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暗卫》 1 第 1 章 第1章接了一桩好买卖 青葛从未见过这样欢快的春日。 也不过才立春罢了,崎岖山路两旁已伸展出褐色枝条,那枝条上缀满了绛红叶苞。 这叶苞虽小,但青葛知道,用不了几日这上面便能绽出青翠新鲜的绿意来。 山路旁溪沟中沉积的薄冰,被那山上流水冲碎,发出清脆的声响。 而就在前面山坡处,几只不知哪儿来的野狗正惬意地玩耍,在那湿漉漉的枯草上打着滚,滚得皮毛上沾满了泥巴和青草。 青葛这次上随云山,是听说这山里的硫磺温泉对她身上的毒有些助力,她想着寻找一处温泉来试试。 上次宁王大怒,她因此受了连累被鞭打,这本是皮肉伤,谁知昔日残毒却侵入体中,进入四肢百骸,自那之后,她一直有些气力不济,许多功夫不得施展。 千影阁阁主说,如今她几乎已经是废人了,若是不能尽快休养好身体,只怕以后再也不能为宁王效力。 千影阁的影卫都是自奴籍中选取的孤儿,自小被选入千影阁,遭受非人苦训,十四五岁出阁为宁王效命,一般效命十几年后,便可以寻一个时机退出千影阁。 到时候王府会为影卫安排户帖,从此后,便可以走出暗处,如同这个世上寻常市井百姓一般,光明正大了。 甚至王府还会安排闲散职位,可以颐养天年,一生无忧。 出身奴籍的孤儿,躲在暗处供人使唤的影卫,若能混一个颐养天年的名额,堂堂正正做人,那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前提是活着,活到那个年纪。 对于这些,青葛自然是有些不甘心的,毕竟自己受训多年,真正效忠宁王的时间也就那么三四年,如今她也才十八岁,距离一般暗卫身退的年龄还有十年。 本来在这十年的时间中,她可以为自己积累许多功劳,由此换来丰厚的奖赏,那么在她退出千影阁后,她就能有许多的金银,享受官府的俸禄,颐养天年,一生无忧。 她虽然是奴籍,又是孤儿,影卫,自小见不得光,但也梦想着有朝一日能过寻常人的生活,甚至想着等自己退出千影阁后,若有足够的银两,兴许可以找一美貌夫君,享受那人间至欢。 可因受了伤,又因这伤势导致寒毒侵入体内,她苦修多年的功夫不得施展,以至于都要被千影阁踢出家门了。 若是如今退出,她又能得几个钱,还不是两手空空。 这是青葛心底的无奈。 不过人的想法总会在很不经意间就变了。 比如现在,她也不用施展什么轻功,就这么拄着一根枯木棒,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这湿漉漉的山路上,享受着这盎然的春意,于是突然觉得,就此退出也未尝不可。 不过是钱财微薄了一些,甚至可能得不到官府的奉养。 可她还年轻,也有一些功夫,在千影阁眼中她已经是一个废人,但走出千影阁,她依然是万里挑一的高手。 她可以求着阁主,为自己消去奴籍,从此有自己正经的户帖,光明正大做人。 投身一处镖局,或者给人看家护院,她都是可以的,这么也能挣一份工钱养活自己。 况且她这一身的伤是因宁王所致,她若正式退出,宁王府总会给一些抚恤吧。 其实悠悠人世间,到头一场空,出生入死效忠宁王府,到最后也不过是多换一些钱财,现在趁着年轻就此退出,纵然穷一些,但这不是及早享受自己想要的好日子吗? 凡事想开一些也就可以了。 山路上那些打滚的野狗,便是无家可归,甚至弄得满身泥巴,可它们也是欢快的。 她这么想着间,山路上的行人却多了起来。 或许是才开春的缘故,山下百姓都三五成群的上山,有那年轻妇人,梳着发髻,低声嘀咕着。 青葛留意到她们背了香袋,拎了瓜果纸钱,想来是上山求佛的。 这时候,有一年轻姑娘侧首看过来。 多年训练成的习惯,青葛下意识迎上对方的目光,探究对方的意图。 那年轻姑娘惊了一下,脸慢慢红了,之后抿着唇收回目光。 青葛继续往前走,不过却在心里回味着那个姑娘的目光。 很淳朴的一双眼睛,只是纯然的好奇,并没有任何防备,也没有鄙薄或者别的恶意。 甚至好像有一些惊艳。 青葛用了好一会,才意识到,对方是好奇自己。 从青葛有记忆起,她便在阴暗中苦苦训练,不见天日,纵然后来出阁效忠在宁王身边,但也是见不得光的,从来都是以假面示人。 世人传闻,千影阁的暗卫有无数张脸,可以变幻万千模样。 青葛不知道别人,可她有四副面孔,在她看来,那都是她的脸。 她天然长成的那张,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要紧的,她也从未留心过。 因为那副面孔她平时并不用,只很偶尔会在铜镜中看到,她甚至会觉得陌生。 适才那位姑娘已经和同伴轻快地往前走去了,青葛却有些好奇。 她便故意走在人群中,让人看到她的脸,然后观察别人反应。 她看到许多人都用诧异的目光看着自己,她们会看自己好几眼,然后流露出羡慕以及向往的样子,甚至还有人私底下小声说“她生得实在好看”。 好看? 青葛听到这个词,觉得格外有趣,又有些新鲜。 一张她并不在意的面孔,长在她脸上的,是她以后退出千影阁要用的那张面孔。 现在被夸赞好看。 这让青葛再次想到了自己的筹划。 如果她就此退出千影阁,没办法拿到丰厚的安置银两,她是不是可以凭着这张脸去骗一个来? 不是说那些男人都是贪色的吗? 正想着,一个着了锦衣的年轻男子却突然出现在她侧前方,对方笑呵呵的看着她,却是道:“这位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青葛并没有言语,就像没有看到一样,继续往前走。 既不曾对她这副面孔惊艳赞叹,又不是年轻俊美的男人,她完全不想理会。 那男子有些疑惑,快走几步拦在了青葛面前。 男子笑着道:“姑娘,在下并无恶意。” 这山路崎岖狭窄,周围都是湿滑的草丛,对于正常走路的青葛来说,她无路可走。 她的视线便缓慢地落在了那男子身上,看着他。 那男子笑着道:“姑娘,在下找上你,是有一事相求,若姑娘能够慷慨相助,必有重报。” 重报? 青葛歪头,慢吞吞地打量着那男子。 男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乌发用一根金丝方头簪束起,身着靛蓝素面刻丝长袍,那料子应是四川蜀锦,颇为贵重。 看得出,是个有些银子,且日常起居有奴仆伺候着。 她的视线又扫过男子的手,那双手保养得当,但是手上略有薄茧,薄茧分布于右手食指内侧,中指斜内侧以及无名指第二关节外侧。 根据薄茧的位置以及深浅程度判断,他日常是要执笔的,但又不是日日执笔的读书人。 也并不愿意在一个无关人等身上花费太多心思,一切只是大致扫一眼的习惯使然。 青葛收回目光,慢腾腾地问这人:“重报是什么意思?会给我很多银子吗?” 男子一听这话,便笑起来,笑得非常和蔼:“如果姑娘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商量一下价格。” 青葛:“哦,要我做什么?” 其实说着这话时,她脑中已经迅疾闪过许多思绪。 自己离开千影阁,悄无声息,并不会有人知道,而自己行踪隐秘也不会轻易被外人察觉——如果那么容易被察觉,那千影阁只怕早不是今日的声名了。 况且自己这张脸是新脸,是绝对不会有人见过的一张。 眼下这男子也不是什么会功夫的人,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有钱人的模样。 所以这个人找上自己,按说应该和千影阁没有关系。 虽说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但是她可以看看对方的路数。 此时那男子听到青葛的话,已经笑了:“只是需要姑娘帮忙做一件事情,事成之后——” 那男子视线扫过青葛全身,青葛身上穿的是最廉价的鸦青苎麻衣,一头乌发也只用一根枯藤随意攒起。 她浑身都写着一个大大的“穷”字。 他笑看着她,缓缓地吐出充满诱惑力的字眼:“你可以得到这辈子你想象不到的银两。” 想象不到的银两…… 这让青葛的心轻荡了一下。 赚钱,赚一大笔钱,正好趁着自己毒伤之际,摆脱奴籍,退出千影阁,有钱有闲,逍遥自在。 心思初定,她略抬起眼皮,淡淡地道:“有什么好买卖,说来听听吧。” *********** 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坑蒙拐骗,保镖护院,这些青葛都曾经想过。 其实只要不太违背她的道德底线,并且有丰厚的报酬,她都是可以干的。 不过青葛万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让她去成亲。 听到这话,青葛摸了摸自己这张脸,有些困惑:“你是觉得我长得太美,所以要我去成亲嫁人?” 这张脸跟了她这么多年,不曾想如今初见天日,便顶了大用。 这男子姓莫,名莫经羲。 那莫经羲微眯起眼睛,笑呵呵地道:“你自然是生得美,不过我选你,却不只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你这副面庞像极了我家小姐。” 青葛微挑眉:“是吗?” 在千影阁,哪怕每个影卫有许多面孔,但大家的面孔都不会相同。 不曾想她才在这人世间逛一圈,便遇到一个和她长得像的。 可她这面孔是自己生的,并不是仿造着谁来造的。 这未免太巧了。 那莫经羲颔首,也就和她详细提起来,原来他们家是大户之家,很有些积蓄,他家小姐自然是千尊万贵的闺秀。 他家小姐和人定了一门亲,那是两家世交之好,这门亲是万万不可推拒的。 只是可惜他家大小姐患有宿疾,如今旧病发作,身体不适,不能前去成亲,可这婚期已定,推脱不得的,他们又不好让人知道他家小姐的隐疾。 万般无奈之下,他们想到一个法子,找人代替他家小姐成亲。 那莫经羲打量着青葛,最后视线落到了青葛的脸上:“姑娘的这张脸和我家小姐实在是像,所以我想着,由姑娘代替我家小姐成亲。” 青葛听着这话便笑了。 其实她知道,在山下时候,这人便一直留意着自己,她心知肚明,但并不在意,不过是要看对方到底意欲何为。 不曾想,竟是这么一件有趣的事。 她望着那莫经羲:“我有些兴趣,你可以详细说说。” 莫经羲精明的眸子打量着青葛:“在这之前,我可不可以请教下姑娘,你身份家世,从何而来?” 他自然看出来,青葛言谈举止不是一般闺阁女子。 青葛颔首,道:“我姓王,排行第三,你叫我王三吧,我出身军户,家中三个姐妹,无男丁,是以我入行伍,在军中做些洒扫活计来服军役,多少也会些功夫,如今熬了几年,才得返乡。这几年在军中也没有挣下什么军功,家中父母年迈。” 她轻叹:“老大无用,生活窘迫,所以很需要一些银钱。” 她这话半真半假,也符合一些实际。 她也明白,如果要自己冒充寻常女子,反而可能被轻易识破,毕竟她装不来,所以干脆说出这些。 军户之家,代替父亲应征入伍,这倒是能遮掩和解释她和寻常女子的不同。 果然那莫经羲不再疑惑,反而真信了:“王三姑娘,不曾想你竟是一位巾帼英雄,失敬失敬。” 青葛:“现在,你可以详细说说了。” 莫经羲笑呵呵点头,便和青葛详说一番。 原来他家大小姐的宿疾复发,估计还得养病几个月,再过几个月他家小姐病好了,也就能前去成亲,不过为了保险起见,青葛要代替她家小姐五个月。 五个月之后,青葛便可以趁着回门时和她家小姐交换,到时候她家小姐过去那家,名正言顺,而青葛便可以功成身退了。 莫经羲道:“你不用担心大户人家的规矩,一则我家小姐的性格习性,这些我们都会专门教你,我们还有时间,可以把你教得很好,要保证天衣无缝。” 他看着青葛,压低了声音,笑着道:“要把你完全改造成我家小姐的模样,培养出你大家闺秀的气度,绝对不会让人窥破。” “到时候小姐身边的嬷嬷和丫鬟也都会跟着你前去,有什么事情她们都会教你,所有的一切我们都会安排妥当,包括五个月之后的更换。” 青葛没意见。 莫经羲又道:“不过有一件事,我必须先和你说清楚。” 青葛:“嗯?” 莫经羲:“既是成亲,那总归不能做假,你是要和我们小姐的夫婿做真夫妻的。” 青葛困惑。 莫经羲待要解释,青葛却恍悟:“我知道,就是要男女□□,对不对?” □□……这什么词…… 莫经羲看着眼前的这青葛,额头微抽了下,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 青葛:“我没意见,看起来你们已经安排妥当,计划周密,我只要听话就行了,那现在咱们有两个问题需要讨论讨论。” 莫经羲:“王三姑娘,请讲。” 青葛:“第一个问题,我需要看看你们的诚意,你们要给我多少银子?” 莫经羲笑了笑:“其实最初看到你的时候,我并不抱什么期望,毕竟此事难如登天,但是如今和你交谈下来,姑娘是一个聪明人,又是行伍出身,像你这样聪明的姑娘,我相信你能把这件事情做好,我们也愿意给出高价。” 之后他望着青葛,缓缓地道:“一万两。” 青葛听这话,轻笑了下:“莫先生,我虽然穷,没有什么钱财,但我也知道世间女子重贞洁,要我替你们小姐当新娘,我这是卖身,而且一卖五个月,区区万两便想买断我,是不是有些太便宜了?” 莫经羲听此,眸中神情不动,道:“翻倍,两万两白银。” 青葛淡道:“十万两。” 莫经羲倒吸一口气,拧眉看着青葛:“好大的口气。” 青葛不言语。 莫经羲正待说话,青葛却已经起身。 她面无表情:“告辞。” 说完转身就走。 莫经羲道:“且慢,我们可以商量。” 青葛神情凉淡:“没什么可商量的,瞧你抠抠搜搜,出十万两都费大劲儿的样子,也不像是能办事的人。” 莫经羲略犹豫了下,到底是咬牙道:“好,那就十万。” 青葛淡看过去,她看到了莫经羲眸底一闪而过的狠意。 哦。 青葛垂下眼睑。 她明白,给这种人做活挣钱,并不像千影阁那么有保障,千影阁虽然吃人不吐骨头,但不会玩阴的,凡事都明着来。 可这个不一样,说不得最后活干了,他们来一个杀人灭口,自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不过……富贵险中求,他们要杀,那也得他们杀得了自己。 于是她继续道:“我怎么能确定,事成之后你会给我十万?” 莫经羲笑了:“我像是赖账的人吗?” 青葛:“这个我怎么知道?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衣冠楚楚,干的却是偷鸡摸狗的买卖。” 莫经羲给她气笑了:“那你说,你要如何?” 青葛:“你先付订金一万两,待我和你家小姐的夫婿圆房后,付三万,之后,过两个月,再三万,五个月之后,我顺利和你家小姐换回,付给我尾款三万。” 莫经羲略沉吟一番,到底是道:“可以。” 青葛再提要求:“四合钱铺的银票。” 那四合钱铺乃是天子奏准设立的钱铺,可以说是有官府背书,大晟天下三十二个州府,四合钱铺八十六家,家家可以通兑。 莫经羲抿唇,轻笑了下,意味深长地看着青葛:“好。” 显然他也明白,青葛不是那随便揉捏的。 他笑着道:“你刚才说你有两个问题,第二个问题呢?” 青葛问道:“你家小姐那夫君,年纪多大?相貌如何?” 她心里想着,若是年轻俊美,也算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先享受一番男女情爱,再挣一笔银子逃之夭夭,岂不是美哉? 但若是年迈丑陋,那就无趣了,趁早溜走,免得自己恶心。 那莫经羲眼底露出了然的笑,他望着青葛道:“王三姑娘,这你放心就是了,我们小姐这位夫婿今年二十有三,相貌俊美,是无数女子心中的如意郎君,姑娘大可放心。” 青葛:哦。 莫经羲:“只不过有一样——” 他很无奈很无奈地道:“这位未婚夫婿,他脾气不太好。” 对此,青葛并不在意:“没关系。” 脾气再不好,怕是也及不上她家主人宁王殿下万分之一。 能在主人手下活着走出来的,看这世人,全都是慈善温柔好面孔。 2 第 2 章 第2章我扮得像不像? 传闻高士陈抟老祖东游,曾经抵达这随云山,见这里青山叠翠,风景宜人,那温汤中云雾缭绕,便曾夸说,此乃仙境也。 随云山的温汤由此留下美名,那些达官显贵都喜欢在这随云山中寻一天然温汤,建起别苑居住。 这莫经羲家中显然也有这么一处别苑。 青葛现在享用的便是一处温汤旋涡,带着淡淡硫磺气息的温泉水自高处而下,在此处形成旋涡,包裹着她的身体,这让她浑身的疲惫都仿佛被洗涤而去。 她状若闲散,却暗暗运功,感觉那内气在体内缓慢运转。 自从那残毒侵入体内,她一直内力不畅,若强行运力便会有隐痛之感,如今在这硫磺温汤的浸泡之中,竟酸楚的隐痛竟仿佛淡了些。 看来果然有用。 不过青葛当然也明白,自己这毒并不是那么轻易可以解的,总需要慢慢来。 如果能得一些上等温补丹药来辅佐,自己再小心调养,兴许效果更佳。 十万两银子若能到手,她可以购置那上等珍稀药材,自己熬制丹药来调养身体。 这么想着间,此时轩窗外,却已经是星子漫天。 春寒料峭间,温汤中热气氤氲,云雾缭绕。 青葛穿戴打扮后,走出那温汤池。 此时正值月明之夜,夜幕蓝到了透明,旁边高处山上的几抹翠竹天空中形成了斑驳的剪影。 就在轩窗外,莫经羲坐在案前,一壶酒,一身墨衣,独饮于星月之下。 当听到动静时,他缓慢抬眼,看过来。 山风吹拂,竹影婆娑,那带着翠竹清冽气息的风,自女子宽大的衣袖下掠过,轻纱白衣飘飞间,那身影风华无双。 他的视线落在青葛脸上。 她很美,美得出尘脱俗,如星月一般耀眼——和小姐一样美。 青葛自然感觉到了莫经羲的异样,她并未在意,径自走到那案前,坐下来。 莫经羲的视线自始至终不能自她脸上挪开:“像,很像,像极了。” 他竟一口气说了三个像。 青葛径自取了那白瓷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在那四溢的酒香中,青葛道:“那你们家小姐一定生得很美吧。” 莫经羲听这话,怔了下,之后便笑出声:“你这是绕着圈子夸自己吗?” 然而青葛却非常认真:“我只是观察了别人看我的目光,才郑重得出一个结论,我一定是天底下少有的美人儿。” 她笑着道:“你们家小姐自然也是了。” 莫经羲便越发笑了,这么笑着间,他拿出一卷轴,递给青葛:“这是我们家小姐的画像,你可以看看。” 青葛接过来那卷轴。 她身为暗卫,往日所学颇杂,后来跟在宁王身边四年,自然也长了许多见识,比如这卷轴所用纸张,她一眼便认出这是澄心堂纸,这种纸坚洁如玉,细薄光润,但是价格昂贵,寻常人轻易不敢用。 除此之外,那卷轴的装裱也颇为精细讲究。 事到如今,她都要好奇这家人的身份了。 打开那卷轴后,青葛便见上面画的是一闺阁女子,雨过天青绫子对襟衫,下面是碎金撒花裙,正坐在那轩窗前凭栏遥望。 那模样确实像极了自己如今这张脸。 不过当然这位小姐肌肤雪白,比自己白,而且看上去颇为孱弱,娇弱无依的样子。 不得不说,两个人看上去像,但气质上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莫经羲:“你们如今的相貌并不是完全相似,不过你的骨相和她很像,所以我们可以调养你,把你调养出大小姐一样的模样和气度来。” 青葛:“可是我记得你说,我们时间并不多。” 再过七八天,她就要被送上送亲的队伍,去替换下那位大小姐。 莫经羲点头:“是,不过没关系,送亲路上还有十天,所以十七八天的时间足够了。” 一时他又问:“你可识字?” 青葛:“识字,但是我不曾读过任何诗文。” 莫经羲:“你能识字就好办了,接下来每天会有嬷嬷教你大户人家的闺阁规矩,也会有先生教你背诵昔日小姐写下的诗文,我会亲自告诉你小姐亲朋家眷以及诸般人等的情况,免得你穿帮露馅。” 青葛颔首:“嗯,你安排好便是。” 莫经羲:“还得教你仪态,为你调养身体,护理肌肤……” 这么说着,他的视线再次落在青葛脸上,之后沿着那张清绝好看的面庞往下,滑过修长的颈子—— 轻纱薄雾,夜色朦胧,那微微凸起的纤细锁骨若隐若现。 青葛便感觉,莫经羲的眼睛像一条蛇吐出蛇信子,在轻轻地舔舐着自己的身体。 那眼神中有着异样晦暗的情绪,压抑难言。 青葛浅浅地尝了一口酒。 那酒闻着香,不过尝起来却是辣的。 这是青葛第一次喝酒。 千影阁的暗卫是不能近酒的。 这时候,莫经羲突然道:“我可以看看你的身体吗?” 青葛抬眼,望进莫经羲的眼睛:“不可以。” 莫经羲修长的手指轻轻把玩着手中的酒盏,漠声道:“我要确保一切万无一失,我不希望你的身体上出现任何不像千金小姐的痕迹。” 青葛意外于他的敏锐。 她开口道:“我身上有伤疤,是在军中遭受鞭刑留下的伤疤,当然还有一些其它的伤痕,这些应该可以遮掩吧?” 莫经羲:“哦?” 青葛:“如果不可以,那也行,我下山,你另请高明。” 莫经羲听此,却突然轻笑出声:“你怎么这么急,我还没说话呢。” 青葛懒得再说。 莫经羲:“其实伤疤倒也没什么,让嬷嬷帮你看看吧,我们这里有七香冰肌散,十几天的时间,哪怕是再深的疤痕,也能焕发新颜。” 青葛听到“七香冰肌散”时,心随之一动。 不过她面上依然毫不波澜,只是道:“好。” *********** 时间紧迫,青葛开始学习那闺阁礼仪,并被教授这位大小姐家中亲眷名讳,以及日常习性,当然也开始背诵那位小姐往日诗文。 从自己所学来看,这位小姐是名门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文经略无所不通。 她如今仓促之间,只能学些皮毛。 不过青葛也明白,这莫经羲对她是有防备的。 是以这位小姐的名讳,以及家中人的大名等信息,他一直没向她透露,如今她所学的一切都小心地避开了关键信息。 当然了她若要代替那位小姐完婚,总归是要知道的,看起来他只是想将关键信息留到最后。 对于这些人到底是什么身份,青葛并没有什么好奇的。 她只关心那位夫君是否俊美年轻,若是俊美年轻,她就此装成大家闺秀的模样,和他来一场缱绻恩爱,之后赚一大笔钱,就此离去,怎么都是划算的。 况且…… 青葛想着,大户的夫君自然也是大户,既如此,说不得家中能有什么珍稀药材。 她可以弄来,不动声色地为自己调养身体,兴许就能解毒了。 这样还能省了自己的银子! 就在这时,莫经羲果然为她弄来了七香冰肌散。 这让青葛有些意外。 要知道七香冰肌散为医宗南之涌独家调理之秘方,据说能清热散结,祛除疵瘢,润泽颜色,能让八十老妪焕发新颜。 昔年天子宣召南之涌入宫,请他为后宫贵妃调配七香冰肌散,南之涌拒绝,天子再次请求,南之涌才勉强答应。 不过即使如此,他也只调配了七盒七香冰肌散,皇室得了这七盒七香冰肌散,视若珍宝,只分给贵妃以及皇室宗亲家眷。 结果如今,这莫经羲竟然送来了一整盒七香冰肌散。 青葛看着那七香冰肌散,神情淡定:“这是什么?” 莫经羲:“涂抹在你身上伤疤处。” 他笑了笑:“能让你肌肤如雪。” 青葛便不再问了:“好。” 她之所以知道七香冰肌散,是因为宁王,宁王有一盒七香冰肌散,是皇上御赐的。 而她作为一个军户之女,是不该知道七香冰肌散的。 七香冰肌散果然是有些用的,在用下去第一天的时候,青葛毫无察觉,用下去第二天的时候,她感觉身上的肌肤开始发痒,开始蜕皮,蜕下的那层干皮下,略显粉红的肌肤慢慢显露出来。 莫经羲修长的手指微凉,抚摸着她的背:“很好。” 青葛:“等我洞房时,应该摸不到什么痕迹,但颜色会和周围肌肤不一样。” 莫经羲:“这也没什么,你不要让他看到。” 他收回手指,神情很淡:“你可以害羞,一个害羞的新娘子,哪怕她的新婚丈夫也看不到她身上的肌肤。” 青葛点头,赞同:“对,我害羞。” 莫经羲抬起眼,看向她:“你——” 他一时竟笑了:“你知道什么是害羞吗?” 青葛看着他:“我当然知道。” 莫经羲:“比如?” 青葛眨眨眼睛:“你看我。” 莫经羲:“嗯?” 他这么看着的时候,突然发现,她清澈的眼神柔软起来,玉白的面容逐渐泛起红晕来。 她低低地开口道:“莫先生,刚才你那样碰我的后背,我确实很害羞,我……” 她欲说还休,语调和之前完全不同,变得很低很软,尾音像是有一把小钩子,钩挠着人心。 莫经羲的心狠狠一荡。 他不眨眼地看着眼前的青葛,甚至有瞬间的恍惚。 青葛眼睛璀璨犹如含了一汪清泉,她无辜地看着莫经羲:“你为什么不说话?” 莫经羲陡然醒悟过来,猛地后退三步。 他素来冷静的眸中泛起狼狈。 之后,他倒吸了口气,看着青葛,神情凌厉:“你在做什么?” 于是青葛的温婉柔软便消失了,她变得清冷凉淡。 就连说出的话,都有着春日碎冰一般的清脆和坚冷:“我在扮演你家小姐,像吗?” 莫经羲慢慢收敛了原本外泄的情绪。 他沉默了很久,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最后终于道:“像,太像了。” 他知道她是故意的,不过他还是轻易着了她的道。 她很会演。 3 第 3 章 第3章她要嫁的是谁? 青葛其实早有预料,如今不过是确认自己的猜测罢了 一个闺阁女子,却身患疾病,以至于不能出嫁,要用另一个女子来代替自己去和夫君圆房,瞒天过海。 又有什么宿疾是确认无疑刻意在几个月后恢复的? 这世上女子有哪一个愿意让别的女子代替自己拜堂成亲,她对那俊俏夫君没半点念想? 种种疑惑之下,答案只有一个,那女子心中另有所爱。 她对自己的夫婿并不在意,至于她所谓的宿疾,不过是怀有身孕罢了。 几个月之后,她顺利生产,等身体恢复,便重新回来做她的千金小姐,成就她的美好姻缘,如此,既遮掩了她婚前失贞,又能保息这桩婚事,可谓是两全其美。 而能和这样的小姐成亲的,身份必然也是贵重,那种男子自然不会沉溺于闺阁,夫妻之间相处并不多,到时候又有身边的嬷嬷丫鬟帮着掩饰,兴许还真可以瞒天过海。 为了确定自己的推测,青葛才故意试探了莫经羲。 看来莫经羲也已经拜倒在那位小姐的石榴裙下。 说不得那小姐怀下的孩子便是他的,他才愿意为这件事如此奔波。 不过这些显然和青葛并没有关系,她只需要确保拿到自己的银子就是了,到时候事了拂衣去,一切都与她无关。 等她顺利瞒过那小姐的夫婿,一切稳定下来,拿到第二笔三万两后,自己必须寻寻一个机会回去千影阁,和叶闵好好谈谈,借着这次寒毒侵体,她要消除奴籍,拿到户帖,正经退出千影阁,从此之后光明正大做人 到时候再视情况而定,看看要不要再继续做这桩买卖,拿到最后三万两银子。 ——若是情况有变,那最后三万两干脆不要了,直接跑。 她唯一需要遗憾的是,这张真正属于自己的面孔,既然用来做了这样的事,那是再也不能露面了。 她的余生只能用伪装的面孔。 不过倒也未尝不可,本来她也并不习惯用现在的这张面孔。 以一张假面示人,她心里反而更觉稳妥。 ************ 连着七日的时间,青葛一直被留在这随云山的别苑之中,每日学着各样规矩,并大量记忆着这家子的各样规矩。 其实这些规矩她都懂,她有四张面孔,每张面孔根据衣饰妆容不同又能伪做出不同的样子,要她模仿一个千金小姐倒也易如反掌。 不过她还是悉心听讲。 一直到了第七天时,莫经羲再次出现了。 莫经羲望着此时的青葛。 竹庐旁的一抹翠竹正随了山风摇曳,而她穿了一身如雪长衫,身姿娉婷,就那么含笑站在柴扉前。 那混合了山中清新气息的风吹过,银白色的薄雾袅袅而动,雪白长袍随风翩飞,纹路逶迤犹如流水。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女子,她正对着自己笑,唇畔翘起,美眸犹如一泓清水,让他看得挪不开眼。 青葛优雅地抬起手来,那双手此时已是皓肤如玉,修长柔美。 她拈着一朵红艳艳的山花,垂着修长羽睫,薄唇微启。 莫经羲屏住呼吸。 之后,他听到她的声音:“一万两,准备好了吗?” 这一句话,莫经羲所有的遐想和绮念便烟消云散了。 眼前这个女子,终究不是她。 莫经羲面无表情地自袖中掏出一张牛皮纸信封,直接扔给了青葛。 青葛接过来,打开,里面是十张四合钱铺的银票,每张是一千两。 她满意:“好,下一笔,圆房后。” 莫经羲探究地打量着青葛:“你不会后悔吗?” 青葛:“我为什么要后悔?” 莫经羲盯着青葛那张脸。 眼前这女子像极了大小姐,大小姐那么美,她自然也是美的。 之前她麻衣木钗,只觉得骨相像极了小姐,但并不会觉得太美,可是如今稍做打扮,却已经是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甚至眉眼间已经有了小姐那清雅的傲气。 这样的女子,凭着容貌未必不能寻一良配,如今却愿意为银子而代人成亲。 他若有所思,到底问道:“你没问过,我家小姐是什么人,你也没问过,你将代替小姐嫁往谁家,难道你不好奇吗?” 青葛听着,困惑了。 她该好奇吗? 也许该? 于是她看着莫经羲,道:“我好奇,很好奇,求你告诉我吧。” 莫经羲额头抽动了下,之后道:“我家小姐姓夏侯。” 青葛很好奇的样子:“嗯?” 莫经羲:“绀梁夏侯氏。” 他说完这话,便看到青葛终于有反应了。 青葛:“绀梁夏侯氏的大小姐?” 莫经羲颔首:“是。” 青葛:“那,那——” 她确实意外了。 绀梁夏侯,出自姒姓,传闻夏王少康将庶子无余封在绀梁,主持禹之祭祀,从此无余这一脉改姓夏侯,世代居于绀梁。 至如今大晟,夏侯氏盘踞绀梁一带,冠冕相袭,堪为绀梁无冕之王,地位尊崇,便是当今天子见了那夏侯氏家主都要礼让三分。 竟是这样的名门望族。 于是这一刻,青葛清楚地意识到,幸亏是自己。 若换一个人,五个月后,必死无疑。 莫经羲笑着道:“王三姑娘,你有什么可说的?” 青葛望着莫经羲脸上的笑,缓慢地道:“我觉得——” 莫经羲:“嗯?” 青葛:“十万两,我要少了。” **************** 青葛真正替换了那夏侯家小姐,是在这日的黄昏时候。 暮色之中,驿站院墙旁的花木一簇簇地动着,青葛被带入那驿站中的后院,沿着那抄手游廊,低着头往里走,这么走着间,便见又有一行人簇拥着一女子往外走。 青葛不曾抬头,不过眼角余光却看到了那女子。 她和自己差不多身量,不过身形柔弱,走起路来犹如风拂弱柳一般。 廊檐下的灯笼发出幽暗的光,她一袭乌发垂下,半遮住面庞。 不过在那乌发掩映间,隐约可见那眉眼,果然和自己如今的面孔有几分相似。 那女子感觉到她的目光,也看过来,似乎有几分打量的意思。 两个人的视线在这朦胧暮色中短暂相接,之后那小姐在众侍女簇拥中,便已经匆忙擦肩而过。 青葛收回心神,想着那夏侯家小姐的身子,纤细柔弱,暂时看不出是否如自己猜测的那般有了身孕,便是有,估计月份也很小。 这让青葛对接下来的夫家越发期待起来了。 能让夏侯家大小姐不得不嫁的,是什么人? 当今大晟天下三十二州府,四大名门望族,除了夏侯家还有温家,南家和时家。 这四大望族世代通婚,能让夏侯家大小姐匆忙下嫁的,估计就是另外三家了? 青葛想起莫经羲轻易便能拿出的那七香冰肌散。 七香冰肌散为南之涌独家不传之秘,而南之涌出自苍邳南家,难道夏侯家大小姐的未来夫婿竟是苍邳南家? 青葛摩拳擦掌兴奋起来。 通过这桩好买卖,她可以拿到一大笔银子,这是毋庸置疑的。 如果他们存着坏心,那她就抢。 反正属于她的,她拿的心安理得。 但拿到银子并不意味着她可以自己调配出什么灵丹妙药,那些上等调养的妙药是需要一些罕见药材做引的,寻常人便是拿着银子也未必能买到。 但是四大名门望族,他们必然是有的,特别是南家,南家南之涌那一支世代行医,他们家必然有许多外面见都没见过的珍稀药材。 自己可以寻个由头,借着这夏侯家大小姐以及南家少奶奶的身份,设法从他们家多挖一些好药材补给自己。 说不定顺便连这体内寒毒都给解了。 当然了,她万万不能让人看出她中了毒,不然无法解释堂堂夏侯家大小姐怎么会中她这样的寒毒。 这么想着,她已经来到夏侯小姐的闺房。 迎上来的是一位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神情严肃,衣着华丽讲究。 青葛一看便知,这是罗嬷嬷,这位罗嬷嬷是从小看着夏侯小姐长大的,如今自然会陪着夏侯小姐出嫁。 罗嬷嬷此时也在看着她,她打量了青葛半晌,最后终于屈膝一拜:“见过小姐。” ************ 夏侯小姐生在寒冬,出生时恰一场大雪,是以夏侯小姐名夏侯见雪。 青葛经过这七日的急训,如今扮演这夏侯见雪已经驾轻就熟,自然而然地便代入其中。 那罗嬷嬷显然是知道其中根底,不过彼此心有默契,从未提过假扮一事,大家心照不宣。 除了罗嬷嬷,夏侯见雪身边还有四个陪嫁侍女,分别是寒梅,雾柳,月桂和风竹。 不过这几位侍女是不知道这其中秘密的,所以对她们也要小心隐瞒。 按照莫经羲的计划,在路途上先瞒过她们,她们若不起疑,她便已经成功了。 除了这四位侍女外,还有其他侍女仆妇,那些就不足为惧了。 青葛当晚,先在几位侍女的服侍下沐浴过了,不过沐浴时,她可以避开了几位侍女的视线,不曾让她们看到自己的后背。 那七香冰肌散果然是化腐朽为神奇的神药,她才用了这几日,身上疤痕就已经消淡,几乎看不到了,只是后背上的那疤并不好除,如今纵然蜕皮,但新长出的肌肤颜色太过雪嫩,和周围肌肤色泽略有差异,所以还是要瞒着几日,不能让人看到。 好在有那罗嬷嬷帮着掩护,一切还算顺利。 到了第二日,青葛便按照原本的行程,跟随着这送嫁的队伍继续沿着官路往西而去。 根据这送嫁的方向,青葛越发觉得自己猜得有些道理,往西去的话,应该就是苍邳南家了。 她盘算着,如果能当苍邳南家几个月的少奶奶,她可以多捞点了。 赚了。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这一日,她正坐在送嫁的马车中,突然间,听闻前面传来马蹄哒哒哒声。 之后便听到外面鞭炮声响,顿时明白,这是迎亲的人马到了。 她坐在马车中,微合着双眸,状若闲散,却在倾听着外面动静。 外面先是几声寒暄,接着一阵鞭炮声,以及笙箫乐鼓之声,排场倒是很大。 不过—— 她听着那迎亲人的声音,却隐隐觉得耳熟。 她不动声色地撩开那垂幄,抬起眼看向远处。 目光所及,她便看到了迎亲队伍中那为首的男子。 那男子一身锦袍,眉眼端肃,威严沉稳。 看到这男子时,青葛的心狠狠一沉。 这个人叫温正卿,是她顶头上司宁王殿下最倚重的王府大管家。 所以,这夏侯见雪要嫁的人,是谁? 她不敢想象了。 4 第 4 章 第4章人算不如天算 春日的阳光自层层叠叠的轻纱垂幄中洒落进来,光阴斑驳,不过车厢内的青葛,却感到丝丝寒意。 青葛端坐在那里,面上不见波澜,心里却想起莫经羲说的话。 莫经羲说,他家小姐的夫婿二十有三,相貌俊美,是无数女子心中的如意郎君,还说他性子不好…… 而她的主人宁王,年二十有三,为天子第七子,配金戴紫,矜贵无双,今封在宁地,为宁王。 他生得昳丽绝艳,风姿如玉,传闻他十四岁时,宫廷画师为他画像,历时三日后,却突然掷笔叹息,道,七殿下龙章凤姿,天质自然,非我等凡世俗笔所能描摹。 但就是这样的宁王殿下,他性情暴戾,高傲冷漠。 青葛十四岁便为宁王府影卫,也曾数次护卫在宁王身边,回忆往日种种经历,实在一言难尽,那可不是一个“性子不好”能说清楚的。 其实当一个影卫,这是好差事,奴籍的孩子大多是罪人之后,这一生注定供人差遣,永无出头之日,甚至连自己的子女都将生生世世为奴。 更不要说青葛还是一个孤儿,她生来就是一无所有。 她这样的人,能有机会进入千影阁,经受苦训学有所成,也算是有了一技之长。 影卫这个差事也许有性命之忧,但只要活下去,富足舒坦日子总归是能熬到的。 但在宁王手底下干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青葛之所以落得一身寒毒,还是因了那宁王。 那一日,千影阁捉拿了一位奸细,宁王亲自审问,当时青葛便在外面护卫,谁知道等宁王走出水牢时,他突然问起青葛轮值一事,那一日和青葛一起轮值的白栀因故告假,青葛便为他替班,当下宁王问,青葛便也如实回答。 谁知道宁王沉着脸,很是不悦。 青葛并未做辩解,宁王又问日常诸事,因白栀告假匆忙,青葛确实是不知的,不能一一回答,宁王冷怒,认定青葛弄虚作假欺上瞒下,便按照千影阁阁规,鞭一百。 青葛恰身上有残毒,鞭一百后,旧伤复发,结果那寒毒入侵体内,她就成现在这样了。 宁王此人,是天家的玉叶金柯,他的生母又是三千宠爱集于一身的谭贵妃,他一母同胞的皇兄已贵为太子。 这样的天皇贵胄,他生性傲慢,目无下尘,又有什么人能被他看在眼中。 青葛也是万万没想到,她才离开不到一个月,天子竟然匆忙为宁王赐婚,要迎娶这夏侯家小姐夏侯见雪。 其实就夏侯家的门第来说,世家望族,便是匹配天家子也并不逊色,这桩婚事倒也是一桩良缘,可这夏侯见雪却搞这么一出…… 当然这和青葛无关。 宁王戴几顶绿帽子也不是她能操心的,现在关键是她该怎么办? 让她去代替夏侯见雪嫁宁王,那她还不如直接毒发身亡好了。 ************* 青葛便一直寻觅着机会逃跑。 她现在已经从莫经羲这里拿到一万两,其实一万两也不少了,节俭一些后半辈子的花销就在这里了。 小命要紧,她得跑。 不过如今这温正卿的迎亲队伍已至,看起来并不好跑。 那温正卿出身龙禁卫,是昔日大内六大高手之一,是宁王最倚重的大管家。 如果换做以前,青葛不曾中毒,以她的功夫,悄无声息地在温正卿眼皮底下逃走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现在,青葛并无把握。 况且温正卿这次的迎亲队伍还带了宁王府三百名亲卫,那都是温正卿一手培养出来的高手。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青葛小心谨慎,一方面要配合那罗嬷嬷继续伪装成夏侯见雪不能露出端倪,一方面又想着寻觅机会逃跑。 她观察着温正卿一行人的轮班,顺利找到了其中可以利用的漏洞,便准备趁着星夜时逃之夭夭。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就在她打算施展自己计划时,一件不幸的事情发生了。 宁王府得到消息,黄教恶徒计划趁宁王大婚借机闹事,于是宁王府便派了千影阁三位暗卫过来,护卫准王妃的安全。 三位暗卫…… 青葛就这么看着自己昔日的手足同行陆续来到,守护在自己身边。 她安静地垂下眼睛,默默地将自己逃跑的计划掐死了。 千影阁的十年苦训是历经重重关卡的,几乎每一重关卡都涉及到彼此的较量,有人死了,有人被淘汰了,也有人胜出留在千影阁。 可以说曾经的青葛曾经和绝大部分千影阁的暗卫遭遇过,她也是命悬一线地擦肩胜出,才能活到现在。 所以青葛很清楚地明白,打是打不过的。 她若是不曾中毒,也许凭着自己傲视千影阁的轻功绝技,还可以偷偷溜走,但是现在中毒了,功夫大打折扣,她就别想在三位暗卫的看护下全身而退了。 现在她最大的奢求就是,不要被拆穿。 如果说,她原本觉得自己扮演那夏侯家大小姐的把握是十成十,那现在,身边是曾经并肩作战的同僚,外面是王府大管家温正卿,前面她即将迎上自家主人宁王殿下,她这把握几乎已经为零了。 而更可怕的却不是这些人,而是千影阁阁主叶闵。 叶闵,他见过自己的本来面目,也是这世上唯一见过自己本来面目的人。 青葛想到这里,忍不住抬起手,覆在自己额上。 这确实最可怕的一件事,叶闵见过自己的真实面目,所以自己万万不能让叶闵看到自己的相貌。 虽然本来暗卫青葛和夏侯见雪确实长得像,但是当青葛没干这种冒名顶替勾当的时候,这顶多是一个巧合,并没什么,她光明正大坦荡无愧。 可一旦干了亏心事,这就是破绽,就是线索,就很容易引起叶闵怀疑了。 也就是说,如今自己必须在昔日同袍、温正卿、宁王以及叶闵的眼皮底下,好好扮演这夏侯见雪,不要被拆穿。 一旦被拆穿,夏侯家和宁王闹成什么样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她一定会被第一个拿来祭刀,逃也是没法逃的,就算侥幸逃了,她也得被千影阁暗卫追杀一万年。 这时候,孟嬷嬷照料着她上了榻,她弯下腰,探入锦帐中,低声问道:“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青葛望着孟嬷嬷那张绷紧的面皮。 她的脸总是绷得紧紧的,扯紧的面皮泛着不太正常的红,且很薄,像是一张脆弱到一扯就破的纸。 那张过于绷紧的脸总是让青葛疑心她是不是也用了易容术。 不过她曾经留心观察过,排除了这种可能。 所以这是一个天生有着一张紧绷面孔的嬷嬷。 这让青葛想起宁王府中的崔姑姑,就挺像的。 对着这盯着自己的孟嬷嬷,她无声地摇头,抬起手示意她退下吧。 在床榻旁的帷幄垂下后,青葛才敢无力地摊在床榻上。 她的打算中,确实是想挣一笔银子,之后趁着叶闵对自己心中有愧,消除奴籍,离开千影阁,从此过自己的逍遥日子。 但是如今看来,人算不如天算,她这是一脚踩到了泥坑里。 爬都未必爬得出去了。 ************ 嫁到南家从而攫取大量灵丹妙药的美好梦想破灭,反倒陷入这随时会被拆穿的威胁中。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青葛也知道自己没有回头路,只有硬着头皮继续演。 如今的好处倒是也有,无论是宁王府还是温正卿,还是这些暗卫,甚至她即将面对的宁王以及叶闵,好歹都是老熟人了。 就连宁王府对她来说都是熟门熟路,宁王府各处殿宇上有多少根梁,哪根大梁睡起来更舒服,她都一清二楚。 青葛甚至盘算着,等到了宁王府稍微安顿下来之后,众人松懈了,她便可以设法以自己的身份去见叶闵,看看千影阁那边的安排,说不得能找到计划,想一个两全之策全身而退。 打定这个主意后,她也安心了。 这几日在宁王府众侍卫以及三位暗卫的保护下,迎亲队伍顺利地沿着官道过去禹宁,这么走了五六日,终于快要抵达禹宁边界。 这其间青葛一直留心观察着那三位暗卫,揣度着他们的身份。 大家虽同属于千影阁,但是因为千影阁的规矩特殊,以至于他们纵然一起受训数年,并一起为宁王效力,可从来不知道对方身份面目。 每一位暗卫都有多个面孔,每一张面孔又都可以有适当的变化,每个人都谨慎地守着自己的秘密。 是以哪怕同为暗卫的青葛,也需要通过他们轻功的身法,吐纳气息的习惯,守卫时的习性,以及彼此之间偶尔的手势暗语来研判他们到底是哪位。 连着几日的留心观察,青葛终于辨别出这三位的身份,一位是池亭,一位是万钟,另一位却是白栀。 白栀。 青葛也没想到,白栀竟然来了。 她四岁那年被前任千影阁阁主带入阁中,和三十二名奴籍犯人之后一起经受考验。 这些孤儿在经过层层选拔之后只留下两个,一个是青葛,另一个就是白栀。 那个时候,他们还不叫这个名字,那时候青葛叫三十七号,白栀叫三十八号。 在之后十年的光阴中,三十七号和三十八号一起受训,经历了重重考验,终于在十四岁那年出阁,被阁主领到了宁王面前求赐名。 那时候宁王正在下棋,见到他们进来,便随手拿了一本医书看了眼,于是便扔出两个名字,青葛和白栀。 于是三十七号成为了青葛,三十八号成为了白栀。 ——后来,沉默寡言的白栀曾无意中提起,他认为白栀这个名字是给青葛的,青葛的名字才该是他的。 青葛很惊讶,白栀竟然说出这种话,看来是非常在意的了。 可……青葛,白栀,这两个名字有什么区别吗? 白栀当时看了青葛一眼,强调说:“可是我很黑,我怎么可以叫白栀。” 青葛便陷入了沉默。 她仔细回忆了一番,当时她和白栀虽然是伏地跪着,但她确实可以感觉到宁王的心不在焉,他只是随意那么一指罢了。 兴许,真错了? 不过谁知道呢,反正后来宁王对于他们的名字也并未质疑过。 青葛怀疑他完全不记得自己起名的这件事了。 想起昔日,青葛揉了揉太阳穴。 约莫五六岁时,青葛便不曾以真面目示人,便是苦训时,都是麻巾蒙面,白栀也是这样,所以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但其实并不知道对方的相貌。 不过白栀熟悉青葛,两个人相识十四年,对彼此的动作气息都了如指掌。 是以青葛知道,她必须格外小心,绝对不能大意。 ************* 第二日,一行人马进入怀禹山,翻过怀禹山后便是禹宁的地界,确切地说就是宁王府的地盘。 宁王府已经派了第三批人马过来,朝廷礼部官员也已经抵达。 一时旌旗飘扬,鼓乐齐鸣,青葛在朝廷礼仪官员的引导下,换乘特为她备好的红漆五彩马车,车上装饰华丽,有嬷嬷和宫娥伺候在一旁。 青葛不动声色地自车窗往外看,却见车前两行人马,执着数十面朱旗,又有穿了紫衫的侍从,腰挎铜锣鼙鼓,执旗敲鼓。 更有那宫廷禁军侍卫,都是手执短柄银刀,华丽威严。 不过在这庄重肃穆之中,青葛却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她淡扫过远处,就在前方黄锦刺绣的大旗下,那个身着鸦青长袍端坐于高头大马上的便是温正卿,他脊背挺直,神情凝重,一看便是如临大敌。 而就在暗处,十几名暗卫也已经布下重重防护,暗中戒备。 青葛略默了下,便收回了目光。 她觉得挺有意思,她兢兢业业为暗卫四年,如今倒是轮到别人替她操心了。 傍晚时候,车马抵达驿站,此时又有朝廷礼部官员前来,送来了催妆花髻、销金盖头以及画彩钱果等。 罗嬷嬷便过来道:“小姐,莫先生来了,要商议今次的回赠。” 青葛:“回赠?” 她虽然学过许多杂项,也很有些见识,但是未曾经历过谁家成亲,不懂这些。 罗嬷嬷便解释道:“如今王府送来了花髻盖头以及彩果等,按照习俗,我们应该回赠以金银双胜御、罗花幞头、绿袍、靴笏等物。” 青葛“哦”了声。 罗嬷嬷看她没反应,只好道:“按照习俗,这些往日不该小姐来操持,不过如今——” 如今自然和往常不同,寻常人家嫁女儿也不是这样,但现在事出突然,只能这般了。 青葛这才道:“那就有请莫先生。” 片刻后,莫经羲笔直地步入房中,规矩地拜见了。 青葛闲淡地品着茶,眼皮都没抬一下:“莫先生,辛苦了。” 她的声音轻轻淡淡的,俨然是正经夏侯家大小姐的样子了。 莫经羲眯眸看了一眼青葛,之后才道:“小姐,如今王府送来了各样喜物,先请小姐过目。” 青葛听此,便接过来,随意看了看,上面都是用的朱笔,密密麻麻的。 莫经羲道:“这是明日一早我们即将送过去王府的。” 说着这话时,他言语格外恭敬,不过望着青葛的眼神,却别有暗示。 青葛知道,他有话想和自己说。 不过显然他也要顾及那三位暗卫,千影阁暗卫神出鬼没,若是此时恰在暗中,听到他们的谈话,听出什么破绽,起了怀疑,那就功亏一篑了。 她收敛了心神,仔细聆听寻找,果然见一暗卫此时栖息于倒座房的房梁处。 夏侯小姐到底是准宁王妃,身份尊贵,暗卫还不敢轻易窥探她的种种,是以选了一个很有分寸的距离。 如果此时她和莫经羲压低了声音说话,那暗卫是听不到的。 当下她随意看了看,上面列了珠翠须掠女工,金玉文房玩具以及彩色缎匹等,当然更有诸如金银双胜御、绿袍和靴笏。 于是她便道:“我听说宁王素来倨傲挑剔,这金玉文房是哪里产的?” 莫经羲心里一动,道:“小姐,你说的哪个,我来看看。” 说着,他起身,走上前,略弯下身来。 于是莫经羲的气息便恰落在青葛耳边。 两个人在极近的距离中,青葛抬起眼,望着莫经羲。 清凌凌的眼神明明白白写着,有屁快放。 5 第 5 章 第5章宁王一剑 莫经羲在很近的距离就这么看着青葛。 他神情有些恍惚。 这女子清隽冷淡,肌肤冷白,眼底没有多余情绪,这不是她。 但是那骨相,那肌肤,那点翠一般的眸子,还有那纤细的黛眉,几乎以假乱真。 这一刻他甚至疑心,这世上也许原本有两个她,这只是另一个她。 于是他便仿佛受到蛊惑一般,眼神柔软起来。 他终于开口:“真不后悔?” 声音低哑,竟带着几分暧昧的不舍。 青葛微挑眉,眼角余光中,看到那莫经羲几乎紧贴在自己耳畔,他的呼吸就那么洒在自己脸颊上。 她困惑,微歪头避开,低声问道:“怎么,不舍得钱了?” 莫经羲神情微凝了下,之后略回撤。 他看了看窗外,到底是要小心着,于是口中恭敬地说着嫁妆清单,不过眼睛却看着青葛的。 他问道:“小姐说哪里话,这些都是要给你送到王府的,都会安置妥当,凡事你放心便是。” 他明说嫁妆,实说银钱。 青葛轻笑了下,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才道:“那就劳驾莫先生了。” 莫经羲静默地看着青葛,看着她笑起来的眉眼。 她明明在笑,骨子里却有一种别样的冷漠,好像这个世上没什么事会被她看在眼中。 他不得不承认,看着这样的她,他竟生了不忍心,不想让这样的她踏入宁王府。 嫁给别的男人,成为别人的妻,哪怕是一个仿造的赝品,他也生了不舍。 可他并不能做什么,只能说说嫁妆,之后准备告辞。 青葛:“那就不送了。” 莫经羲便起身,不过起身间,却是一个不经意的俯首。 青葛神情微顿,之后便听到耳边沉沉的声音:“宁王性情诡异,黄教狼子野心,自己万事小心。” 说完,人已离去。 ************* 第二日却下起雨来,细雨霏霏中,怀禹山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浅淡的烟雾,于是这一路的送亲便添了几分奔波。 青葛察觉到,三位暗卫就隐在自己所乘坐的马车之后。 也许别人并不能察觉,不过曾经和他们气息相通的青葛自然明白,他们处于紧绷之中,仿佛已经拉满的弓,随时会射出离弦的箭。 她微合着眼睛,略靠在那软绸引枕上,心里却快速盘算着。 禹宁地处偏僻,往西便是西渊,西渊多民族混居,各方势力割据,一直处于乱战之中。 这些年朝廷自然想收服西渊,但一直不曾如愿。 十年前,年仅十三岁的宁王被封在禹宁,其实是为大晟镇守西大门。 在她离开宁王府之前,宁王和夏侯家联姻之事还未曾被提起,如今朝廷突然下令联姻,显然是出了什么变故,以至于不得不尽快联姻。 可能的原因有二,一是内乱,黄教猖狂作乱,二是外患,西渊野心勃勃,有所图谋。 宁王那人,骄傲高冷,目无下尘,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轻易和人联姻。 那必是有不得已的原因了。 青葛这么想着,陡然记起来,这夏侯见雪的母亲似乎出自西渊,是一位西渊小部落的公主。 所以天子要宁王迎娶夏侯见雪,又通过夏侯见雪母族的势力来拉拢西渊部落,由此来瓦解西渊势力,让他们四分五裂,再无暇在边境作乱? 青葛想着这些,面上虽没什么表情,不过其实已经暗自运气。 这几日她都会在睡前或者无人时,休养生息,运功疗伤,调养自己的身体。 不过可惜,她只享受了那么几日的温汤,到底是效力不济,她还是得想法弄些上等温补药材来助力自己祛除寒毒调养身体。 昔日那顶头上司并不是好相与的,自己如今要和他同床共枕,还得设法瞒过他,还得设法从他那里掏一些好药材,想想就难。 正这么想着,突而间,就听耳边传来一阵迅疾风声,那是铁器滑过长空时的尖锐声音。 青葛瞬间紧绷,下意识几乎让她拔地而起。 不过在一个呼吸间,她将手轻轻按在了一旁的软枕上。 她现在是夏侯家大小姐,而不是暗卫三十七号青葛。 杀人放火,看家护院,那是别人的事,和她没关系! 所以青葛平生第一次,克服了自己的本能,对外面的危险视而不见。 那道尖锐的铁器自马车上方险险擦过,砰的一声打碎了马车上面的木围,于是便有木屑自上方簌簌落下,有一些恰落在青葛身边。 而这个时候,三位暗卫已经腾空而起,众侍卫也已经迅速摆开阵型将这马车团团护住,疾风之中,是齐刷刷的铿锵拔剑声。 青葛身边的丫鬟已经慌了,唯独罗嬷嬷,只淡定地看了眼青葛。 她看到青葛按在那引枕上的手。 她扯唇,眸间泛起一抹了然。 到底是外面找来的赝品,是没见过世面的,这时候估计已经怕极了。 莫经羲对她的诸般调养,也只是调养一个皮相罢了。 这时候,青葛正留心听着外面动静,可以听出,此次偷袭者众多,有十七位,都是西渊顶尖的杀手,这些人显然是筹谋已久,要在这里发起攻击,他们凭借着天时地利,来势汹汹。 此时双方恶斗正酣,时不时有闷闷的惨哭声,血溅肢飞间,尸横体跃,马车外转眼已经犹如修罗地狱一般。 青葛握了握拳。 她必须克制。 克制手掌心发痒的感觉。 就在这时,远处便传来一阵马蹄声,那马蹄声自远至近,迅疾而来,转眼间已经在眼前。 罗嬷嬷低声道:“有人来了!估计是宁王府的人来救我们了!” 任凭青葛再是淡定,也忍不住撩起垂帷看过去,却见远处官道上,细雨霏霏,烟尘四起,有十几匹马正踏着烟尘而来。 马上之人都是身背长箭,手握弯弓,策马迅疾。 为首的那一匹却是通体雪白的骏马,那马上之人锦披银鞍,红袍飞扬间,俊美洒脱,英气逼人,却又有势不可挡的锐气。 此人正是青葛的主人宁王殿下。 这一刻,青葛的心微微缩起。 她冒充了这夏侯小姐,此时已经没有了回头路,但是面对昔日这掌控自己生死大权的主人,她依然会有一种骨子里的畏惧和抗拒。 她四岁入千影阁,有一句话已经被刻到了骨子里,效忠,效忠主人。 她的主人便是宁王殿下。 尽管她已经要退出千影阁,但她知道,如果有一把剑刺向宁王,她一定会挡;如果宁王要她跪,她不可能站。 这几乎是刻在血脉中的本性。 现在,她必须压下她的本性,去欺瞒,去伪装,甚至去亲近…… 这时候,旁边罗嬷嬷凑过来,却是用很低的声音道:“小姐,你别害怕,这样不行。” 青葛抬眼看过去,罗嬷嬷的眼神别有所指。 她明白,她在担心自己,担心自己不能承受这场面,直接给露了陷。 对此,她只是漠然一眼。 罗嬷嬷心里一怔,突觉这眼前女子过于冷然了。 而此时那宁王已经来到近前,随着宁王到来,那打斗声竟然戛然而止。 王府侍卫已经犹如两翼护在马车两侧,三位暗卫也敛了锋芒,垂眸侍立在暗处。 至于西渊众杀手,此时正持刀虎视眈眈,盯着来人。 血顺着倒提的寒刀往下淌,落在湿润的地面上,这官道变得过于安静,只有风吹细雨的潇潇声。 马车内,几位侍女都屏住呼吸,罗嬷嬷也蹙着眉,自那垂幄缝隙,盯着那宁王看。 却见那宁王矫健地翻身下马,翻身时,那绣工华美的红色袍底逶迤出一个优美的弧度,而他身上披着的那雨披,更是纹彩绮丽,璀璨夺目。 罗嬷嬷死死盯着那宁王的雨披,喃喃地道:“这便是传说中的鱼油锦吗?” 传闻鱼油锦为女儿国贡品,为天下至宝,便是在倾盆大雨中,也不会有半点湿濡。 此时看来,只见宁王下马,华丽的雨披在一个顿挫间,翻飞开来,飘逸华美,那上面丝毫不曾沾染半点水滴。 这时候,身旁早有侍卫恭敬地举了大油伞,俯首为宁王遮雨。 宁王却是恍若未觉,径自往场上走来。 他金冠玉带,红袍银披,走在那微雨中,步子迈得宽大,雨披在雨中肆意飘摇,妖冶绝伦的面庞矜贵傲气,却又有刀锋划破寒冰的冷。 便是那群严阵以待的西渊杀手,都不免惊叹于这宁王殿下之清贵慑人。 不过宁王却是连看都不曾看那群西渊杀手一眼,锐长眼瞳斜扫向一旁的马车。 那目光若有实质,充满威慑力,让众人心中为之一凛。 宁王却扯唇,神态俾睨:“今日是本王迎亲之日,是谁在这里触了本王的霉头,非要和本王过不去?” 西渊杀手尽数紧绷,死死盯着这宁王殿下,一时场面剑拔弩张。 宁王看着那已经被损坏的马车,勾唇,很有些玩味地道:“你们远道而来,是想为本王喜事添彩吗?还是说,你们也想看看本王的新娘子。” 众人微惊,一时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谁知道此时,却见宁王足尖一点,矫健地一跃而起,红袍翻飞,银披如练,他拔出腰间长剑,自马车上方划过一道迅疾白亮的光弧。 那剑气凛冽强横,割破密织的雨幕,无声地划过那马车。 之后,那道红色身姿落地,名贵的黑色长靴稳稳地踩踏在雨水中,溅起阵阵水花。 水花飞溅而起,四散开来,缓缓降落。 而空中尚且残留着那身姿游龙一般的拖影。 一切不过是转瞬间罢了。 众人屏着呼吸看过去,只见宁王垂着薄薄的眼睑,如雕如琢的十指握住手中长剑,缓慢地插入剑鞘之中。 那薄剑犹自在颤,发出“铮铮”之声。 而那一旁的马车,却后知后觉,轰隆一声倒塌。 五色漆彩绘的碎片零落一地,珠帘崩断,绣锦的檐饰也四散开来。 原本华丽的马车只剩下马车辕子空落落地支棱着,马车辕子中间,是铺了紫貂软缎的座椅。 所有的人都看到,那锦衣华服的女子,无声地坐在那里。 春风料峭,吹起她的墨发,朦胧烟雨中,她明艳绝俗,仪态不可方物。 随行的莫经羲瞬间皱眉,视线如电,射向那宁王殿下,一旁送嫁的夏侯家众人,也都脸色难看。 这是对夏侯家大小姐的羞辱。 这宁王殿下果然如传言一般狂肆无忌。 6 第 6 章 第6章还挺好看的 青葛的面容就这么暴露于众人之前。 细密的雨丝斜滑过她的脸颊,她修长的羽睫垂着,静默地端坐在那里。 这种场面完全超出她被教导过的范畴,她也不知道依那位夏侯大小姐的性子,这个时候她该怎么办。 这时候,莫经羲已经上前,声音很是克制:“宁王殿下,这是何意?” 宁王修长玉指握着腰间剑柄,眼神都没给莫经羲一个:“本王是什么意思,关你什么事?” 说着,他径自望向青葛。 青葛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的视线充满了兴味的打量,他并没有对夏侯家大小姐的敬重,也没有对自己未来王妃的善待。 他是宁王殿下,从来都是,这个世上没有什么能让他看在眼里。 隔着那缥缈雨雾,他抬起手,命道:“过来。” 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像是在命令一只他养下的宠物。 身边的罗嬷嬷一直低着头,旁边的莫经羲蹙眉,但是没有言语。 于是青葛便起身,走下了那马车。 官道上横七竖八的残肢,还有被雨雾浸染的血水,以及马车曾经华丽的残骸。 青葛目不斜视,保持着夏侯家嫡小姐的仪态,踩着那有些潮湿的官道地面,走向了宁王。 她一身草色连天云锦长衣,如云乌发高高挽起,走在那烟雨涳濛中,清灵独秀,一身肌骨犹如冰玉塑成。 莫经羲看着青葛纤细的背影,藏在袖下的手便不自觉攥了起来。 而此时的青葛已经走到了宁王殿下面前。 曾经无数次,她沉默地立在他的身后。 也曾经无数次,她手握薄刃,以身护他。 她是一把刀,是一道影,是藏在暗日中没有姓名的三十七号,也是漫不经心被按了名字的青葛。 她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需要走在他面前,面对他的桀骜冷漠,面对他的杀伐果断。 此时的宁王看起来孤高颀长,矜贵冷漠。 她微仰起脸,望向那双曾经的自己不能直视的眼睛,之后才道:“不知殿下打破妾的马车,要妾下车,是有什么吩咐?” 宁王垂眸,看着眼前的青葛,她肤白胜雪,一双墨眸仿佛浸在了水中一般,是个当世罕见的美人。 这样的美人也在看着他,姿态放得低,但是眼神很有些较劲的意味。 他打量着这美人儿,之后,倏而勾唇:“长得还挺好看的。” 口味很有些轻佻,轻慢,以及把玩的意味。 青葛听着,便笑了下。 他可真行,一句话就能直接把夏侯家整个得罪了。 他没想过天子赐婚的目的吗,他不是一向大事为重吗,怎么现在让他联个姻就这样了。 于是她打量着他,笑扯了下唇,对着他道:“殿下风姿如玉,艳美绝伦,长得也挺好看的。” 对于青葛明显反击式的调戏,宁王意外挑眉,笑道:“极好,你我既彼此倾慕,一见钟情,看来是天赐良缘。” 说完,他抬起手来,手掌一翻,强硬的指骨已经握住了她的手,犹如铁钳一般,不容拒绝。 在感知到宁王力道和温度的那一瞬,青葛顿时紧绷。 她效忠宁王十四年,于她来说那是她誓死护卫的主人,是无上尊贵的宁王殿下。 不是她随便能碰的。 况且,也许会被察觉到异样。 她的手上是有常年磨练积累下的厚茧的,这些日子仔细养护,倒是消淡了许多,不过到底和养在深闺的贵女不同。 好在,宁王并没发现异样,甚至于她的异样,他也只以为她被吓到了。 他低笑一声,声音温柔,说出的话却带着规训的意味:“也许在这之前你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不过从今天开始,你便是宁王妃,既是宁王妃,那就有些宁王妃的样子。” 旁边的莫经羲神情难看,孟嬷嬷待要说什么,不过到底止住了。 宁王在规训他的未来王妃,这是折辱夏侯家的脸面,但是此时此刻,西渊虎狼环伺,他们确实说不得什么。 其实本来这次送嫁,应该是夏侯家长公子夏侯止澜,只是送嫁队伍才出发没多久,夏侯止澜便得了风寒,不得不止步驿站。 按照常理夏侯止澜或者莫经羲应该尽快回去传讯,找替代送嫁之人,不过不知何故,夏侯家至今未曾派出人手,是以如今送嫁的只有莫经羲。 莫经羲是夏侯家最为器重的大管事,在寻常人面前可以呼风唤雨,但在这种和夏侯家平起平坐或者更高一层的皇室面前,他只是大管事,外姓,还不够格在宁王面前说话。 这时候,宁王却俯首,问青葛:“可会骑马?” 青葛看着宁王,他说这话时是温柔含笑的,可那笑容间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慑力。 他素来唯我独尊,如今自然不允许他的王妃说不。 于是她迎着他的视线,轻声笑着道:“不会。” 宁王似乎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不过对此他并不在意,只是一笑置之。 他有力的指骨捏着她的手,包容地道:“没关系,你可与本王同骑一匹。” 说着间,他径自扶住青葛的腰,几乎是半搂住,之后身形拔起,于那万千雨丝中斜斜掠起。 衣袂飘飞间,青葛沉默地克制着多年受训的下意识反应。 好在一切不过是顷刻间罢了,宁王已经抱着她落在了马背上。 宽大的鱼油锦雨披将青葛拢住,她身后紧贴着的便是宁王坚硬修韧的胸膛。 属于昔日主人的气息将青葛笼罩着,这让她浑身每一处都处于戒备之中。 仿佛察觉到她的紧张,宁王俯首在她耳边:“夏侯家的大小姐,就怕成这样吗?” 青葛听这话,强迫自己抬起手,握住了他硬朗有力的胳膊。 她开口,声音低而软:“有殿下护着,妾身并不怕。” 宁王听这话,显然还算满意。 他搂着她的细腰:“很好,我就喜欢你这样坦率大方的女人。” 他说这话时,声音还是温柔的。 说完后,他微侧首,在那斜风细雨中,薄唇缓缓吐出一个字:“杀。” 削金断玉的“杀”字落下时,他的马已经飞驰而出。 马蹄迅疾地踩踏在湿润的官道上,风吹雨披发出猎猎声响,细密的雨丝挥洒在青葛发上。 青葛听到身后传来刀剑铮鸣之声,伴随着的是骤然的惨叫。 那些西渊杀手,注定有来无回。 *********** 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因为下雨的缘故,这官道上并没多少人,只偶尔有那赶着牛车的农人缓慢地走在官道旁。 宁王的马轻缓地跑在这湿漉漉的官道上,身后是三十六骑训练有素的王府亲卫。 这种湿哒哒的马蹄声让那路边农人露出惊惶的神情,忙不迭地躲开。 这奔马的颠簸中,青葛感觉到他腰间佩戴了什么,会一下一下地咯着她,带给她更突兀清醒的触感。 青葛很快意识到,是宁王的符牌。 那符牌是龙纹鎏金的,此牌一出,可以调动禹宁三十万大军,自然也可以让千影阁所有的暗卫为之俯首帖耳。 这是青葛曾经为之跪拜效忠的一道符牌。 现在,这符牌就贴在她的后腰处,隔着一层薄薄的锦袍,烙在她腰际。 这对青葛来说,很煎熬。 她只能压下十四年来刻在骨子里的禁锢,并让自己缓慢地恢复过来。 好在,暗卫柔韧如水,可以隐藏在任何常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同样暗卫擅伪装,也可以伪装成任何性情模样。 于是在这奔马的疾驰中,她终于让自己处于松弛的状态。 但放松下来后,青葛回想着刚才的种种。 她明白,宁王看似狂妄的举动背后其实自有其道理,他这个人多疑,多疑到了他并不信任和他联姻的夏侯家族,是以在遇到西渊刺客后,他干脆一剑劈车马。 联姻他要,夏侯家嫡小姐他要,但是那些附送的嬷嬷丫鬟护卫他统统不要。 此举实在离经叛道,毕竟那是来送嫁的,不是来卖女儿的。 但宁王就是这样的人,她并不意外。 其实脱离了那罗嬷嬷和莫经羲,青葛倒是喜欢的,毕竟这就是她的监工,谁愿意天天被一双眼睛暗地里盯着呢。 不过—— 如果他们彻底被赶走,谁来给她第二笔第三笔银子? 其他人也就罢了,给银子的莫经羲她得想办法捞回来。 或者那个罗嬷嬷也行,罗嬷嬷不像是寻常嬷嬷,应该能帮她通风报信要钱。 这么想着时,宁王已经带着青葛来到了一处驿站。 抵达驿站,就见早有侍卫在此接应,宁王带着青葛,在那林立侍卫簇拥中,进入驿站。 那驿站说是驿站,却更像是一处府邸,踏入其中,可以看到亭榭池沼,并药栏花-径,院落中挂了灯笼,灯笼的幽光在雨后朦胧夜色中莹莹亮着。 来到那房间前,宁王侧过脸,望向青葛,道:“今天先歇在驿站,明天王府来驿站迎亲。” 青葛听闻,问道:“殿下是说……只留妾身一人在此?” 宁王勾唇一笑:“你大可放心,如今已经进入禹宁地界,本王就不信哪个不长眼的还敢找死。” 这话一出,煞气四溢,挡都挡不住。 青葛垂着眼睛,温顺地道:“妾身自然听殿下安排,可是妾身自家中带来的随从仆妇丫鬟,还有护卫,他们人呢?” 宁王:“已经请他们回去了。” 他用了一个“请”字,这话是如此的客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规规矩矩给人家喝茶请走的呢。 他从来都不讲理,她早习惯了顺从。 可现在她只能和不讲理的主人据理力争:“殿下,那些都是妾身用习惯了的,若是离了他们,妾身有些不习惯,况且那是妾身的陪嫁。” 宁王毫不在意:“不习惯也得习惯,至于陪嫁,不要也罢,都是些没用的人,等你嫁过来孤给你安排更好的。” 青葛:“可是——” 宁王打断她的话:“你们夏侯家也是百年世家,不是说家规甚严吗,怎么,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道理不懂吗?” 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还是说,夏侯小姐连这些都不懂,要不要本王找宫中的嬷嬷来教你?” 青葛听着这话,她明白,如果是真正的夏侯见雪,只怕是气都气死了。 这种世家大族最重名声,遇到主人这种不讲礼法的,还不气瞪眼。 也幸好是自己,她不会计较这些,也不会在意,随便他说什么都行。 就算他骂夏侯家死全家也可以。 不过,如今作为夏侯家的女儿,她还是得捍卫夏侯家的尊严,好歹意思性地再挣扎一两句? 于是她正义凛然地开口了:“殿下,夏侯家与殿下的婚事,乃是天子所赐,殿下既和夏侯家结秦晋之好——”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听到外面响起一阵风声,那风声又和往常所听到的不同,尖锐而刺耳。 她顿时闭嘴,一个字都说不上来了。 外面这声音太熟悉了。 这是千影阁阁主叶闵。 这是在这个世上,除了自己外唯一知道千影阁三十七号真面目的人。 如果让叶闵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青葛顿时不想和宁王做任何争取,关她什么事!夏侯家被骂死也是他们的事! 她只想赶紧转头进去房间!躲起来! 可……也不能太突然,宁王会起疑心。 这时候,隐隐有檞树叶的清香袭来,这让青葛头皮都要炸起来了。 这味道她太熟悉了。 叶闵已经到了,他就在门外! 7 第 7 章 第7章反骨 眼看着叶闵即将踏入门中,青葛立即话锋一转,面露茫然,疑惑地看向外面:“殿下,这是?” 宁王不太在意地道:“一位属下。” 青葛:“哦……那……” 她有些无奈,也有些羞涩的样子:“既然这样,殿下,那妾身先不打扰了,妾身先回房?” 宁王有些疑惑,不过还是点头:“也可以。” 显然他并不想花太多功夫应付这位准王妃,她乖乖听话就行。 他这里刚一颔首,那边驿站的门已经被推开,而与此同时,青葛也已经转身。 踏入这驿站的正是千影阁阁主叶闵。 叶闵手握银拐,一身玄袍,墨发披肩,出现在院门处。 他腿脚不便,出行一直都会拄着手中那银拐。 此时的他还不曾迈过门槛,便看到在宁王殿下的身边,一位着了葱绿衣裙的女子恰转身过去。 夜雨阑珊,春寒料峭,被清雾笼罩的院落中,有细碎的花影随风而动。 而那女子转身间,衣袍翩翩而动,竟让他有种异样的熟悉感。 他不及思索,走到了宁王面前,拜道:“殿下。” 他轻功绝佳,虽腿上有残,但并无大碍,只是需要银拐辅助罢了。 宁王负手,微颔首:“如何?” 叶闵:“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殿下放心便是,明日婚礼万不会有半点差池。” 宁王:“好。” 叶闵这么说着,抬眼看向不远处。 就在刚才说话的功夫,那女子已经走到了驿站房舍前,就要推门而入。 宁王自然看出叶闵对自己未婚妻子的格外关注,他微挑眉,眸中有询问之意。 叶闵试探着道:“这是……夏侯家的小姐?” 宁王:“是。” 他的准王妃。 无论如何,他的下属那么紧盯着他王妃的背影看,都是非常不合适的。 他面色凉淡,仿佛有些不悦。 叶闵显然也意识到了。 他略蹙眉,解释道:“适才险些认错,以为是什么认识的,既是夏侯小姐,那必是我看错了。” 宁王听此,睨他一眼:“你也有认错人的时候?” 而这时候,青葛终于迈入房中,关上了门。 关上门的那一刻,她提着的心终于松了口气。 她是叶闵一手调.教出来的,可以说,她的一切在叶闵面前几乎毫无保留。 叶闵对她的了解比她自己还要多,这是她必须避开的人。 哪怕恰好那夏侯家小姐也长着同样的脸,但她知道,一旦叶闵见到她的脸,她一定没办法在叶闵审视的目光下继续伪装。 她会被拆穿。 叶闵对宁王忠心耿耿,事情一定会暴露。 那她就必死无疑。 青葛轻靠在已经关闭的木门上,微出了口气。 这笔钱真不好赚! 以后接什么差事必须剖根问底问清楚对方祖宗十八代。 不过,她还能熬到“以后”吗? 青葛心里发苦。 ********** 晚间时候,青葛难免提心。 她面对自己的主人时,有着暗卫刻在血液中的敬畏,她很怕自己一个克制不住就显露出来,从而使得宁王疑心。 她更怕自己被叶闵看到。 她难免在那里给自己暗示,并想了诸多应对之法。 不过让青葛没想到的是,当晚宁王便离开了驿站。 这消息还是侍女过来禀报的,等于这宁王连个告别都没有。 他看似惊艳于自己王妃的美貌,甚至还用那么温柔的语气对待,但其实骨子里是不屑的,不过是联姻的工具,娶回家摆着看的。 于他来说倒也正常。 就青葛知道的,宁王生得姿容昳丽,又是天潢贵胄,据说从十三四起,便不知道有多少女子飞蛾扑火一般,因为这个,他并不喜女子,甚至是厌恶的。 他身边伺候的连个侍女都没有,因为他不想有侍女觊觎他的容貌。 也只有那崔姑姑,因是谭贵妃安排过来伺候的,又实在是能干,且循规蹈矩,是以宁王还算器重。 此时这宁王冷落他的准王妃,合情合理。 对此,青葛觉得也不错。 她希望成亲之后,两个人先洞房,洞房后她就能拿到三万两,至于后面,他离自己越远越好——她曾经盼着的是俊美夫君,而不是宁王这种心性诡异莫测暴戾冷酷的男人。 在青葛眼中,宁王不是男人,是主人。 物种不同,生不起喜爱之心。 青葛甚至琢磨着,为了达到越发疏远的目的,洞房后,也许青葛可以刻意表现出自己对他容貌的仰慕,一定能让他敬而远之,这样自己接下来的五个月就很好混了,吃吃喝喝再拿点好东西,轻松六万两到手。 一切都规划妥当,青葛心里感觉舒服一些了。 谁知道她刚松了口气,准备出去透透风,就看到了院子外的叶闵。 她当即退回来! 当下问了侍女,才知道那叶闵竟然留了下来,说是要护卫准王妃安危。 她哪需要他护卫! 青葛很有些无奈,如果叶闵和宁王之间选择,她宁愿要宁王。 宁王是她的主人,她心中存有畏惧,但她知道宁王并不熟悉自己。 或者说宁王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手底下那些暗卫,在他眼里那些暗卫只是一颗棋子,根本不值得他花心思,他也就不可能认出自己。 叶闵就不同了。 他调理暗卫多年,眼力敏锐,青葛觉得自己可以欺瞒天下人,却瞒不过叶闵。 可也没办法,青葛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那被扔下的送嫁队伍终于赶到了。 罗嬷嬷来了,莫经羲也来了,嫁妆也陆续抵达驿站。 罗嬷嬷进了房中后,目光凌厉,盯着青葛:“宁王殿下和你说了什么?” 青葛听这话,淡看着罗嬷嬷,微挑眉。 罗嬷嬷一怔,只觉得眼前女子峨眉轻挑间,那清冷气势,竟是居高临下。 她愣了下,到底是收敛了神情,道:“老奴担心小姐安危,小姐受到惊吓了吧?” 青葛起身,神情冷漠:“罗嬷嬷,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和二伯娘交好,往日对我横加管束,如今虽为我陪嫁,但你以下犯上,奴大欺主,你以为我能容你,你以为宁王府能容你?” 罗嬷嬷乍听到这话,莫名,之后突然意识到,那神情便变了又变。 她刚才冒失了,突然逼问青葛这些。 要知道这宁王府不同别处,这宁王所在的禹宁是大晟天下的西大门,这么多年来,宁王盘踞于此以拒西渊诸国,传闻宁王府圈养的千影阁,来去无影,无孔不入。 如今他们已经进入禹宁之内,也就是进入宁王势力范畴。 她竟然在宁王所辖的驿站内,说这样的话。 没有任何一个老奴会和自己的主人以这样的口气说话,这话一旦传到宁王口中,对方必起疑。 罗嬷嬷也是匆忙之中冒失了。 但现在,眼前女子竟然要补救,补救的方式是扯上了夏侯家族内部各房的勾心斗角,直接把罗嬷嬷说成了二房辖制长房小姐的内应。 这么一来,她刚才那无礼之言至少能说通了。 她有些不甘愿,不过还是当即跪下,道:“小姐,老奴知罪,但是老奴还是要辩解一声,老奴和那二房夫人全无瓜葛,请小姐明鉴。” 青葛凉凉地道:“其实你到底和那二房有什么瓜葛,也与我无关,毕竟如今我即将嫁至宁王府,从此我便是宁王王妃,你便是有什么二心,又能如何?你以为你可以在宁王府对着宁王妃作妖吗?” 罗嬷嬷低着头,恭敬地道:“小姐说的是,老奴自然是不敢,老奴一切都听小姐的,老奴对小姐忠心耿耿。” 青葛:“那你刚才说的那话,让我怎么想?” 罗嬷嬷心中叫苦,她刚才确实冒失了,这女子想出来的办法也确实是个办法。 她现在步步紧逼,显然不想放过自己,也许是做戏便要做真,也许是伺机报复。 但无论如何,她都逃不掉,于是她一咬牙,抬起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我错了,小姐,是我不懂规矩,请小姐恕罪。” 她这一巴掌打过去,青葛却是不言语。 罗嬷嬷没办法,只好抬起手,狠心对着自己左右开弓,一口气打了十几巴掌,打得脸上已经浮肿。 她这才含着泪道:“求小姐恕罪,老奴知道错了。” 青葛眼皮都不抬一下:“莫先生呢,请他过来一下。” 罗嬷嬷低头,颤声道:“是。” 对于青葛来说,她得尽快和莫经羲再谈谈,如今让这罗嬷嬷自扇耳光,外面暗卫也应该知道自己在盛怒之下。 盛怒之下,拉外面这位大管家过来说说私密话,吩咐吩咐筹谋筹谋,也在情理之中,不会让人怀疑了。 那罗嬷嬷下去后,很快叫了莫经羲过来。 莫经羲看着罗嬷嬷脸上的红肿,疑惑。 罗嬷嬷原是夏侯家的老奴,是一手看着夏侯嫡小姐长大的,何等气派,如今却这样红肿着脸,其实也觉得没什么颜面见人,便勉强捂着脸,道:“小姐有事吩咐,有请莫先生。” 说完,一低头便匆忙回房去了。 莫经羲疑惑地踏入青葛房中。 青葛见了莫经羲,便让左右退下,又关了门窗。 她已经探查过,如今暗卫并不在四周围,估计是因为阁主叶闵来了,叶闵一来,一切布置妥当,自然不惧那些宵小之辈,是以暗卫们也不必时刻守着了。 当然这里面可能有更微妙的原因,昨晚叶闵盯着她的背影看,这件事落在宁王眼中,终究不太妥当,叶闵也得避嫌了。 对此,青葛倒是行事方便了。 当下她也不避讳:“莫先生,我必须提醒你一件事。” 莫经羲看着眼前的青葛,他明显感觉青葛和之前不一样了。 如果说之前的青葛还是在遵命行事,是他雇佣的一个假扮者,那么现在很明显,她已经摆脱了最初的循规蹈矩,开始张狂起来了。 她竟然羞辱了罗嬷嬷。 不过莫经羲还是按下心中复杂的情绪,道:“小姐,有什么事,你吩咐便是。” 青葛直接道:“我知道你们心中什么打算,不过是存着监看之心,想继续拿捏我罢了。” 莫经羲顿时一惊,诧异地望着青葛。 青葛安静地等着,等着他反应。 过了片刻,莫经羲终于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这话一语双关,明说夏侯家各房内部之争,实说假凰一事。 他当即跪下:“小姐,属下不敢。” 青葛:“我不想和你们说这些虚的,就直接说吧,既然夏侯家要我嫁到宁王府,那可以,我嫁,但是你们也看到了,宁王殿下性情张狂,这不是我能拿捏摆布的,你们也不要想着通过我来挟制宁王殿下。” 莫经羲额头汗珠直流,他这是十万白银给自己请了一个祖宗吗? 他跪着,并不敢抬头,咬牙道:“小姐说哪里话,属下对小姐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青葛颔首:“极好,以后你和罗嬷嬷随着我过去宁王府,我既贵为宁王妃,你们但凡谨守本分,我也少不了你们好处,若是你们有哪里让我不痛快——” 她凉凉地道:“那我们谁都别想好过。” 莫经羲深吸口气。 这才几天功夫,他已经养虎为患。 这王三已经完全不想受他控制。 不过此时此刻,宁王已经见过她了,自己没办法把真正的夏侯见雪带来,更不能在宁王面前拆穿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 换言之,大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他在这么想定了后,也就道:“小姐,我等出自夏侯府,如今随小姐前往宁王府,自然是只认小姐为主,万万不敢有二心,以后定然处处辅佐小姐,小姐若是没了我等,岂不是也孤掌难鸣——” 话说到这里,却是别有意味。 没了自己,一则这王三说不得很快露馅,二则别想要到余下的钱财,三则,彻底惹怒了夏侯家,撕破脸,到时候直接拆穿一切,哪怕夏侯家和天子交恶,那第一死的必是她王三。 青葛自然也明白这莫经羲的意思,事实上她也确实不敢翻脸。 反正大家彼此彼此,谁也别想着吆喝谁,一起把这事干好了,互惠互利就是了。 于是她抬起手,手指尖轻轻敲打着那桌面:“论起说话,还是莫先生说得再理,比那罗嬷嬷到底强多了。我自会向宁王殿下请求,以后莫先生便留在宁王府,为我掌管琐事,打理嫁妆,如何?” 莫经羲明白这话意思。 他们之前说好了的,夏侯家的嫁妆是王三不能随便碰的,但是莫经羲要给王三后面的钱。 所以她这是要把自己留在那里,随时要钱。 他也就恭敬地道:“若能随侍在小姐身边,这自是属下的福分。” 青葛垂下眼:“我累了,你先下去吧。” 莫经羲看着青葛,欲言又止,不过最后到底是先下去了。 青葛望着莫经羲的背影,心里却盘算着,这莫经羲和罗嬷嬷以后自然是不能容自己的。 不过现在他们必然要忍着,先让他们忍着吧。 等两个月一到,自己前后到手七万两银子,后面三万直接忍痛割爱不要了。 总之,要赶在他们对自己下手前,直接远走高飞。 至于如今……明日便是宁王府迎亲的日子。 她得先把洞房这一关过了。 想到要和主人洞房,她便觉得……还不如直接死一死。 8 第 8 章 第8章成亲 第二天一早起来,罗嬷嬷过来伺候,脸上还是肿的。 显然宁王府的人也知道她惩戒了罗嬷嬷,对此青葛光明正大并不避讳。 她知道自己如今的行事已经脱离了莫经羲给自己规定的行事范畴,但是她如果一直束手束脚,按照那什么大小姐的性情行事,那最后倒霉的依然是自己。 就宁王那种性子,如果夏侯小姐遵循着维护家族体面高高端起的性子,早和他闹翻了。 真到了打起来,谁能过来拉架,他莫经羲还是她罗嬷嬷? 事实上在宁王的专横霸道之前,他们屁都不敢放一声。 那凭什么让自己上前冲锋陷阵? 所以青葛想得很明白,就得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如今那罗嬷嬷顶着一张浮肿的脸,恭敬地请青葛上了软轿,青葛也没正眼看她,径自上去。 今日的青葛特意佩戴了薄纱的,她本想佩戴帷笠,不过她的贴身用物都被糟蹋在了那辆马车里,随嫁之物也都在随行车马中,她现在只能寻到面纱来遮掩。 乘坐软轿出来内院,便见禁卫军林立,都是全装铁骑,一眼望过去,足足上千人的样子——看来朝廷实在是重视这次的联姻,是万万不能让这夏侯家的小姐有半分差池的。 青葛在女官的引导下,下了软轿,来到驿站外。 马车是今日匆忙送来的,虽不如之前的华丽,但好在也是厌翟车,且又匆忙用彩缎装饰过的,倒是也不丢他们宁王府的脸。 马车旁有戴了裹绿小帽,并穿了锦络缝宽衫的兵士,一个个手执银裹头黑漆杖子,成两排雁状护卫在侧。 青葛低首行走间其间,不过视线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道身影。 叶闵正在不远处的角落,静默无声,却不容忽视。 他生得剑眉星目,线条清瘦,略显苍白的手握着银拐,身上套了一件宽袖云锦大袍,越发衬托出略显削瘦的身形。 比起那大管事温正卿,他看上去并不够威武,不过千影阁,宁王府,乃至整个禹宁甚至西渊各部落,都知道这个人很不好惹。 他腿脚不便,走路多少有些瘸,但他能以残缺之体掌管千影阁十年,他自然有他不容小觑之处。 此时清凉的风吹过,吹起他松垮垮束住墨发的缎带,他垂着眼睛,看都不曾看青葛这边的方向。 青葛在罗嬷嬷等的搀扶下,径自往前走,目不斜视。 她知道,自己如今蒙着面纱,又距离这叶闵远,他确实是不会多看一眼自己容貌的。 但是一旦看了,自己便是死路一条。 她每一步都走得轻盈柔弱,走出了夏侯家嫡小姐的气派。 她往日自然不是这样走路的,从来不是。 现在她把自己所有的气息掩盖下来,不能让叶闵以及周围的暗卫感觉到一丝的熟悉。 这让她想起幼时,她才入千影阁受训时,她要走在那高高悬起的圆木上,那圆木不过一指粗细,纤细湿滑,两脚一个踩不稳便会跌落,而就在圆木之下,是密密麻麻蠕动的毒蛇。 一个行差踏错,便是性命不保。 青葛一步步地踏过门槛,走到了马车前,又在嬷嬷和侍女的搀扶中,柔弱地走上马车。 马车帐幔落下的那一刻,青葛的心才彻底放下。 看来叶闵并没有怀疑自己。 这也让青葛越发安心,如果叶闵没办法凭着背影身姿将自己认出,那说明任何人都不能,甚至连白栀都不能。 马车上,众侍女都安置在后面,唯独罗嬷嬷是陪在青葛身边的。 青葛蒙着面纱,闭目养神。 罗嬷嬷也蒙了黑色面纱,不过依然能看出眼上浮肿。 她坐在青葛身边,一直沉着脸不言语。 马车走出一炷香时间后,在那马蹄声中,罗嬷嬷终于侧首看了一眼青葛。 之后,她试探着说:“莫先生说,有话要和你提。” 青葛只有一个字:“讲。” 衣食父母,可以拿捏可以威胁,但是凡事还是应该商量。 罗嬷嬷:“昨日宁王殿下看到你的容貌,他似乎对你还算满意。” 青葛:“正常,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罗嬷嬷听着这话,撇嘴,不太看得惯,不过到底按捺下来,继续道:“不过昨晚他把你放在驿站后,便直接走了,看上去颇有些冷淡。” 青葛:“不是说宁王殿下不近女色吗,倒也正常。” 罗嬷嬷蹙眉,很有些不悦地看了青葛一眼,这可真是正话反话都被她说了。 她压下心中的恼,到底是道:“但小姐你可是夏侯嫡女,是天子赐婚,这自然和寻常女子不同。” 青葛点头,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对,是和寻常女子不同。” 罗嬷嬷:“也许小姐可以试试,多让宁王殿下亲近你?” 青葛:“哦?” 罗嬷嬷耐心劝道:“这样对小姐也是有利的——” 然而青葛直接打断她的话:“罗嬷嬷,你刚才说我是夏侯嫡女,天子赐婚,和寻常女子不同?” 提起“夏侯嫡女”这四个字,罗嬷嬷神情中便有几分肃穆的骄傲:“是。” 青葛:“所以罗嬷嬷,你又怎么可以要我这夏侯氏嫡女去行那以色侍人的勾当?” 她凉凉地瞥了罗嬷嬷一眼:“难道夏侯氏的嫡女,这以色侍人价码就格外高?” 罗嬷嬷:“……” 她脸色铁青,定定地看着青葛,手指尖都在颤抖。 她实在是无法理解,这莫先生花了十万两银子,竟寻了这么一个刺头! 青葛根本懒得多搭理她。 她转首欣赏着窗外的风景,隔着垂帷,看着不远处骑马的叶闵。 他面无表情地望着远方,目不斜视。 她不免想着,宁王迎娶夏侯家嫡女,自然是要缔结良缘,是天子看中了夏侯家族一脉百年世家的清名,要为己所用。 或者说直白点,他们要让皇室血脉和那夏侯家族的嫡正血脉融在一起,以此越发抬高大晟天下皇室的威望,削弱四大世家高高在上的世代承袭。 想必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也是付出了代价的。 可惜,现在他娶了个假的。 她十四年被教诲和训练出的忠心告诉她,她应该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不然皇室或者说宁王的种种盘算都落了空。 不过,现在自己已经身在局中了,她逃不掉,为了自己的小命,只能得过且过。 这么想来,那夏侯见雪也未必就是怀孕,兴许都是障眼法,也许他们的计划只是用假小姐来敷衍宁王。 先敷衍过去这一步,后面他们可进可退。 若无利可图,关键时候直接说是假的,和他们夏侯家无关,让宁王和皇室成为天底下的笑柄。 至于自己,是连看都不需要看一眼的小人物,杀她就像宰一只鸡。 若有利可图,那自然是按原计划替换了。 青葛想着这些时,看着远处叶闵的背影,眸底便慢慢凉了。 她也想向他们投诚,但似乎现在已经晚了。 从她答应了莫经羲,她便已经没有回头路。 ************ 迎亲的车马先抵达了一处别苑,这应是宁王府的别苑,事先早让人安置好的。 在这里,青葛被一群侍女和女官簇拥着,沐浴更衣,装裹上凤冠霞帔。 宁王是皇子,夏侯氏和宁王是天子赐婚,夏侯见雪已经是皇子妃的诰命,是以这凤冠,这穿戴,以及这车马礼仪自然不同一般。 这时候,克择官报了吉时已到,茶酒司互念诗词,乐官挥动绣锦棋,之后鼓吹之声便响起,催请新娘阁登车。 罗嬷嬷低声提醒青葛,要赏利市钱酒,青葛按照规矩赏了,于是起檐奏乐,喜檐前行,身后倒是浩浩荡荡的随嫁之物,一眼望不到边,可谓是十里红妆。 这时候路边挤得水泄不通,这都是禹宁百姓前来观看王爷娶亲的,有礼仪官执了花斗,拿了五谷豆钱彩果,朝路边撒去,倒是引得百姓们争相拾取,那捡到的便欢天喜地,只说讨了大彩头。 喜车抵达宁王府门前,这时候鞭炮齐鸣,宫灯高悬,各样繁琐的礼仪后,一女官捧着铜镜,面朝着喜车倒行,又有数名女官手执莲炬花烛,这是导引新娘的。 于是两位侍女扶持着青葛,由罗嬷嬷陪着,青葛脚踏青锦褥,跨过了马鞍,又从干草和金秤上跳过,由此进入中门。 踏入中门时,青葛视线略抬,透过那红纱垂巾,她望向这宁王府。 亭台楼阁,飞檐青瓦,纵然此时蒙了一层红纱,但依稀便是她往日熟悉的模样。 她熟悉这里的每一道飞檐,每一处隐秘路径。 有那么一瞬间,她胸口发闷,甚至有窒息之感。 她是三十七号,是宁王赐名的青葛,她是效力于宁王麾下任凭差遣的暗卫,是永不见天日的一抹影子。 她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就这么冒充身份贵重的夏侯氏嫡女,自这宁王府大门踏入。 不过在那瞬间的窒息后,她便放松了下来。 她确实没有回头路,只能往前走。 她紧紧抿着唇,克制着从四岁一直贯穿到十八岁的本能,对主人的敬重,对规则的敬畏,就这么缓慢地步入,在那庄重的礼乐中,按照礼仪官的指示,拜了天地,又拜了远方的父母,更接了天子诰封的圣旨。 一切妥当,她便被送入新房中,坐在喜床上,一旁自有喜嬷嬷在那里忙碌地在床上洒了金银钱和彩果,口中念着吉祥词。 青葛微抿了抿唇,闭上眼睛,吐纳呼吸。 她十四岁便开始护卫在宁王身边,执行各样任务,也曾数次命悬一线,如今只是要面对昔日的主人,这没什么,他一定认不出自己。 纵然这是她真正的那张脸,但这世上并没有人知道,她身上已经罩上了夏侯嫡女的壳。 确实没什么好怕的。 这时候,宁王踏入了洞房。 可以说,自他踏入的那一刻,新房中的气息便凝滞起来,那摇曳的红烛,那悬挂的喜帐,都成为迫人的存在,让青葛胸口发闷。 不过好在宁王确实不曾察觉,他径自拿了秤来,撩开了她的红盖头。 盖头滑落时,她抬眼间,便看到了此时的宁王。 他挺拔若松,一身暗红窄袖刺绣喜服挺括好看,金冠玉带,墨发轻垂,倒是衬得那眉眼更添几分绝艳的冶色。 他长睫低覆,眸底湛黑,淡漠地垂着眼,气定神闲地打量着她。 那双眼睛并没太多温情,更多是锐利,就好像一把箭,能射进她的心里。 青葛迎着那过于锋利的目光,抿出一个礼貌的笑来,低声道:“殿下。” 宁王颔首:“现在该做什么?” 他是在问旁边的嬷嬷,嬷嬷连忙上前,用红绿彩结将两盏喜杯连起来,又在盏内斟满酒。 于是宁王和青葛各执一杯,喝这交杯酒,青葛自然谨慎配合,一切都战战兢兢都进行着。 交杯酒后,嬷嬷将那金盏和花冠都放在喜床下,便低头告辞出去了。 房间内顿时安静下来,远处的喧嚣声变得遥远,宁王和青葛沉默相对。 青葛自然明白,终于要开始了,她要面对她必须面对的。 这时候,宁王动作了。 他伸出手来,抬起她的脸来,就那么在很近的距离端详着她。 青葛垂着眼睑,无声地任凭他打量。 就在这样的接触中,她清楚地感觉到了宁王的玉韘,那是宁王惯常佩戴的,就在拇指上,此时那坚硬冰冷的玉韘正咯着她下颌处的肌肤,带给她冰凉的触感。 这时候,宁王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夏侯见雪。” 他清冽的气息就这么轻轻喷洒在青葛面颊上,陌生而熟悉。 她低声应着:“殿下。” 宁王:“你我已经礼毕,从现在起,你是宁王府的女主人,是大晟的七皇子妃,是我的妻子。” 青葛:“是。” 宁王:“我希望你能牢记这一点。” 青葛一脸温顺,低低地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我既嫁给殿下为妻,生是天家人,死是天家鬼,从此后我一切唯殿下马首是瞻。” 宁王:“极好,那……我们开始吧。” 青葛:“嗯。” 于是宁王略低下来,他挺拔的鼻梁轻压下,之后略侧首,薄薄的唇便贴上她的。 青葛只觉脑子里“嗡”的一声,有一瞬间是完全没法思考的。 其实她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她知道洞房会做什么。 但这是宁王殿下,是那个对她拥有生杀予夺大权的宁王,往日的她,在他面前从来都只能匍匐在他的脚下。 现在,这个人抬起她的下巴,轻轻吻上。 这是一个过于凉薄的吻,没有任何男女之间的温情,青葛甚至仿佛听到了赐婚圣旨宣读时那没有任何情绪的冰冷声音。 宁王在这么一吻后,似乎也感觉到了青葛的僵硬。 他撤回唇,沉默而费解地看着她。 青葛知道自己刚才表现不佳,她只好小声地道:“对不起,殿下,我,我没什么经验。” 说完这话后,她便觉得这话不太对。 她如果有经验,那才是哪里不对。 不过好在宁王并没觉得奇怪,他抿着唇,严肃地看着她,道:“这没什么,我也没什么经验。” 青葛:“……” 宁王站起身来。 她是坐在榻前的,而他是站着,这个角度让青葛瞬间有了以前的感觉,暗卫面对主人时,永远俯首帖耳的恭敬。 她僵硬地坐在那里,挺直了背脊,无声地看着他。 她看到宁王面无表情地下令:“先去沐浴。” 青葛的大脑缓慢地消化着这道命令。 宁王缓缓皱眉,有些嫌弃:“怎么,你想不沐浴就圆房?” 青葛一时无声。 片刻后,她找回自己的声音,道:“是,殿下,我也觉得得沐浴,那我们……先沐浴吧?” 9 第 9 章 第9章洞房 青葛沐浴过,回到了寝房中,这时候宁王也沐浴过了。 她其实有些想退缩。 她可以杀人,可以放火,可以出生入死,但她好像很难在这么近的距离去面对宁王。 她是生来的奴籍,宁王是她的主人。 千影阁十四年的苦训,将对主人的服从牢牢地刻在她的骨子中。 她理智上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但是面对他,以这种奇怪而亲近的方式来面对他,这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必须和他圆房。 圆房后,她便可以从莫经羲那里再要三万两。 况且其实……宁王长得挺好看。 这个世上没有比宁王更俊美的男子了,他平时根本不近女色,多少女子想扑入他怀中,他都一脸冷漠。 她这是凭空接了多大一个馅饼啊…… 在这种想法下,她到底是以一种勉强称得上轻松的姿态走到了宁王面前。 她低垂下头,温顺地道:“殿下,妾身为你宽衣?” 宁王神情疏淡严肃,颔首:“好。” 青葛便抬起手,指尖试探着搭上了宁王的玉带。 就在那玉带旁,挂着一道玉佩。 那是宁王出生时天子所赐,据说宁王出生,室内有红光漫射,钦天监占卜之后说大吉兆,恰好此时番邦进贡一块举世罕见的玉石,天子便命人将这块玉石雕刻成螭龙云纹玉璧,赐给了宁王。 宁王大部分时候都会佩戴着,青葛跪在宁王面前回话时,视线曾无数次无意识扫过那块玉佩。 ——视线高度上正好可以看到。 没想到有一日,她会碰触到这玉佩,然后亲手把它取下来。 这时候,上方突然传来宁王的声音:“你很害怕?” 他的声音已经有了些许沙哑的质感。 青葛喉咙也有点莫名发紧,她口干。 她垂着眼睛,低声道:“有一点。” 这话说出后,宁王并没说话。 只有清浅的呼吸声,一下下地,喷洒在她发间。 过了很久,上方终于传来声音:“你不必害怕,你既嫁于孤为妃,孤自会善待你。” ************ 他说会善待她。 其实青葛并不在意他善待不善待的,反正总归会疼,而她并不怕疼。 不过这一切好像……比她以为的更疼一些。 好像和寻常的疼不同,寻常的疼只是疼,现在的疼,是能够让人更敏锐地察觉到的一种存在感或者说异物感。 这种强烈到无法忽视的存在感一直在挑战青葛的忍耐底限,几乎让青葛叫出声。 这让青葛觉得,被一把薄薄的利刃刺入时,那种冰冷疼痛的感觉似乎更能接受。 就在她觉得自己实在有些难以忍受的,一切却陡然结束了。 她仰着脸,微合着眼睛,在心里略松了口气。 上方的男人好像练了多少个回合的剑一般,他趴伏在她身上,在她耳畔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青葛觉得他的气息很烫人,快要把她融化了,她下意识想躲开,但他压着她,她没法动。 片刻后,他两手放在她的两侧,略撑起身体来。 青葛明白他就在自己上方,她脸上发烫,闭着眼睛不看他。 并不敢想象这个人是她昔日唯命是从的主人,只能把他想成别的谁,张三李四什么的,这样会让她从容一些。 好在他终于起来了。 青葛也随之坐起来,问道:“殿下,要重新沐浴吗,我伺候你沐浴?” 她这么问着时,身边的男人却看了她一眼,很长的一眼。 青葛怔了下,她觉得他的神情很复杂,好像有种无法描述的不悦,或者说挫败。 在这么视线相对间,她也有些无所适从,下意识想躲开他的视线。 谁知道这时,宁王却陡然起身,命令道:“沐浴吧。” 于是便见他下榻,抬手拎起一旁的白色长袍披在身上,就此迈步过去浴房。 青葛看着他过于挺拔冷清的背影,一时也有些茫然。 这是什么意思?圆房圆得不舒心?还是她哪句话说得不对? 但她确实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莫经羲请的那些人并没和她讲过。 她怎么知道一个才圆房的新娘要对她的新夫君说什么。 不过这些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她圆房了。 她的三万两啊…… 这么想着间,宁王沐浴完毕,从浴房出来,他又换了一件雪白长袍,无半点绣饰,素净柔软,看上去很舒服的样子。 男人笔挺硬朗的身形被那柔软长袍包裹着,这让他看上去比平时随意一些。 青葛见此,忙起身,低声道:“殿下,妾身也去沐浴。” 宁王不置可否,径自上榻。 青葛和他擦肩而过,匆忙过去浴房了。 进入浴房后,她先快速清洗过,之后想起刚才种种。 对于男女之事,她并不是一无所知,不要说夏侯家已经派人教过她了,就是在千影阁时,男男女女阴阴阳阳的,她也都懂。 天地人阴阳调和,以及男女之事,这都是一脉相承的。 现在她已经和宁王成就这阴阳调和之事,他更是将男子龙精留在了她体内。 就她那一瞬间的感觉来说,很多。 青葛压抑了面颊上的燥热,想着自己得把那些设法引出,不能让那龙精留在自己体内,不然自己可能会孕育子嗣。 当下青葛坐在那浴桶之中,运功调气,感觉体内那股气息在各处穴道运转,她本意是用内气来逼出那些龙精。 不过可惜,因为体内那毒,她这内力竟然运行不畅,若强行用力,便有隐痛鼓胀之感。 她也生怕用茬了气,就此伤了根本,当下不敢强行运力,干脆用笨办法,挤压按摩,试着将残留在体内的那些导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来,不曾想一波一波的,竟淅淅沥沥出来许多。 她便想起当时的感觉,就像一股子急雨骤然喷洒在了花枝上,浇得花枝倾斜。 一时不由脸上火热。 她是盼着能过上寻常人的日子,能有一个美貌郎君,甚至也想过,这圆房既能赚许多银子,又能享用美貌郎君。 可她委实没想到这人竟是宁王。 宁王也不是不美,可宁王是宁王,那感觉并不一样。 她又怎么能从曾让她畏惧服膺的主人身上得到男女之间的欢愉呢? 如今主人的龙精就在自己深处,他给了那么多,她要这么费力地导出…… 她是暗卫,不能怀孕。 青葛艰难地埋下头,将脸抵在那浴桶的边缘,过于圆润的木质边缘是湿润的,她这么轻轻靠在那里,一下一下地呼着气,缓解着那说不出的异样感。 她又觉得她亏了,亏大了。 三万两银子并不能弥补自己什么。 不过当然,明天必须要三万两银子,马上给,一分都不能少! 等好不容易收拾妥当了,青葛这才从浴桶中出去,重新冲洗擦拭过后,过去了寝房中。 而那寝房中,红烛摇曳间,却见宁王正半倚在榻上,手中拿了一卷书,有意无意地翻看着。 在她走出浴房时,他便淡淡抬眼看过来。 被那目光触及,青葛腿上一软,险些站不稳。 她承认,这一刻,往日许多许多的画面冲她涌来。 这是她的主人,在他面前,她从来都是跪着的,不能抬首。 不过她到底是走上前,用温和的声音道:“殿下,歇息吧?” 宁王不置可否,不过却将那书卷随手递给了青葛,青葛接过来,放在一旁,之后自己也上榻。 上榻时,因为抬腿的动作,她感到了些许酸疼。 她略顿了顿,便无事一般继续上榻,躺下。 她是一位暗卫,身经百战,自小不知道受过多少伤,她从来不怕疼,她当然不会被这初次圆房的酸疼打败。 这都是小事! 两个人躺在榻上后,房间中便安静下来。 青葛闭上眼睛,思绪也逐渐冷静。 只是在这冷静中,自小苦训的听觉便格外敏锐,她听到了宁王均匀清沉的呼吸声,也听到了门外风吹过花枝时的簌簌声,当然更听到了不远处暗卫过于内敛的气息。 她可以察觉到,那暗卫不是别人,正是白栀。 白栀应该听到了些许动静,不过他自然不敢细听,一定是屏住气息,吐纳养神。 所以他当然也不会知道,在主人榻上的女子竟是他并肩作战的伙伴青葛。 幸好,这世上只有叶闵见过自己如今的面目。 她只要避开叶闵就好了…… 其实也不难,毕竟她是王妃,不让自己夫君的男属下看到自己的脸也正常。 正这么想着,突然间,身边的宁王动了下。 她正疑惑,谁知一双有力的大手便握住了自己的胳膊。 青葛睁开眼睛,诧异地看过去。 可还未等她看清楚,身边的男人便一个翻身,将她覆住。 这一瞬间,她压抑住了本能,克制着,让自己不曾有半点下意识的反击。 红烛自那垂帷映入帐中,照得上方男子俊朗的面庞犹如金玉一般。 那双墨黑幽深的眼睛定定地望着自己。 之后,她听到他用沉而哑的声音缓慢地,不容拒绝地道:“再来一次。” …… 这一次一直纠缠了许久,以至于青葛以为会持续到永远,永远都不会停。 在那怒海狂涛之中,青葛内心茫然。 她自小苦训,是要为宁王舍生入死的,最后她却成为了榻上女子,承他雨露。 她四岁时站桩便站得稳当,坐如弓站如松,但是现在她却被自己的主人紧紧抵住,在他男性特有的强硬占有下,犹如狂风骤雨中的枝叶,枝动叶摇,声音破碎,几乎无法承受。 她又觉得自己仿佛那花叶上的滚珠,疾风骤雨,她在那花叶上颠簸滚动。 太难了。 不过好在最后到底结束了。 他又给了她许多,多到青葛觉得自己快要被装满了。 她流泪了。 不是因为痛,也不是因为难过,而是一种身体的自然反应。 想来女子被阴阳交融时,就会有诸般感受,这是陌生的体验,她并没学会怎么克服。 此时两个人身上都覆了一层薄薄的汗,就那么肌肤相贴,紧紧缠着。 就在她的上方,宁王埋首在她颈间,一下一下地呼气,热气喷洒在她的颈间。 她觉得自己颈子好痒,麻麻酥酥的痒。 可她忍住了,让自己不要动。 她不想他再来一次,那就真受不了了。 10 第 10 章 第10章那一日不疼吗 第二日宁王起得很早。 青葛装睡,她闭着眼睛,当做完全没听到。 反正这宁王府也没长辈,她作为新娘子也不需要给谁请安。 宁王穿戴过后,便先出去了。 青葛听到他关门的脚步声,这才睁开眼睛。 她侧耳倾听,昨晚栖息在外的白栀已经被替换,换成了一个她并不熟悉的,而那个并不熟悉的暗卫也随着宁王离开了。 也就是说,这房间附近是没暗卫把守了。 不过想想也是,宁王府外侍卫林立,固若金汤,住在深闺的王妃身边完全没必要设置暗卫,一个暗卫天天盯着才嫁进来的王妃也不像话。 这倒是给青葛提供了便利,她不必再顾忌,马上要钱。 所以她在假模假样地休息了一会后,也起床了,起来后沐浴梳洗,一切打理妥当,用了早膳,她便摒退了左右,只留了罗嬷嬷。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罗嬷嬷:“罗嬷嬷,你知道我的意思。” 她往日看惯了主人怎么对待属下,自然是很会那一套。 罗嬷嬷看着青葛,很有些审视的意思:“小姐,你还是得详细说说,昨晚你和宁王的种种。” 青葛:“?” 罗嬷嬷:“我得记下来。” 青葛便明白了,她得把自己和那宁王相处的点滴记下来,回头相详细说给她家小姐,这样也为将来的偷梁换柱做好准备。 她也就坦诚道:“昨晚大家都退下后,宁王便要我服侍,先服侍了一次,之后我们各自进入浴房沐浴,沐浴过后,我们躺下歇息,约莫过了一盏茶功夫,他又要我服侍一次。” 罗嬷嬷:“再说详细一些,他当时穿了什么样的中衣,说了什么话?” 青葛莫名,不过还是详细说了。 罗嬷嬷又问:“第一次服侍,用了多久?第二次又用了多久,他气力如何,动作可粗鲁?看着是否有什么经验,其间可曾说过什么言语?” 青葛蹙眉:“其间他一直没什么言语,他动作也一直都很强硬霸道,他那样的人,性子看起来不好,且气力很大。” 罗嬷嬷:“想来也是,那时间呢,大概多久?” 青葛仔细想了好一番,又道:“第一次,很快,也就半盏茶功夫。” 罗嬷嬷神情略动,皱眉。 青葛:“第二次很久,我没留意有多久,我只记得,第二次结束时,不多时,外面便响起二更鼓来。” 实在是太久了,有些煎熬,青葛又被诸般情绪裹挟,以至于对时间的感觉失了真。 罗嬷嬷若有所思:“我明白了。” 青葛:“你明白什么了?” 罗嬷嬷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之后突然笑了:“小姐,你倒是好福气,这可是天潢贵胄,龙精元阳,寻常人想得都不能得,倒是让你擎受了。” 青葛挑眉:“罗嬷嬷,你倒是羡慕得很?只可惜了,宁王也看不上你,要不然你怕不是要以身代之呢。” 罗嬷嬷脸色微变,瞪了青葛一眼:“小姐,我不想和你起什么争执,如今你我已经入宁王府,若事情败露,那我们全都有性命之忧,若是小姐执意不能容我,那小姐孤军奋战,又有谁能给小姐带来银子?” 提到银子,青葛赞同:“有道理,你我应该一心。” 罗嬷嬷又试探着问起来青葛:“宁王留了元阳在你体内?” 青葛想起昨晚,神情顿了顿,道:“还有一些其它细节,我自然都会详细说给你,不过现在——” 她停下来,看着罗嬷嬷:“我的三万两银子呢?” 罗嬷嬷笑了笑,之后从袖中取出一叠银票:“今天一大早,莫先生就急匆匆找我,特意问起来昨晚可曾成事,又把这银票给我,说是特意兑换的,每张两千两。” 青葛当即接过来,仔细检查后,确认无误,这才收起来。 至此,她已经捞到四万两银子了。 四万两,其实足够她后半生花用。 现在她可以稍微放松一些,能在这宁王府捞到好处,比如珍稀药材或者罕见珠宝,她就待下去,捞不到或者被那宁王怀疑上了,她就溜之大吉。 罗嬷嬷给了青葛银子,看青葛心情大好,便又趁机问了许多问题。 其实这些问题,有些太过详细私密,青葛并不太愿意回答。 不过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从她答应代替那夏侯小姐过来嫁人,她便知道,自己不过是代人行事罢了。 所有如今她所经历的,全都属于那夏侯小姐的。 她也就详细地全都答了,并无任何隐瞒。 待打发了罗嬷嬷后,青葛也开始研究着,要避开众人耳目,以青葛的身份去见叶闵,探听下他对自己的安排。 其实她中了毒伤后,已经不能再为王府效力,叶闵便允她悉心疗养,她如今正处于休息状态,这也是为什么她敢跑过去答应这么一桩捞钱的差事。 不过现在,既然人都已经在王府了,近水楼台,她完全可以跑过去见见叶闵,顺便多探听一些消息。 ************* 于是接下来青葛以熟悉王府为由,四处走动一番,很快将王府中的布局和防卫全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这些原本就是她的老本行,甚至可以说,她比宁王自己更了解这些。 了解一圈后,她也开始筹谋着寻一个机会暗自窜出去见叶闵。 恰好过十几日便是中和节,禹宁城外丽泽湖开湖,这在禹宁算是盛大节日,到时画舫游人如织,男女嬉戏,也有各样百戏杂耍,彩旗招展。 这个时候一般禹宁城女子无论婚嫁年纪,都会走出家门,踏青游湖玩耍。 青葛想着,这对自己来说是一个光明正大的机会,到时候出门去,趁着游玩时,让那罗嬷嬷给自己打掩护,设法外出一趟见叶闵。 不过当然,自己必须好好盘算,不泄露任何踪迹,万不能让叶闵联想到“自己之所以这么便利地寻他其实人就隐藏在王府”这件事。 一时便想着,等宁王回来这后院,她就和宁王提,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两三日,宁王根本没过来后院。 她也大致打听了打听,知道宁王必在天鸿阁。 宁王府占地颇大,院中山石草木俱全,不过布局和寻常王府不同,里面阁楼设置都是按照奇门遁甲方位而来,其中宁王往日所居为天鸿阁,这天鸿阁是宁王处理日常事务之所在,阁楼后面也设有住处,可以供宁王居住。 而如今自己这“夏侯嫡女宁王府王妃”只是被安置在了不起眼的后院。 显然,宁王是不打算踏足此处了。 看起来,这宁王娶了身份贵重的夏侯家嫡小姐,也圆了房,竟然理都不理,就把自己的娇妻扔在后院。 如此不会怜香惜玉! 还是说他觉得圆了房责任已尽,就不必再理会了? 如果这样的话,自己倒是要改变策略了,说明自己接下来几个月很好混,轻松混过五个月拿钱。 她也就懒得多想,接下来两日,在那黄昏时候,谎称疲乏,摒退了丫鬟仆妇,自己躺在榻上,待到众人离去,她便迅速施展轻功,窜入了王府中寻常下人的房中,寻到了一件寻常玄色麻衣,又跑去别处,陆续寻到了适合的面纱等物。 这些其实她身边也有现成的,但是她深知叶闵之敏锐,她是万万不能让他察觉到任何蛛丝马迹,所以务必从随身衣服上绝对不能让他起了怀疑。 她把各样都积攒起来,稍微改了改,试着穿穿,这短衫长裤虽然略有些肥大,但是绑住裤腿和腰带倒是也利索得很。 她又陆续积攒了一些其它小物件,把这些都放在房中榻下的暗板中,那地方轻易不会被人动,应该不至于被发现。 如此,她只等一个良机,便能窜出去见叶闵了。 其实她人在王府中,自然可以直接去见,可她行事素来谨慎,若是太简单这么过去,自然会被发现。 她必须先出去王府,再设法从王府外见叶闵,或者从外面窜进王府来,如此才能留下蛛丝马迹,才能让叶闵觉得,她就是从外面来的。 不实打实地拐这么一条弯道,她是瞒不过叶闵的。 谁知道她刚藏好衣服,就听到外面响起敲门声,紧接着便是侍女急匆匆走进来的声音。 那侍女进来后,低声道:“娘娘,殿下过来了。” 青葛一听这话,便顺势躺下,之后用倦怠慵懒的声音道:“是吗?那赶紧过来伺候我梳洗。” 一声令下,众侍女鱼贯而来,青葛起身,于是她在侍女的搀扶下,下了榻,快速梳洗,并整理了发髻。 这里还没打理出模样,那里宁王却已经踏入房中。 青葛连忙上前拜见了。 宁王看青葛有些匆忙的样子,微挑了挑眉:“这几日孤正忙着,倒是冷落了王妃,王妃委屈了。” 青葛笑了笑,道:“倒是也不委屈。” 宁王:“孤抽空过来看看,晚间时候还有要紧事,改日腾出时间便能陪王妃四处走走。” 青葛自然不指望的,只盼着他赶紧走,不过她还是道:“殿下日理万机,妾身不敢委屈,只恨妾身不能为殿下分忧。” 宁王看向她:“刚才在忙什么,看你倒是匆忙?” 青葛:“也没什么,只是有些困乏,便睡了一觉。” 宁王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却见那双黑眸仿佛蒙了一层水汽,玉白的脸颊有着明显的压痕,娇艳,带着些许汗湿。 宁王:“哦。” 青葛突然面对顶头上司的抽查,还没太反应过来,如今情绪稳定了,她也就试探着说:“对了,殿下,你刚才说过几日你可以陪妾身出去走走?” 宁王颔首,很有些恩赐的意味:“你若想,可以。” 青葛:“其实倒是不必殿下陪着,妾身可以自己四处看看。” 她笑望着宁王:“这禹宁是殿下的封地,如今妾身既已是殿下的王妃,妾身也应该对这里尽一份责任,别的暂且不提,妾身想着总该四处看看,了解这里的风土人情。” 这话倒是宁王有些意外。 他看了她很长的一眼,之后略沉吟了下,道:“这几日中和节,又赶上城外的开湖,据说倒是热闹,你想去的话可以看看。” 青葛便眼睛亮了,笑道:“太好了。” 宁王:“既如此,孤会吩咐下去,安排你这几日出去游玩。” 青葛没想到这么顺利,当下心情自然好,笑着点头道:“多谢殿下。” 宁王看她笑着的样子,眸间也略闪过一丝笑,很淡。 之后,他才道:“你如今既已是孤的王妃,也要先熟悉下府中人事。” 青葛恭顺地道:“殿下说的是。” 宁王:“如今后院中诸事分内外,外由孙管事来打理,内由崔姑姑来掌管,回头他们会过来拜见你。” 青葛:“嗯,妾身知道了。” 这两个人的情况她再熟悉不过了,那孙管事四十多岁,是在中军时便效忠宁王的,后来宁王立府,孙管事被跟过来掌管诸事,对他最是忠心。 至于崔姑姑,那却是有些来历,是谭贵妃身边最器重的女官,如今不过双十年华,却已经帮衬着打理王府后院诸事三年了。 青葛往日身为暗卫,神出鬼没的,自然也听到过一些闲言碎语,知道那崔姑姑其实是谭贵妃为宁王备着的,将来宁王娶了王妃,崔姑姑便是郡夫人。 正想着,突然感觉到一道视线。 一抬眼,正好撞上宁王那双浓黑深邃的眸子。 她心中微顿,便一脸茫然地道:“殿下?” 宁王却并不言语,他垂首端量她的眼睛。 青葛被这么注视着,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异样。 她并不习惯被他注视,或者说她并不习惯被任何人注视。 躲在无人的暗处,不被人注意到,这才是暗卫最舒服的状态。 况且现在注视着她的人是她的主人,是拥有对她生杀予夺大权的人 她只好一脸无辜地回看着他。 宁王在良久的注视后,突然道:“你的眼睛,让我感觉似曾相识。” 青葛的心倏然收紧。 不过她依然故作镇定,惊讶地挑眉:“是吗?殿下见过我?殿下去过绀梁?” 宁王却撤回了他的视线:“不曾。” 他神情寡淡地解释道:“只是略有些像而已,并不一样。” 青葛这才略松了口气。 宁王走到一旁多宝架前,看着上面的摆件,道:“下个月十三便是寿圣节,按照往年的惯例,孤会在这个时候进京,给父皇拜寿,到时候你要陪孤一起去。” 青葛听着,顿时明白,寿圣节是天子的诞辰,他作为皇子必是要入皇都拜寿的。 当下她道:“好,妾身一切都听殿下安排。” 宁王便不再说话了,只拿起那多宝架上的一件玉器把玩。 青葛走过去,却见那是一件白玉执荷童子,夏侯见雪的陪嫁。 童子玉雕有早生贵子的好兆头。 此时宁王正拿在手中把玩着,他的指骨修长匀称,拇指上配着那玉韘,掌中把玩着那温润通透的白玉雕,看着颇为赏心悦目。 她便笑着道:“殿下喜欢这件?” 宁王却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嗯。” 青葛心中疑惑,就她对宁王的了解来说,他似乎想起了一些并不愿意多提的事。 不过这显然并不是她该去探究的。 所以她装傻,越发恭顺温柔的样子。 这时候,宁王却回首看向她。 青葛便道:“殿下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妾身吗?” 宁王微微挑眉:“怎么,没有别的事情,孤不能留在这里了?” 青葛一顿,垂着眼睛,越发温柔地道:“妾身没有那个意思。” 宁王就这么看着她,视线落在她的眼睛上,之后缓缓往下,落在她的颈子上。 那颈子线条优美,纤细,色泽如玉,优雅动人。 宁王开口:“果然是百年世家蕴养出来的贵女,确实和寻常庸脂俗粉不同。” 他在夸她,但那语气明显是轻慢的。 青葛一时沉默无言。 宁王性情桀骜孤冷,向来不近女色,如今娶了夏侯家的嫡女,言语间也是如此不敬。 若果真是夏侯嫡女在此,以那千金小姐的尊贵,只怕是早就反目成仇,也只有自己才在这里不得不忍耐着。 幸好自己早忍耐习惯了…… 宁王看她不言语,迈前一步,抬起她的下颌。 青葛并没反抗,只是越发柔顺地望着他。 宁王低声问:“可还疼?” 青葛:“疼?” 宁王看着她困惑的样子,微挑眉。 之后他似乎得了一些趣味,在她耳边用很低的声音道:“怎么,那一日不疼吗?” 声音清沉暧昧,伴随着呼吸轻洒在青葛的耳畔。 青葛陡然一个激灵,只觉后脑那里仿佛有电流蹿过。 宁王察觉到了,他似乎心情好起来,轻笑了下,之后直接含住了她的唇瓣。 11 第 11 章 第11章强要 在唇瓣被含住时,青葛的脑中还残留着宁王的笑,那笑声竟低沉缱绻。 她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了,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有什么猛烈的毒瞬间窜入四肢百骸,会麻木她所有的气力。 而此时,清冽霸道的气息扑面而来,将她包围,积威已久的男人在青葛眼中是强大到让人震颤的威慑力,敬畏永远无法消除。 她心慌,下意识想逃。 她不要这样! 一切都太可怕了! 宁王显然感觉到了她的挣扎,向来唯我独尊的男人自然无法接受他的拒绝,而脆弱小动物的挣扎更是能激怒男人骨子中的好斗血性。 他黑眸眯起,指骨用了几分力道。 青葛脚底下一软,险些站不住。 宁王捏住她的下巴,看着那玉白的颈子现出修长优雅的线条。 他强硬地吻上她细致的锁骨,同时有力的双腿略夹住她的,迫着她往后退,一个踉跄后,青葛就这么被迫退到了榻前。 她腿一软,便直接倒在了上面。 只是上半身倒在上面,两条腿还搭在边沿。 宁王用自己的腿卡在她两条腿间,迫她分开,之后抬起手来,利索地撩起那裙摆,用手轻轻一扯,便将里头的中衣扯了下来。 青葛下意识想一脚把他踢飞,不过她克制下来本能,咬牙忍住了。 宁王不假思索,直接撕碎了那丝绸的亵裤和小衣,随着布料被撕裂的声音,他分开,往前过来。 在青葛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进来了。 这是青葛万万没有想到的,她难耐地仰着头,轻咬着唇吞下那一声声压不住的叫,埋在红锦被中的身子因为他的动作而往上颤,一颠一颠。 一切都比较难熬,因为一切太快太快了。 她躺在那里看着上方的帷帘,上面的垂珠激烈地荡,犹如处于狂风暴雨之中。 她又顺着这视线看过去,却见自己纤细伶仃的脚踝被高高抬起,就那么被放到了宁王的肩膀上,而小腿上只挂了一些破碎的布料。 她小腿上还有些残留的疤痕,不过好在宁王并没注意到。 他两眼幽深,低了头,视线盯着下方两个人紧密交缠处,看着那里随着自己一下下的绞缠。 他今日穿了一身紫色锦袍,精工细致,华丽金贵。 如今那身锦袍依然穿在他身上,完好无损,他甚至连腰带都不曾卸下,只是撩起袍子来了罢了。 这时候,宁王的视线上移,落在她脸上。 视线瞬间交缠起来,她想躲开,他却强势又霸道,肆无忌惮地盯着她。 青葛便感到窒息,她觉得要死了,死在宁王身下。 她下意识偏过头,不去看他了。 然而这却引来他的报复。 他两只有力的大手扣住她结实的腰肢,动作越发激烈。 因为那激烈,胳膊和肩膀上的纹理夸张地鼓起来,华美的布料紧贴着那里,凸显出肌理的形状,彰显着男性蓄满的力量。 青葛便觉上不得,下不得,眼角也流出许多无意识的眼泪。 她不自觉地弓着身子,听着自己奇怪的呜咽声,那几乎不像她自己的声音。 宁王却低首,看着凌乱地陷入锦被堆中的女人,她两眼迷离,神情涣散,面上是胭脂一般的春意。 他冷淡的眸底便沾染了不可控的渴念,有力的指骨握住她那细腰,动作开始毫无章法,甚至犹如骑马一般。 …… 最后他终于结束了。 显然他颇为满足,微微眯着眼,僵硬地保持着那个姿势,好像依然沉浸在这激烈的欢愉中。 青葛也就不动,她闭着眼睛,清楚地感觉到了他的给予以及其中缓慢的变化。 她以前不知道,原来男女之间是这样的,身体的一部分以这种方式几乎融合在一起,那么清楚地感受对方。 过了好半天,他才放开了她。 青葛便犹如一滩软泥般躺在那里,她上半部分是在榻上的,而两条腿如同才捞出的面条,湿漉漉地耷拉在床榻边缘。 宁王放下衣袍,那衣袍挥洒间,呼吸也恢复了。 他衣冠楚楚,看不出半点痕迹,只除了绣工精良的袍底处那几不可见的褶皱——那是刚刚压在青葛腿上时留下来的。 不过他还是抬起手,修长好看的手指从容整理着自己绣工精美的交领。 这么整理着的时候,他垂下薄薄的眼皮,望着榻上女子的靡艳:“今日父皇的赏赐到了,有什么你喜欢的,自己挑挑。” ************** 罗嬷嬷探头探脑进来了,在罗嬷嬷进来前,青葛扯过来锦被遮住了自己的身体。 罗嬷嬷扶着青葛去了浴房,青葛便仔细清理过自己的身体。 开始的时候他有些粗暴了,不过好在后来还好,她并没有受伤,现在关键是要把那些龙精引出来。 他真的给了好多,怎么会这么多。 青葛这么清洗着间,却是想着,如果以后宁王三五天来这么一次的话,自己接下来两个月能不能熬下来,下一笔三万两银子到底值不值得? 其实也不是太疼,如果非要细想,倒是也有些舒服。 不过青葛并不喜欢,她不想这样承欢于宁王之下,她宁愿当原来的暗卫。 看来她要尽快去见叶闵,问问叶闵对她的处置。 不消除奴籍的话,自己也可以跑,更可以躲过夏侯家的追杀,但是千影阁必然会对自己下诛杀令,到时候天下之大,不会有她容身之地。 她沐浴过后,走出浴房,却见那罗嬷嬷欲言又止。 青葛看都没看:“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罗嬷嬷叹了一声:“小姐,我已经打听过了,宁王殿下的府中并没有其他女眷,说起来也就只有你一个而已。” 确切地说,连个通房都没有,在这门亲事之前,宁王房中最动人的雌性也许是廊檐前飞着的雌鹊儿。 青葛:“所以?” 这都没什么稀奇的,宁王此人,孤高冷漠,目无下尘。 他就不是正常男人。 她跟随在宁王身边四年,自然也见过有女子仰慕宁王,对宁王投怀送抱。 对方那也是官家贵女,结果他直接轻轻一扯,扯坏了对方的衣裙,让对方就那么捂着前面跑出去,让人围观了一路。 那家觉得他玷污了那女子清白,要他负责,他直接无情地嘲笑道,她已声名狼藉,却痴心妄想做我的王妃?如此浪□□子,她也配吗? 从此后,京中贵女提起宁王,全都瑟瑟发抖。 当然了也有宫娥以及侍女往上扑的,宁王眼睛中都是鄙薄,直接认为对方身份卑贱,痴心妄想,全都滚。 不滚就统统杀了。 想起这个,青葛再次回忆起她和宁王这几次的男女之欢。 如果宁王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夏侯家贵女,只是他手底下身份卑微不见天日的暗卫,怕不是直接吐了。 当然,吐了后会直接把她碎尸万段。 然而罗嬷嬷却还在絮絮叨叨:“这殿下也才二十三岁,年纪轻轻,血气方刚,身边怎么可能没女人呢?洞房他便要了你两次,可见男人嘴上说不喜欢,其实也是个贪色的,这两天他确实忙着,如今好不容易抽出功夫来,忙里偷闲,还不是眼巴巴过来你这房中,这么短的时间,他匆忙忙为了什么,这不是明摆着吗?” 青葛淡看她一眼。 突然有种想直接让她消失的冲动。 是给她一巴掌直接扇死,还是刺一个对穿? 罗嬷嬷没多想,又继续道:“对这种贪色的男人,枕头风是最好吹的,你到底是要拿捏住他……下次他来的时候,你记得嘴巴甜一些,多说一些软和话,一定要设法拢住他的心,这样子我们的日子都好过。” 说着,她的视线落在青葛小腹处:“若是能为殿下生个一男半女,那你腹中的血脉便是夏侯氏和皇家的血脉,那身份自然尊贵,到时候……大有可图。” 青葛按捺下心中的杀意,笑了笑:“我知道,嬷嬷,你说的这些我明白。” 罗嬷嬷:“虽说殿下府中没别人,不过娘娘还是要小心提防着——” 说着,她看了看窗外,压低了声音道:“提防着那崔姑姑,我看那崔姑姑二十岁,其实年纪也不是太大,她是贵妃娘娘身边的,如今放在殿下身边,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娘娘还是得早做打算。” 青葛自然不耐心听这些的。 对那崔姑姑,她了解,太了解了。 那崔姑姑每年都会随着宁王进皇都,也都会过去见谭贵妃,崔姑姑早晚有一天会成为宁王的房中人,这是毋庸置疑的。 不过这关她什么事! 要烦恼的也是夏侯家的小姐,而不是她,她那十万两要做的事都谈得明明白白,可不包括帮她们对付崔姑姑。 除非加钱! 她在心里一个冷笑。 罗嬷嬷便也笑,笑得意味深长:“小姐,我这里倒是有些法子,是怎么在床榻上伺候郎君的,你如是想知道,我慢慢教你。” 她说着,补充了句:“这也是为了你好,你说,若你能生下宁王殿下的子嗣,从此母凭子贵,你那身份再不一样了,是不是?” 青葛听着,却是挑眉,侧首打量着那罗嬷嬷。 罗嬷嬷感觉她那眼神不太对,疑惑。 青葛:“罗嬷嬷,你说的这些都很有道理。” 罗嬷嬷听着喜上眉梢:“既如此,娘娘你——” 青葛:“可是,这关我什么事,我才不管这些,这已经超出了十万两的责任范畴!” 旁边罗嬷嬷便愣了。 青葛:“下次提这些前,记得拿着银票。” 罗嬷嬷:“……” 她深吸口气,用嫌弃又忍耐的眼神看着青葛:“娘娘,你可真行。” 就没见过这么钻到钱眼里的女人! 她还待要说什么,谁知道那府中孙管事和崔姑姑却过来了。 说是一起过来的,要拜见她这个女主人,顺便呈交这次皇都赏赐。 于是青葛和罗嬷嬷休战,两个人很快摆好姿势,这才请那孙管事并崔姑姑进来。 于罗嬷嬷来说这自然如临大敌,毕竟她人在后宅,那什么千影阁什么暗卫什么王府大管家和她打交道的机会很少。 但是这孙管事和崔姑姑怕不是要日日交道,她显然要为她家夏侯小姐扫平障碍。 是以崔姑姑一进来,她便盯着崔姑姑看,眼神可以从对方身上挖洞了。 不过青葛却懒得看,她有些倦怠地垂着眼,一脸对人爱答不理的样子。 其实她总觉得宁王命人打在自己身上的一百鞭有崔姑姑的推波助澜,甚至自己身上那毒,或许和崔姑姑有关。 而究其原因,是青葛无意中撞破一个秘密,贵妃娘娘的秘密。 她并不认为贵妃娘娘猜到了,但是当那一百鞭下来,当自己竟然沦落到成为废人的时候,她开始怀疑了。 她想,她终究疏忽大意,小看了谭贵妃。 想到这里,她终于抬起眼,扫了一眼那崔姑姑,却恰好崔姑姑也在打量她。 四目相对间,崔姑姑恭敬地颔首,之后从容低下头去。 显然崔姑姑是有恃无恐的,不过这也正常,她在宁王府的地位确实非同一般。 崔姑姑本是谭贵妃身边的女官,是最受倚重的,也是行事最本分的,她长得并不算多美,但是清秀耐看,来到宁王府三年,本分规矩。 所谓的本分规矩是,不曾肖想过宁王。 宁王对男女之事颇为厌烦,对于投怀送抱者鄙薄至极,是以这崔姑姑谨守本分,宁王对她倒是倚重信任,又因她是自己母妃身边的人,多少会敬着些。 显然,她并不怕夏侯家嫡女——宁王妃对她不满,她有恃无恐。 青葛别过眼去,满心都是厌厌的。 一定是宁王的行事让自己不舒服,连带着他倚重的人她都看不顺眼了。 这时候,孙管事和崔姑姑都上前拜见了,并自报家门。 青葛懒懒地倚靠在那软榻上,翻看着崔姑姑呈递上的名册,问道:“在府中几年了?” 孙管事恭敬地道:“小的之前是在中军做事,后来殿下救了小的命,小的从军中退出,这才过来王府,为殿下打理府中诸事,如今在府中已经五年了。” 那崔姑姑也提起自己:“奴婢在府中已经三年了。” 青葛:“哦,三年?” 她再次翻了翻那名册:“怎么没看到你的名字?” 崔姑姑便解释道:“奴婢因是宫中女官,是以如今依然挂在宫中,只是受贵妃娘娘差遣,过来为殿下料理后宅诸事。” 青葛:“你竟已双十之年,那岂不是要决定去留了?” 按照宫中的规矩,女官干到二十岁就得决定,或者求个恩赐出宫嫁人,一般都能嫁得极好,或者干脆留在宫中,一辈子不嫁了,就这么干女官,指望一个升官发财。 崔姑姑有些意外地瞥了青葛一眼,之后才解释道:“奴婢的生辰在四月,按照规矩,每年二月宫中会对年满二十岁的女官恩赐出宫,二月时,奴婢恰不满二十岁。” 青葛颔首:“如此,那便是明年二月了。” 罗嬷嬷听这话,对青葛颇为满意,她嘴上说不会帮忙,但其实已经开始敲打崔姑姑了。 而那崔姑姑听得这话,沉默了一瞬,才道:“是。” 她显然是不太甘愿的,想继续留在宁王府,留在这里沉默地守候着,或许就有机会。 青葛见此,也就不提这个了。 她只是稍微敲打下,以后可以利用这“宁王妃”的身份再试探试探,也许能探听出一些什么。 现在嘛,适可而止。 不过此时房间内很有些沉寂,精明的孙管事显然看出些什么,从旁默不作声,装傻。 青葛也不说话,就那么低头翻看着那名册。 她对府中诸人自都是了解的,不过她是暗卫视觉,关注的是各人的功夫、习性以及分布等,现在这名册上却不同,密密麻麻记录了各人的俸禄以及补给,有的后面还用红色小字标注着丧亲要抚恤十两银子等。 她看得倒是有趣,像是看到了这宁王府的另一面。 正看着间,那崔姑姑终于到:“内廷送来的赏赐,可要现在送过来给娘娘过目?” 青葛淡声道:“拿过来看看吧。” 她想着,既然宁王开了口要给她,那她自然不用不客气,无论如何,好歹拿点好东西过来,也算是对自己的补偿。 他那么粗暴,她应该要求加钱,帝王的赏赐就是对自己的弥补。 那赏赐单子很快拿了过来,青葛看了看,上面列了诸般名贵物件,金银财宝,她大致扫过后,又发现了一些滋补之物。 她多少有些兴趣,想着可以设法要过来,谁知这时,就看到其中有一件,竟是杜仲王雄花。 她顿时看得挪不开眼了。 她在千影阁多年,这些年自然见惯了生死,也知道一些稀奇灵丹名药。 据说当年朝中征西大将军身中奇毒,天子下令,命御医穷尽一切办法务必为大将军解毒,之后那宫中御医便是用了一个方子来解毒,其实那方子并不稀奇,但只是其中用到了一味药,却是杜仲王雄花。 杜仲树为雌雄双株,其中雄花便是杜仲雄树开的花,这种花本就是稀罕药材。 不过若是一般的杜仲雄花,虽珍稀,但还不至于无处可寻,而这杜仲王雄花,却是生在巴蜀深山中一棵千年杜仲树上的雄花,据说那棵树生在层峦叠嶂之中,乃是物华天宝,十年一开花,雄花轻易不能得。 她若能得这杜仲王雄花,体内寒毒便也有救了。 可是现在她该怎么得到,直接说自己想要?会不会引人怀疑? 青葛想到刚才自己遭遇的种种。 那冷血无情的宁王,刚才要和她行事时,那般粗鲁,那般毫无理由,青天白日的,还不是直接就把她压到榻上。 当她躺在榻上凌乱成泥时,他还不是衣衫完整地站在那里,矜贵倨傲,仿佛刚才那个激烈攫取的男人根本不是他。 就这点来说,自己就该要点补偿,这是应得的。 青葛想明白这些,便直接抬手一点,道:“这个,这个,还有这几个,都给我拿过来。” 她胡乱点的几样,其中便有那杜仲王雄花。 崔姑姑看了,垂着眼恭敬地道:“是。” 旁边的孙管事却欲言又止,最后到底是有些为难地道:“娘娘,其它的,你尽可随意调配,不过这一株杜仲王雄花,听起来殿下似乎另有安排?” 另有安排? 青葛凉凉地看了一眼那孙管事:“这什么意思,殿下都说了,让我随意挑选,你给我把清单拿来,却又说不能给我?” 这什么小气的王爷! 孙管事一听,忙道:“这……这也是王爷吩咐的。” 青葛便勾唇一笑,很有些嘲讽地道:“行,那劳烦孙管事,现在就把王爷请来,他堂堂亲王,帝王之子,难道还能出尔反尔吗?” 12 第 12 章 第12章大补品! 事情既然到了这一步,青葛心里也很快做了打算。 反正这宁王嘛,他就是这样的性子,自己一味忍让的话,并不能得到什么。如今反正四万两银子已经到手,这甘蔗上最甜最好咬的她吃了。 她再是忍气吞声,熬两个月,也不过是再得三万两,想想实在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这个时候能捞就捞,不能捞自然是赶紧跑。 自己干脆就去找他,就要这杜仲王雄花,他如果不给的话,那自己当然不高兴,凭什么不能对他拉下脸去! 青葛认为,自己应该时刻记住,自己不是什么卑微的暗卫,而是夏侯氏嫡女,她应该端起这个身份来和他对着干。 若能要到,她自然是赚了,若不能要到,那就恼一下。 恼了后,她就可以趁机跑出去玩,使使性子,然后趁机浑水摸鱼行事。 当下主意已定,她越发理直气壮,于是便命那孙管事准备软轿,她要直接过去那天鸿阁去见宁王。 孙管事一听自然吓了一跳,面有难色的样子。 崔姑姑也是蹙眉:“娘娘,这不合适吧?” 青葛听此,淡扫了一眼这二人:“为什么不合适?难道说,我堂堂宁王妃,这府中还有我去不得的?我想见我的夫婿,不可以见吗?” 之后,她轻笑,对旁边的罗嬷嬷道:“罗嬷嬷,你不是已经熟记皇室宗亲间的规矩吗,可记得有这种规矩?” 罗嬷嬷便恭敬上前:“回娘娘,奴婢不曾听过这样的规矩,我们往日在夏侯家,主人便是主人,奴婢便是奴婢,若真有这样的奴婢,早拉出去打了。” 青葛听到“拉出去打”,便想起来自己,莫名挨了一百鞭。 她揉揉额,将这回忆赶紧赶到一边,之后道:“看来我们的规矩有些不同,罗嬷嬷,你赶紧向孙管事和崔姑姑学学规矩吧,毕竟入乡随俗,免得让人笑话了。” 孙管事看得无言以对,这奴仆二人可真会嘲讽人。 崔姑姑更是好笑,她当即道:“娘娘说这话,倒是折煞我等,我等哪里敢阻拦娘娘,只是这里不是别处,这是宁王府,宁王府地处禹宁,为边境重地,宁王府中机密重重,这可不是随便谁都能胡乱走动的。” 青葛:“我为王妃,便是王府女主人,难道我身为女主人,这后宅之中还有什么是我不能去的地方吗?” 她望着那这二人,一字字地问道:“还是说,这是王爷的吩咐,要你们防备着我这王妃?” 崔姑姑蹙眉,满是不甘愿,孙管事却打圆场,笑着上前禀报,说要过去请示王爷。 青葛直接沉下脸,命道:“不必了,准备软轿。” 这一声令下,孙管事和崔姑姑对视一眼,都颇为为难。 青葛也不再说话,就这么安静地等着,场中陷入了寂静无声的对峙中。 良久,反而是崔姑姑先开口:“娘娘既执意如此,我们也不好阻拦。” 她看向孙管事:“还是为娘娘备轿吧。” ************* 崔姑姑和孙管事再不说什么,赶紧去准备软轿了。 待那孙管事和崔姑姑出去,罗嬷嬷从旁直皱眉:“娘娘,你这是?” 青葛笑着道:“当然是去问罪于王爷。” 罗嬷嬷无奈:“你没看出来吗,那崔姑姑可不是好惹的,我听说殿下不喜女色,房中连只雌蚊子都没有,他如今却让这崔姑姑掌控王府诸事,那崔姑姑必有过人之处。” 青葛:“罗嬷嬷,你这样精明的人,难道还看不出来吗,殿下所谓的不喜女色,是鄙薄那些意图谋算他男色的,但对待那些为他鞍前马后的,他眼里可不分男女,只有能干和不能干。” 王府中除了崔姑姑是女管事外,其实千影阁也颇有一些女暗卫,王爷素来都是一视同仁,赏罚分明,不分男女。 罗嬷嬷:“娘娘,这些我自然懂的,但是你看今日,那孙管事不想备轿,反而是崔姑姑主动备轿,你说这说明什么?” 青葛故意道:“说明崔姑姑识大体,敬重我这个王妃。” 罗嬷嬷跺脚:“这哪能呢,这分明是给娘娘挖坑,要娘娘往坑里跳。” 她这么说着,见青葛并无反应,想着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她哪里懂这些! 当下便详细解释道:“她故意的,故意让娘娘过去殿下那里,就是要娘娘犯了殿下的忌讳,触怒了殿下,这样以后殿下便会冷落娘娘了。” 青葛:“好像有一点道理。” 罗嬷嬷见青葛赞同,当即越发分析道:“她年纪马上到了,却是不好继续以宫廷女官身份留在王府,要么回去宫中,要么就得嫁人,但是殿下那性子,她也轻易不敢提,唯恐连这个位置都不能得,所以现在也在谋求着一个机会,好留在王府中做个郡夫人。” 显然对于一个女官来说,如果能得到宁王身边郡夫人的身份,于她来说便是想都不敢想的好归宿了。 罗嬷嬷分析得极好,这也是崔姑姑甘愿为谭贵妃所驱使的原因。 不过…… 青葛轻笑了下,反问罗嬷嬷:“罗嬷嬷,你要记住,我可是夏侯氏嫡女,是宁王府王妃,是皇家儿媳妇。” 罗嬷嬷一愣,疑惑地看向青葛。 青葛:“我身为夏侯氏嫡女,跑来王府受这种气?我若太过忍气吞声,那才是让人奇怪,你见过这样的世家门阀嫡女吗?” 罗嬷嬷看着青葛那俨然一幅真王妃般的傲气,一时无言以对。 不过想到这样才能装得更像,到底是勉强道:“说的也有些道理……” *************** 很快那孙管事准备了软轿,青葛上去软轿,崔姑姑亲自陪同她过去天鸿阁 这王府占地颇广,乍看之下,碧梧翠柳,水木明瑟,其间有亭馆、园圃、桥道等,掩映着那湖光山色,看得人心旷神怡。 只是青葛自然明白,这亭馆幽邃,以及这曲廊逶迤,其实都是遵从了奇门遁甲之术,寻常人踏入其中,是万万不能轻易走出去的。 如今青葛坐在软轿中,悉心感受着这府中安防布局,她如今离开这一段,府中诸般防守倒是不曾有什么变化。 不多时,软轿折入一处长廊,沿着那长廊往前走,已经隐约可见翠阁红亭,如此走了约莫几十丈,跃栏旁的翠竹越发稠密起来,忽而一个转弯,便见前面一片松楸,而就在松楸之中,见一丹楼翠阁,那便是天鸿阁了。 这天鸿阁看似不过是寻常阁楼,其实机关密布,防守严密。 只如今青葛所能感觉到的,在那天鸿阁后面的飞霞楼,以及“工”字覆脊上,便分别有两名暗卫把手着。 自己突然出现,那几位暗卫似乎还互相交换了手势。 青葛略抬眼,在那密布的竹林中,精准地捕捉到了他们的动作。 其中一个暗卫在眼前画圈,并指了指耳,做了一个蛇隐的动作。 这暗语的意思是,多留心,保持沉默,不要说话,适当时候可以撤远一些,以免冲撞了主人。 这府中消息传得快,她上软轿的时候,府中当值的暗卫已经知道宁王王妃过来天鸿阁,不过他们并没阻止——从这点来说,这位夏侯氏嫡女在宁王心中还是有些份量的。 宁王也不想彻底得罪夏侯氏,他需要夏侯氏王妃这个名头。 一时这软轿穿过天鸿阁旁边栈道,停在了阁楼下的白玉石台阶上,青葛便下轿。 谁知就在这时,她听到一阵脚步声。 瞬间,她的动作顿在那里。 叶闵出行时一直都是拄着银拐,人都知道他腿脚不便,但是就外人看来,他也只是过于消瘦而已,大家并不能看出他走路的异常。 甚至觉得,其实他根本不需要银拐吧。 可青葛是知道的,叶闵是借助那银拐才能保持平衡,才能做到高低不平地瘸,看上去和常人一样。 而这种假象并不是一直能保持着,其实是有破绽的,如果格外留心,会发现他在走台阶时,还是不太平衡的,两只脚的落点不同,右腿明显偏轻一些。 现在,青葛便听到了这种脚步声,这是叶闵特有的。 同时她还敏锐地闻到了檞树叶的香味。 千影阁中有两棵高大的檞树,叶闵总是会坐在二楼的阁楼上,在那檞树下抚琴品茗,是以叶闵身上总是带着檞树叶的清香。 这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冷僻,消瘦,阴冷的男人,身上去总是带着那浓郁的清香,让人想起端午时糯米粽子的香气。 于是青葛已经迈出软轿的腿马上收回,之后坐定了。 几乎是在她坐下的那一瞬间,她便看到叶闵自阁楼的台阶走下。 后怕让青葛脊梁骨窜起一阵寒意。 如果不是她太了解那叶闵,就此贸然出了软轿,怕不是正好和叶闵打个照面。 叶闵看到自己这容貌,怎么可能不怀疑! 幸好,幸好。 而就在软轿外,侍女正疑惑着,毕竟她已经要出软轿了,却突然退回。 她看着外面日头,灵机一动,当即道:“如今这日头倒是大盛,可曾带了罗伞?” 侍女听着,忙道:“这……倒是不曾。” 那崔姑姑看看这天,春日的阳光明媚暖和,怎么就要伞? 这夏侯家嫡女如此讲究? 青葛听到不曾带伞,自然借故发难:“不曾?便是春日的日头也是日头,竟不曾带伞?” 旁边崔姑姑上前,恭敬地道:“既是娘娘要用伞,奴婢这就命人取来。” 当下自然有人匆忙去了,这边叶闵也已经走下那台阶。 叶闵的视线缓慢地落在软轿上,他的视线总是过于尖锐,就像一根针,能让人感觉到疼痛。 如今即便是望着这宁王府内眷乘坐的软轿,也没有半分缓和的意思。 他没说话,不过场上众人都知道,他在问这是什么人。 旁边崔姑姑上前,垂着眼睑:“这是王妃娘娘,特意过来寻殿下的,想必是有要事要谈。” 叶闵神情没什么反应,只用平平的语调道:“天鸿阁乃王爷议事之地,后宅妇人,无王爷命令,不许擅入。” 这时候,按说青葛应该出去相见。 但青葛不能出去…… 于是这一刻,青葛只能走刁钻王妃路线了。 反正这叶闵此时也确实太过清高。 于是她笑了笑,径自问崔姑姑:“敢问崔姑姑,这是什么人在说话?” 崔姑姑回道:“这是叶闵先生,是殿下麾下得力干将,殿下一向敬重。” 青葛:“哦……” 这声“哦”拉着很长的尾调,意味深长。 这意思很明显不过了。 崔姑姑抬起眼,不动声色地望向叶闵。 叶闵虽是宁王属下,但叶闵有叶闵的清高和傲气,如今叶闵遭遇了这新入门的王妃,他是否愿意下拜? 场上一下子安静下来,对峙无声,周围侍女侍卫等全都低着头,屏住呼吸,免得遭受鱼池之殃。 良久后,场上响起很轻微的声音,那是银拐戳动在地面上的声音。 于是大家便看到,叶闵挪动着上前,微微垂下眼睑来:“属下叶闵见过王妃娘娘。” 青葛便笑道:“得力干将?只是不知道这得力干将是管什么的,莫非专管王爷后宅事的?” 她这么说,自然对这叶闵颇为羞辱。 崔姑姑的视线再次扫过叶闵,看着叶闵的神情,果然见他面上现出不喜,眼底泛着冷意。 要知道这府中除了王爷,还有几位那是轻易不能得罪的,这位叶闵先生算是一位。 偏偏此时青葛又道:“我身为宁王府王妃,新婚燕尔的,怎么,我过来找自己的夫婿,还要听外人的摆布?便是再如何得力干将,你可以上阵杀敌,也可以惩戒宵小,但管不到我后宅妇人想见自己的夫婿吧?” 叶闵一时无言。 他淡扫了一眼那软轿:“是我多事了。” 青葛听着叶闵那声音,她自然听出他声音中的闷重。 素来不苟言笑的千影阁阁主,宁王麾下第一干将,她从来不敢挑战的权威,此时竟然吃瘪了。 对此,青葛只是淡淡地命道:“扶我下轿。” 她说这话,其实多少也有些赌的意思。 那叶闵人在王府,她总是不见叶闵,叶闵早晚会起疑,会感觉到她的躲闪。 现在她干脆这么说,至少不会让叶闵感觉自己在躲闪。 其实自己要下轿,叶闵应该会避嫌,也许就直接离开。 这是向叶闵表示自己的“能见得人”。 但这当然很有风险,万一叶闵当木桩子他就是不走呢? 青葛提着裙子,在侍女的搀扶下,就这么要下轿子。 好在,就在她揭开那薄纱帷帘时,却听到外面的声音道:“属下还有要事要处理,先失陪了,娘娘你慢走。” 青葛听此,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道:“叶先生慢走。” 说着这话时,她揭开了帷帘,而此时叶闵也已经迈步离开。 一切不过是弹指间而已。 如果叶闵非要看过来,如果叶闵就是不迈腿,如果叶闵还想和她多说一句,她就会暴露在他面前。 不过兵行险着,她到底是赌对了。 一时青葛在侍女搀扶下,从容不迫下了那软轿,下去时,那侍女恰好挡住了她的侧脸。 这时候,那叶闵已经沿着旁边的花道走过去。 他走到二门处即将拐弯的时候,不着痕迹的微侧脸,看了眼那王妃。 对方身形纤细柔美,如今略昂着头,提着裙摆,在侍女搀扶中正要拾阶而上。 叶闵平淡地收回视线。 此时的青葛自然明白,叶闵一定会在某个时候回首看一眼自己,所以她也格外小心,万万不敢露出自己本来的气息。 她挺直了纤细的背脊,端起气势来,撩着裙摆,缓慢地登上那天鸿阁,既贵气从容,又娇弱如柳。 一时上了那阁楼,便见有佩刀侍卫候在那里,青葛说明来意,便有人进去通报,很快便得到回话,说是稍等片刻。 之后,便见那温正卿并几位王府中要紧人物自书阁中走出,显然他们原本是和宁王议事的,如今知道王妃过来,便先行散了。 这也让青葛意识到,自己做了不合时宜的事。 不过……管他呢,反正现在就算要败坏,那也不是自己的名声。 她便不紧不慢地踏入其中,却见宁王正坐在那阁楼前,低头翻看着一本书。 他穿着宽大的锦袍,乌发流泻,通体的富贵闲散。 在青葛步入其中时,宁王眼睛都没抬,只很是不在意地问:“你过来做什么?” 青葛:“殿下答应我的事,结果转眼之间便反悔了,这样不合适吧?” 宁王这才抬起眼来,望向青葛:“哦?” 青葛开门见山:“你之前明明说了的,说皇上赏赐的那些随便我挑,看中什么就给我了。” 宁王颔首:“是,孤这么说了。” 青葛:“结果我看中了几个物件,其中一件,那孙管事说不能给我了,说是被人提前看中了。” 宁王:“什么?” 青葛:“杜仲王雄花。” 宁王了然,并不太在意地道:“这个叶先生想要。” 青葛笑了下:“说好给我的,结果叶先生想要,又给叶先生了?” 宁王戴着玉韘的拇指轻轻摩挲着书卷,这说明他开始不耐了。 不过他望着眼前的女子,到底按下性子解释道:“叶先生刚才过来,特意提起来,我便应了他。” 应了他?刚才? 青葛顿时明白,自己晚了一步。 心里好气。 那看好的杜仲王雄花没了,到手的鸭子飞了! 若是没有这物件也就罢了,以为有,几乎已经放在她面前,本来早一步能拿到,结果却是这样子,心里自然是失望难受。 她深吸口气,压下性子,以一种异常平静的语气问道:“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你答应我的,说要给我,别人若来要,那就给别人,这不是出尔反尔吗?” 宁王神情淡漠:“叶先生寻了那药,自然有他的要紧用处,他既然开口,孤不会不给,自然先紧着他,你想要别的,随便你,金银珍宝,名画古瓷,都可以给你。” 青葛看着眼前的宁王,显然此时他在尽可能对自己和颜悦色,但是人的本性是掩盖不住的,以至于所谓的和颜悦色,其实也是为了达到目的而不得不的忍耐。 他的骨子里依然透着迫人的震慑感,是让人望之生畏的。 而她,必须面对这样的宁王,欺瞒他,愚弄他,瞒天过海,从他这里讨得便宜。 她要克服自己的本性,为奴者的卑微,下位者的屈从。 于是她微微仰起下巴,道:“可你已经答应给我了!” 宁王有些意外,他显然也没意识到她竟是这样的。 他挑眉,打量了她一会,之后勾唇,似笑非笑地道:“堂堂王妃,为了这么一个物件,非要和底下人较真吗?” 13 第 13 章 第13章怄气! 青葛迎着他探究的目光:“堂堂宁王府的王妃,明明得了赏赐,礼单都送到我面前了,我想要,却拿不到,底下人随便说一句就能从我这里拿东西,那你说我这王妃当得有什么意思?” 她微抿着唇,缓慢地问道:“难道殿下要的,便是一个可以任人揉圆捏扁的王妃?” 宁王墨眸微眯,望着自己的王妃。 她生得肌肤胜雪,明光娇艳,本是端正柔美,不过此时却略偏着头,目光清灵倔强,竟是非要找自己讨个说法。 他突然想起昨日的种种。 她纤弱的身体无力地搭在榻上,仿佛被风雨摧残过的娇花,湿漉漉地落在地上。 便是再铁石心肠的,都会心生怜惜,不忍踩踏。 宁王原本过于凉薄的神情倒是添了几分温度。 他坐在那里,微后仰,道:“你说得倒是有理。孤确实出尔反尔,既如此,你有什么喜欢的尽管开口,孤会补给你。” 青葛听着他的语气,简直是哄着小猫小狗一样,便干脆道:“我不要补别的,我就想要杜仲王雄花。” 宁王略挑眉:“这么倔?” 青葛就是和他倔上了:“我说了要,结果孙管事说没了,给别人了,我难道不要面子吗?我夏侯家的嫡女嫁过来宁王府,抬手要东西,结果还要不着?我不管,反正我开口了,我就要拿到!” 宁王沉吟了一下:“叶闵先生是千影阁的阁主,是我倚重的左膀右臂,你以后见到他,说话也客气些。” 青葛听这个就知道,他怕是已经知道刚才的种种,便轻哼一声:“是他先对我不客气的。” 宁王笑了笑,却突然问道:“你要杜仲王雄花做什么用?” 青葛:“那是难得一见的宝物,用处大着呢,我要了来,说不得哪日就用上。” 宁王看着她:“可是这样,别人会误会的。” 青葛:“误会?” 宁王:“误会是孤要用。” 青葛:“?” 宁王身体略前倾,两手搭在案上,撩起薄长的眼睑,就那么无奈地望着她。 青葛费解。 宁王叹道:“王妃觉得,孤需要补吗?” 青葛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了。 那杜仲树为雌雄同株,而杜仲王雄花是雄树上结的花,从医理上来说,人参牡蛎等做成丸药,可生精壮腰,补中益精,对男子尤其有所助益。 一般来说,寻常人确实是做这个用途的,至于自己用作药引,反而是一个偏门了。 想明白这个,她的脸便慢慢红了。 宁王看着她玉白面颊上泛起的嫣红:“你哭着闹着要,孤不得不多想,嗯,觉得我这么差劲?” 属于男性的强大气息铺天盖地而来,青葛陡然想起两个人之间的种种,那种犹如电流蹿过各大穴位的酥麻感。 她竟无可控制地后退一步。 她咬着唇,偏过脸去:“殿下既不舍得给我,直接说就是了,又何必这么逗我?” 宁王薄唇微勾,声音温和到有些哄着的意思:“说了,会补给你别的。” 青葛仰脸,冷傲地丢下一句:“谁知道真的假的,再说我也不稀罕!” 宁王:“孤已经承认,这是孤的错,既然错了,孤就认,会加倍补给你,不至于让你丢了脸面。” 青葛:“我就要杜仲王雄花,我不管别人怎么误会,就要这个!” 她说完这个,微昂起下巴,不屑地道:“堂堂宁王,连这么一个物件都不舍得给自己王妃,还要说别的?谁信!” 说完,一甩袖子直接离开了。 宁王看着她纤细笔直的背影,顿了片刻,之后倏而一笑。 她这性子倒是娇气得很,又娇又野又爱面子。 不过倒也正常,毕竟是夏侯家的嫡女,自小千娇万宠着的。 *********** 这天鸿阁外景致好,苗圃花卉争奇斗艳,春日时节,那绿色深深浅浅铺展开来,深的油绿欲滴,浅的青翠娇嫩。 罗嬷嬷和崔姑姑便安静地等在那里,两个人都不曾出声。 就在一只鸟儿掠过的功夫,崔姑姑看了一眼罗嬷嬷。 她看到罗嬷嬷望着天鸿阁的轩窗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或许在为她家娘娘出谋划策,想着讨宁王欢喜的法子吧。 不过崔姑姑心里明白,从那王妃踏入天鸿阁,她们就注定输了。 崔姑姑已经在宁王府循规蹈矩了三年,这三年里她为宁王府做事,也为谭贵妃做事,可以说付出了很多,她尽心尽力呕心沥血,她也知道宁王是赏识自己的,而谭贵妃更是信任自己。 当然了,这份工作并不好做,她要周旋在这母子之间,万万不可得罪另外一方。 但是崔姑姑一向做得很好,她对自己充满信心,她了解宁王,知道自己怎么做才能让宁王喜欢。 不过如今她已经二十岁了,她开始意识到,自己最大的优势,恰也是自己最大的劣势。 她开始清楚地明白,在宁王的眼里自己从来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属下,宁王用着很顺手很方便,所以就把她放在那里用着,就是这样。 而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必须在明年二月之前完成自己身份的转变,必须让宁王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女人,要留在宁王府,要成为郡夫人,要将自己这几年在宁王府在谭贵妃那里的付出,最大限度地为自己以后的身份增砖添瓦。 现在宁王府有了一位王妃,这对她来说很关键。 借着这个机会,她操作得当,有可能从此晋升成为郡夫人,操作不当,有可能永远在这宁王府无立锥之地。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望了一眼旁边的罗嬷嬷,恰巧罗嬷嬷也在看着她。 她轻笑了一下,礼貌地颔首,之后收回了目光。 她知道罗嬷嬷是世家大族受器重的老奴,心里自然有些谋算,但是那又如何,可以说这夏侯家小姐走上天鸿楼的那一刻,这主仆就已经输了。 可以想象,宁王从此之后只会厌倦,他最不喜欢不识大体的女人。 这么想着的时候,却听到那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于是瞬间崔姑姑和罗嬷嬷全都望过去。 在她们的注视下,青葛带着愠怒走下了楼梯,姿态依然是高贵从容的,但明显有些气恼。 罗嬷嬷顿时蹙眉,她感觉不妙。 崔姑姑垂下眼,略松了口气 青葛却是看都没看这两位,径自上了软轿,之后命道:“起轿。” 其实就这杜仲王雄花来说,没拿到手,青葛也只能认命了。 认命之余,她对于自己今天的种种作为也是满意的。 她是什么身份?不过是奴籍的孤儿,在大晟,奴籍几乎是永世不得翻身的。 她拼尽半生的力气,能脱了这奴籍,能成为一个自由自在的寻常白身,便已经功德圆满了。 对她来说,自小调教她的叶闵,是不可逾越的高山,而那天潢贵胄的宁王,是连抬头多看一眼都是亵渎的神明。 可是现在,她竟然有机会跑到这王府中,装腔作势,让叶闵为自己低首,让宁王为自己让步,这简直—— 青葛明白,她这辈子就这么一次机会。 既然一次机会,不用白不用。 过几日便是中和节,她要出去,要乘坐画舫游湖,要看看这世间风景,当然了,还要趁机去试探试探叶闵那边的情况。 这时候,宁王的“弥补”到了,竟是一百鸟朝凤满雕樟木箱,说是宁王特意送给王妃的。 送这樟木箱过来的是崔姑姑。 崔姑姑略垂着眼皮道:“殿下吩咐了,说是让挑好的请娘娘看看,看看娘娘是不是喜欢,于是奴婢便挑了这个,想着王妃应该喜欢吧?还请王妃过目下吧?” 她这话说得无情无绪,像是才识字的童子在念着完全不懂的文章,从头到脚都写着敷衍。 青葛淡漠地看了眼崔姑姑:“是王妃喜欢,还是你喜欢?” 崔姑姑听着,望向青葛:“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奴婢不懂,奴婢都是遵从殿下吩咐。” 青葛轻笑了下,想着这就是宁王的“弥补”,给了她一箱子的珠宝玉器吧,还是这崔姑姑挑的。 崔姑姑是宁王倚重的,让她挑原本也没什么,但是想到自己那一百鞭或许和崔姑姑有关,她终究不痛快。 况且崔姑姑这语气,简直是几两银子打发一个通房丫鬟的气势。 她略颔首,吩咐罗嬷嬷:“既是殿下送来的,那便收下吧。” 罗嬷嬷恭敬地道:“是。” 青葛又吩咐道:“不过如今也没心思看,扔西偏房吧,等哪日打开看看再说吧。” 罗嬷嬷又道:“是。” 崔姑姑听这话,便略蹙眉,看了眼青葛:“这是殿下送给王妃的。” 青葛要笑不笑地道:“夫妻之间,哪那么多讲究,他送我什么,我还能供起来不成,扔一边吧。” 崔姑姑:“……” 她深吸口气,到底没说什么,先退下了。 待到这崔姑姑退下,罗嬷嬷当即道:“你演得极好,就该这样,看她那气焰,太过嚣张,就该打压一番!不过娘娘,你也得学会见好便收,下次你看看怎么把殿下哄过来,对付男人就该这样,一张一弛,一进一退,这才是拿捏之道。” 青葛懒得搭理罗嬷嬷:“你也下去吧,我有些疲乏,想歇息片刻。” 罗嬷嬷:“……是。” 一时罗嬷嬷出去了,青葛想着,自己该养精蓄锐,准备应对接下来最棘手的叶闵。 谁知道她这里刚躺下,就听侍女说,宁王过来了。 她疑惑,这崔姑姑去告状了,宁王过来兴师问罪了? 她其实觉得不至于,因为宁王政务繁忙,可以说是日理万机,他能有这闲工夫来问罪后宅的王妃? 她略想了想,便重新躺下,躺在那里,装睡。 今日她可是对着他闹性子了,既如此,那就演到底。 宁王进来后,却是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反而是看上去颇为愉悦轻松的样子。 青葛听着他轻快的脚步,想着他心情不错,看来崔姑姑还没来得及告状,他是来寻欢的。 宁王略洗漱后,便也上榻了。 青葛可以闻得到,他周身散发着淡雅熟悉的香,那是她浴房中的澡豆香。 她放松了自己的气息,闭着眼睛,装睡。 片刻后,她便感觉宁王抬起手,之后隔着被子,那双手精准地寻到了自己的胳膊,握住。 他是控制着力道的,不过青葛还是感觉到了他的理所当然。 他想要。 并且他认为,他想要,她就得温柔地顺从。 然而青葛并不想。 她便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宁王见此,指骨略用了几分力气,拉青葛的胳膊。 青葛想起昨日傍晚,他突然回来直接把她按在床褥上的种种。 她这次自然不肯了。 她便挣扎,要摆脱他。 宁王明白她的意思,骤然放开了她,之后冷冷地道:“什么意思?” 青葛低声道:“殿下,你还是养着些身体吧,况且妾身也有些累了。” 宁王陡然坐起来,锐利的眸子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的神情。 青葛依然躺在那里,背对着他,不看他。 她如今身上有夏侯嫡女的护身符。 青葛会因为一件琐事便被鞭打一百,但夏侯氏嫡女不会,他不敢动夏侯氏嫡女一根头发丝,无非是在床榻上逞能罢了,反正也不会死人。 果然,宁王在片刻的审视后,突然发出一声嗤笑。 之后他径自翻身下榻,毫不留情的样子。 青葛依然不动,她就躺在那里。 她可以感觉到,宁王就站在榻下,他过于挺拔的身形挡住了外面的月光。 她听到他不屑地笑:“夏侯大小姐,你以为你可以在床笫之事上拿捏我吗?未免太高看你自己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背影冷漠,毫不眷恋。 青葛侧耳聆听,听着他的脚步离开。 他是过于冷傲的男人,这次既然闹腾起来了,那以后他绝对不会主动低头,估计会彻底把她打入冷宫。 这样也未尝不可。 反正少接触,少来往,还有那叶闵,千万别有什么机会碰上面,这样最好了。 他这里刚走,那罗嬷嬷便急匆匆进来了,却是小声问:“到底怎么了,你是怎么触怒殿下了?” 青葛实话实说:“不想和他行房事,他恼了。” 罗嬷嬷听着,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你,你,你——” 青葛:“什么你你你的,不行就不行,你难道还没看出,他就是把夏侯小姐当成一个用的,回来就是上的,不让上直接翻脸走人,你觉得这样夏侯家脸上有光还是怎么着?” 罗嬷嬷眼睛都瞪大了,她竟用语如此粗俗! 夫妻之事,夫妻之事,她怎么可以这么说! 果然是低贱的军户之女,一个女儿身入了那行伍,能学出什么好来?! 她深吸口气,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恼恨和鄙薄。 她咬牙质问:“你现在想怎么着?” 青葛翻了个身,扯过来锦被给自己盖好了,之后道:“自然是先睡。” 罗嬷嬷:“???” 青葛:“这么晚了,不早点睡,难道干瞪眼?” 罗嬷嬷呆呆地站在那里,盯着青葛的背影,看了半晌后,到底是道:“也行。” 夏侯家女儿的声名,确实不能让人这样作践。 她可以抻抻那宁王。 14 第 14 章 第14章你竟—— 果然如青葛所料,一连几日,宁王都冷落着自己,未曾过来她所住的这凝和苑露面。 甚至连派个什么侍卫知会一声都没有,简直就仿佛不曾娶妻一样。 对此青葛感觉非常舒服自在,若他能一直这么冷落自己,冷落几个月,自己岂不是功德圆满直接可以拿钱走人了? 甚至还可以趁机这个时候一心二用,跑出去把自己暗卫的活儿给辞了。 不过显然罗嬷嬷很着急,她一直在掐指算着,算着宁王几日不曾过来凝和苑了,推测着宁王的心思。 待到第四日的时候,罗嬷嬷万般无奈:“娘娘,你得想个法子了,不能这样下去。” 青葛品着那美味的小食,淡看了一眼罗嬷嬷:“罗嬷嬷,你这是愁什么?” 她觉得如今这样极好呢。 罗嬷嬷:“再这么下去,可怎么了得,这也不像夫妻吧?若是殿下就此纳了别的妾室,那怎么办?” 她拿眼看着青葛:“娘娘总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吧?” 青葛:“……” 她明白罗嬷嬷的意思,那意思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她现在不思进取就是消极怠工,罗嬷嬷对此不满意。 不满意的下场可能是将来给钱的时候推三阻四。 虽然他们不给她也可以抢,但也不能太不讲理,在商言商,盗亦有道。 青葛便淡看她一眼:“那也不能我就这么去找他吧,先熬着,等有了机会再顺水推舟借坡下驴就是了。” 罗嬷嬷便很愁苦:“我看那崔姑姑每日都过来请安,看她那样子,张狂得很,她瞧着你在这里受冷落,可算是如了她的意。” 青葛:“你何必在意这个,我是王妃,她是女官是姑姑,根本没必要。” 心里却想着,那崔姑姑快来啊快来啊,赶紧爬上宁王的床,最好把宁王迷得神魂颠倒,她倒是落得自在。 罗嬷嬷:“你——” 她叹息:“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你竟看不透!” 青葛便道:“那我也不能直接再跑一趟天鸿阁,一个王妃天天跑王爷的天鸿阁,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多饥渴呢!” 罗嬷嬷一噎,她瞪着青葛,这都什么用词。 军户出身的女子,果然就是没规矩。 她深吸口气,道:“奴婢听闻,这两日我们夏侯氏派了三爷过来,一则是来探望娘娘,二则应该是有大事要和宁王商议,是以如今是关键时候。” 她说到这里,顿住了,不说了。 她觉得这种事不该和这假冒的小姐透露,况且说了她也不会懂。 不过青葛一听这话,便顿时明白了。 那三爷是夏侯见雪的三叔,人情达练,精明能干,夏侯府派他过来,只怕探望侄女是假,和宁王商讨大事是真。 罗嬷嬷顿了顿后,话锋一转:“家里那些事,奴婢也不懂,不过娘娘你可切记,犯不着和殿下对着干,便是使性子,也该有个分寸,适可而止。” 青葛不太想听她讲了,只不耐地道:“知道了。” 一时又问道:“不是说明日丽泽湖开湖吗,正好在府中无事,不如出去看看?” 罗嬷嬷想了想:“这倒是也行,我们出去游玩,可以买些什么,比如成对的玉佩,比如祈福的香囊,回来后送给王爷,这都是男女之间的由头。” 青葛:“……” 她好奇地看着罗嬷嬷:“罗嬷嬷,你倒是经验丰富呢?” 罗嬷嬷老脸一红,呸了声:“我这是给你出主意呢!” 青葛:“既如此,那就把崔姑姑叫来,我吩咐一声。” 过去丽泽湖游玩,这对她来说自然是机会,她可以趁机自己溜走见叶闵,谈谈她那身份户帖的事。 当下罗嬷嬷也无异议,于是很快唤来了崔姑姑。 崔姑姑一进来,青葛便敏锐地察觉她今日和往常不太一样。 往常她总是将自己包裹在暗纹绣花锦袍中,头发也总是规规矩矩梳得锃亮,脸上的脂粉更是一丝不苟的模样,总之全身上下都透出一个女官板正本分的样子。 但是现在,她乍看和往常没什么变化,却明显透出一些女性的姣好来。 青葛视线扫过,很快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感觉。 唇上的口脂颜色嫩了一些,眉毛画得比往常细致,就连头上用的发钗,都是点缀了上等珍珠的,看着活泛亮眼。 显然崔姑姑正不动声色地等待机会。 对此,青葛是理解的。 蛇有蛇路,鼠有鼠路,自己是暗卫,她是女官,谁不想往上爬,或者凭借功夫,或者凭借美色,大家都在试图改变自己的人生。 她对崔姑姑的提防,更多来自谭贵妃。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就再看看吧。 于是她态度还算温和,先笑着和崔姑姑打了招呼。 崔姑姑见她这般,眼神中多少有些狐疑,她知道这几日宁王根本不曾过来王妃院中,这王妃心中必不自在,如今竟装出这副模样? 不过她毕竟当了三年女官,素来是最会办事的,心里再怎么想,面上依然柔顺恭敬,都一一回话了。 青葛便提起自己要出府,要去观赏丽泽湖开湖,凑个热闹。 崔姑姑那眼神就复杂了。 她笑了笑,用一种看透了的语气道:“明日,去丽泽湖?” 旁边罗嬷嬷道:“是,娘娘本来就有这个打算,想着过去一览禹宁风俗,怎么,不行吗?” 崔姑姑便客气地笑着道:“娘娘身份贵重,不好轻易出去吧,若要出行,总该提前安排侍卫随从,保护娘娘安全,如今这时候了,又哪里临时调派人手呢?” 总之就是拒绝,不许去。 罗嬷嬷听这话,顿时沉下脸:“崔姑姑,你当我们娘娘是谁,这是宁王府王妃,怎么,要出行,还得被你们管着不成?” 崔姑姑便要辩驳,青葛却直接道:“崔姑姑,或许你可以帮我问问殿下?那一日我和他提过,他是允了的,若是殿下不许,那我也就不说什么了。” 她望着崔姑姑:“若是问都不问,改日殿下问起来,崔姑姑又如何交待?” 崔姑姑微怔了下。 她低头,略抿唇,蹙眉。 三年来,她备受宁王倚重,可以说在禹宁,她是唯一一个可以接近宁王的女人。 但是宁王器重她,是因为她从来都谨守本分,做事滴水不露,从来不会出任何差池。 虽说现在宁王冷落这王妃,但她到底是王妃,是夏侯氏的贵女,听说就在昨日,夏侯氏还特意送来信函来,似乎有要事相商。 这也说明夏侯氏和皇族的联姻也促成了一些事,这是宁王所看重的。 这种情况下,其实宁王并不会太过得罪夏侯家,会看夏侯家的面子。 如果她在这里为难了王妃,那王妃回头告状,就算她有一万个理由,终究在宁王那里落个办事不利。 可如果自己直接过去问起宁王,那—— 万一反而促成了这两个人的和好,给了王妃机会呢? 她这么略一沉吟,到底是道:“今日殿下一直在天鸿阁,忙于公务,奴婢也不好擅自搅扰,这样吧,奴婢会寻来孙管事,请孙管事为娘娘安排。” 青葛颔首:“好,尽快。” 一时这崔姑姑连忙去寻了孙管事,孙管事其实有些为难,不过崔姑姑劝说几句,也就只能备了车马侍卫,送王妃出府。 ************ 此时正是二月,赶上中和节,这个时节,民间多用青囊装了百谷和以及各样瓜果种子,互相赠送,这是求生子的意思。 是以青葛的车马出去街道上,便看到四处摊贩都在兜售各样青囊,路边还有儿童戏百草的,以及各样玩耍的,待到了那丽泽湖边,却见堤上亭园桥道都油饰一新,路边又栽种了各样花草,映掩着湖光景色,风景绮丽。 青葛便干脆下了马车,在那湖边闲逛,湖边又有各样买卖吃食,青葛毫不客气,吃这个拿那个的,买了许多物事,还有一些小玩意儿。 之前她自然不可能买这些的,这些都和她从来没什么干系,现在可以尽情地玩。 旁边罗嬷嬷脸色并不好看:“娘娘,我们购置这些,实在是有失身份。” 青葛:“那回府时候扔了就是。” 罗嬷嬷:“那你又何必要买?” 青葛:“我买的时候,我当时心里痛快了喜欢了,喜欢过后,到底是扔了还是带回府中,与我何干?” 罗嬷嬷:“……” 她深吸口气,决定不去细想,左右也没多少银子,暂且忍着就是了。 总有一日会让这女子知道什么是夏侯家的威仪! 青葛:“你看那边有百戏表演,我们过去看看。” 罗嬷嬷看了一眼那方向,蹙眉:“那边人多口杂,娘娘身份尊贵,还是小心得好,不要轻易过去。” 青葛正愁没机会找茬,如今听得这话,道:“为什么不可以?我们只是出来玩玩而已,难道还得小心翼翼躲马车上?若这样,那干脆不要出来玩了!” 罗嬷嬷:“难道娘娘忘了送亲路上的刺客?” 青葛:“难道你不知道,如今为了这丽泽湖开湖,宁王府早就做下安排,几乎三步一岗,如果在这种防护之下还有刺客,这宁王府的侍卫难道是纸糊的吗?” 罗嬷嬷:“可是——” 青葛:“我不想听到可是,我只想过去看戏,罗嬷嬷,我该做的做了,谁也没规定我不能看戏吧?” 说完,她径自甩手,直接过去看戏了。 罗嬷嬷一慌,少不得赶紧带着人跟着。 不过此时堤岸上人来人往,各样买卖摊贩,还有那杂耍的卖艺的耍猴的,四处都是吆喝声,更兼一群耍傩戏的,都戴着面具,怪模怪样地过来,惹得一群人欢呼着围了过去。 这么一来,罗嬷嬷理所当然寻不到青葛了。 她气得一跺脚,连忙呼唤着侍女和奴仆:“快四处寻找!” 若是让宁王府知道了,少不得说这夏侯家嫡女实在是没规矩,丢人! 而青葛在逃离了罗嬷嬷后,她自然明白,罗嬷嬷必然会先试着找她,会帮着隐瞒,此时正是她行事的好时机。 她在千影阁数年,自然也积攒了一些便利的物件,那是自己用习惯了的,而狡兔三窟,这些东西她分了几处隐藏,一部分细软和要紧物件藏在千影阁她的房间中,还有一部分就藏在城外一处隐蔽的树中。 如今这丽泽湖正好位于禹宁城和郊野之间,对她来说行事倒是方便。 她几个纵跃间寻到了自己藏物件的那棵树,很高的一棵老樟树,因为太高了,一般很少有人上去那棵树。 青葛足尖一点,身轻如燕地飘飞而起,其间以旁边另一棵树为借力点,几个纵跃间已经攀飞上那参天大树。 在那茂密的枝叶和鸟巢间,终于寻到了自己的包裹,为了隐蔽,那包裹也是草绿色布料包着的。 她打开那包裹后,迅速找出自己往日的短衫并紧身衣裤,换上,之后又拿出各样易容之物,藏在这茂密枝叶中快速进行易容。 除了自己的本来面目,她还有三种模样,一个是略显冷漠的年轻姑娘,一共是四十岁的妇人,一个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郎。 如今她易容成的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姑娘,皮肤略显腊黄,有着高高的颧骨以及狭长的眼睛。 她大多时候也是以这个面容执行暗卫的任务,也更喜欢这张面孔。 其实大部分时候,暴露自己的本来面目于光天化日之下,总给她一些并不安全的感觉。 她喜欢隐藏在假面之下,这样她可以更好地收敛情绪,以最佳状态去面对一切突发事项。 她抚摸着自己的脸,感到亲切和自在起来。 待易容过后,她拿起面纱裹巾等物,纵身跳下,先来到了一处池塘边,对着那里看了看自己的脸,确定并无破绽后,她才蒙住了面纱,施展轻功,赶过去城中王府见叶闵。 若论起功夫,她未必是千影阁最好的,但是若说轻功,她根骨奇佳,是千影阁数一数二的。 叶闵曾说,他即使腿脚不曾有伤,轻功也比不上青葛,天赋不如。 就凭这点,青葛是有自信可以自由出入宁王府的。 她这么几个起伏,便到了宁王府外,宁王府占地颇广,高门阔院,府邸恢弘,而千影阁阁便位于宁王府靠近北门处。 青葛沿着屋脊自北边围墙潜入宁王府,先隐在一处飞檐下,观察着动静。 千影阁是一座三层楼宇,掩映在那绿荫□□之间,还有两棵上百年的槲树,弯曲盘旋地点缀在红砖青瓦间,乍看之下也是草木葳蕤,水榭清雅。 不过青葛再明白不过,看似寻常的院落,其实暗藏了重重杀机。 一个不慎,便会触发机关,死无葬身之地。 只是她这次回来,是要见叶闵,便也不刻意隐藏行迹。 很快,千影阁值守的暗卫发现了她,冰冷的杀意便散发出来。 青葛便自那飞檐下伸出手来,食指微屈,和拇指成环,做出手势来。 千影阁内部有一套复杂的手势,每个人的身份都有复杂的手势识别,且这手势根据年月日以及奇门遁甲方位不同,又有细微差异,外人便是知道暗卫的手势,也不可能出参透其中奥秘。 如今那暗卫见青葛的手势,便迅速地以手势询问,青葛再答,如此五六个来回后,那暗卫确认了青葛的身份。 暗卫之间未必知道名字,但却可以确认青葛是千影阁三十七号。 在确认身份后,暗卫通禀,青葛终于获得准许,进入千影阁,过去荷花厅。 然而,才一踏入荷花厅,她骤然停下脚步,并迅速隐在一旁。 那荷花厅临水而建,卷棚顶梁架下安置连续隔扇,而就在廊柱间的半栏坐槛处,设置了香案小几,叶闵坐在那榭树下,吃着茶。 和他一起吃茶的是宁王。 几乎出于一种下意识,青葛并不想这时候见到宁王。 上次她触犯了宁王,宁王下令鞭一百,她因此受伤中毒,叶闵就此放她过来疗伤休假,这件事宁王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 ————大概率不知道吧,宁王日理万机,小小暗卫他还不至于注意到。 既如此,她也不希望自己如今突然出现,提醒宁王自己的存在。 是以她只是静默地侯在那里,安静地等着,等着宁王和叶闵谈完后离开,她再上前。 此时恰好宁王要离开,叶闵起身相送,穿过荷花厅旁的临水回廊。 青葛站在暗影中看过去,宁王一身紫色长袍,头戴玉冠,清冷凛然,矜贵从容。 后面的叶闵却是清瘦沉默,略显苍白的手握着那银拐,跟随在宁王侧后方。 宁王往日总是肆行无忌的性子,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的,不过此时却略放慢了步子,显然是在迁就叶闵的脚步。 两个人不知说着什么,看上去宁王神情有些郑重。 青葛凝神细听,只是他们到底防备心重,这荷花亭邻水的,隔着那潺潺流水,根本听不清楚,只隐约捕捉到几个关键字眼“夏侯府”以及“西渊”。 青葛想起那罗嬷嬷所言,想着看来是能对上的。 那夏侯见雪的母亲本是西渊公主,如今夏侯三爷过来禹宁,是要商讨西渊诸事,应是借着这么一门婚事,夏侯家助力宁王平定西渊,而夏侯家则借助大晟皇室之力,谋取一些好处,图一个家族绵延。 谁知道这时,她便感觉叶闵的视线淡淡地扫过来,若有实质。 青葛心中微顿。 被发现了。 叶闵就是叶闵,他的眼睛便是刀,可以刮平方圆十里地。 她便不再躲藏,施展轻功,飘然而下。 因是在宁王和叶闵面前,她自然不敢唐突,所以下降的速度都控制得缓慢轻盈,犹如一片轻盈的叶,徐徐降落,最后无声落地。 叶闵不曾看一眼,不过宁王却淡扫过来。 这样的轻功可以说天下无双了。 落地后,青葛单膝跪地,望着前方宁王的袍底,恭敬地道:“青葛拜见主人,拜见阁主。” 她这么说话的时候,乌发自肩头垂落,被风一吹,和那蒙面黑纱一起轻荡,遮住了半边面孔。 叶闵抬手,手指微动,无声地给了青葛一个手势。 青葛明白,这是说他今日有事要处理,回头会和她聊,让她稍侯。 青葛其实有些失望,她能过来一趟不容易,以后不知道是否能找到这样的机会。 不过碰上了宁王,也没法,只能无声退下了。 而就在青葛走出千影阁时,宁王的目光扫过那即将消失的背影,突而笑了下。 之后,他才对叶闵道:“我以前从不知道,你竟——” 他话说到一半,叶闵的视线已经射过来。 他抿着唇,不太苟同的样子。 宁王轻挑眉,神情很有些意味深长。 叶闵轻握着手中银拐,眸色冰冷:“殿下,你想多了。” 15 第 15 章 第15章春牛 今日是中和节,又是丽泽湖开湖时候,街道两旁林立的店肆叫卖声此起彼伏,来往行人络绎不绝。 青葛很少有机会这么闲散地走在街道上,是以便格外享受此时的喧闹。 比如街道上叫买着的春日新鲜野蔬,比如哭闹着要爹娘买小食的孩童,又比如挂在树梢或者酒旗旁的那用缯绢缀成春幡,这就是烟火人间,是青葛不曾触及的。 往日青葛不是不曾从这熙熙攘攘的街道走过,只是每每这时,她会觉得自己终究和别人不同。 别人是青天白日下的人,而自己却仿佛躲在角落里的鬼魅。 于是消除奴籍,拿到户帖,光明正大地走到人间,这便成了一件格外美好的事,会成为刀口舔血生涯中最终极的期盼。 以她的功夫,也不是说不能伪装,躲在人群中,就算没户帖照样能过好日子。 可人活这辈子,有时候就是会奢望自己不曾得到过的。 越是得不到,越觉得那东西顶尖要紧。 此时的她穿梭在街道上,漫不经心地走着,感受着这一刻的正大光明。 这时候突然羡慕起来,当夏侯家的女儿真好。 若她果真是夏侯家的女儿,而不是拿了银子假冒的,那该有多好。 当然也只是瞬间的念头,大部分时候她并不去奢望那些自己注定得不到的。 这么想着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娘娘。” 青葛听闻,看过去,那人头戴蓝靛包巾,着了利索的蓝布短衫,扎了绑腿,却是一个眼熟的,青葛认出对方是宁王的随从。 她惊讶,下意识想抬手摸摸自己的脸。 之后很快反应过来,此时自己的脸已经是去了易容的,她如今在外人眼中是夏侯嫡女,宁王府王妃。 那随从过来,恭敬地道:“殿下正在茶亭中。” 青葛抬起眼,正好对上茶亭处中那道目光。 是宁王。 他幽深的眼底平静,疏淡,薄薄的眼皮微垂下来,就那么居高临下地望着青葛。 在迎上青葛的目光后,他漫不经心地收回去了。 青葛想起刚才在千影阁,不过是一炷香的功夫罢了,如今他竟来茶亭了。 她不着痕迹地扫过那茶亭,幸好,没看到叶闵。 叶闵因腿脚不便,喜欢清净,从来不会来这种热闹场合。 她心中稍定。 当下在那侍卫的引领下,她过去了池亭中。 宁王捏着茶盏,闲散地欣赏着远处的游船画舫,并不曾回首,只是用很轻淡语气问道:“你竟一个人出来王府,这是要做什么?” 青葛在这一瞬间,大脑中快速地选择着自己应该遵从的性子。 应该柔顺地道歉,说我走丢了,然后柔弱无依地让他送自己回去,还是和他倔起来? 不过是片刻间,青葛便下意识选择了倔起来。 她现在不是青葛,而是夏侯氏嫡女。 为什么不可以仗着夏侯氏嫡女的身份硬起来。 他不给她杜仲王雄花,竟然还想和她行夫妻之事,想得美。 于是青葛便很是疏淡地道:“怎么,我不能出来走走?” 宁王凉凉地道:“是不是夏侯家把你保护得太好了,以至于你如此不谙世事?” 青葛:“我之前在夏侯家,遇到节庆时候出门逛街,这不是常有的吗,怎么,到了这禹宁,还是禹宁城的街道上,我竟连出门逛街都不能了?以殿下的英明,禹宁不至于沦落至此吧?” 宁王视线终于投射在她脸上:“你倒是伶牙俐齿。” 青葛:“这不是伶牙俐齿,这是雄辩强据,据理力争。” 宁王听此,难得笑了下:“狡辩。” 他脸型过于薄锐明艳,看上去有种寒夜刀锋一般的锐利,纵然此时笑起来,也没有半分让人亲近的感觉。 只能说明他在刻意收敛本性罢了。 对此,青葛反应凉淡。 她想起自己刚才见叶闵,若不是他在,自己就可以和叶闵商量下退出千影阁一事了。 结果就因为他! 宁王看她这样:“还在生孤的气?” 青葛轻哼一声:“殿下说哪里话,妾身哪敢生殿下的气?” 宁王墨黑的眸子盯着她,看了半晌,之后眉骨微抬:“大过节的,孤陪你四处逛逛,你我冰释前嫌,如何?” 青葛是没想到宁王竟然能这么好脾性起来。 这都不像他了。 她想起今日宁王和叶闵谈话时的凝重,以及那言语中隐约听到的“夏侯止澜”字眼,想着他们必是商议过了,她这个王妃还是得好好供着,所以只能宁王让一步。 想到这一点,青葛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那个桀骜不驯的宁王,有一天竟然陷于联姻之中,不得不对他完全不喜的王妃示好。 谁能想到,有一日他竟要凭着男色讨便宜! 青葛便突然有些想笑。 她也开始好奇,宁王所谓的“陪她四处逛逛”是能做到哪一步。 多想看他低三下四,看他卑躬屈膝——虽然估计不容易。 是以青葛也没心思和他斗气了。 她望着眼前的宁王,依然是那身翠竹织锦长袍,不过乌发上的玉冠却换上了寻常锦带,看得出并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刻意收敛了些。 但却掩不住这人骨子里的孤傲和强势。 看一头嗜血的野鹰俯首下来的伪装,倒是有趣极了。 她便仿佛很不在意地道:“确实是打算四处逛逛,有殿下相配,妾身受宠若惊。” 宁王削薄的唇轻抿,笑着道:“话说得倒是好听,但孤总觉得,王妃似乎存着恼?” 青葛淡看他一眼:“殿下觉得,是妾身小性了吗?” 宁王便觉,她这么睨自己时,那清澈灵动的眸子中仿佛有水要滴出来一般。 他略沉吟了下,唇角翘起,道:“是孤考虑不周。” 青葛:“哦?” 她笑望着他,等着这高傲矜贵的男人低首认错。 宁王:“只是这杜仲王雄花已经给了叶阁主,确实不好再要回,既如此,王妃可以随意提出一个条件以作弥补,如何?” 青葛听着,心想她才不提呢。 若是提少了,自己亏,若是提多了,他反而觉得自己贪心不足。 于是她道:“妾身和殿下既是夫妻,夫妻应该一体,又何必见外呢?” 宁王轻笑:“王妃说的是,不过王妃才刚进门,出了这样的事,孤也过意不去,等这次中和节后,回去府中,孤会将府中内宅诸事都交给王妃打理,如何?” 青葛听着,惊讶。 突然扔过来这么一个招,这是何意,好还是不好? 如果由她插手后宅中馈,那意味着自己有机会查查这崔姑姑。 不过若是这操持后宅,那得花多少心思,自己只是几个月临时当当这王妃,倒是不必这么卖力吧…… 当下她轻笑,道:“妾身初来乍到,诸事不懂,这个还是过些时日,等妾身熟悉了,再多定夺吧。” 宁王唇角翘起:“可以由府中管事以及诸人协助理事,不过王妃说的是,等回府后,再细细商议吧。” 对此青葛还算满意:“好。” 宁王:“你怎么孤身一人?府中侍卫侍女呢?” 青葛:“……” 她含糊地道:“无意中走散了。” 宁王看她仿佛有些心虚的样子,莞尔,也就不问了,反而问道:“怎么突然要出来?” 青葛:“我和你提到过,身为宁王妃,也想多了解这里的风土人情。” 宁王听此,哑然失笑:“我应该夸你尽职尽责吗?” 他的笑听起来清沉好听,隐约有翠竹的清冽。 青葛:“我也只是看看而已,倒不是为了殿下的那句夸。殿下说好的,要陪妾身四处逛逛,怎么如今倒开始好一番盘问?” 宁王嗯哼了声:“孤盘问了吗,只是问问而已,看来王妃惯会倒打一耙?” 青葛听这话,看着宁王:“既如此,那我们还是各自回去,我回凝和苑,你回天鸿阁……” 宁王唇角扯起一抹弧度:“就这么急,不能听人把话说完?” 青葛:“不然呢?” 宁王笑,内褶单薄的眼皮微垂着,过于瑰丽的面庞竟有了几分温柔的意味:“王妃,先喝口茶润润口吧? 16 第 16 章(加更!!) 第16章宁王的温柔 青葛看着这样的宁王,心中微动了下。 她从未想过,当昔日这至高无上的主人还能露出这样温柔的面孔。 即使是假的,但依然可以轻易让天底下任何女人为之心动。 她略定了下心神,淡道:“好。” 宁王:“王妃喜欢吃什么茶?” 青葛听闻这话,一眼看过去,却见案上有各样茶膏,她在宁王府为暗卫四年,虽从未喝过茶,不过对这茶之道却是略通一二的。 她知道,那顾渚紫笋应是朝廷贡茶,是皇帝赏过来的,而寿州黄芽和蕲门团黄都是自己得的,还有其它几样不是太要紧的偏门茶,比如蒙顶石花和夔州香雨等,这都是往日很少用的。 她看着这茶,缓慢地道:“我们家往日只用岘前春。” 岘前春产自绀梁,夏侯氏便盘踞于绀梁。 宁王听此轻笑:“我知道岘前春,听闻夏侯家在茶道上颇有讲究,绀梁岘前春一两值千金。” 青葛笑道:“这便有些夸大其词了,只是产量少,只能供自家喝,才被外面以讹传讹。” 说着,她望向宁王:“殿下若是喜欢,我嫁妆中倒是有些岘前春,等哪日闲暇时,我亲手煮了茶来,请殿下品鉴。” 宁王神情愉悦:“好,不过现在你可以尝尝这几样,都是各地进贡的名茶,看看有你喜欢的吗?” 青葛便再次看向案上,都是上等细瓷白罐,那白罐中上面都写了正楷小字,标了名字。 宁王便亲自取了茶瓯来,用茶勺各取些许,最后放到青葛面前:“试试?” 青葛其实完全不懂品茶,她怎么可能懂得品茶,她一口茶都没喝过。 不过平日护卫在宁王身边耳濡目染,多少也知道一些,况且这一段莫经羲也曾让人对她一番恶补,是以她对于那夏侯家嫡小姐的各样嗜好都了如指掌。 她再是一窍不通,此时也少不得胡诌一番。 当下笑着道:“不如试试这蝉翼吧,我看这早春黄芽,相抱如片甲,嫩薄如蝉翼,配上……那一套茶具吧。” 说着,她以手指向一旁多宝架。 那多宝架上陈列了数中茶具,每一种茶都可以搭配心仪的茶具。 宁王赞赏地看着她:“你确实有些眼力,这蝉翼是散茶中之极品,至于这茶具,白如雪,薄如纸,德华白瓷中贡品,配这蝉翼名茶,倒是相得益彰。” 一时他自是命人取来那套茶具,又命茶博士上前,取了蝉翼来煮茶。 这么煮着间,宁王兴致不错,和青葛论起茶道,诸如用水,用茶。 青葛倒是明白他往日的讲究,用柴的话,那自然是木炭。 她便也故作从容地提起“她昔日在夏侯家时的光景”,说起往日只用梅上雪,埋在那窖中,要过三个春秋,才能取出来煮茶吃,还要用最上等的木炭,便是寻常诸如桑槐等的硬柴都不要用。 她修长的手指轻剥开那小食,笑着道:“若是用那些硬柴,或者含了油脂的木柴,终究玷污了茶香。” 宁王道:“我自然没有王妃的闲情雅致,不过这里用的水,乃是深山清泉水,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青葛颇感兴趣:“哦,那倒是可以试试。” ************ 两个人品过茶后,宁王便带着青葛过去看那吹灰之戏。 青葛便好奇:“那是什么?” 宁王解释道:“这是将葭灰放在律管之中,以此来测定节气,如今新节气至,那葭灰便会自行从相应律管中喷出,市井间也模拟了这测定之法,权做嬉戏。” 青葛恍然。 恰好这时,有那朝廷送来的春牛,此时正由官府引领着来鞭春,一时便见旗鼓锣吹,那迎春牛在众人的簇拥和吆喝中,披红挂彩,自街上经过,引得一众人等纷纷围观。 宁王:“你往日必是不事稼穑不通农务的,想必也不知道这牛,这是春牛,那人手中执掌彩鞭鞭春之意。” 青葛颔首,又指着其中一个,随口道:“那人身上文身又是什么意思?” 宁王听这话,略有些意外地看向青葛。 青葛察觉他目光有异,陡然明白自己说错话了。 虽说本朝对那文身刺青并无偏见,有些文人骚客也陆续在身上纹饰鱼龙、飞仙和花卉文字等,但是在那百年门阀世家中,规矩严苛,是绝对不可能允许自家子嗣去纹饰身体的。 不光世家子弟不允,便是家中所用仆人也不可能文身,便是万一文了,也绝对不可能露出来给这养在深闺的嫡小姐看。 所以她故作无知,张口问起这个,丝毫对那文身不见惊讶,其实是不符合夏侯小姐行事的。 说到底,不是那世家小姐,即便是伪装,一些细节也很难伪装出来。 她看着他略有些意外的目光,补充说:“这不是文身吗,我听嬷嬷提起过,说时下不光那浮浪子弟,还有些文人墨客,甚至一些达官显贵都开始文身,我以为这就是了。” 她这么解释,宁王也就明白了,给她解释道:“这是准备过去画舫施展绝技的锦体浪子。” 青葛:“锦体浪子?” 她确实没听过这个。 宁王颔首:“他们只是些许懂得一些武艺,并不高明,不过耍个花头,倒是能让寻常百姓喝彩。” 一时问她:“要去看看吗?” 青葛:“可以去看?” 宁王抬手,直接挽起她的:“带你去画舫看看。” 青葛的视线扫过两手交握处,他的手干净整洁,骨节匀称,右手拇指上的玉韘剔透光润。 她点头:“好。” ********** 在丝竹弦乐中,青葛随同宁王登上了画舫。 作为夏侯氏的女儿自然不应该知道,不过青葛却知道。 这画舫是当今天子送给宁王的弱冠之礼,香楠木制成,画舫雕栏画栋,精巧绝伦,足足一千料,长约二十余丈,可容纳百人,行走在船上如履平地。 宁王带青葛上了画舫,一时自有侍女悉心服侍着,两个人享用着小食,观赏着这湖面风光。 却见湖上又有各样小船,有乘船卖羹汤的,卖青碧香酒的,也有卖各样茶果或者新鲜水物的。 宁王侧首,问青葛:“你想用些什么?” 青葛:“我看着这里诸般小食倒是新鲜,随意来一些吧。” 宁王便吩咐一旁侍卫,那侍卫得令,很快去各处小船上购置,不多时,大包小包的,有那新鲜烤螺头,也有各样茶果菜肴,林林总总摆了一桌子。 宁王道:“尝尝这个吧,山家三脆。” 青葛看过去,却见是用嫩笋、枸杞菜和蘑菇焯熟后,与香熟油、胡椒和盐等拌食。 当下略尝了口,果然是鲜嫩,简直犹如春日听雨一般舒爽。 两个人这么吃用着,一时又观赏着一旁各样杂耍,却见那些锦体浪子手舞足蹈、上下翻飞,施展一身绝技,倒是惹得围观众人都鼓掌喝彩。 宁王见青葛看得专注,道:“你若喜欢,可以让朝中专用的御班过来,在府中给你表演,比外面这些粗鄙杂耍要风雅一些。” 青葛听着,自然明白,这宁王一心觉得他那王妃是个饱读诗书的闺阁娇人儿,自然是处处经心照料着,怕她不喜那些粗俗的。 他对这夏侯氏王妃倒是用心了的,只可惜,一番心意注定付诸流水了。 那夏侯嫡女根本不愿嫁入他的府中和他做夫妻,如今他这一番奉承言语,倒是对她这身份卑微的暗卫说了。 若他有朝一日知道了,必是暴怒,且觉得荒谬可笑。 不过对于青葛来说,既来之,则安之,她往日来这画舫,哪里可能坐在这里,由这金尊玉贵的王爷陪着自己品茗赏景,如今既得了这福分,享用便是。 是以她含着笑,看着远处风景,远处那亭台楼阁、茅屋村舍以及水磨长桥,全都溶在隐隐的水绿之中,清新怡人。 她笑着道:“殿下说笑了,那宫廷之戏自然精致,不过看这市井间的杂耍也别有一番趣味,甚至比宫廷之戏更多几分烟火气吧?” 宁王略靠在那圈椅上,两手惬意地放在扶手上,笑着道:“王妃所言甚是。” 他墨黑的眸子望着青葛:“我早几年就曾听人提起王妃的才名,只以为王妃应是曲高和寡,不曾想如今深谈,方知王妃竟是能品得清音雅乐,也能享这俗世之趣。” 青葛:“我听闻殿下七岁时便曾经游历四方,走遍天下三十二州府,若论起知民趣,懂世情,这天下世家子弟王公贵族,只怕是无人能出殿下之右。” 宁王便低低笑出声,笑声清越:“王妃,你我既是夫妇,何必如此见外,倒是不必在这里互相吹捧夸赞。” 青葛也笑了:“殿下所言极是,不过妾身也是有感而发罢了。” 这么说话间,却见那边锣鼓齐鸣,有许多人都身着锦衣,浩浩荡荡地扛着树苗,那树苗上都扎了红色布带,后面又有人用鞭杆挑了花篮,鲜艳惹眼,热闹非凡。 宁王见青葛看那边,便给她解释道:“这是要栽种树木了。” 青葛想着这是禹宁的风俗,便故作茫然:“栽种树木?” 宁王解释道:“孤是十年前被封在禹宁,不过在更早之前,孤也曾到过此处,当时说起此地荒芜,不见绿色,便曾和兄长提起,认为此地应该鼓励栽种树木,又因为这里原本就有中和节栽树许愿的传统,所以便下令从中和节始,每家都要栽桑枣二十株,这个政令下达后,植树之风年盛一年,官府为了鼓励,也会在中和节这日锣鼓庆祝。” 关于这段过往,青葛自然清楚,她比谁都清楚,不过她没想到有一日会听宁王提起这个。 其实十几年前,这里荒芜苍败,经过这十年的苦心经营,才有了如今春来新绿遍城隅的勃勃生机。 此时她望着远处敲锣打鼓的人群,道:“听起来很有意思。” 宁王颔首:“是,所以每年中和节,孤有时间便会抽工夫过来看看,孟春之月,盛德在木,看着这些,孤会觉得,一切都指日可待。” 青葛抿唇轻笑:“刚才殿下说,中和节有栽树许愿的风俗?” 宁王:“是,掘坑许愿,栽树纳福,当地的百姓都信这些。” 青葛知道宁王不信,不过她却觉得很有意思。 她便问道:“我可以试试吗?我也想栽一棵树。” 宁王有些意外地看向青葛,却见她漆黑的眸底有着期盼之意。 他颔首道:“可以,走吧,孤陪你过去看看。” 当下二人下了自舷梯下了画舫,登上了堤岸,却见这边有庙宇,也有香火,更有那施舍福粥的大户人家,以及官府的义粥,凡是经过的,都可以排队领得福粥一份。 福粥是用各样杂色米熬制而成,看着倒是颇为美味。 青葛提议道:“我想尝尝。” 宁王:“好。” 他答应得痛快,于是两个人便过去领,因并没有让侍卫随行,只能自己排在那里等着按次序领粥。 好在他今日衣着虽然华美,但这中和节出行的各样身份都有,是以虽然有人好奇地看,但并没有人认出他。 总算排队到他们时,对方给了两碗福粥,两个人端着碗走到一亭台处。 四周围大家都是就地端着碗吃,青葛也学着他们,好奇地品了一口,道:“还挺香的。” 宁王看着她那品尝人间烟火的样子,笑得颇有些兴味。 他并没喝那碗福粥,恰好旁边一小童,正眼巴巴看着他手中那碗粥。 他径自招呼那小童,给了对方。 那小童捧过来福粥,喜出望外,感恩戴德。 青葛知道他是不屑吃的,如今陪她一起排队,也不过是为了兑现诺言,或者说为了拉拢夏侯氏而不得不做出的让步罢了。 不过青葛却吃得有滋有味,吃完后,还特意舔了舔碗沿。 夏侯家的端庄仪态和讲究,装也能装出来,不过总是那么端着挺没意思的。 反正她现在扮演这王妃已经如鱼得水,看起来宁王也没怀疑她的意思。 至于被叶闵识破的风险,事实就是她装得再优雅高贵,回头叶闵见到,该识破的还是能识破,既如此,她自然选择让自己过得舒坦一些。 宁王望着青葛喝粥的样子:“这么好喝吗?” 青葛擦拭过唇后,看过去,宁王的眼神中充满了礼貌的克制和隐忍。 显然,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王妃。 他只是在忍。 他竟然在忍! 看着这么一个素来我行我素的男人竟然在忍耐,那个感觉真是畅快。 青葛简直更想欺负他了。 于是她故意笑着道:“我觉得味道不错,太可惜了,殿下竟然没吃。” 宁王挑眉,不置可否。 青葛故意道:“真不尝尝?也许殿下晚上会睡不着,之后突然坐起来,懊恼地想,早知道孤便尝尝了,看看到底好不好吃。” 宁王看着她那分明顽皮的样子,眉骨微抬间,轻笑。 他只是道:“走,陪你去种桑树,祈福愿。” 146 第 146 章 银的话顿时让五河琴里寒毛一阵颤粟,连两个束缚马尾地蝴蝶结都竖起来了。 ????这石台刚好占据广场的中心位置,目光下扫,刚好能够居高临下的将广场乃至附近几百米之内的场景尽数收入眼中。 天涯城势力众多,龙蛇混杂,不过其中存在时间最悠久的,便是这个罗家,而且那“空间虫洞”,也是罗家所有。 “九死一生!”徐磐炎道,众人都沉默了,同时也是明白徐磐炎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件事了,原来他是想要最后拼一把,若是成功了,便是主动前去萧家,若是失败…那便没有结果了,李清等人也就可以不用管他单独离去了。 “这堵墙根本就不是化身初期的修士能够破开的,靠修为根本不行。”人影轻轻出言,提醒后来者别误入歧途。 戈战辉看到了叶飞随即愣了一下,一转视线又看到了戈子浩,皱起了眉头,‘玉’罗刹很显然也看到了戈子浩,冰冷的脸上瞬间变得温柔如水,就要走过來。 “……”旁边,夜无仇无言转头看向远处,心底一叹,他是早就知道她的心意的。 “你你还敢说!”神尾晴子眼神有些凌厉的瞪着市丸银,似乎只要他再敢多说一句,就要杀了他似的。 吴修驰进门的时候,叶飞已经将揽着秦霜的手放开,坐在了秦霜对面。 “他的修为也就是中品神人,对付起來不会有太大的难度。”李清查探了三尊尸祖的修为后,说道。 他说的很肯定,相信我一定会帮他,我没有出声,我可能杀不了他,也可以暂时不杀他,但让我帮他做事,却比登天还难。 我瞪大双眼,实话说除了排列更整齐,骨骼更完整一些,我看不出区别。蒙我呢,当我傻不成。 她不希望他太厌恶她,因为她心里太爱他,整个心都被他占据着,她很很害怕在他心里自己是不堪入目的。 江静雅一边收拾要拿的东西一边想着,又想起了刚刚陶然说的话。 无疆也怕她在佛门中放肆,亵渎佛祖,因此她这样,反倒让他心里和缓了几分。 “也就是说,这个万兽印最后的主人,是月神?”云荼不由瞪大了眸子,师傅一直想要知道万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屡次没有线索。 随即,那弟子便朝着山谷之内飞去。显然,在白雾笼罩之下的山谷,便是麒麟教的所在。 其它的人同时点了点头,就连徐惠都好奇地瞪大了眼睛,这江湖上多少人都想知道的秘密,他会轻易地说出来吗。 且她生性活泼,最是爱马,便在族内,能胜的她的也不过区区几人。 “王星河”指着自己,此刻的他就像是刚刚被人狠狠的轮了一遍大米一样,样子极为凄惨,鼻青脸肿,浑身冒血,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恐怕真的无法发现真相。 飞机上的舱门并不怎么结实,这是因为飞机的性能需求,飞机上不可能出现实心的钢板,所有的材质其实都是空心的。 “看来不是我手机的问题,可是为什么会没有信号?”李梦琪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国贸大厦位于禹城市市中心,是目前最大的一栋大厦,怎么可能会出现没有信号的情况? 她迅速走到沈天宇身旁,半蹲着,将右手伸到菜的上方,来回晃动,菜的香味扑鼻而来。 “请你以后多看看走进科学,长点‘姿势’吧!别看这种无脑的爱情片。”林宛白觉得这一次必须怼赢沈天宇,否则太丢脸了。 一般会玩游戏的人,如果线上被打爆或者被抓爆的话,一般都会选择猥琐发育然后等打野和队友的支援。 林宛白一边埋怨一边参观着各个房间,最终在一个次卧中停下了脚步,这是在林宛白眼里,唯一一间装饰不那么单调的次卧。 这可是一个和拜龙教、万物归一会、白银天蛇等组织并称的,堪称大陆第一集团的黑暗邪恶组织。 “破!”楚阳冷冷的瞥了祁天仇一眼,墨金色的手掌便这般平凡无奇的迎了上来,刹那间就与祁天仇轰来的蛇掌相撞在一起。 “轰,,,”巨响声不断,这天劫的威力,已经超出了凡间界渡劫者的天劫,难道陈飞真的是该死之人吗? 连城岐此刻宛若老了几十岁,头发居然都白了几束,此刻更是叹息一声,无可奈何。 天华物宝,能者得。我想,也许,改变我命运的东西,出现了。我一直不会忘记,实力是生存的基础,权力,是踏往山峰的阶梯。 “哼,想不到身上还有些宝贝。”黑衣人忽然森然的笑说。杀人越货这种事,他没少干过。今天原本只是来奉命完成任务,却不想有这样的意外惊喜。 147 第 147 章 牙行的伙计笑得鲜花灿烂,十二分热情的跳上马车的前车辕,给苏虎带路,陪他们去找相熟的牙婆。 至于幽冥宗先天武者潘凤被击杀的事,反而透露出来的信息很少,据说她是偷偷潜入长生谷,被神秘高手击杀。 一下子,众人心中明悟,这里将要发生什么,纷纷回归到了自己的阵营中屏息张望了起来。 前些时日两人商议后决定要对宁兰下手,本是打算从她身边的丫鬟下手,一步步地瓦解宁兰的势力。 “这次来的人不强,你还能应对,可是没有时间了,背后的人等不了了。 众人惊觉,松懈下来的身体顿时抖如筛糠,看向凌白的眼神也从敬重厌恶参半,变成纯粹的惊惧。 魔族之人都是狂傲好战之辈,不是说他们不会惧怕,而是要真的碰到实力碾压自己的存在才会惧怕。 可最近风声紧急,它也不得不收敛行事,搜索许久也没有收货,今日早晨后,韩光也莫名断了联系,传讯符也无半点回应。 要是从魔塔之中出去服用血液,他的修为肯定可以达到神尊巅峰。 碍于实在不想让列祖列宗连续体验三把被迫搬迁的感觉,冯瑶最终还是决定下午去一趟陈夕那边,看看她的状态。 他说着,视线在闫闹闹似乎有些过分平静的脸上扫过,眉头不动声色的凝了凝。 慕擎在这个村子里生活的两年,吃食只讲究能吃饱,至于好不好吃,他丝毫没有这个概念。 天空晃晃悠悠的动着,已不知过了多久,刘夏胃里的酸水都已吐净,可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安逸还以为这座年降水量只有29毫米的首都城市,气候环境会相当的恶劣,然而早已做好心理准备的他却发现,这里的环境要比他心中预想的好上不少。 麦儿见众人都在闲话,有些担忧的问道,塔外战斗的激烈程度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让她对出去产生了恐惧。 叶暖雪与田一方听到自己的名字后,连忙屏住了呼吸,生怕老师当真会点到自己的名字。 梨园伶人培养过程非常艰辛,那些苦苦训练的日子她到如今都忘不掉,便宛若是烙印在骨子里的印子般挥之不去。 她掐着时间,当她数到了五的时候才终于愿意将云墨放下,被放下后的云墨自然是剧烈咳嗽起来。 “这不关你的事。”何萧就像那一片轻飘飘可见不可及的云彩,留也留不住,揽着怀中的人离去。 初春时节,随着太阳的升起,气温也再回升,白明溪等人已经把外套都脱了。 先前的奇迹型戴拿同样能够瞬移,但不也是完全没给他造成任何威胁? 而且不仅于此,男生的头发上也有着细腻的沙子存在,从外在上看就好像是被人故意撒上了一大把沙子一样。 那一闪即逝的气息,如同电波信号一样急速而过,却触动了我最敏感的神经。 最先发现太一峰出事的阴伯,林清泉采血久久不归,巫老鬼派了阴伯去寻人,结果便发现了躺在血泊中的林清泉。 白明溪无心继续,收回蔓藤,招呼马安安一声便上了车,开着车离开了。 “妈妈!你回来了!”金甲兴奋的大叫,我瞬间缓过神儿来,但见识海中,白魅搂着金甲一个劲儿的亲。 见我态度坚决,张芷嫣也不再说什么,柳如芸“释放”了她,本尊又钻回空间戒指里。 装修工期需要三个月,而且房子至少要晾半年才能入住,所以张宸和白思菡暂时还要寻找其他的住处。 林博士再次说了些以后再晋级要通知我知道,让我来研究研究的话语,也就走了。 见邢卓怡满脸欢乐的钻进被窝里把头埋进陈美熙的怀里,徐子枫就一阵冒火,没办法,陈美熙很困,他也不想打扰她睡觉,于是,他回到地上继续睡觉。 在王府之中可以随意走动,不再受禁足的约束。闲暇的时候,便去美人那里坐坐,同美人说上几句话。再或者,便是去未名湖上吹吹风、赏赏景了。 付雁兰来厂的第三天,就从厂长手里得了一千块现金,也得知是好人有好报,是那个被拐子拐走的孩子家里给她的回报。 “我们只是来走走没别的意思,现在就离开了。”苏乾说完向我使了个眼色,我觉得这个男人一定不好惹,所以也没在乎他的态度跟在苏乾身后离开。 父亲去世之后,负责清算父亲遗产的律师去监狱找过她,告知除了檀都的房子,父亲名下已没有任何财产,当时她以为所有的东西都被大伯一家转移私吞,没想到绝大部分都落在了江锦言的手中。 虽结果不甚完美,可终是帮助苏景年获得了面见破心的机会,也总算是帮她了却了一桩忧心已经的心事。 坏掉的东西,也许并没有修补的价值与意义。因为坏掉了,便是坏掉了,即便是修补得如何天衣无缝也好,仍是能够寻找到修补过的痕迹。这痕迹一旦存在,便永不可消磨。 148 第 148 章 一听段无缺的话,令风化自然知道是什么了,之前就觉得眼熟,却是鱼龙兽。 如果,不是过年的时侯,他估计,每天最少可以获得六七十枚精神结晶,甚至更多。 更别说这事天火哥精心准备的比赛了,那奖励,绝对能够让无数人眼红。 二十班白如梦等人如今心中早已翻起了滔天巨浪,洛昊这么强?竟然能和李成鸣不相上下? 果然,大门咯吱一声从里面被人打开,方才那个老人又提着灯笼出来。 庞天成在庞家留下了一个高手坐镇,其他人分神期以上的高手都跟着洛昊去了李家。 “没错,他的指法不属于任何一个顶级大势力。”欧阳柔梦眼神深邃,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只见映着火把的亮光,龙腾的手上竟然沾满了鲜血。他连忙将郗风的身体挪动,却见他背部触及的沙地早已被鲜血染红了。 只见周同的脚,自脚踝以下,已经不能称之为脚了,而是石头,他的两只脚,已经变成了石头。 “到底是谁想杀我?”林飞羽脑海之中盘旋过许多的人名,最终只剩下周潃这一个名字了。 即便是被他抱着,她仍旧觉得虚弱到意识都不太清醒,好像手脚身体全都不存在了。她下意识的想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动念了好几次,魂体才似乎忽然领悟了,做出了“低头”的动作。 “不用,明天顾溪过来接我。”摇了摇头,乔璃陌往陆恒尉怀里钻了钻缓缓说道。 但是,要想做好口碑,得有过硬的本事、提供多样化的服务,才能吸引住这些高端客户。 “周瑶,我怎么觉得你的话可信度不大呢?如果陆恒尉想要离婚的话谁能拦得住他? 可是十年前他没有死在水里,十年后却要以如此可笑的方式死去吗? 钺迷迷糊糊的听见外头人来人往吵闹不已的声音,脑袋隐隐作痛仿佛要炸开一般。 所有人都被陆恒尉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怔愣的看着前面的陆恒尉,所有人脸上都划过一抹苦涩,为什么他们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难道是他们想多了? “离开这里!这地方不能呆了。”赵猎暗暗下决定,他心里清楚,这是杨太后及一干朝臣还不知道他的军工基地,若然得知,怕立马就让他献出。 这一些人的暴动被洛岛主给压制下来了,可是他们仇恨的心却没有平息下来。 同学们,你们认真的思考过这些问题吗,人究竟是为什么活着?什么样的人生才有意义? “男主人,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吧,手底下,干净么?”苏白起身,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一边问道。 刁冉冉正在盘算着,应该如何将自己“冷血无情资本家”的形象推到一个新的高度,不料,手边的内线电话响起,她随手接起。 “你就好好的待在这里反省反省,等你想明白了,再踏出这大门不迟。”说完,莼兮就要往外走,却被淳吟给拉住了。 如果不是了解周宇,如果不是知道布莱德佩顿来到了景城,她真的会认为周宇在开玩笑。 比起太始九剑,这太始九式威力更大,因为乃是以臂为长矛,挥动而出的。 坐在病床上的冉习习也不吭声,战睿珏一下子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不知道应该继续向着谁了。 听完了这段话语,贺思宁的内心久久无法平静下来,猫狗大战第三部,还是以三条冲浪神犬为主角打造的,这,这简直让人难以相信,“周,周先生,您现在在哪,我想和您见一面。”她的话语中带着急切说道。 如果说原本圣牢禁阵,只要大人物出手还能破开的话,那么现在的圣牢禁阵,恐怕就算是大人物来了,也破不开了,而且这还不算自成的禁阵规则,如果这规则是加强圣牢禁阵的话,恐怕圣主来了也未必能够破开。 如果站在天穹俯视整个神界,就会发现一股股洪流,从四面八方出现,直奔神界中心。 我挑选影片,发觉菜单里很明确的有着分类。什么动作片,喜剧片,恐怖片等等等等。 那男子本以为自己该是威风堂堂的前来抓人,没有想到这凤鸿歌会反抗。 峡谷的尽头,没有路,完全被封死了,只有一个巨大的传送阵,正不断的传送着漆黑一片血红双眼的铁狼。夜轻寒找遍了附近,也没用看到有阶梯和通道口的存在。 这下子,她不再是把自己当主角,而是纯粹抱着一种旁观者的态度去看的。 那么,就这么撤?李海又觉得不妥,别的不说,光是看着身下的美尤物,俏脸晕红,双眼似开似闭,一身的妙处多半都袒露在自己的眼前,一副任君赏玩采撷的模样,李海就禁不住又有点浑身发热起来。 林老爷心中充满了疑惑,心想这样大批量的木材,多了一些少了一些,根本就不会有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需要仔细清点过后才会知道数量到底对不对,可是还没开始搬运和清点呢,叶紫灵居然就能看出来数量不对。 我望着天有些感慨。说起来,本喵上下也是兄妹五只,可惜呀,都不知道它们在那。 而此刻凤鸿歌也下意识的往外面看不过却没有看到任何一个身影。 那高高伫立的门柱和房顶修得气派无比,顶上还漂浮着一团大大的光圈上面也印刻着五行的标志。 那触手妖怪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情就感觉到了自己触手的阵阵疼痛。 四皇子心中叹道,朝七九一挥手:“带回去。”之后就是严加拷问了。 149 第 149 章 这是轩辕成仙第二头如此接近的成年野狼,而且还比母狼更大,身上的气息更加的冰冷,深寒,他也不知道这野狼会不会对他攻击,虽然那些山谷中的野狼并没有对他流露出任何的嗜血,但也不排除这头野狼会对他不满。 理仁这时不自觉的抓住李媛的左手,哈哈大笑,:“诸位请起,。”李缓想挣扎,但想起刚才自己说过的为奴为婢,也就红着脸泰然处之。 也难怪他对白玉京的尸体无比的亲近,这一定是他融合进自已生机的那一丝的反应,与原本肉体与生俱来的眷恋。 “就凭你?”亚东嘴角不屑微笑,一只巨大的手掌突然在肌肉男头顶凭空而出,大手掌一把逮紧肌肉男,在下一秒,肌肉男就被亚东那只大手掌扔下了擂台,摔了个狗啃泥。 冬日也像在睡懒觉,起得很晚,慢慢地爬到山头,露出了一点笑容,给龙家寨一缕阳光。 就在这个时候,敏锐的狼宏翔就感觉到了这边的战斗波动,而且还是人类的星元,自然就向着这边冲来,想要知道离开这个鬼地方的办法。 “队长,你退伍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一年多的时间到处找你都找不见。你跑哪去了?腿现在怎么样?”王峰哭丧着脸说道。 “好,讲得太好了。”现场响起一阵如雷的掌声,许多男人不自觉得发出大声喝彩。 “一千五百万。”一千万的起价已经是非常高了,这可以说是这次的拍卖会上第一次以一千万这么高的价位开始起拍。不过,周围的响应亦是空前激烈。 狼宏翔从地上爬起,看到幼狼们就要再次扑去,立马拦了下来,现在上去只是送死,没有任何作用,还不如想想办法。 天地良心,在这朱紫国之内,大王子殿下和二王子殿下的纠纷早就已经是明朗的,双方可谓斗的是你死我活。 黑色山脉原本鸟与花香伴随着暗神降临到整个西游之路,在青牛大王恐怖的暗神之气的作用之下原本鸟语花香的山脉逐渐变成了如同暗神之气一样的黑色山脉。 青莲闻言,只好点头,她看着青麟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鼻子一酸,眼泪就要掉了下来。 “你这块肉是从哪来的?”叶星思考间,这头妖兽王者终于开口了,不过叶星怎么听就怎么感觉它是迫不及待,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这块肉。 即便如此,秦羽还是挡住了莫森罗和朱凌峰,四大武尊的联手攻击。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的话,眼前这一个所谓的猎户又怎么可能会是一个普通的农家的猎户? 乌伟巨大的双瞳散发出隐隐的光芒,目光扫过了战场之上,瞬间集中到了齐天大圣孙悟空,卷帘大将沙悟净以及陈凡身上。 除了联手去龙帝之墓外,他和敖蒂的关系,可以说得上是敌对的。 一想到这,李言心中又微微一惊,真正领悟了圣器的可怕。这里流转着天地妙理、大道法则,居然可以渗透人的心灵,动摇人的心志,若是一些心志不坚者,恐怕会永远地留在这里。 “是,大人,从我梅州返回的这批人,其实都带了不少前三期的梅州报出去,不过他们大部分都还没有到家,梅州报的知名度还没有传开,等他们到了,应该就是我们梅州报大量朝外界发行的时机到了。”邵猛说道。 重视攻击加点的魔王死了,因为他不能一套秒杀生化粉碎者,重视速度的洛天幻活下来了,因为他只要有体力,就能躲开生化粉碎者的攻击。 借着朝阳霞光,那座海岛散射出璀璨的光环,宛如蓬莱仙境一般迷人。 “因为我是大四,下学期的课程并不多。而且我的老师人也很好,已经答应会给我特殊的允许,让我可以直接去他的办公室交作业。”除此之外上课她并不用去,就如同这个学期一样。 这一瞬间,绝大多数的职业者都没反应过来,脸上凝固着迷茫或是惊愕。 说完,凌宙天直接就消失了,当他再次现身的时候,他已经出现在一个比较高的房屋上,旁边正摆着4门后装线膛炮,旁边已经放好了炸药。 黑龙界域有七大界域霸主,而黑岩龙界,就是七大霸主之一,黑岩巨龙的大本营,实力世界,世界级八阶。 一名长老手执长剑,挡在武越面前,嘴上说的色厉内荏,实则心里慌得一批。武越屠杀众人的狠辣手段,着实将他震得不轻。 之前负伤的牛怪,不知何时悄悄潜到了水边,然后一跃而出,竟然将吴三扑倒在地。因为牛怪的身体庞大,巨大的冲击力下,吴三手中的金剑竟然脱手了。 既然你非要和我于崇明对着干!从现在开始,我马上对外宣布和你断绝关系。 黎家在临江根深蒂固,能比黎家还阔气的家族没几个,而那些人,他都认识,并没有眼前的这位。 如今老龙不与为敌,即是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即便再是豪战,再是倾家荡产,那也尚有余地。 大家一家一捧就搬完了,李老师拿出钥匙,递给于大勇:于总,这是这间屋钥匙,给你。 南域之所以不被关注,倒不是因为有多么神秘强大,只是太过无聊了而已。 150 第 150 章 这里是威南王府,他不想在这里生事,毕竟李新蕊才是东道主,让她处理好。他也能拿感受到那个道姑的灵识一直在他身扫来扫去,似乎想要查探什么。 “不过,似乎需要机会,否则传唱度不高,下载量上不去,过了热度,效果就不好了。”林启华琢磨着,决定还是等等,反正自己不缺钱。 就连那些大国的士兵,都很难让战士们佩戴如此齐全的武器,负重的问题,体质的问题,很多很多,但是这些大兵,个个都是强大的存在。 为什么一号首长知道,因为天基武器本身就不是什么隐藏技术,是因为m帝提出来的概念。一直做着研究,但是经过这么多年来,天基武器已经众所周知,但是还没有人研究出来。 他哪里知道,现在松山古武界,已经完全爆炸了。一批又一批的神秘人影,出现在南一山与南二山的峡谷之中。 薛浩身穿赤袍,剑眉舒展星目内深邃的黑瞳带着点点灵气,甚是迷人。端正的五官配上不凡的气质也让薛浩在街头引得不少人侧目。 再狡猾的猎物,也逃不过猎人的捕杀,李志成选择了往山谷下面的那一队队伍,因为在山谷里面,万一失手,声音也没那么容易传播出去。 “我没有看错,你应该是知道了很多内幕的,不然的话,你也不可能掌控世界,做到反抗军的盟主地位,控制整个修士界”那人淡淡说道。 余宇马不停蹄,赶回吼山,然后问镜和。镜和跟夏久儿都还在吼山,并未离开,人间战事只是开始,并未结束,很多人一直都在此地。 因为投票时间只有半分钟,时间一过票数就作废,这个是绝对不会开玩笑的。 发出怒吼,班吉拉大步朝着青桐钟走去,张开巨嘴凝聚出一股破坏力无与伦比的破坏死光,朝着青桐钟射去,直径超过两米的金色破坏死光直冲而去,如果命中的话,绝对够悟松的青桐钟喝一壶。 宫人当中有机灵的,连忙去找德妃娘娘。其实不用宫人们提醒,德妃娘娘就得了李重进与张永德的报信,匆忙素装来见郭威。 很明显,在广大牲口眼里,海蜜蜜的魅力是鲁人佳钱梦茹的两倍。 盛世一愣,然后气结,她这是在紧要关头,不相信他么?不相信他可以保护她周全,所以才说着如同交代遗言一般的话。 还有个重点,神仙姐姐说过,挑战狩猎守护有生命危险。云牧具有奥运精神,但他没傻到脑子一热就去跟这种武林高手玩儿命。 冈田茂在此期间,总是以——“电影的市场前景比动漫要广阔!”、“电影赚的钱,将来也会支持动漫事业的发展。”诸如此类的借口搪塞。 雨露深呼吸了一口气,才缓缓的点了点头。而在铭南看见雨露点头了之后才放心了下来,拿着五箱钱走进了房子之中。 雨露自己都已经是呆愣在了原地,完全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双眸瞪大了很长的时间才反应了过来。 在这方面,郑奇悄悄留了一个心眼。凡是和依安蒂提供的外星武器相关的,他都只是在联盟内部流通着,而且仅限于猛虎团。每一件武器都经过了严格的审查和登记,士兵们外出并不能携带,无关人等不能观看等等。 不等她有什么反应,极有威望的狐狸老头率先将膝盖弯曲,跪在了她面前。 徐清从来不怀疑京剧的可看性,只要看得进去,肯定是能看出味道来的,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让人去现场看一看。 “这,这是怎么回事!”沐羽澜被吓了一跳,再看向沐茵茵的时候才发现她的样子有些不对劲儿。 但你如果有心,和电视台商量商量,等我几个月,咱就像网友说的这样,拉开架势,咱真刀真枪干一场。 几乎是同一时间,阵灵大蟒对着楚言的方向,张开滔天巨口,腥臭的气息瞬间弥漫而出,稍微顿了半息,一个个突起从喉咙处往口中移动,一大股毒液宛若大雨倾盆一样,从蟒口而落,灌在了楚言所在的位置。 可看到沐羽澜的眼神,她知道自己若是不如实的回答沐羽澜这个问题,沐羽澜今后怕是不会再理她了。 努力是成功的前提,也是必要条件,而不是一件可以拿来炫耀或者受到夸奖的东西。 现在,他拿到的dna样本竟然属于徐珂,那迦梨真的就是徐珂了吗? 第三天,各大电视台的记者再来,领头人是让张大胡子恨的牙痒痒的人选之一,赵柱。 她自认自己躲的很好,那个位置,以余满堂的视角也是看不到的。 项羽不能开口,只能发出呜呜声,双手还在不断比划着,要表达的什么意思。 结果,孙权还没来得及惊异,下一秒,他眼中的二号种子,也起了身。 151 第 151 章 李知尘闪过一边,手上又一指,一道无形剑气射出,又往那瞎眼射去。而射入瞎眼后,无形剑气登时化开来,在那物体中催毁着。不消片刻,那物便已惨啕一声,死在地下。 看到云轩这副悲痛欲绝的模样,一旁的梁伯不由苦叹着摇了摇头,苍老的脸庞也浮现了些许惋惜。 怀抱幼子,钟离佑着实不忍离去,只想多陪陪他的孩子,心中却十分牵挂白羽仙的安危,生怕魔帝会将所有罪责都发泄于她一人身上。 关键时刻,三胖子也不含糊,身子灵活的像是个胖猴子似的,纵身一跃,从水中跳出来,爬到了海泥鳅的后背上。 一听这是柳雁雪的命令,柯流韵的气势登时便弱了一大截。毕竟自己拐走了人家的丈夫本就心中愧疚,人家做妻子的害怕丈夫在外遭遇困难派遣心腹同去,自己再有不情愿也不好说出任何拒绝的话。 枪声响了,走在最后面的一个抢匪,仰头摔倒,然后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我告诉过你,‘耍大牌’这种低级错误绝对不能犯,这几年你程诺红透半边天,教你的规矩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是吧!”刚刚平息的火气随着几句教训又被挑起来。 叶净丝沉着气,道:“再等等吧!”三人便在原地等下,等到一边狮鹫又陆续飞上时,却仍然没看见李知尘影子。 3、平时朝夕相处的人,只要穿上夜行衣,再蒙个面纱,对方就不认识了。 这对于多夫丁来说,是天下掉的馅饼,看来,不仅是茶尔玛没有养育错人,自己也没有看错人。他向龙剑飞连连点头。 是杨家的管家,不仅仅是千总杨雄的关系,是那位游击还是参将的管家,这个地位就很不一般了,杨英是大同镇西路大将,镇守一方,身为他的亲信管家,地位当真不低,只怕那边的守备、都司等实权武官对他都得客气讨好。 “冰儿,怎么回事,里面发生什么事了?”这时,外面低沉担忧的声音响起,上官晨心猛的揪紧。 听到这个名字,大鹏当即脸色一沉剑眉倒竖,接着咣当一声将酒坛摔个粉碎,厉声喝道。 她和陆相宜一起从马上摔了下来,她看着他抱起陆相宜,是怎样的感觉? 听到朱达的回答之后,金管年和林班头都是松了口气,朱达略有些过火的反应,他们也觉得正常,年轻人总要慢慢成长,在刚开始脏手的时候难免不适应,自家年轻时候还不是一样。 如今能出门在外的多少都有几分见识,这位又有个当差的亲戚,就更比别人知道的多,可嘴里总是说皇帝和厂卫,风险实在太大,他那边说得高兴,同伴却紧张了,连忙制止。 之后跟着白绝去领了衣服,黑底红云的天团配置,找了两件合身的,试了试镜子,果然,感觉自己还是很帅的。 自从有了萌萌被人拐走的事情后,村子里的人也不敢大意了,哪怕是秋收也会带着孩子一起去。 太后今日里原本只是在试兰倾倾,也想过将兰倾倾沉尸于这九曲池里,实没有料到事情到此时已经演变成这副样子,连她自己都险些丢了‘性’命。 当初封神大战,随侍七仙中的乌云仙法力最高,几乎不弱于孔宣。但是可惜,最后被准提道人收服。 因为【晓】组织在宣战的时候并没有说明会在月圆节当天的哪一个时辰开战,因此很多修士在前一天便开始准备,火之国也是严正以待,撒下了滔天大网等待着【晓】组织的到来。 我开始越来越习惯这里的生活,只是我一直没有习惯身边没有你。 天玄的大名修真界的人几乎都听过,这是一个强者,闻名修真界。 这下唐强三人被震住了,他们明白洛昊根本不是三流武者实力,而是二流武者。 很多老年人到了晚年,是很喜欢聊天的,而且也图个热闹,再想想安妮宝贝一直卧病在床,那紫蝶还要去主持家务,她估计连个聊天的也没有,想想也挺让人难过的。 “武大郎,只要你放了我,山上的那些钱财全给你。”郑百总大叫道。 林飞羽一时间有些无奈,盘膝坐了下来,静静地等待着,他已经决定了,不管接下来青卿说什么话,他都不再回答。 不过,卓越集团告诉他们自己集团下属有卓远慈善这个慈善组织,他们会通过自己的组织去帮助一些需要帮助的人。 “好的,那你在这等一下,我进去给你取钱。”说着李卓在车主不解的眼光中把车推进了自己那不到三十平米的卧室中。 而,龙青尘则是不停衍化破镜重圆,为了练手,他没有进攻,只是防御。 齐英只觉得心脏一颤,自己能看到的金晶怪兽,数量绝对上千了,至于具体有多少,现在还数不过来。 真武连山,杀掉了章家老祖,并且使用搜魂之术,从章家老祖那里,得到了有关“大荒轩辕剑的线索”。 152 第 152 章 温然笑着下了车,手挽上他手臂,两人相视一笑,一起朝医院大门走去。 “怎么,嫌弃我是一个残疾人吗?”轩丘嘴角含着微笑,淡淡自嘲。 叶远想来,自己的真龙血脉这么强,应该是和当初成为龙祖有关。 他眼里的痛楚,越来越浓,越来越深,深到自己都无法承受,如果,她一开始就不爱他,他可以接受自己爱她就行了,可是,她对他分明也像他爱她一样,深爱着的。 所以,陈星宇看向其他机器人的目光,不由带上了几分喜爱之色。 顾恺坐进主驾座,见白筱筱系上了安全带,他笑笑,也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倒车,上路。 只有墨修尘,眸底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那天和洛昊锋说起过,覃牧可能喜欢什么人,才会去医院。 宗门万千林立,每个宗门在百万余弟子之中,才有那个十多个比较核心的出色弟子。 “然然,睡吧,已经很晚了。”墨修尘简单的解释过后,大手温柔的抚摸温然的头发,嗓音更是充满了心疼。 瞬间就左右开弓,向毫无防备的两人轰出了两记简单而暴力的虎拳。 大概是因为他本来就很优秀,又或许是因为他了无牵挂,做起事情来,也越发的大胆,不要命。所以很多事情都完成的很优秀,多年过去了,他在邪族里也有了一定的地位。 鬼宗南下已俞十年,她不过豆蔻年华,几乎自她懂事起就一直在拼命为了活着而努力。 这是顾辰最为得意的剑法,是他在昆仑山上所创,名为一剑凌尘。 黑衣人让人抬着他的大床,到了秦天羽的面前。现在秦天羽被束缚的一动都是没有办法动弹,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那黑衣男子将梦月诗给玷污之后一剑贯穿了她的胸膛。 开团,这一波蓝色方的众人要开团,大龙只不过是一个幌子,大龙只不过逼迫对面出现的一个手段而已。 拓跋临韫不再看南云菡,只是走到拓跋余聂的面前,伸手轻轻的掐住了拓跋余聂的脖子,微微用力,不一会儿,拓跋余聂的脸上便充了血。 而且,顾颜可没忽视那个大块头看她跟温岚的时候,那眼底的欲念。 “老二说的不错,我现在都怀疑rng下一把会不会再被打蒙圈。”叶晨低耸着脑袋说道。 孟欣瑶一听林皓这么一说,心中亦是一喜,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高兴,或许是听到林皓说复旦大学的原因吧,毕竟复旦大学也是孟欣瑶心中早早的决定。可即便是内心窃喜,孟欣瑶脸上也没有表现太多的欣喜。 虽然身体之中仿佛有一座火炉在烘烤,但是楠武还是忍不住的冒出满身冷汗,浑身青筋凸起,面部表情因为承受着巨大的痛楚,而变得有些狰狞。 叶星辰心想,洛璃瑚肯定知道这次历练,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内幕。 范商脸色变幻了几下,楚河将黄忠和甘宁的名字都说出来了,若是再质疑下去,就显得有些过了。 骤逢攻击,山匪乱成一团,就算是强如铁鹞子,也不敢越过烈焰杀向整装待攻的粮队,甚至不敢留在前面,免得成为对方的箭靶子。 不止他一个,渐渐的都发现了蜂子,“怎么那么多蜂子?”一个吸尸族人拿起刀就砍。 外围那帮恶魔应该也在等待着后续部队的到来,毕竟这么一座散发着巨大能量的城堡就像蛋糕一样吸引着它们,其中不伐也有那么一两只见多识广的家伙猜测到这会不会是传说中的时空城。 现在这间旅馆内还有多名逃出来的残存佣兵,清除完毕后就算圆满成功。至于骷髅的事并不是刺客们能管的,上报给教会就行。 雷蒂娅的这些认知在生成肉体的时候,全部由培育屋跟城堡赋予,她脑海中的恶魔百科就是城堡给的。 楚河却是好奇之极,先不说秦胜男怎么看得出自己拥有修武天赋,但能一言道出孟青桐必胜,这份眼力还真是不错。 潜龙榜排名赛期间,叶星辰也不便与五位皇帝相见,而风起乃是风帝都的皇帝,更不可能屈身前来登门拜访。 二叔婆客气的说道,邻里邻居,一起生活几十年,大家以前都是很随意的。 而那木棍是货真价实的木棍,打在身上非常疼,双方打斗了一会之后,八个丫鬟全被打的鼻青脸肿,有的已经开始哭泣。 神农伊人往上面看了看,结果上面真掉下来一把剑,我随手把剑弹飞。 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依洛娜当初就要对泽特问清楚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李大,这是陛下在问你呢,由你自己来回答吧。”陆缜却在对方身边这么说道。 “从那个时候,你们就开始寻找长寿花了?”葛远虽如此说来,但面上并没有很惊讶。 但也就是此刻,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嘎!”的一声轻响传出,这细微的声响既然在如此电闪雷鸣之夜听得入耳也是特别清晰明亮,充满震感,有常有不具备穿透之感,聆听之下惯人心神。 叶璇出现在陆地舟的前面,面对着刘鼎天淡淡的说到,脸上带着一丝坏坏的笑容。 辣椒的刺鼻味越来越重,有不少魔下意识的捂住口鼻,可想而知这东西有多辣。 之后给我们介绍了一下规则,怎么打都行,技能不限,可以死斗,但就是不能出人命。打到对方无行动能力算赢,把对方打出擂台算赢,对方认输也算赢。 这个解释倒是挺合理的,程欣也没有怀疑。她手里拎着秦明赔给她的一百万,随手放下了手提箱就坐了下来。 唐萱儿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她太了解林坏了,林坏多半会做出让人费解的事情来。 莫溪被尹若君拉着还没跑上两步,余光无意看到有人向自己这边开了一枪,尹若君在自己前面,如果不推开他,他就会被子弹打中,可如果推开他,自己八成会中枪。 153 第 153 章 她甚至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她的那个墓冢就在这附近不远的地方。 “不用你嘴硬,我们已经查出来了,监控录像我也看了,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和你的那个戴白色头巾的少年就是杀人凶手,虽然不知道你们什么目的,但已经证据确凿。”审讯的警官义正词严,语气不容辩驳。 恐怕任何思维单纯一点的人听到这种看似非常客观而无懈可击的判断都会失去共同作战下去的意志,而会转而去寻求某种极端的方法。 当然,这些的前提,是杨仙茅给她舌头上涂了针对他病情的生蒲黄散药膏,已经纠正了她体内脏腑功能的失调,再加上大喜大悲之下,这才一举治好了她舌头缩不回去的怪病。 冷月心想这老头倒还真啰嗦,也不把话一次说完,便转身过来瞧着他。 “告诉它们放心吧!玄清门要是敢对它们不好,它们尽管反抗!”林杰一口答应下来,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平白无故地得到几百个身体强悍的五阶魔兽,白玉儒就算做梦都能笑出声来,怎么可能不好好相待? 众人面色大变,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这些东西全朝自己来了,是柏慕山脉发生了变故,还是被自己等人的气息给吸引来的,又或者他们中有人身上带着这些东西特别喜欢的东西,他们是寻着味道来的? 杨怡燕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追来就好,这样姑奶奶才能成功将你灭杀。 原因很简单,这老家伙已经在修炼界混了几百年时间,怎么可能没遇到修炼出领域的驱魔师?万一这家伙曾经和修炼出领域的驱魔师接触过,了解那领域的秘密的话,自己如今催动的领域对其杀伤力将大大下降。 经脉一点点破裂,重建,并且,重建的经脉,似乎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经脉之中,流淌的已经不是原本练气的灵气,而是神石之中,漆黑的东西。 由于在美国的华尔街吸收了很多的精英,目前鲲鹏基金也鸟枪换炮。 幻灵虫是一种非常罕见的虫子,这种虫子,一般只会生长在一些千年不见阳气的古墓之中,具有非常强烈的致幻性,一旦吸入这种虫子的去气息,就算是万古巨头,都会产生幻觉。 话音落下,魏玖也不再耽搁,目光转向银壳身上,一道寒芒映射而出。 远方传来一些奇怪的声响,随着黑奴的靠近,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 云宸还想说什么,江奇已经拿着几盏孔明灯过来了,奇怪的是,方才手里的东西都没有了。 这些融化的东西,依旧疯狂的朝着已经填满的灵力种子里涌入,挤压,压缩,这东西,没有一丝的意识,只有无尽的本能。 艾素虹由于一直紧张的应付陈妈,这会儿才发现自己无意中闯祸了,很是有点哀求无助的看了眼陈咨。 在北海道客栈,叶洛消失的八天的时间,绝对不仅仅安排计划了这些。 云海天翔因为在半空中,所以被强大的冲击力直接击飞,然而,双锏类的“铁臂冲击”技能,一共可以强化六次普通攻击,刚刚的,才只是一次,还有五次呢。 景芸看着自己的身体缓缓地漂浮了起来,秀气的脸上露出了甜美的笑容,仿佛可以融化掉人的心脏一般。 她告诉他们,只有与其它部落互通有无,才能增长见识,开阔视野,从而促进部落发展。 当初黎振山得罪了孙家,黎家又跟他们断绝了关系,一时间,黎振山他们可以说成了临海市最倒霉的人。 英雄求求你放过我,我只踢了她几下!”靳战北点了点头,示意手下把绑着那人的绳子解开。 “嗨!”铃木达央领命,亲自找地方布置“富士山”阵地。在街道外有一片打谷场,远远能看到沙河口峡谷內,显然这里是最合适的地方。 让林西担忧的是,一些研究生毕业的学生,总是心高气傲,或许并不适合在一个刚刚成立的工作室中工作。 至于豁出去了,至于为什么还探头探脑的趴在灌木丛里,完全是习惯,习惯。 证明主席虽没能干们那么高大强壮,可她的战力远远超越巨岩最强壮的城主熊霸。 慢慢的玉玲珑的目光锁定在了那个脸上一直都是淡笑的楚汐身上。 太平没有再躲开隆基的视线,隔过次第娑婆的泪波、隔过剪影如线的天光与他对视一处,见他俊美英锐的面孔沉淀了动容的情怀,呼应着她心底的不舍、还有那些千丝万缕的纠葛缠连。 154 番外之变狗(特别崩人设的番外,慎重!!) 谁知,他的脚还没有收回呢,欧阳百知便大笑着以手撑地,猛然跃起,随手向他打出了一件物品。 “是吗?”叶玄心中的战火逐渐沸腾起来,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拳,感受着体内兴奋的斗气。 可是,灵界浩劫不仅让神龙王身陨,元神俱灭,更让九位龙王陷入如今这绝境。 红色虚影好似拥有自主意识,眼看叶玄的斗气拳头越来越近,顿时惊恐无比,在那只斗气手掌里奋力挣扎。 “若是那血无效,甚至会逆向而行,你也不后悔么?”她淡淡一问。 “启禀陛下,若是战场上对抗,还有秩序规律可循,可是着区区几百流寇他们毫无章法可言,一旦交锋只会逼的他们狗急跳墙,杀害更多无辜百姓!”靖安侯一脸难色,这便是没有对策了。 其实白龙飞一直都在暗中观察外面的情况,我们的遭遇他也了如指掌,不过还好他能沉住气,如果他刚才贸然出来救我们的话,恐怕结局就不是这样了。 “叶先生……这……这是怎么回事?”刘向龙战战兢兢地来到叶玄身边,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缓慢的抬起手掌,紫青色的光华闪烁,指尖射出两道紫青色的光华,注入紫纹神火罩中。 朱由榔闻言大怒,顺手把手中的茶盏推到了地上。习惯了皇帝的身份,他可以不再那么控制自己的脾气。“叮”的一声,碎瓷片溅了一地,泼到地上的茶水还冒着滚滚的热气。 这次的柳菁总算没有发疯,勉强明白了自己处在什么情况。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对着床边跪了一地的臣子们深深作揖。 他们并没有选择黄裳最后斩落的那两根相对完整的本命元枝,毕竟人家肯分你一点好处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若是他们还贪心不足,说不定禹城等人的下场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姜宝青叹了口气,她知道,众人根本就不会相信,宫计能悄无声息的避过所有暗哨,潜入进寨子里。 是善是恶他并不在乎,他所作的一切,认为是对的,那就是对的,如若做错的,会有悔意、悔过,并且想方设法弥补。 然后…天空中突然下起大雨,两堆大火霎时被扑灭了。山民很多的夔东兵里有很多山民,发现踢了几脚门踢不开以后,干脆像猴子一样直接翻墙进了院子,然后顺势在地上打了个滚儿,拔出腰刀生擒了瑟瑟发抖的汉奸一家。 李般若一脸的矫情,似乎对于这些话很是难以启齿,有些生硬的转过头看着车窗外,明明是一个对感情纤细到不能再纤细的人,却偏偏不愿把感情说出口,正是这么一个奇怪的人。 首先,花园在一个靠西的位置,而野区在圈中心,从队伍的角度来说,这个位置一定是众矢之的,而且打靶有用吗? “还是你理解我。”刘坤大笑道,因为八妹所说的跟他心中所想的恰恰相同。 梁宜贞一怔,下意识舔了舔唇。适才不觉得,那番激烈之后,果然干到爆炸。她忙夺过茶盏一饮而尽。 而石台上面则屹立着一只巨大的浮尸,一圈圈的蓝色光环源源不断的向着浮尸输送着能量。 “好了!”杨明扒拉下手术服和手套,洗了洗手走出房间,门外几人已经吐得精疲力竭。 两只手,双腿交叉,男人的身体压了上去,狠狠的进入了她的体内。 那些碎片已经无法融入到轩辕玉虚之中,所以被王元所保留了下来。 而我和茶语之间也越来越,也有些超越了普通朋友的感觉。虽然我对茶语有些好感,可我已经有了诺澜。所以我始终保持比较理智。 正在此时,自他来时的方向忽然传来一声高亢入云的啼鸣,陆宣被吓了一跳,连忙持剑飞了回去。 “台风海葵逼近淞沪,淞沪紧急撤离20万人……”陈斌正点开了新闻看着,这时手机响了,听到熟悉的铃声,不用想陈斌也知道是爸妈的电话。 虽说连战十余场,但是陆宣的真气运转速度远超常人,刚才说话的功夫便已恢复如初,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智战被他拽得踉踉跄跄,只好无奈的随他向万仙城走去。 阿金遂于收回手掌,让沮道人元婴体悬浮在那团金系真元之气当中,尼玛爱咋咋地,他与阿黄再行拿出蒲团盘坐下来,一左一右的观看着。 我看着这个傻丫头一脸期望得神情,我要是说“不是”自己都觉得该自尽了。 听说秦氏真的要跟许庆岩和离,许老头的手又哆嗦起来。伤心地想着,皇亲国戚真的当不成了? 他的唯一之秘,还要等那‘昆仑三大道统’成就天主后,方才会在昆仑传承中显现,也变成他可以御使之物。 而我,则欣赏着她的慢动作,不过随后就是强烈的过载,随后强烈的失重。 今天她去剧组拍定妆照,明天就要正式拍第一场戏,而明天云陌要正式去上学,这一切似乎都安排的很好。 学员们面红耳赤,他们的实力虽然没有田伟和孙伟东那么强,但人多力量大,一拥而上,拳脚相加,如雨点一般,朝唐逸砸过来。 但那些冲过去的蛇人侍卫却全部被腰斩了,他们几乎还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腰部被切断,身体正在慢慢往前倾。 刘勉深深的看了杨同和一眼,老对手了,对方打的什么主意,他一目了然,不过,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下边的人内斗纷争,自己这个锦衣卫都指挥使稳坐钓鱼台。 过了一会,唐菲走到角落边,将本子按到墙上开始画地图速写,时不时还会看一看手臂上肿起的标记回忆。 但是凌瑶还真是有些抗拒落云山庄,所以她打算先在客栈里调息一下,把状态调整好再去面对陈其晟,毕竟那半招焚刀掌多多少少的还是添了伤,虽然凌瑶没有同任何人说起。 155 番外之变狗2(特别崩人设的番外,慎重!!) 这个青年,带着黑色的面罩,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闪烁着无尽的杀戮和战争的光华。 屠明正想讨要一部功法,突然炼丹房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巨大的门扇“唰”的一声就飞了过来,直接砸在了丹炉上。 他刚才的攻击,也是知道陈潇必有手段抵挡,只是他没有想到,陈潇的手段这么阴险,变化幻境,实际上却是用自己的力量形成众妙之门埋伏他。 南叔焦急的呼喊着,可是燕云城根本没有反应,睡得更个死猪似的,南叔没有办法,一道灵力射出,燕云城体内的酒气开始缓缓逸出其体内。 柳如松一步步的后退,声音颤抖的说道:“只要你放过我,你提任何条件都可以。你应该知道,柳家在东北的实力有多强”。 方泰吉跟谢宫宝说,估算日子,今晚吴冕或会率众前去平叛,此地正好可以看清腐坡尸地的动静,只要等吴冕一走,就可以潜入总坛了。 而后谢宫宝起身告辞,回到房间,盘坐在床,魂体出窍来到花秀纺。 ——那就,用尽全力地活着。死啦死啦最终还是死了,方法依旧怪诞不经。 长剑划在妖元护罩上,发出嗤嗤的声响,竟然腐蚀了厚厚的屏障,刺在苍军的肚子上,苍军尽管听见贺真的呵斥反应了过来,急忙退避,却也被长剑划出一道血口,血淋淋的肠子隐约可见。 “糟了,要迟到了!”木枫一下子跳下床,慌乱的穿上了衣服,整理了一下。 秦无忌犹自不放心,再以舌头“尝微位”轻轻咬了一口,确定了那潮湿之味后,最后取出了其中一株笑道:“这个味道,定然是子时采摘的。”。 听到无痕这么说,我才注意到这个问题,这里是蒲家祖窑,号称万年祖窑,难不成,我封印浮凌的时候,祖窑还不存在? 我的思绪飘到很远很远的过去。那个时候,我没有毕业,那个时候,我还很懵懂。 秦无忌夸张的咧开了嘴,这点疼痛当然不算什么,但被人拔头发的感觉总不是很好。 “任天涯?”蒲晓生挡住我,双手落在我的肩膀上,定定的看着我,我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话是从蒲晓生口里说出来的。 她若是嫁进来了,大哥也就不会这样时时刻刻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了。 蓦地就想起来蝴蝶姬当时从我体内出来跟无痕对峙的时候,她也是这么害怕,不,应该是比我更要惧怕,心里暖意流动,御灵术前阶的修炼又飞升一层。 “有人欺负你吗?”糖糖伸手帮她擦着眼泪,她只听到以宁姨姨和叔叔吵得很凶,很大声,然后以宁姨姨就上来将她抱走了。 聂嫣蓉惨白着一张脸,僵直了脊背坐着,目光紧紧盯着傅竟行和聂掌珠离开的方向。 华龙将先是一愣,随后双目之中精光一闪,他明白了秦风的意思,不过还是佯装不知道,淡淡的说道。 这个社会,身份地位是象征,而体现身份地位最直接的方式,就是钱,挣钱。 “王爷多赞了!”那白郎倒是没有显露出被夸奖之后的高兴来,淡淡道。 就像是周湄,如果是她在这儿的,她也能够听得见声音,那是因为她自身的适应能力强,但是这些并不会影响到她,因为她的抗干扰能力也同样很强。 他们脸上的悲凄之色也并不很浓,不过是来客了,干嚎几声罢了。 他的身体已经被珠子改造,严格来说不是古武,或许也算不得这所谓的修道。 许昊宮心中有着一缕不解,难道师尊不知晓秦皇陛下拥有天道至圣三十六重天战力? 一段录像被投影在课堂上的屏幕上,上面共有两段,第一次丁千夜将能量枪射向那蜘蛛状的怪物上,第二次是速成班成员大战母虫的时候。 出手便如雷霆,他们已经陨落三名强者,只剩下四名强者,而且是险些环生。 可惜连那‘翻云掌’达到第十层的李渐麟也不能抵挡自己一剑之威,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多少高手能让自己验证一番呢? 看起来声势浩大,但这却是虚招。借着火光的掩护,陆诗瑶已经摸到右身边,长剑无声斩下,颇有要连盒子带手掌一起斩断的架势。 江都第一巨枭的少公子,虽当年黯然离开,但整个江都都知道他的存在。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生气,就算是叶飞也从来没有见到他如此愤怒过。 爻郗面前自动升起一层屏障,止戈不断攻击在上面,屏障上面居然出现了一点点裂痕。 这令沈强本能地上前一步,可就在沈强想要顺势,用手杵墙,令她不能乱走的同时。 “虽然没进人皇境,但似乎,真的比以前更强大了数十倍甚至还不止。”陈青帝嘴角泛起一抹无奈的笑容,他的道法领悟还停留在原有阶段,这说明他尚且处于王级生灵的水准,但武道实力却突飞猛进。 “咔嗤。”徐朗落地后,周身骨骼又是大面积爆裂,那声音类似火烤蚕豆,噼里啪啦的响声不绝。三皇子下意识倒退几大步,心生警惕。 156 番外之万千世界的开端 章程现在倒是没有李霸道的这点担心,至少现在章程看来这些光阴族战士至少也是已经龟缩回去了,正是因为这样,他们现在也是多多少少的可以算是已经掌握了一些主动权,至少接下来就是要主动出击了。 夜冥喃喃道,破开空间听起来似乎简单,但实际上要怎么做,夜冥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 沈则思带着神策右军,死死盯着陇右卫队伍中的那一抹金光。谷大祖死亡时的情景如在眼前,还有五万安北都护府的兄弟们,想到这些,沈则思眼中就有刻骨仇恨。 说完这话,兰陵燕这才冷声唤了管家将秦家人带进来,自己领了宁云欢上楼洗澡去了。 对于华老所说的,雷焱倒是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这刚突破罡气境中阶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想要再度突破的话,倒是颇难。 此刻,就算是这大殿之中,空气的轻微流动走向,万一也能清晰的感觉到,而就在此时,万一已经感觉到背后的空气出现了几乎是微不可查的震动。 韦萱适时插话,眼神漂过一旁,在那边的是因为被无视而感到愤怒的龙千裘。 沈宁的心情就更加不用说了,是自己的亲舅舅,又是自己的师傅,她对俞正道的恭敬和感激,难以言说。 眼光环顾之下,将的留下来的一干学员都是记住。之前虽说突破过程中各种艰难险阻,但是谁是护着他雷炎的,他却是比谁都要清楚。 其实如果换作平时,叶潇潇不会考虑这么多。正是因为楼里的邻居对她都很好,所以她才不想让人误会。 他闻着潮湿的泥巴味道,把编篓拿下来,放在原地,摸出水囊走上前蹲下,泡澡不成,准备取些水回去也好。 越鸿卓一时之间有些害怕,要知道,他当上摄政王之后,将南国皇城大部分的兵力全部都交给了越君浩,不仅如此,越君浩还掌握着边关的兵力大权,就连越君泽手里的,也是听命于越君浩。 毕竟,在雷神消散之后,圣神接管了曼切斯特,开始统领两块大陆,已然成为这个世界最大的主神。按理说,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事都逃不过祂的眼睛。 当自己再次跑回到密集的骨帆堆时,却现张月儿和胖子消失不见了,而且自己怎么喊也没有两人的声音。 有图有真相算什么,这都现场直播了,有个户外主播正开着直播,刚好看到两头恐龙,那一瞬间各种‘666’,‘惊现恐龙’等词句霸占了屏幕。 一名王庭军惶恐地叩倒在地,其它精灵同样米多诺骨牌似的跪了下来高呼安格芮斯之名。 联军在苏伊士运河到开罗这段宽一百公里,长达五百公里的地区驻守了整整四百万军队,英德苏三国拼凑出来的军舰也在地中海游弋,意图将中国海军堵在苏伊士运河南端。 叮叮当当的一帮人把酒杯都给扔了,连滚带爬的列队迎接曹大老板,林风压根没起来,左边孙尚香给林风夹了一块羊肉,直接喂到林风嘴里了。 一时间,越丞相和越夫人装病,越泠然主持大局,而祁天凌也借口朝务繁忙先回东宫。 44、又到七夕情人节,送你一出戏,你唱主旋律;想说我爱你,就是没勇气;别当是假意,一定会努力;要是你同意,我心甜蜜蜜。若是能携手,今日一起走! 毕竟宝物再好也不属于他,但是接下来的实力提升却是实打实属于他自己的。 晚饭做的玉米糊糊和蒸窝窝头,赵红梅教的认真,林苒学的也认真。 他们透过巷口里昏黄的灯光,看到了陆鸣的影子,当即缓缓靠近。 重生之前,刚好是他四十岁生日。约了几个都混得不如意的难兄难弟,痛饮一顿,大醉一场。 只是,当王教授的一只脚刚刚跨过那大门的门槛的时候,门里面顿时便有一股恐怖的气势急速朝着王教授冲击而来。 但林苒眼下最缺的是工作,她向警察局提议用工劳换工作也不是不行,但这需要上头进行调配。 只见到,月夜之下,对面大厦的天台之上,一个华夏人傲然而立,一只手掐住了一个垂死副官的脖子,将他悬空提着,似乎随时就要将他丢下。 林老爷子年纪已经很大了,众人很担心叶枫一掌将林老爷子给拍出给好歹来。 但,结果却让他们失望了,叶枫依旧平静地站在原地,脸上依旧是一片风清云淡。 马场富美加摇着头“那个地方是在rb海的深处,是亚洲最大的娱乐天堂,旅游,美食,购物,博彩为一体的地方面积是一万平方公里。 “说得也是,区区人仙境,出去后就算放了她,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鹿瀚不禁点头赞同道。 梁霄虽然对于这些正派是恨铁不成钢的,但是该梁霄做的事情,梁霄还是要做的。 这就需要去二堂叔家里找竹筒了。于是李皓峰跟李泓观打了声招呼,拉着李皓石就去了旁边的李泓荣家里。 然决定要插手她们的命运,想要做到一碗水端平,哪怕是从一期生开始,也不是轻松的事情。 那些被淘汰掉的歌手,一个个的来到了现场,每来一个,她都会紧张好久。 “也罢,有那么多法宝在,区区圣境巅峰大妖还无法伤及良儿,也正好让他长一个记性。”司徒帝者最终决定旁观。 王总浑浑噩噩的走出医院,梁霄角的实在是太麻烦了,所以干脆打电话报警。 一大早,周瑜便派出十几员战将,一人率领千余人马,向荆南军发起强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