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最后的良心》 第一章 北宋末年 元符三年二月二十六。 汴京、潘楼。 今日是国丧结束的第一天,汴京城内纵然有酒楼开门,也是掩门营业,不挂灯笼。 酒楼内,酒保试了试被打倒在地那位的鼻息。 没气了…… 先是一惊,然后大叫一声: “报官呀……” 死了? 瞬间,潘楼内的酒客跑了一半。 听到这一声喊,赵佶猛然间惊醒,手中的烛台掉在地上,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一种莫名的惧意从心底升起,全身瞬间没了力气。 当今天子,大宋皇帝,赵佶。 赵佶喃喃自语:“我,我这是怎么了?”向太后安排的老师所讲的礼义廉耻突然涌上心头。“我,我这是……杀人了,我怎么就打了他,我,我……”巨大的恐惧涌上赵佶的心头,整个人吓的直哆嗦。 再看倒在地上的人,赵佶心中浮现出向太后怒斥他时的面容。 “在国丧之日,我溜出来……还杀了人。大娘娘知道了要怎么办,怎么办??” 赵佶已经是慌到手足无措。 “回宫,赶紧回宫。”赵佶此时想到的,就是赶紧回宫。 此时的赵佶,冷汗不断地流,汗水湿透了赵佶背后的衣服,他想站起来却发现双腿发软根本就站不起来。 赵佶想起了他的姑父王诜,在他还是少年的时候就带他勾栏、青楼四处玩的人,一个可以帮他摆平一切麻烦的人。 想跑,腿发软。 眼下,面前的问题赵佶也是解决不了。 赵佶双手抱着头,内心越发地慌乱,他不敢想象,大娘娘(向太后)知道此时发生的一切会有多生气,会如何严厉的惩罚自己。 完了,一切都完了。 皇位没了! 皇位保不住了。 赵佶还记得向太后当时选他继承皇位时的表情,那冷漠的眼神,严厉的语气。 “端王,你要牢牢记住,坐上皇位就要为大宋,为江山社稷用心啊……” “做人,要端正自身,给天下人作表率……” 还有,还有…… 章相公,他要让简王继承皇位,把自己说的是那么的不堪。 还有…… 正在赵佶已经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 “官家……”一个嘶哑的声音从赵佶背后传来。 赵佶猛的转过头,只见自家的奴才,在端王府时就在身边伺候的梁师成五体投地的伏在地上,用力的磕着头。 赵佶就像是溺水者看到了木板,心中一喜:“梁师成,你这个杂奴来了,你,你看这人,朕不是故意的,朕没想杀他,只是轻轻砸了他一下。” “官家……”梁师成还在磕头,颤抖的声音中带着悲切。 “扶,扶朕起来。”赵佶吩咐着,梁师成赶紧过来扶。 赵佶坐在地上,腿上无力,开始声嘶力竭的吼着:“速去查一查,这是谁家的郎君,速去。” 赵佶看着梁师成又扑通一下跪在了自己面前:“是,是奴的……儿子。”说完,梁师成又开始不断的磕头,额头已经见血。 什么? 赵佶一把抓住梁师成:“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梁师成额头的血已经流到了眼泪上,此时分不清顺着眼睛流下来的是血,还是泪,赵佶听的清楚,梁师成所说的每一个字:“是,是奴的儿子。” 赵佶心中紧张消散了,悬着心落了下来:“是你的儿子,呵……原来是一个狗奴才。”说完后,赵佶不再恐惧,这天还没有塌下来,自己的皇位无忧。 赵佶的语气变的轻松:“还不扶朕起来。” 梁师成跪着来扶,跟着他的两个小太监赶紧上前帮着一起扶。 赵佶站了起来后,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梁师成的儿子恨恨的骂了一句:“狗奴才也敢和朕抢。”说罢,赵佶抬腿就又踢了过去,在头上重重的踢了一脚。 就在这时,地上的人突然坐了起来。 赵佶吓的一个激灵,连连后退,差一点又坐在地上。 梁师成飞扑到儿子身上:“儿……”压着声音的梁师成终究是没喊出来。 梁师成转身又扑到赵佶脚下,重重的磕头:“奴谢官家赐命,是官家的龙足让奴的儿子又活过来了,官家是真龙天子,天恩浩荡,奴能伺候官家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奴谢官家赐命,奴谢官家……” 真龙天子。 赵佶心中默默的念叨着:我是真命天子,所以狗奴才又活了。没错,因为我是天子。 看到赵佶的表情变了,梁师成一边暗示跟着自己的小太监们把儿子抬回家,一边站起身来扶着赵佶:“官家,奴伺候官家回宫。” “恩。”赵佶迈步往外走。 坐上马车后,赵佶的语气变的轻松了许多,看着一脸紧张的梁师成开口说道:“你这个儿子差的很,朕就轻轻一砸,居然就倒了。” 梁师成努力让自己赔上笑容:“官家说的是,官家是真龙天子,我们父子这当奴才的命轻,自然是受不住真龙天子之威。” 赵佶懒洋洋的靠在马车上,听完梁师成的话,笑的很是开心。 刚才的恐惧、不安、紧张、慌乱此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另一边,几位小太监连拖带抬,将梁师成的儿子梁莘抬上马车,送到了梁师成在宫外的家中。 作为一名太监,在宫外有家,而且还有小太监伺候着。 梁师成的家,虽然算不上豪华,却也是两进的院落。 梁莘醒了,睁眼看到一片黑,什么也看不到。 头疼,全身疼。 抬手一拍身边,手打在木头上,疼的梁莘直龇牙。 似乎是听到了床上有动静,一直坐在床边脚榻上的一个小太监吹亮火折子,点上灯来到床边:“少君这是醒了。” 少君。 借着烛火的光芒,梁莘看着面前的孩子。 小太监才十三岁,确实还是一个孩子。 是做梦吗? 梁莘躺平准备再睡,头碰到枕头不是一般的疼,伸手一摸,只摸到了一圈布条。 此时梁莘依稀记得一些片段,似乎自己之前醒来过,在一处灯火通明,金碧辉煌的建筑内,可又记不清楚,是梦中还是现实中。 “少君,该喝药了……” 第二章 梁莘 “少君,该喝药了……” 梁莘听到这话,感觉怪怪的。 “少君……”小太监想说什么被梁莘制止,梁莘说道:“容我静静。” 撑着下床,拿起小太监手中的烛台,第一眼看到的物件就是一只炭火盆,里面有一点微弱的炭火。 回头再看自己的床,像是一个小屋子。 头隐隐作痛,梁莘伸手扶着柱子往前走了一步,床侧有一块屏风,屏风上有诗,梁莘也没心情去读,就势坐在床外侧的脚榻上。 小太监已经捧了一碗水过来,凉的。 梁莘接过喝了。 “谢谢。” 小太监抄着手没接话,头低着,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梁莘顺手把碗放在一旁,问:“你是?” “少君,我是梁忠。你……”小太监有点意外,少主子似乎不认识自己了。 梁莘又问:“那么,我是谁?” 小太监惊了,没回答,赶紧往外跑。 没一会工夫,小太监引了一人入内,看打扮,像是古装电视剧中的郎中。 得了。 失魂症! 小太监显然慌的不得了,手忙脚乱的架起小炉,放下药锅,然后倒进去好大一包药,倒是很熟练的生火,加水,开始煎药。 梁莘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小太监梁忠身边:“我这是怎么了?” 梁忠一边煎着药,一边讲述自己看到的,知道的。 梁莘默默的听着。 慢慢的,各种线索融合在一起,梁莘自嘲的笑了。 穿越,自己真的是穿越了。 接着往下听,梁莘开始感觉荒唐,此时竟然是北宋,而且还是赵佶刚登基成为皇帝的北宋,更离谱的是,自己是被赵佶一烛台给打死了,然后又活了过来。 应该说,是原主是被赵佶打死了,然后自己穿越了过来。 梁莘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真是可笑。” 小太监梁忠继续往下讲。 梁莘知道了坐在这里煎药的是个小太监,年龄很小的时候就被卖到宫里,然后净身成为了太监。 此时,梁莘感觉有点不对劲:“等一下,你是宫里的太监,为什么称呼我为少君?” 小太监梁忠回答:“少君是干爹的儿子,自然就是少君了,我们这些在宫内没有职司的杂役,能有机会伺候少君那里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能为干爹做事,不知道多少人都眼红呢。” 梁莘急急追问:“干爹,你干爹是谁?” 梁莘感觉有点火大,穿越就穿越,自己竟然变成了太监的儿子。 梁忠回答:“干爹叫梁师成。也是少君的爹。” 梁……师……成!!! 这个名字在梁莘脑海中回荡着,北宋末年六贼之一,梁莘记得史书有记载:蔡京坏乱於前,梁师成阴谋於后…… 蔡京是相,而梁师成有‘隐相’之称。 搞什么? 梁莘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自己穿越到祸害了天下的太监家里,而且还是他儿子。 算算日子,北宋还有多少年? 亡了。 他-大-爷-的…… 梁莘的表情写的就是愤怒。 梁莘低头看了梁忠一眼,一个十三或是十四岁的半大孩子,脸上充满着紧张与不安,内心很不是滋味。 就在梁莘想安慰梁忠几句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非常嘈杂的声音,梁莘准备往外走,头这时剧烈的疼了起来,梁莘晃了一下坐回到椅子上。 梁忠过来扶:“少君歇着,我去看看。” 梁莘伸梁忠的肩膀站了起来:“我只是头疼,腿又没断。”扶着门框,梁莘看到有人被抬了回来,下半身渗着血,正被许多人抬往旁边的屋。 一个年龄稍微大一点的小太监跑了过来:“少君,安好。”然后问梁忠:“郎中怎么说,少君可是无碍?” 梁忠声音很低:“郎中说是,失魂证。” 这个年龄稍微大一点的太监先是愣,但很快便是释然,然后脸上竟然流露出庆幸的神情:“还好,只是失魂症,少君没其他事就好,就好。” 梁莘问:“你是?” “少君,我叫王浦。你被官家踢的时候,我就在旁边。” 梁莘再问:“那,那是……” 王浦先是扶住梁莘:“少君,回屋吧,初春外面寒。” 进了屋,王浦说道:“干爹伺候官家回宫,正好遇到了大娘娘去检查官家的功课,干爹把官家出宫的责任扛下,受了板子。” “打,打成那样……”梁莘虽然不知道伤的如何,但看到人还在渗血,内心感觉这怎么随便就把人打的伤的这么重。 王浦很平静:“少君,我们做奴才的,纵然没有原因被拉出去打板子也是常事,还好今天负责掌刑的老唐也是出自端王府,有情分在,下手有轻重。恩……干爹会吉人天相的。” 好一句吉人天相。 梁莘都不敢想,被打的有多重。 王浦正说着呢,一个小太监跑进来在王浦耳边低语几句,又快速的跑了出去。王浦听完后对梁莘说道:“少君,干爹刚才叫小朴传话,让你好好休息,他不碍事的。” 梁莘呢,这会一口恶气堵在胸口。 憋屈、不甘、愤怒…… 各种情绪上来,头又开始疼,像被人按在地上用板砖拍,用几十根猛扎那么疼。 王浦见状,赶紧叫梁忠帮着把梁莘重新扶回到床上躺好。 旁边屋内的吵闹声,桌椅碰撞声在不断的传来。 过了很久,梁莘头疼的感觉轻了,旁边屋的声音也没了,撑着再次起来,往旁边屋走去。 此时,梁师成已经上完药,趴在床上。 听到有人进来,看到是梁莘,特别是梁莘那张黑成锅底的脸,梁师成示意小太监们先出去,待人都离开了,梁师成才问:“让你好好休息,你怎么过来了?” 梁莘看着受伤了梁师成,仔细的看了上药的部位,眉头微皱着。 梁师成挤出一丝笑意,安慰道: “爹没事,爹习惯了。” 梁莘站在床边,足足过了两分钟,才从嘴里挤出一句:“这事,就这样了?” 梁师成语重心长的说道:“官家就是你我父子的天,你我父子的富贵荣华就在官家一句话。你能活过来,爹就知足了,失魂症爹听过,就是不记得许多事,只要人活着,就好。” 第三章 出路 梁莘手扶着床边坐下,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从何处开口。 梁师成吃力的转过身体,伸手按住梁莘的手:“儿呀,爹不傻,挨了这板子后,官家也不会再为那点事迁怒于你,也不会再怪罪你。” 梁莘内心五味杂陈。 梁师成笑了:“那年,天很冷,爹只是一个穷书生,没钱买米,你娘亲回了娘家再也没回来。没过几日,你外公家来人,带了一份和离书,还有一些米粮,签了和离书,那些粮食让咱们父子熬过了冬天。” “有一天,在一家旧书铺子里,爹替人抄写,得到一本旧书。讲的是唐时的名人,高力士。眼看又一个冬天来了,家里依旧没米没柴,爹便来了汴京,切了自己,入宫…… 梁莘默默的听着,只当是听一个很长的故事。 梁师成说这些,也是有目的。 讲完了自己的故事之后,梁师成语气变的严肃:“儿呀,莫要恨。切记,切记,你我父子二人的性命,我们的荣华富贵都在官家一人身上。” 梁莘替梁师成涂了药的伤口盖上草纸,然后是干净的布,再是被子。 盖好之后,梁莘说道:“爹,你养伤吧,我回屋了。” 梁师成看着梁莘没再说什么,趴在了床上,慢慢的闭上眼睛。 梁莘走到屋外,他内心涌出一股无尽的恨意。 可恶的赵佶、自私的向太后、尸位素餐的权贵…… 站在屋外,抬头看着残月。 良久。 梁莘嘴里吐出两个字: 办他! 深夜,梁莘在床上辗转反侧,内心夹杂着不甘、愤怒、无奈、苦闷…… 一直到天快亮,才睡安稳。 次日午后。 梁莘醒了,却见梁师成趴在床边的软椅上,正在读书。 “爹?” 梁师成放下书本,侧头看向梁莘,默默的说了一句:“还活着。” 这话让梁莘有些无所适从。 梁莘以为自己在做梦,梦到自己穿越了。 事实上,梁师成也一度以为自己做梦,当时梁莘是真的没气了,这又活了过来,虽说得了失魂症,但毕竟是活着。 父子二人就这么相互看着。 梁莘内心也是纠结的,自己穿越到了北宋末年,还摊上一个被称为六贼之一的太监爹,可这个爹呢,对自己却也是拳拳之心。 父子二人对视了好一会,梁莘问:“爹,你说赵佶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一问,梁莘自己先紧张了。 直呼皇帝的名字,这怕让人听到了,又是大麻烦。 却谁想,梁师成却很平静的回答:“薄情寡义、贪婪好色……”梁师成嘴里没一个好词,末了又补充道:“宫内传闻,神宗梦到李后主,那晚侍寝的妃子便有了他,爹自打入宫这十多年来,看他就像是书中的李后主。” 李后主是谁? 李煜。 说完这些后,梁师成才说道:“儿,要慎言,这是在家中,在外可不敢直呼官家名讳。” “我错了。” 梁莘这认错是真的。 听到梁莘认错,梁师成说道:“这些日子你别出门了,爹手里还有点钱,找个好日子,给你买两个妾……” 妾!!! 梁莘听到这话,脑袋感觉有点转不过弯。 自己现在才多大? 梁师成呢,声音很小,说的很慢:“咱家,也就咱们父子二人相依为命,你先纳两个妾,早一点给咱家开枝散叶,待你年龄再大些,爹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给你说一定正式的亲事,还有……” 没等梁师成再说下去,梁莘就说道:“爹,我想当官。” 梁师成摇了摇头。 梁莘问:“爹,不行吗?” 梁师成:“也不是不行,却是不容易,容爹想想。” 梁莘又说道:“那,给我找个好师傅,我想练字。爹你说了,官家就是我们父子的富贵荣华,至少练一手好字,有机会的话,官家那边说不定赏个一官半职的?” 开窍了。 儿子开窍了。 这话说的没错,讨官家开心才是父子二人的出路。 梁师成点点头:“拿上爹的名帖,去礼部拜访员外郎米芾,好好练字。咱们是官家的家奴,要学会讨官家欢心,否则活的会很难。更别提荣华富贵。” 梁莘应下:“是,我明日头疼好些,就去。”他知道,这是梁师成才告诉他,有什么办法可以讨好赵佶,得到一个出头的机会。 梁师成:“多歇几日也无妨。” 接下来几日,梁莘安心在家中休养一边读书,一边练字。 下苦功夫练。 练的就是赵佶自创的瘦金体,梁师成称这种字体为鹤体字。 家中钱财不少,不过除了小太监梁忠之后,也没什么人。厨房也没开火,是小太监王浦安排距离家不太远的一家酒楼每天送餐过来。 吃住都不错。 就是每天傍晚的时候,梁莘头疼。 头疼的时候,梁莘内心就在骂赵佶,骂的可难听了。 这一日,梁师成身体渐好,回宫去当差了。 梁莘则备下礼物,依梁师成的指点去拜访当朝礼部员外郎米芾(fu),不为别的,就是为求师,希望在书法上,自己可以得到这位的指点。 投靠梁师成的落魄秀才禇洪陪着梁莘。 两人坐在马车上,从家顺着皇宫外的道路走。 没走多远,却见一处门口围满了人,许多人都是抬着礼物来的。 快到近前的时候车夫拉住了马车,却见那门口开始大乱斗。 穿短衣的拿着棍子相互打成一团,穿长衫的用拳头在外围一边骂一边相互推搡。 一个穿着橙色长衫的让几个同样穿长衫华服的年轻公子哥合力给推了出来,后退几步正好退到梁莘这边马车前差一点摔倒。 梁莘出于好心,伸手扶了对方一把。 再看那处门口,有人拿到了一把扇子,飞奔着送到自家主人手中。 “唉!”倒在马车前的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转身对梁莘一礼:“谢过哥儿刚才扶我。” 梁莘问:“就为争一把扇子?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梁莘,看梁莘穿着也是绝对不是普通的富户。 。 第四章 竟然是……她! 普通富一点的人,穿的衣服是鹤氅,在宋时是鸟羽制成的裘,就是外套的一种。而穿丝棉的非富则贵,穿貂皮的已经不是富,直接就是贵了。 家里没个五品官,纵然你有钱也不敢穿。 打量完梁莘,那人一拱手:“曹旸,哥儿不是汴京人?” “失魂症,梁莘。” 曹旸把汴京城中所有姓梁的都过了一遍,没感觉有什么大人物,但就凭梁莘穿貂,他也给梁莘几份面子。 曹旸说道:“名扬汴京城的师师姑娘,原先呢,哪家楼面请了师师姑娘前去,楼内生意就会非常好。现在呢,若没请到师师姑娘的楼面,这颜面上相当的难堪,汴京城七十二正楼,也是要分个高下的。” “师师!!!……姑娘!莫非姓李?”梁莘震惊了。 依他对历史的了解,师师姑娘有两位,一位算年龄今年三十八,另一位现在才十一岁,不是应该在九年后出道,名扬汴京之后,遇上了徽宗赵佶。 曹旸被梁莘夸张的表情也是吓了一跳,迟疑一下还是回答道:“是姓李。” 梁莘马上说道:“我请旸哥儿吃酒,容我多听听。” 曹旸一副情绪不高的语气:“去我家楼面吧。” 两人正准备上马车,却见远处一小门打开,有个婢子探出头来,很快有一个中年书生飞快的跑到那小门处,钻了进去后,门又给关上了。 曹旸盯着,一副惊奇的表情。 教坊是属于礼部,其实是宫里管着的,是不允许宫外人进出的。 小太监梁忠小跑着过来:“那是教坊的角门,刚才进去的人是礼部太学正周邦彦。” 曹旸看着梁忠,此时梁忠只有十三岁,穿着普通书僮的衣服,却也看不出来是个太监,曹旸意外的是,这小家伙竟然懂的不少,而且能认出朝中官员来。 梁忠还在继续说:“少君,前些日子,他来咱府上送过礼,他职司卑微,没资格进门。” 梁家? 曹旸开始思考,汴京城内那个姓梁的权贵,敢称太学正职司低微。 梁莘这时开口了:“去打听一下,等我晚上回来告诉我。” “是。”梁忠离开马车,小跑着就去了。 然后,也从角门顺利的进入了教坊。 曹旸心说:这梁家不普通。 梁莘冲曹旸施了一礼:“旸哥儿马车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 “好。”曹旸没再多想,示意家仆前面带路。 请教米芾书法的事情可以缓一缓,眼下对于梁莘来说,就象是重宝现世,无论如何也要先打听一下。 这可是李师师。 迷的赵佶七荤八素那位李师师。 曹旸的马车在前,梁莘的马车在后面跟着。 马车上,禇洪对梁莘说道:“那马车,曹家的。” “曹家?”梁莘心说,刚才曹旸已经自报姓名,说是自己叫曹旸,这特别强调一句曹家是何意。 禇洪详细解说: “真定府曹氏、济阳郡王府、武威郡公府、吴王府、慈圣皇太后娘家……”禇洪光是念名号就足足念了两分钟。 念完,禇洪说道:“旸,虽然门下没见过,却听过。曹家第七代,宗房与旁支的嫡男,以日字为偏旁取名。” 说完曹旸,禇洪又说道:“之前倒是听说过名气汴京城的师师姑娘,却是没想到,名声比传闻中还响亮,酒楼这种生意,很少有主家亲自过问的,都是家中的死契管事在经营。主家亲自过问,很失身份。” 梁莘问了一句:“难道不是借请去表扬为名,给自己找机会?” 禇洪想了想:“少君说的是,或许是这样。” 梁莘:“还是先说这位师师姑娘,刚才我只是随口一说。” “好。”禇洪应下,开始讲他的所知道的。 “这位师师姑娘,原是姓王。幼年时寄养在庙里,其父是罪臣死在狱中之后,教坊一位李姓歌伎收养了她,便改姓李……” 听禇洪所讲的内容,开始与梁莘记忆中那个师师姑娘重合在一起。 听完禇洪讲的,梁莘内心已经有一个方案慢慢的浮现出来。 很快,到了酒楼。 梁莘一抬头,这酒楼相当的华丽,而且相当的大,抬头有一块匾,上书:太清楼。 这还真不是普通的酒楼。 匾是真宗亲笔,而且在此楼多次宴请群臣。 二楼雅间。 坐下之后,梁莘先开口:“旸哥儿,我想办法把师师姑娘请到这里来,不过来了之后,你这边要安排人配合一下。会有一位贵人会来,这事对你好,对我也好,对师师姑娘更好,对贵人而言,也好。” 曹旸听完后再次打量起梁莘:“前些天,夸口设宴,要请师师姑娘献唱一曲。” 梁莘不太明白,他毕竟是现代人,不太明白宋代勋贵子弟们之间那些事。 只是默默的听着。 曹旸接着说:“宴摆了,人没请到,我打了酒楼掌柜板子,这事让我很是失颜面。汴京城哥儿们,有哥儿们的规则,我家中若开口,或是绑,或是抬,也能让人来,却会受其他哥儿嘲笑。” 梁莘自报家门:“我爹在端王府,为官家铺纸磨墨,打理书房数年。” “梁……师成!”曹旸立即就知道是谁了。 曹家有一份名单,准确的说是礼单,礼单上就有梁师成的名字。 属于那种需要结交,给予足够面子,以及贵重礼物的那一页中的一人,在曹家眼中,这就是官家身边的人,要么交好,得空就替曹家美言几句,或是关键的时候报个信。若是为敌,必须整死,省得被惦记着,在官家面前妄言。 刚才,他脑海中过的,是汴京城中正五品以上的官员,却万万没想到宫里的公公。 那么,贵人……是谁呢? 几秒之后,曹旸突然哈哈大笑,轻轻一拍桌子:“来人,准备好酒好菜。” 他想明白了,但不能说。 曹旸问:“莘哥儿,你准备如何安排?” 梁莘反问:“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永远不会珍贵,旸哥儿你说呢?” 这话说的有几分道理,曹旸品味这话后,拿起茶碗:“有理,请茶。” 第五章 还好我护住了脸 梁莘现场给曹旸写了一份计划书,李师师来到这里的当晚,太清楼分内外双场,外场热闹把气氛搞起来,内场只有李师师一人。然后是预赛场,架起巨大的幔帐,只见人影。然后客人比诗词绘画,决定谁有资格能留下来。 最终撤幔帐,留下的只有一人能进后堂听曲。 曹旸问:“曲终散场?” 梁莘慢悠悠的开口:“那就看缘份,看天意了。” 曹旸想明白了:“对,天意。” 这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两人又商议一番,梁莘连当晚比试用的题目都在酒桌上为曹旸准备好了。这事,曹旸也不可能亲自下场,会安排合适的人去办。 梁莘也在闲聊当中知晓,刚才抢到的扇子就代表李师师会去那一家酒楼。 而穿长衫华服的,也都是汴京城的勋贵子弟。 看来,这位李师师确实已经是名满汴京了。 回去的路上,禇洪对梁莘说道:“少君,你变了。” “变?” “没什么。”禇洪没再说下去,以他对梁莘的印象,若放在以前,梁莘会不顾一切,也不管有什么后果,肯定会想尽办法去接近这位师师姑娘。 此时,似乎根本就没把这个人放在眼里。 禇洪没往下说,梁莘也没再问。 反正若说什么,就回答,我失忆了。 禇洪内心确实是有些想法的,最让他意外的就是,以前的梁莘对于勾栏有种莫名的向往,此时却是丝毫也不在意,完全就没把勾栏放在眼中。 是因为失魂症而性情大变吗? 这事,禇洪放在了心里。 回到家,等梁师成从宫里办差回来,禇洪就在门房处等着:“主上,少君在家里等你。有件不怎么难办的事情,或会对主上而言,极好。” “极好?”梁师成意外禇洪用了这么一个词。 具体什么事,禇洪肯定会不抢在梁莘讲之前开口,他守着本份。 梁师成进了屋内,梁莘正在作画,梁师成看的直摇头,这水平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见到梁师成回来,梁莘赶紧应问:“爹,你作画如何?教我些技巧。” 梁师成回答:“官家说我粗鄙,不过倒是有不少人赞许为父的画功。”说完后,梁师成示意梁莘让开,禇洪过来替梁师成换上一张新纸后,梁师成问:“要画什么?” 梁莘回答:“深山藏古寺!” 听到这个题目,梁师成同时愣住了,因为这种出画题的方式,非常象当今官家,梁师成立即问:“为什么?” “爹不是说过嘛,我们父子的性命还有荣华富贵都在官家身上,所以……。” 父子二人坐下,梁莘开始讲述自己的安排与计划。 很快,梁师成就把整件事情搞清楚,内心也开始有了一套成型的计划,眼下所差的有三,教坊说是归礼部管,其实里面的人都被称为宫伎,梁师成就是宫里人。 对他而言,这事容易。 所差就是,要在把李师师安排去太清楼的日子选好,而且要保证赵佶那天晚上能够出得宫来。 这事,梁师成需要认真的盘算一下。 第二个难点,那怕当晚用到的诗词、绘画等等,所有的题目自己的儿子梁莘都已经提前作出了准备,这里是汴京。 万一那个不长眼的,跳出来比赵佶更出彩呢? 所以,要提前准备。 最后一个,那里可是太清楼,背后是曹家。 这事别让曹家抢断了全部好处,让自己白忙活一场。 就这样,父子二人讨论到三更天,才商议好一切的细节。 同时也调整了一些方案。 比如,在皇帝赵佶没到太清楼之前呢,太清楼不可能冷场,所以要借这个时间把那些学问好的,绘画出色的,想办法挤兑走。 有必要的时候,可以背后打黑棍。 次日,梁师成照常进宫当差,梁莘则是睡到下午,傍晚的时候出门,去太清楼见曹旸,修改一下之前商量好的流程。 这事是双赢,应该曹旸得的好处肯定要给曹旸的,但要保住自己父子应得的那一份。 去清楼的路上,突然有人拦车。 梁莘一看是曹旸的长随。 “莘哥儿,我家少君让我带话给你,到了太清楼,无故被打切记别还手,也别说话,我家少君谢过,必有后报,谢过。” “恩,好吧。”梁莘虽然不太明白怎么回事,却是应下了。 想来,可能不是什么恶作剧。 话说,太清楼。 梁莘进了二楼雅间,刚坐下,就给吓了一跳。 面前的人还是曹旸吗? 鼻子破了,一只眼睛肿的怕是睁开眼也看不清人。 梁莘赶紧去关心:“旸哥儿,话说你们权贵子弟闹着玩,也玩的有点过火了。更何况,这打人怎么就能打脸呢。” “莘哥儿……”曹旸抬头看着梁莘,苦涩的一笑:“对不住了。” 这声对不住话音刚落,就见雅间的门帘给挑开了,没等梁莘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见包着皮子的拳头冲自己面门而来。 “你……”梁莘想到之前的提醒,别说话,所以闭嘴,拿着座垫护住了脸。 来人也不说话,抡拳就打,别看人瘦,这拳头却是极快的。 一刻钟后,雅间内安静了。 梁莘伏在地上喘息着,曹旸靠在软垫上哼哼着。 最可怜的是,这酒楼内竟然没有半个人敢靠近这雅间。 又一刻钟过去,梁莘轻轻一挑发带,慢悠悠的说了一句:“还好,我及时护住了脸,嘶……,肋骨好疼。” 曹旸呢,倒了两杯酒,将梁莘那杯推了过来后说道:“我欠莘哥儿你一个人情,你知道酒楼这生意怎么也是贱业,我一个堂堂小侯爷竟然插手酒楼的事,所以……你明白,就这样了。” “我明白什么?这是叫有辱家风还是什么的?刚才那位,是你们曹家人?” 看曹旸点了点头。 梁莘有点不明白:“那天把你扔到我马车前的几位,家里怕是爵位也不低吧。就你被打,他们呢?” 听到这话,曹旸大笑:“门开着,他们三天内能自己走出来就算伤的轻的,英国公家的恂哥儿,听说光是藤条都打断了一根。” 第六章 脸,今天暂时不要了。 虽然听起来打的很重,梁莘却还是问:“可也没打脸吧。” 曹旸摇了摇头:“我爹过世了,长兄继承爵位此时应该在沧州,刚才那位是宗家的,这事就过去了,我惹不起,劝莘哥儿你一句,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说到这里,曹旸压低声音:“八年前,当今官家还是遂宁王的时候,就被打过好几次。” 梁莘大惊:“再说,八年前,也是官家的儿子,是皇子。” “唉……惹不起。”曹旸也就说了这么一句。 梁莘大概想想,估计也明白,这可是曹家,封过王、出过皇后的。 曹旸这时又补了句:“大娘疼、二娘宠,唉!”再叹一声。 梁莘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宋代,曹旸是家中三房的,大娘就是他大伯母,二娘就是二伯母,就是大婶、二婶。 似乎,好象。 曹旸的二婶是公主,鲁国公主。 怪不得呢。 不就是打了皇帝的儿子嘛,再说八年前,那个时候赵佶也才十一岁,还真的是打就打了。 曹旸拿起酒杯:“莘哥儿,这一杯敬你。若不是你替我挨打,怕是我也要回家受藤条的。实不相瞒,我说是受友人鼓动,才一时糊涂。你呢,就是友人,这次我欠你的。” “你说的,欠我的。”梁莘可没把这话当玩笑,他记下了。 曹旸再说不是正房,不是宗家,也是曹家人。 关键的时候,欠下这个人情,说不定有大用。 “说了,欠你的。”曹旸倒也是一个直爽的人,说过的话算数。 梁莘问:“咱商定好的事情,继续?” 曹旸眼睛一亮:“当然。” 梁莘:“在过程上,咱们作一点小修改,我爹呢,打算在这次在教坊除了师师姑娘之后,先安排五个人过来,这五人在酒楼内来一次比试。” “我的目的呢,让场子热起来,最终以投票来决定谁才是当晚最出色的,当然是除了师师姑娘之后最出色的。投票就是扔花,花篮,珠链……,一只花一贯钱,一只花篮十八贯……反正没钱砸,肯定是不行的。” 曹旸问:“先把穷酸们挤兑出去?” “兄,英明!”梁莘直接就套近乎,称兄道弟了。 曹旸拿着酒杯:“弟,高明。” 他应下了。 梁莘替他挨打,而且半个字的怨言都没有,在他眼中也是爽快人。 梁莘又来了一记猛料:“如果一切顺利,时机成熟,我爹自然会在贵人面前替兄美言,兄家里太清楼连生意都不作了,只为让贵人开心。” 曹旸没接话。 他不需要吗? 他需要。 不接话就是因为,他猜到了这位贵人可能是谁。 只是…… 不可言。 两人讨论了一些细节,力求完美。 深夜,梁莘从太清楼离开。 路过教坊的时候,看到有一人在门外徘徊。 示意马车慢点,梁莘仔细观察着。 过了一小会,门开一条缝,这人送了一张纸进去,梁莘隐约听到那人说什么诗词,然后门内收下,那人快速离开。 梁莘特意多看了两眼,四十多岁,穿着文士喜好的青衫。 周邦彦。 这事,梁莘也没往心里去,眼下还是自己的大计划更重要。 回家,睡觉。 再说梁师成在宫内,足足三天时间,连家都没回,一直在找一个合适的机会。 不仅仅要打听向太后那边的动静,还要在一个可以与赵佶单独说话的时间。 花了很大的心思,梁师成等到一个机会。 赵佶翻看着奏疏,越看越烦,因为许多内容他根本看不懂,什么修河筑堤、什么河湟一带怎么怎么…… 他那里知道要怎么办。 又翻到一份,内容是请会试考题。 谈诗作画赵佶擅长,写什么文章,他头疼。 好想出去玩。 但赵佶又害怕,毕竟刚登基,这宫内九成九的太监与宫女都不知道是否可靠。 又怕,出去再遇到什么麻烦事。 这时,一个小太监端了一碗银耳莲子羹,赵佶正烦着,拿起就喝,结果烫的当场就给喷了出来,碗也掉在地上。 正在为赵佶磨墨的梁师成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即吩咐一声:“拉出去,杖十,你们几个去清水来把地上擦干净。” 等人都出去了,梁师成来到赵佶面前:“官家。” 赵佶没搭理。 梁师成小声说道:“有一位名满汴京的师师姑娘,听闻如西子重生、昭君再世。明天晚上,大娘娘要考校后宫诸人的礼仪,禁宫东门是奴的干儿子当差值夜,安排我家莘哥儿备好马车,打扮成书僮。” 赵佶脸上的表情先是错愕,转而是好奇,最后是喜。 “你这粗劣的杂奴,倒是长进了。” 梁师成回答:“在官家身边耳闻目染,日子久了,自当要变的聪慧些。” 赵佶心情突然变的大好。 看那些烦人奏疏也能看得进去了。 虽然依旧不知道上面写的那些内容应该怎么处理。 不过他还是要读,回头向太后问起来,或是连读都没读过,倒不至于挨板子,被臭骂却是免不了的。 话说,次日傍晚。 皇宫的东门,一群小太监快速的抬着几口箱子出来,箱子里装有丝帛、银锭、珠宝等物。 小太监们将箱子快速放在马车上。 在宫门值夜的王浦拿出一些铜钱,给每人一串,发钱的时候吩咐道:“谁要是怕夜里说梦话的时候乱说话,趁早去割了自己的舌头。” 而后,十名禁军在门房换上家丁的服色。 准备好一切,赵佶在梁莘的陪伴下出了皇宫,梁师成不能跟着,因为他是太监,跟着太明显。 马车上,梁莘下来:“书僮赵辛扶主君上车。” “朕,打了你。” “打是亲,骂是爱,这证明主君心疼我这个书僮。”梁莘也是张嘴就来。 这个时候,就不要脸了。 作为一名穿越者,梁莘非常清楚,小人物的愤怒是没有意义的,更何况自己面对的是一位皇帝。所以,这次不要脸的,先往上走,才可以做到一切自己想要的事情。 要知道越是接近心脏的位置就会有更多的血液。 没权,没钱,没力量。什么保住山河都是屁话。 第七章 在下,天下第三 梁莘这话回的赵佶满意。 扶着赵佶上了马车,梁莘又说道:“今晚上,想见师师姑娘,会有诗词绘画大比,以主君的水准,那些俗人那里配得上比。” “我让官家踢了一脚,这脑袋一下就变的清明了,也懂了许多诗词,谢过官家龙踢…… 马屁不值钱,已经决定今晚上连脸都不要的梁莘,一边恶心着,一边恭维着。 赵佶听的开心,不由的笑了。 “你也懂诗词?” 梁莘笑的很灿烂:“当然,被龙足踢过的我若认世间第三,怕没有人敢认第二。” 赵佶听完,很是好奇:“那第一呢。” “自然是主君!” 哈哈哈,赵佶笑的很是开怀。 梁师成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不能跟着。 此时,看梁莘对话,他的心也放下一半,至少前半程是成功的。 梁师成吩咐关上宫门。 梁莘呢,上马车的时候扯到了肋骨,不由的咧了一下嘴。 赵佶因为这会心情是极好的,还很关切的问了一句:“朕记得,你只是伤了头,看你此时似乎是左肋疼的连抬手都不易?” “没事。” “恩?”赵佶这是疑问的语气,自己是皇帝,自己问话呢。 梁莘赶紧回答:“让人给揍了。” “何人打你?”赵佶也就是随口一问。 难道梁师成这个儿子是个惹货精,没事挑事,讨打? 梁莘回答:“回主君的话,今晚上是借了太清楼,结果突然有一人,把我连同曹家的旸哥儿一起给打了,我还算幸运,脸上没受什么伤,他一只眼睛肿的看不清路,鼻子也破了。我只知,是曹家人打的,旸哥儿说惹不起,是谁真的不知道。” 梁莘没留意,赵佶听完这些话,不由的打了一个冷颤。 然后再没接话。 梁莘不知道是谁。 他知道。 那是童年的阴影,打的自己连逃都不知道往那里逃,最后躲进御花园水道的一个桥洞里。 如果抛开皇帝这个身份。 赵佶自认,就算自己现在见到那位,一样虚,一样会赶紧躲。 那位,别说在是曹家,就是在向太后面前都是个宝贝。 毕竟当年曹太后对向太后是很照顾的。 赵佶看了一眼正挑窗帘往外看的梁莘,心情更好的,理由很简单,梁莘被揍了,而且还是打了也找不回场子的被打。 曹旸说的没错。 惹不起。 很快,马车到了太清楼前,梁忠在马车前摆好下马凳,梁莘下了马车抬头往太清楼看,梁忠赶紧过来扶赵佶下车。 赵佶完全没有在意梁莘忽视他的这事,他也被太清楼内热闹非凡的声音所吸引。 此时,太清楼内,依梁莘的计划就是在暖场子,把气氛搞起来。 不止梁师成安排从教坊调过来的五位,还有太清楼自己这边的花魁,以及从友好酒楼借来的几人,正在台上轮翻进行才艺表演。 梁莘用的套路放在自己穿越前,实在太过平常。 无非就是那什么播求打赏的套路。 赵佶到,雅间已经备好。 楼下正堂内,几位名义上的花魁正在展示才艺,许多人拿着花正准备往台上投,梁莘和赵佶往二楼走的时候,正听到一位穿着淡粉色裙子的花魁随意的讲述着她比如出名的表演。 展示了一件珠宝,一看就是珍品,某位小官人所赠。 梁莘与赵佶都没侧头看。 赵佶对那珠宝都没放在眼里,很普通。 梁莘呢。 别说是珠宝了,就是人都没放在眼里。 梁莘与赵佶坐下之后,楼下正堂的欢笑声突然变小了,赵佶不由的伸手搭着围栏好奇的看了一眼。 梁莘正好听到,那位讲述一位来自倭国的贵商,送给她什么什么,然后良辰……什么什么。 梁莘此时倒没反应,却见楼下正堂突然安静了一下。 短暂的安静之后,有一个富商拿着一篮子花准备投呢,梁莘看的清楚,这富商脸色大变,将花篮中的花拿出来折断扔在台上。 紧接着,许多人高喊:“除名,除名,除名……” 事实上,这些人在喊的时候,就有几位婆子已经冲到台上,揪着说话那位的头发就往台下扯。 在个意外发生后,躲在后台的曹旸先是紧张了起来。 梁莘呢,也是带着一丝紧张悄悄的观察着赵佶的表情变化。 倒是酒楼内的掌柜见惯了各种场面,立即作出了反应。 掌柜的上台:“各位,各位,本楼给每个台子赠送美酒一壶,小菜一碟。” 马上,其余几位争今晚头牌的花魁,立即就有反应快的,抱着琴就往前走:“奴家唱一曲给各位贵客祝兴……” 二楼雅间,赵佶笑着闭目听曲。 少许,赵佶开口:“赐……,不,打赏花篮两只,唱的好。” 梁莘这才问:“主君,没惹您不高兴吧?” 赵佶摇了摇头:“挺好,难得一见这等小插曲,以前只是听姑丈讲过,今晚谁想竟然亲眼所见,难得,难得。” 什么亲眼所见,梁莘完全不明白,甚至于连刚才的小插曲是什么梁莘都没搞清楚,只是感觉突然冷场,然后无数客人在骂人。 赵佶呢,倒开始回忆起他的姑丈了。 娶了公主的王诜,算是赵佶年少时的老师了。 王诜是谁呢,梁莘还在想呢,听到一个名字马上就知道是谁了。 苏东坡的书僮后来跟着的那人,王诜。 书僮叫高俅。 梁莘心说,王诜嘛,一个下等渣男罢了。 赵佶呢,还在回忆他和王诜曾经的事情,梁莘也听懂了,为什么赵佶说今日亲眼所见,刚才的冷场非但没有让不高兴,反而感觉有趣。 就是那位自称很有名气的花魁,接待过倭国人。 所以,就那样了。 再说后堂,曹旸知道梁莘到了,而且还是一副书僮打扮,有心去看看贵人是谁,和自己猜的是不是一样,却是没敢去。 万一是自己猜准了呢,让贵人看到自己,此时没半点好处。 所以,曹旸只是吩咐掌柜,尽快开始正戏。 楼下正堂内,几位花魁求打赏比拼今晚谁最当红正好靠一段落,掌柜的上台:“各位贵客,今晚呢,名满汴京的师师姑娘就在楼内……” 第八章 名满京城……师师 哇…… 瞬间,引爆全场。 在梁莘看来,就象是一群苍蝇发现了一块臭肉那样。 似乎不雅。 好吧,蜜蜂发现了一朵花。 或是,狼群发现了骨头? 赵佶都不由的站了起来,手扶着围栏往下看,眼神之中充满了期待。 楼下人群吼了一会,掌柜的好不容易控制了场面,大声说道:“师师姑娘说了,这几日有些累了,若有客,后堂小厅,人数嘛自然肯定要少些,为公平,咱们过三关。这头一关,师师姑娘出了一题。” “这会,也让台上的姑娘们休息片刻,喝口水,吃些点心。” 说完,掌柜的叫人挂起一副长帘,上面写着三个字:临江仙。 而后掌柜的说:“师师姑娘呢,也作了一首,等会在下安排人挂出来,师师姑娘说了,或可豪迈、或可柔情,只要是临江仙便可,优者入第二关。” 临江仙,词牌名,源自唐时教坊。 赵佶拿起酒杯开始思考。 临江仙依字数来说,有六种。依格律来算呢,有十一种。 依此字牌而言,当世最好的当属苏东坡所作。 正在赵佶思索的时候,却见梁莘站了起来,扶着围栏喊了一声:“这等小比试,根本用不上我家小官人出手,我一小小书僮……献丑了。” 梁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大声开始背。 没错,就是背。 他就算有那么点点作诗作词的水准,在这里也根本摆不上台面。 但,梁莘会背呀。 长记碧纱窗外语,秋风吹送归鸦。片帆从此寄尺涯。一灯新睡觉,思梦月初斜。 便是欲归归未得,不如燕子还家。春云春水带轻霞。画船人似月,细雨落杨花。 背后完之后,梁莘说道:“再给各位来一首豪迈的。”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梁莘背完后,转身面向赵佶:“主君,您看看这两首随意的拙作,可还能应付,没失了您往日指点的水准?” 赵佶惊呆了。 他是懂诗的,更是懂词的。 这水准,直逼当世诗词大家东坡先生实力。 他赵佶虽然是皇帝,却也有些自知之明,他达不到。 就说作词,他至少也要想上一刻钟,可此时就算想上几天几夜,他也作不出这样的水准。 特别是第一首,非常有味道。 说的就是一位远去与相爱之人离别之后的思念,也是对家乡的思念。 柔情似水。 全词孤清之中略带愁意,愁意之中又略显凄迷。 而第二首,虽然听起不来错,写的应该是三国时期,却少了点什么感觉。 赵佶是这么想的,而楼内也有水准不差的。 就算立即作不出一首临江仙来,却也会欣赏。 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两首都是上上佳作,而第二首更上一层楼。 非他们敢点评。 全词豪放中有含蓄,高亢中有深沉。 透着‘清’‘空’二字。 这两首词一出现,许多有身份的便将笔放下了,师师姑娘就在汴京,要争也不争这一日,这两首在前,自己的词相比之下,若是差的太多,颜面上不好看。 倒是几个有钱的豪商,赶紧叫自己家仆什么的找人作词。 拿钱砸,也要在一刻钟内先拿出一首来,说不定还有机会进入第二关比试。 唯有一人,低头苦思。 终于在一柱香快要燃尽的时候,提笔写了一首诗。 周邦彦! 梁莘没看到周邦彦。 周邦彦,内心仰慕师师姑娘,同时师师姑娘也极为欣赏其才华,他们之间关系倒也是,挺好。 香燃尽。 所有的词都比上一比。 梁莘这边,胜出不意外。 因为,出题的就是梁莘。 自己会背什么诗,就出什么诗。 自己会背什么词,就出什么词。 这要是败了。 梁莘感觉自己会丢了穿越者的脸。 入围是必须的。 接下来呢,楼下的表演还有求打赏继续,赵佶的心思又回到了楼下的表演上,无论是歌舞,或是弹奏,或是唱曲,他都喜欢。 成为皇帝这些日子,出宫很难。 他瘾很大。 他喜欢这热闹,他喜欢这气氛,他曾经也是汴京城内青楼、勾栏的榜上大哥。 倒是周邦彦,换了一张台子,坐在一楼的角落观察着二楼雅间的梁莘。 眼神中,带着一丝……敌意。 很快,第二关的题就推出了。 仅限第一关入围者,连同赵佶在内,仅三人。 一位是商人,有钱,拿钱买了首词,倒也能念的顺。 还有一位,却是真有才,梁莘还留意了一下,似乎是姓周的。 周邦彦。 梁莘那有功夫关心这个。 是谁,都不重要了。 梁莘相信,自己有绝对信心。 第二关的题出现了。 一共就五个字。 深山藏古寺。 要求呢,作一副画。 题摆出来,立即就有人送来笔墨纸砚,还抬有专用的桌子摆进了赵佶所在的雅间呢。 梁莘已经练了很多天,他有点小信心。 虽然作的画怎么说呢。 反正比某部电影中,祝枝山的神鸟图绝对是高,高很多。 所以,梁莘的信心就是来自赵佶。 赵佶这个人,对画的喜爱是在骨子里的。 梁莘装模作样的挑着笔,提着笔在画纸上开始比划,然后等着赵佶开口。 看梁莘准备作画,赵佶问了一句:“你要画什么?” 梁莘回答:“一座山,然后一个小和尚在溪水边取水。” 再看梁莘终于落笔了,赵佶忍不住想捂脸,这画功,自己十年前都梁莘此时强多了。 赵佶伸手拿过笔:“本官人来。” 作画,赵佶是专业的。 而且这题,原本就是赵佶在十年之后亲自出的题,他更懂这画的意境。 很快,三副画挂了出来。 赵佶化名赵乙,签了落款,还提了诗。 商人那副呢,他花钱,画工水准不低,画的深山古寺,倒也有几分水准。 周邦彦,画的是深山,露出古寺的一角。 再看赵佶这副。 意境,绝了。 周邦彦看着画,足足呆了三分钟,然后拿起一把扇子挡住脸,转身离去。 输就是输了。 第九章 职业眼光与职业素养 周邦彦拿自己的画比了。 他输了。 无论是从画功上,还是从对画题的解答上,画的意境上,他都不够资格。 那位商人呢,感觉就剩下他和那个叫赵乙的人了,似乎有机会,但他花钱雇佣的无论是画工,还是书生,却在此时都跑光了。 那位赵乙,第一关书僮下场,两首词已经让许多人相形见绌。 此时一副画挂在那里。 捉刀之人也不敢下场比了。 文人,还是要脸的。 那位商人见到这样的情况,虽然遗憾,却也是无奈退出。 第二关,也就只剩下一人。 第三关,自然也就不用比了 到了第三关,梁莘准备的题目是对子,为了保证赢,他拿出了惊世绝对,锡壶西湖那一个。 显然,现在是用不上了。 赵佶呢,乐呵呵的往后面小厅去了,站起来之后他看到梁莘没动,便问了一句:“你,不去?” 梁莘赶紧回答:“那敢打扰主君雅性,一人听曲不是更好。” 赵佶脑袋里第一反应是,刚才楼下正厅舞台上,花魁比拼,倒是有几个相当出众,莫非梁莘是在想…… 但很快,想到传闻中的名满汴京的师师姑娘,赵佶还是忍痛放弃了一些。 至少,他认为,他选择了放弃。 两名禁宫卫士悄悄去打探,确认了安全之后,赵佶往后厅去了。 自从上次的冲突,也就是他打了梁莘一烛台后,赵佶就变的胆小,这次出来梁师成安排了十名禁宫卫士,也就是俗称的大内高手。 赵佶一离开,果真有人主动接近梁莘。 你可以当古人没有足够的信息流,却不能当古人傻。 特别是花魁这种职业,那看人绝对是一流的,看男人更是顶流的。 什么书僮有这么大才气? 那个书僮敢和主君同席而坐? 再说,那个书僮穿鹿皮靴? 再再说,再个书僮外衫底下的衣服带织金? 再再再说…… 来的这两人,不普通。 这就是花魁的眼光。 “小官人,如此月色却独饮,奴家为小官人弹奏一典?” 梁莘抬起手摆了摆:“我对脂粉味过敏,就是闻到脂粉味头疼,谢过几位姐姐的心意了。”说罢,梁莘给每人打赏了一只银锭,而后抬手搭在围栏上,看着舞台上表演杂耍。 收了银锭,几位花魁带着遗憾离开。 梁莘呢。 这会是真的头疼,物理上的头疼。 今天天气不太好,天阴的厉害,还有点冷。 头就开始疼了。 梁莘心中感叹,这头疼的怕是要落下病根了,估计是治不好。 这头一疼。 梁莘内心就开始骂赵佶,骂的……可脏了。 话说,楼外,街边。 也有一人在骂赵佶,当然他并不知道赵佶是谁,只当是勋贵子弟。 周邦彦。 看着太清楼,内心一边一骂,一边在嘀咕着:依宋律,教坊里的人可歌舞佐酒,不得私伺枕席。 依宋律…… 周邦彦一直在碎碎念。 同时,也在思考那两首临江仙。 其水准之高,高到足可为千古绝句,别说什么书僮。 书僮若有这等本事,科举之路必有其一席。 再说太清楼内。 赵佶呢,隔着纱帘听了李师师的诗词、听了曲子,那声音已经勾住了赵佶的心。那声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如烟波流散,如东风抚兰。 “姑娘累了,要去歇下。”有婆子过来告诉赵佶。 赵佶呢,这会还没反应过来呢,傻傻的站起来就往外走。 走到前厅,却看到二楼梁莘独自一人靠着围栏上,一只手拿着酒壶,一只手有节奏的敲着额头。 没叫侍酒,也没听曲? 赵佶很意外。 赵佶走上二楼雅间内,轻轻的敲了敲了梁莘身旁的桌子。 正在头疼的梁莘睁开眼,一看是赵佶,立即起身,下意识就问了一句:“这么快?”可马上反应过来,换一套问法:“主君自己出来了?” 赵佶也愣了一下。 对呀,自己怎么就出来了。 至于前一句,这么快,赵佶还没品出味来。 反应过来之后,赵佶也顾不上与梁莘说话,转身就往后院走。 此时,后院。 李师师换了衣服,懒懒的问了一句:“妈妈,贵人可是走了?” 赵佶正巧这时来了。 轻纱之下的李师师…… ……略…… 再说前楼。 暗中确定了进了后院的就是赵佶后,曹旸安排了可靠的家将守在外围,自己则提着一壶酒坐在梁莘对面:“你,有一手。” 梁莘笑了笑。 这话,不好接,也没必要接。 曹旸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打开小酒坛子给梁莘倒酒。 两人默默的喝了一会酒,有小厮入内在曹旸耳边低语几句,曹旸听完愣了一下,挥手示意小厮先退到外面,然后对梁莘说:“楼外有一人,报官了。” “报官?”梁莘才是真懵。 什么事要报官,报官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曹旸说道:“太学正周邦彦,报了开封府,把权知开封府吴居厚从家里请了出来。报的就是太清楼,有勋贵留宿。你懂的……” 梁莘足足呆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捂着脸抬起头:哈哈,哈哈哈。 曹旸也是跟着笑了。 梁莘伸手一搭曹旸的肩膀:“走,咱们兄弟开封府大牢,一起。” “一起。”曹旸立即就应下了。 自王安石变法之后,熙宁新法有些内容非常的严苛。 仅曹旸所知,因为私伺枕席这一条,直接摘乌纱帽的就有十几人,除爵几十人,永不得荫恩上百人。 这事,对于他曹旸来说,也一样,别看你是曹家人。你当官就摘乌纱,有爵就除爵,最次也要让你无法蒙荫。 吴居厚亲自来了。 在先帝大行,新皇登基没几天,就有人胆大包天,藐视新法。 收拾,必须狠狠收拾。 太清楼前,周邦彦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只差催着开封府差役强闯太清楼。 后楼小院内。 梁莘轻轻的敲了敲窗户:“主君,回了。” 赵佶呢,还有些恋恋不舍。 但他知道,是应该回宫了,否则万一被向太后发现,他承受不住。 推门出来,梁莘说道:“主君,后面有道小门,马车已经备好。权知开封府吴居厚亲自带人堵在前门,我去顶住,主君速速回家。” 第十章 堂下何人 什么权知开封府? 赵佶完全没反应过来,梁莘说完,也不管赵佶是否听懂,他已经和禁宫侍卫说过了,立即两个禁宫内卫就快步过来为赵佶引路。 赵佶看了梁莘两眼,转身快速离开。 确定赵佶已经顺利离开,梁莘这才往正门走去。 曹旸呢,正在门前与吴居厚叫板:“我在宴客,太清楼的牌匾是神宗所书,权知开封府,好大的官威,我曹旸站在这里,你踩着我进楼。” “旸哥儿,我已经安排人去你家中请能管得住你的人过来,本官自然不敢对神宗有半点不敬。但你挡的越久,这事你担的过错也越多。” 曹旸紧张吗? 他紧张。 今天的事情,肯定是好事。可他依旧担心,因为赵佶是一个薄情寡恩之人,他担心自己有可能白受罪。 正在这时,梁莘出来了。 周邦彦尖叫一声:“就是他。” 他? “他便是那人的书僮。” 梁莘摸了摸脑袋:“我是谁,我在那?” “带走。”吴居厚一声吩咐,立即有两名差役上前。 “慢。”曹旸上前伸手一挡:“莘哥儿是我的朋友,前些日子头上受了重创,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他怎么可能是书僮,他怎么可能给人当书僮。” 吴居厚:“这是公务,请旸哥儿退让。”毕竟是曹家的人,吴居厚还不想太难堪。 “罢了,我陪他一起。”曹旸主动陪着梁莘一起被押入开封府。 有医案为证,梁莘确实得了失魂症,而且不止一位郎中给看过。 周邦彦要的其实只是一个名字。 就是,梁莘在为谁当书僮。 吴居厚也一样,他要拿下正主,以正典刑。 牢内。 普通的犯人关进来,地上有稻草再有床单就算不错。 梁莘呢,有曹旸陪着。 有干净的榻,还有外间小客厅,还有书桌呢。 曹旸喝着茶问:“弟,接下来会如何?” 梁莘靠着榻上,淡淡的说了一句超级经典的。 “堂下何人,为何状告本官?” 曹旸听完后,反复品味这句话足足一百遍,他看梁莘的眼神都变了,这家伙绝对不是有一手,这般年纪手段却如此高明。 没错,明天皇宫正殿之上,吴居厚的奏疏往上一递。 纵然赵佶纵然薄情寡恩,这次事情扯到他身上,他不可能让这事轻轻揭过,因为赵佶是一个非常好面子的人。 梁莘又说道:“那周邦彦,不过一个只会写点苦悲恋情、别愁离恨、人生哀怨的书生,今年怕是有四十五岁了吧。爱慕一个青楼女子,却是这般下作。” “还有,听说这位权知开封府,是章相公那边的人?” 曹旸默默的点了点头。 是,章相公曾经公开贬低当今官家,而后大力阻止过立当今官家为帝。 这事,就不相信赵佶内心不记恨。 此时认真想一想,梁莘这次怕是会得到天大的好处。 天亮了。 开封府大牢内,牢头跑去矾楼买了点心,满脸满眼恭敬的给送进牢房内:“小侯爷、莘官人,有什么吩咐小的伺候着。” 曹旸只是摆了摆手,连声谢都没说。 区区一个牢头罢了,能有机会巴结曹家人,那是他的造化。 此时,朝堂之上。 昨天深夜才回来的赵佶大约凌晨四点半就被叫了起来,准备参加朝会。 朝会上,许多人在吵。 吵什么,赵佶强忍着困意,也没听清。 权知开封府吴居厚站了出来:“臣弹劾曹家曹旸与总管太监梁师成之子,昨夜……” 吧啦、吧啦…… 吴居厚好一阵输出。 正困的赶紧眼皮打架的赵佶猛的一下就清醒了。 什么? 要严审曹旸还有梁莘,让他们必须供出他们包庇之人,然后什么太清楼,有疑似勋贵夜不归宿等等…… 赵佶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他回想起来了,昨夜梁莘让自己赶紧走,提到了吴居厚,此时想来就是这老家伙的原因吧。 好,非常好。 “官家!”章相公上前。 因为皇帝都站起来了,身为左相,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态度。 赵佶认为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毕竟自己站起来了,不说点什么不合适。 但说点什么呢? 赵佶也不知道。 大殿之上,正有人在弹劾自己,身为皇帝的自己应该要有什么反应呢? 赵佶的智商显然不够处理此事。 唯有,甩袖子走人。 殿后,梁师成就等在这里。 昨夜他自从知道梁莘被关进开封府大牢,而且还和曹旸一起,他就一夜没睡。 笑足了一夜。 而且想了至少五种不同的方案。 此时,在殿后假装教训小太监站姿的梁师成偷听了殿内的内容,见赵佶出来,小跑着迎上去,卟通一下就跪了。 赵佶心想,梁师成为梁莘冲着自己下跪的。 梁师成却开口:“官家,这样离开怕是会惹太后不高兴。” “朕当如何?”赵佶只是生气,一怒之下离开了大殿。 要如何? 他也不知道,但他知道向太后生气还是很可怕的。 “奴以为……”梁师成快速的献策,都是最简单的那种,太复杂他怕赵佶记不住。 少许,赵佶又回到了大殿。 众臣们刚才还在因为赵佶突然离开而发懵,赵佶这又回来了。 受了梁师成的指点,赵佶骂人了。 “朕,不悦。” “皇兄的陵寝,你们吵了这么久,朕最在意的事情,你们办的如何?吴……知府,汴京河道淤堵、有几处污水横流,你管好了吗?” “明日朝会,皇兄之事、会试之事、民生之事。若还只会争吵,这朝会不开也罢。” 扔下这几句话,赵佶依旧还是转身就离开。 依然还是离开。 却是大有不同。 殿后。 赵佶看到梁师成,迈步便往后宫走去。梁师成小跑着跟上。 赵佶说道:“即日起,你便是殿前太监、书艺局管事,负责待诏之事。你们父子不错,有长进。替朕找个借口,赏曹家,现在去替朕把剩下的事办完,去吧。” “是,奴谢官家天恩。”梁师成跪在地上,看着赵佶走远后,起身离开。 他还要去办剩下的事情。 第十一章 专业护脸 什么是剩下的事情。 自然是刚才殿上提到的三件事情,官员们会吵,但皇帝要有一个态度。 要怎么办,赵佶就算有心去思考,他也没这个能力。 梁师成提出这三件事情,就给替赵佶想好明天在殿上应答的话术来,明天很有可能向太后会上殿旁听。 此时,前宫,大殿外。 章相公正在怒斥吴居厚:“你,你,官家新登基,纵然你打算为新法立威,你要选一个好时机,好事件。纵然你选这个事,你也要把正主当场抓住,大殿内上疏,你为何事先不和我商量。” 吴居厚内心真实的想法是。 我也是龙图阁大学士,权知开封府。我不是你的小弟,我也不是你的门生。 只能说,我们归属一脉。 不过,眼下搞砸了,他还需要章相公帮忙,只能低头听训。 章相公也感觉自己话说的重了,语气放软:“把人放了吧。若咽不下这口气,安排得力的人盯着,有一就有二,下次将正主抓住了,再提不迟。其余的事情,我来周旋吧。” “恩。”吴居厚点点头。 中午时分,曹旸和梁莘从大牢内出来了。 迎着午后的阳光,梁莘伸了一个懒腰。 突然间,一道身影出现在梁莘与曹旸面前。 梁莘看的清楚,一个女子。 身高不比梁莘低的女子,穿着翠绿色的长裙,很少见头上没有首饰,象男子一样的束发,爪子脸,小嘴…… 没等梁莘看仔细呢,就见拳头冲自己眼窝子而来。 “停……”梁莘爆喝一声,拳头停在自己面门前。喊完,梁莘看向曹旸,曹旸正向自己作揖,意思很明显。 梁莘叹了一口气,快速的拿起马车上的坐垫挡在脸上:“继续吧。” 打不下手了。 这女子转头看向曹旸,曹旸闪电般的抢过梁莘拿在手里的坐垫挡在脸上。 那女子此时开口:“我们曹家自追随太祖,到我们已经是第七代,守家不宜。眼下家中父兄都在为朝廷效力,母亲与三娘过世之后,就只有你我二人在家中。更要守住家风、家业,莫让在外的父兄担忧。” 说完这些话,这女子瞪了梁莘一眼,转身上了马车,先行离开。 曹旸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梁莘问:“这位是?” “姐姐,大我一月,宗家的。”曹旸和梁莘一起上了马车后,讲述了自家的事情。 梁莘听的明白,自从曹旸的二叔,叫曹诗的那位,因为其身为公主夫人过世后,放纵与勾栏,不但毁了自己的身体,也毁了曹家的名声。 梁莘内心感慨着:曹旸的这位二叔曹诗,估计是有满腔的抱负,却因为娶了公主而不能从政,内心也是压抑了半生。 曹旸又说道:“家姐不是来保我的,是来交罚金的。” “罚金?”梁莘很好奇,开封府很牛他知道,但也不至于牛到罚曹家。 曹旸:“依宋律,十五未嫁罚六百文,每年加二百文,二十未嫁再加倍,父母连座。其实家中派个婆子过来就行,就算不交,开封府也不敢上门收。但家姐却是亲自来交罚金,今年,怕是罚一千文了。” “噢!”梁莘倒是没想到会是这样,还以为是来保他们出大牢的。 噢一声,梁莘感觉不合适,又问:“依你曹家的声势,这求亲的人能排到江南才对。” 曹旸大笑:“魏国公府小公爷,当初是提了亲的,结果家姐说要看看人,然后就在矾楼把人揍的卧床半月,两位侍酒连夜逃出汴京,送往江南去了。” “再有,半年后,我不就提是谁了,和我一样候爵家的,就在潘楼。然后还是侯府,又国公府,又……,现在,你懂的。” 梁莘问:“莫不是,因为你二叔曹诗的原因?” “恩。”曹旸点了点头。 梁莘有点糊涂了:“你还有弟弟、妹妹呀。她家也应该有。” “嫡、庶。”曹旸只说了这两个字。 没错。 嫡庶之分很严谨,庶子敢在外面胡闹,直接打断腿关在府中不允许外出,但曹旸不同,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关在家中。 送了梁莘回家,曹旸才回家去。 进了家门,没回自己那院,先往正院那边去。 曹昙。 张弓搭箭,一箭正中七十步外的箭靶。 见到曹旸回来,曹昙问:“为何结交如此不堪之人。” 曹旸听到不堪二字,有点上头:“不堪?若莘哥儿能入考,必中。他有大才,我实话说了,上次你打了他,是我嫁祸于他,他却没有半点怨言。昨夜……” 曹旸纯粹就是要替自己,也要替梁莘争回这个面子。 他的信心就来自于,昨夜有花魁主动上前,梁莘拒绝了。就凭这一点,他就可以理直气壮的说话。 曹昙听完:“当真?” 曹旸:“太清楼内那么多眼睛,不瞎。” 曹昙还是有点不信:“他这般年纪,能作出如此诗作,怕是请人捉刀。” 捉刀! 当时曹旸亲眼所见,他相信梁莘是自己作的词。 曹旸是怕曹昙的,此时却还是要为梁莘说话,曹旸问:“你要如何?” 曹昙:“再作一首。” “好。”曹旸应下:“来人……” 曹昙:“慢,备车,我就在门外车上等。” “好。”曹旸有自信,因为题是梁莘出的,两首词现场也没有人说是抄袭。当场再作一首,就算没有这两首提前作好的词那么出色,也应该不会太差。 备车。 梁莘呢。 这会在家正挖小坑烧柴,他准备烤点核桃给自己补补脑。 有人敲门。 梁忠小跑着就去开门了,曹旸站在门口,冲着门内大声喊:“莘弟,我家姐在马车上,质疑你昨夜的词是抄的,可否立即作一首新词。” 喊完,曹旸又补充了一句:“为我家姐作一首,一定要作。” 坐在小柴堆旁的梁莘听到喊话,坐在那里思考着。 没一会功夫,坐在马车上的曹昙听的清楚。 窈窕燕姬年十七,惯曳长裾,不作纤纤步。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一树亭亭花乍吐,除却天然,欲赠浑无语。当面吴娘夸善舞,可怜总被腰肢误。 应景。 曹家就是北方人 第十二章 车底下 梁莘的词,曹昙听着喜欢。 燕姬,就是指北方女子,曹家本就是北方人。 而此时,汴京城中最出名的美女,基本上都是来自江南,江南就是吴地。 太过柔弱。 马车上的曹昙脸红了,轻喝一声:“回。” 梁忠看曹旸走了,关上门进院回话:“少君,曹家小侯爷走了。” “咱们继续。”梁莘示意梁忠再修整一下小土坑,然后把柴堆好,这一招叫闷烤。 再说曹旸这边。 路上,曹旸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似乎不太对,这是蝶恋花的词牌,不是临江仙的。” 曹昙没说话。 曹旸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可惜,莘弟不能科考,只能等他爹有点身份,走蒙荫之路。” 宋,这案例太多了。 吕蒙正的弟弟,殿试之前退出,理由很简单,因为吕蒙正是重臣,担心让仕子们非议,科举不公。 而后,太多人。 更何况,梁莘的爹还是一个太监。 梁师成,当今官家的近侍太监之一,梁莘想报名怕是汴学政都不敢受,层层上报,之后依旧是一个劝回。 曹昙依旧不语。 她只是难以置信,比自己还小的人,竟然如此有才华,而且还是真才华。 梁莘呢。 把这事没当回事。 只当是曹旸回家遇到麻烦,过来请自己救场的。 这事,要帮。 抄诗嘛,自己没多麻烦。 烤核桃,才是眼下对自己重要的事情。 很快,下午。 算一算时间,各衙门应该快要下班了,梁莘吩咐:“梁忠,备车、备礼,我们去见米芾,讨教书法。” “是。” 梁忠应下,很快就准备好了马车。 梁莘刚出门,还没上车呢,就见一辆马车从远处过来,梁师成双手抄在袖子里,坐在马车前面,也就是车夫旁的位置,后面跟着六个勇武壮汉,其中一人梁莘见过,禁宫侍卫。 那么,马车上难道是…… 不用猜,马车门帘子已经挑起来了,赵佶的脸探了出来,冲着梁莘招了招手。 梁忠赶紧扛着马车凳过去,先扶梁师成下车,再扶梁莘上马车。 马车就停了这么一下,立即就离开了。 梁师成一脸的笑意,乐呵呵冲着梁忠说:“那边墙后有一人,找个臭水沟丢进去。” “是。”梁忠听吩咐立即就去办了。 另一边,马车上。 赵佶很直接就对梁莘说:“可恶的吴居厚,他竟然派人在你家旁盯稍。若非几个侍卫得力,朕怕是要着了他的道,当真可恶。” 骂完,赵佶问:“你要出门,去何处?” 梁莘回答:“去见米芾,希望可以求教,学点书法。” “同去。” 书法,这事赵佶有兴趣。 再说,此时天还没黑呢,去酒楼还太早。 米芾,礼部员外郎。 别说梁师成是皇帝的近侍,就是一个普通的太监,也比他职位高太多。 赵佶和梁莘来到礼部,梁莘报上名,然后就往后堂办公区走。 就在门口,屋内正好有声音传出来。 “当今天下,论书法,何人最佳?” “自当是蔡右丞与令弟,当世第一、第二,在下不才,第三。” “哈哈哈,有见地…… 后面又说什么,梁莘想听也没办法听了,因为赵佶已经转身离开,估计在生气吧。 梁莘快步跟上。 出了礼部的门,来到正街上。 赵佶站在马车前,发了一会呆,然后左边走几步,右边走几步。 梁莘呢,双手抄在暖套内,面无表情的看着。 蔡右丞,蔡京嘛。 然后就是他弟弟蔡卞。 赵佶在那边来来回回走了十几圈,然后转身走到了梁莘面前。 梁莘侧过头低声对一侍卫说:“这位将军,去找我爹,让我爹安排一下,只说贵人要进教坊。我在那边茶楼等你回话。” “明白。”侍卫小跑着就去了。 赵佶很惊讶。 因为梁莘没等他开口就猜中了他一半的心思。 他想回宫,有件事情他必须要办。 但,他好不容易出来,又舍不得就这样回去。 赵佶内心产生了一种想法:梁师成这杂奴的儿子,不错。 茶楼内。 赵佶点的一手好茶。 梁莘呢。 开水直接冲茶叶。 赵佶突然开口:“你说,诗词第三?那么,文采、书经也是第三了?” 梁莘愣了一下,立即回答:“主君说是第几,就是第几。” 赵佶放下了茶勺,问:“替本官人出道题,要那种不普通的。” 出题? 赵佶看梁莘脸上疑惑的表情,很直接的说道:“会试。” 会试!!! 这么儿戏吗? 赵佶却盯着梁莘,他需要一道很特别的会试考题,他问过梁师成,梁师成跪在地上足足一刻钟,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梁莘思考片刻。 “孔明无申商之心而用其术,半山用申商之实而讳其名论。” 赵佶反复细读之后,伸手把自己点好的茶推到了梁莘面前:“赏你。” “谢赏。” 赵佶没再说话,很认真的在摆弄着茶碗。 在等侍卫回来的这时间内,赵佶多次不经意就笑了。 半个时辰后,侍卫回来了。 “少君,安排好了。” 赵佶没等梁莘说话,就已经站了起来,他急着回宫,当然也不想错过这次出宫的机会。 教坊。 梁莘只是把赵佶送到内院。 赵佶进屋之后,留下两名禁宫侍卫守在外面,其余人跟着梁莘离开教坊,在教坊不远处一间酒楼,梁莘点了一些硬菜。 坐下之后,上次梁莘见过的那个侍卫请梁莘到了外面。 “在下吕文聪!” 报名之后。 “莘哥儿,屋内有一双男子的靴子。” 梁莘没反应过来。 “疑似周太学正。” 梁莘:“翻窗跑了?” “恩,疑似……床下。” 梁莘笑了。 吕文聪也跟着笑了。 两人同时点了点头,回屋吃饭。 几个侍卫吃的非常快,不到五分钟桌上的盘子就已经空了。 重新回到教坊门口,刚到,赵佶就已经出来。 吕文聪冲着留下的两人打了一个眼色,两人同时点点头,谁也没说什么。 梁莘扶赵佶上马车。 马车的速度很快,立即往皇宫而去,梁莘则是步行回家。 回到家,梁师成不在家。 第十三章 大失所望 到了傍晚的时候,梁师成才回来,一身的疲惫却挡不住满脸的喜色。 一进屋,就拉着梁莘的手:“儿,大喜。” “爹,什么好事?” 梁师成说:“官家正式写的诏令,爹升为御前太监,正六品,书艺局管事,负责为官家传诏事宜。官家赐你同进士,也就是你不用会试,殿试,现在就是进士了。”说罢,梁师成直接拿了一份诏书双手捧给了梁莘。 禇洪上前:“恭喜主君、恭喜少君。” 梁师成又说道:“官家还说,赐你昭文馆校书郎之职。” 梁莘眉头一皱:“爹,先不说这些,肯定有事,说事。” 这问的让梁师成有点意外。 梁师成说道:“你出了一道题,官家非常开心,单独给爹安排,让爹暗示一些人找机会上书,把章相公、吴知府、蔡氏兄弟等一干人等问罪。” 脏! 真脏。 梁莘连话都不想接了。 赵佶,你是皇帝好不好,身为皇帝你知道你现在用的办法已经堪称邪恶了。 禇洪上前问:“主君,少君为官家出了一道什么题?” 梁师成回答:“孔明无申商之心而用其术,半山用申商之实而讳其名论。” “少君!”禇洪看梁莘的眼神都带着不可思议。 孔明,诸葛亮。 半山,王安石。 申商,申不害、公孙鞅。 这时,梁师成压低声音:“官家说,会试若不用,就是殿试用。” 禇洪冲着梁莘长身一礼。 心中万言,就在这一礼当中。 赵佶登基,章相公全力反对,还说了许多赵佶的坏话。而章相公就是新法一脉,依这道题而论,那些旧法一脉在殿试之后会如何呢? 梁师成看禇洪对梁莘长身一礼,他的学问不差,此时也反应过来了。 儿,变了。 此时,皇宫内。 赵佶坐在书房内,正在翻奏疏,翻了一会看的又厌烦了。 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赵佶突然偷偷的笑了。 再一次拿起那本吴承厚的奏疏,笑的合不上嘴。 天才。 朕果真是一个天才。 自从那晚,赵佶见识到了梁莘的两首词,他就在不断的回忆自己拿酒壶打梁莘的那晚。 貌比潘安、诗词无双、年少多金、聪慧超人…… 楼院、勾栏中,谁人在他面前敢与之争高下。 自己一个月能出宫几次。 现在,安心一半了。 ‘私伺枕席’ 梁莘现在也是官了,这个枷锁就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赵佶最担心的事情就是,梁莘在宫外,会成为青楼最受欢迎的那个。 任何人都可以在青楼受花魁们喜欢,但梁莘不行,赵佶心里不舒服。 嘿嘿,嘿嘿。 赵佶看着吴居厚的奏疏低声笑着。 笑着,笑着,赵佶脸又黑了,快速的写了一张纸条,折好装进信袋内:“来人。” “官家。” 速送去梁府。 小太监呢,将信装进盒子内,一只手高高捧起,小跑着就出宫了。 路上,路过教坊,小太监看到有一个穿着青衫的中年人,站在河边,扶着树低声哭泣,然后对着月亮念诗,一边念一边哭。 小太监只是看了一眼,却是脚下不敢停,继续往梁师成家里跑。 转过一个弯…… 哇! 小太监吓的将手中的捧的盒子直接扔了。 墙角后,站着两个人,正往这边看着。 可是把小太监吓的不轻。 手忙脚乱的接住盒子,小太监都不敢有半句抱怨,继续往梁师成家跑。 谁? 穿貂的。 梁莘和曹旸。 梁莘低声对曹旸正讲呢。 “屋外一双靴子……钻床下……贵人……啥啥……啥啥……” 曹旸捂着嘴,努力让自己别笑出声来。 然后从墙角往外瞄上一眼:“周邦彦,是吧。” “是。” “估计正在骂你呢。” “管他呢。” 说完,梁莘问:“话说,你来找我干什么?” 曹旸:“今晚,有相扑比赛,听说月楼花魁李三娘子要亲自下场,我预订了座位。” “三娘子?相扑?”梁莘印象中的相扑,都是三百斤往上的胖子吧。 曹旸特别强调了一句:“路歧人!” 一位花魁参加相扑。 纯表演形式的,那么有可能就是…… 这个…… 要去看。 两人正准备上马车,禇洪从后面走了过来:“少君,主君有要事。” “等我一下。”梁莘对曹旸说了一句,快步跟着禇洪回屋。 屋内,梁师成对于那盒子拜了拜,直起身来。 见梁莘回屋,禇洪去关上门,梁师成才说道:“官家问话,让儿你回答三问中的两问。” 梁师成是知道什么事的,就是他向赵佶提出朝会问话的三件事情。 两问,就是除去会试考题这一项的另外两问。 梁莘问:“爹,我不懂,你怎么看?” 梁师成说:“官家所想,就是你我父子需所思之事。” 梁莘:“那,让章相公带上吴居厚,再挑上一些人,去负责山陵之事。然后挑一些爹不喜欢的人,去管汴京城修河堤,整修街面等事宜。” 禇洪听完在旁对梁师成说道:“主君,少君高明,安排人盯着他们,等他们出差错。修河整路,历来账面上就没有几个干净的。至于说山陵之事,再小的事情都可以无限大,大到欺君。” 梁师成收起盒子:“我进宫去。” 梁师成才交了差事,从宫内出来,这会他认为这些话要单独给皇帝讲,不能写,也不能借别人去传。 皇宫内,梁师成将梁莘所说的答案告诉了赵佶。 赵佶听完,只说了一句:“明天,你在后殿伺候着。” “是。” 赵佶摆了摆手,梁师成离开。 皇宫内,有他的屋。 赵佶暂时不需要他,他回屋休息。 再说梁莘这边。 曹旸带着梁莘去观看相扑。 果真是……, 标准的相扑服。 场边位置,没点身份基本上预订不到的。 梁莘坐下没一会,就注意台子另一边,一群贵公子象苍蝇一样围着一个席位打转,一会送茶,一会送扇,一会送诗…… 梁莘问:“花魁?” 曹旸象看陌生人一样看着梁莘,过了好一会才说道:“那就是师师姑娘,今晚会在比赛休息时间献上一曲。” “就这?” 亲眼所见,梁莘大失所望。 第十四章 赵佶赵乙 曹旸反问:“你什么意思?” 梁莘笑了:“这个,师师姑娘还是非常有职业操守的,有贵人这位贵客之外,还不忘记服务于普通人,当真是职业楷模。” 曹旸反复品味了这话之后:“我怎么感觉不象是好话。” “好话,真的是好话。” 梁莘随口敷衍了一句之后,立即岔开了话题:“你知道,我脑子不正堂,所以看相扑有什么注意事项,兄,给我讲讲?” “说到这相扑……”曹旸讲这个很擅长。 梁莘呢,确实对李师师没感觉有什么意思,一千多年后都很有名气的师师姑娘,越看越象是一个营养不良的病弱女子。 看来,还是许多年后的秦淮八艳的审美更全面一些。 眼下,还是相扑更好看。 穿越前,肯定看不到如此精彩的比赛,绝对看不到。 一阶段比赛结束,正式的准备上场,就是花魁亲自下场,穿标准的相朴服装的那个即将开始。 李师师抱着琵琶登台。 坐下之后,李师师开口了:“妾,求一词,梁小官人可愿赐词?”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李师师的视线飘了过来。 “这是谁?” 所有人都盯在了梁莘的脸上。 梁莘呢,爽朗的一笑,起身。 却见梁莘轻轻一摆手:“我不擅长诗词,走了。”说完,梁莘冲着曹旸一拱手,准备离开。 曹旸也站了起来:“一起走。” 就这样,在无数双眼睛盯着的时候,梁莘与曹旸放弃了最前排的一等座位,也不看花魁登场的正戏,离开了。 门外,曹旸与梁莘站在门前等马车过来的时候,曹旸说道:“弟,为人谨慎,很好。” 梁莘只是笑笑。 在梁莘想来,李师师若只是求一词倒无所谓,若是想整自己,那只有给她一杯毒酒了。 两人都不知,这一幕,至少有那么几双带有目的眼睛盯着呢。 吴居厚的人、宫内侍卫,以及周邦彦。 曹旸知道,当今官家,何止是小气,那心窄的容不下头发丝那么粗。 周邦彦,用不了多久,贬官外放就算是官家仁厚了。 回家,睡觉。 次日,皇宫,正殿。 向太后临朝,此时大权还没有交在赵佶手中,奉大朝会向太后必定亲自在大殿上听着。 朝会开始,没等臣子们开始进言,赵佶就来到向太后面前,施礼:“大娘娘,昨日朝堂之上争吵太多,朕以为有几件急务要办。” “恩。”向太后只是点了点头。 赵佶抬手再一礼。 顺便读了一下手心的小纸条,开始说道:“山陵是当下最要紧的事情,朕以为章相公为主,吴大学士为副,主管山陵之事。” “好。”向太后认为这可很合适。 山陵,就是皇帝的陵墓,也是赵佶兄长的陵,上一任皇帝的陵墓。 这事,确实重要。 看向太后应下,赵佶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大娘娘,朕以为会试不宜再推后,朕出一题请大娘娘点评。” 有宫女挑起帘子,赵佶上前将那张纸递上去。 向太后看过之后,轻轻将纸折了起来:“韩相公。” 韩忠彦从门下侍郎刚刚升为右相,听到向太后叫他,赶紧出例站在殿中。 向太后说道:“官家这题,你看看,若合适就办好此事。” “臣领命。” 韩忠彦上前几步,一太监双手捧着向太后折过的那张纸送到他手中,韩忠彦并没有将折起来的纸打开,直接将折起来的纸收在袋中。 施礼,退回班列,站好。 赵佶又说道:“大娘娘,汴京是天下之京城,朕以为街道脏乱、河道淤堵、河堤失修,有失我大宋威仪。朕以为,给年轻的官员一些机会,着令他们办好些事,请大娘娘示下。” 这是小事,向太后只扫了一眼名单,就应下了。 赵佶坐下之后,朝臣们开始一一上疏,然后……又吵上了。 赵佶感觉自己想吐。 不是听朝臣们吵架难受,而是听不懂,却还要认真听,所以很难受。 终于,下朝了。 后殿,梁师成迎上赵佶,跟着赵佶身后进了书房。 书房内,赵佶轻轻一摆手,梁师成冲着屋内的小太监低喝一声:“都出去。” 几个小太监嗖嗖的跑了出去。 赵佶开口了:“你这杂奴,倒有一个好儿子,朕且问,今日早朝之事你父子二人知晓多少?” 梁师成弯着腰:“奴就是一个为官家磨墨的杂奴,朝堂之事奴一字不知,奴之子尚幼,那懂朝堂之事,更是一字不知。” “好。” 赵佶很满意这个答案,几步走到书案前坐下:“朕今日想读史,传昭文阁校书选几本书,入官为朕诵读。” “奴去传话。” 昭文阁校书,梁莘! 此时,梁莘还在床上呼呼大睡着,硬生生被小太监王浦从床上给摇醒:“少主,少主,干爹有要事吩咐。” “天还没亮呢?” “少主,快到午时了。”王浦这个急呀。 梁莘打了一个哈欠:“啥事?” “官家要读史,让少主去昭文馆拿史书入宫诵读。” “唉……”梁莘很不爽,正睡着香呢被人吵醒。 但皇帝吩咐,他又不能不去。 赶紧换衣服。 新官服。 昭文馆内,梁莘随便在书库里拿了两本书,然后就跟着王浦进到赵佶的书房。 梁莘入内,梁师成就吩咐所有太监、宫女远离,只说别打扰官家听史。 所有人出去之后,赵佶对梁莘说道:“听闻,昨夜师师姑娘请你作诗,你拒绝了?” “我水平差,就不献丑了。” 赵佶没再提这事,拿出一份奏疏:“看看,说说。” 梁莘拿过翻看着,而后问了一句:“是官家问臣子,还是赵乙问赵辛?” 这是梁莘对赵佶的第一次底限试探。 赵佶看向梁莘:“有何区别?” “若问臣,臣一字都不说,这等大事,臣一个八品小官,没资格插嘴。反之,书僮和主上闲聊几句,无妨。” “自然是赵乙问了。”赵佶应下了这话。 梁莘还是再问了一句:“当真?” 赵佶非常肯定的回答:“当真!” 第十五章 咱家砚台要没了 赵佶答应不以皇帝的身份问话。 梁莘这才说道:“我刚才进宫的时候,见到许多人往后宫去了,穿红袍的,有金鱼袋的,显然都是大官了。他们就没把主君当回事,主君就是摆在那把椅子上的吉祥物,说话也不算数,你的态度他们也不会在乎。” 赵佶脸瞬间就黑了。 可他却不能发火,因为刚才说了,是赵乙问,不是皇帝问。 更何况,梁莘说的是事实。 无论是旧法一脉还是新法那群人,确实没谁把他放在眼里。 此时的赵佶,又隐隐开始担心,自己的皇位不稳。 梁莘呢,自己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几年前,小梁后败在战场上,却在谈判桌上拿到了四城之地,明明是败了,却还有城池,这事为啥?” 赵佶离开了书桌,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他很好奇:“为什么?” “因为司马光要抹去王安石在西北的功勋,砸掉王安石的丰碑,这是他们之间的争斗,唯一损失的,只有先帝。” 赵佶不太明白:“说的明白一些。” 梁莘换了一个说法:“两群人打马球,一方把师师姑娘当礼物送给了另一方,可他们有没有想过,师师姑娘是谁的人,他们拿你的人送人情,他们有什么损失。” “混帐。” 赵佶瞬间就听懂了。 梁莘拿起那份奏疏:“这个韩忠彦刚当上右相就玩花样,他要把鄯州弃了,这就等同于送给了西夏,话说这事对赵乙来说,就是把先帝,就是你皇兄的字画、你的美人送人,落他们的好。将来有一天,他们找你的麻烦,说你把皇兄的家业没守住,反正是你的罪。” 赵佶脸都在抽抽了。 城池、土地,他不懂,可字画,美人他懂。 梁莘又换了一个说辞:“话说,赵乙主君,你听过洮砚吗?” “废话!”赵佶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名砚。 梁莘:“他们今天弃一块,明天弃一块,我爹还说想找一块极品洮砚献给官家呢,估计让他们这样弃着,用不了几天,要派使节和西夏谈,才能一块好砚台了。” “你,立即想办法,现在,马上。” 听到名砚要没了,赵佶有点急眼。 梁莘再一次拿起那份奏疏:“让他们去对咬吧,反正都不是忠心于你的人,咱们找一些十年前的进士,挑几个得力的,先保往砚台产地,对了,上等狼毫要从羌地取。” 赵佶催着:“继续,继续。” “那,那我就大胆说了。” “说,大胆说。” 梁莘脑海之中组织了一下语言:“有一个小小知县,七品官,九年前的进士,招他入京,然后观察一下,如果可以忠于官家,安排他去知洮州。再重赏湟州辛叔献以及统制郭祖德,让他们顶在北边,挡住西夏人,稳住青唐贵族还有羌和吐蕃人,保护砚石产地。” “恩。” “修路,保证有好路,可以让上上等砚石运回来,有什么比官家亲自雕刻一块砚台更美。赵乙,你说是不是?” 赵佶非常认真的听了梁莘的建议。 脑海中只有三个词。 洮州、洮砚、雕刻。 “多招几个小官入京,人多一点,总能挑几个忠心的,让你爹去办。” 赵佶一想到洮砚产区有可能落入西夏人之手,他急了。 当然,梁莘的建议最让他开心的就是。 朝堂之上两群人,一群是自己讨厌的家伙,特别是章相公,反对自己登基。 另一群呢,只知道巴结向太后,可恶。 让他们去咬吧。 最好两败俱伤。 这时,梁莘又补充了一句:“过段时间,等你坐的稳了,想办法调王诜回京吧。” 这话,贴心。 太贴心了。 赵佶心中谁最好,就是王诜,带他四处吃喝玩乐,各种嗨。 却被父皇不容、先帝不容、太后不容…… 反正,就是全家都容不下他这个姑父。 此时,赵佶再看梁莘。 好人…… 也很贴心,办的都是让自己开心的事情。 除了……太帅、文采好过自己、头脑好之外,没缺点。 赵佶脑海中一个坏念头闪出:“梁莘,过段时间,我帮你说一门亲,绝对是汴京城一等勋贵之家的嫡女。” “谢过。”梁莘只当是赵佶随口一说,也没放在心上。 却不知,赵佶这次真没安好心。 他童年的阴影…… 那个打的他躲到御花园的水道中的可怕魔影。 曹家。 昙。 梁莘还在继续忽悠着:“还有,曹家上次出力了,洮州那边,曹家是否合适派个武职呢,曹家也是忠于官家的。” “小事。”赵佶没当回事。 梁莘:“还有,再有大朝会,替司马光说几句好话,让韩忠彦那些人,内心感觉你偏向他们,就算他们只巴结大娘娘,也别让他们在背后说你的坏话,还有……” “办,办。” 赵佶听着,一条条,一件件,都是些在他看来不起眼的小事。 终于梁莘这边,忽悠了赵佶之后,出宫,找地方吃饭。 最方便就是太清楼。 可以挂账。 挂曹旸的账。 到了太清楼,当真是说曹昙,曹昙就到。 曹昙今天不是来砸场子的,毕竟是她家的酒楼,心情不错,喝个酒。 然后,就在太清楼门前,曹昙遇到梁莘。 曹昙还没开口,却见梁莘转身就走。 曹昙一个闪身就挡在梁莘面前。 梁莘:“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了。” 曹昙主动说:“我请你吃酒。” “恩,亭上十分绿醑酒,盘中一箸黄金鸡,听过还没吃过,你请客?” “走。”曹昙没那么扭捏,拉着梁莘就往酒楼内走。 坐下之后,曹昙先开口:“那天打你,是我错了,是旸哥儿说受了友人蛊惑,我后来才知晓,你只是替他背祸,我请你吃酒,那事就此揭过。” “好说,好说。”梁莘一副很大度的样子。 酒菜上齐,梁莘撕了一条鸡腿,想了想,先放在曹昙的盘子上,然后再撕一只给自己。 曹昙给自己倒酒:“看你长的也不算瘦弱,却是连一拳都躲不过,我可以教你。” 梁莘摇了摇头:“我不打架。” “胆小?” 这话不能应,梁莘说道:“君子动口不动手,虽然我也名师指点,学了些绝学的皮毛。” 第十六章 繁荣的时代,荒凉的田地 曹昙一脸的不屑,她不信。 梁莘想了想:“我传你一套绝学,先声明,这套绝学别轻易用,非常容易伤人。” “绝学?” “黑龙!” 这套绝学,前面有一个字:禁。 梁莘穿越前有个老哥练过,这位老哥告诉梁莘,曾经有朋友夜里遇一群混混,那朋友一挑十四,十一挂,三残。 没一会功夫。 梁莘所在这雅间两侧的空了,原本的客人换到别的地方,二十步内,无人敢靠近。 只听雅间内盘子砸地上的声音,桌子破碎的声音,然后门帘掉了、窗帘掉了…… 一刻钟后,梁莘出来了,很是狼狈。 显然,在绝对的力量之下,一点小技巧不足以保持不败。 整理了一下衣服,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站在门口:“小二,换个雅间,照刚才的酒菜,双份。” 然后呢,曹昙也出来了,若有所思的走到了梁莘要的新雅间内。 确实是绝学。 但,梁莘最多能发挥出一成来。 在曹昙看来,梁莘的腕力太弱,腰力也不足,最需要的是指力,梁莘根本就没有。 掌柜的呢。 从屋内出现大动静开始,就吓坏了,赶紧叫人回家通知主上。 梁莘和曹昙重新摆上酒坐下的时候,曹旸风风火火的跑来,进屋,一看两人有说有笑的喝酒,立即吩咐加一副碗筷,也坐下了。 至于掌柜的之前派人过来怎么说的,不重要了。 “弟,吃酒不叫为兄?”曹旸坐下就指责梁莘。 梁莘还没说话,曹昙就说道:“庆祝莘哥儿入仕。” “别,别,等殿试之才算,现在只是临时在昭文馆作事。” 曹旸:“怎么回事?” 梁莘没回答,只说道:“洮州要换一名新的统制,旸哥儿要吗?” “你能决定?” “建议,不,不,我爹可以建议。”梁莘只字不提这一切都是和赵佶那边讨要的,有什么他就把梁师成顶在前面。 “要了。”曹旸没犹豫,接下话后对曹昙说:“让晟哥儿去。” 曹昙一脸的惊讶。 统制是武职,管一州兵马,也不算小官。 梁莘往曹昙这边靠近了一些:“这事,你错怪旸哥儿了,那天是一位贵人……,这么,这么,这么。” 曹昙听懂了。 这事,无论怎么说,曹家也是赵家的臣子,为当今官家办点事。 官家现在要给恩赐了。 曹晟是二房庶出的,今年十八了,有荫恩的虚职,一直没什么实职给他,现在有个实职,确实是一件好事。 曹昙看梁莘的眼神,再一次略有微变。 汴京城。 第一个敢和自己动手,并且没落下风的勋贵家子弟。 而且,很狡诈。 再看一眼曹旸。 好。 曹旸竟然能交这么一个朋友,比他那以前只知道喝酒、勾栏、听曲的朋友,好多太多了。 梁莘喝酒的时候,梁师成忙的眼睛都红了。 他在翻看吏部的相关资料,他在挑人。 宗泽,一个小破县的知县,小官。九年前的进士,一直在知县这种低层位置上徘徊。 这是自家儿子选的人,梁师成肯定要写上。 然后,十年前,十五年前的进士中,那些不得志的,还属于低层官吏的,梁师成在吏部的资料中寻找。 此时,应该是宋最繁盛的时代。 有钱,有地,有商路,有兵,有马,有粮。 但,想当官,就要花钱。 想当大官,就要花很多很多钱。 吏部的资料基本上全是假的,只会给花了钱的人写优。 梁师成,也是一个高人。 他可以这些假资料当中挑出那些真正有才华的,他要挑一些人,趁着新法一脉与旧法一脉咬的死去活来,空出大量官位的时候,安排一些人升官。 这些人,认真挑选,未来就是他梁师成的人。 或者说,辅助儿子梁莘的人。 梁师成连饭都不吃了,泡在堆成山的吏部卷宗内,挑人。 就这样连续数日,梁师成除了在赵佶身边当差之外,有空就去翻看吏部卷宗,每天只睡一两个时辰,头发是一把一把的掉。他的干儿子王浦看着心疼,只能出去买些补品给梁师成,却无奈帮不上忙。 赵佶知道这事后,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这杂奴倒也忠心。 梁莘呢。 也很忙,忙着搂钱。 曹家。 因为暂时没有当家主母,眼下当家的是曹昙。 梁莘听说曹家在汴京城外有炭场,就打算去看看,炭可是一门好生意。 汴京城人口很多,靠烧柴根本不可能。 所以,炭,石炭,就成为了新的燃料。 坐在马车上,梁莘陪着曹昙出城。 曹昙对梁莘说:“虽然我们曹家的炭场是最大的,但生意却是差的。” 梁莘问:“有人还敢挤兑你曹家?” 曹昙也没回避:“蔡氏兄弟、还有一个小官。” “小……官?” 曹昙补充了一句:“他姐姐是简王府的宠妾。” “噢……”梁莘拉了一个长音,然后说道:“我买你家炭场三成份子,今年冬天的时候……”没等梁莘说完,曹昙直接就说道:“送你三成,再卖你两成。” 梁莘:“白送?” 曹昙:“不算白送,家父听闻新皇登基,就来过信,信中表现要给一些人送礼。其中你父梁师成就是名单前几位。” 梁莘:“不白拿你家的礼,你现在炭场一年能挣多少,就算只有一半,今年也会高过原先的收入,我梁莘说话算数。” 曹昙没接话。 曹家,家大业大,不差这一星半点。 毕竟这是她父亲交待过的事情,梁师成也是当今官家身边的红人,这礼是一定要送的。 梁莘从马车的窗户外看着外面,问了一句:“这汴京城外,为何如此荒凉。” 曹昙根本就没看外面,淡淡的说了一句:“这些皆是皇庄,这一片有数百顷,往南还有千顷之多,皆不毛之地,岁纳租万贯,皇庄的农户苦不堪言。” 梁莘看了曹昙一眼。 曹昙也看向梁莘,谁想,梁莘开口说道:“姑娘家瞎操心,这是你能管的?” 曹昙原本想反驳,却猛然间意识到。 没错。 第十七章 我给你提成 梁莘说的没错。 这事和曹家没关系,皇庄这里牵扯太多太多,很容易引火烧身,给自家带来麻烦。 曹昙主动换了话题:“那天,你的词写的好。” “恩,我就是抛砖引玉。” 还抛砖的,把玉都砸碎了,大江东去那首,已经名满汴京。 曹昙再问:“作这首词的时候,你怎么想的。” “我给你讲故事吧,反正这路还远。” “故事?” 梁莘没接话,自顾自的开始讲:“话说,这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周末七国分争,并入秦……” 路很长,故事更长。 傍晚,梁莘回到家,梁师成也是刚回来。 见到梁师成,梁莘就问了:“爹,家里有钱没,我需要用点钱?” “多少?” “几千贯,最好有一万贯。” 这么多钱,梁师成有点惊讶,却没问为什么,只回答:“没,家中没有那么多钱财,爹每个月的俸禄也不过三十千,这还是进了宫才涨上来的,以前在端王府的时候,也不过十六千,万贯是拿不出来的。” “恩,那我自己想办法。” 梁师成这才问:“儿,是有急用?” “不急,买曹家炭场二成份子,我去看了,他们炭场还有一处矿,石炭的质量相当不错。” 听完梁莘的话,梁师成说道:“那爹帮你想想办法,与曹家一起作营生,好事。” 梁莘:“爹,这点小钱你不用操心,我有办法。” 梁师成还准备再问,梁莘抢先说道:“爹,有没有信得过言官?” 梁师成毕竟才从端王府到皇宫中,他其实没太多人脉,唯的根基只有赵佶。所以梁师成看向了禇洪。 禇洪这时上前:“有一人,我的同乡,受主君提点过,若非主君,三年前中进士的他,必会去偏远地方当一任知县。现为谏台的言官,也是主君的颜面才留京的。” “行,联络一下,有可能需要他进言一次,对他而言没坏处。” 禇洪:“我这就去找他,让他作些准备。只是为何事?” “不急,不急。” 梁莘心说,我还没搞定赵佶呢,等把赵佶那边搞定,才好搞事。 次日。 梁莘借曹昙的交情,其手帕交的夫君请了出来。 英国公府,小公爷,夏怿。 其曾祖父夏竦,曾打西夏李元昊立下过大功,位列左相,开府仪同三司,封英国公,爷爷对抗吐蕃立过大功,继承英国公爵位,其父,饭桶。 到了他这一代,若家中再无什么大人物,这国公就会降,降为侯府。 曹昙作东,请了夏怿的夫人出来。顺带叫上了夏怿。 没在太清楼,而是在城外一道观旁的茶楼,喝杯茶聊聊天。 见到曹昙后,夏怿开口就是抱怨: “因你家旸哥儿,我弟弟受了家法,在床上躺了两天,我还没找旸哥儿麻烦呢。” 曹昙拉着夏怿的夫人就往另一边走,一边走一边说:“听说你去年参加了秋闱,不等荫恩了?” 夏怿:“马上开科,这次出来就是在耽误我温书。” 曹昙指了指梁莘:“进士,你们这一科的,官家赐的。” 进士。 夏怿有点意外,认真打量梁莘,年龄很小的。 话说,考的是真进士。皇帝赐的,这是假进士。 不过,此年间,这种皇帝赐的要比真正考的,含金量高不知道多少倍。 夏怿不咸不谈的一拱手:“失敬。” 梁莘呢,也不再绕圈子:“一千贯,不,两千贯,会试考题让你读一遍。” 夏怿眼睛猛的睁圆了:“当真?” 梁莘一拱手:“在下,梁莘。我爹在官家身边,只是一个磨墨、传诏的小官。” …… 夏怿脑海中闪过一人。 皇帝身边,负责传诏的,梁师成。 他的祖父讲过,这个人可了不得,是当今官家的身边贴心人。 夏怿立即站起来,很是郑重拱手一礼:“在下眼拙,莘哥儿莫不是大江东去的作者?请受我一礼。” “不敢,不敢。”梁莘回礼。 就会试考题,坊间传闻,官家亲自出题,向太后看过,然后直接给了左相韩忠彦,接下来听闻礼部的人也没看过,直接将那张纸封了起来,等会试当日开启。 重新坐下,夏怿说道:“两千金,傍晚送到曹府。” 梁莘用手指蘸着茶水,就在桌上写下了考题,写完后说道:“若须解题,再一千贯。” “三千贯,傍晚送到曹府。” 梁莘却说道:“若是兄再介绍一两人,就两千贯。” 今年,汴京城勋贵家有谁去年参加了秋闱呢? 不要太多。 梁莘的目标是,收足一万金就心满意足,这事不能太多,多了会坏事。 送走了夏怿。 曹昙对梁莘说:“我刚才和夏府大娘子商量了一下,她回去和夫君再商议一下,应该还有两人可行,都是可靠的,他帮着去联络,我也去联络两人,但一道题五种不同的解题思路,莘哥儿,你行不行?” 梁莘在曹昙肩膀上轻轻一搭:“姐们,我给你提成。” 这一搭曹昙立即就想给梁莘一个过肩摔。 却是忍住了。 梁莘也感觉自己失态了,这是里宋朝,这样搭一个没出阁的女子肩膀,曹家派人来砍了自己,自己都没得理由辩解。 两人相互尴尬着。 曹昙先一步为化解尴尬开口:“这个,会不会破坏国家取士?” 梁莘哈哈大笑。 梁莘心说:笑话,徽宗一朝从上到下都烂到骨子里了,有几个好官。 不过,面子上梁莘说道:“真优秀的,就是天纵其材,神仙下凡也挡不住他们的三甲之路,怿哥儿他们,就是要上榜即可,也不会想着及第、三甲。再说这几位参加秋闱,也未必就是走科举入仕之路,只是想证明自己优秀罢了。” 曹昙点了点头:“有道理,那殿试的题,也留意一下了,几百金咱们也不嫌少。要依你所说,改造炭场,所需银钱不少。” “当然。”梁莘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说罢,梁莘抬头看看四周,很是平淡的说了一句:“春天,到了。” 曹昙:“惊蛰早就过了。” 梁莘只是笑笑,并没有接话。 第十八章 借刀…… 午后,皇宫内。 昭文馆校书诵史时间。 话说,这些天梁莘为赵佶诵史好多次,关于史册中的内容,一个字都没讲。 干什么呢。 除了替赵佶完成向太后布置的作业,就是作研究。 关于笔。 赵佶倒是没想到,梁莘懂的还真不少。 在研究之中,两人将笔分为丰狐、蟓蛉、龙筋、虎仆及猩猩毛、狼豪……,其每一种毛的质地,处理手法等等,研究出不少道道。 梁莘说道:“赵乙,说到这个狼毫,越冷的地方肯定最好,我听说辽东狼毫才是最好的,然后变化有鹿狼毫、豹狼毫。” 赵佶:“去找,找来。” 梁莘语气一变:“这些是要花钱的,说到钱这事,我今天上午出城,你的皇庄地荒了。” 赵佶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梁莘回答:“就是有人拿你的工钱,不给你干活,还贪你的钱。他们贪的多了,筹办上等笔墨纸砚的钱就会变少。” 赵佶脸色变了几变,突然站起来大喊一声:“来人。” 靠在书房门外坐在地上,晒着太阳打盹的梁师成一个激冷就跳了起来,推开门,连滚带爬的进屋。 赵佶怒骂:“你这杂奴,你这个废物,有人贪墨朕的钱,荒了朕的田,你瞎吗?” 梁师成呆了足足一分钟,脑海中把能想到的全想了,终于在梁莘悄悄划脖子的暗示下梁师成领悟了:“奴,立即去办。现在就去。” “办好。” 梁莘却起身推梁师成往门外,一边推一边小声说:“爹,你等会。” 关上门。 梁莘来到赵佶身边:“主君莫生气,我有一个点子,能让主君在民间,还有大娘娘那里有一个极好的名声,说不定大娘娘一开心,连续好几天不给你出考题了,这样我就安排下,出去玩。” “速讲。” 梁莘:“明天似乎是大朝会。” “对。” 梁莘:“下一道求直方诏,意思就是广开言路、查纳忠言。我呢,去找个人,配合你演一出戏,保证大娘娘看了会开心。大娘娘一开始,咱就有机会出宫去玩了,你不想见师师姑娘?” “快讲,快讲。”赵佶听到师师姑娘,精神头立即变的大好。 演出戏嘛。 就是直言进谏,不敢给赵佶太复杂的剧情,只需要站着配合就行。 说服了赵佶之后,梁莘才去开门,请自家爹梁师成再次进来,就在门边,梁莘在梁师成耳边嘀咕了好一会,梁师成眼睛一亮,低声说道:“儿在这里伺候官家,这事好办。”说罢,梁师成转身出去。 关好门,梁莘回来。 梁莘递了一杯茶到赵佶面前:“皇庄的事情别生气,咱们说说‘关东辽尾’。” “说,快快说。”赵佶对这话题非常感兴趣。 他一直在汴京住,用的物件也是汴京才有的,比不得梁莘这个穿越者拥有后世无数的信息。 赵佶认为自己现在是皇帝了。 先从笔墨纸砚开始,给自己备足世间最好的,只是天下间有的,花钱多少他不在乎,只在乎他是否拥有。 “‘关东辽尾’中的极品,应该是属于元尾,就是小雪之后,大雪之前,黄鼠狼尾巴尖上那一点点毛,这便是极品。” “说完元尾,就是西夏那边才能有的,小曲与大曲两种笔,是上上等山羊毛与狼毛、狐毛制成……” 梁莘只是说笔的当空,提了一句春耕误了。 这是事实。 此时,皇庄仅在汴京周边就有上万顷,荒了不少。 皇庄的庄民过的是相当的苦。 不过,梁师成却清楚的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 梁师成找到了端王府前总管,现皇宫内的大公公赵有福,两人原本关系就不错,私下一商量,都认为这事要见血。 次日,大朝会。 向太后临朝,帘后听政。 听了朝臣们吵了一会,赵佶起身对向太后一礼:“大娘娘,朕有些想法,请大娘娘评阅。” 小太监接过赵佶的诏书捧到向太后面前。 向太后看过后,喜色就在脸上:“官家这是大有长进,好,好,好。” 连向太后都称赞,这份诏书立即就发布了下去。 然后宣布散朝。 却谁想,赵佶准备往后殿走,有一个小官竟然冲了过来。 “官家,臣要进言……” “改日再说,朕要送大娘娘回宫。” 可这小官,却是冲上来抓住赵佶的衣服,用力就拉,嘶啦,赵佶的龙袍给扯到一道口子。 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了,正准备回后宫的向太后也是吃了一惊。 赵佶记得昨天梁莘给他讲的台词,开口说道:“你把朕的衣服扯破了。” 陈过庭,他今天也是拼了。 在他心中,今天就是机会,不仅仅是为了报答梁师成,也是自己为民请命的日子,所以拉着赵佶的衣服说道:“官家不惜撕破衣服听我劝谏,臣难道不能舍掉脑袋来报答官家?” 赵佶挺起胸膛:“若天下间多是直言进谏的臣子,大宋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梁师成在旁已经准备好,上前:“官家,请先更衣。” 赵佶摆了摆手:“不,留下这件破衣,这是大宋臣子之正直。” 向太后听闻,重新回到帘后坐下。 “臣弹劾皇庄总管……,内侍总管……”弹劾的内容都是事先准备好的。 赵佶听完一拍龙案:“梁师成,这宫内的事情,你带人去给朕查清楚,给皇庄的农户一个交待。” “奴,立即就办。” 散朝了。 陈过庭心中开心,要知道农户荒了田,却还要交租,这等于把人往死路上逼。 向太后心中开心,她眼中赵佶开始学会如何当一位好皇帝。 赵有福也开心。 正殿上大臣们还没有走光呢,皇宫就首先见血了。 好几位公公的脑袋搬了家,在宋时,五品以下叫太监,五品以上才叫公公。 梁师成是随赵佶从端王府入宫的,连同端王府其他太监,他们属于外来者。宫内原先就有许多太监了。 原先端王府总管,是个很有眼力劲的人。 他知道梁师成眼下受宠当红,虽然他是正三品的公公,却依旧与梁师成称兄道弟。 第十九章 烛日 梁师成和赵有福私下一商量,依误了皇庄春耕,误农为理由,联合端王府出身的太监们,先干掉几个挡路的原皇宫太监,然后带足人马,奔到宫外皇庄,这一波就是一个字。 杀! 一个时辰后。 宫外,矾楼。 梁莘摇着酒杯,嘴里念着,葡萄美酒夜光杯。 红红的酒汁,红红的灯笼,映红了梁莘的脸。 赵佶呢,纯粹就是因为喝的多了,开心,脸是通红的。 梁莘趁着赵佶又跑到酒楼后院的时候,对跟着自己的梁忠说:“速去城外,找到我爹,告诉爹,抄家。” “是。”梁忠不明白其中意思,但他会一字不差的把话带到。 皇宫内外呢。 是血红色的。 一百多人呀! 赵有福和梁师成,借着赵佶大怒的由头,带禁宫侍卫真的是杀了一个血流成河,仅是各品阶太监就杀了一百多人,皇庄的管事直接贬为奴的三百多人。 提拔端王府旧人,以及他们的干儿子太监三十多人,重新任命皇庄管事上百人。 同时紧急补种豆子,先让田地有苗,万一皇帝兴致来了要看,若田里还是荒的,这罪他们背不起。 深夜,梁莘送玩嗨了,喝醉了的赵佶回宫,宫门前,王浦已经安排好人等在这里。 小软轿一抬,把赵佶抬回寝宫。 汴京城外,月色之下。 梁忠终于见到梁师成了:“干爹,少君让小的带话,只有两个字。” “讲!” “抄家!” “妙!”赵有福轻轻一击掌:“来人,听本公公吩咐。” 有干儿子太监们去办了。 赵有福这才对梁师成说:“老弟,令公子真是……”赵有福给了一个大拇指。 依宋律,一位三品公公,月俸为二十五千钱,也就是二十五贯钱。加上日常与年节的赏赐,拉平了算,每月就是五十贯钱。 被赵有福的梁师成干掉的其中一位三品公公家中有多少钱呢? 梁师成回到汴梁城,就有干儿子太监来报,已经发现一仓,还正在查抄中。 一仓是多少? 百万钱。 当梁师成进入那位三品公公在宫外的府中之时,有人来报:“金玉约万计。” 梁师成正准备说话,赵有福却抢先一步说道:“去看看,莘哥儿这会在那里,若闲着,请来。” 有人立即去了。 梁师成问:“这是何意?” 赵有福反问:“当时,你只是听了官家的吩咐,你知道官家是什么心思?” “啊!”梁师成施礼,还是赵有福想的周全。 查抄出来的这些东西,他们这些人都是皇帝的家奴,一切要看赵佶的意思才对,当时的情况只有梁莘一人知晓,梁师成只是听了吩咐,并不知道赵佶真正是什么意思。 所以,请梁莘过来才是上策。 事实上,梁莘这会也在找梁师成,他借赵佶之名实施的计划,可不仅仅是让梁师成在皇宫内外杀太监们,他要埋下一颗巨雷。 带着梁莘找梁师成的正是禁宫侍卫吕文聪,吕文聪也是一个官,虞候。 两人骑着马在汴京街头,慢悠悠的走着。 吕文聪对梁莘说:“朝堂之上那些人,若是留意到你,雷州或许是你的一个好去处。” 梁莘:“吓唬我?” “提醒你。” 梁莘知道这是提醒。 依梁莘后世的经验,此时还有得选。 一个隐藏的更深。 另一个,就是要抓住赵佶的痛点。 梁莘问了一句:“吕兄与文穆公家中有何关系?” “同宗同族。” “读过书?” “不少。” 梁莘没再问,能在禁宫当武官的,基本上都是荫恩的官,家里没点后台背景几乎不可能。 这时,有人骑马过来,是吕文聪的人,派去打探现在汴京城中那一处正在抄家。 得到确实的消息后,梁莘与吕文聪催马速行。 少许。 梁莘见到了梁师成。 梁师成问:“儿,现在家也抄了,接下来怎么办?” 梁莘贴着梁师成的耳边,只说了一个字:“简。” 梁师成秒懂。 简王。 梁师成转身拿过查抄好的账册,当场就给撕了,然后吩咐小太监们:“将这些全部搬到我家中去。” 梁莘呢,看着一口口的大箱子,随手翻开一箱。 里面有金银、珍珠等物。 梁莘拍了拍箱子:“吕兄,宫卫辛苦了。” 吕文聪一拱手:“谢过。”然后轻轻一摆手,有两名禁宫侍卫过来抬起箱子就走。 而后,又一箱打开,里面是银锭与铜钱。 梁莘冲着梁师成点点头。 梁师成轻呼一声:“小崽子们,抬了去,管好你们的嘴。” 办完这些事情后,梁师成这才与赵有福找了一处无人的屋,单独说话。 简。 不是简单的简。 是简王的简。 登基前,最有希望成为皇帝的另一人,是先帝同母的弟弟。 梁师成是一个狠人。 赵有福自小就当了太监,对宫内的残酷是印在骨头里的。 两天后,会试开始。 夏怿看到考题,先是一惊,而后心中暗喜。 同时,在内心重新定义了梁师成这个皇帝身边太监的能量,竟然真的可以看到考题,要知道这是官家亲笔,而后只给大娘娘看过,直接交给了韩相公。 今日开考前,韩相公在当着礼部与教官的面打开了那张折起来的纸,而后考题公布。 这梁师成,果真是官家身边第一红了。 就在会试当天,时至下午,突然天地变色,太阳消失了。 日食。 对于梁莘而言,日食不过就是一种正常的,不经常出现的天体现象。 但,这里是宋。 被视为一种凶兆,同时也代表着皇帝失德等等…… 次日,大清早梁师成就安排王婆把梁莘叫进了宫,正殿上大朝会,就是因为日食而临时增加了,赵佶坐在御坐上,瑟瑟发抖,他害怕的要死。 害怕,有人说一句,因为他登基,所以天有昭示。 梁师成带着梁莘,躲在御膳房内,让御厨弄点吃的给梁莘后,梁师成说道:“官家昨晚一夜没睡,听赵有福说,官家卷缩在床角一直在发抖。 梁莘没接话,默默的吃着饭。 第二十章 你……最好了 看梁莘没说话。 梁师成继续讲:“章相公他们有可能会拿昨天日蚀来说话,这官家刚登基就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情,为父也是心神不宁。” 梁莘继续低头吃饭,此时他也反应过来了,古代帝皇如果遇到这种事情,轻一点也要反省自身,重一点下罪己诏也是常见的。 梁莘看看四周,靠近梁师成:“爹,你说过,官家就是我们的富贵。” “是。”梁师成非常肯定这话。 梁莘又说道:“爹,你不介意再整死几个,让官家对爹你更信任吧。” 梁师成眯着眼睛:“整谁?” 梁莘问:“官家最恨谁?” 梁师成摇了摇头:“是章相公,这事不可能,官家自己坐的都不稳呢,而且这事复杂的很。” “爹,说说。” “行。”梁师成喝了一口水:“大行皇帝登基之初,也就是七年前吧,旧法一脉用于许多不光彩的手段,以近乎残酷的手段打压了新法一脉。先帝呢,对旧法一脉以及当年的高太后,可以说极恨。” 梁莘默默的听着。 梁师成说的很慢,每说一句话都要思考一会,他怕说错了误导梁莘。 “在先帝的支持下,新法一脉翻身,他们的手段比之前旧法一脉更狠,更残酷,甚至连过世的司马光都被守为奸谋。” 梁师成讲了许多当年的事情。 梁莘听完后感觉就是,这就是水火不融,把对方往死里整。 梁莘问:“官家偏那边?” 梁师成摇了摇头:“官家那懂什么叫新法,什么叫旧法,他只凭个人好恶,啊……对了,爹想起来了,新上任的左正言、右正言,都是旧法一脉的人,台谏基本上被旧法一脉所控制,他们正在找机会。” “爹,安排人准备抄家了。” “抄谁的家?” 梁莘:“等我下午见过官家,看情况。” 梁师成:“小心谨慎为上。” 梁莘点点头。 一把利刃已经摆在那里,梁莘希望自己可以把握住。 然后,将一些人,斩之。 下午的时候,梁莘又带着几册史书进了宫,他的任务就是读书,给皇帝读书。 满朝文武谁也没把梁莘当回事。 只当是一个端王府出身的太监,替自家儿子谋了一份差事,区区昭文馆校书,说的直白一点,就是图书馆的一个图书管理员。 进了赵佶的书房,今天书房内一个人也没有,赵佶独自一人坐在书桌前的地上,进屋后,梁莘解开了外袍,解下腰带放在了地上,然后退到一旁。 赵佶有点不明白。 腰带。 挺漂亮的腰带,特别是这上面的玉扣,比自己这个皇帝用的也不差。 今天的朝堂之上,吵的很凶,连向太后都几乎压不住。 虽然没有人提半个字有关他这个皇帝的话题,毕竟是日蚀,这事赵佶心慌的厉害。 梁莘放下腰带之后,便站在那里不动了。 “献宝?”赵佶很疑惑。 梁莘说道:“宫里一个老太监家里搜出来的,我爹查过宫内记录,是两年前大行皇帝赏赐给简王的。” 赵佶瞪着梁莘:“日蚀,现在是日蚀。我……,”赵佶的语气突然变的很悲伤:“我怕,我害怕。” 梁莘向前几步,盘腿坐在赵佶面前:“就是为日蚀这事,用不了一刻钟,你就会开心起来的,现在说腰带。” 日蚀是赵佶此时最大的心病,准确的说是皇位。 他真的害怕的要死。 可看着梁莘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赵佶又突然感觉很安心,比姑丈还让他安心,因为姑丈一听到向太后,吓的就不敢说话了。 梁莘,可以帮他应付向太后。赵佶心中稍定之后,此时才认真再看那条腰带,看了一会,赵佶还是不明白:“那为什么,会在宫内太监的家里呢?” 梁莘很想说,你脑袋里装的是屎吗? 梁莘拉过椅子坐下:“我这个书僮,给主君赵乙你讲一段史吧,咱们讲唐中宗李显……” 李显有什么,当皇帝不足两个月就被废掉了。 赵佶从最初开始当听故事,然后开始流汗,一直到冷汗直流。 此时,向太后‘权同处分军国事’。 大权在向太后手中,韩忠彦升为右相,有事就往向太后那里跑,丝毫也没把自己这个皇帝当回事。 而章相公本身就是反对自己登基,一直主张简王即位…… 宫内以前的太监,竟然私下与简王有来往…… 一条条,一件件,梁莘说的每个字都让赵佶紧张,害怕,恐惧。 昨日,又是日蚀。 强烈的危机感从赵佶内心深处涌出来。 他慌了。 “怎么办,怎么办?” 此时,赵佶完全就没想过,今年才十六岁的梁莘能有什么惊世之才,但却是他唯一能够询问的人。 至少,之前有事,梁莘就帮他解决了。 问完之后,赵佶又恨恨的骂:“让你爹去暗示他们弹劾章相公,这么多日子却也没结果,他们就没把朕放在眼里。” “别慌。” “我,我好怕……” 梁莘一声低喝:“赵乙!!!” 这一声把赵佶给震住了,只听梁莘说道:“日蚀不是个事,找人背锅就行了。” 赵佶:“背锅?” “对,有人僭越,大不敬,试图惑乱朝纲,这就是日蚀的原因。” 赵佶脸上出来喜色:“那,那谁来背锅呢?选简王,我不敢。” 选简王,梁莘也不敢。 可以施压,但不敢随便乱怼,一个不小心,就是掉脑袋的事。 事实上,梁莘的目标也不是简王,而是另一人。 梁莘问了一句:“宫内,是不是有人一直被称颂呢?” 赵佶:“说的直白一些。” 梁莘:“就是,你的妃子们,还有太监们,经常在你耳边说谁好?” “恩,倒是有。”赵佶还是知道宫里一些事情的,立即说道:“蔡京,有人弹劾他,说他结交内侍,大娘娘替他说好话,要保他,还让他去修史。” 梁莘拿起茶杯,看赵佶已经在自己的节奏上,慢吞吞的说了一句:“当世书画第一那位?” 赵佶:…… 啪,赵佶将梁莘的茶杯一把夺过,重重的摔在地上。 第二十一章 当世书画第一 听到梁莘提到书画第一,赵佶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天的一幕。 米芾说当世书画第一的是蔡京,第二是蔡卞。 第一,这世上只有我赵佶才是第一。 火候够了。 梁莘呢,继续说:“我可是听说,当年他在新法、旧法两边摇摆,他什么官职有那么多钱去结交宫内的人呢?谁给他的?说不定是你的那位兄弟?他们意图不轨,惑乱朝纲……” 说完这些,梁莘看向赵佶:“烛日,就是有人违背天道,这是天降之罪。” 赵佶竟然笑出来了:“说,快告诉我,要怎么办?” 梁莘站了起来:“讨两份诏书。咱洮砚的正事自然是重要的,所以先一份给西北的种师道,让他修缮道路,保证官家要的洮砚原石可以不受损的运到汴京来。至于日蚀这点小事,另一份给谏台陈馞,这位陈言官不是说蔡京与内侍勾结吗?允许蔡京自证清白,请陈言官去他家中检查。” 赵佶问:“然后呢?” 这是梁莘对赵佶的第二次底限的试探。 梁莘拿起桌上几张纸:“这种纸,只有官家才能使用,若他家中有……” 梁莘还没说完,显然他低估了赵佶的底限,赵佶又拿了几支笔,感觉不够,又取出半截墨塞到梁莘手中:“多加点。” 梁莘:…… 我他喵的还试探你的底限了,敢情你没底限。 赵佶给了三份诏书。 除了梁莘要的那两份之外,还有一份给户部的,意思就是保障种师道的军粮补充,并且再加两成。 在赵佶看来,给多一点钱,种师道就能把路修的很好,就可以把那些原石完整的运回来。 然后呢,赵佶把梁师成叫来,恶狠狠的吩咐着。 他总算是明白,别人背了日蚀的锅,他就没事。 最合适的人选就是……蔡京,然后再慢慢的把简王牵扯进来,完美。 梁师成认真听完,立即出去作安排。 这次办事的是赵有福。 梁师成躲在后面,赵有福,前端王府总管。 他带着赵佶的诏书,还有禁军吕文聪,两名小太监、十名禁军,备有五十名禁军,一百小太监随时出发。 赵有福怀里揣着皇帝专用的纸、墨、笔。 拿着诏书先是找到了谏台的言官陈馞,然后再是蔡京。 “官家说了,派我等前来验证,还右丞一个清白。” “谢官家。”蔡京内心还是有点小感动的,自己的钱没白花,肯定是宫里有人替自己在官家那里说话了。 这就是走一个过场。 接下来…… 蔡京已经开始在盘算怎么样弹劾陈馞,必须要把陈馞贬到苦寒之地去。 先查宫内。 陈馞报上几个名字。 赵有福淡淡的说了一句:“你说的,都是死人了,他们误了春耕,官家震怒。” 蔡京先是一愣,但很快内心带是喜悦的,人死了,那么他结交宦官这事便不成立。但很快,蔡京又感觉那里不对,只是误了春耕,三品的公公,至于连命都丢了? 没等蔡京想清楚。 赵有福又说道:“好了,出宫吧,去右丞家中看看。” “公公,这边请。”蔡京小跑着给赵有福引路。 话说两边。 梁师成也在宫外,就在一辆很普通的马车上。 马车上,还有一人。 韩忠彦。 梁师成坐在马车上,慢吞吞的说着话:“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这老奴倒是要问一句,韩相公是官家的臣子,还是大娘娘的家奴呢?” 韩忠彦脑海第一反应是:政务之事,我去问官家,官家也要能有办法才行。但很快,他清醒了过来,他已经触了禁忌,梁师成或是来提醒,或是替官家传话。 他有点怕了。 话说,赵佶也是想多了。 韩忠彦等旧法一脉,关于日蚀的事情,根本就没把心思动在赵佶身上,他们只是想借这个机会,给新法一脉狠狠一击。 此时,一队人进了蔡京府。 韩忠彦看着呢。 梁师成不再说话,韩忠彦也不敢再问,默默的看着。 蔡京府内。 赵有福在蔡京的府里看似散步的在随意走走,他是在找机会把东西塞到蔡京家中,可就在此时,一个小太监跑了过来,双手捧着一封信。 一看信的落款,竟然是简王的。 又有一个小太监跑来,拿出一张刚画的简图。然后附上一张赐府时的宅子备案图。 侵占民居,私自扩建。 超规建园,僭越! 赵有福心说,看来准备好的东西用不上了。 “来人,封宅!” 蔡京懵了。 不是要替自己洗白嘛,怎么就封宅了。 蔡京正要上前,两名禁军已经挡住了他。 就在一刻钟内,五十名禁宫侍卫,一百小太监已经快速奔来,进府。大理寺的差役三十人,随后就到,台谏右正言带路,七名台谏的文官约在半个时辰左右也到了蔡京府,赵有福代官家看结果。 蔡京府内,开始详细勘察取证。 禁宫侍卫有这么行动迅速吗? 蔡京脑袋嗡嗡的。 蔡京家门外,那辆普通的马车上,梁师成睁开了眼睛,显然赵有福把活干完了。 “相公,你要如何?” 韩忠彦转头看向梁师成:“请公公教我!” 梁师成:“他还有一个弟弟,此二人私通简王,有不臣之心,所在天降凶兆……” “谢公公。”韩忠彦下了马车,有另一辆普通的马车在旁等着,他要去联络人,弹劾蔡京的弟弟,当朝执政蔡卞。 要封宅,就让这两兄弟的家一起被封吧。 蔡卞是章相公的臂膀,必须断去这一臂。 旧法一脉,象是打了鸡血一样,都不等朝会,开始涌到皇宫门前要求面圣,他们要弹劾蔡氏兄弟。 罪名,不算多。 合计也就一百多条。 唯有私通简王这一条,弹劾的内容上没有,这事谁敢轻易去提。 至少台谏的人不敢。 要提,也是韩忠彦这级别,找机会当面给向太后提,提了,也不敢在朝堂上公布。 就在这一天,汴京城门,一人一驴,今年四十二岁,还是一个小小知县的宗泽,奉诏,来到了汴京城。 北宋的历史,就在宗泽踏入汴京城的一刻,由穿越者梁莘小翅膀这扇呀扇,历史的齿轮开始换了一个姿态转动,大宋,正式的翻开了全新的一页。 第二十二章 宗泽入京 梁莘,是有运气的。 就在宗泽进入汴京城后不足一刻钟,又有一个带着家仆驾着马车来到了汴京城。 张叔夜。 年少时蒙父荫当过录事参军,后受其父友人推荐,当了陈留知县。 梁师成掉了几百根头发,在吏部那满是假内容的卷宗中挑中了他,在梁师成看来,这有可能是一个能吏,而且有可能成为自己的人。 受诏入京的人,开始陆续的住进了馆驿。 不是吏部要他们入京,而是皇帝直接下诏。 所以,无论是宗泽,还是其他人,内心都是忐忑的。 什么时候,皇帝会召见他们,也未知,只能递了文书,然后住在馆驿安心的等候。 皇帝。 赵佶这会正在发脾气。 原本,到了傍晚这会,梁莘就应该回到昭文馆,把从昭文馆拿出来的书放回去,然后回家,或者去酒楼。 但今天,梁莘还没走远,就让小太监给叫了回来。 因为,赵佶不高兴。 见到梁莘,赵佶一摆手,示意小太监们滚出去。 门关上。 赵佶就发脾气了:“你出的好主意,现在几十个臣子堵在皇宫门前上疏,我要出去玩,我要出去玩,我要出去玩。” 就这? 这点小事就发脾气。 梁莘脑袋瓜嗡嗡,要知道在几个时辰前,赵佶你只差钻到桌子地下发抖。日蚀的锅刚扣到简王头上,还没有正式出结果呢,你脑袋里就想着要出宫玩。 “你,听到没有?”赵佶冲着梁莘吼着。 梁莘内心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玩吧,你就放开玩吧。 梁莘说道:“那个,蹴鞠吧。” “你还会蹴鞠?” 梁莘:“说到吃喝玩乐,我天下第三。我玩的蹴鞠,比普通人玩的更高级。” “安排吧。”赵佶虽然很遗憾,因为大臣们堵门上疏,打乱了他计划的夜里出宫方案,心情非常不好。 至于日蚀。 当他听到韩忠彦拿着简王与蔡氏兄弟的交往的书信在向太后面前汇报。向太后下令简王禁足,府中仆使留两成的命令之后,赵佶就完全忘记日蚀这事,也忘记了自己被吓的瑟瑟发抖的事实。 在他看来,一切麻烦都已经过去了。 耽误自己玩乐,才是可恶的。 此时,梁莘提到蹴鞠,赵佶想了想蹴鞠也是很有趣的。 梁莘从赵佶的屋内退了出来,王浦已经在屋外候着了。 一听到赵佶发脾气,刚离开的梁莘又回来了,王浦就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见到王浦梁莘就问了:“宫内会蹴鞠的人多吗?” 王浦:“无数。” 梁莘:“行了,等着领赏钱吧,找三十名和你关系好的,立即开始准备,这次场地要准备。你听我说……” 蹴鞠最早起源于战国,发扬于汉,进化于晋,到了唐时有了充气的皮球出现后,就多了更多的玩法。 当下最流行的,也是两队十一人,球不能落地,踢到对方吊着的圆环内,就算是得一分。 皇宫内能工巧匠不少,但要让他们制作一粒梁莘想要的球,至少需要三天,胶也是需要时间才能干透的。 不过,将一粒有弹性的藤球,塞进去一些羽毛,再包上皮子,变成圆圆球,半个时辰就能改造出来。 在改造球的时候,场地也在准备着。 架起火盆,石灰划线,找到竹子制作球门。 三十几名小太监中的蹴鞠高手认真的听梁莘讲解新的规则,以及一些梁莘这种伪球迷知道的战术技巧。 天已经黑透了。 赵有福还在查抄蔡京的家,蔡京呢也住进了大理寺的大牢,他弟弟蔡卞的家虽然没有被封,却被旧法一脉安排人完全包围,以防止有任何人,或是任何东西被送出去。 身为权知开封府的吴居厚,有心却无力,因为连他也在弹劾名单中。 蔡卞也没办法回家,被软禁在了枢密院中。 蔡京坐在大牢中,想不通。 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而且自己头顶上悬着的是僭越之罪,这罪可重、可轻。若重的话,流放瞻州都不意外,永生不得回中原也是常有的事。 此时,他还不知道,扣在他们兄弟脑门子上,最重的那条罪名是,勾结简王,有不臣之心。 眼下,蔡京也不知道应该找那条门路了。 宫里,自己关系好的公公嘛,似乎真的全死了。 怎么就一夜之间,全死了呢? 再说皇宫内。 梁莘这边一切准备就绪,然后准备瓜果、酒水、点心,点上火盆,请赵佶入座。 赵佶坐好,梁莘往前走了一步:“胜,每人赏钱二十千(二十贯钱)。败,所有人去清理金水桶十日。分上下半场,每场两刻钟,其间休息一刻钟。” 说完,王浦捧着一只新改造好的球来到赵佶面前。 赵佶接过,随意的踢了一脚,将球踢入场中。 球赛开始。 蹴鞠是艺术,激烈性不够强。 新式蹴鞠是对抗,胜负的后果差异很大的情况下。年轻的太监们上来就拼足了力气。 “恩,有意思。”赵佶很快来了兴趣。 梁莘则是走到暗处,找地方坐下休息。 他又头疼了。 这时候应该到他休息的时间了,竟然还要为了赵佶加班,累了。 头疼。 mmp,梁莘内心又开始骂赵佶了。 骂的……可脏了。 此时,宫外。 馆驿。 梁师成换上寻常的富家翁的衣服,悄悄的来到了馆驿。 以他的为人,作好事怎么可能不留名呢。 是他把这些人招进京的,所以他要让这些人明白,是他梁师成,才给了这些人前程,这些人必须承他的情,记他的恩。 矾楼叫了一桌菜,备上好酒。 在座的,最年轻的一个都已经三十六岁,成为进士时间最短的一人也有八年,最长的十二年,最高的官阶是正七品。 “杂家,敬各位。” 梁师成这一开口,懂的自然懂,不懂的,这辈子止步于七品官了。 “杂家住的离这里不远……” 连家庭住址都说了。 梁师成第三句:“今日汴京城街上挺热闹,蔡右丞的家要被抄了……” 说完这些,梁师成只是敬酒。 御前太监、书艺局管事、为官家传诏、为官家磨墨…… 这一系列头衔顶在梁师成头顶上。 这酒敬的,吃席的一众人等,心事重重。 第二十三章 看着……可好 汴京城内外,皇庄不知道多少人被砍了脑袋,他们是太监,不用开封府、大理寺去审,宫内自审,砍了也就砍了。 宫内听闻也是血流成河。 蔡京兄弟家被封了,有禁军开始在简王府外巡逻…… 这所有的事情,都是酒楼内聊天的话题。 唯有一人,不同。 曹昙一边在整理着梁莘给她讲的故事,一边思考着汴京城发生的这些事情。 她有一种感觉。 这一切的背后都有一只手在操控着。 曹昙正思考着,女使灵儿来到她身边:“姑娘,有宫里的太监来送信。” “宫里的?” “确实是宫里的,服色、腰牌都没错。” 曹昙放下笔往外院走去。 来的就是梁忠,确定面前的就是曹昙之后,双手将信捧上,然后施礼,离开,什么也没说。 曹昙接过信,打开。 快速的读了一遍后,曹昙说道:“灵儿,叫二管家带着懂炭行的人出门,去接管一些店铺,告诉他们别穿曹家的衣服,马车上也把曹家的印记取掉,到了铺子,有宫里赵有福公公安排人的等候。” “是,这就去。”灵儿小跑着去安排了。 曹昙把信烧掉,心中默默的在想,自己才对梁莘提及,汴京城炭铺有三家大商,今天蔡氏兄弟名下的铺子,简王府宠妾弟弟的铺面易手。那么整个汴京城,除了极少数穷苦街巷的几间不起眼的小炭铺之外,整个汴京城的炭铺,都在手。 梁莘! 曹昙此时认定了,汴京城内发生的这一切,幕后那只手,不是梁莘就是他爹梁师成。 够狠。 至于说到同情。 蔡家兄弟什么货色,曹昙提不起半点同情来。 至于简王…… 曹昙是曹家人,曹家是出过皇后的。 赵家那些事,她懂。 竞争皇位失败的人,现在是数着日子过活,多活一天都是攒来的。 所以曹昙对简王的未来,已经看透。 无非就是早一天,晚一天罢了。 次日,巳时初。 两个穿着便装的年轻人,悄悄的进了蔡家兄弟的府内。 赵佶、梁莘。 昨晚上一夜都在忙的梁忠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进蔡京府门之后,赵佶示意禁宫侍卫们退到远处,小声对梁莘说道:“昨晚上,大娘娘见到朱太妃,赵有福安排人去打探消息,大娘娘减了朱太妃的日常用度,申斥了简王不守本份,你怎么看?” 梁莘回答:“接下来,大娘娘若是召你训话,必是严厉的告诉你,要兄弟相亲,私底下却是会希望你整治简王,这件事情不会外传,大娘娘也不希望朝臣们参与,宫内的事情,让我爹去为你操心,而你面对朱太妃,四个字:奉礼尤谨。” 赵佶看了梁莘一眼:“说简单点。” “谨慎掌握尺度与距离,莫让大娘娘不高兴。” 赵佶:“下次别绕文,说简单多好。不过,大娘娘为什么会不高兴?” 梁莘还真不知道怎么说了。 向太后选赵佶当皇帝,就是害怕选了简王,朱太妃地位再次提升,要知道先帝就是朱太妃的亲生儿子,但朱太妃却一直没得到太后的尊号。 这宫内的事情,相当复杂。 人心,也是相当的险恶。 梁莘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讲,在不触及宫内的情况下,还要让赵佶能够听懂。 还好,就在这时,见到梁莘到了,梁忠小跑着,捧着一只画卷就迎了上来。 看梁忠跑到近处,梁莘赶紧岔开了刚才的话题,问: “这是发现什么了?” “小的看不懂,但藏的很深。” 梁莘吩咐:“打开看看。” 这东西,其实是赵有福准备的,还是从宫里偷出来的,并且篡改了宫内的记录文书,若是被查出来,他可以推给那死掉的几个太监,说是他们偷的,卖给了蔡氏兄弟。 一打开,赵佶的眼神都变了。 “这,这,这是吴带当风。” 梁莘顺嘴接了一句:“从下到上,一笔画成。” “错,是从上到下,一笔画成。让我好好看看,好好看看。”赵佶爱死这副画了,他要认真研究一下,是真迹,还是后人仿的。 梁莘在旁开始垫砖头:“赵乙,主君,我们父子有好东西,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谁?这家伙有好东西偷偷藏起来,不让你知道。是准备自己收藏,还是献给谁呢?” 赵佶脸皮抽了抽。 从那天米芾说蔡氏兄弟书画当世第一与第二,他就恨的牙根疼。 这会,让梁莘这么一说,再看这副越看越象是真迹的吴道子,蔡氏兄弟应该被乱杖打死。 此时,赵佶眼中就只有这副画了,刚才他问过梁莘什么,也忘记的一干二净。 梁莘给梁忠打眼色。 梁忠明白,小跑着去安排了。 没一会功夫,梁忠回来了,乖巧的站在梁莘旁边。 赵佶这边呢,终于研究明白了,用力的拍着桌子:“真迹,这是真迹。竟然被藏在这里,可恶,可恨。” 梁莘扶着赵佶:“这边。” 门外,此时跪了半院子的人。 梁莘指着其中一个红衣女子说道:“这是江南被贬的官员家眷,依规则应该入教坊,或是营中,为什么会在他家里呢,诗画双绝的一位女子。” “还有那个粉衣的……” 赵佶脸越发的黑了。 梁莘介绍完,补了一句:“要不,宫内需要增加点宫女的,挺合适。” 赵佶脸上瞬间出现一丝喜色。 就凭赵佶这反应,梁莘不用等赵佶开口:“梁忠,还不立即去干活。” 梁忠招呼着一群小太监,让所有跪着的人起来,带着往外走。 赵佶这才小声说:“第四个,第六个,恩,第十一个……”梁莘面带笑意的示意梁忠听话办事。 人走空了,梁莘开始把赵佶往内院引:“好多书画,也不知真假,鉴赏鉴赏?” “速去。” 赵有福的梁师成躲在很远的地方偷偷观察着。 看皇帝的反应,两人也是窃喜。 梁师成小声对赵有福说:“炭铺之事,每年三千贯给兄喝茶,再拿一千五百贯给小的们打赏。” “好说,好说。”赵有福乐呵呵的应下。 至于大宅的原主人蔡京…… 第二十四章 忍一下,再忍一下 蔡京很惨。 旧法一脉眼下是玩命的要咬死他们的兄弟,大理寺那边大牢内,对其党羽已经动了刑。 赵有福和梁师成呢,都认为只需要在合适的时间,落井下石。 便可让蔡氏兄弟永世不得翻身,甚至于,他们被贬到雷州的路上,这路途遥远,穷山恶水,染上恶疾什么的,也不是没可能的。 赵有福职司比梁师成高,可他却一直表现的和梁师成平起平座。 他看出来了。 就这么几天时间,梁师成那儿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让皇宫内大变,原本端王府出身的太监是外来户,在宫里还在慢慢的和老公公们较劲,此时,宫内除了后宫大娘娘那边,其余的位置上,便是他们说了算。 而且替官家解决了日蚀之事,又顺便让简王眼下被软禁在家中。 同时,收了些铺子,也给端王府出身的太监们,多了一份收入。 高,实是在高。 梁莘高吗? 真正高明之处,还没有完全展示呢。 赵佶在蔡氏兄弟家里挑了不少好东西,当然还有美人。 准备回宫前,赵佶突然问:“莘哥儿,你不挑点?” 梁莘低声回答:“这天下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你赏了给我,我才有。我若伸手拿,便是我的错。” 这话说的,赵佶差一点叫出一声:好。 可想想,自己挑的字画,名墨什么的,他又舍不得了。 或是让梁莘在挑过的那些中,自己挑点。 赵佶想了想,还是舍不得,今天时间紧,他没细看,可能会漏掉什么精品,所以舍不得让梁莘挑。 连人也是,他要回去看名录,仔细再挑挑。 左想,右想。 赵佶看看这园子:“要不,这院子赏你了。” “别,满朝都盯着呢,我啥也不要,只要你开心就好。过几天,江南那边教坊的人过来,我安排一场真正的大比,让你开心。” “好,好。”赵佶心情极好,在自己挑选的东西中,忍痛拿出一块墨来:“归你了。” 梁莘乐呵呵的接过揣进怀中,也没说谢。 赵佶满载而归。 当然,他还要抽空,再来挑一次的,怕漏掉什么。 吕文聪护着赵佶离开后,梁莘脸上的笑容消失,变的严肃。 梁忠很有眼色,快步跑到梁莘身边:“少君。” 梁莘:“吩咐下去,挖地三尺,但别破坏这园子,然后多造几份账册,好变通。” “明白。”梁忠小跑着就去安排了。 别看他年龄小,此时在小太监群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除了王浦,接下来就是他。 话说,这园子梁莘不喜欢吗? 喜欢。 但他不能要。 一但收了这园子,就会被满朝文武盯住。 不能为了这一个园子,破坏了自己的大计。 傍晚,梁莘换上普通的棉袍来到了汴京城的一家脚店,汴京城有七十二正店,都是有酿酒资格的,脚店没有,他们买酒来买。汴京城内,号称有三千脚店。 位于汴河边,一家装修精致的小店内。 梁莘找了角落坐下。 “客官……” “荔枝腰子,双份。其余的看着配吧,买一坛铁薛楼的瑶醽(ling,酉旁雨字三个口)来。” “您坐着,这就好。” 荔枝腰子,这是一套需要极高刀功的菜,非常复杂的刀法把腰子变成荔枝形状,而且需要提前一天切好,再放在清水中泡不少于八个时辰,再用调料水腌制。 梁莘点的菜需要花些时间。 当菜端上来的时候,一个身影坐在梁莘对面,曹昙。 穿着男装的曹昙。 看了一眼桌上的菜,曹昙盯着梁莘:“你这年龄,吃这道菜?” “嘴馋。” 梁莘一边回答着,一边在不断的揉着脑袋。 他头疼。 接下来至少应该会有十天半个月,赵佶不会想着出宫,因为蔡氏兄弟的小妾们成为了新的宫女,赵佶自然要和她们聊聊诗词什么的,还有鉴赏一下从蔡氏兄弟家中抄出来的字画等物品。 所以自己有至少十天时间,可以操心把全汴京城所有的炭铺全部整合,形成垄断。 还有,听爹梁师成说,宗泽已经入京,自己要不要见一下呢。 但见了,说些什么? 自己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太监的儿子,而且年龄过小,真的合适与宗泽见面吗? 用脑一多,头又开始疼了。 “你,头怎么了?” 梁莘抬头,发现曹昙正看着自己,便回答:“头上受过伤,一累就头疼。” 曹昙:“你坐好。” 说罢,曹昙从腰上取下一块软玉,解开梁莘的头发。 当玉帖到头上刮过,梁莘感觉到刺痛。 “忍着,很快就好。” 一分钟后,梁莘已经是疼的满头大汗。 曹昙:“再忍一下,很快就好。” 又一分钟过去了,梁莘连后背都湿了。 “忍一下……” 又一分钟过去…… 梁莘咬着筷子,不知道听了多少次再忍一下,马上就好。 就在梁莘感觉自己撑不住,就要到极限的时候,曹昙停手了,店小二已经很有眼色的送来一盆热水,还有布巾。 虽然刮的时候,疼的要死。 但此时,头真的不疼了。 梁莘大口的喝着水,喝完后,梁莘说道:“关于炭铺的经营,我们实施分片包干掌柜责任制,服务到家……” 梁莘与曹昙见面,是为了生意。 垄断整个汴京城的炭铺之后,这可不是普通的小生意。 这种生意,也不是普通人能够经营的。 炭铺背后,大勋贵曹家、官家身边的宠臣梁师成。有人眼红,却没谁敢动坏心思。 所以,梁莘与曹昙见面,聊的是生意。 但,曹旸呢。 曹旸已经快有十天没找到梁莘了,无论是在梁府,还是各酒楼。 曹旸独自一人在太清楼喝闷酒。 他心情很坏。 莘弟……去那里了。 再说梁府。 宗泽前来拜访了,就依梁师成留下三句话,他知道话中有话。 宗泽现在的年龄,他懂。 只是,他不愿意攀附权贵,也没钱送礼去运作自己升官之路。 到了梁府,有人带到屋内休息。 宗泽只当是让他等候。 屋内,摆有许多卷宗,还有一份非常明显就是官员奏疏的本子,以及一张铺开的纸。 第二十五章 荔枝腰子 出于好奇,宗泽站在桌前。 看纸上的字体,还稚嫩,比初学者好些罢了。 但纸上的内容…… 宗泽开始低声读了起来: 人口,约一点一五万万人,十万人以上大城五十二座,耕田约五百一十一万顷,绢帛年产量两千四百余万匹…… 宗泽很快意识到,这是大宋的国力。 他是小官,之前重来没有接触过这些,此时看来,内心很是受震撼。 我大宋,好强。 此时,宗泽内心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翻看那份奏疏,他想知道那份奏疏的内容是什么。 这种,只能放在官家书桌上的奏疏,此时却摆在一个太监家中。 看,还是不看。 宗泽度步到门口,门外无人,四下看看,院内也无人。 宗泽回到屋内,一咬牙,拿起了那份奏疏。 一看,宗泽怒上心头。 鄯州,他们竟然上疏要弃鄯州,这可是大宋西北往西的门户,是战略级的城池。 就宗泽所知,眼下鄯州虽然管理权不是大宋,却也是名义上属于大宋,青唐吐蕃曾经臣服于大宋,后因为派去的官员强征暴敛,引发大规模民变,无奈宋军撤离,改派文官前往怀柔,勉强维持住鄯州依旧还在大宋版图之上。 朝堂之上竟然要弃! 宗泽的拳头握的紧紧,他气,却无奈。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纵然有心,却也无力。 就在此时,梁师成进屋了。 宗泽看着手中的奏疏,有些慌,他知道自己看了不应该看的东西。 梁师成一言不发,将两份诏书的副本放在桌上后,转身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杂家今天累了,宗县用了茶,就回吧。” 一副送客的语气。 宗泽顾不上那些,抢过梁师成放在桌上的诏书副本,快速的读了起来。 两份。 一份是给户部的,加钱,给种师道。 另一份是给种师道,要求种师道修路,保障洮州的洮砚用原石可以一点不受损的运到汴京来,同时加强防备,小心西夏对洮州施加压力。 笑……笑话!!! 洮州现在的实际管控权在青唐吐蕃还有羌人手中。 更何况,种家军英杰倍出,种家…… 让种家负责运砚台原石,这…… 等一下…… 宗泽猛的回过味了,种家军所处的位置、修路……,洮州…… 这一连串的词再加上刚才的鄯州全部加起来。 好多字眼出现在宗泽的脑海中。 羌!吐蕃!于阗!回鹘! 没错,这是在暗示自己。 这是谁的意思呢? 肯定不是当今皇帝赵佶,早听过传闻,一个堪比李煜的人物,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战略级思维呢。 倒是保证砚台原石,象是官家的心思。 有人。 宗泽意识到,有人正在暗中使劲。 会是谁呢? 宗泽把朝中三品以上的大员在脑中过一遍,悲伤的只有摇头,他们……不可能。 这时,有小太监出现在门口。 宗泽知道是时候离开了。 在小太监的引领下,出了梁府的门。 再说梁莘这边。 那两份荔枝腰子,梁莘只是动了一筷子,尝了个味,另一份就完整的打包。 从这家不知名脚店出来,曹昙牵过马,她很想问一句:蔡氏兄弟,你是不是你?但话到嘴边,曹昙改口了:“那道菜,你吃多了不好。” 梁莘低压声音,用很凶的语气:“你,知道的太多了。” 曹昙愣住了。 梁莘笑了:“我这样的年龄,虽然小却不傻,买回去送人的。” 趁曹昙愣神的时候,梁莘已经上了驴,回家。 骑马,他感觉自己不行。 驴,还是没问题的。 送人? 当然是送人的,不过不是今天,是明天,或者后天。 反正现在天气还凉,菜也放不坏。 第二天,梁莘午后入宫。 先把荔枝腰子让王浦送到御膳房加热,这才往赵佶的书房走去。 赵佶正趴在桌上研究一副画。 见梁莘来了,赵佶一抬头。可是把梁莘吓了一跳。 赵佶脸色苍白,眼睛干涩,抬头的时候明显感觉整个人是软的…… 梁莘快走几步上前,正准备询问是不是要传太医,赵佶却大笑:“十三人,十三人,哈哈哈。” 什么十三人。 正好这时,王浦在门外,把御膳房加热的菜送到。 梁莘在门口接过,给赵佶摆在桌上。 赵佶笑个不停:“还是你。好!” 大口吃着荔枝腰子,赵佶说道:“二更天的时候,王浦这小崽奴,从蔡卞府中带了两个人过来,我看着欢喜。到了三更天的时候呢,梁忠这小崽奴也真是会办事,把你安排的人悄悄送进宫来,竟然,竟然,哈哈哈……” 赵佶没往下说,却是笑的极大声。 梁莘明白了,什么十三人。 赵佶你才十九岁,就脸色发白,眼睛干涩……,你也是疯了。 梁忠……自己安排什么了? 梁莘又糊涂了。 梁莘说道:“你先研究画,我出宫去悄悄找到好东西,很快就回来。” “去吧,去吧。”赵佶摆了摆手。 自从他姑丈王诜被贬到偏远地方之后,赵佶就再没感觉有谁好,此时感觉梁莘真是贴心。 梁莘离开赵佶书房,王浦就在外面等着。 梁莘小声问:“三更天,梁忠带了什么人悄悄进来。” 王浦看看四周,这才低声说:“是干爹安排的,送了简王府的……”王浦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几乎如蚊子一样,几乎听不清了。 意思梁莘却知道了。 也知道赵佶为什么笑的那么狂。 简王的宠妾! 赵佶还真下得去手,而且还有一种胜利者的喜悦。 也难怪,差一点就被吸干了。 梁莘看着王浦:“这种事情……”王浦赶紧接上话:“知道的极少,都是极可靠的人,官家大喜,赏了我和小忠。” “恩。”梁莘没再问。 自己的爹梁师成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这种事情肯定不会让风声走漏,只是,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梁莘让王浦出宫到家里去,请禇洪帮着悄悄的配几副大补的药。 自己呢,则在宫里去找梁师成。 此时,梁师成正和赵有福在一间屋内,门窗关的极严,还有亲信小太监守着。 第二十六章 两个很滑的人 进了屋,梁莘看到几箱子纸。 进门后,梁莘就问:“爹,福伯,简王宠妾这事,是不是……”梁莘想说,很过份。 赵有福说道:“不得不这样,有些许风险也要担着。” 赵有福明白,这事若让向太后知道,严重的话有可能会死人。不过,他已经安排了合适背锅的人,这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梁莘不明白。 梁师成几张递给梁莘:“简王府有人偷偷把简王书房内的信件带了出来,里面确实有简王与新法一脉的来往信件,若要说简王对官家有不臣之心,不合适,但不甘心确实是有的,有几封信,看台谏如何解读了。” 梁师成的没明着解释,但这事就摆在明面上。 梁莘心中也是明白了。 简王宠妾一看简王倒霉,自家弟弟的铺面被查封,就联系了好几个简王的妾,趁乱偷了简王书房内的许多信件,希望可以自保。 把她们送到赵佶身边,可以说是交易吧。 她们给了有价值的物证,赵有福和梁师成也必须要有所回报才行。 梁莘接过信,读了好几遍。 还真的是梁师成所说那样,看如何解读。 更多的,还是赵佶登基之间的来往信件,特别是先皇驾崩到最终选中皇帝那几日,信件尤为密集。 梁师成又说道:“你福伯说,这些不能让旧法一脉得到,反而应该保下新法一脉,若是旧法一脉独大,这些人便会对我与你福伯不利,只有他们相互撕咬,我们才可从中得利,只是保谁,有待商榷。” 梁莘淡淡的说了一句:“这般大事,也是要担风险的。” 赵有福正准备说,他有分寸,也有把握。 却谁想,梁莘接着说道:“没有几千几万贯压惊,这风险谁人担得住。” 赵有福愣了一下:“莘哥儿,说的妙。” 此时梁莘脑袋里想的是,对我有用的或是对我没用的,蔡京这个人绝对不甘心屈居人下,再加上赵佶这智商堪忧,而且又贪婪。 所以,蔡京不能留。 想到这里,梁莘说道:“福伯、爹。咱大宋士大夫几乎没有杀头的,而且往前算,好多人几起几落,这蔡京若是重新回京,对咱们可是大麻烦。他家的铺子,虽说大部分交给官办,但炭铺却是悄悄收到咱们手中……” 梁莘说到这里停下了。 梁师成愣了一下,赵有福呢,却是笑了:“莘哥儿,你还小,这些事情我和你爹劳神就行了,炭铺他拿不回去,永远也不会。你呢,这会不如去教坊转转,蔡氏兄弟这事,连累不少人抄家贬官,若看到合适的,交给我。” 赵有福说完,几乎没给梁莘一秒的思考时间,梁师成立即接上话:“福兄,多挑几个,吾儿若有男丁,必挑一人过继给兄,将来也有人给兄扶灵摔盆。” “啊!”这次换成赵有福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赵有福立即表态:“今日起,你我兄弟二人在宫中,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自当如此……”两人此时亲热的就象亲兄弟。 梁莘呢,让给赶了出来,赵有福还安排两个小太监给梁莘带路,让梁莘去挑人。 梁莘:…… 几秒之后,梁莘找到了借口:“等大事定了,定了再挑不迟。” “也对,小心谨慎些也好。那莘哥儿去歇着,去歇着。”显然赵有福有什么事和梁师成商量,不想让梁莘听到。 梁莘找了个空屋休息去了。 梁师成与赵有福关上门,继续密议。 他们两人,有太多共同之处了,也有许多共同的利益与敌人。 由于躯体上的缺陷,再加上宫中尔虞我诈的残酷环境,能在宫中活下来,并且走到今天,纵然内心还有一线善,也仅仅留给极少的人,腹黑心狠才是他们为了生存,不得不拥有的性格。 梁莘,晚辈,年龄还小。 有些事,梁师成不愿意让梁莘知道。 从梁师成说出,梁莘纳妾若有子,过继一个给赵有福这句话之后,赵有福的内心也不想让梁莘粘上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蔡京! 不用梁莘提,梁师成与赵有福内心早就已经有了腹案。 斩草必除根。 不止蔡氏兄弟全家,连同其门生,党羽都在二人的算计之中。 再说梁莘这边。 休息了约半个时辰后,禇洪在宫外替他把需要的东西办好了。 来自矾楼的一锅炖羊肉。 皇宫东边侧门,梁莘接过提篮,打开看了看,羊肉少许,配菜一点点。 梁莘问:“这个,行吗?” 禇洪低声说道:“这是鹿鞭汤,配有十四味上等药材,几片羊肉是出锅的时候放在上面的,配菜太多会影响药力。” “辛苦,辛苦。”梁莘接过提篮,快速的往赵佶书房走去。 很快,赵佶就喝到了这汤。 梁莘在旁说道:“这汤是大补,用了许多上等补药,几片羊肉只是摆个样子……” 赵佶不说话,低头猛喝。 梁莘坐在一旁,在赵佶喝汤的时候说道:“十年前中进士,还只是知县的人都进京了,挑个时间许他们觐见,只是说砚台之事,若传到大娘娘那边,怕是不好。我左思右想,找了一个由头。” “说羌人之事,他们觐见的时候,只当是出了一道考题,让他们就羌人羌地之事,写一份疏。回头大娘娘问起,只说你关心西北安宁,绝对不能提半个砚字。” 赵佶抬起头:“你把题出好。” “恩。” 梁莘拿起笔,随口说了一句:“赵乙,你自创的鹤体,能教我练不,米芾肯定不如你。” 赵佶听完这话,很是欢喜。抱起砂锅,吨吨吨就把汤灌下,一擦嘴:“我现在就教你,你这握笔的姿势就好,这样……” 若说如何当一个好皇帝,赵佶不行。 可提到书画,赵佶配得上天才之名。 傍晚,离开皇宫后,梁莘一边揉着发酸的手腕,一边对王浦说:“我不知道你懂不懂经营铺子,我的意思是,无论懂不懂,听就是了,你在就是一个态度,让他们不敢做假账,你代表的好几位公公,上百太监的收益。” 第二十七章 不孝有三,无…… 王浦年龄还小。 虽然识字,但懂的毕竟不多,梁莘告诉他,不要去管炭铺的经营,只要表一个态度就好。 王浦立即说道: “少君吩咐的是,我识字,懂些数学,不懂经营铺子。” “恩,多听,少说,回去之后,除了爹和干爹那里,莫给其他人乱讲。” 王浦:“是,一切凭少君吩咐。” 梁莘说的是干爹就是赵有福,这是梁师成的意思。 赵有福还特意送了一对金蛤蟆给梁莘。 马车上,王浦又说道:“今个,有许多原宫中有职司的人投靠,少君看看。”说罢,王浦递上一份名单。 梁莘把名单收进袖子里,说道:“爹,今晚上回家不,若回,等我们备份饭菜回家?” “回。” “恩。”梁莘应了一声。 很快,到了地方,今天也是一家脚店,不过这店铺却是已经属于梁莘了。原本蔡卞家的店铺,宫里的小太监们有几十办法,可以将这店悄无声息的转到梁莘名下。 这家店,真正只有一道菜。 共城蒸子鹅。 店内,今日没挂营业的招牌,只说是装修店铺。 二楼,一道主菜,四样小菜。 六坛酒。 曹昙五坛,梁莘一坛。 一楼,曹家二管事,两位掌柜,还有王浦讨论一些炭铺的具体细节。依梁莘的吩咐,王浦是多听少说。 曹家二管事内心也明白,王浦就是明面上查账的人。 所以,就账目的事情,讲的很细。 二楼,梁莘继续给曹昙讲故事,已经讲到衣带诏了。 约一个时辰后,楼下谈完了,梁莘起身,曹昙说道:“明日,同去踏青如何?” 梁莘摇了摇头。 曹昙问:“你一个昭文馆校检,难道旬日都不休?” 梁莘叹了一口气:“唉,我倒是想去,明天我爹让我去教坊,挑几个人,他暗中想办法把人从教坊赎出来,然后给他开枝散叶。话说,我梁莘……算了,不提了。” 从梁莘开口说去教坊挑人,心中象是被什么揪了一下,再看梁莘接下来反应,曹昙却是笑了,笑着就去提酒坛。 曹昙很是豪气:“我曹家在这汴京城还是有点脸面的,我给你挑两个,从教坊出来的人,皆是贱妾。” “好兄弟。”梁莘在曹昙肩膀上拍了一下:“这事靠你了,我爹是太监,寻常良家那愿意跟我,不过咱有钱,不会亏待人家的。” “钱是小事。”曹昙就这么应下了,也在梁莘的肩膀拍了两下。 不过,她拍的有点重。 疼的梁莘直呲牙。 一直到回家,梁莘还在揉肩膀,解开衣服一看,竟然拍红了。 “这他喵的是恐龙,拍两下这么重。” 梁莘不知道的是,曹昙拍这两下,连寸劲都用上了。 小太监梁忠也回来了,摆好桌子,梁师成刚好到家。 父子二人坐下,梁莘给梁师成倒上酒,将王浦给自己那份名单放在桌上,伸手就画掉了上面几个名字,而后说道:“爹,你在宫里用人,有才无才,有德有德,唯有忠心才是唯一。” “是这话。”梁师成认可。 梁莘:“象那种,野心勃勃,不甘久居人下的,不可用。甚至于,要防着。” 梁师成看了一眼名单,点了点头。 他了解,比如童贯,就是那种擅长钻营的人,而且也很会察言观色。 梁莘指着名单上的童贯:“让他去监督整修汴京的道路与河道之事,必有人给他孝敬,必有借口,敲打敲打。” 梁师成笑着应了一声:“儿放心,只要你在官家面前不失宠,寻常人动摇不了爹在宫中的地位。” 嘴上这么说,梁师成内心却在想,弄死这家伙。 但,别让儿子参与。 这种脏活,赵有福很擅长。 别脏了儿子的手。 梁莘内心想的是,弄死这个姓童的,但他观察了爹梁师成还有赵有福之后,他便不再开口,因为这两人,用心狠手辣形容都是轻的。 阎王都比他们仁慈。 叫赵有福一声干爹,梁莘内心的真实写照就是。 用赵有福,就是用了一个字:狠! 梁莘又说道:“爹,我准备说服官家就宫内进行扩招,这样可以稀释原宫中那些人的力量……” 梁师成眼睛一亮,这招数好。 无论是太监还是宫女,只要人数增加,新招进来的人,必是他的人。 梁莘和梁师成聊天的时候,曹府。 曹昙回家,曹旸就到了。 “姐姐,你这几日可有见莘哥儿……” 曹昙内心有点小紧张,她悄悄见梁莘的事情难道被曹旸知道了。 曹旸又说道:“我已经有半个月没见到他了,派人去他府中问,他府中经常没人。” 啪,曹昙重重一拍桌子,然后转身就抽刀,当场开骂:“你是皮松了,还是骨头轻了,敢说我与男子私会,你置我曹家名声……” 后面的话听不见了,曹旸撒腿就跑。 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跑的慢,打的重。 曹旸跑了,女使们过来伺候曹昙换衣服。 换好衣服好,曹昙摆了摆手,示意人都下去,只留一人。 王京玉。 曹昙的贴身女使,自小便跟着曹昙的。 “阿玉,我曹昙待你不薄。” “是,姑娘待我如姐妹。” 曹昙:“我曹家,待你王家不薄吧?” 王京玉脸色微变:“姑娘,可有是什么麻烦之事,我去唤我父兄前来?” 王京玉的父亲王禀,今年三十三岁,王京玉的长兄王荀今年也有十八岁,大王京玉五分钟,双胞胎。 王禀现为汴京禁军八品武官,领二百军卒,曹家的家将。 王京玉三岁就住进了曹府,陪着曹昙一起长大。 话说,依宋律,王京玉现在也是年年要交罚金的,她是曹昙的女使,曹昙都没嫁人呢,她自然想都不敢想。 曹昙想了想:“去叫你爹来吧,我让你去给人当妾,你回头在府中挑合适的人一同带去。” “姑娘……”王京玉卟通一下就跪了。 曹昙:“也只有你,世珍她我不放心,只有你,我安心。” “姑娘?”王京玉从归初的惊,再到此时的疑惑。 曹昙:“人,你见过。梁家莘哥儿。” 瞬间,王京玉懂了。 第二十八章 绝对正式的流程 这些天,曹昙偷偷见梁莘,说是讨论店铺的事情,就是王京玉一直带人暗中守在四周的,她当然见过梁莘。 曹昙又说道:“梁大监,最近在教坊物色人,他自然有门路把人赎出来,你懂吗?” “懂,懂。”王京玉立即就说道:“我会替姑娘盯着……”没等王京玉说完,曹昙带有杀气的眼神就飘过来了。 王京玉却是不怕:“这屋内又没外人,姑娘的心思我懂……” 曹昙微叹一口气。 她不敢想。 曹家再怎么样,自己再说嫁不去的老姑娘,也不可能把长房嫡女下嫁给一个太监之子。 再加上,梁莘那一句:兄弟!! 让自己想狠狠的揍他。 …… 难受。 这事,办的有多快。 次日,还是那家酒楼,新名字还没想好的那家。 曹昙还是男装和梁莘在二楼,听梁莘讲故事,马上要讲到虎牢关了。 楼下,曹家二管家,很是直接的对王浦说:“我想见见梁公公。” 此时,梁师成的职司还在太监这个级别的,距离公公还差三个小级别,叫公公,是尊称。 王浦问:“敢问曹管家,是何事,我好给干爹那边报。” “是这样的,我家长房大姑娘身边有一个女使,其父是禁宫步兵修武郎、副将、宣节副尉之职,领二百禁军。给莘哥儿,作个妾如何?” 王浦脸上一喜:“这,我立即去和干爹说。” 这事,是当下梁师成以及一众干儿子们内心最要紧的事情,没有之一,是唯一。 曹昙有意把梁莘困住,留时间给自家二管家去和梁师成讨论细则。 梁师成是谁。 当今官家面前最当宠的红人。 当天,开封府衙门负责户籍的小官就把文书开好了,依宋律,娶妾立婚契、依准礼、令……在开封府办这事的人,只有三人。 梁师成、王禀、见证人:曹家二管事曹飙。 当事人,不需要到场。 依宋律,婚嫁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当事人啥事。 从开封府出来,曹飙对梁师成说道:“梁公公,小的有一句话望公公斟酌。” “请曹管家明言。”对于曹飙,梁师成也是要给面子,到了曹飙这种身份,他就是曹家人了,曹府是什么府,这面子必须要给。 曹飙说道:“请公公在莘哥儿面前,切莫提及曹家,只说王副将便好。” “定当如此。”梁师成连原因都没问,这种出过郡王、皇后的家族,在不了解情况下时候,谨慎些绝对是没错的。 彩礼与嫁妆呢。 梁师成给了王禀两张纸。 头一张纸是正式的公文,上面写着,宫卫、翊麾副尉(从七品)(注:修武郎是勋职,不是官职。) 第二张,才是礼单。 王禀穷,能出的嫁妆少的可怜。 曹家一文钱都没让王禀出,曹家出了,极丰富的嫁妆,其中还有炭铺百分之一的份子,这不是一间炭铺,是整个汴京所有炭铺百分之一。 而汴京城,所有炭铺皆在梁莘与曹昙名下。 接下来,就是选好日子,娶人过门了。 贵妾,就是娶。 平妾,就是纳。 贱妾,就是收。 这事办完,梁师成脑袋里想的很多,曹家在促成此事,怕是不仅仅因为炭铺这生意的合伙,应该还有其他的原因。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难道是…… 梁师成记得曹旸与梁莘关系非常好,难道说曹旸打算把他家庶出的妹子…… 不敢想,不敢想。 梁师成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就是一太监,再宫里再红,那敢和曹府攀亲家。 不过,交好曹府梁师成还是愿意的。 打定主意,找机会在官家面前替曹家说好话。 再说曹府。 两年前,曹昙身边有个年龄超过二十岁的女使嫁人,当时哭的死去活来,不是嫁的不好,是舍不得自家姑娘。 曹昙待人是极好的。 而今天呢。 曹昙的小院内却是欢声笑话不断,曹昙亲自过问,帮着王京玉挑选出嫁的物件,几个嬷嬷在教王京玉,如何为人妇。 这事,梁莘知道都到了晚上了。 梁师成去开封府和王禀办了娶妾的文书,又回到宫内继续当差。 梁师成回到家的时候,府中有非常好闻的药香味。 禇洪、梁莘、梁忠,正在炖药。 梁师成只是看了一眼,就示意梁莘和自己进屋,他知道这些药炖好之后,要替换矾楼买回来的汤菜,以矾楼的菜为名,悄悄的送入宫中。 进了屋,梁师成坐下。 梁莘捧着一碗水过来:“爹,喝水。” 梁师成点了点头,接过碗后开口说道:“今天傍晚的时候,有宫内执事公公去官家那里劝了几句,只说请官家爱惜身体,被拖出去打了四十板子,估计没有半个月,怕是连路都走不了。” 梁莘:“官家,今年才十九吧。” 梁师成点点头:“寻常的办法劝不得,但也不得不去劝,若让大娘娘知道了,这事可不得了。若是谁不长眼,在劝的时候,敢提到大娘娘,没有八十板子官家是消不了气的。爹和你福伯,也是相当的为难。” 梁莘:“爹的意思是,我明天想个法子?” 梁师成摇了摇头:“不,这事只关系到宫内许多人会连带受罚,与你无关,没必要惹火上身,你福伯会想办法。” 说完这些,梁师成示意梁莘坐下。 梁莘坐下之后,梁师成说道:“正事。” “我听着呢。”梁莘的表情也变的严肃了起来。 梁师成说道:“爹给你娶了一个妾。” 梁莘没反应过来,娶,不是应该与妻这个联系到一起吗? “爹,妾不应该是纳,娶不是应该是妻吗?” 梁师成继续说:“禁军宫卫翊麾副尉之女,所以叫娶。寻常普通人家才叫纳。看了日子,本月二十三便是好日子,宜嫁娶,还有……” “等,等一下,爹,你刚说娶妾,给我,我怎么就不知道。你也没问过我……”梁莘心说,我这个当事人,有没有一点发言权了。 没等梁莘说什么,梁师成用力一拍椅子扶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里有你说话的份,爹图什么?” 第二十九章 成家立业 这是梁莘印象中梁师成头一次说话语气变重。 梁师成又说道:“不孝有三……” 梁莘脑袋里就没想过这个,看梁师成训了几句,语气放缓之后,梁莘才说:“这个,我感觉,我还小,我还想……。” “胡闹。”梁师成语气又加重几份,而后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听爹的,只是妾,这只是妾室,待你将来成亲之时,必不普通。” 梁师成有自己的想法,他推测是曹旸安排了这一切,有心在曹家挑个妾室的庶女,将来嫁给梁莘为妻。 曹家的庶女,也是曹家的女儿,也不是寻常人敢想的。 王京玉。 梁师成并不知道名字,只是知道出身曹家女使,父亲是王禀,这基本上算贵妾,因为其父是官。 而且还是曹家主动挑明,这是妾,依娶妾之礼。 梁莘一脸惊呆的看着梁师成。 他知道梁师成这不是在开玩笑,而且绝对不允许他拒绝。 还能怎么办? 凉拌了。 “好,好吧。”梁莘只能认。 梁师成这时慈爱的一面又出现了:“儿,你是不是有相中的?” 梁莘没接话。 “有就明说,我是你爹。” 梁莘回答:“原本有过一些想法,但现在想来,有些幼稚可笑,所以没有相中的人,爹说的对,若有子嗣,梁家也算是有后,爹定会很开心。” “恩,那好,若三个月没什么动静,旁边那屋炖的,你就每天喝一锅吧。” 梁莘:…… 梁师成说完这话,自己都笑了。 梁莘突然变的严肃:“爹,你安排的事情,虽然我心中感觉有那么一点不痛快,但爹没错。我只是感觉,这事没让我亲自作主而不痛快。” 梁师成问:“那就是,有相中的人?” “没有。” 这一次,梁莘回答的很坚决。 若说完全没想法,那是假的,但穿越也好些日子了,冷静下来自然会把许多不切实际的想法排除掉。 梁师成再问:“早点娶妻生子,难道不好吗?” 梁莘叹了一口气:“鄯州就要被放弃了,接下来就是河湟,好多城池。” 惊讶。 因为自己的儿子在这个年龄上,操心了他不应该操心的事情,一个州弃与不弃是朝堂上的事,少了一块地方,那是大宋的,是赵家的,是皇帝赵佶的。 与儿子梁莘有何干系。 梁莘:“爹,没什么了,这几日,容我先把要紧的事情办了。其余的事情,你怎么安排,我听话就是。” 梁师成惊讶,有疑惑,却也没再往下问。 自上次伤到之后,郎中说梁莘有失魂症,性格上就有些许变化,作事却是变的很有一套,而且头脑也清晰。 唯一不理解就是,那鄯州的事情为何值得儿子操心。 梁莘这会又有一点头疼了。 看梁莘的脸色不太好,梁师成没再问:“早点歇着吧。” “恩。”梁莘应了一句。 梁师成离开了梁莘的屋。 鄯州,确实是梁莘当下认为自己应该办的事情,只是赵佶虽然是皇帝,但皇权眼下却在向太后手中,也不知道最终能不能说服朝堂上那些人。 好在当下,朝堂大乱,新法一脉被旧法一脉往死里咬,说不定他们顾不上鄯州了。 至于说梁师成问梁莘有没有相中的人。 梁莘其实之前还真想过。 依年龄算,有一位大名人今年十七岁,就是李清照。 此时呢,梁莘说的也是实话。为了这大好山河,自己身为炎夏子孙的骨气,浪漫已经不可能再属于自己。 李清照已经相当有名气,此时一首《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已经让她名满汴京。 娶她花的精力,远不如去想想,如何保住鄯州。 梁莘躺在床上,头疼。 头疼心里就骂赵佶。 骂完。 梁莘头疼就减轻不少。 再想想当下的情况,梁莘又感觉欣慰不少。 北宋末年,依史记载有六贼之称。 三个文官,三个太监。 蔡京下线了。 童贯还未得势,宫内有狠人赵有福在明,然后就是自己的爹梁师成,一个在宫中外表愚讷谦卑,看上去老实厚道,不象是能说会道的人在暗处。 还有一个未来得势的太监似乎是李,也不可能再得势了。 接下来,靠蔡京上位的朱冲与朱勔父子,更不可能再有机会。 称梁师成为恩父的王黼,梁莘相信他不会再有机会。 鄯州这一结,说容易也容易,只要向太后不想放弃,那个朝臣敢说放弃。 想着想着,梁莘在床上就睡着了。 次日,天还没亮,梁忠就把梁莘给摇醒了:“少君,少君,醒醒。” 梁莘坐了起来,一脸睡意的看着梁忠。 梁忠:“少君,今天是二十一,后天就是二十三,是少君娶妾的日子,王家的婆子已经到了,要收拾院落,还有这屋。我已经给少君找了客栈,临时住两天。” “这……屋?” “只能是这屋了。”梁忠的意思很简单,少君,你赶紧起来,这院子到你住的屋,都要在两天时间内,全部收拾出来,后天就是娶妾的日子。 梁莘坐了起来:“好,好吧。” 辰时还没到,站在曹旸家门外的梁莘很犹豫,这是敲门,还是敲门,还是敲门呢? 敲吧。 客栈是绝对不能住的。 曹旸,勋贵家子弟,小侯爷。 闻鸡起舞,这是曹家的家风,那怕回过头再去睡呢。 正在练功的曹旸听长随说,有客到,梁莘。 “谁?” “莘哥儿。” 曹旸,扔下手中的长枪飞奔到门口,然后深呼吸,轻轻的拍了拍脸,这才让家仆打开门。紧接着,头微偏,冷脸看着梁莘:“莘小官人,可是有事?” 梁莘,径直入内,伸手一搭曹旸的肩膀:“兄,我知道你不高兴,早一次、晚一次派人去我家中询问,我不是不搭理你,而是真的很忙。” 曹旸被梁莘几句话就说的扁了嘴:“你,半个月都不来见我了……” 梁莘给了曹旸一个拥抱:“天下间我和你第一好,真的,真的,为了你家兄能顺利去实职都统,我才忙了这许久。” 曹旸半信半疑:“真……真的?” 第三十章 曹家有女 曹旸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怀疑的。 “真的。”梁莘说完,吩咐梁忠招呼人抬东西。而后才对曹旸说:“在你家中借助两天,就两天,我实不想住客栈。” 曹旸:“家中,有何变故?” 仆人们往院内抬行李,梁莘和曹旸一边往内走,一边对曹旸说:“我爹给我娶了妾,我若不娶,感觉他心里会难受,所以就认了。” “娶?那一家的。” 曹旸当然知道,妾若用娶字,代表着贵妾入门。 梁莘:“在你曹家当过女使的,名字我暂时不知道,人呢自然也没见过。” 曹旸:“我曹家女使,三百人往上。” 梁莘想了想:“她爹似乎是步兵禁军中的一个八品武官。” 曹旸:“我曹家女使,家中父兄六品武官也是有的。” 梁莘再认真想想:“听说识字,会管账,还会管人。” 曹旸:“我曹家女使,无一人不识字,无一人不会看账册,无一人不懂御仆御婢之道。” 梁莘笑了:“原本还想找你打听一下,看……人品如何?” 实话说,梁莘刚才想说,长相如何,但感觉不合适,改为人品。 这话,曹旸不爱听了:“弟,你在怀疑我曹家家风?” 梁莘:“不,不,我一点也不怀疑,其实我想说长相的,但又感觉不合适,才临时改口。” 曹旸摇了摇头:“先不说我家这边三房,细算,说是三百女使,二百九十五人我都没见过,除非你能知道是那一支那一房那一院的,我还能帮你打听一二。” “也对。”梁莘也没再问这事。改口问:“你曹家是开国大将,你一定懂兵法吧,能请教一二吗?” 曹旸有点虚,但还是说道:“弟,你算是问对人了。” “鄯州我看在咱大宋地图上,但从宫中的一些文献中,又感觉不是咱大宋的,我有些糊涂。” 曹旸:…… 这比兵法难多了,这玩意曹旸依稀记得大伯讲过,但当时就没认真听。 这,这,这如何回答。 曹旸:“弟,还没用过饭吧。” “恩,是有点饿了。” 曹旸声音很大:“备餐……”然后亲手扶着梁莘,让仆人给梁莘脱了靴子,扶梁莘进屋。 再说皇宫内。 梁师成呢,在赵佶的宫外来回走着,今天早朝赵佶倒是去了,一个字没说,估计一句话也没听到,这会回到寝宫,又睡下,看气色,相当的差,走路脚都是软的。 梁师成给报的是昨晚官家轻微泻肚,御医这边也是按梁师成这么记得。 可是,若再这么下去,如何瞒得住大娘娘。 要知道,赵佶才十九岁。 眼圈都有一黑影了。 当今娘娘软弱,更是经常受赵佶白眼,可大娘娘不软弱,这事不打死几十人,就算从轻发落。 梁师成急的是团团转。 赵有福来了,两人大眼瞪小谁,也是半点法子都没有。 曹府这边。 曹昙到了。 不是自己来的,是曹旸请来的。 问兵法,曹旸能背几句,问河湟,曹旸渣都不是。 所以,曹旸把自己的堂姐曹昙请动了。 长房那院的前厅内。 很正式的厅,摆上屏风,曹昙与梁莘隔着屏风坐。 曹昙,不是曹旸这种草包。 一开口,就是硬货。 曹昙说道:“自唐末,吐蕃败落,青唐城几易其手,满城皆残垣断壁。自我朝太祖立国,青唐城慢慢的恢复了生机,虽然丝路并未重开,却也有几分人气。也有远来的商人云集青唐城。” “唃厮啰(吐蕃一小国)收益巨大,西夏立国,我宋军连败,自归义军无存之后,适逢西夏国势正盛,便占据了整个河西,党项人……穷凶极恶。而几年前,我宋驻将,也失民心,眼下,青唐只能怀柔。” 梁莘问:“把那里真正变成宋土,当如何?” “先收心、再收民、后占地,后续必须用心经营,以民生为本……”曹昙讲的不止她自己的理解,其中还有她父亲、三叔等人曾经在第一次河湟战役后在家中讨论过的内容。 梁莘非常认真的在听。 慢慢的,心中也有一个蓝图。 就是名义上,这些地方还是在大宋版图内的,还是可以派人的。派去的人,用心安抚民心,时机成熟,大军出动,将青唐吐蕃一锅端,只要民心向着大宋,那么这块方就能真正归属于大宋。接下来,再认真经营河西走廊,其收益足够养活边军。 讲完这些,曹昙冷冰着脸:“送客。” 曹旸起身,拉着梁莘就往自己的院跑,虽然只大一个月,也是姐姐,而且还是他惹不起的,若不是他无法回答梁莘提出的问题,也是不想轻易请曹昙出面的。 梁莘被曹旸扯着离开会,曹昙坐在那里发呆。 一直躲在后面的王京玉这时上前:“姑娘。” 曹昙站了起来:“去我爹的书房,你后天就出嫁了,还不去准备些。” 王京玉回答:“陆嬷嬷把所有的准备好了,明天午时我就回家,从家里出门,今天就想多陪在姑娘身边。” 曹昙没再说什么,因为她脑袋里一直在想,梁莘为什么要打听西北的事情。 那里乱成一锅粥,自己的父兄提到那里都是皱眉头。 梁莘只是在听,曹昙说的大部分他都认可,唯有一点,梁莘不是不认可,只是从后世一些书籍中,有另外的解释。 依梁莘读到的书中,青唐城(宋称为鄯州)就是因为西夏太强,而且很霸道,所以许多商人开辟了另一条路,依后世的叫法,就是西*宁——青*海湖南侧——柴达木盆地这条商路。所以,青唐就是这第商路的最南端。 如果这条商路能够保持住,好好经营,坚持下去。那么就是最直接压迫西夏生存空间的钉子,可以一步步的彻底消除西北边患,直到灭了西夏。 在回三房那院的路上,曹旸说道:“我告诉你,我这个姐姐难嫁,她身边女使不少,其中最贴身的两个女使,一个比一个吓人,一个整天研究各种毒药的,另一个研究军军械的,我感觉谁娶了她们,活不过三天。” 梁莘脸皮子抽了抽:“这,这么可怕?” 第三十一章 殿试之题 听曹旸描述曹昙身边的女使,梁莘内心一边是惊讶,一边是怀疑。 曹旸打了一个哆嗦:“何止是可怕,算了,不提她们了,反正我家姐嫁给谁,她们也是跟过去的,只是不知道,娶我家姐的能撑几天。反正详细的不讲了,你也没兴趣听,去弈一局。” “可怕,可怕。”梁莘拍了拍胸口。 王京玉是那一个呢。 就是研究军械的,她发簪都是带机扣的,五步之内见血封喉的那种。 午时,梁莘就在曹旸这院子吃了点东西,然后先回家,带上一罐矾楼的汤,然后是几道正经的矾楼名菜,然后进宫。 宫内赵佶这回头觉刚醒。 小太监们摆好了梁莘带来的菜还有汤,以及御厨做的菜。 梁师成摆手,示意小太监们离开。 屋内只有梁莘和赵佶的时候,梁莘说道:“赵乙,我感觉你应该养精蓄锐几日,招来的几个官你肯定要单独考校,万一大娘娘来旁听呢,你总要是精神头十足才好。这次办的好了,大娘娘也会认为你治国有方。” “恩,在理。” 大娘娘向太后,还是有足够威慑力的,梁莘也不敢提到大娘娘会不高兴什么的。 只能是顺着赵佶的心思往下说。 而后,让赵佶自己想,若是到时候大娘娘高兴,对他而言,也是好事。 说完,梁莘将袋中几张纸放在桌上:“这是你要的考题,我来讲解一下,河湟对咱大宋的好处,以及对西夏攻略的宜处,咱们先派人过去安民,布局,这样洮州那边就慢慢的拿回实际的控制权,就可以去挖最好,好精美的洮砚原石。” “大娘娘那边,可别提洮砚,只提河湟。” “别光说,写下来。”赵佶感觉光是听,自己是记不住的。 花一个多时辰,梁莘讲完了河湟、鄯州、洮州、羌人、吐蕃人……这些事情之后,梁莘说道:“我要告假几日。” “干什么?”赵佶内心第一反应是警觉,难道梁莘要自己出去玩? 梁莘回答:“我爹给了说了一门亲,一武官家的女儿,在曹家当过女使的,让我娶妾。后天就办,所以告假两日。” 赵佶想了想:“不行,不准。” 梁莘愣住了,此时,他还不至于傻到说什么吏部那边有规则,娶妻九天假,纳妾三天,这娶妾怎么也有五天假这种话。 赵佶又说道:“反正是不准,最多给你半天时间,等大娘娘这边称赞我治国有方,再给你补几天假。” “这个,这,好吧。”梁莘其实也无所谓。 “还有。”赵佶接着说:“殿试的事情。” 梁莘:“殿试?” 赵佶说道:“虽然早上坐在朝堂之上昏头昏脑,但也大概听了几句,他们吵的很凶,你去问问情况,出个主意防备大娘娘问话。” “是。”梁莘起身退了出去。 门外,梁师成靠在柱子上晒太监,见梁莘出来便迎了上去。 父子二人到了无人处,梁莘才问:“今天早朝,关于殿试的事情吵的很凶。” 梁师成点点头:“几乎打起来了,韩相公力主试赋、章相公力主试策、曾枢密力主谅暗。” 梁莘穿越有些日子了,也读了不少邸报。 试赋就是以诗词在殿试决定名次,这是最早大宋一直执行的路子。而新法一脉的章相公,希望以策论来决定殿试的名字。 曾枢密,就是曾布,他的态度是,先帝驾崩,可依旧例,殿试不考,依会试名次来决定最终的排名。 各说各有理,吵翻了天。 梁莘又问:“没提蔡京的事?” 梁师成回答:“别说,还真的是怪,昨天旬日休朝,蔡京的党羽在大理寺用刑都死了两个,按理说今天应该会有人因为他的事情在朝上争吵,只有台谏这边,有人弹劾蔡攸卖官鬻爵,请大理寺彻查。” 梁莘问:“爹,你怎么看?” 梁师成闭上眼睛思考片刻:“你福伯倒是提了一句,他说新法一脉在台谏已经没什么人了,眼下台谏虽然没提过,但却一直把蔡京往简王有不臣之心那个方向引,所以章相公应该会选择断臂求生。” “放弃蔡氏兄弟?” “恩。”梁师成点了点头:“这朝堂之上,也有些看不见的规则,若是旧法一脉止步于蔡氏兄弟,那么章相公就不会保蔡京,反之,就是一场恶斗。我观察,旧法一脉也没指望一次就扳倒新法一脉,伤一臂不如断一指。” 梁莘默默的点了点头。 梁师成接着讲:“蔡卞是半山公的女婿,所在蔡氏兄弟倒下,意义非同凡响。看吧,若是月底前,教坊多一人,这事爹估计,他们两脉可能达成了默契。” “谁?” “蔡攸之妻,蔡京长媳。” 梁莘听懂了。 一但人被贬入教坊,那么就代表蔡氏兄弟完了,不可能再翻身。 梁莘问:“如果她不甘心,自尽了呢?” 梁师成:“有区别吗?” “好象没有。”梁莘想了想,也对,确实没区别。梁莘又问:“若大娘娘问官家,殿试若不谅暗,考什么,官家应该怎么办?” 梁师成双手抄着袖子里,思考了好久:“这三个选择,其实都不好。” 梁师成解释道:“试赋,就是偏向于旧法一脉,试策就是偏向于新法一永,谅暗……大娘娘其实不喜欢,除非有第三种考试的方式。爹给你说个小事,你福伯安排人克扣了朱太妃那院的供奉,大娘娘知晓后,你猜如何?” “如何?” “就是打了几板子,连血都没见,但克扣的部分却一粒米都没补,这一旬,便按克扣后的数控给朱太妃那院发的。” 梁莘听完,心说这老娘们还真是狠。 朱太妃是先帝与简王的亲生母亲,依礼,早就应该加太后尊位,却依旧还是一个太妃。 梁莘:“爹,我懂了。” “如何办?” “第三种考题。” 梁师成:“考什么?” “绘画。” “绘画?!!”梁师成先是吃了一惊,转身笑了:“儿,有才。” 第三十二章 可有才华 两父子讨论到这里,梁莘要想的答案已经出来。 重新回到赵佶的屋内,梁莘坐下,简单分析了一下朝堂上吵的内容还有原因。 赵佶听完:“出道题,让我听听如何?” 梁莘就在赵佶的御案上,提笔写下:野水无人渡,孤舟尽日横。 赵佶盯着这诗词看了好久之后,轻轻一拍御案:“妙。” 梁莘在旁说道:“这是寇准,寇相公的《春日登楼怀归》,大娘娘问起来,你可以说这是勉励新科进士们……,我还是写下来吧,这么回大娘娘,肯定会让大娘娘开心。” 赵佶没听,他已经摊开了纸,提笔站在纸前思考。 作画。 这意境最佳当是如何呢? 梁莘还在继续讲:“名为以画为题,但考的不是画功,而是心境,更高的心境,更高的心智才配得上状元之名,只是读书,那些书哪个进士不能倒背如流,会试已经考了学问了,考了策论,乡试就考过诗词……” 赵佶一边听一边点头:“没错,没错,继续写,写下来回头我背给大娘娘听。” 梁莘写完,将纸放在一旁。 赵佶又问:“你出的题,你也画一幅。” “我画功太差。” “我教你。” 梁莘的画,以小鸡吃米图高一点点的水准,画了一船夫卧于船尾,手中擎横笛一只,仪态悠闲。 赵佶:“妙,妙,你才是心境第一的人。” 梁莘微微欠身:“我世间第三。” 赵佶愣了一下,笑的极是开心。 没错,自己作这幅画,若是多想想,也大概会选择梁莘这种表现方式,而且画的更精美,意境更高。 所以,自己才是世间第一。 梁莘又问:“后天,准一天假如何?” “不准。”赵佶连考虑都没有,直接就给否了,然后摇了摇手边的铃,门外守着的梁师成推门入内,躬下身子:“官家。”赵佶没抬头,一边作画一边说道:“去内库挑一箱珠宝,赐给梁校检那个妾室,叫什么来着,去问个名,然后写份赏赐的诏书。” “还有,朕要静修之日,安排好。” 梁师成身体抖了一下,他惊讶。 皇帝亲自给一个臣子的妾赏赐,这极极少见,就算有,往前记载也是极贵妾得到诰命封号之后,才有的。 这刚娶进门,就有的赏。 至于一箱有多少,两尺的箱子也是箱,三寸珍宝小箱,也叫箱。 之前,没有过。 更惊讶的是,梁莘竟然说服了赵佶停止了夜晚的放纵。 实在是,了不起。 “奴,这就去办。”梁师成退后几步,退到门外将门关上。 赵佶已经画完了,拿起来自己欣赏了一下,摇了摇头,直接就扔到旁边的废纸篓内,重重铺上一张,准备重画一张。 梁莘在一旁,慢慢的磨着墨。 此时,皇宫内。 后宫,向太后宫内。 向太后是曹太后的儿媳,曹太后是曹昙爷爷的姐妹,向太后比曹昙长一辈。 宋一朝,有一个很神奇的现象。 但凡是出使过辽国的人,回来都能升官,许多人还升至宰相。 向家,小家族。 第一次发迹就是因为向敏中。 向敏中第一次出使就是跟着曹家人出使的,曹家人出使辽国的次数是最多的,曹昙的叔伯辈,曹诵、曹诱、曹读都是多次出使辽国。 曹诱就是曹旸的爹。 向家第二次发迹,就是向太后成为太后之后。 当然,也离不开曹家。 曹家的曹太后,是向太后的婆婆。 曹昙入宫,向太后很是开心,特别吩咐人去宫外买有名的点心回来。 还亲自为曹昙准备了茶。 相互见礼之后,曹昙献上两本书。 “大娘娘,这书极是好,我特意送来。” 向太后叫身边宫女将女拿到手边,封皮上写着《戏说三国》。 这是依标准印刷版印制的,每页八行,每行十五字,一本书是七十五页。 两本书,也就仅仅讲到了张飞打邮督。 向太后看的很认真,宫女买回来点心,向太后都没看一眼,一直在专注的读书。 曹昙,坐在一旁自己吃点心,喝茶。 她不急。 向太后看的越仔细,她越开心。 半个时辰后,向太后读完了:“就,就只有这么多?” 曹昙:“回大娘娘的话,稿子约有近三十万字,却是没经整理,也没有刊印,印好的只有这两本。书稿写到了三顾茅庐,请孔明出山。” 向太后把书翻了翻:“为何没有作者之名?” 曹昙脸一红:“还没有问是署何名。” 就这反应,向太后懂了:“可是有才?” “今科进士。” 曹昙这话说的不真也不假。 真,会试上榜就是进士了,现在的殿试只排名。但曹昙没说,这些进士中,有一个不是考的,是赐的。 “进士,还不错。”向太后感觉,进士已经是算是出色的人了。 向太后又问:“年龄呢?” 曹昙声音很低:“比,比我小。” “这不是正好。”宋朝,贵族家的妻,基本上都比丈夫年龄大,这是福,大福气。“怎么,怕你父不满意,或是还有何顾忌?” 曹昙:“出身差。” “这有何妨,中了进士,就是朝廷的官。改日,找个由头让我看看。” “恩。”曹昙低头应了一声。 “这个……”向太后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命人把稿件抄一份,可否?” “有抄好的善本,原本只是不知大娘娘是否喜欢。” “喜欢,喜欢,喜欢。”向太后笑的合不上嘴。 曹昙起身施礼:“我这就去印坊,安排人取复抄的稿子给大娘娘送来。” “安排人去取便是,过来这边坐,陪我说说话。”向太后示意曹昙上前,坐在自己旁边,有宫女立即搬来小圆凳。 酉时初(下午五点)。 宗泽等人奉诏入宫,在一处偏殿,一个小太监单手捧着一份诏书,两个小太监各捧着一只托盘,还有一个文官打扮的年轻人,站在旁边一侧。 “听诏!”小太监自然就是王浦,一声高呼,宗泽等人躬身而立。 看众人准备好,王浦高喊:“代官家宣,官家有三问,各人入座。” 第三十三章 三问 宗泽等人入座之后,小太监王浦这才双手将那份诏书放在最前的桌子上,然后问名,给每个人发提问的内容。 每个人的内容是不同的。 发完提问,王浦走到最前转身站好,两名小太监走到后面,分两侧而立。 那个文官打扮的年轻人,就在侧面坐在椅子上。 梁莘。 但,王浦没介绍他,宗泽等人自然也是不认识的。 西北。 梁莘很清楚,这里承载着大宋的军事、交通、贸易等多重功能。 宗泽三问,可以说这里所有人中最难的。 头一问就是,调一天下、兼制夷狄。 这是最初王安石制定的方案。 若只是照王安石那一套,这问题也就不用问了,现在形势与当年已经大不同,再加上河湟一带现在名为宋土,实为青唐城所控制,宋臣在那里只是摆设,青唐城以怀柔稳住了。 这一问,宗泽估计到明天都写不完。 第二问,是梁莘出的。 借助一些之前的卷宗中,梁莘也学到不少东西。 关于西北之:上言、遣官、访闻、体量。 说的直白一点,就是这次派去,虽没有实权,但却要收集到足够的消息,无论是人口、粮草、军事布局等等情况分析的方式,而且还不能让青唐城有所警觉。 最后一问,非常直接。 治! 就是一个字。 梁莘坐在这里,也就是一刻钟,便起身准备离开。 这时,正在思考如何答题的宗泽,猛然间发现,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小太监,竟然在那个年轻官员走出这偏殿的时候,微微弯腰。 这是谁? 宗泽脑海中有了这么一个巨大的疑惑。 宫内的太监,能代皇帝过来宣诏的,都是有职业品阶的,有可能当面对着某个朝中大员施礼,绝对不可能在背后。 也就只看了一眼,宗泽赶紧低下头继续思考。 这是宫里。 宗泽还是很谨慎的。 梁莘出宫了,他只是过来看一眼宗泽长什么样,在宫内记录上呢,写的是梁莘代官家将所问的问题送到这里,待所有人开始答题之后,梁莘的任务完成,自然就离开了。 宫外,马车已经备好。 梁莘上了马车之后,很快穿着便装的赵佶就从东华门也出来了。 一上马车,赵佶就催着赶紧走。 今天的目的是潘楼。 梁莘很清楚赵佶的心思,他若只是喜欢听曲,可以在宫内传乐,他喜欢的是气氛,就是像梁莘穿越前,夜店的那种气氛。 嗨! 很嗨。 二更末,也就是亥时初,约晚上十点半左右。 喝醉的赵佶才被梁莘送回宫。 王浦已经等在这里。 梁莘问了一句:“那边如何?” “还在答,已经派人送了吃食。” 梁莘:“明天早朝前一定要结束,莫让朝臣们注意到他们。” 王浦:“明白。” 简单的交谈之后,王浦叫人关上宫门,梁莘则往曹旸家去了。 次日,因为昨天喝多了,玩嗨了,次日早朝,赵佶又没有参加。 向太后听闻,当真是气坏了。 亲自到赵佶寝宫问责。 赵有福吓坏了,赶紧叫人告诉梁师成。 梁师成奔到赵佶寝室,急中生智,赶紧做了些布置,以应付怒气冲冲来找赵佶麻烦的向太后。 “滚开。”向太后冲着赵佶寝宫门前向自己施礼的小太监怒骂着。 在她看,这小太监就是在挡路,是在拖延时间。 向太后身边的宫女推开了赵佶寝宫的门。 此时的赵佶,龙袍只穿了一半,坐在地上看着一大堆纸,一副很认真的神情。 梁师成就跪在寝宫内门前,将头深深的伏在地上。 他不敢说话。 接下来,他只有祈祷,赵佶能把戏演好。 一直等到向太后走到赵佶面前了,吓的瑟瑟发抖的赵佶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抬头看了一眼后,赶紧起身,躬身立于一旁。 赵佶,不是一个好演员。 依梁师成的设计,少说话。 此时,还是依梁师成的推测在进展,向太后看了一眼地上的纸张,带着好奇拿起一张。 有点意思。 向太后坐下了,吩咐宫女将地上的纸捡起来送到她手中。 一张张翻看着。 这些,就是宗泽等人从昨天下午到凌晨,写出来的内容。 赵佶悄悄的观察着向太后,他只是怕向太后骂他。而梁师成呢,虽然伏在地上,却一直暗中观察,看向太后从最初的表情愤怒,再到疑惑,再到眉头舒展,直到此时面带一丝微笑,梁师成从伏跪,变成了立跪。同时给赵佶暗示。 赵佶赶紧上前:“大娘娘,爹爹曾为压制西夏,经营西北,对河湟抱有极大的期望。兄虽在西北也有作为,但西夏内乱之时,我宋军却依旧大败,去年青唐叛乱,鄯州、河湟对于我大宋而言,名为宋土,实为乱臣贼子所控。” “儿,前几天晚上,夜夜做噩梦……” 后面什么来着,赵佶在向太后看向他的时候,给吓的全忘记了。 “夜夜做噩梦,这……”赵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向太后看着赵佶:“皇帝,接着讲呀。” 赵佶额头上开始出汗了。 他真的忘记了,刚才梁师成是怎么教他的,此时梁师成也不可能出来代他讲。 向太后的眼神充满着压迫感,赵佶更加紧张了。 在这种压力下,赵佶脱口而出:“朕选了一个伴读,他给朕解了梦,不如大娘娘宣他来讲解?” 赵佶是用请示的口气说的。 向太后继续翻看那些答卷,过了好一会,这才开口:“宣。” 梁莘。 天没亮就起床了,陪着曹旸练剑、练武。这会刚躺下,准备睡个回头觉,王浦冲进来,摇…… “少君,少君……” “啊……” “大娘娘急宣。” 上了马车,王浦才给梁莘讲宫内发生了什么事。 梁莘心说:赵佶把自己卖了,自己去了又能如何? 自己要怎么回答。 解梦? 自己哪里会解梦。 再说了,解梦能解释清楚,为什么招一些不得志的官员入京,然后向他们提问河湟的策略。 当真是一手好牌,就因为赵佶没背下梁师成事先教好的话术。 现在,变的稀烂。 但向太后宣,梁莘不能不去。 第三十四章 肉食者谋之 向太后宣。 很快,赵佶寝宫。 赵佶没让站着,已经有椅子坐下了,梁师成站在门口的位置。 六个宫女站在向太后身侧,还摆了一张桌子。 桌上,放了竹板一只,杖一只。 梁莘入内,施礼:“大娘娘安好,臣昭文馆校检梁莘听宣。” 向太后没说话,只是轻轻一挥手。 一年龄看起来有四十多岁的老宫女向前一步,拿起桌的那只杖,一杖落在地上,杖断成三截。 向太后轻轻一挥手:“都出去吧,本宫与皇帝说说话。” 六个宫女、梁师成依次退离,带上门。 门关上之后,向太后问:“为何招这些人入京,看看地上的杖,想好了再答。” 梁莘上前一步,从时间上而言,根本就没考虑的时间。 梁莘说道:“回大娘娘的话,朝堂之上日日争吵,他们争的是他们自己的利益,不是官家的,也不是大宋的。十年前的进士,是优,还是劣,士子们有句话,读书人想当官要考,却还要运作。” 向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是实话。 她有兄长二人,当年也不愿意同流合污,一直到她成为太后才开始有升迁之路。 至于赵佶! 听话就行,向太后知道这就是一个废物,优点有,就是嘴甜。向太后也知道,当年赵佶还是端王的时候,经常到自己宫中请安,为的就是自己身边的两名美艳侍婢,但至少让自己很开心。 所以,赏了两个侍婢给赵佶。 说到政务! 为什么向太后要权知军国事,就是知道赵佶不靠谱。 向太后第二问:“河湟?” 就两个字,向太后在等梁莘的回答。 梁莘:“回大娘娘的话,与私,大娘娘目光如炬,选良君大宋当兴。与公,先帝对河湟的经略,便是为压制西夏。对辽,我大宋暂无可作为,若西北大兴,我大宋之富强必可更上一层楼。” 向太后点了点头接下来就是第三问:“那里读的书,老师是何人?” 梁莘:“回大娘娘的话,我爹为官家研墨多年,官家允许我爹拿书回家,官家教我书法绘画。幼年时,有多位公公是我蒙学之师,后翰林院所属御书院贾公公教我读书。” 那位贾公公,上个月就病故了,这事已经死无对证。 不过,向太后却是知道,这位贾公公是个很有才的人,身为太监死后谥号忠良,赠少师。能有谥号的太监,不多。 向太后第四问:“河湟可取?” 梁莘:“先派人去安抚民心,收集情报,汴京这边筹备粮草兵马,待时机成熟以雷霆之势,便可全功,之后有良臣经略,便可长久。” 向太后第五问:“若官家问你,何人领军,你会如何回答?” 梁莘:“回大娘娘的话,马军曹副都指挥使、平海军节度使。” “为什么是他?”向太后语气有点变了。 梁莘说的是谁,曹评,曹家第六代家主,曹佾长子、曹昙亲爹。 梁莘回答:“曹家对我有恩,我想报答。曹家旸哥儿,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手相助,而且并不嫌弃我出身卑微,与我兄弟相称,近日我家中翻修,便是旸哥儿收拾自家宅院,让我借住。” 向太后站了起来:“来人,回宫。” 就这么走了。 赵佶坐在椅子上,感觉腿一软,滑到了地上。 在向太后离开约五分钟后,有一宫女入内,施礼:“官家,大娘娘让安排午后在官家书房论政,大娘娘原话:官家知道安排谁来论政吗?大娘娘还吩咐了,论政若办的好,傍晚官家请到御花园陪大娘娘赏花品茶。” 赵佶,一边是紧张,一边是庆幸。 梁莘也是被冷汗打湿了后背。 他意外。 甚至可以说是震惊。 来的路上,梁莘想的很多,也猜测向太后会问什么,结果却是与自己猜的完全不同。那么只有一种解释,向太后知道赵佶在政务上就是一个纯草包。 没等梁莘擦一把汗,赵佶就抓住了梁莘的手臂:“你,你速安排论政之事。”赵佶看梁莘眼神之中,竟然有一种期待,一份渴望。 梁莘大概明白,向太后能请赵佶同去品茶赏花,这是一种赞许。 论政,与自己无关。 成败看……宗泽。 此时梁莘只有寄希望于宗泽了,而且自己不方便出面。 赵佶又去睡回头觉了,他要养足精神,至少下午的时候不能打瞌睡。 梁莘,在宫内吃饭,御厨给做的饭。 吃饭的时候,梁师成陪在旁边。 父子二人,相视无语。 说不清,刚才发生的事情是好事,还是坏事。 沉默许久之后,梁莘开口了,声音非常低:“有亡国,有亡天下,亡国与亡天下奚辩?曰: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 梁师成猛的抬头看向梁莘。 他疑惑。 梁师成有点怀疑面前坐着的这个人不是自己的儿子,自己记忆中的儿子梁莘说不出这种水平的话来。 这一番话,非大贤不能。 别说是自己这没出息的儿子,满朝文武能有几人讲出这样的话来。 梁莘接着说道:“爹,你不想断子绝孙吧。” 刚才是惊,此时是怒。 梁师成瞪着梁莘。 梁莘呢,没停,继续说:“我要躲在后面,躲在暗处,我不想让满朝文武注意到我的存在。”梁莘用筷子翻了翻盘中的肉,牛肉,上等的小牛肉,夹起一块放在嘴里:“爹,吃肉的人,有责任保护大宋,否则还是去死好了。” 梁师成脑袋有点乱。 梁莘已经起身:“爹,我去歇会,无论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也是无法逃避的。” 梁师成没接话,因为他脑袋很乱,被梁莘一席话说的有点让自己无法正常思考了,他还在反复想一个问题,儿子为什么突然变的聪明了。 这就像是,梁莘穿越前,一个考试总不是不及格的人,突然变成满分学生。 任何一个家长都会变的怀疑人生,而不是欢喜。 第三十五章 何谓忠臣、良臣 午后,赵佶书房。 书房内一共只有九个人,向太后坐在屏风后,梁师成站在屏风侧面。 皇帝端坐于书桌后,圆凳五只摆在书桌前。 当朝左相章惇、当朝右相韩忠彦、当朝枢密正使曾布、七品小县令宗泽、七品小县令张叔夜。 还有一人,梁莘。 梁莘没有圆凳,他穿着八品文官的官服,站在赵佶书房的角落处,面前摆了一张桌子,上有纸笔。 弃鄯州是韩忠彦一脉的主意。 用意很单纯,就是抹去一切关于王安石的功绩与丰碑。 今日论政。 从传阅宗泽等人回答赵佶三问开始,三位朝堂上的大人物就非常清楚,今日谁都别想好过。 曾布想法很好,融合两脉,共存。 章惇与韩忠彦却丝毫没有半点这样的想法,他们只有一脉求活,另一脉必须全灭。 韩忠彦先开口了:“臣以为,西北军费消耗巨大,当地民生彪悍,羌人与吐蕃贵族蛮夷之,近些年来天灾连连,民不聊生,当开源节流,放弃鄯州。臣以为,不仅要放弃鄯州,整个河湟都无用。” 然后,就是长达一刻钟的高论。 赵佶听完,立即就不高兴了。 放弃整个河湟,那洮砚矿区呢? 可他不能开口,事先有言,论政他不能开口,不能有任何偏向性的言语。 章惇马上接过话题:“臣以为,我大宋国土,一寸也不能丢,河湟失政,是人为过失,庙堂之上决策、派去的官员用心,假以时日,鄯州、河湟必可以王治之下。” 吧啦吧啦……章惇也是一套高论。 两人疯狂的输出,吵的声音越来越高。 曾布呢,只说了一句话:“若想河湟安定,除了文治之外,必须派兵,国库暂拿不出这么多钱来。但,臣认为,国土不能弃。” 一个要弃,一个不愿放弃,一个和泥。 就是这样,吵。 向太后内心是清楚的,早在许多年前,新法一脉就把旧法一脉往死里整的不止一次,而后有反复,但在上一任皇帝期间,新法再次大兴,新法一脉继续把旧法一脉往死里整。 此时,自己是偏向于旧法的。 旧法一脉估计也会用最残酷的手段,报复新法一脉。 但是。 你们闹归闹,拿我赵家的土地说弃就弃了? 突然,张叔夜站了起来,大步向前,对着赵佶一礼:“官家,臣听闻蔡氏兄弟不法,正在查抄其家产,市井传闻,其家中抄出的钱粮堆积如山,臣以为足够十万大军一年半的用度,臣不懂用兵,臣献上对羌之策,请官家过目。” 说完,从袖子里抽出一本奏疏。 向太后侧头问梁师成:“蔡氏兄弟查抄家产有多少?” 梁师成回答:“还在统计与测算中,以当下看,远超千万贯之巨。” 听完,向太后轻轻一摆手,梁师成这才去拿过张叔夜的治羌论,先送到赵佶手边,赵佶看这个,就是狗看星星。 但也要装模作样看一遍。 梁师成这才拿去给向太后看。 向太后刚把那份治羌论拿在手中,韩忠彦就怒斥张叔夜:“你是那一科,第几,现任何职?” 张叔夜上前准备回答之时,梁师成上前一步:“大娘娘与官家下诏论政,论的是治国之法、护民之方、强我大宋之道。韩相公,此时狂浪,眼中可有大娘与官家。” 韩忠彦猛然间反应过来,那日梁师成单独叫他出来,让他看着蔡京被抄家。 当时就有句话。 是暗示,也是警告。 此时,韩忠彦明白了,河湟是官家的意思,所以才找了些不得志的七品官过来。 韩忠彦改口了:“臣以为,开封府怠慢了,也影响到了大理寺审案,所以对蔡京、蔡卞二兄弟之案,审的太慢。” 向太后坐在屏风后,看着手中治羌论,她还是有些眼光的。 知道这张叔夜是个人才。 向太后冲着梁师成招了招手,然后吩咐了几句,梁师成走到角落叫梁莘上前。 向太后问:“何谓忠臣、良臣?” 梁莘立即回答:“我爹是官家的家奴,我也是。”说罢,垂手立于一旁。 向太后问:“如何做一个好家奴?” 梁莘:“官家喜欢的,天上的星辰我也要去摘;官家无错,有错即我的错;官家无好恶,对臣子皆平常心,若有臣子枉死,也是家奴把事做过头了;天下都是官家的,官家治国,做家奴的自然要尽力。” “我父子二人的富贵、生死皆在官家,唯在官家;官家也人,也喜欢听些顺耳的话,做些喜欢的事;官家……” 梁莘一口气说了九条。 只差加一句总纲,那就是皇帝不喜欢包拯,一定喜欢贪官。 听完梁莘的话,向太后提笔写了几句话,示意梁师成拿给赵佶。 梁莘对向太后说话,声音很小,那边章惇与韩忠彦还在就审蔡京兄弟二人之事争吵,自然也听不到。 很快,梁师成在赵佶那边用了印。 直接就自己念了:“大娘娘、官家诏。官家知开封牧、梁师成权发遣开封府通判……” 开封府这个官,府尹不常置。 往前算,重臣有权知开封府的,更多的则是皇储来当这个官,皇帝赵佶此时还没有亲政,大权在向太后手中。 让皇帝赵佶亲自知开封府,这就是一个信号。 结束知开封府之时,就是还政于赵佶之日。 至于梁师成,发遣这个词,就是高职低配,梁师成的职司级别,没资格当开封府通判。 此时梁莘呢,只是在不断的登记,整理。 比如刚才张叔夜的治羌论、大娘娘的亲笔文书,皇帝的诏书,宗泽的献策,章惇的奏疏…… 文书兼档案管理员。 至少在章惇、韩忠彦、曾布眼中是这样的。 他们也知道,这是梁师成的儿子。 作为皇帝最宠的太监,给自己儿子找个活,将来有升迁之路也是常情。 宗泽呢,却是多看了梁莘几眼。 然后再观察梁师成。 论政结束了,最终歪楼,变成了吵蔡京兄弟二人的事,至于河湟,暂以怀柔为上,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 第三十六章 写个话本 五位臣子出宫了。 宗泽、张叔夜等人,即将被派往西北,分散到不同的州府去,曹晟这个洮州统制并不是有名无实,他要在完全属于大宋的地方,选一处屯兵、屯粮,并且收容熟羌、熟吐蕃的部落,为将来用兵用准备。 至于他有没有这个能力,他爹有,他伯父有,曹家会派人帮他。 宫内,大娘娘吩咐备小宴。 而后是赏花品茶。 梁师成、梁莘父子二人得空,也在宫中躲起来小酌一杯。 梁师成问:“大娘娘问话,你怎么回的?” 梁莘:“爹说过,咱们是官家的家奴,我就是这么回的。大娘娘又问,怎么样当一个好家奴,我的回答就是,官家要搞钱,我们办,官家要整人,我们办,官家要什么,我们就办什么,官家永是好人,坏事都是爹去干的……” 梁师成听着听着,拿着酒杯都在笑。 没错,完全没错。 这就是一个好家奴的典范,儿子比自己想的还周全。 梁莘接着讲:“回头我给爹一张图,爹应该可以动宫里的钱,让大娘娘开心一下,对我们父子没坏处。” “这事,好办。” 有些话,梁莘没讲给梁师成听。 在帝制的时代,真的要杀贪官,第一个该杀的就是皇帝和帝制,天下最贪婪的,最不守规矩的,就是皇帝一家子。 所以,皇帝才不在乎你是不是贪官呢,他只在乎,你是不是让他顺心。 百姓喜欢的是包拯,皇帝喜欢的是蔡京这类人。 再说御花园。 这里是后宫,有向太后身边的总管公公负责茶会事宜,赵有福也仅仅来回跑着传话的人。 今天向太后挺开心。 赵佶点了茶,请向太后品鉴。 黑盏、白色茶汤,赵佶点了一碗如水墨画一样的茶汤。 高手中的高手。 向太后点了点头:“皇帝,茶点的不错。关于鄯州、河湟,你是怎么想的。” 赵佶有点懵。 正在苦思之时,向太后说道:“这里只有你我母子二人,你还要编假话骗我?” 赵佶赶紧回答:“洮州不宁,上品洮砚就没了。”说完,赵佶有点紧张的看着向太后。 向太后笑了:“挺好。” 此时,梁莘所说,如何当一个好家奴的九点要领,得到了印证。 皇帝要洮砚。 做家奴的,用心办这事,还要明面上皇帝为大宋江山,若是有什么差错,自然是家奴的错,洮砚之事永远不会出现在台面上。 向太后又说道:“这梁家父子,还不错,若是好用,官家可以多赏赐些。” 赵佶赶紧补上:“当时查抄蔡右丞,无数珍玩他一件也没碰,让朕去查验,他有句话我喜欢听,他说天下都是官家的,官家赏赐了才有他,断不敢伸手。” “挺好。” 听到向太后又称赞,赵佶把一个酝酿很久的心思此时提了出来。 “大娘娘,这曹家大姑娘,您看这个莘哥儿如何?” 赵佶没安好心。 曹昙打了多少汴京城的权贵子弟,打的无人敢上门提亲,最最重要的是,曹昙对青楼、勾栏,甚至是有侍酒的正店酒楼都有一种很深的厌恶。 若是梁莘娶了曹昙,那这辈子天黑了能不能出门就未知,更别说青楼、勾栏了。 赵佶心说,自己就是汴京城青楼第一贵公子,论文采、诗词、钱财、长相,无人能及,除了梁莘。 向太后听完,想了想,问:“他可会写话本?” 赵佶根本就没想这问的是什么意思,立即吩咐:“来人,下诏让昭文阁梁校检写个话本献上。” 向太后,其实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赵佶已经这么吩咐了,向太后也没再多问。 正在和梁师成小酌的梁莘,听到有太监过来传话,也有点糊涂。 立即写话本献上。 给向太后。 这是为什么。 可无论是为什么,皇帝吩咐了,估计向太后也知道,不写还不行。 那写点什么呢? 那什么楼? 梁莘感觉自己能把故事基本上背下来,靠的是看了无数遍的电视剧,让自己写出来,估计没可能。 艺术水准太高,除非有人替自己捉刀。 那,写什么呢? 环环传、还是金枝缘呢? 还是环环吧。 背景就选……五代十国挑一个,胡扯吧。 将来,若有代笔的捉刀高手,再说红那个楼吧。 回,今天要早点休息,明天要娶妾呢。 从宫内出来,梁莘回曹府,依流程,明天早上五点左右回家,然后换上大红的衣服,骑上马,去王家迎亲。 娶妾,肯定不能和娶妻相当的流程。 否则,妻的高贵如何显得出。 往曹府走的路上,天色渐暗,梁莘坐的马车刚走过一个转角,一人一驴挡在车前。 驾车的人一个翻身跳下车,右手扶在腰后刀柄之上。 这位虽然是个太监,年龄也五十多岁了,却是真正的内宫高手。 禁宫侍卫,是禁军,皇城卫。 内宫高手,就是太监了。 这位,前几天才从宫中内牢中被捞出来,用梁师成的话说,自己对头要害的人,那就有一半的可能成为自己人。 人是捞出来了,暂时没办法安排职司,要恢复原先的品阶,也要看机会。 这位呢,名字好。 姓海。 梁莘喜欢,就请到家中暂住。 说是车夫,也当自家人。 海公公站在车前,右手在腰后握住刀柄。 拉着驴的那位,长身一礼:“求一问。” 海公公:“问吧。” “河湟有何宝?” 梁莘坐在马车上,没挑车帘,挡车的人是宗泽,他有些意外。 少许,梁忠下车走到宗泽面前:“有三宝,人和马,还有石头。” 宗泽再一礼,拉着驴离开了。 海公公回到车上,轻轻一扬鞭子,马车继续往曹府走去。 今日这一会,宗泽没打算告诉任何人。 他只想确定两件事。 皇帝背后是谁在推动这一切,未必就是他看到的这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有可能只是台面上的人,后面可能还有人。 或是其师。 另一件事情,他听到他想要的答案了。 答案就是:人、马、石头。 这三样东西,宗泽清楚的知道代表着什么。 第三十七章 人、马、石头 宗泽得到了答案。 人,表面上说是羌、吐蕃等等,事实上指的是压制西夏,若经略的好,大宋西北边疆可得安宁。 马,拿下河湟,就拥有养马的地方,同时也有马匹交易的路线。 最后,石头。 若是宗泽没在梁师成家中看到那份诏书,他也不会懂。 石头,代表的就是让皇帝开心,朝堂上才能够继续支持。 问清了两件事情,让宗泽心中大定。 西北可去。 西北可有大作为。 梁莘这边呢,回到曹府,找到曹旸后梁莘说道:“去喝酒。” “喝酒?” “单身最后一晚,明天就有人管了,所以今天去喝酒,叫上十名侍酒。” 曹旸一脸的疑惑:“我听过家中妻管严的,没听过妾管严的,你只是娶妾,再是贵妾也没理由敢管你。她若敢管你,就是对你正妻不敬,她不敢。” 梁莘愣住了。 他还当自己穿越前呢,结婚前,搞一次单身派对啥的。 搞了半天,这不叫结婚。 梁莘尴尬的笑了笑:“兄,没说亲?” “唉……”曹旸长叹一声。 “什么情况?”梁莘内心八卦之火开始燃烧了。 曹旸说道:“大约半年前,大行皇帝和我爹提了一句,眼下呢,也不知道宫里是不是还记得这事。” “谁,谁?”梁莘很来劲。 “徐国长公主!” 梁莘听完,坐在那里发了五分钟的呆,曹旸盯着梁莘:“说话呀!” 梁莘摇了摇头:“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梁莘开始算:“我给你算,依当下的辈分,这位长公主我听过,十六岁,但却是你的姑母辈。” “胡扯,同辈,我来算给你。”曹旸开始算。 从太曾祖开始往下算。 曹旸:“看,到了当今大娘娘,正好是我祖母的晚辈,与我父同辈。长公主与官家同辈,正好与我同辈。” 好吧,曹旸算的是正确的。 梁莘又问了:“娶公主,不好吗?” 曹旸只说了一句:“你自己看,看我曹家。” 梁莘无话可说了,对普通人而言,娶了公主就是一步登天。但对曹家而言,就是一个悲剧,曹旸的二叔曹诗憋屈了一辈子。 “不算这些了,喝两杯,明天天不亮就要去迎亲。” “来人,备酒。”曹旸吩咐一声,立即就有人去办了。 酒还没备好,曹昙到了。 一普通侍婢将一只小盒放在桌上,打开。 盒内,两本书。 曹昙说道:“我家经籍铺子,替你印的书,未署名。” 曹旸先一步抢过来,翻了几页,一脸的哀怨:“弟,印书之事为何不要找我。” 梁莘马上解释:“不,情况是这样的。前段时间呢,正好谈炭铺的事,和你曹家的一位管家谈,正好偶遇你家大姑娘。你怎么能怀疑呢,我和你天下第一好。” “真,真的?” 曹旸脸上的表情,就是大写的怀疑:“炭铺,我怎么不知道,曹家炭铺汴京城第二,京汴京城炭铺一分为三,我曹家占其一。这不是哪一房的产业,这是族产。” 卧槽,接下来怎么解释呢? 曹昙坐在那里像一尊木雕,她为什么过来,因为刚才梁莘说,要去喝酒,还要叫上十名侍酒。从梁莘住进曹旸这边,曹昙就安插了眼线,听到这话,立即就传了回去。 所以,曹昙亲自就过来了。 眼下呢,汴京城所有的炭铺事实上,已经变成了一家。 曹旸还不知道呢。 怎么解释。 曹昙像木雕一样坐在那里,显然就是不打算解释。 梁莘感觉几乎榨干了脑汁。 有了! “兄,这事不方便找你,我自己都没出面,是宫里赵有福公公安排人和你家管事谈的,宫里呢,要用些炭……” “胡扯,宫内用的全是香炭,而且是宫中采办,不是从外面买的,我家铺子主营石炭,有少量的炭,也不是香炭。” 梁莘一指曹旸:“这样,五天,最多五天。你若有本事进宫,我便可让你亲眼看到。” “进宫?”曹旸转过头看向曹昙。 曹昙这才开口:“我入宫去验证。” 曹旸又问梁莘:“宫内,真的要用石炭,石炭燃之有毒。” “那是你不懂,这都是小事,我说了咱们才是天下第一好。真的,比金子还真。有什么好东西,我一定最先给你,只是这次宫里最大,宫里整好就给你整。”梁莘这么说着,曹昙很辛苦的在忍,她不想笑出声来。 “当真。” “十分真。” 多次确认之后,曹旸的表情这才变的轻松起来:“你说,这石炭真的好用?” “恩,现在就证明给你看。” 梁莘说完,曹旸没注意到,是曹昙轻轻的拍了拍手,她身边的女婢去安排。 炭铺,已经依旧梁莘的吩咐制作了许多新鲜的物件。 这次抬来的,对于穿越者梁莘而言,实在太普通。 就是一只铁皮圆桶蜂窝煤炉子。 配了一张圆桌,圆桌中间挖了一个洞,放上一只铜锅。 火锅,发源自汉代,兴于唐,大兴于蒙*元以及辫子朝。 宋时,还是继承了唐时的吃法,更像是炖锅,有名,叫咕咚锅。 梁莘的吃法很简单,切成薄片的羊肉,配上芝麻酱、香菜、小葱、一点酱、还有一些鱼露…… “这吃法,倒是新奇。”曹旸吃的很快,连头都不抬。 梁莘说道:“吃法是一回事,重点在于这炉子,若是不需要取暖的情况下,每天只是做饭、烧水,六块煤饼就够了。你是贵族,你有见过普通穷苦人是怎么吃饭了吗?” 曹旸摇了摇头。 梁莘:“粥,很稠的粥,天气冷的时候就一次熬好多,再吃的时候并非完全再煮开,富一点人家,烧开水将粥切一块下来泡在热水中,穷一点只是用一点点柴,还是将粥切成块,放在凉水中,烧的有一点温度即可。” 梁莘放下筷子:“每日去酒楼点几道菜,吃不惯就倒掉的,只是汴京城中极少数人的生活,汴京城中号称百万人口,我相信九十五万人都不可能每日去酒楼点几道菜的。” 曹旸说道:“我也懂,我曹家每到冬天下雪,就会施炭,去年施炭十万斤。” 梁莘:“为乐善好施的旸哥儿喝一杯。” 第三十八章 蝶语 梁莘认可曹旸,施炭。 十万斤,在梁莘眼中和多字没有一点关系,他穿越前就在北方住,取暖连做饭,一家人一个冬天要用差不多一吨钢碳,也就是两千斤。 这不能比。 曹旸吃撑了,躺在地榻上哼哼。 曹昙这才有机会和梁莘单独说几句话。 曹昙:“那书,署名如何写?” 梁莘思考片刻:“小蝶!” “小……蝶!!!”曹昙如何没想到,梁莘竟然用了这样的一个署名。 梁莘说道:“庄周梦蝶,梦蝶庄周,终是我梁莘来人世间走一遭,是梦是实……且行且看吧。” “便是蝶语更好,就这样吧。”曹昙替梁莘作出了决定。 梁莘这番话,实在古怪。 什么叫终是来人间走一遭,莫不是,之间没在人间? 没机会问了,若被曹旸注意到两人在单独说话,这事是极不好的。 梁莘叫人抬曹旸回屋,然后自己也回屋睡下。 曹昙呢,回到自家大房主院,在书房中为书作了署名,蝶语。 即将梁莘把自己形容成一只蝴蝶,那么蝴蝶讲的故事,自然就是蝶语了。 书已经印好。 这无所谓,专门制一套印,在书的封皮,还有扉页上盖上印章就可以了。 次日,梁莘凌晨四点就被梁忠催着起床。 回家,换衣服,然后准备聘礼还有车驾,出门去王禀家中迎接。 娶妾,排场有度,不能太大。 王京玉双手持扇挡着脸,上了马车,一切依普通人家娶妻的流程。 只是,到了应该摆宴的时候,梁莘推门进了屋。 “你先歇着,官家不准我休假,等会还要入宫去,傍晚的时候回来,仪程再继续。”梁莘说话的时候,梁忠带着两个小太监就小跑着进来,捧着梁莘的官服,赶紧替梁莘换衣服。 不准休假,是天恩浩荡,还是刻薄呢? 跟着王京玉一起过来的厨娘,在梁忠送梁莘出门之后,就让嬷嬷领着进来了:“姑娘,厨房内无柴、无米、无盐、无菜,什么也没有。” 梁莘家里,厨房里可以饿死老鼠。 是当真啥也没有。 王京玉吩咐:“去采买吧。” “是,姑娘。” 若不买些米粮、菜、肉之类,怕是中午就要挨饿了,还要赔嫁过来的东西中,带了不少的钱。 王京玉呢,此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应该做点什么。 只能在屋内傻坐着。 时至午时,前院传来惨叫声。 曹昙给王京玉佩的贴身侍婢月儿跑出去看,很快回来:“姑娘,前院在打人,十好几人双手抓着墙上的绳子在挨打,看打扮,全都像是宫里的公公。” 王京玉挂上厚面纱,她很好奇,所以在门廊处看一眼。 梁忠正在打人,用竹板打。 海公公坐在一旁,双手捧着一只小酒壶在看着。 梁忠一边打一边骂:“你们这群废物,一个个白吃那么多饭,让你们去抄家,夜里让人偷走了重要的信件,让你们去堵人,结果人犯不但逃了,还去通风报信。让你们审人,五天问不出半个字。” “废物,废物。” 越骂越气,梁忠手上也就打的越狠。 王京玉心说,自己才刚进府,似乎是看了不应该看的事情,还是回避的好。 想到这里,王京玉转身离开。 哗啦,一只花盆被无意中撞倒。 梁忠看到了王京玉。 王京玉施礼:“这位公公,安……” 好字还没出口,梁忠就抢先一步:“给娘子请安,小的梁忠,因为年龄还小在宫内暂无职司,只是挂着一个正九品大太监的名,领一份俸禄。日常跟在少君左右,伺候着。”说着,梁忠就自扇了一记耳光:“定是惊扰了娘子,小的有错。” “别,别。”王京玉赶紧阻止:“是我影响了公公办事。” 梁忠回答:“一群不中用的废物,打他们是在教他们,若是再不能为少君办事,就只能打发去作杂役,宫内那个不想有职司,不想有一份赏钱,杂役便是最差的,很难有出头之日。打他们,他们内心只有感激。” 梁忠说的是实情。 说完,梁忠说道:“这快到午时了,小的这就吩咐传菜,这府距离潘楼最近,不过少君常叫矾楼送菜过来,娘子喜欢什么,小的叫人去安排。” 王京玉说道:“我已经安排了厨娘出去采买。” 梁忠:“一切依娘子吩咐办。” 王京玉想了想又问:“他们,什么事情没办好。” 梁忠如实说了。 “这样。”王京玉心说,梁忠看年龄最多十四岁,太小了,根本就不会管理,坐在那里那位,看着五十岁,应该不是不想管,而是也不会管。 所以,王京玉就依曹家的管理风格,加上曹昙那边对行伍的管理方式。 先将人分队。 负责运输的、打探消息的、警戒的、能打的、识字的、懂珍宝的…… 反正就是分队、分组。 这一分,王京玉还真是大吃一惊。 梁忠这个才十四岁的半大孩子,竟然能调动超过一百多名宫内的没有品阶的太监,还有一些收容的打杂老军。 在开封府,几名愿意投靠梁师成的捕头以及王京玉悄悄借曹夜的名义调入了几名所谓落魄老军加入之后。 当天,一只混合形人才的小队便形成,梁忠和海公公立即就带着这些人出去,他们去抓住几名蔡京府,还有其党羽家中逃走的家丁。 这些都是关键证人。 梁忠很开心,他认为自己可以为少君办事了。 梁莘有句话,梁师成当是玩笑话。 梁忠却当任务去办。 梁莘这话的意思是:汴京城内官员少五成,都不会影响朝堂上的正常工作,所以呢,整就是了。 梁忠刚出门,有一穿着官服的人迎上来。 施礼。 “为官家办差,何人挡路?”梁忠这会气势是足的。 “下官贺梁校检娶妾。”这人说完,身后仆人抬着一只很大很重的箱子上前,打开一道缝,金光闪闪。 梁忠收过礼,却没收过这么重的礼,当真是吓坏了。 赶紧,派人去请示。 很快,派去宫里的人回来,示意收礼。 同时也有话带给梁忠,梁忠就问:“我干爹说了,本无交情,若有什么需要我梁忠帮手的,尽管提。” 第三十九章 反贼!!! 梁忠很聪明,只说他梁忠,丝毫也没提及梁师成还有梁莘。 来人给了一只信封:“这些人与简王来往过密,一查便知。” “知道了。”梁忠将信封塞进袖子,叫人牵过一头驴,上了驴就追着其他去办事的人。 此时宫内,梁莘正陪着赵佶看新版蹴鞠。 梁莘正在献策。 关于汴京城组织更多的球队,打联赛的方式与规则。 一直到天快黑了,赵佶又要去陪向太后品茶,梁莘这才出宫。 宫内,出来了许多有高职司的公公。 都是晚上去梁府喝喜酒的,自然也有一份礼物送上。 马车上,赵有福对梁莘说:“派人去打听了,今日送了一箱金子的是礼部的人,新法一脉的人,似乎非要把旧法一些人送进大牢里。” 梁莘靠在马车上,淡淡的说了一句:“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以同利为朋。所谓新法旧法,元丰元诺,早已经不重要了,不过就是两股子力量彼此打压对方的棍棒罢了,谁对谁错,谁正谁邪,谁善谁恶?福伯你说呢?” 赵有福点点头:“莘哥儿看的通透,确实如此。” 梁莘又说道:“我们以性命为伴,是一家人,这世间只有家人最可靠。” “没错。”赵有福非常认可梁莘这话。 梁莘继续讲:“这汴京城的官,或许有不贪的,却也是尸位素餐、蝇营狗苟、沐猴而冠少一半也不会影响官家治天下。” 赵有福却说道:“宫内有记载,真宗时有官员约九千人,仁宗时已经有一万七千人,到了英宗朝有两万四千人,此时……吏部那边已经乱到没有详细的数字,我猜大概有四万多人吧。一半太少了,汴京城少七成官员,也不会影响官家治天下。” 梁莘:“让他们闹,咱们先把宫里的刺拔些,这便是稳了。” “对,稳了。” 宫里的公公们,眼不瞎。 他们看得出来,新法一脉与旧法一脉,就是把对方往死里整,为的就是争权夺利。与其和他们交往,不如明智的跟着宫里新兴的力量,梁师成这一脉受官家宠信,拧成一股绳。 所以,原本还以观望的许多高职司的公公们,借着梁莘娶妾,送一份仪程,过来喝一杯喜酒,也算是投了梁师成的门下。 作为梁莘而言。 虚伪的客气是不能少的。 来的客人,九成九他都不认识,对方笑,他也笑,对方举杯,自己仰头便喝就是了。 来喝一杯喜酒的高职司公公们有投诚之意,梁莘、梁师成父子二人,有海纳百川之胸怀,这酒也美味了几分。 至于洞房…… 醉的不成人样的梁莘,还是王京玉帮手给拖进屋的。 次日,日上三竿,梁莘才醒来。 “怠慢你了。” 看到坐在屋内桌旁的背影,梁莘坐在床边也有些尴尬。 王京玉一回头,立即站了起来:“主君醒了,我去取养胃粥来。” 叫主君没错。 她是妾,夫君这个词不是她能够叫的,莘郎这个称呼,她不敢叫。 王京玉刚站起来,梁莘就说了一句:“不用。” 为何? 是不想喝粥吗? 王京玉还没有反应过来,门就被推开了,梁忠小跑着捧着一碗汤入内,双手送到梁莘面前:“少君,要叫洗漱吗?” 梁莘问:“什么时辰了。” “巳初一刻。” 大概就是十一点十五分左右。 梁莘说道:“叫餐,简单点,午时末之前我要入宫的。还有,礼单,以及你昨天办的事。” 梁忠:“两刻钟前已经叫了潘楼送餐,我这就去取礼单。” 王京玉有点意外,梁忠她昨天就认识了,去抄家查案等,办事似乎不怎么得力,可却是没想到,伺候人这事上,却是如此精心与得当。 梁莘在意别人送了什么礼吗? 不在意,但礼单上可以看出许多内容来,看一眼没错。 梁忠拿来礼单,也在一旁嘀咕着,谁敷衍了,谁用心备礼了,谁临时决定赶来,却礼物不轻等等。 最后,梁忠拿出几张纸来。 “这是福公公送来的,三张空白的教坊清籍文书。福公公说了,让少君得空去挑人,他在少君挑的人当中,收一个为义女,还是那事。” 梁莘脸上苦涩的一笑:“这是又换花样了。” 梁忠回了一句:“还就是那样。” 王京玉却是听不懂。 梁莘转过头对王京玉说道:“我爹之前说,若我有子,过继一人给福伯,你是贵妾,福伯可能认为不合适,所以还是继续最初说的,从教坊那边挑人。” 这一解释,王京玉听懂了。 梁莘又说:“这事不急,过段时间再说。” 梁忠呢,把礼单收好,又拿出一张纸来:“少君,昨天办好了许多事,抓住了蔡卞这老贼家中逃走的管家,让小的们正用皮鞭招呼。还有,依昨天突然来那人提供的消息,我们抓了好些人,还有几个反贼,还有从贼。” 梁莘可真是大吃一惊:“反贼!” 梁忠将那张纸捧着梁莘面前:“有反诗反词为证。” 梁莘拿起。 君不见惊人废兴传天宝,中兴碑上今生草。 不知负国有奸雄,但说成功尊国老…… 两首诗词。 梁莘翻看之后问:“都抓了谁?” “好些人,其中最大的官叫张耒,太常少卿。这诗词是一位小娘子写的,连她还有她爹都扔进了牢中。” 梁莘轻轻在梁忠脑门上拍了一个,笑着骂道:“你这个傻*货……” “少君……”梁忠瞬间脸色变的极差,很是紧张:“是不是,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 “不,你没错,只是……,罢了。”梁莘没解释,吩咐道:“安排人照顾一下牢中那位小娘子,等我从宫里出来后再决定怎么办。” 梁忠还是很紧张。 梁莘安慰道:“用心办事的你,没错。继续去办事就好了,有些事情是我也没想到的,估计爹爹也没想到,这是一个圈套,但未必是坏事。” 梁忠这才点点头:“那,那……少君,我去看看餐备好没。” 梁莘又补了一句:“开心点,没多大事。” 第四十章 先辈何罪 看梁忠脸上不再紧张,出现笑意后。 梁莘又说道:“梁忠,你记得,你为我办事,有什么麻烦也是我去解决,你只需要用心办事就好。在爹爹那里,你也一样没错,一会先撕一条鸡腿给你,赏你的。” “是,是,我去看餐是否备好。”梁忠语气之中多了一份欢快。 王京玉一直默默的看着。 在她眼中,这个梁莘好有手段,刚才肯定是遇上什么大麻烦了,但却对梁忠没半个字的指责。 正在王京玉脑袋里乱想的时候,梁忠又跑进来了,带着小太监原梁莘更衣。 不是梁莘不想自己穿,实在是这衣服穿起来太复杂。 偏厅内。 一张圆桌上已经摆好了餐,却只摆了一副碗筷。 王京玉也没感觉有什么,她是妾,不可能梁莘同桌用餐。好一些,先分一些餐食给她,她单独吃。正常情况下,梁莘吃完她再吃饭。 梁莘坐下:“梁忠,拿两副碗筷来,你也坐下一起吃,我顺便给你讲讲。” 而后,梁莘示意王京玉:“坐,既然是一家人了,一起吃饭吧。实话说,我也有些紧张,突然家里多了一个人,从两个陌生人,变成要同床共枕的。” 王京玉心说: 同床共枕仅限正妻吧。 和妾说这个,合适吗? 不过,王京玉还是坐下了,因为她不坐,梁忠就不坐。 梁莘先给梁忠夹了一大块鱼:“今天的餐中没鸡,说许你一条鸡腿的事没办法,吃鱼吧。”给梁忠夹完菜,梁莘又给王京玉夹了一块鱼脖子:“一条鱼,最好吃的是鱼眼下的肉,而后便是脖子,别客气,动筷子。” 看王京玉开始吃了,梁莘对梁忠说道:“张耒,苏门。有人说,苏门六君子,有人说苏门四学士,无论怎么说,他都在其中。我不知道是意外,还有刻意,总之有人想拖我爹下水,卷入这场新法一脉与旧法一脉的漩涡之中。” 梁忠神情变的紧张了。 梁莘用筷子敲了一下梁忠的头:“继续吃,别停下。” “是,是。” 梁莘接着讲:“关于那两首诗词,这小丫头懂什么家国天下,也就是有点愤青罢了,这两首诗词借唐明皇前后的兴败盛衰来暗谕当下,只是这帮人下作,竟然用上了这种手段。一个初涉世事的小丫头,最多就是忧虑,还能有什么。” 梁忠也听不懂这些话,只是傻吃。 梁莘简单吃了几口:“更衣吧,我要入宫,今日有可能对我梁家而言,是好事。” 梁忠赶紧放下筷子,安排人替梁莘更衣。 梁莘对王京玉说:“还是感觉怠慢你了,也没办法,过日几若有假日,多陪你说说话。家中有事,你吩咐梁忠便是,昨天客人送来的礼物,你看着收拾一下。我入宫了。” 说罢,梁莘回到卧室,换上官服,准备入宫。 宫内,梁莘与梁师成见面,简单商量了一下,梁莘便去了赵佶书房。 赵佶正在书房内,双眼无神的翻看着奏疏。 这些奏疏中,十本中有九本,都是新法与旧法两脉互咬的内容,完全没有半点实质性的内容。 梁莘入内:“春天来了,今日天气不错,不如去赏花,说不定有灵感能作首好诗词。” “好,好。”赵佶随手把手中的奏疏扔到一旁:“御花园。” 很快,皇宫内御花园。 依梁莘与梁师成的安排,梁莘找个借口躲开一会,梁师成出现,哭就是了。 可当梁莘到了御花园,看一片植物,开着六片花瓣的小白花。 这个,这个…… 赵佶随口说了一句:“这是大理国进贡的花,现在还不好看,结了黄色小尖尖的果实后,倒是有趣,却是不能碰,几年前我摘过一粒,弄破果实后,只是碰了一下眼角,眼睛就疼了一天,怕是有毒。” 卧槽!!! 这是什么? 就赵佶这么说,梁莘有九成相信,这是来自滇池原始森林里才有的,小米椒。 赵佶看梁莘关注于那花,背后走往前走,前面有一片樱花,一片杏林,那花要比几株草开的小白花好看多了。 梁师成已经在这里等候。 看到梁莘留在那片草处,便找了一个空跑了出来,扑到赵佶面前抱住赵佶的腿就大哭:“主上,我先辈有何罪……” 先辈。 梁师成把赵佶给哭懵了。 赵佶在亭子内坐下:“你这杂奴,有人欺负你家中之人,除了莘哥儿,你还有家人?” 梁师成哭的可伤心了,一个非常狗血的故事夹杂着哭声给讲出来了。 许多年前。 苏轼落魄…… 换一个说法,苏东坡经常被贬,每次复职就纳一个妾,被贬就把妾送人,这一来二去,苏东坡送给别人的小妾就很多了。 在许多许多年前,苏东坡又被贬了,他送出一个非同一般的小妾,给他的一位梁姓友人。 小妾,有身孕。 这便是梁师成的身世。 梁师成哭的可伤心了:“我先辈已经被贬到儋州,可还是有人设圈套陷害他,诋毁他……” 在宋时,贬到儋州,基本上比满门抄斩比,也就差一线了。 赵佶想了想:“朕听闻,许多人远赴儋州去求学,朕喜东坡居士的诗、清风阁(黄庭坚)的字……,传诏,调任回京,都调回来。” 梁莘这时上前:“官家。” 赵佶挥了挥手。梁师成赶紧叫小太监们滚的远远的。 梁莘上前:“官家不宜参与他们的内斗,已经被弹劾的人,依朝堂上的规则去办,官家想调回来的人,缓一步另找由头。” “去办吧。”赵佶也没想要什么由头,只说这事按梁莘的意思去办。 梁莘与梁师成父子二人商议的是,他们是赵佶这个皇帝的人,你们斗,我们是替皇帝当裁判的,绝对不会有半点参与。 梁师成为苏东坡求情,这是私事。 赵佶,对黄庭坚的字,那是狂热的喜欢。曾经还是端王的时候,就找过黄庭坚,当时苏轼又又又一次被贬了,赵佶就说,只要黄庭坚与苏轼划清界限,他就有办法把即将外放偏远地方的黄庭坚留在汴京。 第四十一章 温和的梁莘 当年,赵佶以黄庭坚与苏轼决裂为条件,帮黄庭坚留在汴京。 黄庭坚当时淡然一笑:好的,他是我的老师……。 然后提上行李,往蜀地去了。 此时,赵佶已经是皇帝了。 调黄庭坚回来,赶紧调回来。 当天下午,梁师成跪地痛哭苦求皇帝赦免苏轼的事情就在汴京城传开了。 最劲爆的还是,梁师成自称苏轼的儿子,苏轼是他亲爹。 苏家人呢。 也没出来辟谣。 默许了这个说法。 至于,那两首诗词,张耒被问罪,如果一切依正常流程,不出意外的话,张厌从正四品官,外放六品知州。 写两首诗词的小丫头呢,其父从礼部员外郎之职外放七品知县。 汴京城内,韩家。 韩忠彦与其子韩治在书房内,外面传回来许多消息,父子二人正在汇总。 韩治拿起一份:“父亲,你应该正视梁公公的地位了,这很明显就是新法一脉给他设的局,他破解的如此巧妙。” 韩忠彦点了点头:“东坡公年满二十,就已经名动京师,可他太狂,你年龄还小,你或许也听过,乌台诗一案。” “儿,听过。以文犯禁,东坡公流放两千里。” 韩忠彦闭着眼睛,一字一句的背了起来:“为父还记得,当时弹劾东坡公的奏疏:包藏祸心,怨望其上,讪渎谩骂,而无复人臣之节者,未有如轼也……” 韩治:“这一次,他们借那诗,似乎想再来一次。” 韩忠彦点了点头。 韩治问:“父亲,那么梁公公为何不保张太常(张耒)?保下张太常并不影响他破局。” 韩忠彦摇了摇头:“你还小,你不懂。” 没往下解释,也没必要解释。 这种朝堂上的智慧,韩治这个年龄根本就悟不透。 韩忠彦看穿了,正如棋局,梁师成就不打算当棋手,只想当裁判。但也算变相的帮了旧法一脉,用一个张耒被贬,换东坡公回京,那么苏门再兴,就算苏门这些人不愿意参与新法旧法两脉的恶斗,他们的声势也足以帮助旧法一脉。 东坡公的号召力,不可小觑。 想来,张耒被贬自己他也是开心的,用他换老师回京。 只是…… 韩忠彦叹了一口气。 只是苦了李格非,还有其家眷。 其女,有汴京第一才女之称,却也要受连累。 梁莘,没有一丝怜香惜玉之心吗? 没有。 此时,天下还有无数人饿死在乡野之中,纵然汴京第一才女李清照如何? 她也不过是随父被贬,离开汴京,去一个偏僻一点的地方,又不差她几口吃的,也不会饿死。 但,梁莘这狠心的家伙,仅半个时辰,就无奈的改变了主意。 赵佶从御花园出来,盯着梁莘。 “话本呢?” 梁莘:…… 赵佶再问:“昨天回家干什么去了,话本呢?” “这个,昨天娶妾。” 赵佶声音高了八度:“话本,三日之内,见不到话本,就把你关进柴房,什么时候写好了,再放你出来。” 梁莘:“这个,我去写。” “速去,速去。” 怎么办呢? 从宫里出来,梁莘回家。 想来想去,梁莘感觉需要一个助手,以自己的才学,可以讲故事,但写不出来话本,文学功底太差。 要怎么办呢? 梁莘苦思之后,只有一个无奈的办法。 “梁忠,随我去开封府大牢。” “是。”梁忠立即喊上一拨人,准备马车,前有开道的,有后压车的,往开封府去了。 梁莘是官吗? 是! 昭文馆校检,开封府这地方,他这官职和没有差不多,根本就进不去。 但梁师成现在是开封府通判,哪怕是暂时的,却也是实权人物。 终于,梁莘见到了可怜的小丫头。 汴京第一才女李清照。 不过,这个名字在此时却没有人知道,开封府的记录只有,李氏女,李格非之女。 其实,李清照是一个大美人。 曹昙属于那种,健身女侠,就是辣的那一类。 李清照,史称李三瘦。 放在梁莘眼中,依后世的审美也不差,放在此时,以瘦为美的宋时,更是美人。 梁莘准备很客气,很温和的说服李清照,给自己当几天文书。 自己讲故事,李清照这样的文笔,负责来写。 李清照,突然看到来了这么多人,吓的几乎昏死过去。 昨晚,她听了一夜的惨叫声,四面八方都是,那些膀大腰圆的健妇,下手是极狠的。她亲眼所见,旁边牢房内,一个似乎是六品官家里的小妾,拉出去的时候还在骂人,回来的时候,却是抬着回来的。 到此时,旁边牢房内的那人,一直趴在草堆里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此时,一大群凶神恶煞一般的太监们来到自己牢房门前。 李清照整个人都吓呆了。 梁莘还在酝酿情绪,以及组织说话的语气。 要如何劝说,李清照才会帮自己呢。 却谁想,梁莘还没开口了,梁忠伸手拿过一旁的鞭子,恶狠狠的吼了一句:“从了我家少君,你父、你师皆可轻罪,家眷也可从轻发落。” 还在思考怎么开口的梁莘愣住了。 李清照却突然变的清醒。 当年的乌诗台一案有多可怕。 李清照听过。 她本就是娇生惯养的官宦家中女儿,虽有愤青之心,却还没那份英勇与坚持。 一听,可让自己的父亲,还有老师罪名减轻。 脑袋里一片空白的李清照,一咬牙。 还能怎么样。 从了! 梁忠这时吩咐:“来呀,准备马车,将李家小娘子拉回府。” 吩咐之后,梁忠站在梁莘面前。 他在等着被表扬。 梁莘给整的哭笑不得。 此时,李清照心中的恐惧少了几份。这才留意牢门外站着的一群人。 一个穿着官服的年轻,跟着他的是一群太监。 这还能有谁。 李清照猜也猜到了。 开封府通判梁师成就是公公,抓她一家的时候,都是公公们带人来抓的。 李清照流着眼泪,起身冲着梁莘施了一礼。 唉! 梁莘内心叹息,这事搞的。 很狗血。 比如后世那些狗血狂喷的电视剧还魔幻,果真,现实更加的神奇。 第四十二章 小气 从梁忠把李清照架上马车的时候,开封府这边就改了文书,建议张耒降半阶,以从四品出知登州。而原本礼部员外郎的李格非,明降暗升,出知河中府。 一个小小的员外郎,外放也就是上县知县,贫州知州。 河中府(运城)这可不是普通的地方,这里有解池,是大宋盐业的重镇。 李清照,给架回到梁家了,扔进一个厢房内。 李清照蜷缩在屋角,从牢内那种莫名的恐惧,转变到此时,预感噩梦来临前的惊恐。 接下来会如何。 那人进来,是会撕自己衣裙,还是会打自己。 王京玉,也很震惊。 怎么梁莘入宫,急匆匆的回来,出去又就架了一个小娘子回来,这是干什么? 李清照屋,门被推开了,李清照往角落再缩了缩。 却见一群小太监抬着书案,捧着笔墨纸砚,备有茶水、点心。 梁莘进来,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坐书桌旁,我说你写,别害怕,我不会欺负你的,有件急事原本想找个代笔,算了,我也不解释了,坐在书桌旁吧,没你的同意,不会有任何人闯你的屋子,包括我。” 李清照没动。 旁边的梁忠恶狠狠的吼一声:“还不快些,莫让让我少君等候。” 李清照这才坐在书桌旁。 梁莘示意梁忠先出去,这才说道:“我讲故事,你自己组织语言写成册,今天必须完成至少一万字,快些。”梁莘在催着,他害怕赵佶得不到话本又生什么幺蛾子。 “话说,女娲炼石补天…… “这贾雨村…… “贾府有儿,含玉出生,名为宝玉…… 李清照,原本还有些害怕,此时却专注于梁莘的故事,笔若游龙。 李清照,汴京第一才女? 错,在梁莘穿越前,其名冠有天下第一才女、千古第一才女之名。 写着写着,李清照心中的恐惧消失的无影无踪,心中只有梁莘口中的故事。 红楼梦! 这本有多强,梁莘这点学识,丝毫不敢评价其文学地位。 梁莘没有文学水准,只会依后世那一版反复播放的电视剧的故事讲给李清照听,李清照,无愧千古第一才女之名,她正把这篇故事书写的极为唯美。 王京玉,第一时间就派人汇报给自家姑娘。 汴京城内。 曾布抚须而笑,不干点欺男霸女的事,还叫宠臣家的子弟。 韩忠彦,暗赞一声:妙。 章惇:罢了,罢了,梁师成只要不亲自下场,当一个公正的裁判,他儿子混蛋一次又如何,更何况,受苦的又不是他,只是旧法一脉李格非的女儿。至于李耒,至少还是贬出汴京了,也算公正。 唯有一人。 周邦彦,独自一人站在汴河边,揪着柳叶内心正骂着梁莘。 这恶子。 先是我红颜知己,又是我师侄女,友人之女,可恶、可憎、可恨…… 赵佶呢,他怎么知道这事的。 到了晚上,赵佶出宫。 吕文聪陪着,刚到矾楼,今天最大的八卦正在这里熊熊燃烧,比起那什么七十二楼花魁争汴京第二还厉害。 赵佶听的清楚。 汴京第一才女,让梁公公家的儿子,给抢回家了。 赵佶脸色变了几变,菜上来,没胃口吃了,酒也变酸了。 “回宫。”赵佶气呼呼的说了这么一句。 回去的路上,赵佶越想越难受,这紧盯慢盯,还是没盯住。他倒不是贪图李清照,只是不愿意梁莘这么风光。 用梁莘来解释赵佶这种心态。 就是势必要成为全汴京所有楼院的榜一大哥,谁也不能抢了他的位置。 跟着赵佶的吕文聪感觉不太对,安排身边可靠的人去梁府报信。 回宫后,赵佶直奔后宫,来到向太后宫内:“特意命人采办了矾楼的点心,给大娘娘送来。” “皇帝,有心了。”向太后只当是赵佶有孝心。 赵佶献上点心之后,立即就说道:“朕听闻,前些日子曹家大姑娘亲自去开封府交了罚金,一千文。朕以为,莘哥儿还不错,虽说这两家家世差太远,但莘哥儿却是有才的人,将来也会出人头地,两人倒是挺合适,大娘娘以为如何?” 向太后没回答,她还没搞清楚,梁莘是不是曹昙的意中人。 正好这时,门外传来太监的喊声:“报大娘娘,总管赵有福请求觐见。” “宣。” 赵有福几乎是小跑着冲进来。 吕文聪已经安排人报了信,梁莘将李清照刚刚整理好的一份原稿交给了梁忠,梁忠飞奔入宫,将书稿交到了赵有福手中,赵有福以这个为借口,前来向太后这边请示觐见。 赵有福也知道了,赵佶在矾楼听到梁莘抢了李清照回家,生气的离开。 这事,会不会有麻烦,赵有福就是来打探的。 “书稿,送上来。”向太后一看是书,吩咐拿上来。 赵有福上前,递上书稿后说道:“大娘娘,官家吩咐让莘哥儿写话本,这刚完成三个章回的初稿,就赶紧派人给官家送来,以全官家对大娘娘的孝心。” 这话说的清楚,是刚完成,仅此一套。 向太后接过,依旧是没署名的。 翻开看。 立即就被深深的吸引了。 红楼梦,比起戏说三国,对向太后的吸引力高出一百倍。 特别是经李清照这位才女倾其心力润色过的故事。 向太后看的如痴如醉。 赵佶小声的:“大娘娘。” 向太后没搭理。 将一个章回读完,向太后才说道:“来,替本宫传话,明日宣曹家大姑娘入宫品茗。” 赵佶立即冲着赵有福:“还不赶紧去。” “是,奴这就去。” 赵佶心中欢喜,心说:这是最后一次,别说是曹家大姑娘嫁入你梁家之后,一但这事定下,你梁莘就会被重铁笼套住,接下来就不是你梁莘想不想当妻管严的问题,在曹昙的眼中,皆蝼蚁。” 赵佶也是个挺可爱的人。 对于他喜欢的人,他对人还不错。 当年,他姑丈王诜得到了半张残卷的唐时名画,他上门讨了去,王诰不舍得,却不得不给。 谁想,赵佶安排人下功夫去找,找到了另外半张,亲自修复完整,又给王诜送去了。 第四十三章 头挺疼 不过,对梁莘,赵佶还是妒忌的。 比他长的好,说诗词,赵佶也不得不承认,那天梁莘在太清楼的两首词,他自愧不如。赵佶不甘心,他在汴京青楼第一受欢迎的名头让梁莘给抢走。 正好这时,赵有福又回来了。 “大娘娘、官家。” 赵佶问:“让你去传话,怎么回来了?” 赵有福拿出一张纸:“莘哥儿派人入宫,说话本中有用到诗词,写了一首,请官家品评。” 梁莘害怕光是开篇三个章回不够,特意从自己记忆中挑了一首诗,还记得不怎么全,靠着李清照的帮助与提醒,才补全了这一首,应该与原诗词一样。 这首,是改编成歌曲的,每当放电视剧,必出。 想不记得都难,只是梁莘担心自己记得不全,还好有李清照帮着依词韵补全。 此诗为: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 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 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 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 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 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 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 “好,好意境。”赵佶感觉不错。 向太后却开始怀疑了。 那本戏说三国,大气磅礴。 这本红楼精美,却是…… 不可能是同一人所着,所以明天要曹昙入宫,问个清楚,谁是谁? 曹昙,此时正在听汇报。 来自王京玉身边侍婢月儿的汇报。 “姑娘,当时看到那小太监梁忠带人架着一个小娘子回来,可是把我吓坏了,莫不是他是恶人。可谁想,架回来后,安置在一屋中,然后就让写,不停的写,这事极是古怪。京玉姐也不好进屋去看,我就赶紧过来给姑娘讲了。” 曹昙正准备问,吴嬷嬷上前,低语几句。 曹昙起身:“更衣。” 她要出门,是家中二管家来告诉他,莘哥儿派人来找他,说是送点心给自己,这是接头暗号,连负责送点心的小太监也不知道意思。 曹家二管家知晓,这是梁莘约自己家姑娘的意思,所以过来请示。 吴嬷嬷代为传话。 曹昙打算去见梁莘,她猜测是梁莘来当面解释,这其中肯定有原因。 曹府三房这里呢,曹旸也准备出门,还带了一把刀,一张草席。 与此同时,开封府大牢,张耒给放了出来,李格非也给放了出来。 两人一脸的苦涩。 张耒凑了一点钱给李格非:“多少给侄女送去些,手上有些钱,总比没的好,我去找韩相公,看不能找合适的人说合,把侄女讨回来。” 李格非接过钱,无奈的叹息一声,往梁师成府上而去。 曹府大房这边,曹昙更衣好刚到门口,就见一小婢跑来,这是跟着王京玉到梁家的婢子,原本也是自己院中的。 “姑娘,安好。” “你怎么回来了?” “京玉姐吩咐,让调经籍铺子的几位师傅过去,再准备更多的更好的纸,墨,还要再准备几支好笔。京玉姐说,莘哥儿写下惊世之话本,趁着李家小娘子意境正高,重新修整后,直接在版纸上落稿。” 曹昙轻轻一摆手,立即有身边嬷嬷带着去办了。 少许,脚店。 这家店是梁莘的,已经整修完成,却不曾对外营业。 曹昙入内,二楼。 梁莘正抱着脑袋坐在那里,见到曹昙到,立即起身:“还好你来了,头疼的要死。”梁莘说着,将一堆刮板放在桌上。 牛角的、玉的、竹的…… 曹昙坐在长榻上,示意梁莘坐在地上,头靠向自己。 解开梁莘的发带,曹昙问:“怎么又头疼了。” “怕是落下病根了,只要做些费心的事,想的一多,头就疼。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往常也就是隐隐作痛,今日疼的让我无法忍受,实在是没办法了,这才晚上找你。” 听梁莘这么一说,曹昙原本要问的话也没问。 吩咐身边的嬷嬷去取了活血的药油,先从梁莘的脖子开始,很有节奏的推压。 梁莘的表情也随着曹昙的推压变的舒缓。 再说梁府这边。 曹旸到了,李格非也到了,从不同的方向,同时到了梁府门口。 李格非还在思考,如何敲门,如何开口。却听曹旸一声暴喝:“梁莘,你给本侯爷出来。”一边喊,曹旸一边抬腿踢门。右手一把长刀,左手一卷草席。 梁忠开门出来,赶紧施礼:“小侯爷,您怎么来了。” “让梁莘出来,他若不给我一个说法,我今日与他割席断义。”说着,曹旸说完就把那卷库扔到了梁忠身上,梁忠手忙脚乱的接住。 这时,两人都发现,还有一个人竟然跟着进来了。 曹旸转身:“你是谁,为何跟着本侯。” “下官礼部员外郎李格非,前来给小女送些换洗衣服,还有些钱。” 曹旸听完,转身又喊上了:“梁莘,给我出来。” 这时,许多人涌入。 只见一个婢女打扮的人不断的催着:“快,快,把笔墨给我,在院中点上火烛,准备校版,快些,快些。几位师傅来之前,定要做好准备。” 什么情况? 曹旸有点懵,来的人身上都穿着经籍铺学徒的衣服,还有曹的字样。 这不是曹家经籍铺的人嘛。 没等曹旸反应过来,又一个小太监跑着进来,身后跟着一串人,提着潘楼的食盒。 门廊处,有人高声说道:“快一点,将餐食摆在西厢,姑娘用过就要正式书版了,给姑娘准备的新衣呢,姑娘用过餐要更衣的……” 屋内人都很忙。 给宫里送去的是草稿,此时要印制是善本。 李清照用心调整过许多地方的用词、段落之后,即将精校、精修、精雕之后,用最好的纸、最好的墨,印制精美的精品级书籍,这是要献给向太后的。 这是极专业的事,经籍铺子派了大师傅前来。 从后院出来,往西厢去准备吃饭的李清照看到了在前院正中站着发呆的父亲李格非。 李清照迎上前去:“爹爹。” 李格非很是关切的问:“你,你没受苦吧。” 第四十四章 此间乐,不思…… 李格非见到女儿,只关心女儿是不是受苦。 李清照的心思那里在什么受苦上。 李清照没回答,却是说道:“爹爹,叫我的侍婢春兰过来,我在这里极好。这里有最好的墨,最好的笔,还有市集上根本见不到的,宫中的好纸。爹爹回去吧,我在这里住下了,可能会住很久。” 李格非:…… 他在开封府大牢内,他是知道自家女儿是被架走的。 这和明抢没什么区别了。 曹旸上前:“李家小娘子,你不是让梁莘给绑来的?” 这谁呀? 李清照看着曹旸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李格非赶紧介绍:“这是曹府小侯爷。” “小侯爷安好,没有,我是自愿来的。这里人对我极好,我在这里很欢喜。” 曹旸:“市井传闻……” 李清照:“市井传闻不可信,眼见为实。” 李格非:“当,当真?” 李清照催着:“爹,快去让春兰过来,再命人把我的书桌、镇纸、砚台都送来,还有我的笔架,笔墨就不要了,被褥也不用,也无须衣物。爹,快些了,快回家让春兰过来。”李清照把李格非推出了院门。 李清照是什么人。 李格非是清官,家里穷,李清照是能干得出当衣市易的人,就是遇到好的字画、奇物什么的,能把自己的衣服变卖去换东西的人。 梁府。 李清照在整理梁莘讲述的故事时,想到一些典故,又记不太清楚。 这里的小太监能跑到宫中与翰林院的书库中,去把珍本、孤本什么给她取来,供她查阅。 有几本,是她渴求已久,却苦无处寻找的珍本书籍。 而在这里,她报上一个似是而非的书名,几个小太监就给抱来一堆,但凡沾点边,都给抱来了。 这里,就是天堂。 李清照的天堂。 她是不打算走了,所以让爹爹李格非让自己的婢女春兰过来,却是没要衣服,也没要被褥。 这里有更高级的。 要买什么,梁忠直接打开一口装满金子的箱子,那态度很狂,咱不差钱。 李格非回家的路上,脑袋瓜嗡嗡的。 脑袋里是一片混乱。 曹旸呢。 确定不是梁莘欺男霸女,倒是安静下来了,坐在院中翻看了一会草稿,感觉无趣,这个远没有最近出现在自家经籍铺子的戏说三国有趣。 “无趣,无趣。”曹旸提着刀出门,牵马回家。 梁府内院,门廊内,王京玉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可不敢让曹旸看到自己。 李清照呢,在桌上挑好吃的,狼吞虎咽用过餐,换上一套新衣服,用布带从肩膀再到后腰扎住,在一堆全新的上上等好笔中,挑了一支,试了试感觉。 挑一张空白的纸上写了一会后,拿起正式的雕版用格纸,开始正式书写红楼梦版用稿。 写好一张,另一间屋内。 有经籍铺的大师傅校对。 不仅仅错字,若是字间距什么不好,就剪下来重新调整。 而后,再有专业的工匠,将纸敷在木板上,粘好,送到刻匠处,反雕。 汴京城,一套四百页的普通话本是一卷五册,最多值一百二十文。 而像此时即将印制的书,无论是纸张、用墨、版……。 李清照的字,是标准的欧楷,其老师作为苏门四学士之一,书法功底也是极高的。 所以,李清照亲笔,精雕善本。 一册一贯钱,不讲价。 再说那脚店,梁莘睡着了。 就靠在曹昙的腿上睡着了,头疼缓解之后,疲惫感上来,所以就睡着了。 曹昙没叫醒梁莘,安静的坐在那里,看着熟睡的梁莘。 不知过了多久,梁莘醒了。 当梁莘发现自己是靠在曹昙腿上睡着的,很是尴尬,正准备解释几句,曹昙却是很爽朗的笑了:“弟,睡觉还会磨牙。” 看梁莘发愣,曹昙说道:“旸哥儿称呼你为弟,我就不能?” 马上,曹昙继续转移话题:“我爹说,挑起战端,会损耗我大宋国力。” 提到这个,梁莘很认真的回答:“只要打仗,一定会损耗国力,但是不是要打,主要是看国力损耗的值不值,胜负又是另一回事。” “细讲。” “河湟,打完胜了,开疆域近两千里,经营河湟西夏对大宋的威胁也基本上能够解除,但这却是辽国不愿意看到的,所以接下来只能是议和。这会换来西北至少十年的和平,以供西北休养生息。” 听梁莘讲完,曹昙一脸的无奈:“可恨我是女儿身,我少读兵书,也想纵马疆场,却只能在家,我倒是学不会绣花,张弓搭箭是我的强项。” 梁莘:“巾帼英雄这世上有许多。” “许多?” “对,许多,史上留名的不多,但英雄多无名。” 曹昙还想再问,梁莘站了起来:“回了,若是过了子时还没有回去,你家里人万一知道,这说不清。” 曹昙这才问李清照的事情:“听说你抢了一个人回家?” 梁莘回答:“一连串巧合加上误会,造就了这样的结果。就这样吧,正好借这个机会,保了她爹还有她的老师,至于她,让我这一抢,名声也算是毁了,宫内在册的太监一共三百三十七人,死了快一百人了,容不得我心软。” 曹昙还想说什么,梁莘接着说道:“也就是你们姐弟,换个人我不会解释这么多,抢了就抢了,我爹本就是宦官,受官家宠信,我也……不是什么好人。走了,谢你帮我治头疼。” 说完,梁莘离开。 曹昙坐在这里,过了很久,才离去。 她脑袋有点乱。 梁莘抢了李清照回家,让她心里极是不舒服。 梁莘回到梁府,梁师成没回家,在宫中当值。 敲了王京玉的门,没回应。 问了婢女。 王京玉在李清照的屋,正帮着李清照翻珍本找典故。 梁莘也没去打扰,到书房自己就睡下了。 次日,大清早。 曹家正房院内,曹旸跑来了。 “昨天,我拿着一卷席,提着刀……”曹旸笑的极开心,把李格非前前后后的反应,还有李清照那如何也不愿意离开梁家宅子的反应,讲的是惟妙惟肖。 第四十五章 被盯上了 原本去找梁莘割席断义的曹旸回到家。 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讲给堂姐曹昙听。 “这李家小娘子,我看是贪图莘哥儿管着秘藏书库,早年就有传闻,她在相国寺那边市集,典当了全部的首饰,就为了换一份孤本。谁想,汴京第一才女,就为了几本书,留在梁家不走了。” 曹昙没搭话。 无论怎么说,也是梁莘把李清照抢回去的。 曹旸又问:“那戏说三国,是莘哥儿让咱家经籍铺子印的,这几天总是找不到他,也无从问起,你知何人所着?” 曹昙看了曹旸一眼,心说梁莘竟然没告诉他,那自己更不能说了,所以回答道:“笔者不愿留名,咱们经籍铺子虽不是汴京城最大的,却也是曾祖那时就开的店,前后也有一百多年,名声在外,断然不能告诉你,笔者是谁了。” “恩,什么时候有新的印出来,叫人送我院一套。” “好。”曹昙也很为难,这假话说多了,就要用更多的假话就圆,总有一天会穿帮的。 午后,曹昙入宫。 梁莘三天不用进宫,专心在家讲故事。 再说曹昙入宫。 向太后已经备下茶点,曹昙到了,向太后就吩咐普通的宫女还有小太监出去,拉着曹昙的手坐在花园中。 “今年,二九年华了。” 曹昙低声回答:“虚岁。” 向太后又问:“那是你提到的新科进士,就是写戏说三国话本的那个,叫什么?” 曹昙声调高了好几度:“大娘娘。” 向太后:“若是你真的认为合心意,本宫做主,今天就给你爹写信,若你爹也认为合适,就让官家下诏。” 曹昙:“我,我……” 向太后:“什么时候武勋曹家的女儿也学那些不着调的,扭捏起来了。” 曹昙还是没说话。 向太后示意所有的宫女都出去,包括她身边的嬷嬷。 花园中只有向太后与曹昙的时候,向太后说:“现在,就咱们两个人,想说什么就说吧。” 曹昙说道:“他是个有志向的人,他到我家中借阅了我爹的一些手书,很勤学。对官家也是忠心耿耿,不知他从何处听来,有人上疏要弃鄯州,他说了一些很有意义的话,我学给大娘娘听。” “恩。”向太后在听。 鄯州,这是大宋的叫法,但实际控制权却在青唐贵族手中。 鄯州的重要性,河湟的重要性。 开拓疆域两千里,对大宋的好处,对西夏的压制…… 认真听完之后,向太后内心有些疑惑,因为她知道,梁莘一直在帮赵佶推动保下鄯州、河湟之事。 不过,此时听了曹昙的描述,却还是赞许的:“有志,有才,不错。” 曹昙又说道:“但,昨天市井传闻,他抢了礼部员外郎家的大姑娘回府。我内心很不舒服,但他不承认他有错。” 向太后问:“怎么回事,细说。” 曹昙前前后后讲了。 向太后听完摇了摇头:“你不知,数年前,新法一脉对旧法,相当的残酷。像是这样问罪入狱的,大多都贬官流放,家眷送入教坊,说到这李家大姑娘,本宫也是听说过的,汴京城才女,论渊源,他们两家还有旧。” “有旧?” “梁师成这个奴才,一直说他是东坡学士的儿子,苏家也没辩驳,本宫也问了,好像还真有可能是。这李家姑娘的爹,也是苏门学子,她的老师张耒也是苏门学子。这孩子有分寸,你说的是梁莘吧。” 曹昙有些意外,向太后竟然直接就叫出了梁莘的名字。 向太后继续说:“梁师成这奴才,出任开封府通判,就本宫所知,他居中,没有偏袒任何一方,谨慎小心的职守着官家安排的差事,说到这抢人,怕也是无奈之举。” “还有,本宫知晓,李家姑娘到了梁家,只是抄录书写,这莘哥儿确实有才,只是本宫很好奇,他为何能够同时写出两种完全不同风格的话本来。” 曹昙说道:“他有两首临江仙,大娘娘听听。” “听听。” 曹昙说的,就是梁莘在太清楼背的那两首。 听完,向太后说道:“确实有才,说起来,他祖父东坡学士二十一岁名满汴京,他十几?” 曹昙的脸刷就红了:“虚十六。” “恩,比他祖父强。十六就能写出这样的诗词,本宫做主了,十年内保他进正五品,断不会辱没你,若你真有意,现在就给你爹写信。” “一切凭大娘娘做主。” 向太后看曹昙答应,开口吩咐身边的嬷嬷准备笔墨纸砚,然后安排人去叫赵佶过来。 赵佶,大喜。 只差仰天大笑,终于得偿所愿,梁莘,你可以和汴京城的楼、院、阁、栏说永别了。 “大娘娘,朕以为,罪臣蔡右丞,其家宅僭越。有官员弹劾他,他建园子毁民屋数百间。朕亲自去看过,那宅子中有一堂,高四丈九尺,侔拟宫禁。寻常人配不上这宅子,赐给曹家,当是朕随了一份嫁妆,大娘娘以为可好。” 向太后想想:“甚好。不如将蔡氏兄弟的宅子打通,一并赐了。这蔡卞的宅子,就赐给梁师成这贴心的奴才,皇帝以为如何?” 赵佶才不在乎这点小事呢。 立即就答应下来。 那宅子,确实不错。 若两套宅子打通,曹昙听了也吓了一跳,她家是王爵之家,出过皇后的,但若这两宅打通,曹家的宅子也是远远比不上的。 先说面积,占两坊之地。 自梁门街沿汴河往南北两个方向延伸,还有人工开凿的人工湖。 若是从水道那边再挖一挖,便能和宫城连在一起,修一座桥的话,便可直达皇宫。 这事说好,赵佶立即叫人把梁师成找来。 很快,梁师成到了。 赵佶说道:“你这杂奴,近来办事也是得利,大娘娘厚恩,赏赐蔡卞的宅子给你。你将其修整一下,那些教训新奴才的事,就在你宅子里办,宫内总是能听到那些笨手笨脚的奴才被打的惨叫,吵到大娘娘,是谁之罪。” 梁师成赶紧回话:“奴之罪。” 第四十六章 差一点要了小命 梁师成反应够快,无论什么情况,先别惹皇帝不高兴。 赵佶又说道:“大娘娘恩典,打算赐婚,内库里领些钱,去把蔡京的宅子整修一新,待济阳郡王回京亲自查验。还有,传朕旨意,济阳郡王回京,殿前都虞候、马军副都指挥使、提举佑神观,去办吧。” 济阳郡王曹评,就是曹昙的父亲。 其祖父曹佾是曹太后的亲兄长,所以曹昙的父亲是曹太后的亲侄子。 曹家,王侯之家。 向太后有点没反应过来,她原本的意思是,自己写信给曹评,商量一下这事。难道是皇帝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这就变成赐婚了,然后还给曹评升官,再给曹昙赐宅…… 罢了,罢了。 向太后只当皇帝也是好心,毕竟都曹昙十八岁了,还没找到合适婆家呢。 从现在算起来,三书六聘,全套流程走完,就变成十九岁了,再拖下去,有点什么一耽误,就过二十了。 罢了,自己写信给曹评说说吧。 梁师成,整个人都傻了。 脑袋已经成了一团糨糊。 什么情况。 自己不过就是一个太监,自家的儿子竟然可以娶到郡王嫡长女,而且还是官家与大娘娘赐婚。 市井传闻梁师成也听过。 这都是笑话。 梁师成还是清楚自己是多卑贱的身份,再说曹家大姑娘什么嫁不出去,喜好打人,这也是金枝玉叶,岂能是他梁家这种小门小户敢窥视的。 不行,要赶紧把亲爹从儋州接回来,只有亲爹才能撑住这个排面。 亲爹,自然就是苏轼了。 话说,苏轼的儿子苏过成亲的时候,在汴京城还是借了友人的房子办的婚礼,穷到连租房都没钱,别说买房了。 两个时辰后。 梁莘入宫。 原本梁莘在家讲故事,三天内是不会入宫的。 此时,入宫,是谢恩。 因为,赵佶已经等不及了,诏书都下了。 先去大娘娘那里,听训。 向太后说了许多,基本上算是警告,若梁莘怠慢的曹昙,后果很严重。 然后是赵佶书房。 当赵佶看到梁莘那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忍住了笑。 梁莘坐在地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感觉,我会被打死,不死也要残了。” 赵佶背过身去,在书架上拿书。 其实,是笑了。 而后,赵佶拿着书坐在书桌后,一脸严肃:“你是不满意了,济阳郡王府嫡长女,你是瞧不上?” 梁莘:“她打人很疼的。” 赵佶指着梁莘:“转过去,不要让我看到你那张哭脸。” 梁莘转过身,赵佶捂着嘴在笑。 笑够了,语气很严肃:“莫不是,你又被打了?” 梁莘说道:“昨天,我有点事出去,曹家旸哥儿一手提着草席,一手提着刀来我家,他很生气,因为我抢了一个人回家。这事,如何是好。” 赵佶更开心了:“去,去,回去写话本,还有,你今天就可以搬家了。你家那小宅,朕决定赏赐给王浦,走,走,回去写话本,速速离开。” 赵佶催着梁莘走。 梁莘一走,赵佶站在书架旁,捂着肚子笑。 昨天还感慨呢,梁莘你抢了汴京第一才女回家。 今天,报应就来了。 往宫外走的时候,梁莘一脸的凝重,他有一种感觉,赵佶赐婚不安好心,但想不明白,这个不安好心的核心是什么。 自己和曹昙接触,曹昙似乎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 或许是自己接触的太少。 难道说,曹昙有什么隐疾,比如偶尔发疯,再比如,梦中好揍人,再比如…… 梁莘不由的打了一个寒颤。 这些都能忍,只是曹家六代勋贵,娶了曹家嫡女,会不会影响自己的大计划。说不定,那天醒来脑袋就没了,曹家不会看着自己办了赵佶的。 这事能拒绝吗? 宫外,出了东华门,梁莘就见到一人一马一刀立在路边。 曹昙。 原本在宫门外等着接梁莘的梁忠,多有眼色,伸手招呼所有人赶紧躲的远远的,连马车都拉走了。 梁莘向曹昙走去。 今日今时的曹昙,或许才是真正的曹昙,身穿轻皮甲、无盔,用布巾将头发束在头顶,身披大红色的斗篷,脚踩鹿皮靴…… 四个字: 英姿飒爽。 两人面对面盯着对方。 梁莘问:“也不知是谁的意思,我却是很意外。” 曹昙伸手一扶刀柄:“看你眼神,似乎有所不满。” 梁莘把头低下了,声音不大:“我把你和旸哥儿,一直当兄弟来着。” “嫌弃我年长于你,或是不通女红,再或是……”曹昙的语气没有半点不高兴,很平静的在问。 曹昙还没说完,却听一声怒吼:“梁莘小儿,拿命来……” 只见曹旸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手提一把偃月大刀,抡圆了,呼呼带风就冲着梁莘砍了下来。 曹昙伸手轻轻一扶梁莘:“别动。” 别……别……动! 这姐弟俩是想要我命! 那大刀,贴着梁莘的后背就落在地上。 大刀落地,曹旸抽出手刀架在梁莘肩膀上,这一切都在电光石火之间,梁莘想反应,眼睛看到了,大脑还没反应,更不用说身上了。 曹旸:“你看不起我曹府?” 梁莘秒回:“没!” “你瞧不起我家姐?” “没!” “你不想当我姐夫?” “没!” 曹昙开口了:“滚!” 曹旸:“这就滚!”说完,一只手拖着偃月大刀,转身就跑,转个弯就不见人影了。 梁莘看着曹昙,也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曹昙说道:“我来这里就为说一事。” “你说。” “有件事瞒得久了,终是要让你知道的,知道的越晚,你越会对我怨恨。京玉自幼入府,一直在我身侧,为我女使,一等女使。”说完,曹昙翻身上马,轻轻一扬马鞭,策马而去。 看着曹昙策马而去的背影,梁莘自言自语的说道:“她喜欢我,原来是她喜欢我。” 想到这里,梁莘笑了,转身就奔着宫门而去。 很快,赵佶书房。 赵佶正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刚才笑岔气了,也笑的有点多,这会一动腹部就疼,所以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时,又见梁莘回来了。 第四十五章 梁府是个好地方 一见梁莘进来,赵佶就开口了:“速去写话本,你回来干什么?” “讨个赏。” “随便,你自己赏吧,速去写话本。” “依宋律,私藏一副甲流放两千里,我想讨副甲。” “两副,赏你两副,速去写话本。”赵佶催着梁莘赶紧走。 不就是两副甲嘛。 在赵佶看来,梁莘害怕挨打,所以要讨一副甲。 宋甲最轻的,弓甲,三十八斤。最重的,步甲,五十八斤。 出宫,回家。 ……。 恩,家没了。 站在家门口,梁莘看着宅子,绝对比抄过家还乱。 梁忠抓着脑袋,他就是去宫门外等少君,怎么回来家里像是进了贼,不对,贼不可能把家搬空的。 还有,有个小太监就候在这里。 就在门房打盹。 “少,少君,官家下诏,搬家。” 梁莘:好像有这么回事,自己脑袋光是曹昙曹昙了。 绕了好大一圈。 原本,自家是出了东华门,在宫城以东。 现在要绕皇宫一大圈,到宫城以西去。 新宅,原蔡京府。 位于京沪城梁门街,现在门头匾已经取掉,在门旁立了一个小牌,梁府。 新的门匾还在制作中,赵佶亲笔赐字,梁园。 正好和这条街的名字相应了。 梁莘一进园子,正准备往后园走,却听东侧院有人在大呼小叫。 走进去一看。 李清照怀里抱着几幅画轴,正指挥一群小太监们。 “挖,往下挖,小心一点,别弄坏了。” 见到梁莘突然到了,李清照显得很紧张,怀中抱的画轴也不知道应该藏到何处,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一个小太监上前:“少君,海公公带人审问,蔡京的几个儿子借其权势敛财,就藏在这东侧院中,我们正在寻找。” “去忙吧。”梁莘摆了摆手,小太监们又开始挖了。 梁莘呢,顺手从李清照怀中抽出一只画轴,打开一些看了一眼,又还给了李清照:“这是假的,真品已经送入宫了。” 这话,李清照不服气:“这是冯承素的摹本,虽然不是王羲之真迹,却也是珍品,随意丢在仓库地上,这,真是暴殄天物。” 梁莘问:“你不是正在专心做善本,怎么有空忙这个。” 李清照:“经籍铺的几位大师傅正在偏院将几间屋改成工房,总要缓上半天,我,我,我……”连说了三个我,李清照还是没好意思说下去。 梁莘转过身:“梁忠,打开后园那几间屋,让姑娘去待上半日,而后请军器监主官,太清楼,我有事求他办。” “这就去办。” 宋,在以前没有军器监,一直到神宗后期才效仿唐制,只是级别很低,主管也才六品。 梁莘回后园,他在想要不要和王京玉谈一谈。 傍晚,太清楼。 军器监丞叫沈冲,其父沈括,就是创造神臂弓的那位牛人,着有梦溪笔谈一书。 “沈监丞,下官有礼。” “梁校检,有礼。” 沈冲传家风,就是一个搞技术的人才,对朝堂上的事情不感兴趣。 来见梁莘,也只是因为眼下汴京城梁师成势大,这面子不给不行。 坐下后,梁莘说道:“我要制一副甲,已经得了官家的应允。” 沈冲问:“内置软甲?” 梁莘:…… 什么传的最快,一定是八卦。 曹旸大张旗鼓的采购出嫁用的物件,满城皆知,嫁不出去的曹家大姑娘,终于要嫁人了。 嫁谁? 请允许全汴京人为其默哀三分钟。 梁莘在太清楼请沈冲吃饭这会,至少有二十多位勋贵家的小公爷、小侯爷、小伯爷前往曹府送礼,顺便打听一下,是不是真的曹家大姑娘要嫁人了。 得到确切的消息,所有人都表示,请客。 不是请一人,而是请一楼。 每一个潜在的备选目标,此时都有一种乌云散尽,艳阳花开的感觉。 某小公爷,竟然还在家中立了一副长生牌位,给梁莘的。 还配诗一首。 来自梁师成的亲生爹,苏东坡赠友人一诗。 龙丘居士亦可怜,谈空说有夜不眠。 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 好人呀。 好人。 梁莘真是汴京城第一好人。 这位小公爷扔掉了拐杖,也不装瘸了,吩咐长随,包下太清楼三日,所有来客酒钱算他的。 话说两边。 梁莘这边请沈冲。 沈冲下意识就问了:“是要内置软甲……” 梁莘:…… “这个,此甲名为凤翊明光山文铠,是这样的……”梁莘已经准备的简图。 沈冲是专业的。 山文在唐中期已经有使用,明光的重点在于胸甲是完整的一片,山文甲是编出来的,不用一点线。 此甲,同时具备了明光与山文的双重优点。 这个,不难。 梁莘又说道:“我有办法,能让火达到把铁烧成铁水的高度,我还有直接炼钢的法子,但我不是专业的,要试。所以,我要纯精钢,加上先秦与唐时覆土时的法子,就是渗铬工艺,还有……” 梁莘讲的内容,有些词沈冲听不懂。 沈冲的理解是,梁莘要一副纯百炼钢的精钢甲,而且还要那种让铁不生锈的工艺,还有凤银鎏金工艺等等。 要求有点高,同时具备防御力,还要够华丽。 很快,沈冲意识到什么是重点了。 炉火能把铁变成铁水,这个太厉害了。 其燃料梁莘会提供,炉子也会派人去帮着改。 沈冲问:“这烧炉用的料,可否珍贵?” “不珍贵,到处都是,只是需要提前处理,不是我不舍得给你……”梁莘没说完,沈冲就一拱手:“我懂,艺不轻传。” “不,不是,还是说甲吧。” 梁莘想说的是,军器监没在自己完全控制之下,这焦炭技术其实就是一句话的事,却也不能给。 这事处理完,梁莘眼下也就没什么事了。 安心在家讲故事。 至于王京玉,怎么才算对她好呢。 梁莘把家里仓库与钱库的钥匙交给王京玉保管。 王京玉,没要。 而李清照呢,深深的感觉到。 梁家,好地方。 李清照到了这里,完全放飞自我了,每天除了完成必要的红楼梦书写工作之后,就是翻库房,前几天又找到一件宋初高仿唐时三色三足三浅盘,开心的好一阵子。 第四十六章 确定这是亲爹 梁家确实是个好地方,这里快乐多。 王京玉呢。 换上宫女衣服,带上一群宫中的女官,带上梁忠还有她亲自组办的整个专业的队伍。 旧法一脉把新法的人弹劾进了大牢。 她就去了。 名义上呢,是带宫中女官负责将女眷单独看管,事实就是带人抄家。 新法一脉呢,把旧法的人成功弹劾。 人关进大牢,王京玉就带人……,不对,名义是上随宫中女官同去。 就是两个字:抄家! 有人羡慕了。 许业珍。 曾祖许希,仁宗病重,宫中御医束手无措,后有人推荐了许希,他屡次进药皆无效,全家问罪。 曹家知晓后,认为是宫中御医的规矩限制了这位名医,上疏,请求让许希不要顾忌宫中的规则,放手施治。 许希改药石为针灸。 三天,三针。 仁宗病愈。 仁宗为其在汴京城西建了一座扁鹊庙。 许家感恩。 接连数代,家有丁便入曹府为曹家医匠,有女就安排在曹家嫡女身旁。 这便是曹旸所说,曹昙身边两个非常恐怖的女使之二,擅长用毒的许业珍。 王京玉,自从去了梁府,开心的不得了。 其身边跟着一起去的,也是原曹昙院中的婢女,偶尔回来串个门,也是得意的不得了。 羡慕! 非常羡慕。 这日子一天天过去。 海边,温*州。 今天,考评第一。 不纯粹因为曹评是这里的防御使,而是这里已经连续数年,进士登科人数江南东路第一,全大宋第二。 曹评文武双全,神宗赐过玉带,箭术无双,左右手开弓,在夜里能射中五十步外的火烛。论文,其书法造诣也是相当不俗,喜欢读史。 温*州有些成就,是曹评治理有方。 这一日,曹评在海边观海。 有家将走到身旁。 曹评吩咐:“传下话去,这几日可能会有大风,让外面的渔船、商船多加小心。” 有人去传话了,家将捧上几封信:“主上,大娘娘亲笔、官家亲笔、三房旸哥儿来信,家中大管家来信……” 曹评接过信翻看,翻着翻着,说了一句:“男子?囫囵个不差零件的?” “恩,依我家中来小信说,汴京城有传,莘哥儿有才华。” 曹评摇了摇:“才华不才华的无所谓,只有是男的,不差零件,年龄差不多,其余无所谓。我曹家保他一个官职不难,家中田产、店铺,也不会差他吃喝。” 这话,家将都不爱听了:“主上,咱家大姑娘也是名门嫡女。” 曹评“谬误之言,汴京城内适龄的哥儿,闻之如虎,各个惧之。我都想好替她养老之法,现在有男子,还是不差零件的,又是大娘娘与官家赐婚,何其难得。传我的话,让家中备店铺十间,良田千亩,赠予亲家公。待我交接完这里的公务,安排合适之人镇守,便回京述职。” 家将:…… 另一处,山峦之间。 种师道。 他在巡防,各营寨都要亲自检查,防备西夏。 有诏书到。 种师道领诏,一读,他傻眼了。 今年的军费一文都没有被克扣,而且还增加了百分之二十。 让他修缮道路、重点是他东至京兆府,西至……陇西。 种师道看着诏书,作为领军的将军,他心中就有一张地图,很快他就清晰的知晓这条线路的全部,所经的每一处山、河、城池。 然后,任务是,保障洮砚原石运输。 扯淡呢。 种师道是见过洮砚原石的,最大的也不过百斤,这是石头,不是豆腐,需要一个州府来保障几块石头的运输。 他所领的一军,此时驻扎在渭州(平*凉一带) 在种师道看来,这皇帝脑有多残,会下这道诏书。 他的部将却是很开心。 今年的军费一文不差,还加了两成,算一算,比去年几乎多了一倍,这等好事,如何不开心。 不,不对。 种师道反复读这诏书。 很快,他读出味了。 洮砚,洮州,那么就是河湟。 眼下河湟不宁,青唐贵族不服王化…… 有意思,有点意思。 种师道收起诏书:“来呀,传督将领,巡城、操军、修路。” 修路,真的是为了那洮砚原石吗?区区一百多斤的石头,派上几十人背上就能送到汴京去,用不着修路。 但若是几十万大军的粮草呢。 修路,必须修缮道路。 种师道意识到,朝中必有高人。 高人。 此时高人正遭罪呢。 曹旸已经像一只苍蝇一样,围着他转了三天,嗡嗡嗡……嗡嗡嗡…… 梁莘正头疼呢。 家里屋子不少,现在呢,连梁忠都要去挤大通铺了。 占地两个坊的蔡氏兄弟宅院。 梁忠都去挤大通铺了。 屋子呢。 堆满了查抄来的金银珠宝、古董字画、瓷器珍木。就是书,也都一本不差的给抄来了,家里已经堆不下了。 梁莘,愁。 曹旸呢,来就一个目的。 “我说莘哥儿,你说和我天下第一好,这点小事,你都不答应。” “兄,这事太离谱了,好不好。” “恩,还好吧。” 曹旸说完,梁莘翻开曹旸给他的文书,指着上面说道:“翟氏、东都人、父翟通,元佑四年生,这年龄才多大一点,你为了从教坊捞人没问题,我帮你,但你别这样塞给我。” “不,不。”曹旸摆了摆手:“宫中赵有福公公不说给了三张消籍的文书嘛。” 梁莘:“我也能搞到。” “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曹旸说道:“她爹被贬为普通军士,就是在处理安化蛮的事情上,出了差错。你把人救出来没用,我也能想办法救人出来。但没办法让她爹再领军,赵有福收她为义女,你收她为妾,赵有福就有办法让她爹重掌兵权。” “不干,我也有办法。” “两回事,弟,你说了和我天下第一好。” “我和你是天下第一好,但这事不可能,你曹家想捞人,还有捞不出来的,我不信。” 曹旸拿出一份名单。 梁莘无话可说了。 这不是一页纸,而是厚厚一本子。 就这厚度,也确实吓到梁莘了。 第四十七章 好一个铁证如山 曹旸很严肃的说道:“你的人脉,我曹家的人脉,要用在关键的人身上,我相信你保翟通没问题,但他呢?”曹旸翻出另一本,指着其中一个名字:“弟,可相助否?潘家为他备下万贯,却苦于没有机会。” 梁莘接过那个小本,转身往花园走去。 曹旸跟上。 两人坐下之后,梁莘问:“为什么这么多人,这么厚的一本子。” 曹旸没看梁莘,只是看着花园,慢慢说道:“我曹家自太祖立宋以来,到我这一辈已经是第七代了,先不说谁家没点亲朋,没点交情,他爹当年在战场上救过我姑丈一命,我曹家,潘家,便要报这个恩。” 梁莘再拿起那小本。 郭忠孝,因河*南大仓亏空,被弹劾入狱,流放白州。 其父,郭逵,嫡长、三子。 曹旸继续说道:“蔡京这恶人,大仓亏空是他的人干的,因为郭忠孝是蒙荫入仕,虽然后考了进士,但在这些人眼中,也是武官出身。其父亡故,虽然说先帝厚赐,可他毕竟在朝中失了支持。” “去年腊月,先帝病重,蔡京就安排人将大仓亏空之事栽赃于他,铁证如山。现人还在大理寺大牢中,若非先帝驾崩,怕是已经定案,将人往白州送了。” “老潘家拿出万贯给蔡京,希望蔡京给个面子,蔡京,好狂呀!” 梁莘低头听着,默默的说了一句:“好一个铁证如山。” 曹旸:“是真的铁证如山,他们上下串通,做了一手好账,而且所有人都指证郭忠孝,就算是先帝没有病重,也只是皇恩特赦,都不可能翻案的。” 梁莘突然高呼一声。 “叫梁忠过来。” 有小太监应声,很快,梁忠小跑着就过来了。 梁莘直接把曹旸那小本子上的一页撕了下来:“梁忠,你最近挺风光,都说你会办事。” 梁忠赶紧回话:“少君,我只是盯着办事,都是新来的几位会办事。”梁莘知道,是新加入的老捕头、老军头等人,非常有一套。 梁莘把那一页递给梁忠:“就说是我的意思,听说这案子铁证如山,我们翻案也要一个铁证如山,但别坏了咱们的规矩,去试试?” “少君就瞧好吧。” 梁莘:“还有,告诉我爹,能不想办法把蔡氏兄弟流放白州。” “这就去办。”梁忠接过那页纸,小跑着离开。 看梁忠离开,梁莘说道:“你说的事,别想,我不答应。我现在要入宫去,晚上在我家吃饭,看梁忠能打探出多少消息来。” “好。”曹旸没拒绝。 曹旸内心多少有点吃惊,这案子几乎没有翻案的可能的,梁莘竟然敢接手。 果真,我们是天下第一好。 梁莘怎么想的。 很简单,郭忠孝,先不说其父是名将,历史上有记载,他为北宋流干了最后一滴血,就冲这一点,梁莘也想试一试,看这铁证如山的案子,能不能翻过来。 能不能翻。 梁忠这边,人手已经超过五百人了。 一位老捕头听了这事,只说了一句:“十八般刑具摆在之前作伪供的面前,便知晓这铁证有多铁。” 这会,蔡京已经在大牢内。 作为曾经的重臣,对他几乎不能用刑。 但其党羽呢? 其门客呢? 其家丁,故吏,狗腿子小官吏呢。 老捕头相信,手中的皮鞭肯定比这些人的嘴硬。 若真是郭忠孝贪墨了大仓,那无话可说。若是被人栽赃陷害呢,那就为翻案,办一个铁证如山。 这事,只需要一个由头便可。 郭逵,六个儿子、八个女儿。现活着的还有四个儿子,七个女儿。 挑一个头铁的,出来敲登闻鼓,喊冤。 这便与新法、旧法两脉相斗无关,这是单独的案件。 后交付开封府复查。 梁师成现身为开封府通判,一纸公文。 接下来,就是老捕头与老军头们的表演时间了。 梁莘,入宫了。 今天,是后宫向太后的宫殿改造完工的日子,梁莘肯定不能错过这个露脸的机会。 之前,向太后的宫中,有暖阁。 是用屏风挡出来一个小隔间,而后有一个地坑,里面放着炭火,杂气会通过地坑旁的通气道排到屋外。 梁莘,用事实证明了,只要钱给足,屋里蒸人也是没问题的。 所有的地板全部给掀了,然后挖出一排排坑道,用石棉打底,排上铜管。 大宋是属于铜紧缺的国度,这些铜管全部手工打造,造价高的惊人。然后在铜管上用木制格架铺平,重新铺上地板。 另一间屋,装有九眼蜂窝煤炉,无外力自热循环水路。 不用梁莘讲物理,大宋的工匠们就能玩的转。 此时,已经是四月,依梁莘后世的日历算,差不多就是五月中旬了。 汴京城很暖和。 这屋子里,疯狂的烧,温度往三十度奔。 向太后笑的连嘴都合不上:“好,甚好,孝心可嘉。” 梁莘上前:“大娘娘,官家登基,今冬便会有惠民新政,民间普通木炭每秤(一秤十五斤,每斤六百四十克,折九点六公斤)寻常时候是二百文,冬天会贵些,汴京城因为人口多,冬天若到雪天,能到五百文。” “官家惠民炭,每块只要一文钱,寻常做饭,炉火不灭一日夜五块或是六块,冬日取暖也不过十数块,一次购买五千块,送炭炉一只。到了冬日,百姓一定会称颂,大娘娘慧眼如炬。” 向太后听了:“来呀,赏。” “谢赏。大娘娘请稳步,臣是男子多有不便,接下来,请李嬷嬷代为介绍。” 还有什么。 屋外生炉,屋内铁筐木架,放有石头,上等香木打造,桑拿。 一刻钟后,另一间木屋内,梁莘用一块湿布盖在脸上,靠在一条长椅上。赵佶靠在另一边,像个小孩子一样,不时的拿着水浇在石头上。 屋内的温度,感觉六十度往上。 突然,梁莘开口说了一句:“赵乙,为了洮砚原石,我感觉张叔夜挺能干的,把宗泽留在汴京,西府检祥如何?” 西府就是枢密院。 第四十八章 掌握天下,从一张画开始 梁莘建议宗泽入枢密院。 赵佶:“几品。” “从六。” 赵佶:“升一点,告诉他,最晚明年这个时候,我要见到洮砚原石,还有许多、许多的狼毫尾尖,还有,你吃过一种像羊肚一样的蘑菇,很多年前,好像潘楼有过,这些年没再见过,听说就是羌地那边才有。” 梁莘说道:“再升,他也管不上大事,只能帮你盯着办事的人别懈怠就好,你说的那个我吃过,我写信给西北,让他们年底前整上一百斤。” 赵佶:“至少一千斤。” 梁莘:“那就,从五品,枢密副承旨。” 赵佶:“办不好,流放海外。” 宋时说,流放海外就是儋州,绝对是最惨的流放,没有之一。 当天,诏书就传到了宗泽、张叔夜手中。 张叔夜与其他几个,往西北去。 宗泽,变成京管,从正七品,直升从五品,枢密副承旨。 宗泽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这个官,是皇宫洗澡的时候随口应下的。 赵佶心情是好的不得了,梁莘是穿越者,那什么泰式、倭式、撕吧什么的,给赵佶整了一个全套,顺便献上自己家花园的一堆不知道什么花,把御花园里的来自大理国进贡的那些小米椒给自己挖回去了。 赵佶舒坦的直哼哼。 等回到书房,都眯着眼睛还在回味中。 梁莘拿了一只画卷放在赵佶面前。 赵佶只瞄了一眼:“假的,这么假你竟然看不出来。” 梁莘没说话,用了一点水,伸手将画撕了一角,欠身一礼:“我出宫去了。” 赵佶先是一愣,然后腾的一下跳了起来,拿起画仔细研究。 这幅画,确实是假的。 赵佶上次在抄蔡京家的时候,就看过这幅了。 梁莘撕开一角后,竟然是在原画上,又覆盖了一层。赵佶解开龙袍扔到一旁,拿出布带束手、束腰、束服。 亲自去取了一碗水,趴在书桌上慢慢的揭起上面那一层。 露出完整的一角之后,赵佶惊呼一声:“竟然,是……画圣亲笔。哎呀……啊,莘哥儿知我也……”赵佶呻……吟着,怪叫着,一声高一声低,整个人都上了书桌,一寸一寸,小心谨慎的清理着画卷。 画圣。 唐时阎立本,无论这是一副什么画,在赵佶眼上,都是极珍品。 赵佶开心了。 宫内,又有两个年龄在四十岁上下的太监人间蒸发。 他不知道,也没工夫去关系这个。 接下来,就这一幅画,哪怕没有破损,仅说揭开上面覆盖的这一层,再清洗,重新装裱,完全处理好,没有十天时间不可能。 而且还是画圣真迹。 赵佶半个月都会泡在这幅画上。 宗泽出任枢密副承旨,那么也就代表着,西北用兵进入了庙算阶段。 那么接下来,再哄好赵佶,梁莘有信心给自己的爹,讨一个节度使的虚职,然后出任西北用兵的监军。 蔡京,距离流放白州(玉*林)已经进入倒计时。 童贯坟头草估计已经发芽了。 接下来,曹评为帅,种师道常先锋印…… 西北,可期。 回到家,梁莘看到侧门有人站在门外。 进了院子,梁忠迎了上来。 “少君,今科状元在门口,想拜见干爹。” 梁莘脚步没停,继续往院内走,一边走一边说:“不就是新法与旧法两脉闹的凶,这一科的进士们都不知道应该站在哪一边。我看过这一科的名单,除了诗词写的不错之外,皆废物,不过,面子还是要的。别让人难堪,请到花厅,点心、茶都备上。” “是,是。”梁忠打手势示意小太监们去安排。 一直到后院,梁忠为梁莘换了在家的软鞋之后,这才离开去办事。 梁莘到了李清照的屋,敲了敲门,得到回应之后,这才进屋。 此时,李清照正在练习揭画。 见梁莘进来,李清照说道:“其实以前也揭过,那些装裱的画有些受潮、破损,需要从裱纸上揭下来,再重新装裱。经郎君提及,我才注意到好一些的纸都是数层的,但一揭九画不可能,三揭没问题。” 梁莘说道:“所以,我选了大红桌子,越是鲜艳的桌子,越是能让人看清,防止最后一层也揭掉。” 李清照:“这手艺没什么技术,只要有耐心和细心就可以。” 梁莘:“过段时间,把唐时李思训的那幅画揭了,一揭二,或是一揭三都可以。” 李清照停下了手中的活:“郎君,你不会用这种造假的东西换钱,你不缺钱。李思训当时被称为山水画第一,有人也称他的画为神品,所以他的画就是传世珍品,毁了这样的一幅画,为什么?” 梁莘笑了笑:“你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还偷偷把一些画、珍本拿回你的屋,我问过为什么没。少问,多干活。” 李清照不干了。 她虽然是被抢回来的,却也不甘心随便被拿捏。 当李清照准备提出一点点小抗议的时候,梁莘说道:“先干活,想知道原因,等大娘子入府,她会告诉你为什么。” “恩,好吧。” 梁莘又说道:“过几天,我去宫里给你整几张真正的绝世珍品级的名画,让你鉴赏几日。这屋内的事,别让人知道,包括你的婢女春兰。想一想,你全家是怎么入狱的。” “好,好吧。”李清照语气有点虚。 不就是两首诗嘛。 想想,似乎也挺可怕。 梁莘要干什么。 一张阎立本的画,就能让赵佶折腾十几天,若是两张,或是三张一模一样的珍品古画呢,那一张才是真迹? 估计,赵佶能为这画,在书房一个月不出门。 从李清照这屋出来,梁莘去了侧园。 曹旸还在这里等他呢。 “兄。” 曹旸:……。 梁莘看曹旸的反应有点怪。 曹旸摇了摇头:“我才想起来,你是兄,我是弟。” “这……”梁莘有点糊涂。 曹旸说:“你娶了我的姐姐,你是兄,我是弟,这和你我的年龄无关。” 梁莘也反应过来了:“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第四十九章 脚楼,无名 谁是兄,谁是弟,这事本不重要。 曹旸又把他的小本翻出来了:“我重新挑了几个人,这个是元佑元年出生的,比你小一岁,让赵有福收为义女,什么嫁进梁家,这事我家姐知道,也同意的。” 梁莘:…… 曹旸:“或者,你看这一个。” “喝酒,走,找人喝酒去。”梁莘伸手拉住曹旸,然后喊了一声:“来人,更衣,备车。” “别,别,你想让我家姐打的你卧床几天吗?”曹旸赶紧劝。 他可是亲眼所见,曾经提过亲的几位小公爷、小侯爷、小伯爷……去过楼院之后,有多惨。 “没事,我自己整了一间小酒楼,平时不对外营业,去吃饭的都是自己人。” 梁莘说的,就是那个无名的脚楼。 吕文聪、海公公等人,平时请客喝酒,就去那里。 曹旸还想劝,梁莘说道:“那里没有侍酒,也没有唱曲的。” “这还行。” 曹旸也是为梁莘的安危着想。 很快,上了马车,梁莘却没有立即往酒楼去,而是去了章府。 没让梁忠叫门,梁莘亲自去叫门。 门子出来,梁莘递上拜帖:“昭文馆校检梁莘,请章相公出来喝一杯。” 门子刚才开门的时候,只当又是一个新科进士来拜访,也没当回事。 梁莘自报家门,门子手一抖差一点把拜帖给掉在地上,腿也有点软,几乎给跪了。 梁莘好不好惹不知道,但他爹梁师成,绝对属于汴京城现在惹不起的,就是自家主君,当朝左相,也不得不给几分面子。 赶紧着,开中门。 少许,章惇换了便装出来,一声不吭的出门,上了梁莘的马车。 无名酒楼。 原先,是没想好名字。 现在,就叫无名。 曹昙的意见,梁莘那一句,英雄多无名。 进了酒楼,二楼。 坐下之后,章惇说道:“奇技淫巧、倒是把宫里公公那套学了个十成。” 梁莘:“恩,整屋暖阁改造,相公家里要吗?很便宜,正常使用的,用的是硬陶管,工匠们处理的很好,不会漏水。” “要。” 章惇只说这么一个字。 曹旸想偷笑,却看章惇严肃的表情,硬生生忍住了。 梁莘替章惇倒上酒:“替我爹带个话。” “讲。” “汴京城修缮河道、街市的道路,已经查明许多人贪污。只说一件,宫门前那一处,原本使用的是黑石,却是普通石头用墨汁染的,若是下大雨,官家正巧路过,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脑袋搬家呢?” 章惇没接话,只是看着梁莘。 梁莘继续说:“山陵之事,没事也有事,一星半点差错,丢官掉脑袋。” 章惇微微的点了点头。 梁莘:“辞官吧。” 章惇不语。 酒菜上来,章惇拿起筷子吃肉、喝酒。 梁莘在旁给章惇倒酒。 酒喝了一坛,菜吃了一半之后,章惇开口了:“回去告诉你爹,明日早朝,我就上疏告老。” “半年,我爹说半年。” 章惇拱手一礼,起身就往外走。 梁莘伸手,想叫住章惇,可手伸出去了却没有开口。 章惇往楼下走,梁莘吩咐:“来人,再加两个菜,拿一坛淡果酒来。” 曹旸问:“为什么?” 梁莘回答:“我爹说了,东坡公是他的生父,苏家也认这事。当年乌诗台一案之前,苏同叔,也就是东坡公的弟弟弹劾了章惇。乌诗台一案的时候,章相公是新法一脉,却力保旧法一脉的东坡公。这恩还了之后,剩下的就是仇了。” 曹旸点点头,这是梁师成在报恩。 梁莘又说道:“兄……,弟。有件事情,只有你合适。” “说吧。” “等章相公辞官后,去找枢密副承旨宗泽,告诉他京城水深,多去章相公家拜访,学点京城为官的生存之道。这个人很重要,若是西北用兵,你未必会去,你大伯一定会去,情报、军械、粮草什么的,要靠枢密院这边支撑,有个靠得住的人,很重要。” “在理。”曹旸认为梁莘说的没错。 梁莘又说道:“这几天,有空常来家里,郭忠孝那案子有什么进展,你也好马上知晓。” “这事……喝酒。”曹旸原本想说谢呢,到嘴边改口了。 就快要成为一家人了,没必要说谢。 傍晚。 梁莘回到家,梁师成刚从花厅离开。 新科状元前来拜访,正如梁莘所说的,面子上要过得去。 父子二人,在北院的书房坐下。 梁莘开门见山:“爹,我以你的名义劝章相公辞官。曹旸问我理由,我说当年乌诗台一案,他帮过东坡公。” “那真正的原因呢?” 梁莘回答:“我挺喜欢章相公的为人,朝堂之上,需要有个刚直的人,否则怎么衬托出爹在官家那里,是如此的贴心。” 哈哈哈,梁师成大笑:“儿,说的好。” 梁莘:“把我藏好,我不想太早被人发觉,今天章相公说我把宫里公公们的那套学了十成,就是在讽刺我媚上。我不在意,这样挺好,接下来我会替爹讨一个节度使之职,然后是西北监军。” 梁师成赞许的点了点头。 没错。 若有军功,官家大喜,他的位置才稳。 仅仅只是靠谄媚,很容易失宠的。 梁莘起身:“爹,早些休息吧,你在宫里当差这一天下来也是很辛苦的,我回南院了。” 梁师成点点头。 梁莘为什么要保章惇。 穿越前,梁莘看过一本书,叫宋史-奸臣传,其中把章惇描写的比秦桧还可恶。 亲眼所见之后,梁莘感觉那书似乎不太对。 章惇,老章家出过许多名臣,他的族兄章楶是真正的名将。 他同辈族兄弟,十几二十人在朝为官。 就他不肯把官位给自己的儿子这一事,算是洁身自好的品格了。若说他有什么可恶的,大概就是提拔了蔡氏兄弟这事。 在梁莘看来,只能说他笨,没看清人,不能说他坏。 回到南院,进了王京玉的小院。 月儿把梁莘迎进屋。 王京玉正在算账。 梁莘示意月儿不要打扰,自己轻手轻脚的走到一旁看着。 越看,梁莘心里越是感觉古怪。 很显然,这把抄家当职业了,打算训练一只人马,长期来搞。 第五十章 大阵仗 梁莘看的仔细,也看的认真。 王京玉手边好几个本子,其中一个写着给许多人赏赐的数额。最有趣的一个,是时间安排。明天,早上先抄吏部几个吏员的家,下午去抄户部几个小官的家,傍晚还要加个班,清点汴京城一处大仓,怀疑有人亏空仓粮。 王京玉呢,一边写,一边在笑。 梁莘,轻手轻腿再退后几步,然后轻轻的:咳! 王京玉看到梁莘,赶紧起身:“莘郎回来了,有个事拿不准。” “说来听听。” 王京玉说道:“陆捕头叫人送信过来,说是这几日,有好几个京沪中的官职很低微的,拿着实证在御史台、谏台举报他们的同僚与上官。” 梁莘靠在软椅上:“同僚入狱,他们补位?” 听梁莘这么一说,王京玉轻呼一声:“对呀,我为什么没想到呢?” 梁莘:“赵捕头肯定是想到这一点了,只是不敢明说,这事,也不能明说。就说昭文馆吧,多我一个校检不多,少我一人校检也无所谓。依唐制,昭文馆主要官员也就是六个人,吏员加上学子三十八人。你知道,此时有多少人?” “多少?” “三百多,是唐时定制的至少七倍,这还不算领校书郎之职,光领钱不干活的好些人,以当下书籍的数量,正式的人员确实应该多一点,加一倍,十二人。其余的呢,吏员、匠人们,像是拓书手、笔匠、熟纸等等,也多算一些,八十个。再有国学的太学生平日来协助,这就够了。” “昭文馆,少一半人,也不影响正常的活,少七成,也一样。少八成,那在职的估计要辛苦些,也误不了多少事。” 王京玉问:“莘郎的意思?” “让他们闹,咱们看热闹的,叫开始的不是咱们,叫停的也不可能是咱们。什么时候,他们想停了,估计也不容易停下来。看热闹吧。” “是,是。” 王京玉,抄家抄到爽翻天。 她不图财,也不图珍宝,纯粹就是喜欢抄家的这个过程。 特别是她安排、调配、训练的能打的,能追踪的,能查案的,能偷听的……等等,现在人数又多了些,即将突破六百五十人。 半个月前,才刚到五百人呢。 两人聊了一会。 这个…… ……略…… 正如王京玉悄悄向曹昙汇报的,莘郎是极好……。 次日,天不亮梁莘就想床了,绕着自家园子跑步,别说梁莘体力不行,自家园子跑一圈,累的直喘粗气。 因为,北院加上南院,跑一圈,周长超过三点五公里。 跑完步,累成狗,喘的不行。 曹旸来了,看梁莘这样子,笑了:“兄,只是跑了一圈便这样,你……不行!”曹旸说完,高呼一声:“来,披甲。” 曹旸,披甲跑了一圈,也喘,但没梁莘喘的这么惨。 “我,我教你,跑是讲究呼吸的。”曹旸一边让人为自己解甲,一边对梁莘说着。 梁莘大口的喝着水:“行,我,我也懂,只是……唉”梁莘没好意思说,自己还是太瘦弱了。 时至午时,王浦从宫内出来。 “少君,今日朝堂之上,章相公告老。官家赐大学士、太师致仕。韩忠彦进左相,曾布右相,为了枢密正使一职,吵了没结果,许多人动了手。” 梁莘:“看热闹。” “小的明白,小的还要回去办差。” “去吧。” 王浦施礼后,小跑着离开。 旧法一脉,以为他们赢了,章惇认输了。 这一招叫以退为进,梁莘借老爹梁师成的名义传话,章惇不可能悟不到这一点,等时机成熟,有梁师成在宫内作保,只要朝堂之上出现什么大变故,就是他回朝复职之日。 王浦一走,梁莘就总着曹旸在笑。 曹旸起身。 他知道,是时候去找宗泽了,然后让宗泽去拜访章惇。 章惇,一直力主拓边,对西夏朝廷压制。 久居朝堂,身居相位多年。 宗泽可以从他身上学到许多有用的东西,而且有章惇在背后,宗泽会获益良多。 一切都在计划中。 梁莘白天很忙,赵佶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修复那张出自画圣阎立本的画上,连蹴鞠都不看了,晚上也不想着出去玩。 所以,大量的奏疏就需要梁莘去整理,分类,什么提出意见,等赵佶签阅。 也就是在赵佶签阅的奏疏的时候,顺便教梁莘写鹤体字,就是后世称为瘦金体的字体。 鄯州、河湟攻略,开始一步步在梁莘暗中推动下,巨大的车轮开始缓缓启动。 日子又变的平静了。 又是一个旬日。 快到午时的时候,王京玉就换上了宫中女官的服装,将短刀放在靴子中,软剑系在腰间,伪装成头钗的飞刀什么戴头上。 准备出门。 梁莘,挡下了王京玉。 “跟我来。” 王京玉虽然有点小遗憾,却还是以梁莘为主的,赶紧收起了一只看似香囊的火烟球,跟着梁莘往外走。 梁莘问:“今天这么大阵仗?” 王京玉有些小激动:“今天是左谏仪大夫任伯雨。” “他?”梁莘有点意外,这可是重臣了,从四品官。 王京玉又说道:“朝堂上还有吵呢,不过梁忠打听了一些消息,让准备,只要那边一定,就立即带人去抄家。” 梁莘心说,这是什么事。 事实上,好大一群小太监,还有宫卫,看似在朝会的时候负责持守,事实上一直关心谁又要被下大狱了。 一有消息,特别是重头消息,就会先传回来。 抄家也讲流程呢。 先搜查家中,只是检查,然后封住一些屋子的门。 大理寺、开封府审过,再二次抄,抄举报的证据。 最终,朝堂上定罪,就是第三次抄,彻底式的抄家。 反之,若没定罪。收拾东西回家喝酒,不抄了就是。 梁莘这边没接到消息,应该这会还没定下来,王京玉也只是带人准备,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大官,而且还是宅子挺大的那种,许多人摩拳擦掌。 梁莘问:“这位,是叫任伯雨吧,他被问罪的原因呢?” 第五十一章 沈兄,你好幽默 梁莘并不知道,任伯雨为什么被问罪。 王京玉回答:“听王浦那边说,自官家登基以来,他已经上了一百多本弹劾,全是弹劾新法一脉的,这几天是触到了禁忌,章相公致仕,他弹劾要求追查,重审,大娘娘安排人暗示他,少说或不说。他没听。” 梁莘:“继续弹劾?” “何止,他顺便把曾相公也弹劾了,还有弹劾了刑部侍郎,听说这位侍郎曾经是吕相公门下,后投新法一脉……”王京玉不断的说着,梁莘听懂了,这老头疯了,见谁咬谁,章惇致仕,依规则,就相当于江湖金盆洗手,他还在弹劾。 这还没完,又把曾布与刑部侍郎咬上。 更严重的是,向太后派人告诉他闭嘴,他还在不断的弹劾…… 梁莘笑着摇了摇头。 不想评价。 很快,侧院。 沈冲已经带人等候在这里。 今日,试甲。 披甲,靠自己很难,需要有人帮手。 王京玉是专业的,她身边的婢女本就是曹昙院中的,也是专业的。 王京玉在屋内试甲。 梁莘与沈冲在院内喝茶。 “梁校检,我查阅了大量唐时的甲胄典籍,对校检所说的依我的理解作了一些改良。明光护心镜,我改为前二后一,可护锤、鞭等武器的攻击。身披山文,以精钢打造,对于刀剑劈、砍、刺都不错。” “但,箭支防御不够好。所以,我内置多层丝线,再配上软皮内甲,测试过,五十步内一石弓穿不透软皮内甲,会卡在外甲上,若是神臂弓,在下无能,实在没有什么甲能防住。” 梁莘笑喷了。 “沈兄,好幽默。” 没错,就是幽默。 宋军器监的神臂弓,三百步射穿重甲,那五十多斤的步人甲都扛不住。 这种神臂弓,还带有机关,一但兵败,只需要拆了机关,神臂弓立即就散了,这世上除了军器监,还没谁能够复原神臂弓。 属于高技术性装备。 这时,王京玉从屋内出来。 内穿红纱,外披红袍,头戴凤翊冠,双肩鹰头,手臂精钢倒刃护臂,前甲凤羽展翅,腰配虎头扣,短裙鱼鳞披甲、脚踩镶钢登云靴。就连手部,都有保证手指灵活的精钢铁手。 好,无可挑剔的好。 梁莘侧过头:“沈兄,贵吗?” “八百贯。” 梁莘:“若多造些,花哨的部分减少,皮子用差点,总之省省,能少多少?” 沈冲回答:“不用减,若是成批量生产,三百贯一套。只是,炉料没了。” 梁莘大笑:“滑头,我给你可是一百石。” 沈冲也没啥不好意思的:“我用完了,锻一批新刀,质量极佳。”说罢,沈冲叫人递过来一把刀:“仿唐时工艺,加上些我们自有的技术,精钢包铁,再加上覆土烧刃,校检给的那点炉料,没留意就用光了。” 沈冲说的是焦炭,极高的炉温对于他锻刀有巨大的帮助。 刀,很漂亮。 唐横刀样式。 好不好,梁莘不懂。 拿起扔给了王京玉。 曹昙的女使,本就是高手,有婢女扔过来一只圆凳。 王京玉抽刀,挑劈,回鞘,一气呵成。 “好刀。” 梁莘冲着沈冲一礼:“沈兄,谢过。” 沈冲回礼:“再给二百石炉料吧。” “不急,私造甲胄,流放两千里,三副甲就见阎王。回头你设计一下,用精钢给禁宫卫士整套好甲,要漂亮,基本实用,咱再说炉料的事。” 沈冲不愿意了:“没炉料,设计出来也打造不了样品,再给五十石也行。” “好吧,好吧。” 梁莘实在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沈冲起身,施礼,离开。 沈冲一走,梁莘就冲王京玉说道:“赶紧把甲脱了给我擦亮了收好,这是送礼用的。” 王京玉有点不舍得。 直到梁莘说:“给咱家大娘子备的。” “恩,恩。”王京玉赶紧就去让人除甲。 原本,梁莘还想若有什么问题,让王京玉试试,再修、再改,却是没想到沈冲这边的工匠手艺惊人,虽然与自己最初想的有些不同,但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完美。 换上常服,王京玉跑到梁莘身旁:“莘郎,莘郎,我不去抄家了,我想去军器监,我有一个想法,护臂上装上机关,精钢机扣,可以加装四支精钢弩箭。七步之内……” 提到七步之内,梁莘笑了:“那东西没用,我有一物,七步之内,皆跪。” “比,比我的机扣弩还强?” “强的多。” “不……,教我,教我。”王京玉原本想说不信的,但想想刚才的甲,立即就表示想学。 梁莘端起来了:“此物名为众生平等,就我而言,众生平等分为七阶,最低阶,七步之内皆跪。至于最高,那是传说……” “教我,教我。” 梁莘一只手拿起小茶壶:“本郎君要入宫去了,你先去把甲送到咱府没过门的大娘子那里,众生平等不可轻易面世,时机成熟再说。” 送甲胄……回家。 这事行。 王京玉也想回曹府了,毕竟她从小在那里长大的。 王京玉出府,梁莘往北院走。 他在北院挖了一条人工河,又修了一个长廊,而后再准备修一个石桥。 简单来说,就是准备给皇宫开了一个后门。 现在,还在建设中。 搭几块木板,梁莘就可以直接进入宫城了。 这比出府门,绕一圈,再绕到宫门,近很多。 进了宫,王浦迎了上来。 看王浦面带喜色,梁莘问:“有好事?” 王浦跟在梁莘身侧:“宫里一位老管事,自投了干爹之后,虽是用心却没功绩。今日终领了一功。” “看来是好事了。” 王浦继续讲:“梁忠让海公公,陆捕头去查那件案子,动了大刑却没出结果,他带人去了教坊,也就打了几下脚板,就问了关键的事。” 梁莘停下脚步,他知道,一件冤案能办成铁案,那肯定是上下串通,物证、人证都修改过的。 王浦:“宋氏,蔡京的长媳,供出一些事。是其父帮着蔡京办了这桩案子。” 梁莘:“下手,下狠手。记住一句话,只有陷害你的人,才知道你有多冤。” 第五十二章 准岳父回京了 梁莘的话,王浦听懂了,也认为是非常有道理的。 没错,只有冤枉你的人才知道你有多冤。 “小的明白,只等少君一声吩咐,就去拿下宋乔年这个芝麻小官。” 梁莘:“使我的帖子,请潘家派些得力的家将相助,只要人不死,随便怎么审。”说完,梁莘很是感慨,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 哼! 梁莘看着王浦:“断了蔡家的香火。” “明白。”王浦眼神都变了,眼下的蔡家想翻身,除非梁师成这边所有人死绝。而蔡京若翻身,必会报复梁师成这边的所有人。 王浦,不会给蔡家这个机会的。 梁莘又说道:“无名酒楼吃酒的账单,回头让人送到家里去。” “谢少君。” 梁莘走了几步,又回头冲着王浦招了招手,王浦快步过来,梁莘说道:“你亲自办,拿些金银去中岳观,我会请官家出宫,巡察民生,会在中岳观小住几日,有件事情,我只信得过你。” 梁莘靠近王浦耳边低语几句,王浦猛点头:“少君放心,我一定办好。若是那个道人不听话,我就让他永远别说话。” “客气点,客气点。”梁莘随口说了两句,往赵佶书房走去。 进了书房,赵佶还在认真的修复画圣阎立本的画作。 看进度,明天,或是后天就可以重新装裱了。 梁莘不急,等郭忠孝出狱,复职。 然后把他安排在中州大仓的主事之职,然后将家中查抄的物品交给他,开始筹备河湟大战军费、粮草。 梁莘相信,抄了这么多汴京贪官的家。所得财富,不动用国库一文钱,也足够打两场。 只是,要交给一个可靠的人。 否则,又能被贪掉一半。 潘家。 潘美的曾孙,潘意。 什么借人。 他清楚的很,这是曹家托人把事办成了。 他亲自带人,见到宋乔年,连话都不问,抽出匕首就切了宋乔年一根手指头。 梁莘那句话,也原封不动的传到他这里。 陷害你的人才知道你有多冤。 潘美准备切宋乔年第二根手指的时候,王有忠,就是王浦说的那位一直想在梁师成这里立功的公公。他上前拦下,再切,让台谏知道了,潘家在朝堂上很难堪。 王有忠接过潘美手中的匕首:“宋乔年,杂家替小侯爷问你一句,关于郭忠孝的事情,你是老实说呢,还是想让杂家安排人动刑。你说了,杂家留你一个全尸,给你家姑娘赏杯毒酒,反之……”王有忠表情上带着一丝笑意:“送入营中。” 营中。 军营! 不用再往下形容了,保证想死都不容易。 看宋乔年脸色变了几变,却不说话,王有忠转身冲着潘意施礼:“小侯爷看,哪个营合适?” “我说,我说……”宋乔年全交代了。 当初谁参与贪污大仓,最终钱粮落在那个商家,又是谁作了假账陷害郭忠孝,又是谁处理收尾,蔡京在这其中是什么角色,蔡氏兄弟落了多少…… 等等。 里面有正式的开封府吏员在记录供词。 牢门外,潘意拿出一盒金子:“谢过王公公。” 王有忠施礼,没收:“谢小侯爷赏,为大公公办事,已经领了大公公的赏,不敢再受小侯爷赏。” 潘意点点头:“这几日辛苦,潘楼用饭,望赏脸。” “谢过小侯爷。” 两人客气几句,潘美给亲信家将交代了几句,他不方便长时间留在开封府大牢,戴上带有厚面纱的帽子,从一旁侧门离开。 要谢,他去谢曹家。 他倒是意外,这位王公公,很守规矩。 再说曹家。 曹评回来了,曹昙正在炫她的新铠甲。 漂亮,无与伦比的漂亮。 实用,相当的实用。 最重要的是,轻。 只有二十多斤。 至于贵。 曹昙一套礼服,宫中宴会用的礼服,价值三千五百贯。 不说曹昙,汴京城内,大户人家多少都会有几套像样的衣服,一套几百贯很常见,过千贯也不算稀少。 哪怕仁宗多次说,禁止织金,禁止镶珠…… 可依旧管不住汴京城的贵族们。 “爹,爹爹。”突然回家的曹评把曹昙吓了一跳:“爹爹,为何没有派人先送信回来。” 曹评看着曹昙,那眼神盯着的曹昙有点发毛。 曹评开口了:“不学女红,自己衣服破了都不会补。” 女红,在宋时又被称为母亲的手艺,有着严格的评审标准,分为纺织、浆染、缝纫、刺绣、鞋帽、编结、剪花、面花、玩具等九类。 红,不念红音,而是念工音。 贤妻良母的第一个标准,就是这个女子是否能做好女红(gong)所以对于一位待嫁女子而是,女红手艺的好坏直接关系到自己一生的幸福。 当然,曹家属于例外的那种。 这些活是不需要曹家大姑娘亲自动手的,但也不能一点不会。 “爹!!!……”曹昙这是在抗议了。 曹评背着手:“周礼-考工记,国有六职,……治丝麻以成之,谓之妇功。一国有士农工商,以及公、女红,才可安稳,若是天下女子,都似你不通女红,这世间必生乱。” “墨子一书中有:女子废其纺织而修文采,故民寒。” “韩非子一书也有:…… 曹昙给骂的低着头,连话都不敢应。 曹评没停:“出嫁,你有扇吗?” 一句话,曹昙差一点给说哭了。 女子出嫁,要用扇遮面,别说一百个,就是一万个女子,全部都是自己绣的扇子。 曹评还在继续:“整日舞刀弄剑,恩……这甲不错。来人,去梁家,备礼。” 说罢,转身往外走。 已经有人备了全新的一套衣服,曹评更衣之后,也没歇着,就直奔梁家。 曹评刚出门,吴嬷嬷就赶紧对曹昙说:“主君怕有变故,这一回来就赶紧去梁家把亲事说定,然后入宫面圣。主君也是心疼姑娘的……” 曹昙心说:心疼,怕自己嫁不出去才是真吧。 曹评这边呢,坐上马车之后,二管家曹安就跟着马车旁说道:“主君,那套甲并非姑娘所制,是梁府莘哥儿请了旨,特意为姑娘定制的。” 曹评只是嗯了一声,没接话。 第五十三章 太残暴了 街市上。 突然就堵了路,马车过不去了。 曹飙,曹评亲将,立即策马上前,准备让人开出一条路,以供马车通过,却谁想,又有几十人涌来,还有趁机过来卖零食、茶水的摊子。 曹安靠近马车:“主君,这已经是第六天了,我看终一日,他们会拆了咱家的经籍铺子。” “为何?” 曹安迟疑片刻,低声说:“这事知道的人极少,连三房旸哥儿都不知道。梁家的莘哥儿与咱家大姑娘合着了一卷书,眼下因为大娘娘与官家赐了婚,所以两人已经许久没有见面,这书也就停了,因为停发,汴京城许多人就来催,这经籍铺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印新册。” 正说着,只见一群贵族家的妇人、姑娘硬生生让家丁挤出一条通道,进了经籍铺子,每人都抱着一堆书出来了。 曹安:“主君,这是莘哥儿着的另一卷,原本是献给大娘娘的,精印之后,每册一贯又二百个钱,依然是印出多少就卖出多少,已经安排加印普通纸墨的,每册只要四百文。” 曹评说道:“绕道。” “是。” 一刻钟后,梁府。 梁莘刚从宫里出来,正好看清照端着一盘葡萄往后院走。 梁莘看看四周,算算路程。 不……不对。 这个季节怎么可能会有葡萄,而且盘子,似乎是蓝色半透明的。 “站住。”梁莘把李清照给堵住了。 仔细一看。 盘子是琉璃的,葡萄看似是真的,仔细再看却是琉璃制成。 “没收。”梁莘抢走了李清照手中这一盘葡萄。 正在李清照准备表示一下自己的不满之时,门子来报:“少君,济阳郡王到访。” “谁?” “曹家,曹郡王。” 梁莘:“开中门,迎。” 李清照快速的抢回那盘葡萄,提着裙角就往南院的后厢跑去。 梁府门前,曹评一见梁莘,心说:好一个俊美少年,纵然潘安再世、宋玉复生也要自惭形秽。 唉! 曹评叹了一口气,拱手一礼往正厅走去。 坐下之后,曹评说道:“我家姑娘若有什么做的不当的,望体谅,我留两个一直跟着我的亲兵在你府上,将来若是有……,这个……,他们可护你一二。还有……” 曹评充满内疚、歉意的不断说着。 梁莘最初还有点糊涂,慢慢也听懂了。 在曹评这里说起来,他家女儿的曹昙各种差,还特别会打人。 他呢,感觉心里过意不去,一定会在嫁妆上尽可能的丰厚,还留下最可靠的亲兵两人,用来保护梁莘。 曹评怎么想的。 从见到梁莘之后,他就非常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曹昙,自家闺女,就是看上这个俊美的莘哥儿,先设计把自己最贴心的女使嫁过来为妾,然后详细的了解梁莘之后,入宫找门路。 他知晓的消息,就是曹昙入宫多次,和向太后聊了很久,然后向太后下旨。 换个说法……不好听。 反正就是,梁莘必须娶。 为什么这么肯定呢。 看这宅子,以前是蔡氏兄弟的宅子,曹评是知道的。什么时候一个八品官能赐这么大的宅子,一定是大娘娘感觉实在过意不去,给梁莘的补偿。 这莘哥儿,太可怜了。 曹评说了许多,留下十间店铺的店契、千亩良田的地契,这才离开。 曹评走后,梁莘感慨万千。 曹评,好人。 曹家,低调、谦逊、内敛…… 在宫里觐见过向太后回到家的曹评呢,让曹安拿来了停更的戏说三国,坐在书房翻看着。 三国志,曹评是能背下来的。 这戏说三国,越看越是有趣。 官渡之战,这写的是相当精彩。 火烧博望坡,有水平。 从下午,一直到深夜,曹评拿着书就没放下来,一直看到赵云去救人,糜夫人投井,赵云身陷重围。 没了! 怎么能就没了。 曹评放下书:“来人,叫曹安过来。” 曹安到,曹评拿着书就问:“这就没有了,后面的书稿呢?” “主君,没了。” “这……,算了。”曹评也知道,依礼,无论什么原因,曹昙是不能见梁莘的,虽然心中想读后面的剧情,三国志中,没有糜夫人投井,也没提及赵云怎么样。 好想看后面的剧情。 曹评想了想:“曹安,明天再次拜会梁府,你清晨就去下帖子,这二书四礼,办的快一些,你去查查日子,最快可以多少天办完。” 曹安立即就开始算了。 “主君,若是明天能说好,开始纳采,交换草帖、交换定帖,这需六日。若是明天不能说定,下个好日子要等十三天。而后,见亲,插钗。” “从今日起算,九天后是纳币的好日子,若是错过,就要再等十七天。” “接下来,下定礼、聘燕、咱府上回鱼礼。一切顺利,正好空三天,可以赶上迎娶的好日子,这空的三天,就可以催妆、铺床。” 曹评听完:“去办,明天我去梁府,让梁府明天就行纳采之礼。” “是,这就去筹备。” 曹安只当是自家大姑娘眼看就要正式过十八岁生日了,所以家主有点心急。 他不知,曹评只是打算尽快把曹昙嫁过去,然后戏说三国后面的内容就会有了。 次日,朝堂之上。 郭家,也就是郭忠孝的兄弟、姐夫、妹夫们,只要是有资格上朝的,火力全开,弹劾蔡京、弹劾宋乔年,弹劾制造冤案的所有人。 蔡京,蔡卞两兄弟,终于定罪了。 流放三千里,白州(玉*林),其家眷入教坊、营。全族,问罪,最轻的一个,也是流放沧州。 王浦在开封府。 所有押送的衙役,王浦不发钱,直接发金子,每人一锭金子,外加十亩良田的地契。 所有人收下金子与田契之后,王浦绕着走了圈,然后回到前面:“蔡氏兄弟,若是有机会复职,回京。我王浦肯定是他们眼中钉,必要除去的。你们也未必落好,今日的田、金子,都会被抢走,你们的家眷也要跟着遭罪。” “绝了蔡家的香火,可明白。” “明白!” 都是当差超过十年的衙役,他们太懂了。 第五十四章 这,吃了! 对于王浦的吩咐,一众衙役表示,他们是专业的。 这一路几千里,有的是手段。 拿蔡京的儿子说,有可能路上被毒蛇咬了。 蔡京毕竟是朝中重臣,肯定是要送到白州的,只是到了白州,还能活多久就不知道了,三个月吧,这点手段衙役们还是有的。 宫里呢。 赵佶一听说曹评要去梁家谈一谈两家的亲事,特意下诏,给梁师成准假三天,也别让曹评去梁家,命令梁师成去曹家。 下完诏,有小太监去传。 梁莘呢,坐在椅子上,一边帮着赵佶处理成堆的奏疏,一边碎碎念:“上次我娶妾,还欠我三天假。我有好多个旬日没休过了,这算起来至少欠我十天假。” 赵佶听到了。 “莘哥儿,我前几天到太清楼去,听到一句话。” “什么话。” 赵佶:“曹家旸哥儿说,他和你是天下第一好。” “恩,有这事。”这没什么见不得光的,梁莘应下了。 赵佶摇了摇手边的铃,有小太监听到铃声入内。 赵佶起身,拿过梁莘的手中的笔,随便抽了一张纸,写了一道诏书:“去,传给曹家,告诉旸哥儿,第一不可妄用,说第二、第三都可以。去吧。” “是。”小太监捧着诏书出去了。 赵佶又回到桌旁,继续整他的画。 一边整,一边说道:“等你大婚的时候,给你放三天假。” 梁莘:“依宋律,最少十天吧。” 赵佶:“我大,还是宋律大。” mmp。 梁莘能说什么,只能说:“是你大。” “对了。” 梁莘翻着奏疏:“郭家喊冤,要补偿一下吗?” “补。” 梁莘:“秦凤路运转使?” “随意。”赵佶根本不关心这个。 梁莘又说道:“芒种要到了,去嵩山,路上展示一下你体察民情,然后去中岳观。我听说,有人挖出一块碑,最终送到了中岳观,有人说那是四明狂客书写的碑,但不知真假。还有传闻,《快雪时晴帖》有可能收藏在中岳观。” 赵佶眼睛一亮,果真,曹旸只能称第二。 梁莘问:“那,安排,以芒种麦收,体察民情为由头。” “安排。”赵佶伸手一指梁莘,满脸的笑意。 梁莘又埋头干活了,好多奏疏呢,就算是新法一脉与旧法一脉吵架的,他也要替赵佶作出标注。 梁师成休假了,去了曹府,商量关于纳采,以及后续的各种礼仪。 原本,梁师成还想等苏轼回京,反正他认定了,自己就是苏轼的儿子,苏家都没反驳的事,若让苏轼到曹府提亲,曹府估计也不会嫌弃他是一个太监,梁莘是太监的儿子。 却谁想,曹府开中门,曹评亲自出迎。 以曹评的身份,二门迎接就算是给足了梁师成面子。 这让梁师成倍感惶恐。 进了正厅,坐下客气话还没说完呢,门子报,有小太监似有急务要见梁公公。 曹评示意,让人入内。 这小太监只是负责带信息过来,梁师成是书艺局总管,负责传诏、抄诏之事,有大事肯定要有汇报的。 “公公,官家下诏,郭忠孝复职,升迁秦凤路运转使。” 梁师成眉头一紧,轻轻的摆了摆手。 小太监离开后,曹评问:“亲家公,这郭忠孝与潘家有旧,感谢。” 梁师成想了想:“郡王,可否借一步说话。” “请。”曹评起身,请梁师成跟他同去书房。 曹评的书房内,梁师成也没说话,提笔写了一连串的名字。 熙河兰会路经略王厚、秦凤路转运使郭忠孝、渭州种师道、北番市城知州辛叔献与统制郭祖德、洮州知州张叔夜统制曹晟、枢密院副承旨宗泽。 最后,经略西北为济阳郡王担任、监军……梁师成。 写完后,梁师成:“郡王,可否过府一叙。” “好。”曹评看出来了,这名单很是不普通,特别是秦凤路转运使郭忠孝,绝对是神来之笔。 有了郭忠孝,后勤、粮草便不会再有半点顾虑。 而渭州种师道,可为先锋,也可以北上防御西夏。 差一环。 但这一环曹评相信梁师成可以轻松补上,只要说动官家下诏,不动种家军,调折家带兵北上防御西夏,种师道为左先锋,王厚为右先锋,分兵两路进军…… 想一想,曹评就感觉,此战大有可为。 梁师成请曹评到家里干什么。 屋子满了,无数的装满钱的箱子,麻袋已经堆在院子里,任由风吹雨淋。 梁师成说道:“汴京城,抄了一百多官员的家,其中蔡氏兄弟及党羽,家中甚是丰厚,只待郡王领了兵符,便可着令枢密院宗泽负责,接收这些赃物。其中少了些东西,官家看着喜欢,我是官家的家奴,自然要为官家办事的。” 曹评没接话。 不用翻看账册,只看那堆满了几屋子的金锭、银球,他就清楚的知道,粮草充足。 这次西北用兵,已经胜了一半。 梁师成又问:“郡王,若西夏在大军回归后,当如何?” 曹评:“容我想想,这事要慎重考虑,西夏必会南下,因为河湟一旦被咱们拿下,完全控制之后,就等于掐住西夏的咽喉。” 梁师成:“若,庆州、渭州、延*安府屯兵施压呢?” 这是梁莘提出的战略,梁师成拿不准,这时正好问曹评。 曹评摇了摇头:“西夏不足惧,但若施压,西夏必会派人赴辽,不好办,这事容我想想,再细想想。” 梁师成没再说话,他已经表现出足够的诚意了。 两天,吉日。 梁府行纳采之礼,更换草帖、交换定帖。 依宗律,此时梁莘与曹昙,已经算是登记了,三年内必须完婚,否则退婚。 曹评计算的日子是,交换定帖之后,十九天内走完一切流程。 梁莘,没他什么事。 忙,也是梁师成安排王浦带着一百多号小太监,还有十几名宫女在忙。 曹家,曹评安排家将、家丁、老仆、女使、婢子、杂工在忙。 梁莘,闯入了李清照的屋。 这是头一次,没经李清照允许,闯入。 李清照,正在手忙脚乱的,带着自己的婢女藏东西。 “葡萄呢!”梁莘吼了一声。 “这,吃了。”李清照弱弱的回了一句。 第五十五章 这葡萄不值钱 吃了。 梁莘心说:当我傻是不是。 那玩意是琉璃的,能吃??? 梁莘在屋内看了一圈,很明显李清照已经把那串葡萄,还有蓝色半透明的盘子藏起来了。 看梁莘准备翻柜子,李清照说道:“早些年,琉璃是皇家珍品,可现在琉璃相国寺大街上到处都是,最便宜的一只小瓶才几百个钱,只是那葡萄实在太精美,却也不值什么钱。” 梁莘是故意,知道李清照舍不得那串琉璃葡萄,所以才玩了这一出,这会看李清照虚了,马上说道:“行,行,你领我的月钱,现在又拿了我的珍宝。除了日常写书之外,再安排一个活给你,拿笔记。” 春兰赶紧为李清照准备笔墨。 梁莘说:“琉璃的原料中,有一种透明的石头,加上两成烧碱,使用咱们的焦炭烧成琉璃水,然后用熔化成水的锡作模具,给我造一些尽可能透明的,平板的琉璃来。若是成功了,冬天我保证你天天有绿菜吃,月钱加两成,如何?” 李清照没二话就答应了下来:“月钱加两成,再让我进仓库看看,半个时辰?” 梁莘:“三个时辰。” 李清照喜笑颜开。 她已经完全忘记了,她在牢里有多可怜,被梁莘抢回来的时候有多无助,此时满脑袋都是她无意中仓库发现的一个目标。 似是污损了的吴道子真迹。 就算不是,也是高手临摹的,从纸张上看,感觉像是唐时的。 她想要。 却谁想,宗泽当天就进府了。 搬。 先搬金银,再搬铜钱,然后是珠宝…… 登记造册,核对梁莘这边的账册,入库,而后一部分换成粮草,先往秦凤路运。再一部分给军器监,开始为大军出征,调各工坊开始检查军械,备足箭头,大量开始制造蒺藜火球、毒药烟球…… 宗泽带人进梁府搬金银的时候,梁莘坐在花园亭子里赏花。 准确的说,赏辣椒。 他感觉,这就是辣椒,他在等成熟取种,也顺便尝尝。 宗泽此时,已经相信,梁莘就是幕后策划一切的那只手,梁师成只是摆在台面上,他见过梁师成数次,以他的眼光梁师成没有这么高的战略眼光。 此时,仅说这些抄家得来的金银,根本不用动大宋国库一文钱,就可以轻松的打一场二十万大军的富裕仗。 宗泽内心默默的感激了蔡京、蔡卞几秒。 若不是他们兄弟贪的够狠,被抄家抄出了这么多钱的话,若想说服官家,还有守旧的向太后动国库打西北,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向太后这边,是支持弃鄯州的。 就是因为国库支撑不住守西北的花销。 梁莘。 西北的事情,他已经不在脑子里想了。 专业的事情,让专业的人去办。 曹评、种师道、王厚,这三人随便哪一个领军,都能打。三人合力,西北应该不难。 有郭忠孝负责秦凤路,由宗泽在章惇的指点下,留守汴京…… 胜率很高了。 梁莘此时想的是,选一个日子,忽悠赵佶离京,而后趁这个空窗期,完成大军出征最后的准备工作,等赵佶回来,就可以开始调派大军。 六月出征,顺便的话,年底还能回京过年。 当然,这个空窗期,除了出息之外,最最重要的事情,还有一件。 出征的事,就算赵佶在汴京,也只是增加一些麻烦,自然是比不过赵佶出去玩,光顾开心,什么也不看光签字。 梁莘真正要干的。 是解除简王的禁足,并且有机会让简王入宫,觐见朱太妃。 意外的,巧合的,偶尔的,遇到几个女子…… 简王前宠妾…… 这一日,梁莘在皇宫的仓库里翻了好久,找到了一只钗,然后顺了两匹锦。 然后回家。 傍晚的时候,他要和老爹梁师成前往曹府。 今天日吉日。 行插钗之礼。 依大宋的礼节,今天就是准新郎和准新娘见面的日子。 准新郎家备两份礼。 一份是钗,依家庭情况备一支,有钱就贵重些,没钱木钗也是有的。 若是相中,男子便将钗插在女子头上。 若是不相不中,就送两匹布给女子压惊,不失礼貌。 梁莘感觉,自家也是有钱人嘛,应该用锦,所以顺走了皇宫仓库里的两匹锦。 而女方这边。 若是相中,就出来给男子倒一杯茶。 相不中,躲在后面不出来就是了。 梁莘回到家,先是在花园里忙活了一阵子,发现辣椒似乎有一些成熟了。 到厨房找了些葑菲油。 这东西,梁莘也是研究了很久,找到沈冲之后,才确定,这玩意就是菜籽油,至少是类似的东西。 依沈冲说,郊外就有种植,每亩好些一石半,普通一石多些,能出三成油。 热了油,放了芝麻,加上去了种子的辣椒,放了一点细盐。 整好这些,给自己留了大半,用小罐装了一点。 这才去曹府。 曹府偏厅,早已经备好了今日所需的一切。 各种礼节之后。 曹昙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梁莘拿出那只钗,看着曹昙。 心说,坏了。 没提前演练一下,这要从哪个角度来呢。 是从左往右,还是从右往左,也要带一点角度,还是平着来…… 曹昙看梁莘发呆,伸手拿过钗往头上一插,白了梁莘一眼坐在桌后,准备给梁莘倒杯茶。 曹评见到这一幕,心说:果真,是自家姑娘明抢梁家莘哥儿回来的。 就他调查所知。 曹昙打了梁莘三次。 头一次是梁莘和曹旸在太清楼,第二次是在开封府大牢外。这两次也就罢了,最后一次,梁莘去太清楼吃酒,依当时太清楼掌柜描述,梁莘见到曹昙想逃,却被曹昙拉住手腕带进了太清楼。 而后,在一包厢内,梁莘被揍了。 接下来,依二管家曹安描述,这之后没几天时间,曹昙就吩咐他去找梁师成,然后安排身边的女使入梁家,梁莘的妾。 所有的信息串一起。 曹评相信,梁莘……挺可怜的。 想到这里,曹评感觉在嫁妆这事上,应该再多加。 插钗之礼结束,曹府留饭。 涮羊肉。 第五十六章 儿,你年轻体壮 涮羊肉 这次更高级,用上了炭铺最最高级的赠品。 紫铜火锅,烧香炭的。 备餐之后,厅内,曹评与梁莘坐一桌。屏风另一侧,曹昙一桌。 梁莘拿出了礼物:“泰山,我找到一种非常美味的调料,您老人家尝尝。” 梁莘把油泼辣子拿了出来。 曹评看看,再看看,突然开口:“贤婿,去换了布衣,这涮锅有火,丝衣不便。” “是。”既然曹评叫换衣服,梁莘也感觉穿这种华丽的衣服,吃火锅不方便。 由家中仆从过来带梁莘去换衣。 梁莘刚才,曹评就喊了:“昙儿,过来。” 曹昙走了过来,曹评指着那罐油泼辣子:“你尝尝,莘哥儿说是新的调料。” 曹昙拿起小勺子,准备放一勺子在嘴里。 到了嘴边,曹昙停下了:“爹,你为何不自己尝。” 曹评:“你年龄小,若是吃了有什么不适,总是身强体壮,比为父好些。” 曹昙:…… 曹评喝了一口葡萄酒:“这个,看起来很是古怪,却似很美味。” “爹,我死了,你是不是省下一大笔嫁妆。” “笑话,自家姑爷拿来的东西,怎么可能吃死你,最多……难受几日吧。” 这时,梁莘回来了。 看曹昙拿着一小勺辣子,正在犹豫。 梁莘坐下,拿出起小碗:“上次吃涮羊肉,就说少了一味料。芝麻酱、香油、香菜、盐、小葱,再加上这个,就完美了。”说完,给自己小碗里放了半勺子,用筷子拌匀,尝了尝,立即就把舌头伸出来了:“这个,要再少些,再少些。” 曹评一看,直接将曹昙手中拿的勺子抢下,用筷子挑了勺子中的约三分之一放在碗里。 涮一片羊肉,蘸上。 这味道……辛! 比起茱萸强数倍,配入这料,极是美味。 曹昙转身就回屏风后了,将那勺子中其余的部分倒进自己碗了。 没一会,屏风后就传来吸气的声音。 梁莘喊了一句:“要是感觉辣,就含一块冰。” 冲着曹昙喊完,梁莘才对曹评说:“泰山,说到吃,滋味,依小婿看来,七滋八味。七滋即甜、酸、麻、辣、苦、香、咸。八味即鱼香、酸辣、椒麻、怪味、麻辣、红油、姜汁、干烧。” “所以,有了这辣椒,才算是真正有了滋味。” “此物,性热而散,亦能祛水湿。有小童暑月食冷水,卧阴地,至秋疟发,百药罔效,延至初冬,偶食辣酱,颇适口,每食需此,又用以煎粥食,未几,疟自愈。良由胸膈积水,变为冷痰,得辛以散之,故如汤沃雪耳。” 曹评听完,放下筷子问:“这是哪本书中记载的。” 梁莘没有一秒犹豫,立即回答:“梦中神农帝所赐。” “梦中?” 对曹评,梁莘也没隐瞒:“有一日,在楼院与一人争花魁,谁想竟然是官家,当时被官家一烛台打在头上,梦中遇仙,醒来之后人也变聪明了。” 以曹家的地位,想查一查梁莘当日被赵佶一烛台干掉,不难。 梁莘又说道:“可惜,梦了那么一会,若是时间长,我现在不是神医就是诗圣了。”梁莘说这些,只当是终止这个话题。 却谁想,曹评很严肃的说道:“这话,切不敢传到官家那里。” “明白。”梁莘清楚,是赵佶打了自己一烛台,这事肯定不能再提。 曹评继续说:“官家还是端王的时候,就沉迷道学,若是他听了去,怕是会自己用烛台砸自己,这……,你明白。” “啊……”梁莘真没想过,竟然是这种可能。 “端……官家他,恩,贤婿喝酒。”曹评亲自给梁莘倒了一杯葡萄酒,刚才要说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 赵佶小时候什么样,成长的过程,十七岁就因为喜欢看向太后身边的两位宫女,有空就进宫去做谄媚之徒……。 皇位怎么来的。 曹评敢说,比自己清楚的人,这大宋不超过一手之数。 深夜,梁莘回到自己府中。 没回后院,就在前院书房睡了。 次日,天没亮梁莘就坐上马车出门,汴京在的码头去了。 今天是蔡京、蔡卞被流放白州的日子。 对于蔡京这位历史上的大名人,梁莘并没有见过,闹腾了这么久,总是要看一眼的。 梁莘不知道的是,还有一人此时也往码头去了。 章惇。 毕竟章惇曾为相,蔡京与蔡卞兄弟二人,也算是章惇的左膀右臂,与情与理,他也想去送送,顺便再宽慰几句。将来若有机会,再想办法让二人回京。 此时,只说梁莘这边。 到了码头,这里人不少。 汴京城,商业还是相当发达的,天不亮就有货船开始下货。 梁莘戴着大斗笠,挂着黑纱的那种。 穿的,也是普通的麻布衣,抱着一把刀站在码头上。身旁海公公等人站在四周,像是一群替人押送珍贵货物的行脚。 很快,木笼马车到了,不是一辆,是好多辆。 蔡京,若不提他所做的事情,以及后世的名声,此时只看面容,白色白净,留短须,像极了一位非常修养、儒雅的学者。 章惇正准备上前,他的儿子,第五次章援上拦住了他。然后指了指身后不远处。 章惇回头,看到有一队人正往这边来,为首一人骑着马。 骑马到了近前。 为首的人锦衣玉带,骑马到了笼车前翻身下马,背着手在所有笼子看了一眼,伸手指向其中一只木笼。 木笼的人被这人的家丁给揪了出来。 海公公靠近梁莘说了一句:“少主子,骑马过来的是潘府的意哥儿,家丁拉下来的人是蔡京的长子,蔡攸。” 梁莘点了点头。 接下来一幕,倒是让梁莘有点意外了。 不由的上前几步,想看个清楚。 只见蔡攸让潘府的家丁按在河水中,过一会提起来,蔡攸跪地上大口的吐着水,可没等他吐几口,又被潘府家丁按进了河中。 蔡京大骂:“潘意,你眼中可能王法?敢私刑于大夫?” 此时,码头上所有人都逃的远远的,唯有梁莘还特意又靠近了几步。 而章惇呢,若有所思的示意自己的儿子章援和自己往后退。 第五十七章 知行合一 今天这一幕,让章惇震惊。 潘家敢这么做,必有凭依。 码头边上,蔡京骂。 潘意根本不接话,就这样,潘府的家丁将蔡攸反复往水里按,任由蔡京在那里骂着。 一直连续七次,最后一次家丁没松手,蔡攸就这样在水里蹬着腿,然后不动了。 蔡京怒骂:“潘意小儿,待本相复京之时,就是你的劫数,连同那阉人……” 他没骂完,海公公在梁莘一个眼神下,手指弹了一颗石子飞了过去,打掉了蔡京几颗牙。 潘意看到了梁莘。 轻轻一拱手,然后家丁提了一包银锭走过来,放在梁莘面前。 梁莘拱手回礼,转身离开。 没看那包银子,海公公等人更是目不斜视,只有走在最后的一位,从那包银子中取出一小锭放在身上。 无论是感谢出手也罢,封口银也罢。 拿了,无论是梁府或是曹府,会失了脸面。只取一锭,给潘家脸面,也算是承诺。 潘意开口了:“这位哥儿,没请教。” “过客。送这位官人一句,书中有云:知中有行,行中有知,然就如吾子之说,则知行之为合一并进,亦自断无可疑矣。” 潘意:“请教。” 梁莘:“说杀他全家,就必须全家整整齐齐。” 潘意再次一拱手:“潘家,名意,有礼了。” “故人,有礼了。”梁莘一拱手,没报名字,转身离开。跟着梁莘的人当中,有一人轻轻一挑袍服,露出一块腰牌后,跟着梁莘快步离开。 潘意已经报上府、名。 梁莘不方便回答,但不能没有回应,这是贵族间的礼节。 所以,跟着梁莘的曹评安排人露了腰牌。 曹! 够了。 并不算失礼,这里人多眼杂,不报名情有可原,却也不能就这么径直离开。 潘意又看了一眼蔡京,嘴角挑起一丝笑意,而后翻身上马。 身后的家丁,立即列队,小跑着潘意离开。 负责押解的差役此时才高喊一声:“报,人犯上船之时,意图逃离,落水……救人。” 还救呢,蔡攸已经凉透。 蔡京在发抖。 突然间,他意识到,自己想再回汴京的机会渺茫。 甚至于,能不能活着走到白州,都是未知。 蔡京身后,传来一阵大笑之声。 潘意。 是潘意在笑。 今天,他痛快的不得了。 这事,就算朝堂之上有人弹劾他,纵然是夺爵,他也认了。 更何况,未必会有人弹劾。 郭忠孝,其父对潘的叔父有救命之恩。 潘府要保郭忠孝,奉上万贯给蔡京却被奚落,只是蔡京、蔡卞背靠章惇,权势正盛。潘家也是打落门牙肚里吞。 郭忠孝昭雪。 那么接下来就是潘府的脸面,追随潘府的人看着呢。 宋乔年,在狱中自缢。 其女,蔡京的长媳,在教坊服毒。 现在,宋乔年的女婿,蔡京的长子,落水而亡。 好一个,说杀他全家,就必须全家整整齐齐。 说的好。 潘意一拉马头:“去曹府。” 码头上,这还没完呢。 章惇站在远处看的清楚,章援问:“爹,我们这就离开吗?” 他没问为什么自己的爹章惇不上前阻止,已经三十多岁的他看的清楚,心中也清楚,这混水还是不要趟的好,朝堂上现在复杂的很。 章惇却说道:“再看看,这事,不简单。非是为父心狠,就眼下的形势看,蔡氏兄弟无人能保。此事,比为父之前想的,还复杂。” 章援点点头没说话。 过了一会。 蔡卞的木笼车后一步到码头,让蔡卞震惊的是,蔡京正在失声痛哭,自己的侄子们,一个比一个哭的惨。 这不算什么,蔡卞突然发现,自己身后跟着一辆笼车,自己九岁的独子也在车上。只见几个差役从车上抬上来,抬到蔡卞木笼前的时候停了下来,就当着他的而,将一根足有四寸长的钢针从腹部刺入。 原来就昏睡的蔡卞之子,晃了一下,还在昏迷中。 “尔等,何敢……” 蔡卞此时才发现,自己的侄子蔡攸全身湿透,有人拿席子过来准备将人给卷上。 蔡卞冲着蔡京大声问:“弟,何人?” 蔡京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那份儒雅,眼神呆滞,脸上看起来像是瞬间老了十岁。 蔡卞第二次问,蔡京才转过头,呆呆的说了一句:“不,不是潘家。” 老奸贼还是有眼光的。 他知道不是潘家,潘家没有这么大能量,而且潘家敢当着他的面淹死自己的长子,足以证明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要把他蔡氏连根拔起。 很可能,远不止他们兄弟二人。 甚至包括家乡族中的堂兄弟都难逃这次厄运,更不说他的门客、学生、党羽了。 蔡京不甘心。 但他却无能为力。 此时,他脑海中浮现出自己曾到大理寺大牢见郭忠孝时的一幕。 郭忠孝也不甘心。 但他蔡京却不在乎,因为别说是郭忠孝,就是潘家都无能为力。 他!!? 蔡京想到了刚才和潘意对话的人。 过客。 书中有云,知中有行,行中有知,然就如吾子之说,则知行之为合一并进,亦自断无可疑矣。 蔡京的进士不是捡来的。 他从没有听过这句话,不可能是书中的。 过客! 是谁? 汴京城中,有谁有这样的学识,就凭这一句话,蔡京认定了,此人有宗师之才。 自己问罪,是官家的意思。 因为自己与简王有书信来往,再加上旧法一脉的不断攻讦,自己才会被问罪。 蔡京又想起,来自己家中之前,宫中和自己交好的几位公公突然死了,后自己安排人求助童贯公公,结果童贯公公突然也死了。 官家? 官家为什么要置自己于死地呢? 蔡京有点想不通了。 现实是,也没谁会给他机会在这里想,棍子已经打到身上,铁链挂在脖子上,差役里将他从木笼中揪了出来,送到船上的木笼中。 船动了。 蔡京看着越来越远的汴京,他知道自己全族,完了。 连小孩子都不放过,就是要灭自己全族。 至死,蔡京都想不明白,自己得罪了谁,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船走远了,章惇才走到码头上,看着远去的船。 第五十八章 是谁 码头上。 章援:“父亲,回吧。” 章惇摇了摇头,蔡京想到了,有人要灭他一族。 章惇也看到了,有人要灭蔡京一族。 那么下一个,会不会就是他章氏一族呢? 想到这里,章惇说道:“五哥儿,秘密替为父作几件事,你亲自办,为父想试探一下,这背后到底是谁?” “是!”章援应下。 章惇内心有一丝恐惧,这种看不见的敌人最可怕。 他丝毫也不怀疑,真轮到他章家,他扛不住,章家或许也会有灭族之祸。 话说两边。 潘意到曹府了,直奔三房曹旸的院。 曹家,还有一些庶子、庶女。平日里闲聊几句,见面客气一下,没问题。今天是大事,能找的只有曹家嫡子。 此时曹家,以曹佾这一支为宗,其余为旁。 长房曹评,只有嫡女一人,庶子几人还年少。曹家二房曹诗,娶徐国公主,无后。曹家三房,曹旸为嫡,庶出兄弟姐妹几人。 以辈分论,潘意也不敢去找曹评。 所以,他到曹旸院中了。 潘意进了曹旸屋,然后把门关上,伸手就解外袍。 正在换衣服,准备睡个回头觉的曹旸一脸惊恐的看着潘意:“你,你,你……”潘意也不说话,拿起水壶就喝,然后坐在地上:“说个事。” 潘意把清晨发生的事情讲了。 讲完问:“你曹家家将跟着,我不知道你曹家还有谁,曹晟?曹曚?或是其他房的,曹显?曹旷?还有谁?” 曹旸哈哈大笑:“是谁,我不能告诉你,只能让你知晓,确实是我曹家人。” “旸哥儿,你不仗义。” 曹旸:“不仗义,郭忠孝怎么出的大牢,你敢说我不仗义。” 潘意:“这是两码事。” 曹旸只是笑,却就是不回答。 他不能说。 这事牵扯太多,不是信不过潘意,而是他大伯曹评回来了,没有曹评的态度,曹旸很清楚有些事,不能说。 虽然他脑袋里大刀比文字多,但他懂,曹府这么多年不容易,要各种小心。 没有当家家主发话,就别乱说话。 更何况朝堂上那些事,他也搞不懂。 潘意正要问的时候,门外有曹家家将敲门:“旸哥儿,官家诏书,赶紧换衣服出迎。” “来了。”曹旸跳了起来。 诏书,曹旸为虞候,立即前往禁军处报到,两日内准备好一切,第三日清晨,官家巡察夏收。然后就是一堆废话,比如体恤州府,轻车简从等等。 这次总人数不超千人,已经定下有多少官员勋贵随行,宫中郑才人等同去,定好多少名勋贵家中女眷陪同,为怀孕的王娘娘前往中岳观祈福…… 王娘娘,就是赵佶正妻。 赵佶还是端王时嫁入王府,赵佶登基后,封为皇后。 现有身孕,医册记载,已经有九个月了。 郑才人,就是原先向太后身边的女官,也就是赵佶还是端王的时候,经常想去看一眼的两位女官之一。 另一位姓王,现封为寿昌郡君,此次未随行。 第三天的清晨,皇帝出行。 巡察天下。 也就是从开封到嵩山。 没多远,也就是三百里。 赵佶亲自查过吉日,庚辰年、癸未月、癸酉日是成亲的大吉日子。 也就是,元符三年六月十三。 所以,他亲自定下的时间,六月十日必须回汴京。 耽误什么,也不能耽误梁莘娶亲。 赵佶心中,六月十四月起,梁莘就永远与楼、院、阁、栏无关。 曹昙不可能允许梁莘去这些地方。 出行。 最闪亮的一道风景,不是皇帝的车驾,也不是后宫的。 曹家。 曹昙穿着梁莘送给她的那套甲,带着九名女骑军,骑马走在女眷那一队中。 坐马车,那玩意曹昙坐着会晕车。 梁莘,坐在自己的马车上,晕晕欲睡。 因为太晃了。 一路走,一路晃。 出汴京城往西,第一站就是皇庄。 车队不进庄,只有梁莘陪着赵佶,以及韩忠彦、曾布等极少数人入内。 赵有福是狠人,办事靠谱。 皇庄杀的血流成河,从管事太监再到庄子里的普通管事,杀或是贬为奴。 换上自己人守着。 用抄家的钱给佃户们发赏。 硬是在春耕晚了一个月的时间上,所有的田补种上豆子、高粱等可以当粮食的作物,边角的小地块,也种上油菜、番瓜(黄瓜),还有种上西瓜的。 看着田中的绿意,赵佶没感觉。 田产好不好,他从来不关心。 但,大几百佃农跑来跪地高喊赵佶圣明的时候,赵佶笑的很开心。 梁莘在旁低声说道:“是官家下诏除恶,这才有这片好田,才有万民的歌颂,不如让两位相公赋诗一首。” “好。”赵佶喜欢这事。 赋诗。 对于韩忠彦、曾布来说,这比吃饭还简单。 更何况,任何一个臣子,都会在表面上爱农、兴农。 又一日,辅州。 这是大宋官方在文书上用的名字,真实的名字叫郑*州,按人口与经济总量来排,算是大宋当下前十的大城。 辅州南,梁莘递了一把黄檀手柄的金镰刀给赵佶。 “官家,因为你当了皇帝,才有了这丰收。随便在田里划拉两下,我去叫史官给你立碑,再命画匠整几副官家亲民图什么的。” “好,好,好。”赵佶连说了三个好。 梁莘带赵佶出来,真的就是为了麦收吗? 不! 不一日,中岳观。 观中观主清风道长早几天就躲了,以辟谷为名避而不见,他不耻与之为伍。 但,有人为梁莘办事。 赵佶在真武大帝殿中求签。 繁杂的仪式之后,得到了四个字。 丰、亨、豫、大! 何解? 梁莘给了一个解释。 “官家,以我对易经的解读,这代表大宋富裕、国运亨通,那么官家与臣就可以快乐的享受了。” 赵佶都笑到后槽牙了:“妙。传诏,赐五百万钱,再加五百万香火。” 这解释没错。 这四个字,出自取自《易经》卦名。 让赵佶自己来解释,也差不多。 这是一个小插曲,知道这事的人,仅限皇帝与梁莘,还有站在一旁的梁师成。 办完这事,等曾布、韩忠彦等人来的时候,梁莘已经从侧门离开。 第五十九章 简王头顶的羊村 此时,汴京城。 赵佶不在京城,几位主事大太监也不在汴京。 只需要稍微松动那么一点点,简王府的总管太监便有机会出来活动一下。 宫中,梁师成与赵有福早就安排好了。 对于简王这边的禁足,有限的解除。 章惇先一步得到了这个消息,立即安排自己的五子章援的夫人,以及自己的长媳先一步入宫,以夏收为名,献上一份新鲜的蔬果。 顺便暗中替自己传句话以及打探点消息。 而后简王,晚一步才知道自己的禁足有限的解除了,并且得到一次入宫的机会,去觐见朱太妃,也就是他的母亲。 一切都是按梁莘的剧本在走,简王赵似入宫之后,果真偶遇了两位正在水边嬉戏的女子。 正是简王的两位前宠妾。 这一见之下,两女子愣住了。 眼神中有些恍惚。 简王赵似上前,伸手就要去拉人,他有许多话要问。 为何那日自己被禁足之后,好些人失踪,简王府的总管问过,并非宫中抓了去,也没有任何处罚的名单。 今日,在宫中遇到,赵似要问个明白。 这时,一小太监上前:“殿下,请慎行,这……” “滚开。”简王赵似大怒,一脚就把这小太监给踢进水里。 紧接着,好多太监过来,齐齐施礼:“殿下,请慎行。” 一位公公此时出来,喝骂道:“一群贱奴才,快快护着两位郡君回屋,还敢挡简王殿下的道,不要命了,都滚,给杂家滚。” 赵似刚确实有点失智,听到郡君二字之后,此时冷静下来。 看了看四周,一言不发的吩咐带路,他要去见母亲,也就是朱太妃。 简王赵似到了朱太妃宫里的时候,已经有太监先一步过来。 赵似进殿之时,那报信的太监正好离开。 “母亲。”赵似上前施礼。 朱太妃示意身边的女官、太监们退离,而后说道:“新法、旧法两脉,无所不用其极,这段恩怨在你皇兄掌权之后就已经埋下。为娘知道,你曾有争位之心,官家登基之后,你很少出府,也少于外人联系。朝堂上那些人也知道,但他们却依旧利用你,让章相公致仕。” 赵似虽然被禁足,也并非对外面的事情完全不知道。 朱太妃这时拿出一张纸来,赵似上前接过。 一首诗? 朱太妃说道:“这是你皇兄在世的时候,为娘与章相公之约,眼下蔡氏兄弟被贬到白州,章相公致仕,许多人上疏急切的与章相公划清界限。眼下大娘娘权知军国事,近几个月来,朝堂之上升迁的官员,多是大娘娘的亲信。” “是。”赵似应了一声。 朱太妃:“而官家,真的就那么听她的话?” 赵似说道:“那两个贱妇……” “住口。”朱太妃怒喝:“此二人有大用,否则你我母子性命不保。” “且上前来。” 朱太妃在赵似上前之后,低语几句。 赵似虽然内心不满,却依旧认真的应了下来:“依母亲的吩咐,儿清楚。” 这时,一个小太监拿了点心与茶过来,只是在门口晃了一下,就被站在远处的朱太妃宫中的白大总管叫住:“过来。” 这时,赵似出来了。 白谔迎上来:“殿下。” 赵似:“杖毙,带本王去见那两个贱*婢。” 白谔愣了一下。 刚才,朱太妃让殿内的人离开,这小太监并不知情,去取了点心与茶回来,也没进殿,只是在殿门前出现了一下,这就要杖毙? 赵似看了一眼白谔:“怎么,本王的话不管用。” 白谔低着头,向身旁的太监打了一个手势。 可怜的小太监,就这样拉到一旁去打板子,往死里打。 赵似从朱太妃宫中出来,在朱太妃亲信总管白谔公公的帮助下,赵似再一次见到那两人,就是他原先的宠妾,现在被封为郡君。 两份重礼。 赵似把话说的很直白:“念及本王与你们的旧情,这点东西送给你们,你们在宫中也会由白公公照顾。本王还是王爵,并非白丁庶民,若本王这王爵没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有礼物,也有威胁。 两女本就是小人物,她们很清楚,在宫中她们终其一生,能有一个美人的册封就不错了。 宋宫中,皇后之下六等。 妃、仪、婕妤、美、才、贵。 往下就是不入流的郡君。 出卖简王,将简王书房中的信件偷出来,图什么。 赵似薄情寡义,不得人心。 两人想的清楚。此时,收了简王的礼物,虚与委蛇便是。 站在一旁白谔面无表情。 内心,已经没有太多的悲伤。 在宫中半辈子,他见的多了。 先皇赵熙,虽然有才,却也是无情无义之人,原配孟皇后的悲惨是白谔从头看到尾的亲历事件。 朱太妃,还有眼前的这位简王…… 白谔只是默默的站在一旁,面无表情。 赵似出宫了。 没几个人留意到,宫内不时有几个年龄很小的小太监,或是小宫女,在宫内做些清洁,捡树叶的活。 却不知,这些小太监、小宫女,在赵似出宫的时候已经把所有的消息都汇聚到了王浦这里。 此时王郡君住所。 一个低等小宫女从外面回来,主事的女官拿起板子就打:“去洗衣房要这么久,看你是在偷懒。” “不,不,是听到几个姐妹提及咱屋里事,就听了几句。” “说,若是胡编乱造,必加倍处罚。” 小宫女就说了:“前些日子,官家有一个多月都见主子。虽说是宫里有规矩,依日子安排,但却有那几日,另有隐情。” “隐情?速讲。” “我只是听来的,不当真?” 女官立即就把板子举起来了:“速讲。” “是,是听说突然来了好些个宫女,那些宫女一直在官家寝宫内。” “讨打,区区宫女……”眼看板子要打在身上了,小宫女赶紧急急说道:“他们在传,是简王府的……” 女官举起的板子悬在半空:“你再说一遍?” 小宫女有点紧张:“是,是简王府的。” 女官脸色一变:“跟我来。” 第六十章 万事俱备,东风吹来 听到小宫女说的这些事。 女官立即带着小宫女往外走,找到两个嬷嬷。这两位就是宫中教礼仪的,她们以前常去简王府。 很快,王郡君就知道这事了。 为什么简王府的人会在官家的寝宫呢? 这是其一。 还有其二。 官家连续数日不上朝,难道是…… 王郡君身份低微,是没资格去翻查宫中关于赵佶的各种记录的。 但有人行。 王郡君,之前是向太后身边女官,是向太后将他和郑氏赐给赵佶的。 梁师成此时随行嵩山、赵有福外派为赵佶监墨,就是去取一种新墨回来。 向太后叫了其他几位执事的公公。 王有忠拿着那几日的记录来到了向太后宫中。 向太后亲自翻查了之后询问:“她们如何进得宫来。” 王有忠回答:“奴没亲见,但听当天宫门值班的奴才讲,是拿着简王的牌子请求入宫,是酉时中。还有,带了一叠书信,梁师成检查过,现封存于内库之中。” “取来。” “奴这就去。”王有忠小跑着去办了。 很快,信被取了过来。 向太后将第一封信都认真查看了一遍,然后吩咐:“去取宫中审查蔡氏兄弟的卷宗过来。” “是。” 向太后都没让人替她读,亲自翻看的。 她记,有报过,蔡京、蔡卞与简王有勾连,但此时从卷宗上看,有从蔡京、蔡卞家搜出来的书信为证,却完全没有使用那两位简王宠妾带进宫来的书信作为任何证据。 看完后,向太后脑海中此时真想说一声,将那两个贱*婢乱杖打死。 可她忍了。 “下去吧,原本无事之事,不要闹的宫闱不宁,去吧。” “奴等告退。” 王有忠等总管太监们退离后,向太后对王郡君说道:“此事古怪,两个贱*婢乱杖处死也只是一句话,但本宫想不明白,官家为何收了简王的人。还有就是……” “奴魏显福有事上报!” 向太后点了点头,王郡君吩咐:“上前来。” “大娘娘,依吩咐奴去采买些矾楼的点心,回来的路上奴意外发现,简王殿下似是进了章相公府,奴也不敢确定,只看到背影,马车也不是简王府的马车,疑似简王。” 向太后摆了摆手:“下去歇着吧。” “是。” 而后,向太后又对王郡君说道:“暂忘记今日之事,回宫歇着去吧。” “婢告退!” 殿内空了。 向太后一只手按在额头上,开始回忆往事。 那年,神宗驾崩,赵熙即位,因为年幼所以太皇太后高氏临朝,启用旧法一脉,打压新法。高氏去世之后,大行皇帝亲政,大力启用章惇等人,自己花了很大力气,才压着没让朱氏成为太后,仅为太妃。 皇帝驾崩,章惇力挺简王。 向太后感觉到了一丝寒意,她一直认为,章惇就是简王的助力。而自己启用的韩忠彦,是助自己,也是保赵佶。可此时,显然还有第三股力量。 没错。 是赵佶。 梁师成为什么受宠,梁莘说的那些话,向太后历历在目。 “官家无错,有错即我的错;官家无好恶,对臣子皆平常心,若有臣子枉死,也是家奴把事做过头了……” 没错。 向太后想明白了,新法、旧法两脉,闹的那么凶。新法一脉蔡京、蔡卞兄弟二人倒了,流放白州。可再反过来想,旧法一脉呢,仅是抄家的,就有一个三品,三个四品,七个五品,五品以下无数。 两败俱伤。 再看官家这边,却是不动声色的提拔了好些人。 为什么赵佶一定要促成梁莘与曹昙的婚事呢。 向太后记得曹评入宫觐见提过几句,是曹昙恨嫁,盯上了梁莘。 赵佶只是推动了此事,等同于向曹家施恩。 河湟之战,若是大胜。 那么,只能还政于赵佶了。 向太后不由的在想:是谁布了这个局。 曹评,不可能。他远在江南。 梁师成,一个奴才,若有这份心计,不可能这么些年丝毫没有展露。 曾布? 对,曾布。 向太后把怀疑的目标放在曾布身上。 满朝文武,三品以上的重臣,唯有曾布。当年他是王安石的副手,但没多久就反对王安石,但也没有偏向司马光,转为中立。既不属于新法一脉,也不属于旧法一脉,再想当时自己提议赵佶即位之时,章惇出来反对,就是曾布立即反驳章惇,力挺赵佶。 对,就是曾布。 向太后为什么没有怀疑梁莘呢。 十六岁。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郎,他若有这份心计,恐怖如妖。 不可能! 至于两个贱*婢,只是被人利用罢了,向太后不想打草惊蛇,她要等赵佶回来,当面质问赵佶。 几天后,赵佶回汴京。 梁莘所说的字帖,他认为是临摹的。 但那块碑,他感觉是真的。 就把碑从中岳观给扛回来了。 梁师成安排小太监们,把碑抬进赵佶的书房,以供他鉴赏。 这当空呢,王有忠把宫里发生的事情,详细的给梁莘作了完整的汇报。 梁莘进了赵佶书房。 站在碑前:“好碑,那我先回家了。” “去吧,去吧。” 赵佶的心思在碑上。 梁莘回家,越走越快,天赐良机。 简王比自己想象中,还有一套,竟然忍了头顶一片绿,好,非常好。 过了那小桥,梁莘就吩咐梁忠安排人,用滑杆抬着自己跑。 赶紧跑回后院,推开李清照的门:“让你揭的画给我。” “这……” “画!” 李清照不敢多问,将三只画卷交给了梁莘。 梁莘又坐上滑杆,梁忠叫几个人抬着飞奔。 入宫,梁莘不敢坐滑杆了,自己跑。 到了赵佶书房门前,梁莘看了一眼王有忠,王有忠微微摇头,就是在告诉自己,向太后还没有传赵佶过去。 梁莘心中大喜,时间赶在向太后之前。 屋内。 赵佶正在研究那碑,梁莘满头大汗的推门扑进了赵佶的书房。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梁莘进书房没走两步就扑倒在地上,可手中捧的东西,却是被举着,没落在地上。 赵佶一惊:“这,这是怎么了?” 梁莘高呼:“主,主君,奇,奇事。” “起来说。”赵佶亲手扶梁莘起来。 第六十一章 皇帝一怒为谁发 梁莘拿着三只画卷:“我家中小妾在相国寺街市,发现一张画,但家中也有同样的画,后她去相国寺街市,竟然又发现了一张,这等奇事,我实在等不及,一定要让主君亲眼看到,这……匪夷所思,匪夷所思。” 赵佶打开画,一眼就看出来:“这是,这是,这是《江帆楼阁图》!!!这,这是真迹……”赵佶怪叫着,他之前得到过一张几十年前,高手临摹的,已经视为珍宝。 此时,真迹在手。 赵佶眼睛都瞪成了牛铃。 梁莘顺手拿过水壶喝了几口:“再看第二幅。” 赵佶带着疑惑打开了第二幅画轴,整个人呆住了。 又一副《江帆楼阁图》而且,以他的眼光,这就是真迹。 难道,有人能临摹到以假乱真。 梁莘:“第三幅。” 看到第三幅的时候,赵佶一下坐在地上。 难怪梁莘说,匪夷所思呢。 他也给懵了。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赵佶这会感觉脑袋全乱了,他自信自己的眼光,他相信这三副画全是真迹。 但,但,但。 这根本不可能出现的事情,怎么可能有三副一模一样的真迹。 赵佶在屋里一会不断的走,一会盯着那画。 突然,赵佶卟通一下坐在地上,看着画发呆。 梁莘这才说道:“我那小妾,之前有汴京第一才女之称,她的眼光不会太差,但她分不清。我想这事必须立即让主上知晓。” 赵佶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三幅画。 无论怎么看,都是真迹。 他绝对相信梁莘所说的,李格非之女的眼光,那肯定不会差,汴京第一才女之名,那是凭本事拿到的名声。 但是,为什么会有三副一模一样的呢? 而且怎么看,都是真迹。 赵佶脑袋此时属于cpu即将过载烧毁的时刻了。 梁莘这会也不喘了:“可惜,可惜,可惜。” 赵佶侧过头:“如何可惜。” “驸马都尉不在,听闻他就是学唐时李思训的画,应该最为精通,若他在,必能分清。可惜,可惜。” 梁莘说的是王诜。 听到这话,赵佶也开始想念王诜了。 梁莘又说道:“我替主上把画收了吧,眼下,也有许多忠于你的臣子,曹家也偏向了你,等河湟一战结束,声望有了,再亲政,就可以请他回京。” 赵佶抬头看着屋顶,开始回忆王诜。 自己年少的时候,是王诜带着他四处去玩,去烟花之地。 梁莘在旁也说道:“听我爹讲……” 梁师成讲过什么呢,梁莘那里知道,反正这会就是不断的说王诜有多好,有多好,好到不得了。 赵佶低声说道:“我要召姑丈回京。” 正说着,外面有声音了。 “官家。”赵有福入内。 “滚,滚出去。”赵佶这会心正烦着呢。 一边是三副一模一样的真迹,一边是王诜被不断的贬离的难受。大脑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 赵佶一发火,赵有福吓的一哆嗦,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梁莘走过去:“什么事?” 赵有福赶紧说道: “大娘娘请官家前去问话。若梁校检在,同往。” 梁莘跑的这么急,就是知道向太后一定会传赵佶问话,他必须在向太后传之前,把画拿给赵佶,并且提到招王诜回京。 等到了。 但梁莘却不急,示意赵有福在外面等,然后走到赵佶身旁:“大娘娘召,听赵有福说,大娘娘似乎很生气。一会切记不敢提驸马都尉,毕竟人是大娘娘贬离汴京的。还有,若有什么事,忍吧,咬牙忍。” 赵佶咬着牙,眼睛通红。 梁莘呢,又开始说:“我爹说,驸马都尉当年……” 赵佶换好衣服,往向太后那边走的路上,梁莘又开始在赵佶耳边碎碎念了:“大娘娘权知军国事,她若是发火……” 少许,向太后殿内。 赵佶施礼之后,向太后准备问话,梁莘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向太后会问什么,他内心已经有了猜测,并且早就酝酿好说辞。 此时,梁莘只期待赵佶能顶撞向太后一次。 一但人有了反抗之心,若是顶撞的后果很轻微,那么接下来几个月自己的操作空间就会更大。 从第一次领赵佶陪自己一起抄蔡京的家,梁莘就在等这一天。 向太后视线已经在梁莘身上,她准备先审梁莘,再问赵佶。 却谁想,赵佶竟然先开口了。 赵佶开口,梁莘震惊,向太后意外。 赵佶说道:“大娘娘,朕准备让姑丈回京,有他在京里,朕开心。” 向太后愣了一下。 “胡闹。本宫不允许,本宫叫皇帝过来,是有话问你。梁校检,给本宫往前走几步,站好了,本宫有话要问你。” 梁莘还能怎么办,听话就是了。 刚才赵佶主动开口,已经超出了梁莘的心理预期,够好了。 因为梁莘知道赵佶一直很害怕向太后,此时,他有勇气能说出想召王诜回汴京的话,够了。 当然,赵佶也有自己的心思。 或许是因为梁莘告诉他,有许多臣子现在都忠于他,曹家也偏向他,再加上河湟之战已经布局完成,大军不日出征。 赵佶感觉自己可以了。 此时,让梁莘惊呆,向太后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就在梁莘准备往前走几步,向太后一脸怒气准备审问梁莘的时候,赵佶快步往前,站在梁莘前面,面对他一直惧怕的向太后直接硬刚了上去:“大娘娘,你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对姑丈这些年都做过些什么吗?” 什么? 向太后直接傻了。 梁莘深知,事情有度,不能过火,便在赵佶身后轻声说道:“官家,慎言。” 向太后此时感觉头发昏,是气的不行,指着梁莘就问:“梁校检,你如实回答,简王府的人,为何在皇帝寝宫内。” 这问题,梁师成等人早就编好了答案。 梁莘正准备回答。 赵佶向前一步:“朕要的。赵似身为臣子,竟有觊觎之心。若非朕念及兄弟之情,早就应该腰斩弃市。现在,朕就要传诏,让姑丈回京。” 这一幕,吓的宫内所有的太监、宫女,都伏在地上,头紧紧地贴在地面上。 第六十二章 大娘娘 薨了 别说抬头,每个人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给割了,连听都不敢听。 向太后震惊了。 以前,唯唯诺诺的赵佶,是真的敢顶端自己。 在这一秒,梁莘看到向太后的反应,还有下意识按住心脏的动作后,突然变的很轻松。 梁莘心说:既然如此,那便结束吧。 “来,来人,传本宫诏令,贬王诜……儋州。”向太后左背已经疼到她满头大汗,此时却强撑着站了起来:“本宫,权知军国事,还由不得你做主。” 不能作主! 赵佶已经是真的上头了,他才是皇帝,谁也不能这样对自己说话,头脑一热大步上前:“河湟一战大胜,朕就是开疆之君,亲政之日,就是姑丈返京之时。” 向太后跌坐在椅子上。 脸色苍白。 站在赵佶背后的梁莘,低着头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梁莘在笑,心中所想:看吧,这就是你选的皇帝。 赵佶站在梁莘身前,看不到。 向太后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吃力的抬起手,指向梁莘,在这一瞬间,她醒悟了。 十六岁。 智若近妖! 那戏说三国、那红楼梦…… 怎么就没想到呢…… 此子不除,大宋不宁!!! 杀了他…… 赵佶因为站在梁莘前面,只当是向太后指向自己。 梁莘却清楚的知道,向太后是在指自己。 指又如何? 梁莘是穿越者,向太后此时的状态在梁莘看来,生命已经进入了按秒计算的倒计时。 你能耐我如何? 当看到向太后手重重的垂下之后,梁莘高呼一声:“传……太医。”而后,梁莘向前几步,很是恭敬的冲着向太后一礼。 向太后看出了梁莘这一礼内含的讥讽,也看出了梁莘眼中那一丝的同情。可她已经是不能言,不能动,就这样,瞪圆了眼睛…… 梁莘带着赵佶回书房了。 赵佶坐在地上,一直在喘着粗气。 梁莘也坐在地上,陪着他。 赵佶此时,内心一边是激动,一边是紧张。 激动在于,自己不再怕向太后了,紧张则是他顶撞了向太后。现在向太后病倒了,赵佶内心又有些不安。 喘了一会,赵佶问梁莘:“莘哥儿,我是不是不应该顶撞大娘娘。” 顶撞? 梁莘心说:以后,你永远也不用顶撞向太后了。 此时,梁莘看着赵佶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天下的主人。” 梁莘一句话,赵佶内心释然。 就在这时,门外出现一声高喊:“大娘娘……薨了。” 赵佶呆住了。 梁莘心中清楚,从自己离开向太后宫展的时候,向太后就已经剩最后一口气了,等了这会一会,只能是御医们抢救,最终依旧无果,必须公布消息了。 所以,梁莘第一时间拉开门:“传官家诏,赵有福何在?” 赵有福一个闪身出现在门外,跪伏于地:“奴在。” 赵佶还呆着呢,他慌了。 梁莘看了一眼坐在书房上的赵佶,此时应该是赵佶作出反应,可此时的赵佶显然是个摆设了,梁莘眼神变了:“赵公公,向官家展示你忠心的时候到了。你可明白?” “奴,明白。”赵有福抬头看了梁莘一眼,看到梁莘点头后猛的起身,飞奔而去。 忠,怎么个忠法。 赵佶依旧没有反应过来。 他开始发抖。 是他气死了向太后,这传出去,如何是好。 梁莘坐在地上,抱着赵佶,感受着赵佶不断的颤抖,还有那内心的恐惧。 一刻钟后,赵有福回来了:“奴,为官家效死。大娘娘宫中,一干人等,疏忽职守……”吧啦吧啦就是一连串的罪名:“奴前往问询,皆有措辞,大不敬。奴失手,宫内所有人,卒。” 赵佶的颤抖停止了。 “你是说,全部?” 赵有福重重的一叩头:“连同巡夜路过的,奴以为,他们惊了大娘娘。” 梁莘轻轻一摆手:“官家累了,去把尾巴擦干净。大娘娘年事已高,突发心疾,举丧吧。” 赵有福起身,退着出去,将门给带上。 赵佶突然起身,跑到门前,检查了门确实关好了,又跑回来:“不会,不会让人知晓吧。” “不会。” 赵佶又问:“那接下来,要怎么办?” 梁莘回答:“官家,换上丧服,哭灵就是了。大娘娘有两个兄弟,重赏,恩……封郡王爵,其祖父,向敏中,追封王爵,一定要尽其哀荣,还有,你的长姐是大娘娘亲生,虽然已经病故,追封。” “对,对。”赵佶连连点头。 梁莘起身,研墨。 赵佶的文笔还是一流的,一篇悼词很快就写出来,文辞华丽,极尽哀伤。 梁莘看赵佶情绪平复,又说道:“有一事,我也没办法。” “何事?” “大娘娘高声传诏将驸马都尉贬到儋州,有太监已经传了出去,这事怕是瞒不住。若是你要强改诏令,怕是满朝文武会有所怀疑,只能先缓上几年了。” 赵佶叹了一口气:“唉,还好有你,姑丈……唉!”赵佶明白,这事他不能有想法。 若是改了大娘娘最后的诏令,一但引起怀疑,非常不好。 大丧! 宫内所有人都忙起来了。 梁师成抽空给送了一点吃的东西过来。 赵佶还在写诏书,梁师成与梁莘站在门外,低语着。 梁莘:“爹,简王那边若有想法,凭当下皇帝的力量,压得住吧。要不,暗中通知曹家?” 梁师成很严肃的点了点头。 梁莘又说道:“若大势在我们,那么要的就不是简王,我们要一连串。可从长计议。” “爹去安排。”梁师成说完,轻手轻脚的离开。 梁莘,退回屋内,轻轻的带上门。 他也是累了。 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休息,这一晚,注定是一个无眠之夜。 原本的计划不是这样的。 依梁莘的计划,向太后的寿命应该是到年底,所以今一晚应该是赵佶有勇气对向太后说:不! 只是这个……不。 说的有点太刚。 向太后没了。 梁莘心说,向太后算计了一辈子,说不上是多恶的人,只是为了自己,为了压制朱太妃,所以选了赵佶当皇帝。 都是算计,结果呢,算不过老天爷。 第六十三章 乞活 赵佶这种货色…… 突然,梁莘睁开了眼睛,走到赵佶身旁,很直接的就说道:“有个借口,大娘娘听闻河湟百姓受苦,悲伤过度,引发心疾。发檄文,大军在大丧之后,兵发西北……” “对,对,这就写。”赵佶突然发现,这是一个天才的点子。 先把向太后怎么死这事从自己身上甩利了。 而且还可以名正言顺的出兵。 河湟只要大胜,自己就是圣君。 突然,赵佶看了一眼梁莘,内心又有一种小小的失落感。 因为,国丧,梁莘的婚礼要延期。 但马上,赵佶又释然了。 因为他想到,国丧期间,汴京城的酒楼只允许吃饭,不能饮酒、不能歌舞,更别说叫侍酒了。 所以,延期一个月,倒也无所谓了。 赵佶心中又舒坦了,看了看刚写的檄文,感觉文辞不够激烈,重写一份。 正式的,回头叫朝堂上那些老家伙们去写吧,自己只需要做个样子便好。 梁莘这会脑袋里想啥呢。 只有一个问题,发生这么大事,自己在宫里,会不会被朝堂上那些人有所怀疑。万一岳父曹评问自己,自己应该如何回答。 再说梁府。 李清照还在惋惜那幅被一揭为三的画呢。 突然,一群太监、宫女们冲进院子内。 先是将院内所有彩灯取下,然后是绸缎的窗帘…… 全部换上白布。 李清照这才知道,大娘娘薨了。 这也太突然了。 李清照不知道,事实上,也没谁知道。 更没有人能够想到。 从梁莘让赵佶去蔡京家里挑画开始,梁莘就在布这个局,从为赵佶建立信心开始,再到……,一件件,一桩桩。唯一失算的是,赵佶有点上头,向太后的心疾是那么的严重。 一次暴怒就引发了心梗。 没有对错。 事情已经发生,用心应付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就好。 此时,宫内。 各宫已经备丧。 朱太妃宫中的大总管,独自一人站在一株枯死的老槐树下,作为一名从孩童时代就入宫,在宫里待了半辈子的人,他懂。 他也亲自去看了。 向太后宫中的魏大总管是服毒死的,依宫内正式的说法,是服侍大娘娘不周,畏罪自尽。 而后,许多太监、宫女看似是被丝带勒死的,却依旧能看出一些异样。 有吞金的,有吞汞的…… 也就是证明,他们很清楚的知道,必死。 而后才有赵有福诛杀了向太后宫中所有人。 白谔转身看了一眼树下的石台,就在几天前,一个小太监就在这里被简王下令杖毙。 简王、赵似!!! 你小小年龄,竟然如此冷血无情! 呼…… 白谔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悄悄的回到朱太妃宫内,然后取了一些东西装在身上,借口去领些白绸,顺便询问仪式的程序。 很快,白谔找到了正在指挥宫中值事太监布丧的梁师成。 待梁师成身边没人了,白谔才上前。 梁师成先施礼:“白总管。” 依年龄,白谔年长。 依宫中职司,白谔已经是殿前公公,从二品。 此时的梁师成,才是总管太监,从五品,再进一步才是公公,正五品。 所以,梁师成先施礼。 白谔扑通,跪在梁师成面前,手捧着一只纸袋:“一条老狗,乞活!”梁师成没接那纸袋,赶紧双手先扶起白谔:“您老说这什么话,我进宫的时候,您就是大公公了,算辈分,您与我师傅同辈,这可是折杀小辈了,折杀小辈了。” 把人扶起来,梁师成这才顺手将那个纸袋塞进怀中,而后说道:“以往逢年过节什么的,小辈有心想去给您磕个头,却是怕身份低微,惊扰到了您,往后,蒙您老看得起,奉年节什么的,必有一份孝敬。” 白谔握着梁师成的手:“必倒屣相迎。” “今日事多,待过些日子?” “恭候。” 两人相互客气了几句,白谔转身离开。 皇宫内,梁师成与赵有福分析过,他们虽然占了上风,但也有一些他们得罪不起的,就是神宗时代领过军、带过兵的公公,现在都是二品职司往上。 这些人大多数与他们井水犯河水,倒也是相处的相安无事。 向太后宫的魏大总管,这是一个突发的意外事件。 他不得不死。 这一点,那些神宗时代就有权的人脉的高职司公公们都不瞎。 只是,白谔突然这一手,梁师成有点意外。 梁师成只是意外。 宫外,韩忠彦却是措手不及。 他们旧法一脉刚刚翻身,刚有那么一点点起色,虽然在这次相互弹劾中也损失了不少人,却也是稍占上风。 向太后突然就死了。 韩忠彦坐在书房之中,整个人都呆滞了。 怎么办? 当今皇帝到底是支持旧法一脉,还是新法一脉。 韩忠彦并非看不清。 而是看的太清了。 一个废物! 没错,韩忠彦虽然有些……庸懦,却不傻。 接下来,谁才会兴风作浪。 简王去了章惇府,别看是悄悄去的,在这风头浪紧之时,汴京城中有多少眼线在活动,韩忠彦也是知晓的。 还有一人,也去了章惇府。 宗泽。 见到宗泽,章惇说道:“简王殿下来见过我,我们说了许多话。” 事实上,章惇骗了宗泽。 简王是来了,但章惇和简王赵似总共说了十个字。 我想想,这三个字就说了三遍。 最后,加一个嗯。 一共十个字。 此时,他对宗泽说的是,自己和简王说了许多话。 章惇又说道:“没错。老夫确实准备出山了。西北用兵,老夫内心是支持的,这是为国出力,虽然老夫并不看好当今官家。” 复出! 在宗泽听来。 章惇听闻向太后病故的消息之后,便动了复出之心。 次日。 诏书:举国大丧,停朝七日。 整个汴京城,所有的酒楼、勾栏等场所,全部停止营业。 满城皆不准有鲜艳的颜色。 向太后的灵柩前,赵佶跪在那里,没什么悲伤,却是很开心。 终于,没有人管自己了。 梁师成上前:“官家,奴以为朝臣们快到了,主上应该悲伤些。” 第六十四章 哭吧 悲伤? 赵佶也想悲伤一下,却无论如何也悲伤不起来。 梁师成心一横,叫人取来一幅名画,就准备给烧了,或许这能让赵佶悲伤一下。 却谁想,赵佶大怒:“你这杂奴。” 梁莘从后面跑了过来,手中拿着一把皂角粉,直接拍在了赵佶脸上。 赵佶懵了。 梁莘低声说:“哭吧。”说完,卷起梁师成拿来的画,小跑着离开,又躲了起来。 一秒…… 两秒…… 赵佶突然感觉不受控制的,眼泪、鼻涕,止不住的流。 正好这时,韩忠彦、曾布带着众臣子入内。 哇…… 赵佶哭了,哭的是那个悲惨。 刚开始,臣子们只当是皇帝悲伤,可哭了小半个时辰了,赵佶眼泪依旧止不住的在流,韩忠彦赶紧上前:“官家,节哀,这样哭下去,会哭坏身子的。” 曾布也上前:“官家,节哀。” 赵佶看着两人,眼泪哗哗的流。 他心说,我倒是想停。 可停不下来。 这时,宗泽悄悄的靠近王浦,将一张小纸条塞进了王浦手中,然后不动声色的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参加对向太后的祭祀活动。 王浦退到殿外无人处,打开纸条看了一眼。 上面写着:惇欲复、助西北。 宗泽,去章惇那里学习如何当一个朝臣。 在汴京城这些日子,他看的也清楚。 什么左相、右相、枢密使。他们没有一个人为大宋的江山社稷操心,没有一个人为百姓谋福。 曾布贪婪、韩忠彦懦弱、章惇跋扈…… 没一个好东西。 所以,当他每天到章惇府中去拜会,去学习的当中,就在观察章惇的举动。 此时,哪怕是打着为皇帝去挖洮砚原石的名头,也是为大宋开辟西北疆域,宗泽不能眼看着有人破坏这事。 所以,他悄悄的递了一张纸条给王浦。 王浦,是他唯一一个在梁师成家中见过的,而且知晓是梁莘信得过的人。 章惇的态度是真还是假,宗泽现在没有分辨的能力,他完整的提供消息,希望梁莘可以分辨,或是梁莘背后还有高人。 宫内。 有小太监找到了白谔。 “公公。” 小太监只是垂手站在白谔身旁。 白谔没搭理,那小太监也只是站在那里。 过了一会,白谔忙完了手边的活,特意留意了朱太妃此时还在与其他宫人一同守灵,这才来到那小太监面前:“带路吧。” 小太监转身,在前面带路。 皇城前院,一处很隐蔽的院中,小太监停在院门口。 白谔迈步入内。 小院内,白谔见到一人。 海公公。 一个疯子,一个不受大多数人喜欢的武疯子,能在皇宫内活下来只有一个原因。 没有人敢整死他,最多就是打压一下。 因为,若是打算整死他,就要做好一群人换他一个的心理准备。 白谔冲着海公公点了点头。 海公公点头回应。 这个小院中,只有一个屋内有光,白谔走到门前:“白谔求见。” 屋内没有回应,屋外的海公公说了一句:“进。” 白谔这才推门进去。 在推门的时候,白谔有想过,屋内有可能是梁师成,也有可能是赵有福。 不会再有第三个人。 官家赵佶正在灵堂之上,而赵佶也不可能单独召见他。 所以,最有可能就是梁师成。 白谔一只脚跨入门内后,心脏不争气的抖了两下。 梁莘。 梁师成那个儿子。 梁师成…… 白谔脑袋飞快的闪过一个念头,海公公这种疯子,梁师成想收服他虽然有可能,但也别想让海公公替他守门。 能让海公公这武疯子守门的…… 白谔快步上前:“老宫人白谔见过梁校检。” 梁莘将一张纸条从桌上推过去。 白谔看的清楚,梁莘正在读他作来向梁师成表效忠的那些来自朱太妃宫中的密件抄本。 白谔上前,一口气起那张纸片。 只有六个字。 惇欲复,助西北。 白谔拿起纸条站在那里,思考了约五分钟后开口了:“保住孟后。” 梁莘听完,同样思考片刻。放下手上的密件,起身施礼:“宫内,已经有十年没有一品职司,半年内,劳请白公公担起总管公公之职。请!” “请。”白谔回了一礼,转身离开。 大宋宫内,最高就是总管公公,正一品。而御前公公,从一品。殿前公公,正二品。首领公公,从二品…… 白谔出了门,又看了一眼海公公,离开小院。 从小院离开,走了不到百步,白谔感觉后背湿透了。 梁莘! 他相信,没有人能够想到。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郎。 向太后宫中的血还没有干透,今天是一次考核。 自己有用,还是无用。 没错,就是一次考核。 梁莘清楚的知道,能在皇宫这里残酷环境中活下来,并且活到从二品这种级别的公公们,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半个时辰后,赵佶寝宫。 气到后槽牙疼的赵佶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推开宫门。 见到梁莘果真在,就怒气冲冲的奔梁莘而来。 梁莘,递出两张纸。 赵佶愣了一下,擦了一把鼻涕,拿过两张纸就看。 一看,赵佶心慌了。 梁莘说道:“你不哭,明天就会有人找你麻烦,哭的不够悲伤,一样。朱太妃宫中的白公公,心念皇恩浩荡,偷偷抄出来的内容,这是朱太妃与章惇的密约,还有,白公公身边小太监偷听,章相公准备复相了。” 梁莘只字没提到宗泽送纸条的事情。 “怎么,怎么办?”赵佶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皇位没有了。 此时,他也记起来。 当初皇兄驾崩,章惇力挺简王,而后把自己说的是那么不堪。 眼下,向太后薨了。 没有人管自己了,也代表着没有人与朱太妃斗。 梁莘转身从旁边的桌上拿起一包很旧的卷宗,赵佶却说:“我不看,不看,我要你立即想办法。” 梁莘把卷宗放下。 “卷宗中记载:‘搒掠备至,肢体毁折,至有断舌者’当年,在章惇与刘婕妤联手,抓了孟娘娘身边宫女,太监几十人,重刑之下,这些太监与宫女不愿意诬蔑孟娘娘……” 赵佶看着梁莘,他不明白。 第六十五章 继续哭 赵佶一点都不明白梁莘在说什么。 而梁莘呢,无论赵佶是不是明白,都要把这些话讲清楚。 梁莘继续说:“这是你皇兄的正妻,是娘娘,是皇后。赐封号,迎回宫中,理由不用找,这是你皇兄的正妻,哪怕是摆着在那里,就会有人站出来,替你挡下章惇、朱太妃、还有你的弟弟,或是那些叔伯们。” “办。”赵佶原本就没主意。 听到有人替自己挡麻烦,没一点犹豫。 梁莘已经准备好笔墨。 此时的梁莘,已经无视赵佶的智商。 准确的说,是政务上的智商。说到书画诗词,赵佶的智慧是一流的,吃喝玩乐,也是智商在线的。 除了这两项之外,赵佶其他方面的智商,不太好说,作为一个皇帝的需要的智商,还真的是大多不在线,特别是政务,负值。 赵佶在写诏书的时候,梁莘又说道:“最近没钱了。” “没钱?”赵佶转头看向梁莘。 梁莘回答:“打服河湟保住洮砚产地要花钱,大娘娘这葬礼,花的不是少数。” “那,怎么办,河湟之事不能有差池。” 梁莘没接话,继续说:“还有一件事,我发现有宗室家仆开的店,没给你交税,我在想,他们偷偷把你的钱存起来要干什么,我准备挑些人,专门整治这些恶仆。偷点钱什么可以忍,就怕他们偷偷把钱给……” 梁莘还没说完,赵佶就急了:“什么叫偷点钱,那是我的。” “恩。”梁莘还是把话说完:“怕他们把钱给简王。” 赵佶伸出手指指向梁莘,梁莘慢吞吞的说了一句:“我安排人整治他们,赵公公安排人替你研究新墨,我看也需要点钱。” 赵佶:“办好,要办好。” 梁莘递上一只小盒,里面装的是皂角粉:“明天,还是需要继续哭的,指甲扣一点放在鼻子里就可以,少许一点就够了。哭,非常有用,哭的够可怜,谁想说你的坏话都不敢。” 想到今天,眼泪、鼻涕止不住的流,赵佶看到这皂角粉,有点虚。 梁莘在旁劝:“明天,后天,再哭两次就行。最多,有难同当了。”说罢,梁莘给自己鼻子里弹了一点点。 没一会工夫,眼泪就止不住的在流。 赵佶这才接过小盒藏在袖子里。 梁莘一边哭一边接着说道:“朝堂之上,他们斗来斗去,已经没有对错。两边各有可取之处,也有可恨之处,但现在外有天下士子对你的不信任,内有自家人想抢你的皇位。所以就他们斗,你居中,挑些真正的有才的,忠于大宋的,不得志的官员提拔,他们感激你的恩德,一定会用心办事。” 赵佶感觉这话,在理。 梁莘:“朝堂之上,污垢太多了,这些忠心的官员提拔上来,慢慢的扫清污垢,有这些人用心管理大宋,保护你,对抗那些想抢你皇位的兄弟、叔伯们,你才能安心的享受。所以,名声很重要。” 赵佶问:“那怎么才能提高名声呢?” 梁莘:“大丧之后,大赦天下。先将一些受牵连的名士,恢复名誉,官职倒是未必,然后平衡一下旧法与新法两脉之间的力量,兼用之。” 赵佶摇了摇头。 梁莘以为赵佶反对,却谁想,赵佶说道:“你办好,再告诉我,听起来不错。” 梁莘:“那,明天祭祀之时,记得还是要哭的。” 哭吧。 第二天,赵佶哭。 第三天,赵佶继续哭。 到了第三天下午,被贬到宫外道观的孟皇后回宫。 进宫,换丧服。 梁师成迎了上来:“娘娘,官家下诏赐娘娘隆佑,官家请娘娘主审宫中大禁忌案。”梁师成说完,身后小太监捧上物证。 符水。 皇宫内最大的禁忌之一,就是符水。 当年,孟皇后怎么被贬出宫的,先是皇帝嫌弃她长相太普通,而后就是冤案,说她在宫中用符水诅咒皇帝。 她一宫中,所有的太监、宫女受尽折腾,无一活命。 却无一人,诬她名声。 赵熙的刘婕妤。 此时被挂在木架上,二十根小竹签已经钉在她的手指、脚趾上。 孟皇后入内,默默的念了一句道号。 梁师成这边轻轻一挥手,刘婕妤宫中所有太监、宫女,当年对孟皇后宫中动过手的所有宫女,太监,都给架了上来,各种刑具开始往桌上摆。 孟皇后摇了摇头:“罢了,除主犯之外,留全尸吧。” 梁师成躬身:“恭送娘娘回宫。” 孟皇后不想再折磨这些人,哪怕她心中有恨,在道观这些年,她的心境已经大不同。 梁师成陪着孟皇后回宫,然后前去向太后的灵堂。 若说亲疏。 当年高太皇太后,立主她为皇后,向太后对她极好。 在她回宫这一刻,殿前司稳了,因为殿前司有一半都是高家的势力,其中殿前司副都指挥使,还是高太皇太后的亲弟弟,幼弟。 今日回宫,在梁师成安排这一幕下,等同于暗示孟皇后,就是这些人,诅咒大娘娘(向太后)。 梁师成离开。 赵有福这才从一旁出来,背着手在刑房转了一圈。 “娘娘仁厚,杂家却要告诉你,招了的,免受些苦头,不招的,且看杂家身边这些小崽子的手段。” 别一边,白谔这里。 一名小太监迎上了白谔,见到白谔过来,退到一旁让开路。 白谔靠近的时候走的很慢,那小太监说道:“主上说,白公公力保,赵公公败退。” 听清楚之后,白谔加快了脚步。 宫内刑房。 白谔带着宫内他的亲信太监,以及一众小太监。 赵有福带着一群他的亲信太监,以及一众小太监。 硬怼。 白谔,力保朱太妃,不让这次宫内符水事件,有半点粘在朱太妃身上。 赵有福,摆明了就要拖朱太妃母子下水。 硬怼! 绝对是宫内最强硬的一次全方面争斗。 什么阿猫阿狗,不小心靠近两人争斗圈子,瞬间就被碾成碎片。 这场争斗,很快从皇宫开始蔓延到朝堂之上。 韩忠彦,虽然是个软弱的人,可他身边有人,立即上书弹劾朱太妃。同时大力吹捧官家对孟皇后的加封。 第六十六章 老姜,极辣 后宫,一举一动永远会影响到朝堂之上的。 章惇还没有复相,也没有就此事表态。 可他的门生故吏,站出来对旧法一脉,再一次发动了一轮强力的攻讦。 唯有章惇。 宫内之事让他有些摸不清头脑。 他清楚的知道,刘婕妤现在正在受刑。 在章惇看来,这就是摆给他看的。 章惇在分析,是自己透给朱太妃那边的信息已经流传到那藏匿于暗处之人的手中,还是自己给宗泽传递的消息送到。 此时,再想想官家给孟皇后的赐号。 诏书原文,赐号元佑,念其祖父名元,避,改隆佑。 元佑。 元佑这个词,就代表着旧法一脉的,章惇清楚的知道,孟皇后绝对不可能支持他,以及新法一脉。 孟皇后,一个被贬出宫外好多年,重新回宫的她。 有力量吗? 有! 章惇很清楚,这便是大义,是一面凝聚旧法一脉的旗帜。 当年的高太后是支持旧法的。 当朝的向太后,也是支持旧法的。 也是旧法一脉,把孟皇后送上后位的。 这一招,相当的高明,相当的老辣,而且对几十年前的宫内的大小事情了解的非常详细,足以证明,宫内有高职司的太监参与其中。 梁师成? 不可能,他是端王府的太监,宫内的事情他不清楚。 把当年知晓各种详情的宫内老太监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当下是几乎死绝了。 白谔? 想到这个名字之后,章惇给惊出一身冷汗。 如果说,梁师成认定了皇帝赵佶就是他的富贵,他的未来。那么换一个角度,朱太妃就是白谔的富贵与生死。 再想到向太后宫内所有人皆死,难道说向太后…… 章惇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 章惇在自己家中盘算的时候。 这时,有一个人走上了前台。 右相曾布。 赵佶还在向太后灵前守着呢,他很困,更多的是,他想出去玩。 他知道他必在守在这里。 三天。 梁莘的话他没全听懂,但他内心深处却相信一点,那就是梁莘的话可信,至少这段时间以来,梁莘的建议都是为他好。 正在赵佶内心烦躁的时候,曾布跪在赵佶身侧。 “官家。”曾布跪在向太后灵前,也就是赵佶的身侧,低声呼唤赵佶。 赵佶转过头。 曾布说道:“官家,臣以为,大娘娘的心疾,除了宫中所传,有人使用符水之外,与新法、旧法两脉相互攻讦有关。” 赵佶内心其实对曾布有感激的。 因为是关键的时候,曾布助自己登基。 同时,也有相应的尊重,毕竟是老臣,也相当有威望。 曾布开口,赵佶还是认真在听。 曾布继续说道:“臣以为,官家亲政的第一件事情,当取中正之道、荡海内污秽……”曾布吧啦吧啦讲了好多,这番理论两天前梁莘给赵佶就讲过。 差别在于,梁莘告诉赵佶,你是皇帝,你不偏于任何一方,提拔能干又忠心的臣子,冲淡新法与旧法在朝堂上的力量,慢慢的将所有的权力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而曾布的话则是,让他们别斗了,让朝堂上安静一下。哪一方说的有理,哪一方的治国方案好,就用。反之,就不用。 当初变法是对还是错,别管这些,咱们安稳些。 赵佶听完后,想了想:“朕听到相公的话了,朕想想。” “臣,告退。” 曾布退到台阶下,跪下,继续接下来的祭祀仪式。 今天祭祀结束,接下来就是选日子,向太后与神宗同陵。 赵佶安排人把梁莘叫进了宫,把曾布那番话给梁莘学了一遍。 梁莘第一反应就是,曾布想借这个机会揽权。 曾布这个人,在梁莘心中。 不算是纯粹的坏人,他没蔡卞那么贪,也没蔡京那么祸害天下,就是私心太重。 梁莘对赵佶说道:“既然曾相公有心,不如就让他去办,只是你认为,你能平衡新法与旧法两脉络利益,还有掌控他们力量吗?” 还掌控呢。 赵佶在朝堂上听他们相互吵了多久。 他也分不清,什么叫好的治国方略,什么叫不合适的治国方略。 赵佶问:“如何是好?” 梁莘:“让曾相公去按他的意思办吧,授权给他。忍,忍到所有可以威胁到你皇位的人,或是力量都消失了,再说。” “那,研磨,就让曾相公去办吧。” 梁莘一边研磨一边说:“如果朝堂之上,许多人弹劾韩相公,那就让曾相公为左相,降韩相公为右相,正好给曾相公机会,看他如何来办这个中与正,如何荡海内之污秽。你便可轻松些。” “之前呢,就已经做了准备,汴京七十二正楼,所有花魁争一争,汴京花魁排名,这歌舞、诗词、绘画、琴曲等等。” 赵佶正准备写诏书,立即将笔放下了:“这事,继续讲,继续讲,我知道必有我想不到的乐趣。” 梁莘也放下墨条:“接下来呢,选十二楼为最佳,其余的我还没想好,先说这最优秀的十二楼,增加人手,达到每队六人,我设计了一种比赛方式,叫联赛……” 什么朝堂上新法与旧法之争。 什么中呀,正呀。 才能荡海内之污秽…… 赵佶脑袋中,眼下只有两个字。 联赛。 想一想,这汴京最最顶尖的正楼,再选五个次一些有力争本楼花魁的人为辅助,与其他顶尖正楼捉对比拼,何其精彩。 赵佶已经开始期待了。 从赵佶的屋内出来,已经是深夜。 一只灯笼出现在梁莘面前,是王有忠。 梁莘拱手一礼:“王公公。” “这几日有雨,晚上路不好,杂家送梁校检。” “有劳。” 两人简单的客气了两句,都是官面上的话。 离开赵佶的书房范围后,王有忠开始低语:“宫内选了陆有德给隆佑娘娘当总管,李公公与白公公这边,依计一切顺利,只是宫外有些人,开始拉拢这二人。旧法一脉有人给陆有德送礼,韩相公却并未出面。” 王有忠讲的都是些要紧的事。 梁莘认真的听着。 第六十七章 刺事人 王有忠为梁莘打着灯笼,送梁莘出宫。 快到宫门的时候,梁莘停下了:“这几日,若是顺利的话,会有新差事,你领着吧。” “是。”王有忠弯下腰,目送梁莘出宫。 梁莘要办的是什么? 抢了王京玉组织起来的那近一千人,将这些人编为一营,名为大宋官办税赋检查与征收营,简称税征营。 配甲千副,弩五百,弓三百,刀盾、长矛若干。 话说,为什么只是办税赋的还要配刀剑弓弩呢。 梁莘认为,这是非常有必要的。 他的目标,根本就不是那些街上交几文钱税的普通小贩,也不是交几百文的普通店铺,而是垄断级别那些,背后有宗室,或是重臣背景的巨商。 当梁莘通过回到府中时,梁忠在这里等候。 “主上,吕将军到访。” 梁忠改变了称呼。 从最初的少君,到后来的少主,直到此时的主上。 梁莘倒是没在意这称呼的事,这么晚了,吕文聪来干什么,难道是负责分钱的人,把钱贪了,给皇宫禁军的钱不够? 如果不是这事,还什么事会值当这么晚了过来避开其他人讲。 大事? 梁莘快步到前院,吕文聪不是一人,又带了一人。 那人见到梁莘后起身一礼:“在下皇城司探事司司马虞轩。” 吕文聪起身介绍:“长渊是文官,他负责对辽人的刺事营。”吕文聪详细解释之后,梁莘才知道,这所谓的飞骑营全营都是刺事人与反刺事人,说的直白一点,就是搞无间道。 (姓虞名轩字长渊,历史上查不到此人的字,是虞允文的祖父,长渊这个字,就依上本书的运营官的字,当是送给他了一个龙套) 虞轩上前拿出一份写在丝帛上的文字。 乱七八糟,梁莘是半点也看不懂。 虞轩拿出几根两头粗细不一的木棍,将丝帛卷上去,很有技巧的卷着,然后木棍上最终只留下了一行能够看清的字。 将这些字记下,再换一种卷法,再记下。 最终,一篇梁莘能看懂的文字出现在纸上。 梁师成的资料。 相当详细的资料。 “校检,契丹人送信,重要的消息至少都是四队两份,真真假假,我们只抓住了一人,是一名往来两地的商人,相信用不了多久,契丹人就会派使团前来,令尊就是目标之一。” 梁莘问:“暗杀?” 虞轩说道:“或有,但更多应该是收买,或是留刺事人在梁府,再或是针对梁府用间。” 吕文聪靠近梁莘:“朝堂之上斗的厉害,刺事人被克扣了多次粮饷。” 梁莘回答:“先领十万贯,当补个装备。” 吕文聪一拱手没说话。他原想,先有一万贯,或是两万贯就好,谁想梁莘直接就给了十万贯。 虞轩又说了一些细节,梁莘表示自己记下了。 刺事营,也会安排人留意。 两人准备告辞的时候,梁莘对吕文聪说道:“将军不介意兼份差事吧。” “尽管吩咐。” “税赋营。”梁莘简单讲了讲,营中还是要补充一些真正的正规宋军的,特别是能打的那一类。 吕文聪一拱手。梁莘回礼。 吕虞二人告辞。 梁莘亲自送二人到梁府侧门。 梁忠在一旁跟着,他知道梁莘肯定会有事吩咐,像这样突发的情况,主上不可能没有应对。 关上门,梁莘开口了:“梁忠,去见白谔,告诉他安排宫中好手,协助海公公,盯住曾布。告诉他,我梁莘做事,但凡用心做事的,有功必赏,有过论迹,有责我扛。” “是。”梁忠应了一声:“还有一人。” “谁?” 梁忠回答:“那日,简王去了朱太妃那里,出来命人杖毙了一个小太监。那小子命大,当时查验是没气了,后听海公公说,这小子师从喜公公,学到一手龟息之法,却也是少了半条命,乱葬岗上差点让野狼叼走,白公公托海公公安排人救下,正在救治之中。” “办的好。先养伤,而后送到宫外皇庄暂住。” 梁莘听到这个消息,很是欣慰。 若任何事情只是听吩咐办事,自己的成就也就有限。 当每个人在自己的范围内,有头脑,那未来就是无限的。 次日。 宫内的祭祀已经结束,不过皇帝赵佶还要吃素四天,也不能随便出门,更不可能召见嫔妃。 梁莘去了曹府。 迎亲的日子推迟,这是宋律中有规定的,国丧期间,肯定是要推迟的。 重新要定个日子。 曹评书房内,交换了新日子的帖子,梁莘问:“泰山,何谓牺牲?” 曹评看了一眼梁莘,能写出红楼与三国这种书的人,不懂牺牲二字? 虽然疑惑,曹评还是回答:“凡祭祀,共其牺牲。色纯为牺、体全为牲”这几个字,取自周礼中的一段。也是这两个字的最标准解释。 梁莘再问:“何谓人牲?” 这次曹评反问:“你不懂吗?” 梁莘说道:“以我之性命向天祭祀,但天要给予我平等的交换。以十五万大军西征,数万人战死沙场,就是牺牲,我要苍天给我西北之安宁、大地之繁荣、华夏之……”说到这里,梁莘停下了,看着曹评。 曹评抬头仰望,片刻后一字一句的说道:“陇拶,带回汴京,祭天。” 陇拶,唃厮啰国第五代赞普。 他们曾降宋,后又背叛,又降,又自持武力与当地贵族支持,此时属于名义上宋臣,实际上不听话,占据青唐城,宋名鄯州的城池,并将势力不断的往东、往南,已经影响到了洮州。 梁莘长身一礼:“儿,告退,预祝泰山马到功成。” 曹评点了点头,起身拿出西北地图。 虽然用兵的方略他已经与众部将讨论的非常详细,此时他还是想再看看。 午后,皇宫。 梁莘抱着几卷画轴入宫,快到赵佶书房的时候,有小太监上前:“曾相公来了。” 梁莘点点头,来到书房外,站在一旁等候。 他只是一个从八品昭文馆校检,曾布却是当朝右相,身份相关极为悬殊。他在外面等,无论等多少时间,都不能有半点打扰。 第六十八章 改国号为,崇贞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曾布出来,看到梁莘抱着几只画轴站在屋外。 梁莘施礼,曾布只是用眼角扫了一眼,便离开。 小太监在梁莘身旁低声说道:“下次这老匹夫再入宫,就吩咐人给他家拉车的马喂点巴豆。” 梁莘笑了,轻轻的摆了摆手,迈步入殿。 小太监从后面站上门。 梁莘拿着画轴上前:“大相国寺街市集,临摹张思训的一些古画,至少有一两百年,或许能研究出点什么,那三幅画到底哪一副才是真迹,或全是临摹。” 赵佶起身接过画,一边打开画卷,一边说道:“曾相公来,提议改年号,叫什么建中靖国,说了好些道理。” 说着,赵佶翻开画,不由称赞道:“这汴京第一女才子,果名不虚传。若是寻常人,必当此画是真迹,这临摹的水准,已经有九份似真了。” 梁莘在旁:“那,等一切安稳了,安排她去江南一带,收集点字画?” 赵佶心中一豆:“还是你懂我。” 梁莘又说道:“既然要改国号,我看叫崇贞吧。” 崇,追崇,推崇之意。贞,取贞观之治中的贞。 赵佶听完在思考,梁莘又补了一句:“天可汗!” “就,崇贞!” 赵佶定下了。 梁莘没用祯字(吉祥的意思)已经算是留了一个衣字旁给赵佶。 梁莘说着就去磨墨,而后说道:“西北用兵,再有两天就出发了,党项人肯定多少会有些反应,为防止契丹人也搞事,派使团北上挺好,我看以孟皇后的父亲进御史中丞,为副使。曹诵为正使,以虞轩为书薄。” “这孟皇后……”梁莘还打算解释一下用这三人的意思。 赵佶却没兴趣听:“随便谁谁。” 赵佶这会的心思都在画卷上。 那三副一模一样,怎么看全是真迹的张思训《江帆楼阁图》已经快成赵佶的心病了,他已经查阅了大量的资料,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分清。 在他看来,三副全是真迹。 但不可能有三副一模一样的真迹。 若说是临摹,谁能临摹出真迹的水准? 这会梁莘又送来三张高水准的临摹张思训画作,赵佶脑袋里已经装不下其他事了。 关于出使辽国的事情,肯定是不能直接写诏书。 不是赵佶不能写,而是赵佶没这个智慧,直接写很容易让满朝文武看出问题来,皇帝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聪明了? 既然官家没变聪明,那么这是谁来安排的推荐呢? 有心人就会去想。 然后去查。 所以,需要有人在朝堂上提及此事,然后各方扯皮,最终定为梁莘内心所想好的人选。 唯一的不确定因素,就是主使人选。 曹诵。 曹家当代三房房主,曹评的弟弟,曹旸的爹。 曹评西北用兵,曹家再有人出使辽国,朝堂上肯定会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除非…… 韩忠彦。 梁莘想到这里之后,犹豫了。 韩忠彦可信吗?可靠吗? 梁莘打算回家和爹商量一下,总要有个人在朝堂上提出关于出使辽国的事。 依战略上讲,西北用兵,派人去辽国,稳住辽国,也确实是有必要的。 谁呢? 再说朝堂之外,宫里这些变故,皇帝赵佶突然变的与众不同,等等…… 确实有人去查了。 章惇。 章惇根本就不相信,一个纯粹的草包,混帐,能在短时间内变聪明,变成一个治国明君。 章惇,七年独相。 再说没有用自己的权利去照顾自己的亲信,也是有许多人脉的。 曾布的动静他第一时间就知晓。 立即作出了安排,让人去鼓动陈次升去上疏。 第二天,又是大朝会。 没有向太后在帘子后听着,赵佶是既紧张,又兴奋。 大半夜,准确的说是凌晨四点多,就派人把梁莘给叫进宫来。 梁莘在自家府里修了一座桥,还真是有用。 过了桥就是皇宫。 宫内,赵佶问:“等会儿大朝会开始,如何让百官感觉我像是个明君。” 梁莘:“圣君也没问题。” “怎么办?” 梁莘:“每次朝会,都会有两个小太监站在大殿的正门两侧,咱们简单一点,左边的将拂尘抱在怀中,你就称赞几句进言的臣子。右边的,你就斥责。若是两边同时放下,你就说,让臣子们讨论。若是同时抱在怀中,就散朝后赐饭,然后书房问话。” 赵佶试了试,感觉这办法行。 梁莘呢,躲在大殿旁边,不被人发现的地方,还能听到大殿里说话。 万一听不清,也会有小太监帮他一起听。 朝会开始了。 梁莘坐在殿外还在想,怎么来把使臣这事搞定呢? 大殿内。 向太后的国丧结束后,第一次大朝会,朝堂之上,这个人选就出现了。 依梁忠安排人打探的消息,曾布似乎在酝酿着什么,但没急着发动。 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臣子,直接就站了出来。 依梁莘对朝堂上的认知,一般而言,有什么事都是先让品阶很低的官出来吼几声,看看反应,然后大佬们再上。 但这位,礼部尚书,范纯礼自己站了出来。 “官家,臣有一言。” “范卿,请言。” 赵佶已经当了好几个月皇帝了,也越来越有皇帝的样,至少表面上肯定是有的。 今天,也是他亲政的第一次朝会。 赵佶内心也是有些小激动的。 范纯礼说道:“自官家登基这段时间以来,朝堂之上多为肯定旧法而否定新法,依臣看来,神宗立法的意图固然是好的,各级官吏加以推行,将许多事情处理的不合适,以至于万民深陷困境。” “神宗与先帝,听政决断,虽然一时小有改观,也只是因为臣子想法与见识不同,当年也并非心怀不轨为自己打算。而自官家登基这段时间,现在朝堂议事,却故意用新法不力为借口,认为新法一脉是错的,旧法才是正确的。” “朝堂之上,大力推荐旧法之人为贤才,排斥支持新法之人,其用心臣以为不是关心国事,只是为泄私愤、报私仇来施展他们不可见人的想法,臣以为官家不可不深察,自古天下治乱,皆为用人失当。” …… 范纯礼还在继续。 第六十九章 卿,讲的极是有理 范纯礼,没用任何的稿子,就这么一直说,一直说,一直说。 “自太祖立国,真宗选贤,皆不是按朝堂上的次序与辈分,若只是这样,那贤才将会被埋没……” 范纯礼一口气说了小半个时辰。 赵佶感觉,此人是好官,有才华。 因为除了梁莘之外,他还没见过谁可以一口气说近一个时辰,并且不看稿子。 听完,赵佶看了一眼大殿正门,左边的小太监抱起了拂尘,立即说了一句:“卿,讲的极是有理。” 范纯礼也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官家圣明!” 这一次上疏,他是拼上命的。 因为向太后偏向旧法一脉,所以才有当下的事情,这事怪不到赵佶头上。 赵佶只做了一件事情,就是推动河湟用兵。 这件事情,在范纯礼看来,是正确的。 但他刚才那番话,却是在暗中指责刚刚亡故的向太后,这真是拼上命的进谏。 这时,又有一人出列。 “臣也有言。” 侍御史陈次升。 “臣以为,任免谏官,请官家亲批,不经三省拟定。” “胡言乱语。” 曾布当场就跳出来了。 台谏,可不是普通的职务,他昨天晚上还在家中写名单来着,打算安排一些入台主谏为官。 现在,陈次升什么意思。 官家直接管理,把三省绕开。 那三省的对台谏的人事任命权不就没有了。 “官家,臣以为,自太祖开国以来……”曾布当然有一套他的理论。 拿宋太祖来说话,这是祖上定下的规则,什么时候可以随意更改了。 吵上了。 陈次升的想法很单纯,你们新法与旧法两脉,无论怎么闹,别不断的塞人进台谏,然后再开始相互猛咬。 台谏,不是你们内斗的工具。 赵佶决断不了。 抬头看,大殿正门两侧,两个小太监同时抱起了拂尘。 赵佶立即说道:“散朝后,赐宴三位卿家,而后书房议事。” “臣,领诏。” 所有争吵的官员听到赵佶这么一说,立即都停下了。 皇帝打算小范围讨论一下,任何人再争论就是对皇帝的不尊敬。 接下来,大事小事。 赵佶看门口举拂尘的小太监已经很熟练了。 苦了谁。 梁莘。 必须全神贯注的听着,许多事情他也说不上正确,还是错误。 朝中大事,可不是打游戏还能使用sl大法。 有时候,一个小错误,就会影响数万人的生计。 头又开始疼了。 梁莘内心:赵佶……mmp。 午餐时间到。 梁莘用一块冰捂在脑袋上,才让发胀的头感觉好些。 若说有什么心得,梁莘只能说,皇帝这职业还真不普通人能干的。 赵佶,不行。 因为赵佶从出生开始,就不是大宋皇室按皇帝的标准去培养的。 午餐,梁莘与赵佶一起吃。 赵佶问:“那午后,如何?” 梁莘说道:“多听,少说,或是不说。我刚才认真思考过了,这一次范纯礼讲的有理,而且是为你好。他能撑得住,因为他爹是范仲淹。还有……” 赵佶打断了梁莘:“圣君,你说过圣君。” “啊,啊。”梁莘连连点头:“奏疏中,有一道右司……不对,左司谏江公望的,等我会挑出来。你把这个交给范纯礼,就告诉他,让他看看。别再多说,让他看,就代表你内心支持这份奏疏。” “恩,恩。”赵佶连连点头。 梁莘继续教:“接下来呢,等他吵完,你表示一下支持范纯礼,只说朕以为范大学士言之有礼,而后提出,崇贞这个年号,只用提一句,贞便是贞观之贞。” “不行,不行,太多了。” 梁莘还能怎么办,写小纸条吧。 将小纸条放在赵佶的袖子里,赵佶一抬手就能看到。 很快,一张小纸条就写满了。 接下来,就是赵佶认为范纯礼讲的对,非常对。自己既然已经亲政,建议范纯礼权知开封府,此事让朝堂上议一议。 再把范纯礼的亲哥,范纯仁调回汴京任职。 最后,讲关于西北战事,打算派人去辽国出使,提出名单。 也就这么多了,小纸片大小有限。 赵佶反复读过几遍,有小太监进来,将小纸片缝在袖子内侧,演练几次之后,再加上备用方案。 还是派两个小太监站在书房门口。 万一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梁莘负责决断,小太监负责打暗号。 吃过饭,梁莘感觉直犯困。 可也没办法,必须躲在赵佶书房。 有小太监过来,抬了几个高书架,挂上帘子,梁莘躲在后面。 还安排一个小太监陪着。 万一被发现,书架后有人,小太监出来顶锅,简单找个理由,自己正在为官家整理书架什么的就不小心睡着了。 拉出去,装模作样打板子就行了。 午后,曾布、范纯礼、陈次升到了。 一进屋,曾布就冲赵佶一礼:“官家,臣请贬退陈次升,他有错。” 赵佶看了一眼门口,两个小太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知道这就是别搭理,静默。 果真,范纯礼直接就怼上了:“次升有何罪,他的建议只是为了防备权臣任用亲信,也是为了防备权臣借台谏除去那些不愿意依附他们的人。”说完,范纯礼上前一步:“臣请官家决断。” 啪。 书房正门内,左边的小太监将拂尘抱怀里了。 赵佶坐在龙椅上,缓缓说道:“朕以为,范卿言之有理。” “官家!”曾布还想再说。 陈次升直接怼上去:“莫非,曾相公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曾布给噎的不轻。 但无法反驳。 赵佶抬起手,看了一眼袖子内侧的小纸条后:“朕既亲政,不可再兼任开封牧。此等大事,今日朝堂之上,竟然无人提及。” 这么一训,三人立即请罪。 没错,这么大的事情,今天朝会竟然没有一个人提。 赵佶心说,还是梁莘心细。 若自己还兼任开封牧,才是真正违背祖制,会有恶名的。 更快乐的是,赵佶感觉自己占了理,训了臣子,这感觉真不错。 赵佶趁三人低头请罪的时候,注意到梁莘从书架后探出头来,伸了一下袖子,立即便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袖子,继续说道:“范卿,权知开封府,可有合适人选,若没有,你且担任此职。” 第七十章 这感觉……好极了 赵佶在梁莘的暗示下,赵佶念出了粘在袖子上的小抄。建议范纯礼权知开封府。 范纯礼立即上前:“臣领命。” 这就是梁莘高明之处,绝对不直接安排官职。 赵佶装模作样在桌上那堆奏疏翻了翻,抽了一本放在桌上:“范卿。” 立即有小太监从旁边跑过来,双手捧着送到范纯礼手中。 范纯礼读完,施礼:“官家,江左司谏进言,就当朝堂之下,当持中正之道,不可偏于一方。臣希望官家下诏,告诉朝廷内外,让天下人知晓官家圣明,也以革除小人谋利之心,并请求嘉奖江公望,来鼓励敢于直谏劝谏之人。” 这原本也是曾布想办的事情。 曾布这会有点坐蜡。 他的计划是,等大军出征,梁师成作为监军离开,他才大手笔办几件事。此时,江公望提到的想法,也确实是朝堂上所有人期望看到的。 曾布纠结了。 反对,这也是自己所想。 支持?原本自己得利,并被朝堂之上期待着停止互咬的那些人感激的事情,就落在江公望以及大力支持江公望的范纯礼身上。 难受呀。 赵佶继续看纸条,然后说道:“此事,着卿去办。朕以为,当改国号为崇贞。贞观的贞。” “官家!”曾布有点撑不住了,又一次打乱了他的原计划。 他已经写好奏疏,只等梁师成离京,就立即上疏,请改国号为建中靖国。 曾布只是高喊了一声官家。 他怎么说,反对? 范纯礼开口了:“官家圣明,推崇贞观之治,臣以为,崇贞极佳。” “臣,附议。”陈次升也感觉这个不错。 曾布能说什么,也只能施礼:“臣以为,也是极佳。” 赵佶开心的极了,忍住笑意,一脸的严肃:“西北用兵,兵发河湟,脉以为是当下国之大事,朕欲派曹诵为正使,孟在为副,选皇城卫虞轩随行,各位以为如何?” 刚才,赵佶一直在支持范纯礼,还有陈次升。 这出使之事,主使肯定是大勋贵,选曹诵也是正常。 范纯礼微微点头之后。 陈次升上前:“官家,孟在为隆佑皇后之父,当为国尽力。曹诵为曹评亲弟,出兵西北确实是当下最重要的事情,他必会用心稳住辽国,保其兄在西北用兵的顺利,臣以为,陛下远见卓识。” 范纯礼这才说道:“臣为,随行人员,当慎重讨论。先从这次出使辽国的目标议一议,再就目标选择合适的随员从行。” 赵佶:“那劳烦卿家议一议,后天大殿上讨论一下,当速办。” “臣领诏。”范纯礼接下这事。 出使,就是礼部管的。范纯礼有义务,也有责任把这事办好。 三人离开。 赵佶感觉很爽。 以前,虽然是向太后权知军国事,可他坐在书房除了发呆,也没什么感觉。 坐在朝堂之上,更是感觉很无趣。 但今天,他有感觉了。 这感觉……好极了。 出了门,曾布不淡定了。 原先的权知开封府是陈居厚,调任负责山陵的建造,皇帝赵佶成为开封牧,现在依规则应该是陈居厚复职。 官家却是安排了范纯礼这个又臭又硬的倔强老家伙权知开封府。 这摆明了,就是为了压制新法与旧法两脉继续斗下去。 是谁,给皇帝出了这么一个高招呢。 曹评? 曾布想到的就是曹评。 范纯礼却不是这么想,在他看来,官家的名声确实不怎么好,章惇说过的话他也听说了,反正就是这个皇帝很是差劲。 但,此时看来。 能听得进去劝,知道什么是正确的,哪怕是不懂治国,提不出什么好想法,只要臣子们得利,用心治国大宋,未来还是可以期待的。 出使这事呢,范纯礼其实内心有更好的人选。 他没反对,也是他看的透。 赵佶推荐的人,一个是孟皇后的父亲,一个是曹家的老三,这都是皇帝熟悉的人,最后一个是皇城司的文官,估计也是赵佶经常能见到的人,给一个出使的机会,有点功劳回来再赏。 所以,推荐熟悉的人,没什么。 就像是让梁师成去西北远征当监军一样。 用身边的人。 这没什么。 再说赵佶书房。 赵佶是真开心了,而且是开心的不得了。 他喜欢这种被臣子称赞圣明的感觉。 唯有梁莘。 是真累了,坐在书房内听赵佶开心的描述刚才的感觉才不由的睡着了。 想一想,早上四点左右就起来。早朝的时候,那真的是消耗了巨大的脑力,刚才呢,也不怎么轻松,是真累了。 赵佶看到梁莘睡了,叫了一群小太监们,抬上梁莘送回府。 梁莘在早朝外旁听,给赵佶打暗号什么的,知道的都是梁师成与吕文聪信得过的人,这事是肯定不能传出去的。 梁莘在小太监们抬椅子的时候,已经醒了。 但他也不想动。 回到家,倒在床上,衣服也没换,就呼呼大睡。 王京玉有点担心。 梁忠过来说道:“宫里传来话了,主上这是累了,从天不亮就入宫,这会儿才歇下来,累了。” 听完这话,王京玉又感觉古怪。 梁莘,昭文馆从八品校检,就是管理图书的活,干什么会这么累。 搬书。 不可能,有普通的吏员负责搬呢。 王京玉内心充满了疑惑。 一直到夜里,梁莘是被饿醒的。 王京玉很是贴心,已经备了夜宵。 梁莘坐在桌旁吃饭的时候对王京玉说道:“原本今天还打算去你家里,你父兄要随军出征,我备了份礼物,今天实在是累坏了,明天估计也闲不下来。你替我向你父兄说一声,等他们大军凯旋之时,我再上门。” “谢过莘郎。” 依礼,王京玉知道自己是妾,所以也没指望那么多。 梁莘给准备的礼物其实也很普通,只是心意。 请沈冲帮着打造了一些唐横刀,比起当下宋军用的刀而言,钢材的质量更好,成本也更高一些。 就算不上战场,这刀也是足够漂亮的。 吃过夜宵,梁莘又睡了。 临睡前,还不忘记说一声:“明天寅时叫我。” 第七十一章 御座之后 梁莘很累,吃过夜宵就睡下了。 此时,章府,章惇书房。 皇帝赵佶的政务处理能力变的如何高明? 章惇提笔在书桌上一边练字一边思考。 他不信。 拿书法而言,不可能几天时间,一个刚学会写字的人就能写出他这样水准的书法。也不可能一个书生,几天时间就能从手无缚鸡之力,变成举百斤石锁的力士。 是谁? 章惇在不断的分析着,谁有这样的能力。 此时,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复相之心。 他首先,要保下的是他章氏一族,而后若有机会,复先帝图强之望。 寅时,就是凌晨三点。 依宋律,朝会是五天一次,除非有特殊事件,比如这一次大军出征,在出征前,就是连续三天。 头两天,是朝会,第三天是大军出征的仪式。 依古礼,要有皇帝赵佶为主帅扶轮,或是牵马的仪式。 这事,倒是不需要赵佶操心,礼部、兵部会负责仪式问题,枢密院会负责相关出兵的粮草、补给、军械等问题。 梁莘呢,终于有空闲时间了。 大婚前,翰林院几位画匠帮梁莘画一幅‘云身’。 这个词,梁莘也是头一次听到。 依翰林院中各种人物画像的叫法,半身像就叫云身。还是许多种称呼,比如‘传神’‘写照’‘圣容’等。 不过,‘圣容’仅限皇帝使用。 话说,今个天气不错,皇帝赵佶心情也是极佳的,打算亲自为梁莘画一张。 折腾的几个时辰,梁莘坐在那里人都快僵了,总算是结束了。 几位画匠所画的,倒是各有所长。 梁莘也无所谓好不,到时候曹家派人过来挑一副,然后送回真定的曹氏祖祠就行了,毕竟是曹家第七代当家长房嫡长姑爷,而且还是皇家赐婚的,必须送一幅画像回真定的曹氏祖祠。 倒是赵佶画了这一幅。 梁莘看的有些惊愕。 论画功,赵佶只是还年少经验不足,功底却是奇高的,绝对是天才少年。 只是这画像。 俊美的面容下带着三分妖娆、睿智的眼神下带着三分冷酷、看似柔软的身形下带着三分霸道、似笑非笑的神情中带着三分杀气。 画匠离开后,赵佶还亲笔提了十个字。 智勇双全美貌盖世无双。 梁莘站在画旁:“话说,美貌这个词用在这里,合适吗?” 赵佶没回头,还在欣赏自己的杰作,带着一丝笑意:“风华绝代、盛世容颜。” 赵佶感慨一声:“虽然我身为皇帝,不喜欢别人使用第一这个称呼,但论容貌,莫说汴京,这天下唯你第一。” 就这样,傍晚的时候梁莘抱着画回家了。 然后把画挂在自己书房,越看越感觉不是味。 虽说,自己现在还年少,没有完全长开呢,是带有一些清秀,可赵佶画的这个,怎么看怎么怪。 对了。 梁莘轻轻一拍大腿,想明白了。 赵佶一定是年少的时候,流连楼、院、栏,为女子画像太多,现在还没有改过来。 这画中,有一股子娘味。 李清照听闻官家亲自为梁莘画了一张‘云身’,立即就跑来看了。 论画。 赵佶的水准当真是:天才在左、天子在右。 李清照进来一看,头一句就是:“看身形,还有手指拿竹笛,还有……有点像府里那些公公……” 公公…… 梁莘猛的转过头盯了李清照一眼。 然后再转回头看画。 嘶…… 李清照说完,嗖的一下就跑了。 她故意的。 可梁莘却让李清照这公公二字,说的浑身不在自。 若是寻常画匠所画,他当场就把这画烧了,可这是皇帝画的,谁敢烧。 别说是烧,损坏一点命都没了。 坐在椅子上,梁莘盯着画。 发呆…… 可看着看着,梁莘又笑了。 因为他脑海中想到一个人,莫说,自己未来好些年,有可能和这个人很像。 西厂。 督主。 雨公公。 没错,朝堂之上管不了,我管。你们不敢杀的,我杀。 再说李清照。 跑回自己院子了,身边婢女春兰送来茶水:“姑娘。” 李清照:“去歇着吧,让我静会。” 春兰退下,她知道自家姑娘的心思。 就这样住在梁府,没名没分的,若说梁家少君若真有心,自家姑娘怎么也不比王京玉身份低,毕竟家里是文官,而且才名满汴京。 眼看着,曹家大姑娘就要进府,成为梁府大娘子。 到时候,自家姑娘是应该收拾行李离开,还是继续住在这里呢。 若离开。 之前是被梁府抢回来了,又在梁府待了这么久,就这么收拾行李离开,这还那里有名声,哪里还能寻得一个好人家,嫁出去。 李清照其实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才有今天故意说,画像像公公。 就是在讽刺梁莘。 自己在梁府说起来也住了一个多,快两个月了。 你却…… 唯有长长一声叹息。 梁莘呢,还真是没往这处想,还是老样子。 第二天睡醒了,换衣服入宫。 今天,宫内执行大改造。 赵有福带人亲自监工,干活的都没叫工部的工匠,都是宫内可靠的人。 大宋皇宫,分为外朝、内庭、后苑。 外朝。 大庆正殿(崇政殿),皇帝坐的位置。 这里除了御座之外,背后有屏风,前面有两个很大的香炉,而后是九级台阶。 五层台阶下,是木制的。 此时正有许多工匠钻进去,改造内部空间。 九层台阶,也有差不多三尺半高,内部空间往下挖一点,再修整后,也有差不多三尺的空间,足够一个身形小的小太监爬着走。 而后,两个巨大的香炉加台子。 台子中空,加活板门、加机关。 特制了专用的小板子,打开活板门后小板子就类似于提词器的作用。 现写,从台阶下有人送过来后,小太监举起。 机关,是活扣。 使用的原理,就像是原先门口站的两个小太监举拂尘。 这里改为圆木球。 转动即可,平时都是白色的,左边转成黑色,等同于之前门口小太监左边抱拂尘…… 接下来,正殿御座后面大屏风或叫龙壁吧。 第七十二章 又见堂下弹劾 这龙壁背后下方,改造出一块空间,很容易。 有三尺宽,配上桌椅,再用暗藏的暗管连接着正殿御台两侧。方便正殿内的声音清晰的传到这处暗阁内。 再加一个暗门,直通文德殿背后。 上朝的时候,大殿四周都会有禁军与太监们守着,不可能有人有机会绕着殿后来。 赵佶演练了好多次。 感觉这办法,比起正殿门前两个小太监举拂尘要好用的多。 最让他喜欢的,就是那两边藏在巨大香烛底座上的提词器。 又一个旬日过后。 大朝会。 今天要议的事情,大事除了枢密院确定西征大军粮草后续补给等情况,就是确定范纯礼的兄长回京后的职务,以及范纯礼权知开封府。还有,给江公望升职,并且认同他对当下朝堂新旧两脉争斗的上疏。 寅时初。 梁莘,已经换好了衣服。内穿轻便的麻布衣服,外面套了一件丝绸的官袍。 话说,这次别说是王京玉了,就是李清照都满脑袋疑惑。 梁莘不是朝官,为什么要入宫去。 梁莘自然给谁都没解释,梁忠的口风是相当严的。 更何况,这是掉脑袋的事情,谁敢乱说话。 朝会开始。 从小卡拉咪开始,一群七品朝官开始拿着自己的小板板,准备发言了。 赵佶坐在御座上,开始回忆自己在登基之后,也就是皇兄大丧结束后,第一次正式的大朝会。 那个时候,是那么的彷徨…… 赵佶正回忆呢。 只见一人上前:“官家,臣弹劾书艺局总管梁师成。” 什么? 赵佶愣了一下。 躲在龙壁后的梁莘也愣了一下。 只听这位从七品的刑部小官继续说道:“犯官蔡京家宅,是梁师成带人查抄,臣根据蔡京府内管事账册中查明,蔡京与蔡卞兄弟二人的小妾、通房、家婢人数。后经礼部所记录教坊收入人数,再经刑部遣散人数。核对不上。” “臣以为,少了一共十一人,臣四处查访,查明有江南犯官家眷总计六人,来自河之北路犯官家眷两人,来自……” 吧啦吧呼,这位喷上了。 意思很明确,人数对不上,这些人梁师成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喷完,又一人出来,拿着小板板出列。 “官家,臣弹劾昭文馆校检,强抢良家……” 坐在龙壁后的梁莘开始思考,这事要怎么应对,拿着笔悬在空中,这提词板要怎么写呢? 却听御座上一声暴喝,赵佶怒了。 赵佶心说,朕登基的头一次大朝会,吴居厚跳出来,弹劾的其实就是朕。 今天,朕信心满满,要开一次展示圣君光环的大朝会。 你们这群人,竟然又,又,又一次在弹劾朕。 那十一人。 那十一人…… 赵佶比谁都清楚,就在自己宫中。 你们竟然如此可恶。 赵佶站了起来:“狂妄……至极!” 赵佶这一怒,梁莘灵感来了,立即写了提词板,一个小太监飞快的将提词板传到前面,靠在角落的另一名小太监,快速的打开活板,将手中提词板举了起来。 御台上,赵佶骂完,其实也没词了。 正好这时,提词板出现了。 贴心,太贴心了。 赵佶瞄了一眼提词板,向前走了两步,酝酿了一下情绪,然后开口:“每奉朝中有大事商议,尔等就会拿些上不得台面的杂事干扰。江司谏的上疏说的对,借朝堂之上抨击异己,朕现在问,范卿,权知开封府,可否?” 曾布给镇住了。 这两个小官,就是他的人。 他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趁梁师成不在汴京,把梁师成拿掉,就算拿不掉,也要打压一下。只要拿下梁师成,他才可以更进一步的接近赵佶,以准帝师的身份,让自己更进一步。 赵佶这么一问,大殿上安静了。 新的一块提词板出来。 赵佶坐在御座之上:“韩相公,你认为如何?” “这,那……”韩忠彦很难受,他原本就有些懦弱,此时他很清楚,范纯礼不容于新法与旧法两脉,而且又臭又刚,这个人升任权知开封府,对他没什么好处。 可皇帝问了,他又不好反对,若说支持,他也不愿意。 赵佶瞄了一眼第三块提词板:“罢了,罢了,朕也不为难你了,既然你没有房谋杜断之才,免左仆射。” 说完赵佶又问:“曾相公,你以为如何?” 曾布看明白了,他若反对,估计也有可能被罢相。 立即说道:“臣以为,非范公莫属。” “好。”赵佶又站了起来:“既然曾相公认为好,拟诏。范纯礼权知开封府,范纯仁回京枢密正使。韩忠彦免左仆射,改任右仆射。曾布免右仆射,进左仆射。” “再拟诏,范枢密使回京,就西征事宜必用心,五日后朝会,朕要看到这朝堂之上,是不是上下一心,为我大宋安抚西北在做事。” “最后,拟诏。范权知开封,查证关于蔡京府那十一人之事。查证,李家小娘子之事。” “退朝。”赵佶一挥手,转身离开。 爽。 赵佶感觉从脚底板爽到了头顶。 吵? 朕就不给你们吵的机会,朕乾纲独断,圣明皇帝! 赵佶几乎就忍不住,要放声大笑了。 朝堂之上,所有臣子也确实被赵佶今天的气势给压住了,两个七品小官瑟瑟发抖。 曾布内心也不知是喜还是忧。 成为左相,当朝第一人。 但,官家的反应有些怪,难道梁师成动不得。 曾布,带着心事往外走。 韩忠彦呢,今个脚步变的轻快了许多,他确实没有决断的能力。从左相变成右相,内心轻松了许多。 范纯礼呢? 出了正殿,陈次升迎了上来。 两人相互一拱手,并肩往外走。 待两人身旁没什么人了,陈次升念了一首诗: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 范纯礼点了点头:“谢过。” 而后,两人各自回自己的办公地点,他们还有许多公务要处理。 一首诗。 陈次升提醒了范纯礼。 范纯礼是又臭又刚,但他是范仲淹的儿子,长兄虽然已经离世,他还有次兄、幼弟。都是三品往上的官职,做官多年,有些事情他是懂的。 第七十三章 为官之道 那首诗,梁莘。 范纯礼也打听过,当时就在梁莘与一人在太清楼。 而后,当时梁莘与曹旸被同时关进了开封府大牢内。 曹旸是曹家三房嫡子。 此时,想一想,曹评领军西征、三房曹晟调入种师道所部、曹诵出使辽国。 不需要什么证据了。 完全可以大胆推测。 那天在太清楼,梁莘与曹旸护着的人……赵佶。 当今皇帝,官家赵佶。 那么,蔡京府少了十一人的案子,能查吗? 范纯礼也是在大宋朝堂上大半辈子的人,是真的又臭又刚,但却不代表他是纯傻的,可以弹劾任何人,唯有一人不能被弹劾。 当今官家。 想到这里,范纯礼轻呼一声:“来人,送信去曹府。” “是。” 范纯礼送了一封什么信呢。 依礼,曹昙就是梁府大娘子,所有的礼只差迎亲这一步了。 梁府内之事,曹昙有绝对的发言权。 范纯礼送的不是一封信,而是一份正式的公文,请求曹家协助调查关于李家小娘(李清照)的事件内容。 曹府。 就这么一份公文送到,曹昙只是看了一眼,随手就甩给了曹安。 就这么一点小事,曹安就能办了。 只要李格非这边出一纸文书,然后送到曹府,接下来曹府会处理好一切。 根本就不是个事。 曹安取了李清照父亲李格非给的文书后,到了曹昙这里汇报:“姑娘,这位范知府深知为官之道,老奴只是不知,他是在向我曹家示好,还是别的原因。” “不重要。”曹昙相信,问了梁莘就会有答案。 只是…… 曹昙此时有两个问题想不明白。 就王京玉的日常传来的消息,梁莘把李清照抢回来之后,就像抢了一个工匠回来。 写书、鉴画、最近又安排烧琉璃。 却是…… 还有,最让曹昙疑惑的是。 朝会。 梁莘不是朝官,为什么朝会的时候,他要入宫呢? 王京玉不知道,曹昙也猜不出来。 想到这里,曹昙吩咐了一句:“笔墨。” 曹昙很正式的给梁莘写了两封信,一封给李清照,大概的意思就是,你若想离开,我曹家证你清名。你若不想离开,直接告诉我。 另一封给梁莘。 说的还是李清照这事,让梁莘表一个态度。 其余的事,只字没提。 入夜,梁府。 李清照在屋内坐立不安。 她相信,曹府有能力证明她的清名。 看了一眼自己屋角那只装满了金锭、银锭的箱子,李清照心里揪着难受。 这些金银不是她的。 但她却可以拿着这些金银去大相国寺街,去……买、买、买。 哪怕只是过手,梁莘就把她淘回来的书画、字帖、碑文什么的全部拿走,但这寻宝的过程却是极快乐的。 还有,红楼梦还没写完。 还有,梁府竟然有宫中的贡品徽墨,听说宫里还有研究新墨,她想去负责研究新墨之事。 还有…… 正在李清照坐立不安的时候,春兰小跑着过来:“莘哥儿来了,往这边小院来了。” 李清照赶紧起身,往门前走去。 梁莘入院,李清照正好打开门。 梁莘站在小院门前:“替我写一首词,然后派人给曹家大姑娘送去。” 李清照问:“什么词。” 梁莘背过手,仰望月光: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梁莘又抄诗了。 还抄的是李清照的诗词。 这首诗大概在两年后,是李清照的父亲被贬官,离开汴京的时候李清照写的。 就是写,思念之情。 李清照内心念了两遍,一扭头:“不写。” 梁莘没说什么,笑了笑,转身离开。 看梁莘离开,李清照喊了一声:“你,你这恶人。” 梁莘只是背对着李清照摆了摆手,大步离开。 没错,梁莘就是恶人。 这首词,借李清照之手写出来,再送到曹昙处。 细想,这内涵就太多太多了。 到底是李清照内心想着梁莘,还是梁莘在说推迟迎亲曹昙内心所想,或是梁莘所想,再或是…… 恶人。 恶人…… 李清照内心把梁莘骂了一百遍。 梁莘却突然转回头,将一只小盒放在门边后,又走了。 春兰小跑着过去,拿起小盒回到李清照身边。 盒内,一条墨。 李清照拿起墨来到书桌旁。 这墨,黑光如漆。 她见过,这是新墨,之前她用过一小截残墨,却远远没有这个品质好,上次得到的是老师张耒给他的,听闻是东坡公用过的。 但,这墨如何制造,李清照却是完全不知道。 梁莘知道。 这墨用的原料是延川石液。 是沈冲的父亲沈括发明的,到现在一直在改进。 用梁莘的知识来解释,就是把石油放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中去烧,然后把油烟给收集起来,再加入冰片、麝香等。 在梁莘看来,这太浪费了。 不过,也比砍松树去烧松烟墨节俭太多。 所以,赵有福带人入驻军器监,打着制造新墨的由头,开始渗入,准备慢慢的控制军器监。 此时,只说李清照。 李清照磨好墨,反复又读了几遍。 她感觉,这词写到自己心里了,若不是梁莘念出来,她感觉这就是自己写的,从用词、押韵、节奏…… 无论怎么读,李清照都感觉这像是自己写的。 但,为什么是梁莘作的呢。 想不通。 李清照都开始揪自己的头发了。 最终,她还是写下这首词,叫春兰明天早上送到曹府去。 曹府。 曹昙收到了李清照的信,她也是真正读过书的人,只一眼就看出,这必是李清照所作,述心中之情。 挺好。 那安排了。 李清照的爹,李格非又能有什么意见。 唯一的无奈是。 他拿不出多少嫁妆来。 原本就是一个清贫的官,也没存下多少钱,倒是曹府很大气,表示嫁妆什么不用操心,曹府办了。 词,是好词。 别说是曹府,就是流入汴京城之后,也是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 这就是李清照所作的词。 唯有李清照,在梁府很难受。 第七十四章 恶老头 李清照很难受。 明明就是梁莘所作,自己特意给曹昙又写了一封信,曹昙却是不信。 只相信,这就是李清照亲笔。 梁莘,整事之后,就顾不上收尾了。 因为,章惇到访。 章惇头一次来,梁莘避而不见。 章惇第二次来,梁莘假装醉酒,依旧不见。 章惇丝毫也没介意,继续当恶客。 依宋时的礼节,到别人家拜访,要先送上拜帖,直接上门就是恶客。 章惇必须来要。 大朝会上的一幕幕,他的儿子回来详细地讲述了,他又找了其他人询问。 什么时候,赵佶这个昏君能修成圣君了? 章惇不信。 特别是在梁师成离京之后,赵佶在朝堂之上,还有这番才能呢? 一天一夜,章惇把戏说三国、红楼梦读了数遍。 红楼梦就是梁莘所作,汴京第一才女的李家姑娘代笔。这是汴京城基本上都知道的事情。 而戏说三国。 章惇认真分析之后,认为也是梁莘所作。 所以,章惇就算是当恶客,也要天天往梁府去。 前两天,梁莘都拒绝了。 一直到章惇第三次来。 梁莘才在花厅摆了茶点,招待章惇。 “章公,我爹没在家。” 一见面,梁莘就在堵章惇的嘴。 章惇只是笑了笑:“老夫家中失火,在贵府借住一晚。” “章公,你家中?” 章惇:“我可立即安排人去放火,莘哥儿也可以立即赶我离开。” 梁莘:…… 这是遇上滚刀肉了。 章惇又说道:“莘哥儿尽可去忙自己的事情,老夫自便。” 梁莘:“您老什么意思?直说吧。” 章惇没接话,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开口说道:“令祖为人,新法厌之,旧法不喜。他被贬,当时保他的是曹太后、半山公,还有我。” 见章惇提及旧事,梁莘也只能默默地听着。 梁莘知道,章惇所提到的事情,就是乌诗台一案,半山公就是王安石,当时新法的主导者。 章惇继续讲:“而后,半山公故去,神宗驾崩。新法失败,新法失败是为何,你可知?” 梁莘只是笑笑。 这不用讲。 历史上,任何一次变法,最直接的就是影响旧贵族的利益。 章惇似乎没打算听梁莘的答案,接着讲:“我被贬,一贬到底,去很偏远的地方当县令。东坡为我送行,似又回到了初相识,他叮嘱我在偏远的地方生活所需要注意的事项。” 梁莘点了点头。 章惇拿起茶壶给梁莘倒上茶水,梁莘准备道谢的时候章惇突然说道:“蔡氏兄弟一族,可有冤魂?” 梁莘听到这话,错愕之时章惇接着讲:“向太后宫中,可有枉死之人。刘婕妤宫中,可有乞活之人?” 章惇这时盯着梁莘:“是我数次将东坡他置于死地,才可保新法。不得不杀,不能不杀,不可不杀。若让老夫再选一次,蔡氏一族的结局,更适合于他,我之故友,苏……东坡。” 梁莘此时,默默地点了点头。 没错。 当年章惇拼上丢官丢命去保苏轼,是真友谊,也是真君子。 而之后,他要把苏轼往死里整,也是真性情,真小人。 这时,章惇扔出了一张底牌。 “老夫欲复相之事,只有两人知,而且各有不同。” 梁莘笑了,放声大笑。 他在用自己的大笑掩饰中了章惇圈套的尴尬。 没错,他中圈套了。一个是宗泽,一个是朱太妃。 老狐狸。 自己纵然有千年的信息,但在智慧上,梁莘还不敢自大到能和纵横朝堂一生的这些老臣们相比,当学生还差不多。 章惇:“孟氏回宫,老夫还在推测,是谁给官家出的主意,这确实是一招妙棋。就朝堂之上,御台之上,老夫不瞎。你说呢,梁校检?” 章惇,可以说最了解的赵佶的几个人之一。 赵佶是什么货色。 启用范纯礼为权知开封府,调范纯仁回京任枢密正使,将西北用兵的后方保障交给范纯仁,中转最关键的转运使给郭忠孝。 这种手段,在章惇眼中,把赵佶打回娘胎重造一次,都做不到。 而发生这一切的时间段。 曹评出征、梁师成为监军。 赵佶身边有谁,章惇心中有数。 章惇在这时,又扔出了第二张底牌:“老夫就坐在这里,明天寅时便见分晓。明天,便是大朝会之日。” mmp。 梁莘真想提起棍子赶人。 章惇问:“可否?或是此时赶老夫出去?” 梁莘:“别绕圈子了,您老给个痛快吧。要复相,我尽全力相助就是了。” 章惇摇了摇头:“曾布为左仆射(左相),他已经在安排人为其子升迁,又在安排其党羽升迁。陈次升所提,台谏任免由官家决定之事,明天朝会必会遇到巨大的阻力。” 说一这里,章惇停下了。 梁莘拿着茶杯盯着章惇,他在等章惇接下来的话。 章惇淡然一笑:“宋律,文三年一磨,武五年一磨。” 听完这话,梁莘放下茶杯,站起来长身一礼。 章惇这一招,补全了梁莘对曾布准备施展的全套手法中最重要的一环。 当真是:天欲令其亡,必先令其狂 章惇扔出了第三张底牌:“老夫,此生不复相。只图保全我章氏一族,后再兴新法,以全老夫毕生之遗憾。” 梁莘摇了摇头:“新法在我眼中,不值一提。若章公提此事,你我还是别坐在一起喝茶了。” 章惇又打算用新的说辞,梁莘打了一个岔:“有传闻,蔡卞心、章惇口,是真是假?” 章惇回答:“真!”而后,章惇又问:“蔡氏一族之事,为何没有落在老夫身上。老夫分析过,落在他们兄弟二人身上的罪名,不但可以全部加在老夫身上,还可以更重,因为老夫直言过,当今官家就是……” 没让章惇说下去,梁莘说道:“章公为独相之时,曾经下令解除所凭借交情之类当官那些人的官职,七年,你没有给自己亲信用自己的权利给予官职与爵位,甚至还压了自己儿子的升迁之路。” 章惇脸上出现了欣慰的笑容。 自己行事,敢作敢当。 第七十五章 朕,圣君也 章惇笑了。 笑容中有欣慰,也有一点得意。 当然,这笑容的真正原因是,他用了很长时间观察、分析、布局、设陷,终于知道赵佶背后的人是谁了。 梁师成,没这个才华。 “莘哥儿,老夫第一次的推测,就是那本戏说三国。作者,大才。而再看红楼梦之后,汴京城中,各家娘子、姑娘们都说,此书有情皆孽。老夫却看得清楚,此书为镜,朝堂之上,官场之中,一面照妖镜。” “此书作者,智若近妖……。大娘娘,她……死不瞑目吧!” 梁莘笑了:“老头,你信不信我让你没办法活着走出这亭子?” 章惇也笑了:“那,老夫用朱太妃的死不瞑目来换,活着走出这亭子?” “喝茶。” 梁莘双手举杯:“我将来会有儿子,我打算写点东西给他们,章公可代笔否?” “可!” 梁莘这一次拿出的东西,是真正的硬货。 想让章惇这老狐狸服气,梁莘不拿出一点硬货是不可能的。 所以,梁莘祭出了一篇分量极重的文章。 《了凡四训》 不过,梁莘改了这个名字:《蝶语四训》 此书的核心思想就是:通过立命之学、改过之法、积善之方、谦德之效分四个部分来讲解如何改变命运。 梁莘也在用这本书来告诉章惇,王安石的新法虽然听起来不错,但不合适。 这一老一少,在亭子中,一人讲,一人整理。 梁莘没有写古文的高水准,却有讲故事的高水准。 经章惇这位大文豪的整理,此书的境界瞬间再提高几层。 就这样,从下午到傍晚,再到深夜,再到次日寅时。 当梁忠出现在亭子前的时候,章惇放声大笑。 他在看,看梁莘此时如何处理。 梁莘叹了一口气,拿了一件灰布麻衣递给了章惇。 赵佶的龙壁之后,虽然空间有点小,但挤上两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赵佶在朝堂之上宣布,自己刚登基,无论是对汴京还是天下的臣子都不够了解,既然曾布为左相,那么主持磨勘吧。 磨勘,就是大宋的官员考核。 有了章惇相助,面对朝堂上每一位朝臣的上疏,提词板上的内容更加地犀利。 赵佶很轻松地就控制了大朝会的节奏。 同时,对西北用兵的后勤,以及相关各州府的调配,也提了一个档次。 依梁莘看来,这全新的调整,也让西征的成功率提升至少十个百分点。 能独相七年的人,果真不简单。 午时。 章惇回梁府后,梁莘与赵佶一起吃午餐。 王浦在四周检查了一圈之后,在门边露了个脸,然后退离。 梁莘开口:“今天,是不是感觉更好。” “朕,圣君也。” 梁莘:“我把章惇这老匹夫说服了,他答应不复相,全力助你成为圣君。永不提什么新法、旧法之事。” 赵佶来了兴趣:“快,快说说。这老匹夫,十足可恶。” 梁莘回答:“咱大宋一朝,没有杀文官的先例,但这文官流放几千里,很难说会出什么事。蔡氏兄弟全家被贬、离京,保不准路上发生什么事。” 赵佶说道:“别让他们活着回来,我讨厌他们。” 赵佶讨厌蔡京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敢自称天下书画第一,确实是赵佶心中一根刺。其后,名画、名帖、珍宝、美人什么的,蔡京却收入自己府中,完全没把自己这个皇帝当回事。 还是梁莘说得好,这天下是自己的。 显然赵佶并不知道,蔡京收集这些,只是还没有时机,也没机会献给他。 这不重要,蔡京很快就会坟头长草。 对于梁莘,赵佶越发的感觉,好,非常好。 梁莘接着说:“简王一直在不断地找章惇,章惇内心也是怕了。我岳父带兵西征,若大胜归来,你这皇位谁人敢轻易动心思,简王那点心思最多跳一跳,章惇感觉他全家都会被连累,所以呢,我又使了一点点小花招,他愿意用心辅佐你。” “只是眼下,无论他是否愿意复相,都不合适,他年龄也大了,所以说出了永不复相的话来。” 说完这话,梁莘立即说道:“再过几天,大娘娘这边国丧结束,我已经安排人,把七十二正楼花魁联赛的事情办好了,到时候各种开心。而且还不怕被朝臣们说三道四。” “这,这如何办的?”赵佶眼下,虽然没有了向太后的束缚,却依旧担心自己出去玩让朝臣们不满,自己可是要当圣君的。 梁莘回答:“我把家中北院做了一些小改造,又和一家规模不算小的角楼商量一下,买下他们的角楼,然后再建一座木桥,从北院可以直达那角楼。我只说,那是我梁府的小酒楼,到时候在那里比。” “好,好,好。”赵佶连说了三声好。 梁莘:“工匠们说,还有大约十天左右就能修好那木桥。” “甚好。”赵佶已经开始期待了。 汴京城七十二正楼的花魁,捉对比试,定会有极精彩的场面出现。 这时,梁莘指了指桌上的小金铃。 他的本意是,让赵佶摇铃叫王浦进来,赵佶却直接把小金铃递给了梁莘。 梁莘也没客气,拿过铃摇了两下。 王浦听到铃声,从外面进来。 梁莘说道:“去取我给官家的献礼来。” “是。” 赵佶放下筷子:“什么好东西?” “期待不是更有趣。” 梁莘没回答。 很快,王浦回来,带着一大一小两个盒子。 赵佶也不吃饭了,先拿起小盒子打开,是墨。 赵佶放下墨,打开另一个盒子。 铜制底座,放了一葫芦形的琉璃。 关于墨,赵佶真的是专家。 搓了搓,闻了闻:“这应该是油烟墨,新法子,加了至少二十种药材,有十种香料。等回我试试。” “这个,是何物?” 赵佶对那个新物件就不认识了。 是什么。 就是一个煤油灯。 沈冲的父亲沈括就已经对石液,石汽有过初步的研究。大宋军器监也有许多猛火油的军械。 煤油,其实很容易,蒸馏就行了。 第七十六章 还是你好 至于石油是不是最初蒸出来的就是煤油,梁莘也分不清,不过依当下的水准,这油能当煤油灯用。 温度再高,沈冲把握不住,梁莘不敢在这方面胡整。 赵佶试了试。 “这个,不是很亮。” “便宜。”梁莘说道:“确实没有烛火亮,但这个便宜,一只没有烛火亮,那么多只呢。依我看来,能省下的钱,就是你存下的钱。各衙门若是使用这个,仅这一项,每年就能为你省下几十万贯。” “当然,我也有办法让这个更亮,不过需要再研究。” 能比煤油灯更亮的,就是汽煤油灯了。 这东西梁莘穿越前,在偏远的村子还见过,可比得上六十瓦灯泡的亮度了。 不过,以当下的工艺,真的需要投钱,下功夫研究。 赵佶没听那么,他只听到,省下的就是他的钱。 “能省钱就看着安排吧。” 梁莘:“依沈括当年的研究,此物多产于延州,先挑一个合适的人把产地管好,然后再慢慢地提高产能,而后扩大生产。等真的好用的,就是圣君对天下百姓的爱护,此物可进天下百姓家中。” 一听圣君,赵佶有兴趣:“恩,要办,要办。让章惇这老匹夫多出些力。” 梁莘回答:“安心,他不但会好好办,还会保密。躲在龙壁之后这事,真的让朝臣们知晓,灭九族之罪。” 赵佶点点头。 梁莘又说道:“我不怕,我父子二人的命是主上的。” “还是你好。”赵佶这一句是真心话。 就梁莘躲在龙壁后面这事,一但让朝臣知晓,所有知道这事的宫女、太监全部处死,当梁家父子凌迟,他身为皇帝,这事能做的最大努力就是,赐毒酒。 午后,梁莘还是很辛苦的。 那堆成小山的奏疏,他要处理。 处理了几本之后,赵佶又跑去研究那三副一模一样的画去了,梁莘让小太监找了一个筐,把所有奏疏背上。 回家。 梁府,章惇有了一个新活,他重整戏说三国之前的部分。 曹昙毕竟是女子,就算懂兵略,因为年少,也少了许多杀伐之气。章惇不同,他笔力更盛。 至于回家。 章惇一个孤老头子,正妻过世,最大的儿子都已经当上正五品官,按察佥事府同知。 长孙也差不多到了可以参加科举的年龄。 曾孙都已经会背论语。 所以,家里没什么他需要操心的。 章惇正在整理戏说三国的之前的部分,梁莘回来了。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各背着一个小筐。 进了书房,两个小太监将筐放下,退了出去。 梁莘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有那么几天,我每天只睡两三个时辰,辛苦得要死。” 说完,梁莘坐在书桌后,拿起一本奏疏,翻看几页后,提起朱笔就开始写。 章惇先是一惊,转身释然。 当梁莘准备落笔的时候,章惇说道:“不可。” 梁莘转过头。 章惇说道:“多年前,东坡曾言,高丽来使若按之前的规格接待,浪费钱财。而高丽之人,绘制我大宋地图、探查我大宋军情,购买我大宋书籍,必为辽所用。” 梁莘停下笔:“然后呢?” 章惇:“虽然,我有心要置我这位好友于死地,但我还是相信他的判断。后来,有朝臣弹劾他,认为东坡的意见是小题大做,有损我大宋体面。还有人,给他扣上拒违君命的罪名,请求严惩,这个……,他就又一次被贬官了。” 梁莘拿起笔:“为何不玩一出蒋干盗书。” 章惇反对:“没有那么容易。” 梁莘:“我问过了,虞轩管的刺事营,有信心办好这事,而且最近我正准备收拾汴京还有各州府的商户,正好让我找到借口了。那什么王,什么驸马都尉家的铺子,什么郡王家的铺子。” 章惇听完:“那,依我说的,你听听。” 章惇给了一套说辞。 很是文雅,内涵的意思就是,事隔好多年,高丽又一次派遣使团前来,我们感觉很高兴,你们高丽王死了,我大宋也要派使团前去吊唁。此时,我大宋国丧,大行皇帝还未入土,大娘娘又薨了。 所以呢,有许多不方便之处,你们少来点人,我们会派人陪同,以尽地主之谊等等。 有一套。 果真是老姜。 章惇更吃惊地在后面。 梁莘的字他见过,只能算是会写。 但此时,梁莘在奏疏上写得,却很是漂亮,而且……与赵佶亲笔,也就是他了,换个普通人,未必看得出来那细微的差别。 要说差,也差在功力不够,多练练就足可以假乱真。 章惇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书桌旁,开始翻看奏疏。 连躲在龙壁后面在大朝会的时候给皇帝写提词板这种诛九族的事都干了,不差这会替赵佶批奏疏。 梁莘就是来找章惇帮着一起干活的。 只是,他不想明说。 章惇呢,也不打算猜这种事情。 此时,对于许多政务上的事情,与其在朝堂之上争吵,这种直接批奏疏,似乎…… 章惇不想说。 往常,梁莘处理这些奏疏,要从中午到晚上才能忙完。 现在,加上章惇。 普通的,一个时辰就整完了。 还有几本,两人关起来讨论了很久,最终也只是定下,在下一次大朝会,朝臣们讨论,再上奏疏,提供更多的意见与方案,而后两人再讨论具体怎么办。 其中,距离汴京不远,东南有个小县,符县。 那里马家河与惠济河的交汇处,也是京杭大运河在汴京旁的重点区域。 时任登州(不是胶东那个,只记载,邻近汴京。感觉应该是咸平一带,因为大量的皇家与勋贵土地) 登州知州,就是被贬的张耒,上疏。 请求将汴京城一些工坊,移到咸平县去,那里水运更加的方便,而汴京寸土寸金。 特别是纺、织、染等已经不适合放在汴京了。 同时,数千顷宗室田地荒废。 梁莘认为,工业区移出汴京绝对是正确的。 章惇却不认同。 正是这些小手工业造就了汴京的繁华,而且他们的产品就是用于供给汴京,若是搬离,会给小手工业的店铺带来巨大的负担,同时也会给汴京城大商铺,一个压榨小工手艺店铺的机会。 第七十七章 又辣又狠 小手工业对于汴京城有多重要。 梁莘与章惇有着不同的看法。 章惇对梁莘说:“京城中大的店铺,背后都有人。外来运来汴京的货物,他们会统一收购,然后分派各店铺。这些人屯过米、压过盐、储过布,获得巨丰。” 梁莘将这份他和章惇有争议的奏疏放一旁,淡淡地说了一句:“这些人,回头从他们骨头里也要榨出二两油来。章公以为,我这个宠臣家的儿子,汴京城里连人都抢的恶人,还能放过他们?” 章惇摇了摇头:“凡事,皆有规矩。” 梁莘正想说,我的规则就是…… 章惇却说道:“圣令,免市易司,改设市集司,以保民。” “高,您老真是……高。” 梁莘这不是拍马屁,是真话。 用梁莘的理解就是,规则正确,先有皇帝与朝堂上定下的新规矩,然后按新规矩再收拾这些囤积垄断乱加价的恶商,便有理有据。 这样才可长久,才可真正为普通小商小民提供帮助。 王安石的新法是什么。 就是为了大宋变强,也是为了让普通小民更好,所以才引发了旧贵族们的疯狂反扑。 整理好奏疏,梁莘叫小太监进来,背着准备送回赵佶书房去。 章惇突然说了一句:“白公公与赵公公,不是真斗吧。” 梁莘没回答,章惇又说道:“没见血,算什么斗。” “恩。”梁莘应了一声。 这事,好办。 见血,不代表没命。 若论分寸,无论是赵有福或是白谔,自然都是有一套的。 梁莘叫人把话传给白谔与赵有福之后,回家。 到家后,径直往王京玉那院走去。 “主君?”王京玉有点意外,梁莘怎么在这个时辰来了。 梁莘坐在,也不说话,他在想事呢。自己躲在龙壁后面给赵佶支招,章惇能看出来有古怪,将来肯定还会有更多的人能看出来。 所以,重点不是隐瞒自己躲在龙壁后面给赵佶支招这事,而是隐瞒自己对未来的真实想法。 章惇呢,认为自己想成为霍光。 这也行。 王京玉已经拿来了一碗碎果冰沙,此时汴京城吃冰不算新鲜事了,只是储冰量太少,制冰量受限于硝石的数量,也不太多。 梁府,也算是大户人家吧。 还是吃得起冰的。 梁莘吃了一口冰,开口说道:“京玉,准备笔墨,我给你家姑娘写封信,你替我送去。” 很快,笔墨准备好。 梁莘一边写一边说:“我寅时去北院这事,你一定已经告诉你家姑娘了,其中原因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总之我认为正确,便会继续,信中内容你可看,也可不看。最终你家姑娘无论如何决定,都好。” 王京玉听着,梁莘写信没避着她,她也没看。 梁莘在信中写的大概意思就是,许多事情变化实在太快,快到让自己猝不及防,正如你对于我抢了李清照回家这事曾经心里不舒服那样,自己并不认为有错。这天下事,那里有简单的对于错之分。只是眼下,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有全家杀头的风险。所以,自己要告诉你知道。 写完信,让王京玉送出去,梁莘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算是解了一桩心事。 此时,从汴京城出发的西征大军,也才仅仅走了五天,而在西北。 这里有一只强悍地,敢战敢打的。 曾经名将狄青与种世衡训练出来的,汴京朝堂上称他们为:西军。 西军中,有几个非常有名的军团。 府州折家、麟州杨家、青涧种家…… 西征主力,还在路上呢。 种师道的大军,前锋都已经看到熙州城了。 王厚,带兰*州兵马,已经集结完毕,往西缓行,只等军械、粮草到再加速行军。 西征大军才走了五天,郭忠孝这边负责的粮草,却已经提前十五天就已经出发。 这边说种师道,他到熙州,却发现城门大开。 张叔夜说服熟羌、熟蕃许多部落,已经将熙州这边听命于青唐城的贵族们都挂在旗杆上。并且与知州辛叔献,两州统制郭祖德、曹晟继续往西,收服通川堡、通湟堡、峡口堡等数个军堡后,开始往河州进兵。 种师道听完留在熙州等自己的参军讲完军情,立即吩咐大军:“不入熙州,速行。” 他清楚的知道,张叔夜之前,跟着其父就在兰*州,被荫过录事参军,对这边的军务相当的了解,而且还有很深的人脉,特别是对羌地羌人。 眼下,左右摇摆的一些羌地部落若是归顺,并且派兵一同出征。 张叔夜的优势还是相当大的。 只是,张叔夜带两州兵马,无论人数、粮草、军械都太弱。 提速。 种师道开始加快脚步。 两天后。 种师道接到紧急军情,青唐城发现王厚与粮草、军械的运输队汇合,主动出兵。 王厚用车阵、弓弩、刀盾御敌,暗中派一队骑兵绕到敌军背后。 大胜。 斩敌五千。 王厚写信,请种师道进军廊州,两军形掎角之势稳住,等候西征主力赶到,便可一举拿下青唐城。 种师道命一部分部下放下辎重,轻装前行。 先汇合张叔夜,而后兵压廊州。 同时于青唐的重镇,宗哥城施压,以减轻王厚那边的压力,王厚还要护着第一批运来的粮草与军械,不可能进行大规模的战斗。 西北大战,从王厚与青唐城的一场遭遇战,拉开了大幕。 三个月。 这是曹评战略部署之后,作出的结论。 王厚与种师道讨论过。 关键不在于青唐城有多难打,而是打完了,能否守得住。 这个守,一在民,就是这区域的民,是否安定。 更重要提,西夏。 西夏肯定不会甘心这一片归宋,从战略上对西夏有巨大影响的。 所以,西夏这边的反应,才是此战最终是否能顺利的关键。 主力大军,不是来打青唐的,而是应对西夏的。 再说汴京。 戏说三国改名了,正式改为《三国演义》,着作署名为蝶语客、草堂翁。 章惇,对自己的书法造诣相当的自负。 在书法上,他有狂的资本。 所以,精雕的印版,完全不能进行任何调整,完全依章惇书写的原文来雕版。 梁莘这小日子,也开始过的有滋有味。 第七十八章 成亲 元符三年,七月二日。 赵佶当爹了。 元配,王皇后生下一子,取名:赵桓。 举国同庆,大赦天下。 又过了几天,七月五日。 这一天,吉日,宜婚嫁。 梁府张灯结彩,准备迎亲。 话说,梁莘的爹,梁师成监军西北,没在家。 出嫁的新娘呢。 曹昙,她爹领军西北出征,没在家,娘也过世了。家中三叔曹诵,出使辽国。原本这事,应该往后再推迟的。 但,赵佶的理由很强硬。 这是已故的大娘娘留下的诏命,谁也不能改。 曹家,还是有人的。 曹氏一族,除了当年曹佾这一房外,又不是没有兄弟姐妹了。 那梁家呢。 梁师成咬定了,自己的亲爹就是苏轼。 所以,出征前,就厚着脸皮写信,请黄庭坚、张耒等人照顾梁莘娶亲之事。 黄庭坚、张耒两人一商量,念在梁师成在苏家默认是苏轼儿子的情分上,也呼朋唤友,前来梁府。 这算是两边长辈都在了。 时辰到了,迎亲。 张耒突然问:“莘哥儿,催妆诗可有?却扇诗可有?” 梁莘翻身上马:“你们都是长辈,随便一个都是天下闻名的大才,这写诗和说话一样轻松,所以我就没想过这事。” 抄诗,梁莘心说,还是算了吧。 抄多了,风格各异,总有一天会露出马脚的。 以后这事,能躲就躲。 曹府。 等梁莘到了,有拦门的,人数还相当的多。 都是姓曹的,曹昙的堂兄弟,没出五服的,路程只要不太远的都来了。 曹昙的弟弟,亲弟弟,同父异母,妾生庶出,曹曚先站了出来。 “我曹家,马上取的功勋,不要你念诗。” “那好,那好。”梁莘这就准备进府迎亲。 “等一下。”曹家一群人把梁莘挡住了,众人把曹蒙推到前面,曹蒙说道:“我们听到一个传闻,七步之内,你最快最强。” 说罢,曹蒙身后一位立即拿出两把飞刀甩了出去,钉在树上。 而后,又一位拿出了飞锤。 接着,有拿棍的、刀的、槊的…… 七步,对于他们来说,不用飞刀之类,也就是一个眨眼就能冲到对方身前,接下来就是比一比,谁的武艺更高强。 曹蒙说道:“若是你服个软,给我们每人一把新刀,那最最新的那刀,我们立即让开。” 新刀。 是沈冲试制的,刀背更宽一些,带弧形。 介于唐横刀、宋手刀与梁莘所描述的雁翎刀之间的一种,只有一尺三寸长的腰刀。 主要是钢好。 这些家伙,人手一把? 不可能。 现在还是试制期,工艺提升还有一个过程,那一些试制出来的样品,还有巨大的研究价值呢。 此时,门又不能不入。 算了,给他们一点厉害吧。 梁莘叹了一口气,转身往外走,离开曹府正门后,梁莘对梁忠说道:“派人飞马回府,取我书房暗格中,我让你从沈冲那里取回来的那只盒子。” 曹蒙对其他堂兄弟说:“看到没有,这是有独门兵器。” 少许,梁忠派的人回来了,取回了一只盒子。 梁莘打开盒子,双手握着。 这玩意,底火现在不行,沈冲更根据其父沈括留下的一本关于新凡硝的研究再作进一步的深入研究。 所以,梁莘这个,就靠装药量够多,铜管够粗,木柄够稳。 看了看四周,示意梁忠让那棵大槐树旁所有人让到一旁。 梁莘说道:“七步之内…… 说着,梁莘抬起手,斜上四十五度,对着树冠扣动了扳机。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之后,无数的断枝、树叶散落一地。 梁莘把手中的家伙收了回来:“梁忠,挂步人甲。” 梁忠小跑着,取来一片布人甲绑在树上。 在梁忠绑甲的时候,梁莘已经将一个圆柱形的纸包塞进了枪筒里,这一次没塞碎砂,而是塞了一枚实心的铅弹。 准备好后,梁莘看了一眼曹府门前的众位哥儿,开口说道:“七步之内…… 又是一声巨响。 步人甲是由一千八百二十五片甲编缀而成,平均一块甲片不到半两。 而且是铁的,不是钢的。 比起梁莘穿越前的汽车铁皮,还要薄一些。是小于一毫米的。 实心铅弹,五十步之外,肯定是打不穿步人甲的甲片。 七步之内嘛。 这穿透力还是相当出色的。 曹府门前,众位哥儿眼睛都看直了,他们见过火器,却没见过这么凶的火器。大宋军器监的火器,也多是放火、放烟为主。 这还没结束,梁莘又吩咐了:“梁忠,我给大娘子制作那甲,同款取一片挂在树上。” 梁忠去准备,梁莘再一次装药,加一枚铅弹。 梁莘:“七步之内…… 又一发。 打完,梁莘将手中的众生平等扔给梁忠,梁忠赶紧将其装进盒子,然后塞进布袋,紧紧的缠在身上。生怕谁给抢了去。 绑在树上的两片甲也有去取了下来。 步人甲,被击穿,铅弹卡进树里约一寸深。 而另一副甲,却是卡在甲片上。 这,这不可能。 曹家一众哥儿惊呼,难道说,曹昙那副甲,只有步人甲的一半重,却强度高了一倍。 这不可能。 曹家一众哥儿围着树前的时候,梁莘已经进了曹府。 他没解释细节。 布人甲,就是纯甲片,编缀之后披在身上。 而他给曹昙制作的那副,除了纯钢山文甲片之外,还有七层丝、麻编出来的一层,内再加一层皮革。 是丝、麻那一层,起到了挡住铅弹的作用。 对于箭头的二次防御,也是靠丝麻这一层。 还有最里面一层皮革。 梁莘已经进府,曹家的一众哥儿们还在树前研究呢。 等他们反应过来,梁莘已经拜见过曹家族老,把曹昙接出来了。 一身绿,手举一把团扇的曹昙,出门就盯上梁忠了。 梁忠吓的一哆嗦。 刺溜一下,就躲到迎亲的人群后面。 此时,曹家一众哥儿才反应过来。 晚了。 依礼,梁莘把曹昙接出曹府大门,那曹昙就算是梁家人了。 婚礼的酒席呢,也和曹家人没关系。 再见面,就是回门的时候,曹家摆酒。 第七十九章 这日子也要加班 梁府,宴开两处。 北院,赵有福宴请公公、尚宫、捕头、虞候等人。 南院,黄庭坚负责。 来的都是当代诗词高手,苏门相关人等,就是周邦彦这类纯粹的诗词爱好者也来了。 还有像是韩忠彦等朝中大员,派人礼貌的送了一份贺礼,人没来。 让梁莘意外的是,范纯礼不仅自己来了,还呼朋唤友,叫了几十人过来。 梁莘两头跑。 本来这酒量就一般。 北院是狂喝流。 南院是高歌赋诗疯喝流。 无论哪一种喝法,梁莘都扛不住。 天刚黑,就让人给抬回去了。 曹昙能怎么办? 照顾醉鬼就是了。 北院那边结束的早,二更天就散了。 南院这边,一直唱到深夜,快三更天才散去。 曹昙,头上的首饰还没取,靠在榻上似睡非睡。她的另一位贴身女使,许世珍趴在桌上,手里捧着一只酒杯。 仪式还没完。 还要有除花、却扇、交杯、灭烛。这才算婚礼完成。 只是梁莘醉的很厉害,灌了醒酒汤,这会还在睡。 寅时! 门口传来敲门声,然后是梁忠在低呼:“少君,少君。” 曹昙以为是梁忠来提醒,总不能等天亮了,才除花……这一套流程吧。 曹昙示意许世珍去开门。 梁忠进来,先是对曹昙一礼:“大娘子安好。”施完礼,就是猛摇梁莘:“少君,少君寅时了。” “什么,寅时了。” 梁莘清醒过来,看到还拿扇子挡住脸的曹昙,还有桌上的红烛。 再看看自己身上的大红喜袍。 内心: mmp。 大婚都不能放假,上次还说欠了十天假呢。 依宋律,大婚至少十天假。 看来,这假期又没了。 梁莘翻身跳起来,看了一眼梁忠,又看了一眼曹昙。 “梁忠,去准备。” “是。”梁忠小跑着去了。 梁莘呢,走到曹昙面前:“恩,恩,这个……” “唉!” 梁莘叹了一口气:“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背完诗,趁曹昙发愣了当空,伸手取了曹昙头上的钗。 “这个,诗念完了,娘子却扇。” 曹昙把扇子放下,正准备发问,梁莘快速的倒了两杯酒,将一杯塞到曹昙手中,没等曹昙反应过来,梁莘挽手曹昙手臂把酒喝下,转身吹灭了蜡烛之后,一边把大红的喜袍扯下来,一边往外跑。 梁忠已经等在外面,两人抬的滑杆已经备好。 梁莘三两下套上麻布衣,然后是官袍,上了滑杆之后,抬滑杆的人就开始跑,梁忠在一旁扶着,不断的喊:“稳些,稳些。” 曹昙伸手扶腰,然后转身,她在找刀。 猛然间反应过来,这不是曹家自己的屋,墙上没挂刀。 王京玉这时来了。 她一直没睡,就她观察,逢一、五,寅时,梁莘一定会去北院。而平时,北院与南院的月洞门大开,只是此时,会有小太监守在那里。 进屋后,王京玉对曹昙说:“姑娘,我前些日子讲过。” 曹昙想起来了。 王京玉又说道:“姑娘,北院没什么特别之处,住的都是些年龄小的太监与宫女,平时在北院受训,还有就是仓库。各仓库我也去看过,没什么特别。” 曹昙问:“那为什么?” 王京玉回答:“前几天给姑娘送信我还不知,回来之后,昨天去检查北院置办酒席时才知道,只有一处特别,北院东角,挖了一条小河充当围墙,而后修了长廊,又修了一座石桥。石桥直通……宫城。” “宫……城!”曹昙吃惊不小。 王京玉接下来,把话说的十分直白了:“姑娘,清照对我说,算算日子,每逢朝会,寅时,姑爷必去北院,所以我猜姑爷肯定是入宫了。” 一个八品官,朝会关他什么事。 甚至于,昨天是婚礼,此时是洞房花烛夜。 就算是当朝左相,家中孙子辈成亲,也不用去参加朝会的。 王京玉:“姑娘,歇了吧。姑爷回来,定是下午酉时。” “你也早点歇了吧。”曹昙心说,明天一定要问清楚。 这事,太古怪了。 远比她内心惦记着的那把众生平等重要的多。 其实,朝堂上没什么大事。 但赵佶说了,梁莘不在龙壁后,他宁可停朝。所以为了他能当上圣君,每逢朝会的时候,梁莘必须在龙壁后面。 章惇提过,增加了一个新衙门。 这事,也不能急。 要等曾布跳腾够了,西征大军大胜的消息传回来了,再着手实施。 不宜太急。 龙壁后,小太监们检查无误,除传递提词板与举提词板的四名小太监之后,其余人离开。 章惇说:“刚才老夫观察一下,正殿四周的太监实在太多了,很明显超出了以往的数量几倍,一次两次或许没问题,时间久了,难免会有人多心。老夫也明白,人少了,万一谁借口入厕绕到后面,万一外门的门板没关严。” “恩,这事好解决。”梁莘说道:“下次早上朝会,我安排再加三倍的人手,在等候区,摆上各种早点,休息用的软椅,谁想小睡一会,还会有小太监负责叫醒负责,也不用在等的时候靠在树上或是墙上了。” 章惇问:“收钱吗?老夫以前见过,有在皇宫外卖摊卖点心的。就是专门卖给朝官的摊子,倒也是生意。” “官家体恤百官,这点小钱,随便动动手就挣回来了。倒是眼下,我有个小麻烦。” “说来听听。” 梁莘叹了一口气:“我成亲了。” 章惇:“老夫知道,坊间传闻不可信,曹家还是很有家教的。” “不是。是……”梁莘指了指二人面前的桌子,这确实认为这是一个小麻烦,有时候说谎太多了,人生就靠一个又一个谎言去圆了。 章惇听完:“这事,好办。若是你一心为这天下,纵然老夫助你成为霍光也未尝不可。你若打算对自家大娘子如实相告,无可厚非。但此事,不可当面明说,试其对此事的反应,可一步步说清。老夫,助你。” 第八十章 反贼 龙壁后。 此时,负责举提词板的小太监踢了一下负责传提词板的小太监,负责传提词板的小太监摇了摇梁莘的腿,这是传递信号,朝臣们已经开始入殿。 梁莘与章惇不再说话,检查笔墨,与空白的提词板。 午后。 梁莘和赵佶一起吃饭,准备提几句朝堂上的事情,还有高丽要派使节来大宋的事。 赵佶呢。 “不听,不听。那七十二正楼花魁大赛,明晚,没错吧。” 梁莘:“明晚只是预演,作一些演练,正式的开始要在九日晚,旬日大休,所以九日晚会最热闹。” “就是明晚。”赵佶认定了,就是明天晚上,什么预演他不懂,也懒得懂。 梁莘只能回答:“一切都安排好了。” “就是明晚。”赵佶已经为这事期待了足足有一个月了。 梁莘点点头。 刚才大朝会讨论的几件事,还有高丽要派使节过来的事情,他也没办法再提了。赵佶这会有点小激动,不断在说明晚的事情。 再说梁府。 现在梁府当家作主的自然是大娘子曹昙了。 曹昙在家时,院中的嬷嬷、婢女、杂使自然是都跟着过来。 李清照。 现在有名份了,不过还有许多相关的文书要签完,然后回到李家,再迎一次。怎么说也是汴京第一才女,虽然是妾,给一个娶的名头还是有必要的。 午饭后,被梁莘从宫中仓库偷偷拿出一副画,让其鉴赏一个月就被收买答应暗中相助李清照,默默的在心中重复了一应流程后就跑到了曹昙的院中。 “大娘子。” “有事?” 李清照上前:“府中花园往东,有一个小跨院,里面有一个老头。新版的《三国演义》就是出自他的手,比大娘子写的好。” 李清照倒也是不避讳,好就是好。 说罢,将一本新版的《三国演义》递给了曹昙。 曹昙正在翻看家里的账册。 梁府的账分两种。 一个叫府账,一个是家账。 在曹昙看来,一个是梁府的,是全家的账,另一个呢是梁莘自己的,现在成家了,自然是分开过日子。 其实不然。 府账与家账根本就没有一点关联。 府账,代表的是许多的人生计,王浦、梁忠、王有贵、铁捕头……等等,他们的月钱、绩效、赏金等等就来自这本府账中的收入。 家账,才是梁莘父子二人的自己的钱。 曹昙放下账册,接过了李清照递过来的书之后,李清照说道:“就这笔字,满汴京能达到这水准的,不超过一掌之数。” 能让李清照说字好,那可不是一般的好。 曹昙翻看:“这字,似曾见过。” 李清照在旁:“此字狂放,能与东坡公一较高下,疑似……不敢猜。” 曹昙放下书:“不用疑似了,让你这么一说,我家中有,这是章相公的字。随我来。”说罢,曹昙叫人为自己更衣,换了一套正式的衣服,这才带着李清照往东跨院去了。 章惇。 事实上早有准备。 从梁莘大婚之前,章惇就已经安排人在这小院作了许多布置。 虽然说,此时还有些布置没完成,不过考虑到梁莘的心情,也算够用。 曹昙往这边来,就有小太监赶紧过来汇报。 章惇呢,不慢不紧的从角落拉出一条铁链子,一头绑在柱子上,然后另一边挂自己脚上,还上了一只铜锁。 这才坐在书桌旁,继续写自己的稿子。 章惇,曾七年独相,当朝一品。 观文殿大学士、太师、魏国公…… 李清照没见过,曹昙是曹家正房嫡长女,是见过的。 一进屋,曹昙傻眼了。 只见一个穿着农户一样麻布衣,用一截麻绳扎着头发,正坐在桌旁书写的老头,脚上还带着长长的铁链子,铁链子一头在柱子上。 仔细一看,就是章惇。 “魏国公,这,这……”曹昙都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了。 章惇起身,对着曹昙回礼,笑的很淡然:“是曹家大姑娘,老朽有礼了。” “这……”曹昙一指铁链子,立即吩咐:“来人,取钥匙来。” 钥匙? 钥匙就在章惇桌斗里。 章惇说道:“不可,不可。老朽自愿的,以这老迈残躯换我章家一族平安,曹家大姑娘的心意,老朽领了。” 李清照在旁说道:“这是梁府大娘子。” “恭喜,恭喜。”章惇笑呵呵的拱手一礼:“可惜,老朽身无长物,也不知家中可有送上贺礼。” 曹昙回礼:“魏国公,这,这是为何?” 章惇:“大娘子请坐,待老朽慢慢道来。” “这一切,要从两个月前说起,蔡氏兄弟……” 章惇讲的故事很简单。 就是梁莘要干掉许多人,蔡氏兄弟的下场很惨,这兄弟二人是自己提拔的,那么自己也很危险,这事已经关联到了简王身上。 章惇骂了:“梁师成这个老阉贼,梁莘这个小恶人,虽然可恶,手段却是极为高明。因为老朽知道一件极机密的事,梁莘这小恶人想灭口,老朽自知斗不过他,只能这样。” 曹昙:“什么样的密事?” 章惇反问:“你敢听?怕是你爹济阳郡王,也不敢听。” 曹昙:“梁莘是我夫君。” 章惇:“和离便是两家人,这小恶人你怕是不了解。” 章惇这么一说,曹昙这性格,肯定不会放弃:“我要听。” “当真?” “当真!” 章惇点点头,看了一眼李清照,还有许世珍,两女很知趣的退了出去。 章惇说道:“大娘娘薨了,对外宣称,心疾突发。真相是,大娘娘是让官家活活气死的。之后,大娘娘宫中所有人,都被秘密处决,便是你那夫君下的令。” 曹昙听完,整个人惊呆了。 “你以为,就这?”章惇站了起来:“怕吗?” 曹昙还是那一句:“梁莘是我夫君,是我自己选的人。” 章惇点点头:“大娘子可到屋外,那边有一窗,这窗外便是竹林,在竹林内便可观屋内。算算时辰,梁莘这小恶人快回来了,你看着便是。” 曹昙听完,起身就往外走。 她要看一看,她心中的梁莘和章惇所说的梁莘有什么不同。 第八十一章 感动的稀里哗啦 时间都是安排好的,曹昙只带了许世珍躲进了竹林内,完成助攻任务的李清照回自己院了,她要鉴赏那副在宫内不制作落了几斤灰的,珍藏级名画。 梁莘带着四个小太监进来。 三个小太监背着筐,筐里装着奏疏,一个小太监提着食盒。 小太监退离之后,梁莘拿出一本奏疏:“老章,你对吕惠卿有多少了解,他似乎安排人在汴京城活动,想回京。” 章惇慢慢的打开食盒,把菜摆在桌上,先是倒上酒,喝了一杯之后,才慢慢的说道:“疯狗。” “说直接一点。” “阿谀奉承、见风使舵、见利忘义。朝堂之上,莫说老夫不敢信他,就是曾布、韩忠彦这二人,也一样不敢信他,他想回京,除非有人需要这只疯狗回来咬人。” 梁莘提起笔,唰唰的在奏疏上写了一串字。 躲在窗外的曹昙看清了。 那是奏疏。 大宋的奏疏只是一个统称。 早期分为:章,用于谢恩的。奏,用来表达意见,弹劾为主。表,是用来陈述事件的。议,用来发表个人看法的。 到了宋初,又增加了两种,表与状。 到了此时,奏疏其实就是表与状两种了。 每一种,都有标准的纸张要条,封面的要求,格式的要求。 站在窗外的曹昙不需要看清上面的文字,只看封面就知道,梁莘手中拿的奏疏。 而且,笔沾的墨是红色的。 这叫朱批。 依宋律,所有的奏疏交到官家书房,也就是延和殿。未批示的奏疏不出延和殿,朱批之后,再直接转交相应的衙门。 传、存、领等等,都需要有严格的记录。 此时,自己的夫君正在自家书房,朱批奏疏。 曹昙听出来了,章惇被绑在自己写书是假,真相就是为自己的夫君朱批奏疏作助手。 看到这里,曹昙示意许世珍:走。 从竹林离开,悄悄的绕到门口,然后回自己的院子。 坐在屋内,许世珍一言不发,她不敢说话。 曹昙坐在地榻上,感觉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心中慌乱的有些撑不住。 王京玉来了。 带着一些点心,还有水果过来。 可一进屋,屋内的气氛压抑的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酉时。 正如昨天王京玉说的,到了酉时,梁莘会准时回来。 进了屋,梁莘陪着笑来到曹昙面前:“娘子,昨天宫里出了一点大事。赵有福公公和白谔的公公的人,起了一些冲突,我爹不在,我得去帮忙吧,可不能让人欺负了我的人。” 曹昙看向梁莘,心说:编,继续编。 “你……”一个你字出口,曹昙又犹豫了,是说,还是不说。 说要怎么说。 不说,怎么可能永远不说,今天不说,将来也要说清楚的。 想到这里,曹昙示意许、王二人暂时出去,守在外面。 梁莘看着曹昙,他在等曹昙开口。 他已经想好了至少十五种不同的说辞。 等两女出去,曹昙开口了:“夫君,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只是我,不是曹家。” 梁莘听完这话,低下头。 超出自己预料的开场白。 曹昙又说道:“你信不过我?” 曹昙没想到的是,梁莘此时被感动的稀里哗啦的。 没等曹昙第二次问,梁莘抬起头:“你喜欢带兵是吧。” 梁莘这话,也让曹昙有些错愕。 梁莘继续说:“替我去余杭府,杀掉一些贪官,抄家。安排合适的人接管水师。而后,南下饶州,继续抄家,我会派合适的人接管饶州。名义上,是安排李清照去江南一带,为官家找名画、名帖、珍宝什么的。” 曹昙问:“那么,夫君要什么?” “我听说,那边水师有一种叫木兰舟的船。” 曹昙点点头:“有,但不属于水师,是市舶司管,只是一种运输船。船上可种菜、养猪备有足够一年吃的粮食,可载七百人,船体长……”曹昙是真懂,不仅这一种,大宋水师以及官办各衙门使用的各种船,她都可以如数家珍的讲出来。 梁莘起身取了纸笔,在曹昙面前画了一个简单的地图:“这里,一群傻子也能让这里有盐年产一亿斤。这里,有挖不完的盐,但需要开井三百丈我问过沈冲,他只有把握挖一百丈深的矿洞,暂缓。这里有挖不完的铜,将表面约三丈深的土石挖开,数百里全是铜。” 梁莘讲的很详细。 头一个,布袋盐场,就是一处天然的海盐场。 依当下大宋水师的实力,这里就是白捡的。 最后一处,饶州,后世的东方第一大铜矿,还是露天的,(德*兴)铜矿。 中间那个暂时挖不出来的,是平-顶山盐矿区。 讲完这些,梁莘突然笑了。 曹昙这会也没之前那么紧张了,语气平静的问:“夫君,你笑什么?” “讲个故事给你,关于楚霸王的。话说,乌江,楚霸王准备自杀,虞姬把楚霸王夹在腋下,翻身上马,提起丈八蛇矛,杀进敌营,活捉韩信的故事。” 曹昙笑喷了。 梁莘真把这个故事讲了,笑的曹昙合不上嘴。 突然,梁莘语气一变:“三国,娘子知道为夫最喜欢谁?” 曹昙愣一下:“赵子龙?” 梁莘:“小孩子才喜欢赵子龙呢,我喜欢曹操。话说,你曹家与曹操有亲戚关系没?” 曹昙悟了。 不是章惇暗示她的内容,章惇想传递的信息就是,梁莘想当霍光。 梁莘此时说的非常直白了,曹昙明白。 自家夫君想当曹操。 此时,曹昙有三个选择。 拿刀,给梁莘一个白刀进,红刀子出,自己回家当寡妇。 第二个选择,和离,回家和爹说明情况,哪怕再也嫁不出呢。 最后一个选择。 曹昙问:“夫君,你不怕死?我见过章相公了。” 梁莘摇了摇头:“我死过一次了,是赵佶杀了我。” 曹昙捂着嘴。 梁莘详细的讲述那天发生的事情。 讲完后,梁莘说道:“宫里,除朱太妃那边还有几个之外,全是我的人。禁宫侍卫亲兵我控制了五分之一。只要我愿意,宫外的消息都传不到宫里去,要死,我也会拉上赵佶给我陪葬,我拥有的,不仅仅是七步之内众生平等。” 第八十二章 老曹家 曹昙捂着嘴。 她听到了什么,曹家七代忠勇,此时…… 曹昙做出了选择:“好,若你被围,我把你放在马鞍上,杀出去。” 表完态度后,曹昙又说道:“不过,我有更好的法子。” 梁莘有点意外:“什么?” 曹昙的眼神变了。 “我曹家有能力把禁宫侍卫亲兵全部换成自己人,还能换一半殿前司的人,不这么作,只是怕被猜忌。若说我曹家当下,我姑姑嫁到了潘家,我娘亲姓吕,旸哥儿的生母姓范……” 曹昙还没说完,梁莘激动的跳了起来。 曹昙,他唯一担心的人。 毕竟是夫妻,但他要作的事情,对于曹家而言,就是大不忠。 这会,听到曹昙支持自己,很激动,立即去取了一张地图来,这是梁莘精心画出来的。一张梁莘心目中,最理想的版图:“看,所有边界都是居高临下,完美。” 曹昙看的脑袋瓜嗡嗡的。 汉、唐最强时期也没这么大。这比当下大宋的版图,大了何止十倍。 “我负责暴装备,你带人打。记住为夫的话,射程即真理、口径即正义。什么是射程,把这么大的一颗射到七里之外,炸开。口径就是,这么大,这么大,这么大。这是真理,这就是正义,当天降正义之时,这就是能让北边那些家伙,能歌善舞的神兵利器。” 如果说,一刻钟前,曹昙脑袋里想的是:梁莘是我的夫君,我自己选的,他要生,我陪着生,他要死,我陪着死。 那么,这一秒,听到梁莘描述的真理与正义之后,曹昙脑袋里想的是:什么赵家,赵家的江山是从柴家孤儿寡母手中抢的,我夫君若有这能耐,也抢之。 天降正义,好喜欢这个词。 迎亲当日,那破玩意原来只是一个玩具呀。 好东西还在研制中。 …… 曹昙想着都感觉快乐无比。看到梁莘看着自己的脸,曹昙这时才回答梁莘之前的提问:“我曹家,在宋时祖上名彬。往前算,在唐时,非常有名的,名霸。再往前,在晋时,名髦,其祖父,名丕。” 曹昙说的很清楚。 她曹家,祖宗就是曹操。 唐时的曹霸,也是相当有名,画家,有名的事迹是,修补凌烟阁内的画像。 谈好了。 摆酒。 这个,昨夜交杯酒什么的,太凑合了,今天重喝。 酒摆好,曹昙拿起酒杯:“昨天你突然念了一首词。” 梁莘直接否认:“什么词?昨天一定是你睡糊涂了,我不记得有什么词了。” 曹昙:“说实话。” 梁莘:“别扯什么词了,看今夜,月色是那么的美。那就是随口来了一句,你非要问我完整的,事实上我也作不出来,不信你回头问爹,就是我岳丈。” 既然梁莘给自己的爹说过,曹昙倒是没再追问。 酒也喝了,然后就是灭烛。 然后…… 啊!扑通…… 也不知道是踩到了什么,梁莘头朝下,就往地上载,还好曹昙手快托住了梁莘的头,但也是重重的摔在脚榻上。 脚榻上还有一双鞋,木头鞋。 “谁,谁给床上放根棍子。”梁莘扶着腰:“我的腰呀,怎么还会有一双木头鞋,我的尾巴骨呀……疼死我了。” 曹昙笑的合不上嘴。 这真是够倒霉了。 木屐! 这东西很普遍,在宋时属于万用拖鞋一类,最方便的鞋了。 次日,梁莘睡到日上三竿。 醒来之后,和曹昙一起吃了饭,然后就再去了东跨院。 章惇正在整理《蝶语四训》内容,许多的地方的用词,章惇还在思考,如何用词准确,又不显得突兀。见到梁莘过来,起身在旁边的大书桌前,提笔狂舞一笔而成。 梁莘走过去看,章惇突然回身,就准备打梁莘一拳。 章惇毕竟老了,梁莘看到拳头过来,轻轻一侧头闪过。 章惇说:“脸上带点伤,下午见到官家的时候,以印证汴京城中坊间之传言,再把这事传出去,日后有点什么事,你只需回一句,待我回家问过我家大娘子再议。” “啊,嘿嘿,嘿嘿嘿。”梁莘笑的,极是猥琐。 章惇拿起刚才写的字:“赠你。” 梁莘接过,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 不认识。 “章公,能用楷书写不,这个……,惭愧,惭愧。” 章惇没再写,只说道:“初九,潜龙勿用!” 梁莘长身一礼:“谢章公。” 章惇没回礼,背着手侧过身去:“莫负天下人。”然后轻轻一摆手,走回书桌旁,继续整理书稿。 从章惇这里出来,梁莘在院子里捡了一块石头准备给自己来一下。 但想了想。 没必要。 章惇的提醒是善意的,也是在给自己留一手。 只是,留一手的方法有很多,没必要非要让满汴京的人都知道,自家大娘子新婚第二天就揍了自己。 从章惇这里出来,梁莘到了北院。 北院东侧有石桥,直通皇宫。 西侧有木桥,直通一座改造过的脚楼,就是没有酿酒权的酒楼,名为桃源阁。 从木桥走过去,正好就是桃源阁的二楼,通道分两边,环形的楼中间,正好是一个非常大的舞台。 一楼是圆桌,二楼是小厢。 一楼的舞台很高,大约有三尺半,这样更方便二楼小厢看的清楚。 七十二正楼大赛,以及未来的金牌十二正楼联赛就在这里举行。 梁莘刚到桥上,禇洪出现了。 “你,这两个月干什么去了?”梁莘见到禇洪很意外。 禇洪回答:“回少君的话,我刚回到原先的宅子,听闻搬家,就赶紧过来。这两个月时间,先是去外面收账,检查在外的铺子,后去了眉州。是主君有事派我去办的。” 禇洪说到这里,就没有往下说。 潜台词就是,梁莘若想知道安排他去办什么,直接就问梁师成。 他不在汴京这两个月,汴京城发生了许多事情,他也不知道。 梁莘听完笑了:“一定是苏家老宅了,这事两个月前,爹要这么办没错。放在现在,无所谓了。我倒是要看看,苏家三子,现在认不认他们这个流落在外的兄长。东坡公诗词无双,人品也是不错的。” 第八十三章 高尚的活动 禇洪也并不意外,在他看来梁莘是梁师成唯一的儿子,有些事情肯定会告诉梁莘的。 禇洪也就把去蜀地要办的事情讲给了梁莘听。 就是梁师成安排的,希望能够从苏轼老家那边得到帮助,让苏轼认自己这个儿子了。 梁莘听完,摇了摇头:“东坡公他一百三十多个小妾,难说还有没有流落在外的儿子呢。是真,是假,对于我而言已经无所谓了。对了,咱们梁府有了大娘子,新来的账房是大娘子的人,一会你先去领一百贯钱,衣服让他们给你准备上乘衣料的。” 禇洪没走,低着头问:“少君,可有我能办的事?” 梁莘:“歇两天,这边的小事让梁忠办就行了,歇两天去替我办件大事,今年秋闱,我想提礼部员外郎为侍郎,估计有点难度,不过提为礼部郎中应该没问题,秋闱再改个法子办,暂委屈你给李格非当几天幕僚,看看他办事能力如何?” 禇洪有点蒙。 自家少君这话有点狂。 难道说,主君梁师成现在极受圣宠? 梁莘又说道:“你是咱梁府老人,与我爹共生死过,还好你回来了,否则秋闱这事我还为难呢。先去歇两天,领些钱给自己置办点好家当。容我先处理点小事。” 说完,梁莘就往桃源阁走,没走几步停下:“忘记说了,咱家大娘子是曹府长房嫡长女。” 禇洪呆住了。 看着梁莘走进了桃源楼,还没回过神来。 他听从梁师成的安排,去查一查汴京外的一点产业营生,又去了眉州,确实是去了苏家。 为的还是帮梁师成证明,苏轼是亲爹。 这回来,完全变了样。 这宅子他知道,原蔡京、蔡卞兄弟的。 突然就变成自家的了。 好一会,禇洪才回过神来,他准备傍晚的时候,找梁忠问问,这两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再说梁莘这边。 进了桃源楼,检查了一下各项准备情况。 不错,挺不错。 至于什么花魁比赛之类的,梁莘有信心。 穿越前,那某果台的各类随便挑一点在这里复制过来,绝对会哄的赵佶开心到睡不着。 酉时正。 已经是迫不及待的赵佶,没等梁莘去接他呢,就已经让王浦带着出宫了。 过了小石桥,一路小跑穿过梁府北院长廊,然后上了木桥。 梁莘,就站在木桥上,递了一只纯银镶有宝石,还带羽毛的面具给赵佶,然后是一件很常见的,普通的文士长袍。 赵佶不理解:“这是,何意?” 梁莘说道:“进桃源阁的宾客都是这样的打扮,谁也认不出谁,今天开始前,第一项是抽签,抽出五位宾客,作为评分人。其余人可以投票,但不参与评分。评分人,一票当十票。” 梁莘示意小太监架起围幔,为赵佶更衣。这才继续讲:“我会暗中安排,官家肯定次次是评分人,若没有面具,让人看到次次是你,就会怀疑必有黑幕,所以……” 梁莘开始很认真的讲注意事项。 赵佶懒得听:“让王浦记下,时刻提醒便是。” 换好衣服的赵佶急急就要往楼内去。 跑了几步,赵佶看到梁莘站在那里没动,便问:“你,不来?” 梁莘一脸的苦涩:“请官家体谅,我,实在是……,这个……”没等梁莘编理由呢,赵佶突然就笑了:“明白,明白,体谅,体谅。”说着,赵佶一边笑,一边往楼内走。 王浦冲着梁莘施了一礼,然后带人快速跟上。 梁忠这时上前:“主子,我看到两个人。” “谁?” “周邦彦,他刚从侧门进去,押了一片金叶子,换了衣服。” 梁莘听完乐了:“噢……” 梁忠也跟着笑了,又说道:“还有一个,主子一定想不到。咱府东跨院,章相公,你看……”梁忠往远处指了指。 梁莘站在桥上,远远的看着。 确实是章惇,从梁府南院的侧门出来,穿着一件普通的长袍,手上提着一只布袋子,身后跟着的还是梁府的一个小太监,背着一筐钱,正往桃源居这边来。 梁莘拉了一下梁忠:“走,别让他看到咱们。” “是,是。”梁忠内心想的是,那筐钱还是从梁府账房里领的呢,显然章相公也不在意梁莘知道。 梁莘一边走一边说:“回头这桥上加个顶,再加个廊屋,方便官家更衣。” “是,这就去安排。” 当晚,梁莘就在这桥上坐着,从这里可以透过走道看到舞台的一角。 两碟小菜,一壶淡酒,倒也惬意。 再说桃源阁内。 周邦彦在,这会正摇头晃脑的听着台上的才艺表演,唱曲。 不止是他,来这里的许多客人,有不少都是朝中的官员,戴上面具,换上几乎没什么差点的长袍,是真的谁也认不出谁呢? 大概吧。 比如有人作诗一首,为今晚献唱的来自一位女子,诗一出,字一亮。 章惇一抚须。 陈瓘。 被任命为右正言的谏官,相当反感蔡氏兄弟,曾经进言,朋党误国。若不是蔡氏兄弟突然倒台,怕就被要贬到沧州去当通判了。 看破,不说破。 大家装糊涂。 这气氛很好,反正你没来过,我也没来过。 不过,来的人都知道一点。 这桃源阁,是梁家为了巴结当今皇帝,也就是为了赵佶而整出来的。 这一手叫什么。 此地无银三百两。 更何况,梁莘还坐在外面的木桥上呢。 至于说梁莘不进桃源阁。 这个…… 所有人都笑了。 明白的都明白,不明白的,证明身份低微,不配明白。 章惇倒是暗赞一句:高明。 不用假装被打,就凭这不进桃源阁,汴京城内有点身份的人大概都明白。 曹家长房长女,也就是现在的梁家大娘子。 那威名在。 梁莘注定是不敢进烟花之地的。 这事嘛,在章惇看来,这梁府大娘子,也就是曹昙有点过了。 和佳人对饮,听曲罢了。然后三五好友在美人相伴下,吃吃小菜喝喝小酒,讨论一下风花雪月,也是非常和谐的画面。所以,这里还是很高尚的。 除了当今官家赵佶。 第八十四章 皇帝喝断片了 章惇侧头看了一眼对面的一个小包厢,那狂叫着往下甩花束的人。内心却是一喜,他已经没兴趣骂赵佶了。 只要梁莘还能继续批奏疏。 那么,大宋必图强。 此时,还是美酒、歌舞吧,暂不去想那些烦心之事。 深夜,在梁莘眼中已经喝到断片的赵佶由王浦带着一群小太监,小心翼翼的往宫里抬。就大宋这酒的度数,能喝到断片,梁莘已经没兴趣问,这是喝了多少。 梁莘呢,回到自己的屋,正坐在灯下读书的曹昙迎了出来。 “娘子。” 曹昙说道:“你坐在桃源阁内,我也不会怪你。” 梁莘摇了摇头:“我喜欢乐声,未必要入楼去看。” 曹昙替梁莘将外袍挂在架子上,拿了一杯水给梁莘后问:“夫君眼中的官家是什么样的?” “赵佶?”梁莘接过水杯坐下:“如果不当皇帝,他还是一个不错的人。之前,我和他聊过皇庄那些受欺压的穷苦佃户,最近有人上疏,提到汴京周边宗室的田地荒了,佃户却旧还要交税,他就很同情这些人。” 梁莘起身在书架上翻了翻,找出一张纸拿过来递给曹昙:“他曾经出宫,也看到一些民间的疾苦,这是他亲笔写的,只是当时大娘娘权知军国事,我就劝他,这事缓缓,到秋天再办。” 曹昙接过,读了起来。 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天下承平日久,民既庶矣,而养生送死,尚未能无憾,朕甚悯焉。今鳏寡孤独,既有居养之法,以厚养穷民;若疾而无医,则为之安济坊;贫而不葬,则为之置漏泽园。 曹昙读完,梁莘继续说道:“我说了,他不当皇帝,不算是一个为恶之人,他的书画造诣,不敢说当世无双,也是相当的高水准。只是,当了皇帝,权力会蒙蔽人的双眼,还有内心,他会变,会变的极恶。” “还有,我为什么要灭蔡氏满门,我为什么让皇宫内、汴京城无数人脑袋搬家。因为这些人,媚上,一但他们掌握了权力,再加上不着调的赵佶,这天下怕是会亡。” 梁莘长叹一声:“自古人君玩物而丧志,纵欲而败度,鲜不亡者。” 曹昙眼神变的锐利:“拿回燕云。” 梁莘摇了摇头:“区区燕云。” 曹昙带着一线惊讶:“区区燕云?” 梁莘没再说下去:“先从自身开始,先变强。” 曹昙点点头。 在曹昙听来,先变强,就是先让自己的夫君成为霍光…… 不对,是曹操。 梁莘想的是谁呢。 这天下,最让人佩服的,从这个时期往前,只有一人。 杨坚。 熄灯,拉上床边的帘子。 此处。 ……略……至少几千字吧。 几天后,桃源楼这边正式开场,之前只是试演。 正式开场之后,梁莘连厨师都省了,抽签前来比赛的每次是六个正楼,厨师他们派,也要比各家谁的菜更好,酒也是他们提供。 梁莘拿的不多,所有营业额,他抽五分,也就是百分之五。打赏的花朵、花束什么,折算银钱,五五开。其余的和各楼结算,绝对公正。 年底前,决出金牌十二正楼。 明年进入联赛。 最弱的三家降级,变成银牌。 银牌也有小联赛,再到铜牌,梁莘还在考虑,是找地皮再建两座楼,还是银牌的比赛放在十二金牌正楼内,那个更合适。 赵佶,又一次喝断片了。 不过,却在大醉的状态下,留下了一副相当出彩的字。就是章惇,都发自内心的称赞,这字写的真好,不是普通的好,是非常好。 那么,新的问题来了。 寅时。 看着怎么都叫不醒的赵佶,梁莘头很疼。 到了外殿,见到章惇。 梁莘问:“停朝?” 章惇反问:“那五天后呢,你能停了桃源楼那边,或是每到第二天朝会,桃源楼就停?” 梁莘很认真的思考了这个问题,无奈的摇了摇,看了一眼后宫方向:“他闹起来,很让人头疼的。” 章惇又问:“能勉强叫醒吗?” 梁莘回答:“就算勉强叫醒,坐在大殿之上,估计连提词板上的写都看不清。” 听到这话,章惇的眼神变的锐利:“这就要看你对宫中的掌控力,朝堂之上我来。” “怎么办?” 章惇对着梁莘低语几句。 梁莘反问:“这事,一次两次,最多三次,曾相公肯定会站出来找事。” 章惇回答:“他已经安排他的儿子入枢密院,又安排他的亲信入三省进六部,让他闹,他一闹谁最不高兴?” 梁莘看了一眼后宫,没说话。 这态度就很明显,是赵佶会生气,但凡是影响他去玩乐的,他都会生气。 章惇说了一句相当狠辣的话:“送曾布全家去儋州。” “好。”梁莘点点头,应下了。 后宫里开始折腾了,又是灌醒酒汤,又是拿冰在脸上擦,十几个太监宫女忙活着,总算是靠两个人左右扶着,把赵佶给送到龙椅之上。 赵有福站在一旁高喊:“官家身体不适,但心念国事,代官家宣,各位卿家有事奏报,无事退朝。” 这会呢,赵佶很迷糊,坐在那里就想闭眼睛。 赵有福索性挂起薄帘,让一位宫女过来扶着赵佶,赵佶靠在宫女身上。 这时,有人上前:“昨日,太庙起火,臣以为大不吉,请官家下令,西征大军暂缓,今年不宜出征。” 赵有福装模作样的靠近赵佶耳边,似是在听赵佶说话。 而后,看了一眼提词板,站直后高声说道:“代官家言:朕知道了。” 陈次升因为曾布给台谏安排了新人,又一次提到请赵佶亲自来决定台谏官员任命,同时弹劾曾布,任用私人。 曾布这边立即亲信站出来反驳。 朝堂上吵起来了。 赵佶呢? 睡着了。 赵有福继续装模作样的在赵佶耳边听,然后看提词版。 老辣的章惇不断的给出最好的建议,梁莘也是处理的从容有序。 一直到退朝,赵有福安排人抬赵佶回后宫,也没谁发现异常。 章惇出宫前,低声对梁莘说道:“送曾布全家去儋州后,可尝试再进一步。” “太急了,容我想想。”梁莘没答应。 第八十五章 隐藏人物 还要想想? 章惇为了新法,为了神宗的期望,连自己的好友苏轼都能贬到儋州去,然后往死里整。 此时,一个曾布罢了。 完全引发不了章惇的半点怜悯与同情。 所以,梁莘表示自己要想想的时候,章惇很严肃的说道:“韩忠彦懦弱无能,但东坡回京后,若为朝官,你没有再进一步,你自己想吧。”说完,章惇大步往石桥方向走去。 章惇的意思梁莘懂。 要作,就作天下第一的恶人,赵佶算什么东西,就是一个摆在那里的瓷娃娃,而且要慢慢让朝堂上所有人都习惯这事。 别当天下人是傻的。 赵佶,全身上下没有一根毛象圣君。 自己能怀疑,别人也一样。 梁莘轻轻的拍了拍脑袋,感觉有一点点头疼。 回头,远远看到四个小太监还站在那里等自己。 奏疏,今天是四筐。 或许,章惇是对的。 这一天比一天多的奏疏其实也能反应出一个问题,那就是,有些臣子根本不在大朝会上提出想法与意见了,直接写。 写完之后,能得到具体的,非常有针对性的回复。 还喜欢在朝堂上喊的人,只剩下那些新法、旧法两脉的死硬派,他们的目的还就是咬死对方,报仇。 当然,还有曾布的人,在朝堂上开始争话语权。 赵佶书房。 梁莘独自一人坐在书桌旁,先处理那些普通的、简单的、日常的奏疏。有些难度的打算晚上带回家找章惇商议。 这会,梁莘在等赵佶。 因为有件事情,必须给赵佶提。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赵佶来了。 见到赵佶,梁莘愣住了。 只见赵佶已经把桃源阁的通用罩袍给穿好,手上提着面具。 梁莘上前:“有事,关于秋闱……” 现在已经是七月中,秋闱八月就要开始,梁莘必须要把这事定下来,让梁莘想不到的是,赵佶根本就没听:“你办,你办。”说着,就从桌上拿了笔墨,昨天他在桃源阁虽然是醉了,却是感觉笔不好用,墨也不行。 今天,他自备笔墨。 拿起笔,赵佶自我感觉良好,今天的状态实在是好极了。 “这……”梁莘刚准备问,赵佶已经在催了:“王浦,你这狗奴死到哪里去了,赶紧更衣,拿上笔墨,派人先去备上冰点。”说完,赵佶又对梁莘说:“莘哥儿,这事乱七八糟的事情,你办好。反正,你也去不成。” 赵佶笑的极是开心,小跑着就离开了书房。 他开心,也不知道是因为梁莘永远不能去烟花之地,还是他不用再操心这让他难受的政务了。 看着赵佶跑开,梁莘拿起笔,然后是一张空白的纸。 提笔写道:诏令…… 这一份是升官的,升李格非为礼部侍郎,负责今年秋闱之事。 然后另一份。 今年秋闱,除原本有的考试之后,增加了绘画单项,翰林院成立画院。然后再增加算学单项,武举的统御单项,司天监单项(沈括学术)。同时增加童学,就是少年班,优秀的各州府可推荐来汴京参加学习。 这事,原本梁莘的计划是。 拿画院引起赵佶的关注,然后借机增加其他的项目。 没想到,赵佶连听都懒得听。 昨夜的醉酒才清醒,就急急的去奔赴桃源阁。 写完关于秋闱的事情,梁莘又拿了一张纸。 关于今天朝会上,有人提出太庙失火,大不吉,请求西征退兵之事。 梁莘写诏书,全是鼓励的话。 然后,单独写了三份诏书。 内容是:往西五百里有湖,湖中有盐,更有芒硝。军不可行商之事,朝中会派商队前往,西军有保其安全,运输之义务,所得收益,半数归西军以军资。其余商贸,视商権再议份额,留西军军资。 宋军,有一个巨大的弊端。 那就是,将不知兵、兵不知将。 王安石变法之后,西军是一个试点,将兵一体,也让西军成为此时大宋战斗力最高的军团。 历史上,若不是赵佶太昏庸、六贼误国。纵然收复燕云难度太大,但西军有的是机会踏平西夏,兵压辽国。 梁莘要让西军更强。 写好这些,梁莘叫小太监进来打包,回家准备找章惇商量一下。 很快,梁莘回到府中南院,进了东跨院,章惇不在。 一问。 章惇也去桃源阁了。 桃源阁暴满了,比起之前,七十二正楼,各家搞各家的,这一次汴京最有名的都在这里捉对比拼,诗、词、舞、乐、曲…… 再加上七十二正楼派出厨师,也要一比高下。 热闹,太热闹了。 最最让人喜欢的是,戴上面具,穿着统一的罩袍,大家都装糊涂。 别说是章惇。 今晚上,就连韩忠彦、范纯礼这些年过六十的都来了十好几个。 谈诗、听曲、观舞、斗酒。 这是何等高雅之事。 当晚赛程过半,来自八仙楼的当家花魁与来自铁薛楼的当家花魁,光彩夺目,将另外四家正楼推出来的四位,压的是黯然失色。 两边都有名士给写词。 宋时的词,都是谱了曲唱出来的。 此时,不分高下。 两名抽签得中的评分人,已经面对面开始对喷,眼看就要打起来了。 章惇,悄悄的移动到了一处小包厢内,趁着有人起身去看热闹的时候,坐了下来。 就坐在范纯礼身旁。 面具、罩袍? 还是有意义的,只是这种在朝堂上相识一辈子的老头,有太多办法可以认出对方。 范纯礼也知道是章惇,装作不相识。 拿起酒杯虚敬一杯,当是礼貌。 章惇低声说道:“高丽遣使,老夫以为,有贼心。” 范纯礼愣了一下,反问:“高丽为辽?” “然也!” 范纯礼低声问:“布,欲盛迎,可知?” 章惇:“知,公何解?” 范纯礼:“贼子,当防。” 章惇这才拿起酒杯,举起一饮而下。正好这时,一楼当评分人的其中两位,已经吵的有点上头,眼看就要打起来了,桃源居的跑堂小二,赶紧抢下两人手中的物件,一只酒壶,一只不求人。 然后,给每人手中塞了一只靠垫。 第八十六章 一件玩具 一台舞台前的评分人台子,两位评分人突然感觉手上一空。 然后,又感觉手上多了个物件。 这两人,加起来的年龄肯定超过一百岁了,此时感觉手中的家伙什变成了靠垫,也不再犹豫,直接向对方脸上呼去。 瞬间,鹅毛满天飞。 坐在一旁的赵佶呢,这会左右为难,他一会感觉八仙楼这位词唱的好,一会又感觉铁薛楼的那位词意境好。 谁才是这一局的胜者呢。 看到打起来,他也没在意。 可看到这打的鹅毛满天飞,赵佶激动了,拿起背后的靠垫,给自己旁边那位就是一靠垫,然后高呼一声:“矾楼此局胜……”话说,今晚矾楼没出场。赵佶这边,一个出字还没出口,侧面一只坐垫就呼脸而至。 一楼,无数人拿起了靠垫,鹅毛飘起来都能飞到二楼屋顶。 章惇呢,趁着这会热闹,悄悄的回自己小包厢了。 关于高丽遣使来汴京这事,章惇与梁莘的意见一直不统一,梁莘虽然相信高丽人这次是给辽人来当奸细的,但却认定了可以掌控局面,反坑辽人一次。 同时,朝堂上,曾布当上了左相,为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他有彰显国威,所以盛大迎接十几年都没来过大宋的高丽使团,同时不限制高丽使团的人数。 这想法,章惇是百分百反对。 眼下,章惇没去找旧法一脉的其他人,而是找了不在两脉相斗漩涡中的范纯礼。 他需要助力。 朝堂上的事情,若是群臣反对,莫说是赵佶的诏书,就是神宗的诏书也要收回来再考虑考虑。 章惇走回自己的包厢,刚坐下,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坐垫,砸在他的脸上。 章惇四下看看,没发现是谁。 又一只圆圆的,肘垫飞了过来,章惇拿起自己椅子上的靠垫挡了一下,手一滑,飞出去了,眼看着砸到一人头上。 呼,呼,呼…… 连着三个靠垫飞了上来。 章惇大笑,抓起坐垫、靠垫、肘垫……,向下砸就是了。 若是一般的酒楼掌柜,这会已经躲在角落瑟瑟发抖了,但桃源楼的掌柜不会。咱后台硬,不是普通的硬。 只要不伤人,随便你们扔。 这点小损失,也不怕没人出钱。 甚至于,掌柜的还在思考,要不要专门制作一些,更趁手的,长长的、圆圆的、塞满鹅毛的所谓长靠垫呢? 这热闹来的快,去的也快。 也就一刻钟,玩累了,也就停了。 掌柜的清了清嗓子,走到舞台上:“来自八仙楼的烟儿姑娘有一新作,来自铁薛楼的云菲姑娘也有一新作。评分人第四桌的贵宾,刚才吩咐了,全楼新上一遍酒菜……,”然后就是长长一串祝福的话。 评分人第四桌? 当事人还懵圈呢。 一直到许多人道谢,说些吉祥话的时候,赵佶这才回过神来。 他开心。 这会倍有面子。 不就是几桌酒钱嘛。 话说,至于谁是今晚第一,真没那么重要。 矾、潘、太清、遇仙、八仙、忻乐、铁薛……等等,这些顶尖的名楼才是有资格争十二金牌正楼的店,其余的正楼也是清楚自己的斤两。 或有几个,感觉自己可以一争金牌末尾,也是和这些顶尖名楼相差很大的。 拿矾楼来说,傍晚经常可见客人数量超过千人。 梁莘也去过,那里的无论的酒、菜质量,或是服务水准,和自己穿越前相比,绝对是四星往上的水准。 其中自酿的眉寿酒,更是汴京名酒之一。 三更天的时候,赵佶又喝断片了,一群小太监那怕所有人穿上普通人的衣服,许多老家伙还是能够看得出来,抬赵佶的是太监,不是普通人。 而且,直接上二楼,从梁府那个木桥过去。 今晚散场的时候,店里伙计在门口发单子,这是抽签决定好的,之后三个月参加比赛的各楼的对阵表,以及加价标准。 比如,下个旬日前一晚,太清楼与遇仙楼会相遇。 当晚酒菜最低消费,就达到了平时的三倍。 而下下个旬日前一晚,矾楼花巨资在教坊为师师姑娘赎身,师师姑娘加入矾楼。与下重金从请了余杭名姬琴香姑娘的潘楼一较高下,酒菜最低消费,达到平时的四倍。 贵吗? 一位宾客拿着单子往自家马车那边走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应该加到十倍,否则来是来晚了,怕没了座位。” 梁莘呢。 事实上,梁莘对于桃源阁内的活动,还真没太大兴趣。 话说,梁府后院。 曹昙用三根手指练了一会铁胆,她感觉自己的指力还不够发挥梁莘告诉他的‘黑龙’。看梁莘从那古怪的浴室出来,便问了一句:“夫君,除了‘黑龙’,你还会点什么?” 梁莘听完,一脸的严肃,足足一分钟后才说道:“当然还有,不如娘子与为夫进屋,这是绝技,不传之密。” 曹昙当然有兴趣了。 屋内,梁莘低声说道:“此绝技也有十八式,名为……‘阿威’” 几分钟后,曹昙:“讨打…… “嘿嘿…… ……略……,至少几千字。 (某书友强烈要求,必须出现的绝技,必须安排上。) 天亮了。 日头照常升起。 梁莘开始围着院子跑步,他感觉自己必须努力锻炼身体。 曹旸来了。 去了嵩山,留在中岳观负责监督翻新真武大殿的曹旸,完成工作回来了。 一回汴京,第一时间就冲到了梁府。 “莘哥儿,莘哥儿,你说过和我天下第二好。” (注,之前曹旸接到圣旨,不允许再说第一好) 曹旸来干什么,梁莘不用想也知道。 立即拿出那只众生平等:“这原本就是给你准备的,若不是那天他们堵门让我没办法,我也不会拿出来使用。我们就是天下第二好,这一点比真金还真。” “果真,我们是天下第二好。”曹旸感动的差一点就哭了。 将那把原始版的火药喷子拿在手中,当真是爱不释手。 曹旸其实也没动脑子。 这种好东西,此时在梁府,谁才是梁府大娘子,真的好东西,还能留到现在给他? 当然,梁莘肯定不会说破。 曹旸此时,开心就好。 第八十七章 荒谬吗 不过,安全问题还是很重要的。 梁莘劝道:“我说旸哥儿,这东西不是玩具,你应该听过烟花坊出事有多可怕。” 曹旸回答:“知道,知道。我是用过猛火油的,还有甩霹雳炮的人,知道其中厉害。快教我,这物件怎么用。” 梁莘在沈冲那里见过霹雳炮,是一种类似投石索的东西,只是将投石索上的石头换成一种可发烟发火的,需要手动点燃再扔出去的物件,一个厚陶罐,里面有火药与石子,外面用很像沥青的东西包起来,再放进尖利的碎瓷片,再包上一层防水的纸。 这边,曹旸学会怎么用了,抱上盒子,提上梁莘这边仅有的十几个火药包,就准备出城去试试。 因为他听曹家那些兄弟说,此物名为众生平等,威力惊人,所以他准备出城去打猎。 送走了曹旸,梁莘回屋。 洗澡,换衣服。 梁莘改造了一间屋,屋顶有许多的铁桶,全部刷上黑漆。 此时是夏天,就算是放置一晚,早上的时候水还有点温度,中午的时候,水温能高的烫人。 吃早餐的时候,梁忠过来报:“主子,有客到,是礼部范尚书。” “迎。”梁莘放下筷子对曹昙说道:“娘子先用餐,我去去就回。” 曹昙:“夫君,正事要紧。” 此时,范纯礼已经担任了权知开封府一职,只是礼部尚书换谁来担任,朝堂上争的很凶,曾布想安排自己的人,新法与旧法两脉,虽然最近不怎么斗了,却也不可能把尚书之职让曾布这边抢了去。 朝堂上,更多的人内心已经有了人选。 苏轼。 此时,苏轼算算日子,从儋州上船,差不多应该到余杭了。 距离回京,不会超过十天。 梁府二道门。 并非是梁莘摆架子,没在正门迎接,而是范纯礼自己进来了。 两人相见,梁莘先施礼。 范纯礼回礼之后,先问:“听说旸哥儿来你这里了。” 梁莘还在想,范纯礼来找曹旸干什么,倒是立即回答了:“来了,刚走。” 范纯礼摇了摇头:“这不省心的孩子!”没等梁莘回过神来,又问:“章公可在你处?” 梁莘犹豫着,这话怎么回答。 章惇在他这里,几乎没人知晓,就是章家,也仅限章惇的几个儿女知晓。 范纯礼很直接的说道:“老夫现在还是礼部尚书,暂未交职,高丽遣使之事,昨天老夫与章公聊过几句,今日来找他,深谈。” 梁莘这才回答:“容我问问,范公花厅用茶。” 范纯礼点点头,跟着梁府的小太监往花厅去了。 梁莘则去找章惇。 章惇正在翻看梁莘写给西军的三份诏书,一边看一边摇头。 不是意思不对,也不是想法有错误,是用词遣句让章惇看着想吐,他知道梁莘很努力了,只是这文字上的造诣是需要时间的沉淀。 不过,在想法上,章惇还是很赞许了。 特别是这其中一句,夏日炎热,官家爱惜汴京百姓,准备大力发展熬硝产业,制冰以克夏日之炎热。 硝,仅仅只能制冰吗? 章惇还是懂的。 当年,他与沈括也算是朋友,还一起坑过苏轼呢。 梁莘推门进来。 章惇拿起手中的诏书草稿:“这个,老夫教你用词遣句。” 梁莘说道:“范纯礼来了。” “请他来吧。” 梁莘一指桌上,这里堆着半桌子奏疏呢。 章惇却是很淡然:“当这屋内,人数达到五人的时候,官家是不是上朝,朝堂之上也没谁会在意了。莫当朝堂之上所有人都瞎,只会有人装看不到,不代表心中看不清。” 看梁莘还在犹豫,章惇说道:“你自以为自己很机智,想出提词板这个办法。你以为范纯礼看不清吗?君臣奏对,莫说是当今官家,就是先帝也还稚嫩,如此老道的话术……”章惇停下了。 此时,他也产生了一个疑惑。 没错,如此老道的话术,梁莘这年龄也真是见了鬼了。 若说梁莘三十年后有这样的水准,章惇也不会有半点疑惑,只是梁莘这年龄。 有疑惑,未必要问出来。 章惇这几日,与梁莘一起处理奏疏,也有些心得。梁莘在有些事情上的想法,很新奇,也很有水准。可对于大宋朝堂之上的构架以及各州府的构架,还有事件处理的方式,却是完全陌生的。 “去请吧,相信老夫。老夫是赌上性命为这天下,为神宗之夙愿。” “恩。”梁莘点了点头。 少许。 东跨院,章惇已经在门外等候,穿着普通的麻布衣。 范纯礼到来,两人谁也没说话,依古礼,相互长身一礼。 章惇退到一侧。 门大开着。 范纯礼迈步进屋,在即将踏入屋子的那一刻章惇开口了:“范兄,这一步迈出,便无法回头,这屋,好进……难出。” 范纯礼没有一丝犹豫,很是坚定的踩进屋内。 而后,从容的脱了鞋,在旁拿起一双草编的拖鞋换上,往屋内走去。 章惇随后而入。 梁莘也跟着进来。 突然,范纯礼暴喝一声:“荒谬!” 梁莘被这一声吼,吓了一跳,实在是太突然了。 章惇走近一看,淡然一笑:“这就大惊小怪了,你可知,西征最初是因何而起?” 范纯礼坐了下来:“莘哥儿,给老夫一杯粗茶。” 章惇拿起那一份引发范纯礼发吼的纸递给梁莘,梁莘扫了一眼,这是自己写的,当然知道内容。 上面是告诉种师道,秘密派人去和西夏人交易,买产自凉州一带沙漠中的一种石头,天然形成的,像玫瑰花一样的石头。 章惇这会呢,弯腰在地上找了找,然后将一块半尺左右的石头从桌子下踢了出来。 “就是这个。” “洮州砚石?”范纯礼有点意外。 “没错。”章惇接过梁忠送到手边的茶后继续说:“莘哥儿告诉官家,洮州要没了,洮砚也就没有了,韩忠彦等人,一力鼓动大娘娘弃鄯州、弃河湟。官家开始担心,洮砚没了,所以这才开始谋划着西征之事。” 第八十八章 高俅 章惇示意梁莘把刚才张纸给自己。 接过纸后,章惇对范纯礼说道:“这种石头,老夫曾经见过半块,很少见,产自西夏凉州一带,依莘哥儿所说,这是由风沙不断的石头打磨出现的天然石块。官家喜欢奇石……” 范纯礼听完,起身对梁莘一礼:“老夫惭愧。” 梁莘回礼:“没点理由,找不到给西军补充军备,对抗西夏的借口。” “没错。” 范纯礼坐下,看看满桌的奏疏,倒是很淡定。“我就说,官家什么时候会处理政务了,什么时候有如此犀利的言辞技巧。前一日,我站在前排,官家明显是酒醉未醒,却能与群臣对答如流。可疑,十分可疑。” 章惇这时说道:“莘哥儿,你去想办法拿捏了韩相,七日之内,让他过来。我与范公聊会,那些奏疏,我二人会替你打好草稿。” 梁莘:“没点什么建议。” 章惇摇了摇头:“没有,我拿他没办法。韩相,才智平平、却宽厚。” 范纯礼突然开口:“当年,新法与旧法之争,忠彦与轼,并非站在一起的。官家登基,有一事章公不知,因为他对官家恶语相评,他离开后,曾布才说的。” 章惇转过头:“什么话?” 范纯礼说道:“曾布对大娘娘说:左不可用轼、辙,可不可用京、卞。所以,大娘娘才选了忠彦为相,虽然他威望不及。” 章惇明白了:“旧法一脉的蜀、洛、朔。” “对。” 梁莘也听明白了。 苏轼、苏辙兄弟代表的是蜀地的官员。韩忠彦代表的是洛地的官员,还有一人叫刘安世代表的是北方的官员,被称为朔。 蜀地官员,苏轼名为魁首,实际只是挂名,真正的主导者是苏辙。 此时,苏辙应该还没有接到回京的诏令,因为梁莘就没考虑过让苏辙回汴京,这个人太麻烦了,而且过于守旧。 几次割地与西夏求和,就有苏辙的影子。 而且在梁莘的认知中,这位无论从智商、情商都高于他兄长的苏辙。梁莘给予的定义就是,一个很狡猾的心机男。 章惇对梁莘又说了一句:“苏氏兄弟二人回京,是你的助力,同时也是麻烦。” 梁莘笑了:“我从来都没打算让他回汴京,不过,我会让曾布去陪他。” 章惇笑了。 范纯礼摇了摇头。 梁莘起身离开,怎么样拿捏韩忠彦呢,在老爹梁师成不在汴京的情况下,有什么手段呢? 这事,需要非常认真的考虑一下。 梁莘站在花园中思考了好长时间。 在梁莘看来,无论是章惇刁难自己也罢,考验自己才能也罢,韩忠彦确实是一个很重要的角色,他的存在价值对自己而言是无量的。 仅说一点,他能对抗苏家兄弟。 从诗词文采上讲,苏轼、苏辙当世无双。当然了,蔡京、蔡卞兄弟二人也罢得上这个说法。 在梁莘而言,关我鸟事。对我而言,没有实用价值的,都是笨蛋。 禇洪这时从花园中走了过来。 换上新衣的他,也是一表人才。 “少君安好。” “禇先生。”梁莘回礼。 禇洪说道:“少君,家中事我听梁忠讲了些,前来听少君吩咐。” 梁莘听的出来,这说话的语气有些和前几日不同。 梁莘摇了摇头:“不急,歇两天,还是秋闱那事,咱府里有进士学问的就你一人。” “是。”禇洪应下,而后又说道:“一位旧相识,前来讨封。” “讨封?”梁莘让这个词有点整迷糊了。 禇洪回答:“高俅,之前为东坡公书僮,后东坡公流放海外,将他推荐给了驸马都尉王诜,后机缘巧合投了端王府,现官家登基,唯他暂不得重用。” 听完这话,梁莘大笑。 就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比如这位高俅的。 高俅现在玩的那套蹴鞠,对于赵佶而言,已经过时了。 有自己陪赵佶玩,赵佶就把高俅这个原本就是仆从的小人物忘记的一干二净,历史上,高俅第一次刷军功,就是河湟,现在没了。不过毕竟也是端王府的人,与梁师成还是有几分交情的。 梁莘:“先生怎么看这事?” 禇洪回答:“毕竟都是端王府出身,也算是旧友,若是不闻不问,怕梁府名声上有损。但他若不知自身的斤两,那便不是我们梁府不念旧日情分了。” 偏厅。 梁莘到的时候,高俅已经等候在这里了。 一见梁莘入内,高俅卟通一下就先跪了,然后磕头:“给孙少君问安。” 梁莘愣了一下,赶紧上前去扶:“快,快快请起。你与家父同在端王府,怎么能施这么大的礼,这让我如何受得起。” 高俅:“受得起,我是东坡公家仆,虽这些年没再服侍东坡公,却也是念念不忘。若没东坡公的照顾,我莫说有今日,怕早就饿死在荒野。” 哪怕梁莘去扶,高俅依旧作足了礼数,施完家仆之礼。 梁莘扶高俅起来:“正好你来了,有件事让我为难的好几天。” 高俅:“请孙少君吩咐。” 梁莘说道:“我爹出征在外,我呢是半刻也离不开。”说到这里,梁莘一咬牙:“先祖儋州归来,虽然说(叔党)伯父已经去接了,但我想代父去迎却是当真无法分身,您可否代为迎接。” 高俅卟通一下又跪了:“愿往。” “那,有劳了。”梁莘打了一个眼色,禇洪在旁立即说道:“既然代梁府出迎,自然不能失了梁府的颜面,可随我来,总是有件像样的衣服,身上也要多带些钱,一路上好照顾东坡公。” “是,是。谢过禇兄。”两人本就是旧相识,也不用介绍。 禇洪带着高俅离开。 梁莘对高俅没什么恶念,高俅不算是那种极恶的人,他只是没学识、没经验,作不了一个好官,纯粹就是没当官的能力。 再想想,蹴鞠踢的好,对于一位皇帝而言,找一个蹴鞠踢的好的人,实在太容易。 那么,高俅的成功,蹴鞠只是一个引子。 第八十九章 老实人 在梁莘心中,高俅是一个相当了不起的人。 或者说,他是适者生存的典范。 就凭高俅刚才见到自己那一跪,梁莘心中就清楚了,高俅的成功不是偶然。 更何况,高俅还确实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 可用。 猛然间,一个灵感从梁莘脑袋里冒了出来。 去大牢。 开封府大牢。 虽说,赵佶不再是开封牧,梁师成也不再是临时担任开封府通判,但梁莘要进大牢,也不是难事。 高俅的到访给了梁莘灵感。 作了一些安排之后,梁莘到了开封府大牢,这里关着一位重臣。 任伯雨。 新法一脉与旧法一脉斗法的牺牲品之一。 任伯雨一见梁莘,抬头就喷出两个字:“竖子!” 梁莘没说话,扔进去一个小包。 任伯雨只是盯着梁莘看了几秒,拿起了小包。 小包里,一封家书、一份奏疏、一封没有署名的检举信。 检举信的内容,是关于任伯雨的儿子。就是这未经查证的信,却已经把他儿子关进了大理寺。 家书,是任伯雨的元配妻子生病,家人写信告之,似乎病的很重。 最后,曾布亲笔所写,要贬任伯雨去很偏僻的地方。 梁莘站在那里,看着任伯雨。 任伯雨看完信,一脸的平静:“若是将死之人死去,且苟活着的人辜负朝廷,也应当从此诀别。如果不这样,上天难道会枉杀无罪之人吗?” 梁莘蹲了下来,平视任伯雨的眼睛:“你这么一个老实人,欺负你,你肯定不会还手,对吧。” 任伯雨依然很平静:“笑话,老夫只要不死,还有一只手能写,有嘴能言,必将弹劾你父子二人。” 梁莘反问:“就我父子二人吗?” 任伯雨想了想:“章惇、曾布、韩忠彦、张……”吧啦吧啦,好长一段人名。 梁莘在怀中摸了摸,拿出一本奏疏递了过去。 此时,任伯雨才反应过来,这是奏疏。 没批示的奏疏不应该从皇帝的书房中被拿出来。 任伯雨接过奏疏的同时说道:“老夫又多了一条弹劾你父子二人的罪名,这奏疏岂能……”任伯雨说着停下了,因为他翻到的是陈次升的那本,就是请求台谏由皇帝直接任命,不经三省的那本。 看任伯雨沉默,梁莘这才开口:“我请了名医许家安排一名高徒前往你家乡,救治你妻。若无法救治,也尽可能保证多活几日,安排舟车将其带到汴京来,让你们见最后一面。若可救治,安稳之后也会来到汴京来让伱们团聚。” “你儿子的事情,你自己解决。” “韩家,纵容家仆欺民,千顷之地荒了,却还在强收佃户的税赋。范纯礼保你为工部尚书,你少点弹劾,去管管黄河的事情吧。我爹不是好人,我也不是。但我爹是官家的家奴,就要为官家办事。” 任伯雨盯着梁莘:“范公高义,他怎么会托你这种人办事。” 梁莘回答:“我妻曹氏长房嫡长女……恩,简单一点吧,曹旸称呼范纯礼为叔祖外公,应该是这么叫的,其母是范纯礼长兄的长女。我岳父正在领军西征,看看这个。” 又是一份奏疏,内容是太庙起火,什么大不吉利,要求西征退兵之类。 梁莘说道:“一大堆人跟上来,韩忠彦这老家伙摆明了不安好心,我岳父在河湟作战,曾布在捣乱,他在悄悄添柴。” “还有,有人要销毁司马光的那套书,通鉴。我是真心舍不得那书就这么被毁。” 任伯雨站了起来:“为大义,老夫为你当一次马前卒。” 梁莘低喝一声:“来人,开牢门,准备衣冠迎任公复职。”说完,从怀中取出一份诏书,内容大概是:朕既发布诏令,广开言路,便不得以言为罪…… 然后,又是一份清单。 任伯雨被抄家,总共才抄出了三贯又五百钱,就是书挺多。 汴京城中,所有被抄家的官员,他家最少,倒数第三名也有一百多贯钱呢。倒数第二是李格非家,差不多十贯钱。 有小太监捧着一盘小银锭过来。 任伯雨也没多想,只当是官家赏赐的,用小布袋一装,回家。 当天,任伯雨写了十七份弹劾奏疏。 休息一晚,次日,吃了些粗茶淡饭,继续写。 终于,又一个大朝会的日子到了,任伯雨写了一百零九份弹劾,亲自拿筐背着,上殿。 赵佶、还在宿醉之中。 恩。 说宿醉可能不准确,像是章惇等人,去桃源阁在二更天过后,就陆续回家了,留下的都是闲人。 赵佶呢,喝到丑时末。 如果不是王浦在旁劝说,马上大朝会要开始了,赵佶还不愿意离开呢。 话说,舞台上的舞姬腿都软了、乐工手指头都没知觉了。 从傍晚开始,到凌晨三点,基本上没人能撑得住。 就这样,也不敢停。 停下,赵佶就会发飙,后果很严重。 桃源阁的掌柜已经在思考,要不要准备三班乐工,然后扩大比赛规模,别只让六个楼来比,这样人撑不住。 十二个正楼,他们有的是人,多派点人,也能让人也能轮换着歇歇着。 大殿之上,这次不是帘子,直接上屏风,很厚的那种,根本就看不到屏风另一侧的那种。 曾布确实是怀疑了。 但看看四周。 老实人韩忠彦站在没动,枢密正使范纯仁站着没动,礼部尚书范纯礼站着没动…… 他思考,要不要安排去试探一二的时候。 一人从殿外,大步入殿。 然后,将一只筐放在大殿正中。 “官家,臣弹劾右仆射韩忠彦…… “官家,臣弹劾左仆射曾布…… “官家,臣弹劾虽然致仕,却为贼的老贼章惇…… “官家,臣弹劾大太监书艺局总管梁师成…… “官家,臣弹劾…… 被封印了一个多月,关在牢里的任伯雨出笼了。 火力全开。 整个朝堂所有人都不由的打了一个哆嗦。 当初,新法、旧法两脉,下了多大功夫,才把这位送进牢里,曾布成为左相之后,又下了多大功夫想把这位贬到偏远的地方去。 谁想,怎么就突然出来了。 而且看官服的颜色。 紫袍!!! 第九十章 这位才是真正的老实人 这家伙之前不是绯袍吗? 宋律,三品以上紫。五品以上绯。六品七品为绿、八品为青。 龙壁后,章惇愣住了。 梁莘却是笑了,提笔在提词板上写下了三个字。 任伯雨弹劾一百零九份奏疏,赵有福站在御台上一边擦汗,一边看提词板,回了一百零九句:代官家言,知道了。 从早朝开始,一直到中午,整个大殿之上,只有任伯雨一人在表演。 散朝之后,章惇往石桥方向走,走了几步,突然一回头,冲着梁莘一拱手,然后转身离开。 厉害。 这一招,不是普通的厉害。 在这个时候,把这个弹劾狂人给放出来,梁莘也真是有胆有识。 梁莘呢,没出宫,到了外殿,去找韩忠彦了。 “韩相。” “梁校检。” 两人打了招呼后,梁莘说道:“去我府上喝一杯。” 韩忠彦没搭理。 梁莘继续说道:“令弟,驸马都尉,经营宗室之田,荒田千顷,欺压良善。经营宗室店铺,凡到汴京的布匹,必经其手,任何商贩不得私售。对了,还有盐,你家店铺的盐数量上不对,有贩私盐的嫌疑。” 韩忠彦这才看着梁莘。 梁莘还没说完:“官家认为,令弟身为驸马都尉,污皇室之善名,其罪当诛。韩家店铺,欺压良善,你身为右相不止是失察之过,或为主使。” “韩相若是不信,派人去街上看看,是不是有宫内总管带人,与侍卫亲军一起,正在查抄你韩家店铺,还有令弟代管的宗室产业。” 韩忠彦突然感觉冷汗直流。 梁莘:“去我府上喝一杯,这事我虽然官微言轻,在赵有福公公那里,还有些薄面,给你家一个公道。是恶仆所为,或是别人假借你韩家之名,或是有别的宗室在搞鬼,自然是可以查得出来的。” “前面带路。”韩忠彦知道,梁府有一座直通宫城的桥。 听过,没见过。 往梁府走的时候,梁莘说道:“前几天在牢中,我见到任伯雨了,我说他是老实人,被欺了也不敢怎么样,他怒骂我。现在想想,他不是老实人,韩相你才是。” 韩忠彦不吱声,只是默默的走着。 突然,韩忠彦停下脚步:“是,是他们。” “谁?” 韩忠彦说道:“是他们,我吾弟只是喜好读书,并不懂经营店铺与田庄,是他们。私盐之事,是他们,不是我韩家。” 韩忠彦今年已经六十二岁,而他的六弟才三十三岁。 娶的是赵佶的姐姐,齐国公主(神宗第三女)为妻。 刚才梁莘的话,韩忠彦想的是,他们兄弟二人都是老实人,被欺负了却不知道反抗,默默忍受。 他们,就是好大一群宗室了。 有赵佶的叔叔、堂叔……等好大一群人。 梁莘轻轻一扶韩忠彦:“走,去喝一杯,你慢慢讲,这事有人替你出头。若是能请动公主殿下在官家那里哭几声,这事能办的更好。” 韩忠彦一边走,一边问:“伱爹,不会设下圈套在等着老夫吧。” 上次,梁师成拉着韩忠彦看蔡京府抄家,韩忠彦带着旧法一脉虽然大胜新法一脉一局,回去之后,却是好几天整夜都睡不安稳。 他感觉,梁师成不是好人。 事实上,他错了。 最恶的,就在他身旁,梁莘。 梁家,花厅。 酒菜已经摆好,章惇坐在桌旁正在翻着一份任伯雨弹劾他的奏疏。 内容大概是,章惇这老贼必是以退为进,这会不知道躲在那里,此贼长久以来窃取朝廷大权,欺骗官家,流毒百官,趁着先帝变故的仓促之机,就表现出不忠之意,并且看不起官家你,没有作臣子的恭敬。 如果此贼的用心得到实施,将会在什么地方安置官家你呢。此贼不可宽恕,如果不杀掉他,那么天下大义将无存。 韩忠彦见到章惇在,有点意外,但仔细想想,却也在常理之中。 官家最近的表现,太异常了。 章惇起身,礼貌性的一拱手,然后将厚厚一沓子摆在韩忠彦面前:“弹劾你的,弹劾你五弟的、六弟的,以及弹劾公主的。” 然后将自己那份也递给了韩忠彦。 “老夫曾经确实有过这弹劾上说的事情,老夫谋划想扶简王登基,当今官家不足以君天下。” 梁莘在旁说了一句:“选赵似,也是矮子里挑高个吧,其实也无人可选了。” 章惇点点头,默认了这个说法。 韩忠彦坐下,先是翻看章惇那一份,然后是自家的。 章惇说道:“庆历八年正月,宫乱(仁宗朝的大叛乱),没人敢往下查。仁宗曾对身边人说,怀疑是曹皇后的安排的这次宫乱。” 韩忠彦正在看弹劾自己全家的奏疏,听到这话说道:“不可能,曹家要真要叛乱,此时怕是江山已经易主。这么怀疑,是因为当时有废后的征兆。废后也是不可能的,群臣不会允许,后是天下之母,怎么可能轻易谈废立。” 章惇问:“那么,在你看来,是谁?” “我父有言,宗室。” 韩忠彦这话可不是胡说的,他的父亲是韩琦,三朝宰执。 韩忠彦又说道:“后英宗登基,为何只敬曹娘娘一人,仁宗朝其他人受了多大冷落不用我讲吧,章公也是知晓的。” 确实如此,当时英宗即位,除了对曹太后一人给予足够的敬重,仁宗的其他嫔妃,还有女儿们,待遇非常差。 原因有二。 一是英宗能够即位,是曹家出了力的。 另一个原因就是,曹家还是根子深,底子厚。 章惇没再就这个话题继续,看着韩忠彦说道:“你充当一谋士还行,当右相,怕是夜夜睡不安稳吧。” 韩忠彦苦笑。 确实,他没这个才。 他成为仆射,是向太后无人可用,才选了他。 毕竟,苏轼、苏辙兄弟二人,向太后确实不敢用。 章惇又说道:“此时这屋内,有三个人。我确实有谋逆之心,就算是死,也还是那句话,当今官家不足以君天下。此为大恶。这个,更恶,别看年龄小,比老夫更恶。倒是你,一君子面对一群小人,加上一些恶人,你能有什么作为?” “若是放在仁宗一朝,你必为名相,此时你行吗?” 第九十一章 入局 章惇开启了狂喷状态。 韩忠彦给说的满脸是汗,他惭愧。 因为章惇句句在理。 章惇拿出两张自己写好的奏疏草稿:“弹劾曾布,由你来发起,时机成熟我会通知你,其余的事情你不用管。至于声讨宗室有敛私财、养私兵的奏疏,你在下次朝会时递上去,其余的事情你也不用管。办好这两件事情,老夫当你为友,你可安心作一名好人,好官。” 韩忠彦在犹豫。 章惇怒骂:“迂腐,历朝历代,凡割地求和者,有何下场,你的书白读了。” “好,我递。”韩忠彦让章惇一吼,心有点虚。 弃鄯州、弃河湟,事实上向太后暗中授意的,旧法一脉好些人支持。 因为厌战心理。 更多的文官以不谈战为贤。 章惇打了一个眼色给梁莘,梁莘起身悄然离开,接下来换范纯礼过来。 韩忠彦性格上确实软弱,却真的是一个好人。 接下来,章惇唱红脸,范纯礼唱白脸,只要韩忠彦入局,用不了多久,东跨院就会再多一人。 在范纯礼看来,新法本质上没错,只是执行出了问题。 而旧法呢,也没错,瞎折腾只会让大宋国力更弱。 眼下,国库年收入一亿六千万贯,但却落得一个国库空虚,没钱可用。 范纯礼支持的是,先把靠关系当官的这些人收拾了。 仅这一项,每的节约俸禄支出,超两千万贯。 然后是压制宗室支出,宗室一年明面上,几百万贯,实际上,他们能祸祸超五千万贯。最后就是军费,其余的钱全部用在军费支出上。 梁莘的方法他认同了。 拿西军为试点,如果顺利的话,西军不但不用再从国库拿军费,还可以从西军保护的商队中为国库挣一些钱。 梁莘离开偏厅,回正院。 回到曹昙的屋。 一位穿的很破的女子,正跪在地上给曹昙递茶杯。 梁莘心说,新来的婢女? 但咱家也没穷到不先给人一身好衣服。 很快,这穿的很破的女子完成了很繁杂的礼节,两名宫女走了过来向梁莘施了一礼后,带上这位就离开了。 梁莘这才注意到,这女子一只脚只是包了一层破布,连鞋子都没穿。 古怪。 待那女子离开后,曹昙说道:“夫君,这女子家原本是开布庄的,京玉带人去抄店铺的时候,听闻她数次到衙门喊冤。” 梁莘:“被宗室那些布铺垄断经营,逼到走投无路的?” 曹昙摇了摇头。 梁莘:“经营不善?” 曹昙说道:“欲抢夺家产,不择手段,致人家破人亡。” 梁莘没接话,这天下可怜人太多了,要改变的可不是这一门一户。 曹昙又说道:“京玉告诉他,有一人正在收义女,若她愿意,家仇得报。” “谁?难道是……”梁莘反应过来了。 曹昙笑了:“当然是赵公公了,此事,赵公公极是欢喜,因为此女子本也姓赵,还和赵公公是同乡,甚至于其祖上还是同宗。我替其改名碧君,现已经请宫人送往赵公公府中,非是咱家小气,现在她身上多一针一线都是不合适的。” 梁莘:“我感觉,这事有古怪。” 曹昙很淡然:“没什么古怪,等她在赵公公那里,依礼拜认了父,而后赵公公自然是会尽心打扮,然后开封府换了庚帖,一月之后再送回咱府中来。” 还是那事。 梁莘想起来了,之前说教坊挑人,自己一直拖着没挑。 后大婚。 依礼不可能此时纳妾。 谁想,曹昙竟然连人都挑好了,日子也算过了。 就这? 显然梁莘想的简单了。 曹昙翻出一本黄历,然后对梁莘说道:“明天下午家中小宴,晚上伱去易园吃夜宵。” “易园?”梁莘没听过这个地方。 曹昙说道:“清照的园子,她自己取名易园。” 梁莘想了想:“话说,她穷的和鬼一样,随便就把我家园子占了一块,然后挂上她的牌……牌……子!” 看到梁莘这个样子,曹昙笑的极是开心。 显然,刚才梁莘没反应过来,这会想明白了。 虽然反应过来了,梁莘却还有些犹豫。 事实上,他这几天一直在躲李清照,不是因为曹昙,而是李清照要和他结算写书的分成。至少也是润笔费的分成。 如果只是分钱,梁莘直接给钱,也没什么事。 李清照要的是,版权! 这个,梁莘有点不甘心。 所以,梁莘对曹昙说道: “这个,能缓几天不?” 曹昙不明白了:“为什么?” 梁莘回答:“我只有一个荞麦皮的枕头,在你屋。我不能抱着枕头过去,这太难看了。” 曹昙脸都黑了:“出去,今晚不想理你。” 当真把梁莘赶出来了,梁莘前脚被赶出来,王京玉后脚就抱着梁莘的枕头追了上来。 “莘郎,莘郎,夜宵我备两个小菜,还有你喜欢的铁薛楼的酒。” “恩。”梁莘应了一声,往宫城方向走去。 算算时间,赵佶应该会在下午申时正,就是四点左右醒来。 梁莘先去御膳房转了一圈,检查了一下给赵佶醒来后准备的食物,今天多汤食,加了许多补药。 象是赵佶这样动不动就喝断片的,梁莘也担心,这一下子就给喝过去了。 而后,餐室。 赵佶在吃的方向,倒是不太讲究,没有要求每餐非要多少道菜。 菜摆上的时候,赵佶打着哈欠走了进来,挥了挥手,示意小太监们都出去。 梁莘给赵佶盛了一碗粥,赵佶拿起仰头就喝完了一碗:“再来一碗,这是什么粥,挺好喝的。” “皮蛋瘦肉粥。” “不错。”赵佶又要了一碗。 梁莘指了指桌上:“天麻乳鸽汤,用了三十多味补药。这,天天喝的大醉,伤身。若是错过了更多好玩的事情,便是遗憾。” “恩,今天只喝一小坛。”赵佶听劝了。 梁莘一边介绍着桌上的菜,一边说道:“你的堂叔们,把宗室田庄的佃户欺负的有点过头了,其中有两个,还养了些亡命之徒。你看是敲打一下,找人背锅呢,还是直接拿他们说事。” 第九十二章 又一位狠人 赵佶表情有点怪,似乎听到他的兄弟、堂叔之类的词,让他很警觉。 或许就是传统吧。 从他太太爷到太爷再到……,都是这样。 梁莘装作没看到赵佶的表情,继续讲。 “这区别就是,前者皇家的名声不会受损,都是恶奴们干的坏事。后者呢,你身为皇帝,为天下大义,重责皇亲。” 赵佶听完后问:“重责之后呢?” “找一块地方,把他们圈起来,依旧供养。控制着让他们没有多余的钱,也不会再收留那些亡命之徒,也没有多余的钱结交朝臣,也别相互窜呀窜。”说到这里,梁莘语气一变:“我现在也不知道,简王是放弃了,还是没放弃。” 赵佶眼神变了:“那么,作为一名圣君,自然是要大义灭亲了。” 梁莘:“半山公,当年对宗室提请变革,也是无奈之举。宗室每年消耗的国库钱财,已经超过官员俸禄的一倍。你一口一口节俭下来的,都被他们花掉了。用是正常的吃喝用度也就罢了,仁宗的宫乱,其实是宗室们盯上了皇位。” 赵佶问:“谁花钱养了一群亡命之徒?” 梁莘说了几个名字,赵佶听完,低头沉思。 梁莘只当是赵佶在思考如何应对,毕竟都是他家亲戚,是皇族。 可谁想,赵佶想了好一会,抬起头来问:“这几人与我是什么关系,他们的祖父是谁?曾祖是谁?我怎么好象没听过这些名字。” 啊…… 梁莘一下子都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只是知道他们是宗室。” 赵佶拿定主意了:“祖父之外的,饿不死就行。你说的这几个,依律应该如何处罚?” “依律,赎罚、庭训、锁闭、除名。”一共是五种,梁莘只说了四种,还有最后一种是砍头,这个基本上不可能执行,毕竟是宗室,除了谋大逆之外,用不上。 赵佶说道:“从重。” “明白。” 赵佶想的很简单,让自己的弟弟赵似看看,也自己反思一下。 确实有一种杀鸡儆猴的心思。 这事,既然赵佶答应了,梁莘也不急着立即就大办,先收集证据,然后从店铺、田庄下手。之后,再对宗室直接问责,先从与简王交情好的那些人下手,给整个汴京城造成一种错觉。 这是皇帝在针对简王。 而梁莘要针对的,是整个赵家宗室。 用过饭,赵佶也不听那些寻常的奏疏是怎么处理的,他要去桃源阁。 梁莘送赵佶过了木桥。 就梁莘此时对赵佶的了解,赵佶对桃源阁的热度至少还能持续几个月,接下来会进入一个腻味期,之后有可能就变成了相对正常一些,每个月去上三次,或是五次。 到时候,再准备新的玩意就是了。 梁莘在木桥上看着赵佶去了桃源阁,回到东跨院后,隐隐听到里面有哭声。 垫着脚靠近,仔细一听。 韩忠彦。 今年六十二岁的一老头,哭的是稀里哗啦。 依稀听到。 “那,那小贼,就是看我韩家都是忠厚之人,就是冲我韩家来的,他……”好长一串方言。 不对。 梁莘知道,韩忠彦就是本地人,他飙什么方言? 却听范纯礼说道:“你倒是雅人,骂人都骂的那些听不懂,似乎是定州的那边的方言。你也别骂了,若非莘哥儿,你韩家还是堂上被告,现在却是证人,纵然是本官审案,也要给重要证人赏个座的。” 哇…… 韩忠彦又哭了。 他搞清楚了。 是梁莘被任伯雨从牢里放出来的,还提供了好些他韩家的罪证,若真让任伯雨弹劾成功了,别说是自己的亲弟弟,还有家里,就是他自己都要被贬官外放的。 但真相却是,吓唬他,等他怕了,再交到章惇这只老贼手中。 为了怕自己被逼急了拼命,又把范纯礼叫上说和。 韩忠彦,只是懦弱,不代表智商不够。 正如章惇所说,一个君子和一群小人斗,吃亏随时随地。 特别是遇上自己这个真小人。 再加上,梁莘这个纯恶人。 梁莘在外继续听着。 听到章惇开口了:“再有几天,遇仙楼与太清楼在桃源阁一较高下,听闻太清楼的主厨,当年神宗吃过他的菜,说好。已经六年不掌勺,这次两楼大比,他要来。我等三人同去,签单,不付账,吃穷他。” 韩忠彦瞬间止住了哭声:“难道是,神宗赐宴中那道,同州烂蒸羊羔。” “对。” “同往。” 韩忠彦吃过一道菜,只能用勺子,不能用筷子,因为夹不起来。 梁莘听到这里,转身离开。 没走多远,王浦来了。 “少君。” “你不陪着官家,有事?” “有。”王浦说道:“白公公想见你,说有非常紧要的事情。” 梁莘回答:“石桥那一头见,伱速去陪着官家。” “恩。”王浦转身跑了。 白谔的事情,知道的人极少,此时他正在与赵有福明面上斗和你死我活,而宫里能让白谔信得过接头的人,梁师成没在。王有忠和吕文聪带人去抄家,没在宫里。 还有一个海公公,白谔是一句话也不想和他讲。 所以,就让自己亲信的干儿子找到王浦,递了一句闲话。 这是暗号,王浦知道白谔有要紧事,所以跑来通知梁莘。 宫墙内,一处角落。 梁莘与白谔见面。 白谔见到梁莘,快速的抬起一礼,急急说道:“必须想办法除掉章惇此人,楚王府有内应,告诉我一个消息,楚王府有甲一千三百副。不知在那里制作,藏于商队之中,分散正运入汴京与京兆两地。” 梁莘问:“为什么要除掉章惇?” 白谔回答:“二十五年前,半山公变法,受到的第一阻力,是两位殿下,神宗的弟弟。两位殿下不断上疏讨论政事,依杂家看,大有得寸进尺之势,有点肆无忌惮。特别是四殿下,更甚。” “之后,有一桩冤案,有人指证太祖后人谋逆。全是假的,但神宗却暗中授意,必须查明,这案有卷宗可查,漏洞百出。” 第九十三章 往事 白谔讲述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 这算是秘闻了。 梁莘听的认真,白谔讲的详细。 白谔继续讲: “而后,二殿下与殿下(神宗的兄弟)早亡,依宫中记载,四殿下三十三岁无疾而终,二殿下则是入宫探望,染病,不治而亡,四十七岁。”白谔说到这里,停了几秒,很直接的说道:“都是被毒死的。” 白谔想了想:“还有,当时有一段时间,二殿下多次上疏,请求居外,他想住在京兆,皆被驳回,后就有探病染疾而亡。” “明白了。”梁莘听懂了:“跟我来。” 白谔:“去那?” 梁莘:“见章惇。” “章惇!!!”白谔真是很吃惊。 斗虫、斗禽、斗兽。 虽说梁莘长的实在太帅! 还有木射,就是用球去把摆好的一堆木瓶推倒。 虽说…… “什么玩法?” 梁莘也不感兴趣。 许世珍听了梁莘的话,很坚定的说道:“不,过几日,必赢回来。” “官人不想去伱屋,你可知为何?” 章惇真是这个意思吗? 曹昙眉头一皱。 虽说梁府各种好,赶也赶不走! 章惇听完笑了:“来人,备酒。” “输?” 梁莘笑了:“那,我装不懂,等您老来给我上一课,让我感悟一下人生?” 等了一会,梁莘头上的针取了后,梁莘画了一张简单的图,然后是规则。 梁莘回屋。 曹昙呢,也没训李清照,只是让人给准备了十斤荞麦皮。 让白谔改变的,难道仅仅是因为简王打了一个小太监吗? 白谔离开,没让梁莘送,只让一个小太监带路。 原本梁莘还打算调侃一句,说白谔准备干掉你章惇,可看这气氛,梁莘闭嘴了。 “那,我教你一种新玩法,打马你赢不了她的。” 两人都是有才的,用词遣句都想达到极致。 其中超级版,就是梁莘穿越前,蜀地的为一门血战到底无限番。 傲娇这个词,曹昙肯定没听过,大宋也有专门就对这种情况出现的词。 曹昙听完差一点笑出声来。 梁莘见过一次,打马是一种掷骰子的棋类游戏,可以理解为,复杂了无数倍的飞行棋。 有些东西,可以从多读书中学来,而阅历、眼光、感悟……等等,这些东西,是书中读不到的。 说的简单点,李清照要的更多的是梁莘的一个态度。 这种心情梁莘完全理解,放在穿越前,这就是典型的傲娇。 “主君。”许世珍施一礼,然后走到梁莘背后,伸手解开梁莘的发带,翻手拿出一包银针,眨眼功夫就全扎梁莘头上了。扎完,许世珍说道:“主君这头痛,急不得,半年内必会痊愈。” 算一算时间,现在才下午五点。 这个时代,娱乐活动实在是太少了。 李清照也不傻,看曹昙眉头刚一紧,就赶紧说道:“我父虽也是七品官,家中却没多少钱财,若是小门小户也就罢了,梁府这边我连件衣服都置办不到。还有,还有就是……”李清照一咬牙:“就是,需要我作事了,就来找我,没事就许多天也不见我。” 贵族们最见的运动类活动,蹴鞠、击鞠、捶鞠。就是用脚踢的,骑在马上打的,拿杆子推的。 曹昙这一问,算是在提醒李清照。 很快,两人见面,那脸上就写着震惊二字。 就算曹昙允许,梁莘也不想去。 “不难懂。对于家里的狗,狗在意的不是家贫家富,在意的是吃好的,吃饱的。那食盆就是狗的全部,也是狗的脸面。有盆的就是家养的犬,没盆的就是野狗。” 章惇没接话,背着手离开,走了几步后停了下来:“莘哥儿,十六岁的少年郎,没你这样的。” 不! 梁莘:“没事,回头找机会再给你找一副好镯子” “打马,输给了清照。” 足足五分钟后,章惇开口了:“老夫已经不再顾及名声、颜面,不惜背上万世之骂名,为的只是了却心愿。你,为何?” 梁莘在教许世珍麻将规则的时候,曹昙把李清照叫进了自己的屋。李清照是当世才女,闻名汴京,她有自己的骄傲。 虽说是被梁莘抢回来的! 白谔苦涩的一笑:“我幼年时,好动,有一次用木棍敲碎了我家黄狗的食盆,我父就用那根木棍,打的我三天下不了床,当时我不懂,不过一只破了半边的陶盆,为什么要打我。此时,我在很在意那破了半边的陶盆。” 接下来,就是楼、院、阁、栏、舍的不同级别的活动了。 不! 话本这事,自己讲一段故事,无论是章惇写三国,还是李清照写红楼,自己的一段故事他们都需要至少五天时间。 梁莘应了一声,看到许世珍的手之后便问:“前些日子,给了你一只羊脂于阗玉(和田)镯子,怎么不舍得戴。” 章惇只是笑笑,继续吩咐:“来人,备酒。” 但,虽说怎么怎么,她也不会随便低头。 还能什么活动呢。 是简王砸了白谔,还有许多太监的食盆。 接下来呢,市井有三斗。 李清照掰着手指数完,两只手的手指竟然不够用。 回到屋内,梁莘坐在那里发呆。 许世珍坐在一旁,叹了一口气:“输了。” 这个,梁莘不打算去。 但很快,两人表情变的很严肃,相互看着对方。 李清照赢,梁莘不意外。 章惇问:“莘哥儿,你听懂他话中的意思了吗?” 谁想,李清照却说道:“大娘子,他也就讲了一个故事,最终还是我辛苦一词一句的斟酌最终才写成书稿的,我就想要我应得的那一份。” “不,今日不行,改日一醉。”白谔给章惇说的与梁莘是一件事情,但讲述的方式不同,白谔只是挑重点,没解释太多。 坐在屋内发呆十分钟,许世珍来了,背着医箱。 能写出《打马图经》的人,足可见对这游戏研究有多深,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 讲规则的时候,梁莘还特意区分了初级版、中级版、高级版、超级版。 章惇,也不需要听那么多的周边内容,有甲一千三百副,就这一条信息,足够了。 第九十四章 这,好,非常好 曹昙虽然能听懂李清照的意思,却也给不了什么建议,这方面,她不行。 更何况身为曹府长房嫡长女,又是梁府大娘子,她也需要往这方面去操心,她需要操心的就是,管好梁府所有的产业就行。 此时,再说李清照她爹,李格非。 李格非调任河中府,知河中府。 上任。 李格非坐在屋内,正在写弹劾。 作为一名当官多年的老官员,他很清楚这里的水有多深,只说自己来到这里这些天,平均每天至少会有五拨来送礼的人,似乎都知道他来头不小,朝中有人。 可是呢,李格非在这里,看河中府常事的官呢,全是贪官。 正直的官呢,都被排挤的不轻。 自己若是不收礼,就会被排挤。 两天后。 高丽贵族用的,全部都是宋钱。 四百里加急。 他来这里来有另一个活,就是去看一下蒲州白纸,依宫里的老人讲,近几天的纸远不上之前的,他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 但梁莘要的,却不是这样的。 眼下,高丽的使团,竟然只允许一条小船来汴京,船不得超过十二丈,除了必要的船员,这能坐几个人。 三司二十案。 王有忠坐在马车上,往纸坊那边去的路上,内心感慨着。 河中府,有两池盐务,还有蒲州纸、桑落酒都是贡品,管这些营业的官,没有一个好东西。 因为纸这事,若让皇帝不高兴,宫里的太监都要倒霉的。 太清楼。 而后,王有忠给身边的小跟班太监打了一个眼色,两个太监跑过去就将这些弹劾的全部装进背包内。 现在,这小队伍改名了,归属于皇城司,叫税赋营,专门针对那些不老实的大商。在汴京城,有一些背景很深的富商大贾往往把持一方市场,囤积曲奇,操纵物价。 李格非厌恶这种行为。 好奇,瞄了一眼。 河中府到汴京,陆上走,七百里。 说的是盐铁、户都、度支三司,盐铁司又下设七案,盐就属于盐铁下属之一。他弹劾的贡品蒲白纸,属于户者下属上供案来管。而弹劾的贡酒桑落酒,属于户都的酒案与上供案都管。 这就是在给朝廷的俸禄增加压力。 高丽与宋的贸易很有意义,但关系一差,宋国官方就会断了贸易。 若许应该听劝,先挑几个重点的。 王京玉,曾经帮助梁莘组建了一只五百人的小队伍,专门负责抄家。 朴剑楠坐在酒楼内,内心在盘算着。 王有忠建议。 此时想想,确实是牵连过多。 绘画的,就是纯粹会画的。文字,就是纯粹能写的,能写故事,能话本的择优录取等等。 叫人。 把河中府翻个底朝天,先从盐铁这些官家里下手。 来自高丽使团打前站的人,他们还是想多来一点人,现在仅允许一船到汴京,而且还是小船。 有宫里的尚宫要教他们如何辨别物品的价值,从丝、帛、绢、布。再到珠宝、首饰、瓷器…… 他来到汴京城,打听汴京最受皇帝信任的,是宫里的几位公公,其中一位公公的儿子,拥有的府邸竟然占两坊之地。 州内师爷前来劝:“这河中府,上一任知府,流放岭南。他只是弹劾了盐监,汴京那边三司八案,那个没受孝敬,若是你只弹劾某一人,在下倒也能帮着支个招,新官上任,自然要挑个由头震慑官吏闪,这若是弹劾太多人,怕是会引火烧身。” 一进屋,就看到桌上堆满了奏疏。 想来,吕文聪那边估计也和自己一样吧。 二十年前,恢复了一些,而后越来越好,可突然今年宋国关闭了登州码头,不允许与他们大高丽的商人交易了。 是呀。 要知道,登州到高丽的翁津,是一条非常重要的航线。每年可以为高丽获得几百万贯的利润,而且至少可以得到二十万绸的宋钱。 让李格非回汴京,在吏部待旨。 王有忠直接走到桌旁,一本本的开始翻,表情严肃,内心狂喜。 领了诏,准备收拾行李回汴京。 高丽朴剑楠,身为高丽朴家的次子,出生就注定了会身居高位。 就秋闱的事情,梁莘还没办好,这事礼部尚书范纯礼还没点头,比如范纯礼认为,需要算学精通的,招募相关的吏员就好了,没必要特意开科。 高丽钱,连高丽人自己都鄙视。 好久没有抄官员的家了。 李格非正在写弹劾奏疏的手也不由的抖了一下。 调税赋营一千人来河中府,再从殿前司调五千兵马。 此时,说李格非这边。 有人请客,宴请梁莘。 这是弹劾!!! 拿出丢官的决心,李格非在写弹劾。 文字还好说些,挑一些文辞清丽的、读书多的、书法好的,用于草拟朝廷的各种文书,还是有意义的。 王有忠瞬间来了兴趣。 这两类,可以归于特科类,在范纯礼看来,是不是有点太儿戏了。 师爷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若按李格非这样弹劾下去,他们一众幕僚怕就要卷铺盖跑路。否则会被河中府无数官员给恨死。 李格非出迎,王有忠读了圣旨。 现在,税赋营的人数,已经超过三千人,还有两千人正在受训。 若收。 收拾这些人,满汴京城九成的人叫好。 “速迎。”李格非赶紧起身,叫人去取自己的官服来,天使就是官家的特使,被称为天使的,什么事也不能管,只有一个职责,就是宣读诏书或是圣旨。 弹劾。 王有忠呢,宣读完诏书,他还要问李格非一些关于蒲州白纸的事情,所以进屋坐下。 更何况,梁莘还要增加绘画,文字。 这时,有仆从进来:“主君,汴京有天使到。” 之前,因为关系差,断了四十多年。 没有宋钱,高丽市集上都没什么钱可用。 王有忠让李格非与自己同去纸坊的时候,一骑,四百里加急,已经奔向汴京。 快乐,极度快乐。 来的人,王有忠。 还有,贪污厢军军费的,造假名册虚领钱粮的,属于盐铁兵案来管。 越写越多,越写越厚。 第九十五章 就拿这个 高丽的使团感觉很难受。 如果来的人太少,为辽国打探宋国虚实的任务也没办法完成。 所以,朴剑楠带了一些‘土特产’准备看人下菜。 梁莘到了。 朴剑楠起身迎接,梁莘只是点点头,然后说道:“有事直接说,本官还有公务要办。” 一个小小的昭文馆校检,有多少公务要忙。 原本就看不起身为太监之子的朴剑楠带几份傲气:“我大高丽与宋国为兄弟之盟,本次……” 梁莘直接打断了他:“废话太多,说重点。” 粗鄙! 这就是朴剑楠对梁莘的第一印象。 只是信。 梁莘又说道:“高丽这边……” 原本,梁莘差一点说的是:就这样考验干*部。 看赵佶继续在研究那画,梁莘准备回家看看。 拿过信,却不是军报,也不是公文。 小太监飞奔着去了。 话到嘴边改口了。 梁莘上了马车:“入宫。” “赵乙,我感觉高丽也没把你当回事,他们备下所谓重礼,我看了,就是种菜那样种出来的,五年就够了,品质好一些制作成红参,品质差一点的用糖腌了是糖参,与咱们说的人参差太多了,还不如西夏参。反正都是种出来的。” 梁莘顺手就拿起了桌上的小铃摇了两下,有小太监入内。梁莘吩咐道:“官家吩咐,取往前几年蒲州贡纸的留存来。” 朴剑楠傻眼了,看着梁莘离开就往外追:“梁……” 也不知道许世珍去安排工匠制作的麻将进度如何。 梁莘坐在那里又说了一些关于高丽的事情,正说着:“论理,高丽应该朝贡才对,这理是……”赵佶这才转过头:“你说什么,论里,高丽给咱们多少里?” 梁莘:“然后高丽两头吃,吃了辽国的好处,再来吃咱们的,然后还偷偷把咱们的这边的重要的信息卖给辽国,却没把辽国的什么信息给咱们,所谓的兄弟之盟,兄弟是什么关系,他们全是骗子。” 梁莘这会也反应过来了,有些事情说太多,只能说是自己的一种态度,事实上,没用。 宫内,梁莘见到赵佶,在小太监出去后,开口就黑了高丽一把。 “四百里加急,从河中府送过来。” 什么??? 而在梁莘看来,这不是在找事,这是伸张正义。 “来呀,把礼物呈上。” 将信收起来后,梁莘转身又回宫了,进了皇宫仓库,问清楚,翻出一包来自蒲州的白纸,转身就进了赵佶的书房。 伸手拿掉脸上的毛巾,赵佶看向了梁莘。 赵佶正靠在软榻上,用热毛巾敷在脸上。 梁莘回头:“别来烦我了,这种小盒子,都是别人用来装礼单的,礼单是什么懂不懂,就是礼物清单,拿根破草出来,你们小地方的人就这……”梁莘说到这里改口了:“这样没见识?” 也就是四年前的,还能算合格。 梁莘将那一包纸放在桌上:“宫里一个负责采办的管事,人上吊了,以你专业的眼光看看,这纸是怎么回事,还能让他害怕到上吊。” 说罢,仆从捧着一只小盒上前。 梁莘这才说道:“这就是蒲州的贡品白纸,王有忠已经往蒲州去了,李格非弹劾了许多人,说他们把好纸私下贩卖,差的送到宫里来。他们给采办的人送了礼,重礼。这事,往前查,去年的纸似乎也不太好。” 正常来说,小太监进来脚步很轻,进门就先请安。 梁忠上前接过,打开给梁莘看了一眼,梁莘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说:“去传话,就说是我爹的意思,高丽来使,船只不能超过九丈,使团人数不能超过十人。” 赵佶:“可是,辽国这边?” “有道理。”赵佶应了一声,又把注意力放回到画上了:“我观察这三副画有一个月时间了,我感觉这三副画是同一次画出来的,因为许多细节上都是完全相同,但怎么样才可以同时画出三副画呢?就差一点了,我感觉就差一点,就能发现这三副画相同的秘密了。” “这个行。你看着办吧。” 朴剑楠傻在当场。 “是。” 吩咐之后,朴剑楠说道:“听闻梁校检诗词出众,特来结论,小小心意。” 研究那三副画,太消耗心神。 一只脚刚踩到石桥上,海公公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蹦出来了。 听到四百里加急,梁莘内心多少有些紧张。 梁莘进来了,坐在一旁,等赵佶再歇会。 赵佶要好好休息一下,晚上才有精神去桃源阁玩。 三年前的纸,在赵佶眼中质量就已经开始变差。 赵佶一个激冷就跳了起来,打开一张纸,很认真的去鉴定。 赵佶懂的不多,却也听过,他还没出生前,大宋给辽国了多少里,这事让骂了好些年呢。 打开信,梁莘快速的读了一遍。 赵佶几乎把小太监抬过来的每一刀纸都亲自看了一遍。 梁莘:…… 从宫里出来,过石桥。 梁莘回答:“三十里,我去谈,让他们给咱们几里地当贡品吧。” 河中府,属于永兴军路,也是西北后勤的保障线路之一,莫非有出了什么事。 脚步声重,进来又不说话,只能是梁莘。 赵佶瞄了一眼,伸手在纸角上摸了一下,这方面,他的才能不应该称为专业,而是权威! 不过,为了办事,朴剑楠还是准备拿出一份厚礼的。 “有事?” 赵佶说道:“这应该是仿的蒲州细薄白纸,仿得还不错。” 在王有忠看来,这是找事的好机会。 还在研究那三副一模一样,被揭出来的那画的赵佶转过头。很认真的想了一会:“我记得,什么时候谁给我说过,父皇当年与高丽交好,就是为了制衡高丽。” 赵佶是骨子里怕辽国的。 梁莘:“总要让他们知道,光是想占便宜不行。等咱们的使团从辽国回来见说,听听使团是怎么说的。” 赵佶一句也没听了,除了怕辽国,高丽什么的在那里他都不知道。 朴剑楠还准备再追几步,却被两个身高七尺的配刀护卫拦下。 赵佶呢,听到有脚步声。 第九十六章 有趣的客人 说历史,赵佶不行,讲政务,赵佶不行。 若是说到吃喝玩乐,书画琴棋…… 此时,赵佶展示了绝对称得上宗师的一面。 “细薄白纸,唐时就是上等贡品,唐时经丝绸之路,这种纸卖到几万里之外地方去,名扬天下,自……” 赵佶从这种纸的历史,再到名声,再到工艺,讲的头头是道。 讲完,赵佶晃着手指,指了指桌上的纸,再指了指梁莘。 梁莘立即起身:“这就去,重办。” “重、从重的办。” 赵佶喜欢这种纸,特别是这种纸有看上去有一种丝绸的感觉,吸墨性强等优点。 有赵佶的允许,殿前司五千兵马,随时可以调动。 这次河中府之行回来,自然会有一份辛苦钱送到尚宫局的。 蓝尚宫点点头:“有,但我文采不及,尚宫局下属阮司言,许多年前,其父问罪,她入宫中为宫女,熬了这些年……可算才女。” 粘罕说道:“我义弟,名壹叶。” 从大尚宫处离开后,树下尚衣尚宫站在那里,梁莘走了过去:“蓝尚宫。” 梁莘冲着吕文聪一拱手,便转身离去。 确实有客到,两个年轻人,穿着宋人的衣服,这两人看起来,倒也很像是宋人。 梁莘看的清楚,另一位满脸的尴尬。 如果那位阮司言写的好,就再抄金枝那部戏。 一边想,梁莘一边往王京玉那院走,梁忠小跑着过来拦下梁莘:“主上,有客到,从仆役走的小门那边递的帖子。” 蓝尚宫:“这宫里,亦是腥风血雨之地。” “备宴。” 从河中府上上下下,再到厢军,顺便也查一下乡兵,文官武官,无论是谁,连锅端就是了。 “不,我本就是汉人,本姓崔。落难蒙义兄救助才保下性命,叫我崔壹叶便可,粘壹叶也可,完颜壹叶也没问题。” 梁莘很怀疑。 完颜宗翰,梁莘看的清楚。 “有兴趣写话本没?” 坐下之后,那位看着与宋人差不多的说道起身:“我义兄粘没喝。” 两人相互客气了几句之后,蓝尚衣说道:“关于税赋营查了几家丝绸行,我亲自过去看了,他们确实有低买高卖,以次充好的事实,小商从荆南运来的丝料,依当下行情,他们压价到了一半,确实有些欺人。” 吕文聪倒是不在意这些虚礼,他知道梁莘即将问了,那么这五千兵马就一定能派,自己这会回去,联络几个交好的,这一次是肥差。 “是。” 梁莘酒量不行,粘罕用大碗。 吕文聪回答:“永兴军路只有两府,其余的都是州、两府分别是京兆与河中。河中府有厢军在册两万人,实际上有多少,未知。莘哥儿若有心河中府,就请潘家派一丁,侍卫亲军中,多是老勋贵家的子弟,调他们二百人。” 这时,酒席已经摆上,梁莘给两人倒酒:“请,满饮。” 蓝尚宫刚才的话没说完,事实上,那一个宫中的女子,哪一个不是熬了那么多年,她算好的,属于随嫁入宫,入宫就比普通的宫婢身份高,也更有机会在尚宫局往上走。 见了面,其中一位倒还会大宋的礼节,另一位就是一扶胸,然后很直接的说道:“我们穷,备不起能打动你的礼物,但我义弟说,我们有诚意,诚意便是重礼。” “粘……一液?”梁莘感觉这名字很神奇。 找到吕文聪,梁莘简单把事说了。 给朝堂上正面的解释就是王有忠信中所写的,李格非那一大堆弹劾,而后殿前司护送西北劳军御酒,路过河中府。 很显然,这话并不是用来当自己面讲的。 最可怜的,还属于那些年龄很小,就被父母卖入宫中的。 梁莘又回到宫中。 对了,再有一招。 梁莘大笑:“请坐,吃了没,没吃我吩咐备酒菜。” “是。” 梁莘已经想好。 “是,依宋语可以读。” “校检安好。” 梁莘思考了几分钟:“我来安排,等时机成熟,我再来和大尚宫,以及几位尚宫商议。” 梁莘接过帖子:“看来,是很有趣的客人?” 自己呢,再给王有忠讨一份诏命,巡查河中府。 找到大尚宫,直言,请尚宫局支援三十人,若有闲的人多,五十人也行。至于是什么事,梁莘简单提了几句,也请大尚宫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这事知道的人不多。 “好酒。”粘罕是一个很直的人,简单而直爽。 梁莘问另一位:“没请教。” 在这个时候,实在没什么娱乐活动,梁莘打算当一个作家,这次准备抄的电视剧,是穿越前香江电视《宫心计》。 梁莘回家,准备回王京玉那院去。 “懂了。” 问题是,当真需要这么多人吗? 听完蓝尚宫的话,梁莘问:“想出宫,或是说,经常出宫走走?” 蓝尚宫曲身一礼:“谢过。” 梁莘知道,粘罕二字就是金语中‘汉人’的人意思。 梁忠回答:“反正,看着像,但肯定不是宋人,也不是高丽人,也不像是辽人。” “粘罕!”梁莘真个给震惊了:“完颜宗……维,?” “没吃。” 那些犯官家眷、小邦进贡、普通人应征入宫的,才是最下层的。 蓝尚宫施礼,梁莘回礼,就此告别。 吕文聪说的很清楚,要收拾就连锅端。 梁莘回礼后便离开,走了没几步梁莘又回来了:“蓝尚宫。” 虽说依梁莘的记忆,北宋亡了,面前这个人就是死敌,但此时,梁莘却相当欣赏粘罕,看似直爽,却是一个心细的人。 “校检还有事?” 梁莘回答:“等我忙完这阵子,有劳蓝尚宫代为引见。” 此人,很强,无论是在统兵能力上,还是做人,都相当的有一套。 但官家震怒,还是要讲的。 没去找赵佶,而去了尚宫局。 梁莘叹了一口气:“宫外,也非善地,宫内这里待久了,宫外怕许多事情都会超出尚宫的认知,更何况许多职司并高的宫人。” “花厅摆茶。” 话说到这份,梁莘若再没听懂的话,这交情就只有喝酒的交情了。 第九十七章 来八圈 梁莘请粘罕喝酒。 酒过三巡,梁莘直接开口:“你们来找我,无非就是想结识我爹,替你们在官家那里进言,为的是什么呢?我身边有谋士,他们一定能够猜到。所以,不如直说。” 崔壹叶说道:“自宋立国以为,我们女真各部就经常来朝贡。但你们宋人眼中,并没有珍视我们之间的友谊。自宋与辽签订盟约之后,你们宋人背弃了之前的约定,除马匹之外,我们部落的其余物品便不准交易。” 梁莘问:“想交易点什么?” “马匹依旧,除马匹之外,越多越好。” 梁莘举起酒杯:“喝酒,这事我知道了,我爹虽然不在,但这么大的家业,总是有人可用,也有些我爹的好友,我把你们的意思传达。” “请。”粘罕将一整坛酒,这足足二斤半的一坛,竟然没洒一滴。 梁莘严重的怀疑,这位除了豪爽之外,就是他们那里酒不好,而且酒珍贵,到这里有机会自然就是放开喝了。 入夜,送走了客人。 梁莘开始分析这事。 是玩小点呢,还是玩大一点呢。 这事,根本就不需要商量,女真是怎么一回事,梁莘比任何人都清楚,毕竟他是穿越者。 算番什么的,至少也要等人学会了,才可以升级。 梁莘轻手轻脚的走到曹昙身边,还没开口,曹昙就说道:“你走到屋门前我就知道了,刚才还在想,要不要装着被你吓一跳呢,想想,感觉无趣。” 或者,去看看,曹昙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若是真生气,气消了没? 正准备离开的梁莘又折回来了。 拉栓式长枪,眼下只说工艺,沈冲表示可以造出来。但没意义,没有优良的底药,长枪就没有意义。 梁莘进屋。 方桌,厚绒布。 几分钟后,正式开始。 硝酸。 李清照到了屋门口,此时距离梁莘躲的柱子,只有两步距离。 曹昙正坐在桌旁看书,这套书很权威。 紧接着,李清照又从屋内冲出来了,往院门口跑去,拉着一人就又往屋内奔。 屋内,李清照和许世珍正在讲规则。 甚至于,自己给曹旸那只喷子,都没有打穿纸甲。 眼下,梁莘与沈冲正在研究的,就是酸。 这个简单。 王京玉、许世珍。 是许世珍建议曹昙未来三个月,尽量没练武,让自己稍微吃胖一点。只是这话,曹昙怎么好给梁莘讲,所以曹昙没说话。 不认识。 军器监改良的纸甲,比铁甲轻太多,而且防御力差不多。 梁莘已经看不上此时禁军的铁甲了,这玩意除了重,没优点。 碧君? 叫《武经七书》是大宋武举必读的书。 当那位婢女第三次悄悄跑来的时候,梁莘决定暂时不想了。 只听李清照大喊一声:“今晚不睡了,我要翻本。还有,为公平,不能让你们的女使上桌,我特意找了一人过来。” 在他看来,那婢女就是来看看,自己这边是不是忙完了,但谁想,却不是这样。 李清照:“碧君,这个非常简单,一学就会。你义父给你钱了没有,若没钱……,伱头上的钗不错。” 沈冲称之为强水。 梁莘轻轻将曹昙正看的书合上:“娘子,那个……‘阿威’十八式?” “什么?”李清照侧过头看了一眼,然后一捂脸,站起来绕着桌子走了一圈,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数出铜钱放在了赵碧君面前。 倒是跟着李清照的那女子,发现梁莘后先是一惊,立即准备行礼的时候,梁莘用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顺着墙边往院门外走去。 她完全没注意到梁莘的存在,心思全在麻将上了。 不过,铁甲也怕猛火油。 果真,麻将之神永远照顾生手。 梁莘到了王京玉的小院后,意外,大大的意外。 又是好几千字。 ……略…… 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了,她们也有自己的女使。 曹昙依旧没回答。 难得她们开心,自己睡书房就好了。 “她忙的顾不上,肯定顾不上,咱们……” 叠完牌,赵碧君看着牌不动了,左看看,右看看。 没有。 这一打扮似乎和前几天那乞丐装的打扮完全像是两个人。 那女子还在犹豫中就被李清照扯进了屋。 王京玉小院,屋内,点上八盏煤油灯。 只是身为梁府大娘子,她要作到一个公平、公正,当然也要大度、包容。 梁莘决定了,卖五百副铁甲。 那么,女真人这边有什么东西值得自己去买呢。 正想着,突然听到有脚步声,梁莘立即闪到柱子后,只见李清照提着一袋子钱,手上拿着一只手镯,风风火火就奔进了院子,冲进了屋内。 梁莘此时悄悄的离开了。 有了这个,才会有进一步的发展。 而且,也不知道是哪位天才,竟然知道在煤油灯后面放着铜镜。 梁莘现在明白了,那婢女跑来是盯着自己,若自己准备过来王京玉这院,便来通风报信,因为王京玉说了要为自己准备夜宵呢,敢情是自己想错了。 难道说,人靠衣装。 梁莘坐在一旁:“最近怎么没见你练武了?” 看那婢女又跑了回去,梁莘心想着王京玉还在她的小院等自己呢。 火炮之下,所有甲皆渣渣。 曹昙有生气吗? 怕猛火油。 这纸甲可不是普通的纸,是经过多道工序处理,能防护箭支、刀剑的冲击力。梁莘试过,纸遇水会散,而纸甲遇水,只要不是泡在水里几天几夜,反而会更坚固。 曹昙白了梁莘一眼:“你不是应该在京玉院内吗?” 曹昙没接话。 梁莘坐在花园里发呆,王京玉院中的婢女已经悄悄跑来两次了,梁莘有注意到,因为在想事,所以也没搭理。 初级打法,推倒胡。 梁莘打算靠近再看一眼。 麻将。 至于说女真人拥有了铁甲可怕不? 两人带着自己的女使,四个人,正围桌打麻将呢。 让李清照这一声喊,吓了梁莘一跳。 赵碧君:“好像,似乎,可能,都有用。” 梁莘此时在想,自己是要进屋,还是不进屋呢? 梁莘尴尬的笑了笑:“早知道我进院子就光脚了。” 李清照:“打牌呀,挑没用的打?” 第九十八章 苏轼回汴京了 次日。 梁莘大清早起来,围着自家院墙内跑步。 身体是本钱,有空还是要多锻炼的。 跑到一处角门的时候,门外嘈杂的声音让梁莘很好奇。 从门缝往外一看,吓了一跳。 全是人。 走到角楼处,梁莘上去一看,梁门街一眼望去,全是人。 “梁忠,梁忠。”梁莘喊了几声,立即有小太监跑去叫人,梁忠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主子。” “怎么回事?”梁莘指着街上问。 梁忠回答:“礼部员外郎周邦彦写了一首诗词,此时就挂在桃源阁门外,助矾楼师师姑娘今晚与来自余杭的琴香姑娘一决高下。” 而且还是直接闯入梁府的。 来人见到梁莘,上下打量一番。 苏轼放低放袖,挡住半边脸,很认真的看着梁莘。 “主上。” 梁莘轻轻的敲敲了额头。 那位在后面替苏轼拎包的年轻人,也在等着梁莘施大礼。 确实有这事,苏辙将王安石熙宁五年之时讲的话掐头去尾,改头换面,然后各种编排,再加上邵伯温之徒等人添油加醋后,用在熙宁八年的事件上。 “主……上?”梁忠给吓了一跳,殿前司的校场,这敢随便用,虽然说殿前司就在街另一边,也就是与梁府一街之隔。 今晚,说是砚楼与潘楼一场比试。 梁莘活动了一下脖子:“他若再说一个字,就让他明白,闲杂之人别乱插嘴。” 斗大的字,写有一首词: 矾楼则请了遇仙楼、八仙楼。 “你……”梁莘开口只说一个字,想了想,执晚辈礼:“您到我府中来,如何闯入有失礼数吧。” 分析利弊。 梁莘继续说道:“熙宁七年,契丹来使,威压。宋割地求和,半山公力阻。后熙宁八年,再谈,半山公再阻,此事一直延续到熙宁最后一年,宋最终割地十余里,半山公下野。公与其弟作了什么?” 一声笑骂从梁莘身后传来:“伪君子。” 却也是汴京城内最盛大的一次巅峰对决,太清楼派出了全部的人手,要助潘楼。 章惇出现了。 什么叫风流。 那日绣帘相见处。低眼佯行,笑整香云缕。敛尽春山羞不语。人前深意难轻诉。 这一秒,脑速达到了极致。 梁莘一声暴喊,吓的那年轻人一下坐在了地上。 在所有人看来,这个时候梁莘应该施大礼,苏轼不仅是当世名士,更是蜀地官员心中的魁首。 “脸呢?” 苏轼,什么场面没见过。 虽然不是他,是他的弟弟,但他躲不开这次指责。 苏轼很平静的回答:“师成认为我父,并非认亲。让我回京,必有所求。帮不帮是我的事,他认为我父,只不要入我苏家族谱,苏家也无异议,师成给我的,我安心笑纳。” 落款,东坡!!! 苏轼开口了:“桃源阁一席,外加钱十万。” 看眼前这一幕。 但这能随便用? 梁莘远远的看着这位恶客,脸形长阔、高颧骨,身高六尺,很儒雅的一位老者,论气质绝对是一流的。 “是。”梁忠应下。 梁忠正说着,却见一行人挤开这里拥挤的人群,将一条写有字,长一丈的白布挑了起来。 梁莘:“有我梁莘在一天,公之弟,只能老死于野,梦中有汴京吧。现在问一句,你这个迂腐狂妄的老人家,来我梁府有什么事?认你当爹是我爹,我没认你当爷爷。” 他不知道苏轼来自己府上是什么意思,但那小跟班的嘴脸,显然是当苏轼是梁府太爷了,即将开始秋闱,苏轼是礼部尚书最高呼声的人选。 梁莘说道:“传我的话,殿前司校场,摆台!” 他倒是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梁莘看了梁忠一眼。 然后说道:“果真,一表人才。” 来人说道:“师成的生母,是我托人照顾。” 还有…… 苏轼背后那年轻人立即指着梁莘训斥:“大胆,如此无礼。” 到此时,汴京人许多人都认为是王安石弃地数百里向辽国求和。 “滚!” 回到前院,梁莘正准备吃早餐。 他不生气。 梁莘又说道:“当然了,为了我爹,您老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吧。” 看来,有必要用些下作手段了,先压住苏轼。 因为梁莘说的是实情,在他看来,这梁莘有他的风采,为人率直、生性放达。 有客到。 苏轼听完这话,用袖子挡住脸:“无颜以对。” “还有,告诉宫里,官家醒了就立即来叫我。” “割地五百里、割地八百里,这就是你们用文字记下的内容,污半山公之名于后世?” 记得画屏初会遇。好梦惊回,望断高唐路。燕子双飞来又去。纱窗几度春光暮。 就在说话这当会,梁门街上的人更多了,都是权贵家的仆从,跑来桃源阁看看,有谁家预订的座位会退票,或是说,打听谁家预订了,自家主君关系好的,挤一把椅子。 来人的跟班这时上前:“梁家莘哥我儿,还不速速上前行大礼。” 想到这里,梁莘盯着苏轼:“有传闻说,把小妾用来换马,小妾不堪受辱,一头撞死在树上,就是老先生你干出来的恶心事吧。” “是。”梁忠退离,几个棍手被他从远处招了过来。 苏东坡回来了,为当年被贬之时,在余杭有过回忆的琴香姑娘写下一首词。 “梁忠。” 一听这话,梁莘知道这是谁了。 梁忠腰板一挺:“这就去办。” 这就是叫千古风流。 这话,梁莘听明白了。 又一个被苏轼送人的小妾生下的孩子,真假无所谓了。 只这一句,苏轼也没再解释,他问心无愧,无需解释。 非要争这个汴京第一楼之名,师师姑娘自然也要为了自己汴京第一的名声,全力以赴。 梁莘愣了一下:“您还真敢开口,还真不客气。” 梁莘呢。 梁忠,飞奔着过来,叫人拖起那年轻人就扯到远处,然后才跑到梁莘近前:“主子,此人叫孙觌,太学生,曾对主君说过,他与主君是兄弟,亲兄弟。” 很平静的回了一句:“难道,我有错吗?” 第九十九章 真小人伪君子 章惇骂了苏轼一句伪君子之后,走了出来。 他已经站在远处听了有一会,这会感觉梁莘对上苏轼怕要落下风,纵然不落下风,文辞之间若是对苏轼太过,会对梁莘的名声有影响。 毕竟,那边还站在一位孙太学生呢。 肯定会外传。 章惇与苏东坡。 两人相见,年少时的友情,一起考试时相互仰慕对方的才华,曾经携手同政,再到反目成仇…… 一幕幕,一件件。 久久不语。 梁莘背着手转身离开,走了几步突然说道:“黄州,轼死于黄州,活着的只有东坡。”说完,梁莘指了指那位孙太学生,梁忠立即明白,吩咐人:“扔出去。” 苏轼听完梁莘的话,仰头看天,一行泪突然流下。 曹昙没再说了,她原本想说,这种极私密的事情,梁莘是如何得知的。之后的事情曹昙知道一点,就是秋闱。 曹昙在旁听着,梁莘夸了好一会,这才问:“你刚才在东坡公面前,却不是这样说的。” 梁莘刚才那句话说到苏轼心里去了。 午后,梁莘入宫。 苏轼眼神变了:“速道来。” “谁?” “恩,朝堂上的原因,我今天不怼他,明天就不好办事。东坡公这个人还是很好的,当年半山公变法的时候,他反对。后来司马光要废除新法,他又反对全盘否定,认为有一些好的应该留下来,让他同时不容于新法与旧法两脉。” 正聊着呢,梁忠跑来了,先给曹昙施礼:“大娘子,安好。”然后才跑到梁莘面前:“主上,出事了。前日的大雨,山陵那边出事了,有一处塌了。” 正如梁莘所说,黄州时苏轼已经死去,活着的只有苏东坡。 章惇:“比你强。你二十岁成名,他十六岁就名扬汴京了。” 苏轼是礼部尚书呼声最高的人,梁莘不会允许任何人阻止他对秋闱的改变。 章惇走近,苏轼说道:“那年,半山罢相蛰居金陵,我自江州顺流而下,遇半山。” 花厅,茶已经摆好,章惇只说自己也是要讨一张桃源阁的席位,并没有说自己就暂时住在这里。 曹昙再问:“那以妾换马之事……”没等曹昙问完,梁莘就说道:“不经人若,莫劝人善。这次是我卑鄙了,用这个讹传来占据话语权的上风,若非接下来的事情很重要,我也不会用这样的卑鄙的办法。” 有……什么关系。 梁莘听完闭上眼睛,考虑几秒:“去告诉章公。” 梁莘竟然无言以对。 花厅。 梁莘说:“山陵被大雨冲塌了一块。” 梁莘:“嗯!” 章惇对苏轼说道:“咱们继续,这事看朝堂上如何反应吧。刚才说了,今日忆往事,谈诗说词,不提朝堂。” 赵佶看了一眼梁莘,没接话,这意思就是,有事就说,还让我问? 另一边,梁莘在曹昙院中吃早餐。 山陵就是哲宗的陵,你问和你有什么关系。 山陵,就是哲宗的陵,塌了一块。 短暂的错愕之后,章惇回复:“知道了。” 章惇大惊。 所以苏轼不解释。 苏轼摇了摇头:“今日,论往事,论诗词,不论朝堂。” 没错,文人有时候恶心别人,干的事情也当真挺恶心的。 苏轼:“万事到头都是梦,休休。明日黄花蝶也愁。” 章惇说道:“而后,我不断将你贬,再贬,一直贬到儋州。” 章惇侧身:“请,我借这府中花厅,与你品茶。” 倒上茶,章惇说道:“莘哥儿有一妾,是你徒孙。” 因为,梁莘要选才。 苏轼问:“莘哥儿,有才?” 因为今天桃源阁有大活动,赵佶昨天只喝了一点点酒,留着给今晚。 说到小妾什么的。 梁莘看了一眼四周,都是自己人,这才继续说道:“在大宋的利益面前,个人私交在后,这不是品格低劣,这是高义。所以,章公现在还能和东坡公一起喝茶,想来,当年在金陵,东坡公与半公山,也应该一起品过茶。” 黄州,苏轼死了,活着的只有苏东坡。 赵佶问:“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苏轼:“好,刚才说到,这一句……” 这首词,章惇听过。 不是简单的,考进士的这种人才,还有许多杂学的被埋没的人才。 “什么?” 从礼节上,梁忠可是宫中训练出来的,绝对挑不出半点毛病。 梁莘到。 “李格非之女,张耒指点过,黄庭坚也在书法上指点过。” 苏轼正在品鉴梁莘那两首词,梁忠进来,来到章惇身旁:“章公,刚刚传回宫的消息,眼下还无人知,山陵因为大雨,塌了一块。” 苏轼是朝堂,东坡是诗词。 “小的告退。” 自己致仕,山陵使就是吴居厚,这绝对不是小事,吴居厚能被贬都是恩厚,被流放也不意外。 是十八年前,苏轼被贬到黄州时为当时的知府所作,词名就叫:南乡子·重九涵辉楼呈徐君猷。 梁忠退离。 “说两个事。” 一边吃,梁莘一边对曹昙说:“东坡公当世德义之人,人品厚重、品质高洁如青松……” “是。” 章惇:“那,说两首词,点评一二?” 章惇笑了笑,没接话。 曹昙问:“所以,夫君刚才的态度,是为了朝堂?” 梁忠又给曹昙施礼,这才转身离开。 苏轼拱手一礼:“谢茶,说到污半山公之事,你们也没少干污迂叟(司马光)之事。刚才骂我的其余之事,这孩子还小,我不计较。” 章惇知道当时的情况,苏轼被贬,已经无力照顾小妾,说换也不算胡说,但真相有时候往往比外人传的更无奈,苏轼是让小妾回娘家的,可回到娘家也没办法生活,友人赠马供苏轼被贬后这一路出行,打算收留苏轼的小妾。 苏轼正准备问,强在何处,章惇紧接着就说道:“论诗词,你二十岁也就是他现在的水准。论为官,你给他提鞋都不配。论为人,有不知道多少人将性命交给他。论用情,伱不配和他比。当今朝堂之上……” 第一百章 大盛会 算了,既然赵佶说山陵和他没有关系,梁莘也不想再说。 梁莘接着说:“早上你没醒,我调殿前司把校场空出来,摆好场地,今晚是大热闹。周邦彦为师师姑娘作了一首词,非常好。东坡公回来了,给余杭来的琴音姑娘也作了一首。许多人已经开始在桃源阁外斗诗了。” 赵佶听完立即站了起来:“笔墨……” “慢。” 梁莘挡了:“悄悄去玩,不能让天下人知道圣君写词给师师姑娘,看热闹就是。今天场面绝对够大,只是未经请示,安排殿前司用他们的校场摆开场地,这事我要请罪的。” “莫胡说,你最贴心,这事办的好。”赵佶开始在屋内转圈,他已经有点按捺不住了。 今晚,绝对是汴京城内的巅峰对决。 这场面…… 赵佶想想就开心。 也就是梁莘了,他以前跟着王诜流连烟花之地,也只是看着楼、院内热闹,却从来没有想过,还能办这事的盛会。 此时看来。 沈冲那里,第五版改进的精钢刀。 自己碰了禁军最高的指挥权限后,赵佶的反应。 梁莘穿越前,装铁砂猎枪都打不了那么远。 禇洪回答:“左右不差那点银钱。” 那么,二十年后,高俅是怎么成为殿帅的呢? 质量不够好,还在不断的改进工艺之中。 “少君。” “这就去办。” 收入的钱,会给士兵发赏钱,以及改善士兵的伙食。 梁莘讲的就是女真人过来的事。 他有一百四十七个堂兄弟,他的曾祖叫高琼。他是高太皇太后的弟弟,依辈份算,他和曹评是同辈,梁家小人物,和这些高门大户排不上号,所以梁莘用曹家的辈份来排了。 苏家不愿意来人,就是不愿意表面上对梁师成这位苏轼之子作出承认,但也不好否认,采取的方式就是,回避。 高士林见到梁莘,笑着接过梁莘送来的刀,而后说道:“你那小玩具,七步之内果真很凶狠,旸哥儿拿去城外试了,五十步外连只山鸡都打不死。” 与自家,就是过一条马路。 来的人太多,仅靠两家大酒楼也撑不起这么巨大的酒菜消耗量。 梁莘问:“那,你的意见呢?” 高士林带着梁莘只是走马观花的看了几眼。 讲完之后,梁莘说道:“我准备给他们找点乐子。” 从赵佶的屋出来,梁莘一边往宫外走,一边在内心盘算着,如何一步一步的,安排合适的人坐上殿帅这个位置。 正想着呢,禇洪来了。 “办,速办。” 至于校场,城外再选一块荒地重建就是了。 “恩。”梁莘点了点头。 矾楼、潘楼出大头,其余就是普通的小酒楼也会凑一份。 两人进入殿前司的院中,这里有两千士兵正在搭台子,绑架子,傍晚的时候,预测会有超过一万普通汴京百姓入内,还会不低于上千勋贵过来。 高家,自高琼那一代到现在一百多年以来,嫁到曹家有十几位,嫁到潘家的有十几个,嫁到李家的有十几个,娶曹家的有十几个…… 禇洪离开后,梁忠跑来安排人替梁莘更衣。 高士林:“到时候,给我一些。” 高士林是高太皇太后的亲弟弟,与曹评不用绕大圈,本身就是亲戚。他娶的是潘家的女儿,曹评有姐妹嫁到潘家、高家、石家…… 换个人,梁莘肯定不敢讲。 梁莘趁这个机会,作了一次小小的试探。 禇洪来劝的没有错。 “高叔!”梁莘见过,就送了一件见面礼。 殿前司、侍卫亲兵合称两司,两司三衙,就是大宋最高的禁军指挥机械。其下属殿前都指挥使司与侍卫亲军司下属机构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司、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司合称“三衙” 梁莘主动开口了:“高叔,您是殿前司副都指挥使,我给您讲个事,帮我分析一下。” “我去办。”禇洪应下这事。 梁师成已经让满汴京的人都知道,他是苏轼的儿子,那么苏轼另一个私生子孙觌呢?自然就是梁师成的弟弟,若是只认苏轼,不认孙觌,这真的会受人非议。 高士林继续说:“高丽史中还有一段,在契丹人立国不久,他们很强硬的写一封国书,其中有这么一句:上国之东*京皆在我境,何得谓之侵蚀乎?而后,还有,他们还记载了关于女真一族的。” “先生说的对,就依先生之见。” 直接把铁矿石变成钢。 “兵部?”高士林笑了,这疑问句就是在告诉梁莘,你拿兵部说话是在敷衍我吗?还不如直接用你岳父来顶前面呢。 梁莘只是笑,这个只能当笑话听。 赵佶眼中,还是玩重要,他甚至不知道私自调用禁军这种事情,放在他爷爷的时代,够杀头的。 他用的办法就是先把铁矿石混合长石一起用焦炭烧成铁水再变成熟铁,然后再加上木炭粉二次再炼,便有了钢。 五十步,就是七十五米外。 转了一圈,回到屋内坐下。 梁莘看赵佶这反应,上前说道:“不如,我去安排一下,一个时辰内就准备开始预热,先安排点闲散节目。同时让侍卫亲兵派几位虞候带人过去,先挑块好地方给你。” 高士林笑的合不上嘴:“这个,有趣。我给你讲本书,叫《高丽史》上面有记载,高丽王王建,因为一次唐皇微服看上他娘。” 沈冲作不到,也想不出来怎么能才能作到。 特别是出了一位皇后之后,与曹家结亲,级别更上一层楼。 殿前司,还是相当精锐的。 “恩,兵部……” 为什么是孙觌陪苏轼来梁家。 梁莘笑了笑:“在改进中,估计需要一年半载的。” 高叔,名叫高士林。 无论是真,还是假,对自己的计划都没用。 而后,梁莘去了殿前司。 禇洪说道:“孙觌若是这么被赶出去,将来汴京城会有对主君的恶传。” 桃源阁开口五千贯,各家酒楼分摊,就是租用殿前司校场,以及搭建场地的费用。 汉时就有练铁的技术,木炭火只能把铁矿石炼成海棉状,然后经过不断的锤打,这才有了百炼钢、千炼钢的说法。 第一百零一章 大智慧 高丽人这么狂,竟然说辽国的东*京是在他们高丽的国境内? “真有?”梁莘来的兴趣。 “真有,被揍了几次之后,就不再提了。辽国那边还有记载,女真与高丽皆为辽之臣属,高丽就表示,女真为高丽土地上的民族,应该是高丽的臣属,而后再随高丽同贡与辽。” 梁莘:“结果呢?” 高士林很平淡的说了一句:“又让辽国派大军狠狠收拾了几次,也再不提这事了。” 梁莘想到一个点子:“我有一策。” “说来听听。” “高丽北边与辽的边界,距离生女真的地盘只有一江之隔,拥有东方第二的露天铁矿,品质好到不得了,一担矿石有六十三斤铁,总矿石量,三百亿担。” 高士林眯着眼睛:“那第一呢?” 梁莘看着高士林:“为何不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个,而要问第一?” 看来,曹昙有兴趣亲自下场去打球了。 正想着呢,迎头就遇上曹昙了。 说完,梁莘往北院去了。 “大娘子,你这是?”梁莘有点没明白。 两人聊天的时候,已经开始有人陆续进校场了。 曹昙:“这叫与民同乐,不过官家既然来,便不能空手来,赏御酒是必须的。而且……”曹昙停下,拉梁莘到一旁:“而且,既然身为官家,要保持帝皇的威仪,还有……” “找他来。” 在大宋朝堂之上,有些诏令是公开的。 盛装的曹昙带上全家人,浩浩荡荡几十人…… 一千殿前司的士兵负责守卫,每人发五百文的辛苦钱。 梁莘愣了一下,起身一礼:“高叔,您高明。” 梁莘刚才差点失误了。 事实上呢,他的穷要看和谁比。 “你为何知道与我无关,只是你说了第二,必知第一,否则便不合理。” 曹昙给支了一个很厉害的招。 曹昙说道:“今日是盛会,挺热闹。我让梁忠在女宾区挑了一个好位置,还给宫里留了许多席位,你若想来,来便是了。” 梁莘的目的是,哄赵佶开心。 “嘿嘿。”高士林又恢复那懒散的神情:“记得给我家留几个,对了,顺便运木料回来,那边的木料相当的不错。” 高士林自然是能看懂这诏书内涵的,所以他很严肃的提了三个字:新罗婢。 有人骑马就去了,他们知道高俅在大概什么地方去找房子租。 梁莘说完,对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说:“拿我的帖子,请殿前司副都指挥使给他安排个官职,回头咱府里去讨个荫恩的名额给他。办吧。” 梁莘伸手就画,这玩意不需要太准确,大概有个意思就行。 自然就是梁府了。 就这,能把赵佶给憋出病来。 很快,高俅给找了过来。 听了这话,梁莘回答:“第一在辽国。” 梁莘呢,也跟着笑了:“高叔,我个人比较喜欢普萨蛮。” 没看,出兵这么多天,朝堂上也不讨论,汴京的百姓也没在茶余饭后聊这事。 梁莘对高俅说:“辛苦你跑去余杭,东坡公就住这府里,你也可以住下。殿前的司校场那边有盛会,想必你也知道,替我去盯着点,官家傍晚会过来看。你能办好,一定可以。” 看着曹昙带人进了校场,身后的王京玉还提着两只长杆,似乎是打马球用的。 戴上面具的赵佶,就是一个普通的客人,他可以各种欢喜的嗨,但身为皇帝出现的他,就必须要保持足够的仪态。 这就是,护石料产地,顺便剿匪。 哈哈哈,高士林放声大笑:“来人,取地图来。” “谢,谢孙少君。”高俅听完激动的人都在发抖。 正如给种师道那份,上面就写着,修路、练兵,为保障给官家要的洮砚原石,这才是首要的,至于打仗什么的,大宋朝堂上的规则就是,以不谈战为贤。 “是。” 比起朝中大员,勋贵们,他确实穷,太穷了。但比起市井中的普通人,他绝对是富人,再穷,他此时口袋里还能拿出几十贯呢。 答案是,想拥有普萨蛮,大宋需要再往西五千里,恢复大唐时西域的领土。 苏轼,自己写过试,描述自己的穷。 高士林放声大笑:“好,好,好。” 有小太监来汇报:“少君,高俅接了东坡公回汴京,因为苏三哥儿家太小,更张罗的给东坡公找地方住。” 梁莘从高士林这里离开,准备入宫去。 所以,咱们没打仗,对西北用兵,也是为了保障官家需要的洮砚原石,顺便保护一下当地百姓不受匪患。 喜欢吗? 梁莘听懂了,猛点头:“大娘子,高明。” 不是搞这些盛会。 普通的酒楼已经开始架起临时厨房,卖小吃的开始在街上叫卖,一些贵族带着马匹入场,这会距离傍晚还有些时间,打马球,是贵族们喜欢的。 高士林开口了:“一定运上上等新罗婢回来。” 梁莘从这严肃的眼神中,可以预感到接下来的话,肯定不普通,吞了一口唾沫在等。 高士林很认真的看了足足一刻钟,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梁莘。 问当今汴京城,谁家最当红。 苏三哥儿了,就是苏轼的三儿子,苏过。 听了这话,梁莘想了想:“那么,官家也可以明正言顺的来看?” 也就是派的人有点多,禁军十五万,西军八万。 等岳父回来了商量一下,高士林和自家有多铁,若是够铁的话,那就想办法把这个殿前副都指挥使的副字给取了。 那么以后,赵佶必会坚持戴面具这个作法,这种大盛会几个月搞一次也就行了,否则他坐在御座上,还要保持仪态,看着别人开心,太难受了。 “不用。” 准备入宫的梁莘停下了脚步,吩咐人:“高俅人呢?” 一边走,梁莘一边在想。 画完,梁莘说道:“这里距离海边,只有二百里,我大宋的船可以源源不断的运粮食、布匹、钱币过去。运铁矿石回来,女真人会和高丽人打的头破血流,我们顺便卖金创药,加上刀剑,铠甲。再买他们的药材原料回来。” 第一零二章 聪明人办聪明事 小太监在高俅旁:“请随小的这边走。” 高俅还是远远的冲着梁莘施了三次礼,这才跟着小太监去了。 机会,高俅知道这是梁莘给他机会。 虽然,高俅并不知道梁莘手上握有多大的权力,但他明白,梁莘是当朝红人梁师成的儿子,唯一的儿子。 梁莘,在汴京城,可以被称为:梁衙内。 因为梁师成,此时为西北监军,领节度使…… 这会梁莘处理完高俅的事情,入宫。 就是因为等高俅这一会,梁莘入宫后赵佶已经不在宫里。赵有福、王浦是苦劝,却也没劝住,赵佶换了普通的衣服,要去殿前司的校场。 听闻那里勋贵们已经开始打马球,宫中许多嫔妃也在更衣准备听诏后前往。 赵佶呢,先一步就去了。 此时,高俅在思考,要不要前去见驾呢,官家一定不会忘记自己这个曾经在端王府的蹴鞠高手。摆在高俅面前,有两条路。 人生的路。 赵佶笑,梁莘懂。 高俅,曾经身为苏轼的书僮,后因为苏轼被贬被推荐到好友王诜那里作事,而王诜就是赵佶的姑丈。 赵佶回去换更衣,准备仪仗,作为皇帝参加这次盛会。 他都想要。 梁莘侧身招了招手,王浦小跑着上前。 “小的高俅,在端王府做过事,现奉梁校检的吩咐,正在这里检查准备工作。这位贵客,有何需求尽管吩咐小的去办。” 梁莘有这个自信。 “好,好,就这么办。” 就这一幕,高俅惊出一身冷汗。 一条是在梁府求一个照顾,然后往上爬的小路。 “明白。”王浦应了一声。 他很会讨赵佶开心。 而是一个小太监则走到赵佶身侧,低语几句,赵佶回头看到梁莘,那怕高俅还在讲着,赵佶径直转身离去,往梁莘那边走去。 一边是在汴京城百姓面前露脸,一边是痛快的玩。 今天是公开的比赛,就凭范纯礼这些老臣子上疏硬怼,赵佶也要考虑一下要不要收敛点。 梁莘与赵佶离开。 高俅,踢的一脚好蹴鞠,所以留在了端王府。 听到赵佶出宫,梁莘赶紧叫小太监带自己去找。 高俅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只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就作出了决定。 潘楼这边,梁莘安排人找到琴音,就递了一句话:若谁想入宫,就拿出压箱底的功夫去争吧,若不想,必保你等一份清静。 高俅此时也注意到了,有好些个穿着普通人衣服的小太监,有意无意的就盯着他这里,若说他讲的话,这些小太监没听到,他不信。 另一条,则是直冲云霄的金光大道。官家。 “是小的,是小的。蒙贵人还记得,小的这里伺候着您。” 梁莘吩咐:“陪官家回宫更衣,算好时间,官家出来的时候要把烟花放起来,气氛也要搞起来,然后安排人在普通百姓人群中,带着高呼。” 赵佶喜欢的是热闹,而不是非李师师胜出。 梁莘。 “高俅,是你呀。”赵佶自然是认识的。 如果另一个选择的话,估计就这些穿着普通人衣服的小太监,就有办法让自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但他看清,这是官家,当今官家。 天色浅暗,勋贵们开始陆续入场了。 而高俅这边呢。 因为他聪明,有些路不是普通人走的,也容不下身侧有人。 他选了小路。 他在市井混了这许多年,他学问不行,却懂一个道理。往上走的并不是因为你有多大才,除非是东坡公那种惊世奇才,普通人最重要的是选对路。 殿前司校场,正在这里盯着给女眷区搭台拉围幔的高俅,看到一个他认识的身影,虽然穿着普通的长衫,而且还有一种偷偷摸摸四处打探的感觉。 “谢孙少君提携。”高俅脸上很平静。 梁莘点点头,背着手离开。 想好之后,快步上前。 正说着呢,不远处出现一个身影。 赵佶一下子就变的开心起来。 梁莘抬手制止:“你忙,就说一件事,等会官家更衣好,会悄悄第那边天字乙号席位,你小心伺候着,办的好,官家会有赏。” 高俅开始在赵佶面前讲殿前司校场内的各种安排与布置等等。 还在忙,梁莘过来,高俅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过来施礼。 从梁府北院有一座通往宫城的石桥,又有一座通过桃源阁的木桥,他就知道选小路虽然走的慢,却很安稳。 梁莘没施礼,只是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而赵佶很自然的与梁莘并肩同行。 “恩,凡事不可能万全,当圣君就不能痛快的玩,可痛快的玩,就不能在汴京百姓面前露脸。” 巨大的舞台是数百殿前司后勤士兵忙碌了一天搭出来的,光是土就运来几千担。舞台的正面是空地,空地约三丈远,是一处用箭楼临时改的高台,供赵佶坐会。 不断夹杂着对梁莘的吹捧。 赵佶准备离开的时候,梁莘突然说了一句:“官家,今晚上,师师姑娘有可能会输,琴音姑娘成名多年,她教出来的人,唱、曲、奏、舞,都是上上乘,而且有东坡公以及十数人为其作词。” 一边走,梁莘一边说:“乙哥儿,端王府的旧人,我已经安排照顾,刚才的高俅已经在殿前司谋了一个差事,若是他用心为你办事,多照顾一下我会安排。说当下,今天是汴京城最大的盛会,要不要以圣君以庆万民之悦。” 这就是高俅作出的选择。 此时,高俅看的清楚。 十二丈远,就是一处坡地,这里至少可以站近万人。 王诜曾经让高俅去给赵佶送礼。 梁莘站在远处没靠近。 赵佶笑了,笑的很开心。 暗赞,自己作了一个好的选择。 梁莘说道:“要不这样,我想办法安排一下,刚开始的时候,找些杂耍什么的充场面,让热闹起来,你呢摆个姿态,坚持两刻钟,而后咱们换衣服,我让旸哥儿他们给你占个席位,咱悄悄的去玩个痛快?” 赵佶纠结了:“这个,那个。” 只是身份低微,见赵佶的机会有限。 梁莘也笑了,微微欠身一礼。 第一零三章 面子上的交情 校场很大,除了坡地,还有台子。 两侧,三层台子,都是用殿前司的攻城用军械临时改的,左侧是男宾席,右侧是女眷席。 苏轼来了,毫不客气的坐上了贵宾席。 韩忠彦也到了,而且还是和章惇一起来的,两人虽然分别代表旧法与新法两脉,此时却看起来很友善,先是到舞台前,观看了许多人为今晚比试的两位顶尖花魁写下的诗词,点评一二之后,才往自己的席位而去。 女宾席那边。 宫里的人来了。 朱太妃、孟皇后这身份的人,并没有出现。 最先出宫来到女宾席的是此时在宫中最有宠的郑才人。 郑才人,原先是向太后身边女官长,或叫女官首领,自向太后薨了之后,她发现官家再没到她的宫内去。 所以,从宫出来没往自己的席位去,而是来到曹昙这里。 一些预热的表演开始,也有刚入行不久的出来弹个曲、唱个词。 李清照,可不是普通的妾。 (注,之前算错了。曹皇后是曹昙的祖母,那么曹昙与向太后是同辈。) 赵佶抱怨了一句:“一点也不让朕省心。” “那太好了。” 到此时为止,曹家出了一位皇后、五位驸马都尉、四位亲王、两位郡王、两位、十二位节度使、百多号曹家子弟在侍卫亲兵营中当过差,有七位担任过要职。 内心相信,被打入冷宫的才是好姐妹。 至于外放的防御使、观察使、围练使……。 但! 曹家的落没,就是二十多年之后,因为家族成员多在北方,靖康之难也让曹家整个家族几乎都没了。 肯定不是赵佶。 梁莘若有什么大的升职机会,李清照必受封,因为她不仅仅是汴京第一才女,而且还是王珪的外孙女。 赵有福立即回答:“奴这就去办。” 并席同座。 “对,对。”赵佶听完了梁莘的劝告,又转了回来。 曹家,真的是皇亲。 宋,皇后生儿子的极少,生出嫡长子只有两个。 曹昙笑着回应:“本就是一家人,我曹家是皇亲,如何不是一家人,若才不嫌弃,可与我并席。” 赵佶正无聊呢,听到这话便说道:“说吧。” 梁莘也知道,李清照其中一位表妹,就是四舅的女儿,在西湖边跪足千年。因为这个表妹嫁的人姓秦。 在接受了万民欢呼之后,赵佶坐在高台之上。 赵佶只能端坐,感觉很无趣。 王皇后,相貌普通,秉性恭俭,老实端庄,不会施展手段…… 见面,就执晚辈礼。 莫说是郑才人,就是曹昙都数不清有多少人。 穿着盛装的赵佶出场了,在梁莘的力劝之下,赵佶携正宫王皇后同来。 梁莘跟在一旁:“再说几句,询问娘娘若有心留下观看,就安排留下,而你则要回去处理公务,西征大军在外,你放心不下等等。” 只是没想到,赵有福会在这个时候提出来。 赵佶这边,终于等着梁莘出现在角落,时间到了,他可以换衣服,以普通宾客混在人群中尽情的嗨了。 赵佶这会也顾不上王皇后了,快步往桃源阁方向走。 一边,她想劝说赵佶,要节俭,不要搞这些劳民伤财之事。 赵有福这时上前:“官家,近日宫中有小事,奴斗胆进言。” 梁莘也见过李清照的舅舅。 “恩,去吧。” 赵佶没心思听这些,他并不知道,赵有福说这些不是给他听的,是说给王皇后听的。 这代表民间富足,才会有这样的盛会。 赵佶到。 赵有福又继续汇报:“今日,几位大商想献礼,奴斗胆替官家拒绝了,今日为民间自发组织,官家前来与民同乐,不受献礼。若奴有错,请官家责罚。奴安排赐御酒,以显皇家厚民。” 看到郑才人坐在曹昙身边,王才人是又急又怒,往上的位置永远就那么少,她要如何应对呢。纵观这女眷席上所有人,此时当真是无人能和曹昙比。 王皇后听到是民间自发组织,心情一下就变的很好。 在宫中,丝毫没有半点助力。 赵佶现在是皇帝了,他有点放浪,把这位元配皇后摆在后宫,不闻不问。 另一边,又感激赵佶带她出来。 她生下了赵佶的长子,嫡长子。 就在这时,礼炮声响起。 赵佶对她有敬,但缺少亲切,因为她相貌太过普通。 上一位,便是高滔滔,生下神宗皇帝。 郑才人赶紧叫身边女宫来安排。 郑才人礼毕后说道:“我身边女宫乔氏,其母也是东坡公的妾室,算来也是一家人。” 赵佶侧头看了一眼端庄、怡静的王皇后,声音带着一丝严厉:“诬国母,仅是重责吗?” 此时,到王皇后有点糊涂了。 但她不明白,有谁会护着她。 此时,依然情同姐妹。 李清照等人,则早早就跑去了普通女眷的席位。 郑才人既然有心示好,曹昙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 此时,王皇后站在赵佶身旁,内心是挣扎的。 此时,另一位也刚刚晋升为才人的王才人来晚了半步,当年她与郑才人同为向太后宫中女官,情同姐妹。 有人护着她。 曹昙很平静的回礼。 王皇后,年方十六嫁给了端王赵佶,若不是赵佶成为了皇帝,那么她在史书上可能只有一笔,端王妃,仅此。 最终,王皇后的席位,自然是放在曹昙那边,这里有几位女骑军守在四周。郑才人倒是很懂事在的旁服侍王皇后,还有几位国夫人也移座到了这里。 曹昙,曹家长房嫡长子,其父郡王爵,本身就非普通的勋贵家女儿。 其娘家,也没什么势力,父亲也仅仅因为她是皇后而封了一个荣国公,却并无实权。 再说近一点,蔡京是李清照的表姐夫。 “官家,有宫中几位公公妄想接近讨好娘娘,但是娘娘从来都不接受他们的阿谀奉承,这几位公公诬陷娘娘,说她有不可告人的隐秘事情,奴以为当重责。” 这事,王皇后知道。她没询问,也没辩解,这便是她的性格,认为清者自清。 第一零四章 高家 不过,也不重要了。 李清照和她这些表姐妹,来往并不多。 清雅高洁的人,不喜欢趋炎附势的亲戚。 梁莘呢,回家了。 诗词,是今晚的重头戏。 想一想,东坡公亲自上场给来自余杭的琴香姑娘壮声势。 论诗,此时天下人敢上台比的都不多,论字,赵佶都没好意思说自己比苏轼、黄庭坚更强。 而论画。 有一位奇才,赵佶登基之后,告病致仕,说是归隐田园,今天也出现了。 李公麟。 梁莘摇了摇头:“不再是了,曹郡王此次西征,对于西军可作必要的调配,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刘法应该带三万五千人驻守定相城(现定*西)。我有一计,若西夏想打,就让他主动进攻,把战场拉到西夏境内。” 他来就是为了当面提醒,西征只是表面上的,接下来还有遇到许多事。 宗泽没接话,拿出一副地图上前摊开放在梁莘的书桌上。 当今官家,少有的诗、书、画、印皆精,是少有的天才或是说全才,诸事皆能,独不能处理政务。 梁莘看了一眼:“备酒菜,引到这里来吧。” 总之,王诜当年真不是个东西。 梁莘在宗泽走后,也开始翻阅西军还有曹评那边送来的日常文书。 “是。”高威退后两步,从扶梯下了箭楼。 神宗大怒。 其子,高世侧上了箭楼。 外面很热闹,宗泽穿着普通的布衣,骑着毛驴来的,他相信不会有人知道自己来找梁莘。 高士林站在一处箭楼上,远远的看着热闹非凡的盛会。 他只是一个穿越者,以穿越者的眼光,还有对历史的知晓,梁莘告诉宗泽的部分是历史上发生过的,正确的,有效的,赵佶这个时代为数不多的亮点。 其风格有吴道子,王维神韵。 以这样的年龄而言,匪夷所思。 而梁莘正好相反,那字写的真的很差,画功勉强算是会画,制印完全不会。但对政务,却是精通的超凡。 高家的荣辱与他的小家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梁莘随手在地图上画了一笔:“还有一支兵马未动,但却给了极大的补给。” 他不需要接话。 明天是旬日,那边热闹到明天天亮也无所谓了。 一个只有抄诗水准的人,这会只要出现在盛会上,几秒就露馅。 宗泽。 躲。 梁莘见到宗泽后说道:“今日,殿前司校场之中,一席难求,若是宗承旨有兴趣,我有一空席。” 从他的曾祖父开始,他作为流民被编入禁军,而后成为高琼亲兵,然后一代代,事实上,他就是高家人。 梁莘,回家了。 公主称呼高士林一声舅父。 梁莘走近,宗泽说道:“依近日军报,曹郡王的主力已经接近青唐,但北边一片荒漠,无险可守,青唐城中若有人一心想逃,除非有五倍的兵力,否则很难封住所有的道路。” 宗泽把自己这些日子认为遇到的难题在这个日子,找到梁莘提了出来。 刚在书房坐下,院中就有小太监过来通报:“少君,有客到。”说完,递上拜帖。 诗、词、书、画、曲……,无论如何,也要与苏轼这边一众名士,一比高下。 无论场上有多热闹,除非赵佶这边出事,梁莘是绝对不会去的。 听到这样的回答,高士林才点点头。低声轻呼:“高威。” 高威嘴上说的简单,事实上,这事他可能办的会更复杂。 “若,丢了再打?” 高士林直接带兵冲入驸马府,将王诜的所有小妾全部执杖刑,然后发配军中的曲舞营。 “是。” 梁莘不是神。 一直站在高士林旁边的亲兵首领上前一步:“主君。” 王诜的小妾也不知道那里来的胆量,也就是公主和善,不与计较,这些人竟然敢犯上。公主死后,乳母才有机会回到高家,将王诜宠妾灭妻之事告发。 高世侧回答:“知道官家在那里的,便是知道。不知道的,也不可能知道。” 出了梁府的门,宗泽往着那边鼓乐震天的殿前司校场看了一眼,骑上自己的毛驴,回去了。 意外的收获是,很显然梁莘早有应对的方案,这一切都似乎在梁莘的掌握之中。 宗泽很认真的思考了这个想法。 所以,梁莘也在不断的学习,不断的成长,希望可以为这个时代撑起一片天。 他就是来提醒一句,希望梁莘知晓。 高威站在一旁,头微垂着,没接话。 高威却说道:“主君,广南东路有一楼,楼中有名花,有人流连几日,被骗光所有钱财,失足落入水沟,摔断双腿,不治身亡。” “是……刘法。现任鄜延路钤辖官?” 在宗泽看来,梁莘与当今官家,就象是两个绝然相反的人。 西去千里之地,未来会有不断的争执。 回家,睡觉。 高士林依旧看着校场内,声音很低沉:“我们是一家人。去替高家办件只有你一人知晓的事情。” 此时,再说殿前司的校场。 梁莘与官家! “父亲,我已经安排了最精锐的亲兵暗中守在官家四周,确保万无一失。” “妙,无论胜败都可解鄯州之困,若是胜了,占据西夏城池,辽国必会派遣使用前来施压,胜了,谈判也容易的多。”说完,宗泽施礼:“泽,告退。” 高士林点点头:“去办吧,而且这消息还要传回汴京,这是高家送给那小子的厚礼。从广南东路回来之后,你住在梁府吧。” 周邦彦,也不是半桶水,呼朋唤友。 高士林又看了一会校场内,这才说道:“去儋州要过海,海上多风浪。儋州苦,蛇鼠虫蚁不少。王诜!” 高士林问:“何谓万无一失?” 更严重的是,西夏肯定会用兵。 这场所谓的汴京正楼联赛,其厨师还能上台比一比,花魁什么的已经变成这场盛会的配料。 很快,客人到。 “一但青唐城重归我大宋管辖,西夏必不会甘心看着河湟易手。就我所知,鄯州(青唐城),无险可守,对抗少数贼兵没问题,若西夏调大军呢。西征兵马留在那里,所消耗的粮草数额巨大,朝廷是撑不住的。” 第一零五章 果真是天才 王诜既然被发配儋州。 断不能,让他就这么轻松的掉在海里。 当年他怎么在带青楼女子回家气公主,今日就要让他在青楼受足了罪,把欠下的还回来。 这是一份礼物。 高士林给梁莘的。 因为高士林,看透了赵佶,也看到了此时赵佶的放浪。 算是投名状吧。 高威则要报仇,他是高家人,那怕只是高家的高仆,也是祖辈到此,连同他的儿子,五代人都在高家的,高家人。 梁府内呢,梁莘又翻看了一会文书,困了,也就去睡了。 殿前司的校场内,这热闹一直到四更天。 到了城外,乱葬岗。 谢谁? 很快,坑挖好了。 高俅连头都不敢抬:“是,是,谨遵公公教诲。” 对于这些太监而言,这就是大恩了。 反而是新来的,更值得期待。 身份相差有点大。 “恩,上道。” 真相是。 不但在看,同时还在一旁作着笔记。 这话说完,当看到一只又一只的瓷罐摆在他们面前之后,即将要被处死的所有人都跪了。 高俅还没反应过来呢,只见两名殿前司所属,外殿直的都头上前,直接打断了这几人的手脚后,挂在树上。 不过,高俅却也不容易见到梁莘,梁莘很忙。 疲惫的高俅也准备回去休息了,却被一位殿前司的高级武官给拦下:“有个差事,你带人去办吧,是官家吩咐下来的事。” 就在这时,殿前司这十人当中,有一人突然转头就跑,另九人却是很平静,为首的拿出弩,慢慢的搭上箭,一箭射在跑掉那人的腿上。 赵有福拿起一份文书:“诬,当今娘娘,只是埋了你们,也是娘娘仁厚,换成杂家来定,必是一刀一刀把你等活刮了。” 他们的宝贝能和他们一起埋了,就是天大的恩德。 曲、诗、词、舞、酒、菜…… 高俅只需要带上十个人,跟着宫里派出来的几位公公出城就行了。 高俅脑袋转的飞快,瞬间就想清楚了,自己应该谢谁。 高俅到现在,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赵有福身边一个小太监尖着嗓子:“自己挖,等会把你们全部活埋了。若是不想挖也行,先砍掉手脚,再倒些蜜,引些虫子什么,让你们生不如死。” 赵有福这时走到高俅面前:“早些年在端王府的时候,杂家就看得出来,伱是一个钻营之徒,今天叫你来办差事,就是让你看着清楚,规矩就是用来守的,你若不想守规矩,现在滚的远远的,永不入汴京,杂家也当你是个聪明人,反之,守规矩。” 又一天过去了。 “还有,什么身份,就要记得自己是谁,想的太多,这乱葬岗不差多一个坑。” 赵有福背着手往马车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高俅,殿前司校场那边,有昨天的热闹,就会有明天的热闹,你管着吧。” 赵有福指着其中一人:“知道今个为什么,规矩是让你们来守的,谁坏了规矩,今个就不能留。营生的每一文钱,账目都不能错,你伸手了,来呀。” 有几人苦喊着求饶。 高俅心中一紧。 寅时,梁莘已经到了皇宫,赵佶今天很少见的,已经在偏殿休息,因为时辰还没到,所以更衣的小太监们在屋外候着。 赵有福当年就是端王府总管了。 谁胜,谁负? 王浦带人把赵佶抬回宫里,赵佶戒酒好几天,就是为了今天放开喝。 高俅赶紧长身一礼:“谢过公公指点,俅一言一行,必谨小慎微。” 怎么会让他们来办这差事,应该是散直班的人来办才对。 他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差事。 师师姑娘是接待极贵宾的,至于是谁,汴京城几乎大半都知晓,却无人敢提及,也让师师姑娘这边的,汴京城内的客人,尽可能回避吧。 有人过去,抓起地上一把草连同泥,塞进了那人的嘴里,然后拖了回来。 真的是精彩绝伦,四更天的时候,周邦彦还在为师师姑娘拉票,勋贵们肯定不会投这种票,他们会投诗、词、酒、菜的票。 倒是普通的围观的人,手中票都投来了潘楼。 一连串公公、太监们给从车上揪了下来,然后发铁锹。 “是。”无论是谁吩咐的,此时高俅都要应事。 “谢杂家,谢错人了,自己好好想想。”赵有福留下这话,有小太监放下凳子,已经扶赵有福上了马车。 到了城外,已经是天光大亮。 旬日之后,大朝会。 赵有福坐在马车上,一行共有七辆马车,高俅与十名殿前司的士兵骑马跟在旁边。 三分之二的人被赶进坑中,真的就这么埋了。 “谢公公。” 所以,高俅选择默默的看着。 赵有福很满意,这才告诉高俅今个是为什么。 潘楼这边有苏轼。 “有些营生,是为大伙谋个酒钱,谋个家小能多吃几餐肉食的钱。将来这营生也会越来越多,现在就有人敢伸手,这以后还要如何公道?” 高俅感觉到了一丝不太对劲的味道,外殿直不是殿前司普通的诸班,他们属于皇宫近卫,年龄相对罗大,他们的职责是班外殿直,就是大朝会时,站在正殿外面的负责守卫的人。 见到梁莘来了,赵佶说道:“还好有你在,有副方子。”说着,赵佶写了一副简单的药方,而后解释:“往日喝酒都在屋内,这次喝酒在外,想来应该喝的有点多出了一身汗,吹风后应该中了一点风邪,今天感觉很是不适。” 埋了。 理由嘛。 先不说这十人,都头、十将,都是在皇宫多年的低层武官。只说宫内宦官带队的,是赵有福。 还有三分之一呢。 梁莘愣住了。 不对。 梁莘。 以前,他在端王府的时候,想和赵有福讨个近乎都难。 高俅内心有疑惑,可他不敢问。 赵有福看着其他人说道:“伸手,就要被打烂手的觉悟。杂家今天作善事,其余人自己了断了吧,杂家赏赐你们全尸。” 事,很简单。 毕竟他刚刚才在殿前司成为了一名虞候。 梁莘入内,赵佶正捧着一本书在看。 四个小太监扑上去,一人按腰,一人按腿,一人拉手,另一人在旁拿起棍子,一棍一棍的砸在这人的双臂之上。 第一零六章 听劝,行霸道 赵佶展示了他对医术的能力,梁莘真的很意外。 但很快,梁莘就反应过来,这是赵佶自己给自己开药。 梁莘接过药方:“这王浦,一点都不省心,你病了他竟然不知。” 赵佶回答:“除你之外,没有人知晓。” 梁莘:“也对,若让御医知道,怕是用不了两天,御史也会知晓,而后台谏那些人就开始上疏了。” “是。”赵佶也就是这么想的。 梁莘又问了一句:“这个,靠谱?” 赵佶笑的很自信:“相当可靠。” 赵佶的医术,可不是吹的,他真的是天才,世人只知赵佶书画双绝,却不知赵佶还有两项超凡天才的技术。 医术。 这就是有人在领空饷。 而吕文聪这边,河中府城内,所有官员叫来到知府衙门,然后…… 依汴京城枢密院的本子上数额,共有士兵人数一百二十九万,禁军为五十五万。曹家、潘家、高家等帮着查了,推断真实的数字应该有三十一万,也就是差额二十四万。 “一切整天轮锄头的人,只为求活。那闹事的是什么人呢,私盐贩子、恶匪、小吏。他们为什么敢呢?因为,有人出钱出人,他们就是办事的。若是杂家不来,怕是李知府很难活着走出这河中府。” 全部抄家。 李格非发翼的时候,王有忠换了衣服出来了。 绯袍,正四品。 探司事,对外,就是刺事营诸班。 章惇看完,还是那态度。 河中府同知站了起来:“王公公,这里是河中府,本官要面圣。” 梁莘听完,摇了摇头:“章公,我在乎这万世骂名吗?新法一脉与旧法一脉斗,在西北,你们得意了,可百姓呢,万民呢?上有天,下有地,我等肉食者在中,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国之兴亡、肉食者谋。” 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天下承平日久,民既庶矣,而养生送死,尚未能无憾,朕甚悯焉。今鳏寡孤独,既有居养之法,以厚养穷民;若疾而无医,则为之安济坊;贫而不葬,则为之置漏泽园。 李格非,傻眼了。 还有四千殿前司的兵马在干什么呢? 有皇帝诏书在手,城门官必须开城。 先收拾厢军的高级武官,二十颗人头挂在军营外,近两万名厢军基本上安静了。 王有忠说完,有小太监将一筐弹劾倒在地上。 王有忠继续说:“怕是,很快,河中府会报,有人造*反,匪人杀官,杀的就是李知府。杂家有没有冤枉你们,午后见分晓。” 顺便,梁莘和章惇说了几句,没提赵佶感觉他自己生病的事,而是提到了曾经赵佶写过的那份诏书的草稿。 章惇很严肃的看着梁莘,片刻后,章惇后退一步,施礼。 吕文聪身边,只有五百能打的人,二百负责运输的,宫中女官那一队,距离离地还有五十里,有一千殿前司的兵马护着。 梁莘拿过药方塞进怀中:“这个交给我,朝会推迟一刻钟问题不大,我去为你备药。” 吕文聪带的人,此时已经到河中府城外。 当然,还会有许多人,今天会弹劾吴居厚,作为山陵使,山陵因为暴雨而塌了一部分,再轻都是贬官。 两刻钟后,大朝会开始,梁莘与章惇又坐在龙壁后。 突然一下,来了一个叫什么税赋营的,隶属于皇城司。 就此汴京城大朝会开始的时候,天还没亮,河中府。 吕文聪入城,殿前司的兵马分散成大小五十多队,突袭了河中府周边,几乎百分之八十的富户。 章惇:“分头办事。” “莘哥儿,老夫连性命都陪你赌上了。那御座之上坐的是什么人?大宋如巨舰,在波涛滚滚的江面上行驶,亿万臣民将生命、荣辱寄托于此,他既身为帝皇,便这巨舰的船长,但老夫要说的是,他连当一个最普通船工的资格都没有。” 而厢军,在册七十四万,实际有多少,没人说的清。 以及,他对《道德经》的理解与注释,当然,现在的赵佶还在只是道门的初学者。 王有忠直接坐在知府衙门的首席,对着那些被叫来开会的河中府所有官员说道:“杂家,听过一个说法。自太祖立国以来,到现在大大小小,也有小二百次,说是农户造*反,汴京城内有智者,却有不同的说法。” “恩。”梁莘点了点头,起身离开。章惇则是快速准备笔墨,写了几封信,让梁忠安排人送出去,在大宋朝堂上想办什么事,都是需要有助力的,先作足准备,等时机成熟了,才会在朝堂上提及。 王有忠只是笑了笑,不语。 穿的是用殿前司高级监军服装改出来的,皇城司高级官员-提司掌印总监。 关键不在五千殿前司的兵马,而是在殿前司的武官能不能控制河中府厢军。 跟着曹昙一起嫁进梁府的许世珍,就是许家人,许家当世名医家族。 梁莘也施了一礼:“有章公在,便安好。” 冰井务,对外,他们在太祖时候,盯的就是禁军高级武官与高级武勋世家,比如曹家。 出了门,梁莘赶紧回家。 煎药什么的,许世珍自然也是专业人士。 皇城司才几个人,最高的官为勾当皇城司事,不过正六品,之下只有探事司、冰井务两个衙门。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税赋营。 “莘哥儿,他圣明了,日后史官必有一笔,让你背负万年骂名。” “莘哥儿,走霍光之路,行霸道,才可助大宋扬帆。” 这是生死局。 药方管不管用,许世珍是能看出来的。 他还在整理行装,以及交割用的公文,哪怕他只当一天知府,也要有许多公务要交给下一任知府,或是交到临时代管知府事的同知,或是通判手中。 今天,大朝会最重要的议题就是,苏轼是否出任礼部尚书,以及秋闱新增加的考试科目。 家里,有专业的人才。 礼毕,章惇说道:“老夫劝一句,慢慢来,这虽然好事,却不宜急办。所牵扯的衙门太多,不是一句话的事。” 第一零七章 百艺之神 大宋的厢军有多少人? 枢密院不知、兵部不知、几大武勋豪族也搞不清。 不过,这一次梁莘要的,并不是谁空领军饷,也不是针对河中府来一次官员大清洗。真正的目的是,练兵。 税赋营,练兵。 顺便,验证一下,自己对殿前司兵马的掌控力是不是可以再往里渗。 更重要的是,为曹昙去江南,先打基础,同时多收集一点办事的经验。 话说,城内王有忠与河中府的官员在文斗。 城外,一高门大户的大门给炸开了,第三代单手短喷子,第一次用于实战,就在此时。 门打开的瞬间,只见一个两米高的家丁,身穿皮甲,拿着一把双手刀就砍了过来。带队的小武官下意识举刀准备挡,他身后一名勋贵家的武官,摸出自己那只花重金,通过自家妹子的门路,从王京玉那里买来的一只众生平等,抬手就是一发。 震天的响声,拿双手刀的往后飞出去足足五步,满脸桃花开,眼见就不活了。 五十里外临时驻扎的一千人,也带着宫里尚宫局的女官来了。 王有忠没想明白。 从河中府出发,带着公文与一些证据的信使回到了汴京。李格非,也随着信使一起回来了,再有十天,就是秋闱的日子了。 因为当今官家喜欢书画,所以汴京城也开始对书画有了新的流行。 若家中有甲。 此时,河中府开始抄家。 禁军大哥们,你说往哪去,我们就往那里,让蹲着绝对不站着。 大宋,还有一个特有村镇,叫堡寨,北方对抗辽中,西北对抗西夏,数量很多,像是河中府这里,数量少,但也有。 王有忠纯粹是好奇:“愿闻其详。” 时到中午。 此时,几个堡塞的寨主见到禁军攻打许多大庄子,立即就闻到风向了,赶紧组织人手,把在册的装备披上,派出来几个联络的人员。 这事,已经不是小事了。 最近呢,赵佶闹腾的有点凶。梁莘是太辛苦了,太多奏疏要他一本一本的过目,许多问题想的他头疼、心累。 皮甲也是纸,别说是皮甲,就是纸甲也是甲,更别说,还有铁甲。 当下汴京城中最贵的纸,叫南唐澄心。不仅赵佶喜欢,苏轼等一众书画名人,都喜欢。 梁莘顺便在忽悠,要不要和女真人交易点硬货,比如上等的人参,或是辽东珍贵的药材什么的。 简单来说,就一句话。 牢内用刑,在没有定罪之前,绝对不可以。若是定罪,依宋律,可杖脊、黥面、流放。王有忠准备试试梁莘教的法子,关小黑屋。 汴京城内,梁莘陪赵佶午餐,顺便学习一点养生之道。 殿前司的禁军可不是白吃饭的,他们有的是手段对付这些杂碎。 别的东西他可能不行,但对于笔墨纸砚来说,他也是专业的。 李格非,算起来也是苏轼的门人。 所以呢,赵佶正在研究食补的方子。 再说河中府。 “甲。”拿着众生平等这位冷冷一笑:“依宋律,非流既死,这已经有一副了。这府中只要再找出一副来,抄他!” 纸,也分几等。 李格非认真的研究这抄出来的这几大包纸之后,长长的感慨了一句:“恩师说过,纸与墨便是至交之情,汴京城中的纸,一百张纸中,只有十张可以被称为笔墨纸砚中的纸,其余的仅为书画纸。” 王有忠能听懂的就是,他们抄出来的真正顶尖的好纸,被藏起来准备运往汴京在黑市中销售,这利润是巨大的。 王有忠心中大定。 除了贵,暂时没缺点。 李格非把纸与墨比作恋人,当场就赋诗一首。 把河中府同知塞进去,既然不能打,不能骂,又抓到了实证,关起来这个宋律上是允许的,但宋律却没说,要关在什么样的环境中。 正如王有忠所说,午后。 手中有牌了,王有忠的发挥便开始了。 王有忠站了起来:“小的们,抄家吧。” 先挑市井不敢议论的大户,直接砸门下手。 至于梁莘为什么懂当地土豪与官吏的勾结呢。 百艺之神。 梁莘要说一个服字。 这一点,王有忠在汴京城的时候,非常非常有经验的。 除了治国之外,天才这个词用在他身上,都感觉有点贬低他。 只要抄家,一定有证据,证据都是抄家抄出来的。 他们的寨主以前是朝廷任命的,现在多是拿钱买的地头蛇。 几大包河东县生产的白纸,就是浦州白纸被抄了出来,王有忠不太懂,尚宫局的女官们有精通的,这质量好的不得了。 而后,河中府同知家中,一小妾的首饰盒内,两只点翠也给抄了出来。 当天傍晚,就出硬货了。 纸,是必需品。 赵佶。 所以,这小木屋造了一只又一只,关了不少人。 在河中府堡寨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商路,对付土匪。 一个封闭的非常严实的小木屋,高约在五尺。 宽为一尺半,也就是想正常坐下去,有点难,两边很挤的。长约四尺,躺下也是不可能的,就是坐着想伸直腿,刚好不够。 三天后。 人都是看风向的。 他不知道,梁莘是看过金那个瓶的梅的,西门大官人的发家史,就是一部劣绅与恶吏的勾结史。 河中府同知,自然是进士出身。 “李知府,杂家这可要用刑了。有传闻,汴京黑市上浦州白纸一刀近百贯,这不知道算不算。” “恩师说过,墨分五色,墨自笔尖落在纸上,还要在纸中生长,每一笔都是墨与纸之间的至情,而寻常的纸,为了更便宜,产量更高,却少了这种与墨之间的至情,虽说这样也好,纸便宜了,许多人也买得起纸了,印制的书籍也多了起来,但终究不是真正的好纸。” 当吕文聪进入河中知府衙门的时候,他身后的士兵在大堂之上,扔了超过一百副虽然看起来像是破烂,但确实是甲胄。 也就是,除了武大郎这种身材,正常人没办法站立。 一众殿前司的士兵们嗷嗷叫着,开始往里冲。 第一零八章 礼不可废 信使进汴京不到一刻钟。 梁莘直接下命令。 侍卫亲兵急调一千兵马,与皇城司下属税赋营没去河中府的人,突袭了汴京城两个酒楼,五个布铺,十五家经籍铺,以及若干杂货铺,还有好几位官员的家。 未时末,梁莘来到了赵佶书房,身后的小太监抬进来许多东西。 小太监出去后,梁莘上前:“有这么一个事,刚临时借了侍卫亲兵一千人,事情紧急,怕这些恶人把东西毁了,所以……” 梁莘还没说完,赵佶就已经注意到抬进来的东西了。 赵佶非常认真的鉴定着:“蠲纸,来自温*州的,这纸的品质为什么比宫里还好。还有这个,天台玉版,你去哪里找来这么多好纸?” 梁莘打开其中一只箱子。 赵佶眼睛瞬间就亮了:“这是谢公笺,竟然有如此高的品质。” 梁莘不说话,再打开一只箱子。 “坐。”梁莘回了半礼,而后指着桌上的酒菜说道:“让你忙了这一整天,这是家里,先吃点。要说今天这事,是一个意外,我原本想的是先从布庄与绸锦铺子开始的,咱们是自己人,我也不瞒伱,我想重整市易司,不是以前那种,是全新的。” 太监们与禁军各占三成,铁捕头这一系占两成半,尚宫局占一成半。 铁侠听完梁莘的话之后说道:“我识字不多,也就是能看懂公文这点水平,大道理不懂,主上把我们这些人当人,主上吩咐怎么办就怎么办。” “是。”铁侠再一次应下。 当年也是江湖人,后来因为一些变故成了公门中人。 王有忠不在汴京,吕文聪不在汴京,铁捕头就是税赋营的第三号人物。 铁侠很在意这事。 梁莘:“那我调二百殿前司的人去看看,然后挑一块合适的地方,留下他们守着,专门给你造最好的纸。” 他自称读书不多是实情,他也是人到中年,听的多,见的多,自然明白梁莘这次的目标是宗室,而且要搞的估计比二十年前神宗那次,还大,牵连的人会更多。 大宋,捕快是一个没有门槛的职业,地位低下,属于吏役,甚至谈不上是官,只能称为公人,就是临时的工作人员,衙门里也是编外的人员。 这事不急,梁莘只是先准备办一个纸坊,从提升纸张的质量开始。 赵佶当场就怒了:“如此可恶,如此可恶……” 这一声主上,是铁捕头在用心观察之后,发现梁忠这么喊,他思考之后也这么喊了。 所以,捕快这一行,不能说没好人。只能说,想当好人不容易。 “主上!” 铁侠用完自己桌上的酒菜之后,便告辞离开。 想让这东西重新发挥作用,还要是从根本上来下功夫。 铁捕头官名叫铁侠。 留给宫中的尚宫局。 至少,梁莘一个区区的昭文馆校检,为什么能调殿前司的人马,他完全没有思考过。 而后,还有一位坐第四把椅子的,虚置。 赵佶听明白了:“你是说,他们把要给我的纸扣下,拿去卖掉。把那些差的,当成贡品送来?” 梁莘起身相送,铁侠挡了:“主上,不可送。” 身为皇帝,赵佶最恨的就是,有人把他这个皇帝不当回事。 梁莘在旁淡淡的说了一句:“要不,写诏令,把一干人犯押来,交大理寺审?” 纸坊。 “是这个意思。”梁莘在袖子中抽出几份供词。 “是。” 天下间最好的东西,竟然不给他这个皇帝,拿次等品来糊弄他。 最后,梁莘打开的才是一包浦州白纸:“那边,有几个官偷偷把这些纸扣下来,然后运到汴京偷偷卖掉,将二等的纸作为贡品送进宫来。因为先帝不太用纸,所以也没人管,就他们交待,汴京有许多作这种生意的,我就调人去查了。” 梁莘和铁侠聊了会,只是谈谈心,也没说什么重要的事情。 “自家人……”没等梁莘说完,铁侠就再次说道:“主上,不可送,礼不可废。”说完,铁侠自己离开。 所以,铁侠不多问,也不多说。 从宫里出来,梁莘回到家。 “办,办好。”赵佶一百个支持。 “还是你好。”赵佶这会气顺了。 在几十年前,蜀地的商人就开始使用交子,到了熙宁年,大宋朝廷开始为交子备书,伪造交子砍头。 礼,不是礼节,是规矩。 铁捕头正在家中等候。 为什么许多捕快愿意投入梁莘呢。 但这些年来,交子这东西开始越发的失控,先是发行商拮据或破产不能兑现。后因为军需所用超额发行,交子开始严重贬值,民间对这东西已经失去了信任。 就是侠义的侠。 “还有,关于那一千三百副甲的传闻,继续查,要小心谨慎,不要打草惊蛇。” 赵佶气呼呼的,硬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赵佶开心的不得了:“澄心堂。” 就是信用。 梁莘也想去作一些尝试。 若赵佶问起来,梁莘也只会说,我只是在借官家你的名义,去为你办事。 梁莘点点头:“恩,既然你这么说,那去发赏吧。关于布庄那些大户垄断市营,欺压小商户的证据继续收集。这点东西放在朝堂上没半点用处,关键在于,因为他们的垄断让朝廷少征了多少税。” 一但入了这行,便等于断送了祖孙三代人的前程。 依宋律,像是铁侠这样的,就算他不再当捕头,那么其子孙三代之后才有参加科举的资格,他身为捕头还好些,许多当了十几年捕头的人,每年也不过领十贯钱的工食银。根本不够养家糊口,要靠额外的收入,才能够养活家人。 梁莘这才说道:“抄家,用他们的家产,挑一处合适的地方,建一个你亲自关注的纸坊,我看放在距离汴京不太远的东明县(兰*考),咱们造更好的纸。” 其余往下排,就是宫里太监一系。皇城司与侍卫亲兵一系。有经验的捕头、杂学有手艺的一系。以及尚宫局。 有什么吩咐,自己去办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