣,室内却非常安静。 年仅十四岁的工藤新一,拿着一本他最喜欢的福尔摩斯,主动向眼前比他大了近十岁的青年老师搭讪。 …… 工藤新一偷偷观察这个长头发的外国老师好几天了。 受父亲影响,他从小学起就开始读各种推理小说,其中最喜欢福尔摩斯系列,反复阅读多遍,都快盘出包浆。 他对这份爱好乐在其中,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是比较小众的爱好,他没几个可以一起讨论的对象。 邻居阿笠博士不怎么看小说,青梅竹马毛利兰、另一个发小铃木园子、小学和初中里一起踢球的其他男生,他们对推理没什么兴趣。 原本还有父母在,他们最支持他这个爱好,但他们前不久移居美国,只每隔几天给他打电话询问近况。 于是工藤新一想试试能不能在新学校里找到同好。 本来,他看好班里一个姓北条的男生。 看姓名和相貌,对方极有可能是《名侦探今日子》作者的弟弟,作者北条鸢香曾在个人网站上提过她弟弟的名字和年龄。 然而现实让工藤新一失望,北条不止不喜欢推理,还很讨厌他,其态度甚至影响到班里其他人,开学两周,他在班里一个说得上话的人也没有。 在一周前,他家保姆请了假,说家里孩子身体不舒服。工藤新一没有因一入职就请长假而开除她,还告诉她不用担心,可以等照顾好孩子再回来。 家里没人,小兰又得参加社团活动傍晚才结束,工藤新一不急着回米花,放学后会去图书馆待着,看一些家里没有的外文原版,同时关注有没有人来借推理小说。 ——他就这样注意到了几次来借福尔摩斯的青柳彬光。 在班级里,他就听过他的名字,男生会讨论哪个女老师漂亮,女生同样会关注哪个男老师长得帅,家政课的安室老师和他,多次被她们提起。 “你也喜欢福尔摩斯吗?” 问出这个问题的工藤新一手里抓着英文原版的福尔摩斯。 在这本书的借阅卡的最后一栏,写着一个简写的名字a.a,借阅时间正好就在几天前。 青柳彬光,罗马发音aoyagi akimitsu,缩写就是a·a。 “喜欢。” 在工藤新一略紧张的等待里,他看到眼前的青柳彬光露出微笑。 …… 因为在图书馆内聊天会打扰别人,工藤新一把书放回去,和办理好新的借阅手续的青柳彬光一起离开。 “青柳老师,你最喜欢哪本推理小说?最喜欢哪位侦探?喜欢本格推理还是社会派?” 他们一边走一边聊,好不容易遇到个兴趣爱好相同的人,工藤新一难掩兴奋,一口气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我喜欢的侦探是波洛,最喜欢的推理小说是阿加莎女士的《帷幕》和《abc谋杀案》。” 青柳彬光顿了一下,继续道: “两种流派各有长处,本格注重解密,寻找犯人和作案的手法,社会派……这好像就是从日本兴起的流派?往往很早揭露凶手,后续讲述他或她作案的动机和心态,更着重刻画人性。” “社会派推理我最喜欢《恶意》,里面的反转相当惊人。” 工藤新一听完,接着问道:“那你最喜欢福尔摩斯里的哪个故事?” 青柳彬光没奇怪他突然转向福尔摩斯,想了想后说:“目前喜欢《巴斯克维尔的猎犬》,福尔摩斯系列我才刚看,后续或许会有更喜欢的……我一个朋友倒是把全集都看完了。” “那他最喜欢哪个案件?”工藤新一好奇道。 青柳彬光想都不想直接答道:“《五个桔核》。” “诶?!” 工藤新一眼睛都睁大了,不可思议地道:“那可是福尔摩斯少有的失败案子,他怎么……” 即使是强如福尔摩斯,也有不擅长的区域——天文和政治。他很快弄清案件的来龙去脉,却没料到对方出手那么迅速,最终没能保护好委托人。 “就是因为那是福尔摩斯罕见的失败。” 青柳彬光走下楼梯,抬手扶稳肩膀上的那只黑色兔子。 “他这个人怎么说呢……他本身很佩服福尔摩斯的能力,觉得他是非常厉害的侦探,但也因此,他更希望看到他的失败,确定他不是无所不能的。” 青柳彬光无奈地笑着:“你可以理解为,他是福尔摩斯的头号黑粉。” 作为终极真爱粉的工藤新一:“……” 更喜欢看到侦探失败……难道青柳老师的这个朋友,是以敌人的视角去看待福尔摩斯? 思想这么阴暗? 工藤新一不免对此有点好奇:“那他……” 话没说完,他磕巴了一下,表情随之扭曲。 青柳彬光立刻看过来:“怎么了?” “刚才说话太急,我不小心咬到了嘴里的伤口……”嘴里疼着的工藤新一说话有点含糊不清。 “是溃疡破了?”青柳彬光奇怪道。 “不是,是我今天中午吃饭时,在饭里吃到了玻璃渣,虽然及时吐了出来,里面还是被划破了。” 工藤新一看到青柳彬光皱起眉头,赶紧解释道:“我不确定是同学干的还是食堂卫生没过关,我已经告诉班主任,他说会去调监控查看。” 他有点怀疑是北条干的,前天他就企图在他鞋柜里放死蟑螂,被他当场抓到。 在说话间,两人来到一楼。 青柳彬光停下脚步,回头来看向工藤新一:“今天我正好要去米花一次,我就送你回去吧。” “青柳老师,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工藤新一有点不好意思。 “不麻烦,反正顺路。” 青柳彬光将兔子从肩膀上取下,交给工藤新一:“你先帮我抱着他,我去把车开过来。” ……他? 抱着兔子的工藤新一听到这代词有点奇怪,不过没有多问什么,点了点头。 ———— 青柳彬光独自一人来到停车场,在确定车内外没有多什么莫名的“礼物”后,才打开车门。 他刚坐下,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已经去联系她了。你到底想干什么?——gin】 看完这位福尔摩斯的黑粉、《五个桔核》爱好者发来的质疑邮件,青柳彬光笑了笑。 这两周,他不只在当老师和尝试接触工藤新一,同时也在按着暂订好的计划,一步一步往下走。 【我只是想请她去伸张正义……】 快速发完邮件,青柳彬光一键把两份邮件全部删除。车很快开离停车场,在教学楼前停下,工藤新一抱着兔子坐上副驾驶座。 青柳彬光正想嘱咐他别把兔子抱那么紧,忽然扭头朝后方看了一眼。 一个人影飞快缩回转角后,他只看到一片显眼的白色衣料掠过。 对这个蹩脚的跟踪者,青柳彬光没有立刻下车冲过去将其揪出,他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平静地收回视线。 黑色的马自达很快离开港区中学。 第42章 诸行无常 港区离米花町不远。二十分钟后,马自达在工藤宅门口停下。 “谢谢你送我回来。” 工藤新一将兔子放到中控抬上,解开安全带。他没有立刻下车,而是扭头看向身边的青柳彬光。 “青柳老师……”他挠了挠脸颊,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以后,我还能来找你吗?” 他和青柳彬光说了一路,仍然意犹未尽。 长这么大,除了父亲工藤优作,这是第一次有人和他这样畅聊侦探小说。 工藤新一还有很多有趣的小说想推荐给青柳彬光,但又怕对方嫌他太烦。平时和青梅竹马小兰聊天时,他经常不知怎么的就惹对方生气了。 “当然可以。” 青柳彬光在他期待的注视下点了点头:“你要我的联系方式吗?这样你能立刻联络上我。” “要!” 工藤新一眼睛一亮,连忙拿出手机,青柳彬光笑了笑,说出邮箱和手机号码。 记下联络方式的工藤新一满心喜悦,他对青柳彬光挥挥手,目送黑色马自达从眼前离开,才推开铁门。 他穿过两边的绿化,在即将打开大门时,动作一顿。 “唉,我差点忘了,保姆阿姨不在,我得自己去解决晚饭……” 工藤新一嘟囔着放下手,他叹了口气,重新锁好门,转身离开空空荡荡的工藤宅。 他对食物没那么讲究,这几天保姆不在,就去附近的便利店随便买点东西。 不知道保姆阿姨孩子的身体怎么样了,希望快点好起来吧…… …… 很快到了第二天午休时间。 港区中学午休有一个半小时,11点半开始,到下午1点结束。学生在此期间用餐,可以去食堂,也可以自己带饭。 因为父母出国、保姆最近又请假,工藤新一只能去食堂解决午饭。 有了昨天的教训,今天他全程没有让饭离开自己的视野——昨天在他买好饭后,把饭暂时放在座位上,去了另一边买咖啡,离开过大约5分钟。 食堂内非常吵闹,大部分学生和好友坐在一起,工藤新一独自坐在饭桌边,一边吃一边回忆今天去问老师时对方说的话。 【工藤君,学校已经检查过食堂就餐区的监控,没发现任何异常。】 没有异常。 ……如果不是他在离开期间放的,那就是他拿到这份饭时,里面已经加东西了? 工藤新一满心怀疑地吃完午饭,朝食堂外走去,同时拿出手机给青柳彬光发消息。 【我问老师了,他们说监控里没找到在我饭里放玻璃渣的人……】 【……现在我可以来找你吗?——工藤新一】 一分钟后,青柳彬光的回复过来。 【我目前不在办公室,昨天音乐教室丢了一份钢琴曲谱,我在监控室调阅监控。我们放学后还是在图书馆见面吧。——青柳彬光】 音乐教室丢东西了? 工藤新一注意到这个信息,正要询问要不要帮忙,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走向食堂后门。 是北条和他的那几个朋友。 他们的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工藤新一一怔,感到那个物品十分眼熟。他没多想就收起手机,直接跟了上去。 ———— 地下一层的食堂冷库前,几个中学生不怀好意地拉开冷库的门。 冷库外的厨房区域没人,有两个监控对准处理台。学校的食堂好几个房间都安装了监控,为的是监察校内的食品安全,但只要注意避开,就没什么问题了。 北条慎二把手里书包的每个拉链拉开,对准冷库内用力一甩。 只听刷拉拉一阵响,书包里所有书本和文具全被撒了进去,一些飞得远的甚至砸到了墙上。 “慎二你太坏了吧!”他身边一个朋友大笑着推了把他的肩膀。 “真是厉害!连工藤新一都敢欺负!” “早该给他点教训了!一个外来者,凭什么受优待?!” 在这一声声支持里,北条慎二的自尊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他得意地扬起下巴:“什么工藤新一,不过是父母稍微有点名气罢了!我姐可是说了……” “你们在做什么?!” 一声突然的怒喝吓得北条慎二身体一抖。 他扭头看向门口,就见话题当事人工藤新一出现在他们面前。 工藤新一身上是和港区中学完全不同的帝丹校服,正满脸愤怒地瞪着他们。 和他对视着的北条慎二忽然有点心虚。 不算语言排挤,这其实是他第一次真正动手欺负同学。暑假时他故意把他姐朋友撞倒受伤,就被父亲狠狠教训过,要不是他姐拦着,他爸说不定会让他跪下道歉。 想到父亲的话,他内心犹豫挣扎着。 但是在周围一道道目光的注视裹挟下,他很快重新挺直了腰板。 他不想道歉,也不能道歉。 ——要是道歉了,他身边朋友绝对会看不起他的!! 工藤新一走过来,他看到了打开的冷库里面那散落的书包和书本,变得更加愤怒。 “北条,你到底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欺负他人,难道是很好玩的事吗?!” 北条慎二撇撇嘴,提高音量来增加底气,他理直气壮道:“因为我姐说了,伱很晦气。” “什么?”工藤新一一愣。 “在我把你的名字告诉她、说你会在我们班级读书时,她让我离你远点。因为你总会招来案件,如果跟你走太近,就会被卷入其中,遇到各种各样的危险!” 北条慎二大声喊完这些话,不等工藤新一回应,上前用力揪住他的衣领。 在周围好友的惊呼声和叫好声里,他心一横,猛地把工藤新一用力推入冷库,并把门重重关上。 ———— “砰——” 沉重的关门声,让缩在门口、看到全过程的兔子身体一抖。 今天中午吃完饭后,他独自去找工藤新一,结果刚到班级,就看到以北条鸢香弟弟为首的几个男生拿着工藤新一的书包离开,他就一路跟了上来。 没想到亲眼看到了工藤新一被关入冷库的全过程。 兔子满心怒火,他差点忘了现在自己是弱小兔子的外形,想要出面去阻止这种暴力行为。 然而,没等他上前,兔子感到身体突然一轻。 ——一个厨师打扮的人把他从门口抱了起来。 “怎么会有宠物跑到这里来……” 房间里的人没有听到这低声的喃喃自语,厨房外的走廊没开灯,兔子花好一会儿,才看清这位站在黑暗里的厨师的相貌。 男性,大概二十多岁,留着短发,身穿整套的白色厨师服,袖口有些许污渍。 兔子认得他。有几次上音乐课时青柳彬光没关门,他看到他站在门口,听青柳彬光弹奏钢琴,在他弹完后才会离开。 见到是个成年人,兔子连忙举起小短手伸向厨房,示意他赶紧进去——虽然只是厨师,但到底是成年人,对学生有一定威慑力的。 可兔子失望了,这位厨师仿佛完全没意识到厨房有人,抱着他朝楼梯走去。 从黑暗的地下回到地面,阳光刺得兔子闭上眼睛。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厨师已经将他放回地面上,转身离开。 “……” 兔子看着他背影,很快回过神。他打开系统群聊,去通知青柳彬光。 【色欲:麻烦你快点去厨房的地下室,北条丢了新一的东西,还把他推进了冷库里!!】 他飞速打出这条消息,同时想起了昨天下午他们的交谈…… …… 时间回到昨天下午。 工藤新一挥手和他们告别,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没有一点阴霾。 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远去,兔子独自坐回副驾驶座上,青柳彬光给他扣好安全带,他再次打开系统。 【真没想到主角也会被欺负……】 这一路上,工藤新一都在和青柳彬光交流,他不止推荐了好几部小说,还说起他在学校的情况。 兔子感到不可思议,工藤新一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哪怕抛开这个身份,以他优秀的出身和头脑,妥妥是天之骄子,结果这样的人都会遇到校园霸凌。 “这不奇怪,日本的皇室公主在读书期间也被同学欺负过,一度连学校都不敢去,不得不请心理医生上门辅导。” 青柳彬光完全没有惊讶。 兔子心情相当复杂,尤其他知道冷暴力的主导者是一个玩家的弟弟。 在刚知道【傲慢】的弟弟也在港区中学时,他十分害怕,怕哪天她会到学校里并注意到他们,可青柳彬光安抚他不要担心。 兔子忍不住揣测道:【你说会不会是北条鸢香对她弟弟说过什么?】 他这么猜不是毫无理由,《名侦探今日子》里很多案子结局魔改,他们当时就怀疑北条鸢香不认可原着表达的观念,她可能不喜欢工藤新一。 “这个我们暂时无法确定。” 青柳彬光低下头看向兔子:“如果你实在担心,这几天可以去他身边看看,去陪着他,反正他认识你了。” 兔子毫不迟疑地点点头。 他思考片刻,又问道:【你作为老师,可以去帮他解决目前的困境吗?】 “很难。”青柳彬光语气平和,“如果是身体暴力,我看到可以制止,外伤还方便取证。但他遇到的是冷暴力,任何老师介入都没用,甚至会适得其反。” 【现在他在饭里吃到玻璃渣,这已经是身体暴力了吧?】 青柳彬光调整了一下车内后视镜,目光落在上面看了几秒。兔子发现他的神情变得有些严肃。 “未必是学生干的。” 听到这句话,兔子一愣,抱着安全带的手下意识收紧。 “——这个学校里,可能有其他对工藤新一怀有恶意的人。” …… 结束回忆的兔子叹了口气,没想到队友判断失误了。 他打完向队友的求救消息,正要发出,突然他的身体再次被人抱起。 “?!” 又一次被人抱住的兔子懵掉了,他的手不小心误触到弹窗,那句话没来得及发出,整个群聊就被关掉,同时人物界面自动打开。 抱起他的手宽大而厚实,是比普通人略深一点的肤色。 兔子看向自己的人物界面,上面的内容不知何时发生了变化。在被动技能那一栏,不再是一片空白。 游戏开始三个星期,属于【色欲】的被动技能,终于生成。 【被动技能-诸行无常:得到主角体质,遇到特殊事件与特殊人物的概率将大幅度提高。】 兔子仰起头,这次抱他的人有着一头金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格外醒目。 ——是安室透。 第43章 惹不起的卧底 “!!!” 看清抱起自己的人到底是谁时,兔子浑身僵硬。 青柳彬光认为兔子怕安室透,这没有猜错。 目前身处黑方阵营、想转去红方的兔子,对红方某些人物的畏惧程度,其实不亚于对琴酒。 那些人物就是卧底。 …… 兔子看柯南只看到红黑篇,听同学说起过后面的故事以及几部剧场版。 所以从进入游戏开始,兔子就很清楚一个事实—— 不止是恐怖分子遍地跑的黑衣组织,那些情报机构的特工、尤其是卧底,即使算红方,也是他根本招惹不起的存在。 就拿安室透的剧情举例: 波本篇调查赤井秀一,可能连累另一个卧底水无怜奈,这是不同国家卧底间的互坑,可以理解; 列车篇要抓走雪莉,是因为有其他组织成员在身边盯着,心软会导致自己苦心维持多年的卧底身份暴露,还是可以理解; 这两个都能理解,但是,剧场版里毛利小五郎是怎么回事? 一个前警察,一个多次帮助警方破案(表面)的侦探,手上没有沾染任何血腥和罪恶,说污蔑就污蔑,直接给关进去了。 侦探不是稳定工作,非常注重社交资源,没人委托就没收入;他的妻子妃英理是律师,自己开律师事务所,名声对她同样非常重要。 一旦成为嫌疑人被拘留,哪怕后期及时澄清,影响仍然存在。正所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这句话放眼世界都通用。 兔子知道卧底得不择手段,他佩服那些为了大义肯牺牲自己的人,但在现实里,他绝对不敢接近他们。 ——因为他怕下一个被牺牲的是自己。 …… 安室透对兔子的身份一无所知。 他不知道怀里动物身体里装有人类的意识,脸上是温和的笑容,在抱起兔子后顺手撸了撸他的皮毛。 “……” 兔子看了看眼前的卧底,重新打开系统。 那句求助的话仍在下面的输入框内,可看着近在咫尺的安室透,兔子不知道该不该发送。 如果现在就发出去,等会儿青柳彬光过来,难免会和这位黑切红的大佬遇到。 虽然青柳彬光说组织保密性很高,安室透\/波本不知道他是组织的人,兔子还是不放心。 一个是组织里的情报专家,一个只是普通的组织成员,脚上被强制戴了能电死人的电子脚铐,对比之下简直弱小无助又可怜。 安室透对兔子的心理活动也一无所知,正好这时两个浅色头发的外国学生路过,他开口喊住他们:“你们知道国际部的青柳老师现在在哪里吗?” 其中一个外国男生回答,他的日语不错:“今天音乐教室丢了东西,我刚才看到他往监控室那边去了。” “知道了,谢谢。” 安室透笑着向他们道谢,摸了摸怀里兔子的脑袋:“我这就带你去找你的主人。” “……” 兔子看着他亲切友善的面容,心里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把卧底想得太恶劣了。 毕竟那些剧情他只是听的转述,并不是自己去看的,其中可能带有别人强烈的主观看法。 兔子心里动摇起来,又扭过头去看不远处向下的楼梯。 从刚才起他就盯着那里,工藤新一以及北条他们一直没有出来。 他不敢确定下面是什么情况,是北条他们从别处楼梯走了,还是工藤新一还留在冷库里?现在必须找人下去查看一下。 于是在安室透要抱着他往教学楼走时,兔子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手。 “嗯?” 安室透愣了一下,再次低头去看兔子。 兔子举起手,做了一个拿起东西的手势,往背上一甩,双腿蹬几下,以示中途走过一段距离,左手往前一勾,模仿拉开门的动作,双手比划一个大圈,表示天女散花,东西全部被撒了出去。 最后的最后,他平举双手猛地往前一推,这是冷库前北条推工藤新一的动作。 做好这一系列肢体动作,兔子对着楼梯方向举起手,用无比期待的目光看向安室透。 ——你推理能力这么强,一定可以看出来我在表达什么吧! 安室透:“……” 安室透:“…………?” 一人一兔四目相对,兔子仿佛可以看到一个巨大的问号,浮现在那张英俊的脸上。 ——他完全没有看懂。 “你怎么在这里?” 就在兔子满心失落时,青柳彬光的声音出现在他身后。 ———— 青柳彬光一离开监控室就打开系统群聊,里面没有兔子给他发来的消息,定位显示对方目前在食堂一楼附近。 他感到很奇怪,于是下来找人。 看着兔子,又看着抱住他的安室透,青柳彬光有点疑惑——难道是波本想以“宠物”为由和自己搭话? “青柳老师。”安室透笑着打招呼,将兔子递给他:“你的宠物在这附近,我以为是它走丢了,正好想去找你。” 青柳彬光微微点头,接过兔子放到肩上。 兔子一落到他的肩膀,就伸出手拉了拉他的头发,另一只手指向食堂的楼梯,同时系统弹窗上跳出一句话。 【色欲:麻烦你快点去厨房的地下室,北条丢了新一的东西,还把他推进了冷库里!!】 “……” 这么长的一句话肯定不是刚才打的,而是之前就打好、刚刚才发出来。 青柳彬光不解为什么要这样,但眼下显然不是询问的时候,他扭头对安室透说:“谢谢伱帮我找到兔子,我现在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他是想等安室透主动过来,可对方真过来时,他还是不能表现得太热情,得适当流露出疏离和戒备。 毕竟在安室透心里,他是一个带着任务来日本暗中调查的fbi。如果轻而易举卸下防备,三言两语就能成为朋友,对方可不会觉得任务轻松,只会立刻起疑。 青柳彬光越过安室透,走向食堂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他刚迈下几阶,就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朝身后看去。 “青柳老师是要去食堂的地下冷库?” 安室透站在楼梯上,因为背对着光,表情有点模糊不清。 “那里可不是一个音乐老师该去的地方……我能问一下你去那里的原因吗?” 第44章 校园里的黑影 一时间空气仿佛凝结。 兔子缩在青柳彬光的发间,迟钝如他都感觉到现场气氛有点微妙。 他看了看站在上位的安室透,又看了看青柳彬光近在咫尺的脸。 这位队友神情平静,即使是刚才突然停下脚步又听到安室透声音,也始终稳如泰山——他就待在他肩上,能感受到他身体的状态,他此时处于放松的状态。 他完全没慌张。 “抱歉,青柳老师。” 这时安室透再次开口,一来就是道歉。 “因为我今天上午听二年级班主任说,昨天食堂发现有人往的学生食物里放入玻璃渣。作为老师,我得多留心一点……” 他声音真诚,带着十足的歉意,仿佛就是一位因为着急不小心怀疑了同事、现在又在认真道歉的热心老师。 青柳彬光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收件箱,语气自然地开口: “安室老师,如果你这么不放心的话,能请你陪我一起下去吗?” 兔子看着他的手机屏幕,最新的那封邮件显示是几分钟前发来的。 【los】 发件人为工藤新一。 …… 地下一层比较深,有三个拐角,只有平台处有灯。 在昏暗的环境下,两人一起朝食堂的地下冷库快步走去。 “麻烦你了,安室老师。” 青柳彬光步速较快走在前面:“我是第一次到这里,如果找错了,还得麻烦你带我去找找其他地方。” 安室透比青柳彬光略慢两步,紧紧跟在他后面。 “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他认真地看着他,“不过我很好奇,青柳老师,为什么你觉得是地下冷库?” 青柳彬光看向下面出现的出口,步速不减地回答: “los平时有多种含义,line of sight(视线)、level of service(服务水平)或是length of stay(住院时间),这些词组都可以这样缩写。” “但考虑到工藤急到只能发出三个字母,肯定不会指那些小事。” “那就是loss of signal(信号丢失),以及lights out syndrome(关灯综合症)。” 学校里信号断断续续的地方不止一两处。 可信号不好,加上会造成关灯综合症——一种长期在昏暗环境下工作或生活而引起的症状——范围就会大大缩小。最有可能的,就是位于食堂地下的冷库。 兔子听那一连串英文听得稀里糊涂,作为美国人的青柳彬光英语挺标准,可他仍然听不太懂。 听懂了的安室透赞叹:“青柳老师的反应能力很快。” “……你过誉了。” 青柳彬光抬手摸摸兔子,“本来我不确定,在第一时间通知工藤的班主任后,只是想着过来看看,没想兔子在附近,正好给我指了方向。” “原来是这样。” 两人来到地下一层,视线变得明亮,安室透的目光落在兔子身上。 明明这位混血卧底表情没变,可像是本能里察觉到危机一样,兔子的身体莫名一抖,浑身兔毛倒立。 “看来青柳老师的宠物很聪明。” 安室透只是再次做出了夸奖。 两人快步进入厨房,里面空空荡荡,布置和兔子离开前差不多,发现北条鸢香的弟弟还有那个抱走他的厨师都不在。 青柳彬光进来第一件事不是直奔冷库大门,而是像受到什么刺激一样突然抬起头,笔直看向那两个监控摄像头。 “青柳老师?” 无意间超过青柳彬光、差点背对了他的安室透立刻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他。 “没什么。” 青柳彬光摇摇头,没解释自己莫名抬头的原因,和安室透一起走到冷库门口。 “门锁扣上了。”安室透查看门,直到此时他才皱起眉头,“如果真是恶作剧,这样也太过分了。” “这已经超过恶作剧的范畴,是涉嫌严重身体伤害的霸凌了。” 青柳彬光表情同样严肃,快速打开上面的几道锁。冷库大门的把手在右边,他先伸出的是惯用手左手,两手一起把冷库沉重的大门拉开。 门缓缓打开,厨房的光落了进去。 工藤新一拎着收拾好的书包站在门口,见到他们先是一愣,然后扬起笑容,朝他们跑来。 “青柳老师!” “你没事吧?” 青柳彬光上下打量工藤新一,兔子跟着近距离看了看。 刚才他都没发现工藤新一盲打出一封邮件求救,担心他身上会不会有什么他没注意到的伤口。 工藤新一挠挠脑袋:“我没受伤,他只是推了我一下……安室老师,你怎么也在这里?” 安室透负责的就是普通部二年级的家政课,工藤新一自然认识他。 “我在附近散步,看到青柳老师急着下来,就陪他一起来了。”安室透叹了口气,“伱还是先去医务室看看吧,你的班主任那里我去跟他说。” ———— 青柳彬光带着工藤新一离开。 安室透认为工藤新一问题不严重——在走出冷库后,青柳彬光告诉工藤新一是兔子帮忙指了方向,他就把那只黑色兔子抱在怀里撸了撸道谢,说要请它吃东西。 都有心情去逗弄宠物,看来身体和心理问题都不严重。 确定倒霉未成年没事后,安室透自然把心思重新放回了自己的工作上。 他不确定青柳彬光接近工藤新一是出于任务,还是人在异国他乡想交个不排斥外国人的朋友。总之他会让风见去查一下工藤夫妇,听说他们最近就去了美国。 以及…… “安室老师?” 一个厨师打扮的人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安室透有些惊讶。 安室透作为家政老师,偶尔要来这里拿课程所需食材,自然认识对方:“小柴先生。” 小柴幸二,目前二十四岁,是厨房的杂工之一,平时负责洗菜切菜收拾冷库,偶尔会在中午饭点时去食堂帮忙盛饭。 “你是来拿上课要用的食材吗?”小柴幸二问道。 “不是。有学生把同学关进来,我和另一位老师来找人。” 安室透话音刚落,就看到小柴幸二猛地扭头看向旁边已经重新合上的冷库门,瞳孔微微放大,牙齿无意间咬紧着。 “……” 那种微妙的表情被安室透看得一清二楚。 可他面上不显,只是露出平时常用的微笑:“幸好那个学生没事,已经被另一位老师送去医务室了。现在我要去找他的班主任交代,就不打扰你了。” “……嗯,安室老师慢走。” 安室透离开厨房,临走前撇了一眼上方的两个监控。 青柳彬光作为受过训练的fbi,能第一时间注意到所有监控的位置——哪怕处于关掉状态——他要对他装监控设备,恐怕有点难。 而且他身边还有一只智商比普通动物要高、可以给他指示的兔子…… 安室透思索着回到一层,见四周无人、自己又处于校园监控的死角,飞快给某个手下发去消息。 【调查工藤夫妇以及小柴幸二。】 他对小柴幸二总有种莫名的眼熟,或许在什么地方,他曾经见过他…… 第45章 不怀好意 青柳彬光陪工藤新一去医务室,在校医检察、肯定他没问题后,两人才离开。 发生这种事,工藤新一自然不用继续上课了。班主任从安室透那里听了事情经过,麻烦下午没课的青柳彬光把他送回去。 “抱歉,新一,我一定会把北条的父母叫来,让他们好好教育儿子。” 不到四十岁的班主任是工藤优作曾经的同学,发量已经堪忧。只是抹了把汗,青柳彬光就看到他的肩头又落了几根头发。 问候完倒霉孩子,班主任看向青柳彬光,之前不怎么喜欢外国人的他,此时语气软和不少。 “真是麻烦你了,青柳老师,如果不是我下午忙,肯定得由我把他送回去……哎,优作的孩子竟然在我班上出了这种事……” 青柳彬光看着他的唉声叹气,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如果没事的话,那我现在就送他回去了。” 班主任无力地点点头,青柳彬光带着工藤新一离开,先去音乐教室拿包。 难得一次提前放学,代价是被关入冰库,青柳彬光一直在观察工藤新一的反应,发现他完全没有普通被霸凌者会有的瑟缩、自卑、排斥他人等反应。 “需要去看心理医生吗?”他问了一句。 工藤新一脚步一顿,满脸无奈地看过来:“不需要,我都说我没事了。” 两人一起朝楼下走去,青柳彬光照例让他抱着兔子在原地等,他去把车开来。在和门卫打了声招呼后,车子顺利离开校园。 路上,青柳彬光看出工藤新一的心态是受到影响的,证据是昨天一路上他说个不停,今天他就抱着兔子,一直看着窗外发呆。 青柳彬光没再提心理医生的事:“你是怎么想到给我发求救邮件的?” 他自己从未经历校园霸凌,只杀过几个霸凌过雪莉的人。在他的印象里,校园霸凌大多是几个欺负一个,被欺负者根本没有求救的时间和空间。 而且为什么是自己? 他们昨天才认识,靠相同爱好刷到的好感度那么高?还是只是碰巧? “因为当时手机正好停给你发消息的页面。” 在工藤新一说话期间,车子已经进入米花町,再过几分钟就能抵达位于2丁目21番地的工藤宅。 “那时你说音乐教室丢东西,我想问要不要帮忙,刚想打字就看到北条几人鬼鬼祟祟去了食堂后门,就把手机往口袋里一塞,直接跟了上去……” 兔子的后腿忽然蹬了一下。 工藤新一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他,继续往下说。 “他们有五个人,我肯定打不过,于是我在靠近他们的时候,把手伸进口袋。因为只能盲打,而且要以最快的速度,不然肯定会被阻止,我就打了三个字母发出去。” “幸好,是你收到了。” 说到这里,工藤新一灿烂地笑起来。 “我就知道青柳老师能看懂我的意思,一定可以找到我。” …… 两人很快抵达工藤宅,在把工藤新一送下车后,青柳彬光照例给兔子扣好安全带。 “今天你那么做太冒失了。” 在工藤新一离开后,他终于可以开口,和自己这位无法以人类形态出现在外的队友直接交流。 兔子打开了系统,却没有回复。 青柳彬光继续道:“为什么要直接跟上去?会校园霸凌的人,极有可能也会对动物出手,手段还更狠毒——你是想试试厨房里那些厨具,还是想变回人形反击、成为校园怪谈?” 他没有提安室透。 【……我只是看不惯。】 兔子耳朵耸拉下来:【在看漫画和动画时,我最喜欢小哀,对柯南不那么喜欢,甚至有点反感,觉得他现场乱跑、乱闯别人家里、问东问西很烦人。】 【……但我也不想看到他遇到霸凌。这种事,不该发生在任何人身上。】 车内一阵沉默。 青柳彬光调整车内后视镜,目光落在上面一闪而过的白色人影上。 在车经过拐角时,他右手拇指搭在食指的系统戒指上,将戒身轻轻转动一圈,一个和他穿着相同衣着的人影,很快出现在外面。 这是不用打开系统,就能快捷使用技能的方法。 ——而身为队友的兔子,对车外的一切一无所知。 “救人本身没有错。” 青柳彬光再次开口,“可有时,你去救人,会把伱自己拖入危险中。” 甚至可能把周围的人卷入其中。 青柳彬光此时心情相当平静,他的id是暴怒没错,可他一向是个擅长控制自己情绪的人。 如果为这点小事就要生气,他在十几年前就被气死了。 兔子没有吭声,青柳彬光看着后视镜。 明明他的技能分身就在几步之外,他随时可以感知到对方,碰到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可身边的镜子、手机镜头等一切物品,无法留下对方的任何痕迹。 在兔子的沉默不语中,他收回视线,也不再多说什么。 一个【色欲】,还有一个【嫉妒】。 都是去了不该去的阵营、身边还有不怀好意之人的倒霉鬼。 黑色马自达很快离开米花町。 ———— 工藤宅内。 工藤新一在开门时就察觉到不对。 房间内有别人,可门锁不是撬开的,屋内东西没有被乱翻过的痕迹,还有这隐隐飘来的香味……他在客厅放下书包,悄无声息地走向厨房。 “渡边太太?” 厨房的门敞开着,工藤新一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忙碌的保姆阿姨。 被他叫唤的中年女人浑身一个激灵,差点撞翻灶台上的平底锅。 “小心!!” 工藤新一没想到她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连忙冲上前把她往旁边一拉。 锅子摔在地上当啷一声响,热腾腾的东西撒了一地。被及时拉开的渡边太太没事,可溅起来的汤汁落在工藤新一的校裤上,浸透布料沾到皮肤,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对、对不起!” 渡边太太回过神,连忙弯下腰想替他检察,工藤新一皱着眉避开:“没事,我过会儿擦点药就行。” 他看着地上撒掉的食物,有点惋惜,接着又看向沉默的女人:“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你孩子的身体没问题了吗?” 每天吃便利店的确寒酸了点,可他不至于让人抛下孩子来给自己做饭。 “……没事了。” 渡边太太的手在围裙上搓了搓,像是在擦掉什么脏东西,她避开他的视线这么回答道。 “已经,没事了……” 第46章 梦境与倒霉的主角 早上8点40分,港区中学。 在上课铃声响起前,二年级a班的班主任就拿着课本和点名册走向教室。 他推了推眼镜,眼底下是掩饰不住的青黑。他回忆着昨天和北条夫妇见面的场景,想到北条先生那受伤严重的下颚,无奈叹了口气。 对北条先生,他实在不忍说太多苛责的话,但是…… 满腹心事的班主任拉开教室门,下意识朝工藤新一的位置看去。 这一看,他愣住了。 那个位置是空的。 椅子没有拉开,旁边也没有挂书包。 “工藤呢?”他立刻转向坐在门口的一个女生,着急地询问道:“他今天还没来吗?” “没有,今天我没看到过他。” 女生卷了卷垂在耳边的头发,转身朝后排看去。 “不止工藤,北条好像也没来呢。” ———— 工藤新一眼前一片黑暗。 阴冷的潮气包裹着他,他挣扎片刻后,睁开眼睛。 然后他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片火场之中。 熊熊大火点燃周围一切,木质家具在无情的焚烧中,传来难闻的霉味。 明明火光冲天,但一点都不刺眼;火焰仿佛下一秒就要飘到身上,却完全没有烧伤会有的灼痛感。 连火灾里常见的烟尘造成的窒息感都没有,甚至相反,有种冰冷刺骨的感觉。 工藤新一不解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下意识转身朝后方看去,发现一个人影站在一副巨大的油画前。 油画在高温下变成五彩斑斓的黑。站在那里的男人穿着浅色夹克衫,微卷的乌黑长发披散在肩,一抹祖母绿在发间闪烁,浅棕色的眼眸在亮光下宛如灰色。 青柳老师? 工藤新一一眼认出对方,正想开口喊人,嘴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说过的,新一,不要同情……” 他没出声,青柳彬光仍然回过头看向他,昔日平静温和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工藤新一有种莫名的感觉,好像这样的青柳老师才是真实的,可那句话让他一头雾水。 不要同情? 不要同情什么? “记住,永远不要去同情——” 后面的话,工藤新一仍然没有听到。 ——他惊醒了。 …… 工藤新一看向上方陌生破旧的天花板,从那缝隙间隐约透进亮光,他的后背与腿下一片潮湿。 他呆了一秒,瞬间反应过来,猛地坐起身,环视四周。 眼前的景象让工藤新一整个人都呆住。 这里不是他的卧室,也不是工藤宅,而是一个他完全陌生、过去从没来过的地方。 随着他大幅度起身的动作,原本放在他胸口的手机滑下,噗通一声掉进下面水里。 这个房间渗水严重,工藤新一能看到有水从上方空隙间流下来。水位大约到脚踝处,如果再高一点,可能他刚才就被淹死了。 他从水里捡起手机,虽是9月初,水却冷得刺骨。他捞出后按了按开关,屏幕再次亮起,机器没坏掉。 拿回手机的工藤新一再次打量房间,心里被各种问题填满。不知是因为没睡好或是其他原因,他感到浑身没力气,头也昏昏沉沉的。 这是哪里? 他是怎么到这来的? 工藤新一晃了晃脑袋,努力回想昨天的情况。 昨天他被北条关进冷库,是青柳老师和安室老师把他救出来,又是青柳老师把他送回家,接着…… 工藤新一瞪大眼睛,恍然大悟。 他全部想起来了。 昨天他家雇的保姆阿姨渡边太太回来,因为刚煮好的东西不小心撒了,他就让她重做一份,自己先去洗澡。 就在他换好衣服、下来吃饭时,只吃了几口菜,就感到头昏呼呼的,很快就不省人事。 “……” 弄清了自己昏迷原因的工藤新一,更加迷惑。 是渡边太太在饭菜里放了什么东西吗? ……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工藤新一深吸一口气,想要站起来。发软的手脚让他差点跌回去,幸好身边有一把椅子,他及时扶住,终于站了起来。 椅子是劣质木头做的,椅背上面爬满黑点,散发出淡淡的霉味。 难怪梦里被火烧都不热,还闻到东西发霉的味道,原来是他在这种的环境里…… 工藤新一在心里嘀咕,再次打开手机。 现在是9点15分,信号栏上打着个叉,他尝试拨打110,根本打不出去。 已经到了第一节课的上课时间,如果他没去学校,班主任会第一时间发现。 不过这里竟然完全没信号……是什么很偏僻的地方吗? 工藤新一熟练地回忆着米花町附近方便毁尸灭迹的偏远地带,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隔壁传来咚咚两声。 那声音像是有人在踩踏墙面,同时而来的,还有微弱的求救声。 “有人吗……快来人救救我……” 工藤新一愣了一下。 他认出,那是北条慎二的声音。 工藤新一左右看看,很快目光落在房间内唯一的门上,他走过去尝试性地一推,房门向外缓缓打开。 看来绑匪没有把他们困死在房间里的意思……工藤新一松了口气,朝外小心张望着,确定没人后,才走到传出声响的房间。 他推开房门朝里看去,眼前的景象,让他再次一愣。 只见北条慎二头朝下被绑在一根水管上,他脑袋泡在水池里,身边的水龙头没关紧,滴滴答答向下流着细水。 水已经超过他的鼻子,再过不久,就可以淹到他的嘴巴。 “救救我……” 工藤新一回过神,看着昨天把自己关入冷库的校园霸凌者,对自己发出越来越微弱的求救声。 ———— 港区中学,教学楼五楼。 国际部音乐教室门口来了一个陌生的老师,几个学生好奇张望,兔子认出那是工藤新一的班主任。 “打扰了,青柳老师,”他神色焦急,“你能不能出来一下?” 青柳彬光合上琴盖,起身对学生们嘱咐了几句就离开教室,顺手带上了门。 “有事吗?” “你今天有看到新一吗?”班主任神色焦急地问。 “没有。”青柳彬光说完,很快皱起眉头,“他又出什么事了?” “他今天没来上课。”班主任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昨天……冒昧地问一下,昨天,你确定是把他送回到家才离开的吗?” “滋……滋……” 两人上方的广播音响忽然发出细鸣,几秒后,一阵音乐传了出来。 青柳彬光抬头看着音响:“昨天我是把工藤送到家门口才离开的……学校换铃声了?这是什么曲子?” 一门之隔的教室内,钢琴上的兔子突然支棱起来,看向自己的下方。 嘀嗒……嘀嗒…… 不详的声音混杂在奇怪的音乐声中,从钢琴下方传来,宛如一首魔鬼奏响的乐章。 第47章 校园炸弹案件 早上8点50分,警视厅。 警备部机动组爆炸物处理班办公室里,负责通宵留守的一位警察打着哈欠,拿着残留咖啡渣的马克杯走向饮水机。 警察、医生这样的特殊职业,得24小时全天有人在岗,遇到情况严重,即使在家休假,也会被一个电话叫回来。 他给杯子里加了点冷水,仰头吨吨几口喝完,长长舒了口气。 作为爆炸物处理班的警察,他们大晚上或大白天出警的概率比搜查一课的刑警低,再过10分钟就会有同事来换班。 只要不出什么意外的话。 即将下班,小警察心情无比舒畅,看向身后的同事。 “松田前辈,等会儿下班后,你是直接回家,还是先去买东西?” 被他喊到名字的人转过头,一头黑色短发柔软而蓬松。他坐在靠窗照得到太阳的位置,鼻梁上戴着一副墨镜。 “直接回去。” 松田阵平也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往椅背上一歪。 “那你能顺便送我一下吗?马上就是我女朋友生日,我想去米花商业街给她买条项链。”小警察双手合十,“之前一直加班没时间去,拜托你了松田前辈!” “还是等下班再谈吧。”松田阵平无语。 “再过10分钟就下班了,这点时间不会有什么……” “哐!” 他话音未落,办公室的门被人突然推开。 “松田!” 一个前辈站在门口,看向松田阵平:“马上带队出发前往港区,有人在一所中学里安装了炸弹!” 突如其来的话如惊雷在原本安静的办公室炸开,本来还想和后辈再说几句的松田阵平,听闻这话表情立刻起身:“了解。” “这次和搜查一课的警察一起去。”前辈又补充一句。 松田阵平不解:“搜查一课?那里还发生了刑事案件?” “没有。” 前辈皱起眉,表情没有丝毫放松。 “是报案的老师说,今天学校里还有两个学生失联了。” …… 上午9点15分,港区中学。 涉及到学校和大量未成年学生,警视厅相当重视这起案件,接到报警后的第一时间就赶到现场,连媒体都闻风而动。 当松田阵平赶到港区中学时,门口已经拉起警戒线,记者和扛着镜头的摄像师们被死死拦在门外。 一些学生们在各自家长的护送下从里面出来,记者马上把话筒对准他们,大部分不耐烦地挥手,只想赶紧离开,只有一个学生停下说了几句。 他推了推眼镜,幽幽叹气,语气是被狠狠锤炼过的沧桑:“没想到我全家从米花搬到港区,还会遇到这种事……” 松田阵平下了车,看着车内厚重的防爆服,向先一步抵达的同事确认情况。 “是什么类型的炸弹?” “水银炸弹,以这个炸弹的容量,足以炸平这栋教学楼。” 听到这个,松田阵平神情更加严肃,指挥人取出那厚重的防爆服,又继续询问:“炸弹安装在哪?水银杆是否启动?” “炸弹安装在五楼音乐教室一架钢琴的弦轴板上,那位老师上课时正好被叫出去,还没来得及弹奏,水银杆没有被启动。目前距离爆炸还有45分钟,未发现窃听监视设备,可以立刻拆除。” 松田阵平看了下时间:“设定是10点爆炸吗……我知道了。” 在挂掉电话后他往旁边看去,搜查一课的警察也到了,为首的就是目暮十三警部,他身后还跟着一位有着利落短发的女警。 他们爆炸物处理班的人负责拆弹,而这些刑警,要来调查两个学生失联以及他们失联是否和炸弹案有关。 松田阵平走入校区,听到外面闹哄哄的声音,有点不耐烦看了那里一眼。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记者?” 之前他也处理过在米花学校装炸弹的,那时候可没现在这么“热闹”。 “听说一个学生的家长就是记者,而且这附近就有好几家电视台,所以……”另一位警察无奈道。 港区地理位置特殊,不止大部分使馆在此,关东地方的无线讯号发射塔东都铁塔,以及日本各民营电视台核心局总部,都集中在港区。 对这种理由,松田阵平很无语,他收回视线看向前方,忽然看到一个眼熟的金发男人,从教学楼走出。 他们一行人动静很大,对方很快也看到了他。 一个有点年纪的老师从另一边的门走过来,他跑得满头是汗,语速飞快地问:“安室老师,确定二楼没问题吗?是否所有学生都已平安撤走?” “已经检查过了,没有遗留人员。”金发老师立刻回答。 “那就好。”老教师松了口气,“现在跟我去警察那里,他们要开始调查,我们得尽力提供线索,还有那两个失踪的孩子……” 他话到一半,才注意到松田阵平等人,赶忙道:“警察先生,请赶紧上去吧,我们已经疏散了所有学生。辛苦各位了!” 松田阵平微微点头致意。 他知道在警察到来前,是由老师负责疏散所有学生,并且在学生都离开后,还暂时留在有炸弹的教学楼进行检察,以免有人没有及时撤走。 老教师从这队拆弹警察身边走过,金发混血的老师跟在后面。 从头到尾,松田阵平都没有向对方打招呼。只是在擦肩而过时,一句几近耳语的话随着微风一起传来。 “辛苦了。” 松田阵平神态自若,转头招呼同事:“我去五楼,你们去其他楼层搜索是否有其他炸弹!” “是!” …… 安室透告别松田阵平,避开外面记者们闪烁个不停的闪光灯,到了校区内的教职工临时安置点。 这里既不会被炸弹波及,又不用面对会暴露他的记者们。 安置点内除了老师,还有保洁人员、厨师、勤杂工等人。安室透暗中看了一圈,没看到第二位在心里挂名的人,他刚问过别人,得知对方今天请假了。 至于第一位…… “请你详细叙述一遍昨天你把那个学生送回去的过程,之后去了哪里?具体时间是几点,是否有相关人证?” 搜查一课带队的目暮警官站在青柳彬光面前。 安室透看着这一幕,安静地避到一边。 ——昨天最后一个见到工藤新一的青柳彬光,成为了嫌疑人。 第48章 嫌疑人青柳彬光 “……所以你昨天中午12点35分离开学校,在1点不到时抵达工藤宅,工藤新一下车后就进了家门。” “而你因为下午没课,就没有返回学校,直接回家了?” 目暮警官将这些信息记录下来,再次向青柳彬光确认。 “是的。” “当时工藤宅里有其他人吗?” 青柳彬光思考片刻,摇了摇头:“我不确定,我只是把他放到门口,看着他下车,没有和他一起进去。”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工藤和我提过他父母出国,请了一位保姆照顾他起居。这个保姆前几天前请假去看护孩子,她或许回来了。” 目暮警官点点头:“这点我们会向家政中介公司确认。你之后的行程能说得更详细一点吗?在到家前,你是否还去过别的地方?” “没有。” 这次青柳彬光当场否定,“因为我昨天菜买多了,今天晚饭不需要再买什么,就没有去其它地方,直接回去了。” 安室透站回人群中看着这一幕。 他已经结束了问询工作,大部分教职工就被问了几个问题。只有青柳彬光嫌疑最大,被问到现在。 他一直在观察青柳彬光的反应。 这个fbi绑走工藤新一和另一个学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安室透想不出他这么做的动机。 面对无辜遭遇盘问,他也算沉得住气了,没有某些美国探员那种被冒犯后的急躁,始终不急不缓,好好回答每一个问题。 安室透忍不住想起了某些来联合查案的fbi探员——在警视厅内对本国警察颐指气使,甚至去现场后,还光明正大地亮出他们的探员证…… 青柳彬光作为来暗中调查的探员,比他们冷静低调不少。 只不过…… 安室透看向青柳彬光的右手。 只见那只右手微微拢起,大拇指正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搓着食指一侧。 这个动作相当隐蔽,频率也非常慢,如果不是长久盯着观察,根本不会注意到。 同时,青柳彬光的眼神也在不知不觉发生变化,开始是直视着问话的警官,后来因为一遍遍的重述,朝远处看了两次,嘴角有轻微的下撇。 ——他着急了。 判断出这点的安室透,或多或少理解这种心情。 不管是作为公安,还是潜入组织的卧底,安室透有时调查时也会遇到案件,遭遇盘问时,同样会感到麻烦。 尤其青柳彬光是外国人,在异国他乡更需要隐藏身份,一旦作为嫌疑人卷进案子,会面临成倍于当地人员的麻烦。 安室透理解归理解,心里毫无同情。 他对这些私自跑来调查的他国情报机构人员深恶痛绝,巴不得立刻让日本警察们把他押回警视厅,然后再打包扔回美国。 可惜,现在的他不能这么做。 安室透太理解fbi的德行,把这个赶回去,对方肯定会派新的过来继续查——跟狗皮膏药一样无赖,怎么甩都甩不掉——而且下次会走更隐蔽的渠道。 比起来个还得慢慢排查才能挖出的未知人员,不如保留这个已知的。 更何况,这人是组织、是朗姆刚给他的任务。 ——如果因为这种原因导致任务失败,对美国那边迷之执着的二把手朗姆,肯定会对他有意见。 短短几秒,安室透想了很多。 就在他想要开口时,目光无意间朝旁边一转,他看到松田阵平出现在门口,但没有进来。 见到同期好友安然无恙,安室透脸上没有露出明显的笑容,心里却放松下来。 这么快就把炸弹拆掉,真不愧是松田。 …… 所有教室空无一人,因为撤离匆忙,学生们的书本文具都在桌上。 爆炸物处理班的警察们仍在进行搜索,数条受过特训的警犬被牵来,以最快的速度,将所有可能藏有危险品的地方进行一一排查。 松田阵平离开教学楼,脱下西装外套挂在臂弯间,还嫌这不够,将领带也拉得松松垮垮。 9月初带着盛夏的余热,再加上他刚才穿着厚重的防爆服拆弹,后背衬衫早就完全湿透了。 这个炸弹其实不复杂。 炸弹整体相当粗糙,像是学生交上去后绝对会被打不及格的半成品作业。 它麻烦在装的位置实在“太好”了。 它被装在弦轴板上,弦轴板是由多层木板叠加粘合压制而成的,一根根琴弦安装在上面。板中间被镂开一个方形口子,炸弹是从下面装上去的。 松田阵平确定了位置,最终选择躺在钢琴下方——从哪里装上去,就从哪里拆下来。 刚才在办公室里想着给女朋友送东西的后辈,和另一个警察一起提着箱子,跟在松田阵平后面出来。 “我们就先走一步了,松田前辈。” 松田阵平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对他们点了点头。 拆弹不是停止计时器,然后把炸弹取下来就完事了,还得把炸弹转移到无人的地方进行引爆,彻底炸了,才是真正安全。 他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回忆着刚才那颗炸弹的构造。 水银杆就在炸弹的最上方,有两根琴弦堪堪压在上面。只要有人弹奏,就会立刻触动炸弹。 ……竟然在弹奏前正好被叫出去,看来那位老师的运气不错。 松田阵平在门口吞云吐雾暂时放松,上司也从教学楼出来了,他随口问道:“炸弹是怎么被发现的?” 上司了解报警情况,并在来到后向报警的老师进行确认,立刻回答道:“当时校内广播传出奇怪的钢琴声,音乐老师听到其中掺杂着倒计时的声音,发现了钢琴内有炸弹,就让人立刻疏散。” 日本是个多地震国家,所有中小学以及办公楼都会定期进行演习,只要发现危险,疏散起来速度非常快。 松田阵平若有所思,取下烟笑了。 “那他的耳力真不错。”他说,“教室内还有时钟,我刚才听过,那秒针转动的声音和倒计时差不多,他竟然没有听混?” 上司一愣,他完全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那个老师现在还在被问话吧?”松田阵平突然问道。 “所有老师和其他教职工都在前面左拐的体育馆内,侦讯工作还没结束。” “我过去看看。”松田阵平说。 上司皱眉提醒:“不要打扰搜查一课办案。” 松田阵平已经走了出去,听到这话,朝后摆了摆手:“我只是在外面看一下而已,不会打扰他们的。” 上司看着松田阵平远去,没有真的阻止他。 他了解这个手下。 松田阵平看似冲动,是个警校开学就能和同期打架的刺头,可现在成为一个长期处理爆炸物的警察、并想为好友复仇的他,比任何人都懂冷静与克制。 想起已逝的萩原研二,上司满心无奈。 在那位新星殉职后,另一个优秀新人白鸠查出轻度的ptsd,转去调查组织犯罪的搜查四课,要不是他拦得快,松田也会离开。 白鸠在寺冈带领下过得还行,目前升到了警部补,已经渐渐走出亲眼看着同期在眼前被炸死的心理阴影; 而松田在这几年,仍在坚持不懈地调查那个犯人,一直穿着这套万年不变的黑色西装。 上司叹了口气。 ……等松田下次再提出要调换部门时,他不会再拦着了,并且会作为上级,把他推荐过去。 …… 松田阵平来到作为安置点的体育馆外。他没有进去,而是站在门口。 一个黑色长发的男人正在接受警察问话,松田阵平仔细看了看那个男人的脸,发现竟然个外国人,肩膀上还有一只兔子。 大部分老师远远站着围观,表情非常不安,有几个在窃窃私语,时不时拿异样的目光扫向那个男人。 松田阵平对那种眼神相当熟悉。在他读书时,父亲被误认为是一起案件凶手,那时他周围的同学,也是这样的态度。 看来这就是学生失踪案的嫌疑人,不知道他和炸弹有没有关系。 “……目前看来,你的嫌疑是最大的。”目暮警官压了压帽沿,“很抱歉,这位先生,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长发的外国男人瞪大眼睛。就在这样孤立无援的处境里,有个人忽然站了出来。 “——昨天青柳老师和我一起把工藤君从冷库里救出,我相信他不会做这种事的。” 松田阵平见降谷零一脸认真地为这位嫌疑人辩驳。 “青柳老师,在你回去时,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邻居?如果他们看到你或是伱的车,可以为你作证。” 长发男人摇摇头:“没有,我住的是塔楼公寓,不是一户建居民区。而且是8月底刚搬进去的,和邻居不怎么熟悉。” 降谷零关切地继续道:“如果是那种高级塔楼公寓,一楼都有安保服务,会有执勤的保安和大楼管理员,有的地方还会安装监控,他们或许会看到你……你可以仔细回忆一下。” 松田阵平默默听着。 公安警察的日常工作之一,就是调查可疑的外国人。 可降谷零不止没拱火把人送进去,现在还在帮对方说话。 是两人关系不错,他肯定对方没问题?还是这个人身份很麻烦?或者是…… 松田阵平重新看向那个外国男人。 ……或者是,这个人是降谷目前的调查对象,他想在这种孤立无助的处境下,去博得对方的信任与好感? 松田阵平知道降谷零去做了卧底,还有诸伏景光。只有每年11月,当年在学校非常要好的几人,才会在月参寺扫墓祭拜时见上一面,其他时候杳无音信。 不知道调查这个外国人,是作为公安的任务,还是他所潜入的那个犯罪组织的任务…… 在松田阵平的思考时,黑色长发男人青柳回答:“公寓一楼有门禁系统,上面有人脸识别器和监控摄像头,应该记录下了我回去的时间。” “具体地址在哪里?我们需要派人去核实。”目暮警官问道。 青柳表情有些无奈,他报出一个地址。 目暮警官转头喊来部下记下,接着奇怪道:“在学校的入职档案里,显示你的住址明明在杯户那边,怎么换地方了?” “那是我刚到日本时的落脚点,因为学校在港区,我觉得住附近上班更方便,就搬离了那里。”青柳说,“我之前在美国上下班高峰时堵车很可怕,以为日本也会这样。” “原来是这样。那公寓还有其他出口吗?” “还有地下车库也能出去,那边出入口处同样有监控。” …… 曾经偷翻过学校入职档案、但只找到错误地址的安室透,默默记下这个新地址。 出于谨慎,他之前没有尝试跟踪过青柳彬光,直到现在才确认对方真正的住址。 有门禁系统和监控,这不算麻烦。 就是不知道,这次事件结束后,他会不会更换地方…… 安室透不动声色地思考着这些问题,然后再次观察起青柳彬光的反应。 对方的拇指终于从食指上放下了。 ———— 蹲在青柳彬光右肩上的兔子,系统弹窗浮现在他眼前。 【暴怒:不要担心。】 【暴怒:既然他是主角,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就死的。】 “……” 看着队友在警察问询和安室透注视中慢吞吞敲出来的两行话,兔子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青柳彬光抬手摸了摸他的背。那只手稳稳当当,悠然而放松,没有一丝颤抖。 目暮警官喊来教务主任:“你们今天还有什么学生或教职工没来吗?” “在发现工藤和北条失踪时,我立刻让所有班主任核实班上情况,有请假的学生也一个一个打电话去核实,确定只有他们两个失联。” “至于教职工里……” 教务主任比较关心学生,对教职工情况没那么清楚,他转头看向后勤处一位老师。 对方连忙回答道:“除了后厨的小柴幸二,今天没有其他员工请假。刚才我给小柴打过家里的电话,没人接,他可能出去了。” “手机呢?” “小柴的手机前几天不小心掉进水里,拿去修理了,暂时没带在身上。”后厨一个同事说道。 目暮警官皱起眉头。 “小柴幸二……”他摸了摸下巴,“我怎么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 就在这个时候,几个同样去搜索教学楼的警察匆匆跑了进来。 佐藤美和子将一份东西交给目暮十三:“警部,我们在学校播音室的电脑桌上发现了一份恐吓信!这两起案件可能有关联!!” “哦?!” 目暮警官一愣,连忙低头去看信件。 兔子待在青柳彬光肩上,两边距离很近,他一眼就看到了信上的内容。 【在《第九交响曲》的奏鸣中,我将以火刑与水刑处置两位亵渎者,他们的灵魂将得到洗涤,回到净土。】 落款人:音乐之神的使者。 第49章 引导的毒蛇 上午9点32分。 工藤新一举着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照亮前方,淌水走在这栋不明建筑的走廊上。 水已经淹到小腿处,并且还在升高,他小心翼翼观察周围。 他判断出这里是某个地下建筑,眼前走廊宽阔,天花板很低,这里没有阳光照进来,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灯泡,但没有亮起。 两边是一道道外观几乎一模一样的房门,因为手机光源实在有限,无法看到这条走廊的尽头在哪。 恶劣的环境让现在十四岁的他有些心神不安,再加上身后有个人,正死死抓着他的胳膊。 “工藤,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被从水管上解救下来的北条慎二,不知第几次这样问道。 “……” 工藤新一感到额角蹦出的青筋跳了跳。 …… 十几分钟前,工藤新一发现北条慎二也被绑架了,而且就在自己隔壁房间。 看到昨天欺负过他的人被绑在水管上,再过十几分钟就会淹死,工藤新一没有迟疑,立刻上前把对方放下。 他讨厌校园霸凌,可这不是能漠视对方生命的理由。 北条慎二看到救自己的人是谁时愣住了,好半天没有说话,还是工藤新一先问他为什么会被绑来这里。 “我不知道。” 北条慎二这么回答:“在我爸妈从学校回来后,我爸想要打我,我就从家里跑了出去,在跑到公园时,突然失去了意识……” 工藤新一好歹知道自己昏倒的原因,他好像就是一个被莫名波及的倒霉鬼。 …… 冷静,冷静。 在身处危险环境尝试自救的时候,应该尽量保留体力,不该随便吵架…… 工藤新一身在黑暗的空间,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 北条慎二又道:“这里实在太黑了,而且不知道你的手机可以撑多久。刚才明明有一个发电间,为什么我们不进去尝试启动?如果上面灯亮了,找路还更方便……” 他说的是他们刚刚经过的一个房间。 那个房间像是机械室,一道道电缆如蛇一般蜿蜒盘旋在墙面上,电缆表面没有破损,和一个浴缸大小的发电机相连。 这台发电机很老旧,旁边装有两个液化石油气罐,计量器上显示里面有燃料,软管好好地接在上面。 工藤新一在夏威夷学过怎么启动这种老式发电机,可看到周围那么多电缆,以及锈迹斑斑的软管接口和脚下的水,他没有轻举妄动。 在北条慎二的絮絮叨叨中,他们又路过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没有门,如瓶口一样,入口很狭窄,只能容纳一个体型不胖的人穿进去。 工藤新一转移手机方朝里面照去,发现这个房间的墙面上,装着一台打捞沉船用的卷扬机。 上面一圈圈缠绕着铁锁链,顺着锁链伸出的方向看去,发现它通过一处滑轮,然后连接到上方的木板。 不知道上面就是地面,还是这栋奇怪建筑的上一层…… 工藤新一心里嘀咕。 可能是食物里加过其他东西,他现在手脚没什么力气,不然他可以尝试拉着铁锁链往上爬,看看上面的情况。 “……工藤,你有听我说话吗?”北条慎二突然说道。 “啊?”工藤新一一怔,收回思绪道:“我一直在听啊。” “……我们会不会被一直困在这里,直到被淹死?”他问道。 工藤新一看了眼脚下的水,沉默不语,这个真的不好说。 手机没信号,目前也没找到地图或是什么路标,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困在哪里。 目前唯一的指望,就是别人发现他们失踪,抓到嫌疑人,问出这里的位置,然后过来救援他们。 想到这里,工藤新一看向北条慎二:“你姐姐跟你住一起吗?” 《名侦探今日子》的作者北条鸢香是北条慎二的姐姐,虽然他不怎么喜欢作品里的观念,可那些案件很有趣,她或许有能力找到他们。 听到这里,北条慎二脸色变得尴尬。 “她……可能没时间。” 他嗫喏着说:“今天……不,是昨天早上,有人突然找上我们家,很气势汹汹的样子,还有一个看着就很不好惹的严肃女人,一来就要找她。” “他们来干嘛的?”工藤新一好奇道。 “我不知道,那时我正好要上学就出门了,但看中午爸妈被叫来学校时的样子,她可能惹到了什么……” 北条慎二说到这里顿住了。 这是他被工藤新一从水管救下来后,第一次自己主动提起昨天的事。 北条慎二非常心虚,他根本不敢想象工藤新一此时的表情,又忍不住偷偷去看。但在昏暗的环境下,他无法看清对方的脸。 几秒后,工藤新一平静的声音响起:“以后不要再做那种事了。” “……嗯。”北条慎二低下头。 “除我以外,你有没有欺负过别人?记得出去后去向他们道歉。”工藤新一关照道。 “没有,把你推入冷库是我第一次成功欺负到同学,之前想给你放蟑螂被你抓到了!而且昨天我就推了伱那一下,没锁门就走了……” 北条慎二说到这里,有点委屈。 他承认自己动手扔东西和推人,可昨天老师叫来他父母时,却骂他故意把同学锁在冷库里,他明明没有那么做。 工藤新一愣住了。 “锁门的不是你?!”他失声道,“那之前,我在饭里吃到玻璃渣,也……” “不是!”北条慎二反驳,“你后面不是看过监控吗?我一直在食堂角落里吃饭,连你那天坐在哪里都不知道。” 工藤新一仿佛抓住了什么。 如果不是后期在就餐区加的,就是在他拿到时就有,再加上冷库门…… ……对了,的确是这样,他在捡东西时先听到一阵脚步声远去,然后又突然听到门被锁了!是有人在北条他们离开后进来,故意把他关在里面! 是食堂的后勤人员有问题! 这次他和北条被绑架,或许也和对方有关! 北条慎二见工藤新一不说话,以为他仍然在怀疑自己:“喂,工藤,你……”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北条慎二瞪大眼睛,突然指向工藤新一后方:“蛇!有蛇!!!” “!!” 工藤新一猛地回头朝那里看去。 只见黑暗之中,一双蛇瞳正幽幽注视着他们,它半边身体被手机的灯光照到,工藤新一看到它通身呈现黑褐色,背面有黄绿色横斑。 “是黄绿原矛头蝮!”他一眼认出。 “啥……啊?”北条慎二懵了,“工藤你在说什么?” “这种蛇的名字!” 工藤新一快速说道:“它主要分布庆良间群岛上,在丘陵或山区偶尔出现,是亚洲最大的一种蟒蛇,排毒量很高!被它咬到很严重,它的毒液会损坏肌肉组织,很多被咬者会落下永久性残……” “不要在这种地方科普那么多了你快点想想办法啊!!” 北条慎二失声尖叫。 黄绿原矛头蝮经常闯入人类活动区,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每年都有几百人被它咬伤。 工藤新一飞速思考怎么对付毒蛇,然而就在这时,那条蛇忽然转过身,往他们头顶上方爬去。 蛇类爬行的声音在这空间里听得让人毛骨悚然,北条慎二眼睁睁看着那条蛇爬到他的上方。 它突然探下头,嘶嘶地吐出舌头,露出细长的毒牙。有什么东西从它嘴里流出,正好滴落到北条慎二张开的嘴里。 北条慎二身体一僵,回过神后一阵干呕,他弯下腰舀起脚下的脏水就往嘴里送,拼命去漱口,彻底哭了出来。 “喂,你冷静点!” 工藤新一连忙去拉他:“蛇毒大多数是蛋白质,得通过进入人体血液才会发挥毒性作用,只要你嘴巴里没伤口,就不会中毒!而且你碰到的是它的血,不是毒!” 这条蛇好像受伤了,嘴角渗出血来。 工藤新一曾经听父亲说,美国一些特种部队为锻炼士兵的胆量,在野外训练时,会让他们一个一个去饮用眼镜蛇的血。 北条慎二放下手,满脸是水痕,分不清哪些是泪水,哪些是下面的脏水:“……真的?” “真的!” 工藤新一抓住他,认真地直视那双惶恐的眼睛:“如果你不放心,出去后立刻去医院检查,现在医学技术这么发达,毒蛇致死率下降很多了!” “我们一定可以出去的——相信我,我绝对会救你出去!” 他用力握住他的手,想在这片黑暗里,多给他一点勇气。 北条慎二终于冷静下来,他在工藤新一的搀扶下,重新站起身。 两人一起再次看向那条蛇。 蟒蛇没有离开,在他们说话期间,它就一直静静地盘旋在上面。直到他们再次看它,它才慢悠悠地缩回脑袋,继续向前爬去。 “……这蛇好古怪。”北条慎二奇怪道,“我怎么感觉,它像在故意指引我们跟上它?” 工藤新一更早发现了这条蛇不对劲。 很多毒蛇不会轻易咬人,但在它们感受到威胁时,攻击性会激增。 可这条毒蛇本身受了伤,在他们到来前,一直在黑暗里盘踞着。 它突然接受光源,竟然没有主动攻击他们这些打扰者,反而像恶作剧——对,只有恶作剧才是最恰当的形容——故意吓了吓北条慎二。 ……这是受过训练的蛇? 这个念头在工藤新一心里一闪而过。 北条慎二咽了口唾沫,小心地看向工藤新一:“我们要不要跟上去?” 工藤新一向前方看去,因为突然遇到毒蛇被打乱注意力,他这才发现,原来他们已经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前面确定没有路,那就只有往回走了。 …… 工藤新一和北条慎二原路返回。 黄绿原矛头蝮蛇在他们上方顺着电缆缓慢爬行,乍看之下,仿佛他们在跟随这条毒蛇前进。 在他们经过醒来的两个房间、往之前探索的反方向走去时,工藤新一看了手机时间。 现在是9点55分。 手机仍然没有信号,电量还有51%,在用手电筒的情况下,大概能撑2个小时。 同时,水已经超过了膝盖。 工藤新一心里沉甸甸的,他对北条慎二说得信誓旦旦,可他没有真的可以逃出去的把握。 昨天在被关入冷库前,他及时发出求救邮件,很快就获救,可现在…… 工藤新一看了北条慎二一眼,以为他会生气——毕竟是他选择错了方向,导致他们前面白走那么长一段路。 “工藤!快看前面!!” 北条慎二的喊声让工藤新一朝前方看去。 他看到了阳光。 耀眼的阳光从上面照下,落到了一处楼梯上。 工藤新一暂时关掉手机的手电筒功能,走到楼梯旁,旁边的墙上贴着两张发黄的指示图。 其中一张是建筑内部构造图,他们刚才走过的那些房间可以和上面一一对应上,下面的标注是地下二层。 而它的旁边,是一张地图。 工藤新一仔细查看地图,发现是奥穗町附近,上面某处画了一个星星,可能是这里的具体位置。 不过,不能确定这张地图一定是对的,毕竟他人在地下,周围没有任何标志性建筑来帮助他判断。 在那颗星星上,写着一行小字。 ——方舟乐园。 方舟…… 工藤新一视线往旁边扫去,看到那条蛇也爬了上去。 即将被水淹没的方舟,还有一条指引他们走来的奇怪毒蛇…… 工藤新一忽然有了不妙的预感,正想拦住北条慎二先观察一会儿,结果一转头,就看到他已经噔噔噔地跑上了楼梯。 “……” 他无奈,只好立刻跟了上去。 一到楼上,阳光变得充裕,工藤新一注意到地下一层的天花板很高,比地下二层高得多,而且不再是木头,是焊接得严丝密合的钢板。 钢板上有一些小洞,那些洞让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来,却无法让人通过。 工藤新一再次拿出手机查看,仍然没有信号。 不远处的墙面上同样贴有指示图,工藤新一过去看了看,发现是一楼的内部构造图,在前方不远处,就是出口。 北条慎二向前跑去,但很快,他就停下脚步。 “怎么会……” 听到他的声音,工藤新一走到他的身边,这一看跟着愣在原地。 ——一块上面缠绕着铁锁链的巨石,死死地堵住了出口。 第50章 逃生的方法 这就是绝望吗? ——好不容易找到出口,却发现唯一的出口已被堵死。 北条慎二瘫倒在地。 他表情麻木地注视着他们的逃生之路,与那块以两个中学生的力气绝对无法撼动的巨石。 那条蛇不知何时从天花板上爬下,它从容地从他身边穿过,钻入石头与旁边围墙的三角形间隙。 工藤新一看着蛇尾在眼前消失,来到巨石前试着推了几下,石头纹丝不动,又弯下腰查看间隙。 间隙之后是一条走廊,那里有另一道通往上层的楼梯,有更多阳光照在那里,形成一地耀眼的光圈。 工藤新一注意到楼梯旁有一面镜子,正好对准楼梯上方,镜面映照出什么东西。 他维持着蹲下的姿势,再次拿出手机,点开相机功能,对准那里不断放大镜头,终于看清楚了上面的画面。 ——是蓝天与一片树林。 看来这里的确是出口…… 工藤新一收起还是没有信号的手机,再次转向身边的巨石,他发现巨石旁边,侧放着一条块细长条的钢板。 他抬手摸了摸石头上的铁锁链,它们缠得非常结实,又顺着锁链往下看去。 透过锁链穿过的地板缝隙,工藤新一看到一个地下二层的房间,他认出是装有卷扬机的那个房间。 看来石头上的铁锁链,就是卷扬机上的那些,卷扬机平时多用于拖拽或打捞重物,只要启动,以它的力量,足以拉开这块石头。 可是,如果这块石头真的掉下去,会正好砸在卷扬机房间的入口处,操作者会被完全堵死在里面,无法逃生…… 工藤新一想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瞪大眼睛,穿着短袖的他像是在大冬天泼了一桶冷水,整个人僵立在原地,一动都没有动。 “怎么办……” 在他的身后,北条慎二捂着脸,崩溃绝望地大喊。 “我们到底要怎样,才可以从这里逃出去啊?!!” 听到北条慎二的声音,工藤新一僵硬地转过头。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前两次只是针对他的犯人,这次要把另一个人牵扯进来。 有什么比发现一个被堵死的出口更绝望? ——你可以打开出口,可以让别人活下去,但这个代价是,你将亲手堵死自己的逃生之路。 而且,还不是痛快的死。 是独自一人待在狭小黑暗的环境里,看着水渐渐淹过身体……在石块落下堵住门后,或许还会让房间内氧气不足,在被淹死前,先窒息而死。 工藤新一身旁的手紧紧握住,又无力地松开。 毒蛇爬行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条从间隙爬出去的毒蛇,竟然又从天花板上的某个小洞钻了下来。那双浅棕色的蛇瞳,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两个被困者。 仿佛在期待他会给出什么答案。 ———— 上午10点,港区中学。 “……音乐之神?” 目暮警官对音乐一知半解,他拿着那封恐吓信,完全不理解上面的意思。 他将目光转向青柳彬光:“你是音乐老师吧,你知不知道音乐领域里被称之为‘神’的存在是谁?” “音乐这个概念很宽泛,钢琴小提琴演奏是音乐,走在路上偶尔听到的流行歌,那也算音乐。” 青柳彬光话是这么说,还是侧头想了想:“就我熟悉的领域,贝多芬被称为‘乐圣’,莫扎特是‘音乐神童’,肖邦被誉为‘钢琴诗人’……这三位都没有得到那样夸张的赞誉。” 安室透在旁边,很自然地介入话题:“对了,青柳老师,昨天你说音乐教室丢过东西,具体是什么?贵重吗?” “不算贵重,是一本我自己写的曲谱。” 青柳彬光叹了口气,抬手撸了撸肩膀的兔子:“改编于马勒的《大地之歌》,原本是交响乐,我写了钢琴独奏版本。可惜五楼的监控坏了,没有拍到嫌疑人。” 目暮警官干咳一声道:“只是一本曲谱……会不会是你自己放错了地方?” “不可能。” 被怀疑绑走学生时都心平气和的青柳彬光,此时皱起眉头当场反驳:“我的记忆力没那么差,它就是被人拿走了。” 安室透以食指和拇指轻托着下巴,露出思考的表情。 “……以马勒的创作顺序,它本该排为第九交响曲,但他觉得不吉利,因为很多作曲家就是在写完自己的第九交响曲后去世的,所以最后定名为《大地之歌》。” 青柳彬光点点头,看安室透的眼神多了几分欣赏,脸上更是一种不用向外行解释一堆的庆幸。 目暮警官旁边的短发女警——曾和安室透在警校门口有过一面之缘的佐藤美和子——先反应过来:“第九交响曲?那信里的《第九交响曲》,会不会就指这个?” 安室透不语,继续扒拉脑海中的音乐知识。 他记得《大地之歌》第一乐章名为“愁世的饮酒歌”,是奏鸣曲式。由男高音独唱主部主题,歌词分为三段,每段都以“生是黑暗的,死也是黑暗的”作为结尾。 整套乐曲风格偏阴郁,即使有偶尔的欢快,也很快会被更大的悲伤痛苦代替。 他自己完全不喜欢,反而是hiro挺欣赏。 佐藤美和子在发表完个人意见后继续思考,忽然她眼角余光扫到青柳彬光的表情。 “青柳先生还想到了什么吗?” “我在想刚才提到的小柴幸二。”青柳彬光说,“在我一天上课根据那本曲谱弹奏时,有个穿着厨师服的人在门口听了很久。”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不认识小柴幸二,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就是他。” 安室透不奇怪青柳彬光关注小柴幸二,他现在身上嫌疑没洗清,肯定得努力找出真正的犯人,另一个失联的教职工就是最好的怀疑对象。 佐藤美和子闻言看向教务主任与之前说小柴失联的员工:“请问你们有照片吗?” 后勤老师拿出手机,快步走到他们身边,将上面的照片给他们看。 青柳彬光立刻说道:“就是这个人。” 目暮警官同样见到了那张照片,又摸了摸下巴:“这个名字和这张脸我怎么那么眼熟,到底是哪里……” 安室透原本在静静围观,他早就知道小柴幸二的长相了。就在这时,他感到怀里的手机——和公安联络用的那部——突然震动了一下。 估计是风见发来的消息,他这效率…… 安室透对手下的工作效率有点无奈,他暗中扫了一圈周围,见青柳彬光就在身边,暂时没有拿出手机。 还是佐藤美和子先反应过来:“是不是3年前的那个案子?那时我刚进警视厅搜查一课,还在实习期间,是——” “是3年前那起,爆破工程公司社长被手下员工炸死的案件吧?” 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安室透看到松田阵平走了进来。 这位同期好友完全没有看他,好像根本不认识他一样,径直走到两个搜查一课的同事身边。 听到具体的时间和死者身份,目暮警官终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而安室透同样没有看松田阵平,只偷偷扫了旁边的青柳彬光一眼。 “那是什么?”青柳彬光奇怪道。 目暮十三压了压帽檐,表情变得古怪。 安室透想起这些年警视厅搜查一课对侦探、尤其是对工藤优作的依赖,很快理解了他这样的原因。 即便放在米花町,那起杀人案也足够特殊,因为它被媒体评价为—— 工藤优作唯一推理失误的案件。 第51章 工藤优作推理失误的案件 3年前的某天,在米花町某地,又一个公司社长被杀害。 本来只是一个小案子,事后却引来网民热议,到最后警视厅不得不召开记者会议。 面对汹涌的怀疑,他们反复强调被抓的人就是凶手,警察没有抓错人。 案件会引起那样的争议,是因为凶手有兄弟。 ——一个和他几乎一模一样,哪怕是亲生母亲都会认错的,双胞胎兄弟。 …… 在上个世纪,一位作家曾经提出过写推理小说的十大原则,其中一条就是:如果有双胞胎或长相极为相似的人,必须提前告诉读者。 小说里的双胞胎会混淆读者,现实里,同样如此。 “被抓的是哥哥,名叫小柴幸一;而很多民众认为他弟弟小柴幸二,才是真正的凶手。” 目暮警官是当时处理这起案件的警察,在想起来后,他给出了更详细的信息。 松田阵平作为爆炸物处理班警察,对那起刑事案同样印象深刻。 犯人为确保炸死社长,不止在办公室,还在地下车库以及车内都安装炸弹。 他去拆弹,因为那些炸弹做工精细,他花了一点时间才拆掉,在出来后正好见到那个犯人一哭二跪三忏悔的全过程。 目前没什么新线索,去查工藤家保姆以及小柴幸二去处的警察暂时没回来,目暮警官就简单讲解起了那个案子。 “小柴兄弟的父母是很有名的钢琴家,他们在父母熏染下,从小一起学琴,哥哥天赋出众,弟弟能力平平。” “在十六岁那年,他们一起报考维也纳音乐学院,但只有哥哥被录取,弟弟没有。” 青柳彬光突然轻轻“咦”了一声。 在他们看向他时,他坦诚回答道:“没想到我差点和小柴幸二成为大学同学。” “青柳老师就是从维也纳音乐学院毕业的高材生。”教务主任适当地开口。 “……” 安室透沉默不语。 维也纳音乐学院……说得好听,从朗姆给他的资料来看,青柳彬光明明是4年前从纽约大学法律专业毕业。 不过安室透没当面揭露对方毕业院校造假,他自己去各种公司调查时,各种谎报的毕业院校也有好几打。 “或许是出于对弟弟的同情,不想太打击他,小柴幸一最终没入学,而是回到日本,打算考堂本音乐学院。” “可惜没有去成,在那年,他们父母遭遇意外双双去世,亲戚又钻法律空子,夺走他们大部分遗产。” “他们兄弟二人从此辗转在各种廉价公寓内,放弃了钢琴。后来他们都考上大学,然而昂贵的学费,让他们中只能有一个人继续接受学业……” 目暮十三压低帽檐,他知道这个犯人的经历很不幸,可得说出来让大家听后一起分析。 “……最后,是哥哥放弃了。他选择让弟弟继续读书,自己提前步入社会,开始工作。” 日本是个重视学历的地方,就拿警校举例,高中毕业和大学毕业生进去培训时间都不一样,学历低的,培训时间得增加一倍。 “高中毕业的小柴幸一一直在打零工,之后加入一家爆破工程公司,成为了地下车库的保安。” “而小柴幸二,在学校内的成绩虽然不稳定,时好时坏的,仍然成功从大学毕业,和哥哥进了同一家公司,成为一名爆破工程师。” 在场的人几乎都沉默了。 一对双胞胎兄弟,本来哥哥是天才,弟弟是庸人。 结果时间一晃,哥哥变为经常受气的保安,弟弟成了薪资、待遇和地位都比他强的工程师…… “所以哥哥心里不平衡了?” 第一次了解这起案件的另一个警察好奇问道。 目暮警官点点头:“是的,根据邻居的证词,他听到他们兄弟吵架。虽然吵架的具体内容没听清,但闹的动静很大。” “接下来就是那起案件。”他继续道,“那家公司的社长办公室发生爆炸,社长当场被炸死,事后警察调取走廊监控,很快锁定了小柴兄弟。” “小柴幸二在案件一周前的爆破作业中发生失误,对公司造成严重损失,还需要高额赔偿,再加上拍到的录像里嫌疑人穿工作服,所以警方第一怀疑对象是小柴幸二。” “可是,当时正好在大楼隔壁餐厅就餐、听到动静来协助破案的工藤优作看过现场后表示,凶手其实是小柴幸一。” “他们兄弟长相和体型几乎一致,即使是一直见到他们的同事,日常都是靠衣着才能辨认,是哥哥穿上弟弟的衣服、故意伪装成弟弟犯了案。” “而且有居酒屋老板和另外几个客人能证明,小柴幸二在监控显示犯人去安装炸弹的期间,一直在居酒屋喝酒,到第二天早上才离开。” 青柳彬光这时开口:“没有其他确定性的物证吗?” 目暮十三沉默片刻,叹了口气。 “在其他拆下的炸弹上,指纹被擦得干干净净,但在其中某颗的外壳里侧边缘处,留下一点血迹,或许是因为壳子是黑色的没看到吧……可是……” 稍微有点生物学常识的人,都知道后面的可是指的是什么。 在大部分案件中,dna是能确定犯罪的铁证之一。 可在这起案件里,凶手有双胞胎兄弟,他们dna完全一样,能真正区分他们身份的,只有指纹、虹膜等。 安室透听到这里皱起眉头。 他对这起案件只看到电视报道,不知道具体流程——毕竟是普通的凶杀案,不归公安管——他记得民众后期质疑的原因是…… “这起案件本该就此了结,但在小柴幸一被关进看守所、对他进行检查时,发现他身体上没有任何伤痕。” “而在当天夜里,小柴幸二又去了那家居酒屋,在喝了很多酒后,突然大笑,说要谢谢工藤优作帮他摆脱了一个靠他养的废物,说完后又神色慌张地改口,说是自己醉了,他很伤心哥哥那么做。” “不仅如此,老板还发现,小柴幸二前一天去居酒屋时,右手手背上贴着医用胶带,在那次去时,胶布不见了。他还有意掩饰,改用左手拿酒杯。” “在新闻上看到案件的老板觉得不对劲,立刻报了警,怀疑是警方抓错了人。” “我为此打电话再次询问优作老弟,他明确表示犯人就是哥哥,在我说出小柴幸二诡异的行为后,他沉默很久,然后说……” “警部!!” 两个警察突然闯入,打断了目暮警官接下来的话。 “我们已经查过了,入职档案里小柴幸二的住所是空的,房东说那里一直没有租出去!” “什么?!”目暮警官瞪大眼睛。 另一个警察脸上却是喜色。 在他身后,一个脸色苍白的中年女人在两个女警的包夹下,低着脑袋走了进来,她的手不安地在围裙上搓着。 “在我们去工藤宅附近时,正好找到了他家的雇佣保姆!她见到我们,主动过来自首了!” 中年女人抬起头,看到那么多人都看着她,身体一抖,开始低声啜泣了起来。 “那两个孩子现在在哪里?!” 面对确认的犯罪嫌疑人,目暮警官没了之前的客气,严厉质问道。 “我不知道!!” 女人滑倒在地,双手捂住脸大哭起来。 “昨天我在新一君的饭里放了药,他吃完当场就睡着了,然后小柴开车过来,把他扛走……我根本不知道他会把他带去哪里!” 佐藤美和子紧跟着问:“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那个男人他绑架我的孩子,让我帮助他,他不许我报警,不然就杀掉我的孩子……我,我真的是被胁迫的啊!!” 听到她凄厉的哭声,松田阵平看向把女性嫌疑人押进来的女警:“她的孩子怎么样了?” “已经找到了,没有大碍。”女警回答,“她是看到自己孩子平安回来后,立刻过来自首的。” 松田阵平平时不处理刑事案件,遇到这种完全被胁迫的嫌疑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北条呢?北条慎二怎么样了?”目暮警官关注另一个失踪的学生。 “我不知道!他只让我协助绑架新一而已!!” 女人一边哭一边继续说:“小柴让我不能留下通讯工具,但我在新一睡着后,还是偷偷把他的手机放进他的口袋里,这样能方便他醒来后打电话求救……” 目暮警官满脸愤怒,可这次他没发作,他知道这恐怕是这个被胁迫的人,当时唯一能为工藤新一做的。 安室透在心里发出叹息。 小柴幸二在带走人后或许会进行搜身,早上看到工藤新一没来学校,教务主任对工藤家和他的手机打了多次电话,始终没人接听。 安室透去看青柳彬光,只见他眉头微皱、似乎在想着什么,那双眼睛显得格外暗沉。 “……青柳老师?”他开口喊了他一声。 青柳彬光回过神,立刻转头。 看着他不到一秒就恢复平静温和的表情,安室透表面上笑了笑:“终于找到犯人了,我就知道青柳老师不会做出这种事。” 青柳彬光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微微一愣。 在短暂的对视后,青柳彬光移开视线,看向跪地的保姆。 “可惜还是不知道工藤他们去了哪里,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他叹了口气:“因为父亲破案,导致儿子被报复,这种事简直……” 安室透冷不丁地问:“青柳老师认为是报复吗?工藤和北条两人的家境都不错,或许只是小柴绑架他们后想要赎金?” “如果要赎金早就打电话了。”青柳彬光说,“而且绑架案里,绑匪会尽力避免惊动警方,他却往我一个普通音乐老师的钢琴下装炸弹,这不合常理。” 听到炸弹这个关键词,松田阵平也看了过来。 “可他没有报复工藤先生的理由吧?” 安室透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3年前就是工藤先生找出案件凶手,让他避免了牢狱之灾。” “小柴兄弟感情不错。” 青柳彬光忽然道。 安室透听出他平静与肯定,愣了一下。 目暮警官转过身,用惊讶的目光看着青柳彬光:“当年优作老弟在电话里,也是这么说。” 佐藤美和子觉得太阳穴在突突地跳,她继续询问保姆:“他在胁迫你的过程里还说过什么,请你一五一十说出来。” “他说……” 中年女人泪眼朦胧地抬起头,嘴唇哆嗦着说。 “……他说,既然是推理小说家的儿子,那他就会在学校里,留下能推理他们位置的线索……” ———— 上午10点05分。 某栋不起眼的一户建内,小柴幸二在闹钟声下睁开眼睛。 他的袜子和裤脚管都皱巴巴的,像是前不久淌过水,没把衣料拉直就自然干透了。 他的周围堆满空掉的酒瓶,他满身酒气,眼神却相当清醒。 小柴幸二坐起身,轻轻靠在一个很小巧的箱子上。不远处的穿衣镜倒映出他的样子,他看着那张脸,回以一个微笑。 他以放松的姿态打开电视机,切换到平时最常看的新闻频道,等着看到想看的新闻。 “叮咚——” 门铃声突然响起。 小柴幸二瞪大眼睛,心脏咚咚剧烈跳着。 他不敢用力碰到身后的箱子,小心翼翼转过头,朝门口方向看去,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动了会惊动外面的人。 门铃声只响了一下就不响了。 小柴幸二正要松口气,可在下一秒,他听到清晰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哒、哒、哒…… “太好了,原来你在家。” 一只手搭在门框上,一个有着棕灰色头发的女人出现在那里。 她皮肤白皙,说着关西话。那双浅棕色的眼睛像是融化的蜜糖,充满了甜蜜的笑意。 明明长得极漂亮,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像是刚从工地上提桶跑路那样,身上的衣服与手套上布满泥尘。 小柴幸二旁边的穿衣镜,清晰照射出目前房间里的状况—— 里面只有他一个人的倒影。 第52章 绝对乐感 上午10点15分,港区中学。 临时安置点内一片愁云惨淡,教职工和警察们脸色难看。 目暮警官低头看着手表:“工藤确定于昨天下午4点在家中被带走,北条目前不确定,邻居最后看到他是在下午5点不到时,他从家里跑出……” ——此时距离两个学生失踪,已经超过了十二个小时。 松田阵平早就没心思抽烟了,旁边几个搜查一课警察也没管他一个拆弹警察为什么会在这里。 所有人都在努力思索目前已有的线索,尤其是厨房和小柴幸二平时有过交际的员工,拼命回忆对方日常有什么反常之处。 “他们家长那里联系过了吗?”松田阵平忽然问道。 “在发现他们没来时就已经联系过,北条家是北条太太接的电话,北条君过去有好几次彻夜不归的前科,所以他们昨天没有报警。”教务主任说,“工藤夫妇在国外,暂时没有联系上。” “我是说,现在有没有。”松田阵平说,“或许在我们苦苦思考时,那两个小鬼已经提前回家了。” 佐藤美和子无语道:“我们早就派人去他们家,并且联络过工藤夫妇。如果接到奇怪电话或有其他什么情况,会第一时间通知这里。” 目暮警官正想要插话,他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是优作老弟打来的……抱歉,失陪一下。” 安室透看了眼他走开的身影,收回视线。 他本来不怎么喜欢警视厅一直要靠侦探、推理小说家破案,总觉得那样会让现在的警察缺乏自己思考的能力,可现在是对方孩子卷入其中…… “真的吗?!” 目暮警官爆发出一声惊喜的喊叫,所有人一起看他。 这位搜查一课的警部回头看向佐藤美和子:“佐藤,快去把播音室里的那卷磁带和播放器拿来!” “有线索了吗?”教务主任关心地问。 “他说对方在学校里放那首奇怪的钢琴曲,绝对不是平白无故的!那很有可能就是指引的线索!” 在目暮警官的声音中,一个后厨杂工站了出来:“对了,我想起来了,小柴有时会在工作后整理乐谱,他说上面记录着他们家的秘密通信。” 听到秘密通信,安室透有了兴趣,可他碍于自己当前的身份,没有直白问题出来。 作为警察的松田阵平直接就问:“什么通信?” “就是,我听他说过,他父母曾向另一位音乐家学过一种暗号——从钢琴键盘最左边开始,把26个英文字母依次放进去,再把想传达的讯息文字化为罗马音,记录在曲谱上……” “…………” 作为大音痴的松田阵平不得不整理思绪:“……就是指看钢琴曲谱,能把他们要传达的内容翻译出来?” “应该是吧。”后勤员工不确定地说。 与佐藤美和子一起负责搜索播音室的警察说道:“可我们在现场只找到了恐吓信和磁带,磁带里确定只有那首奇怪的钢琴曲,没有其他东西。” “难道说……” 常年在现场面对各种花里胡哨线索的目暮警官最先反应过来。 佐藤美和子此时拿着磁带和播放器来了,她谨慎地早早戴上手套,以免自己的指纹沾染上去,她放入磁带,按下开关。 奇怪的音乐声再次在室内响起,这是一首完全陌生的曲子。 安室透注意到教务主任轻声询问青柳彬光,后者摇了摇头。 “……他是想让我们直接听这首曲子,然后把乐谱给写下来吗?” 松田阵平同样反应过来。 他的话让在场大部分人陷入沉默,安室透也皱起了眉头。 ———— 兔子在听到乐谱暗号时,第一反应就是原着里的月光奏鸣曲杀人案件。 难道那个教小柴家这种暗号方式的,是麻生圭二? 原着里有那么一种人,可以光听弹奏的声音就准确判断出具体是哪个音,比如柯南,比如羽贺响辅,后期好像还有一个女歌唱家。 他们都有绝对乐感,其中柯南还是个音痴。 有绝对乐感的人,就像是左撇子的人一样,兔子在现实里一个都没遇到过,但柯南世界里,这两类人好像不少。 不知道在场的人里有吗?安室透比较全能,不知道他可不可以…… 就在兔子犯愁时,他听到青柳彬光忽然开口。 “我来试试。” “青柳老师?”教务主任愣了一下,“就算你是音乐老师,你也未必能……” “我听得出来。”青柳彬光说,“每个音都很清晰,不会听错的。” 兔子愣愣地看着他,忽然想起他们初到塔楼公寓时发生的事。 那天青柳彬光在公寓内弹奏钢琴,一首结束后,他就知道了手下这台钢琴有音不准,连哪些偏高哪些偏低都一清二楚。 难道,他也有绝对乐感? ……现实里真的有人有这种能力吗? 兔子心里似乎闪过了什么。 可眼下情况危急,他没有去细想太多。 ———— “……” 因为炸弹,早就对青柳彬光产生怀疑的松田阵平,再次转向这个长头发的外国老师。 但他没有当场指出对方的可疑之处。 他的父亲就是因为警察冒失的判断才会被错当成嫌疑人,之后一蹶不振。在没确定的证据前,他不会随意指认别人。 “先去测试一下到底听得准不准吧。”松田阵平说。 其他人看向这种时候还要“添乱”的松田阵平,而他顶着这些目光,只看着青柳彬光。 那张脸上一片云淡风轻,从被当成嫌疑人盘问开始,到锁定其他人的现在,他的表情和眼神始终没什么变化,好像对这样的处境完全没放在眼里。 “虽然事态紧急,可也不能出错,正好现在教学楼已经排爆完毕,能重新进入了。” “可以吗?这位老师。” 他紧盯着那双浅棕色的眼睛,墨镜下的眼睛格外锐利。 第53章 诺亚方舟 一行人重新进入教学楼。 昔日热闹的学校此时空空荡荡,安室透看到身边把学校当家、把学生当自己孩子的教务主任,眼角泛红。 “也不知道北条在哪里……”教务主任深深叹了口气。 安室透不语,陷入沉思。 根据三年前的那起案子和保姆的描述,小柴幸二这次针对的目标是工藤优作的独子工藤新一,北条慎二不该在他的报复范围里。 以北条慎二霸凌同学的人品,难道是他们在学校里有其他过节?或者是北条的父亲,他在过去…… 安室透想到这里,抬头看向走在自己前面一点的青柳彬光。 还有这个fbi探员,小柴幸二为什么要针对他?那封信里的亵渎者,到底指的是什么意思? 在公安卧底的思考中,他们抵达位于五楼的音乐教室。 一进去,安室透就听到了很轻微的滴答声,他一怔,条件反射以为这里还有炸弹,但在扭头的瞬间,看到松田阵平正好回头。 两人意外对视了一眼,很快各自若无其事地错开。 不止安室透一人听到那个声音,佐藤美和子也听到了,她一脸怀疑地环顾四周。 “不用担心,那是时钟的声音。” 松田阵平淡淡开口:“在拆掉钢琴下的炸弹后这屋内还有声音,起初我以为还有另一个炸弹,后来才发现,原来只是时钟发出来的。” 安室透终于明白为什么松田会注意到、并怀疑上青柳彬光。 松田阵平没有多说什么,他走到钢琴前,单手翻开琴盖:“接下来我会随便弹一个或几个音,麻烦你说出是哪个键。” “我不懂音乐,不要用那些专业的术语,直接说是从左往右数的第几个白键或黑键。”他顿了一下,“你看这样可以吗,老师?” 青柳彬光点了点头。 “尽量不要同时弹两个相邻的键,那样会发出难听的噪音。”这位披着音乐老师身份的fbi,只提了这一个要求。 松田阵平没答应也没拒绝,对他说:“请你背过身,不要看到琴键。” 青柳彬光闻言转过身,完全背对着钢琴,在他面前也没有任何可以提示他的物品或人。 安室透注意到他肩膀上的兔子,想起昨天它怪异的举动,上前一步道:“青柳老师,我先帮你抱着你的宠物吧?” “麻烦你了。” 青柳彬光单手把黑色兔子从肩膀上捞下来,交给安室透;安室透双手接过,撸了撸它的脑袋,然后将它手脚按在怀里,确保青柳彬光无法看见它的动作。 做好这些准备工作,松田阵平抬手,在某个白键上一按。 “白13。” 安室透看去,松田阵平的手指的确按在那个键位。 “咚咚。” “白34,黑2。” “叮叮叮咚嗙。” “白5,黑17,白13与黑8二键和音,白7与黑30二键和音,白21、白22与黑10三键和音。” 说完最后一个音时,青柳彬光的表情像是有虫子在身上爬一样难看,他忍不住说:“这位警官,能请你不要发出那样的不和谐音吗?” “抱歉,我忘记了。” 松田阵平脸上毫无愧意地放下手,离开钢琴:“恭喜你完全答对,伱的耳力真的非常厉害。” 安室透留意着松田的表情。 青柳彬光虽然成功展现远超越常人的辨音能力,证明他的确有能力分辨出炸弹,但松田没有解除对他的怀疑。 教职工内发出一小阵惊呼,还是教务主任率先说道:“那就请青柳老师再听一下那首曲子,赶紧把乐谱写下来吧。” …… 曲子本身不长,几分钟后,青柳彬光就写下了曲谱。 松田阵平接过,忽然听到旁边有人咳嗽一声,他顿了一下,将手里的曲谱转交给身边的目暮警官。 目暮警官脾气不错,没有把这个插手搜查一课案件的家伙赶走,他专心看起曲谱,一字一字地很快翻译出来。 “——看哪!我要使洪水泛滥在地上,毁灭天下……” “凡地上有血肉,有气息的活物,无一不死。我却要与你立约。” 不祥的话语回荡在室内,原本气氛稍微热络点的教室,再次如坠冰窟。 “是《创世纪》第六章,第十七节和十八节的内容。” 负责翻译的青柳彬光是在场的人里唯一一个坐着的,记忆力不错的他很快说出了具体的出处。 “那一章讲的是诺亚方舟的故事。” 知识丰富的安室透也回忆起相关的内容。 “诺亚方舟?” 佐藤美和子在知识储备上比不过眼前的挂壁,但不是傻瓜,她知道这个故事,很快拿起那封恐吓信。 “那场洪水清洗大地,淹死了无辜的诺亚一家以外所有的罪人后,才渐渐褪去,对应那句‘灵魂将得到洗涤,回到净土’……” 她喃喃着:“如果火刑是指炸弹爆炸后引起火灾,那水刑……难道那两个少年现在被关在水中,他想淹死他们?!” “方舟……” 目暮十三同样皱眉深思,很快他想到了:“对了!在我后来调查小柴兄弟时,发现他们父母的死并非意外,而是因为投资失败,心灰意冷选择自尽,想骗保险给两个孩子留点钱!可惜……” “可惜,保险的钱全被接手未成年人监护权的亲戚给吞了。”松田阵平冷冷补充道。 “那个项目的名称,就叫《方舟乐园》计划!” 目暮警官说:“在东京三个地方,分别建立一艘地下方舟,游客可以在里面参观、就餐和居住,但因为经营不当,几个月就倒闭了。” 听到三个地方,安室透眉头一跳,很快想起了很多案件里,总会不多不少地正好出现三个嫌疑人。 不过眼下不用他们去三选一,警视厅有数万名警察,充足的警力足以让他们往每个地方都派人过去。 情况紧急,目暮警官立刻掏出手机打电话,简练而快速地说明情况,请警视厅总部以最快的速度向那三块地方分别出警,其他警察也纷纷行动起来。 青柳彬光注视着他们的举动,嘴里赞叹:“真不愧是一国最大警署的警察,效率好高。” “……” 知道很多美国警察是什么的德行的安室透狐疑地看着青柳彬光。 他听得出这句就是完全的赞赏,没有一丁点的挖苦或嘲讽,可他就是觉得,这句话似乎暗示着别的什么。 “嗡嗡……” 在热闹起来的音乐教室里,青柳彬光的手机忽然响起。 松田阵平是少数没有急着走的警察,他看向青柳彬光,看着他接起了手机。 “喂?” 站在离他最近的安室透,听到手机那头传来信号不好的沙沙声。紧接着,一个少年的声音模糊地传了过来。 “青柳老师,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第54章 作为侦探 “工藤?” 随着青柳彬光喊出这个姓氏,教室里像往热锅里泼了一勺油,瞬间炸裂开来。 原本都要走出去的目暮警官几乎以瞬移的速度扑到青柳彬光面前,想去拿他的手机,被反应过来的青柳彬光一避,躲了过去。 “……” 青柳彬光定定看了目暮警官几秒,确定他只是因为着急才会抢手机,将手机音量放到最大,放在了桌上。 “你现在在哪里?!”目暮警官着急地问。 青柳彬光冷静多了:“工藤,现在警察就在学校调查你的失踪。现在绑匪是否在你身边?你能否自由行动?可以详细叙述地点吗?” “目暮警官也在?” 工藤新一愣了一下,接着有条不紊地一一回答。 “我没有被绑,绑匪不在这里,除了我,北条也被绑来了,现在我正在一个船型建筑负二层内的房间里,房间正在渗水,已经淹到腰部。” 果然是方舟! 确定刚才推理没有失误的目暮警官松了口气:“工藤,我们已经推理出你是在过去方舟乐园计划的某个项目点,警视厅派人过去了!你很快就能没事!现在尽快到高处去!” “你在那里,北条呢?”青柳彬光忽然问道。 对面仍然有明显的沙沙声,工藤新一几秒后才回复说。 “绑匪设置了陷阱,他把通往外面的唯一出口的路以巨石堵住,必须留下一个人去操作地下的卷扬机才能移开。” 在场其他人都意识到了什么。 “我让北条逃了出去,现在我留在被掉下的石头堵死的房间内,而且……” 工藤新一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机靠近了什么东西。 滴答……滴答…… 魔鬼的脚步声从另一头传来。 “——这个房间里有炸弹,还有18分钟就要爆炸了。” 教室内一片死寂。 松田阵平听到这里,拳头瞬间握紧。 他知道这个罪犯恶劣,没想到会恶劣到这种程度——如果这家伙就待在他身边,他绝对会一拳头狠狠揍上去!! 旁边的青柳彬光握着手机的手忽然一紧,他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低了下去。 “另一个已经逃出去了?!”目暮警官大惊。 “嗯,大概是半个小时前。”工藤新一肯定道,“我确定他逃出去了,我们约定他如果平安出去,会在缝隙里给我打信号。” 佐藤美和子脸色难看:“可是,我们没有接到任何报——” 说到一半,她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立刻闭上嘴。 在短暂的几秒沉默后,青柳彬光再次开口:“工藤,那里曾经是景点,或许会有地图,你有看到吗?” “的确有。” 工藤新一的声音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在楼梯口,我看到过一张地图,显示这艘方舟在奥穗町。” “奥穗町方舟是唯一建在水边的,的确可能渗水!”曾经带孩子去过那里的教务主任快速说道。 “奥穗町……” 一旁的安室透皱紧眉头。 奥穗町是小地方,那里的地区警署内没有拆弹警察,只能从警视厅调人。而从千代田区到奥穗町,正常开车最快也要30分钟。 从港区出发倒是近一点,也得20分钟左右。 再加上找人、破坏墙壁进去、拆除炸弹……必须以更快的车速赶到那里才行。 安室透想到了什么。 和他想到同一件事的松田阵平,控制不住地看了他一眼。 青柳彬光仿佛对周围的一切毫不关心。 他低着头,继续和工藤新一通话。 ———— 上午10点52分,地下方舟。 工藤新一站在房间内最高处,炸弹近在咫尺。 这个有卷扬机的房间狭小、闷热而潮湿,头顶上的缝隙落下些许阳光,除此之外,唯一能照明的只有手机的手电筒功能。 一个制作粗劣的炸弹被放在老旧桌子后,22分钟前启动,所以工藤新一刚进来使用卷扬机时,根本没有发现它。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或许是绑匪为保证炸弹能收到控制信号,在这个房间里装过加强信号的装置。 他立刻尝试拨打电话,在试了好几次后,终于打了出去。 没想到110没打通,反而青柳老师的电话打通了,而且身边正好有警察…… 工藤新一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炸弹上的倒计时。 还剩8分钟。 对面闹哄哄的动静早已结束。 只有青柳彬光还在,目暮警官在离开前拜托他要尽力安抚自己。他告诉他,警察已经赶过去了。 熟悉日本地理环境的工藤新一清楚,从警视厅赶到这里,时间根本来不及。 “青柳老师,”工藤新一呼吸都有点难受,“犯人到底是谁,抓到了吗?” 快到生命的尽头,好歹让他确定他最后的推理正不正确。 “犯人是小柴幸二,厨房里的一个勤杂工。”青柳彬光说,“警方还在尽力找他,暂时没有找到。” “果然。” 得知自己猜对的工藤新一想笑,就像过去看推理小说先一步猜出答案时那样。可现在的处境,让他怎么也笑不出来。 而且听到这个名字,让他想起更多。 他没关注过学校的勤杂工,但他清楚记得,小柴幸二是他爸爸曾经抓住的一个犯人的弟弟。 “……这起案子,恐怕是一起对侦探的报复犯罪。” 青柳彬光似乎在迟疑,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我知道。”工藤新一说。 日本很少死刑,可那次的犯人小柴幸一还是死了。在媒体报道那起爆炸案、怀疑抓错人时,他在看守所内留有遗书后自杀。 当时工藤优作看过遗书,前去拜访小柴家,工藤新一一起去了,小柴幸二没有开门,只是隔着门板瞪了他们一眼。 ——那张憔悴的脸,那只眼里的恶意和痛苦,差点让工藤新一晚上做了噩梦。 “我不觉得破案有错。”工藤新一坚定地道,“但是……” 现在他知道了绑架他的犯人是谁,可心里竟然没有一点恨意。 那天从小柴家离开后,他父亲曾经意味深长地对他说。 “新一,想成为一名真正的侦探不是那么容易的。” “小说里的侦探,只需要解开谜题即可,推理的结束也是故事的结束。可现实里的侦探,需要面对更多更多的难题……” 他有点理解父亲的意思了。 第55章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 炸弹倒计时只剩6分钟了。 工藤新一深吸一口气,不再考虑侦探的问题,仰起头看向天花板。 在探索走廊时他发现天花板很低,此时却觉得那么远。从上面那些不大的裂口,隐约透进外面的阳光。 这会是他最后看到的景象吗? 工藤新一看着黑暗里那刺眼的光芒,想起刚才自己告诉他们北条逃出去时,目暮警官语气非常惊讶,还有那位女警的话…… “工藤,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青柳彬光的话把工藤新一的思绪拉了回来。 工藤新一打断对方尚未说出口的话:“刚才我听到了,是北条还没有报警吧?” 那时他们两个还不知道方舟内有炸弹,面对堵住唯一出口的巨石,其实有两种选择。 第一种,两人一起待在还没渗水的负一层,继续等待救援; 第二种,牺牲一个去使用卷扬机,让另一个提前逃生。 工藤新一本来想选第一种,他估算过进水速度,得再过几小时,才会淹到负一层。 可看到北条慎二的精神状态,他毫不犹豫选了第二种。 想从险境逃生,除了体能,心理也是非常关键。当时北条慎二情绪快要崩溃,如果让他保持这样精神状态,恐怕会非常危险。 “我们在这方舟里遇到了蛇,这附近还有树林,希望他不是在树林里迷路了。” 工藤新一叹了口气。 他是真心这么说的,不是阴阳怪气,他真的盼着对方已经平安逃走。 他不会把所有人都当好人,他从小看各种侦探刑侦小说和各种新闻、学习各种各样的知识,很清楚有的人会卑劣到什么地步。 有时帮助不止得不到任何感激,反而会让对方更加憎恶自己。 “工藤,其实……” “就算北条慎二真的没有报警来救我,我也没后悔那么做。”工藤新一第二次打断道。 青柳彬光沉默几秒,然后问道:“为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工藤新一忽然想起之前梦里的青柳彬光。 那个梦境里的青柳老师脸上没有一点笑容,却给人更真实的感觉,此时他们的语气仿佛重合在一起。 “没有原因,救人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十四岁的工藤新一坚定道。 两个一起死,或是一个死一个生,这是一道恶劣的电车难题。 电车难题如何选择没有绝对的对错,错的是制造出这种问题的人。 作为被绑在铁轨一边的存在,工藤新一为了让另一条无辜生命活下去,愿意把那辆极速驶来的电车,掰向自己这边。 “……青柳老师。” 工藤新一垂下眼睛,看着眼前继续减少的炸弹倒计时。在夏威夷学过拆弹而此时没有任何拆弹工具的他,无奈笑了起来。 “如果我之前再努力一点,再多看点书,再多向父亲和别人学习,或许现在,就可以找到更好的办法逃走了。” 人在快死时是什么样?现在的工藤新一话多了起来,他想着过去的点点滴滴,原本的日常成了遥不可及的过去,但他心里没有太多的怨恨。 “工藤,你那边已经……” 工藤新一再次开口打断青柳彬光,这次他有点悲伤,还有点难为情。 “青柳老师,你能帮我把一些话带给我爸妈,还有一个叫毛利兰的女孩吗?” “告诉爸爸,我虽然有时说他写的是不入流的侦探小说,但我一直很喜欢他的作品……嗯,只比福尔摩斯差一点点……” 福尔摩斯真爱粉扞卫完偶像,又继续道:“他是我的骄傲,我很高兴我的父亲是推理小说家工藤优作。” 找出案件的真相天经地义。 即使为此招来犯人的报复,工藤新一仍然为此感到骄傲。如果他还能有未来,他会继续朝这个方向努力。 “接下来是老妈……” 提到总是爱逗弄自己的工藤有希子,工藤新一低下头。对母亲的心情,总是和对父亲不一样的。 炸弹倒计时只有3分钟。 “过去,我总是嫌她总是亲我很烦,嫌她老是让我喊她‘有希子姐姐’是在扮嫩,嫌她每次在夫妻吵架时要把我拉进去……” 在揭露了一堆亲妈的黑历史后,任性的儿子最后说:“……可在我心里,她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我爱她,我爱他们。” “还有小兰……” 工藤新一抬起头,这次他握紧了手机。 听完一堆话的青柳彬光,趁着他迟疑的时候,再次开口:“你想让我替你向其他女孩表达心意?这种话等……” 工藤新一最后一次打断他。 “我们是青梅竹马,从幼稚园就认识了,她很爱逞强,很爱哭还不肯承认,但她也很喜欢笑,她笑起来也很可爱,我一直……” “我一直都那么喜欢她!” 少年真挚的告白,在黑暗的房间里回荡。 工藤新一感到眼睛发涩,他还有很多话要交代,比如这句告白不用告诉毛利兰,因为那样只会让她更加伤心,还有…… 就在他想再次开口时,他听到外面的木墙突然一震,仿佛受到了强烈的锤击。 在他错愕的目光中,房间围墙很快裂开一道口子,几道强光照进来,紧接着一个黑色西装的男人弯腰钻过裂口走了进来。 工藤新一愣愣地看着他,所有涌动的悲伤情绪,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男人卸下肩膀上的包,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转头对外面喊:“这小鬼没事!赶紧把他带出去!” 滴答滴答的炸弹倒计时声音仍在响起,几秒后,青柳彬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3分钟前我就想告诉你了。”青柳彬光说,“安室老师车技非常厉害,他帮忙带着能拆弹的警察飙车赶过去,你很快就能没事了。” “对心仪女孩的告白,还是留着自己当面说比较好。刚才那些……”他顿了一下,语气平和,“你放心,我没有听清楚。” 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 …… 上午10点59分,方舟外。 “青柳老师伱太过分了!!!” 披着毯子的工藤新一拿着电量不多的手机,一边等待救护车,一边将音量提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大声质问着某个音乐老师。 “亏我那么信任你!!你竟然,竟然……” 回忆起自己刚才说的话,工藤新一简直羞耻到极点。 他身体还活着,可是某些东西,好像已经不幸地死掉了。 他很想一棍子把自己敲失忆或敲得换个身份,或是干脆重新缩回眼前的方舟,逃去一个新世界。 “抱歉,我一直想说的,但你总是打断我……” 想起自己打断过多少次的工藤新一表情一僵。 他有点心虚,还想强撑着再指责几句,结果就在这时,之前在水里泡过都没什么事的手机,终于彻底没电了。 工藤新一收回手机,旁边的安室透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和青柳老师吵架了吗?” “没有。” 工藤新一裹紧毯子,努力控制着表情恢复平静:“谢谢你,安室老师,我听青柳老师说,是你开车把能拆弹的警察送了过来。” 没想到学校里也被装了炸弹,正好有警察过去拆弹;更没想到安室老师开车技术比那么多习惯追捕犯人的警察都厉害,正好能赶来救自己…… ……两边目前都没有人出事,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第56章 幕后(上) 上午11点23分。 松田阵平和其他从警视厅赶来的警察们检查了一遍方舟内部,确定没有其它炸弹才离开。 他胸口以下的衣服基本全湿了,可他没在意这点小事,一出方舟,他就看到安室透站在那里。 “……” 对这个去当卧底的同期,松田阵平一时不确定能否和他随意交流,在刚才来的路上,他们基本没怎么说话。 于是他暂时装作不认识,移开视线走到一边,想抽根烟来提神——他从昨晚值班到现在都没合眼休息过——结果摸出香烟后才发现,他的烟早在刚才搜索过程里全泡坏了。 这时一只手递到他眼前,主动奉上香烟和打火机。 松田阵平顺着手看过去,安室透对他说道:“这是你一个后辈离开前留下的,说你出来肯定会抽烟。” 见他主动过来搭话,松田阵平松了口气,这证明附近暂时没危险。 “那个小鬼呢?” 气质有点凶恶的警察先生最先关心起那个倒霉孩子。 “工藤君已经被送上救护车了,随行的医生说他没有大碍。” 松田阵平又放松了一点,接着才问:“那你们最近怎么样?” “还是那样。” 面对绝对信得过的好友,安室透仍然没有透露半点信息,只是告诉他:自己没事,另一个去卧底的人,也没事。他们都还活得好好的。 松田阵平对这种回答习以为常,他咬住嘴里的香烟,抬头看向那片碧蓝的天空。 湿哒哒的衣服不舒服地黏在身上,他用力抽了一口,浓郁熟悉的味道,没有驱散半点心里的沉重。 他知道从几年前开始,过去的两位好友,就一直走在没有任何阳光的黑夜里。 他相信他们的能力,可仍然会为他们担心——尤其是在7月初的那个案子后。 “……没事的,松田。” 安室透像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很轻的笑了笑:“不用担心我们,我们不会为那件事受到影响。” 他顿了一下:“别说我了,方舟内部是什么情况?有没有可疑的地方?” 提到这个,松田阵平取下了嘴里的烟。 “卷扬机房间里的炸弹,和学校音乐教室里的炸弹非常相似,极有可能是同一人制作的。” 两个炸弹都是威力大却制作粗糙,跟三年前小柴幸一制作的那些相比,线路有相似之处,但差得太远了。 这对双胞胎兄弟,哥哥不止是音乐强,没过上学的他,连制作炸弹也比专业学过的弟弟厉害。 “至于那台卷扬机与落石陷阱……除了四年前那个混蛋,我第一次见到这样恶劣的犯人。” 松田阵平咬牙说道。 要么一起死,要么一个死去换另一个活,制作这个陷阱的人,绝对是一个喜欢挑拨的人。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牺牲,在这种生死关头,大部分人可不会像电视剧那样演的那样抢着留下,只会因为谁能逃出去、谁被迫留下而起内讧。 ……只是没想到,其中一个学生,竟然真的毫无怨言地自愿留下了。 松田阵平记住了工藤新一这个名字。 他有预感,这个小鬼绝对不简单。 “还有一点我想不明白。”他继续说,眉头逐渐皱起。 “从炸弹的制作上,我大致看得出小柴幸二是一个粗心、急躁且比较冲动的人,他到底是怎么设计出这样的陷阱的?” 在抵达那个被堵住的房间时,松田阵平观察过那块巨石。 那块石头的大小和位置,肯定经过精密计算的,稍微有一点偏差,就不会正正好堵死在那个门前。 对学校里那个音乐老师,小柴幸二直接放炸弹了事;对这个学生,先是关入进水的地下方舟、再强迫他做出二选一的选择、最后才让他死前面对炸弹…… 这差别也太大了。 是恨意程度不一样,他主要攻击对象是工藤新一,那老师只是顺带的? ……还是说,这个案子里,有第二个犯人? “最后就是那个音乐老师,他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吧?” 满心怀疑的松田阵平直接问了出来,问完后,才意识到自己这么问过于直白:“……可以说吗?” 安室透平静道:“青柳彬光是美国事务所的人。” 松田阵平一愣。 “去年10月马拉松炸弹恐袭案,今年3月中央公园附近街道炸弹爆破案,5月底医院大量人质炸弹劫持案……他是参与其中的一线反恐与救援人员。” “……” 松田阵平为太平洋对岸的热闹无语了好一会儿,他再次把烟放入嘴里:“难怪那家伙对炸弹这么熟悉……” 他没有细问为什么这种人会来日本当老师,更没问身边的好友在学校里调查什么——他告诉他对方身份,已经是极限了。 “喂,松田!……奇怪,人去哪里了?” 他们听到搜查一课的佐藤美和子在喊人。 在他们赶到后不久,这位女警很快也到了,她的飙车技术同样过人。 “快点过去吧。”安室透说。 松田阵平向前走了几步,没有回头,最后提醒道:“今天把我送来,警视厅那边或许会联络你去做笔录……小心点。” “我会注意的。” 安室透目送松田阵平离开,然后把目光投向周围,脸上的笑渐渐收了起来。 无辜学生平安获救,和要好的同期朋友再见并互报平安……这本该是高兴的事,可是他心里某块地方,总有种莫名的不安。 松田阵平怀疑的事,他同样想到了。 这个案子里,真的只有小柴幸二一个犯人吗? 会不会还有一个……幕后之人? 安室透看周围无人,很快拿出自己的手机。几分钟前手下打来电话,他暂时没接,他很快回拨过去。 “喂?” “降谷先生!”风见裕也的声音很急,他非常慌张地道:“我们已经成功找到小柴的住址了!可是他……” 安室透心里一沉:“他怎么了?” “他……已经在自己家中淹死了……” “?!” …… 松田阵平对身后安室透的遭遇一无所知。 他来到佐藤美和子身边,被这位警视厅之花上上下下扫描一遍,她将手里的毯子递给他。 “真是的,水下搜索工作很辛苦,其他人上来后都在好好休息,你竟然跑到旁边去抽烟……” 松田阵平接过毯子,没有立刻盖上,而是看向旁边爆炸物处理班的同事们。 只见这些平时三大五粗、在办公室里各种吹嘘自己身体多好多好的男同胞们,此时一个个身娇体弱地披着毯子,在佐藤美和子看过去时,各种咳嗽喷嚏全出来了。 “…………” 这点心思,他都懒得去戳破他们…… 松田阵平在心里默默吐槽,佐藤美和子又转头给他送来杯热水,他一手接过,说了句谢谢。 一个负责上层排爆工作、没有被弄湿衣服的同事突然说道:“你们说,那块石头到底是怎么搬运过来的?” “肯定是用机器啊,人力怎么搬得动?”另一个说道。 提起这个话题的同事皱起眉头。 “方舟只有一个出口,犯人得先把两个学生关进地下二层,在自己离开后,才搬来石头把这个出口堵上……那就是昨晚到今天早上期间发生的事。” 松田阵平猛地回头。 在那块石头掉下二层后,负一层的天花板出现一个破洞,他看向破洞旁边的土地与草坪。 “从出口到石头原本位置的地面上,没有任何重物移动的痕迹,可见那块石头不是被拖过去的,更像是被什么东西举起,从高处打破天花板,放到了那个位置上。” “能做到这种事的,只有工地上的吊运机或起重机吧?……但那种器械如果经过,绝对会在泥地上留下很深的痕迹,好几天都不会消退。” 不只是松田阵平,其他人都逐渐意识到了问题。 他们一起看向破洞附近的土地。 警车停在其他地方,那里没有任何人类机械曾经经过的痕迹,反而有一种奇怪的、仿佛什么动物爬过的痕迹。 松田阵平死死盯住旁边的草坪。 从周围草一路被碾压过的痕迹来看,那种动物……不,那种东西,身体最粗的地方,恐怕超过了一米。 明明在太阳下,众人却有了一种遍体生寒的感觉。 ———— 同一时间,港区中学。 “麻烦你了,青柳先生。” 最后一个留在学校里的警察,在离开前对青柳彬光进行叮嘱:“请在明天来警视厅做一次详细笔录。” ——在安室透他们出发后,留在校内的警察联络上北条家,确定另一个失踪的孩子平安回去,目前人正在医院里。 至此,学生失踪案与校园炸弹案,终于暂时性地结束了。 “好的。” 青柳彬光一顿,接着问道:“我可以带工藤一起来吗?刚才我接到电话,他说自己不用住院,明天就可以过去。” “当然可以。”警察笑道。 警察很快离开,教务主任走了过来:“青柳老师,校长刚才决定这周后几天学校放假,给学生们缓解心情,到下周一再重新上课。” 重新蹲回青柳彬光肩膀上的兔子抖了抖耳朵,在他上学时,怎么没遇到这么有人情味的校长? “那钢琴……”青柳彬光担心地看着身后的。 “后勤会在这期间给你换一台新的。”教务主任说,“如果没事就赶紧回去吧,今天这一天真是辛苦伱了。如果感到身体或心里不适,可以立刻联系我。” 青柳彬光点点头,转身离开音乐教室。 这会儿教学楼彻底空了,连教职工们在刚才陆陆续续走完,他是最后离开的几个。 他们走下楼梯,青柳彬光忽然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鼻子。 【你鼻子不舒服吗?】兔子奇怪道。 “……不是,只是感觉好像有什么人在念叨我。” 青柳彬光一边轻声回答,一边又捏了几下,缓解鼻部的不适。 【……是新一吧。】 兔子很快有了第一怀疑对象。 在安室透离开后,兔子自然回到青柳彬光身边,他同样听到了工藤新一的“遗言”。 想想吧,自己以为自己要死了,深情款款地向父母和喜欢的女孩表达爱意和思念,结果在下一秒,就看到警察破门而入来救人…… 好消息:命保住了。 坏消息:他还是死了,一次彻底的社会性死亡! “……或许吧。” 青柳彬光无奈地笑了笑,他带着兔子朝下走去,越过落下阳光的地砖,只走在阴影里。 “不过,我真没想到他会做出那种选择。竟然愿意牺牲自己,去救一个昨天刚欺负过他的人。” 【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了,新一很重视生命,还救过伪装成杀人魔、差点掉下栏杆的贝尔摩德……】 兔子完全没觉得奇怪。 “我是听你那么说过。” 青柳彬光语气温和:“但有些事,只有自己亲眼看到了,才能真正确认吧?” 他们来到停车场,拉开黑色马自达的车门上车,他照例把兔子放在副驾驶座。 青柳彬光拉好安全带,转头对兔子说道:“今天我有点累,不想做饭了,午饭和晚饭就去附近超市随便买点熟食,可以吗?” 【你今天遇到这些事也是无妄之灾,的确应该好好休息。】 兔子没有多想。 今天发生那么多事,他作为一个旁观者都感到心累,更别说是亲自参与者了。 也不知道小柴幸二现在在哪里,又是绑架两个学生,又要来学校装炸弹,最后还要去方舟做那样的陷阱……他现在一定累瘫了吧? 青柳彬光又捏了捏自己的鼻子,开车离开了港区中学。 ———— 下一章是揭露。 幕后黑手有两种写法,一种走主角视角,看着他设计的全过程,另一种是走其他人视角,中间流露一点细节和伏笔,到最后揭露是主角干的。 学院篇走的是第二种,之后我也会尝试第一种模式。 第57章 幕后(下) 随着炸弹拆除、失踪少年平安回来、凶手的死去,案件看似落下帷幕。 接下来,将以另一个角度,展现案件经过。 时间,回到昨天—— “救人本身没有错。” 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青柳彬光在黑色马自达车外,睁开眼睛。 车子后视镜在他面前一晃而过,清晰的镜面只倒映出车内驾驶员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他仿佛一道虚无的影子,没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迹。 这就是他的技能【弥天大谎】。 ——分身的他可以被别人肉眼可见,却无法在镜子、相机、摄像机里留下影像。 青柳彬光目送本体远去,很快闪到一个拐角,将手伸入口袋,摸出车钥匙和另一部手机,同时他右手上多了一枚戒指。 在分出分身时,只有本体身上的贴身内衣物、上衣、裤子和鞋子完全复制过去,随身携带的小物件不会。 但那些物品,可以在两个个体间自由转移,这些东西就是刚从本体转移过来的。 之前那次和琴酒见面,青柳彬光还曾把电子脚铐转移到分身身上,在面对兔子时,他在脚上装了一个外观相似的假脚铐。 而这次,他不担心车上的兔子会发现本体手上少了戒指——日本车驾驶座在右边,坐在副驾驶的兔子能观察到的只有左手,从这里到回去,足够本体套个假的上去。 车钥匙不是马自达的备用钥匙,而是另一辆车。昨天他察觉到有人跟踪工藤新一后,为以防万一,去找了备用车,现在就停在离这里不远的停车场。 青柳彬光躲在无人注意的地方,他看到一个人在马自达离去后,走到了工藤宅的铁门前。 对方完全没注意到青柳彬光,只抬头看向工藤宅,身侧的拳头紧紧握起。 青柳彬光确定,这人就是这两天跟踪工藤新一的人。 他觉得那张脸有点眼熟,他一边使用戒指变化相貌,变成那天和琴酒见面的女性容貌,一边拍下对方的侧面照,发给琴酒。 学校人多混杂,在找人办入职时,琴酒肯定收集过这个学校里所有教职工的资料。 青柳彬光用的是一个之前用过几次的旧邮箱号,他发去邮件,不到2分钟,琴酒就给他回复。 【[附件.pdf]——琴酒】 回复邮件里没问他怎么突然用旧邮箱,更没问这人怎么回事,直接就把情报扔了过来。 【小柴幸二,男,二十四岁,毕业院校米花大学,曾在十六岁时和双胞胎哥哥一起前往奥地利,参加维也纳音乐学院入学考试……】 看清对方经历的青柳彬光有点惊讶。 原来他们两个同龄,并且都在十六岁时,去参加了那场音乐考试。 难怪他会觉得对方眼熟,原来在八年前,他们在那里见过他…… 青柳彬光继续往下看,接着就看到了三年前小柴幸二卷入的一起爆炸案件。在看完案件详情后,他轻叹了口气。 这人真是太不幸了。 在青柳彬光难得因同理心而开始同情别人时,小柴幸二突然转身,朝之前躲藏的方向跑去。 没多久,他开着一辆车回来,将车停在工藤宅前。 青柳彬光看到这一幕,没有冒然靠近,而是再次抚向自己的戒指。 这次,他使用的是【动物使者】。 ——玩家不止可以变化为动物,他们本身更可以驱使那些动物为他们做各种各样的事。 随着青柳彬光的动作,两条蛇出现在他脚边。 一条是不起眼的毒蛇,另一条是体型不大的幼蛇。 它们凭空出现在他的脚边,不等他说话,就主动朝着小柴幸二那边爬去。 蛇是他的使者,驱动它们不需要用语言或动作,在心里命令就行。 青柳彬光之前做过实验,本体召唤出的动物只听本体的命令,分身召唤出的只听分身的命令,不会出现互相干扰。 两条蛇渐渐爬远,青柳彬光抬手按在自己左眼和左耳上,将这边的视力和听力暂时转移到那条幼蛇的身上,以方便接下来的操纵。 小柴幸二在车内等了近二十分钟,他也一起在原地待着。 二十分钟后,小柴幸二突然开门下车,推开工藤宅的铁门大步走进去,蛇趁机一起溜了进去。 这次青柳彬光没等多久,就“看”到小柴幸二背着昏迷不醒的工藤新一出来,他注意到工藤新一一侧口袋鼓鼓的。 【你去查看工藤新一的口袋。】他对毒蛇命令,又对幼蛇命令,【你躲到小柴幸二的口袋里。】 毒蛇是一种日本本土蛇,有着较强的毒性; 幼蛇是他制造出的跨物种杂交品种,以蛇的身体,拥有狼的视觉和听觉,可以成为他的活物摄像头和窃听器。 体型细长的毒蛇爬上小柴幸二的腿,悄无声息一路向上游走,它很快钻入工藤新一的那个口袋,将里面东西拉出一部分,原来是手机。 【把手机拿走,躲到车后排。】 毒蛇卷起手机,很快从口袋里溜出,蛇尾对音量键悄悄戳了戳,将其按到最低。 毒蛇半挂在小柴幸二背上,趁着他开车门弯腰把工藤新一放进去的一瞬间,身体一松,落在后排带绒的车内地毯上,又快速躲到下面,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小柴幸二检查了一下工藤新一的口袋,没翻出什么东西,嘴里嘀咕一句:“那个女人倒是老实……” 他很快开车离开。 青柳彬光看着他远去,在心中再次命令毒蛇。 【在他下车后跟上他,如果他要当场杀死工藤新一,立刻咬他。】 使者动物不管距离多远,都可以接收到他的命令,同时他也可以感受到他们的具体位置。 命令完后,青柳彬光拿着车钥匙,去找自己的备用车。 但他没有跟上前面的小柴幸二,随意跟踪是非常危险的,他选择前往资料上显示的小柴幸二的真正住址。 …… 下午2点14分。 青柳彬光在小柴幸二家观察一圈,确定了这条街所有监控的分布,又放蛇先进屋观察,才自己潜了进去。 然后,他在他家里发现了自己不幸丢失的乐谱、两颗制造粗糙的炸弹以及一份……电脑上的罪犯计划说明书。 青柳彬光看着计划书上的炸死自己,沉默几秒。 上面没写要杀他的原因,只能从那份被涂得乱七八糟的乐谱上,隐隐猜到可能和音乐有关。 青柳彬光没生气,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再次拿起手机,并再次联系琴酒。 【你能不能得到这一周警视厅爆炸物处理班的警察执勤表?】 他知道组织也会往日本本土的警视厅送卧底,最想送的是公安,但那里比较难进,交通部和爆炸物处理班相对简单点,里面肯定有人。 琴酒的回信很快来了。 【你要这个做什么?——gin】 【有人打算炸死我,所以我想看看明天能出勤的拆弹警察有哪些。】 几分钟后,琴酒给他发来执勤表。 青柳彬光很快在上面找到了一个兔子曾对他提过的名字。 看着这个名字,又看了看炸弹,青柳彬光最终决定,不发消息通知本体有危险,明天一切顺其自然。 这是为了糊弄安室透。 ——这些卧底远比炸弹危险,他目前还不确定安室透的识别能力有多强,只有真的不知情,才能糊弄过去。 青柳彬光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这点制作粗糙、声音明显的炸弹,是绝对炸不死他的。 他暂时没有动这两个炸弹,去感受了一下两条蛇的位置和状态。 它们目前在奥穗町。 在车停下后,毒蛇把手机拖下车,藏在一块石头后的草丛里,然后跟着小柴幸二去了一个地下方舟。 小柴幸二捆好工藤新一,把他反锁在一个负二层的房间里,又去制作破坏方舟、致其渗水的机关。 青柳彬光通过幼蛇的视觉,简单观察了一下机关,发现做的还算稳固,到第二天早上8点左右才会真正开始渗水。 他没有在这里多停留,清理掉所有痕迹,恢复到进来前的状态离开。 …… 下午3点30分。 小柴家也在港区,和塔楼公寓处在完全不同的方向。 在青柳彬光开过一条街道时,旁边一栋一户建的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他看到【傲慢】的弟弟北条慎二,从里面逃命似的狂奔而出。 估计是被老师训完的家长回家了。 青柳彬光还不想直接和北条鸢香家人接触,他正想收回视线,忽然扫到另一个人出现在门口。 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脸部严重损伤,整个人几近毁容,晚上出去恐怕能吓到不少人。尤其是他的下巴部分,下颚完全合不上。 “……” 很熟悉各种伤口的青柳彬光,一眼就判断出对方的伤痕来源。 下颚曾经粉碎性骨折,没有得到及时医治,才留下那么严重的后遗症;脸上的那些伤是一条条很深的刀伤,以及烧红的铁块按上去的烫伤。 ——这是拷问叛徒留下的痕迹。 青柳彬光看着那张脸,短暂陷入深思。 难道【傲慢】的父亲是混黑的?又或者是…… 就在这时,对方像是察觉到有人在打量自己,锐利的目光直接扫了过来。配上那张恐怖的脸,相当具有威慑力。 青柳彬光仗着自己此时外形比较娇弱,露出一副惊恐害怕的样子,不慌不忙地收回了视线。 ……看来,是第二种情况? 意识到这点的青柳彬光再次看向前方。 他的心里,忽然多了另一种打算。 前方的北条慎二继续向前跑去,即将跑入一个这个点没什么人的公园。 跟在后面的青柳彬光在车上找了找,在撇开枪刀铁棍炸弹等武器后,摸出一根安全又无害的伸缩甩棍,在公园旁边停下车。 …… 晚上7点03分。 青柳彬光从幼蛇那里得知小柴幸二重新潜入校园,去音乐教室装炸弹。 他心疼了几秒钢琴,然后返回小柴幸二的住宅,从客厅一个很小巧的箱子里,取走了另一颗炸弹。 再次处理好痕迹,青柳彬光开着备用车,载着炸弹和后脑勺挨了他一棍的北条慎二,前往那艘方舟。 他把北条慎二关在工藤新一隔壁,对关押着工藤新一的房间,他没有暴力破门进入,而是用工具小心开了锁。 分别时还活蹦乱跳的少年双眼紧闭倒在房间中央,青柳彬光替他解开绳子,将那部从草丛里拿来的手机,轻轻放在他的胸口上。 做完这一切,他看到那条毒蛇爬了进来。 这条毒蛇通身呈现黑褐色,背面有黄绿色横斑,特殊的地方是它的眼睛,和青柳彬光一样是浅棕色的。 它温驯地倚在青柳彬光脚边。青柳彬光看了看它,蹲下了身。 蛇和狼,这两种危险的动物是他的使者。青柳彬光并不喜欢它们,他更喜欢狗这种被人类驯服多年的动物。 它们真的忠诚吗? 它们的獠牙,真的不会在哪天对准他吗? 青柳彬光看着蛇,忽然从衣兜里掏出一把小刀。 毒蛇接收到他无声的命令,主动含住那把刀的刀刃。 刀尖割开它的舌头,割到嘴巴,血顺着刀尖滴落,它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继续让刀往下切去,哪怕会把自己一剖为二。 “……” 青柳彬光收回刀,语气没有波澜地命令道:“留在这里,如果他走错方向,就指引他到正确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他又去检查了一下那个渗水机关,接着他回到地面上。 一个庞然大物盘踞在方舟旁,察觉到青柳彬光出来,它抬起头,一双蛇瞳犹如两个巨大的圆形路灯,散发幽幽亮光。 它粗壮的身躯缓慢爬行过地面,在草地上留下了粗达一米的痕迹。 【动物使者】。 除了让玩家变化动物、召唤动物、制作出全新的杂交品种外,还有最后一项功能。 ——只要拿到相关化石或dna,就可以复活地球上早已灭绝的生物。 它轻而易举地抬起了以人类之力无法拿起的石块,青柳彬光伸出戴着手套的手,将卷扬机上的铁锁链紧紧缠了上去。 【放下吧。】 随着他的命令,蛇对着他规划好的位置放置下石块。 地下两个被他再次注射了麻醉剂的少年,对这偌大的动静,以及第二天要面对的陷阱,一无所知。 …… 塔楼公寓内,青柳彬光一边看电视,一边打了个哈欠。 脑海里突然多出整整一天的记忆,那份来回奔波的消耗也叠加到身上……累是不至于累,组织训练和部队训练比这累得多,就是让他有点犯懒。 兔子以人形坐在他身边看新闻,上面的漂亮女主持人,报道着今天发生在港区中学的案件。 她说得惊心动魄,作为旁观者的兔子也心有余悸:【幸好平安结束了。】 “是啊。” 工藤新一的人品、玩家兄弟姐妹身上是否有保护光环,以及身边那个卧底和同期间的友情和默契……他也算是一次性看明白了。 【明天你要去警视厅做笔录,会遇到白鸠数月或北条鸢香吗?】兔子忽然担心道。 青柳彬光没有正面回答,看向他道:“如果你担心可以待在车里,或者直接留在塔楼。” 【……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警视厅内有些人我想认一认,确认一下剧情。我会以蝎子的状态陪你上去的。】 【他的能力是读心,只要不想乱七八糟的事,应该就没问题……系统解答里就是这么说的。】 见兔子这么说,青柳彬光没有再劝他。 第58章 警视厅内的消息 第二天。 “青柳老师!” 米花中央医院门口,工藤新一远远地看到马自达,就知道是青柳彬光来了,连忙挥了挥手。 青柳彬光开到他面前停下,打量他的脸色:“现在身体怎么样?” 昨天还经历了那样的危险,现在工藤新一面色上看不出任何不适,仿佛他昨天去的不是一艘要淹没的方舟,而是一个普通的游乐园。 “医生说没事,我刚办好了出院手续。”工藤新一说着打开副驾驶的门,低头看到座位:“你这次没带兔子吗?” 变为蝎子状态的兔子就缩在青柳彬光衣领下,他听队友回答道:“带兔子去警察局可是会被围观的。” 接到人后,马自达很快出发。在两人一蝎抵达警视厅时,是上午11点40分。 青柳彬光在离开医院前给昨天要求他来做笔录的警察打了电话,所以他们刚到那里,就看到对方早就等在门口。 那位警察向在门口值岗的同事打了声招呼,然后看向他们:“青柳先生,工藤君,请跟我来。” …… 这是青柳彬光第一次进入日本警视厅。 这是日本最大的警察机构,比地区普通警署大十倍不止。因为外国人的样貌,路上有不少人用探究的目光看向青柳彬光,但看到有人在前面带路,他们没有多话或拦截。 负责给青柳彬光做笔录的是佐藤美和子。 这位女警非常干练,青柳彬光也完全配合,不到半个小时,他的笔录工作就完成了。 “感谢你的配合,青柳先生。” 两人握了握手,在松开后,佐藤美和子对他说:“工藤君是亲历者,再加上是未成年人,要走的步骤更多,可能还要半个小时左右,你要等他吗?” 青柳彬光点点头:“今天是我带他来的,等会儿也是我把他送回去。” “那你可以去休息区等。” 佐藤美和子的目光落在青柳彬光那张充满异域风情的脸上,无奈地提议道:“以你的身份在这里乱走,可能会引起没必要的麻烦。” 这是一句好心提醒,并不是什么警告或威胁,青柳彬光自然接受了,跟着她前往休息区。 现在是午休时间,除了需要值班以防突发情况的人,其他人都吃完午饭开始休息。休息区内人不多,有人聚在那里抽烟,有的在聊天。 见佐藤美和子过来,几个人主动打招呼,在她走后,他们没有关注留下的青柳彬光,该干嘛还是干嘛。 青柳彬光给自己倒了杯水,随便找了个监控拍不到的位置。他感到领子动了动,蝎子形态的兔子爬到了他的衣领上。 “……” 青柳彬光对这种毒物待在脖子附近很不习惯。他抬起手摘下他,将他放在眼前的桌子上。 ———— 兔子在漫画里看过好几次警视厅,这里上演过本厅刑事恋爱物语,但这是他第一次来这里。 他对这里很好奇,可不敢要求青柳彬光带他到处看看——不只是因为佐藤美和子的特地提醒,更因为这里或许有另外两个玩家。 说起来,他们两个黑方人员,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坐在红方大本营之一,真的不要紧吗…… 兔子不担心自己,比较担心青柳彬光。 不同于他目前身份成谜,队友可是实打实的组织成员,要是被组织其他人看到他进警视厅,会不会有危险? 他悄悄去看队友的表情,发现对方神色如常,甚至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芥末奶糖,剥开包装扔到嘴里。 以钳子打字不怎么方便,兔子慢吞吞地才敲下自己的疑问。但就在他要发出去时,他听到旁边两个在抽烟的警察在交谈。 “白鸠前辈真的好厉害。” 这个姓一出口,兔子的钳子猛地一抖,扭头就朝那边看去。青柳彬光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平静地放下水杯。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警察,他满脸写着敬佩:“好像不管什么犯人在他面前,都藏不住秘密!” 藏不住秘密…… 听到这个关键词,兔子一瞬间就意识到了原因——白鸠靠的不是自身实力,而是那个能随机听到他人心声的被动技能。 玩家的被动技能无法关闭,在日常里时刻起效,即使是队友或盟友也无法免疫。 比如现在,兔子怀疑这两个警察突然提起自己最想知道的话题,就是因为他的被动技能、带来主角体质的【诸行无常】在起作用——柯南就经常意外听到各种重要信息…… 年轻警察身边的另一个人撇撇嘴,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那只是偶尔,上次他就没成功,亏目暮前辈特地把他从四课叫过去。” “你还在上次为被他宠物猫抓伤的事生气吗?”年轻警察无奈道。 “那根本不是猫!”另一个反驳,镜片后的眼睛瞪大,“那绝对是狮子!我不可能认错的!!” “只有你那么认为吧?” 年轻警察一副“我懒得和你争辩”的态度,他拿出手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低头在上面飞快地打字。 眼镜警察似乎仍想反驳,最终忍耐了下来,他看着他问道:“在跟伱女朋友发消息?” “不是,是北条老师的粉丝聊天室。”年轻警察说,“她说家里出了点事,这周六的签售会又得取消了。” “前几周不是取消过一次吗?因为对面大楼突然发生坠楼事件?” “是啊,这都第二次了,希望北条老师别受影响,我还期待能看到第三本、第四本今日子好好出版……” 他们旁若无人地聊着,完全没注意到近在咫尺的青柳彬光,直到一个留着寸头的中年男人走入休息区。 “——你们两个!现在已经过了午休时间了,还不赶快回去工作?!” “啊,寺冈课长!”“抱歉我们马上回去!” 两人连忙按灭香烟,头都不回地跑出了休息区。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 被喊为寺冈课长的男人皱起眉头,他注意到坐着的青柳彬光,但没有过来搭话,很快就离开了。 现在休息区内只剩下青柳彬光和兔子。 兔子爬到桌子的边缘,一直看着寺冈的背影彻底消失,他记得这个人是…… 【暴怒:你认识这个警察?】 兔子身边的系统弹窗上突然跳出一句话,他回过头,就见青柳彬光不知何时拿出手机,给他发了消息。 【色欲:他不是漫画里的人物,是动画原创里的。】 【色欲:他是毛利小五郎的学长,好像是搜查四课的课长?他收了犯人的钱,一直把警察内部消息传给他们,之后那个犯人杀了人,他担心对方被抓后会供出自己,就把那人给杀了。】 柯南里警察破案水平的确很菜,但品行基本都在及格线上,很多人愿意为了民众献身。 这样的垃圾数量不多,导致兔子对他印象深刻,并第一时间分析给队友。 青柳彬光表情平静,似乎对这个难得的黑警兴趣不大。他忽然伸手,轻轻捏起兔子,把他放回自己的衣领下。 兔子刚回到原位,就听到工藤新一的声音传来。 “青柳先生,我做好笔录了,我们回去吧。” ———— 寺冈胜敏,出自tv66话《第三个指纹杀人事件》。 第59章 结案 兔子:“……” 回去? ……可以回去了?? 预想中的意外,一个都没发生。 原本担心自己被动技能会让他们正面遇到【傲慢】和【嫉妒】的兔子,恍惚地被青柳彬光带入电梯。 ———— 电梯门缓缓合上,里面只有工藤新一和青柳彬光两人,角落处一台监控设备正对着他们。 工藤新一按下一层按钮:“青柳老师,你是直接回去吗?” “嗯。先送你回米花,然后直接回去。今天我得好好做一遍大扫除,昨天我没整理就睡了。” 年轻老师的脸上满是被迫卷入案件的无奈。 电梯开始下降,工藤新一完全闲不住,他先是偷偷打量着青柳彬光的脸色,挠了挠脸颊。 他试探性地开口:“那个,关于小柴幸二,我有点事想问你……” “什么事?”青柳彬光侧头看向他。 “我问过目暮警官,他告诉我小柴幸二已经死了,在昨天10点左右死在自己家的浴缸里。” 给工藤新一做笔录的是目暮十三,不只是目暮警官向他这个受害者询问具体情况,他也反向得到了不少、甚至是更多的信息。 “他没有任何外伤,死亡原因是溺水,根据现场痕迹,警方判断是他喝太多后想洗澡,不小心在里面睡着了,最后不幸溺亡。” 提起这个害了他却在逮捕前意外死亡的凶手,工藤新一脸上没有半点喜悦,反而紧皱着眉头,带有不符合年龄的严肃。 “昨天10点……” 听到这个时间点,青柳彬光回忆着说:“那个时间所有教职工都在学校里,那位警官告诉了我们小柴幸二过去的案件。” “我想问的就是这个。”工藤新一说,“三年前小柴幸一炸死他们公司社长,但民众舆论怀疑真正的凶手是小柴幸二,目暮警官当时还打电话给我爸再次确认。” “他当时在电话里说‘小柴兄弟感情很好’,目暮警官告诉我,昨天老师你听到案件后,说了类似的话。” 工藤新一表情认真:“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判断?小柴幸一故意伪装成他弟弟去杀人,他明明就是一个——” “那小柴幸二呢?你是怎么看待他的?” 青柳彬光突然打断他,没让他说出后面的词。 “他很在意他哥哥。” 工藤新一肯定道:“之后他去居酒屋故意说那样的话,就是为引别人怀疑他,想为把自己送进去,换哥哥脱罪。包括他想杀你,其实也是为了他哥哥。” “他哥哥最佩服的音乐家是马勒,为此才去考维也纳音乐学院,而青柳老师你在弹奏那首乐曲时,曾提到马勒的家庭吧?还推荐学生去看讲述他和他妻子故事的《风中新娘》。” 马勒是才华横溢的音乐家,而他的婚姻和家庭称不上美满,大女儿幼年夭折,妻子相当受欢迎,哪怕已婚依然受到其他男人的追求。 工藤新一觉得这种杀人理由简直不可思议——伱竟然侮辱我哥哥喜欢的偶像,我不能原谅你! “难怪称呼我为‘亵渎者’……在他心里,音乐之神是他的哥哥吧?” 青柳彬光语气平和,他没有惊讶,更没有动怒。 工藤新一为此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他怎么觉得这位老师,好像不止没生气,甚至看上去……挺理解这种动机的? “你应该从目暮警官听过小柴的大学成绩吧?”青柳彬光忽然问道。 工藤新一连忙收回思绪:“他告诉我,小柴幸二大学成绩忽上忽下,有时很好,有时很差,人际交往上有时和同学打成一片,但有时不会理人。” “那你猜到原因了吗?” “是因为……”工藤新一对那样的异常,自然做过几种猜测,“他们兄弟俩在交替上学吧?” “没错。” 明明是一件没有亲眼见证过的事,青柳彬光的语气却相当笃定。 “他们是同卵双胞胎,长相身材几乎一样,外形上最大的区别是发型,这个戴帽子或假发就能轻松糊弄过去。他们就是凭借这个轮流去学习。” 听着青柳彬光的叙述,工藤新一心情有点复杂。 他家境优渥,这种上不起学、两人用一个名额的事,根本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这没用吧?”他说,“即使可以轮流学习,毕业证书上永远只有小柴幸二一人的名字。而且他们的行为要是曝光,可能会被退学处理,根本得不偿失。” “结果是很重要,可有时做事,不要只看结果。” 青柳彬光无奈:“他们兄弟二人在父母去世后,互相扶持才得以生存下去,原本是哥哥辍学供弟弟读书,现在弟弟匀一半时间给哥哥,让他进入大学校园,自己替他去打工。” “可是……”工藤新一再次反驳,“他哥哥长期接触校园,更容易心生不满吧?会想这本来是自己的机会,是他让给了弟弟,尤其他的成绩比他弟弟好。” 在做笔录时,工藤新一看到了三年前炸弹和昨天那两枚炸弹的具体照片。 根据在夏威夷学习的浅薄知识,他判断出三年前、也就是小柴幸一制作的那些,更加精巧。 “……思想别这么阴暗,不同案例得去不同分析。” 青柳彬光更无奈:“你说的那种人的确有,而且占多数——但也有很多人不会那样,他们对亲人的爱,远胜私念。” 这是不是太理想主义了?工藤新一看上去还想反驳。 青柳彬光不想和他继续掰扯,选择跳过这个话题。 “三年前,小柴幸一用弟弟身份去作案的真实原因……以下只是我的猜测,我的推理水平一般,你之后能去询问你的父亲。” 工藤新一连连点头,就听青柳彬光说: “是为了引导舆论。” “……舆论?”工藤新一一愣。 “没错,随着电视和互联网普及,民众的舆论,变为了一种比过去更恐怖的力量。” 青柳彬光看向前方,他们快要到一楼了。 “小柴幸一要杀死社长,是为了替他弟弟抱不平,那次作业失误并不是他弟弟主责,公司数据一开始就出了问题,可那份数据是社长侄子做的,他不可能让亲戚孩子赔偿,就找了一个替罪羊。” “如果他直接杀,他弟弟会变成‘杀人犯的弟弟’,被民众指责排挤——我想你听过罪犯亲属住所被人喷涂侮辱字样的新闻?” “但是,如果他以弟弟身份去杀、之后再被揭穿,他弟弟就成了‘辛苦养着没学历的废物哥哥,哥哥还要拿他当杀人替罪羊的究极倒霉鬼’。” “这样舆论就完全不同了。之前的吵架,恐怕也是他故意的,想给邻居制造他们关系不好的假象。” 工藤新一怔怔地听完,电梯门“叮”地一声,两人已经抵达了一楼。 他跟着青柳彬光从电梯里出来,低声说道:“难怪当时那张餐厅免费招待券上,只查到了小柴幸一的指纹。” 双胞胎dna一样,指纹绝对是不同的。 三年前发生爆炸案时,他们家正好在隔壁餐厅用餐,因为在前一天晚上,他家信箱里收到一张免费招待券,期限正好在那天。 爆炸的巨大动静,再加上目暮警官过来,工藤优作理所当然地过去帮忙,更理所当然地,很快找出了真正的凶手。 “他是故意把爸爸引过去的,为的就是尽快破案……” 那个犯人竟然连这个都考虑到了。 工藤新一心情非常复杂。 他发现自己过去真的忽略了很多东西。 就像他父亲说的,推理小说里案件解决就是故事结束,而现实里,案件不止得调查和解密,凶手的动机和心理、包括受害者和犯人亲属的心态……这些都要考虑到。 ——如果有疏忽,后期可能会酿成其他惨剧。 侦探……果然不是那么好当的啊! 工藤新一暗暗握拳。 他意识到了自己过去的不足之处,有了更多前进的动力。 两人离开警视厅,对面一个金发混血的男人朝他们迎面走来。 “安室老师!”工藤新一向对方热情打招呼。 “中午好,青柳老师,工藤君。”安室透穿着便服,鼻梁上架有一副太阳眼镜:“两位做完笔录了吗?” 青柳彬光回答:“刚做完,现在我要把工藤送回去。” “安室老师也来做笔录?”工藤新一好奇道。 “是啊。”安室透抬头仰望身边的警视厅:“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到这里。” 在他们说话间,一个警察从门口出来,工藤新一认出是搜查一课的某个警察。 “感谢你对警方的配合,安室先生,现在我来带你上去吧。”对方一来就直奔安室透。 安室透点了点头,对他们两个说:“抱歉,我得先失陪了。” 工藤新一和他告别,安室透跟着警察离开。但他没走几步,青柳彬光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安室老师。” 安室透停下脚步,看向青柳彬光:“还有什么事吗,青柳老师?” “昨天……” 青柳彬光表情有些许迟疑,但很快就坚定下来:“昨天在学校,谢谢你出头帮我说话。” 安室透脸上是温和的笑:“那是我应该做的,因为我相信青柳老师,绝对不会做那种事。” 他说完就离开了,只留下更加好奇的工藤新一,忍不住向青柳彬光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前天负责送你回去,在外人看来最后一个见到你,被警方列为最大嫌疑人。” 青柳彬光解释道:“而且我刚来日本不久,邻里关系一般,下午那段时间根本没人能证明我在家……如果不是安室老师为我说话,再加上保姆自首,恐怕我昨天就来这里了。” 听到是因为自己,工藤新一有点尴尬:“原来是这样……” 昨天他先是顾着逃生,出来后又立刻进了医院,差点忘了前天把他送回家的人绝对会被警察盘查。 工藤新一干笑几声:“那你以后可以和安室老师做朋友了吧?” 青柳老师是外国人,外国人卷入案件会更麻烦,一个不好就要被赶回去……如果是自己遇到这种事,肯定会很感激那个愿意帮忙说话的人。 而且两人都是混血,说不定能成为好朋友。 “或许吧。” 青柳彬光笑了笑。 ———— 有了昨天的案件和今天的铺垫,之后在学校里,他可以和安室透渐渐熟起来了。 青柳彬光一边思考,一边系好安全带。 车子即将启动,不远处的后视镜擦得干净噌亮,清晰倒映出他的面容。 一段关于小柴幸二的记忆,逐渐浮上心头…… …… “你到底是谁?!” 小柴幸二栽倒在一片空酒瓶中,发出一阵叮铃哐啷的巨响。 没有人来救他,这栋一户建在他父母与哥哥死后,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惊恐地看着朝他接近的女人,她单手拎起他,就像拎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小鸡仔。 在恐惧达到顶峰时,小柴幸二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慌乱地把手伸向口袋,重重按下一个按钮。 ——可是,什么都没发生。 “你想用这里的炸弹自杀吧?” 棕灰色头发的女人再次开口,还是关西腔,嘴里却是更加清晰的男性嗓音。她轻轻一脚踢开小柴幸二之前靠着的小巧箱子,那下面什么都没有。 “因为当时没有阻止哥哥用炸弹杀人,所以现在,你想用这种方式下去和他见面。” 女人的话戳痛了小柴幸二内心最深的伤疤。 三年前,他看到哥哥组装炸弹,偷偷拆开过,不小心划到了手背,但因为哥哥说不要在意,他就真的不管了,直到几天后公司发生爆炸。 在看到哥哥被工藤优作判定为凶手、被警方带走时,他满脑子想的是怎么把哥哥捞出来,他们是双胞胎,很容易冒充对方。 他揭掉手上的胶布,故意在居酒屋演了那一出戏。他知道哥哥穿他的衣服犯案是为了什么,他想避免他受舆论伤害,那他就要利用舆论,去为他顶罪。 结果还是失败了。 一切都是因为工藤优作的搅局!!! “抱歉,那个炸弹我有事借用了。” 女人的语气温和而诚恳:“不用担心,我会用其他办法,让你们兄弟团聚。” 小柴幸二一呆,这次他听出了这个声音:“你是——” 见他认了出来,女人挑了挑眉。 然后在他惊愕的注视下,那张俏丽的面容,犹如被高温烘烤的蜡块般迅速融化。 脸皮生生剥落下来,凭空消失,露出下面那张他更加眼熟的男性面容。 ——是那个亵渎了他哥哥偶像的音乐老师,青柳彬光! 小柴幸二看着那张脸,但看着看着,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青柳彬光和他一样是二十多岁,眼前这张脸明显更青涩,头发没那么长,更像是未成年少年的面孔。 “你见过的。” 青柳彬光指了指自己变年轻的脸。 “八年前,维也纳音乐学院,那场钢琴考试后,我们还说过话。” 小柴幸二瞪大眼睛。 八年前的记忆,在这一刻全部灌入他的大脑,其中一幅画面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他死死盯住那张脸:“你——” “你们——” …… 小柴幸二。 青柳彬光默念着这个名字。 他和琴酒一样,哪怕本身记性还行,也不怎么喜欢记死人——因为实在太多了,全部记住根本没必要,有那时间不如去记一个好吃酱料的配方。 可是,他会记住这个昨天死在他手里的人的名字。 马自达缓缓驶动,青柳彬光最后看了一眼后视镜。 他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回以一个微笑。 第60章 我给琴酒送卧底 港区,北条家。 当北条慎二从医院出来、又去警视厅做完笔录,回到家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北条慎二身心俱疲,可他不敢说话,他一直小心缩着脖子,时不时偷偷打量身边的父亲脸色。 他父亲表情阴沉得可怕,察觉到他在偷看,立刻瞪了过来,吓得他一激灵。 “明天一早,你跟我去工藤家道谢,并且好好向他赔礼道歉。” 北条先生下颚受过重伤,说话声音很含糊,可语气仍然是不容置疑的威严。 “嗯……” 北条慎二唯唯诺诺地点着头。 一边的北条太太看不惯他这态度,上前把儿子抱在怀里,对丈夫劝道:“过两天去吧,慎二昨天受到那么大的惊吓,让他再休息几天。” 她不说话还好,这一开口,北条先生立刻将炮火对准她。 “我说过几次了,不要这么娇惯他!” 他激动时,表情变得更加狰狞,他指着儿子,大声责骂妻子:“你看看你养出来的好儿子,前几天霸凌同学,昨天还被绑架!给警方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在我离开这些年,你到底是怎么教育他的?怎么会教出这种东西?!” 他妻子呆住了,接着眼眶就渐渐红了。 “你还有脸说我?” 她放开北条慎二,走到他的面前。 “你当年一走就是十年,慎二一落地,你人就没了!” “你去做什么都不告诉我,十年一个电话都没有,我去问伱同事也全部瞒着我!是我一个人把他拉扯长大的!你知道我这些年的辛苦吗?!” 她音量逐渐拔高,随着她愤怒的指责,眼泪落了下来。 房间内很快充斥着夫妻的争吵声。北条慎二感到窒息,他痛苦地捂住耳朵,头也不回地朝楼上跑去。 他跑到房间重重关上门,即使隔着门板,依然能听到楼下父亲越来越愤怒、母亲越来越尖锐的喊声。 房间里不止他一人。 其中一张书桌前,他的姐姐北条鸢香回头看过来:“回来了?身体还好吗?” 北条慎二看着她,在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 …… 昨天北条慎二被绑架了。 但一起被绑的工藤新一救了他——他去负二层用卷扬机移开石头,让自己可以从那条通道提前逃走。 北条慎二离开地下,一直跑到附近马路上。路上车不多,他好不容易拦下一辆车,结果开车的是个老爷爷。 他向他借手机想报警,可老爷爷耳朵不太好,他表达半天都没听懂,只听明白了他要去港区。 无奈下北条慎二只能搭车先回家,在经过那个公园时,他看到他姐姐北条鸢香正好从里面出来。他连忙让老爷爷停车,自己跳下车朝她跑去。 “姐!!” 因为跑得太急,再加上见到亲人精神放松下来,北条慎二噗通一声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慎二?” 北条鸢香也看到了他,连忙弯腰把他扶起:“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工藤……” 北条慎二顾不得立刻起身,半趴在地上就一把抓住她的手:“姐,报警!快点帮我报警!工藤他还在那里!他有危险!!” 他是不喜欢工藤新一。 但刚才在地底下,是对方拼死救了他,他在分别时也向他发誓过一出去就会报警,他不想违背誓言! 不知道那里现在怎么样,那么点时间,水不至于淹没吧?他的手机应该有点电,希望能撑到警察过去…… 北条慎二胡思乱想着,他期待姐姐马上拿出手机。 他看到他眼前的北条鸢香明显愣了一下。 下一秒,她变得满脸不耐烦。 “难怪你会遇到危险。” 她的话让北条慎二傻掉了。 “我都告诉你多少次了,让你离这人远点!远点!你怎么就不听?现在好了吧,莫名其妙遇到这种事。” 北条慎二愣愣地看着她,好半天才找回声音:“可是他救了我……” “谁求他救了?” 北条鸢香翻了个白眼,“我还没怪他让你遇到危险呢。” 她把北条慎二拉起,左右看了看,很快看到了一个即将上车的男人:“喂,你!过来帮我搬人!” 被命令的男人下意识回头,在和北条鸢香对视一秒后,他立刻跑了过来。他背起北条慎二,开车把他们送去医院。 …… 昨天直到他进了医院,他姐才打电话给父母,然后父母再通知警察……幸好工藤新一没事。 沉默不语的北条慎二低下头。 “没事就好。” 对他心情一无所知的北条鸢香朝门口看了一眼,显然她也听到了楼下的夫妻争执声。 “真是吵死了。” 她嘴里嘀咕着,从旁边拿起手机耳机戴上,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过头,继续忙之前的事。 北条慎二看着她的背影,根本不知道能说什么,他转身默默朝自己的床位走去。 他姐姐一直这样。 在家人被外人欺负时,她会站出来维护,可爸爸妈妈发生争吵时,她总会露出这样……只能用嫌弃来形容的表情。 北条慎二不知道父亲之前做什么工作,他在他出生那年失踪,四年前才回来。他不会再被嘲笑是没爸爸的孩子,可父母间的矛盾,成了他新的困扰。 母亲怪父亲那么多年不顾家,莫名失踪十年没给过一分抚养费;父亲责备母亲不理解他,没有抚养好自己…… 北条慎二按了按额角,他坐在床边,看着不远处自己的书桌以及姐姐的床和书桌,心里忽然闪过一丝疑问。 ……他的房间,一直都是这么多家具吗? 他正要开口询问,眼角余光扫到了几份被扔到地上的纸质文件。 他姐姐在听歌没反应,北条慎二自己走过去拿起,发现是一份律师函和一份和解协议。在他翻动时,一张名片从里面掉了下来。 北条慎二拿起那张名片,在灯光下,他看清了上面的名字—— 妃英理。 “……” 他想起前天早上他离开家时,看到那几位拜访者里,有一个看着就很不好惹的女人。 ……为什么他的姐姐会惹到律师和官司? ———— 同一时间,某条马路上。 黑色保时捷里,琴酒低声重复着刚刚听到的某个警察的名字。 “寺冈胜敏……” “搜查四课课长,疑似接受黑道贿赂,出卖警方内部情报。” 青柳彬光坐在副驾驶座,棕灰色的头发披散在肩头,他取出一支烟咬在嘴里,从旁边摘下点烟器。 “……不过,还不能肯定,得先派人查一下。”他说,“如果情况属实,可以考虑把他发展为组织安插在警视厅的眼线。” 警视厅搜查四课,专门调查暴力团以及组织团伙犯罪,有传言说本部打算取消这一部门,把它独立出来。 “我会向那位先生说明。” 琴酒没问青柳彬光是怎么知道的,直接把这活认了下来。 青柳彬光抽着烟,没有半点即将把人送进地狱的愧疚。 他只是做个测试。 之前他想直接告诉琴酒几个卧底的身份,信息根本无法发出,【剧情修改限制】阻拦了他,而刚才他却畅通无阻。 青柳彬光低下头,看着自己右手上毫无变化的戒指,这次蛇形天使没举着牌子来提醒他。 难道是因为身份不同? 那些卧底是漫画家创作出来的,算真正的原着人物,而这个黑警只是动画加入的存在? 在他若有所思时,琴酒再次开口。 “你找那个知名女律师,到底想做什么?” 琴酒语气没丝毫变化,但青柳彬光听出他心情不错。 “之前在电话里不是说了吗?我只是想请她去伸张正义而已……” 第61章 推进主线的方法 妃英理。 在兔子告诉青柳彬光,毛利兰母亲是一位无败诉记录的优秀律师后,他就记下了这个名字。 他拜托琴酒七绕八绕地找上她的律师事务所,对她进行某个委托。 ——帮助某件凶杀案的受害者家属,起诉小说家北条鸢香,以小说的方式,公开“教导”别人杀人手法。 …… 要怎么对付一个有修改他人意志能力的人? 从知道北条鸢香技能开始,青柳彬光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摆在他面前有两个难题: 第一,这种能力过于危险,绝对不能正面和她交锋,同时得尽快确定防御的方法; 第二,她比兔子知道更多关于卧底的情报,他得从她身上得到这些信息。 青柳彬光一边反复回顾已有的线索,一边努力思考着对策。 很快,他就想到了。 “琴酒,你看过《名侦探今日子》吗?就是那个影射了月影岛成员犯罪的作家写的小说。” 保时捷内,为避免琴酒不记得这人是谁,青柳彬光特地提到了相关案件。 “为确定她影射多少,看过一点。”琴酒回答。 “你觉得里面犯案手法如何?” 琴酒冷笑一声,嘴角扬起森冷的弧度:“一些还算有趣,甚至可以在现实里做到。” 普通推理小说有一个原则。 里面凶手所使用手法,可以花里胡哨,可以莫名其妙,可以匪夷所思,但是,绝不能在现实里做到。 ——否则推理小说就不再是小说,而是一本可怕的谋杀指南。 但《名侦探今日子》不一样。 id为傲慢的玩家北条鸢香,她写的那些可不是自己想出来的推理故事,而是这个世界里,未来的的确确会发生的事! 换而言之,小说里面那些手法,是极有可能行得通的。 早在看到她发表魔改原着时,青柳彬光就在想,会不会有读者尝试使用里面的手法,并且作案成功? 如果受害者或凶手家属知道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 于是在这两周内,他白天带兔子去上课,然后把技能分身放在家里,让他根据小说粉丝整理的手法,去搜索从今日子连载后发生在日本国内的凶杀案件。 这是非常庞大的工作量。 虽然琴酒把龙舌兰推给青柳彬光当帮手,可他不放心一句话可以暴露三个代号的龙舌兰做这种重要任务,宁可自己累点。 他花了一周,找到几件,并且从中挑出了一个家里有赌鬼的受害者家庭,想办法把这件事透露给他们。 凶手手头拮据没钱,案件发生后没多少财产赔偿给他们,而受害者家属手里只剩点余钱,根本不够偿还目前家里欠下的赌债。 兔子和今日子小说里都描述过,这里很多案件的死者在案件发生前就“死相明显”——态度嚣张,说话嘴臭,毫无眼色情商,招惹在场所有人。 小说里性格是设置出来的,现实里这样的人,往往是家庭养成的。要么是家里过于娇惯,要么父母就是这样,他们从小耳目熏染。 这样一个家庭,如果知道死者被杀死的方法是凶手看小说学来的,他们去找小说作者麻烦的概率很高——尤其他们急需要用钱,而能卖版权的小说家往往挺有钱。 兔子说北条鸢香蛮不讲理,青柳彬光就送一波更不讲理的人过去。 琴酒想起青柳彬光除了联络妃英理,还找了一户凶案受害者家庭,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如果小说家写出的案件指导别人如何杀人,那她恐怕无法再连载了。” 琴酒扫了青柳彬光一眼,“这就是你的处理方式?这样软弱的办法没有意义,不如尽早杀了她。” 没有意义? 青柳彬光笑了笑,缓缓吐出一口烟。 他轻松地说:“我从来不做毫无意义的事啊。” ———— 港区,塔楼公寓内。 吃完晚饭洗好碗筷正瘫在沙发上刷论坛的兔子,突然坐了起来。 在身边青柳彬光看过去时,他连忙把手机屏幕给他看,同时在群聊里飞快发出一条信息。 【北条鸢香出事了!有人说她写的小说教导杀人手法,网上好多人在骂她!】 青柳彬光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些辱骂的言论,挑了挑眉道:“骂得还真凶。” 兔子心情复杂。 他不喜欢北条鸢香,可此时看到她遭到网暴,也没有幸灾乐祸。 【……她这样被网暴,意志力会下降吧?】兔子忽然想到那个数值,【如果降到20,她会不会提前退出游戏?】 “未必。” 青柳彬光从旁边的果篮里摸了一个下午回来时买的苹果,咔嚓啃了一口。跟兔子不同,他没有一点慌张或惊讶。 “她可是【傲慢】,而不是软弱。” “傲慢的人面对指责,或许会恐惧,但不会觉得自己有错,更不会反省或改变。即使暂时道歉,也不过是迫于现实不得不低头,而不是真的心怀歉意。” id为暴怒的玩家吃着苹果做点评,他看向兔子:“这次买的很甜,你要来一个吗?” 兔子摇了摇身体以示不需要,他根本没心情吃。 【……即使她不会被打击到,经过这样一闹,她也无法再写那些案件了吧?】 难道《名侦探今日子》要坑了? “无法再写案件,她可以写主线。” 青柳彬光几下就将苹果啃干净,随手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 “她的粉丝一直期盼她能写今日子是被什么组织所害,或是对故事做出衍生,写一些高人气角色的番外。” 兔子听着他的话,忽然想起在看白鸠记忆时,听到的北条鸢香如何追星。 她喜欢过有很争议的明星,哪怕对方被很多人咒骂,她依然坚挺,希望偶像不要在意外面的“疯子”,多看看她们这些忠心粉丝的支持。 现在立场颠倒,她站在“被咒骂的偶像”的角度,她会如何面对忠心读者的意愿? “再或者……” 青柳彬光又拿起一个苹果,抛着把玩了几下。 “刚才评论里,有人质疑她教人作案,是给警察们带来麻烦,希望赶紧封禁这本书……”他语气轻柔。 “那她可以创作一些优秀正面的警察角色,以示自己对现在日本警方的支持。” 第62章 组织里的新任务 青柳彬光的话让兔子陷入沉默。 这两周他被带到学校,有时他会去听青柳彬光上课,而更多时候是待在没人的办公室里,用手机继续看网络连载版名侦探今日子。 里面很多角色虽然名字不一样,可他根据描述,很快就找出他们在柯南里的原型,基本个个都有。 如果真要创作更多优秀的(重点)警察角色,那她仍然会找柯南原着人物为原型吧? 比如松田阵平,比如他被炸死的好友萩原研二,又比如…… 去卧底的安室透和他发小。 兔子仍然不知道另一个公安卧底叫什么。 ——那次在白鸠的记忆里,兔子只看到他有黑色短发和微微上扬的蓝眼睛,没听人喊他的名字,更不知道他在组织里的代号。 松田和萩原还好,只是普通的爆炸物处理班警察,被当原型问题不大,说不定警视厅乐得其见,但另外两个是卧底…… 兔子又想起进入游戏前、北条鸢香很喜欢某个男明星暴雷时,网上看过的一个段子。 粉丝:就算全世界与你为敌,我们也会守护你! 明星:为什么我要与世界为敌?? 粉丝:我帮你! 换在这个世界,他记得北条鸢香好像很喜欢波本他们吧?那是不是可以演变为…… 粉丝:就算你暴露,我也会去救你的! 卧底:……为什么我会暴露? 粉丝:我帮你啊! “……” 兔子感到一股莫名的凉意突然窜上后背。 明明是没影的事,他却有了一种相当不妙的预感。 ……不会吧? 队友只是随口一说,北条鸢香不一定会这么做,她那么喜欢他们,不至于这么没脑子。 就算她想做,她身边还有白鸠在。 虽然他是【嫉妒】,嫉妒的心理会让人巴不得看到其他人倒霉……可他的任务就是要去拯救几个同期,应该不至于眼睁睁看着她那么做…… “咔嚓。” 青柳彬光咬着苹果,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枚脚铐紧紧地扣在他的脚踝上,正好压住了上面一条蛇形纹身。 ———— 保时捷内充斥着香烟的味道。 青柳彬光不排斥抽烟,他自己在想放松或心情愉快时来上一根,可他不喜欢别人的二手烟。 于是他打开旁边的车窗,夜风瞬间灌了进来,他披散下来棕灰色的发丝被吹起,这次他只转移了电子脚铐,没把发绳转移一起过来。 《名侦探今日子》,这是他和北条鸢香除了游戏外,最大的交集。 他想让北条鸢香无法再写案件,去写主线,看她会不会写出其他卧底。 哪怕不写也不要紧,这次他推妃英理作为律师接手案子,还有另一个目的。 ——他要确认戴眼镜,是否是初步防御北条鸢香技能的方法。 这种需要对视才能启动的能力,大部分人都会考虑眼部装饰是否可以防御,青柳彬光也不例外,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眼镜。 兔子提过北条鸢香遇到一个戴眼镜的孕妇,她和她在路上,为宠物狗问题发生争执。 北条鸢香会随意修改白鸠的意志,可见她是一个滥用能力的人,那为什么遇到麻烦后不直接用技能解决?是因为来不及?还是她做不到? 再结合今天在警视厅听到的——戴眼镜警察认为白鸠带的是狮子,其他人认为是猫。警察不至于连猫和狮子都分不清,那极有可能是他们的意志被修改过。 妃英理戴眼镜,同时那户受害者家庭里,那个赌鬼正好也是个戴着眼镜的近视眼。 好不容易遇到个可以薅羊毛的,身上有债务的受害者家庭必然会提出高额赔偿,而北条鸢香也不会心甘情愿当冤大头,会想办法让他们放弃或败诉。 玩家技能可以对原着人物起效,琴酒看得见青柳彬光的分身,兔子的黑雾可以攻击龙舌兰——虽然没能杀死。 如果北条鸢香修改原告律师妃英理意志失败,则能证明眼镜就是抵御方法。 或者,北条鸢香可以直接修改法官的意志,那么妃英理就会败诉。 兔子信誓旦旦说她是女主角的母亲,职场上没有任何败绩,现在有了失败的官司,算不算间接改变剧情? 短短几秒,青柳彬光想了很多,他脸上带着很淡的笑意。 琴酒通过车内后视镜冷冷看了过来,那种冷酷的眼神,让青柳彬光回过神。 “那种处理只是一个开始,那个女孩其实很有意思,如果可以,我更想控制她做事……” 青柳彬光手肘撑在车窗上,语气无奈。 “只可惜,我不擅长控制别人,我更擅长直接把他们送下地狱。” 他就一个正常人,根本不会什么厉害的pua手段,让他把别人全家挫骨扬灰小事一件,让他去精神操纵…… ……算了,做人要有自知之明,还是省点力气吧。 琴酒没对他的话没做出任何评价,转而问道:“你和波本的老师游戏玩得如何?” “在我昨天被警方怀疑时,他是唯一一个站出来帮我说话的,他看上去真的很亲切友好——我终于可以和他‘自然’拉近关系了。”提到这个,青柳彬光高兴起来。 琴酒低低嗤笑一声,从嘴里挤出森冷的话:“总是这样以自己为饵,小心翻车。” “这是我的习惯,谁让我曾经是……” 青柳彬光说着,目光落在外面街道,他看到一家此时已经关门的银行。又开了一段距离后,一个酒吧出现在前方。 他认出这是组织在杯户的据点之一,有时成员会在这里碰面。 这次他和琴酒见面,是琴酒主动提出的。 上次见面,他给他两个找卧底以外的任务,第一个在组织看来只是小事,而第二个涉及官员,琴酒不会全部甩给他,会进行多次确认。 除此之外,琴酒还要他帮个小忙。 “那个底层成员藏匿了大量假钞在刚才那家银行的金库里,大概有10亿。” “不能直接安排人抢银行吗?” 青柳彬光不解,这点小事都要他帮忙? “这是一个小任务,尽量避免惊动警方过来。” 琴酒说到这里,忽然想起身边这货有时大胆无比的作风,补充一句:“或者,不被他们察觉到银行里存在大量假钞。” 保时捷在酒吧门口停下。 直到这时,琴酒才再次看向青柳彬光。这次他没有看车内后视镜,而是直接转过了头。 “龙舌兰能力不足,对你的第二个任务,我会给伱找另一个协助者。” 第63章 书名已改 酒吧内,诸伏景光放下酒杯,再次看了时间。 现在是晚上九点整。 ——距离他和琴酒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这个酒吧是组织在杯户的接头地点之一,灯光昏暗,除了他所坐的吧台,还布置着数二十来张桌子,每张桌子间隔很远。 酒吧正常对外营业,组织成员在这里见面会混在其中,仿佛只是普通的客人,不会刻意把别人全赶走。 身在这样鱼龙混杂的环境里,诸伏景光保持着高度警惕,不敢有一点放松。 …… 诸伏景光是警视厅公安警察。 他的发小降谷零来自警察厅,他们同时潜入某个存在长达半个世纪的跨国犯罪组织当卧底。 目前两人都已得到代号,成为组织中层干部。 诸伏景光拿起酒杯,透明玻璃杯中是和他代号相同的苏格兰威士忌。 他心态平和,对方迟到那么久,也没有发邮件或打电话询问,因为他不确定对方今晚到底会不会过来。 表面上代号成员地位平等,实际上有很大差距,像琴酒(他的上司)和朗姆(发小的上司),这样对其他成员有一定指挥权的成员,地位明显更高。 如果公安想得到真正重要的情报,也得抓这种地位的成员。 然而与地位匹配的,是他们的谨慎和多疑。 波本至今只能和朗姆通话,没见到真容;自己能和琴酒见面,但每次见面前对方都会反复确认,先找其他人代替前往,或突然更换地点与时间。 让人想抓,也无从下手。 而现在…… 诸伏景光喝了一口酒,想起昨天收到的两份邮件,是琴酒与组织里‘那位先生’发来的。 【琴酒会把你暂时借调给另一个成员……服从对方的命令,完成任务。】 【明天晚上八点半,伊甸园鸡尾酒吧。——gin】 两人的邮件里完全没提到那个成员的代号,只能从邮件的语气,判断对方的地位远高于自己。 ……这会是他的新机会吗? 诸伏景光这样想着,再次放下酒杯。 几乎在杯子落到吧台的同时,他毫不意外地,感到一个熟悉的硬物,从后面抵在了他单薄的夏季衣服上。 “晚上好。” 诸伏景光没有回头,他维持着这样被挟持的状态,仿佛和朋友聊天般从容地打招呼。 “你迟到了好久。要喝点什么?” “……” 可能是没看出异样,琴酒收回抵住他的伯莱塔,坐到他旁边的座位上。 “一杯茴香利口酒(anisette)。” 琴酒用冷漠的语气向酒保说出酒名。 在听到这个酒名时,诸伏景光微不可察地怔了一下。 服务于组织的酒保微微点头,他转身从后面的酒柜里取出一瓶,拧开木塞倒入杯中,没加入任何其它酒调和,就直接送到琴酒面前。 诸伏景光看着琴酒眼前的那杯酒。 茴香利口酒,起源于荷兰阿姆斯特丹,在欧洲诸国很流行的利口酒之一,其中以法国意大利的最有名。 在组织内,他同样听过这个代号。 阿尼赛特,性别、长相、年龄全部不明,长期在美洲地区活动,因为和琴酒关系不错,偶尔会来日本。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的另两个身份。 他是三把手戈德瓦塞尔的孩子,本人在组织的地位也在前十,是绝对的高层成员。 同时还是…… 在琴酒看过来前,诸伏景光及时收回视线。他举起自己手中的酒杯,以喝酒的动作掩盖眼里的锋芒。 ——杀死他和降谷零之前的公安卧底的,凶残处决者。 …… 这个犯罪组织存在长达几十年。 警察厅和警视厅这些年派出去的人不止一两个,像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在警校毕业后就被派来当卧底,是目前卧底里地位最高的两人。 而在他们之前,还有一个得到代号、并潜伏了十几年的前辈。 那个前辈是大阪人,在东京读了大学和警校,之后更是和诸伏景光一样,毕业后被划入警视厅公安部。 他在二十多年前潜入组织,潜伏长达十几年,可十年前还是不幸暴露,惨死在美国——警视厅还是看到美国对无名男尸的报道,才知道他的死讯。 据说那位前辈尸体,下颚完全碎裂,胸前被人开了三枪,除此之外没受过其他折磨或刑罚,是典型的处死叛徒的手段。 正是阿尼赛特处死了他——这个消息是零从朗姆那里听到的,有错的概率很低。 ……难道这次就是把他调去阿尼赛特手下? 面对这样一条大鱼,诸伏景光没有恐惧,也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愤怒或激动——他身边可是还坐着多疑到令人发指的琴酒。 琴酒伸出手拿起酒杯,但没有喝。 “……关于这个家伙,你听过多少传闻?” “阿尼赛特……” 诸伏景光仿佛第一次得知这个酒名,他低声说道: “我听说,这似乎是一个喜欢待在幕后,擅长精神控制他人,以达成自己目的的成员……” ——“阿尼赛特吗?……她是用金苹果引起纷争的不和女神,他是神圣的伊甸园中,那条诱惑他人堕落至人间的卑劣毒蛇……” 这是去年某次任务时,贝尔摩德说的。 贝尔摩德在组织里以神秘着称,每次见面都披着不同人的面容,同时她的话相当谜语人,让人连阿尼赛特是男是女也无法判断。 听到他的话,琴酒冷哼一声。 诸伏景光听不出这是什么意思,是对阿尼赛特不满?还是觉得这种评论不真实?他捏着酒杯,闭口不语。 “吧嗒——” 一声很轻的推门声,穿过酒吧内的喧闹和所有的人群,准确无误传入他们的耳朵。 诸伏景光注意到,身边的琴酒忽然抬头向门口看去。 第64章 琴酒给我送卧底(上) 酒吧仍然喧闹。 诸伏景光因为琴酒的举动,一起看向门口。 随着门被推开的动作,外面清爽的夜风灌入室内,他看到一个棕灰色头发的年轻女人站在门口。 她穿着长款黑裙,背后是漆黑的夜幕,一轮残月在上空高高悬挂,她仿佛是踏着月色而来。 在女人抬头的一瞬间,诸伏景光感到她看向了自己这边,就是不知道她看的是自己、琴酒,还是附近的某位客人。 门在她身后重新合上,她径直穿过人群,朝他们走来。 她来到吧台,先走到了靠右的琴酒身边。她没有打招呼,直接伸出右手,拿走了他眼前那杯没动一口的茴香利口酒。 诸伏景光听到琴酒又哼了一声,紧接着自己身边咔哒一声——是吧台座位有人落座的声音——女人坐到了他的左手边。 “……” 被左右包围的诸伏景光,身体悄无声息地绷紧了。 琴酒毫无反应,诸伏景光缓缓扭过头,看向这个直接坐下来的陌生人。 她有着姣好的面容,皮肤相当白皙,看五官应该是东欧那里的人种。 最吸引人的是她的眼睛,是一种干净的碧绿色,让诸伏景光想起过去他见过的某种蛇的皮肤颜色。 她没有戴很多首饰,只有一根紧紧扣住喉咙的颈圈型项链。 在他看她时,她也在看他。也不知是哪里取悦了她,她对着他的眼睛,扬起一抹友善的微笑。 “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她脸上语气轻快,日语很流利,还有明显的大阪口音。 诸伏景光正要回应,忽然感到自己的鞋被人踩了一下。 他低头向下扫去,看到一双黑色高跟鞋正轻轻踩在、或者说搭在了他的皮鞋鞋头上。 ——裙摆下露出半截小腿,在白皙的脚踝上,扣着一个电子脚铐。 诸伏景光一愣。就在这个时候,坐在他另一边的琴酒霍地起身。 “管好你的眼睛,少看不该看的东西。” 他声音阴冷,口气极其不善,“这里也不是供你们悠哉打招呼的地方,有话到里面去说。” …… 琴酒说的里面,不是奇奇怪怪的房间,而是酒吧内部的一个台球室。 它看似在酒吧最里面,其实地理位置相当不错,另一扇门正对后街,那里的地形难以设置埋伏,除此之外,还有一道能直接逃走的暗门。 室内没有人,桌上台球道具一应俱全。 诸伏景光对组织这些比较友善的团建活动早已得心应手,他看了看身边不为所动的琴酒,以及脸上写满跃跃欲试的陌生女人。 “要来一局吗?”他看着她,“阿尼……赛特?” 他试探性地喊出代号。 “好啊。” 阿尼赛特应了。 一边的琴酒点了根烟咬在嘴里,听到他们的互动,冷冷地开口:“不要做多余的事,你可以直接听苏格兰的汇报。” 诸伏景光注意到琴酒对她用的不是命令口吻。 “我不要,那样太无聊了。” 阿尼赛特对琴酒没有一点畏惧,转身去挑球杆。 她随手捞起一根,右手灵活地比划几下,姿势跟挥刀砍人差不多,接着以专业的动作查看起来。 这里采用的是俄式台球,有1颗彩球与十五颗编号从1至15的白球,诸伏景光问道:“你想采取什么规则?” “混合派,我比较熟悉这个。” 阿尼赛特停下手里的动作,定定地看向他:“不过,我好久没有玩了,得先观察一下……就由你先来,可以吗?” 诸伏景光点点头,快步走在桌边。 他将那些号码球排列于三角框内,将母球放到发球线。在做这些动作时,他感到两股视线同时落在他的身上。 准备工作很快完成,他抬起头,正对上阿尼赛特那双碧绿色的眼睛。 “——开球吧。” …… “川尻议员,去年被查出受贿而入狱,刑期为五年。” 细长的球杆打中母球,母球飞速滚出,击打在排列整齐的数字球上,那些白球顿时向四周散去。 诸伏景光收起动作,在桌上看了看,简单判断着局势,决定先对优势最大的那颗下手,这样比较稳妥。 “他是前任内阁官房副长官川尻忠行的女婿,原本家境贫寒,在大学期间结识川尻忠行的长女,发展恋爱关系,之后入赘川尻家,接手岳父的人脉与事业。” 警告正在坐牢的川尻议员,是诸伏景光在三周前,从组织“那位先生”那里接到的任务。 杀死、警告或接触官员,在组织内算高级任务,很少让加入时间尚短的成员单独接手。 比如这次,诸伏景光就有临时搭档,之前是琴酒,现在是阿尼赛特,二者地位都比他高。 作为卧底,他对这个任务很上心,傻子都猜得出一个犯罪组织横行多年离不开“保护伞”的庇护,但是他不能轻举妄动。 ——卧底在意这种任务,组织也知道卧底在意这种任务,时常拿这个来钓鱼。 “十年前,他原配太太去世,在七年前,他娶了现任妻子。” “他总共有两个孩子,长子是和原配太太生的,现在十八岁,次子是现任妻子生的,只有五岁。” 诸伏景光再次推动球杆,一颗子球被击中,落入狭小的袋口,他得到1分。 可他没有高兴,再次收起动作,仔细观察寻找下一个得分点。 最大的球桌、最小的袋口与最大的球,俄式台球因此被很多人认为是入球难度最高的一种。 这种任务难度极高。 什么时候是组织的试探,什么时候是普通的任务,什么时候要冷眼旁观直接动手,什么时候冒着暴露的风险也得拦截…… 这都需要他自己去一一判断。 “他家在杯户町3丁目4番地10号,在他被抓后,目前只住着他现任妻子和两个孩子,家中没有保镖,只有一个为川尻家服务三十年的管家和几名佣人。” “如果要警告他,可以从那两个孩子下手。” 诸伏景光平静地说道。 卧底,是会对无辜人下手的。 ——从踏上这条路开始,他们就注定染上不亚于真正罪犯的罪恶。 第65章 琴酒给我送卧底(下) 台球室内,只有诸伏景光绕桌行走、寻找合适角度的脚步声。 琴酒在告诫失败后就不再说话,在他开口后,更是连看都不再看他一眼,仿佛把这件事全权交给了阿尼赛特。 “以孩子要挟吗?……虽然老套,但是很有效的办法,我会考虑你的建议。” 阿尼赛特语气温和。 “啪。” 第二颗子球落袋,诸伏景光再得到1分。 “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阿尼赛特手托着下巴,“为什么他会突然不安分?” “人做事往往需要一个启发点,尤其是那些生活一成不变的人……他是在监狱里遇到了什么特殊事,或者见到了什么人吗?” 卧底有时会杀死无辜,但有时,也会尽力救下任务目标。 他们会根据目标自身的价值(身份地位、个人能力或掌握的情报),决定是动手,还是冒着天大的风险去安排假死计划。 比如川尻议员,诸伏景光知道这人想用组织情报去换取自由。 川尻议员到底知道什么,诸伏景光不清楚,这个家伙懦弱而狡猾,他想获得自由,又怕公安卸磨杀驴、挖出他知道的情报后就舍弃他,所以目前没吐露半分。 “他在今年6月时生过一场大病,因为情况严重,监狱内的医疗水平无法治疗,申请了一个月的外出就医。” “原来如此……”阿尼赛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再次尝到了自由的甜头,不甘心继续蹲监狱了?” 诸伏景光没有肯定,继续道:“目前他已经好转,重新回到监狱。偶尔身体会疼,需要吃止痛药才能入睡,频率大概是两到三天一次。” 这次他手下一滑,母球击中一颗子球,两颗球慢慢悠悠的,在半途中就停了下来。 失败了。 得到2分的诸伏景光退到一边,看着阿尼赛特上前。 她走到桌边,姿态娴熟地俯下身,左手摊开平撑在桌面,右手握杆,架在微微翘起的拇指与手背之间。 那张脸上还是轻松随意的笑,像是完全没把眼前的局面放在眼里。 ——或许要输了。 诸伏景光心里飞快闪过这个念头,他看到阿尼赛特往前轻轻一击。 母球被不大的力道击打出去,很快撞在一颗最近的白球上。那颗球飞出,转眼又打到另外两颗挨得极近的白球,把它们一起撞飞出去。 三声轻响,三颗球落网。 “厉害。” 瞬间被反超的诸伏景光赞叹道。 “过誉了。” 阿尼赛特谦虚笑着:“我的实力一般,只是近期我的运气不错,总能让我阴差阳错地做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事。” 这句话似乎别有所指,不等诸伏景光细想,阿尼赛特转头看向琴酒。 “你一起过来玩玩吧,上次我们一起打台球,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 琴酒定定地看了她几秒,然后转身去拿球杆。 这一幕让诸伏景光陷入深思。 今晚阿尼赛特或许真是最后才到的,但以组织内的传闻,她更可能是和琴酒一起来的。 诸伏景光和琴酒认识几年,见过几面,知道琴酒的多疑在方方面面。 即使对长期带在身边小弟,他也会提防。在寥寥几次见面里,诸伏景光不止一次见到伏特加被琴酒拿枪指着。 可他对阿尼赛特的态度不一样,那是一种自然。 是长年累月相处,互相无比熟悉,才会有的自然。 ——就像他和降谷零那样。 ———— 打完台球,三人离开酒吧。 胜利者青柳彬光把自己某个手机号和邮箱给苏格兰,他也记下了对方的联系方式,然后他重新坐上了保时捷。 “真是没想到……” 此时青柳彬光的脸上不再是笑,而是发出一声他自己都分不清是什么情绪的叹息。 他本人在组织内部权限其实不高。 毕竟他是卧底,组织不止得用他,同时更得预防他的背叛。自己送出去的卧底突然背叛捅刀,可比外来的卧底可怕多了。 所以直到亲眼所见,他才知道了苏格兰威士忌长什么样。 “你对苏格兰有意见?” 坐上驾驶座的琴酒听到了那一声叹息。 这让青柳彬光不知道怎么回答。 兔子在看白鸠的回忆后,向他描述过包括安室透在内的几个同期,其中就有另一个公安卧底。 他不知道对方的代号,兔子只说了相貌:和安室透差不多高,皮肤白一点,黑色短发,蓝眼睛,眼角微微上扬。 ——和刚才的苏格兰威士忌,完全对得上。 ……这叫什么事? 他给琴酒送一个可发展的卧底,所以琴酒还给他一个疑似的卧底? 青柳彬光没有把这个说出来,他叹了口气。 因为之前遇到的安室透,外加现在疑似公安卧底的苏格兰,这两个人勾起了他某些不太好的记忆。 “我想起了威特。” 威特(wheat),小麦威士忌。 ——那是十年前,被当时只有十四岁的青柳彬光,亲手杀死的日本公安卧底。 “救人,粉身碎骨;不救,万劫不复。” 青柳彬光手肘撑在车窗上,因为没外人,他关掉了脖子上的变声器,也不再故意说着关西腔。 说起来,他的日语和这口流利的关西话,还是威特教的。他在学完后就把他杀了,还开车把尸体扔到了野外。 “……对那些卧底来说,救人或不救,似乎都是错的。” “苏格兰很可疑?” 琴酒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看他的眼神,似乎只要青柳彬光一点头,他就要开车下车去杀了没走多远的苏格兰威士忌。 “我不知道。”青柳彬光如实回答。 他是真的不知道。 找卧底需要精力,现在的他没那么多时间;他也不是优秀的狙击手,有着在茫茫人海里一眼识别出目标的敏锐洞察力。 他完全是凭借穿越者玩家给他的信息,才那么快地锁定了另外几个卧底。 “不过,我会在这次任务里确认的。” 不只是向苏格兰本人,他同时会向那位知情的小说家确认这点。 ——这次他的本体和分身,会一起行动,执行完全不同的任务。 保时捷启动,两人很快离开酒吧,琴酒在确定没有跟踪后,驶向另一条彻底背离主道的无人小路。 失去建筑物的遮挡,月亮终于再次出现。 青柳彬光沐浴着一身月色,在这一片幽冷的白光里,他抬头注视着那轮和他真正名字有关的残月。 他突然开口:“那个底层成员把假钞放在银行哪里?” “金库。上面有特殊标记,他认得出。”琴酒回答,他仍然带着一点习惯性的、不知道对谁的嘲讽,笑了一下,“怎么,已经想好怎么做了?” “这两个任务我会一起进行。” 青柳彬光回忆着刚才听到的信息,以及琴酒给他发来的一些资料,心里很快有了打算。 “两天就够了。” 第66章 路人与黑与红(上) 这是一个把玩家划分为三大阵营的游戏。 黑方为违法者,是犯下大罪的邪恶一方; 红方为执法者,是对犯罪行为进行打击的正义一方; 那什么是路人? 有的路人只在意自己身边的人和事,对外物的好坏漠不关心,面对指责他们冷漠的言论毫不在意; 有的路人有较强的同情心,他们看不惯很多恶行,可又担心随便伸出援手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于是在原地瞻前顾后,陷入为难。 而有一种路人,他们比前两者活跃得多。 明明事不关己,却比当事人更激动,在事件真相尚未清晰前,就以自己想要的角度站队,对受害者或凶手进行各种或诋毁或美化的揣测。 他们永远觉得自己是对的,希望人人接受他们的想法,和意见不合者吵成一团。如果真相符合预期,他们无比得意,仿佛赢了一场胜仗;如果完全相反,他们就自动消失。 ——永远不会道歉,永远不会反思,只会马不停蹄地,奔向下一个新的“战场”。 这些人,都是路人。 他们是最多样化的群体。 ———— 港区,北条家。 因为父母带弟弟去做笔录,不得不自己解决晚饭问题的北条鸢香,正在不停地刷新网页。 几乎每隔几秒,她那条最新推文下,就会出现新的谩骂言论。 “原来所谓的天才美少女作家是这种货色吗?竟然教导他人作案手法,真是让人不愉快。” “你什么时候死啊(笑)” “消失吧。如果你消失了,其他人就可以获得快乐了,为了其他人的幸福,请你快点消失。” “请你不要再写小说了,我明明很喜欢推理作品,可你的作品让我感到恶心。” “难怪我家附近发生了杀人案件,怎么想都是你的错。” “带着你的杀人作品进坟墓吧。” 耳机里放着喜欢男星的最新歌曲,可这没有给北条鸢香带来半点好心情。 她看着那些言论,咬紧牙关,眼里恨到几乎喷出火来。 …… 北条鸢香是一名玩家,也是一个穿越者。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进入游戏,穿越前发生的事她完全想不起来,只记得她跟男朋友因为给韩星送应援物的事,大吵了一架。 对穿越这件事,她完全不反感,在得知自己要穿的是柯南世界后,更是欣喜若狂。 要知道她特别喜欢柯南,尤其是喜欢那些红方角色!很多人的死是她的意难平,现在她穿到里面,正好可以改变那些悲剧! 怀着拯救那些人的想法,她激动地进入游戏。 她抽到的id是“傲慢”,游戏里的名字是北条鸢香,动物使者是狮子与孔雀。 她尤其满意自己的技能【镜花水月】,可以直接修改他人的意志。过去她经常被一些黑子的言行气得头疼,有了这种能力,能为她省去不少麻烦。 然而,穿越不代表顺风顺水,她很快就遇到了不满的地方。 首先是父母问题。她穿越后家境一般,甚至比不过穿越前。 母亲是个怨妇,总在抱怨父亲不告而别十年之久。这种言论听一两次还好,北条鸢香能陪着一起谴责渣男,听多了让她嫌烦。 父亲更是一言难尽,北条鸢香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脸竟然毁成那副样子,她第一眼看到时都被吓到了。 她问过系统能不能换父母,结果系统告诉她穿越后的家庭是绑定的,她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父母也就算了,另一件事才让北条鸢香进入游戏以来,第一次那么生气。 ——那就是萩原研二的死。 警校组是她在柯南里最大的意难平之一,她心心念念每个都救,哪怕是班长也想拉一把。结果她穿越时间是在剧情开始的四年前,直接没能救下第一个死去的萩原研二。 为了这件事,北条鸢香还狠狠骂了红方玩家白鸠数月一通。 她是穿越在后没法救,他可是警察,而且穿越时间在她之前!他为什么不救?凭什么不救?! 北条鸢香发现自己对白鸠有一种莫名的直觉,她看出这人很不安分,没有一点正义之心,只想着出头,只顾着自己的事业和前程。 为此北条鸢香偷偷修改了他的意志,让他放弃那些东西,把同期放在心上。 结果白鸠发现了,跟她大吵一架,幸好他很快认识到她才是对的,识相地留在东京,等着几个月后去救松田和景光,平时她要他帮忙也会听话地帮。 至于讨厌的地方,就是队友了。 路人阵营有三位玩家,除了她,还有【暴食】与【懒惰】。在白鸠主动找上来前,她本来想找他们商量救人的事。 结果,没一个理她。 【暴食】是男的,为人刻薄,说话阴阳怪气; 另一个【懒惰】是女的,她和【暴食】相反,长期潜水不爱说话。 她是三个路人里最后进来的,游戏开始一周后定位就不在日本——问她原因,她说柯南里日本太危险,她带着游戏里的家人一起跑路了。 北条鸢香被他们的自私冷漠气得半死。 可她对他们毫无办法,他们是队友,她的技能根本无法对他们起效。 …… “姐,老爸的生日快到了,你打算送什么……” “别吵,我正忙着。” 北条鸢香不耐烦地打断了游戏里便宜弟弟的话。 她盯着屏幕,在电脑桌面新建一个空白文档,一一记下那些骂她的人的账号,打算之后发给白鸠。 白鸠的警察身份很好用,有些东西她没法查,他一查就能查到。 早在今日子连载时,她就被骂过,在认识白鸠后,她把那些人的账号给他,他根据注册账号的手机号或邮箱,能查到这些喷子的身份。 北条鸢香在退学后很清闲,她就根据那些地址一个个找过去,然后一个个用技能,修改他们的认知——让他们做出正常人眼里难以接受的事,让他们被其他人排斥。 其中有一个差点自杀、闹上了新闻,在北条鸢香看来完全是活该。 这次人有点多,她不急。她有的是耐心,跟这些不知好歹的npc们慢慢磨。 “滴滴……” 突然的提示音让心情阴郁的北条鸢香一愣,是她的聊天室里收到了新消息。 【‘阿提密斯’申请加入聊天室。】 阿提密斯,这是某种神话体系中月神的名字。 看到这个网名时,北条鸢香一怔。她记忆很不错,很快就想起在哪里见过对方。 这人似乎是自己的粉丝,应该是新粉,这两周在论坛里经常看到他发言,他还给她写过很长的书评。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的书评里有一些是指出她的不足,她看到却完全不生气——他的文字像是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人情不自禁地去相信。 北条鸢香下意识想点击同意,但理智让她留了个心眼。 她穿越前就追星,对粉丝黑粉的行为相当有经验。有的黑粉会装成粉丝混入群聊,然后把整个群搞没。 得先测试一下,问几个今日子里的问题,如果全答对就放他进去…… 北条鸢香这样想着,点击了私聊。 她没因遭遇网暴变得碰到陌生人就严防死守,根据她本人的经验,在黑粉狂欢的同时,也是原来粉丝被虐粉,变得更加忠诚的时候。 她喜欢追星,现在自己成了“星”,可不想辜负自己的粉丝。 【八四路人:伱真是我的粉丝吗?】 【阿提密斯:是的北条小姐!我在两周前才开始拜读今日子这部作品,我非常喜欢这个故事,它真的太有趣了。从你的文字里,我看出你是一位非常出色的、知识渊博而又亲切热心的优秀作家,希望能和你有更多交流讨论的机会!】 北条鸢香才说了一句话,对方就哐啷一堆文字发了过来。 在看清内容后,她有点脸红,同时又有点得意。 这么仰慕她,肯定不是混进来的喷子,而是真心实意想和她讨论作品和角色的热心粉丝。 北条鸢香正要点击同意,就在这个时候,又一个聊天框跳了出来。 【‘casval’申请加入聊天室。】 对着这个陌生的网名,北条鸢香再次愣了一下。 卡斯巴尔? ……这是哪位? ———— 与此同时,某栋住宅内。 赤井秀一正在喝酒。 待在室内的他没有戴针织帽,一头长发顺直披散下来,他静静看着暂时没有得到回应的申请。 “……不是说任务已经被其他人接手了吗?你还没回来?” 从他的手机里,传来宫野明美的声音。 赤井秀一放下酒杯,目光仍然落在屏幕上,始终不曾挪开。 “还有点事得确认一下。” 第67章 一起绑架案的起始 周四早上。 杯户3丁目4番地21号,川尻家。 现任川尻太太在偌大的双人床上睁开眼睛。她打着哈欠坐起身,伸了个懒腰,看到了透进窗户落了一地的明媚阳光。 “真是个好天气。” 她心情愉快地拍了拍床上唯一的枕头,下床去卧室内卫生间洗漱,然后打开衣柜,思索今天要穿什么衣服——这是她每天起床后最先考虑的工作。 衣柜置物架上放有花瓶和一个相框,精致花俏的边框里是一张合照。 上面的她站在刚进入幼儿园的儿子身边,母子俩一起对着镜头微笑,没有任何多余的人入镜。 川尻太太挑了一套前不久刚定制的高档女装,打算下楼吃饭。结果一开门,她就看到对面不远处另一扇卧室门也开了。 一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少年拿着书包走出来,两人对视一眼,少年嫌恶地移开视线,连基本的问安话语都没有,走向楼梯。 “啧……” 川尻太太对着他的背影发出一声不满的冷哼。 …… 她在嫁给那个老男人时,他已经有了一个孩子,是和他前任妻子生的。 他本姓是什么她没在意过,她只知道他是入赘到川尻家。前任内阁官房副长官川尻忠行只有两个女儿,他嫁的是其中长女,从此改姓川尻。 日本有婿养子制度,在女儿死后,上门女婿可以再娶,并且那个后面嫁进来的女人会冠上丈夫——也就是原配妻子的姓氏。 川尻太太对姓无所谓,她在意的是财产。 川尻议员因贪污被抓,他们家为此支付了很大一笔罚金,可还有很多财产,那是川尻家上一代人留下的。 然而,在前川尻太太的妹妹、另一位至今未婚的川尻小姐的压力下,那笔财产继承者是她的亲外甥,自己的宝贝只有一点点。 没有人会喜欢配偶前任留下的拖油瓶,尤其那个拖油瓶得到了那么多——这让现任川尻太太看到他的每一秒,都怒火中烧。 川尻太太不止一次心里起过邪念,甚至还真的找过杀手,可始终没胆子真的下手。 她来到餐室,讨厌的拖油瓶已经开始用餐,她挑了一个离他很远的位置,习以为常的佣人给她端上早餐。 电视内正在播放新闻,川尻太太听了听,讲的是前天发生在东京都港区的校园炸弹案和两少年失踪案。 她放下红茶杯,抬头询问在身边伺候的佣人:“田中呢?” 川尻太太不喜欢这个为川尻家工作了三十年的管家,他对前任更忠诚,平时明里暗里也更维护拖油瓶。 “田中管家明天中午才会回来。”佣人如实回答。 “哦……” 川尻太太应了一声,继续看新闻。在讲完那两起平安解决的案件后,接下来是一些杀人案。 日本每天死人那么多,如果她的继子成为其中一个,该有多棒啊? 她心里叹息并祈祷着,就在这时,她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一起而来的还有一个扑进餐室的小身影。 “妈妈,我饿了!” 川尻太太的面容瞬间柔和下来。 她抱住她的宝贝儿子,在他脸上亲了两下,招呼佣人赶紧送上她儿子平时最喜欢吃的早点。 “嘎啦——” 一阵刺耳的椅子拖动声,远处的拖油瓶站了起来,看都不看他们,直接拎起旁边的书包。 “我去上学了。” 川尻太太听到他冷漠的语气就不爽,她怀里懵懂的宝贝高声道:“哥哥,路上要注意安全!” 拖油瓶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说什么,很快就离开了。 见他走远了,川尻太太难得用力打了下儿子的屁股,板着脸教育道:“没必要跟他这么亲近。” 吃完早饭,她的儿子也要去学校了。 为了多从川尻家薅点钱出来,她把儿子送去附近最好的私立学校,每天早上会有专门的班车来接送。 八点一到,班车准时来了,川尻太太目送儿子背着个小挎包开开心心上了车,心情愉悦地回到偌大的府邸里。 在经过走廊时,她看到去外面倒完垃圾回来的厨师,顺口嘱咐道:“今天中午就准备法式大餐吧,我想吃上次那道鹅肝。” “好的。” 川尻太太正要转身离去,就听到身后厨师的声音:“那个,夫人……” “怎么了?”她奇怪地回过头。 “最近我们几个佣人,在外出时,好像被什么人跟踪了……” “?!” 厨师的话让川尻太太一愣,一股凉意在头皮猛然炸开。 “……我自己也有这种感觉,可只有一次,第二天再出门时我特地留了个心眼,让另一个人远远跟着,并没有看到什么跟踪者。” 听完他的话,川尻太太定了定神,努力板出严肃的表情:“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工作,最近小心点。” “好的。”厨师点点头就离开了。 川尻太太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心里的莫名不安没有散去半分。 她很快把佣人们全部赶去一楼,然后独自一人进入二楼书房——她丈夫被抓前工作的房间。 书房一直保持着他离开前的样子,只有佣人会定期打扫,书本、电脑、没被特搜部收走的文件,都放在原位。 老夫少妻,大多一个图财一个图色,他们就是这样。他平时不会对她说工作上的事,她也只要当一个精致花瓶般的妻子就行。 可即便如此,她生活在这里,和那样一个沾染某些东西的男人朝夕相处,还是会意外看到一些……不该摆到明面上的画面。 想起那天出现在家里的黑衣男人和他的眼神,川尻太太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铃铃——” 就在这个时候,书房内的电话突然响了。 本就在害怕的川尻太太吓得发出一声尖叫,等叫完了,才发现不过是电话响了。 “太太!发生什么事了?!” 外面是听到叫喊担心跑上来敲门的佣人,川尻太太深吸一口气,努力用正常的声音说:“没事,你们继续去工作吧。” 直到听到外面的佣人散去,她才走向还在响个不停的电话。 她鼓起勇气,终于拎起听筒:“……你好,这里是川尻家,请问你是……” “你的儿子在我手上。” 对面是一个粗矿的男音,带着关西口音。 “?!!” 川尻太太瞪大眼睛,无边的恐惧在心中滋生,她尖声道:“什么?你说什么?!我亲眼看到他上了幼儿园的娃娃车,怎么可能——” “是大的那个。” 大的……? ……是她的继子被绑了? “明天中午12点前,准备好10亿日元,把钱全部装在编织旅行袋里,至于交钱的地点在哪,我明天告诉你。” “不许报警。我已经把他绑在一个仓库里,并在他身边放了炸弹,如果你不交钱或是偷偷报了警,那他就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川尻太太愣愣地听着。 她内心的恐惧,早已不知不觉地悄然散去。电话后的透明窗户上,倒映出她此时的面容。 ——窗户上的她,眼睛满是狂喜,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着。 第68章 监狱的看守者 上午11点40分,杯户监狱。 这是日本几大监狱之一,收押犯人近五百人,监狱管理人员都超过七十人。 根据犯人的案由、刑期、年龄、身体情况,进行分区收押,平均九人住一间。犯人每天有1个半小时的教化时间和2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 ——以上仅限于普通犯人。 身份地位特殊的犯人,不需要进行劳动服务,同时会被送入待遇更好的单人牢房。 此时一间单人牢房内,因犯下受贿罪而被判刑五年的川尻议员,擦着手从卫生间出来。 除了卫生间,牢房本体大概有十平米,没有床,地板上铺着榻榻米,一套叠好的床上用品放在墙边,收拾得还算干净。 榻榻米上放有一张吃饭用的圆桌,旁边是坐垫,室内还有一台电视机。墙上装有置物架,那扇只能容纳小孩子逃出去的窗户打开着,带来外面的微风。 在不怎么挑剔的普通人眼里,这个房间拿来当卧室都没问题。 ——但对只有少年时期吃过苦、结婚后生活质量飞升的川尻议员,每一天都难以忍受。 他在垫子上坐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看到屏幕上的美女主持人,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思再次飞跃到窗外。 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 几周前,他找了个还算靠谱的狱警偷偷对外传递消息,之后公安真的派人来见过他一次,他不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诚意,没敢透露太多。 而且,他还得提防组织的人。 提到这个,川尻议员懊悔不已。 他本身家境贫寒,入赘后才得以翻身。然而岳父死得早,没来得及彻底给他铺好路就死了,导致他上升路变得艰难。 就在那时,有一个神秘组织、一个自称是“戈德瓦塞尔”的人找上了他,说能和他互利互惠。 ——他们帮他扫除某些政敌,或提供一些可以去要挟政敌的私密情报,而他要在上位后,对他们大开绿灯。 当时川尻议员正为党派内的争斗发愁,听到这种蛊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了。 之后他在政坛内混得如鱼得水,很多和他做对的人,要么死于意外,要么爆出丑闻,他来到了之前难以想象的高位,甚至有望参加下一任选举。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直到一年前,他的某个对头突然举报他受贿。 川尻议员第一时间拜托组织,这些年他明里暗里也帮了他们不少,他们很快查出了账本是伪造的。 但是,证据是查到了,戈德瓦塞尔却说他目前完全失去了民众支持,让他放弃上诉,暂时去老实坐牢,等着在下一届选举里,以假账本为把柄发力。 ——“适当的隐忍才能换来更大的胜利,不当的愤怒只会让你在游戏开始前就满盘皆输。” 川尻议员只在十五年前见过戈德瓦塞尔一面,这是他那时对他说的,之后他们是电话交流。 当时那个混血男人不到三十岁,很年轻,却充满上位者的气质,眼里暗藏的那份冷酷阴翳,更是让川尻议员不敢对他说一个不字。 在一开始,川尻议员老实进来了,这十几年里戈德瓦塞尔给过他不少意见,没一次是错的,这次他也选择相信他。 可是那场突如其来的疾病,改变了他的想法。 这些年川尻议员遇到过暗杀,在组织的帮助下,那些家伙没沾到他边就没了,那场大病,才真真正正让他体会到了死亡的威胁。 他想出去。 他不想继续待在简陋的、医疗落后的监狱里,他想回到更自由舒适、医疗条件更好的外面世界。 但他很清楚,组织不会容忍背叛者,甚至在这个监狱里,就有组织成员在偷偷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咔哒。” 牢房的门被突然推开,正沉浸在思索中的川尻议员吓得一个激灵,猛地抬头看向对方。 那是一张陌生面孔,他脸色看上去灰扑扑的,下巴上冒着一些没完全修剪干净的胡茬,眼底下带有明显的黑眼圈。 川尻议员对上了他的眼睛。他发现这个陌生的狱警,有着一双棕红色的眼睛。 “444号特殊犯人,午餐时间到了。” 他口气冷淡,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坨难以忍受的垃圾。 特殊牢房内的犯人不会去餐厅集体就餐,他们的三餐会由狱警亲自送来,其中一些没礼貌的家伙,就会像现在这样招呼不打就进来。 “……放下吧。” 川尻议员没有起身,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桌子。 那名狱警走了进来,他似乎不太清楚日本的礼仪,竟然穿着鞋直接踩上了榻榻米。 川尻议员看到这一幕正要呵斥,狱警已经弯腰在桌上放好了餐盘。在他靠近他身边的那一刻,一句轻飘飘的话传了过来。 “个人建议,现在调换到13号频道。” 川尻议员瞬间瞪大眼睛。 那名狱警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若无其事地重新站直,忽然扭头看向窗边的置物架,目光落在其中一个药瓶上。 “那是什么药?” 心惊胆战的川尻议员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支支吾吾回答道:“那只是止痛药……我今年生了一场大病,有时身体会突然很痛,需要吃药才能入睡……” “日本产的?” “……美国的。” 川尻议员不明白这么问的原因。 昨天他的止痛药刚吃完,今天早上监狱内的医生给了他一种美国进口的止痛药。据说效果更好,在美国购买者络绎不绝。 “有什么问题吗?”他不安地问。 狱警收回视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直接离开牢房。 咔哒。牢房的门重新关上。 …… 牢房窗户外。 一条颜色和墙壁格外接近的小蛇,在窗口探头探脑。 直到确定自己真的没被发现后,才溜进牢房。 第69章 黑衣组织的正常方式 理了理大纲发现出现bug了,前面的大阪地区都改为杯户。 ———— 周五,川尻家。 川尻太太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茶几上放着精致的茶点和红茶,她拿起一块司康饼,抬头看向时钟。 现在是上午11点。 ——距离那通电话,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五个小时。 …… 川尻太太不是一个没有理智的人。 昨天挂断电话后,她很快冷静下来,没有原地开香槟,而是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幼儿园,确认自己的儿子是否安全。 得知他平安抵达学校,她随便找了个理由帮他请假,派了两个比较强壮的佣人赶紧把他接回来。 结果在自己孩子回来前,川尻太太先接到了高中的电话。 是拖油瓶的班主任打来的,询问为什么他还没有到学校,他平时一直很守时。 原本对绑架案抱着一丝迟疑的川尻太太,直到这时才确定——她的继子,真的被绑架了。 …… 她真是太幸运了。 结束回忆的川尻太太,嘴角止不住地再次上扬。 因为佣人们还在身边,她得维持自己那份端庄优雅的贵妇人形象,才没笑得过于明显。 她竟然什么也不用做,就可以摆脱那个讨厌的拖油瓶。 被绑架的是继子,她肯定不会准备赎金;同时她也没报警,她甚至拦下了因为昨晚拖油瓶没回来,打算报警找人的多事女佣。 川尻太太因为受贿案,和一些警察接触过。 那些税金小偷破案能力不怎么样,经常被媒体嘲讽要靠侦探,可接到报案后,他们永远会第一时间出警。 ——要是得知有绑架案,那些警察肯定会想办法救人。 所以昨天她既没有去取钱,更没有报警,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直来到了今天。 再等几个小时。 只要再等几个小时,绑匪打来第二个电话,那时候她再告诉佣人们,那个拖油瓶被绑架的事。 她会想办法拖延时间,或在警察过来后、绑匪再次确定交钱地点时,故意用迟疑的语气,引导对方怀疑自己已经报了警。 要是能让绑匪恼羞成怒,直接炸死拖油瓶就好了。 这样一来,她还能把他的死怪罪给警方——她只是不小心说错话,本该保护好民众的他们,才是什么都没做到。 川尻太太紧抿着红唇,然而内心那种狂喜与期待实在按耐不住,她手指一个用力,一不小心捏碎了手里的司康饼。 细碎的点心屑落在地毯上,一旁的佣人连忙弯腰去收拾。 平时喜欢骂他们笨手笨脚的川尻太太扫了佣人一眼,心情甚好的她没有一句指责,随手又捻了一块司康饼。 “少爷、少爷……不要乱跑!” 保姆追在今天没有去幼儿园的儿子身后,他嘻嘻哈哈笑着,两人一路冲出客厅,川尻太太含笑看着他们跑远。 “啊!” 五岁的男孩忽然撞到了什么人,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川尻太太一怔,她慢慢坐直身体,看清了大步走进客厅的两个人。 为首的女人四十出头,穿着女性职业裙装,高跟鞋在地上发出哒哒的用力敲击声,长发在脑后盘起,鬓边不见一丝乱发。 跟在她身后的是管家,他在进来后,才对川尻太太说:“夫人,二小姐来了。” 即使这栋府邸已经换了男主人,在这里工作三十年的忠诚老管家,还是喜欢这样称呼身边的这位女性。 “我外甥呢?” 前川尻太太的妹妹、川尻家的第二位大小姐,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沙发上的川尻太太。 她的眼神吓得她瑟瑟发抖,现在的川尻太太别说指责她随意闯入别人的家,连回答的勇气都没有。 “他高中的老师打电话给我,说他昨天和今天没有去学校,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姐姐去世后、把外甥视为亲儿子一样疼爱的川尻小姐,瞪着沙发上的女人。 “他……” 川尻太太支吾着说不出话,她忽然开始心慌。她意识到,事情可能朝着她预期外的方向发展了。 “铃铃——”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又一次响起。 川尻太太知道那可能是绑匪打开,可她刚要起身,就被川尻小姐一个瞪视缩了回去,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过去接起电话。 “这里是川尻家,请问……” “——还有一个小时就到约定时间了,10亿日元准备好了没有?” …… 二十分钟后,接到报警的警察们匆匆而来。 他们先在周围观察有没有可疑人员,确定没问题后,才乔装打扮成送家电的快递员,敲开了川尻家的门。 开门的是川尻小姐,管家跟在她身后。 她表情严肃,同时像在极力压制着某种愤怒,她看到压在签收单下的警察证件:“请帮我把东西搬进来吧。” 来自搜查一课、特殊犯搜查第1系的带头警察向后示意了一下,几人迅速抬着东西进入屋内。 他们在玄关处脱掉鞋,陆续来到客厅。其中一名警察拿出机器,搜索这附近有没有窃听器等设备。检查无误后,他对上司点了点头。 带队警察看了看带他们进来的川尻小姐,又看了看沙发上抱着小儿子的川尻太太。 “请问哪位是孩子的妈妈?” 川尻太太今年不过二十五岁,她低下头不做声。 旁边年过四十的川尻小姐开口:“那孩子的妈妈去世了,我是他姨妈,这个是他的继母。” “好年轻啊,竟然娶年龄差那么大的续弦……”随队的一个警察嘀咕道。 带队警察回头蹬了手下一眼,他没有在意这些家长里短,直奔主题道:“是谁最先接到了绑匪的电话?麻烦详细说一下过程。” 川尻小姐看了眼时钟,满脸焦急:“要这样慢慢来?绑匪规定的交钱时间是中午十二点,现在只有四十分钟了。” 听到这话,带队警察一愣:“这么急?!” “是的。” 川尻小姐狠狠瞪向川尻太太:“绑匪本来昨天中午就打来电话,给了家里一天时间去筹钱,但这个女人她接到后没有报警!”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了川尻太太,还有警察注意到桌上的点心和茶杯。 带队警察皱了皱眉:“冒昧问一下,您为何昨天不报警呢?如果昨天就报案,警方有更多的救援时间,您是……不相信警方吗?” “不是的,我……” 川尻太太彻底慌了。 事态不止偏离了她的预期,甚至还朝着一种非常不妙的方向发展。 她感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身边的女人满眼憎恶,忠诚的管家面无表情,胆小的佣人偷偷打量,对面的警察眉头紧皱,她怀里的男孩也好奇地抬起了头。 “是啊,妈妈。哥哥昨天就不见了,你为什么不报警?” “你不是一直告诉我,有麻烦要立刻去找警察叔叔的吗?” “我……” 过去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的川尻太太,大脑一片空白。 之前那个碎嘴的年轻男警察,又开始嘀嘀咕咕。 “这起绑架好奇怪啊,我之前看过的案例里,如果目标家有几个孩子,绑匪会更倾向于绑架年幼的目标。小孩比较好绑,更容易转移,而且还没有什么自救能力。” 川尻家有两个孩子。 两个都是男孩,一个十八岁,一个五岁——这起案件里,失踪的是长子。 “这次竟然绑架大的那个,绑匪到底……” 这话一出,川尻太太瞬间炸了,她无比恼怒地大喊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怀疑我吗?!” 她非常害怕。 因为顺着这个思路理下去,在警方和外人眼里,她有很大……不,简直是最大的作案嫌疑! 带队警察又瞪了多嘴的下属一眼,连忙安抚道:“不,我们不是这个意思,现在最重要的是救人——两位打算支付10亿赎金吗?” 川尻小姐点了点头,她冷冷看着川尻太太:“我姐姐留给这个家的遗产,你没有挥霍完吧?” “……没有。” 川尻太太咬着嘴唇。她知道她丈夫在帝都银行内存有大约12亿日元,而他们家不远处,正好就有一家帝都银行。 现在时间紧急,只能赶去那里了。 ———— 11点30分,杯户町帝都银行。 留在办公室内的银行经理惴惴不安地看了眼时钟,又看向不远处的金库大门,心脏狂跳不止。 这些天他一直活在煎熬里,每晚都睡不好。 原本他以为把假钞和真钞混在一起放那里很安全——在没机器时,只有他有一眼识别出来的能力——可行长在几天前突发奇想,在金库内安装了更多监控。 更雪上加霜的是,现在已经到了月中,是帝都银行每月定期向总行运钞的时候,里面的钱随时会被取走。 一旦那些假钞被送到总行,他的所作所为就会暴露。他不想被组织清理掉,赶紧把这件事通知给某位有决定权的大人物。 那位大人物一连几天没给他回应,直到前天晚上,有个女声突然给他打来电话。 ——“放心,我们会用比较正常的方式,一次性取走大量现金。” 听到组织成员说正常方式,经理第一反应是银行抢劫。 所以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就是希望对方不要因为他的失误,安排劫匪一个手滑顺便打死自己…… 在经理心里祈祷时,门突然被狂躁地敲了几下,接着一个柜员直接推门闯了进来。 “经、经理!” 见柜员的反应,经理腾地一下起身,表情镇定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慌张?” “外面有两个客人,说要支取10亿日元的现金!” “?!”经理一怔,“为什么要那么多钱?” “是赎金。”柜员说,他也满脸不可置信,“他们家的孩子被绑架了,绑匪要求10亿日元的赎金!” 经理彻底愣在原地。 难道这次组织的正常方式,不是指抢银行,而是绑架勒索赎金?! 第70章 做坏事得找人背锅 杯户町,某条不知名街道。 停靠在街边的保时捷内,琴酒腿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上面显示的是某个废弃仓库二楼的画面,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被绑在椅子上,胸口微弱起伏着。 除了在被绑架时被龙舌兰劈了一手刀,他没有受其他身体伤害。但这样被绑了整整一天后,精神上的折磨,仍把他变得奄奄一息。 画面非常清晰,将少年惨白虚弱的脸色都拍得一清二楚。 伏特加坐在琴酒旁边,因为此时没有开车,他也朝屏幕看了一眼,脸上同样冷酷而讥讽的笑容。 不止是他们在看这幅画面,这份影像,会同时传送给监狱里的川尻议员。 这是组织的惯用手法之一。 面对不安分、但又有点用处不能立刻杀了的人,组织会杀害他们的亲人以示警告。 伏特加看着椅脚边的炸弹,上面是倒计时,只要时间一到,立刻会把这个倒霉人质与整个仓库都炸成碎片。 “那家伙就等着半个小时后,亲眼看着他的儿子粉身碎骨吧。” 琴酒被伏特加抢了原本要说的话,他没有生气,只是摸出一根烟。 正当他要去拿点烟器时,他忽然听到耳机里传来另一个地点的动静。 ——“是赎金。他们家的孩子被绑架了,绑匪要求10亿日元的赎金!” ——“验证过他们的身份了吗?……没问题就好,你先出去,尽量安抚客户的情绪,告诉他们钱马上就可以准备好!” 通过安装在办公室的窃听器,琴酒听到了帝都银行内部正在上演的某个事件。 “……哼,亏她想得出这种办法。” 琴酒很快就明白了,他低低笑了一声,继续抽出点烟器,点燃了自己的香烟。 …… 组织内经常有这种看似难度不高,实际非常麻烦的任务。 银行会在几天内向总行运钞,同时金库装了无死角、一天24小时运作的摄像头,要在短时间内,不惊动任何人地从里面提出大量现金,只有两种办法。 第一,调换监控影像,偷偷把钱取走;第二,有客户来提取那么多钱,把钱交给对方。 第一种方法不稳妥,在那人把假钞藏进去后,从米花调来一个新行长,新行长之前被抢过三次,到这里后严格提升安保措施,还像被害妄想症一样总盯着监控,容易被看穿。 第二种也有问题,即使可以提前弄坏点钞机的验钞功能,让钱过了流通出去的第一关,客户回去后还是会发现那些是假的,然后找上银行。 原本琴酒想找组织里在帝都银行存钱的人,让对方把钱取出——为此还交代那个白痴对点钞机做手脚——但涉及金额太高,以组织的作风又未必弥补,对方肯定不愿意。 多找几个人取、减少个人损失也不行,组织的任务不管重不重要,都不能扩散给太多人知道。 没想到,青柳彬光来了个第二种升级版。 ——让受到组织处罚的成员的家属,把那笔钱,以赎金的方式取出来。 …… 在处理任务上,琴酒和青柳彬光的方式向来不太一样。 琴酒更谨慎稳妥,对任务是一件件完成,能为一个目标就设计好几套方案,他根本不怕浪费那点时间和精力; 青柳彬光不同,如果用一件事就能同时达成两个目的,他就不愿意再做第二件。他经常会找任务有无关联的地方,然后把它们串在一起完成。 他这么做效率是高,可各种风险也大。 比如这次,对银行里的假钞,琴酒没安排人直接抢银行取走,就是不想引起警方关注。 结果青柳彬光倒好,他不止引来警察,甚至让警察跟着一起提出了这笔钱。 琴酒抽着烟,开始思考这次行动里有无明显的漏洞。 绑架案需要分秒必争,家属更急于确认数额是否准确,而且钱得立刻交出,他们本人不会一一检察真伪。 唯一的麻烦是在很多绑架案里,警方会拍下那些钞票的号码,以便钱被绑匪带走后,他们也能根据号码追查。 但是,那仅限于时间比较宽裕的情况下。 ——因为家属本人的隐瞒,导致现在距离规定的时间只剩不到半个小时,从银行到交易地点,开车最快就得花这么多时间。 琴酒正思考,旁边的伏特加忽然开口:“大哥,为什么阿尼赛特选择绑走他的大儿子?明明炸死小的,更有威慑性吧?” 对这个问题,琴酒轻嗤一声。 “她的习惯罢了。” “不管做什么坏事,都喜欢把更多脏水泼到别人身上,让对方替她背锅。” 他太习惯了,这就是青柳彬光的风格。 ——同时也是,组织的风格。 ———— 中午十二点,某工厂船库附近。 这是一片荒废的工业用地,川尻太太在某处下了车。 她扶着车门左看右看,确定暂时看不到可疑人员后,到后备箱把两大袋钱取出,战战兢兢地进入船库。 这个废弃船库建在水边,总共两层高,一艘摩托艇在船库内部的河道上浮沉,出口的门大开,外面连接着堤无津川。 绑匪的要求是把钱放在摩托艇旁。 警方认为对方打算拿到钱后立刻乘摩托艇逃走,安排好搜救艇在堤无津川上,还有很多警察伪装成普通游客在河岸边待命。 川尻太太的手开始发抖,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绑匪,可能此时也在船库里。 她手边就是通往二层的楼梯,她根本不敢朝上面多看,对那上面传来的微弱动静,也不敢细听。 为什么自己要做这种事? 自己为什么要为一个拖油瓶,冒那么大的风险? 川尻太太渐渐红了眼眶,她的双手都在不断发抖。 她低下头,看到别在衣领上、伪装成胸针的局部无线通信器。 这是她上车前,警察交代她戴上的。 …… “为什么要我戴这个?!” “绑匪要求您单独开车前往,我们的车会轮流跟在后面。在这期间,绑匪可能再次打电话,这个装置能把通话内容和绑匪声音一起传回来。” 带队警察劝道:“同时也有定位功能,警察能随时掌握您的行踪,以保证您安全。” …… ……她的安全? 川尻太太咬着牙,眼泪掉了下来。 说得真好听! 这东西能定位还能窃听,他们明明是在怀疑她! 怀疑是她自导自演这场绑架,想要残害继子! 恐惧、愤怒和委屈绞成一团填满整个心脏,然而在那份委屈中,有一丝丝的心虚。 因为在过去,她真的尝试找过杀手,在丈夫进去前和进去后各有一次,她想去除掉那个占有更多财产的拖油瓶。 一个是银狐,一个姓松山,她用私人邮箱和他们分别联系过。 但她没有成功,她那时犹豫了很久都没胆子真的下单,而且事后也把邮件什么全部清理掉了,警方……应该不会发现吧? 川尻太太越想越心乱,她慌张地把赎金扔到摩托艇旁边,不敢停留太久,头也不回地朝外跑去。 车内她的手机在嗡嗡作响,她没立刻接起,直到开车逃出一段距离,她才按下接听键。 “我已经把钱放……” 话音未落,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从她后方传来。 “轰——!!!” 巨大的声响冲击耳膜,川尻太太下意识踩下刹车。 她浑身发抖,一种更大的恐惧攥紧着她的心脏。冥冥之中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身体哆哆嗦嗦地,向爆炸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船库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第71章 一起做有趣的事 组织的风格是行事隐蔽。 这个隐蔽,不是指做任何事得像老鼠一样偷偷摸摸躲躲藏藏,而是不被抓到。 不被抓到的办法有很多种。 比如可以及时离开,不留下给侦探或警察三选一;比如仗着某些国家没完整领空权,在空中进行攻击;又比如…… ——找到一个完美的推锅对象。 琴酒在暗杀政要时就喜欢这么干,先看看目标有没有得罪其他黑道分子,在他们把他杀了后,推给其他黑色势力背锅。 青柳彬光这次也是如此,在得知川尻太太曾经想买凶杀掉继子后,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选了她来当这起绑架案的“真凶”。 琴酒按了下通讯耳机,切换化为通话模式,他对另一头负责在监狱监视的成员说。 “……格伦,情况如何?” 格伦(grain),谷物威士忌。 这人是组织从孤儿院收养的,有着非常出色的视力,从少年时期就接受训练,是朗姆手下的狙击手。 这样的成员忠诚度有保障,只是在人际交际上他实在苦手,几乎无法与别人合作,所以直到两周前、琴酒和青柳彬光见面那天,他才获得代号。 谷物威士忌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他看到了全过程。” …… 杯户监狱内。 看到电视画面,川尻议员发出一声哀嚎跪倒在地,头重重撞在地板上,抱住头的双手不住颤抖。 牢房外,有着棕红色眼睛的狱警切断通话,收起通讯耳机。 “药……” 身后屋内忽然传来微弱的声音。 谷物威士忌再次朝后看去,透过门上的小窗,他看到议员整张脸上涕泪泗流,像在经历某种极大的痛苦,整个人蜷成一团,对墙上置物架伸出手。 “……给我药……” 川尻议员努力朝那个药瓶伸出手,他的瞳孔缩如针尖,在见到光后更是畏惧地眯起眼睛,控制不住流下两行眼泪。 他的衣袖滑落下来,在手臂静脉处,有两个很清晰的、宛如针刺也像是蛇咬的小孔。 “…………” 看清了川尻议员所有异状的狱警,眼里闪过了更深的厌恶。 但他没有做什么,只是默不作声地转过身,避开了周围的监控,从这个牢房门口离开。 ———— 诸伏景光坐在车上,看到远处火光冲天。 他知道,那是从船库那边传来的,象征着一条无辜生命被残忍杀害。 这次警告任务里,他负责接应去拿钱的阿尼赛特,现在她还没回来。因为四周无人,他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但很快就放松下来。 对知晓更多的重要人物,卧底会联络本部安排假死计划; 但对一个只是拿来当威胁、除了无辜外没有任何价值的少年,卧底不会拼着暴露的风险去拯救。根本不值得。 何况,他的死,对公安或许有利。 川尻议员家境贫寒,得到今天的地位,大半是靠妻子的娘家。 他在很多公开场合、朋友聚餐中,多次表达对亡故妻子的思念,谈到动情时更是当场流泪。在娶新妻子后,他留下遗嘱,指定把大部分财产留给原配妻子的孩子。 而现在,组织为了警告,杀害了这个男孩。 组织一向喜欢使用这样血腥的手段,可他们忘记了,暴力之下的确有屈从,但把人逼到极点后,换来的就是反抗。 一个和组织有杀子之仇的议员,比一个只是想获得自由的议员,更能得到公安的信任。 “咔哒。” 就在诸伏景光这么想的时候,副驾驶座的车门突然开了。 阿尼赛特披散着棕灰色的长发,她穿着没有被打湿的常服,手上空空如也,直接坐到他的身边。 在她跨进来时,诸伏景光看到她的足踝上,仍然扣着那枚电子脚铐。 ———— 青柳彬光选择川尻议员长子作为警告工具,除了方便推锅,还有另一个理由。 ——组织暂时不想和川尻议员彻底撕破脸。 川尻议员的第一段婚姻,在很多人看来堪比小说,富家千金爱上穷小子,不顾一切和他结婚,从此穷小子飞黄腾达。 对有些人来说,这样一个拉了他一把的女人,是他生命里重要的贵人,他会全心全意回报她。 但对有的人,尤其是一些自卑偏偏又自尊心极强的人,这种女人是耻辱的证明。 一见钟情是少数,两者家境差距那么大,他必然得付出更多努力,卑躬屈膝多年讨好,才能让她答应结婚。 哪怕这是他自愿的,他依然会感到屈辱,并且那份屈辱会一直压在心底。 即使有的千金小姐早早被爱情冲昏头脑,不需要他多么讨好,但在他看来,她仍然是自己所有落魄和丢脸的见证者。 她善意的行为不是爱,是高高在上的施舍,他不会感激,只会为点风吹草动,就认为她和她家人一直看不起他。 岳父压在上面时还能忍耐,当个爱妻子的好丈夫;一旦岳父死了,或是把手里的资源交出,他会巴不得对方赶紧消失。 这种女人的孩子,哪有后来娶的年轻漂亮的妻子所生的小儿子讨人喜欢? 对比较有良心的人,可能不太理解这种思维,或许还会认为,川尻议员会为此恨上组织。 不过青柳彬光清楚,对川尻议员那种人,留下更疼爱的小儿子,的确能威胁他一时。 可是,这还远远不够。 对这种骨子里最爱自己的人,他得做第二手、甚至更多的准备。 所以他…… “现在去哪里?” 旁边苏格兰威士忌突然开口,打断了青柳彬光的思路。 青柳彬光看向苏格兰的脸,从那张脸上,他没看到一点对那个无辜孩子的同情,或是对组织的厌恶。 ……果然,要看穿一个疑似卧底的人,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他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 车内,警视厅公安卧底诸伏景光,耐心等待阿尼赛特的指令。 现在车里只有他们两人,可他没有把这视为一次可以抓捕重要成员的机会。 他看着阿尼赛特,忽然,他感觉周围有些不对劲——在他的视野里,似乎缺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诸伏景光想要扭头查看,就在这时,阿尼赛特的手忽然伸了过来。 “?!” 他之前去过船库,为了不留下指纹,他戴了一双手套,现在还没有脱下来,阿尼赛特的手正覆盖在他的手套上。 她的食指和中指拢起,从他手套下伸了进去,贴着他的掌心,摸到了他因为长期持枪和练习格斗而磨出的茧子。 诸伏景光瞳孔一缩,瞬间提高警惕。 他没觉得这是艳遇,作为卧底,得管好自己的下半身——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跟你甜言蜜语的美人,到底抱着什么目的。 如果是普通女性,和她们产生瓜葛,是把无辜的她们卷入危险;如果是组织陷阱,产生那样越界的关系,等于自己把自己送入地狱。 人都有欲望,可卧底必须学会控制那份欲望。 私人领地被侵犯的感觉相当糟糕,诸伏景光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忍着恶心,露出微笑。 “阿尼赛特,你这是做什么?” “过几天,陪我去做一件有趣的事怎么样?”阿尼赛特毫不羞耻地看着他。 “……” 现在身份不对,诸伏景光无法当场暴打骚扰自己的女流氓或把她扔下车,只能陪着笑脸继续问:“什么事?” “——往警视厅内部,安插一个卧底。” ———— 下面几段剧情很难写,预计会卡文卡得很销魂…… 第72章 路人与黑与红(中) 杯户町绑架案,是这两天的热点话题。 受害者是受贿议员的儿子,家属被索要赎金高达10亿日元,继母故意延迟报警,人质在救援过程里不幸死亡…… 种种因素一结合,引来各大媒体争相报道。 在警视厅的对外记者会上,负责此案的警部,对着众多镜头深深鞠躬,额头几乎触到桌面。 “真的非常抱歉!” “因为警方指挥不周全,导致人质没有被成功解救……” 电视镜头切换,新出现的画面里,一位记者举起话筒,正在采访一对可能是男女朋友的年轻男女。 “请问两位对杯户町绑架案有什么看法?” 其中的男生摸了摸脸颊:“我觉得是警方的失误吧,他们明明已经确定了交钱的地方,可没有抓到犯人,钱也全被拿走了。” 他身边的女生不满:“不,这次警方没什么太大的失误啊?明明是家属拖延了整整一天才报警,让他们无法准备充足……” “——砰!!” 北条家的二楼,北条鸢香听到楼下传来的电视机嘈杂的声音,把门重重关上。 她游戏里的父亲不止下巴严重受伤,听力同样不行了,必须把电视机音量调到很大才能听清。 现在家里只有他们两人,北条慎二出去玩了,北条太太一早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说是要和好友去购物。 北条鸢香关上门,重新回到桌边坐下,看到电脑屏幕上是一个聊天室的界面,脸色略有缓和。 此时的她,正在和前几天刚进群、昵称为“阿提密斯”的粉丝聊天。 …… 因为那些作案手法可以在这个世界实现,北条鸢香无法继续写破案的日常。 可她不想就此断更,她有那么多支持她的粉丝。 于是在经过思虑以及向粉丝征询意见后,她决定推进主线。 这是个麻烦的工程,原作者青山主线写得断断续续且没有完结,无法像那些完整的案件那样可以照搬。 同时,北条鸢香得考虑另一种因素:故事的矛盾冲突。 原着里,红黑双方实力差距越来越离谱,作为红方铁粉的她喜闻乐见,但现在是她自己的小说,为了剧情更精彩,双方最好势均力敌。 正是这个决定,让挖遍原着整个酒厂、都没给琴酒扒拉出几个靠谱同事的北条鸢香,更加头疼了。 作家想不出更好的新角色怎么办? 那就在粉丝里征集! 所以在这几天,她一直泡在聊天室里,看他们讨论,或是和比较亲密的几个私聊。 ——阿提密斯就是其中一个,虽然他加入晚,可热情程度不亚于那些老粉。 【阿提密斯:连代号也要想好吗?】 私聊的聊天框内,这位新加入的粉丝领了设定表格,并且好奇地向她咨询。 【八四路人:对!】 【八四路人:就在茶叶里选,今日子里的反派组织茶厂的成员,都是以各种种花茶的茶名为代号。】 柯南里有酒厂,那今日子里的就是茶厂! 她还是比较谨慎的,不可能照搬那些洋酒名,引起组织的注意,那就拿另一种饮品——茶来当代号。 正好洋酒分六大基酒,种花茶也有六大茶类! 【阿提密斯:伤害了今日子、导致她失忆的那个成员,他的代号是什么?我知道的种花茶不多,担心和老师你准备好的取重复了。】 【八四路人:没事,重复了我会联系你们,让你们其中一个修改的。】 至于茶厂琴酒……不是,是招牌成员、第一劳模、前期第一个小boss的代号,北条鸢香也早就想好了。 【八四路人:他的代号是‘白毫银针’!】 白毫银针,白茶之一,形状似针,色白如银,和琴酒那头银白色的头发对得上!而且是十大名茶之一,符合琴酒组织排行前十的设定! 北条鸢香越想越觉得这个代号非常符合。 【阿提密斯:不愧是老师,果然是很不错的称号呢。】 北条鸢香骄傲一笑,忽然她的肚子一阵咕噜噜,她看了眼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原来到午饭时间了。 【八四路人:我现在要去吃饭了,如果你写好人设表可以直接传给我,我过会儿就接受查看。】 【八四路人:对了,我还要写一些警方角色,你有什么意见吗?】 打完这两句话,北条鸢香拿着手机,离开房间去一楼。 她父亲出门了,因为沉浸于聊天,她根本没注意到楼下电视机的声音是什么时候没的。 北条鸢香不会做饭,她坐到沙发上点开外卖软件,随便点了一份附近餐馆的咖喱饭。 等待外卖送达的时间总是漫长的,她闲着无聊,浏览起喜欢的明星的相关消息。确定最近没什么需要注意的活动后,她关掉所有多余的软件,点开了系统。 【群聊】记录无法删除,她和她的两个队友之前的所有聊天,全在上面。 北条鸢香往上拖动,看着那些过去的记录,她的好心情再次消失得一干二净。 …… 队友是很特殊的存在。 对初入异世界的玩家而言,队友是他们最先接触的同类,不管对方可不可靠,最先交流的对象就只有他们。 为挽救那些意难平,北条鸢香不止一次想说服队友来帮忙。 为此她写了很多声情并茂、写完自己都感动哭了的长篇文章,在里面反复叙述那些人的优点和不易,一遍遍发给他们。 因为技能无法起效,她只能用这种方式,尝试去打动他们。 ——可是他们完全没有领情。 【暴食:你到底哪来那么多精力天天发这个啊?有这时间打打游戏看看剧不香吗?】 他只看过电视上反复播放的经典集数,没看过剧场版,连琴酒都不认识,更别说是后期出来的各种红方成员。 【傲慢:因为你们一直不听我话!你们好好看一遍,只要伱们看了,肯定也会喜欢他们的!】 【暴食:我目前只看了第一篇关于安室透的,有个问题想问你。】 【傲慢:什么?】 【暴食:如果日本是恋人,那美国算他老丈人吧?他老丈人在日本的熟人那么多,他敢这么针对他的人,不怕自己老婆倒霉啊?】 【暴食:难道他更仰慕隔壁红叔叔?】 至于另一个懒惰…… 【懒惰: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傲慢:那根本不是闲事!】 【傲慢:柯南里意难平那么多,好多警察英年去世。那么优秀的人早早牺牲,你不觉得可惜吗?我们又不是手无寸铁,既然有能力,为什么不去救呢?难道穿越一场,就能把本来的三观全扔了?】 【傲慢:你听过我给你推荐的歌了吗?你好好听听,真的很感人的,就是描绘他们的道路!】 【懒惰:既然你这么心疼警察,那后期女警连续被害案里的死者你救吗?】 【懒惰:就是千叶和苗子的案件,其中一个被犯人以小孩出事为由,骗过去遭到杀害。】 【傲慢:你是她们的粉丝?】 【傲慢:如果你喜欢,我也能帮你去救。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先帮我救松田和景光,还有班长,他们更重要!不能有疏忽!】 【懒惰:……】 【懒惰:我没兴趣。】 【懒惰:要救你自己救,别扯上我。】 【傲慢:你这人怎么这样?你这么自私,现实里一定活得很不舒坦吧?】 【懒惰:我没欠你什么,你没必要对我嘴臭,我也没必要顺着你。会事事顺从你的人,要么是生你养你的亲爸妈,要么对你别有所图。】 结束回忆,北条鸢香心里的不爽再次翻涌。 一个刻薄毒舌,一个被害妄想症。 她到底造了什么孽,跟这些人同一阵营? 要是她能转为红方阵营就好了,她可是红方铁粉!而且这样,她就能去改变他们那种自私自利的意识,让他们知道救人的重要性。 北条鸢香收起手机,又在沙发上等了大概五分钟,外卖终于到了。她去门口接过食物,拿上一瓶冰冻柠檬茶,回到二楼。 电脑屏幕亮着,在一分钟前,阿提密斯给她发来文档。 北条鸢香没打开饭盒,初步浏览那份文档,她先看了代号。 竹叶青。 北条鸢香这些天想代号,做过不少茶叶的功课。 这是一种绿茶茶叶,她记得某种外形很漂亮的毒蛇,似乎也叫这个名字。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酒,同样叫竹叶青。 挺会取名的嘛!北条鸢香没有多想,直接下载了那份文档。 她上方的另一个小窗口也在闪,她点开那里,很快接受了另一个粉丝卡斯巴尔的文档。 不只是阿提密斯,那天新加入的卡斯巴尔,也是个很热情的粉丝,他同样对她的文章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相比队友,她的粉丝可爱多了。 就在这时,北条鸢香注意到阿提密斯的窗口开始闪烁,或许是对方注意到文件被接受、知道她回到了电脑前,又给她发了什么。 【阿提密斯:反派可以脸谱化,怎么丑恶怎么写,而警察作为正面角色,需要在亲友、感情、性格、经历、曾经遇到的苦难上,进行更精心的刻画。】 【阿提密斯:这方面我恐怕给不了更多意见了……老师在现实里有什么认识的警察吗,或许可以参考一下?】 ———— 卡斯巴尔,夏亚的真名,在这里设置成赤井的假名(网名)了。 第73章 无法回头 警视厅。 虽然在举行对外记者会,但其他没有被安排出席的警察们仍然按部就班,该干嘛在干嘛。 正值午休时间,在刑事部办公室的走廊上,搜查四课课长寺冈胜敏正在和人通话。 “……那些记者真是太过分了,就会胡说八道!学长,你们千万别放在心上!” 电话另一头的毛利小五郎发出忿忿不平的声音。 寺冈胜敏听到了对面电视机的吵闹声,猜到对方现在正在看记者会直播,被记者的问题气到,就给自己打来电话。 毛利小五郎是他读大学时的学弟,比他小两级。因为这份交情,在毛利小五郎成为刑警后,他对他颇多照顾,即使对方已经辞职,这些年还在联系着。 “习惯了。”寺冈胜敏无奈道,“绑架案本就是最棘手的那类案件。” 对刑警而言,盗窃、伤害甚至是杀人案,其实都不“可怕”,因为那些已经发生了,他们只要抓住罪犯就行。 而绑架不同,这是“正在进行时”的案子,警方的一举一动,一个成功的预判或是失误,都关乎人质的生死。 一旦人质死亡或受伤,即使有再多的外力影响因素,他们都必须公开道歉,接受外界对他们的各种批评指责。 毛利小五郎在离职前没接手过绑架案,但是他遇到过人质劫持案——被劫持的还是自己老婆——他有很深的共鸣。 寺冈胜敏自然也想起了数年前的那个案子:“你最近怎么样?还在和老婆闹分居?” “这……当然是老样子。” 毛利小五郎干笑几声,承认了糟糕的家庭现状:“犯人抓到了吗?” “受害少年的继母已经被逮捕了,鉴证科复原了她之前的邮件,确定她曾经两次联络过杀手,这次也有重大的犯罪嫌疑。” 寺冈胜敏叹了口气:“不过,她始终坚称自己是无辜的。” “犯人都是这样,哪怕铁证放到他们眼前,也死咬着不会承认!”毛利小五郎颇有经验地道。 “是啊。”寺冈胜敏笑了笑,“看来在从警察辞职后,你当侦探也破了不少案子。” “我查的那些都是外……咳咳。”毛利小五郎尴尬地转回话题,“既然已经抓到犯人,想必很快就能结案了吧?那样那些记者就会闭嘴了!” “这个未必。”寺冈胜敏语气更加无奈,“川尻太太是受贿议员的妻子,牵扯到太多人,之后的调查可能不归刑事部管。” 对面的毛利小五郎陷入沉默。 他被人吐槽是糊涂侦探,可到底当过好几年警察,对流程知道得清清楚楚,某些案件容易出现“突发情况”——涉及重要人物,公安警察从天而降地抢走案子。 “那四课现在……” “还在调查。”寺冈胜敏说,“其中一个杀手是暴力组织的人,是我过去调查的对象,所以下午我会去他之前常去的餐馆走访。” 毛利小五郎立刻关心道:“学长,你要多加小心!” “那是当然。” 寺冈胜敏笑了,他抬头看了看时间:“我马上要出发,不跟你多聊了,代我向小兰问好。对了,如果你这周末有空,要来我家吃烤肉吗?我太太说我的技术都超过她了。” “当然有时间,到时候就打扰了!” 结束和学弟的寒暄,寺冈胜敏挂断电话,脸上的笑渐渐消失。 他抬头看向手边的玻璃窗,干净透明的窗面上,倒映出一张冷漠阴郁的面容。 他过会儿可不是去普通的走访,而是去杀人。 ——他要去杀了那个长期贿赂自己的黑道成员。 …… 寺冈胜敏第一次从黑道那里收好处、向他们泄露警方内部情报,是在七年前。 在日本,警察是收入不错的工作,除了薪水外,每年有奖金,住房、养育子女方面的特殊津贴同样丰厚。 至于为什么待遇这样好还要收贿赂,理由相当简单。 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 只要透露一次情报,哪怕是非常微不足道的消息,拿到的酬劳就能赶上辛苦工作一年的总收入。 有时堕落就这么简单,一点诱惑就能让人自愿踏入犯罪深渊。所谓贪婪是罪恶的起源,这句话一点不假。 寺冈胜敏看过太多因贪念而铤而走险的罪犯,他自己也早早成为其中一员。 这些年,他向对方提供不少消息,但现在,他想终止这种合作,彻底和那边断绝往来。 并不是他幡然醒悟,开始忏悔自己的错误,而是出现了愿意给他更多的人。 现在唯一的麻烦,就是那位“前雇主”松山被怀疑与杯户町那起绑架案有关,警方已经把他列为要重点调查目标。 要是他被抓住,然后供出自己就糟了,所以寺冈胜敏决定先下手为强,尽早灭口对方。 寺冈胜敏进入搜查四课的办公室,在自己的办公桌后坐下。 他打开其中一层的抽屉,小心瞄了一眼里面。 在那些看似不重要的物件下,其实藏着一把没有记录在案的配枪,是他一次任务里偷偷捡来的。 “……课长?” 突然的叫喊让寺冈胜敏身体重重一颤。 他猛地抬起头,看到自己的某个下属——白鸠数月正在前方看着他。 …… 白鸠数月是寺冈胜敏很喜欢的一个下属。 他认真、努力、服从指挥、有很强的上进心,这在职场升迁困难、很多年轻人喜欢躺平的日本很少见。 寺冈胜敏很看好他,知道他一直努力想升职。准职业组上升速度比不过职业组,但如果积累足够功劳或是破获重大案件,可以得到破格升职,所以遇到什么重要案件,他会尽量带着他一起行动。 曾经白鸠有一次很好的机会,他在宙斯盾舰上抓到了外国间谍。 当时京都府警本部长非常高兴,想把他调去那里,并承诺过去后可以连升两级成为警视,但白鸠自己拒绝了。 寺冈胜敏很奇怪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尤其是之后的白鸠再提起这件事时,脸上的表情是拼命压抑的痛苦与愤怒,仿佛是被什么人强迫的。 此时这位下属站在离办公桌至少3米外的地方,寺冈胜敏松了口气。 这么远的距离,再加上抽屉在视线的死角处,他绝对不会发现自己的异常。 “白鸠,这次你带高岛他们去嫌疑人常去的小钢珠店,我带另一队人前往他常去的餐厅。” 寺冈胜敏知道松山目前的所在地,这是他的“新雇主”告诉他的,当时打电话给他的是一个听上去很舒服的女声,他几乎没有多怀疑就信了。 ……可惜了,要不是涉及到松山,这个重要的案子本来可以把白鸠带去的。 寺冈胜敏在心里叹气,而站在他面前的下属,紧皱的眉渐渐松开。 “我知道了,课长。” 白鸠表情很奇怪,他本来好像打算说什么,可忽然放弃了,现在他的脸上透着一丝感激和担心。 “请你路上小心。” 第74章 诸伏景光:警惕+1+1+1 警车停到路边,寺冈胜敏和搜查四课的另外两名警察下车。因为这次是“初步走访”,他只带了两个人。 眼前是一家居酒屋,现在是下午2点,还没开始营业,门只拉开一条小缝,一个年轻店员在门口认真做着清扫工作。 这个店员戴着耳机,有一双碧绿色的眼睛,太阳在上面火辣辣地照着,他却穿着一件高领衣服。 寺冈胜敏和身后两个下属对视一眼,率先走上前:“抱歉,打扰一下。” “我们要五点才……嗯?” 寺冈胜敏掏出证件,直接亮明身份:“我们是警察,想打扰几分钟,有几个问题想询问。请问店长在吗?” “我就是店长。”年轻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因为是小店,所以店长和服务生工作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你们想问什么?” 寺冈胜敏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你有没有见过这个男人?” “松山先生?”绿眼睛的店长一眼就认出,“他是这里常客,昨天晚上他还提着附近超市的购物袋来就餐,说最近刚赚了一大笔钱,还点了好几份最贵的刺身拼盘!” 听到店长这么开心,寺冈胜敏追问:“他买的什么东西,你有注意过吗?” “就一点家里常用的生活用品,卫生纸、牙刷牙膏什么的。” “生活用品?那他可能就住在这附近……店长,你知不知道他家大概在哪个方向?”寺冈胜敏又问道。 “这个……” 店长想了想,朝着店后的一条街道指去:“或许是那边的公寓——昨天松山先生独自一人喝到很晚,在他结账离开后我出来锁门,正好看到他往那走了,但具体哪栋我不知道。” “谢谢。” 寺冈胜敏点头致谢,没有半点怀疑消息的真实性。他回头招呼两个下属,三人很快离开。 店长看着他们的离去,慢慢悠悠地扫完本就很干净的地面。他从门边拿起一个水壶,对着门口的几个盆栽开始浇水。 这时,一只不起眼的猫咪突然从店后窜出,他连忙抬手护住盆栽:“去,去,一边去!这里没有给你吃的东西!” 猫咪对盆栽毫无兴趣,它看都不看店长,对着那三名警察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直到猫离开,店长才放下水壶,转身拉开门,进入店内。 店内一片幽暗,他手指拨开竖起的高领,在露出的颈部变声器上轻轻一按,同时把手放入口袋,关掉连接着耳机的、刚才在不断提示他附近有动物接近的生命监测装置。 诸伏景光就靠在吧台后——刚才他一直待在这里——脚边有一个昏迷倒地的男人。 “他醒来或许会报警。” 诸伏景光低头看了看倒霉的真·店长,又看了看眼前的阿尼赛特,开口提醒。 此时阿尼赛特顶着一张和店长一模一样的脸,换成其他人见了,绝对会怀疑这是一对双胞胎兄弟。 没想到除了贝尔摩德,阿尼赛特也有易容能力……不过她没法变声,只能借助变声器来模仿别人的声音。 诸伏景光思考着,阿尼赛特在他眼前的位置上坐下,右手摸出香烟。 虽然顶着男人的脸,可她的姿态,仍透出一种女人的感觉。 “我看过他的体检报告,他有低血糖,偶尔会自然晕倒。”阿尼赛特悠然地点燃香烟,“只要店里财物不丢失,他不会想到自己是被弄晕。” 听到她不打算灭口,诸伏景光心里没有丝毫放松。 这个店长是可以活下去,那其他人呢? 她想做什么?要发展一个警视厅卧底,她到底打算怎么做? 诸伏景光满心疑问,可作为卧底的他,此时只能静静地看着事态发展,无法正大光明地出来阻止。 阿尼赛特脸带微笑,她又在颈部变声器上按了一下,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谁?!” “松山先生!” 对方刚一接通,她的声音就变得格外甜美,亲昵又担心地喊出对面的人的名字。 诸伏景光很熟悉这种语气。 在某次任务,某个目标找陪酒小姐,她哄他去开更贵的酒时,就是差不多的撒娇口气——他觉得很矫揉做作,偏偏有些人就喜欢吃这套。 “我看到新闻了,警察好像在到处找你,你一定小心!……啊?你的邻居还没拆掉那东西?实在太危险了……伱有劝过他们吗?……” “……要不要试着联系大楼管理员?如果是管理员上门劝说,他们应该会听从的,这可是涉及住户的隐私……” “你最好现在就找……” 温和的声音仿佛带着让人无条件遵从的魔力,本就提防阿尼赛特的诸伏景光越发警惕。 ———— 另一边。 寺冈胜敏和两个属下走了大概五分钟,终于找到了店长给他们指的公寓。 这条街上一共有两栋公寓,中间隔着好几家店铺。 其中一栋住户不少,安置在外的一楼信箱上大多标了姓名;另一栋人不多,他们现在就站在门口,连本该守在一楼的大楼管理员都没见到。 寺冈胜敏回忆着组织给他的消息,吩咐两个属下:“你们装成住户去另一栋调查,在和管理员搭话时,注意附近有没有可疑的人。” 其中一个露出迟疑的表情:“那课长你打算独自搜索这栋吗?太危险了,要不要我陪你?” “我一个人就行。” 寺冈胜敏严厉地打断。 他在搜查四课工作多年,积累了不小的威望,下属又对他很是信任。即使他没有给出什么解释,另外两位也很快不再有异议,转身走向人多的那栋公寓。 终于甩掉下属的寺冈胜敏暗中松了口气,他快步走入眼前的建筑,从口袋里摸出通讯耳机戴好。 滋滋几声,很快连接上对方。 “……我已经到松山这里了。” 寺冈胜敏走向楼梯,在路过电梯时,他扫到显示屏上显示着4,现在电梯正停在4楼。 心乱的他没在意这点细节,他压低声音,向对面小心报告自己的所在地。 “这栋公寓即将拆除,只剩下包括松山在内的两户居民,你只要小心点就不会惊动别人……消音器带了吗?” 对面传来沉稳而可靠的女声。 “带了。” 寺冈胜敏的心脏咚咚地剧烈跳动着。 和以前不一,他之前只是普通受贿,这次他可是要去杀人。 他过去曾经杀死过罪犯,可当时他是以警察身份,并且是在情况相当危急的时刻才动的手,而现在是为了黑吃黑,主动去杀人。 寺冈胜敏放轻脚步朝楼上走去,连呼吸声都压得几乎听不见。 在抬头向上看时,他看到楼梯拐角的窗口外,有一只猫咪在静静地看着他。在注意到他看过来时,它飞快跑开。 寺冈胜敏一愣,对面立刻察觉到异样:“怎么了?” “……有只猫在外面看着我。”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白鸠。 这个下属很受猫猫狗狗的欢迎,一些尚未训练好的警犬都非常听话,可他不喜欢狗,更喜欢猫,有时在犯罪现场都会去逗弄猫咪。 “只是一只动物罢了。” 对面轻笑着,语气温和道:“你不用在意,赶紧去做你该做的事吧。” 第75章 伊甸园之蛇 这是典型的日式公寓。 从大楼的最左到右边,分别是楼梯-该层的1室到5室住户-电梯,只有一处楼梯和一台电梯,松山住在4楼的2室。 寺冈胜敏来到3楼,暂时停下脚步。他不再和通讯耳机另一端的人说话,注意着不发出任何声音。 楼道内光线不足,同时四周静得很,他无法判断上面情况到底如何。 这层似乎没有住人,寺冈胜敏站在楼梯口朝旁边扫了一眼,门外没有堆积的旧报纸或其他杂物。 他注意到这里楼道非常狭窄,恐怕最多只能容纳两人并排通行。 ——既然走道这么窄,那这里的门极有可能是向内开的,楼道发生什么,其他住户一出来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经验丰富的寺冈胜敏做出判断,他深吸一口气,摸了摸口袋里装好消音器的手枪,确保是随手可以抽出的位置,继续向上走去。 来到4楼,寺冈胜敏听到了说话声,声音非常熟悉。 他没有立刻露面,而是后背紧贴着墙壁,朝外小心地探出头。 说话的人是松山,寺冈胜敏原以为他会躲躲藏藏尽量不见人,没想到他竟然光明正大地站在402室的门口,和什么人交谈。 “……老头,你赶紧让隔壁那对傻逼把门上的东西给拆了!妈的那玩意儿正好对着我家门口!” 穿着浅色西装的男人眼角处有一条细疤,微敞的领口处露出纹身,口气极其不善,高高挥舞举起的手臂仿佛是要打人。 “我劝过好几次了,但他们就是不听啊……” 一把年纪还没退休的老人往后退了一步,他被说得满头是汗,尝试给出意见:“现在他们应该在家,或许你可以报警处……” “报警?你开什么玩笑?!” 松山的眼神变得更加凶恶,他上前一步,彻底离开房间。忽然,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扭头就朝寺冈胜敏这个方向看来。 寺冈胜敏躲闪不及,两人的视线就这么碰了个正着。 在对视的瞬间,两人都瞪大眼睛,寺冈胜敏立刻拔出手枪直指向他;而松山在看到枪时,瞬间就明白了对方来此的意图。 砰! 不知是风,还是其他什么外力因素,松山背后的门竟然自动关了! 失去一条逃生道路的松山迅速做出反应,他从口袋里掏出折叠小刀,刀刃弹出,他一把抓住惊呆的老人,把他整个挡在自己身前当肉盾。 “别动!!” 松山大喊,刀刃抵在年迈人质的脖颈要害处:“如果你不想这个老头丧命,就放下武器,把枪扔过来!” 寺冈胜敏没料到对方在只有两户居民的地方,都可以这么巧地抓到一个人质。 面对这样的突发状况,寺冈胜敏握枪的手微微颤抖。他没有听从命令,他很清楚警察面对这样的威胁时,真交出枪后会是什么下场。 两人对峙着,谁也没有注意到,一只猫咪出现在楼梯口,探出脑袋观察着他们。 “快点!” 松山见寺冈胜敏不动,提高音量,“你不是警察吗?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这个老头送死?!” “救……救我!”老人哀求地看着寺冈胜敏,“求你救救我,警察先生!!” 楼道内的嘈杂很快影响到了别人,松山身后的另一扇门也开了。 一个男人皱着眉走出:“外面的人轻点,不要这么大……”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他看清眼前的景象,整个人彻底呆住。 “快躲回去!不要随便出来!!” 在这危急时刻,寺冈胜敏的警察本能,让他大声劝阻对方赶紧离开。 …… 404室房间的男人连忙缩了回去。 他的心脏怦怦乱跳,几乎冲到嗓子眼。紧闭的门给他一点安全感,他很快理清了外面发生的事,第一反应是报警。 但偏偏就在这时,屋内也爆发出一声尖叫。 “蛇!有蛇!”他的妻子指着窗户,“老公,有蛇从窗口爬进来了!!” 男人朝她所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一条蛇在榻榻米上爬行,不远处的窗户打开着。 蛇没有攻击他们,只是悠悠然地爬到桌上,卷起两人的手机,又爬到了电脑上方。 …… 室外楼道里,对峙仍在继续。 见寺冈胜敏不肯放下枪,手里只有一把小刀的松山心里越发愤恨,他冷笑一声,嘴里大骂道:“怎么,你是看到最近的新闻,想来灭口的?!” 他的话让寺冈胜敏的心重重一颤。 ——他注意到,被劫持的人质的眼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臭条子,收钱时收得开心,给消息时畏畏缩缩,现在有麻烦就立刻翻脸不认人!!” “还叫人躲起来?!你这种货色他妈装什么英勇无畏啊!等其他警察到了,他们第一个抓的就是伱!吃里扒外的畜生最可恨了!!” 松山内心的恐惧让他越骂越大声,持刀的手也在渐渐用力,刺破了人质的脖颈,老人发出痛苦的呻吟。 寺冈胜敏的大脑一片空白。 被听到了。 他暗中受贿、把警方情报卖给别人的事,现在被一个不相干的人全部听到了。 “唉……” 一声很轻的叹息声,从耳机另一头传来。 “虽然很可怜,但以你现在的处境,你只能把人质一起杀了。” “不行!” 寺冈胜敏额头上满是冷汗,他回过神,下意识就这样反驳:“我怎么可以这么做?!” 这根本不一样! 在危急时杀死罪犯、杀死收买自己的黑道分子、以及要杀掉听到自己秘密的人质,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如果杀死无辜,他和真正的罪犯有什么区别?! 对面的松本注意到他在和别人交流,一下子更慌了:“什么?你在和什么人说话?!” “那现在的你还能怎么做?” 寺冈胜敏愣在原地。 女声继续道:“指望他亲眼看到你杀了松山后,为你保密,不去向警方告发你?” “你自己觉得可能吗?你敢赌这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只要他活着,对你就是威胁。” 寺冈胜敏仿佛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浑身发冷。 他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他自己就是警察,处理过很多案子,知道其中一些报案者就是这样——歹徒见他们求饶实在可怜就放了他们,他们口口声声说不报警,但只要一到安全地带,就会立刻拨打110。 毕竟抓捕犯人天经地义,一点微末的善念,不足以消抹他们的罪证,让他们免受法律的制裁。 寺冈胜敏忽然意识到,自己从进入这栋楼……不,从最早接受松山贿赂金的那一刻起,或许就没有了其他选择。 “为了别人,牺牲自己是最愚蠢的做法。” 女声声音温柔,在恍惚间,寺冈胜敏的手指仿佛缠上看不见的蛛丝,捕猎者轻轻一勾,他便自动按向扳机。 ——他把枪口瞄准人质的胸口。 “——为了自己的未来,杀了他。” 咻! 咚! 手指重重按下,子弹快速穿过枪管,在消音器的作用下,这道猎命的声响被压制到最轻。 连人质倒下的声音,都更加响亮刺耳。 松山看到脚边死去的人质,整个人都傻了,他根本想不到警察真的会不顾人质开枪。可此时他顾不得那么多,转身就朝反方向狂奔。 咻! 第二声枪声很快响起。 松山只跑出几步就背后中枪,重重倒在楼道上。 这次没有指令,完全是寺冈胜敏自己开的枪,这一次他没有半点犹豫。 楼道内转眼就多出两具尸体,寺冈胜敏看着他们,缓慢垂下手。 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剥离了肉体,整个人没有任何份量,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几秒后,他开口:“……你们,会帮我处理后续吧?” “是的,这是我们说好的,我安排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女声说完,但又突然语锋一转。 “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两个人你得自己去解决。” 寺冈胜敏抬起头。 他看到不远处、也就是之前另一个男人走出的房间的门口上方,有一个机器正好对着他。 小巧的机器紧贴天花板,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整条楼道。他看到那冰凉透明的镜头上,倒映出一张彻底失去血色的脸。 刚刚一切发生得太突然,直到这时,寺冈胜敏才恍然想起,松本前几分钟前说过的话。 原来他说的东西,是摄像头。 ——刚才的一切,全是在这个摄像头下发生的。 “虽然屋主未必那么快就发现,但有些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得去他们屋内处理掉摄像记录。” 她发出一声轻叹。 “越早解决,对你就越安全。” 寺冈胜敏握着枪的手再次开始发抖。 他知道手枪里子弹数量充足,可他仍然非常害怕,他语无伦次道:“可是我——” “寺冈胜敏,你已经杀过无辜了。”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 但她言语间透露的残酷,却把他一点一点拽入更深的地狱。 “一条人命是命,十条人命是命,几百、几千、几万条都是命……生命无价,无法以准确的数值衡量,只要为私欲去杀人,就是最大的恶行。” “那杀一人和杀百人,是没有区别的——只要你踏上了这条路。” 她不在他身边,可她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嘶嘶吐信,宛如那条诱惑了亚当夏娃偷尝禁果、引起了未来人间一切纷争和祸源的伊甸园之蛇。 “你可以做到的。” “只有你能做到,其他人都不行……只有你的身上,有着能让民众毫无防备地打开家门,迎接你的最好工具……” 寺冈胜敏另一只手按住口袋。 隔着单薄的布料,他都能感受到里面装着什么。 那是方方正正,小小的一本。打开后里面有他的照片,下面有一层凸起的图案,那是陷入危难里的人们看到后会庆幸自己终于得救的徽记。 那是他的警察手册。 ———— 某个酒吧的包间里。 “大哥,已经成功截取下来了。” 昏暗的房间内,只有电脑屏幕发出亮光,有着黑客技能的伏特加对身边的琴酒露出得意的笑容。 “拍得非常清晰,一眼就能看清凶手的脸!” 琴酒抬起头,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愉悦的心情让他扬起嘴角,难得用这么客气的语气对伏特加说话:“记得好好保存这段视频。” “——毕竟,这可是骗开无辜居民家门,将其残忍射杀的珍贵影像。” 画面上,寺冈胜敏拿着警察手册站在居民家门口,带录音功能的机器把他的每一句话都清晰记录下来。 “我是警察!请放心,犯人已经被逮捕,现在我想向你们了解他的基本情况,希望你们配合调查……” 那户人家闻言立刻打开门,之前出来的男人一脸喜色,然而不等他说话,就看到了指向他的黑洞洞的枪口。 这就是青柳彬光的计划。 单纯的受贿,根本不足以作为把柄。 刚才的两段视频——射杀人质和黑道人员,并且以警察手册骗开居民家门、将其残忍杀害,才是他们拿捏这个警视厅钉子的真正道具。 ———— 居酒屋内。 诸伏景光看着阿尼赛特从洗手间出来。 她换回了原来的衣服,脸上也已经卸去易容脸皮,依然是碧绿色的眼睛,棕灰色的长发松松垂散下来。 她若无其事地坐回原来的位置,摸出一面随身化妆镜。她对着镜子照了照,开始补口红和粉底,鼻沟嘴角这些细小的部分,一个没有漏下。 诸伏景光慢慢松开拳头,指甲没在掌心留下任何痕迹。 ——即使心里恨到极点,即使在那十几分钟里,他无时不刻想让阿尼赛特永远闭嘴,他脸上都没流露出丝毫异样。 “你这次来没有开车,要我送你过去吗?”他颇有风度地问道。 “好啊,那就麻烦你了。” 阿尼赛特对他回以同样温和的微笑。 第76章 路人与黑与红(下) 港区的北条家里,北条鸢香看着阿提密斯发来的信息,打开饭盒,一边吃一边思考。 现实里认识的警察…… 其实《名侦探今日子》里出场过不少警察,但那些是拿来衬托侦探的配角,原型是目暮警官、高木等人。 对他们的故事,她照搬过某些柯南里的案子,比如高木佐藤的恋爱线,又比如目暮警官和他老婆当年的案件。 在现实里,北条鸢香真正谈得上认识的警察只有白鸠一个,再勉强加上那几个因为硫酸事件来找她调查的刑警。 拿他们做原型…… 北条鸢香再次想起白鸠没能救下萩原研二,以及硫酸事件里骚扰纠缠不断问她问题的警察,火气一下子又上来了。 ……就他们也配?! “汪汪汪!” 就在北条鸢香生气时,楼下庭院里突然传来她的爱犬帕森的叫喊声。 她打开窗户朝下看去,就见她的狗狗不安分地在草地上转圈,时不时抬头吠叫几声。 她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发现差不多到平时遛狗的时候了,连忙关掉电脑,简单收拾了一下桌面,又化了个美美的妆。 北条鸢香把半空的饭盒和饮料瓶带下楼,随手往桌上一扔,等父母回来收拾,然后去庭院牵起帕森。 “乖,这次我带你去商业街那里逛逛。” 北条鸢香语气温柔,对自己的狗,她远比对待路人耐心得多。 帕森又汪汪几声,她摸了摸它的脑袋,牵着它走出庭院。 空气凉飕飕的,北条鸢香抬头看了眼天空。 明明早上阳光明媚,现在却不见一点太阳,整个天阴沉沉的,一大片乌云压在上面。 马上要下暴雨了。 …… 北条鸢香牵着帕森往人多的商业街走。 她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随意地牵着绳子。 帕森是斗犬,天性活泼爱玩,为避免它不舒服,她不会把狗绳拉得太紧,反正它又不咬人。 她用手机再次登录聊天室,浏览里面提到警察的记录。 聊天室里,有个女粉对警察好感度特别高,理由是曾被救过,所以她经常会怼那些骂警察的人——北条鸢香搜索相关消息,十之八九就是她发的。 她记得她还特别喜欢那个以目暮警官为原型写的案子,觉得拿自己当诱饵、警察保护这样的故事特别浪漫。 北条鸢香看了半天,发现这个喜欢警察的粉丝说的是车轱辘话,同样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没有任何参考意义。 ……果然,还是得靠自己吗? 她叹了口气,进入一家难得允许带宠物进入的咖啡店。 这里蛋糕和三明治味道不错,之前她经常来,店员都认识她了,一看到她就热情招呼:“欢迎光临!北条小姐,今天还是要玛奇朵和乳酪蛋糕吗?” 北条鸢香点了点头,在收银台点单。 可惜零现在还没去波洛咖啡店打工,不然她肯定是去那里…… 在心里又抱怨了一下后,北条鸢香找了个不错的靠窗位置坐下。 东西很快就上桌,她没有立刻开动,她切换到聊天室的私聊界面,继续和热心好说话的粉丝阿提密斯商量。 【八四路人:我是认识……也不算认识吧,但我知道好几个优秀的警察。】 她想了半天,决定仍然参考原着。 要说柯南里最优秀的警察,那就是警校组了,长野县三人也不错。 之前北条鸢香一直没写他们,一是因为五人组里两个是卧底,写他们就得涉及主线;二是因为她很喜欢他们,担心自己写不好。 现在她打算推进主线,得陆续拉红黑双方人物出场。哪怕写不好,也得咬牙往下写,不能辜负粉丝对主线的期待。 【阿提密斯:可以和我说说他们吗?】 看到这句话,北条鸢香心里一喜。 她可喜欢和别人推荐自己喜欢的角色了!能吹几小时不带重词的! 但很快,她想起之前的滑铁卢,又冷静下来。 【八四路人:……提到他们,我的话会比较多,你可能会嫌我烦。】 北条鸢香本来是个很自信的人,她认为所有人都会喜欢她所喜欢的角色——因为他们那么优秀,不喜欢的全是眼瞎——可队友的冷漠,多少动摇了这份信心。 【阿提密斯:不会。】 【阿提密斯:能被老师你称为优秀的,绝对是非常好的人。】 【阿提密斯:尤其他们是警察,如果没有他们流汗流血,就没有现在安定的社会。英雄不该被遗忘,他们的事迹值得更多人去聆听和传颂,世人应该知道有人在暗中为自己这样付出。】 这话一下子就说到北条鸢香心坎里了! 对嘛,他们可是英雄!作为民众不说去主动保护他们了,听一听他们的事迹还能少块肉吗?她粉丝的三观果然比那两个自私队友正多了! 【八四路人:那我慢慢跟你说哦……】 窗外的天越发暗沉,乌云不断翻涌,在那片灰暗中,隐约可以听见隆隆的雷声在逼近。 北条鸢香乐呵呵地打着字,她身边的帕森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危险,突然龇牙咧嘴地冲她吠叫几声,还低头咬住狗绳,拼命想把她往外拉。 轰隆!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大雨倾盆而下。 北条鸢香看到外面下起暴雨,安抚地摸了摸帕森的脑袋,它或许是在怕打雷。 “乖哦,现在下雨了,我们得等雨停了才能回家。” ———— 杯户町。 因为突然下起暴雨,把车停在离居酒屋有一定距离的诸伏景光,不得不和阿尼赛特暂时到某处屋檐下避雨。 “下雨了,我们得晚点过来……不,我不要,我才不想淋雨呢,除非你过来接我……” 阿尼赛特在诸伏景光的身边和琴酒打电话,任性的语气让他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这是真的和琴酒非常熟,才敢这么和他说话吧? 诸伏景光收回目光,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远处,实则仍在仔细听着她的每一句话。 不远处有个大型体育馆。雨下的体育馆看上去朦胧不清,但门口大量荧光棒的光芒仍然穿过茫茫雨幕,清晰传了过来。 他记得今天没有表演,那是…… “那里怎么那么多人?今天有明星演唱会?”阿尼赛特放下手机,好奇地看着那片荧光棒的海洋。 “不是。”诸伏景光说,“是粉丝们为纪念一个被杀的偶像自发组织的一次行动,她原本预定今天在这里举办演唱会。” “偶像被杀?” 阿尼赛特托着下巴:“因为暗中谈恋爱被曝光?和异性明星闹了绯闻?所以被不甘心的极端粉丝杀害了?” 身为偶像,谈恋爱就是对不起粉丝,是严重的失格行为。 “没有。” 诸伏景光否认了这点。 “她本身没有任何绯闻或丑闻。” “她为了和粉丝正常互动,在家里拍了自拍照上传网络,结果有粉丝放大她瞳孔上的倒影,锁定了她的住处,将她杀害了。” 这只是一起普通的杀人案,为潜伏下去杀过不少无辜人的诸伏景光,提起时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这件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偶像和卧底,一个万众瞩目,一举一动皆被人知晓;一个隐于黑暗,不该留下任何痕迹,这是两个截然相反的职业。 阿尼赛特沉默几秒,然后发出一声轻叹。 “真是可怜。” “明明自己没犯任何错,每天严格遵守自身职业道德在好好地工作,结果还是被杀了。” “可见有时人的喜欢,不止不会带来幸福,反而会亲自把对方,推下地狱啊……” 雷声再次响起,阿尼赛特的声音很快消失在雨声里。 诸伏景光仰望着那片压在自己上面的灰暗天空,不知道这场大雨什么时候可以停止。 第77章 最好的人质 黄昏时分,雨终于停了。 伏特加是雨停后第一个走的,在他走后不久,琴酒也很快离开。 哪怕周围没任何可疑人员,他也不会在同一个地方逗留太久——这就是琴酒让卧底叛徒们恨得牙痒痒的谨慎。 琴酒独自驾驶保时捷,根据十几分钟前收到的邮件,来到了位于米花町的另一个酒吧。 这里同样是组织名下的接头地点,只是和之前带青柳彬光认识苏格兰的那个不同,这个酒吧只要有组织成员在场,就不会放普通客人进去。 琴酒确定周围没问题后才进入酒吧。一进去,就看到了坐在吧台后的青柳彬光。 青柳彬光仍是女性的面容,仔细观察,还能发现他嘴唇上抹着颜色很浅的口红。他似乎刚到不久,为组织服务的调酒师为他送上刚调好的鸡尾酒。 琴酒走过去,调酒师当然是认识他的,恭敬地点了下头,相当有眼色地避开了。 “苏格兰送你来的?”琴酒一坐下就问。 “嗯。” 青柳彬光应了一声,他将调酒师刚送上的酒杯,推到琴酒眼前:“他是特地送完我后才离开的,他对待女士,可比你有风度得多。” 琴酒冷笑一声,不做回应。 “伏特加呢?”青柳彬光转而问起另一个参与白天行动的人。 “他去继续联络了。” 提到今天的成果,琴酒心情不错。 和组织合作的政客不少,组织平时也接触过不少黑警,但能完全捏住一个课长级人物的把柄——尤其是专门负责调查暴力组织的第四课——还是很难得的。 琴酒对伏特加有几分信任,将对寺冈胜敏的后续的调查和监视工作,暂时交给他负责。 “他平时工作里的几个亲近属下得多注意——这次事件对他的刺激不小,他们可能在日常工作里看出端倪。”青柳彬光提醒道。 “伏特加知道怎么处理。” 琴酒拿起酒杯,发现这是一杯樱花鸡尾酒。 这种鸡尾酒是由日本一位调酒师设计出的,酒如其名,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酒液都呈现出樱花般的淡粉色。 日本警察的徽章就是樱花型,因此在这个国家,这种花可以代指警察。 今天发生的事,简直是对樱花的最大亵渎,青柳彬光点这种酒,其恶趣味可见一斑。 琴酒举起酒杯,可惜这种酒口味偏甜,他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转头去看身边的青柳彬光。 青柳彬光的面前摆着一个方方正正的棋盘,他戴着手套,右手中指与食指捻起一枚黑色棋子,放在另一颗黑子旁边。 整个棋盘上没有一颗白子,一眼看去全是黑色。 ——他在和自己下棋,下的还是一色棋。 琴酒脸上的笑一下子就消失了。 他的脸色跟着沉了下来,他紧紧盯着青柳彬光那张毫无波澜的脸。 …… 一色棋,双方执相同颜色的棋子进行对弈,极其考验棋力与记忆能力。 这是阿尼赛特最喜欢的一种游戏。 琴酒第一次见到他玩一色棋,是在九年前。 那时阿尼赛特十五岁,留着短发,额前刘海很长,看上去很久没好好打理过,身上是一件简单的黑衬衫。他独自一人摆着棋盘,在对之前下的某局棋进行复局。 二十岁的琴酒带着一身硝烟味站在他的身边,注视着他眼前的棋盘。 入目的棋子全是黑色,密密麻麻占据整个棋盘,犹如乌鸦张开的翅膀。 换成小白,可能会觉得这样早就赢了,可琴酒知道,其中有一大半是敌人——它们披着相同的颜色混在其中,如果把它们当成自己人,才会满盘皆输。 “这局你赢了吗?”琴酒只关心这点。 “赢了。”阿尼赛特捻着一枚黑子,啪地一声落在棋盘上:“311局连胜,这是第109局,我唯一差点输掉的一局,最后只赢了一目。” 脑力是阿尼赛特的长处。 他记性非常不错,哪怕几年后让他再次复刻这局棋,他都可以完美地摆出来——甚至每一步的顺序都不会放错。 “但你看上并不高兴。”琴酒扫了一眼他的表情。 “因为这没什么值得高兴的。”阿尼赛特轻轻叹了口气。 “整个棋盘就那么点大,敌人的每一步行动都一目了然,只要长点脑子,记住对方具体落子的地方,再思考对方下一步的目标,就不可能输。” “现实情况,远比这种棋局复杂。” 阿尼赛特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棋盘,琴酒觉得他正在透过棋盘,注视着其他东西。 “预料之外的变化,从头到尾隐藏在暗处的敌人,突然改变立场和目标的自己人……” 以脑力见长的组织成员一一数过去,同时将棋子收回盒子。他右手手背略肿,上面有着针孔。 “……想赢,实在太难了。” 阿尼赛特又一阵叹气,他收完棋子,抬头看向琴酒:“你们的任务完成了吗?” 琴酒摸出香烟,拿出火柴点燃烟头,平静道:“完成了。” 阿尼赛特看到他抽烟脸色就是一变,捂着嘴剧烈咳嗽了好几声。好不容易咳完放下手,他的表情格外无奈。 “琴酒,在我的面前能不抽烟吗?我受不了这种味道……” …… 烟雾缓缓升起,琴酒看到长发披散在肩头的青柳彬光,点燃了一根香烟。 他抽的是一种欧洲常见的女士香烟,味道更淡,带着丝丝缕缕的甜味,不容易呛人。 琴酒目光下移,落到他黑裙下的脚踝。 蛇形纹身栩栩如生地爬行在皮肤上,一枚随时能取人性命的电子脚铐正锁在蛇的七寸位置。 “……这两次任务,你做的不错。” 琴酒不带任何私人感情地做出评价。 青柳彬光八月底来到日本,被戴上脚铐,组织给他三个月的期限证明自己。 现在九月中旬刚过几天,他就完成了警告狱中的议员、处理10亿假钞,以及为组织半控制了一个警视厅内的黑警。 这样的精神状态够正常了,只要除自己以外,再有其他人在boss面前说几句,他现在就可以拆下这个东西。 对于人选,琴酒很快就想到了:青柳彬光的父亲,三把手戈德瓦塞尔。 他和青柳彬光不一样。虽然两人是亲生父子,可戈德瓦塞尔的血统没有瑕疵,和那位先生更亲密,是在朗姆之上的终极关系户。 他今年四十一岁,儿子出生时只有十七岁。在未来他可能会和其他女人有孩子,但现在,他只剩下青柳彬光这一根独苗,还是花了十几年才培养出来的。 如果他可以…… “……这个脚铐不要紧。对于找卧底的事,我已经有方向了。” 青柳彬光的话让琴酒收回思绪。 琴酒没想到他仍把找卧底视为目标,直接就问:“是谁?” “还不确定。”青柳彬光说着,将最后一枚黑子放在棋盘上,“现在我只能告诉你,是日本公安的卧底。” 在之前那次见面时,青柳彬光就提过日本本土调查组织的时间比fbi都长,在他——上一任公安卧底小麦威士忌——死后,那里肯定会派新人进来。 听到日本公安这个词,琴酒再次用审视的目光看着青柳彬光。 他冷不丁地问:“为了报复?” “……组织成员抓卧底天经地义,你为什么会那么想?” 青柳彬光卡了一下,不可思议地反问,仿佛是第一天认识这个对卧底深恶痛绝、听到就会不顾三七二十一宰了对方的组织同伙。 琴酒目光森寒,提起这次处理的第一个任务:“在绑架案里,伱选择了川尻和前妻的长子,而不是他现任太太生的小儿子。” “你做这个选择,不只是为了把嫌疑扣给那个女人,也不是为了避免更疼爱小儿子的川尻狗急跳墙,最根本的原因是……” “——绑架亲生孩子去威胁一个母亲,这种行为太过分了。” 青柳彬光主动补充完。 “我杀人、放火、放炸弹,什么坏事都干过,在此同时,我愿意坚守着某些微不足道的底线……” 他落下最后一颗棋子,整个棋盘摆放完毕,他低头看了看,露出一抹微笑,似乎是很满意自己的成果,开始一点点地回收棋子。 “但这和我现在要找公安卧底,有什么联系吗?” 琴酒一言不发地看着青柳彬光。 那张脸上笑意盈盈,即便是他,也看不出他此时到底在想什么。 他忽然想起青柳彬光刚才放下的最后一枚棋子。 ——那枚决定最定胜负的黑棋,是哪一方的? …… 在青柳彬光收完棋子后,两人一起走出酒吧。 暴雨后的空气带着凉意,酒吧门口的马路上汇聚着水洼。水面倒映出夕阳的色彩,宛如一滩艳红的血水。 琴酒来到车边,先是扫了一眼后视镜,然后看向青柳彬光。 “要我现在发扬一下‘风度’,送你回去吗?”他语气讥讽地问。 “不用,你任务多,我不想过度打扰你。”青柳彬光语气温和地拒绝。 琴酒上车,在即将分别时,他做出最后的提醒。 “本土的老鼠,需要更谨慎地对待。”琴酒对此非常有发言权,“只要捅了一个,鼠窝里就会源源不断地涌出他们的伙伴,即使是强大的狼也难以招架。” “放心,我有把握。”青柳彬光笑了,“我有着足以威胁他们的东西。” “什么?”琴酒罕见地起了好奇心。 “就在我的脚下。” 琴酒向下看去。青柳彬光站在车门旁边,他的伪装从头到脚,脸上化了淡妆,脚上是一双没点能耐都没法好好站稳的细高跟。 尖锐的鞋跟戳在地面上,他的鞋底下没有任何东西。 ——只有这个国家,正被他踩在脚下。 第78章 队友很闲 港区,塔楼公寓。 落地窗外雨水未干,兔子闻到食物香味醒了过来。 他钻出被子,看到外面渐渐暗沉下来的天空,变回人形,拿好手机走出房间。 香味应该是从灶台上锅里飘出来的,他变回人形后就闻不到了。青柳彬光就站在灶台前,手里还拿着手机。 他察觉到兔子打开房间,扭头就问:“晚饭你还吃得下吗?” 【吃得下,中午我没吃多少东西。】兔子敲字回答。 “汤还要再熬一会儿,你可以先去客厅整理你买的东西。” 兔子闻言就朝客厅走去。 相比井然有序的厨房,客厅显得乱糟糟,一些购物袋堆积在沙发上。 …… 这两天,青柳彬光不用去学校。 兔子觉得他比较清闲,试探性地问了能不能去一次秋叶原,青柳彬光答应了,今天上午两人就去了那里。 第一次来到二次元圣地的兔子简直乐疯了,可惜现在他没收入,所以没买什么手办,只在中古店淘了一些漫画,二手实体书比网上电子版便宜一点。 他们中途还在女仆咖啡店坐了一会儿。 青柳彬光点了一杯咖啡,给兔子点了布丁,还拜托女仆小姐姐来喂。他自己全程坐那里看手机,完全没有理会周围热情的目光和搭讪。 两人上午去,中午就回来了,幸好回来得早,不然肯定得淋雨。 因为兴奋过度(女仆小姐姐的怀抱过于温暖且柔软),兔子一回来就累得回到房间睡觉,这一睡就睡到了雨停。 …… 兔子坐在沙发所剩不多的空余部分,打开袋子。 他把书小心地一本本拿出,按照种类摆好,没多久茶几上就堆得到处都是。 除了漫画,还有一些近现代小说夹在其中,这些是青柳彬光买的,被兔子特地放到另一边。 兔子好奇地看着手里的这本。 书名部分被撕掉了,深灰色的封面上有两个绞首架,背景是皑皑白雪与匆匆远去的路人,看作者“xxxx夫”的名字,应该是俄罗斯人。 他盯着封面,有点好奇里面的内容,但还没等他翻看,他手里的书忽然就被抽走了。 兔子一怔,脖子上的黑雾一阵翻涌,青柳彬光不知何时站在了他面前。 青柳彬光拿着书,语气温和:“东西理好了?” 【……好了,你的就这几本。】 兔子莫名有点发憷,可这种感觉一闪即逝。 “麻烦你帮我看一下灶台上的汤,我去理一下我的东西。”青柳彬光关照道。 这两周全是青柳彬光做饭,兔子没有心安理得地认为这任务从此就归他了,平时能帮就帮,听到这话,立刻起身朝开放式厨房走去。 灶台上烧着一锅肉汤,熬得奶白的汤咕嘟咕嘟冒着泡,兔子想起刚才闻到的香味,要是有脑袋,现在他肯定流口水了。 他小心看着火,以免火太大让汤洒出来,又忍不住揭开旁边的蒸笼盖子。 这种种花传统厨具是青柳彬光上周买的,在知道队友的来历后,他对那边菜系起了强烈兴趣,不止网上查阅菜谱,还买齐了所有厨具。 蒸笼里装着一盘包子,这大概就是他们今晚的晚饭?兔子无所谓把早点当晚饭吃,他拿起筷子轻轻一碰,皮被拉开一条口子,肉汁淌到盘子里。 这包子也是昨天青柳彬光一边看杯户町绑架案新闻,一边亲手一个个包出来的。 ……队友这几天,应该挺放松的吧? ———— 青柳彬光回到卧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关上门,整个人靠在门板上。 他手机屏幕亮着,收件箱刚被完全清空,在一分钟前,他收到了来自技能分身的邮件——提醒他已经任务完成,马上就要解除技能。 青柳彬光按按额角,随着分身消失,积累几天的疲惫同步传回。虽然分身可以睡觉可以休息,但效果只有本体一半,这一下他累得够呛。 …… 这几天,青柳彬光很忙。 这次他的本体和分身一起出现,分头行动,进行完全不同的任务。 本体留在塔楼,一边继续以日常生活麻痹兔子,一边装成粉丝混入【傲慢】的聊天室,引导她给出他想要的情报。 而他的技能分身,则是去进行组织的任务,同时对【嫉妒】进行试探。 没错,这几天分身的行动,尤其是把寺冈胜敏的消息交给琴酒,主要目的根本不是为了组织,而是为了【嫉妒】。 ——他想知道这个红方玩家,会怎么对待涉黑的上司。 兔子在记忆里看过白鸠的名片,确定他是搜查四课的人,所以在听到那个黑警的具体职务时,青柳彬光立刻就想到一个问题: 白鸠是否知道对方受贿? 这个玩家有麻烦的读心能力,而且是被动技能,想关都关不了。 在平时工作里,白鸠能用这技能直接得到情报,从他能被调到其他课帮忙来看,那个“随机听取”的概率还是很高的。 对见面寥寥的犯人,他都可以通过听到心声锁定重要情报,那对朝夕相处几年的上司,他是否有听过他内心最大的秘密? 如果有,为什么他没有举报? 白鸠之前差点升职,是因为抓到了间谍——这个媒体报道过——迂腐的体制下,这种升职可遇不可求,抓出内鬼的奖励不亚于抓住他国间谍,已经失去过一次机会的他,为什么没有举报? 是不想在职场上表现过度,引起【傲慢】的警觉和再次修改意志?还是他跟这个课长感情不错,或是觉得对方就是普通小黑道,没必要举报? 青柳彬光对这点很好奇。 同时他更加好奇,如果这次白鸠得知上司被黑衣组织收买,犯下那样的罪行,会是什么反应。 他调查松山和他所住公寓,拿到和松山经常联络的陪酒女的信息,还在那几分钟前打电话给他让他喊公寓管理员上去,为的就是让松山在被杀上门时,身边能有个人质让寺冈胜敏射杀。 对组织,这是有意制造控制黑警的把柄,展现自己的能力与忠心; 对寺冈胜敏,这样的罪行会扰乱他的心绪,成为严重的心理负担,他会经常想到这件事——即使白鸠过去不知道,这次行动后,也该知道了。 作为红方玩家的他,是会装聋作哑,还是大义灭亲? 而且,组织内知道寺冈胜敏存在的人不多,就boss、琴酒、伏特加、他以及苏格兰,外加朗姆或许知情。 如果寺冈胜敏被举报,突然失联、失踪或殉职,组织不会想到有人靠读心抓出了他,只会第一时间怀疑他们中有卧底,把他被收买的事传回去,导致警视厅处理了他。 他们几人中,苏格兰最晚加入,所以最容易被怀疑。 还有一点——如果组织得知举报者是白鸠,肯定会调查他是怎么知道的,他身边的同事和读警校时的同期,都会被组织注意到。 那么,相貌特征让人印象深刻的波本,是否会暴露? 青柳彬光不确定自己能否从穿越者身上问出想要的情报,他不想把希望全压在别人身上,自己也试着努力。 即使以上都没发生也不要紧,至少在这次行动里,他确定了白鸠的动物使者之一是猫。 青柳彬光看了眼门口,摘下出现在眼睛里的碧绿色美瞳,然后取下脚上的假脚铐,将它们全部收起。 他若无其事地放下书,离开了房间。 第79章 风雨前夕 “……果然,这些组织高层成员,不会是什么简单人物。” 在诸伏景光把茶水放在茶几上时,他听到安室透喃喃自语。 他们所在的这个房间布置相当简单,只有最基础的生活用具,空气里还有长久没打扫会有的淡淡霉味。 但他们并不在意这样简陋的环境。 这里是公安准备的安全屋之一,在涩谷区。不能经常让人过来,能确保安全通话、互相交流重要情报就行了。 这次会面,是诸伏景光提出的。 现在距离那起绑架案,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周。 涉及一个和组织有关的官员外加一个警视厅内部被收买的黑警,这么重要的消息,他无论如何都得通知同样卧底的好友一声。 安室透注意到茶杯,向诸伏景光说了句谢谢,然后翻开桌上的报纸。 这是两周前的报纸,头版和二版是比较严重的杀人案,在第三版某个不怎么起眼的位置,刊登着一则意外新闻。 ——老旧公寓燃气爆炸,导致连带公寓管理员在内的四人意外身亡 诸伏景光当时看到新闻就知道是组织做的,为掩盖寺冈胜敏的罪行,把他杀害几人伪装成意外事故。现在安室透也知道了。 他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安室透抬头看过来:“你把这件事传回去了吗?” “告诉联络人了。”诸伏景光说,“我还提醒他,不要立刻对寺冈动手,连监视都得谨慎。” 安室透明白这么提醒的用意。 控制黑警、让他成为组织线人,这在组织内算机密,只有寥寥几人知道。如果对方出事,哪怕是工作职务上的轻微变动,组织都会怀疑那几个知情者里有卧底。 所以,即使他们再恶心这种内鬼,也只能强忍下来装作不知道,以免暴露自己。 阿尼赛特。 安室透在心里默念这个代号。 过去他在朗姆那里听过她,因为朗姆和戈德瓦塞尔关系不好,连带着提起阿尼赛特时语气也很差。之前他只知道就是她杀害了前任公安卧底威特,没想到自己发小会直接接触对方。 安室透把报纸扔在桌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一件件梳理着目前掌握的关于阿尼赛特的信息。 女性、东欧血统、棕灰发色、碧绿色眼睛、大阪腔、会易容、右利手、和琴酒关系不错、手下是龙舌兰、脚上戴脚铐…… “那是什么脚铐?”安室透问道。 “电子脚铐。在和她喝酒时我观察过,就是组织对那些犯错或极度危险的成员使用的那种。” 这两周里,诸伏景光没收到组织的其他任务,但收到了阿尼赛特的消息。 她邀请他去喝酒,总共喊了三次,他有些警惕,但又实在不想放过这样好的机会,就答应了一次,就在那次他仔细观察了她的脚铐。 “她有说她为什么会被装脚铐吗?”安室透又问。 一个成员、一个地位颇高的成员被戴上这种东西,肯定不是什么小事。 “没有,我试探性问过她,她没正面回答。”诸伏景光拿起眼前的那杯茶,看着倒映出自己的面容的茶水表面:“不过有一点……” 他停顿片刻,继续道:“她似乎没琴酒那么谨慎,我按她给的时间地点过去,她就在那里等我,连龙舌兰都没带。” “不要放松警惕,这或许只是她的伪装。”安室透皱眉提醒。 “我当然知道。”诸伏景光笑了笑,“他们都很狡猾。” 琴酒的多次确认,朗姆的三种外形传言和不轻易见人,都是他们保护自己的手段,要不然作为高层成员的他们早被组织内成批的卧底抓回去了。 阿尼赛特手段恶劣,为了拿捏更大的把柄,不惜设计寺冈杀死数名无辜;行为大胆,为了引导步入陷阱,甚至敢伪装成路人在数名警察眼前演戏。这样的人不会简单。 想起在接送她时车内的异常,诸伏景光的笑渐渐收去。 有些事情他得立刻通知零,但有些不能,以免让还没接触过阿尼赛特的发小白白担心自己。 诸伏景光看了看悬挂在墙上的时钟,放下茶杯:“我没有其他事要告诉你了,如果没事就尽早回去吧,你明天可是要去上课的。” 他知道安室透最近在学校当老师,为了调查一个同样混进去的美国fbi探员,那也不是什么简单任务。 “那我就先走了,你最近小心点。” 安室透没有客套,直接站起身。他的目光再次掠过报纸,在看到头版的某条新闻时略微一顿,接着若无其事地错开。 他很快离开安全屋。 被留下的诸伏景光开始收拾,他得把他们的痕迹全部清理掉。 他清洗茶杯,擦掉地上的脚印,抹去门把与茶几上的指纹,在拿起那份报纸时,他也看到了头版的新闻。 ——药物案受害者持续索赔中 “…………” 诸伏景光平静地将报纸收回装有狙击枪的吉他包。 他很快把房间收拾完毕,又检察确认没问题,然后把吉他包往背上一拉,拿纸巾按了灯开关,房间霎时间陷入一片黑暗。 诸伏景光如同一抹幽灵,快速离开了这里。 ———— 夜晚的涉谷仍然热闹,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不停闪烁,吸引初来的路人时不时抬头欣赏。 这里是东京商业最兴旺的区域之一,各种百货店、服装店、饮食店琳琅满目,被称为“24小时不眠之街”,是年轻人最爱的娱乐地方。 但年轻的安室透没有在此停留。 他将那些耀眼温暖的灯火全部甩在身后,只身一人走在黑暗里。 安室透一边留着周围的动静,一边在脑海里再次复盘阿尼赛特的消息,然后不知怎么的,他想起了自己身上那个调查fbi的任务。 这次他来涩谷不只是为了见诸伏景光,他还在下午去了一个在这定居的美国人家里。 这个美国人不是fbi,但他是青柳彬光过去的中学老师,安室透潜入他家,翻出青柳彬光过去的班级活动照。 照片上的青柳彬光十五岁左右,留着一头过肩的长发,在足球场上飞奔。身边几个人急眼了,一起违规去拽都没能拦得住他,身体素质强悍可见一斑。 这个老师上周和青柳彬光一起吃了顿饭,除此之外没其他行动,邮件也没什么异常,可能只是单纯联系过去的旧识…… 在思考间,安室透来到停车场。他站在车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接到这个任务已经一个月了,目前他和青柳彬光在校园里遇到会主动打招呼、有时中午一起吃饭,谈得上是熟人,但远远谈不上亲近。 他尝试跟踪,不到五十米就被发现,幸好他当时做足了伪装。想黑入手机或电脑也没成功,美国it技术远比日本发达,他无法打破他电子设备里的防御软件。 安室透不奇怪,fbi身上的警察属性重于特工,可到底不是什么普通人,防备不可能弱。 只是他不急,朗姆肯定会来催了,这个上司一直是个急性子…… 安室透正要打开车门,忽然间,他闻到空气里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甜味。 他为收集情报,经常在各种店里打工,闻了一下就判断出这是什么气味——是把大量冰糖和水放在锅里高温煮化后的味道。 但这附近没有什么糖果店。 安室透慢慢扭过头,看向远处的灌木丛,味道是那里传来的。 绿植种在路灯边,在苍白灯光的照耀下,那片繁茂的绿色中,有一抹鲜红格外醒目。 在看清那是什么后,他缓缓睁大了眼睛。 那是一颗人头。 人头被强塞在灌木丛中央,红发如七夕的红线般缠在茂密的枝叶上。 头颅眼眶空洞圆瞪,口鼻眼中皆被灌入糖浆,不知是生前还是死后倒进去的,糖的甜腻味道掩盖了血腥的气息。 糖水滴滴答答无声流下,安室透看到有嗜甜的虫蚁正在上面爬来爬去。 第80章 名为嫉妒的玩家 早上8点,千代田区。 三崎町是东京都千代田区人口最少的区域,住着不到八百人,但有一片很大的别墅区,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白鸠家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过去经营着小有名气的白鸠制药公司,在十几年前被另一个大财团乌丸集团吞并。社长卖出所有股权后买了这处别墅,和太太一起住了进去。 这天早上,白鸠先生翻看今天的报纸,将一些重要新闻裁剪下,贴在他的剪贴报本上,这是他的爱好之一。 他将报纸贴完,往前翻了翻。这时他太太给他送上咖啡,他对她道:“看到他们还在维权,我就庆幸当时卖掉了公司。” “是啊,出了这样的事,以后药物审批、新药上市肯定更难了……” 白鸠太太叹了口气,不再提这些,抬头看向二楼:“数月还没起来吗?” 哒哒哒…… 在她说话间,一阵脚步声正好传来。 白鸠数月快步走下楼梯,他头发有点凌乱,公文包夹在胳膊下,他一边走一边在打领带。 “爸,妈,早上好。” 他对早早起来的父母打了声招呼,没顾着桌上的早餐,转身就要往外走,他今天睡过头,再晚点就要迟到了。 “等一下,数月!” 白鸠太太的喊声让白鸠脚步一顿。 他转过身,就见白鸠太太拧着眉走过来。她个子比他矮了一截,得抬头才能和他对视,可她有十足的底气去教训他。 她抬手帮他把领带拉整齐,又看了看他衣服有没有拉好,然后才把早就打包好的早饭和午餐餐盒一起交给他。 “你啊,不要走得这么急,东西差点忘了。要好好吃掉,不吃饭对身体不好,小心养出胃病……” 在她的啰嗦中,白鸠接过东西。 “路上小心,工作更要小心。”白鸠太太继续关照,“要是今天又得加班,打电话跟家里说一声,我跟你爸准备好夜宵等你回来。” 白鸠笑了笑:“知道了,妈,有变动我会提前打电话的。” 他在玄关处换好鞋,推开房门,穿过了精心打理过的前庭花园,走向车站。 迎着明媚的阳光,他用拇指触碰了一下素圈戒指。 一条有着奇怪鳞片的鲸鱼浮现在他的身边,它背上扛着块半透明弹窗,上面显示出一些周围只有他可以看得到的信息。 姓名:白鸠数月 游戏id:嫉妒 剧情修改限制:未解除 职业:警视厅刑事部搜查四课警部补 阵营:红 意志力:80 看到意志力和之前一样,他放下心,关掉了弹窗。 …… 白鸠数月开始游戏、在这个世界生活,已有四年之久。 他从一开始的抗拒,到现在接受并渐渐习惯。 如果不是系统弹窗以及某个人的存在时刻提醒着他,他恐怕早就忘了这是一个游戏。 这个游戏看似高自由度,每天生活和行为由自己决定,其实限制很大。 他们无法选择原生家庭,无法离开剧情发生国家,同时红黑阵营的玩家,连自身职业都无法选择。 系统选定什么工作,他们就必须做下去,无法辞职。只有路人阵营有自由选择的权利。 和路人阵营的盟友北条鸢香不同,她满意工作(“借鉴”柯南)、不满家庭,他完全反过来,他不满警察这份麻烦的工作,但很喜欢现在的家庭。 他游戏内的父母白鸠夫妇住在豪宅,不止富有,行为举止也更优雅得体,不会做任何让他在别人前丢脸的事。 ——和他现实里的母亲,截然相反。 白鸠工作的警视厅也在千代田区,距离家不到5公里,他每天搭乘公交上下班。 他没想过自己开车,连警校毕业时他爸想给他买车,他都拒绝了。 在进入游戏后,白鸠对车突然有了种莫名的恐惧感。他可以乘公共汽车,可以搭电车,但对小型轿车,不管是自己开还是搭乘,只要上去就会感到强烈心慌。 他不知道这种恐惧为何而来,他怀疑和他进入游戏的契机有关。 ——他和北条鸢香都不记得穿越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鸠猜可能是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让他们忘了,系统说他们是有生命危险才被选中参加游戏,人恐惧死亡,遇到危险濒死,不可能是什么好的记忆。 对怕车这点,他没透露给太多人,只有父母知道一点,对同事只说自己不会开车,他们载他去现场时会强忍着不适,他不想被看不起。 这个时间公交车上人不少,白鸠挤在人群里。周围很嘈杂,其中有很多并不是嘴巴发出的声音,全部清晰地传入他的脑海里。 【挤死了,到底哪来那么多人……一群老头烦死人了,一群老不死的,像吸血虫一样……】 这是一个坐着的年轻人,他客气地问一个老太太要不要他让座。 【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迟早让你来舔我鞋底!!】 这是一个头顶微秃的中年人,他正对着手机下意识露出卑微的笑脸。 【草泥马神经病啊怎么开车的!!】 这是急刹车后的司机,他对着旁边不小心别着他的小车司机无所谓地摆摆手。 这就是白鸠被动技能【本净明心】,他能随机听到别人的心声。 四年下来,他早就习惯周围人的表里不一。有些话只能在心里骂,即使再不满,必须忍耐,表面上得维持和平,不能也不敢直接说出来。 ——他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车很快到站,白鸠和另外几个乘客下车,徒步朝警视厅走去。 …… 作为日本最大城市的警察机构,警视厅一年365天、一天24小时,永远有人在值班,只要有人报警就能第一时间出警。 白鸠刚进入办公室,一个人的心声就钻入他的脑中。 【那些家伙好像还在盯着我,要问问她吗……上层是不是注意到我了?……这次搜查一课是去查什么案子?他们是不是发现了那起事故是……】 这个心声来源于他的课长,寺冈胜敏。 白鸠知道眼前的上司在担心什么。 两周前在东京发生了一起燃气爆炸事故,其实那不是真正的意外,是寺冈胜敏为灭口之前贿赂他的黑道做的,只是在这过程里,他意外杀了另外三个无辜居民。 白鸠在刚调入四课时,就通过窃听心声的被动技能,知道了寺冈胜敏受贿出卖警察内部情报。可他那时没有举报他。 因为寺冈课长非常看好他,知道他想升职,所以总带他去接触重要的任务。 白鸠不至于那么没良心,为点不会波及自己的小事,去伤害一个对他这么好的上司。 只是这次,白鸠陷入纠结。 除了那个该死的黑道分子,这次还死了整整三个普通居民,是重大刑事案件,即使在刑法宽松的日本,都可能死刑。 而且,这次收买他的人可能是…… 或许是盯着的时间太长,寺冈胜敏抬头看向白鸠。别看他内心绞成一团乱麻,表面完全看不出来。 “早上好,白鸠。”他笑着打招呼。 “早上好,您今天来得可真早。” 回过神的白鸠连忙回应。 寺冈胜敏笑道:“你们每天这么辛苦工作,我作为你们的上司,怎么可以偷懒呢?” 这时一个同事走了进来,他没拿包,可能早就来了,只是刚刚临时出去一次,他对白鸠招呼道:“早啊。” 【又在拍马屁,天天讨好也没见升职。】 白鸠表情顿时一僵——对游戏,他早就接受了,可对某些事,他想他永远习惯不了。 另一个同事走到他们身边,对刚进来的人问道:“一课那边接到了什么案子啊?一大早就看到他们火急火燎地出去了。” 刚进来的人回答:“涉谷区发现了一具红发女尸。死得很惨,身体被分尸扔到好几个地方,有人看到了头报的警。” 他们平时接触的死相恐怖的尸体多了去了,另一个好奇追问:“那是谁发现的?” “一个晨练的人。那颗头在灌木丛里塞了至少一夜,昨晚没人发现,据说找到时上面眼眶鼻子爬满了蚂蚁,把那人吓得半死。” 不少听到的人露出心有戚戚焉的恶心表情,只有白鸠没什么兴趣地移开视线。 这个案子跟他没什么关系,不过听到红发一词,他还是拿出手机,给现在的女友发去邮件,提醒她注意安全。 她是混血儿,父亲是日本人,母亲是爱尔兰人,有着一头天生的鲜艳红发。 他们是在他读警校时认识的,那次事件中他第一次在游戏里死亡,但因祸得福,她在他住院后经常探望他,一来二去两人渐渐熟悉,还成为了男女朋友。 她父母在米花经营一家西餐厅,家境比不过现在的自己,可瑕不掩瑜,她长得漂亮,性格乖巧听话,很爱他,从不会作天作地使唤人,更不会看不起自己。 她是他除了父母外,在这个游戏里最满意的存在。 ———— 米花町,可伦坡餐厅。 “你看,他又给我发邮件了!他听到涉谷区那个案子,非常担心我,所以就立刻……” “姐,我知道了,你从早上说到现在了……” “伱就让我再说说嘛,你当记者那么忙,我难得跟你见次面。” “难得见面还满嘴男朋友?” 靠墙的双人桌旁坐着一对醒目的姐妹。 她们有着一头鲜亮的红发,长得完全一模一样,就像在照一面镜子,区别只有发型和眼睛颜色。 短发的那个举起手机,脸颊因恋爱的甜蜜染上粉色,而她对面的长发女孩翻着半月眼,棕色的眼里满是无奈。 在吐槽完亲姐后,她放下茶杯,打量店内的其他客人。 现在是放学时间,店内有不少学生,比如她们隔桌就坐着一个。看上去是个中学生,正兴致勃勃地跟对面的人说着什么。 “波洛的那起案子的确非常经典……” 听到波洛,红色长发的女孩看向对方。 这家餐厅是她们那对喜欢推理的父母开的,名字就取自美剧《神探可伦坡》,在耳熏目染下,她熟悉各种侦探小说,自然认识大名鼎鼎的波洛。 说话的是一个外国年轻男子。 他有着小麦色的皮肤,长得相当英俊,黑色长发带有不明显的弯曲,还分出一把在脑后绑成一团,一抹祖母绿在那片黑色里闪烁。 像是察觉到她的打量,他忽然朝她看了过来。 ——她注意到,他也有一双棕色的眼睛。 第81章 由主角体质引起的…… 在看清那双眼睛瞳色的同时,两人的视线碰了个正着。 她愣了一下,整个人呆在座位上。 “谢谢你的招待,青柳老师……老师,你在看什么?” 一直说个没完的男学生将剩余的冰咖啡一口气喝完,正要起身又忽然停下,奇怪地看着坐在对面的长发男人。 长发男人收回目光,跟着起身:“没什么。我去结账,你去外面等我吧。” 青柳? 长发女孩默念着这个名字。 这就是这个男人的名字?听上去更像是日本的姓氏……他也是混血儿? 出于好奇,她继续偷偷打量他。他把刚才坐过的椅子推回原位,把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从旁边另一张凳子上拿起,放到右侧肩膀。 那是一只浑身乌黑的兔子。 兔子体型小巧,乖乖趴在他的肩上,原本是头朝前,但它突然自己动起来,挪着挪着让身体转了个方向,一双眼睛朝她看来。 她看到那对小短手在空中挥舞好几下,又默默放下了。 ———— 青柳彬光结完账,和工藤新一离开可伦坡餐厅。 刚才餐厅前的马路没有空位,他就把车停在了前面的停车场,正好和工藤家一个方向,两人顺路就一起朝那里走去。 兔子在离开餐厅后,又重新掉了个头,默默趴在青柳彬光肩上。因为工藤新一在身边,他担心他会发现什么,就没立刻和队友交流。 “……刚才提到的波洛案件,我家正好有英文原版,还是初出版的那本。青柳老师你要看的话,我明天把它带到学校来。” 工藤新一仍在说个没完,眉眼间尽是少年的纯粹热爱。 “初版书太贵重了,比起阅读,更该好好珍藏起来。”青柳彬光想也不想就拒绝,“过几天我会去书店看看,我只要普通版本,能看就行。” 两人在路口停下,等待对面的绿灯。 这条街道是米花町最大的商业街,往来行人不少。斜对角的大型百货商场外,巨大的显示屏上正在播放新闻,年轻的女主持人神色严肃。 “今日上午6点43分,在涉谷车站附近发现一具女尸,死者为圣心女子大学一名爱尔兰籍留学生,现在警方……” 出事了。 又出事了。 兔子想起自己两周前亲眼见证的校园爆炸案,以及这两周里陆陆续续看到的几十起普通杀人案,心平气和地抬头看去。 距离很远,幸好屏幕够大,他看到上面是一个女孩的照片。 是个白人女孩,她对镜头笑得灿烂,那头红发如燃烧跳动的火焰般鲜艳夺目。在照片下写着她的身份信息。 兔子记得不管是现实还是柯南世界,日本媒体报道杀人案时,会把死者的高清照片、具体姓名以及年龄,全部放出来。 这张照片很快消失,转而出现的是现场画面,发现尸体的地点被拉起黄白色的警戒线。 “怎么是目暮警官?” 工藤新一一眼就认出了其中的熟人。 画面里,鉴证科人员在地上收集线索,几个刑警聚在一起交流。兔子同样一眼就看到了目暮十三,他的帽子和打扮非常有识别度。 “有什么问题吗?”青柳彬光问道。 “两周前我去做笔录时,目暮警官告诉我他这个月月底有休假,现在估计泡汤了。”工藤新一无语解释道。 “这也没办法,毕竟他是警察……而且死者不是本国人,会更加麻烦。” 工藤新一颇有经验地“嗯”了一声:“流程的确很麻烦,得先通知家属,如果要搬运尸体回国安葬,还得通知使馆帮忙……” “警方初步调查,死者死状惨烈,死后遭遇分尸,抛尸在公园不同地点……根据现场勘查,尸体有被烹煮过的迹象,难以提取dna与指纹……” “现场公园没有监控,希望知情者看到新闻后,能联络警方提供线索……” 现场记者的后两段话,让周围的人群产生了不小的骚动。 兔子更是毛骨悚然,浑身兔毛当场炸起。 他这两周只听过捅死砍死毒死吊死淹死摔死撞死等普通无比的杀人案,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分尸,而且后续处理手段那么凶残! 他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下意识往青柳彬光头发间缩。 他这么做的动静不小,青柳彬光察觉到他的恐惧,将他从肩上拿下,抱在怀里,轻轻抚了抚后背。 “烹煮尸体毁掉证据,很恶劣、也很高明的手段。” 十四岁的工藤新一神色如常,他托着下巴像模像样地开始分析:“看来凶手不是熟手,就是医生、警察、侦探这样的专业人员,恐怕还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 “工藤,绿灯了。” 青柳彬光的喊声让差点沉浸于案情分析的工藤新一回过神,两人一起穿过马路。 人群渐渐分散,留在原地的工藤新一最后看了一眼屏幕:“可惜我爸爸出国了,不然这起案子他可以帮忙,现在不知道多久才能破案。” 兔子觉得工藤新一这是在吐槽日本警方。 而且吐槽得毫不留情。 两人走了一段路,来到停车场前,青柳彬光停下脚步:“你直接回家?” “嗯。”工藤新一点头,“只有一点路,青柳老师你不用送我。” “那你现在家里……” 青柳彬光说到这里停住。 “现在家里就我一个,渡边太太还在看守所,两周后开庭,我爸妈没回来,也没给我找新的保姆。” 工藤新一知道后面是问什么,自然地接了下去。 兔子从青柳彬光的臂弯间抬起头,看向工藤新一。 少年可以留意到青柳彬光的眼神,却没有在意到一只动物的动作,他对自己的老师挥了挥手:“如果没事我就先走了,青柳老师,明天见!” “明天见。” 工藤新一的身影渐渐远去,兔子一直看着他的背影。 这两周他一直被带去学校、经常和工藤新一见面,他知道他怎么处理那起案件的后续。 ——作为受害者的他,写了一份谅解书交给辩护律师,表示他原谅她,并希望法院能看在她是被胁迫、外加有个年幼孩子的份上,对她从轻处理。 作为这个世界的主角,完完全全的纯正红方,工藤新一是善良的,他愿意原谅伤害自己的人,甚至还能考虑到对方的家庭难处。 要是他能说动未来岳母帮忙,这个保姆估计都不用坐牢……可惜妃英理最近很忙,她是北条鸢香案的原告律师,那案子看似不严重,但在网上引起的热议不亚于死多人的连环杀人案。 兔子叹了口气,正想重新埋下头,这时他的眼角余光不经意地扫到了青柳彬光的脸。 队友表情和眼神平和,嘴角却微微下撇着——似乎心情不好。 “……?” 兔子一愣,再次仔细看去。 送别工藤新一的青柳彬光恰在这时也低下头,兔子看到他嘴角扬起,脸上是和平时一样的微笑。 ……看错了? 兔子很迷惑,就听到队友对他轻声说。 “我们也回去吧?” 第82章 暴怒的怒火 两人回到塔楼,已经接近五点了。 兔子照例一关上门就恢复成人形,除了进食、外出与睡觉,他日常活动基本都是无头人的形态。 青柳彬光看着墙上的时钟:“我们刚在餐厅吃过东西了,晚饭就晚点吃,吃得也简单点,可以吗?” 【大概几点?】兔子问道。 “8点行吗?” 兔子点了点脖子没有异议,他看青柳彬光拿着包走到沙发边坐下,跟着过去,坐在他旁边的位置。 青柳彬光打开电视,是另一个新闻频道,正好也在报道涉谷区那起外国留学生被杀的案子。 虽然这个世界的日本地区凶杀案特别多,但这次死的是外国人,又死得那么惨,还是挺少见的,这几天热度不会低。 这次报道里提到更多案件细节,兔子听得发怵,可青柳彬光似乎很有兴趣,一直盯着屏幕。那个蛇形天使费力地支着系统弹窗,维持在群聊界面浮现在他身边。 兔子控制黑雾不去注意电视上说什么,想用其它事情——比如聊天——转移注意力,很快他就想到了在餐厅见到的两个红发女孩。 【色欲:没想到竟然是双胞胎。】 看着群聊里弹出这句话,青柳彬光转头朝他看来。 兔子完全没有注意队友此时是什么眼神,他心里浮现出下午刚进餐厅时的画面。 他们会遇到她们其实是个意外。 在工藤新一平安回来后,他的班主任担心会再有仇视工藤优作的人来报复,特地拜托青柳彬光放学后如果有空,就顺便送工藤新一回家。 这位班主任认识不少社会知名人士,帮他一把、得到他的好感不算亏,青柳彬光同意了。 今天就是这样。 不过今天有段小插曲——早上兔子起得晚没吃早饭,中午的食堂饭菜又很难吃,他熬到下午实在受不了,在车上就问可不可以吃点东西再回去。 当时工藤新一正好在旁边推荐米花町的餐厅,青柳彬光就把他们一起带过去了。 然后他们一进去就见到了白鸠的女朋友。 兔子当场就认出那头醒目的红发,跟那次见到赤井差不多,他惊得差点掉下青柳彬光的肩膀。 这样的相遇实在巧合,巧合到让兔子怀疑到底是工藤新一的真·主角体质在作祟,还是他的被动技能在搞鬼。 但进都进去了,突然转出去显得很奇怪,工藤新一可能会追问原因。于是他们只好在隔桌坐下,像平时一样正常点单用餐。 兔子先在桌下吃着东西,在吃完后,探出脑袋观察两个女孩,同时在心里祈祷【嫉妒】千万别在附近。 ——如果他看到他们在主角身边,肯定会怀疑他们是玩家。 两个红发女孩面对面坐在他们不远处,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发型。 妹妹是长发,姐姐剪了短发。 【她们长得真的好像,我第一眼根本没分辨出来。】 要不是两人提到邮件、有了那样的一次对话,兔子差点以为长发的那个才是【嫉妒】的女朋友。毕竟在那次记忆里,她留的可是长发。 估计是之后剪的?长得这么像的姐妹,如果再有一样的发型,恐怕连亲生父母都很难区分。 “她们气质和性格差别很大,如果仔细看,挺容易分别的。” 青柳彬光的看法完全不同,他顿了一下,继续道:“而且其中的姐姐,【嫉妒】的那个女朋友,看上去身体不怎么好。” 兔子摸不清气质这种缥缈的东西,他回忆了一下姐妹俩的说话口气,性格的确不太一样。 只是那个身体不好…… 【她生病了?】兔子疑惑道。 “应该是先天不足,天生的弱症。”青柳彬光平静道。 兔子更是满头问号,然而青柳彬光好像不想解释太多。 电视上关于红发案的报道结束了,青柳彬光起身,将遥控器放到他手里:“我回房间看电脑,你想看电视就继续看吧,等到了晚饭时间我叫你。” 见青柳彬光要离开,兔子忽然伸出手,拉住他的衣袖。 “怎么了?”青柳彬光奇怪道。 兔子是脑子一热才直接上手的,他迟疑片刻,注视着青柳彬光的眼睛——黑雾能让他不管待在多低的位置,都能与这位队友平视——好一会儿才问出口。 【刚才在送别工藤时,你是不是不怎么开心?】 【你……是在生气吗?】 兔子小心翼翼地打出两句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认为。 他们待在一起快一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他就没见青柳彬光发过脾气。哪怕音乐课上学生唱出穿耳魔音,他始终态度包容。 青柳彬光看着弹窗上直白的询问,脸上没有一点尴尬或怒意。 “我会生气是什么奇怪的事吗?” 他反问道。 见兔子愣了一下,他还轻笑起来:“我的id可是‘暴怒’啊。” 这一样吗? ……这不一样吗? 兔子有些糊涂。 “我不理解工藤为什么要谅解对方。” 青柳彬光再次开口。 “原谅罪犯很多时候是给自己找麻烦,对普通人而言,他们最好的归处只有死亡或监狱……但我和他只是普通的师生关系,没资格对他的行为指手画脚。” 犯罪者阵营的玩家说完,径直走向房间。咔哒一声关门声后,只留兔子独自坐在沙发上。 主持人开始报道其它杀人案,兔子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向后靠着后面柔软的垫子,不再去想队友的话,他思考着其它重要的事情,白鸠女朋友举起手机的画面就这么再次跳入他的脑海里。 白鸠是警察,肯定比媒体更早知道案子,他一听到红发女孩遇害,马上就给同样有红发的女朋友发消息,看来他挺在意她的。 不过,兔子不打算借此做什么。 对有读心能力的【嫉妒】和有修改他人意志能力的【傲慢】,他躲还来不及,根本不敢随意去接触他们或他们身边的亲友。 兔子关掉电视,在他想起身回房间时,他注意到青柳彬光刚才坐过的地方,留下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打火机。 金色外形的打火机一看就价值不菲,上面印刻着两张一模一样的机器人脸。看上去有点像钢铁侠,分别朝向不同的方向,但耳朵部分是完全共用的。 这肯定是队友的东西,兔子不抽烟,而且他不止一次见队友把玩这个打火机。 兔子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他听不到任何里面的动静。 他没有过去敲门,在呆坐片刻后,他独自回到自己的卧室。 ———— 在色调偏冷的卧室里,青柳彬光放下手里的小蛇摆件,看着电脑屏幕。 【八四路人:警校篇已经开始连载啦,第一个是拆弹警察神奈的故事,大家更喜欢哪个角色可以投票,我会加大他的故事比例!】 【八四路人:顺便做个小调查。编辑催我修改今日子第三卷,因为前不久的糟心事,以后出版的案件数量有了限制,大家喜欢什么哪些案子?我会尽量让那些优先出版。】 【卡斯巴尔:官司已经解决了吗?】 【八四路人:当然!他们同意庭外调解了。】 【阿提密斯:太好了,恭喜老师。】 【可伦坡的假面超人:恭喜老师!】 【可伦坡的假面超人:我最喜欢那个少女做诱饵,警察在身边保护她,两人因此相识相爱的那个案子!如果老师愿意出版,我可以为你配上插图,是我自己画的!】 青柳彬光把这个网名和她说的内容尽收眼底,然后自己打上一句。 【阿提密斯:我比较喜欢赤马案。】 他没有说谎,赤马案的确就是他看完所有章节后最喜欢的案子,因为这起案件的手法,致敬了他喜欢的某部推理小说。 【八四路人:当然可以,我都记下了!】 青柳彬光缓缓舒了口气,向后放松地靠在椅背上。 他没有再看屏幕上还在聊着什么,耳边只回荡着兔子刚才说的话。 他是真的没想到。他一直以为只是个普通学生的兔子,竟然可以看出自己那短短一瞬间流露出的不快。 果然,玩家没一个简单的。 他不能小瞧任何人。 尤其他接下来做的事……会更加危险。 青柳彬光拿起手机,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他快速打下了一个邮箱地址,向对方发送去消息。 在按下发送键时,他感到有一团火在心底深处轰然爆开。 那团名为愤怒的火无声地燃烧,难以息止。 ———— 美国,纽约。 东京渐渐沉入夜晚,而在地球另一端的纽约,天边刚亮起一条光线。 一栋意大利风格的别墅内,兢兢业业的老管家低下头,避免看到主人手机上的内容。 他的主人坐在扶手椅上,那头乌黑的头发带着点不明显的弯曲,他看着手机上的内容,沉思几秒,然后对管家吩咐了几句话。 管家记下那些内容,表情不解道:“先生,这样做会……” 黑衣组织三号人物、戈德瓦塞尔扫了他一眼,管家立刻噤若寒蝉,连忙道歉并退出了房间。 戈德瓦塞尔收回视线,继续工作,好像刚才发生的只是微不足道的插曲。 太阳渐渐升起,阳光从窗户落下,照在离落地窗不远的一颗巨大矿石上,碧绿色的光芒在房间里闪动。 第83章 舔狗不得…… 周六,tr米花站。 车站之前人来人往,又一趟电车到站,一波人流涌出站台。 白鸠数月站在某棵大树下,他按亮手机屏幕查看时间,又看向车站出口处,表情隐隐有些不耐烦。 一个红色短发的年轻女性出现了。她跟在最后,在人群后探出脑袋对外张望,很快就看到了他,连忙对他挥挥手,一刷开闸机就朝他跑来。 “对不起,我迟到了!” “下次注意点。” 白鸠数月批评完,又看了看她的衣裙,夸奖了一句。 “你今天穿得很漂亮。” 她打扮相当精致,一看就花费了不少时间。 “真的吗?”他现在的女朋友言峰奇娜脸颊微红,“太好了,我还以为这样打扮很奇怪,为了见北条老师,我特地打扮了好久……” 白鸠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今天这场约会,其实相当特殊。 与其说是约会,倒不如说是见面会,总共有三人参与。 ——他要把现在的女朋友,介绍给他穿越前的女友北条鸢香。 作为今日子忠实粉丝的言峰奇娜低头查看自己形象有无不妥之处,这时另一个人朝他们走来,她有着言峰奇娜一样的面容,但身上是一套职业女性的正装。 她看也不看白鸠,直接走到言峰奇娜身边,将手里的东西递出。 “姐,你跑得太快,东西都落下了。” 白鸠一眼就认出了她——女友的双胞胎妹妹,言峰乔娜。 双子中的姐姐接过东西,对妹妹甜甜一笑,“辛苦你啦,乔娜,有你在真好。” 听到这句直抒情谊的话,言峰乔娜原本故意板着的脸有点绷不住了,她扯起嘴角,似乎想笑,可扫到一边的白鸠后,她没有笑出来。 【真不知道她看上这男的哪点了。】 “……” 白鸠暗中捏了捏拳头。 他对现在的女友很满意,可对女友的双胞胎妹妹,非常不喜欢。 因为她看不上他。 他是在成为男女朋友、去言峰家拜访时,才知道原来言峰奇娜还有个妹妹。 本来看到她们是双子时,他还一阵窃喜,yy过漂亮姐妹花双收双飞,可是言峰乔娜当时的心声泼了他一盆冷水。 【他哪里配得上?!】 读心能力让白鸠知道哪些人对他是真心友好,但同时也让他无法自欺欺人。 他直面所有人最真实的喜恶,连安慰自己说“那是傲娇”“这是欲擒故纵吸引我的小把戏”都做不到。 在白鸠的沉默中,言峰乔娜继续对她姐姐道:“那起案子还没破,你不要太晚回家,不要去酒吧那种地方,注意安全。” “知道了,你也要小心,采访完就立刻回家。”言峰奇娜也关照道,“如果看到奇怪的人,立刻报警。” 姐妹俩都有工作,姐姐言峰奇娜大学学的是建筑,毕业后转行成为少女漫漫画家,已出版作品《纯爱100%》; 妹妹言峰乔娜学的是法律,毕业后当了一名记者,7月初爆出轰动日本的医药丑闻,那篇引起热议的报道就是出自她手下,她很擅长挑动他人的情绪。 因为那篇报道,言峰乔娜还收到了恐吓信和跟踪,家里非常担心她的安全,一度劝她要不要辞职,被她严词拒绝了——因为她很喜欢记者的工作。 两姐妹互相关照完后就告别了,言峰乔娜朝不远处的公交车站走去,留下的两人继续等在原地。 白鸠再次看了时间,表情更加不耐烦。 他不喜欢待在人多的地方,无法关闭的读心技能让他时不时听到周围人的心声。那些来自内心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根本提取不到什么重要信息,只有无尽的聒噪。 言峰奇娜站在旁边,她拿出镜子打量自己的妆容,还再次低头查看衣裙是否有不当的地方。 又是几批人流涌出车站,在白鸠越发烦躁时,北条鸢香终于出现了。 “你们来的可真早。”她看着他们惊讶道。 白鸠一听到这话更加恼火,可他没有发作,他熟练压下所有火气,扯起一个笑容。 “没事。” …… 三人汇合完毕,来到白鸠预定好的日料店。 服务员送上两份菜单,北条鸢香很自然地直接拿起一本翻开,言峰奇娜将菜单递给白鸠数月。 “数月君,你先看吧。” 白鸠没客气,也直接将菜单翻开,在他不经意地转过头时,对上邻桌客人打量的眼神。 其实刚才在路上,白鸠就感到不少人在看他们,尤其是在看他。当时言峰奇娜挽着他的胳膊,北条鸢香也时不时戳他一把和他搭话,简直就像他有两个亲密的漂亮女伴。 这极大的满足了他的虚荣心。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复仇的快感。 他现任女友言峰奇娜是和北条鸢香完全相反的类型,她体贴温柔,充满爱心和善意,非常愿意为别人付出。 从他见到北条鸢香起,就一直担心她认出自己,会减少非必要的接触,如果真要见面,他会刻意展露出和过去自己完全不同的喜好与行为。 比如他喜欢狗,动物使者之一就是狗,进入警视厅后还会去和警犬玩,可因为北条鸢香也喜欢,所以在见到她后,他就再也没有召唤过哪怕一条狗了,只用不怎么喜欢的猫,还装出非常喜欢的样子。 他害怕、甚至是畏惧着北条鸢香,可他又实在忍不住想报复她。 哪怕是对方压根没察觉的报复,他也会感到爽。 所以白鸠同意现女朋友的请求,把她带到她眼前。 ——伱看,现在我家境上来了,一下子就找到了比你出色得多的女人!不用再对你低三下四看你脸色了!! 在白鸠的暗爽中,言峰奇娜打开包去拿自精心准备的礼物,对面的北条鸢香注意到她低头,打开游戏系统,在盟友间的群聊里,给他发来一条消息。 【傲慢:你女朋友鼻子侧看有点怪怪的,是不是整过啊?】 “…………” 白鸠捏着筷子。 她的一句话,就让他刚才的爽快消失得一干二净,心里一股火气直往上冲。 可看到北条鸢香的脸时,他又把火全部压了回去。 【嫉妒:不清楚。】 没必要为点小事和她起冲突。 一边的言峰奇娜不是玩家,只是这个世界的普通居民,她看不到弹窗,对他们的这次交流一无所知。 她看着礼物左思右想,觉得现在直接给有点唐突,她们还不熟悉呢,于是把东西暂时放了回去。 她重新抬起头,注意到旁边的芥末瓶里存量不多了,抬手叫来服务员更换。服务员立刻送了一瓶满的过来,递给离他最近的白鸠。 白鸠接过绿油油的调味品,当场脸色微变,北条鸢香随口问道:“你喜欢芥末啊?” “是的!” 言峰奇娜初次和喜欢作者搭上话,脸颊都红了。 “我也喜欢。”北条鸢香笑着,“可惜我男朋友不喜欢,一点都不碰,之前我请他去日料店,把他最喜欢的那几个加满芥末骗他吃,他吃后直接吐出来了,恶心死人了。” 在她们说话时,一旁的白鸠打开瓶盖。 他挤出大团芥末,加入自己的酱油里,缓缓调开。 “你也喜欢啊?”北条鸢香注意到他的举动。 【跟我男朋友完全不一样诶。】 “……嗯,喜欢。” 第84章 作者想不出合适的标题 这顿饭吃得白鸠数月很不痛快。 他讨厌芥末,可不能当着北条鸢香的面表现出来,所以他一边吃,一边狂喝茶,不断用茶水来缓冲嘴里那股辛辣冲鼻的味道。 等到桌上东西吃得差不多了,他也装了整整一肚子的水。 北条鸢香吃饱喝足,拿起小包去卫生间补妆;言峰奇娜也吃好了,她擦了擦嘴,担心地看着白鸠。 “数月君,你刚才一直在喝水,是身体不舒服吗?”为照顾他的面子,她小声问道。 白鸠数月现在的确非常不舒服,只觉得一张嘴,肚子里的东西就在往上涌。 “没事。” 他咽了口唾沫,努力压下那种难受的翻涌感,他看着她的包,看到了那份还没给出去的礼物:“你不把东西给她?” “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比较好。”言峰奇娜拿起礼物,脸上满是犹豫,“直接说我是粉丝,很喜欢她、想鼓励她,感觉很不好意思……你是怎么和她介绍我的?” “我说你想见她。” 白鸠数月是真这么说的,在向北条鸢香提出这次见面时,他没提粉丝的事。 在追星……狂热喜欢一个作者应该也算追星吧?总之在追星方面,她们两个也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北条鸢香比较狂热。大量砸钱买代言买门票,组织粉丝举报所有不顺眼的言论,教都没高考的小粉丝们怎么多买冲销量……白鸠对此敢怒不敢言,印象非常深刻。 言峰奇娜相反,她追起来很内敛,明明对小说喜欢到可以背下来,可连参加签售会都犹豫再三,不想和对方面对面。 像一个月前那次今日子的签售会,她就纠结半天,最终没去。 这次是她主动提出想当面见她,还是因为北条鸢香前不久遭遇了严重网暴。 白鸠自己对那些言论是当纯爽文看的,看得心情舒畅,哪怕之后她给了他上千人的名单去查;而她相反,一直很担心,觉得网上支持不够,还想站在她眼前,亲口去安慰鼓励。 想到网暴的起因,白鸠随口问道:“她最近还在写?” 警察工作很忙,他没怎么看小说,能知道今日子的存在,还是因为身边有个崇拜他的后辈很喜欢推理小说。 “目前在写警察番外。”言峰奇娜回答,“因为网站被攻击,她把新写的章节上传到粉丝聊天室里,目前只有粉丝可以看到。” 粉丝聊天室? 白鸠一愣,他的第一反应是粉群,第二反应,则是想到过去北条鸢香管理粉群时的操作,心里警铃大作。 为防止现任女友中技能,他今天特地劝她戴了美瞳,可世界上能“修改”他人意志的方式还有很多,女友现在人在粉群里,会不会已经被引导了什么?! 白鸠刚要追问,结果这时北条鸢香正好回来了,他只能悻悻作罢。 “你们在说什么呢?”她注意到他们在交流,又看到了那份礼物,“这是什么?” 被正主看到,言峰奇娜脸颊更红,她不再隐藏,将礼物拿出来,双手递给北条鸢香。 “这是……这是我妹妹想给你的!” 话终于说出口,然而她还是紧张过度,张嘴就拿妹妹做了借口。 “诶?”北条鸢香一愣,“你妹妹?” “是的,她工作忙,所以拜托我把东西带给你……她很喜欢伱的作品,希望你不要受到那些网络言论的影响……她会一直支持你的!” 白鸠听到现任女友的话很是无语,可他知道这就是她的性格。 言峰奇娜不敢面对自己的偶像,不敢对对方直言自己的喜欢和支持,那种感觉让她很难为情,但是,假借别人的名义说还是可以的。 这其实没什么,谁没几次“我有一个朋友”呢?只是…… 鸢香可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她会把“朋友”真当成一个朋友,如果未来哪天遇到她们,搞错了真正的粉丝,那乐子就大了。 …… 这家日料店在一个商场的五楼,三人吃完饭结账后没急着回去,北条鸢香和言峰奇娜都想在下面的店铺逛逛,白鸠跟在她们身边。 这一逛就到了晚上。 北条鸢香提着大包小包走出商场,满脸意犹未尽。 忽然她手机一震,白鸠听到动静,因为站得近还顺便扫了一眼,原是她弟弟发来的,问她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 北条鸢香的脸上流露出不满,但还是对他们道:“我得先走了,家里催我回去。” “那你就赶紧回去吧,注意安全。”白鸠松了口气。 现在晚上七点不到,可天已经完全黑了,言峰奇娜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北条鸢香提着的诸多购物袋,最终看向白鸠。 她试探性地开口:“数月君,你能帮忙送鸢香小姐回家吗?我一个人回去就行。” 白鸠一愣,没等他开口,北条鸢香就一口咬定下来:“好啊!”还把手里的购物袋往他那边一塞。 “…………” 白鸠接过购物袋,努力维持着平静的表情:“……那你小心点,如果遇到麻烦,立刻打电话给我。” “好。”言峰奇娜笑着应道。 …… 言峰奇娜离开了,她乘公交回家;白鸠陪北条鸢香往米花车站走,他们打算乘电车去港区。 面对北条鸢香,白鸠哪怕再厌恶再烦躁,他也会强忍下来,现在的他还没有反抗她的力量。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北条鸢香拿出手机,手指按个不停,似乎在和谁交流。 白鸠仍然听到了周围人的心声,他习惯性地放空自己不去在意那些,率先找话题:“你最近在写什么?” 他没忘记刚才言峰奇娜说的话——北条鸢香在写警察的番外。 “五人组的警校故事。”北条鸢香看也不看他就答道。 “……” 白鸠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写了多少了?” “第一篇已经写完并上传了,现在在写第三篇,顺便准备第四篇的大纲。” “第二篇呢?”白鸠奇怪道。 “原本第二篇应该是班长的故事,可我不怎么喜欢,所以打算在第三篇开头一笔带过,写完直接写第四篇,你觉得怎么样?” 白鸠回忆起原着警校篇的顺序,当场愣住了。 他不止记得顺序,还记得具体的故事情节——第四篇是诸伏景光,讲的是他和四个好友抓住了杀害父母的犯人。 现实里这件事也发生了,白鸠当时没有参和进去,可他曾亲眼看过诸伏景光查阅相关资料,看到那位向来温和的同期脸上闪过的痛苦。 他理解那种感受,他现实里的亲生父亲也是被人渣活活拖行而死的,他完全理解那份亲人被杀害的心情。 ……这个故事对当事人是伤疤,而且诸伏景光现在还是卧底,这真的可以写出来吗? 一边北条鸢香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所有劝阻的话都堵在嘴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白鸠陷入纠结。 就在这时,手机的响声救了他。 白鸠如释重负般地说了声抱歉,立刻掏出手机接听。 北条鸢香看着他说了几句话就放下,好奇地问道:“发生了什么?” “在新宿区的某个公园,发现了第二具红发尸体。” 白鸠不喜欢加班,尤其是反感休假时都得被一个电话叫回去加班,可比起继续和北条鸢香在一起,他宁可去警视厅熬夜。 “死法和上个死者一模一样,可能是一起连环杀人案。” 第85章 卧底的艰辛 因为再次发生案件,白鸠数月得赶回警视厅加班,北条鸢香只能一个人回家。 她有些不满,但无可奈何,她看了看自己购物袋的数量,想到这个时间电车的拥挤程度,果断排除这种交通方式。 她走到附近一个出租车站点,打算打的回去。 …… 现在是下班高峰。 站点排着长龙,路上空出租也不多,等了半天,队伍一动不动。 北条鸢香有点不耐烦,可她更不想立刻回家。在原地发了会儿呆后,她拿出手机打开聊天室。 虽然她用技能让原告同意庭外调解,可网络风波还没平息,所以这几天,她没在个人网站更新,是直接在聊天室里发文档。 警校番外是按照动画顺序来,第一篇是拆弹警察神奈的故事,原型是松田阵平。 因为是喜欢的角色,北条鸢香下笔时充满热情。她信心满满花几天写完,积攒了好几章,在昨晚一次性发出。 本以为能收获更多赞赏,结果评论和讨论比过去少得多。 北条鸢香看着比过去冷清不少的聊天群,对此很不满。 当然,她没觉得是原型有问题,或是自己写得有问题,可能就是单纯的粉丝不喜欢。 就在她不开心时,一个眼熟的私聊界面及时闪烁起来。 北条鸢香愣了一下,马上点开。 【阿提密斯:新的番外很有意思,是和日常案件完全不同的风格……我特地写了长评,可惜没法发在网站,能直接发给老师你吗?】 【八四路人:当然可以!!】 北条鸢香的不开心瞬间一扫而空。 对一个作者而言,长评远比单纯加油打气的评论更能激励她。 阿提密斯见她同意,立刻把评论发出,聊天框内的字又小又密,可北条鸢香毫不嫌弃,迫不及待地浏览起来。 长达千字的评论北条鸢香花了好几分钟才看完,直到后面的人催促她上前,她才反应过来队伍已经往前移动了。 她赶紧提起购物袋往前挪了挪,然后放下袋子,手指按键如飞地给对方回复。 【八四路人:对,他就是这样的!】 【八四路人:没想到细节伏笔你全部看出来了,看得好仔细啊!】 北条鸢香非常激动。 之前的连载,阿提密斯更喜欢分析作案手法和犯罪者心理,让北条鸢香一度怀疑他是不是专业人员。 而这次的评论,更多是在分析人物形象——他高度赞扬了这位警察,夸奖他的敏锐和看似桀骜不驯下的冷静。 长评里的每一句话都完美符合她的心意,她甚至觉得他评论里的那些描述,比她自己写的还要贴近松田阵平。 要不是阿提密斯说他从事音乐工作,她都要以为他现实里就认识松田,并且看出神奈的原型是他了。 【阿提密斯:都是老师写得好,完美描绘了角色的特点。尤其是相貌方面,描写得很详细,能让人有清晰的印象。】 【阿提密斯:我越来越想看接下来的故事了。】 北条鸢香看到这句话,忽然心里一动。 【八四路人:可是,其他人好像不怎么喜欢……】 因为阿提密斯是个耐心而温柔的人,北条鸢香忍不住想向他倾诉着心里的烦恼,她想知道为什么其他粉丝的热情减少了。 对面沉默几秒,接着一行字跳出。 【阿提密斯:老师写得绝对没有问题,其他人热情不高,可能是因为现在的剧情缺少矛盾冲突。】 【八四路人:?】 【阿提密斯:每个读者偏好不一样,我是只要写得好都喜欢,但对大部分读者,他们更喜欢看悬念与激烈的冲突。】 【阿提密斯:番外是警校日常,目前没有一个敌人,相比今日子查案时各种查找线索、抽丝剥茧找出真相,显得过于平淡了。其他读者会看,可没有点评的热情。】 北条鸢香没有感到冒犯,她觉得阿提密斯的话很有道理。 她之前写文就是如此,写到破解罪犯手法结案时评论最多,写日常恋爱情节评论最少。 北条鸢香看了看前面的队伍,确定一时半会儿不会再移动后,开始认真思考接下来的剧情。 警察番外不只是顺序,剧情也参考原着的警校篇,而原着警校篇连载不长,只有几段重要剧情。 几人联手救教官她已经放在第一篇写了,这展现他们的团结合作,的确没有什么敌人和太大的冲突点; 至于第二篇,本该是便利店抢劫案,这种剧情就是读者想看的冲突——警校生想办法打倒劫匪,救出人质——可原着里,这篇故事的主人公是班长伊达航。 他长相普通一直是北条鸢香的遗憾,要不是有四个优秀同期,她恐怕都不会记得他的名字,就像【懒惰】提的那几个被杀害的女交警,她知道她们死的冤,可她们叫什么她完全没印象。 ……那把他的故事挪到同期身上? 北条鸢香想了想,很快自己否定这个想法。 这不行,这个故事的核心是班长终于理解了自己父亲当年那么做的理由,如果转移,几人设定好的家世就不对了。 那么……就只剩下景光抓住杀死他父母的凶手了。 那段剧情是整个警校篇的高潮部分,完美符合阿提密斯所说的激烈冲突。再加上主角是她喜欢的诸伏景光,她非常乐意把这个故事写出来。 本来她想先写萩原……不是,以萩原为原型的警察的故事,现在看来,得换一下顺序了。 【阿提密斯:或者,还有一种办法。】 【八四路人:是什么?】 【阿提密斯:如果没有外来的敌人,可以加一点内部矛盾,比如写一些看他们不顺眼、眼红他们、给他们暗中使绊子的同学。】 泡在网文里多年的北条鸢香几乎秒懂。 就是爽文必备的炮灰! 以他们的自私衬托主角的无私,以他们的弱智衬托主角的聪明——以他们的贪生怕死,去衬托主角的英勇无畏! 柯南里这种打脸剧情有,基本是侦探对集抛型罪犯,对身边的人很少,导致她竟然把这么经典的情节都给忘了! 北条鸢香打开备忘录,立刻记下这点。 【八四路人:谢谢,我会考虑的!】 果然粉丝是宝藏。 和他们好好聊聊,思路能畅通不少! …… 等了大约二十分钟,北条鸢香坐上出租车。 她向司机报出地址,放松地往后面一靠,看着手机上记录的新大纲,这是她预计要写的新番外。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发出滴地一声,是她的群聊收到了信息。 她总共有三个群聊,一个是和【懒惰】、【暴食】的路人阵营群,一个是和【嫉妒】白鸠的盟友群,还有一个是已经解散的临时群。 信息是白鸠发来的。 【嫉妒:警校篇里有诸伏的故事,你确定要写?】 北条鸢香看着他的话,自信一笑,回复道。 【傲慢:没事的!别忘了,我们做过保护措施啊!】 她那么喜欢他们,怎么会忘了他们死因?所以除了车祸而死的班长,对萩原研二之后死去的松田阵平和诸伏景光,他们都做了预备工作。 那个炸弹犯比较麻烦,原着里他连名字都没公布,只能由作为警察的白鸠平时留意着,并在爆炸发生前几天去盯着那个摩天轮和医院。 而保护作为卧底的诸伏景光,反而更容易。 原作者青山没有揭露诸伏景光为何暴露,她看过一些同好的分析,认为是警视厅内鬼导致的可能性很高。 找内鬼不是那么简单的,警视厅有四万多名警察,要从中找出可疑的人,难度堪比大海捞针。即使缩减范围到警视厅公安部,也需要大量时间精力去慢慢调查。 北条鸢香一没有从蛛丝马迹里找出疑点的观察力,二没有一个个查过去的耐心,所以,她只做了一件事。 ——让白鸠在警视厅内找他认为可疑的以及可能知道景光身份的人,由她去修改他们的意志。 直接一刀切,避免所有排查的麻烦。 在那段时间,北条鸢香频频进入警视厅。为不引人瞩目,她不是以人形去的,而是变成了外形更接近猫的幼狮。 他们召唤出的动物无法用技能,可如果他们本身变成动物,是可以用的。 她一个个找上他们,修改他们的意志,让他们对警视厅绝对忠诚,不会做出出卖情报的事——即使找错人,也不会造成严重损害。 北条鸢香发出消息后,白鸠果然没有回复。 出租车在车流里开开停停,来到一条宽阔的商业街上。北条鸢香朝窗外看去,看到了一家眼熟的书店。 在一个月前,她本来可以在这里举办签售会的。 想到这里,北条鸢香又开始生气。 她在穿越前就是警校组几人的粉丝,在穿越后,她想尽办法想和他们认识。 萩原已经死了,班长就算了,零和景光是卧底、行踪飘忽不定,只剩下一个松田。 她不止一次缠着白鸠,向他要松田的联系方式,总被他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到目前为止,他只答应过一次。他告诉她,只要她帮忙抓住另一个红方玩家,他就带她去有松田参与的联谊会。 她同意了。 可是,那次行动失败了。 ——另一个玩家在逃跑时跳下商场天台,摔死后选择在其他地方复活,以这种极端的方式,躲开了抓捕。 日本公安有那么可怕吗?被抓一下又能怎么样,能给零和景光帮忙还能是委屈她了?要知道自己想去还去不了呢! 竟然害自己失去联谊的机会,甚至连签售会都被迫取消了,真是晦气。 北条鸢香不爽地收回视线,她打开手机日历,看着两个日期11月7月与12月7日。这可是他们的忌日,她记得清清楚楚,还设置了特别提醒。 她绝对不会让他们出事的! 想到这里,她又干劲满满,忍不住再次给白鸠发去消息。 【傲慢:你能把松田介绍给我认识吗?如果有下次行动,不会再失败了,我会更努力的。】 这方面她难得没有强求白鸠,她想矜持一点,用更自然的方式去认识喜欢的角色。 “嗡嗡……” 没等白鸠回复,她的手机铃声响起。 北条鸢香接起电话:“谁啊?” “姐,是我。” 她便宜弟弟的声音传来:“你现在到底在哪里?今天是老爸生日,不是说好一家人要早点回来庆祝的吗?” 北条鸢香愣了一下,努力翻了翻记忆,才想起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几天前她弟弟还问她有没有买礼物。 她完全忘了。 ———— 警视厅会议室里,白鸠坐在靠后的位置。 上次被杀的是爱尔兰籍女留学生,这次被杀的是一个黑帮干部和外国女性留下的私生子。 因为涉及黑帮,第四课的白鸠才会被喊回来一起加班。 根据调查,两个死者间并不认识,更没有共同的仇人,他们唯一的共同点是都有一头天生的红发。 搜查一课的伊达航坐在白鸠身边,见他脸色不好,低声说道:“如果你身体不适,可以先离开,警视正那里我替你去说明。” “我没事的,班长。” 白鸠关掉系统群聊,习惯性地这么喊道。 他的目光越过前面的人群,落在坐在最前方的那位陌生警视正身上。 这位警视正的言行举止乍看之下没任何问题,但在场的人里只有他知道,这位警视正曾被北条鸢香修改过意志。 因为,他就是朗姆收买的警视厅内鬼之一。 北条鸢香决定以修改意志的方式帮助诸伏景光,在那之前,她让他先找找警视厅内部有无可疑人员。 白鸠的被动技能在这时非常有用,他很快就找到几个嫌疑人。只是在向她提供名单时,他加上了更多人的名字。 ——那些人无一例外,是在日常工作时,在心里嘲笑或看不起他的人。 尤其是那些明明能力不如他,只是凭着是职业组,升职速度就能比他快,爬到他头上的。对这些人,他更是一个都没落下。 本来北条鸢香想变成内部警察潜进来,但他阻止了她,这会给对方带来麻烦,之后交流时更会露馅,引起内部警惕。 这次劝阻难得顺利,不是北条鸢香性格大变开始顾忌别人的死活,她放弃是其它原因。 ——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从脸到身体彻底改变,是相当痛苦的过程,她根本承受不住,主动把这方案排除了。 “这次凶手的的作案手法,更加娴熟……” 被修改过意志、不再出卖情报的警视厅满身威严,白鸠听着听着,忽然腹部处隐隐一痛。 他皱起眉,伸手按住疼痛的地方,他知道那里是一处子弹留下的显眼伤疤。 这是他第一次死去时留下的。 系统的捏脸功能非常有用,如果操作及时,能立刻修复身体损伤,皮肤上也不会留下疤痕。但他曾想用这个功能消掉这处伤疤,没有起效。 如果是造成玩家死亡的伤,捏脸功能无法抹除痕迹,会一直留在那里。 ———— 同一时间,杯户监狱。 巡逻回来的人打着哈欠推开门。 “到交班时间了——6区几个人不安分,去那里时你多注意一点。” “知道了。” 负责接班的年轻狱警起身,拎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在原地穿好后才离开房间。 回来的那个对此见怪不怪。 他知道这位新入职的后辈同事一直这样,哪怕巡逻走来走去会很热,仍然穿得严严实实,不愿意露出脖子或手臂。 因为好奇,他还问过原因,得到的答案是那里有点伤疤。 ……到底得多少伤疤,让人连短袖都不能穿啊? 前辈摸摸下巴,好奇的目光在室内打转,最终落在后辈没有戴走的狱警胸徽以及姓名牌上。 姓名牌上只有姓氏,上面写着—— 赤松(akamatsu)。 “……真是个怪人啊。”前辈嘴里嘟囔道。 ———— 猜猜标题里的卧底指哪几人? 第86章 双子 米花町五丁目,言峰家。 “我回来了!” 言峰奇娜拎着一堆购物袋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一进家门,她就坐在玄关处脱掉皮鞋,眉头微皱着按了按被磨红的脚后跟。 为了见心仪的作者,她今天特地换了双更加漂亮、但还没穿惯的高跟鞋,这一天下来脚被磨得不轻。 听到开门的动静,她妈妈从客厅探出脑袋: “回来啦,今天玩得开心吗?” “很开心!我还给你、乔娜跟爸爸都买了东西!” 言峰奇娜想到亲手送出的礼物,心里相当满足。 她从玄关收纳柜里翻出创口贴贴在脚后跟,给白鸠发去自己已经平安到家、让他要注意休息的邮件,拿着礼物来到客厅。 她家的客厅是一间典型的日式房间,铺着榻榻米,她爸爸妈妈正坐在那里看电视。 她一进来就闻到了烟味,脸色顿时一变。她爸爸沉迷棒球比赛,直到她进来才意识到女儿回来了,连忙在烟灰缸里掐灭香烟,又去打开客厅里所有的窗户。 她妈妈轻轻瞪了他一眼,转头问女儿:“你给我们买了什么?” 烟味让言峰奇娜咳嗽了几声,她面色有点苍白,可脸上仍然带着笑容。 “因为爸爸说最近肩膀疼,我给他买了一个按摩枕头,据说对缓解酸痛很有用,给你买的是一套护肤品,导购说更适合欧洲人的肤质,给乔娜……乔娜呢?她还没回来吗?” 言峰奇娜注意到妹妹不在这里。 “她比你早回来半小时。”言峰先生看比赛归看比赛,对女儿回来的时间记得很清楚,“一回来就回房间休息了。” “她身体不舒服?”言峰奇娜担心道。 “没有。” 言峰太太的表情又是生气,又是无奈。 “她在下午遇到小偷抢包,把她采访好的资料全抢了,她生生追着人跑了近半个小时把东西要回来……这孩子真是胆子大,听到她说这事时差点吓死我了。” 言峰奇娜也吓了一跳:“那我去楼上看看她。” 她放下给父母的礼物,带着给自己和妹妹的礼物去了二楼。 听着女儿的脚步声蹬蹬远去,言峰太太忽然叹了口气。 言峰先生听到妻子的叹息声,“是不是累了,要我给你捏捏吗?” “我不累,我只是在想……她们两个的感情,从小到大一直都这么好。” 言峰太太半是心疼、半是欣慰地道。 虽然是孪生姐妹,可她们的身体素质天差地别。 姐姐奇娜身体一直不好,闻到烟味就会咳嗽个不停;妹妹乔娜截然相反,体质好到超越常人,就像今天,穿着高跟鞋狂追小偷半小时,把对方逼得生生弃包逃走。 他们原以为这样的巨大差距会让姐妹俩产生矛盾,可没有想到,现实完全相反—— 体质孱弱的姐姐没对妹妹嫉妒,她甚至是这个家里最爱妹妹的人;妹妹从未嫌弃姐姐脆弱,读书时看到姐姐被欺负,她能抄起东西把对方锤到哭天喊地找家长。 “感情好是好事,等将来我们老了,她们姐妹互相能有个照应。” 言峰先生笑眯眯的,他打开购物袋,拿出那个女儿送给他的按摩枕头,笑容里尽是幸福:“真是不错的东西,我女儿就是孝顺,我现在就想躺下试试。” “晚上睡觉前再试吧,现在好好看比赛,你不是期待这次比赛很久了吗?”言峰太太看着桌上的空啤酒瓶:“我再去给你拿罐啤酒。” 她正要起身,忽然眼角余光扫到窗帘,她看到上面有道黑影一闪而过。 “怎么了?”言峰先生注意到妻子的表情。 言峰太太小心走到窗边,轻轻拨开窗帘往外看去,只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墙头跳下,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没什么。”她放松下来,“可能就是附近的流浪猫狗吧。” …… 言峰家的二楼,言峰奇娜拿着东西打开妹妹的卧室。 “你果然在玩手机。” 室内没有开灯,言峰乔娜睡在床上,一个红彤彤的脑袋露在外面。她拿着手机,屏幕在她的脸上投下一小片亮光。 “如果不说累了想早点休息,妈妈肯定还在训我。” 言峰乔娜伸出手,打开床头柜的灯。 暖橘色的灯光在室内亮起,照亮了她们格外相似的脸庞。 “伱今天这样的确太大胆了。” 言峰奇娜走到妹妹身边,她向来脾气很好,可此时也忍不住说她:“万一小偷带刀,伤到你怎么办?遇到这种事应该第一时间报警,他们会帮你处理的。” 等警察过来小偷早没影了,而且他们根本不会为这点小事继续追查…… 言峰乔娜缩在被子里,在心里嘀咕。 不过,这句话她没有说出来,因为她知道姐姐听到了会不开心。 几年前,言峰奇娜遭遇绑架,在危急时被几个路过的警校生救下,她很感激他们,并且从此非常、甚至能说是盲目信任着日本警察的能力。 而言峰乔娜相反,大学毕业后她成为一名记者,和警察打交道的次数比姐姐多。她见过不少混子和压根对不起樱花徽章的垃圾,态度保持中立——不会无脑骂,更不会盲目维护。 “别说这个了,今天你给我买了什么礼物?” 言峰乔娜在被子里悄悄缩了缩脚,想要岔开话题。 结果她的动作被姐姐注意了,一只手摸进被子里,直接朝她的腿碰去。 “姐,姐!——别碰,我怕痒!!”言峰乔娜缩起腿连连求饶。 “那你老实伸出来给我看看。”言峰奇娜收回手,“你下午穿着高跟鞋跑那么多路,脚还疼不疼?” 言峰乔娜伸出脚晃了晃:“不疼,早就贴好创可贴了。” 见到妹妹双脚后面的确贴着创可贴,脚趾有点红肿、看整体看起来没有大碍,言峰奇娜这才松了口气。 她打开购物袋,从里面取出给妹妹的礼物。 巴掌大的白色礼盒,打开后里面是一根项链,细长的银色链条下挂着一枚珍珠,嫩白中透出莹亮的光泽。 “这是御木本的珍珠项链。”言峰奇娜笑着,“上次逛街经过橱窗时我看你盯着它好久,正好我这个月的稿费到了,就买给你。” “姐,你可真好啊!!” 言峰乔娜瞬间眼睛亮了,在床上一个仰卧起坐,扑过来用力抱住她的姐姐。 言峰奇娜怕她撞到脚,连忙扶住她。 这对姐妹静静拥抱着,在温暖的灯光下,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亲昵贴在一起。 言峰乔娜低着头,她感觉到自己姐姐在替她整理乱糟糟的头发,一下接着一下,温柔的抚触让她闭上眼睛。 “……我们可以一直这样在一起的吧,姐姐?”她低声问道。 “那当然。”言峰奇娜笑着,“我们可是亲姐妹啊。” 她们不只是亲姐妹,更是双胞胎。 一起出生,一起长大,生活里的点点滴滴都离不开对方的身影,是谁也无法代替的半身。 言峰乔娜在她脖子间拱了拱,声音闷闷的说:“有男朋友了也一样哦,不可以把我丢下。” “是,是。”姐姐笑着摸了摸妹妹的脑袋,更加温柔地抱住她。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把你丢下的。” …… 哄完黏人的妹妹,言峰奇娜回到自己的卧室。 这里曾是她们姐妹共用的卧室,她们一直到考上不同大学才分开睡,两人都花了好久才习惯。 书桌和柜子上放着各种造型的假面超人手办,其中不少是绝版的珍品,还有一张裱起来的签名色纸挂在墙上。 这些全是她妹妹收集来送给她的。 言峰奇娜在桌前坐下,正要打开电脑,忽然发现键盘下压着一张便签。 【早点休息!今天不要再画了!】 最后是一个小人叉腰生气的表情,她一看就知道是自己妹妹画的,到底是双胞胎,她们都有不错的美术天赋。 言峰奇娜是漫画家,只是她身体不好,只能进行月刊或季刊连载,根本撑不住强度大的周刊。 她看着便签笑了笑,仍然打开了电脑。 电脑一开启,聊天室就自动登录,她目前只加入了一个群聊,在里面的网名是“可伦坡的假面超人”。 她前不久刚修改完要出版的单行本,现在画的不是要刊登在漫画杂志上的商业作品,而是为爱发电的内容。 ——她把自己在今日子里最喜欢的那篇故事,自行漫画化了。 黑白漫画上,自愿充当诱饵引出罪犯的少女看着疾驰而来的车辆,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旁边的警察满脸焦急,朝她飞扑过去…… 那个警察的脸,是她按照自己的男朋友、白鸠数月画的。 言峰奇娜看着自己的作品,眼里满是爱意。 可能人缺少什么,就越会追求什么。 她体质孱弱,从小就需要别人帮助和保护,因此她格外憧憬那些可以主动保护他人的英雄,比如假面超人,再比如……警察。 即使妹妹不怎么喜欢白鸠,说他心胸狭隘、跟女高中生勾勾搭搭品行有问题,她都喜欢他。这是她唯一一次没有听妹妹的。 因为他救过她,他就是她的英雄。 ———— 残月下,一只棕色皮毛的狼穿过阴影,走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 月光打在它的身上,落在墙面的那道黑影逐渐拉长、变大,最终化为一个男人的模样,朝前缓步走去。 青柳彬光看了看变回人形的手,从口袋取出手机,拨通一个熟悉的号码。 “什么事?”对面秒接。 “目前在港区,除了波本,还有其他朗姆的手下吗?” 第87章 无良组织压榨卧底 黑色保时捷内,琴酒听到这个问题,瞬间坐直身体。 他的动作幅度不小,一边负责开车的伏特加偷偷看了他一眼,不敢出声。 琴酒皱起眉头:“你问这个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任务。” 手机另一头,时隔两周再给琴酒打电话的青柳彬光没用变声器,用本来的声音和琴酒交流。 这个回答说了等于没说,但向来讨厌谜语人的琴酒并没有生气。 他很清楚青柳彬光的身份,有些事是连他都不能知道的,他只是提醒:“在没那位先生的许可前,你不能处置其他成员……尤其你情况特殊,随便做了只会给你带来麻烦。” 刚说完这句话,琴酒自己顿了一下。 ……其实不一定。 青柳彬光和戈德瓦塞尔关系不好,可他们到底是父子,如果他故意弄死朗姆的人,朗姆知道后肯定会更反感戈德瓦塞尔。 那位先生不喜欢成员随意内斗,但是,他更不喜欢地位高的成员间关系过好,组织二把手和三把手暗中互撕、相互消耗,对他的地位是有利的。 “你想的太多了。” 青柳彬光知道琴酒想岔了,无奈打断道:“我只是想清楚有谁,不会对他们做任何过分的事。” 琴酒仔细听了青柳彬光的口气,确定不是在故意唬人。 “有些得确认,等下邮件发给你。” 提供完这额外的帮助,组织内最冷酷的杀手琴酒,用冷漠的语气道: “抓紧完成任务,你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还有两个月,不急。” 青柳彬光语气轻快,还笑了笑,似乎完全不在意这是自己生命的倒计时。 “多谢了,琴酒。晚安。” …… 挂断电话后,琴酒没立刻收起手机,他深深吸了口烟,看向车窗外的夜景。 他很忙,可即使他再忙,也没忘记自己几周前给青柳彬光的两个任务。 一个是调查那个小说作家,一个是警告坐牢的议员。 本来后者更难,结果青柳彬光把它提前且超额完成。至于前者,琴酒在不久前看到新闻,说原告同意庭外调解,一分钱没要,那个作家毫发无损。 青柳彬光为促成这起官司,又是找合适的原告家庭,还找人联系知名大律师,七拐八拐饶了一大圈,最后是这种结果。 换做旁人,琴酒肯定觉得这是失败了;可放在现在的青柳彬光身上,他觉得没那么简单。 在把任务交出去前,他查过那个作家的家庭,确认有没有得留意的人。 调查结果显示,她有一个去卧底失败被拷打致残的父亲,除此外没其它特殊背景,完全可以采取最直接的暴力手段,还有完美的背锅对象——她父亲之前卧底的地方。 如果是为套重要情报,也没必要跟她慢慢套话,抓起来拷问就行了,那个作家一看就是没吃过什么苦的人,打几下说不定就什么都招了。 可是,过去总是怕麻烦的青柳彬光,没选择这些简单的方式。 琴酒对青柳彬光本身的道德很放心,知道他绝对不是对未成年、对女人下不了手的人,他肯定另有目的。 他不想和她正面接触? ……还是他想利用她,去做比套取情报更重要的事? 琴酒想起之前那次见面时青柳彬光说的话,取下嘴里的香烟,直接对旁边装聋作哑、努力降低存在感的伏特加发问。 “你前天和宾加喝过酒?” 朗姆作为组织二把手,组织九成以上的成员可以被他调动,青柳彬光问的是和他关系比较亲近的那些。 这样一算就不多了,数得上的就四个:库拉索,波本,宾加,以及格伦(谷物威士忌)。 库拉索还在加拿大,格伦在杯户监狱看守川尻议员,他们两个暂时没空去其他地方,又可以排除。 “是的!” 伏特加听到琴酒说话,不等细问,自己便竹筒倒豆子般把当时听到的基本全说了,“昨天在米花一个酒吧里,宾加告诉我,说朗姆收到一条暗中消息,戈德瓦塞尔有个情妇来了东京。” 琴酒听到这个,扭头看了伏特加一眼。 伏特加看不懂大哥的眼神,他想起前不久见到的阿尼赛特:“不知道阿尼赛特她知道父亲这么风流,会不会生气……” 风流? 琴酒在心里冷笑,他对伏特加这个评价真心感到好笑,但他没有当面说出来,只是低头开始编辑邮件。 以戈德瓦塞尔的性格,他绝对不会暴露自己真正的弱点——所谓的好色,只是他故意制造出的、用来糊弄别人的虚假的弱点,朗姆和组织不少人就上当了。 这点上,青柳彬光和戈德瓦塞尔截然相反。 他的弱点是什么,从他加入组织那天起就一目了然。 只可惜…… 【宾加或许会去那里。——gin】 琴酒按下发送键,在心里补充完。 ——只可惜,他已经永远失去了那个弱点。 …… 伏特加见琴酒脸色不明,默默地把后面那句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其实那天除了宾加,他还看到了另一个人。 ——宫野明美的男朋友,组织里很多人说跟大哥很像的狙击手,莱伊(黑麦威士忌)。 那个调查作家的任务本来是莱伊负责的,月影岛上的人也是他负责杀的,没想到任务交给阿尼赛特后,他还留在港区没有离开。 组织从未规定完成任务后必须立刻走,很多人会在那里放松一下,直到接到新的任务。 伏特加想了又想,最终没把这种小事告诉此时心情不太好的琴酒大哥。 ———— 同一时间,东京某公寓内。 “……目前已有的信息就这些,因为出现第二名死者,警视厅打算成立专案组,专门调查这次连续杀人案。” 安室透看着笔记本上的新闻:“专案组成员预计有哪些?” 风见裕也立刻回答:“会有搜查一课和搜查四课的。” 搜查一课日常负责刑事案件,搜查四课负责黑道、暴力团犯罪,第二起案件死者就和黑道有关,让他们一起调查再正常不过了。 “我知道了……伱继续留意着,如果没事我就先挂了。” “好的,降谷先生。” 在挂断电话后,安室透再次看向电脑屏幕,这次他点击放大了图片,上面是一片他眼熟的灌木丛。 其实他才是尸体的第一发现人,但因为他现在的身份得减少接触警察,所以他没有报警,装作没看到一样上了车离开。 两起案件死者都是天然红发,第二件的手法变得更为成熟…… 安室透长舒了口气,这类刑事案件不归公安管,哪怕严重到需要公安接手,也不会由他这个卧底插手。 “嗡嗡……” 手机的突然震动让他神色一凛,他握住那部组织联络用的手机,将它小心打开。 【调查近期出现在港区酒吧的外国女人。她有一头红发。速度快!】 发件人:朗姆。 第88章 红方经典情节之…… 十月的校园正式进入秋季。 一阵秋风吹过,几枚鲜艳夺目的红枫从枝头掉落,在校园一楼的某个实践教室内,安室透合上家政课的课本。 “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大家回家后可以自己实践一下。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明天见。” “明天见,安室老师!” 这是周四下午最后一节课,学生们纷纷加快收拾桌台的速度,拿好课本和这节课的作业,回到三楼的教室。 安室透注意到一个女生有点磨蹭,主动走过去帮忙。 女生惊了一下:“不用麻烦你,安室老师,我自己可以收拾的。” “我记得你是学校音乐部的副部长,过会儿要组织社团活动吧?要是迟到就不好了。”安室透笑着,顺手帮她整理起来。 这节家政课内容是缝纫,安室透教他们如何缝制午餐袋,桌上有不少零碎的布料,他将这些废弃的边角料一一扫落到垃圾桶里。 “现在的家政课上得习惯吗?” 安室透忽然问了一句。 “没什么不习惯的,安室老师你很有耐心,和之前的老师一样好!”女生收起她的缝纫作品,对他的课给予高度肯定。 之前普通部的家政课老师是位女老师,要不是她休产假空出一个教师的位置,他恐怕只能以后勤员工的身份进入这个校园。 “现在的家政课和和最近几节音乐课,是我最喜欢的课!”女生又补充。 安室透的笑容没有变化,他一边收拾,一边语气随意地问道:“我记得你们最近的音乐课,是由国际部的青柳老师代课的吧?” “对。”女生点点头,“原来的老师病了,青柳老师会代课到月底。” 两人一起果然快了很多,眨眼的功夫桌面就干净了,但女生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迟疑地看了眼安室透,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一眼看穿她有话要说的安室透问道:“还有什么事?” “我听班上的其他女生说,安室老师你和青柳老师是朋友。”女生开口,“能不能拜托你去问一下青柳老师,问他是否愿意担任音乐部的指导老师?” 除了文学部、电影鉴赏部这些娱乐性质更大的社团,其他社团一般会有校内的老师进行指导。 那个一放学就回去的fbi音乐水平的确很高,但他不可能接受这种麻烦的额外工作……公安警察安室透心里这么想,嘴上却答应了。 “好,有时间我会去问他。” “谢谢你,安室老师!” 女生终于喜滋滋地走了,只留安室透一人。 安室透检查了一遍教室,将一些粗心学生没收拾干净的地方一一整理好。认真完成好老师的工作,他关上门,前往楼上的音乐教室。 他刚走到四楼,就听到上面传来流畅动听的钢琴声,再往上走几步,还能听见一个人的歌声伴随其中。 安室透听到这五音不全的歌声,身体微不可察的一僵。 这声音……怎么说呢,哪怕是路边小孩掐住的青蛙发出嘶鸣,哪怕是他同期公认的大音痴松田阵平,都不至于这样完完全全没踩到调上。 安室透已经听出这歌是谁唱的了。他强忍着这噪音来到五楼,音乐教室的门正好留了条缝,声音就是从这里漏出来的。 他运气不错,刚站到门口,里面的钢琴声和歌声一起停下。 安室透暗中松了口气,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句请进,他打开门后,果然看到工藤新一站在钢琴旁边。 青柳彬光坐在钢琴后,抬头见到他愣了一下。 工藤新一回过头看他,同样惊讶道:“安室老师,你怎么来了?” 安室透注意到,在工藤新一回头向自己打招呼的那一瞬间,青柳彬光在他的视线死角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起双手,将两个耳塞从耳朵里刷刷取出。 安室透:“…………” 竟然能让一个警惕心不弱的fbi自愿堵上耳朵不去听周围动静,工藤新一还挺厉害的…… “我在外面听到声音,很好奇是谁唱的,就进来看看……工藤君伱的歌声,嗯,挺少见的。” 安室透说着半真半假又非常委婉的话,工藤新一尴尬地挠了挠脑袋 “下周的合唱比赛你别参加了,老实在旁边拉小提琴当伴奏。” 青柳彬光直白得多,他毫不客气地做出点评,起身看向安室透:“是急事吗?如果不是急事,我想先收拾一下东西。” “没有什么急事,你先忙吧。” 于是安室透就这样自然地留在音乐教室里。 这一个月来,他到这个音乐教室不止一次,可这是他第一次看青柳彬光收拾东西。 安室透一边留意着周围动静,一边暗中观察对方随身携带的东西。在看到青柳彬光把一台笔记本电脑放入包时,他眼里闪过一丝凝重。 除了手机,电脑也是获取情报的主要渠道之一。看青柳彬光随时把这台电脑带在身边,里面或许有很重要的信息。 只是以自己或公安内部电脑专家的水平,无法远程黑入他的电脑,如果有机会直接拿到手…… 安室透估摸着这个任务的难度,忽然听到旁边轻微的吱吱两声。 青柳彬光一听这动静立刻回头,乌黑的兔子坐在钢琴上方,身下垫着好几张纸,头上耳朵抖个不停,刚才的叫喊就是它嘴里发出的。 兔子声带不发达,只有在极度惊吓时才会发出一些声音——这是安室透曾经在宠物店打工得到的经验。 看来想调查青柳彬光,这只兔子会是一个阻碍,很多受过训练的动物能做的事可不少……安室透对上青柳彬光看过来的眼神,没有丝毫惊慌。 他反而主动提起了兔子:“它下面垫着的这些是保险宣传单?青柳老师你最近想买保险?” 安室透很清楚,其实有时人一下子没想那么多,是对方刻意避开的行为,才让他们真正起疑。所以越自然越好。 工藤新一这时帮了大忙,他低头看着那些宣传单:“都是意外险啊,我听说国际部好几个老师和学生这几天都收到类似的推销。” “这些是我今天下楼时,路过的保险推销员给的。”青柳彬光无奈道,“我都说不需要了,硬塞给我好几张。” 近年日本凶案增加,一些保险公司看准机会,推出高额的意外险,美其名曰给家人一个保障。 然后一些人反而因此被家人给杀掉了。 最近那两起杀人案闹得人心惶惶,因为不清楚到底是针对红发,还是针对外国人,保险公司推出更多套餐,安室透自己在这几天也被推销过。 青柳彬光好像没有起疑,他收拾完电脑,把包留在原地,去隔壁休息室拿东西。 安室透看着近在咫尺的装有电脑的包,但身边有两个阻碍在,他没有做出任何举动。 工藤新一拎着书包——他可能是下课后过来临阵磨枪的——在原地左看右看,戳了戳兔子的鼻子,被那只兔子向后避开。 “对了,安室老师。”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过身看向安室透。 “我昨天晚上去便利店时,正好看到你从附近酒吧出来。” 少年侦探好奇地看着自己的这位家政老师,发出直白的疑问。 “你那么晚了,还去喝酒吗?” 第89章 安室透:要一起过夜生活吗 目前,安室透身上有两个组织的任务。 第一个是调查fbi探员青柳彬光来日本的目的,这个正在进行中; 第二个是朗姆几天前刚下达的,要找出来最近来到日本的戈德瓦塞尔的情妇。 朗姆对戈德瓦塞尔的忌惮和敌视比安室透想的更深,他一收到消息,都没进行再次验证,就迫不及待交代安室透要找出那个女人。 情妇算枕边人,或许意外听过什么重要信息,同时她们不是组织的人,连底层都不算,即使弄死,也不会违背组织明面上不许随意内斗的规定。 这任务不难,安室透也乐于见到组织高层间互撕,可他对这个任务,比对青柳彬光更加谨慎。 一个组织高层不会为个情妇就和另一个高层彻底闹掰,但对自己这个只是普通代号成员的调查者,就未必会轻轻放过了。 于是安室透再次压缩本就不多的休息时间,这些天,他在白天照常上课、花时间好好备课,到了晚上,会前往不同酒吧。 港区和港区附近地区的酒吧他都去过,在某个地方待上一两个小时,再换下一个。 他在昨天晚上的确去了米花,那里离港区很近,没想到正好被工藤新一看到。 安室透笑眯眯的:“晚上可是大人的时间,工藤君,我更好奇你是怎么看到我的。我记得我出来时已经是十一点多了,你那么晚还在外面?” 根本没有得到真正答案,还被老师反问的工藤新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 “我最近在和青柳老师一起重温阿加莎的小说,约好交换读书笔记。昨天我一下子看得入了神,到很晚才想起晚饭没吃,就出去买。” 安室透想起工藤新一的家庭背景以及校内种种表现,根据前几次套话,工藤新一和青柳彬光就是因为推理小说认识的。 这个答案奇葩归奇葩,可的确是他做得出的。 这时青柳彬光拿着东西从隔壁休息室回来了。在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扭头看向窗外。 安室透注意到这一幕,走到他的身边。 很多学生有社团活动留在校内,校门口此时人不算多,他很快就顺着青柳彬光的视线,看到了一个金发女生。 安室透认出那是国际部二年级的俄罗斯女孩,拉布伦切娃。 拉布伦切娃走出校门,一个和她有着相同发色的成年女性迎了上去,两人似乎说了什么,然后一起离开。 安室透收回目光,暗暗打量着青柳彬光的脸色,他注意到他眉头微皱,神情有些凝重。 “青柳老师?” 安室透故意喊了一声。 青柳彬光打了个激灵——他的动作幅度很小,只有近距离看才会看出来——扭头朝安室透看来。 “怎么了?”他若无其事地问道。 安室透记下拉布伦切娃,打算之后交给风见裕也去查查,友好地笑着说:“你收拾完了吗?如果东西多,我可以帮忙。” “不用,已经好了。” 青柳彬光语速略快,他赶紧顿了一下,接着语速就恢复正常:“你刚才在和工藤聊什么?我好像听到他在喊我。” 这是在转移注意力吗?安室透不动声色地继续笑着:“昨晚我去酒吧喝酒,他正好看到我了,我问他为什么那么晚待在外面。” 这涉及组织的任务,但安室透毫不避讳说出来。 成年人去酒吧很正常,遮遮掩掩才可疑。尤其眼前的青柳彬光是个美国人,酒吧可是那个国家年轻人夜生活最重要的一部分。 果然,他刚一说完,就看到青柳彬光眼睛微微一亮。 “酒吧……在我到日本后,我还没去过那里几次。” “因为工作忙?”安室透明知故问。 “不完全是。”青柳彬光叹了口气,“更多是因为朋友不在,我在日本熟人不多,唯一谈得上关系好的那个平时很忙,我不能总打扰他。” 听到这句话,安室透心头一动。 一个早已准备好的计划,忽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青柳老师,如果你今晚有时间,要不要出来和我喝一杯?” 这会不会是一个把青柳彬光从塔楼支走的好机会? 青柳彬光所住的高级塔楼安保布置,安室透基本摸清楚了,可他一直没机会潜入调查——他们白天工作时间一致,青柳彬光一下班就回家,周末基本在家待着。 青柳彬光一愣,没第一时间拒绝。 见到他犹豫,安室透赶紧再接再厉:“我最熟的几个友人同样不在身边,正好缺个一起喝酒的伙伴,何况……” 真话是最打动人的谎言,他说到这里刻意一停。 “——我以为,我和青柳老师已经算是朋友了?” 无比讨厌美国干涉本国事务的日本公安卧底,真诚地看着隐瞒身份来到这里的fbi探员。 “……好吧。” 在迟疑片刻后,青柳彬光同意了,接着他脸上露出些许笑意。 “我们在哪里碰面?” “晚上七点,‘星光花园’酒吧,那里离东都铁塔很近,夜景很好。你觉得怎么样?” 安室透很快选定了一个自己还没去过的港区酒吧。有时手里任务多,他会将几个不冲突的同时进行。 “好。”青柳彬光笑道。 两个成年人商量完晚上的夜生活,一起回到音乐教室内。 工藤新一抱着兔子过来,狐疑地看着他们:“你们刚刚在外面说什么,说了那么久?” “我们约好晚上去喝酒。”青柳彬光从他手里接过兔子,“你还没成年,不能带伱去。” 不知道工藤新一想起了谁,他翻出一对嫌弃的半月眼:“我也不想变成喜欢喝酒的大叔。” 青柳彬光将兔子放到肩上,再次打开包。 安室透注意到他手里拿的是一个茶叶罐,是刚才从休息室拿来的,正面的标签上写着几个汉字。 “这是什么茶?”他好奇问道。 日本的绿茶、抹茶和乌龙茶很有名,茶道艺术就多用这些茶叶,但青柳彬光手里的不是这几种。 “种花的白毫银针。” 青柳彬光将茶叶罐放入包中,同时再次露出一抹微笑。 “之前在网上看到推荐就买了点,味道比我想的好,所以我打算当成平时的饮品,毕竟酒可不能日常饮用。” 他看上去心情不错。 第90章 又辣又甜的波本 “青柳老师,你想喝什么?” 夜晚的港区,坐落于酒店顶楼的星光花园酒吧内,青柳彬光与安室透一起坐在吧台旁边。 这个酒吧位置不错,通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欣赏夜景,作为日本标志性建筑的东都铁塔近在咫尺,沐浴在暖橙色的灯光中。 青柳彬光看向调酒师身后琳琅满目的酒柜,又翻了翻手边的酒单。 “琴费士鸡尾酒。”他合上酒单,“你呢?” “一杯波本威士忌。” 调酒师点点头,他直接送上安室透点的波本,然后开始为青柳彬光调酒。 琴费士的配方并不复杂,在青柳彬光的注视下,调酒师在雪克壶放入冰块,倒入琴酒,再依次倒进糖浆、柠檬汁与苏打水。 调酒师合上盖子,动作娴熟地摇晃调和,最后把酒倒入一个玻璃杯中,加上柠檬点缀交给青柳彬光。 青柳彬光说了句谢谢,接着看向安室透眼前的波本威士忌。 “没想到安室老师会喜欢波本。波本酒在美国也很受欢迎,很多人都认为这应该成为美国的国酒呢。” “我对外国人喜欢什么并不清楚,但我个人的确很喜欢。” 安室透喝了口杯中的波本,做出点评:“波本味道不错,比其他威士忌甜,就是后劲有点大,稍微碰一点就不能开车了。” 这个时间酒吧客人不少,四面八方都是交谈声,有些住酒店的客人上来只是单纯欣赏夜景的。一个钢琴师坐在角落,现场弹奏着钢琴。 “刚才‘嗦’错降了半个音……”青柳彬光听着音乐,自言自语道,“……水平不到位啊。” 他嘀咕完,拿起酒杯也喝了一口。 他的琴费士鸡尾酒看着是满满一杯,但其中只有琴酒提供了些许酒精含量。 安室透默默算着时间,并时不时地观察周围情况,听到青柳彬光的话,他聊家常般的自然开口道:“青柳老师来日本这么久,习惯这里的生活了吗?” “还好。” 青柳彬光左手举着酒杯,轻轻摇晃,开始做出点评。 “因为要租房,生活成本高了,社交上很麻烦,日本人过于在意合不合群,礼仪方面看似礼貌实则冷漠,各种琐碎麻烦的敬语……” 安室透微笑着听身边的fbi一个个数出日本的缺点。 “……除了东京和米花,治安要好不少,犯罪手法相对温和,警察不管是对犯人还是普通人,态度更友好,所以整体算满意。” 来自一个枪支泛滥、警察每年会射杀超过一千人(含罪犯和无辜)的国家的青柳彬光,终于在最后夸了几句。 “那就好。” 安室透笑了笑,仿佛在为朋友感到高兴,他又喝了口波本。 琥珀色液体从放松下来的牙关滑入腹中,他的嘴里弥漫着令他深恶痛绝的酒味。 “你今天下午来教室找我,是为了什么事?”青柳彬光放下酒杯问道。 “今天有个二年级女生在课后找我,希望我能请你去担任音乐部的指导老师……在这之前,她应该直接来找过你吧?”安室透把问题抛回去。 “是来找过,但我拒绝了。” 安室透不奇怪他会拒绝,嘴里却好奇道:“为什么?我听说你最近在给二年级代课,在学生间非常受欢迎,好像还有女生给你递情书?” 这不是安室透捏造的,是他亲眼看到有女生红着脸站在音乐教室门口,几分钟后白着脸出来。 “那些我也拒绝了。” 青柳彬光注视着眼前的琴费士鸡尾酒,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不愉快的事,他眉头紧紧皱起。 “现在的学生是早熟,有些好好打扮一番,看着跟成年人差不多,但他们再早熟,也还是未成年人。” “——有些事他们可以不懂,我不可以。我作为成年人,占据更多主导权的那一方,绝对不能踩过那条线。” 这是安室透第一次看到青柳彬光这样认真的表情。 看来这个fbi稍微有点底线? 安室透想起之前某些来日本的fbi探员,以及某基地的人犯下的肮脏罪行,心里某处稍微放松了几分。 他再次拿起酒杯,就在要喝的时候,他的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了一个有点陌生、但又莫名眼熟的人影。 那是一个留着齐刘海短发的年轻女人,脖子上系着丝巾,上身是条纹衬衣和西装外套,下身是包臀一步裙。 她正好也在看着他们,两人的视线碰了个正着。 几乎是瞬间,安室透就意识到这是谁了。 “咚。” 安室透放下酒杯,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抱歉,青柳老师,我稍微失陪一下。” 青柳彬光似乎对后面的视线一无所知,他见安室透面朝着洗手间的方向,没多问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安室透笑着离开座位,在回过头的瞬间,他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 吧台的调酒师发现其中一位客人没有买单就走了,将目光投向坐在原位的长发男人。 “他有点事,过会儿会回来的。”青柳说道。 调酒师发现这位客人衣着不错,不像是会逃单的类型,暂时放下心:“您的酒喝完了,要再来一杯吗?” “有没有推荐的?” “您那位伙伴点的波本威士忌就不错,我们刚从外国进口了一批。” “波本……的确不错。” 青柳笑了笑,他右手支着下巴,看向桌上那杯没喝完就被匆匆撇下的波本威士忌。 “作为玉米酒,不管是口味还是气味都偏甜,看似柔和无害,但如果真的一口气喝掉,会被后劲冲得脑子发懵。” 这般点评完波本酒,这位外国客人才说出他想要的下一杯酒。 “这里有茴香酒(anises)吗?” …… 酒吧外的安全通道里。 安室透……黑衣组织里的波本威士忌站在那个女人眼前,亲切的微笑荡然无存,一双紫灰色的眼睛泛着阴沉凶狠的冷光。 眼前的女人不比他矮多少,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她裙摆下的腿比普通女性粗壮一点。 “宾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第91章 第三起案件 “我去哪里需要向你汇报吗?” 被直接点出身份,外表文雅的女性不再遮掩,发出了男性的嗓音,他以同样冰冷的视线注视眼前金发黑皮的青年。 很多组织的人都知道宾加最讨厌的人是琴酒,但没多少人知道,他第二讨厌的人是波本。 安室透紧盯宾加,心中思绪飞转。 一个宾加,还有一个库拉索——这个他只听过代号,从没见过本人——他们都是可以直接和朗姆接触的心腹成员,受信任度远比自己高。 宾加到底为什么而来?为了青柳彬光?为了那个找三把手情妇的任务?还是……针对自己的? 安室透内心闪过种种猜测,脸上不显半分,他看着宾加身上的女性装束,哧地冷笑一声。 “我之前都不知道你有这种特殊的爱好。” 宾加听着安室透阴阳怪气,扯了扯脖子上的丝巾:“一种伪装罢了,女人、小孩和老人,可比成年男人更容易使人放松警惕。” 说完,他朝酒吧方向扬了扬下巴:“刚才和你喝酒的男人就是那个fbi?看起来不怎么样。” 安室透眉头一皱,冷下脸提醒:“这和你无关,那可是我的猎物。” 他不确定青柳彬光有没有发现宾加的注视。宾加是和朗姆如出一辙的急性子,要是他今天私自动手,比如想套个麻袋,青柳彬光肯定会怀疑自己。 宾加不屑地瞥了安室透一眼,嘲讽笑道:“我也不想帮你。” “——整整一个月毫无进展,朗姆对你可是非常不满。” 这位朗姆心腹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安室透留在原地,听着他高跟鞋的声音哒哒远去。 这种等着看笑话的语气,基本把“冲着青柳彬光来的”和“冲着自己来的”两条排除,看来宾加的目标是那个情妇,因为没找到所以就走了。 安室透从今晚进入酒吧起就一直关注着周围,没看到任何红发的人出现。 红发其实并不常见,染发的人很少会染这么醒目的发色,天生红发的人种主要集中在北欧和西欧地区,在全球人口中所占比例不足2%。 安室透在现实里第一次见到红头发的人是在警校期间,他和几个好友救下一个被绑架的女孩。 她是爱尔兰混血,有一头天生的红发,后来她还成了他一个同期的女朋友。 明明是那么少见的发色,可戈德瓦塞尔的情妇是红发,最近日本境内又发生了疑似针对红发的连续杀人案…… 一个莫名的念头忽然闪过安室透的脑海。 这是不是……有点巧合? 可惜目前没时间让他细想那么多,他的目标人物——fbi探员青柳彬光还在酒吧等他。 安室透收回思绪,看了看周围,这条安全通道比较偏僻,没什么人过来,只有头顶上【安全出口】散发着幽幽的光。 他很快离开了这里,回到酒吧。 他的目标人物坐在原位,似乎没有离开过,吧台上多了另一个酒杯,安室透一坐下他就说:“你去了好久。” 安室透早就料到他会问这个,笑着回答道:“刚才有位女士走错地方,我不得不向她解释了好久。” 青柳彬光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放下空酒杯道:“那是挺花时间的。” 安室透没有再碰那杯离开过自己视线的波本酒,幸好里面剩余酒液不多,不会引起怀疑,他拿起旁边的酒单。 “青柳老师还想喝点什么?” 这个酒吧酒类和特调鸡尾酒不少,但青柳彬光没有再看酒单,只是将目光投向安室透眼前的所剩不多的波本威士忌。 “我本来也想尝尝波本,不过我不喜欢和伙伴点一样的酒……” 他略可惜的说着,然后向酒保说出自己最后的选择—— “给我一杯苏格兰威士忌吧。” …… 安室透一直和青柳彬光喝到晚上9点。 他酒量很好,那么多杯酒下肚,神智依旧清醒。卧底都得有不错的酒量,以免在不得不喝酒后,无意识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让安室透有点意外的是,喝得比他多的青柳彬光看上去更清醒,连脸都没怎么红。 两人离开酒吧,走到车站。要等车的青柳彬光停下脚步,自称要去搭电车的安室透问道:“你直接回去吗?” “我得去一次超市,家里的调味品快用完了。” 青柳彬光话音刚落,远处传来滴滴的喇叭声,两束灯光由远到近照射过来,他要等的那辆公交从前方驶来,在他们身边停下。 “我先走了,明天见。” “明天见。” 直到亲眼看着青柳彬光上车、车从眼前离开,精神一直紧绷着的安室透才松了口气。 他离开公交车站,来到附近公园的停车场,等了大约半个小时,他要等的人才姗姗而来。 风见裕也的车在他眼前停下,安室透确认周围没问题后,才开门上车。 公安下属闻到他满身的酒气,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降谷先生,伱这是……” “我没事。”安室透直接打断他,“你那里怎么样了?” 见魔鬼上司直奔主题,风见裕也不不多说废话,直接提起自己今晚的任务:“抱歉,降谷先生,我没有成功。” 安室透有种预料之内的感觉,但他还是追问道:“为什么?我已经把复制的钥匙给你了。” “那扇门换成了更复杂的指纹锁,光按指纹不够,必须按对所有手指的顺序,错一个都会立刻对屋主手机发出提醒邮信息……” 风见裕也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今晚他伪装成送货上门的快递员前往目标的塔楼,结果连门都没有进去。 安室透一怔,接着坐直了身体。 明明两周前去看时,那里是普通的门锁……难道是青柳彬光察觉到有人在查他了?! 风见裕也比较了解安室透,一看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赶紧说道:“可能是巧合,我在下楼时听其他住户抱怨,这种门锁是大楼管理处决定提升安保措施,从这周一开始集体更换的。” “是吗……” 安室透重新靠回座位,有点心累,开始思考其他办法。 轿车缓缓驶动,车内一片寂静,接下来风见裕也得负责把喝过酒的安室透送到住处附近。 他对没完成任务感到愧疚,想要找点话题让上司开心,他灵机一动,伸手拧开车内收音机:“来听点音乐放松一下吧。” 收音机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声音变清晰后,两人一起听到了一则新闻。 “今晚8点11分,文京区某酒吧附近发现一具无名尸体,死者为一名红发的外国男性,死后遭到肢解,口鼻中有灌入糖浆的痕迹……警方怀疑与前两起案件为一人所为……” 风见裕也:“…………” 安室透闭上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感到更心累了。 ———— 晚上9点35分,高级塔楼公寓。 “我回来了。” 青柳彬光以指纹打开新安装的防盗门,拿着购物袋走到客厅。 坐在沙发上、同时在看漫画和新闻的兔子转过身,这次他没有被带出去:【你回来得好早,我以为你会到半夜才回来。】 “又不是周末,我和他明天都得上班。”青柳彬光无语,“在我不在时,有人来过吗?” 【没有。】 上周塔楼公寓发生好几起入室盗窃案,不少户主向开发商投诉。开发商提供了几个方案作为补偿,有的是走廊装监控,也有户主选择更换门锁。 “那就好。” 青柳彬光来到开放式厨房区域,打开上方的收纳柜,把刚买来的冰糖和白砂糖放了进去。 第92章 不起眼的小人物 短短十天,东京发生了三起恶劣的杀人案件。 虽然这里近年凶案不少,但手段残忍的连环杀人案还是很少见的,尤其第三起案件的死者是一位欧洲的高级外交官,更是把严重性直接提升了好几个等级。 舆论喧嚣,铺天盖地的报道让警视厅压力大增,他们宣布成立专案组,从各课集合一批最优秀的警察加入其中,争取早日破获此案。 搜查四课的白鸠数月,就是其中之一。 …… 会议室内,此次专案组的总负责人、宇野忠义警视正,在投影幕布上放出无法被公开的案件详情。 白鸠作为加入专案组的成员之一,抬头认真地看着幕布上的那些内容。 “截至目前为止,一共出现了三名遇害者,一女两男,两名外籍人员与一名日本籍混血儿,抛尸地点分别是涩谷区、新宿区与文京区。” “作案手段非常凶残,三位遇害者口鼻眼处被倒入糖浆,尸体遭到肢解,切割较小的部位皆被烹煮,难以检测出外部留下的dna。” “根据犯罪心理专家分析,凶手为随机作案‘道路魔’的可能性很低,这是有针对性目标的故意杀人。” 一名搜查一课的警察忽然举手。 警视正冲他点了下头,这位警察直奔主题问道:“长官,几名死者间是否有联系?” “根据目前调查,死者间并不认识,也没有相同的朋友或仇家。三人唯一的共同点是发色,另外,其中两人在生前都去过酒吧。” 又一名警察举起手:“长官,请问这三起案件的具体手法,完全一样吗?” “不完全一样。” 警视正说着开始操作电脑,他放出几位死者尸体切口处的细节照片。 几张照片上标注着是第几位死者,在场所有人都清楚看到,第一起案件死者的切割面相当粗糙,而另外两起案件,光滑平整到像是超市里的高档牛肉。 “从第二起案件开始,凶手的切割方式更加流畅,毫无迟疑,他已经成为了一个让人胆寒的熟手。” 白鸠默默记下这些早就知道的信息。 这时,他看到坐在他前面两排、一个无比眼熟的背影,也举起了手。 “有什么问题吗,松田?”警视正问道。 作为爆炸物处理班警察、因观察力优秀而被上司特别推荐加入这次专案组的的松田阵平,懒洋洋地放下手臂。 “第一起案件是个会手抖的菜鸟,第二起就变成熟手了?他这是有超越常人的犯罪基因吗?” 松田阵平看似随意,实则尖锐地点出问题。 “这点我们之前就关注到了,有团伙作案、存在多名犯人的可能。” 警视正没有指责松田阵平的态度问题,见暂时没有其他人发言,他继续讲起其他内容。 这次白鸠没有去听,而是看向松田。 他盯着他的背影,以现在角度,他只能看到这位同期的后脑勺。不知是不是因为对方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松田阵平从坐姿就透出一种不爽。 那种随意的姿态,仿佛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看得白鸠心里升起一股不满。 …… 这次进专案组的同期只有松田阵平一人,伊达航没有加入。 对任务目标警校五人组,白鸠欣赏班长伊达航,对已殉职的萩原研二是愧疚,对诸伏景光是相同遭遇下的理解,对降谷零是感谢他当时的献血帮助。 只有对松田阵平,他很不喜欢。 其实一开始,白鸠对松田是无感。他们在警校期间就没说过什么话,成为同事后也没加强交流。 然而在北条鸢香一次次请求他、说想要认识松田后,那份无感,变成了夹杂着嫉妒的强烈不满。 人都是双标的,自己朝三暮四,却永远盼对方守身如玉——虽然他在游戏里找了新女友,可不代表他愿意看到北条鸢香也找新的男人。他看到她穿得少都会不爽。 …… 白鸠不再去看松田,重新把注意力放在投影幕布上。 他强迫自己沉下心,去好好整合已有的线索。 这次案件,对他而言是一次重要的升职机会。 日本职场升职讲究资历,尤其在国家机关内。年轻人可以破格升职,但机会可遇而不可求,必须做出很多人都看到的重大贡献。 这就是白鸠没让北条鸢香洗脑上司让他直接升职的原因,如果他毫无理由突然升职,内部的流言蜚语会非常难听。 ——特别是,他还有着听取他人心声的技能。 这次针对外国人的案件已经死了三人,其中包括一个外交官,国家公安委员长下令必须尽早破案,拖得太久是往日本警察脸上抹黑。 这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唯一让白鸠感到麻烦的是这次调查时间更长、涉及人物更多,可能会引来公安接手。 如果真查到一半被抢走案子,那就是辛辛苦苦给别人做嫁衣了。 白鸠想着想着,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一震。 【数月君,我给你拿来了换洗衣物,你这几天还要继续住在警视厅吗?——言峰奇娜】 专案组成员们这几天都在加班,不少人都直接睡在警视厅,白鸠为了让别人看到自己的努力,也成了其中之一。 白鸠抬头扫了一眼警视正,知道这场会议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将手机放在桌下,打出两封邮件。 一封给女友。 【我在开会暂时走不开,让中野去拿,你把东西交给他就行。】 另一封,给这个点还没下班的后辈。 【麻烦你去一次楼下,从我女朋友那里拿换洗衣物。】 这次搜查四课中只有白鸠一人加入专案组,课长寺冈胜敏只推荐了他。 一个很崇拜他的后辈中野曾毛遂自荐,但他是今年刚入职的新人,即使对这个案子再有兴趣,他的提议也被毫不客气地打了回去。 日本职场就是这样,新人再有能力,他们的看法和意见也不会被重视,很多人连听都不会去听。 ———— 接到邮件的新人中野,正在老老实实为前辈跑腿。 不过他没有怨念,能有机会离开办公室、去外面放松下也很不错。 他进入电梯,因为没有信号,他无法刷新聊天室的页面,只能看上面已经加载好的记录。 中野没有太多的兴趣,平时最大爱好是看推理小说,最喜欢的作品是阿加莎的波洛系列以及名侦探今日子系列,他还加入了北条鸢香的粉丝聊天室。 由于作品的作案手法引起争议,今日子转为群内连载;北条老师为防止黑粉搞事,对粉丝做过筛查,不合格的全部踢出。 目前聊天室内只有几十人,比过去冷清不少。 【八四路人:……大家喜欢什么哪些案子?我会尽量让那些优先出版。】 北条老师询问时他正在忙,到第二天才看到。 他差点以为自己错过机会了,结果一翻聊天记录,他发现聊天室内有个同好,把他最喜欢的案子说了出来。 【阿提密斯:我比较喜欢赤马案。】 赤马案。 这起案件的手法,和着名的波洛案件abc杀人案手法,几乎如出一辙。 都采取了木藏于林——为混淆警察的调查方向,制造了一系列连环案件,去掩盖其中自己真正的目标。 中野对这两个案子看了一遍又一遍,所以当他听到红发连续杀人案,几名死者身份毫无关联且共同点只有红发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凶手也用了这个手法。 ——犯人必定能从某个死者的身上,得到巨大的利益,或是达成某个目的。 然而,当他把这个想法告诉别人时,他们连听都不愿意细听。 “你只是个新人,我们的经验比你丰富,我们会好好调查死者的利害关系人群。” “小说只是小说,不要当成现实。” 那些前辈是这么说的。 然而,直到现在为止,为查案都建立了专案组,案件还是毫无进展。 中野不禁脑洞大开,在狭小的电梯内,他以自己的思路继续思考起案件。 如果凶手真是抱着那种打算,那他真正的目标是谁? 是那个私生子?那个外交官?或者…… ……凶手到现在都只是预热,还没对那个目标下手? 中野的脑洞一直延续到电梯到达一楼。 他走出电梯,来到警视厅外。早已是黄昏时分,太阳最后的温暖光辉照在他的脸上,让他回归现实。 中野对着地面长长地叹了口气。 想那么多根本没用,没一个人愿意听他的。还是赶紧帮助前辈把东西拿上去,自己收拾一下,然后赶紧回家吧。 “中野君!” 熟悉的女声叫唤让中野回过头,他认出那是白鸠前辈女朋友,言峰奇娜的声音。 夕阳下,探望男友而来的女人对他连连挥手,那头红发像血一样鲜红。 第93章 街边的学生 “又要麻烦你了。” 警视厅门口,言峰奇娜提着一袋换洗衣物,不好意思地看着男友的后辈。 “哪里,只是举手之劳。” 中野收回打量她头发的视线,对她笑了笑。 他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袋子比他想的要沉。他低头瞄了一眼,只见衣物叠得整整齐齐,闻到肥皂的香味,一些贴身衣物特地放在另一个小袋子里。 真体贴啊……单身的中野君心里有点酸溜溜的,然后他想起什么,将自己提着的袋子交给她。 “这个是前辈让我给你的。” 中野手里拿的是白鸠这些天的脏衣服,白鸠这方面不怎么讲究,换下的外套衬平角裤袜子全扔在一起,他交代他让她把这些全拿回去洗了。 言峰奇娜温顺地接过,没有多说什么。 “如果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中野见她收下打算离开。 “中野君,请等一下。”言峰奇娜又叫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吗?” “我想知道数月君的近况……” 和言峰奇娜一起来的言峰乔娜远远站在一边,她看着他们两个在警视厅门口交谈。 不同于姐姐的耐心,她处在某种极度暴躁的状态。她拿出手机看时间,这一看发现电量竟然不多了,立刻熄屏塞回口袋,脸上的表情越发不耐烦。 不知过了多久,言峰奇娜终于回来了。 “抱歉乔娜,让你久等了。”她一回来就向妹妹道歉。 “这人是谁?白鸠人呢?” 言峰乔娜扫向警视厅大门,“你特地过来给他送东西,他怎么不自己下来拿?” 刚才姐姐送衣服时,她一直盯着门口,全程没看到白鸠,只下来了那个年轻眼生的警察。 “中野君是数月君的后辈,他正在开会走不开,最近专案组特别忙。”言峰奇娜为男友解释。 “忙?就他……” 她越说越大声,言峰奇娜赶紧上前挽住她的手臂,打断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好啦,你现在饿了吧?我请你去附近商业街吃东西。” 言峰乔娜被姐姐突然一拉,愣愣地看了她一眼,剩下的话说不出口了。 …… 夕阳渐渐沉落,整个世界沐浴在余晖下。即使附近人流攒动,依然呈现出颓废落寞的色彩。 言峰乔娜走在人群中,在她身后一步的地方,言峰奇娜紧紧跟着她。 眼前的景色让言峰乔娜想起小时候,她们在家附近的小公园玩到晚饭时间、两人手拉手一起回家的样子,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 越靠近商业街,周围人也越来越多。一些人注意到这对姐妹,其中不少人看向她们的红发。 最近那起疑似针对红发的连续杀人案,闹得整个东京人心惶惶。 连一向开明的言峰夫妇都交代两个女儿平时别跑太远,必须八点前回家,如果加班就让爸爸去接;言峰乔娜在公司里,也听过不少同事的好心提醒或幸灾乐祸的嘲讽。 言峰乔娜不在意这些打量,她只是习惯性将姐姐隐隐护在身后,一起在路口等待绿灯。 “我得给爸妈打个电话,说吃完晚饭再回去,让他们不用等我们了。” 在等待中,言峰奇娜拿出手机。她用的是翻盖手机,上面吊着一个假面超人挂件。 “姐,你等会儿打算买什么?” 言峰乔娜随口问道。 她今天是陪姐姐出来的,就像父母不放心她们晚上出去,她更不放心体弱的姐姐单独出门,执意要来陪她。 言峰奇娜握着还没来得及拨通的手机,迟疑了一下。 她观察着妹妹的脸色,迎着对方看过了的目光,小心开口。 “下周是数月君的生日,我想给他买一份生日礼物……” “……” 这话一出,果然言峰乔娜的脸就黑了。 …… 言峰乔娜不喜欢白鸠。 甚至可以说,她发自内心地厌恶他。 她姐姐全心全意爱他,可他对她很敷衍,交往至今全是姐姐付出,他给姐姐的唯一礼物是手机上的假面超人挂件,还是从扭蛋机里扭出来的。 而且言峰乔娜还看出来,白鸠不是一个安分的人。 他看不起任何人,凡是比他强的,他会找一切“理由”说明原因,而面对比他弱的,他会理直气壮轻视对方。但同时他又特别讨厌别人轻视他。 他内心戾气很大,心胸狭隘非常记仇,哪怕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都会记很久很久,他不止一次偷偷瞪过她。 他还特别喜欢装模作样。 就像这次,说是为查案得天天加班,其实他们可以隔几天回一次家,每个人必有轮休天数,以保证他们面对犯人时有精力应对——她之前采访过不少警察,知道他们内部的工作流程。 白鸠这次长住警视厅,一方面的确是为了查案,但更多是为了让上司和同事看到他认真工作的模样,是为了他自己的形象。 最后,是最重要的一点,他的眼神不对劲。 ——他看她姐姐、看外界所有人的眼神,根本就不是看活人的眼神。 就像男人看货架上的模型游戏,女人看橱窗里的名贵鞋包,阿宅们看墙上的美少女海报…… 或许会带有些许喜欢,但那完全是一种看待没有生命、没有个人意志的死物的眼神。 看得她毛骨悚然。 “……” 言峰乔娜握了握身侧的拳头,但又很快无力地松开了。 她能轻易就看出的事,沉浸在爱情里的姐姐看不出来。 她是记者,上至正义感过强的警察,下至重大刑事案件的主谋,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甚至因为报道被寄过恐吓信,她的世界就是有好人有恶人有普通人、彻底现实的世界。 但姐姐不一样,她是少女漫画家,接触最多的群体是心思比较单纯的年轻女孩,再加上从小身体不好、家人一直护着她,她看人更简单,很容易相信别人。 偏偏性格上两人相反,姐姐看似温柔实则倔强,妹妹看似强势,实则会一步步妥协。 她根本劝不了姐姐。 “……那我们去满天堂看看吧。我听几个同事说,那里最近有新游戏发售,好评率还挺高。” 言峰乔娜主动给出意见,就是声音像是生生硬挤出来的,她从小脾气比较冲动,不太擅长控制自己情绪。 “好,我们吃完饭就去看看。”言峰奇娜附和道。 言峰乔娜移开视线,不愿再去想要给讨厌的人买礼物。 这时,她忽然听到了身边人的对话。 “……你想跟中森那对比?她和快斗青梅竹马彼此了解,互相关心,她陪他去魔术店,他带她去游乐园,他送她玫瑰,她给他手作便当,这种双向付出的哪怕没表白,也是爱情。单方面付出的只配叫舔狗。” 刻薄的话让言峰乔娜忍不住朝说话的人看去。 这一看她愣住了,因为说话的竟然是一个十四五岁的中学男生。 男生穿着类似中山装的校服,校徽是江古田中学。他手里拿着一本漫画《少女与战车》,一边单手翻阅,一边继续对身边浑身僵硬的女生说: “比舔狗更悲哀的,就是你这种舔狗的舔狗。你不会知道,你苦苦讨好的男神在另一个女生面前有多跪舔,某些心眼小的不敢对自己女神发火,但他会把自己吃过的苦,报复在自己舔狗身上来出气……” “值得吗?我听说你父母和兄姐都很疼爱伱,你是家里最受关心的小妹妹,父母辛苦生养你一场,哥哥姐姐平时照顾你带你玩,你有对他们这么听话顺从吗?” “在爱别人前,先懂得自爱。你自己跪着,永远别指望别人看得起你。这句话对男女都适用。” 女生被他说得脸色惨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我说完了。” 男生啪地合上漫画,伸手从女生手里半抽半抢地拿走了一个快餐包装袋。 “你的汉堡我收下了,就当是这次感情咨询费。下次你不清醒时还可以来找我,再加两对鸡翅就行,我会像今天这样耐心安慰你的。” 言峰乔娜:“…………” ……现在的中学生,这么逆天吗? 对面红灯时间很长,她想要看向其他地方,但就在这个时候,那个说话的男生朝她看了过来。 男生长得阳光俊俏,三七分发型下是笑得弯弯的眼睛,咧开的嘴里露出一对小虎牙,看上去就是个相当欠抽但又特别讨人喜欢的邻家弟弟。 但在和他对视的那一秒,言峰奇娜瞬间如坠冰窟。 ——那是和白鸠一样的眼神。 第94章 路过的好心人 对面绿灯亮起。 男生好像对言峰乔娜毫无兴趣,他甚至没像很多普通人那样多打量几眼她的头发。他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去。 言峰乔娜终于如梦初醒,她赶紧穿过马路。 见男生朝右边走去,她选择了反方向——以免再次遇到他。 等了好一会儿,她怦怦乱跳的心脏纵欲渐渐平静下来。她连被跟踪、被恐吓时,都没有像刚才那样惊慌过。 “姐,我们赶紧买完就走吧……” 言峰乔娜说着忽然意识到不对,她猛地扭头朝自己的身后看去。 只见她的身后空无一人,只有不断的路人经过。 她姐姐不见了。 …… 在几步之外的地方。 只有中学生年纪的男生打开快餐包装袋,看着里面的板烧鸡排堡:“唉,我比较喜欢辣鸡腿汉堡……” 低声抱怨了一句,他拿出手机,给什么人发去信息。 【……看在你给我国际快递寄来的零食份上,我在她身边提醒了,但听不听我是控制不了的。】 【失败了也别怪我啊,5%那么低的概率本就难救,你又不肯亲自过来。】 男生发完后也没等回信,往口袋里随意一塞,掏出汉堡撕开包装,一边吃一边朝附近的街机游戏厅走去。 他路过一家电器店,橱窗内的电视机正在播放新闻,有着明亮蓝眼睛的美女主持人正在进行街头采访。 他随意地扫了一眼,毫无兴趣的移开目光。 男生快速吃完汉堡,将包装随手扔到街头垃圾桶,从口袋里摸出硬币,走入游戏厅。 …… 言峰奇娜独自走在人群里。 她动作僵硬,像是单纯地在执行走这个命令,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装满脏衣服的袋子。 ——双向付出的哪怕还没表白,也是爱情。单方面付出的只配叫舔狗。 ——你不会知道,你苦苦讨好的男神在另一个女生面前有多跪舔…… 言峰奇娜满脑子全是刚刚听到的那几句话,结果一头撞到了什么人的背上。 她以为那是在她眼前保护她的妹妹,马上抱歉道:“抱歉,乔娜!” “谁是乔娜?” 陌生的男声让她一怔,言峰奇娜这才发现,自己周围全是陌生人。 “抱歉。”她低头再次道歉。 男人也没抓着不放,扔下一句“下次走路好好看着!”就离开了。 言峰奇娜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发现她和她妹妹走散了,立刻退到道路旁边,拿出手机想给妹妹打电话。但在看到上面的挂件时,她再次停住了。 翻盖手机上挂着一个制造粗糙的假面超人,这是白鸠送给她的,交往几年他就送了她这个,她一直视如珍宝地带着。 她看在眼里,心底的某个地方,像是被什么轻轻扎了一下。 她想起之前去见北条鸢香时,他们两个的互动。 他对她的迟到毫不在意,没有说一句指责,在被自己请求送她回去时,她那么自然而然地将东西甩给他,交代他拎着…… 言峰奇娜知道那是自己的拜托,可她心里就是有点不舒服,同时她在为这种不舒服感到羞愧,觉得自己这样很小心眼。 “啪。” 一声轻响,她手里袋子的提绳竟然断了,里面的东西洒了一地。 看着掉了一地的外套、衬衫、平角内裤和袜子,言峰奇娜的脸一下子羞得通红。她连忙弯下腰去捡,在路人窃窃私语中,打开自己的小包,想要把那么多衣服全装进去。 “需要帮助吗?” 有个温和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一个帆布袋被递了过来,上面清晰印有【xx保险】的字样,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握着它。 她顺着往上看去,看到一双碧绿色的、宛如蛇一样的眼睛。是一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普通女人。 言峰奇娜不喜欢平白无故收人东西,可现在这样一个普通的袋子是她急需的,她伸手接过:“谢谢你……” 她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起身。 这时,言峰奇娜注意到那位好心人脖子上挂着一个反过来的工作牌,在她身后不远处,还有一个堆满广告单、上面标语写着【xx保险】的小摊。 ……街头推销员? 言峰奇娜愣了愣,但没觉得奇怪,这些天她遇到的保险推销可不少。 好心女人笑眯眯的,将手里的另一张东西递给了她。 “最近日本可不太平,想要买一份保险吗?” …… “姐!” 在姐妹俩分开二十分钟后,言峰乔娜终于凭借电量所剩不多的手机,找到了姐姐。 “你刚才跑到哪里去了啊!” 言峰奇娜听着妹妹的话,将一份折叠好的合同放入包中:“我刚才不小心走神,走到另一边去了……” 言峰乔娜只是抱怨了一句,刚才姐姐不见可把她吓得魂飞魄散,见她平安回来已经放下心。 这时她注意到姐姐提的袋子好像和刚才不一样:“这是什么?” “是一个好心人送给我的。”言峰奇娜解释,“原本的袋子坏了。” 言峰乔娜没在意这件事,她上前挽住姐姐的手臂:“我们赶紧走吧……” 两人很快一起离开。 ———— 年轻的保险推销员擦着手,小跑出商场,直奔她的宣传小摊。 作为刚入职的新人,她被前辈安排进行街头推销。但因为脸皮薄,从上午到现在,她一笔没有推销出去,甚至没几个人会停下脚步耐心听她把话说完。 直到黄昏时分,她才遇到了一个肯好好听她说话的客人。 那位客人真的特别好,笑起来就特别善良,尤其她说到一半肚子突然不舒服,她还愿意留下帮她看摊。 推销员回到岗位,那位好心人仍在那里,她将一些已经签署好的保险合同递给她。 看着那么厚厚一打,推销员惊得都结巴了:“啊?你卖出了多少?” “也就……嗯,二十几份吧?”女人温和道。 推销员傻眼了。 她看了眼不远处的时钟,她才离开多久? 她想起她们公司的传奇,那位前辈是一个为了更好地养孩子而出来工作的家庭主妇,一开始对自己能力没什么信心,后来她一个人一年的推销额,就抵得上公司八百多人的…… ……这就是人和人的差距吗? 推销员在心里抹了把辛酸泪,又对她说:“你能我留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我们公司有提成,这些基本都是你做的。” 女人笑了笑:“不需要。” 推销员下意识就服从了她的话,没有做任何反复劝说。她小心捧着那叠合同,随手翻了翻,在看到其中一份时愣了一下。 “……受益人是男友?” 她有点惊讶。 理论上受益人写谁是个人自由,写个陌生人都行,大部分人是选择父母、子女或是配偶。 只是从选择这份工作起,她从前辈那里看过好多案例。 所谓至亲至疏夫妻,看似深情的丈夫在外面寻花问柳,看似贤惠的妻子拿丈夫牙刷刷洗肮脏马桶,如果有凶案发生,配偶永远是第一怀疑对象。 “我劝过这位客人选择父母或妹妹比较好,但她没听。”女人轻轻一叹,“沉浸在自以为甜美的爱情里的人,是听不进任何劝告的。” 她将脖子上的工作牌取下,交给推销员。推销员注意到她手上戴着一副很薄的黑色手套。 “再见。” 这位路过的好心人离开了。 第95章 警察与诱饵 震惊日本的红发案毫无进展。 甚至在几天前,在千代田区、离警视厅不到1公里的某公园内,发现了第四具尸体。 死者是一位偷渡者,一个有红发的外国女人。因为没有身份证明找不到普通工作,她进入了风俗业,据说还接待过几位官员——这是媒体报道出来的。 专案组这下是真·忙疯了,一边否定那些传闻,一边把原本还可以隔几天回家的警察们按在警视厅内,让他们拼尽全力查案。 言峰奇娜见男友白鸠工作这么忙,很心疼他。她很快洗完所有衣服,独自一人送回男友家。 她按响门铃,低头打量自己衣着有无不妥。在她的忐忑中,门开了。 开门的是白鸠太太,她看到她和她拿的东西,有些惊讶。 他们交往几年,她见过她好几次,可每次见面仍然会紧张:“阿姨,这些是数月君的衣服。我全部洗好了。” 白鸠太太接过,她打量了她一番,尤其在她那头红发上多看了几秒,友好地笑着:“难为你特地跑一次了,要不要进来坐一会儿?” 男友不在,言峰奇娜怎么好意思自己进去?她摇摇头道:“不了,我得赶紧回家。” 白鸠太太没强求,她叹了口气。 “唉,最近东京那起案子的确吓人,数月都加班那么久了……你自己路上回去时小心点,到家后给数月发个邮件,报声平安。” “我会的。” 提到男友,言峰奇娜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红晕,连带声音都甜了几分:“阿姨再见。” “再见。记得下次进来坐坐啊。” 白鸠太太看着言峰奇娜走远,在彻底看不到那抹亮眼的红色后,她脸上的笑完全消失了。 她关上门,拿着东西回到屋内,将袋子重重放到了桌子。 白鸠先生听出她的不满,拿下眼镜看向她:“怎么了?刚才是数月的女朋友来了吧,你怎么不叫她进来坐坐?” “我叫了,她没应。” 白鸠太太坐下,从袋子里拿出那些折叠好的衣物。一个香薰袋压在中间,她丢到桌子旁边,将衣服一件件抖开查看。 “内裤没洗干净,还有这件。” 很快她就挑出其中两件,上面的味道和其他不一样,应该是手搓的,她抱怨道:“我还得用洗衣机再洗一遍,真是粗心,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白鸠先生听出她语气里的嫌弃,有些无奈。 他知道妻子一直想让儿子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孩,他的好友里正好有几个年龄相近的。 儿子听到那些豪门姑娘也几度心动过,数次翻看她们的照片,一一评估她们的家境、长相和身材。 但不知道顾忌什么,可能是为了爱情,也可能是那些天新闻里接连报道的情杀案,他最终没答应,还是跟现任那个女孩处着。 “这女孩挺好的,数月喜欢就行,你别总是故意挑刺。”白鸠先生劝了一句。 “她父母就是开小餐厅的,自己是个漫画家,画的还是乱七八糟的谈恋爱的漫画。” 白鸠太太忍不住说,又挑了更多毛病:“而且那头红发太古怪了,看着就不安分。” “……” 白鸠先生叹了口气,竖起报纸遮住了自己的脸。 …… 另一边的米花町,言峰夫妇去了餐厅,他们一直亲力亲为,言峰乔娜去上班,只有言峰奇娜独自一人在家。 她一到家,就按照白鸠太太的吩咐给白鸠发去邮件。 【……数月君,我到家了。我把洗好的东西交给了你妈妈。——言峰奇娜。】 发完后她等了好久,没有收到回复,可能他工作真的很忙。 言峰奇娜有点心疼。 她很想安慰鼓励白鸠一番,可她拿着手机,半天不知道可以说什么——让他注意安全、别操劳过度的话,她这几天说过好几次了。 连保险的事,她也没找合适的机会告诉他。 就在言峰奇娜纠结时,眼前的电脑音响发出滴滴的声响。 言峰奇娜连忙摇了摇鼠标,唤醒因为她等待邮件而进入休眠状态的电脑,北条鸢香的粉丝聊天室有人在说话。 【八四路人:第四篇绿川的故事更新啦!还加入了新人物!希望大家喜欢,积极留评!】 新人物? 言峰奇娜愣了一下,立刻点开那份新上传的文档,阅读起这个故事。 这篇警校番外的主人公是绿川,他是警校第一名古谷的幼驯染,两人感情很好。 他本来有幸福的家庭,但在他七岁时遭遇不幸,他父母被杀害,他本人因为长时间躲在现场造成心理阴影,得了失语症与轻度失忆,在认识古谷后恢复,有一个大他几岁、同样在当警察的哥哥。 这次故事讲的就是他和几位同期抓住当年的犯人。 言峰奇娜慢慢地看完这个故事,在心中已经勾勒出他的形象。 有着黑色短发,一对眼角微微上扬的蓝色眼睛,声音好听,会弹贝斯,同时,内心温柔而善良。 他被嫉妒他、看他不顺眼的同期(新人物)找麻烦时不计较,在这个小心眼同期作死差点被犯人炸死时,也尽力救对方逃出现场。 他在地铁站看到哭泣的小女孩,会在女孩哥哥跑去替她买票时,耐心陪伴安慰她,教她弹贝斯。 【卡斯巴尔:这篇故事很有意思。】 出乎言峰奇娜预料,以往更新都是阿提密斯最先发言,现在说话的这个在她印象里话不多,一直在潜水。 可能是这次故事实在太出乎他预料了,他才忍不住说了话。 【可伦坡的假面超人:很精彩的!这是一位很优秀的警察!】 像她的男朋友白鸠一样优秀! 言峰奇娜发完这句话,想起在昨晚终于完工的漫画,在聊天室里继续打道: 【可伦坡的假面超人:北条老师,我把我最喜欢的那篇故事画成了漫画,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可以直接发出来吗?】 【八四路人:!!!】 【八四路人:当然可以啊!!】 言峰奇娜有点紧张,她打开存有漫画画稿的文档。 从连续撞女生案发生,到女孩站出来主动要求成为警方诱饵,再到她和负责保护她的警察遇到犯人,最后是他们两个开始甜甜的恋爱……她一张接一张,注意着不搞错顺序地全部发入聊天室。 这是她花了几个月才慢慢画完的。这是她最喜欢的故事,也是她在今日子所有案件里,最羡慕的一份爱情。 一秒,两秒……几十秒的沉寂。 【八四路人:太棒了!!】 【八四路人:实在太厉害了,你是专业漫画家吗?我没想到竟然会有粉丝主动画漫画,我太感动了!!这很消耗精力吧?你是我的第一真爱粉!!!】 言峰奇娜被夸得脸颊通红。 等她渐渐冷静下来,聊天室已经刷新了好多页,几乎都是在夸她画得好,只有几个说太腻歪了简直是少女漫,最后一个发言的是阿提密斯。 【阿提密斯:很不错的漫画,北条老师优秀的剧本,精美的画风和更加细腻真实的感情描绘……难道你最近就在谈恋爱吗?看来感情不错啊(笑)。】 他的话有点调侃,可言峰奇娜没觉得冒犯,相反她脸更红了,一种巨大的幸福感与满足感包围了她。 她心里很激动,但在看到没有收到任何回复的手机时,又一下子冷静下来。 言峰奇娜迟疑片刻,她回忆着阿提密斯往日在聊天室里的表现,确定是个很好说话的人,悄悄点开和他的私聊。 有些话只能私聊,如果粉丝在聊天室谈自己的私事,北条老师肯定会生气。 【可伦坡的假面超人:我是在谈恋爱,但最近遇到了一点麻烦……】 【阿提密斯:如果不涉及比较隐私的事,我或许可以给你提供点意见……你介意说出来吗?】 言峰奇娜觉得他的语气很熟悉,带有一种让人放松的、情不自禁就想向他倾诉所有烦恼的温柔。 好像前不久就听到过。 她紧绷的心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她将男朋友是警察、加入专案组查案、这几天忙到一条消息都回不了的事,全部告诉了对方。 ……专案组成员很多,她没透露男友的名字,应该不要紧吧? 言峰奇娜忐忑着,继续写道: 【可伦坡的假面超人:我这几天一直很担心他,发消息让他小心,让他注意休息,可他回复越来越少……】 【阿提密斯:我自己也是经常需要加班的工作,对他的心理多少有点了解。】 【阿提密斯:请容我直白一点,这样单纯的语言安慰,开始会让他觉得有人关心,是温暖,但次数多了,只会让他厌烦。】 【阿提密斯:不管你发多少次,他仍然得加班,他甚至还得挤出时间,去回复伱那些重复着类似话语、毫无新意的邮件……你的行为没对他提供任何实质上的帮助,反而给他带了新的麻烦。】 言峰奇娜脸色白了。 【可伦坡的假面超人:那我该怎么做?】 【阿提密斯:你可以做一点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我听说最近南方福冈县出现了一位姓越水的女高中生侦探,她甚至能帮助警方破案。如果你足够聪明的话,可以这样试试。】 言峰奇娜看着他的话。 帮助警方破案……可她不是侦探,她头脑一般,没有任何调查案件的才能,本身身体还不好,要怎么帮他们? 她呆坐着,直到电脑再次息屏,也没做出反应。 黑色的屏幕上倒映出她的样子,她的整张脸是模糊的,只有那头血统带来的天然红发,仍然清晰夺目。 她看着屏幕上的自己,缓缓瞪大眼睛。 警察与自愿诱敌的少女那刺激的、动人的、美好的爱情,由她亲手绘制的一幅幅浪漫的画面,在这一刻浮现在她的心中。 ——她意识到了自己该如何帮助自己的男朋友! ———— 抱歉,这几章主角视角比较少_(:3」∠)_ 第96章 真正的目标是…… “——不能这么做。” 夜晚,警视厅,专案组的办公室内,很多警察把目光投向最前面的两个男人的身上。 他们站在站在宇野忠义警视正的办公桌前,正在对峙着。 松田阵平冷漠地看着他警校同期之一的白鸠数月。 他身上那套黑西服看起了皱巴巴的,这些天专案组的成员全住在警视厅,累了就把几张椅子拼起来当床休息,所有人都很狼狈。 唯一看上去好一点的白鸠正拿着手机,上面是他的女友十几分钟前,发给他的邮件—— 【数月君,我可以帮你,我自愿充当警方的诱饵,去引出那个针对红发的凶手……】 白鸠在看到邮件先是一愣,意识到这是一个很好的方法。 他夸了女友一句,接着立刻找到负责人宇野忠义警视正,提出这个诱饵计划。 结果被正好在附近报告的松田听到了,他开口阻拦他。 白鸠恼怒地问:“原因?” ……难道松田想抢功劳?毕竟奇娜是自己女友,她去当诱饵,如果成功了,功劳可是自己的! ——他技能是随机的,他听不到此时松田到底在想什么,只能自己尝试去揣摩。 松田阵平紧盯白鸠,向来肆意的脸上没一点笑。哪怕遇到再麻烦的炸弹,松田也没摆出过这样严肃的表情。 “你的女朋友只是一个普通公民,她没有受过训练,没有任何自保能力,让她当诱饵是让她去送死。” “真要找诱饵,也是负责此案的警察去,绝对不该由普通人去涉嫌!” 松田阵平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在生气。 白鸠听到这番冠冕堂皇的言论,几乎要翻白眼了。但周围人多,这么做很丢脸,他一向爱惜形象,尽力克制了自己。 只是他还是对松田更加厌恶了,语气里带上一丝轻蔑:“你说的我们全部试过了,有用吗?” 这起连续杀人案死者的身份都很麻烦,留学生、黑道私生子、外交官、接待过不少官员的应召女郎。他们的压力越来越大。 为破案,他们的确考虑过找诱饵,由警察戴上红色假发或染成红发,出入不同酒吧——除了第一位,其余死者生前全去过那里。 刑事部的佐藤美和子以及交通部的好几位女警,听到这个计划主动提出帮忙,说犯人可能对女人更放松警惕。 但全部失败了,那个犯人非常狡猾,并且观察力惊人。他好像看得出那些红发是真还是假,他只针对因为外国血统有着天然红发的人。 松田阵平不说话了。 白鸠注意到松田咬紧牙关,却没有说什么话反驳。这让他觉得自己赢了,心里爽了好几秒。 整个办公室内鸦雀无声,宇野忠义警视正按着脑袋眉头紧皱,周围其他人的心声传入了白鸠的脑海。 【赶紧同意得了,松田在闹什么,他还想这样熬着吗……他想继续,我已经受够了……】 【终于可以结束了吗?】 【让女朋友做这种事太过分了吧……】 白鸠听到大部分人是支持自己的。 ——只是他们全是心里大力支持,没一个真的站出来说句话。 他有些不满,可能理解。毕竟警察让普通人去当诱饵这种事,说出去会引起民众的争议和媒体的攻击。 “……不能这么做。” 松田阵平又开口了,他坚持着、重复着之前的话。 “警方不该让普通人去涉险。” 白鸠嗤笑了一声:“我说,这关你什么事啊?我的女朋友,自然是听我的,她要做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幅急了的样子难看死了,鸢香到底喜欢他哪?脸吗? “男女朋友关系不是你能让她去送死的理由!” 之前一直很冷静、或者说作为拆弹警察必须时刻保持冷静的松田阵平,终于彻底愤怒了,他上前一步用力揪住白鸠的衣领。 白鸠愣住,下一秒他震怒了,他尝试挣了一下,却没能挣开。他看到松田阵平墨镜后的眼睛瞪着他。 “松田!!” 宇野忠义警视正连忙起身去拦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仍在瞪着白鸠。 但他已经冷静下来了,他松开手,站在几步之外,冷冷地说:“即使是夫妻,你也没那种资格。没人能决定送另一个无辜的人去死。” “不会送死的,她其实很安全,只要在犯人动手前抓住他就行了。” 白鸠理了理衣领,他揪他衣服、让他当场丢脸的行为让他恨快爆炸了,他阴阳怪气地斜了松田一眼。 “怎么,松田,你是觉得在座的是废物吗?那么多人,都保护不了她?——那我和你可不一样,我很相信在座各位同事的能力。” 他故意给他扣帽子,希望所有人支持自己,站在松田的对立面。 松田阵平没有被这番话惹怒。或许警校期间的他会,现在的他完全不会了。 气氛完全僵持着,直到一个刑事部警察的闯入。 “宇野警视正!” 他向这里的最高负责人报告,“刚才接到报案,说在中央区的银座车站附近,又发现了一名红发案的受害者!” “死者身份已经查清楚了,很多人在电视上见过他……日本银行现任总裁的小儿子,一个有欧洲血统的混血儿,今年才读中学……” 听到死者的年龄,松田眉头紧皱。 白鸠暗爽,他甚至差点笑出了声。 看看,老天都在帮他!又一个的重量级死者,这下哪怕松田再不情不愿,也得老实接受自己的这个计划了。 同时计划成功后自己的功劳也越大! 果然,在白鸠的期待下,宇野忠义警视正看向了他。 “松田,你和其他人去现场,现场搜索工作由你带人负责;白鸠,你……麻烦伱,去联系你的女友,说警方需要她的帮助。” 松田阵平没有动。 他看了看白鸠,又看了看宇野忠义警视正:“……你们要去哪里进行诱饵计划?” “你难道没发现?” 白鸠心情太好了,松田阻拦带来的郁闷一扫而空,他的声音里带上一丝压制不住的得意。 “前四起案件是在涩谷区、新宿区、文京区和千代田区,现在第五件,是在中央区——全在东京都的都心区域,并且呈现顺时针方向。” “那第六起案件即将发生的地点,就很好猜了,是在——” “港区。” 松田阵平打断他,说出了那个地名。 如果要派诱饵,那最适合的地点,就是在最有可能发生下起案件的港区。 ———— 港区。 夜风吹在刚走出酒吧的安室透身上,他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爬上脊背,让他浑身一个激灵。 他观察周围,暂时没看到可疑的人,他拿出了震个不停的手机。 【尽早抓住和戈德瓦塞尔有关的那个女人!速度快!——朗姆】 暴躁的字眼映入眼帘。安室透完全可以想象到,那位急性子的上司是用什么心情发来这封催促邮件。 三把手戈德瓦塞尔的红发情妇,安室透找了那么多天,去过那么多酒吧,没有一点线索。 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朗姆搞错了,搞错了地点,或是搞错了相貌特征。 ——或者说根本就没这个人的存在,完全是戈德瓦塞尔在故意整总是针对他的朗姆。 安室透还给诸伏景光发过邮件,问他最近有没有和阿尼赛特见面。那个红发女人是她父亲的情妇,她说不定知道一点。 诸伏景光回答说,阿尼赛特说她父亲的情妇比手臂上的毛发都多,她懒得去认识。 在喝酒时她夸了他的长相,尤其赞美他的眼睛,说他长得英俊,会有欣赏男性美色的女作家花上几百字好好详细描写一番,让人一眼就能分辨出他。 这种调戏的话根本毫无意义,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安室透一边思考怎么回复,一边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他又看到了宾加,这是他第二次遇到他了。宾加从酒吧出来后,也在低头看手机。 ……看来他同样毫无收获。 安室透收回视线,心里既是无奈又庆幸,他给朗姆发去邮件,接着前往下一个酒吧。 第97章 诱饵与警察 港区,某个酒吧外。 寒冷的夜风吹过街头,白鸠数月站在一辆停在偏僻角落的面包车前,他的心怦怦乱跳。 他身边的言峰奇娜,同样非常紧张。 …… 诱饵计划,几乎是毫无阻碍在上级那里通过了。 有人不同意,比如搜查一课的目暮十三。但他只是个普通出身的警部,他的反对没人放在心上。 言峰奇娜在第二天就被叫来警视厅,她是一个人来的,他们对她热情友好,接着让她签不止一份协议。 她得承诺自己是完全自愿加入这次计划,不是被任何人威胁诱导。她知晓、自愿承担所有的风险,并且得保证不会在媒体前胡说八道。 ——即使出了事,她的家人也不能找警视厅麻烦或要求赔偿。 “放心,这只是常规流程,不代表真的会出事。” 专案组另一位负责人安慰道。 “我们非常感谢你的协助,会拼尽全力保护你,中途或许会有一点风险……但请你相信我们,我们不会让你遇到真正的危险。” …… 即使有再多的保证,真要开始时,言峰奇娜还是感到害怕。 她不安地抓着衣摆,抬起头去看自己的男朋友,希望他说几句鼓励的话。 可他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 白鸠眉头紧皱,手指上的素圈戒指闪过光芒,他趁着没人在意,在一块在场的人里只有他看得到的弹窗上回复。 【傲慢:我看到定位显示你在附近,你能过来吗?这次我买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一个人拿不动!】 【嫉妒:你买那么多东西做什么?我有警方有任务,暂时走不开。】 【傲慢:我爸前不久过生日,我完全忘了,这次是给他补买礼物。】 【傲慢:过不来就算了。我自己回去。】 应付完盟友兼前任女友,白鸠才看向言峰奇娜。 他低声问道:“你爸妈那边怎么说?他们知道了吗?” “我没有告诉他们。我对他们和乔娜说,我这次是去大学同学那里过夜……” 言峰奇娜知道这次诱饵计划非常危险,她担心父母、尤其是妹妹阻拦,纠结再三后,还是没有告诉他们,谎称自己去了其他地方。 “那你妹妹——” 白鸠很不放心作为知名记者的言峰乔娜,但就在这时,面包车内的负责人清了清喉咙,把他们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 “言峰小姐,你可以出发了,注意安全。请问东西都带上了吗?” 言峰奇娜点点头:“都准备好了。” 白鸠看着她身上伪装成胸针的发信器,没有再追问,伸手拥抱住她。 “注意安全,我会在外面保护好你的。” 他迟疑着,考虑到到酒吧里人多噪杂,猫进去没什么用,只会被平白无故踩到或赶出去,就没有召唤自己的动物使者。 方便追踪的狗更不在他考虑范围内,北条鸢香可能就在附近。 言峰奇娜依偎在他怀里,脸颊涨红了,仰望他的眼睛闪闪发亮,双眼里全是他:“我相信你。” 两人很快分开,她理了理裙摆,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大步朝前走去。 那抹耀眼的红色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白鸠头也不回地登上面包车,将门拉上,只留下一条缝隙。 为避免引人注目,内部灯只开到勉强能让人看清东西的程度,这辆车只有白鸠和这次计划的负责人。 负责人按下通讯耳机,联系在另外两辆车上和酒吧内的同事。 “大家做好准备。言峰小姐已经进入酒吧,她随身携带发信器,我们能随时能掌握她的位置。” “根据以往的作案痕迹,尸体发现地点并不是案发现场,犯人极有可能先是在酒吧内进行搭讪,将他们骗出后再将其掳走并杀害。” “注意每一个接近她的人——预定时间为一个小时,如果没有动静,就看言峰小姐的状态,前往下一个地点。今天预计有三个地点。” 白鸠低头看摊在下面的酒吧地图。 他们分析过之前几名死者生前去过的酒吧,大多是中间有舞池和包间、人多且管理鱼龙混杂的大型酒吧,神不知鬼不觉地带一个人很容易,同时有好几个出入口。 所以这次行动,不止安排人在外面蹲守,在酒吧内部以及每个出入口都有两到三人盯着。 白鸠没有选择进入酒吧内,理由是他进去言峰奇娜会频频盯着他看,这样会露出破绽。 “松田,现在酒吧内情况如何?” 负责酒吧内部行动的松田阵平回答:“我看到她了……来了几个酒客,邀请她一起喝酒。” “……” 白鸠嘴角扭曲了一下,他努力压下心里的不爽。 “她怎么回应的?我们交代过她,让她尝试和那些人周旋,必要时主动一点,好向他们套话。”负责人问道。 “手足无措,完全处于被动。” 酒吧里很吵,松田阵平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模糊,“她可能有麻烦,我想再靠近一点。” 负责人皱了皱眉:“松田,保持原位,不要乱动。”然后看向白鸠:“伱有向她交代清楚她的任务吗?” 【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我交代过!但她……奇娜在过去,从没去过酒吧或夜店,这是她第一次踏入这种地方。” 听到上司的心声,白鸠尴尬解释。 乖巧的、从来不会去乱七八糟地方的女友之前让他满意,现在却让他在上司前丢脸了。 这时松田阵平打断他们:“长官,那些人还在纠缠——” “不要轻举妄动!” 负责人提高音量,大声提醒松田阵平。 “犯人可能就在附近观察!不能为点小事打草惊蛇!” 松田阵平没有说话,但他好像用力捏了一下耳机,似乎在压制着怒火。 白鸠心里不爽——女友被其他人骚扰,但又有点喜悦——看负责人的表情,绝对是对松田的态度不满了。 于是他暂时关掉耳机,对脸色沉下来的上司陪着笑脸。 “长官,您别放在心上。” 他语气故作轻松,“松田在警校期间就是这样的人,我很了解他,总觉得自己最厉害,自己才是对的,完全不把上级和同事放在眼里……” 负责人扫了白鸠一眼,白鸠没听到他的心声,只听他对耳机吩咐道。 “小田,你别守着d号门,进去找松田,你们两个互换一下。” …… 酒吧内,被同事找上的松田脸黑了。 但他没有对只是接受指挥的同事抱怨什么,他扫了一眼言峰奇娜——她借口要补妆,终于摆脱了那些搭讪者——暂时放下心。 他对同事说:“知道了,在她回来后,你盯紧点。” 这次出行的只有男警,自然不可能跟着她到洗手间去。 松田阵平挤过人群,脸色极臭的他没有遇到一个搭讪。在即将到门口时,他看到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那个女人脖子上系了条丝巾,穿着条纹衬衣和包臀一步裙,戴着一副眼镜。看上去不像是酒吧的客人,更像办公楼里的白领女性。 松田阵平注意到她跟自己竟然差不多高,小腿结实健美,在擦肩而过时,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她一眼。 ——她朝洗手间走去了。 …… 言峰奇娜惨白着脸逃入女洗手间。 在关上门后,她仍然害怕地看着门口,担心那些恶心的人会追来,整个人瑟瑟发抖。 洗手间内有其他女客,她们有的在补妆,有的刚从单间出来洗手,除了有几个好奇地瞥了眼她的头发,没任何人关心她。 言峰奇娜双手撑到洗手台上,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眼睛通红。 她发现,当诱饵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别说面对可能到来的犯人,她都不知道怎么应付那些搭讪者。 没人教她到底该怎么做。警视厅急着破案,想尽快开始诱饵计划;她心疼白鸠加班,也想尽早解决。她没受过任何培训或指导。 言峰奇娜想到过会儿还得回去,在那一瞬间,她很想退缩。 可她真当拿出手机,看到上面那个假面超人挂件,她又想起了在外面的夜风中苦苦等待她的男朋友,还有其他辛苦的警察们。 她再次迟疑了。 这时,门又一次被推开,从镜子里她看到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她看到她的那头红发,眼里骤然爆发出刺眼的亮光。 ———— 这几章节奏有点慢_(:3」∠)_ 第98章 当卧底遇到熟人…… 出事了。 白鸠差点把耳机丢到旁边,里面传来的动静差点刺穿他的耳膜,可他没有这样做,他大脑一片空白。 旁边的负责人脸色都变了,他听到耳机那边传来的尖叫声,不得不提高音量:“出了什么事?!” “着火!酒吧着火了!!” 负责酒吧内安保工作的警察,用更大的音量回答他们。 “现在酒吧内一片混乱,大家都在往外逃,我们找不到人了!!” …… 松田阵平听到不对劲时就立刻冲回了酒吧。 酒吧内一片狼藉。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人群不再狂欢扭动,五光十色的灯照在他们身上,他们尖叫哭喊着朝外跑,所有人挤作一团。 呛人的浓烟弥漫在整个空间。 松田阵平没有逃,他尽力朝人群反方向走,他一边快速回忆之前看到的地图,赶向内部安装的消防设备,一边大喊着帮忙疏导人群。 他的墨镜早被丢到旁边,他咬牙环视周围。 这里人实在太多了!而且视线非常昏暗!这样下去,恐怕会发生踩踏事故! 越糟糕的环境,松田阵平越能冷静下来。很快的,他注意到一丝不对劲。 烟尘的味道不对。 作为爆炸物处理班的人,松田阵平对硝烟味远比普通刑警熟悉,他发现烟的气味不对。 不是火灾。 ——这些浓烟是烟雾弹造成的! 几乎是瞬间,他就反应过来,他对耳机那边大喊: “小田,言峰有从洗手间里出来吗?!” “不……咳咳,我不知道!”对方大声回答,“我一直没有看到她!” 松田阵平脸色一黑,直接掉了个方向。他拿出手机看了眼发信器定位的方向,确定还在女洗手间内,朝那里跑去。 “砰!” 洗手间的门重重弹到旁边,松田阵平站在门口。 他看到洗手台上有没有来得及收回去的化妆品,看到丢到地上的女式小包,看到了…… 被丢在水池里的发信器。 发信器被伪装成胸针的外形,上面有精致的花瓣,在水流冲刷下变得晶莹透亮。 松田阵平又看向后面的单间,门几乎都开着,里面空无一人。 言峰奇娜不见了。 “哒哒……” 松田阵平听到脚步声,他扭过头看向走廊。 白鸠站在那里,他的脸像纸一样苍白。 …… 酒吧外,负责看守出入口的警察手足无措。 他们看到门打开了,里面的人发了疯似的从里面涌出来,他们不能阻拦,只能努力去找里面有没有红发,但没有找到。 一个戴着眼镜和丝巾、穿着衬衣和包臀裙的女人从他们眼前走过,她的手上还搀扶着另一个人。 那人的脑袋完全垂着,似乎一点意识都没有了,一头油光水滑却劣质的、犹如芭比娃娃般的长发,垂散在肩头。 “没事的……我们已经逃出来了,我马上带你回家……” 一个警察听到这句安慰,看了她们一眼,见她们两个没有醒目的发色,就收回了目光。 女人扶着同伴一直朝前走。 她动作很快,即使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走起路也没有比其他人慢多少。 她来到一条小巷,那里停着一辆不起眼的小轿车。她打开车门,把同伴扔进去,并在那颗低垂的脑袋上随手一抓。 一顶棕色假发掉了下来,露出下面鲜亮的红色。 穿着女装的宾加得意地笑了。他特地回头看了眼被扔烟雾弹而陷入一片混乱的酒吧,内心没有一点牵扯到无辜的愧疚。 他坐上驾驶座,飞快发动汽车朝组织一个据点开去,并给朗姆发去邮件。 【我抓到了。——pinga】 汽车开上马路,宾加注意着身边女人的动静,朗姆很快给他回复。 【不要搞错了!——rum】 宾加知道自己的上司有时会瞻前顾后——比如目标身边有很多普通人,无法准确击中目标,就会暂时收手——他信心满满地回复。 【她身上戴着发信器!不会有错的!——pinga】 普通人身上是不会装发信器的,戴着这种小东西来喝酒,她的身份肯定不简单! 宾加信心满满地想。 他会在她身上问出朗姆要问的东西!不惜一切手段! …… 两小时后,在组织基地里,宾加迎来了他组织里第二讨厌的人。 “朗姆让我来帮忙。” 金发黑皮肤的波本扫了眼宾加沾满血迹的手指,露出嘲讽的笑容。 “看来你没在她身上问出任何东西。” 宾加咬牙切齿:“闭嘴,波本!人可是我抓到的!” “我知道,你在酒吧内闹得动静很大。” 安室透在来到这里前,就从新闻里得知港区某酒吧差点发生踩踏事故——室内莫名起了浓烟,警方在那里发现了烟雾弹。 组织行事作风就是这样,看似低调,实则做起事时完全不在意无辜者的性命。即使有所顾忌,那也是担心警方后续追查,而不是在意他人生命。 ——这是他拼尽全力也要打倒他们的理由。 宾加愤愤地瞪着他,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带他前往审讯室。 审讯室在基地的最里面,门刚打开,安室透就看到一个被绑在椅子上的女人。 她有着一头鲜亮的红色短发,整个人狼狈不堪。或许她曾经很漂亮,可现在完全看不出人形了。 安室透听到低低的呜咽声,可没有发出清晰的声音。 宾加暂时把她的嘴堵住,在确定她肯交代前,得避免她咬掉舌头。毕竟那双手已经写不了什么字了。 安室透没有心生怜惜,在进入组织后,他见过更多更惨的尸体。 他只是莫名觉得这个女人有点……眼熟。 在他开始回忆时,这个疑似组织三把手情妇的女人可能听到了动静,她抬起头,看向他们两个。 安室透在这一刻,彻底看清了她的脸。 她也看清了他。 那双满是泪水与恐惧的眼睛瞪大了,像是有人在最黑的地方点燃了一把火,骤然爆发出强烈的光亮。 安室透却是愣在原地。 像是有人兜头给他浇了一桶冰水,他现在全身的每一滴血都是凉的。 他认出了她。 她是他同期白鸠的女朋友言峰奇娜。 她也认出了他。 ——这个几年前被他和几个好友从绑匪手里救下,曾亲眼见过他身穿警校制服的女人,认出他是降谷零。 “怎么了,波本。” 一起而来的宾加注意到言峰奇娜突然开始挣扎,他看向身边一动不动的安室透。 “你认识这个女人?” 第99章 第六位受害者 安室透请假了。 兔子在上午最后一节音乐课上听到了这个消息,普通部二年级学生——青柳彬光还在代课——在下课后讨论这件事。 “安室老师今天没来?” 青柳彬光叫住那几个讨论的学生。 “是的。” 其中一个即将走出门的女生停下脚步,她可能知道青柳彬光和安室透关系还行,多说了一点。 “是早上突然请假的,班主任进来通知换课,我们才知道安室老师今天整个上午都没来。” 另一个补充道:“不过他说,安室老师问题不大,或许下午就能回来了。” 青柳彬光点点头,目送学生离开。 在他们走后,他开始整理教室内的桌椅,系统弹窗安静地浮现在他身边。 兔子趴在钢琴上,没有催青柳彬光赶快去食堂,他满脑子都是学生们的话。他好奇安室透为什么会请半天的假。 是为了任务吗? 公安的还是组织的? ……总不会是为了私事吧,他过去听同学说,安室透对每一份工作都很负责,哪怕只是在咖啡店当服务员,也不会无故缺席。 兔子满心疑惑,他抬头看向青柳彬光,他发现他好像完全不在意安室透请假的事。 青柳彬光正把一张稍微歪了点的桌子挪正,又把椅子塞回去,将整个教室收拾得井井有条——他也在认真对待教师的工作。 他很快收拾好了整个教室,回到兔子面前。 【暴怒:今天不去食堂,中午就吃早上带的金枪鱼三明治,可以吗?】 虽然周围没人,但为保险起见,他在外一直是用群聊和兔子沟通。 兔子正要回复,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搓搓鼻子,看向窗外。 进入十月后,天气就渐渐开始转凉了。他目前这种动物状态的生存温度在15c到25c间,现在感觉还可以,也不知道冬天后会怎么样…… 【色欲:好。】 …… 青柳彬光在音乐教室隔壁的单人休息室吃午餐,他找来干净的一次性盘子,把其中一个三明治分给兔子,自己再泡了杯白毫银针茶。 他右手拿着三明治,左手翻阅起兔子带到学校里的漫画。 这是他们之前去秋叶原买的,兔子觉得听课以外的时间无聊,就把一些漫画带来了学校。 【色欲:如果你有兴趣,最好从第一册开始看。】 兔子提醒,因为这部漫画他已经看到了中间,这次带到学校里的是第十三册,从这里看可能会看不懂。 漫画比课本小一点,黑色封面上以白字书写漫画名称,一个长发少年站在一只怪物的红色爪子上,手扶住那尖锐的指甲,白色斗篷扬起翻飞。 【暴怒:我只是随便看看,这讲的是什么故事?】 【色欲:就是jump典型的王道热血少年漫,一个通灵世家的少年结实一堆伙伴、参加大赛的故事。】 兔子买的这部漫画叫《通灵王》。 他记得现实里这部漫画开始连载时间比柯南晚,但在这里早完结了。这个游戏世界的时间线跟原着有些不同。 【暴怒:封面上这个人物是谁?】 【色欲:他是麻仓好,是主角麻仓叶的哥哥,他们是一对双胞胎兄弟。麻仓好是故事里的boss……】 这对双胞胎兄弟长得一模一样,区别是一个留长发,一个是短发,外加性格上不同。 兔子莫名想起了之前在可伦坡餐厅见到的言峰姐妹。 那对姐妹也是长得几乎完全一致,但发型性格不同,其中短头发、据说身体不太好的的姐姐,还是【嫉妒】的女朋友。 青柳彬光笑了一下。 “挺有意思的。” 兔子惊讶地听到队友这句话竟然是直接说出口的,然后下一秒,他继续在系统群聊里打道。 【暴怒:那为什么这位双胞胎哥哥不待在弟弟身边,要成为boss?他们兄弟感情不好吗?】 【色欲:我没看完,在网上看到点剧透,他是一个特别厉害的阴阳师的转世,在母亲被别人杀害后,他想要创造一个创造只有通灵人的世界……】 少年漫里boss大多这样,仿佛没有天生坏种,都有一堆前提——无比悲惨的童年、重要的人没了等等,是世界先对不起他们,才导致他们黑化的。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兔子觉得这样的经历的确可怜,可他又始终觉得,其他无辜惨死在他们手里的人更可怜。 【色欲:他还有灵视能力,他可以用这个能力读取他人的内心。这个能力无法关闭。】 【暴怒:那就和‘嫉妒’的被动技能一样了。】 兔子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青柳彬光会那么快联想到白鸠。 【色欲:不清楚。但在漫画里,他这个能力不算多好,比如他辛苦除掉恶灵,其他人表面尊敬他恭喜他,内心却在骂他怪物……】 【暴怒:这就是‘读心’能力的弊端。】 青柳彬光完全没有惊讶,他反而耐心地给兔子解释。 【暴怒:借用一部推理小说里的话,太阳和人心无法直视。用这个能力能获得情报,但同时也会承受更多、更强、更毫无掩饰的恶意,并且他们清楚知道,这才是最真实的。】 【暴怒:内心不够强大的人得到这种能力,自己会先垮掉。】 兔子愣愣地看着他。 他发现自己那么忌惮的能力,在队友眼里很容易就能被打倒。 “咚咚。” 休息室外传来敲门声,青柳彬光放下漫画,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的是安室透。 安室透脸上是和平时别无二致的笑容,不像是生病,也没有受到打击的样子——让人完全猜不出他是为什么请假的。 “青柳老师,这是下个月修学旅行的通知单。” 安室透将手里的东西递给青柳彬光。 青柳彬光接过,很自然地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我听学生说你上午请假了,是家里有什么事吗?” “牙痛。” 安室透苦笑着按了按一边的牙齿。 兔子头皮一凉,仿佛听到了电钻滋滋滋的声响,青柳彬光露出心有戚戚焉的同情表情:“牙痛的确很烦人,我以前牙痛时还吃止痛药。” 两人说了几句,安室透就离开了。他下午会照常上课。 青柳彬光关上门,把那张修学旅行的通知单放到桌上。 兔子好奇地凑过去看,发现时间就在下个月月初,地点不在日本,是在俄罗斯莫斯科——港区中学和俄罗斯几所学校有交流合作,经常去那里修学旅行。 跑那么远,组织允许吗? 兔子有点担心,就在他想要问的时候,他忽然闻到纸上好像带着一点气味。 使者形态下,他们会得到这种动物的优点,比如更好的嗅觉、视觉等等。当然,饮食习惯不一样,他们还是吃人类的食物。 兔子此时就凭借堪比警犬的嗅觉,闻到了那一丝淡淡的甜腻的气息。 ——好像是食用糖和冰糖的味道。 兔子心里莫名一抖,抬头去看青柳彬光。 他好像完全没发现那股甜味,若无其事地将空了的三明治包装扔入垃圾桶,接着开始整理休息室。 他将一打他涂抹过的废弃乐谱和这几天陆续收到的保险宣传单,放入碎纸机中,慢慢全部搅碎。 ———— 警视厅。 一夜没有合眼的白鸠,抱头坐在休息室里。这个休息室里只有他一个人,门被他反锁了。 他不想出去,只要他一出去,那些他人最真实的心声就会化为利刃,一把把地刺入他的心中。 言峰奇娜还是没有消息,她已经失踪整整一夜。现在专案组和搜查一课的人,都在港区拼命找她,暂时没有通知她的家人。 白鸠痛苦地闭上眼睛。 他希望奇娜活着,并没遭过侮辱,之前案件女性死者都没有受过侵害,他希望她也能幸免……不然他不知道自己以后怎么面对她…… 他胡思乱想着,门被人敲响了。 他心脏重重一颤,但还是抬起头,抖着声音问道。 “谁?” “白鸠,我们……已经在港区一个公园里发现了她的尸体……” “……是和之前那些受害者,完全一样的死法。” 第100章 庆祝满百章了! “好的,我知道了。” 港区某公园内,松田阵平放下手机。 一起出外勤的同事看到他的表情,以为他是熬夜搜索身体快受不了了,接着就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变得难看。 “松田,难道是……” “……是的,十分钟前,在其它地区搜索的人发现了言峰小姐的尸体。” 松田阵平捏紧拳头。 从这个诱饵计划开始,他就觉得荒唐,现在真出了事,强烈的不甘和怒火直冲心头,有对白鸠的,对专案组上司的,还有对自己的。 虽然动手的是凶手,可这次警方是间接害死了言峰奇娜的帮凶,他们的行动里出现了太多的失误。 如果他阻拦得再强硬点。 如果他在酒吧内,再上心一点、速度再快一点…… 但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松田阵平沉默地坐上车,直到把车开回警视厅,他的脸色都没有好转。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同事见他摆着这种表情,提醒不该继续臭着脸、上司见了会责怪的,他的目光忽然掠过前方,双眼惊恐地瞪大。 “言、言峰奇娜?!!” 听到这种活见鬼的语气,松田阵平朝那里看去,他也愣了一下。 “……不,那不是她。” 他认出了对方。 几年前,他和几位好友从知名劫匪浅间安治手里救过被绑架的言峰奇娜。 之后她的家人赶到医院,向他们几人反复表示感谢,其中一个长得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孩哭得尤其厉害,说会永远记住他们的名字。 她那时的样子,他至今还清楚记得。 “那是她的双胞胎妹妹。” 松田阵平的心再次沉下去,这次沉到了更深的地方。他将车停到原位,几乎一刻没有停留地就赶回专案组。 …… 搜查四课内,课长寺冈胜敏和其他人同样在讨论。 在听到专案组的诱饵计划失败、负责担任诱饵的女人惨死时,他怜悯地长叹一声。 “白鸠现在心里很不好受吧……” 和言峰奇娜见过几面的中野低着头,说不出一句话。 一个和白鸠平时关系不太好的人却将资料重重放下,他刻薄评价道:“我看未必,说不定他还会高兴终于能换个女人了。” 中野转头,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前辈,你这么说太过分了!白鸠前辈很爱自己的女朋友!” 说话的人站起来,轻蔑地看着这个平时格外崇拜白鸠的后辈。 另一个看似想拦,嘴上却好奇问道:“为什么这么说?这些……前几天言峰小姐经常来给白鸠送换洗衣物,他们感情明明很好吧?” “真爱一个人,会让对方去做这种危险的事?”说话的人讽刺道,“甚至在她失踪后,他直接就回了警视厅,都没有参与搜救工作,这是感情好?” “那、那是因为其他人担心他打击太大会影响工作——” 中野想为白鸠辩解,可他明显底气不足。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什么人快速从他们办公室门口掠了过去,速度快到他们没有看清。 寺冈胜敏紧跟着起身,阻止他们无意义的争吵。 “不要背后议论同事。”他严厉地说,抬头看了眼时钟,“我去看看专案组那边看看,你们继续处理手上的工作。” 寺冈胜敏平时一直是个关心下属的严厉上司,没有人对他要暂时离开产生怀疑,纷纷老实点头。 这位搜查四课的课长离开办公室,他插在口袋里的手,悄无声息地捏紧了手机。 刚才那个组织的人、那个女人给他发来邮件,让他想办法去问第六个受害者的情况。 ——因为第六起案件是他们组织做的,她要他去弄清楚,警视厅内部是否判断这次是之前的凶手所为,有没有怀疑有其他势力介入。 目前那个组织和寺冈胜敏联络的有两人,一个是大块头男人,还有一个就是之前帮他查出松山下落的女人。 那个男人嘴比较严,只会直接布置任务;女人不一样,她比较话多,就像这次,她还特地向他解释了部分原因。 寺冈胜敏很快来到专案组办公室。 里面气氛格外压抑,白鸠站在一边,其他人远远站着。他很狼狈,可能刚被什么人打过,大半张脸是肿的,脸上没一点表情。 寺冈胜敏看他这样,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告诉他这是组织做的,却没有告诉他,组织为什么要杀了白鸠的女朋友。 她有什么特殊之处?杀了她有什么好处?她得罪了什么人?还是她看到了不该看的? 寺冈胜敏心里闪过种种想法,忽然他看到白鸠动了。 他扭过头,朝他看了过来。 …… 停尸房内响起撕心裂肺的哭声。 言峰太太在看到女儿的那一刻,整个人就倒了下去,怔愣片刻后,大声哭嚎起来;言峰先生努力支撑她,可他的眼眶也完全红了。 只有言峰乔娜没有哭。 刚才打了白鸠一巴掌、被其他人警告这是袭警的她,脸上木愣愣的,就静静地走过了过去。 她伸手拉住盖住尸体的白布,在别人阻拦她前,一把将它扯下来。 在场所有人终于看到了那具“完整”的尸体。 白鸠太太彻底晕了过去。 “我们……我们已经尽力拼回了她……” 陪同而来的松田阵平一个眼神狠狠瞪去,验尸人员吓得一抖,悻悻地闭了嘴。 松田阵平在他闭嘴后拿起旁边的验尸报告,快速完整地将结果一一收入眼中。 相同的肢解。 相同的烹尸。 相同的口鼻眼中灌满糖浆。 ——相同的极其凶残、毫不留情。 看过更惨烈记录的松田阵平都忍不住移开视线,他皱起眉看向言峰乔娜。 言峰乔娜还是没哭,她冷静到可怕。她伸手去碰那张黏腻腻的、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又去握住姐姐的手。 右手并不完整,手指折断变形,指甲不见了。 这点和前五名死者不一样,她经历过更残酷的折磨。 这时,松田阵平注意到她的左手紧紧攥着,言峰乔娜也注意到了这点。 她握住那只手,缓缓地、好像没用什么力气,就把它掰开了。 他们看清了里面有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以唯一残留的指甲,拼劲最后一点力量,在掌心刻下的血淋淋的数字。 ——0。 第101章 作为卧底(上) 白鸠站在办公室里。 他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这个世界对他,其实是一场游戏,他是穿越进来的一名玩家。 他不讨厌这个游戏,以前他有让他丢脸的母亲和某种意义上更糟糕的女朋友;而进入游戏后,他得到了富有体面的父母,还有了个真正爱他的女友。 他野心不大,虽然没法像前辈那样得到更多女人和财富,现女朋友家庭条件一般配不上他,他也勉强接受了,并努力做着讨厌的警察工作。 他一直认为自己所求的够少了。 ……所以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组织为什么要杀了……她看到了不该看的……】 在听到这句属于寺冈胜敏的心声时,白鸠的大脑再次一片空白。 他下意识朝出现在门口的上司看去,心里有什么想法快速闪了过去,连他自己都没捕捉到。 没等他说什么,言峰乔娜一阵旋风般地回来了。 松田阵平跟在她身后,脸色疲乏眼底青黑,毫无平时总是看不起别人的装模作样,表情更是有点古怪。 言峰乔娜几乎是冲到白鸠面前。 白鸠本能畏惧般地,向后退了一步。 他看着那张脸,那张和女友格外相似的脸在愤怒地瞪着他,脸上没有一滴泪,只有双眼里布满血丝。 那样的眼神令见过很多罪犯的白鸠都心生惧意,他的脸再次开始隐隐作痛,说不出一句话。 “你——” “嗡嗡……” 言峰乔娜的声音和白鸠的手机铃声同时响起。 白鸠如释重负,扭过头,故作自然地接起电话。可电话传出的内容,将他再次死死钉在原地。 “您好,白鸠先生,我们是日本xx保险公司。” “听闻言峰小姐的噩耗,我们感到万分悲痛,现在特地来通知您关于保险赔偿的事……” “言峰小姐生前在我司投了意外险的最高额度,赔偿金高达10亿日元……当然,对于投保者遭遇谋杀,我们得做一定审查工作,希望您配合,听说您的工作是……” 保险? 赔偿? ……10亿? 白鸠完全没反应过来,仿佛对方在说某种他根本听不懂的语言。 言峰乔娜听到了。 “10亿的保险赔偿……” 她抖着声音,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这下,她身后的松田阵平听到了,以及一些担心她再次情绪失控而围上来的专案组同事,全听到了。 所有人一起惊愕地看着他们。 “——这就是你让她当诱饵的真正原因吧?!” 言峰乔娜从包里掏出一叠白纸,重重砸向白鸠的脸,打中后合同纸张散了一地,她的声音响到整个办公室都听得到。 白鸠彻底懵了。 室内暂时鸦雀无声,这短暂的、如坟墓般的寂静后,窃窃私语声从办公室的各个角落响起。 …… 在场的全是警察,他们每天和种种犯罪打交道。 他们去过很多现场,见过无数尸体,听过千奇百怪的作案理由,接触过人性最可怕的一面。 他们会以最阴暗的角度去揣测死者身边的每个人,那样能让他们更快抓住犯罪者。 杀死配偶/朋友/其他身份的投保人骗取高额保险并不罕见,为钱铤而走险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了,搜查一课每年都能接到不少。 现在这件事,发生在警视厅,受益人是一个警察。 ——一个主动提出让只是普通人的女友,去进行危险诱饵工作的警察。 …… 白鸠在原地,一动不动。 听取他人心声的被动技能,曾给他带来很多便捷。 比如他可以知道犯人真实想法,省去很多麻烦的审讯工作; 比如他可以听到上司的心声,积极迎合对方的喜好,当一个讨人喜欢的下属。 比如他可以知道谁表面对他笑嘻嘻、其实内心讨厌他,他把那些人的名字记下交给北条鸢香,让她下次来警视厅修改意志时找上对方。 但在更多时候,它给他带来了麻烦。 就像现在。 来自四面八方、前所未有的汹涌的心声,在短短几秒内,全部涌入白鸠的大脑。 他一时快站不稳了,他环视四周,努力想要找出一些上次支持他诱饵计划的人。 ——【终于可以结束了吗?】 上次这样想的同事,此时叹了口气。 【骗保?难怪那么殷勤送女朋友去做这种事……】 白鸠又转向另一个。 ——【赶紧同意得了,松田在闹什么,他还想这样熬着吗……他想继续,我已经受够了……】 上次默默支持他的同事痛苦地捂住脸。 “到底在做什么,这种事就不该发生的……”他的声音愧疚到快哭出来。 白鸠说不出任何话。 不,他还是开口了,只是他的声音像是别人用他的嘴发出来的:“我没有。我不知道她买了保险。而且她死时我一直在警视厅。” “你是没时间,但你可以和别人合作!” 言峰乔娜又上前一步,她声音尖锐。 “姐姐生前……挣扎了很久……”她艰难地说出这句话,眼泪流了下来,别人都听清楚了,她又大声喊道:“可她也因此看到了凶手的相貌,留下了信息!” 松田阵平意识到她要说什么,脸色一下子变了——白鸠从没见过他这么难看的脸色——他伸手想去捂她的嘴。 “零(rei)!” 她喊了出来,双眼直勾勾瞪着白鸠。 “在你的同期里,就有人叫这个名字吧?!!” 现场的窃窃私语声变大了。 白鸠愣住了:“零(zero)……” “喂!!”松田阵平低声呵斥。 “咚咚咚。” 一阵颇有节奏的敲门声突然传来。 白鸠扭过头,看到一个穿着橄榄色西服、眉毛稀疏、同时戴一副深色眼镜的男人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几人。 “感谢各位这些天的辛苦工作。”他客气地对他们说。 “——接下来的工作,将由公安接手。” ———— 傍晚,一家居酒屋外,安室透听完风见裕也的转述。 没有太多的犹豫,这位来自公安的卧底就向自己的直系下属下达命令。 “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他平静道,想了想补充一句:“必要时,进行关押。” 他在几年前见过言峰家的四口人,知道言峰乔娜是一名记者。在今年,她还写过一篇轰动日本的报道,引起社会热议。 这种有一定公众影响力和人脉的人如果坚持要调查,会带来不小的麻烦,尤其她曾亲眼见过他,知道他的长相和本名。 ……而现在的他,绝对还不能暴露。 “明白。” 风见裕也没有任何质疑,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安室透收回手机下车,在拉开居酒屋的门时,已经换上了学校里好老师的温柔笑容。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在居酒屋内进行同事聚会的港区中学老师们纷纷表示没事。 坐在吧台最靠近电视位置的青柳彬光,笑着放下小巧的酒杯:“这里的烧鸟串和大福不错。” 安室透自然地在他身边坐下:“是吗?那我也要点一份。” 第102章 作为卧底(中) 这是一家典型的日式居酒屋。 吧台后安置着一排高脚座椅,可以看到后面老板店员们忙碌的身影,在房间另一边铺着榻榻米,上面摆了三张方桌,能坐下更多的人。 居酒屋基本被港区中学来参与聚会的老师承包了,大概有二十几人,其中就包括过去从来不参与这种活动的青柳彬光。 电视音量不小,正在播放某个搞笑综艺。 不是新闻节目,这让安室透有点庆幸。 “要喝点酒吗?”吧台后的老板见他落座后问道。 “一杯乌龙茶就行。” 安室透白天以牙疼为由请假,这时自然不会去碰酒精、辛辣或甜味食物,以免让身边的人起疑。 老板让员工倒好茶端上,安室透接过,拿起一边的菜单。 他注意到青柳彬光肩膀上空空荡荡的,随口问道:“你没带你的宠物兔吗?” “我留它看家。”青柳彬光回答。 安室透想起之前盗窃的事,继续往下问:“我前不久看新闻,好几栋港区的高级塔楼似乎遭遇了小偷?” “我租的那栋就是其中之一。”青柳彬光说完,忍不住抱怨一句:“我家没被偷,我邻居家被偷了,小偷至今没抓到,日本警察简直无能……” 安室透克制地保持好礼貌的微笑。 “安室,青柳。” 身后不远处的某张桌边,一位高年级的教务主任放下啤酒杯,对他们喊道:“你们两个都过来,单独坐在那里做什么?” 安室透有些无奈。 在成为教师后,他很少缺席这种堪称浪费时间的聚餐,因为这就是日本职场的风气。 ——几次不参加会被认为不合群,被认定不合群就会遭到排挤,而被排挤,就问不出东西了。 青柳彬光纹丝不动,安室透压低声音提醒:“青柳老师,我们过去吧。哪怕你不喜欢,这时候也得忍一忍。” 青柳彬光看了看他,又回头看向那位教务主任所坐的地方。 不知是看到什么令他感兴趣的人,还是安室透的话起了作用,他真的站起身,拿起酒杯坐过去了。 安室透点了一份之前青柳彬光提的烧鸟串拼盘,走了过去,仍然坐在青柳彬光身边。 这桌除了那位高年级教务主任,其他几人是二年级的老师,其中一人尤其引人注目,她腹部隆起,是一个孕妇。 安室透觉得她有点眼熟,可他肯定自己之前在学校里没遇到过她。 “青柳你竟然会参加这次聚会。”一位国文老师好奇地打量青柳彬光,“这是第一次吧?以前你全是拒绝的。” “我也吓了一跳。” 另一个负责教数学的女老师补充:“对了,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星野老师。目前怀孕在家养身体,因为她家离这里很近,就把她叫来了——这两位一个是安室透,一个是青柳彬光,青柳老师是美国人。” 听到怀孕,安室透终于想起对方是谁了。她是之前教二年级的家政老师,他正是补了对方休养在家产生的职位空缺。 “原来是前辈。”安室透谦虚笑道,“你好,我是安室透,是现在普通部的家政课老师。” “我是国际部的音乐老师。”青柳彬光没再说名字,简单地说了职务。 “国际部啊……”怀孕的老师微笑着,“我之前给他们代过课,有好多俄罗斯的孩子。对了,下个月月初去莫斯科的修学旅行,你会参与吗?” “会。” 青柳彬光说得很肯定。 安室透拿眼角余光扫了一眼他的表情,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 …… 接到这个任务近两个月,虽然开始有点麻烦,安室透还是查到青柳彬光来日本的目的了。 青柳彬光日语熟练,对日本文化有一定了解,但从不接受聚餐,完全不担心被排挤,那时他就猜到对方目标不在老师或其他教职工,而是在学生中。 事实确实如此。 红发连续杀人案发生后,一些外国家长出于担心来接送孩子。在请青柳彬光喝酒的那天,安室透在门口注意到青柳彬光盯着一个学生和她家长看,当天晚上回去他就让风见裕也去查。 艾蕾妮卡·拉布伦切娃,二年级学生拉布伦切娃的姑姑,民间组织“纳达乌尼奇托基提”的头目。 这不是恐怖组织,成员全是一个名为普拉米亚的国际杀手的受害者。这名杀手之前在欧洲活动,今年在美国接了个“大单”——当街炸死一位议员,很多民众被波及,之后逃来日本。 fbi的职责之一就是调查美国境内的恐怖活动,死伤这样惨重的爆炸案,肯定由他们负责。 至于fbi为什么没有通知日本警方、告诉他们有个杀人无数的炸弹变态来了日本、让他们帮忙抓捕,而是派出武力值较高的探员直接跨国调查…… 虽然很不爽,但安室透不得不承认,以美国蛮横自大、不把他人尊严放在眼里的作风,这·很·正·常。 青柳彬光进入港区中学,接近头目侄女,其目的很好猜了。fbi是第一次遇到普拉米亚犯案,所持情报远不如那个民间组织,他想通过他们去找人。 看似不对别人指手画脚,却在背地里利用他人的力量,去达成自己目的…… 这风格很卑鄙、很美国、很fbi。 最近有个俄罗斯官员收到死亡预告、艾蕾妮卡的哥哥前往了莫斯科,青柳彬光或许是觉得这次会是普拉米亚接单,才会想跟去。 在安室透思考着这个组织任务,想着何时、如何报告给朗姆时,同桌的人早就换成其他话题了。 数学老师摸了摸那隆起的肚子:“我记得你是七个月了……我妹妹怀到这个月份时肚子好像没这么大。” 孕妇不好意思地说:“是双胞胎。” “难怪。”数学老师惊讶完,又担心地问:“双胞胎生产时更艰难,你们医院找好了吗?” 单身的男国文老师愣了下:“双胞胎这么辛苦吗?” “是的。” 出乎安室透意料的,这次是青柳彬光开口回答。 “双胞胎早产概率比单胎高,很多肺功能发育尚未成熟,必须在保温箱住一段时间,不精心照顾会留下后遗症。” “而且因为母体供给有限,三人共享一份营养,即使正常出生,也容易一个体质正常,一个体质偏弱,母亲后续得用更多时间恢复,身体会大不如前。” 数学老师惊喜道:“青柳老师知道得很清楚啊。” “这是常识吧?”青柳彬光笑着。 安室透看着他,没想到青柳彬光说完这句话,转头就朝他看来。 “安室老师会去这次修学旅行吗?” “还没想好。” 平时聚餐就算了,顶多浪费几个小时,这次修学旅行地点在莫斯科,不管是作为公安还是作为组织卧底,他在非必要时不会随意离开日本。 “青柳老师会带你的兔子去吗?”数学老师显然知道青柳彬光养着只兔子,他天天带到学校让人看。 “会带的。”青柳彬光说。 第103章 作为卧底(下) 这次聚餐到晚上十点才结束。 安室透没喝酒,他提出可以顺路送青柳彬光回去; 没有开车、喝了几瓶清酒的青柳彬光没有拒绝,他搭上那辆白色马自达,回到高级塔楼公寓。 “谢谢,明天见。” “明天见。” 两人告别,安室透目送青柳彬光进入塔楼,才开车离开。 半个小时后,他回到自己的住所。 ——一栋普普通通的、价格在周围地带算便宜的公寓楼。 …… 安室透住在四楼,他打开门,按下门边的开关,白炽灯亮起,照亮了房间。 房间面积不大,只有最简单的家具,他先检查一遍屋内,然后拿出手机查看邮箱。 在他去居酒屋的这段时间内,风见裕也没有发来消息。安室透很快收起这部,坐到床前的矮桌边,一边打开笔记本电脑,一边拿出另一部手机。 这部是组织内联络用的。 安室透输入朗姆的邮箱地址,缓慢编辑着关于青柳彬光的消息,将拉布伦切娃、普拉米亚、民间复仇组织纳达乌尼奇托基提……一一告诉对方。 昨晚他只睡了两个小时,身体相当疲惫,可头脑相当清醒。哪怕是现在,都没有一点睡意。 发完邮件,安室透轻舒一口气。他感到自己掌心出了汗,黏黏腻腻很不舒服,于是暂时放下手机,去水池洗手。 寂静的室内只有水哗哗流动的声音,安室透把手放到水下,慢慢搓洗着每一寸皮肤。 那种粘滑甜腻的感觉怎么洗也没有消失。 他放弃了,关掉水龙头回到桌边,然后他看到朗姆已经发来回复。 【进行二次确认,无误后撤离。——rum】 安室透这些年和朗姆的信息往来不少,他读出朗姆此时心情不太好。 别说朗姆了,他此时的心情,也糟糕透顶。 就在昨天晚上,他为避免自己的卧底身份暴露,杀了人。 那是他一位同期的女友,一个无辜的人,一个他曾经……亲手救过的人。 安室透意识到言峰奇娜的身份时,他是震惊的,可面对她充满希望、盼着他能再次伸出援手的眼神,他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救不了她。 他根本不可能去救她。 宾加就在身边,他比他更受朗姆信任,同时他对他又非常厌恶,一旦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他会立刻上报朗姆。 警校生降谷零愿意为救普通民众牺牲自己的性命,而公安警察降谷零,不会为救普通民众放弃自己的卧底身份。 然而,不知是上天的恶意还是善意,就在他想怎么动手才能不引起宾加怀疑时,朗姆突然打来电话。 “搞错了!”他在电话里气急败坏,“那个女人她回美国了!!” 朗姆在电话里说,那个女人刚到日本几天戈德瓦塞尔就把她叫了回去,因为他即将参加宴会,她是他情妇里最漂亮的,如同女人参加宴会时会戴上最美的珠宝,他也想把她带去。 于是她就这样走了。他们连她的影子都没看见,白白忙活十几天。 “这个女人是谁?” 宾加因为做了白工,语气同样暴躁,他还重重踢了言峰奇娜,将奄奄一息的她踢倒在地。 朗姆在这短短时间里,搞清楚了不少事:“最近那起红发连续杀人案,警方为尽快抓到犯人安排了诱饵。在你离开后,那个酒吧就被包围了——你这个蠢货,你差点被他们抓住!” 宾加流下冷汗:“那现在……” “将错就错。”朗姆不耐烦地说,“按照那起案件前几个死者的死法,把你们抓到的那个女人也这样处理了,再把尸体扔回港区。” 此时言峰奇娜还清醒着,努力仰起脸。 安室透迎着她的眼神,观察宾加堵嘴的方式是否足够牢固,确定牢固后他还是没有放心。 “谁来处理?”他平静地问。 “一起。”朗姆说,“速度快!警方正在追查,尽早处理掉她的尸体!” 前几起案件的死者是怎么死的? 第一起案件的死者遭到虐待,第二起到第五起案件的死者没有; 死后被肢解、被烹煮、被浇上糖浆,然后所有尸块分散地扔到公园等地方,头颅在灌木丛里,其他部分在垃圾桶、草地上、树上或公共厕所里。 处理完时快凌晨四点了。 安室透和宾加去抛尸,他找了个警察还没去的地方,把割下来的沾满糖浆的红色头颅塞入灌木丛,就如他之前看到的那颗。 在回来后,他没有休息,马上联系风见裕也,询问专案组的诱饵计划、这起案件的调查进展。 其中一些风见不知道,还得去找别人询问——在接近七点时,安室透打电话向学校请了半天假——找到并看完那些资料,又是几个小时。 安室透让风见裕也去找理事官,让公安去接手这个案子。 那时已经快九点了,安室透强迫自己睡了两个小时,然后起床去学校。 狭小的房间内,灯光落在安室透的身上,他按压下心头如岩浆般汹涌喷动的情绪。 他放下没有动静的手机,看向电脑屏幕上显示的画面。 那是一篇报道,发布者言峰乔娜。 标题:日本版奥施康定案?震撼世界的药物丑闻! 副标题:卧底为任务不得已杀死无辜,是否要接受法律审判? 安室透看着这篇他浏览过不止一次的报道。 在今年7月初,日本爆出一起震惊世界的药物丑闻——安室透曾查到青柳彬光的机票记录,他在那时就买了票,又莫名取消了,或许就是受这起丑闻的影响。 奥施康定案是美国最臭名昭着的案件之一,某药企把会成瘾的止痛药当成日常药物上市,导致大量普通人染上药瘾。 日本的这起案件售卖的是治疗胃病的药物,它具有成瘾性。只是和奥施康定案有所不同,它不止和资本家的黑心有关,也和卧底有关。 研发这种药物的科学家的父母也是科学家,他们早年拒绝一个犯罪集团,最终被派出的杀手双双杀害。 但那个杀手不是真的罪犯,他是卧底。 对有价值的科学家,卧底往往会去救,可无奈的是这个安排过于突然,当时他身边又有其他成员在场,他只好杀了他们。 而这一切,被当时躲在暗室里的那对夫妇的孩子看在眼里。 之后那个孩子逃走,去找叔叔求助,正好要出国的叔叔一家庇护了他,把他带去美国。 他在美国学习药学,博士毕业后单独回到东京,进入一家知名药企,成为和父母一样的制药科学家。 他本该前途似锦——直到某天,他在街上看到杀害自己父母的凶手,那个已经成功击毁犯罪集团、功成身退的卧底。 他愤怒至极,但理智尚存,他选择把对方告上法庭,希望法律能给他一个公正的判断。可因为凶手身份特殊,判决结果始终没有下来。 他反复申诉,找警察找媒体,最终全被压了下去,甚至因为闹得太大,警方和公安监视了他很久。他们担心他这么做会暴露那位卧底,招来报复。 在一段时间后,他安静下来,选择撤诉。 就在所有人以为没事的多年后,现实告诉所有人——他,从没有放弃,那团复仇的火始终在他体内熊熊燃烧。 那位科学家研发了一种药效更好的治疗胃病的药物,但那种药堪比毒品,使用一次就会上瘾,是企业贿赂了pmda(日本药品医疗器械管理局)官员才得以上市。 在那种药物成瘾性曝光后,那位科学家在家里自杀,只在网上写下一句遗言: 是你杀了他们,下地狱向他们道歉吧! 那个卧底潜伏十年,在科学家读中学期间完成了任务;而科学家的“复仇”、研发药物的时间,也正好是十年。 他不搞“你杀我全家,我要你死”,因为所有人都阻止他这么做,于是他放弃理智,抛弃良知,采取更恶毒的做法——把卧底想保护的民众,推到对立面。 他让他们染上药瘾,然后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数万的受害者,数万的家庭,那些受害者里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人迁怒,集合起来的声音,也足以压垮那个卧底的灵魂。 最后,那个好不容易平安回来、头发半白的卧底自杀了。 他留下一段话:“我应该早点死的。我杀死无辜,和罪犯没有不同。我应该早点向他们赎罪,这全是我的错。我给你们带来了麻烦,对不起。” 药物案的受害者继续在找那个药企索赔,前不久安室透和诸伏景光见面时,还在报纸上看到新闻。 ——卧底为任务不得已杀死无辜,是否要接受法律审判? 这是个麻烦的问题,每个人都有不同答案。 或许连卧底本人都说不清楚,在面对这样的难题时,继续做出危险或痛苦的选择,并且不管怎么做都是错的,都会有损失。 救人,粉身碎骨; 不救,万劫不复。 安室透闭上眼睛,他在心里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他愿意接受审判。 如果他能活到那时候,在组织毁灭、能重新回到阳光下的那一天,他接受对他的一切审判和制裁。 安室透恢复了冷静,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努力让脑袋清醒一点,然后飞快考虑另一件事。 ——寺冈胜敏去专案组的理由。 安室透无法确定,寺冈胜敏那时为什么要去专案组,到底是组织让他去,还是单纯为了和白鸠的交情去安慰。 朗姆是二把手,理论上组织派出的卧底他都是知情的,现在宾加闹出意外,他派线人去探听消息更是合情合理。 可问题在于,当时拉寺冈胜敏下水的人是阿尼赛特,和朗姆不对盘的戈德瓦塞尔的孩子,阿尼赛特以及和她关系不错的琴酒未必会把这人告诉他。 现在寺冈胜敏没法抓,抓了容易波及诸伏景光,连监视都得小心翼翼;安室透更是无法向朗姆询问这种事。 为预防他真是组织派去的,安室透不得不再做了件对不起同期白鸠的事,他让警视厅把他停职调查,隔绝和外人接触。 10亿日元的保险,主动让女友去当诱饵……不说别人,换成安室透自己看,第一反应也是恶意骗保。 安室透这么做,是想通过寺冈胜敏,向组织传递一个信息:警视厅怀疑这是某个警察骗保,或是之前案件的凶手所为,根本没注意到组织的存在。 言峰奇娜被抓被杀害,对组织是一个“小意外”,只要知道警视厅没注意到他们就不会继续查,他们不会多事地调查白鸠。 至于她掌心的0,以及言峰乔娜喊出的朋友和“0(rei)”,这个是最麻烦的——当时负责处理手部的是宾加,他竟然忽视了她紧握的手。 不幸中的万幸是当时公安进去时,站在门口的寺冈胜敏远远避开了,没直接听到她喊的内容,公安那边会想办法帮他糊弄过去。 最后就是……言峰乔娜。 被他杀死的无辜者的双生妹妹。 看到她,安室透就莫名联想到那个为报仇而伤害更多无辜的科学家。 那样血淋淋的案例就在眼前,即使他对她心怀愧疚,也绝对不会放松警惕。 第104章 乌鸦与白鹭 “今日上午11点14分,东京都港区公园内发现一具女尸,疑似为红发连续杀人案的第六位受害者……” 悬挂在包间角落的电视在重播新闻,诸伏景光抬头看去,同时他感到胸前口袋里的手机轻微一震。 是卧底联络用的那部,他若无其事地低下头,暂时没管,继续看着桌面。 此时,阿尼赛特正坐在他的对面,两人之间有张圆桌,上面摆了一个棋盘,上面错落着黑白棋子,旁边是他们各自的酒杯。 包间里没有任何镜子,只有他们两个人。 …… 今天他们本来是来喝酒的,照例是阿尼赛特约他。 但在他们喝到一半时,她忽然问他会不会下棋,他说会一点,她就把他单独带进这个包间,从随身包里拿出棋盒,说要和他下棋。 诸伏景光觉得在酒吧这么做很奇怪,于是不是试探、只是单纯出于好奇去问她:“为什么要在这里下棋?” “没有为什么,想到就做了。”阿尼赛特随意地回答。 棋盘是折叠棋盘,在超市里就能买到给小孩子初学围棋用的那种,表面有点歪斜,看上去使用了好多年。 阿尼赛特右手边的盖子里放着被她吃掉的棋子,可能因为目前她占绝对的优势,她脸上带着轻快的笑意。 诸伏景光完全不在意输赢,事实上他有点走神,想的是怎么把话题引到自己想要知道的那些消息上。 在他思考时,阿尼赛特又吃了一颗,她喜滋滋地把那枚棋子收下,拿起手边的玻璃杯喝了一口。 她今天点的是一杯苏格兰威士忌。 “在遇到你后,我才发现苏格兰威士忌的滋味很不错,之前我都没好好品尝过。” 阿尼赛特喝完后还舔了下嘴唇,对诸伏景光夸奖道。 或许这就是拿酒名当代号的弊端,诸伏景光有种自己被调戏的感觉,但他不太喜欢口花花回敬,不管对方是男是女。 他看了看棋盘,将原本拿起的棋子放回:“是我输了,你的棋艺也很不错。”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说出后半句话时,阿尼赛特脸上的笑容变淡了。 “你可是第一个这么夸我的人。”她继续微笑着说。 “难道其他和你下棋的人没这么说过?” 诸伏景光有点惊讶。 他围棋是由诸伏高明教的,他哥哥非常喜欢这类智力竞技游戏。即使后来兄弟被不同人家收养,他们偶尔见面时也会切磋一把,他哥哥夸他水平不错。 “一个也没有。”阿尼赛特回答。 “……包括琴酒?” 诸伏景光本来想问她父亲戈德瓦塞尔如何,但突然提这位三把手有点突兀,上次喝酒时他问情妇的事已经够冒险了。 “他没和我下过棋,他的耐心从不会放在这种和组织无关的游戏上。” 阿尼赛特说完,接着补充一句:“不过,如果让他来点评,他的评价只会是我在棋艺上是个彻底的废物吧。” 没下过“废物”的诸伏景光:“……” 他干笑一声:“那他还真是严苛。” 阿尼赛特跟着笑了,然后语气和缓地说:“这不是严苛,这是事实。” 诸伏景光愣了一下。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突然开了——来者毫无礼貌,根本没有敲门,而且心情不佳,推门的力道相当不客气。 警视厅公安卧底瞬间警惕地抬头看去,就见琴酒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阿尼赛特背对门口,开始将棋子收回棋盒。 “来,苏格兰,要不要再来一次?——我们可以当他不存在。” …… 事实证明,组织里没人能真的忽视琴酒。 在苏格兰威士忌安静而顺从地离开后,琴酒就坐在他原来坐的位置。 这位组织杀手打量着残留的棋盘,又对比了一番两边盖子里吃掉棋子的数量,语气凉飕飕的:“看来是你赢了。” “不祝贺一下我吗?” 琴酒冷笑道:“祝贺你终于结束了连败?” 他看着青柳彬光收拾棋局,他看得出这位离规定死期越来越近的同事心情似乎不错,他拿出一根香烟点燃。 “你要做的事进展如何?” “暂时告一段落,没完全达成预期的结果。” “那就是彻底的失败了?”琴酒又冷笑道。 “不要对我这么严苛,除了傻瓜和自大狂,没人能肯定自己的计划能百分百成功。”青柳彬光轻叹了口气,“总有意外发生。” 琴酒咬着烟,隔着烟雾,看向那张陌生的脸孔。 “这个意外是好还是坏?” “不知道。” 青柳彬光老实回答,然后又相当实诚地补充道:“我甚至无法确定意外到底有几个,不确定因素实在太多了。” 说完,他顶着琴酒的目光,开始整理眼前的棋局。 围棋是他除音乐和烹饪外的第三爱好,今天难得小赢一局,他心情挺好的。 粗糙劣质的棋盘上,黑白双方的棋子交缠在一起,吞噬对方。 在喜好围棋的古老东方国家,围棋有一种别称,叫做乌鹭。因为棋子分黑白二色,黑子像乌鸦,而与之对立的白子,就是白鹭。 青柳彬光选择先回收这局他所持的白子。 除了摆放一色棋,别的时候,他都是白鹭。 …… 诸伏景光顶着琴酒不是看卧底、却也让人后背发凉的目光离开了酒吧。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在他离开酒吧后不久,他遇到了另一个值得注意的组织成员:黑麦威士忌。 本名为诸星大的男人在等车,他拿着手机在浏览什么文章,身后背着一个吉他包。 他们两个都清楚,这里面不是乐器,而是能在百米、乃至千米外取人性命的武器。 “苏格兰。”莱伊主动打招呼。 诸伏景光有点警惕,表面上他友好地笑着:“你在港区的工作完成了?” 在车站明亮的灯光下,诸伏景光感到莱伊注视着他的眼睛和脸庞。 “没有,交给别人了。” 这位组织同事冷淡地收起手机,从头到尾,诸伏景光都没有看到手机上是什么内容,但他意外瞥到了对方手上还夹着一张新干线车票。 是前往长野县的。 …… 港区,某高级塔楼公寓内。 兔子在队友去同事聚餐后,单独留在公寓里。 浓郁的黑雾漂浮在他的脖颈处,让他能看到、听到电视上重播的新闻。 在电视上放出死者照片时,他不安地搅紧了自己的衣摆。 ———— 下章是主角的复盘总结,再下章……可能请一天假,我得理一理下面的剧情。 好奇问一句,这样主角视角不多,切换多人视角进行叙事,这么写大家看着会乱吗_(:3」∠)_ 第105章 复盘与不确定因素 那是一张高清照片。 红发女孩长相美丽,对镜头温柔地笑着,一头剪短的柔顺红发如燃烧的火焰,晃动着刺眼的光泽。 照片下面标注出她的名字和年龄:言峰奇娜(24)。 兔子看着这张照片,不安的感觉让他的心也搅成一团。 几周前,他在餐厅里见过她。他亲眼见到她露出幸福的笑容,向另一个和她长相相同的女孩,反复叙述男友的关心、自己爱情的甜蜜。 现在她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吧嗒——” 就在这时,公寓的指纹验证门突然打开,兔子身体一个激灵,黑雾瞬间翻涌出前所未有的高度。 这让他一下子就看到门口的人,是青柳彬光回来了。 青柳彬光同样一眼就看到几乎触及到天花板的黑雾,他很快从玄关走到客厅,然后看到了这则新闻。 新闻上的照片消失了,记者以一种冷静且不带任何个人情绪的声音,叙述起更多的案件细节。 兔子很想和队友说些什么,比如把这次死者的身份告诉他,可还没来得及打开系统,就见他朝自己看了过来。 “抱歉,我回来晚了,你要吃点什么?” 青柳彬光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 …… 青柳彬光来到厨房,一边拿出今晚出去前就放着发酵的面团,一边开始慢慢复盘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他很喜欢这样,这样的一心二用能让他心情难得的放松,可以思考到更多细节。 这段时间,有两件重要的事发生。 第一件是发生在红发连环杀人案,第二件是组织内朗姆企图找戈德瓦塞尔的情妇,从她身上得到情报。 这两件事互相关联,并且都有他的些许引导。 事情起源,是他和工藤新一去了位于米花町的可伦坡餐厅。 在第一眼看到那个红发女孩时,青柳彬光想到的不是兔子跟他提过的白鸠的女友,而是北条鸢香粉丝聊天室里一个网友。 ——总是维护警察、喜欢今日子里的那起诱饵案件的【可伦坡的假面超人】。 和店名一样的网名,再加上她举起的手机上,有一个假面超人挂件。 当然,他本来不确定,可能就是巧合,可伦坡和假面超人又不是什么冷门的东西。但在兔子说她是【嫉妒】的女友后,他对她上了心。 他一边和工藤新一聊天,一边听她们在说什么,他记下她的说话习惯用语,在回去后翻聊天记录进行对比。 顺便还看了她个人空间,她没有自拍,只放了景点照,他从里面翻到餐厅附近的照片以及宣传,确定喜欢诱饵案的【可伦坡的假面超人】就是白鸠女朋友。 那天的聊天室里,北条鸢香问他们最喜欢什么案件,他说出赤马案,它的手法和他喜欢的《abc谋杀案》很相似,接着他就想到自己接下可以做什么。 他制造了红发连环杀人案。 第一起案子不是青柳彬光做的,他只是借用同样在那天听到的案件。死者有一头和言峰奇娜相同的红发,这简直是上帝赐予他的机会。 而他的目标很简单,他想打击【嫉妒】的意志力。 游戏规则说过,玩家在游戏里是不死的,他们退出游戏的方法只有两种:第一,所有玩家完成任务;第二,意志力降到20以下。 玩家身上有保护光环,其他玩家无法打破,青柳彬光无法采用身体打击(他也不怎么喜欢亲自折磨别人),于是采用了精神打击。 抛尸地点他特地按地图来,方便警方能预知下一个地方; 为了让案子闹得大一点,他杀的人里包括一个黑道私生子、一个外交官和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少爷。 这样破案压力大,破案后的功劳也大,渴望升职的白鸠容易入套。 他劝言峰奇娜买保险,又在聊天室里哄她去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沉浸在爱情里的人,也容易为恋人做出傻事。 其实青柳彬光可以直接杀了她,不费时费力整那么多自己不擅长的弯弯绕绕,可他还是那么做了。 ——因为“女友被杀”,和“为他投了高额保险的女友当诱饵后被杀”,造成的精神打击是不同的。 尤其白鸠有着无法关闭的读心能力,对这种心胸狭隘的人,她死后别人心里的质疑,远比女友的死本身更能让他痛苦。 这套计划的唯一麻烦,是白鸠是否会阻拦女友做这么危险的事。 但青柳彬光觉得他阻止的概率很低。 那天在餐厅,他听到言峰姐妹的对话,言峰奇娜为那种普通朋友间都会随手提醒一句的事高兴那么久、对妹妹念叨到对方都听烦了,完全可以看出白鸠平时的态度。 青柳彬光顺手做了另一件事:他尝试把波本拖入局中。 ——没错,波本只是不幸被捎带的。青柳彬光本身对卧底没什么恶意,在知道其他玩家那些堪称bug的技能后,青柳彬光对他们的重视程度更是远超卧底。 青柳彬光的目标言峰奇娜不只是【嫉妒】的女友,在那些记忆里显示,她曾被警校生波本救过,她知道波本的身份。 换而言之,只要她和波本见面,她有可能叫破波本的身份。 所以青柳彬光打电话给戈德瓦塞尔,让远在美国的他帮个忙,激朗姆到港区去找一个红发女人。 朗姆好歹是二把手,他会先派亲近的手下成员去找人,只有始终没收获才会亲自出动。 青柳彬光无法控制波本的行动,控制他去哪里、去执行什么任务,他只能这样反向操作——让事情发生在港区,加大朗姆派人在当地的波本去查的概率。 即便如此,成功率还是一半不到,朗姆手下不只一两个。在以动物使者形态离开言峰家后,青柳彬光就打电话询问琴酒,问附近有没有朗姆的其他手下。 没想到真的成功了,波本遇到了她。 只是事情结果不符合预期。 波本比青柳彬光想的更优秀,他清楚知道言峰奇娜无辜,还是毫不手软地害了她,以免自己暴露。 不愧是威特的后辈,日本公安这方面培训做得不错。 青柳彬光谈不上失望,毕竟他害他只是顺手的。成功是好事,不成功也无所谓,反正没什么损失。 暂时思考完毕,青柳彬光把烤好的面包拿出烤箱。 面包沉甸甸的,散发出果仁的香气,他小时候经常吃这种大列巴,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做。 青柳彬光切好面包,放在盘子里,回到客厅。这时新闻仍在放第六起红发连环杀人案,是兔子换了个频道。 听记者提到警方内部严重失误,他坐在兔子身边:“你很关心这件事?” 【新闻刚才说,白鸠会被停职调查……】 青柳彬光看到这句话,没感到意外,他在让寺冈胜敏去时就知道肯定会这样,虽然他的本意只是让白鸠知道是组织做的。 “不会太久的。”他语气平静,“别忘了,有‘傲慢’在。” 兔子不说话了,变回兔子开始啃大列巴。青柳彬光从他身上移开视线,看着电视屏幕,心里想起其他玩家。 北条鸢香,她的缺点是技能相当麻烦,优点是头脑比较出色——跟他经常打交道的贝尔摩德比,简单到让人安心。 但他不会放松警惕,她的技能实在让人毛骨悚然,他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去应付。 目前已经确定戴眼镜、遮挡眼睛的东西能初步防御,可她有被动技能,目前还不确定增幅能到什么地步,失控时又会发生什么。 还有,他记得在【嫉妒】的记忆里,白鸠曾发现自己被修改过意志,跑去和北条鸢香吵架。路人阵营的技能对红方有150%的效果……这是怎么意识到的?其他人可以做到吗? 青柳彬光不断思考。 越是思考,就越发现不确定因素远比他想的更多。 目前他只确认包括自己的四个玩家,其他三人情况如何,什么身份、什么技能、什么动物使者、什么性格和立场,他完全不知情。 特别是另一个红方玩家,在阵营属性上可是克制他的……那会是怎样的人? …… 兔子低头啃着面包。 他其实不饿,在青柳彬光离开时他吃过点点心,可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这上面,不去想刚才的新闻。 在进入游戏后,他一天内看的杀人案报道比过去一周看的都多,他的感觉只有“又双叒死了一个,不愧是柯南世界”,毫无真实感。 但现在,是他现实里见过的人被残忍杀害了。 兔子有种莫名的焦躁。 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在心底蔓延,像无尽的深渊一样让他不敢直视,不敢……继续想下去。 吃完面包,他打开系统,偷偷看了眼自己的意志力。 那个数值已经降到了49。 ———— 同一时间,杯户监狱。 “……又要止痛药?” “是啊!”一名狱警满脸无奈,“明明两周前才要过一瓶,这么快就全吃完了,简直跟磕了药一样!” 来接班的狱警或许是怕冷,穿得严严实实,不露出一点手臂和腿部的皮肤。 他扫了眼同事身后的门,听到里面隐约传来呻吟和挣扎的动静,棕红色的眼睛里晃动过什么。 “赤松。”同事喊了他一声,“你去给他拿药吧,我暂时在这里看着。” 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在走到楼梯拐角,在没有监控的死角处,他抬起手摸了下自己的右眼。 …… 监狱外。 颜色和墙壁格外接近的小蛇完成今日的任务,收起沾满毒液的牙齿,从窗口溜走。 树林间一双猛禽的眼睛,穿过了所有的黑暗,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它。 第106章 作者总想不出标题 警视厅,特殊看守室外。 “就看望一小会儿,稍微说几句话都不行吗?” 搜查四课今年新入职的新人中野站在关押白鸠的看守室外。他眉头紧皱,看着守在门口的两个人。 “我们课长也很担心他!” 他特地搬出上司,希望眼前两个不近人情的能通融一下。 “在结果出来前不能随意探视,这是规定。”右边的那个语气冷淡。 另一个守在左边的,用冷漠防备的眼神看着中野,像在打量什么预计犯罪的准嫌疑人:“请你尽快离开这里。” 中野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那扇紧闭的门,最终悻悻地走了。 …… 从找到言峰奇娜尸体那天起,白鸠就被关押起来,除了负责调查的人,其他人一律不准见他。 中野知道这次情况严重,计划失败、诱饵惨死,事后查出她保险受益人就是警察男友……这对警方公信力是非常严重的打击。 进行调查是正常的,必须给民众一个交代,可是,他总觉得这次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这次负责调查的那些警察,似乎特别防备搜查四课的人。 中野怀揣着心思回到办公室,现在是午休时间,办公室内只有寥寥几人。 他刚走到自己位置,就看到桌上有什么东西。 一只很常见的日本短尾猫背对着他,正坐在他的手机边,它的爪子按在屏幕上,上下慢慢地滑动。 “喂!” 中野大喊起来,想驱赶这只不知从哪里跑来的猫咪:“这猫是哪来的?!” 坐在他身边的同事转过座位:“你一走它就出现了,我还以为是你养的。” 中野坚决否认:“不,我不养猫。” “怎么了?” 搜查四课课长寺冈胜敏注意到他们这里的动静,站起身看向他们。 “不知道是谁的猫跑到这里来了。” 中野本就因为没探望成功而心情不好,他不耐烦地对它挥手。 这次驱赶后,猫终于走开了,他赶紧拿回手机,发现屏幕上显示的是聊天室界面——猫还把里面的图片和文档点开了。 图片是聊天群里一个粉丝把某案件漫画化,中野只快速浏览过一遍,觉得光看画面变成少女恋爱漫,实在太腻歪了,没细看文字。 至于几篇文档,全是北条老师写的警校番外。 第一篇有点无聊,但在后面三篇加了一个嫉妒他们、总和他们作对的白痴同学在,变得稍微有趣起来。 比如平时吹嘘自己拆弹水平多高,但真遇到了,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还得靠别人带他逃出去——这些人现实里就有,导致这些打脸的桥段读起来挺爽的。 中野坐下,发现那只猫还在桌上,一双猫眼注视着他的手机。 ……这猫是对小说很有兴趣吗?他在心里嘀咕,但没起疑心。 警察办公室会防止陌生人随便进来,但对动物不一样,他们只会好奇它们是从哪来、哪个同事上班还带宠物,并不在意它们看到什么。 他关掉手机,低头啃起自己的午餐面包。 那只猫跳下桌子,离开了办公室。 …… 特殊看守室内,白鸠睁开眼睛。 他让临时召唤出去的猫使者找个僻静地方消失,然后把自己一只眼睛的视觉从它身上收回。 做完这一切,他放在膝盖上的拳头紧紧握起。 因为巨大的恨意和不甘,指节用力到泛出白色,一股腥气也从胃里不断往上涌,冲得他差点呕出来,喉咙烫到发疼。 id为【嫉妒】的玩家盯着眼前的系统弹窗。 上面显示的,是他在刚进入游戏时就看过的游戏规则。他重点看着其中两条。 他知道的……不,是所有的玩家都知道这场游戏有多困难。 【当所有任务完成,才算游戏通关。】 玩家划分为三种阵营,但任务却一起结算。 换而言之,红方玩家得顾忌黑方,黑方玩家得顾忌红方。如果红方要保护什么,黑方玩家不能把对方杀了;如果黑方要毁灭什么,红方玩家也不能去阻拦。 ——对立阵营的玩家,为达成最后胜利,得进行沟通与合作。 【队友间可以交换技能,交换技能不会影响技能威力。】 这场游戏是不公平的。 玩家起跑线不同,身份和技能完全随机,有的很好很厉害,有的没什么用。 得到弱小技能的玩家会心生不满,人总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他们会想得到那些更强大的技能,而系统也给了他们交换的机会。 ——相同阵营的玩家,会因各自内心的嫉妒与贪婪,产生巨大的矛盾。 而他是红方,红方阵营的两位玩家,正好就是【嫉妒】与【贪婪】。 白鸠瞪着这一条,心里的恨意比得知北条鸢香把他写成陪衬那五人的炮灰还要深。 他已经后悔了。 他后悔为什么不早点下定决心,如果早点抓住【贪婪】,交换她的技能,他现在就不会被关在这里。 就因为对方和他在现实里是同乡,就因为,她在游戏里没有变换国籍——是来自那片相近的辽阔土地的卧底……他就心虚了,心软了。 不过,现在说这些全没用,【贪婪】从那天起就拉黑了他,他或是鸢香都找不到她。 白鸠握紧的手渐渐松开,鼻子上冒出汗珠,他小心点开群聊功能。 他给目前唯一能带他出去的人,他在这个世界上最恨的人之一,发去讨好的消息。 他得先从这里出去。 ——要报复,必须先从这个鬼地方被放出去。 【嫉妒:鸢香,我被停职调查了。】 【嫉妒:下个月松田就要殉职了,你得帮帮我,如果我一直关着出不来,是救不了他的……】 意志力数值悄无声息地浮现在他眼前。 几周前还是80的数值,现在已经变为了51。 ———— 北条鸢香暂时没有回复白鸠,她正在跟自己的队友吵架。 她快被对方气炸了。 【暴食:我好佩服你的反应速度,好几个月前的新闻,你现在才看到?】 【傲慢:我又不关注现实新闻!】 【暴食:那你运气不错,证明家人、朋友或邻居没有被药物案波及,没染上那种药瘾……或者是波及了,你完全没在意过?】 北条鸢香的电脑界面上,是一篇报道。 ——副标题:卧底为任务不得已杀死无辜,是否要接受法律审判? 【傲慢:什么叫你能理解?他做出这么恶劣的事,为什么还能理解他?你三观怎么扭曲成这样?!】 北条鸢香气急了,同时还有一点担心零和景光。 卧底生涯本就够痛苦了,还要被这种报社的垃圾心里添堵……她越想越心疼。 【暴食:其实我不止理解那个科学家,我也能理解那些卧底为任务去杀无辜。】 【暴食:他们跟那些真正的杀人狂,有着本质区别,他们是活在黑暗里背负污秽的英雄。】 北条鸢香眉头略松。 但紧接着,她就看到这位队友的下一句话。 【暴食:他们杀多少陌生人我都理解,都接受,都希望他们免罪,以后平平安安回到阳光下。但是,如果他们伤害的是我的亲友,我只希望他们偿命。】 【傲慢:你这是双标!!他们已经够痛苦了,我们可以活在阳光下,就是靠这些人的负重前行!为什么不肯谅解他们?】 【暴食:谁说我不谅解了?你没看见我前半句话吗?他们杀陌生人,我肯定不怪他们。】 【暴食:伱也别骂我双标,如果哪天卧底杀你全家呢?你是选择原谅他们吗?】 ———— 临时赶出来的……感觉不太通畅,明天大概会修改…… 第107章 案件余波与再次的意料之外 米花町五丁目,言峰家。 这户人家在邻里间风评很好。 言峰先生稳重宽厚,从不和人吵架,矜矜业业工作;言峰太太温柔体贴,经常帮助邻居,分享她从她家乡学来的美食;在这对恩爱夫妻的言传身教下,两个孩子从小到大没惹过事。 他们是很和睦、很幸福、被周围人羡慕的一家人——曾经是这样。 现在这栋二层一户建安静无声,一种压抑到令人窒息的氛围笼罩着它,听不到一点欢声笑语。 言峰先生送走来探望的亲戚,拖着疲惫不堪的步伐,去卧室看望妻子情况。 言峰太太今天已经能坐起来了,她拿着一家四口的合照,看着笑容甜美的红发女儿,看到一家人脸上的笑容,止不住地流泪。 “吃点东西吧。” 言峰先生放下午餐,想拿起旁边的外套,结果一回头,就看到前不久女儿心疼他而给他买的按摩枕头。 他眼角也有点湿了,可没有哭,他只有见到女儿尸体的那天哭了,其它时候他一直在努力做照顾妻子和女儿的支柱。 “乔娜……” 言峰太太流着泪抬头,关心起另一个女儿:“她怎么样了?今天吃东西了吗?” “早上时吃了块面包。”言峰先生说着,将外套披在虚弱妻子的肩上:“你先吃,我上楼再去看看她。” 他们的房间在一楼,两个女儿的在二楼,言峰先生端着另一份午餐,走上静到没一点声音的楼梯,敲了敲其中一间卧室的门。 “乔娜,你的午餐。” 门缓缓打开,露出言峰乔娜的脸。 她像是好几天没合过眼,眼睛爬满血丝,脸色苍白得像一个骷髅,看上去比眼前的父亲、卧床不起的母亲还要憔悴。 言峰先生看到那张脸时,控制不住地愣了一下,但很快收回目光:“多少吃点吧,这是你平时最喜欢吃的。” 言峰乔娜低声说了句谢谢,接着又缩回房间里。 这是言峰奇娜的房间。 书桌和柜子上放着不少假面超人的手办,墙上挂着珍贵的色纸,看上去和过去一模一样,只有全部的镜子被收走了。 言峰乔娜把午饭放到电脑桌边,安静地坐回姐姐床上,继续去看摊开的日记本。 床上总共放着好几本厚厚的日记,全是她姐姐的,上面记录着从她认识白鸠到她成为诱饵的点点滴滴。 言峰乔娜看着那一行行娟秀的文字,大脑与心口同时尖锐地刺痛着。 她知道自己应该休息,连续几天没有好好睡觉让她精神极度疲惫,再继续熬下去,自己的身体会先垮掉。 可她不想睡,有很多东西,她必须弄清楚。 作为记者,言峰乔娜和警察打交道的次数不少,她很清楚办案流程。 普通的凶杀案,哪怕真是警察所为,在完成尸检后也会把尸体交还家属,让他们安葬,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尸体至今扣留在警视厅。 这不正常。 这里面绝对有什么隐情。 言峰乔娜放下手里的这本,拿起另一本摊开,翻到放入书签的一页。在翻阅日记的同时,她抬头看向窗外。 窗开了条小缝,外面的天空是一望无际的蓝,明明是正午时分,却照不进一丝阳光。 虽然无比痛苦,言峰乔娜也不是什么不管不顾。昨晚为了给妈妈买药,她出去过一次,那时候她发现,有人在跟踪她。 不会搞错的,几个月前她因为写了那篇药物案件报道被寄恐吓信,在那段时间也被跟踪过,这次跟踪者的水平还不如之前的那些。 言峰乔娜握着日记,她的心在怦怦乱跳。 不知是因为长久不休息心脏在发出抗议,还是某个猜测在狠狠撞击她的胸膛,想要破土而出。 她合上日记,很快吃完自己的午餐,下去放盘子,并顺便处理今天的家务——她不是小孩,她也得照顾同样悲痛的父母。 她没有看到,在她离开房间后不久,一条小蛇从窗口缝隙间溜了进来。 小蛇顺着窗沿爬到桌上、再一路慢慢爬行到了床上。 它爬到那本刚被她翻过的日记边,脑袋轻轻一拱,没有把本子打开,而是小心钻入了有书签、她刚刚看过的那一页。 ——数月君告诉我,他们班长、降谷君在晚上出去买东西时,经历了一次便利店抢劫。幸好有他们的合作周旋,没有出现人质伤亡…… 小蛇看着这些,嘶嘶吐着舌头。 ———— 青柳彬光今天还是泡了一杯白毫银针。 为了尝试茶能不能像酒一样调出新口味,他还在里面放了点竹叶青。 但不知道是他对茶不擅长品鉴,还是这两种不适合放在一起,他没尝出有什么不同。 他没什么失望,只是手指轻撑着下巴,思索从他监视言峰家的小蛇得到的信息。 他盯着言峰家,一开始是想随便看看波本会不会去那里转悠,但没想到,他发现言峰奇娜的葬礼没有举行,并且有人在监视那里。 这让他感到意外。 不立刻举办葬礼的原因能有很多,比如出不起丧礼费,比如家属情绪还没稳定,比如火葬场还没排到……可受害人家属遭到监视、尤其是遭到官方机构的监视,就耐人寻味了。 怕家属闹事,影响警视厅声誉? 警察计划失败、诱饵死亡这件事已经传遍全日本了,前两天还有记者上门围堵言峰家,声誉早就没有了。 而且那些人不是普通警察,是公安——他让蛇隐藏在附近,偷听过他们的对话。 那是波本担心组织斩草除根,派人保护? 更不可能,他认识的组织和卧底都没那么闲。 还是说…… 他们怕家属接触什么人,或者去做什么会严重影响他们利益的事? 青柳彬光喝了口茶,放下茶杯,然后打开手机上聊天软件,进入北条鸢香的粉丝聊天室。 这个聊天室是美国最大社交网络服务平台下的一个分支,以安全度高、难以被黑客攻破、注重保护用户隐私而闻名。 哪怕被植入木马病毒,远程也收不到里面的信息。想看只能靠账号密码,同时软件从下载起会绑定设备,被其他设备登录会锁定,即使通过一系列流程解锁,还是留下无法删掉的记录。 当然,那些是后话,目前公安还没发现这里。 他们根本不知道,这里有位被称为天才美少女作家,已经把他们两个卧底卖得彻底,连小时候为见初恋故意把自己弄伤都说出去了。 目前聊天室里没有多少人在线,青柳彬光一登录,他就接到了北条鸢香的私聊消息。 ———— 那个掌心的0跟主角无关,是言峰奇娜本人担心安室透变坏了,努力想去提醒白鸠。 第108章 名字的意义 港区某栋一户建内,北条鸢香干坐在电脑椅上,双眼愤愤地瞪着前方。 她脸色难看,嘴唇紧紧抿着,尽管已经关掉了队友群聊,但【暴食】那番诅咒她的言论还是在她脑内盘旋,把她气得不轻。 冷静,冷静……没必要理那种自私嘴臭的垃圾…… 她不断这么告诫自己,然后她发现盟友群也在闪烁,一点开,就看到白鸠发来的求助。 这让北条鸢香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 【傲慢:你在搞什么?怎么好好的就突然被停职了?!偏偏在松田快殉职的时候出这种事,你故意的吧?!】 再过一周就进入11月,松田殉职的日期就是11月7日,只剩下两周!而且再过一个月就是景光的死! 连她都打算写完下一篇警校组番外就暂停更新,专门腾出时间去救他们,手里握着更多资源、是救人主力的白鸠竟然在这种关键时候出岔子! 【嫉妒: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上次任务失败了,他们认为全是我的错。】 看到任务,北条鸢香想起前几天自己去礼物,本来想召唤他过来帮忙提东西,结果他说自己有任务来不了。 【傲慢:废物。】 北条鸢香心中不满,语气更是恶劣。那些无法对队友发泄的怒火,在这一刻全部冲着盟友去了。 【傲慢:我看柯南那么久,也没见几个警察因为任务失败被停职调查的,哪怕是山村现场出那么多错都是平平安安,你连他们都不如吗?】 【傲慢:难怪你到现在都没升到警部。】 【嫉妒:对不起。】 【傲慢:摊上你这种盟友算我倒霉。】 【嫉妒:对不起。】 【嫉妒: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但你真的得帮帮我,现在我只能依靠你了。】 【傲慢:你真是烦死了,什么忙也忙不上,还只会给我找麻烦……这次我不骂你了,我会找时间来警视厅的。】 北条鸢香在白鸠的再三感谢中关掉系统弹窗,她深吸了几口气,接着打开电脑登录聊天室。 在警校番外开始连载时,她告诉粉丝自己会写五篇,现在四篇写完,剩下最后一篇。 因为对班长的好感度一般,北条鸢香暂时跳过便利店抢劫案,想在最后一篇进行总结,写他们各奔东西——一人去搜查一课,两人去爆炸物处理班,两人去卧底——为此上网收集资料。 她就是在查资料时看到了那篇药物案报道,不管是现实还是现在的游戏里,她平时都不怎么关注新闻。 聊天室内只有寥寥几人,北条鸢香看着时间等了一会儿,等到阿提密斯上线,立刻过去私聊他。 跟嘴臭的队友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盟友相比,粉丝、尤其是眼前的这个粉丝,实在太讨人喜欢了。 跟他说话时,她从没不开心过。就像面对现实里父母那样,她仿佛在被无底线地宠爱甚至纵容着。 所以现在她有点问题就会找他,谁会讨厌相处起来这么舒服的人呢? 【八四路人:第五篇我有点卡文,本来想写个总结,但查了很多资料还是写不出来。】 其实她之前连载侦探案件时也是这样,写案子得心应手,从案发到破案一气呵成,写恋爱情节就抓耳挠腮,得看其他恋爱小说、少女漫画进行学习模仿。 【阿提密斯:要不要继续写个人故事呢?五人组里只有班长还没有他的单篇故事。】 【八四路人:我本来想给他想写一个便利店抢劫案,但是……】 北条鸢香卡了壳。 那个故事不是不精彩,她也记得完整的剧情,只是她对班长好感度实在一般,不想浪费时间去写。 可现在,别的故事她又想不出来…… 对面的阿提密斯不知道在想什么,保持了较久的沉默。 北条鸢香等着阿提密斯说话,目光忽然落到那串很长的外文网名上。 日语在翻译外来语(外国的地名人名等)喜欢用片假名,阿提密斯,准确的英文是artemis,汉语里用的最多的翻译是阿尔忒密斯。 这是希腊神话里,一位有着双生兄弟的月神。除了月亮,同时司掌着狩猎。 她好奇过他为什么要取这样女性化的网名,甚至一度怀疑对面是不是个温柔的小姐姐装成男人在上网。 【阿提密斯:便利店抢劫?感觉会是很有趣的故事……】 …… 第二天中午,北条鸢香走在前往府中市警视厅警察学校的路上。 昨天她和阿提密斯谈了好久,最终放弃写总结,去写那个便利店案件,因为给五人组每人一篇故事才是公平。 她告诉他这个案件参考了现实,他好心提议她可以抽空去那里走访一次、问问当事人经过,很多优秀的作家漫画家都会这样做。 正好今天她要去警视厅救白鸠,正好顺路往那里走一圈。 北条鸢香回忆着之前漫画里看过的环境,很快就找到了。 “您还记得当时那起抢劫里那几个警校生的信息吗?其中一个金发,皮肤比较黑,是混血儿,相貌特征很明显……” 听到这句话,北条鸢香停下脚步。 她看到了一个有着红色长发的女人站在收银台前,和店长说话。 虽然她背对着北条鸢香,但收银台后就有一面镜子,通过它,她清楚看到了镜子里红发女人的相貌,当场愣了一下。 白鸠的女朋友?不,等等……发型不太一样…… 北条鸢香记性忽上忽下,对感兴趣的事过很久也能记得,比如柯南里案件手法和喜欢角色的经历,但对日常琐事,她就没那么上心了,游戏家人的生日她一个都没记。 她盯着她看,终于想起来了。 ——“这是……这是我妹妹想给你的!” 是白鸠女友的妹妹,一个因为工作忙,不得不通过姐姐送礼物的自己的粉丝。 北条鸢香想起她的身份后就更奇怪了。 她来这里做什么?而且她刚才提到的人,是降谷零吧? 疑似粉丝的女人完全没注意到北条鸢香的存在,那头红发下的脸色苍白得像幽灵,眼底的青黑让人担心是不是很久没有好好睡觉。 “你问这个做什么?”店长同样不解。 “我是记者,目前在调查一起案件。” 她一边说,一边飞快地看了眼外面,好像那里有什么在追赶她。 “一起杀人骗保案,嫌疑人疑似有两人,其中一个已被关押,另一人至今没有交代,就是我刚才提到的那个金发混血……不知道您是否知道他的信息?” 红发女人不安却坚定地问道。 北条鸢香听完她所有的话。瞬间,勃然大怒。 第109章 疯子与正常人 “言峰。” “——言峰!你过来一下!!” 上司猛然提高音量的呼喊,终于惊醒了走神的言峰乔娜。她抬起头,见对方正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她,赶忙起身过去。 言峰乔娜是报社记者,上司是位比她年长的严厉女性,虽然平时要求高,但对员工也很关心,言峰乔娜很仰慕这种雷厉风行的风格。 今天她睡过头迟到了,连化妆都没来得及就冲来这里,可能是为这个要说她几句。 言峰乔娜进入主编办公室,顺手关上门,恭敬地等待上司的狂风骤雨。 “言峰,你最近……” 预想中的指责没有到来,上司坐到办公桌后,双手交握放在桌上。 她的目光频频扫过她的脸,似乎处于某种巨大的不安中。 “……最近的身体情况,怎么样?” “我的身体很好,随时可以接受外出采访任务!” 言峰乔娜认为这个问题有点莫名其妙,她这两天一直在正常工作,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问这个?但上司毕竟是上司,她露出之前工作时常用的笑容,自信满满地保证。 然而,她的回答好像没让上司满意。 她看到她眉头紧紧拧起了,表情变得更加担忧。 上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没事就好……既然身体没问题,那明天去东都大学研究所的采访工作就交给你负责,没问题吧?” 言峰乔娜精神一振:“没问题!” 她离开办公室,走时再次贴心地关上门。 她回到座位时心情非常好,以至于坐在旁边、平时跟她关系不怎么样的值班编辑,都扭过头看向她。 “言峰,”他喊她,她发现他的态度同样点小心翼翼,“老大对你说了什么?是为你迟到的事骂你了,还是……” “她没骂我,还让我明天去研究所采访。”言峰乔娜笑容满面,“等我写完稿子,审核工作就麻烦你了。这次我会认真写稿的,不会让你复审好几次。” 值班编辑点点头,沉默不语地挪动着椅子回去。 言峰乔娜发现,在他回到原位时,他又抬起头,不安地扫了她一眼。 这到底是怎么了? 言峰乔娜更莫名其妙了,不过她没有多问,她坐在原位,打开包想要补妆。报社内部的卫生间很小,没有装镜子,她平时是在座位补的。 “唉,看天气又要下暴雨了?”背对着她的另一个同事说道。 言峰乔娜抬头看向窗外,只见外面阴云密布,整个天空是压抑到让人喘不过气的灰黑色,一场真正的狂风骤雨即将来袭。 她收回视线,苦恼地在包里摸了又摸。所有东西都已经拿出摊在桌上了,里面什么也没有。 她找不到她的化妆镜了。 …… 到下班时间,言峰乔娜在报社借了把伞,独自一人回家。 她感到有什么人在后面跟着,不止一双眼睛在盯着她,心里很害怕,不由加快脚步。她路过闭门歇业的可伦坡餐厅,比平时更早回家。 家里很黑,外面下那么大的雨,室内竟然没有开灯。 言峰乔娜把伞放到一边的框内,打开灯对里面喊道:“我回来了。” 没有任何回应。 这几天她父母身体不好,尤其母亲,卧倒在床,虚弱到连起身都费力。早上她担心地问要不要去医院,结果母亲说不需要。 言峰乔娜见没有人回答,就自己朝父母卧室那边走去。 玄关处的镜子没有了,她路过卫生间,里面的镜子也被取走了。 没到卧室门口,言峰乔娜就听到里面传来细碎的说话声。 “老公,你说乔娜,乔娜她是不是……” 是母亲的声音。 言峰乔娜一头雾水,母亲认为她怎么了? “她只是没有无法接受,她们感情那么好,她比我们所有人痛苦,过几天就好了……没事的……我们会好起来的……” 她向来稳重宽厚的父亲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痛苦。 “可她现在那样,分明是……” 言峰乔娜听不下去了,她进入房间。 言峰夫妇仿佛才意识到她过来,双双抬起头看她,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愕然。 “爸,妈。” 她又是无奈,又是担心,又是怜悯地注视着他们。 “我知道你们还在为姐姐的死伤心,可是,这都已经过去了。” “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得擦干眼泪,继续努力活下去。我们消极,姐姐地下有知会难受的。” “所以笑一笑,大家开开心心地面对接下来的生活,好吗?” 言峰乔娜微笑着鼓励这对失去女儿的夫妻。 言峰夫妇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另一个女儿。 他们眼神无比惊恐,瞳孔里倒映出一抹鲜亮的红色。 “乔娜。” 言峰太太声音颤抖。 “——你是不是疯了?” …… 言峰乔娜为照顾在为姐姐的死而难受的父母,冒着越来越大的雨和再次被跟踪的风险,出去买菜。 在去超市的路上,她仍在思考着问题。 为什么父母觉得她疯了? 一个在好好工作、认真生活的人,一个言行举止非常正常的人,会是疯子吗? 而且她不理解,为什么他们要这样悲伤? 亲人的逝去是在所难免的,所有人都会经历这样的痛苦。 比起悲伤,他们该积极地向前看,以更热情的态度去生活,这样死去的人才会安心。 而且姐姐的死不是对方故意的,是不得不那么做,何况他杀了她的姐姐,他也很痛苦——她姐姐只是死了,他留下的心理阴影恐怕是一辈子。 所以她要理解凶手,原谅凶手,宽恕凶手,她不能太自私,不该斤斤计较,不该让凶手为难。 ——这样想才是正常的。 言峰乔娜快要走到路口,在转角处,有一面道路反光镜。 她看到里面那个红发的人影越来越靠近,越来越清晰。 言峰乔娜怀着积极的心态继续朝那里走去。 所以啊,她明明没有做错,其他人为什么要那么看着她? 为什么要悲伤?为什么要去…… 要去…… 言峰乔娜的脚步停了下来。 雨伞不知不觉地从她手里滑落,雨水浇湿她的头发,可她浑然不觉。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反光镜里的红发人影,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眼睛缓缓睁大。 “姐……姐?” 红发人影脸色惨白地看着她。 她呆愣愣的表情,瞬间变为欣喜若狂。 伞飞到一边,可她毫不在意,她扑了过去,拼命抬手想要触摸,可她什么都没有碰到,指尖只有镜面的冰冷触感。 她痛苦地发现,那不过是她自己的脸。 “姐姐……” 眼泪顺着言峰乔娜的脸颊滑落下来,和雨水混杂在一起。 她的视线一片朦胧,一个分不清是男人还是女人、朋友或是敌人的人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言峰乔娜浑然不觉。 她只感到很冷,浑身发冷,大脑的抽痛让她想要尖叫。 ——在那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里彻底破碎了。 一种巨大的痛苦袭上心头,她双腿一软,终于瘫倒在地,接着发出歇斯底里的喊叫。 “姐姐……”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 站在她眼前的人,在看了她全部的反应后才伸出手里的雨伞。看似好心地为她暂时遮雨,同时发出一声叹息。 “果然是这样啊。” 她抬起头,看见了一片不带任何感情的浅棕色。 ———— 镜花水月,一位路人玩家所持有、可以修改他人意志的技能。 除了确定初步抵御的方法,青柳彬光还得确认——万一哪天预防没到位,不幸中了这个技能,有没有办法凭个人意志解除? 白鸠的记忆给了他一点提示,所以在注意到言峰乔娜打算去便利店调查时,他劝北条鸢香也去那里看看。 只要她听到她向老板询问波本的事,这个爱滥用技能的玩家,肯定会修改意志。 为确保她们能遇到,他在两边盯着,北条鸢香问题不大,言峰乔娜比较麻烦,他特地把公安跟踪者暂时引开,让她得到些许喘息,在他能掌握的时间里进入便利店。 而事实果然像他猜测的那样。 在意升职的白鸠,在“自己”放弃机会时意识到不对劲,而无比在意自己双生姐姐的言峰乔娜,在放弃为姐姐报仇时也会挣脱了束缚。 ——这个技能可以修改意志,但是,无法修改他人内心的执念。 系统没有给玩家完美的主动技能,他们每个人的技能都有缺陷,或者说是限制。 比如他的技能【弥天大谎】,技能分身无法被镜子照出,单独行动还好,和其他人在一起会被注意到。 兔子的技能只能人形状态使用,而且使用一些功能时,身体会无法动弹。 白鸠的技能是阻止炸弹爆炸,但成功率只有90%。 目前主动技能是初步摸清了,接下来,得确认被动技能…… “姐姐……” 跪倒在地的红发女人仍在发出悲鸣。 青柳彬光怜悯地看着她,他真的很同情她,因为他非常理解她的感受,可在此同时,作为罪魁祸首的他心里毫无愧疚。 一点都没有。 第110章 冒名者 依靠北条鸢香的帮助,白鸠在第三天,终于离开了特殊看守室,并且被允许可以重返搜查四课。 因为手机还没还回来,他不得不借用公共电话打给父母,白鸠先生接到电话后,立刻开车来接。 时隔几天再次回家,所有指责恼人的心声终于消失不见,白鸠有种恍惚的感觉。 白鸠太太一看到他踏入房间,看到他数日没有好好打理过的面容和麻木的眼神,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这些天你受苦了。” 白鸠先生坐到沙发上,捂着脸叹气。 白鸠看着母亲朝自己走来,她伸出手担心地来回抚摸自己的脸颊,眼睛里满是关怀,慢慢地扯出这几天第一个微笑。 “没事的,妈……休息一下就好,我明天还得回去上班。” 白鸠太太瞪大眼睛:“你还要回去?你那些同事肯定还要背后议论你……” “没事的。”白鸠重复道,“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得去做。” 他语气轻柔,声音像是从身体更深的地方挤出来的,听在耳里让人背脊发凉。可看他的表情,还是那种很平静的微笑。 白鸠太太按下心里的不安,只当是儿子这些天受大罪,目前还没缓过来,心疼地继续说:“快去洗澡,洗完后吃点东西,我做的全是你爱吃的。” 白鸠点点头,转身朝一楼的卫生间走去。 浴缸内早已放满适合泡澡的温水,白鸠脱掉穿了几天的脏衣服,将自己整个人慢慢浸入水中,长舒了一口气。 没等他泡几分钟,他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争吵声。 “见一下……” “不……凭什么见?她要去当诱饵,又不是我儿子的错……自己作死还害数月被审问……不见!” 白鸠听着他们模糊的话,提高音量问道:“爸,妈,发生了什么事?” 由于好几天没说话,他声音有点沙哑,幸好门外的两人还是听清楚了。 白鸠太太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是你那个女朋友的妹妹!她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你回来了,想要见你!” 言峰乔娜? 白鸠一怔,下意识坐直身体,手指抓紧浴缸的边缘。 如果说这次他最对不起谁,无疑就是女朋友,还有她的家人。 “这种人家的女儿本就不安分,混着头古怪的红头发,连点衣服都洗不干净……我早就劝数月去找个家境相当的,他不听,现在果然被缠上了!” 白鸠太太本就看不上言峰奇娜,之前就整理很多女孩资料让白鸠重新挑。现在因为儿子被关押几天,对她的恶感更是直线上升。 白鸠默默听着,没有说什么。他没有赞同,更没有辩解。 “数月,你要见她吗?”白鸠先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不见。” 白鸠想都不想就直接回答。 言峰乔娜本就讨厌他,这次她姐姐死了,指不定要怎么问候他,而且他面对奇娜的家人,多多少少有点愧疚和心虚,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不见面对双方都好。 “那我就去回绝她了。” “让她以后别再来了!什么人家才教出这种……” 门外的声音渐渐远去。 门内的白鸠疲惫地闭上眼睛。 水是温的,可他全身仿佛浸泡在冰水里,只要一想到明天回到搜查四课会受到的质疑和责问,他就控制不住地发抖。 可他没有退缩,他必须回去。 ——只有回到那里,他才能报复自己想报复的人! …… 言峰乔娜吃了个闭门羹,听着里面不太客气的声音,礼貌地说了声再见,然后转头离开。 她和在门口等她的同事会合,同事没为她耽误工作生气,担心地问她怎么样。 言峰乔娜无奈地说:“没让我进去,白鸠太太还骂了我。” 同事瞪大眼睛:“他们也太过分了吧?要不要我替你再去敲门?” “算了,我们走吧。”言峰乔娜打断他,同时拿视线余光悄悄往某个角落一扫,“预定好的采访时间快到了。” 她打开包,将之前一直攥在手里的自己的手机,轻轻放入夹层中,和另一部靠在一起。 “还有一个小时,我们能慢慢走过去,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去那里……” 同事见她脸色真的没有异样,将话题转回工作。 研究所离这片别墅区不算远,两人走在路上,旁边的马路不时驶过车辆,她拿出矿泉水喝了一点。 在经过一个有点人气的公园时,她忽然停下脚步,有点不好意思地小声对同事说。 “那个,麻烦你再等一下,我去个洗手间……” 同事没有任何怀疑,爽快地点了下头,接着从怀里摸出烟,他可能也早就想抽一根了:“我在这里等你。” 这个公园对面是居民区,附近还有商业街,公共厕所的女厕区域在排队,一路排到了外面。 她耐心等了一会儿,终于到了里面,每个隔间门口都排着人,隔绝着外界的目光。 言峰乔娜的心脏开始加速跳动了,她偷偷地、动作幅度很小地朝外面看了一眼,接着以最快的速度扭回来,从包里小心取出另一部手机。 她打开手机,电量还有不少,她没做多余的事,马上登陆了聊天室。 ——可伦坡的假面超人,再次上线。 看着这个属于自己姐姐的网名重新亮起,言峰乔娜喉咙发堵,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可伦坡的假面超人:他们还在跟踪,我按照伱说的做了,但我不知道他们是否会跟入女厕。】 【可伦坡的假面超人:刚才我去了白鸠家,他们没有让我进去,白鸠太太还很生气。】 她发出这两句话后,紧张地握住手机。 此时和她说话的人,是她姐姐的网络好友,一个同样看不惯白鸠、怜悯姐姐遭遇的人,他们在昨天的暴雨中相遇了。 他是她此时唯一的救命稻草。 ———— 另一边,青柳彬光一见到本该死去的名字再次亮起,就知道是谁。 他孤身一人坐在港区某个公园的秋千上,脚下的水泊中没有倒影。他现在的外形是儿童,正是他九岁、还没进入组织时的模样。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秋千,鞋子踢过水泊,同时看着言峰乔娜发来的话。 十月下旬的风不时吹到脸上,如果再冷一点就好了。 第111章 暴怒 言峰乔娜对青柳彬光是个意外,在尝试把波本拖入局中时,他怎么都没想到她会卷进来。 既然卷进来了,他就主动尝试和她接触。 有人说过,愧疚,是把好刀。 让别人觉得你正在对他愧疚,同样是一把锐利的刀,只是操作起来更加麻烦。 昨天他找上言峰乔娜,面对这个失去亲人的受害者,他不仅没销毁之前和言峰奇娜的聊天记录,反而大大方方地亮出来。 ——他称自己是“没想到无心之言让她姐姐去冒险,心里无比愧疚,所以过来看看能不能弥补什么”的网友。 …… 【阿提密斯:跟进去的概率不高。】 【阿提密斯:公安里女性比例相当低,出外勤的更是大多是男性,不会光天化日下进入人多的异性厕所……】 言峰乔娜在被人监视着。 出门必被跟踪,手机、个人电脑和报社办公电脑全被植入追踪软件,她上网干过什么,接了什么电话,发出什么邮件,公安都会知道。 包括之前的信息,也查得彻彻底底。 这是情报机构的温和做法,换成组织,早就已经杀了。 想在这样的环境下和言峰乔娜联络,不可能总由青柳彬光引开跟踪者,得做一点其它工作。 值得庆幸的是,言峰乔娜平时换手机勤快,不止一部旧手机能用。他让她挑了一部,教她怎么匿名弄电话卡,怎么绕开对她账户的监管充钱。 并且青柳彬光提醒,真要在外面联系,也不能在路上发消息——如果公安看到她用手机,他们那边没接到消息,肯定会怀疑她有多部手机。 真要联络,找卫生间、更衣室这些异性得暂时止步的地方。只是时间不能太长,太长同样会引起怀疑。 【可伦坡的假面超人:那就好。】 【可伦坡的假面超人:……我家那边,就没有这样避开他们的办法吗?】 【阿提密斯:没有。】 【阿提密斯:公安势必会进你家放窃听器,或许再加上针孔摄像头……一次不成功,会进行第二次、第三次,直到成功为止。这个无法避开。】 【阿提密斯:目前你父母一直在家,而且作息颠倒,这对他们的潜入是阻碍,为避免他们弄出意外迫使你们离开,你得主动走,这样才能把主导权握在自己手里。】 【阿提密斯:带父母附近转转,时间控制在半小时内,让他们有机会进去调查和安装,又因为时间不够充裕,只能进行最基础的工作。】 人有惰性,蹲那么久好不容易抓到机会,哪怕装的数量少于平时,他们也不会想着等下一次机会,再潜进去装更多。潜入并清理痕迹非常麻烦。 【阿提密斯:或者……】 青柳彬光打到这里忽然顿了一下。 他发现自己有点过于“热情”了,或许会引起怀疑。对感兴趣的人或事,他经常这样一不小心话多,会管不住自己。 于是他暂时停下,手指按在屏幕上轻滑,一边等待言峰乔娜回复,一边看了看上面的信息。 琴酒评价青柳彬光作风大胆,这很精准。 他这样做,最理想的结果是她信了,成为他刺向两个玩家的武器;比较现实的是她意识到他是罪魁祸首,想报警,那样他得杀了她。 最差的,是她看似信了,表面顺从实则将计就计,想反手引他入局。 所以青柳彬光在和她交流的同时,也得小心防范。 他继续看着聊天记录,目光落在她发来的第二条上。 这条和白鸠家相关,她说白鸠母亲对她的到访生气。 青柳彬光揣摩人心的水平一般,比如他就永远不理解琴酒,怀疑谁是卧底为什么要表露出来?明明态度如常去稳住对方,以免对方提高警惕,再暗中调查更好。 但对心胸狭隘的【嫉妒】,青柳彬光能大致猜出他的心路历程。 白鸠会恼怒别人抓着不放——我已经这么痛苦了,我也不想这样的,为什么不放过我?我是有错,主动来当诱饵的她,同样答应的你们,难道就没错吗?为什么只怪我? 他开始会对言峰奇娜愧疚,好歹是相处几年的女友,但这几天关下来,被无数指责的心声包裹后,那份愧疚恐怕所剩无几了。 白鸠立刻返岗的原因不好说,可能是系统不许辞职,可能是北条鸢香命令他得留意她心心念念的人,不管什么理由,对青柳彬光都是个好消息。 从他母亲会对受害者家属生气的态度来看,她没觉得儿子有错,这种来自家人的包容心声,会是不得不返岗的白鸠的避风港——几乎是唯一的。 他会更在意家人,回家的次数会增加。 只有白鸠多回去,青柳彬光的下一个测试,才有机会进行。 ———— 言峰乔娜用力地捏着手机屏幕,在进入厕所隔间后,她终于不用再辛苦维持平静的表情,变得咬牙切齿。 在昨天恢复后,她已经猜到杀害姐姐的人是什么身份了。 一个过去的优秀警校生被卷入骗保案,哪怕毕业后没当警察,去联系、询问一下并不是难事,即使像萩原研二那样不幸殉职,也可以直接说出来。 可他们的态度是完全藏着掖着,在她说出降谷零这个名字时,更是用警惕到让人后背发冷的目光看着她,生硬地岔开话题。 为不明目的残忍杀害姐姐,过来监视她和父母,还企图用某些特殊手段控制她的意志…… ……卧底,就这么了不起吗? 曾写过卧底杀害无辜报道的言峰乔娜满心怨念,就在这时,她看到对面又发来信息。 【阿提密斯:这么说有点冒犯,我必须得问一句……你知不知道,你姐姐在交往过程里,是否和白鸠拍过私密照?】 【阿提密斯:如果拍过,他们或许会用这个进行要挟,虽然无耻,可这是很好的手段……】 言峰乔娜的脸气到和头发一样红了。 巨大的愤怒与憎恨,让她喉咙疼到发不出一点声音,这个推测让她恨到几乎要呕出血来。 她非常清楚,情报机构不是犯罪组织,他们不会随便杀人。 ——但这个世界上,不杀人却让对方“自愿”闭嘴的方式,有很多很多。 曾经有这样一个情报机构,他们就培养过一群特殊的特工,他们以自己的身体为诱饵,拍下各种私密照片,然后以此去要挟对方。 克格勃好歹是曾经的四大情报机构之一,这样的手段无耻而老套,但非常有用,很多人都会屈服。 言峰乔娜身体不住发抖,她落下眼泪。 【阿提密斯:抱歉,你是不是愤怒了?我应该在你到家后再提醒你这点的……如果你现在情绪失控出去,跟踪者会起疑。】 【阿提密斯:伱必须控制自己。】 你说得简单啊!! 言峰乔娜发出无声的咆哮。 阿提密斯似乎完全没意识到她的怒火,他轻飘飘地,又发来一段话。 【阿提密斯:愤怒就像血液,流淌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每次呼吸都可以感受到它的存在。它是驱使前行的最大动力,可是,绝对不能轻易流露出来。】 【阿提密斯:一旦流出,愤怒者会先死于地狱的业火。】 言峰乔娜一把抹掉眼泪。 【可伦坡的假面超人:你说轻松,你自己做得到吗?】 对面的人很快地、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给了回答。 【阿提密斯:做不到,但我正在努力。】 第112章 作者想快进一波剧情 在修改言峰乔娜的意志后,北条鸢香在担心中度过了好几天。 她一边自信自己的技能,一边又害怕没成功,这个斤斤计较、毫不讲理的粉丝继续去找零的麻烦,于是她关照白鸠注意公安的动静,尤其盯住风见裕也,一有消息就告诉她。 连续几天,白鸠都说没事。 北条鸢香有点信不过他,在完成最后一篇警校番外、宣布暂停更新后,自己也偷偷去了言峰家一次。 言峰乔娜早上出门时会和邻居打招呼,脸上不再有那种憔悴的感觉。 北条鸢香没有跟踪,她变成狮子幼崽躲在树丛里听邻居八卦,这些善于收集周围情报的全职主妇们都提到言峰乔娜很坚强,好像已经走出来了。 “可惜言峰太太还没恢复。” 其中一个叹气。 “昨天我看到乔娜带她爸妈出去,应该是想让他们散散心吧?但不到半个小时就回来了,她妈妈身体很虚弱,是被他们搀扶回来的……” “说到他们,最近这附近出现了几个陌生男人一直在盯着他们家,会不会是踩点的小偷……” 北条鸢香很开心,她没听完邻居说的话,就离开了。 能为自己喜欢的人解决掉这样一个大麻烦,她心满意足。 因为心情好,在周五北条慎二放学后,北条鸢香带他去港区最大的购物街,打算好好潇洒一番。 “接下来我们去药妆店。” 北条鸢香打量着北条慎二手里的袋子数量,很快决定好下一个目的地。 北条慎二一手提她给他买的模型和游戏光碟,另一手提她的衣服,数量大概是二比五,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你还没逛够啊?再晚回去,老爸肯定又要骂我了……” “再去两家。”北条鸢香打断他,“别吵了,我记得路上有个模型店,上次你看中的那个,我也给你买。” 这是北条鸢香从穿越前男朋友身上得到的经验——给对方买喜欢的东西当奖励,是很好的让对方听话的方式。 果然,听到这句话的北条慎二绽放出笑容:“那好吧。” 说完他又看了看手里的袋子:“姐,你今天心情真的不错,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我的秘密,不告诉你。”北条鸢香得意笑道。 他们走过一家便利店,她看到靠着窗边摆放的报纸栏,忽然灵机一动,进去买了一份言峰乔娜工作的报社的报纸。 在第四版就刊登着言峰乔娜的报道,她正在采访日本国宝级的重要科学家,一些人还是知名大学的教授,这些天都在外面奔波。 这才对嘛。 为什么要仇恨同样痛苦的零?像这样放下仇恨,好好工作,陪剩余的家人好好生活,不是更好吗? 北条鸢香满意极了。但在收起报纸时,她忽然又感到些许悲伤。 她付出这么多,可她付出的对象不会知道……她不求零能知道自己的努力,更不求他知道后过来感谢她,他们平平安安的,就是对她最好的回报…… 北条鸢香心里酸酸涩涩的。但她很快振作起来,拉起弟弟继续购物。 他们走过几家店铺,来到马路口,对面的绿灯正在闪烁。 其他人纷纷停下脚步,只有北条鸢香没停下,她反而加快了速度,想趁着这点时间穿过去。 “慎二快点!”她催促道。 一个有着棕灰色头发、碧绿色眼睛的女人正好从对面走来,她踏上这边的台阶,和北条鸢香擦肩而过。 她鼻梁上架着一副很厚的眼镜,可这丝毫没有影响她的美丽,反而给她多添了几分知性气质。 在她走过后,北条慎二忍不住说:“刚才那个外国女人长得好漂亮。” “别废话了,快点!” 看着不断闪烁、随时会变成红灯的信号灯,北条鸢香不耐烦地再次催促。 北条慎二有点犹豫,可看自己姐姐已经走到马路中央,他只好提着袋子,以更快的速度追上去。 这时,变故发生了。 刺耳的尖叫声从等待的人群里响起,不止一个人在朝他们大喊,同时一道车灯的强光从旁边照射过来。 “哔哔哔——!!” 尖锐的喇叭声,北条鸢香下意识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辆应该摆放在展台上让人羡慕仰望的豪车正极速朝他们冲来,玻璃后是驾驶员惊恐无比的表情。 “砰!!!” 撞击声,在下一秒响彻路口。 ———— 【色欲:……新出的这些游戏是不错,不过我还是对以后出的‘茧’更有兴趣。】 港区一家允许携带宠物的西餐厅内,兔子坐在桌上,旁边是装了好几个盒游戏卡带的购物袋,他对青柳彬光这样评价。 今天在照常送完工藤新一后,青柳彬光没立刻回家,他带兔子来到购物街,说要买点去修学旅行的东西,顺便在这里解决晚饭。 青柳彬光左手握叉子,右手拿手机,一边吃一边询问。 【暴怒:剧场版的游戏?】 【色欲:对,《贝克街的亡灵》里的那个全息游戏。】 兔子看过柯南的漫画和动画,自然也看过剧场版。虽说后期越来越接近动作大片,前期几部还是非常经典的,尤其是他提到的这部。 他最喜欢的小哀在这部里说出一段经典名言,她吐槽了日本的世袭制,那段话之后还被一些官媒引用过。 在第一次看这部剧场版时,兔子就觉得这游戏肯定很有意思,不知道这个世界里开发到什么进度,在游戏结束前他能不能见到它。 青柳彬光看上去也很有兴趣。 【暴怒:听上去比现有的游戏模式都有趣,如果能推广开来就好了。】 见到他这样轻松随意地和自己聊天,兔子心里某处紧绷的地方,好像稍微放松了一点。 “砰!” 一声椅子被粗暴拖动、然后倒地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兔子抬起头,第一反应是这里发生了凶杀案,可他很快意识到不是这样。 在不远处,一个穿校服的年轻女生站在桌边,她的身后是倒下的椅子。 她没有死,只是双手死死抱着脑袋,浑身剧烈颤抖,好像突发了什么疾病,正陷入一种更大的痛苦里。 和她同桌的几位伙伴以及周围的人又惊讶又恐惧地看着她,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样的病症只持续了几秒,在几秒过后,她突然放下手,重新抬起头。 她的脸上没有一点痛苦,她似乎都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用迷茫的眼神看着周围的人。 “……怎么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看着我?”她尴尬地问到。 一个餐厅员工慢慢靠近她,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脸色,然后问道:“小姐,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需要我为你叫救护车去医院吗?” “不用!”不知道什么刺痛了她,她脸色难看地飞快回绝,“我刚才只是脑袋有点疼,我没病,不需要去医院!” 但其他人还是看着她。 离她近的谨慎观察,考虑是继续吃饭,还是赶紧走开;而离她远的很多站了起来,远远地在看戏。 “这不是那个给议员泼硫酸的疯女儿吗……” 兔子听到后面桌子的一位客人认出了她。 …… 马路上一片混乱。 就在刚才,这里发生一起惨烈的事故,一辆轿车撞飞了一对姐弟。 其中弟弟被撞飞出数米高,全身骨头都碎了,整个人变得软绵绵的,像烂泥一样倒在地上,当场死亡。 人群里有人报警,有人叫救护车,而更多的人聚在一起,围观呆滞地坐在弟弟尸体身边,几乎毫发无伤的女孩。 他们对她的不幸与幸运啧啧称奇。 青柳彬光眨眨眼睛,他还是有点不习惯眼睛里放东西。他没有混入这些路人里,他跟他们不一样。 见周围无人注意他,他拿出刚刚震动了一下的手机。 【可伦坡的假面超人:我今天的采访工作结束,校内研究所的助理说可以送我一程,在他车里发消息应该不要紧吧?】 【阿提密斯:问题不大……采访顺利吗?】 【可伦坡的假面超人:五分钟前刚结束,还算顺利。就是在我快走出校门时,路上有个人像癫痫病犯了一样倒在地上,但几秒后又恢复了正常。】 【阿提密斯:你没事吧?】 【可伦坡的假面超人:我没事啊,我已经离开了。】 【阿提密斯:那就好,路上注意安全。】 第113章 一滴酒精都没有 因为突发车祸和人群围观,靠前的车辆被堵在原地,后面的车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停地按着喇叭。 青柳彬光在吵闹的喇叭声中拨开人群,朝另一条街道走去。 明明刚到6点,天就完全黑了,在天空之下、人群之上闪烁起成片的五颜六色的霓虹灯。 在这片绚丽光芒的照耀下,他安静地摘下眼镜放入随身包中,右手拇指轻轻转动食指上的戒指,游戏系统弹窗在眼前无声地打开。 青柳彬光仅扫了一眼,就马上关闭,同时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关注自己后,才继续向前走去。 他不清楚其他玩家各自游戏多久,对他而言,这场游戏已经开始满两个月了。但是,他还是没有彻底摸清系统给予的四项外挂。 捏脸、保护光环、动物使者,以及最重要的两个技能。 青柳彬光在初入游戏时,好奇过为什么每人一个主动技能和一个被动技能,而且差别(非能力上的)那么大。 主动技能能关闭,被动技能不行。 主动技能可以交换给队友或盟友,被动技能不可以。 主动技能无法对队友起效,被动技能可以。 如果想查询其他玩家的主动技能,得知道对方游戏里的真名;如果要查询被动技能,得知道对方没进行过捏脸的真实面容和id——该玩家所对应的最大恶行。 最后一点——这目前只是青柳彬光猜测——相比主动技能各有明显的限制,被动技能的缺陷更小。 目前已知的被动技能有四个,他的哄骗、白鸠的读心、兔子的主角体质,以及北条鸢香的增幅。 【在她情绪强烈时,‘镜花水月’的威力会增强,可以打破防御,并让曾经中过的人再次受到影响。】 【这技能有一个缺陷,如果她情绪过于强烈,容易造成主动技能失控。失控时会发生什么,系统没有说。】 ——在见到北条鸢香的第二天,兔子就使用一次机会,查询了她的被动技能,还将结果分享给青柳彬光。 在玩电脑游戏时,青柳彬光见过不少拥有控制技能的角色,很多控制在杀死或重创对方后可以自动解除。 但北条鸢香有这样强化主动技能的被动技能,他不敢肯定她也会这样。 就言峰乔娜告诉他的结果来看,凭自己意志挣脱掉控制的人不会受影响,至于其他人……会不会趁此机会,也摆脱了技能的控制呢? 这需要更多的案例参考,青柳彬光一边想着,一边给寺冈胜敏发去邮件。 警视厅是最好的参考例子——白鸠怂恿北条鸢香修改过里面不少人的意志,甚至在前几天,他就让她去过那里一次,不然他现在还在特殊看守室待着。 【将警视厅最近的情况告诉我……】 如果他们摆脱掉控制,意识到自己之前行为的古怪,会第一时间把刚放出去的白鸠再关回去,并审问是不是他做了手脚。 想到白鸠,青柳彬光又多想了想,然后加上一句: 【……搜查四课,最近是否有针对黑道成员的搜逮行动?】 发完完全没提起白鸠、其实处处涉及他的邮件,青柳彬光重新回忆起刚才在马路上看到的画面。 当场被撞死的北条慎二,以及毫无无伤的北条鸢香。 每个玩家都有保护光环,系统曾信誓旦旦地说过,光环能免疫大部分身体伤害,玩家无法打破其他玩家身上的光环。 所以青柳彬光哪怕让那个被选中的肇事者把油门踩到底、以当时能有的最快速度去撞击,她连皮都没擦破。 除了玩家本人,他们的直系亲属(父母、配偶与子女)身上也有,玩家同样无法打破。兄弟姐妹完全没有。 目前已知能打破光环的,有原着人物——白鸠就被一个原着劫匪意外杀死过——还有玩家本人。 玩家可以打破自己身上的光环,如果自己从高楼跳下去,是会正常摔死的。 现在青柳彬光最好奇的是——玩家,可以打破自己亲属身上的保护光环吗? 阴暗的想法闪过大脑,青柳彬光已经来到了约定好的酒吧楼下,一抬头就可以看到近在咫尺的东都铁塔。 “星光花园”酒吧,之前他和安室透喝酒的地方,不过今天是琴酒约的他。 青柳彬光想参加港区中学下个月的修学旅行,他身份特殊,而且目前处在管控状态,所以在邮件告诉琴酒这件事时,这位负责看着他的同事当即提出要见面。 他来到电梯口,在等待电梯下楼时,目光朝窗外的轿车扫了一眼。 他刚才在路上选的幸运轿车是布加迪divo,全球限量款跑车,能开的人非富即贵,从他召唤入车内的蛇传回的信息看,开车人的确是个非常有钱的年轻人。 这样的大少爷撞死人,哪怕是故意的,都有可能平安脱罪,更别说是车子失控。 那时候北条鸢香会怎么做呢? 是会无比大度、如劝言峰乔娜的说辞那样选择放下仇恨,还是……她会为了游戏里的兄弟,去报仇? 他希望是后者。 手机再次发出震动,不是琴酒发来的,而是寺冈胜敏发来的邮件。 【警视厅近来一切正常……刚才很多人突然头痛,只有几秒的时间,现在他们去医务室了……】 青柳彬光只看到一起警视厅集体突发头痛事件。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异样,没有哪个谁突然冲入搜查四课算账。 看来他们的头痛,只是她受到精神刺激、让他们“再次受到影响”,并没有解除技能的效果…… 对这个结果,青柳彬光微皱起眉,但很快又松开了。 他甚至变得比之前更放松。 然后他看到了邮件的最后一句话。 【目前搜查四课正在调查一起器官走私案,主使的黑道成员在杯户……】 ———— 琴酒来到酒吧。 他一眼就在人群里找到了青柳彬光。 青柳彬光独自一人坐在那里,棕灰色的头发松散地披在肩上,他过去少年时期经常这样不绑起长发。 那个座位不错,既远离其他人,离安全通道又特别近。 琴酒径直走过去,冰冷的气息隔绝掉所以企图搭讪的人,他坐到青柳彬光对面的位置,看向桌上唯一的玻璃杯。 青柳彬光没有点酒,眼前只放了一杯一滴酒精都没有的茴香味气泡水。 第114章 黑与红(上) 琴酒看着那杯饮料,阴冷的目光滑到青柳彬光脸上。 青柳彬光化妆成女性时肤色很白,脸颊几乎没有血色,看上去就像一抹随时会消散的幽灵。 琴酒又观察了周围情况。 服务员站得远远的,在他坐下后没有过来送上酒单,看来是青柳彬光提前交代过什么。 青柳彬光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看向琴酒,略带歉意地开口:“我点的酒没上来,你先等一下……真是辛苦你了,工作那么忙还要特地过来一次。” 琴酒向后靠了靠,脊背没有贴到椅子上,他维持着随时可以进入攻击的状态,没有丝毫放松。 想到邮件里的内容,他直奔主题:“你要去莫斯科?” 青柳彬光点点头:“毕竟是学校的集体活动,我虽然只教音乐,但好歹是个老师,肯定得参加。” “真是悠闲,但你别忘了……” 琴酒发出冷笑,同时目光朝下扫去。 他们都知道他在看什么。 …… 琴酒和青柳彬光认识十四年之久。 但他们不是那种天天腻歪在一起的幼驯染或好友,两人聚少离多,非任务很少交流,所以很多时候,他根本看不透对方在想什么。 在酒吧的灯火下,琴酒再次盯住青柳彬光的脸。 从那张脸上,他看不出一丝对死亡的恐惧,或是对自由遭到限制的愤怒与憎恨。 从接受那位先生的管控命令并执行开始,琴酒就不止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比青柳彬光本人更挂心他的生死。 今天青柳彬光没有戴那对和戈德瓦塞尔如出一辙的碧绿色的美瞳,那双眼睛呈现出本来的浅棕色。 那是遗传自母亲的瞳色。 如果青柳彬光是去别的国家就算了,偏偏是…… 琴酒心里更烦躁,耳边是青柳彬光仍然若无其事的声音:“那位受很多人热情追逐的女士,在那时也会前往那里,我得完成我的兼职工作。” “你的本职工作都没有完成。” 琴酒第二次提醒,语气变得更可怕。 换成组织其他人,哪怕是胆子比较大的那些,在这种时候都会老实闭嘴,但青柳彬光只是轻快地笑着。 “我没忘,在准备了。” 他说着又喝了一口茴香味气泡水,放下玻璃杯,可能是见琴酒表情实在吓人,他语气正经了点:“这次出行已经得到boss许可了。” 听到这句话,琴酒没觉得“你都得到boss允许了还来问我是不是耍人”,更没有去问他们间到底是怎么谈的,神色终于恢复正常。 青柳彬光放下杯子,继续道:“接下来就是和同事制定详细的旅游计划。” “波本也要去那里?” 因为周围没人,再加上确定附近没有窃听器,琴酒以不大的音量直接喊出了那位朗姆手下兼青柳彬光双重同事的代号。 波本本人意愿暂且不提,他不觉得朗姆会随便放手下出国。 “我会让他去的。”青柳彬光说,“他和我不一样,是个日本人……日本职场很在意合不合群吧?要是他被其他人判定不合群就不好了。” “听上去你很关心他,你们真的成了朋友。”琴酒嘲讽地笑着。 “我只是不想……” 端着托盘而来的服务员打断了青柳彬光要说的话,他将一杯酒放到桌上,微微躬身后退下。 青柳彬光没有再说下去,他拿起那杯酒喝了一半,然后他将酒杯放到琴酒眼前,示意他去喝。 从没和别人共饮过的琴酒看了他一眼,然后拿起酒杯,贴在杯子的另一个方向,只喝了一口。 在嘴唇碰到酒液的那一刻,他就识别出这是什么酒。 “苏格兰威士忌……” 琴酒喊出酒名,接着他意识到了什么,以锐利的目光逼视青柳彬光。 青柳彬光只是温和地笑了笑。 “接下来的行动,我需要你的协助。” …… 琴酒只喝了一口,青柳彬光将剩余的苏格兰威士忌喝完。 他们结账离开,在坐到车上后,才谈起更多工作。 “你今天迟到了,是被其他事耽搁了吗?”青柳彬光问道。 琴酒没有隐瞒:“在到这里前,我去了杯户一次。” “难道是川尻议员还没有走出丧子之痛?”青柳彬光猜测,“我已经提醒过那里的医生,得看情况对他加大药量……” 琴酒打断:“是他的看守。” 青柳彬光知道组织肯定会派人长期监视川尻议员,而且派出的人能力不会差。公安同时在盯着,要是找个弱鸡,没多久就暴露了。 但他不清楚那个看守的代号。 “他出差错了?” 青柳彬光略同情地看着琴酒,这位组织杀手比作为卧底、目前有三份工作的他忙得多,经常得去处理各种各样的成员失误。 “不。” 琴酒第二次否定。 “——是太完美了。” 那人是孤儿,从小在组织长大,是朗姆手下的狙击手,因为人际交往能力存在严重缺陷,一直遭到排挤,在上个月才得到代号。 琴酒在去年见过他一次,的确是个沉默寡言不讨喜的人,和宾加关系糟糕,直属上司朗姆都不怎么喜欢他,不然也不会在他得到代号后还扔给琴酒。 琴酒已经有基安蒂、科恩和苏格兰三个狙击手,自己在特殊情况时也能上,暂时用不到他,就把他派去监狱当狱警,负责监视川尻议员,定期进行联络。 就是在一次次联络时,琴酒发现了不对劲。 “虽然说话习惯没有变化,但总感觉像是换了个人。” 这是琴酒多年处于危险里培养出的直觉,没有任何证据。 “所以你觉得他被人顶替了?有检查过易容吗?”青柳彬光问道。 “检查过,他没有易容,脸上没有整容的痕迹,dna与资料库留下的完全一致……” “可能是双胞胎。” “指纹与虹膜记录同样没有异常。” 车内气氛一时有些诡异,青柳彬光眉头微皱,开始思考其他可能——比如资料库内的身份信息是否被调换过——他完全没怀疑是不是琴酒太多疑了。 琴酒扫了眼车内后视镜,在看到里面呈现出的景象后,重新看向前方。 “他的代号是什么?” “谷物威士忌,格伦。” 第115章 期待的却是ta的面容 ps:修改过前文,改掉了分身无法被镜子照出来这一设定。 ———— 谷物威士忌。 不同于单纯的黑麦或是主原料为玉米的波本,谷物威士忌使用多种谷物,如燕麦、大麦、小麦等作为原料,口味上显得更柔和细致。 青柳彬光没在兔子那里听过这个酒名。他有了些许猜测,但他没有肯定。 “还有别的疑点吗?” 眼前正好是红灯,保时捷缓缓停在斑马线前,琴酒摸出一根香烟。 “那家伙得到代号前的最后一个任务,是去侦查一个身份存疑、以假名入境日本的美国人,就像现在波本所做的工作。” 被赠与额外信息的青柳彬光坐直身体:“你的意思是……” “不确定。格伦杀死了他,之后朗姆派其他人在附近蹲守,没有其他人找上门或暗中调查,电话和邮件联络人里也没有可疑的人。” 琴酒取下旁边的点烟器,香烟很快点燃。他扫了青柳彬光一眼,见他没有拿出烟,就把它直接塞回原位。 没有可疑的人…… 琴酒的这番话不止没有打消青柳彬光的疑虑,反而让他更加怀疑格伦的身份。 “既然你觉得有他问题,那就把他调离现有的重要任务,或是交还给朗姆,让他去处理。”青柳彬光给出建议。 “格伦已经走了。”琴酒说,“在我提醒朗姆后,朗姆就把他从监狱调回去,我傍晚到杯户是去查看新上任的那个有没有疑点。比起这个……” 他抬起头,看向后视镜内那双浅棕色的眼睛,继续酒吧内的话题。 “——你到底需要什么协助?” …… 二十分钟后,青柳彬光在一个不起眼的街道下车。 琴酒脸色有点不太好,开着保时捷离去。刚离开杯户监狱的他,恐怕得再去那里一次。 青柳彬光没有立刻解除技能分身、把今晚的这些记忆传回本体,而是沿着寂静的夜路,独自往前走去。 夜空漆黑,如一捧毒汁缓慢浇透他周围的每一个角落,在这片黑暗中,只有月亮带来一丝借自太阳、反射而来的光芒。 借着这唯一的光明,青柳彬光能将他的前路看得清清楚楚,不会走错。 谷物威士忌…… 青柳彬光念叨这个代号,由于他在组织内权限不高,无法直接在内网查询谷物威士忌的具体相貌或本名。 可他脑海里却清晰浮现出一双眼睛。 ——在一个相似的夜晚,甚至也是在和琴酒见面之后,他在路上和一个奇怪的人擦肩而过。那人有着一双夕阳余晖般的棕红色眼睛。 不过,青柳彬光只是稍微想了想,比起去惦记一个暂时无法确定行踪的存在,他得先握好身边的人。 【阿提密斯:今天怎么样?】 【可伦坡的假面超人:我已经到家了,今天他们还在跟踪我。我按照你说的办法检查过一遍房间,没有安装摄像头,只有几个窃听器……】 这在青柳彬光的预料之内,情报部门真的很忙,有的是更可疑、更危险的人要关注,对她不会用上全力。 【可伦坡的假面超人: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阿提密斯:先去交个朋友。】 【阿提密斯:如果操作得好,我想你就可以摆脱目前被跟踪的困境……】 言峰乔娜不是傻瓜。 或许曾经是,但在巨大的仇恨下,她能学会如何控制自己的愤怒。 ——即使面对仇人,都可以展露出亲切的笑容与所谓的忠心。 ———— 一栋公寓的四层,某个看似平常的房间内,安室透正在和风见裕也联络。 “目前没有异常。” 风见裕也知道对面上司人在安全的环境内,以正常的音量汇报道。 安室透一手握着手机,另一手飞快地浏览着那边传来的资料。 上面是言峰乔娜每天的行程记录,几点出门、去了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回家,几张背面和侧面偷拍的照片,还有数个家里的窃听器截取下的音频。 她和言峰奇娜不愧是双生姐妹,照片上那头长发艳红夺目,和那天他亲手处理过的如出一辙。 对面那张和被自己杀死的无辜者一模一样的脸,安室透感到愧疚,同时毫无动摇。 他对风见、对大部分公安下属们的能力心里有数,在他们初步审查后,他不得不再抽出时间自己仔细看一遍。 这几天,报社给了言峰乔娜采访任务,她几乎跑遍整个关东地区,比如今天她去东都大学采访了森谷帝二教授,下一站是高能加速器研究机构。 在工作之余,言峰乔娜在努力照顾失去长女的父母,做饭、其它家务全是她负责,她还会带过于哀伤的母亲出去散步。 看起来很正常。 正常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安室透在感情上希望言峰家能早点走出去——这么说很自私,但这样他心里能稍微好受一点——可从理性上,他感到很不对劲。 “降谷先生?” 风见裕也的呼喊让安室透回过神,他发现自己刚才走神了很长时间。 太大意了,要是在组织成员面前这么松懈的话……安室透按了按眉心,对手下吩咐道:“继续盯着,不要对她放松警惕。” “好的。” 风见裕也应道,接着他又想起另一件事:“对了,之前您说过下个月学校有修学旅行,您打算参加吗?” “不确定,组织那边可能有任务。” 没代号的底层成员一直留在本国,有代号的不一样,组织会进行外语考核,除了日本,他们会去其他国家进行任务。 安室透就听说琴酒常去德国,偶尔会去美国,基安蒂科恩去过英国和加拿大——别看他俩狙击水平一般,他俩英语完全没有问题——他自己向朗姆展现过俄语水平。 “嗡嗡……”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安室透皱了皱眉。 对面的风见裕也瞬间紧张起来:“有其他人的电话?” 安室透看了眼来电显示:“别紧张,是学校那边的……没事的话你先挂了吧,如果有问题立刻联络我。” 和风见裕也交代完,他接起另一部手机。 “你好。” “安室老师,北条家出事了。” 教务主任焦急的声音从手机另一头传来。 第116章 葬礼上的意外 港区中学普通部二年级学生北条慎二,遭遇车祸死亡。 享年十四岁。 警方没有查出任何谋杀的痕迹,判定为一起意外事故。当天北条夫妇接回了儿子的尸体,联络葬仪社准备葬礼。 第三天的告别仪式定在家中举行。 这天放学后,作为老师之一的安室透穿好黑色正装,和几个二年级的老师一起前往北条家。 像是同样为少年的早逝感到伤心,天空乌云翻滚,他们走到一半时下起倾盆大雨。幸好几位都带着伞,不然将以相当狼狈的姿态来到告别仪式现场。 北条家沉浸在一片悲伤中,黑与白构成了整个告别仪式的主色调,安室透在门口签下假名,和其他人一起进入室内。 “请您节哀。” 几位老师分别送上香典袋,又从神色憔悴的北条太太那里一一接受反礼,之后待在一边。其他亲友依次过来慰问。 安室透的相貌、尤其是发色在人群里相当显眼,他站在一个最不起眼、同时能够看见门口来往的人。 “真是惨啊……”有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儿子的国文老师看着北条太太,低声叹道,“明明自己比谁都要伤心,还要去招待别人。” 外语老师是个年轻的女老师,共情能力最强,感受到现场的氛围,自己眼睛也有点红了,拿起纸巾擦眼泪。 和北条慎二关系最好的体育老师眉头紧皱,他看着那张最前方的黑白照片,忽然压低声音问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说完,忍不住又补充:“这起事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慎二他有时是有点神经大条,但绝对不是不遵守交通规则的人!” 听他音量提高,几人里,见过死亡最多的安室透压低音量劝道:“小声点,家属会听到的,有事出去后再讨论吧。” 这时,晚他们几步的学生陆续到了,其中混着一个安室透意想不到的人。 工藤新一穿着学生制服,书包提在手上,向家属表达安慰。 曾经霸凌过自己的人死去,他的脸上毫无幸灾乐祸或大仇得报的快意,反而带着一种对生命逝去的同情与哀伤。 他拿完反礼,看到站在一边的老师们,简单打过招呼,正要离开时,安室透叫住了他。 “你自己来的?青柳老师呢?” 工藤新一闷闷不乐地回答:“青柳老师说他不知道日本丧礼上的礼仪,怕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出错,所以没来,但他让我把香典钱送上。” 安室透注意到他手里的确拿着两份反礼。 不同国家丧礼流程不同,青柳彬光一个大概只有四分之一日本血统的美国人,因为担心出错所以干脆不来,这很正常,而且他本身和北条慎二不熟…… 喜欢对fbi挑刺的安室透都没察觉出有什么问题。 “对了,安室老师,你知道事故是怎么回事吗?肇事者到底是谁?”工藤新一发出了之前那位老师同样的疑问。 见他也这么问,安室透有点无奈。 他知道工藤新一愿意为别人付出甚至是牺牲——当时在方舟内让北条慎二先逃走就是最好的证明——但有些时候,他过于追求真相,这导致他会忽略别人的感受。 当然,这不是恶意。只是他还年轻,这个十四岁的少年,需要更多历练才能成为真正优秀的侦探。 这次安室透回答道:“是一个财团董事长的独生子,事故原因是车辆故障。” 不知是财团施压还是其他因素,媒体完全没有报道这起交通事故,他们这些老师能知道还是因为家属的亲自告知。 那个财团少爷在事故当天就被父母接回去了,没有被关押。他本人受到很大的惊吓,反复说当时有根又冷又软的东西缠在他的脚上、强迫他踩下油门,他不是故意撞人。 安室透见识过的有钱人家的二代不少,有的家教良好,有的会为非作歹,这次他直觉对方说的是真的。 工藤新一眉头紧紧皱起,仍在嘀咕什么。 安室透没有再接话,他的目光落在门口出现的另一个男人身上。 那个男人一身黑衣,长相只能用可怕来形容,脸上不止一处的刀伤和铁块造成的烫伤,下巴畸形扭曲,下颚根本合不上。 再配上那阴郁的脸色,威慑力更是惊人,现场访客中发出很低的惊呼,外语老师更是倒抽了口冷气,往后面躲去。 “他是北条的父亲。” 家访过这里的国文老师说出对方的身份,提醒他们不要失礼。 其他几个老师互相看了看,没有说话。但离他们不远的人群传来窃窃私语声,一个个自以为很隐蔽、其实显眼到不行地眼神乱飞着。 “……” 安室透忽然感觉到比听闻北条慎二死时更大的悲凉。 这是一种物伤其类的同情。 …… 在进入港区中学当老师前,安室透以公安的资源初步调查过有没有值得注意的人,列出了几个对象。 北条慎二就是其中之一。 ——他父亲曾是一名警视厅的公安警察,当过几年的卧底;在进入一个黑道组织调查期间,不幸暴露后遭到拷问。 虽然公安接到消息,第一时间把他救出,可那时他已经奄奄一息了。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脸上却永远留下那样令人害怕的伤痕。 安室透培训时听过这个卧底的事例。 上司评价他心中有大义,为国家放弃自己的小家,将妻子都瞒得死死的,从没去看望自己的孩子,记得这位前辈去卧底时儿子刚出生,女儿只有…… 安室透突然卡了壳。 他愣了愣,接着很快算出年龄——如果她没退学现在是高三,比北条慎二大五岁,那时只有五岁。 安室透看向北条先生身后,那位少女此时正站在那里。 ……这么简单的事,他应该当时就听过,为什么刚刚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安室透觉得莫名其妙,一种说不出的别扭而怪异的感觉,笼罩在他的心头。 北条慎二的姐姐、北条鸢香今天穿着丧礼常见的黑色和服,脸上的妆有点……有点过头了,平时不要紧,在葬礼上不该这样,难道是为遮盖哭的痕迹? 安室透心里疑惑,正好此时,她也转过头,他们的视线在空中碰了个正着。 他看到她表情变了,像是见到什么极其可怕或是意外的东西,双眼瞪到最大,甚至还下意识往回退了一步。 然后—— 她转身跑上了二楼! “……?” 安室透再次愣住。 现场为这一幕,再次发生骚动。周围人转移话题,从议论北条先生可怕的长相,转为讨论起她这怪异的举动。 安室透低头查看自己的衣着,确定没有失礼的地方,又往周围看了看,确定自己身边也没有什么吓人的存在。 ……那她为什么要跑走? 就在安室透一头雾水时,他看到门口再次出现一个人影。 他戴了眼镜,打着把黑伞,身穿黑色长裤和同色兜帽衫,身后背一个吉他包。看似与周围来访者融为一体,实则格格不入——哪怕是学生,都不会穿这种休闲服饰来葬礼现场。 这次两人对视时,安室透看到他对自己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接着转身就走。 安室透心中一凛,他认出对方的身份,同时读懂了刚才潜台词。当即就找了理由向身边的老师和工藤新一告辞,随手拿了把伞,跑了出去。 …… 两个黑衣人在距离北条家有一定距离的巷子停下。 黑色兜帽衫的人抬头看着天空:“果然……会下雨啊……” 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打在伞面上,让他的自言自语变得含糊不清。安室透没有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脸上露出和室内完全不同的冷笑。 他看着对方脸上的眼镜说:“你什么时候需要戴这个了,格伦?” 第117章 傲慢之罪 “难道你眼睛出了什么问题吗?” 安室透的语气很不友善。 在说话的同时,他看向对方的眼神更是流露出毫无掩饰的轻蔑。 这是他面对组织成员的真实态度,他发自内心地厌恶他们每个人。对朗姆琴酒等人,他得注意点,不能流露太大的恶意从而被怀疑,但对眼前这人,不需要刻意收敛。 毕竟组织内很多人对他都是这种态度,尤其是男性成员。 因为他的取向比较特殊。 ——格伦,其实喜欢男人。 …… 有些事,不管艺术作品如何表达,不管官方怎样发声呼吁不要歧视,现实里遇到,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反感。 尤其这里是犯罪组织,政治正确的风吹不进来,这方面根本不需要虚与委蛇。 因为特殊取向,格伦从少年时期就饱受排挤……当然,也有他自己活该的因素,他骚扰过一些男性成员,比如同在朗姆手下的宾加。 安室透能知道这点,多亏了看他不顺眼的宾加阴阳怪气让他“小心”,不然成年后才加入的卧底很难知道这种私密消息。 他本人对一个组织成员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并不在意,他只是想起前不久他告诉朗姆修学旅行时,对方提到的另一件事。 ——琴酒怀疑格伦被顶替,让其他人多注意。 安室透清楚,这种被排挤但忠诚度有保障、可以接触到重要任务、独来独往被上层默许接受的成员,的确是很好的顶替对象,可实际操作起来很难。 改变长相容易,内网的dna指纹虹膜等身份资料怎么办?组织内网资料库不是那么好攻破的,哪边势力有这能力,组织早被端了。 朗姆本人也是这个想法,觉得琴酒是疑心病再次发作,他意思意思提醒手下们几句,没让人仔细调查,更没把格伦关起来。 安室透心里想了很多,实际才过去短短几秒。 他打量着眼前这瓶虽然加入组织多年、前不久才得到代号的威士忌,目光从厚实的镜片移到胡子没刮干净的下巴,最后落在脖颈外侧的项链上。 ……那是什么项链?挂坠是什么样的? “只是伪装罢了。” 作为狙击手的格伦语气平和地回答。他完全没有生气,少年时期的经历让他变得少言寡语,很少和别人嘴上交锋:“你修学旅行是什么时候?” 听他突然提这个,安室透眉头微皱:“你问这个做什么?” “几号到几号?”格伦盯着他问。 “11月5号到10号。” 安室透回答了,这不是什么机密,在港区中学官网上搜索就能看到。 除了对多份工作的挂念,这个特殊的日期也是安室透不想出国的原因。 ——萩原研二就是在4年前的11月7日殉职。 松田为报仇,申请数次后好不容易从爆炸物处理班转到刑事部;而自己和hiro两个卧底无法帮忙,只能在前一天抽时间去扫墓。 而那个害死了萩原的炸弹犯,可能会在这天,再次进行作案。 ———— 北条家二楼。 北条鸢香待在被她一人独占的卧室里,双手捧住脸,白净的脸颊因为害羞而涨得通红。 她满脑子都是刚刚看到的那一幕,整个人激动到快晕倒了。 零…… 她喜欢的零,竟然来了她家! 果然很帅!穿那种黑西装时尤其帅!可是零为什么会来?是以什么身份来的?慎二怎么认识他的?为什么不告诉她?零认识她吗?她……她…… 北条鸢香想到一半,又羞又恼地看向镜子。 刚刚她父亲说她的妆容不合适,强行把她拉出去卸妆。她不得已,只能卸掉原本的精致妆容,化了一套淡妆。 什么垃父亲啊,竟然让女儿以这种不完美的姿态去见人…… 她在心里抱怨,气呼呼地去去翻自己的抽屉,想重新化个美美的妆,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喧嚣。 北条鸢香连忙对着镜子理了理衣服和头发,如一位淑女般离开房间,端庄优雅地走下去,她想将自己最美丽的一面展现给心仪的角色。 可她很快失望了,降谷零不在那里。 人群中心是个看上去很不好惹的女人,她高高扬着下巴,刚才的喧闹声正是她发出的。她身边站着一个脸色不好的男人。 北条鸢香愣了愣,很快认出对方的身份。 他们是肇事者的父母。 那天把慎二的遗体接回时,这对夫妇也在场,其中的女人全程把大她一圈的儿子按在怀里,像对待吃奶的婴儿那样又亲又抱又安慰,不止没有对他们表达歉意,还恶狠狠地瞪他们。 好像他们才是有错的一方,好像他们“计较”车祸,是罪大恶极。 “……他也很痛苦啊!” 那位养尊处优的富太太喊道。 北条鸢香莫名觉得这话有点耳熟。 “他第一次开那辆车,那是他二十岁的生日礼物。原本开开心心地上路,结果遇到了你们!” 她转头,一根珠光宝气的手指直勾勾地指向北条鸢香。 “明明是你们过马路没好好看路!” “我看过监控,是你带头闯的黄灯!”她骂道,“他那么善良,这几天愧疚到不行,晚上都没睡好,还说自己应该坐牢……你给他留了一辈子的阴影!” 她丈夫先任由妻子撒泼,接着以冷静理性的语气缓缓开口:“我们愿意提供赔偿,希望你们可以接受,觉得不够可以加。” 他顿了顿,屈尊降贵地扫了他们一眼:“如果你们实在要道歉,我会让犬子过来向你们鞠躬。” “老公,给他们点钱就算了,凭什么……” 女人不满抱怨,仿佛他在做什么非常委屈他们的儿子的事。 在场其他人都愤怒地看着他们。 肇事者开全球限量款跑车,这只是他的礼物之一,他们家是国内顶尖财团,虽然比不上铃木家,其资本依然让普通人仰望。 他们很自信,他们笃定眼前的受害者与周围看不惯的人们,对他们没有办法。 ——所以,他们就这样毫无顾忌地展露出自己的傲慢。 “你们……” 北条夫妇被他们高高在上的态度气到说不出话,人群里有几个人在拼命拉住一个想要冲出去指责对方的少年。 北条鸢香更是气到浑身发抖。 她认出那个想出头的少年是工藤新一,没有去管他。此时她攥紧拳头,死死瞪着那对傲慢至极的夫妇。 她从没遇到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几乎没有犹豫,满心的怒火与恨意让她心中飞快有了计划。北条鸢香一个转身,再次跑上二楼。 …… 北条鸢香回到房间,锁紧房门,拿一把椅子抵住。 半分钟后,一只体型小巧的狮子幼崽从二楼窗口跳到屋檐,又从屋檐跳到不远的树上,再次从树跳到围墙上。 卧室内已经空无一人。 变为狮子形态的北条鸢香在墙上一路飞奔,动物形态时她有更好的平衡力。路上没什么人,没谁注意到她,她根据在二楼看到并记住的画面,很快找到不远处的一辆豪车。 她仔细看了看,发现司机不在,车内只有那个畜生待着……很好! 北条鸢香一咬牙,跳入前排那扇打开的车窗,落到前面的驾驶座上。 肇事者坐在后排,他弯着腰,双手覆盖在脸上,嘴里发出低低的抽泣声,整个人不断发抖。从缝隙间时,能看到他眼睛红肿,脸色非常难看。 和无脑护他的父母不同,这个肇事者本人在愧疚和痛苦。 北条鸢香冷冷地靠近了他,她的前爪按在扣在另一边手腕的系统戒指上,悄无声息地打开游戏系统。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在正义得到不到伸张时,私人复仇与同态复仇都是正常的,加倍奉还更是值得鼓励的。 ——北条鸢香一直支持这种理念,甚至把这份理念写进了今日子里。 愧疚? 她在心里冷笑。 愧疚有什么用,能复活人吗?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想堵住死者家属的悲伤?何况他们的道歉毫无诚意,他们只想让受害者赶紧闭嘴,不许去追究! 别做梦了! 越捂嘴,只会让人越愤怒! 那种她最讨厌的、那么自以为是的家伙,必须付出惨痛的代价!——血债,必须要血偿! 北条鸢香发出低沉的咆哮声,这种奇怪的动静果然引起了肇事青年的注意。他下意识抬头,用一双满含泪水的眼睛朝她看来。 在四目相对时,北条鸢香按下她的主动技能。 【镜花水月】,发动。 ———— 另一边。 两瓶酒精含量成谜的威士忌,都不知道告别仪式现场发生了什么。 安室透发现在自己说出准确的日期后,格伦好像皱了皱眉。 可当他仔细看去时,对方表情根本没有变化。 ……是组织在那些天打算做什么吗? 安室透暗暗警觉,有些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打算等格伦离开后就通知风见裕也让公安在那几天提高警惕。 “朗姆有任务要给你。” 格伦跟他差不多高,那双棕红色的眼睛安静地平视着他,眼里似乎不带任何情绪。 “什么任务?” “去俄罗斯,邀请一个代号是‘普拉米亚’的杀手加入组织,伱和库拉索的两人任务,她会在莫斯科和你联络会和。” 安室透一怔,接着他就意识到这个任务给他的原因。 因为他正好了解过一点普拉米亚的情报,因为他最近的行程里,正好有可能去莫斯科。 两个正好,这个任务就理所当然是他的了。 安室透暂时沉默,他完全不想去。 不说日期和萩原的忌日冲突了,他对这种给组织增加战斗力的任务,更是一万个不情愿。 格伦看出他的不爽,低声补充:“这是那位先生交代朗姆的,他很看好那个国际通缉犯。” 你怎么知道的? 安室透正想这么问,眼前的格伦忽然扭头,他看向外面的马路,雨伞下的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愕然。 这让安室透也朝那边看去。 在不断被雨水冲刷的道路上,一辆车以比正常行驶慢、但比步速快上不少的速度从远处驶来。 这辆车一看就价值不菲,雨刷哗哗刮着前排车窗。在被刷得干净透明的玻璃后,是驾驶员面带浮夸到不自然的笑容,他双眼看着前方,完全没注意到旁边有路人。 车很快开到他们面前,同时而来的,还有血味与人低微的求救声。 ——有两个衣着不凡的人被捆住手腕,绳子另一端挂在车尾,向前开去的车子残忍拖行着他们,地上流下两道蜿蜒的血痕。 “……” 安室透瞪大眼睛,他旁边的格伦,默不作声地推了推眼镜,将它更加牢固地架在鼻梁上。 雨还在下,很快就把腥臭的血冲刷到稀薄。 第118章 转换阵营的条件 另一边,警视厅。 白鸠数月今天仍踩着点离开办公室,走时只跟上司礼貌性地打了招呼。 他夹着包进入电梯。电梯内其他几个警察都认识他,他们悄悄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有内心闪动过各种情绪。 电梯缓缓下行,在交通部那层再次停下,几个交警焦急地冲入电梯。 听到他们心声的白鸠诧异了看了他们一眼。电梯刚到一楼,这几位交警又最先冲了出去。 另外几个警察奇怪地看着他们冒雨远去的背影,其中一个道:“哪里发生重大交通事故了?” 白鸠没有理会,他去食堂打饭,只要了最简单的菜,要求打包好。接着撑伞离开警视厅,登上门口一辆早就预约好的出租车。 “去米花森林。” 司机点点头,出租车很快开走。 车开到路口,白鸠刚把收起的伞放到脚边,他感到口袋里的手机在颤动,他取出查看。 闪烁的是系统图标,属于盟友间的临时群聊里,北条鸢香给他发来消息。 【傲慢:我今天看到零了!】 【傲慢:他和工藤新一一起来参加我弟的葬礼!!】 【傲慢:工藤新一就算了,零为什么会在我弟的学校啊?你知道原因吗?!】 即使隔着屏幕,白鸠都能看出她的激动。 …… 目前,作为柯南世界主角、还没变小的工藤新一人在港区,没和青梅竹马毛利兰一起在经典地区米花町读书。 这很正常。 因为,这是北条鸢香背后推动导致的。 在白鸠联络上北条鸢香后的某天,她突发奇想地做过一个实验。 她想试试玩家的技能,对原着人物能不能起效。 她挑选的对象,是位置很好确定、同时身份最重要的世界主角工藤新一。她变化为狮子幼崽潜入帝丹国中,尝试修改他的意志。 看过柯南的都知道,工藤新一最喜欢推理,其次暗恋毛利兰多年。北条鸢香修改的内容,就是尝试让他放弃这两点。 结果工藤新一当天就摆脱控制,他在回家的路上进书店买了几本新出版的推理小说。 不过,他仍然轻微受到了影响——在被修改意志后不久,他和毛利兰为点小事发生争执,他一气之下申请学校的交换生项目,导致得去港区读一个学期。 事后北条鸢香很后悔,听说她反复叮嘱弟弟北条慎二要离他远点,以免被卷入案子。 想想当时她那副追悔莫及、担心弟弟安危的好姐姐语气,再看看她现在这幅激动的嘴脸…… 白鸠忽然很想笑,他奇怪的表情引得旁边的司机看了他一眼。 【嫉妒:应该是为普拉米亚。】 【嫉妒:前几天我遇到风见裕也,他正在调查港区中学里一个叫拉布伦切娃的学生,她是那个俄罗斯民间组织的女头目的侄女。】 白鸠不是降谷零的联络人,他卧底期间去哪里、去做什么,白鸠不会被告知。但通过和风见裕也“偶遇”,能探听到些许消息。 万圣节的新娘中有一段警校组合作,正好在松田殉职的前一天,几人合力对付知名炸弹犯普拉米亚。 那段剧情比较精彩,只是一些细节不明确,比如他们为什么会路过那里,为什么作为卧底要冒险去帮陌生人……如果是降谷零提前得到过犯人情报,就合理多了。 所以化名为安室透的降谷零此时在那里,也很正常。 比起那个,白鸠更关心另一件事。 【嫉妒:我听交通部同事说撞死你弟弟的那个肇事者,刚才开车拖行了他的父母……?】 【傲慢:哦,是我干的。】 【傲慢:是他们活该!根本不道歉,只想着拿钱打发我们,还嘲讽我!我就这样教训了他们!】 果然。 白鸠有种预料之内的感觉。 作为现实男友,他很清楚北条鸢香心眼有多小,她自己特别喜欢用语言攻击别人,本人却听不得半点指责,数量多一点、言辞犀利点就能让她破防。 现实里她只是指挥粉群抱团反击,穿越后得到这种技能,她变得更肆无忌惮,面对网暴时,她会坚决反击,不会再是…… 白鸠的思想莫名地空白了一瞬。 ……不会再是什么?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忽略了什么、忘记了什么,等他反应过来时,手指已经自动打上了关照的话语。 【嫉妒:注意分寸,如果他们死了,你会转换去黑方阵营。】 【傲慢:我知道!我让他以比较慢的速度拖,不会死的,最多终生残废。】 【傲慢:别管他们了,那个爆炸犯找到了吗?】 看到这句话,白鸠神色再次发生微妙的变化。 像在害怕,像在犹豫,眉眼嘴角好像都在发抖……但经过几秒的挣扎后,这些懦弱的情绪消失不见。 【嫉妒:没忘,我在找他。】 他的文字很是温柔。 【嫉妒:你不用担心,我们不是已经做了第二重保障吗?如果没提前找到那个犯人,7号当天就一个人去医院,一个人去摩天轮那里蹲守……】 【嫉妒:我们做了那么多准备,松田不会出事的。】 是啊,已经做了那么多准备…… 白鸠的嘴唇歪曲地勾起,一双眼睛在昏暗的车内亮得惊人。 这时在外面马路上,好像有个红色影子一闪而过。熟悉的颜色让白鸠一怔,扭头就朝那里看去。 结果他只看到雨水顺着车窗玻璃不断淌下。 ……白鸠默默收回了想要开窗的手,笑容不知不觉也从他脸上消失。 在这样的沉默中,他来到米花森林附近。 白鸠付了车钱,看车子离开,然后他一手撑伞,另一手拿起包和打好的饭,朝森林深处走去。 由于诱饵事件的后续影响,他在警视厅的每天都是煎熬,只有父母在的家才是他唯一舒心的避风港。他来这种地方来,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他走到一个小屋前,缓缓推开门。 木门开启的声音混在雨声中并不刺耳,但还是吓得留在里面的人浑身哆嗦。那人眼睛和嘴被堵住,只有手铐喀拉喀拉地撞在铁栏上。 “来吃饭了。” 白鸠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害死了萩原研二的炸弹犯。 ———— 北条家。 看到白鸠保证的北条鸢香,长舒了口气。 告别仪式还在进行,其他人都觉得她这个姐姐在伤心,没有上来打扰她,不知道她刚才出去做了什么。 因为零不在,她懒得再去卸妆重画了,她坐在床上继续看手机。 转换黑方阵营…… 游戏系统说他们有转换阵营的机会,每人只有一次机会,不能反复横跳,同时转换得满足某个条件。 转为黑方的条件是杀死无辜,且在导致对方死亡的那一刻心里没有愧疚。 必须是死,如果活着,哪怕是重伤或致残,都不算满足条件。 而转为红方,则要具备强烈的保护某人或某种事物的信念。 转红要比转黑困难得多。 北条鸢香向后倒在床上,双腿悠闲地晃了晃。 如果可以,她想转为红方,而不是去黑方。 在和白鸠见面后,他们确定红方和路人阵营加起来有五个玩家,那剩下两人就是黑方。 对黑方玩家,北条鸢香开始是有点担心的,害怕是什么变态或是反社会的乐子人,给在酒厂卧底的零和景光带去危险。 为此她还让白鸠使用一次查询计划,向系统询问黑方玩家的情况。 当时系统给的答复是:为保证其他玩家的安全,黑方玩家是最晚进入游戏的,同时他们开局比较艰难,光是自保就得花费很多精力。 系统会有漏洞,可不会说谎,北条鸢香那时就放心了。 她关掉游戏系统,看着聊天室的记录。 今天的告别仪式耽搁了一天……不过也没事,到了明天,她会去见自己的一个粉丝。 ——放弃向卧底复仇的言峰乔娜。 第119章 利用(上) 言峰乔娜。 本来北条鸢香都要忘记她了,直到车祸发生的当天夜里,她登录聊天室接到【可伦坡的假面超人】发来的消息。 ——那起车祸登上了新闻,她特地来安慰她。 对这个送过礼物、给她画过漫画的粉丝,北条鸢香其实是有点好感的,同时她对自己技能很有自信。 所以在稍微试探几句、确定对方真的放弃找零的麻烦后,她答应和她见一面,并拜托了她一点事情。 北条鸢香想到这里,从床上爬起来。 她走到桌边拉开其中某格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饰品盒,打开后是一对御本木的珍珠耳环。 这是言峰乔娜当时拜托她姐姐送来的礼物,明天就带这个去见面好了。 …… 第二天,下午两点。 言峰乔娜约好的见面地点是一家知名甜品店,装修风格非常甜美,充满少女心,店内大部分客人是年轻女性,少有的几位男同胞都是被女朋友带来的。 在北条鸢香抵达时,她看到一个男人在门口迟疑,一副想进又不敢进去的样子。她没看到他的脸,他就转身走了。 可能是觉得一个男的独自去吃甜品很古怪吧? 北条鸢香没把这个奇怪的男人放在心上,推门进入店内。 言峰乔娜早就到了,她坐在角落位置,透过外面窗户根本看不到,桌上放着两份菜单。 “北条老师。” 一看到北条鸢香,言峰乔娜立刻起身打招呼。 “你来很久了吗?” 北条鸢香拉开言峰乔娜对面的位置,在坐下时,打量她的表情。 这个被修改过意志的粉丝心情似乎不错,脖子上带着一根珍珠项链,脸上是亲切的笑容,看上去精神状态相当正常。 这也难怪,在前天,警方终于找到了红发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他是第一位死者曾经的追求者,追求不成就把人杀了,这还不解气,接连报复其他红发的人——在警方找到他时,他已经自杀了,房东闻到臭味报警,警方通过遗书确定了他的身份和罪行。 ……虽然不是真凶,但他死了,对她多少算是安慰吧? “我也是刚到。”言峰乔娜将一份菜单推给她,“这里布丁和水果蛋糕很不错,老师可以尝尝。” “就点这些吧。” 两人叫来服务员,各自点好东西。在服务员离开后,北条鸢香直奔主题:“我拜托你的事情……” 言峰乔娜打开挎包,从里面翻出一个档案袋。 “这是内山财团的基本情况,包括董事长、其他董事会成员、顾问……因为董事长夫妇出事,儿子进去了,继承人是从旁支选的……还有财团这些年的负面新闻。” 内山就是肇事者的姓氏,这是一个日本大财团。北条鸢香拜托言峰乔娜的事,就是让她以记者的人脉资源去收集他们的资料。 北条鸢香接过档案袋,忽然发现言峰乔娜神情有点紧张,同时像在害怕什么似的,朝外面不安地瞟了一眼。 “你怎么了?”北条鸢香问道。 言峰乔娜苦笑了一下,“之前我为调查其他财团负面新闻拜访受害者时,发现其中一些人被暗中跟踪骚扰过,有其他调查的记者……” 她顿了顿,看向北条鸢香:“你听说过小天使事件吗?——我想你作为推理小说家,一定比我更关注那种离奇的案子吧?” 那是什么? 北条鸢香一头雾水,面对言峰乔娜仰慕的眼神,她嘴硬道:“啊……嗯,稍微知道一点。” “那个案子就涉及到一些大人物,想深入调查的人被捅了好几刀,尸体扔在海里,凶手至今没有抓到……” 说到这里,言峰乔娜打了个哆嗦。她咬了咬牙,担心又认真地看向北条鸢香,表情渐渐变得不忍。 “老师你……我知道老师你失去弟弟很伤心,但我不希望你去做什么傻事……毕竟那是我们招惹不起的存在。” “……” 北条鸢香有些无语。 可这到底是对方的好心提醒,又不是恶意,于是她安慰道:“没事,我有能力应对。” 言峰乔娜仍然担心地看着她。 这时服务员把她们点的东西一一送上,北条鸢香点了水果布丁与柿子巴斯克蛋糕,言峰乔娜是一块比较大的海绵奶油蛋糕。 言峰乔娜拿叉子把蛋糕一分为二,北条鸢香收起档案袋,拿起勺子直接开吃。 柯南里经常发生毒杀案,她完全不怕,系统给的保护光环不止能让他们防御大部分物理伤害,还可以免疫毒药。 不过只限毒药,安眠、麻醉类药品不在防御范围里。 “你最近怎么样?” 得到粉丝的帮忙,北条鸢香也意思意思关心起对方的近况。 “我父母有移民……或者说回到爱尔兰的打算,我爸就是去那留学时认识妈妈的。” 言峰乔娜慢慢吃着其中一半蛋糕:“我想和他们一起去,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做好手里的工作。” “采访科学家?”北条鸢香问道。 “不全是。”言峰乔娜说,“我之前还拜访过建筑学的森谷帝二教授,他是……接下来我得去采访一位药物学上的专家。” “他是日本学士院会员,同时是美国国家科学院外籍院士,获得过不少医学奖项,在癌症研究上是世界顶尖水平……但他性格古怪,之前想去采访的其他记者全被拒之门外,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 北条鸢香好奇道:“你去爱尔兰后,还是做记者吗?” “不,我打算当一个画家。” 言峰乔娜说着从包里拿出另一本厚厚的东西,她翻开到最后一页,递给北条鸢香,对她不好意思地笑道。 “这是我最近的作品,我很喜欢老师你写的那几篇番外,就擅自画了他们的人设……” 听到番外,北条鸢香莫名有点心虚,她瞥了言峰乔娜一眼。 ——只见那张俏丽的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有眼睛在闪闪发光,她非常期待地看着自己。 北条鸢香又看向画册,在看清人物后松了口气。几个人物下面标注着姓名,长相完全对不上现实里的他们。 虽然画风不如聊天室里的漫画那么精致,可这很正常,上传的漫画肯定是精修过的,眼前这些图只是手绘。 “很好看。”北条鸢香很高兴。 ———— 言峰乔娜看着那对近在咫尺、和自己脖子上项链配套的珍珠耳环,五脏六腑仿佛狠狠地搅在一起。 愤怒如血液流淌过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她脸上依然是笑容。 北条鸢香看的这些图是她自己画的。 她不止顶替了姐姐的另一个名字,她还在努力模仿姐姐的能力。 在做这些事时,言峰乔娜没有一点成为姐姐影子的感觉,她反而很高兴,因为这样做,像是姐姐在自己身上活过来了一样…… 她喉咙发堵,声音正常:“老师,这几篇番外会出版吗?” 北条鸢香摇头:“暂时没这个打算,编辑说我上一本销量太低,以后可能都没法……” 言峰乔娜笑了起来,这是她踏入这个甜品店来,露出的最真诚的笑容。 “那你考虑过自费印刷吗?” 见北条鸢香面露不解,言峰乔娜解释道:“就是漫展上的那种,自己排版好,找工厂印刷,正常情况刷个几十本就够了,只在小圈子的同好间传阅。” “这个我知道,我以前买过。” 北条鸢香皱了皱眉:“可我不知道怎么弄,校对、排版、书封设计、印刷多少本……之前我全是交给编辑负责,而且我最近很忙。” “我可以帮伱啊。” 她只吃了一半的蛋糕,留下另一半。 …… 甜品店的门再次打开。 之前畏畏缩缩不敢进的人,到底还是为了任务进来了。他坐到一个听得到她们说话,却不会被她们看到的位置。 同时他也看不到言峰乔娜,他没有注意到,她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 两位年轻女性在自费出版上谈了很久,直到北条鸢香把一些列任务全部交给言峰乔娜才结束。 等两人离开甜品店时,天已经黑了。 这家甜品店地理位置比较偏,位于一条商业街的背面,周围路人不多。 她们越走越偏,走在前面的言峰乔娜忽然脚步一顿,朝便利店外的玻璃看了一眼,她的声音里带上一丝颤抖。 “——好像有人在跟踪我们。” 第120章 利用(下) 跟踪? ……难道是变态色狼?! 一阵冷风吹过,北条鸢香站在昏暗僻静的街边,无声地打了个寒颤。 相比男性,女性更容易遇到这方面的犯罪。柯南里就有原创一集涉及到,她看的时候又气又恶心。 见她脸色变化,言峰乔娜小声说道:“北条老师,我们可以走快点……说不定只是我想太多了呢?” 北条鸢香点点头,两人继续往前走去,继续不约而同加快了速度。 哒哒哒…… 她们都穿着高跟鞋,脚步声非常清晰,在这其中,好像混入了其他什么动静。 北条鸢香开始紧张,她发现路上竟然只有她们两人——言峰乔娜选的甜品店位置实在太偏僻了——这是她进入游戏以来,第一次心脏跳那么快。 又走过一段距离,言峰乔娜从口袋里摸出一面化妆镜,打开朝后面照去。 北条鸢香发现后方的那个转角处,有一道长长的黑影,无声地拖在地上。 “!!!” 北条鸢香瞪大眼睛。 即使有近乎逆天的技能,遇到这种事时,她还是会本能地感到恐惧。 “北条老师……” 在她害怕时,言峰乔娜开口了。 她声音发抖,仍然努力安慰道:“前面正好有一条岔路,我可以帮你引开后面那个跟踪狂……你就趁着这点时间报警……” 面对北条鸢香看过来的眼神,她努力挤出笑容:“我跑步速度很快,不会有事的,你先逃。” 北条鸢香一怔。 她看见她额头上不断冒出的冷汗和坚定的目光,心里忽然非常感动。 明明这么害怕,却没想着撇下自己,反而想着让自己先逃跑…… 在这一刻,北条鸢香心里最后一点对言峰乔娜的不满,也烟消云散了。 “别担心。” 有着特殊技能的玩家看向后方,在短暂的恐惧之后,她的眼里只是对自己技能能力的自信。 “我来解决这个家伙!” …… 他从甜品店出来后,依然跟踪着自己的目标言峰乔娜。 可能这条路比较偏僻,她和她同行的女伴变得警惕。他不得不晚了几步,但也不敢离开太远。 刚才甜品店里大部分是女性,一个男人单独进去会引起注意,他就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只是见她们很久不出来,最后还是进去了。 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错过了什么重要内容…… 来自官方机构的跟踪者眉头微皱,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前面的两个人不见了! 他心里一惊,加快步速朝前冲去,在经过岔路口的时候,一只脚突然从下面伸出,将他狠狠绊了一下! “!!” 他娴熟地一个翻滚原地起身,还没来得及摆出攻击的架势,就和一双眼睛对上了。 下一秒,他的大脑变得一遍空白。 …… “这是催眠吗?”言峰乔娜问道。 “……算是吧。” 北条鸢香小心撇了一眼她的表情。 言峰乔娜似乎没有起疑,她只是担心地看着傻愣愣站在原地的跟踪者,手指紧紧扣着手机,接着飞快打开了什么界面。 遇到这种事,很多人会在平安后第一时间联络家人或信得过的亲友,北条鸢香没在意,她紧盯住跟踪者:“接下来,我让他停止跟踪就好了……” “等一等。” 言峰乔娜抬起头,手机屏幕在她脸上投出一道亮光。 “我曾经去拘留所采访过一些罪犯,这个跟踪狂不像是那些色狼。”她指了指他的衣着,又指向他有茧子的手,“他更像受过专业训练的……”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可北条鸢香想到刚才甜品店内言峰乔娜对她说的话。 ——之前我为调查其他财团负面新闻拜访受害者时,发现其中一些人被暗中跟踪骚扰过…… 这家伙难道是财团的人? 北条鸢香暗暗咬牙。 他们财团的小少爷撞死慎二,董事长夫妇在葬礼上闹事,接着他们就被儿子开车拖行……虽然来处理的交警判断肇事者全责,可万一财团其他人不信,想继续调查的话…… “……老师?” 言峰乔娜的声音响起,北条鸢香回过神:“什么?” “我有一个处理办法,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什么办法?” “他可能是财团派来的,对方肯定不会轻言放弃,即使解决他,后面肯定会派别人过来,哪些人或许更棘手难缠。与其那样,不如留下这个已知的。” “同时,让他回复些‘她没有异常’‘行为正常’之类的话,去搪塞背后那个可怕的势力……” 言峰乔娜小心地看着北条鸢香。 “——这样的事,你的催眠可以做到吗?” 北条鸢香想了想,她说的很有道理。 “当然!” …… 半小时后,北条鸢香平安到家。 她一边卸妆,一边和言峰乔娜发去信息。 【八四路人:我到家了。你怎么样,路上安全吗?】 【可伦坡的假面超人:我也到了。】 【可伦坡的假面超人:老师,虽然跟踪者暂时搞定,但财团的人知道你们住在哪里,如果可以的话,你们最好立刻搬家。】 这话毫无问题,很多人意识到自己被莫名跟踪后,都会第一时间更换住所。 【八四路人:我会跟父母提的。】 【可伦坡的假面超人:那个……老师,其实我还有件事想拜托你……】 【八四路人:什么事?】 北条鸢香忽然警觉,该不会是她还想抓着零不放吧?! 【可伦坡的假面超人:接下来我得去采访那个药学专家,他真的很难缠,我担心他会拒绝我的采访……我想把我离开前最后一件工作做得漂漂亮亮的,你能帮帮我吗?】 看到是这种小事,北条鸢香松了口气。 【八四路人:放心,交给我吧。】 和粉丝聊完,妆卸得差不多了,她把手机扔到一边,拿起睡裙去洗澡。 北条家的浴室除了淋浴间,还有个浴缸,北条鸢香从没用过。去年父亲想带他们去泡温泉,她反应激烈地拒绝了。 ——因为她怕水。 北条鸢香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穿越前她很喜欢游泳,一度向往温泉,在进入游戏后,她害怕起所有能淹没掉整个人的水池…… ———— 另一边,得到肯定答复的言峰乔娜同样松了口气。 【阿提密斯:如何?】 【可伦坡的假面超人:她没起疑。】 见北条鸢香那么好哄,她差点就管不住自己、想追问凶手的事,幸好阿提密斯及时提醒她(“别人在她心里永远比不过那些人,你会前功尽弃的”),同时教她怎么糊弄过去。 幸好北条鸢香信了,果然如阿提密斯说的,工作是最好的借口……就是有点对不起那个临时拿来当理由的药物专家。 言峰乔娜想复仇,可她不想像那个研制成瘾药物的科学家那样牵扯无辜、报复社会。 她要报复的只有三人——动手的凶手,白鸠,以及企图洗脑她的北条鸢香。 想到白鸠,她很快就想起了另一件事。 【可伦坡的假面超人:昨天我经过米花町时,看到他坐在出租车上,不知道要去哪里。】 言峰乔娜对自己的武力值非常清楚,所以她没有跟踪,只是记下了车子所属的公司以及车牌号。 【阿提密斯:记得车牌吗?】 【可伦坡的假面超人:记得。】 【阿提密斯:那你可以打电话给公司,要那位司机的号码,询问他在什么地方下车。】 【阿提密斯:我有预感,他可能……】 第121章 恶意(上) “你得编造一个合理动机,但不是什么都可以,这个动机被公开时,世人的同情必须集中到你身上,而被害人……” 工藤新一的读书声戛然而止。 偌大的藏书室内,他和趴在他头上的黑色兔子同时抬头,四只眼睛一起看向靠在梯子边的青柳彬光。 “青柳老师,你有在听吗?” “我在听。” 青柳彬光放下手里的推理小说,“你念得不错,吐字很清晰。” 工藤新一翻出半月眼,但很快脸上又重新露出笑容。 他合上深色封面的书本放到桌上,将兔子抱在怀里,走到青柳彬光身边:“你有什么其他想看的小说吗?我都可以借给你,正好在飞机上看。” 作为交换生,工藤新一也参加了这次修行旅行。 行程总共6天,5号上午的飞机,到10号上午回来。从东京飞莫斯科要近10小时,飞机上没法玩手机,只能找其他打发时间的活动。 今天放学后,青柳彬光第一次踏入工藤家,为的就是借书;第一次找到推理上的朋友的工藤新一,也很开心地招待了对方,还兴致勃勃给他念书。 “借这这两本,可以吗?” 青柳彬光示意着手里的书。 工藤新一看了看书名,发现是近年出版的比较有名的社会派推理作品。 “当然可以。”他说。 得到应允的青柳彬光将书放入包里,接着拿出手机查看时间。 “时间不早,我该回去了。”他顿了顿,接着道:“工藤,如果你想要学俄语,可以在这几天的午休时间来我办公室,我能教你一点。” 工藤新一将兔子递给他,露出笑容:“明白,我会好好学的。” 青柳彬光笑了笑,将兔子放到肩上,走出藏书室,并顺手带上了门。 咔哒一声关门声,宣告着偌大的工藤家再次只剩下工藤新一一人——他好不容易找到的推理上的朋友离开了。 看着紧闭的房门,工藤新一有点失落地挠了挠脸颊,叹了口气,坐回书桌后的扶手椅上。 他没有开始写作业,他看着刚刚给青柳彬光和兔子念的书,随手再次翻开它,翻到了接近尾声的部分。 ——这仇恨深的连你自己都无法解释,但它正是造成这次事件的缘由。 ——没有任何理由被你憎恨,他是个优秀的人……但我知道,这份恩情反而滋生了憎恨,在他面前,你不可能没有低人一等的感觉。 白纸黑字,陈述的内容像针一样尖锐。 “恶意……” 工藤新一轻声念出这本书的名字。 和他最爱福尔摩斯系列、偏好破解作案手法的本格推理不同,作为大人的青柳彬光,似乎更喜欢这种深入精神世界的社会派。 …… 来到车上,兔子抱紧安全带,满脑子是工藤新一念的那本推理小说。 他看过这本《恶意》,但读到男主角和死者前妻有关系时就还回去了,没想到后续有这么大的反转! 真正的杀人理由,更是让他兔毛炸起。 柯南里凶杀案很多,动机更是五花八门,就他看过的前部分漫画里,很多死者是遭到复仇,再不济也是嘴臭、爱得罪人的那种,很少有彻底无辜的死者。 可他刚才听的那本实在是…… 兔子看向身边的青柳彬光,忍不住问:【你当时看这部《恶意》时,对后面的反转惊讶吗?】 他记得这个队友很喜欢这部小说,在那次去书店时就买了一本。 “挺惊讶的。”青柳彬光看到群聊上的话,回答道,“没想到连最开始的毒猫都是在引导读者。” 【我是说动机。】 兔子打断他,一双短手飞快打字:【明明是好人却遭到那么深的憎恨。不止身体死亡,还被设计差点身败名裂。如果成功了,就是社会层面上第二次死去,名誉彻底毁灭,别人提起时只有唾弃……】 他很激动,说到最后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而青柳彬光神情始终平静。 他透过车内后视镜看了兔子一眼,在对视的那一刻,车内有那么一瞬间的彻底寂静。 马自达开出工藤家,他淡淡继续道。 “自卑,以及嫉妒……” “这样性格的人,只需要一点点推动,灵魂就足以产生扭曲,去疯狂针对完全无辜的人。” “这没什么好惊讶的。” ———— 同一时间,米花森林。 白鸠带着今天份的食物,快步进入森林。 他不是每天都来,必须挑准时间,得提前确定北条鸢香不会查看他的位置,以免对他一次次来到这里产生怀疑…… 昨天他来了,今天也是不错的机会——北条鸢香说她晚上遇到跟踪狂、早早休息了,并在临睡前又一次提醒他要对救松田一事上心。 他打着手电筒,那个关押犯人的小屋很快出现在眼前,它埋没在黑暗深处,房门紧闭,没有点亮一点灯火。 白鸠看到它,脸上浮现出一丝扭曲的笑意。 …… id为【嫉妒】的玩家,他的任务描述里有这样一句话。 ——长期活在不甘里、自大又极度自卑的伱,是否愿意去救比你优秀的人? 答案是否定的。 白鸠清楚,北条鸢香太自以为是了。 她觉得自己喜欢的东西,别人也必须喜欢,自己想救的存在,别人也得伸出援手,不然就是冷血没三观。 穿越前是各种各样国内明星和韩星,穿越后就是降谷零他们。 她两个队友都不搭理她,她完全没觉得是自己有问题,反而经常对他吐槽他们两个,并反复交待他不能那样自私,他们那么优秀,他必须去救。 凭什么? 因为他有这个任务?因为他是红方阵营?因为他和她认识,就得老实听她的? 到底凭什么?! 以前白鸠选择忍气吞声,只能背地里p图发泄;可这一次,他实在不想忍了。 内心的憎恨在蚕食他,它实在积累太久,那份恶意在一次次催化累加下,早已如泥潭深不见底,散发出连自己都会作呕的恶臭。 白鸠思路清晰,他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奈何不了她的技能,无法直接报复。 但是,他能报复她在意的“偶像”。 ——甚至报复他们,更能让她感到痛苦!! 白鸠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原本会在11月7日殉职的松田阵平。 第122章 恶意(下) 在五人组里,白鸠最讨厌的是松田阵平。 在警校里就我行我素,毕业后进了警视厅更不得了,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耍酷耍帅爱装逼,鸢香对他各种花痴,说他愿意为民众选择死亡多么伟大,甚至把自己设计成一个害怕炸弹的丑角去衬托对方! ——既然她那么喜欢他,他就要毁了他! 于是白鸠找到并绑走那个炸弹犯,把他秘密关押控制起来,以免去惹事。 但那份挑衅的传真会照发,两处炸弹会照放,不同的是这次布置陷阱的人不是炸弹犯,而是他这个警校组的同期。 摩天轮上并不是放真要人性命的炸弹,那只是恶作剧,最多引起火花四溅。白鸠好歹在爆炸物处理班待过几年,基本能力是有的,他清楚知道怎么制作,材料都买好了。 只是,那种在空旷地带只能引起火花的恶作剧炸弹,放到摩天轮座舱那种封闭空间内,威力会变得不同。 ——一旦爆炸,它会波及周围的人,在那块狭小的地方熊熊燃烧,让对方窒息的同时大面积烧伤,彻底毁容。 要是松田没了那张脸,鸢香还会喜欢他吗? 白鸠的任务只是救人,让他们活下去就够了,要求里没规定他们必须四肢健全完好无损。 而且,白鸠想做得更绝一点。 他可没忘记,甚至就是这点加深了他对他对松田的恨意——在红发连环杀人案时,松田站出来说不该用普通人当诱饵,用那副义正辞严的嘴脸当众训斥自己。 最后奇娜死了,自己更是被他那番言行衬托成了小丑! 白鸠深深记得,那些一个个原本支持自己的同事,在事后纷纷表示松田说得才对,他们应该听他的!尤其是上司,他也这么认为! 既然那么“伟光正”,他就要让他彻底身败名裂! 那个炸弹犯原先设计的陷阱很不错,为的是毁坏警察的名誉,他正好拿来利用,只是会稍作改动。 摩天轮上的警察只有在规定时间内拆弹,才能得到下个地点的提示,但那只是谎言,一旦拆除,才会真正开启另一个炸弹的倒计时。 这样一来,去摩天轮的松田会成为“为让自己活下去,不顾普通民众随意拆弹,反而把自己烧伤的小人”;去医院那种人口更密集的地方的自己,会是千钧一发解决了炸弹的英雄! ……不,这还不够! 白鸠在离小屋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脚步。 前段时间那起把他推入深渊的红发连环杀人案,他也可以趁这个机会,逆转对自己不利的舆论。 奇娜不是为自己这个正牌男友当诱饵,其实她和另一个也在专案组的警察松田勾搭上了!她甚至画过警察救诱饵的漫画——漫画男主那张脸更英俊,和松田更对得上。 松田当时在办公室里的强烈反应,有了更合理的解释,她没和他商量就冒然提出这个计划,所以他那么紧张,第一反应是去阻止! 白鸠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完美的计划,过度脑补的兴奋,让他的眼里满是疯狂。 这样一来,自己不止能获得荣誉,还能因为被同事女友联手“背叛”,收获民众同情。 至于鸢香那里……很简单,穿越前他三天两头面对分手威胁,他对怎么哄生气的她早就得心应手。 他先让她亲眼看到松田被炸、被严重烧伤,然后把这个炸弹犯弄到再也无法说出情报的状态交给警察。在“真相”揭露时,再安慰她是奇娜勾引、松田本身是无辜的,就能把她的注意力成功转移了。 就是言峰家有点麻烦,不过他从监视言峰家的公安那里得知,他们一家马上就要移民。 言峰太太没有入籍日本,还是爱尔兰人,她带丈夫女儿回那里轻而易举,在下个月月初就会过去,他们不会再关注日本这种伤心地的消息。 “嗡嗡……” 突然的手机铃声让白鸠身体一抖,他从脑补里回过神,紧张地左右看看,拿出了手机。 是母亲给他发来的消息。 【小心身体,工作完了就早点回家。如果太累了就辞职,我们可以养你……】 看到屏幕上的内容,白鸠原本扭曲的面容慢慢平静下来,他第一时间给母亲回复消息。 这或许是他和其他玩家最大差别。 哪怕松田死了,导致他转入黑方阵营,或是警校组再死几人,玩家们任务彻底失败无法终止游戏,他都不在意。 因为和现实相比,他在游戏的家世优渥,有更爱他、更富有的父母,他根本不怕留在这里。 其他玩家则未必,尤其是北条鸢香——她现实里的家境比现在更有钱,父母也更溺爱包容她……这也是她催促他积极救人的原因之一。 如果实在把他逼急了,他不介意以毁掉任务的方式,和其他六名玩家一起“同归于尽”……凭什么就他不好过?他过得不爽,他们就得和他一起…… 白鸠一边想着,一边推开了门。 映入眼前的景象,让他直接愣在原地。 屋内空无一人,只有这几天没地方解决生理需求、不得不原地解决的排泄物散发出的臭味。 炸弹犯不见了。 ———— 米花一家医院内,言峰乔娜目送那个被囚禁在木屋的男人被送入急诊室。 她往后看去,那个跟踪她的男人仍在那里。只是这一路上,他对她打电话询问司机、进入森林找人、把人带出送入医院,全程不闻不问。 甚至在五分钟前接电话时,他就站在原地,光明正大的、以她完全听得到的音量说“没有问题”。 这就是北条鸢香的催眠能力…… 言峰乔娜的手心满是冷汗,只要想到自己也中过这招,她就万分后怕。 退缩的念头一闪而过,她很快重新坚定起来。 为避免惊动白鸠,她没有第一时间报警,而是将发现这个陌生男人被关押的消息,传给阿提密斯。 ———— 另一边,港区的高级塔楼公寓。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青柳彬光感到口袋微微一沉,一部手机被凭空传送回来。这点轻微的动静只有他自己感觉得到,旁边的兔子一无所知。 同时而来的,还有这段时间技能分身和言峰乔娜沟通的记忆。 青柳彬光一边猜测对方的身份,一边瞥了身边的兔子一眼。 兔子目前是人形状态,正捧着那本之前在书店里买的《恶意》,自己读完了结尾,在重温前面的那些细节。 他没有脑袋,青柳彬光只能从他紧紧捏着书封的动作里,判断他此时处在极度的不安中。 ……太单纯了。 自己习以为常到懒得管的事,他根本无法接受。 青柳彬光又一次地清晰意识到,兔子跟自己,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想起身去洗澡,兔子却忽然放下书,伸手拉住他。 “怎么了?”青柳彬光奇怪道。 【下周就要去莫斯科……你作为组织成员要出国,需要报备吗?】 “已经说过了。” 兔子拉着衣袖的手指有一瞬间的僵硬,青柳彬光微愣了一下,很快恢复平静,他低头看着他:“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兔子打完,又补上一句:【……如果工藤借你的那本书有趣,你看完后,也给我看看吧。】 “好。” 青柳彬光点点头,在兔子松开手后,进入自己的卧室。 房间色调一如既往的阴郁暗沉,他坐在墨绿色的床单上,一手把玩小蛇摆件,手指抚摸过蛇碧绿色的眼睛,另一手给言峰乔娜发去新的指示。 只是在发消息时,他心里想的是刚才兔子的举动。 ——对兔子这些天奇怪的样子,青柳彬光没有惊讶,反而有种“果然会这样”的感觉。 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傲慢】,难以摆正心态的【嫉妒】,以及自己身边这个性格天真的【色欲】…… 他们三个,或许根本不适合这场“游戏”。 第123章 离开之前(上) 炸弹犯的失踪,让白鸠紧张了好几天。 他每天去警视厅上班,都会担心搜查一课的同事突然冲进来逮捕他——理由是非法囚禁——导致他看到门口有脸生的警察路过,就会紧张。 除了紧张,白鸠还在绞尽脑汁思考,对方到底是怎么逃走的。 明明那天去送饭时一切正常,炸弹犯连吃饭都得靠他强塞;而隔天发现失踪时,现场没有被暴力入侵的痕迹,手铐一边拷在水管上,另一边原本拷住手的部分打开着。 是饿瘦了,自己把手挣脱出来? 还是有别人发现了他,把他救走了? 白鸠当天夜里检查过周围,附近断崖下没有尸体。 那片区域没有监控,他本来是不想自己被拍到犯罪证据,结果现在也导致他找不到任何线索。 他不甘心。 原本完美的计划——毁掉松田,把锅甩给炸弹犯,并顺便扭转舆论——在这样在第一步就夭折了。 白鸠心不在焉地离开洗手间,脸庞还滴着为清醒而泼上去的水。因为走得太快,他差点和一个迎面走来的人撞上。 “小心……白鸠?” 对方先是不满地提醒,接着认出了他。 白鸠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松田阵平,看着那张被北条鸢香夸奖的脸,内心某处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搅了一下。 他暗自捏紧拳头,低头说了句抱歉,正想转身离开,松田却叫住了他。 松田阵平注视着他,长期戴墨镜的他总有着很不好惹的气场:“你看上去精神状态很糟糕,这几天没休息好?” 【这家伙没问题吗?身体不舒服?……还在为女朋友的事难受?……搜查四课的人没发现他这样?……】 不带讽刺和指责的心声传入心中,白鸠的拳头握得更紧了。 他看也不看松田,扔下一句“我没事”,就逃跑似的大步离开。 回到搜查四课办公室,白鸠把自己摔入座位里,不顾周围同事的目光和心声,用力捂住了自己的脸。 他不甘心。 他真的不甘心。 他那么讨厌他,甚至被松田关心这种事,都会让他恼怒,让他更加恨他…… …… 同一办公室内,黑衣组织在警视厅的眼线寺冈胜敏看到白鸠的举动,将目光投向自己的手机。 【你们最近要抓的那个涉及器官走私的黑道成员和我们有点关系……不要让他进拘留所,想办法在逮捕过程里杀了他……】 寺冈胜敏看着那个女人发来的消息,为难地皱起眉头。 【我们逮捕行动至少得两人一组,他们会注意到我的异常……】 他尝试劝说,但对方根本不以为然。 【那就带上那个白鸠吧……他因为涉及骗保,在你们警察内部信用度很低,即使他发现你的异常,别人也不会信他的……】 寺冈胜敏眉头皱得更紧,像是陷入挣扎中。 他没有看到,原本非常痛苦捂着脸的白鸠,忽然放下手,整个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 不同于红方玩家白鸠的纠葛,另一边的路人阵营玩家北条鸢香,心情非常好。 她在自己新家的卧室里伸了个懒腰,向后倒在房间内唯一的床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在她被跟踪的当天夜里,她就和父母提出要搬家。 她游戏里的父亲长相恐怖归恐怖,行动力却很惊人,在她再三肯定跟踪狂是冲她来的后,他在第二天就找到了新住处。 新家在杯户町五丁目,是一栋安保不错的高级公寓,他们家在最高的三十层,站在阳台一眼就可以看到杯户购物广场和摩天轮。 北条鸢香对这个位置很满意。 收拾东西、搬家总共花了两天,北条鸢香搬入新家后,才突然想起言峰乔娜工作上的困恼。她连忙向她要了那位药物学专家的地址,过去帮忙。 【八四路人:怎么样,今天的采访顺利吗?】 北条鸢香举起手机登录聊天室,询问自己那位热情的红发粉丝。 【可伦坡的假面超人:很顺利!没想到那位专家变得这么好说话!我已经写完了初稿,接下来发给编辑同事审核就行。】 【可伦坡的假面超人:感谢老师的帮助!】 北条鸢香笑了笑,这不过举手之劳。 【可伦坡的假面超人:对了,这几天我已经完成番外的排版,联系了业内好评率较高的个人志印刷厂。他们问我要怎么设计封面,这点老师你有要求吗?】 【八四路人:好看点就行。】 她平时不怎么看书,有时看书就是挑封面好看、起了兴趣才会买。 之前出版今日子时,封面是北条鸢香唯一会和出版社扯皮的地方,她总会挑出细节上的毛病,编辑还苦笑说画师都嫌她烦想拉黑她了。 【可伦坡的假面超人:那能用老师你的照片吗?】 北条鸢香一愣。 【可伦坡的假面超人:很多正规出版的漫画小说会在折页或背面放作者照片和简介,现在要印的是更针对粉丝的个人志,所以应该放在更显眼的地方。】 【可伦坡的假面超人:而且老师你长得这么漂亮,用你的照片做封面,说不定能吸引更多路人。】 北条鸢香脸颊微微红了。 她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得意上扬,大部分人都不会拒绝别人欣赏自己的容貌。 【八四路人:那等会儿我发张新的自拍照给你。】 这可是警校番外,她一定会选张最漂亮的! 【可伦坡的假面超人:太好了。】 【可伦坡的假面超人:等封面设计完,印刷厂会寄来样刊。老师,你把新家的地址给我吧,我转给厂子,让他们直接寄给你。】 看到这句话,北条鸢香毫不犹豫地给出了自己新家的地址,她想了想,给出一点自己的要求。 【八四路人:你把银行账户给我,我把钱转给伱。在印完样刊后,成品印个30本就行了,不用太多。】 因为很多人质疑她用小说教导杀人,不少粉丝离开。她为防止黑粉混入聊天室闹事,对粉丝又做了进一步筛查,目前聊天室内就三十多人。 所以她才那么毫无顾忌地发出警校番外,就那么点人,里面怎么可能有正好认识零他们的人? 唯一一个危险分子是言峰乔娜,但她已经修改过她的意志,她现在对她、对零他们服服帖帖的,不会恶意闹事的。 【可伦坡的假面超人:没问题。】 …… 言峰乔娜给出账户号码,面无表情地关掉手机,从医院离开。 看着天上的月亮,她想起阿提密斯对她说的话—— 【把杀人当报复手段没有意义,只会把自己陷进去。而且卧底根本不怕死,真要复仇,应该向对方最在意的东西下手……】 卧底,最在意的是什么? 言峰乔娜抿紧嘴唇。 她给印刷厂联络人发去信息,稍微翻了翻代理推广员们的资料。在看到一半时,她回头看向医院。 她本来想等那个被莫名囚禁的倒霉鬼醒来,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真是白鸠干的就赶紧找警察……她不想惊动其他公安,就没第一时间报警。 结果刚才她在护士站一问,她们说那个人已经离开医院了。 言峰乔娜叹了口气,收回视线,走向回家方向的车站。 她的父母即将前往爱尔兰,而她在处理手里的事后,也会永远离开这里…… 第124章 离开之前(中) 新宿区作为中心地带的商业区之一,夜晚依然繁忙。 车站朝南方向是未歇业的百货公司,挂在外面的广告横幅被夜风吹得不停抖动。商店街外,路过的行人们或步伐匆匆,或说说笑笑。 进入11月,天气越来越冷,昨天一波冷空气的突然来袭让很多人患上感冒,遮挡大半张脸的口罩随处可见。 “咳咳……” 一个口罩男来到车站旁的一张长椅上坐下。 他脸型瘦长,眉毛有些稀疏,鼻梁上架着一副椭圆型的眼镜,一副疲惫社畜的模样。他低下头,捂住嘴用力咳嗽几声。 在他背靠背的另一张长椅上,另一个在看报纸的人轻轻翻了一页,不动声色地靠上椅背。 诸伏景光一边阅读报纸上的内容,一边以很轻的、只能让身后人勉强听到的音量,小声开口。 “出了什么事?” 坐在他后面的人是警视厅公安部的风见裕也,公安派入组织的卧底的联络人之一。 平时降谷零和风见联络更多,但为了组织任务,他会在2天后前往莫斯科,所以公安内有什么事,只能来找诸伏景光。 难得和这位警视厅同事接触的风见裕也有点不自在,他以同样不大的音量回答。 “杯户町的川尻议员将再次外出就医。” 诸伏景光皱了下眉:“原因?” “病情恶化,以监狱内部医疗条件难以处理。” 因为时间有限,风见裕也以最快的速度说明情况。 “地点仍是杯户中央医院,上头已经批准,表面上同行的只有两位狱警,其他公安人员会伪装成病人以及家属在医院监视情况。” 诸伏景光又不动声色地翻了一页。 这版有一篇采访药物学专家的报道。那位专家平时很少接受采访,同时撰稿记者的名字相当眼熟。 川尻议员。 诸伏景光对这个名字相当熟悉,在那次任务里他第一次见到阿尼赛特,他亲眼看到那个组织三把手的后代,以温和的笑容让议员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活活炸死。 不得不说那是很有效的提醒,或者说恐吓,川尻议员之后身体大不如前,天天卧倒在床,精神萎靡不振,每天需要大量服药。 那是一个多月前发生的事,公安怕惊动组织让他们下狠手,没急着再联络,同时暗中查找监狱内部负责监视的组织成员。 没想到短短时间内,议员身体恶化到得再次外出就医。 而且公安没有找到那个成员,是组织觉得那人有问题自行把他撤走,然后零在朗姆那里见到对方,确定了长相和代号…… “您有听过什么内部消息吗?”风见裕也小声问了一句。 “目前没有。不过等会儿我得去涉谷区的一个酒吧,阿尼赛特约我见面,要交代我什么任务。” 说到阿尼赛特时,诸伏景光的音量压得更低了,仿佛稍微大点声,就会惊动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风见裕也瞪大眼睛,他没想到诸伏景光在时间管理上如此大胆,在和组织成员见面前,还敢来和公安的人见面。 不过,想想另一位金发混血上司有时能执行公安任务、露面指挥不止一个公安部下……似乎也没什么? “什么时候?”诸伏景光又问。 风见裕也回过神:“4天后。” 4天后……那就是11月7日。 诸伏景光对这个特殊的日子沉默了一瞬,接着以平常的声音问:“还有什么吗?” “有路边监控捕捉到那辆保时捷356a,看方向是从米花到杯户。” 风见裕也说,为掩盖内容,他又咳嗽了几声:“……但我们之后检查杯户町道路上的监控,什么影像都没有。” 听到这个车型,诸伏景光再次微微皱眉。 “我会留意的。” 说完这句话,他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安静地起身,收起报纸走向不远处的车站。 风见裕也看着诸伏景光离去的背影,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关注后,很快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 诸伏景光来到涉谷区约好见面的酒吧。 对阿尼赛特,他很清楚她身份的特殊性和重要性,但他不敢贸然动手,这段时间见面时,除了尝试套话,他没搞过任何小动作。 一踏入酒吧,诸伏景光神色一凛:坐在那里的不是阿尼赛特,只有龙舌兰。 他们曾在川尻议员的任务里见过一面。 这个成员身材高大,威慑力惊人,实际上格斗能力一般,还有点管不住嘴——比如当时那次任务里,他就能一句话暴露几个代号。 卧底很喜欢这种特别容易套话的人,诸伏景光有点奇怪阿尼赛特为什么把他带在身边,她给的理由是,龙舌兰也有一口关西腔。 “苏格兰。” 龙舌兰一见到诸伏景光就打招呼。 “……” 诸伏景光听到这个音量,头皮有点发麻,但又没法转身就走,只能低调地坐到龙舌兰旁边的位置。 他点了杯苏格兰威士忌,很快东西上来了,他仿佛闲聊般的开口:“阿尼赛特呢?她还没来?” 龙舌兰重重放下杯子,面色很不好。 “她不在。今天她命令我陪她逛了一天的街,买了一堆东西,在进酒吧前,她担心买的东西会丢,就先离开了。” 阿尼赛特有时的确有小女人的娇作任性……见到她和琴酒相处模式的诸伏景光问:“她心情不好吗,买了那么多?” “她说琴酒没时间陪她,她很不高兴,要把卡刷爆,她甚至买了两块一模一样的百达翡丽的镶钻手表。” …………那去商家能查出账户信息吗?诸伏景光心里闪过这种荒谬的打算,嘴上却说:“她不高兴也没用,琴酒向来很忙。” 诸伏景光提起琴酒,让他可惜的是龙舌兰并没有接话,不知是不知道,还是有意识不想泄露更多琴酒的信息。 他放下酒杯,提起今晚来这里的主要目的:“阿尼赛特走了,任务怎么办?” 龙舌兰满脸不以为意。 “她在中午吃饭时告诉我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可能有人泄露了组织人员的信息,她让我们去处理一下……” ———— 同一时间,东京某住宅。 门铃突然响起,原本在拿报道调侃丈夫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说话、竟然会接受采访的太太走出来,奇怪地打开房门。 在看清门口的人时她愣了一下。 “是你啊,请问有什么事吗?” “是关于那篇报道的,报社希望我再做一期采访,截稿日很近,所以才冒昧这么晚来拜访……” 一阵夜风吹来,扬起她的红色头发。她伸手理了理那头不听话的长发,在露出的手腕上,一块名贵的手表在闪烁发光。 第125章 离开之前(下) 11月4日,晚上9点。 高级塔楼公寓内,青柳彬光独自坐在卧室的床上,他脚边摊开着一个大号行李箱,正在收拾行李。 明天就是修学旅行开始的日子。 他低头注视着行李箱内部,一件件数着已经收拾好的东西。 护照签证、银行卡,必须带好; 枪、刀、炸弹等日常用品不能带去; 接下来是笔记本电脑、转换插头、洗漱用具、衣物…… 收拾到衣物时,青柳彬光停顿片刻。 他向来喜冷怕热,最近莫斯科天气在零下3c到1c之间徘徊,穿件厚点的夹克、贴身羊绒衫和普通长裤就行,穿太多反而行动不便。 青柳彬光把一件黑色羊绒衫放进去,把另一件随手扔到不远处的椅背上。 反正不会待太久,这点够了。 简单收拾好行李,他起身前往客厅。 …… 客厅里,不需要准备行李、将以兔子形态托运过去的兔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上是一位扎低马尾、额头前垂有几绺微卷细发的女主持人,她长得很漂亮,一双蓝色猫眼明亮动人。 青柳彬光一出卧室就看到了屏幕上的她,接着他很快想起她的身份。 ——除几瓶威士忌外的另一个卧底,代号为基尔,化名为水无怜奈的cia探员。 北条鸢香在今日子连载和警校番外里完全没提她,也没提黑麦。这两个卧底的信息,青柳彬光只在游戏刚开始时听兔子说过一点。 基尔家不只她是卧底,她爸也是。因为女儿犯下低级失误,他想尽办法护住她的身份,最后牺牲在她眼前。 看着这个卧底,他想到身边的另外两位卧底。 目前,想做的都已经做好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像红发连环杀人案那样,出现一些预料外的情况…… 青柳彬光收回视线,坐到兔子身边。 他从茶几上拿起熏金工艺的打火机,手指抚摸着上面那两张朝向不同、但一模一样的脸,浮躁的内心渐渐安定下来。 这时,青柳彬光忽然注意到身边的兔子不太对劲。 “怎么了?”他问道。 兔子没有回答,甚至连系统弹窗都没有打开,手紧紧抓着怀里蔬菜形状的抱枕,指尖在上面留下抓痕。 青柳彬光见他这样,再次看向电视屏幕。 这次他关注的不是身份特殊的女主持人,而是她播报的具体内容。 这是一次新闻重播,画面上的背景是白天,而她的背后是一座神社。 “……神社将举办为期两天的祭奠活动,届时跨党派议员联盟、预计九十人将集体参拜。被称为‘真榊’的供品是……” “……” 青柳彬光意识到了什么,再次看向兔子。 ———— 兔子坐在原处一动不动,连队友来了都没打招呼。 现在的他不管是愤怒还是委屈,发不出任何声音;即使手暂时将抱枕拉出很深的抓痕,可在松开后,表面的布料连破都没破。 他本人的力量就是这么弱小。 弱小到什么也做不了。 他拿起遥控器,重重按下去,一边换台不去看那糟心的画面,一边打开系统群聊。 【行李收拾好了?】 “快了。” 青柳彬光说着,向后靠在沙发的软垫上。 他已经换上了睡衣,长裤下是那枚电子脚铐。他打了个哈欠,脸上浮现出一丝操劳后的疲惫,手里紧紧捏着那个打火机。 兔子记得打火机是很多航空公司的禁运品,不知道青柳彬光是不是打算把它带出去。 【这是我第一次去莫斯科,不知道那里好不好玩。】 兔子提起明天的活动。他努力调节心态,强迫自己振作起来。 “还可以,一些景点很漂亮,食物也不错,到时候带你去看。”青柳彬光顿了顿,“你之前没出过自己的国家?” 【我不确定。】兔子回答,【我只能肯定,我之前没去过俄罗斯。】 他的记忆没有恢复,只是潜意识告诉他,他从未去过那里。 而且…… 兔子微微佝偻起身体,他想起自己进入游戏后不久查询的事。 这个游戏里有所谓的【剧情发生国家】,他们这些玩家,只能在这几个国家内出行。 一级地点是日本,二级地点是美国和英国,这三个是漫画里有过剧情的国家;三级地点是加拿大、德国、新加坡与俄罗斯,在几个剧场版里出场过。 他的母国不在其中。 他无法回去,更别说去找这个世界里有没有父母的存在。 一种更大的苦涩感沉甸甸地压上兔子心头,他又按了几下遥控器的按键,画面重新定格。 还是新闻频道,这次是国际新闻。 “双方就驻军费用展开谈判。” “原分摊协定每五年更新一次,现行协定原定于去年十月到期,因更新协定谈判赶上政权交替,双方决定将原协定延长一年,现在……” 兔子听到这个愣了愣。 他对这个有点记忆,在穿越前,他出于好奇了解过一点。 霉菌向来不讲道理——想和它讲道理的,如果自身条件不硬,容易被讲物理——光明正大待在别人的土地上,还要收取费用,就像流氓在讨保护费。 不同国家费用分摊不同,原本日本每年分摊约2110亿日元,占7成,现在觉得不够,希望让他们再孝……不对,是再尽力一点。 兔子看着看着,心态更糟糕了。 这个时候,他听到旁边的青柳彬光,又轻轻打了一个哈欠。 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这几天他好像很累。 ———— 遥远的长野县。 车站的对面,一个深蓝色西装的男人看着手里的书,手指拂过上面那行《2年级a班的孔明同学》。 他相貌清俊,白净的脸上有一双上挑的凤眼,给人种斯文而优雅的感觉。 “……喂,高明,你还在听吗?那边结果怎么样?小桥……明石到底是怎么死的?”他的手机里传来暴躁的男声。 斯文男人回过神:“……她是心肌梗塞去世的。” 在他通话时,公交车过来了,对面一个背着吉他包的乘客上了车。这个车站离希望之馆很近,位置较偏,平时都没什么人来。 诸伏高明感到有什么人在打量他,但在他敏锐地抬起头时,只看到公交车渐渐远去。 …… 登上公交车的赤井秀一不再去看那个和某威士忌很像的男人,选了靠后的位置坐下。 他脸上没过多的表情,只是拿出手机,习惯性地去刷那个聊天室、想看看有没有掉落新的重要消息。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尽快返回东京,组织近日会在杯户有行动。】 看到这封邮件,赤井秀一挑了挑眉。 —————— 这三章换了好几个视角,希望没有写得太乱…… 明天领导要来开会,不知道几点下班,请假一天。 另外……我想炸了【】厕所,这文会为此被某些人举报么( 第126章 无处可逃 11月7日,东京时间上午10点30分。 冬季将至,阳光稀薄,东京的港区车站沐浴在淡淡的阳光中。作为东京的核心区域之一,车站的乘客络绎不绝。 在车站前一片显眼又不会打扰别人进出的区域,一位推广员拉开易拉宝放在摊位旁,还走远几步,确认摆放的位置是否合适。 今天是周六,几个高中年纪的女生说说笑笑地从远处走来。她们本来要进入车站,在看到易拉宝上的宣传语时,纷纷停下脚步。 推广员的伙伴见她们驻足,以为她们有兴趣,立刻大声宣传道:“几位小姐对小说有兴趣吗?” 其中一个波波头女生从易拉宝上移开目光,落在摊位摆放的书上,很快目光再次凝固。 书面是一张非常显眼的照片,照片上的年轻女生甜蜜笑着,做出飞吻的动作,仿佛在热情地和拿书的人打招呼。 另一个高挑的女生注意到摊位旁有两个大箱子,分别放着面包和矿泉水:“你们这是在搞活动?” “对,本活动只有今天一天!在东京的大部分区域进行宣传!”推广员热情道。 “……这不是正规的出版物吧?” 第三个说话的女生看上去很文弱,手腕上有不显眼的伤痕。她拿起一本翻到后面,发现上面竟然没有条形码。 “是的。”推广员的伙伴同样服务意识充足,态度热情:“这是作者自己联系厂家印刷的个人志,不算正规出版物——为了推广,愿意拿书可以免费得到面包与矿泉水。” 三个女生呆了一下。 “这样做绝对会赔本的……”文弱女生不解道。 “这个不清楚,雇佣我们的人就是这样要求的。”推广员实话实说,“她说,热度更重要。”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波波头女生看着书面嘟囔“这么高调,果然是她的风格呢”……最终一人拿了一本,推广员连声感谢,还给每人一瓶矿泉水和面包。 三个女生转身离开,将东西放入包中,一边走向车站,一边继续谈论着游玩的话题。 推广员站在原地,一阵凉风吹过摊位旁的易拉宝,上面的字被吹得不断抖动。 ——千年一遇的天才美少女作家传奇新作!绝对震撼心灵的治愈系作品! 东京11月的天气不算冷,推广员不断转悠,出了不少汗。他时不时热情吆喝一声,接连推出去不少。 虽然封面有点高调,但看在免费外加送水送面包的份上,不少人还是愿意拿上一本的。 大约半个小时,第三个装书的箱子渐渐见底,推广员终于回到伙伴身边。 他本想让对方联系其他人问问情况,没想到低头一看,抓到对方正在摸鱼。 手机正大光明地放在台面上,上面是神社的画面,媒体要对今天的祭奠活动现场进行全程直播。 祭奠在11点准时开始,屏幕上出现穿着狩衣的男人与红白巫女服的女人,他们是神社工作人员,前往参拜的官员们大多西装革履。 推广员看热闹似的看着,心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古怪的想法。 ——很多人重视这次祭拜活动……要是中途出了事,会怎么样呢? 这时镜头逐渐拉远,神社的屋檐出现在两人的视野里。 他们看到了一条蛇,通体青翠,整体呈现显眼的碧绿色。它盘踞在屋檐上,懒洋洋地探下脑袋,居高临下注视着下面的人。 竟然会有蛇没清理掉,安保工作做的也太不到位了吧? 推广员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那条蛇好像在…… ……笑? “轰——!!!” 一阵爆炸声突然传来,不大的音量吓得两人双双一抖,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手机上的画面。 蛇消失了,灰色烟尘从画面中央向两边蔓延,火光在中间闪烁、迅速扩大,整个画面快速扭曲,很快彻底倒了个头——负责拍摄的摄像机倒下了。 “炸弹?!” 出身米花町的推广员,瞬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 东京时间,上午11点03分。 来自东京都千代田区九段某处打来的报警电话,让整个警视厅忙碌起来。 搜查四课的白鸠离开洗手间,正好看到同一楼层的爆炸物处理班的同事们涌出办公室,集体冲向电梯。曾经在那里待过的他,一看就知道这是有紧急行动。 白鸠没有问别人,站在原处听了听其他人的谈话和心声,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今天的神社祭拜活动被破坏,那里被炸了。 “……” 白鸠内心毫无波澜。 他第一反应是——难道是哪位不幸落入黑方的铁血玩家干的? 很多参拜官员被炸伤,据说现场有不止一枚炸弹,并且在附近区域还有很多可疑物……难怪至少派出了两队拆弹警察们去那里。 白鸠走向搜查四课的办公室,眼角余光扫到不远处的某个人。 ……不,不止。 除了爆炸物处理班警察,警视厅甚至是警察厅的公安警察们,也会派出大量人力去那里调查。 他们只有名字上冠以警察、实际的工作性质更接近特务——这种涉及国内大量官员的案子,必然是他们处理。 至于一下子派出那么多人会不会导致警力不足,白鸠不在意,这一切和他没有关系。 哪怕是北条鸢香,她最多恼怒为什么要在这么重要的日子(原着松田的忌日)搞事、心疼她喜欢的角色会不会为此操心,至于神社和官员,她不会关心他们死活。 想到北条鸢香,白鸠打开群聊给她发去几句话,然后才进入办公室。 他一进来,寺冈胜敏就从办公桌后起身。 “我们走吧,白鸠,去杯户大学医院。” 【他这幅样子,的确没必要担心……】 白鸠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很快恢复平静。 “好的,课长。” 他们收拾东西,一起离开搜查四课办公室。 这是白鸠今天的任务。 ——原本他说好去原着另一颗炸弹所在的米花中央医院,但他找理由糊弄了北条鸢香,即将前往杯户的医院。 搜查四课这段追踪的黑道成员,昨天深夜在杯户发生车祸,交通课同事们在上午告诉他们这个消息,他们要去那个医院调查。 这是表面的,事实是那个成员和黑衣组织有关,昨晚就是组织派人撞他,只是不小心没撞死,还进了普通人难以混入的加护病房,于是他们让正好负责此案的警察寺冈胜敏去灭口。 这种调查一般二人一组,寺冈胜敏选择带白鸠,不是看中他的能力或带他积攒功劳,而是看中他因为前不久的红发连环杀人案在内部信用直线下滑——哪怕中途发现异样说出去,别人也不会信他的话。 这是一次利用。 但是,这对白鸠,也是一次机会。 两人走过搜查一课办公室门前,白鸠看到那个翻看报纸、一心等待传真的卷发背影,冷冷地收回视线。 爆炸犯失踪,这个最适合推锅的人不在,松田暂时害不了——他甚至怀疑今天摩天轮不会爆炸——既然这个计划不得不搁置,那就先处理另一件事,先扭转自己在警视厅的不利舆论。 抓出一个被犯罪组织收买的黑警,就是很好的方式。 白鸠无法提前举报,毕竟他是通过读心发现的,他不可能把系统技能暴露给这个游戏的土着们……他只能去抓现行。 看着走在前面的、原本非常尊敬的课长,白鸠暗中握紧拳头。 即使不为了扭转舆论,对这种看不起他、以此利用他的家伙……他也不想他们好过! …… 白鸠离开了。 待在搜查一课、挂心那个炸弹犯传真的松田阵平,放下手里的报纸,莫名有种不安的预感。 他朝外面看去,发现又有数名爆炸物处理班警察从门口跑过。 “……那里情况那么严重?” 松田阵平不解。他曾在爆炸物处理班待过,对人数非常清楚,就现在这些再加上之前走的那些,警视厅内的拆弹警察快走光了。 一个刚好从外面回来的同事听到他的话,给出解答。 “不,他们是去其他地区——就在刚才,很多地方警署接到民众电话,说发现了其它疑似炸弹的可疑物品!” 第127章 苏格兰的任务 杯户町。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诸伏景光正在和风见裕也的通话。 “神社的事你们先别管,专心做好医院那边的工作……” 作为卧底的他,按了按隐隐作疼的太阳穴,耐心提醒着工作危险度远比自己小的同事们。 公安警察,虽然称呼冠以警察,实际工作性质更接近特务,负责情报与国家安全。 半个小时前神社发生爆炸,爆炸发生时里面待着至少九十位官员,那些人来自日本的各个政党。 动机不明,可能是不同政党的斗争、可能是私人报复、也可能是外国间谍作祟……这次事件必然由公安警察处理。除两队爆炸物处理班警察,大量警视厅甚至是警察厅的公安警察们,也会前往现场。 不过这种工作,和身为卧底的诸伏景光暂时无关——除非发现这是组织干的——他再次提醒风见裕也另一个任务。 “我知道,诸伏先生。”风见裕也顿了一下,“杯户中央医院那边的人员已经准备就绪,就等10分钟后议员从监狱出发。” 诸伏景光观察周围,同时问道:“寺冈那里如何?” “他今天会去杯户大学医院,他们最近调查的那个案子的涉案人员,在昨天出了车祸被送入那里。” 这太巧了,这两家医院位置很近,不到2公里,而且…… 诸伏景光想到昨晚的联络,风见裕也再次告诉他,捕捉到保时捷356a、琴酒爱车在杯户町出没的影像……公安卧底警觉起来:“那边派人了吗?” “派了!”风见裕也立刻说,“请您放心,我们的人会在两边都盯紧的!” “这就好。” 诸伏景光看了下时间,叹气道:“我得挂电话了,组织那边随时会找我,接下来几小时我恐怕都无法联系你们……如果有突发情况,可以尝试联络zero询问意见。” 他实在是不放心警视厅这些同事们,忍不住多叮嘱一句。 莫斯科时间比东京晚6小时,现在东京11点多,那里只有5点。组织很少会在这个时间活动,尤其在寒冷的冬天,公安打过去问题不大。 “是!”风见裕也应道。 诸伏景光结束通话,将这部手机小心收入内侧口袋,又掏出另一部手机放在方向盘边固定住,在一边耳朵戴上耳机。 他看了看后视镜,将车开入旁边车道,向杯户町东边开去。 路上车辆不少,千代田区发生爆炸没波及别的地方,其他人该干嘛在干嘛。 不出预料,戴上耳机不过10分钟,阿尼赛特的电话就来了。 “喂,你听得到我说话吗——你是在自己车上,还是在电车或公交车上?” “我开了自己的车,身边没其他人。”诸伏景光回答。 阿尼赛特吩咐道:“二号任务目标和她的行动轨迹我昨天就发了,这个点去那超市附近蹲守,制服她,前往最近的基地,在审讯室里进行审问。” 诸伏景光应了一声,然后问:“那龙舌兰那里……” “他也出发了。” 阿尼赛特那边很安静,不知道她此时在哪里。 “目标家最近购买新冰箱,预计今天送货,我打电话通知商家让他们延后一天,龙舌兰可以冒充快递员上门,找一号目标,就在家里完成审讯……” 在两人说话时,前方迎来红灯。诸伏景光停下车,一边维持着手机通话,一边点开了一份文档。 上面有四个人的照片,其中最后一张上打着红叉,预告已经死亡,第三张上的女孩甜甜笑着。 每张照片下都标有名字,三人姓氏一样,是一家人。 ——北条。 …… 这次任务,诸伏景光在几个月前就略有耳闻。 一个作家写的案件涉及和组织有联络的官员,组织先派人把出大错的几个小官员杀了,又把遗留的医生解决,最后打算调查作家,看她写出案子是巧合还是知道内情。 那个作家的名字他忘了,只记得是位年轻的女作家。 原本是莱伊负责,可不知怎么,这个任务到了阿尼赛特手上。 “我和那女孩在网上交谈过,还找人在现实里接触过她几次。” “以她的头脑,那个故事不是她自己想出来的,而是从别的地方看到、听到,然后写了下来,以自己的名义发表。” “她父亲曾是卧底,九年前月影岛案发生时还在潜伏,所在的黑道组织曾上岛做过交易……而她的母亲是月影岛出身,虽然这些年没回去,但和那里旧友有书信往来。” “所以这次目标,是她的父母。那个卧底为一号目标,他太太为二号。” “我对下属还是挺宽和的,不希望你们超负荷工作,就一人负责一个,问问他们是否还知晓其他组织情报、是从哪里听到的……” ——这是昨天酒吧见面时,阿尼赛特对他们说的话。 前方红灯结束,诸伏景光回过神,再次出发。 他开过杯户商业街,朝外面看了一眼。 这里离风见他们要去的那两家医院很近,今天商业街可能在搞什么活动,几个很大的氢气球漂浮在半空中,下面拴着不同颜色的广告语,周围聚集着不少人。 同时,阿尼赛特的话继续从耳机传来。 “本来你的能力比龙舌兰强,让你潜入北条家所在的高级公寓,去审讯那个前卧底,成功率更高。” “不过,我也得找机会去锻炼龙舌兰……所以这次只能把简单的那个交给你处理,希望你不要介意。” 她的声音温和又体贴。 “我没有意见。” 诸伏景光平静地说,与此同时,他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他知道北条先生是好不容易活着回来的卧底。 他知道北条先生在回来那天就把自己知道的情报全交给公安,其中没有任何关于黑衣组织的信息。 他知道公安从北条先生去当卧底开始就长期监视并保护北条家,确定北条夫人的书信往来里,没有任何关于组织的线索。 他知道——他们是无辜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但他救不了他们。 卧底救人的风险很高,而且救不救,看的不是自身感情或对方本身的好坏,只是看那人有什么价值。 北条家的父亲是无法继续工作的前公安卧底、母亲是随处可见的家庭主妇、女儿是因为小说手法可以实现而无法继续写作的退学女高中生……这样的人家,不具备那种价值。 就算他想救,公安高层也不会同意他冒险; 他的理性和职责也告诉他,去完成组织高层成员给的任务,努力博得他们好感爬到更高位,比救一户普通人家更重要——只有尽早打倒组织,才能救更多人。 可诸伏景光的心仍然像被生生按在烙铁上,一阵永远无法习惯的剧痛在身体深处炸开,不断撕扯着他。 黑色轿车继续前行,开过连接东西两边区域的杯户中央桥。 一辆市区内少见的油罐车从对面开来,它车速慢悠悠的,和诸伏景光擦肩而过。 诸伏景光平复好心情,语气没有任何异样:“你现在在哪里?” “在睡觉。等会儿我会先到你那边,记得把手机开着,我随时会联络你。” 诸伏景光觉得对方过于散漫,但上下级关系放在那里,他无法当面指出,只能再次应道:“我知道了。” ———— 东京时间,上午11点20分。 位于杯户町东边区域的杯户监狱,一位特殊的病人从牢房里走出。 因为要去医院,他没穿囚服,换了日常服装,色泽醒目的外套下是一条不起眼的棕色长裤。 川尻议员神情憔悴,入狱前他身材发福,如今快瘦成人干,胳膊、肚子、大腿处皮肤松弛,甚至能像处理面团一样拉出去一坨。 其中一位负责陪同的狱警双手叉腰站在门边,他不耐烦地看向远处,等待另一位同伴。 不一会儿一阵脚步声传来,第二位狱警也到达现场。 他抬起帽子,帽檐下是乌黑的头发与一双浅棕色的眼睛,他露出歉意的笑容。 “抱歉,我来迟了。” 第128章 琴酒的办法真不错 这次陪同重病议员外出就医的狱警有两人。 一个是藤原,今年四十多岁,在狱中工作近二十年,经验丰富;另一个是年轻机敏,日常工作里相当灵活的月。 这位后辈姓氏不好听,谐音就是在骂人,于是总让别人直接叫他名字。藤原一直觉得这名字有点女性化,女孩取这名的比较多。 见迟到的月一来就老实道歉,藤原没说多说什么,摆摆手示意对方站在川尻议员的另一边。 为避免引起过多关注,他们两个也身穿常服,藤原低头检察衣着,确定没问题后看向月:“如果没问题,现在就可以出发了。” “好……” 月第一次接到陪同罪犯就医的任务,可能有些紧张,他动作慢吞吞的,并打量起川尻议员的手。 只见在外套的衣袖下、皮肤松弛的手腕上,拷着一对银闪闪的手铐。 川尻议员感到有人在看自己,下意识抬头朝对方看去。在对上目光的那一刹那,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很快低下头。 “记得把该留的东西留下。” 月说完,不再去看手铐的锁孔,询问藤原:“前辈,他的衣服和裤子的口袋都检查过了吗?” “检查过,没问题。” 藤原语气有点不耐烦,但又带着一丝……心虚。 其实没有彻底检查。 在月来前,他对议员搜身。在他让他脱掉高领衬衫时,议员迟疑着不肯脱,说身体过于丑陋、不好意思见人,还给他塞了一个镶有小颗宝石的领带夹。 犯人贿赂狱警不少见,藤原这样工作二十多年的老员工,更不会像新人那么死板回绝。他偷偷接过东西,在监控下装模作样一番,没有检查到最后。 藤原感受着那枚昂贵领带夹紧贴着自己口袋,悄悄观察月的表情。 见对方没有起疑,他松了口气。 幸好一起去的是虽然灵活但又很粗心的月,如果是更认真的赤松,恐怕没那么好糊弄过去了,他会从开始就要求一起检查。 不过说起来,赤松工作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辞职了呢…… 藤原胡思乱想一堆,见时间不早,赶紧带着另外两人前往监狱门口。 从杯户监狱到杯户中央医院需要二十分钟,那个医院地理位置不错,临近商业街和中央桥。 车早就在门口等了,司机是监狱一位后勤人员,有丰富的驾驶经验。车门打开,他们三人依次坐入后排,川尻夹在中间。 司机调试着后视镜,通过镜子看向他们:“这次公……” 藤原连忙一个犀利的眼神甩过去,司机立刻闭嘴。 这次公安也会去那里。 这不是秘密,他们在接到陪同就医任务的同时,得到领导的提醒:警视厅会派出几位公安警察,在医院监督他们的全程行踪,让他们谨言慎行。 公安警察不算警察,而监狱警察,严格意义上也不算,他们有另一官方称呼“刑务官”,隶属法务省惩教局——和警察、公安们有不同管理者。 所以公安只能在他们前往医院后派人盯着,无法直接在监狱里指手画脚安排好行动和人员。 “走吧。”藤原按下心里涌起的些许不满,再次查看时间:“我们约好的会诊时间是11点45分。” 司机点头,很快启动车辆。 月安静地坐在一边,全程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车向前开去,在前方拐弯,低调融进车流,来到人来人往的街道。 街边停着一排车,各个车型普通、眼色朴实,看上去毫不起眼。 在经过其中一辆时,月朝外面看了一眼。浅棕色的眼睛和一双冷冰冰的眼睛撞上,接着很快错开。 ———— “……” 普通轿车内,一身黑衣的琴酒坐在后排,他从窗外收回视线,刚才青柳彬光眼里的笑意让他心烦又不爽。 一台笔记本电脑放在他的腿上,上面某个红点一闪一闪,正在飞快向前移动。 在红点到某个位置后,琴酒按下耳朵上的通讯耳机,对连接着的三人下达命令。 “科恩、基安蒂、伏特加。” “——动手。” …… 杯户中央桥不远的一栋高楼上,科恩待在顶楼,早已进入工作状态。他低声回应了琴酒,通过瞄准镜看向大桥。 一辆油罐车以不快不慢地速度前行,周围是一堆普通轿车。 在油罐车到达桥中央时,科恩毫不迟疑地扣下扳机。 “砰!” 子弹飞去枪管,带着惊人的速度与温度,直接射进后方那臃肿庞大、装满着燃油的罐体。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熊熊大火从被击中的区域升腾起,炽热的热度与滚滚灰烟一起迅速扩散。 附近车辆来不及躲避,眨眼间就被大火吞没,人影被困于狭小的铁笼中;后面的轿车来不及踩刹车,接二连三撞在一起。 刚才还平和而热闹的大桥,转眼就一片狼藉,变为重大灾难的现场。 科恩面无表情地收起枪,没有理会下面的悲剧。 “已完成。准备撤离。” …… 杯户商业街对面的某栋开发完毕、暂时没招租的办公楼上,基安蒂在十五楼处的窗户,对下方探出枪口。 射程更远的步枪对准漂浮在半空的几个氢气球,而在氢气球下方,来商业街活动的人们脸上洋溢着快乐的表情。 通过瞄准镜看到这一幕的基安蒂笑了。 她感到兴奋,每一滴冰冷的血在此刻开始沸腾,刺激着她的神经。她咧开嘴,露出难得灿烂的笑容。 基安蒂的手指按下扳机,眼角的蝴蝶翅膀一合、一张,一颗子弹精准射出。 “砰——哗!” 一个氢气球被打爆,在下面的人群好奇怎么它们突然爆开时,仰起脸的他们,看到有什么液体从天上如雨水般淋下。 “啊!!” 液体刚沾上皮肤,剧烈的疼痛传来,数人发出惨叫。 “好痛!!” “是腐蚀性化学品!!” 人群里有人发现了那所谓的雨到底是什么东西。 基安蒂的蝴蝶翅膀轻盈地煽动,在打爆最后一个氢气球后,她一边快速收拾东西,一边向下撤离。 “大功告成,琴酒!” …… 同在通讯频道内的伏特加听到两个同事的消息。 他平时总是开车,看起来很低调,今天也是如此。毕竟他习惯跟在他大哥身后默默做事,不去张扬。 电影院放映室门关闭,安全通道内的伏特加看到检票员离开,抬脚轻轻一踢,附近一辆推车无声划出,抵在了放映室门口。 他压了压帽檐,按下手里的开关。 几颗安置在偏僻位置下的小型炸弹瞬间炸开,点燃了下面垫着的旧报,放映室内发生火灾。 “嘀呜——” 听着火警拉响的声音,伏特加低调地迅速撤离。 他跑到一楼,快速上车离开,直到确定无人跟踪,他才开口汇报:“大哥,已经搞定了。” …… 组织做事,从不会在意是否顾及无辜,必要时他们还会去利用无辜。 ——他们就是这样一群十恶不赦的、该下地狱的犯罪者。 琴酒冷眼看着地图。 商业街、中央大桥、电影院……一旦这三个地方发生事故,最近的两家救援医院,就是杯户中央医院与杯户大学医院。 “卡尔瓦多斯今天没来吗?” 基安蒂刚才过度兴奋,以至于她才发现第三个是伏特加,不是她常配合的另一个狙击手。 “他有别的任务,不用管他。”琴酒说,“基安蒂,你和科恩现在从杯户撤离。” 两个常用的狙击手听话撤走,几分钟后,伏特加来了,他开着琴酒的黑色保时捷,暂时停靠在这辆普通轿车旁边。 “大哥,现在去哪里?” 琴酒没有下车,只是给出指令。 “杯户中央医院。” —————— 作者智商平平,写计划只能尽力去圆,可能会有漏洞、bug以及些许(大量)对原着人物降智情节。 另外重申一遍,主角是黑的,就算不是真酒,也是心狠手辣的恶人,最自私的中立邪恶阵营。不接受最好赶紧退出,后面的情节会更恶劣。 第129章 逃跑的犯人 “后门如何?” “无异常。” “地下停车场附近有无可疑车辆?” “没有,我从一小时前看到现在,没看到什么穿黑衣服的人……” “不要只看衣着!去仔细观察那些人行为举止!他们在这种地方行动会打扮得更接近普通人!不会再穿黑的!” 医院三楼的安全通道里,风见裕也使用通讯距离达10公里的专业对讲机和同事们一一确认情况。 空旷的通道隔音效果良好,他大声指责完不负责的下属,莫名有种“难道平时降谷/诸伏先生也这么累吗”的感觉,他小心拉开门,朝外看去。 杯户中央医院是东京最大的医院之一,在烧伤、心脏手术与整形外科领域很有名,川尻议员此次就是为心脏问题就医。 通过门缝,风见裕也看到外面很多人径直走过,没注意到这边。他很快把门关上,深吸了一口气。 川尻议员这次至少得住院两周,现任理事官担心组织会在院内对议员下手,派人认真调查这里所有的在职员工。 除了副院长兼某大学教授霸占助手论文、某主任收好处对指定病人冷处理、医生偷大批氰化钾出去卖、护士以病人私密进行敲诈、保洁被嘲笑想报复对方并买好了工具、厨师被绿打算自制炸弹和那对狗男女“ubombibomb”……其他一切很正常。 至少没人和组织有关。 不过风见裕也不敢放松警惕,降谷先生和诸伏先生都说过组织非常狡猾,有时会伪装成别人潜入,去解决目标。 “风见先生,家属这边也没有异常。” 听到这话,风见裕也回过神,叮嘱道:“知道了,继续盯着——尤其是孩子那边,必须最高警戒,不要放过任何动静!” 一般而言,罪犯外出就医,会容许亲友在陪同狱警的监督下进行探视。 但川尻议员情况特殊,哪怕公安允许,也没几个可以来探视的家属。 他现任妻子因涉嫌买凶谋杀还在拘留所关着,小儿子被没血缘的姨妈领养,至于那位川尻小姐……说难听点,她巴不得他马上死,去黄泉给她姐她爸赔礼道歉。 至于朋友…… 结束这轮通话后,风见裕也点开川尻议员的身份档案。 川尻议员是政治世家川尻家的上门女婿,即使傻白甜女儿图爱情就愿结婚,她的老父亲也会进行严格检验,因此川尻议员本人是有点才华的。 他毕业于东都大学,专业是物理学,如果不是嫁入川尻家,以他当时的学业水平,极有可能留校或进入其他科学机构,成为一名研究人员。 所以他的朋友里,除了其他官员,还有不少东大的校友。 风见裕也看到这里,按了按隐隐作疼的脑袋。 涉及到政圈和学术圈就很麻烦,不过好在川尻议员因贪污入狱,那些人为了自己的名声,早就和他断绝往来,估计这次也不会来探望他…… 他收回思绪,走到窗边向下看去,眼神一凛。 杯户监狱的车来了。 …… 东京时间,上午11点44分。 藤原先下车,接着是川尻议员,最后是月。两位狱警一人拉一边,看似是搀扶,其实是押送议员进入医院。 医院内人不少,这几天冷空气来袭,骤降的温度让很多人患上重感冒。藤原停下脚步,抬头看各楼层科室的指示牌:“我们有过预约,现在直接上去就行,心血管科在……” “在二楼东区。”月很快就看到了。 藤原收回视线,看向不远处的电梯。门口只有两部电梯,一部正在上行,另一部快到一楼了,但有坐轮椅的人和老人在等。 “我们走上去吧。”这样还更快。 月闻言拉紧川尻议员的手臂——议员哆嗦了一下——三人一起进入旁边的安全通道,走楼梯上去。 安全通道没有开灯,只有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整体视野昏暗,远不如外面那么明亮。 走到第一个拐弯平台处,月停了下来。 他这个动作很突然,另外两人马上注意到了,藤原问道:“你怎么了?” “外面有点吵。” 藤原一愣,侧耳仔细听了听。 月不说还好,这么一说,他仿佛也听到了什么。 那是…… “救护车的声音。” 月表情没有变化,“不止一辆,应该是鸣笛开启的时间不同,互相穿插着……至少五辆。” “…………”藤原用“你在说啥”的目光打量这个后辈,这时他的目光落在月的衣服上,“你今天穿的是黑色的啊。” 刚才在监狱里他挂心别的事没在意,现在到了医院,他才恍然发现后辈穿的常服是黑的。 不止上衣,裤子和鞋子也是,整个人一身黑。 “黑色耐脏。”月笑了笑说。 三人来到二楼,一出来就看到不同诊室的指示牌。不同于住院部,医院门诊大楼内利用不同颜色来划分区域,东区是黑色,黑底白字写着血管科诊室。 在诊室前的休息椅上,有两个人似乎睡着了,一动不动地靠在一起。 他们朝那边走去,走到一半时,中间的议员忽然捂住肚子。 “我……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川尻议员抖着声音,额头流下冷汗。 藤原和月对视一眼,作为前辈的藤原有点嫌弃地皱了下眉:“好吧,不过速度快点,而且我们得在旁边看着你。” 前方窗口旁边就是男卫生间,藤原拉着川尻议员正要进去,一股冲鼻的臭味扑鼻而来,熏得他眼前一黑,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没人打扫吗?!”藤原捂着鼻子,大声抱怨。 旁边另一个病人知道点什么,他对他们说:“几分钟前保洁刚来过,不知道他怎么弄的,打扫后反而更臭了!现在护士正在找人再打扫一次。” 川尻议员捂着肚子,双腿打颤发出呻吟,看样子随时会“发泄”出来,根本没时间赶去找别的厕所。 月见藤原的脸色越来越黑,放下同样捂着鼻子的手,给出意见:“前辈,这种味道我还是能忍的,我自己进去吧,你在外面就行。” 厕所内有两个隔间,小便池在对面,里面也有一扇窗户,正对着门口,寒风不断从外面吹入。 藤原看了看厕所内的窗,又看了看川尻议员非常虚弱的模样……似乎是判断出对方没能力翻窗逃走,就对着后辈点了下头:“那你去吧,我在这里守着。” 月单独扶着川尻议员进去,藤原远远地看着。他看到后辈推开两扇门快速检察,最后让议员上靠里面的那间。 “你两只手铐着不方便,我就暂时松开你一只手,另一只拷在旁边扶手上。门会虚掩着,但如果你闹出什么动静,我会第一时间知道。” “不要做规定以外的事。” 藤原听着月正常平稳的声音,有点佩服。 自己站这么远都被熏得不行,他是怎么做到近在咫尺都面不改色的? 见月退出隔间站在外面,藤原暂时放下心,视线从厕所移开,走到窗边……然后,他瞥到了窗外有一道悠扬飘向天空的浓烟。 蓝天下,那抹灰黑色的浓烟格外醒目,藤原很疑惑,难道是哪里发生了火灾? 就在他奇怪时,他听到一阵滴唔滴唔声传来——那是他在安全通道里就听到的,只是现在响亮刺耳近百倍——数辆救护车发疯似的冲入杯户中央医院。 不止如此,还有很多辆普通轿车紧随其后。那些车在医院门口停下,一些下车的司机身上带着伤,有些跑去后排,扶下伤势更重的人。 藤原整个人傻了。 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 这附近哪里出现了重大事故吗?? 那么多伤者全部涌进医院,藤原在二楼,都可以感觉到脚下地板地震般的震动,惨烈的哭声和求救声,在这里也清晰可闻。 “怎么回事?” 听到动静的月一头雾水地从厕所里出来,浅棕色的眼睛里满是迷茫。 藤原第一次见这种场景,完全没反应过来,他更没意识到,此时厕所里只剩下了川尻议员一人。 就在这时,他肩膀突然一痛——有个人重重撞到他的身上,手里有什么东西从窗口掉了下去。 “我的钱包!!” 流里流气的年轻男人发出惊呼,然后对藤原破口大骂:“傻x!你是死了吗,堵在这里做什么?!我的东西下去了,你要怎么赔我?!” 他一边说,一边冲来想揪藤原的衣领。藤原终于反应过来,这特么不就是碰瓷讹钱?一把就将对方推来,结果对方不甘示弱,再次上扑。 眼见他们你来我往地快打起来,月上前劝阻。 “别碍事!” 流里流气的年轻男人把月往旁边一推,月的后背重重撞在自动贩售机上。 “伱没事吧?!” 见到后辈被打,藤原连忙过来扶。 “没……糟了!!!” 月顾不得去扶藤原的手,转身朝厕所内跑去;藤原在此时终于回想起自己是谁、这是哪里、自己是来干嘛的,同样脸色大变,赶紧跟在他后面。 两人冲回厕所。厕所仍然散发出恶臭,靠里面的隔间门向内打开,什么人都没有。 只有一副银闪闪的手铐掉落在窗前的地板上。 经验丰富的藤原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大脑一片空白。他下意识随月走到窗边,看到一个外套色泽醒目的人,快步跑向小路边停靠的一辆黑色保时捷。 而月的反应更快,更冲动。 “别跑!!” 他右手一撑窗框,整个人瞬间从二楼跳下。 在藤原震惊的目光中,他以左脚先一步落地,快速向前一滚、卸去力道,人还没站稳,就朝那辆保时捷追去。 “喂……!!” 藤原见年轻气盛的后辈就这么去追,又急又怕,顾不得检查其他地方,立刻冲出厕所追了出去。 第130章 安室透:论无法休息是什么感觉 另一边,杯户大学医院。 从警视厅出发的寺冈胜敏与白鸠在11点40分时才抵达目的地。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医院,寺冈胜敏作为前辈兼领导,率先走到大厅的服务台前,向那里的护士出示警官证,开始说明自己的来意。 “你好,我们是警察,这次来是……” 白鸠站在一边没说话,目光在周围打转。 不管是什么国家或地区,医院永远是负能量最多的地方,他仅仅站在那里几秒,就有数不尽的哀怨心声涌入脑中。 如果是过去,白鸠还会有点不习惯,但对现在的他,早已可以无视掉这些外人的声音了——毕竟那些心声不是冲着他来的,和前段时间的警视厅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一楼大厅人很多,秋冬季总是医院人最多的时候,尤其最近天气转冷,到处是戴口罩的人……比如服务台旁的柱子边,就靠着一个。 那男人大概三十出头,风衣内是一套日本男性社畜们最常穿的深色职业装,可能是发现白鸠在看他,他连忙背过身,低头咳嗽了几声。 “……” 白鸠看了看他风衣上挂着的耳机线,又看了看他腰侧明显的对讲机形状的突起。 这人八成是警视厅派来盯着寺冈胜敏这个内鬼的公安,只是这伪装和盯梢能力……为什么感觉比他这个普通刑警更糟糕? 通过读心能力,白鸠知道警视厅公安早就发现寺冈胜敏被组织收买,是担心随便抓捕会暴露诸伏景光,才一直没有动手。 白鸠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好几秒后才移开视线,身侧的拳头握了握。 他都打算故意坑松田了,自然不会在意同样被北田鸢香喜欢、殉职时间也在近期的诸伏景光的死活……希望这次公安的人不会打扰他…… 就在白鸠这么想的时候,他忽然听到医院外传来救护车的声音。 那声音过于响亮,以至于寺冈胜敏和一边的公安,全部好奇地回头朝外面看去。 在三人和医院大厅更多人好奇的注视下,很多救护车打着鸣笛开到医院门口,在那之后,跟着很多普通轿车和计程车。 救护车刚停下,医护人员就打开后车门跳下,嘴里不断念着“快!快!”“再派车过去!那里还有很多伤员!”,他们把一张张躺有伤员的升降床拉下车,朝急救通道跑去。 无数滚轮的声音合在一起就像惊雷,在看清其中一些人的伤势后,一楼大厅响起惊呼声和抽气声。 哪怕是当刑警几年、见多了死人和伤势的白鸠都愣了一下。 没等他回过神,跟在救护车后的那些车里又涌下一批人,他们身上的伤势没之前那些那么重,他们冲入医院大厅,朝服务台涌来要求进行救治。 整个一楼陷入一片混乱。 寺冈胜敏被挤到一边,白鸠狼狈地躲着,差点撞到那个公安。 那个戴口罩的公安也被眼前情景吓了一跳,顾不得白鸠在看他,连忙躲到角落里拿起对讲机,不知道在和谁联络。 “滴答……滴答……” ——在所有的嘈杂声里,白鸠忽然听到了一个不详而熟悉的声音。 作为前拆弹警察的他猛地扭头朝那边看去,只看到很多挤在一起的人头,其中一些人举起的手上戴着手表,上面秒针在转动。 ……错觉? 白鸠心底某处,莫名地揪了一下。 ———— 现在,是东京时间中午12点整。 而在莫斯科,刚到早上6点。 在冬天,维度越高的地方,天亮得越晚,在安室透被手机铃声吵醒时,窗外一片漆黑,仿佛仍在深夜。 安室透从床上睁开眼睛,觉得脑袋在隐隐作疼,所有思绪仿佛堵在一起,这是典型睡眠不足的症状。 港区中学的修学旅行团在5号抵达莫斯科,今天已经是第三天,连续两个晚上他都没有睡好。 第一是不习惯这里的气候,第二是这两晚库拉索联络过他,虽然她暂时还没到莫斯科,但两人得开始商量如何找普拉米亚,第三是…… 安室透坐起身,看向窗外。 即使外面什么都看不见,他依然有种被什么东西紧盯着的感觉,而他清楚知道那是什么。 ——学校选的酒店,距离卢比扬卡广场、俄罗斯联邦安全局总部特别近。 ——哪怕他是日本公安警察、工作性质是特务、同事里有进入别国的间谍,本事也没大到能若无其事地待在另一国家情报部门总部旁放松睡大觉! 安室透叹了口气拿起手机,只扫了一眼,神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喂?” “大事不好了!” 风见裕也急切的声音传来,他像在跑动,背景音非常嘈杂,在过了几秒后,安室透听到门重重合上,这位手下的声音变得清晰。 “降谷先生,议员从医院逃走了!!” “?!!” 安室透握着手机的手一下子收紧:“怎么回事?!” 对面的风见裕也以最简洁的语言叙述事情经过——议员抵达、附近发生三起重大事故很多人到医院就诊、再到议员借着上厕所的机会逃走……完了他道:“我们想调取附近的监控,但那里线路被全部人为破坏了!” “……” 安室透咬紧牙关,感到血液正在迅速向上冲,太阳穴突突跳了几下。 这绝对是组织做的。 在组织待了几年,他非常了解组织作风——在附近制造事故,让很多普通人涌进某地,制造混乱让目标逃走……这种事组织绝对做得出来! 惶恐的路人,有时远比罪犯更能限制公安和警方的行动! 安室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第一时间提到责任人:“看守他的狱警呢?他去二楼上厕所,该楼层监视的同事没注意到吗?” “负责监视的两名同事中毒,现在还在急救!”风见裕也为同事辩解,“两位狱警发现不对时立刻去追,先追上去的那个头部中枪,已经抢救无效去世了!” 安室透心里又是一紧,只听风见裕也继续道: “当时手铐扔在地上,他们在窗口看到一辆黑色保时捷,川尻议员正逃向那辆车,其中一位直接从二楼跳下去追……从他体内取出的子弹,是9毫米卢格弹。” 这是琴酒常用的子弹……不,不能盲目确定,这可是最广泛使用的手枪弹种,其他人也会用。 “那三起事故伤亡如何?”安室透又问。 “……很糟。”风见裕也声音干涩,“油罐车爆炸、大量腐蚀性化学品倾倒、电影院大火……很多人脸部、甚至全身严重烧伤,这里忙不过来,就将一些情况稍微轻一点的转移到其他医院。” 安室透听着伤亡情况,后槽牙快咬出血了,声音依然冷静:“诸伏和警视厅那里如何?” “诸伏先生有组织任务,我们暂时无法联系他,警视厅那里……” 风见裕也顿了顿:“那里恐怕一时帮不上忙。” 第131章 好运or倒霉的松田(上) 时间回到1小时前。 东京千代田区,警视厅。 “……说发现了其它疑似炸弹的可疑物品!” 松田阵平听到这句话,将报纸往桌上一扔,站起身朝那位说话的同事走去:“到底怎么回事?” 他顿了顿,说得更具体,“目前接警中心那边,一共接到多少电话?” “至少三十起!而且全是在公园、酒店、商场这些人多的地方!” 这话一出,搜查一课的刑警们个个脸色大变。 其中一个喃喃道:“这……会不会是恶作剧?” 在接警中心待过一段时间就会知道,民众报警的理由千奇百怪——不只是杀人、偷窃抢劫等犯罪,有时遇到小事人们也会报警,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恶作剧电话,来故意捉弄警方。 “不,不是恶作剧。”佐藤美和子神情严肃,“神社发生爆炸,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东京多地又陆续发现其它炸弹,这不会是巧合!” 松田阵平脸色阴沉,他重新坐回椅子上,结果没几秒,又突然站起来,直接朝外面快步走去。 “松田?你要去哪?!”佐藤美和子喊道。 “去提醒爆炸物处理班的老头,让那些人拆完就赶紧回来待命。”松田阵平头也不回地说,“这些事件,极有可能是罪犯在声东击西,故意分散警力——他们有其它更重要的目标去炸。” 拆弹警察不同于一般警察,他们专业性更强。即使是警校里这门课非常优秀的松田,在加入爆炸物处理班后,仍被上司压着进行了进一步培训。 换而言之,如果现有的这批走光了,警视厅没法把其他部门的警察派出去拆弹! 然而,没等松田阵平离开办公室,他话里提到的人就先来了,两人正好打了个照面。 爆炸物处理班的负责人一见到松田,表情有些复杂,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松田阵平没管那么多,立刻把想法说了,对方点了点头:“这个我们有经验,已经通知正在举办重大活动附近的警署提高警戒。” “那您来是为了……”带来消息的同事不解道。 “松田。”负责人看着松田阵平,“目前爆炸物处理班人手不足,而在2分钟前,我们又接到一起电话,江古田游乐园的眺望台发生爆炸,有一名中学女生困在电梯里,工作人员在内部发现了其它可疑物品。” “我们希望,你可以去那里支援。” 佐藤美和子愣了愣,她下意识看向松田阵平。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那头有些蓬松的黑色卷发,以及那身如同参加丧礼的黑色正装。 从红发连环杀人案结束后,松田阵平就被调入搜查一课,明明比她大一岁,却成了她的“后辈”。 前几天出外勤时,她听他说过加入搜查一课的理由,还说在11月7日这天他不会处理其它工作——因为他要等那个四年前害死他朋友的炸弹犯发传真,他要抓住对方,为朋友报仇。 ……现在有了其它任务,松田他愿意接受吗? 佐藤美和子眉头皱起。 她看到松田阵平握紧拳头,肩头动了动,整个人像在被什么沉重的东西挤压着……但很快,他就转过身,一脸平静地去拿他扔在办公桌边、早就准备好的的工具包,背好后,朝传真收发室那边看了一眼。 “如果有传真,麻烦立刻通知我。” 松田阵平说完这句话就要离开,佐藤美和子连忙拉住他:“等等,松田,我送你过去!” “你去做什么?”松田阵平问道。 “帮你节省路上的精力,而且被困的是个年轻女孩,更需要女警去安抚!” 佐藤美和子想起自己手铐的事,用“你这人压根不会安慰人”的眼神瞪他,表示自己要一起去的决心。 …… 马自达载着两位警察朝江古田地区飙去。 松田阵平坐在副驾驶位置,按下结束通话的按钮:“一半一半。” “什么?”佐藤美和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之前的那些电话,有的是恶作剧,有的是真炸弹,数量对半开……不过还没来得及排查周围情况。” 佐藤美和子听出他的不爽,她的心情同样如此。 作为警察,只要接到类似电话,哪怕听着再像恶作剧,也必须派人到现场,仔细检查确认,确定真的没问题后才能回来。 他们根本不敢拿民众性命去赌。 松田阵平冷静思考今天发生的事:“多起爆炸,牵扯到大量官员……目前被大量调出去的,是爆炸物处理班的警察,以及公安那边的人……” 幕后之人到底想做什么? 在松田阵平把那人当拳击沙袋在心中暴打一百遍时,马自达在江古田游乐园门口停下。 他们掏出证件,以最快的速度跑向发生事故的眺望台。哪怕他们之前没来过也很好找,就是视野的最高建筑。 可能是江古田地区出事比较少,游乐园内部竟然未完全疏散,出事的眺望台下就站着几个穿校服的男生。 有两个人站在一边,另外几个围在一起,其中一个哭着跪倒在地上,工作人员和一个老师打扮的人在旁边安慰他。 佐藤美和子还没开口让他们赶紧走,就听到其中一个开口。 “……快斗,你看,舔狗就是这样。明明人家在上面好好活着,就嚎得跟正在出殡似的。” “不用说得这么过分吧……”名为快斗的男生额头掉下一滴汗。 “从他企图强拉我进后援会起,我就不会对他跟他女神嘴下留情了。” 先说话的那个继续说着,吐出刻薄话语的嘴里露出一对小虎牙。 “有些舔狗真神奇,可能是觉得感情上自我感动式付出才正常,也可能是看别人都站着、就自己跪着不甘心,他们不止自己舔,还喜欢让其他人一起舔,要是别人不肯,还要去规训对方。” “对这种人,我只有一个意见——普通人离他们越远越好。万一哪天舔急眼,说不定就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咱们普通人压根惹不起,只能尽量躲远点。” 松田阵平:“……” 佐藤美和子:“……” 两位警察对视一眼,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无语。 然而,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一块半透明的、类似游戏的系统弹窗漂浮在空中,两只造型奇怪的苍蝇一左一右停在两端。 少年在上面飞快打了什么。 【暴食:不是我,真不是我炸的,先不说我有没有能力打扮出一位邱小姐,就算有,不代表别人家的厕所就是我炸的啊?我特么闲得蛋疼吗??】 打完这句话,他的系统弹窗从群聊跳到人物界面。 【主动技能-穿云破雾:将接触过的东西变为炸弹,死物为普通炸弹,活物为其它炸弹。接触时间越长,威力越大。】 ———— 多线并行,出场角色较多_(:3」∠)_ 第132章 好运or倒霉的松田(下) 松田阵平没有去管当代学生的思想问题,快步走到工作人员和老师身边,亮出自己的警官证。 “我是负责救援的警察。”他简单地说,“上面是什么情况?” 佐藤美和子也展示了自己的警官证,她看向老师:“游乐园内是否有其他学生?有没有联络到里面的受困女生?她是否受伤?” “今天是我们学校校庆,校长特地包下游乐园给那些学生们玩,结果……” 老师说到这里,深深地叹口气,他看了看那个还在哭的男生:“除了这几个,大部分学生和老师都疏散了。” 游乐园工作人员在旁边补充:“爆炸很小,被困女生没有受伤,轿厢没掉落,自然停在四、五层之间——这里最高是十二层——电梯工已经把门打开,但缝隙很小,无法让人钻出。” “而且电梯工在撬开门后,发现轿厢上方的拉绳旁装着个奇怪的东西,他们之前维修时从没见过,上面有红点闪烁……他们不敢贸然让轿厢移动,并立刻报了警。” 这样处理没有问题,松田阵平点点头:“电梯工维修时用的工具还在吗?把我放下去,我去看看。” 两位警察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朝眺望台内走去,佐藤美和子一边走一边朝那几个学生看了几眼。 “这里交给警察就好,你们赶紧撤离吧。”她对着老师说道。 “她在上面,我不走!!” 哭泣的男生突然爆发出尖叫。他身边围着的几个男生可能是他朋友,他们互相看看,表情有点无奈,但没有把他丢下先走。 “她后天有舞蹈比赛,这些天一直那么努力在练习着……为什么总是她遇到这种麻烦!老天对她不公平!!” 他越哭越厉害,声音里满是心疼。 “……” 佐藤美和子也有了嫌弃感。 松田阵平压根不理这些杂事,早就大步走了进去。 …… 电梯工帮助松田阵平固定好身体,他咬着一个小巧的手电筒,被小心翼翼地放下去,安稳落在轿厢上方。 佐藤美和子待在下面,透过狭小的缝隙安慰女生。 她原以为在学校搞后援会、搞舔狗……咳,不是,是年轻爱慕者的女生脾气会不好,没想到是个很冷静的女孩。 “没事,我们很快就能解除炸弹!”佐藤美和子说完,看向轿厢顶层打开的顶盖,“松田,那里怎么样?” 轿厢上,松田阵平踩在一堆电线间,嘴里咬着东西的他暂时无法说话,他盯着那个炸弹,快速把外壳打开。 手电筒发出的光亮照亮了炸弹内部,在看清具体的线路后,松田阵平额角的青筋一下子蹦起。 他放下工具,冷冷地说:“我们被耍了。” 佐藤美和子一怔,她想起车上松田阵平说的话,瞬间反应过来:“你是说,上面的炸弹是假的?!?” 松田阵平没有吭声,他单手举起手电筒,开始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恶作剧。 为给萩原报仇而调入搜查一课调查那个恶劣炸弹犯的他,被这种低劣的恶作剧从警视厅调开,白跑了一次。 ——他本该愤怒,可心里的不安感更强。 开始是小型爆炸,虽然发生在电梯周围,但没炸坏任何东西,电梯轿厢和缆绳没有损伤,没有发生坠落事故; 接下来是来抢修的电梯工来救人,中途发现轿厢上有疑似炸弹的不明物品,他们没有拆弹能力,只能第一时间求助警察; 之后有拆弹能力的警察来了,为确定那到底是不是炸弹,肯定会亲自到轿厢顶部查看,因为可操作空间狭小、脚下电线复杂,他们无法穿防爆服…… 亲自…… 无法穿防爆服…… 一种毛骨悚然感瞬间笼罩全身,松田阵平猛地举起手电筒,照向幽暗的上方。 下一秒,他的喊声响彻楼层。 “佐藤快远离电梯!下面的女生,快点抓稳预防坠落事故!!!” “轰——!!!” 与他喊声同时响起的,是发生在上空的剧烈爆炸声。 数根缆绳被全部炸断,安全钳来不及发挥任何作用,整个轿厢就从四层半楼的高度,直接而没有任何防护地,掉了下去。 “砰!!” 轿厢坠落至底层,重重砸在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 “…………咳咳咳……” 倒在轿厢上方的松田阵平,感到上方爆炸产生的滚滚热浪吹在脸上,头发丝被烫得更加卷曲,他咳嗽着睁开眼睛。 然后他原地坐起。 腿部骨折的感觉让松田阵平眉头直皱,可他抬手按了按腹部,发现疼痛感比他想的好很多……作为警察,他熟悉各种伤势,他清楚意识到自己没有重伤。 ……运气竟然这么好吗? 松田阵平心里刚闪过这个想法,很快想起身边还有另一个人,他连忙从打开的顶盖探下头。 “喂,你……”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了。 普通学生没有警察那样丰富的应对意外的经验,她倒在地上,双目紧闭,鼻子与嘴角流下鲜血。 这是严重内伤的症状。 …… 松田阵平躺在担架上被医生抬了出来,佐藤美和子跟随在旁边,脸上满是担忧。 他至少得躺一个月的医院,今天更是什么事都做不了了。 松田阵平扭头朝另一个担架看去:“那个女生怎么样了?” “……腿部、脊椎骨折,内脏严重破裂。”佐藤美和子轻声说出医生的初步判断,“医生会尽力救治她的。” “…………” 无尽的愤怒让松田阵平捏紧了拳头,胸口略微起伏,但他最终没有锤下去——随意锤担架,倒霉的是医生和他自己。 佐藤美和子见他这么快冷静下来,叹了口气,正要拿出手机向警视厅报告这件事,眼角余光瞥到了一边。 之前发表那番奇怪言论的男生,直到现在才离开。 ———— 【暴食:松田下来了,他受了伤,接下来哪怕摩天轮那里有炸弹,他也没办法过去拆了。】 身穿校服、有着虎牙的少年离开游乐园,他朝公交站的方向走去,并拿出手机慢慢打着字。 【暴食:他这样算是剧情改变了吧?就是不确定到底是你技能的原因,还是其他人弄的……】 在发出这两句话后,一辆救护车正好从他身边的道路经过。 他目送它远去,无奈地挠了挠脸颊。 …… 拯救警校组,让至少三人活到结局,这是红方玩家嫉妒的任务。 不管什么阵营,任务得一起结算,所以他和懒惰表面上对那些抒情小作文从未理睬,实际上拉了个私聊,沟通过该怎么办。 他们无法直接去救,他们两个的【剧情修改限制】都没解除。路人阵营里只有北条鸢香解除了这个限制,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她自己也不知道。 但在救人方面,暴食无能为力。 他的被动技能暂且不提,主动技能就是拿来搞破坏的。甚至使用时,自己也会被波及。 【穿云破雾】一旦启动,会把他接触过的东西,不管是他故意的还是无意去碰的,全部变为炸弹——其中包括他自己的衣服,尤其是所有的贴身衣物! 并且每次技能变出的炸弹,只能一次性全部引爆掉,他无法控制哪些炸,哪些不炸。 换而言之,一旦使用,他身上的衣服会最先炸的!他的下半身,就是第一个遭殃的! ——叫什么文艺的【穿云破雾】,明明叫一键爆衣、一键裸奔、一键当变态、一键爆炒你的蛋蛋更合适! ——在向快斗学会一秒换装前,他是绝对不会使用这个技能的!! 由于他无能为力,最后是懒惰从加拿大回来了一次。她对松田阵平和伊达航使用技能,尝试降低他们发生事故的概率,用完就赶紧跑了回去。 【懒惰:应该不是我,我身上的修改限制还是没有解除。】 【懒惰:……会不会是北条做的?】 【暴食:不知道,这个没法问。】 看到队友的话,暴食叹了口气。 这点他自然想到过,只是不能去问,他们不想让傲慢知道他们也在关心这件事。 如果得知他们想救人,她只会觉得“我偶像那么优秀,本来就该这样!”“我就说我说的对吧,你们现在才醒悟?”……不会有丝毫的感激之心。 甚至,她会觉得她对他们的“劝解”是有用,从此以后,变本加厉在群聊里骚扰他们,对他们指手画脚。 暴食就吃过亏——初次在群里和北条鸢香沟通时,他被她的撒娇装可怜的样子打动,和她见了一面。结果见面后,他发现她不止会撒娇,更会撒泼,这是她解决问题的唯二手段。 之后他就赶紧把她拉黑,让她无法定位现实里自己的位置,就是可惜队友群聊无法彻底屏蔽掉。 这个话题可能涉及到某个他们都不想提的人,无法继续下去,于是队友提起这次事件里,牵扯到的另外一人。 【懒惰:那个被困学生怎么样?】 【暴食:她伤得很重。】 【暴食:别说参加舞蹈比赛,她能活下去、不瘫痪就不错了。】 暴食看不到任何恐怖的东西,无法看到她的具体伤情,那个倒霉女生的伤情,是他听医生说的。 【暴食:其实除了炸弹犯,我觉得那条舔狗也该背锅。】 【懒惰:?】 【暴食:她想安静练习,一心准备比赛,结果他弄了后援会,每天放学骚扰她。因为他这么高调,其他班级对她不熟的同学,都对她戴上有色眼镜。】 【暴食:像今天来游乐园,其他同学在玩各种项目,她是为躲他才独自去眺望台,然后遇到爆炸。】 【懒惰:虽然最该死的是那个装炸弹的人,但他这样也是在害她……她简直是无妄之灾。】 【暴食:对,就是无妄之灾。】 【暴食: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就因为被这样的人喜欢,全部努力白费,做什么也无法弥补。】 【暴食:舔狗的危害就是这么大,好一点的能不影响别人,差一点的就是像他这样,自己把舔的对象害得凄惨无比,还觉得自己毫无过错。】 【懒惰:……】 【懒惰:看得出,你是真的很讨厌舔狗。】 【暴食:谁不讨厌他们?我有时怀疑,他们舔的对象,如果哪天知道他们私底下的作为,大概是最……】 暴食和队友聊着,经过某个电车车站。 车站前的空地上摆了一个摊位,在他看过去时,上面的东西已经全部收起来了,几个空掉的大箱子扔在一边,有人正把易拉宝收起来。 暴食没看到什么有趣的,兴趣缺缺地收回目光。 第133章 坚定的苏格兰 时间回到现在。 “神社爆炸后,东京多地陆续发现许多疑似炸弹的可疑物,爆炸物处理班的警察赶去过时,只有一半是真的炸弹。” “还有一部分表面是假的,真炸弹装在附近,在以为没事的时候突然爆炸,数位警察为此受伤,送往就近的医院。” “……搜查一课的松田警官就是其中之一。” 杯户中央医院的安全通道内,风见裕也向远在莫斯科的上司,简单说明了目前警视厅、尤其是爆炸物处理班的混乱和人手不足。 安室透听完,陷入沉默。 风见裕也听着那边的安静,握紧手机,心里有些不安,不知道现在上司会是什么心情。 会是愤怒和无力吗?东京被犯罪分子搞得一团糟,那么人受伤,重视这个国家的降谷先生此刻却待在国外,处理组织的任务,对这一切无能为力…… “诸伏那边是什么任务?” “关于杯户的三起事故和川尻逃走的事,他有没有听到什么情报?” 几秒后,安室透冷静的声音传来。 见上司这么快恢复镇定,风见裕也回答:“没有,诸伏先生说他这次任务是阿尼赛特给他的,调查信息泄露,具体目标任务和地点没有告诉我。” “对了!”风见裕也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今天上午,寺冈去了距离这里不远的杯户大学医院,目标是一个涉及走私、出车祸住进加护病房的黑道成员,诸伏先生怀疑和组织有关!” 由于安室透几天前出国,他只知道早就预定好的川尻议员外出就医,还不知道今天那个内鬼的行程! 风见的提醒让安室透皱了皱眉。 被组织收买的寺冈胜敏,为一个黑道成员去了川尻议员就医的医院,而那人住在加护病房里…… 本来以警察身份,混进去很简单,偏偏今天涌进去大量伤员,不管寺冈胜敏要做什么,是灭口或是问话,他的行动都会被耽误。 这么看的话,这个内鬼去那里可能是巧合,或是任务不重要——如果重要,组织至少会等到他成功,再在附近制造事故。 又或者…… ——组织让他去,是为了别的目标。 “随寺冈一起去的是复职的白鸠。”风见裕也补充道。 在组织不再关注红发连环杀人案后,调查组成员也查出白鸠没有引导言峰奇娜买保险和买凶杀人,就把他放了出来,恢复原本的职位。 安室透对这点“嗯”了一声,没太在意。 他打开床头柜的灯,低头找到拖鞋穿上,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寒冷的天空。 “以目前的线索,我无法分析出组织的具体计划……多注意两边情况,有变化立刻通知我。” 安室透说完停顿片刻,继续关照:“对了,把议员逃走的现场照片、另一位狱警的笔录、你们几人对这次事件的详细陈述,全部传给我。” 这是想看他人提供的线索,进行隔空调查?风见裕也一愣,连忙道:“好的!” 安室透挂断电话,风见裕也收起手机,走出安全通道。 他一出去,一个下属匆匆过来,小声对他报告:“风见先生,他们两个脱离危险了,但意识还未恢复。” 风见裕也松了口气,接着问道:“他们中的是什么毒?” “是蛇毒。” 下属皱起眉,“他们的脚踝处有被咬伤的痕迹,其中一位负责急救的医护人员有处理过类似病人,他判断出那是眼镜蛇造成的!” 风见裕也瞪大眼睛,脸色发白,差点大声喊出来,幸好他及时想起这是医院、这层都是住院的伤者,压低了音量。 “为什么医院会有眼镜蛇?!” 难道天杀的垃圾组织还在医院投了毒蛇?! “不知道。”下属摇了摇头,“我们在那边自动贩售机底下发现了那条蛇的尸体,它的头部被踩烂了。” 风见裕也觉得头更痛了,这件事也得告诉降谷先生。 “这件事要通知院长吗?医院里可能还有其他毒蛇。” “你去说吧。”风见裕也心累道。 下属立刻领命而去,公安社畜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身走向另一边的楼梯。 先回二楼,去那个第一时间封锁起来、可能留有其他证据的厕所拍照,再问问那个狱警更多细节……那个自动贩售机在附近,顺便也拍点照片…… 风见裕也一边想一边穿过走廊,遇到不少医护人员和家属。 这层是烧伤科,早上他刚来时病房有一半空着,现在人满为患,那些在事故里做完应急处理、生命体征较平稳的人基本安置在这里。 看着护士忙碌的身影,以及病房内家属们哀愁的面容,风见裕也很快重新打起精神。 ——大错已经犯下,现在的他不该颓废!要好好工作,整理资料交给降谷先生,调查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再次振作起来的风见裕也加快步速,他路过了这一层的电梯。 正好这时电梯打开,两位护士推着一张手术床出来。 病床上的人脸上缠满绷带,看不清原来的长相;他上半身光裸,胸口贴有纱布,肚子皮肤松弛,像面团那样垂下来一大坨。 风见裕也奇怪地看着这位病人的裤子,那不是手术患者的衣物,而是一条棕色长裤。 ……是紧急手术,来不及换吗? 并不清楚医院常识的风见裕也这么想着,他收回视线,快速下楼。 除了降谷先生,诸伏先生那里也得通知一声。虽然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但杯户町三起事故闹得这么大,他应该知道了吧…… ———— 东京时间,中午12点30分。 待在杯户町某组织基地的审讯室、对外界暂时一无所知的诸伏景光,以沾满鲜血的手,重新拿起一件拷问用的道具。 椅子上鲜血淋漓的无辜者再次发出尖锐的喊声,不断求饶。 鼻子已经闻不到除血以外的其它味道,诸伏景光的喉咙里翻涌着更浓的血腥气与苦涩的味道,但是,他的神情没有丝毫动摇。 房间内多个摄像头全对准他,他连半点同情、不忍,都不能流露出来。 这是组织的规定。 为避免被拷问的人进行贿赂,或两边是一伙的、故意下狠手进行灭口,审讯过程必须全方位录像,画面和声音都得留下记录。 “咔嚓。” 身后突然传来动静,诸伏景光手指一抖,猛地回头看去。 是阿尼赛特。 她靠在门边,不知道刚才去做了什么,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她左手拿着一个苹果,右手捧着一本书。 书背没有条形码,书封上印有一个人影。 由于有阿尼赛特手指挡着,视力良好的诸伏景光也没有看清印的到底是谁,只从指缝间,看到了扬起的嘴角。 那或许是一抹很甜蜜的微笑。 第134章 失踪的宾加 东京时间,下午13点30分。 杯户町东边区域一片祥和,两小时前发生在西边的三起重大事故没有影响到这里。 一辆小货车停在距离杯户购物广场很近的某公寓门口,保安确认某层住户的确订购了家电,办理好进入手续,将大楼和车库的门卡交给司机。 司机的帽子压得很低,两位保安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伸出的手有些颤抖。他接过门卡后完全没道谢,直接将车开走。 保安目送小货车远去,然后忍不住对同伴说:“你看到了吗?司机身边的另一个人好高大,我怀疑站地上会有2米高。” “干这种体力活的强壮点不是很正常吗?” 同伴完全没当一回事,眼睛继续看着外面来往的车辆。 …… 车库的门打开,小货车进入公寓地下一层的停车场,随便找了一个空位停下。 “你在这里等着。” 副驾驶座的龙舌兰解开安全带,冷漠轻蔑地扫了一眼身边的司机。 司机是个他之前从未见过的成员,有一张长脸,竖中分头,戴了副黑框眼镜,看上去像个老实人。 这种畏畏缩缩的家伙看了就不爽,龙舌兰对阿尼赛特安排这人陪同自己是一肚子不满。可组织等级分明,哪怕心里再多质疑,他也无法抱怨。 司机点头,在龙舌兰要下车前,他忽然叫住他。 “这个……” 司机伸出另一只手,将一个皮箱交给龙舌兰。 “这是阿尼赛特交代的,清理现场用的小型炸弹……” 他可能非常害怕,声音在哆嗦:“……等完成任务后,就把它放在灶台旁,伪装成天然气爆炸。” 龙舌兰知道组织常规的“打扫”流程,小心将它接过。 他快速下车,把伪装的家电包装箱放在推车上,朝公寓货梯走去,噜噜的车轮声在寂静的车库里渐渐远去。 “…………” 看着自己制作的炸弹被带走,司机轻轻舒了口气。 他靠在座位上的身体还是有些僵硬,他低下头,朝下方看去。 只见他的脚踝上,扣有一个电子脚铐。 他这段时间运气实在不好,先是莫名其妙被个男人(听声音分辨出的)绑架,在好不容易被救出后,又被人从医院带走。 这东西就是那个带走他的女人扣上的。 她说,她不想杀他,只要他把亲手制作的炸弹交给这个叫“龙舌兰”的男人,让对方炸掉这栋楼高层的某户居民,再把龙舌兰从这里送走,就还他自由。 她还说——她虽然会骗人,可很少会说谎。 他别无选择,他本来是想用那些炸弹去炸警察,可面对那个女人看似亲切实则危险的笑脸,他只能照做。 这不怪他!就算普通人被炸死,那也不是他的错! 要怪就怪四年前害死他好友导致他想复仇的警察、那个莫名其妙绑架他的男人,还有那个可怕的女人!!! ———— 诸伏景光朝监控室走去。 近两个小时的审讯,什么都没问出,但他没有白费力气的恼怒,在阿尼赛特说不用问了、直接解决掉时,反而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他救不了无辜的北条太太。只能给她一个痛快。 诸伏景光进入监控室,正好看到背对着他的阿尼赛特捏了捏鼻子。 因为她突然抬手的动作,原本放置在她腿上的枪支瞄准镜掉了下来,咕噜着滚到诸伏景光脚下。 他弯腰将它捡起,在看到镜片时愣了一下。 ——上面沾着些许睫毛膏。 ……这是不久前用过?作为狙击手的诸伏景光扭头,又瞥见操作台附近搁着一个不大的手提包,包口打开,露出刚才那本书的封底,一支美国斯通纳ar-7救生步枪靠在旁边。 这种枪的射程有限,不适合远距离狙杀,但它准度高、稳定性好,而且结构简单,拆卸组装方便,一个普通的包就能装下,曾经很受杀手们的欢迎。 诸伏景光看向脸上化着淡妆的阿尼赛特。 “谁在念叨我……” 阿尼赛特嘴里嘟囔,她调转椅子看向他,身边电视放出的监控画面,在她脸上投下一片光影,“东西还我,我还没擦干净……尸体处理好了?” “好了。” 诸伏景光将瞄准镜递给她,同时他认出,正在播放那些画面是刚刚审问时拍下的。 阿尼赛特可能正在检察他其中有无异常举动。 “你做得很好。”她微笑着夸奖。 诸伏景光没说话,沉默地点了下头。 他仍在挂心狙击镜。 他怀疑阿尼赛特刚才是去执行别的任务,她晚来那么久,这点时间够组织杀一打的人了。 现在他待在组织基地,身边有这个危险的组织成员,无法和公安那边的联络询问情况,至于直接问…… 就在诸伏景光琢磨着怎么开口时,阿尼赛特忽然问:“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今天是第二次。”诸伏景光如实回答,不解她为什么要突然问这个,“有什么问题吗?” “我刚才看了查询记录,发现几天前、4号那天也有人来这里复查过监控……” 阿尼赛特在操作台上按了几下,重新看向那些屏幕,画面跳转到几天前。 “查询者是波本。那天监控里除了他,只有宾加来过。宾加是上午来的,去的是无监控房间,只拍到他进出的画面,而波本是晚上来的,一来就直奔这里。” 听到幼驯染的代号,诸伏景光提高警惕。 “这个……我在和伏特加喝酒时听他说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诸伏景光说的是实话。 比起琴酒,伏特加嘴里经常漏出不少东西,还能做到实时更新,让他这个卧底都快不舍得抓走这个第一移动情报源了。 “从这个基地离开后,宾加就失踪了。” 宾加是抓住并拷问言峰奇娜的人,就是因为他的错误抓捕,导致zero不得不杀了那个自愿充当警方诱饵的无辜女人。 今天同样杀死一名无辜者的诸伏景光,冷静地看着阿尼赛特。 他仔细观察这个和朗姆敌对的组织三把手的后代,不想错过她每一个细节表情。 阿尼赛特脸上没有任何变化。 “这的确挺……嗯,离奇的。” “可能是逃走,也可能死了,像刀捅、下毒、高空坠落、枪击、溺水什么的,各种死法都有可能。” 她单手撑着下巴,幽幽叹了口气。 “——或者外面就是树林,这种地方蛇比较多,可能是不幸被蛇吃掉了呢?” 第135章 凛冬将至 另一边,莫斯科某酒店。 早上7点40分,天还没有亮,独自坐在房间内的安室透对着电脑上的文件和照片,疲惫地叹了口气。 无法到达现场,只能这样看别人转述,肯定有很多遗漏的地方,他知道风见裕也已经尽力把能收集的东西全部传给他,可是…… 他用力按了按太阳穴。 除了对三起事故里民众的担心(风见没把具体伤亡情况给他)、对组织的愤怒厌恶,有其它问题也在困扰安室透。 ——川尻议员,竟然对组织这么重要? 安室透作为情报人员,时刻关心组织内的人员变化和每次行动。 对犯下大错、失去价值的人,是当场灭口;而对比较重要的成员,如果那些人“不幸”落入警方或情报机构手里,组织会率先考虑营救,实在救不了才会杀。 川尻议员本来有望参加选举,因贪污被抓,安室透原以为他就是个和组织做过交易的普通官员——组织偶尔会卖一些对手黑料给政客——这次组织竟然要带走他,他身份似乎不一般。 而且,为什么不直接在路上劫车,非要闹出那么大的动静,等到议员到医院再动手? 是担心公安或警方会在路上埋伏? 上午的神社爆炸又是怎么回事?是组织的做的吗?如果是,这么高调大胆,不怕官方机构震怒彻查,让组织彻底暴露在公众下吗? ……越来越多的问题出现在脑海里,挤得安室透本就没休息好的大脑嗡嗡作疼。 他深吸一口气,看了看电脑下方的时间,决定先下去吃早饭,放松片刻。 哪怕是卧底,哪怕能兼顾三份工作,他也是个活生生的人,需要适当的休息和进食来让身体更好地运作。 安室透很快锁掉电脑和门,走出房间。 整条走廊沐浴在幽白的灯光下,四周静悄悄的,每扇房门紧闭。修学旅行团每天集合时间定在11点,很多人或许还没起来。 安室透没有闹出什么声响,拿着手机,安安静静来到餐厅。 一楼餐厅里人不多,他一进去,就见到工藤新一独自坐在某张靠窗的桌边,面前放着一杯黑咖啡、一盘布林饼和几小罐果酱。 工藤新一在思考在抹哪种果酱比较好,可能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一抬头,正对上安室透的目光:“安室老师!” 被学生叫了的安室透脚步一顿,自然地走到对方面前,拉开一张椅子坐下。 “早上好,工藤君,你起的真早。”安室透打招呼。 他看着桌子,发现自己身边、工藤新一对面的位置上也放了一杯咖啡,表面漂浮着叶子形状的漂亮拉花。 安室透露出笑容问道:“这杯咖啡是青柳老师的?他也起来了?” 工藤新一点点头,半转身朝后面看去:“在那里呢。” 安室透闻言仰起头,果然看到了青柳彬光。 他今天没有用那块疑似真祖母绿宝石的发绳绑起头发,一头带有不明显弯曲的长发披在身后,以至于安室透第一眼看过去差点没认出。 “他在唱歌?” 安室透注意到青柳彬光怀里抱着一把吉他,隐约有歌声传来。 工藤新一又点点头:“他说这里的布林饼做得很好吃,去问大厨面团是怎么揉的,那位女大厨让他唱歌给她听,她就告诉他。” “……” 因为隔得远,再加上用的是俄语,安室透暂时没听出唱的到底是什么,但他挺佩服青柳彬光有这份闲情雅致。 就国家关系,作为美国人的青柳彬光在这里更不受待见,尤其他还是个fbi……旁边就是俄罗斯的情报机构总部,他就这么不在意? 安室透有些无语地收回视线。这时服务员过来点餐,他没什么心情,就随便要了点大列巴面包和咖啡。 “青柳老师没把兔子带下来?”安室透忽然问道。 “没有,青柳老师说它身体不舒服,把它放在房间里。” 工藤新一喝着咖啡,担心地皱眉:“兔子在低温环境中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猝死,昨天我去他房间时就看到它病殃殃的……如果不是找不到人照顾,我想青柳老师不会把它带来俄罗斯。” 不,绝对不是找不到人照顾。 安室透在心里反驳。 青柳彬光住那栋高级塔楼公寓允许住户养宠物,一层有专用室:如果主人有事外出,可以把宠物放在那里照顾,在一定时限内不收取费用。 他带兔子来,恐怕是因为那只兔子比较聪明——安室透至今还记得它那套奇怪的肢体语言——可以在主人离开时,暂时看家。 ……可惜,动物只是动物,人不会像防人一样防范它们,但它们身体脆弱,受到的限制更大。 安室透顺手收集完两条信息,突然反应过来一个重点。 “你去他房间?” “是啊。”工藤新一大大方方承认,一提到自己爱好,他眼睛就亮了:“我和青柳老师都带了几本推理小说,我觉得我刚看完的那本不错,想推荐给他。” 安室透想起他俩都是推理小说爱好者:“故事很有趣吗?” “虽然有些情节腻歪过头,但其中一段很有意思,讲的是侦探被绑架了。” 安室透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工藤新一见他这样,不用多话,自己直接介绍起剧情。 “这是一位失忆的女侦探,她一直在尝试找回自己的记忆。” “这天她被仇家找上门,他们把她关在二楼某房间里,但药效提前过了,她醒来,还偷听到他们对话,他们打算先休息一晚,然后把她和一张记录着重要交易信息的软盘一起交给老大。” “她在晚上弄开绳子,但没有离开,而是利用下面积雪,制造出溜走的假象,实际上她是偷偷藏在屋内的一道暗门里!” “结果第二天,那些人真以为她已经逃走了,全部出去追!留给她一个空屋子!” 安室透:“……” “工藤君……” 挺看好工藤新一的公安警察,无奈打断兴致勃勃的少年侦探。 “这种‘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只存在于小说,看看就行,现实里遇到这种事赶紧跑,跑远后第一时间报警才是正确做法。” “不,安室老师,今日子不是鲁莽。”工藤新一反驳,“屋内有更重要的东西,她是为了找那些人提到的软盘,才冒险留下的。” “那也……” 安室透的话突然停住。 工藤新一看到这位混血老师缓缓瞪大眼睛,像是有道闪电在一片混沌的黑暗里劈中了他,他腾地一下站起身。 “抱歉,我失陪一下!” 安室透转身离开餐厅。 ———— “正当梨花开遍天涯,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喀秋莎站在峻峭的岸上,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 青柳彬光怀抱一把木吉他,为了一点简单的经验技巧,向一位厨师唱着抒情小曲。 他最大的兴趣就是音乐。 他喜欢钢琴,喜欢吉他,他天生有绝对乐感,有着好听的声音,擅长唱歌,唱歌从来不跑调。 ——即使是童年偶尔听过一次的歌曲,过去整整十几年,他都能一字不差地唱出来。 他的第二兴趣是厨艺。 他喜欢西餐,喜欢糕点,喜欢看着菜谱尝试异国他乡的菜肴,品尝某些怪味零食对他是件有趣的事。 ——即使再累,也会好好准备美食犒劳自己。 青柳彬光被各种枪支和格斗练习磨出茧子的手指,正在轻快地拨动吉他弦。 他看到对面墙面上的镜子,里面倒映出金发混血卧底快步离开的背影。 餐厅的窗户没有关严,一阵寒风刮入室内。熟悉的寒冷包裹着青柳彬光,他轻轻笑了起来,温柔地唱出最后一句。 “喀秋莎站在峻峭的岸上,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 第136章 波本你在第几层(上) 杯户中央医院的院长办公室内,年迈的院长看着眼前的两位公安警察,光秃秃的头顶冒出冷汗。 “真的没有吗?”风见裕也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院长和身边曾去美国进修过的副院长对视一眼,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实在太刺激他的神经了。他拿出手帕抹掉头上的汗,满脸是痛苦。 “我们已经暗中让医护人员和保洁员工注意了,真没有看到有其它的蛇。”他重复道。 见到风见裕也皱眉,他叹了口气,补充道:“警察先生,不是我们不想积极配合。只是今天发生事故、突然进来那么多重伤者,医生护士们都在忙着救人,记者也来了不少,太明显的搜查会让他们畏惧,容易引发骚乱。” 风见裕也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就在他苦恼要不要为这事再向上司求助时,他手机响了。 他看到联系人的名字,眼睛顿时一亮,低声说了声“抱歉”,快步走到办公室外一个监控照不到的角落,接起电话。 没等他开口,对面安室透急切的声音传来—— “风见,快点让人封锁出入口!” “川尻议员他可能还留在医院里!!” …… 在横跨六个时区的另一边,安室透双眼紧盯电脑。 屏幕上是监狱内三人出发前的监控截图、医院内事发厕所的照片,以及另一位狱警对今天发生事件的笔录。 他无法亲临现场进行勘察或询问,只有这点间接线索,但通过工藤新一的无意提醒,他推测出了整个事件大概的经过。 “那个在医院跑向黑色保时捷的男人,不会是川尻议员,是发型相同、体型相似、穿着和他相同上衣的人。” “什么?!” 交代完属下去封锁、继续听电话的风见裕也一怔。 安室透看着监控截图。 图片里,议员穿着一件色泽醒目、能让别人在人群里一眼注意到的外套。 “我看过议员日常照片,他很少穿鲜艳的颜色。当时事发突然,狱警在二楼,看到隔间里人不见,又有一个穿着相似的人在奔跑,就下意识以为那就是川尻议员。” “其实那不是他,是组织的‘替身’——川尻议员疏于锻炼,又因为身体问题外出就医,他其实根本没那个能力从二楼跳下逃走。” 安室透语速极快,他每说一个字,都感到心脏在砰砰狂跳。 明明是那么容易想要的事,他竟然那么晚才反应过来……是因为伤亡太大,扰乱了他的心绪,还是他这些天没休息好,脑子糊涂了? “那副掉在窗前的手铐也是证明。” “根据狱警描述,当时为方便议员上厕所,他一只手铐着,另一边拷在扶手上,可这样很奇怪——如果要逃,把一边解开就行,他却把两边都打开,这是浪费时间。还扔到窗前,简直是特地告诉别人他逃走了。” 风见裕也听懵了:“可那位狱警说,当时里面那个隔间是空着的。” “里面有两个单间。另一间呢?”安室透问道。 风见裕也瞬间卡了壳。 他记得……哦,他忘记问对方这点了…… 安室透太清楚这位属下是什么德性,心平气和地解释:“我怀疑,他趁着外面的人故意闹事时,躲到了隔壁。” 那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是故意找茬的,在被公安逮住后他很快承认,有个男人给他钱,让他当时待在厕所边的人找麻烦。 “这也太冒险了吧?”风见裕也瞪大眼睛,“万一狱警当时推门查看……” “不,那位狱警没时间那么做。”安室透冷静地说,“另一位狱警,也就是被开枪打死的那个,被组织收买了——或者当时有组织的人易容成了他。” “组织的人伪装成保洁,在厕所安置特殊香薰,散发出常人难忍的臭味。这样一来,当后辈‘体贴’提出单独看管时,前辈自然会接受这份好意,退到外面。估计就是那时,他把他手铐彻底打开。” “——‘记得把该留的东西留下’。这是在监狱时,那位有问题的狱警对川尻议员说的话。” 风见裕也在做笔录时听过这句。 当时他还以为,这是那个倒霉家伙的例行提醒,毕竟有些犯人得到外出机会时会带点不好的东西出去,没想到竟然是警告! “接着就是计划里比较重要的一环,利用到了执法部门成员的心理。” 风见裕也持续懵逼:“啊?” “在发现‘议员’逃走后,那位狱警为追他,直接从二楼跳下去——风见,如果你在任务时,见同事这样单枪匹马去追危险的歹徒,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立刻前去支援。”风见裕也下意识回答。 “对,他就是利用了这种心理。他故意从二楼跳下,让另一位狱警没时间仔细检查厕所,赶紧下楼去帮忙!” 风见裕也终于理清了议员逃走的来龙去脉,可他有件事还是没搞明白。 “为什么要这么费力?替换狱警,伪装成保洁,从二楼逃走……为什么不在路上直接劫车?”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交代你做的。”安室透说,“去调查医院的烧伤科住院部,有没有入住重要的人物……你们之前只查了工作人员,没调查病人吧?” 风见裕也有些羞耻:“是的,因为相比较为固定的工作人员,病人的基数实在太大了……就烧伤科吗?” 公安工作很忙,其中负责黑衣组织的只有一部分人,调查医院工作人员就已经是超负荷的工作量了。 “就烧伤科。今天组织制造的那三起事故,爆炸、火灾和化学品倾倒,都是为了让这个诊室伤者激增,他们的目标应该就在其中。” 安室透继续心平气和,声音没一点火气。 这点他不能全怪罪下属。 他知道川尻议员要外出就医时,朗姆让他趁着离开前找一找失踪的宾加,所以听到公安通知他没有太上心,直接交给他们。 “另外,让人去伤者里找人。根据你的描述,当时两个狱警离开后,一些伤者涌到二楼,川尻议员或许拿化学品或明火给自己制造伤害,混入其中。” “那件外套看上去不是很好的材质,搅碎后用马桶冲掉很容易,而且很多被灼伤的伤者会脱掉沾有化学品的衣服,他光着上半身不会引人注目……” 安室透尽心地一一交代着。 他只恨自己无法瞬移回那里,去现场看着他们完成任务…… 第137章 波本你在第几层(下) 风见裕也别的不说,对安室透的命令是绝对服从且会第一时间执行。没过一会儿,他就把住院人员的名单全部传了过来。 想着再帮点忙的安室透,马上打开文档。 名单上有伤者的名字、照片、年龄、性别、住院时间与伤势记录,没写出对方的具体家庭和职业。 安室透盯着那些名字,大脑疯狂运作着。 他记得不少公安或组织关注的人物的信息,或许会有什么自己眼熟的名字在上面…… …… ——屋内有更重要的东西,她是为了找那些人提到的软盘,才冒险留下的。 工藤新一的这句话,给了安室透提示。 组织没选择便捷的劫车,而是让议员进入医院、并设计让他留在那里,正是因为医院内有更重要的存在。 如果想盗取什么物品,组织可以直接在医院内制造骚乱,让里面的人大量逃走或转移,然后趁这机会去偷。但他们没有这么做,还相反地制造了更多病人进来,那他们的目标,其实是医院内最多的【人】! 医院人员查过一轮,暂时没有和组织有关的;是今天刚来看病的病人可能性不高,组织可以在他们路上动手;最有可能的,是已经住院了一段时间的病人! 这样一来,就有了新的问题—— 组织要对那人做什么? 为什么要选择毫无战斗力的川尻议员执行这种任务?他有什么特殊之处? 组织什么时候会来联系议员?现在公安在医院内动静不小,潜伏在其中的组织成员看到了,会不会制造更多混乱? 川尻议员到底知道多少组织情报? 安室透一行行看着那些名字,速度极快,同时没有遗漏。 明明室内温度很低,他的额头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掌心都变得汗腻腻的。他把所有精力放在屏幕上,完全没想着去擦。 同时,他在脑里又过了一遍今天发生在杯户町的事。 杯户中央医院本就以治疗烧伤、心脏手术与整形闻名,本身就收治着不少被烧伤灼伤的病人,还可以帮助他们进行身体修复; 因为今天伤者大增,医院变得鱼龙混杂,现有的医护人员们得先照顾新伤者,暂时没精力看护其他病人,无法第一时间注意到每个病房发生了什么; 三起事故里,那起化学品事故是唯一从天而降的,很多人身体没大碍,脸被严重灼伤导致毁容;川尻议员为了不被别人发现抓出来,必须也得毁容…… 毁容…… ……面部改变? 待在组织里,曾见识过有成员掌握着奇妙易容技术进行任务,近期身边就有个可疑案例的安室透,心中飞快闪过一个想法。 顶替! 难道是组织要川尻议员,去顶替什么人?! 安室透马上对名单上的伤势情况进行筛查,筛出脸部有伤的人。 很快,一个名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小林泰伸。 这是日本高能加速器研究机构的高级研究员,今年四十五岁,毕业于东都大学,同时是杯户大学的客座教授,从事核物理研究。 他能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数天前他调查言峰乔娜的行踪,得知她前往那里,正好对这位教授进行过采访。 安室透拿出手机,没打给风见裕也,他直接用网页搜索新闻,消息很快跳出。 ——杯户大学某位客座教授来学校举办讲座,走过某教学楼时,不幸被从天而降的化学品砸到脸,进了杯户町最好的烧伤科医院。 安室透看到这起新闻的发生时间,眉头微微皱起——这起事故发生在采访结束的第二天。 这位研究员恢复得还行,表格内的伤势记录显示,他今天就能办理出院手续。 找到疑似目标的安室透没有兴奋,相反他更加冷静地进行分析。 过去组织以易容顶替他人,大多是临时的,替换对象多是普通路人、酒店服务员、目标身边的人物等等。 研究员身份特殊,对专业知识要求极高,同时那些研究机构进出严格,很多重要实验室出入口安装监控,并需要指纹验证。 而川尻议员…… 回想起川尻议员资料的安室透,瞳孔略微一缩。 川尻议员毕业于东都大学,学的也是物理学,他就是因为这方面才华横溢,才被苛刻的世家看中成为其女婿。他在学校是风云人物,年龄比小林泰伸大一岁,他们是校友,可能彼此认识! 安室透心脏开始狂跳,他再次去看伤势记录。 他发现这个研究员除了脸部,手指处也有损伤。 人在突然遇到袭击时,会下意识伸手碰触被袭击的地方,这是人的本能。但这种本能,让研究员的手在那时沾到不少化学品,灼伤情况同样严重,甚至进行过手指植皮手术。 人的指纹一般不会变,但在深度灼伤、进行植皮后,会发生改变。 这种变化是正常的,换而言之,如果他返回岗位后要求调换系统内的指纹记录,那里的人不会起疑和拒绝! 看照片,在川尻议员因病暴瘦下来后,他们体型变得有些相似;性格上,遇到事故毁容,脾气变得和之前不同也算正常;家庭……研究员大多是长期待在研究机构,和家人沟通较少的人。 总之,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替换对象! 安室透一边拨打风见裕也的电话,让他赶紧去找人,一边疯狂思考组织为什么要找上研究员。 高能加速器研究机构,是由高能物理研究所、东都大学原子核研究所、以及东都大学介子科学研究中心,三者合并而成的,是日本国家级实验室之一。 它从事高能物理、核物理和加速器技术研究,一位教授在其提供的实验数据的支持下,获得过诺贝尔物理奖。 军事、科学,这是一个国家国力是否强大的证明,如果本国科学家被其他国家收买、出走,那是很大的损失——公安平时就会关注是否有间谍接触本国重要科学研究人员。 组织到底要做什么? 真要混进这样顶级的科学机构,直接收买现有的研究员,或是自己培养一个送进去不好吗? 是觉得那样太容易被背刺?要是科学家收钱后翻脸不认,或是培养好的人才举报组织,公安肯定会尽力去护着。 还是不需要太长时间,只要临时混进去一段时间就行?没必要去砸太多金钱或时间? 最后是言峰乔娜。 又是她。 组织和他杀了她的姐姐,她去采访了这个被组织盯上的倒霉蛋,这是巧合,还是组织利用了她? 涉及国家重要机构,安室透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可他想不明白组织这么做的理由。 不过不要紧,等抓到川尻议员后好好问一问,谜题就可以解开。 风见裕也的电话通了,这次换成安室透没说话,对方就迫不及待就先开口—— “降谷先生!我找到议员了!” 安室透:“……” …………等等,你难道是在议员身边就这么大咧咧地喊出了我的本名吗?! …… 风见裕也与若干其他公安,无法看到远在莫斯科的上司血压在飙升。 他们待在某个单人病房内,川尻议员脸部、手指和胸口处缠着纱布和绷带,他刚做完手术,麻醉药效还没过去。 而他的床边,躺着一个来不及逃跑、吃下毒药自尽的组织成员。 风见裕也看着议员腿上的病服长裤,病床角落的一个袋子里,装着一条未处理的棕色长裤。 “我在之前打电话时,正好遇到了正要进手术室的议员!然后根据手术进行的时间和地点,找到了他现在的病房!” 风见裕也的声音很兴奋,他没想到当时让他觉得很奇怪的、没换掉裤子就躺上手术车的伤者,就是川尻议员! 很多紧急手术的确没时间换掉伤者衣物,得立刻进行手术和死神抢人,可川尻议员中途躲在厕所里一段时间,在进非急救的手术室时,竟然也没换掉。 幕后策划者竟然犯了这么大的错误! ———— 这章写得头痛,不知道逻辑顺不顺,明天我再理理…… 第138章 论下属和上司是傻x是什么体验 烧伤科的单人病房面积不大,在进入几位公安警察后显得拥挤。 房间角落的电视正在播放新闻,记者在隔壁杯户大学医院,她先是简单介绍了一下事故,接着开始采访负责救治的医护人员。 在场人里没谁有心思关心这个,每人在做不同的事——风见裕也在联络上司,有人联络了警视厅公安部管理官,报告他们已经发现议员、询问下一步怎么做,有的在用专业设备破解组织成员的手机…… 风见裕也很快和安室透沟通完,刚挂断电话,虚掩的病房门被用力推开。 “风见先生!” 一个穿蓝色西装的年轻公安站在那里,他一进入房间,就迫不及待地开口:“我们找到小林教授了!” “他在哪?现在人还活着吗?!”风见裕也心中一喜,立刻问道。 “他在同层303病房,没有陪同家属,处于昏迷状态。我们问过病房其他人,他们说他在今天护士例行查房后就一直没有醒来。经过初步检查,我们发现他手臂处有两处孔洞,疑似被注射了麻醉剂。现在有两位同事留在那里保护他。” “另外我调出了数天前那起杯户大学化学品掉落事故的出警记录,警方查过碎片上的指纹和楼层监控,没抓到可疑人员,这起案件最后以意外结案。” 另一个同行的人接着补充:“不过,有个当时在小林教授附近的学生,说他看到一条斑点带子随瓶子一起掉了下来。” 没有证据,抓不到凶手,看来这的确是组织干的!风见裕也点点头,又去看旁边蹲在地方破解手机的同事:“手机密码破解成功了吗?” “成功了!”那人抬起头回答。 几人连忙一起蹲下去看电脑,机器伸出的一条电线插在手机的充电口处,屏幕上显示出手机最新收到的邮件。 【1小时内撤离,走5丁目路线。】 信息时间,10分钟前。 发信人,琴酒。 琴酒。 那个代号就像一颗地雷在病房内轰然炸开,所有听说过这个代号的人,全瞪大眼睛。整个房间瞬间静了下来。 “要回复吗?”一个人回过神后问。 “怎么回?降谷先生说过,这个组织很多信息会用接头暗语,不是回复‘收到了’‘马上去做’这种话就可以的!瞎回复会引起怀疑!”另一个不耐烦地说。 “可太久不回复的话,对方肯定同样会起疑……” 之前来报告教授情况的年轻蓝衣公安,眼看他们为一个代号,就陷入了不安中。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和这个犯罪组织相关的任务,这样的氛围让他有点紧张,他自知资历浅薄插不上话,只能惴惴不安地待在一边,等待下一个命令。 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仍在昏睡的议员。 为议员进行手术的应该是混入医院的组织成员,当时医院一团糟,等他们用半废弃的房间完成手术后就不见了,没有相关记录。 正常的化学品灼伤手术是先清除掉被腐蚀的坏死组织,再做植皮手术封闭创面。没想到议员除脸部和手指,胸口处也贴了纱布……据说这伤都是他自己弄的,真是太拼了…… 蓝衣公安的目光掠过议员的手臂(他还没穿上衣),在看到手臂静脉处的两个小孔时,略微一顿。 这是注射麻醉时留下的?怎么是并排的两个?而且……怎么看上去更像是已结痂的旧伤? 议员之前被注射过其他东西吗? 年轻的公安感到疑惑,然而没等他细想,就听到机器前有人发出惊呼——那封通知汇合的邮件突然被人隔空删除了! “恐怕组织那边发现了。” 风见裕也从机器前起身,捏着手机看向一屋的同僚,大家看到他的额头上冒出薄薄的一层汗。 有时没回答,同样是一种回答——这证明本该好好接应的人出了问题。 “我们得尽快带议员撤离。”风见裕也说出安室透的交代,“以组织的作风,如果发现成员落入公安手里且难以救援,会第一时间灭口!如果不赶紧走,他们恐怕会对医院发起袭击!” “要袭击医院?这太丧心病狂了!!”其中一个成员骂了出来。 但他只是愤怒,并不是质疑,参与组织调查的人都清楚,那个组织绝对干得出这种事! 公安警察负责国家安全,而国家由国民组成,想到医院里待着那么多普通人,他们一下子觉得肩膀上沉重不少。 这时,之前一直在跟警视厅管理官联系的那名公安,终于放下手机。 “管理官命令,让我们赶紧带议员撤离医院。让杯户大学医院那边留下一个监视的,其他人过来支援!” 他先是说出和安室透差不多的话,但接下来的一句话,让风见裕也愣了愣。 “——管理官还交代,让我们准备四辆车,走四条不同的路撤走!为预防组织在路上进行袭击,做好假死的准备!” 风见裕也皱起眉。 川尻议员本身是一位有影响力的官员,这次组织又企图涉及重要的国家级科学实验室,公安肯定得弄清楚背后的意图,不可能轻易让他死去。 而假死正是常见的保护重要人物的手段,只有确定目标“死了”,对方才不会继续发起攻击,不然公安得一直提心吊胆应对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恶徒。 可是…… “假死需要很多准备工作,现在时间太仓促了!”风见裕也提醒道。 假死需要花不少时间筹备,筹备时间长不会让计划变得更精密,但至少可以填补其中的漏洞。 同时最好有内鬼、也就是卧底暗中配合——不然不只是川尻议员,他身边负责陪同保护的几位公安都会被杀! 现在时间紧迫,组织不会悠哉悠哉等几天动手,他们随时会袭击医院!而且公安只有两位卧底,降谷先生现在在莫斯科,诸伏先生…… 风见裕也的思维卡了一下——警视厅公安诸伏景光,现在人在哪里? “管理官说他会想办法去联络,让我们这边先准备从医院撤离。”那个公安说道。 …… 另一边。 安室透挂掉手机,发现冷汗早已浸透了衣服,他换了身衣服才下楼。 餐厅人变多了,之前去唱歌的青柳彬光此时坐在工藤新一的对面,正摆弄一个花瓶。 安室透走近后才看出,那是一瓶向日葵。 向日葵喜欢温暖,但也耐寒,花茎和叶子呈现出健康活力的绿色,只要继续在温暖的室内,它就能开出亮丽的花朵。 “安室老师。”依然是工藤新一先打招呼,“你刚才点的东西都上来了。” 安室透见东西放在他原本坐的位置,就直接坐在青柳彬光的身边。 后者和他打了招呼,没问他为什么中途突然离开,继续拨弄着花朵。 安室透眼角余光扫到他的表情,这个fbi好像很喜欢这瓶花,脸上带有很淡的笑意,那把吉他搁置在旁边。 日本混血公安人在莫斯科,刚结束和下属的对话,吃着冷掉的早餐,心里仍在挂念医院。 他反复思考风见裕也提到的裤子,不明白为什么会犯下这种明显的错误。 是疏忽吗? 那时大量伤者涌进医院,很多手术室爆满,组织的人得立刻进行手术,还得提防公安来找人,所以没管这点小事? 或者是川尻议员自己犯了错? 根据笔录,那段时间厕所没人进去,川尻议员得自己拿藏在隔间里的化学品进行毁容。这需要很大的勇气,以他表现出的性格,肯定做过强烈的思想斗争,一时忘记别的交代也是可能的。 安室透实在想不明白。 因为这太明显了,简直像是故意想让人发现一样……以琴酒和组织其他高层成员的谨慎,哪怕真要让人发现,也不会用这么明显的办法。 …………总不可能是幕后之人,把公安就当成这种程度的蠢货吧? 青柳彬光的手指微微一抖,一片叶子被他碰得轻微颤动。他终于放弃花朵,开始吃大列巴面包,他点了和安室透一样的早餐。 旁边的安室透横想竖想还是不安心,他拿出手机,想要再发个邮件去问情况。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条新闻app的推送,突然出现在他的手机页面。 ——横须贺基地发生爆炸。 “?!!!” 讨厌但只能忍受、无比忌惮某种势力的安室透,瞪大眼睛。 “这里大列巴挺好吃的,工藤,你要不要尝尝?” 作为美国联邦调查局hrt救援队成员的青柳彬光,似乎完全不知道外界在发生什么,心情甚好地把面包推给学生。 ———— 东京时间,下午14点01分。 杯户购物广场的第三层,诸伏景光双手提着几个购物袋,跟在阿尼赛特一步之后,走出一家高档女装店。 他这边完事了,但龙舌兰还没有,阿尼赛特一边说要在附近等人,一边带他进了购物广场。 今天杯户购物广场在搞活动,从一楼的保安到上面楼层的服装店导购,几乎人人戴着眼镜。 诸伏景光看向继续往前走的阿尼赛特,目光扫过她左手手腕。那块名贵的百达翡丽手表表面朝内,黑色表盘如星空闪烁着点点银色。 “你对我的表很有兴趣吗?”阿尼赛特突然开口。 诸伏景光知道她很敏锐,被发现偷看,大大方方地开口:“我几天前听龙舌兰说你买了两块一模一样的百达翡丽表……这表很贵吧?” 百达翡丽的表是高档奢侈品,几百万甚至上千万日语都不罕见。买一块是收藏,是装饰,买两块一样的做什么? “另一块是礼物。”阿尼赛特意识到他的疑问是什么,“我本来打算在这个月23号送出去。” 11月23日是日本的劳动感恩节,想到劳动……诸伏景光有着一丝试探开口:“给琴酒的?” “他不戴表,送了也白搭。” 阿尼赛特没有说出到底要给谁。她挽住诸伏景光的一条胳膊,拉着他往下一家店走去。 在看清橱窗内挂着的东西时,诸伏景光一愣。 这是一家女性内衣店。 “来,我们进去看看。” 阿尼赛特自然无比地踏入店内,看着那些女性贴身衣物离自己越来越近,感觉到周围异性落在他身上的奇怪目光,诸伏景光的脚步变得尴尬而迟疑。 “嗡……” 他放在胸前口袋里的另一部公安联络用的手机,微不可察地一震。 第139章 极限的假死计划(上) 察觉到手机震动,诸伏景光神色微变。 因为要和组织成员执行任务,他通知过警视厅那边尽量不要联系他。但为了以防真有什么急事,他让他们必要时可以打紧急电话。 “我还是不进去了……” 面对从店员到顾客全是异性的内衣店,公安卧底露出恰当的尴尬表情,停下脚步。 阿尼赛特看了他一眼,那涂抹着艳色口红的嘴角,似笑非笑地勾起。 “你这样可不行啊,别说进去,哪怕让你亲自挑选、穿上,也该面不改色才对……这次就算了,你就在外面等我吧。” 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松开诸伏景光的手臂,独自进入女性内衣店。 在逛前几家服装店时,诸伏景光摸清了阿尼赛特的习惯,她喜欢一次性拿很多看中的,然后进试衣间依次试穿,这导致她每次在里面停留的时间都会比较长。 诸伏景光耐心等着,在看到阿尼赛特拎好一堆东西进入试衣间后,他摸了摸被她碰过的地方和购物袋,确定没有被装窃听器,赶紧走向无人安全通道。 在拿出手机的同时,他点燃一根香烟,让身上沾到烟味。这样即使阿尼赛特提前出来,他也能用“去通道抽烟”这种男性常用理由糊弄过去。 手机上有二十多封未读邮件,全是风见裕也发来的,诸伏景光一看就知道出了大事。而给他打来电话的人是警视厅公安的管理官,他的直系上司。 他和这位管理官上次联络是在4天前,他从龙舌兰那里得知阿尼赛特要对北条家动手,把这件事传了回去。 诸伏景光顾不得复杂的心思,赶紧回拨过去:“喂?” “为什么这么晚才打回来?”管理官不满的声音传来。 “抱歉,因为我和她在一起,好不容找到脱身的机会。” 碍于身份阶级差距,诸伏景光不得不向这位从没当过卧底、完全不了解这种处境的上司道歉。 “你现在还在杯户吧?” “是。” 诸伏景光看向安全通道的窗户,从这里,他可以看到一栋很高的公寓楼,龙舌兰此时就在那里。 “组织救援川尻议员失败,并已经发现议员在公安手里,他们可能在我们的人撤离时安排伏击。” 诸伏景光对这段信息量很大的话一怔。 短短一秒后,他反应过来。 “西边那三起事故就是组织做的?” 之前他在布满监控的审讯室,审讯结束后,又一直待在阿尼赛特身边,为避免她多想,他基本没拿出手机。他能知道医院附近发生事故,是因为在刚刚陪她时听到附近客人的闲聊。 在意识到这点后,诸伏景光又马上想到另一件事。 ——这几天,至少两次被拍到前往杯户的黑色保时捷356a。 琴酒之前来是踩点?这次任务是他负责的?由琴酒亲自过来指挥……组织到底要干什么?! “没错,川尻议员以化学品毁容,企图混入事故造成的大量伤者中,但被公安揭穿。” 发现诸伏景光根本不知道组织这个任务,上司多说了几句。 “这次负责救援的成员,是你和波本之前提到、需要公安高度警戒的干部,琴酒。川尻议员知道不少情报,这次更是涉及国家级科学实验室,公安必须弄清组织的目标。” “苏格兰,你是狙击手,我希望你混入追杀的成员里——能平安带议员撤回警视厅最好,如果中途被袭击,我希望你配合完成假死。” “你可以做到吗?” 为避免暴露,卧底有时不得不对无辜痛下杀手,就像降谷零处理的言峰奇娜,以及他今天面对的北条家。 但对一些有价值的人,卧底会冒风险,配合背后机构一起把这些人保下来。 ——现在的川尻议员,就具备这种价值。 诸伏景光飞快思考可行性。 他刚才听到的三起事故,电影院火灾不需要用枪,而另外两起事故,一个油罐车爆炸,一个疑似氢气球爆炸导致里面化学品洒落,都得用到射程超过普通手枪的步枪。 换而言之,这次至少有两名狙击手。 阿尼赛特今天晚到很久,拿着的瞄准镜上沾有睫毛膏,显然刚用过,她可能就是参加的两名狙击手之一。 以琴酒以往的风格,如果救援失败、川尻议员落入公安手里,他会通知参与此次任务的所有人员,让他们再次配合,去完成灭口。 美国斯通纳ar-7救生步枪的有效射程只有100米(109码)左右,打近距离目标很合适,要狙击远处目标根本不够——她要么换枪,要么让其他人代替! 考虑完自己,诸伏景光又想到川尻议员。 救下他为的是他嘴里的情报,如果救个宁死不屈、什么都不肯说的死忠,那也没什么意义。 而川尻议员…… 先是杀子之仇,这次又让他以化学品生生毁容——这种人接触组织是为了获得资源,以他们的品行,哪怕出于恐惧不得不听话,心里肯定会生出很大的怨恨! 一旦落入公安的审讯室,哪怕只是为了求公安继续帮他保命,也会交代出他知道的重要信息! 诸伏景光握紧手机。 他坚定地回答:“可以。” …… 诸伏景光挂断电话,将燃尽的香烟掐灭,回到那家内衣店门口。 没一会儿阿尼赛特出来了,她很顺手地将新到手的购物袋往他手里一递,鼻子微微动了动。 “你去抽烟了?” “待在门口也挺尴尬的,所以我去楼道抽了烟。”诸伏景光干笑着,甩出被女人拖去购物的男同胞们的经典理由。 阿尼赛特看上去没有怀疑,她自然地再次挽起诸伏景光的手臂,和他朝下一家店走去。 诸伏景光耐心等待琴酒打来电话,与此同时,他的心里闪过一丝怀疑。 这实在有点凑巧。 川尻议员今天外出就医,组织救援计划失败,改为灭口;而自己这个卧底正好人在杯户町,可以进行假死计划。 作为卧底,他面对很多任务就得这样堪比被害妄想症般的多想——这到底是真的机会,还是组织在怀疑他,故意钓鱼? 他们可以瞒过组织很多次,但只要被组织发现一次,就是失败甚至是死亡。 诸伏景光的眉头微微皱起,最终放松下来。 这次实在太重要了。 琴酒对这个任务的重视,以及涉及到进行核物理研究的国家级科学实验室……负责国家安全的公安必须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他不得不赌一把。 唯一让诸伏景光高兴的是,目前公安有两个得到代号的卧底。 即使这次真是钓鱼,远在莫斯科、表面上完全没参与这次任务的降谷零是安全的,公安能留有一块底牌…… “叮铃铃。” 就在诸伏景光庆幸时,阿尼赛特的手机,响了起来。 ———— 同一时间,杯户大学医院。 伤者和伤者家属几乎填满医院,在这些人群里,夹杂着前来采访的记者的身影,摄像头拍摄下一幕幕画面。 这次事故影响了很多人,除了快要忙死的医生护士,还有被耽搁任务的警视厅搜查四课的两位警察。 “你留在这里继续监视,其他人去隔壁帮忙!” 负责这家医院的公安打开安全通道的门,扫了眼远处的寺冈胜敏和白鸠,很快下达命令。 “是!” 那个戴口罩的公安应道。 他目送同事从楼梯离开,然后理了理衣着,走出安全通道。 这是五层,加护病房就在这里;那三起事故里送来的伤者们在处理完伤势后,也被送入该层的普通病房里。 他想更近距离地去监视内鬼,于是坐到他们后方不远处、一排临近消火栓的休息椅上。 他不知道那个组织到底要让这个内鬼做什么、为什么这里这么乱还不让人暂时撤走,既然上司有要求,照做就是了。 “滴答……滴答……” 他忽然听到身边传来奇怪的动静。 这声音很轻微,如果是普通人,可能会认为是时钟指针走动的声音,不把它放在心上。 ——可是经验更丰富的公安,整个人瞬间僵住。 他缓缓扭过头,看向身边锁住的消火栓。 “滴答……滴答……” 不详的声音,仍在持续。 第140章 剧本到了自己手上 杯户中央医院。 在隔壁同事前来支援后,众人带着还没醒来、被他们套上防弹背心和深色兜帽衫的川尻议员,一起来到地下停车场。 风见裕也看完警视厅公安管理官的邮件,确定诸伏景光那边可以配合后,先是松口气,接着脸色变得严肃。 “血袋好了吗?”他询问去找院长秘密交涉的同事。 “好了。” 同事从手提箱里取出这项假死计划的必需品——血袋。这里可是医院,血库内有没来得及处理掉的过期血浆。他小心翻开兜帽衫的帽子,将血袋固定在上面。 “三辆车全是最新款的电动汽车,不存在被打爆油箱引发爆炸。如果车被找到,第一枪是先把车逼停,让人逃下车,第二枪才会狙击目标。” “你们两个负责坐在议员身边,身上的任务最重要,诸伏先生在那时会真开枪,你们要在议员被射中栽倒时,要及时弄破他帽子里的血袋,让组织以为他头部中弹……” 风见裕也交代管理官的计划,之前在杯户大学医院那边进行监视的另一个公安,手机突然响起。 他在所有同事的目光中拿出手机,在看清联系人是谁时,他立刻按下接听键。 “前辈!” 唯一被留在隔壁医院的公安,发出痛苦而不可置信的声音。 “——杯户大学医院内发现了炸弹!还有不到二十分钟就要爆炸了!!” …… 杯户大学医院。 口罩公安紧紧抓着手机,对面的同事全被他这个消息震住了,好几秒没有说话。 “快去联系爆炸物处理班!”前辈缓过来后焦急地说。 “我刚刚联络过,但他们告诉我今天上午神社爆炸,多地发现了其它炸弹,数名拆弹警察负伤,爆炸物处理班现在人手严重不足。” “即使是距离最近的那批,至少得四十分钟才能赶来。” “而且炸弹安置在五楼消防栓内,该楼层有加护病房以及很多今天刚入院的伤者,全是短时间内无法撤离的人……” 口罩公安捧着手机,欲哭无泪。 他加入公安几年,都没遇到这么丧心病狂的事——这里又不是米花町或西多摩市,哪来那么多炸弹?!当是超市大卖场的打折甩卖品吗?!! “还有谁知道医院里有炸弹?”前辈声音尖锐地问,“寺冈知不知道?!” “我想是不知道的,我刚才监视他时,发现他完全没注意消防栓,神情也没有紧张。” 口罩公安如实回答,他整个人发软地靠在楼梯上,真的快哭出来了:“前辈,到底该怎么办?我警校时这门课一塌糊涂,我不知道怎么拆!” 对面有不少人,他听到那边交谈了几句,似乎在商量对策。 很快,他听到前辈的前辈的声音再次响起—— “白鸠!” “快把这件事告诉白鸠!寺冈今天把他带来了!他在调入搜查四课前就是爆炸物处理班的人,他知道怎么拆弹!” …… 白鸠莫名打了个哆嗦。 寺冈胜敏没注意他的异常。这个被组织收买的黑警时不时看一眼手机,等待那个组织的下一个命令,他没有因为突发事故选择离开医院。 白鸠因为这个等着抓把柄的上司没走,再加上警视厅内那么混乱和糊弄北条鸢香的理由,暂时也不想离开这里。 他看向走廊上站着的伤者家属,在尽头的普通病房门口,有人驱赶了想采访他们的记者。 白鸠收回视线,打开系统查看盟友间的临时群聊。 说到北条鸢香,她怎么那么安静?今天可是原着里松田殉职的日子,她记挂了好几个月,结果现在她连上午自己发的临时理由都没回复…… ……难道出什么事了? 白鸠皱起眉头。 …… “都不肯接受采访啊……” 碰壁的记者垂头丧气。 一旦突发重大事故,记者总得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将事件情况告知更多民众。他在进这家医院时,见到了好几家其它电视台的同行。 他和同伴摄像师一前一后走向楼梯,想去别处问问医生护士。在路过消防栓时,他咦了一声:“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摄像师打量周围,摇了摇头。 两人正要下楼,就在这时,旁边安全通道的门突然被人哗地一声打开,一个戴口罩的人从里面冲出,神色焦急地跑向加护病房那边。 记者的脚步停住了。 就像海里饥饿许久的鲨鱼,能敏锐地捕捉到每一丝血腥气,经验丰富的记者,也能发现每一个爆点新闻。 他的眼睛爆放出强烈的光亮,他一把拉住摄像师:“快对着那里拍!这里可能有大事发生!” 摄像师和这位记者配合许久,听他这么说,下意识举起了镜头。 镜头对准那位眼睛渐渐瞪大的搜查四课警察,白鸠数月。 ———— 一只不引人注目的雀鹰在杯户町上空盘旋。 从东边飞到西边,它将脚下这片区域这两小时发生的所有大事,尽收眼底。 不知过了多久,它像是累了,向下飞去,轻盈地落在一个站在巷子深处的人的肩膀上。 格伦摸摸它,手指碰过它的眼边,接着拿出手机给上司发消息。 【没有找到宾加的行踪。杯户基地里没有阿尼赛特的影像记录,无法确定是否有黑客进行修改。——grain】 在打出这个代号时,他叹了口气。 他从昏暗的小巷走向外面的街道,停在肩上的鹰消失得无影无踪。 阳光不再被两边的建筑物遮挡,洒落在他那张颓废而虚弱的脸上,他有些不习惯地眯了眯眼睛,拉紧了另一侧肩膀是挂着的吉他包。 格伦向前走去,他将这部手机收回,又从口袋里摸出另一部手机,联络的邮件地址也换成别人。 这部手机里,还有上次对方发来的消息——【你从哪里得到的情报?】 格伦当时没有回答,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复。很多时候偷来的、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用起来就是这样麻烦。 他抱着侥幸、无奈,外加对自己无能的唾弃,开始编辑一份新邮件。 街道旁有家电器店,里面的电视正在播放着新闻,上面出现医院的镜头。 格伦本想加快脚步离开,但画面里出现的一张熟悉面孔,让他瞪大眼睛。 他下意识停下脚步,和周围的路人一起围观。 红色的消火栓被打开,白色软管下有一个黑色装置在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一段玻璃管里装了三分之二的水银,上端延伸出一根铜丝。 黑色液晶屏幕上,一段话缓缓闪过。 【卑劣而虚伪的正义之士,为了处罚你们为一己私欲而滥用私刑,我将一道二选一的题目放在你们面前。】 【医院与公寓,血肉的烟花将在何处绽放?】 ——画面里,白鸠脸色惨白地将搭在炸弹上的手收回,上面的倒计时仍在跳动。 第141章 极限的假死计划(中) 杯户购物广场。 阿尼赛特拿出手机,诸伏景光看到她脸色一下子变了。她抬头扫视周围,或许是觉得这里不适合通话,按下了拒听键,又给对方发去消息。 “我们走。”她说,“先回车里。” “不继续逛了?”诸伏景光明知故问。 “再逛他可要生气了……没耐心的男人就是讨厌。” 阿尼赛特抱怨着,她拉起诸伏景光朝扶梯走去。 扶梯后方是卫生间,或许是因为今天搞活动、客人较多,女厕所门口排起队伍,一两句“好慢”“有个隔间的人一直不出来”的话飘入诸伏景光耳中。 他没在意,和阿尼赛特快速下楼,不到五分钟,就回到购物广场旁边的停车场。 阿尼赛特坐到副驾驶座,还没重新系上安全带,琴酒的电话又一次打来,这次她直接接起。 诸伏景光在车外小心看了看,试探性地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座位,见阿尼赛特只是瞥了他一眼、没把他赶下去,他内心没有放松,反而愈发紧绷。 阿尼赛特很快放下手机,从口袋里摸出通讯耳机,往右耳一塞,又从包里翻出一台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打开。 “苏格兰,你也戴上耳机,接下来组织有临时行动。” 诸伏景光点点头,就像一个听话本分的忠诚成员,老实拿出自己的耳机带上。 两人连接入对应的通讯频道,琴酒冷漠的声音很快传了过来。 “医院行动失败,川尻落入公安手里,现在对方即将带人从医院那边撤离……阿尼赛特,卡尔瓦多斯,做好狙击准备;苏格兰,辅助好阿尼赛特;伏特加,说明医院情况。” 诸伏景光留心着出现的每个代号。 没有科恩和基安蒂,是卡尔瓦多斯……他在距离上稍差于自己,难道他和阿尼赛特就是上午负责制造事故的狙击手? 存在第二名狙击手有好有坏,坏处是对方可能比先开枪打中要害,导致假死计划失败,好处是被怀疑时,有个人能分担嫌疑。 “刚刚有三辆车一起从医院地下停车场出来,走了不同路线,都是朝千代田区方向开去!无法确定他到底在哪辆车上!” 伏特加语速极快地说明情况。 “只有三辆?”诸伏景光开口。 组织内不像警视厅内部会议,上司结束说话前属下们不能插嘴,在讨论方面相对自由。 “毕竟人手不足。”旁边的阿尼赛特说,“上午神社爆炸,九十位官员牵扯其中,除了爆炸物处理班的警察,公安也得前往调查,医院那边顶多派八、九人。” 在说话时,她腿上的电脑已经开机,一张杯户町地图占据整个屏幕,她操作几下,整张图变为3d立体形态。 诸伏景光朝她看去,他看见有东欧血统的女人白皙而昳丽的侧脸,那双碧绿色眼睛凝视着地图,如荒外野狼般锐利逼人。 他愣了一下。 他忽然意识到,之前在酒吧和刚刚购物广场内的一幕幕,或许全是假象,现在进入狩猎状态的阿尼赛特,才是真实的。 阿尼赛特的语气倒是一如既往:“除非接下来杯户町发生更严重的恐袭事件,否则是不会加派支援的……” 伏特加突然打断她:“我已经派人跟上了,虽然贴有深色贴膜,但用红外线测温器能初步确定人数……大哥,其中一辆朝隔壁另一家医院开去了!我刚才听到新闻,那边好像发生了其它事故!” 其它事故? 诸伏景光的手指微微一抽,不管内心如何惊愕担心,他表面上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 这时卡尔瓦多斯说话了:“会不会全是假的?” 这位据说爱慕着贝尔摩德的狙击手,提出自己的看法:“把三辆车派出当诱饵,议员还留在医院里,或是让媒体虚假报道一起事故,让别人觉得那里正在避难,趁机把目标转到那边?” “不可能。” 阿尼赛特再次开口,口气相当肯定。 “那些人是日本本土的公安警察,虽然风评很差、经常被指责不择手段,但到底是扞卫自己国家安全的官方机构。” “他们能调动人力和各方资源最多,可在另一方面,他们受到的‘道德’限制也最大。” “那家医院光职工就有数百人,加上病人和家属远远破千,万一遭到袭击,后果不堪设想。除非万不得已,他们绝不会拿这么多普通人的性命去赌。” “换成其他国家的情报机构,倒是有可能那么做,比如故意在外面绕一圈,最后又冒险藏回医院里。” 最后一句,变成阿尼赛特指向不明的吐槽。 “那就是二选一了。” 琴酒发出冷笑,他默认了阿尼赛特的说法,然而诸伏景光听出他在不满。 “大哥,影像传回去了!刚才在车后贴上了发信器!” “让那几个底层赶紧撤走。” 琴酒提醒,那边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他在观察地图进行判断。 “一个背叛者的逃亡之路,能有几只苍蝇与之作伴,也不算死得太寂寞了……” 组织里最冷血的杀手发出低低的嗤笑声,带着深浓恶意与嘲讽,接着,他下达指令。 “他们会走3丁目,离那三起事故发生地较远的路……阿尼赛特,卡尔瓦多斯,分别到杯户中央大厦和杯户国际酒店的顶层,那里是你们最方便的狙击地点!” 阿尼赛特看着地图,表情变得尴尬:“琴酒,那两栋楼都是三十层的高层建筑,我带的枪射程没那么远……” 来了! 诸伏景光的心脏猛地收紧,他张嘴道。 “我来吧。” “我的枪的射程,可以达到。” 在说话时,诸伏景光没有去看阿尼赛特的表情,眼神无意间扫到她脚边的包。 她拿出笔记本电脑后没有把拉链重新拉起,包口大咧咧地敞开,露出了那本没有条形码的书。 他还是没有看到封面女孩到底是谁。 …… 杯户购物广场的女厕所内,一位等到忍无可忍的客人,开始用力拍门。 “我说你也太慢了吧!难道在里面睡着了吗?!!” 昏迷中的北条鸢香听到巨大的动静,下意识皱起眉。 她穿着裙子,自然垂下的裙摆贴住小腿的皮肤。在层层华丽花哨的蕾丝边下,两个不明显的小孔已经结出血痂。 她没有醒来,脑子昏昏沉沉的,她恍惚地想起很久以前一次和队友的谈话。 【懒惰:我不想,也不敢介入剧情。】 【懒惰:我们通过剧情知道了很多机密,比如卧底的身份信息。万一组织因此来拷问我们,我们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懒惰:万一遇到,我会说的。我平时不会把他们的消息主动透露出去,可遇到胁迫,为少受皮肉之苦,我是绝对会说的。我没有那么大的骨气。】 【懒惰:我真的不懂你。你到底哪来的自信,觉得穿越者的加入只会让未来更好,而不会变得更加糟糕……?】 队友冷冰冰的无情话语刺激着大脑,北条鸢香刷地一下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 我在努力写玩家的多样性,另外两名还未正式出场的路人玩家特点如下: 懒惰:比较悲观、思想消极;对原着人物有爱,但更爱自己;怕介入剧情有麻烦,携游戏里的家人暂时跑了 暴食:垃圾技能毁人体验!平时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杀人案件和红黑剧情哪有游戏好玩?哪有快斗的魔术神奇? 第142章 恶人的恶作剧 很多人在醒来后会忘记梦里发生过什么。 北条鸢香同样如此,她睁开眼睛后,整个人还是恍恍惚惚的。直到外面嗙嗙的敲门声再次传来,她才反应过来。 她瞪大眼睛,迷茫地看向四周。 今天是原着松田的忌日,她为救他早早出门。只是她到达时突然发现没化妆,她想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现出来,就进入购物广场的卫生间补妆,然后…… ……然后怎么了? 北条鸢香想不起来了。 她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这种感觉和她现实里一次全麻手术后的状态有点像。 外面的拍门声和叫喊声还在继续,北条鸢香没有再管自己奇怪的状态,她拿出手机查看时间,惊愕发现已经到了下午,立刻把门打开。 外面等待的客人全部看着她,她顾不得她们的反应,朝外面跑去。 广场外的摩天轮仍在正常运行,人群从平台一直排到台阶下,几位工作人员在现场维持秩序。 北条鸢香冲到其中一位工作人员身边大喊:“快把摩天轮停下!上面有炸弹!” 她音量不小,很多即将排到的乘客听到了,瞪大眼睛看着她,错过了轿厢;而几位工作人员全部愣住,互相看了看,又一起看她。 被她喊住的那位工作人员最快回过神,他先是对乘客们笑了笑,然后转头对北条鸢香说:“这位小姐,请不要乱说。” “是真的!就在72号轿厢!” 关于警校组的细节,从他们的忌日到死亡地点,北条鸢香全记得清清楚楚。 而且她知道,只有自己能救他们,因为她是目前唯一一个【剧情修改限制】已解除的玩家。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才打开了这个限制。 “没有炸弹。” 工作人员保持着礼貌微笑:“在东京其它地区发现大量炸弹时,商场的最新合作伙伴打来电话,让我们去检察摩天轮轿厢内部,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物品。” “万一是在你们检查后装的呢?!赶快把摩天轮停下!” 北条鸢香一边喊,一边以系统戒指打开游戏系统。 她完全没在意对方刚才说了什么,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发动了自己堪称万能的主动技能。 可惜,她失败了——他们每个人都戴了眼镜,较宽的眼镜架上印有广告语,似乎是商场在搞什么活动。 “请放心,这里真的很安全。”工作人员毫无反应。 北条鸢香着急地看着这些阻止她救人的家伙,突然心一横,一个箭步扑上去,想把他们眼镜打掉,结果对方往旁边一躲就闪开了。 闹出更大的动静,更多乘客朝他们这边看来,开始窃窃私语。 工作人员差点被袭击,完全没了之前的好脾气,对她吼道:“这位小姐!如果你再无理取闹,我们就叫保安了!” 北条鸢香快被气哭了。 她红着眼睛恶狠狠瞪他们,扭头看向其他人,希望有人站出来为自己说句话。 但那些乘客只是冷冷看着,有几个小鬼还拉着他们家长问“这姐姐在做什么”“你别管她/你以后不能这样”……她只能暂时退到一边。 北条鸢香仰起头,看着那些缓慢运行的轿厢,心里又气又急。 她该怎么办? 萩原已经死了,剩下四人她一个都不希望出事。这不只是为了游戏任务,更是因为她喜欢他们。 她紧握手机,她知道里面存有一份云文档,这是她这几天临时写的警校组番外的结局,她本来打算等12月7日、完成对景光的救援后,发布在粉丝聊天室里。 在北条鸢香焦急万分时,她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一个盟友。 她连忙把和盟友的临时群聊打开,却发现里面挂着一句话。 【嫉妒:警视厅内部得到消息,杯户一家医院更有可能被袭击,我和上司前往那里……】 “开什么玩笑?!!” 北条鸢香骂了出来,满腔的怒火终于得到一个发泄口,她飞快在上面打字。 【傲慢:谁让你去那里了?!赶快去米花中央医院!只有把那里炸弹先拆了,松田才会安全!!】 【傲慢:你听到没有?赶快回答我!!!】 ———— 杯户大学医院。 事实证明,在灾难——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面前,平时涵养再好的人,都会陷入惊慌。 现场混乱至极,病人、伤者与家属乱作一团,涌到护士面前要求转移,同样畏惧炸弹的医护人员们在努力安抚他们。 只有记者在兴奋,为首的那个像是完全忘记了个人的生死,他将这一幕拍下,直播到全国各地。 【医院与公寓,烟花将在何处绽放?】 【在这颗炸弹爆炸的前3秒,我会把安置炸弹的公寓的位置告诉你,期待你做出一个完美的选择……】 黑色液晶屏幕一遍遍重复闪过血色文字,口罩公安在叨叨“怎么办”“人渣”之类的话,寺冈胜敏急到一头汗,还要努力拦住想更加靠近的记者; 被拉来拆弹、被镜头拍到脸的白鸠,呆呆站在炸弹前,整个人仿佛被浇灌了水泥般纹丝不动。 很多人在看他,以各种各样的眼神;而他只是看着自己的双手,以及炸弹上没有停下的倒计时。 他使用了技能,可倒计时没有停下。 ——他必须自己选择是否拆弹。 白鸠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 二选一,知名的电车难题。 但是这道题在此时难度增加,还变得更加恶劣——不是“一人vs多人,舍弃哪边”,而是“多人vs多人,选择哪边去死”。 因为极度的不解与恐惧,白鸠整张脸变得扭曲,他的手指与脸部肌肉在不断痉挛抽搐。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自己会遇到这种事? 这本该是、本来应该是属于…… 白鸠不明白。 他想往后退,直接转身从这里逃跑,可是镜头与蜂拥而至的心声把他堵在原地,无处可逃。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快拆啊!是想让我们去死吗?!】 【救我……救我……我不想死啊啊……】 在场很多人是上午三起事故的伤者。 因遭遇重大事故来到医院,刚得到救治不久,本以为相安无事,却突然发现医院内还有一起更糟糕的危机等待他们,很多人的心态彻底崩掉了。 这些几近崩溃的心声,全部涌入有着读心技能的玩家心中,拖拽着他也渐渐陷入疯狂里。 白鸠感到自己的群聊在闪烁,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他缓缓举起拆弹的剪线工具,将剪口对准电线。 旁边的人好像在和他说话,声音很急切,可他什么都听不到。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他的身体仿佛交给其他人在操作,意识脱离身体虚浮在一边。 白鸠忽然想到了很多人。 萩原。 萩原研二,那个曾经向自己伸出援手的人,他热情又善良,知道体贴别人,相当受欢迎……他在面对重启的炸弹时,是什么反应? 奇娜。 在她死时,在她被组织的人折磨的时候,她在想什么?……她会恨无法救她的自己吗? 鸢香。 ……现在的她,是在摩天轮那里,忙着去救其他男人吗? 最后是松田。 如果是他,如果是这个本来在今天要死去的人,这个在原着里为了别人利落地放弃自己生命的人……面对眼前的情况,会怎么做? “咔嚓。” 剪线工具切断了电源线。 倒计时停止。 冷汗从额头滑落到鼻梁,最后滴答落在地上,白鸠这时才发现他整个人在不停颤抖。 后面响起欢呼声,很多人软倒在地哭了出来。身边的口罩公安先是松了口气,接着说:“可是另一颗炸弹……” 他的话戛然而止。 他们看着炸弹,只见黑色液晶屏幕上的文字,随着线路被切断,发生改变—— 【你被骗了。】 【这只是恶作剧,我还没过分到在医院装炸弹。】 【在此恭喜你,因为另一颗炸弹,已经被你成功启动了(笑)。】 第143章 极限的假死计划(下) 诸伏景光暂时无法得知另一家医院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和阿尼赛特以最快的速度来到杯户中央大厦。 这是一栋因质量检察不合格、被下令要在近期拆除的办公楼,公司大多已经搬走,一层只有保安靠在门边打哈欠。两人做好伪装,很快混了进去。 选高楼当狙击点,不代表就要在顶楼进行攻击,那里实在太明显。根据发信器的路线定位和基础预判,他们最终来到14楼。 日本是多地震国家,不适合建太多高楼,附近除了这栋杯户中央大厦,就只有半公里外卡尔瓦多斯去的酒店,视野相当清晰。 “我和苏格兰已就位。” 阿尼赛特将耳边头发撩至耳后,再次按下通讯耳机。 “我也已经抵达杯户国际酒店。”卡尔瓦多斯紧跟着汇报。 “做好准备,目标车辆10分钟后就会穿过。” 诸伏景光站在男厕所的窗前,听到耳机里琴酒的声音,弯腰打开枪箱,开始快速组装自己最常用的狙击枪。 他的神色毫无波澜,仿佛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任务,内心却不敢有一丝放松。 假死计划早已开始,作为卧底,他不可能时刻和公安那边联系确认情况。他得根据形势,随时做出灵活的变通。 琴酒很少会判断失误,那么接下来,载着川尻议员的那辆车,就会穿过下面的这条马路。 风见那边应该已经做好准备,隔壁医院的事故不会影响他们的出行,最大的变故只有组织的这些人…… 诸伏景光抬眼,隐晦地瞟了一眼身边的阿尼赛特。 她没有靠在窗边,特意给他留出最佳位置,手里拿着一架望远镜。 这种专业望远镜不仅能观察,同时具备风速仪与激光测距功能,是狙击手远距离攻击时的常用装备。从她熟练调整的姿势来看,绝对不是第一次用——她还特地关掉耳机,以免声音影响她的集中。 诸伏景光收回视线,将瞄准镜装上,整支枪组装完毕。 他重新起身,再次看向阿尼赛特,伸手将耳机临时关掉,迟疑地问:“你要做观察手?” “你不需要吗?”阿尼赛特反问。 “……不需要。”诸伏景光如实回答,他停顿片刻,补充一句:“我们平时行动时,很少会配备观察手。” 大多是两名狙击手一起行动,同时进行射杀,比如科恩和基安蒂,比如卡尔瓦多斯和他。 莱伊是例外,自己和零去年与他搭档过一次,他的狙击距离和精准度相当可怕,组织里几乎没人比得上,零为此非常忌惮。 诸伏景光有些怀疑地看着阿尼赛特,难道组织在不同国家的行动模式不一样,阿尼赛特不知道?还是说…… “超过1000码时是会配备的。”阿尼赛特说道,“比如琴酒。” 听阿尼赛特提到琴酒,诸伏景光更奇怪了。 在来的路上,阿尼赛特对他说过,她只能精准打死200米内的目标,所以组织很少会给她狙击任务。 观察手是很特殊的存在,他们和狙击手是搭档,任务时需要做的更多——观察,警戒,汇报数据,给出意见……必要时,还会以身为饵,引走更多火力,以保证任务完成。 一般而言,狙击手和观察手得能力相当,如果狙击手失败且失去再次射击的能力,得由观察手接替完成任务。 诸伏景光没有怀疑琴酒的距离超过1000码,他奇怪的是——为什么那么严苛的琴酒,会让狙击能力不如他的阿尼赛特当他的观察手? 阿尼赛特像是看出了诸伏景光在想什么,她轻轻勾起嘴角。 “不用相当,互补也行。” 他听到阿尼赛特这么轻描淡写地说。 “我很少让他落入那样危险的境地,而他只要找准目标,就从没失败过。” …… 一辆不起眼的车在马路上飞驰。 这条路很偏,除了停在路边的车辆,基本没有其他车在行驶。 这是公安特地挑选出的路线,他们知道自己可能会遭到袭击,根本不敢往车流密集或行人多的地方走。 这辆车上总共有四人,风见裕也负责开车,后排坐着三人——为防止川尻议员突然开门逃跑,他被放在中间,另外两名公安分别坐在他的一左一右。 议员本身尚未醒来,他脸部缠满绷带,相当醒目,装好血浆袋的兜帽戴在头上。 三位公安全部提高警惕,尤其是负责开车的风见裕也。 在看到两栋高楼出现在眼前时,他直接把警戒值拉到最高。 “砰!” “吱嘎——” 来了!!! 风见裕也心神一震。 前轮突然爆胎,车子瞬间一歪,轮胎重重摩擦过地面。眼前就要撞上街边路灯,风见裕也猛地踩下刹车,让车及时停了下来。 不用他出声提醒,后排靠右边车门的同事已经率先打开车门,半扶半拖着川尻议员下车,朝有遮蔽物的地方快速跑去。 这是他们之前和诸伏景光商量好的。 组织暗杀,一般会安排两位狙击手,分别布置在两个不同的方向。 诸伏景光会让另一位组织成员先开枪射中轮胎,公安那时会立刻逃下车,而他会趁着对方还未调整过来时,射出打中议员的第二枪。 “砰!” 第二声枪声响起。 川尻议员的后背、接近脑袋但完全没到要害的位置,实实在在地中了弹。因为这股冲击力,他整个人向前倒去,摔在地上。 而待在他身边的公安,几乎是在枪声响起的同时,按下了连接在手里的简易装置的按钮。 兜帽内的血袋啪地一声破开,血在脑袋下流了一地。 现场变得“手忙脚乱”,他们做出符合突然遇到暗杀时会有的反应…… …… 杯户中央大厦的14楼。 在射出子弹的那一刻,诸伏景光的掌心一片滑腻,心跳有那么一瞬间的彻底失衡。 他放下枪,下意识看向身边的阿尼赛特。她放下观察用的望远镜,转过头,回以他一个和之前毫无区别的微笑。 “这次竟然被你先抢到了……” 耳机里传来卡尔瓦多斯不满的抱怨,“那我先撤了,公安过会儿肯定会搜查周围。” 而琴酒那边很安静。 没有整理拆解枪支的咔哒声,没有敲打键盘的哒哒声,那里一片寂静,谁也不知道他在那里做什么。 几秒后,琴酒毫无温度的声音传来。 “——你也可以准备撤离了,阿尼赛特。” 第144章 灾难(上) 一楼保安还没意识到周围发生了什么,诸伏景光和阿尼赛特就离开大楼。 公安联络的手机安静地贴在心口,那边没有给他回应。哪怕是再不靠谱的联络人,都不会在这种时刻来联系卧底。 见阿尼赛特扣好安全带,诸伏景光快速踩下油门,车迅速启动。避开附近有监控的道路,朝发生袭击的反方向开去。 “接下来是回购物广场附近等龙舌兰吗?”他问道。 “嗯。” 阿尼赛特应了一声,向后靠在座位上。她手肘撑在旁边,随意地支起下巴,脖子上紧贴着喉咙的项链挂坠微微晃动。 见她这样放松而毫无防备的姿态,诸伏景光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幽暗。 刚才她挽着他购物时,他相当贴近她的身体,确定她最方便随手抽出枪的地方没有藏有武器,换而言之,现在的她极有可能是手无寸铁的状态。 其实除了假死计划,他还想到过另一种方案:联合附近数名他信得过的公安同事,舍弃掉卧底身份,铤而走险和他们一起把阿尼赛特逮捕。 在组织长大培养、三把手戈德瓦塞尔的孩子,地位不言而喻,她绝对知道很多机密情报,甚至清楚哪些官员被组织收买——川尻议员就是被她父亲拉入组织的。 但是,这前提是她是真正的阿尼赛特。 关于戈德瓦塞尔的情报都是波本从朗姆那里得知,在那位组织二号人员心里,戈德瓦塞尔是如蛇一样狡猾的人。 他经常找替身代他在其他人面前现身,而他同时以意想不到的身份出现——你觉得你是钓手,眼前有条容易抓的大鱼,实际上对方也站在河塘外,正拿枪冷冷抵着你。 连朗姆都不确定阿尼赛特的真实身份,甚至连年龄和男女都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敢确认眼前的女人就是真的阿尼赛特? 诸伏景光在红灯前停下车。 那些购物袋被暂时寄存在购物广场那边,阿尼赛特身边只有她的包。在车停下后,他看到阿尼赛特拿起包,把望远镜放了进去。 因为她举起手,诸伏景光再次观察起那只昂贵的百达翡丽手表。 这次,他发现了些许违和感。 女性手表的表带颜色比较丰富,再加上她们手腕相对男性更纤细,手表直径和表带厚度会比男款小一点。 阿尼赛特手上这款更像是男表。 “总盯着我做什么?”阿尼赛特脸上带有盈盈笑意,“看上我了?” ……想送你进去的看上算看上吗?诸伏景光不可能把心里话说出来,明面上无奈道:“不要调侃我了,如果惹来琴酒误会就糟了。” 琴酒和阿尼赛特是银色子弹的两款基酒,他们间有没有桃色新闻,这个诸伏景光不知道,但他自己不想沾任何组织的女人。 “那有什么关系。”阿尼赛特轻笑着,“苏格兰你这方面这么老实,根本不像是组织的人啊。” 对面绿灯亮起。 诸伏景光流畅地踩下油门,动作没有一丝凝滞:“不是所有人都对这方面感兴趣吧?我只是不想引起没必要的麻烦。” “这倒是,好色是很危险的,死在美貌异性手上的人可不少。” 车继续一路向前,午后阳光透过窗户落入车内,静静地流淌在两人身上。阿尼赛特可能是觉得眼睛不舒服,她忽然眨了眨她的右眼,安静下来。 诸伏景光一边开车,一边持续留意着她的表情,自然注意到了这份异常。 说到好色,组织内有这毛病的成员不少,刚才和他配合的卡尔瓦多斯就是一个,被贝尔摩德使唤来使唤去都毫无怨言,还有就是…… “……你是想到了你的父亲吗?” 诸伏景光开口。 他这么问不算太冒险,毕竟之前她就跟他主动谈过父亲的情妇问题。 他不确定她是否讨厌这点,因为她只说过父亲,从没有提其他家人尤其是母亲,他们是否是组织的人、是否还活着……她什么都没说过。 阿尼赛特朝他看了过来。 那一瞬间她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可慢慢地,她露出了他们见面以来最灿烂的一个笑容。 “如果他真那样死掉,就太好啦。” 诸伏景光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抖。 他从这句话里,感觉到了毫无掩饰的、连他这个外人都要心颤的彻骨恶意。 “看来你的家庭关系……” 他眉头微皱,一时间竟然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 那已经不是单纯的讨厌了,是巴不得置对方于死地的彻底憎恨——对给予自己生命的另一人。 这时,车来到距离购物广场不远的另一条商业街。 两边楼房伫立,路上行人匆匆。其中一栋商场外面有块很大的显示屏,上面正在播放新闻。 “……难以置信!警方竟然犯下了这样的失误!” 激动的声音让诸伏景光下意识看去,这一看,他愣住了。 巨大屏幕上出现了医院的画面,那层是住院部,有很多穿病服的人。在人群中心、镜头对准的地方,站着一个他很眼熟的人,在那人身后则是打开的消火栓。 “另一颗炸弹已经被启动了!到底是哪栋公寓?是东京还是其它地区的?警方是否要紧急疏散所有高层建筑的居民?以现在的警力,是否有时间一一……”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掩盖了记者的声音。 诸伏景光抬起头。在他惊愕的注视下,那栋离杯户购物广场最近的公寓楼,迅速向下坍塌! …… 炸掉高楼不是炸弹往里面一扔就行,需要精密计算。 如果出现失误,会给周围造成很大的伤害,也有可能只炸掉一层、大楼别处皮都没破,让里面的人有时间完全撤离。 后者就不叫杀人了,可以改叫生存秀,如果时间允许,或许能见不少花里胡哨、异想天开的逃生方法。 而这次,显然是一次极其成功的爆破。 建筑内部所有承重结构几乎同时被炸毁,外侧围墙向内倾倒,互相撞击纷纷碎裂。从一栋完整高楼变为一堆陷入地底的废墟,不过短短几秒。 车库最先沉下,很多汽车在挤压下扭曲变形,但这不包括某辆经过特殊改造的小货车,它会尽可能地完整保存里面的人。 整体逃生机会极其渺茫,待在最上面的人,能稍微多活几秒。 拖着北条先生尸体的龙舌兰感觉到脚下剧烈震动,一句“什么……”话没说完,由他上司交给他的皮箱,率先落到地上。 “轰——!” 皮箱也发生了爆炸。 不同于下面的坍塌,一阵虽然范围更小、但更剧烈的火光瞬间爆开,吞没了近在咫尺的两人。 所有的罪恶埋藏在废墟中。 …… 杯户购物广场的摩天轮前,人群看着不远处大楼坍塌与周围弥漫到半空的烟尘,发出惊恐的喊声。 北条鸢香也呆住了。 ——她认出,那是她家的公寓。 第145章 灾难(下) 前几秒在视野内的大楼,消失了。 蓝天下,扬起的烟尘预告着灾难还未结束。在围观的人们回过神后,人群里发出不止一声尖叫。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难道那栋大楼倒塌了吗?!!” “快点报警!!!” “天哪,这会死多少人……” 北条鸢香愣愣看着,她的喉咙动了动,什么声音都没发出。 ……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未经历过任何苦难与危险,在父母庇护与游戏外挂下过得顺风顺水的玩家,一时间根本反应不过来。 “爸!!妈!!!” 身边爆发出痛苦的叫喊,她扭头看去,只见一个人东西全部不要了,本能地朝那边跑。差点直接冲上马路,幸好被工作人员及时拦下。 “北条!” 北条鸢香听到呼喊,回过头。 她看到新家邻居站在不远处,脸色惨白地看着自己:“你还傻站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回去啊!你爸妈不是还在家里吗?!” 北条鸢香一愣,下意识看向摩天轮,露出迟疑的表情。 她是为救松田才来的,现在摩天轮不肯定停止运行检察是否有炸弹,万一过会儿真炸了怎么办?……松田会不会死掉? 邻居见北条鸢香的反应都急了,直接上手来拉她:“快走啊!这东西以后也能坐!!” 北条鸢香被拉着,腿自己动了起来。 …… 杯户购物广场距离公寓不到2公里。 不算远,普通步行需要近20分钟。北条鸢香被拉着,竟然一时间忘记可以打车,就这样朝那里跑去。 她一边跑,一边拨通父母手机,同时一边安慰自己。 不要紧的。 她家在顶层,活下去的概率本就比压在下面的人高! 而且他们可是她的父母,有作为玩家亲属的保护光环在!不会像慎二那样随便就被意外杀死!! 目前可是只有剧情人物有能力打破光环! 先回去看看情况,原着没提到传真和摩天轮爆炸发生在几点,等确定他们没事后,再去摩天轮那边…… “嘟……嘟……” 手机没有接通。 在仿佛无尽漫长的回音里,北条鸢香回到了家。 她累得气喘吁吁,但在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她忘记了呼吸。 在她的眼前,因为被跟踪而搬家、据说更安全的公寓,成为一片彻底的废墟。 警察、急救人员和救护车已经赶到,在他们到来前,就有待在附近的人先赶来,帮忙把一些废墟边缘的人拉了出来。 因为能帮忙搬运重物的吊车还没过来,救援人员们只能先徒手或用最基础的工具救人。伤者们被送上救护车,有的还能说话,有的已经毫无反应。 第一次亲眼见到那么多死伤的北条鸢香身体发抖,拉她来的邻居松开她,扑到一个担架前哭泣。 北条鸢香身后不远处,有两个气质奇怪的警察在询问受伤不重的保安,言辞格外严厉逼迫。她没在意他们,开始在人群里四处张望、寻找着。 她走过临时摆放尸体的地方,在路过一具尸体时,忽然呆立在那里。 那具尸体面目全非。 衣服破破烂烂,浑身焦黑血肉模糊,完全不成人形,无法分辨长相。 唯一可以辨别的是,他下巴很奇怪,仿佛生前有严重畸形,向旁边扭曲,或许都合不上下颚。 北条鸢香瞬间瘫软在地。 …… 父母。 她在现实里,有富裕且溺爱她的父母; 但到了游戏里,她父亲长相丑陋到让她不想与他一起出门,母亲总是吵架抱怨活脱脱一个怨妇,弟弟占用她一半的房间。 所以她不喜欢他们。 即使这个父亲会为她一句话搭设个人网站,母亲知道她的口味做她喜欢吃的,弟弟非常听她的话、记得每个人的生日和喜好,她就是不喜欢。 她是不喜欢他们——可是,这不代表她看到他们受伤害时,不会愤怒。 “怎么回事,到底……到底是谁干的?!” 北条鸢香抓在土地上的手指不断收起,愤怒至极的她,完全没听到来自自己手机、收到群聊消息时会发出的滴滴声。 她旁边一位帮忙救援的警察把一具尸体放在隔壁,听到她的话,愧疚地低下头。 “抱歉,这是警方的失误……” 北条鸢香刷地抬起头:“什么?!” “是因为这个吧。” 另一个好心来帮忙的路人蹲下身,他将手机递到北条鸢香面前。 视频显示的背景是医院。这不是直播,而是一段十几分钟前的回放。 她看到了白鸠。 他脸色煞白地站在人群中,整个人不断发抖,仿佛包围他的不是人,而是一群张牙舞爪的魔鬼。 “这只是一个恶作剧炸弹,是个假炸弹!作为拆弹警察,竟然没有发现!!现在的警视厅还有救吗?!” 旁边的记者把白鸠的惨状当成拍摄背景,语气尖锐而刻薄地点评。 假炸弹。 作为盟友,北条鸢香自然知道白鸠的技能是什么,那可以阻止炸弹爆炸,是很方便救萩原和松田的主动技能。 她也是因此在那时对白鸠那么生气——穿越就是为了弥补遗憾,他明明有那个能力去救,却选择了冷眼旁观!! 北条鸢香看着白鸠,不解地皱眉。因为是假炸弹,针对真炸弹的技能自然无效,可这跟这里的爆炸有什么关系? 画面里,白鸠面对四面八方包围住他的人,那双瞪大的眼里爬满血丝,表情越发痛苦狰狞。 终于,他像是被逼到极点,发出一声惨叫,猛地一把推开身边的人,转身就逃,旁边的人根本拦不下他。 随着他身体移开,她看到了那颗假炸弹。 【在此恭喜你,因为另一颗炸弹,被你成功启动了(笑)。】 充满恶意的话语浮现在炸弹外壳的显示屏上,它明明白白地告诉了所有人,导致另一场灾难发生的罪魁祸首是谁。 ——就是他炸掉了她的家,杀死了她的父母! 找到罪魁祸首的北条鸢香起身,胸口因为强烈的愤怒而起伏着。 就在这时,她再次听到了自己手机发出的声响。 【嫉妒:鸢香,帮帮我……我惹出大麻烦了,只有你能救我……】 第146章 劫难(上) “嗡嗡……” “嗡嗡嗡嗡……” 白鸠把震动的手机扔掉,头也不回地逃出医院。 他拼命地跑,发疯似的在街上一路狂奔。一些人被撞倒在地,他连看都没时间去看,只顾继续往前跑去。 可是,无论他跑得多快,那些愤怒和指责的心声仍如洪水般汹涌地追在身后,源源不断灌入他的大脑,每一句话都像刀子狠狠地捅入。 不是我的错! 白鸠在心里大喊。 这根本就不是我的错!!! 他把所有追出来的人甩开,跑到一处公园附近。不少车停靠在路边。其中一辆的车钥匙被遗忘在门上,他直接冲过去,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 白鸠脸上满是汗水,握着方向盘的手在发抖,但在更大的恐惧面前,对车子的害怕已是微乎其微,他一心想着以这种更快的方式逃走,逃得更远。 他一边回忆过去学过的开车技巧,一边系统戒指打开临时群聊,伸出还在不断颤抖的手指,给北条鸢香发去信息。 【嫉妒:鸢香,帮帮我……我惹出大麻烦了,只有你能救我……】 他发出卑微无比的哀求。 只有她能救自己。 只有拥有修改他人意志能力的她,才有可能救这次在社会层面上彻底死亡的自己! 【傲慢:我这就去找你。】 她的话一反常态的简单,白鸠却松了口气。 忽然,他发现队友群、红方阵营的群聊,同样在闪烁。 红方玩家有两人,他没有说话,那就是【贪婪】在里面发了消息。 “……” 白鸠看着闪烁的群聊。 在那次事件后,【贪婪】在群里没有骂他们,也没要求他们道歉,平平静静地把他们全拉黑了,之后没在群聊里说过一句话。 这次她突然联系,是要对他说什么? ……应该是严厉的指责吧? 对【贪婪】这个队友,白鸠除了对她强大技能的强烈嫉妒,其实还有一丝长年教育下养出的敬意。 毕竟她穿越前就是警察,甚至从事着比普通警察更危险、和卧底一样无法在公众前露脸的工作……严格意义来说,她是真正的红方。 所以他想让北条鸢香洗脑她、把她出卖给日本公安时,才会有些心虚。 白鸠犹豫很久。 这次出了那么大的事,这种满脑子正义思想的人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而且他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他在那里!” 白鸠听到动静心里一惊,见公安追了上来,他顾不得再纠结【贪婪】到底发来什么,赶紧发动车子离开。 他要回家。 在之前红发案时,只有父母一直在安慰他,现在也只有那里,是他避风的港湾! ———— 莫斯科时间,上午8点37分。 下来吃早饭的人渐渐变多,有的是港区中学的师生,还有不少是入住这家酒店的其他客人,餐厅变得热闹。 但这份热闹,和安室透毫无关系。 室内温度不高,可他的后背再次冒出很多冷汗,注意力更是严重无法集中,连学生路过和他打招呼都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今天对安室透堪称灾难。 他好不容易帮属下们解决难题,接下来那里如何,他是真的帮不上什么忙了;结果转头,一个比组织更麻烦的问题,丢到了他的眼前。 ——横须贺基地发生爆炸。 ——在两国为费用分摊问题要开始谈判时,最重要的那个基地竟然发生了爆炸!!! 再强硬冷血的犯罪组织,都干不过一个认真起来的国家。在安室透心里,一百个黑衣组织相加,都没有美国那样恐怖和恶心。 前者好歹在暗处,知道自己在做坏事,不敢太张扬,后者是光明正大踩在人头上,肆无忌惮的霸道与恶劣。 这次发生爆炸,不管伤亡如何,美方肯定会以此为理由,要求以后得日本承担更多费用! 涉及到国家,安室透如坐针毡,他完全没心思去追问公安那边后续如何,目光频频在对面的青柳彬光身上打转。 他的眼前此时坐着一个fbi。 一个因擅长处理爆炸案而被派来日本追查炸弹犯、家里和现任横须贺基地司令官马克·斯宾塞关系不错的fbi探员! 基地发生爆炸,肯定会派人去查,以美国作风,肯定不会让日本警察进去……他们之前排有害物,确定浓度超正常标准170倍,日方也没资格进去调查,连异议都不敢提出,还得帮忙驱赶抗议的居民…… 安室透放在桌下的手握紧了。 他知道自己不该太明目张胆,可他的目光就是控制不住地往青柳彬光搁在一边的手机上扫去。 爆炸属于恐袭,日本是外国、但基地归属美国,负责美国对内安全问题的fbi那边,会让青柳彬光调查吗? 如果能提前知道那边的态度就好了,哪怕只是一两句话…… 拿手机太危险,这种通讯工具基本随时待在身边,能拿到他的电脑更好,远程出行他肯定会把这个带在身边,里面或许有更重要的往来邮件…… 本质是特务的安室透冷静地做出判断。 ———— 我不会给女主任何优待,她游戏内的身份与穿越前的工作截止本章已全部揭露,她面对的危险和风雨不会比主角少,甚至更多。 第147章 劫难(下) 想拿到青柳彬光电脑其实不难。 从九月到现在已满两个月,这么长时间的接触,足以安室透判断出这个fbi的侦查能力与反侦察能力如何。 他警惕性很高,几乎无法跟踪,对摄像头、窃听器之类的设备很敏锐,但是,他有一个明显的缺点。 ——对入侵痕迹并不敏感。 方舟事件里,他直到去找才发现乐谱丢失,直到炸弹启动才发现钢琴下被装炸弹,都不是提前察觉到室内有被入侵的迹象就提高警惕。 当然,是否会被发现都是后话,想潜入房间偷看电脑的最大前提是——当事人得离开这里,并且短时间不会回来。 青柳彬光住单人间,进出倒是不麻烦。昨天他是九点多离开的,不知道今天如何…… 暂时打定主意后,安室透再次看向青柳彬光。 坐在对面的青柳彬光没急着重新绑好头发,那头微微带卷的长发自然垂下,浓密而乌黑。 似乎察觉到安室透的目光,他朝他看来,正要开口时,放在手边的手机突然响起。 亮起的屏幕上是一串数字,没有显示名字,但青柳彬光看到后明显脸色一变。 安室透注意到这点,立刻记住这个号码。 青柳彬光拿起手机,推开椅子起身:“抱歉,我去旁边接一下电话。” 安室透没有任何理由阻拦,只能眼睁睁看他走远,一直走到远离人群的无监控角落才接起手机。 因为他背对这边,即使懂唇语,安室透也无法确定对方在说什么。 “……” 安室透心有不甘,可只能收回视线。 不能急,必须冷静,必须比处理那些肮脏恶心的组织任务时更冷静才行。事态越危急,越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 安室透转眼就戴上温和老师的面具,想和工藤新一聊聊,询问更多青柳彬光出行的细节……结果他刚看向工藤新一时,就迎上一对好奇的眼睛。 “安室老师,你今天怎么一直盯着青柳老师看?” 工藤新一直接而直白地问道。 见自己的观察被一个学生注意到,安室透先反思刚刚自己过于疏忽,然后神态自然地笑了:“我看青柳老师今天就穿了一件夹克和贴身羊绒衫,昨天也是。他这样不会冷吗?” “昨天我问过,他说不会。”工藤新一很快回答,“青柳老师好像很习惯这里的气候。” 安室透没觉得奇怪。 根据朗姆的资料,青柳彬光是在天气寒冷、冬季漫长而多雪的缅因州长大,中学高中都在那里读,直到大学才前往纽约。他只会怕热,不会畏惧严寒。 提衣着只是想转移工藤新一的关注点,见他不再追问,安室透顺势自己接管话题:“工藤君觉得这次修学旅行有趣吗?” “还好。”工藤新一想了想后回答,“因为我爸妈的缘故,我小时候经常去其他国家,这是第一次来俄罗斯……除了语言不通和比较冷以外,没什么特别的。” “我现在更关心日本那边怎么样,刚才老师你上去时我接到老爸的邮件,他说杯户出了好几起事故,我之后看新闻,的确很严重……不知道是怎么引起的,同一地点连续三起实在太巧合了……” 工藤新一皱起眉头,伸出手指碰了碰那瓶尚未开花的向日葵。 的确不是巧合,是天杀的组织为制造混乱而干的……安室透压下心头对组织的厌恶:“警方一定会好好调查清楚的。” 他安慰工藤新一,同也在安慰无法帮忙的自己,接着他也打量起那瓶花,“这个花瓶似乎不是酒店内的装饰?和其他桌子上的完全不一样。” 工藤新一支棱起身体:“这是我昨天参加附近商店的解密活动,店家送给青柳老师的。” “你参加的活动,为什么奖品要给他?”安室透不解。 “因为这个花瓶是青柳老师想要的。我看不懂题,他就帮我翻译,然后我解出答案,他再告诉店家。” 工藤新一不在意为别人做嫁衣,对他而言,解密的乐趣远远超过奖励:“虽然青柳老师喜欢推理小说,可他不擅长脑力活动。” “……他自己说的?” “是下棋,昨天他还和那家店隔壁的店主下了两次围棋,我看了全过程,他输得特别惨。”工藤新一解释道。 这时,青柳彬光回来了。 不知道他谈了什么,电话结束的比安室透想象的快,他用微妙的眼神注视两人:“你们刚才是在讨论我吗?” “我们只是谈了下你的衣着……” 降谷零恰当好处地露出一种背后讨论被抓包的尴尬笑容,接着他直视青柳彬光的面孔:“青柳老师你神色不太好,是有什么急事吗?” “难道那几起事故牵扯到你了?”工藤新一在旁边问。 “不全是,是我舅舅一个朋友有点麻烦,要我回去帮忙。” 青柳彬光收起手机,左右看了看:“你们有看到教务主任吗?我要向他申请提前回去……” 听到青柳彬光的话,安室透眉头狠狠一抽。 舅舅的朋友,这说的极有可能是被炸基地的司令官,马克·斯宾塞! 难道fbi真的把调查任务给了他?他不用管来到莫斯科,接下来会去暗杀俄国官员的普拉米亚了? ……不,关键是他马上就要走了?如果他现在就走,那自己想要去看电脑的计划会直接泡汤,潜入那栋塔楼公寓比酒店麻烦得多!而且时间上也会晚了! 安室透心里搅成一团,碍于身份,他脸上没有流露出半分。 “青柳老师你要走了吗??” 一个路过的女生正好听到青柳彬光的话,停下脚步瞪大眼睛看着他。 “抱歉,家里突然有点事。”青柳彬光无奈道。 “可你和我们说好了,今天会再陪我们去那条老街看看的。”那个女生鼓了鼓嘴,一脸“老师骗人”的委屈表情,“工藤你昨天听到了吧?你还说伱也会一起去。” “啊?……是哦。”工藤新一反应过来,“青柳老师,主任那里我可以替你去说,你先想办法订机票吧,你得订得到票才能回去。” 安室透眼睛一亮。 俄罗斯和日本不是相邻国家,两国隔着广阔土地和一片海域,要尽快回去只能坐飞机——但飞机航班远少于日常公交或铁路的班次,不是想走就能走的! 这证明他还有机会! …… 青柳彬光订到最近的下午2点的航班机票,预计在明天早上6点才能抵达东京。 这种事急不来,于是他没有收拾东西,打算趁着回去前,完成和学生们的约定,陪他们再去距离酒店不远的老街。 “安室老师你不一起去吗?” 在青柳彬光走前,他还特地询问安室透。 “不了,我过会儿得带学生去红场那里参观。”安室透摇头拒绝。 青柳彬光没再说什么,他带着工藤新一外加几个国际部的俄罗斯学生,交代他们把钱包物件带整齐,很快离开酒店。 见目标人物主动离开,安室透很快收敛起所有的表情,来到酒店四楼。所有教职工就住在这层。 他回房间做准备,对酒店监控做了点手脚,接着拿出能搜索窃听器摄像头的专业设备以及一个不起眼的u盘。 u盘是组织内部开发,只要插入usb接口,就能自能拷贝里面所有文件,用时只需要短短几秒——安室透不得不承认,组织在it技术上比这方面较落后的日本厉害。 他拿着东西离开房间,观察一圈周围见没有人过来,朝不远处青柳彬光的房间走去。 在手指即将碰到门时,安室透轻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样很危险。 对重要目标的住处潜入调查,本来应该像假死计划那样需要进行稠密部署,考虑种种翻车的可能性……今天事态特殊,他只能冒险一次。 …… 兔子趴在矮桌边沙发上。 在来到莫斯科后,可能是不习惯这边的气候,也可能是吃不惯这里的东西,他变得恹恹的,浑身没有力气。 他不想打扰队友出游的兴致,会强打起精神和他交谈,不想让他担心。 青柳彬光也不放心带他出去,每次回来会带点东西,昨天晚上就带回一袋醋栗。这里酒店套间是最基础的卧室加卫生间,没有厨房,泡着水果的水盆就放在旁边的矮桌上。 兔子耳朵轻轻抖动,他在思考刚才青柳彬光回来拿钱包时,告诉他杯户在短时间内突发了三起严重事故。 听到这个地点和事故的详情,兔子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柯南里琴酒找基尔时的那段剧情。 他在医院附近制造电影院火灾、饭店投毒以及在车站放毒气,把大量人逼入医院,就是为了确定被fbi带走的水无怜奈在哪里。 ……这次的事故,会不会也是组织做的? 兔子不喜欢日本,可不代表他愿意见到发生那么严重的袭击。 毕竟,大部分民众是无辜的。 ——在这个想法掠过大脑时,一只手突然掐在兔子脖子上,将他整个狠狠地按入了旁边的水盆里! “!!!” 冰冷的水包裹住他,呛入口鼻的水堵住他所有的呼吸。 ——记忆深处那份对水最大最深的恐惧,溺水的极度痛苦,全部涌了上来。 兔子企图尖叫,开始挣扎,他甚至想要变回人形,可他浑身没有力气,腿脚拼命拍打出的水花,甚至没有超过水盆边缘……他本就不大的力道渐渐变弱…… 是谁? ……为什么? 他的意识沉入一片彻底的黑暗。 【您已死亡,请选择复活方式:原地复活or愿意安全地带复活。】 【已检测到您的意志力为19,是否选择退出游戏?】 …… 安室透想起数日前那次聚会时,他和青柳彬光的对话。 ——“你没带你的宠物兔吗?” ——“我留它看家。” 青柳彬光说的恐怕是实话。 因为不擅长察觉入侵的踪迹,所以才养了这只奇怪的兔子。 毕竟人对常年被驯养、习惯为人类看家护院的狗还会有点警觉,对柔弱无力的兔子根本不会当一回事,根本想不到它能把看到的信息传达给主人。 所以他必须扫除这个阻碍。 水盆里漂浮着兔子的尸体,黑色兔毛埋在一堆醋栗间。因为它挣扎并不剧烈,水没有溅出,节省了后续的扫尾工作。 安室透简单处理了一下,弄成像是兔子不小心掉进去淹死的,接着很快移开视线,去找青柳彬光的电脑。 卧底对杀死无辜的人会有迟疑,但对杀死无辜的动物,是绝对不会手软的。 …… 老街一家花店外,青柳彬光碰触着向日葵叶子的手一抖。 旁边的店主还在介绍:“外形漂亮,全株都有用,一直面对阳光生长,寓意也很好,向往光明、给人带来美好希望……” “很多国家都喜欢它,设定的国花就是向日葵。” 旁边的工藤新一疑惑:“我记得只有乌克兰是吧?还有苏联——不过它在二十四年前就解体了。” 有点年纪的店主一愣。 青柳彬光没有在意这句话,他向店员付了钱,买了眼前的那瓶花,然后走向旁边的另一家店。 门口坐着一个有点年纪的老人,她眯着眼睛看向青柳彬光,在看清他的脸后,她开口道。 “柳德米拉,你今天又来陪我下棋吗?” “您又认错人了。” 青柳彬光无奈纠正。他坐到她的对面,将那瓶花轻轻放在桌上,用那双遗传自母亲的浅棕色眼睛温和地看着她。 “不过在离开前,我能陪您下最后一盘棋。” ———— 原着时间线有点混乱,因为连载时间太长,半年就从大哥大进化到智能机,但本文时间是固定的。 主角的身世、他会背刺组织的原因在本卷结束前也会揭开。 另外我之后不会再写这样的多线并行了,哪怕写也不会再写太多人物……没那个笔力驾驭,自己看着都乱_(:3」∠)_ 第148章 祝你好运(上) 酒店里,安室透几分钟就复制好资料把东西放回原位,抹去所有痕迹,离开青柳彬光的房间。 走廊上开着灯,站在门口一眼就可以看到尽头的客梯。安室透确定周围没有人,立刻回到房间里,拿出自己的电脑。 他插入u盘,一个文件夹弹出,他快速点开浏览起来。 青柳彬光电脑里东西不多,采集到的资料主要源自邮箱。 他私人邮箱和工作邮箱似乎是同一个,除了fbi上司和同事发来的邮件,还有几年前大学时的往来信息,从学校各种活动到想拜托教授写推荐信都有。 基本是英语,偶尔有几封意大利语的,安室透用翻译软件粗略看了看,发现是生活上的交流。 青柳彬光身份资料里显示,那位大法官的太太、他的舅妈是一个意大利裔美国人,他们家没孩子,把他当成亲生孩子抚养长大,这些邮件或许是她发的。 安室透没有在意这些琐事,他的关注点在最新收到的那份封邮件上。 那封邮件来自fbi,一位主管让青柳彬光立刻放弃普拉米亚的任务,前往横须贺基地,协助调查爆炸案。 猜想命中的安室透眉头紧皱,把这封邮件反反复复看了几遍,每句话、每个用词都仔细琢磨过去。 因为这起爆炸发生的时间太巧合,他有点阴谋论,怀疑是美方自导自演、为的是让日本在分摊上做出让步,可邮件的语气完全是遇到突发事故的愤怒和不满…… ……是因为青柳彬光太年轻,只是“协助”调查,有什么内情也不用告诉他吗? 安室透心里闪过更多阴谋论。 他看了眼角落的时钟,见时间差不多了,就满怀心思地关掉电脑,楼下去找学生,让他们开始收拾东西。 他可没有骗青柳彬光,今天他的确会带学生去红场。 ——并且,他和库拉索约好的见面地点,也是那里。 …… 红场位于莫斯科市中心,游客来这个城市必打卡地点之一,隔壁就是古姆百货商场、克里姆林宫等景点。 一行人来到教堂建筑群前,学生们在另一位老师的带领下购票进去参观,安室透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来到外面那条很长的廊桥上。 11月这种进入冬季又不是最冷的季节,很适合来旅行,廊桥上游客不少。 人多是隐患,有时也能成为最好的遮掩,有时安室透和风见裕也见面时,就会挑人来人往的桥边。 安室透如一个普通游客般在桥上拍照,目光时不时扫向周围。没等多久,一个戴贝雷帽、衣着低调的女人朝他走来,还取下了墨镜。 他之前没有见过朗姆,也没见过比宾加更得这位二把手信任的库拉索,但他听过关于她的传言。因此在对上那双异色的眼睛时,安室透一下子就认出了对方。 “你迟到了。”库拉索声音微冷。 “抱歉,我身边的‘那个人’正好出了点情况,我觉得是个好机会,就去他房间探索了一下。” 安室透很快给出自己迟到半个小时的理由。库拉索知道青柳彬光,要不是她在加拿大耽搁太久,这个调查fbi的任务本来是属于她的。 库拉索听到这个,果然脸色稍微好了点,她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音量问:“那你查出什么了吗?” “他不是为组织而来的。” “他来日本是为抓捕杀死那名美国官员的普拉米亚……但一个小时前fbi又给他发来新的指令,让他放弃这个任务,回日本去协助调查基地爆炸案。” 安室透看似姿态放松地靠在桥边,实际他背后肌肉绷起,保持着对库拉索的高度警惕,同时说出刚才看到的邮件。 库拉索的眉头终于松开,她接着问:“你确定他不会发现你的调查?” “我已经清理干净了。” 安室透露出波本的一面,略带嘲讽地笑着:“何况这里离卢比扬卡广场那么近,他又是美国人,就算他发现被人入侵,第一怀疑对象也不会是我。” 卢比扬卡广场,俄罗斯联邦安全局所在地,在二十四年前,它也是克格勃的总部。 克格勃作为情报机构可谓赫赫有名,在巅峰时期,能把另一个国家的情报机构生生渗透成筛子——剑桥五杰是英国的耻辱,却是克格勃的骄傲。 安室透把一不小心跑偏的思绪拉回,被库拉索问了几个问题后,他选择主动发问:“你这次在加拿大耽搁了好久,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提到这个,库拉索脸色再次变得难看。 “戈德瓦塞尔这几个月在北美两国搜查卧底,每个在那边的成员都被他查过,抓出了两个csis的老鼠。” 听到抓卧底,安室透仍然面不改色:“是吗?看来你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解除了‘嫌疑’。” 戈德瓦塞尔和朗姆关系糟糕在组织内不是秘密,凡是知道这两个代号的人都知道这点,作为心腹库拉索冷笑一声,不作回应。 安室透换了个姿势,看向教堂出入口,他语气轻松:“说到戈德瓦塞尔,我在前不久和伏特加喝酒时听他提过,阿尼赛特来了日本。” 这话一出,安室透觉得周围的气氛忽然就变了。 他扭头看向库拉索,只见这个有着异色眼瞳的女性成员,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他说了什么荒谬至极的事。 她缓缓开口。 “……波本,你刚刚说谁去了日本?” …… 远在日本的诸伏景光,仍和阿尼赛特在一起。 突然爆炸、发生坍塌的公寓楼让他无比愕然,他第一反应就是组织干的,但阿尼赛特的反应是—— “我给龙舌兰的炸弹不多,那点量只能炸掉那一层。” “如果在平时,坍塌事故由警察先调查,判断是意外还是大楼偷工减料导致,确定不是意外后,才会交给公安。” “但今天上午神社也发生了爆炸。那地方政治意义那么浓,公安会对今天境内发生一切大伤亡事件提高警惕,恐怕会第一时间派大量人手过来……” 阿尼赛特说了一堆,好像很担心。她没有管炸掉的龙舌兰,让他赶紧把她送去车站。 诸伏景光只能按耐下焦急得心情,先开车送人。 那部公安联络用的手机贴在他的心口,从刚才起,就一直在震动。 第149章 祝你好运(中) 杯户中央大厦外的那条马路上,风见裕也满头冷汗。 在川尻议员“中枪”倒地后,他和另外两名公安一起待在他身边,走了一整套标准的“遇到袭击怎么办”的流程。 直到耳机里传来动静,他才停下。 【组织的人已经撤走了。】 风见裕也做了一个计划前就预定好的手势,告诉身边两位同事这个消息。 两位同事放松下来。 其中一人手上血迹斑斑,全是血袋破后流出的人血,是刚才查看川尻议员情况时沾上的。他长长地舒了口气。 就在这时,他听到远处传来动静,抬头看向那边。 伴随“滴唔滴唔”的声响,一辆救护车出现在马路尽头朝他们驶来,刷地一声停在四人身边。 做戏要做全套,在后车门打开、急救床被放下后,三名公安警察快速把低垂着头的川尻议员架上去。 “我一个人跟去就行,其他人会跟我会合,你们两个留在这里善后。”风见裕也看了看爆胎的车和地面上的血迹说道。 另外两人飞快点了点头。 救护车车门一关,很快扬长而去。 那名手上满是血的公安看了看周围,寒风吹在他的脸上,他感到自己的后背衣服都已被紧张的汗水浸透了。 他又握了握手,感受掌心的黏腻感。接着转头,目送那辆开向警察医院的救护车消失在视野里,嘴里喃喃自语。 “应该没问题了吧……” …… 救护车里,风见裕也坐在左边的位置,他顾不得擦额头上的汗,扭头看向车内的另一人。 那个男人身材高大壮硕,明明不到五十岁,头发却一片灰白,右脸和右眼部位处有严重的烧伤疤痕,完好的左眼正紧盯躺在中央的川尻议员。 “黑——” 风见裕也的话还没说出口,眼前的男人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连忙闭了嘴,看到对方拿出一个机器,对着他和川尻议员全身扫描一番。 扫描的过程里,机器外壳的灯始终是绿色——表示没有扫描到异样信号源,这里没有窃听器、发信器等设备。 男人微微点了下头,风见裕也这才重新开口,补充完刚才的话。 “黑田管理官,您怎么亲自来了? 他的声音相当恭敬。 黑田兵卫,表面的身份是外地某警察本部搜查一课课长,实际上是警察厅警备局警备企划课幕后理事官。 十四年前,他前往美国时被卷入一场黑衣组织制造的凶案里,昏迷十年之久,四年前才醒来。因为这段经历,警察厅上层让他成为零组的负责人之一,负责调查黑衣组织,是降谷先生的直属上司。 今天下午本来有公安会议,所以黑田兵卫才从外地来到东京,只是没想到爆发数起严重事故,导致会议被延期了。 “德川制定的假死计划太冒失,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黑田兵卫对另一个负责人毫不留情地点评,接着他看向川尻议员,脸部的伤痕导致他本就粗犷的面容显得更狰狞。 “这就是降谷紧急传讯里说的,涉及组织对国家级重要实验室的计划的议员?今天在医院里发生了什么?” 风见裕也想起川尻议员的事一直由德川管理官、也就是诸伏先生的上司负责,黑田兵卫并不清楚,于是连忙把今天所有事说了一遍。 “……降谷先生根据手铐,推测出议员其实留在医院内,并根据伤情信息锁定小林教授,而我根据裤子很快找到了人。” 风见裕也说完顿了顿,补充道:“对了,他还让我们加大对言峰乔娜的调查!她可能和这次组织袭击有关!” 她刚采访完小林教授,隔天他就遇到事故,降谷先生认为她可能有问题。虽然他对杀了她姐姐感到愧疚,但对她的戒备丝毫没有放松。 当时风见裕也不确定黑田管理官在哪,就把这个诉求先转告给德川管理官,但对方认为问题不大——言峰乔娜这些天一直在公安的监视下,对手机电脑的监控和对人的跟踪,都没有显示异常。 风见裕也无法强求上级,只能发消息询问这些天负责跟踪的那名同事,接着就紧锣密鼓地开始准备假死计划。 说到那名同事…… 风见裕也摸了下自己的手机,有些奇怪。 明明回个消息就是几分钟的事,为什么对方还没有发来?是被其他什么是耽误了吗? “这点降谷跟我说过,我已经派其他人去找她和负责监视的人了……” 黑田兵卫一边说着,一边再次看向议员,眼神变得锐利。 风见裕也注意到这位上司的上司的眼神变化,下意识转过脑袋一起看去,然后他对上了一双浑浊的眼睛。 “!” 风见裕也站起身,愕然地瞪着睁开双眼的川尻议员:“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川尻议员刚经历过手术,整张脸包着绷带,身上穿着那件带血的卫衣,躺在急救床上的样子非常虚弱。 风见裕也注意到议员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挣扎着说了什么。因为他没有掌握唇语,所以没有看懂。 可他身边的黑田管理官脸色陡然一沉。 黑田兵卫猛地起身,以震怒且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川尻议员。在风见裕也的注视下,他突然伸出手,去撕扯议员身上的绷带! “!!!” 风见裕也大吃一惊,“您这是做什么?!” 哪怕是审问,也不至于把人刚做过手术包扎伤口的绷带给拆了吧?!这是要人命啊! 黑田兵卫没有回应,只是把绷带扔到一边。他看到那暴露在空气里的伤口,表情没有丝毫放松。 整个救护车内的气氛变得诡异而紧张。 风见裕也有了种莫名不安的感觉。 黑田兵卫视线下移,见到议员身上那件因套了防弹背心显得格外厚的卫衣,直接从旁边医药箱里掏出一把手术剪,将衣服从下到上剪开。 剪坏的卫衣被丢在地上,议员两条胳膊露在空气中,他的手臂静脉处有两个不起眼的小孔。 黑田兵卫没有在意这个,他紧接着打开了防弹背心的搭扣,露出议员的胸膛。他定定地看着胸口处的纱布几秒,将它也扯下。 “啪嗒。” 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 在他们的注视下,一个只有小孩手指指节大小的东西落在地板上,发出细碎的动静。 “滴滴——滴滴——!!” 扫描器外壳的灯陡然变红,发出了尖锐的警报! 风见裕也站在原地,像有一桶冰水兜头淋下,他冷得一动也不动不了。 “药……” 这时,他终于听清了议员嘴里在说什么。 “我已经照你们说的做了,把药给我……” 那双浑浊眼睛的瞳孔,呈针尖样缩小。 …… 黑色保时捷内,回到自己爱车的琴酒点燃一根香烟。他示意伏特加可以开车,同时再次打开笔记本电脑。 冰冷的机械音不断在车内响起。 “心率过快!” “血压增高!” 这是生命检测装置。 这种装置是组织为监控实验体开发的,方便研究人员随时掌握他们的各项生理指标,是正常活着还是快死了。 植入过程很简单,手术当天就能活动。可再简单的手术,也不是监狱中可以完成的,需要去专业的地方进行,比如医院。 ——“你不要为难我,我对这种事一项不擅长……你看这样可以吗,以财产和孩子性命威胁,进行精神控制,再以成瘾药物,至少两种,进行肉体上的控制……如何?” 琴酒回忆起青柳彬光之前对他叨叨的话,缓缓吐出一口烟。 “初步判断,植入者没有生命危险!” ——与此同时,机械音也做出了最终的判决。 第150章 祝你好运(下) “嗡嗡……” 诸伏景光胸前的手机,持续震动着。 连续两次他都没有接起,可对方还在孜孜不倦地尝试。 诸伏景光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担心公安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可他的双眼仍然直视前方。 ——他无法在组织成员身边拿出另一部手机。 由于前方发生重大事故,路上有很多警车、救护车和应急救援车,拉响的鸣笛响彻马路,路边的行人看到这一幕议论纷纷。 诸伏景光扫了眼拥堵的前方,果断在不远处的路口拐弯,选择绕路开向杯户车站。 手机的震动停止了。 十分钟后,诸伏景光按照组织成员的习惯,将车停在一条没有监控的马路边。只要穿过眼前那条小巷,就能到车站。 “谢谢。” 车一停下,阿尼赛特就礼貌道谢,伸手解开安全带。 眼见她拎起包快要下车,诸伏景光开口叫住她:“龙舌兰发生意外,不用通知那位先生一声吗?” 代号成员和底层不同,哪怕是琴酒,也只有得到允许时才能杀死他们。如果任务发生意外、有成员身亡,事后组织必然会调查,以防是成员内讧或是卧底对重要成员下黑手。 这次龙舌兰莫名卷入其它事故,按常规流程就得通知上层——拖得越久,自己就越容易惹上嫌疑。 阿尼赛特正要开车门的手一顿,她回头,对他露出微笑。 “没事的。”她轻快地说,“我和琴酒不一样,如果我的任务里不小心死掉一两个成员,boss不会为此责问我……对了。” 诸伏景光听到前半段话一怔,心里生出对她地位的更多猜测;听到最后时,他露出疑惑的目光,看着阿尼赛特重新坐回座位,打开了她的包。 她拿出那本没有条形码的书。 这次,诸伏景光终于看清了书封上是谁。 那是一个长相漂亮的女孩,高中生的年纪,正露出甜蜜的笑容,对外做出一个飞吻的动作。 是北条鸢香。 诸伏景光愣了一下。 他忽然想起一件被他忽略很久的事。 阿尼赛特让他审问处理北条太太,让龙舌兰去审讯解决北条先生……却从没说给北条家惹来如此灾祸、作为这起任务起源的北条鸢香,由谁去处理。 “她写的每个案件我都看过,出版的那几本我全买了,前期那些挺有意思。可惜有人拿去模仿还真的成功杀了人,导致她在网站上暂停更新。” 阿尼赛特抚摸书封,语气毫无恶意,还带有一丝真实的遗憾。诸伏景光甚至觉得,她其实挺欣赏北条鸢香。 “这是她已出版的书?”他问道。 “不,这是个人志。因为遭遇网暴,之后她只在粉丝聊天室里发表作品,并找人排版和设计封面,自费印刷出来。我正好拿到一本。” 阿尼赛特抬起头,那双碧绿色的眼睛带着盈盈笑意注视着诸伏景光。 “我想把它送给你。” “——作为你今天成功完成任务的奖励。” …… 阿尼赛特下车。 诸伏景光目送她对自己挥挥手,头也不回地穿过小巷,走向车站。 那本书安静地躺在旁边的车座上,他暂时没心思翻看。而且上面说不定有阿尼赛特比较完整的指纹,他不想破坏这么重要的痕迹。 见她的背影消失,诸伏景光快速查找她有无留下窃听器。确定车内安全后,他才拿出公安联络用的手机。 恰在此时,对方也再次打来了电话。 但诸伏景光没有立刻接起。 在手机响起的那一瞬间,他的后背倏地一凉,一种极其强烈的不安感笼罩了他,他的心脏突然加快跳动。 “砰!” “哗啦!” 身体、或者说是本能,先于大脑让身体动了——诸伏景光猛地往旁边一闪,手机落到下面,一颗子弹击碎前车窗,擦过他的胳膊射入车内! “?!!!” 飞扬的血花随玻璃一起散落,横卧倒下的诸伏景光顾不得受伤的手臂,抬头朝外看去。 因为车辆视线阻挡,他无法看到前方,但是在扫过旁边的后视镜时,他看清后面一栋低矮楼房上站的是谁。 ——是举枪瞄准着他的基安蒂。 诸伏景光瞪大眼睛。 掉落的手机滑到一边,接听键被触到,风见裕也惊恐无比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诸伏先生快跑!!” “你暴露了!这是陷阱,组织已经发现议员还活着!!” “今天的一切都是针对你的陷阱!!!” 诸伏景光的脸骤然失去所有血色。 ———— 莫斯科。 安室透感到大衣内侧口袋那部公安联络用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但库拉索就在身边,他无法把它取出查看消息。 这位朗姆的心腹还在紧紧盯着他。 “我是从伏特加那里意外听到的,他说琴酒为了去见来日本的阿尼赛特,几次都把他撇下了。” 听到安室透的回答,库拉索用冰冷而警惕的目光打量他。 那样的眼神让安室透心头重重一跳。 “……波本,你以为戈德瓦塞尔是为了什么,才突然排查卧底的?” 她的话让安室透感到莫名其妙,他皱起眉头回答:“组织一向很讨厌老鼠,不是一有机会就会查吗?” 组织上层几乎个个疑心病晚期,听到卧底这个词就会杀气爆发,他们要查卧底难道还讲究什么规律吗? 库拉索抿紧嘴唇。 “阿尼赛特已经死了。” “是在今年五月底被卧底杀害的,尸骨无存……戈德瓦塞尔震怒,为此才打算彻查北美两国所有的成员。” 安室透彻底愣住了。 第151章 绯色的意外支援 库拉索回忆起在加拿大的经历,憋屈感止不住地上涌。 她很清楚,戈德瓦塞尔在这几个月那么针对她,根本不是为了孩子的死,是因为她是朗姆的心腹! 上层不和,手下永远最先遭殃,而且那位先生不希望高层间关系太好,只要矛盾没激化到不死不休,任务里随手暗整一把对方手下,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在组织里,没代号的成员地位低下,即使得到代号、成为高层的心腹,也不过变为一个稍微重要点的工具,该舍弃时照样会被轻易舍弃…… 库拉索稳住心态,压下怒火。她打算再和波本商量一下此次任务的细节,结果一扭头,发现他在走神。 “波本?”她喊了一声。 金发黑皮的混血男人抬头朝她看来。 …… 听到库拉索喊他,安室透马上反应过来,可还是慢了一拍。 幸好库拉索没起疑,或许是她刚在加拿大被刁难、对他这个疑似被相关人员骗了一把的人有点同病相怜,她语气挺温和。 “你还在想刚才的事?我不知道你口中的‘阿尼赛特’到底是谁,但能使用这个代号来日本和琴酒单独见面,对方必然是和戈德瓦塞尔有关的重要成员。” “你只是从伏特加嘴里听说这件事,没见过对方,证明他的目标应该和你无关……日本是朗姆的底盘,戈德瓦塞尔的人不敢太明目张胆。” 听着库拉索的“安慰”,安室透扯起嘴角,对她笑了笑:“也是。” 在冷静的话语下,他心里的警报早已拉出蜂鸣。 他是没见过“阿尼赛特”——可诸伏景光、苏格兰威士忌,在这段时间一直和对方接触,和她出过几次任务!甚至今天他们就会碰面!! 再想到刚刚震动的另一部手机和医院里的议员,强烈的不安感彻底攥住安室透的心脏。 可他还是用尽全部力气维持住表面的平静,去听库拉索谈起这次任务。 “对普拉米亚必须谨慎,这是那位先生下令要邀请的成员……” 安室透在格伦那边也听过类似的话,他观察库拉索的脸色,试探性地问道:“那位先生很看好他?” 库拉索点了点头。 同时,她心里想起朗姆给她这个任务时说的话—— “有人向那位先生推荐了被称为‘普拉米亚’的国际通缉犯,他在最近会前往俄罗斯……正好波本潜伏的学校有去那里的修学旅行计划,你就和波本一起去‘邀请’他吧……” 那位先生看中成名已久的普拉米亚不是偶然,是因为有人向他推荐。 具体是谁,她并不清楚,连朗姆都不知道。 ———— 东京。 在风见裕也喊出那些话后,车内寂静到可怕。 诸伏景光的手臂在流血,可他感觉不到疼痛,他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以及心脏重重撞击胸膛的声音。 身为卧底一直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每一次把情报传回警视厅,每一次配合他们去执行具有风险的计划,他都做好这是组织钓鱼的陷阱、他会因此暴露的心理准备。 只是他不明白,是什么时候。 川尻议员外出就医的是数几天前就定好的,如果从这步起就是陷阱,证明组织在这之前就开始怀疑他了。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被怀疑的?是为了什么被怀疑的?是阿尼赛特发现了他的疑点吗?难道他在前面的任务里,露出了什么破绽? 诸伏景光想不明白。 他真的想不出自己哪里出现了失误。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那些的时候——从第一声枪响到现在,不过短短几秒,趁对方还没射击车胎,诸伏景光调整姿势踩下油门,车立刻朝前窜了出去! 组织会对卧底和叛徒进行无穷无尽的追杀,而且上面都安排了狙击手,附近肯定有其他追兵。 诸伏景光果断地拔出手枪。 他的第一枪不是瞄准外面,是对准有着零、哥哥、松田他们联系方式的手机,重重扣下扳机! “砰!!” 枪声在车内和车外同时响起。 听到外面也传来枪声的诸伏景光下意识看向后视镜。 只见在后方某个拐角,一个身穿组织常见黑衣的男人被狠辣精准地一枪爆头,摔倒在地上。 诸伏景光一怔。 基安蒂和科恩打错人了? ……还是出现了不知名的援兵,想帮他逃离? 时间过于紧急,诸伏景光来不及细想,他开车继续往前狂飙。 重要的手机已被毁掉,这能保证他被抓住后不会泄露信息,但同时让他失去向警视厅公安那里请求支援的机会……等等! 一道灵光闪过诸伏景光的大脑。 ——“公安也得前往调查……除非接下来杯户町发生更严重的恐袭事件,否则是不会加派支援的。” ——“公安会对今天境内发生的一切大伤亡事件提高警惕,恐怕会第一时间派大量人手过来……” 那栋爆炸、发生坍塌的大楼! 那里肯定会有他在警视厅的公安同事! 就像阿尼赛特所说,如果在平时,公安会在警察调查出是意外或是人为后才会接手,不会立刻前往现场。 可是,今天太特殊了。 ——今天上午,即将举办祭奠的神社发生爆炸。那地方太特殊,这次爆炸等于是对日本官方的严重挑衅。 如果接下来境内再出现严重伤亡的事故,公安会怀疑这是与之有关的恐袭事件,会在第一时间就前往现场进行调查! 他去那里,或许可以得到支援!! 诸伏景光打定主意,飞快朝那里看去。 ———— 杯户町车站附近,一栋对下面房屋有着绝对高度优势的高楼上,赤井秀一收起枪,快速撤走。 他做了部分伪装——衣服换成平时不会穿的颜色,脱掉针织帽,换成鸭舌帽,长发全部梳起压在帽子里,脸上涂抹妆容,改变走路的姿态…… 除非是熟人,第一眼根本认不出他。 赤井秀一来到楼下,坐上车立刻开走。 对不断震动的组织手机,他只是看了一眼那条通知苏格兰是卧底的消息,没有回复。 帮苏格兰杀掉几个追兵、减轻他逃亡路上的负担,已经是他能帮他的极限了。 毕竟两人来自不同机构,他无法眼睁睁看着另一个卧底去死,但也不想把自己搭进去,他这次用的都是平时没怎么用过的其它型号的狙击枪。 赤井秀一离开杯户,来到隔壁的米花町,很快就找地方处理掉车。 在做完这一切后,他终于拿出自己的另一部手机,点开他的邮箱。 上面是数日前,他收到的一封邮件。 【尽快返回东京,组织近日会在杯户有行动。】 这是他在fbi的联络人发来的。 联络人对卧底非常重要,尤其是潜伏在其它国家的卧底,他们的半条性命就挂在联络人的身上。 在八月底,赤井秀一的联络人突然告诉他,自己疑似被人跟踪,家里还有被潜入的痕迹。 然而没等他确认情况,几天后这位联络人又告诉他,事情一切安好,已经没事了。 赤井秀一压根没信,甚至怀疑对方已经出了事,被什么人顶替了。 于是他和这位联络人再次邮件联络,打过电话,把对方叫出来、自己在暗中观察……对方一一照做,没表露出任何异样。 眼睛、耳朵、fbi那边传回的资料、以及自己本身的记忆,都告诉赤井秀一这人没问题,是他信任的联络人。 ——可他的直觉就是告诉他,这个人不对劲。 这份怀疑在收到这封奇怪的邮件时达到顶峰,赤井秀一一边出于担心,真的抽空来到杯户(正好帮到苏格兰),一边又对联络人表露出自己的质疑。 【你从哪里得到的情报?】 对方直到现在都没有回复他。 “哗哗……” 突然传来一阵翅膀煽动的声音,赤井秀一警觉地抬头朝那里看去。 只见蓝天下,一只老鹰展翅高飞。 第152章 粉身碎骨与万劫不复(上) 这里位于杯户车站附近。因为开发商收购,整片区域处于待拆除状态,商户和居民寥寥无几。 此时有辆车在里面飞驰。 它前车窗破碎严重,车身快速掠过马路时,不时有零碎的玻璃飞落。可车主没有停下检查或开去修理厂,甚至踩足油门继续朝前开去。 诸伏景光一手控制方向盘,一手握紧手枪,双眼紧盯前方,同时不忘观察周围的动静。 眼前的路他和阿尼赛特刚刚走过一次,之前平平无奇的马路,现在已经成为不知哪里就会冒出危险的死亡竞速赛道。 他瞄到右后视镜里出现一辆摩托,眼神顿时变得犀利。眼见车手要从怀里掏出武器,他持枪的手伸出窗外,根据镜子瞄准,对准那边开枪! “砰!” 一声枪声,摩托车的前车胎被当场打爆,车手一个不稳重重摔倒在地,在马路上滚动几圈就不动了,身体下溢出血液。 诸伏景光面无表情收回视线,继续看向前方。 肾上腺素的快速飙升让他呼吸和心跳加速,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痛疼,反应比平时更加敏锐,可他没有忘记思考。 不能走有监控的地方,琴酒身边的伏特加有黑客技能,能黑入相关系统查出车子的行踪; 更不能走人多的地方——虽然那里车多人多、方便混淆视听,可组织的人可不会管普通民众的死活,他不能把危险带给其他人! 怀着这样的想法,车穿过一个个路口。 眼看离那栋倒塌大楼废墟越来越近,诸伏景光甚至能听到不远处救护车的声音。前方路口处,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 对方神色乖戾可怕,眼见车笔直开来,竟然躲都不躲,反而把手里什么东西拉开,猛地朝车子抛掷过来! “!!!” 是手榴弹! 认出那东西的诸伏景光猛打方向盘,可手榴弹仍然落到车辆旁边轰然炸开,巨大的气浪掀起了车子! 那一瞬间,视野与整个世界,一起天旋地转。 车被直接掀翻,两侧玻璃摔得粉碎,车身四轮朝上倒在地上,即使轮子仍在不断转动,短时间内根本开不了。 诸伏景光解开安全带,从碎掉的车窗爬了出来。 他的额头被炸碎的玻璃划伤,血染红了半边脸颊,头部传来的眩晕感令人作呕,更要命的是他的腿也在隐隐作疼。 腿骨骨折,最轻也是骨裂……总之,他失去了逃跑的能力。 诸伏景光没有闭上眼睛,他的另一只手仍然紧紧握着枪——即使无法逃走,杀掉那个投炸弹的成员再自杀,他还是做得到的。 但就在这时…… 刚刚听到救护车的声音变近了。 诸伏景光先是茫然,接着是惊讶而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他看到一辆救护车出现在他的视野内。 开车的司机身穿医护人员的白衣,可他一眼认出了他——是警视厅公安部的同事之一!和他一起负责处理黑衣组织相关事件! 诸伏景光心里一喜,可很快,他就再次紧张起来。 不,不能放松,这或许是组织的陷阱……组织在警视厅内除寺冈还有其他卧底,他们故意伪装成公安的人,想诱骗他放下警惕活捉他也是可能的…… 救护车很快在眼前停下,后门打开,一个有稀疏眉毛、戴着眼镜的人跳了下来。 是风见裕也。 在风见裕也身后,黑田兵卫脸色阴沉地跟着下车,他指挥另外几个手下去抓那个扔手榴弹的组织成员。 “诸伏先生,你没事吧?!”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确认这的确自己的公安同事,然后倒了下去。 …… 当诸伏景光再次醒来时,他在救护车上。 他想起身,可巨大的疲惫感让他刚坐起,就又倒了下去。 今天一天他实在经历了太多事。 审问北条太太将其杀害、协助公安的假死计划、计划失败、卧底暴露被组织追杀、开车逃亡……即便他此刻已经醒来,精神上还是有些恍惚。 直到风见裕也注意到动静探身查看,诸伏景光才慢慢反应过来。 “风见……” “您辛苦了,现在请好好休息吧,马上就到警察医院了。”风见裕也关心地说。 诸伏景光注意到自己额头和腿部的伤已经做过部分处理,正要询问那个成员有没有抓到,就看到旁边的黑田兵卫也在看他。 这位和组织发生过争斗的上司有着相当狰狞的面容,诸伏景光和他对视的那一刻,下意识就开口道。 “抱歉。” “我的任务……失败了。” 虽然被公安救下,但他的内心毫无喜悦。 一次失误,几年努力付之东流——最关键的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哪里出现失误,导致组织怀疑他、用议员来试探他的身份。 黑田兵卫皱起眉:“诸伏,这不是你的错。德川不顾你的安危,急于求成才是最大的原因。” 诸伏景光心里苦笑,又问道:“附近那个成员抓到了吗?” “没有。”风见裕也回答,“他见无法逃走就举枪自杀,子弹直接贯穿脑袋,当场死亡。” 对组织作风非常了解的诸伏景光有种预料之内的感觉,他抿了抿嘴,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组织是怎么发现议员还活着的?” 风见裕也和黑田兵卫对视一眼,后者点了点头,风见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只有孩子手指指节大小的机器。 “这是……信号屏蔽装置?”诸伏景光认了出来。 “是的。它包在议员手术后的纱布里。” 风见裕也愧疚地低下头:“组织不止给议员做了植皮手术,还在他体内植入了生命检测装置,能随时监测他的身体情况,确定他是活着或是死了……” 诸伏景光想起曾经听过的传闻。 药物研究是组织最机密、也是卧底最想探查的情报,内部存在人体实验,组织为更好的监测那些实验体,开发过一种信号接受范围更远的生命检测装置。 那种装置本身就有屏蔽功能,但这功能时好时坏不稳定,有时会被一些机器扫描到。 风见有时会喊出本名,但别的地方比较谨慎,在找到议员时肯定会先确认周围有无可疑信号源。这个信号屏蔽装置就是为了绕过检查,让公安短时间无法发现议员体内被植入过东西。 诸伏景光紧盯着小巧的装置,就是这个东西导致他…… 忽然,他又想起另一件事。 “我车上的那本书有没有被毁掉?”诸伏景光皱眉问道,“它上面可能有阿尼赛特的指纹。” 书不算什么重要物品,极有可能会被当场处理掉,风见裕也一怔,连忙掏出手机:“我这就让那边的同事去找。” 诸伏景光看着风见裕也去联络,神情没有放松下来。 除了指纹,还有一件事他想不明白。 今天阿尼赛特的任务是最重要的,她一直在他身边,他的一举一动全被她牵着完成,包括引他到组织的围猎陷阱里……可是她为什么要给快暴露的自己送书? 难道那本书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没等风见裕也结束通话,救护车内又响起一个铃声,是黑田兵卫的手机。 黑田兵卫接起电话,简单说了几句就挂断,诸伏景光发现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了。 “诸伏,你现在身体情况如何?”黑田兵卫看向他开口,“如果还可以动,我想让你去警视厅见一个人。” “谁?” 诸伏景光的心里,突然有了更不好的预感。 “言峰乔娜。” 第153章 粉身碎骨与万劫不复(下) 结束了。 言峰乔娜平静地想。 房间视线昏暗,只有桌上的灯散发着过于刺眼的光;她被拷在审讯椅上,而桌后的人一脸威严,仿佛正义的化身。 他嘴巴嘀嘀咕咕念叨什么,言峰乔娜没有在意。 她的注意力全在自己的红发上。 灯光打在上面,让这抹红色变得更加鲜亮,就像一捧鲜血缓缓浇灌下来。 她想起一些关于姐姐和头发的回忆,扯起嘴角笑了一下。 这一笑,彻底激怒了对面的人。 “言峰乔娜!” 负责审讯的公安拍案而起,对她正气凛然地呵斥道:“你现在涉嫌参与严重的违法犯罪行为!老实把你知道的一切交代出来!抗拒是没有好下场的!!” 言峰乔娜看向他,一脸无辜:“真是严重的指责啊,可是我没有杀人……” “啪!” 一本书被重重拍在桌上。 书封上女孩的笑容甜蜜可爱,公安的声音愈发尖锐:“你印刷这种东西的目的是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人或势力指使你这么做的?!” 言峰乔娜定定看了他几秒,突然一笑。 “你说的势力,是指降谷零所卧底的地方吗?” 一切都结束了。 …… “为什么要抓我?” “我可以发誓,虽然我长在米花,可我从小到大没犯过罪!我爸妈也都是良民!我今天上午在家,下午一直在车站待着,没去其他地方!” “我租的公寓的楼道和车站旁有监控,你们可以去查!警察先生请你们相信我!!” 另一个审讯室内,一个大约只有二十出头、身穿休闲服的年轻男人坐在审讯椅上,脸上满是委屈,眼睛都急红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抓。 他是帝丹大学的学生,一入校就参加了动漫社团。 他们社团经常参加漫展活动,有时是拿社团成员的作品,有时是替一些没时间的画师或写手参加,代理费看路程和物品数量决定,这笔费用会成为社团的活动经费。 这两周没有大型漫展,他们本来比较清闲,但在几天前,有个女人突然联系上他们,想委托他们推广一批个人志。 地点是在东京各个客流量较大的车站前,像漫展摆摊一样展示这些个人志,只是不收取任何费用,甚至为了加快推广速度,还要送水和食物当赠品。 他们社团除去有事请假的,能出去帮忙推广的有三十三人,每两人一组,他正好多出来,于是他独自一人承包一个车站。 只是他今天出了点“问题”,因为没同行人催,他睡过头了,到下午接到其他人电话才醒来,急匆匆开车来到米花车站摆摊,结果还没送完,他就被抓入警视厅。 他到底犯了什么罪?他推广的是书,又不是炸弹或氰化钾!——真推广炸弹的犯人都未必这么快被抓吧?!? 听到学生的话,负责审讯的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拿起一本个人志。 “你知不知道里面印刷的内容?” 学生更冤枉了:“我当然知道啊!我们社团每个人都看过!可是……可是……” “……那些内容,有什么问题吗?” 在刚听到女人的要求时,社团成员们全惊呆了,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这种完全倒贴的行为。 有人担心是骗子,更多人担心是非法的、比如邪x组织读物,所以在文稿和样刊过来后,他们仔细阅读过一遍。 结果读完后发现是警校生的日常。 就是相貌描写多了点,作者总是不厌其烦地花费许多笔墨描写他们长相有多帅。 社团中有人认出封面上的女孩是北条鸢香,接着他们知道了她因为小说里的推理手法能实现而颇受争议,之后他们去询问委托人,委托人打完钱后大方承认了。 ——【是的,就是她。因为无法再写推理,所以她开始写原本在推理里作为陪衬的警察的故事。】 ——【只可惜她收到那么大的非议,很难再正常出版作品了……作为她的支持者,我想帮助她,我希望更多人能看到她努力写出来的新故事。】 大学生结束回忆,越发委屈和不解。 “就是警校生的故事,除了一个一看就知道就故意写出来当陪衬的小丑,另外五人都很优秀!” “里面没一个字抹黑政府,全在歌颂你们警察!!这样的内容哪里有问题?!” 学生大声辩解着。 他不明白。 要是内容含有故意抹黑的内容,那抓起来正常,可这几个故事全是正面的。 如果这都不行,市面上所有有警察出现的小说,得全部被毙掉吧?! …… 审讯室外,诸伏景光拄着拐杖,从收缴的箱子里拿起一本和阿尼赛特给他的一模一样的书。 书本被翻到其中一页—— “是谁啊?在这时候敲门……都半夜两点半了……” “不好意思,我自己的创可贴用完了,你有的话能不能分我一点?” “你这伤是怎么回事?这可不是用创可贴就能解决的啊?” “只是别人挑衅,我还击了而已……” 书本上的文字在颤抖。 诸伏景光握着书的手,在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着。 即使潜入组织数年,即使在卧底身份确认暴露的那一刻,即使是当年亲眼看着外守一举着血淋淋的刀到处找他时……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毛骨悚然。 过去数年,诸伏景光的记忆有些模糊,可他还是非常清楚这些对话源自哪里。 这是他们刚入警校,零和松田打架后来宿舍门口找自己时发生的对话。 ——几乎一字不差。 诸伏景光感到体内的血变成了冰,顺着血管流到他的四肢百骸,整个人开始发抖。 他手指松开,书本落到地上。他呆呆看着它,整个人就像一块即将朽坏的腐木。 风见裕也捧着书,看到内容同样傻掉了。他抬头去看身边两人,就见黑田兵卫突然推开关押言峰乔娜的审讯室。 结果三人一起听到了那句话。 诸伏景光终于有了反应,他不再颤抖,而是以极快地、几乎要把脖子扭断的速度再次抬头,看向提到发小名字的女人。 注意到他眼神的风见裕也身体抖了一下。 ——在这一刻,他怀疑身边站着的不是诸伏景光,而是真正的组织成员、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的苏格兰威士忌。 看到门打开,被审讯的女人也扭头看了过来。 那头红发张扬如火,那张面容和过去卧底不得不杀死的一位无辜者,一模一样。 “看你们的反应……原来他真去当卧底啊?”她说。 “那他现在是不是要暴露了?” 她脸上的表情兴奋极了。 …… 诸伏景光看着言峰乔娜。 她是认识他的,当时他们救下言峰奇娜,她非常激动,眼里充满感激的泪水对他们一一道谢,一个个询问过他们的名字,弄得他们都不好意思了。 现在那双眼里只有仇恨与愤怒。 诸伏景光不知道自己脸上此时是什么表情,他弯腰重新捡起书——这对腿部骨折的他有些费力——有很多话想问,但脑子乱成一团,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为什么伱会知道这个?”黑田兵卫冷冷地问。 在平时,他的脸就能对嫌疑人造成很大的心理压力,言峰乔娜好像一点都不怕:“是你们告诉我的啊。” 其他人愣了一下。 “一开始看到姐姐掌心的死亡讯息0,我根本没往卧底上想,我想的是降谷零是个普通警察或从事其他工作,和白鸠一起联合杀人骗保。” 她看着诸伏景光皱起眉,继续道:“可你们之后的举动,让我意识到事情不是这样。” “警察让女友当诱饵、在她死后查出她为他买过高额保险……即使事前她签过风险告知书,这种事也足以引爆社会舆论。是一个警察做的还是两人联手,根本没有区别。” “这样严重抹黑警方形象的事应该尽快破案,但你们只把白鸠推出来,对死亡讯息提到的另一个人只字不提。还扣押尸体多日,不许我们带回安葬,甚至跟踪监视我们……” “那时候我就猜到了,你们知道涉案凶手是谁,却选择包庇他,并且不希望我去查。” “有这种待遇的,除了那种财阀或官员家的大少爷,就只有派出去的卧底了吧?” 她笑起来,笑容跟淬了毒一样。 在场的公安一时说不出话。 他们只是做着惯例的事,却没想到因为这种行动,被反向确认了身份…… 风见裕也更是握紧拳头。 他怎么忘了?眼前的言峰乔娜是记者——那个被卧底杀害父母、一次次上诉无门、之后被公安监视许久的变态报社科学家,关于他事迹的报道,就是言峰乔娜写的! “所以你印刷这个,大量对外推广,就是对他的……报复?” 言峰乔娜看向终于开口的诸伏景光。 他神色复杂,手指紧紧攥着书,她注视他的相貌,轻柔地笑了起来。 “是啊。我就是在报复他。” 她看着诸伏景光颤抖的眼神,语气变得越发温柔。 “我知道卧底不容易。” “每天每天都是煎熬,在刀刃上行走,随时担心暴露,一旦暴露会牵扯家人朋友遇难……他们是黑暗里英雄,在为更多人的利益和未来而努力……” 她细数着卧底的不易之处,接下来语锋一转。 “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杀了我的亲人,我就要让他付出代价。” 负责审讯她的公安、诸伏景光的上司德川站起身瞪她:“诸伏是无辜的!你要报复的是降谷,把无辜的他给扯了进来!!” 言峰乔娜神色毫无愧疚。 “那又如何?我的姐姐同样无辜。” “我现在坐在这里,就是我为我牵扯到无辜付出了代价——他呢?他什么时候付出他的代价?” 在她的声音里,现场像坟墓一样死寂。 …… 杀人不是最好的报复手段。 世界上有的人怕死,有的人不怕。对那些不怕死的人,杀了他们根本谈不上报复,要对他们真正在意的东西下手。 对卧底而言,已暴露的害怕报复,仍在潜伏的害怕暴露,所以言峰乔娜的报复方式,就是要毁了他的身份。 北条鸢香让她印三十本,她自掏腰包,印刷了足足三千本,找人在各大车站进行推广。 拿到书的是上班族、学生还是家庭主妇,她不在乎; 他们拿到后是随手一丢、仔细阅读、还是读完后会推荐给别人,她也无所谓。 她要的只是这些书大量流传出去,落到各种各样的人手里。卧底要隐姓埋名默默无闻,她就让他变得人尽皆知。 她做不到那个科学家那样极端,波及无辜民众的安全与性命——她要把他们,他想要保护的他们,变为不知何时会引爆他的隐患。 …… 诸伏景光痛苦地闭上眼睛。 书是今天到手的,但排版印刷、写出这些文章,肯定是更早之前。 他想起阿尼赛特那次夸奖他的长相。 他当时可笑的以为,是她对他有那方面的好感,没想到她在那时候就在怀疑他了。 面对卧底也能笑眯眯的,没流露出一点恶意,还自然地和他喝酒、和他独处、挽着他……真是和琴酒不一样的可怕…… 黑田兵卫在诸伏景光身边,做出更多指挥部署。 他让人去查言峰乔娜的手机,找她和组织成员有无联系;去联络负责监视她的公安,查他为何没有发现她的异常;找作者北条鸢香,看她是否活着,调查她为何会清楚两位卧底警校期间的故事;再找今天错误引爆炸弹的白鸠…… 在最后,他才提起了降谷零。 “通知降谷,紧急撤离。” 短短一行字,剥离了诸伏景光剩余的所有力气。 他很清楚,组织在计划开始前只是怀疑,光凭小说里的相貌描写根本无法确定他的身份……是他同意救议员、和公安进行假死计划,才实锤了自己的卧底身份。 他暴露,是因为要救人。 而zero不同,他的暴露、或者说是不得不撤离,是因为他对一个无辜者见死不救,甚至痛下了杀手,招来其亲属的报复。 作为卧底,救人或是不救,似乎都是错的。 救人,粉身碎骨; ——不救,万劫不复。 第154章 玩家内耗 警视厅,搜查四课。 “课长没回来?” “没有,我给他发消息一直没回复。” “……毕竟发生了那样的事,他应该还在杯户大学医院那边吧?” “白鸠那里有人联系上了吗?” 今天的警视厅不止爆炸物处理班、公安部以及交通部很忙,在得知杯户大学医院卷入炸弹事件后,有上司和同事前往那里的搜查四课刑警们也忙碌起来。 整个四课最年轻的成员中野放下手机,对他们摇摇头:“还是没接。” “果然是逃避了吧?这次事件,可比之前害死他女朋友那次严重得多。” 一个和白鸠关系最不好的同事表情冷漠地啧了一声。 平时总是崇拜白鸠的中野,说不出话来。 想维护别人也得看场合和事情的严重性,否则只能起反效果。 尤其是这次白鸠犯的错非常可怕。 他当着电视直播的面,没辨认出医院炸弹的真假,踩中犯人的陷阱,导致一栋高层公寓爆炸发生坍塌,救援就得花好几天,伤亡人数难以想象…… 虽然这是炸弹犯的错,可很多人会把矛头对准负责拆弹的白鸠。警视厅也不会出面维护他,甚至为了警方名誉考虑,会重重处罚,去平息民众怒火。 就在中野沉默时,有好几人突然进入搜查四课办公室,他们招呼都不打一声,直奔寺冈胜敏的办公桌。 “你们这是做什么?!” 搜查四课的人反应过来呵斥道。 其中一人指挥其他几人去翻抽屉,查看桌面上的文件,听到这话抬起头,有人认出他是公安部的人。 “寺冈胜敏涉嫌收受犯罪组织贿赂,出卖警方内部情报,现在公安已经逮捕了他。” 他没管在场人的表情,继续道:“你们作为日常和他接触最多的人,之后得经过公安的一一调查——这是常规流程,希望你们好好配合。” …… 之前公安不逮捕寺冈胜敏,是为避免牵扯到诸伏景光; 但现在诸伏景光已经暴露,所以德川立刻让杯户大学医院的手下抓住他,这样也算对上层有个交代。 公安搜索了办公桌上的所有物品,将重要的那些全部带走。在他们搬着东西离开时,其中一人经过了中野的办公桌。 他无意间扫到放在电脑旁的一本书,眼睛一下子瞪大,大喊道:“这是什么?!” 中野被他莫名喊出声吓了一跳。 他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那本书封上印着北条老师照片的个人志,莫名其妙地回答道: “就是小说啊。” “不过不是正规出版的书籍,是作家自己个人印刷。我是她的粉丝,她送了我一本。” 北条鸢香前不久说她很忙,得封笔一段时间,作为补偿,她在聊天室里搞了抽奖,把她印刷的警校番外个人志样刊送给一位粉丝。 他正好被抽到了,因为讲的是警察的故事,他想着推荐给同事看看。 另外几个公安也停下脚步,他们看到这本书全部愣住了,在听完中野的话后,一个个目光变得古怪。 为首的那个眼神尤其犀利:“你在北条鸢香的粉丝聊天室里?” “……是的。” 中野不明所以,还是承认了,“这有什么问题吗?” 太好了! 后面几个公安彼此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喜悦。 因为言峰乔娜提前删掉手机里所有的信息记录,以公安专家的技术,只能复原日本本土运营商的邮件,无法恢复那个聊天室的任何记录。 而且那个聊天室是美国一家网络公司名下的,他们没那么大的脸面要求对方提供客户信息,对方压根不会理他们。 “麻烦你……” 他话未说完,中野脸色一变,捂着头重重跪倒在地! 不只是他,搜查四课办公室内、警视厅的其他地方,有不少人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一阵尖锐的、难以言喻的剧痛,在他们脑中轰然炸开。 ———— 白鸠第一次感觉到回家的路这么漫长。 他手机几次响起,可他不敢去接,一路上只开着导航,飞快往家的方向开去。 他坐上车时阳光明媚,但在进入千代田区三崎町后,天空变得阴云密布,一场大雨倾盆而下。 豆大的雨点砸在车窗上,两边视野变得一片模糊。 “嗡嗡……” 白鸠的手机再次响起。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在看到来电显示人是白鸠太太时,他怔了一下。 妈妈…… 在成为白鸠夫妇的儿子后,他和白鸠太太更亲近一点。 她温柔体贴,样样为他着想,不管发生什么永远站在他这边,从来不会指责他。她平时总是优雅大方,但能为了之前奇娜死后他被舆论攻击,和质疑他的邻居大吵一架。 ——这才是他心里真正的【母亲】。 想到她,白鸠喉咙发堵,被无数指责心声鞭挞的心脏开始颤抖,压制很久的委屈在这一刻全部涌了上来。 他知道的,哪怕世界上所有人质疑他唾骂他,他的家、他的母亲,都会是他的避风港。 白鸠见后视镜里没人追上来,暂时把车停到一边,拿过手机。 他要和她说话。 他要回家,只要到了那里,他就什么都不用怕…… “砰!!” 一阵重物坠落的巨响从汽车上方传来!! 车子被压得重重一震,他一时没拿稳手机,手机掉到副驾驶座上。 震动停止后,白鸠抬起头,他发现车身没有变形——上面的东西似乎下来了,车窗边走过一道人影。 “你笑得很开心啊?” 熟悉的声音让白鸠汗毛倒竖。 北条鸢香冷冷地看着他,锐利的目光从他的脸落到他的手机上,在看清是谁打来的时,她脸上的笑变得狰狞。 “鸢香……” 他想要喊她,被她尖锐的声音打断:“你害死我的家人,竟然还好意思叫我的名字?!” 糟了! 难道北条家新搬入的公寓楼,就是被炸弹犯选中的那栋??为什么会这么凑巧?!? 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想起北条鸢香某些作为的白鸠,冷汗瞬间流了下来。 他下意识想要闭眼,可来不及了。 ——在下一秒,他再次对上了北条鸢香的眼睛。 意识一片空白。 第155章 目标一 好累。 这是白鸠的唯一感觉。 现在的他,处于某种很奇怪的状态。 似醒非醒,像在做梦也像身在现实。他眼睛睁着,双腿站在地上,手臂毫无知觉,像一个被吊起的提线木偶。 他眼前闪过什么,耳边传来了什么。 可他做不出任何回应。 在这样恍惚古怪的状态下,他忽然想起自己的过去。 那是他和现实里的母亲相处的一段回忆。 …… 医院的急诊科在晚上仍然人满为患。 今天是周四,也是白鸠发烧的第三天。他现在读初二,平时不住校,今天在家吃完晚饭后全呕了出来,一测体温发现烧到40度,他们才来到医院。 白鸠感到脑袋昏昏沉沉,浑身没有力气,连话都没力气说。但他还是抓紧自己的书包,跟在母亲身后。 输液区有种医院独有的气味,他们找到座位,白鸠放下包,从里面翻出试卷和笔袋。 护士过来为他扎针,他母亲连忙说:“麻烦扎左手。他作业没写完,明天上课要交的。” 护士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熟练地给他扎针。 白鸠看着针头刺入左手手背的皮肤,将手放在座椅扶手上。他母亲帮他把卷子铺在腿上,觉得太软不方便写字,就把一本较大的课本垫在下面,又把笔拿出来。 “你饿不饿?妈妈给你买个面包?”她关心地问。 白鸠摇了摇头。 “那我给你买水,多喝水多上厕所能快点把体内的垃圾排出来。” 这次不等白鸠点头,他母亲转身离开输液区。她步伐匆匆,背影很快消失在他的眼前。 不到几分钟她回来了,拧开盖子递给他。白鸠接过喝了一口,把瓶子还回去。他看到不远处有张圆凳,用无力的声音说:“妈,那边有椅子,你也坐吧。” 她母亲过去问了一声,见周围的人不需要才把椅子拿过来,搬到他身边坐下。 “快点写,你今天作业多,明天要交的。” 白鸠嗯了一声,他低头看着腿上的卷子,单手拔开笔盖,开始做题。 他在一片嘈杂声里静静地写作业,旁边独自来输液的中年妇女可能是太无聊了,见到他这样,忍不住和他母亲搭话:“这是你儿子?好用功啊,生病了还要学习。” 他母亲骄傲地笑了。 两个初次见面的陌生女人很快交谈起来,并且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题,家庭、孩子、孩子的学习…… 中年妇女提到她孩子学校的一件事:“我女儿的学校,上周有个男孩子跳楼了。” “啊?怎么搞的??” “唉,就是考试没考好,父母多说了他几句,一个礼拜后在学校突然就跳了。”中年妇女叹了口气,“那天下午我去看了,他妈妈哭得可真惨啊。真是太自私了,也不想想自己跳了爸妈怎么办,好不容易把他养这么大。” “现在的小孩太脆弱了。”他母亲说,“幸好我儿子不这样,平时读书很用功。就是不喜欢老实穿衣服,我这俩天一直叫他多穿点,死活不听。你看,果然发烧了。过两天他有考试呢……” 白鸠感到羞愧,但更多的是委屈。 好好的谁想生病呢?而且在病了以后,她第一时间是质疑他为什么不小心点、肯定是他不听话导致的、这样生病落下课怎么办……直到他病到熬不住,才带他来医院。 但白鸠没有说话,他知道说出来换不来任何安慰。 “是啊,现在小孩越来越难搞,管严了就说什么抑郁症要死要活,我们小时候哪来这么多毛病?管得松了,考不上好大学,以后找不到好工作照样埋怨我们。” 中年妇女抱怨完,目光落在母亲的衣着上。白鸠觉得她嘴巴咧了咧,好像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这让他更难受了。 “你老公呢?你独自带孩子来看病吗?” “他已经走了,这些年我一直一个人带孩子。”他母亲说。 “那真是不容易。”中年妇女惊讶道。 他母亲再次骄傲地笑了:“是不容易,但只要看到他好好的,我觉得吃再多苦都值得。” 中年妇女非常感动于这份母爱,她低头去看白鸠,认真关照道:“你妈妈这么辛苦,你一定要好好读书,未来好好孝顺她呀。” 白鸠又轻轻嗯了一声。 他的喉咙更疼了,他开始想一些其他事安慰自己,然后他想到了几周前在老师办公室里看到的一幕。 那天他去帮老师拿作业,结果正好看到一个隔壁班被叫家长的女生在被她父母教训。 她爸爸当着办公室所有老师的面甩她一个耳光,她妈妈一直拿手指着她大骂,还用力把她头上漂亮发饰全部用力薅下来,让她扯得披头散发地站在那里。 她没有反抗,把头低得很低很低,全程一声不吭。老师看不下去,劝他们别这么过分,他们仍然在不断指责。 白鸠默默地将写好的这份放到一边,抽出一张新的卷子重新摊开。 他尽力佝偻着背,只有这样才能看清摊在腿上的作业。他脑袋仍然昏昏沉沉,但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全放在试卷上。 他要写完作业。 他明天还要早起去上学。 对比那个女孩,他应该知足了。 至少他母亲从来不会打他,更不会大声责骂他,用让他颜面全失的惩罚来显示自己作为家长的面子。 她只是不停地让他努力,让他好好读书,她总是说自己这么辛苦、过得这么累,都是为了他。 那些苦难仿佛全是他导致的,他不能对不起她。 白鸠的眼睛好像有一瞬间是湿润了。 可他眨了几下眼睛,那份湿意很快消失了。 …… 白鸠知道母亲爱他。 在爸爸死后,她独自一人抚养他,因为担心继父会对他不好,她没有再婚,拿一个月三千出头的工资养两个人。 她给他买好的,省钱给他报补习班,自己一件衣服穿了几年舍不得扔。她把一切奉献给他。 但她的爱同样让他窒息。 所以,他这么喜欢现在的父母,尤其是母亲。 她更富有,他有更多出路,不需要再透支健康去努力,一直有家庭给他兜底。 在她那里,他可以放松,可以委屈,可以尽情倾诉。在他向她诉说自己的痛苦时,换来的不再是指责和“我比你苦多了”的眼泪。 “滴答。” “滴答。” ——身边传来的声音,拉回白鸠的意识。 他仿佛再次陷入那年高烧带来的眩晕状态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看清眼前发生的一切。 午后阳光透过客厅的窗户落在地板上,微风带起窗帘。在那片小小的阳光里,有一抹血红在迅速蔓延,很快将投射进来的光吞噬殆尽。 他看到他的父母满身是血倒在地上。 “爸……妈?” 白鸠的大脑一片空白。 离他更近的是父亲,嘴里发出微弱的呜咽声,他还活着,正在发出求饶声。 而他的母亲躺在厨房门口。 红色在衣服上缓慢扩散,她倒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的手臂和腿上有十几处刀捅出来的血窟窿,全部避开了要害。 他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开始抽搐。 这时,他手指一松,有什么本被他紧握在手的东西,掉了下来。 他低头看去。 那是一把刀刃沾满血的水果刀。 ———— 保护光环。 这是玩家的外挂之一,给自己和直系亲属带来一道抵御物理伤害的防御,目前已知只有剧情人物和玩家(只能对自己)能打破,玩家无法破坏其他玩家和他们亲属身上的光环。 那么,玩家能否打破自己亲人的保护光环? 青柳彬光对此一直很好奇。 他想在其他玩家身上测试这点。 只是伤害血亲、哪怕是游戏里的血亲,大部分人是下不去手的,所以他需要一点点推动和利用,比如……傲慢的技能。 她报复心极强,而且支持同态复仇。 在硫酸事件里,她修改那个女儿的意志,让她去泼父亲一脸硫酸;在她弟弟车祸事件里,她修改那个肇事者的意志,让他开车拖行他的父母。 只要让她认为其他玩家害死她父母——未必真是玩家动手,让她这样觉得就行——她就有可能会去修改对方的意志,让他或她去残害家人。 和北条鸢香熟悉的白鸠就这样被选中了。 青柳彬光知道白鸠不是傻子,不可能主动冲入北条家去伤害北条夫妇,他只能让他无意间做下这种事。 于是青柳彬光布置了炸弹陷阱。 首先,他在今天会举办重要活动的神社以及附近多地布置炸弹,把爆炸物处理班的警察们调去各地,让他们无法打扰; 其次,他开车撞了那个四课正在调查的黑道成员,留口气让人进医院,并通知寺冈带白鸠去处理,自尊心极高的白鸠面对那种理由绝对会上钩; 最后是那颗二选一炸弹。 因为时间紧急,再加上爆炸物处理班警察一时过不来,去监视寺冈的公安会找上曾经在那里待过的白鸠。 白鸠拆或是不拆,有没有看出那是假炸弹,最后的结果都一样,那栋公寓楼一定会爆炸,并且这幕会被拍下流传出去。 青柳彬光撞人时挑过地方,他特地把那人带到离杯户大学医院附近,确保伤者能被送去这家指定医院——这里离杯户中央医院很近,之后卷入事故的人会被分流送来,同时而来的肯定还有大量想采访他们的记者。 媒体在消息推广力度上远超个人,只有大量记者在场、注意到白鸠拆弹,才能尽快让北条鸢香知道这件事。 至于北条鸢香会不会意识到装炸弹的人才是罪魁祸首、拆弹警察只是一个比谁都不想看到炸弹爆炸的倒霉蛋,不去迁怒白鸠…… 这个可能性比较低。 至少就青柳彬光知道的几起修改意志事件里,她没有表露出存在有这种理性的迹象。 就算有,也不会多,在白鸠事后还想让她这个苦主帮他脱离舆论困境,就像之前言峰奇娜事件时那样……她那时的怒火,也会粉碎掉那点理性。 坐在酒吧里的青柳彬光放下酒杯。 他眼前棋盘上放的全是白子,他正在自己对自己下棋。 一条小蛇在白鸠家里爬行,它绕开血泊,爬到阴暗的角落里消失不见。转移的视觉让他把那里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确定了“玩家可以打破自己亲人身上的光环”。 与此同时,他手指上的戒指突然自动变为蛇形天使的造型,在他眼前竖起一块牌子。 【玩家‘嫉妒’已退出游戏。】 ———— 复盘……复盘太难写了_(:3」∠)_ 第156章 目标二(上) 这个在青柳彬光的预料之中。 他将拇指轻轻搭在食指某个指节上,蛇形天使很快变回戒指,套回原位,他又拿出手机查看。 作为卧底,青柳彬光也有多部手机,游戏系统在和过去同学、教授以及fbi同事联络用的手机上,被本体带去莫斯科。手里这部手机是组织用的。 上面是琴酒发来的邮件,说他马上会过来。 青柳彬光想到本体传回的小纸条,他大概明天早上6点才能抵达东京,暂时放心下来,再次举起酒杯。 …… 这次行动,青柳彬光的本体和分身待在两个国家,本体带兔子前往莫斯科,分身留在东京。 除了确定“玩家是否可以打破自己家属身上的保护光环”外,他还有两个目标。 他的第二个目标是:确定如何改变剧情人物的命运。 或者说是——如何打开【剧情修改限制】。 除了穿越者,青柳彬光对那些据说是由漫画家塑造出来的剧情人物,同样非常好奇。 青柳彬光本人曾想把卧底名单发给琴酒,结果当时系统以【尚未解除‘剧情修改限制’,无法直接改变人物命运】阻止了他。 而其他玩家,却做出过些许改变。 兔子的技能无法杀害龙舌兰,但害他登上组织清理名单;北条鸢香和那名伪娘医生见都没见过,但她小说透露出的信息让组织过去把他灭口。 那时候青柳彬光就猜测,玩家能间接推动他们的命运发生变化。他想测试这一点。 于是他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选中好几个测试对象:卧底(红方)的苏格兰与波本,罪犯(黑方)的龙舌兰、炸弹犯以及宾加。 宾加的失踪是他造成的。 不过,这是个意外。 由于误抓警方诱饵言峰奇娜、引起警察大规模搜查,导致宾加事后被朗姆一顿狠批,再加上波本过去帮他一起收尾,他怀恨在心。 宾加性格冲动,他对朗姆不敢反抗,只记恨了同级的波本,他想到的报复办法是——找上波本的目标,也就是青柳彬光,想抢先完成他的任务。 那天青柳彬光下午离开学校,发现有人跟踪自己。他没有急,本体照常回塔楼,留下变化容貌的分身堵人,把人带去偏僻的地方问问话。 在一开始,青柳彬光不知道宾加是剧情人物。 兔子说过一些组织成员,没提过有宾加,北条鸢香的小说里更是完全没这号人。是他发现自己无法杀死他时,才意识到这点。 为了杀掉这个剧情人物,青柳彬光怀着和小时候参加堆雪人大赛、弄出各种花样时相同的心态,做出了各种尝试。 枪击和刀捅,只能伤到非要害处,出血量很少; 电击,只能昏厥; 灌氰化钾,还是昏厥; 从高楼推下,多处骨折,仍是昏厥; 水淹,这个倒是能维持几十分钟的溺水状态,可惜照样死不了。 种种办法试过之后,青柳彬光放弃了。 毕竟他不是虐待狂,这么做不是为了取乐,只想确定自己能否直接杀死他们。 发现自己做不到,他召唤出体型最大的动物使者、一条远古蛇,暂时吞下宾加。 这是之前召唤时发现的,只要在召唤动物的身上留下标记(伤痕或名字),那么下次召唤时,还能把对方喊出来。 青柳彬光以这种办法暂时保存宾加,然后把注意力放在另外几人身上。 首先是龙舌兰和那个炸死过两个重要警察的炸弹犯。 龙舌兰本来会死于一场意外爆炸,所以青柳彬光让他前往那栋注定要炸的公寓,并给他一箱发生碰撞会启动的炸弹——尝试能不能用相同的死法杀他。 至于那个炸弹犯,青柳彬为控制他,给他戴上一个用密码开的电子脚铐,让他送完龙舌兰后待在那栋公寓的地下车库——那里会是坍塌后埋得最深、最难救援的地方,尝试是否能杀掉原本进监狱的他。 青柳彬光安排的车很坚固,普通的爆炸和塌陷不足以弄坏,这样他留在车上的蛇能存活,及时把电子脚铐取走。 这是他对罪犯(黑方)的处理,接着是两个卧底(红方)。 其实青柳彬光对待每个人的方法不一样,操作起来从简单到麻烦——计划的复杂程度同样是一种测试——同时目的也不全是送他们去死。 青柳彬光对卧底没有恶意,再加上不确定是否会影响玩家任务,他对他们设的不是必死局。 对波本,他想试试能不能让原本能潜伏到三年后的他,提前暴露或撤离。 所以在言峰乔娜提出自费印刷品时,他大力支持了她,还帮忙找了更好更快的印刷厂。 没错,印刷大量个人志在车站到处送人,让很多路人看到警校故事,增加卧底波本的民间曝光率……这完全是言峰乔娜,这个失去双胞胎姐姐的妹妹,想出的计划。 青柳彬光不是自以为是的人,别人办法更好,他自然听对方的。 ——而且,他本来就更习惯当一个服从计划的执行者,而不是一个定制计划的幕后黑手。 与此同时,青柳彬光给普拉米亚下暗杀订单,让他前往莫斯科,再对boss叙说fbi内部对普拉米亚的评价,向他推荐这个杀手入伙。 这种事组织首领不会亲自出动,他会交给一向喜欢收集人才的朗姆,而朗姆,极有可能会把任务交给了解过一些普拉米亚情报、当时有机会去那里的波本。 接下来就看波本自己的操作。 个人志什么时候会被公安注意到,这个青柳彬光无法预测。如果波本在莫斯科期间就被通知撤离,那也不要紧,他不会孤立无援,有一个很好的脱身机会摆在眼前。 借助爆炸。 普拉米亚遭通缉多年没被抓到,不会那么好对付,他会想尽办法回击。波本可以在他制造的爆炸里,趁机假死逃走。 爆炸是比较方便、也是可行性较高的假死方式,俄罗斯境内体型高大的金发男人不少,还经常斗殴打架、酗酒不回家,找一个暂时顶替不难。 最后,是苏格兰威士忌。 青柳彬光知道苏格兰在原剧情里会死,可哪天死的、怎么死的、什么人在场,他一个都不知道。 对苏格兰,青柳彬光也想让他暴露卧底身份;但他又希望他暴露后,可以活下去。 让本来不用死或没到死的时候的人早点死,是改变剧情;让本来死去的人活下去,同样是改变剧情。 这样矛盾的目标,导致对苏格兰的计划是几人里最复杂,牵扯人数最多的一个。 ———— 这次复盘有点长,下次不再写这么复杂了……我自己都快绕晕了_(:3」∠)_ 主角想测试如何改变剧情在34章就提过。 第157章 目标二(下) 对波本,青柳彬光是把普拉米亚请去莫斯科,给他假死求生的机会; 对苏格兰则完全相反。 他想利用假死,让他的身份暴露。 想保下组织要杀的人,是不少卧底暴露的原因;只要组织发现本该死去的人仍然活着,执行者是卧底一事可谓铁证如山。 …… 计划的第一步,是挑选一个身份重要、值得卧底和他们背后机构安排假死计划的诱饵。 川尻议员就这样再次进入青柳彬光的视野里。 论身份,他是戈德瓦塞尔的旧识,是一个曾有过大量人脉的议员,在公安心里,他还是和组织有接触、被炸死大儿子的高度关注人员,比较符合。 最重要的是,青柳彬光能让他配合自己给公安设套,他有暂时控制他的手段。 早在绑架案前,苏格兰曾告诉过青柳彬光,回到监狱的议员偶尔会身体疼,需要吃止痛药才能入睡,频率是两到三天一次。 于是在川尻议员吃完已有的药、向监狱医生(组织监视者之一)要新药时,他让那位医生给了议员一瓶赫赫有名的奥施康定。 奥施康定同样是止痛药,就是很容易成瘾,过量服用的致死案例甚至超过海洛因可卡因,它的流行是美国最大的药物丑闻。 不过给完后青柳彬光就后悔了,这种药成瘾速度没那么快,所以他又召唤蛇爬进监狱,以咬的方式注射海洛因,导致议员快速染上真正的毒瘾,达成身体控制。 只是这不够。 意志坚定的人完全能克服身体上的痛苦,精神层面也得关注。 之前川尻议员因受贿交过大笔罚金,那次交赎金又从账户上划走10亿,剩下资金被公安监管,他只剩下公安没查到的、组织这些年给的好处。 那些钱在外国账户里,在他进去后就被组织接手。等于他目前所有的财产,完全掌握在组织手里。 再有是议员的小儿子。 组织曾让议员亲眼看到大儿子被炸的直播,当时是处罚,现在衍生出两个好处——议员确信组织敢对他孩子下狠手;公安看到议员和组织有杀子之仇,他们会认为从他嘴里获取情报不是难事,加大同意假死计划的概率。 以药物进行身体控制,以全部财产和孩子,进行精神控制。 青柳彬光本身不想这么麻烦,但他不擅长控制人,做不到寥寥几句就能让对方老实被他牵着鼻子走,只能多下功夫。 …… 计划的第二步,是尽量提高公安愿意进行假死计划的概率。 光有杀子之仇、容易套取情报远远不够——被组织杀掉家人的多了去了——青柳彬光想的办法有两个。 第一,把其他重要人物扯进来。 青柳彬光选中了川尻议员大学里的同专业学弟,一个被言峰乔娜采访过的核物理研究员。 在这位研究员去大学讲座时,他召唤蛇把一瓶化学试剂砸下去。由于发生严重灼伤,学校立刻把他送去杯户町最好的、同时是川尻议员会去的杯户中央医院。 涉及国家级重要科学实验室,涉及核物理研究,不需要青柳彬光引导什么,公安自己就会往恐怖的地方猜测。 第二,把“琴酒”当诱饵。 不同于作为卧底在组织籍籍无名、发邮件连代号都不可以加的青柳彬光,琴酒在组织实在太有名了。 以他的名气和地位,青柳彬光相信苏格兰和波本肯定早早就把他的消息传给公安,公安会对这位银发杀手以及他的任务多加警惕。 青柳彬光利用了这份名声。 他借用他的保时捷,两次开向杯户,期间没有刻意避开街边监控,让公安以为这是踩点、组织派琴酒踩点,肯定是非常重要的任务。 除此之外,青柳彬光还提前测试过苏格兰上司是个怎么样的人。 ——在议员就医的几天前,他通过龙舌兰之口,把组织要处理北条家一事告诉苏格兰。 北条鸢香的父亲是一名前公安警察,在卧底期间暴露被拷打导致毁容。他为当卧底抛弃过家庭,现在家庭关系糟糕,儿子在前不久出车祸去世了。可谓悲剧至极。 青柳彬光给了苏格兰充足的传回消息的时间,也给了警视厅公安充足的商量和应对时间,他想看看他们会不会救下这个前卧底。 结果没有。 一直到动手当天,北条先生没得到任何帮助。他甚至完全不知情,没一个人告诉他。他们默认了他的牺牲。 通过这点,青柳彬光判断出苏格兰的警视厅上司是个什么样的人。 涉及到自己时会如何,这个暂且不知;如果涉及到手下,他可以做到理性冷血、绝对的利益至上。 为了得到一些近在咫尺的、看似重要的情报,这种上司会推动苏格兰去进行风险极大的假死计划。 至于苏格兰本人的意愿,这是最不重要的。 …… 在这个计划里,青柳彬光本人下场执行的部分不多。 他伪装成其中一名狱警,押送议员去医院;从二楼跳下,把另一人狱警引走;跑到伏特加开的保时捷边,把后座身穿一样衣着的真狱警拉下来,一枪打死,伪装成他追上后不幸被毙命的样子…… 整体比较顺利,连植入生命检测装置的手术都成功以最快速度完成,只有其中一点差点失败。 “记得把该留的东西留下。” 青柳彬光在监狱里议员的提醒,指的是两样东西,手铐和裤子。 把手铐扔在厕所,是为了让另一名狱警认为议员跑了;保留原本的裤子,是为了让监视的公安想到议员仍在医院——让议员暂时落入公安手里,是计划必要的一环。 可惜青柳彬光预估错了。 他知道他们菜,提醒议员得保留裤子让他们看到,但是,他没想到他们菜到那个地步——竟然会打跨洋电话求助一个前往其他国家、正在执行组织别的任务的卧底。 这一行为导致青柳彬光差点翻车。 对波本而言,一副手铐就足以让他想到议员还在医院,如果再加裤子会过于明显,他可能会意识到这是陷阱。 幸好,波本没多想,也或许是想得太多……总之,计划顺利进行下去了。 …… 接下来是收尾。 青柳彬光把那本书给苏格兰没什么恶意,只是想让公安快点发现里面的内容,从而早点通知波本他也该撤了。 他不担心琴酒会让他直接制服或击杀苏格兰。 不止如此,青柳彬光还可以肯定,在他下车撤到安全地方前,组织的人不会动手。 卧底一旦暴露,就是彻底的亡命之徒,攻击力和危险性远超平时。普通成员去追杀就算了,他是一个送出去的卧底,不该面对这种没必要的风险。 戈德瓦塞尔喜欢物尽其用,可能下达那种命令,但琴酒不会。 苏格兰虽然暴露,可活下去的概率很高。 他不是在异国他乡的波本,他在东京、在刚发生过严重爆炸案件的杯户,公寓废墟那边,有不少警视厅公安。 这是青柳彬光炸掉神社的第二个目的。 在举办祭奠当天,一个政治意义那么浓的地方被炸,容易被视为对这个国家的挑衅。公安会对之后发生大伤亡事件更加关注,认为可能是与之相关的恐怖袭击,会第一时间过去调查。 有那么多同事在附近,大部分人会想着拼一把赶过去求援,不会束手就擒或是立刻自我了断。 …… 青柳彬光总结完他的第二个目标,暂时放下酒杯。 酒杯装的是无酒精的茴香味汽水,里面一滴酒精都没有。 他看了看时间,拿出从基地那里顺来的某部手机,给北条鸢香发去消息。就在他想复盘自己的第三个目标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琴酒过来了。 第158章 最惨的玩家? 东京都的千代田区下起大雨。 天空完全被乌云遮蔽,没有一丝阳光照射下来。空气寒冷而潮湿,冷风裹挟着雨水迎面吹来,走在外面的每个人几乎都加快了脚步。 但有一个人例外。 【玩家‘嫉妒’已退出游戏。】 看到系统弹窗上的话,北条鸢香仍然紧咬着牙齿。 她没有带伞,雨水打湿她的头发和裙子,有数名打着伞的人从她身边经过。 “哪里有狮子?”其中一个为首的问道。 “报警的人说就是在这附近看到的,好像还跳到一辆车上。因为是猛兽,他不敢太靠近,跑远后立刻报警了。” “前面是停车场,去那边看看。” “我联络了附近动物园,他们说猛兽区没有发现有动物逃脱。” 有人看到北条鸢香,停下脚步开口询问:“你是从那边过来的吗?你有没有看到……” “不知道。” 北条鸢香不耐烦地回答,没有理会这些可能是被她的动物造型引来的人,加快脚步继续朝前走去。 她想马上赶回杯户。 然而马路上出租车全部满员,距离最近的车站得走很长一段路,她刚才以狮子造型过来已经很累了,根本没那个体力原路跑回去…… 最终,她停了下来,在一个有遮蔽物的地方避雨。 …… 北条鸢香看着眼前的雨幕。 她现在相当狼狈,手臂和双腿酸胀,这是长期不锻炼后突然进行大量运动造成的,而且浑身湿透,衣服和头发全黏在皮肤上,感觉又冷又不舒服。 她拿起手机,努力刷着杯户那边的新闻。 大楼救援工作刚开始进行,预计得好几天才能挖到下面;摩天轮那边没发生爆炸…… 她反复刷新几次,尤其是关心有没有新的爆炸新闻。直到五六分钟后才关掉新闻页面,打开游戏系统。 看到熟悉的界面,北条鸢香感到眼眶发热。她鼻子一酸,视线渐渐变得模糊,眼泪落了下来。 今天绝对是她进入游戏以来最倒霉的一天。 她擦掉眼泪,打开【规则】的界面,看向其中一条。 【玩家有‘意志力’这一数值,降到20,系统会询问是否退出,降到10以下,系统将强制玩家退出。因个人意志力问题提前退出,不会影响其他玩家。】 白鸠会提前退出,估计是意志力降到20以下了,毕竟她刚才为了报复他,修改他的意志,让他去捅伤他的父母。 北条鸢香的关注点在后一点,“因个人意志力问题提前退出,不会影响其他玩家”上。 关于这点,她在初入游戏时问过系统。 “这个不会影响其他玩家,指的是任务?” 【是的。红黑阵营风险性高,为适当降低难度,允许红黑阵营各有一名玩家因意志力问题提前退出,身上任务视为自动放弃,不会影响剩余玩家。他人完成任务后,能正常结束游戏。】 “那如果同阵营两个全退出了呢?” 【后一个退出者的任务将随机转移到剩余玩家身上。这种转移不分阵营,并且不会带来对方的技能。】 现在白鸠退出,他身上的任务自动放弃。 北条鸢香不关心这个,她担心的是自己那两个垃圾队友,会不会放飞自我去伤害零他们。 ——尤其是那个嘴巴格外刻薄、疑似是零黑粉的【暴食】。 在刚开始时,她一度把他当成好人,他说他只看过电视上放的柯南动画,压根没看到警校组出场,她还好心给他介绍。 她先把他们的经历简单概述一遍。 【暴食:为什么混血儿能当特务机构高层?我记得国内有个院士就是混血混得太明显,明明成绩特别好,还是被清华北大拒绝了……日本这方面更包容?】 【暴食:卧槽什么大型垃圾,那种二选一陷阱不是故意恶心人吗?】 【暴食:卧底警察暴露后自杀可能是糟糕局面里最好的选择了,被抓才是生不如死,家人也容易遭报复……我想到以前看的毒贩报道了,真特么不是人能做得出来的。】 【暴食:这个班长的死真不是作者为增加降谷零的悲剧感故意凑数的吗?一个班那么多人,就他朋友全没了?太刻意了吧。】 当时【暴食】的反应比较正常。 他们还约好在线下见面,她发现他比她年纪小,跟工藤新一同龄。这点让她很意外,毕竟有时他说话的语气更像磨没了热血的社畜。 【暴食】的年轻让经常在群里教育指引小粉丝的北条鸢香更有信心,她开始写更多的文章。 因为她觉得那些简单的文字不足以让他意识到他们到底有多好,她希望进一步打动他,让他以后愿意主动去援助他们。 但事情截然相反,从那时起,【暴食】渐渐变得越发不耐烦。 【暴食:你烦不烦?】 【暴食:你想救就自己去救,为什么要缠着我们还骂人?少道德绑架了,当世界绕着你的意愿转吗?】 到最后,他甚至对零口出恶言。 【暴食:我完全不理解,凭什么一个混血能当上公安头子?他什么家庭背景?哪家含着金汤勺的二代?】 【暴食:难道他爹是驻日美军?】 【暴食:所以他才对抛下女人独自跑路的美国男人那么憎恨?】 后两句话比之前那些加起来更过分,北条鸢香看到时气得浑身发抖。 他们那么好,那么优秀,那么努力,长得又那么帅,简直是完美的——他凭什么这么抹黑?! 要不是她穿越了,对这种黑子,她绝对会召集整个粉圈一起教训他!骂到他删评道歉为止!最好把他学校家庭地址全扒出来,让他同学朋友都知道他是个垃圾! 当时的北条鸢香除了恨上这个超级大黑子,还有对【懒惰】和【贪婪】的不满。 原本她觉得她们两个也是女的,白鸠和【暴食】出于同性间的嫉妒,不喜欢他们也算正常,但她们肯定会对他们有好感、说不定还要跟她抢人…… 结果这俩比【暴食】更冷淡,一个跑路,一个消失。 北条鸢香越想越委屈,再加上今天发生的事,不知不觉间哭得满脸是泪。她觉得自己简直是玩家里最可怜的一个。 就在这时,她手机突然一震。 这个动静吓得北条鸢香差点把东西扔掉!几秒后,她回过神,然后瞪大眼睛看着发件人。 竟然是她母亲发来的。 ——【回港区一次,我正在原来的房子里等你。】 刚才在废墟里,北条鸢香只看到她爸的尸体,没找到他妈。她以为她暂时没被挖出来,没想到她竟然活着! 在北条慎二死后,北条太太对她更是宠爱,几乎有求必应,事事顺着她来,跟她现实里的父母差不多了。 得到这个消息的北条鸢香又惊又喜,她冲出避雨的地方,到马路上挥手。 这次她成功拦下一辆,打开车门坐上去。司机见她浑身湿透地坐在位置上,张嘴想赶她下去,她用技能让他直接闭嘴。 车顺利地朝港区开去。 …… 在北条家搬去杯户后,他们在港区的那栋一户建暂时没有卖掉,里面还有一些同样没卖的旧家电。 出租车在门口停下,北条鸢香随手给了钱就下车。她跑到门口,发现门微微开了一条缝,迫不及待把门打开,跑去客厅。 “我回——”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整个客厅在搬走大半部分家具后变得空空荡荡,沙发桌子椅子一件没有,只剩下地上的榻榻米和角落里电视机。 此时电视机上,正播放一组画面。画质清晰,角度怼脸,能看清画面上人物的面容,应该在某个专业的房间里,以更专业的设备特地拍摄下来的。 ——诸伏景光把刀刺入了北条太太的脖颈。 第159章 喜报:她超爱 鲜血飞溅。 镜头沾到了血,变成一片红色,但几秒后继续播放,只是切换为另一段视频,画面重新变得清晰。 前后并不连贯,但上面的主角没有改变,一个是北条鸢香所喜欢的诸伏景光、黑衣组织里的苏格兰威士忌,而另一个是她游戏里的母亲。 发生了什么? 事情过于突然,北条鸢香甚至没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到底看到了什么。 ——但一种巨大的、前所未有的恐惧感,攥住了她的心脏。 理智和本能叫着让她赶紧逃走、不要继续看下去、看下去会把很多东西毁掉……她还是怔怔地,再次看向屏幕。 这次画面凝固的时间比刚才要长。 也因此,她彻底看清了画面上的北条太太变成了什么模样。 两条腿呈现不自然地扭曲角度,剥落的指甲片黏在皮肉上随时会掉下来,露出的手臂与肩膀皮开肉绽,那片皮肤被烧焦了,焦黑的皮肤下绽开血红色的皮肉…… 整个人都烂掉了。 就是“烂”,就像肉类彻底腐坏掉、一看就恶心需要立刻被丢掉,就像她第一次见到游戏里父亲的脸……这是最直观,也是最真切的感受。 ——可是,此时传递出这种感觉的物体,是个人。 极其强烈的反胃感不断翻涌,北条鸢香一弯腰,吐出来了。 可能是出于恐惧,也可能是因为恶心,或是两者都有,又或许是别的什么感觉。她吐得昏天地暗,浑身发抖。 随呕吐物一起出来的还有眼泪。她很快把胃里的东西吐干净了,但还在不断干呕,像是要把血和内脏吐出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 北条鸢香过去的人生可谓顺风顺水。 她活在一个和平的国家,一个和平的社会,只听人提起过一些凶杀案和恶性事件,自己身边没发生过任何意外。 从小到大她没生过大病、没受过什么伤,最严重一次是体育课跑步摔倒膝盖破了,她爸妈不曾破过她一点皮毛,连骂也不舍得骂她。 她很少关注现实里一些岗位上人员的牺牲,很少在意灾难事故里的伤亡和救援,那些东西太沉重了,她不喜欢。 她在考上大学后彻底放松,爸妈不在身边,每月又给很多生活费,她可以尽情去做想做的一切,连一句委婉的规劝都听不到了。 那段时间真的很开心。 她打开手机电脑,登录社交账号,点开各种软件,跳出的全是喜欢的东西,遇到的都是兴趣相投的同好,她对喜欢的明星投入全部精力。 各种打榜控评反黑,遇到不顺眼的观点就和对方吵架,看到不喜欢的东西就举报,自己不够就叫同好们一起努力,举报成功的成就感让人满足。 直到那次给韩星送应援礼物,她和男朋友大吵一架,之后…… ……之后发生了什么? 北条鸢香想不起来。 就像她想不起自己为何会恐惧水、为什么对网络暴力那么应激反抗,她也想不起自己穿越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北条鸢香跪坐在地上,眼睛看不到电视上的画面,可她的耳朵仍然在接收那些传来的惨叫声、哭喊声、哀求声,以及一个男声冷漠的质问声。 “你真的什么都不交代?” “我不知道!!” “我根本不认识什么黑岩和川岛!我已经离开那里很久了!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 “你的女儿为什么会写出那部小说?你完全不知情?” “鸢香……鸢香一直是个很喜欢读书的好姑娘,那只是巧合而已!你们不要抓她!” “对了,鸢香……她在哪?你们把她抓来了吗?!不要伤害她……求你们了,不要伤害我女儿,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可以杀我,放过我女儿吧,求你们了……” “你其他家人也不知道吗?” “我丈夫……我丈夫他可能知道什么!他之前做过卧底的!他在那时把我们全部抛弃了!……你们可以去抓他!” “去抓他吧!!他绝对知道什么!” 北条鸢香又吐了。 她吐出了胃酸,喉咙灼烧般地疼着。 她用力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她的手机掉在地上,触碰到首页的一个app,一份文档跳了出来。 是她写好的警校组番外结局,她想完成对景光的救援后发在聊天室里。 页面正好卡在她上次写到的结尾处。 ——朴实的班长没有遇到疲劳驾驶的司机,拆弹警察从现场平安归来,卧底结束潜伏离开黑暗,回到阳光下接收英雄的礼遇。 ——五瓣樱花一片不缺。没有任何遗憾的、最完美的结局。 与此同时,电视屏幕上,诸伏景光再次把刀刺入北条太太的脖颈。 画面再次跳转到开头,形成一个循环。 北条鸢香看着这个结尾,耳边再次响起那些痛苦的声音。这一切全部混杂在一起,让她一时分不清现实和游戏。 她呆了很久,下巴还沾着吐出来的已经干掉的唾液。她慢慢地、慢慢地吸了口气,脸上满是眼泪,她扭曲地咧了咧嘴。 “不怪他。” “是被逼的吧?我不怪他。” “这不是他的错。” “我原谅他……” 她不断重复着。 客厅连接庭院的窗户外,一条小蛇缩回脑袋,像在思考蛇生一样默默盘踞起来。 ———— 青柳彬光撑伞离开酒吧。 脖子贴近颈动脉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疼,他不紧不慢地朝前走去。 他的裤腿下露出一截脚踝皮肤,上面不再有那个电子脚铐,只有那条蛇形纹身仍然牢牢地盘踞在那里。 很难得的,此时的他脸上没有一点笑意。 “啊啊啊啊——!!!” 在青柳彬光路过一家便利店时,里面发出一声尖叫。 他回头看去,只见在收银台后,一个店员双手抱头推倒在地,发出的叫喊吓了身边的另一名店员和正在结账的顾客一跳。 第160章 目标三(上) “这是怎么了?!” “天啊,他是癫痫病犯了吗?要不要叫救护车?” “这症状不像癫痫,应该是别的病,我从没见过这样的……” “诶?那他碰过的东西上会不会有病菌?!” 便利店外,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青柳彬光站在人群中,看着收银台后痛苦不堪的店员。 他眉头微微皱起,眼里没有任何同情担心或见到有人遇难的幸灾乐祸,他只是仔细地、不带一丝情感地观察着。 很快,他就猜到这个店员为什么会倒地了,他上次去餐厅见到的那个泼了父亲硫酸的女孩,跟这人现在的症状一模一样。 这是被北条鸢香用技能控制过的人。在她遇到精神刺激时,他们所有人将再次受到影响。 遇到这位店员是个意外。但这种事的发生,在青柳彬光的预料之内。 …… 青柳彬光是这场游戏里唯一的原住民。 对其他玩家,那六名据说来自高维世界、以看漫画\/动画形式了解过这个世界的其穿越者,他的感觉很微妙。 这种感觉有点像恐怖谷效应,青柳彬光很难把他们视为和自己同样的人类,同时他很清楚,他们对待这个世界的其他人恐怕有类似的感觉。 青柳彬光不喜欢穿越者,也谈不上讨厌到想要赶尽杀绝,他只关心他们会不会影响自己。 所以这次行动除了测试保护光环和尝试改变剧情外,他的第三个目标,就和他们有关。 ——他想将有着危险技能、性格又容易惹来麻烦的玩家送走。 青柳彬光用的是和上次红发连环杀人案同样的手法,对他们在意或害怕的地方,进行精神打击。 第一个是白鸠。 设计炸弹陷阱不只是为了让北条鸢香洗脑白鸠、以便测试保护光环,亲手伤害父母这件事本身就是对他的巨大刺激。 另外,青柳彬光在炸弹犯身上也做了布置。 那辆车真的很坚固,除了保护蛇,还能保存好里面的人。 如果救援人员负责地挖到最下面,那也是好几天后了,那个懦弱的家伙没毅力支持到那时候。他们会找到一具比较完整的身体,接着去查他的身份。 青柳彬光带走炸弹犯时查过住址,之后他伪装成他的样子,当着邻居的面回去一次,并在电脑里留下“遗书”,说明医院和公寓的炸弹是他放的。 白鸠曾暗中囚禁过这个炸弹犯,还偷偷制作炸弹,青柳彬光多少猜得出他打算做什么——去炸松田阵平,或是让松田身败名裂,再让炸弹犯背锅。 于是青柳彬光拿过剧本改写几段,再换了个主演,还给白鸠。 他想让其他人认为,炸弹犯布置这么恶劣的陷阱,是为报复一个私自关押过他的警察。让一些本来还有理性不去怪罪白鸠的人,也把矛头指向他。 之前白鸠让女友当诱饵一事很恶劣,其实影响不算大,说到底只死了一个为男友傻傻付出的女孩。部分路人会谴责,更多是看热闹,几天后大家就忘了。 可这次不一样。 治病救人的医院,住着上百户居民的住所,这是和每个人息息相关的地方。这种地方被安置炸弹,影响力和关注度更大,造成此案的凶手会成为众矢之的。 在意面子、自尊心极强的白鸠,将在社会层面上彻底“死亡”,每个人都会谴责他。这能严重打击他的意志力。 结果青柳彬光用力过猛了。 白鸠的确按照他想的那样退出游戏了——在捅伤父母后,后续那些布置一个没用到,他就提前倒下了。 第二个是北条鸢香。 青柳彬光不敢直接对她动粗,因为他一直记挂着那两段话。 ——【在她情绪强烈时,‘镜花水月’的威力会增强,可以打破防御,并让曾经中过技能并已经失效的人,再次受到影响。】 ——【这技能有一个缺陷,如果她情绪过于强烈,容易造成主动技能失控。失控时会发生什么,系统没有说。】 在青柳彬光已知的玩家里,北条鸢香是唯一会技能失控的。 失控的东西就像疯子,连本人都无法预估会造成什么后果,青柳彬光自然不会直接莽上去,而是间接去试。 让她遭遇车祸、弟弟在眼前被撞死就是一次试探,那时他知道了,她受到刺激时,除了自己提前摆脱技能,其他被她修改过意志的人都会头疼欲裂。 北条鸢香的技能这样棘手,但她的心智比白鸠简单,于是青柳彬光采取了类似的手段,故意让她喜欢的诸伏景光去伤害她的母亲。 他不知道她何时进入游戏,资料上显示,她是和弟弟一起被母亲单独抚养长大的,北条太太非常疼爱他们。 在青柳彬光的认知里,这种家庭的孩子未必把父亲当一回事,但绝对会在意母亲。他们相依为命,母亲会尽力保护孩子,孩子也无法容忍母亲被伤害。 看到这样的存在被偶像亲手杀害,这种刺激应该足以打击她的意志力。 结果,这个也翻车了。 不管是北条鸢香认为这是游戏,里面的家人不重要,还是偶像本身就比父母贵重……直到地板上男人哀嚎声越来越弱,身体抽搐渐渐停止,最终躺在那一动不动,他都没看到【傲慢】退出的提示。 青柳彬光很不理解。 努力落空会让人愤怒,他本身又代表着【暴怒】,可他此时心里更多的是迷惑和不解。 其实他预想过翻车,比如北条鸢香意识到是黑方玩家作祟来找他麻烦,但是蛇传来的画面显示,她根本就不想报复。 连他这种该下地狱的人,都会尊敬爱护自己的母亲……知道得为她复仇的啊…… ———— 写这章时状态很差,周五晚上可能会修改…… 第161章 队友+1-1-1 加拿大,蒙特利尔。 天空一片漆黑,这座和东京有着14小时时差的城市仍沉浸在夜色中。 在一栋不起眼的公寓的某个房间里,被窝动了动,一个年轻女性掀开被子,穿上拖鞋走出房间。 客厅里,有个跟她长相相似、比她年长一些的男人放下手柄,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醒了?” “出来喝点水。” 两人说的都是日语,她边说边走向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瓶矿泉水,咕嘟咕嘟喝起来。 男人收回视线,嘴里念叨:“身体不舒服还喝这么多冰的,下次再肚子疼,我绝对不会管你了,别想着我替你跑几条街去买蛋糕。” 她充耳不闻:“我回房间休息了。老哥你也早点睡,明天你要去面试。” “知道了。”他嘴里嘀咕一句,“那家大公司未必要我呢……” 见男人重新拿起手柄,她看着对方头上浮现出的只有她能看见的数据【面试成功率-77%】,回到自己的房间。 在把门关上后,她低头看向右手手指上微微震动的戒指。 戒指化为残影,变为一个长着角和尖锐尾巴、蓄着胡子的恶魔。它斜睨她一眼,慢吞吞地凭空拖出一个小懒人沙发,往上面一瘫,系统弹窗才跳了出来。 上面跳出她睡觉期间收到的消息。 【玩家‘嫉妒’已退出游戏。】 在看到这行字时,她愣住了。 …… 杉谷叶隐。 女,玩家之一,id为懒惰,路人阵营。 主动技能,【命由己造】。 【主动技能-命由己造:在1%到99%间,自由调整他人\/物身上各种事件发生的概率。使用时,需要对对方进行1分钟以上的身体接触。修改事件越重要,需接触时间越长。 备注:无法对自己使用,无法用于抽奖,对亲友使用的冷却时间为六个月。】 凭借这个技能,她在三个路人玩家里最晚进入游戏,却是第一个从剧情地离开的——她修改父亲的概率,让他得到公司的海外驻守机会,期限是五年,带家人一起来到加拿大。 她在游戏里除了父母,还有个刚从大学毕业正在找工作的哥哥。因为英语不怎么样,他本想拒绝跟父母妹妹一起过来,但杉谷叶隐硬是把他拉来了。 因为他是傲娇。 一个生在米花町、住在米花町、并打算在这里长期工作的傲娇。 考虑到不肯好好说话的家伙未来在那里的渺茫生存率,杉谷叶隐做了父母的思想工作,强行把他带上了。 她穿越的时间不错,正值高三,处在申报大学的阶段。由于没有移民,她以留学生的身份进入麦吉尔大学。 穿越前,杉谷叶隐是医学生,很后悔选了这个专业,一直想放松下。于是这次重新选择时,她挑了个相对轻松的专业。 在上课以外的时间内,杉谷叶隐会去附近的农场做兼职,赚到的钱一部分当生活费,其余慢慢攒着。 加拿大读书费用比美国低,对普通家庭仍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他们不是她真正的父母,是系统把她额外插进去的,她不好意思让他们付出那么多。 这样的生活很平静很舒心,但杉谷叶隐没有忘记现实里的家人,她思考过如何结束游戏。 她思考了很久,然后发现……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智力和武力上她只是普通人,更没有什么厉害的技术当后勤辅助,不去拖后腿就是万幸了。 同是路人玩家,北条鸢香外向而自信,喜欢受人关注;杉谷叶隐相反,她比较内向,喜欢低调,胆子小。 她的主动技能是修改概率,被动技能是看到。这个不用接触,隔空或照片就能看到对方身上一些近期重大事件的概率。 几个月前,北条鸢香从一个红方玩家手里得到警校组照片,把它放群聊里炫耀,杉谷叶隐在那几人的身上,看到了【卧底暴露率-99%】【爆炸死亡率-99%】以及【车祸死亡率-99%】。 在那不久后她回到日本,在【暴食】三轮和也的帮助下,她接触到松田阵平和伊达航,调整了他们身上的死亡率。 然而对同样有危险的诸伏景光,她迟疑了。 松田阵平和伊达航是普通警察,她伪装成搭讪或问路的,拉着他们几分钟不要紧。他们顶多是奇怪,不会把她怎么样。 可是诸伏景光不一样。 他是公安、是谍报机构的人,尤其他是一个卧底。他不会接受被陌生人莫名拉住几分钟,绝对会起疑。 杉谷叶隐对见死不救感到羞耻,但她更害怕惹来麻烦,为救人把自己搭进去。她没做任何尝试,直接离开了。 她就是那么胆小。 前几天还发生了另一件事,她在大学附近疑似见到了库拉索。这把她吓得当场请假,几天没去那里。 在没能力时,安静缩着是最保险的。 …… 杉谷叶隐看着那行一小时前发来的提示,浑身发冷。 她平时不怎么理睬北条鸢香,但对她发在群聊里的东西,她会一一看过去的,她知道【嫉妒】的身份。 他为什么会退出? 日本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加拿大是晚上,日本那边是下午。杉谷叶隐打开群聊想询问另外两人,在看到右侧列表时,她瞪大眼睛。 【当前路人人数:2人】 只见路人阵营群聊里,只剩下她和【暴食】。 北条鸢香不见了。 ———— 青柳彬光离开了便利店。 他驾车(琴酒提供)来到米花町附近的一个森林里,把那条远古蛇召唤出来,想看看宾加有没有死。 ——他的【剧情修改限制】,已经解除了。 巨蛇待在他的身边,张开宽度超过一米的大嘴,顺从地将数日前吞下的“食物”吐出。在它的身边,一条体型较小的蛇吐出一部手机。 宾加重新倒在地上,果然没了气息。他的周身被强胃酸腐蚀严重,只有些许血肉黏在骨头上,大脑和心脏比较完整。 青柳彬光抬手摸了摸蛇的脑袋,以示对强行剥夺它食物的歉意。就在这时,系统弹窗再次跳出到他的眼前。 【玩家阵营发生转换。】 【路人阵营‘傲慢’,确定转入黑方阵营。】 青柳彬光有些惊讶。 转换阵营的条件其实很苛刻,就拿转黑举例,大部分人杀人会感到恐惧和后悔,毫无愧疚只有两种情况:第一,两人有深仇大恨;第二,是在无意识中做下的。 北条鸢香控制白鸠都注意让他不要捅到要害,可见她不想转到黑方……那就是她无意识间导致什么人死了? 青柳彬光很快就想到那些头痛的人。 北条鸢香到底用技能控制过多少人,这个他不清楚,但能肯定有很多,她过于依赖而滥用她的技能。 ——警视厅内受害者数量会很可观,毕竟白鸠曾让她来处理他的人际关系。部分高层、和他产生过矛盾的人,以及升职速度让人眼红的职业组、尤其是金表组精英们,会是重点倒霉对象。 突然头疼很危险,走在路上还好,如果正在开车,这样的突发意外会发生交通事故,导致人意外死去。 对北条鸢香为何会转换阵营进行猜测后,青柳彬光开始思考该如何处理她。 成为队友的最大好处是不再会被对方的主动技能影响,其次是——队友间可以转移技能。 青柳彬光有兴趣,却没有这个打算。 只有两种得到他人技能的办法:第一是队友间交换,技能效果不减,失去本身的技能;第二是其他玩家转让任务,付出技能当报酬,这种威力会减半,本身技能够保留。 北条鸢香本来是路人玩家,即使转换阵营也不会有任务,想得到她的技能只用第一种方式。 但是青柳彬光不想失去他的【弥天大谎】。 真是麻烦啊…… 就在青柳彬光头疼时,他耳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同时系统上的文字忽然发生变化。 【玩家‘傲慢’已退出游戏。】 青柳彬光一愣。 与此同时,他在他的身后也听到了一阵不同的脚步声。 莫名的感觉笼罩全身,青柳彬光浑身肌肉紧绷——那么大的蛇在他身边,他根本无法解释——他瞬间拔出枪,对准那个方向。 一个没有脑袋、脖子截断面漂浮着一团黑雾的无头人,站在那里。 他呆呆地站着。 谁也不知道他在那里待了多久。 ———— 关于id。 有玩家是七宗罪都沾一点,系统选了最明显的一个,比如白鸠(嫉妒)和北条鸢香(傲慢); 也有玩家是七种都不怎么明显,系统硬是选出了一个相对较重的,比如兔子(色欲,人之本性)和杉谷叶隐(懒惰,医学生想要摆烂)。 第162章 目标三(下) 青柳彬光这次计划有三个目标。 两个和玩家有关,其中第三个、同时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是他想将有危险技能、性格又容易惹来麻烦的玩家送走。 除了白鸠与北条鸢香,和他同阵营的兔子,也是其中之一。 ——甚至可以说,怎么把这位队友送走,是他从很早以前就开始策划的。 …… “你没带你的宠物兔吗?” “我留它看家。” 这是那次聚会时,安室透和青柳彬光的对话。 青柳彬光从十四岁起就被戈德瓦塞尔作为卧底培养,之后又进入fbi,他对特务机构人员潜入调查的操作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们会想方设法把里面的人引出去,对负责看守的动物,则是短时间迷晕或以不引起怀疑的方式杀死。 兔子之前为救被关入冷库的工藤新一向安室透求助,做过一套完整的肢体语言,表露出远超普通动物的智慧。 青柳彬光知道兔子是人,安室透又不知道。对这个卧底而言,他可不会觉得动物想救人真善良,他只会担心这只动物成为自己调查的阻碍。 不久后他就表露出这种忌惮——在松田阵平测试青柳彬光是否有绝对乐感时,安室透抱着兔子故意按住手脚,以免做出提示。 青柳彬光把他当时不自然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并打算利用这种忌惮。 这次除了神社,横须贺基地爆炸也是青柳彬光做的。 他没有直接在那里放炸弹,他选了基地的休闲场所,在一家餐厅的燃气管道上做手脚,制造了一起更像是疏忽导致的意外爆炸。 但不管是意外还是袭击,都足以让当时挂心分担谈判的安室透紧张,可能产生的国际纠纷比罪犯组织问题严重得多。 面对这种局面,美方态度比真相更重要,而青柳彬光是fbi、本人擅长调查爆炸案、舅舅又正好是横须贺基地司令官好友,在当时人在俄罗斯的安室透心里,他是唯一可以打探情报的存在。 之后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他的本体会想办法离开旅馆,让安室透有机会潜入房间。 以青柳彬光对自己的了解,他认为本体会在这几天给兔子下安眠药物,还会在离开前在房间内放一盆水,引导安室透采用淹死的方式杀了他。 兔子意志力薄弱,之前没经历太多磨难意志力就能掉那么多。如果怕水的他死于溺水,意志力恐怕会直接掉到20以下。 …… 雨已经停了,可是阳光没有回来。 青柳彬光站在远古巨蛇与尸体旁边,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兔子。 让人死于自己害怕的东西,这非常恶劣。他不讨厌他,只因为那样最有效、成功率最高,他就选择那么做了。 现在面对自己的再次翻车,青柳彬光内心一片平静。他本来就不是算无遗策的天才,目的达成大半,他已经非常满足了。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正常人。 他不是疯子,不是虐待狂,不是愉悦犯,不喜欢引起任何非必要的纷争。 别人的痛苦不会让他感到快乐,杀人是他的手段而非爱好。在条件允许时,他愿意完全遵守法律行事。 他讨厌麻烦,害怕疼痛。 他畏惧且憎恨死亡。 他具备正常人拥有的一切感情。 只是,在此基础上,他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 他不会制造额外的杀戮,但为达成目的,能毫不犹豫送无辜者去死;他愿意遵守规章制度,但如果规则妨碍他,他会去第一个破坏。 他不会被荣誉和道德束缚,也不会被混乱或嗜杀妨碍。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利益与目的。 ——他会同情,却绝对不会愧疚。 青柳彬光从口袋里摸出一副厚手套,戴上后才捡起另一条蛇吐出的手机。 他没有问兔子为什么可以看得到他,只是一边打开这部原属于白鸠的手机,一边问道: “你是什么时候注意到的?” ———— 在所有玩家进入游戏时,系统就提示过:很多细节需要玩家自行去摸索。 剧情人物能打破保护光环,间接修改人物命运可以打开【剧情修改限制】……这些都是玩家自己摸索出来的。 而兔子在死过一次后,发现技能上的一条隐藏规定。 技能本来无法对队友起效,但是,在玩家经历过死亡选择复活后,他们会临时得到一个更高级的保护光环,时限为3个小时。 这3个小时里,哪怕是剧情人物也无法伤害他们,同时他们和队友间的技能免疫也会解除。 所以兔子才看到了青柳彬光的技能分身。 听到他的话,兔子一声不吭。 ……是啊,是什么时候? 是在莫斯科身体莫名感到不舒服的时候?是发现言峰奇娜成了红发连环杀人案受害者时?还是,在更早的时候…… 他的思绪回到那天看到嫉妒回忆的夜里。 【所有玩家的阵营全是随机分配的吗?】 他出于不甘心,向系统发出疑问。 【不是所有,五人随机分配。】 【两人例外。】 当时兔子的心脏就突地一跳。 【那两人是谁?】 【这个需要玩家自行探索。】他的三头恶魔这么回答。 【……那他们有什么特点?】 【认可自己的行为,坚持自己的目标,克制自己对应的最大恶行。意志力极高,难以被打倒。】 甚至,是在一开始…… 在初遇的时候,这个和他同是黑方阵营的玩家穿着病号服,脸上不见丝毫颓色,对他说:“你可以叫我青柳彬光。” 他用的是“你可以叫我”,而不是“我的名字是”或“我叫”。 ——如果【青柳彬光】这个名字是假的,后两者就是谎言,队友间无法说谎,他无法这么说。 兔子保持沉默。 不管是人形,还是两种动物形态,他都无法发出什么声音。 他那么早就感觉到了,只是他不敢想下去。 第163章 真正的代号 兔子离开了。 青柳彬光没有、也无法阻拦他,独自一人回到港区。 杯户的那些事故没有影响这里,在他来到塔楼附近的超市时,大街上仍然人来人往。 他随便找了个地方停车,路过换了推荐海报的书店,走过服装店和电子产品零售店,经过一家门口放着扭蛋机的二次元店铺,进入超市。 这家二层高的大型连锁超市和过去来时一样,青柳彬光要买的东西不多,没拿购物篮和购物车,直接朝一楼熟食区走去。 “先生是第一次来吗?要不要尝尝我们这里的鳗鱼饭?” 熟食区的导购阿姨热情招呼着。 “那就要一份。” 顶着张新脸被当成新客的青柳彬光饥肠辘辘,他再次买了鳗鱼饭,又挑了点其他东西,很快结账离开。 他没回塔楼,朝反方向走去,来到另一片居民区。他进入一套廉价公寓,来到三楼,掏出钥匙打开门。 这是青柳彬光这几天的临时住处,同样是他名下的房产。本体在那么多人眼前离开,他不可能住回塔楼里,哪怕可以绕过安保系统,被邻居看到也是麻烦,他不喜欢为自己的失误随便灭口别人。 这栋公寓房间非常小,客厅只放得下一台老旧电视机和圆桌,没有卧室,被褥叠在旁边。 他刚掰开一次性筷子,组织用的手机就响了。 是陌生号码,但青柳彬光大概猜到对方的身份,很快接起。 “喂?” 对面的女人轻轻笑了笑,用故作惊讶的语气说:“这么快就接了,你在可以安全通话的地方?他在你的身边吗?” “没有,早走了。他工作很忙。” 青柳彬光知道她说的是谁,他摸了摸脖子,前不久这里刚被伯莱塔狠狠顶过,现在已经不疼了。 那边有水声,她可能在洗澡,而且水快放满了。他还听到了熟悉的、风呜呜吹到窗户上的声音,他仿佛隔空看到了那个即将被冰雪覆盖的城市。 “莫斯科很冷吧?”他忽然问道。 “还好。” 贝尔摩德懒洋洋地说,“比起气候,这里的风景、食物以及男人唱的情歌,更让我印象深刻。” …… 不同于之前的红发连环杀人案,这次青柳彬光的本体一个在东京,一个在莫斯科,两地相隔甚远,无法用“赶路快”解释他能同时出现在两地的原因。 所以在明面上,除了琴酒,他申请了另一人作为他的协助者。 ——被誉为“千面魔女”的贝尔摩德。 在组织眼里,他待在东京,负责给卧底设套,莫斯科那边的青柳彬光由贝尔摩德扮演。她也是boss不放心朗姆、所派出的第三个邀请普拉米亚的人,在另两人失手前她不会动手。 但只有贝尔摩德清楚,她只是和港区中学入住同一酒店而已,没有管外界发生的一切。出现在师生眼前的那个人,并不是她。 她对此没有多问,更没向组织或戈德瓦塞尔揭露这点,只向他隐晦地提了这么一句,接着两人就心照不宣地同时避开这个问题。 青柳彬光注意到水声停止了,紧接着是咕嘟声和细微的玻璃杯擦过木桌的声音,应该是贝尔摩德倒好酒,举起了酒杯。 “你现在如何?”她问道,“今天你在日本闹的动静这么大,boss对你有些不满。” 青柳彬光搁在桌上的手无意识地捏紧了。他看着瞬间断掉的筷子,将它置入旁边的垃圾袋。 他的语气依然温和:“闹得大不要紧,琴酒有时行动比我厉害多了……只要后续不被抓到或有人替我背锅,那位先生是不会责怪我的。” “这次我帮忙确认苏格兰是公安卧底,虽然抓捕计划失败,他被别人救走,但琴酒还是给我解开了脚铐。这个莫名其妙的考验总算结束了……” 青柳彬光抱怨的声音毫无波澜。 这张圆桌是一张矮桌,他只能盘腿坐在旁边,这个姿势让他再次露出部分脚踝,那条蛇形纹身深深烙印在上面。 他剥开一颗芥末奶糖,暂时没有吃,又从旁边随手抽出一本书。这是他嫌无聊从塔楼那里带来的,比起电子书,他更喜欢纸质书。 这是一本破旧的二手书,书名部分被撕掉,深灰色的封面上有两个绞首架,背景是皑皑白雪与匆匆远去的路人,作者是安德列耶夫。 他随手翻到后面,一边读起这本据说翻译得不错的一版,一边等待贝尔摩德说话。 对面晃酒的声音停止了,变得一片寂静,贝尔摩德没有恭喜他。 青柳彬光意识到了什么。 “在你回美国后,那位先生会交给你新的重要任务哦,阿尼斯。” 阿尼斯,茴香酒(anises)。 时隔数月,青柳彬光终于再次听到这个在组织内鲜为人知的、独属于他的真正代号。 他低下头,看着插页上的毒蛇,看着张开的嘴里那长长的獠牙,无声地敛去自己眼里所有的情绪。 “明白了。” “必将全力完成。” ———— 某警察医院内。 这一天,对日本警察们来说,绝对是堪称噩梦的一天。 神社突然爆炸、多地出现其它爆炸物、杯户三起重大事故、医院被放炸弹、一栋居民公寓楼爆炸坍塌,以及…… “怎么样?” 风见裕也着急地看着走出病房的医生。 这层是脑科,两边所有病房都住满了,这在过去及其罕见,却在今天发生了,而且那些病人全部来自警视厅。 他们全在下午突然头疼,疼到极点后晕厥过去。搜查四课和公安部人最多,其他部门也有,大部分是职业组的精英,总计近百人。 不止是警视厅,各地还有很多人这样突发头痛——有些正在开车的引发了交通事故——目前各地医院的初步统计,受影响人数高达一千多人。 医生摇摇头;“我不确定,这种没有丝毫外伤、突然集体颅脑内神经损伤的案例,实在太罕见了……简直前所未闻……” 风见裕也说不出话,恭敬地目送医生离开去检查其他病人,然后看向坐在一边的诸伏景光。 今天结束卧底任务的诸伏景光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在来到警察医院后,他的外伤经过了更专业的处理,可他没有在病房休息,并拒绝了管理官送来的心疗科医生,坚持要弄清楚今天所有事件的伤亡情况。 诸伏景光听着医生和风见裕也的对话,他想到了几分钟前,从警视厅那里传消息。 ——白鸠死了。他捅了自己父母十几刀后开枪自杀,白鸠太太在去医院路上因失血过多去世。 ——北条鸢香死了。她的尸体被发现在过去的港区住宅里,她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死因不明。地板上有呕吐物,电视被彻底毁坏,无法确定之前播放过什么。 ——言峰乔娜与寺冈胜敏也死了。 他们在审讯室里突然出现恶心抽搐的症状,来不及抢救就双双死去了,在他们的身上发现毒蛇的齿痕。 可能知道线索的人证全部死亡,其中两个还是在几位公安眼前被灭的口……诸伏景光的拳头死死掐住。 这时他的手机发出震动,他一看联络人是黑田兵卫,顾不得在医院走廊上接电话不好,直接按下接听键。 是黑田兵卫打来的,他又给他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那本书上只有那个负责发放的大学生和你的指纹,没有第三人的痕迹。” 诸伏景光不甘心,即使他潜意识里早就想到这个结果——组织成员不可能把自己的身份线索留给卧底——还是咬牙道:“当时我看过她的手,她手指上没有任何防护。” “恐怕她用了其它办法……” 黑田兵卫同样不甘心,两个得到代号的公安卧底莫名被一波带走,换谁都会无法接受。但他到底不是当事人,心态远没有诸伏景光那么崩。 他顿了顿,让诸伏景光缓解心情,接着向这个今天受过诸多磨难的卧底,提供了一条新线索。 “因为这次事件影响过大、受害者太多,我向上级发出请示,他们允许我调动了多年前的一份组织调查报告。” “报告者是小麦威士忌(威特),报告时间是十四年前。” ———— 接下来是主角的身世。 阿尼斯才是主角真正的代号,在90章出现过——安室透点了波本后,他对应地点了一杯茴香酒。 另外在改写前的版本《开局卧底怎么玩》里,第2章就提过这个代号。 第164章 蛇是怎样长出毒牙的(上) 十四年前。 俄罗斯,莫斯科。 又一场大雪落下,天空灰蒙蒙的。 圣瓦西里升天教堂的尖顶覆盖上一层雪白,周围光秃秃的树上挂满金色与红色小球,高大的圣诞树带来浓浓的节日氛围。 红场集市早已准备完毕,除了巨大的溜冰场,还有旋转木马、飞椅等娱乐设施,美食摊位更是飘来阵阵香味,吸引来自各地的游客。 “节日快乐。” 某个小店前,有点年纪的女店主将一杯热红酒递给说着外语的游客。在目送他们离开后,她注意到远处走来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黑色加厚冬装,脖子上系了一条围巾。她个子高挑,棕灰色长发带着不明显的弯曲,凌乱的刘海下是一双浅棕色的眼睛。 见她走近,店主开心地招呼:“要不要来一杯热红酒?” 熟稔的语气一听就知道她们认识,她话音刚落,一个男孩从女人背后冒出。 他大约十岁出头,戴着羽绒服帽子,从帽檐下露出几缕乌黑的头发,一双相同的浅棕色眼睛朝她看来。 店主看到他后更加惊喜。 “阿提密斯,你今天跟你妈妈一起来了?” …… 在红场附近开着一家杂物店(冬季兼职卖热红酒)的索菲亚,和柳德米拉母子是邻居。他们认识已有十年之久。 柳德米拉是市中心一家射击俱乐部的教练,长得漂亮,工作能力出众——据说整个俱乐部没人枪法比得过她——就是人有点疑神疑鬼。 她很少和邻居聊天,有时进公寓楼会突然向后看,从不直接吃下别人递给她的食物,很少喝酒,垃圾清理非常注意…… ——“简直就像特务一样。” 周围的人这样评价她,认为她是怪人,只有索菲亚很可怜她。 她自己的丈夫酗酒早逝,之后独自照顾孩子长大。对这位同样独自抚养孩子、丈夫或男友从未出现过的邻居,她很同情,忍不住想去帮助她。 一开始柳德米拉很抵触,但渐渐地,她们熟悉起来,索菲亚还教了她和她的儿子下围棋。 柳德米拉摇摇头:“不了,我们要去医院,只是顺路经过这里。” “他又住院了?” 索菲亚叹气,对此见怪不怪。她突然想起什么,从旁边的架子取下一个礼盒,递给靠在出餐口的阿提密斯。 “来,这是给你的圣诞礼物。” 面对年纪足以当她孙子的男孩,她露出慈祥的笑容。 “以后的每一天,都要快快乐乐地生活啊。” 阿提密斯没有立刻接过礼物,他先是小心地看了柳德米拉一眼,见她微微点头,才笑着伸出双手。 “我会的!”他认真道。 …… 接过礼物的阿提密斯和母亲一起离开集市,继续朝医院走去。 雪天路滑,柳德米拉走得不快,她的目光时不时转过车辆和一些房屋的拐角,手牢牢牵着儿子。 “里面好像是围棋。”阿提密斯捧着礼物单手摇了摇,听清里面的声音后,又开心又为难:“妈妈,我该送她什么回礼好?” “你在家里养的那几盆向日葵不错,可以送她一盆。”柳德米拉回答。 “会不会太简陋了?” “不会,送礼物重要的是心意和祝福,她会喜欢的。” 阿提密斯开心地嗯了一声:“那我再烤一点面包送给她,上次她说我烤的大列巴很好吃,做面包的手艺已经超过她了!” 年仅十岁的阿提密斯做得一手好菜,而且在同龄男孩出去玩时,他经常在家打扫做家务,为此还被同学嘲笑过。 但他对此毫无怨言,甚至总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多、不够好——他一直是个尊敬且爱护母亲、愿意照顾家人的孩子。 “好。”柳德米拉笑了。 两人握着手,他们都没有戴手套,但没有一丝冷意。女人的手没有普通女性那样柔软细腻,她掌心粗糙,布满茧子和细微的划痕。 男孩的手干净得多。柳德米拉握紧了他没有经过任何风霜磨砺的手。 两人来到医院,阿提密斯脚步加快了,他变得非常急切。他们没有挂号,直接坐电梯上楼。 在走出电梯时,柳德米拉问他:“阿提密斯,你想要什么圣诞礼物?” “我要他快点好起来。”阿提密斯想都不想直接回答。 柳德米拉的笑容微微一滞,接着她无奈道:“换一个我能做到的。” 她思忖片刻,主动提出:“要不要学一样乐器?你一直很喜欢这个……钢琴怎么样?我们回去路上能去附近的琴行看看。” 阿提密斯眼睛瞬间一亮。 他的确非常喜欢音乐,平时最爱看演奏会直播,而且学校里艺术老师说他耳力很好。他没接受过任何训练,在没参照音的情况下,仍能精准辨认出各种音高,且分毫不差。 他高兴极了,正要答应,眼睛忽然扫到母亲身上的旧衣物。他愣了一下,满心的雀跃消失得一干二净。 “……不了,钢琴那么大,家里放不下。” 阿提密斯心痒却坚定地拒绝了。 看到母亲表情,他赶紧补充道:“其实我更想学吉他,它学起来简单,能边弹边唱歌,带在身边也方便,如果将来我混不下去,还能在街上当流浪歌手。” “我记得你之前说你未来想当厨师。”柳德米拉说。 “那是上次……” 在说话间,两人在一间病房门口停下脚步。向来尊重他人的阿提密斯没有敲门,直接开门闯了进去。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病床上躺着一个十岁出头的男孩。他右手在打点滴,左手捧着本书,听到动静他抬起头,同时咳嗽了几声。 那双碧绿色的眼睛倒映出两位来者的身影,他的面容和阿提密斯一模一样。 ——这是一对双生兄弟。 “阿纳托利,你今天身体怎么样?” 没有父亲只有妈妈、未来想当厨师或流浪歌手、没有任何远大志向的男孩阿提密斯,快步奔向他体质孱弱的双胞胎哥哥。 ———— 主角真名是阿提密斯(也可翻译为阿尔忒弥斯,希腊月神的名字,象征残月与狩猎)。因为很特殊,甚至敢实名上网。 他是俄罗斯血统+有双胞胎兄弟,这两点前面伏笔挺明显的。 第165章 蛇是怎样长出毒牙的(中) 阿提密斯扑到病床上,阿纳托利放下书,抬起惯用的左手摸了摸弟弟的头发,两个仿佛照镜子般的男孩拥抱了彼此。 他们长相完全一样。 除了眼睛的颜色——阿提密斯有着和母亲相同的浅棕色眼睛,阿纳托利的眼睛是碧绿色,宛如毒蛇。 兄弟俩曾推测这种颜色遗传自父亲,但他们的妈妈从未提起那个男人,他们就没有主动询问。 另外在体质上,两人也截然不同。 他们出生时只有七个月大,是早产儿,阿纳托利生于5月30日深夜,阿提密斯生于隔天5月31日凌晨。 那时柳德米拉手头拮据,再加上国家还未从去年年底那件大事里缓过来,地区混乱,医院人满为患,两个孩子只住了一个月的保温箱就出院了。 阿纳托利为此留下后遗症,每到天冷会生病,一闻到烟味会不停咳嗽。 阿提密斯幸运得多,他体质健康、甚至比大部分人好,从小到大去医院的次数不及哥哥的零头。 柳德米拉站在一边,静静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 阿提密斯说起这段时间在学校的经历,给出那份礼物,一双眼睛闪闪发亮;阿纳托利认真听完,笑着接过,接着说起一些医院内发生的事,他把旁边的书给弟弟,交代他也该多看书。 在说话间,两人的手一直拉着,他们注视着彼此,眼里好像容不下第三人的存在。 柳德米拉看到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很多人,包括她这位亲生母亲,都以为这对兄弟会有矛盾,哥哥会嫉妒弟弟身体健康,弟弟会嫌弃哥哥身体糟糕需要照顾…… 可这些完全没有发生。 他们感情亲密,犹如一体,哥哥在庆幸弟弟没有像他一样体弱,弟弟乐意陪伴这样的哥哥,自愿把自己局限于小小卧室或病房,放弃外面的世界。 没有比他们更要好的兄弟了。 母亲注视着他们紧握在一起的手。 ——除了上帝或恶魔,没人能把他们分开。 …… 三月末的莫斯科仍然寒冷。 在那天离开医院后,柳德米拉把阿提密斯送去一家音乐教室,开始学习吉他。 只有阿提密斯一人,没有阿纳托利。 不过阿纳托利不是无事可做,索菲亚的圣诞礼物是一副围棋,他经常下棋,没人对弈就自己跟自己下,柳德米拉还给他买了不少新书。 仿佛是上帝对他体弱的补偿,阿纳托利的记忆力非常出色,能记住每一盘棋,甚至连每一步都记得清清楚楚。阿提密斯做不到。 柳德米拉在察觉到这份天赋时,表情非常复杂。 “唉……” 这天的吉他课结束后,阿提密斯在教室里收拾东西。他看着窗外,忍不住叹气。 本来说好天气转暖后,他们一家三口要去附近公园玩,妈妈买好了烧烤用的铁串,他用零花钱买了两个一样的背包……结果阿纳托利又病了。 这不是第一次,他们家的出行计划经常像这样被打断。 阿提密斯没有不满或抱怨,他知道阿纳托利本人是最难过的。他只是有些遗憾,同时忍不住想,要是能把自己的健康分一半给哥哥就好了。 他在异想天开,收拾的动作比旁人慢了不少,等周围人走完才弄好。 他把乐谱塞进包里,将拉链拉到最底处,这时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口音略怪的喊声。 “你怎么还留在这里?” 阿提密斯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年轻的黑发男人站在门口。 那张脸藏在门口的阴影处,有些模糊不清,只能分辨出这是一张在这里很罕见的亚洲面孔。 阿提密斯认识他,这是隔壁钢琴班的代课老师。原来的钢琴老师突然出了车祸,他一周前刚来,据说是个日本人。 很多学生不喜欢这位老师,他们歧视这样的肤色和人种,甚至有家长退课。阿提密斯不讨厌,几天前他在楼梯滑倒,正是这位老师带他去医务室做了处理。 “对不起,我马上走。” 阿提密斯以为对方要收拾这里的房间备课,把吉他包往背上一拉,匆匆朝外走去。 他刚夸过跨过门口,就在这时,他突然毫无征兆地打了一个寒颤。 “!!” 有股目光刺在他的背后,森寒的感觉犹如刀锋划过皮肤,也像猎人在凝视网袋里的猎物,阿提密斯猛地转身朝那看去。 教室里空无一人。 桌椅摆放整齐,窗户紧紧关闭,窗前落着一地柔和的余晖。 ——外面的太阳在下沉,日光正在消失,漫长而寒冷的黑夜即将到来。 阿提密斯仔细地打量教室内部,他发现那种奇怪的感觉没有了。 ……错觉? 他有些莫名其妙,收回视线,快步离开,和站在门边的亚裔老师擦肩而过。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只是这次消失得更快。 …… 在学校里,有人嘲笑阿提密斯有恋母情结,因为他什么都喜欢跟妈妈说。 其实这种评价是错误的,他只会把和自己有关的事说给母亲听,不会把学校或其他地方发生的所有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一一说出来。 比如这次回家后,他把这个异常告诉她。 “……你说你感觉到有人在看你?” “好像是,可能是我的错觉,因为我回头时教室里没有其他人。” 天已经彻底黑了,大风呜呜刮在窗户上,室内的阿提密斯轻轻拨弄着手里的向日葵。 精心呵护的植物枝干翠绿而细长,上面支撑起一朵还未绽开的花苞,它紧紧闭合着,聚拢的花苞像人捏起的手指。 柳德米拉很喜欢向日葵,阿提密斯经常在家种它。由于近几个月天气寒冷,太阳出现的时间不多,他再精心照顾,它也只是没有死去,无法开花。 要是在哥哥下次出院时,它能开花就好了…… 阿提密斯没有把音乐教室的事放在心上,只是随口一提。他想问要不要帮忙,结果一回头,看到母亲眉头紧皱。 “妈妈,你怎么了?”他喊道。 “你说的那个老师,那个日本人,他叫什么名字?” 柳德米拉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阿提密斯开始回忆,因为不是自己的老师,而且日本姓氏的发音念起来和俄语不同、有点怪怪的,他没关注过他的本名叫什么。 “我不知道他的日本名是什么,但我听过别人喊他……” 那是阿提密斯意外听到的。 那天下午他有东西落在音乐教室里,所以回来拿。在经过办公室时,他意外听到那位亚裔老师好像在和什么人说话,那个喊他为—— “威特(wheat)。” 柳德米拉瞬间瞪大眼睛,脸色变得煞白。 阿提密斯愣住了,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的表情。 但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他看着母亲几乎是一把扯下身上的围裙,伸出的手在隐隐发抖。正要开口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家客厅的门砰地一声被打开。 一颗手榴弹扔了进来。 ———— 越到收尾越卡文…… 今天去看了剧场版。 在武装直升机扫射东京塔后,新剧场版组织用潜艇鱼雷袭击国际刑警基地,事后琴酒还成功跑了。 这已经不是普通犯罪组织,而是跨国恐怖武装组织了,这种级别的组织卧底多可以理解,为什么那么多年没被干掉?难道幕后支持者是阿美……? 再联想朗姆误杀阿曼达(当年总统候选人之一)都没事,细思极恐。 第166章 蛇是怎样长出毒牙的(下) 时间的流速好像变慢了,像电影那样一帧一帧跳动,阿提密斯看到手榴弹扔入、落下的整个过程。 但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冻结、逃跑、战斗,这是人面对危机的三种自然反应。 很多影视剧里角色看到汽车冲来却站在原地不动,观众大骂他们迟钝,其实没经过训练的人都会这样。 这是作为人类的本能。 但柳德米拉瞬间反应过来,她一把扑倒阿提密斯,将他护在身下。 炸弹爆炸了,但没有血肉横飞,一种巨大的声音在他们耳边炸开,震得脑袋嗡嗡作响,强烈的眩晕感让人想呕吐。 客厅和厨房是连在一起的,厨房区域很多东西倒下,烧烤用的铁串哗啦啦散了一地。 两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阿提密斯清醒着,柳德米拉及时捂住了他的耳朵,所以在短暂几秒的失聪后,他缓了过来。 他紧紧闭着眼睛,心脏疯狂跳动,整个人都是懵的,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忽然他听到有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一个,两个……不同的声音,至少有五人,其中一个应该是女人,她穿着高跟鞋,有一人穿着雪地靴,脚步声较轻…… 没经过任何训练的阿提密斯,光凭声音就做出了初步判断。 “这是戈德瓦塞尔的儿子?”一个男声问道。 他们说的是英语,阿提密斯勉强听得懂。 “是的。上次我拿到他的血样寄回去做了检测,确定他们是亲子关系。” 阿提密斯听出这是威特的声音,但他不理解他们在说什么。 戈德瓦塞尔是谁? 他的父亲? 他的父亲要做什么? 这些人为什么要袭击他们? “把他带回去就行了吧?这个女人怎么办?” 第三个男声介入其中,这个声音比较粗犷,语气急促,可能是个急性子,阿提密斯根据声音判断他站在门边。 “他的命令是随意处置……小心!!!” 威特话音刚落,阿提密斯感到身上一轻,原本护着他的柳德米拉突然暴起,一根细长的东西从她手中飞出,如流星般的银光一闪而过。 “噗嗤。” 铁串插入头骨,刹那间贯穿整个脑袋,将一个袭击者像虫子一样钉死在墙上。 阿提密斯睁开眼睛,从地上爬起,看到这幕目瞪口呆。 他以前只看过妈妈和棕熊打架把它们全杀了,没想到她面对人也这么厉害。 他清楚知道那人已经死了,铁串刺穿的位置是脑干,柳德米拉教过他基础人体知识,他知道哪些地方是人的要害。 一条生命在眼前消失,比花瓣飘落的速度还短暂,可阿提密斯一点都不怕。 他内心某块地方,诡异地鼓动了一下。 “什么情况?!?” 几人里唯一的女人掏出手枪直指柳德米拉,大惊失色道:“威特,你用的震撼弹难道是假货吗?为什么她和小孩都还醒着?!!” 没人来得及回答她,柳德米拉下一秒就找上了她—— 柳德米拉抬脚一顶,膝盖狠辣撞向腹部。女人躲闪不及吃了个结实,痛得弓起身体,手指松开,柳德米拉抬手一捞接住枪,反手朝她颈窝砸去。 咔嚓,骨头被敲断,女人软倒在地起身不能。 见妈妈眨眼的功夫就杀死一人撂倒一人,阿提密斯回过神,飞快跑向电话想去报警。而柳德米拉没做一秒的停歇,如离弦的箭般冲离她最近的另一人。 那是几人里最高大的,目测有一米九高。他拿出枪,手指刚搭上扳机,就被她一枪击中手腕。 但这人反应速度同样很快,他中枪后没有摔倒,眼看柳德米拉再要攻击,他往旁边一晃及时闪开,同时另一只手握拳,一击里拳直捣柳德米拉腹部! 柳德米拉仿佛早预料到他的动作,往右一闪避开,转瞬做出回击,手臂宛如蛇般缠扭住他的手臂、拉得他靠近自己,右腿抬起一踢,直接命中腿部麻筋。 “!!” 男人双腿一软,前屈的身体正好迎向了柳德米拉的手,她张开成爪的手扣住他的脑门,如打开普通的汽水瓶盖那样,顺时针随手一拧。 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那是颈部骨头一寸寸碾碎传出的。男人的头被扭转了二百七十度,脖颈就像一根弯起的水管。 里面的骨头尽数断裂,只剩一层薄薄的皮肉,连接着脑袋和下面分离的身体。这具尸体也摔倒在地。 “砰!” 一声枪声响起。 鲜血飞溅,柳德米拉肩膀中弹,但她在中弹的那一刻,一记侧踢同时踢出,踹在身边莫西干发型的男人的腹腔左上方、人体脆弱的脾脏区域。 男人被踢飞,后背撞到墙上,哇地吐出一大口血。 第四个人被撩倒,可柳德米拉没有丝毫高兴,她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她犯下一个致命失误。 “不许动。” ——还站着的第五人、刚才射出那发子弹的威特,趁着她去攻击其他人时,抓住了附近的阿提密斯。 他单手扣住男孩的脖子,用枪抵住脑袋,看着眼前愣住的柳德米拉。 “把枪扔掉。”威特命令道。 “妈妈!” 阿提密斯大喊。 他没有怕抵在脑袋上的枪,他担心地看着为他陷入犹豫的母亲,开始挣扎。 但可能是嫌他挣扎得太厉害,也可能是见柳德米拉迟疑,威特一脚踩上他的小腿,用力向下压去。 “咔嚓。” “!!!” 小腿的剧痛让阿提密斯脸色煞白。 他知道自己骨头被生生压断了,他没有惨叫,坚强地用另一条腿支持起身体,大声喊道:“妈妈,杀了他!” 威特又捏住阿提密斯的右手。 这是这个热爱音乐的男孩的惯用手,他总用灵活的右手手指拨弄琴弦,也会眼馋地去偷偷弹奏一下钢琴。威特将他的食指和中指也无情折断。 “放下枪,除非你想看到自己的儿子被一根根打断所有骨头。”威特再次命令道。 “杀了他!!!” 阿提密斯疼得冷汗直流,他毫不惧怕地重复大喊道。 可柳德米拉没有听他的,枪从她的手中无力滑落。 那把美国产的手枪被扔到无法够到的地方,她看着他们:“放开他。” 妈妈认识他。 疼痛中的阿提密斯意识到了这点。 如果是陌生人,遇到袭击的第一反应是愤怒和质疑,可柳德米拉没有这样,她没发出半点疑问。 她认识威特,刚才听到这个名字时反应就很大,她或许认识其他几人——甚至可能早就预料到这里会被袭击。 ……为什么? 阿提密斯不解。 威特没有靠近她,他用按压住男孩脖子的手接过枪,空出来的手从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铁盒,扔到柳德米拉眼前。 “打开,吃了它。” “别吃!!” 一种巨大的惶恐感笼罩了阿提密斯,他觉得自己很快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他不顾小腿与手的疼痛,再次拼命挣扎。 但抓住他的手如铁箍般纹丝不动。 奇迹没有发生,巨大的力量差距让阿提密斯做不了任何事,眼泪从他眼角滑落,随着他挣扎的动作甩飞出去。 他眼睁睁看着母亲打开药盒。 “宫野夫妇成功了?”她问道。 “不,这是半成品,是毒药。”威特说,接着他突然问道:“你的儿子不知道你的身份?他知不知道他的爸爸是谁?” 柳德米拉扯起嘴角:“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我过去的身份,我从没有提起他的父亲,也没跟他说过组织的事,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普通单亲家庭——他是无辜的,你会放了他吗?” 阿提密斯感到压住他的手稍微一松。 他立刻想挣脱,结果不到一秒,又被狠狠地擒住。 “……他不会死的。”威特说,紧跟着补充一句:“只要你这个污点老实死去的话。” 柳德米拉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变得格外古怪,像是哀伤,像是愤怒,像是不舍,也像是——不知道对谁的嘲笑。 她瞥了威特一眼,从药盒里拿起一颗药,再次看向自己的儿子。 那双浅棕色的眼眸浸润在水光里,她露出一个微笑,嘴巴微微动了动,对他说了什么。 “妈妈,别吃!!” 阿提密斯撕心裂肺地哀求着。 “别吃!求你了!!别吃!!!” “妈妈!!” 柳德米拉服下了药物。 …… 阿提密斯在母亲的尸体上嚎啕大哭。 来的有五人,其中两人被柳德米拉杀死,剩下三人里一个肩膀骨折、一个脾脏破裂,只有威特相对完好。 他看着伏在母亲身体上、可能跟她临死前说过什么悄悄话的男孩,转头看向身边两个勉强站起来的同伴。 “炸弹安排好了吗?” “好了。”那个被打得脾脏破裂的男人牙齿都被血染红了,“现在把他带回去交差就行,我早受够这里的天气了。” 阿提密斯身体一抖,停止了哭泣。 他想起仍在医院的阿纳托利。 这些人没有掌握他们家的具体情况,他们可能不知道他哥哥的存在。 阿提密斯听母亲说起过她当年回到俄罗斯的具体时间,以他们出生推算,那时她才怀孕两个月,无法检测出怀的是双生子。 柳德米拉注意隐私,阿纳托利住院后家里就收起另一套毛巾牙刷,他们和邻居相处不多,家里没有合照,唯一知道他们家有两个孩子的索菲亚一个月前去外地看望女儿了,不在附近。 所以只要他不说,哥哥就是安全—— “等一下。” 威特开口拦住他们。 “还有一个。这家里还有另一个孩子。” 阿提密斯如坠冰窟。 他扭过头,觉得自己浑身的每个毛孔浸在冰水里,呼吸都是冷的。他看到了威特手里的东西。 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书包。 “为了图省事,衣服可能买一样的,但没必要买两个相同的包,我在跟踪时见他们去过医院……” 阿提密斯渐渐听不到威特的声音了。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昔日的安宁早已变为一片狼藉。 地上倒着尸体和血迹,自己那瓶精心呵护的向日葵也倒在地上,枝干和花苞不知道被谁踩过,被碾作尘泥,烂了一地,彻底失去生气。 他的家没了。 ———— 本来还想写苏格兰和琴酒那边,但几百字搞不定,就分成新的一章…… 周末收尾,预计周一上架_(:3」∠)_ 第167章 阿尼赛特与阿尼斯 柳德米拉。 本来是一位调酒师,因身手出众加入组织,又因任务里表现出色得到“响尾蛇鸡尾酒”为代号,担任戈德瓦塞尔的保镖。 在那期间,戈德瓦塞尔深深爱上了这个比他年长数岁的女子。但在二十多年前的一天,她突然下落不明。 后经调查,她不是普通调酒师,而是潜入美国的间谍。 一名来自克格勃的特工。 她进入酒吧当调酒师,是因为那家酒吧离某重要基地很近,一些士兵甚至军官会去喝酒,她长期在那里探听收集军事方面的情报。 戈德瓦塞尔觉得自己被骗,一直在找她。在十年后的某天,他终于得到一些线索,让自己的数名手下前往莫斯科…… ——这是已殉职的前公安卧底小麦威士忌(威特),传回的最后一份情报。 诸伏景光看着这些资料,眉头皱起。 威特原本在日本活动,在被戈德瓦塞尔看中后前往美国。 他在组织里听过传闻,说戈德瓦塞尔出身特殊,和boss的家族有关,于是一直努力表现,想成为他的心腹,以此得到更多情报。 在威特去美国时,柳德米拉已经离开,组织里只留下她的“丰功伟绩”。她在任务里从不手软,比大多数成员都心狠手辣,从没被怀疑过是卧底。 ——当然,她本身也不是卧底,是间谍。以当年那两个国家的关系,十个组织加起来都比不过对方一个眼神,在美国搞破坏本就是她专业非常对口的工作。 威特这个任务完成得如何、组织怎么处理这个叛徒、处理期间发生过什么、之后戈德瓦塞尔是什么态度,公安一概不知。 因为在把这些信息传回公安后,威特就彻底失联了。一直到四年后的一天,他们突然收到他的死讯。 “响尾蛇鸡尾酒……阿尼赛特……” 诸伏景光低喃着两个代号。 响尾蛇鸡尾酒的名字源自美国的“响尾蛇导弹”,口味辛辣,由威士忌与茴香酒调制成的。 威特传回的情报里,没提到柳德米拉的其他情况,连照片都没有……阿尼赛特正好二十多岁,年龄和人种都符合,难道是她的孩子? 犯罪组织高层和曾经最强大的情报机构的间谍,这样的血脉…… ……真的,会是彻底的黑色吗? 诸伏景光合上资料想和黑田兵卫说些什么,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风见裕也脸色惊慌地跑了进来。 今天已经接受过太多摧残的诸伏景光脸色大变:“又怎么了?” 难道是zero那里出问题了?他在日本,身边有那么多同事,但零独自一人在外国,身边只有组织的人,情况远比他危急!! 黑田兵卫表情镇定:“是降谷那边的消息吗?” “我已经把撤离的消息传给降谷先生,他说他可以借助普拉米亚引起的爆炸撤退,成功率很高!”风见裕也快速说道,“是网络出问题了!” “——寺冈胜敏以警察证骗民众开门、将他们射杀的监控视频,被传到了网上!!” ———— 黑色保时捷行驶在马路上。 车内只有琴酒一人,没有伏特加。在和青柳彬光见面时,哪怕对方会进行充足伪装,琴酒也很少会带上自己的小弟。 他咬着香烟,扫了一眼隔壁空荡荡的车座。 上面只有一个被取下的电子脚铐。 他想起刚才在酒吧发生的事…… …… “咔哒。” 来到酒吧的琴酒微微躬身,脱下手套的手按向电子脚铐表面的感应部分。 只听一声轻响,这枚戴了两个月的束缚刑具从脚踝平安脱落。 他想接住,但青柳彬光快一步,把它拿在手里把玩。 琴酒坐到青柳彬光的身边,眼睛扫过桌上棋盘。在看清上面布局后,他的目光瞬间变冷了。 青柳彬光似乎没察觉这点,若无其事地收起手机——琴酒看到是给伏特加发消息,让他发送什么视频——拿起一枚棋子放在棋盘上的一角,随口问道:“那边怎么样了?” “那只老鼠逃走了。” 琴酒点了根烟,语气格外不爽,接着他对眼前的棋盘做出点评:“又是这局?你只记得这局棋吗?” “是啊。” 青柳彬光承认了,他再次拿起一枚白色棋子:“我记性一般,只能记得一些特殊的事情。这是我经历的311局连败里,唯一一次差点赢了哥哥的,我怎么可能会忘?” 现场骤然一静,只有棋子被放在棋盘上的声音传来。 琴酒定定看着他,几秒后,忽地冷笑一声:“看来你的确恢复正常了。” “我一直很正常。” 青柳彬光看着棋盘,认真补充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认为我疯了,给我弄出这种麻烦的考验。” “这几个月我一直好好工作,认真生活,我自己给自己过了生日,每天准点睡觉起床,身体不舒服立刻找医生,去听了几场音乐会,学习了新菜谱,抽空学过新的曲子,你们交代的任务我一一完成了……” “事务所的同事和贝尔摩德,他们都没觉得我的言行举止有问题。” “难道是因为代号?可‘阿尼赛特’本就是我和哥哥之前共用的,我就是如假包换的阿尼赛特——” 伯莱塔忽然捅了过来,重重抵在青柳彬光的颈部大动脉上。 青柳彬光被顶得脖子疼,语气不变地继续道: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疯了?” 琴酒没有收回枪,只是冷冷地盯着那双浅棕色的眼睛。 阿尼赛特,这是这对双胞胎兄弟曾共用的代号。 直到其中弟弟在十四岁那年被选去当卧底,组织为他准备新身份、“青柳彬光”出现,兄弟才开始使用不同的代号。 只是阿尼赛特可以在组织扬名,后出现的阿尼斯必须默默无闻,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平时发邮件时也无法使用。 琴酒咬着烟,心里迅速过了一遍这几个月发生的所有事。 他是个敏感、谨慎又多疑的人,组织的老鼠层出不穷,他会怀疑所有人,注意他们身上的每一处异样。 而青柳彬光身上的异样是从…… “从今年五月底开始,你被什么东西控制了?” 琴酒冷不丁地问道。 青柳彬光的神色毫无变化。 只是他缓缓地低下头,目光落在脚踝上。 那个电子脚铐不在了,但那条蛇形纹身仍深深烙印在皮肤上。 乌鸦是组织的象征,而蛇是戈德瓦塞尔家族、同时也是那位先生母亲家族,所象征的动物。 琴酒知道青柳彬光身上有两处蛇形纹身,一处在脚踝上,一处在腹部接近盆骨处——自己曾在那烫过一个烟疤,他把烟疤纹成了蛇的眼睛。 …… 烟味弥漫在保时捷内。 琴酒按灭嘴里快要烧尽的香烟,想要点一根新的,就在这时,他的手机一震,显示收到了新的邮件。 他拿出查看,发现竟然是boss发来的。 涉及他手下的人事变动。 第168章 黑与红(下) 一只老鹰飞过横滨市一处繁华街道。 杯户町的灾难没有影响这里,这片地区刚才也没有下雨,天空尽头燃烧着靓丽的晚霞,在来往行人的身上镀了层暖橙色的光。 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年轻女性在人群里行走,她抬头看了眼上面的老鹰,将车票塞到口袋深处。 手机那头持续传来说话声:“目前没接到公民伤亡的消息,使馆那边已经对国内发出出行警示……” “没死人就好。”她欣慰道。 三百多米长的道路很快就能走完,她看着两个国家语言参合使用、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的街道,轻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她感到怀里另一部手机震动。 年轻女人脸色微变:“那边和我联络,我先挂了。” “好,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电话挂断,她飞快取出另一部手机。她似乎很确定附近的安全,直接打开查看邮件的内容。 是朗姆发来的。 【琴酒失去了日本地区药物项目的监督资格,由我接手。现在你前往米花町,雪莉那边……】 “……” 看着信息量很大的话,女人眉头微皱。 她刚和他见面交代任务进度,他又给了她新的任务,而且这个任务涉及到非常重要的雪莉和药物研究,这本该是只有心腹才有资格去做的…… ……是起效了吗? 她心情有些复杂,手下没有迟疑,很快回复这位急性子的上司。 【收到。——grain】 她收起手机,和口袋里的第三台手机放一起。 女人经过一家超市。门口出来两个提着不少东西的中年妇女,其中一位气质高雅,满身的书卷气。 她看到这位太太,前进的脚步慢了一分,有意去听她们的对话。 “你老公没事吧?”另一个问道。 那位有书卷气的太太叹道:“别提了。下午我和他出门散步,他突然头疼,幸好有个背乐器包的好心男人把他扶起,然后他就不痛了……” “不过,他又变回之前那副不好说话的样子,原本答应一家媒体的采访,结果在我送他回去、自己出来买菜前,他特地打电话过去推掉了。” “你老公真是怪脾气,明明是学士院会员,却不喜欢接触外人……目前他只接受过那个红发女记者的采访吧?” 年轻女人不再听她们交流,拉紧肩膀上吉他包的背带,快步离开。 她走过一条小巷。突然,像是在冥冥之中感受到什么,她扭头看向那排靠墙摆放的垃圾桶。天上的老鹰俯冲下来,落在一处屋檐上。 …… 一只黑色兔子缩在垃圾桶后。 他像是经历了长途跋涉,全身的毛脏兮兮的,整个身体瑟瑟发抖。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 他看到远处的太阳正在下沉,最后一丝阳光穿过狭长拥挤的小巷,落在眼前女人的身上。她那双眼睛,是和夕阳余晖格外相似的棕红色。 这抹棕红色即将沉入永远的黑暗里。 黄昏已临。 ———— 青柳彬光在窸窸窣窣的声音里醒来。 他和贝尔摩德打完电话后不知不觉睡着了,连饭都没吃。听到动静,他警觉地想摸枪,在看到那张和自己相同的脸后,瞬间放松下来。 “回来了?” “嗯,飞机比预定的时间早到半个小时。我想你可能在这里,就过来了。” 他的本体站在桌边,身上是适合应付莫斯科天气的冬装,一边回答,一边收拾手里的东西。 青柳彬光看着他的动作,从地板上坐起。 圆桌上放了杯热茶,应该是本体刚刚泡的,他直接端起喝了一口,感觉身体一下子暖了。 接着,他把这些天发生的事,从苏格兰审讯北条太太到假死计划失败被迫撤离,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他没有一点“我和我说话”的尴尬,他很习惯这样。在过去,他做过千百次。 “那本书我给了苏格兰,上面的指纹是他的。” 系统的捏脸功能只有眼睛、声音和伤疤无法改变,其他方面都是可以变动的,包括指纹。 之前一次见面时,青柳彬光摸过苏格兰的手,这不是调戏或骚扰,而是为了拷贝他的指纹,以供自己使用。 “苏格兰逃走,波本也会撤离,剧情修改限制打开……我把寺冈胜敏当时射杀普通人的视频放到网上……” 苏格兰暴露后,那个黑警会被立刻逮捕,控制他的把柄自然没用了,所以青柳彬光让伏特加把它上传到公共网络平台。 今天发生那么多事件,最严重的是一栋公寓楼因警方操作失误被引爆倒塌,如果再爆出警察射杀无辜民众的视频,民众的心会更加惶恐,舆论爆炸。 青柳彬光对卧底、对日本警察和公安没有太大的恶意,他是不喜欢迁怒,可这不妨碍他偶尔想恶心他们一把。 ——因为在当年,就是日本公安卧底威特,把阿纳托利带入组织。 强烈的愤怒在这一瞬间彻底沸腾,又很快被控制住,青柳彬光若无其事地放下茶杯。 “我杀了言峰乔娜。她想为姐姐复仇,我很理解她的心态……但因为她看过我的眼睛,了解我的说话语气,我还是杀了她,没有再心软。” “琴酒可能被坑了。为得到boss信任,得到见他的机会……我伪装成言峰乔娜采访那个专家,盗取他最新药物研究成果。boss不乐意高层关系太好,他会一边奖励我,一边提防琴酒接触药物相关的一切……” “嫉妒和傲慢退出,兔子也走了。可能是玩家死后有特殊状态,他可以看到作为技能分身的我,当时我正在处理宾加。” “傲慢的退出可能有问题,当时我通过动物使者的听力共享,听到北条家传来另一人的脚步声。” “幕后谋划真是很烦,即使我尽量模仿哥哥过去的思路,还是有好几处差点翻车……” 青柳彬光一一交代着。 眼前的本体弯下腰,两张一样的脸对视片刻,他将手掌覆盖在他的眼睛上。 “辛苦了。” 青柳彬光温柔地说,同时取消技能。 瞬间,房间里剩下他一人。两人份的疲惫同时积压到一具身体里,让他几乎支撑不住,差点摔倒在地。 但他仍然站着,脊背挺得笔直,没有被这份巨大的痛苦压倒。 青柳彬光整理着记忆,脱下了厚重的冬装,在圆桌边同样的位置缓缓坐下。 他没有去碰那份早就冷掉的饭,没有管那本书,从旁边拿起一个包装精致的小巧礼盒,把它拆开。 里面是一块和他手上一样的百达翡丽表,是他打算在今年11月23日、日语谐音为“好哥哥”的那天,送给阿纳托利的礼物。 他知道这份礼物永远送不出去,可他还是买了。 …… 青柳彬光知道阿纳托利已经死了。 在今年的5月30日,他就知道并接受这个事实。那天他彻夜未眠,隔天独自一人过自己的生日,并被所谓的游戏系统找上。 琴酒会觉得他发疯,或许就是因为他之后表现得过于冷静、过于正常,没有半点失去至亲的痛苦。 这人就是这样,太悲痛他会嫌弃感情用事,而毫无悲痛,又要怀疑对方是不是精神出了问题。 青柳彬光不是不痛苦,只是不管是十四年前,还是几个月前,他都清楚地知道,愤怒、眼泪和发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只有先让自己活下去,压下所有怒火露出忠心,博得更多高层尤其是boss的信任,才有可能摸到组织根基,才有机会毁掉它,为母亲和哥哥复仇。 没错,青柳彬光从未忠诚于组织。他比世界上的任何人,更期盼这个乌鸦军团彻底消失。 但是特殊的出身,注定他很难找到帮手,他妈妈是克格勃,他憎恨组织不假,同时不会投向fbi或任何一个美国情报机构。 他也不可能向其他国家投诚,他的罪行放哪里都足以坐牢几百年或死刑。他们也不会信任他。 他就是这样一个又盼着仇人死、又希望自己活下去并获得自由的恶棍。 青柳彬光回到塔楼,和邻居打过招呼,进入自己的住所。 这是多年前他和阿纳托利一起来日本时买的,其中两间卧室按他们各自的瞳色布置。 一间色调偏冷,是比碧绿色暗一点的墨绿色; 另一间是暖色系,床单地毯全是棕色,朝向很好,能照进更多阳光。这间是他的,阿纳托利把更多光让给了他。 青柳彬光走到窗前,看着上面投映出的面容。 他的游戏技能【弥天大谎】,可以分裂出一个和他相貌体型完全一致的分身。这个分身有同等的记忆和意志,可以和他达成完美配合。 他很喜欢这个技能,每次使用时,总有种阿纳托利还活着、甚至就待在自己身边的感觉。 ——但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弥天大谎。 青柳彬光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露出微笑。他靠了过去,将额头轻轻抵在上面。 隔着那张模糊而熟悉的面容,他看到外面太阳正在升起,日光刺破夜晚,照到他的身上。 黎明将至。 第169章 谷物威士忌 咕嘟。 咕嘟咕嘟。 他在冰冷的水中不断下沉。 无法呼吸的感觉让人绝望,整个世界都是灰暗的。他拼命挣扎,努力对上方伸出手,可身体被什么缠住,根本动弹不能。 与此同时,身边响起什么人的声音。 “【】啊!” 其中一个词被模糊了。 “有种你就【】下来!我们都等着看呢!!” “【】!【】!【】!” “你不敢了吧!哈哈哈哈——” 更多人的声音响起,他们在大笑。即使是再轻微的动静,在这样无数倍迭起后,也会变得震耳欲聋。 他忽然感到一种更大的痛苦。 然后,他惊醒了。 他的周围没有水,耳边也没有起哄的呼喊,只有天然稻草编制的草窝与一个半透明的弹窗。 弹窗上冷冰冰地显示着一行字—— 【已检测到您的意志力为11,是否选择退出游戏?】 …… 东京,米花町。 某个看似平平无奇的房间内,有着微卷茶色短发的年轻女孩脱下白大褂的手一顿,扭头看向桌边的宠物窝。 听到里面传来动静,她连忙过去捧出缩在里面的动物,抱在怀里抚摸着它的后背。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自动打开,一个黑发青年走了进来。 “怎么了?”他注意到她的举动。 “它好像又做噩梦了,我刚才听到它了发出叫喊……兔子只有在极度痛苦时才会这样……” 女孩——宫野志保,组织代号雪莉,抱着自己和同事养了近一年的宠物兔。 她再次摸摸兔子的背,直到它身体停止颤抖,才把它放回小窝,并蹲在旁边担心地看着它。 她没有看到,她身后的青年皱起眉头,伸手碰触脖子上的项链,一个类似游戏系统弹窗出现在眼前。他手指微动打出一句话。 【贪婪: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兔子缩在草窝里,毛茸茸的爪子上扣有一个银环,爪子也微微动了动。 【色欲:没事。】 【色欲:只是做了噩梦而已……】 …… 兔子趴在给宫野志保给他买的窝里,思考着这一年发生的事。 距离他离开青柳彬光,已经过去了一年。 那天他从森林离开,就向学生们说起过的横滨中华街走去,他无法回到自己的家乡,只能找唐人街,看看能不能遇到可靠的同胞。 他经过一系列“搭便车”终于到达目的地,然后他见到了格伦。 她是另一名红方玩家,id为【贪婪】。她在游戏内的身份是黑衣组织成员,代号谷物威士忌。 身为组织成员却是红方,再加上了解过柯南的人一听就知道其酒精含量不达酒驾标准的威士忌代号,他很快意识到,她是一名卧底。 赤井秀一和水无怜奈所属美国,剧场版里出现过英国mi6,再加上她——恭喜组织,五大善人,他们已经惹来其三。 兔子没有变化阵营,他仍是黑方玩家。在那天离开后他就把队友拉黑,让他无法根据群聊里的定位功能找到自己,并和格伦组成临时群聊。 但他们两人没有结盟。 不同阵营的玩家可以结盟,只是立场相反的红黑方玩家结盟很麻烦,需要以红线(代表必须)或黑线(代表不许)发下誓言,双方一起遵守。违背者灵魂将永远失去自由。 ( 格伦没有和他立下誓言,根本就没提过这件事,兔子看得出她对自己抱有警惕。 他们相遇一年,他至今不知道她的技能,也不清楚她的真名叫什么。 他不理解为什么她夏天要和琴酒一样穿长款黑衣,不明白为什么她要以男人的形象出现在组织面前——组织里又不是禁止女性加入。 考虑到卧底身份的特殊性和她曾被傲慢坑过的经历,他理解她的警惕,没有多问。 兔子本想把青柳彬光的消息告诉格伦,可他发现自己提供不了什么。 住一起两个月,他对他仍然一无所知。 青柳彬光本名是什么?游戏任务是什么?他的酒名代号叫什么?加入组织多久?加入后做过什么?现在在哪里?未来打算做什么? 这些重要情报他一概不知。 他只能从一个公安卧底暴露逃走、另一个卧底波本在莫斯科“失手死去”(格伦说他回了公安),以及傲慢和嫉妒相继离开游戏,判断青柳彬光心狠手黑,不是好对付的人。 他什么都没有提供,格伦没有强求,也没有让他回去和队友周旋。在发现他意志力不足却不想退出游戏后,她把他带到雪莉身边,希望他能振作起来。 如此过了近一年,平时她们一起养他。在宫野志保下班后,格伦会把他带回家,给他喂普通人的食物,不会把他留在实验室或跟雪莉回去。 宫野志保确定兔子不再发抖,起身对格伦说:“麻烦伱送我去米花百货商店,我和姐姐约好在那里见面。” 她顿了一下,接着试探性地补充道:“我们今天想一起吃午饭,可能晚一点回来……可以吗?” 格伦没有立刻点头,再次看向兔子和弹窗。 【色欲:我没事,你们出去玩吧。】 格伦收回视线,对宫野志保说:“当然可以。走吧。” 宫野志保去拿外套,格伦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袋装面包,撕开包装后放到兔窝最里面。 “我不知道几点才能回来,如果你饿了,就吃面包先垫一下肚子。”格伦小声提醒。 兔子点点头,看着她若无其事地起身,和穿上外套的宫野志保一起离开。 办公室的门打开,又很快合上。 兔子在这里很安全,这扇门只有少数几人有开启权限,而且格伦在把他送给雪莉的第一天就告知其他人,说他是“宠物”,不可以作为实验器材。 组织研究员经常用小白鼠、普通兔子等动物进行药物实验,有时还会进行人体试验。 兔子一直被放在宫野志保的办公室里,没有接触过那些黑暗,格伦也不曾告诉过他。 她尝试为他找头,但不敢询问太多以免惹来怀疑。一直没有进展。 兔子把自己缩在安全狭小的窝里,脑子里控制不住地想起那个噩梦。 在因溺水死过一次后,这一年里,他一直在做那个梦。梦里除了水,还有听不清的、令人极度不适的哄笑声。 但他想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听过那些声音的。 【已检测到您的意志力为11,是否选择退出游戏?】 系统弹窗再次弹出,在玩家意志力降到20以下后,系统时不时会这样跳出来询问。 兔子没有管它,直接关掉后打开了另一个面板。 在他一年前离开后,他的游戏任务,终于生成了。 【任务:篡位。】 【详情:乌丸莲耶已经老了,现在的组织就像一摊黑暗里的死水。作为年轻新秀,为何要居于他之下?请自己努力或协助他人登上boss之位,让组织重新散发活力。】 这是属于他的黑方任务。 第170章 风评问题与升职速度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天空没有乌云,没有下雨,四名组织成员在这样的好天气里,聚集在米花町某个普通的咖啡店内。 两名年轻女性坐在靠窗位置,桌上是咖啡和招牌蛋糕。她们正在愉快地聊天,仿佛一对随处可见的普通姐妹。 而在她们不远处的另一桌,氛围就没那么轻松了。 两名男性客人几乎一言不发,服务员端着苏打水和黑咖啡过来,怀疑的目光在其中一个戴针织帽、留着长发的男人身上打转,放好两杯饮品后立刻离开。 宫野明美放下杯子,看到男朋友诸星大的侧脸,无奈地笑了笑,接着她看向坐在男友对面的青年。 服务员走得太急,一不小心放错了饮品的位置,那名青年无奈地从同桌人眼前取走那杯放着薄荷叶的苏打水。 “姐姐?” 宫野志保本想给姐姐看时尚杂志的新品介绍。见她看向别处,喊了一声。 宫野明美回过神,不好意思道:“抱歉,志保。” 她接过杂志,目光还是忍不住在那个青年的身上看去。 …… 赤松晓。 据说是谷物威士忌的本名。 宫野明美一年前听说过这个人,但今天是第一次近距离见到他。 一年前组织内部动荡,发现一名卧底,另外有几位代号成员死亡,那位先生又突然把日本地区药物研究全部交给朗姆监管。 宫野明美在父母尚未过世时从他们嘴里听过这个代号,朗姆地位很高,是组织的二把手,并且是个急性子。 药物研究交给他监管,意味着宫野志保的监护权将从琴酒转移到他手上。而朗姆平时很忙,这种事肯定是找手下盯着。 宫野明美对卧底或朗姆怎样没兴趣,她只在意妹妹未来会如何。 只是她是一个没接过任务的底层成员,人言轻微,即使是亲姐姐,也暂时得不到消息。幸好她还有男友诸星大、组织的黑麦威士忌,他替她打听到了。 ——朗姆派出的监管者,是格伦。 志保再次搬家,搬到她无法知道的地址,格伦住在隔壁。说是照顾,本质是贴身监视。 一开始宫野明美非常担心。 组织成员大多是杀人不眨眼的凶徒,尤其格伦本身风评不好,有骚扰他人的前科,而且听说那个被骚扰的人已经莫名失踪了……谁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很快,她发现事实或许相反。 之前她们逛街,组织的人会一直紧盯不放,那股视线让人不安,而格伦是以不跟丢又不会打扰的距离远远跟着; 她们姐妹吃饭,他不会进来,经常独自一人在外面,给她们充足的交流空间。 最重要的是在她询问妹妹时,志保本人也说格伦不难相处。妹妹当时表情比较放松,这是她信任对方的表现。 宫野明美继续打量妹妹的监管者。 其实在进来时,她就初步观察过他。她是没接过什么组织任务,基础观察能力还是有的。 他比自己男友矮半个头,身高在一米七八左右,眼底下带有淡淡的青黑,一副颓废疲惫的模样。 身上是黑色夹克,裤子和鞋子全是黑的,很有组织风格,内里是一件相反的白色t恤,带着一根项链。 ( 此时阳光落在那张脸上,光线顺着那头黑发一路流淌到手指,整个人泛着淡淡的暖色,让他的表情显得更加柔和。 是个看上去挺好说话的人。 就是…… 青年像是察觉到她的打量,扭头朝她看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了个正着。 宫野明美一时间有些尴尬,正想着要不要道歉、以免他对志保产生不好的印象,就看到青年对她微微颔首致意,接着自然地移开目光。 ——就是话有些少。 宫野明美放心的同时,在心里补充。 明明志保说过他有时会啰嗦,为什么到她和大君面前时,变成另一幅样子? …… 在宫野明美看着格伦时,赤井秀一也在看他。 只是他的观察更加隐晦。 身材精瘦,枪放在腋下枪袋,看刚才拿水的动作与枪的位置,是右利手的可能性更高; 这种从小被组织培养的杀手肯定擅长各种战斗技巧,就是不知道他最精通的是哪种…… 不同于挂心妹妹安危、更在意对方人品如何的宫野明美,赤井秀一这个卧底所在意的,是对方的能力。 因为格伦的升职速度非常惊人。 虽然他自幼被组织收养,在这个乌鸦巢穴里长大,在受信任程度上远胜成年后才加入的成员,但他之前饱受排挤,直到去年才得到代号。 可也是从那时开始,格伦在组织内的地位快速提升——在短短一年内,他就成为朗姆的心腹之一,仅在库拉索之下,接手监护雪莉的重任。 有人说这是他运气好,原来受朗姆看重的宾加和波本都不在了,朗姆无人可用才开始重用他。 赤井秀一不那么认为。 即使有一定的运气成分,他认为格伦身上肯定有什么特殊之处。这是他的谨慎,也是他的直觉。 所以他难得介入了这次姐妹见面,为的就是和一定会陪雪莉过来的格伦碰面,面对面交流能收集到更多信息。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格伦异常沉默,从坐下起基本没说过话,甚至没和他有眼神接触,似乎很抵触他。 为什么? 赤井秀一不解。 他知道格伦因为喜欢男人(这点比他的升职速度更有名)而被组织大部分男性成员厌恶排斥,但自己目前完全没有表露出这种态度吧? …… 他们这边诡异地沉默着。 而另一边,宫野志保看着杂志页面,心里想的也是格伦。 因为和姐姐相处时间有限,很多细节她不会一一说出来。 比如格伦不抽烟,不会在实验室里乱动,不会以轻蔑的眼神质疑她,不会像某些成员那样喜欢威胁或拿枪指人。 甚至在一些生活方面以及女性麻烦的生理问题上,他堪称体贴,能注意到很多男性压根不会在意的问题。 要不是看到他有喉结,宫野志保都要怀疑…… 组织里最年轻的女科学家放下叉子,难得露出符合年纪的笑容。 结果还没开心几分钟,她的手机突然响起。 ———— 男主:代表黑、月亮、蛇、黎明,假名【青柳】,唯一的原住民。 女主:代表红、太阳、鹰、黄昏,假名【赤松】,唯一的??(不剧透)。 回忆篇顺序是兔子—男主—女主。 想加快剧情进度,又觉得这样细节铺垫不到位,无法引起共鸣……好难_(:3」∠)_ 第171章 琴酒在加班的路上 “哒哒哒……” 某实验室内,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几位研究员缩了缩脑袋,一副大期将至的难看脸色。 电子门开启,宫野志保回来了。她没等门彻底打开就急不可待冲进来,白色研究服都掀起了一阵旋风。 她注意到那个培养皿,看到浑浊的培养液,表情一僵,转身走向洗手池。 洗手、弄干,拿起手套检查有无破损或孔隙,确认无问题快速戴上。做完基础操作,她才走向实验台。 实验台上放置一台显微镜,前不久刚用过,临时装片没取下。她低头看去,在看清画面后,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原型镜头下,细胞间几乎被黑色小点沾满,如果仔细观察,还能发现这些黑点不停地在动。 这让因为实验出问题、不得不让格伦赶紧送自己回来的宫野志保心情更糟糕了。 黑胶虫? 不,黑胶虫不会导致培养液浑浊,对细胞毒性也没那么厉害。 分布这么密集,而且游动乱窜,绝对是细菌。 ……但为什么会这么严重?她简直可以就地发表一篇新论文,题目:如何在细菌里养出细胞。 宫野志保的太阳穴突突地在跳。 她冷静地看着自己精心养了两个月、此时已被彻底污染、生物之神在世都抢救不回来的细胞,扭头看向身后的研究员们。 “怎么回事?” 她今年十五岁,他们年纪都比她大。如果是讲究资历的日本职场,本该是他们来质问她。 可惜,这里是组织,在意的不是资历,是能力——作为这里唯一一个有代号、并且是一个研究项目负责人的宫野志保,有资格问责他们所有人。 “暂时没有排查出来。” 其中一人回答,他不安地搓了搓手。 他有轻微洁癖,刚才看到这画面浑身恶心,直到现在也没缓过来,巴不得想拿酒精把整个实验室都搓一遍。 “早上我刚加过双抗,结果……这批试剂我一直放在-20c的低温环境下,在细胞出问题后检查过,确定没有细菌。” 宫野志保在他的回答声里,转身去检查其他东西,其他人看着她冷淡的表情,战战兢兢不敢作声。 培养箱没问题。 培养基没问题。 剩下是…… 宫野志保看向血清。 …… 罪魁祸首找到了。 宫野志保看着血清涂片,觉得自己今晚可以不用吃饭。 血清是细胞培养实验的基础,血清的好坏能决定细胞生长状态的好坏。 不同的饲养条件、不同的品种、相同流水线上环境或工作人员操作的细微差异,都会导致不同批次的血清有差别。 所以,如果要保证实验顺利,得尽量避免混用不同批次的血清。宫野志保过去一直是这样做的。 而这批血清…… 宫野志保身后那个洁癖成员小声道:“雪莉小姐,我昨晚看到新闻,这批血清的原料产家似乎打算更换生产线……所以我们大概,应该,必须得要……” 重做。 宫野志保瞬间明白他要说什么。 ——这些不能要了,之前使用同批次血清的实验,全部无法进行下去,必须统统重做一次! 想到这点的宫野志保身体一抖。 几根茶色的头发悄无声地脱落,掉到了她的肩膀上。 ( …… 宫野志保直到晚上才踏出实验室。 她用力晃晃脑袋,把乱七八糟的实验全部摇了出去,接着给姐姐发邮件,说这几天自己得通宵工作,让她不用联络她、注意安全。 交代完一系列事情之后,她来到休息室。 现在是饭点,休息室内只有两人,一个是格伦,他抱着兔子坐在沙发上——因为她要通宵实验,他估计得留下陪她——另一个是…… “朱奈瑞克?” 看到他,宫野志保有些意外,但不惊讶。 朱奈瑞克,这个研究所内另一个有代号的研究员。 组织给未成年研究员代号可比成年人爽快。他被父母抛弃,在十三岁、也就是去年被组织领养。比她小一岁,在领养前已经完成大学学业,负责另一项药物开发项目。 这份履历让宫野志保感到微妙。 抛弃孩子往往在刚出生或幼年,朱瑞耐克和她一样都大学毕业了。世界上会有把孩子培养到年纪轻轻读完大学,又突然把他抛弃的父母吗? ……他父母真的是自愿抛弃他的?他们现在,是否还活着? 从睁开眼睛就待在组织、对组织行事作风非常了解的宫野志保有过很多阴谋论,出于同情,她平时会多留意朱奈瑞克。 朱奈瑞克胆子很小,之前总会被人欺负,她出面帮助过他,在格伦来了后,他的处境变得更好——二把手心腹的威慑力比她高得多——所以他很喜欢缠着他们。 他负责一种能改变人记忆的药,据说进展不错,甚至能抽空来协助她进行实验,或是找格伦聊天。格伦对他也很有耐心。 朱奈瑞克担心道:“我刚才在餐厅听到有人讨论,说你们实验室出事故了?” 宫野志保如一抹幽灵般坐下,语气幽幽地说:“是啊,一大批血清彻底报废,实验全部要重做。” 朱奈瑞克倒吸一口冷气。 格伦也皱眉。他不是研究员,可他很尊重他们,有什么不懂和需要注意的地方会直接问,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宫野志保注意他手机屏幕亮着,似乎刚和什么人联络过。 “要不要我……” 朱奈瑞克刚想说话,可能是提出帮忙,休息室门口走过几个另一处实验室的研究员,对他打招呼。 宫野志保一看就知道他们在叫人回去工作:“没事,你去忙你的吧,实验重做又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我应付得过来。” “那我有空再来帮伱。” 朱奈瑞克从沙发上起身,看向格伦的眼里有孺慕和依赖:“格伦,我先走了。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希望你多陪我说说话,这里只有你和雪莉对我好,就像哥哥和姐姐一样……” 格伦点点头,朱奈瑞克恋恋不舍地走了。 直到彻底看不见他,宫野志保才收敛起脸上的表情,她小声说道:“格伦,我觉得这次污染很古怪……” 虽然实验里有突发事件很正常,研究新药本就是艰难漫长的过程,只是今天这次,实在是有点突然。 说是意外,更像人为。 “我知道。在你来前有成员向我汇报过,而我也转告了组织其他人。”格伦一边说,一边看向她。 宫野志保注意到他的目光。她想起某个代号,脸色再次一变。 不同于实验室里的愤怒,现在的她脸色发白,完全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我告诉了朗姆,但这种莫名破坏、疑似出现叛徒的情况,往往是由……” ——琴酒负责。 第172章 有主角体质的非主角 夜晚的米花灯火通明。 黑色保时捷飞驰在路上,相比白天的醒目,夜里的它低调得多。 车内没有开灯,副驾驶座闪过香烟的火光。手机屏幕亮起,照亮了琴酒冷漠的脸庞与那头从未梳起过的银色长发。 开车的伏特加很安静,见周围没有可疑人员,在路口处拐弯,进入一条车辆稀少的小路,某栋没有开灯、疑似所有人员全下班了的高楼出现在眼前。 他没在门口停车,径直开过去;门口的保安亭内,保安对开过的保时捷视若无睹。 车再次拐弯,进入大楼后方的车库入口,在某个看似平常的停车位上停下。 不远处的监控捕捉到这一画面,信号灯滴滴闪过红光。下一秒,地面动了,伴随咔咔声响,地面带车子一起缓慢下沉。 “咚。” 一声沉闷的平稳落地声,保时捷平安达到组织位于米花的重要实验室之一。伏特加将车开到前方,让这块地面重新升上去。 与此同时,刚才一直在和别人交流的琴酒,终于放下手机。 他将烟按灭,开门下车。 ———— 兔子啃完面包,终于等到格伦和宫野志保回来,看到她们表情时他愣了一下。 宫野志保脸色相当难看,他在这相处的一年里,很少见到她露出这种表情,尤其是在和她姐姐见面后。 他很奇怪,正想问问格伦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下一秒他就听宫野志保说。 “……琴酒真的会过来吗?” 她的语气相当不安。 琴酒。 听到这个代号,兔子像被人敲了一闷棍,身体彻底僵硬。 这一年里,他待在组织实验室,待在重要人物宫野志保的身边,但从没见过琴酒。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位黑方大人物。 虽然柯南后期卧底叛徒越来越多、琴酒变得像是搞笑角色,可他从没有忘记,这位造成主角变小的银发杀手前期有怎样的压迫感。 连作为红方的卧底都心狠手辣,必要时会毫不留情地杀人,何况是这位黑方人物? 兔子开始恐惧。 这一切实在太突然,根本毫无预兆。 他怕下一秒琴酒就会进来做点什么——比如拎起他对宫野志保说“组织成员养什么宠物”,然后把他扔进实验室,和那些实验动物作伴…… 兔子颤颤巍巍,想麻烦格伦立刻把他藏起来,或是他变成更隐蔽的蝎子。这时他忽然想起另一件更重要的事,连忙去看数值。 【意志力:11】 数值没有变化,兔子暂时松了口气,可高悬的心脏没有放下。 一边的格伦注意到他的异样,朝兔窝撇了一眼,同时对宫野志保说:“琴酒来的机率最高,但他不会随便杀人。” “培养或拉拢科研人员,比培养杀手和情报员麻烦得多,需要更多时间、精力和财力。没有明确证据前,他不会随便杀,那位先生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格伦没直接说“不要担心”“我会保护你”之类的话,这种话对害怕琴酒的宫野志保太空泛无力,她选择直接说明对方不会滥杀的理由。 ( 她说完这些,把兔子从兔窝里抱出。 兔子趴到她的肩膀上,爪子死死抓住她的衣服,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寻求到一些安全感。 但在害怕的同时,他又扭过头。他看到宫野志保低着脑袋。 她的身体在发抖,身边的手无力垂下,好像连握起的力气都没有。刚才格伦的话根本没有安慰到她。 兔子瞬间意识到原因。 ——比起他这个只是隔着屏幕感受过琴酒可怕的人,从小在组织里长大的雪莉,才最清楚那个男人有多恐怖。尤其是他处决别人的时候。 “……” 面对最喜欢的宫野志保这样难受,兔子很同情。但很快,他感受到格伦安抚性拍了拍他的后背。 这让他的身体再次一僵。 【贪婪:我送你去别处待着,你不用担心见到琴酒。】 她一边安抚他,一边看向宫野志保,她注意到她的害怕,但不得不开口问道:“等会儿琴酒来了,看到伱养宠物绝对会有意见……你有什么信得过的下属吗?得把兔子寄放过去。” “…………” 兔子听着她的话,低头看向自己近在咫尺的手,属于兔子的爪子毛茸茸的,可爱却弱小无比。他陷入沉默。 他也在怕……而且这样状态的他,别说去安慰宫野志保,去帮助或拯救她……他做不了任何事。 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 一个研究员很快被叫了过来。 他大约三十出头,已经长出不少白发,白大褂下露出皱巴巴的、很久没有被熨烫过的袖口。 兔子抬起头,发现自己认识这个男人。 他姓黑木,是实验室助手之一,在格伦或宫野志保忙碌时,经常主动请缨照顾自己。他平时不负责照顾实验动物,只是有养兔子的经验。 “麻烦你了,明天早上我就把它接回来。” 黑木伸手接过兔子,面对宫野志保,他眼里似乎闪动过什么,热情而温柔地笑着。 “好的,雪莉小姐。” 他的眼神让兔子有点奇怪。 没等他仔细打量,黑木又扭头看向格伦。 “格伦先生,我下午请了假,刚刚回来后发现实验室突然戒严了……请问是出了什么事吗?” 组织对不同等级的研究员人身限制程度不同,像年轻又独自负责一个研究项目的宫野志保,她有成员贴身监护;黑木这种等级的助手,没人天天监视,出入报备一声就行。 这个实验室位于某公司地下,入口、出口与紧急逃生口在不同方向,具体位置和到底有几条只有代号成员知道。 想硬闯或围堵没那么容易,如果入口发现异样,警报会立刻响起,通知内部人员及时撤离,地下埋葬的炸弹会启动。 格伦刚才一直在注视观察黑木的表情,她的神色一如既往,没有兔子那么怀疑—— “实验失败,是有人故意破坏的可能性很高,所以我通知其他人过来检查。” 黑木一愣。 与此同时,兔子感到身体一痛。 ——这个抱着他的男人,此刻手掌无意识收紧,将他的身体捏得生疼。 第173章 伏特加:我要保护大哥清白! “!!!” 兔子被捏得无法动弹。 黑木如此奇怪的反应,让他意识到这人或许就是导致实验失败的真凶!即使不是亲手做的,也绝对知道些什么! 他的被动技能恐怖如斯,主角体质竟然直接把他送到嫌疑人手里! 兔子努力扭了扭,想抽出爪子给格伦发消息、提醒她黑木的异常。可他被黑木紧紧抱着,根本动弹不能。 “看来很多实验得重做了……” 颇有经验的黑木面露无奈,他低头看手表,“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宿舍了。如果要进行实验,您可以立刻叫我。” 研究员有时得通宵,基地内给他们安排了单独宿舍,格伦身为地位较高的成员也有一间。其他负责安保和后勤的人员苦一点,住在多人间。 兔子感到自己的毛都被男人掌心出的汗弄湿了,黑木神情镇定,内心却非常紧张;宫野志保没看出什么异样,点了点头。 黑木向她告辞,并再次用刚刚那样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还笑了一下;格伦全程没有反应,目送他带兔子转身离开。 “……” 眼看她们离自己越来越远,兔子心里拔凉拔凉的,既有不用去见琴酒的庆幸,也有刚出虎穴又入狼窝的悲哀。 他感到黑木抱着他的手逐渐放松,在他抬头看向他时,他还撸了撸他,脸上笑已经收去,变为一种沉默。 兔子终于趁此机会抽出了爪子。 不过他很清楚,这里布满监控,有时他和格伦同处一室都无法随意交流——群聊要手打,无法用大脑直接沟通,打字动作会被拍到——现在格伦要去见琴酒,必须更谨慎,即使看到求救也无法第一时间过来。 而且事情没那么可怕,他现在身份是两个代号成员的“宠物”,没人会随意动他,之前黑木照顾他时从没虐待他。 ……除了一年前安室透淹死过他,他没死过第二次。 兔子努力安慰自己一番,看着宿舍越来越近,他忽然又想起了刚才黑木看宫野志保的眼神。 他原以为那是变态在看猎物,组织道德极其低下,出现对未成年少女动歪脑筋的垃圾不是稀奇事,但在黑木第二次看她时,他发现似乎不是这样。 那样的眼神很奇怪,说是图谋不轨,更像是透过她在看着什么。 ……该不会是老婆、女朋友、梦中情人之类的女人,和雪莉很像吧? 兔子再次开始担心,这次不是为了自己。他费力地碰到系统戒指,打开临时群聊,把这件事告诉格伦。 【色欲:我觉得黑木看雪莉的眼神很奇怪。你要不要多注意一点?】 格伦好像没发现,刚才交流时她全程平静。正好她负责监护宫野志保,就提醒一句,麻烦她之后多关注一下。 在他发完的同时,门开了。 因为在地下,室内没有窗户。兔子去过格伦的单人宿舍,这些房间布局差不多,里面有独立卫浴,休息睡觉的地方大约有十平米,放了单人床、椅子、书桌和书架。 房间收拾得很干净,桌上放有一个纸箱,里面有只白色的毛茸茸小动物,听到开门的动静抬头。 兔子惊讶地发现,那也是只兔子。 ( ……竟然还有其他研究员养着宠物兔,而且饲养者是个男人?养这种动物不该是女生或是小孩子比较多吗? 兔子在惊讶,他注意到纸箱旁边有个相框。但没等他看清里面照片上是谁,格伦的回复来了。 【贪婪:他有女儿吧。】 一年前捡到他的红方玩家,做出了和他截然不同的判断。 她的语气也更加笃定。 ———— 宫野志保不安地跟在格伦身后。 监控室就在眼前,感到那股黑暗危险的气息越来越近,她内心的恐惧感越来越强,同时还有埋葬在心底的后悔。 刚才格伦安慰她,但她读出了他的潜台词——如果证据确凿,对这次实验动手的内鬼,将必死无疑。 宫野志保内心某处在抽搐,她开始努力回忆今天和前几天所有的实验步骤。 会不会是意外? 血清污染不是什么罕见的事,说不定是哪个粗心的家伙不小心罢了……她不该那么武断说像人为,应该自己先排查一遍…… ……琴酒又要在她的眼前杀人吗? 负责监督这里的格伦,会不会被她波及,受到什么处罚? 还有姐姐…… 记忆里一幕幕琴酒拿枪指人脑袋的血腥画面不断涌上,宫野志保一个走神,没发现前面的格伦已经停下,差点一头撞上去。 “雪莉。” 格伦回头看她,那双棕红色的眼里是平静,他轻声说:“不要总是责怪自己。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 两人进入监控室,里面没有开灯,只有占满整面墙、遍布基地各个角落的监控画面发出幽幽亮光。 琴酒站在中央,嘴里咬着烟,手插在兜里,或许正握着一把随时等待发射的枪。昏暗的环境和垂落的银发遮住了他的表情。 他仰起头,扫过那一个个不断变化的屏幕。这不是实时监控,而是他调出来的早上和昨天的实验室内部画面。 听到动静他扫了过来,嘴角勾起习惯性的冷笑,宫野志保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发抖。 但她没有躲到格伦背后寻求庇护——她很清楚,这么做会让琴酒对格伦更加不满。 一边的伏特加替他大哥开口:“格伦,雪莉。到底是怎么回事?” 宫野志保注意到他在提到格伦时,语气有些嫌弃,而且他的站位也很微妙,似乎……隐隐挡在琴酒面前? 她立刻想到格伦骚扰过某些男性成员的传闻。 难道琴酒也…………? 宫野志保很快把这个可怕的想法压了下去,此时她没有八卦欲望,更没有八卦到琴酒头上的勇气。 她定了定神,很快把下午实验室紧急叫她回来、她发现细胞污染由血清导致,之前实验全要重做的事说了出来。 因为这三人不是实验人员,宫野志保努力说得让他们听得懂。 “这批是美国公司进口的血清,本就进行过三次0.1的过滤,我怀疑是灭活时出问题,还有冻融次数……实验室昨天刚做过……” 琴酒耐心听着,身边伏特加脸上的茫然已经穿透了墨镜。 格伦同样耐心听完,走到操作台前按了几下,将监控时间与地点进一步缩小,画面开始快速跳动。 “停下。” 一直注视着画面的琴酒冷冷道。 闪动的画面最终定格,一个男人背对镜头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眼前。 第174章 琴酒:我的靠谱同事 单人宿舍内。 “饿了吧?我给你们准备吃的。” 黑木放下兔子,从桌边的袋子里捞出一把新鲜的绿叶蔬菜,走向卫生间。 每个宿舍都有监控,只有卫生间没有,但那里也装了信号屏蔽装置,避免有人躲到里面发送不能被组织知道的信息或电话。 见黑木离开,兔子立刻支起身体,趴到纸箱边缘。 这次他看清了那个相框,里面的照片是黑木扶着一个女孩的肩膀。 女孩大概七八岁大,头发微卷,和宫野志保的发型很像。她伸手对镜头比了个v字,笑容活泼又阳光。 看着那张和黑木相似的脸,兔子陷入深思。 真是女儿啊? ……格伦怎么知道的?难道她记住了每个研究员的家庭成员? 兔子松开爪子落回箱里,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不是母语也不是日语、但他就是能听懂的特殊语言。 【你是谁?幸子新买来的同伴?】 是箱子里另一只白色兔子在说话。 他的动物使者之一是兔子,除了自己变为兔子、凭空召唤、制造杂交的新品种,在现实里遇到这种动物时,也可以与之沟通或控制。 但对不是自己亲自召唤出的动物,玩家控制力度有限,如果智力较高,玩家无法控制它们的思想和行动,只能在五感上做点手脚。 兔子蹦跶过去:【幸子是谁?】 【幸子就是幸子啊,你刚才就是被她爸爸带进来的,难道不认识她?】 这只白色兔子仰起脖子,他发现它脖子上系着一根红色丝带,上面还悬挂了一颗小巧的糖果挂饰。 现在认识了……兔子在心里嘀咕,想到黑木的异样和这条新出炉的情报,他顺势问道:【伱这根带子好漂亮,是幸子的吗?你知不知道她现在在哪?】 【我不知道。幸子半年前病了,一直住院,这段时间是她爸爸照顾我,我好久没见到她了。】 白色兔子的耳朵耸拉下来。 【为给幸子治病,他把房子卖了,我本来很喜欢那个后院,那里的草总是长得很好……他还在同事介绍下换了工作,因为不能经常回家,他就把我带到这里。】 【但我不喜欢这,这里太压抑了,没有一点阳光,那些人身上的气息也很可怕,我还隐约听到过同类的惨叫……幸子也不会喜欢的,她最喜欢太阳了……】 【希望幸子快点好起来,他能换回原来的工作……】 白色兔子虽然是只真兔子,仍然完美发扬了每个面对主角光环的npc的必有美德——有问必答,并给出自己知道的所有重要信息。 听到它的话,兔子沉默了。 他该怎么跟它解释,这地方只有殉职(部分死在自己人手里),不存在辞职,凡是想换工作的,都是死路一条…… 面对这只滔滔不绝的动物,他最终没有说出来。 因为它是只兔子。 ……而他自己,此时也只是只兔子。 兔子感到心口闷闷的,他低头看向群聊界面,琢磨起用词,打算把这些信息告诉格伦——女儿是黑木加入组织的原因,也可能是这次对实验动手的动机。 黑木回来了,他把洗干净的绿叶菜放入箱子,还分别撸了撸两只兔子,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兔子被摸了脑袋,抬头看向黑木。 照片的黑木有点不修边幅,下巴上有没修干净的胡茬。现在他一个人待在这里,反而把胡子剃得干干净净。 他的笑倒是和照片上差不多。父女俩的笑容如出一辙。 兔子低头看了看群聊,格伦暂时没有回复,可能还在忙着应付琴酒。 忽然,他灵机一动,伸爪拍到旁边白色兔子的耳朵上。 他把自己一边耳朵的听觉暂时转移过去,把眼前动物变为活物窃听器。 既然黑木有很大的嫌疑,格伦又要调查这件事,那他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帮点忙。 ……毕竟,他不想再永远依赖“队友”了。 ———— 另一边监控室内。 初步锁定嫌疑人后,琴酒没立刻杀过去,他调阅出对方档案,查看学历与工作履历,给boss发消息报告。 伏特加扶了扶墨镜,试探性开口:“我不理解……普通老鼠被收买是把行动的消息提前泄露出去,研究这方面要怎么做?” 研究需要钱、精力与庞大的知识,哪怕是负责一个项目的研究员,也无法记住该项目的全部所需资料。 ( 组织对研究员手机与其它电子存储工具管控严格,无法随便带走资料,内部电脑也有保护措施:不重要的以软件保护,储存重要信息的有独立房间,而且网线全拔了,物理隔绝外部黑客入侵。 “他们的目标应该是丢弃的‘垃圾’。” 本来待在宫野志保身边、向她确认嫌疑人情况的格伦回答道。 “处理需要丢弃的实验垃圾相当麻烦,只拿污染细胞举例,需要加入消毒液、封口膜封住所有缝隙防止泄露,再单独放入垃圾袋里。” “这次事故导致之前使用同批次血清的实验成果全部无法使用,哪怕无污染也得丢弃处理——我想他们的目标就是这些。” 见伏特加仍然疑惑,格伦继续解释:“这些垃圾不能往街边垃圾回收站一扔,必须联系专业的实验室废物处理公司。这里使用的那家公司除了组织业务,平时也接受其他普通公司的订单,一直以正常方式运营着……” “……只要那只老鼠把公司告诉对方,他们让人蹲守,就可以拿到组织实验里部分未污染、可以送去检查的废弃物。” 琴酒冷冷补充。 “一旦在里面查出某些普通实验不会出现的东西,警察或公安就有理由查封上面的医药公司,再顺藤摸瓜封锁下面的组织实验基地。” 组织实验基地不是乱建的,上面是一家医药公司,并和组织有密切关系,对外联络也是以这家公司的名义。 基地出入口不少,不同项目研究员上班的入口都不同,哪怕老鼠泄露也没用,只要监控拍到异样,会立刻发出警告并自动毁灭。公安无法直接从下面堵人。 宫野志保怔了一下:“公安?” 琴酒冷哼一声,笑容里尽是阴森:“苏格兰威士忌……这只抓出来的老鼠还没死。” 格伦静静不说话,仿佛事情跟他没关系。 这时琴酒手机响了,理清思绪的伏特加看向自家大哥。 琴酒看着手机上的显示,收起脸上的冷笑。他没有对他们说什么,转身离开监控室。 看表情不是那位先生打来的,但要避开他们说话,对方身份肯定不一般…… 熟悉琴酒的伏特加做出判断,他转头盯着格伦和宫野志保,以免他们出去打扰琴酒。 宫野志保刚才一直保持沉默,直到琴酒离开,她才碰了碰格伦的胳膊:“这里是不是不能用了?” 格伦点头:“这里有暴露的风险,我已经联络了朗姆,他说会准备新基地让这里没问题的人全部迁过去,这点你不用担心。” “需要很久吗?” “不。”格伦否认,“米花正好还有一个空置已久的基地,为了能以最快的速度迁移,他应该会选那里。” 如果是谨慎的琴酒,不会再待在米花;但如果是性子急,追求快速解决问题、快点继续任务的朗姆,或许会搬去那边…… 宫野志保想到这里,默不作声了。 伏特加作为琴酒小弟,之前和她经常打交道,对她这幅表情相当熟悉,他以为她又是琴酒ptsd发作:“没想到一年不见,你还是这么怕大哥。” 宫野志保扭过头,没有回答。 反而是格伦说话了:“其实琴酒没那么可怕,只要好好工作、正常交流,他挺好说话的,至少情绪非常稳定……” “……感觉他是那种哪怕被女性成员说让他脱光、去邀请搭另一个男人的便车,都不会生气的人。”格伦补充。 宫野志保噗地一声笑出来,然后立刻捂住自己的嘴。 伏特加僵住了。 一秒后,他的表情变得万分惊恐。 …… 监控室外,琴酒对里面的一切一无所知,他正拿着手机和一个人对话。 “能力暂时看不出来……性格上是朗姆手下少数可以正常交流的人。” 琴酒点评的对象是谷物威士忌。 他和朗姆关系不好,但他不讨厌作为朗姆心腹之一的格伦。 之前他经常和朗姆另外两个已经没了的手下打交道,宾加脾气暴躁,总想把他拉下来;波本有时说话阴阳怪气嘴脸难看,还是个让人拳头捏紧的神秘主义者。 跟他们相比,格伦太正常了。 出事后第一时间报告,立刻分析查找原因、想办法补救,哪怕被怼几句也很少回嘴,依然保持理性任务至上…… 琴酒没有把这次实验室事故告诉通话对象,只对格伦的为人做出评价。 在这番点评后,他听到手机那头的轻轻笑了笑。 “他的眼睛漂亮吗?” ——对面的青柳彬光,忽然问出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第175章 琴酒的日常 组织的地下实验基地不存在白天黑夜或四季,不管什么时候,内部总是亮如白昼,并保持着相同的舒适温度。 可黑木此时后背冒出一层汗。 他身穿白色实验服、手上戴着丁腈手套、口罩拉得严严实实,和实验室的其他人一起忙碌。 “这个封口。” “那些一次性培养皿先单独放到旁边,先灭菌再扔到医疗垃圾袋。” “这里干净了,过来喷洒消毒剂。” 年纪最小的宫野志保把他们指挥得团团转。 昨天的污染导致之前实验报废,这个项目的研究员们昨晚都住在基地,几乎一夜没睡好,早上一起来就被叫来处理废弃物,顺便把之前的垃圾收拾一下。做好大扫除,准备从头开始。 黑木身边一个女同事轻声叹气:“之前那些受试生物也得全部换了,那些小老鼠还挺可爱的呢……” 黑木想起她拿起弯镊一夹一个小白鼠眼球,还一边讨论晚上出去吃五分熟带血丝牛排和红酒的样子,干笑几声。 “唉,黑木。我在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我?”女同事扭过脸不满道。 黑木低着头处理手上的事,他把封口膜小心地一点点封住培养皿的缝隙,没有看她,只是轻声说道:“我不怎么擅长和女性交流……” 女同事瞥见他皱巴巴的袖口,嘟囔一句“你和雪莉不是挺能说的吗”,转身去处理隔壁桌子上的东西。 黑木悄悄撇了一眼她的离去,确定身边没有人后,在这个监控的死角,将手里的培养皿放入一个黄色生物垃圾袋中。 这一刻,他本就在砰砰狂跳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在他身后,同事们来回走动,有些人在无奈抱怨,有人询问宫野志保某些东西怎么处理,那个洁癖同事在其他人的制止下终于停止了狂喷消毒剂的举动。 没人注意到他。 ……那就好。 虽然组织昨天派人来调查,但未必那么快能查出来。 其实他不想这么急的,应该再等等,下个月他们会做一个失败率非常高的实验,在那时动手更保险,可是…… ……可是,她已经无法再等了。 黑木强压下心底的恐惧与紧张,将袋口紧紧扎住,在隐蔽的地方做了个记号,把它放到角落。 接着他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和其他同事一起照常处理起工作。 …… 实验室忙忙碌碌,其中朱奈瑞克过来问要不要帮忙,被宫野志保哄走。 格伦不在,他昨晚过来接走兔子后就再也没见人了。作为朗姆的心腹,他一直很忙,不可能总是盯着这里。 黑木对此没有起疑。 这一收拾就收拾到下午,中间没有什么休息。等宫野志保宣布结束时,大家都松了口气。 “伱们回去休息吧,实验明天重新开始。” 一行人离开实验室,很多人在叹气,眼里是掩盖不住的疲惫和无奈,黑木对他们感到抱歉,独自朝单人宿舍走去。 他打开灯,单人宿舍内空无一人,他走到桌边摸了摸那只绑着红丝带的兔子,然后进入卫生间。 他拧开水龙头,水流哗哗地下涌,他低下头,舀起水往脸上泼,冰冷刺骨的感觉让他发胀的大脑渐渐清醒。 “哼……” ( 一声很低的嗤笑声,在他的背后响起。 “!!” 黑木瞬间浑身汗毛倒立! 他不可置信地抬头,还没来得及擦掉的水从脸滚落到下巴。 脸和脖子完全被打湿,已经分不清水还是冷汗。眼前镜子里出现一个银色长发的黑衣男人,那双墨绿色的眼睛犹如狩猎中的狼瞳,幽冷地看着他。 与其同时,一根硬邦邦的枪管抵住了他的脑袋。 ———— 一辆黑色丰田停在米花药师野医院后门的马路边。 兔子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发呆。 他不知道医院内部,还有组织基地宫野志保那边在发生什么。 这次和过去宫野志保带他出去玩不同,不是休闲,是组织的任务:昨晚格伦把他从黑木手里接走,说基地要清理部分动物,他留在那可能被波及,而到今天中午,她又把他带来这里。 中途他把黑木的消息告诉她,她只是说了一句“知道了”,除此之外没多余回复,和琴酒谈得怎样也只字未提。 兔子理解她不说,毕竟他这幅状态帮不上什么忙,而且意志力那么低,有些事知道了还会让他害怕,但是…… 他甩甩头,压下乱七八糟的想法,把思绪扯回眼前的情况。 志保那里怎么样了? 琴酒又在进行他做不完的日常工作抓卧底杀叛徒吗? 格伦在医院做什么? 最后一点,是兔子最担心……或者说害怕的。 在安室透身上,他彻底了解卧底的心狠——格伦告诉过他,言峰奇娜就是波本杀的——原作者能对卧底杀不杀人含糊过去,已经进入这个世界的他不能。 安室透会杀人,哪怕是对无辜动手;作为狙击手的赤井秀一更别说了,他的狙击枪绝对不是善良之枪。 那格伦会杀人吗? 会……杀死无辜之人吗? 兔子从来没有,也不敢去问格伦这个问题。 他正想再次抬头去看医院,就在这时,他耳朵突然一抖。 【砰!】 兔子吓得浑身一激灵,以为是车外发生枪战,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那不是自己身边的声音。 ——是他昨天转移到那只兔子身上的听觉收到的。 黑木那里出事了。 …… “砰!” 没装消音器的手枪射出子弹。 近距离射击的杀伤力惊人,子弹穿透大腿,打入地面。伴随着惨叫,血花飞溅。 琴酒咬着烟,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脚边的男人。 黑木狼狈得像条被恶童虐待过的遗弃野狗,拖着被打穿的四肢倒在地上,血在他身下越积越多。中弹的每一处都不是要害。 听着他的嘴里发出呻吟,琴酒又问了一遍。 “你是怎么和公安联系上的?” 琴酒见过很多组织成员。 有一睁开眼就在组织里的,有长大到一点岁数被带到组织里的,也有成年后为各种各样原因加入。 最后一种里老鼠最多。 负责暗杀、情报调查的成员大多皮糙肉厚,普通审讯根本无法让他们张嘴,而眼前的男人只是文弱的研究员,半年前才加入,一个训练营小孩就能轻松宰了他,可他到现在都没有交代。 黑木睁着眼睛,意识无比清醒,他的身体因为剧痛而发抖。但他还是没有说话。 琴酒冷笑起来。 “你在想你的女儿吗?”他说,“格伦已经去了医院,相信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听到她的死讯。” “!!” 黑木身体剧烈一抖,冷汗涔涔的脸上爬满了恐惧。 第176章 父亲与女儿 米花药师野医院。 最高层的某条走廊上静得只有轮子滚过地面的声音,一个男人推着轮椅车,在检查室前停下。 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坐在上面,她长得瘦瘦小小,黑发微卷,末梢枯黄,整个人像被裹在病服里,皮肤泛着长期疾病折磨下的苍白。 但她的眼睛格外明亮,脸上还带着笑。见房间到了,她从轮椅上起身。因为双腿使不上力,她脚下一个趔趄,幸好身边另一个男人及时扶住她。 “注意点。”男人皱眉。 “谢谢叔叔。” 女孩扬起笑容道谢,一张笑脸格外纯真,她拿起旁边的木拐杖,在他收起手后独自站稳。 这时医生从旁边的办公室出来,他手里拿着病历,扫向三人:“黑木幸子,十岁,全脊柱检查……你们两个是她的家属?” “不是,她父亲工作忙,我们是他父亲的朋友,代替他来陪她。” 两个穿西装的男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回答,因为答得太过整齐,惹得医生多看了他们一眼。 他定定地看着他们,最终落在黑木幸子身上:“是这样吗?” 黑木幸子点点头:“他们的确是我爸爸的朋友,这些天一直陪着我。” “那麻烦两位看一下风险告知和同意书,在下面签字确认。” 医生把东西递给其中一人,在递交时,两人的手不经意地擦过。见另一个人好奇地探头去看,医生也给了他一份早就准备好的流程介绍。 他们的手指也碰到了,这仿佛也是无意中发生的,很快就分开。 “你们是第一次陪人进行检查?检查时身上不能有金属物品,手机、发夹、硬币之类都不能带。” 签字的男人听到这句话,和另一个人飞快地对视一眼。 他们好像很心不甘情不愿,又好像想打电话跟什么人说明这件事……最终他们没那么做,其中一个低头对黑木幸子说道: “幸子,把右手抬起来,我帮你理一理袖子。” 同时另一个人靠近医生,以身体遮挡住他的目光,开始问一些检查的细节。 黑木幸子乖巧地举起手臂,男人替她翻动折迭得很整齐的衣袖,硬是重新迭了一遍。在收回手时,他的手指尖夹着什么东西。 他若无其事地把东西收好,听同伴问问题。 这位医生很有耐心,可能习惯了被患者或患者家属在检查前问这问那的,他耐心地一一解答完,然后把黑木幸子带入检查室。 门咔哒一声关上,两人坐到检查室外的座椅上。 “唉……” 刚才翻弄衣袖的人看着手里刚取下的窃听器,他注意到这条走廊上没摄像头,和同伴抱怨:“真麻烦,为什么我们要来看着一个犯罪分子的女儿?” …… 日本公安的使命是维护国家安全,而他们这组警视厅公安的长期任务,是在警察厅的指挥下去调查、打击一个埋藏得极深的跨国犯罪组织。 一个月前,有位同事发现有组织成员在这家医院出没,他们派人盯梢数日,最终锁定了住院的黑木幸子,跟踪逮捕了黑木。 可惜的是,黑木虽然是研究员,但他加入时间实在太短,只做过几次实验,根本没资格知道组织的研究目标。这次抓捕毫无意义。 考虑到他本身没有害人意愿,是为了给女儿治病赚钱加入组织,目前也没杀过人或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实验,公安没有关押他,还和他达成合作—— 他为公安收集组织内的实验物或研究资料,公安帮他联系更好的医院为他女儿治病。 只是两边都很清楚,合作是最委婉的说法,黑木幸子在公安手里,他们要黑木做什么,他只能惟命是从。 确定医院没有其他组织成员,公安派了两人在医院监视黑木幸子,身体检查、吃饭、去卫生间都有人盯着,他们不许她单独和父亲见面或打电话,身上时刻被装着窃听器。 黑木幸子病得很重,医生说她只能再活半年。 公安一边严密监控她,一边积极地为她找更好的医院和医生。他们是真心希望这个女孩能好好地活下去。 毕竟,活着的“人质”才有价值。 面对他的抱怨,同事无奈道:“上司的命令,伱别多嘴了。” 见他还是不满,他压低音量补充:“你忍忍吧,等会儿那边有人过来,听说性格非常严厉,小心被训斥。” 男人表情渐渐恢复平静,眼里仍是不满,他把玩腻了的窃听器放回口袋,看着对面办公室那扇紧紧关闭的门,不知不觉走了神。 这次他想到了刚才那位叮嘱他们不可以把金属物品带进去的医生。 这位医生没戴口罩,整张脸完全露出,可能是工作辛苦,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他相貌平平,唯一引人注目的就是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是棕红色的。 有什么东西飞快从男人脑海里闪过。 他隐约想起了什么——在记忆某处,他似乎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条外貌描述…… 男人觉得不对劲,但就在他起身时,检查室的门重新打开了。 黑木幸子完好地站在那里。 “你们没有申请加急,报告是六小时后出来。”有着棕红色眼睛的医生跟在后面,对他们说道。 男人愣了一下。 他看着女孩拄着拐杖,一步步慢慢走过来重新坐到轮椅上。她把木质拐杖放到一边,耐心地等他推轮椅。 一切看似一如往常。 “麻烦你了,医生。” 他的同事向医生道谢,和他对了个眼神,示意他赶紧离开。 男人也点头致意,推着轮椅离开。 轮子滚过地面的声音再次在安静的走廊上响起。 只是与来时相比,声音轻了一点。 ( 在他身后,医生看到两人毫无察觉地推着空轮椅离开,脸上没一点笑意。 几秒后他收回视线,扭头返回检查室里。 他静静地看了一眼躺在那里的黑木幸子,没有任何停顿,重新带上通讯耳机。 “找到了。” ———— 黑木倒在地上。 他满脸血污,身下湿湿热热,不知是他的血,还是他因为极度恐惧失禁流出的尿,又臭又腥。 他脑袋昏昏沉沉,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可意志仍然清晰。刚才他被注射了让人保持清醒的特殊药剂,他知道这是组织常见的审讯药。 “你是怎么和公安联系上的?” 他听到那个声音在提到他的女儿后,再次冷冰冰地问道。 “我……” 黑木仍然倒在地上。 可这次他费力调转了视线,他看到了桌子,看到了那个装有宠物兔的箱子,以及旁边的那张合照。上面有个女孩在对他微笑。 她喊他:“爸爸。” 黑木颤抖地闭上眼睛。 “是在医院。” “我想救我的女儿……” …… 黑木的父母都是科学家。 他们盼着他走上一样的科研路,从他落地起就对他严格管教,有什么爱好、读什么书、每天几点回家、不许交允许范围外朋友、不许随便接触女生、去什么大学……包括和谁结婚,都是父母决定的。 这养成了他唯唯诺诺、甚至自卑的性格。 直到一场车祸,本该是家庭聚会,却把他的父母和妻子全带走,只留下当时临时加班的他,和仍在襁褓里、被妻子以身躯努力护住才侥幸生还的女儿。 这场意外让习惯被安排一切的黑木不知所措。 他以后终于可以不受任何人的控制,自己活下去了。 可是,他的女儿怎么办? 被安排的婚姻,纯粹是为生育而生下的孩子。妻子作为母亲是爱这个孩子的,她能用自己的命给她挣出第二条生命,那他这个父亲呢? 他从未感受过家庭的温情,要如何去爱自己的女儿? 黑木曾想过再找一个妻子,让她帮忙照顾,可面对同事的介绍,他总是望而却步——从小被父母严格管控的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和女性接触。 于是他硬着头皮,开始亲手照顾那个小小的女孩。 他学会冲泡奶粉,给她清洗衣服,给她买各种故事书念,面对同事的白眼请假回家陪她过生日,在她发烧时守在她身边整夜不敢合眼,拿实验器材稳稳当当的手,笨拙地梳起女孩的头发…… 从襁褓到小学,十年的时间,三千多个的日夜,他的女儿一点点长大。 他没有再婚,努力学着当一个爸爸。 他把自己没有感受过的爱,全部交给自己的女儿。 幸子是个可爱的姑娘,她喜欢兔子,他就和她一起在庭院里养;她抱怨他的胡子扎她,他就每隔几天剃胡修面;她会在床上摊开她所有的小裙子,撒娇说衣服不够穿,他就再给她买衣服和娃娃。 她很聪明,继承了他和妻子的头脑,在他问她未来想做什么时,她说: “我想和爸爸一样!当一个科学家!” 那一刻,黑木的心情无比复杂。 他在父母的控制下走上这条路,而现在他的女儿,是在他的爱护下,也想走这条路。 她的语气里满是骄傲,而他的心,同样是骄傲而满足的。 但他没有想到,活泼懂事的幸子,名字寓意着“幸运”和“幸福”的幸子,会得那样的不治之症。 “她才十岁,我的幸子只有十岁……在出生不久后就经历那样的劫难,她的人生还未正式开启,她还有更美好的未来和那样的梦想……为什么老天要对她这么不公平?” 黑木痛苦无比。 这一刻心底的痛,已经超过了肉体上弹孔的痛。他哭了出来,满脸是泪,声音含糊不清。 在语无伦次中,他想到了雪莉。 她的发型和幸子很像。他的女儿本来也会成为这样漂亮又聪明的姑娘。 “我要救她,不管我要付出什么代价……治病要很多钱,我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一些古董,家具,房子……最后是我自己。我把自己也卖了,重新活到控制下……” “在医院里,公安说能为我找到更好的专家,这是我最大的……唯一的可能了……” 黑木哭得泣不成声,整张脸扭曲地贴在地上。 他视线是模糊的,只能勉强看到一抹黑色在眼里晃动。他眨了眼睛,泪珠从眼里滚落,他终于看到了眼前男人面无表情的脸。 从头到尾,琴酒的脸上没露出半分怜悯。他丝毫没有被打动或心软。 ——甚至,他听完他的自白后,就失去了剩余的所有耐心。 确定了地点和理由,琴酒再次点燃一根香烟,在火光闪起的那一刻,他同时扣下了扳机,连续两次。 “砰砰!” 黑木的两只手也被子弹打穿。 “既然你的手不愿再为组织做实验,那也永远用不着给女儿扎头发了。” 琴酒冷淡地说完,喊来几个在外面等候许久、战战兢兢的底层成员来处理。 “是……焚烧吗?”其中一人小心地问。 “到外面找个地方扔下去。”琴酒说,“让公安去给他收尸。” …… 黑木被拖走了。 他四肢和双手被打断,根本无力行走,地板上被拖出一条很长的血痕。他看着看着,眼里逐渐失去光彩。 他想起那一天,自己被公安堵住抓进审讯室,那个黑发蓝眼睛、下巴留着和之前自己一样胡子的男人,冷冷看着他。 他问他:“你有没有见过或听说过,一个有着棕灰色头发、碧绿色眼睛的女人?” “——她可能叫阿尼赛特。” 那些记忆离黑木远去了,他嘴唇哆嗦着,发出最后的、也是最痛苦的哀求。 “求求你们……别杀我的女儿……” …… 个人宿舍内,琴酒按下通讯耳机。 良好的功能能让对面的格伦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听得一清二楚,他听完了审讯的全过程。 “处理掉她。”他命令道。 下次真的不熬夜了,后面写得头疼…… 第177章 太阳下 天空是一片橘色的海,太阳正在下沉。 日本警察厅内,一个瘦瘦高高的青年夹着公文包,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入电梯,一边按下按钮,一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天知道为什么公安部这么忙,他已经加班了整整一周,直到人快发臭了,上司才允许他回家休整几天。 他一开始想当个稳定的公务员,结果只考上警校; 进入警校后,他本想进警视厅相对安全的搜查三课(查盗窃、抢包等),没想到成绩在前几名,直接被公安部要走,从此进入加班地狱…… 自觉平庸实际上也很平庸的青年麻木地站着,因为这几日过度运作,大脑浑浑噩噩。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后背一凉。 他猛地回头,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人,大吃一惊—— “降、降谷先生!” “……” 同在电梯里、从他进来起就看着他、直到现在才被注意到存在的降谷零,扫到他憔悴的脸色,本想说他太大意的话全部咽下去。 “你看上去睡眠严重不足,回去后好好休息。年轻的上司黑着脸关照道。 “……是!” 本以为自己会被训斥的青年愣了一下,大声应道。 很快到达一楼,两人一起下了电梯。青年快步走出警察厅,打算搭电车回家,而降谷零前往停车场。 他坐上马自达,抬手矫正后视镜的位置,镜子里倒映出他的脸庞,那张脸上,仿佛蒙着一层化不开的阴影。 一年前发生的事,逐一涌上心头…… …… 作为卧底,随时有暴露的心理准备。 因此在接到风见裕也通知撤离时,降谷零惊讶归惊讶,还是立刻想办法借着普拉米亚制造的爆炸假死,赶紧回到日本。 虽然早就知道日本在他离开时发生多起事故,可亲临现场、见到废墟与不断攀升的伤亡数量,他的大脑仍嗡嗡响,强烈的愤怒几乎抑制不住。 降谷零甚至没时间去不甘心自己和发小身份暴露,他拒绝黑田长官让他隐姓埋名躲藏起来,亲自投入调查。 他接手的是公寓爆炸案,这起案件牵扯到他的同期白鸠。 民众普遍认为是白鸠没认出那是假炸弹,错误排爆导致公寓炸弹启动,警方是废物,而在后续调查里,他们发现那个犯人是四年前炸死萩原研二的罪犯,被白鸠私下囚禁过,两人有私仇。 这让警方上层更加为难。 原本是无论怎么操作、另一颗炸弹都会定时启动,目的是让警方名誉扫地的恶意陷阱,现在变成了警察私下动刑惹来的极端报复。 但降谷零觉得不对劲。 他们查过犯人的人际关系,确定他在警察里没有眼线,四年前的情况也显示他和同伙是根据时事新闻判断警方动向。 他无法知道警察内部的人员安排、每位警察当天的行程安排,那为什么他布置的炸弹陷阱,会正好被他想报复的白鸠遇到? 真有那么巧的事吗? 之后白鸠把父母捅至重伤(十几刀没捅到要害,是后来失血过头死的)后自杀,降谷零对此感到不可思议,他知道白鸠和他的家人关系有多好,为什么他会伤害父母? 尤其事后白鸠的手机不见了,公安就是根据定位查到那时他回了家,可翻遍家里都没有找到,这更让案件扑朔迷离。 降谷零觉得这和组织有关——因为带白鸠去那家医院的人是寺冈这个内鬼,而那栋被炸公寓的顶层,就是他们当天去处理的北条一家。 案子到此就查不下去了,已有的物证被翻了一遍又一遍,找不出更多线索,人证上炸弹犯、白鸠、寺冈全死了,寺冈的手机在他死前就被黑客远程侵入,抹掉所有痕迹。 接下来是对北条鸢香的调查。 在降谷零回来后,第一时间询问他们为何会暴露,风见裕也把那本阿尼赛特给诸伏景光的个人志给了他。 在看到内容的那一刻,降谷零只觉得五雷轰顶。 ——一个卧底过去的警校生活被扒得清清楚楚,他怎么会不恐惧?! 德川长官没太在意,他认为是白鸠告诉她的,白鸠和北条鸢香关系不错,他是他们的同期,知道那些事并不奇怪。 但当事人降谷零觉得没那么简单。 北条家被炸毁,要在那堆废墟里找出物证简直天方夜谭,于是调查方向是北条鸢香的人际关系,重点是那个聊天室。 聊天室是那些文章最早发布的地方,阿尼……使用阿尼赛特代号、真实身份不明的组织成员,极有可能就在其中。 聊天室人数不多,他们一个个查过去,又一个个排除嫌疑,最后锁定在两个查不出身份的人身上。 一个是阿提密斯,一个是卡斯巴尔。 他们很警惕,网上没任何身份信息,个人空间没有会暴露位置的照片,ip地址用特殊软件加密,给他们发私信不回,移植木马病毒的链接发送过去,他们从不点击……甚至在那不久后,就双双销号了。 降谷零怀疑他们都是组织的人。 他没放弃,找人走访之前北条家的邻居和北条鸢香过去的同学与编辑,从他们嘴里,他得知她表现欲极强、喜欢受人追捧,同时对意见不合者相当刻薄。 于是降谷零开始排查北条鸢香的社交帐号,以他对这类人的理解,他们遇到点事就喜欢发网上,以此博得别人关注,寻求情绪上的认可远大于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 北条鸢香是作家,平时喜欢追星,除了作家的大号还有小号,大号光鲜亮丽,小号有很多情绪发泄,两个号总计上万推文。 有些言论降谷零看不懂或不怎么理解,为了线索,他耐心全部看过去,这花费了他很长时间。 最后,他真找到几条可疑的。 那些推文里带有奇怪的乱码,降谷零请专家帮忙破译,全部失败,推文里的其他词汇引起了他的关注。 【同类】与【这个世界】。 看着像年轻人中二病犯了,但降谷零放在心上,他根据她发送推文的时间,以信用卡消费记录推断出她那天的行程,找到那里的监控。 他截取出那些天和她有接触的人,交给公安继续去查。 在对她的调查里,还有一点引起降谷零的高度注意。 ——很多集体头痛事件的受害者,曾网暴过北条鸢香。 这起事件的影响不比公寓爆炸小,其中不少受害者是警视厅的人,公安同样派了大量人力去调查。 他们尽量收集了所有头疼者的名单,想找出他们间的联系,可人实在太多太多,根本找不出什么共同点。 最后是一个被拉来帮忙的网络对策课警察,看到名单后提到:白鸠曾来找过他同事,让对方帮忙找出某些网暴分子的身份,其中一些人的名字对得上。 听到这条消息,降谷零很快想到另一件事。 在这次事件前几周,这些人就经历过一次集体头痛,当时引起过警视厅内一波震动,很多人事后去做了身体检查。 ——那天正好是北条鸢香的弟弟,北条慎二去世的日子!他作为老师之后还去参加了他的葬礼! 降谷零把两者串联在一起,几乎可以肯定,头痛事件和北条鸢香有关。 但查到这里,他又没法查下去,因为北条鸢香也死了,她的手机同样莫名丢失。 ( 他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继续盯着那几个和她有关的可疑人员,希望能从他们身上,找到新线索。 …… 马自达行驶在前往医院的路上,被迫结束卧底生涯、身回普通正装的降谷零想起刚才新人的表现,无奈地叹了口气。 新人水平低下,是一年前事件的另一个影响。 ——组织见寺冈暴露,就把他以警察证骗开无辜居民家门、将其射杀的监控影像放到了网上。 公寓爆炸后舆论是对警察的失望和担心,这个视频的发布,才彻彻底底点燃了民众的愤怒与恐惧。 尤其…… 降谷零握紧方向盘。 尤其在那天,还有一个记者,一个因坚持发表药物案报道惹来黑道警告、在民众心里是为他们发声的正义记者,莫名横死在警视厅。 言峰乔娜有着醒目惹眼的红发,长得和言峰奇娜一样,日本又喜欢在报道凶杀案时公布死者的容貌。很多人在机场认出了她,并亲眼看到她被警方带走。 当时的盛况有多可怕,民间传闻扭曲成什么样,降谷零不想再回忆第二遍,那时仿佛他们会呼吸都是错的。 舆论的爆炸直接波及到当时的警校招生,这一批新人的数量与质量直线下滑。 就像刚才那人,本来只能当个普通的职业组警察,现在因为人手不足,加入了各方面要求更高的公安。 因为自己和hiro双双撤离,公安急需再派人潜入组织,但不少精英在之前的头痛事件里昏迷,长官就挑选了这批新人里的头两名进行训练。 其中一人已经去了,目前没得到代号;还有一人家庭上有些麻烦,现在尚未出发。 米花药师野医院就在眼前,降谷零确定自己没被跟踪,周围没有可疑车辆,将车开到停车场。 他开门下车,此时太阳还未彻底落山,正是容易逢魔的黄昏时分。 夕阳的余晖照在身上,没有一丝暖意,他脚下的黑影却被拖得很长,在他的眼前形成一抹无法化开的黑色。 降谷零平静地朝前走去。 在卧底期间,他为隐藏自己的身份杀死无辜,因此招来家属的报复,间接导致他和hiro的暴露。 这是他的罪,卧底杀人也是杀人,卧底的身份并不是能掩盖这份恶行的理由。但就在他结束调查、把手里的事交给风见和其他手下,想去自首接受审判时,黑田兵卫阻拦了他。 因为这对未来卧底的心态影响太大了。 卧底工作本就危险,暴露后能平安撤离的只是少数,如果后辈看到他们好不容易回来还要去坐牢,会产生质疑甚至是排斥。 ——“如果你觉得良心上过不去,就把这份精力投入到击毁组织上。” ——“去毁掉组织,去保护更多无辜的人,不受到组织的伤害……” 所以在知道黑木父女的情况后,降谷零开始查找医院,帮忙联络更好的医生。 他忙前忙后多日,为的就是可以救治黑木幸子。 ——通过拯救更多人,保护更多人,去赎自己曾杀死无辜的罪。 他打算这么做,诸伏景光也是如此,他在那天杀死了北条太太,同样手染无辜者的鲜血。 只是诸伏景光比降谷零更执着,他盯上了真正导致他们暴露的“阿尼赛特”,稍有风吹草动就会紧追不放。正是这份执着,帮助公安找到了黑木父女。 降谷零走向侧门,这片区域没有监控,就在他拿出手机,想询问内部两名同事今天的情况时,他感到头顶上方有一抹黑影掠过。 “!!” 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他饱经锻炼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降谷零猛地往旁边躲开。 “咚!!!” 一声巨响几乎在他跳开的同时,在他的眼前传来。 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落在地上,正好砸在他的面前。一些液体喷溅出来,还有什么东西被砸飞出去,大片猩红在地上迅速晕染开来。 降谷零抹了一把脸,他的指尖一片蜜糖般的黏腻。 他低下头,看着眼前依稀可辨认原本面容的人型肉泥,愣在原地。 ———— 兔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坐在车上,处在安全的环境里,但他通过自己昨天为探听消息转移过去的听力,知道了黑木房间里发生的一切。 他听到了连续不断的枪声。 他听到了子弹打穿人体的声音。 他听到了黑木痛苦的惨叫与琴酒冷漠的审问声。 他听到了那个男人苦苦哀求、希望能换来一点点共情,但琴酒不为所动,打断他的双手,让人拖出去处理…… 同时在眼前,他看到一个黑影从医院楼顶摔了下来。 因为距离太远,兔子看不出对方身边有没有人,到底是自己跳下去的,还是被别人扔下去的……在看到那人落下的瞬间,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剧痛在脑中炸开。 “【】啊!” “有种你就【】下来!我们都等着看呢!!” “【】!【】!【】!” 那些哄笑声再次在他耳边响起,兔子不知道那些声音从何而来,他只感到无比痛苦,可他嘴里发不出任何喊叫。 等他回过神时,格伦已经回到车上。 【……伱任务成功了?】 “……嗯。” 格伦很轻地应了一声。 “我在递出东西时暂时控制了他们的五感,把人带了出去……” 贪婪的动物使者,是【鹰】与【人】。 她可以捏出有呼吸有心跳、有思想有感情有记忆的活生生的人类作为使者,但他们不会日语,只能用他们的母语。 对现实里的人,她无法操纵他们的思维和行动,但能通过肢体接触,对他们的五感进行短时间控制。 兔子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的,即使格伦有这样的动物使者,也很难救下黑木幸子。 这里不是他们的母国,她在这里帮手有限,她不能为救个非本国公民,随便把那些人扯到危险里。 琴酒非常多疑,可能在监听格伦这边的情况,如果她心软,她的身份容易暴露。 黑木幸子得了重病,救下之后怎么办?把她送到其他医院吗?昂贵的医药费谁出?万一组织或公安查到呢?她暴露给公安的下场不会比组织好。 兔子想到了很多格伦动手的理由,可所有的话到嘴边,只变为了一句。 【真的……没办法救她吗?】 此时正值黄昏,太阳的余晖从车窗照入,笼罩住格伦的脸。 兔子看不清她具体是什么表情,只看到她紧抿着的下唇。 “救不了。” 格伦的手和声音没有一点颤抖。 兔子看着群聊,上面没有阵营转换的提示,反而是他自己先接到了系统提醒。 【已检测到您的意志力为11,是否选择退出游戏?】 …… 黑色丰田离开医院,格伦联络琴酒。 “她摔死了。” 听到这份报告,琴酒嗤笑了一声,阴冷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 “父女俩倒是相同的死法。” 格伦强迫自己冷静听完他的话,声音依然镇定:“雪莉现在怎么样?” “她在基地,等你接走她后,这里会启动自毁程序。另外你和她的住所已经排查完毕,没发现异样,但谨慎起见,你们最好更换住处。”琴酒说。 这是格伦这次不得不带兔子一起来的理由,她不放心他独自一人留在那里面对检查。 “我知道了。”她说。 琴酒似乎挺满意格伦没杠他、老实接受他的提议,他对她也“提醒”了一句。 “对你这次没看好实验室,导致资料差点泄露,朗姆非常不满。他对你会有处罚。” “——做好去美国的准备吧。” 这章好卡,主要写了当时波本的后续,好像有点水?……主角的计划不是百分百完美,其他人可以查到蛛丝马迹并做出应对。 第178章 组织又双叒要迫害程序员 “【】……?你的名字好可爱,像那种毛茸茸的小动物,是你妈妈给你取的吗?” “伱在看什么?……男生都这么色的吗??” “你爸爸对你妈妈真好,他们感情一定很不错吧……要是我家少吵架就好了,昨天晚上邻居来敲门让我们安静点,还差点报警……感觉好丢人。” “他们终于分开了,这对双方都是解脱,我以后想跟着妈妈。” “……【】,我身体很不舒服,昨天流了好多鼻血,你能帮我和老师说一声吗?我想请假回家……不,不用让我妈妈来接我。” “治疗有时好痛啊,而且头发都没了,我这样是不是很丑?……嗯?我不敢和妈妈说啊,她已经为我掉了那么多眼泪了,我不想她再难受……” “【】,我是不是要死了?” 兔子再次惊醒。 他浑身兔毛被冷汗打湿浸透,整个房间一片漆黑,耳边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 …… “雪莉,晚饭好了。” 夜幕降临,宫野志保坐在沙发上,随手翻着一本前不久买来的德国哲学着作。听到格伦的声音,她放下书,走向餐桌。 兼顾餐室的客厅面积不大,格伦将餐盘放到桌子中央,里面是宫野志保美国留学期间常吃的花生蓝莓酱三明治。 “今天回来晚,晚饭吃得简单点。”格伦又放下了两杯饮料。 此时不远处的电视正在播放新闻。 “米花一家医药公司发生大火,火灾起因不明,暂时没有发现人员伤亡。” “米花发生两起坠楼事故,据初步调查,死者为一对父女,坠楼原因暂且不明,警方正在调查……” 宫野志保坐在餐桌边,听着这两起和组织有关的新闻,想到了格伦不在时,琴酒告诉她的黑木背叛的理由。 ——他是为了救治女儿加入组织,也是为了女儿选择了背叛。 宫野志保不敢在琴酒面前流露出对叛徒的同情和惋惜,她一边等格伦赶紧来接她,一边继续思考黑木的背叛,她想着想着就发现了异样。 黑木身上没有任何组织的气息,就像随处可见的普通社畜,而且以他平时的谨慎,绝对不会在医院里随便谈论组织。 那公安到底是怎么锁定他的? 这次实验资料没有泄露,造成的影响是实验需要重做、不得不更换基地,除此之外就是一名研究员被杀,组织没有其它损伤…… 宫野志保想到这里,扭头去看电视。 上面放出黑木父女的照片,在看清那个年轻女孩的面容时,她沉默了。 当时除了黑木背叛的理由,琴酒还告诉她,黑木的女儿由格伦去处理。 琴酒不会记一个叛徒家属的身份信息,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对方的名字和年龄……她的牙齿轻咬住下嘴唇后的软肉,无声地看向对面的格伦。 面对她的目光,格伦面色如常。 “几天后库拉索会带你去新基地,转移的事由她全权负责。另外明天收拾下这里的东西,你得更换住处。” ( 宫野志保对更换地址早就习以为常,她注意到格伦没提他自己如何,下意识问:“那你呢?” 格伦拿起三明治,手边还有一杯加了薄荷叶的苏打水,他答道:“我有其他任务,得离开一段时间。” 他没向宫野志保透露目的地和具体任务。 “新基地在米花郊外,原本是污水处理厂,地下管道很多,出入口比原来多。” “但得小心不要迷路,如果走错路,说不定会掉到污水里,那里水很深,而且很冷很脏,因为地带空旷,别人很难听到呼救声……” 听到格伦和平时一样啰嗦,宫野志保没有像平时那样逐一回应或偶尔吐槽,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格伦注意到她的态度,察觉到她有点怕他,于是停止了这个话题。 “吃完早点休息,你今天也累了。” 他一如既往地关照道。 …… 宫野志保去休息了,格伦处理着客厅与厨房的家务。 她关掉电视,把盘子放入洗碗机,在她打包剩余的三明治、想要带回隔壁给兔子当晚饭时,手机里的游戏系统界面正好跳出对方的消息。 【色欲:你在隔壁?】 格伦在回来时检查过,确定这里没有监控,很快擦干净手去回复。 【贪婪:等我处理完手里的家务就回来,我给你准备了三明治。如果你不想吃这个,我去附近便利店给你买便当,冰箱里的那些食物都不能碰了。】 她想到在他睡觉后朗姆发来的邮件,继续打道:【我后天要出国一次,朗姆给我的任务是去美国调查辛多拉公司是否开发了dna追踪系统……】 ——如果属实,就处理掉这套系统,以及背后的开发者。 她没把目标说出来。 【贪婪:你是跟我去,还是留着日本?】 对兔子,格伦一直很为难。 一方面她提防他,技能和身为卧底相关的信息从不透露给他,但另一方面,她知道他也被坑死过一次,意志力低到可怕,出于怜悯和责任心,她想照顾好他。 兔子没有立刻回答。 格伦没催他,反正他就待在隔壁。她将三明治放到透明的一次性塑料盒里,看着这些宫野志保常在美国吃的食物,她叹了口气。 她原本英语水平一般,可以安稳通过考试,但口语上实在不行,而组织成员,不管是卧底还是目前没背叛的真酒,很多掌握多门语言。 系统又只提供日语翻译,要不是她的技能,她在语言上就会暴露吧…… 格伦收拾好其它东西,打算关灯回去时,兔子的回复终于过来了。 【色欲:我要去那里。】 ———— 与此同时,美国某机场。 青柳彬光拉着行李箱走出候机大厅,走向等待客人的出租车。 司机是个中年白人男性,他听到箱子拖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尽责地问了一句:“需要我帮你吗,先生?” “谢谢你的好心,但我目前不需要帮助。” 青柳彬光笑着打开后车门,收起拉杆,连人带箱子一起坐了进去。 长达十三个小时的飞行,即使是他,双腿也有些僵硬。 第179章 人在异国 几天后,纽约拉瓜迪亚机场。 下午四点,飞机平安降落,格伦独自一人背着旅行包下了扶梯,根据早就做好的攻略找到q48路公交站台。 莹绿色的车牌挂在那里相当醒目,兔子在格伦外套口袋里折腾一番,从更方便隐藏的蝎子变回他最习惯的兔子状态,探出头打量四周。 格伦抬手把他轻轻按回去,登上正好进站的公交。他刷了卡,找了个靠门的位置,将包拉到胸口扶住,车很快开走。 车饶了一个u型弯,开向花旗球场方向,兔子借着包的遮掩,终于再次探出头。 这次他小心得多,他看到一个梳着脏辫、身材健美的黑人女性从他们身边走过,她状似不经意地撇了他们一眼,坐到他们后排的位置。 格伦没有和他或这个黑人搭话,车很快到了美食广场站。她拎起包,突然有什么东西啪地一声掉了下来。 黑人女性弯腰捡起,那是一个不大的手提袋,好心伸手递给他:“这是你的东西吗?” 车上人不多,鲜有的几名乘客看了这两个少数族裔一眼,就兴趣缺缺地移开了视线。 “是的。谢谢。” 格伦说着比较标准的、稍带着点德州口音的英语,接过朗姆让手下给她的东西,带着兔子下车。 这里是纽约市的华人聚居区,法拉盛。 …… 兔子跟来纽约的原因有两个。 第一原因,这次格伦不知道要去多久,如果她不在,意味着将由宫野志保来照顾他。 兔子是很喜欢宫野志保,可他清楚,这位童年女神不知道他是人,完全把他视为宠物——给他草当一日三餐,见他不肯在便盆排泄,甚至想过带他去看宠物医生…… 而且他本身到底是成年男性,平时工作期间被撸一撸就算了,日常生活里不该和一个不知情的女孩太亲近。 这里说是华人聚居区,其实还有不少韩裔和日裔在,兔子一抬头就看到了韩文广告牌。远处好像响起警笛声。 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奶茶店、kfc、麻辣烫、锅贴店,车站下来还有一家电子产品维修店,乍一看很像国内城中村,来往的路人大多是黑色头发黄色皮肤…… 就是说的是英语。 之前在日本,他有系统提供的日语翻译,别人在他身边说话会自动翻成他的母语,导致在他耳里,他身边的原着角色一个个说着流利的普通话(声音不变)。 同时文字全部变为标准宋体的方块字,看杂志看电视完全没问题。 但现在不一样,人群里偶尔走过的不同肤色的人种,耳边勉强听得懂一点单词的语言,都让兔子产生了更真切的、自己正待在异国他乡的感觉。 ——而且还是其他世界的外国。 兔子一下子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 格伦只是在这下车,没有停留太久,就朝前走去。 他们走过一家百货商店,格伦在街口的书报亭处买了一份报纸,接着来到一片住宅区。 住宅区有很多六、七层高的公寓,这里比刚才街道干净了不少,门口公园的游乐设施上爬满小孩,边缘绿化处坐着很多老人,整个区域显得格外拥挤。 ( 格伦经过一片广场,兔子听到音乐声,耳朵顿时抖了抖,他扭头看去,果然看到一排排老阿姨排列整齐,在熟悉的音乐里跳起舞。 以前觉得吵闹、现在只有亲切的画面,让他莫名激动,见格伦拿起手机,他赶忙给她发去信息。 【色欲:我们是住这里吗?】 在日本他去过几次中华街,可没见过这画面! 格伦也扭头看了一眼广场舞阿姨们,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脸上同样浮现出笑意。 不过她的答复是:【恐怕不行,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取车,朗姆给我安排的安全屋在目标集团附近。】 【美国是他死对头的地盘,他能动用的房屋和人手实在不多,我不能随便换地方。】她向他道歉。 兔子有些萎了,可他没有再说什么。毕竟他完全是被格伦带来的,万事得以她优先,不能给她带来麻烦。 他恋恋不舍地缩回脑袋,不再去看那令他感到眼熟的画面。 …… 朗姆给格伦安排的车是一辆深灰色的福特,在美国销量不错,外形也比较低调不惹眼。 车在一栋公寓前的停车场停下,她顺着楼梯一路往上,拿着钥匙来到四楼。 格伦一开门,一股长久没住人的阴冷霉味扑面而来。她放下东西,先检查了一遍有无窃听器、摄像头,然后才拎出兔子放到地上,去打开室内所有的窗户。 空气的流通让味道渐渐散掉,兔子变回人型,黑雾在他脖颈断裂处浮荡,他看着眼前客厅的家具,抬手抹了一把最近的桌面。 这一抹,他手上沾到不少灰。 另一边格伦从其中一间卧室出来,从门口可以看到里面窗户打开、窗帘被风吹起,里面的被子一看就肮脏不堪。 她无奈地道:“他只让人拿来武器,没让他们打扫,我得去趟超市买打扫工具和干净的被单被褥……希望这点钱能报销。” 兔子知道格伦是狙击手、有效射程大概在700码,最常用一把svd狙击步枪。他捻了捻指尖上的灰尘,没有说话。 格伦注意到他的沉默:“怎么了?” 【我想起我刚开始游戏时,青柳……我是说‘暴怒’,他说他也刚开始游戏不久,带我去了组织给他安排的住所。】 他回忆当时的情况,心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那应该也算他的安全屋吧?但他进去时,房间没有住人的痕迹,却打扫得很干净,我们买点东西就入住了。】 兔子低下头,他没有看到格伦此时的表情。 他看着放在沙发上的背包和她刚才买的报纸。 他英文水平一般,但他认出了头版上那个长相阴鸷的男人,以及那个像蛋一样的装置。 这是他曾经对青柳彬光说起过的全息游戏“茧”。两年后能一次性给那么多二代们用,显然之前就经历过数次测试,现在可能就是内测开始的时候。 如果是过去,他一定会对这个感兴趣,而现在,他根本提不起劲。 ——想找【暴怒】的真实身份和组织经历,是他来美国的第二原因。 最近公司比较忙,而且家里装修好了要重新搬回去,更新会有点慢_(:3」∠)_ 第180章 合作者 一年前,在进入游戏再次拿到电脑后,兔子立刻查询过七种id对应的特点。 他的色欲是字面意思。 贪婪,占据应有以外的更多东西。 暴食,不单指食物,同时象征沉浸其他事物(酗酒、赌博等),贪图享乐不思进取。 懒惰,逃避现实,没责任心,没做好本该做好的事。 嫉妒,因别人拥有更多感到恼怒不满。 傲慢,最严重的罪,对上层不敬,对他人凶残,滥用手里的权力。 而暴怒,代表憎恨他人。 ——源于心底的暴躁、憎恨与愤怒,导致情绪失控,以此产生的强烈复仇欲望,这就是暴怒。 兔子不明白为什么青柳彬光的id会是暴怒。因为系统说过,他们的id是各自最匹配的恶行。 他不认识另外两位路人玩家,但他遇到过【嫉妒】和【傲慢】,这种描述还是比较准确的。 在相处的两个多月里,兔子看到青柳彬光扣着屈辱的电子脚铐,被没找清楚证据就认为他有嫌疑的警方反复盘问,同事自持前辈身份对他指手画脚…… 遇到这些事时,青柳彬光完全没发过火,情绪稳定到可怕。 是他真软到毫无脾气? ……还是这些能让普通人相当不爽的事,以他的经历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根本没必要放心上? 兔子一直不理解,曾尝试询问青柳彬光,那时的他总是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 如果能弄清楚就好了,要是两边目标一致、或至少没利益冲突,玩家间没必要发生冲突。 系统说过,他们在现实里发生意外,只有所有玩家完成任务,他们才能结束游戏,在现实世界里醒来。 除非情况特殊(比如现实里不如意、本身是自杀等等),其他在现实里有惦记的亲人家庭朋友的玩家,应该都会想早点结束游戏。 兔子就想早点结束这个游戏。 ——虽然他没有穿越前的详细记忆,可直觉告诉他,那里有非常重要的人正在等他。 他想到这里,看向格伦。 格伦正看着漂浮在身边的半透明弹窗。她的系统戒指从不戴在手指上,而是穿过一根项链,戴在脖子上。 她的恶魔是一只两头乌鸦,其中一个高昂头颅,嘴里咬着弹窗,另一个脑袋耸拉下来,仿佛死了般一动不动。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注视,格伦抬头看向他。就在她想说些什么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兔子认出是组织联络的那部,她有两个手机。 “是朗姆打来的……” 格伦看了看来电号码,转身走向卧室:“我去接一下,他可能有其他什么事要交代我,麻烦你保持安静。” 兔子安静点头,无声地坐在沙发上。 他没有碰格伦的包,撇了一眼报纸没有拿起——他只认得部分单词,连起来的文章他根本看不懂——他的视线在室内转了一圈,落到格伦身上。 相处一年,他对她的生活习惯有所了了解。 ( 在吃穿上够用就行,对奢侈品没兴趣,就算是天天要开的车,她都嫌基安蒂推荐的道奇蝰蛇太拉风,只开外观普通、内部改装提升性能的轿车。 唯一喜欢买的非必需品就是摆件,有些是路边小店里外型可爱的陶瓷,有些是手办。虽然总是换住处,但她一直会用那些东西好好布置着“家”。 除了青柳彬光,他对这样的她为什么会是【贪婪】,也很奇怪。 但同样的,她也没有告诉过他原因。 …… 房间里,格伦快速接起电话。 朗姆用于伪装的电子声音传来:“你到了?” “是的。” 格伦一边说,一边绕过床看向窗外。 “我已经拿到车,目前平安抵达准备好的安全屋。” 这个公寓在富人区边界处,房间在四楼,卧室对面没有其他高楼,附近没有适合的狙击点,整体还算安全。 “武器如何?” “没有问题。” 在格伦刚进房间时就翻找过,在她身后的床下,那个箱子里放着一支未组装好、配件与子弹充足的svd狙击步枪,手枪在另一个卧室里。 格伦心里忽然有点自嘲。 穿越前她只练过普通警用手枪,狙击枪是特警才会用的。 哪怕本身再有天赋,一个优秀的狙击手也得花几万子弹、每人每年几十万的开销才能养出来,而她靠“安装”别人的经验条,竟然一步就到位。 ……只是可惜,她在这里再厉害,也没机会把这薅出去转职。 在这个想法掠过脑海时,下面再次传来警笛声,这次还有救护车的声音。或许哪里又出了事。 “你那里是什么声音?”朗姆敏锐地听到动静。 “警车声。”格伦从异样状态里恢复过来,“我刚到法拉盛时就听过一次,这里治安不太好。” 他没委婉,直接用了肯定句。 过去在美国待过的朗姆提醒:“注意警察,不要和他们起冲突,美国警察可不像东京的那么好说话,一旦认为——没错,只要他们认为——伱能对他们产生威胁,他们就会对你开枪。” “明白。” 朗姆说起正事:“你的目标是dna追踪系统的开发者泽田弘树,那位先生很重视此次任务,他下达的命令是将他带到组织里,如果不成,就杀死他,摧毁他留下的所有程序。” “美国是戈德瓦塞尔的地盘,那位先生知道我们俩不对付,所以给你安排了另一个同样讨厌他的成员。” “他会是你未来的合作者。” “那名成员代号未知,很受那位先生的信赖,目前他已经潜入辛多拉集团,他会主动联系你,告诉集团安保布置情况与泽田弘树日常出行安排。” 格伦沉默地听着。 她的心脏突然咚咚地剧烈跳动两下,充满生命力地撞击着她的心口。 与此同时,她感到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 一年下来,朗姆早就习惯了她在大部分组织成员面前的少言寡语,他又吩咐几句后就挂断了。 格伦删掉聊天记录,打开新收到的邮件。 【晚上9点,皇后区罗斯福大道37号girasol酒吧。】 这封邮件没有写上酒名代号。 第181章 第三次相见 路灯照亮地面,马路上车辆来来往往。 越往富人区走就越繁华,几乎看不到流浪汉,打扮靓丽的年轻人们成群结队,聚集在酒吧门口。 格伦提前于约定时间十分钟早来到约定好的酒吧。这条街上酒吧好几家,这里人不多,她在吧台边坐下。 “一杯响尾蛇鸡尾酒。” 夜生活里,酒可以说是必不可少的东西,在一些工作压力大的地方,酒与香烟,尤其是烟——毕竟有时喝醉了容易误事——也是缓解压力、提神的必要物。 而在一些更特殊的地方,除了这两样,还有…… 格伦看向对面架子上摆放的镜子。 里面倒映出坐在角落里几个年轻人,他们在看酒吧放的体育比赛,看似没有异常举动,但他们张开的嘴里,露出又黑又黄、严重龋坏的牙齿。 她嫌恶地移开视线。 酒很快就上来,三角形杯中是金色的半透明酒液。响尾蛇鸡尾酒由威士忌与茴香酒调和而成,这是那位合作者和她定下的会面暗号。 格伦没碰,甚至都没有伸手。 “不尝尝吗?” 送酒的调酒师没有离开,一位坐得较远的客人呼唤他,他都没动,是吧台后的另一个调酒师主动迎了过去。 瞬间,格伦知道这是谁了。 她警惕地抬头看他,一张格外英俊的脸顿时落入眼中。 在格伦收到那封见面邮件后,对方很快发来第二封,新邮件里把具体座位、会面暗号以及他本人的相貌说了一遍。 前两个是真的,但最后一个长相,格伦认为是假的可能性很高。 毕竟这是一个连朗姆都不知道代号、他本人也没有给出的成员,保密性估计很高,这种人不会随便以真面目见人,美国可是有贝尔摩德这个易容高手在。 暖色灯光下,她将对方的脸看得清清楚楚。抛开对组织成员的那亿点点偏见,她承认这脸长得真不错,就是气质…… 好像渣男。 ——有种仿佛把良心全部用到了脸上,导致体内不剩半点人品道德的感觉。 “我暂时不想喝。该怎么称呼你?”她开门见山。 “贝洛伯格。” 调酒师笑着,那双碧绿色的眼睛,似乎也带着真情实感的笑意。 “这是我目前用的名字。” 目前……看来是假名了。 除了实在知名的那些,格伦对其他外国名字没太大的感触,她第一时间没联想到什么,只是点了下头。 九点到了,正式会面、知道彼此称呼的两人,开始说起任务内容,贝洛伯格拿起酒杯缓慢擦拭着,仿佛一个正经的调酒师在和客人闲聊。 “我设置了定时发送,你现在应该收到第三封邮件了,先看一下吧。” 格伦闻言拿出放在衣服内侧口袋里的手机,她的枪就在下面一点,一个能随时轻松拔出的位置。 邮件不算长,内容也挺口语化,仿佛是一边想一边就随手打了上去,提到了内部安保。 一楼与停车场的保安排班、楼上人多的区域、贴身保镖们的情况……再往下拉是公司各层的平面图,逃生通道与监控位置被重点标出。 辛多拉集团是美国it行业巨头,之前出现进行物理商战的竞争对手,就地图来看,那些毁掉的地方、主要是墙体,已经全部重修完毕。 除了这些,就是泽田弘树的资料。 他是麻省理工学院研究生,两年前父母离婚后随母亲移民美国,一年前他母亲因车祸去世,他被辛多拉董事长收养。 ( 董事长托马斯·辛多拉是单身汉,有情人和私生子的传闻,但他本人没有承认,明面上他只有这个养子。 “他是计算机领域当之无愧的天才,主攻人工智能,那个根据皮肤和血液寻找祖先的dna追踪系统是他在闲暇时意外开发出来的。” “托马斯先生很‘疼爱’这个孩子。” 贝洛伯格语气温和。 “认为他身体不好,就立刻为他办理休学,让他待在大楼里好好养病,平时很少出门。为了让他有地方玩耍,还特地在顶楼露天平台上修建了一个个人公园。” 格伦皱眉。 dna追踪系统,组织因此盯上了泽田弘树。看过剧场版的她还知道,他就是通过这个系统查出了养父的身世,开始被严密监视。 那里安保本就严格,想接触到这种处境的泽田弘树,更是难上加难。 “你见过他吗?”格伦问道。 “见过一次。他平时都待在顶楼,很少有机会下来。” 贝洛伯格如实回答,他和她对视着。 “这次主导者是伱,你觉得应该怎么做?那个男孩可不是莴苣姑娘,那座高楼也比森林里的高塔危险得多。” 格伦沉默不语。 向来心里没点ac数的组织都知道这很难,因此给了她……他们两种处理办法: 第一,绑走他; 第二,杀了他,毁掉系统。 这个男孩没有做错任何事,他只有十岁,是个天才,却因此被盯上。 ——想破坏什么,永远比去保护容易得多。 …… 格伦离开了。 算上出发前的准备、飞行和整理安全屋的时间,她已经有一天一夜没合眼,飞机上她根本没睡着。 那么久没有休息,可她的意识相当清晰,甚至在寒冷的夜风里越发清醒。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格伦刚走到路口,很快迎来麻烦,几个年轻人不怀好意地走了过来。 单身一人的亚裔,不管外形是男是女,因为整体性格内敛,总会给一种好欺负的刻板印象,在某些地方很容易被小偷、抢劫的给盯上。 格伦没有拔枪,只是平静地扫了他们一眼。 在与那双棕红色眼睛对上的那一刻,那些年轻人全部定住了。他们表情呆滞了好几秒钟,然后从口袋里摸出粉末袋子、针筒扔掉,转身离开。 格伦没有看他们离去的背影,而是很莫名地、仿佛被什么人突然拍了拍后背那样,猛地转身朝后面看去。 ——她的身后空无一人。 “…………” 格伦抬头看向天空。 她的鹰停在远处一栋房屋上,为避免引起路人围观,她一向不会召唤太多。 刚才那一幕,正好在它的死角处。 …… 与此同时,辛多拉公司大楼内。 “你怎么了,贝洛伯格?” 收藏品室内,注意到自己贴身保镖没跟上来,集团董事长托马斯·辛多拉转头看去。 有着微卷黑色长发、梳成低马尾的男人回过神,快步从某个展示柜前离开,对着上司面露歉意:“抱歉,托马斯先生,刚才我走神了……” “是看那颗‘巴罗达之月’看呆了吧?”另一个保镖善意笑着。 托马斯·辛多拉没有指责这位保护自己半年一直矜矜业业、救过自己不止一次的优秀保镖:“如果你身体不舒服,可以再休息几天,不用急着回来。” “保护您是我的工作。”男人恭敬地说。 三人一起离开收藏品室,朝游戏“茧”的研究中心走去。 第182章 头去哪儿了 周四夜晚10点,纽约皇后区。 客厅内开着灯,客厅外也是一片灯火通明。落地窗正对着河流,河对岸那栋最高的建筑是辛多拉公司总部。 兔子以人形状态坐在沙发上,有些坐立不安。 直到格伦换上轻便的黑衣走出卧室,他一下子站了起来。 …… 由于有公司对那套dna追踪系统感兴趣,有收购的打算,所以朗姆只给了格伦两周时间。 过去一周,格伦通过另一位成员的资料以及她本人的探索,摸清了辛多拉集团的内部安保情况,打算在今晚行动。 准备一周就动手有点急,但没办法,作为卧底,她不能卡着期限,只有尽快完成,才能得到朗姆与背后boss的认可,在未来接到更重要的任务。 格伦拿出手机操作一番,屏幕上出现一张3d立体地图,辛多拉公司所有楼层监控的位置一览无余。 她将地图切换到最高层,再次确认监控位置。接着又操作几下,她的手机上出现一段视频画面。 一个人背对镜头,眼前摆放足足三台显示屏,他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不远处的电视机在播放新闻。显示屏的光亮照出一张年轻到稚嫩的脸。 兔子认出了这个少年就是泽田弘树,只是这个角度…… 【这是辛多拉的监控?你黑入了他们的系统?你什么时候会这个了?】 兔子有些惊讶,他之前都不知道格伦会黑客技术。 “嗯。” 格伦轻轻应了一声。 “前几……只是一般水准,跟顶尖的比起来差远了。” 现在的格伦从头发到衣着都是黑的,棕红色的眼睛是身上唯一的暖色。 她的表情和平时一样冷静,但兔子感觉得到她心情不太好。等确认好目标情况,关掉手机塞进口袋。 格伦深吸一口气,缓慢吐出,然后看向兔子,眉头微微皱起—— “你真要去?” 兔子点了点脖子。 【我以黑雾状态过去,就去找托马斯·辛多拉,不会打扰伱……】 …… 辛多拉董事长知道组织的存在,对组织药物研究提供过大量资金援助。 ——这是朗姆和贝洛伯格透露的重要情报。 贝洛伯格还告诉格伦,因为这层关系,必须做得干净点,绝不能让托马斯·辛多拉察觉是组织做的。 兔子对这点上了心。 这一年里,他一直待在格伦身边,她天天见到各种组织成员,上至朗姆,下至普通无代号成员。 他曾想用技能帮助格伦去探听情报,可实际操作起来困难重重。 用【风雨如晦】的黑雾去偷听偷看时,有100米的距离限制,用的时候还必须恢复人形。 而且,因为他失去脑袋,意识一直都附着在那些黑雾上(这是格伦咨询系统后告诉他的),一旦黑雾离开,他的身体会无法动弹,无法持续追踪对方以避免超过距离限制。 但托马斯·辛多拉不一样。 提供资金的财团董事长和靠组织才上位的皮斯科不同,这种人不会是组织附庸,更像是一位合作者,甚至可能是背后保护伞之一,他或许知道不少消息。 最重要的是,这人活动地点比较固定,主要在公司大楼,正好在他技能范围内。他的身体也能放安全屋,不用像上次那样丢在厕所隔间。 【虽然只能去十楼以下的地方,上面的楼层会超过距离限制,但你之前说过,他每天睡觉时间很晚,为了‘茧’的开发经常待在四五楼的研究中心,说不定能遇到他……】 ( 兔子一边打字,一边观察格伦的脸色。 【……可以吗?】 他小心翼翼问了一句。如果格伦反感或提出其他质疑,他就会放弃。 毕竟他无头人的外形就是最大的麻烦,这一年一直靠格伦照顾,他不指望自己能帮上多大的忙,至少不能去害了别人。 ——在这个想法闪过时,他感到某处刺痛了一下。 “注意安全。” 格伦只留下一句关照,没多说什么。 随着一阵大风,原本只打开一条缝隙的窗户啪嗒一声被彻底吹开。 在不断灌入的寒冷夜风里,她化为一只黑色老鹰,展开翅膀飞了出去。 …… 格伦在黑暗里展翅高飞。 普通老鹰昼出夜伏,没有出色的夜视能力,这是她利用了其它鸟类的基因制造出的新品种,黑暗里的一切一目了然。 在确定内部安保情况与周围布置后,她就打算以这种方式——绕开下面所有安防,直接飞到顶楼露台——进入辛多拉公司。 在玩家变为动物时,身体不会像捏脸改变体型时那么痛,但身上只有衣物以及衣服里放的东西可以保留,无法携带太多东西。 眼看那栋高楼越来越近,她的心里浮现出一周前见到贝洛伯格时的对话。 “这次主导者是你,你觉得应该怎么做?那个男孩可不是莴苣姑娘,那座高楼也比森林里的高塔危险得多。” 她沉默着,在长久的沉默和思考后,她做出回答—— “绑走他太困难了,他几乎不出门,即使出门也很少有落单的时候……而且以他的技术,只要碰到电脑随时会发出求救。” “那你的意思是杀了他?杀了这个年轻的小天才?他只有……” 在说话时,男人碧绿色的眼睛注视着她,他轻笑着说出那个少年的年龄,提醒她正在触犯怎样的罪行。 那双眼睛明明是比翡翠更亮丽的颜色,却像竹叶青蛇的皮肤那样透出刺骨的阴冷。 “是的。” ——她要让泽田弘树,从世界上消失。 这点她没有透露给兔子,只告诉了对她前往美国格外担心的卧底联络人。 …… 格伦离开了,兔子关上窗户。他又检查了一遍门是否关严实,然后来到卧室。 他躺到硬邦邦的床上,没有床垫的床让他后背被咯得有点疼。他心脏紧张得怦怦乱跳,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接着使用了技能。 黑雾尽数从他的颈部剥离,从窗缝间涌出,朝着那栋高楼飞去。 但就在这时—— “!!!” 一种尖锐的疼痛骤然炸开,那种感觉像极了他过去经历过的头疼,让他差点从空中掉下去。 …… 同一时间,辛多拉公司某房间外。 “那套‘茧’的脑部连接器丢失有下落了吗?” “没有,听说董事长震怒,这几天反复在调查监控和每个人的物品,但没有任何线索……” 两个还未下班的员工一边抱怨,一边穿过宿舍区的走廊。 房间内,青柳彬光听着声音渐渐远去,再次把目光转向眼前。 在桌上放着一个玻璃罐,一颗人类的头颅浸泡在里面。 年龄大约二十出头,面容清秀而安详,仿佛只是睡着般静静地闭着双眼,皮肤光洁而细腻。 原本安装在“茧”内部的头部连接器被拆了下来,此时固定在这颗头颅上,正在平稳地运作着。 这章卡死了_(:3」∠)_ 第183章 被威胁的董事长 飞行中的格伦感到后背倏地一凉。 她下意识扭头朝后看去,只见那栋安全屋已经变为一个黑点,埋在一堆低矮的房屋中。客厅的灯关了,她看不到里面。 她的系统戒指扣在右脚上,弹窗跳出,没有临时群聊消息或系统提示;通讯器绑在左耳旁,她留在屋内的使者老鹰也没传回发现异常的信号。 出于不放心,她通过内心交流,让那只使者老鹰去屋内检查一下兔子的情况。 格伦的使者是鹰和人。人类是高级动物,能做的事远比普通动物多,但她平时很少用,最常用的一直是鹰。 “叩、叩——叩。” 两短一长的声音传回,这是对方无恙的信号。 格伦暂时松了口气,可没有彻底放心。 老鹰只是确认对方没有死和受伤、生命体征是否正常,无法确定对方当前情绪如何。 要不是她和贝洛伯格约好的行动时间快到了、这个任务非常重要,她应该折回去亲自确认的,可惜…… 果然有时还是伙伴多一点好,人多力量大,其中一人出事、自己又抽不开身时,可以麻烦其他人去查看,不用自己左右为难…… 格伦很无奈,她一边加快速度,一边祈祷那位倒霉的同胞真的平安。 很快辛多拉公司出现在眼前,格伦平稳落在顶楼露台边缘的护栏上。这个角度是里面监控拍不到的。 她收起翅膀,开始打量眼前的环境。 地上铺着一层人工草坪,说是个人公园,整个露台只有秋千和滑梯,这唯二的游乐设施还隔得很远,显得又冷又空。 在不远处的玻璃拉门后,泽田弘树正坐在里面敲打键盘。 贝洛伯格提供了不少关情报,格伦本人也确认过一遍,她知道眼前少年的处境远比她之前预想的还要糟糕。 这一周内,泽田弘树只离开过辛多拉公司一次,回母校参加活动。 当时两位人高马大的保镖寸步不离地跟随,对外人接近相当警惕,坐上车后还有其他车辆紧随其后。 董事长托马斯·辛多拉同样很少出门,偶尔出去时排场比养子更夸张,保镖把他紧紧围住,但没有那种窒息感。 泽田弘树有一边工作一边看电视的习惯,此时他身边在播放新闻。 【一周内,纽约皇后区发生多起老鹰袭人事件,鸟类专家分析……】 【纽约皇后区艾姆赫斯特社区发生数起枪击事件,有儿童在事件里不幸身亡,警方怀疑与帮派争斗有关……】 【知名女演员沙朗·温亚德因病入院……】 格伦借着电视声的掩盖,变回人形,她越过围栏,悄无声息地落到地上。 楼顶的风比低层大得多,她站在那里,仿佛全世界都在摇摇欲坠。她没有看身后,抬手按上自己的右眼。 更多的画面、更多公司内部的影像,出现在她眼前。 格伦很少捏出人作为使者,但对现实里遇到的其他人,她经常使用动物使者的能力。 刚才报道里的老鹰袭人是她做的,她混在其中,接触辛多拉公司部分员工,对他们身体打下标记,这样她就能把自己的五感随时转移过去接受信息。 ( 把相关人员的眼睛和耳朵直接变为摄像头和窃听器,这才是最高级的窥探——机器扫描不出,其他人难以发现,他们本人都无法察觉。 不过这只能对警惕心不高的人用,像琴酒、朗姆,他们根本不会给她或动物碰触的机会。保镖太多也不行,她当时就没能靠近知道东西最多的董事长。而且这种能力时效只有一周。 她的合作者贝洛伯格同样是很警惕的人。 从见面起,格伦就好奇他到底是什么职位,他连某位保镖欧洲工作时手脚不干净、偷过雇主东西都扒出来了。这事估计连董事长和hr都不知道(知道就不会雇了),他是怎么得知的? 她这几天用视力去找,结果没一个人的脸符合,她根本找不到他。 想到他们预订的计划,格伦心里沉甸甸的,她感觉到了在上一次任务没有出现的紧张。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丝……不安。 这个任务从一开始就透露出古怪,组织在美国的事务从十五年前起由三把手把控,根本不在朗姆管辖范围内,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要交给他负责? 这个任务里,会不会还有什么隐情或内幕……? ———— 五楼,“茧”研究中心隔壁房间。 站在监视器前的托马斯·辛多拉忽然觉得鼻子有点痒。 幸好这份不适感很快消失了,他没有丢脸地在一堆手下眼前打喷嚏。 他抬头继续注视着眼前一排排屏幕,最好的设备呈现出相当清晰的画面,在看到一副时,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 “停下。” 他身边的贝洛伯格忽然轻声喊道。 “请再辛苦一次,截取昨天傍晚5点22分十五楼b区安全通道口的监控,播放出来。” 背对着两人的员工额头贴着纱布,这是几天前他被老鹰抓到的。 这几天他每天都做着这样的重复劳动,按照指令反复切换画面,手指变得僵硬,眼睛因超负荷工作格外酸胀。 但他敢怒不敢言。 一年前,他们董事长托马斯·辛多拉收到了一封恐吓信。 信封是乌鸦般的纯黑色,不知道寄信者是谁,以往对这种东西不屑一顾的董事长看到后脸色大变。 从此他像换了个人,不再参加各种名流聚会活动,几乎天天缩在公司,社交活动降到最低。即使要出行,身边会带一堆保镖面护卫,不会去附近有高楼的地方。养子弘树少爷同样如此。 同时上层对内部员工进行严格筛查,很多人为点小事被开除。 破事那么多,要不是这里薪水高,自己早就主动辞职了……而且接到恐吓信为什么不报警?难道对方是什么熟人,或是见不得人的存在吗……员工在抱怨的心声里老实照做。 很快,一段新画面放了出来。 看到上面偷偷摸摸打开门、手里似乎提着什么东西的男人,托马斯·辛多拉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 最近很忙,加班+慢慢打包家里的东西,而且这段剧情我没写细纲,更新会比较慢_(:3」∠)_ 第184章 是我,又是我,叒是我 负责调取监控的员工也看到了那个鬼鬼祟祟的男人,他按下暂停键,主动放大画面,等待董事长发话。 托马斯·辛多拉眉头紧皱。 他用阴鸷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个男人,身边的手用力捏紧了一下,然后突然转身,大步离开这里。 员工一愣,呆坐在原位,只有作为保镖的贝洛伯格跟了上去。 …… 哒哒哒…… 走廊宽阔又敞亮,新修好不久的墙一路向前,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没有开灯,月光透过落地窗照了进来。 大部分普通员工下班回家了,一路上没有其他人,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回荡。 托马斯·辛多拉快步走在前面,表情阴沉得可怕。 或许其他人会认为这是发现内鬼的震怒,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他到底在担心什么。 曾有人说过,当资本来到人间,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肮脏的血。 托马斯·辛多拉把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公司发展为美国it行业巨头,其中的艰辛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遭遇过枪击、车祸、下毒、绑架、私人飞机故障、手下背叛……他也让别人经历过这些。 为了更好地对付那些人,早在公司刚有成色、被对手盯上时,他就和一个地下组织达成了合作。 他为组织提供资金,组织为他解决竞争对手,协助他和他的辛多拉公司爬到更高的位置。 起初辛多拉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犯罪组织,是卡彭、卢西安诺那些意大利佬留下的黑暗遗产,可他很快发现,他错得离谱。 ——这笔“遗产”过于庞大,如一只怪物蛰伏在阳光后的另一个世界里,脚下尸骨如山。 他不是唯一被组织找上的,组织在经济、政治、科技、娱乐圈都有涉及,甚至在十五年前,他们杀了当时参加总统竞选、国内着名的资本家阿曼达·休斯! 其他对手死于各种“意外”,只是让他有兔死狐悲的感慨,这个比他更有权有势的女人莫名死去,事后凶手还没被抓到,才让他毛骨悚然。 辛多拉打算抽身,可他知道不能太急,他借着组织力量将公司发展至今,他们不会允许一块做好的蛋糕跑掉。他必须慢慢来。 这些年,他对组织表面上很温顺,要钱给钱,要帮助给帮助,对内部的药物研究更是大力支持。 不过他对药物研究的支持是真心实意的,毕竟有钱人很关心两件事——“怎么享受”与“如何延长享受时间”——他希望那种药真能制作出来。 从两年前开始,辛多拉开始偷偷转移资产。他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结果一年后,一封用隐形墨水签上署名的黑色恐吓信飘然而至。 落款人:戈德瓦塞尔。 ——这位把控着北美地区的组织三把手对他发出了警告。 明明走在温度适宜的走廊上,辛多拉想着想着就出了一身冷汗。他从过去的思绪里回过神,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托马斯先生,他涉嫌盗取公司财物,是否要报警?” 他回头,就见半年前聘用的保镖,有意大利血统的希尔维·贝洛伯格正望着他,似乎在等他发号施令。 …… 为躲避组织暗杀,辛多拉拼尽全力。他参考那些竞争对手的花样死法,尽可能地待在自己公司里,减少社交,不会随便出门。 即便如此,他仍遇到过不少事故——比如组织寄来炸弹导致一些墙被炸,他不想惹来fbi调查,对外宣传只是普通商战…… 又比如,在他不得不外出时,车开到比较偏僻的地方遇到过枪击。 当时车上有四位保镖,开车的当场被打死,剩下的三人里,是坐在副驾驶座、本来离他最远的贝洛伯格反应最快,成功反杀对方,掩护他逃走。 辛多拉没说话,贝洛伯格继续道: “他入职时间和一个犯罪组织出现的时间吻合,那个组织喜欢收集宝石,已经杀害了不少收藏者,您手里的那颗‘巴罗达之月’或许会成为他们的目标……” 作为保镖,不止得解决当前的险境,也得预防可能的危险,辛多拉不奇怪贝洛伯格提到这个。 “绝对不能报警。” 更怕惹来警察的辛多拉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脚步慢了下来。 其实通过那几次暗杀,他慢慢察觉到了,组织只是在警告他,不是想要他的命,不然他们完全可以用威力更强的炸弹。 ……也是,他好歹是那么大一个公司的董事长,把自己搞没了,公司怎么办?除非换个傻瓜上位,否则没人会继续傻乎乎给他们送钱。 至于监控里的那人……估计是对手派来窃取商业机密,毕竟目前只有一套脑部连接器丢了。 他的“茧”如果研发成功,会是世界上第一款完全沉浸式、支配所有感官的全息游戏,将对其他电子与游戏公司造成巨大打击。 除了这个小偷,他公司里很安全,没有那个组织的人入侵的痕迹,也没招来负责国内经济/暴力问题的fbi调查,保镖说的对宝石下手的组织更是无稽之谈。 ( 辛多拉想到这里,心里渐渐放松,他看向和那个偷窃者同时入职的贝洛伯格。 “你最近几天也有外出,你是去干什么了?” 贝洛伯格面带忧伤:“温亚德女士重病,听说她最近转到了纽约的医院,我去探望她。” 辛多拉很快想起相关新闻。 莎朗·温亚德是国际知名女星,她生病息影的事得到很多媒体和粉丝的关注,哪怕他不关心都听到了消息,甚至有传闻说…… “我一直是她忠实影迷,在她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但她的经纪人说,她只有一年可活了。” 贝洛伯格说完叹了口气,浅棕色的眼里是一片真情实意的惋惜。 对娱乐圈向来不屑一顾的辛多拉不置可否。 两人即将走到尽头,拐角处是电梯,辛多拉想上去看看养子今天如何。但就在这时,他听到后面的脚步声突然消失了。 这个突兀的动静让他一怔,他下意识回头看去。 贝洛伯格单手撑在墙上,那面墙前不久重建过,那些人还是他找来的。他对眼前的上司露出一个微笑。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分别从身边与上方——大约是顶楼的位置,同时响起。 辛多拉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之人。 火光吞没了他,在进入死亡的那一瞬间,他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位手下,今天穿着如乌鸦般的一身黑衣。 …… 警报声在整个集团内部拉响,所有人开始撤离。 只有希尔维·贝洛伯格、或者说青柳彬光——反正两个都是他的假名——没有离开。 他同样正面经历了爆炸,可身上没有任何损伤。他缓步来到被震碎的窗边,一个从下方看不到的死角处,拿出手机通知在早已守在附近的某位同事。 “可以了,贝尔摩德。” …… 其实组织这次有两个目的。 第一点是朗姆所知道的,绑架或解决掉dna追踪系统开发者泽田弘树。 第二点,朗姆完全不知情——组织打算推一个傀儡、托马斯·辛多拉在外的私生子上位,好彻底把控辛多拉公司。 考虑到他之前不认那个孩子、对外也完全没提起过,组织打算先让某个易容和演技达标的成员(贝尔摩德)顶替他一段时间,把这个工具人先带到大众视野里。 那封恐吓信的目的就是如此,不是为了威吓,而是要让辛多拉这一年里自己减少社交活动、让外人提前习惯他很少出门,这样贝尔摩德顶替他时方便不少。 青柳彬光一手握着手机和贝尔摩德交流,另一只手握着下午成功盗走的“巴罗达之月”,迎着月亮举起。 月光下,钻石散发着璀璨的光芒,他照耀片刻后喃喃道:“这颗也不是啊……” 组织有两个目的,而对青柳彬光而言,还有两个。 ——一年前,在他送走【嫉妒】和【傲慢】后,贝尔摩德忽然通知他,说戈德瓦塞尔打算让fbi把他再送出去当卧底。 之后他果然去了,进了一个以各种动物当代号、目标是收集各种宝石的犯罪组织。 希尔维·贝洛伯格,正是fbi为他制作的、进入这个组织的假身份。 他到辛多拉集团的目标就是这颗钻石,这是“动物园”的任务;协助组织完成对辛多拉的替换,是戈德瓦塞尔发现他正好在那里时顺手布置给他的。 至于他的第二个目的…… 贝尔摩德声音里难得带上了些许好奇:“阿尼斯,你向boss建议提前处理掉泽田弘树的理由是什么?如果是担心他身上的继承权,明明等我进去后,找机会更容易……” 青柳彬光笑了笑:“我只是不想看到太有才华的人落到戈德瓦塞尔手里,尤其这是个孩子,可塑性太强了。” 两人很快交流完毕,有着三种身份的青柳彬光给组织boss、动物园boss、fbi内部联络人以及长官,又分别发去邮件。 在他身后,大蛇吞噬掉尸体后消失不见。他从一条比较偏僻的安全通道离开,下去和集团撤离的其他人碰面,贝尔摩德也会易容为董事长过去。 青柳彬光很快来到一层,他人没事,衣服被烟熏脏了。他站在街道对面,抬头看向作为员工宿舍的楼层与最顶楼。 ——他的第二个目的,是见一见【贪婪】,以及一年前离开的【色欲】。 他不明白,为什么【色欲】的意志力都那么低了,还迟迟不肯退出游戏。 …… 格伦平安撤离了辛多拉公司。 她没想到楼下也发生一起爆炸,这让情况变得更加混乱。不过这正合她意,有时乱起来更能掩人耳目,能做的事更多。 同时她很担心兔子如何,不清楚他是否被另一场爆炸波及,于是打完电话后,她立刻回到安全屋。 然而眼前的一幕让她震惊。 “……怎么了?” 受惊的使者老鹰扑腾着翅膀飞到她的肩膀上,格伦看着床上的无头人,整个人不知所措。 兔子没有回答她,他瑟瑟发抖着,一句话都无法回应。只能从他紧紧抓着身下床单的手指,看出他陷入极度的痛苦里。 他眼前的弹窗上显示着一行字—— 【已检测到您的意志力为11,是否选择退出游戏?】 ———— 加快进度了,这样写会看不懂吗_(:3」∠)_ 第185章 又有卧底暴露了? “inwintersnowisbeautifllofthewinterlong……” 宫野志保睡得迷迷糊糊。 恍惚间,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她耳边唱歌。 “andyou,littlesonesafelyhomeridingthetailofthewind……” 男人的声音随着吉他伴奏,从记忆很深的地方传来。宫野志保尝试睁开眼,可脑袋实在太晕了,她只看到一抹祖母绿在眼前一晃而过。 接着,她听到一声很轻的叹息。 “……你的父母为什么要开发那种药呢?” 温柔缱绻的歌声消失了,变为一只冰冷的手贴到她的额头上,惊起人一身冷汗。 ——宫野志保惊醒了。 她坐在床上,瞪着眼睛大口大口喘气,额头上爬满了冷汗。她的床边是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外面的光亮一点都照不到她的身上。 宫野志保拿过手机看了看时间,现在是半夜2点,她的姐姐还是没有回信。 房间里只有她剧烈的心跳声,她在这片黑暗里渐渐冷静下来。 她回忆着刚才的歌声。那是真实发生过的,好几年前的记忆。 那时她刚到美国,水土不服再加上生活习惯、饮食等各方面巨大的差异,她一下子病倒了,连续烧了好几天。 理论上是琴酒管她,当时是他负责监督她,但他只在她情况好转后才过来看过,烧得最厉害的第一天他没来,是其他人守了她一晚上。 宫野志保不记得那是谁,她根本没看清长相,但她清晰记得对方为哄她入睡唱的每一句歌词,以及最后说的那句话。 她知道对方说的药物是什么。 ——银色子弹。 …… 银色子弹。 这是宫野夫妇开发的药,在尚未完成前他们就去世了,组织让宫野志保延续她父母的研究。 她知道这种药的受害者很多,她的电脑里有一份很长的试药名单,从十四年前到现在,名单在不断变长,上面每个人都死了。 宫野志保看过药物原理,深刻认识到这种东西是不该开发出来。但她没有反抗组织的命令,只是默默接受了这项工作。 她不敢反抗,因为这是组织让姐姐和她存活下去的……唯一的理由。 “……” 可能是出了太多冷汗,宫野志保有点口渴,她穿上拖鞋,有些不习惯地拧开这间陌生卧室的门把手,去外面倒水。 客厅里同样没有开灯,隐约可以听到键盘敲击声,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电脑屏幕的光亮照在那头银发上。 看到那抹银色,宫野志保心里陡然一惊,但很快反应过来。 ——不是他。不是她最畏惧的那个人。 对方也正好朝她看来,白净秀丽的脸上有一双罕见的异色眼瞳。这是张女性的脸。 “……库拉索。” 宫野志保喊出对方的代号。 …… 在一周前、格伦接受处罚任务前往美国后,朗姆的另一位心腹库拉索负责转移实验室,并接替了他对雪莉的监护工作。 不得不说,朗姆这方面比琴酒“体贴”得多——格伦是组织罕见的正常人(宫野志保心里),接替者库拉索是女性,在生活上方便得多,在她任务回来后,她们甚至直接可以住一起。 但是…… 库拉索按下旁边的点灯开关,整个客厅霎时间一片明亮。 白炽灯的光亮让一切无处遁形,她用那双异色瞳打量宫野志保:“你今天下午2点左右和谁联系过?” ( 宫野志保感觉到她身上流露出的、和琴酒那些人一样的黑暗气息,心里控制不住地怀念起格伦。 “……是姐姐。” 她如实回答,她知道自己手机与电脑有监控软件:“她最近好像和男朋友吵架了,心情一直很低落。我很担心她想问问情况,但她到现在都没有回复我。” 宫野志保说了实话。 前几天见面时,宫野明美状态奇怪,本来她们很珍惜这样的会面,可那次姐姐和她说话时竟然走神了。 ……不,与其说是走神,更像发现了什么重大秘密,因为惧怕担忧而魂不守舍。 宫野志保怀疑是诸星大出轨被姐姐察觉了,隐晦地问了一句,结果姐姐无奈地笑了笑,没有正面问题。 ——这对熟悉姐姐的宫野志保已经是答案,她百分百肯定和诸星大有关。就算不是出轨,也是别的大事。 库拉索不是格伦,但也比琴酒好,听到这个回答,她没继续追问或是冰冷嘲笑,只是点了下头。 “新研究所已经收拾好了,明天你可以去确认,看有什么没到位,研究在一个月后继续进行。”库拉索说完,有些冰冷地补充道:“对了,最近几天减少和伱姐姐的联络。” 宫野志保一怔。 她下意识想问为什么,可她的目光扫到库拉索手边,在看到那个笼子时,她露出惊讶的表情。 “——格伦回来了?” 库拉索也看了眼笼子以及里面的黑色兔子。 因为朗姆的命令,她负责去机场接人并确认任务完成的全过程。 辛多拉公司发生爆炸是大事,媒体子事发当晚就进行了报道,整个公司的数据中心被炸毁,董事长悲痛宣布“茧”的发行时间推迟与养子意外死亡……但该走的流程就得走。 “他昨天晚上回了日本,这是他拜托我带给你的。”库拉索把笼子随手递给她。 理论上失去雪莉监护权的格伦不该再接触雪莉,更不能给她东西,但库拉索没那么死板,也不讨厌格伦。在检查过兔子没问题后,她就帮忙把笼子捎来了。 宫野志保接过笼子,库拉索看到那只兔子从缝隙间探出手,拿爪子拍了拍宫野志保的手背。 库拉索奇怪地看着这种一只手就能捏死的弱小动物。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在这只兔子眼里看到了……担心? 她回过神,用力按了按太阳穴,怀疑自己超负荷工作导致眼睛出问题了。接着她一扭头,发现宫野志保还在看她。 “他现在……还好吗?”年轻的组织成员问道。 库拉索说:“他有新的任务。” …… 与此同时,某组织基地里。 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没得到任何休息就被叫到这里,格伦没有一点愤怒,脑袋被耳边的消息震得嗡嗡作响。 在刚被叫来时,她还以为组织发现她入侵过辛多拉集团的主机电脑、在里面盗取了一些很重要的资料,是来兴师问罪的,没想到…… “根据内部传来情报,组织里有fbi混进来的老鼠,前几日有多名探员进入日本,可能会对重要成员……” 朗姆的声音通过电子音传来,格伦不像身边的科恩那么认真,也没像琴酒这样冷笑着一言不发,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赤井秀一也要暴露了。 ———— 接下来是兔子回忆,记忆结束后是主角过去在酒厂的经历。 本来写研究员+辛多拉公司是为了铺垫,但我写的太无聊了,所以加快进度…… 第186章 fbi的目标是? 截止格伦来到这个世界为止,她知道所有柯南最新话漫画剧情外加全部剧场版。 动画版了解最少,她只看过在电视上播放过的那几集,其他原创完全不知。 她很清楚主线卧底的暴露顺序——先是诸伏景光,之后赤井秀一,伊森本堂何时暴露未知,可能也在这几年间,降谷零和本堂瑛海只是遭到怀疑,暂时没有暴露。 但现在剧情已经不一样了,首先诸伏景光没死,他暴露后成功逃走,至今在组织通缉令上,原本能熬到柯南出现的降谷零提前撤离,在组织成员眼里波本已死。 他们两个剧情变化这么大,赤井秀一可能也会有变动,就目前来看,至少暴露时间点和原着差不多。 不过提到fbi…… 格伦感到琴酒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森冷的杀气如刀锋刮过皮肤。 ——她刚从美国回来,组织就收到消息fbi探员入境日本想抓捕成员,这时间太巧合了!她绝对会被怀疑! 有这个想法的不只格伦或琴酒,同样被叫来的科恩难得开口:“朗姆,格伦前不久就去了……” “不是他。”朗姆没等他说完就打断,“在美国期间,戈德瓦塞尔派人盯过他,确定他没和fbi或美国其他情报部门联络。” 格伦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她早就发现了,那个安全屋没问题,可隔壁房间有人在监视,在她外出时,对方还跟踪过她。 对这种摆在台面、双方都心知肚明的跟踪,如果故意甩掉,会被判定心里有鬼,所以她默许了这种行为,以其他方式糊弄过去,成功和联络人接头。 “戈德瓦塞尔的德行你们都清楚,他说有问题,可能是想以解决卧底的名义打压我的手下;他说没问题,那就真的没问题——那家伙比谁都讨厌fbi的老鼠。” 朗姆冷哼一声,继续卧底话题:“他们落地点就在东京,最近这里行动轨迹明确的重要成员只有两人,一个是雪莉,她的实验室刚转移;另一个就是你,琴酒。” 琴酒从格伦身上收回视线——她发现他竟然完全接受了朗姆刚才的理由,没对她提出其他逼问——听到这话,露出猎人般的冷酷笑容。 “他们对雪莉动手的可能性很高。” 格伦提出自己的看法:“就我之前听到的传闻和去美国后的所见,fbi格外喜欢迫害亚裔科学家,雪莉在那里读书时就被情报机构盯上过。” 她说的是实话,没带任何对美国的偏见。 即使漫画没画出,她也怀疑,fbi一开始的目标根本不是琴酒,而是作为天才科学家的宫野志保。 赤井秀一就是靠结识宫野志保、再接触她身边的人,甚至和她唯一的亲人宫野明美成为男女朋友,顺利潜入组织。 任何一个大国都不会怕犯罪组织,哪怕对方有再强的武器、杀手手段再残酷,他们只是要去提防、调查,根本不会畏惧。 美国相当在意顶尖科研力量落到别人手里,而且绑雪莉比琴酒方便多了,还有真正喜欢上赤井秀一的宫野明美在,控制命令起来也更方便……剧情会在这里发生变化吗? 格伦露出了真实的、来自国家与个人情感两方面的忧虑。琴酒注意到她的表情,没有开口嘲讽。 ( 他脾气不太好,但对能正常交流并服从指挥的同事,他一向相当可靠。 “雪莉跑不掉的。” 琴酒没抽烟,在交代重要任务时,他不会在嘴里衔东西影响说话声:“宫野明美从下午就被关起来了,目前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 “雪莉和她姐姐是一体的。控制一个,就能命令另一个;只要一个留在组织里,另一个就绝对跑不掉……” 格伦看向琴酒的侧脸,他说话时脸上的冷酷笑容消失了。 她忽然觉得,他指的不仅仅是宫野姐妹。 ——还可能在说其他什么人。 “你也得注意,琴酒。”朗姆说,“近年那位先生越来越倚重伱,组织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如果抓住你问出情报,对fbi同样有很多好处……” 琴酒不屑地笑了,完全没有接朗姆的话。 “您需要我们做什么?”格伦直奔重点。 她不担心琴酒,她巴不得这种危险分子早点被哪位红方大佬干掉,她只关心宫野志保。 如果宫野志保现在被带走,未来的剧情会天翻地覆。别的不说,光工藤新一就危险了,组织可不会继续用失联研究员的药,会以其它方式真的杀了他。 “库拉索会负责雪莉的保护工作,她会全天待在戒备森严的实验室内;至于你和科恩……” 二把手快速布置下一道道命令。 ———— 第二天。 “——到了。” 随着轿车驶入地下车库,宫野志保提着笼子开门下车,一下来就打了个哆嗦。 笼子里的兔子也抖了抖。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这里太冷了。 从格伦把他交给库拉索、拜托她转交宫野志保起,兔子就没和她联络上。 他没有太担心她,之前几次重要任务时她也像现在这样失联过,有成员在旁边盯着,自然无法敲字联系。 兔子小心观察周围,扫过每一个地方,他的皮毛很快被潮湿的空气打湿,让他的呼吸变得更冷、更加急促。 与此同时,他的心脏在紧张地怦怦乱跳。 他打开了近一年没有打开过的【群聊】,看着右边显示的【暴怒】(黑名单)的字样,眼里闪过一丝坚定。 …… 在回日本前,格伦拿到一份资料,是从辛多拉公司内防御程序最厉害的电脑里找到的。 他看着她将那些和组织有关的美国企业名单发送给她的联络人,提醒他们多注意国内的这些公司,接着他们一起看到了一份名单。 那是一份试药名单。 名字、性别、年龄、国家、服用时间、出现的症状……以及那些死者的照片。 在那些照片里,兔子看到了一张和青柳彬光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但发色不同,而且是一个女人,死在十五年前。 ——那种药名为银色子弹,是宫野志保父母开发的药。 兔子没有把这个告诉格伦,他只是拜托她把他送到这里。 他担心青柳彬光会来,借着fbi抓琴酒为掩护和推锅对象,趁机过来伤害宫野志保。 …… 宫野志保跟在库拉索身后。 这是她第一次来这里,她一手提笼子,同时小心翼翼地观察周围。 这里在米花町郊外,曾是一个污水处理厂,地下四通八达,布满各种管道和水流,一不小心就会迷路。 她身边那条水道里静静流淌着外部引进的河水,看上去又冷又脏。 第187章 希望人没……出事了!! “如何?” “没有异常。” 千代田区商业中心,在某知名汽车集团公司总部对面某栋高楼上,格伦迎着大风,尽职尽责地向耳机对面报告。 从昨晚到今天下午,她一直守在这里,观察对面一举一动。她一个半路出家的狙击手,已经像那些真正的猎手那样充满耐心。 听到她的报告,楼下一辆普通轿车在公司后门。车门打开,下来的是琴酒。 琴酒没开保时捷,衣着倒是一如既往。格伦感到他抬头朝自己的方向撇了一眼,然后就朝公司走去。 她再次举起枪,通过瞄准镜看向顶楼某间办公室,一个头发灰白、留着八字胡的老人在对身边秘书交代什么。 ——这就是朗姆给格伦布置的任务,让她观察皮斯科有没有异常举动。 …… 准星里的老人慈眉善目,要不是知道剧情,格伦完全看不出他和组织有关。 皮斯科,本名枡山宪三。 原着里,他出场时间较早,是第一个发现“灰原哀=雪莉”的组织成员,因为暗杀议员失败,还有记者拍下照片,被琴酒抵着脑门一枪打死。 琴酒每天都很忙,光是今天就得在东京见三人,还是三个不同地方不同的人,下午就是皮斯科。 皮斯科是组织里元老级人物,他的养子爱尔兰威士忌都开始为组织效力,但他的地位远不及朗姆,晚他一辈的琴酒话语权也比他高。 在这之前,朗姆曾让皮斯科在发展海外业务时和fbi高官打好关系,他老实照做了。现在fbi过来,这成了朗姆怀疑他的理由。 不过,这份怀疑不是光明正大的,不能像对年轻成员那样拿枪逼问或直接关进审讯室,用朗姆的话就是“得给老人们留点颜面”,他让格伦远程盯着,发现不对再提醒琴酒。 楼下琴酒的背影彻底消失,格伦依然紧盯皮斯科。 就武力上,皮斯科远没琴酒厉害,但在身份上,一个经济界大人物、大型汽车公司的董事长,其危害远比难以入境自己国家的杀手大得多。 所以早在刚进组织时,格伦就把枡山宪三真实身份传给联络人,让对方找有关部门盯住国内相关日企。 贝尔摩德同理,她几乎没去过她的母国,只是这种级别的明星影响力太大,格伦见识过、甚至亲自体验过极端粉丝为了偶像能有多可怕。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管联络人有多难以置信,她仍然把这个告诉了对方,让对方提醒另一有关部门注意某些群体。 她不想再被背后捅刀了。 …… 琴酒办事效率很快,大概半个小时后,格伦在耳机里接到他的命令。 “该撤了,格伦。” 格伦轻叹口气,既庆幸无事发生,又无奈自己白蹲一晚上。她快速收拾好东西,走一条没监控的通道下楼。 她没那么大的脸蹭琴酒的车,她开着自己的丰田紧随其后,两人来到东京湾的某个码头。 组织成员接头往往在两种地方,第一是酒吧,第二是这些周围是废弃仓库、没什么人的偏僻码头。 ( 他们到后不久,伏特加也来了。 他开的是一辆厢式货车,没戴墨镜,身上穿着工人的工作服,让格伦第一眼看过去差点没认出来。 货车外形低调至极,就是路上随处可见的普通车子,然而在车厢门打开后,那辆黑色保时捷356a显露出来。 格伦在加入组织后知道了很多和原着不符的事,比如,琴酒和伏特加不是每个任务都在一起,又比如,琴酒其实没有和保时捷绑定。 他喜欢这辆保时捷,可他也知道这种古董老爷车醒目、很容易被人追踪,他会用很多方式去隐藏运输他的爱车。 ——琴酒那么难抓,不是没理由的。 伏特加进入后车厢,保时捷沿着爬坡垫缓缓驶出。直到车停稳,他才下车,站在琴酒身边。 琴酒没和他说话,扭头看向格伦:“朗姆那边说了什么?” 连续两个见面人都没问题,那今天就剩下最后一个——约好晚上在另一个码头的仓库碰面、初次和琴酒一起去执行任务的莱伊。 “朗姆说他晚上会亲自过去试探。”格伦说。 伏特加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他亲自?!” “他……似乎很看好莱伊。” 格伦说到这里,心里感觉微妙。 她见到目前仍留着长发的赤井秀一,只能说他不愧是原作者亲定的红方琴酒,这幅阴郁的样子和真琴酒不相上下。 阴暗的天然恶人气质,再加上他是宫野志保姐姐的男朋友,狙击距离在整个组织里数一数二……朗姆比起提防,其实更想拉拢他。 伏特加上下打量格伦,半晌后才说:“莱伊的狙击能力比你强得多,而且性取向也正常,他喜欢的是女人。” 那是你没见到他未来会怎么污蔑琴酒清白,英国血统在他头发上没体现出来,那方面倒是发挥得淋漓尽致…… 格伦表面不显,点头符合道:“确实。” 伏特加见他没反驳有点不习惯(组织里争强好胜的人太多了),又主动补充道:“不过你不用太担心,伱的黑客技术进步了,今天上午你入侵皮斯科公司电脑的速度比我还快,地位还是挺稳的。” 听到“黑客技术进步”,格伦眼里很快闪过了一丝不自然。 她没说什么,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后,开始记挂起研究所里的宫野志保与兔子。 尤其是兔子。 在她潜入辛多拉公司当晚,兔子肯定经历了其他什么事,但他没有告诉她。 他看到银色子弹名单时的态度也很奇怪——他是没有脑袋,她看不到他的表情,身体的僵硬以及手指动作照样暴露了心情…… 只是这个他也没告诉她。 格伦对此很无奈,可她不喜欢胁迫别人,再加上兔子意志力摇摇欲坠,她不想再刺激他,两件事都没有询问。 因为组织成员、尤其是敏锐的琴酒在身边,格伦没有打开手机,也没有用戒指打开系统去查看群聊。 希望他们没…… “嗡嗡——!” 祈祷他们没事的念头刚闪过脑海,格伦就听见琴酒的手机,犹如警报般疯狂震动起来。 出事了。 第188章 记忆恢复(上) “这里是4号口,你的办公室离这里最近……” 伴随着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水滴声,库拉索带着宫野志保向前走。 她走在前面,说起这个研究所的出入口;宫野志保提着笼子跟在后面,兔子在笼中仰起脑袋,看到她在无声地打哈欠。 昨晚他在宫野志保房间,所以他很清楚,在回卧室后她没有继续睡,而是一直抱着手机发呆,到天快亮时才小睡了一会儿,然后准时被库拉索叫起,开车带到这里。 想到这,昨晚同样没睡的兔子也偷偷打了个哈欠。 可他强打起精神,通过笼子窄细的铁栏看向外面的世界。 这里和另一个研究所差不多,都在地下,永远见不到蓝天与阳光。 因为有地下河道,空气格外潮湿。她们走在河道边,兔子看到不远处浑浊肮脏的河水,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河道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个奇怪的装置,看上去很像是拦截水流的闸门。 她们终于走到尽头,眼前有一处台阶。她们刚才下到负四层左右的深度,现在开始往上走。 库拉索和宫野志保进入研究所,她们一进去,就有人迎上来。库拉索阻止了对方带路,亲自把宫野志保送去她的新办公室。 “雪莉,这是你的新办公室,旁边那扇门是你的卧室,这几天伱都得待在这里。” 库拉索先推开门,检查确定无问题后才让宫野志保进来。 听到她的后半句话,宫野志保沉默地抱紧笼子,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那手机……” 库拉索神色平和:“我不会没收你的手机,朗姆在今天早上已经让格伦在上面远程装好了监控软件……现在把宠物放下,我带你去看实验室。” 宫野志保再次微微点头,她把笼子放到桌上,跟着库拉索一起离开。 见屋内只剩自己,笼子里的兔子长舒了一口气。 这个笼子是昨晚库拉索特地去买的,格伦知道他是人类,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会把他关在这种地方。 他正想伸出爪子推开没装锁、只是扣紧的笼门,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天花板角落的监控。 “……” 不行,他现在是动物,不能表现得太异常,否则库拉索或其他组织成员会像安室透那样注意到的…… 吃过亏的兔子无奈地收回手,老实待在只有巴掌大的狭小铁笼里。 这里没有电视,他无法看书,也没有把手机带来——即使带了他也不能看——在百般无聊中,兔子再次碰触扣在手腕上的系统戒指。 他看着【人物】界面上自己的黑方任务,再次想起了青柳彬光。 …… 兔子不知道队友的任务是什么。 他只能从自己任务推断,黑方玩家的任务或许和组织有关。 去年在他们前往莫斯科期间,东京发生多起伤亡惨重的事件,格伦在捡到兔子后问起过这件事,她怀疑是青柳彬光做的。 ……其实兔子也是这么怀疑的,即使他再傻白甜,看到一具那么惨烈的尸体倒在队友脚下,他也无法再说服自己“队友和他一样只是个普通人”。 考虑到安室透和他发小就是在这期间双双暴露撤离,兔子怀疑【暴怒】的任务,是去清理组织卧底/叛徒。 所以他才这么担心宫野志保,一方面是玩家任务可能与她有关,另一方面是【暴怒】游戏里的家世和她有仇,最后是……他的感觉。 兔子最喜欢的角色就是灰原哀,在相处的两个月里,他不止一次向青柳彬光提起她,可队友的态度始终冷淡,他并不喜欢她。 ( 想到这里,兔子再次点开群聊,这次他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尝试解除了长达近一年的黑名单。 这一刻,他的心跳简直快到极点。在黑名单解除的那一瞬间,他几乎一秒没停留,马上打开定位功能。 群聊——不管是队友群还是不同阵营的临时群,都可以定位5公里内的群友,但如果被拉黑名单,这个功能会失效。 见【暴怒】不在附近,兔子松了口气,又马上送回黑名单。 接下来他就无事可做了,房间里有时钟,他看到现在才早上八点。 由于回来飞机上的颠簸、昨晚陪宫野志保没有睡,再加上周围过于安静,熬夜能力并不强的兔子觉得越来越困。 终于,他控制不住地睡了过去…… …… 当宫野志保检查完实验室设备回到办公室,已经是下午2点了。 库拉索没有陪她回来,她得和朗姆联络,他们晚上可能有什么大行动。 宫野志保一进门,就见到笼子里的兔子抬起脑袋,嘴里没发出任何声音。 “抱歉,是不是吵到你睡觉了?” 宫野志保打开笼子,把兔子抱出来,带有歉意地摸了摸它的脑袋,接着她把它放回桌上。 “你饿了吗?我去给你洗叶子。” 她示意了一下从食堂拿来的袋子,里面露出绿油油的新鲜菜叶。 卧室里就有洗手间,在洗菜叶时,宫野志保想到了格伦照顾兔子的细节。 不知道这个组织里罕见的正常人是怎么想的,平时竟然会给兔子偷偷喂面包或米饭……那些是人的食物,不该拿给宠物兔吃的,它们吃了很难消化。 宫野志保仔细把菜叶洗干净又擦干,把这盘没有任何处理的全生蔬菜放到兔子眼前。 兔子的胡子动了动。 它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它本就是一种因为声带发育不良,哪怕痛苦到了极点,也很难叫喊出来的弱小动物。 宫野志保在桌前坐下,随手翻了翻旁边的文件夹,这些全是从她原来办公室里原封不动拿来的。她翻了几页就放下,拿出手机。 看着亮起的屏幕,她眉头皱起。 虽然几小时前姐姐给她回了邮件,还和她打了电话,言辞和平时一样,可宫野志保就是觉得不对劲,觉得她说话有种莫名的拘束感。 ……姐姐是被什么人控制了吗? 谁做的?库拉索?还是琴酒?……组织是出什么大事了? 宫野志保感到深深的忧虑。她叹了口气,注意到兔子支起脑袋、探头探脑地似乎在看她的手机,无奈地把屏幕按灭。 这个房间里有监控和窃听器,即使没有,她也不至于对只宠物兔发泄个人情绪。 “这里很无聊吧?下次我给你带……” 宫野志保话未说完,脸色陡然一变。 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如潮水般瞬间吞没了她。 就像猎人狩猎时,那种轻蔑冷酷紧咬住猎物的感觉,胃部因为身体里本能的恐惧抽搐成一团。 她目前只在琴酒身上感受过这种程度的压迫感! 有危险的组织成员在这附近!! 宫野志保身体发抖,她想要抱起兔子,但就在下一秒,她感到脚下的地板剧烈震动。 “轰——!!” …… 办公室的地板裂开了。 在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后,兔子控制不住地向下坠去,哪怕他拼尽全力向上伸手,身体仍然坠入了水中。 浑浊又肮脏的河水无孔不入地包裹住他。 噩梦般的窒息感再次涌上。 兔子浑身颤抖着。 他想起来了。 其实在美国期间、在格伦潜入辛多拉公司的那天夜里,他在那阵剧烈头痛后就想起来了。 ——他穿越前的一切。 第189章 记忆恢复(中,未完) “……我错了吗?” “我想去救她,难道我做错了吗……?” “……不。” “你想去救人,其实是没错的。” “但是,你也必须知道,有时你去救人,可能不止救不了对方,甚至会把自己搭进去……” …… 放学铃声响起。 在初二某个班级门口,一个长相清秀的男生将桌上的东西一一收回书包。 他看着夹在课本间的期中考试试卷和老师给他卷子时的眼神,忍不住叹了口气。 明年就是初三了,即将迎来人生第一场重要考试,但他们学校一些成绩差的学生会被老师找上,劝说他们放弃中考、提前去报职业类学校,这样能保证学校升学率。 如果他成绩再糟糕下去,估计也快了…… 男生坐在靠窗位置,右边桌子的女生已经走了,他背着包离开教室。 他走出教学楼走向校门口,一边琢磨着怎么对父母开口,脚下一边往左边偏移,打算出去后先拐个弯,去隔壁小卖部买点炸串吃。 结果刚出校门,他就看到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女人在树下等着。 “妈?伱怎么来了?” 男生先是惊讶,接着是心虚,他捏紧了装了卷子的书包的背带。 “我刚下班,想着你快放学了,就过来接你。你爸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可乐鸡翅,我们回去路上再给他买点啤酒。” 女人笑着,眼角的皮肤上随之绽开一道道鱼尾纹。 男生看了看周围,学生三三俩俩地朝外走,门口没几个家长守着。又不是幼儿园或小学,初中生有一定自理能力了。 他有些难为情,除了这么大还要家长来接,母亲的年龄同样让他尴尬。 他父母年龄比较大,比大部分同学的父母大很多。像他叔叔只比他爸小2岁,但他女儿、自己的亲堂姐,都结束高考读大一了。 男生总觉得来往的人在打量他们,在他忍不住想劝母亲以后不用来接他时,他忽然听到有人喊了他名字。 他有一个很奇怪的名字。他姓很罕见,并不难听,名字里也没有生僻字,但连在一起就很奇怪。 男生回头,是他以为先走了的邻桌女生在喊他。 女生梳着一把马尾辫,站在马路口等红绿灯,对他扬了扬手。男生看到她的脸色在黄昏下,依然一片煞白。 他这位邻桌最近身体不好。今天体育课上,老师都不放心让她在太阳下站太久,直接让她去旁边休息。 “明天见!” 男生也和她打招呼。他看到一个中年女人站在邻桌身边,她扭头对他客气地笑了一下,然后在绿灯亮起时,直接拉起女儿走了。步伐相当匆忙。 母亲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这是你同学?” “嗯,她坐在我旁边。” 而且她成绩比他好多了,她可是老师们最喜欢的学生,明年中考绝对可以考上重点高中。 男生再次想到成绩,忍不住偷偷去看他母亲的脸色。 他母亲又问:“她脸色好像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 “不知道,我没问过。” 母亲轻轻蹬了男生一眼:“你得多关心一下你的同学。” 男生无奈应了一声。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糟糕透顶的成绩,直到母亲想替他接过书包,他才反应过来,连忙回退一步:“哎,不用,里面东西多,很重的。” 他母亲似乎看穿了他在想什么:“你心虚啊?今天期中成绩出来了,你没考好?” 男生一脸尴尬:“我……” “你老师今天给我打电话了,说你这次考试成绩不理想。” “但我问她了,‘那我家儿子考了多少分啊?’,她说了一大堆,点名你英语没及格……唉,没事,我又不骂你。” 他妈妈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已经很努力了,像我读书时成绩还不如你。就像这个外语,我现在连abc都搞不明白,你已经比我聪明多了。” “不用把自己逼得太紧,老师说什么就让她说去,你别放在心上,能考怎么样就考什么样……要是你爸为这个骂你,我去骂他。” 他妈妈带他往旁边小卖部走,“我请你吃点东西。就稍微点几串,不要点太多了,不然过会儿晚饭吃不下,你爸又要唠叨了。” 男生跟着她走进去,见她真的在看价目表,忍不住问:“……你不生气吗?” “我们又不求你什么,不用你考上多好的学校,以后赚多少多少钱。只要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就好了。”他妈妈对他说。 男生被说得心里暖暖的。 同时他有点不好意思,比刚拿到卷子时更羞愧。 ( 其他几门课老师说他太粗心,平时其实还可以,就是英语……等明天向邻桌请教一下好了,她这门课成绩最好。 男生打定主意,吃过炸串又吃了家长做的他最爱吃的菜。就这样过了风平浪静的一晚,第二天来到学校。 但他发现,他的邻桌女生没来。 她因病休学了。 …… 在期末考试结束后,男生从老师嘴里得知邻桌女生病得很重。 “以前跟她要好的朋友可以去看看她,医院地址是在……” 老师说话时表情很奇怪。 男生马上要初三了,在暑假开始后,他父母没把他直接扔去补习班,而是两人一起请了年假,打算先一家人出去好好玩一次。 他们问他想去哪里,他第一个想到的是海边。父亲从小教他游泳,他自认水性不错,但从没去过大海、河流之类的地方。 他父母同意了。 在出发前一天,他打算去探望跟他交流不多不少、但应该能算得上是朋友的邻桌女生,他拜托父亲开车送他去医院。 到了医院,父亲在外面等他,让他自己一个人进去。这种时候如何家长待在旁边,他们两个绝对会尴尬。 在看到邻桌女生时,男生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她憔悴成这个样子。 “你怎么样了?” 之前听老师说她生病,他只是知道有这件事,现在亲眼看见,他才真正意识到她病得这么重。 她瘦得吓人,病服挂在干瘦的肩上。轻薄的被子盖在腿上,几乎看不到起伏。马尾也没有了,头发全掉光了。 男生一连串地问:“你到底是什么病?要不要紧啊?你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开学后我们就初三了,你……” 他知道邻桌女生读书有多努力。 有一次她脸上带着淤青来上学,他好奇问起过,那时他知道了她家里的一些事。 她爸是赌鬼,他妈妈看清他真面目后想离婚,但那个男人死不放手,就这样一直拖着,离婚官司都打了两次了。他们平时仍然住在一起,经常发生吵架,激动时会动手打人。 她觉得是自己拖累了母亲,如果不是为了她,她妈妈早就可以跑了。她想通过读书努力改变命运,和妈妈过上好日子。 可是现在…… 男生说不下去了,他转移话题:“你妈妈呢?” 邻桌女生笑了笑:“她又一连在医院住了好几天,没有床,就这样趴在我床边睡着……我好不容易劝她回家休息,她过会儿会过来。” 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嘴里发出很低的声音。 “治疗有时好痛啊,而且头发都没了……我这样是不是很丑?” 喜欢各种二次元美少女的男生干巴巴地说:“这是为了治疗,等你治好了,你会重新变漂亮的。” 他看着她瘦弱的身体,有些迟疑地问:“你治疗时很痛,有跟医生和你妈妈说吗?” 邻桌女生在走神,听到他的话先是“嗯?”了一声,接着反应过来:“我不敢和妈妈说啊。” “她已经为我掉了那么多眼泪了,我不想她再难受……”她苦笑着说。 一时间房间里谁也没有说话。 “我现在好后悔,要是早点注意身体就好了,我在更早前就流过鼻血,如果早点来医院,就不会拖成现在这个样子……妈妈也不会那么担心我,每天守着我,不敢离开太久,好不容易得到的新生活,又被我毁了……” 她脸上没有眼泪,她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说话。 男生的眼角渐渐湿了,他心里相当沉重,他听出了她话里浓郁的悲哀和后悔。他很同情她。 可是男生根本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本就不是能言善辩的人,而且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医院的住院部,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病人,第一次…… 这时,邻桌女生又喊了他一声。 “图子,我是不是要死了?” 他看向她,他看到她的脸色比那天最后一次见面时还要惨白,不像活人,更像一抹硬是留在人间的游魂。 …… 男生离开了病房。 他爸原本在另一个病房外转悠,脸色格外凝重。见到他出来,立刻走了过来。 “你同学怎么样了?”他爸爸问道。 “她……” 男生一时卡了壳,好久后低下头:“她不太好,真的病得很重,她可能……” “……可能会死。” 他说得很轻很轻,几乎硬是从嘴里挤出来的。 他爸爸听到了,长长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低声说:“我们走吧,你妈还在家里等我们……这事你别跟你妈说,她同情心太重,不喜欢听这些事。” 男生觉得他爸拍他的手比平时重了点,似乎还有些抖。 但他没有多想,和父亲离开了医院。 ———— 记忆部分有点长,可能还有两章。而且跟柯南剧情没太大关系,如果不喜欢,可以跳过下两章。 第190章 记忆恢复(中) 开学第一天,初三没有晚自习。在放学后,男生收拾自己的课本、作业,以及安排得满满当当的新课程表。 在整理完自己的东西后,他又沉默地把一些不属于他的东西放入另一个袋子里。 这些,是他同桌女生的遗物。 ——在暑假最后一天,她死在了医院,老师今天早上收到这个消息,让男生帮忙把她之前留在学校的东西全部带给她妈妈。 男生在将一本暑假作业收起时,随手翻了一下。上面的字迹写得工工整整,可见写的时候有多认真。 她死了。 想到这个现实,男生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他之前接触过他人的死讯,在小区里见过不熟的邻居家里出殡,听父母说过哪个远房亲戚死了,从新闻里得知哪里发生事故或案件里造成伤亡。 它看似神秘,却又无处不在、无时不刻地发生,在处于中二期的少年少女眼里,它甚至有点酷。 可是他现在完全没这种感觉,只有沉重感填满了整个心脏,因为这是第一次,他身边熟悉的人、记忆里在对他笑对他说话的人,死去了。 男生见同学走得差不多,赶紧提着东西离开。 他和邻桌女生正好住在隔壁小区,之前放学时偶尔会一起回家,为此还被老师当成是早恋叫去谈话……估计是因为这个,老师才让他帮忙送东西。 男生提着东西,很快来到邻桌住的小区。 他不是第一次来。这是一个老式小区,由于建造时没想过未来私家车会满街跑,没建地下车库,导致很多车停在绿化带旁边,占据了过道。 真是危险,如果发生什么事故,救护车消防车很难第一时间赶到…… 男生这样想着,进入邻桌家所在的楼层。 这是他第一次上楼,以往他最多把人送到楼下。他不熟练地敲了敲门,在等待开门时,他忐忑不安地想该怎么安慰对方。 门没有开。 男生忍不住又敲了敲,又等了几分钟后,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是在医院吗?还是去联系殡仪馆准备葬礼?她刚死不久,她父母应该有很多事得处理吧…… 男生为白跑一次叹气,打算周末再来。就在他转身要走时,他意外扫到楼道旁边的窗户,发现楼下围了一堆人。 他们全部聚在楼前,个个抬起头看向上空,手指指点点着。 不知为何,男生有些不安。正巧这时有人快步下楼,从他背后走过,他连忙叫住对方:“请问你知道楼下出什么事了吗?” 下楼的中年男人停下回答道:“说是有人要跳楼!” “啊?跳楼??!!” 男生傻了。 他没想到自己送个东西,竟然正好遇到有人要在这跳楼。 中年男人见他反应这么大,没忍住撇了他一眼,然后又看向门牌,愣了一下。 “我听我老婆说就是这户人家的女人……你认识她?要不要去劝劝?从这边走上去可以直接到天台。” 男生彻底愣住了。 …… 男生先是报警,然后飞快冲到天台上。 明明身在夏天,他却浑身发冷,握着邻桌遗物的手被冻得冰冷。他迎着刺眼的夕阳余晖,看到了那个翻到栏杆外的女人。 邻桌对他说过,她妈妈漂亮,笑起来特别温柔和坚强。 然而眼前这个女人神情麻木,一手拉着护栏,整个人轻飘飘地站在那里,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她彻底打倒。 天台上有其他人在,他们也是来阻止的,看到他来,他们很惊讶,其中一个更是上前劝道:“小孩子不要过来。” 他们担心他,可男生没有离开。他拎着东西说:“我是她女儿的同学!” 男生摆脱他们,好不容易挤到前面,他站在大约2米外的地方,没有再随便靠近。 女人注意了他,呆滞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 那双原本漂亮的眼睛好像恢复了些许神采。 男生张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叫“xxx妈妈”会不会刺激她,他在她的打量中跪到地上,打开那个装着邻桌遗物的袋子。 “我……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 他拿出那些留存在学校的试卷与作业本,手不断地颤抖。 “全是她学校里的东西……这是她初一月考的卷子,那次她考了全年级第一,老师表扬了她;这是她一次课堂模拟测试里做的,上面有些题超纲了,她还是全部做了出来,她真的特别……特别努力……” “还有这些,这篇是她去年暑假语文作业里的作文……”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 白色纸张在夕阳下镀上一层红色,他看着那篇文章,念出上面一句特地分隔出一行的文字。 “……她说,她很爱伱。” 她想和你幸福生活在一起。 说到这里,男生看到眼前的女人对他笑了,依稀有了邻桌形容的温柔模样。 他心里一喜,对她伸出手:“阿姨,快下来吧,好好活下去,不要……” (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他就听到楼下的声音。 那个声音听不清是男是女,分不清是来自青年还是老人。它实在太普通,就是走在路上偶尔传入耳里的那种说话声。 “跳啊!” 在一个声音后,接二连三的声音响起了。 “有种你就跳下来!我们都等着看呢!!” “跳!跳!跳!” “不敢了吧!哈哈哈哈——” 有人在下面大笑。 明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上面的人经历过怎样的悲剧,就开始对其起哄玩闹,连带更多声音响起。 这一刻,男生感到头晕目眩。这里明明是天台,离底层那么远,可那些声音汇聚在一起传来,是那样震耳欲聋。 不知是因为过度愤怒还是恐惧,他的大脑在嗡嗡作响。他一句话都说不出了,只是下意识看向那个女人。 她对那些声音置若罔闻,她对他说: “谢谢你。但我想她了。” 她松开手,轻盈地向前一跃。男生瞪大眼睛,什么都顾不上了,几乎是本能的就扑上去想要拉住她。 但他什么都没有拉到。 他的身体撞到栏杆上,生疼生疼的,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下方。 “咚!!!” 他亲眼看到一条生命在他眼前逝去。 …… 男生请了长假。 因为亲眼看到人摔死,他产生了比较严重的心理问题,他的父母让他暂时在家休息。 在这天,一个中年男人找了过来。 “我老婆就是被你们儿子逼死的!” 他把门拍得震天响,在为了不影响邻居而开门后,他指着男生和他父母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胡说八道什么?!” 向来宽厚老实的父亲听到这话勃然大怒,直接挡在比他高大得多的男人眼前。 “那么多人都看到了!就是他,拿出我女儿的遗物不断去刺激我老婆,终于把她逼到跳楼了!他就是个杀人凶手!” 男生愣住,他妈妈同样挡住他,第一次歇斯底里地骂:“你再胡说八道我们就报警了!” “报警就报警,警察来了他也是害死我老婆的凶手!”男人大骂,“赔我三十……不,五十万!不然我去法院告你们!在你们小区拉横幅发传单,告诉全世界你们家有个杀人凶手!” 男生叔叔一家也在。叔叔帮着他爸一起拦住男人,他当律师的婶婶嘴巴最厉害,当场加入骂战。 堂姐在本地读大学,这次为安慰堂弟一起来了,她把他和他妈妈拉到卧室,把门暂时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别听他胡说!” 他堂姐很疼爱他,不断安慰道:“他就是来讹钱的!没了老婆给他吸血,他就想用她的死敲诈你们!这就是个人渣!!你没做错什么!” 男生坐在椅子上,浑浑噩噩,大脑一片空白。 堂姐安慰完出去,给她爸妈和伯父帮忙。门开开合合,无法隔绝所有的声音,那刺耳的动静不断传入房间。 男生呆呆地坐着,身边只有他的母亲。 “……我错了吗?” 他忽然问道。 “我想去救她,难道我做错了吗……?” 他一直很佩服那些在遇到危险时敢站出来帮助别人的人,觉得他们是英雄。 见义勇为绝对不是贬义词,一直是褒义的。想阻止别人受伤或死亡……这有错吗? 他母亲看着他,那双眼睛熬得通红。他因心理问题在家休养的这些天,不止他痛苦到睡不着,他的母亲同样痛苦,为了他受难而痛苦。 “……不。” 他母亲缓慢而坚定地说。 “你想去救人,其实是没错的。” “但是,你必须知道,有时你去救人,可能不止救不了对方,甚至会把自己搭进去……” 他母亲说着,轻轻抱住他。 他感到有湿热的东西落在他的脸上。 “我们一直不求你学习多好,未来考什么大学找什么工作,不求你当一个多好多厉害的人,哪怕再中庸,只要平安就好……妈妈只要你平平安安的……” “像这次,我们不怪你去救人,我知道你一直是个很好的孩子……但真的太危险了,一不小心你会被拉着,一起掉下去……” 男生图子说不出话。 他名字很奇怪,和“兔子”发音很像。从小到大很多人笑话过这个名字,可他知道这个名字的来历。 “图”作为汉字,有“贪图、想要”;“子”就更简单了,指的是“子女”。 ——他是爸爸妈妈失去一个孩子后,好不容易再生下的第二个孩子。 这是他今年暑假去海边玩时才知道的,他当时玩疯了想往更远处游,结果听到有人在喊他,一扭头就看到他爸拼命朝他游来,他妈妈也在海边大喊他。 之前没有人告诉过他,他连那是哥哥还是姐姐都不知道。他只知道,对方是在某次暑假回老家时,在河里玩溺死的。 所以他爸爸妈妈年龄比其他同学的父母大那么多。 所以他爸爸让他不要把同学、一个年轻孩子死掉的事告诉他妈妈,以免去刺激她。 所以…… “你要是出事了,你让爸爸妈妈怎么活啊……” 已经经历过一次丧子之痛的母亲抱着他痛哭。 图子拍了拍她的背,回抱住她。 所以,他要更珍惜自己的生命。 ——他们受不起第二次这样的打击了。 第191章 记忆恢复与穿越的那一天 图子第一次高考成绩平平,还是他最苦手的英语拖后腿。能上二本,但他自己不甘心,于是说服父母复读一年。 第二次高考他恶补英语后稳当发挥,考上本地一所不错的大学。他没去外地。 那所大学和另外几所院校在郊区的大学城,比较偏僻,再过一公里甚至有个墓园。坐地铁能直达,要不是为了更好地体验大学生活,图子甚至想过不住宿,天天回家。 这天周日下午,图子背着包返回学校,他路过门口广场的空地,看到一群已经退休的中老年妇女在跳广场舞,他母亲就在其中。 “妈,我走了!”他扬声喊道。 他母亲一眼认出他,冲他摆摆手:“路上小心点!到了打个电话!”,然后和认识的老姐妹们继续起舞。 图子对亲妈的新爱好感一直很无语,他实在不理解那些噪杂的音乐声哪里好听,更不明白这种舞有什么锻炼意义……当然,这些话他不敢当着他妈的面说。 他将那些声音甩在身后,走到地铁站。 在登上地铁后,兔子拿出手机查看班级群。他不怎么用qq或微信,他有点话痨,有事喜欢电话联系,有作业或活动室友会通知,最多有时间时随手一刷。 这一看,他发现班级群消息量爆炸了。 他翻到最上面,那是辅导员对全体的@—— “再次呼吁大家,理智追星!” 这句话下面是一张大眼仔软件截图,图子发现那是某新闻官博,发布时间在今天早上,他愕然地发现自己学校被提到了。 他赶紧看文章,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起因是追星。 隔壁某国男性有强制兵役,财阀二代或有关系的能做手脚,中下阶层、不管你是体育明星还是偶像歌星演员,没问题就得去。 这些男人大多二三十岁,很多人正在谈恋爱。于是这些男人的女朋友会在一些生日或纪念日时,给他们送去胶鞋箱。 而国内一些比较狂热或年纪小的粉丝,打算模仿这项外国的传统,想集资给某个今年去服役的男星送这种礼物,连对方部队都联系好了! 图子看懂了,同时他大受震撼。 他一时分不清自己该惊讶追明星能追到外国军营,还是该佩服到底是怎么联络上的,这信息收集力和交际力蛮厉害的…… 班级群爆炸、辅导员会这么怒气冲冲@所有人,是因为这活动的发起者是他们学校的一个女生。 新闻里没有完整的名字,但辅导员提到了,图子认识她。 她是自己其中一位室友,白鸠的女友。 他们学校是四人寝,白鸠是他们中唯一谈恋爱的,他经常带鞋子衣服或打包外卖回来,说是女朋友给他买的。 白鸠家庭条件不好,开学那会儿用的手机甚至有裂纹,没有办宿舍宽带,一直在蹭其他人的网用。直到找了这个女友,他的物质条件才渐渐变好。 然而他精神世界没有变好,相反更差了,因为女方财力和性格成反比,比较自我中心,打电话时偶尔漏出的语气连他们这些外人听到都心烦。 同宿舍的他们看法不同,一个劝白鸠要不要换一个至少知道尊重人的,一个觉得吃软饭没办法,图子保持中立,问他要不要和女友好好谈一次,劝劝对方。 他们三个都发表过意见,白鸠没有接受,照样过那样的生活。他们就不管这件事了。 直到今天。 新闻里只发了对方的账号名,还贴心地打码,只是网友们神通广大,下面评论里已经扒出原博地址。 图子点进去看,几秒后皱眉退出,下面那些评论不堪入目。这是一场毫无回手余地的网暴。 他翻看群消息,又时不时刷一下报道的相关评论,不知不觉地铁到站。 他离开站台,穿过闸机,沿着一座桥向学校方向走。 这时,图子看到一条新消息跳出。 “她刚才哭着从宿舍跑出去了!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网上骂她骂得很厉害,她私信里全是骂她的……我担心她想不开!” ( 是她室友发的。 图子一愣。 就在下一秒,前方传来噗通一声很沉重的落水声,他心里一惊,连忙朝前面桥中央地段跑去。 一个戴眼镜的女生站在那里,扭头看向水面。她背着一个目测很沉的包,包拉链上挂着附近某所着名医科大学的金属校徽挂件。 水里有个人头浮浮沉沉,在水不断挣扎。图子通过鲜亮的衣服颜色认出她,正是白鸠的女朋友。 附近更多人围过来,这里是大学城,来往学生和赚钱的商家特别多,不少人看到这一幕,拿出手机报警叫救护车。 “有没有人会游泳?” 图子第一时间想下水,可他很快想到父母,陷入犹豫。转向别人着急询问。 戴眼镜的女生收起刚拨打过120的手机:“等她挣扎到没力气了再去救,自己安全第一。” 她这句话感染了很多人,一些原本想说话的人,忽然安静下来。 图子在学游泳时被反复关照不许去没人管的小河,他还听父亲说过,万一遇到溺水的人不能随便去救,因为这非常危险。 危险。 这是他从小到大、从初三那天被母亲抱着落泪开始,就极力想避免的东西。 可是…… 图子再次看向河面,那颗人头快要沉下去,他感到她快死了。 可是………… 图子一咬牙,把身后书包往地上一丢,都来不及脱掉鞋子,直接翻过桥,跳入河里。 ——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别人死。 冰冷而肮脏的河水包裹着他的身体,图子熟练地划动四肢,努力朝落水的女生游去。 “呜……” 她以前是个很骄傲、很漂亮的人,此时被水呛得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发出含糊的呜咽。头发湿哒哒地黏在脸上,狼狈到极点。 图子从正面游过去,很快就靠近她。他暗中松口气,对她伸出手、想拉着她一起往岸边游,但就在这时—— 一双手臂死死地搅缠住了他! “!!!” 图子感到自己的身体被死死缠住,整个人被往水压去! 他下意识想挣扎,却发现自己根本挣脱不开! 以前他和堂姐玩闹时和她比过,即使她年龄比他大,力气也根本打不过他!不算那些经过锻炼的专业人员,普通女生力量根本赢不过男生! 可是现在,她的力气大到离谱! 图子瞬间慌了,他拼命想推开她,可她的脚踩在他的腿上,胳膊肘抵在他的后背——就像把他当成一块踏板,想踩着他自己往上爬! 水很快呛入图子的口鼻,他感到窒息的痛苦,很快地,他的手脚也没力气了…… 他的世界陷入黑暗。 …… 时间回到现在。 兔子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恢复穿越前的记忆。 只是,他终于明白,自己心里一直存在的那种担忧是什么。 他记挂现实里的父母,那是他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正是那种担忧,让他不敢轻易退出游戏。 他在现实里溺水,人是没死,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系统在刚找上他时告诉他,只要【正常结束】游戏,玩家可以在现实里醒来。 ——但是,系统从没有提过,如果玩家因意志力过低提前退出,是否也可以醒。 在被安室透淹死、意志力降到20以下那次,兔子问过系统这个,可它没有回答他,之后再问也是避开不谈。 所以兔子不敢尝试,现在他恢复记忆,更不敢去赌。 他怕自己选择退出,在现实里会变为植物人无法醒来或是直接死去,他不想让父母再承受一次目睹孩子离开的痛苦。 即使每天再煎熬,死亡的梦魇常常惊醒他,为了再见到家人,他都极力忍耐。 就是这种坚持,让他的意志力一直卡在濒临被强制送走的11。 ———— 北条鸢香这个我前面暗示挺多,追韩星、因应援物吵架、对网暴应激反应等等……胶鞋箱事件现实里发生过,不是我捏造。 这几章是结盟,本该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剧情,但这超过我能力,我实在想不出合理而通畅的过程,所以一连卡好几天……现在打算硬写。 硬写也比卡死强_(:3」∠)_ 第192章 兔子的喊叫 兔子在水里下沉。 在上午库拉索对雪莉介绍时他旁听过一点,这水是从附近河流引来,和他大学附近的河水很相似,冰冷而肮脏。 溺水的感觉真的相当痛苦。 人每天都和水打交道,洗脸、洗澡包括日常饮水,可当这种东西无孔不入地裹住一个人、掠夺最重要的氧气时,那种感觉就是噩梦。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第三次体验这种感觉的兔子因猝不及防掉入水里,呛了好几口水,肺部火辣辣地疼。 他感到眼眶发热,心脏与精神,更是难受到仿佛要爆炸。 为什么总是他遇到这种事? 从小到大,他从没做过任何伤害别人的事,他甚至连这样的念头都没有过。 他只是想救人,想救那个痛苦的母亲,想救一个有错但罪不至死的人……难道他做得不对吗? 为什么他要进入这个游戏? 为什么,他要经历这些痛苦? 还有他的爸爸妈妈。 他们都是好人,他的爸爸宽厚老实顶天立地,他的妈妈也是对他、对孩子、对周围所有人特别热心的好人,他们同样没伤害过任何人。 可他们被夺走了一个孩子,经历过惨烈的丧子之痛。现在自己也濒临死亡——还是类似的方式。 他的爸爸妈妈会怎么样? 万一……万一他们真的失去失独后再生的孩子,他们……受得了这个打击吗? 看着水面离自己越来越远,兔子的思维也发散得越来越远。 他几乎要放弃挣扎,任由自己再次死亡。 【已检测到您的意志力为11,是否选择退出游戏?】 ——系统弹窗突然在他眼前跳出。 “!!!” 兔子一愣。 他陡然惊醒,像是才意识到自己是溺水了一样,大脑变得格外清醒,一个坚定的声音在他心里说话。 他不想死。 ——他不想再死一次了。 兔子冷静下来,他很快调整好身体,将自己从弱小的兔子外形,变为失去头的人形。 这个形态的他没有脑袋,日常是靠脖子上的黑雾进行看、听以及呼吸。 他的黑雾可以暂时剥离身体,直接飞上去呼吸,但这样一来,他这幅唯一的躯体会沉到水底。除非格伦过来打捞,否则他未来连动物都变不了……所以他得游上去。 不要怕,现在没人缠着你不放,你可以游,你可以尝试自救,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兔子拼命回忆父亲教自己的游泳姿势,因为一个孩子那样死了,他非常用心地教过自己,而自己也在泳池里游过几百遍。 他慢慢地、再次滑动起四肢。 他的手臂成功搅动起水流,麻木僵硬的身体终于动了起来。兔子心里喜悦,拼命向上游去。 “哗!” 他游出水面。 “…………” 这个状态的兔子无法大口呼吸,他看到周围那些黑雾在上下疯狂涌动,几秒后,呛水的痛苦感渐渐消退了。 兔子抬头看着上方,宫野志保的办公室在上面,地板炸出一个大洞,他往旁边看去,发现其他区域没有发生爆炸,地面都好好的。 到底是怎么……等等,雪莉呢? 兔子想起和自己一起掉下来的女孩,着急地朝周围看去。 水面上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以及这片区域两块疑似用来隔断水流的闸门。监控也被刚才的爆炸毁掉了。 难道她还在下面?她作为组织成员不会游泳?……还是她被碎石、水草之类东西卡住了? 兔子呆呆地浮在水上,很多想法涌上心头。 他好不容易重获空气,逃离溺水的痛苦。现在他最好游到岸边,赶紧逃走去找格伦,他知道来时的路和那些监控的位置,能避免被发现。 ……他又呆呆地看向水面。 黑雾仿佛穿过了浑浊的水,看到下面的景象,有一个年轻的、被困在这个犯罪组织里的女孩,她的生命随时会逝去。 “……” 兔子的手脚全泡在水里,变得又冷又僵。他尝试动动手,好几下手指一动不动。 好像过去了很久,又好像只过了几秒,在几次尝试后,他成功握紧了拳头。 他重新一头扎入水里。 与此同时,系统弹窗再次跳到他的面前。 【玩家阵营发生转换。】 ( 【黑方阵营‘色欲’,确定转入红方阵营。】 …… 兔子忽略了这个通知。 在初入游戏时,他疑惑过自己为什么会在黑方,一度想过改变阵营。然而现在的他不在意了。 他只想去救人。 冰冷的河水重新裹住兔子,他再次无法呼吸,可这次他非常冷静。 黑雾以他的颈部为中心,向四周慢慢扩散开来,代替他的眼睛寻找着目标,很快他就看到了碎石中的一个人影。 爆炸发生,被炸掉的地板废墟、家具这些重物最先沉到水下,宫野志保的脚好像被椅子和桌子间的间隙卡住,导致她无法上来。 兔子朝她游过去。 他第三次没有犹豫地伸出手,想去拉她。 此时宫野志保没有昏迷,从小待在组织里的她哪怕没有太高的武力,基础体能也比普通女孩强。在琴酒的压力下,她甚至受过防溺训练。 因此她清楚看到有个人影靠近她。在看清对方脖子上空空如也时,她瞪大眼睛,一串气泡咕噜噜地吐出嘴巴。 面对这份直白的惊恐,兔子伸出的手停在水中。 “……” 他再次平静下来,游到宫野志保的脚下。他抓住椅子把手扯了扯,发现硬抽出来会伤到她的脚部,不得不放弃,转头去推旁边的桌子。 折腾了十几秒,兔子终于把脚成功放出。 因为刚才的呛水,宫野志保陷入半昏迷状态,一双眼睛似睁非睁。 兔子的手环住她的肩膀,轻轻盖在那双眼睛上,避免她再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拉着她赶紧向上游去。 “哗——” 兔子第二次冲破水面,他拉着宫野志保朝旁边游去。 …… 兔子把宫野志保抱到一边,去拍打她的脸颊试图唤醒她。 她吐出一口水,躺在地上咳嗽。她没有死去,但也没有醒来。 兔子见她活着,先松了口气,紧接着又发愁——溺水很危险,除了窒息,脏水还有可能感染肺部,所以最好立刻去做检查。 “哒、哒……”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这个声音兔子很耳熟,他一听就认出来了。他维持半跪在宫野志保身边的姿势,猛地回头,看到青柳彬光就站在他们的眼前。 依然是微卷的黑色长发,浅棕色的眼眸,没有任何瑕疵的英俊面容,温和而平静的微笑。 如果忽略掉他左手里的枪,放去男星杂志当封面都没有问题。 在看到是青柳彬光的那一瞬间,强烈的愤怒在兔子心口炸开。 他站了起来,想去质问对方,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兔子的人形状态没有脑袋,无法用语言表达; 变化为动物形态后,又是兔子这种弱小的动物——即使疼到极点,也难以叫喊出来,对世界表达自己的痛苦与委屈。 青柳彬光没有说话,只是向前走来;兔子无法喊住他,他一扬手,黑雾如潮水般的向这位前队友扑去。 黑雾避开了青柳彬光的身体,击飞了他手里的枪。那把枪噗通一声落入了水中。 【色欲: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兔子转为红方,黑方只剩下青柳彬光一人,曾经的队友群聊变为临时群,他在里面发出质问。 失去武器的青柳彬光神色不变:“因为我要向组织复仇……顺便,结束这个游戏。” 和组织对立,又想结束游戏…… 【色欲:那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啊!!】 兔子不解。 目前他已知的玩家任务里,没一个是让玩家内斗,既然没有硬性争斗要求,本身利益又不冲突,玩家间为什么要互相对抗? 为什么不能结盟,去正常合作?! 他这么厉害,格伦同样意志与能力出众……如果玩家间不背刺,彼此进行正常合作,他们一定能更早结束游戏,回到现实里…… 青柳彬光只是看着他。 “那伱呢?” “一年前我让你被淹死,现在也想再次淹死你、企图以此打击你的意志力,可惜失败了。”他说,“你不想报复我吗?” “我们身上有保护光环,能免除刀刺爆炸这些直接物理伤害,但如果你用技能抓住我,把我往水里按,这种伤害是无法避免,而且你转换了阵营,技能可以对我起效。” “你就不想让我尝尝和你当时同样的痛苦吗?” 青柳彬光语气平静,仿佛在谈起一件和他无关的身外事。 报复…… 兔子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以及身后昏迷不醒的宫野志保,陷入沉默。 他不想报复。 即使他救不了人,也不想去伤害别人。 ——不管他经历了什么。 第193章 系统空间 “刷拉——” 黑色丰田在米花町郊外飞驰。 格伦在赶去新研究所的路上,车内只有她一人。 琴酒没去。虽然他是最早被通知的人,但这只是习惯求助于他的后勤人员的私自行动,除非明确有叛徒或卧底,他不会碰日本地区药物相关的事务。 郊区的路上车辆寥寥,格伦没有遵守交通规则,在开车的同时和库拉索通话。 那位接替她、成为宫野志保监督者的朗姆第一心腹,简单说起情况:“有实验体跑了出来……” “…………” 听到人体实验,格伦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在逃跑路上进入操作室,触动了某个销毁程式的按钮,雪莉的办公室发生爆炸。” “雪莉怎么样?” “她有些呛水,目前待在医疗室休息。被毁掉的是一间带卧室的普通办公室,没任何重要资料,整体损失不大。” 格伦心脏渐渐收紧。 她之前去过那个研究所,也听朗姆说起过,他用相当嫌弃的语气告诉她:那是戈德瓦塞尔建的。 只是那时朗姆犯下大错,戈德瓦塞尔被boss交代接手美国事务,那个研究所刚建好就废置。直到前不久出现叛徒,人员和资料需要紧急转移,朗姆才想到那里。 研究所位于郊区、临水而建,很多房间在地下河流上方。如果房间发生爆炸,很多东西会掉到河里。 宫野志保在组织里出生,有应对突发事件的训练,会游泳和潜水,她问题不大。 ……那兔子呢? 他因为现实里溺水进入游戏,在一年前又被淹死过一次……现在再次落入水里,他的心态不会出问题吗? “……太巧了。” 格伦很担心,可她没有理由突兀地问起“宠物”如何,只能一边打开系统群聊,一边向库拉索提出疑问:“为什么他能逃走?” “那人房间在监控死角,我检查过附近的画面,只有巡逻经过那条路,而且房门是从外部打开,内侧没破坏痕迹。我已经把今天负责巡逻的人全部关了起来。” 格伦正要说什么,她身侧的游戏系统界面突然发生变化。 一条通知出现在上面。 【玩家阵营发生转换。】 【黑方阵营‘色欲’,确定转入红方阵营。】 “???” 这是格伦第二次看到这种转换阵营的通知。 而且她知道,本人接到与其他玩家接到,存在大约15分钟的时间差——这是她亲眼目睹过的。 15分钟前兔子做了什么?格伦满心疑惑,还没等她向兔子发去询问,一条新提示出现。 【——‘色欲’邀请您进入系统空间,是否接受?】 …… 这是一片纯黑的空间。 这是格伦继刚进入游戏后,第二次进入系统空间。这里时间停滞,哪怕在这里待到天荒地老,外面还是原样。 她身边与【贪婪】所对应的双头乌鸦恶魔没有再咬着弹窗,那颗唯一活着的、扬起的脑袋,顶着一个向右的指示牌。 格伦顺着指示牌所指的方向,在黑暗里向前走去。 越往前走,她的周围越来越亮,就像黎明打破黑暗降临。 格伦感到脸部和全身传来融化般的痛疼,属于【赤松晓】的伪装外形从她身上剥离,露出了她真实的女性面容。 不知走了多久,她眼前浮现出楼梯。她没有感到陌生,在过去,她就来过一次。 ( 格伦顺着阶梯一步步上去,终于看到上面的情景。 有一个巨大的屏幕,正投映出清晰的画面。 一个年轻女生哭着翻过桥跳入河里,一个眉清目秀的男生丢下书包,跳下去救她,两人一起沉下去; 另一个长相有点刻薄不好惹的男生听到人群的喧嚣,横穿过马路朝人群跑去,被疾驰而来的车辆撞飞出数米,倒在地上; 肇事车的男性司机没有看玻璃窗上的蜘网裂纹,他身体被安全带勒住,腹部染开一片血红,一把小刀插在那里,他晕厥过去; 坐在副驾驶的男人满脸惊恐,他拔出刀,打开门跑出去,迎面撞上一个因不想继续看热闹挤出人群、背着书包戴眼镜的女生,他想都不想挥刀捅去,那个女生很快倒下; 一辆救护车打着闪灯从远处开来,上面已经有了伤者或病患,但因为前方车发生事故突然停下,它来不及刹车撞了上去,发生侧翻…… “…………” 格伦感到救护车蓝红色的光不断照在脸上,刺痛了她的眼睛。 在巨大的屏幕下,多了几个她上次来时没有的东西,有点像科幻电影里的竖立式休眠舱。 ——【傲慢】和【嫉妒】正闭着眼睛,躺在里面。 格伦没有太在意他们,她看向“休眠舱”的附近,兔子与一个身穿黑衣的年轻男性站在一起。 格伦对那张脸并不陌生。 在前不久她看过的银色子弹试验名单上,在几个月前,她再次死去的那一天……她看过这张脸。 对方的气质也让她有点熟悉。 对方迎着她打量的目光,露出一个微笑。那双浅棕色的眼睛,仿佛和一双碧绿色的眼睛重迭在一起。 系统指示牌在格伦身边再次发生变化,系统毫无感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确认三位玩家再次进入系统空间……】 【id暴怒,阵营黑,主动技能·弥天大谎,任务完成银色子弹。】 【id色欲,阵营黑转红,主动技能·风雨如晦,任务篡位。】 【id贪婪,阵营红,主动技能·向死而生,任务毁灭组织。】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色欲:我、我想和暴怒结成同盟!】 【色欲:刚才他查过,因为意志力过低退出的玩家会留在这里,等游戏结束也可以正常醒来。我想退出游戏,现在我待着只能给你们拖后腿……】 格伦看到这句话眉头一皱。 【色欲:我们的任务没太大的冲突,而且他也讨厌组织、想结束这个游戏,所以我们间可以合作。】 【色欲:只要我和他结成同盟,我就可以把任务和一半威力的技能交给他,他比我聪明厉害得多,能更好地发挥技能威力,去打击组织……】 兔子可能过于激动,打字的手在颤抖,说的话还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 但仔细看完的格伦,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想和【暴怒】结盟,以盟友的关系将任务和技能风雨如晦交给对方,然后他自己退出,让她和这个乌漆嘛黑的黑方玩家继续游戏、完成任务…… 格伦紧皱的眉头没有松开。 ……可想到兔子这一年的挣扎,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 纽约现在是凌晨。 青柳彬光在床上睁开眼睛,摊开自己的手掌,一团黑雾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掌心涌动,在他手掌一翻后又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一条系统提示在他眼前闪过—— 【玩家‘色欲’已退出游戏。】 第194章 无法被宽恕的黑(上) 日本,警视厅。 某个隐蔽的会议室里,四周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投影仪投射出光亮。 幕布上闪过一张张画面,坐在前排的人员脸上落下小片光影。每个人都沉默不语,只有负责调查的人员的报告声响起。 “此次案件的两名死者,黑木翔太郎,黑木幸子,皆为从高空坠落而死。” “事发后,位于米花町5丁目的天鸽制药公司发生大火,火灾造成楼房坍塌,低层与地下室部分严重损毁,无法找到具体……” 看到屏幕上焦黑的大楼,室内空气仿佛在那一瞬间凝结成冰。 参与这次对付组织计划失败、分析与检讨会议的诸伏景光坐在靠前位置,他神情冰冷。 一边降谷零同样表情严肃,只是他很快留意到诸伏景光的脸色,不着痕迹地碰了对方一下。 “黑木幸子尸体发现地是米花药师野医院,犯人没有把她带走,直接在医院杀死了她。” “她身上没有劫持造成的伤痕,天台的脚印显示她是正面跳下……根据监控以及当时监视人员提供的口供,我们锁定嫌疑人为——” 画面再次闪烁,这次变为一张手机图片。 看角度是偷拍的,因为距离近,拍得还算清晰,上面是一个黑衣青年。 这次换降谷零微微咬牙。 屏幕上,青年身穿黑色兜帽衫,帽子没有拉起,打理整齐的头发下戴着一副细框眼镜。 他单手撑伞,神情里有一种难以具体形容的颓废感,镜片后那双棕红色的眼睛似乎在凝视着屏幕。 “——代号为‘谷物威士忌’的成员,赤松晓(akamatsuakatsuki)。” “格伦……” 降谷零低声喊出这个代号。 …… 检讨会议结束后,其他人陆续离开,只是暂时来警视厅的降谷零和风见裕也交代几句。 降谷零目送手下领命而去,一回头,对上坐在原位的诸伏景光沉思的表情。 “hiro?” 在只有他们两人时,他喊了自己幼驯染最亲近的称呼。 诸伏景光回神,他扭头看了降谷零一眼,接着站起身,飞快收拾摊在眼前的文件。 在把东西整齐后,他眉头仍然紧皱,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和降谷零交流般地说:“根本没有有用的线索……” 降谷零陷入沉默。 黑木父女死在不同的地方,黑木翔太郎尸体发现于医药公司附近,那里已被焚毁,那家废弃物处理公司也挖不出新线索,所以公安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医院。 可他们仍然没找到多少重要信息。 日本注重隐私,哪怕是医院这种公共场合,摄像头也不会太多。他那时找到了昏倒的医生,这倒霉蛋是从背后被突然袭击的,格伦没灭口的原因大概就是他没看到他的样子。 更关键的是当天负责监视保护黑木幸子的两名同事,他们竟然…… “他们到底是怎么被糊弄过去的?” 诸伏景光完全不理解。 那天黑木幸子坠楼,降谷零第一时间联络他们,想一起堵住通道拦住可疑人员。然而直到他电话打过去,他们才发现黑木幸子丢了。 用他们的话说就是——“我刚才还看到她坐在床上,可一眨眼她就不见了!” 之后降谷零调取监控,着重查看那条走廊上的画面,他愕然地发现,这两名同事竟然是推着一辆空轮椅车离开的! 明明黑木幸子根本没从检查室出来,他们竟然觉得她已经完成检查、坐回了车上,把那辆空车推回房间! 这实在太离谱了,在降谷零后,其他人、包括管理官也对他们进行过问话,但不管怎么一遍遍复盘细节,他们都咬定,他们当天肯定成功接走了黑木幸子。 ( 是格伦用了魔术手法吗? 可再天才、再能糊弄观众视觉的魔术,也不至于这么夸张……那种程度简直就是…… 降谷零没有把那些过于魔幻的词直接想出来,他有些遗憾当时在组织里没和格伦多接触、多试探对方,而且…… 他看向自己的幼驯染。 诸伏景光低头凝视文件,双眼是掩盖不住的锋芒。仿佛敌人此时就在他的面前,而他正紧紧地、宁死都不会放过地,盯着对方。 “一年了。” 从组织脱离、被追杀至今仍完好无损的前苏格兰威士忌,看着白色纸张上的那副图画。 那是一个女人的画像,她露出盈盈笑意,注视着画外的人。虽是素描,眼睛部分却特地上了色,是如竹叶青毒蛇般艳丽的碧绿。 “好不容易才发现她的下落,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听着诸伏景光的话,降谷零无声叹气。 和眼睁睁看着那个无辜女孩坠楼的自己相比,hiro才是更不甘心的那个。 ——公安是在那家医院看到了疑似阿尼赛特的人,才发现了组织研究员黑木和他的女儿,从而制定了锁定研究室的计划…… 随着大部分人员离开,窗帘被重新拉起,窗外投入阳光落在他们身上。 照片上的男人和画纸上的女人,似乎在无声地打量着他们。 …… 冰块撞击酒杯,发出清脆的动静。 离开酒店、坐到girasol酒吧吧台边的青柳彬光看着冰块未融化就被他一饮而尽的酒杯,忽然觉得鼻子有点痒。 好像有什么人在念叨他。 不过他没有在意,将酒杯轻轻放下,对面的调酒师听到动静,转身替他收走酒杯,最先抹掉杯口处的痕迹。 “还要一杯吗?”对方问。 “不了,我过会儿得开车……”青柳彬光忽然顿了一下,“算了,再给我一杯,麻烦你过会儿送我回去。” 调酒师点点头,再次替他倒酒。 然后将那杯谷物威士忌放在青柳彬光面前,奇怪道:“以前你更喜欢琴酒和黑麦,今天怎么改喝这个了?还有你的脸……” 周围没有其他人,调酒师压低声音小声道:“伱竟然又用你爸的脸来这里,上次是见朗姆的人,这次是为了什么?” 顶着和原先完全不同面容的青柳彬光再次拿起酒杯:“这是我认识的人里最人渣的脸了,等哪天找到更垃圾的,我就换。” “那你只能用自己的脸了……” 调酒师超级小声地嘀咕一句。 有着优秀耳力的青柳彬光把这句话尽收耳底,他没有生气,只是很轻地笑了笑。 在离开系统空间前发生的事,渐渐浮现在他眼前…… …… “咔哒。” 第三个竖立式休眠舱正式关闭,兔子在里面闭上了眼睛。 青柳彬光若有所思地看着右手,他的手腕上缠绕着一根黑线与一根红线。这是红黑玩家结盟的必需品,双方必须立下誓言,这两条线是誓言的见证。 线的另一端从兔子身上断裂,但很快连接到了格伦的身上。 这是兔子邀请格伦过来的原因,如果结成同盟后玩家因意志力退出游戏,那么誓言将被同阵营的其他玩家继承、遵守,他想让她知情。 不过,誓言转移不代表他们也算结盟,如果要成为盟友,他们还得立下新的誓言。 青柳彬光正看着,忽然听到格伦开口。 “……是你做的吧?” 他看向她。 “黑木被公安盯上,雪莉更换实验室,兔子刚才落水……包括我前不久去美国接手辛多拉任务……” 那双棕红色的眼睛里燃烧着安静的怒火。 “……这些,全是你设计的吧?” 第195章 无法被宽恕的恶(下) 周围是浓郁到化不开的黑色。 在说出那句话后,对面的长发男人表情纹丝不变,没有情绪外露变得冷漠或恼怒,也没万分装x地邪魅一笑。 他只是依然温和地看着她。 谷物威士忌——假名“赤松晓”,游戏id为【贪婪】玩家,渐渐冷静下来。 格伦看着他的样子,虽然脸不同,可那种气质,让她确认他就是自己那晚在酒吧遇到的贝洛伯格。 她之前是警察,现在进入犯罪组织卧底,不管在穿越前还是现在,她都清楚一个道理。 ——要调查真相,不能只看参与者是谁,还得看最后获利最大的人是谁。 有时哪怕是亲自动手杀人的人,他都可能是被人送上刀利用的。所以在一些特殊事件里,要看最后结果,再根据那个结果反推。 格伦在得知黑木是内鬼时就觉得不对劲。 她待在宫野志保身边,对实验基地内的一切不说了如指掌,至少每个成员的身份、家庭背景、经历以及负责项目,都清清楚楚。 黑木被他的大学同学拉入组织,头脑学识在研究员里只是平平,性格上谨小慎微,压根看不出组织的痕迹。 她不奇怪黑木为女儿背叛,她奇怪的是——这样一个长相学历资历处事风格都那么不起眼的人,为什么会被公安精准找上? 黑木背叛没对组织造成真正的损失,他加入时间太短,没资格接触机密资料,感情上没有朋友,其他研究员对他的背叛是惊讶,根本没有伤心,更别说是为他被策反。 不过,虽然没损失,出现叛徒仍让那里发生了些许变化:第一,雪莉的监护者变为库拉索;以及第二…… ——舍弃原基地,换一个研究所。 “你不是为了出卖组织,或是看黑木不顺眼折磨他,他只是随机被你选中了而已……目的是让雪莉搬去那个新研究所。” 新研究所在米花町,根据内部设施与地理位置,那里是原基地出意外时,最方便也是最适合的搬迁地点。 那是戈德瓦塞尔建的。与原基地最大的不同是,那里曾是一个污水处理厂,有一条地下河。 “兔子告诉过你,他最喜欢雪莉。这一年里他被雪莉带出去过不止一次,一些地点有监控,你发现他在她身边不难。” “那份银色子弹的试药名单,恐怕也是你安排的。” 格伦看着那双浅棕色的眼睛。 “如果辛多拉董事长是组织支持者,对这种能提供大量资金的资本家,应该给他看成功的实验,让他知道药物有研发出来的可能性,从而得到更多支持……而不是把试药者死亡名单给他。” 举一个不恰当的例子,就像家长为孩子找补习班。 补习班只会让家长看到那些优秀的成绩,对差劲的会拼命去藏着掖着,以免家长看到后认为他们没用,想换地方。 她能在那里只找到这份名单,本就不合理。 “那样一份带名字与照片的记录,更像是为了告诉能看到这份记录的人,组织和制造出那种药物研究员有很多仇人。” “你长得和照片上一位女性试药者很像,兔子肯定认得出,这样一来,出于对雪莉的担心,他会想办法跟去有地下河的新研究所。” 大部分组织成员会游泳,不会怕落水;可兔子不是,他相当怕水,尤其是那种流淌在野外的又冷又脏的河水。 “你想再次淹死他,他太有同理心了,如果和最喜欢的角色一起遇险,他会更痛苦,甚至……” 格伦咬牙道:“你打算虐杀。” 组织选中那里时考虑过敌人会走水路,所以建造了能隔断水流的闸门。 只要发现有不明人员,研究所内最有话语权的成员会选择是否降下闸门。 那些门有加热功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把圈定水域内的河水烧至沸腾,将里面的生物活活煮熟。 现在那里最有话语权的人是库拉索。 ——兔子曾向眼前之人透露过的剧场版角色,一位能打破玩家身上保护光环的剧情人物。 “就这些吗?” 【暴怒】耐心看着她,就像一位看到学生考试拿到60分的小学生主课老师。 “你……” 格伦继续和那双眼睛对视。 她说出了她的另一个猜测—— “不是穿越者吧?” …… 格伦是七位玩家里比较特殊的存在。 她有更高权限,比如提问次数更多、没次数限制,再比如可以临时控制其他玩家的动物使者……并且在她刚进入游戏时,系统提示过——特殊玩家不止她一人。 “……兔子告诉我,在你们开始游戏后不久,你带他入住一栋高级公寓。那里打扫得很干净。” 一般而言,为执行任务去某个陌生地方暂住,组织不会帮忙打扫房间,去纽约时格伦就亲自打扫。 能有这待遇的,要么是高层成员,谄媚讨好的手下很多,要么是附近有关系好的朋友在,哪怕不说,对方也愿意搭把手帮个忙。 那时【暴怒】刚开始游戏——这是对当时是黑方的兔子说的,不会是谎言——却有这样的破格待遇。 “你这套计划里,雪莉很容易被波及,受到严重伤害或死亡……而且在我提到那位女性试药者时,你的表情……” 格伦擅长捕捉他人真实情绪。 眼前的【暴怒】一直很好地掩饰着情绪,听她说那么多,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直到她提起了那份银色子弹名单和那位女试药者。 虽然只是很短暂的、眨眼般的一瞬间,她从他的身上,感到了深刻入骨的忿怒与仇恨。 “你很讨厌雪莉和那种药。以你的表现出的手段和心性,如果那位女性只是系统为你安排的游戏npc亲人,你根本不会那样愤怒……” 但如果是真的亲人,就另当别论了。 “第三点,就是兔子刚才说的,你能查询到因意志力过低退出的玩家的去处。” 玩家因意志力过低离开游戏,之后会如何?不止兔子多次询问,在嫉妒、傲慢相继退出时,格伦也向系统咨询。他们都没有得到答案。 ( 可是,【暴怒】可以。 这个系统空间很特殊,不止保存了暂时退出的玩家的灵魂,对玩家本身也有诸多限制,其中两条就是【无法伪装】和【无法说谎】。 她一进来就被强制解除了捏脸功能,他能对兔子说谎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那些就是他查询后说出的真话。 那问题就来了,为什么连她都不行,他可以? 他的身上,有什么不同于她,不同于另外六名玩家的地方? “最后一点……” 格伦看向那张巨大的屏幕。 溺水的、出车祸的、被刀捅的、以及救护车上的…… “——上面出事故的只有六个人,玩家有七人。” …… 青柳彬光静静地听着。 格伦说的大部分都对。 他的确想再次把兔子逼出游戏,是对方突然转红、能彻底看到他的技能分身,他才改变策略,改为哄走技能。 只是一条,她说错了。 ——她以为他把她弄去美国,是为了让她和兔子从一位资本家手里“意外”得到名单,得知他和组织有血海深仇,把兔子骗到雪莉身边扎着。 她猜对了其中一部分。 他让她去美国,更多是为确认她的技能。 想从系统那里查询其他玩家的技能有先决条件,主动技能需要知道对方真名,被动技能需要真实长相与id。 一年前他拿到【嫉妒】的手机,玩家可以操作其他玩家的系统戒指与手机,他在群聊记录里,确定另一位红方玩家的id为【贪婪】。 只是记录里没提到她的技能,连名字也没有,她和【嫉妒】的最后聊天是11月7日她发出的几条提醒。 她提醒白鸠,那些事件有组织的痕迹,可能是黑方玩家在针对他,让他赶紧躲起来。 那些话没有救下白鸠,当时在逃亡的他甚至没有点开去看,却把一条很重要的信息透露给青柳彬光。 ——她能确定是组织做的,证明她在组织的可能性极高,甚至就在杯户町的附近,是次试探苏格兰行动的知情者。 青柳彬光很快想到了琴酒特地对他提起过的格伦。 他告诉他:格伦像是换了个人,但他的脸和多项身份证明都没问题。 青柳彬光在狙击外的场合愿意相信琴酒的直觉,他认为格伦的确被掉包了,那有两个可能。 第一,调包者本身长得一样,黑入资料库换了dna、指纹与虹膜信息; 第二,那是一个玩家,对方利用了技能。 怀疑对方是玩家,青柳彬光留心起格伦的一切,同时对那天发生的一切做了再次复盘,在其中发现了更多问题。 首先是傲慢手机不见了。 那天他的分身在处理宾加的尸体,同时派蛇去北条家,本来他想让它拿走北条鸢香的手机,找记录确认其他路人玩家的身份。 但在那时,他听到了两种不同的脚步声。 青柳彬光有绝对乐感,普通人或许听不出,他完全可以区分——后一种是兔子的,他复活地点正好在附近,声音在自己身边;前一种来自去北条家的蛇,是它听到的踩过地板的声音。 在不久后,他没从蛇那里听到其他动静,北条鸢香就莫名退出游戏。他让它爬进去找手机,她明明是拿着手机回家的,可没有找到。 像是被其他人拿走了。 接着,是那位药物学专家。 对方被北条鸢香修改意志,所以变得愿意接受记者采访。青柳彬光就是利用这点,伪装成言峰乔娜二次拜访他,从他电脑里盗走资料。 在北条鸢香退出那天,被她以技能修改过意志的人,除了凭自己摆脱的,其他人集体头痛住院。 这位专家本该也在其中,但青柳彬光后续调查发现,他竟然安然无恙。不止如此,又变得不爱接受记者采访。 出于好奇,青柳彬光接近过那位专家的太太。那位浑身书卷气的贵太太很轻易套话,她告诉他,那天她丈夫也头疼过,幸好有个好心男人路过扶住他,接着他就好了。 她嘴里那个好心男人的外貌与打扮,和格伦差不多。 这同样衍生出两种可能。 第一,她本身的技能可以消除其他玩家的技能效果; 第二,就像她接管赤松晓这个身份一样,她盗取了【傲慢】的能力,由她解除了技能效果。 青柳彬光没有去查格伦的技能,连被动技能都没有——虽然他记得那天坠楼者的相貌,从兔子嘴里得知那是一位红方玩家,可他不能确定那就是她的真实相貌,他不想白白浪费次数。 接下来的一年,他又从贝尔摩德从卡尔瓦多斯嘴里得知,格伦在组织里飞快晋升,短短时间就成为朗姆心腹。 戈德瓦塞尔感到异样,他和朗姆争斗多年,比所有人更了解这个对头。连琴酒都没怀疑,他却觉得古怪,认为朗姆像被洗脑了。 于是第二种猜测渐渐占上风,为进一步确认【贪婪】是否得到了北条鸢香的技能、她本人的技能是否能夺走别人的能力,青柳彬光做了更大胆的尝试。 他向boss提议,由格伦接手解决泽田弘树的任务——以这个预定要死的天才少年的电脑能力去诱惑对方,看她会不会暴露技能。 然而,让青柳彬光没想到的是,在见面那天,他的分身跟她走出酒吧,他亲眼看着那些瘾君子被她轻易赶走……但就在他想喊她时,他的手刚拍到她的背,他的技能分身就毫无预兆地突然解除了。 这让青柳彬光对她的技能更加好奇。 连后面用装置刺激从日本带回的兔子的头颅、测试这部分躯体会不会有那些黑雾,心里想的都是这件事。 …… 此时,这位让青柳彬光好奇心大起的玩家就在对面,对他的来历提出质疑。 青柳彬光没有回答,目光落在对方的恶魔上。 【贪婪】的恶魔是一只双头乌鸦。 其中一个头高高扬起,另一个头始终低垂着。仿佛死了般,一动不动。 再想到第二次见面时对方诡异的气质,青柳彬光很轻地、没有带一丝恶意地笑了起来,然后也看了那个巨大屏幕一眼。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他温和地开口。 “我在被系统选中时好好的,从身体到精神都无比健康正常;其他几人只是重伤昏迷,没有死去。” “那么你呢?” “——你在你的世界里,还活着吗?” 第196章 无法被拯救的红 警视厅内,诸伏景光和降谷零整理完资料,一起离开会议室。 降谷零就职于警察厅,得开车回去,他走向电梯;诸伏景光顺路一起,他打算去一楼食堂解决被耽搁了太久的午饭。 电梯很快上来,两人一起进去,里面没有其他人。 感到电梯开始下降,诸伏景光在身体与心灵的双重疲惫下轻叹了口气,然后他转向自己的发小。 “他们两个……没问题吧?” “……” 降谷零知道他问的是谁。 ——公安新培养的、送入组织的卧底。 他们是上届数量与质量远不如过去的警校第一与第二。第二完成培训,已经成为组织底层成员,而第一名在家庭上有点“问题”。 “……他有点放不下他的太太和孩子。”降谷零无奈道。 如何挑选卧底是难题。一些人看多了影视剧,觉得选卧底要找无亲无故孑然一身的孤儿,可事实上,很少会选这种人。 这么做的理由简单:首先,现在是和平年代,没有任何亲友的孤儿只是少数,即使有也未必会考警校,进入公安的选人范围; 其次,无亲无故意味着毫无牵绊,公安没任何能牵制他们的东西,他们更容易受到诱惑背叛。 因此这次挑选出来的两名卧底,都有数名亲属。 已出去的那个父母建在,有个年龄差较大的弟弟,还有个感情很深的女友; 还没出去的那个虽然父母已经死了,家里有欠债(正常银行欠款,无涉黑),但他在进入警校前不久就结了婚,目前孩子不到一岁。 普通公安的工作都无法透漏给家人,更别说是卧底了。诸伏景光去组织潜伏时,连他当警察的亲哥哥都没有告知。 在不许透露任何真相的前提下,那些只是普通人的亲属,得面临一位亲人“突然”失踪;而去当卧底的公安警察,同样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亲人,那时候的他们,是不是还活着…… 电梯气氛一时变得有些沉闷,诸伏景光正要开口,听降谷零继续说。 “……不过他说了,他太太很坚强,也很爱他。在他去卧底期间,她能一个人照顾好孩子。” 两人一起笑了。 第二个卧底马上也能出去了,所以降谷零目前的工作,除了继续找已知的组织成员的蛛丝马迹,就只有一年前的后续工作。 电梯到达一楼,降谷零挥别好友。在他快离开警视厅时,他的手机突然响起。 “喂?” “降谷先生!” 对面的风见裕也再次喊出降谷零的本名,只是这次完全不要紧了。 “我们走访6号目标常去的一家游戏厅,老板告诉我们,去年11月7号傍晚,目标曾去过那里。” “那天发生了很多事故,导致游戏厅客人很少,所以老板打招呼后一直待在目标附近……在大厅电视放出头痛事故的新闻时,他听到他说了一句非常奇怪的话。” 降谷零瞬间抓紧手机。 他意识到自己抓到重要线索,急忙追道:“什么话?!” “——他说,‘又是她搞出来的吧……’!” 降谷零完全顾不上回去向管理官报告会议,他很快结束通话,打开手机里暂存的目标人物资料。 ( 6号目标,男,十五岁,江古田中学的学生…… ——姓名,三轮和也。 照片上的年轻男生单手提书包,另一只手拿着一个辣鸡腿汉堡,边啃边向前走去。在张开的嘴里,露出一对小虎牙。 …… 另一边,诸伏景光在空荡的食堂坐下。 现在早过了饭点,来的都是和他一样忙于工作错过午饭的警察。有几个搜查一课、被抢过案子的刑警认出他是公安,反感地避开周边的位子。 诸伏景光不在意这个,他扒拉几口白米饭,因为心里压着事,吃什么都味如嚼蜡。 这次他难得没有想阿尼赛特,而是思考起格伦。 他在组织时从没见过格伦,只听过对方取向上的不好传言;zero见过几次,但没一起出任务,无法判断对方能力具体如何。 ——结果,他就是这次让公安行动彻底失败的人之一。 诸伏景光咽下米饭,抬头看向窗外的太阳。 那轮太阳高高悬挂着,它燃烧着自己,散发出能照耀所有人的光辉。 降谷零说过格伦对他人侦查不敏感,所以在最后那次见面时,他趁着对方为儿子拖行父母事故愣神,趁机偷拍下他的照片。 格伦就有着一双仿佛夕阳最后余辉照耀在土地上的棕红色眼睛。 很温暖,但好像随时会消逝。 不过说到棕红色眼睛,白鸠曾向公安举报过一个可疑人员……那个人也有一双相同颜色的眼睛。 那是个女人,来自隔壁国家,以留学生身份来到日本读研。在那次公安抓捕失败后她就失踪了,大楼下没找到她的尸体,入学记录上显示她过期没有报道,自动退学。 她的名字是…… ———— 双眼紧闭的宫野志保渐渐恢复意识。她最先感觉到的是阳光。 她睁开了眼睛。 她发现自己仍待在地下研究所的卧室里,四面没有窗户,看不到天空,更没有阳光照射进来。 宫野志保呆了一下,她感到身上干干净净的,衣服换了一套。她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猛地扭头看向身边。 “雪莉。” 格伦从床边椅子上起身,紧皱的眉微微松开,脸上仍有化不开的忧郁。 见到是他,宫野志保暗自松了口气。忽然她想起什么,不安地看向周围,从桌子柜子上一一扫过。 她问道:“兔子呢?” 宫野志保没问爆炸是怎么发生的,既然她留在研究所,身边是格伦,证明爆炸事件已经解决,或是后续如何完全在组织的把控里。 她担心的是兔子,她溺水能很快被组织的人发现救起,可他们不会关心一只动物如何。 而且,在她掉到水里时,似乎还见过什么…… 宫野志保尝试回忆,她发现自己想不起来了。 “……他不在了。”格伦摸摸她的脑袋,对她无奈地说,“如果你喜欢,可以再……” 后面的字被他含糊地吞在嘴里。 在他身边,一只只有他看得见的两头乌鸦展开翅膀,一颗脑袋咬着弹窗,一颗脑袋死气沉沉地垂下。 姓名:谷鞘 游戏id:贪婪 剧情修改限制:未解除 职业:华夏国有关部门“白鹭计划”执行者,黑衣组织卧底 阵营:红 意志力:100 特殊状态:已死亡(现实) 第197章 纯红的玩家 研究所的卧室里,宫野志保在劝说下渐渐放松,很快再次睡着。 坐在她床边的谷物威士忌、真名为谷鞘的卧底,静静看着她的睡颜。 确定组织里的年轻女孩真的无碍后,她拿出手机,给在其他房间的库拉索发去信息,接着轻叹了口气。 …… “——你在你的世界里,还活着吗?” 系统空间里,纯黑的玩家看着她。 再次送别一名红方队友的谷鞘没从那双眼里看到丝毫恶意,好像他只是出于好奇说了这句话。 她没有说话。没得到答案的【暴怒】仰起脸,再次看向那个屏幕。 像是系统感应到他的打量,画面定格,镜头转到更高处,以高高在上的、犹如上帝般的视角,同时将下方所有场景纳入其中。 系统甚至贴心地为几处打上了引人瞩目的高光,清晰标注出那几位伤者。 ——除了救护车内的场景。 “我能认出其中几人。” 【暴怒】看着高光处忽然开口。 “自己跳河的女生是【傲慢】,去救她反而被她拉下水的是【色欲】,那个急着过马路被撞飞的男生是【嫉妒】……” “虽然长相完全不同,可他们气质变化不大,我一眼就能分辨出他们。” 他声音清晰地说。 “他们全来自这些事故里,你和另外两位路人玩家,恐怕也是如此。” “被捅的那位司机是男性,考虑到另外几人性别没有变化,姑且排除他……剩下就是那个戴眼镜的女孩,以及发生侧翻的救护车。” 说到这里,【暴怒】又看向她。 “救护车内的画面没有放出,内部情况本该是未知的。”他继续说,“但是,你却确定上面总共只有六人。” “这代表你是车内的人吧?你自己就在里面,所以知道身边有没有其他重伤者。” 他微笑起来:“既然是救护车,那就有两种可能。第一,你是随行家属或车内医护人员,第二……你就是躺在车里、正被送去急救的人。” “家属和医护人员暂且不提,如果是本就濒死的人突然遇到这种事故,真的还能活着吗?” 【暴怒】再次用不带任何恶意的语气问道。 …… 谷鞘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从系统空间离开后,捏脸带来的伪装重新回到身上。 她眼前的这双手宽大结实,指节粗糙,掌心和指节布满茧子。如果仔细去闻,似乎能嗅到一丝化不开的浓郁血腥气。 这不是她的手。 ——这就是她现在的手。 谷鞘一点点握紧双手。 在这片寂静的空间里,好像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静静听着那沉闷有力、象征着生命的声音。 ( 她的思绪,回到进入游戏前的时间…… ———— 高考第一天,下起绵绵细雨。 谷鞘撑着伞,在一栋居民楼下等待。 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suv,后排坐着一个瘦巴巴的中年男人,被另外两个结实的男性夹在中间。 没多久,一个女孩下来了。 她梳着马尾辫,身穿校服,手里拿着统一发放的考试文具袋。她本来独自一人,见到谷鞘,她眼睛一亮,连忙迎了过去。 “谷姐!!” 车内,其中一位便衣察觉到身边男人想探头探脑,连忙把他按回去。 谷鞘对那里的动静置若罔闻,她对女孩微笑着说:“我送你去考场。” 从小区到考试点不过十几分钟路程,学校门口早已聚满送孩子考试的父母。那些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女笑着对他们告别,依次走入眼前的人生转折点。 年纪轻轻的谷鞘带着女孩,在人群里显得格格不入,但她就像那些家长一样,对女孩加油鼓劲。 女孩也笑着走了,只留下谷鞘看着她的背影在眼前消失,另一只手里攥紧口袋里的手机…… 她在等待。等待同事给她发来下一步指示。 …… 谷鞘是一名警察。 她在禁毒支队工作,此时正在办理一起贩毒案件。 车上的男人今年四十五岁,有近十年的吸毒史。本来他家里还算有钱,他父母给他留下好几套房子,自己学历收入也不错,结果染上毒品,整个人和家庭都毁了。 几年前他妻子去世,他被抓进去强制戒毒。当时他女儿只有初三,失去父母,又没祖辈照顾,成为一个“孤儿”。 谷鞘就在那时见到了她。 当时谷鞘刚加入禁毒支队,在派出所见到女孩来给父亲送衣服。因为女孩实在太小,谷鞘有点不放心,就上前询问情况。她发现她们住的小区很近,一来二去,她们渐渐熟悉起来。 男人关了三年(关了两年评估没过,延长一年),结果出来没多久,又复吸了。 甚至从那时起,他开始以贩养吸。 经过一个月的侦查,这起贩毒案进入抓捕阶段。6日晚上,他和他的一个同伙街头碰面,当街被捕。据同伙交代,他把大部分货藏在家里。 但就是这点,让专案组犯了难。 理论上,得知准确地点后应第一时间进行现场搜查,但这个时间实在太微妙了,现在已经很晚了,第二天就是高考,一旦他们进屋,势必会对他的女儿造成影响。 为了不波及这个无辜的孩子,他们开会商量对策,想把对她的影响降到最低。 ——先送她高考,等第二天她离家时,再上门搜查。 ———— 这段回忆有借鉴《深蓝的故事》。 第198章 红与毒 负责此案的组长今年四十八岁,家里有个女儿,已经上大二了。 谷鞘从小就认识他,他是她爸过去的好哥们,熟到能穿一条裤子。在她被舅舅家收养后,他经常来看她。 或许是出于同有女儿、当年也陪伴女儿参加高考的同理心,组长先对犯人做思想工作——告诉他明天是高考,让他配合搜查,争取以最快的时间找出东西,不惊动他女儿休息。 结果组长把话一说,被抓捕的男人先愣了下,脸上出现茫然:“明天高考?” “你女儿要考试,你这当爹的竟然不知道?”组长瞪大眼睛。 男人搓了搓手,语气微妙地说:“她……慧慧很独立,她从没告诉我这个,她自己一个人能弄好的。” 谷鞘在旁边同样一脸错愕。 她和女孩通过话,听对方说过她曾问过父亲高考当天能不能陪她。眼前这男人要么在说谎,要么是没把孩子的话放在心上。 男人没管他们的眼神,他看着他们,裂开嘴,露出被毒品腐蚀表面的牙齿。 “你们在讹我吧?” 他得意地说,“警察同志们,你们想搜就尽管上去搜,钥匙就在我身上,叫慧慧给你们开门也行。我家里真没什么东西。” 吸毒和家里藏大量毒品,量刑标准截然不同,前者大不了再关三年,后者重得多,最高会判无期甚至是死刑。 组长意识到这男人是自信他们找不到东西,不再跟他废话,沉着脸,扭头看向窗外。 犯人家在五楼,此时整层都沉在黑暗里,应该所有人都睡下了。 旁边一位同事开口:“组长,要不我们上去吧?叫小谷跟那女孩说说,她能理解的。” 另一个跟着说:“咱们也不能直接回去,抓他是在大街上,难保会不会被其他人正好看到,然后趁着我们走了,过来转移。到时候这姑娘更危险。” “高考是对孩子很重要,可现在她爸都不管她……” 组长依然沉着脸。 谷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耐心地等待他下达指示。 “……等到明天早上。” 半晌后,他开口。 “等她出门考试了,我们再进去,小谷你明天陪她去。”他说,“今天晚上我们几个就在这守着,以免出现意外。” 谷鞘眉头微皱。 这种等待其实是有违执法程序的,她正要开口劝阻,就听组长又说。 “如果出了问题,我担着。” ——就这样,他们为照顾一个父亲贩毒的女孩,等到第二天天亮。 …… 校门口,熬了一夜没休息的谷鞘精神状态还行,她有些担心上了年纪的组长,以及那边搜查情况如何。 就在她思考回去帮忙还是继续等在校门时,她握在掌心的手机忽然一震。 谷鞘莫名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她四下扫视,见周围没有可疑人员,全是一个个担心孩子的父母,有的考生连爷爷奶奶都来了。她快步走到一边,接起电话。 “喂?”她压低声音。 是守在楼下的同事打来的,在她们离开后,他们马上全部上去了。此时对方声音急促。 他告诉她:“没找到。” “?!” “客厅、卧室、卫生间、厨房,所有房间全都搜了……我们把这王八蛋的床底和马桶都翻了,什么都没有。” ( 对方很急,可能刚在什么麻烦的东西上爬上爬下,还喘着气。 谷鞘听完,忽然明白对方打过来的意思。 “等第一场考完了,你问问他女儿。”同事缓过气后说。 “——可能是昨晚我们守在下面时,她在上面帮她爸把货毁了。” …… 这是谷鞘加入禁毒支队的第四年。四年的工作让她见过太多悲剧,对其中一点,她尤其感触深刻—— 人一旦碰毒,家人会深受其害。 这种影响是多方面的,影响孩子高考、未来不能考公都只是小事。有的会逼妻女卖身赚钱,有的女毒贩自己卖过,还会故意怀孕,去减轻量刑。 因此而生的孩子是彻底的工具,甚至因为母体影响,他们从落地的那一刻,就有戒断反应。 谷鞘还见过一个男人,他自己不卖不吸,但老婆染毒瘾多年。 那女人是结婚前就染上的,婚后她丈夫得知这件事,不仅没立刻离婚、想办法远离这种危险,他让她不用外出工作,他去赚钱供她继续吸。 要说他图谋不轨,可他没给老婆买保险,保险也不会赔这种作死的;私生活上还相当干净,没有出轨乱搞过。 他就这么一直守着这种老婆——她被抓,他在外等;她出来,他供她继续吸。 如此反复,过去多年。 谷鞘听闻他的故事理解不能,忍不住去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当时这男人刚从戒毒所探望结束,听到她的话,他喃喃着说。 “她太痛苦了,就是想要那东西,我……我实在受不了她那么求我……” ——他的话让谷鞘一时分不清,这男人到底是终极情圣,还是究极傻x。 种种此类,数不胜数。 考场外,谷鞘挂断电话,目光频频扫过门口。 她同样着急又担心,但她的心态比周围家长更沉重复杂。 她担心如父亲般看着她长大的组长,因他的一时好心惹上麻烦; 她也担心眼前考场里,那个她参与禁毒工作后遇到的第一个未成年亲属女孩,真的犯下这种大错。 如果真那样的话…… 谷鞘感受时间一点点过去,与此同时在心里,她想到过去读警校时,一位老师在训练后说的话。 “现在很多人喜欢骂我们,说报警无用,他们丢车、被骗钱根本找不到,有些家庭或邻里纠纷,哪怕警察上门了,也喜欢去和稀泥解决问题。” “现在一些执法人员的确不负责,但这……有时是双向的。” “作为警察,我们要保护的不只是好人,我们身后的民众同样有好有坏。” “他们有的很冷漠,有的很自私,有的人还会做一些法律底线上的小恶——就算你在道德上可以谴责,实际上毫无办法,因为那根本谈不上犯法。” “这些人,也是你要保护的对象。” “你去帮他们,他们不会领情;就算你为此牺牲,他们不会感激,甚至完全不放在心上……哪怕那些有感恩心理的,他们眼眶会红一红,去转发个蜡烛,几天后照样忘得一干二净。” “这些话很难听,但都是实话。” “这就是成为警察要面对的。” 那些话犹在耳边,谷鞘听到第一场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 ———— 女主回忆比兔子长一点,她前面出场少,形象得靠这些回忆填_(:3」∠)_ 第199章 红与守护 谷鞘在涌出的考生里接到女孩。 语文考试不像其他数学英语那些科目,刚考完时很难预估考得如何。其他学生出来时表情自然,但谷鞘发现,女孩脸色不自在。 ——她在难过。 女孩脸上没有哭过的痕迹,但谷鞘以她下撇绷紧的嘴角,看出她情绪正处在相当紊乱的状态。 她想起同事的话,带着女孩往小区走,她没有马上把话题扯到这上面,打算先问问女孩感觉如何。 但她们刚走到一条路口,附近没有其他人,女孩就先开口了。 “谷姐……” 女孩声音闷闷的,她问道。 “——你的爸爸,是个怎样的人?” 谷鞘一愣,没想到女孩会问这个。 …… 爸爸。 这对谷鞘而言,是个遥远的话题。 “我爸……他也是警察。” 沉默几秒后,她缓缓地说。 “但他很久以前就殉职了,我对他没什么印象。” 谷鞘是这个和平年代里罕见的存在。 她是孤儿。 母亲在她出生不久后去世,她爸在几年后,在一次逮捕行动里被毒贩捅伤,在送医院的路上就死了,殉职时只有二十七岁。 她五岁失去双亲,之后她被舅舅家收养。他们一家对她还算不错,哪怕是没有血缘的舅妈都对她还行,没任何苛待,一路把她供到刑警学院。 很多和爸爸相关的事,全是组长告诉她的。 她爸爸会给他们看她的照片,说因为工作不能长久陪伴在她身边很愧疚,说女孩头发好难扎,说他抱着她贴脸时会被她抱怨胡子扎人,所以他开始把脸修干净…… 组长还说过,在当年的葬礼上,她哭得声噎气堵。 ——好像那时年幼的她就已经知道,自己的爸爸永远回不来了。 这种画面很悲情,可身为当事人的谷鞘,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谷鞘看向女孩:“你问这个做什么?” 女孩也看着她,这次她的声音里带上哭腔。 “这次高考的作文题目就是写父亲,可是我……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写。” 她闭上眼睛,两行眼泪流下,声音发抖地说: “他之前不管我,在我妈去世前,他每次回来就是要钱,打我妈,在我妈没了后,他开始把一些狐朋狗友带回来……” 谷鞘咬紧牙,女孩说的这些她都知道。 女孩父亲进戒毒所那年,女孩只有初三,那时他有个同样进去的“毒友”。 那个男人曾表情恶心地提过,去他家时看到他有个女儿,女孩每次见到他们就会发抖,躲在房间里死活不敢出来。 那时他们会在外面笑,有几个故意去摇门把手,大声说一些荤话,闹出动静去吓她。有时她憋不住出来上厕所,还会故意把那些东西递给她,然后她就不敢出来了。 谷鞘见女孩哭得可怜,上前抱住她。 她将她的脑袋护在怀里,一下接一下拍着她的后背,这几年里她多次这样做过。 “没事了,那些人我们已经抓进去了。” 谷鞘认真地说。 这时,她感到手机再次震动,她知道是同事见第一场考试结束、打电话来问情况,她没有立刻接起:“我,我们,都会保护你的。” 女孩把脸埋在她怀里,很轻地嗯了一声。 ( 她知道,这些都是真的。 在进戒毒所时,她父亲还没以贩养吸,为了买毒品,把家里的钱挥霍大半。 她的高中学费以及这几年的生活费,是她妈妈藏起来的积蓄、知道她家情况的初三班主任,以及谷鞘,一起供给她的。 连她未来大学的费用,谷鞘也准备好了。以她的家庭情况想申请助学金很麻烦,外界对瘾君子与毒贩的家属,哪怕没碰毒,也带有天然歧视。 女孩重新抬起头。 她眼里仍闪烁泪花,但她已经从那些痛苦的情绪里脱离——刚才在考场上她也是这样,在看到高考作文题目的短暂伤心后,继续答题。 她知道自己是不幸的,但她也知道,还有那么多好人尽力保护她。 所以她不能为了坏人耽误自己。 “我要举报我爸。” 女孩一边说,一边用力把眼泪一抹,眼神变得格外坚定。 “他吸毒!” …… 最后,专案组找到了毒品。 ——女孩亲眼看到,她爸曾穿过窗户徒手爬到她的卧室外,把一些东西藏在老旧公房外墙的雨水管道里。 那地方又陡又高,上去非常困难,一开始他们都没想到藏在那里。负责去拿的同事平时脾气不错,在爬下来时也忍不住骂了那个渣爹。 这个案件终于结束了,谷鞘陪女孩查询高考成绩。 女孩考得不错,没有为人渣毁掉自己的未来。 谷鞘很欣慰,在得到女孩允许后,还把她的成绩发给同事。 组长和其他同事也很高兴,特地打电话过来,说他们那天一整晚的守护没有白费。 “现在孩子真不得了,不止这姑娘心理素质强,我听说隔壁前不久抓了个小日子的间谍,也是被学生举报的……那人和他过去高中同学聊天,没想到对方爸妈是涉密工作的,一聊就察觉不对,直接告诉父母,把人逮了。” “那个学生好像是学医的,这50万一拿,将来学费自己还能包了……” 在组长的絮叨声里,当时在考场外给谷鞘打电话、怀疑女孩帮忙销毁毒品的同事暂时要过手机。 他麻烦谷鞘代他向女孩道歉,并感谢她在那时说出藏匿地点,这个举动可是把她爸当场加刑至无期。 谷鞘如实转达,女孩一笑了之。 “配合自家的警察叔叔和姐姐们执行公务,本就是公民应尽的义务啊!” 在对方“为什么我比谷鞘小却是叔叔”的声音里,谷鞘挂断电话。 女孩在填志愿,她转头看着警校官网,轻轻叹气:“可惜我政审过不了,不然我想报警察学校……” 谷鞘看到了母校的校徽。 最上方是五颗星星,一把宝剑穿过地球,圆形正中央是她最熟悉的地图,天平两侧的托盘垂于利刃两边,下方是一本摊开的书。 “以你的成绩,如果真能考,可以去报更好的公安大学,将来出路更多。” 谷鞘随口一说,说完就后悔了。 女孩没放在心上:“我比较喜欢这个学校的校歌,感觉和你很像。” 谷鞘开始努力回忆自家母校的校歌。 她对音乐一窍不通,是读书时歌唱比赛会被老师点名叉出去过的音痴……对大学的校歌根本没放心上,再加上毕业数年,她只想起其中几句。 ——征途何惧危难艰险,抛洒血汗无悔无怨。 ——照耀天下,长治久安。 想想这些铿锵有力的歌词,再想想这个点评,谷鞘无奈道。 “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警察。” 第200章 红与卧底 女孩最终报了本地的一所大学。 学校位于郊区大学城,谷鞘陪她完成报导。在军训结束正式开学后,她偶尔会乘地铁过去,陪女孩在学校周围吃顿饭再回来。 同时,她本人继续禁毒工作。 在某个周日中午,谷鞘结束手上所有杂事,和组长外出。 这次出行只有他们两人,是组长特地带她去的,说要探望一位老朋友。 参与禁毒工作几年的谷鞘,将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曾去卧底的警察。 但是,她见到对方的地方不是家里,不是警局,不是医院,更不是哪里的陵园或墓地。 ——而是在戒毒所里。 …… 探望室内,隔着玻璃,谷鞘听到拐杖敲击在地面上的沉闷声响。 她在来的路上已经从组长嘴里听了他的身份和经历,心情万分复杂。此刻一听到动静,猛地就抬起头,正对上一张憔悴的脸。 穿着戒毒所蓝色服装的男人拄着拐杖,坐到他们的对面。 男人头发半白,已经有点年纪了。他长得很消瘦,张开嘴露出的牙齿有腐蚀的迹象,稍微有点经验的人都可以看出他吸过毒。 谷鞘一路上想了很多,可一看到那张脸,她什么都忘了。组长倒是自然地拿起电话,对方也拿起话筒。 “腿上的伤还疼吗?”组长问。 眼前的男人嘴巴动了。 谷鞘不懂唇语那么高端的技能,她的目光落在他随手放在旁边的拐杖上。 他腿上有伤,导致他已经无法正常站立和走路。 一道是当年逮捕毒贩时,被捅到深可见骨的刺伤; 而另一道,是对大腿股动脉注射毒品造成那部分区域感染,肌肉坏死进行手术后留下的伤口。 ——如果长期注射毒品,会造成血管僵化。他已经打不了手臂了,只能在大腿上找地方。 从头到尾,谷鞘不敢朝他的腿看去。 哪怕有玻璃、呼叫台以及衣服挡着,可她好像还是看到了在皮肤上挖掉一块肉的恐怖画面。 谷鞘感到里面的男人在打量自己,她慢慢抬起头,主动迎上他的目光。 不要怕。 谷鞘心里告诉自己。 她又没做错事,慌什么? 她是现役缉毒警察,破获多次案件,未来会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 而眼前的男人是前卧底、前警察,一个现在的戒毒所看押人员。 如果她连这个都怕,将来怎么继续查案?怎么和那些犯人搏斗?那些犯人可不管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小,只要挡了路,就会穷凶极恶地发起攻击…… 这时候男人朝组长看了一眼,组长将话筒递给她。 谷鞘接过电话。 她的每一个手指都紧紧捏在话筒的把手上。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开口问道。 “……谷鞘。” 谷鞘说完,发现自己太紧张了,连忙让声音变回平缓。 “稻谷的谷,刀鞘的鞘。” 男人笑了一下。 “像是老谷会取的名字。” 谷鞘一愣:“……你认识我爸?” “当然认识。” 一种之前不曾有过的笑,在男人憔悴的脸上绽放了。他的目光好像落在什么地方,慢慢地说道。 “我们以前是同事,他比我晚来一年,可比我早结婚,你一出生他就不断跟我嘚瑟,先说你可爱,又说你胖嘟嘟的一身肉,生你时把他老婆折腾坏了,要不是我……” (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组长从沉默的谷鞘的手里拿回话筒。 …… 谷鞘走出戒毒所。 外面的太阳晃得她有着眼疼,她坐回车上,一言不发地扣上安全带。 她的耳边仍然响起刚才那个男人最后对她说的话。 “不碰,会被怀疑,行动直接失败……但碰了,就是自己毁了。” “别沾这东西。这玩意儿他妈的就是戒不掉啊……根本……戒不掉……” 谷鞘深深吸了一口气。 组长跟着上了车,他上来第一件事是点了根烟。 谷鞘没有阻止。 她自己不抽,但她同事基本个个会抽。喝酒太耽误事,烟是他们唯一比较安全的放松精神压力的方式。 “不好受?”组长问道。 谷鞘点点头,心里沉甸甸的。 刚才那次会面里,明明没有任何血腥和危险。 没有新闻或传闻里刻意详细描写的卧底警察被抓、被如何残忍报复折磨的场景,也没有平时进行逮捕时会遭遇的暴力与惊心动魄。 两个年龄跟她父亲差不多的男人就是如聊日常般,非常简单地说了几句话。 可就是这么简单的话,谷鞘在那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觉得听不下去。直到出来的现在,她全身都是冷的。 寂静在车内蔓延,直到组长抽完烟,他叹了口气。 “他不是唯一一个,也不是最后那个。”组长说,“当卧底就是这样。” 谷鞘用力闭了闭眼睛,那句声嘶力竭、仿佛要呕出血的“戒不掉”再次回荡在她的耳边。 影视剧里出现的被迫吸毒的角色不少,他们为戒毒时苦苦挣扎的画面很逼真,并且在之后真能戒了……可在现实里,几乎不可能发生。 ——谁能在饿的时候戒掉吃饭,渴的时候戒掉喝水,困的时候戒掉睡觉? 大部分人连烟都戒不掉,连为了健康得减肥时都没有自制力,何况是危险百倍、千倍的毒品? 很多瘾君子被关戒毒所几年能熬过去,为的就是出去后再吸上一口——哪怕之后又要被关进去——那才是支撑他们下去的真正动力。 谷鞘没有掉下眼泪,几秒后就再次平复好情绪。 “卧底……真的比平时那些工作更难……” 她坐直身体,睁开眼看向前方。 “难得多。” 尤其是长期卧底。 被邀请碰毒的恐惧,对经自己手卖出的毒而破碎家庭的愧疚,以及成功卖一次就能抵上辛苦工作多年、巨大的利益诱惑下不知不觉生出的贪婪之心…… 随便一项,就能把人扯入深渊。 谷鞘对吸毒的下场感到害怕,惋惜那些同事的经历,对那些罪犯感到愤怒与憎恨,同时还有一些对自己无能的唾弃。 她知道,自己此时的这种害怕很多余——因为以她的才能,根本没资格被选去当卧底。 她体能测试平平,能达到合格,但没拿过一次满分;心理测试成绩倒是优异,这点警校里最严厉的那位老师都夸过。 可这又如何? 真正有觉悟步入这个领域的人,谁的心理素质不好呢? 她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那个。 组长比谷鞘见得多,比她更早走出这片现实的阴影。他正打算离开,就在这时,谷鞘的手机突然响起。 如果是局里有事,肯定先联系组长,谷鞘一听就知道是自己私事,她向组长道歉,然后接起电话。 “喂?” “谷姐!” 女孩焦急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我们学校附近的ktv里,好像有人在卖‘笑气’!” ———— 下章是女主的第一次死亡。 第201章 红与死亡(上) 谷鞘一听脸色就变了。 组长见到她这幅表情,瞬间意识到出事了,连忙让她按免提。 她按下免提键,将手机音量按到最大,问出最关心的事:“慧慧,你在哪里打的电话?周围有其他人吗?” 谷鞘相信女孩肯定不会在ktv打。她挺聪明,再加上有那样的爹,一直有较强的自我保护意识,不会做出那种送人头的事。 “我在宿舍。两个室友出去了,还有一个在睡觉……” 女孩顿了顿,似乎在打量周围。 “她床帘拉着,应该没醒,她平时睡得挺死的……我是看人少才给你打的。” 谷鞘为女孩搬行李时去过宿舍,她住四人寝室,经典的上床下桌,只要把床帘拉起,下面的人很难看到里面的情况。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组长,他和女孩没有她熟,只是微微点头,没有接话。 “你怎么知道的?”谷鞘继续确认。 “我们宿舍昨晚去……那个ktv唱歌,在唱完要回去时,我看到隔壁包间门开着,桌上放着不少像子弹的东西,有人瘫在沙发上……因为室友催促,我没细看就走了。” 女孩因为着急,音量渐渐增大,但很快压了下来。 “我昨天回来得很晚,再加上今天有早课,一到宿舍马上睡了,现在刚上完课回来。对昨晚那些东西,我越想越不对劲……毕竟我爸就……然后我上网查,发现那些东西和笑气弹很像,就和你打电话了。” 谷鞘听出女孩在害怕。 和之前举报父亲吸毒时不同,她是在害怕自己指责她去ktv,所以在说完去那里后,又赶紧提到平时在好好上课。 负担她学费和生活费的谷鞘没有为这些事就责备对方,只抓重点说:“通知你的辅导员,让辅导员去找校领导。” 她知道某些学校喜欢压事,但校门口的ktv冒出这玩意儿,要是瞒着才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尤其女孩现在已经算报警了,瞒也没用。 “好的!”女孩赶忙应道。 组长知道她在什么大学,在旁边拿出手机,快速给局里打电话通知这件事。 谷鞘又交代几句,比如暂时不要离开学校,不要再去那个ktv,比如不要在班级群里提这事、让学校出面,以免里面有吸食的人,之后精准去报复她…… 在快挂断电话时,谷鞘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把你那个室友的名字和基本信息给我。”她说,“发短信或微信,不要在电话里说出来。” 有些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好。”女孩说。 …… 三个月后,此事登上新闻。 ——以一个ktv为线索,警方破获一起笑气专案。 谷鞘这段时间基本没和女孩联络,直到学校附近另一所大学因盲目追星也上了新闻,女孩才发消息过来,问她最近忙不忙。 “我忙完了。你有空吗?我们今天去吃个下午茶吧。” “好!在老地方咖啡店见,我在那等你。” 谷鞘没开车,乘地铁来到大学城。 虽然这案子里最早找到的笑气弹来自校外的ktv,但据犯人交代,那是他们第一次带东西去那里,还没有来得及流传开就被抓了。 下了地铁的她看到周围来来往往、嬉闹却又安宁的人群,那些很多是学生。因长期加班而郁闷的心情,忽然好了不少。 ——眼前的安定,就是他们这番努力的意义。 谷鞘很快来到约定的咖啡店。 因为开在学校附近,哪怕不在饭点也坐了好几桌的人。女孩早已在等候多时,一见她进来,连忙对她招手。 “东西点了吗?”谷鞘坐下后问。 “点了,我点了草莓蛋糕,给你点了你最喜欢的薄荷苏打水和歌剧院蛋糕,如果不够可以再要。” 谷鞘喜欢薄荷味的东西,平时经常用薄荷醒脑,这点熟悉她的人都知道。 她没有再点什么,趁着东西没上来,问起女孩学校的情况:“最近学校里太平吗?” “没什么事发生,我那栋楼跟我的班级都没人碰……最早在班级群通知时,大家全吓了一跳呢。”女孩说。 “那就好。” 谷鞘笑了笑。 国内禁毒宣传做的还行,她在小学时在校内宣传栏看过真实的、没打一点码的吸毒者照片。 当时那位校长这方面抓得很紧,除了科普毒品危害,还组织过全校看过人体实验历史的电影,给她留了深刻的童年阴影…… 服务员把东西端上桌,女孩把自己的那份放到眼前,表情逐渐凝重。 “不过我有个室友……嗯,我不知道和这事有没有关系,她就是……就是突然和男朋友分手了。” ——非常古怪的,谷鞘感到一丝不妙的预感。 “……室友?”她问道,“是当时在上面睡觉的那个?” “嗯。” 女孩点点头:“之前在ktv,也是她提醒我。你向我要过她的信息。” 其实谷鞘稍微查过那个室友……不,与其说查,不如说是找辅导员和女孩问过一些事。 室友家里和本人没问题,唯一让谷鞘在意的是,女孩告诉她,室友入学后不久找了校外男友,对方已经工作了,两人每周末都去约会。 谷鞘本人不是被害妄想症,她当时询问,仅是因为女孩打电话时这位室友在旁边……既然初步调查没问题,她自然不会死咬,她又不是小说里的那些侦探。 她喝了一口苏打水。 一股凉意无声地从胃部扩散到心口。 女孩继续道:“谷姐,你知道隔壁大学发生的事吗?就是追韩星,给那边基地寄了胶鞋箱。” 谷鞘放下杯子,刚才她走神听岔了,以为是给那边霉菌寄东西,然后才缓过来,意识到是当地部队。 ( 虽然霉菌扩散到很多国家,但没有本土军队的国家,到底只是少数。 “听同事说过,他女儿也喜欢明星,他还吓得赶紧去问她有没有参与。” 不过这只是八卦,那姑娘是偶尔刷刷合眼缘的,看他们拍的剧,其他一切不参合,被她爸打电话问时本人是懵的。 谷鞘对这种事不关心,她只记得一些经常上热搜的明星,看着他们可怕的热度和粉丝……另外一些吸毒的,这个她记得比较清楚。 “你同学里有人参与了?”她问道。 “没。”女孩赶忙否认,“那个策划者被扒出来了,她的照片被贴到网上,她跟我发型有些像,所以今天在学校里一些人盯着我看……” 谷鞘听到这个很无奈。 和外国部队联系寄东西、网暴,这些案子基本和她无关,但她人在警局,多少见过一些报警者,尤其是后者。 网暴近年愈演愈烈,一些被网暴的人甚至会自杀,而暴力他们的人不会受到什么处罚。 谷鞘担心女孩会被认错,想劝她换个发型。就在这时,她听到隔壁传来一阵椅子挪动的声音,一个男人突然起身。 那动静不大,可谷鞘有种不安,那种不安感在进店时就若有若无,在此时、在她和那个男人对视的瞬间,无限放大! “!!!” 几乎是男人拔出刀刺过来的瞬间,谷鞘一把擒住他的胳膊,可他潮红的脸色像是刚磕过药,力气大到一下子就挣脱了她。 刀刺入谷鞘的腹部。 咖啡店里刹那一静,接着响起尖叫。 这种声音和滴落的血一起刺激了男人,他张开嘴露出笑容,嘴里的牙齿有轻度腐蚀痕迹。 他猛地拔出刀,又狠狠往她身上捅了好几下,每下都是一个血窟窿。见谷鞘支撑不住软倒在地,他把刀原地一丢,转身就跑了出去! 没人拦他。 而谷鞘,倒下了。 …… 接下来的一切,谷鞘很恍惚。 她听到救护车的声音,感到自己被抬上车,她听到医生和女孩在她耳边说话,女孩不停地在哭,在和她道歉。 谷鞘想安慰她。 她得告诉她,这不是她的错,不管是向警方举报学校附近的不明物品,还是邀请她一起来吃东西,都不是她的错。不要自责。 ——在继承父亲的警号时,自己就有殉职在这条路上的心理准备了。 可谷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感到越来越困。 像有只手不断把她扯向黑暗,周围的说话声、哭声、道歉声,都一点点离她远去,她的世界即将沉入坟墓般的安静。 不能睡…… 谷鞘努力想睁大眼睛,但她的身体不听使唤。 在痛苦间,她想起很多事。 这是她成为警察五年,加入禁毒支队四年。 她今年二十七岁。 在二十二年前她五岁时,她永远失去了她的父亲。他也是缉毒警察,他是被毒贩捅死的,她在他的葬礼上痛哭。 当年他也是二十七岁。 ……我也要,死了吗? 在这个想法闪过大脑时,谷鞘听到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与撞击声。 那声音简直像是死神在奏响最吵闹的摇滚乐,紧跟着,声音再次消失,她的世界一阵天旋地转。 然后彻底归于死寂。 …… 谷鞘睁开眼。 她发现自己竟然再次“醒”了过来,而眼前明显不是医院。 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询问她是否愿意成为《名侦探柯南》世界的玩家,还向她介绍起游戏规则。 面对穿越,谷鞘第一反应是—— “她怎么样了?车内其他人呢?” 此时谷鞘已经意识到,自己在被送往医院的路上,再次遭遇车祸。 她是凶多吉少了,其他人怎么样? 【你死了。他们只是轻伤。】 谷鞘心情复杂地松了口气,接着开始思考起系统的话。 系统刚才说,总共有七名玩家,他们大部分是她附近的重伤者——那是一起连续事故,救护车内其他人没大碍,但周围不少人受伤——只要完成任务,他们就能回归现实。 感觉是很老套的小说剧情,只要完成系统的任务,就可以在现实里复活什么的…… 谷鞘这么想着,但系统的下一句话,把她的灵魂钉在原地。 【没有你。只有他们。】 “……什么?” 谷鞘一愣。 身体健康测试达标的她,以为自己失血过头听错了。 【没有你。因为你是特殊玩家之一,是所有玩家里唯一一个已死之人。】 【其他大部分人只是重伤,在现实里陷入昏迷,一旦完成任务、结束游戏,他们就可以醒来。】 【而你将彻底死亡。】 谷鞘彻底愣住了。 她抬头注视着眼前的系统空间。 她眼前的世界,一片漆黑。 …… 谷鞘再次醒来时,已经进入游戏世界。 她待在一个简陋卧室里,除了床,只有一张桌子和一个手提包。 不知道这里多久没好好打扫,地板很脏,空气里有股不舒服的味道。 说是游戏,可嗅觉、触感都非常真实……她身边没有别的电子设备,只有一部手机和戒指静静地躺在手边。 此时谷鞘仍是恍惚的。 从脑袋到身体,她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状态。 她茫然低下头拿起手机,手指无意间碰了到系统,她在这里的身份瞬间跳出。 第一行就是她的名字—— 【姓名:谷鞘】 和现实里的名字一样…… 谷鞘愣愣地想着时,忽然闻到了空气里有股很熟悉的气味。 她翻身下床,走到手提包边把它打开,果然在里面看到大量白色粉末。 她试着拎起,发现重量都超过15kg了,搁国内都够死刑立刻执行。 她在这里的身份,到底是…… 这时,谷鞘感到手机震了一下。 【将这批货运送到港区11丁目5号。——赤松】 ———— 主角是唯一的原住民,女主是唯一的死者。 两人本身是卧底,同时也是玩家里的“卧底”——真实立场和其他人不同。 第202章 红与新身份 “您确定要投递这些东西吗?” “是的。” “请在这里写下投递信息……” 谷鞘站在一个快递站的服务台前。 服务台后,年轻的快递小哥长着一副标准的亚洲人相貌,他露出微笑,恭敬地递给她一份填写单。 谷鞘抬手接过,在第一行写下名字,或许她不小心写错了,很快把前几个符号划掉,重新写上正确信息。 快递小哥脸色没有变化。 周围没其他人,放在桌上的机器滴滴闪烁出普通的亮光,在接过快递单时,他低声问道。 “出什么事了?” 在有系统日语翻译的谷鞘耳里,她日常听到的所有日语,都会自动变成标准无比的普通话。 此时,她听着快递小哥略带家乡口音的话,低声而简略地回答。 “——朗姆的人行动了。” …… 一周前,谷鞘进入游戏。 那天是8月20日,距离柯南诞生还有三年,这是搜索着名人物工藤夫妇的年龄判断出的。 在当天,她就弄清了新的身份和任务。 ——她成了一名潜入黑衣组织的卧底,任务是毁灭组织。 当时初入游戏的谷鞘都来不及吓一跳,那个叫【赤松】的人就发来第二封邮件,里面写了更详细的地点和接头人,催她快点上路。 其实当时的谷鞘还有些懵。 毕竟在她眼里,她被捅死、遭遇车祸身亡、被系统找上、进入柯南世界……是在很短时间内接连发生的,连缓口气的机会都没,那些痛疼和血窟窿,仿佛还在身上。 可不知是理性还是什么驱使,她很快去抽屉里翻出驾驶证、车钥匙,拎着那袋东西出门,根据系统地图准确找到那里…… 毫无误差到就像她仍在执行警察的任务。 直到完成组织任务回来,谷鞘才有机会细看资料。新玩家在初入游戏时,会得到一份详细的身份档案。 种花对组织的的行动,定名为【白鹭计划】。 名字取自于“乌鹭”。乌鹭是围棋别称,围棋棋子就分为黑白二色,黑子像乌鸦,也就是组织,而与之对立的白子,就是白鹭。 谷鞘在计划里也有一个代号——毕竟卧底的本名不能到处乱说——名为“丹朱”。 这取自一位古代的围棋好手丹朱,并且“丹”和“朱”,这两个字都有红色的含义,非常匹配她的姓名与信仰。 和现实一样,谷鞘目前是二十七岁,表面身份是东都大学留学生,一年前来日本,在半年前因“意外”加入组织。 加入时间这么短,她自然没有代号,只是一个普通底层成员,但她的上司(那个发邮件的男人),他的身份不一般。 他虽然同样没有代号,却是一个资深狙击手,是二把手朗姆的直属手下,名为“赤松晓”。 据说赤松没得到代号,不是因为能力不足,也不是因为忠诚度有疑,而是因为……他性取向比较特别。 特别到被组织大部分男性成员厌恶。 谷鞘曾亲眼看到他对一个梳着脏辫的男人献殷勤,被对方大骂恶心。 …… 快递小哥——她的联络人之一“星阵”,同样取自围棋相关——眉头微皱。 他扫向旁边的机器,它没发出任何动静。如果有窃听器、发信器之类的设备靠近,上面的灯会以不同频率闪烁。 ( 谷鞘以这样的音量继续说:“赤松查到几个可疑白人,让我去监视过那里,其中一个生活习惯和用语像美国人,还是德州口音……” 标准英语、美式英语、日式英语、印式英语等英语发音不同,一些用词不一样。 谷鞘从对方的“足球”判断是美国人的可能性较高,而且她之前很喜欢电影《沉默的羔羊》,她听出对方说话的发音和汉尼拔博士很相似。 “美国……”星阵熟练地打包起其他东西,“会是‘事务所’的人吗?” “也有可能是‘公司’的,现在赤松已经去亲自盯着了。” 谷鞘有些头痛地说。 理论上和实际上,cia对外国,fbi对美国内部,只是日本……这两个机构,好像都有资格来插一脚。 她看过柯南原着,确定至少三个来自美国情报机构的卧底——她不确定水无怜奈父亲现在是否暴露,以她现在的地位,根本没资格打听。 另外两人,水无怜奈在剧情开始后才被琴酒怀疑,赤井秀一是在剧情两年前、现在的一年后暴露……所以时间上无法确定是哪个。 星阵眨眼的功夫就打包好几个,扔到旁边:“我知道了。” 这是对话结束的意思,谷鞘匆匆离开,朝自己的单人公寓走去。 此时正是黄昏。 落日的余晖照耀在谷鞘眼前,她的脚下是一片浓郁的黑影。她无声地舒了口气,步伐不快地向前走去。 她左眼眼神微闪。在即将落入夜色的天空里,一只老鹰无声飞过,将更远处的景象一一传递给她。 没有跟踪者…… 暂时确定安全,谷鞘没立刻前往车站、搭电车返回文京区,而是在路口拐弯,走向一家书店。 书店门口张贴着海报,其中一张尤其醒目。 ——利用冰块的自杀密室,失忆少女的寻找记忆之旅,《名侦探今日子》第二卷,火热发售中! “……” 谷鞘陷入沉默。 ——这么高调,这么眼熟的杀人方法,应该是某位玩家的杰作。 …… 谷鞘是卧底。 她是组织里的卧底,看似忠心耿耿为钱而来,实际上是种花家潜入组织的警察,目标是毁灭组织; 同时,她也是玩家里的“卧底”。 其他人结束游戏,可以在现实世界清醒,回到亲友身边;而她结束游戏,将迎来彻底死亡。 从结果来看,她和他们立场相反——为了让自己继续活下去,她得牺牲他们,去毁掉他们的任务。 这不算难,任务不止她一人有,系统说过红黑阵营至少有四位玩家、四个不同的任务。只要其中任意一个失败就行。 可是每当谷鞘闪过这个念头,她会感到左胸前某处沉甸甸的。 ……那里,是她曾经佩戴着继承于父亲的警号的地方。 谷鞘静静看着眼前张扬的海报。 犹豫、自我厌恶、不甘……还有一些自己都说不出或不敢承认的情绪,全部积压在胸口,让她喉咙发干,什么话都说不出。 就在这时,系统弹窗忽然跳出。 谷鞘的id是【贪婪】,对应恶魔是一只双头乌鸦,其中一个头活着,另一个头已经死了。 ——简直在时时刻刻提醒着谷鞘,她在现实里的结局。 是另一个红方【嫉妒】发来的。 【嫉妒:……这周六下午,你有时间吗?】 ———— 女主是纯红,但她不是完全的圣人,她也会挣扎犹豫。 第203章 红与死亡(下) 嫉妒。 这是另一个红方玩家,游戏里的名字叫白鸠数月。 在谷鞘进入游戏的第一天,他主动来找她。 进入游戏前,系统说谷鞘有特殊权限,给她看了事故发生时的影象,然而通过交流,她却惊讶发现,明明是同一时间、发生地点很接近的事故,对方却提前进入游戏几年。 目前白鸠是警视厅搜查四课的刑警,和降谷零那一批是同期,只是关系一般,谈不上是朋友,只能算认识。 第一次交流时,他们都有些提防对方,玩家不能对队友说谎,但可以保持沉默。 不过,即使再提防,还是交换了一些基本信息——比如名字、现实里的身份以及两边的任务。 【嫉妒:毁掉组织……难道你是卧底吗?】 白鸠得知她的任务后,马上猜出了她的身份。 谷鞘犹豫片刻,没有否认。 虽然白鸠在现实里是刚成年不久的大学生、言行间还有种莫名的拘谨,但在这里,他已经当了四年警察。 警察和医生某种程度上很像,都需要24小时轮岗,同时也是接受负面情绪多的职业,尤其是急诊、儿科医生以及刑警,压力尤其大。 这个游戏里转红很苛刻,转黑相对容易——如果是个把世界视为一场彻底的游戏,不把周围人当活人的乐子人玩家,分分钟就达成这个目标。 白鸠当了四年刑警依然是红方,而且他们的出身有点相似……所以他给谷鞘的第一印象,是比较靠谱的。 于是在看到这位队友发来的话时,谷鞘直接回复道: 【贪婪:有什么事吗?】 【嫉妒:……不是我,是我认识的一个路人阵营的玩家最近有点麻烦。】 【嫉妒:她把柯南原着剧情写成小说,只把主角改成女孩、变小改为失忆、发小变为男的就发表了,最近刚出版一本,你在书店应该可以看到。】 看到这句话,谷鞘的目光从手机屏幕移到眼前的海报,那行广告语再次映入眼睛。 【贪婪:的确看到了。】 【嫉妒:可能就是这小说惹出的麻烦,她说最近看到有奇怪黑衣人在她家附近徘徊,有天从出版社回来的路上,还被跟踪了……】 【嫉妒:你知道的,原着故事在这里可是真实案例,她照搬的一些事其实是某些人的黑历史,比如月光奏鸣曲事件……她为此被盯上也是可能的。】 谷鞘此时心情极其复杂。 ……原来真是玩家写的。 不,现在这不是重点,关键是…… 赤松前天见面时,对谷鞘提过一件事——有人开始关注月影岛当年惨案的真相,于是组织派人清理掉那几个身份即将暴露的成员,又杀了那个和这几人有仇、名叫浅井诚实的东京医生。 月影岛是原着相当重要的一个篇章,柯南从此成长。然而现在距离剧情开始还有三年,这案子里的凶手和犯人全死了,还都是组织杀的。 ——动手的甚至是黑麦威士忌,真名为赤井秀一的卧底。 当时谷鞘就意识到有玩家影响,甚至猜是不是黑方玩家。 结果现在队友告诉她,是路人玩家影响的,是那位玩家当了文抄公,发表了柯南魔改版小说…… 那位伪娘医生死得太冤了……那个玩家知道这件事吗? 【贪婪:她有没有报警?】 【嫉妒:报了,没用,这种情况不会立案。我也去她家附近查看过,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嫉妒:……我还是让她给你拉个临时群,你俩有话直接在里面说吧,我这样转述可能会表达有误……】 谷鞘察觉到他的犹豫。 但对他的提议,她仍然接受了。 在对方拉人期间,谷鞘没进入书店,而是走到附近长椅上坐下。她打开网页搜索,很快找到更多信息。 在看到那头和现实里慧慧非常相似的发型时,谷鞘不由得愣了一下。 临时群拉好,她点了进去。 群里只有她们两人,【嫉妒】不在其中。 她看到了那位玩家的id——傲慢。 【傲慢:姐姐好!我在游戏里的名字是北条鸢香,你叫我鸢香就好!】 【傲慢:我听白鸠说你已经工作了,那我叫你一声姐姐,应该可以吧?】 【贪婪:这个都可以……你说你遇到奇怪黑衣人是怎么回事?】 谷鞘刚听到月影岛消息时很震惊,难得多问几句,直到赤松说莱伊会继续清理相关人员,才结束这个话题。 所以现在盯上北条鸢香的应该就是组织……可问题是以赤井的水平,他要跟踪监视谁,怎么可能会被发现?北条鸢香之前大概率是普通学生啊? ( 【傲慢:我也不知道,我仔细看过去时他就没影了。】 【傲慢:姐姐,我周六下午有签售会,我担心他会继续盯着我,我好怕……姐姐,你可以来保护我吗?白鸠说你是警察,还是卧底呢,一定特别厉害!】 【贪婪:你要我贴身保护你?】 【傲慢:不用贴身,你在附近就好……】 北条鸢香不断哀求。 而谷鞘,面对一个和现实熟人有几分相似女孩的撒娇痴缠,她从一开始的疑惑,渐渐变得迟疑。 最终,她答应下来。 警察有警惕心。 他们会提防罪犯的陷阱,不会轻易踩入。 但如果对方不是罪犯,只是一个路人,一个……本该被他们保护在身后的存在呢? 如果路人说自己遇到危险,希望有人帮助,警察是否要伸出援手?……如果去帮了,又是否会像面对罪犯时那么警惕提防? 答案是不会。 这是游戏一开始就定下的规则:红方克制黑方,同时,路人克制红方。 谷鞘就这样踩进了陷阱。 ———— 白鸠不喜欢降谷零他们。 或者说,他不喜欢北条鸢香喜欢的一切异性。 ——【嗯?你问我为什么会喜欢零?我想想……因为他强烈的爱国精神,经历那么惨却一点不矫情,带着其他人的重量坚持往下走,非常吸引人……】 ——【景光松田他们我也喜欢,都有很强的牺牲精神,是很好很好的警察,可惜年纪轻轻就死了……我又想骂青山没良心了……】 白鸠做不了一个好警察,他不会随意害人,但没什么牺牲精神。 所以他更加讨厌这些人。 然而就在这一天,他不惜以他讨厌的某个人的联络方式当交换条件,就为了让北条鸢香帮忙。 他已经受够自己没用至极的主动技能了。他等了几年,好不容易等到队友出现,她说出名字后他立刻查了能力,那种能力令人眼红。 “对了,她是哪里的卧底?” ——只是在听到北条鸢香问出这个问题时,白鸠感到强烈的心虚。 之前他得到升职机会,是因为他凭借知道剧场版的剧情,在宙斯盾舰上抓了外国间谍……在失去这个机会后,他魔怔了似的想要再找出一个。 谷鞘就这么成了他的目标。 不管是她的技能,还是她的身份,都可以帮他更进一步。 ……不管下定决心时怎么想的,现在的白鸠就是控制不住地感到害怕,他下意识攥紧手机。 北条鸢香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脸上闪过狐疑,直接对他伸手:“手机给我。” 白鸠知道玩家如果拿到其他玩家手机,可以查到对方记录,所以他在查询完谷鞘的技能后,立刻把查询记录删了。 但聊天记录无法删,上面保留着他们间最初的对话。 【贪婪:你爸也是警察?】 【嫉妒:对,我爸是交警,不过他很早以前殉职了……】 在他的迟疑中,北条鸢香直接抢过他的手机,点开群聊开始检查。 白鸠流下冷汗。他担心北条鸢香看到那段交流会发现自己的身份,因为在穿越不久前,他就告诉过她自己父亲的事。 北条鸢香很快划过了那段记录。 她完全没想起来。 “她到底是哪里的卧底?” 北条鸢香没找到,语气有点不耐烦地再次问道。 白鸠听着她的逼问,心里越发不满,可他不敢反抗,一个地名很小声地从他嘴巴里漏出来。 强烈的心虚和后怕让他不敢去想那位红方队友看到要抓她的日本公安时,心里会想什么。他连猜都不敢猜。 白鸠说的很小声,北条鸢香仍然听到了。 她也愣了一下,似乎根本没想到。可是很快,她再次露出不满的表情。 “那又怎么样?” 白鸠一怔。 “难道她是因为这个,不肯去帮零和景光他们?太狭隘了吧?” 她一脸不爽。 “你别这么说,她现实里到底是警察,而且……”白鸠干巴巴地说,“她原本工作很危险,他们那行最小的牺牲者,只有十八岁……” 谷鞘告诉他身份,却没对他说起过具体的工作内容。 他是通过被动的读心技能,知道她平时面对的危险和压力,以及是怎么穿越的。 北条鸢香皱着眉:“就因为她还是种花,我就必须支持她了?我告诉你,少道德绑架我!” “这是游戏,又不是现实,在这里愤青是有毛病吗?那么爱国她看什么日漫?有本事穿去抗剧上战场去,跑这里发癫是关种吧?!” 北条鸢香说到这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么容易就能被我骗出来,还卧底呢,我看她连普通警校生都不如……” 白鸠唯唯诺诺的,没再说一个字。 …… 【您已死亡,请选择复活方式:原地复活or转移安全地带复活。】 谷鞘又死了。 第一次,她死于罪犯的报复; ——第二次,她死于路人的欺骗。 第204章 红与向死而生 为躲避追来的日本公安,无处可逃的谷鞘从商场顶楼跳下,当场摔死。 由于她选择转移到安全地点复活,她的身体从商场传到了一处偏僻桥梁下的阴影里。 此时夕阳西下,暖橘色的光铺满前桥梁外的世界,让谷鞘勉强看清周围。 她看到一颗眼珠从眼前毂辘滚来。 她看到飞出去的右手手掌从远处蠕动着往这里爬。 她感到勉强连接在身上的腿发出怪异的声响,扭回原样。 她感到那些扎进身体的玻璃碎片,就像那把捅死她的匕首,一片片从体内抽出,伤口边的皮肤开始缓慢合拢。 谷鞘第二次死了。 现在的她正在复活。 ——整个人就像一只坏掉的娃娃,摔得四分五裂,系统就像一位慈祥的母亲,正在用它的力量把她碎裂的身体慢慢缝合回去。 玩家在复活时不会屏蔽痛觉,谷鞘痛苦至极。 可她担心叫喊引起别人注意,这一幕被看到招来更大的麻烦,只能死死地、把所有痛苦咽了回去。 半透明的系统弹窗仍然浮现在她眼前。 临时群聊在闪烁,一句话尤其刺眼。 【傲慢:你怎么跑了?为什么不肯帮忙,难道你是零他们的黑粉吗??】 “…………” 谷鞘看着这句话。 她无话可说。 此时的她手脚都不能动弹,所能做的只有转动眼睛,缓慢吃力地移开视线,看向遥远的天边。 …… 一周前,她来到这个世界。 她送完东西、确认好身份,打算检查房间。可她之前是警察,没做过任何特工或卧底培训,不知道具体怎么做。 到最后,谷鞘只能一边打扫房间,一边在边边角角努力摸索,一边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就在那时,白鸠来搭话。 谷鞘说不清得知红方队友情况(富裕家庭、父母双全、现役警察等)时,自己是什么心情,总之在结束对话后,她来到客厅打开电视。 屏幕上,女主持人水无怜奈、真实身份是美国cia卧底的本堂瑛海,在用一口没有口音的标准普通话进行街头采访。 她背后是某条商业街,那些店铺招牌以及门口的海报,上面也是眼熟的方块字。 谷鞘知道这是系统贴心的自动翻译。 可是,她看着这幅画面,心里依然控制不住地产生了一种错觉。 她没有离开。 ——这里,还是她的家乡。 然而,当谷鞘打开订票app、想尝试订一张回国的机票时,游戏系统的紧急提示牌倏地跳了出来。 【玩家无法前往剧情发生地以外的国家,请重新选择。】 回不去了。 如一桶冷水从头浇下,看到这条提示的谷鞘在八月底没开空调的房间里,生生打了个寒颤。 她认清了这个现实。 …… 回到现在。 复活需要时间,尤其是重伤,花费的时间更多。 谷鞘不知道到底过去多久,她看到夕阳落在土地上的光芒正在消散。 她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那种红色与橘色融洽交汇的色彩,一直是她最熟悉的颜色。 ——因为她的名字由此而来。 名字是一个孩子来到世界上收到的第一份礼物,不管在什么国家、什么地区,人的名字往往带有父母的期待。 她的单名为“鞘”。 鞘是一种护具,能避免利刃去伤害他人。 ( 她的全名是“谷鞘”。 谷鞘是一种传统色。 有人说它是橘色,也有人说它是红色,她的父母更支持后者,认为这是一种比较特殊的红。 谷鞘红,没有粉红的甜美,没有火红的热烈,但它是秋天的颜色。 ——象征丰收的喜悦与美好的未来。 他们取这个名字作为对女儿的期待,虽然谷鞘有记忆起他们都不在了,但他们的那份心意,通过舅舅、父亲的警察友人们,完整地传递给她。 可是现在…… 温热的液体从谷鞘眼角流下,无声滑落。 可是现在,她已经没有未来了。 …… 为什么? 谷鞘忍不住这样想。 为什么选中她?她根本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就算真要她身负重任去当卧底,去潜伏、伪装者那些国产片场不好吗?如果一定要动画,那兔都行,为什么要让她来这里? 为什么要利用她的好心,设下这种恶劣的陷阱? 为什么…… ……为什么,就她一个死了? 凭什么? 强烈的委屈不断涌出,谷鞘感到更多热泪流下,不断落在地上。 她是警察,在继承父亲警号时发过庄重的誓言。 但在那层身份的责任与义务下,她也是个普通人——一个深受感情影响、还有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缺点的普通人。 她会不满,会悲伤,会犹豫; 她会恐惧,会焦虑,会愤怒。 她会有一个人能产生的所有负面情绪。 此刻谷鞘就沉浸在这些情绪里,前所未有的强烈不甘与愤怒,在不断侵蚀她的心脏。 终于,她的手脚能动了。谷鞘想从地上爬起,一阵阵刺骨的疼从四肢传来,让她再次跌回地上。 她深呼吸几下,努力平复身体与心灵上的双重不适。在好不容易缓过来点后,她抬起头观察四周。 她在这里待了很久,幸好附近一直没人靠近。确定没问题,谷鞘拿起手机,第一件事就是把北条鸢香与白鸠双双拉黑。 做完这个,她点开自己的技能介绍。 【被动技能-生灭灭已:将其他玩家的技能无效化。 备注:对相克阵营玩家有概率失效。】 【主动技能-向死而生。 可抢走濒死或怀有强烈求死之心的人拥有的东西。不只物质,也包括对方的人生、记忆、能力、家人、感情、想法等。上限为六种。 备注:抢来的东西可选择丢弃或还给被抢者,次数将重新计算。】 这就是谷鞘的主动技能。 这个技能能让她轻易做到世界上大部分人梦寐以求的事——不劳而获。 这简直是魔鬼的能力,相当蛊惑人心,这是让谷鞘犹豫的另一个原因。 因为她也被诱惑到了。 仿佛是系统的恶意,其他玩家开外挂,是增加游戏体验;而谷鞘开外挂,能力越强,就越让她的内心挣扎。 谷鞘盯着这个技能介绍的界面。 目前的局面似乎很简单。 只要她放弃任务,放弃工作,放弃所有的责任、信仰以及道德,将技能利用彻底,她能在这里过得相当舒服,享受到前世连想都不敢想的一切。 只要她放弃那些…… 只要……放弃…… 谷鞘的牙齿死死咬紧,就等下定决心。 然而,那股愤恨的情绪,不知何时在她心底悄然褪去。 她发现自己再次陷入犹豫中。 有些东西……真的可以放弃吗? “嗡嗡——” 突然手机一阵震动,打断了谷鞘的自我怀疑。 ———— 关于名字那段眼熟正常,本来是前面的,现在修改挪到这里来了。 有时道德感越强,反而越痛苦。 第205章 红与顶替者 是联络人星阵打来的。 谷鞘担心他有急事,不顾手臂手掌尚未减轻的疼痛,硬是接起:“喂?” 她很好地控制住声音的发抖,星阵没发现异样,他确认她的身份后,直奔主题: “最近组织在歌舞伎町有没有什么行动?” 谷鞘皱了皱眉:“不清楚,我上次去那是为了找赤松。” 歌舞伎町,日本最大红灯区之一。 那边黑色势力复杂,进行非法交易的法外狂徒不少,组织在那有据点,经常把交易地点选在那。 有些组织成员因任务压力大,平时也会去那边放松,其中包括她的上司赤松晓。他骚扰组织其他男性成员未遂,就把目光投向那里。 谷鞘尽力把上次她去同性酒吧找人、被富婆塞了联系方式的画面甩出脑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有留学生失踪。”星阵说,“同学报了警,警方立案后暂时没查出结果,他们又联络使馆,目前他父母已经得到消息了。” “男生还是女生?” “男的。失踪前去了一家风俗店,那家店在你给出的那份名单里。” 谷鞘觉得头大。 加入组织后,她接触不少非法药物交易。灯红酒绿的娱乐场所是重灾区,为此她把一些店铺信息交给联络人,希望提醒其他人远离。 只是这用处不大,哪怕里面有详细地址,官方也无法发公告直接点名那里危险——这容易暴露她——只能笼统地劝人少去乱七八糟的地方。 “把那个男生的信息发我,我会找机会调查。” “好的。不管什么调查,务必以保全自己优先。” “我知道。” 谷鞘说完挂掉电话,没等联络人邮件过来,她眼角余光扫到远处有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走来。 对方衣着普通,看上去不像敌人,但谷鞘不敢久留。就在她重新站起、打算离开时,她看到自己现在的身体。 只见她露在夏装外的手腕、手臂和小腿上,爬着数条伤疤,一眼看过去,就像蜈蚣一样刺眼可怕。 谷鞘想起了复活的规则。 ——玩家在游戏里不会死,但他们复活时不会屏蔽疼痛,造成他们死亡的伤也会留下伤疤,无法抹除。 这些疤痕非常明显,注定她以后不能再穿短袖和较短的裤子裙子了。 “……” 谷鞘移开目光,她想到今晚和赤松有约,加快脚步离开。 …… 对坑了自己的傲慢和嫉妒,谷鞘可以拉黑,从今以后非必要不管他们。 可有另一件麻烦事,她不得不面对。 ——日本公安知道了她的相貌,并确定她身份可疑。 看过原着的都知道,不同国家的卧底也是敌人,降谷零一度想抓赤井秀一交给组织换地位……谷鞘想了想国家关系,觉得那俩公安卧底绝对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谷鞘听过那些人的对话,他们只以为她是间谍,压根没往要黑衣组织卧底想。 嫉妒也没透露到这点。不然他自己还得解释为什么他会知道组织的存在,甚至能确认其他国家的卧底。 这事得通知星阵,之前打电话太急竟然没意识到……留学生的身份不能再用了,住址也得更换……但不能撤离,系统不会允许玩家改变身份。 至于相貌…… 谷鞘一边思考,一边前往和赤松约好的地点。 现在是晚上11点04分。 目前那位取向弯弯的上司在监视那个可疑的美国人,监视是24小时的,在他熬不住时会让谷鞘轮换。 谷鞘来到便利店,对面就是目标住的公寓。在路过店门口时她刻意避开监控,同时忍不住在心里长叹一口气。 ( 今天实在发生太多事了,她午饭晚饭都没吃,刚才回去就是换衣服和赶紧收拾东西,期间因为骨头疼还瘫了近一个小时,接下来要监视…… 一位表情疲惫的上班族正巧从店里走出,她忍不住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打折便当,想着自己要不要也去买点垫垫肚子。 就在这个时候—— “叮哐。” 一记清脆的金属物品掉落的声在黑暗里传来。 谷鞘立刻提高警惕,她的目光扫过地面,很快看到了那个掉落的东西,顿时眼睛微微瞪大。 那是一个子弹壳。 她抬头,看向眼前公寓,一层层扫过窗户打开的房间。从掉落角度来看,这颗子弹壳只能是从那边掉下来。 这个时间大部分人都休息了,只有其中一扇窗户亮着灯。但那灯光只是闪烁了一下,也很快熄灭了。 谷鞘心中一凛。 她认出来了,那里是他们要监视的人所住的房间。 ……出事了? …… 谷鞘召唤出老鹰,让它飞上去观察屋内,在看清里面情况时,她脸色大变,马上进入公寓。 她避开底层昏昏欲睡的大楼管理者,走楼梯来到目标人物所住的楼层。房门没有锁紧,她轻松进去了。 眼前的景象比通过老鹰眼睛看到的更惊悚,两个血淋淋的男人倒在地上,都只剩下一口气。 赤松晓的状态稍微好一点,那双和谷鞘颜色相近的眼睛费力地扫向她。 “快,报告朗姆……” 他喘着气,胸口不断起伏,血泊在他身下汇聚,已经进入濒死状态。 对组织忠心耿耿的他继续说:“这人是fbi的……组织里有卧底……” 谷鞘愣了一下。 fbi的人,朗姆,卧底…… 下一个瞬间,她反应过来,想起一些原着里没有画出的剧情。 一年后赤井打算抓琴酒,结果被朗姆搅合,他暴露撤离……难道朗姆那时去试探,是因为一年前他解决过一个fbi,在对方身上发现了指向赤井的线索? 谷鞘的目光落到那个金发外国人身上,表情变得凝重。 ……这个奇怪美国人,会是赤井秀一在日本卧底期间的联络人吗? 外国卧底比本土卧底更危险,他们同伴在千里之外,一旦联络人失联,会陷入孤立无援的状态,非常容易被杀。 尤其赤井秀一,原着里他可是明确会暴露的。虽然他在男女感情上的确有争议,可这跟她没关系。作为一个任务是打倒组织的人,她不希望这颗银弹没了。 谷鞘再次纠结起来。 但是,现在的她该怎么做? 眼前两人身受重伤,她没急救技能,要救活只能送医院。可她不能只送fbi而不管赤松,那是毁掉自己的卧底身份。 而且他们身上是枪伤,医院说不定会报警,到时候警察来问话…… 谷鞘越想越头疼。 下午的惨死、复活,一堆要处理的后续问题,再加上现在面临的艰难抉择,她的大脑乱成一团,仿佛下一秒自己会先倒下。 “……怎么了?” 赤松见谷鞘没有反应,瞪大了眼睛,还努力想支撑起身体,可惜没有成功。 他发出越来越微弱的声音:“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 身份…… 这个词突然点醒谷鞘。 她没理会地上的声音,趁着两人尚未断气,她赶紧打开游戏系统,注视着那个堪称bug的主动技能的描述。 心脏因紧张和没得到好好休息,发出抓狂的砰砰乱跳。 ……或许,她可以利用自己的技能? 赤松是再差一点就能得到代号、在组织里信任度较高的组织成员,平时得到的情报远比自己多……如果抢走他这个身份,顶替他,就能解决上面的那些问题了………… ———— 接下来是女主变为赤松+送走傲慢,然后就能结束回忆了,这段剧情卡得我要死。 第206章 红与代号 当卧底得谨慎,但有时也得大胆一把,太畏头畏尾同样无法完成工作。 掠夺的想法闪过时,谷鞘行动了,她脚下一扫,将地上的枪踢到另外两人够不到的地方。又在赤松身边弯下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拧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掰! “你——!!!” 赤松震惊得张大嘴,谷鞘趁机扣住他的颞下颌关节,将他下巴也掰到脱臼。 ——感谢组长,没因为她是女的就在格斗练习上手下留情,她做不到徒手断骨,脱臼还是绰绰有余的。 谷鞘暂时搞定赤松,仔细去听周围的动静。 这栋公寓在米花,隔音效果非常不错,据说之前发生谋杀案时,隔壁半点动静都没听到……现在也是如此,两人的枪都装了消音器,攻击时没引起邻居注意。 虽然没有惊动外人,谷鞘也不敢耽搁太久,她对准赤松发动自己的技能。 “刷拉——” 一张半透明、在场三人里只有她才能看见的游戏弹窗浮现在眼前,上面是一格格图标,图片旁有简略的文字叙述。 财产、剩余寿命、【杀了她!】的想法、格斗技巧、情人的爱慕…… 谷鞘忽然有种在玩真人吃鸡正在舔包的感觉,只是眼前掉落的东西不是物品。 几秒后,她找到目标。为稳妥起见,谷鞘打开手机上的游戏系统,她没有提问次数限制,在上面飞速打字。 【如果我现在用技能抢走他的身份,后续会发生什么?我在其他人眼里,是‘谷鞘’还是‘赤松晓’?】 【都是。以游戏术语解释,抢走他人身份就是在只有一个账号的基础上,在新区开了小号。你可以在界面自由切换,切换无冷却时间,只是无法同时登录。】 谷鞘略松了口气。 她刚才就怕抢走赤松晓身份后,星阵那边会不认识她……如果能自由切,方便了很多。 想到这里,她提出另一个重要问题:【切换身份时,我的外形会改变吗?】 【会,包括指纹和dna,都会变成他的,切换时的感觉跟捏脸相似。眼睛颜色、声音和伤疤会和本体一致,但其他人会‘接受’这份变化。】 系统一顿,继续补充: 【抢走身份不会植入相关记忆,对方的过去经历、人际交往、生活习惯等日常细节,会整理为一本电子手册出现在手机里,得自己去阅读掌握。】 【其他人会默认你就是被顶替的人,他们对他的记忆和感情会完整转移给你,技能的后续效果,也能让大部份人接受‘你’的性格变化……】 【但对一些敏锐的人,技能不能完全影响他们,他们或许会察觉异样。】 谷鞘心里一紧,一个名字瞬间跳入她的脑海。 琴酒。 要说原着里越来越水的组织里最麻烦的谁,她第一时间会想到琴酒,而且只能想到他。 但她没改变想法,这是目前的她能想到的最好办法。这么做还有一个好处,换上赤松晓的外形,能暂时避开日本公安对她的搜查。 琴酒和朗姆关系差,赤松作为朗姆手下,和他接触不多,至少她这段时间从没见过这位银发杀手。 与其想怎么骗他,不如先想想怎么在朗姆面前蒙混过关,这位二把手可是她马上就要去汇报工作的存在。 谷鞘看着署名【赤松晓】的电子手册在界面生成,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我结束游戏前,把这个身份丢了,会怎么样?】 【玩家以外的人记忆不会归位,会认为这个身份的人刚死去;玩家的记忆会恢复,确定对方在被抢夺身份时就死去。】 谷鞘没再说什么,她看向图标,这次她直接拿走了赤松晓的狙击能力。 赤松是狙击手,而她本人从未学过狙击。如果不拿走这项技能,分分钟就会露馅。 抢走这两样东西后,地上的赤松终于彻底断气了。他死不瞑目。 谷鞘看着他尚未合上、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心里没任何怜悯。 ( 她有同情心,但这份同情只给受害者和其他可怜人。罪犯的经历哪怕再悲剧,她最多给他们多烧几张纸,不会手下留情。 谷鞘从赤松身上摸出手机,塞入自己口袋,开始琢磨怎么处理尸体——这些天她不止一次做过善后工作,已经熟悉这流程了——然后把目光投向另一个人。 从她上来到送走真赤松,只过去短短2分钟,这个外国人还有一个口气在。 但是,他看上去也快死了。 谷鞘本想走过去查看,忽然留意到地上的手机。赤松的手机刚刚被她收走,这部显然是这个fbi的,她弯腰将它拾起。 手机没有锁,她轻轻一碰,屏幕在黑暗里亮起。 【我被人跟踪了,家里还有被潜入的痕迹,组织可能发现了我的存在……】 【保持警惕,最近不要和我主动联系,等我来找你。必要时向总部申请调换。】 “……” 这……真的是赤井的联络人吧…… 谷鞘看着他,又看了看手机上这封估计是赤井发来的邮件。 如果她没记错,几个月后就是诸伏景光、也就是苏格兰威士忌的暴露。他可是玩家的任务目标之一,如果他死了,白鸠的任务将没有任何容错率,剩下三个必须全活。 原着赤井是打算帮诸伏的,只是…… 谷鞘眉头紧皱。 这一刻,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是在犹豫要不要去救同是卧底的诸伏景光,还是打算冷眼旁观一个玩家的任务走向失败。 空气里弥漫着血味,谷鞘站在原地,思维越发清醒。她知道自己不能犹豫太久,这人随时会死,其他人随时会发现这里的血案。 在短暂的迟疑后,她终于下定决心。她深深吸了口气,走到那个外国人身边蹲下。 没有像对赤松那样暴力,只是认命般地轻声开口。 “抱歉,我想借用一下你的身份……” …… 从此,谷鞘多了两个身份。 一个是组织里的赤松晓,另一个,是fbi卧底的联络人。 fbi联络人的身份她不打算长用,只要原着那段剧情过去、fbi派来新的可靠的联络人,她就打算舍弃。 她原本在组织的身份——【误入组织的女留学生】——暂时报废,因为是底层成员,上报一句就行,组织里没任何人关心,只有星阵和领导那边解释起来费了不少力气。 除此以外…… “首先恭喜你得到代号,格伦。” 黑夜里,朗姆坐在劳斯莱斯后排,降下的车窗后是他真实的面容,语气堪称慈祥,负责开车的宾加满脸嫌恶地移开视线。 披着赤松晓的外貌、刚从琴酒那里领来代号和任务的谷鞘微微点头。 原本她奇怪为什么赤松能直接见朗姆,在看过电子手册后,她终于明白了。 赤松晓是组织二代,他是私生子,母不详,父亲是朗姆心腹,在羽田浩司事件里承担责任被杀。此事一过,朗姆从孤儿院找到他,当成半个儿子养大。 难怪骚扰到脾气不好的代号成员头上都没事,对方只能愤怒,无法直接杀了他,毕竟是个关系户。 “琴酒给你的任务是什么?” “去监视监狱里的川尻议员。” 朗姆把她暂时借给琴酒使唤,谷鞘对此无法抗议,只能接受。 听到这个回答的朗姆没有多问什么,他点了一根雪茄。在即将升上车窗前,他特地瞥了她一眼。 谷鞘被这一眼看得后背发凉。 “琴酒说你有古怪,但我真没看出什么。”朗姆对赤松真的很亲近,竟然直白地说了,“不过为了堵住他的嘴,你过会儿去基地做个身份验证。” “……是。” 劳斯莱斯开走,只留下坐在黑色丰田里的谷鞘,悄悄抹了一把冷汗。 朗姆和宾加没问题,朗姆作为二把手竟然比她想象的还要好糊弄……之后的身份验证也不会有事,问题是琴酒。 明明有技能影响,明明他们间就交谈了那么几句话,他依然敏锐到察觉到她的不对。 到底是酒厂的牌面……看来除了仔细看资料、确定赤松的每一个细节,她还得再想其他办法,去掩盖自己的身份。 第207章 红与蛇 因为琴酒向来多疑、直系上司朗姆本身没起疑心,身份验证就是走个流程,谷鞘无惊无险地度过了。 之后,她前往杯户监狱。 组织发展多年没被捣毁,少不了保护伞们的庇护,组织和很多官员有联系,那些人有的上去了,有的下去了,还有的进去了。 川尻议员就是如此,他靠岳父和组织上位,因受贿罪被抓,进去后不甘心,想以情报换取自由,并且已经联络到了外界。 谷鞘的任务就是监视他,在组织需要时向他传话。 这个任务看似轻松,实则麻烦,因为监狱里可能有公安的人,他们会提防组织的人来灭口,对监狱内部人员严格监督。 不过,这个任务对谷鞘是挑战,不是绝境。 如果真赤松见过降谷零或诸伏景光、或他们听过赤松的名字,那她的确危险,或许一到监狱就会被逮。可她仔细查看电子手册的关系表,确定他们和赤松的了解程度是【一无所知】。 不管是单纯运气好从没遇到,还是朗姆觉得他俩长得不错更容易被骚扰、不让他们产生什么接触……单从结果看,这两个公安卧底目前不知道赤松的存在。 于是谷鞘在公安的眼皮底下,安安稳稳地执行起任务,每隔固定时间向琴酒汇报。 琴酒的确在怀疑她,但在任务上照样沟通顺畅,有需求直接指示,哪怕再嫌人蠢也会好好交待……合作起来的感觉竟然不错。 比起组织任务,那个至今下落不明的留学生,更让谷鞘担心。 可她找不到一点线索。 …… “个人建议,现在调换到13号频道。” 谷鞘向议员传递琴酒要她转达的话,在她放下食物托盘打算离开时,忽然有种被什么东西注视的异样感。 她扭头看去,只见窗外空空荡荡,她注意到窗边置物架上有个陌生药瓶。 “那是什么药?” 议员看过去,支支吾吾回答:“那只是止痛药。我今年生了一场大病,有时身体会突然很痛,需要吃药才能入睡……” “日本产的?” “美国的。” “……” 谷鞘没再说什么,在对方紧张不安的注视下离开牢房。 狱警是24小时工作,每人有固定排班,马上是她的下班时间了。谷鞘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前往医疗室。 现在监狱里有三个组织的人,一个是她,一个是医疗室医生,最后是一个底层成员。 那个底层成员是最早的监视者,他知道的组织信息不多,甚至以为只是个普通黑道集团,现在也不知道她和医生的存在。组织没让他撤回,为的就是让他吸引公安的注意力,给她和医生打掩护。 而医生地位特殊,虽然没代号,但在外科和精神疾病两个领域上都很有一手,据说还为朗姆治疗过……就是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被琴酒莫名踢来监狱。 医疗室内布置简单,就像医院里最普通的门诊办公室,谷鞘进去就开门见山地问:“那药是什么?” 医生见附近没人,手表也没有发出扫描到异样物品的警报,直接回答:“奥施康定。” 谷鞘表情没有变化,心里掀起风浪。 这种止痛药不算毒品,可同样有成瘾性,每年不少人死在这上面,她在本来的世界和现在都看过相关报道。 组织已经打算杀死议员一个孩子作为威慑了,为什么还要用成瘾药物?是打算控制他?这种风格与嘴上文艺、手里杀杀炸炸不停的琴酒,完全不符。 ……那是其他人命令的? ( 谷鞘心里存疑,却没贸然开口询问。 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她了解医生的风格,如果可以说,他刚才提到药物时早就顺嘴一起说了,既然没说,那就是不能说或他也不知道。 医生没察觉到她越来越稳定的表情管理:“您来就是问这个?” “是她让我来问你,你这里有没有药,如果有就给我一瓶。” 谷鞘说出过来的真正目的——为人在加拿大出差的库拉索拿药。 超强记忆力对大脑是负担,库拉索有时需要服用精神类药物,而且这药不是市面上的药,是组织内部开发的。 赤松在组织里的人缘真的很迷,和男性成员关系很差,但和女性成员不错。像库拉索暂时回不来,第一个求助对象就是赤松。 “她啊……”医生一听就知道是谁,“我身边暂时没有,你去大田区的5号地下研究所,那里有。” 谷鞘点点头,离开医疗室。 她开门上车,照例先检查一遍车内——她做这个越来越熟练了——在没找出问题后,踩下油门离开。 杯户监狱构造很迷,地下车库出口在后面,得生生绕大半圈才能转出去。在谷鞘即将拐弯时,她不经意地抬头一扫,看到有什么东西从某个窗户里爬出。 那位置是议员的牢房! “!!” 认出这点的谷鞘猛踩刹车,身体因惯性往前冲,她没有打开车门,直接仰头、透过前车窗看向上方。 ——她看到了一条蛇。 蛇身和墙壁颜色很近,接近纯白,如果眼力差一点,完全会忽略过去。 谷鞘惊疑不定地看着它。 为什么这里会有蛇,又正好爬进议员的牢房?! 不,这不是关键,她记得白蛇很多是得白化病的眼镜蛇,身有剧毒,议员该不会已经被这条蛇咬了,现在中毒倒地了吧?! 谷鞘的任务是提醒议员打开电视看直播,不包括灭口。现在出现突发情况,她连忙给留在里面的医生发邮件,发完再打电话给琴酒。 琴酒秒接,她以最快的语速说:“监狱里出现毒蛇,爬进了那间特殊牢房,它——” 后面的话卡在嘴里。 ——因为她看到那条蛇不见了。 谷鞘愕然,她的话只说到一半,对面的琴酒似乎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家伙在搞什么鬼……”他低声抱怨了某个人,然后对谷鞘说:“你不用管,这不是你的责任。” “我知道了。” 谷鞘干脆应道。对性格谨慎的琴酒,即使她再好奇,也不会去多问什么。 倒是琴酒主动问了一句:“你现在要去哪里?” 谷鞘不奇怪琴酒记得她的监狱排班,如实回答:“我打算去大田区的5号地下研究所,库拉索拜托我给她拿药。” 琴酒没再说什么,很快挂断电话。 这边电话结束,那边医生的回复邮件也来了,他告诉她议员戴着健康监测手表,有点小起伏——看到自己孩子被绑架产生的正常反应。 【这种手表不是很准吧?】谷鞘质疑。 【是不准,但现在议员人在监狱,无法给他做手术植入更精准的生命检测装置……】 两边都是这反应,谷鞘自然没返回查看,反正她都提醒琴酒了,出问题有一半的锅能扔出去。 她继续上路,只是她的心里仍记挂着那条突然消失的蛇。于是她指挥原本监视监狱周围情况的老鹰,让它去盯住那个窗口,有异常情况立刻把视觉影像传回。 刚给自己使者布置完任务,谷鞘看到医生又发来邮件。 【我刚才忘记说了,你要去的那个地方上面是疗养院,会收容精神出问题的组织成员,地下才是研究所。】 【那里是人体实验基地之一,主管是个彻底的疯子,做好心理准备。】 第208章 红与燎原 研究所位于东京都边缘地带,谷鞘根据电子手册指示没有迷路。在抵达时,天色已近黄昏。 停车、验证身份、电梯门打开,一个新世界映入眼中,在验证时就接到通知的负责人在电梯口等她。 负责人是个大约四十岁的中年男人,穿着研究员白大褂,下巴胡子没修剪干净,看上去不修边幅。 谷鞘一眼认出对方:“马姆酒。” 为了不暴露,她记住了关于赤松晓的每个细节,尤其是他认识的组织成员。眼前这个男人是朗姆从美国某个公司挖来的,加入组织整整十年。 谷鞘回忆着手册上描述的两人熟悉程度,以及没删除的邮件往来,试探性地开口:“你怎么在这里?” “别提了,这里的原负责人在上个月惹出麻烦,被琴酒赶到其他地方去了,朗姆把我调来接手。” 对方没起疑,很自然地回答了谷鞘的问题。 两人没有站在电梯口唠家常的习惯,打完招呼后一起朝内走去。 谷鞘故意落后半步,跟在对方身后。虽然手册里有赤松去过的所有基地的详细地图,她每份都记了下来,但她本人是第一次来,还是谨慎点好。 “你来是为了库拉索的药?”马姆酒问。 “对。”谷鞘说,“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来,担心药会吃完,拜托我寄一份过去。” 马姆酒不予置评,脚下一转,带谷鞘在岔路口拐弯。 研究所在地下,照不进一点太阳,只能24小时开灯,惨白的灯光落在同色墙面上,很有恐怖电影里毛骨竦然的气氛。 谷鞘对这种氛围感到难受,除了压抑,更有一种让她说不出的不适感。明面上她不敢露出半分,上方有监控,镜头正对他们,将他们的所有行动尽收眼底。 她跟着马姆酒穿过走廊,在一道门前停下。 马姆酒伸出手掌按在旁边的感应器上,同时开口:“格伦,你这几年好像变得更沉默了,宾加又教训你了?” 谷鞘注意到他用的是“几年”,真正的赤松是个话不多的人,这是她敢冒充的另一个原因:“……我平时尽量避着他,只是有时难免遇到,他可能还记恨之前的事。” 马姆酒笑了,语气轻蔑道:“他论能力远不及库拉索和新冒出来的波本,只有嘴上骂人厉害,就像趴在朗姆脚边的一条吉娃娃。” 这话相当刻薄,谷鞘差点笑出来,幸好她想起赤松的人设及时忍住,只是扯起嘴角露出尴尬的表情。 ——在成为卧底前,她压根没想过自己能有这么好的定力与表情管理能力…… 办公室门打开,内部平平无奇,没有预想中的血腥猎奇画面。整体洁净,只有桌上杂乱,横七竖八丢着数份文件。 马姆酒低头在办公桌抽屉里找药,谷鞘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东西塞这里,没有多问,目光在周围转过一圈,最后落在文件上。 那是一份试药记录,上面以别针卡住一张照片,照片下面的白纸写着心跳、血压、白细胞计数、血红蛋白浓度…… 在来之前,医生提醒谷鞘,这里是人体实验基地之一。 谷鞘不再是那个小学看电影被吓到做噩梦的孩子,她清楚知道一些人体实验必不可少——比如新药上市,得先在多名志愿者身上试过,确定没问题才能量产。 组织在研发药物,找人试药也算正常,就是找实验者的方式恐怕不人道……毕竟,这是一个犯罪组织。 “给你。” 在谷鞘思考时,马姆酒已经找到了,他把外形和糖果罐差不多的药瓶塞到她手里:“对了,麻烦你转告朗姆,这里多名实验体死亡,希望他再找点人进来。” 谷鞘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她观察起马姆酒的表情,发现对方神情平静到仿佛是冰箱里鸡蛋少了、麻烦她再去买几个……忽然提出一个问题: “在这里找实验体很麻烦,没考虑过转去印度那边吗?” 谷鞘知道自己的话很冷酷,可这的确是她的疑问。 世界上不只有发达国家,还有很多贫穷落地、人权状况较堪忧的地方,比如印度。 印度仿制药闻名世界,影响了很多西方国家药企的利益,那些药企不止一次提起诉讼,最后无功而返,只能在别的地方反制。 这样闹了很久,最后双方各退一步——药企对仿制药睁一眼闭一眼,印度政府放松对人体临床试验的监管,允许外国药企在当地进行各种试验。 在西方国家,进行试验得告知风险,得签合同,出现事故的赔偿金极高,而在印度,试药者哪怕死了,也拿不到赔偿金。 ( 谷鞘偶尔看过报道,印度试药者数量高达80多万人,甚至有医院曾对四千多名婴儿暗中做过实验…… 听到这个疑问,马姆酒和她对视一眼。 就在谷鞘以为对方会说什么“那里组织势力不大”“内部研发机密药物不能流传到外国”……甚至警告她不许多问时,马姆酒开口道: “一部分的确在那里进行,不过我手上这些恐怕无法转移过去,因为不全是药物试验。” 马姆酒一边说,一边在办公桌前坐下,随手把那些文件把旁边一推,空出压在下面的键盘。 他打开电脑,点开一个命名为【毒气室】的视频。修改时间在一周前。 谷鞘看到命名一愣,心脏开始狂跳。 毒气室其实在原着出现过,每次介绍雪莉时,总会提到她曾被关在毒气室里等待处决,之后利用药物变小后逃走。 但是,不管是漫画、动画或是剧场版,都没有展现过组织使用毒气室的细节。 ——尤其在关押雪莉外,他们还用它做过什么,只字未提。 “我啊,一直想尝试研究出比氰酸、芥气更厉害的毒气,长生不老是世界上最难的课题,根本无法解出……毒气不是,它能变得更强,更厉害,能让我会名垂千史……” 听着马姆酒几近耳语的喃喃,谷鞘的手控制不住地握紧药瓶。 她意识到自己或许会看到极其恐怖的画面,努力做着心理准备,不想让自己身体发抖……然而在视频播放的那一刻,她的瞳孔还是因惊惧,骤然紧缩。 狭小昏暗的空间,墙面底部布满着污渍。房门紧闭,屋内没有排气窗,只有一个成年人体型无法通过的垃圾口,一根根老旧管道贴近墙面排列。 视频拍摄角度不是从上对下,那些摄像头位置在中间和下方,这样能更清晰地瞄准被关者的脸部。 一个年轻男生被拷在一根管道上。 谷鞘清楚看到,他有着和自己相似的黑头发黄皮肤。 “他是两周前来的,在风俗店玩时误入组织的包间,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 马姆酒毫无感情地说:“好像是留学生吧?他日语说得一般,着急了就开始说其他话,根本听不懂。” 视频里的男生根本不知道有人会在一周后观察他,他用力晃动手臂,金属手铐撞在管道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愕然而恐惧地大叫:“这里是哪里?你们要对我做什么?我发誓我不会说出去的!” 没有任何人回答。 只有气体排入的声音悄然传来。 “放我回去!我要回家!” 他撕心裂肺地重复着,做出和日语不同的口型,只是很快地,他发不出声音了,他剧烈咳嗽,皮肤上出现水泡、迅速开始溃烂。 他倒了下来。 在眼神渐渐失去光彩时,他的嘴唇仍然颤抖地翕动了几下。 “我要……回家……” …… 傍晚,在快递站即将关门时,迎来最后一位客人。 黑发黄皮肤的快递小哥听完谷鞘的叙述,一时间陷入沉默。 他艰难地问:“……所以尸体也拿不回来?” “……已经被解剖研究了。” 谷鞘低着头,在快递单上写下库拉索的邮寄地址。这药瓶口是封死的,而且药丸数量固定,她无法偷拿去化验。 “操。” 星阵咒骂一句,摘下帽子狠狠摔在地上。 “他们会被审判的。”她低声说,“我保证。” 星阵不认可她的看法:“那些底层喽啰打手杀手估计能蹲监狱或死刑,那些研究员未必。” 他的声音里尽力压制着怒火:“那些人可是科学家,有脑子有学识,留在外面比进去贡献大……做过反人类的实验又怎么样,拿人体实验成果换取轻判,这样的事又不是没有过。” 谷鞘没有吭声。 星阵缓了缓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刚刚被气到失态,弯腰捡起帽子,拍了拍重新戴上。 “这件事我会告诉领导,但为了你的身份安全,恐怕不会第一时间通知家属内情……你没问题吧?” “白鹭计划”的联络人担心地看着自家卧底。 他听到转述都会被气成这样,亲眼看到视频、为卧底身份不能爆发、甚至表情都不能有一丝异动的谷鞘……会是什么心情? 谷鞘这时写完了快递单,将单子交给他,星阵接过一看,发现上面的笔画工工整整。 他抬头看向谷鞘,在看到她表情时愣了一下。 那双眼睛在发光。 明明是犹如夕阳最后光辉即将焚尽的色彩,此时却像重新点燃了一把燎原星火,亮得惊心动魄。 “我没事。” 谷鞘放下笔,坚定地看着自己的同胞。 ——她只是知道了自己要去做什么。 第209章 红与傲慢 在彻底下定决心后,潜伏组织的生活,似乎不再那么难熬了。 谷鞘这个半路出家的卧底,继续过着二点五面生活:一面是卧底警察谷鞘,一面是组织成员、在监狱进行监视任务的谷物威士忌,最后半面,是fbi卧底的联络人。 之所以说是半面,是因为大部分时候只用发邮件,惟一一次见面是赤井秀一提出的,两人说话不到几分钟就分开。 谷鞘自以为成功瞒过去,没想到当天晚上回去,卡迈尔莫名发来邮件,问她是不是和赤井秀一相处不愉快——因为赤井联络了詹姆斯·布莱克,要求查看联络人的信息…… 对此,谷鞘的第一感想:不愧是琴酒异父异母的兄弟,警觉程度不相上下。 而第二感想:这个小弟漏情报的能力更让人叹为观止,原着里赤井能熬到一年后才暴露,真不容易…… 面对赤井秀一的怀疑,谷鞘没有立刻放弃这个身份,若无其事地保持原来的生活。 ——直到11月7日这天。 …… 剧情开始3年前的11月7日。 这天是松田阵平的忌日,在一个月后,诸伏景光因暴露身份选择自杀。 现在这些剧情已经改变了。 杯户摩天轮没有爆炸,被炸的是某座知名神社、东京一些普通建筑外加一栋高层公寓; 松田阵平没死,诸伏景光提前暴露; 另外,玩家之一【嫉妒】,因意志力不足提前退出游戏。 在这位队友退出时,谷鞘正走在港区的某条街道上。 因琴酒疑心,谷鞘提前从监狱离开,今天也没能参加涉及那位议员的任务,只用在傍晚去见朗姆一次。 面对玩家退出的系统通知,她心中无奈。她在意识到不对后特地解除黑名单,给白鸠发去提醒,结果还是迟了一步。 谷鞘没有关掉系统界面,依次拿出自己的两部手机。 【尽快返回东京,组织近日会在杯户有行动。】——这是她几天前给赤井发的。 【你从哪里得到的情报?】——这是半小时前赤井给她发的。 【苏格兰威士忌是日本公安的卧底,目前已被警视厅救回!以后见到即杀!】 ——这是另一部手机上朗姆2分钟前群发的,还附带了照片。 看来诸伏景光被他同事成功救走,至于他以后能不能活下去,全看他自己的本事…… 谷鞘保留这封追杀邮件,将另外两份fbi有关的邮件删除干净,然后打开主动技能表,丢弃了联络人的身份。 丢完东西后,她脚步一顿——提前飞去的老鹰通过视觉共享,把一栋住宅呈现在她眼前。 这是一栋常见的二层高一户建,可能屋主进去时太急,门口的铁门没有关上,庭院草坪许久没打理,凌乱的杂草间有一个狗屋。 这是北条家搬家前的住址。 临时群聊定位功能显示,那个曾经坑死她一次的路人玩家【傲慢】,就待在里面。 谷鞘不知道为什么北条鸢香在她家公寓爆炸后会回到这里,她闻到了不寻常的感觉,但还是选择冒险过来。 因为她有重要的事,必须靠北条鸢香“帮忙”。 老鹰朝下飞去,谷鞘看清了更多细节。她发现在连接庭院的推拉窗外,躺着什么东西。 那东西通体细长,呈现出鲜亮的翠绿色,此时正盘在窗外,一动不动。 是蛇。 ——又是蛇。 谷鞘表情变得严肃。 第一次是在议员的牢房外,第二次是一位玩家的窗外,谷鞘几乎能肯定,这是另外某位玩家的动物使者。 面对这份未知的危险,她没有掉头离开,只是抬手碰触串在项链上的系统戒指,开启了系统给她的特殊权限。 作为特殊玩家,谷鞘目前有两种特殊权限,第一是【查询没有次数限制】,第二是【影响其他玩家的动物使者】。 影响时间大约是15分钟。 足够了。 …… 谷鞘恢复了自己本来的面容。 在融化骨头般的灼痛感从全身褪去后,她戴上手套打开房门,听到传来电视的声音。 她轻手轻脚进去,到了客厅才发现不是电视节目发出的声音,那是一段残忍的审讯视频。 视频之一的主人公是诸伏景光,他是审讯者,而被他审讯的中年妇女…… 谷鞘看着抽泣的北条鸢香,看着眼熟的发型和那张与视频女性略相似的脸,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呜呜……呜……” 北条鸢香瘫在地上低声哭泣,完全沉浸在悲伤里,没察觉到谷鞘的到来。 谷鞘刚要进去,发现有一部手机恰巧掉在旁边,弯腰把它捡起。 手机没有设置密码或指纹锁,轻轻一触,屏幕自动亮起,上面显示的是一封邮件。 ——【回港区一次,我正在原来的房子里等你。】 没等谷鞘细看发件人是谁,这部手机突然“嗡嗡”震动几下,好像是聊天室里有谁发了消息。 这动静不仅让谷鞘一惊,也让北条鸢香听到声音,回头看来。 这位id为傲慢的玩家眼中带泪,在看到谷鞘时,她明显一呆,泪珠从她脸庞滚落。 “……是你?” 看着她的错愕,谷鞘有一瞬间想在她脸上寻找是否有愧疚、心虚之类的表情,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这次来不是来寻求道歉的。 她扫了一眼仍在播放审讯画面的电视屏幕,平静道:“诸伏景光暴露了,组织正在追杀他。” 北条鸢香愣住了。 她的神情一下子变了,像一个本来在默默哀伤掉泪的林妹妹,突然化身怒发冲冠的李逵——整个人表情狰狞又错愕地朝前扑去。 谷鞘连忙往旁边避开。 北条鸢香抓了个空,她从地板上起身,怒气冲冲地瞪着谷鞘:“为什么会暴露?!你……是不是你出卖的?!” “不是我。”谷鞘说。 “那他怎么会……”北条鸢香又气又急,担心到快语无伦次了,她继续质问:“你还傻站在这里干什么?!快点出去救他啊!” 听到她命令的语气,谷鞘有点惊讶、还有点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为什么我要去救?” 谷鞘一边说,一边计算影响动物使者的时间,语气没有变化:“就因为白鸠的任务吗?可我们是不同国家的卧底……” 为了任务,她尝试去救过(拉赤井帮忙),但她本人没下场,甚至在发生时,为避免自己引起怀疑,远离了事发地。 想救人可以理解,但她不理解北条鸢香这样理直气壮的态度。 “那又怎么样?!” 北条鸢香大喊。 “原着里,零失去所有友人,萩原毕业那年就被炸死,松田为民众利益自愿放弃求生机会,景光更是早早失去父母,长大成为警察,潜入组织后不幸牺牲,他们遭遇这些事时,只有二十多岁……” 她说着说着,眼眶再次红了。那双眼睛跟淬了毒似的狠狠地盯住谷鞘,仿佛她刚才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恶事。 “对他们的遭遇,难道你不感到同情吗?现在这些事发生在眼前,你就没想过要亲自去弥补这份遗憾吗?!” ( 谷鞘沉默。 北条鸢香吸了吸眼泪,用语重心长的语气继续道: “我知道,柯南是一部日本漫画,一些人不喜欢它,但它表达出的精神是积极向上的,里面的警察和卧底是正义的代表,他们在暗中无私奉献,为了民众的未来努力奋斗!” “虽然……虽然我们国家间是有血海深仇,但是,这不是你能去无视他们精神的理由!这里又不是现实!拿这种理由拒绝救人,你对得起你红方的身份吗?!” 谷鞘的目光缓缓移开。 她看向北条鸢香身后,电视屏幕上不断循环播放的诸伏景光刑讯、杀死北条太太的画面,情绪相当稳定。 可能,刚才还试着想和她讲道理的自己,是个真正的傻子…… 谷鞘没有多说一句话,再次碰触自己的系统戒指。 这次,她召唤出自己的另一种动物使者。 ——人。 …… 谷鞘的动物使者是鹰与人。她大多数时候使用前者,老鹰飞在天上视野广阔,侦查周围非常方便。 她很少使用后者,一是语言上他们只能说她的母语、没有日语翻译,二是涉及伦理问题——他们不是从母亲子宫诞生,更像一种克隆生物,但他们又具备着记忆、思想与完整的情感。 每次让他们消失,谷鞘都觉得自己是在杀人。 眼前情况特殊,谷鞘难得使用了这种使者,一位和视频里一模一样的中年女性出现在北条鸢香身后,一把把她按到在地。 北条鸢香大惊:“你干什么?!” “送你退出游戏。” 谷鞘一边说,一边再次召唤,这次出现的是两个年轻男性。 ——他们长着和降谷零与诸伏景光一样的面容。 北条鸢香眼神瞬间亮了,她甚至露出了娇羞的表情。 可在下一秒,她看到谷鞘从长裤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没做任何解释,一刀直接扎向了其中一人的身体! 刀刃刺入真实的血肉,血液霎时喷溅而出。北条鸢香彻底傻了,嘴里爆发出一声比刚才更加凄厉的尖叫。 “住手!!” 谷鞘毫不犹豫地又刺了一刀,这次捅的是另一个。他们没有一点反抗。 这就是她的人使者。 她前不久见过降谷零,刚才又拿到了诸伏景光的照片,只要她看过对方面容,就能捏出相貌一模一样、但在意志上对她百依百顺的替身。 谷鞘不追星,可她清楚一些粉圈的思路——伤害偶像,远比伤害她本人甚至是她的家人,更能让她痛苦。 这一刀刀下去,几乎是把人折磨致死。北条鸢香看在眼里,发出凄厉的尖叫,她忽然用力挣脱掉了“北条太太”的压制,还用力一推。 “北条太太”向后摔去,脑袋重重磕在电视机上,很快滑倒下来,一动不动。 【玩家阵营发生转换。】 【路人阵营‘傲慢’,确定转入黑方阵营。】 谷鞘看到北条鸢香眼前出现系统弹窗,而自己眼前什么都没有,不由得愣了一下。 阵营转换……这通知是只有玩家本人能收到?还是其他玩家也会收到,但有一定时差? 谷鞘在疑惑,北条鸢香却压根没管这个,她红着眼睛大叫着朝谷鞘扑来,结果被两个血淋淋的人使者一起按到在地。 “垃圾,混蛋,杂种,畜生,你不得好死……” 北条鸢香奋力地仰起头,她瞪着她,嘴里不断地在骂。 谷鞘揪住一位人使者的头发,对方乖顺地仰起脑袋,露出毫无防护的脖颈,她将匕首贴上去,用力开始下切。 北条鸢香意识到她要做什么,脸色大变:“住手!!” 谷鞘手指用力,但匕首到底只是匕首,她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将一颗脑袋斩下。 ——在砍下来、鲜血飞溅的那一刻,她自己的手也在颤抖,内心涌上的是厌恶与恐惧。 现代死刑越来越文明,痛苦度越来越低,很多人抱怨这样对罪犯太温柔,但实际上,温和的手段不是保护罪犯,是在保护行刑者。 杀人需要很大勇气,枪毙里数颗子弹只有一颗真弹,注射死刑里只有一针是真正的毒药,就算如此,行刑者依然需要定期进行心理疏导。 谷鞘杀过人,她在情急之下击毙过企图劫持人质的毒贩,在来到这个世界后她也杀过,杀的是犯错的组织底层。 那些都是一枪毙命,而现在,她用的是匕首,用的手法是残酷的斩首。 一颗人头落地,谷鞘面无表情地看着北条鸢香。 北条鸢香哭到上气不接下气,她发出尖利的大骂,眼泪随着尖叫一起甩出。 “不得好死!!” “——谷鞘,你不得好死!!!!你会下地狱的!!!!” 【已检测到您的意志力为8,将强制退出游戏,10、……】 谷鞘低下头,一把抓住北条鸢香的手臂,尝试对她使用自己的技能【向死而生】。 ——发动成功。 谷鞘心里一松,她的主动技能只能对濒死和心存死念的人使用,现在北条鸢香因意志力过低要被强制退出,也符合这个标准,没想到她赌对了…… “抱歉。” 她平静地看着【傲慢】,低下头,为自己的过份向她道歉。 “我需要你的技能去摧毁组织。” 北条鸢香的身体倒在地上。在她倒下的那一刻,谷鞘身边的三位人使者也一起消失。 那些来自人使者的血迹也全部消失不见了,地板上、衣服上、刀上、手上……没有一点痕迹,仿佛刚才只是一场梦境。 谷鞘拿刀的手还在抽搐,她缓了一会儿才收起匕首,重新拿起北条鸢香的手机。 【傲慢】退出游戏,但她的系统手机还可以使用。谷鞘打开系统群聊,打开其中一个临时群,里面是北条鸢香和白鸠的对话。 【嫉妒:只要你帮我把她骗出来,我就带你去松田参加的联谊会。】 【傲慢:!!!】 【傲慢:真的吗?!】 【傲慢:一言为定,不许反悔!】 “…………” 谷鞘看着这几行对话。 在这之前,她不止一次想过北条鸢香骗她的理由。 是被威胁了吗?或是她自己也被骗了?还是有其他不得已做这种事的难处? 谷鞘想过很多理由,努力想合理化那次欺骗。 结果就这样。 为了这个,就为了这样的理由,她在那天摔死了。 谷鞘心里情绪不断涌动,可这一次,她更好地控制了自己。 ——她没忘记,自己现在是责任更重的卧底,现在的她得赶快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不该被感情干扰过度。 谷鞘收起北条鸢香的手机,快速处理掉所有痕迹。在对动物使者的影响时间快结束前,她将一颗微型炸弹放在还在播放审讯视频的电视旁,当场引爆。 她检查过,这段视频不是录像,是远程植入智能电视操作系统,拔掉插头根本没用,如果之后警视厅警察过来、重新一插,恐怕会集体看到这个画面。 虽然不喜欢公安,但谷鞘也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觉,不想一个好不容易回去的卧底落得被同事异样看待的下场。 做完这一切,她转身离开,脚踩在地上发生轻微的声音。 从她踏入到现在,正好过去15分钟,卡在她动物使者的影响时限内。 在谷鞘推门离开的那一刻,延迟了数分钟的阵营转换与玩家退出的通知,同时而来。 【玩家阵营发生转换。】 【路人阵营‘傲慢’,确定转入黑方阵营。】 【玩家‘傲慢’已退出游戏。】 ———— 傲慢退出是女主干的,手机也是她拿走的。 第210章 红与黄昏 某个昏暗房间里,电脑屏幕是惟一的光源,白晃晃的光落在一只眼睛为义眼的老人身上,那张脸阴沉得可怕。 “苏格兰……哼,闹那么大,结果不止没杀了他,还那么快被公安救走……戈德瓦塞尔的人不过如此。” 朗姆看着屏幕上手下发来的汇报邮件,语气也是阴恻恻的。 这些时间他过得很不顺利。 首先是库拉索被戈德瓦塞尔以找卧底为由生生堵在加拿大,接着是他手下为了所谓的情妇忙活半天没找到人、差点被警方注意到,现在又冒出卧底…… 尤其苏格兰是“阿尼赛特”(真正代号不知)和琴酒抓出来的,这让和戈德瓦塞尔不和的朗姆更加不爽。 朗姆看向站在眼前的人:“宾加还是没有消息吗?” “今天我去港区、米花几个基地看过,没有线索。” 看着谷物威士忌老老实实回答,朗姆的火气稍微下去了点。 格伦是他当成半个儿子养大的。对这种说什么才去做什么、很少主动出头的态度,朗姆从没指责,反而觉得这是老实听话。 波本就是自己心思太多,朗姆才只用他,而从不信他。 “他的事你别管了,我找其他人接手,现在有个任务交给你。”朗姆语气严肃,“很重要,只有你和库拉索去做才能让我放心。” “是。” 格伦再次温顺点头:“请问需要我做什么?” “种花那边组织发展一直不顺利,上周刚有一大批货被海关查获,连带着那几个外贸公司也被那里的警察盯上……” 这段时间组织在种花屡屡受挫,朗姆怀疑组织里有卧底,可他没找到可疑人物。 “你再挑点人,去联络皮斯科,让他以公司出差、交流学习等名义派他们过去,慢慢渗……” 朗姆看到格伦忽然抬起头。 他的眼睛,和那抹棕红色直接对上了。 他莫名卡了一下。 脑海里有什么零碎的东西一晃而过,但当朗姆仔细去回忆时,发现自己根本想不起来那些念头是什么。 格伦脸上露出为难:“朗姆大人,组织刚有货物被查,那里的执法机构肯定会提高警惕加强检查,现在就再派人过去,会不会太急了?” “而且我几天前看报道,那里在开展扫黑除恶专项行动,时间长达几年……或许,我们可以再等个四、五年?” 朗姆皱起眉。 他的急性子让他下意识想呵斥格伦太畏畏缩缩,但是,他的理智以及他的意志告诉他,格伦是对的。 而且这是自己心腹的孩子,对他的信任度可以再更高一点,适当让他接触一些日本这边的重要任务…… 这个时候,电脑再次收到邮件,朗姆不耐烦地一扫,看到邮箱地址时表情立刻变了——是那位先生发来的——赶忙坐直身体。 “行了,你先回去吧。”他对眼前的忠诚手下说。 格伦礼貌躬身,离开房间。 …… 谷鞘恢复本来的女性相貌,走在横滨中华街上。 想到刚才在基地发生的事,她不禁舒了口气。 她以那样的手段强行送北条鸢香离开,不是因为对方曾坑死过她,想趁机报复,而是为了得到她的技能【镜花水月】。 修改意志,这能力看似黑暗,但用得好了,能救不少人。 比如能去劝说自杀者,让对方放弃轻生;比如遇到灾难时,让受难者们保持镇定,以最快速度配合撤离;比如人质劫持事件里,让劫匪放过人质,乖乖投降…… 再比如——在组织高层想渗入她的祖国时,直接掐灭这个念头。 谷鞘和星阵通话:“上周我给你的那批名单怎么样?” “成功截下来了,货没扩散出去,还抓出好几个‘五十万’。” 星阵说完好事,语气不爽道:“这帮垃圾,我们在外拼死拼活,他们倒是啃着国家的血肉吃香喝辣的……对了,这些是你的功劳,奖金会给你的。” 谷鞘说:“不用了。” “啊?干嘛不收?这钱又不是偷来抢来的,是你应得的,领导说你表现很好,打算再给你申请点。”星阵不解。 ( 谷鞘笑了笑。 “那麻烦你找山区儿童、得大病的贫困人家、或是家里困难的烈士家属……总之就是需要帮助的人,帮我全捐了吧。这钱我用不到。” 趁星阵没反应过来,谷鞘赶紧转移话题。 “杯户情况如何?那些事故里有没有我国公民伤亡?他们……” 谷鞘确定没伤亡后就结束了对话,之后她收到朗姆的邮件。 他发布的新任务是监护雪莉。 ——抢来的技能完全起效了,雪莉是非常重要的科研员,不是被认可的心腹,根本无法接到这样的任务。 谷鞘本该为地位飞升、有机会接触组织机密感到高兴,但她很快想到之前看的那段视频。 差点雀跃的心,像泼了盆冷水似的瞬间冷静下来。 然后,变得更加坚定。 …… 谷鞘不喜欢这个游戏。 在异国生活的不习惯,对回不去的家乡的思念,身在组织里的痛苦,卧底生活的惊心,染上无辜者鲜血的愧疚,以及面对其他玩家都活着、只有自己死亡这一事实的不甘。 在游戏刚开始时,这些负面情绪不断撕扯着她。 有好几次,谷鞘想放松自己,抛弃一切堕落下去。 但是,每当那个时候,那天去戒毒所的画面会再次浮现在她眼前。在那起笑气案件结束后,她曾问过组长一个问题。 “他会后悔吗?” 成为缉毒警,成为卧底,为击碎黑暗,反而自己堕落下去……他会后悔在当年走上这条路吗? 像父亲般看着她长大的组长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看出了她内心的挣扎,他反问她一个问题。 “你在警校里,老师给你上的第一课是什么?” 谷鞘记性不错,她当即回答道: “生活要坚强,意志要坚定,走这条路,就要坚持到底。” 坚强。坚定。坚持。 没什么好后悔的,他们的眼前或许是黑暗,但他们的身后更是万家灯火,他们寸步不能退让,那是他们的责任。 今天是忙碌的一天,此时太阳开始下沉,落日余晖照耀在谷鞘的身上,在她脚下拖出浓郁的黑影。 她踩过黑暗,大步朝前走去。 谷鞘打算去附近一家不错的餐厅大吃一顿,犒劳一下地位提高的自己。 ——她会在不影响工作和任务的前提下,继续认真地过眼前的每一天。 谷鞘走过唠嗑的太太们,来到一条小巷。在她打算穿过这里时,她发现垃圾桶后缩着一只瑟瑟发抖的脏兮兮的兔子。 一块她眼熟到能带进地府的系统弹窗漂浮在“它”眼前。 “…………” 谷鞘沉默地看着这只兔子。 她拿走北条鸢香的手机,看过她的群聊记录,知道另外两名路人玩家的基本情况:【暴食】名叫三轮和也,动物使者是熊与章鱼;【懒惰】很警惕,名字都未透露给队友,目前人在加拿大。 眼前这只兔子,极有可能是黑方玩家。 想想今天发生的事,再想想自己第二次是怎么死的…… 谷鞘仍然朝他走了过去。 “……你还好吗?” —————— 漫长的回忆终于结束了。 谷鞘睁开眼,眼前依然是沉睡的雪莉,她正在等库拉索的回复,以及朗姆那边关于赤井秀一的消息。 因为一年前坑过他(推他去救诸伏景光),导致前不久和宫野明美见面时,她看到他有点心虚,都不想和他多说话。 谷鞘看着双手,现在她用的是【赤松晓】的身份。此时她的手腕上,缠绕着只有玩家能看见的誓言之线。 两条红色,两条黑色,交缠在一起。 …… “……真的还能活着吗?” 黑暗的系统空间里,黑方玩家毫无恶意地问出这个诛心的问题。 谷鞘心里一片平静。 “我死了。游戏一结束我就会死。” 听到答案,【暴怒】脸上依然是得体的微笑。 他有着相当不错的外表,明明是欧美人的深刻五官,皮肤却有亚裔人种的细腻光滑,应该是个混得不错的混血。 ……就是可惜,皮囊里的内心黑到能让人当场萎了。 在谷鞘这么想的时候,【暴怒】忽然对她伸出手。 “既然那样,你愿意和我结盟吗?” 黑发棕眼、目测小她几岁的年轻男人看着她。谷鞘莫名觉得,他直到此时才真的认真起来,那股轻浮散漫的感觉消失不见了。 “——和我一起毁掉组织,结束这个游戏。” 第211章 结盟 “好。” 谷鞘答应了。 或许是她答应得太干脆利落,【暴怒】愣了一下——他可能准备了一堆措辞,打算在她拒绝后说服她。 “……你同意了?”他惊讶道。 “我不是非黑即白的人,即使讨厌罪犯,只要目标一致,也愿意进行合作。” 谷鞘平静地说。 加入组织一年,她靠技能飞速成为朗姆心腹,随着地位上升,她看到的东西越是触目惊心,尤其她很清楚,这只是冰山一角。 这是难以根除的庞然大物,除了背后同胞,她需要一个比她更了解组织势力的帮手。 而且…… 谷鞘半仰头看向【暴怒】,对着那双温和无害、闪过如玻璃珠般透明光泽的眼睛,说出另一个理由—— “而且我看到了你的真实像貌,如果拒绝合作,你恐怕会像对待傲慢、嫉妒和色欲那样,做很多事来针对我吧?” 她语气冷漠。 这是她更怕的。 通过交流,她发现眼前这个id为暴怒的男人,脸上从未流露过明显的愤怒,他相当理智,没有普通暴力狂的高攻击性。 可这不代表他无害。 他的确不会像疯子那样无差别滥杀,每次攻击都有明确理由。但在此同时,他不会在意是否波及无辜,甚至会主动利用无辜,只要那样有效。 医院里的恶劣陷阱,嫉妒被逼出游戏,以及傲慢公寓楼被炸、她母亲遭到苏格兰刑讯并让她亲眼看到……这些十有八九是他的手笔,为的就是刺激他们。 日本离种花很近,这里生活着近九十万国人,和现实里差不多。他已经知道她的国家,难保不会利用他们对她要挟。 谷鞘不敢赌。她死了能复活,那些普通民众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想到这里,她主动上前一步,举起左手,伸向那只伸出的右手。 两人握住了彼此的手腕,一红一黑两根线浮现在他们的手背上。 这是玩家结盟的仪式,在刚才那次结盟时,他俩也是这么做的,这两根已有的线就是之前结盟的誓言。 红黑线双方都可以用,只要数量保持一致就行,【暴怒】和【色欲】当时各立下一条。 黑线由兔子立下,誓言内容为“在生命没受到威胁时,【不许】故意伤害或杀死红方人员以及他们的亲友”; 红线由【暴怒】立下,誓言内容为“双方【必须】共享一切有利于打击组织的情报”。 在兔子退出后,着两条誓言转移到谷鞘身上,需要她去遵守。 【暴怒】先一步开口:“【不许】对所有黑方玩家使用‘镜花水月’技能。” 听到这个要求,谷鞘没有惊讶。 毕竟这人现在就戴着隐形眼镜,他早就猜到她夺走了北条鸢香的技能,一直防范着她。 谷鞘没有太抗拒这个要求,有点能力的黑方、比如琴酒,都是很多疑的人,敢去修改他们的意志,他们很快就会意识到不对劲。 “我同意。”她说。 黑线被用掉,谷鞘立誓只能用红线:“不管是红方还是黑方,【必须】尽全力去摧毁组织所有势力。” “我同意。”他说得很干脆。 新的红线与黑线出现,它们交缠在他们相握的手上,与之前两根线交迭在一起。 谷鞘感到握在她手腕的手松开,她抿着嘴唇,也缓缓松开手,“你的名字——我是说真名,还有组织代号是什么?” ( “阿提密斯·扎哈罗夫。我用的是母亲的姓。” 他没提外国人常有的中间名,继续道:“假名是‘青柳彬光’,这个名字我用的时间最长,兔子可能告诉过你?代号是‘阿尼斯’……这个知道的人不多,你在组织里最好别提起。” 阿尼斯。 一开始谷鞘以为那个搞事的黑方玩家的代号是阿尼赛特——当时她是没参与任务,但知道几个参与者的代号——可是朗姆告诉她,阿尼赛特已经死了。 阿尼斯和阿尼赛特。 一个茴香酒,一个是茴香利口酒,几乎没有差别,就是读音不同。 谷鞘对此很好奇,但她没有多问。 “我真名是谷鞘,组织里的假名是赤松晓,性别是男性,代号是谷物威士忌。” “嗯……”青柳彬光默默点下头,突然语锋一转:“我以为你刚才会再立下一条誓言,让我不许伤害你的同胞?” 谷鞘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沉默片刻后说:“那种誓言,对你能有用吗?” 誓言只能约束好人,对恶人,即使面临生命危险,能约束他们的只有利益。 对青柳彬光这种看似理性、实则多疑且控制欲较强的罪犯,更是如此。 不提这事,他本人可能略过去,特地提了,反而会激起他的反抗心理——他不会喜欢控制他数年的系统,他会去试探违反誓约的底线在哪。 谷鞘甚至可以肯定,为了这个,他未来会去主动攻击红方。 青柳彬光笑了:“那你为什么不阻止兔子立下类似的誓言?” 这次谷鞘沉默的时间更久。 半晌后,她才说:“我要让他安心地离开。” 只有看到青柳彬光接受誓言,兔子才会放心;只有带着这份放心,道德感较强的他回到现实后,才不会过分忧虑到影响未来的生活。 所以她从头到尾没有阻止。 青柳彬光的表情没有变化,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当着谷鞘的面打开系统,将自己的任务给她看。 由于兔子转让了任务和技能,现在上面有两条任务。 【任务:完成银色子弹(0/6)】 【任务(转移):篡位】 “银色子弹?” 谷鞘看着这个名字和后面的那个数字,眉头微微皱起。 “我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如果是指那种药,数字应该是1,所以我想问问剧情里有没有其他银色子弹。”青柳彬光说。 “有的。”谷鞘回答,“组织首领忌惮赤井秀一,认为他会是威胁组织的银色子弹;工藤新一被贝尔摩德认为是第二颗银弹;宫野明美留下的信里,希望志保也能成为银色子弹。” 不知道哪句话触动了青柳彬光,谷鞘看到他脸色有些微妙。 “……有什么问题吗?”她预感不妙。 青柳彬光回答:“我向boss举报fbi近日派多名探员前往日本,可能会对重要成员展开抓捕。” 他顿了顿,补充道:“刚才忘记说了,我是组织送入fbi的卧底。” 原来你是内鬼?谷鞘下意识问:“那你没把赤井的名字报出来?只说这么模糊的信息,组织不会觉得你这个卧底很没用吗?” “不会。”青柳彬光说,“因为fbi又把我送去一个以动物为代号的犯罪集团当卧底,是组织故意推动的……他们想要‘动物园’的东西,那才是我现在的第一目标。” “——只要拿到那个,或许我能完成篡位的任务。” 第212章 篡位的最佳人选 想在合作里展露自己的真诚,就不能当谜语人,得交待已有的信息,甚至是未来的打算。 青柳彬光就是这样,他直接说出自己被派出的理由:“动物园的目标是一块名为‘潘多拉’的宝石,据说有让人长生不老的能力。组织也想得到。” 谷鞘正要接话,忽然想起另一件最重要的情报:“组织现在的首领还是不是乌丸莲耶?” “不确定。”青柳彬光说,“首领隐匿行踪多年,朗姆和戈德瓦塞尔近二十年没见过他了,目前只有经过洗脑手术的特殊成员、他目前的心腹才能见到。” “连他在哪都不确定,怎么完成篡……” 谷鞘说到一半,自己恍然大悟。 “你得到了兔子的技能,能把黑雾附着到宝石上面。等宝石被那些人转移,就能确定他们的位置。” 潘多拉是柯南隔壁片场魔术快斗的主线道具,这么重要的存在,还涉及长生不老,不可能交给普通成员,极有可能让心腹行动。 青柳彬光认同:“是的。我进组织时见过他们,做过洗脑手术的人的眼神跟正常人不同,一眼能认出,我能在宝石移动时,把黑雾转到他们身上,这些雾粒无法被机器扫描出,从而确定首领在哪。” “那你知道‘潘多拉’在哪里吗?”谷鞘问道。 “不知道,但即使没找到也不要紧,有时组织会让我把其他宝石交给他们,用那些也行。” 只要确定首领位置,后续一切好办得多,谷鞘觉得这办法可行度挺高。 她赶紧问起后续:“那篡位后的新首领是谁?” 这是最关键的。 然而这个问题让青柳彬光突然沉默。 在无边的黑暗里,只有三个启动的玩家休眠舱以及屏幕(画面已停止播放)发出亮光,谷鞘看到那张脸大半埋在没光的地方,一片阴郁。 “……我们都不行。” 几秒后,青柳彬光开口。 “你是朗姆心腹,他的半个养子,我和戈德瓦塞尔存在一些生物学上无法抹去的遗憾关系……我们都只是下位者,成为首领难以服众。” 谷鞘默默看着这位父仇者:“难道要捧一个傻瓜上去?” 那也难以服众吧?……等等。 她忽然灵光闪过——如果推个不合适的首领上去,可以让不甘心的高层争相拉他下来,为抢首领位置打破头,进行组织内耗! 外忧内患,在古代足以毁掉王朝,如今可以毁掉组织。外忧不用操心,无数情报机构和警察早就盯了上来,至于内患,他们可以手动制造!卧底就是干这个的! “不。” 青柳彬光否定谷鞘的话,又很快补充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考虑得不太周全。” 谷鞘虚心求救:“抱歉,我过去没接触过这种任务,难免产生疏漏……具体是哪里不对?” “你大体方向其实没问题。”青柳彬光先肯定了她,“只是你忽略了重要一点,没考虑那些庇护组织的‘保护伞’。” 谷鞘一愣。 “没错,不先打掉那些官员权贵,组织难以毁灭……”她喃喃道。 青柳彬光好像没听到这些话,自顾自地说下去: “选傻瓜上去,组织内会立刻打起来,难以正常维持之前的研究。那些庇护组织、让它延续多年的老家伙,会像被惊动的鱼,不露面就直接溜走,不留下半点痕迹,未来更不会被抓。” “组织成员手上沾满血腥,这些为利益支持组织的人,也差不到哪里去——他们同样是该被消灭的存在,不能放过。” ( 谷鞘听到这里,明白他们的差异在哪。 她觉得那些“保护伞”不再庇护、不影响组织的消失就行,他们后续如何,她没考虑,也没时间考虑。 眼前的青柳彬光,打算把他们也一网打尽,进行物理上的彻底消除。 ——他对组织的恨意远比她想的更深。 意识到这点的谷鞘莫名感到安心。 “所以,新首领最好是个有一定地位和手段,擅长和官员打交道的人。” “原本有地位、是组织高层,代表那些人可能之前就认识他,对他的上位不会太排斥,会派人确认研究是否能继续,而他有那个能力去稳住他们。” 庇护关系是最隐秘的。 组织内部不会留下对方资料,想确认他们是谁,要么撬开高层脑袋,要么等那边主动联系。 那些人大多有更重要的日常工作,不可能时刻关注组织,只有组织首领换人这样的大事,他们才会被一起惊动,过来联系。 为确定研究是否能继续、他们是否要继续支持组织,他们会派人来,或是让组织的人去碰面——用电话或邮件沟通的可能性很低,很多事要亲眼确认才保险。 这样一来,青柳彬光能用黑雾,去一一确认他们的身份,锁定他们的位置,把这层庇护组织的“壳”剥掉、粉碎。 谷鞘想了想朗姆,很快把他否决掉,以这位上司的急性子和粗心,根本无法稳住那些老狐狸。 “同时,他在组织里不是说一不二的,组织大部分人选择臣服,但有一个或几个高层,不服他成为新首领,会想办法把他拉下来。” 青柳彬光同样想推动组织内耗。 他很清楚,一强一弱,弱的很快就会被吞噬,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只有两股势均力敌的力量掐起来,造成的损失才最大。 这样一来…… 谷鞘似乎明白了什么,看向青柳彬光。 青柳彬光语气平静:“在我认识的组织高层里,作为三把手的戈德瓦塞尔最合适。” “以他的能力,足以稳住那些官员和组织大部分人,同时他和朗姆关系不和,他的上位会让朗姆极度不满,进行反抗。” 而且谷鞘是朗姆的心腹,他有戈德瓦塞尔的基因,在身份和地位上,他们能主动推动两边打起来。 空间里一片寂静。 谷鞘从之前的话语判断他们父子关系不好,现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至于青柳彬光,他的表情早就垮了下来,连最基础的表情伪装都难以进行。 …… 青柳彬光知道,戈德瓦塞尔一直想夺取首领的位置。 他把他们兄弟带来美国,推荐给首领,并打算让他们接受洗脑手术成为特殊心腹……就是为了这个。 世界上已有的洗脑手术都不会百分百成功,组织内部使用的那种和北条鸢香技能相似,如果提到关键词、即心底的执念,会动摇洗脑。 戈德瓦塞尔让威特在他眼前杀死母亲,就是亲手制造出执念。之后他能以此刺激他解除洗脑,并趁他崩溃时问出首领位置,从而夺权。 可是,计划一开始就失败了。 当时戈德瓦塞尔二十七岁,带有年轻人的傲慢和考虑不周——他以为他这样献出儿子,能让首领认可他的“忠诚”,为未来上位铺路,结果这种行为反而让对方恐惧,不止拒绝,还让朗姆上位成为二把手。 自己因这种理由被带来组织,而现在,为了任务,估计得亲自推对方上位…… 向来喜欢用别人最畏惧、最厌恶的东西恶心人的青柳彬光,如今自己把自己恶心到了。 ———— 主角:先手动成为太子爷,再手动加入孤儿院。不做柯同里最黑的,但一定要当最孝顺的。 第213章 主角喜提新队友 回到现实。 谷鞘守着宫野志保,在这个有监控的房间里,她保持了一个卧底应有的素质:不做任何异样的举动。 周围静得出奇,她悄悄碰触项链上的戒指,打开监视器拍不到的系统界面。 结成盟友后,上面自动建立临时群聊,此时里面没有消息。 谷鞘点开技能界面,一行行半透明的细长格子在她面前自动展开。 【赤松晓的人生】 【赤松晓的狙击技术】 【皮卡德的德式英语】 【游戏技能‘镜花水月’】 【泽田弘树的电脑技术】 ——以上五样,是她利用技能,从不同人身上薅来的东西。 皮卡德是赤井之前的联络人,她当时夺走他身份是担心赤井和fbi断联。事实证明她太低估对方了,于是在去年11月7号,见赤井帮了诸伏,她就丢弃了这个身份。 当时谷鞘还从他身上薅来了英语技能,这个她没丢。毕竟组织成员不止在日本执行任务,经常跑外国,掌握流利的英语很有用。 谷鞘的目光落在最后一行上。 前不久的任务里,她从打算自杀的泽田弘树身上夺走他的电脑才华,然后用在枪击事件里死亡的孩童冒充他的尸体,把他救走。 目前他正跟着“白鹭计划”在美国的联络人,不久后会前往种花。 上面怎么安排美籍日裔少年、他未来打算去哪里、要干什么,不是她能干预的。 她能做的,就是在完成任务后,把属于他的天赋技能还给他——虽然暂时失去能力是他是自愿的,谷鞘仍感到不好意思。 考虑完他,谷鞘又想起自己的盟友以及刚转阵营就没了的队友。 她没抱怨兔子离开,他退出是好事,他根本不适应这个游戏,而且说句难听的,他的技能放在他手里是浪费,交给能把它利用到底的人更好。 至于青柳彬光…… 想到那张脸,平时挺喜欢欣赏帅哥的谷鞘,再次生理与心理一起萎了。 他对组织非常了解,他们结盟能加快任务完成进度,但他真的很危险,比她过去见过的那些毒贩都危险得多。就算结盟,也不能对他放下防备。 最后,还有另外两名路人玩家。 通过北条鸢香的聊天记录,谷鞘确定他们两个是低调型穿越者,对剧情人物没兴趣,更不想介入危险的剧情。 像他们这样安安静静、找个安全地方苟着其实也不错……不帮忙,可也不惹事。 谷鞘庆幸着,在结盟后,她开启第三个特殊权限【锁定玩家阵营】,现在看来是用不到了。 这时,她的手机一阵震动。 【莱伊为fbi卧底,目前身份暴露已逃向美使馆!趁着他逃回美国前杀了他!这是他的同伴。[图]——rum】 邮件图片上是卡迈尔惊慌失措的表情,谷鞘没想到苏格兰和波本剧情大变,关于莱伊的暴露还是跟原着一样。 她是朗姆心腹,这身份不是只靠技能换来的,这一年里,她也展露过自己的积极和“忠诚”。 谷鞘想发邮件询问自己要不要主动追击,就在这个时候,来自游戏系统的提示突然弹出。 【玩家阵营发生转换。】 “……?!!” …… 纽约酒吧内,青柳彬光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虽然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儿,但他为确定任务方向,在空间里对谷鞘说了很多话,现在感到口干舌燥。 他平时很少交待那么多,总会推给别人去做。 “再给我一杯‘银色子弹’。”青柳彬光交出空酒杯。 调酒师在吧台后默默看着他,那张亚裔的面孔上满是无语。他接过酒杯,抹去上面的痕迹,拿起旁边干净的调酒壶。 一杯银色子弹很快调制完成,放到青柳彬光的眼前。 银色子弹色泽很漂亮,青柳彬光看着呈现出半透明蓝色的酒液,回忆起在空间听到的内容。 誓言之一是盟友间得分享信息,在交代完目标后,他说了不少组织的重要情报,谷鞘也告诉了他更多剧情细节。 ( 黑麦威士忌,赤井秀一,能粉碎的组织的银色子弹。除了他,还有工藤新一和宫野志保。他们疑似就是他的任务对象。 青柳彬光对他们没有恶感,哪怕是制造出那种药物的宫野夫妇的女儿,他也不像贝尔摩德那样恨到巴不得杀了她们。 他只是有些遗憾。 要打倒组织,官方势力必不可少,青柳彬光希望执法机构介入,又不想他们太团结,这样容易影响他的行动,最好不同势力互相内耗。 宫野明美就是一个不错的引子。 她和这三人都有关,她是雪莉的亲姐姐、赤井被利用而心怀有愧的恋人、工藤没能救下的遗憾。如果她能死了,能刺激他们,让他们更积极去打击组织。 青柳彬光遗憾波本已经退出,如果还在,他可以想办法让波本接手杀掉宫野明美的任务。波本和莱伊不和,让他去杀把莱伊带入组织的女人,合情合理。 波本不会救的。苏格兰就是假死失败导致暴露,他未必敢对一个在组织长大的人再用假死计划,就算他同意,他背后的公安都不会答应。 第二遗憾的是,谷鞘或许会去救宫野明美。 明明都是人,世间对好人与恶人的道德标准却完全不同。对好人,见死不救是污点;对恶人,只是见死不救、没故意推动,是他们最大的让步。 青柳彬光凝视着眼前的银色子弹,那双棕红色的眼睛浮现在他心里。他的内心一片宁和。 交流是一种了解他人的方式,在刚才对话时,他看得出谷鞘提防自己。 这很正常,要是为了盟友关系和几条誓言,就能大咧咧交出所有信任,他才要担心——这种傻子会不会提前暴露卧底身份。 事实上,她高估他了。 她害怕他的不择手段,可反过来,其实他也在怕她。 她的心性比另外三位已退出玩家坚韧,她的能力比他们麻烦;他怕她用技能对付他,更怕她会堕落于心中贪欲,放弃任务,去维护组织带来的财富和享受。 ——他怕这轮太阳会落下。 “……” 青柳彬光压制住内心的涌动,他轻抚游戏戒指,弹窗无声无息地弹出。 在结盟后,他开启了特殊玩家权限。 和谷鞘不一样,他的权限是【增强玩家技能】以及【让其他玩家的动物使者失控】。 他静静看着,暂时没去试验技能效果,将目光转到黑方阵营群聊。 现在群聊里只有他一人。 除了他和谷鞘,目前还有两位玩家没有退出,分别是路人阵营的【暴食】与【懒惰】。 青柳彬光不喜欢一切可能介入计划的未知因素,从一年前起,他开始寻找他们。 但他不是靠自己,是靠被北条鸢香坑了的日本公安。 北条鸢香活跃,她不止想自己加入剧情,还会拉其他玩家一起参与。 其他阵营的白鸠都被她指挥去做这做那,这样的人不会放过更容易联系的队友,以她对心爱事物的积极性(比如全国查黑粉,上门洗脑),极有可能直接找上门,留下过痕迹。 在她的个人志导致卧底暴露、她本人“死”于家里后,公安会调查她。他们将仔细排查她所有的人际关系,寻找一切可疑人物——那两个玩家,说不定就在其中。 青柳彬光没主动去找,毕竟他不确定另外两人的主被动技能是什么。对未知的东西,得先推别人去试试。 而且,他很清楚公安、或者说所有特务机构的手段。 那两个玩家在他之前进入游戏。在这些时间里,他们没转红,没转黑,北条鸢香曾抱怨过他们太“自私”,在去年11月7日没搞过大动静,可见是比较低调、喜欢安稳生活的玩家。 对这样的玩家进行跟踪、窃听、监视,甚至关进审讯室逼问、迫害到身边亲友,他们会觉得委屈,内心恐惧而不满。 甚至会…… 青柳彬光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 恰在此时,系统弹窗出现在他眼前—— 【玩家阵营发生转换。】 【路人阵营‘暴食’,确定转入黑方阵营。】 第214章 再次相见 美国,纽约。 街道两边是琳琅满目的广告牌,不同肤色的行人在街头涌动,街边咖啡店外的圆桌坐得满满当当。 其中有一位身穿蓝色连帽衫的亚裔少年,他手里捧着杯黑咖啡,已经喝了一半。 而他的身边是一位有着波浪卷发的女性,她戴着太阳帽与墨镜,正拿着手机叽里呱啦地和别人打电话。 “你真不来吗?我已经定好明天音乐学院参观,访校申请都递交了,珍妮斯马上有演出,作为朋友想在她去之前鼓劲,她好不容易才有这样的机会……” “你问小新?……他今天早上刚到纽约……对,一个人来的,本来说好会带他青梅竹马,但那女孩正好抽到旅游奖券,和她家人一起出门了,得晚几天来……” 少年翻着半月眼,一边喝咖啡,一边无聊地扫向周围。 …… 工藤新一,男,十六岁。 世界知名推理小说家工藤优作和曾轰动一时的女演员藤峰有希子的独生子,就读于帝丹高中一年级。 志向是成为福尔摩斯那样的名侦探。 他父母在两年前移居美国,他没一起去,选择留在日本独自生活。每到假期,他会飞去洛杉矶或夏威夷和他们碰面,小住一段时间。 这次也是,他一放假就来到美国。只是和以往不同,他爸留在洛杉矶赶稿,他妈约他在纽约见面,打算想带他在这里转转。 而且,她还说—— “我让他休息了一上午,现在带他出来和一个朋友见面。” ……朋友? 工藤新一忽然想起自己出发前时,老妈神神秘秘地说要给他一个惊喜,但他实在猜不出是什么。 难道是雷·卡提斯比赛的门票?这几天在纽约正好有他的主场比赛。 还是说打算带他去史传德书店采购?那里可是世界上最大的二手书店,说不定他能找到一些推理作品的初版书。 工藤新一在自己的两大喜好间猜来猜去,无法确定结果。他咕嘟嘟地喝完咖啡,听工藤有希子还没有打完电话,忍不住在心里抱怨。 到底是什么朋友啊,他们在这里坐了整整二十分钟,迟到太久了吧? 他都无聊到数眼前走过多少人了。美国不亏是移民国家,眼前走过的人有黑的、白的、混血的、拉丁的……亚裔也有,数量最少。 不过说起来……纽约街头的巡警,是比洛杉矶那边多吗? 在又一次看到巡警在眼前走过,以及街边停下一辆印有蓝色nypd字母的警车时,工藤新一心里冒出这个疑问。 他从那边收回视线,想问问工藤有希子那个朋友到底什么时候来。突然,他像是听到什么声音,猛地将头扭向另一边。 “呜呜……” “妈妈……爸爸……” ——后一句是日语。 工藤新一腾地一下起身,尽管那声音几乎淹没在脚步声里,他仍然四处张望,努力寻找声音的来源。 很快他就看到了,路口垃圾桶边站着一个黑发女孩,最多五岁。穿着连衣裙,怀抱不知是深色还是太脏了的熊娃娃,已经有好心人在她身边问话。 “老妈,我过去看看!” 工藤新一丢下一句话,也没得到回应,就匆匆跑过去。 “你怎么一个人?” “孩子,不要怕,你的爸爸妈妈呢?” “天哪,为什么会把孩子一个人丢在马路边?她的脚上竟然只有一只鞋——” “她混身是汗……生病了吗?” “——抱歉,借过一下!” 工藤新一凭借自己的小身板,成功挤过那些人,蹲到了女孩的身边。 “小妹妹,你是日本人吗?”他用日语问道。 哭泣的女孩似乎听懂了,她抬起头,看向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靠近后才发现女孩身上有很多异样的地方,比如她脸颊泛红浑身冒汗、后背衣服被打湿,比如她脚上只有一只鞋(袜子都有),又比如她五官轮廓比普通亚裔深一点。 是混血吗?他心里疑惑,又问了一遍:“不要怕,我也是日本人——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里?你的爸爸妈妈呢?” 女孩懵懂地说:“爸爸在睡觉,妈妈离开了。” “啊?”工藤新一疑惑。 “接我们的叔叔说的。” 年幼的女孩努力组织着语言,“他说,爸爸要睡觉,妈妈要离开,让我好好在原地等,和我约定好了见面时间……对了,他还送了我这个。” ( 她扬起手,手腕内侧有奇怪的、像是口红划上去的红痕,她向工藤新一展示那只熊娃娃。 “可里面太热,我就开门走出来了,一直走到这里。” 一股异样感油然而生,名为侦探的直觉在敲击工藤新一的大脑,他立刻握住女孩另一只没留下划痕的手: “你能带我过去吗?” 这里是商业街,离居民区很远,她太年幼,不可能独自走这么远才被注意到,而且这个季节商店不会开热空调,如果她之前待在那里,不可能热成这样……那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车了! 女孩朝后面一指,工藤新一想起那里的确有一个停车场。他顾不得周围人说了什么,单手抱起她,朝那里跑去。 等工藤有希子打完电话,她听到不远处的人群发出惊呼声,有人跑去找街头的巡警。 她有些疑惑,仔细想了想,确定刚才没听到奇怪的动静,于是她扭头想和儿子说话:“小新,我们去……???” 她看到了空掉的座位与桌面上被碰倒的咖啡杯,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 工藤新一长期踢球,体能还行,像拎购物袋一样提着个五岁小孩跑得飞快,把所有声音甩在身后。 他带着女孩来到停车场。 这里面积很大,所有车都停在地面上,灌木丛围在外侧,风一吹就发出沙沙的声音。 没等女孩指路,他就自己找到了目标车辆——在这片治安不太好的地区,只有这辆车门微微打开着,车钥匙都在上面。 工藤新一放下女孩,靠近轿车,确定里面没人后,才从口袋里摸出手帕,搭在门上,将车门拉大。 “别过来。” 他对女孩交代,探身进去小心观察,又嗅了嗅味道。 很热,车内空调开着,有几乎快散去的香水味,是女孩妈妈留下的吗?暂时闻不出其他药物的气息,没有血…… ……不,附近有血味! 工藤新一神色一凛,连忙退出车内,朝车后看去。 这辆车停得很靠后,黑色的车尾几乎撞进那些灌木丛里,他看到后备箱打开了一条缝。 从这边看不出什么,他绕到了另一边。 然后他看到了一只手。 一只人手从后备箱里伸出,看外形明显是男性的手。从这个位置只能看到手腕和手掌,掌心向下低垂着,上面没有任何明显的伤痕。 这到底是—— “举起手!” 没等工藤新一上去查看,突然一声大喝在他身后传来! “放下手里的东西,立刻举起双手!放在我们看得到的地方!” “把手放到头上!” “——新一!快点照做!!!” 工藤新一愣住,他通过前方的轿车后视镜,看到在自己的身后,有数名警察正拿枪对准着他! “???” 他忽然反应过来。 在日本,普通警察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用枪,配枪得进行申请,如果随意开枪,得面临麻烦的检讨、停职调查、甚至是辞职。 但是,这里是…… 后知后觉、终于意识到自己此时身在哪里的工藤新一,举起了双手,同时摊开手掌,以示自己的手上没有任何武器。 警察打算上前,就在这时,工藤新一听到另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他有点耳熟。 “抱歉,先生们女士们,请你们放下枪。我认识他,他只是个刚来美国的学生,不会是这起案件的犯人。” 工藤新一转身。 他看到了他的妈妈工藤有希子一脸着急地看着他,也看到了她的身边站着的人。 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有着晒过日光浴般的小麦色皮肤。黑色长发分出一股在脑后绑成一团,其余披在肩头,有一抹祖母绿色在乌黑间隐隐发光。 “青、青柳老师?!” 由于太震惊,工藤新一喊了出来,接着他反应过来:“你就是我妈说的那个朋友?!” 怎么认识的?他为什么不知道?!? 青柳彬光朝工藤新一走来,那些警察一个个放下举起的枪,他走到他眼前。 “是啊。”青柳彬光无奈道,“其他的,等到了警察局再说吧。” 他撇了一眼那只手:“我真没想到我难得休假也能遇到案件……” “…………” …… 工藤新一,男,十六岁。 志向是成为名侦探的高中少年。 ——在乘飞机平安来纽约的第一天,因遇到凶案进了纽约市警察局。 第215章 大小银弹初相见 纽约市警察局里,负责问询工作的警督放下笔,合起写了整整两面的笔录本。 “可以了,男孩,感谢你的配合。以后不要再随意进入案发现场了,那样很危险。” 工藤新一尴尬地笑笑,离开审问室。 审问室外正候着另一位警察,他没和工藤新一搭话,在他出来后径直进入房间。工藤新一看了看周围,根据来时走过的路,独自穿过走廊,来到外面办公区域。 他一边走,一边好奇打量周围,和他曾经去过的东京警视厅作对比。 面积不如警视厅大,看上去有点挤,没人抽烟,那些正在工作的警员里白人占一半,其次是拉丁裔,女警的比例比日本高(而且不是交警)…… 就在工藤新一继续观察时,一个忿怒的女声在他耳边炸起: “小新!” “!!” 他猛地回头,就见同样做好笔录的工藤有希子怒气冲冲地走来,那张脸上写满担心:“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万一警察对你开枪了怎么办?!” “我……” 工藤新一知道自己刚才很危险。 国情不同,这里很多普通犯人都可能持枪,警察为了在执法的同时保命,经常做出外国人眼里的过激行为——比如没听见或没懂那些警告,没立刻按他们的意思做,警察就可能开枪。 说句政治不正确的话,但凡他肤色黑一点,或是刚才举手稍微慢一点,他可能已经成马蜂窝了…… 于是工藤新一老实承认错误:“我下次会注意的。” 工藤有希子了解他。她只是后怕,见到他没事,气已经消了一半。 见亲妈气渐渐消了,工藤新一赔上笑脸,正要再哄几句,忽然想到另一人。 “青柳老师呢?” 刚才他忙着把在停车场和车内看到的一切全部告诉警察,差点忘记这件事了。 工藤有希子完全是因为儿子被扯进来的,因此她早早做好笔录出来,问过这位朋友的情况:“他在对那个女孩做笔录。” 工藤新一疑惑不解:“他是这里的警察吗?你们怎么认识的?” 两年前他在港区见到青柳彬光时,对方只是一个普通的外教老师,教的还是音乐。怎么摇身一成了警察? 工藤有希子得意地看了儿子一眼,露出手握更多情报的优越微笑。 “他不是普通警察哦,他可是……” “刷拉——” 不远处电子门的打开及时打断了工藤有希子的话,工藤新一听到一阵脚步声,下意识抬头看去。 他看到了另一个长发男人。 对方身材高大,绿色的眼睛,亚洲人的面容,针织帽下是一头长到腰间的黑发,身穿高领风衣,衣服左侧口袋有些鼓胀——可能放着枪。 工藤新一后背汗毛都竖起了,他觉得眼前的男人有点莫名的眼熟,却又被对方的气场震慑到。 那个男人和他的搭档身边跟着一位警长。在三人从工藤新一身边走过时,工藤新一听到他问了警长一句:“这个男孩是谁?” “案发现场的第一发现人。” 工藤新一目送他们离去。这时,他看到其中一人外套后印着三字大号的鲜黄色字母—— ( fbi(美国联邦调查局)。 ———— 赤井秀一不再关注那个目击者少年。 接待他们的警长和他同行的搭档搭话:“你们这次来的很快,是乘专机来的?” “不,我们是从布朗克斯区赶来的,小组的其他几位同伴还在那里收拾行李……”搭档苦笑,眼底带有休息不足的青黑。 赤井秀一开口:“现场情况如何?” “下午2点45分,纽约皇后区第五大道路口,有路人看到一个年幼女孩在街边哭泣,根据她的指认,我们在购物中心停车场一辆轿车的后备箱里发现一具男尸。” “初步检查死者身上有两处致命伤,第一处为胸口,一把匕首刺穿他的证件直接刺入心脏,第二处在颈部,脖颈两侧有五枚明显指痕,左一右四,死者第三节颈骨完全碎裂。具体结果还在等尸检。” 说到这里,警长观察了一下赤井秀一的脸色。 “死者后背还刻有单词……” 没等警长说出,赤井秀一停下脚步,原来他们已经来到某个特殊询问室外。 一些案件里,孩子会成为目击者,对这些特殊的小证人们,肯定不会像对待成年人那样按在冷冰冰的审讯椅上,这样的特殊询问室就是专供他们使用的。 赤井秀一和他的同伴开门走了进去,只留下警长留在外面。 警长看着关上的门,心里浮现出搬出尸体时看到的那本被匕首刺穿的证件,嘴里嘀咕道: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四个遇害的fbi探员了吧……” …… 隔着透明监视窗,赤井秀一看到了和整个警局格格不入的温馨儿童房间,一个混血女孩抱着玩具坐在里面。 她的身边半跪着一个扎着半丸子头的长发男人,他没穿警服,正低头和她说着什么,神色温柔而和煦。 赤井秀一静静看着他。 身边的同伴对这一幕感到疑惑,一般年幼女孩交给女警照顾更合适:“这个人是……” “青柳。” 赤井秀一打开那扇门,里面的一大一小一起朝他看来。 他喊出对方的名字:“青柳彬光。” …… 青柳彬光。 二十六岁,生理性别与心理性别皆为男性,fbi纽约分部反恐部探员。 说是日裔探员,但他只有四分之一日本血统,从外观几乎看不出。据说这份血统来自祖母。 在fbi情报库,他有着一目了然、清晰可查的履历—— 十岁前,他和母亲生活在曼哈顿“地狱厨房”;十岁时,母亲去世,被母亲的异父哥哥、他的舅舅维列斯(时任美国联邦第八巡回上诉法院法官,现任大法官之一)收养,前往缅因州生活。 十六岁时,他回到纽约,考入纽约大学法学院,本科毕业后进入一家律所当助理。因拒绝为一位连环杀人犯辩护,他选择辞职。 二十三岁时,他卡着最低年龄限制进入fbi。因身体素质出色,完成培训后直接加入人质救援队,在几次炸弹袭击案里表现突出。曾被上司派去日本,秘密调查一个危险的国际炸弹犯。 赤井秀一在那次调查里,还意外见过他一面。 不过,真正让他关注他的,是他的另一项经历。 ——青柳彬光也当过卧底。 第216章 卧底之敌irs 两年前,青柳彬光调查炸弹犯普拉米亚未果,对方再次刺杀俄罗斯一位高官,之后消声灭迹。 事后他返回美国,fbi某位高层给了他一个新任务,让他去一个组织当卧底。 那是一个喜欢收集宝石的犯罪组织,袭击过多个博物馆和珠宝展,杀害多名富豪,还对欧洲王室下过手,成员以各种动物为代号。 青柳彬光花了一年半时间,收集到该组织所有产业的地址、成员信息与犯罪证据。因为他中途还拿到有组织老大签名的真帐本,国税局都介入了调查。 半年前,英格拉姆公国女王打算携宝石“水晶之母”访问美国,在她抵达纽约前,fbi决定收网,联合当地警方一起行动,将这个组织一网打尽。 青柳彬光在从律所辞职、加入fbi之前,曾在纽约市警察局当过三年骑警,资料上说他当时人缘不错,看来是真的。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组织高层全部被抓,少数逃走的成员是高价雇来的外国杀手,主动报复可能性很低,但青柳彬光依然迎来麻烦。 然后,她哭得更大声了。 青柳彬光能掌握那么多情报,代表他肯定混到了高层,灰色收入不会是小数目。国税局发现其他成员都是逃税大户,立刻盯上了他。 半年前,青柳彬光正在被irs调查;工藤优作出版暗夜男爵系列赚到一大笔版税,不知是有人歧视还是有人眼红,遭到举报说他涉嫌漏税。 因为他也被国税局查了。 虽然fbi对不少案件有最高优先调查权,但很多警察对此不满,觉得他们老是高高在上指手画脚。除非有上级命令或情况危急必须求助,他们不会交出案子,更别说主动寻求一个休假探员的帮助。 在美国,除了能用自己名下慈善基金会合法避税上百亿的富豪们,日常“0元购”都得纳税,卧底自然不能幸免。 这时警长也进来了,他一来就听到了青柳彬光的话,主动说:“没错,就是这样,是我拜托彬光帮忙。他一直是个热心的小伙子。” 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想了很多,不过现在不是关注这些的时候,现在他身上有更重要的任务得处理。 小女孩也在盯着他。原本被青柳彬光照顾得好好的女孩面对他的目光,身体抖了一下,用力抱住怀里玩具,接着竟然小声抽泣起来。 在下车前,青柳彬光对工藤有希子说:“我的车再过几天才能修好,明天还得麻烦你了,有希子夫人。” “我最近在休假,我想局长会派出更有经验的探员帮助你们。” 青柳彬光一边说,一边和他们分别握过手。 青柳彬光没在意他离开后发生了什么。 以他的身高,这样俯视的角度绝对算是居高临下。 平时不是面瘫、只是因案件严重而阴沉着脸的赤井秀一沉默片刻,然后,他对女孩露出一个笑容。 小女孩卡了一下。 青柳彬光刚一坐下,旁边的前学生迫不及待地说:“青柳老师,我没想到你竟然是fbi,还跟我爸妈是朋友。” ——作为大法官的外甥兼养子,以这样的高官亲属身份,他为什么会被派去进行危险的卧底任务? “小新!”工藤有希子赶紧打断他,“不要随便打听别人的工作内容!” 他没询问案件详情——调查者以外的人随意打听总部负责的大案,是比较冒犯的行为——他和女孩交流几句,以小孩能听懂的话交代有其他人来帮她,就离开了房间。 除了那次日本偶遇,赤井秀一没正面见过青柳彬光,只看到资料,就这还是詹姆斯开了后门,毕竟青柳是成功回来的卧底,身份档案的保密级别很高。 青柳彬光进入公寓。 这里是青柳彬光被调来纽约分部后租的公寓。 “没事。到时候我来接你。”工藤有希子说。 她训完儿子,又对青柳彬光道歉:“抱歉,他对案件一直很有兴趣,我之前没告诉他认识你就是因为这个,他有时好奇心太重了。” “没有。”工藤新一说,表情有点无语,“在你刚刚去做笔录时她才告诉我,说你跟我爸是在国税局认识的。” 他一边接受fbi对卧底的心理辅导、一边应付irs稽查人员、一边在一位魔术师身边学习——那位魔术师曾被这组织迫害过,为表达对青柳彬光的谢意,他愿意教他一些魔术技巧。 ( 同事罗伯特·奥托赶紧说:“拜托,赤井,笑一笑——这只是个孩子,又不是犯人!你现在的样子太凶恶了!” 工藤优作是移民作家,税务问题比普通公民麻烦,也被国税局调查很久。 结束回忆的青柳彬光叹道:“那些家伙真的非常、非常烦人……” 二六零三:c零二四:c零零a:c四一一::一一二六 “那是什么鹰啊……” …… 距离太远,工藤新一看不清楚,但他确定那绝对不是白头海雕。 “青柳老师,你两年前为什么会去日本当老师?”工藤新一一连串地问,语速很快:“是有什么案子要调查吗?之后你还去了俄罗斯,应该不是单纯为旅游吧,那里有什么……” 他在那个“动物园”组织的经历,到底做了什么才能在一年半内摧毁一个犯罪组织,那个魔术师教了他什么技巧,以及…… 他的雪佛兰在上次查案时撞毁,还没修好,今天来碰面坐的都是地铁。他坐上工藤有希子的车,和工藤新一一起坐在后排。 那段时间里,青柳彬光很忙。 工藤新一正在观察周围,他注意到他车窗外,有只体型不大的鹰从天空飞速掠过,停在公寓四层的窗外。 …… ——同样卧底的赤井秀一没经历过这种事,他是身份暴露后不得不撤离,而且事发地是日本,没把irs这个麻烦扯进来。 赤井秀一看着他离开,然后将注意力投向年幼的女孩。 朱蒂他们还在布朗克斯区,和他一起赶来新案发地的同事跟着进入房间。看到他们,青柳彬光起身,对他们出示他的fbi证件。 工藤有希子叹了口气,看着远处昏黄的天色说:“唉,本来想请你去一家餐厅,现在预约好的时间都过了……只能明天了,明天我们参观完音乐学院再去那里。” 青柳彬光解释道:“这是一个日本混血女孩,警局内没有其他懂日语的警员,所以我帮助他们完成笔录工作。” 不管哪边,这次任务都不归他负责——至少暂时是这样。 在他的身后,青柳彬光关上车门。 同事抬头看了看上面的摄像头,又看了看旁边启动中的录音笔。对语言不通的目击者,交流过程得全程录像录音,以方便其他人复查。 青柳彬光对主动送上门的向来不会拒绝,他们初次见面就交换了联系方式。 调查花了整整一个月,稽查人员仔细审查青柳彬光所有账户,为找现金,还把他安全屋逃生通道的墙壁凿开。结果发现他不止每笔钱都老实交税,甚至帮身边二把手(老大独子)补过一大笔钱。 听到这话的赤井秀一看了这位警长一眼。 “没关系,有好奇心是人之常情。”青柳彬光温和地说。 irs真是一群神奇的存在,龟毛程度堪比正在找卧底叛徒的琴酒……被他们查一个月,比他在动物园待一半年、同时有三个身份都累。 同事走上前,热情地伸出右手:“谢谢你的帮助,我是总部探员罗伯特·奥托,这位是我的上司赤井秀一,他是这次案件的负责人,现在案子由我们接手……你是分部的?那会加入这次调查吗?” 他对他相当感兴趣。 车朝前开去,很快穿过警察广场1号前的街道。在开了大约二十分钟后,停在一栋大楼前。 之后半年里,青柳彬光遇到一些推理谜题,会向工藤优作请教;工藤优作要写新作品,也会向他收集一些素材。一来二去,两边渐渐熟悉起来。 国税局满意了,他们跳过这位二把手,起诉组织其他人逃税,再结合抢劫、一级谋杀等多种罪名,那些人被判了几十年、无期徒刑或死刑。 两人就是那时认识的,由工藤优作主动搭话——工藤新一当交换生期间被绑架过,事后他向父母说起过青柳彬光,还提到他也喜欢推理小说。 国税局:先生,你在卧底时抢过多少东西、杀过多少人,这些小事先放一边。我们关心的是,你在此期间逃税了吗? 结束审查的青柳彬光重返fbi,但他没回hrt部队,高层觉得他调查能力不错,直接把他调去缺人的纽约分部。 他照例和一楼的房东太太先打招呼,来到四楼。 他动作很轻地打开走廊上的窗,一只体型不大的鹰飞进来,停在他的肩上。就在他掏钥匙开门时,隔壁邻居家的门忽然开了,一个头发乱糟糟的金发少年探出头,打着哈欠,把一些废弃纸箱丢在门口。 然后他看到了刚回来的青柳彬光。 两人只是对了个眼神,少年默默缩回脑袋,青柳彬光也进入屋内。 第217章 fbi连续被害案 fbi纽约分局。 赤井秀一和同伴抵达时,另外几名同事早就到了。分局长给他们安排了一间办公室,指派数位分局探员帮助他们。 “我已经收到了案件整理,真的非常可怕……纽约分局会尽全力协助你们。” 分局长说话时脸色不太好。 普通刑事案由警察负责,涉及连环杀人、间谍、恐袭等,警察无法处理,就由该州fbi分局接手。如果是跨州犯罪,或情况极其严重,案件将上交总部,由总部派出合适探员前往各地。 这次案件就是如此。 办公室乌泱泱待了十几人,一行人互相介绍、打过招呼后,立刻进入正题。 茱蒂·斯泰琳知道赤井秀一不擅长做解释工作,于是主动站出接手这项任务,将数张照片一一贴在展示板上。 “第一起案件,发生在华盛顿。” 她没有看文字稿,这些东西她在这个月看了不下几十遍,早就深深刻在脑海里。 “三周前,一位探员在休假结束后没有回来,同时当地警方接到学校报警,称有两个孩子没去上学,总部立刻派人前往他家,发现他们一家四口已经遇害。” 展示板上最左边贴着照片,一对中年白人夫妇外加两个十几岁的男孩,他们对镜头笑得灿烂。旁边就是现场照片。 “四人全部死在地下室,探员的死因是颈骨断裂窒息而死,他的fbi证件被匕首刺穿,贯穿右手钉在地上。他的太太与孩子在生前遭受过一定程度的折磨。” “根据后续尸检结果,探员被取走左侧肩胛骨,他的太太、大儿子和小儿子分别被取走左侧第一、第二和第三根肋骨。” “……死后取的?”一个人插话问道。 “生前。”朱蒂说。 那人眼睛瞬间瞪大,之前没听过细节的探员们面面相觑。 即便是经常处理连环杀人案的他们,都难得听到这么凶残的手段。 “接着是第二起。第二起案件发生在第一起的四天后,亚特兰大的马丁……路德·金国家历史遗址。” 朱蒂说到这里一顿,小心瞥了一眼在场的几位黑皮肤探员。 展示板中央靠左的位置贴着一对黑人兄弟的照片。 “一位当地分局探员和他同住在一起的兄弟,他们的尸体出现在埃比尼泽教堂旁。探员死于颈骨断裂造成的窒息,他的兄弟死于失血过多,死前同样遭受过折磨。” “探员被取走右侧肩胛骨,他的兄弟被取走左侧第四根肋骨,同时他们的尸体上……从头到脚,被涂满了漂白剂。” “!!!” 此话一出,现场不亚于丢下一颗炸弹般爆开。黑人探员身边的同事们几个对一个,好不容易才拦下他们的暴怒。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一点都不知道?!!”其中一个大声质问。 “为避免引起大规模种族冲突,总部暂时压下这件事,媒体暂·时没有报导出来。”朱蒂加了重音。 在场的人们心知肚明,媒体只是一时熄火,他们根本不会放过这样的新闻,要是fbi不快点找出凶手,现在压报道的行为就是一剂最猛的助燃剂。 被拦住的探员深吸几口气,示意自己已经冷静下来,旁边的人小心翼翼地松开他。 “然后是第三起案件,发生在四天前,地点是布朗克斯区……” ( “请停一下。”卡迈尔突然打断。 朱蒂疑惑地看着他,他慢慢说:“这个我来说吧,我是第一个发现他的,而且……” 卡迈尔看着第三列照片,那是一个拉丁裔的年轻男人,有一个一头卷得很明显的黑色短发。 “他是我进fbi训练时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他苦涩地说。 朱蒂无言,她看向赤井秀一,后者从卡迈尔身上移开视线,很轻地点了下头。 卡迈尔走上去,站在朱蒂原来的位置,继续说:“他是几天前失踪的,在失踪前他曾告诉我,和朋友约好去洋基球场看比赛……他和他两个朋友的尸体发现于佩勒姆湾公园的池塘。” 照片上,三具尸体被头朝下倒吊在水面上,中间那具脖子歪到一边,显然这就是那位探员,他也被折断了脖子。 那个距离相当恶意,嘴巴鼻子离水面很近,只要努力弓起身体,还是可以呼吸。死者就是在这样不断的挣扎求生中,渐渐力竭而溺亡。 “探员被取走鼻骨,他的一位朋友被取走左手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骨头,另一个被取走右手相同位置的三根骨头。” “另外,他们三人都是有印第安血统的拉丁裔,他们的头盖皮与……整套男性生//殖系统,都遭到破坏。” 这话让不少男性成员当场头皮收紧,下身更是隐隐作疼。 “最后,就是今天出现的第四位遇害的探员。” 这次是赤井秀一上前,他贴上刚从市警察局拿来的照片。 听完前面的白人、黑人以及拉丁裔遇害,在场好几人都盯着他那张明显有亚洲血统的脸看。 “四年前他和妻子离婚,女儿归前妻带回日本抚养。这几年里,他们一直保持联络,讨论女儿的抚养问题,有了复婚的打算,所以他前往日本接回她们。” “他在今天上午抵达纽约,打算把孩子送去父母那里,但在下午时,有人在停车场轿车里发现他的尸体,死因也是颈骨碎裂引起的窒息。” “他们四人背后都有匕首刻下的字母,分别是……” 其中一位分局探员看着新贴上去的照片,打断道:“他妻子和女儿呢?” “女儿还活着,犯人没伤害她。” 听了前面那么多沉重情报的众人突然听到半个好消息,发出一阵庆幸的声音,那名探员说:“她有看到犯人长相吗?” “她只有五岁,完全听不懂英语,没看到犯人的脸和行凶过程,无法提供更多线索。目前已被严密保护起来。” 而且她年龄实在太小,即使看到也难以叙述清楚,法庭更不会信任这样的证词。 朱蒂抿紧嘴唇,这样的经历让她想起自己。她想到这里,又忍不住朝赤井秀一看去。 在那张脸上,她看不到太多情绪。他看到这些照片,听到这些叙述,包括下午直接接触了那个幸存的女孩,都保持着冷静。 ——即使这些极有可能是组织干的,他都冷静到极点。 没错,目前fbi在怀疑,这一系列针对fbi探员与他们周围亲友的猎杀,是来自黑衣组织的报复。 因为这些死去的探员,无一例外,全是在一年前前往日本、参加过那场失败的逮捕行动的人。 “而他的妻子……” 赤井秀一的声音没任何波动,依然平稳而清晰。 “在一个小时前,犯人在暗网上直播了她被杀害的全过程。” ———— 会有部分参考《人骨拼图》与《消失的人》,都是美国作家杰夫里·迪弗的作品。 第218章 治安良好纽约市 这话一出,办公室再次寂静。 赤井秀一站得笔直,他面对众人投向他的目光,想起来前发生的事。 在来fbi纽约分局前,他和同行伙伴一直留在市警察局,分析着现场物证。 这次犯人不止手段凶残,并在不断挑衅fbi,每次抛尸都会特地布置现场,留下指向下一个地点的线索。只要尽快找到,说不定女孩母亲还活着。 犯人这次留下的有三样:开着热空调的轿车、活着的女孩以及熊娃娃。 熊娃娃上没有特殊之处,是几年前一家普通玩具公司发售的,当时好多商场和玩具店有卖,无法追踪买家。 车牌是假的,车钥匙都留在门上,再加上前几起案件现场从未留过犯人痕迹,赤井秀一认为那不会是罪犯本人的车,应该是偷来的。 警方根据报警记录查最近丢失车辆,发现那辆车极有可能来自爱迪生联合电气公司的一位经理,他在一周前报警说自己的车不见了。 女孩没受到伤害,能开口说话,但赤井秀一无法问出更多信息(他一开口她就哭),只能听录音里青柳彬光的询问。 他问得很全面,在他耐心的引导下,赤井秀一勉强复盘了这一家遇险的过程。 女孩记得自己下飞机后,和父母坐上一辆街边的出租车。司机开进市区时突然回头,车箱里有股她看牙时闻过的味道(疑似麻醉药),接着她就昏迷过去。 醒来时,她发现父母不见了,那个司机给她留下一句话“爸爸已经睡了,妈妈正在离开,你要等她”,他给她那个熊娃娃,接着把她关在车里。 没人确定女孩在闷热的车里待了几个小时,可能热得实在受不了,她想起以前妈妈教过她独自被关在车里怎么办,她打开了车门,跑到外面的马路上。 她的手背上有个用口红涂写的阿拉伯数字“9”,录音里青柳彬光也问过,女孩说是司机写下的,是“约定时间”,口红并不是她妈妈平时用的颜色。 根据车主身份与闷热封闭的环境,赤井秀一很快猜到,失踪的女人可能被在地下高压蒸汽管道附近。 纽约一直使用蒸汽取暖,地下排列着如蛛网般衍生到城市不同角落的管道,因为建造时间太久、设施过于老旧,爱迪生公司会定期检修,那位经理就是负责人之一。 赤井秀一把自己的判断交给市警,让他们赶紧联络爱迪生公司,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傍晚六点,市警察局即时犯罪中心里的一位警察紧急通知上级,由他长期监视的一个暗网上正在进行一场杀戮直播,视频里受害的女性正是警局正在找的人。 ——数字“9”是外人的视角,如果是以被定下约定的女孩的角度,那个数字是“6”。 警方的紧急通知没有阻止惨剧的发生,赤井秀一站在电脑前,眼睁睁看着视频里的女人,被管道口喷出的热蒸汽活活烫熟。 她是这次案件的第十一名死者。 但绝对不是最后一个。 …… 来自总部的几名探员介绍完基本情况,赤井秀一带上几人前往新的案发现场,那里已经由市警进行封锁,等着fbi搜查。 剩下的人里,朱蒂自动接过联络受害者家属的任务。幸存女孩的经历总让她联想到自己,她想帮她更多。 ( 剩下的人里,有人去查口红属于哪家公司,有人去查案发地附近监控,有的去排查爱迪生公司内部人员——能避开附近工人,把人直接带进蒸汽室,可见对那里很熟悉,犯人可能在那里工作。 众人陆续离开,在朱蒂也打算走时,她发现卡迈尔留在展示板前,正看着上面那些受害者的照片。 “卡迈尔?”她喊了一声。 有着德国血统、一年前犯下大错的探员身体一激灵,回头看她:“……朱蒂。” “你在想什么?秀让你去看街头监控。”朱蒂说。 “我在想他为什么没杀了那个女孩。”卡迈尔刚说完,赶紧补救道,“不,我的意思不是她应该死去,是我不明白为什么……” 他不明白,为什么能心狠手辣杀死多人的罪犯,突然对个小女孩手下留情。 朱蒂同样不解,她自己当时是出去买果汁才侥幸逃过,而这个女孩是被犯人主动放过的。 是单纯地不忍心杀小孩? 还是认为孩子独自闷在车里,迟早会自己中暑死了?每年夏季都会有把孩子锁进车里的傻x家长。 或是…… 朱蒂带着怀疑,再次看向展示板上的照片,那只旧熊娃娃压在车内现场照片上,它外形可爱,会得到大部分小朋友的喜欢。 她没有想出答案,和卡迈尔关上灯,离开办公室。今天连发两起案件,他们必须加班。 朱蒂刚坐到分配给她的临时工位上,隔壁一位分部女探员来迎接她,脸上同样有加班的憔悴:“要来杯咖啡吗?” “谢谢。” 她起身接过咖啡,喝了一小口,味道和总部一样糟糕,但有胜于无。她好奇问道:“你们也有案件?” 女探员点点头:“最近纽约有一起针对年轻女性的连环杀人案,目前我们已经锁定了嫌疑人……” 朱蒂扭头看向她的工位,只见她桌上放着一份案件记录报告,嫌疑人的照片赫然在最上面。 是一个有着银色长发的亚裔男性。 …… 地下的走廊很昏暗,空气闷热潮湿。 赤井秀一向蒸汽室门口的特警队员出示了自己证件,进入室内。 房间里比外面亮一点,房间里似乎有没有散去的蒸汽,霉味笼罩着整个房间,同时还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肉味。 赤井秀一再次看到视频里的尸体。 她的手被铐在水管上,其中右手无名指不见了,双脚被死死捆住,全身的皮肤被蒸汽烫到发红,泛着亮光,从身上大片大片地剥落,脸都看不清了。 现场市警的脸色不太好,他们也是难得见到这么恐怖的场景。 赤井秀一脸色阴郁地看着这一幕。 残忍的虐杀手段往往出现在三种场合。 第一,犯人本身是个虐待狂; 第二,犯人与死者有深仇大恨; 第三,犯人在制造恐惧,以威吓民众与查案的执法人员。 警察也好,fbi也罢,听着再厉害,到底只是人,即使处理过不少案件,遇到穷凶极恶的犯人时依然会怕,尤其这次案件直接波及到探员身边的家人和朋友。 可赤井秀一没有害怕。他扫视着现场,一双绿眸在幽暗的环境里森冷如狼。 离他最近的警员哆嗦了一下,不知是怕尸体,还是在怕他身上的那股气势,然后他看到他走到一面墙前。 墙上以红色液体(可能是血)画了一个巨大的钟,右侧有一根不知是何意义的直线。 这是预告下一个案件的发生地。 第219章 落榜音乐生 第二天。 “好多人啊……” 工藤新一站在校门口,看到周围人群发出感慨。 大学开放日不止面对普通游客,它本身是一种招生活动,让学生和家长近距离体验学校环境和氛围。作为世界上最着名的音乐学院之一,今天来了不少人。 不过,他们今天不是来参观大学的。 “——珍妮斯!我们在这儿!” 随着工藤有希子的呼喊,一个身材高挑的金发女子终于看到他们。她穿过人群快步走来,一见面就和工藤有希子来了个热情拥抱。 这位教授放开好友,满面笑容地说:“我没想到你从洛杉矶特地赶了过来,我真该去接你的……这两位是?” 她看到了另外两人。 “这是我和优作的儿子,名字是新一。”工藤有希子介绍,“这位是我们一家的朋友,也是新一曾经的音乐老师,青柳彬光。” 休假中的fbi探员青柳彬光站在旁边,露出友好的微笑伸出手。 …… 教授带他们避开人群,绕到后面,进入校园的主教学楼。 教学楼呈“冂”字形,他们走在右侧空旷的长廊上,两位女士在中间,工藤有希子惋惜地说:“可惜沙朗没来,我们三个好几年没聚过了。” “今天人这么多,她来绝对会引起哄动。她向来不喜欢麻烦。”教授温和道。 “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个月特别忙,明明没有什么活动……” 工藤新一走在最右边。 他今天来只是拗不过被想来探望朋友的老妈(她镇压了他想去二手书店淘书的念头),对一切兴趣缺缺。他没有说话,打量着四周环境。 这里位于河滨大道,从他这个方向,能看到远处另一所大学的教学楼,以及一座醒目的哥特式建筑。那是一座教堂。 好像是美国最大的新教教堂之一,据说里面存有世界上最大的钟琴。 工藤新一回忆着这些他随便记下的小知识,从远处收回视线。他的耳边还是她们两人的说话声,这让他忍不住看向青柳彬光。 青柳彬光今天穿着白色长袖t恤和棕色休闲裤,一头长发和往日一样半绑起来,饰品是一串项链,两块类似狗牌的不锈钢薄板垂在胸前。 上面似乎有印刻图案,工藤新一没有看清。 不同于快把不耐烦挂在脸上的工藤新一,青柳彬光态度好得多,表情轻松自然,时不时和她们搭上话。 “你以前考过这里?”工藤有希子惊讶道。 “嗯。”青柳彬光无奈笑道,“可惜我落榜了,家里也不许我继续学音乐。” 工藤新一意外地看着他。他以为青柳彬光脾气温和,他家人应该是比较和蔼的人,没想到连有天赋的爱好都限制。 这时,一扇演奏厅的门出现在他们眼前,工藤有希子正要过去,却被教授拦住,示意她上旁边的楼梯。 “走这里,有希子——我的房间和学生们在上面。”她看了眼那扇门,“那里舞台损坏,又出过事故,校长一直没有修,已经荒废很久了。” 工藤有希子没说什么,直接和好友上楼,青柳彬光跟过去。工藤新一正要抬脚,忽然停下脚步。 他再次看向演奏厅的门口。 这里是后门,没什么人过来,估计平时也疏于打扫。他看到那扇门前有一层落灰,上面是明显的脚印,看上去是刚踩出来的,而且很凌乱。 ( 换而言之,不像是正常走过留下的。 “……” 看过的推理小说能塞满一墙大型书架的工藤新一,忽然有了昨天一样的异样感。 ……不至于,他昨天才遇到案件,今天怎么可能又……而且这里是大学啊!虽然有枪击案,但凶杀案是比较少的……应该吧? 工藤新一满心疑惑,就在他实在忍不住想过去看看情况时,一只手突然伸出,搭在他的肩膀上。 青柳彬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扇门,语气平和地问:“怎么了?她们两个已经上去了。” “——小新?你在下面吗?” 工藤有希子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我在这!!”工藤新一连忙大声回应道,他快步走上楼梯,“我们也上去吧,青柳老师。” 他还是习惯这么喊他。 青柳彬光没有再看门,他的手机好像响了一下。他没有拿出查看,很快和工藤新一一起上楼。 ———— 另一边,两名fbi探员进入校园。 门口聚集的访校者不如刚刚那么多了,所以在朱蒂掏出证件、说明来意要求进校查看时,没有引起麻烦,警卫更没有阻拦,还通知了一位教授。 教授带他们走后门进入教学楼——这是朱蒂要求的。 同行的卡迈尔也不解道:“为什么走这边?访校者不都在前面吗?” “……秀是这么说的。” 朱蒂一边说,一边抬头看向远处,教堂就在对面,站在这里比站在前面看得更清楚。 昨天他们在蒸汽室发现了凶手指向下一个地点的明显线索——一个巨大的钟和一条意义不明的竖线。 结合那位女性遇害者音乐老师的身份,赤井秀一猜那是乐器钟琴,画那么大,是因为它指的是最大的那个。 这推理非常简单粗暴,如果放日本本土推理小说里,绝对会被读者追着骂一句“这是什么八嘎推理!”,连带怀疑想出谜题和解出谜题的人脑子都有问题。 但赤井秀一认真地说了,朱蒂和fbi其他人愿意相信他,今天一早就前往河滨教堂。 赤井秀一带着几人进入教堂内部,其他人分散在周围可以看到钟琴的地方,她和卡迈尔负责的就是这个隔壁的音乐学院。 卡迈尔不会质疑赤井的决定,他严肃地左看右看,努力想要找出附近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 他的反应落在朱蒂眼里,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因为这起案件极有可能是组织的报复,这让导致去年行动失败的卡迈尔心里很不好受,他拒绝总部的保护,执意参加调查工作。 目前参与那次行动的探员,除了赤井秀一和卡迈尔,其他还活着的探员和家人全部处在fbi保护下,行踪能完全确定。 ……如果真有新的遇害者,犯人选了谁? 他们穿过走廊,一路上没有任何异样。两人没继续交流,教授虽然好奇他们到底在找什么,可他没有多问。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长廊尽头的门前,教授解释:“这里已经被废弃了。” “为什么?”朱蒂问道。 “舞台塌陷事故,一个学生掉下去时手被钢琴压到,两根手指粉碎性骨折,无法恢复之前的状态,出院后就回到这里开枪自杀了……” 朱蒂正要询问更多细节,但就在这时,她注意到门口奇怪的脚印,而里面没一点动静。 她心里警铃大震,上前一步,猛地把大门推开。 第220章 小银弹的梅开二度 在那扇门和正式演奏厅之间,有一个供演奏者调整的小休息室,一个少年倒在休息室的地上。 他双手铐在身前,一根绳子绕过脖子,从后面捆住脚踝,让他的身体向后弯成c型。那双绿色眼睛怔怔地看着闯入者,没有一点神彩。 他已经死了。 朱蒂骇然看到,有一个人正蹲在少年尸体身边! 她开门的动静惊动了他,他扭头看来,手上是一副黑色手套,脸上赫然戴着一张面具! “上帝啊……” 教授目睹这一幕,人都傻了。 “不许动!!” 朱蒂拔出手枪直指对方,事实上这一刻她自己也是懵的,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直接撞到嫌疑人! “站起来,慢慢举起手!” 卡迈尔终于反应过来,跟着掏枪指向对方。 对方慢慢站起身。 朱蒂看不到他的脸,只能判断对方身高接近一米八,衣物穿得很厚——不知道是怕冷,还是里面穿有防弹衣。 见对方依然紧攥着拳头,朱蒂大声命令道:“松开你的……” “砰!” 她话音未落,就见对方突然张开手指,有什么东西从他掌心落下,砸到地上,一阵强光射出。他们瞬间什么都看不到了。 “!!!” 无防护正面闪光弹,即便朱蒂戴着眼镜,一时间也无法缓过来。 她耳边响起嘭地一声,是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等她好不容易睁开双眼,发现那个人不见了,同时在正式演奏厅那扇大门后,发出一阵哐啷哐啷的动静,好像有人在里面搬东西。 朱蒂上去推门,大门纹丝不动。 里面仍在响起东西拖动的动静,她怀疑是对方在拿东西堵门,着急看向教授:“这里有其他入口或窗户吗?!” “没有窗户,从这里绕出去,演奏厅左侧有一扇后门……” 没等教授说完,卡迈尔冲了出去。 朱蒂紧盯门口,她一边紧急通知在隔壁教堂里的赤井秀一和其他同事,一边让教授找警卫赶紧疏散师生和游客,最后按下小型对讲机的按钮。 “——卡迈尔,你到了吗?!” 另一边的卡迈尔快速穿过教学楼中间的树林。 他听到自己的对讲机发出沙沙的声音,正要按下接听,忽然有个人出现在他的眼前。 对方是个佝偻着背的老头,穿着清洁工的衣服,差点被冲过来的卡迈尔撞到,发出一声惊叫。 卡迈尔急得满头汗,还是扶了他一把,甚至帮忙捡起掉落的扫帚:“抱歉!” 清洁工老头战战巍巍地接过扫帚,然后用像是害怕、又像是怀疑的眼神看着他。 卡迈尔迎上他的目光,后知后觉意识到对方也有点可疑——这片地方人太少了——连忙问道:“你有没有看到有人从那里出来?” 清洁工摇摇头:“我一直在这扫地,先生。今天是开放日,我得好好工作,向那些父母和孩子展现出最美的校园……” 对讲机响个不停,卡迈尔按下按钮,朱蒂的声音顿时从里面传来: “——卡迈尔,你到了吗?!他还在里面搬东西,你快点去后门堵住他!” 听朱蒂这么说,卡迈尔对眼前清洁工的怀疑,瞬间直线下滑。他再次向他道歉,然后继续朝那扇门跑去。 ( 他祈祷着自己没耽搁太久,边跑边问道:“我到了!这里的门打不开!……对了,你通知赤井了吗?” “他知道了,现在正在赶来!教授打了报警电话,市特警队马上会过来!我们只要堵住出口别让他逃走就行!” 朱蒂情绪激动,说话声音较大,里面的嫌疑人可能也听见了。 他们听到一个惊恐的声音在演奏厅里大吼:“不许进来!我手里有人质!你们敢撞门,我就射杀人质!!” “!!!” 朱蒂和卡迈尔双双一愣,今天是学校开放日,校园内的人远比平时多,抓几个人质是轻轻松松。 “你不要冲动!” 朱蒂高声安抚,她一手持枪,暂时放下对讲机,用空出的手给赤井秀一发去“对方可能劫持了人质”的文字消息。 然后赤井秀一打来电话。 朱蒂第一时间接起,不敢再用那么大的声音,以防惊动里面的人:“秀,现在情况非常不好,你们还有多久到?!” “我已经到了校门口。”赤井秀一说,“在你们进来时,门口脚印怎么样?是几人的?” 他的声音依然冷静,朱蒂渐渐冷静下来,开始回忆。但就在这个时候,他们一起听到——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从演奏厅内传来。 卡迈尔惊了:“是你开的枪?!” “不是我!” 朱蒂同样大惊,她扑到门上用力敲了敲:“怎么回事?是你开了枪吗?!”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那不像是手枪的声音。”隔着手机也听到了那个声音的赤井秀一说,“朱蒂,卡迈尔,现在立刻进去,犯人或许没有人质!” 朱蒂不知道为什么人没到的赤井秀一会这么判断,可她相信他的话。 她握紧手枪,手指搭在扳机上,和卡迈尔一起数了“一、二、三”,接着用尽全力踹向大门。 门一下子开了,比她想象中容易得多,好像只是上锁了。 阳光透过上面封死的窗户落在演奏厅内,整个房间格外明亮,朱蒂看到了从另一个门闯进来的卡迈尔,看到了摆放整齐的座椅,看到了舞台上的音响和扩音器。 但是没有人质。更没有犯人。 朱蒂呆呆地看着这个空旷的房间,忽然,她注意到卡迈尔右手边有通往二楼的楼梯:“卡迈尔!” 卡迈尔也注意到楼梯,连忙跑上去,朱蒂紧随其后。 两人上了二楼。二楼没有太大的空间,站在楼梯口就能一览无余。 朱蒂警惕环顾四周,看到一扇门近在咫尺。她在心里快速抱怨教授竟然漏了这么重要的信息,冲过去一把把门打开。 二楼走廊一眼就能看到尽头,他们惊喜发现,有个人正好站在离这扇门不远的窗前! 那是一个年纪不大的亚裔少年,满脸无聊地趴在窗口。他像是被他们上来的动静吓到了,一脸错愕地看着他们。 “不许动!” “放下手里的东西!举起手放到头上!” 他们一起拿枪指着他。 …… 工藤新一,男,十六岁。 今天是他来到纽约的第二天。 陪亲妈来探望朋友、因在教室内开腔而被残忍丢出房间的他,震惊地看着两把对准自己的手枪。 “??????” 第221章 catch me if you can “赤、赤井……” 身边传来同事试探性的叫唤,可赤井秀一不为所动。 他现在站在教堂图书馆里。 而他的眼前,是一具刚死不久的尸体。 今天不是教堂的礼拜日,教徒和游客不多,图书馆暂时闭馆,等待下午整理打扫。直到fbi探员们来访,其他人才发现里面死了人。 那是一位中年男性,他躺在桌上,头戴巴掌大的圆帽,肩披亚麻方巾,双手呈祈祷的姿势交握于胸前,九支烛台规律地摆在脑袋前方,每根都点燃着烛火。 他身上没过多伤口,脖子上有左一右四的手指掐痕,没被取走骨头,额头上刻着一个单词。 口鼻里淌出琥珀色液体,混身散发出浓郁而辛辣的酒味,手边还有一个空酒瓶。 其中某个总部探员看到酒瓶包装,瞪大眼睛;另一个探员猛地拉了他一下,他意识到什么,顿时噤声。 两人一起紧张地去看赤井秀一的表情。 “……” 察觉到同事打量的赤井秀一什么都没说,只是继续观察尸体和四周。 在更专业的鉴定人员来前,即使他是fbi探员,也不会在现场乱碰——美国有些案件就是因为警方采集证据时操作不当,导致辩护律师抓住这点猛攻,当庭翻盘。 图书馆不是密室,虽然他们进来时门被反锁,但窗户是开着的,而且大小能让成年人自由翻出。只是可惜附近没有监控。 在场四人里唯一一个纽约分局成员、同时不了解内情的女探员说:“我已经联络了同事,他们会立刻派人过来……那是什么?” 其他几人一起朝门口看去,赤井秀一看过去的速度最快。 门口围着快被尸体吓晕的牧师和其他教堂人员,他们在议论纷纷。赤井秀一的视线穿过林立的腿,看到一只动物在他们身后走过。 那是一只狼。 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狼扭头看了他一眼,那双圆形的浅棕狼瞳微微收缩,然后它甩着尾巴,轻快地溜走了。 ……为什么这里会有狼? 就在赤井秀一冒出这个疑惑时,他的手机发出震动。 他拿出一看,竟然是去隔壁音乐学院的朱蒂发来的。 ——那里也出现了死者,并且嫌疑人就在附近! …… 赤井秀一立刻带人赶去音乐学院! 然后扑了个空。 卡迈尔可能觉醒了太平洋对岸的民族精神,意识到自己的天大错误,巴不得对其余同事来个九十度鞠躬和土下座。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在附近fbi的人陆续过来后,他们复盘两人从遇到尸体到堵门再到对方不见的过程,几乎确定那个清洁工就是逃走的嫌疑人。 面对嫌疑人从同事手里溜走,赤井秀一没有发火,他清楚知道现在生气根本没用。 朱蒂走过来,一脸疲惫地问道:“奥托说教堂还有一名死者?” 赤井秀一点点头,看向地上那具少年的尸体。 ( 一位鉴定人员穿着特卫强连身服蹲在旁边,小心翼翼地割开绳索,注意避开了绳结——这是证据,不同的绳结系法也可以帮忙锁定凶手。 “他们是父子。”赤井秀一说。 而且,教堂里那具尸体又是他认识的探员。 特罗亚·汉森,詹姆斯的好友,在几年前因为伤情提前退休,这次和他一起死去的是他最小的孩子。 赤井秀一刚进入fbi时就认识他。 因为明显的亚裔血统、父母是英国mi6的家庭背景、外加英式口音,赤井初入fbi时其实过得并不愉快,在这个歧视根深蒂固的地方,汉森和詹姆斯帮了他很多。 可现在,那个帮助他颇多的人惨死在教堂的桌子上,连家属也死于非命。 赤井秀一记得很清楚,汉森在去年他撤离组织前、甚至是他去卧底之前就退休了,根本没有参加逮捕行动。 如果这真是组织的报复,这代表着他们已经不满足于普通同事,开始向他周围真正的亲友下手。 极大的怒火涌上赤井秀一的心头,可又以更快的速度,就被他压制下去。他在短短一瞬间恢复冷静。 朱蒂把赤井秀一的沉默尽收眼底,她知道这次事件给他的压力非常大,她没有多言,将目光投向同事手里的教堂现场照片。 在看清死者额头上的血色字母与身边酒瓶时,朱蒂皱起眉头:“can……” 目前这起连续杀人案已有十三人丧命,但只有其中的fbi探员身上刻有字母,眼前这是第五个。 如果按照死亡顺序,将五个字母全部串起来—— “catchmeifyoucan……” 赤井秀一轻声念出。 “rye。” 黑麦威士忌,这是他过去在组织的代号,同时也是放在那名探员尸体边的酒。 “真是组织做的……” 朱蒂咬牙。之前赤井秀一说或许有其他可能,可这酒名代号一出来,她几乎是肯定了。 但赤井秀一没有接话,他转身进入演奏厅,顺着台阶来到二楼,走出那扇打开的门。 朱蒂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立刻跟了上去。 赤井秀一来到二楼走廊,他站在某间教室门口,想起刚刚看过的开放日登记表上的名字,飞快地在人群里搜索。 他又见到了青柳彬光。 前排都是学生,青柳彬光坐在靠后的位置。他正在看手机,身边是昨天那名目击者少年。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打量自己,他抬起头,隔着很远的距离看过来,浅棕色的眼睛微微眯起。 动作就像教堂里的那只狼一样。 ——不知为何,赤井秀一有了这种莫名的想法。 …… “嗡嗡……” 二楼教室里,一群刚结束练习就听到一楼出现命案的学生坐在原处,大部分人陷入紧张和惶恐。这时,青柳彬光的手机再次震了一下。 【注意时间。快点解决叛徒。——goldwasser】 青柳彬光看完这封半小时前来的邮件,接着又看刚收到的另一封。 这是纽约分局长给他发来的。 “怎么了,青柳老师?”工藤新一声音有些闷闷不乐的。 “我得去加班了。”青柳彬光无奈道。 第222章 消失的人 整个音乐学院被暂时封锁,无法自由出入,大部份人都老老实实待着,只有fbi探员们四处走动。 负责找校长说明情况的罗伯特·奥托路过二楼教室门口,见赤井秀一在这里,走进来报告情况。 “赤井,校方刚刚已经让教授排查了各学院的学生,同时核实了今天访问日游客的名单,没发现有人失踪。” 旁边的朱蒂额角青筋蹦出:“所以那家伙说有人质,完全是虚张声势……” 虽然她是被赤井提醒才和卡迈尔一起闯入演奏厅,但在对方逃走、她有时间缓一缓想一下后,她终于反应过来。 演奏厅位于教学楼后方,废弃许久,满是烟尘,师生们很少过来,参观者们也有工作人员指引,不会随便跑到这种地方。对方抓到别人的可能性很低。 赤井秀一嗯了一声。 对方没有人质,他打电话期间就这么判断,是因为他发现教堂尸体时马上联络了亲属,确定今天来的只有两人。 犯人手段狠辣,以这种风格,如果被其他人撞到只会第一时间灭口;朱蒂卡迈尔闯入是意外,如果提前知道,犯人应该会立刻逃走,根本不会找个人质关隔壁房间、等两边相遇后当威胁的筹码。 “现在问题是他逃走的手法,从他逃进房间到卡迈尔追出去,我们只用了近1分钟……” 朱蒂提出新的疑问。 他们没听到犯人的声音,也没看到面具下的脸,卡迈尔放过清洁工是因为演奏厅有动静外加对方衣着完全不同。 这是怎么做到的?难道是魔术?她以前看过表演,其中有位优秀的日本魔术师,就能做到眨眼的功夫换一身衣服。 可她不知道其中技巧是什么。 朱蒂在努力思考,赤井秀一却忽然扭头看向那些学生。 这是第二次了,他似乎很关注那里。 和他们一起来的分局女探员正站在后排座位附近,似乎在和什么人交流。短短几分钟后,朱蒂看到那人站起身。 她一下子认出对方。 看到朝他们走来的人,奥拓也是一愣:“怎么又是你啊,难道你是侦探小说里那种走哪哪死人的事件体质,波洛在世?” 青柳彬光语气无奈:“我想我没资格和那位名侦探相提并论……而且事件体质一说毫无科学依据。” 后面座位上突然传来响亮的喷嚏声。 青柳彬光没朝那边看去,目光掠过他们,在赤井秀一身上停了一下,然后很快错开。 …… 一行人来到一楼演奏厅。 分局女探员在下楼梯时说:“真是抱歉,青柳,如果不是事态实在严重,不该让你中断假期的……” 之前持续加班整整一个半月、现在是休假第二天的青柳彬光:“没什么,告诉我这起案件的情况吧。” 朱蒂作为当事人之一,很快把演奏厅的事又说了一遍。 在她叙述过程里,青柳彬光的神态没发生任何变化,他只在看到尸体时皱了下眉,然后弯下腰查看绳结。 ——赤井秀一看到他脸上露出些许疑惑,接着恍然大悟的表情。 “这是脱逃大师胡迪尼常用的一种打法。”青柳彬光抬头看着他们,“那个犯人从这里逃走的手法,也是一种很常见的魔术技巧。” “你了解这个?”奥托忍不住问道。 “之前和一位魔术师学过一点。” 青柳彬光没展开细讲,他起身继续道:“逃离演奏厅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关上门,让扩音器放大提前准备好的录音,让外面的人认为他在里面,再做好定时装置点燃鞭炮,让人以为那是枪声……他在做完准备后就离开了房间。” 音乐学院教学楼本就注重隔音效果,演奏厅更是如此,工藤新一在二楼走廊都没听到,更别说是在房间里的其他人。 ( 青柳彬光向旁边的鉴定人员伸手,对方将一个物证袋交给他,里面是一根很细的丝质纤维。 “他扮成清洁工是用了变装技巧。魔术师变装的衣服大多是搭扣或魔术贴,很容易扯下来,材质也是丝质或尼龙,很轻薄,可以一次穿好几层。” 朱蒂灵光闪过,她想到那个人衣服的确有点厚——她还以为是对方穿着防弹衣! 卡迈尔补充道:“但那个清洁工的衣服看上去很旧,不像是丝质的……” “故意打磨造成的效果,那样布料看上去会更像棉布或亚麻。”青柳彬光还回物证袋,“拿去检验就知道了。” “他戴着面具作案,证明他的变装只学了一半,真正出色的变装包含表演,改变自己走路的姿态、说话的语气和习惯用语,还能用特殊胶水贴上薄橡胶片与化妆品,完全变成另一个人。 “他不行,那你做得到吗?”赤井秀一冷不丁地问。 青柳彬光看着他,直白地答道。 “当然。” …… 朱蒂看着这一幕。 昨天他们抵达纽约分局后,詹姆斯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问哪些分局探员会协助调查,他特地提到了青柳彬光。 “青柳是纽约分局最出色的探员之一,他精通格斗和救援,尤其擅长伪装技巧,一个月前的汽车连环爆炸袭击案就是他解决的。” “最重要的是他也做过卧底,那起爆炸刚发生时曾被分局判断为是对他的报复行为……他能理解你的心情,可以成为你的助力。” “你们或许还能成为朋友。” 朋友。 朱蒂知道赤井秀一人缘一直一般。 他和詹姆斯、自己和卡迈尔看着关系好,可这种好不平等——对詹姆斯是对上级的尊敬,对自己和卡迈尔,更多是上对下的帮助以及包容。所以他习惯独来独往,一人行动。 他需要更相近的朋友。 昨天从现场回来后,朱蒂看到他去找分局长,她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在刚刚来到音乐学院后,他听到卡迈尔的汇报,又给那位分局长发去消息。 ——青柳彬光会加入调查,是他主动邀请的。 …… 某公寓四层。 金发少年穿着睡衣,盘腿坐在电脑桌前,愁眉苦脸地对着一份文档敲敲打打,还时不时看一眼手机上的信息。 【想写多疑的人很简单,这种人往往掌控欲也很强。】 【在他们眼里,别人主动送上的东西全是可疑的,只有他们自己想办法看到、听到、总结得到的东西,才有一定可信度。】 【如果想让这种人降低防备,可以让出主动权,由他们对‘你’产生兴趣,主动找理由接近。】 少年默默看完,发去回复。 【太难写了,我还是换个情节吧……】 他舒一口气,删掉文档上一大片方块字,继续问道:【你觉得加点爱情戏怎么样?红和黑的爱情,势均力敌,没有舔……】 写到这里,他手指一顿。 ……好像不对,如果没人妥协让步,立场差异那么大的双方肯定会第一时间杀了对方——不杀是严重人设崩坏—— 于是他删掉,重新打上一句:【你觉得黑方爱上善良的人,被感化救赎,然后向善。这样的故事怎么样?】 这种故事观众爱看,买账的人多,虽然在他眼里又肉麻又狗血又矫情……可赚钱嘛,不寒碜。 对方可能没工作非常闲,秒回道:【我个人不推荐。】 【人对自己的道德水平有零活的底线,却总盼着别人都是善人,即使是十恶不赦的罪犯,都希望对方有一个向善的心……所以文娱作品里各种浪子回头、恶魔死前醒悟的洗白剧情那么多,那么受欢迎。】 【但恶就是恶。】 【恶人或许会爱上别人,可他们永远不会忏悔自己的罪孽。一旦内心恶念再次释放,他们善良的爱人会最先倒霉。】 第223章 卧底与卧底 “这位是新加入调查组的青柳。” 回纽约分局后,一行人进入专案组会议室,那位女探员向上午去其他地方的人宣布这个消息。 身穿休闲服的青柳彬光站在那里显得格格不入,赤井秀一观察其他人的反应,总部的探员大多不认识,反应平淡,分局几位探员倒是面露喜色。 看来他在这里的人缘也不错,而且能力得到很多人认同。 “辛苦你了,哥们儿。” 昨天在案情介绍时差点暴起的一名黑人探员,走过去友好地拍了拍他,“你的车还在修理厂吧?我的可以先借你。” 青柳彬光笑了笑,婉拒他的好意:“不用,后天就能去取了。” 女探员向其他人介绍起青柳彬光——说他是反恐部探员,有丰富的应对极端份子的经验,同时两次都正好在现场附近——完全没提到他的卧底经历。 简单介绍后,他们进入正题。 众人在桌边坐下,赤井秀一讲了教堂发现的尸体,然后朱蒂和卡迈尔再次讲述起他们今天的经历。 听到他们正面遇到凶手,其他人有的惊讶,有的激动。 等朱蒂把新案发现场照片以及一张由软件拼出的人脸贴在展示板,其中一人迫不及待地问:“这就是犯人的长相?” 如果这是犯人的真实面容,这案子等于已经破了一半。 “未必。”青柳彬光开口。 他面前桌上放着数份资料,这是前几起案件的信息,特地给他这个最后加入的人。 “演奏厅内发现些许液体残留,鉴定人员在里面提取出蓖麻油成分,犯人可能使用了化妆品调整过面容,这张脸只是他拿来转移注意力的。” 朱蒂不认同:“从他开始时佩戴面具这点来看,起初他脸上可能没有化妆,是进入演奏厅后临时弄上的。当时时间紧急,他不可能化完一套整妆,只能做些细微调整。” “我也赞同。如果他化妆技术真那么好,有能力把自己变成另一幅面孔,那为什么他不一开始就顶着假脸去杀人,反而要戴面具呢?”其他探员支持她。 青柳彬光没再说话,目光掠过桌上资料。 其他人开始讨论这一系列案件的杀人手法,奥托说:“这次又是直接捏断颈骨造成窒息,骨头断裂面非常整齐,这家伙的手部力量绝对异于常人。” 黑人探员看着他比普通人壮硕的体格,又扫过他手腕上戴着狗牌:“那你做得到吗?” “不行。”奥托摇头,“我练裸绞时用的是胳膊,还得整条手臂发力,他用几根手指就能做到。如果再遇到他,最好直接开枪,徒手搏斗容易吃亏。” 赤井秀一看着尸体照片。 裸绞是常见且实用的格斗技术,曾在海豹突击队服役过的奥托会,在黑衣组织卧底三年的他也会。 曾在hrt部队待过的青柳彬光同样会,根据档案记录,在对“动物园”组织展开抓捕行动时,首领身边几个保镖就是这么被他拧断脖子。 想到这里,赤井秀一再次看向青柳彬光。 他发现他好像很在意第一起案件,一直在看那家人的尸检报告,上面有他们详细的死因与死亡时间。 忽然,青柳彬光翻纸张的手指一顿,他直接抬起头,眼神和坐在对面的赤井秀一撞了个正着。 赤井秀一不意外这份敏锐,只是他没在那张脸上看出任何情绪变化,后者很快就若无其事地转向展示板。 青柳彬光坐在长桌右排第一个位置,距离展示板很近,他看着贴在最上面的黑麦威士忌的照片,问道: “那瓶酒是怎么回事?上面有谁的指纹?” “没有死者的指纹,应该是犯人故意留下的。”赤井秀一接话,“可能是单纯挑衅,也有可能是指向下一个案发地点的线索。” 听到挑衅一词,青柳彬光微微挑眉,他身边的探员嘀咕:“拿酒挑衅?……能挑衅什么?几十年前的禁酒令吗?” “那瓶酒的生产商是纽约蒸馏公司。” 朱蒂再次说出关键信息,这是这起案件的第二个重大线索。 “那是一个小型酒厂,产量不大,这款黑麦威士忌更是今年出的新品,只在附近的社区酒吧售卖过,可以根据这点去追查疑犯。” 见青柳彬光再次看向那瓶酒,赤井秀一问他:“青柳,你有什么看法?” “……我以前去过那里,那个酒厂位于布鲁克林区边缘地带。” 青柳彬光收回视线,直视赤井秀一回答道:“最近布鲁克林区正好有一场魔术秀,犯人在音乐学院就用过魔术变装技巧以及绳结系法,我想那里也得走访一次。” 朱蒂连连点头,把这个信息记上。 接下来,其他人就今天案件的细节做了更多讨论——现场的其他物证,有无采集到指纹脚印,有没有别的目击者,其他物品能否追踪买家…… 赤井秀一只在教堂部分会提出看法,其他时候就是听别人说,或是留意青柳彬光的动静。 作为最后加入调查的分局探员,除了第一起初始案件,他对发生在纽约的两起更上心。 他很快问起女孩的情况:“昨天那个女孩怎么样了?” “我已经联络了她的祖父母和在日本的外祖父母。” 提到这点,朱蒂声音闷闷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犯人放过她,但目前她的处境还是很危险,已经派人严密保护她了。” 那位分局女探员叹了口气,她同样怜悯那个年幼的孩子,紧接着,她像是想起什么关键线索似的皱起眉。 “会不会是……”她嘴里嘟囔。 ( “什么?”她旁边的人不解地看着她。 “会不会是犯人有个和她年龄相近的孩子,所以没忍心下手?” 女探员说出昨天没想到的一种猜测。 “那个熊娃娃是好几年前的款式,在案发地附近的商场玩具店都没有,而且它洗过多次很干净,不像是垃圾桶捡的,极有可能是犯人随身带着的东西……他见女孩和自己的孩子很像,就随手给了她,还不忍心杀……” “不可能。” 青柳彬光近乎粗暴地打断她。 “——斯泰琳和卡迈尔遇到过犯人,基本确定对方为男性,父亲很少有那种怜悯。” “…………” 为找爸爸加入fbi还去卧底的赤井秀一,看着眼前这位貌似对【父亲】存在有一点点偏见的父仇者,陷入沉默。 这是青柳彬光进入会议室以来第一次真实情绪外泄。 …… 会议结束,天早就黑透了,众人离开房间。 他们今天不会回去,打算借用训练场洗浴间洗个澡,然后拿睡袋睡在这里。 赤井秀一看到青柳彬光去找分局长,在办公室里待了近半个小时。等他离开后,赤井秀一也进去了。 分局长看到他进来,神情有点复杂,赤井秀一先开口问道:“先生,青柳知道我的情况吗?” “我在上午邮件里就告诉他了。”分局长说,“他刚才来是对我汇报进展,另外他对工藤母子有所怀疑,拜托我找人去监视他们的住所。” 赤井秀一一愣,然后很快明白原因。 没什么理由,就是卧底的多疑。 昨天他看过工藤有希子和工藤新一的笔录,是他们订好时间和见面地点约青柳彬光见面,然后遇到现场; 今天也是,是因为工藤有希子想来拜访音乐学院的朋友,才邀请喜欢音乐的青柳彬光一起来,然后又遇到了案子; 一次还好,短时间连续发生两次、还都是同一邀请人,以卧底的多疑,肯定会怀疑邀请人有问题。 赤井秀一甚至想到了工藤优作——那次对irs的举报非常突兀,根本查不出是谁,而且根据当时也在国税局的同事说,是工藤优作先向青柳彬光搭话,然后双方才成为朋友。 “那他有没有怀疑我?”赤井秀一神态自若地问。 分局长表情变得更微妙:“他……那也谈不上是怀疑,只是问你具体什么时候抵达纽约,当时同行有几个人。” 这位中年男士一顿,补充道:“还问你这次有没有固定搭档,如果不固定,他明天可以和你同行。” 赤井秀一有种预料之内的感觉。 昨天还好,他们接触不多;而今天在演奏厅、尤其是会议室里,他隐隐察觉到青柳彬光的打量。 刚才不止他在观察青柳彬光,他也在观察自己。 很多卧底会死在潜伏的组织里,好不容易回去的那些也得经过心理治疗和考察,去确定他们的心态和真实立场,因为其中有些受不了压力或财富诱惑,早已向那些人投诚。 所以,卧底身份在某种程度上的确会引起共情,让青柳彬光愿意帮忙,但是,更多是引来怀疑——怀疑自己是真的回来了,还是已被犯罪组织策反、回来给fbi捣乱。 尤其赤井秀一知道自己气场不怎么像好人。引来警惕和怀疑,这太正常了。 而控制欲强,是大部分卧底的第二个特点。 由于长期在钢丝上行走,这种战战兢兢的心态会让卧底只信任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换而言之,重要的任务自己做、危险的人自己盯,他们才会放心。 所以青柳彬光会提出同行,想亲自去盯着他,这也很正常…… 赤井秀一思考片刻,就点了点头。 “我没有意见。” …… 赤井秀一前往训练场,在进入更衣室时,他又看到了青柳彬光。 对方正背对他换衣服,一头失去约束的长发披散在肩,他看到在他的右肩到上臂的位置处印有一片纹身。 那是一只做出捕猎姿态的狼。 赤井秀一知道青柳彬光卧底在什么组织,自然也知道对方在里面的代号。 沃夫(wolf)。 欧美地区对纹身不那么排斥,虽然公职人员得注意点,但青柳彬光做过卧底,为融入那些黑色人物,纹身根本不算什么,尤其那个组织的成员有把代号的动物纹在身上的习惯。 他的脏衣物丢在旁边,赤井秀一看到那串项链丢在最上面,其中一块不锈钢薄板上印着狼头,另一块压在下面,无法看到图案。 没等赤井秀一开口,青柳彬光已经穿好上衣,遮住身上所有的纹身,朝他转了过来。 那双浅棕色的眼里仍是怀疑与探究,但很快消失了,他的脸上露出友善的微笑。 “我们明天几点出发?”他问道。 赤井秀一进入办公室时完全没避着青柳彬光,既然他确定自己见过分局长,那自然肯定自己已经得到了行程安排。 “早上九点。”赤井秀一说。 …… 青柳彬光来到休息室,上个月他在这里睡了一个月的睡袋,今天继续。 房间里的几人全是他的分局同事,他听着他们闲聊了一会儿,忽然走到窗边,打开窗户。 一只鹰飞进来,轻巧地停在他的右肩、那片有狼型纹身的位置上。 其他人对此见怪不怪,他们全都知道他养着鹰,有个还撕了一片吐司喂它。它饿了很久,很不挑剔地全吃下去了。 同事们继续闲聊,其中一个说:“刚才我和卡迈尔一起吃饭,他不小心透漏给我,这次探员连续被害和那个赤井有关。” “有什么关系?” “好像是他曾经潜伏过什么组织,后来成了叛徒,对方来报复他……” 青柳彬光听着这宛如邻里八卦的现场,心里感慨近几年fbi探员水平和专业素质真是严重下滑。 ——卧底和叛徒,那可是两回事啊。 第224章 蛇毒与毒蛇与狼(上) 纽约,布鲁克林区。 这是纽约人口最多的地区,住宅区排布于繁华的商业街两边,高层公寓楼不多,大多是一些风格各异的二层楼房。 其中一栋有着花园的别墅里,女主人菲洛·卢卡斯看着精心修理过的枝叶,满意地放下花剪,回到屋内。 她弯腰换上拖鞋,身体重新站直,宽松的衣服无法掩盖住她明显隆起的腹部。她查看客厅里的时钟,转身去厨房忙碌。 客厅电视机在播放着无聊的节目,房间里隐隐传来狗叫声,但狗没有跑出来。 整个房子空空荡荡,只有她一人,可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傍晚五点半,门铃响起。 菲洛眼睛一亮,放下打算再烤上五分钟的牛排,摘下手套连忙去开门。 门口果然是她的丈夫亚伦·卢卡斯,他刚结束一天的工作。他们已经结婚多年,还是像新婚夫妇般在门口拥抱,并亲吻了对方的脸颊。 菲洛结束一吻,担心的目光落在丈夫的脸颊上:“你的脸怎么回事?” 亚伦抬起手摸了下自己的脸颊。他原本白净的肤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甚至有点微微肿起。 “没事。” 他一边说,一边脱下黑色手套与比普通款更厚实的大衣,随手挂在衣架上,笑着对妻子补充道: “上午有个小活动,我不得不用了点化妆品,现在有点皮肤过敏。” …… “我还要去房间处理一些工作。” “好的,亲爱的,需要我把晚餐送过去吗?” “不,很快就好,我会和你共进晚餐。” 温柔的丈夫对妻子交待着,又询问起她的身体情况,今天她去孕检过。然后他拎着公文包,进入别墅里独属于他的工作室——地下室。 地下室不大,中央摆一张木床,桌面上面铺着砂纸、刀具盒等常见工具,一张风铃设计图纸压在最下面,总共有十四块部位。 房间角落处有两台冰柜,另一边有水池和一台他自己做的风干机。 房间内很冷,亚伦刚进来就打了个哆嗦,连忙把旁边一件比刚才大衣更厚的衣服穿上,同时关紧房门。 他将公文包放在木床上,走到风干机前,仔细观察起上面的几根悬挂着的白骨。 那些骨头有长有短,大小不一,在风干机的作用下微微晃动。 ——这些无一例外,全是人的骨头。 亚伦凝视着这些白骨,眼神泛着寒意,如果仔细看,能发现他看这些骨头的眼神根本不像在看同类,更像一位屠夫在看市场里的牲畜肋骨。 …… 亚伦(alone)·卢卡斯,男,三十六岁。 居住在纽约布鲁克林区三十街,苏格兰裔美国人,白人,有点种族歧视,厌恶其他人种包括美洲原住民。 他从祖父那代移民美国,三代人皆为黑道工作,他在十二年前结婚后金盆洗手,现在在布鲁克林区一家魔术团当保镖,偶尔做点杂工。 他的太太很爱他,她知道他的过去,但完全没有介意。她一直觉得,是她用爱感化了他,他们现在组建了一个幸福的家庭。 ( 他也很爱她。 “应该可以了……” 亚伦嘴里自言自语,取下其中一根中指指骨,转身走到木床边,拿起张粗砂纸裹住,仔细摩擦起来。 飒飒、飒飒、飒飒…… 缓慢而轻柔的声音在室内响起,犹如哄孩子般的柔声细语。亚伦因遭遇意外、从上午一直紧绷到现在的神经,终于得到休息。 他很喜欢这样的事后处理工作,在他看来,把骨头晾晒风干,去掉上面没剃干净的皮肤,再剔除掉细小的筋节,是一种艺术创作,远胜于普通的杀人工作,后者只是纯粹的暴力。 “汪呜……” 这时,亚伦忽然听到旁边传来狗叫声。 他低头一看,原来是他们养的宠物犬米德从冰柜后溜出来,对他汪汪叫,还对风干机上的骨头们摇尾巴。 亚伦叹了口气,他蹲下来,摸了摸跑过来的狗狗的后背,抬起下巴指了指那些骨头。 “坏小子,这些可不能吃。” 他不喜欢短时间内挖一遍相同部位的骨头,错误一次就够了。 犯过错的宠物犬呜咽着低下头。 亚伦教育完它,心情很好,甚至开始哼歌。他磨着磨着,将砂纸转移到一只手里,另一只手拉开公文包,取出里面的笔记本电脑。 他的两只手都可以灵活使用。 在他的右手继续用砂纸摩擦骨头的同时,左手已经开机、打开一个神秘网页,熟练地敲上一串账号密码,登录上去。 【你做得很好。】 【这次的钱已经汇过去了。】 最新联络框里是十五分钟前某人发来的消息,亚伦切换界面,点开神秘账户,果然里面又多了一大笔钱。 他的心情更好了。 这是他的第二份工作,从五年前起,他开始在暗网上寻找雇主,接一点“清理”工作。 暗网保密性很高,可以匿名,难以追踪,还不需要和雇主直接见面。现在的他因为某些原因,不敢明着踏入黑道地盘,只能通过暗网悄悄接单。 最近那起fbi连续被害案就是他做的,而他的妻子完全不知道这点。 看着那些数字,亚伦想起菲洛前不久提起的项链与戒指。 现在的他能把她看中的那家珠宝店都买下来,他还能换更大的房子,甚至要一架直升飞机和游艇…… 亚伦在不断畅想着,但很快,他像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东西,后背一阵发冷,瞬间冷静下来。 他在上面问:【你还要杀谁吗?】 其实这位雇主是他这五年来遇到的最怪的人。 比如死法要按给的来,但允许自己发挥一部分;比如过程得完整录像,但只许拍身体伤口,不用拍到脸;再比如在抛尸地要留下线索,还得在对方身上刻单词,故意挑衅官方。 这种要求很严苛奇葩,一不小心就会惹火烧身,不过考虑到杀的是fbi——亚伦出于过去经历,很反感这波人——再加上这位雇主给的实在太多了,他还是接受了。 如果说顾客是上帝,钱就是他们手里的鞭子。谁会和鞭子过不去呢? 亚伦等了一会儿,对方没有回复。可能是下线了,那张狼型头像一直呈现灰色。 第225章 蛇毒与毒蛇与狼(中) 雇主不在线,亚伦关掉电脑。 他加快速度磨好骨头,在顶端打出一个小孔,穿入银色细线。在他打开冰柜打算取东西时,敲门声响起。 “你忙完了吗?” 是妻子的声音,亚伦放松下紧绷起的身体。他将枪塞回公文包,拿砂纸裹好那块骨头放在桌上,抱起宠物狗走到门口。 他打开门,露出灿烂的笑容:“好了,亲爱的。” 亚伦重新关上门,弯腰把米德放在地上。宠物狗脚刚一沾地,迫不及待地朝楼梯跑去。 “原来米德在这,今天我找了它一天。”菲洛惊讶。 夫妻俩一起上楼。走到一半,亚伦听到客厅电视的声音突然变大。 他一惊,旁边的菲洛见他脸色不对,赶紧说:“是克莉丝朵在上面。” 这个名字让亚伦眉脚一跳,话里是难以抑制的厌烦:“她怎么来了?” 克莉丝朵,名字是水晶,偏偏本人性格粗鄙刻薄,毫无界限感。 他讨厌这样的人,可她偏偏是妻子过去的同学,两人感情不错,有时不得不打交道。 “她的车开到附近时坏了。” 菲洛知道他对这位朋友的态度,放缓声音,用商量的语气说:“你知道的,最近有一起针对女性的连环杀人案,凶手还没被抓到,她不敢晚上一个人回去,想在这里借住一晚。” 连环杀人案? 亚伦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这是最近第二受关注的案件(第一是fbi连续被害案),这起案件已经锁定了凶手,是一名胡子拉渣的银发亚裔男性,连悬赏通缉令都发了。 “就一晚?”他不放心地问道。 “就一晚。”他妻子斩钉截铁。 “好吧。”他无奈。 …… “菲洛,你脾气真好,像我绝对不会让我的丈夫在家里留一个我不能进的房间,天知道他会在里面干什么?” “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会想办法进去看看……” 不。 他后悔了。 坐在餐桌边的亚伦·卢卡斯听着喋喋不休的女声,心里痛苦地闪过这个念头。 他切下一块牛排塞入嘴里,默不作声。菲洛表情尴尬,一边小心打量他的脸色,一边努力把话题从自己家庭引开。 她关注起电视上报导的fbi连环杀人案最新进展,今天在她常去的河滨教堂和附近的音乐学院里,又出现了两名死者。 “真可怕……”她喃喃道。 “是啊,凶手简直是个疯子。”克莉丝朵语气不变地说。 她大口嚼着蔬菜色拉,看着电视上的画面,又问了一句:“fbi案件前两起发生在哪儿?好像不是纽约吧?” “在华盛顿和亚特兰大。”菲洛说。 “对,就是那里。”克莉丝朵点头,她转动眼睛,又笑了起来:“我记得你打电话时说过,亚伦前不久随魔术团外出表演时,去过那两个地方。” 她笑着看向亚伦:“这真是凑巧,你说是不是,亚伦?” “……” 犯下fbi连环被害案的雇佣杀手亚伦,没忍住瞥了妻子的好友一眼。 说实话,她长得不丑,可她给他的感觉像一只聒噪的癞蛤蟆,尤其在开口时,声音又尖又细,喜欢为点小事大惊小怪,挑拨是非。 菲洛皱了皱眉,再次担心地看向他;亚伦对她安抚地笑了下,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很多人觉得杀人犯都是暴力狂,其实这是偏见——动手杀人的确意味着放弃理性,但以杀人为职业的杀手,必须拥有足够的理性。 像他从不会为个人喜好杀人,要么有人买命,要么是被看到不得不灭口。只有神经病才会为小冲突随便动手。 克莉丝朵又说了几句,见亚伦始终没有露出她想看的反应,无聊地撇撇嘴。 新闻播完,开始放娱乐节目。见晚餐吃得差不多了,克莉丝朵起身,走向扔在沙发上、还没来得及拿上去的包。 “我们来喝点酒吧。菲洛,你家的酒杯在哪里?” 熟悉的单词传入耳中,亚伦脸色瞬间变了,整个人变得僵硬无比。 接下来几秒,他根本没听到她们在说什么,直到克莉丝朵端着装满酒的马克杯(他家没玻璃酒杯),不顾菲洛阻拦凑到他眼前,他才反应过来—— “来,亚伦,喝一点?” 酒杯伸到眼前,红酒没有高度数酒那么呛鼻,在闻到这股酒味的那一刻,他的瞳孔骤然紧缩。 亚伦猛地起身,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恐吓,一把挥开她的手。 “不!不!!——滚远点!!!” 他浑身发抖,甚至发出了尖叫。 另外两个女人被他的反应惊呆了,菲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平时温柔的丈夫。 她们面面相觑,作为妻子的菲洛先开口:“……亚伦,你还好吗?” 亚伦还是呆呆站着。 他看着那个马克杯砸在地板上,艳红的酒液泼了一地,那股强烈的味道让他头晕目眩,脸白得没一点血色。 “……没事。”他缓缓说,看向妻子,呆滞的目光逐渐恢复:“我想去休息一会儿。” 菲洛一脸担心地看着他,点点头道:“去休息吧,这里我收拾就好。” ( 亚伦转身,绕过那片泼了酒的地方,逃跑似的奔上二楼。 他逃入主卧室,重重关上门,后背靠在厚重结实的门板上。 酒…… 他仍然脸色惨白、身体颤抖,空洞的眼神看向前方。 他哆嗦着伸出手,直到摸到颈后一大片伤疤,感受着那凹凸不平的皮肤,他才渐渐冷静下来。 没有酒。 他不再喝酒了。 他已经摆脱那种东西了。 不知过了多久,亚伦才缓过来,他慢慢输出一口气,刚才的时间里他几乎都没有呼吸过。 他发现自己额头上满是冷汗,走到桌边抽纸巾抹掉。 亚伦把用过的脏纸巾扔入纸篓,就在这时,他感到腹部左上方隐隐作疼。 那里是人体脆弱的脾脏区域,如果发生破裂,需要及时医治,如果为某些原因耽误治疗,或许会留下后遗症。 因为疼痛,因为心里升出的某种恐惧,亚伦身体再次微微发抖,他捂着腹部蹲了下来。 这是他十六年前留下的旧伤。 ——同时也是,他在那个组织的时候,最后悔碰到的一个任务。 …… 由于男主人提前离开,剩下两人匆匆解决剩余晚餐,菲洛为克莉丝朵收拾了客房。 客房不大,但很干净,布置得像小女孩喜欢的风格,床上摆着几个娃娃。 菲洛将那些玩具收入柜子,克莉丝朵注意到柜子上有一张合照,相框擦得干干净净,玻璃下是三张笑脸。一个年幼女孩抱着熊娃娃,对镜头笑得明媚。 可是房间里并没有孩子生活的气息,只有女主人隆起的腹部,预告着他们即将成为父母。 夜色渐渐深了,借住的克莉丝朵收拾一番,去洗了澡,穿着女主人借给她的睡衣躺在床上。 她回忆着餐桌上发生的一切,感到手掌还在疼,低声嘟囔一句“真是个怪人……”,然后拿起手机,点开相册。 她今天来这边不是完全的意外,因为她在网上抽到附近一家餐厅的下午茶招待券,单人的。那家店很贵,她一直没舍得,所以一抽到免费招待就赶紧来了。 在她坐在靠窗位置吃下午茶时,有个男人正好从外面路过。 那个男人留着长发,有着健康的小麦色皮肤,整个人像电影里走出来的音乐家,温和中又带着股掩不住的轻浮浪荡。 在克莉丝朵朝他看去时,他也正好扭头,对她友好地笑了一下。 她在模特公司当摄影师,平时见惯了各种帅哥,在那刻都忍不住怦然心动。 ——虽然他笑得个傻白甜的公子哥,去拉斯维加斯估计会被骗走身上最后一块钢镚,但那张脸是真的帅啊,让她没忍住偷偷拍了照。 克莉丝朵翻着手机相册,越往前翻,她的表情越困惑。 她发现那张照片不见了。 唯一一张在那个餐厅附近拍的街景照里,只有街道落叶和远处模糊的路人,根本没有那个长发男人的身影。 ……是她不小心删了?还是没拍到? 她迷惑不解地握紧手机,想要重新翻一遍,忽然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咚咚。” “谁?”她提高音量喊道。 没有回答,但是对方再次敲了几下。 “咚咚。” 主卧室在二楼,客房在一楼,来借宿的女人翻身下床,一步一步走到门口,小心翼翼地开了门。 外面一片漆黑。 她走出去看了看,走廊上没有人。凭借卧室透出的光亮,她看到一条摇晃的尾巴在远处晃过。 那边是地下室的方向。 克莉丝朵眯起眼睛,她感到有些不对劲,菲洛养的宠物犬是一条黑色的帕金猎犬,而那根尾巴是灰色的。 她按耐不住好奇,朝那边走去。 走廊很昏暗,显得阴森森的,楼上没有亮光,另外两人应该睡下了。她举起手机,按开手电筒功能,就这样穿过客厅,走下楼梯,来到地下室门口。 门虚掩着,后面也是无尽的黑暗。 克莉丝朵没由来的打了个哆嗦,她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直觉告诉她应该快点离开,可她眼前的这扇门,竟然慢慢地自己开了。 “啪嗒。” 电灯开关被什么人——或什么东西按下了,刺眼的白光刹那间洒落一室,刺得她下意识闭起眼睛。 等眼睛适应后,她看清了房间的布置,木床、冰柜、水池、风干机,以及上面悬挂着的东西。 克莉丝朵走了进去,她想去看看那些挂着的白色东西到底是什么,她绕过木床,在经过冰柜时,她眼角余光扫到了里面的东西。 “!!!” 巨大的惊恐袭上心头,然而,没等她发出尖叫,她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轻飘飘的声音。 “你看到了?” 她错愕地回头,看到亚伦·卢卡斯站在门口,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 亚伦一边低声咒骂着多余的工作,一边拎着一袋东西离开家。 他不担心妻子会突然醒来发现他不在,那些麻醉药物足够她睡到天亮。 这片区域没有监控,他仔细注意着周围有没有游荡的酒鬼、瘾君子或不良少年群体,走过一条街,终于找到了客人停在那里的车。 他打开车门,将取来的钥匙插入,抱着侥幸心理试试能不能启动,没想到很快听到了引擎的声音。 “搞什么鬼……” 亚伦莫名其妙,他回想起克莉丝朵抱怨汽车坏掉时说的话—— “脚上缠了什么东西,那种感觉像一根柔软的水管……刹车也踩不下去……” 果然是故弄玄虚。这车明明可以正常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