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又凶又娇，撩疯太子爷》 第1章 忘了自己是女的 万里无云，艳阳高照。 一辆不怎么起眼的马车在清水镇唯一的酒楼前停下来。 顾星萝跳下马车，迈着小短腿走进大堂。 酒楼冷清，桌椅陈旧，除了个打着哈欠的瘦弱伙计，没有客人。 只有三头身的顾星萝走向比她还高的桌子，熟练撩起裙摆，就要跳坐上去。 后面进来的丫鬟紫荆眼皮一跳，紧忙上前，拉下小姑娘的爪子，抱她坐好，又压两下裙角。 “姑娘，女孩家要文雅，不能这样。” 紫荆很愁，自家姑娘每回入坐，不知什么毛病，都要先撩裙子。 顾星萝小手微微一僵，她忘了，都怪上辈子女扮男装太成功，到死都没被人发现。 如今她不再是前世人人谈之色变的佞臣，而是这大渊国永安侯府的嫡小姐。 可惜，一出生亲娘难产而死，又因为亲娘孤女的身份，老夫人极度不喜，趁着侯爷爹出征的时候，当即找了个不祥的由头，连夜便将顾星萝送往常城的乡下庄子。 这一送，就是六年。 不知怎的，远在京城的侯爷爹终于想起了自己有个女儿，这才专门派人来接回去。 “哎哟！五姑娘，你就是在乡野待习惯了，这些粗贱的东西怎么能入口。”身材肥胖的孙老婆子扯着嗓门进来。 正提着茶壶准备上前的伙计，立刻停住脚。 孙老婆子用手帕捂住口鼻，眼里闪过鄙夷，却笑着说：“还是快点上路到了京城什么吃的没有。” 她伸出粗壮胳膊要硬拽顾星萝回马车。 紫荆面色微怒，正上前要阻止。 孙老婆子蓦地发出一声惨叫，捂着胳膊缩了回去。 在场的人，连同后面进来的车夫，都给吓了一跳。 顾星萝把茶壶还给伙计，一脸天真，惊讶地说：“怎么是烧水？我还以为是给我净手的呢，看嬷嬷着急，就让嬷嬷先用了。” 隔着衣料活活烫出个大水泡，孙老婆子差点没当场气歪鼻子。 什么净手水。 那伙计刚从炭炉上边提出来的，这死丫头是眼瞎吗！ 孙老婆子心里堵得慌，还是装模作样拍了拍胸口，摆出谢天谢地的模样： “没、没事！还好五姑娘没有净手，真要烫伤了，侯爷定会责罚老奴的。” “当然要责罚，我们小姐才是主子，你刚才想干什么，别说你们侯府的规矩还不如乡下庄子！”紫荆不过十一二岁，脸圆圆的，她满脸警惕瞪住孙老婆子，也有几分气势。 “老奴也是担心五姑娘，出门在外，护主心切失了分寸。”孙老婆子干笑道。 她心里更堵了，眼里闪过一丝寒光。 五姑娘没断奶就养在乡下，侯府早就没了她位置。 五姑娘若没了，紫荆这低贱婢子，她想怎么打杀都可以。 孙老婆子一低头，对上顾星萝似笑非笑的眼眸，心头一跳。 明明是一个六岁的小丫头，看过来的眼神却像是能看穿人心一样，后背有点儿发毛。 顾星萝肉乎乎的小手往菜牌从上往下一划，晃了晃小短腿，财大气粗地说：“把你们这的东西全部端上来。” 原本不高兴的伙计眼睛大亮，顿时万分热情：“好好！小贵客稍等，马上就好！” 伙计连忙给小姑娘斟茶倒水，火急火燎冲进后厨，嘴上吆喝着一连串菜名。 “五姑娘！”孙老婆子眼皮狠狠一跳。 虽然是个破酒楼，但是全部菜上来，少说也要花七八两银子。 大夫人派她来这一趟，是给了银子，她想着私吞一些。 可这一顿饭菜下来，别说贪墨点银子进钱袋，倒贴都不够！ 孙老婆子赶紧去追伙计。 紫荆机灵地上前拦住孙老婆子：“嬷嬷要去做什么？” 孙老婆子咬牙，转过身对顾星萝扯出僵硬的笑：“五姑娘，你吃不完这么多菜，太浪费了，点几样就好，老奴去跟厨子说一声。” 顾星萝小手托粉腮，歪着头看向孙老婆子：“嬷嬷说这里的东西不能入口，但我还没见过是什么东西。 等全部菜上来，我要好好认一认。” 孙老婆子噎住。 小姑娘一脸天真纯良，继续说:“我就是想长见识，嬷嬷能理解我吧？” 孙婆子老脸一阵抽搐，几乎是牙缝挤出来的话：“……理解。” 乡下庄子里的人，孙老婆子记得个个都憨厚老实。 说难听的，就是极好拿捏。 这五姑娘怎么会养成气死人不偿命的样子？ 不一会儿，一盘接一盘热乎乎的菜肴端了上来，整整摆满三张桌子。 小姑娘在开动前，奶声奶气地叹气：“原来这些都是孙嬷嬷不能吃的东西，好可惜呀。” 她又转过头，小脸认真，对紫荆吩咐道：“你把这些菜统统记下来，这全都是嬷嬷忌口的东西，以后一口都不能让她碰，影响嬷嬷长寿。” “是，婢子记住了。”紫荆配合自家姑娘，郑重地点点头。 孙老婆子听得两眼一黑，气得差点踹不上来！ 她什么时候说这些忌口了！ 她她……她就是想快些上路，好完成大夫人交代的事！ 不行，这死丫头片子不能再留了！ 她怕自己还没动手，先被小丫头给活活气死！ 孙老婆子心里憋着一口老血，眼底闪过阴毒之色，抬头又是几分勉强的笑：“五姑娘您自个儿吃好就行。” 顾星萝没理睬她，挑了几盘自己喜欢的菜吃，让紫荆等人吃过后，把剩下的菜分给街上乞丐。 孙老婆子眼睁睁看着紫荆和几个随从大快朵颐，磨蹭半天才掏出八银子给酒楼伙计。 伙计接过银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很是热情对孙老婆子说：“小贵客要是嫌菜不够，小的还能帮忙跑个腿去外面买吃食。” 孙老婆子心里在滴血，拉着老脸：“不用了。” 小姑娘吃完饭出来，外头的天色已经晕染一丝淡淡橘黄。 过不了多久，天马上就要黑了。 啃了三个馒头的孙老婆子见小姑娘出来，连忙走过去，老脸依旧堆着笑：“五姑娘，您刚吃完饭，立马赶路对身子不好。 不如让老奴陪你在附近散散步，等消食了再走？” 顾星萝意味深长地看孙老婆子一眼，“好啊。” 第2章 这辈子这么和善 孙老婆子当即面露喜色，忙不迭：“老奴看见酒楼后头有一矮山，那的景色一定很不错。 紫荆就别跟来了，有老奴陪着五姑娘呢。” 顾星萝没意见，迈着小短腿自个儿走在了前边。 孙老婆子紧忙转身跟了上去。 清水镇除了官道修了路，其他还是黄土夯实过的泥路，两旁长满了一米多高的杂草。 成年人要是个子矮点，一扎进去，都看不见人。 更遑论身高还没有三尺的小姑娘。 顾星萝扯下一根草，放在嘴里，像只好奇的猫儿对周围左看右看。 所谓的矮山，就是个小土坡，上面种满了树，郁郁葱葱很茂盛。 最下面有一条很深的人工水沟。 孙老婆子站在后面不远，眼神阴冷盯着小姑娘蹲在地上玩起了泥块，一副毫无防备的模样，绕到一棵树后面打开了铁笼。 一条通体赤红如流火，筷子粗的小毒蛇扭动着游了出来。 毒蛇头抬起，在空中晃了下，吐出蛇信子似乎在确认什么，下一瞬直直朝着前方的顾星萝窜去。 眼看毒蛇窜到顾星萝跟前，张开了尖锐毒牙。 孙老婆子嘴里假慈悲地说：“五姑娘对不住了，要怪你就怪挡了大夫人给大姑娘安排好的路……” 话没说完，顾星萝突然伸出小手一把捏住毒蛇的七寸，她丢下另一只手里的石头，摸着蛇起身走向孙老婆子。 顾星萝看着脸色变白的孙老婆子，语气有些遗憾：“白瞎我找石头，原来你自己准备好了。” 孙老婆子骇然瞪大眼睛，连连后退，脚下发虚：“准、准备好什么？” 难道五姑娘早就知道大夫人要她永远都回不去京城？ 可是……她才多大，怎么就敢徒手捉蛇！ 还是一条含剧毒的蛇。 要不是随身带着药粉，孙老婆子万万是不敢轻易打开笼子的。 小姑娘歪了歪脑袋，十分轻快：“当然是你准备好自己怎么死去呀。” 毒蛇竟有几分亲昵蹭蹭顾星萝的小手。 什么准备好自己…… 孙老婆子一句话没憋出来，顾星萝突然把捏着的毒蛇放到她面前，松开手。 毒蛇猛地本能朝前一窜，尖利毒牙咬住面前人的鼻子。 “啊！”孙老婆子发出一声杀猪似的惨叫。 她人直接瘫倒在地，呼吸急促，手发抖去找药粉，冒血的鼻子早已一片乌黑，迅速延伸到整张老脸。 “救我、救我……五姑娘，我不……”孙老婆子头脑昏涨，伸手去抓顾星萝。 顾星萝背着小手，绕开孙老婆子伸出的手，来到她身后，抬起腿用力一踹。 孙老婆子就着坡度“扑通”一声滚到水沟里，清水一下变得污浊起来。 孙婆子全身泡在泥浆水里，来不及扑腾挣扎，蛇毒攻心，身子一僵，瞪着惊恐的眼睛，再没了生息。 小姑娘脸上没什么表情，小声咕哝：“我这辈子这么和善，你还要害我，只能送送你了。” 话音未落，后面便传来了马儿嘶鸣的声音。 还有一种突然被盯上的感觉。 顾星萝猛地回过头，眸底一片冷意。 不经意撞上一双琉璃色的凤眸，璀璨如星辰坠海，透着肃然，冷冽。 那双眸子的主人就站在山顶处，是一个唇红齿白的俊美少年郎，长发泼墨似垂散，晚风吹得宽大的衣袖翩然，散发着浑然天生的尊贵气息。 就连明月之辉在他面前都要相形失色。 少年身后跟着十几名腰佩长剑的劲装侍卫。 豁，大有来头。 看到了多少？ 顾星萝眼珠子骨碌碌一转。 “小姑娘，你……”一个侍卫从山顶上飞快下来。 “你们怎么才来啊？”小姑娘先发制人。 侍卫脑子一下卡壳，没有反应过来。 顾星萝上辈子流过血，就是没流过泪，连一滴鳄鱼眼泪都没有。 她小胖手捂脸，奶声奶气的声音压低，听上去，难过极了：“我家嬷嬷为了保护我被毒蛇咬死了，你们要是早点来，说不定嬷嬷就不用死了。” 侍卫还是没转过弯来，下意识接话安慰：“小姑娘你请节哀。” “像大哥哥你这样带武器的人，一定就是嬷嬷生前心心念念的江湖好心人，我也可以放心把嬷嬷身后事托付给你了！” 侍卫也还是个少年，这年纪谁还没个江湖梦，顿时满腔热血脱口：“好！交给我……呃，什么身后事？” “你找个地把嬷嬷埋了吧，相信她到了地下都会念着你的好。”顾星萝说得诚恳，擦了两把不存在的泪，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嬷嬷生前最疼我，好难过啊，我去哭会儿 。” 话音刚落，就见顾星萝弯下腰捡起什么，然后走得飞快，一下就不见了踪影。 侍卫原地呆愣住，终于回过神来。 他怎么就顺着小姑娘的话往下走了呢。 还有，小姑娘走的是不是太快了…… 虽然方才他没看到全貌，最后好像是小姑娘把那老婆子踹下水的，怎么看都是在杀人吧？ “洛肆，你怎么把人放跑了？”洛壹骑马来到他身边，拍肩膀。 小姑娘表现太冷静，洛肆自己都不确定了：“她是杀人了吧？” “她不但杀了人，还让你答应帮她埋尸。”俊美少年郎缓步走来，声音带着一丝不符年龄的沉冷。 “爷。”洛肆连忙恭敬行礼，“属下这就去把她带回来！” 少年轻轻偏过头，眸光幽幽，凝望着顾星萝离开的山间小道。 “不用去了，你追不上她。”他忽然开口。 一旁的洛壹面色微变，他不可置信道：“爷您的意思是，那小姑娘会武？” 而且比洛肆还要厉害？ 可小姑娘才多大啊，难不成是个先天高手？ 这绝无可能啊，百年都不出一个先天高手，就他家太子爷妖孽了点。 怎么可能冒出第二个？ 少年淡淡扫了一眼洛肆，转过身，翻身上了马，衣袖随风猎猎作响。 “既然答应了人，便去把事情做好。” 洛肆一愣：什么事情？ 洛壹上前拍拍他肩膀，表示同情：“爷让你帮小姑娘埋尸。” 第3章 受不了委屈 顾星萝在清水镇客栈留宿一晚，日上三竿还没起来。 紫荆把小姑娘从床上挖起来，伺候洗漱穿衣。 “紫荆你变了，在庄子的时候，可以让我睡到天黑。”顾星萝睡眼惺忪，打着哈欠。 任由紫荆摆弄，说抬胳膊，绝不踢腿。 “还不是那几个随从闹的，没找到孙嬷嬷，就非说要见姑娘。”紫荆没好气地说着，突然惊叫一声：“……怎么是活的？！” “这个？别人送的。”顾星萝迷迷糊糊地抬起小手，左手腕像系了条流火红绳，绳尾自动晃了晃。 紫荆看清楚了，哪里是什么红绳，就是一条小赤蛇！ 紫荆吓得不轻，渐渐冷静了下来：“谁、谁送的？” 在庄子的时候，姑娘就爱捡些小东西回来养，没过几天又放了。 紫荆又看了一眼，小赤蛇老老实实盘着姑娘的手腕，不仔细看，就真跟红绳没什么两样。 可小赤蛇颜色这么鲜艳，该不会有毒吧？ 顾星萝歪着小脑袋，不在意地说：“大伯母吧。” 紫荆疑惑不解，大夫人？什么时候的事？ 顾星萝催促起紫荆，洗漱完毕后刚下楼，孙嬷嬷带来的四个随从围了上来。 “五姑娘，孙嬷嬷不见了！”其中一个急忙道。 顾星萝‘哦’了一声，在大堂找位置坐下，扭头对紫荆说：“我要吃生煎包。” 紫荆点点头去找伙计，根本不担心自家姑娘单独面对四个壮实的随从。 刚才说话的随从心中不满，他眼睛盯着顾星萝，声音尖锐：“五姑娘，孙嬷嬷可是大夫人身边的人，她昨个儿跟你出去，就再没回来。” 顾星萝还犯着困，小脑袋一点一点垂下。 紫荆端来一盘生煎包，她才有点精神，无视随从质问的目光，抓起撕开一点包子丢在桌子边上，然后低头咬了口。 这才含糊不清说：“嬷嬷都这么大的人了，总不能是我弄丢了她。 你们去找嬷嬷吧，我等你们找到嬷嬷再一起上路。” 昨天那些人应该有把孙老婆子埋了吧？ 不然可白瞎他们适合干苦力的好身材。 若不是孙老婆子动手在先，顾星萝本不想出手的，回京路上，有个解闷的多好。 “这怎么能行？侯爷他们还在京城等着五姑娘回去呢。”一直没出声的老车夫连忙开口，眼睛却频频看向顾星萝。 老车夫心里直打鼓，他和孙嬷嬷一起听命于大夫人。 本想着孙嬷嬷一个人就能得手。 没想到，孙嬷嬷她人就没回来，该不会出事了吧？ 老车夫下意识看向大口咬包子的顾星萝，腮帮子鼓鼓，就是个单纯小姑娘。 正如顾星萝所说，孙嬷嬷多大，她才多大。 一定是他多心了。 老车夫心中宽慰自己，继续说：“我们护送五姑娘回京要紧，孙嬷嬷应该是被什么事绊住了，等她办完事自己会跟上的。” 京城的人都知道永安侯府要接回五姑娘。 让侯府的五姑娘在破镇子里等个奴才，说不过去的呀。 四个随从相互对视一眼，谁也没反驳老车夫的话。 他们只知道孙嬷嬷是大夫人跟前的大红人，却不知道大夫人交代了她什么。 在侯府，谁巴结上大夫人一派的人，就能过上滋润好日子。 现在孙嬷嬷不见了，随从们只好歇了讨好的心思安分下来。 他们谁也没注意到，一道流火红的小毒蛇迅速卷起桌边的包子屑，‘嗖’一下没了影。 顾星萝吃好喝好，坐上马车，颠颠晃晃驶进回京的官道。 一路上，没人再提起孙嬷嬷，只有老车夫背地发愁。 孙嬷嬷她人失踪了，连同那条贵重的毒蛇也不见了，他更是找不到下手机会，真是不知回去后如何跟大夫人交代。 没有孙嬷嬷解闷，顾星萝恹恹窝在马车里，提不起兴致，也不闹着要进去某个小镇参观，或是半路停下来采摘野花了。 十几天后，马车风尘仆仆的进了京城。 街道热热闹闹，小贩吆喝声，小孩嬉闹声，路人说话声，不绝于耳。 马车在最热闹的街道拐弯，转进了一条闹中取静的大街，在永安侯府的朱红大门前停下。 紫荆扶着顾星萝下车。 当走到府门台阶前，一个身量矮小，长相尖嘴猴腮的门房快步跑了出来，把人拦下来。 “五姑娘回来了？”门房伸长脖子往马车里张望，纳闷没看见孙嬷嬷她人。 “杜席，这位就是我们侯府的五姑娘。”老车夫说道。 杜席佯装才看到顾星萝，脸上没多少恭敬，伪笑：“五姑娘您可算回来了！但真不凑巧，大夫人今天一大早就出府去了，至今还没回来。 没有大夫人的准许，小的我不能随便放人进去，还请您在这里等大夫人回府。” 顾星萝点漆黑瞳冷冷的扫了杜席一眼，后者心里一突。 区区一个乡下野丫头而已，怎么眼神比侯爷还要有气势。 杜席定睛再看，小不点大的五姑娘低头把玩香囊上的流苏，一副乖巧的小模样。 哪有什么瘆人冷光。 “大夫人没回来，我家姑娘就回不去侯府了？”紫荆十分气愤，挡在顾星萝面前，护小鸡崽似的。 杜席立马露出为难的表情：“五姑娘从乡下来，还不知道我们京城府上规矩属实正常。 府中姑娘们身份金贵，可不能随随便便进出府，任何人进出府都需得向大夫人请示过才行。 现在大夫人她不在府中，只能委屈五姑娘在这等着了。” “任何人进出府都要跟大夫人请示？”顾星萝玩够了香囊，蹬蹬蹬踩上台阶，小身板比杜席高出一个头来。 杜席一愣，想也没想，毫不犹豫：“没错。” “我知道了。”顾星萝点了点小脑袋，奶声奶气地声音，听着就很乖。 杜席眼中顿时带了浓烈的讥讽，乡下来的就是好对付。 念头刚冒头，小姑娘突然扬手，狠狠一个巴掌甩过去。 “啪——” 杜席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狠狠撞上门口石狮子才得以停下。 “你刚才说要委屈我？”顾星萝从台阶上跳下来，“那不行，本姑娘受不了委屈。” 杜席被打得眼冒金星，满嘴流血，整个人完全懵了。 其他人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谁也没想到五姑娘会直接动手，力气还大的离谱！ 据说侯爷天生神力，难道遗传给了五姑娘？ 顾星萝接过紫荆递来的手帕，看都没看永安侯府大门一眼，擦着小手朝外走：“进不去便算了，只是要想我再回来，除非八抬大轿请我，否则免谈。” “紫荆，我们去逛逛，你顺便去人多的地方打听一下，我那爹是什么时候把侯府送给大夫人一家的？” “好的，姑娘。”紫荆回答响亮。 杜席心中一个咯噔，脸色大变。 没等他爬起来，就眼睁睁看着顾星萝主仆两人头也不回地走出这条大街。 “杜席，你还不快去找大夫人！”老车夫在旁急得跺脚催促。 没事拦下五姑娘作甚！ 下马威什么时候不能给，非要刻意不让人进去。 能拦多久，在侯爷散值之前，还是要把人放进去的。 杜席半张脸肿成了猪头，他急得冒了汗：“我、我也是按大夫人的吩咐办事啊。” 谁知道这五姑娘一点也不好欺负。 杜席也是后悔，几乎是连滚带爬冲进府里。 要是方才五姑娘这事传到侯爷耳朵里，谁都要遭殃！ 第4章 被繁华迷住了 京城大街小巷，热闹非凡。 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街上卖什么都有，五花八门，琳琅满目。 顾星萝四处闲逛，买了几样零嘴，最后走进这条街门面最好的玉器铺。 “掌柜的，这个，这个……还有你们这最好的玉拿出来本姑娘看看。”顾星萝被紫荆抱起来，对着摆满玉器的高架子指了指，跟挑大白菜似的。 掌柜见到小姑娘衣着上乘，还带了个丫鬟，他眼睛一亮，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小小姐请坐，稍等一下。” 看来是大主顾啊。 还是个生面孔。 不知道是谁府上的小姐，以前没见过。 掌柜转过头对铺里伙计说：“快给这位小小姐上茶！” 顾星萝坐下来，晃着两条小短腿，掌柜已经拿着几件玉器过来，放到她面前。 “小小姐算是来对地方了，我们玉喜坊是全京城最好的玉器铺子。 你瞧这枚平安扣，质地用料也都是最好的羊脂玉。”掌柜笑容可掬地介绍。 顾星萝偏头吃了颗紫荆剥的糖炒栗子，她扫了一眼，说：“太小了。” 平安扣都是这般大小，掌柜不禁问：“小小姐可有心仪的玉器？” “不用好看，但要最贵。”顾星萝说。 掌柜愣了愣，看着小姑娘气质不俗，没想到是个暴发户。 “没有吗？”顾星萝歪着脑袋问。 “有！有！我这就去取。”掌柜回过神，转身进了后堂。 伙计刚把茶端上来，就听玉喜坊外头，有人惊喜叫道：“五姑娘在这！秋嬷嬷赵管事你们快来，找到五姑娘了！” 很快，胖得满脸肉颤的秋嬷嬷和个子高瘦的赵管事出现在铺子门口，后面跟着护顾星萝来京的四个随从。 秋嬷嬷一进来，她眼里闪过精光，快步走上前去福了下身，嘴上大声高喊：“五姑娘！你让老奴和赵管事一通好找啊，怎不先回永安侯府见见长辈。 这京城是比乡下繁华许多，改日再逛也不迟啊。” 玉喜坊向来生意不错，除了顾星萝以外，还有几拨客人在场。 秋嬷嬷这一嗓门，让周围的人不由把目光投了过来。 永安侯府？五姑娘？ 那不是听说六年前就送去乡下庄子的嫡五小姐吗，接回京了？ 后进来的赵管事想拉住秋嬷嬷，犹豫了一下，放下手。 紫荆正剥着栗子，听到秋嬷嬷的话，顿时面带怒色。 这分明拐着弯说自家姑娘不尊重长辈，还贪玩。 话里行间充斥着浓浓的瞧不起。 太过分了！ “门房说大夫人定了进出府的规矩，你们不知道？”紫荆很生气。 秋嬷嬷轻蔑地扫过紫荆：“五姑娘还没说话，哪有你个乡下婢子随意开口的份。” 顾星萝神情微冷，抄起手边的茶杯‘嘭——’砸在秋嬷嬷脚边。 茶水四溅，脏了秋嬷嬷的衣裳。 “哎哟！五姑娘你……”秋嬷嬷原地跳脚，表情一个没控制住，目露凶光。 “没拿稳。”顾星萝一个眼神都没给秋嬷嬷，她扭头朝紫荆张开小嘴。 紫荆怒气稍减，喂了小姑娘一颗剥好的栗子。 赵管事在旁看着，没说话，他心底隐隐不安。 这五姑娘……难道真如杜席所说不好欺负？ 秋嬷嬷心中有气，她的声音冷了不少：“五姑娘，老奴接你回侯府。” “回哪个侯府？” 什么哪个侯府，这乡下来的五姑娘除了回永安侯府，还能去哪？ 秋嬷嬷皱起眉。 顾星萝转过头，满脸疑惑不解：“我爹不是把侯府送给大伯母了吗？” 秋嬷嬷一愣，“五姑娘你在说什、什么？” 赵管事眼皮一跳。 “侯府没送给大伯母吗？那为什么门房说没有大夫人的准许，谁都不能进出府。”顾星萝眨巴下眼睛，继续说： “我以为爹爹搬了出去，我走错地方了。” 小姑娘摇晃着脑袋说话，每说一句，秋嬷嬷脸上就白一分。 仿佛感受到周围人群的鄙夷、责怪目光。 原本秋嬷嬷不信杜席说的话，她自认为一个六岁乡下小丫头能有多不好对付？ 没想到，真是个硬茬！ 真不知道京城明个儿会把大夫人的名声传成什么样！ “五姑娘，这都是误会！”赵管事摆着手，他连忙站出来，“全赖杜席胡乱传话，没有的事儿！ 大夫人回来一听说此事，立马狠狠教训了杜席，派我俩来接五姑娘回去。” “我不回去。”小姑娘摇头，冲秋嬷嬷莞尔一笑：“我已经被京城的繁华迷住了。” 这时，玉喜坊的掌柜捧着一个托盘出来，上面放着一个玉枕，两旁各镶嵌两颗龙眼大的红宝石，剔透耀眼。 “小小姐，您看看，这是天然暖玉，冬暖夏凉，对身子好。 再看这红宝石来自外域，很是稀有，这玉件值三千两。”掌柜很热情介绍。 不知为何，秋嬷嬷和赵管事两人心底涌起一股很不好的预感。 小姑娘点点头，伸出小手摸摸，她夸赞道：“京城果真繁华，我觉得这个玉枕就很有代表性，这位嬷嬷你说对吗？” 对吗？ 你特么怎么好意思问对吗？ 秋嬷嬷心头一哽，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这五姑娘何止不好欺负，简直是个混世小魔头！ 什么已经被京城繁华迷住了，还这个玉枕很有代表性。 就差没直说，今天不把玉枕买下来，她就不回侯府去了！ 想起大夫人吩咐，无论如何也要在侯爷散值前，把五姑娘带回去。 秋嬷嬷吸一口气，语气不敢强硬了，她赔笑说：“五姑娘，这……玉枕太大了，不适合您。” “对对对，不如换一个？”赵管事擦擦满头大汗，在一旁帮腔。 他在心里把秋嬷嬷骂了无数遍。 平时在一帮下人面前呼呼喝喝惯了。 真以为五姑娘也是她手底下的人，上来就耍那些个不入流的把戏。 现在好了，带不回五姑娘，他也跟着受拖累。 “你们做不了主，就去问能做主的。”顾星萝油盐不进。 秋嬷嬷脸上一阵抽搐。 整整三千两！ 大夫人都不敢这么花销！ 秋嬷嬷只好低三下四：“五姑娘，都是老奴不好……” 顾星萝不理她，瞳仁漆黑看向赵管事，一字一顿：“你们俩谁能做主？” 第5章 便宜爹顾忠勇 谁能做主？ 秋嬷嬷和赵管事两人都没办法做主。 明明是软绵的声音，却带着一抹冷意。 小姑娘身上还有一股可怕的气势，竟比侯爷还要惊人。 赵管事心中惊骇不已。 永安侯这个名头，虽然是世袭，但顾家历代武将出身。 那都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 五姑娘她这……也太凶了！ “姑娘息怒，小的现在就回去请示大夫人。”赵管家心里莫名哆嗦，连忙拱手。 然后拉上秋嬷嬷等人赶紧回府去。 “姑娘，我们不回侯府，要去哪？”紫荆瞅着赵管事他们灰溜溜的身影，问道。 “哪儿都不去，等我的八抬大轿。”顾星萝打了个哈欠，有点没精打采。 一路舟车劳顿，她就想找个地方睡觉。 谁知道永安侯府的大夫人，是个蠢货！ 要不然，不会有这一出闹剧。 顾星萝托腮闭眼，把玉喜坊当自个家般随意。 掌柜眼角抽了抽，但没有出声。 他方才瞧了个大概，这小姑娘厉害着呢。 一刻钟后，一个身穿青色衣袍的中年男人打马而来。 这人正是散值才回来的永安侯顾忠勇。 顾侯爷三十出头，身材高大魁梧，因是武将，皮肤古铜，看上去有几分粗犷。 他翻身下马，大步流星走进来，面目威严，在玉喜坊扫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年纪最小的顾星萝身上。 小姑娘小脸很精致，有点婴儿肥，小脑袋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不知睡着了没有。 “姑娘，好像是侯爷来了。”紫荆凑近小姑娘，低声说道。 紫荆是三年前才从京城跟在顾星萝身边的，从前跟着她爹见过永安侯。 小姑娘缓缓睁开眼，伸了个懒腰，随口问：“谁来了？我的八抬大轿吗？” 紫荆有点无语。 姑娘，你怎么还惦记上了！ 顾忠勇大马金刀站在顾星萝跟前，脸上表情不怒自威，眼神却很是复杂。 这就是他素未谋面的闺女？ 明明看着娇小可爱，活像是菩萨座下的小仙女，但行事怎么…… “听说你不肯回府？”顾侯爷突然开了口，沉声，“还对人动了手？” 紫荆听得心里一紧，连忙想替顾星萝说话。 谁知，顾侯爷没等顾星萝的回答，他负手转过身，目光扫向摆满玉器的架子，问掌柜：“她看上了什么？” 拨着算珠假装在看帐本，实际上悄悄竖起耳朵的掌柜茫然抬头，愣了一愣，他才反应过来：“哦哦，小小姐看中了这件玉枕。” 掌柜连忙指着还没放回去的玉枕。 顾侯爷看了玉枕几眼，蹙起眉，声音依旧威严：“有没有小点的，适合她这个年纪的玉枕？” “没有。”掌柜摇摇头。 “包起来吧，多少银子？”顾侯爷问。 捧着茶的顾星萝抬起头，微微挑眉。 “三千两银子，侯爷需要我们玉喜坊送去府上吗？”掌柜眼睛亮了下，竖起三个手指。 “嗯。”顾侯爷眉头没皱一下，他转过头去，望向顾星萝：“还看上了什么？一并买了。” 顾星萝看着便宜爹，声音奶萌问道：“父亲今天回过府吗？是得了大夫人准许出来的？” 顾侯爷额头微跳，他这小闺女怎么跟同僚说的贴心小棉袄不一样。 他沉默了下，说：“你大伯母跟我说了，她今天去佛陀寺探望你祖母，全是下人自作主张，已经将人发卖处理。 她也是自责管教不严，保证今后绝不会出现今天这种事。 你大伯母是长辈，一直帮忙把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条，从未有过大错，这次是一时疏忽，此事便掀过吧。” 顾侯爷只娶了一门妻子，连妾侍都不曾有，后院干净得没个女人。 顾府中馈只好交到庶出的大房正妻王氏手里。 这时，只见四个轿夫气喘吁吁地抬着顶小软轿停在门口。 侯爷骑马太快了，他们现在才追上来，累死了。 顾侯爷指了指铺子外边：“你要的轿子，现在愿意跟我回府去了？” 顾星萝瞥了一眼，皱起小脸,，有点嫌弃：“缩水了。” 八台大轿，变成了一顶小软轿。 正好适合顾星萝这个年纪，年龄稍大一点的坐上去，怕是要坐穿轿底。 “为父只找到这个。” 顾星萝抬眸看了他一眼，随手指向一个水滴形状的玉，只有拇指大小：“我不要玉枕，就要这个吧。” 玉枕是她用来坑人的，这便宜爹就算了。 “回去吧！”顾星萝从椅子上跳下，迈开小短腿朝外走去，一猫身钻进小软轿。 顾侯爷骑着高头大马，慢腾腾地跟在小软轿后面离开。 顾家父女一走，掌柜拨弄算珠的手一顿，飞快重新踏进后堂。 后堂是个宽敞的院子，种了棵高大的梧桐树，树下摆放石桌和石凳。 谢尧竹拿开棋盘上的落叶，就见掌柜的进来，他忙问道：“永安侯和五姑娘走了？” 顾星萝在前头说了什么，后堂里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是。”掌柜点头应道。 “这五姑娘好有意思，一点也不像乡下来的小丫头，伶牙俐齿的，好生厉害。 辞爷你说是不是？”谢尧竹没心下棋，像找到了有趣的乐子，兴致勃勃问对面的俊美少年。 墨昀辞垂着眸，一脸淡淡，没说话。 抱剑靠在树下的洛肆，他吃过顾星萝的亏，最有发言权，忍不住说道：“谢公子，永安侯府的五姑娘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不好惹的。” 洛肆知道谢尧竹家中弟弟妹妹多，平日里就喜欢逗弄他们，不由提醒。 谢尧竹不信，他不同意：“小姑娘多可爱，什么心狠手辣。 刚才你听了半天，就没听出来顾府的大夫人不厚道，刻意为难小姑娘吗？” “可顾五姑娘一点没吃亏。”洛肆憋了句。 “那是小姑娘她人聪慧。”谢尧竹夸赞，又感叹道：“没想到顾侯爷看着高大魁梧，女儿居然这么精致可人。” “你逃课出来，黄夫子又该找上谢大人了。”墨昀辞忽然开口。 一提这个，谢尧竹就头疼，破罐子破摔：“黄夫子讲的策论，我听着犯困。 我爹又不是第一次揍我，不差这一回。” 说着，谢尧竹顿了一下，“辞爷，你既然回了京，是不是要回国子监复课了？” “不回国子监，孤去鹿鸣书院。”墨昀辞淡淡说道。 第6章 挂牌接客吧 谢尧竹吃惊抬头：“你不回国子监？” 堂堂太子殿下哪有不去国子监，而去鹿鸣书院的道理。 墨昀辞满面淡定，捻起一颗白子，“楚国公不日将担任鹿鸣书院山长。” 楚国公担任山长？ 不就是当今皇后娘娘的父亲，太子殿下的外祖父。 那没事了。 谢尧竹摸了摸鼻子，不解问道：“楚国公平日不是连朝都不上，怎么要去当山长？” 墨昀辞目光掠过棋盘，他微抿了抿唇：“不知。” 但去鹿鸣书院是母后的意思。 谢尧竹还想再问，就见玉喜坊的伙计匆匆跑进来，急道：“谢公子，谢府管家找来了。” 管家来了！ 谢尧竹唰地站起身，面色慌张，毫不犹豫地朝后门跑去，非常不满：“谁告小爷的状！我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须臾，后门外边传来谢尧竹被谢府下人逮个正着的声音。 梧桐树下的俊美少年毫无反应，似早就司空见惯。 他端起茶杯，声音无波无澜：“让洛贰去查一查顾五。” “是。”洛肆恭敬应道。 —— 永安侯府。 已逝老侯爷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唯有排行第二的顾忠勇，是原配所生。 其他几位，皆是后来从妾室抬成正妻的老太太所出。 老太太性格执拗，坚决不分家，除了早些年嫁出去的女儿，大房和三房两家都住在侯府里头。 此时，侯府朱门大开，小姑娘下了小软轿，双手扒住高门槛，迈开小短腿要翻过去。 没办法，门槛太高了。 顾侯爷看着小姑娘这般，额头隐隐发疼，大手一提，直接把人提溜进去。 “时候不早了，我让管家先带你去休息，明天再带你认认人。”顾侯爷指了指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 “五姑娘，小的是郭管家，烟霞院早就打扫好了，请跟小的来。”郭管家身材微胖，面相和蔼，他笑呵呵说道。 顾星萝点点头，示意郭管家带路。 跟在顾星萝身后的紫荆，她看向顾侯爷，欲言又止。 顾侯爷冲紫荆摆摆手，只吩咐了一句：“照顾好五姑娘。” 紫荆和她爹卫谷都是他派去乡下庄子照看顾星萝的人，没想打探什么。 顾侯爷看得出来，小姑娘主意大着，心里怕是对他这个父亲没什么感情。 烟霞院。 永安侯府最好的院子，里头的用具摆设，皆是全新。 就连花草都是新移植过来的。 还配了两个大丫鬟，两个粗使婆子，四个粗使丫鬟。 郭管家领着顾星萝走进前厅，细心介绍。 大夫人虽然在进门上搞幺蛾子，但是没敢在院子上动手脚。 顾星萝打着哈欠，阻止郭管家带她逛一圈：“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郭管家对这个五姑娘还是很恭敬的，他说：“五姑娘若有什么吩咐，尽管跟小的提。” “我不喜欢太多人伺候，有紫荆一个就够了，留两个粗使婆子负责洒扫。”顾星萝瞥了一眼，站在院子门口的一排丫鬟。 郭管家顿时面露犹豫之色。 虽说五姑娘在乡下待了六年，怎么说也是侯府正儿八经的嫡女。 身边怎么能只有一个丫鬟伺候。 就算是庶出小姐，也没有这样的。 不等郭管家说话，顾星萝眸中有一抹倦色，她挥了挥手：“下去。” 软乎乎的声音，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 “是！”郭管家下意识应道。 郭管家带着落选的丫鬟们离开。 顾星萝直奔厢房，泡了个澡，连饭都不想吃，便钻进被窝裹成蚕宝宝沉沉睡去了。 “吱——嘎——” 不知过了多久，夜深人静，窗外传来轻微的动静。 厢房内，依旧静悄悄。 一道黑影挑开窗栓，闪身跃了进去。 刚进去，人还没落地。 本该熟睡的顾星萝蓦地睁眼，伸出小手，一把抓住来人的衣领子，内力在掌心凝聚。 “主子！别出手——！是我是我！”来人连忙叫起来。 开什么玩笑，主子出手，会要人命的！ 顾星萝烦躁把人丢开，她太小了，容易犯困，更有起床气：“说！” 司徒澜摸黑拉过凳子坐下，他活动了下胳膊，“这不是听云子翁说主子你来了京城，我特意过来见一见。” “说事。”顾星萝小脸冷冰冰。 司徒澜讪讪一笑：“主子，既然来都来了，不如我帮你挂牌接客吧。” “暗阁没人了？”顾星萝蹙了蹙眉头。 “人手严重不足。”司徒澜提起这个就有很多话要说，“前段日子，暗阁不是接了一个朝廷官员的任务。 就是一个九品小官，结果我们在京城郊外的据点被人挑了。” 顾星萝没说话，等司徒澜下文。 “一群武功不弱的家伙，云子翁说好像是皇家影卫。” “活该，不是让你们别接有关朝廷的单子，没听见？”顾星萝表情很严肃，奶声奶气地指责。 朝廷向来是关系最复杂的地方，往往牵一发动全身。 她只想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吃了就睡，过悠闲的日子。 司徒澜摸了摸鼻子，解释道：“你从死老头那接手暗阁的时候，不就知道暗阁专接各种刺杀任务，有钱就行。” 虽然说死老头不厚道，临死前把半死不活的暗阁交给顾星萝。 但是司徒澜感到更不可思议的是，这小姑娘简直智多近妖。 半年功夫，就盘活了暗阁，还让生意更上一层楼。 “死要钱。”顾星萝翻翻白眼，没好气地说：“先把京城的据点全部转移，避避风头。” “咱不接单了？”司徒澜忙问。 “先不接了。”小姑娘摇头，稍微思索：“皇家影卫多半还盯着暗阁，你们平时行事小心点。” 司徒澜是出了名的爱财，一听这话，整个人顿时没精打采。 他不死心地开口：“等能接单的时候，主子你可不可以接——”客。 “不可以！快滚，我要睡觉了！”顾星萝想也不想打断了他，扯起棉被，蒙住小脑袋。 司徒澜什么时候走的，顾星萝不知道。 正当她要重新酝酿睡意的时候，司徒澜那货又窜了进来，大手一捞，抄起她就往另一头的窗子跃了出去。 “主子救命啊，那群家伙追杀我！”司徒澜运了轻功往前飞，急急说道。 顾星萝磨了磨牙，忍住打死司徒澜的冲动，歪着脑袋朝后面看去。 身后，七八个黑色劲装的男人，手持长剑，一个个轻功不俗。 他们没有蒙着脸，顾星萝夜间动态视力极好，一眼就认出为首的人，就是那天在乡野林间，跟在俊美少年身边的侍卫。 第7章 不要得罪 顾星萝心里暗暗惊讶。 这些人没有蒙脸，不是脑子有疾，便是已经笃定司徒澜是个死人。 在她看来，多半是后者。 “主子，就是他们挑的据点，那晚我和云子翁看得清清楚楚！”司徒澜赶紧告状，他说个不停：“主子你快把他们全弄死。” 弄死你还差不多。 顾星萝又想翻白眼。 难怪能认出是皇家影卫，对方连面巾都不准备，根本不在乎。 那能让皇家影卫保护的俊美少年，身份……简直呼之欲出。 这么想着，顾星萝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这群影卫后面有一角月白衣袍如明辉一般飘出。 “弄不死，快走快走。”顾星萝只觉不妙，当即就说了句。 她一点都不想跟皇室的人对上。 现在她是顾家小五，万一弄出大动静，被逮着咬死不放，麻烦就大了。 司徒澜当即卖惨起来：“主子，那我走……”不了了啊。 两三个还好，他尚能应对自如，可对面整整七八个人！ “你把我送回去，我尽量拦一下他们，你自己往城南方向跑，那里有片竹林。”顾星萝脑海里转了转，将白天进城路过的地方迅速回放一遍，说道。 “好。” 司徒澜听见后毫不犹豫，身形虚晃，灵活的躲过几发暗箭，朝右飞出近百米，突然一个急急的大拐弯，运了轻功往回走。 重新路过侯府的时候，顾星萝探出小脑袋往下望，说：“可以放我下来……”了。 话还没说完，司徒澜直接把她丢在屋顶上，头也不回就跑了。 顾星萝：“……” 小姑娘眼里冒着火。 有这种属下真是倒八辈子的霉。 身后凉风刮过衣服的猎猎声。 小姑娘一转头，气呼呼的小表情立马收起，冲着洛肆等人挥挥小手。 天光微弱，洛肆看着面前突然冒出来的小姑娘一怔。 夜黑风高，无月星稀，顾星萝小小一只，方才被司徒澜挟着跑了一路，竟没被发现。 但洛肆他们没有停下来意思。 顾星萝可不管，她眼睛溜溜地一转，往最后面、运起轻功有那么一丢丢漫不经心的白衣少年大腿上扑去。 墨昀辞只觉眼底瞥到有什么毛绒小动物窜过来。 腿一沉。 小姑娘已经牢牢挂在他腿部：“大哥哥帮个忙，带我下去！” “大胆！还不快下来，是想死吗？”原本飞出近百米的洛肆等人，立马飞奔回来，手中长剑直指小姑娘。 洛肆一脸戒备瞪着顾星萝，紧了紧手中剑柄。 他们殿下身份矜贵，万不能有半分差池。 “去把人处理掉。”墨昀辞瞟了洛肆一眼，薄唇轻抿下令。 洛肆闻言犹豫了一下，咬牙领着其他人去追赶司徒澜。 墨昀辞蹙着眉，低头只能看见小姑娘有点毛绒的小脑袋，薄唇紧绷：“下来！” 顾星萝抱得很紧，稍微扬声咋呼：“我胆小，我不敢。” “那你怎么上来的？”墨昀辞冷冷地说道。 顾星萝两眼望天，答非所问：“我来屋顶看京城的夜晚，跟乡下有什么不一样。” “看出什么了？”墨昀辞目光寒凉。 顾星萝眨巴下眼睛，继续瞎掰：“太黑了，我看不清楚。” 顾星萝偏着头远眺城南，发现洛肆那些影卫非常听话，没有一个回来。 暗阁当中司徒澜的轻功算是一绝。 拖住的这点时间，应该够他跑没影了。 顾星萝心里估算完，正要撒手。 眼前一花，脖子一疼，自己被人一把拎起衣领，从屋顶带到侯府外墙的地面上。 下一秒，墨昀辞冲她拍来一掌。 小姑娘似乎被吓住，呆呆站着不动，忽地缠在手腕上的小赤蛇飞射而出。 墨昀辞微微一怔，挥掌劈向小赤蛇。 小姑娘突然张开双手，抓住小赤蛇，动作有点笨重，她连忙安抚：“不要咬人。” 墨昀辞不由停下来，眯了眯眸，打量一圈顾星萝，再次出手试探。 顾星萝这次像是反应了过来，忽然猫身又朝墨昀辞扑去。 墨昀辞向后退了几步，冲她出拳。 顾星萝高高蹦起，仰起小脑袋，张嘴就咬。 墨昀辞眸中闪过一丝错愕，连忙抽回手。 低头一看，手背无端端多了一个整整齐齐的小牙印。 “你居然咬人？！”墨昀辞冷着脸，似乎有点不可置信。 那一丝不符合他年纪的沉稳，瞬间消失殆尽。 习武以来，他的对手精通十八般武艺，唯独没有……用牙的。 ……她不让小蛇咬人，原来要自己上嘴。 不按套路。 顾星萝一脸天真烂漫，很无辜：“我天生神力，肯定要好好运用身体的每一个地方。” 说着，她甜甜一笑，露出白森森的贝齿。 天生神力？ 那天小姑娘跑得眨眼就没影，也是天生神力的原因？ 墨昀辞目光探究。 “大哥哥你还要跟我切磋吗？”顾星萝歪头看着他。 墨昀辞敛眸，冷着俊脸，端着他的沉稳，转身正要离去。 倏地，十几道黑影飞掠过来。 又来？ 有完没完了。 顾星萝微微睁大眼睛，心里有点冒火。 粗粗一看，约莫十二三个蒙面黑衣人，身上有着浓烈杀气。 大概……应该……跟俊美少年不是一伙的。 果然，为首的蒙面黑衣人没废话，弯刀直指墨昀辞，瓮声瓮气：“杀！” 墨昀辞面无表情，伸手探向腰间，抽出一把银色软剑，身形极快，恍如闪电，瞬间刺向最近的黑衣人。 黑衣人猝不及防，脖子多了一道血痕，直直倒了下去。 利落，干脆。 顾星萝隐约听到了那死去的黑衣人喉骨断裂的声音。 这一幕，刺激到了其他黑衣人。 瞬间群起而攻，纷纷袭向墨昀辞。 其中两名黑衣人却朝着顾星萝挥剑过来。 “大哥哥救命！” 小姑娘手一抬，把小赤蛇扔出去，自己立马迈出小短腿，像小炮弹一样躲在墨昀辞后面。 小胖手死死拽住少年郎的衣服一角。 两道剑芒转而刺向墨昀辞。 墨昀辞俊脸微黑，剑锋一转，锵地一声轻响。 软剑瞬间斩断对方长剑，哐哐两声，两名黑衣人手中握着半截断剑。 黑衣人不由愣住。 墨昀辞毫不迟疑，利剑割过咽喉，同时将人踹飞出去。 一整套动作下来行云如流水，快、狠、准。 嘶……这少年郎是狠角色！ 最好不要得罪，也不要招惹。 她肯定是没得罪又没招惹的。 至于暗阁嘛……有司徒澜和云子翁，关她一个六岁小姑娘什么事。 顾星萝眼睛溜溜地打转，心安理得这么想着。 第8章 做了个什么动作 刀剑铿锵声，在深夜里，异常响亮。 很快，惊动了侯府负责巡逻的下人。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撤！”为首的蒙面黑衣目光忌惮，看了一眼墨昀辞，不甘心地下令。 就算是先天资质，这位的武功也太高了。 蒙面黑衣人又阴冷地瞟了一眼，正从一具黑衣人尸体身上探头吐信子的小赤蛇。 好不容易找到没有侍卫在旁的时候，莫名多了一条毒蛇出来…… 蒙面黑衣人暗恨，剩下的九名黑衣人听命立即撤退，很快消失在深处巷子中。 侯府的下人们提着木棍跑了过来。 没等他们看清楚，墨昀辞先一步拎着顾星萝扔进烟霞院。 墨昀辞转身瞥见小姑娘表情平静，定定地看着她，“你不是害怕吗？” 不是害怕的拽他衣服么。 顾星萝倒是一点儿都不心虚，伸手拍拍小脸，她相当无辜：“哦，我怕得脸都僵了。” 墨昀辞：…… 他竟然生出一丝想掐死这小孩的冲动。 永安侯顾忠勇为人也不这样，他的女儿……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却跟天生似的。 墨昀辞心中冷哼，扫了她一眼，拂袖离去。 顾星萝毫不在意，冲他挥手再见，一转身，立刻摸黑回到厢房睡觉去了。 翌日，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烟霞院的厢房外，就响起了不大不小的说话声。 很快，紫荆端着一盆洗脸水推门进去，将熟睡中的顾星萝挖起来。 “姑娘，别睡了，该去见见大夫人和三夫人她们了。 已经派人来请了，就在院子外边呢。” “……睡醒再去！”顾星萝没睁眼，仿佛没骨头的小泥鳅，滑溜钻回被窝，连小脑袋都没露出来。 紫荆见怪不怪，任由顾星萝睡她的，照样给她擦脸洗漱，换上新衣服。 等伺候完，一切妥当，顾星萝还闭着眼睛，小脑袋枕着离自己最近的东西。 “姑娘，现在要去花厅了。”紫荆低声催促。 顾星萝不得不睁开眼，慢腾腾地走出厢房。 烟霞院外边，大夫人派来的下人，早就等不及了，赶紧带路。 刚到前院花厅，门口的丫鬟飞快进去禀告：“五姑娘来了。” 顾侯爷坐在主位，下首各自坐着两名衣着华贵的中年妇人。 大夫人王氏今天身穿一件莲青色的双绣缎裳，保养得很好，抹了脂粉，比小自己两岁的三夫人年轻。 她正给坐在自己身旁的大姑娘夹糕点，闻言手中筷子微微一紧，莲花糕裂开。 王氏当即放下筷子，故作期盼地朝厅外望去，笑说：“可算把五姑娘盼回来了。 等过些日子，在佛陀寺小住的母亲回了府。 我们这一大家子整整齐齐的团圆，多好啊。” “哎呀，等会我一定要跟五姑娘道个歉，都怪我管教下人不严，心有内疚，整整一晚没睡。” 大夫人王氏捏着手帕，捂住胸口，表情露出愧疚之色。 大姑娘顾知柔皱了皱眉。 这顾星……萝根本就是小题大做。 虽然是下人擅自做主，但母亲是长辈，她在大门等就等了，又不会少块肉。 结果，乡下来的五妹妹这么大闹，京城中还不知道怎么说母亲的不是。 这会儿，顾星萝迈着小短腿走了进来。 小脸蛋粉嫩嫩，有点婴儿肥，乌溜溜的大眼睛，活像是年画娃娃，可爱至极。 顾星萝倒也很有礼貌，规矩行礼问安。 “五姑娘，这礼仪真标准，一看就是没少在庄子里下过功夫。”大夫人王氏一脸慈爱，“我是你大伯母，这是你知柔大姐姐。” 王氏又指向三夫人李氏和她旁边有点胆怯的九岁姑娘：“你三婶，还有灵婉二姐姐。” 李氏穿着比王氏朴素些，似是个木讷的性子，听见提到自己，这才抬头对着顾星萝笑了笑。 顾星萝一点都不怕生，王氏怎么说，她便怎么喊，乖巧得很。 一点也没有昨天刺儿头的样子。 顾侯爷见她认人差不多了，他开口道：“坐下用早膳吧，你伯父和三叔刚好在外头回不来，等他们回来，再带你认认人。” “五姑娘，都是大伯母不好……”王氏又提了起来，脸上挂着愧色。 然而，她表情还没到位，顾星萝睁大了眼睛，张嘴就来：“大伯母怎么不好了？难道是没有给我准备见面礼。” 王氏：？ 什么东西？ 顾星萝低垂小脑袋，刚才听着很是乖巧的声音带上一丝委屈巴巴：“方才我好像听见大伯母说盼我回来的。” 言下之意：你怎么这么说的跟做的不一样呢。 连个礼都没有。 王氏莫名听出了一丝嫌弃。 主位的顾侯爷那双虎目也看了过来。 王氏想都没来得及想，她下意识道：“有！当然有礼物！ 大伯母早就给你备好了。” 说着，王氏立马命人去她院子取来一个小木匣，里面是一个精美的红翡玉镯。 口径对顾星萝有点大，给顾知柔倒是刚好。 王氏身旁的顾知柔一见到小木匣，心里气得不行。 这不是母亲说买给她的镯子吗，她都跟小姐妹说好，要戴出去炫耀一番了。 “谢谢大伯母，大伯母你人真好，我很喜欢。”顾星萝抱住小木匣，甜甜一笑。 王氏笑起来有点勉强：“你喜欢就好。” 这……死丫头怎么有点邪门。 三两句话就被她拐走一只玉镯。 几百两说没就没了。 大伯母王氏送了见面礼，三婶李氏也是同样拿出一个小木盒，没有王氏给的精致。 里面装了满满一盒珍珠，色泽圆润，中等大小。 顾星萝微微挑了挑眉，有点意外。 这位三婶是早就备好了礼物。 李氏塞到顾星萝手中，她笑容友善：“不知道五姑娘喜欢什么，小孩子总该是喜欢好看的。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你拿去玩吧。” “谢谢三婶。”顾星萝也不跟她客气，笑眯眯应了一声。 大伯母王氏不禁有些眼热。 李氏娘家行商有钱，满满一盒珍珠，个头虽说不大，但能值不少钱。 就这么给一个六岁小丫头，李氏她也舍得！ 收了礼，顾星萝往身后的紫荆手里一塞，哒哒来到顾侯爷左侧没人坐的位置，很自然地掀裙坐下。 桌布厚长，只有紫荆和顾侯爷这两人的角度看得正着。 紫荆张了张嘴，没能拦住。 顾侯爷当即愣住了。 他小闺女做了个什么动作？ 第9章 我规矩挺好的 是他眼花了吗？ 再一看，顾星萝端端正正坐好，夹小菜，小口吃。 规规矩矩的，用膳礼仪非常得体。 就连已经十二岁的大姑娘顾知柔都做不到这般，让人半点挑不出错来。 顾侯爷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 顾星萝偏过头，冲便宜爹微微一笑。 小闺女还是很乖巧的。 顾侯爷立马不疑惑了，他铁定是眼花了。 “五姑娘，听说你院里就留了几个奴才。”大伯母王氏突然开了口，她皱起眉，“既然回了侯府，这么点人，是不行的。” 说着，王氏朝身后的大丫鬟桃红使了个眼色，丫鬟桃红走上前。 “这是我身边最能干的丫鬟，以后就留在五姑娘身边侍候。 还能给五姑娘提点一下规矩。 毕竟京城不比乡下，出门几步路都容易撞见个贵人，万不能失了规矩。” 顾星萝拿起小勺子，喝了口鸡丝粥，味道鲜美。 又夹了一块春卷儿，吃得津津有味。 就是没理会王氏。 王氏面色沉了一沉，捏紧手中的帕子。 她旁边的顾知柔看不下去了，毫不客气地指责道：“五妹妹好生没礼貌。 就算是在乡下没学过一日规矩，也该知道我母亲是长辈，你……” “什么？”顾星萝一脸茫然，打断了顾知柔的话，“食不言寝不语，我在吃饭，大姐姐你为什么要说我不知道规矩？” 顾星萝放下了碗，擦擦嘴。 抬头，顾星萝眼神不赞同地顾知柔，语重心长：“大姐姐你不能一昧要求别人，也要看看自己。” 顾星萝转过头去：“大伯母，我知道你打理侯府上下很不容易，但不能只管下人懂规矩，去提点主子呀。” “我规矩挺好的，就不需要桃红了，多谢大伯母的好意。” “规矩嘛，最好是上行下效，不然就会出现昨天门房打着大伯母的旗号做事。 我是没什么意见，顶多让父亲用小软轿把我抬回府，被大姐姐无端端说几句。 放心吧，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王氏：…… 顾知柔：…… 顾侯爷：…… 顾侯爷放下了碗筷，沉默了。 他这小闺女果然只有不开口的时候，会显得乖巧。 一旦开了口，那就不得了了。 偏偏，她一顿炮语连珠下来，说得也没毛病。 但是，听上去怎么这么气人呢。 而一直说不上话的三夫人李氏和她女儿顾灵婉早就呆愣住了。 五姑娘也……太能说了。 “你大姐姐就是太维护我，着急了些，你莫怪她。”王氏眼里闪过一丝恼意，赶紧给自己顺口气，还要咬牙勉强保持慈爱笑容。 看来这眼线是安插不进去了。 但五姑娘到底什么路数，说话能把人怼死。 这时，下人已经把早饭撤了下去。 “不会。”顾星萝小手敲了敲桌面，紫荆心领神会地上前倒了杯茶，又退后两步，抱着两盒子低头等候命令。 顾侯爷不由侧目看了一眼紫荆。 小闺女管教起人，倒是挺有一手。 “咳咳，既然小五不要这么多人侍候，便作罢吧。”顾侯爷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他扭头看着顾星萝，说： “既然回来了，尽管在京城游逛几日，但开蒙也该提上日程。 为父替你安排了一个鹿鸣书院读书的名额，半个月后你就去报道。” “读书？” “她也要去鹿鸣书院？！” 前者是顾星萝的疑惑。 她没听错吧？ 后面一句，是顾知柔没忍住，声音变尖。 鹿鸣书院，可不是普通的书院，里头全是世家贵族子弟。 是除了国子监外，最好的书院，没有之一。 大渊民风开放，书院招收女学生，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可是顾知柔她有点难以接受。 顾星萝昨个儿才从乡下回来，就是一个土包子！ 怎么随随便便就进了鹿鸣书院？ 当初她央求二叔给一个书院名额，可是说服了大半年，才弄到手的。 “侯爷，这……五姑娘刚回京，还没见过她习的字，是不是安排太快了？”王氏面色也有点不好看，故作委婉地说道。 顾星萝身份是不差，可她在庄子养了六年，肯定没人教她读书习字。 不像京城中各家贵女，三岁就开始请女先生。 进了鹿鸣书院，处处不如别人，那不是只会给府里丢脸！ 顾侯爷看向顾星萝，问她：“你习字如何？” “我不识字。”顾星萝回答得毫不犹豫。 她吃吃睡睡的计划里，没有学习。 王氏眼里闪过一丝鄙夷，心中不由冷笑。 果然是个乡下来的小泥腿子。 顾侯爷对此愧疚，他说道：“那为父给你请个女先生，在这半个月里给你补补课。” 若不是当年他需驻守大渊边境，小闺女怎么会在他不知情的时候被送去乡下庄子。 这些年缺失的，必须加倍补回来。 一个女先生可能不够，请……三个好了。 “不用请。”顾星萝立即摇头如拨浪鼓。 顾侯爷不打算听顾星萝的，正要说些什么。 小厮匆匆进来，附耳跟顾侯爷说了几句话。 顾侯爷脸色微变，表情变得严肃，站起身大步流星朝外走，只丢下一句：“本侯该去上值了。” 顾侯爷一走，花厅一下安静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王氏目光落在顾星萝脸上，突然关爱地笑着问道：“五姑娘，回京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 可以说出来，给我们解解闷。” “大伯母，想听什么样的趣事？”顾星萝歪头不解。 王氏像是随意提起，“京城想要狩猎，都得去山上。 回京路上是不是能遇见一些小鹿小蛇？” “没遇见。”顾星萝打了个哈欠，当即找了个困倦的借口，带着紫荆离开。 从花厅一出来，顾星萝眯了眯眸。 孙老婆子是大伯母王氏的得力心腹。 人没跟着回到侯府。 王氏没有过问，却旁敲侧击——一条蛇。 顾星萝抬抬手，衣袖稍微下滑，露出缠在白嫩手腕上的小赤蛇，犹如一根如流火的红绳。 她指尖溢出一丝阴煞内力，摸摸蛇身。 小赤蛇立马乖驯地蹭了蹭她指腹。 这小东西，似乎有点来历啊。 一般的活物，可不容易接纳她的内力。 顾星萝眨眨眼，软萌小脸毫无情绪外露，心里暗自琢磨着。 那么，王氏她一个没有武功底子的妇人，找小赤蛇做什么？ 第10章 脸皮太厚 大夫人王氏的绫罗院。 室内，氛围冷凝。 王氏面色不好的回来，还砸碎一个茶盏。 “那死丫头牙尖嘴利的，真是小瞧了她。” 秋嬷嬷最懂察言观色，一瘸一拐地上前给王氏斟茶，她劝慰道：“大夫人消消气。 不要跟五姑娘一般见识，乡下来的小丫头，始终上不得台面，比不得咱们大小姐。” 顾知柔是王氏的骄傲。 “这是自然，顾星萝除了投个好胎，能有什么本事。 也就是母亲不在家，否则死丫头能不能进侯府的大门，还不一定呢。” 王氏立马面色缓和下来，她转头看向秋嬷嬷，关心了一句：“没伤到筋骨吧？” 秋嬷嬷忙道：“大夫人放心，老奴身子骨还算硬朗，就是杜席他……” 秋嬷嬷顿了一顿，硬着头皮求情：“还请大夫人网开一面，我就这么一个亲侄子，不要把他赶出侯府。” 杜席是秋嬷嬷的亲侄子，他爹娘死的早，全靠她一手带大。 要不是乡下来的五姑娘打了杜席，下手还这么重，她怎么会一见面就去开口刺五姑娘。 为此，她还挨了十板子。 说来说去，都是五姑娘的不是。 “这是侯爷的意思，谁敢忤逆，你嫌板子挨少了？”王氏语气冷淡了下来。 秋嬷嬷见状，嗫嚅几下闭了嘴。 桃红从院子外面进来，恭敬地福了个身：“大夫人，舅老爷的小厮在侯府偏门等着您回个口信。” 王氏皱起眉，语气有些不耐：“大哥他不是说那条蛇，是他斥重金买回来的吗？ 这么着急要回去，是缺银子了？” 一条小破蛇有什么好找的。 还怀疑到顾星萝一个六岁小丫头身上去了。 方才在花厅的时候，她已经试探过了。 桃红低着头，迟疑了一下说：“舅老爷的小厮说，蛇的主人不愿卖了。” 要把蛇带走。 “收了银子，怎么还能要回去？大哥他也能同意？”王氏有点不可置信。 据她了解，大哥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秋嬷嬷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出了主意：“大夫人，舅老爷说过那蛇颇有灵性，或许跟着五姑娘回来，也不一定。 要不派人去五姑娘的院子找一找？” “不行。”王氏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她刚回府，风头正盛，侯爷还给了她一个鹿鸣书院的名额。 你拿什么由头去她院子里翻找？” 还是因为一条还不知道有没有的破蛇，可别到时候传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 王氏转过头，对桃红吩咐道：“你去带话，就说找不到，我大哥真要怀疑在乡下来的五姑娘那，让他自己想办法。” 桃红点头转身离去。 秋嬷嬷走路都不利索，没能去前院花厅，听得她张大嘴巴，说话结巴：“大夫人，五姑娘不是昨天才回的府，怎、怎么就有了鹿鸣书院的读书名额？ 咱们大小姐当年入学，可是费了好大的劲，侯爷才允肯的啊。” 一提这个，王氏心气不顺了，她脸色有些难看：“你问我，我问谁！” 要不了多久，京城的贵女圈都会知道乡下来的五姑娘在侯府受宠，活生生抢了她大姑娘的风头！ 秋嬷嬷目光闪烁，连忙压低了声音凑到王氏耳边。 —— 烟霞院。 顾星萝回去后，倒头就睡。 直到睡到天黑，要吃晚饭了，她才醒过来，精神奕奕的。 紫荆有些无语：“姑娘，你晚上还睡得着吗？” 这都睡了快整整一天。 “为什么不能？”顾星萝歪头咬了块红烧肉，含糊不清地回应。 “姑娘回了京城，就不想四处逛逛？”紫荆提议。 “我有时间会去的。”顾星萝说。 紫荆一脸无奈。 吃过晚饭，粗使丫鬟上前把碗筷撤下去。 门口外来了两人。 身材肥胖的秋嬷嬷手里提着个大竹篮。 旁边是个约莫十一二岁的瘦弱小丫鬟，竹竿似的，双手颤颤搀扶住秋嬷嬷。 秋嬷嬷笑得脸上肥肉颤颤，正要扯着嗓子说话。 顾星萝探出颗小脑袋来，好奇地问：“是大伯母觉得送我的见面礼不够好，特意让你再送点礼过来吗？ 秋嬷嬷：…… 天杀的，五姑娘的脸皮太厚了！ 她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的。 “五姑娘，你说笑了。”秋嬷嬷干笑两声，举起手里的大竹篮：“这是大夫人担心五姑娘想念乡下庄子，来到京城后睡不着。 特意准备了一些干花做的香料，每天用一点好助睡。” “哦，大伯母给的香料能用多久。”顾星萝眸光微闪，拖长了软绵的嗓音：“半个月吗？” 秋嬷嬷心头一个哆嗦，见鬼地看向顾星萝。 小姑娘白白嫩嫩，漆黑瞳仁泛着幽冷，深不可测。 仿佛能洞悉人心一般。 秋嬷嬷心下一窒，有点慌神，勉强挤出个笑容：“五姑娘尽管用，不够了，大夫人那处还有的。” 说着，秋嬷嬷连忙把大竹篮往紫荆手里塞，然后快步走了。 紫荆掀开竹篮上面的蓝布，看着够用上小半月的香料，深感发愁：“姑娘，婢子把这些香料放小仓库吧。” 她家姑娘睡得可好了，根本用不上助眠的东西。 而且，就大夫人对姑娘的态度，紫荆不太放心。 “放去我屋里。”顾星萝不在意地说道。 紫荆闻言，没有二话，听从地提着大竹篮放到顾星萝的厢房里去。 顾星萝美滋滋泡了澡，重新钻进被窝，门外的紫荆一走，她立马摸黑翻箱倒柜，找出童版黑行衣穿上。 然后，犹如一只小灵猫滋溜上了房顶，朝城南方向飞去，进了一座门口第三个灯笼亮起的三进院落。 “云子翁，给我点你做的假药。”小姑娘敲敲窗子，细声细语。 “我是神医传人，从不卖假药！”里面的男子顿时暴躁。 屋内烛火点亮，云子翁气急败坏地打开门。 明明是温润气质的男子，说起话来，半点不沾边。 顾星萝摸出一把香料塞给云子翁，走进屋去：“我要能唬人的假药。” 云子翁拿起香料闻了闻，他有些嫌弃地说：“无常花、勾陈麻、极寒冬草、土荆皮……还有一些寻常的花掺和，能让发痒起红疹。 你上哪弄来的？量小一时半会没大碍，连续用个十天半月，效果显着。 即便日后痊愈，也可能会留疤。” 顾星萝拿起桌边的杯子把玩，听着跟自己猜测的差不多。 只是药理，不是她的强项。 顾星萝说：“嗯，就按着这个效果，不要发痒，配个药吧。” “有人要对付你？谁这么不长眼。”云子翁琢磨出一丝门道，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小魔头都敢惹，嫌命太长了？ 第11章 没安好心 天气晴朗，微风和煦。 紫荆照常打了一盆水，端进厢房伺候姑娘起床。 不一会儿，厢房内传来“哐当——”一声。 紫荆吓了一跳：“姑娘，你的脸……脖子……还有手怎么全是红疹？！我去找侯爷请大夫！” 紫荆慌慌张张地跑出烟霞小院。 “什么？五姑娘今日就起了疹子？！”王氏正端庄地把女先生请进后院，刚要吩咐人往顾星萝的小院带去，她愣是有些没回过神。 秋嬷嬷不是说，那香料是半个月的量吗。 那死丫头总不能一个晚上，就把全部香料燃没了吧。 要真是如此，整个烟霞小院还不得香雾缭绕，比寺庙的香火还要旺盛啊。 “大夫人，五姑娘院里的婢女催着请大夫，依您看？”下人立马请示道。 难道她还能不请吗？ 本意是想拖着死丫头错过入学时间。 谁知道才一个晚上，顾星萝就起了疹子。 王氏捏紧了手帕，心里实在忐忑，她朝桃红使了一个眼色，说：“还不快去请红大夫给五姑娘看看！” “是。”桃红心领神会的离开。 王氏转头看向身旁的女先生，脸上露出恰当的歉意：“我们五姑娘今日身子不太舒服，改日再请先生过府。” 女先生没有说什么，点点头，由下人领着离开。 王氏带着四五个丫鬟走到烟霞院门口，就看到只有个粗使婆子在洒扫。 王氏轻蔑地看了一眼。 白瞎了这么好的烟霞小院，就这么几个下人，比庶女都寒酸。 王氏咳了一声，清清嗓子，边走边大声说：“红大夫来了没有？你们这群下人是怎么伺候五姑娘的，好端端的怎么就……” 话没说完，王氏瞅见厢房里除了顾侯爷，还有两个陌生的男人，一老一少。 老者约莫五六十岁，白发苍苍，正聚精会神地给躺在床上，只露出一颗小脑袋的顾星萝诊脉。 年少的那个，是个黑衣劲装的少年，环抱长剑，站在顾侯爷身后，坤着脖子往顾星萝看去。 红大夫呢？ 王氏愣了一愣，上前问道：“侯爷，我已经派人去请红大夫了，这位是？” 顾侯爷负手，没有回头，拧眉看着脸上，脖子，胳膊……浑身长满红疹的小闺女，语气沉沉：“让红大夫不用来了，这位是宫中的李老太医。 回来的时候碰巧偶遇贵人，贵人帮忙请了这位。” 贵人？哪位贵人？ 居然能请动老太医。 在大渊，除非身份极为尊贵的人，否则一般请不动太医。 王氏张了张口，想要追问。 “不要打扰李老太医诊断。”抱剑的洛肆皱眉瞟了一眼王氏。 他是殿下的贴身侍卫，在宫中是领了职的。 王氏只是顾侯爷的长嫂，没有诰命在身，洛肆有话直说。 王氏脸上有些尴尬，心里差点儿没被怄死，谁家狗奴才这么嚣张。 但见顾侯爷不帮腔，王氏只能压住火气，讪讪地笑着。 “父亲，我难受。”床榻上，小姑娘弱弱开口，听上去跟小猫叫似的，好不可怜。 顾侯爷一听，便忙问：“李太医，我家小五怎么样了？” 李老太医收起诊枕，皱着眉头，他摸了摸白胡须，犹豫了一下：“五姑娘脉象起伏，脾经过低……应该是对什么排斥引起的过敏症状。 老夫开个方子，吃上一个多月调理调理便好。” 总觉得顾五姑娘的脉象有点奇怪，好像……挺稳的。 “排斥？”顾侯爷在屋子里环顾一周，“小五，你吃了什么，又或是碰了什么平时没见过的东西？” 王氏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她就不该听信秋嬷嬷出的馊主意！ “没有吧。”小姑娘不确定地说道。 她伸出小手拉住顾侯爷的衣角，仰起头来，可怜巴巴：“我可能要辜负父亲的好意，去不成鹿鸣书院了。” 顾侯爷叹气，有些遗憾。 鹿鸣书院的入学测试是每个学子必要过的一关。 “去不成便去不成，以后就请女先生到家中来。”顾侯爷伸手要摸小姑娘的头。 小姑娘用被子裹住脑袋，外人看来因为长了红疹，自卑了。 实际上，小姑娘心里正开心撒欢。 “李老太医，你能不能想想办法，不能耽误了五姑娘读书。”洛肆突然开口。 太子爷在校场练习骑射，正好听见永安侯府的下人通报，突然提议让他带着李老太医过来看看。 虽然不知道殿下为什么会对顾五姑娘多几分关注 ，但是这差事他得办好。 顾侯爷略带期待看向李老太医。 唰的一下，小姑娘冒头，睁圆眼睛瞪住洛肆。 她就知道，他家主子……就、就那个俊美少年郎没安好心！ 她到底哪里得罪他了？ 要这么坏她好事！ 李老太医皱了皱眉。 洛肆像是没瞅见小姑娘气呼呼的眼神，继续说：“爷让你来一趟，定是希望你能够治好五姑娘。” 李老太医迟疑了下，承诺道：“包在老夫身上。” “有劳老太医，郭管家快去库房取一支百年人参。”顾侯爷高兴了，连连吩咐郭管家备厚礼。 烟霞小院的客人走光后，顾星萝还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时不时蹬腿，心情极度不佳。 紫荆上前扯开棉被，看着有点婴儿肥的顾星萝都气出了包子脸，脸上还挂着红疹。 看上去，更加可怜巴巴。 紫荆顿时忍俊不禁道：“姑娘，婢子就说这招行不通，你还不信。” 顾星萝跟紫荆通过气，担心紫荆演技太差，被看出破绽来。 小院来客人，还特地让紫荆回避。 “错了，是有人坏了本姑娘好事。”顾星萝头疼，烦恼得很。 白找云子翁配药了。 她大半夜不睡觉一番折腾，是为哪般。 “姑娘，去鹿鸣书院读书不好吗？”紫荆不解。 “不好。”顾星萝回答得毫不犹豫。 上辈子读书，现在还要读书。 还是从头学起…… “姑娘别担心，你年纪尚小，学的也是些简单易懂的书，不会学不好的。”紫荆以为顾星萝担心跟不上京城同龄的姑娘。 顾星萝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院子外边传来一阵吵闹声。 第12章 给我爬 外头传来秋嬷嬷的声音：“快把这院子里里外外打扫干净，一点灰尘都不能有。 大夫人说了，五姑娘身子不适，全都是因为你们打扫不仔细。 烟霞小院的下人统统罚扣一个月银钱。” 紫荆皱起眉，“这秋嬷嬷在说什么？” 大夫人怎么还管到了烟霞小院，手未免伸太长了！ 顾星萝一骨碌爬起床，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丝毫不在乎顶着一张满是红疹的小脸。 秋嬷嬷站在庭院，搀扶着她的还是那瘦不拉几的小丫鬟，颤颤巍巍的。 四五个膀大腰圆的老婆子正一间间屋子闯，手里拿着扫帚，却不见清扫。 倒像是在翻找什么东西。 顾星萝眯了眯眼，心情更差了。 秋嬷嬷见顾星萝出来，立即福身笑着说：“五姑娘，老奴奉了大夫人的命，特地过来把烟霞小院里里外外清扫一遍，让五姑娘住的舒心。 绝不会出现过敏之事。” 秋嬷嬷转头对几个老婆子大喊道：“都听好了，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话音落下，其中一个老婆子就要闯进顾星萝的厢房。 紫荆立马拦在门口：“这是姑娘的闺房，岂能让你随意进去。” 老婆子强硬道：“老奴是奉了大夫人的命办事。” “哎哟，五姑娘，你可别为难我们呀，大夫人这么做也是你好。”秋嬷嬷虚假的笑着，帮腔道。 顾星萝小脸没什么表情，“紫荆，去请郭管家过来，带上梯子。 让她们几个上去房顶，把每片瓦都擦干净，擦不干净，就先别下来。” 顾星萝冷淡地瞟了秋嬷嬷一眼，一字一顿地说道：“什么时候擦干净了，什么时候下来。” 紫荆警惕地看眼秋嬷嬷和几个粗壮婆子，犹豫了一下，立马小跑出烟霞小院。 秋嬷嬷一愣，“五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可是带着大夫人的命来的，趁着侯爷送李老太医，赶紧找到昨个儿送出的香料，毁尸灭迹。 “怎么会是我的意思。”顾星萝侧过身，一脚踩在厢房门槛上，发问：“按照大伯母的意思，里里外外打扫干净。 难道不包括屋顶的每一块瓦片吗？” 秋嬷嬷嘴角抽搐了几下，“五姑娘，真会说笑，等打扫好了屋内再清屋外也不迟。” 说完，朝老婆子使了一个眼色。 老婆子立刻会意，上前要闯进顾星萝的厢房。 “啊——！”老婆子惨叫一声。 整个人脸色煞白在地上蜷缩成虾，抱着迈出去的左腿高声痛呼。 顾星萝踢踢小腿，漆黑瞳仁泛着冷意扫过去，“哪只眼睛让你们觉得我脾气好？” 一记眼风，秋嬷嬷等人顿觉一股发寒的凉意从脚板底直冲天灵盖。 “……五、五姑娘，你身子不适，全赖屋子之前没人居住，没清扫干净。 大夫人专程派老奴们过来，也是为五姑娘你着想。”秋嬷嬷浑身打了个颤，她硬着头皮强调。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怎么这五姑娘……她不讲理啊！！！ 这个时候，紫荆带着郭管家和几个下人匆匆赶来。 郭管家跑得满头大汗，一进院子，看到还躺在痛叫的老婆子，顿时呆愣住：“五姑娘，这是怎么了？” 顾星萝眉眼冷淡，偏过头望向郭管家：“梯子带了吗？” “带、带了。”郭管家擦擦额头的汗，不明白要梯子做什么。 但此时顾星萝身上气场太强了，郭管家不敢开口。 “把梯子放过去。”顾星萝小手指向院墙和厢房之间。 抬着梯子的下人连忙照做。 “给我爬！”顾星萝盯着秋嬷嬷，冷冰冰地说道。 “五姑娘……”秋嬷嬷脸色一变，嘴唇颤抖。 这死丫头怎么敢！ 剩下的三个老婆子此时不敢动弹，面面相觑。 “爬上去！或者直接断腿，自己选一个。”顾星萝有点不耐烦。 云子翁配的什么药，不是说好只是看着唬人，怎么有点刺痛。 秋嬷嬷的脸色跟调色盘一样，她忍不住拔高声音：“五姑娘，大夫人她……” 不等秋嬷嬷说完，顾星萝迈出小短腿，一把拽住她的衣领，往里塞了一把香料，随手将人丢上屋顶。 郭管家和他带来的下人猛地一震。 无视秋嬷嬷的痛呼，顾星萝拍了拍小手，“紫荆。” 紫荆会意，掰了掰手指，噼啪作响，她板着脸对三个想跑的老婆子，叉腰命令道：“你们自己爬上去！” 紫荆会点三脚猫功夫，对付几个老虔婆轻而易举。 三个老婆子吓得脸色发白，连忙两股颤颤爬到屋顶上去。 大夫人啊，你知不知道这五姑娘到底是什么魔鬼！ 她们以后再也不敢踏进烟霞小院一步了！ “把瓦片擦干净，小心点别弄坏了，姑娘会不高兴。”紫荆等最后一个婆子上去后，立即上前挪开梯子。 “五姑娘，这不好吧？”郭管家往屋顶上瞅了眼，小心翼翼地开口。 心里暗骂大夫人掌家多年，也颇有手段，怎么在五姑娘这里接连犯糊涂。 五姑娘是好惹的吗？ 连他都有点发憷。 “哪里不好？”顾星萝转过头，眸色冷冷看着他。 “没有不好！”郭管家话到嘴边，立马改口，不敢触霉头。 顾星萝抬起头，看了一眼屋顶上几个老婆子用袖子奋力擦着瓦片：“一个时辰后，把她们送回去。” “好的，五姑娘。”郭管家应得飞快。 一个时辰后，秋嬷嬷等人面色惨白，毫无血色，大汗涔涔被郭管家找人送回了绫罗院。 王氏正在屋内，和她大姑娘顾知柔吃糕点，喝花茶，旁边还有两个大丫鬟打扇，很是悠闲。 此时，王氏在心底还纳闷秋嬷嬷她们几个办事效率太慢。 找了足够的由头，顾星萝那死丫头不可能会不识好歹。 还是说，那些香料当真让死丫头在一个晚上全用光了？ 就在这时，一个凄厉哀嚎声传来。 “大夫人！烟霞院的那位实在太不像话了，你要为老奴做主啊——” 秋嬷嬷人未到，声先嚎。 等秋嬷嬷和四个婆子互相搀扶进来，几人犹如掉湖里捞出来的水鬼，简直不成人样了。 王氏吓了一大跳，心脏差点停摆。 “大夫人！老奴说了奉你的命办事，五姑娘便出手打了人！” “五姑娘摆明了没把你放在眼里！” “她还逼着我们几个爬屋顶擦瓦片！大夫人，她一个乡下来的丫头，实在太没规矩了。 侯夫人去的早，五姑娘如今这般不懂事，唯有大夫人连侯爷也敬重几分的长辈能管束了。” 第13章 到底算老几 秋嬷嬷等人哭天抢地的告状。 哪有像五姑娘这样的六岁小姑娘。 她能单手把人扔上房顶下不来！ 王氏听得脸色越发难看。 反了！ 好一个乡下小丫头！ 王氏冷着脸问道：“她当真这么说？！” 秋嬷嬷胸口痒得很，总想挠，她连连点头：“千真万确！” “才回来就闹得家宅不宁，母亲你的好心全让她当驴肝肺了。 小小年纪就这般不知礼数，让她立马滚回乡下去！”不等王氏发怒，顾知柔腾地站起身，一脸怒容，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知柔！”王氏叫喊了一声，根本来不及阻拦。 她连忙对着屋子里的下人命令道：“还不快去把大姑娘带回来。 若是大姑娘有什么磕碰的地方，我拿你们是问！” 知柔太鲁莽了！ 没听秋嬷嬷她们几个说，五丫头力气大如牛，要是伤到她的大姑娘怎么办！ 王氏带着一群下人急匆匆追了出去。 绫罗院离顾星萝的烟霞小院有一段距离，中间隔着两三座小院。 光是绕路，需要一些时间。 正值晌午，顾星萝用完午膳，在紫荆的劝说下，抹了点淡绿的药膏装装样子。 “黏黏糊糊。”顾星萝很嫌弃地咕哝。 “侯爷出门去了，回来肯定要来看姑娘，就先忍忍吧。”紫荆无奈说道。 随即，紫荆有些生气，问：“大夫人送来的香料有问题，姑娘不告诉侯爷？” 姑娘不想去上学是一回事，可大夫人手段下作，阻拦姑娘听学下药又是另一回事。 顾星萝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还早着，不急。” 有顾星萝这句话，紫荆顿时把心放回肚子里。 没多久，顾知柔带着两个丫鬟直闯而入，没让人通传。 “五妹妹如此对待秋嬷嬷几人，竟然还吃得下饭？”顾知柔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进来，看见还没撤下的碗筷，当即出言讽刺道。 顾星萝偏头看眼顾知柔，点点头：“秋嬷嬷她们几个确实倒胃口的，午饭我比平时少吃了两口。” “顾星萝你……”顾知柔脸色难看，差点没气炸。 “我怎么了？”顾星萝仍是歪头看着她。 顾知柔压着一肚子的火气，冷声对顾星萝说道： “母亲好心派秋嬷嬷她们来收拾你的院子，你非但不感激，还将秋嬷嬷几个折腾成那样。 存心让母亲难堪！” “小小年纪，就把乡下庄子的恶习带回来，闹得家宅不宁，我觉着五妹妹不适合待在京城。” 顾星萝眨眨眼，神色平静：“哦，大姐姐住在我家，却要赶我走，是这么理解吗？” 顾知柔一噎，满腔怒气。 什么你家！ 一出生就被祖母送去乡下的土包子。 她才是在侯府里住了十几个年头的贵女！ 母亲说了，二叔没有嫡子，连庶子都没有，只有顾星萝一个女儿。 以后这偌大的侯府总是要有人继承的，她弟弟乾鸿就是未来的侯府世子！ 顾知柔不客气地说：“这要问你做了什么，侯府一直是祖母做主，她老人家回来绝不会容你，你最好现在就收拾、拾——你要干什么！” 顾知柔突然一顿，声音带颤的尖叫起来。 桌上的茶杯被顾星萝捏成齑粉。 顾星萝抬手，吹走掌心的粉尘，又掏了掏耳朵，有些不耐烦：“秋嬷嬷告状的时候，她没告诉你，我会动手打人？ 我不挑，不管男女，我都揍。” 顾星萝一巴掌拍在桌上，整张桌子瞬间轰然碎裂，拼都拼不起来。 “知柔！”后面来的王氏听见动静，想到秋嬷嬷几人的惨状，心里一个咯噔，急急冲了进来。 顾知柔到底是年纪小，又被王氏宠在手心，在外大家也愿意给永安侯府几分面子，一直没受过什么委屈。 顾星萝一巴掌下去，直接把人干懵了。 顾知柔脸色煞白，吓得僵在原地。 “知柔，你没事吧？”王氏紧张地打量一眼顾知柔，随后放下心来。 “顾星萝这个府里容不得你胡来！”王氏盯着顾星萝，脸色铁青，厉声怒喝。 “怎么是我胡来？”顾星萝微微挑了下眉。 “秋嬷嬷不是奉大伯母的命，给我的小院里里外外清扫干净。 那么我让她们上房顶擦擦瓦片，很合理吧？” “还是说秋嬷嬷阳奉阴违，嘴上说说，其实不想干事，这不是给大伯母你摸黑吗？” “前两天才出了门房自作主张，秋嬷嬷是大伯母的身边老人，我想不至于的，大伯母你说对吗？” 王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活像是个调色盘般精彩。 五姑娘好一张伶牙利嘴，王氏哑口无言。 她进门不过就对顾星萝说了一句话，就被怼得这么厉害！ 顾星萝一脸无辜，指了指顾知柔：“但是大姐姐，她说我给大伯母难堪了，要把我赶出府去。” “我无所谓的，反正才回来几天，根本感受不到家的感觉。” “我年纪虽小，可心胸宽广，不会往大伯母容不下我这方面想。” 王氏：“……” 我求求你别再说了！ 特么什么话都给你说完了！ 里外不是人！ 顾星萝皱了皱小脸，吩咐道：“紫荆，收拾东西，我们回闽城庄子。” 紫荆：“是，姑娘。” 紫荆扫了一眼王氏和顾知柔这群人，心里鄙视不已。 呸！真当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对着姑娘摆谱。 王氏心头一跳，高涨的气焰瞬间没了，有些慌张地伸手拉住顾星萝，正要安抚。 就被一道沉沉的威严声音打断：“你要回哪去？” 顾侯爷沉着脸走进来，浑身充斥一股久经沙场的气势，令人心生畏惧。 王氏心中顿时一咯噔，不知道顾侯爷听到了多少。 “侯爷，你回来的正好，五姑娘耍小性子，为了一点小事，就闹着要回乡下庄子。”王氏连忙扯出笑容，“你快劝劝五姑娘。” “为了小事？”顾侯爷皱起眉，看了眼王氏，又看向顾星萝。 顾星萝瞥了一眼王氏，仰起头来，直视便宜爹：“方才我说的话，父亲应该听到了几句。 大姐姐说侯府由祖母说了算，父亲你在侯府到底算老几？ 我住哪里都可以，但我忧心你呀。 不如父亲你跟我回闽城的乡下庄子，起码比这里好，能做得了主。” 第14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室内陡然一片寂静，针落可闻 莫说别人接不来话，顾侯爷也很头疼。 他睁大虎目狠狠瞪了一眼顾星萝，小闺女可真敢说。 可目光落在她涂抹了药膏的小脸上，不由无奈叹了口气。 顾侯爷抬头看向王氏时，眼神多了几分威严，声音冷淡：“大嫂，不知道知柔是从哪听来的这种话？ 本侯做不了永安侯府的主？” 王氏顿时心中一惊，脸上火辣辣的，这些话当然是她私下跟顾知柔说的，而且时常念叨。 但是没让她当着顾侯爷这个二叔的面说啊。 王氏面上挂不住脸，一把拽过顾知柔，厉声斥责：“我知你耳根子软，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下人，为了讨好你故意乱嚼舌根！ 永安侯府当然是你二叔的侯府，他不能做主，谁能做主？ 你怎么这么拎不清，回去便罚你抄百遍字帖，不到入学的时候不得出来！” 说着，王氏偏过头，一脸歉意对顾星萝说：“说到底，还是大伯母驭下不严，竟不知道有狗奴才怂恿你大姐姐。 秋嬷嬷几个更是仗着是府中老人，僭越规矩，大伯母一定给你个交代。 侯府就是五姑娘的家，莫要说回哪儿去的气话，也别怪怨大伯母了。” 几句话，王氏把自己和女儿摘得干干净净。 还把姿态放的很低。 要是顾星萝坚持要回闽城庄子，就是耍性子，心里怪怨长辈。 顾侯爷皱了皱眉。 “怎么会怪大伯母呢，大伯母管束不严也不是一两天了。”顾星萝突然开口，转过脸来，故作惊讶看向顾知柔，略带同情： “大姐姐比我年长，怎么没我懂事，还要大伯母为你操心，操持府中大小事就够辛苦了。 我好心疼大伯母啊！” 顾知柔眼里几欲喷火，王氏死死拉住自己女儿。 顾侯爷还在这呢，本就落了下风，顾知柔再多说一句，今天便真下不来台了！ 顾侯爷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瞅了一眼小闺女。 得。 白担心她会受委屈了。 “大伯母。”顾星萝叫唤一声。 王氏直觉不妙。 “……诶。”王氏回应的声音弱了下去。 “大伯母，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顾星萝露出期盼表扬的小表情。 这小姑娘张嘴闭嘴一个脏字都没有，说出来的话却忒招惹恨了！ 王氏气得个半死，还要咬碎牙往肚子里咽，非常勉强的扯出一个笑容：“还是我们五姑娘明事理。” 顾星萝垂下脑袋，小脸流露出一丝难过的神色来，“我在乡下庄子的时候，还未曾受过莫名的委屈。 但凡有点不开心，庄子里的大叔大婶都会给我送好吃的好玩的。” 王氏连虚假的笑都笑不出来。 她现在听不得‘乡下庄子’这四个字了！ “五姑娘说的在理，你身子不适，需要好好补补。 大伯母等会就安排人给你送些好东西过来。”王氏气得快吐血，一刻都待不了，脸色涨红地拉着女儿赶紧离开。 她来这一趟，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秋嬷嬷她们几个得力的手下，是留不住了！ 不仅如此，还要给死丫头送礼安抚！ 顾星萝抬手，接过紫荆端来的银耳羹，笑眯眯地看着王氏一行人落荒而逃，像是身后有猛兽追赶似的。 “满意了？”顾侯爷出声。 顾星萝抬起头来，很是无辜：“我还没看到大伯母给我送的东西呢。” 当她好脾气？ 这才哪儿到哪儿。 “我还没见过你大伯母这般气急，悠着点。”顾侯爷顿了一顿，“好歹是长辈，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 “以王氏的小家子做派，她来掌家，京城对侯府的名声印象估计好不到哪里。”顾星萝十分笃定地看向便宜爹。 顾侯爷顿时噎住。 好家伙，连大伯母都不叫了。 “你三婶性子太柔弱。”更不适合掌家。 顾侯爷有些头疼，他向来只管军营里的兵，对后宅的事情根本不懂。 王氏愿意掌家，便随她去了，横竖这些年没出过什么大乱子。 可想到小闺女回府后，这几天整出来的事，顾侯爷心里对王氏这个嫂子不免有些怨言。 顾星萝喝着羹汤，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顾侯爷见小闺女不说话，以为她气消了，“若是你大伯母再找你麻烦，便让郭管家来找我，断不会让你受委屈。” 实际上，顾侯爷并不认为自家小闺女会白白受委屈。 主要她一张小嘴叭叭的，太能说了。 好在她是个懂分寸的小姑娘，至少没把一身力气直接锤在王氏身上。 “好的，父亲。”顾星萝乖巧地应了声。 顾侯爷见状，心中一软，说了几句关心的话便走了。 不多时，绫罗院的下人送来药材和首饰，加起来近十多件。 “姑娘，大夫人居然舍得这些好东西？”紫荆拿起一根人参，看粗细，约莫有三十年。 顾星萝瞥了一眼，兴致缺缺：“当着父亲的面，她不敢不舍得。” 要是王氏不舍得大出血，便宜爹不会轻易饶过她。 礼物送过来，绫罗院那边总算消停了。 但不代表，顾星萝愿意这事揭过，当晚就摸黑去了王氏的房里，打开衣柜，把下过药的香料撒在王氏的肚兜上。 第二天，紫荆便打听到消息，笑着告诉顾星萝：“大夫人不知得罪哪路神仙，身子突然不适，还发了好大的脾气，现在绫罗院乱成一团。” 那还用说，当然是得罪她了。 本姑娘记仇。 顾星萝赖在床上，不肯起来，翻了个身，棉被蒙脸。 没一会儿，紫荆掀开被子，出声催促：“姑娘，你快起来，二姑娘带了点心来看你。” 顾星萝不得不起床，洗漱穿衣。 “二姐姐怎么来了？”顾星萝疑惑。 顾灵婉看着就是个胆怯文静的性子，应该不爱走动。 顾灵婉提着食盒进来，身后跟着个年龄相仿的丫鬟。 “五妹妹，听说你身子抱恙，我专程带了点核桃酥来探望你。”顾灵婉笑容恬静，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食盒，取出一盘外焦里脆的核桃酥。 “谢谢二姐姐。”顾星萝没客气，正好她没吃早饭，伸手就拿起一块塞进嘴里。 第15章 打着旗号杀人 顾灵婉瞧着小姑娘满脸红疹，就连脖子和手上也有，顿时一阵心惊，连忙又掏出一个巴掌大的药膏： “我容易招惹蚊虫，经常叮咬留下疤痕，这盒药膏可以祛疤，五妹妹你拿去用。” 不等顾星萝拒绝，一把塞到她手里。 继而，顾灵婉继续语重心长道：“我们女孩子家，万不能让留半点伤疤，特别是脸上。” 顾灵婉的话很坚决。 顾星萝握着药膏的小手稍微一顿，旋即展颜一笑：“好的，二姐姐。” 顾星萝扭过头，对紫荆说：“给二姐姐做几样闽城的特色小吃，顺便带回去给三婶尝尝。” 紫荆点点头，顺从地退了下去。 “不用麻烦。”顾灵婉想要拒绝。 顾星萝不由分说，往顾灵婉手里塞了一块核桃酥，软乎乎道：“二姐姐你也吃。” 顾灵婉瞅着小姑娘的可爱小模样儿，嗫嚅了几下嘴唇，转移话题：“五妹妹你马上要入学鹿鸣书院，对入学测试可有把握？” 入学测试？ 不通过的话，鹿鸣书院会拒收她吗？ 顾星萝低头咬了一口核桃酥，满不在乎：“没把握。” “五妹妹如今起了红疹，倒不好请女先生过府教导。” 顾灵婉顿了一下，像是在顾及小姑娘的自尊心，温声细语：“若是五妹妹不嫌弃，我那里有一些浅显易懂的书籍，赠给五妹妹翻阅。 若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 整个京城的公子小姐，无一例外。 三岁时，就会请先生过府，教导读书习字。 更有甚者，将三岁孩童送去专门教导幼童的书院。 唯独养在乡下多年的顾星萝没有受过这待遇。 明明是永安侯府嫡出的小姐，却连普通大户人家的小姐都不如。 顾灵婉心中泛起一阵不平静。 “二姐姐，不用担心我，到时候再说。 唔，核桃酥真好吃，你也吃呀。”顾星萝又抓起一块核桃酥，塞到顾灵婉手上。 小姑娘没心没肺的样子，让顾灵婉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只好拉着顾星萝聊聊天，内容无非是哪家小姐跟哪家小姐是手帕交，又或是哪家姑娘定了亲，对方是某家嫡长子…… 顾星萝像只小松鼠，没吱过声，从头吃到尾。 顾灵婉走的时候，顾星萝的小肚子圆滚滚，连午饭都吃不下了。 “姑娘，你别贪睡，出去消消食吧。”紫荆忍不住劝说。 顾星萝摇摇头，蹬掉鞋子，翻滚上床，闭着眼睛，睡觉去了。 紫荆对此无奈地扶额。 接连几天，顾灵婉找过顾星萝几次，每回过来都带上不同口味的小点心。 顾星萝对她表示很欢迎。 至于顾灵婉送来的书册，顾星萝想让紫荆收起来。 但紫荆盼着姑娘好好看书，将厚厚的书册搬放在顾星萝的床头。 顾星萝无法忽视那过分期盼的眼神，随她去了。 只是前世她博览群书，史书典籍，律法策论，样样不在话下，实在没什么兴趣。 深夜，月明星稀，凉风习习。 烟霞小院栽了棵桃树，早就过了桃花盛开的季节，只剩有点光秃的树枝，在风中摇摇晃晃。 窗棂外晃过一道黑影，‘咚咚’两下轻响。 顾星萝在睡梦中睁开眼，打着哈欠，“大半夜的，到底有什么事？” 顾星萝扯过挂在屏风上的衣服，随意披上，坐在床边，晃动小短腿。 穿着夜行衣的司徒澜开窗跳了进来，冲着顾星萝伸出手：“云子翁跟你要药钱。” 顾星萝不客气的伸手拍开，“我看死要钱的是你吧！ 云子翁没你这么多事。” 当她第一天认识司徒澜这家伙吗。 司徒澜立即叫穷起来：“最近没做生意，暗阁上下这么多张嘴，日子快过不下去了。 主子你整天窝在府里，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你要不跟我回去，接几单生意感受一下？” “有事说事。”顾星萝翻个白眼，伸腿踢他。 司徒澜见拐不走，脸上才露出几分正色，摸出一块巴掌大的玉佩递过去。 通体白无瑕，上面没有刻字，就是一块漂亮的玉佩。 “温泉山庄按你要求建好了，就在京郊。 出了城南二十里外的地方，我打点好了，认玉不认人。” 说到认人，根本没办法认。 谁能相信六岁的小丫头跟暗阁有来往，其实还是暗阁真正的主子。 “还有呢？”顾星萝只是看一眼玉佩，随手丢进了被窝，朝司徒澜伸手。 司徒澜从腰后拿出一个小包裹，放在顾星萝手上，他不解道：“你所需的药材已经放在温泉山庄，怎么突然跟云子翁要这些致命的毒药？ 谁招惹你了，直接杀了呗。” 顾星萝掂了掂手里的小包裹，眼都没抬，说道：“养了小东西，这是给它准备的口粮。” “什么东西的口粮？”司徒澜愣了下，有点摸不着头脑。 没等他继续追问。 只见黑夜中，一道如火流光从被窝里窜了出来，‘嗖’地钻进小包裹，露出一点点尾巴尖。 小赤蛇张开嘴，大口大口吃着剧毒的药材，尾巴尖欢快地摇晃几下。 司徒澜顿时惊讶出声：“你养蛇？” 只要一点儿量，就足以致死的毒药。 小蛇竟然吃的这么欢？ 司徒澜有些好奇地伸出手。 还没碰到，小赤蛇猛地探起头，扭身张嘴朝司徒澜的虎口咬下。 速度极快。 顾星萝伸出一只小手，捏住小赤蛇，顺带传了一丝阴煞内力。 小赤蛇立马温顺起来，蛇尾亲昵地缠住顾星萝的小手。 顾星萝不禁稍微沉思，这条小赤蛇果然被人以毒饲养过。 司徒澜瞠目结舌，“主子，这小红蛇你上哪儿弄来的？” 居然还会认主，未免太通人性了。 “别人送的。”顾星萝伸手摸摸小赤蛇的脑袋，“就是有些来历不明，你有空替我查查。” 司徒澜纳闷她话里的矛盾，但没多说什么，一口应下：“行。” 说罢，司徒澜走到窗边，就要离开，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他转过头：“上次跟你提过，接过一单杀九品小官的生意。 听你的暂避风头，暗阁已经停掉所有京城的单子，但最近有人打着我们的旗号杀了好几个朝廷的人。” 顾星萝抬起头，眸色染上冰冷：“有线索？” 司徒澜摇头：“我和云子翁还在查，这段时间京城可能不会太平，你小心点。” “我知道了，尽快找到冒充暗阁的人。”顾星萝口吻冷淡道。 暗阁接单，完成后，是有一笔佣金的。 打着暗阁的旗号杀人，分文没有，还甩了个大黑锅过来，活腻歪了！ 司徒澜身影一晃，跃出窗子，瞬间消失不见。 只有外头的枝丫轻轻作响。 顾星萝走上前伸手要把窗户关上。 外边突然伸出来一只手，一把抓住她。 第16章 真是麻烦 一双深邃幽冷的凤眸睥睨着自己。 “嗷！” 顾星萝吓了一跳，还没长开的桃花眼，睁得圆溜溜，像只受惊的猫儿。 唇白齿红的俊美少年站在窗外，垂眸看了某个小矮砸一眼，见她保持踮脚的关窗姿势。 蹙着眉，修长的手稍一用力，直接将顾星萝整个人拎了出来。 “你认识暗阁的人？”墨昀辞开门见山，居高临下地盯着小矮砸。 还不到他腰间高。 她当真有六岁？ 顾星萝小脸警惕，小脑袋瓜迅速运转。 下一瞬，顾星萝张开双手，猛地扑腾向少年，张嘴就喊：“大哥哥，你可算来了！” 墨昀辞凤眸眯起，这话怎么似曾相识…… 小姑娘一个劲儿想往他怀里滚去，结果发现，自己个子没有优势。 只好退求其次，再次一把抱住少年的大腿。 两条小短腿死死盘住，不着地，还有顺杆上爬的迹象。 像是没察觉头顶上方少年要杀人的目光，顾星萝扁着小嘴，开始竹筒倒豆子：“大哥哥，你是不是找了人护着我？ 我一不舒服，你马上就请大夫来看我。 刚才你要是立刻出现就好了，那个坏人看上了我的小宝贝，想要抢走。 还好我家小宝贝只认我一个主人，不然我就失去我家小宝贝了！ 大哥哥，你现在追上去帮我出气还来得及！” ……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的小宝贝是什么？ 墨昀辞顿时感觉有一百只鸭子在叫唤。 “闭嘴！”墨昀辞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浑身散发一股难以忽视的霜冷气息。 墨昀辞神情怀疑：“那人瞧上你的小宝贝？你能有什么东西？”能让暗阁的人惦记上。 顾星萝压根不害怕他的冰冷，声音软软乎乎地告状：“大哥哥你见过的呀。” 顾星萝举起手来，亮出缠在手腕上的小赤蛇。 小赤蛇刚饱餐一顿，正餍足得一动不动，仿佛真是一根红绳。 墨昀辞探究地望着顾星萝，冷冷道：“就凭一条小蛇？” 顾星萝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一脸真诚：“我家小红很厉害的。 大哥哥你忘了？上次有一群坏人要杀你，小红还帮了忙。” 她顿了一顿，摆出一副认真的小表情，脆生生说道：“严格来说，小红是大哥哥你的救命恩蛇。 不过大哥哥也救了我，扯平了！” 后面这一句，语气明显带着欢乐。 就差没说，两不相欠，再也不见。 墨昀辞没说话，只是垂眸瞥向她，眼神无波无澜。 顾星萝再接再厉，非常诚恳：“我会好好训练小红，让它努力变强变壮，以后都不用害怕被人抢走，更不用麻烦大哥哥保护我了。” 说着，顾星萝故作扭捏着小身板，很不好意思的小模样：“要是被人误会大哥哥故意偷窥我，想占我便宜，就不好了。” “占什么便宜？”墨昀辞突然冷笑一声，他眸光冷冷上下打量一眼顾星萝，嫌弃说道：“胖成球儿一样，起了红疹更丑了。 还不快滚下来。” 小姑娘磨了磨牙。 没想到他人冷冰冰就罢了，嘴巴怎么这么毒。 “我才不胖！你偷窥我，不害臊！”小姑娘鼓起包子脸，瞪着微圆的瞳仁。 墨昀辞一把将她从自己身上提溜下来，拽住她的小短腿，就要往上提。 他凉凉道：“小小年纪，倒过来看看脑子里装了什么。” 谁会偷窥一个六岁的小矮砸。 顾星萝心中大怒，暗骂：这小王八羔子当真做的出来！ 顾星萝眼珠子微转，重新扑回他大腿边，死死抱住，俨然一副哭天喊地的小模样：“呜呜呜……大哥我说错话了。” 她能屈能伸，这小王八蛋最次也是皇室宗亲，有影卫在侧保护，起码在皇帝面前是得脸的角色。 现在得罪不了，等她长大，翅膀硬了，有他好看的！ 墨昀辞见小姑娘灵动的眼睛骨碌碌，却摆出一副乖顺听话的小模样。 他眸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你方才说，要等小毒蛇变强变壮。 这样太慢了，哪有你自己变强来得实在。 你不是也说过，要对得起自己的天生神力。 那便从今日起，我教你练武，吃点苦，免得哪天丢了性命。” 丢你大爷啊！ 这厮不是人，明明可以直接折磨她，却说得这么慷慨。 顾星萝有点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比她更无耻。 顾星萝小脸皱成一团：“还是算了，我很笨的，又吃不了苦。 大哥哥你这么忙，大晚上都不睡觉的，我不能耽误你。 而且，我马上就要上学读书了，恐怕没有时间。” 话音刚落，小姑娘主动松开手，蹦跶起来扒住窗子边沿，企图钻回屋子。 有点圆滚滚的小身板极其灵活，眼看马上就进屋了。 墨昀辞眸子眯了眯，一把拎回来，不动声色道：“不用担心，就是因为你苯，我会督促你多练。 吃不了苦，那就多吃苦，苦着苦着你就习惯了。” “……没时间。”顾星萝表面努力镇定。 墨昀辞瞥见小姑娘眼里两簇小火苗，一时觉得有些好笑，心想虽然小丫头心眼有点多，但没有坏到底。 有时候，表现有点憨。 兴许，暗阁真的有人看上小毒蛇。 墨昀辞心思一转，没在意初见时，亲眼目睹小姑娘杀了个婆子。 洛贰查出来的资料，顾王氏对顾星萝有杀心，若这样都不会反抗，多半颅内有疾。 他仍旧淡淡地说：“你要去的鹿鸣书院，我也在，时间挤挤还是够的。” 反对无效。 墨昀辞当场就让顾星萝扎个马步看看。 顾星萝顿时垮了小脸，不停打哈欠，一副再不睡她人就不行了的模样。 墨昀辞考虑到她还小，教她几句口诀，便放她进了屋。 小姑娘一骨碌就回屋上床，两眼一闭，躺着一动也不动。 那毫无形象的小姿势…… 墨昀辞蹙起眉，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像是前段日子离京，看到一家农户院子里晾晒的咸鱼，一模一样。 墨昀辞甩袖离开。 下一秒，顾星萝蓦地睁开眼，暗自琢磨，她故意装憨，应该暂时让美少年相信跟暗阁没关系。 但下一回，不一定这么幸运了。 毕竟这位少年一点儿也不好糊弄。 她还白白搭上所谓的练功时间。 “真是麻烦。”顾星萝咕咕哝哝一句，翻了个身睡觉去。 第17章 说话好直白 晌午过后，用完午膳的顾星萝，小憩没多久，就听紫荆说顾知柔和顾灵婉来了。 顾星萝疑惑：“一起来的？” 紫荆点点头，说道：“大姑娘说新到了六安瓜片，想和姑娘一起品鉴。” 顾星萝微微挑了下眉。 她今年六岁，顾知柔也才十二岁，年纪小小，偶尔喝点茶没什么，至于品鉴…… 不知道顾知柔来这里打了什么主意。 “去准备糕点。”顾星萝摆了摆小手。 紫荆应声退了下去。 糕点还没上桌，顾知柔和顾灵婉两人便一前一后进来。 不同上次，顾知柔满面笑容，挽着顾灵婉，身后跟了两个粗壮有力的丫鬟。 “五妹妹，你脸上的红疹好了不少，应该不会留疤吧。”顾知柔笑着拉顾灵婉坐下。 “大姐姐尽管放心，老太医医术高超，开的药很好。 非但不会留疤，皮肤还会比以前更好。”顾星萝清甜软萌地接话，双手可爱的托腮，小大人模样叹了口气： “我才六岁，本来就很娇嫩。” 不就想嘲讽她脸上会留疤，年纪不大，净学了王氏的小气吧啦。 顾知柔：“……” 死丫头片子，说话怎么又带刺。 她是不会说话吗？！ “年纪越小，越不容易留疤，五妹妹瞧着快痊愈了，也就可以安心的去上学。”顾灵婉温顺开口，打着圆场。 顾星萝甜甜一笑：“二姐姐说的没错。” 如果没有后面一句，就更好了。 顾星萝这话一出，对两人的态度截然明了。 顾知柔面色微微一凝，顿时有几分生气，瞬间又压了下去，她一招手：“我带了新茶，二妹妹和五妹妹都来尝尝吧。” 其中一个丫鬟拿出精美的小茶罐，一板一眼的泡茶。 茶叶在杯里斡旋，飘起茶香。 顾知柔故作优雅地翘起兰花指，学着母亲平时喝茶的姿态，点点头评价：“不愧是新茶，口齿留香，回味无穷。” 顾星萝瞅了她一眼，有些发笑。 她这里连个煮茶工具都没有，就一壶普通热水泡几片茶叶，好在哪儿？ 顾知柔看向顾星萝，发现小姑娘呆愣愣的小模样，心中不由优越感大增。 这乡下土包子，果然如同母亲说的，跟她是云泥之别。 顾知柔放下茶杯，清咳一声，她抬了抬下巴，对顾星萝说：“五妹妹来京城有一段日子，脸上的红疹也好得差不多。 礼部侍郎家的三小姐邀请我去赏花，你就陪同我一块去吧，正好给你一个结交京城贵女的机会。” 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施恩。 顾星萝哦了一声，“我不去。” 顾知柔哪有这么好心，她懒得应付。 “我也就是看在二叔的份上……什么，你不去？！”顾知柔自顾自的说着，话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失声叫起来。 “普通的千金小姐连接触这个圈子的机会都没有，你居然不去？”顾知柔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无数人挤破脑袋都想结识这些世家公子小姐，顾星萝竟然没兴趣，怎么可能呢！ 一定是这乡下死丫头不知道结识这些公子贵女代表了什么！ “大姐姐，五妹妹刚到京城怕生，日后再带她去吧。”顾灵婉担心顾知柔下不来台，赶紧缓和气氛。 “对啊，我很怕生的。”顾星萝小脑袋点点，看向顾知柔，状似很不好意思：“其实也包括才见了两三面的大姐姐。” 顾知柔顿时一噎，心里冒起了火。 顾灵婉也是一愣，五妹妹说话好直白，半点面子都不给。 可下一秒，顾星萝奶声奶气地说：“虽然大姐姐很热情邀请我，但我马上要上学读书了，很忙的。” 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顾星萝补了一句：“对了，大姐姐不是应该在抄字帖吗，抄到第几份了？正好可以给我习字用。” 顾知柔：“……？” 敢情你还给我安排好了！ 顾知柔忍不下去，腾地起身炸了，恼怒道：“顾星萝你这个……”不要脸的野丫头！ 顾星萝立马高高兴兴：“大姐姐，你现在就要回去拿字帖给我吗？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 “紫荆快随大姐姐去她院子里取字帖。”顾星萝接过紫荆端上来的糕点，伸手抓起一块，边吃边说，软绵的嗓音含糊不清。 顾知柔差点没气死，恶狠狠地瞪了顾星萝一眼，转身气冲冲就走：“二妹妹，你没听见她说什么吗，还不快走。” 当她真的乐意带死丫头去结识贵女千金，不过是想让大家看清楚永安侯府最有气质的人，还是她。 不去更好，当她有多稀罕，走着瞧！ 顾灵婉站起身，不好说什么，只是冲顾星萝无奈笑了一下。 最高兴的，就数紫荆了。 听到姑娘主动提起读书习字，紫荆赶紧出门追上去。 谁知，外边传来一声惨叫，然后便听见几个丫鬟慌乱一团的声音。 “嗯？”顾星萝抓起第二块桂花糕，正要塞进嘴里，突然歪了下脑袋，竖起耳朵。 院子外吵吵嚷嚷的，有人慌张叫着‘大姑娘’，没多时才安静下来。 紫荆苦着脸进来，说顾知柔还没出烟霞小院，绕过庭院栽种的桃树时，踹桃树发泄没站稳，自个儿狠狠摔了一跤。 碰巧旁边有座小假山，当场磕破了额头，流了好多血。 所以才有方才众人惊慌乱叫。 “大姑娘额头上的伤口起码有三四寸长，还有点深，怕是要留疤了。”紫荆伸手比划道。 顾星萝听得一阵无语。 好好的走路不行吗，非要贩这个剑。 实在无法理解顾知柔的脑子是怎么想的。 顾星萝顿时没了胃口，放下桂花糕。 想了想，她对紫荆吩咐道： “让咱们院子里的人机灵点，以后别放顾知柔进来了。 她摔在我的小院里，多半要讹上我。” 紫荆惊讶出声：“不、不能吧，有这么多人看着呢。” 顾知柔是自己拿桃树撒的气，又是自己不小心才破的相，怎么能赖到姑娘头上。 顾星萝没说什么，不置可否。 然而，将近一个时辰后，按照顾星萝吩咐关上的小院大门，被人拍得砰砰作响。 来人一边敲门一边高声喊：“五姑娘，大夫人让你带上你的贴身丫鬟去一趟竹湘院。” 第18章 我太忙了 竹湘院是顾知柔的住处。 紫荆讶然地看向顾星萝。 还真让姑娘说对了。 可是，大姑娘磕破了头，不去找大夫诊治，跑来要姑娘过去一趟，是怎么回事？ 顾星萝走出去，摆摆手，院内不知所措的粗使丫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马打开院门。 “大伯母找我什么事？”顾星萝开门见山。 门外站着几个壮实的老婆子，闻言，为首的张嬷嬷行了一礼，不阴不阳：“大夫人只说请五姑娘带上贴身丫鬟走一趟。 具体什么事，老奴几个也不清楚，五姑娘去了便知道。” 她说话的时候，特意看了眼紫荆。 顾星萝似笑非笑瞥了一眼张嬷嬷，淡淡道：“一问三不知，大伯母要你们干什么吃的？ 不清楚就去问清楚，连奴才都不会当，放在我们乡下早就发卖了。” 张嬷嬷心里顿时来气，五姑娘果真是个牙尖嘴利的野丫头，难怪秋嬷嬷能折在她手里！ 张嬷嬷压下心头的郁火，冷硬地说：“大夫人又不会害了五姑娘，只是过去一趟，五姑娘怎么较真上了，还请不要为难老奴。” 顾星萝眸光倏冷，扫向她们几个老婆子，一点也不客气：“我就是为难你。 赶紧自己滚，否则动了手不能保证你们能是缺胳膊还是会少腿。” 这话一出，张嬷嬷张了张嘴，朝身旁几个老婆子看去。 几个老婆子面面相觑，她们是听说过秋嬷嬷下场的。 其中一个老婆走上前，客气笑了一下，语气仍带着几分强硬道：“五姑娘莫恼，大姑娘在你院子里受伤，是有人从后面推了她一把。 据大姑娘身边的丫鬟说，当时离大姑娘最近的是紫荆。 大夫人也只是想请你们过去问问，没别的意思。” 紫荆听得瞪大眼睛，微张着嘴，懵了。 心里有很多脏话，却不知道该从哪一句骂起。 天地良心，她连大姑娘的衣袖都没碰一下，怎么能赖到她头上？ 顾星萝差点翻白眼，心里暗道：王氏这么多次撞壁，真是一点不知道消停。 看来是受到的教训太轻了。 什么乌七八糟的锅都敢甩过来。 示意紫荆推了顾知柔，但紫荆是个丫鬟身份，矛头对准的自然是顾星萝。 “建议大伯母拿出证据直接去报官，你们把这句话带回去。”顾星萝冷冷出声。 说罢，顾星萝扫了几个老婆子一眼，转身就走。 末了，她补了一句，轻飘飘的：“不愿走的，直接打出去。” 顾星萝这话不轻不重，几个老婆子却莫名有一股霜寒直窜背脊的感觉，凉飕飕的。 烟霞小院的几个粗使丫鬟不敢动手，紫荆却是最听顾星萝的话，抄起墙角的扫帚重重拍过去。 几个老婆子没反应过来，当场拍得晕头转向。 什么脏水都敢泼过来，接二连三欺负姑娘，太过分了！ 最后，紫荆对她们肥胖的臀部狠狠踹上一脚，踢了出去。 “哐当——”一声，小院大门紧闭。 竹湘院，王氏满脸怒色，正在训斥下人。 “毛手毛脚的，会不会上药，轻点！再轻点！要是大姑娘的伤口留了疤，我绝不轻饶你们！” “娘，……我是不是破相了？”顾知柔扑进王氏怀里，哭得眼睛都肿了。 王氏的心都揪了起来，连忙安抚：“不会的，娘已经托人去找你二叔，让他把李老太医找来。 那老太医能治五丫头的红疹，肯定也能治得了你。 你不是说五丫头脸上的红疹快好了，证明老太医手里有不留疤痕的好药。” “红疹能跟我的伤一样吗？”顾知柔抽抽噎噎。 “一样的，你就放心吧。”王氏说得很笃定。 顾知柔终于心里好受一些。 这个时候，张嬷嬷几个老婆子哭天喊地进来。 王氏眼皮狠狠一抽，只觉这一幕似曾相识。 “大夫人啊，何止是没把你放在眼里，简直是目中无人的地步！“ “五姑娘让人把老奴几个打出来了！还威胁说，再不走就要打断腿！” “她非但不愿意过来，说是让您去拿证据报官！” 几个老婆子添油加醋，使劲说五姑娘的不是。 听得王氏脸黑如锅底，恨声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不过是想问问话，她这都不愿意？ 平时牙尖嘴利就罢了，这么大的事她还敢嚣张，我看她分明是心虚了！” 顿了一下，王氏看向顾知柔，“你当真看清楚是野丫头的丫鬟紫荆推你？ 灵婉那丫头不也在场，我遣人去问问。” 顾知柔心下一跳，眼神闪烁。 她摔倒以后，听见自己的两个丫鬟嚷嚷紫荆推的她。 应该就是吧…… 就算不是，她也是在顾星萝的院子里受得伤，就是顾星萝的错！ 她没有生气的话，怎么会忘乎所以去发泄，又怎么会受伤。 “青芙和青芷她们都看到了，一个可能是眼花，怎么可能两个人同时都眼花了。 顾星萝就是天降煞星转世，祖母当年担心祸及我们，把她送走是对的。 娘你看她把我害成什么样了。”顾知柔声音带了哭意，不依不饶地说道。 青芙和青芷两个丫鬟互看一眼，压下心虚，一口咬定就是紫荆推的。 她们就在大姑娘身边，却没有第一时间救下大姑娘，没有人替罪，一定会被大夫人发卖出去的。 王氏越发觉得乖女儿说的有道理，她立刻心疼地拍拍顾知柔的后背，好生安慰：“我会让你侯爷二叔给你一个公道！” —— 烟霞小院的凉亭里，石凳放了软垫，顾星萝一手托腮，歪着小脑袋在翻看账簿。 边上站着一个穿着褐袍的中年男人，面相忠厚，有些风尘仆仆，看向顾星萝，表情带着一丝恭敬。 “爹，喝茶。”紫荆把茶递过去。 “好好好。”卫谷接过，仰头一口牛饮。 润了嗓子，卫谷乐呵呵跟顾星萝说：“咱们拍卖行近三个月的利润，又涨了三成，主子的本事绝了。 主子，可还有什么新的点子？” 卫谷搓了搓手，他是真的叫绝。 一连开了好几家拍卖行，每家拍卖行在明面竞争上，那叫一个水火不容，老死不相往来。 今天这家拍卖的字画价格偏高，另一家拍卖的便宜，同样是大师画作，客人瞬间觉得不买就亏大了。 哪曾想这些拍卖行的幕后主子是同一人。 而且还是个六岁小姑娘！ “没有，我太忙了。”顾星萝粗浅扫了几眼，合上账簿，扔回给卫谷，懒懒地说：“卫叔既然回京了，便在京城多待一些日子，四处玩玩。” 紫荆听得一脸黑线。 自家姑娘每日除了吃各种零嘴，便是赖床睡觉，放她床头的书册，都是全新的。 一页都不带翻动。 哪里忙了！ 第19章 天降煞星 顾星萝对此面色不改，毫不心虚。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不要太好。 这辈子不用背负满门性命，谁还要累死累活。 当个甩手掌柜就挺好的。 卫谷离开后，顾星萝当即躺在铺好毯子的长椅上，两眼一闭，睡觉去了。 紫荆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姑娘在哪里都能睡下。 直到日暮西沉，天边大片的橘黄云朵，闻着饭菜的香味，顾星萝才慢吞吞起来。 顾星萝净手拿起筷子，就先朝清蒸鱼伸了过去。 “郭管家来过一趟，见姑娘睡下了，便没打扰。”紫荆说。 郭管家是便宜爹的人。 顾星萝握着筷子的小手一顿，没有说话。 紫荆继续说道：“大夫人闹到了侯爷那里，想侯爷去请上次来的李老太医给大姑娘医治，侯爷没允。 但已经出面去请有名的大夫来看大姑娘。 侯爷盘问了当时在场的人，有二姑娘作证，直接处置了大姑娘身边那两个满口谎言的丫鬟。 也因这事认为大夫人掌家多有劳累，才接连出错，让三夫人帮着分担一些。” 顾星萝抬头，有些诧异。 便宜爹竟然将掌家权一分为二。 王氏对中馈极为看重，这下王氏不得气死。 “我无端又受了委屈，父亲就没点表示？”顾星萝问道。 紫荆是她的人，冤枉紫荆，就等于冤枉她。 没有赔偿，怎么说得过去。 紫荆默然，想到侯爷命郭管家送来的箱子，说是王氏的赔礼。 看来侯爷已经摸清了自家姑娘不肯吃亏的性子。 “有的，一个箱子，里面全是京城最受欢迎的玩具布偶，还有一些好看的珠花。” 顾星萝顿时没了兴趣，撇撇嘴：“收起来吧。” 这厢相安无事，回到绫罗院的王氏却感觉浑身难受。 “砰——” 一个茶杯砸在地上。 王氏心气不顺，砰砰拍桌：“凭什么顾星萝那野丫头就能请到宫中太医的医治，我家知柔却请不来？ 侯爷分明是偏心到家了！ 知柔是出生就在这侯府，喊了他这么多年二叔，怎么就比不得没见过几面的顾星萝。 真要算起来，知柔比顾星萝尊贵得多！” 室内个个丫鬟婆子纷纷低头，不敢出声，就怕触了王氏的霉头。 王氏显然忘了能请来李老太医的不是顾侯爷，而是某位贵人。 “大夫人，莫要气坏了身子。”桃红赶紧倒茶，小心翼翼地说话。 “怎么能不气？”王氏面色难看，揪着手帕，冷哼一声：“明明是顾星萝那野丫头背地里使坏，一个个害怕得罪侯爷，临时改了口供！ 就连顾灵婉也如此，平日里真是白疼她了！” 按照王氏的想法，因为顾侯爷表现出疼爱顾星萝，府里的下人才一个个见风使舵。 要不是大夫再三保证，知柔不会破相，她绝不善罢甘休。 自打顾星萝回来以后，她就没一天好日子，回回丢脸。 光是赔礼，就送出去不少。 这一次还害她没了一半的掌家权。 “侯爷要分中馈出去，三夫人她怎么敢接！她怎么敢的！”王氏气得差点咬碎了牙。 这不是存心要跟她作对吗。 桃红张了张嘴，但不知道要说什么。 三夫人脾性是好，可不代表会怕了大夫人啊。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老婆子精光外露，突然低声说：“大夫人，会不会跟五姑娘是天降煞星有关。” 这话一出，王氏顿时变了脸色。 似乎不无道理…… —— 顾星萝正被紫荆劝着看书，免得过三日后入学测试结果不好看。 “紫荆我头疼。”小姑娘抱住脑袋，伏在桌上，有气无力地哀嚎。 紫荆十分严肃：“姑娘，马上要入学，你肚子里不能一点墨水都没有。” 顾星萝抬头，可怜巴巴看向紫荆，“我能直接喝点墨水吗？” 紫荆：“……” 这种事自家姑娘做得出来。 顾侯爷进来便看见这一幕。 紫荆百般劝学，小姑娘百般拒绝，居然还有来有往。 顾侯爷一阵愕然，小闺女这般不爱读书，去了鹿鸣书院，也不知能否适应。 回过神，顾侯爷握拳咳嗽一声，声音威严，说明来意：“你大姐姐磕破了头，说了胡话自然是不对。 但你俩到底是姐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况你大伯母还给了赔礼，理应去探望一下。” 顾星萝忍不住吐槽：每回都是这种伎俩，能不能有点新意。 小姑娘还是毫不犹豫地跳下椅子，飞快跑向便宜爹，迫不及待道：“父亲还等什么，走吧！” 像是身后有什么猛兽追上来。 竹湘院里，顾知柔用白纱布严实裹着额头，小脸有些苍白，半躺在床上。 王氏正坐在她旁边剥橘子。 一见到顾星萝，顾知柔猛地站起身，她尖声叫道：“你居然敢来？！” 走在后面的顾侯爷面色微微一沉。 王氏眼尖瞧见了顾侯爷，暗道不好。 顾星萝瞅了顾知柔一眼，问道：“我为什么不敢？” “你还有脸问，都是你害我破——”顾知柔瞬间火气上来，伸手指着顾星萝的鼻尖，就要破口大骂。 “知柔！”王氏脸色顿变，上前一把抓向顾知柔。 “啪。” 顾星萝重重拍开顾知柔的手。 声音十分清脆。 顾知柔只觉食指发麻，好像没了知觉。 她直接就懵了。 怎么忘了顾星萝不好惹，一巴掌就能拍碎桌子！ “谁教你伸手指着别人说话的？”顾星萝冷声说道。 明明是软绵绵的声音，却透着一股森森寒意。 平生最讨厌有人指着她说话。 上辈子是，这辈子也是。 “五丫头！”王氏面色不悦，连忙将顾知柔拉到身后：“你大姐姐受了伤，心情不好，你不要见怪。 你和侯爷能来探望，知柔其实是很高兴的。” 提及侯爷，顾知柔后知后觉，发现顾侯爷也在。 “二叔。”顾知柔立马收敛气焰，眼睛一红，眼泪就要掉下来，委委屈屈地出声。 “侯爷，知柔是遭了大罪啊，说话都是有口无心。”王氏抹了抹眼泪，继续说：“五丫头，你大姐姐当时意识迷糊眼花，又偏信了旁人，才造成的误会，你不要生气。” “大嫂，虽然知你执掌中馈不易，但以后对知柔的身边人要多费点心，不能总是别有用心之人。”顾侯爷沉默了几秒，缓缓开口。 一次两次，都说是驭下不严的错。 可后面哪一次不是这个由头。 顾侯爷只是不管后宅之事，他又不是傻子。 这话多少带了指责的意思，当着小辈的面，王氏有点挂不住，勉强扯了一个笑：“侯爷说的是。” 说着，王氏话头转向顾星萝：“五丫头，大伯母对不住你，让你受了委屈。” “哦，我收到了赔礼，就差大姐姐的道歉了。 我来都来了，大姐姐心情再不好，也会跟我道歉的吧？” “什么？要我道歉！”顾知柔下意识叫出声来。 “大姐姐是磕破了头，不是磕坏了脑子，做错事难道不用道歉吗？” 第20章 只相信死人 顾知柔面色僵住，死死咬住嘴唇，心里很不服气。 她都受伤了，是伤患，母亲还赔了礼，怎么还要跟顾星萝道歉啊。 小小年纪，就这么咄咄逼人。 二叔他就不管管吗。 顾知柔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见王氏递了个警告的眼色。 顾知柔一脸憋屈，声音细若蚊蝇：“对不起，五妹妹。” “大家都是一家人，误会解开了就好。”王氏立马笑着说道。 当场就跟无事发生，开始闲话家常。 顾侯爷一个大老爷们，最不爱听这个，但不好拂了王氏面子，只是敷衍几句。 顾星萝更不爱听，自顾坐下来，向竹湘院的下人要油酥饼，要饴糖，要糖水…… 直到离开的时候，她那张小嘴就没停过。 顾星萝回了烟霞小院，不吃晚饭，蒙头就睡。 夜黑风高，整个永安侯府陷入一片寂静。 顾星萝睁开双眼，掀起被子，换上童版夜行衣，熟练翻墙，摸黑溜了出府。 径直出了城，朝南方向赶去。 向南，一大片山，连绵起伏。 就连官道都弯弯转转，需要穿过山间树林，经常有人在这一带迷路。 渐渐没什么人从南城门进京去。 但山林僻静，环境清幽，影影绰绰矗立着几座山庄。 夜深露重，林间弥漫着白色的雾气。 阴风刮起，树林晃动，一片森冷。 就算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独自来此，两腿都要打颤。 顾星萝满脸镇定，一头扎了进去。 七八座山庄归属不同人家，相隔却不远，毕竟好的地势，就那么几个地方。 顾星萝按照门口亮起第三个灯笼找过去，敲了敲门。 ‘咯吱’一声响。 年老的哑仆提着灯笼打开门，浑浊的眼睛透出一丝阴冷。 顾星萝掏出白玉佩。 哑仆低头盯着玉佩看了两秒，侧过身，让开路。 顾星萝进去，走到温泉池看了看。 池子宽大，热气缭绕，潺潺流水，恍若仙境。 旁边放着三个大架子，摆满各种药材。 顾星萝围着药架转了一圈，取出十几样拓宽经脉的药材，按照顺序，一样一样往池子里扔去。 她的内力不同常人，急需拓宽经脉。 顾星萝在温泉池中泡了泡，小半个时辰后，估摸差不多了，要即刻动身赶回京城。 免得紫荆发现自己不在，惊动了侯府的其他人，就不好了。 顾星萝重新换上衣服，通行的白玉佩被她随手塞进兜里，运起轻功就飞。 为抄近路，顾星萝踩着附近一座山庄的屋脊，突然脚下一空，当场就坠了下去。 小姑娘当头踩着一名倒地的蒙面黑衣人，他心口被短箭扎了进去，鲜血喷涌。 她落脚正好不偏不倚，踩在短箭上，直直贯穿，黑衣人瞬间死得不能再死了。 顾星萝微微错愕，看见倒了一地的人，皆是护卫打扮。 死得七七八八，大片鲜血流淌。 只剩下两个重伤的护卫艰难支起长剑，护着一个羸弱的紫衣少年。 “有支援！杀了——！”七八名蒙面黑衣人猛地抬头，杀意暴涨。 顾星萝：“……” 支援你娘啊！ 睁大狗眼看看，她就自己一个人！ 谁家支援派一个小孩！ “打扰了，我马上……”就走。 不等顾星萝说完，长剑刺向她的脖颈，杀气腾腾。 “小心。”紫衣少年微惊出声。 顾星萝眼眸倏冷，小小的身形一掠，腾空一翻，蓦地夺过黑衣人手中的长剑，小手拢成五爪向上一拧，‘咔嚓——’一声脆响，折断这人胳膊。 下一秒，顾星萝出手如电，长剑一甩，朝另一个黑衣人的胸口掷去。 ‘噗嗤——’破空刺入，力道极大。 人顷刻倒下，鲜血喷涌，瞪大眼睛，死不瞑目。 刚泡过药浴，体内的内力极度不稳定。 顾星萝暗道：不好！ 几乎是同时，一股阴煞之力磅礴而出。 周身温度骤然一凝，尸山血海的杀气瞬间弥漫开来。 在场还活着的人脸色齐齐一变。 ——魔功！ ‘嗖！’ 小姑娘随手一扬，长剑凭空飞落她手中，剑身细如线，无情划过黑衣人的脖子。 剑尖淌血，一滴滴血珠滚落。 “看到的人，都要死哦。”顾星萝歪着头，望向抵着墙坐下，面色苍白如纸的病态少年。 两名身受重伤的护卫骇然失色，却连站都站不起来。 紫衣少年低眸咳嗽起来，更苍白了几分：“多谢相助，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何况，没人会信的。 世上没几个人会练魔功，代价太大了。 “我只相信死人。”顾星萝温温吞吞地说道。 杀意不经意间倾泻而出。 紫衣少年面色微僵，心中一沉，他轻声：“不知能否劳烦姑娘替在下收尸。” 说罢，少年认命般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微颤。 “主子！”护卫咬牙大喊。 这时，外边隐隐传来一道鸡鸣。 顾星萝脸色一变，连忙扔下长剑，急忙向京城赶去。 紫荆起的早，就算不叫她起床，也会在来她屋子看上一眼。 身后，是那紫衣少年极力大喊的声音：“……定……不会……说出……” —— 永安侯府。 天色蒙蒙亮，紫荆悄悄推门进去，探头望向床榻上酣睡的顾星萝。 紫荆纳闷：“姑娘做噩梦了吗？怎么满头大汗。” 紫荆轻手轻脚地上前擦了擦，才放心离开。 顾星萝缓缓睁开眼，松了口气，倦意上来，正要美美睡去。 眼睛还没闭上，身前忽然冒出一个俊美少年，正蹙着眉盯向她。 墨昀辞一本正经地问道：“你昨夜去哪儿了？” 顾星萝眨了眨眼睛，一晚没睡的小脑袋有点迷糊。 她回过神，张了张小嘴，语出惊人：“大哥哥你还说没偷窥我。” 他人都进她闺房等着了。 墨昀辞俊脸发黑，“要说多少次，我没兴趣偷窥你！ 你身上有血腥味，去了哪里？” 他……嗅觉居然这么灵敏。 顾星萝面色如常，一脸诚恳说道：“我给小红弄吃的去了，它要喝鸡血。” 鸡血？ 墨昀辞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顾星萝。 他又问：“暗阁的人有再找你？” “没有。”顾星萝头摇成拨浪鼓，心中警铃大作。 他是打算跟暗阁结死仇了。 要是知道她跟暗阁关系密切，不得剁了她。 而且，整个永安侯府都要跟着遭殃。 顾星萝直觉，不能让他摸到一点儿尾巴。 “大哥哥，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顾星萝扯开话题，脑海里迅速盘算怎么撇开这少年。 杀不得，那就想办法离他远点。 第21章 拍得飞起 墨昀辞淡淡道：“之前教你背的习武口诀，练得如何？” 顾星萝眨眨眼，小身板还躺在床上，不带动弹的，非常无辜：“我忘了。” “一点没练？”墨昀辞皱起眉。 顾星萝点点头，理直气壮道：“我都没记住口诀，说了我很笨的。” 所以，赶紧放弃她，别找过来了。 墨昀辞只觉得额头黑线直垂，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毫无反应。 眼前这小家伙怎么跟个滚刀肉似的。 这一点，倒是跟永安侯有点相像。 “起来，我亲自教你。”墨昀辞绷着俊脸，“从最基础的招式开始练起。” 瘫在床上的小咸鱼赶紧摇头：“我还要睡觉，改天再说吧。” 顾星萝扯过棉被，就要重新闭上眼睛。 下一秒，俊美少年突然出手，一掌朝面门砸了过来。 顾星萝只觉上方一股劲风扑来，磨了磨小牙，真是……没完了！ 她连忙滚到床角，小脸愤怒：“你居然打小孩！不让我睡觉，我要告诉我爹！” 这少年怎么回事？ 她这么可爱的小女孩都下得去狠手，以后可别娶不到媳妇！ 墨昀辞额头隐隐突起，俊脸微黑：“……你不想练武，可以从切磋开始。” 顿了一顿，他补了一句：“放心，我下手有分寸。” 墨昀辞记得洛肆他们的习武，便是从挨揍开始，挨得多，进步越快。 这也是一种习武的路途。 顾星萝无力吐槽：谁要你的分寸，我要睡觉啊！ 她有很重的起床气，睡不好的时候，更糟糕。 顾星萝一把掀开被子，蹦下床，认真看向墨昀辞：“大哥哥真要跟我切磋？” 墨昀辞颔首，他一脸淡定：“先看看你的力气有多大。” 让他心里有点数儿。 “行，就在这里吧，不过动静要小点。” 说罢，顾星萝握拳就捶了上去，夹杂一道细微的破风声。 墨昀辞眸底闪过一丝惊讶，在小拳头捶在他腹部前，反手一握，顺手拍向顾星萝。 小姑娘瞬间被拍得飞起，砸在身后墙壁上，又跌落在床。 床榻发出“咯咔——”不轻不重的声响。 小姑娘从被窝里抬起头，小脸呆滞，有点没回过神：“你、你说下手会有分寸的！” 她都被拍飞了！ 谁知少年没有安抚某个小家伙受伤的心灵，他轻描淡写地总结道：“空有一身力气，浪费。” 顾星萝：……王八蛋！说的是人话吗！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说的什么！ “我觉得是你以大欺小！”顾星萝生气地控诉道。 他多大，她才多大。 等她长大，轮到她拍飞他！ “我在你这个年纪，没这么弱。”墨昀辞说得不客气，“你若不想练基础，就从这样的切磋开始。” 这时，外边传来的脚步声。 应该是紫荆听见了厢房里的动静。 墨昀辞波澜不惊地走到窗子边，闪身一跃，瞬间没了踪影。 顾星萝收起愤怒的小表情，眸底掠过一抹若有所思。 果然不好糊弄。 这厮又在试探。 而且，他的武功不低，甚至可以说是天赋卓绝。 到底要怎么才能甩掉这少年？ 要不还是找个机会弄死吧，毁尸灭迹那种。 “姑娘。”紫荆匆匆推门进来，一眼看到墙壁有点凹，顿时吃了一惊：“姑娘你做了什么噩梦？” 在梦中捶人了？！ 顾星萝有些郁闷，不，是有人捶她了！ “我要起床！吃莲子羹！”顾星萝掀被而起，对紫荆喊道。 “好好好。”紫荆在吃食上，对顾星萝百依百顺，连忙答应。 起床后，顾星萝如愿吃上莲子羹，没什么睡意，干脆在侯府里四处溜达一圈。 回来大半个月，还没认真参观过永安侯府。 侯府占地面积很大，顾家祖上三代都在这里，没有挪过地方。 侯府内的风景还不错，大路宽阔，小径铺青石板，蜿蜒绕着花园。 而花园边，还有浅浅水流，里面养了红白相间的锦鲤，肥肥胖胖的。 一看就是平日里没少被人投喂，平添了一丝趣味和惬意。 路过的下人都向顾星萝行礼，不敢怠慢。 开什么玩笑！ 这位五姑娘虽然养在乡下多年，但是一回府，就让掌家的大夫人接连吃大亏。 如今连掌家权都分一半给了三夫人。 以至于整个侯府上下都知道，五姑娘不好惹。 一圈逛下来，顾星萝蹦跶着回了烟霞小院。 刚踏进厢房，顾星萝眸色一凝，迅速环视了一眼四周。 小脸陡然一沉。 有人进来过，并且翻动了屋里的东西。 虽然全放回了原来的位置，但是她记忆力很好，一点细微都差别，都能分辨出来。 烟霞小院里的丫鬟和婆子，都很听话。 没有顾星萝的命令，除了紫荆以外，没人敢踏进厢房。 “紫荆，你去问问，我出去后，谁来过烟霞小院。”顾星萝淡淡说道。 紫荆不由愣了一下，有点不明所以，但还是转身出去找来粗使丫鬟和婆子问问。 很快，紫荆回来，说：“没有人来过咱们小院，姑娘，是有什么问题吗？” 顾星萝垂眸，摇了摇小脑袋，没说话。 一整天下来，照常该吃吃，该睡睡，又是一条没心没肺的小咸鱼。 夜里，顾星萝醒过来，凝神屏气感知一下四周，没有墨昀辞那少年的踪影，立刻翻墙溜出府。 “不是说养了信鸽吗？鸽子呢？”顾星萝窜进城南的三进宅院，一见面便蹦出这一句话来。 要是有飞鸽传书，她就不用来回跑了。 云子翁正拉着司徒澜下棋，手中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对面的人：“问他。” 司徒澜就是个坐不住的，皱起眉头，摸着下巴思考黑子往那放呢。 闻言，司徒澜立马将黑子丢进棋盒，很无奈地道：“上次跟据点一起没了，早被皇家影卫拿去炖成汤了。” 那少年又坏她的好事！ 顾星萝在心里暗搓搓又给墨昀辞记了一笔！ “再养一批。”顾星萝绷着小脸，“有人翻了我的房间。” 云子翁一听，放下棋子，皱起眉：“怎么回事？” 顾星萝没回答，反问道：“不是说有人冒充暗阁，查到什么线索？” “有线索了，一个小组织，老头还在的时候，跟暗阁有过节。 最近胆子变大了，但我觉得应该是找到了靠山，暂时没摸清楚背后是谁。 不过我已经派人剿掉了，银子翻了整整两倍。”司徒澜双手放在后脑勺，神情透出几分愉悦。 顾星萝鄙视地瞅了他一眼。 这种人是不用娶媳妇儿的，一辈子跟银子过日子。 司徒澜似乎想起了什么，稍微正了正脸色，说：“主子你手里的小毒蛇，我还没查到。 倒是京城不太平，是因为来了一些来历不明的家伙，暗中在找什么圣物。” 第22章 鹿鸣书院 什么圣物？ 长什么样？ 司徒澜表示：不知道。 顾星萝再次投去一个鄙视地眼神。 说了等于没说。 不过顾星萝兴致不是很高，干脆抛在脑后。 她还是多少有点在意小赤蛇的来历，让两人多留意一下。 趁着天未亮，顾星萝便偷偷摸摸回到自己屋子，蹬鞋就睡。 在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紫荆将她从床上挖了起来：“姑娘，不能再睡了，今天是去鹿鸣书院读书的日子。 侯爷就在外头等着呢，说要亲自送你。” 紫荆对自家姑娘去上学读书，有着莫大的热情，手上的动作都利落了几分。 顾星萝两眼呆滞，挪动小身板，往被窝里钻去。 “你去告诉父亲，我脸上的疹子还没好，过几日再入学。”顾星萝试图耍赖，不愿面对现实。 紫荆有些无语，“姑娘，侯爷不会信的。” 说罢，紫荆拉起顾星萝，一副将她扫地出门的架势，把小家伙拖出去。 “我入学测试过不去，是要被赶出去书院的吧，还要给侯府丢人？不如干脆不去了吧。”顾星萝咕咕哝哝。 顾侯爷站在门外，听到小闺女的嘀咕，心知她对上学的态度。 他咳嗽一声，“入学测试不会影响你在鹿鸣书院读书，只是分班略有不同。” 所以，赶紧将不去上学的念头打消。 顾星萝的小表情瞬间垮下来。 顾侯爷：“……” 这到底有多讨厌上学，一般人可是想去鹿鸣书院，都没有那个资格。 想了一下，顾侯爷对这个小闺女还是很关怀的，他说：“去了以后，好好念书。 为父不求你当个才女，懂一些为人处事的浅显道理就好。” 起码怼人的时候，别怼那么狠。 顾星萝很敷衍地点点头。 父女俩上了马车，连同一起打包送上车的是顾星萝的行李。 鹿鸣书院建在京城郊外竹林，地处幽静，就读的学生不能当天往返，都是半月休一次假。 而且，书院注重学生的实践能力，不允许带下人。 扎根发带都要人搭把手的顾星萝：…… 上辈子她也没这么惨啊。 马车刚要走的时候，外边传来一个细细的声音。 “四姑娘？”车夫语气惊讶。 顾侯爷一顿，掀开了车帘。 只见马车外站着个七八岁的青衣小女孩，扎着双髻，面容娇憨，眼神怯懦。 “知芷？知柔没带你一同去书院？”顾侯爷皱了皱眉，问道。 “二叔，大姐她……有急事先走了。”顾知芷低下头，抱紧手中的大包裹，怯懦地说道。 顾知芷是庶出，在顾府中排第四，也是顾知柔同父异母的妹妹。 她在白鹤书院读书，就在鹿鸣书院附近。 没有马车，走路去书院，要花上小半天的时间。 “你上来吧，你妹妹星萝也要去书院，正好顺路。”顾侯爷出声道。 顾知芷犹豫了一下，上了马车。 上来后，顾知芷就坐在角落，从包裹里拿出一本厚厚的书册，认真翻看起来。 顾侯爷不经意扫了一眼，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批注，一看就是用心读书的。 他再看一眼小闺女。 顾星萝小手托腮，眼睛半眯，马上就要睡着了。 ……怎么看就怎么来气。 “咳，为父听说你二姐姐给你送了几本书，能帮你在入学测试上多得几分，你可看了？”顾侯爷心中发愁，突然开口。 顾星萝勉强支起眼皮，打了个哈欠，疑惑道：“父亲不是刚刚还说入学测试不影响我读书吗？” “你当真一点准备都没有？”顾侯爷有点不可置信。 顾星萝歪着小脑袋，想了一想，说道：“有的。” 顾侯爷稍微宽慰了一下，还好还好，没有不上心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然而，下一秒。 小姑娘掏出一个小袋子，拿了块糕点，晃荡着两条小短腿，边吃边说：“紫荆说入学测试需要三天。 给我准备好了三天的糕点，唔……我觉得不太够吃。” 顾侯爷顿时心梗，瞪了顾星萝一眼。 他不该对小闺女有所期待。 “你应该多向你四姐姐学习。”顾侯爷看了一眼顾星萝。 被点名的顾知芷，翻书的动作一顿。 她抬起头来，怯怯地看了顾星萝一眼，“五妹妹，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顾星萝诚恳‘嗯’了一声。 然后，该吃吃，该睡睡，半点不耽误她。 顾侯爷见状，更不放心了。 开始怀疑让顾星萝去鹿鸣书院是个错误的决定。 “鹿鸣书院的新山长是楚国公，当今皇上的国丈。 脾性不是很好，你在书院乖巧些，莫要闯祸。”顾侯爷不得不叮嘱一句。 这话顾星萝不同意，睁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父亲，我从不惹祸。” 除非是别人先招惹的她。 顾侯爷一阵心塞。 你是不惹祸，但是谁惹你一下，就跟捅了马蜂窝似的，谁拦着都没用。 这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马车慢慢驶去郊外，白鹤书院距离鹿鸣书院仅三里地。 将顾知芷放下，马车拐进一片竹林，穿过竹林，道路更加宽敞。 一块刻着‘鹿鸣书院’四个大字的石碑矗立，字体遒劲，大气磅礴。 鹿鸣书院百年悠久，直至今日，依旧辉煌，是无数莘莘学子向往的地方。 顾星萝跳下马车，仰头看着石碑，有些惊叹。 “我要在这住半个月？”顾星萝回过头。 顾侯爷收起看了一路的书信，纠正她的话：“是每半个月可以休假。” 顾星萝乌溜溜的眼睛瞟了一眼便宜爹手中的信件，毫不犹豫地迈出小短腿，奶声奶气问：“我住哪里？在这里吃什么？可以点菜吗？” 顾侯爷开始头疼，想打道回府。 不远处，竹林中的凉亭。 谢尧竹笑嘻嘻：“辞爷，你看见没，是那个有趣的顾家小五。 这下鹿鸣书院就热闹了。” 墨昀辞单手支着下颌，另一手执朱笔，蘸上墨汁，熟练地批阅。 他眼皮不抬一下，语气淡淡：“你不去国子监，来鹿鸣书院做什么？” “我当然是跟着辞爷你啊。”谢尧竹吊儿郎当地说道。 上哪儿读不是读，只要是读书，那都是一件相当无聊的事。 “我记得这顾家小五以前在什么城乡下，应该还没认字，会不会跟不上同龄的人？”谢尧竹摸了摸下巴。 墨昀辞缓缓抬起眸，瞥了谢尧竹一眼：“你想如何？” 谢尧竹嘿嘿一笑：“要不，我去教教她？” 墨昀辞脸上没什么表情：“教她逃课？” 谢尧竹：…… 第23章 刺儿头没跑了 谢尧竹顿时有些不满：“好歹我也是三岁开始启蒙，比起顾家小五要强太多了。” 难道他还教不了一个不识字的小女孩？ 墨昀辞垂下眸翻阅卷宗，没有说话。 倒不是教不教得了，而是顾家五姑娘擅长躲懒。 谢尧竹偏过头看了墨昀辞一眼，不由主动问道：“京郊河的死人案还没破呢？” 这可是整整一个月，在京郊河接连发现四具尸体。 从一开始的意外身亡，改为凶杀。 墨昀辞翻阅的手中动作一滞，轻描淡写：“谢大人身为大理寺卿，你天天回家，就听不见一点动静？” 谢尧竹摸了摸鼻子：“黄夫子告状的事还没过去，我可不想见到我爹。” 动静当然是有。 那就是他爹好几天没着家，查案去了。 想到这里，谢尧竹忍不住说道：“永安侯负责京中安全，这京郊一带的案子，他不应该去协助我爹办案吗？” 墨昀辞合上卷宗，喝了一口茶，声音依旧四平八稳：“京郊河就在附近。” —— 顾星萝一进鹿鸣书院，最关心的就两个问题。 吃、睡。 其他没有要求。 顾侯爷庆幸亲自送小闺女来上学，在专程接待的李夫子面前，赶紧开口：“夫子，我家小女还不曾开蒙，需要你们多费心。”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安排入学测试？” “依小女这种情况，还是否参加测试？” 李夫子闻言微微愕然，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学生。 鹿鸣书院的学子，各个颇有才识。 按理说，顾五姑娘是进不了他们鹿鸣书院的。 说来也怪，永安侯府家的五姑娘……是副山长亲口答应入学的。 副山长姬长羲为人严苛，从来没徇私过。 “我是不是可以不用参加测试。”顾星萝眼睛一亮。 李夫子回过神，回应道：“入学测试还是要考的，我先带顾五姑娘去你住处，顺道跟你说说大致的测试。” 小姑娘立即肉眼可见的蔫了吧唧。 毫不遮掩自己对测试一事，完全没兴趣。 顾侯爷又头疼了，他尴尬又不失礼貌对李夫子道：“有劳夫子。” 小姑娘跟在两人身后，走路都磨磨蹭蹭。 一路上，吸引了不少学子的注意。 李夫子带着父女俩走在书院内，介绍着每一处院落。 最后停在较为偏僻的一片小院落。 每个小院落相隔七八米，分左右两个厢房。 “顾五姑娘来的晚，好的房间已经分配完了。 这处院落很不错的，能住下八人，两个房间各住四人。”李夫子耐心介绍。 什么？ 住四人？ 半夜饿了，她怎么偷摸出去打牙祭？ 顾星萝蹙起眉。 顾侯爷也有些犹豫，他问道：“只剩四人的房间，没有单独的？或是两人间？” 他希望小闺女能去最好的书院，但要和其他人同住…… 李夫子摇头：“没有了。书院原本有两人间，但已经住满了。” 独立房间是没有的。 顾侯爷和顾星萝进去瞄了几眼。 简洁，但很小。 四个人要挤在一间屋子里。 顾星萝立马摇摇头，仰头瞅着便宜爹，扯了扯他衣袖，软软的声音：“父亲，你让我来京城，不是来享福的吗？” 小闺女软软乎乎的嗓音，顾侯爷的心一软。 差点说啥都答应。 随即顾侯爷反应过来，小小年纪，说什么享福。 这词是这么用的？！ “咳，在侯府谁对你不是百依百顺，但学还是要上的。”顾侯爷想也没多想拒绝了。 再不好好读书，指不定以后能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 “上学是比较辛苦一点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你大姐姐也在鹿鸣书院，她就能好好读书。”顾侯爷劝说。 小姑娘撇撇嘴，语气无比真诚：“可我比较娇气，吃不了苦。” 顾侯爷当场噎住了。 知道你吃不了苦，瞧瞧紫荆那丫头对顾星萝的态度，但也不用当着李夫子的面说出来。 顾侯爷怀疑顾星萝是不是存心的，现在就想被赶回家去。 李夫人看着父女俩谁也说服不了谁，也是很头疼。 小姑娘刚刚看着还挺乖巧的，怎么……隐隐有一种刺儿头的苗头。 “这样吧……”李夫子迟疑了下，打断了父女俩说话，“还有一间弃用的杂物房。 若是不嫌麻烦，可以请人清扫出来，就是周围环境可能没有这里好。” 每三四个小院落就会有一个凉亭，并栽种几棵树，用来给学子们读书。 杂物房？ 顾侯爷皱了皱眉。 他家小闺女去住杂物房？ 似乎看出了顾侯爷的顾虑，李夫子补充了一句：“那个房间以前也住过学生，因为一直是双人间或是四人间，便没再启用，一直闲置至今，堆放了些杂物。” 顾侯爷稍稍放下心：“劳烦带我们去看看。” 杂物房的位置不算太偏僻，就在一排排小院落的最后头。 独立一间，隔着十几米的空地。 里面灰尘有点多，杂物倒没几件。 顾侯爷打量一眼，勉强同意点点头。 “我们书院有能帮忙打杂的人，平日里他们负责浆洗衣服，只需十几文钱即可。”李夫子尽心地说道。 顾星萝瞅了几眼，圆溜溜的眼睛闪过一丝光亮，举起小手数数：“父亲，你记一下，回头你派人让紫荆帮我收拾搬过来。 两个衣柜，檀木桌椅一套，算了，要金丝楠木的吧。 床单被褥看着点送，再找个泥瓦匠过来，在后边搭个小厨房，我看看能不能在这些打杂的人里头雇个会做饭的……” 小姑娘的小嘴开始说个不停。 顾侯爷和李夫子两人齐齐头大如斗。 确定是来上学的吗？ 听着完全不像啊！ 好家伙，金丝楠木……永安侯对这个女儿也太舍得了。 听着顾星萝几乎要把家搬过来，顾侯爷连忙喊停：“够了够了，差不多了。” “父亲记下了？ 要是没记住，我现在就去找个学生帮忙写下来，也给人家一个写字有人点评的机会，”顾星萝眨了下眼睛。 李夫子：…… 确定了。 这小家伙绝对是个刺儿头，没跑了！ 顾侯爷嘴角抽了抽，打心底有点不想让她来上学了。 还没进学堂，一页书都没翻开。 他已经开始同情起小闺女的同窗和夫子。 第24章 呆傻住了 小半天后，一件又一件精美家具，往顾星萝的新房间里搬。 顾星萝还央着便宜爹画了一个大致图纸。 此时，顾星萝正一手捧着设计图纸，一手指点工人怎么摆放。 “小心点儿，不要磕了。” “这个角度不行，朝阳会好一点。” “往左往左，嗯这就对了！” 奶声奶气的嗓音，实在很难让人拒绝。 但顾侯爷站在边上，听得脑门生疼。 甚至尴尬得不知怎么跟旁边的李夫子交谈。 李夫子对此也很无语。 他头一回看到这么多行李的学生。 一点也不夸张的说，顾家五姑娘像是搬了次家。 顾星萝最后对着摆放好的家具，满意地点点头，冲便宜爹眨巴眨巴眼睛。 顾侯爷瞪着虎目看她一眼，还是很快败下阵来，麻利地掏二两银子，多了当是赏钱，毕竟小闺女的行李很‘壮观’。 顾星萝一扭头，期盼地看向李夫子，脆生生问道：“夫子，我平时上哪里吃饭？” 李夫子：…… 他到现在还没仔细说入学测试呢。 怎么话题从住处，变成了吃饭。 “我们鹿鸣书院有两处食堂，就在明德学堂和致知学堂附近。 若是学生不想吃食堂的饭菜，书院后山有一条小街，有酒楼、书铺等等，方便外地的学子。”李夫子仍是尽责地解释道。 顾星萝挑挑小眉头。 嗯？ 听上去，很有商机。 不知道有没有商铺出售，卫叔一定很喜欢。 “在书院外，会不会不安全？”顾侯爷蹙了眉头，似乎想起什么烦心事，下意识揣了揣袖中书信。 “这个大可放心，我们书院有安排人手巡逻，并会在天黑前关门。”李夫子连忙道。 最近京郊河杀人案，搞得书院上下人心惶惶。 不少学子的长辈都表示很担心。 想来顾侯爷也是听说了此事。 “顾五姑娘好好休息，明天一早，会有人专程带你去入学测试。 内容无非是六艺的一些基础，主要以书、数为主。”李夫子还是很宽厚的。 顾星萝眼巴巴看向顾侯爷。 顾侯爷心里揣着事儿，他眼见天色不早，轻咳一声，拿出严父的态度叮嘱：“好好读书，不许闯祸。 有事好好说，解决不了就去找夫子，万不能跟人急眼动手……” 越说小家伙的眼神儿越发透着委屈。 顾侯爷的心软得一塌糊涂，语气软了几分：“当然，为父说过，不盼你当什么才女，懂点浅显道理就行，要照顾好自己。 钱不够跟爹说，吃穿上不用委屈。” 顾侯爷摸出一沓银票塞给小闺女。 李夫子直接木着脸。 听说顾侯爷能治小儿夜哭，必是一个严父。 简直胡说八道！ 明明是个宠女儿的。 瞧瞧说的什么话，谁家父母把孩子送来鹿鸣书院来不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 顾星萝心安理得地收起银票，白嫩的小脸终于有几分高兴，“好的父亲。父亲你要有公务就去忙吧，我自己可以哒！” 顾侯爷非常欣慰。 看，小闺女还是很懂事的。 顾侯爷前脚一走，睁着水汪汪大眼睛的小姑娘立马狂打好几个喷嚏。 一转身回房，捏着腰间的小香囊，暗自吐槽：紫荆准备的辣椒粉太呛了，要不还是改天找云子翁配个差不多功效的药吧。 顾星萝揉揉小鼻子，宛如一条咸鱼扑向床，心中只觉读书一事，前途无亮。 不知过了多久，顾星萝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竟一夜无梦，连东西都没吃。 直到天色泛起鱼肚白，外边有人在敲门。 “顾五姑娘，顾五姑娘该起了，吃过早饭，差不多时候就要开始入学测试了。”是一个老婆子的声音。 顾星萝睡脸惺忪，想起昨天就雇了个婆子喊起床。 虽然她平日里经常赖床，但初到鹿鸣书院，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小姑娘磨磨蹭蹭爬起床，简单洗漱以后，看到满满一匣子的首饰苦着小脸。 全是紫荆精心挑选出来的。 可顾星萝根本不会梳发髻。 顾星萝小脸皱成一团，哪有这样的书院，连个书童都不给带进来。 最后顾星萝斟酌了一下，随意找了一根发带，将头发束起来，俨然是个男式发髻。 嗯，手法没生疏。 顾星萝探头往铜镜里瞅了一眼，自我感觉良好，穿好鞋袜，揣上银票快步走出门去。 鹿鸣书院划分上院、中院、下院。 按照入学测试或学年考核进行分班。 而就读鹿鸣书院的学子，都会领到属于自己的院服。 此时夏季，女子院服是浅绯色长裙，外罩绣着簪花小楷的暗纹薄纱，好看得紧。 男子院服则是白袍上印染儒家的水墨篇章，衣摆处绣有红色祥云纹，文气浓厚。 顾星萝身穿一袭石榴红衣裙，梳着男童发髻，吃完早饭从食堂出来，完全无视周围人那略带怪异的目光。 哪里来的奇怪小家伙？ “顾……五姑娘？”昨天刚接待过顾星萝的李夫子正站在学堂门口，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夫子好，您吃了吗？”小家伙还很有礼貌，对着李夫子作揖。 李夫子眼皮一跳，违和感又加重了几分。 “额……吃过了。我先带你去入学测试，不必紧张。 考虑到你的启蒙状况，我回去和几个夫子商量了一下，尽量将入学测试缩短到一天。 等结束后，带你去领院服。”李夫子冲顾星萝笑着说道。 其实鹿鸣书院的入学测试是需要多位夫子一同阅卷，半个月后公布结果。 但顾星萝拿着名额进来，属于半路入学，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结果只会影响她就读的班，不会送回去。 顾星萝没意见，跟随李夫子去了一间单独的大房间。 原本小姑娘以为趴睡一觉就过去了。 但当箍形、顶针、托针、镶针等等一系列的针黹用具摆在面前。 顾星萝小脸当场懵逼了。 这些……是什么东西？！ 鹿鸣书院不是读书的地方吗，怎么会有女红？ 似乎看出顾星萝的疑惑，一旁监考的老夫子摸着他的山羊胡，好心解答：“鹿鸣书院对待女子很是宽厚。 除了会精心教导针黹外，还有舞艺、泡茶、剪花等，换作其他书院可不会这么上心。” 顾星萝整个人立即呆傻住了。 第25章 怎么没见过 鹿鸣书院是个什么可怕的地方？！ 怎么会有这些听上去就很折磨人的功课！ 顾星萝见老夫子表情自豪，默默把想去隔壁白鹤书院的话咽了回去，担心他接受不了。 顾星萝满脸郁闷，重新趴桌睡了回去。 不一会儿，呼吸均匀绵长。 老夫子看得连连摇头。 交了几张白卷后，轮到测试骑射，考虑顾星萝根本没接触过，直接免测。 针黹、舞艺等女子专精的测试，更不用说了。 虽然猜测到测试不理想，但没想过如此不理想的李夫子：…… 姬副山长到底看中顾家五姑娘哪一样？ 她哪一样都是零分！ 简直创新了鹿鸣书院有史以来的历史最低记录！ 当事人顾星萝还浑然不在意，炷香燃完，她立马跑出考房。 “五姑娘你的院服可能要等上几天。”负责日常管理的夫子清点完，有些歉意地说道。 书院最小的学生已经年满七岁。 顾星萝的个子比普通六岁小孩还要矮一小截，根本找不到合适的院服，只能另外定制。 小姑娘趴在柜台上，双手托腮，一张小脸天真无邪。 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瞅着负责日常的夫子，嘴甜地说：“夫子，最右边底下那套院服我好像能穿。” 夫子愣了一下，顺着顾星萝的话看过去，是套最小号的男式院服。 夫子连忙摇摇头：“这不行，不符合规矩。” 哪有让娇小可爱的小姑娘穿男式院服的，小裙子多好啊。 顾星萝委屈巴巴地小声说：“可是看着大哥哥大姐姐们都穿着一样的衣服，我好想加入他们。 现在的我跟他们格格不入呢。 要是这样进去课堂，好担心交不到新朋友。” 夫子赶紧保证道：“我们书院的学子们绝不会排外……” “能不能让我穿几天，等新院服做出来，再换回去。”顾星萝迅速打断了他的话，努力瞪大水蒙蒙的眼睛。 负责日常的夫子心中一软，松口道：“那……好吧，新院服会尽快做好，你到时候要换回去。” “好哒，谢谢夫子！”顾星萝语气欢快地回答。 “这是院服，还有你在下院的黄班。”夫子尽责地告诉顾星萝。 鹿鸣书院，三大院按照天地玄黄划分优差。 毫无疑问，顾星萝被分配在最末的黄班。 顾星萝满不在乎，抱住院服回了寝室。 翌日一早，发带一束，白衣红纹的院服一穿，俨然就是一个小男孩。 顾星萝快步出门，跟食堂要了三个包子，嘴里叼一个，一手各拿一个，晃晃悠悠朝着下院黄班走去。 下院，建在书院较偏的地方。 那一带地势低洼，四层高的楼，宽长，牌匾刻着下院二字。 周围栽种了小树林，长势稀疏，委实有点简陋。 不知道中院和上院是什么样子？ 顾星萝走进下院，四处张望，才发现里面不止简单的四楼，后面四条长廊。 长廊尽头有四座小阁楼，被前面这栋完全遮盖住了。 看来闻名遐迩的鹿鸣书院，大渊才子的集中地，还是有自身的独特之处。 就在这时，一个约莫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匆匆走进来，手里握着卷书。 看见站在下院正大堂啃包子的顾星萝，皱起眉头，出言催促： “马上就上课，这位学生怎么还在大堂，哪个班的？” 学堂这种神圣之地，怎么带个包子进来啃。 顾星萝吃掉最后一口豆沙包，擦擦油亮的小嘴：“黄班。” “黄班？”中年男人看了顾星萝两眼，觉得顾星萝陌生得紧，他指向第四条长廊的小阁楼，“今天是吕夫子的课，莫要耽误了。” 顾星萝点点头，转身朝着中年男人指着的方向离开。 踏进代表黄班的小阁楼，一楼就是教室，里面坐着一群年纪相仿的小萝卜头。 少说三四十人，大部分是男孩子，衣着统一，看不出贫富差距。 顾星萝看着这些小萝卜头仅仅郁闷一秒，立即就想通了。 她迈着小短腿走进去，乌溜溜的眼睛一扫，瞅见角落靠窗有个空位，大大方方走过去，拱手行礼：“请问这个位置有人吗？” 座位周围几个小萝卜头叽叽喳喳说着话，听见动静回过头来，其中一个年龄稍大，头戴粉红珠花的小姑娘摇头：“没有。” 顾星萝当即坐了下来，见夫子没来，摸出两块绿豆糕，自己咬一块，递给刚才说话的粉红珠花姑娘。 珠花姑娘一怔，她赶紧摆手，“你快收起来，难道你忘了下院不能带吃的进来，夫子看到会生气的！” 顾星萝声音含糊不清：“不让夫子看到就好了。” “……你是谁？我们黄班之前没有你。”旁边的小胖子突然看向顾星萝说道。 “新来的。”顾星萝咽下绿豆糕，一把擦掉嘴角的糕屑。 “新来的？新来的不是个……”女的吗。 小胖子的话还没说完，两鬓发白的吕夫子拿着泛黄的书走了进来。 整个教室的嘈杂声顿时一滞，全部学子起身行礼，声音洪亮：“夫子好！” 吕夫子点点头：“各位学子好。” 说完站在上面摇头晃脑，领着小萝卜头们读书。 顾星萝打了个呵欠，把书竖起，双手交叠，小脑袋一歪，睡了过去。 旁边的小胖子瞪大眼睛看着顾星萝。 ‘他’不知道吕夫子最讨厌上课不认真的学子吗？ ‘他’死定了！ 果然，吕夫子很快发现角落里睡得舒舒服服的顾星萝，脸色一沉，手握戒尺，走了过来。 吕夫子的戒尺重重敲在课桌上，“嘭嘭——” 顾星萝‘唰’地站起身，眼睛都没睁开，极度标准地行了一礼，奶声奶气地高喊：“夫子再见！” 吕夫子：…… 全班小萝卜头们：…… 哇塞！‘他’开小差好有经验！ 吕夫子脸都青了，他瞪着眼睛，张口就要训斥。 下一秒，吕夫子脑子有点卡壳，怎么没见过这个小学子，他沉声道：“你，叫什么名字？在课上睡觉，还有没有一点尊师重道！” 整个教室一片寂静。 小萝卜头们不敢出声。 顾星萝渐渐清醒过来，仰起小脑袋望着有些生气的吕夫子。 小姑娘后知后觉地眨下眼睛，哦，偷睡被抓了。 小姑娘赶紧又是礼貌行礼，一脸真诚：“夫子，我是顾星萝啊，以后请你多多指教。 都是夫子你的课讲得太好，我闭着眼睛在脑子里想象画面呢。” 旁边的小胖子眼睛都要瞪出来。 好家伙！ 这货也太能扯了。 竟然能把在课堂上睡觉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第26章 我不识字 别说小胖子反应剧烈。 就连吕夫子都被震惊到了。 “顾……星萝？”吕夫子一怔，重复了一遍，他上下打量起顾星萝，一时间不是很确定：“顾家五姑娘？” 顾星萝点点头，大大方方地回应：“是我。” 这话一出，小胖子最先反应过来，惊叫起来：“你……就是永安侯养在乡下的顾小五！可你不应该是个女孩的吗？” “我是啊。”顾星萝满不在意，小脸严肃起来：“不要在课堂上说闲话，我还要听夫子讲课，夫子请——” 小胖子瞪圆眼睛，张大了嘴巴。 你听了吗？ 你特么方才明明是在睡觉！ 他从来没见过这般厚颜无耻的家伙！ 吕夫子蹙了蹙眉，敲了敲顾星萝面前的桌子：“你来说说，我刚才讲了什么？” 顾星萝顿时一脸乖顺的小表情，嗓音稚嫩，却透着无比真诚：“回夫子，听得太入迷，突然被打断，忘记了。” 吕夫子：……敢情还是我问题？ 小家伙说话甜甜软软的，吕夫子一时不好发作，他有些没好气地指着书上一处：“你解释一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顾星萝瞅了一眼，当即摇摇头，道：“夫子，我不识字。” 吕夫子脸色僵了下，骤然想起昨个儿李夫子提了一嘴。 永安侯府的五姑娘已然六岁，却还没启蒙。 “既然不认得字，就该好好听讲。”吕夫子语气缓和了几分。 “夫子，她都没启蒙，怎么就能进鹿鸣书院，这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我们黄班只是稍逊其他班，放在隔壁白鹤书院、又或是别的书院，排名不是垫底的。”一名个子很高、眼睛细小的姑娘突然站了出来，眼角溢出轻视，语气浓烈不满。 大家都是八、九岁的年纪，平日里都被家里人宠着惯着。 他们下意识认为顾星萝才六岁，肯定无地自容要哭了。 谁知，顾星萝一脸茫然：“我是有入学名额进来的啊，你没有吗？” “当然没有，我是凭本事考进来的！”细眼姑娘骄傲地说道。 顾星萝恍然大悟：“你嫉妒我。” “什么？！谁嫉妒你了！”细眼姑娘顿时像被人踩了尾巴，声音尖锐起来。 “你有入学名额了不起啊！”细眼姑娘涨红了脸，恼羞成怒地道：“你赶紧离开黄班，我们黄班不欢迎你！” 顾星萝眼眸灵动，当即凶巴巴地说：“你居然对皇上不满，我要告诉御史大夫，弹劾你全家！” “我、我哪有说这样的话！”细眼姑娘瞬间懵了，说话变得磕磕绊绊。 鹿鸣书院的学子，就算家中父母不做官，但族中长辈肯定有人在朝为官。 在大渊，藐视皇家，可是重罪！ “你有！入学名额是大渊先祖皇帝的规定，一直延续至今。 当今圣上都没说要废除这一规定。 你却要赶我出去，你瞧不上入学名额，也就是不满当今圣上！ 对大渊万分忠诚的我，不能坐视不理，一定要及时上达天听！ 我去问问书院里谁是御史大夫家的。”小家伙一脸正经，有模有样地皇宫方向作揖。 说完，顾星萝迈着小短腿就要离开黄班。 细眼姑娘当场吓哭，哆哆嗦嗦地尖叫：“你不要走！你不要走！！！” 就差儿没扑过去抱住顾星萝。 “慢着！慢着！五姑娘，有话好好说，你先回去坐好。”吕夫子脑门突突的疼，赶紧制止顾星萝。 这顾家小五是怎么回事？ 那张小嘴太能说了，直接掐人死穴。 她小小年纪，就知道跟御史大夫告状，要弹劾人呢。 还说得有理有据，居然抓不出丝毫错处。 吕夫子暗自感到震惊。 永安侯教的？ 小丫头尚未识字，就这么能说会道的……大概就是永安侯教的吧？ 吕夫子心中断定，他扭过头去，瞪住细眼姑娘，训斥道：“你的书白读了？因为人家还没开始认字，便轻视他人，甚至说人是非！” 细眼姑娘痛哭流涕，她再也不敢了。 她也不知道顾小五这么可怕啊！ 别的她没听明白，但是不满皇上，就算借她一百个胆子都不敢啊！ 如果传到爹娘耳朵里，给家族抹黑招祸，一定会打死她的！ “五姑娘，安心读书，其他的交给夫子！”吕夫子已经把李夫子跟他说的话琢磨过来，语气还算平稳。 “好哒！”顾星萝应得极快，转身坐回位置。 吕夫子见状，稍松了一口气，还算是个听话的。 随即，吕夫子的目光扫了教室一眼，班里的孩子各个在八、九岁左右，年岁最小的顾星萝坐在后面角落，显得更矮小了。 ……本来就不认字，连基础都没有，这还能学到什么？ “五姑娘，你坐到前面来。”吕夫子走了回去，指了指自己下边的位置。 顾星萝摇摇头，表示这个位置就很满意。 去到前面，她还怎么睡得舒服。 吕夫子只好随她去了。 黄班重新响起郎朗读书声。 唯一格格不入的，就是有一个圆溜溜的小脑袋，趴在课桌上睡得香甜。 旁边的小胖子看得眼热极了，可是压根学不来。 人家顾小五当着吕夫子的面睁眼说瞎话，这样吕夫子都没狠狠训斥她。 比不了，比不了。 中午，食堂熙熙攘攘，小胖子端着饭菜出来，一眼见到躲在树下吃饭的顾星萝，忍不住上前问道：“你不看书，大字不识一个，就不怕回去不好跟家中长辈交代？” 顾星萝正埋头干饭，抬头，一脸茫然懵懂的小模样，张嘴就说：“不会啊，但我会晕字。” “晕字？”小胖子一愣，不明就里。 顾星萝小鸡啄米点头，软软地说：“就是我发现自己看不了字，一看就晕。” “你、你有这毛病啊？”小胖子张了张嘴，他有些惊讶：“那你怎么不跟夫子说？” 顾星萝不在意地挥挥小手：“我只要不看书就好。” 小胖子一副了解的表情，点了点头。 随后，他愣了愣，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顾星萝扒完最后一口饭，站起身拍了拍小胖子的肩膀，迈步离开。 小姑娘不知道的是，茂密的树后，是一扇虚掩的窗子。 “辞爷，顾家小五会晕字啊，她还没开始认字吧，那不是很惨？” 第27章 不是正经人 房内，墨昀辞夹菜的动作没停下，淡淡说道：“不知道。” 谢尧竹很同情：“早就听说有人会罕见的晕字，五姑娘岂不是这辈子都不太可能认字了？” 对寻常人家来说，没有识字的条件。 可换成京城的世家儿女而言，大字不识一个，是会被人耻笑的！ “她以后想要找个好的夫家……怕是难了。”谢尧竹喋喋不休地叹了口气。 墨昀辞微抬眼睑看了他一眼，“她才六岁，轮到你瞎操什么心。” 谢尧竹顿时讪讪一笑：“我就这么随口一说。 不过话又说回来，五姑娘穿上我们男子的院服，还挺像模像样的，我差点都认不出来。” 墨昀辞放下了筷子，取来细棉布擦手，没有说话。 谢尧竹又继续说：“我对这顾五姑娘还是很好奇的。” 顿了一顿，他声音压低，“听说五姑娘入学测试全部不及格，是副山长事先就同意让她来鹿鸣书院的。” 墨昀辞眸光微微一动，“姬副山长？” 那不是鹿鸣书院出了名的油盐不进第一人？ 前些日子，他去楚国公府探望的时候，外祖父因着和副山长意见相左，两人闹得相当不愉快。 就连吃饭，外祖父还在喋喋不休说姬副山长老古板一个。 谢尧竹连连点头，啧啧称奇：“没听说永安侯府跟姬副山长有什么交情，所以你说奇怪不奇怪。” 按理来说，就算有入学名额，但测试结果太不尽人意的话，山长和副山长是可以拒绝入学的。 墨昀辞眸底闪过一抹异色，洛贰调查的资料里，顾星萝六年都在闽城庄子里，常年不外出。 顾小五和姬副山长……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的两人。 墨昀辞目光微动，慢条斯理地道：“你说这胖丫头和副山长会不会相识？” 谢尧竹愣了愣，说道：“不可能吧，五姑娘尚未启蒙，非但不识字，还有晕字的毛病。” 再说，一个乡下来的小丫头。 拿什么去结识姬副山长？ —— 顾星萝回寝室刚躺一会儿，就被附近匆匆路过的学子吵得耳朵生疼，要去上课了。 小姑娘两眼呆滞，扑倒在床上哀嚎一声，心疼自己两秒，不得不爬起来，朝下院走去。 顾星萝困意甚浓，走路都微微垂着小脑袋。 让路过的学子张着嘴巴，忍俊不禁。 等顾星萝踏进黄班，就听见小胖子的声音：“顾家五姑娘，你怎么还在这？ 今天下午是白夫子的针黹课啊。” 啊？ 顾星萝迷糊抬头，只见教室还剩二十多名男孩子，唯独不见女孩子。 “什么针黹课？”顾星萝下意识微微张着嘴问道。 庄天明，也就是小胖子，他指了指楼上：“你们每三日下午的功课是针黹、舞艺或剪花，全由白夫子教授。” 说完，庄天明他声音极低地提醒了一句：“听闻白夫子很严格的，经常有人被打哭，我们在楼下都能听见。 你自己小心点吧。” “夫子会打人？”顾星萝瞪圆了眼睛，整个人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庄天明没想到顾星萝反应这么大，他顿时愣住了，结巴道：“会、会啊，就是打打手心，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在家时，不听话，总挨父亲的打。 很正常的啦。 “要是我没学会，也会挨打吗？”顾星萝又问。 庄天明挠了挠脑袋，如实说道：“我没上过白夫子的课，这就不清楚了。 你已经迟到了，快些上楼去吧。” 顾星萝闻言如丧考妣，偏过头看一眼上二楼的楼梯，都觉得阴森恐怖。 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去，就见一名身穿素白长裙满面含霜的女夫子，站在二楼顶端的台阶上，冷冷望向顾星萝：“上来。” 女夫子转身进去，顾星萝瞅见上午的细眼姑娘跟在夫子身后进去。 庄天明爱莫能助地看了顾星萝一眼。 顾星萝不由叹了一声，两条小短腿的速度不慢，蹬蹬蹬上了二楼。 二楼，只有一个屋子，四周砌起高高围栏，上面是通风的窗子，挂起薄薄纱帘。 屋内三四十个姑娘端坐着，年纪约莫在十岁左右，面前桌上摆放好针黹工具。 大概下院的女孩子全在这里了，顾星萝东张西望。 白夫子冷着脸，“迟到的，坐到后面去，不要影响别人。” 顾星萝也不在意，非常主动跑去最后一排的空位坐下。 白夫子冷眼扫了顾星萝一眼，突然出声道：“我不管其他夫子如何宽容。 但在我的课上，礼仪规矩必须到位，尤其是衣着必须穿戴整齐。” 下边的闺秀们顿时齐齐正襟危坐，腰板挺得都要盆骨凸出了。 顾星萝托腮眯眼，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白夫子见状皱起了眉头，继续冷冷说道：“进了鹿鸣书院，你们只有学子这一个身份。 动辄拿家世欺负同学，张口闭口要告状的，这般行径着实令人不齿！” 顾星萝的小脑袋开始一点点耷拉下去。 白夫子只觉脑子的一根弦断了，再也忍不住，腾地一拍桌案，她怒声道：“顾五姑娘！” 在座的闺秀们愣着吓了一跳，各个噤若寒蝉。 室内一片寂静，针落可闻。 有姑娘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瞄去。 顾家小五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在场的人齐齐错愕不已。 白夫子面色冷沉，音量陡然拔高：“顾星萝！” 下一秒，顾星萝嗖地起身，朝着白夫子方向作揖。 七八个黄班的姑娘莫名觉得这一幕颇为熟悉。 果然，顾星萝嗓音稚嫩地高喊：“夫子再见。” 众人：…… 顾星萝缓缓睁开眼，砸吧小嘴，回味自己说了什么，脸上的小表情相当茫然：“这么快下学了？” 她还没睡够。 真别说，二楼比一楼清凉多了。 “顾五姑娘，我刚才所说的你没听到吗？”白夫子冷声质问。 顾星萝微怔，反应过来，顾五姑娘是自己，她冲白夫子说道：“听到了，夫子说不要影响别人，我没说话呀。” 白夫子冷眼扫视她，不经意流露出一丝嘲讽：“我说的是你这身院服，正经闺秀怎么会这么穿。” 顾星萝眨眨眼，假作吃惊状：“夫子意思是，但凡穿这身男子院服的，都不是什么正经人？” 说着，顾星萝原地转了一圈，不大不小地嘀咕一声：“居然不是正经人穿的衣服，那书院做出来做什么？” 第28章 怎么好像又胖了 白夫子脸都绿了，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她什么时候说男子院服是不正经的人穿的。 若是传出去一点风声，她往后不用在鹿鸣书院待了！ “你在胡说什么！姑姑她、白夫子才不是这个意思！”细眼姑娘嚯地站起身，狠狠怒瞪着顾星萝。 白夫子脸色难看了几分，她沉声训斥道：“胡言乱语！听闻你之前养在乡下庄子，难道永安侯连最基本的尊师重道都没教你？” 这话不可谓不严厉，直接点了顾星萝乡下来的、永安侯教女无方。 “夫子，明明是你自己说的话，怎么不认了？你是突然失忆了吗？” “夫子，你这话说的也不对。我来鹿鸣书院，不就是要夫子你们授课吗，你怎么反过来指望父亲教我？” “那书院的夫子们，包括您在内是干什么吃的呢？我还有必要上这个学吗。” “还有，夫子你刚才说我来自乡下，你是瞧不起乡下吗？ 可我认为我们乡下的夫子，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比你优秀，最起码不会初见面就对我有很深的成见。” 黑黝黝的眼眸冷冷扫过白夫子，顾星萝头也不回地径直走了。 白夫子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就跟调色盘似的精彩，气得浑身发抖。 她冲着小姑娘的背影非常生气地怒斥：“以后我的课你都不用来了！” 顾星萝暗自切了一声，当她稀罕！ 上辈子她就没摸过女红。 这辈子也不打算碰一下。 顾星萝大摇大摆地离去。 本想溜回寝室好好睡觉，没想到有负责巡视的夫子，担心学子会中途逃课。 顾星萝摸摸小下巴，琢磨了下，干脆找了个没什么人经过的地方。 左看右看，灵活如猫爬上树，顾星萝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微微感受下体内的内力，一股胀痛感渐渐袭来，仍是选择闭眼睡去。 年纪太小，就是不好。 一身魔功是上辈子跟着过来的，顾星萝的小身板撑不住，需要将经脉拓宽。 除了泡药浴，就只能用内力慢慢蕴养经脉，使身体适应。 唯一不好的便是消耗精力，容易犯困。 不知不觉，天黑已晚，月挂树梢。 众人下学吃了饭回寝，巡寝的雇工才发现顾星萝不见了。 本来鹿鸣书院并不重视学子去处，只要不离开书院即可。 但因着京郊河杀人案，山长下了严规，早晚需查寝。 雇工不由有些慌张，赶紧上报去。 当询问到黄班的学子时，女孩子们各个支支吾吾。 “你们大家都是同窗，有什么事不要隐瞒。”山长室，李夫子皱眉看着黄班的学子们。 “知而不报，影响考核学分。”一道声调冷淡的声音响起。 墨昀辞站在楚国公身旁，眉眼疏冷地扫了他们一眼。 “是不是白夫子打了顾五姑娘手心板，她伤心躲起来了？”这时，庄天明挠着后脑勺，他不由得猜测道。 墨昀辞蹙眉，声音更冷了几分：“她挨打了？” 他脑海中忽地闪过小姑娘挨打后可怜兮兮的小模样……不对，她天生神力，就算挨了打，也不会很疼。 “没有没有！庄天明你不要乱说，白夫子才没有打她。 明明是顾五姑娘气了白夫子一通，她还自己发脾气跑了！”细眼姑娘立马跳了出来，一口咬定。 李夫子愣了一下，眉头顿时拧紧了。 没想到顾五姑娘年纪小小，脾性竟然这么大。 “白夫子对她说了什么？”墨昀辞突然出声。 “什、什么？”细眼姑娘有点没反应过来。 墨昀辞向来寡言，他耐着几分性子，语气淡淡地重复了一遍：“她这人懒得很，你们白夫子定是说了什么无理的话，才会被她怼了。” 虽然仅接触几面，但墨昀辞已经将顾星萝的性子摸了个七七八八。 一直没说话的楚国公诧异看了眼外孙。 他这外孙居然会留心一个小姑娘？ 不对，听上去，外孙认识人家小姑娘？ 细眼姑娘愣了愣，她下意识反驳道：“她不尊师重道。” “白夫子到底说了什么？”李夫子连忙催促。 细眼姑娘还想多说几句白夫子的好话，一抬头，对上俊美少年瞥来的冰冷眸光，身子猛地僵住。 下午在场的几个姑娘一言一语把事情经过说了。 墨昀辞俊脸微沉。 楚国公和李夫子也不由皱了皱眉头。 等几个姑娘说完，细眼姑娘赶紧小声地补了一句：“说来说去，其实就是五姑娘气性大，怪不得白夫子。” “这个白夫子是怎么回事？要求别人只有一个学子身份，自己却又拿所谓的身份大做文章。”楚国公皱起的眉头就没松开，口气相当不悦。 “白夫子的女红、舞技、茶技非常精湛，在京城广为人知。 我们书院也是花了不少心思请来的。”李夫子干巴巴地解释了这么一句。 “她这般为人，就没人传颂一下？”楚国公看了李夫子一眼。 李夫子闭上了嘴。 墨昀辞适时说道：“把白夫子辞退掉，另外不用派人去找顾星萝了。” 胖丫头惯会躲懒，大概是在什么地方睡觉去了。 光靠鹿鸣书院的普通雇工，想找到她可不容易。 墨昀辞瞥了一眼山长室外边。 顷刻，守在门外的洛肆身形一闪，认命地替殿下找人去。 …… 顾星萝正睡得昏天暗地，忽地脖子一勒，接着屁股一疼，倏地整个人惊醒过来。 “主子，她可真能睡啊。”一个略带惊叹的声音响起。 “除了吃就是睡，不然你以为她怎么胖成球儿的。”这个声音的主人冷嗤了一声。 顾星萝坐在地上，茫然睁开眼就看到眼前站着两人。 不是墨昀辞跟他贴身护卫，又是谁。 墨昀辞正居高临下地定定看着她，他突然迟疑出声：“你怎么好像又胖了？” 顾星萝顿时呆住了，她微微张了张嘴。 下一刻，她一骨碌爬起来，当场炸毛道：“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哪里儿胖了！” 她不过是回京城这段时间，稍微贪吃了点。 小身板也就跟着稍微圆润一点点点点…… 这厮嘴巴这么毒，居然说可爱的女孩子，以后一辈子都不会娶到媳妇的！ 方才拎着小姑娘下来，不小心蹭了两下树梢，此时她绑好的头发稍乱，翘起了两根呆毛。 再加上她气鼓鼓的小模样，莫名有一种喜感。 充当背景板的洛肆差点没憋住。 第29章 这厮能有什么好心 小姑娘视觉动态极好，瞬间一记眼风扫了过去。 洛肆感觉一丝可怕的威压射来，又转瞬消失无踪，仿佛是错觉般。 墨昀辞略带狐疑地目光落在顾星萝身上。 顾星萝仰着小脑袋，东张西望，发现天都黑了。 “感觉也没睡多久啊。”顾星萝皱了皱鼻子，咕咕哝哝了一句。 “擅自逃课，让书院的夫子们一顿好找。”墨昀辞声音淡淡。 顾星萝略带心虚地偏过头。 针对她的是白夫子，麻烦别的夫子来找她，是她不对。 空气有些凝固了。 下一秒，小姑娘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叫声，饿了。 顾星萝摸摸小肚子，下意识朝食堂的方向望去。 “别看了，食堂早关门了。”墨昀辞瞥了她一眼，语调缓缓。 “我还没吃饭。”顾星萝语气低落下去。 小脑袋上翘起的两根呆毛摇晃，瞧着竟有几分可怜兮兮的。 墨昀辞眸光微动。 像极了母后养的那只异域小狸奴。 墨昀辞就鬼使神差地说道：“走吧，带你去吃饭。” 话落，小姑娘猛地抬头，眼睛亮晶晶。 墨昀辞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他低头不觉咳了一声。 穿过鹿鸣书院后门，就是一条宽敞的街道。 两旁商铺紧闭，只有门口挂着火红的灯笼，照亮如白昼一般。 顾星萝充满质疑的小眼神瞟向墨昀辞。 这就是带她来吃饭？ 门都关上了。 墨昀辞仿佛没有看见似的，他很自然地开口：“洛肆。” 洛肆大步走到一家名为云来斋的酒楼门口，伸手叩门。 叩得很有节奏。 三长一短。 顾星萝眸光微闪。 很快，紧闭的云来斋从里边打开，有个掌柜模样的中年男子看见洛肆，脸上表情立马变得恭敬，紧忙将人请了进去。 顾星萝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跟着墨昀辞身后。 一双乌溜溜的灵动眼眸转了转，伸出小胖手去扯墨昀辞的衣袖。 “大哥哥，这家酒楼是你的？”她问。 掌柜低着头，目光刚好落在小姑娘伸手的动作上，心里很是诧异。 即便一年见不到主子几回，但他们谨记主子的忌讳。 其中一条，便是主子有洁癖。 上了二楼走进厢房，墨昀辞坐了下来，他淡淡嗯了一声，没有想隐瞒的意思。 哦豁，怕是不单单是这一家酒楼。 说不定整一条街都是这厮的产业。 顾星萝的眼睛闪亮闪亮，非常迅速地撩袍入席。 墨昀辞斟茶的动作一顿，不觉瞥向顾星萝，眸底掠过一丝微微愕然。 小姑娘已经扭过头朝着站在一旁的掌柜，她满脸期待：“把你们的招牌菜全部端上来，要快点！” 掌柜下意识望向墨昀辞。 墨昀辞回过神，微不可察地颔首。 掌柜这才安心退下去。 云来斋上菜很快，几乎没等多久，两个伙计端着托盘上来。 顾星萝面前的八仙桌上摆满了五盘菜肴，二荤两素一汤，色香味俱全，还配了一碗米饭。 小姑娘真的饿坏了，没有说话，开始埋头吃饭。 她动作极快，姿态却优雅，保持很好的用餐礼仪，丝毫没有半点粗俗。 就像是刻在骨子里的优雅。 坐在对面的墨昀辞翻阅卷宗的手指微顿，状似漫不经心地打量起顾星萝。 顾星萝吃了五分饱，夹菜的动作慢下来，她抬起头来，双腮鼓鼓，含糊不清地问道：“你怎么不吃？” 墨昀辞没有夜宵的习惯，他随手将卷宗搁在一旁，应道：“不饿。” 他静静看着顾星萝，说：“你吃饱后，应该不容易睡着，正好可以练武消消食。” 小姑娘原本一脸满足的小表情，顿时呆滞住，看向墨昀辞的小眼神，仿佛看见了魔鬼。 这厮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见面就抓她练武。 他是励志将来要当什么大将军，现在开始找新兵苗子吗？ 顾星萝突然有点食不下咽，她温温吞吞地说：“我吃饱后，就会犯困，很困很困的。” “你才刚睡醒没多久。”墨昀辞一针见血。 顾星萝甚至在他眼神里读出了嫌弃！ 似乎在说除了吃就是睡，还能干什么。 顾星萝在心底暗暗吐槽：这厮太过分了！ 顾星萝眼珠子一转，目光不经意落在他手边的卷宗上。 卷宗没有合上，放得极其随意。 咦，京郊河杀人案，第四…… 忽地，白皙好看的手压住卷宗。 少年声音不冷不热：“不是晕字？” ……这厮躲哪儿听到的？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点点脑袋：“是会晕字。” 墨昀辞似笑非笑瞥了她一眼，忽然又开了口：“京城郊外发生了命案，令尊正协助大理寺追查。 这封是卷宗，我念你听听？” 顾星萝立马捂住耳朵，摇了摇脑袋，露出一副胆怯的小表情：“我会做噩梦的。” 这厮能有什么好心。 这顿饭，吃得有点亏啊。 顾星萝背地里后悔不已。 墨昀辞见小姑娘一副滑不溜秋的样子，顿觉有些好笑又好气。 她会害怕做噩梦？ 这胖丫头是不是忘记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正在杀人。 墨昀辞转念想到这里，不觉反思自己对一个胖丫头有点太宽容了。 少年当即微微冷着俊脸，不顾顾星萝的强烈反抗，拎着她在酒楼的后院扎了半个时辰马步，才松口放她回去。 小姑娘一瘸一拐走向寝室，心底将他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她太惨了，怎么就莫名其妙被个黑心少年给盯上了。 他到底什么时候打消疑虑？ …… 第二天，顾星萝蔫了吧唧坐在教室里，小脑袋都抬不起来。 旁边的庄天明用手肘推推她，他问道：“你昨天下午以后人去哪儿了？李夫子他们找了好久。” “我去睡觉了。”顾星萝倒没隐瞒。 庄天明闻言，表情错愕。 睡觉？ 他听错了吧。 可见顾星萝一副睡不醒的小模样，庄天明又不得不信。 “你厉害！”庄天明忍不住惊叹一声。 说着，庄天明对顾星萝挤眉弄眼，有点兴奋，他明显压低了声音，：“没想到你跟那一位居然是朋友，你在书院横着走能不能带我一个？” 顾星萝惺忪的眼神瞬间清醒不少，她不由试探地问道：“那一位？你说谁？” 姬老头嘴上怎么没个把门的。 第30章 特么死循环啊 说起来，要不是姬老头横插一手，她可能就不用来鹿鸣书院了。 顾星萝心中叹了口气。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就这么离她远去。 “还能有谁。”庄天明声音压得更低了，“自然是我们大渊的太子爷啊。” 话尾的时候，声音近无。 据他了解，太子殿下从来不多管闲事。 顾星萝登时一脸懵逼看向他： “谁？” 什么太子爷？ 顾星萝的小脑袋忽地灵光一闪。 将黑了心肝的俊美少年对上号。 他是大渊太子？ 身份这么高吗，她还以为是备受当朝皇上宠爱的宗亲子弟。 毕竟她上辈子的陌国，太子殿下常年久居东宫，除非替皇上分忧巡视，压根没出过几次皇宫。 大渊的太子殿下怎么感觉……四处溜达呢。 还出来祸害她。 小腿肚到现在还有点酸疼呢。 顾星萝在心底毫不犹豫地狠狠唾骂墨昀辞一顿。 顾星萝小脸面无表情，一字一顿地强调道：“我不认识他。” 谁爱认识谁认识去，反正她不认识。 “是吗？”庄天明有些迟疑。 转念一想，好像顾家五姑娘确实跟太子爷没有什么交集。 应该是因着新山长楚国公的关系。 顾星萝点点小脑袋。 很快，两人没有闲聊的时间了。 今天他们黄班轮到李夫子授课。 李夫子进来后，他粗略扫了一眼众人，发现人数齐全，暗暗点头，朗声道：“今日我们讲论语第一则。” 黄班的学子们跟着李夫子摇头晃脑。 顾星萝晃着晃着便睡着了。 小脑袋磕在桌上，发出‘咚’一声。 恰好李夫子领着众人读完最后一句。 这个声音显得异常清晰。 李夫子嘴角抽了抽，上前敲敲顾星萝的桌子，张口便问道：“你又听得入迷了？” 吕夫子昨个儿可是说了，这小丫头不好管教。 顾星萝勉强撑起眼皮子，像是十分惭愧：“夫子，我可能天生晕字，一看到字，就晕过去了。” 李夫子：“？” 这才一天，怎么换了新说法。 李夫子有点头疼，说：“那你先不用看书了，我念给你听。” “好哒，夫子。”顾星萝立马乖巧应了。 李夫子脸色缓了几分，“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念完，李夫子看向顾星萝，当即提问道：“五姑娘，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小姑娘一脸为难：“夫子，为政以德，政是什么字？德又是长什么样子的？” 李夫子有些满意，看来顾五姑娘，其实还算是个好学的。 李夫子说：“我写给你看。”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相当无辜：“可是夫子我晕字啊。” “……” 滚！这小姑娘根本没法教！ 李夫子一点也淡定不了，险些咆哮出声。 姬副山长到底看上小姑娘哪一点，小小年纪怎么就跟个滚刀肉似的。 别说李夫子，就连黄班的学子们都被小姑娘的骚操作给惊到了。 一看书就晕字，念给她听，却不知怎么写，一写又等于看了字，要晕过去。 特么死循环啊！ 谁能受得住啊！ 至此，黄班的夫子们默契地任由小姑娘睡得天昏地暗。 他们实在不想受到半点心灵的冲击。 顾星萝表示很满意，在心底默默估算着可以十天半月内都不用偷摸溜出去泡药浴。 避免自己一个运气不好，被墨昀辞抓个正着。 那之前蒙混过关的把戏，可就全露馅了。 —— 阳光和煦，微风轻拂，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顾星萝啃着从书院后门买来的柿饼，走路都没个正形，懒懒散散地打算回寝室。 经过一座六层高楼的时候，被两个中院的姑娘拦下来，硬拽进了藏书阁。 “前阵子藏书阁的书都拿去晒了，正缺人手搬书，你过来帮忙吧。” “把这些书搬上去每个楼层，按上面写的编号对应放好。 听说你天生神力，这对你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两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姑娘你一言我一语，语气颐指气使，根本不给顾星萝说话的机会。 把小姑娘往一楼书堆一推，脸上表情还挺倨傲。 顾星萝没站稳，踉跄了两步，她回过头，小脸冷淡，提问：“谁跟你们说我天生神力？” 除非要糊弄人，她从不对外宣扬。 用司徒澜的话说，听上去怪憨的。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我们中院的还不能使唤你一个下院？ 这就是你对书院师姐的态度？”左边的姑娘有些不耐烦，“赶紧搬，一个时辰后我们过来验收。 你要是没做好，我们就告诉你的夫子，扣你结业学分。” 说着，她拉上旁边的同伴一块走了。 ‘咔哒’一声，将藏书阁大门锁上。 在鹿鸣书院，学子需要就读六载，是否能顺利结业，皆看学分。 学分的重要性，对学子来说不言而喻。 何况，鹿鸣书院建立以来，未能结业的学子不超过五人。 不能结业，等同于被钉在书院的耻辱柱上。 顾星萝没啥表情，继续啃柿饼，漆黑的眼眸静静落在小山似的书堆。 默默啃完柿饼，小姑娘撸起袖子，对着面前的书堆左看两眼右看两眼，然后搬了起来。 藏书阁外，两个中院姑娘听见里边传来的动静，二人互相对视一眼，神情得意洋洋。 一个六岁的小女孩而已，要想拿捏简直不要太容易。 哪有知柔说的那么难对付。 一个时辰后。 两个中院姑娘打开藏书阁的门锁走进去，堆满一楼的小书山不见了，被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二人顿时心中大喜。 这个顾星萝相当识趣。 她们白白得了学分，还帮知柔教训了她口中‘不知天高地厚’的五妹妹，一箭双雕。 “你们回来啦？”忽地，一颗小脑袋在二楼探出来。 顾星萝一路蹦跶下楼，她冲二人露齿一笑，挥了挥小手，“我已经把书放好了，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苗翠翠一脸高傲，冲顾星萝翻了个白眼，皱眉不悦：“急什么？我们还要验收。” 她身边的黄梨花，同样端起师姐的架子：“没错，要是不合格的话，一样要扣你的学分。 师姐交代的事都能出岔子，长长记性也是为你好。” “那两位师姐快验收吧。”小姑娘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笑吟吟道。 苗翠翠和黄梨花二人丝毫没觉得不妥，认定已经拿捏住了顾星萝。 二人一边想着以后怎么命令顾星萝干活，一边走上二楼…… 第31章 退下! 鹿鸣书院的藏书阁，堪称京城最全，其中孤本之多。 大渊皇宫内的古籍书册，都没有书院的丰富。 六层塔楼，每一层都极为宽大，书架高耸抵着天花板。 书籍按着不同的分类，以千字文为序摆放。 苗翠翠和黄梨花满心得意地踏上二楼，正准备故意挑刺呢，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二人脑子一片空白，死死盯着书架铭刻的分类，再看摆放进去的书籍。 完全不是一个类别。 明明是古籍区书架，却摆放着前年新科状元的策论…… 不单是二楼，三、四、五楼全部遭殃，乱套了！ 苗翠翠脸色越来越差，急急冲下楼，朝着顾星萝就扑了过去，怒道：“顾星萝！你胡乱摆什么啊！ 你看不见上面写了什么分类吗！” 顾星萝小身板灵活一躲，一脸无辜，“这位中院的姐姐，我刚入学没几天，非但不识字，还会晕字。 两位姐姐喊我帮忙的时候，没打听过吗？ 不过我为了不辜负两位姐姐的交代，闭着眼努力完成的啦！ 不要太感谢我！” 说着，小姑娘大大方方地挥了挥手，一副毫不在意的小模样。 苗翠翠闻言，差点没把鼻子气歪！ 后面下楼的黄梨花脚下一崴，直直摔了下去，当场痛呼一声。 顾星萝仿佛没看见似的，她笑眯眯道：“那我走了。” “谁准你走了！”苗翠翠回过神来，瞬间横眉怒目，一把拽住顾星萝，十分强硬的命令道：“你今天不把这些书籍搬回去，就别想离开！” 顾星萝转过头，淡淡扫了一眼：“放开。” 漆黑幽冷的眼神，像是弥漫着一股寒光森冷。 苗翠翠看着她的眼睛，心底莫名涌上一抹惊惧，下意识松开手，后退了两步。 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有这么吓人的眼神？！ 苗翠翠愣在原地，反应过来的时候，顾星萝已经大摇大摆走出了藏书阁。 黄梨花疼得脸都扭曲了，瞪着顾星萝离去的背影，气得直跺脚：“就这么放她走了？ 她弄乱这么多书，光凭我们两个怎么摆得回去！会被扣学分的！” 苗翠翠心里也很恼火，她眼神闪过一丝阴狠，咬牙：“我们先把书摆回去，顾星萝不是说不识字吗，那书院发给她的书留着也没用。” —— 翌日，顾星萝一手啃玉米，一手拿包子，跟往常一样走进黄班。 今天的黄班跟以往不太一样。 在夫子没来之前，黄班向来嬉笑打闹声不断。 但这一次，整个黄班安静如鸡。 看见顾星萝进来，众人面色有些古怪。 “顾星萝，你怎么来这么早？”身材胖胖的庄天明两个大跨步，站在顾星萝面前，神色不禁有些局促。 顾星萝不解，声音带着软糯：“今天食堂有我爱吃的糯玉米。” 她举起手里啃了大半的玉米，粒粒金黄。 “你要不要去外面逛一圈，等会再进来？”庄天明好心提议。 顾星萝摇了摇头，一眼就看出庄天明有些奇怪，微微挑了挑眉。 当即叼着糯玉米，一个灵活的猫身，顾星萝绕开庄天明，走向自己的桌子。 下一刻，顾星萝愣住了。 她的桌子上，全部是书的碎片，被人撕成了大大小小的碎片。 没撕完的书，皱巴巴揉成一团，洒上墨水，全是刻意踩上去的脚印。 小姑娘脸上没什么表情，漆黑冰冷的眼眸静静看着一桌狼藉。 莫名的，顾星萝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越发冰冷。 “顾、顾星萝，不是我们黄班干的，我第一个进来，就已经这样了。”庄天明只觉背脊有一股凉意，磕磕绊绊地说道。 说完，庄天明见顾星萝没什么反应，可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 他犹豫了一下，不禁问道：“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呢？” 顾星萝嗓音稚嫩，语气很平静：“中院怎么走？” 庄天明愣了下，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朝向南的方向指了路。 顾星萝没再说话，俯身捡起满是墨水脚印，已经不成样的书，转身就走。 “诶！顾星萝你要去哪儿？ 夫子马上就要来了，我们大家帮忙收拾一下，再跟夫子说清楚，夫子不会怪你的。” 庄天明的声音在后面高喊。 顾星萝头也没回，快步走出下院，直奔南面的中院而去。 中院跟下院相隔一段不短的距离，而中院旁边却挨着上院。 原因无他，中院和上院的年龄差距不大，部分中院优秀的学子，可直升上院。 此时，晨曦初升，不温不热的阳光照耀在鹿鸣书院这片土地上。 学子们匆匆忙忙走进各自的学堂班级。 唯有顾星萝格格不入。 她相比中、上两院的学子而言，太矮了。 远远看上去，像一个小胖球。 但顾星萝走得极快，仿佛一阵风刮了过去。 顾星萝踏进中院，在一间间教室门口停留一小会儿，漆黑黑的瞳仁扫一眼，继续下一间。 好几个正准备讲课的夫子看得一愣一愣。 “这位小同学，你不是我们中院的吧？”其中一个中年夫子追了出来。 顾星萝脚步不停，略歪着小脑袋朝一间新教室瞟去。 中年夫子刚追上来，张了张嘴还没说话。 就见顾星萝走进玄班，小脸面无表情，一手把苗翠翠和黄梨花二人拖了出来。 如同拖着两条死狗一样。 二人在她的小手底下，竟然挣扎不开一丝一毫。 玄班的学子们都惊呆了。 这……现在的小姑娘手劲这么大的吗？ 苗翠翠和黄梨花被拖出教室的时候，二人都是懵的。 一出教室，顾星萝根本没给二人反应的机会，当着玄班和外边围观人群的面，直接把沾了墨水和脚印的书，撕开塞进两人嘴里。 顾星萝的动作快、狠、凶。 “啊——！！！你放——”苗翠翠见鬼地瞪大眼睛，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 “咔嚓——”一声。 顾星萝抬起小手，卸了她下巴，捏住她的嘴将碎片硬塞进去。 中年夫子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他急忙惊叫道：“同、同学！你在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快把人放开！” 中年夫子上前要拉开顾星萝。 顾星萝不为所动，抬眸瞥了一眼，声音冷冰冰：“退下！” 第32章 必须道歉 一股可怕的气势瞬间横扫过来。 根本不像是一个小姑娘能够拥有的，十分惊人。 全场一片寂静，众人像是被扼住了脖子。 饶是见多识广的中年夫子顿感一阵心惊肉跳。 小小年纪，怎么会如此彪悍？ “大家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她拉开！” 人群中，顾知柔站了出来，她声音拔高：“五妹妹！二叔好不容易让你进来鹿鸣书院，你不好好读书就罢了，竟敢当众欺辱同学，二叔不知道会有多难过！” 顾星萝眼皮都没抬一下，全当顾知柔不存在。 此时她浑身笼罩一股极其骇人的戾气。 周围的人下意识退后一步，不敢上前。 大义凛然的顾知柔脸色难看起来，心底火气直冒。 顾星萝说到底就是一个六岁的小姑娘，怕她作甚！ 在侯府，她被顾星萝打压，听母亲的话，处处忍让。 但这里是鹿鸣书院，按规矩，顾星萝欺负同学，属于犯大错，是要被赶出书院的！ 偏偏，就是没人敢动。 苗翠翠和黄梨花涕泪横流，嘴角不自觉流出墨汁，落在长裙上，地板上…… 两人狼狈至极，惨不忍睹！ 顾星萝欣赏完自己的‘杰作’，满意地松开手，顺便把卸掉的下巴摁回去。 她歪了下小脑袋，突然微微一笑：“两位姐姐，这是你们自制的，味道好不好呀？” 苗翠翠终于能说话了，她当场崩溃大哭，一边狂吐碎纸，一边张牙舞爪地向顾星萝了过去。 “我要杀了你啊——！” 害她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以后还怎么在鹿鸣书院待下去！ 顾星萝朝后一退，精准避开，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向苗翠翠的臀部。 “嘭——！” 众人眼前一花，只来得及看见苗翠翠飞出了两丈远的残影。 众人：“……” 这小姑娘咋回事啊，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了？！ 黄梨花脸色无比苍白，咽了咽唾沫，努力稳住自己的声调：“我们两个根本不认识你，你闯进来莫名其妙这般羞辱我们！ 苗黄两家家不会放过你的！” “五妹妹，你别再给二叔抹黑了，赶紧道歉！”顾知柔这时又出声，色厉内荏地催促。 黄梨花闻言，她心头的怒火瞬间压过了恐惧，脱口而出：“一句道歉就解决了？做梦！ 我要找山长，顾星萝必须滚出鹿鸣书院！” 黄梨花一刻也待不下去，赶紧跑过去搀扶起苗翠翠，两人像是身后有猛兽追赶，火速朝着山长室方向而去。 中年夫子看了眼两人的背影，又看了看顾星萝。 小姑娘精致漂亮的小脸表情淡淡，仿佛无事发生。 ……特么的无事发生，事情闹大了！ 果然，约莫半个时辰后，李夫子出现在中院，非常头疼地看向顾星萝。 “顾五姑娘，跟我去山长室一趟。” —— 山长室。 苗翠翠和黄梨花已经换上新的院服，扑在各自的母亲怀里哭哭啼啼。 “翠翠不哭，娘亲一定给你讨个公道！当真是没王法了！”苗夫人心疼得抱着女儿。 苗夫人抬头脸色难看，语气咄咄逼人：“李夫子，你们山长呢？ 我女儿被人欺负，这么大的事，山长他不出面吗？” “山长他人不在书院，已经去请副山长了。”李夫子解释了一句。 楚国公虽然担任山长，但是他每隔几日便会回一趟京城，并不住在书院。 黄夫人也是气得不行，她看向进来的顾星萝，眼神厌恶，声音尖酸：“鹿鸣书院怎么会收这样的学生？ 我听说她一直养在乡下，谁知道有没有带什么乡下恶习回来，可别带坏了书院的学子们。 鹿鸣书院这种神圣的地方，就不应该让没教养的人进来，现在就把她开除了！ 否则这事没完！” 要不是忌惮着顾星萝背后是永安侯，黄夫人早就一个耳光上去了。 她丝毫不觉得打骂一个小姑娘有何错。 “两位夫人消消气，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还不清楚，等山……”李夫子试图安抚。 他很为难，但授了几日课，李夫子觉得人小姑娘贪睡了点，小嘴太利索，没别的毛病。 最起码，小姑娘是讲道理的。 “什么不清楚？ 她逼着我家姑娘吃脏东西，也不知道会不会得病！ 都欺负成这样了，这么多人看着，夫子你却想当作没看见？ 就为了维护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黄夫人打断了他的话，反应很大，声音越发尖锐。 一提到被很多人看到了。 苗翠翠和黄梨花两个躲在母亲怀里的人，哭声更大了。 以后没脸见人了，这都要怪顾星萝！ 二人此时心里恨死了顾星萝。 “活该。”小姑娘小脸冷冷淡淡，吐出两个字。 “什么活该？！难不成还是我家姑娘欺负了你？ 你有证据吗？ 小小年纪不学好，夫子你看啊，就这种说谎不打草稿的乡野丫头，只会堕了鹿鸣书院的名声！”苗夫人冷笑一声，根本压不住火气。 “就是！今天要是不开除她，谁还放心将孩子送到书院来！ 就是永安侯他来了，我也是这么说！”黄夫人当即附和，大声嚷嚷。 顾星萝随手掏出一张脏兮兮的纸张朝苗夫人一抛。 明明是轻飘飘的动作，皱巴巴的纸张没有飘落，‘啪——’一声顿时糊在苗夫人脸上。 苗夫人一把拿下来，发现是一页沾了墨水脚印的书页。 她脸色铁青，气得浑身发抖，猛地一拍桌子：“好你个乡野丫头，别以为永安侯……” “你要的证据。”顾星萝神色间有点恹恹，抬眸扫过苗翠翠头上的兰花朱钗，淡淡地道：“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上面是谁的脚印。” “胡言乱语！”苗夫人看不都看一眼，直接扔在地上。 仿佛在她手里多呆一秒，都是脏了手。 纸张飘在李夫子脚下，他俯身捡起来，打开一看，脸色不由变了变。 李夫子抬头看向仍在苗夫人怀里抽噎的苗翠翠，却给不了什么好脸色，“苗翠翠，你知不知道书院最不容的，就是故意毁坏珍贵书籍之人？” 鹿鸣书院历史悠久，最初建立的时候，万分艰难。 据书院史册记载，当时就读第一批学子连完好的一页书本都没有。 苗翠翠和黄梨花两人同时心里漏了一拍。 苗夫人却是很生气：“现在说的是这顾家野丫头的事，扯我家翠翠做什么，李夫子你是想包庇她吗？ 在开除之前，顾星萝必须当着书院所有学子们的面给我家翠翠道歉！ 要不然，等我回了京城，一定跟京中老百姓宣扬书院怎么包庇永安侯府养出的好女儿！” 第33章 我让你们走了? 苗夫人说得理直气壮。 “李夫子，你让她赶紧道歉，然后马上把她赶出鹿鸣书院，以后不准再进来了！ 这件事就这么算了！”苗翠翠眼神闪烁，语气有点着急地说道。 顾星萝抬眸似笑非笑地看了苗翠翠一眼，顺道轻飘飘扫过旁边的黄梨花。 对上这双乌黑冷幽的眸子，两人同时想起被顾星萝摁着动弹不得硬塞碎片，身子不由瑟缩了一下。 苗夫人立马察觉，她赶紧安抚：“翠翠别怕，你这孩子太善良了，不能这么轻易放过她！” 永安侯的嫡女又怎样！ 她们苗家可是京城有名的商人，最有希望成为皇商的！ 苗夫人瞪向顾星萝，盛气凌人地催促：“你哑巴了？还不快跟我家翠翠道歉！ 我可告诉你，就算你爹永安侯来说情也没用！” 李夫子脸色不大好看，将展开的书页递到苗夫人面前，他沉着脸：“苗夫人，让别人道歉之前，先看看苗翠翠做了什么？” 皱巴巴，沾满墨汁的书页上，是一个完整的鞋印。 鞋印上有个兰花图案。 跟苗翠翠头上的兰花珠钗一模一样。 鹿鸣书院统一了院服，却并未发放统一的鞋子。 每个学子穿的鞋子，都是自家带来的。 而苗翠翠的鞋子，是苗夫人为了彰显苗家有多富贵，特意要求连鞋底都要印上家徽——兰花。 霎时间，宽敞的山长室里一片寂静。 苗夫人面上的高傲瞬间僵住了，眼神错愕。 苗翠翠往她怀里又瑟缩了一下，脸色苍白，语气变得有些慌张：“我什么都没做！ 夫子你不能为了包庇顾星萝污蔑我！” 黄梨花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连忙帮腔道：“对啊，夫子，你不能因为我和苗翠翠家是商户人家，为了讨好永安侯，便故意栽赃我们啊！ 她把我们欺负成这样，你怎么能反过来说我们的不是？” 李夫子听了差点没气死。 中院玄班，怎么会有两个做错事还意图推卸责任的学子？！ 李夫子脸色铁青，看向苗翠翠，他非常直白，甚至带着怒意说道：“你为什么要撕顾五姑娘的书？ 非但如此，还洒上墨水随意践踏？ 我包庇？栽赃？证据面前，你们两个居然还能颠倒黑白，枉读圣贤书！ 鹿鸣书院不欢迎你们！” 苗翠翠脸色一白，嘴唇颤抖：“我、我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她昨天故意把藏书阁的书全都乱了， 害我和梨花整理了好久都没好……” 为此，被夫子扣了学分。 这能怪她吗？ 苗翠翠顿时伤心哭起来。 “夫子，这事我家翠翠做的不对，教育几句就好了，你怎么能把话说那么严重？”苗夫人皱起了眉头，赶紧拍了拍苗翠翠后背。 “事情不是很明了吗？ 翠翠方才也说了，让顾五姑娘道个歉，大不了不用她离开鹿鸣书院，事情就这么算了。”黄夫人有些不以为然。 她家梨花和顾家大姑娘顾知柔关系很好。 顾大姑娘在侯府十几年，京城谁不知道跟顾侯爷的关系，胜似父女。 甚至隐约有传闻，永安侯没有儿子，大有将顾二公子顾乾鸿过继到膝下的意思。 顾大姑娘日后的身份必然水涨船高。 再看看顾五姑娘，一个乡野回来的，要不是有血缘关系，可能这辈子都回不了京城。 怎么能和顾大姑娘比呢？ 若是顾侯爷等会来了，有顾大姑娘在中间缓和关系，根本不会把她们怎么样。 黄夫人心里还挺自信，看向顾星萝的眼神仍有几分倨傲。 顾星萝懒得看她们一眼。 她偏头，看向李夫子，小脸没什么表情：“她们把自己的活儿丢给我，还把我关在藏书阁。 夫子你是知道的，我晕字，已经很努力摆书了。 她们不感谢我就算了，竟然毁坏我的书，还反咬我一口。 我们乡下养的狗都没她们会咬人。” 这话一出，苗夫人和黄夫人脸色立马沉了下去。 黄梨花眼里几乎喷出火：“你骂谁是狗呢？！” 要不是顾及有李夫子在场，早就扑向顾星萝了。 顾星萝权当她们不存在，她仰起脑袋，乌黑的眼眸一片沉静，对李夫子一字一顿道：“夫子，最好派人去把山长喊来。 问问怎么处理，若是结果我不满意，我只能自己讨公道了。” 小姑娘满脸严肃，口吻认真。 有过几次接触的李夫子：“……” 这小丫头说的，恐怕是来真的。 没有一丝玩笑成分。 李夫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想不明白，一个小姑娘而已，他怎么觉得……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势。 “副山长马上就到了，我也派人去请顾侯爷。”李夫子如实说道。 没道理，苗翠翠和黄梨花的娘亲来了，却不告知顾侯爷。 何况，这件事说来说去，是苗翠翠和黄梨花吃饱了撑着，故意去找顾五姑娘的麻烦！ 结果麻烦没找到，反被顾五姑娘狠狠教训了一通。 ……这只能怪自己！ “都说事情就这么算了！哎呀，不要道歉行了吧！ 你又没事，有事的可是我家姑娘，果然是乡下来的野丫头斤斤计较……”苗夫人气恼得要死，她拿了两张银票出来，“不就是几本破书，二百两够你买十几本了。” 说完，苗夫人拉起苗翠翠就往外走。 黄夫人见状，也立马拉上黄梨花离开。 走的时候，脸上傲慢的表情半分没收敛。 李夫子皱起眉，有些生气，正要喊住这几人。 “咻——” “咻——” 破空声响。 两道锋利的白芒蓦地掠过，直插在门栓上，入木三分，末尾颤动。 定睛一看，俨然是两张银票。 小姑娘小脑袋轻轻一歪，眸光却寸寸冷下来，语气无比冰冷：“我让你们走了？” 苗夫人等几人面色一点点变白。 她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变戏法也不带这样变的。 如同有一把散发森冷气息的利刃架在脖子上！ “证据摆在面前，也能矢口否认？ 你们是眼盲还是心瞎，要不要挖出来看看？”顾星萝将有鞋印的纸张甩在苗夫人脸上，“吞下去，从此滚出本姑娘的视线，事情才能算了。” “你、你……天子脚下你有没有王法了！”苗夫人心里憋得不行，又惊又怒。 顾星萝瞥了她一眼，“哦，这会你又懂王法了，刚才你怎么不懂？ 既然懂了，那我就要跟你好好说道说道了。” 小姑娘一转身，坐上太师椅。 李夫子张了张嘴，想说这是山长的座位。 谁知，顾星萝屈起小手叩了叩桌子，非常自然：“倒水。” 李夫子：“……” 李夫子无奈叹气，上前斟茶，有心想阻止。 但看小姑娘凶悍的小模样，八成是不会听的。 顾星萝万分嫌弃扫向苗夫人和黄夫人：“两位大婶年长我多少岁，我不说，希望你们心里有点数。” “没证据，你可以说我诬陷，有证据，还能说是栽赃？ 要是你们继续这个说法，我只能派人去请府尹大人了。 毕竟你们刚才提了王法，那就请能断黑白的人过来，很合理吧？” “你们女儿撕毁我的书，没个道歉就走，你们这么教女儿，你们夫君知道吗？ 不知道也没关系，我亲自上门问问，相信你们两家的府邸不难找，敲个锣打个鼓肯定有很多心善的百姓愿意带路。” 第34章 可把我吓坏了 苗夫人和黄夫人被怼得哑口无言，面上臊得慌。 她们好歹是当家主母，还是当着自家姑娘和夫子的面，觉得颜面大失。 苗夫人脸皮颤抖着，试图端起架子：“你怎么能如此说话，小小年纪不尊长辈……” “你是侯府的哪门亲戚？”顾星萝冷眼扫向她。 苗夫人一噎。 当然不是亲戚，但她这么大岁数，竟然被一个黄毛小丫头拿捏住了，心里多少有些不甘。 可……小姑娘的眼神如利刃，透着无尽冷意。 苗夫人面色发白，她还没见过谁有这般眼神，仿佛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在瞧蝼蚁。 苗夫人赶紧拉了拉苗翠翠，说道：“道歉。” 苗翠翠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苗夫人。 ‘凭什么’三个字尚未出口，就瞧见苗夫人瞪来的眼神。 苗翠翠压下心头不满，张口说道：“五姑娘，是我不好，不应该不小心弄坏……” “道歉要有诚意。”顾星萝直接打断了她，小手一指，指向外面：“你们两个出去，声音大点，要是没吃饱饭，我请你们去食堂。” 一听这话，本就不情愿的苗翠翠登时变了脸，“你别欺人太甚！” 黄梨花同样变脸，拉着黄夫人：“娘，我不要去。” 顾星萝摆明要她们当众道歉。 岂不是整个鹿鸣书院的人都会知道，那名声就坏了啊！ 小姑娘把玩着茶杯，粉雕玉琢的小脸哪有半点软萌，语气漫不经心：“我是通知，不是商量。” 一股冰冷的窒息气息无声蔓延，仿佛能将周围空气凝结，令人心惊胆战。 ……这永安侯的亲闺女是什么鬼！ 怎么这么可怕！ 苗夫人和黄夫人一阵心惊，不敢讨价还价，拉着自家女儿就要出去。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人打开。 门外站着两道身影。 一个约莫五十多岁，身子硬朗的楚国公，另一位则是头发发白，身形清瘦的姬副山长。 “山长，副山长。”李夫子连忙走上来，恭敬地说道。 “怎么回事？”楚国公一来就问道。 李夫子没有隐瞒，把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遍。 苗夫人几个面色尴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楚国公和姬长羲听得直皱眉。 “你们现在就带着自己的孩子去鹿鸣台道歉，记大过一次，扣除二十学分。”姬长羲说道。 姬长羲的话，可比李夫子说的管用多了。 此话一出，苗夫人和黄夫人顿时脸色大变。 苗夫人脑子一片空白，哪有先前的倨傲，她嘴唇颤动道：“就、就是小孩子之间的小误会。” “当众道歉，这个我们没问题，扣除二十学分是不是太过了。”黄夫人干巴巴地说道。 学分对鹿鸣书院的学子而言，太重要了。 一年规规矩矩上学，仅有五十个学分。 结业的时候，少一分都不行。 对此李夫子感到有些无语。 这就过了？ 先前两位夫人对顾五姑娘的时候，半点不觉得。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无规矩不成方圆，鹿鸣书院的条例写得清清楚楚。 两位夫人若不识字，可以让自家姑娘念一念。”姬长羲岿然不动。 边上的楚国公没有说话，显然是没有异议。 鹿鸣书院是为大渊培养、选拔才子，才能当然重要，但品行是重中之重。 这一点，曾在朝为官的楚国公再清楚不过。 大渊是有女官的，只是人数不多。 从鹿鸣书院走出去的女官，却占大部分，所以，品行更要着重考察。 二十学分，足以让苗翠翠和黄梨花，以后做事三思后行。 苗夫人和黄夫人面对两位山长，根本不敢胡搅蛮缠，只能讪讪应下。 “顾家小五，这样处置可满意？”姬长羲突然出声，看向坐在太师椅上的顾星萝。 楚国公和李夫子、苗夫人几人齐齐一愣，下意识望了过去。 小姑娘立马跳下太师椅，将刚才乖戾的收敛一干二净，又是一副讨喜的软萌可爱小模样。 小姑娘规矩朝两位山长行了一礼，奶声奶气：“多谢山长替我做主，我没有意见。” 说着，顾星萝拍了拍小心脏，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两位大婶好凶，可把我吓坏了。” 李夫子嘴角一抽。 谁能吓坏你。 你吓坏的是她们啊！ 顾星萝神色有些萎靡，软绵的声音透着难过：“刚才苗大婶说要赔我新书，虽然我入学时日不长，但是对自己的书已经有了深厚感情。 怎么能是区区二百两就能买断的情意！” 众人：“……” 好了，这下听懂了。 这小丫头嫌二百两太少了。 苗夫人差点没当场气背过去。 二百两嫌少？！ 当她家是开慈善的啊！ 偏偏鹿鸣书院最举足轻重的两位山长都在这里。 苗夫人脸皮抽动了几下，忍着怒意，死死咬住后槽牙：“顾五姑娘，说的是，我再追加一……不，三百两，你说可好？” 加一起，整整五百两。 就当花钱消灾了！ 没错，此时苗夫人眼里，顾星萝妥妥一个小灾星！ 尤其是，鹿鸣书院鼎鼎有名的姬副山长似乎站小灾星这边…… 顾星萝砸吧嘴，有点为难地点点头：“那好吧，下回就不是这点银子了。” 若有下次，她会直接要了整个苗家！ 顾星萝垂眸，一缕冷意在眸底绽放，消散。 她收起银票，又朝两位山长和李夫子行了一礼，全然当作没看见姬长羲想留她的眼神，迅速离开。 她可是个勤奋好学的人，不能在山长室逗留太久，还要赶着去上课呢。 至于苗夫人几人，哪里敢多待，灰溜溜就跑了。 “长羲，你跟顾家五姑娘相识？”楚国公背着手，他佯装不经意的问道。 楚国公尚未担任山长之前，就跟姬长羲有几分交情。 只是这份交情，在来了鹿鸣书院以后，因着教学理念不同，两人私下吵得脸红脖子粗。 外人面前自然是一片和谐。 “顾小五是书院的学子，刚才她就在你面前，你还能不认识？”姬长羲冷哼一声，答非所问，“我还有孤本古籍要修复，没什么大事不必找我。” 姬长羲一甩衣袖，转身离去。 “这破脾气。”楚国公脸色一黑，他转过头，问李夫子：“顾家五姑娘是什么情况？ 当真只有六岁？” 鬼精鬼精的，当着他和姬长羲的面，还敢坑人。 姬长羲不是最讲礼法教条，竟然没出声制止。 最奇怪的还是他外孙，派人来提醒他帮着点顾家小五。 第35章 还不习惯京城 前阵子顾家五姑娘第一天入学，人不见了。 他那一贯不管闲事的外孙，竟然会亲自过问。 简直大跌眼镜。 这一次，楚国公还在府邸里用着早膳，书院的人和他好外孙的侍卫一同前来禀报。 昀辞什么时候跟顾家小姑娘认识的，怎么没听他提起过。 楚国公心里头有些纳闷。 ** 顾星萝慢悠悠地回到下院黄班。 庄天明立马凑上来，他好奇低声的问道：“你在中院干的事都传遍了，还惊动了两位山长，你还好吧？” 顾星萝摇摇头：“我没事啊。” 真正有事的是苗翠翠和黄梨花。 她们两个估计还在纠结道歉的措辞，怎么才能不那么丢脸。 庄天明放下心来，他对顾星萝一直很友善，他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 今日授课的吕夫子走了进来，对着顾星萝道：“你大哥来了，就在下院外边，去见见吧。” 大哥？ 顾星萝眨巴下眼睛，一脸懵懂的小表情，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是哪里来的大哥。 毕竟她待在顾府的一段时间里，没把顾府的人认全。 顾星萝走出下院，就见不远处的八角凉亭内站着一个黑袍少年，手里提着几个礼盒。 约莫十三四的样子，面容俊朗，眼神透着坚毅，麦色皮肤，身形线条流畅，有几分少年老成的气质。 以及……有一股刻意收敛的浅薄杀气。 顾星萝小眼神瞄了他一下，脑海闪过一道灵光，想起来了。 暗阁调查的时候，司徒澜有提过一嘴，她那便宜爹收养了一个义子，是他战死兄弟儿子，貌似叫……顾青枫，也就是永安侯府的大公子。 不过顾青枫常年待在军营，很少回侯府，所以一直没见过。 “五妹妹。”顾青枫率先开了口。 顾星萝没说话，睁大微圆的眼眸静静看着他……手里的礼盒。 她这个大哥有点上道啊，懂得带见面礼。 顾青枫说：“父亲公务缠身没办法过来，我替他走一趟。 书院派人到侯府，说你欺负人，逼着中院的两个姑娘吃书？” 顾青枫也是难得回侯府一趟，迎面撞上书院派来的人跟大伯母带话，显然是顾星萝在书院闯祸了。 不过京郊河又接连死了两人，皇上震怒，命父亲协助大理寺卿，必须在十天内捉拿凶手归案，忙得不可开交。 正好顾青枫刚剿匪回来，又有几天空闲，便替顾侯爷来书院。 顾青枫瞧着顾星萝精致漂亮的小模样，除了有点胖，哪儿都好。 绷着的脸稍微缓和几分，随即顾青枫又想起大伯母说的话。 “五丫头也就看着乖顺，平日里不知道多调皮，府里的下人们没一个不怕她的！” “青枫，侯爷公事繁忙疏于管教，又心疼她养在乡下庄子多年，你可要对五丫头上点心！” “别把五丫头惯坏了，到时候年龄大些，不好找婆家！” 想到这里，顾青枫神情严肃：“我来的路上买了些礼品，你跟我去找那两位姑娘道个歉，态度一定要诚恳。 把事情早点解决，莫要父亲替你操心。” 顾青枫说着便要朝中院的方向走去。 顾星萝没动，眼眸闪烁的小期待，瞬间消散，正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向顾青枫。 “怎么了？”顾青枫停下脚步。 以为顾星萝不愿意去道歉，他皱起眉头。 没等他说教，顾星萝木着小脸，转身就走，摆摆手：“未知全貌，不予置评，你去把事情了解清楚再来。” 这什么破大哥！ 没有见面礼不说，还要她去道歉，简直是糊涂鬼！ 大渊的军营只教人习武，不教人动脑子吗。 小姑娘哼哼唧唧地踢着小石头离去。 “等等！”顾青枫在后面喊住顾星萝。 顾星萝根本不听他的，迈着小短腿走得飞快。 眨眼的功夫，小小的身影就消失在下院拐角。 顾青枫怔了一下，犹豫着没追上去，而是听从顾星萝的话，问了人便向山长室走去。 走到途中，一个略带惊喜的声音响起：“大哥？” 顾知柔刚下课，正和几个小姐妹有说有笑，看到顾青枫眼睛一亮，提着裙摆小跑了过来。 “大哥，你是特意来看我的吗？”顾知柔语气充满高兴。 顾青枫迟疑了一下，刚要否认。 顾知柔一扭头，立马朝着她的三个小姐妹介绍，话语间带着得意：“这就是我大哥！ 之前一直在军营历练，一有假就来看我了！” “你们兄妹感情真好！羡煞旁人！” “知柔，你大哥还给你带礼物了！对你好好啊！” “早就听闻永安侯府的大公子文武双全，有顾侯爷年少风范，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跟顾知柔交情甚笃的几个姑娘立即叽叽喳喳说了起来。 顾知柔抬了抬下巴，心底别提多得意。 顾青枫虽然不是二叔亲儿子，却胜似亲儿子。 只要拉拢大哥站她们大房这边，那土包子顾星萝孑然一人，再能闹腾，还能翻出天来？ “知柔，是大哥疏忽，这么长时间没见，没给你带礼物。 不过这几样礼品是我给五妹妹准备的。”顾青枫突然直接道。 这话一出，原本捧着顾知柔使劲夸的几个小姐妹顿时没声了，面面相觑。 顾知柔得意的笑瞬间没了，脸色涨得通红。 大哥见都没见过顾星萝，就给那死丫头带了礼物？！ 这不公平！ 顾青枫顿了下，补充了一句：“书院派人去了侯府，说是五妹妹在书院闯了祸，这些是给人备好的赔礼。 对了，知柔，五妹妹的事你知道吗？” 顾知柔闻言，立马恢复了温柔的表情。 苗翠翠和黄梨花两人正躲在寝室里酝酿怎么张道歉的嘴。 对此，顾知柔一无所知。 “我知道，还劝了五妹妹不要欺负同学，她就是不听。”顾知柔淡了笑容，她语气有些自责：“五妹妹力气太大了，跟二叔一样天生神力，我没拉住她。” “她为什么这么做？”顾青枫问。 “不知道，不过我听说乡下地方，随意打架很正常。 可能……五妹妹还不习惯京城吧。” 第36章 如遭雷劈 最后，顾知柔提到顾星萝欺负的两个姑娘，跟她交情还算不错。 交由她出面的话，对方原谅五妹妹的希望很大。 毕竟五妹妹年纪还小，以前的乡下恶习需要慢慢改掉。 顾青枫闻言也颇为认同，稍微放下心来，他将手里的礼品递了过去：“原本我还想去找山长，既然知柔这么说了，五妹妹的事就要劳烦你了。 大哥下次给你补上礼物。” 顾知柔接过来，脸上露出笑容：“我也很关心五妹妹的，大哥这么说就太见外了。” 她巴不得顾星萝早点滚出鹿鸣书院！ 怎么会给大哥机会去安抚黄梨花呢。 依顾知柔对黄梨花泼辣又记仇的了解，不把顾星萝那死丫头赶出书院，绝不会善罢甘休！ 顾知柔心里十分畅快，顿了一下，她继续笑问：“大哥，你难得回来，是不是还没见过乾鸿？ 他没去国子监前，一直勤奋练武，就盼着你回来跟他过招呢。” 顾青枫是个武痴，他的注意力顿时被转移，“是吗？我回来还没见过他……” ** 夜晚，鹿鸣书院一片宁静。 白天的闹剧丝毫不影响顾星萝的睡眠质量。 或者说，什么都没她的睡觉来得重要。 小姑娘此时闭着双眼，毫无形象地躺在被褥上，调动丹田里的内力一点点拓展经脉。 轻微的胀痛感，逐渐增强。 顾星萝也不着急，控制着内力精细，陷入昏昏欲睡的状态。 忽地，一颗小石子砸在窗户上，发出轻响。 顾星萝茫然睁开眼，看到墨昀辞他人站在窗外边。 浅淡月色下，身穿一袭宽松月白锦袍的少年郎，俊颜无双，浑然天成的矜贵且孤傲。 顾星萝看了他一眼，一个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然后，‘啪——’伸手关窗，十分干脆。 大半夜不睡觉，跑她面前做什么？ 堂堂太子殿下，要是得了什么梦魂症，也该去找太医。 小姑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顺势躺了回去。 看着紧闭的窗子，墨昀辞俊脸发黑。 听洛肆说，这胖丫头在中院闹了一场，还觉得永安侯最近忙于命案，到不了书院，没人给她撑腰会吃点亏，特意派人带话给外祖父。 看来是他多虑了。 要不是这胖丫头天生神力，却整天跟咸鱼一样，他看不过眼她这么糟蹋天赋，才懒得搭理。 “出来。”墨昀辞抿了下唇，敲了敲窗子。 “我已经睡着了。”顾星萝瓮声瓮气的话传来。 墨昀辞：…… 就在墨昀辞打算甩袖离去时，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要吃东西吗？” 话音未落，窗子刷地重新打开，探出来一个小脑袋，充满期待：“我听说书院后街的糕点铺，有一款限量的玉面银丝饼，我能吃到吗？” 顿了一秒，顾星萝小眼神警惕地看向他，飞快补充一句：“你请客。” 这厮肯定知道她白天得了一笔小财。 墨昀辞不由一头黑线，沉默了几秒后，才开口：“走吧。” 小半刻钟后，云来斋二楼厢房，顾星萝盯着掌柜端上来的玉面银丝饼。 金黄的饼子，煎得滋滋冒油，里面馅是特殊腌制的肉丝，加了碎玉米，散发一股清甜又浓郁的香味。 顾星萝拿起一块咬了一口。 粉嫩的腮帮子瞬间鼓起，像是只小松鼠。 “唔，味道的确不错。”顾星萝认可地点点脑袋，声音含糊。 小手沾着饼屑，油腻腻的。 顾星萝左看右看，然后看向墨昀辞抬了抬下巴，“帕子。” 墨昀辞额头青筋隐隐一跳。 得寸进尺！ “没有。”他冷冷地说道。 请客就要面面俱到！ 让人宾至如归！ 小姑娘小声哼唧，眼珠子转了转。 掌柜端着藕丝羹进来，就见小姑娘满是油的爪子偷摸往殿下衣袖上抹去，眼皮狠狠一抽，连忙放下羹汤，将手帕递上去。 “小姑娘，您用这个！”掌柜忙不迭地说道，直接将洁净的帕子塞到顾星萝手里。 生怕慢一步，风光霁月的太子殿下就被个小姑娘糟蹋了。 顾星萝接过帕子擦擦手，拿起小勺子舀起一勺藕丝羹，塞进嘴里。 清甜爽口，美滋滋。 顾星萝吃得很欢乐，这时才注意到墨昀辞几乎没吃一口，她随意问道：“你不吃吗？” “孤不饿。”墨昀辞淡淡说道。 听见墨昀辞的自称，顾星萝丝毫没反应，又舀了一大口。 掌柜用眼角余光频频打量着顾星萝，暗自纳闷。 是小姑娘年纪太小，不懂太子殿下对大渊意味着什么，还是真不在意？ 墨昀辞却是瞥了顾星萝一眼。 这胖丫头是不是太能吃了点？ 墨昀辞不禁问道：“永安侯没让你吃饱？” “我只是有点饿了。”顾星萝回答得很随意。 她消耗大，吃得有稍微多一点点，咳，再加一点嘴馋。 小姑娘在心底理直气壮。 墨昀辞目光打量她胖乎乎的小身板一眼。 虽然没说话，但顾星萝敏锐地读出他眼神透着嘲讽。 顾星萝轻哼一声，不搭理他。 “白天的时候，有人找你麻烦？”墨昀辞问道。 “对啊，已经解决了。”顾星萝头也没抬，喝完最后一口。 她才不信墨昀辞会不知道。 他没穿院服，显然出去过，但是手底下的人定会跟他汇报情况。 毕竟堂堂太子殿下就读鹿鸣书院，若不对书院大小事情了如指掌怎么行呢。 不过一点小事，值得他这个未来储君过问？ 下一秒，墨昀辞魔鬼一样的声音响起：“孤听闻你弄坏了山长室的门，又靠着蛮力？ 这便是你懒惰，既不习武，也不习字的后果。” “我有什么后果？”顾星萝奇怪地看他一眼。 墨昀辞居高临下俯视她，言简意赅：“山长室那扇门是古紫檀木所制，重六十斤，你需要赔偿。 若你习武运用巧劲，怎么会损坏？” 顾星萝一脸懵逼。 敢情她特意装作没有内力，反而真的闯大祸了。 古紫檀木，一两紫檀，三两银。 重六十斤…… 那得赔多少银子。 她刚诓到手的五百两，好像还不够零头。 顾星萝心底算盘啪啪响，脸上的小表情如遭雷劈。 第37章 把你机灵坏了 “我就弄坏了门栓，大概这么点。” 顾星萝瞪圆了眼睛，忙用手比划一下。 这副蠢兮兮的样子，让墨昀辞不由又想起宫里的那只狸奴。 跟打翻母后最心爱的花瓶，闯祸时的表情，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瞧着就想让人掐一把。 事实上，墨昀辞也真这么做了。 墨昀辞垂眸睨了顾星萝一眼，鬼使神差地伸手不轻不重捏了她脸颊一把。 手感很软很不错。 “撒手！”顾星萝呆了一下，乌溜溜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她一把拍开墨昀辞，恶狠狠地瞪过去。 还从没有人敢捏她的脸！ 这厮别太过分了！ “说话就说话，你这像什么样子？！ 你的礼仪被狗吃了？！太不像话了！”小姑娘一脸严肃，气呼呼地叭叭，小胖手重重拍桌。 墨昀辞：…… 这会儿，她又知道礼仪了，之前抱着他大腿死活不撒手的时候，怎么没这个觉悟。 然而，下一秒墨昀辞就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我爹都没捏过我的脸，你怎么能越过我爹做这种事。 要是我爹知道了，不知道有多伤心，怎么也得几千两银子买点好东西安抚一下受伤的心灵。”顾星萝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充满控诉，直直看向墨昀辞。 墨昀辞太阳穴跳了跳。 见过不要脸的，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 她小小年纪，脸皮怎么就厚成这样？ 将来等顾星萝长大了，那还得了。 墨昀辞忍无可忍：“你掉钱眼里了？” 顾星萝仰起小脑袋，瞪住墨昀辞，理直气壮道：“明明是你说山长室的门坏了，要我赔偿，我赔不起，只能想办法赚钱。” 墨昀辞冷着俊脸：“把你机灵坏了。” 所以，这胖丫头立刻就把主意打他这里来了。 顾星萝露出骄傲的小表情，软萌的声音：“多谢夸奖。” “……” 他没夸。 墨昀辞深吸一口气。 生怕自己克制不住，拍死眼前这个胖丫头。 “唉，可我还是赔不起这么大价钱的东西，我去找个木匠修修门，将就用着吧。”顾星萝叹了口气，瞬间没了活泼劲儿，垂头丧气的。 赔不起啊，抄了永安侯府也赔不起。 紫檀木比她从便宜爹那里薅来的金丝楠木贵重多了。 墨昀辞淡淡地说道：“那扇紫檀木门是书院初建时所制。” 哦，更贵了，更赔不起了。 顾星萝捏了下腰间香囊，抬起头来，眼泪汪汪看着他。 这副小模样好不可怜。 墨昀辞一怔，本想再吓唬吓唬她，顿了顿，说道：“好好读书习武，便免了你的赔偿。” 小姑娘不好骗，小眼神立马警惕起来。 这厮怎么比她爹还关心念书习字。 “我愿意打欠条，每年还一两银子，总有还清的一天。”小姑娘讨厌读书，奶声奶气地说道。 墨昀辞嘴角隐隐抽了下。 就知道胖丫头不会老实。 “这事就这么定了。”墨昀辞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那扇紫檀木门确实有所损坏，但不影响。 “可我晕字呀，一看到字，就晕过去了。”顾星萝眨巴眨巴眼睛，垂死挣扎。 “无碍，孤会帮你克服。”墨昀辞说得云淡风轻。 顾星萝：“？？？” 他特么是魔鬼吧！ 小姑娘很不爽，气呼呼地站起身就走。 一出云来斋，就再也忍不住狂打喷嚏。 “阿啾！”顾星萝伸手揉了揉鼻子，看来要偷摸溜出去找云子翁配点药，辣椒粉催泪迟早会被发现！ 读书习武…… 这位太子殿下到底想干什么？ 进来鹿鸣书院已经够痛苦了，还有一个督促的人，简直要她小命。 诶，怪她嘴馋，就不该吃这一顿。 顾星萝烦躁地回去睡觉了。 而云来斋的二楼包房，烛火明亮。 碗筷已经撤了下去。 掌柜端着茶水进来，神情恭敬地斟了杯茶。 “你觉得那胖丫头有什么特别之处？”墨昀辞瞟了他一眼，问道。 掌柜愣了下，有点不明所以。 太子殿下带来的人，他自是不敢刻意去打听，但是云来斋就在书院后边，能从学子们交谈中得知一二。 顾星萝在鹿鸣书院挺出名的，听闻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入学测试全部不及格，却还能顺利入学。 这点倒是很特别。 就姬副山长的脾性，怎么松口放顾五姑娘进的鹿鸣书院？ 掌柜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说：“……特别在五姑娘运气好？”才能顺利进得鹿鸣书院。 其他的，掌柜没想到。 墨昀辞淡淡扫了掌柜一眼，摆手让其退下。 他垂眸，目光落在茶杯上，微微蹙眉。 难道是他多心了？ 总觉得胖丫头身上藏着秘密。 随即墨昀辞转念一想，一提读书习武，顾星萝便一副苦大仇深的小模样。 比她懒得动弹的咸鱼姿态有趣多了。 且看看吧。 ** 鹿鸣台是书院人流最集中的地方，往年不少大型活动都在这里举办。 顾星萝在中院力大无穷拖走两个姑娘，逼着人家吃书，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 说什么都有。 永安侯府的五姑娘仗势欺人啦。 如同无知村妇般粗鄙，嫉妒同学，便刻意打压等等。 庄天明绘声绘色给顾星萝讲了一遍。 把包子带进教室啃的顾星萝，她抬起头，一脸嫌弃：“她们两个在书院很有名吗？ 我为什么要嫉妒？ 之前我都不认识她们！” 顾星萝眼眸闪过一丝冷意。 就是因为不认识，苗翠翠和黄梨花能找她麻烦，只能是被人当枪使。 而背后的顾知柔手段一点也不高明。 顾星萝心底有点烦了。 她从闽城回京起，那所谓的大伯母王氏就没安分过，吃过几次大亏，还不懂收敛。 现在顾知柔，秉着她娘王氏的性子，又在书院上蹿下跳。 顾星萝微微垂眸，抬手摸了摸手腕的‘小红绳’，若再来几次，她担心会忍不住把人宰了。 一股暴虐阴煞的杀意瞬间暴起，又转瞬即逝。 旁边的庄天明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朝窗外看了两眼，他咕哝着说道：“奇怪，还没入秋，方才我怎么觉有点冷。” 说罢，庄天明目光放在顾星萝的手腕上，有些惊奇：“你这根红绳挺好看的，感觉会发光，上哪儿买的？ 我也去弄一根，我妹妹刚满两岁，正好给她戴戴。” 第38章 生怕朝自己开怼 顾星萝放下袖子，十分淡定道：“现在买不着，在乡下庄子的时候找人编的，以后回闽城给你带一根。” “行。”庄天明应得爽快。 没一会儿，便有个学子跑进来，对顾星萝说道：“顾五姑娘，你怎么还在这里？ 中院玄班的苗翠翠和黄梨花正等着你去鹿鸣台向你道歉呢。” 不仅如此，书院还贴出了告示，将昨日发生的事情写得清清楚楚。 苗翠翠和黄梨花两人故意撕毁践踏书籍，行径非常恶劣，记大过一次。 顾星萝擦了擦手，站起身往外走：“那去瞧瞧吧。” 此时的鹿鸣台一片乌央乌央，全是来看热闹的学子，也来了不少夫子。 苗翠翠和黄梨花两人站在鹿鸣台上，脸色又红又白，根本下不来台。 看到慢悠悠过来的顾星萝，心里不知道把她骂了多少千回，这小短腿……以后肯定长不高，走路都磨磨蹭蹭的。 不知道她们在台上多待一秒，都是煎熬吗！ 当顾星萝走到跟前时，顾知柔挤出人群，上前一把拽住她。 然而，顾星萝后脑勺跟长了眼睛似的，当即迈着小短腿旋身一侧躲开。 顾知柔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她咬牙，快步追上来，“五妹妹，算了吧，得饶人处且饶人。 要不是你捣乱把藏书阁的书弄乱，她们也不会拿你的书撒气。 听大姐姐的话，别这么不依不饶的，苗夫人不是已经赔你了吗？” 顾星萝眸光嘲讽扫向顾知柔。 别人找她麻烦就行，她反抗就不行？ “大姐姐，在家的时候，大伯母就说你脑子不好，连下人挑唆你都信。 怎么进了书院，还是没有长进的样子？”顾星萝摇摇头，露出很失望的表情。 顾知柔脸色一变，顿时大怒：“顾星萝你闭嘴！瞎说什么！” 居然敢骂她脑子不好！ 顾星萝眸光透着冷意，嘴角勾起一个讥嘲的笑。 “书院山长和夫子都认可的处置，你凭什么说算了？” “台上那两位才是当事人，若是不服，她们自己没张嘴，需要你来当说客？ 还是她们做的事情有你一份功劳？” “如果两者都不是，那便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局外人，你既然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好意思舔着脸让我算了？” 这番话下来，相当炸裂，围观的人群目瞪口呆。 永安侯家的五姑娘也太能说了。 原本有几个学子瞧着顾知柔娇弱的外表，想上前帮着说几句话。 此时万分庆幸自己没迈出那一脚。 “你、你！怎么能……”顾知柔脸色涨得通红，气得浑身发抖。 “我不是来这里听你说废话的。”顾星萝直接打断她，头也没回地走上鹿鸣台。 小姑娘目光淡淡地望向苗翠翠和黄梨花。 明明年纪小小，却有一股森森的压迫感。 二人神色一紧，生怕小姑娘朝自己开怼，急急忙的磕绊道：“对不起！ 我们不该故意撕毁踩踏五姑娘你的书，以后再也不敢了！” 开什么玩笑！ 没瞅见永安侯府的大姑娘，顾星萝的大姐姐都被怼成什么样了，她们哪里还有勇气跟顾星萝叫板！ 经此一事，顾星萝一怼成名，凶名远扬。 令在场的所有学子们都有一个共同意识：顾家五姑娘不好惹，没事少招惹她！ 等人群散去，顾知柔走的时候，看顾星萝的眼神仿佛能杀人了。 顾星萝毫不在意，跳下鹿鸣台，打算溜回黄班睡大觉。 刚拐过小竹林，便迎面撞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书童，面相有几分熟悉。 “五姑娘！还记得我吗？修竹啊！”修竹腼腆笑了笑，向顾星萝行了一礼，“姬老请你一叙。” 顾星萝一听，立马摇头：“我不去。” 姬老头找她多半没好事。 修竹没动，语气坚持：“闽城一别，好久都没见五姑娘了。” “我很忙的，等我有空再叙。”顾星萝很没诚意，绕开修竹就要走。 却见前面一身黑色劲装，双手抱着佩剑的洛肆朝她走来。 顾星萝左右看了看，除了她和修竹根本没别人，直觉是来找她的，心中警铃大作。 顾星萝赶紧蹬蹬后退，一把拉住修竹掉头就走：“不是要叙旧吗，我有空了，快走快走！” 修竹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哦好！五姑娘你走错路了，应该往左走。” 顾星萝脚步不停，拉着修竹朝左边走得飞快，很快便没了人影。 洛肆走进竹林的小道，不由皱起眉头。 顾五姑娘旁边的书童，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过话又说回来，五姑娘走这么快做什么，主子让他带五姑娘过去读书呢。 人跑了，他怎么复命？ ** 姬长羲是个极其喜静的人，平时没事就呆在书院后山半山腰的木屋。 屋子里面摆列着多到数不清的古籍，干净整齐，看得出主人爱护有加。 姬老头将三本十分残破的古籍拿了出来，“来来来，顾家小五，这三本就是老夫上次说的《千门》孤本，你可要用心修复。” 顾星萝背着小手，在木屋的书架前转悠，瞧了桌上的残旧古籍一眼。 她蹙起小眉毛，小脑袋摇成拨浪鼓：“我没空啊。” “你没空，谁有空？”姬老头立即吹胡子瞪眼，“你以为老夫不知道，一天天的窝在黄班睡觉，还有个什么晕字的离谱传闻。 别人不知道你几斤几两，老夫我还能不知道？” 两年前，姬长羲收到好友的来信，说是天水城有关于国祚五百年的大周朝古籍。 途径闽城的时候，顾星萝吸溜着灌汤包，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不小心把汤汁滴落在大周古籍上面。 姬长羲就差没心梗发作当场去世，好在小姑娘自知理亏，又不喜欢欠别人，谎称家中有人懂得修复。 姬长羲便在庄子里住下，某天晚上起夜的时候，正好撞见小姑娘蹑手蹑脚摸进书房，手法娴熟地反复擦拭油斑，配合薄薄的滤纸将油斑转移。 为了防止墨料褪色、扩散，还很有经验的配了矾水加固…… 姬老头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第39章 黑心狐狸 小姑娘年纪小小，就有一手古籍修复的熟练功底，也不知道师从何人。 要知道，古籍修复是有派别的，需要看天赋，每一派皆有独门绝技。 瞧着手法既不像蜀派的‘借尸还魂’，也不像‘珠联璧合’，但修复得完好如初。 姬长羲爱才心起，偏生小姑娘嘴巴严谨，半天套不到她一句真话。 姬长羲硬脾气上来，索性不问了，将手里头有损的古籍一股脑儿塞给顾星萝。 一来二去，两人便有了不浅的交情。 顾星萝扁扁小嘴：“我很忙啊！” 昨晚还被某个闲得慌的太子殿下逼着读书习武呢。 她爹都没盼着她当个才女。 墨昀辞那厮竟然要求她文武双全！ 靠！简直不要太过分！ 顾星萝越想越生气。 姬长羲气不打一处来，懒成这个样子，白白浪费了那么好的天赋！ 姬长羲不想搭理顾星萝，拿起桌上的几本古籍塞过去：“滚滚滚！你修也得修，不修也得修，把这三本《千门》带回去！” 顾星萝还想拒绝，被姬长羲怒瞪了一眼，只好抱着古籍缩回小胖手。 姬老头的脾气可真不好！ 上次见他的时候，还没这么暴躁。 临出门的时候，姬长羲补了一句：“早点修完送来，老夫这里还有好些受损的古籍。” 顾星萝无语。 不，她再也不想来了。 古籍修复很费精力时间的好不好！ 顾星萝唉声叹气，耷拉着小脑袋回到寝室，将《千门》往桌上一放，一个后仰钻进被窝，将自己裹得像条毛毛虫。 唉，自从来了京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就离她越来越远了。 早知道就不来了，现在找个借口回闽城，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但便宜爹应该不会答应…… 小姑娘非常忧愁，翻来覆去，迷迷瞪瞪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响起敲门声。 顾星萝这才迷迷糊糊醒过来。 偏头看向窗外，天都黑了。 “谁？”顾星萝爬起身，一边揉揉眼睛，一边打开门。 却见洛肆站在门口，他态度还算恭敬，说道：“五姑娘，你今天还没有读书，主子让属下来接你过去。” 顾星萝满脸惊讶，瞪大了一双黑亮璀璨的眼睛，结结巴巴：“他、他来真的？！” 白天便算了，这天色乌漆墨黑，还能执着让她去读书？ 她又不考状元。 洛肆皱起眉，他很不认同：“我们主子向来说话算话。” 哦，说话算话这是个很不好的缺点，赶紧改了吧！ 顾星萝面无表情。 见小姑娘很不情愿，洛肆适时补了一句：“五姑娘还没吃饭吧，这个时辰食堂已经关门了，主子那里已经给你备好了饭菜。” 顾星萝轻哼一声，状似无所谓地说：“带路吧。” 吃饱她就回来舒舒服服睡大觉，才不管某些黑心肝的。 “五姑娘这边请。”洛肆立马在前面领路，心中暗道：跟主子料想的一样。 这么说来，五姑娘其实还蛮好说话的。 墨昀辞住的小院落，离上院不远，一条宽阔的石板路，两边栽种可以乘凉的大树。 院落门口有一个凉亭，里面的石桌上有一盘还没有下完的棋局。 院落里面左右两间厢房，洛肆领着顾星萝走进右厢房。 厢房空间很大，山河屏风精美书柜木雕摆件一应俱全。 顾星萝忍不住羡慕地瞅了两眼，暗道：真不愧是太子殿下，比她的小寝室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墨昀辞穿着宽松的墨色长袍，乌发束带，正坐在窗边的小茶桌前，垂眸看着书卷。 这一幕宁静又些许惬意。 顾星萝蹬蹬蹬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奶声奶气道：“给我准备的饭菜呢？” 墨昀辞的目光从书卷上移开，他侧旁还放着一摞整齐的书籍，取出最上面的一本，淡淡道：“不急，先读一会儿书，洛肆去热饭菜。” 读个大头鬼！ 就跟读书过不去了是吧。 顾星萝在心底气呼呼的暗骂道。 小姑娘急忙捂住眼睛，趴在桌上开始耍赖：“我晕字，看不了。哎呀，我好像有点晕了。” 墨昀辞额角跳了跳，皱眉训道：“坐好，孤念，你听着。” 墨昀辞很确定，这胖丫头一点也不爱读书，耍赖的本事倒是一流儿。 下一秒，顾星萝抬起小脑袋，眼巴巴看向他：“可是我一饿，脑子就记不住东西。” 墨昀辞不由得嘴角抽了抽，不禁怀疑，一时心血来潮督促这胖丫头读书是不是个错误。 “洛肆，把热好的饭菜端上来。” 很快，洛肆捧着热好的饭菜敲门进来，将三菜一汤摆在顾星萝面前。 顾星萝可怜巴巴的小表情瞬间收住，直起小腰板，左手拿鸡腿，右手拿筷子夹菜，嘴里含混不清：“你这里有没有话本子？念那个，我爱听。” 墨昀辞差点气笑了，他忍无可忍：“闭嘴！孤念什么，你便听着。” 当他是请来的戏班子？还带点戏的。 顾星萝夹菜的动作没停下来，她不满的咕咕哝哝道：“你说我弄坏了那扇紫檀木门，可我怎么半点都没听人说起。” 倘若她真的弄坏了那扇紫檀木门，见到姬老头的时候，他怎么也都会提上一嘴。 可是姬老头他什么都没说，显然是眼前这厮胡诌的。 顾星萝嘴里的鸡腿肉还没咽下，就听见对方语气不明地说道：“你果然跟姬副山长相识已久。” 昨日在山长室就那么几人，再加上姬副山长对胖丫头奇怪的态度…… “咳咳咳！”顾星萝手一抖，差点呛到了。 好哇！这厮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他脑子转得也未免太快了。 “这道菜炒虾仁怎么是辣的？我不爱吃，撤了撤了。”小姑娘睁眼说瞎话，强硬转移话题。 墨昀辞看眼盘子里的白灼虾仁，又抬眸瞧着小姑娘滑不溜秋的模样，心情莫名很不美妙。 墨昀辞冷着一张俊脸，眸光清冷重新审视着顾星萝。 小姑娘腾地站起身，“我吃好了，就先回去了。” 说完，顾星萝转身脚底抹了油似的就跑。 一边跑一边暗骂：这是什么黑心狐狸的转世，对一个六岁小姑娘挖这么多坑做什么！ 第40章 谁会给她撑腰 无冤无仇的，至于吗！ 只是墨昀辞的太敏锐，多番试探，迟早要把她老底掀了。 暗阁在少年眼里十恶不赦的，真被发现和她有所关联，她还有小命在吗？ 顾星萝露出一副苦恼的小表情，她贯来不喜欢把自己的全部底牌暴露出去。 看来得想想如何摆脱某个黑心狐狸。 ** 墨昀辞的院落内。 洛肆有些不解：“洛贰探查回来，只提过两年前姬副山长曾在闽城待过一段时日，却不知跟五姑娘有不浅的交情。” 按理来说，姬长羲的来头其实很大，先帝曾亲自请他入朝为官，却被姬长羲毫无犹豫地拒了。 原本他该是鹿鸣书院的山长，以没时间为由，勉强担着副山长的位置。 而且朝中不少重臣，是他的弟子。 只是他的那些弟子一旦踏入朝堂，姬长羲就不再过问，仿佛断绝了师徒情谊一般。 就是这样一个孤僻，油盐不进的老头子，竟然会另眼相待顾家小五。 太奇怪了。 墨昀辞翻了一页书卷，面色冷淡，冷哼一声：“她身上肯定还藏着别的秘密。” 随即，他转眸瞥了一眼没有收拾下去的饭菜。 小姑娘吃得风卷残云，看来一早就打定主意来这里蹭完饭就回去。 有时候机敏过头，有时候却蠢兮兮的！ 墨昀辞莫名瞧着不顺眼了，他重重放下书卷，蹙眉道：“她本来就够胖了，你怎么给她备的三道全是荤菜？” 洛肆有些汗颜，那不是主子您说给五姑娘备点好的，她一看就是挑食的主儿。 “属下知错，下次一定给五姑娘多备素菜，让她好好清减清减。”洛肆积极认错。 说完，洛肆顿了一下，他试探地问道：“主子，要不要派人盯着五姑娘？” “跟着吧。”墨昀辞若有所思，他眯了眯眸，淡声吩咐道：“不用太精明的人，最好能不时露点破绽。” “是。”洛肆领命退下。 墨昀辞眸色深深的思索。 洛贰探查回来的消息有纰漏，就意味着胖丫头身上的秘密颇多。 偏偏她滑不溜秋。 很难不让人想去一探究竟。 —— 翌日一早，鹿鸣书院的晨钟敲得哐哐响，顾星萝踢开棉被爬起来，闭着眼睛凭记忆去洗漱。 清水洗了洗脸，顾星萝睁开眼，清醒过来。 下一瞬，顾星萝眸光微闪，立马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敛息功夫完全不到家。 小姑娘洗漱动作没停，却忍不住撇了撇嘴。 太子殿下心思无比深沉，这分明又是新一轮的试探。 真是烦人！ 顾星萝气鼓鼓地把洗脸帕扔进水盆，没看新领回来的院服一眼，心情不佳地上课去了。 吕夫子的课是最好的催眠，顾星萝听得昏昏欲睡。 下课后，庄天明才找到说话的机会，他凑过来，语气十分惊诧：“你昨天离开鹿鸣台后去哪了？ 你逃课，夫子竟然没有生气。” 鹿鸣书院的夫子们一个比一个严苛，布置的功课更是量大难度高。 也就出了个顾星萝说她晕字，一下子把夫子们全部干懵了。 顾星萝没精打采：“睡觉去了。” 应该是修竹找夫子打了招呼。 庄天明满眼都是羡慕，他也好想每天都睡觉，忙问道：“下次你逃课，能不能带我一个？” “庄天明你是不是糊涂了。 有的人故意不学好，你跟着一起，还能有什么好前途？”一道语气无不嘲讽的声音传来。 不是之前结了梁子的细眼姑娘又是谁，她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白元香看向顾星萝的眼神带着恼恨。 要不是顾星萝，她姑姑怎么会被鹿鸣书院辞退。 明明全京城的世家贵族都想请姑姑去授课，自打被鹿鸣书院辞退后，便无人问津了，甚至避之不及。 她还被爹娘召回家当面狠狠训斥一顿，话里话外都怪她连累了姑姑。 从小到大爹娘都不曾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请假一回来，一看见顾星萝便忍不住出言嘲讽。 庄天明抬头，皱起了眉，他有些不满地说道：“白元香，我交朋友，关你什么事。” “同窗一场，我是好心提醒你。”白元香说得振振有词。 她显然还不知道眼前的顾星萝凶名在外。 整个黄班的同学们空前的默契团结，一致认为惹不起顾星萝。 有人上前扯了扯白元香的袖子，给她使眼色。 白元香根本不领情，她言辞凿凿：“你一介富商之子，不勤奋读书，日后当官出人头地，净想着巴结讨好个乡下丫头，说出去我都替你丢人。” 说罢，她看了眼顾星萝，学着娘亲跟后宅姨娘说话的讽刺口吻：“有的人现在就算有个体面身份又怎样，到底是小地方来的，上不得台面。” 白元香不过九岁左右的年纪，学得四五分相似，却也将姑娘家该有娇憨破坏得一干二净，反倒面容上多了几分狰狞。 “你说够了没有？”庄天明是真心把顾星萝当朋友的，他胖胖的脸上表情很冷淡：“你是我什么人，用得着你替我。” 白元香不服气地反驳：“人家有没有把你当朋友还是一回事，你就这么……” 顾星萝心情本来就有些差，抬头看向白元香，眸色冷冷，不客气地打断她：“你的嘴巴不想要，可以缝起来。 我的针线活虽然不怎么样，但觉得可以拿你练手。” “你敢！我要告诉夫子！”白元香被顾星萝的眼神吓了一跳。 “元香，你就少说两句吧。”这时有人在边上劝道。 白元香心里的怒火更压不住了，她甩开那人的手。 想起出府的时候，娘亲提点她说永安侯府的五姑娘放养在乡下六年，就算回了京城想必是不得宠的那个。 之所以能进鹿鸣书院，八成是永安侯好面子，堂堂嫡女不去鹿鸣书院，是说不过去的。 “你怕她一个不受宠的嫡女做什么，我偏要说，难道有谁会给她撑腰不成？”白元香下意识脱口而出。 话音才落下，众人就看见一身黑色劲装的洛肆站在黄班外头，礼貌敲了敲门：“五姑娘，主子派属下来接你。” 第41章 五姑娘的睡觉本领 整个黄班鸦雀无声。 众人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鹿鸣书院不允许带随从，但鉴于墨昀辞的身份特殊，一年前当今皇上便允准太子参与国事。 洛肆留下来，时不时需要往返皇宫和书院之间。 这是书院学子们明面上没说，却再清楚不过的事情。 可他们没想到，顾星萝竟然认识洛肆。 不对，方才洛肆口中的主子。 那不就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要见顾星萝？ 骗人的吧。 要知道，太子殿下来了鹿鸣书院，却从不与人有过多交流，完全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冷漠。 除了大理寺卿家的谢少爷能说上几句话，就没旁人了。 白元香脸火辣辣得疼。 以太子殿下那般尊贵的身份，怎么会和一个乡下回京的顾星萝认识？ 顾星萝实在不乐意见到墨昀辞那个黑心肝的家伙，她冷冷淡淡的问道：“有吃的吗？” 洛肆已经开始习惯顾星萝这样爱理不理的态度，他点了点头：“有的。” 只不过全部换成了素菜，洛肆希望小姑娘等会别炸毛。 然而。 顾星萝看着面前的三道素菜，当场就炸了。 她的两条小眉毛快拧成一团，手里拿着无处安放的筷子。 ‘啪！’ 小姑娘放下筷子，在心里把墨昀辞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 墨昀辞似无所觉，他翻过一页书，毫无心理负担地问道：“怎么不吃？ 这几道菜比书院食堂的要好不少。” 书院食堂的菜肴，味道很一般，墨昀辞这里的饭菜，却是云来斋现做送来的。 据说厨子是宫里御厨出身。 顾星萝呵呵，在哪儿做饭不都是进了墨昀辞的肚子，有什么区别。 她半点面子都不给的吐槽：“你吃吧，全是素菜一点营养都没有。” “正好给你清减一下。”墨昀辞十分淡定。 “胡说！我才不胖！”顾星萝大怒。 墨昀辞问：“你确定不吃？” “不吃。”顾星萝摇摇头，她又不是兔子，吃什么菜心萝卜。 墨昀辞微微颔首，“那可以开始读书了。” 没等顾星萝反应，墨昀辞不疾不徐地加了一句：“若是不想读书，可以先去扎马步，锻炼体魄。” 顾星萝翻个白眼，败下阵来，没好气地说道：“你念吧！” 墨昀辞念的是千字文，虽然他黑心，但的声音很好听，清清冷冷如山间云雾。 顾星萝听着竟觉得有几分享受，吕夫子李夫子他们摇头晃脑的催眠根本没法比。 没多久，小姑娘身子一歪，直接睡着了。 墨昀辞眼皮微一跳，不客气地敲敲她脑袋：“起来。” 睡眠质量前所未有的好，顾星萝突然被喊醒，抬头凶巴巴瞪他一眼：“干什么呢？” “千字文一共十段，方才给你念了前五段，你背出来。”墨昀辞屈指轻叩桌子。 紧接着，洛肆立马不知从哪个旮旯角冒出来，手里拿来一盘新鲜出炉的玉面银丝饼。 “背好了，这盘银丝饼就是你的。”墨昀辞说得很自然。 顾星萝一副见鬼的小表情，她张了张小嘴：“你以为我记性能有多好？” 就算她真的过目不忘，耳力超群，也绝对不会暴露给他好不好！ 这厮凭借一点蛛丝马迹就能猜测个七七八八，太危险了！ 顾星萝瞅了他一眼，声音软软乎乎的提议道：“要不……我还是去扎个马步，清醒一下再来？” 没等墨昀辞说话，顾星萝麻溜的出了厢房，撒腿就跑路。 去他大爷的！ 一盘银丝饼就想糊弄她。 她自己没银子吗，想吃什么没有！ 可惜顾星萝没跑出多远，就被墨昀辞一手揪住她的后衣领，直接逮了回去。 墨昀辞语气凉凉：“扎马步而已，你不用跑太远。” 顾星萝：…… 这厮没人性啊！ 顾星萝磨了磨牙，她非常违心地重重点头：“大哥哥说的对，我就在凉亭那扎马步吧。” “扎满一个时辰。”墨昀辞勾了勾唇角，又飞快将那一抹弧度压下去，恢复少年稳重的样子。 顾星萝在心底骂骂咧咧，挪着小碎步不情不愿地走向凉亭。 小姑娘扎马步的姿势就跟发软面条似的，一点精神气都没有，像是会随时瘫倒在地。 洛肆看得嘴角抽搐了几下。 京城的贵女们三四岁，就开始被嬷嬷教着举止要文雅端庄。 五姑娘她是一点都不沾边。 也不知道永安侯他瞧见五姑娘这样会是什么感想。 还没等洛肆在心里感慨完呢，便眼瞅着十几米开外扎马步的顾星萝有点古怪。 姿势是没变，软绵绵的。 就是她歪着脑袋，一点一点下垂。 见状，洛肆正要过去看看。 墨昀辞已经催动轻功，身形一晃，极快的掠到顾星萝面前。 他眼神定定看了顾星萝两眼，轻微的酣睡声传来。 后来的洛肆沉默了。 ……这都能睡着？ 五姑娘是怎么做到的？！ 这样的睡觉本领，天底下可没几个人能做到。 墨昀辞面无表情，一把将人晃醒。 顾星萝睁开眼，一脸茫然望向墨昀辞：“结束了？” 她伸了个懒腰，原地蹦跶两下，活动活动小短腿，不禁感叹道：“时间过的真快。” 墨昀辞一张俊脸发黑，从小培养的修养，让他忍住了一掌把顾星萝拍死的冲动。 他是看出来了，眼前的胖丫头读书就犯困，习武也犯困。 简单来说，就是除了吃，哪一样都不行。 难怪会胖成球儿一样。 顾星萝见墨昀辞冷着脸，也不说话，她便朝他挥了挥爪子，语调带着欢快：“那我回去啦。” 天色还早，她还能赶上书院后街每天只卖五十份的麻辣羊蝎子！ 小姑娘转过身迅速离开。 全然不管身后的空气温度骤降。 “主子，还要把五姑娘逮回来吗？”洛肆察言观色地问道。 墨昀辞凉飕飕的目光扫过洛肆，他冷哼一声：“逮回来做什么？ 她除了吃就是睡，母后宫里的那只狸奴再废也能上树抓雀。” 那胖丫头怕是连树都爬不上去。 洛肆识趣的闭上了嘴。 就在这个时候，谢尧竹抱着一只兔子走过来，说道：“我刚从云来斋回来，听掌柜说，洛肆带了些素食回来。 哎呀，我养的药兔不吃熟食，偶尔也能吃点青菜，不过最好是一直喂药草。” 第42章 气人本事真不小 此话一出，氛围又冷凝了不少。 墨昀辞侧眸盯着谢尧竹手里的兔子。 雪白如球，肥肥胖胖的。 看上去，这兔子的耳朵都比普通兔子短上一截。 有那么点儿像刚才蹦跶离开的胖丫头。 “哪来的肥兔子？”墨昀辞皱起眉。 谢尧竹他举了举手里的大肥兔子，强调道：“这是药兔，花了我一百两银子买回来的！ 卖给我的人说，它出生起就开始吃药草，已经能辨别一些基础的药草，它的血还能延年益寿呢。 最适合我这种初入医道的人了。 唉，可惜我爹不让我学医，以后只能养在书院里头了。” 若是带回谢家，他爹一定会把他的药兔变成红烧兔子的。 洛肆打量了几眼谢尧竹手里的大肥兔子，没发现有什么特别。 谢尧竹看着大肥兔子的眼神，无比慈爱，像是在看自己孩子。 他一边摸出几株车前草，一边打着商量的语气跟墨昀辞说：“过两天书院放假，我要回家去，我这宝贝药兔能不能搁辞爷你院里待几天。 你放心，一回到书院，我立马把药兔接走！” 明面上墨昀辞身边只留洛肆一个侍卫，但暗地里还有好些人呢。 墨昀辞淡淡扫了谢尧竹一眼，目光飘落在大肥兔身上，越看越觉得跟某个胖丫头极其相似。 一样的胖成球儿。 一样的……吃个不停！ 墨昀辞刚压下去的火气，嗖的一下冒上来，冷漠拒绝道：“你去找别人，你若执意，孤便把这只胖兔子送去给谢大人。” 说完，墨昀辞一甩衣袖进了厢房，‘哐当’一声关上门。 谢尧竹有点傻眼，他扭过头问洛肆：“你家主子怎么了？” 他鲜少见到一贯冷冷淡淡的墨昀辞，说话竟然罕见的带着一丝火气。 “属下不知。”洛肆立马摇头，训练有素的眼观鼻鼻观心。 自家主子的事，哪里轮到属下的多嘴。 不过，顾小五气人的本事真不小！ 小姑娘那一身油盐不进的本事，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 ** 两天后，到了鹿鸣书院每逢半个月放三天假的日子。 即便家在外地的学子，也会进京城逛一逛，放松放松。 一大清早，书院大门外，便陆陆续续停着许多马车，来接自家少爷小姐回去。 最欢喜的莫过于顾星萝。 小姑娘精神奕奕的起床，换上一件浅紫的银纹绣百蝶裙，走动间裙摆恍若无数蝴蝶飞舞，显得很是俏皮活泼。 身材短小的顾星萝背着个小包袱站在书院门口，仰着小脑袋，踮起脚尖，乌溜溜的眼睛扫过一辆辆马车，却迟迟不见刻着永安侯府标识的马车到来。 小姑娘没人搭理，瞧着怪可怜的。 斜边的竹林，停着一辆马车，墨昀辞没眼看地放下车帘，过了一会儿，才没好气开口道：“洛肆，去把路边的那个小矮子带过来。” “是。”洛肆想都不想也知道墨昀辞说的是谁。 人来人往的书院门口，也就顾星萝身形最矮小。 洛肆去得快，回来也快，但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墨昀辞微微蹙眉，“她人呢？” “五姑娘不愿意过来，说要在那等侯府的马车。” 等什么，等到猴年马月去。 墨昀辞抬眸望向书院门口，大部分马车已经走了。 思索片刻，墨昀辞吩咐道：“过去。” 洛肆领命，坐在车辕上，一拉缰绳，马车驶出竹林，在顾星萝面前停了下来。 墨昀辞一把掀开车帘，居高临下看着某个小矮子。 “上来。” “我不去。”顾星萝小眼神瞄了他一眼，后退小步，摇摇头。 来个头！ 好不容易书院放假，躲着他都来不及。 墨昀辞见她防贼似的小表情，心里莫名来气，发出一声冷笑：“你该不会是上不来吧。” “混蛋！说谁矮呢？”顾星萝立马大怒，一时没忍住骂了出声来。 墨昀辞眼眸微眯，瞥了顾星萝一眼，伸手将她揪上马车。 顾星萝蹬着小短腿挣扎，她吱哇乱叫：“你是人贩子吗？！快放手！” 周围全是来接人的马车，听见小姑娘嗷嗷叫的车夫们纷纷投来震惊的目光。 墨昀辞额头青筋蹦蹦上跳，恼羞成怒：“闭嘴！” 除了吃就是睡，谁把她贩走都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而且绝对卖不出去！ 墨昀辞松开顾星萝，冷声吩咐洛肆：“去永安侯府。” 马车轻微颠簸的驶向京城。 顾星萝收起慌里慌张的小表情，伸出小手在马车里无师自通地摸索起来。 ‘啪嗒’一声脆响。 小姑娘打开了位置底下的暗箱，取出几块略沉重的木头，拼凑出小茶几。 然后又翻出一套茶具和装着果脯和糕点的食盒。 顾星萝拿起块糕点，塞进嘴里，含糊不清：“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饭？” 看在这份上，她姑且……原谅他揪自己上来了。 墨昀辞满额黑线，他从不喜甜食。 这食盒估计是云来斋掌柜放进去的。 不过……怎么瞧着胖丫头比他还要熟悉这辆马车。 这个时候，墨昀辞才注意到顾星萝非常敷衍的用一根发带束起头发。 小脑袋翘起两根不服帖的呆毛，随着她吃糕点摇头晃脑的幅度左摇右晃。 衣冠向来整齐，几乎没有一丝褶皱的墨昀辞实在看不顺眼。 墨昀辞问：“你的头发怎么回事？” 顾星萝抬头压了压头顶的两根呆毛，无所谓地说道：“哦，我不会梳髻。” 只会束发戴冠。 “没人教你？” 来鹿鸣书院之前，就没打听过书院没下人侍候？ 还是永安侯府对胖丫头不上心的缘故？ 墨昀辞下意识眉头微皱。 “教了，不过我学不会。” 紫荆对教顾星萝穿衣打扮很热情。 可惜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顾星萝都没这方面的半点儿天赋。 紫荆已经放弃她了。 第三块糕点下肚，想着鹿鸣书院到京城路途不远，回去侯府还有一顿饭要吃，顾星萝便没继续，擦了擦小手。 “你……”墨昀辞正要说话。 外边驾着马车的洛肆‘吁——’了一声，慢了下来。 “主子，五姑娘，前面好像是永安侯府的马车。”洛肆的声音传来。 此时，距离鹿鸣书院已经将近十里地远，来接顾星萝的马车才姗姗来迟。 顾星萝一听，猛地站起身，就要下车：“我要坐我们侯府的马车。 洛肆，把车夫喊过来。” 洛肆将侯府的车夫拦了下来。 那车夫正疑惑是谁家的马车，就看见掀起车帘的顾星萝，他忙解释道：“五姑娘，舅老爷来了，他着急想见大姑娘，大夫人让我提前把大姑娘接回去。 这才耽搁了，实在对不起啊五姑娘。” 第43章 书院怎么养凶狐狸 车夫口中的舅老爷。 自然指的是大房王氏的亲哥哥。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顾侯爷当年迎娶回来的发妻，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娘家一门亲戚都没有。 之所以能嫁进侯府，全靠运气好救下了老侯爷。 这件事情至今被不少人津津乐道。 只是顾知柔和顾星萝都在鹿鸣书院，侯府来接人的马车却分一前一后，实在有些令人不适。 墨昀辞攒起眉，把要跳下车的顾星萝拎回来，斥道：“回去坐好，坐没坐相。” 说罢，他抬眸冷冷扫过车夫，‘刷’地放下车帘，无波无澜的声音传出：“还不走？” 车夫被冰冷目光一扫，整个人如坠冰窖似的，寒意森森。 原本到嘴边的话都给咽了下去。 只得跟在墨昀辞的马车后头。 官道宽大，能容纳五辆马车同行，以至于回京城的路，一点儿都不堵。 小半时辰后，马车摇摇晃晃进了京城，在永安侯府的朱红大门前停下。 顾星萝掀开帘子，当即跳了下去，头也不回，迈出六亲不认的步子。 然后。 费劲巴拉地跨过门槛。 墨昀辞在马车上看着某个小矮子进门，差点没憋住，微微扬起唇角。 下一刻，墨昀辞就见到一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青衣少年，一把将顾星萝拎了进去。 墨昀辞眸光微凝，微微扬起的那一抹弧度瞬间消失，淡声吩咐洛肆。 “回宫。” 没有家徽标识，却处处透着低调奢华的马车原地掉了个头，缓缓驶出永安侯府的视线范围。 顾青枫站在侯府大门前，了望着墨昀辞的马车离去。 他扭过头，正要跟顾星萝说话。 小姑娘淡淡地喊了声‘大哥’，就走得没影了。 顾青枫看向侯府的车夫，皱起眉问道：“五姑娘怎么现在才回府？ 又怎么是坐得别人的马车回来？” 车夫心中一突，支支吾吾不敢接话。 不关他事啊，是大夫人要求的，说是舅老爷等着见大姑娘，半点没提五姑娘，他也不好自作主张。 顾青枫神色略有几分严厉：“说。” 顾青枫虽然才十三四岁的年纪，但是常年在军营里待着，一年前就开始接一些剿匪任务，开过刃；见过血，身上散发的气势不容小觑。 车夫顿时哆嗦了下，只好如实回答：“大夫人吩咐小的……” “大哥！”一道略显欢快的声音打断了车夫的话。 顾知柔出现在不远处的假山旁边，提起裙摆，小跑着过来。 她很高兴，说道：“大哥，你回来怎么不进去？ 舅舅来了，给我带了好多礼物，等会我们还要去云来酒楼吃饭，大哥你也一起吧。” 提到这个，顾青枫想起还没给顾知柔带礼物。 “我就不去了。”顾青枫推辞。 二房出去吃饭，他不好跟着一块去。 顾知柔有些失望，“那好吧。” 顾青枫对待侯府的弟弟妹妹，总是多几分耐心，“大哥答应给你的礼物，你回来就能看到了。” 顾知柔脸上露出笑容：“谢谢大哥。” 顾知柔高高兴兴的离去。 顾青枫转过头，发现车夫已经牵着马车去了马厩。 他思索了下，索性出了一趟府，回来的时候拿着六七个礼盒，交到郭管家手上：“这是给乾鸿和知柔她们的礼物。” 顿了顿，顾青枫指着最上面的两份礼盒：“这是给小五的，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顾星萝从小就在闽城，他这个当大哥的却还没给她准备过什么礼物。 郭管家笑着接过：“五姑娘似乎对吃食比较感兴趣，大公子不妨多多留意。 小的这就给几位公子姑娘送去。” 说罢，郭管家连忙安排下人把礼物送去各院子。 ** 顾星萝走进烟霞小院，迈着小短腿亲昵地扑向紫荆，奶声奶气叫道：“紫荆！我好想你……” 紫荆一把抱住顾星萝，看到自家姑娘也是很开心。 “……做的酥酪！”下半句，顿时让紫荆感到心塞。 “姑娘，你在鹿鸣书院过得如何？” 小姑娘眼泪汪汪，开始大倒苦水：“我在书院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还有只黑心狐狸逼我吃素！” 最后一句话，磨着小尖牙，字字咬作重音。 不远处的树上，洛陆脚下一滑差点摔了下去。 黑心狐狸，五姑娘她真敢说啊！ 这要是传了出去，非得治她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紫荆一听，立马心疼坏了：“鹿鸣书院不是大渊才子的聚集盛地吗，怎么养了那么凶的狐狸？ 还会喂人吃素呢？” 紫荆赶紧放下顾星萝，左看右看，有些疑惑道：“姑娘，奴婢怎么瞧着你比先前胖了点？” 这话顾星萝可不爱听，她气鼓鼓地抗议：“没有，你一定是太长时间没看到我了，看错了。” 紫荆看着顾星萝鼓起的包子脸，到底是自家姑娘，还能说什么，只能宠着点呗。 “好好好，是奴婢看错了，姑娘方才说要吃酥酪，还有什么想吃的吗？”紫荆问道。 顾星萝伸出小手数起来：“我在回来的路上就开始想了，想吃手撕鸡、清蒸扇贝粉丝、回锅肉……” 一口气数了五六样荤菜，非常顺溜。 顾星萝砸吧嘴，软软呼呼：“就这些吧，不够晚上再多做几道。” “奴婢记住了。”紫荆无奈，退下去给顾星萝做菜。 院里的粗使婆子捧着两个礼盒进来，放到桌上，低头恭敬地说道：“五姑娘，这是大公子送来的礼物。” 顾星萝将背上的小包袱一放，抓起瓜子嗑起来，她眼皮不抬一下，语气有点敷衍：“我知道了，放着吧。” 粗使婆子退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紫荆把做好的菜肴端进来。 进门第一眼就看到桌上摆着两个大礼盒，紫荆打开后将东西取了出来。 分别是一枚银制的长命锁，和一件玉质九连环。 正好适合六七岁年纪的孩子。 挑选礼物的人，一看就用了心。 紫荆不由好奇的问道：“姑娘，这是谁送来的礼物，我们需要准备什么回礼吗？” 顾星萝只是看了一眼，拿筷子的动作微微一顿：“大哥送来的，收起来吧，先不用回礼。” 顾星萝还没决定要不要认下这个名义上的大哥。 毕竟初次见面，她这位‘大哥’像是个拎不清的人。 紫荆闻言，欲要两件礼物拿下去，才注意到顾星萝带回来的小包袱，露出里面破旧的半个书角。 上面写的是古篆体，字迹模糊缺漏，陌朝……顾……门下…… 紫荆不禁看了一眼，勉强认出几个字来，顾星萝边咔嚓吃菜边说：“包袱里的几本书放到我的小书房。” 第44章 相夫教子就行了 紫荆对顾星萝读书抱有极大的热情，在打理各个厢房的时候，特意将顾星萝住的隔壁屋子整理出一个小书房来。 不过，顾星萝没进去过几次。 姑娘突然主动提到小书房，紫荆顿感无比欣慰。 鹿鸣书院不愧是有名的才子聚集地，文气浓厚，自家姑娘才去半个月，便喜欢上读书了。 紫荆赶紧说道：“姑娘，喜欢读书是好事，但是也要适当放松放松。 放假这三天，就不要在太用功了。” 自家姑娘年纪还小，愿意读书就行了，还是要多些玩耍。 “好。”顾星萝软软乎乎的应了一声。 用完午膳，顾星萝这才想起貌似有些日子没见到便宜爹了。 书院派人到侯府，结果来的是顾青枫。 她都回府了，还没见到便宜爹。 “父亲他最近在做什么？”顾星萝用小银勺舀了一勺酥酪送进嘴里。 饭后甜点，爽滑甜嫩，奶味浓郁，紫荆特意撒了点红豆在上面，口感一流。 提到这个，紫荆不由得忧愁起来：“还不是京郊河抛尸案闹的，侯爷已经好些天没怎么回过府了。” 随即紫荆有些紧张地说道：“姑娘，京郊河就在鹿鸣书院附近，你可要当心，莫要随意离开书院，凶手一天没被抓捕，一天都是危险！” 顾星萝偏过头，疑惑地问道：“还没抓到凶手？” 不应该啊，她当时入学鹿鸣书院的时候，便听见有学子们在讨论京郊河的杀人抛尸案。 现在半个月过去了，怎么还没抓到凶手，大理寺的办事效率这么低吗？ 紫荆摇了摇头：“目前已经死了七人，京城里都在传言，皇上勒令大理寺卿和侯爷要在十天内捉拿凶手，也不知侯爷追查得如何。 姑娘，要是还找不到凶手，皇上会不会治侯爷的罪？” 顾星萝吃掉最后一口酥酪：“今天是第几天？” 紫荆：“今天应该是第六天。” 顾星萝挑了挑小眉毛，顿时心中有数了。 看来京郊河这个案子十分严重且恶劣。 如若不然，大渊皇上在朝堂下的命令怎么会流传到京城百姓中去。 无非是为了稳民心，并尽快捉拿凶手。 顾星萝忽然想起司徒澜提过有一批不明人士来了京城，他们在找什么圣物的东西，不知道会不会有关联。 要是有关联，那就麻烦了…… 顾星萝摸了摸下巴，站起身来朝外走去，进了小书房。 小书房被紫荆收拾的很好，屋内空间不算太大。 书桌在靠窗的位置，镂空的窗雕花，让太阳不会直直照射进来伤了眼睛。 桌案除了刚放进来的小包袱，边上还摆着一尊玉质小龟龙镇纸，栩栩如生，小巧精美。 书桌不远处放了一张贵妃榻，用一扇田园赏秋屏风遮挡。 想来是紫荆知道她爱睡懒觉，专程准备的。 顾星萝瞄了一圈儿，满意地点了点小脑袋。 她在书桌前坐下，取出包袱里的三本《千门》的古籍。 顾星萝垂下眸，小手轻轻抚过泛黄残破的封面，低声喃喃自语：“一个早就灭亡的陌国，还有必要研究吗？” 小姑娘就这么坐着发呆好半晌，忽然将三本古籍塞回包袱里，起身绕开屏风往榻上一瘫，扯过小毯子闭上眼睛呼呼大睡。 不知过了多久，紫荆晃醒了她，“姑娘，不能继续睡了，晚上会睡不着的。 郭管家派人传话说侯爷今晚会回来，大家一起用晚膳。” 顾星萝迷迷瞪瞪的揉了揉眼睛，一边接过紫荆递来的水，低头喝了口，一边问道：“不是说父亲忙着捉拿凶手吗？” 怎么有空回来吃饭。 “大爷和三爷今晚也会回来。”紫荆顿了一顿，语气多了几分忧心：“前几日，奴婢去领月钱，听发放月钱的婆子说，老夫人在寺庙祈福完，马上要回来了。” 紫荆可是专程打听过的，整个侯府最不喜顾星萝的，恐怕就要数老夫人了。 要不是姑娘回京的时候，老夫人她人尚在佛陀寺，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 顾星萝放下茶杯，嗯了一声，根本没有放心在上。 永安侯府的匾额高高挂着呢，老太太还不是便宜爹的生母，真闹起来便宜爹这都镇不住，是会被人笑话的。 晚膳安排在前院花厅，一张八仙桌摆满丰盛的菜。 顾星萝去到的时候，除了之前见过的大伯母母女和三婶母女以外，还多了几张生面孔。 坐在大伯母王氏身旁中年发福膀大腰圆的男人，应该就是大老爷顾义海。 而三婶李氏身边文弱书生样子的男人，是三老爷顾孝明。 顾星萝粗浅扫了一眼，两人身形相差甚远，要不是眉目间有三分相似，很难让人认为会是兄弟。 “哎呀，五丫头来了怎么不喊人呢？ 去了一趟鹿鸣书院，怎么反倒生疏了，这是你大伯父和三叔，都是你的长辈。”王氏正和顾知柔低头说话，眼尖瞧见顾星萝进来，顿时挂上慈和的笑容。 没等顾星萝开口叫人，顾义海便率先开了口：“五丫头都长这么大了。” 他打量了顾星萝几眼，然后皱起了眉，一副非常关心侄女的语气说：“在鹿鸣书院读书？ 二弟是怎么想的，女儿刚回来就离家，他也忍心？等会我要好好说说他。” 王氏在旁笑着附和：“我跟侯爷提过了，但没采纳。 我也是觉着五丫头刚回京城，没必要去离府那么远的地方念书。” “大哥大嫂，鹿鸣书院颇有盛名，五丫头能在那里读书是好事。”顾孝明低头喝着茶，突然说了一句。 只是他的声音略低，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顾义海一脸的不赞同，理所当然地说道：：“三弟，我看你是整天在京外桂县当个小小的录事，见少了世面。 姑娘家哪里用得着读那么多的书，只需好好苦练女红，日后相夫教子就行了。” 说罢，顾义海看向顾星萝，语重心长说：：“五丫头，你爹就知道忙公务，对你疏于关心。 我都是为了你的将来考虑，你听大伯父的话准没错。” 第45章 去你的回头说 顾星萝没说话，眼皮都不曾抬一下，自顾自的坐下来，拿出带来的橘子边剥边吃起来。 顾义海见状，顿时感觉很没面子，脸色一下就沉了几分。 一旁的王氏本来吃了苦头，不太敢去惹顾星萝。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顾义海回来了，王氏立马觉得找到了主心骨，她急忙劝道：“是啊，五丫头，你大伯父说的不无道理。 你启蒙本就比旁人晚些，又是读书又要习针黹，俗话说的好，贪多嚼不烂。 不如别回鹿鸣书院了，大伯母跟京城有名的白夫子有几分交情。 看在我的面子上，一定能把她请过来教你绣功，京城好些世家闺秀都不一定能请到她呢。” “白夫子？哪个白夫子？”顾星萝剥橘子的动作一顿，觉得这个称呼有几分熟悉。 王氏以为顾星萝知晓白夫子的盛名心动了，语气中不禁带了点自傲：“我们京城最有名的女先生，只有一位姓白的。 白家可是书香世家，还有几位族人在朝为官呢。” 顾星萝瞬间了然，难怪这么熟悉，原来是她入学第一天，就被辞掉的那位白夫子。 顾星萝抬眸似笑非笑地看向王氏。 王氏心中莫名一紧。 实在是一连被顾星萝坑了几次，已经有阴影了。 “五妹妹，我娘费心尽力给你安排，你可不要辜负我娘的一番好意。”顾知柔适时出声，她站起身来故意摇晃了下满头的崭新珠钗，这可是舅舅带给她的礼物。 顾知柔：“等会二叔来了，你就自己跟二叔说不回鹿鸣书院了。 能跟白夫子有交情，完全是因为我娘的面子够大。” “什么面子够大？”一道浑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顾侯爷一身风尘仆仆走进来，身后跟着顾青枫。 父子二人显然刚刚回到侯府。 顾侯爷没听到顾知柔完整的话，进来后，大马金刀的入座，他又满脸疑惑的问了一遍：“方才你们在聊什么？” 王氏面色有几分尴尬，干巴巴笑了下，张了张嘴。 顾义海已经把话接过来，他一副理应如此样子的说道：“没什么，五丫头不用回鹿鸣书院了。 王氏跟京城赫赫有名的白夫子有不浅的交情，可以出面让白夫子过府教导五丫头针黹。 二弟，你听大哥的，五丫头启蒙晚了，没必要学什么舞文弄墨的，女子无才便是德嘛。” 顾侯爷闻言，下意识皱了皱眉。 坐在他身旁的顾青枫，同样拧起了眉头。 父亲花费很多心思才把鹿鸣书院的名额弄到手，怎么能说不去就不去了？ 顾星萝启蒙晚了，便多刻苦一些，总能跟上去的。 顾青枫出声：“大伯父，这恐怕……”不妥。 然而。 顾青枫话没说完，一直没怎么出声的顾星萝打断了他：“大伯父，大伯母，既然白夫子那么好，还是留给大姐姐吧，我受之有愧啊！” 顾星萝的声音软软绵绵，听上去没什么杀伤力。 顾侯爷却是眼皮子狠狠一跳，一股不祥的熟悉预感涌了上来。 没等顾侯爷阻止自家小闺女。 顾星萝仰起小脑袋，一脸纯良无辜：“都说为人父母对自己孩子的爱是最无私的，你们怎么能忽略了大姐姐，把这样的大好机会给侄女我。” “这样是不对的，难不成大姐姐不是大伯父和大伯母你们亲生的？一点都没考虑大姐姐的感受。” “唉，就算不是亲生的，养了这么多年，也应该视如己出。” “我有父亲疼爱就够了，大伯父和大伯母的疼爱还是要留给自己膝下的孩子。 别看大姐姐什么都不说，刚才还劝我接受大伯母的好意，恐怕心里早就泣不成声了呢。” 众人：…… 花厅的氛围一下子就凝固住了，寂静无声。 顾侯爷头大的一拍脑门，没眼看了。 王氏在小闺女手上栽了多少跟头，怎么不提醒一下他大哥，莫要闲着没事嘴欠去惹顾小五。 那是连他这个当爹都开怼的小家伙！ 顾青枫更是呆愣住了。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顾孝明目瞪口呆，下意识看向妻子李氏：五丫头嘴皮子这么厉害？ 他大哥向来一言堂，在府里除了二哥和娘亲以外，绝不容许别人反驳他半句。 顾星萝方才是直接把人怼懵逼了！ 李氏不敢有大幅度动作，只得悄悄冲自家相公点了点头。 五姑娘何止嘴皮子厉害，她还继承了侯爷的天生神力。 别看小姑娘矮矮小小的一只，真要动起手来，估计一两个成年人都不是她对手。 顾义海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嘴唇抖动几下：“混账！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可是你的长辈！ 你在鹿鸣书院就没学一点礼数？ 二弟，你不管管你这个好女儿！” 身边的王氏更是气得喘不上来，连忙告状：“侯爷，你真要管管五丫头了，她当着你的面都敢对长辈这个态度。 要是娘她老人家回来了，不得气出个好歹来！” 顾侯爷：“……” 这时候就知道找他了。 刚才厚此薄彼，不让他小闺女继续去鹿鸣书院，可不是这套说辞的。 顾侯爷转过头看向顾星萝，握拳咳了一声：“咳咳……小五啊，你确实不该没有礼貌。” 顾星萝蹙起眉，仰头对视着便宜爹，义正言辞道：“父亲，人与人之间的尊重是相互的。 有的人嘴上自称长辈，一见面就端起长辈的架子指指点点。” “如果非要拿年纪来评判是非对错的标准。 我倒想问问，一个年长不知我多少岁的长辈肚量怎么这么小，跟我一个六岁的晚辈计较？” “总不能只长了年纪，气量却停留在不如我这般年龄的时候吧？” 顾义海脸都绿了。 二弟他这个女儿该不会天天在鹿鸣书院练嘴皮子吧！ 怎么一句接一句，说得那么顺溜。 字字不带脏，却字字令人心梗。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 吃饭，吃饭，再不吃饭菜要凉了！”顾侯爷实在拿顾小五没办法，她太能说了，你还不能说她说的不对。 顾侯爷赶紧给小闺女夹菜，堵住她的嘴。 夹菜的空隙，顾侯爷看了一眼大房夫妇，还有快哭出来的顾知柔，心里暗道：明明领教过小五的凶悍，还敢挑衅，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大哥，大嫂，你们别跟这丫头计较，难得聚在一起吃饭，先吃饭，回头我好好说她。”顾侯爷还是顾及了一下大房一家三口的面子，出言宽慰。 顾义海和王氏：“……” 可去你的回头说。 现在当面你都没说过她！ 第46章 句句在点上 大房一家三口吃得是味同嚼蜡，只是吃了几口，便谎称吃好了，灰溜溜的要离开。 吃什么吃，气都气饱了！ 未料临走的时候，顾星萝那个小恶魔突然幽幽出声：“大伯母，鹿鸣书院之前也有个白夫子，但因为品行不端被书院辞退了。 我想跟大伯母认识的白夫子必然不是同一个人，以大伯母辨别的眼力劲儿，定能让对方无所遁形。” 王氏脚步一顿，当即拉着顾知柔走得更快了。 大房三人很快消失在花厅拐角处。 顾侯爷见状，他不由皱眉问道：“你大伯母口中的白夫子，跟被鹿鸣书院辞退的是同一人？” “应该是吧。” 顾星萝毫无在意，她夹起块烤羊肉，沾上酱料送进嘴里，滋滋有味地咀嚼。 顾侯爷这下眉头皱得更深了。 王氏太不像话了！ 什么乌七八糟的人，都敢介绍给他小闺女当女先生。 她和大哥又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小五不用去鹿鸣书院这种话的。 顾星萝抬眼看了便宜爹一眼，见他眉头拧成一团，她顿了顿，软软的声音开解道：“父亲无需担忧，大伯母她什么脑子，您还不知道吗？ 她不一定是知情的。” 但一定是蠢的。 顾侯爷顿时一噎。 话虽然说的有几分道理，但…… 顾侯爷不由扶额：“闺女啊，你说话要注意点礼数！” 王氏确实脑子不太好，但是小五的嘴太毒了，能把人活活气死！ 顾星萝眨巴下眼睛，便宜爹的面子她还是乐意给的，当即一脸诚恳：“下次，一定。” 顾侯爷面色缓和下来，又给她添了一筷子烤羊肉：“喜欢就多吃点。” “谢谢父亲。”顾星萝乖巧应话。 一旁迟迟没说话的顾青枫和三房一家子，心情复杂。 侯爷当真宠女儿，轻拿轻放。 这顿饭，少了大房，吃得还算愉快。 饭后，顾孝明因为在京外的桂县任职，跟李氏聚少离多，难得回来一趟，便早早带着恬静的顾灵婉回自己院子。 一桩京郊河杀人案，顾侯爷忙得是焦头烂额，他匆匆回来陪小闺女吃一顿饭，就要马上赶去跟大理寺卿汇合。 顾青枫腰间挂佩剑，站在顾侯爷身侧，显然二人要一同出府去。 就在这时，紫荆取了一件薄薄的浅紫披风走来，给自家姑娘披上。 京城这几天的天气开始稍稍转凉，离入秋不远了。 顾侯爷和顾青枫一同转过头看去。 顾侯爷不禁问道：“你要出门？ 最近京城晚上出行不大安全，有什么事交给下人去办就行，或是明天白天再去。” 顾星萝低头系着带子：“我跟你们一起去。” 一起？ 什么一起？ 顾侯爷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顿时斥了一声：“胡闹！我是去办案，你一个小姑娘家跟着去做什么？！” “带我去看看尸体就成，不会打扰父亲你的。”顾星萝满不在乎地说道。 顾侯爷：“？” 他是不是听错了。 什么叫看看尸体就成。 顾星萝迈着步子往外走，还回过头催促顾侯爷和顾青枫：“走呀，不是很急吗？” 顾侯爷有点懵了：“等等，你说你要去看尸体？” 见鬼了，他家小闺女知道什么是尸体吗？ 怎么能一脸平静的说出来。 她当那是什么好玩的玩具？ 顾青枫同样一言难尽，他开口道：“五妹妹，你不会害怕吗？” 顾星萝摇摇头：“以前在闽城乡下庄子住的时候，附近就有一个义庄，我经常去那里玩，对尸体还挺熟悉的。 外头不是都在传言，皇上下了破案期限，父亲你带我去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发现呢。” 顾侯爷和顾青枫：“……” 好家伙。 这丫在闽城没人看管的时候，要是有条路去阎王殿，她是不是也要下去窜个门！ “这不合规矩，你安心在家。”顾侯爷皱了皱眉，没打算答应。 他家小闺女就算不怕被死人的尸体吓着，但到底是个年仅六岁的小姑娘，能懂什么。 而且大理寺的仵作都查验过了，没有发现什么疑点。 顾星萝不说话了，站在门槛上眼巴巴瞅着顾侯爷，一副乖巧又有几分可怜的小模样。 顾侯爷这个老父亲的心一下就软了，随即板起脸来：“去到以后，不要乱走动，跟紧你大哥，知不知道？” 说完，顿了一顿，顾侯爷赶紧又补了一句：“最重要的是，不要随便开口说话。” 他家小闺女怼人的杀伤力，他是领教过的。 “好。”顾星萝点了点头。 顾侯爷转头看向顾青枫，叮嘱道：“出府后看着点你妹妹。” “我会保护好五妹妹的。”顾青枫没有二话，立即表态道。 顾侯爷迟疑了一下，说道：“小五她力气大，有点自保能力，你多看着她别把人怼太狠了。” 以免收不了场。 顾青枫闻言，有很深的认同感：“我知道了。” 三人一同出了侯府，匆忙朝着大理寺去。 京郊河杀人案以来，顾侯爷几乎吃住都在大理寺，不是翻找相关卷宗，就是亲自赶赴京郊河一带的村落打听线索。 可以说，对大理寺已经熟门熟路。 顾侯爷一来就进了议事堂跟谢大人商讨，顾青枫和顾星萝兄妹俩是不允许进去的。 顾星萝没吭声，环视一圈儿，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站过去。 一双乌黑澄澈的眼眸静静注视着大理寺的官员们跑来跑去。 他们手里捧着大量卷宗，脚步匆忙。 大部分人面色憔悴，显然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休息了。 看了一小会儿，顾星萝收回目光，转过头看向顾青枫：“大哥，带我去殓房。” 顾青枫一怔，还以为顾星萝出门前的说辞是一时兴起。 没想到来了这里，她真的想去见一见死者尸体。 顾青枫犹豫了一下，只好妥协道：“你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但你不能出去外传。” 一个六岁小姑娘主动要去瞄尸体，会吓到人的。 而顾青枫这两天一直跟在顾侯爷身边，知道的不少。 顾星萝撇撇嘴，没强行要求顾青枫带路，直接问道：“七名死者的致命伤在什么地方？他们有什么共同点？生前有什么联系？是否认识或有纠葛？以目前掌握的线索，凶手是男是女？官府对这桩连环杀人案，认为杀人动机是什么？” 小姑娘语速飞快，一连串问题砸下来，顾青枫当场就愣住了。 他以为顾星萝只是小孩子的好奇心作祟，却没想到她的发问句句都在点上。 ……相当犀利。 第47章 自己走，还是拎着走 饶是换作顾青枫来发问，他一时半会也不会考虑这么周到。 顾青枫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他记得鹿鸣书院教的是圣贤书吧，顾星萝她……上哪儿学的这些？ “五妹妹。”顾青枫喉咙有点发干，十分诧异：“你怎么会问的这么清楚？” 顾星萝小表情相当疑惑：“不是大哥你让我问的吗？” 小姑娘暗暗撇嘴，要不是觉得便宜爹破案没啥希望，她才不拉着一把。 而且，她也有些怀疑，这桩杀人抛尸案跟来京的不明人士有关。 顾青枫回过神来，回答了自己知道的部分：“七名死者全是未出阁的女子，身上没有致命伤，全是溺水身亡。 她们家住京郊河附近的村落，生前互不认识，除了未出阁外，没有其他共同点。 义父和谢大人揣测是前不久来京的那几个古岭人士，但没证据。” 古岭人士？ 顾星萝眸光微动，仰头看着顾青枫，满脸写着‘继续说’。 顾青枫顿了一下，接着往下说：“古岭在大渊边界处，背靠迷雾林。 虽说是大渊的子民，但他们一般不轻易出自己的部落，自给自足。 他们此时出现在京城就显得很可疑，不知道目的是为何。” 为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圣物。 顾星萝在心底暗暗补了一句。 她没接顾青枫的话，一阵夜风刮来，紧了紧披风，看着他认真道：“我还是想去殓房。” 顾青枫沉默了片刻，似乎还在考虑。 就听一道凉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谢尧竹，去把殓房的钥匙拿给她。” 顾星萝一个激灵，差点平地摔在地上。 她蓦地回过头，阴魂不散的黑心狐狸就站在不远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顾星萝脑子转得飞快，立即装模作样地捂嘴打了个哈欠：“大哥我好困，你快送我回去睡觉吧。” 顾青枫：…… 五妹妹，你这演的太假了。 顾青枫抬眼朝一脸冷漠的墨昀辞看去，脸上露出一抹明显的惊异。 顾青枫虽然没见过当朝的太子殿下，但是他认得谢大人的儿子谢尧竹。 京城里赫赫有名的纨绔谢尧竹，能让谢少爷表现出恭敬的人……是什么身份？ 谢尧竹去找人拿来殓房钥匙，两步上前往顾星萝手里一塞，他笑呵呵道：“五姑娘，你不是要去殓房吗，这是钥匙，快拿着吧。” 顾星萝瞅了一眼墨昀辞，赶紧摇头否认：“我困了，我不去那种可怕的地方。” “五姑娘，这才天黑没多久，你怎么就困了？ 很有可能是生病了，我略懂医理，要不给你扎两针吧！”谢尧竹自告奋勇，然后他当即掏出了一包银针。 顾星萝从谢尧竹的眼神看得出，他真的很想给人扎针。 “给她扎一扎吧，小小年纪就犯困，扎多几次，一到读书习武就睡觉的毛病也能治好。”墨昀辞开始冷笑。 你说的轻松！ 扎的又不是你！ 这个谢尧竹明显是在找人练扎针！ 顾星萝暗恨，磨了磨牙。 墨昀辞瞥了一眼小姑娘，她满脸写着不忿，“你是自己走，还是我拎着你走？” 说完，某只黑心狐狸似笑非笑地望向顾星萝。 顾星萝读出了他眼里的威胁意味。 顾星萝：好气哦。 顾星萝气得小脸红扑扑，转头就走。 谢尧竹在后面忙喊：“五姑娘，你走错了，殓房要往这边走！” 顾星萝迈出的小短腿僵在半空，她若无其事的收回，扭过头恶狠狠瞪了一眼谢尧竹。 然后，朝谢尧竹指的方向迈出六亲不认的步子。 顾青枫看了眼顾星萝，又看了看墨昀辞和谢尧竹，欲言又止。 稍作迟疑后，三作两步追上顾星萝。 “你不想去殓房，大哥现在就送你回府。”顾青枫说道。 顾星萝脚步微顿，她摇了摇头：“还是去看看吧。” 她来大理寺的目的本就为了亲眼看一看尸体。 至于墨昀辞会不会怀疑上什么。 顾星萝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她最近被他抓到的破绽太多了，不差这一点了。 只要墨昀辞不往暗阁那里想，问题应该……不大吧。 顾星萝不大确定地想着。 殓房在大理寺东北角，周围很僻静。 因为时不时要验尸，避免尸体腐坏，殓房内有大量的冰块。 打开殓房的门，一股冷气迎面袭来，顾星萝裹了裹披风，只让自己露出个小脑袋，慢吞吞挪着步子进去。 在后面的墨昀辞微微蹙起眉，天气才刚刚转凉，空气中还是有一点闷热的。 胖丫头有这么畏寒吗？ 殓房里，七具女子的尸体冷冰冰放置在木台上。 这个高度对某个小姑娘来说，一点都不友好。 顾星萝小小的郁闷了下，站在第一具尸体的木台前，伸出小手扒拉住木台边沿，就要蹦上去。 墨昀辞俊脸微黑，快步上前，越过她旁边的顾青枫，一把将顾星萝抱起，说道：“你就这样看。” 看她方才的举动，怕是要跟尸体贴在一起不可。 顾青枫皱眉，正要说话。 顾星萝：“那你往前一点，大哥你拿蜡烛靠过来。” 她朝尸体前倾，伸长了脖子往前凑，小鼻头都要贴在尸体上了。 第一具尸体发现到至今，近一个月，又是水里捞起来的。 就算殓房有冰块，那尸体全身还是浮肿的，已经看不清五官，起了小块小块的尸斑，一股腐臭味溢出。 墨昀辞抬起另一只手捏着顾星萝的后颈朝后靠了靠。 这胖丫头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看个死人，竟然能这么起劲，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顾星萝抬起头来，小手拍了拍墨昀辞，指着离她最近的第二具尸体，“过去。” 墨昀辞冷着脸，抱着顾星萝移步到第二具尸体前。 一直没说话的谢尧竹瞪大了眼睛看着顾星萝，一副活见鬼了的表情。 她竟然敢命令太子爷！ 偏偏后者散发足以冷死人的气场，却也相当配合。 换作一般人胆敢这样，早就死的骨灰都没了。 等到顾星萝将七具尸体一一端详过后，歪着小脑袋，陷入沉思。 第48章 宰人宰出来的经验 “你看出了什么？”头顶上方传来墨昀辞的声音。 举着烛台的顾青枫诧异看了一眼墨昀辞，他居然觉得小五能看出什么来？ 顾星萝没让墨昀辞放自己下来，反而是后脑勺抵着他的胸前，扬起小脸跟墨昀辞眸光对视。 殓房内烛火晃动，明明灭灭，小姑娘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灵动眼眸扑闪扑闪。 墨昀辞眸光低垂，遂转过头，低声吩咐道：“去把仵作找来。” 一直跟随墨昀辞的洛肆默不作声，立即领命去请仵作。 现在整个大理寺为了这桩京郊河的杀人案，忙得不可开交，仵作自然没能回家去。 很快，一名四十多岁的仵作走进殓房，看见面前的几个少年，其中一个还抱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明显呆愣了一下。 殓房能是什么好地方，这几位公子哥竟然扎堆在这里？ 仵作只认得谢尧竹，他回过神来，赶紧行了一礼，有些恭敬地问道：“谢少爷找小的有何吩咐？” 谢尧竹摆了摆手，指向抱着顾星萝的墨昀辞：“是这位辞爷找你。” 不等墨昀辞说话，顾星萝直接开口问道：“她们身上有没有共同的伤口，我知道她们身上没致命伤，是问你很小不起眼的那种伤口。” 仵作又是一愣，不禁有些纳闷。 既然知道没有致命伤，问小伤口做什么？ 仵作不知该不该回答眼前这个小姑娘，下意识看向了谢尧竹。 “她问什么，你便回答什么。”墨昀辞冷淡地说道。 少年郎面容清俊，墨黑的眼眸深不见底，浑然天生的矜贵，周身散发出一丝从容不迫的压迫感。 仵作忙低下头不敢直视，答道：“是有一个，不过前面四个死者不好说，因为在河里的时间太长，不能大幅度移动，但后面发现的三个死者背上有一寸大小的伤口， 已经用银针试过无毒，就是很普通的小伤。” 顾星萝眸光微动，看向仵作：“你把尸体翻过来，看看伤口。” 仵作听从，走到最后一具尸体旁边，直接掀开上面的白布，把尸体翻过来，拉起衣裳。 露出后背接近腰侧的位置，有一个很不起眼的伤口，像是被利器划开的。 顾星萝睁大眼睛，凑过去看得很认真，刚抬起小手手要去触碰一下。 蓦地，手腕一抖，一直安分的‘小红绳’闪电般竖起身子，一头就要扎向伤口往里钻去。 顾星萝暗暗一惊，连忙伸手捏住蛇头，她有点生气地教育道：“小红你怎么回事？ 平时没见你这么贪玩，碰了尸体脏兮兮的，以后就不要跟着我了！”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小蛇惊了一下。 这小姑娘随身携带着一条蛇？！ 色泽鲜艳如火，妥妥的毒蛇啊！ 唯独墨昀辞他差点没气笑。 胖丫头还好意思教训蛇，她怎么不看看自己。 小赤蛇似乎听明白了，蜷缩着身体，抬起尾巴尖蹭了蹭顾星萝的手背。 顾星萝摸了摸小赤蛇的脑袋，满意地说“这才乖嘛，回去给你好吃的。” 说着，顾星萝抬起手，小赤蛇无比乖顺地缠了回去。 顾青枫一时难以接受地问：“五妹妹，你哪里得来的……蛇？” 义父他知道吗？ 五妹妹饲养了一条毒蛇，别看身形小，但顾青枫有种强烈的预感，被咬破一点皮肉，都足以致命。 顾星萝眸光落在尸体背上的伤口处，随口接话道：“哦，大伯母送的，现在是我的爱宠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大伯母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会送顾星萝一条毒蛇？！ 顾青枫心头一惊，欲要追问下去。 顾星萝仰起小脑袋对墨昀辞说道：“借你家洛肆一用，去侯府找我的侍女紫荆，将我床头的小木匣带过来。” 墨昀辞眸底闪过一丝不明的光，“你有发现？” 顾星萝微微蹙起了眉，虽然不想跟黑心狐狸打交道，但还是坦诚道：“是有点发现。” 墨昀辞：“几分把握？” 顾星萝：…… 非要问这么清楚吗！ 顾星萝没好气地瞪他：“七八成。” 墨昀辞这才侧过头瞥了洛肆一眼，后者当即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墨昀辞低眸问：“那你说说，发现了什么。” 顾星萝闭紧嘴巴不说话。 她总不能告诉墨昀辞，这都是上辈子宰人宰出来的经验吧。 而大理寺的仵作没发现尸体的死亡天数和身体腐坏部分对不上，是他阅历不行，见过的尸体太少了。 再加上，小红自从吃了云子翁配制的毒药，变得非常挑食，不是剧毒根本入不了它的口。 顾星萝眸光微闪，这几具尸体里一定有东西。 墨昀辞见小姑娘不肯吭声，知道她滑头得很，他抿了抿唇，也不催她。 顾青枫和谢尧竹两人在旁听着，却并不认为顾星萝能发现什么异常。 大理寺最有经验的仵作就在这里。 难道还能不如一个小姑娘？ 没一会儿，洛肆捧着个长长的小木匣子，轻功落地。 顾星萝扭动下小身板，让墨昀辞放自己下去。 顾星萝打开盖子，小木匣子里面装着瓶瓶罐罐。 瓷瓶长颈肚圆，清一色的白色，上面没有贴任何标识。 小姑娘却非常娴熟地挑拣，取出第二排第三个小瓷瓶递给仵作，“撒在伤口上，不用撒太多。” 说完后，顾星萝冷得搓搓小手，一把抱住她的宝贝小木匣子赶紧跑了出去：“我就在门口，有什么事再喊我。” 能藏在尸体里的能是什么东西。 一定恶心死了。 她才不想看到。 仵作接过小瓷瓶，正有些迟疑，就听到洛肆催促：“愣着做什么？还不照做。” 仵作这才回过神，拔掉瓷瓶的木塞，将褐红色的药粉倒在尸体伤口上。 药粉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谢尧竹闻了闻，面露古怪之色，他有些纳闷地嘀咕一声：“怎么有一股红烧肉的味道？” 就在殓房门口，耳力极佳的顾星萝小脸一黑。 还不是云子翁那个家伙，也不知道哪来的奇葩癖好，配药的当天吃了什么菜，就配什么味的药！ 紧接着，殓房里传来仵作一声怪异的惊叫声：“这……这是什么？！” 第49章 什么时候来的? 殓房内，烛光昏暗。 第七具尸体的背上伤口，撒上褐红色药粉后，仅仅十息的时间，众人便瞧见背部的皮肤突然鼓起一个小包，慢慢朝着伤口处蠕动。 很快，里面的东西探出头来，黑不溜秋的复眼，周围布满细细的绒毛，像是倒刺一般。 那东西一寸寸伸缩、蠕动，是一只拇指大小的膘肥虫子。 竟然全身都长满了复眼，三角形的黄色斑点间隔，上面点缀无数细小的绒毛，随着胖胖的身体蠕动，皮肤出现明显的腐蚀迹象。 像极了自然形成的尸体腐坏。 只看一眼，便让人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深感不适。 承受能力最差的谢尧竹一想到体内有只可怕的虫子，这么多天都未曾被人发现，差点当场吐出来，立马夺门而出。 墨昀辞面色冷沉，冷冷吩咐道：“把药粉撒在其他几具尸体上。” 仵作吓得脸都白了，他在大理寺当差好些年了，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古怪的虫子。 人都死了好几天了，这虫子居然还活得好好的…… 更重要的是，他解剖死者的时候，一点都没有察觉出来啊！ 若是解剖时，毒虫子从尸体的血肉里钻出来，蛰他一下，小命当场就没了！ 仵作的手哆哆嗦嗦，手里的小瓷瓶都拿不稳了。 洛肆看不下去，一把夺过仵作手中的瓷瓶，走到其他的尸体前，动作利落的将尸体翻过去撒上药粉。 除了前面四具浸泡在河水时间太长，皮下骨肉早已分离的尸体，洛肆没动。 倘若这三具尸体里各有一只膘肥的毒虫，那么其他四具一定也有。 不消片刻，其他两具尸体背上的伤口处同样钻出两只膘肥毒虫。 墨昀辞面色冷凝，他侧过头朝外边望了过去，殓房外面只挂了一只灯笼，光线黯淡。 小姑娘就坐在门口边的小石墩上，在灯笼的阴影底下，她百无聊赖地打着呵欠，似乎有些困了。 墨昀辞定定地看着她，迈步走向顾星萝，他正欲开口说些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前头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一个严厉训斥的声音。 “胡闹！那位万金之躯，你竟然敢带去殓房那种地方！ 要是有个什么差池，我看你有几个脑袋可以掉！ 我们谢家迟早败在你上手！” 拐角处，身穿绯色官袍的谢仲年揪着谢尧竹的耳朵，满脸怒色，快步朝殓房走来。 身后还有顾侯爷，以及一干大理寺的官员们。 “爹！爹！你松手啊！我也要面子的！ 哪有爹你说的这么严重，京郊河杀人案的凶手终于有了眉目，你还得多亏我带……嗷！疼疼疼——”谢尧竹嗷嗷直叫。 谢大人眼角余光看到那位尊贵无比的太子殿下，立马松开手，快步走上前。 和顾侯爷一起领着身后的官员们整整齐齐地行礼。 “拜见太子殿下。” 墨昀辞眸光淡漠瞥了他们一眼，淡声道：“不必多礼。” 谢大人和顾侯爷两人此时心里直打鼓，琢磨着眼看马上就到皇上给的最后期限，案情却还是一筹莫展。 难道太子殿下是来问罪的？ 相对来说，谢尧竹就比较轻松了，他揉揉发疼的耳朵，去拉谢大人的袖子，忙催促道：“爹，你快去殓房看看啊，有虫子，从尸体里钻出来了！” 谢大人没说话，稍稍偏过头狠狠瞪了自家不孝子一眼。 在太子殿下面前，瞎胡咧咧什么！ 真是一点规矩礼仪都没有，送他去上学，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时墨昀辞开了口：“谢大人，永安侯，进去看看吧。” 太子殿下发话了，谢大人和顾侯爷二人对视一眼，走进殓房。 殓房里，三具尸体保持着侧翻的姿势。 谢大人和顾侯爷进来第一眼就看到露出的后背上，爬着一条膘肥的毒虫，慢慢蠕动在皮肤上留下一道不规则的腐败痕迹。 怎么看都触目惊心！ 谢大人后退半步，大惊失色，他难以置信地道：“这、这是从尸体里爬出来的？ 那为何验尸时没有发现？” 这话可就问倒仵作了。 仵作好不容易缓过来了，他满头大汗，声音还带着颤音说道：“验尸的时候，确实没有任何异常。 据小人判断，这毒虫子就是造成七名女子死亡的原因。 毒性不算特别大，但它明显以人的血肉为食，尤其未出阁的女子对其有极大的吸引。 一旦进了身体，不将身体里的血肉吃光，是不会轻易出来的。” 若是没有小姑娘提供的药粉，毒虫子可能一直都不会出来，也不会被人发现。 “现在它不是出来了？”谢大人很不解，他招了招手，立马就有人拿着个竹筒进来，用树枝小心翼翼地将毒虫子挑进竹筒，紧紧拧好。 仵作下意识朝殓房外头看了一眼，如实回道：“有、有药粉，一种褐红色的药粉，能将这毒虫子引出来。” “药粉？什么样的药粉，还有没有？能否拿过来看看。”顾侯爷环视了殓房一眼，出声道。 在边上默不作声的顾青枫张了张嘴，想说药粉是顾星萝给的，却又担心给她添麻烦。 这一刻，顾青枫的内心很不平静，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小姑娘厉害着呢。 洛肆将剩余不到三分之一药粉的小瓷瓶，递给了顾侯爷。 顾侯爷和谢大人神情无比郑重，这可是帮他们找出最直接证据的东西，这种药粉往往是不外传的秘方。 两人小心翼翼地打开后，极度克制的闻了一下，生怕吸气大了，药效会变弱。 然后，两人脸上的表情顿时一言难尽。 ……红烧肉？ 闻错了吧，可是他们今天的晚膳也没有红烧肉这道菜啊！ 还是说小瓷瓶里头的秘方药粉，主材料是红烧肉？ 顾侯爷和谢大人一下子就懵了，不禁怀疑起了人生。 “这药粉是？”顾侯爷迟疑了一下，看向洛肆。 洛肆脸上没什么表情，抱着他的长剑，侧开身子：“这是五姑娘给的。” 谢大人和顾侯爷同时朝外看去。 顾侯爷这才看到门口边的小石墩坐着个小姑娘，不是他家小闺女又是谁。 顾侯爷随即发出疑问：“小五，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来了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干在那坐着。 第50章 鬼话连篇顾小五 顾星萝小脸蓦地一黑。 什么叫她什么时候来的？ 想说她矮就直说嘛！ 就在旁边的墨昀辞发出一声冷嗤，仿佛也在嘲笑某个小矮子。 顾星萝猛地扭过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长得高了不起哦。 他其实也没多高嘛，就是腿太长了！ 顾星萝转过头看着顾侯爷，她扁扁小嘴，“父亲，我一直就在这啊。” 看着小闺女乌溜溜的眼睛带着几分委屈巴巴，顾侯爷面上露出一丝尴尬，道：“全赖天色太暗了，为父没有看到。” 话又说回来，他家小闺女是不是比同龄的孩子矮上一截？ 难道在闽城的时候没有吃饱饭？ 啊不对不对！方才小闺女她是在瞪太子殿下吧？ 顾侯爷心头一紧，认为是自己眼花了。 旁边的谢大人有些按捺不住，他问道：“顾侯，这位小姑娘是？” 顾侯爷回过神来，介绍道：“这是我家小女，府里的五姑娘顾星萝。” 顾侯爷的女儿，不就是从小送去乡下的那一个？ 这件事在京城几乎无人不知。 谢大人也略有耳闻，不过眼下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 谢大人指着小瓷瓶，问顾星萝：“五姑娘，这药粉你从何得来？ 你又是怎么知道这药粉对那些尸体有用？” 在场的人全都看着她。 墨昀辞沉静的眸子同样落在小姑娘身上，想听听她怎么说。 “朋友送的，这个其实不能算是药，就是没有调配好的花肥。 因为里面营养太多，特别招惹蛇虫鼠蚁。 我看那伤口有点奇怪，就想试一试。”顾星萝挠了挠小脑袋，奶声奶气地跟大家解释道。 这是真话，她的宝贝小匣子里就这玩意儿最次，一直没找机会扔掉。 众人：…… 神特么花肥！ 这就很离谱。 他们忙活那么长时间的命案，你一上来，弄来个调配失败的花肥，就完事了？！ 众人听了都想齐齐吐血。 最接受不了的还是仵作，在这些大人物面前，他壮着胆子问道：“那你是如何知道尸体里面是活物？” 顾星萝无辜地眨眼：“我看到的，尸体的皮肤下面有什么鼓起又没了。” “难怪你一直盯着尸体看得眼睛都不眨！ 我看你都要跟尸体贴在一起了，有胆识！”谢尧竹突然恍然大悟地叫道。 墨昀辞面无表情，胖丫头鬼话连篇的本事真是张嘴就来。 她是有胆识，胆子还不是一般的大。 就算是普通的成年男人，那么近距离对着起了尸斑的尸体都会受不住。 顾星萝却跟个没事的人一样。 “那是什么毒虫？”墨昀辞眸光幽深注视着顾星萝，他忽然开了口。 哦豁，又来了，又来了。 黑心狐狸的试探又来了。 顾星萝朝他丢了一个白眼，小奶音有点嫌弃：“什么毒虫？尸体里的东西钻出来之前，我就跑出去了，总觉得是很恶心的东西。” 顾侯爷眼皮狠狠一跳。 好了，这下没跑了。 他家小闺女在朝殿下丢白眼，一点都不带客气的。 “咳咳，小五！”顾侯爷猛地咳嗽。 企图提醒她，头不要那么铁！ 顾星萝一扭头，谁也没搭理，迈步朝外走去：“这里不好玩，我要回家了！” 重要的证据已经有了，这还捉不住凶手的话，大渊王朝迟早要完。 顾青枫从人群走出来，向顾侯爷说：“义父，我去送五妹妹回府。” 顾侯爷下意识看了眼墨昀辞，见对方没阻止，他赶紧摆手：“去吧去吧。” 虽然有很多想问顾星萝的，比方说她的什么朋友，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殿下，但显然场合不对。 尸体里的毒虫子，肯定是京城里那几个古岭人士带来的。 他们所在的部落背靠迷雾林，那里终年被瘴气笼罩，却也是毒蛇虫蚁的天堂。 普通人有去无回，而古岭部落的人有一套自由进出的法子。 ** 回侯府的路上，顾青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却迟迟没有开口。 顾星萝全然当没看见，抱着她的小匣子一进府，就奔着自己的烟霞小院去了。 “紫荆！我要沐浴换衣裳！”顾星萝声音软乎乎地喊道。 在殓房里待了一段时间，衣服都沾了尸体腐坏的异味。 顾星萝皱了皱小鼻子，颇为嫌弃。 紫荆出来迎接顾星萝，抱过她手里的小匣子，说道：“厨房已经备好了热水，奴婢这就让人去提过来。” 紫荆放好小匣子，指挥着院子里的粗使婆子提来几桶热气腾腾的水倒进浴桶。 顾星萝不用紫荆伺候，她绕过屏风脱了衣裳，浸泡在热水中，用毛巾仔细擦拭头发，确定没有一丝尸腐味，这才满意了。 就在这时，头顶上的屋顶发出轻微脚步声。 两道黑影在窗前一晃，悄无声息闯进来，竟然直奔顾星萝而去。 顾星萝脸色一变，瞬间从水里跃起，水花带着霸道阴煞的内力袭向对方眼睛，一把抓住屏风上的衣裳麻溜套上。 “谁派你们来的？”顾星萝小脸冰冷，眸里涌起戾气。 两个蒙面黑衣人狼狈避开攻击，其中一个还是被水花射坏了眼睛，鲜血从他左眼眶哗啦流出来，打湿蒙面巾，一颗颗血珠不断滴落在地上。 两个黑衣人惊恐地看着顾星萝，一股遏抑不住的寒意直窜天灵盖。 她的内力怎么这么深厚？ 除了大祭司以外，他们从来没有遇见过谁有这样可怕的内力。 ……而且她的内力很不对劲！ 杀意滔天，无比阴冷。 这时，眼睛完好的黑衣人目光落在顾星萝手腕的小赤蛇上，他发出带着颤抖的怪调声音：“钥……蛇，交出来！” 话音刚落，他旁边捂着眼睛的同伴，一咬牙，两人一左一右同时朝顾星萝扑去，手里锋利的匕首直直刺向她的脖子。 顾星萝眸光陡冷，浑厚的阴煞内力骤然炸开，徒手抓住刺来的匕首，铿锵一声折断。 两个黑衣人惊骇的目光中来不及反应，顾星萝内力运转，扔掉手里的废铁，快如闪电一掌拍在黑衣人心口。 经脉寸寸断裂，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来，毫无生息的倒在地上。 顾星萝冷着脸，利落杀掉另一个黑衣人，一脚将尸体踹开，捞起浴桶里的毛巾慢慢擦拭手里的血。 过了好一会儿，紫荆的声音在外边传来，“姑娘，你洗好了吗？” 顾星萝眼里的杀意这才渐消，她转眸瞥了一眼地上的两具尸体，将毛巾丢进浴桶的动作顿了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她是永安侯府的五姑娘，早就不是上辈子担心被人发现女儿身秘密的顾相。 第51章 那厮不好糊弄 顾星萝冷静下来，低眸看了一眼手腕的小赤蛇。 随即挠了挠头，眼里顿时流露出几丝苦恼。 墨昀辞派人盯着她呢。 可惜那厮不好糊弄。 顾星萝眼珠子一转，蹲下来迅速搜了一遍身。 两个死去的黑衣人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更遑论别的东西。 穷鬼！ 顾星萝撇撇嘴，扯下他们的蒙面巾，歪着脑袋观察他们的长相，也不像是京城里的人，五官有点异域感。 摸索完了，顾星萝站起身来，干脆的一脚踢倒浴桶，又抓起几个瓷器摔在地上。 紫荆听见动静，立马紧张地推门进来：“姑娘，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紫荆！”顾星萝一跃而起，扑向紫荆可怜巴巴地大叫：“有毛贼！好可怕啊！” 紫荆看着地上毫无生息的两个黑衣人，再低头看看搂着她腰活蹦乱跳的顾星萝，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姑娘有什么好怕的，要害怕也是这两个黑衣人害怕。 他们死的时候，一定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个什么小魔头。 但紫荆还是很贴心地安慰道：“姑娘不要怕，你先去回厢房休息，这里交给奴婢处理。” “好叭，你一定要处理好这几个毛贼哦。”顾星萝叮嘱了一句，然后蹬蹬跑出浴室回了厢房。 紫荆立即去找来郭管家。 不一会，整个永安侯府灯火通明，下人们拿着长棍仔细巡逻各个院子。 堂堂侯府竟然进了毛贼，简直岂有此理！ “你们睁大眼睛，一定要仔细巡逻！不要放过任何一处可疑的地方！” “该死的毛贼，根本就是在挑衅我们永安侯府！ 好在我们五姑娘有自保能力，否则要遭多大的罪！” “明天一早我就去报官！要求加强我们侯府附近的几条街的巡视！” 郭管家气急败坏地吼道，情绪非常激动。 他在永安侯府干了十多年，还没有出现这样的纰漏！ 不远处，待在树上的洛陆望着侯府。 这么大张旗鼓，应该就真的是普通小毛贼了。 要是专业杀手一类的，一般人毁尸灭迹都来不及，怎么会张罗去报官。 洛陆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没必要惊动殿下了。 不过，殿下到底要他盯着顾五姑娘到什么时候？ 这些天以来，瞧着这永安侯府的五姑娘就是个普通小姑娘，就是嘴皮子溜了点，力气大了点。 ** 次日一早，郭管家果真说到做到，衙门的捕快还没上工，他便早早等在府尹门口。 侯府进了毛贼，这事传出去虽然会被百姓议论几句，但是放任不管谁知道会不会祸害了府里的姑娘。 王氏心里一合计，派人告知顾侯爷一声，却也没阻拦郭管家去报官。 顾侯爷正忙得焦头烂额，他亲自带人去捉拿那几个古岭人，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 没想到，还没将人带回大理寺审问，他们便当场自尽了。 这叫什么事。 谁知道京城里还有没有，没有露过头的古岭人。 “府里进贼了，还是小毛贼？！”顾侯爷百忙之中抽空见了侯府派来的人，语气很不确定地问道。 他堂堂一个武将，还能有毛贼挑中他的宅邸？ 前来禀告的下人点点头：“进了五姑娘的院子。” 顾侯爷顿时有些紧张地问：“那小五有没有事？” 下人沉默几秒后，才回答顾侯爷：“……那俩毛贼是横着出来的。” 您说五姑娘有没有事？ 顾侯爷放下心来，也对，小五是什么人，遗传了他的天生神力。 他该担心的是那两个毛贼才对，找死不是这么找的。 “那便报官吧，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顾侯爷摆了摆手，将下人打发回去。 而后，京城里沸沸扬扬一个多月的京郊河杀人案有了结果。 官府张贴告示，只说凶手是来京的古岭人，用其隐蔽的手法杀害女子，捉拿凶手时畏罪自杀。 整张告示，为避免引起百姓不必要的恐慌，没有提及毒虫子。 毕竟，划拉个小伤口，毒虫子就能钻进身体里，以吃你的血肉为生，而你到死都不会感觉到有一丝的痛苦。 简直令人防不胜防。 若是被更多的人知晓，京城不得乱套了。 只不过，经历此案后，对往后进京的小部落有所严查，生怕再来个像古岭部落那种带虫在身上的。 * 顾星萝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她闭上眼睛，抬抬手伸伸腿，整个穿衣梳髻过程，任由紫荆伺候。 紫荆给她梳了双螺髻，戴上镶玉石的蝴蝶银簪，像两只蝴蝶飞舞在发间轻颤羽翼。 精致白嫩的小姑娘平添了一丝俏皮。 “姑娘，难得书院放假，不如出去逛逛？”紫荆一边给顾星萝布菜，一边提议道。 顾星萝夹起萝卜丝饼，咬了一口，抬起头来，“难得放假回来，不是应该该吃就多吃，该睡就多睡吗？” 紫荆很心塞，哪儿有小姑娘成天闷在宅邸，不是吃就是睡的。 “您来京城有段日子了，还没出街上逛过呢。 要不，你去天枢或是九方拍卖行看一看，万一有喜欢的呢？ 再不济，这两家也是您自个儿的产业，就当去巡视一番。”紫荆继续劝道。 顾星萝举着筷子，想了想也是，便点点头同意道：“那好吧。” 用完早膳，顾星萝就在紫荆的絮叨中出了门，丝毫不受昨晚的小毛贼影响。 京城繁华，大街上人来人往，两边商铺琳琅满目，热热闹闹的。 还有杂耍的戏班子在街上表演节目，围观的人群时不时发出一阵热烈的拍手喝彩，十分捧场。 顾星萝踮起脚尖，啥也看不见，当即撇嘴转身就走。 紫荆忍笑：“姑娘，奴婢抱着你看吧？” “不看了，去吃点东西。”顾星萝摇头，朝另一边的小吃摊贩走去。 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美食香味。 “咱们不是才吃过早膳出的门吗？”紫荆惊讶。 顾星萝摸摸不算圆溜的小肚皮，想了一下：“早膳归早膳，现在吃的这些算是零食，不一样的。” 紫荆扶额。 早膳跟零食有什么不一样，还不是都进了姑娘你的肚子。 半条街都是卖吃食的摊子，有煎包、馄饨、冰糖葫芦、豌豆黄……什么吃食都有。 顾星萝走到卖冰糖葫芦的小贩面前，歪着脑袋抬头往上看，看哪一根糖葫芦红得最鲜艳。 那肯定就是最甜的！ 这时，旁边传来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这位施主，要算命吗？ 只需三根糖葫芦的钱。” 第52章 你怎么是活的 顾星萝听到声音，扭过头看见一个小道童，七八岁的样貌，却比自己高出一个头，身穿一件深蓝色的小道袍，腰上垂挂着个木鱼。 他竖起三根手指，又认真地说了遍：“施主，卜卦算命只要三根糖葫芦！” “不卜不算。”顾星萝瞅了他一眼，收回目光，然后指着最顶尖的那根糖葫芦：“我要最上面这根。” “好嘞！小姑娘，您拿好了。”小摊贩麻利地从草棍拔出一根糖葫芦，一边收下紫荆递来的两个铜板。 顾星萝拿着一根糖葫芦，张嘴就咬走最上面的一颗糖山楂，满足地眯起眼眸，心情好得不行。 旁边的小道童看她吃得津津有味，他忍不住舔了舔嘴，伸出的三根手指瞬间不坚定了，缩回一根：“道爷我来自清水观，算命不准不要钱，童叟无欺！ 现在只收两根糖葫芦，逾期不候！” 顾星萝啃着糖葫芦，眼皮都不抬一下，她含糊拒绝：“什么清水观？没听过。” 小屁孩一个，敢在她面前自称道爷！ 唔，这颗糖葫芦好甜，不愧是她选的。 紫荆眼看小道童都快馋哭了，有些不忍地说道：“姑娘，清水观好像挺有名的，在我们大渊、北绪、南虞都有道观。” 小道童感激地看了紫荆一眼，连连点头，他立马改口：“我只收你一根糖葫芦，我算命很准的。 师父说我是我们清水观百年来最有天赋的弟子！” 小道童骄傲地拍了拍胸脯。 顾星萝咬碎第二颗糖葫芦的红色糖衣，嘴角沾着糖碎，偏过头望向小道童：“你想怎么算？” 小道童立马高兴起来，他说：“没有笔纸，就不测字了，让道爷看看你的面相就行。” 顾星萝站着没动，继续啃糖葫芦，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瞟着别的吃食摊子。 “不是道爷我吹牛，以我的功力，面相一术我早已练得炉火纯——”小道童精神抖擞，他一边说着话，一边伸手在自己左眼皮点了个奇怪的手势，睁眼朝顾星萝的脸看去。 然而小道童话还没说完，他倏地瞪大了眼睛，慌慌张张地蹬蹬蹬后退，指着顾星萝：“你你你……”怎么是活的！！！ 在小道童的眼里，他根本看不清眼前的顾星萝。 煞气，一大团铺天盖地的煞气，浓烈汹涌，夹杂着强大暴虐的杀气。 这跟古籍里记载的天降煞星不是同一个量级的！ 呜呜呜，太可怕了！ 小道童顿时眼泪汪汪，转身撒丫子就跑，仿佛身后有凶兽追赶似的！ “他不是要给姑娘你面相，换糖葫芦吗，怎么像吓坏跑走了呢？”紫荆看得一头雾水。 顾星萝微微挑了挑眉，转头看向紫荆，问道：“那我真的很吓人吗？” 小姑娘嘴里含着糖葫芦，红润的小脸鼓鼓的，像在进食的毛绒小动物，别提有多可爱了。 紫荆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忍住没上手捏自家姑娘，她连忙摇头哄道：“姑娘这么可爱，怎么会吓人！” 顾星萝觉得也是，无比同意地点点小脑袋。 “紫荆，我想喝豆花。” “好，奴婢这就去买。” ** 小道童撒腿就跑，好比在逃命一样。 马上就要遁出京城的时候，一道略带讶异的声音响起：“归虚，咳咳……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道童脚下一个急刹，扭头看去。 街边停着一辆富贵华丽的马车，以黑玄木车身，顶盖缀着剔透的青玉流苏，随着马车晃动发出清脆响声。 最惹眼的是，掀起万金一寸墨蓝蚕丝车帘的紫衣少年。 在阳光照耀下，俊雅少年面色苍白，带着一丝病态的脆弱感，却无端惊人绝美。 “百里表哥，你怎么来了大渊？”小道童归虚钻进马车，终于放下心来，当即毫无形象一躺，累得直吐舌头。 百里钰眼睫微动，倒了杯茶水推到他归虚面前：“代表北绪国子监而来。” 大渊、北绪、南虞，每隔三年都会派出优秀学子代表自己的国家前去他国，进行为期三个月的交流学习。 其实就是换个地方读书。 而今年轮到北绪、南虞两国的学子前来大渊。 归虚抓起水杯吨吨吨喝水，挠挠头，有点埋怨：“国子监不能派别的人来吗？ 从北绪到大渊路途遥远，百里表哥你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他命格特殊，自幼就被送去清水观，每逢过节才被接回家中一聚，并不太懂这些。 百里钰抵唇轻咳一声，声音温和：“我这身子骨弱是天生的，只要注意修养，便不碍事。” 顿了顿，他问：“你怎么也在大渊？ 方才看你跑成那样，是有什么急事？” 这么一提醒，归虚这才想起什么来，他掀起车帘，对着驾马车的随从说：“阿年叔，我要糖葫芦！” “劳请稍等表少爷。”随从应了声，跳下马车，奔着不远的冰糖葫芦摊子，买了一根糖葫芦回来。 终于吃上了！ 归虚叼起一颗糖葫芦，他边吃边作答：“师父说我学有所成，决定放我下山玩几个月。 每次都是家里派人来接，我根本不记得路，一不小心迷路就迷到大渊了。” 百里钰闻言，神色有些错愕。 显然对这个表弟说的话，感到很惊奇。 归虚摇头叹气：“唉，盘缠根本不够用！还是我一路给人占卜算命才能勉强填饱肚子。” 说着，归虚还是觉得有点口渴，倒了杯水埋头喝。 当他抬头的时候看向百里钰，突然愣了下。 “咦，百里表哥你怎么有死劫，而且还渡过去了？”归虚惊讶地叫了起来。 死劫，渡过去了？ 百里钰一怔，问道：“什么死劫？” 归虚盯着百里钰左看右看，心里有点郁闷，他两年没见过百里表哥，竟然不知道表哥有死劫在身。 死劫不是固定的，也不是注定的，有可能在某个时间段显现，但是要破除死劫就比较麻烦了。 而且不一定会成功。 归虚闷闷地说：“就在前不久，生死攸关的事，百里表哥你没有印象吗？” 百里钰不由得想起上个月在京城郊外的百里庄子。 一个软萌可爱的小姑娘踩到年久失修的房瓦，从天而降，碰巧救了他一命。 只不过，她那一身魔功…… 第53章 嗯?有热闹可以看 京城大街上。 顾星萝一路逛，一路吃，一会尝点豌豆黄，一会尝点煎包。 跟在她后边的紫荆手里端着碗豆花，拿着半盒豌豆黄，嘴里还咬着肉包子。 没办法，她家姑娘什么都买一点，自己不帮着解决掉一些，两只手根本拿不下这么多。 顾星萝磨蹭小半天，才走完半边吃食街，来到九方拍卖行的门口。 她正要进去，就听见身后有马车轱辘转动的声音，伴随一道非常惊讶的声音：“五姑娘？好巧，你也听说了九方拍卖行今天有好东西啊。” 顾星萝一扭头，就见到一辆无比眼熟的马车停在自己身后。 洛肆单腿屈膝坐在车辕上，一手抱剑一手拿着马鞭。 谢尧竹掀起车帘子，探出头来，冲她嬉皮笑脸。 隐隐的，还能瞧见端坐在马车里的某只黑心狐狸，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 顾星萝一头黑线。 不是，怎么到处都有这个家伙！ 他是谁啊？ 堂堂大渊太子殿下啊！ 怎么就那么闲呢！ 大渊皇帝真是个不合格的父亲，他儿子年纪不大就天天不着家不知道吗！ 还不赶紧派人来逮回去！ 顾星萝面无表情说道：“不是哦，我路过的。” 说完，顾星萝目不斜视就要从马车旁边走过去。 谢尧竹连忙跳下马车，他追上顾星萝，热情道：“别呀，难得遇上了，不如一起进去拍卖行看看。 我们有天字房的牌子，拍下的东西能打九八折。 拍卖会上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你就当涨涨见识，万一有你心仪的东西呢？” 谢尧竹其实很好奇顾星萝，他跟墨昀辞相处那么久，性子极其冷淡，有时候气场更是冷得让人不敢吱声。 唯独对这个顾家小五不大一样。 顾星萝摇了摇头，双手一摊：“没钱。” 两人正说着，一个身材高挑，打扮利落的罗裙女子从拍卖行走出来。 一见到谢尧竹，她快步迎上来，含着笑道：“谢少爷，你怎么才来？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快请进。” 顾星萝诧异地看了谢尧竹一眼。 能让玖娘亲自接待，一定是非常有钱的人。 这时，玖娘转过头看向顾星萝，眼睛一亮，张口就要说话。 而墨昀辞刚好从马车上下来，淡淡的眸光朝这边望过来。 顾星萝当即打起十二分精神，连忙抬脚就往拍卖行走去，软软糯糯的喊道：“不是说要带我来这里涨见识吗，快带路。 我倒要看看这个拍卖会能有什么好东西！” 九方拍卖行每个月都会举办一次大型的拍卖会，设有天地玄黄四个等级的牌子，可进入所属的独立包厢。 若是没有这四种牌子，就只能留在一楼，跟其他想要竞拍的人一起。 顾星萝和墨昀辞、谢尧竹等人上了五楼，这一层共有九个天字号房。 九方拍卖行的人将其领到天字八号房，便先行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端进来一些瓜果茶点，待遇极好。 顾星萝一坐下，就抓起个小橘子剥起来。 对面的谢尧竹递来一个薄薄的册子，释放善意：“五姑娘，你看看这个，等会儿要拍卖的东西名单。” 顾星萝将小橘子塞嘴里叼着，擦了擦爪子，下意识要接过来。 便听墨昀辞冷声说道：“她一个见字就晕的人，你给她看什么。 一进来就吃个不停，要是晕过去，你准备怎么抬回去？” 顾星萝猛地扭头气鼓鼓的瞪着墨昀辞，大口咀嚼嘴里的橘子，小尖牙仿佛咬的是他本人。 吃的又不是你家的小橘子！ 这厮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谢尧竹闻言，收回册子，眼神诧异地看向顾星萝：“书院上下都在传你见字犯晕是真的啊？” ……不，不是真的，只是不想读书。 有这个时间，她还不如多睡会。 顾星萝极其敷衍地点点头，小手摸向第二个小橘子。 墨昀辞斜睨了顾星萝一眼，眸色深深仿佛能看穿一切似的，摆明了不相信。 顾星萝面色不改，反正黑心狐狸他又拿不出证据，佯装瞧不见墨昀辞瞥来的眼神，继续埋头剥橘。 这小橘子挺甜的，等会吃不完全部带走。 就在这个时候，天字号房外的走廊传来一阵相当激烈的喧闹声。 顾星萝剥小橘子的动作微微一顿，双眸亮晶晶。 嗯？有热闹可以看。 “我有九方拍卖行的天字号牌子，凭什么给你们南虞天字九号包厢？”走廊外，一个身穿红色锦袍的俊朗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意气风发站在一众北绪学子的最前头，神态恣意张扬。 对面同样是一群学子，为首的是个灰衣少年，模样清秀，一双吊梢眼带着几分戾气，很难让人产生好感。 灰衣少年毫不客气地嗤道：“我们南虞也有天字号牌子，又凭什么把最后一间天字号包厢让给你们？ 大渊京城这么多地方不够你们北绪逛的，非要跟我们抢！” “笑话！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我们北绪的学子先来此地，谁抢谁的？ 你们南虞的人到了大渊，在别人的地盘上怎么更不要脸了！ 这一路跋山涉水你们脸上积了多少浮灰没洗，能厚成这样？”俊朗少年更没留情，当即反唇相讥。 灰衣少年闻言气得跳脚：“楚楠明，你别太过分了！你也就嘴巴厉害，别以为我不敢揍你！” “来呀！小爷我怕你？去年马球赛你郑一舟带领的队伍输给我们北绪，回去哭没哭鼻子？” 两方人马各占走廊一边，都有些上火，有的人甚至撸起袖子，准备随时扑上去，气氛剑拔弩张。 拍卖行负责专门给五楼贵客端茶送水的几小厮急得嘴上冒泡，根本劝不动。 这两方人马是来自北绪、南虞两国的优秀学子，各个能说会道，好些个带着武艺高强的侍从。 一身张扬红衣的楚楠明显然是个好战的，他跃跃欲试，正思考着要先揍郑一舟的左脸还是右脸。 忽地，侧边传来‘咯吱’一声轻轻的开门声。 却因为走廊刚好没人说话，显得格外清晰。 众人下意识齐刷刷看过去。 只见隔壁八号包厢从里面打开，探出个小脑袋，好奇的东张西望。 第54章 你是懂拉仇恨的 发髻上宛若停留着两只蝴蝶的小姑娘抬起头，与众人视线交汇。 小姑娘毫不胆怯，有些疑惑，嘀咕一声：“你们怎么还没打起来？” 楚楠明：？ 郑一舟：？ 众人：？？？ 玖娘带着几个得力的管事匆匆赶来，有武功底子的她听了个正着，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摔下去。 主子！你记不记得这里是你的地盘啊？ 有人在你地盘闹起来，你特么在怂恿人家别吵吵了，直接干？！ 下一秒，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拎起顾星萝的后衣领，飞快拽回包厢，‘哐——’紧闭房门。 玖娘瞧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罪魁祸首被人拎走，赶紧收起失态的表情，一脸笑容迎了上去，客客气气道： “各位，各位稍安勿躁！ 在场的每一个都是我们九方拍卖行的贵客，天字号房实在有限。 是我们照顾不周，玖娘在这赔个不是……” 此时，八号包厢内，顾星萝只觉身子一轻，被人腾空拎了进来，丢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顾星萝眨巴下眼睛，还有点茫然，她看向墨昀辞：“你拽我做什么？” 墨昀辞端坐回去，凉凉看她一眼，毫不犹豫地道：“安分点。” 别以为他没听见，这胖丫头只一句话，就把所有人的仇恨拉过来了。 顾星萝有点不高兴，她就是去看个热闹，怎么就不安分了？ “我哪有惹祸，就是想看看哪一方胜算大，帮忙加油助威。”小姑娘奶声奶气地嘟囔。 这时紫荆有些头疼，她上前低声跟顾星萝说：“姑娘，咱们闽城庄子的斗狗比赛，不适用京城里头人跟人打架，你千万别去起哄。” 紫荆这话说极小声。 就怕隔音不好，传到外面走廊，被那群学子听见了，那还得了。 墨昀辞和谢尧竹两人同时一愣。 斗狗……比赛？ “什么斗狗比赛？”谢尧竹忍不住问了出来。 紫荆想给顾星萝打眼色。 可惜顾星萝压根没抬头，在果盘里挑挑拣拣，摸出一个石榴，一边掰一边说：“在闽城的时候无聊，周围村民家家都养狗，便举办了斗狗比赛，前三名有奖呢。” 顾星萝往嘴里丢了十几颗石榴籽，语气感叹：“今年我来京城，没机会看斗狗比赛，刚才看到有人要打架，突然就有点怀念。” 墨昀辞：…… 谢尧竹：…… 行了！你别说了！ 快住嘴吧！ 这小姑娘嘴里说的任何一个字都不能外传出去。 她是懂如何把仇恨拉到极致的。 墨昀辞眉心突突跳，觉得一宿没睡学着如何批阅奏疏，都没有顾星萝一句话来的让人头疼。 谢尧竹目瞪狗呆，他有点僵硬的扭过头望向紫荆，问：“你们五姑娘她一直……这样吗？” 脑回路简直太跳跃了。 “当然不是，我们姑娘大多数时候都很乖的。”紫荆矢口否认，坚决维护自家姑娘。 紫荆心中的顾星萝真的很乖，都不怎么出门，天天窝着睡懒觉。 顾星萝点点头，还是紫荆懂她。 墨昀辞一脸冷漠，不想说话。 胖丫头很乖？ 不如说天会塌。 北绪和南虞众学子争抢同一个天字号包厢的小插曲过去后。 一个身穿天青色衣袍面容和善的中年男子，手握小锤走上一楼的圆台。 原本高朋满座，人声鼎沸的一楼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一个月仅有一次的拍卖会，拍卖的东西要么是独一无二的孤品，要么就是有市无价的珍宝。 中年男子朝四周拱手，笑呵呵道：“我是本月的拍卖师天青，客套话就不多说了。 我们九方拍卖行的东西绝对是最好，祝愿各位贵客都能买到称心的拍品。” 随着天青的话音落下，拍卖行的小厮双手捧着一个托盘上来。 托盘用红布盖住，看不到里头是什么。 天青不卖关子，他当即一边掀开红布，一边高声道：“今天第一件拍品是临大师的遗作——空山新雨图，起拍价三千两。” 两个小厮上来一左一右缓缓展开古画，天青趁机补充一句：“这副画作具有极大的珍藏价值，绝对物超所值，大家一定要认准我们九方拍卖行！” 一楼大厅有位富商当即叫价。 “我出三千一百两！” “三千三百两！” “三千四百两！” “我出……” 紧跟叫价的人不少。 谢尧竹显然不是奔着一副遗作来的，他得意道：“京城现在最大的拍卖行除了九方拍卖行就是天枢拍卖行。 这两家经常都得死去活来，反倒便宜了我们这些人。 我上个月就在天枢拍卖行花九百两捡漏了一块玉佩，换作九方拍卖行这里，同样品相的要一千两以上！ 上上个月在天枢拍卖行捡漏一件难得的松墨砚。” 墨昀辞淡淡朝他瞥来一眼，言简意赅道：“听上去这两家拍卖行私交不错。” 顾星萝两只小手捧着茶杯，假装目不转睛看着一楼的拍品，偷摸竖起耳朵。 心里跟着墨昀辞的话咯噔一下。 不是吧，这厮也太敏锐了！ 光凭谢尧竹的几句话，他就猜了个七七八八？ 谢尧竹一点都不相信，他理直气壮道：“怎么可能有私交？这两家拍卖行恨不得对方早点关门，在九方拍卖行根本不能提天枢拍卖行！ 换作天枢拍卖行也一样，火药味不要太重！” 墨昀辞一针见血：“你不觉得你的捡漏，像是两家拍卖行联手一起左手倒右手吗？” 谢尧竹的脑子当场卡壳了一下，开始琢磨这一句话。 好像是这么回事啊。 而且他把两家拍卖行的漏给包圆了。 “靠！奸商！”谢尧竹整理思路，憋出一句粗口。 顾星萝一听，不乐意了。 我凭本事让你心甘情愿掏钱，还让你收获赚到便宜的快乐，能叫奸商吗？ 你不知道我有多助人为乐！ 可惜这些都不能说，墨昀辞上辈子怕是狐狸转世，太精明了。 顾星萝气呼呼地把话憋回肚子里。 墨昀辞朝顾星萝瞥了一眼，瞧见她忿忿不平的小表情，他眸光微动，开口道：“胖丫头，你有别的看法？” 第55章 那位经天纬地之才的顾相 顾星萝眨巴下眼睛，一脸天真纯良道：“什么看法？我听不懂这些，太深奥了。” 她扭过头，乌溜溜的大眼睛直直瞅着一楼圆台上的拍卖，给他一个后脑勺：“你不要打扰我长见识。” 心里却是咬牙怒吼：你才胖！你全家都胖！ 墨昀辞盯着小姑娘圆溜的后脑勺看了一眼，便微微侧眸瞟向楼下的拍卖。 一楼的圆台上，天青掀开第四件拍品的红布，却没把托盘里的东西取出来，而是稍稍倾斜托盘，方便众人看得见。 原因无他，这件拍品是半本残书，破烂不堪，可能大力一点，都会造成损坏。 一楼大厅里的人明显有些骚动。 “这种破烂怎么会上今天的拍卖？” “就是，直接挂在拍卖行兜售两天，期间没人出价，卖主自个儿拿回去当传家宝得了。” “这件拍品不值……” 看不到天地玄黄四个等级包厢里客人的反应，但一楼的人纷纷七嘴八舌议论起来，话里有些不满。 天青依旧一副和气生财的表情，他乐呵呵的向大家解释道：“诸位，诸位，我们九方的拍卖会一向珍品至上。 这是《千门》的残本！” 众人听到千门时，有的人一头雾水，有的人却不由眼睛一亮，看向拍品的目光变得顺眼。 天青一点也不意外，继续往下说：“提到《千门》，有些贵客可能不清楚，但那个八百年前灭亡的陌国，应该听说过一二吧？” 天青在圆台上滔滔不绝的解释，顾星萝听到‘千门’的时候，顿时收回目光，百无聊赖地拽过果盘，开始新一轮的挑挑拣拣，显然一点兴趣都没有。 谢尧竹听得十分认真，当眼角余光注意到顾星萝，不禁问道：“五姑娘，你不是说要长见识？ 这么珍稀难得的孤本，你怎么不听？” 顾星萝低头翻找自己想吃的水果，“没意思，一个早没了八百年的陌国，能有什么好东西？ 何况，我见字犯晕，长不了这种书本的见识。” “怎么没好东西？这《千门》就是好东西啊！”谢尧竹一脸的不认同，他非常郑重地说：“传闻当年陌国盛极一时，就是因为有个经天纬地之才的顾相。 你年纪尚小，没听过也属正常，相传顾相名下门客三千，各人擅技且不相同。 《千门》就是这些门客所撰，传颂那位顾相的！ 里面有小篇幅会提到撰写这册《千门》的人擅长何技，并传授一二，足以令人受益匪浅。 只可惜迄今能找到的《千门》不足十册，不过也有可能被人珍藏起来，不愿被外人知晓。” 顾星萝抬起头，毫不掩饰自己鄙夷的小眼神：“说到底还不是一本夸夸书，买回去是学习如何夸赞他人，还是让别人学会夸赞自己？” 谢尧竹一噎，说话有些磕绊：“话不能这么说。” 谢尧竹转过头，看向没说话的墨昀辞，“辞爷你说两句，我记得太傅他老人家不也挺推崇《千门》吗？” 墨昀辞一贯的淡漠，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变化，淡淡开口：“太傅他并没推崇，只是认为《千门》技艺篇幅，至今也有可取之处。” “那还不是差不多的意思。”谢尧竹小声嘀咕。 顾星萝已经翻出一颗核桃，她抬起小脑袋左看右看，顺手一把拿起墨昀辞面前的茶杯。 “嘭嘭——”砸起核桃。 整张桌子发出‘嘭’响，摇摇晃晃。 顾星萝吹开核桃仁上面的碎壳，丢进嘴里，吃得咔咔脆响。 她拿起第二颗，就要继续砸。 墨昀辞俊脸黑沉，伸手一把拿回自己的茶杯，顺势没收顾星萝的核桃。 再砸几下，这张桌子就成一堆破木板了。 “你抢我核桃吃？”顾星萝怒瞪着他，小眼神充满了控诉。 墨昀辞面无表情：“孤不跟你抢，你是该多吃核桃补补脑。” 谁要补脑呢，他能不能好好说话！ 顾星萝指着他手里的核桃，凶巴巴地怒道：“还说没抢！就知道欺负小孩子！” 说完，小姑娘气愤地擦擦眼角，立马眼泪汪汪，好不可怜。 谢尧竹有点看不过去了，正要帮着顾星萝说两句。 墨昀辞修长的手一握，催动内力，核桃壳在他手中捏碎，里面的核桃仁完好无损。 他塞进顾星萝微张的嘴里，眸光扫了眼她眼眶里的泪花儿，抿了下薄唇：“少说话，收起你的爪子。” 顾星萝咀嚼几下核桃，尝到不用自己动手的甜头，顿时看墨昀辞都顺眼了。 她当即努了努小嘴，眼睛瞄向果盘，嘴里的核桃还没咽下，含含糊糊说：“我要吃橘子！你挑个甜的剥。” 墨昀辞身形微顿，简直气笑了。 谢尧竹捂住了脸，小祖宗欸，你可真敢使唤人。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然而，下一秒，谢尧竹大跌眼镜。 墨昀辞又拿起一颗核桃，剥出核桃仁塞给顾星萝，声音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先把核桃吃完。” 等补好了脑子，再说别的。 墨昀辞收回手的时候一顿，眸色微凝，他似乎闻到了……一股辛辣味。 就在墨昀辞要探究的时候，一楼的大厅再次传来一阵喧哗。 此时端上来的拍品，是一个小药瓶。 天青满脸笑容，声音洪亮：“这是我们九方拍卖行本次的压轴之一。 出自神医谷的天凝丹，有缓解一切疑难杂症的功效，就算是重伤了中毒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能保住六个时辰的心脉，是不可多得的救命良药。 这次有三颗天凝丹，起拍价三万两！” 一楼大厅的人瞬间激动起来，就连一些包房都传来桌椅倒下的声响。 神医谷一直很神秘，无数人想求药都是无功而返。 唯独这九方拍卖行一年内会拍卖三瓶天凝丹，每瓶天凝丹的颗数不确定，但绝不超过五颗。 而拥有一颗天凝丹，就相当于多了一条命。 这很难不让人激动。 “我出五万两！谁都不要跟我抢！” “我家老爷出价五万一千两！” “去你的一千两，连零头都不够，老子六万两！” “我家主人是琅王世子，还请大家卖个面子，六万三千两！” “滚一边去，一个面子能值三条命？你家世子哪路神仙投的胎！” …… 第56章 简直岂有此理! 一楼大厅的叫价很凶。 天地玄黄字号包厢的人同样不甘示弱。 这些人显然都是奔着天凝丹而来。 顾星萝随意扫了一眼天凝丹，便专心吃核桃，腮帮子鼓鼓。 看来云子翁炼制的天凝丹，很多人追捧嘛。 下次拍卖的天凝丹可以再少一颗，这样价格会更高。 顾星萝眼珠子骨碌碌转，低头喝了口水润润嗓子。 这时顾星萝注意到谢尧竹稍稍挺直腰板，正襟危坐。 随即，谢尧竹拉了拉手边的绳子，绳子另一头绑着挂在窗外的小铃铛，这样方便一楼的拍卖师知道哪间包厢参与了竞价。 谢尧竹喊道：“十三万两。” 比刚才楼下地字三号房的叫价，高出整整三万两。 顾星萝偏过头，一脸疑惑问道：“你家中有亲人重病？” 谢尧竹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边上的墨昀辞，他有点支吾地说：“保命的东西，有备无患，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顾星萝捕捉到谢尧竹的眼神，眼眸眯了眯。 恐怕是黑心狐狸想要天凝丹。 以顾星萝对墨昀辞的了解，他不是必须要用到，是不会感兴趣的。 会是谁得了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病症？ “十五万两！”隔壁天字九号房传来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出价道。 “十六万两！”紧接着，地字九号房立马喊价，带着一股一争到底的语意。 “十七万两！郑一舟，小爷我做什么，你跟着做什么！”天字九号房的楚楠明不耐烦地说道。 “十八万两！谁跟你了，天凝丹是好东西，我买回去有用！ 我告诉你，天凝丹我要定了！”楼下地字九号房的郑一舟当即嗤之以鼻的回应。 包厢本是为了给贵客提供身份掩护，免得出了拍卖行的大门被人打劫，没地哭去。 楚楠明和郑一舟直接无视这点，每次喊价，都要放一次狠话。 “十九万两！要你个头，放马过来，小爷我怕你啊？” “二十万两！我郑家就是钱多，用得着怕你！” “二十一万两！钱是好东西，有人的脑子却未必是好的！” “二十二万两！楚楠明你混……” 原本有意喊价竞拍的人顿时一愣一愣的。 想不到竟然有人把砸钱叫价，搞出了这样的花样。 比不过比不过，他们一句话就值一万两，真的财大气粗。 顾星萝在心底里啪啪鼓掌。 这样的幼稚鬼多多益善。 墨昀辞伸手摇晃一下铃铛绳，语调漫不经心：“五十万两。” 轻描淡写的声音一下就把价格翻了近一倍，打断了隔壁和楼下两个幼稚鬼的互掐。 拍卖会上的人惊了一下。 五十万两，三颗天凝丹。 好大的手笔！ 这近乎是天价了。 顾星萝偷瞄墨昀辞一眼，心里有些吃惊这位太子殿下的财力。 不禁暗暗猜想，这厮在私底下盘了什么生意，这么赚钱。 出价五十万两，说得这么轻飘飘的，似是不值一提。 “天字八号，出价五十万两！有没有人更高价？ 若是没有的话，老规矩，我数到三，这瓶天凝丹就归天字八号房的贵客了！” “一！” “二！” 五十万两，足以让傲视全场，一时间整个拍卖会安静得很。 “三！” 天青手中的小锤子敲下，他笑容满面，高声宣布道：“恭喜天字八号房的贵客拍得天凝丹！” 捧着天凝丹的小厮立马退了下去。 后面一件拍品，很快被人抬上去。 不消片刻，天字八号房的门被人敲响，紫荆上前打开门。 门外是拿着天凝丹的小厮，身后站了两个身材魁梧的武夫，二人身上有股掩盖不了的血腥味，显然是经常刀尖舔血，不是什么花架子。 小厮低下头去，双手将托盘高举，恭敬道：“贵客，这是您的天凝丹，请验收，出门后本拍卖行概不负责。” 谢尧竹闻言，走上前去，拿起托盘上的小药瓶看了看，确定是三颗。 谢尧竹收好天凝丹，取出一块玉牌和个人印章扔到托盘上，摆了摆手：“你们可以退下了。” 玉牌是大渊钱庄发行的东西，可用于证明在钱庄里存储了大量不便携带的银两。 小厮端着托盘，仍旧恭敬地走开。 有天凝丹的高价在前，后面的拍品价格显得有点黯然失色。 眼看过了晌午，顾星萝没感到饿，倒是有点犯困，她打了个哈欠，不经意瞄见谢尧竹将小药瓶给了墨昀辞。 这三颗天凝丹，他到底给谁准备的？ 倏地，墨昀辞清冷的眸光瞥过来，满脸好奇的顾星萝嗖地挺直小腰板，乌溜溜的眼睛左右张望。 墨昀辞不由得嘴角一抽。 胖丫头偷偷摸摸的动作简直不要太明显。 墨昀辞有点气乐，抬手敲了一下她的小脑门：“你有什么话要说？” “什么什么话？我就是困了，想回家睡觉。”顾星萝咕咕哝哝。 墨昀辞挑了挑眉，注视着顾星萝，他随意地道：“你是不是想知道天凝丹给谁服用？” “不是说留着保命用吗。”顾星萝眨了眨眼睛，相当无辜：“‘宝命’是你什么人？三颗够他吃吗？” 墨昀辞：…… 谢尧竹：…… 墨昀辞想拍死她，冷脸斥道：“这就是你不好好读书的结果，后天回了书院，老老实实给孤读书。 若是偷懒耍滑，便罚你吃一天素。” 顾星萝微微张开小嘴：“？” 你特么说什么？ 夫子都不罚我，你居然要罚我吃素！ 简直岂有此理！ 顾星萝气鼓鼓瞪他，道：“只吃素哪有力气，我没力气，怎么有精神读书。” 墨昀辞蹙了蹙眉，欲要说话。 “我出来太久了，父亲肯定找我了，紫荆我们回家去！”顾星萝紧忙捂着耳朵，站起身撒丫子着就跑。 瞧着小姑娘像兔子似的飞快逃窜。 谢尧竹没憋住噗哧笑了出声，“顾家五姑娘真的太有意思了！ 不是我说，您就别为难她一个见字犯晕的小姑娘了。” 墨昀辞端起茶杯，冷漠道：“这话也就你信。” 没瞧见胖丫头是恨不得撇得互不认识才好。 像极偷摸藏了东西，怕被人发现的小动物。 第57章 怯生生的四姑娘 没等拍卖会结束，墨昀辞便离开九方拍卖行，回宫去。 踏进东宫的明德殿，一个面白无须的小太监匆匆迎上来。 墨昀辞将小药瓶递过去，淡声吩咐道：“送去椒房殿，晚些时候孤再过去。” 小太监小心翼翼地拿着装有天凝丹的小药瓶，朝着皇后娘娘所居的椒房殿而去。 墨昀辞换上常服，进了书房，昨夜看完的奏疏，现在又堆成了小山。 他拿起最上面的一份，边翻阅边问：“洛壹有消息了？” 一直没有出声的洛肆，从暗处走出来，他恭声道：“还未曾，洛壹飞鸽来信说他守了十来天，除了上山砍柴的樵夫，没有见过任何人。 可能传闻有误，神医谷根本不在那一带。” 墨昀辞垂眸看着奏疏，“把洛壹召回来，不用再盯着，让他查一查九方拍卖行的天凝丹出自何人，将炼制天凝丹的那人找到。” “是。”洛肆恭敬应道，转身离去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主子，可是天凝丹只能缓解。” 皇后娘娘天生患有心疾，令太医院的一众太医束手无策，唯独天凝丹在关键的时候缓解一二。 可是，治标不治本。 墨昀辞翻到下一页，抬眸不冷不热的瞥了洛肆一眼：“炼制天凝丹的人出自神医谷。” 洛肆顿时恍然，这才想起今天拍卖会上，那名叫天青的拍卖师就有提到神医谷。 只是大家当时的注意力，全被能保命的天凝丹给吸引过去。 也就是说，有神医谷的人在外行走。 而天凝丹就是最直接的证据。 既然能炼制天凝丹，说不定此人能够医治皇后娘娘的多年心疾。 “属下马上去办。”洛肆应声退下。 ** 顾星萝一出天字八号包厢，慌里慌张的小表情瞬间一收，直直跑到走廊尽头的拐角，带着紫荆上了六楼顶层。 这一层是没有开放给客人的，玖娘早早等在了这里。 “主子！”玖娘一见到顾星萝，笑逐颜开上前，双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放手放手！你眼里有主子吗？！”顾星萝懵了一下，立马呵斥。 可惜被捏着脸颊，气急败坏的声音又奶又糯，半点杀伤力都没有。 玖娘松开手，她含笑解释道：“属下上次随同卫叔去闽城见主子，还是一年前。 属下太想念主子，有点情不自禁。” 顾星萝恼羞成怒瞪她一眼，吩咐道：“我不能久待，你晚点给天枢拍卖行那边捎个话，下个月的拍品上药材，不要有成品的丹药。” 墨昀辞那个家伙太敏锐了。 现在墨昀辞猜测是联手，等他再发现点端倪，定会知道两家背后同一个主子。 玖娘愣了一下，倒没多问，她点头应下。 顾星萝又交代了几句话，便带着紫荆回了侯府。 小姑娘在进自个儿家大门的时候，还是老样子，扒拉着门槛才能费力翻过去。 当紫荆看到顾星萝低下头，小手相当豪迈地掀起裙子，实在不能更心塞了。 连忙一把抱起顾星萝跨过门槛。 紫荆面无表情：“姑娘，你在书院也这般过门槛吗？” 姑娘的这坏毛病怕是一时半会改不了了。 顾星萝拍了拍小裙子上的褶子，摇摇头：“书院里没什么门槛。” 藏书阁有高门槛，但她不看书，自然等于没有。 紫荆闻言稍稍放下心。 主仆二人朝烟霞小院走去，走到一个分叉道，正要往左拐去，右边假山后面传来下人十分殷勤的声音：“舅老爷，这边走，小心脚下。 ” “不是我说，你们侯府格局不行，看看这石子铺路多硌脚。 让你们大夫人换了吧，她不是执掌你们侯府的中馈么，门面是大事，不能省。 要不然，丢脸的可是你们永安侯府！”一个穿着铜钱纹锦袍的发福男人绕过假山走出来，趾高气扬地对着周围指指点点。 领路的下人低头哈腰：“小的等会就把舅老爷您的话带给大夫人。” “嗯。”王天海斜眼看了下人一眼，满意点头，又把目光放在别处。 顾星萝只随意扫了过一眼，不经意瞥见这位舅老爷身后的随从，似有几分异域的模样。 那随从低着头，看不太清楚。 顾星萝向来不关心陌生人，根本没放心上，她惦记着睡上一觉。 “五妹妹，你刚从外面回来吗？”走过铺了石子路的花圃，一道怯怯柔柔的声音响起。 花圃后边，大房家的四姑娘顾知芷正拿着长柄小木勺在浇花，她身后的侍女放下木桶福身。 “四姐姐好。”顾星萝实在有点困了，对着顾知芷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五妹妹，我今天多做了些绿豆糕，听闻你爱吃甜食，要不要去我屋里坐坐？”顾知芷神色有些怯生生的，声音偏小。 “多谢四姐姐的好意，我改天再去。”顾星萝摇摇头，拒绝了。 她是爱吃甜食。 但是出趟门，吃了好多东西，已经吃不下了。 顾知芷有点失落，“那五妹妹改日一定要来。” 顾星萝点点头，朝顾知芷挥了挥小手，便走了。 看着顾星萝和紫荆主仆二人离开的背影，一旁迟迟没有出声的侍女绿茗顿时不满道：“小姐，这五姑娘除了会投胎以外，处处都不如您。 她又是从乡下来的，还得罪了大夫人，也就侯爷能给她撑撑腰。 但侯爷公务繁忙经常不在府中，她竟然不懂得跟您交好，抱团。” 顾知芷低下眼眸，咬了下嘴唇：“我就是个庶女，五妹妹到底是侯府的嫡小姐，比不得的。” “有什么比不得？小姐您人这么好，白鹤书院的那些人谁不称您一声小才女。 要是您能在鹿鸣书院读书，才女的名声肯定能传得整个京城都知道。 大姑娘去了鹿鸣书院整整两年，功课乙等，连个甲都捞不着。”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哪有你说的这么好，我就是读书用功一些。 这些话被外人听去，母亲会生气的，我和姨娘免不得要挨罚。”顾知芷打断了绿茗的话，不自觉地捏紧手中的长柄小木勺。 绿茗赶紧闭上嘴，心里替自家四姑娘打抱不平。 鹿鸣书院的才子才女聚集盛地，在白鹤书院颇有才气有什么用，只有书院里的人才知道，外边的人压根不清楚。 而鹿鸣书院却不一样，一旦有个稍稍拔尖的才子才女，过不了多久，整个京城的百姓都会有所耳闻。 这也是为什么无数人挤破头都想进鹿鸣书院的原因之一。 试问哪个文人不喜欢自己的诗词歌赋广为人知。 “小姐，老夫人礼佛快要回来了，她素来疼您，不如您跟老夫人提提鹿鸣书……” 第58章 意想不到的人 回到烟霞小院，顾星萝就进厢房睡觉去，并告诉紫荆自己吃撑了，晚膳不用叫她。 “姑娘在长身体，不吃东西不好吧。”紫荆有些担心道。 顾星萝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没事，我现在好困，等饿了你再给我下点面条。” 紫荆只好应下来，想着在小厨房准备好食材，等顾星萝醒来后，很快就能吃到热腾腾的面。 顾星萝关上房门，蹬掉鞋子，往床上一躺，卷起棉被呼呼大睡。 一直睡到夜幕降临，永安侯府各个小院子的灯笼亮起。 仍旧待在树梢上，双手交叠放在后脑勺当枕头的洛陆百无聊赖地打哈欠，时不时往烟霞小院看两眼。 不明白，一点都想不明白。 这小姑娘到底有哪里与众不同，值得殿下派他来盯着。 还特意吩咐，可以露出点跟踪的破绽，洛陆也没见小姑娘有什么反应。 她肯定不知道有人暗中盯着自己。 早知道他就跟洛壹抢出京寻找神医谷下落的任务了。 就在洛陆左思右想的时候，压根没发现厢房外侧的窗子悄然打开，又悄咪咪闪过一道小小的残影。 快得肉眼根本捕捉不了。 顾星萝翻墙出府，身手别提有多利落丝滑了。 跃过高墙，顾星萝犹如一支射出去的箭矢，疾疾朝着城外的温泉庄子而去。 距离顾星萝上次泡药浴，已经过了整整半个月，光靠自己运转内力一点点扩宽经脉，肯定比不得云子翁专门调配的药好。 明天一过，她便又要去鹿鸣书院，时间根本不够用。 顾星萝去过一次，催动轻功熟门熟路地往城南郊外去。 稍微入秋的天气，让这一带的树林看起来更加可怖。 树林唰唰摇晃，无比阴森。 穿过林子，便看见几座偶有间隔的山庄了。 顾星萝敲了敲庄子的大门，开门的还是满脸沟壑的哑仆，他手里提着一盏烛光黯淡的灯笼，见到来人，侧身让路。 温泉池子仍旧热雾缭绕，只是边上多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顾星萝有些诧异，挑了挑小眉毛问：“你怎么来了？” 云子翁倒腾着药架子，侧过头看了一眼顾星萝，他也感到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忘了这里。 一开始还大费周章，让司徒澜那家伙按照你要求建这么个山庄。” 提到这个，顾星萝就想起了墨昀辞，心里又是一阵吐槽。 以为她不想吗，那厮心眼多，盯得很紧。 “没时间。”顾星萝叹气，解释道。 云子翁放下手里的茯苓，他非常怀疑地问：“你真能老实在鹿鸣书院好好读书？” 以他对顾星萝的了解，她的脾性哪有这么乖。 顾星萝没好气地说：“不能。” 她压根不想上学，在小床上一瘫，不知道有多美好。 顾星萝伸出手：“前两天宰了两个擅闯我院子的家伙，帮我把个脉。” “是上次翻你屋子的人？”云子翁神色稍肃，一边上前把脉，一边问道。 顾星萝摇了摇头：“不知道，但他们长相有几分异域，不像京城中人。” “异域？那不就是要找圣物的那些人？等等……”云子翁面色一凝，他倏地看向顾星萝问：“你动了几成内力？” “四、五成吧。”顾星萝犹豫了下，不太确定，当时她只想快点把人宰了。 云子翁顿时恨铁不成钢：“虽然我一直不知道你一身魔功哪来的，但以你现在的小身板根本撑不住。 只能动用三成，稍有不慎，走火入魔是迟早的事！” 而这个三成，是云子翁自己揣摩的。 初识顾星萝的时候，她就有一身魔功，却不像是哪个老不死传功得来，一招一式熟练得很。 不过这是顾星萝的秘密，云子翁没兴趣探究。 顾星萝嘀咕一句：“所以我来泡药浴。” 想她魔功大成，竟然会因为年龄太小，没办法完全发挥出来，这个苦有谁知道啊。 云子翁差点就气死了，他伸手戳她脑门说：“药浴是帮你早点拓宽经脉，你要真是走火入魔，神仙也救不了你！” “嗯嗯，我知道了。”顾星萝似是十分乖巧点点脑袋。 云子翁一看就知道这丫头不诚心，他皱了皱眉：“你这样容易伤根基，回头我给你炼点静心凝神的药，让司徒澜给你送去。” 顾星萝没意见：“行，让他来的时候，注意避着点人。” 因着顾星萝要药浴，云子翁整理好架子上的药材，他拎起药筐就去了庄子别处。 顾星萝泡了近半个时辰的药浴，估摸时间差不多了，便跟云子翁打了声招呼匆匆离开。 回去的路，还是上次抄捷径那条路。 当顾星萝踩在明显刚修葺好的屋顶时，甚至停了一下。 忽地，顾星萝察觉有人在看自己。 她歪着脑袋，却见旁边的屋子窗户敞开，对上一双温润略带惊讶的眼眸。 是上次有过一面之缘的病弱少年。 顾星萝突然玩心大起，对着窗边的病弱少年做了个鬼脸。 果然见到少年露出错愕表情。 顾星萝笑了下，足尖轻点，身形快若闪电，消失在夜色之中。 “百里表哥，你怎么还不把窗子关起来。”小道童归虚蹬蹬跑过来，伸手关上窗子。 转过头，归虚表情非常认真，小大人一样：“大渊马上要入秋了，晚上一定要关好门窗。 百里表哥你身子不好，是不能受凉的！” 百里钰回过神来，收起怔忪的神情，温和地笑着：“好，我听归虚的。” 归虚一听这话，顿时眼睛一亮：“那百里表哥我不想去上学，这个你能听我的吗？” 百里钰怔了下，随即无奈笑了笑，“这个恐怕不行，后日我便要去鹿鸣书院读书，留你一个人在庄子里，实在不放心。” “我可以自己回北绪。 百里表哥你看我自己一个人来到大渊，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归虚有点小骄傲地抬起下巴。 百里钰不忍打击归虚。 就是他这个从北绪迷路到大渊的路痴程度，恐怕独自一人回不去北绪，中途拐弯去了南虞也有可能。 百里钰低头轻咳几声，声音依旧温和，却不容置疑：“我已经给姨母寄去书信，会照顾好你的。 等为期三个月的学习结束，我们一起回北绪。” 第59章 来就来呗 三天假期已过，学子们陆陆续续回到鹿鸣书院，顾星萝也不例外。 这次她那便宜爹仍在外头忙着公务，没有时间送顾星萝去书院。 所以送她去书院的人，变成了顾青枫。 顾星萝对谁送去书院并不在乎，她朝着马车旁边站着的顾青枫点点头，便踩着马凳钻进马车。 一进马车，就听见顾知柔娇娇的声音：“大哥！大哥！你等等我！” 顾知柔快步跑过来，挽住顾青枫的手，有些不满地撒娇道：“大哥，我今天也要回书院，你怎么不喊我？ 难道五妹妹回来，大哥只疼她，不疼我这个妹妹了？” “没有，大哥对你们几个弟弟妹妹会做到一视同仁。 是郭管家说你要晚些出门，大伯母会给你备好马车。 既然来了，就快上马车吧，大哥送你们回鹿鸣书院。” “就知道大哥最好了，谢谢大哥！”顾知柔甜腻的笑着上了马车。 见到顾星萝，顾知柔脸色微僵，随即扬起笑容，像是完全忘了三天前，被怼哭的时候。 “五妹妹，听说你入学测试不是很理想，分在了鹿鸣书院的下院黄班，还能习惯吗？” 顾星萝正托鳃瞄着外头的风景，并不是很想搭理顾知柔，只是‘嗯’了一声。 顾知柔看向顾星萝，见她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打心底里讨厌。 有什么好神气的，不就是会投胎，成了二叔的女儿。 但在乡下养了六年，骨子里就是土包子一个，再怎么装都成不了京城中的贵女！ “五妹妹，我在中院玄班，虽然平时功课繁多，但是你有什么不懂的，只管来问我。 那天我爹娘说的话，其实都是为你好，想着你基础薄弱，不如精通一门技艺。 既然你不愿意，那便算了，都是一家人，有什么怨怼你就说出来，我告诉爹娘改就是了。”顾知柔故意拔高了声音。 顾星萝转眸瞥了她一眼，顾知柔打了什么主意，自己心里有数。 无非就是想博取顾青枫的好感，除了孤立她，应该还有一些别的原因，大概想从便宜爹那捞什么好处。 这点不入流的小伎俩，也就顾知柔自觉没人会知道。 顾知柔真是得了王氏的真传，摔了跟头都能爬起来，继续蹦跶。 真的很烦！ “大姐姐说的不对，都是一家人，哪来什么怨怼。”顾星萝扭头看向顾知柔，突然甜甜一笑。 顾知柔心里一突，来不及思考什么。 顾星萝一脸天真烂漫，奶呼呼的小声道：“大姐姐你是不是对大伯父和大伯母有什么不满，又不好意思跟他们说。 大姐姐你快告诉我，我帮你说出来，到时候别人问起，我就说是我自己的主意。” 顾知柔笑容僵住：…… 小姑娘活灵活现做了个封嘴的小手势，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保证道：“大姐姐我一定会替你保密的。 快跟我说说大伯父和大伯母对你哪里不好，我给你做主！” 顾知柔恨不得冲上去把顾星萝掐死算了！！！ 她知道顾青枫这人重感情，尤其是亲人之间。 原本打算拉低顾青枫对顾星萝的好感，长辈再怎么不好也是长辈，做小辈怎么能对长辈有诸多不满，还让长辈迁就自己的。 谁特么知道啊，顾星萝这死丫头竟然反过来，说她对爹娘有不满，还不敢自己说出来！ 谁要你做主了！ 顾知柔死死攥紧裙子，非常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五妹妹误会了，我没有对爹娘有何不满。” 顾星萝语气很疑惑：“真的没有吗？” “没有。”顾知柔咬牙切齿。 顾星萝纯良的小表情一收，望向顾知柔的眼神带了点似笑非笑：“那就好，还以为大姐姐对大伯父大伯母心有不满，一直憋心里不敢说呢。” 顾知柔气得快要原地爆炸！ 这死丫头真会演！！！ 气死她了！ 但顾知柔不敢在马车上有大动作，生怕外边的顾青枫会听到。 然后，马车里安静了下来，两人都没说话。 顾星萝是根本就不想理睬，顾知柔只觉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地撒。 她想不明白，一个没启蒙的小丫头片子，脑子怎么会转的那么快，嘴皮子又怎么这么溜。 一路无话，直到马车停在鹿鸣书院门口。 顾星萝掀起车帘，抱起她的小包袱下了马车，对着顾青枫脆生生道了谢，扭头就走进了书院，头也不带回。 从头到尾一个正眼都没给顾知柔。 顾知柔下了马车，满脸委屈：“大哥，五妹妹是不是不喜欢我？ 怎么不等我就走了？” 顾青枫神色复杂，马车里两人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不过知柔她年纪尚小，应该不是有意说那样的一番话。 顾青枫宽慰：“五妹妹她刚回京，跟我们都不太相熟，以后慢慢回好的。” ** 顾星萝走进鹿鸣书院，就发现氛围跟之前有些不一样。 走在路上的学子们行色匆匆。 “快点快点！慢了就要错过了！” “哎呀，你等等我啊！你看好北绪还是南虞啊？” “你们说国子监到底会不会派人过来？这次我们鹿鸣书院直接压了国子监一头欸！” “其实也不太好，万一我们书院的学子不如……” 学子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话朝离开。 “顾小五！你怎么还在这里，吃早膳没？我最多给你一个。”庄天明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手里抓着两三个包子，塞给顾星萝一个。 顾星萝没有跟他客气，拿着包子就啃了一口：“吃过了，但我还能再吃点。 你说什么还在这里，今天这么早上课吗？” 她怎么不知道改了上早课的时辰。 平时要求早起就够难受了，还要提早，让不让人活了。 庄天明一口大半个包子下肚，他解释道：“你不知道吗？我们大渊跟北绪、南虞每三年有一次优秀学子交流，为期三个月。 今年刚好轮到两国的优秀学子来我们大渊，以往那些优秀学子们都是去国子监的，但这次有些特殊。 听说是北绪国郡王的女儿也来了，国子监那边不太好安排。” 说到这里，庄天明顿了一顿，往左右两边看了看，确定没什么人路过。 他才压低声音，有些兴奋地说：“咱们那位太子爷不也在鹿鸣书院么，所以就把两国的学子安排在鹿鸣书院。” 以此彰显大渊对两国友谊的重视。 而国子监向来压着鹿鸣书院一头。 因为两国学子的交流地变成了鹿鸣书院，可谓是抢了风头。 很难让以鹿鸣书院感到自豪的庄天明不兴奋。 顾星萝听闻，撇了撇嘴，这有什么好的。 原来前两天拍卖行包厢外头，马上要掐起来的幼稚鬼，就是北绪和南虞这次来交流的学子。 他们之间的火药味那么重，鹿鸣书院的夫子们要受累了。 顾星萝吃掉最后一口包子，一脸疑惑：“他们来就来呗，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我们可以继续放假？” 第60章 谁家孩子启蒙书本是…… 庄天明噎住。 “怎么没关系了！”庄天明瞪大了眼睛，他忙道：“原本山长免了两国学子们的入学测试，结果他们非但要求参加测试，还要在鹿鸣台公开向众人展示。 现在大伙都往鹿鸣台那赶呢，走走，我们也去看热闹。” 顾星萝还没来得及拒绝，庄天明便不由分说拉着她往鹿鸣台去。 此时的鹿鸣台，人声鼎沸，乌泱乌泱一大片，将原本极为宽敞的鹿鸣台遮了个严严实实，一条缝隙都没留出来。 身形短小的顾星萝黑着小脸。 看个大头鬼！ 她连人家头顶的发旋都看不到！ 顾星萝转过头，看向拼命原地蹦高的庄天明：“我有点事要办，你先在这看着。” 庄天明的注意力全在前面的两国学子身上，没听清顾星萝的话，他忙说：“好好好。” 顾星萝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因着北绪、南虞两国的学子们在鹿鸣台进行入学测试，书院里的大部分学子忍不住凑过去一睹为快。 书院的夫子们也不好强制学子回到课室，就随他们去了。 顾星萝还抱着小包袱，想了想，便打算去找姬老头。 刚走到一半路途，就听见旁边的小塔楼传来李夫子的熟悉声音，像是跟什么人说话。 顾星萝悠闲地竖起耳朵。 “你不要紧张，因为你不在北绪学子的名单上，却是跟着北绪赫赫有名的百里钰一起的。 若要进鹿鸣书院，虽然可免去入学测试，但还是想了解一下你启蒙到了哪个阶段，方便安排你在什么班。” 塔楼大厅，李夫子脸色和善地问着眼前的归虚。 归虚今天在百里钰的要求下，换下道袍，腰上挂的木鱼却没取下来。 归虚朝着李夫子双手合十，他礼貌回话：“回施主的话，道爷、咳，我两年前就开始启蒙了。” 李夫子一愣，差点以为自己误听了。 这个……施主是在说他吗？ 李夫子沉默了一下，最近被顾家五姑娘锻炼出很好的接受能力。 虽然说话方式有点奇怪，但起码是启蒙过了，不像顾星萝，说什么见字犯晕。 现在下院黄班的授课夫子，一提顾星萝，各个都有头疼的毛病。 想到这里，李夫子满意地点点头，到底是那个名动北绪的百里钰表弟，他出声问道：“启蒙的书本都读过什么？” 归虚无比真诚：“往生咒！” 李夫子一脸愕然：“什么？” 本来有点蔫的归虚，提及这个，他精神一振，有些开心地说道：“我刚启蒙的时候，师父就教我念往生咒。 我早就能倒背如流，要不我现在给您背一段往生咒吧？ 拔一切业障根本得生……” 李夫子连忙打住：“停停停！你的情况我大概了解了。” 背什么往生咒，这是要把谁送走！ 谁家孩子启蒙书本是往生咒啊！ ‘扑哧——’站在窗外的顾星萝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小道童挺有意思的。 不知道他那天给她看面相，究竟看到了什么？ 李夫子下意识循声望去，“五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顾星萝眨眨眼：“我路过啊。” 归虚瞪大了眼睛，发出一道带着愕然的惊叫：“是你！！！” 顾星萝歪着小脑袋，看向归虚，冲他展颜一笑，挥了挥爪子：“是我。” 归虚蹬蹬蹬后退，眼睛盛满了骇然，小心脏扑通狂跳，他说话都磕磕巴巴：“你你你……是人是鬼啊？！” 不不不，几乎冲天的浓烈煞气，恶鬼都没她可怕！ 早知道他就不来这鹿鸣书院了呜，小命休矣！ 李夫子皱起眉，“子不语怪力乱神！” 说着，李夫子朝顾星萝看了一眼。 小姑娘抱着小包袱站在窗外，一副乖乖巧巧的小表情。 而且她没怼人！ 从来都没有像过鬼好不好！ 这北绪来的小男孩在胡说什么！ 顾星萝点点头，十分乖顺：“夫子说的对。” 归虚看向顾星萝就心头发憷，好在顾星萝没有逗弄他的心思，很快就转身离去了。 李夫子望了一眼小姑娘离去的背影，眼底有些复杂。 那个方向……是姬副山长的居所。 只是姬副山长脾性不好，若是没有什么大事，未经通传找他，保管能把你轰下山来。 姬副山长，能让顾星萝上去？ 或许只是刚好要从那里路过。 李夫子不大确定的想着。 ** 一刻钟后，顾星萝推开半山腰的屋门，非常自觉地拉来椅子坐下，脆生生喊道：“修竹，我要喝水。” 姬长羲闻声从隔壁书房出来，看到顾星萝的小身板跟没骨头似一样，懒懒趴着桌子，只是皱皱眉，便开口问道：“那三册《千门》，你修复好了？” 顾星萝接过修竹端来的茶杯，咕噜咕噜喝水，抬起头，很坦然：“没有啊。” 小姑娘看了姬长羲一眼，抱怨道：“你们书院的假只有三天，太短了，还不够我把京城逛上一圈。” 姬长羲顿时瞪她一眼：“国子监一旬只休一天，鹿鸣书院半个月就给你们放三天，还不知足。 你既然没弄古籍修复，跑老夫这里作甚？” 姬长羲这个副山长极具威严，哪怕是书院的夫子都会多少有点怵他。 顾星萝却毫无感觉，她咧嘴一笑，无比坦白：“借你的地方躲个懒。” 她来的路上，就想好了，以墨昀辞那说一不二的性子，一定会抓她去读书。 那家伙简直不是人啊。 她窝在自己寝室，都会被他挖出来。 姬老头这里，就是最好躲懒的地方。 顾星萝心里的小算盘啪啪作响。 然而。 她错估了姬长羲…… 姬长羲一听小姑娘张嘴没好话，当即拿起墙角的扫帚赶人，万分嫌弃： “你是不是忘了老夫说过什么，没有完成古籍修复，就别来找老夫！ 你自个逃课，还想要老夫给你遮掩，不像话，赶紧滚滚滚！” 顾星萝是直接被姬老头扫地出门，一点情面都不给。 顾星萝扁扁嘴，姬老头的脾性真是越来越大了，一听到没有弄古籍修复，立马就给你翻脸。 她稍稍攥了攥怀里的小包袱。 修复大篇幅颂扬自己的书本，太羞耻了！ 顾星萝无语望天，自认脸皮蛮厚的自己也有点遭不住，还是放一放吧。 第61章 你们没照过镜子吗 正值晌午，顾星萝坐在云来斋的大堂里，悠闲的晃晃小短腿，吃着美味的酱猪肘子。 并且借着墨昀辞的名头，心安理得的让掌柜多加了盘限量酱猪肘子。 作为书院唯一的一条街，唯二的酒楼，云来斋生意一直很好。 经常有学子结伴前来吃饭，却没有位置。 顾星萝运气好，来的时候，刚好只剩下最后一张空桌。 云来斋一楼的大堂弥漫着食物的诱人香味，学子们吃着饭，说着话。 “小二，给我们去最好的雅间。”一个高喊的声音传来。 外头走进来五六个衣着华贵的少年少女，他们环视一圈大堂，脸上流露嫌弃之色。 跑堂的小二擦了擦汗，赔笑道：“不好意思啊各位客官，我们云来斋二楼现在没有多余的雅间。 你们看，就连大堂都没有空桌。” “搞什么啊，你们大渊把鹿鸣书院吹得名气这么大，却建在这种前不着点后不着村的地方。 连外出吃个饭都不方便，一条街就两家勉强像样的酒楼，进来连个位置都没有。”其中一个黄衣少年当即拉下了脸，说道。 他转过头去，忙堆起笑容对旁边的蓝裙少女，语气几近讨好说道：“杜妹妹，要不我们再换一家吧，方才路过的糕点铺子就不错，你不是喜欢糕点吗？” 杜梦苒立即很不高兴地说：“大渊的糕点怎么能比得上我们南虞第一的翠莲糕？” “那肯定没法比，一块翠莲糕值一金，还是宫中御用。” “杜妹妹与文思公主情同姐妹，又深得皇上喜爱才配享用的糕点。” “黄齐，这就是你的不对，怎么能让杜妹妹吃这种低贱的糕点。” 围着杜梦苒的几个少年，纷纷七嘴八舌地大献殷勤。 云来斋大堂的学子们个个皱起眉。 杜梦苒听得心情舒畅，刚从鹿鸣台的公开测试下来，手酸肚饿，她不想再走了。 方才一路走来，也就这家云来斋勉强符合入了她的眼。 杜梦苒环顾一圈，她走向坐在靠窗位置的顾星萝，抬起下巴，语气强硬道：“喂，把这张桌子让出来，我给你吃这顿饭双倍的银子。” 顾星萝懒懒抬起眼皮瞅了她一眼，没说话，拽走面前的僵猪肘子，换了个方向，面朝窗外继续吃。 杜梦苒的脸色有些难看，她顿时恼怒道：“你听见没有，耳朵聋了？！” 说着，杜梦苒伸手一把抓向顾星萝，要拉她出去。 可是没等杜梦苒碰到顾星萝的胳膊，就被她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避开。 小姑娘手里的筷子，毫不犹豫地朝杜梦苒的手背打下去。 ‘啪’一声响。 “啊！”杜梦苒立刻痛叫一声，手背出现一道红痕。 虽然没有破皮流血，但是杜梦苒觉得受到了很大的屈辱。 “杜妹妹！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你一个小姑娘太过分了！杜妹妹不过是想要你个位置，你居然敢动手！” “一个小矮子凭什么占一张桌子，我们杜妹妹看上你这张桌子，还愿意给你双倍的银子，别不识相！” 几个少年连忙跑过来嘘寒问暖，对着顾星萝呼呼喝喝道。 不断逼近顾星萝，大有要对她动手的意思。 小姑娘抬起头，非常认真地说：“你们不要在这里倒我胃口。” 杜梦苒等人顿时大怒。 这个小小的死丫头说什么呢，是不是不想活了！ 云来斋的掌柜见状，他连忙赶过来，好言好语地说道：“各位，实在对不住，我们云来斋没有多余的位置，莫要为难小姑娘。 不如晚些时候你们过来，我立马给各位安排上好的雅间，并免了各位的饭钱，这样可好？” 掌柜自然认得顾星萝，殿下亲自带小姑娘来过，方才还给她多上了盘酱猪肘子呢。 说什么也不能让小姑娘在云来斋被人欺负了去。 “你这掌柜什么意思，本小姐缺你那点银子？”杜梦苒心里气得冒火，扭过头瞪着顾星萝，声音尖锐说道： “死丫头，你知道我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 识相的立刻给我跪下道歉，本小姐就不跟你计较了，否则没你好果子吃！” 掌柜皱眉出声：“这位小姐你……” “赶紧让开！少在这里碍事，杜妹妹不过是教训她一下，又没怎么她。”黄齐立马站出来推搡掌柜，明显一副不打算讲理的模样。 杜梦苒正等着顾星萝认错，却看到小姑娘换了副新筷子，又擦了好几遍手，摆明很嫌弃的样子。 杜梦苒瞬间就气炸了： “没教养的臭丫头，最基本的待客之道都不懂。 你们鹿鸣书院教出来的学生也不怎么样！ 本小姐来替书院的夫子教教你！” 杜梦苒扬手狠狠甩向顾星萝。 顾星萝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动作极快，抄起面前的酱猪肘子‘嘭！’的用力砸在杜梦苒脸上。 直接将杜梦苒的鼻梁给砸断了，满满的浓稠酱汁还糊了她一脸，五官都看不清，狼狈不堪。 整个大堂突然鸦雀无声。 一个个两眼发直，目光呆滞，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凶残！ 他们方才清晰得听见骨裂的声音！ 老天鹅啊，一个年仅五六岁的小姑娘，她力气是不是太大了点？ 顾星萝甩了甩小手，一副手有点痛的小表情，她不耐烦地说：“都说了别影响我食欲！” 酱猪肘子的味道都变得不好吃了！ “你你你……你知道她是谁吗？！”黄齐等几个少年纷纷变了脸色，“杜妹妹是我们南虞杜国公的掌上明珠！ 不知死活的死丫头，敢对杜妹妹动手，你死定了，连同你爹娘都要遭——” 没等黄齐说完，顾星萝毫不留情地打断：“闭嘴！” 罗里吧嗦的没完了。 黄齐被小姑娘一喝，心头莫名一颤，竟觉得有几分迫人气势压来。 顾星萝眸光冷冷，扫向痛得几乎没知觉的杜梦苒和黄齐等人，嗤了一声： “我同意要把位置让出来给你们了吗？” “你们也好意思提什么待客之道，谁家乐意招待你们这种反客为主的人？” “还是你们都没照过镜子，看不到自己不要脸的样子吗？” “再说，先动手的，不是你们吗？” 小姑娘瞥了他们一眼，无比鄙视：“年纪比我大，打不赢哭鼻子就算了，还要找长辈。 这该不会是你们南虞人固有的特色吧？” 第62章 当她好欺负不成 黄齐等几个少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里怄得想要吐血了。 这小姑娘是什么人啊！ 她嘴巴怎么这么毒！ “你这个贱丫头！你敢拿脏东西砸我的脸！”杜梦苒怎么也擦不干净脸上的酱汁，她浑身都在发抖。 她从小到大都被人捧在手心里，从没有像今天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 杜梦苒颤着手往腰后一伸，赫然多了一条满是倒刺长鞭。 上面沾着深浅不一的斑斑血迹，显然是经常用来打杀过人的。 黄齐心里惊了下，他不得不开口劝道：“杜妹妹！还是找大夫治伤要紧，耽误不得，晚点再处置她也不迟。” 几个少年跟着劝她。 现在还没弄清楚这小姑娘是什么来头。 若是普通人家倒还好，死不足惜。 但小姑娘身上衣服的布料看着极好…… “滚开！我现在就要教训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贱丫头！” 杜梦苒面容扭曲，根本听不进去，猛地朝顾星萝的脸上抽去！ 这一鞭子下去，就算要不了性命，也定会皮开肉绽。 “赶快住手！”掌柜大惊失色，连忙喝止。 小姑娘细皮嫩肉的，要是挨上一鞭那还得了，这辈子都要毁了！ 他该怎么跟殿下交代！ 掌柜心下一横，向前走了两步，挡在小姑娘身前，他心想自己皮糙肉厚，挨一鞭子算不得什么。 然而。 鞭子还没落下来。 顾星萝一把扯开掌柜，眸底涌起些许戾气，当即飞起一脚旁侧的桌子踹向杜梦苒。 一张大桌子蓦地起飞，直直砸在杜梦苒身上。 她整个人跟个破麻袋似的从窗子飞了出去，‘哐当——’一声巨响，砸到大街上去。 杜梦苒当场眼冒金星，连一声惨叫都没喊出来，头一歪彻底晕死过去。 顾星萝的力道掌握精准，一整张大桌子不偏不倚就砸杜梦苒。 到京城以来，顾星萝感觉自己挺和气的，只要别人不来招惹她。 就连王氏和顾知柔母女，在她眼里都不过是后宅的小把戏，顶多会怼上两句，并没放在心上。 不过她们太烦了，若有下一次，顾星萝不确定自己还会不会容忍。 但像今天这个完全不觉自己理亏，说不过就动手的杜妹妹，顾星萝一点也忍不了。 真当她好欺负不成。 小姑娘目光冰冷地扫过黄齐等人，语气森寒：“还不滚？要替你们的杜妹妹出头？” 黄齐艰难的吞了吞口水，他身旁几个少年同样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心底里根本无法接受。 杜梦苒虽然刁蛮任性，但是她在习武上没有含糊过，内力小有所成。 第一次，可以说是没防备，大意了。 第二次手里拿着鞭子，却毫无用武之地，整个人都飞出去了。 而且是被一个年仅五六岁的小姑娘踢飞出去的，说出去谁信啊！ 话本都不敢这么写！ 明明看上去是软萌可爱的小姑娘，却浑身散发出一股迫人的肃杀感，令人胆寒。 “你、你别得意太早，你闯大祸了！”黄齐呼吸不畅，他哆哆嗦嗦地说完，忙不迭拉着同伴出了云来斋，手忙脚乱搀扶起昏死的杜梦苒，不要命似的奔逃。 云来斋的大堂仍是一片寂静，没人敢出声。 掌柜心惊胆战，永安侯府家的这位五姑娘，当真是在乡下养了六年？ 而不是在什么打打杀杀的地方待了六年？ 小姑娘出手凌厉果断，身上气势骇人，偏偏能将分寸把握得很好，没把人打死，却震慑了那几个眼高于顶的南虞国学子。 这般可怕的气势，掌柜曾经只在殿下身上看到过。 顾星萝一个六岁的小姑娘……这、这当真是奇怪！ 掌柜的百思不得其解，远远看着顾星萝离去的背影，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小姑娘把南虞国的学子给打了，打的还是杜国公的那位掌上明珠，这件事情有点棘手，他要赶紧禀告殿下才行。 掌柜吩咐了小二几句，赶忙就从云来斋的后院悄悄离开。 全然没看见大街尽头，一道红色身影将顾星萝拦了下来。 身穿鲜红劲装的十五六岁少女，双手抱臂，她目光上下打量顾星萝一圈：“刚才就是你把杜梦苒扔到大街上的小丫头？” 小丫头年纪小小，粉雕玉琢得如同个年画娃娃，一点也瞧不出她力气会这么大。 顾星萝歪了下脑袋，漆黑如墨的眼眸望向劲装少女，问：“你要替她出头？” 劲装少女没说话，突然蹲下来，神情认真的盯着顾星萝。 突然伸出双手捏住顾星萝的脸颊，她问道：“杜梦苒习武少说有七八个年头了。 小丫头，你方才那一脚，没有丝毫的内力，究竟是怎么做到把她踹飞出去的？ 是你家祖传的独门腿法吗？” 顾星萝：？？？ “撒手撒手！”顾星萝伸手拍开少女，蹬蹬后退两步，一脸恼怒：“谁准你捏我的脸！” 太过分了！ 墨昀辞那厮是这样。 玖娘那个没大没小的是这样。 这个莫名其妙的劲装少女也这样。 劲装少女毫无诚意地说：“抱歉啊，没忍住，试了下手感，比我那不成器的弟弟手感好太多了。” 心里不由暗想：这就是女孩子和男孩子的区别吗。 眼前这个小姑娘比阿弟，软软乎乎千百倍。 顾星萝怒瞪劲装少女一眼，绕开她就走。 “欸，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还没告诉我，究竟是如何踹飞的杜梦苒。 不过我想说，干的好！ 只要你讨厌杜梦苒，就是我明琼的朋友了！” “你不用担心杜梦苒，我都看到了，这事是她不对，我会帮你的。” “杜梦苒她没什么脑子，不像她姐姐杜梦怜，一说话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真不知道那群公子哥为什么喜欢围着转。” “小丫头你怎么不说话？是刚才把菜砸出去没吃饱吗？” 明琼说个不停，身边的小姑娘无语望天。 这货是哪来的，居然比她还能说，早知道她就不该把那什么杜的踹飞。 ** 书院内，墨昀辞的院落。 墨昀辞侧眸：“胖丫头把人揍了？受伤没有，严不严重？” 掌柜低着头，心里有点不解。 揍人哪里有不把人揍伤的道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五姑娘那力气真的很吓人！ 掌柜不敢有所隐瞒，赶紧说道：“应该伤的挺严重！ 五姑娘当时抄起菜盘就把人鼻梁砸断了，后边那杜小姐拿鞭子要抽五姑娘，结果被五姑娘踹到大街上。 殿下，杜梦苒在南虞国不但是杜国公的掌上明珠，她姑姑还是南虞皇帝的宠妃。” 这件事情若是处理不好，怕是有很大的麻烦。 墨昀辞不悦地蹙了蹙眉：“谁问你这个，孤是问你胖丫头有没有受伤？” 掌柜顿时一脸懵逼：啊？ 第63章 跟你们讲道理 不是，殿下您刚才是不是没有在听属下说的话。 五姑娘她都把人揍成啥样了，恐怕就算杜梦苒看了大夫，这些天脸也要肿成猪头似的。 殿下您怎么会觉得五姑娘会受伤？ 掌柜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殿下，五姑娘没受伤，她好着。”掌柜重申。 五姑娘不仅很好，她还活蹦乱跳的。 就是那见鬼的力气，小姑娘以后怕是不好找夫婿。 小姑娘要是生起气来，一小拳头捶下去，不得出人命啊。 掌柜颇有些担忧道：“五姑娘惹的那位杜小姐，来头有点大，怕是要闹起来。” 墨昀辞放下书卷，思索片刻，淡淡道：“你不用管，孤会让洛肆去处理。” 胖丫头懒得很，连扎马步都能偷摸睡觉，几乎不会主动惹事。 更何况这件事情本来是对方无理在先，挨打是活该。 处理起来，并不麻烦。 掌柜走后，洛肆听从吩咐，正要转身退下，就传来殿下冷不丁的话。 “让洛陆把人盯好，这胖丫头虽然不会主动惹祸，但招祸的本事不小。” “是。”洛肆嘴角抽了抽，赶忙退下。 殿下这话要是让五姑娘听见了，少不得要炸。 顾星萝咸鱼归咸鱼，但脾气算不得有多好。 ** 翌日，顾星萝如同以往这般踏进下院黄班，便觉得气氛不太对。 全班的学子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跟昨天他们去凑热闹的欢乐，截然不同。 “这是怎么了？”顾星萝坐下来，问旁桌的庄天明。 庄天明扭头看向顾星萝，上下左右看了看，最后没忍住地说道：“你又出名了，你不知道吗？” 顾星萝一脸茫然：“我不知道啊。” 庄天明知道顾星萝这是没放心上，连忙提醒：“你昨天不是当街把南虞国的学子打了？ 整个鹿鸣书院都传遍了！” 哦，原来是昨天那档子的事儿。 顾星萝恍然大悟，随即她皱了皱小眉头：“谁当街打她了？ 明明是她在云来斋先动手拿鞭子要抽我，我又不是傻子不会反击，就随便给她一脚。” 小姑娘头头是道地抱怨：“谁知道她自己就飞到大街上去了，一点都不稳重。” 庄天明一听，登时被这番话噎住了。 好家伙，原来不是当街揍人，是直接把人踹到大街上去。 ……羞辱性更强了！ 庄天明挠了挠头，他语气有些担忧：“我打探来的消息是，你打的杜梦苒一直是个骄纵跋扈的人。 你要当心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马上来找你的麻烦，但肯定不会轻易就放过你的。” 顾星萝点点头，她虽不放在心上，但接受了庄天明好意的提醒。 这时，三个黄班的姑娘走到顾星萝面前。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顾星萝说道： “顾星萝，你闯大祸了！ 怎么能跟南虞国的杜小姐动手，有损我们鹿鸣书院的脸面！” “就是啊，你太无理了。 别仗着自己是永安侯府出来的，便整天在书院横行霸道，人家南虞国的杜小姐身份比你高贵得多！” “你快去跟杜小姐道歉，求得她原谅，你自己做出这种事来，别连累了我们书院的名声！” 三个姑娘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指责着顾星萝。 顾星萝眨巴眼睛：“我做出了什么事？” “当然是你当众打了南虞国的杜小姐，你怎么一点悔改之心都没有！”左边的姑娘皱起眉。 小姑娘没恼，对她甜美一笑，奶声奶气道：“昨天你在场吗？” 左边的姑娘被这灿烂笑容晃了眼，不由一愣。 她下意识朝后边没多远的白元香看了一眼，当即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不在场，但大家都这么说，难道还有假不成？” 顾星萝状似恍然大悟的点头，笑眯眯道：“你明明不在场，却说得像亲眼所见一样。 我还以为是那位杜小姐昨晚托梦给你跟我申冤呢。” 说话的姑娘一脸错愕：“你、你胡说什么，少在这里狡辩了……” “眼睛不用的话，可以挖出来哦。” 小姑娘打断了她的话，白嫩软乎的小脸蛋漾起甜酒窝，极致的天真无害。 再细看，笑意丝毫不达眼底，掠起一丝冷森森。 说话的姑娘身子僵住，心头猛地一跳。 她在说什么？ 她怎么敢张口就是这么血腥的话！ 下一秒，小姑娘当着三个姑娘的面，徒手掰下桌角。 抬起头，她一脸可爱纯良，露出森森小白尖牙儿，“你看，我可以直接动手，却还要耐心在这里跟你们讲道理。” 三个姑娘：…… 你把这个叫做讲道理？？？ 小姑娘歪着头，黑黝黝的眸光扫过她们三人：“消磨掉我的耐心的话，我确实会揍人，你们想试试吗？” 三个姑娘立马拼命摇头。 她们清楚意识到，关于顾星萝的传闻有一点没出错，粗鲁！ 这胖丫头是真的会揍人！ 顾星萝点点头，将手里掰下来的桌角丢开，突然眼巴巴瞅着这三个姑娘：“为了让你们明理，我付出了很多，你们不打算交点学费吗？” 三个姑娘目瞪口呆。 你怎么还带敲诈的！！！ “不是，你这……” 小姑娘目光落在桌上。 左边的姑娘话到嘴边咽下去，改口道：“赔你一张新的桌子。” “对对对，赔一张新的。”旁边两个姑娘赶紧应下。 她们三人恨死白元香了，早知道就不该听她的，说什么这样做能讨好南虞国的杜梦苒，会因此得不少好处。 现在好处没捞着，还被顾小五吓个半死。 她们糊涂啊！ 人家顾小五连那什么杜梦苒都敢揍，凭什么觉得优待她们三个。 于是乎，顾星萝得到了一张全新的桌子，被擦得锃亮送过来。 “同班大半个月，还敢找茬，她们胆子挺肥啊。”南虞国的人都没找她算账，自己班里的同学反而指责是她不对。 确实不太对，昨晚不应该早睡，而是爬起来溜去南虞国学子的住处，套上麻袋狠狠揍一顿。 顾星萝嘴里嘀嘀咕咕，掏出紫荆专门给她做的小软垫放在桌上，开始呼呼大睡。 第64章 不要脸的狗东西 往后几天，没有南虞国的学子来找过顾星萝，更别提什么报复了。 除了书院里学子之间流传的各种揍人版本。 顾星萝将杜梦苒踹飞的事情，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风平浪静。 深夜，顾星萝瘫在小床上，左右翻滚，心底暗自惊诧墨昀辞居然会帮她摆平。 毕竟在鹿鸣书院里，最有来头的就是这位太子殿下。 除了他，顾星萝想不出第二个人。 只不过…… 小姑娘撇了撇嘴，咕咕哝哝：“黑心狐狸哪有这么好心。”一定有阴谋。 这个时候，窗外传来“咚咚——”声响。 顾星萝偏过头，就见一身黑不溜秋的司徒澜打开窗子，非常主动跳了进来。 他一把扯下蒙面巾，露出张俊朗的脸，他毫无形象地坐下来，自顾自倒水喝，好奇问道：“你怎么跟皇室的人扯上关系了？ 我费了好些功夫才把盯着你的人引开。” 顾星萝坐起身，她没好气地说：“莫名奇妙就被缠上了。” 以为她想扯上关系啊。 还不是因为甩不掉。 顾星萝严重怀疑她上辈子跟墨昀辞有仇。 不然他能这么折腾她？ 可是上辈子她也没见过墨昀辞啊。 司徒澜啧啧两声，他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你打算怎么办？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开口，不过银子不能少。” 顾星萝忍不住翻翻白眼，这个掉进钱窟窿的家伙，没救了。 “我自己会处理。” 司徒澜耸耸肩，他掏出两个小药瓶丢了过去：“云子翁说你上次动用的内力有点过火，特意炼制的清心丹，一瓶十颗，一天一颗。 等你吃完，我再送新的过来。 你自己注意点，别动用太多内力。” 顾星萝接住小药瓶，看也没看便塞进枕头底下，“嗯，替我道谢。” “你怎么光谢云子翁他一个，我给你俩跑腿，难道我还担不起一句谢？”司徒澜有些不满地说道。 顾星萝瞥了他一眼，很不客气地吐槽：“我没银子答谢你。” 司徒澜要的不是口头答谢，他这人向来最务实了。 能打动他的只有银子。 司徒澜一脸不愤，欲要反驳，可惜小姑娘懒得跟他贫，她摆了摆手：“你赶紧走，别仗着自己轻功好，以为把人引开就没事了。 等人反应过来，你想走都走不了。” 墨昀辞的手下好糊弄，但不代表墨昀辞好糊弄。 “知道了，新的信鸽养出来了，有事联系。”司徒澜走的时候，又塞来一个小哨子。 只有小拇指般大，外表像是精雕的胡萝卜，栩栩如生。 实则制作的木料特殊，吹出来的音色奇特。 顾星萝瞄了两眼，嘴角抽了抽。 云子翁那个奇葩，做这个哨子的时候，肯定吃的是胡萝卜！ 嫌弃归嫌弃，顾星萝找来根红绳系好，当吊坠戴在脖子上。 小姑娘正要吹灭蜡烛歇息，窗外突然又响起‘咚——’的一声。 “司徒澜你丢三落四的毛病——”顾星萝转过头，话没说完，五六道黑影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一丝杀意泄了进来。 顾星萝眸光一凝，忙不迭从枕头底下掏出药瓶塞了一颗清心丹进嘴里。 ‘铮——’数道剑光裹挟杀意，蓦地破开窗子，直直朝顾星萝刺来。 顾星萝一个翻滚，利落跳下床，一个箭步就冲出小小的寝室开始奔逃。 “交出钥……蛇，留你全尸。”古怪音调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尤为阴森。 去你的全尸！谁宰谁还不一定呢。 顾星萝眼底闪过凛凛杀意，又瞬间被她按了下去。 这一片都是住满人的院落，一旦惹出动静，麻烦就大了。 司徒澜把黑心狐狸的人引去了哪里，怎么还没回来。 顾星萝脑子迅速转动，眸光瞥向小竹林，足尖轻点，猛地扎了进去。 小姑娘的身影一进竹林，犹如鬼魅快得不可思议，她小手拽住一根竹子，轻松压弯弹向冲上来的黑衣人。 “嘭——”冲在最前面的黑衣人一个没留神，被竹子弹得飞了出去。 剩下的四个黑衣人震惊不已。 却见小姑娘几个纵身，身影眼看就要消失在视野里。 “她……有武功！追！” 几个黑衣人急忙追去。 顾星萝快速朝着一个方向跑，盘算着将人引到没人的地方。 真是一群不要脸的狗东西，五六个人追杀她一个，说得过去吗！ 小姑娘在心里气得骂骂咧咧。 如果紧追不舍的黑衣人再靠近一些，可能就会骇然的发现。 小姑娘几乎脚不沾地，轻功运用到了极致，跟他们的距离不远不近。 眼看马上到空旷的后山底下，忽地旁边一栋木楼‘咯吱’作响，有人开门走了出来。 跟顾星萝四目相对。 “是你？”百里钰温润的眼眸微亮，他语气似有些惊喜：“你是鹿鸣书院的学子。” 顾星萝一怔，有些意外了。 前几天她来找姬老头，这栋木楼还没有人居住。 这病弱少年是……北绪还是南虞的人？ 顾星萝脚步一停，五个黑衣人持剑朝她扑来。 “小心！”不等顾星萝反应，百里钰心头一紧，出声提醒。 朝着顾星萝刺来的长剑，有一道剑芒越过她，向百里钰砍去。 下一瞬，顾星萝身形一掠，出手如电，抓起近在咫尺的长剑，反手一压，瞬间贯穿黑衣人的胸膛，血腥味迅速爆开。 一股滔天煞气萦绕着顾星萝不断攀升。 “你、你……练的是什么？！”其中一个声音怪调的黑衣人后退，无比惊骇。 魔功。 就这点见识还好意思做刺客。 顾星萝抽出长剑，踹开挡路的尸体，小脸冰冷，声音同样冰冰的：“你们想要我手上的东西，还想要我的命，我允了吗？” 话落，顾星萝身影一闪，扬剑而上。 她丝毫不担心吓坏病弱少年，又不是第一次见她杀人。 归虚揉着眼睛走出来，“百里表哥，外面怎么……”这么吵啊。 没说完的话，被归虚咽回肚子里。 归虚一抬头，瞪大眼睛看着顾星萝随意握剑，逼近一个黑衣人，剑尖破空割过黑衣人的脖子。 明明是一道细小的血线，黑衣人却来不及发出声音，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断了气。 百里钰听到归虚的声音，他转过头，贯来温和的声音带着一丝担忧：“归虚，我记得你前年便赢了百里家的武人，能不能帮帮她？” 归虚闻言呆愣了一下，眼睛瞪得更圆了：“百里表哥，你让我帮她？！” 百里表哥，你看清楚啊，那几个黑衣人没在她手里过上一招！ 第65章 黑心……阿呸!墨昀辞 百里表哥，是不是夜色太黑，风太大，迷了你的眼睛啊！ 归虚差点没蹦跳起来，在心里大吼一声。 她是个大煞星！！！ “她不用……”帮忙。 归虚的话还没说，后面的竹林晃动了下。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掠出，快如疾风，身法缥缈。 顾星萝的动作微微一顿，眸光忽闪，赶紧将手里的长剑丢开。 小脸露出一副害怕的小表情，迈着小短腿飞快奔向墨昀辞，嘴里奶呼呼地喊道：“黑心……阿呸！墨昀辞救命啊！ 有人要杀我！” 墨昀辞轻功刚落地，就见小姑娘往他大腿上扑。 还有她嘴里那一句……黑心？？？ 墨昀辞俊脸一黑，后退的动作一慢，大腿被小姑娘紧紧抱住。 他伸手要将顾星萝揪下来，可惜小姑娘就跟牛皮糖一样，黏住撕不下来。 小姑娘哇哇大叫：“他们好可怕！好残忍！好不要脸！一直追着我砍，我差点就没命了！” 尾音带着隐隐哭意，像是小姑娘太害怕，极力隐忍自己不要掉眼泪。 她低着脑袋，看不见神色，听起来可怜巴巴的。 归虚目瞪口呆，小姑娘的变脸……也太快了！ 仿佛刚才的煞神不是她。 最不要脸的不是你自己吗！ 死剩最后一个黑衣人听了都想骂娘，保命要紧，黑衣人转身就要窜逃。 墨昀辞淡声：“留活口。” 在他身后抱剑的洛肆身形一闪，在黑衣人后背用力踹一脚。 黑衣人踹得飞起狠狠跌落在地上，痛哼一声，想要爬起来，洛肆面无表情的拔剑横在他脖子上，欲要上前点穴。 然而，黑衣人突然仰着脖子往洛肆的剑上一抹。 洛肆脸色一变，他想要抽剑后退，却来不及了，黑衣人当场断气，没有任何生息。 洛肆连忙蹲下搜身，只找出一个三指粗的小竹筒。 洛肆注意到木楼面前的百里钰和归虚两人，当即将竹筒收起，一声不吭回到墨昀辞身后。 墨昀辞只是淡淡扫了两人一眼，不客气地对顾星萝说：“人都死光了，你还不滚下来。” 小姑娘摇摇头，瓮声瓮气：“死人更让我害怕，睡觉要做噩梦。” 墨昀辞被气笑了，当他瞎了不成，来的时候，地上就躺了好几具黑衣人的尸体。 刚才这胖丫头怎么不害怕? 墨昀辞深吸一口气：“下来！” 小姑娘无动于衷。 耍点无赖，总比让你盯着审视要好。 那病弱少年跟小道童身上都没有血迹，就她有。 肯定要逃不了黑心狐狸一顿盘问了。 顾星萝眼睛一闭，选择装死，非常无赖地抱着墨昀辞大腿当挂件，不动弹了。 墨昀辞忍无可忍，伸手拽她下来，到嘴边要严厉训斥的话，在目光触及小姑娘红着的眼眶后，抿了抿唇角。 “你当真害怕了？”墨昀辞的目光非常复杂，带着审视和怀疑。 顾星萝眼泪汪汪地点点头，扭两下身子，又扑回墨昀辞的大腿当挂件。 一边强忍不着打喷嚏，一边暗暗庆幸辣椒粉随身带的好处。 墨昀辞垂下眸，注意到顾星萝光着白皙的小脚丫，几道被枯枝划破的血痕，看上去尤为刺目。 墨昀辞蹙了蹙眉，干脆将顾星萝拎在半空，没让她下地。 这时，一道温和如玉的声音传来：“你又救了我一次。 我这里有药，疗效很好的，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百里钰同样注意到顾星萝的小脚丫子有伤痕，递过来一个白色小药罐。 在他身旁的归虚看到小药罐神色一变，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百里表哥怎么把‘青葵’拿出来了？！ ‘青葵’是圣药，可以内服外用，整个北绪也不过五罐，全给表哥养身子用。 这个小煞星就几道普通划伤，哪里用得着‘青葵’。 顾星萝扭头诧异地看了药罐盖上的图案一看。 一朵向日葵。 ……好像是云子翁的风格，那天他嗑的是瓜子？ 没等顾星萝拒绝百里钰的好意，黑心狐狸眸光沉凝，淡声拒绝：“百里公子的药，留给自己修养身子比较好。 这胖丫头大晚上不睡觉乱跑出来，是该吃点苦头。” 顾星萝不乐意听了，什么叫该吃点苦头。 有人追杀她，不跑是傻子！ 顾星萝在半空拼命扑腾，就是不着地，生气地骂道：“墨昀辞你别太过分了！放我下来！” 洛肆眉头皱了皱，想出言呵斥顾星萝不得直呼殿下名讳。 可见墨昀辞置若罔闻，丝毫没有不悦，洛肆只好识趣地闭上嘴。 在心底又一次刷新自家主子对顾家五姑娘的容忍。 “洛肆，把尸体处理干净。”墨昀辞吩咐一声，便拎着顾星萝的后衣领，跟提溜一只胖乎乎的野猫没什么两样，带去自己的院落。 顾星萝气坏了，眼珠子转了转，欲要大喊摇人出来看看墨昀辞的心有多黑，大半夜绑架人！ 墨昀辞似乎一眼洞穿她的企图，他冷笑：“你是想被孤点哑穴，还是老实闭上嘴？” 顾星萝在心里骂骂咧咧，面上露出甜甜的笑容：“我是关心你手臂会酸痛，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墨昀辞轻描淡写：“扎马步都能睡过去的人，才会几步路便半死不活。” 顾星萝：“……” 啊啊啊！堂堂太子殿下怎么会这么毒舌。 墨昀辞将顾星萝带回自己的院落，一进前厅，就将人扔在茶几前的蒲团上。 “莫要乱走。”他甩袖进了厢房，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瓶药膏，“自己擦。” 顾星萝低头，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光着小脚丫子跑了一路，脚踝和脚背上多了好几道刮伤的疤痕，已经渗出丝丝血迹。 顾星萝一脸无所谓，摆摆手：“没事的，过两天就掉痂了。” 哪里还用得上药膏。 “多谢你今晚救我小命，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好好睡个觉压压惊了。”小姑娘一阵后怕的小模样，一骨碌爬起身就要走。 墨昀辞脸色不虞，他一把将人拽回来：“孤有话要问你。” 顾星萝不得不坐回去，眨巴眼睛，“什么事？” 第66章 她翻车了 墨昀辞没说话，抬眸看向洛肆。 洛肆立马出去，不一会儿，端了盆水进来，放到顾星萝脚边。 顾星萝仰起脑袋望着墨昀辞，后者定定注视着她，淡声重复了一遍道：“洗干净，把药擦了。” 顾星萝低下头看看自己小脚丫子，有点不高兴地撇嘴，嫌弃就直说嘛。 她也不矫情，当着墨昀辞的面开始洗小脚丫子，洗完用毛巾擦干，挖出药膏随意糊两下，就算完事了。 墨昀辞眼皮微微一跳，实在看不过去，突然拿过药膏，将药膏均匀涂抹在顾星萝脚踝的血痕上。 在角落的洛肆眼角余光悄悄瞄过来，心中震惊不已。 这胖乎乎的五姑娘何德何能，让殿下纡尊降贵给她上药！！！ 见顾星萝满不在乎的模样，墨昀辞眸光微动，他冷不丁地问道：“那几个黑衣人为什么要杀你？” 顾星萝眨了眨眼睛，“我不知道啊。” 墨昀辞涂完她的伤，将药膏搁在桌上，眼眸微眯看向顾星萝：“你身上有什么宝贵的东西？” 小姑娘抓头挠腮，然后伸出小手指着自己，说道：“最宝贵的自然是我自己。” 墨昀辞面无表情。 这胖丫头又开始胡编乱造，没有一句实话。 黑衣人杀她做什么，看不过去胖丫头平时吃得太多？ “不弄清楚他们想要什么，要杀你的人还会再来。”墨昀辞脸色微冷，训斥道：“你是活够了？！” 这胖丫头怕是不知道自己惹了什么麻烦。 一般的杀手就算失手被擒，还会等同伴前来解救自己。 今晚蒙面的黑衣人自知不敌，直接选择自尽，彻底断掉线索。 小姑娘缩了缩脖子，眼神有点委屈巴巴的瞅他，“你凶我也没用，我是真的不知道。” 墨昀辞冷声：“不知道便好好想清楚。” 顾星萝嘀嘀咕咕：“我这么乖一个人，从不惹是生非。 我怀疑是天太黑，他们眼拙，认错人了。” 墨昀辞凉凉看她一眼，发出一声冷笑：“认错？整个鹿鸣书院像你这般胖成球儿的，找不出第二个。” 顾星萝：“？？？” 她顿时大怒，小手一拍桌子：“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会不会好好说话！ 我要跟你绝交，我的事你别插手，我要回去了！” 小姑娘吼完就跑了，头也不回，走的时候，还‘哐当——’摔了下门。 墨昀辞脸色越来越沉，几乎能滴出水来似的。 在角落的洛肆大气不敢喘一下。 这顾五姑娘胆子真的太大了，居然敢对殿下大呼小叫。 不过五姑娘未免有些不识好歹。 洛陆匆匆来跟殿下禀报，得知五姑娘寝室的窗子被人用利器破坏，恐有生命危险。 殿下立马便带他出来寻人，没想五姑娘闹起脾气来，翻脸就不认人了。 墨昀辞忽然出声：“洛肆，处理的那几具尸体有什么发现？” 洛肆回过神来，拿出小竹筒放到墨昀辞面前，说道：“除了自尽的那个黑衣人，其余四具尸体皆是一招毙命。 他们长相不像是京城人士，反倒有几分异域模样，而且身无长物。 唯一能找到的，只有这个小竹筒。” 一招毙命？ 异域？ 墨昀辞记得前阵子轰动一时的京郊河抛尸案，凶手是古岭人。 而古岭人的外貌特征就有几分异域感。 墨昀辞眸光微深，没有去碰竹筒，缓声说道：“你觉得谁杀掉另外的四个杀手？” 当时小木楼前就三个人。 洛肆犹豫了下，“据属下所知，百里少主名动北绪，人人称他神机妙算，可惜身子病弱，从没习过武。 应该是他身边的小公子，气息绵长，脚步稳健，一看就有武功底子。” 洛肆想了想，他补充了一句：“也很有可能是五姑娘，她天生神力，趁人不备还是可以做到一招毙命的。” 当初在斜坡林，小姑娘不就是一下就弄死个老婆子么。 墨昀辞垂下眸，没说话。 斜坡林的老婆子跟四个身怀武功的杀手不一样。 一个可以趁人不备。 四个都不备，做什么杀手，不如回家卖红薯。 他差点被胖丫头的两滴眼泪糊弄过去。 墨昀辞俊脸沉了下，眸光瞥向桌上的竹筒，吩咐道：“将这竹筒送去太医院的巫医，让他们小心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是。”洛肆满心震惊。 一个小小的竹筒，怎么需要动用巫医？ 但身为太子殿下的亲卫，规矩森严，主子不说，万万没有属下问主子的道理。 洛肆有点谨慎地拿着竹筒出去。 ** 那厢，顾星萝冲出墨昀辞的院落，回到自己没了窗子的寝屋，无语望天。 好倒霉！ 她翻车了！ 原本她年纪小，装装傻，勉强能糊弄一下墨昀辞，反正他没证据。 全赖今晚那几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杀手，不是傻子都能猜到她有武功了。 唉，希望墨昀辞不要往暗阁那边联想。 当初司徒澜接下杀九品小官的任务，看似是小官，八成是墨昀辞想要培养的心腹。 等于砍了人家未来的左膀右臂。 麻烦大了去…… 小姑娘垂头丧气，长长叹了一声。 算了算了，不想了，她也不是第一次在墨昀辞那厮手里翻车了。 顾星萝扯过被子蒙住脑袋，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似乎想起了什么，睁开眼坐起身来。 她抬起左手腕，一把将冒充红绳的小赤蛇扯下来，睁大黑白分明的眼睛仔细看了看。 伸手摸摸蛇头，捏捏蛇嘴，抓着蛇尾巴尖甩了甩。 顾星萝小声咕哝道：“没看出什么特别啊。” 就是一条颜色过于鲜艳的小毒蛇。 那个黑衣人口中的究竟是钥匙？还是药蛇？ 顾星萝又摸摸小赤蛇的脑袋，一脸好奇的说：“吃了你会大补吗？还是你有什么奇特的作用？” 要不带去给云子翁研究研究吧。 小赤蛇似乎听懂了似的，小小身躯一颤，‘嗖——’的一声逃命般钻进被窝，连尾巴尖都没露出来。 顾星萝瞪了一眼被窝，小气吧啦。 翌日，刚上完早课。 一个不太熟悉的学子匆匆走进来，他语气难以遏制的激动，对顾星萝说：“五姑娘，你别睡了！ 快醒醒，外面有人找你。” 第67章 古来今往第一人 谁会找她？ 顾星萝迷迷瞪瞪的醒来，揉了揉眼睛，小脸茫然。 黄班的同学和夫子对她每天来学堂，就呼呼大睡已经习以为常了。 “五姑娘，没想到你竟然会认识百里少主！ 你快去，别让百里少主久等了！”帮忙喊话的学子难掩激动地催促。 百里少主？ 顾星萝疑惑不解，那是谁？ 她没听过啊。 顾星萝走出下院，就见身着一袭紫衣的病弱少年站在树下石桌旁，身边跟着馋嘴的小道童。 归虚一见顾星萝出来，立马站起身，挡在百里钰面前，眼神警惕盯着她。 他声音颤颤巍巍说：“你、你站远一点！” 归虚的话还没说完，脑袋便被百里钰敲了一下。 百里钰蹙眉，温温和和的声音透露着一丝严厉，“归虚，不得无礼。 顾五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 顾星萝挑了挑眉，抬眸看向百里钰，问道：“找我有什么事？” 百里钰脸上带着温煦的笑意，语气颇为认真说道：“五姑娘救了在下两次，今后便是北绪百里家的恩人。” 归虚闻言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百里钰。 百里表哥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指的不仅是自己，而是代表了整个百里家族。 百里一族在北绪可是…… 顾星萝眨眨眼，实话实说：“我没打算救你。” 更没有两次的说法。 第一次撞见，她赶时间没动手。 要说昨晚是第二次救他，更无稽之谈了。 顾星萝本想将杀手引去没人的后山，谁知道百里钰开门出来，简直遭了无妄之灾。 严格说来，这位病弱的少主，非但身体不好，还挺倒霉。 小姑娘在心里哼哼唧唧，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你要是说出去，我会让你永远没办法开口。” 话落，归虚顿时不乐意了，他气得跳脚叫道：“你怎么能威胁我表哥？！” 顾星萝目光轻飘飘地扫过去。 归虚下意识闭上嘴，滋溜躲到百里钰身后，探出个脑袋死死瞪着顾星萝，告状道：“百里表哥，她都要威胁杀你，怎么会是你的救命恩人！” 百里钰笑了下，显然没有放在心上，好脾气地说道：“五姑娘若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百里一族无论何时都会信守承诺。” 顾星萝眸光微微一动。 听他这样说，百里一族似乎在北绪很有来头？ 顾星萝脑海里冒出这个念头，瞬间被她清除掉，她还是有底线的。 没救过就是没救过。 顾星萝摆摆手，“你说完了？说完我就走了。” 耽误她睡觉。 顾星萝转身要走，百里钰却是早已跟鹿鸣书院的人打听好她的喜好，他声音依旧温温和和，犹如山间淙淙流水，“马上就到午时，在下想请五姑娘吃个饭，不能否赏脸？” 顾星萝眼睛微亮，转过头看向百里钰。 “你有别的要求？” 百里钰摇摇头：“并无。” 顾星萝顿时觉得百里钰顺眼多了，哪像墨昀辞那厮，请她吃饭要求读书习武的。 脾气还不好，生起气来就给她吃素。 “那还等什么，走啊！”小姑娘一扭头，迈步就走，她催促着：“你不会只点素菜吧？请客吃饭要大方。” 百里钰有些失笑，“以五姑娘的口味为主。” 三人前去云来斋用膳的时候，墨昀辞居住的院落。 “五姑娘没在下院，也没回寝屋睡觉。” “听下院黄班的学子说，百里少主来找过五姑娘，三人有说有笑出了书院，应该是去用午膳。” “……云来斋掌柜说，这些天五姑娘去云来斋，都打着主子你的名头点限量菜。” 说到最后一句，洛肆忍着嘴角的抽搐，低下头，大气不敢喘一下。 “哈哈哈哈，顾家小五她真的绝了！”坐在墨昀辞对面的谢尧竹根本忍不住，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放眼整个大渊上下，想借着太子殿下名头办事的人海了去，但是从来没人敢这么做。 顾星萝不但做了，还做得……非常奇葩。 居然打着太子殿下的旗号，去点限量菜。 这绝对是古来今往的第一人！ ‘咔嚓——’一声，墨昀辞木着脸，将手里的茶杯碎成齑粉。 谢尧竹接触到墨昀辞凉飕飕的目光，他连忙憋住笑 ，假装严肃道：“五姑娘这事做的不厚道！ 不过她才六岁，嘴馋一点很正常。” 墨昀辞开始冷笑：“谁六岁除了吃睡，什么都不会，她是把自己当成小猪崽。” 谢尧竹讪讪笑了下，知道面前这位太子爷气坏了。 他发现只要是与顾家五姑娘有关，一贯冷冰冰，举手投足间都严于律己的太子殿下，就会变得生动起来。 让谢尧竹终于感受到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年感。 谢尧竹压下心底的吃惊，他转过头，看向洛肆好奇的问道：“这几天云来斋的限量菜是什么？” 洛肆稍稍抬头，看了一眼墨昀辞，小心翼翼地开口：“酱猪肘子。” 谢尧竹转过头去，虽然没有听见笑声，但不停颤抖的双肩已经出卖了他。 “你去把她拎过来。”墨昀辞冷声吩咐道。 洛肆领命，随即就要转身退下。 忽地，墨昀辞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方才说胖丫头跟百里钰一起有说有笑？” 洛肆有些不明就里：“是。” 墨昀辞站起身，迈步往外走：“孤亲自去看看。” 百里钰才来大渊多久，这胖丫头如何跟他认识的，怎么就到了有说有笑的地步。 世人皆说百里钰智多近妖，却体弱多病，百里一族将他护得密不透风，从不让生人接近。 胖丫头虽然心眼儿多，但有些时候蠢兮兮的，可别被人卖了，还在替人数银子。 “诶，等等我，我也去我也去。”谢尧竹本就是个爱凑热闹的，忙不迭追了上去。 ** 云来斋最大的雅间。 顾星萝埋头啃着酱猪肘子，时不时拿一筷青菜换换口味，大快朵颐。 脸颊鼓鼓，她已经自己干掉一盘酱猪肘子。 顾星萝抬起头，非常大方的说道：“你们吃啊，既然坐在同一张饭桌，就别那么客气。” 归虚：“……” 这顿饭貌似是他百里表哥请的客吧…… 第68章 能是什么好人 百里钰却全然不在意。 他淡笑着给小姑娘夹菜，声音温雅动听：“我看你喜欢吃这道莴笋，不够的话，可以再叫几盘。” 自打来了鹿鸣书院，都没有人给她布菜了。 顾星萝顿时有点小感动，她点点头，嘴里含糊不清：“那我还要一盘芙蓉蟹斗。” 百里钰不由看向归虚。 归虚认命地跑出去吩咐小二上菜，在心底暗暗吐槽，这小丫头不但是煞星，还是个吃货。 顾星萝一边吃着，一边看百里钰十分顺眼，声音软软乎乎地夸赞道：“你这人很不错，虽然弱不禁风的，但是比有些小气鬼要好。 值得交个朋友！” 百里钰微微一怔，他不禁有些好奇：“小气鬼？” 顾星萝忙不迭点头，她气呼呼地道：“明明富得流油，却只肯给我吃素。 这种朋友不交也罢！” 墨昀辞刚走到雅间门口，就听见屋里头小姑娘在愤愤不平的抱怨。 身后的掌柜端着芙蓉蟹斗，低垂脑袋，恨不得自己不会呼吸，是空气。 墨昀辞额头青筋突突，他转眸冷冷瞥了一眼掌柜，“敲门。” 掌柜不敢耽搁，连忙上前敲了敲门：“五姑娘，你要的芙蓉蟹斗做好了。” “这么快？”小姑娘夹了一筷子炒肉送进嘴里，她的位置离门口最近，当即蹦下来。 门一打开，对上墨昀辞黑如锅底的俊脸，眸色冷冷正凝视着自己。 嗷！ 小姑娘吓了一跳，当即‘哐当——’一声，毫不犹豫关上门。 “吓死我了。”小姑娘拍了拍胸口。 看来不能背后说人坏话，一说小气鬼，这厮立马就出现了。 昨晚她不是才跟他闹绝交，怎么这会儿找上来了？ 被关在门外的墨昀辞：…… 谢尧竹等人：…… 下一刻，门被打开一条缝，顾星萝小眼神警惕地瞅了墨昀辞一眼，动作飞快端走掌柜手里的芙蓉蟹斗，然后关上门。 众人：…… 这小丫头总是出其不意。 她的小脑袋瓜子里到底装了什么！ “外面有人？”百里钰看着顾星萝做贼似的端着芙蓉蟹斗回来。 顾星萝非常坚定：“没有。” 她嗷呜一口吃了个芙蓉蟹斗，没心没肺地把外头的墨昀辞抛在脑后。 黑心狐狸应该只是路过，不一定是来找她的。 嘴里的蟹肉还没咽下去，顾星萝有一片阴影将她笼罩住。 “孤不请自来，多有叨扰。” 墨昀辞冷冷的声音传来。 顾星萝手一抖，险些把满是鲜美汤汁的芙蓉蟹斗洒了。 她抬头，对上墨昀辞低垂的冰冷眼眸。 “你怎么来了？”顾星萝眨巴眼睛，像是今天刚见到他，冲他甜甜一笑。 小姑娘穿着身男式院服，头发依旧扎得很随意，翘着两根呆毛，小脸蛋儿粉粉嫩嫩，一双灵动的眼珠子明显心虚地左转右转。 墨昀辞一看她这小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墨昀辞垂眸看她：“你借着孤的名头在云来斋点菜？” 顾星萝一脸无辜，双手一摊：“我忘了我们在绝交中，等什么时候修复了交情，我再点吧。” 墨昀辞：“……” 墨昀辞木着脸，若不是极好的修养，他现在就想把这小丫头拎出去揍一顿。 顾星萝又瞅他一眼，她非常严肃的宣布：“但我最近都不打算跟你好了，你以后不要来找我。 你可以走了，不要打扰我吃饭。” 墨昀辞眯眼看着她，小丫头狡猾的很，故意说些有的没的，无非就是想摆脱读书习武。 还有她极力想隐藏身上的秘密…… “不如坐下来，大家一起用个膳。”这时，百里钰抵唇咳嗽了一声，温和的出声。 墨昀辞转眸看向百里钰，微微颔首，嗓音冷淡：“多谢百里少主好意，孤已经用过午膳。” 说罢，墨昀辞忽然伸手拎起顾星萝的后衣领，不冷不热的说道：“你的读书时间到了。” 顾星萝：“？？？”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墨昀辞拎走，跟昨晚提溜的动作一模一样。 “放我下来！我还没吃完呢！”小姑娘在半空奋力蹬着小短腿。 她才不要读书呢！ 好气哦，墨昀辞这家伙怎么这么阴魂不散，非揪着她不放！ 百里钰蹙起眉，他不由出声道：“大渊太子，你这般她会不好受……” “洛肆，重新打包一份新的饭菜带回去。”墨昀辞吩咐道。 墨昀辞将顾星萝提溜回自己的院落，桌子上摆满新的丰盛菜肴，一点也不比百里钰请客的差。 顾星萝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在哪里吃不是吃，为什么非要在他的小院落。 在心底里骂了墨昀辞两句，顾星萝便心安理得拿起筷子开始吃起来。 当她朝一道菜伸出第四次筷子，却被墨昀辞拔开，他淡淡道：“孤见你在云来斋吃了不少，这些菜你尝两口便罢了。” 洛肆顿时走上前，将那盘菜端走。 顾星萝猛地抬起头。 墨昀辞一脸平静：“以后孤不会让你只吃素，但每样菜你不能多吃，该减减肥。” 呸！这厮又在说她胖了！ “快吃吧，不要耽误读书。” 顾星萝气得‘啪——’的放下筷子，鼓着腮帮子，大怒：“你又说我胖！我不吃了！读什么书，我要回去了！” 她麻溜地蹦下凳子，往外面冲出去。 墨昀辞见惯不怪，一把拦下她，直接拎进书房：“既然不吃了，那便开始读书。” 一直没有出声的谢尧竹在后面笑得直不起腰。 这两人凑一块的时候，怎么这么充满喜感呢。 谢尧竹的笑声几乎传来书房里，顾星萝磨了磨小尖白牙。 跟在墨昀辞身边的，能是什么好人？ 这是对她赤果果的嘲笑！ 墨昀辞一手握着书卷，一手轻敲桌案，说道：“认真听，不要走神。” 墨昀辞念书的声音是很动听，顾星萝听着哈欠连天，眼皮子渐渐往下压。 快要睡着的时候，就会被墨昀辞晃醒。 墨昀辞蹙起眉，淡淡说道：“孤念一句，你跟着念一句，这样便不会睡着过去。” 跟读？ 顾星萝摇摇头，那多麻烦，岂不是一点偷懒的机会都没有了。 顾星萝眼里透出一丝苦恼，朝墨昀辞伸出爪子，她有气无力道：“你把书给我吧，我自己看。” 第69章 笨死了 话落，墨昀辞勾了勾唇：“不行。” 他眸色深深地望了顾星萝一眼，语调凉薄说道：“你不是见字犯晕，让你自己看，不就直接昏睡过去了。” 墨昀辞的眸光犀利，就这么紧盯着顾星萝。 顾星萝眨眨眼，面上什么都没露出来，在心底里骂骂咧咧。 黑心狐狸！又挖坑给她跳！ “对哦，我忘了。”小姑娘讪讪一笑，她软软的忙道：“那你继续念吧。” 墨昀辞挑了挑眉，打量她一圈，却没有继续探究的意思，他哼了一声，开口念道：“知过必改，得能莫忘。罔谈彼短，靡恃己长……” 顾星萝小脸垮下来，苦恼地扶额头，这种破日子什么时候到头？ 书院的夫子都没墨昀辞会折磨人。 好在墨昀辞还没泯灭最后一丝人性，中途给了半盏茶的休息时间。 顾星萝整个人趴在桌上，活脱脱一条生无可恋的小咸鱼。 洛肆拿着封书信走了进来，他下意识朝顾星萝看了一眼。 顾星萝眼睛忽亮，立马来了精神，“你有事要忙，我就先回去了！” 软软糯糯的声音里头非常欢快，就要蹦下凳子。 墨昀辞眼皮不曾撩一下，他淡淡说道：“你不用回避。” 顾星萝顿时一脸胆怯的小表情，“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我好害怕啊。” 墨昀辞眼皮子微微一跳。 这胖丫头简直是个小戏精。 墨昀辞深吸一口气，转而扫向洛肆，平静问道：“可是有黑衣人身上竹筒的消息？” 顾星萝本想闹腾烦着墨昀辞，让他主动赶自己走。 听到昨晚黑衣人身上的竹筒时，顾星萝心里有点犹豫了。 小姑娘心中暗暗思忖： 她不喜欢麻烦是一回事，人家都上门要杀她，这就不能忍了。 有免费的消息不要白不要，省得让司徒澜发动暗阁的人去查…… 洛肆走上前，将信件放在墨昀辞面前。 见殿下不避讳顾星萝，洛肆只好一五一十地禀报道：“殿下英明，巫医按照殿下吩咐小心打开竹筒，发现是非常细微的虫卵。 一般肉眼看不见，需要温热的鲜血才能将其孵化。 能将虫子虫卵携带在身上的，八成是古岭人。 没想到他们还有人手留在京城。” 洛肆说这话的时候，都觉得有点头皮发麻。 温热的鲜血。 不就是一个多月前的京郊河抛尸案，那些尸体里发现的毒虫子，就是从后背伤口钻出来的。 也就是说，当时割开伤口，放进去那些女子身体里的是虫卵。 后来慢慢孵化出来，又慢慢啃噬人体的血肉长大…… 光是想想，洛肆胃里便是一阵翻腾，想吐。 墨昀辞蹙着眉，深不见底的幽深眼眸紧紧看着顾星萝，冷冷问道：“你手里究竟有什么东西，被这群古岭部落的人盯上了？” 说完，他顿了顿，“好好说话，不准胡编糊弄人。” 这胖丫头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古岭部落的人并不可怕，令人防不胜防的是他们手里的虫子。 墨昀辞周身冒着冷气，能把靠近的人给活活冷死。 小姑娘撇撇小嘴，半点都没有吓唬住她，故作无辜地瞪大眼睛：“他们没给我问的机会，上来就对我喊打喊杀。” 墨昀辞绷着脸，抿唇冷声道：“你若不说便罢了，孤自会派人去查。” 墨昀辞朝洛肆招了招手，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目光不经意落在顾星萝的手腕上，“你带人仔细查一查，先从最近销声匿迹的暗阁入手。” 顾星萝心里咯噔一跳。 黑心狐狸这厮查古岭部落，不让洛肆带人去翻找藏在京城里的古岭人，关她暗阁什么事？！ 墨昀辞垂眸看向顾星萝，淡淡问道：“孤记得你有一条色泽鲜艳的小毒蛇，是从哪来的？” 噢！顾星萝反应过来了。 她以前谎称司徒澜看上了小赤蛇，想要但她没有同意。 没料想墨昀辞竟然如此敏锐，怀疑到她的小赤蛇，继而觉得暗阁可能知道些什么。 ……完蛋了，以他的狐狸脑，会不会把她暗阁的老底掀出来。 顾星萝一想到这，小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造孽啊！以前她撒的每一个谎话，感觉迟早要变成回旋镖扎回来！ 小姑娘奶声奶气地道：“黑心狐……呸呸呸！墨昀辞，你的意思是说，昨晚的那些可怕的杀手，其实是看上了我家小红？ 他们想要也不能抢啊，怎么不学着上回跟我买卖的那人，太没品了！” 顾星萝高高举起左手腕，小赤蛇衔着自己的小尾巴尖，雷打不动地熟睡着。 墨昀辞冰冷的眸光瞥向顾星萝。 这胖丫头给他起了绰号？ 当真是好的很。 墨昀辞浑身压气更低了。 他朝顾星萝手腕上瞟了一眼，顿感这条小蛇有点兽似主人。 跟胖丫头一脉相承的咸鱼样！ 墨昀辞压下心头的不悦，他问道：“你从何得而来？” 小姑娘挠挠头，状似有点不好意思说：“你要保密，别外传出去。” 她犹豫一下，压低声音：“是大伯母送我的见面礼。” 胖丫头的大伯母？ 不就是永安侯府的大夫人。 一个后宅妇人，上哪儿弄来的蛇？ 更何况还是弄来一条毒蛇，送给自己的侄女。 想都不用想，这其中的用心险恶。 胖丫头在闽城待了六年，回京却是这种遭遇。 墨昀辞蹙了蹙眉，他忽而开口：“永安侯知道此事？” 小姑娘摇了摇头。 墨昀辞目光落在顾星萝身上，绷着唇角，“笨死了。” 毒蛇能杀人，永安侯府的大夫人有了杀心便是祸害，留着有什么用。 顾星萝一脸恼怒地瞪他：“你又说我坏话！” 还是当面说！ “说你苯，还不承认？ 当初你杀人的时候，孤没见你犹豫。 换成对你起了杀意的大伯母，却容忍她活到至今。” 顾星萝眨巴眨巴眼睛，她原想着消遣打发下小日子，谁知道王氏太蠢了，接二连三栽坑里，偏偏还很顽强继续找她麻烦。 可是手段低劣，顾星萝都感到烦了。 墨昀辞瞧她歪着脑袋思考的萌萌样子，莫名觉得比平常顺眼几分，不禁伸手揉了揉她脑袋：“需要孤替你解决？” 第70章 猪崽拱糠 顾星萝一手拍开他。 大胆！谁准他乱碰的，梳头很麻烦的，她压了压头顶的呆毛：“我自己解决。” 顾星萝现在确实也不太能忍王氏了，只是她这阵子不在侯府，到时候再说吧。 墨昀辞仔细端详着小姑娘手腕上的小赤蛇。 通体如流火，没有一丝杂色。 墨昀辞见过的蛇类虽然不多，但他很肯定未曾见过色泽这般鲜艳的。 而且，这条小赤蛇似乎只认胖丫头。 旁人若是触摸一下，小赤蛇瞬间探起身体，流露出一丝凶相。 墨昀辞意味深长地看了顾星萝一眼。 胖丫头身上的秘密愈发多了。 顾星萝捂嘴打了个哈欠，借口犯困溜回去了。 墨昀辞并未阻拦，走至书案前，挽袖磨墨，垂眸执笔。 不一会儿，流火小赤蛇跃然纸上，栩栩如生。 墨昀辞搁笔，淡淡吩咐：“从永安侯府的大夫人着手暗中调查。” 洛肆上前小心翼翼捧起墨迹未干的画像，迟疑了下，请示道：“殿下，那还需追查暗阁吗？ 暗阁近一个多月未曾在京城里活动，若要探查需找他们在其他城池的分部。” 墨昀辞思忖片刻：“先不必管。” 古岭部落常年以蛇虫毒蚁为伴，极有可能的，便是冲着胖丫头手里的小毒蛇而来。 只是一条小毒蛇，在古岭部落的眼中为何如此重要？ 不惜搅动京城，发现后又立马自尽。 与此同时，顾星萝半路甩开洛陆，假装要去后山找姬老头，一个转身就窜进不远处百里钰居住的小木楼里。 找什么姬老头，连一页《千门》都没修复。 姬老头一个照面，又要拿扫帚赶人了，她才不要去触这个霉头。 小姑娘撇撇小嘴，藏进小木楼没人的小厨房里，掏出戴在身上的哨子。 过了好一会儿，才见一只白白胖胖的鸽子跌跌撞撞飞了进来。 降落在灶台上的时候，因重心不稳打了个滚，掉进锅里。 顾星萝有点儿懵，她盯着鸽子皱了皱眉头。 这特么就是司徒澜养出来的新信鸽？ 怎么这么胖！ 能把信带出去吗，可别在半路被人当菜鸽弄下来吃了。 “也太不靠谱了！”顾星萝小声咕咕哝哝，一边将早已写好的小纸条塞进大白鸽腿上绑的小竹筒里。 自古医毒不分家，古岭部落的人真想要小赤蛇的话。 那便意味着小赤蛇有点来头，云子翁他那堆当宝贝的古医书里头，应该有提到一二。 话又说回来，王氏到底上哪里得到的小赤蛇？ 顾星萝摸着手腕上的小赤蛇若有所思，要是小赤蛇还在王氏手上，怕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古岭部落的人既然养虫，说不定有找小赤蛇的特殊办法。 那不行，小红现在是她的宠物，喂它吃了这么多珍稀毒药，谁也不能抢走。 顾星萝乌黑的眼眸掠过一抹冰冷杀意，又瞬间弥散，若无其事的转身离去。 “百里表哥，你不要进厨房，有什么活都交给我！”归虚连忙奔过来，一把抱住百里钰，就要往外拖。 百里表哥身体虚弱，走路都会喘，不能干重活的！ 归虚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想要讲道理，忽地他有点不解的看向百里钰：“百里表哥，你在看什么？” 百里钰抵唇咳嗽了几声，将锅里掉落的两根羽毛拢进衣袖中，“没什么，我有点口渴，没有找到水。” “我马上烧水，百里表哥你快去歇息。 夫子说已经请示过书院山长，可以破例让阿年叔进来……” ** 墨昀辞有没有查到王氏如何得到小赤蛇，顾星萝不得而知。 他一个字儿都没透露。 但顾星萝知道，这厮真的好闲啊！！！ 一到下学，洛肆就在下院门口不远处堵她，然后把她带到墨昀辞那里读书！ 见字犯晕，这真不是个好借口，墨昀辞天天对着她念书，要求她跟读，才是最惨的！ 顾星萝好后悔，她捂着耳朵，没精打采地嘀嘀咕咕：“怎么还是这篇十二记啊？” 墨昀辞将她的手放下来，满脸淡定：“因为你还没学会，什么时候背出来，给你换另一篇文章。” 顾星萝耷拉着小脑袋，故作可怜兮兮说道：“能换成话本吗？那个比较有意思，我不容易打瞌睡。” 墨昀辞冷酷又无情：“不能。” 这胖丫头还不死心，想拿他当说书人。 天天做梦！ 顾星萝很不高兴，正试图说服墨昀辞，就见洛肆端着托盘进来，食物的香味瞬间飘过来。 “今天云来斋的限量菜是松鼠鳜鱼。”洛肆说道。 顾星萝一骨碌麻利坐起身，小腰板挺直，将面前的书册扫到一边，空出位置来。 每天来墨昀辞这里，也只有能吃到不同的美味菜肴这一个好盼头了。 托盘上除了新鲜出炉的松鼠鳜鱼，还有两道小菜，两碗米饭。 顾星萝抬腿踢了踢墨昀辞，朝他努了努小嘴，示意他让开点。 墨昀辞木着一张俊脸，挪开位置，看着顾星萝毫不客气地拿起小银勺，舀一大口送进嘴里，吃得有滋有味。 灵动的双眸弯起，眸光璀璨，脸颊鼓鼓。 越发像母后宫中养的那只狸奴。 蠢兮兮的，倒还有点可爱。 一想到这里，墨昀辞蹙眉，心中顿时警惕。 这胖丫头从头到脚一副蠢蠢笨笨的样子，哪里可爱了。 一定是他眼花。 墨昀辞抿唇，他冷哼一声说道：“吃饭就该细嚼慢咽，你怎么跟猪崽拱糠一样？” 顾星萝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瞬间大怒：“你才是猪！” 有你这么说一个可可爱爱的女孩子吗！ 像这种嘴巴毒舌的家伙，注定以后一辈子都娶不到媳妇！ 小姑娘气得饭都不香了，恶狠狠地瞪了墨昀辞一眼，放下碗筷，一边抹眼睛，一边起身叫道：“没得商量，这次一定要绝交！ 我以后都不要见到……阿啾！阿啾！” 小姑娘眼里的泪花儿刚冒出来，人还没来得及跑出去，窗外一股秋风刮来，红色的点点粉末飘散。 墨昀辞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腰间小香囊沾了同样的粉末。 一股浓烈的辛辣味，跟今天的第三道辣椒炒肉小菜，一模一样的味道…… 第71章 你不可怜谁可怜 嗷！ 穿帮了。 顾星萝一愣，小脑袋空白了下，一脸无辜望向他。 墨昀辞太阳穴跳了跳，一时无言，心里有想拍死她的冲动。 墨昀辞伸手一勾，轻松就将香囊的口子拉开，里面满满的一兜子辣椒粉。 墨昀辞声音极低：“平日里你这香囊装的就是这个？” 一般的小姑娘家香囊里装的不是些提神醒脑的花瓣，就是一些小金银踝子。 顾星萝倒好，里头是辣椒粉末。 顾星萝努力睁大眼睛，让自己看起来有几分纯良无害，奶声奶气道：“我、我这个是防范坏人的秘密武器。 放在香囊里才能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这是个好东西！” 话末，小姑娘语气强调。 墨昀辞：“……” 墨昀辞简直要气笑了。 她怎么不说香囊里的辣椒粉能两用呢。 一是遇敌使用，二是用于催泪。 墨昀辞声音有点儿咬牙切齿的意味：“你还挺会物尽其用。” 这小家伙还好意思露出骄傲的小表情。 顾星萝点点小脑袋：“对啊，你要吗？ 我带了不少，可以分你一些。” 顾星萝已经打算让云子翁配制催泪药，不用打喷嚏的这种，太容易穿帮了。 剩下的辣椒粉正好可以送墨昀辞，不会浪费…… 不消片刻，顾星萝被洛肆客客气气地请了出去。 “五姑娘，殿下突然有要事，还请明日再来。” “不来了！”顾星萝没好气地瞪了洛肆一眼，转身就走。 小姑娘在心中暗道：希望墨昀辞明日起都不会来找她了。 ** 翌日，下学后。 顾星萝睡了一觉，伸着懒腰悠哉悠哉走出课室，迎面走来七八个约莫十四五岁年纪的少年。 顾星萝侧身避开，要与他们擦肩而过，却没想到为首的少年突然向她挪了一步，故意用力撞上来。 顾星萝眸光微闪，原地跳起，一脚飞快的踩了下去。 “啊——！”少年只觉一阵难以言喻的钻心痛，不由发出一声惨叫。 这一嗓子，直接吸引住下院还没有离开的学子们。 “一舟！你没事吧？” “小矮子，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故意伤人！” “这就是你们大渊书院教出来的学生？真是让人不敢恭维，我们南虞的学子绝对不会做出这种掉价的事来。 还不快向我们一舟赔礼道歉。” 惨叫少年的六七个同伴纷纷走上前，他们用一种指责不满的目光看着顾星萝。 “本少爷不稀罕她随口说说的道歉！她必须跪下来磕头道歉，磕十个响头！”郑一舟疼得跳脚，他甩开同伴的搀扶，怒道。 小姑娘歪着头看他，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好拙劣的找茬。 顾星萝只是看他一眼，就绕路走了。 这些人耽误她吃饭，还会让她胃口不好。 郑一舟皱起眉，脸上怒容更盛，追上去拦在顾星萝面前。 “没听见我说什么？你撞倒了我，必须磕头才能走！” 顾星萝抬头，小脸冷淡，一字一顿：“让开。” “本少爷不让。”郑一舟说：“你这般无礼，是瞧不起我们南虞？” “一舟，她就是前阵子打了杜妹妹的人。 上次打人没句道歉，现在还如此跋扈，鹿鸣书院怎么会收这样的学生？”其中一个南虞学子突然说道。 “喂，你赶快磕头道歉，连同上次无故打杜妹妹的那份一起磕了。 不然我们就要去问问你们书院的山长，要怎么处置你这种存心破坏大渊和南虞交好的人了。”另一个南虞学子立马咄咄逼人。 其余几个南虞学子跟着催促起来。 顾星萝瞅了郑一舟一眼，小脸满是疑惑：“我把你撞残了？ 残在哪里？” 顾星萝往他腿上看去，声音不大的嘀嘀咕咕“你也没瘸啊。 怎么撞一下就觉得自己不行了呢，太脆弱了。 看着比我大一轮不止，身体却比我一个小姑娘家脆弱。 唉，好可怜哦。” 顾星萝一边说着，一边露出同情、怜悯的小表情。 不知道内情的人，都以为郑一舟命不久矣。 围观的鹿鸣书院学子，有部分见识过顾星萝的厉害，纷纷为这几个南虞学子默哀。 他们来的时候，是不是没有打听过五姑娘的凶名？！ 为什么如此想不开，要去碰五姑娘的瓷。 “小矮子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郑一舟气得满脸通红。 顾星萝一副‘我很懂事’的小模样，她头头是道：“我在关心你啊，听不出来吗？ 我矮是我还小，以后会长大的。 但你这么大了，身体却这么脆弱，你不可怜谁可怜？” 郑一舟快被顾星萝气死了，他吼：“你住嘴！你撞了本少爷，让你磕头就磕头，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说罢，郑一舟上前伸手就要摁着顾星萝的肩膀下压。 这小矮子打了杜梦苒，怎么可能轻易掀过去。 他们代表南虞而来，她打了杜梦苒，就是等于打了南虞的脸面。 郑一舟跟杜梦苒一样，被家里捧在手心里，一直享受着别人的阿谀奉承，从来没有吃过亏。 他此时的想法，就是决定要给顾星萝一个难忘的教训！ 顾星萝退后一步，非常认真地说：“你最好拿开你的爪子，我会揍人的。 你这么脆弱，被揍哭可别赖我。” 围观的书院学子们一头黑线。 五姑娘，你这是在火上浇油啊！ 郑一舟根本不信，杜梦苒都跟他说，这小矮子小小年纪手段下作，联合云来斋的掌柜帮着她偷袭，一时大意受的伤。 一个小丫头能有多大的力气？ 反倒是他要收着点力，别把人打死了。 至于打残了，那就是她活该！ 郑一舟眼神阴鸷，一拳正要砸向顾星萝。 忽然，一道红色身影冲了出来，带着急切的声音：“郑一舟你敢！ 这里是鹿鸣书院，不是你们南虞！” 郑一舟动作一顿，却见明琼一把将顾星萝拉到自己身后，横眉怒目瞪着他。 顾星萝微抬的左手腕放到身后，有点意外明琼的出现。 “小家伙你别害怕，有姐姐我在，别人能欺负你。”明琼揉了揉顾星萝的脑袋。 顾星萝木着小脸，拍开她。 不是捏脸就是揉头，哪来的坏毛病。 这货还是别来的好，她自己能处理。 南虞的学子见到明琼，面色微变，她怎么来了？ 还当众说出要帮着大渊的小丫头。 “明琼郡主，是这臭丫头无礼跋扈，撞了人不道歉。 一舟他只是为了维护大渊和南虞的友谊教教她怎么做人。 我们南虞做事，你们北绪就别管了吧。”南虞的学子上前拱了拱手，说得很不客气。 第72章 加起来一百多岁 但凡能代表南虞或北绪来大渊的优秀学子，除去他们学业优异之外，每个人的身份非富即贵。 譬如来自北绪的明琼，便有一层郡主的身份。 南虞的学子说话再不客气，也没敢直呼名讳。 此时，明琼哼了一声：“这种话你们也好意思说！ 娇娇嫩嫩的小姑娘撞你们皮糙肉厚的，要道哪门子的歉？ 依我看，该道歉的是你们。” 南虞的学子噎住。 北绪的明琼郡主果真如传闻一样，泼辣如母老虎。 听闻她的文墨水平极差，唯独擅长骑射和练武，怎么就被选为优秀学子来大渊了呢。 大渊向来重文轻武，明琼郡主她来凑什么热闹？ 居然帮着一个大渊的小丫头说话。 没成想，顾星萝非常上道。 顾星萝从明琼身后探出个小脑袋来，乌溜溜的眼睛露出胆怯之色：“对！明明是他自己撞上来，还要赖我撞伤了他。 可是没看出他哪里残了，就要逼我磕头道歉。 他们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人欺负我一个小孩子，好不要脸啊。 上次他们南虞的杜小姐也是这样，不知道是不是南虞国的特色。 我长大后游历各国，一定不能去南虞国，总觉得自己跟他们格格不入。” 明琼：…… 南虞的学子：…… 围观的书院众人：…… 这话说得……就算不是当事人，都想揍她一顿了。 而身为当事人的南虞学子们怒气高涨，一个个怒瞪着顾星萝，那眼神仿佛要把她剥皮拆骨似的。 顾星萝连忙缩了缩脑袋，露出双黑黝黝的灵动眼睛，又用小手捂了捂，嘴里叫道：“你们好吓人！我晚上要做噩梦了。” “臭丫头！你最好现在自己出来，磕够响头，不然今天你别想走出这里！”郑一舟当场炸了，他怒气冲冲上来：“明琼郡主，你让开，不要插手这件事！” 其他的南虞学子纷纷冲上前去。 原本他们只是找个借口，想替杜梦苒出出气。 不过是个学了后宅妇人的腌臜手段，伤了杜梦苒的下作丫头。 哪里知道她说起话来，简直骂人不带脏！ 岂有此理！ “你们真好意思合起来欺负一个小姑娘？ 那么先过我这关再说。”明琼皱起眉，她面色绷紧，伸手想把顾星萝朝后推得更远些，免得被伤到。 明琼：“你躲远一点，去找夫子。” 对方人多，她不一定能护得住顾星萝。 没想小姑娘岿然不动，小手握住明琼的手腕，将她往后一扯。 明琼一下就被扯到后头去了，她人顿时愣住。 好大的力道。 没等明琼反应过来，小姑娘软糯的声音响起：“我赶着吃饭，还是交给我吧。” 顾星萝上前两步，小手一攥。 打头阵的郑一舟只觉衣领一揪，整个人突然腾空起来。 顾星萝拽着他狠狠一推，飞起就是一脚踹过去。 在周围众人惊叫声中，郑一舟狠狠砸向身后那六七个南虞学子，他们跟滚雪球似的，滚成一团重重砸在地上。 周围众人包括明琼在内，看到这一幕，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大部分的人只知道顾星萝嘴皮子很溜，光是说话就能把人活活给气死。 但是……不知道她出手的时候，还有可能把人给打死。 南虞的学子头昏脑涨，整个人都是懵的。 顾星萝拍了拍小手，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自己感受一下，这才叫撞到了人。 刚才说我撞到人，能有这么深刻的感受吗？” 南虞学子震惊不已，感觉天都要塌了。 他们南虞国的学子文武兼修，不说刻苦练武，但是像他们这般十四五岁的年纪，每一个人少说习武有六七年光景。 他们七八个人加在一起，居然抵不过一个黄毛小丫头一招！ 这小丫头是哪里来的怪胎！ “五姑娘，住手住手！不要动手！”一道万分急切的声音传来。 围观的人群自觉让出一条道。 李夫子听说顾星萝跟南虞的学子撞上了，便火急火燎地赶过来，口中一直重复‘不要动手’！ 结果。 李夫子挤进来一看，就见七八个南虞的学子已经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爬都没爬起来。 李夫子傻了眼，下意识朝顾星萝看去。 小姑娘就站在那，小模样软萌又乖巧。 哪里像动过手的人。 “五姑娘，你怎么又动手了！”李夫子一脸忧愁，说话颤颤巍巍。 这些可是南虞国的学子啊。 李夫子负责安排两国优秀学子的居住，跟他们有所接触。 北绪的学子还好些，但南虞的学子各个眼高于顶，居住的院落被从头挑剔到脚，极难应付。 前阵子听说五姑娘把南虞国的杜梦苒揍到大街上，李夫子的嗓子眼都要跳出来了，没想那位殿下竟然会派人处理妥当。 原以为这件事情就此揭过，不曾想……没能过去！ 顾星萝望向李夫子，跺了下腿，非常无辜：“我没动手，只动了脚。” 李夫子噎住了。 好半晌他磕磕绊绊道：“也不能动脚。” 您手劲脚劲多大，心里没数吗！ 南虞国的这些学子养尊处优，各个人均大爷，哪个能挨你一下？ 话又说回来，这些南虞的学子干嘛非要招惹五姑娘这刺头儿！ “这就是你们书院教出来的好学生！你们当夫子的……”南虞的学子搀扶起身，脸色难看。 “这都是夫子教的好，我们都知道，不用夸了。 既然来了大渊就要好好学，看看你们以前练的什么，一招都接不下来。”顾星萝打断他们的话，露齿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还是大哥哥们想继续切磋？” 南虞的学子心里在骂娘。 切磋个鬼。 这臭丫头的力道根本不像正常人。 也不知道她吃什么长大的。 见鬼的力气。 可是就这么算了，他们的脸面往哪里搁？ 南虞的学子各个心里愤愤然。 李夫子赶紧见缝插针，他打起圆场：“五姑娘，切磋也要讲究场地，这里哪里施展得开。 两国的优秀学子刚来，有些水土不服，这是很正常的。 现在该是用膳的时候，大家不要聚在这里，散了吧。” 一番话下来，南虞的学子脸色稍缓。 最在意面子的郑一舟脸色也好看多了。 第73章 小孩子心性 南虞国学子们的居所，安排在离北绪国不远，房屋崭新。 鹿鸣书院能居住的院落早就住满了学生，两国学子的居所是新建而成。 杜梦苒趴在窗子边，期盼望着外头。 前面不远是一条弯弯小河，河水清浅，搭了一座三米宽六米长的石桥。 杜梦苒她转过头，语气有些着急：“姐！郑一舟他们到底有没有帮我好好教训那个死丫头？！” 屋内，梳妆台前，少女一袭淡红梅花长裙，戴着精致金丝簪花，低头绣着手帕，气质温婉柔弱。 闻言，杜梦蓉手里的绣帕一顿，侧过身子去，露出大半张漂亮姣好的面容，淡淡说道：“静心，你急也没有用。” “我静不下来，你都不知道那臭丫头让我颜面尽失，我长这么大，都没吃过这样的亏！” 杜梦苒小心摸了摸鼻梁，眼眸闪过一丝怨毒，她咬牙咒骂道：“那臭丫头死了才好！” 杜梦蓉放下绣帕，蹙了蹙眉心，她劝诫道：“这里是大渊，不是我们南虞。 平日里你折腾自己院子里的丫鬟便算了，来到大渊就别太顽劣了。 大渊的鹿鸣书院跟国子监地位不相上下，这里面的学子都有些身份。” 杜梦苒有点不情不愿地说：“我都打听好了，那臭丫头叫做顾星萝。 虽然是永安侯府的嫡女，但在乡下养了六年，怪不得她这么胆大包天对我动手。” 害她丢尽脸面。 她简直恨死顾星萝了！ 杜梦苒一边说着，一边眼睛朝外一扫，她当即站起身，面露喜色，“郑一舟他们回来了！” 小河对岸，以郑一舟为首的七八个南虞学子垂头丧气过桥，像是战败的公鸡。 “郑一舟！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杜梦苒提着裙摆，急冲冲追上来。 郑一舟抬头看了她一眼，不太想搭理，转身就要走。 他们八个人居然没打过一个六岁小姑娘，有什么好说的！ 说出去都觉得脸上臊得慌。 “喂！走什么啊，快告诉我！”杜梦苒光在他们脸上扫了一圈，她声音尖锐起来：“别告诉我，你们这么没用连一个臭丫头都对付不了！” “你给我住嘴！”郑一舟猛地回头怒瞪着杜梦苒，他心里本就憋着一肚子的火，满脸阴沉道：“你有什么脸面说这种话？ 你说那小丫头用了下作手段偷袭你，到底是不是，你心里有数！” 杜梦苒面色讪讪，就算不是偷袭的又怎样，她当时只是大意了而已。 更何况就她自己一个，黄齐他们几个就是酒囊饭袋，光嘴上说得好听，根本没帮她。 若是一起动手，怎么可能对付不了一个小丫头。 今天郑一舟他们八个人，难道还没能把场子找回来？ 这绝对不可能！ “我、我说的当然都是真的。”杜梦苒气焰弱了几分。 郑一舟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心里很不爽，道：“这件事情别来找我，你自己解决。” 没吭声的七个学子跟在郑一舟后头，拥簇着他就要离去。 这时，一道温温柔柔，带了点空灵的声音传来：“等等！” 郑一舟一行人脚步一顿，打了招呼：“梦蓉姐。” 杜梦蓉走了过来，面上是非常温婉的笑容，语气有些歉意道：“一舟，你们别生小苒的气。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小苒没有坏心，就是脾气有点不好。” 顿了顿，杜梦蓉柔声自责道： “这也怪我，听闻外祖父得了一册《千门》，里面有关于农桑工具的篇章，一时技痒修复耽搁不少时间。 没能跟你们一同来鹿鸣书院，更也没把小苒看好，害她受了伤。 多亏你们帮着点她。” 郑一舟等人脸色顿时好转，纷纷反过来安慰杜梦蓉。 “梦蓉姐，这件事情跟你没关系，我们跟杜妹妹是同窗友谊。” “那臭丫头嚣张跋扈，欺负到杜妹妹头上，简直不把我们南虞的人放眼里。” “就是就是，你修复的古籍孤本，都是为了我们南虞做出的贡献。” 杜梦蓉这才露出释然的笑容，依旧柔声道：“你们不要对一个小姑娘动手，到底是个年幼的女孩子。” “梦蓉姐，你不知道，那臭丫头其实天生神力，跟她动手太吃亏了。”其中一个学子痴痴看着杜梦蓉的笑容，早就把心里的埋怨抛在脑后了，立即大倒苦水。 “天生神力！我就说，怎么会打不过一个臭丫头！”杜梦苒叫了起来，眼里遮掩不住的嫉妒。 这个顾星萝就是走了狗屎运，才有的天生神力！ 老天真是不公平！ “小苒！”杜梦蓉连忙警告的抓紧她的手。 杜梦苒手心微微吃痛，赶紧控制好自己脸上的表情。 杜梦蓉眸光微闪，轻声宽慰着大家：“事情过去便过去了，五六岁的小姑娘就是小孩子心性， 除了力气大一点外，跟其他小孩子一样的。 我记得小苒在五六岁的时候，害怕虫子害怕鬼怪故事，都不敢睡觉呢。” “姐！你怎么说这个！”杜梦苒当即抱怨了一声。 “好好好，我不说了，小苒别害羞。” 害怕虫子害怕鬼怪……郑一舟等人一脸若有所思，他们几人对视一眼。 原本压下去的怒气，不禁在心头翻涌。 杜梦蓉姐妹走后，有个向来依附郑一舟的学子开口：“郑少，我咽不下今天这口气。” “我也咽不下，一舟，我觉得还是要给这个臭丫头一个教训！” “梦蓉姐说的没错，她不过就是一个力气有点大的小孩子， 我们今天失策，是不知道她力气大。” 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各个愤愤然。 必须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郑一舟犹豫了下，干脆的拍案而起：“就按你们说的办，走！” ** 与此同时，京城。 七八辆马车陆陆续续在永安侯府的朱红大门前停下。 最前头的马车下来两个嬷嬷，一左一右扶着个老夫人下来。 老夫人年近六十，身穿褐红色蝙蝠纹衣裳，戴了一条镶满翡翠的抹额，十指就有五指戴了戒指，金的玉的银的都有。 活像是乡下来的暴发户。 永安侯府的房门一看，连忙嚷嚷道：“快！快去禀告大夫人，老夫人礼佛回府了！” 第74章 被你敲忘了 侯府里的小厮婢女急忙奔走起来，一路小跑到王氏的绫罗院。 王氏正拿着首饰盒里的簪子，在头上比划，她手中动作一顿，面上满是喜色：“老夫人回来了？”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迎接老夫人！”王氏立马站起身，快步往外走去：“吩咐厨房做老夫人爱吃的菜。” 跟在王氏身边的大丫鬟桃红面色犹豫了一下，小声提醒道：“大夫人，如今厨房采买要经过三夫人，是不是要知会三夫人一声。” 王氏的脸色一僵，这才想起侯府的中馈一分为二，厨房采买到了老三家那个不吭声的李氏手里。 妯娌相处多年，王氏一直以为李氏就是唯唯诺诺的性子，中馈一分为二转交给李氏的时候，王氏还等着李氏主动还回管家权。 谁知，李氏那厢一点动静都没有，不但没有归还，还管理的有声有色。 真是咬人的狗不会叫！ 一想到这，王氏气得心肝肺都疼了，死死攥紧手中帕子。 这全都要赖顾星萝那小灾星！ 自打顾星萝回了侯府，她就没一天好日子！ 幸好！幸好老太太回来了！ 她可是老太太的表侄女，而老太太又素来偏爱他们大房。 这个家的后宅到底是老太太说了算。 王氏面色稍缓，对桃红说道：“去告诉李氏一声，今天起侯府的饭菜必须都是老太太爱吃的为主。” 桃红点点头，连忙退了下去。 没一会儿，打扮非常富贵的老太太被一众奴仆簇拥着进了侯府。 王氏和李氏迎上前，福身行礼。 王氏满脸笑容，率先开口说道：“娘！你可算回来了，一路还顺利？” 顾老夫人颔首，一双吊梢眼显得有些刻薄，她打量了没什么变化的府内一圈，问道：“方才进府的时候，我瞧着那门房有点眼生。” 一提这个，王氏就满肚子话想要说，张了张嘴。 身旁的李氏先她接过话来，语气很和善的说道：“母亲，原先的门房待客不周，二叔便派到他到别处磨炼了。” 原先的门房杜席，在侯府干了多年，惯会溜须拍马。 得了王氏的指点，特意给顾星萝下马威，这事本就不对。 但知道老夫人不喜欢顾星萝，李氏说话的时候换了个概念。 顾老太太闻言，便没有继续追问。 永安侯府的客人，那都是贵客，招待不周，传出去丢的是侯府脸面。 顾老夫人是最要面子的，自然不会再多问，嬷嬷扶着她往自个的院子走去。 王氏有些恼怒的瞪了李氏一眼。 好你个老三家的，居然这么不要脸，去巴结一个乡下回来的小嫡女，能得什么好处！ 如今老夫人回来了，那顾星萝啥也不是。 李氏对着王氏笑了笑，仍是一副和善的样子，说道：“大嫂，我已经按你吩咐让厨房的陈婶采办母亲喜欢的菜。” 王氏皮笑肉不笑：“我竟然不知道弟妹你这么会说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顾星萝那小灾星学的！ 李氏还是笑笑，没有接话。 王氏脸色一沉，赶紧追顾老夫人去。 顾老夫人进了她的楠竹苑，两个小丫头跪在地上给她按摩双腿。 顾老夫人看了眼下首的王氏和李氏，放下茶杯出声问道：“府里还安好？” 话音才落，王氏赶紧把话接过来：“府里上下都好，全托了娘你在佛陀寺替我们吃斋颂佛的福气。” 顾老夫人面上带了些许笑容，淡化了她天生吊梢眼的几分刻薄。 王氏见状，继续笑着说：“知柔和乾鸿平日在家经常提起娘，可见十分想念你。 就是现在还不到休假的日子，他们今天要是在府里见到你，怕是要高兴坏了。” 王氏是懂顾老夫人的，几句话下来，顾老夫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笑不拢嘴。 不过，一提到侯府里的大姑娘和二公子，顾老夫人自然联想到了顾星萝。 顾老夫人的笑容瞬间淡了不少，看了眼王氏，又看了一眼跟个木头人似的的李氏：“听说老二把闽城那孩子接回来了？ 进侯到现在，我怎么没瞧见她？ 在闽城乡下待久了，竟然如此不知礼数，难道等着我这个老太婆去拜见她不成！ 依我说，既然送去乡下庄子多年，就不应该再接回来，安安分分在乡下过日子多好。 该有的吃穿又不会缺了她。” 顾老夫人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一通数落。 李氏皱了皱眉头。 王氏却是心下一喜，遮住眼底的阴暗，她忙笑着道：“娘，你误会五丫头了，她人不在府里。” “不在府里？” 王氏：“是啊，二叔费心弄来一个鹿鸣书院的名额，五丫头在书院里头上学。 算是知柔的同窗，不过我家知柔在中院玄班，五丫头……好像是在下院黄班吧。 这都不打紧，她们姐妹之间互帮互助。” 顾老夫人脸色就是一沉。 鹿鸣书院的名头很大，京城里有点家底的百姓，都知道书院按照实力划分。 黄班就是垫底的存在。 老二太糊涂了！ 费那么多心思得到一个名额，就为了让那乡下野丫头进去黄班。 看来她不在府里的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因为野丫头被外人看了多少笑话。 顾老夫人越想脸色越发难看。 李氏适时出声：“母亲，厨房那边在备饭菜，马上就可以用膳了。 您一路舟车劳顿，不如用完膳好好歇息再说。” 顾老夫人回过神来，缓缓点了点头，又在嬷嬷搀扶下走去花厅。 王氏路过李氏，低声说道：“弟妹，你帮着那小灾星有什么用，在这个家都要听娘的话。” 说完，王氏冷哼一声，撞了李氏一下走了。 大丫鬟连忙扶住李氏，小声抱怨道：“大夫人怎么这样。” 李氏摆摆手：“不要乱说话。” 她倒不是帮五丫头，是这个大嫂还没看清。 五丫头这么厉害，还想着去招惹。 没瞧见二叔都管不了五丫头，若大嫂执意唆使母亲找五丫头的麻烦，侯府……怕要变天了。 ** 鹿鸣书院。 墨昀辞手握书卷，毫不手软地将某个趴桌睡觉的小家伙敲醒。 “孤已经念了三遍，你背出来。” 顾星萝捂了捂脑门，她嘟嘟囔囔：“本来我记住了一些……被你敲忘了。” 墨昀辞深吸一口气，忍下掐死她的冲动。 第75章 会变笨的混蛋 墨昀辞不说话了，冷着张俊脸盯着她。 浑身冒着凉飕飕的寒气，换作一般人，早就吓得大气不敢喘上一口。 小姑娘压根不怕他，她伸手压了压头发，继续小声抱怨：“头发都乱了。” 好好说话不行吗，非要动手。 谁给他惯的坏毛病，必须改！ 墨昀辞冷眼瞥了她一眼，“别打岔，背你的书。” 小姑娘歪着脑袋努力思考状，摇摇头：“不行，我记不住。” 墨昀辞非常无情：“既然如此，你什么时候想出来，再用膳。 荤菜素菜一样都不会少你的。” 小姑娘狠狠瞪他，理直气壮地反驳道：“不吃饱，我脑子里空空的。” 墨昀辞开始冷笑：“你现在脑子本来就是空的。” 这胖丫头偷懒耍滑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小姑娘瞪着眼睛，捏紧拳头，忍住自己不要捶他。 这厮太坏了，比夫子还要苛刻！ 他这是在搞针对！ 墨昀辞将书卷放桌子上，拿起旁边一个薄薄的册子，一边翻阅，一边平静无波道：“你好好想，什么时候能背出一两句，便可以用膳了。” 小姑娘一副不服气的小模样，她乌溜溜的眼眸骨碌打转，不经意瞥见墨昀辞手中的册子。 这册子不同书籍，上面画得花花绿绿，侧旁书写着‘临庙拍卖会’。 临庙拍卖会？没听过。 不过应该是京城中的拍卖行之一。 顾星萝挪了挪小身板，小脑袋凑过去，想看个究竟。 墨昀辞注意到她的动作，没将册子收起来，而是侧过头看向顾星萝：“这会儿你没见字犯晕？” 顾星萝眨了眨灵动的眼眸，用听上去很老实的语气说：“我看的是上面的图画。” 临庙拍卖会的拍卖册子，拍品是以图像为主，潦草几句介绍为辅，有的甚至，连介绍都不写，只有一个名字。 册子已经翻到最后一页，画了个精致小药瓶，下面的朱红色蝇头小字：天凝丹，两枚。 先前听卫叔提起过，有些拍卖行行特意找人拍下九方和天枢拍卖行独有的拍品。 等到了合适的时机，放在自己的拍卖会上高价大卖，以此赚取差额。 但也不排除有天凝丹的人，想要出手。 顾星萝扯了扯墨昀辞的袖子，仰起小脑袋，指着册子上的天凝丹，萌萌地问道：“这瓶东西我认得，上次你和谢尧竹在九方拍卖会拍下过。 你们很缺吗？” 墨昀辞垂眸俯视她。 顾星萝明亮的眼眸不躲不闪回视他。 忽地，墨昀辞抬手弹了下她脑门，合上册子，淡淡说道：“小孩子打听这些做什么，想起要背的诗词了？” 顾星萝：…… 那你欺负小孩子又算什么！ 动不动就敲她脑门，会变笨的混蛋！ 顾星萝心里憋屈，扁扁嘴：“没有。” 一个坚持要其背书，一个坚称记不住，僵持了小半天。 守在门外的洛肆习以为常的沉默，这一幕经常上演，他都习惯了。 最终，顾星萝在某人冷飕飕的目光下，无比淡定地用完午膳，摸摸圆滚滚的小肚子走人。 还得知临庙拍卖会，在京城外的桂溪城举办，一来一回少说要三四天。 也就是说，墨昀辞要离开书院几天，顾星萝在心里大放烟花。 有好几天不用再见到墨昀辞这个讨厌鬼了。 至于墨昀辞说什么，回来加大背书量，她听不得这话。 小姑娘出了门就哼起小曲儿，脚步都变轻快了不少。 墨昀辞额角跳了跳，心中莫名有一股火，恨不得把胖丫头拎回来。 洛肆拿着信笺进来，只觉周围温度骤降，心里有点打鼓，他硬着头皮说道：“主子，洛壹来信。 九方拍卖行的人各个嘴巴严谨，洛壹费了很大功夫总算打探到一点口风。 除了掌管九方拍卖行的玖娘，没人知晓天凝丹的出处，就连九方的管事们都不清楚。” 找到神医谷下落的线索，就这么断了。 洛肆心头沉甸甸。 皇后娘娘的心疾虽然是自小就有，但前两年楚国公府的老夫人去世后，这心疾便愈发严重，每况愈下。 一开始老太医还能针灸，但后面效果甚微，只能靠服用天凝丹。 可是天凝丹治标不治本不说，在市面上的天凝丹极少。 墨昀辞面色平静，缓缓开口：“让洛壹试着接触这位九方拍卖行明面上的掌管人，能否大量购买天凝丹。” 洛肆领了命令，转身退下去给洛壹传话。 洛壹口才了得，善于言谈，这事交给他去办，最好不过。 ** 夜深人静，天气渐渐转凉，晚风吹过泛黄的树叶，林间响起哗啦啦的声音，伴随落叶飘散。 此时，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避开巡逻的夫子穿过林子，慢慢逼近顾星萝的住处。 “这样能行吗？我看那小姑娘挺大胆的。” “你少在这打退堂鼓，出这主意的时候，就数你给的意见最多。” 他们个个披着宽大的白布，脸上涂抹着漆黑的墨汁，下巴处贴了红条，嘀嘀咕咕说着话。 走在最前头的郑一舟烦躁回头，低声冷喝：“你们小点声！我让你们准备的东西，带来了吗？” 说话的两人顿时合上嘴，忙不迭点点头，立马有人递过去一个巴掌大的布袋子。 郑一舟一把拿过来，掂量两下，只觉轻飘飘的，他皱起眉：“怎么就这么点？” “不能怪我们啊，这书院的杂工太勤奋了，什么瓢虫毛虫都被清理得七七八八。 我们也是费了好大劲儿，才找到几只毛毛虫，剩下的挖了十几条地龙充数。 反正都是小姑娘家会害怕的东西。”他身旁的同伴小声解释道。 郑一舟不满地哼了声，到底没再说话。 他们一行八人，偷偷摸摸来到顾星萝的木屋外边，决定给这个不知死活的臭丫头一个惨烈教训。 其中一人早有准备，掏出一根细小的铁丝，打算撬开窗栓。 谁知，他屏住呼吸，小心挪到窗边，刚稍微伸个脖子，就傻眼了。 这货的寝屋没有窗户！ 更准确的说，只有个窗子的框，没有窗棂！ 第76章 当我这里是阎罗殿? 一眼就把屋内看得清楚明白。 隔着幔帐，小姑娘卷着三层棉被香甜酣睡，像极了怕冷需要冬眠的小兽，只露出一丁点的小脑袋。 负责撬窗的人嘴角抽了抽。 原本想着先把窗户撬开，他们隔着窗纸在外头挥舞，把小姑娘吓得哭爹喊娘求饶，最后将虫子扔进去。 谁能想到，别说窗纸，连个窗棂都没有！ 周围就她一个小寝屋，需要穿过林子才能看到别的居所院落。 她还就这么放心睡着了！ 撬窗的学子沉默了，他蹲下来低声说：“……我们还是走吧。” ‘我觉得她不怕鬼’，这话没能说出来，就被郑一舟凶狠的目光剜了一眼。 怕什么，没有窗子不是更好！ 郑一舟一把推开他，冲身旁的几人使了个眼色。 几人眼里流露出嘲弄之色，抓起块石头扔进屋内，便开始在窗外胡乱挥舞起来，嘴里故意发出阴森的嘶嘶声。 十秒后…… 三十秒后…… 几分钟后…… 床榻上的小姑娘动都不带动的，继续呼呼大睡。 这都没吵醒她？ 郑一舟几人脸都绿了，顿觉自己方才的摆动傻不愣登。 郑一舟心头大怒，从窗子跨进去，踩在桌子下来。 后面的几人有样学样的踩着桌子一个个进去，围着顾星萝张牙舞爪的凑过去。 其中一个故意呼着凉气，阴森森拖腔带调：“我死的好惨啊——” 话音未落，‘啪——’响亮一声。 顾星萝睁开眼，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这人当场就懵了。 熟睡中的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她扫了眼装神弄鬼的这些人。 昏暗的视线，她目光落在被踩得乌七八糟的桌子，桌上原本摆着一小摞书，最底下还有姬老头的三册《千门》。 八百年前的玩意儿，书页直接散落开来，留下几个乌黑黑的脚印。 顾星萝面无表情，眸色冰冷，语气更冷：“你们当我这里是阎罗殿？ 找我伸冤？” 郑一舟等人愣住了。 臭丫头不怕鬼？ 他们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郑一舟心一横，目露凶光，当即打开布袋子朝着顾星萝的面门撒去。 顾星萝不躲不闪，一个箭步欺身而上，抓住布袋子拽过来，瞅了一眼里面的东西，小脸骤然无比冰冷。 她抬起头，一脸冷漠的盯着他们。 一股可怕的气势陡然攀升，让郑一舟几人心里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这气势……哪里是一个六岁小姑娘该有的。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明明是奶萌的声音，却透着无尽的森寒。 郑一舟几人下意识转身要走。 可惜慢了一步。 顷刻，小姑娘一手揪住一个，跟扔沙包似的，从窗子扔了出去。 “砰砰——”几声重响，伴随着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在静悄悄的夜里，格外渗人。 更渗人的还在后头，顾星萝的小短腿跨出窗子，一脚踩住郑一舟的胸口，手里往布袋子里伸去，掏出一条不停扭动的蚯蚓，放到他面前。 郑一舟猛地瞪大眼睛，惊恐地看向顾星萝，后仰着头大叫起来：“你、你你你疯了！ 你要是拿这种恶心的东西靠近我，本少爷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给我拿开啊！！！” 顾星萝冲他甜甜一笑，笑容灿烂，软软的声音却让在场的人心惊肉跳。 “你们带的礼物，我很不喜欢，但是别浪费了。” 顾星萝伸手捏住郑一舟的双颊，掰开他的嘴巴，动作极快将蚯蚓塞了进去。 顾星萝起身，目光扫了其他人一眼，摇晃手中的布袋子，笑眯眯道：“都是你们辛苦抓来的，人人有份。” 他们惊骇的看着顾星萝。 魔鬼！ 这简直是魔鬼！ 小魔鬼拿着手中的布袋子，挨个抓起将虫子塞到他们口中。 小魔鬼还点了他们的穴道，根本无法逃走。 “呕！！” “呕！！” 郑一舟等人一下就吐了，连同晚上吃的饭菜全吐了出来。 “谁在那？ 大半夜不睡觉，都聚在这里做什么！”巡逻的两个夫子提着灯笼匆匆赶来，后面还跟了二三十人，全是住在林子前头的女学生，听见动静醒来。 两个夫子走近，手中的灯笼照过来，登时愣住了。 “……南虞国的学子？” “你们在女学子的居所做什么？！” 两个夫子顿时皱起眉头，脸色有些不大好，声音提高。 大渊的民风再怎么开放，男女住所一向是分开的，隔着很远。 从来没有谁摸黑逾越到这个地步！ 这可是涉及到女子的名声清誉！ 郑一舟等人根本顾不得回应，黄疸水都要吐出来了，仍是觉得恶心的东西还在嘴里蠕动。 有个女学生注意到边上的顾星萝，不由出声道：“这里是顾家五姑娘的寝屋。 你们这些南虞国的学子，该不会大半夜不睡觉来找五姑娘麻烦的吧？” 马上有第二个女学生接了一句：“五姑娘又把你们揍了？” 郑一舟几人闻言，差点气得鼻子不来风。 什么叫‘又揍’！ “你们当真是来找五姑娘的麻烦？”站在左侧的蓝夫子打量他们身上的装扮，沉着脸色问道。 “没有！”郑一舟擦了擦嘴巴，结果全是自己涂抹的墨汁，他又呸了几声，赶紧矢口否认。 “那你们这是做什么？ 又为什么出现在女学生的住处？”蓝夫子不相信，直接问道。 “这个……”郑一舟眼神闪烁，看到顾星萝似笑非笑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仍嘴硬道：“问这么多做什么，本少爷跟兄弟几个出来散散心。 这里应该不属于你们书院女子的住处吧，就这么一间小破屋。” 顿了顿，郑一舟一咬牙，指着顾星萝道：“你们书院怎么能有这样恶毒狠辣的学生！ 她在这里布了陷阱，害我们几个成这样子！” 话音才落，跟郑一舟一同过来的学子们立马反应过来，七嘴八舌地叫嚣。 “你们看看，她弄得我们一身墨汁不说，还有毛虫蚯蚓。” “听闻她以前在穷乡僻壤的地方长大，这些恶心的虫子，肯定只有她做得出来！” “你们鹿鸣书院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第77章 有人欺负我 郑一舟几人说得有板有眼，愤懑激动的伸手比划，大声斥责。 但事实上，他们说的，没有一句真话。 反而倒打一耙，给顾星萝泼脏水。 两个夫子面有难色，这些南虞国的学子说顾星萝弄了陷阱，抓来虫子害他们。 可是明眼人都看得见，周围的地面不知多平坦，人家一个小姑娘上哪儿挖陷阱给你？ 再说，他们每天在这一带巡逻，怎么就没碰到过所谓的陷阱，八成是存了心大半夜不睡觉来报复顾星萝，结果阴沟里翻了船。 但这些学子代表南虞而来，事情有点棘手…… 南虞的学子们告状完，周围一片安静。 一直没吭声的顾星萝灿烂一笑，问道：“你们不睡觉，特意来踩陷阱，每一个人都这么精准踩中？” 这话一出，郑一舟几人脸上有些臊，顿时噎住了。 郑一舟哼了一声，抬起下巴道：“这就要问问你了。 你们在场的人应该都听说一二，我们南虞的人跟这个臭丫头有些矛盾。 本来我们没打算跟一个小丫头片子计较，谁知道她小小年纪心思就这般狠辣，布置这些陷阱害人。” 郑一舟深吸一口气，非常硬气地说道：“我们一路跋山涉水来到大渊，难免思家。 白天我们专心听夫子们授课，今晚实在太过思念南虞故国睡不着，便约着几个弟兄一起出来散散心。 说实话，我们会出现在这，其实是被人引过来的。 根本不知道是这个丫头的住处，直到我们挨个满脸墨汁，还有恶心的虫子爬在身上，才看到这丫头。 她对我们敌意太重了，这里是颇为盛名的书院，怎么会教出这样的学生？” 顾星萝看傻子似的扫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把你们引到我住的地方，给你们布置陷阱？” “这就要问问你了……”郑一舟身旁的同伴理所当然地接了一句。 “又是墨汁又是虫子，我为什么要这么费劲捉弄你们？ 你们又打不过我。”他话还没说完，顾星萝打断了他，说得毫不客气。 小姑娘斜眼瞅着他们，小眼神十分鄙夷：“巡逻的夫子也要从这里路过，怎么就你们踩中了陷阱。 到底你们是颅内有疾？还是我太厉害，布置的陷阱能识别我讨厌谁吗？” 郑一舟几人被怼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尤其是那句‘打不过’，简直是狠狠捅在他们心头。 其中一个南虞学子不死心地说：“你说什么，我们听不懂。 明明是你害我们成这个样子，还要狡辩。 鹿鸣书院教出来的学生，不过如此。” 这时，后面突然传来一个冷冷淡淡的声音：“不如什么？” 众人一愣，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 只见来人是从后侧边绕路进来的，特意避开的女子居住的一排排院落。 墨发白衣的少年郎手提一盏精致灯笼，不疾不徐走近。 身后跟着平日里寸步不离的亲卫洛肆。 没有人注意到，还有一道蹿上树梢看不太清切的身影。 两位巡逻的夫子面色一肃，连忙上前拱手行礼：“殿下。” 墨昀辞摆了摆手：“不必多礼。” 郑一舟几人耳力很好，两个夫子的声音不大不小，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神色不由得一僵，这才想起原定三国学子交流是在国子监，结果换成了鹿鸣书院。 除了他们南虞国的学子里有杜家姐妹，北绪有个明琼郡主，最重要的是大渊太子也在鹿鸣书院。 只是这位太子殿下神龙见首不见尾，一开始大家递上拜帖，都没能见到一面。 他们便把这位太子爷给忘记了。 郑一舟几人在心底不禁暗自懊恼，更多的却是疑惑不解。 这位殿下深居简出，他们连面都见不上，怎么会主动出现在这里。 郑一舟几人面面相觑，心头冒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早知道，就不应该听信梦蓉姐的话，大半夜来闹这一出。 不但没把臭丫头吓得屁滚尿流，遭罪的反而是他们自己。 郑一舟正绞尽脑汁的想如何让今晚这件事过去，就见方才对着他们怼天怼地，气势汹汹的小姑娘飞快地朝墨昀辞扑过去。 “黑……墨昀辞，有人欺负我！” 墨昀辞眉心微微一跳。 在某个小家伙无比熟练要挂在他大腿上时，伸手将她拎起来。 “说话就说话，站好。”墨昀辞低声呵斥了一句。 顾星萝才不管他这么多，不给挂腿部，她就拉住他的袖子，小嘴嗷嗷的叫唤：“他们太欺负人了！ 大半夜不睡觉扮鬼吓我，还在我耳边吐冷气，说自己死的好惨。 我差点以为自己也死了呜呜！ 我好不容易识破他们扮鬼，逃出寝屋，他们不死心追上来要喂我吃恶心巴拉的虫子。 要不是两个夫子和这么多漂亮的小姐姐及时赶到，我被逼吃虫子不说，小命都可能没了呜呜。” 两个夫子听得一脸懵。 这五姑娘描述的，跟他们赶来看到的……出入有点大啊。 小姑娘不管，她把小脸埋在墨昀辞的衣袖下，小爪子悄咪咪摸向腰间。 可惜，她没有大晚上把香囊带在身上睡觉的习惯。 摸了个空。 墨昀辞捕捉到她的小动作，嘴角抽了抽。 不用想，这胖丫头定是在干嚎。 郑一舟脸色难看，他气得跳脚，连忙一口咬定的说道：“一派胡言！ 我们没有做这样的事情，全是这个死丫头胡言乱语。 我们几个是太想南虞，在这附近散心，被这臭丫头引来这里，被她设下陷阱泼墨汁，还摁住我们硬塞虫子进嘴里。” “对啊对啊！全是这个臭丫头干的，她反倒污蔑我们！殿下，你一定要明察秋毫！” “我们各个出身名门，从不碰这些恶心虫子，只有她这个有娘生没爹教的乡下臭丫头才会……” 郑一舟的几个同伴纷纷跳起来指责顾星萝，但话还没说全，墨昀辞一记冷眼扫向他们。 说话的几个人戛然而止，这一眼仿佛令人如坠冰窖，觉得浑身发冷。 “半夜出现在这里，说出来的话，你们自己觉得有几分可信？”墨昀辞淡淡开口。 第78章 送财童子 郑一舟心头一紧。 纵然第一次见到这位大渊太子，但在没来大渊京城的时候，就听了一路关于这位太子殿下的传闻。 大渊王朝有史以来最出色的太子，据说三岁启蒙识字，五岁便能精通诗词歌赋，就连赫赫有名的大儒都赞不绝口。 方能十一岁时，被册封太子，可见受大渊皇帝的疼宠程度非同一般。 就是性格过于冷漠，不近人情，行事十分果断。 郑一舟只觉压力倍大，他额头冒汗：“这、这……我们说的都是真话。” 小脸埋在墨昀辞衣袖底下的小姑娘侧过头，乌溜溜的明亮眼睛，跟她发出的呜呜小兽哭声，完全不成正比。 顾星萝小嘴叭叭告状：“骗人不打草稿！你们扮鬼进我寝屋，踩坏了我的书！ 上面还有你们的脚印！ 难道还是我邀请你们踩我的桌子？” 顾星萝扬起小脑袋望向墨昀辞，语气愤愤地说道：“墨昀辞，你听听他们说的话，谁信谁是大傻子。 不过我相信你不是这种人。” 两个夫子：…… 围观的一众女学生：…… 永安侯府的五姑娘真的好敢说！ 胆子也忒大了。 她就不怕太子殿下发怒吗。 墨昀辞垂眸看着她，借着昏黄的烛光，小姑娘的眼睛黑亮璀璨，有点婴儿肥的精致小脸是一点儿泪痕都没有。 墨昀辞面无表情，伸手狠狠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你想如何？” 谁能欺负得了这胖丫头。 只不过，按照洛陆的禀报，南虞国的这些学子确实该受教训。 没事招惹她做什么。 有娘生没爹教这种难听的话说出口，也不知道胖丫头会不会躲起来偷偷伤心。 “上一次弄坏我书的人，身份普普通通，家里好像是做小生意的，只是照价赔了十几倍的银子。”顾星萝奶声奶气地开始数数。 “他们是南虞国的优秀学子，刚才还说自己出身名门，那一定是非常高贵的。 只赔一点小钱，配不上他们。 桌子是黄梨花木，我要全新的，十倍价。 踩坏的书其中有三本有市无价的孤本古籍，也要十倍价。 吓坏我要喝安神茶，耽误我睡觉，精神不好，明天都不能好好听夫子讲课了，都需要一笔银子。” 顾星萝每说一句，郑一舟几人的脸色渐渐发白，恨不得想给自己一个大耳光子。 这臭丫头绝对是狮子大开口！ “殿下，您听我说，这件事……”郑一舟两眼发昏，他强撑着精神，一咬牙，直接揪住旁边的同伴，用力摔在地上，一顿拳打脚踢。 郑一舟大声说道：“这都是李铝他的错！ 这个主意是他出的，我们都是受了他的挑拨，只是想着吓唬一下小丫头。” 此话一出，其他几个南虞的学子见状，对视一眼立马上前痛打李铝。 他们一行人当中，家世最不济的就是李铝，只能拿他背黑锅了。 至于杜梦蓉，关梦蓉姐什么事，她从头到尾说的话那么自责。 这跟梦蓉姐一点关系都没有，全是他们自己的主意。 但是现在需要一个替罪羊，李铝是最好的人选。 退一步来说，他们代表南虞而来，大渊的太子殿下一定会看在南虞的份上，将此事揭过。 顾星萝歪着脑袋，看着南虞的学子们内讧，她连忙扯了扯墨昀辞的袖子，软软乎乎道：“他们想赖账！” 想不给钱，门都没有！ 墨昀辞瞥了洛肆一眼。 洛肆抱剑上前，一手一个，将这几个南虞的学子扔开，冷喝一声：“殿下面前，岂容你们放肆！” 墨昀辞面色漠然，他扫了郑一舟几人一眼，沉声道：“既然有证据，你们还有什么话可说？” 郑一舟想站起身，被洛肆从后头踹了一脚，只能跪着回话，心里憋屈至极。 对方是大渊的太子，年岁跟他相仿，可是那一股令人心惊的冷意，压得他喘不过气，简直比他面见南虞国最有可能立为储君的五皇子，压迫感还要强大数倍。 郑一舟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压下心头畏惧，他嘴唇抖动几下：“没、没有，我们愿意赔她银子。” 这一答应赔偿，是真的将面子丢得一干二净了。 其他几个南虞学子纷纷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 然而。 墨昀辞并不打算就这样揭过，继而侧眸看向旁边两位夫子，平静无波的说道：“他们都是南虞国最优秀的学子，既然来了大渊，想必都会遵循大渊的规矩。 无规矩不成方圆，两位夫子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莫要坠了鹿鸣书院的盛名。” 两位夫子心下一凛，拱手称是。 按照鹿鸣书院的规定，像这样擅闯女子住所的记大过一次，杖责三十。 这还是没有造成什么太大影响的情况。 但对各个自恃身份高贵的南虞学子来说，起码去掉半条命。 墨昀辞拎走想亲眼看着南虞学子挨打热闹的某个小姑娘，淡淡开口：“洛肆会帮你取赔偿的银子。” 顾星萝立马扭头看向洛肆，满脸认真道：“不能低于五万两银子。”多多益善最好。 洛肆眼皮子狠狠一跳。 狠！ 五姑娘好狠！ 她屋里头那张黄花梨木桌子，重量一般，再加上踩坏的书册怎么可能要三万两银子。 然而，洛肆不知道的是，九方拍卖会上拍出的《千门》残本值五千两银子。 姬副山长给的三册《千门》只是缺失了几页，更多是虫蛀黑霉，一旦修复好，价格蹭蹭上涨。 五万两银子，真的不算高。 墨昀辞停在顾星萝的小木屋前，他眸光落在空荡荡的窗框上，神色一愣。 “这是怎么回事？”他问道。 顾星萝偏过头看了一眼，满不在乎地说道：“上次那几个黑衣人弄的。” 四五道剑光将窗子捅了个稀巴烂。 还好她没急着找人修窗，今晚那几个南虞学子简直是送财童子。 某个小姑娘满意的点点头。 墨昀辞低眸掠过顾星萝，将她脸上的小得意表情捕捉得一清二楚。 墨昀辞：“……” 以他所了解的胖丫头秉性来看，她此时的脑回头不太正常。 顾星萝将他往外推，开始赶人：“我要睡觉了，你回去吧。” 桌子上的《千门》还没收起来，不能让墨昀辞这厮看见。 第79章 莫要传出去 墨昀辞挑了挑眉梢，漫不经心地说道：“屋内这么乱，你能睡得着？” 顾星萝眨巴眼睛，“为什么不能？” 她的床又没塌，被褥也是干净的。 说罢，顾星萝伸手又推了推他。 然而。 墨昀辞丝毫没有要马上离开的意思。 他眸光微动，瞟了顾星萝一眼，缓缓说道：“孤看看被踩坏的书，顺便帮你收拾，免得你见字犯晕。” 王八蛋！ 早知道就不用见字犯晕的破借口了！ 顾星萝在心里狠狠骂他祖宗，面上不露痕迹。 她的小脸立马扬起开心的笑容：“太好了！不过今天太晚了，明天你早起过来吧。 记得带上扫帚，再弄点窗纸，可以顺带扫屋糊窗。” 后边的洛肆听得嘴角直抽搐。 五姑娘的脸皮又厚了！ 竟然敢使唤起他家殿下。 听听，这是什么要求，自带扫帚窗纸…… 偏偏殿下对五姑娘还挺宽容，从没有真正责罚过她。 墨昀辞也有点沉默了。 这胖丫头贯会顺杆爬。 墨昀辞定定地看着顾星萝，说道：“你方才说他们踩坏的书籍当中，有几本是孤本古籍。” 顾星萝心里咯噔一下，大意了，脸上保持天真可爱的表情，点点小脑袋：“对啊！他们不是自称出身名门，踩坏的书籍档次也要跟上来，不然就跌份儿了。 有什么问题吗？” 墨昀辞忍不住盯着她打量了一圈。 这小丫头好像是有些财迷的小性子。 难道是他多虑了？ “我真的好困，没有睡好长不高的！”顾星萝打了个哈欠，对他挥挥手。 这厮疑心太重，被他看出一丝端倪，她就不用睡了！ 她真的不想动脑子编谎话，还得跟姬老头串口供，又累又麻烦。 顾星萝又在心底继续骂墨昀辞。 墨昀辞见顾星萝一副困倦的小模样，没想为难她，顿了顿，拉住要进屋的顾星萝。 顾星萝回头，小眼神有点警惕：“你还想说什么？” 墨昀辞微微蹙眉，胖丫头这是什么表情，他能吃了她不成？ 墨昀辞说道：“后日你同孤一起去临庙拍卖会，请假的事不用你操心。” 这胖丫头虽然懒得跟一条小咸鱼没什么区别，但禁不住别人招惹她。 说来也怪，她这莫名招惹人的体质是怎么来的？ 难道是她吃太胖了，太打眼了。 墨昀辞盯着顾星萝又看了两眼，神色有点认真，突然伸手捏捏她的脸颊。 手感比上次好。 “我不去！你快走！”顾星萝想也不想拒绝他，生气地拍开他的手。 堂堂太子殿下，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谁给他惯的坏毛病，洗手了吗！ 顾星萝在心里骂骂咧咧，冲他瞪了一眼，气鼓鼓地进屋，摔门！ 超大声的——‘嘭！’ 黯淡的夜色，透过空空的窗框，能够看到小姑娘飞扑上床，卷起被褥打了几个滚，将自己裹成蚕蛹宝宝，连小脑袋都瞧不见。 等着墨昀辞离开就藏起书的顾星萝，一不留神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来敲过门。 小姑娘眼睛都没睁开，起床气很足地抓起枕头砸过去！ 敢打扰姑奶奶睡觉，活腻了！ 美美睡了一觉醒来后，顾星萝抓了抓头发，意识渐渐回笼，貌似墨昀辞雇了个老婆子喊她。 打开门，老婆子还在门外候着。 顾星萝将《千门》收起，放她进来打扫屋子，并按上窗棂贴好窗纸。 一整天都没空去课室，孰不知鹿鸣书院掀起了关于她的风波。 上院天班，三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姑娘围坐一起叽叽喳喳聊着天。 “昨晚南边女子住处闹的事儿，你们听说了吗？” “顾家五姑娘当真了得，竟然与太子殿下认识。” “她一个乡下回来的野丫头，又才来我们书院小半月，就能攀附上那位殿下？” “所以我才说她——手段了得。” 最后出声的姑娘，眼睛细长，妆容浓艳，无端给人一种尖酸刻薄的感觉。 虽说太子殿下如今也在鹿鸣书院念书，但是平日里根本见不着。 但夫子经常拿出殿下的策论文章当众炫耀。 山长偶尔会给殿下讲学。 而他们天班的人却是没有这种待遇的。 三个姑娘虽然都穿着绯红院服，头戴的金簪一点都不少，可见出身富贵，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姐。 “王涵儿，还是别说了，南虞国的人过来听见就麻烦了。”旁边面容清秀的姑娘紧忙提醒一句。 王涵儿顿时不情愿地说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南虞国的人也是没用，想要教训一个小丫头，手段幼稚，反而吃了大亏。 换作是我家后院的那些姨娘，都不会有这样低劣的手段。” “哎呀，说到底这件事情是南虞国的那几个学子做得不对。”坐在汪涵儿对面的乌淑青笑了起来。 王涵儿冷哼一声：“乌姐姐，你也别小瞧了顾家五姑娘。 下院离我们隔得远，没能亲眼见一见这小丫头，但是书院这段时间闹出来的事都跟她有关。 可想而知这小丫头的心思手段有多狠辣。 说起来，我跟永安侯府的顾家有些远亲干系，听说过一些这五姑娘在侯府的事迹， 比在我们书院闹出来的事啊，更加荒谬不堪。” 这话一出，不止旁边的两个姑娘，连周围的学生都吸引了过去，他们不禁竖起耳朵。 顾家五姑娘在鹿鸣书院可谓是出尽风头，天班的学生大多没见过她本人，但不妨碍听过她的传闻。 “荒谬不堪？一个小姑娘罢了，不至于吧……”面容清秀的少女有点不可置信。 王涵儿看了她一眼，若无其事地说：“你们也该知道，永安侯府的大夫人姓王，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 言下之意，她说的话都是铁板钉钉，不是假话。 乌淑青点点头，被王涵儿吊起了胃口，她不由得追问道：“这话是没错，你就别卖关子了。” 王涵儿顿感满意了，整个天班乌淑青的出身最高贵，是当朝阁老的孙女。 大渊富贵人家的女子一般在十三四岁就会议亲，等着十六及笄出嫁。 如此一来，乌淑青是最有机会成为未来太子妃的人选。 王涵儿自然要卖她个好，她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本来家丑不外传，但这侯府的五姑娘实在不像话。 素日我与你俩情同姐妹，知道后可莫要传出去。” 第80章 她能认识什么人 乌淑青和清秀少女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王涵儿轻咳一声，低声说道：“我其实该叫永安侯府的大夫人一声姑母，只是我不常陪同爹娘去侯府做客。 这五姑娘可不得了，她一回来就闹得侯府人仰马翻， 说话粗鄙，不知礼数，更是仗着永安侯多年与她未见的那点疼爱， 整天在侯府作威作福，更甚至无故对姑母身边的忠心嬷嬷动粗。” “……五姑娘好生无礼！行事太荒唐了！”乌淑青和清秀少女满目惊愕，倒吸一口凉气。 “永安侯他当真不管？”乌淑青继续追问。 再怎么说，王氏是他长嫂，自己的女儿做出这般不敬长辈的事，岂能旁观？ 王涵儿摇摇头：“永安侯也管不了她，而且他忙于公务，有心无力。 五姑娘又遗传了永安侯的天生神力，更是得以助长了她的嚣张。” 王涵儿顿了一顿，看向乌淑青，说道：“你们以后见到她，就躲着点。 特别是乌姐姐你身份高贵，莫要跟她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丫头片子有所接触。” 乌淑青浅浅一笑，没放心上：“小姑娘在下院黄班，离我们天班太远了，估计结业都见不到。” 怎么会见不到！那小丫头现在不就巴结上了太子殿下…… 王涵儿这话还未脱口，便听见清秀少女提醒一句：“南虞国的学子来了！” 王涵儿和乌淑青下意识转头望过去。 杜家姐妹不知何时走到旁桌，身后簇拥着好些他们南虞国的学子，独独没有昨晚扮鬼的郑一舟几人。 虽说有习武的底子，但三十杖责下去，没有十来天也下不来床。 杜梦蓉今天穿了套浅绿色绣衫罗裙，将她纤细婉约的气质衬得更加突显几分。 妹妹杜梦苒则身穿宝相花纹儒裙，穿戴赤金累丝嵌红玛瑙头面，十分张扬。 南虞和北绪的学子大多没穿院服，他们人数各占三十，书院来不及赶制。 而一个上院天班也容纳不下他们，经过山长和夫子商议后，暂分成两个天班，天甲与天乙。 由于南虞国的学子先到鹿鸣书院，先分在天甲班。 杜梦蓉坐下来，偏过头对着王涵儿和乌淑青柔柔一笑，似乎没听见王涵儿的话，也没受到郑一舟几人挨一顿打的影响。 反而是杜梦苒坐在她身旁，她小声说话：“郑一舟他们太没用了，我听了一路嘲笑，课室里还在说。 三国比试的时候，我们岂不是未比就输人一等。 还有，北绪竟然请动那个半死不活的短命病秧子百……” 杜梦苒越说越激动，杜梦蓉蓦地抓住她的手，眼底闪过一丝阴暗，依旧柔声的安抚：“没事的，都会处理好的。” ** 顾星萝以‘上次我已经在九方拍卖会见过世面’的理由，非常敷衍的拒绝了墨昀辞一同去桂溪城的邀请。 墨昀辞前脚刚走，顾星萝立马就打着他的名头在云来斋搓了一顿，暗中盯着她的洛陆无比汗颜。 殿下，你就该带走五姑娘的！ 这特么像是脱了缰的野马，没人管得住她了！ 更让洛陆吐血的还在后头，小姑娘用完膳后，没去上课，蹦蹦跳跳在书院里闲逛起来。 就连墙角的狗洞，都要探个圆溜溜的小脑袋去瞧一瞧。 顾星萝转悠着转悠着，穿过一片茂密的林子就不见了！ “这也没狗洞啊，钻哪去了？”打地洞走的？ 洛陆一边在林子里翻找，一边碎碎念。 顾星萝溜出书院，因着还是大白天，小家伙更加嚣张，雇了辆马车，像条小咸鱼往里一趟，让老车夫将她带到京城城南的宅子。 小姑娘给银子大方，老车夫驾着马车乐于跟她说说话。 这一路上把京城里最近发生的各种小道消息说了个遍。 顾星萝兴致不错的听着。 司徒澜虽然掌管着暗阁的情报，但是百姓间的小道消息，只有老车夫这类人最清楚。 “小姑娘，你怎么自己去京城，没带上家中长辈或是侍候的丫鬟小厮一起？ 就不怕走丢了？” “没事，我胆子大，老伯你是担心京城不安全吗？” “安全，大渊最安全的莫过于天子脚下。”老车夫笑了起来，随后又感叹：“十来天前，搅得京城百姓人心惶惶的抛尸案给破了，不然还真不太安全。 哎哟，你还太小了，老头子不该说这个，怕吓着你。 给你说点别的……” 老车夫驾马车很利索，叨叨中不知不觉进了京城。 路过卖吃食的摊贩时，顾星萝让老车夫停下来买了包糖炒栗子，放下车帘，叼着栗子，含糊不清说道：“走吧。” 王氏扶着顾老夫人从玉喜坊出来，身边的桃红看着前面拐角的马车惊讶地‘咦’了一声。 王氏转过头：“怎么了？” 桃红面色有些犹豫：“……奴婢好像看见五姑娘了。” 原本面带笑意的顾老夫人顿时不悦。 像是连‘五姑娘’这三个字都听不得。 王氏见状，她皱眉斥了声：“青天白日胡说什么，五丫头她人在鹿鸣书院。 还没到休假的时候，怎么会跑到京城里来？” 何况，顾星萝那贱丫头在京城能认识什么人。 “我看未必。”顾老夫人冷哼一声，“在乡下庄子野惯的丫头，逃课有什么稀奇的。 就是怕有损我们永安侯府一直以来的好名声。” 说着，顾老夫人看向王氏，拍了拍她的手背：“再过一两年，知柔也该议亲了，府里还有知芷灵婉她们几个好孩子。 万不能让某些人，坏了好姻缘。” 王氏闻言，她有些紧张起来，忙道：“娘，你说的对，五丫头的事依你看……” 知柔是她精心培养的大家闺秀，要不然也不会磨着他二叔送进鹿鸣书院，就是为了日后嫁个好人家。 最低也要比永安侯府风光的世家。 顾老夫人浑浊的眼睛深深看了王氏一眼，由着王氏搀扶上了马车，扔下一句：“你想要乾鸿过继给老二家，某些人自然也能过继出去。” 最好离侯府越远越好。 “可是娘，这要传出去名声不是反……” 顾老夫人打断了王氏的话，“我找大师批过她是天命煞星，过继出去也是为她好，保她一命。 留在侯府，害人害己。 就这么定了，过几日鹿鸣书院该休假了，你派人让老二务必回来一趟，免得夜长梦多。” 第81章 说话多费劲 城南，三进宅院。 顾星萝走进正堂，就见云子翁拿着块巴掌大的木头在认真雕刻，面前掉了一桌子的木屑。 “你这个大忙人怎么有空来？”单腿屈膝坐在窗边的司徒澜转过头，故意调侃了一句。 顾星萝啃着糖炒栗子，白了他一眼，在云子翁旁边坐下：“过来看看。” 司徒澜跳下窗子，自顾找位置坐下，他一边倒水喝，一边啧啧称奇：“你这个甩手掌柜，无事不登门。 说说吧，有什么事，正好在暗阁在京城快两个月没开张了，你现在就是雇主！” 说罢，司徒澜伸手到腰后，摸出一个巴掌大的金算盘，‘啪——’的放在桌上，大有一副明码标价的意思。 “死要钱！”顾星萝没好气地骂他一句，似乎想起了什么，她气呼呼地问道：“我让你养信鸽，你养的什么玩意儿！” 那么大一只肥鸽子，生怕不知道它是带信走的！ 司徒澜觉得自己很无辜，他耸了耸肩：“不能怪我，你是清闲了，留我和云子翁在忙。 我俩时常忘记要去喂养，就干脆做了个大型的饲养槽任吃，免得饿死了。” 谁知道，那些鸽子一点儿都不懂节制，埋头就吃。 等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 云子翁在一旁认同的点点头，他补了一句：“养都养了，你就凑合用吧。” 顾星萝：“……” 这俩坑货！ 那大白鸽胖得只能低空飞过，凑合个鬼哦！ 顾星萝在心里暗暗吐槽了句。 “我问你，前些天有收到我的信吗？”顾星萝突然问道。 云子翁点了点头：“收到了，你把那条小蛇给我看看。” 顾星萝抬起左手腕，红如流火的小赤蛇老老实实缠着，一动不动。 云子翁和司徒澜两人稍稍凑前去看了看。 仔细端详了一小会儿，云子翁断然道：“颜色很漂亮，神医谷中有专门饲蛇的药仆，但饲养出来的蛇没有你这条鲜艳。 难怪你之前要剧毒的药，它承受药力很强。” 司徒澜闻言来了点兴致，他摸了摸下巴：“你意思是说，这小蛇很值钱？” 顾星萝伸手就狠狠拍了一下司徒澜的脑门，瞪他一眼：“少打我家小红的主意。” 司徒澜一愣，他反应过来，忍不住说道：“你取的什么破名？” 这跟村里二丫有什么区别！ 改天顾星萝她要是养只母大虫，是不是要叫小虎。 听上去就很离谱！ 顾星萝懒懒瞅他一眼：“你懂什么，名字顺口就行了。 小红多少通点灵性，取花里胡哨的名字，等要使唤它干活的时候，说话多费劲。” 这话一出口，司徒澜和云子翁两人顿时沉默了。 顾星萝这甩手掌柜是越来越过分了。 连一条小蛇都不肯放过。 “你这小……红是挺特别的，我看不出它什么品种。 不过你要想查关于蛇类的医书，恐怕一时半会不好找。”云子翁沉吟片刻，“起码我读过的医书没有。 兴许年代久远一些的古医书会有记载，但那些医书不能带出谷。” 顾星萝了然，点点小脑袋：“你帮我留意就好。” 顾星萝倒也不是非要一定到知道小红什么品种。 但顾星萝知道云子翁是从神医谷偷跑出来的，涉及什么谷规，这点她也不清楚，只知道回去一趟怕是要打断腿。 司徒澜突然插嘴道：“管它什么品种，你要是想卖钱了，交给我，我给它打造一个听上去就让人非常想买的品种， 再背地里找几个人去热闹的大街上宣传宣传，保管卖个高价。” 顾星萝一头黑线，抬起小短腿就踹了他一下：“你要没事就出去！” 这家伙不经商真是屈才了！ 卫叔都要甘拜下风。 司徒澜灵活后退半步，他嘿嘿一笑：“开个玩笑，你别生气啊。” 云子翁一脸见怪不怪的样子，拿起木头继续雕琢。 “我说真的，我们暗阁什么时候可以接京城的任务？”司徒澜笑脸微收，问道。 顾星萝歪着小脑袋想了想，摇摇头：“还不行，再过一阵子吧。” 这才过了多久。 以她对墨昀辞现在的了解，他是不太能容忍暗阁这一类的杀手组织在京城活动的。 “对了，你有没有大渊皇室为什么要天凝丹的情报？”顾星萝啃着最后一颗糖炒栗子，摇晃着小短腿。 司徒澜在暗阁还负责情报收集，找他打听准没错。 司徒澜愣了下：“大渊皇室要天凝丹？ 这个我不太清楚，你以前让暗阁行事避着点朝堂，我们的人也就没渗进大渊皇宫。 不过天凝丹的功效好，一枚天凝丹能保一条命，大渊皇室的人想要也无可厚非。” 行叭，看来是打探不到什么了。 顾星萝也不失望，她就是有点好奇。 接下来三人凑一起谈了些暗阁任务的事情。 等顾星萝抱着一个沉重的木箱子回到鹿鸣书院，天色渐渐变得昏暗，夜色犹如一层浓厚黑布覆下来。 走进寝屋，关上门。 顾星萝打开木箱，里面全是些精细的工具，各种大大小小的刷子，柔软程度不同。 各种奇奇怪怪的小罐子，里面是颜料或研磨好的药粉…… 顾星萝挑了几样拿出来，然后盯着桌案上七零八落，脏兮兮的《千门》，此时甚至不能算是完整的古籍了。 顾星萝小脸皱成一团，无奈地叹了一声，嘴里咕咕哝哝：“真是欠姬老头的。” 她握住最大的毛刷，轻轻刷过书页，将上面脚印踩踏的泥碎扫干净。 换了支细幼的兔毫蘸上清水刷过黑霉，打开罐子熟练挖了点粉末调配好，毫无顾忌地抹在黑霉上。 然后安静等着，半刻钟后，顾星萝动作无比轻柔又换新的小毛刷将黑霉慢慢刮下来。 ……小半夜过去，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顾星萝轻轻吹了吹泛黄整洁的《千门》，书页整齐，虫蛀补好，找不到半点黑霉。 看上去，竟有七成新。 顾星萝捂嘴打了个哈欠，瞟了一眼修复好的三册《千门》，放在小包袱里。 唉，太惨了。 她现在年纪尚小，精神和手劲都不足，换作以前她早就……不对，她可以使唤别人干。 如今找不到使唤的人便算了，还要怕麻烦遮遮掩掩。 第82章 你拿了也没用 洛陆倒挂在树梢上，看着小姑娘背了个小包袱走出木屋，迈着小短腿走得不快不慢，不由松了口气。 昨天五姑娘一眨眼功夫就没了人影，就连她什么时候回来，也是屋里亮起烛火才得以知道。 身为殿下的亲卫之一，简直太丢脸面了，今天他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盯好了。 顾星萝去小食堂跟打菜的大婶要了三个肉包子和一碗蛋花汤，小嘴跟抹了蜜一样甜：“谢谢大娘，感觉大娘的气色比前天更好，是有什么保养秘诀吗？ 我回去让家里的婶婶跟大娘学学。” 打菜的大婶心花怒放，立马多塞一个肉包子给顾星萝，笑得不行：“哎呀！小姑娘太会说话了，你这个年纪就要多吃才能长高， 来来来，三个包子哪够吃。 中午早点过来，大娘给你好吃的。” “好哒。”顾星萝软萌地应了声。 端着早膳，顾星萝蹬蹬蹬找了个没人的位置坐下。 书院小食堂的位置，是一张张长桌子，一排能坐下五个人，但不拥挤，方便学子们用餐舒心。 顾星萝吃得很快，熬了一晚没睡，小脑袋有点糨糊，满心想着赶去课室补眠，所以三两下就吃掉包子，喝光蛋花汤。 放下碗，擦擦嘴，起身就像踩着小风火轮赶着去下院。 结果，一出小食堂的大门，忽然迎面撞上来一个人。 顾星萝灵活一躲，犹如只条件反射的小奶猫，跳到一旁。 背后的小包袱掉出一本书来。 杜梦蓉弯下腰，将书捡起来，美眸一凝，神色微变。 “谢谢大姐姐。”顾星萝伸手接过书，随手塞进小包袱里，打算等睡醒以后还给姬老头。 顾星萝刚走了两步。 杜梦蓉立即出声喊住她：“等等！” 没想到，竟然能在鹿鸣书院看到《千门》，还是近七成新！ 而且拥有《千门》的人，居然是个看起来五六岁的小姑娘。 看她后背微鼓的小包袱，可能不止一本！ 杜梦蓉心中一动，紧接着就是说不出的喜悦。 这几本《千门》她要定了。 就算眼前这个小姑娘有些来头，她也可以装作不知道，先把《千门》弄到手再说。 或许这小姑娘根本不知道《千门》有多珍贵，瞧她刚才放《千门》的动作多粗鲁！ “小妹妹，我是南虞杜国公府的杜梦蓉，方才那本书是古籍吧。 你年纪尚小，古籍大多深奥晦涩，还缺章少页。 不如你把它给我，我愿意出一笔银子跟你买下。”杜梦蓉温柔一笑，说得很有诚意。 事实上，她立马就将自己的身份亮了出来。 南虞杜国公府，自从出了一个盛宠的贵妃娘娘以来，一直水涨船高。 不仅仅是皇亲国戚那么简单，甚至一再有传言，杜贵妃生下的八皇子将会被册封为太子。 而杜梦蓉和妹妹杜梦苒有着南虞双姝的美名，在来到鹿鸣书院第一天，便传得人尽皆知。 能代表南虞国前来的学子，自然是出身高贵，而杜梦蓉恰恰是这一批人里最顶尖的。 顾星萝看她一眼，摇摇头：“没听过，不卖。” 杜梦蓉面色一僵，仍拦着她的去路，坚持说道：“你开个价吧，那古籍破旧，我正好擅长修复。 你刚才动作太大，极有可能对古籍造成再次损害，你应该交给懂维护的人手里。” 顾星萝看向杜梦蓉，那小眼神宛如在看一个白痴。 这人是什么品种的蠢货。 她明明可以直接抢，却要说话恶心人。 “不卖，滚。”顾星萝冷冷冰冰吐出几个字。 杜梦蓉脸色微变，有些难看起来。 出生至今还从来没有人敢对她说‘滚’字。 这该死的贱丫头！ 此时，小食堂里面和路过的学子们都听见动静，有些凑热闹地跑过来。 看到杜梦蓉和顾星萝两人，立马就有人认出来。 “是南虞国的杜大小姐！南虞第一美女！” “她找五姑娘做什么？” “有没有南虞国的人，要不去劝劝杜小姐，让她最好……别惹五姑娘。”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 永安侯府的五姑娘，可是一点都不好惹！ 谁惹谁心塞。 那张小嘴气死人不偿命。 杜梦蓉听着周围的说话声，顿时明白面前的小姑娘是谁了。 欺辱她妹妹梦苒，将杜家的脸面摁在地上摩擦。 又接连让郑一舟几个受挫，心思恶毒的五姑娘。 大渊太子似乎还挺护着她。 杜梦蓉暗暗攥紧了手帕，不行，她已经得到了《千门》四副农桑工具的构造图，得到皇上重赏，给姑姑多添一份盛宠。 不得不承认，八百年前流传下来的《千门》技艺篇，比如今的南虞国要强。 《千门》里面的好东西，不能留给大渊。 杜梦蓉盈盈一笑，柔声劝说：“原来你就是五姑娘，听闻你有见字犯晕的毛病，古籍本就深奥，你拿着也没用。 我真的很希望你能给有需要的人。 我愿意买下，并进行修复，不让它埋没蒙尘。” 杜梦蓉的这番话，顿时得到了周围众人的理解和支持。 “原来是这样，五姑娘你就把手里的古籍给杜小姐吧！” “杜小姐有才女之名，她精通古籍修复，这对古籍是最好的！” “就是嘛，就像杜小姐说的，你拿着也没用。” 王涵儿挤进人群，将乌淑青甩在身后。 听见众人嚷嚷，王涵儿立马来了精神，上前走了两步，端着几分架子对顾星萝说道：“顾家五妹妹，我是王家的二姑娘。 你听我的，顾侯爷是个武将，不爱看书，你又有见字犯晕的毛病，这辈子恐怕识不了几个字了。 捂着手里的古籍没什么用，难得杜小姐看得上眼，你赶紧赠给杜小姐吧。 不过一本古籍而已，没必要让南虞国的学子们觉得我们小气。” 王涵儿洋洋自得认为自己想得很周到，顾星萝总不能大庭广众对她动手吧。 而且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本来就是。 顾侯爷不爱看书，自然不可能收藏什么珍贵的孤本古籍。 就是一本普普通通有点久远的书罢了。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纯粹不想把自己的东西或玩具给别人。 说到底，就是自私！ 第83章 差点崩不住了 王氏平日里没少帮衬着点娘家，又有顾老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王家自然得了不少好处。 王涵儿与王氏的关系更为亲密，她这是替自家姑母打抱不平呢。 更何况，她听说顾星萝一来书院就抢尽风头，更看不顺眼了。 王涵儿全然没注意到小姑娘的眸色越发冰冷，眸底涌起森森寒光。 王涵儿见顾星萝岿然不动，对她的反应很不满，当即皱眉道：“你愣着做什么，快把什么古书给杜家小姐吧。 又不是不给你银子，你别误了她听夫子讲学。” 杜梦蓉心下一喜，完全没想到五姑娘的亲戚居然不帮着她，反而帮自己。 要怪就怪五姑娘人缘不好吧。 杜梦蓉立马善解人意道：“我愿意一本古籍出五百两，还请五姑娘割爱。” 说着，她上前朝顾星萝的小包袱伸出手。 顾星萝不客气地拍开她的手，‘啪——’一声，力道不轻不重。 但对娇生惯养的杜梦蓉而言，白嫩的手背一下子就红了。 小姑娘挑了挑小眉毛扫了眼王涵儿，目光最后落在杜梦蓉身上，“你们是阿猫还是阿狗都跟我没关系，张口就要强买强卖。 说什么割爱，你看我愿意割给你吗？” 杜梦蓉眼底闪过一丝恼怒，面上却黯然道：“我是诚心跟五姑娘买下这本古籍的，要是不满意这个价钱，我们可以商量。” “顾家五妹妹你就别为难人了，堂堂侯府的姑娘就应该大度一点，像你的知柔大姐姐学习。”王涵儿在旁帮腔说了一句。 “闭嘴！”顾星萝转过头，一记冷眼扫了过去。 这意思是她要不把古籍交出去，就是不大度了！ 哪来这么个没皮没脸的东西！ 可笑至极。 王家是从根开始蔫坏的吧。 王涵儿被顾星萝的眼神慑到了，心中一惊，不由得退后半步。 顾星萝满脸不耐烦地说：“劝我大度？ 本姑娘看上你这满头首饰，你现在能拆下来给我吗？” 王涵儿顿时噎住，下意识抬手捂着首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心气不顺道：“我的东西凭什么给你！” 顾星萝的神色格外冷漠，语气无不嘲讽道：“哦，不能？那就是你不够大度了！ 这话是不是很熟悉？” 王涵儿一下涨红了脸，想起自己刚才说的前后不一。 顾星萝忽然嗤笑一声：“我根本不认识你，但是你们王家的人手都这么长吗？” 这句话，一下就把王氏给圈了进去，没有半点客气。 王涵儿顿时恼怒不已，她声音都尖利起来：“你居然不把王家放在眼里！” 王家从侯府得好处，是从老侯爷将顾老夫人由妾室抬正妻开始的。 转眼间十多年过去了，王家早就忘了最初。 顾星萝冷冷瞥她一眼，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你们王家的大门朝哪开我都不知道，确实入不了眼。” 王涵儿气得浑身颤抖，差点没吐血。 顾星萝没再看王涵儿一眼，径直就走。 一群蠢货，误她睡觉。 “五姑娘！”杜梦蓉不死心，她追上来急切的道：“我真的很有诚意，那本古籍对你而言，没有一点用处。 但对我来说，很重要。 你手里的古籍比较小众，可我外祖父格外喜欢，就差几本就凑齐一套了。” 杜梦蓉的话里，无不在透露古籍的内容非常寻常，价值不高，只是她外祖父个人喜欢，而且还差几本就能凑够一套完整的书册。 这一番跟顾星萝讨要古籍，完全是她的孝心之举。 要是狗听得懂人话，狗都要听哭了。 顾星萝停下脚步，漆黑幽冷的眼眸直直看向杜梦蓉。 顾星萝小脸的冷淡忽然一收，抿嘴冲她一笑，变脸贼快。 杜梦蓉脸上出现一丝错愕。 小姑娘笑容甜甜：“巧了，我那死去的祖父生前也很喜欢，一直在找其他几十册。 杜小姐你的外祖父还活着，我一听他就是个长寿的，有很多时间去收集古籍。 但我死去的祖父就不行了，少烧一本他就在下面多惦记着一本。 杜小姐你很厉害，居然集了这么多本古籍，能转让一些给我祖父吗。 我相信祖父他老人家在下面会一直记着你的。” 杜梦蓉差点崩不住了。 谁特么要你祖父在下面记着她！！！ 真是什么话都让这个贱丫头说完了！ 坚持让顾星萝把《千门》交出来，那不是等于告诉别人，她就是要跟死人抢东西！ 可是拿不到《千门》，杜梦蓉又有些不甘心。 这五姑娘比想象中还要极难应付。 难怪小苒和郑一舟他们能栽这么大的跟头，太小瞧一个小姑娘了！ 杜梦蓉指甲掐进肉里，勉强挤出一丝柔柔的笑容：“原来如此，倒是我的不对。 不知五姑娘能否答应我一个不情之请，将手中的古籍借我……”一段时日。 杜梦蓉故意不提将自己所拥有的古籍给出去，实际上她才得了四本《千本》。 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对上顾星萝似笑非笑的目光。 像是一眼就被顾星萝看穿了。 杜梦蓉有些心惊，揪着手帕。 她真的是一个年仅六岁的小姑娘吗？ 杜梦蓉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 “既然是不情之请，杜家小姐就不要请了。”这时，一道爽利的声音传来。 明琼从人群堆里走出来，她身穿一袭窄袖明红衣裙，面容明艳大气，迈步自有一股端庄飒爽之感。 平日里舞刀弄枪，俨然不是普通的娇弱女子，说话要轻声细语。 明琼站在顾星萝侧旁，抬头望着杜梦蓉。 杜梦蓉脸色微微一变，她没想到顾星萝竟会和北绪的明琼郡主扯上关系，摆明要为顾星萝撑腰的样子。 大渊、南虞、北绪三国。 事实上，南虞国与北绪国的边界一直多有摩擦，也就造成了两国相互比较之风。 世人拿杜梦蓉和北绪国的明琼郡主比较最多，每每都是杜梦蓉占上风。 杜梦蓉自认高明琼一等，不愿降了身份，她嘴唇动了动：“我该去听夫子讲学了，五姑娘我们改日再谈。” 说罢，杜梦蓉端着她贵女的架子，迈着小碎步走了。 明琼看着杜梦蓉离去的背影，她嗤之以鼻，最烦杜家的这两姐妹，姐姐看似温柔端庄，实际比骄纵刁蛮的妹妹，还要自视清高。 明琼揉了揉顾星萝的小脑袋瓜，问道：“你怎么任她欺负啊？” 第84章 天天想掀她老底 顾星萝躲开她的魔爪，伸出小手捋了捋呆毛，瞪她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任她欺负了？” “我太清楚她了，她很会鼓动人心。 你可别跟她动手，她那身子骨太弱了，一旦动手，麻烦事就多了。” 明琼她刚走到这，就看到人群围着的杜梦蓉和顾星萝，不用想，杜梦蓉肯定是为她妹妹出头来了。 明琼对顾星萝这小丫头挺有好感，二话不说就上来帮她了。 顾星萝奇怪地看她一眼，小脸一本正经地纠正道：“她那不叫鼓动人心，是厚颜无耻。” 明琼一怔，她琢磨一下，‘扑哧——’笑了出声。 小姑娘这话其实没说错。 杜梦蓉可不就是厚颜无耻。 每一次利用他人去达成她想要的目的，说着冠冕堂皇的话，若不按她说的去做，就是在欺负她，打压她，故意针对她。 明琼光是回想起来，就觉得恶心坏了。 顾星萝没理会她，蹬蹬地就走了，赶着去课室补眠呢。 明琼对书本兴趣不大，厚着脸皮跟着顾星萝去了下院黄班，就在她后边的小空地搬来桌椅坐下，赖着不走了。 讲课的夫子权当没看见。 这还能怎么办，南虞国和北绪国的学子是来学习交流的，总不能将人赶出去。 特别是赖在黄班不走的红衣少女，听说是北绪国最受宠的明琼郡主，在哪不是学。 说不定是她觉得自己基础差，特意来的下院呢。 明琼其实想跟顾星萝聊天啥的，她怎么也没想到，小姑娘简直是睡神投胎。 进去课室后，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夫子在上面讲得有多投入，小姑娘就睡得有多香甜。 偏偏互不打扰，非常和睦。 明琼看得目瞪口呆。 “她……天天睡觉？”明琼忍不住小声问左前方的庄天明。 庄天明偷摸塞了一颗酸梅进嘴里，点点头，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他语气有点羡慕的说道：“顾小五有见字犯晕的毛病，睡觉总比晕过去好。” 明琼闻言嘴角抽了抽。 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吐槽哪个好。 在课室里，这两者有个鬼的区别哦！ 快要到用午膳的时候，顾星萝蓦地睁开眼，站起身一溜烟就冲出课室，跑进小食堂。 打菜的大婶说了，中午要给她好吃的。 大婶果然没辜负顾星萝的期待，给她加了大半勺的红烧肉。 小姑娘大快朵颐的吃起来，头也不抬。 算算时间，墨昀辞明天就该回来了，顾星萝目光落在旁边的小包袱上。 与此同时，南虞国居住的院落。 杜梦蓉面色难看的摔了一个青瓷茶杯。 “那贱丫头居然有《千门》？！”杜梦苒难以置信地叫了起来。 杜梦蓉收敛怒容，点了点头：“恐怕不止一本。” 《千门》流传至今，一直被人津津乐道。 一开始没人注重这本书，只觉得当年那些门客疯了，去歌颂一个死后背着千古骂名的佞臣。 直到一百五十年前，有人收集了七八本《千门》后，将技艺篇章记载的东西造了出来，这才引起世人注意。 跨越八百年的器械工具，至今还能有可取之处。 农桑一类的器具都还好，若是其中有攻城利器呢？ 这样就很可怕了。 杜梦苒愣愣地说道：“她怎么会有这种好东西？该不会是从哪儿偷来的吧。” 杜梦蓉看她一眼，垂眸兴致不高的道：“从哪儿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愿交出来。 我本想跟她借过来几日，却被明琼郡主打乱了。” 顿了一顿，杜梦蓉补充了一句：“而且，这小丫头片子心思深重，要想跟她借阅《千门》怕是不容易。” 杜梦苒皱了皱眉，不满地说道：“论出身地位，我们姐妹俩比她高贵多了。 她不过是一个武将的女儿，还被丢弃在乡下多年。 何况我们背后代表着南虞国呢。” 杜梦蓉揪了揪手帕，心情有点烦，“这有什么用？北绪的明琼郡主帮了她。” 若是没有北绪的人给顾星萝出头。 杜梦蓉还能用破坏两国友谊去指责顾星萝，作为本次学习交流的东道主，连一点基本的要求不愿意答应。 但是明琼郡主横插进来，再说这样的话，就不合适了。 这都要怪顾星萝不识时务！ 倏地，杜梦蓉脑子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眼底闪过一丝阴冷之色，声音柔柔的道：“小苒，你觉得让大渊的这位五姑娘参加比试会怎么样？” 杜梦苒闻言眼睛一亮，“好好好！让她参加比试，到时候丢脸的可是整个大渊！” 每三年一次的三国优秀学子交流，都会举办比试。 由各国派出五人作为代表，进行君子六艺比试。 虽然说是相互切磋，但实则就是一场没有硝烟的较量。 杜梦蓉微微一笑，眼里闪着狠辣的光芒，对妹妹杜梦苒勾了勾手指，低声跟她吩咐着…… ** “小丫头，你没蒙我吧？”书院后半山腰，姬长羲小心摸了一下《千门》的封面，他皱着眉嘀嘀咕：“怎么就只有一本的技艺篇章留存了下来。” 另外两本的技艺篇章都被人撕掉了。 顾星萝把玩着他桌案上的镇纸，没好气地扫他一眼：“你自己珍藏好几年的东西，缺页少章能不知道？” 姬老头放下书本，理直气壮道：“那你修复啊！谁让你偷工减料了。” 顾星萝顿时气鼓鼓地叫道：“起码撕掉了七八页！不是缺字看不清，我上哪儿给你补，补白纸行不行！” 这老头提的什么要求？ 要不是这几本《千门》被人踩得稀烂，她才不修补呢！ 拖个三年五载，这暴躁小老头就会自己上门取走，再不让她碰了。 姬老头哼了一声，没有揪着不放，换了个话题说道：“听修竹说，你跟那位殿下相处不错？ 也好也好，京城到处都是世家权贵，有个人能给你撑撑腰倒也不错。 你那糊涂爹，我是觉得没什么指望。” 要是永安侯能指望得上，顾星萝这小丫头六年前就不会被送出京城。 小姑娘当即撇了撇小嘴：“鬼要他撑腰。” 墨昀辞就是最大的麻烦。 天天想掀她老底。 第85章 五姑娘能否赏脸 姬长羲佯装没有听见小姑娘的吐槽，他斜眼扫她一眼，依旧哼声道：“别以为老夫整天待在这里，就不知道你在书院里闹腾的事情。” 这小丫头就是个小麻烦精。 他老咯，精力不济，一点儿都不想给小姑娘收拾烂摊子。 顾星萝一脸无辜：“这不能赖我呀，都是麻烦找上我。” 天知道，她睡个觉都是错的。 她心里也是很委屈的好不好。 顾星萝满脸严肃，认真的说：“我不得不怀疑是书院的风水跟我八字不合，克我！” 姬长羲：“……” 要不是他屋子里都是贵重的书本，高低要抄东西敲一敲小姑娘的脑袋！ “就你话多！”姬长羲瞪了她一眼，“老夫要替山长监管书院一段时日，你在期间不要逃课。” 他不想见听到夫子来告状。 顾星萝眼神透露出嫌弃：“你好歹是副山长，也有监管书院的职责好不好。” 什么叫替山长监管？ 说得好像跟他无关一样。 姬长羲立马吹胡子瞪眼：“老夫事情多了去。” 他从旁边书架上取出两本破破旧旧的书，就要塞到顾星萝手里，“这两本是老夫新得的……” 话还没说完，顾星萝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小脑袋瓜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不要！” 修复三本《千门》已经是她的极限。 她只想每天混吃等死啊！ 顾星萝蹬蹬后退，活像是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 姬长羲气得差点没把新得的两本宝贝扣她脑袋上！ “老夫这也是为你好！”姬长羲指着顾星萝的鼻子，“你说你有这等天赋，舞文弄墨不会差吧， 还骗得旁人团团转，什么见字犯晕，我看你是想气得我犯晕！” 顾星萝叹了口气，摆摆手：“太累了，干不来，你找别人吧。” 姬长羲吹胡子瞪眼睛，没好气的告诫她道：“你一直躲懒，鹿鸣书院的结业学分都有被你拉到历届最低！ 传到京城那些高门世家耳朵里，你的麻烦只会更多！” 一堆大家闺秀各个掐尖并不出奇，她们当中有一条根本不翻身的小咸鱼，那就很奇怪了。 顾星萝抬头望天，挠挠头说：“我记得书院能夺分，到时候我挑几个分多的，把学分提一提，拿个差不多的学分就好了。” 姬长羲：“……” 坑货！ 鹿鸣书院是有那么个夺分制度。 而且只能学分低的主动向高学分的人提出比试。 为了防止恶性夺分，每年只开启一次。 然而，顾星萝有个鬼学分，她入学测试全部不及格，一旦开启夺分，她挑中的那几个人要倒多大的血霉。 姬长羲想了一想，他憋出这么一句话来：“……你悠着点。” 别夺得太狠，让那几个倒霉蛋不能结业。 “知道啦。”顾星萝奶声奶气地拖长音调，转过头撒腿就要跑。 这时，修竹正好端着茶水进来，一边倒茶，一边说道：“姬老，山长那边急着进宫，你可能明天就要去山长室待着了。” 姬长羲皱了皱眉，哼声：“老夫知晓了。” 顿了一顿，他转过脸望向修竹，问道：“你是说……那位贵人的情况加重了？” 顾星萝身形稍微一顿，迈出去的步伐慢了许多。 “是，皇后娘娘她……” 修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顾星萝眸光微动。 皇后，加重？ 听起来，需要天凝丹的人，有可能是墨昀辞他娘？ 不知道得的是什么病。 天凝丹对此病的作用大不大？ 顾星萝收起想法，若无其事地下山去。 鹿鸣书院这整座后山就住着姬老头和修竹两人，下山无比畅通，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直到行至山脚，一栋独立小木楼出现在眼前。 真够奇怪的。 南虞国和北绪国的那些学子，都被统一安排了住处。 怎么唯独那个病弱少年会住在这个地方？ 顾星萝歪着脑袋打量一圈儿小木楼，心里犯起嘀咕。 ‘咯吱——’一声响。 归虚提着半桶果木炭容小厨房出来，抬头瞬间，对上顾星萝的目光。 归虚下意识后退了两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表少爷，你认识这位小姑娘？”他身后的阿年出声询问。 归虚一听，立即摇头。 不认识！ 他不认识什么天命煞星！ 顾星萝瞅了归虚一眼，乌溜溜的眼珠子一转，迈着小短腿走过去，好奇的问他：“你不是说要给我看面相吗？ 你看到了什么？” 归虚吞了口唾沫，赶紧回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顾星萝眯起眼眸，心里越发好奇。 归虚心下一紧，汗毛竖起。 呜呜！他好害怕，后悔下山了！ 师父快来救救他！ 要不然他怕是不能活着回清水观了！ “咳咳……五姑娘？”就在这时，脸色苍白的百里钰推门出来，语气带了点惊讶。 顾星萝扭过头看去。 只见百里钰今天身穿一袭淡紫长袍，衣襟镶了雪白的毛绒边，衬得整个人温雅至极。 最重要的是——看上去很保暖啊！ 顾星萝眨巴眨巴眼睛，盯着百里钰的衣襟，露出一丝羡慕。 天气转冷，过几日又到书院放假的日子，她回去以后也要让紫荆准备这样保暖的衣物！ 百里钰瞧见小姑娘眼巴巴的看着自己，顺着她的目光落在衣襟上，不由得微微一怔。 百里钰犹豫了一下，他声音温和地问道：“可是我穿得有何不妥？” 顾星萝摇了摇头：“没有。” 她只是没想到百里钰也这么怕冷。 不过也对，他看上去体弱多病，怕冷是应该的。 而她怕冷，则是前世那个时候…… 顾星萝冲百里钰笑了笑，挥挥爪子就要走。 “等等。”百里钰出声，他低着头轻咳了两声，“近日天凉，我们打算在院子里炙肉，阿年买了好些肉回来， 只有我们三人怕是吃不完，不知五姑娘是否能够赏脸？” 还有这种好事？ 顾星萝眼睛一亮。 她赶紧哒哒走到百里钰面前，满脸期待，眨巴着大眼睛，问道：“你们都有什么肉？” 百里钰见她一副嘴馋的小模样，半点没见怪，反而抵唇压下喉间痒意，轻笑道：“多为羊肉，鹿肉甚少。” 第86章 几天不见转性了? 百里钰侧过身子，让顾星萝进来。 一旁的归虚和阿年两人惊掉了下巴。 两人心理反应各有不同。 归虚惊叫一声，连忙拉着百里钰到一边，他紧张的小声道：“百里表哥，你怎么邀请她一起吃烤肉啊。” 上次一块吃午膳，归虚一直心惊胆战的。 百里钰有些不解，他道：“为何不能？阿年买回来很多肉，书院没有冰窖，不宜久放。 你是担心小姑娘把你那份吃光了？” “不是……”归虚小脸都皱成一团了，他苦着脸跟百里钰说：“她……她命格特殊，最好不要跟她待一起。” 顾星萝的命格太特殊了！ 归虚在清水观跟着师父学了那么多，却头一次见到这种冲天而起的煞气！ 百里钰垂眸，没有追问下去，他嘴角的笑意敛了敛：“归虚，我出生时，你师傅曾替我卜了一卦。 也曾言我命格太弱，不易活下来。 但我觉得这都无妨，行事只管从心，其他的无法左右，便也不用如此避讳。” 百里钰是知道清水观的弟子们，都有一门独有绝学，卜卦算命，玄之又玄。 但真才实学，做不了假。 同样，他百里钰信命，却不认命。 归虚默默闭上嘴。 他……就是提醒百里表哥。 毕竟百里表哥体弱多病，跟那尊煞神待一起久了，真的不太好。 但是归虚更清楚。 百里一族富可敌国，身为少主的百里钰，向来说一不二，就算是姨母也无法说动他。 归虚苦恼地挠挠后脑勺。 这五姑娘又凶又馋，哪里值得百里表哥另眼相待了？ 别说归虚迷糊，就连随从阿年也很难以置信。 少主的温和待人，从来只是恪守百里家族的礼仪，内心实则是个非常冷淡的人。 像这种主动邀请一个小姑娘同桌炙肉，是几乎没有的！ 话又说回来，少主……这么凶残深不可测的小姑娘，请她过来做什么！ 就不怕她突然翻脸吗！ “不是说炙肉吗？小道童，把木炭拿进来。”小姑娘奶声奶气地叫道。 小木楼后面有个小院子，要从木楼穿过才能进去。 围着篱笆，青葱的藤蔓缠在上面，交织在一起。 藤蔓喜阴耐寒耐旱，入秋后，没有一点枯萎的迹象，赏心悦目。 烧着果木炭，一片片切好的薄肉在铁板上油滋滋的烤着，两面焦黄，撒上备好的佐料。 不一会儿，便散发一股香喷喷的烤肉味。 顾星萝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烤肉，鼓起脸颊吹了两下，就送进嘴里。 好吃！ 小姑娘享受的眯着眼睛。 像极了吃到鱼肉就满足的猫儿。 百里钰每到秋冬两季，食欲就会大幅度下降，咳嗽不停，汤药不断。 今日炙肉，也不过是归虚提议，嚷着阿年去置办，他本人没什么胃口。 但这会儿看到小姑娘吃得美滋滋，鬼使神差地跟着她多吃了几块烤肉。 当百里钰第五次伸出筷子的时候，阿年在旁紧张的提醒：“少主。” 百里钰的动作微微一顿，放下筷子。 阿年松了口气，同时感到很意外。 少主平日里各个方面都极为严于律己，哪怕在没有旁人的时候，他也绝不会忘记刻在骨子里的礼仪教条。 在吃食上，少主理应多吃一些，但是炙烤的肉片太过油腻，最好浅尝即可。 阿年忍不住悄悄看了两眼顾星萝。 这小姑娘到底特别在哪里？ 怎么就得到了少主的特意关注。 顾星萝对阿年偷摸的目光没任何反应，自顾自吃她的烤肉。 小手一招，让归虚帮她倒杯水。 归虚敢怒不敢言，老老实实给顾星萝倒水喝。 一顿烤肉下来，最开心的只有顾星萝和百里钰两个人。 临走的时候，顾星萝还带着打包的烤肉，答应百里钰下次再来的邀请。 这个病弱少年还是很有可取之处的嘛。 哪里像墨昀辞那个家伙，吃他一顿饭，是有条件的，不是读书就是习武。 虽然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但是他也太严厉了，半点情面都不讲。 小姑娘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撇撇嘴，在心里暗道。 ** 隔天，小姑娘在心里暗骂的某人回来了。 一下学，就被洛肆领走。 原本想跟顾星萝一同用膳，顺便给她介绍几个人的明琼愣了愣。 她一脸疑惑问还没走的庄天明：“你们书院不是不允许带随从小厮吗？” 他们北绪的百里少主另当别论，出于这位少主体弱的身子骨，在北绪就一直有传言他可能活不到弱冠之年，身边自然需要人伺候着。 就连吃住都没跟他们这些北绪的学子们一起，可见百里少主需要多么小心的照料。 庄天明收拾着桌上书本，他抬头看了明琼一眼，习以为常的说道：“那是太子殿下的亲卫，来接顾小五读书。” 明琼：“？” 没听懂。 小姑娘白天呼呼大睡，下学后，大渊太子给她开小灶？ 是这么理解吗？ 其实这件事明琼不知道不足为奇，黄班大多数的学子也不清楚，是庄天明偷摸问顾星萝才知道的。 庄天明知道的时候，也很是震惊。 听闻太子殿下虽没有真正入朝堂，但已经学着看奏疏。 来鹿鸣书院是因着新任山长是楚国公，这楚国公也曾任过先帝之师，指导太子殿下无可厚非。 想不明白的是，在京城毫无根基不说，那些贵女都恨不得跟小咸鱼的顾星萝划清界限，居然让太子殿下整天提溜着读书。 庄天明忍不住在想，小姑娘所谓在乡下呆了六年，该不会是假的，其实是住在太子殿下的东宫。 若是被顾星萝知道这个想法，指不定就立马跟庄天明翻脸了。 小姑娘就差没把‘我厌学’三个字挂脸上。 某只黑心狐狸就是不放过她，整天疑神疑鬼的试探！ 在墨昀辞眼皮底下读书，能是什么好事？ 真是倒八辈子霉才摊上的。 “叩叩。”墨昀辞屈指轻敲桌子，他淡声：“专心。 云来斋新收了几只黑羊，背出半阙，孤带你去吃烤肉。” 顾星萝想也不想的摇头：“不想吃。” 她刚吃完，有点腻了。 墨昀辞眸光略微诧异地看了眼顾星萝。 胖丫头平日里嘴馋得很，怎么几天不见转性了？ 第87章 还有天理吗 平时让胖丫头少吃两口，她都能立马炸毛。 她这是不爱吃炙肉？ 墨昀辞在心里思忖着。 墨昀辞说道：“你若背出半阙，晚膳吃什么随你。” 顾星萝抬眸瞅他一眼，心想还是不要太抗拒，免得他没完没了。 日后她要夺分的话，在墨昀辞他这里，也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顾星萝认真想了一下，决定现在就开始糊弄他！ 小姑娘当即挺直小腰板，咳嗽两声清清嗓子，奶声奶气的背道：“凡出言，信为先，诈……与、妄，奚可焉？话……” 小姑娘背得磕磕绊绊，第五句的时候，她眨巴眼睛，一脸天真无辜：“我只能记住这么多。” 她要求不高，能糊弄他就行！ 墨昀辞挑了挑眉，注视着顾星萝。 顾星萝面不改色，任他瞧个够。 良久过后，墨昀辞突然开口：“前日你不在书院，去哪儿了？” 前日，不就是她偷溜去找云子翁的那天。 可恶！整天盯梢她的人未免也太敬业了，才偷摸溜出去两三个时辰！ 小姑娘瞪大眼睛，小脸露出惊慌失措之色，有点愤愤道：“你派人跟踪我？！ 我绝对不会把好吃的分你一半！” 墨昀辞满额黑线，嫌弃道：“谁跟你要吃的！” 以为谁都跟她一样，贪吃！ 他微眯起眼眸，眸光渐深，问道：“你跑出书院，就为了买吃的？” 为此还特意甩开了洛陆。 顾星萝点点头：“对啊，我担心李夫子会来逮我，翻出书院立马就跑。 我相信只要跑得够快，李夫子就不会发现我。” 说完，她眼神十分警惕地瞪着墨昀辞：“你该不会是想跟李夫子揭发我吧？” 墨昀辞瞥她一眼，没说话。 胖丫头跑起来，确实很快。 洛肆都未必能追上她，何况是亲卫里实力末位的洛陆。 但是，这小滑头鬼肯定没说实话。 墨昀辞略一思索，没等开口继续问下去，谢尧竹便抱着大肥兔走了进来。 “五姑娘。”谢尧竹笑着跟顾星萝打招呼，一点也不意外在这里见到她。 顾星萝瞄了眼他怀里的大肥兔，问道：“你什么时候宰兔子，再养下去，肉质变老，就不好吃了。” 谢尧竹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连忙伸手护住大肥兔，他解释道：“五姑娘，这是我重金买回来的药兔！ 它很聪明的，能辨识草药！ 听说神医谷的人，人手一只！” 谢尧竹重点强调了最后一句！ 他想着哪天运气好，在大街上遇到神医谷的人，将他收为徒弟，从此走上成为神医之路！ 顾星萝一脸茫然。 啥？ 她怎么没听云子翁说起过。 云子翁他倒是挺喜欢吃肉的，不怎么挑。 顾星萝疑惑的问道：“它怎么辨别草药？” 谢尧竹立马来了兴致，他将大肥兔放在地上，从腰间的小布袋里掏出几样药草，一边喂给兔子，一边颇为得意的说道：“你看，这是金银花，大青叶、车前草、马齿苋、石榴皮！ 整整五种药草，它都吃得津津有味！” 顾星萝不理解，但很震撼，她迟疑的说道：“兔子好像……本来就是吃草的吧。” 兔子哪有不吃草的，只是刚好这五样有药效。 谢尧竹愣住，他赶忙否认：“不对，我家药兔吃的是药草，不是普通的青草！” 顾星萝看向墨昀辞，小眼神流露出一抹困惑：谢少爷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墨昀辞脸上没什么表情起伏，冷冷道：“不用管他，想学医没有找对路。” 哦，原来是自己瞎琢磨。 顾星萝便明白了，想了想，一脸认真的跟谢尧竹说：“那你养着吧，等你什么时候想吃兔肉，可以喊上我。” 紫荆做的麻辣兔肉，还是很好吃的。 谢尧竹闻言，立马无比防备地看了眼顾星萝，随后转过头望着墨昀辞。 希望这位爷能管管。 墨昀辞没有为他出头的意思，而是淡声补充了一句：“到时候孤也尝尝。” 谢尧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墨昀辞和顾星萝这两人。 真是活见鬼了！ 平时这二人怼得厉害，你来我往的，现在居然都馋他的宝贝药兔，还有天理吗！ 谢尧竹打了个颤，急忙转移话题，好奇的问道：“五姑娘，南虞国的杜大小姐跟你要的是什么古籍？” 谢尧竹本就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某些时候还是挺敏锐的。 南虞国想要的古籍，应该查不到哪里去吧？ 虽然杜梦蓉口口声声对外说只是外祖父想要收藏，但是谢尧竹听说杜大小姐堵着顾星萝好一会儿，等北绪的明琼郡主来了，才没有继续纠缠。 顾星萝发现墨昀辞犀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顾星萝：…… 这谢少爷是故意的吧！ 墨昀辞都没提这茬，他居然主动提起来！ 果然跟墨昀辞身边的，就不可能是什么好人，一丘之貉！ 小姑娘磨了磨小尖牙，努力平复炸毛的情绪。 她不气！她不气！ 她以前的修养很好的，喜怒不惊，不可能被眼前这两个少年惹恼。 小姑娘的表情很无辜：“那不是我的东西，是什么我也不清楚，你们知道我的，不识字呀！ 我就是好心帮个老爷爷拿着，老人家嘛，我帮着分担一下，让他不要那么辛苦。” 谢尧竹一脸不相信：“那是谁的东西？” 墨昀辞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仿佛在说：继续编。 顾星萝压根不怵他，她继续说道：“就是个老爷爷，你们不认识的，我也就……见过几面。” 天地良心，她没有说谎！ 起码后半句没有！ 而且经过美化，把古籍修复省略掉了！ “那古籍呢？”谢尧竹问道。 顾星萝：“还回去了。” 说完，顾星萝小脸露出委屈巴巴的神色，说道：“我做好人好事呢。 南虞国的杜家小姐堵着我，不让我走。 然后还跑出一个自称是王家的二姑娘，要求我要将古籍交出去，管的真宽！ 南虞国的人我就不说什么了，毕竟我不是第一天领教她们蛮不讲理，这可能是整个南虞国的特色， 从他们祖宗那辈开始深入骨子里的性子，没办法改的。 可是那个王家二姑娘，是鹿鸣书院的学子，不分青红皂白就帮着南虞国的人强买强卖，太影响书院的风气了！ 这么恶劣的事情，黑、咳，墨昀辞你一定要管管！” 第88章 这是要气死太子爷啊 谢尧竹听得那叫一个目瞪狗呆。 小姑娘告起状来，有理有据，条理清晰。 还将整个南虞国的学子都损了一遍。 那位王家的二姑娘，也的确做错了。 鹿鸣书院的学风向来是品德第一，学业是次要的。 莫名跳出来指责一个小姑娘，并强硬要求将人家手里的东西交出去，这实在不是鹿鸣书院的学子该有的行为。 谢尧竹咳嗽两声，对小脸气成河豚的小姑娘安抚道：“这件事会禀报给山……副山长， 五姑娘，你放心，姬副山长是个非常讲究规矩的人，他一定会秉公处理的。” 杜梦蓉堵着去路，可以说是求书心切，没什么大的过错。 但王涵儿是主动跳出来指点江山，还帮着南虞国的人，这是她的错。 平白让旁人看了笑话。 墨昀辞冷哼：“就知道告状，平日耍滑头的时候不是很能耐吗？” 小姑娘立马摆出一脸谦虚的小表情：“我这是在给你提供处理不公对待的锻炼机会。” 墨昀辞：“……” 谢尧竹：“？？？” 这尼玛……说的好清新脱俗！ 谢尧竹一时无言以对。 五姑娘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怎么说辞一套一套的，还不带重复。 这是要气死太子爷啊！ 谢尧竹几乎不敢往墨昀辞的方向瞄去，抱着他的药兔想溜走了。 墨昀辞浑身直冒冷气，凉飕飕的。 若是能实质化，准能将某个皮得不行的小姑娘变成刺猬。 墨昀辞心底压着火气，想把顾星萝抓过来揍一顿。 他还没伸出手，洛肆走了进来，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恭敬的拱手行礼。 墨昀辞冷着张俊脸，浑身无不散发很不爽的气息，冷声道：“说。” 洛肆低着头，眼角余光小心看了眼墨昀辞，又看了看顾星萝。 “此事与五姑娘有关。” 顾星萝不解的问道：“有我什么事？” 洛肆顿了一下，省略掉洛陆那传来的消息，组织好语言之后，说道：“李夫子正在到处找五姑娘。 下个月三国学子交流的比试名单上……有五姑娘的名字。” 话落，墨昀辞和谢尧竹不由一怔。 顾星萝一脸茫然：“比试？什么比试？” 距离从鹿鸣书院结业，还有五年多的光景，她没申请这个时候夺分啊。 “学子交流比试。”谢尧竹神色稍稍严肃重复了一遍，他皱起眉：“名单上怎么会有五姑娘的名字？” 洛肆摇了摇头：“属下不知，只知晓三份名单递交上去后，才被发现的。” 言下之意就是，大渊、南虞、北绪将各自要参加比试的名单递交上去之后，才得知名单上有顾星萝的名字。 这意味着，已经确认，无法更改。 学子交流比试，顾星萝必须参加。 谢尧竹脸色微变：“谁负责递交的名单？ 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我记得这次学子交流比试，其中三个名额给了国子监，我们鹿鸣书院才占两个名额。” 两个名额里，有一个落在顾星萝头上，这也太扯了。 ……但现在多说无益，名单上会出现顾星萝的名字，肯定是中途被人做了手脚。 洛肆：“是李夫子拟定的名单，鹿鸣书院选定的人是上院天班鲁宝宇和萧自乐， 但鲁宝宇的名字被人划去，填上了五姑娘的名字。” 顾星萝听着两人说的话，便什么都明白了，她举起小手：“我弃权！” 开什么玩笑，她才不要参加什么比试。 这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 谢尧竹连忙摆手：“不能弃权！三年就这么一次比试，也是在以学子考量各国实力。” 一旦示弱，可能会引发无法预料的后果。 顾星萝顿时十分苦恼：“我很大可能赢不了啊。” 她才刚得知有这一场学子交流比试。 要比什么都不知道。 谢尧竹也很愁，他不由自主的看向墨昀辞。 墨昀辞面色冷凝，冷冷地说道：“查！是谁动的手。” 他侧眸看着顾星萝，抿了抿唇：“这场比试你要参加，孤帮你特训。” 顾星萝瞪着大眼睛：“特训？” 不是吧，大哥！ 天天提溜她过来读书，她就已经很可怜了！ 怎么还有个特训？ 那不得头悬梁，锥刺股！ “我不要！”顾星萝拨浪鼓似的摇头。 墨昀辞冷酷无情：“不要也得要。 洛肆，找个婆子将西厢房收拾好，接下来一个月让胖丫头住这。” “是。”洛肆没有异议，当即领命退下。 学子交流比试，表面上是各国学子之间的比试，实则背后是各国的暗中较量。 “我说我不要啊！！！”小姑娘眼巴巴看着洛肆转身就走，那是相当的利落，立即发出了一声哀嚎。 谁要跟这只黑心狐狸住一起啊！ 还整整一个月！ 她宁愿半夜见鬼，都不愿意见他！ 顾星萝气呼呼的拍桌子，抗议道：“不行！男女授受不亲，我不要跟你住一个院子！” 墨昀辞居高临下的打量她一眼，开始冷笑：“你放心，孤会让洛肆在你屋内放一面镜子，你每天照一照，认识认识自己有多安全。” 就这短小圆乎乎的小身板，连蹦带跳，都还到不了他胸前高。 她小脑袋里想的是什么？ 是不是没见过什么是美人？ 顾星萝：“……” 混蛋！ 好想宰了他啊！ 真的是一点都不能忍！！！ 她好想快点长大，翅膀早点硬起来！ 然后一翅膀就把他给扇飞！ 顾星萝乌溜溜的眼珠子骨碌碌转，奶声奶气的商量：“就……就算特训，我赢的机会也不大的。” 不如早点放弃，早点回家卖番薯！ 不用折磨自己，更不用折磨她。 墨昀辞凉凉瞥她一眼，冷哼：“所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不要想着躲懒。” 顾星萝无语望天。 完了，好像找不到什么好的借口溜走。 到底是哪个挨千刀填上她的名字！ 知不知道会害死人的！ 小姑娘怨念极重，暗暗磨刀霍霍，面上可怜巴巴的被逼妥协，出了墨昀辞的院落，迈着小腿像踩了风火轮似的，刮起一阵小旋风。 没一会儿，一只胖乎乎的大白鸽左右摇摆飞进小木楼。 第89章 没有人比她更凄惨了 顾星萝将小纸条塞进小竹筒里，抱着大白鸽往上一抛。 圆乎乎的大白鸽努力挥动翅膀，时高时低的飞走。 顾星萝扭过头，冲着百里钰一笑，道了声谢。 墨昀辞那家伙说到做到，她可能……真的要在他院落小住一段时日。 这个悲惨的消息，要马上通知云子翁和司徒澜一声。 顾星萝担心司徒澜会不知情的半夜闯进书院找自己，那不得被一直想抓她把柄的墨昀辞抓个正着！ 百里钰温和的笑着回应：“能帮到五姑娘便好，不如留下来一起用膳？” 顾星萝摇了摇头，她心情还不是太美妙，摆摆手，大摇大摆地走了。 归虚看着小姑娘离去的背影，他仰头望向百里钰，忙问道：“百里表哥，她要飞鸽传书给谁？” 归虚本就觉得顾星萝不简单，传闻她见字犯晕，可顾星萝她刚才在做什么？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秘密！ 在归虚的眼里，小姑娘简直就是一尊煞神，只要她想，必能祸乱天下！ 百里钰敛眸，声音温润如旧，却无比平淡：“归虚，那是五姑娘自己的事。” 言下之意，就是莫要打听。 归虚只好乖乖闭嘴，心里像是被什么挠了一样。 顾星萝身上藏有什么秘密？ 这么大一只鸽子，就不像是普通人能养出来的！ 脑子里同样冒出这句话的还有洛陆，他仍旧倚靠在树上，朝着小木楼张望，但没有靠得太近。 在北绪国，百里一族甚至能凌驾皇权之上，地位超然。 若非必要，被百里少主的护卫发觉，会被视为挑衅。 洛陆不明就里的挠挠头，不愧是百里少主，这么胖一只鸽子，真不怕被人半路拦截了什么重要的消息？ 话说回来，百里少主和五姑娘的关系似乎挺不错。 以前两人是旧识？ 可是没听说过啊。 在百里钰面前展露过自己练了魔功，顾星萝是半点都不含蓄，大大方方借他地盘混淆视听。 从小木楼回来，顾星萝心里对百里钰的好感蹭蹭上涨，识时务又不多话，是个值得深交的人。 再瞧瞧某只黑心狐狸…… 根本没法比！ 一想到这，小姑娘顿时气呼呼。 ** 翌日，天刚蒙蒙亮，顾星萝人尚在甜美的睡梦中，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顾星萝有严重起床气，一把掀起被褥弹坐起来，她声音带着迷糊的怒道：“谁？！” 门外是两个身强力壮的老婆子，看到小姑娘一脸的不高兴，搓着手，讪讪笑着解释道： “五姑娘，我们是奉命帮你搬行李的。” “我们抓点紧，不然晚了，要耽误五姑娘你上学。” 顾星萝：…… 墨昀辞你个王八蛋！ 这么着急做什么，慢一点会死啊！ 原本她还想磨蹭个十天半月，根本行不通！ 小姑娘气得鼓起包子脸，指着衣柜和床：“先搬这两个过去，其他的你们慢慢搬。” “好的，五姑娘。”两个老婆子显然是被交代过的，不管小姑娘提什么要求，应下来就是。 只是……当两个老婆子走进木屋，看到里面的家具摆设，差点傻眼了。 哎哟老天呀！ 五姑娘该不会把小半个侯府都搬来了吧？ 怎么比殿下准备的还要齐全！ 顾星萝交代完，便去洗漱清醒一下，一路慢悠悠去食堂吃早膳。 走进课室的时候，感觉整个黄班的学子看她眼神怪怪的。 顾星萝一脸的疑惑，低下头看看自己的衣裳，又抬手摸摸头顶。 穿戴很整齐啊，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顾小五！”这时，庄天明朝她招手。 “他们看我做什么？”顾星萝迈着小短腿走过去坐下，便直接问道。 庄天明有点吃惊的反问：“你不知道？” 顾星萝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我知道什么？” 神秘兮兮的，不说她怎么知道。 “王涵儿品行不端，被记了一次大过。”庄天明说道。 一听是这个，顾星萝瞬间没了兴致，她懒懒打了个哈欠：“哦。” 在王涵儿跳出来之前，顾星萝根本不知道她是谁，现在也不想知道。 庄天明看她一副小咸鱼的样子，顿时有点无语。 小小年纪，居然一点八卦的兴奋都没有，仿佛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王涵儿会受到严厉的记过，完全是因为她顾星萝。 顾星萝歪了下脑袋，不解地问道：“就这？” 一个莫名其妙找她麻烦的王涵儿，就让黄班的同窗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 庄天明摇了摇头，有些严肃地说道：“你又出名了！而且名声传到了国子监。” 顾星萝眨眨眼，不明白。 庄天明：“你要参加学子交流比试的事情，已经传遍整个书院和国子监了！” 说完，庄天明左看右看，凑过去压低了声音：“你厉害啊，居然把上院的鲁宝宇师兄压了下去， 不过你不是有见字犯晕的毛病，怎么会参加比试？” 而且还获得了书院夫子的认同。 要不然，比试名单上怎么会有顾小五的名字。 小姑娘神情瞬间有些萎靡，她抱住小脑袋，叫苦不迭：“我没想要参加！ 是有人故意填了我的名字。” 谁要去参加什么吃力不讨好的比试！ 庄天明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差点惊叫出声，又担心被旁人听见，他呛得猛烈咳嗽。 好不容易顺了口气，他磕磕绊绊地低声说：“你、你的……意思是有人要害你，把你的名字填在了学子交流比试的名单上？” 顾星萝蔫了吧唧地点点头。 所以她苦哈哈地获得一份来自墨昀辞的特训！ 天杀的！ 没有人比她更凄惨了。 “太过分了！这不单单是要害你，还是想害大渊！ 到底是谁干的？”庄天明满脸愤怒，咬牙道。 庄天明也清楚比试名单一旦公布出来，就没办法更改了。 顾星萝叹了口气：“我不知道。” 其实顾星萝心里大抵有数。 想要她在学子交流比试上出丑难堪，甚至不惜赔上大渊在其他两国那里的名声。 再排除跟自己有过节但未必有胆量的几个姑娘。 就只剩下……南虞国的学子。 第90章 变本加厉的苗头 郑一舟他们八人刚被杖责三十，现在就算能下床，估计还不能行走自如。 反倒是堵着她讨要《千门》，将强买强卖说得冠冕堂皇的杜小姐，最为符合。 顾星萝眸光微冷。 “顾小五！顾小五！”庄天明肉乎乎的手在顾星萝面前晃了晃，将她唤回神，他一脸担忧：“你到时候怎么办啊？” 这不止是鹿鸣书院的脸面问题，而是代表了大渊。 顾星萝长叹一声，“到时候再说吧。” 等她弄明白到底要比试什么。 得知顾星萝被迫参加学子交流比试，庄天明和后面来的明琼比她本人还要忧心，甚至出谋划策。 “要不，我在骑射上给你放放水？”明琼绞尽脑汁后，她咬了咬牙。 顾星萝摇了摇脑袋，连忙拒绝：“不要！你做好自己，尽力而为就行了。” 明琼是北绪国的人，自然代表着北绪，倘若放水，会害了她自己的。 “顾小五说的对，你就正常比试。”庄天明在旁边认同的点点头。 明琼发愁地看顾星萝一眼，揉了揉她的毛绒小脑袋，“那你要怎么……” 话还没说完，明琼明显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传来。 她抬头望去，就见墨昀辞面无表情地站在黄班外边，目光凉飕飕的。 不知怎的，明琼感觉心里有点发毛，不由自主地缩回手。 这大渊太子来下院做什么？ 他是一点排场都不讲啊。 来的悄无声息的。 庄天明注意到明琼的目光，顺着往外一看，连忙扯了扯顾星萝的衣袖，提醒道：“殿下来了。” 顾星萝条件反射拉开凳子，往胖胖的庄天明身后一躲。 就差没念‘你看不见我’的咒语。 墨昀辞俊脸一黑。 明琼一脸懵逼：她这是什么反应？ 庄天明：我也不知道啊！ 墨昀辞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径直进去，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某个小家伙拎起来。 “该背书了。”墨昀辞语气听不出任何起伏。 顾星萝抬起头，可怜巴巴：“我不想。” 墨昀辞冷眼看着她，没说话，就这么提溜着顾星萝走了。 整个黄班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众人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良久，庄天明回过神来，干巴巴地小声跟明琼说：“有殿下开小灶，这次比试……应该不成问题。” 明琼看着走出下院后，墨昀辞脚步微顿，将小姑娘抱着离开的背影，她迟疑了下：“可能吧。” 可是，最大的问题是顾星萝有见字犯晕的毛病呀！ ** 顾星萝两眼呆滞，听得墨昀辞念得昏昏欲睡。 他以后不当太子，不登基称帝，出家当个和尚，也一定是念诵经文最好的那一个！ 顾星萝哈欠连天，在心里愤愤吐槽着墨昀辞。 “孤替你跟夫子请了假，接下来一个月，可以提前两个时辰下学， 你把这篇《说难》背完，练骑射。”墨昀辞淡声说道。 顾星萝：…… 她好后悔，为什么要糊弄他，见到墨昀辞的第一眼，就应该躲得远远的。 像躲瘟神一样！ 非但没有混吃等死的美好日子，还要被一只黑心狐狸盯上！ 她又不会去谋朝篡位，盯她做什么！ 小姑娘苦了吧唧在墨昀辞的‘严师’教导下，半真半假的背了几篇文章，证明自己是有进步的，但不多。 几天后，终于迎来鹿鸣书院雷打不动的每半月三天假。 当天，顾星萝立马雇来一辆马车逃离似的回去京城，压根不打算在书院留宿一晚。 墨昀辞冷冷看着特意吩咐云来斋准备的满桌菜肴，“还未到下学的时辰，她就走了？” 洛肆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禀报：“殿下，五姑娘是提前两个时辰走的。” 而这两个时辰，还是殿下你给五姑娘申请来的…… 洛肆偷偷擦了擦额头的汗，谁知道五姑娘这么会钻空子。 墨昀辞冷眼扫向洛肆，后者噤若寒蝉，恨不得自己没长嘴。 “回宫！”墨昀辞起身往外走，快要踏出房门时，他凉凉地补了一句：“去给永安侯府递张拜帖。” “是。” ** 日暮西山，薄薄的橘云铺满天空，将一切映得火红火红。 正值秋季，时不时刮来一阵凉风，树木抖落一地黄叶。 顾星萝回了烟霞小院，习惯的往紫荆身上扑去。 小姑娘亲昵的叫道：“紫荆我好想你啊！” 紫荆也很高兴：“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快让奴婢看看，长高了没有？” 顾星萝：？ 小姑娘眼神哀怨的看着紫荆。 紫荆后知后觉地赶紧安慰：“天气转凉，奴婢给姑娘准备好了秋冬两季的衣裳，加厚加棉的。 连鞋子都加厚了！” 京城的秋冬要比闽城更为严寒。 也不知道是何缘故，自家姑娘最是怕冷，往年秋天一转凉，小姑娘便窝在庄子里不再迈出一步。 没正式入冬，庄子里便烧起了炭火。 这京城的冬天，也不知道姑娘受不受得住。 顾星萝哼哼唧唧：“我想吃暖锅，要放辣子。” “好好好，奴婢马上去准备，姑娘你先进屋换上暖和一点的衣裳。”紫荆笑着满口答应，正转身要走，却似乎想起来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顾星萝疑惑地看她一眼：“怎么了？” 紫荆皱了皱眉，她小心提醒道：“顾老夫人回来了，管家权又全部交到了大夫人王氏手上。” 原本这不是做奴婢该说的，更不是想要搬弄是非。 只是那王氏在自家姑娘手里栽了好几次大跟头，老实安分下来。 谁知道，顾老夫人一回来，王氏又固态萌发，甚至有变本加厉的苗头。 姑娘没在烟霞小院，王氏的威风也只能耍给三房和底下的丫鬟小厮们看。 但是现在姑娘回来了。 王氏极有可能借着老夫人的势，来找姑娘的麻烦。 紫荆咬咬牙，说道：“姑娘，要是受了委屈，侯爷不给做主的话，我们就回闽城去。” 当初侯爷不在京城，姑娘出生没满月就被连夜送去闽城的庄子，就是顾老夫人的主意。 什么煞星转世，简直胡说八道！ 她家姑娘可爱活泼，有时候是皮了点，但哪家小孩子不皮的。 怎么就是煞星了，是捅了这天，还是弄塌了地？ 紫荆在心里为顾星萝愤愤不平。 第91章 这么做也是为他好 顾星萝软软乎乎道：“知道啦，我不会委屈自己的！” 紫荆听自家姑娘这么说，稍稍放下心来。 想想也是，自家姑娘机敏得很，不大可能吃亏。 紫荆瞧着顾星萝萌萌哒的小脸，干劲十足，今晚的暖锅食材一定要又多又好，让姑娘吃得开心！ 当顾星萝敞开小肚皮撒欢使劲吃锅子的时候，顾老夫人的楠竹苑里。 王氏正半跪在顾老夫人身边，非常注意力道的替她按摩腿部。 王氏一边按着，一边笑问：“娘，这个力道怎么样？ 我特意跟人学的，说是可以活络腿上的筋骨。” 顾老夫人笑了起来，很和气地说：“好好好，你快坐着，这种事交给丫鬟们去做。 你整日忙着操劳侯府，就够辛苦了。” 王氏眉开眼笑，手上的动作更轻：“怎么会辛苦呢，都是我这个儿媳该做的。我……” 还没说完，王氏就见桃红匆匆走进来，不由蹙眉，语气有些斥责：“没规矩的东西！到底有什么事？” 桃红连忙福身行礼，说道：“老夫人，大夫人，五姑娘回府了。” 王氏手中动作一顿，抬起手，桃红连忙上前搀扶她坐到一旁。 王氏看了眼笑意淡下去的顾老夫人，问桃红：“五丫头她人现在在哪？” 桃红如实回答：“五姑娘回了烟霞小院。” 王氏笑着跟顾老夫人说道：“娘，最近天凉，五丫头定是回小院换件衣服，马上就来见你。” 顾老夫人没有说话，脸上带着几分肃色，在她吊梢眼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刻薄。 王氏一瞧顾老夫人这副表情，不由在心里暗喜。 等下有好戏看了。 老夫人向来不喜欢顾星萝，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能帮着说上几句话的顾侯爷和顾青枫都不在。 老夫人一定故意为难顾星萝，替她出这口恶气！ 王氏光是想想，就觉得心里美得不行。 总算等来可以收拾贱丫头的人了！ 然而。 顾老夫人和王氏等啊等，大半个时辰都过去了，却没见着小姑娘的身影。 王氏脸色有些不悦，看向桃红：“你去看看，五丫头怎么到现在都没来？ 是不是不认得来楠竹苑的路？” “奴婢这就去看看。”桃红连忙应声。 王氏满意点头，她就是故意说这话的。 顾老夫人是个极好面子的人，她回到侯府的第二天，就立马约了几个交情不错的老姐妹来府里赏花。 外人都知道顾老夫人回了京，没道理烟霞小院的紫荆不知道。 桃红匆匆离去，没一会儿，又匆匆回来，不太敢去看顾老夫人和王氏，低着头小声说道：“听厨房的下人说，烟霞小院的丫鬟紫荆拿了好些食材回去， 说是要给五姑娘做暖锅吃。” 这会儿，怕是已经吃上了。 此话一出，早早就端着架子的顾老夫人脸色一沉，连同王氏脸色都不太好看。 但王氏还是做足了表面功夫，她连忙调整表情，笑着说：“五丫头回京不久，就去了鹿鸣书院读书。 有些规矩，还不太懂，娘你别跟她计较。 五丫头年纪尚小，找个教养嬷嬷，教一教日后……” “什么不懂规矩，我看她是眼里没我这个祖母！”顾老夫人阴沉着脸色，打断了王氏的话。 王氏顿时闭上嘴。 顾老夫人转过头，看向王氏，跟她说话的语气缓和不少：“我让你挑人，挑得如何？” 闻言，王氏稍微坐直身子，朝桃红伸手。 桃红连忙拿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递过去。 王氏翻开册子，拿到顾老夫人跟前，解释道：“我精心挑了一位，叫顾有为，跟我们顾家不算出了五服。 不过他为人老实，四十有二，家有薄田，是个鳏夫，膝下无儿无女，常年居住天水城，离京城远着呢。” 顾老夫人点点头，似乎很满意：“这个好，他人现在在何处？” “我已经派人将他接来京城，住在客栈里，就等着什么时候让他见一见五丫头。”王氏忙回道。 但王氏心里有些忐忑，毕竟顾侯爷对贱丫头的好不是假的，“娘，这事要是办不成，他二叔怕是要记恨上咱们的。” 王氏本来是想徐徐图之的，顾侯爷没有妻妾，更没有儿子，世子之位迟早是自家儿子乾鸿的。 顾老夫人一这出，实在太快了。 一旦事情办不成，还会影响乾鸿在他二叔眼里的印象。 顾老夫人不听这个劝，她扫了王氏一眼，不满道：“你这点胆子能做什么事？ 忠勇是永安侯又怎么了，我是他母亲！ 我这么做也是为他好！” 王氏讪讪闭嘴，赔笑道：“娘，我都听你的。” 王氏暗暗捏紧手帕。 是，您是侯爷的母亲，可又不是亲生的！ 转念一想，大渊重孝道，这事应该能成的。 五丫头回京没多久，跟二叔相处不多，感情不深，她的乾鸿这么优秀，他二叔一定知道该怎么选。 王氏这般想着，突然又定心了不少。 顾老夫人心里有些不太痛快，“你先准备好三千两银票，到时候给那什么有为， 这些银子够他花上一辈子了。” “是，儿媳晓得。”王氏不想惹顾老夫人不高兴，连忙应下。 顾老夫人顿了一顿，转过脸去吩咐苑里的大丫鬟橙芍：“你去告诉郭管家一声，务必让侯爷明日回来一趟。” 橙芍点了点头，快步出了楠竹苑。 “老夫人明日要见侯爷？ 可有说是什么事？”郭管家不明就里地问道。 橙芍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郭管家看着橙芍离去的方向，皱了皱眉。 侯爷向来公务繁忙，一个月里有十天半月不在侯府。 而跟顾老夫人的关系说不上有多好，起码还是给了几分尊重的。 可是问题就出在，五姑娘今个儿回来了，顾老夫人那边没一点动静，反而要找侯爷。 郭管家隐隐觉得这里头估计没什么好事。 “不行，我现在就得去告知侯爷一声。”郭管家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他一拍大腿，匆匆忙忙就出府去了…… 第92章 一看就是个极好拿捏的 翌日。 小姑娘正睡得香甜，迷迷糊糊间被紫荆叫醒。 小姑娘睁不开眼，含糊不清地问道：“怎么了？” “姑娘，你还没给老夫人请安呢。”紫荆小声提醒。 小姑娘扯过被褥，捂住脑袋，嘟嘟囔囔：“不去，睡醒再去。” 这些日子，天未亮，她就被墨昀辞喊起来背书，说什么早晨记忆力最好，她不是记忆力不好么，早起就好了。 他喵的！墨昀辞简直是她克星！ 前一刻撒的谎，后一刻他就来揭穿她。 压根不打算给她一条活路！ 顾星萝已经好些天没睡懒觉，她一定要补回来！ 紫荆轻轻晃了顾星萝几次，她就跟一条快死的小咸鱼一样，动都不动一下。 紫荆非常无奈，只能任由顾星萝睡着过去。 而楠竹苑，顾老夫人和王氏起了个大早，就等着某个小姑娘上门请安。 结果，李氏带着顾灵婉请安走了好一会儿，都没见到顾星萝的人影。 “娘，五丫头她平日里就是爱睡懒觉， 要不，我们先用早膳吧。”王氏照顾顾老夫人的面子，赶紧劝慰道。 王氏心里头也是很吃惊。 那贱丫头真是一点儿都没把老夫人放在眼里！ 也不知道是她知道什么，记仇故意不来请安，还是怎么的。 这下顾星萝真是大难临头了，老夫人最注重规矩，也最容不得沙子。 本就不讨喜，还不赶紧跟老夫人卖乖。 顾老夫人听了王氏的话，憋着一股气，语气很不好的说道：“那便先用膳吧， 等会用完膳，你去把安排好的人带进侯府来。 有些事宜早不宜迟。” 王氏自然知道顾老夫人的意思，赶忙点头应下：“是，我这就让人去办。” 说着，王氏一边上前搀扶着顾老夫人，一边朝桃红使了个眼色。 ** 直到日上三竿，顾星萝慢吞吞爬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由着紫荆伺候穿衣洗漱。 精致美味的早膳，摆满一张桌子。 紫荆布菜，小姑娘负责埋头吃，日子不要太美好。 “有紫荆真好。”顾星萝忍不住奶呼呼的感叹一声。 紫荆咯咯笑起来，“姑娘，还是要学一些京城流行的打扮样式，不然会跟那些名门闺秀没有话题的。” 京城里的名门闺秀凑一起聊的就是穿衣打扮，再长大一些，就该聊聊哪家公子长得好看，是否有婚配了。 顾星萝摇摇小脑袋，低头呷一口鸡丝粥。 紫荆见状，只好叹气。 自家姑娘什么都好，就是懒了点。 用过早膳，顾星萝摸摸溜圆的小肚皮，歪着脑袋开始思考午膳该吃什么。 就在这时，粗使丫鬟匆匆跑过来，她有些局促不安地说道：“五姑娘，大夫人派人过来，请你去楠竹苑一趟。” “楠竹苑？”顾星萝圆溜溜的眼眸看了紫荆一眼，疑惑问道。 王氏不是住在绫罗院吗。 紫荆忙说道：“楠竹苑是顾老夫人的居所。 大夫人遣人过来，应该是想姑娘去跟顾老夫人请安。” 顾星萝没说话，跳下小凳子，走出烟霞小院。 小院外头站着两个老嬷嬷，她们身后还有四个小丫鬟。 前面一个是在王氏面前得脸的张嬷嬷，另一个嬷嬷则面生得很，没见过。 陌生的嬷嬷拉着张老脸，目光无比轻视的看向顾星萝，那眼神仿佛不是在看人，而是在打量街上的阿猫阿狗。 紫荆小声提醒，说道：“姑娘，这位是顾老夫人身边的风嬷嬷。” 顾星萝只是看风嬷嬷一眼，没吭声。 看来，她这素未蒙面又没血缘的祖母是来者不善。 “哎哟！五姑娘，老夫人回来，你还没见过吧？ 大夫人派我们来带个路。”张嬷嬷赶忙堆起笑容，福身行礼，说话的语气里有几分客气。 风嬷嬷皱眉看了两眼张嬷嬷。 她们可是奉了老夫人的命过来，带五姑娘过去责问的，这么客气做什么？ 张嬷嬷当没看见风嬷嬷的眼神，她吃过了顾星萝给的苦头，不敢怠慢。 小姑娘动起手来，是真的狠，张嬷嬷不想没把人带去楠竹苑，自己先挨了一顿打。 张嬷嬷觉得自己这老身骨头受不住。 顾星萝点点头，还挺好说话，奶声奶气道：“那你带路吧。” 张嬷嬷松了口气，走在前边带路。 一路无话，倒是风嬷嬷一路观察着顾星萝。 小姑娘短小圆胖，比同龄孩子要矮一截，粉雕玉琢，软萌软萌。 一看就是个极好拿捏的。 哪有大夫人说的那般嚣张跋扈。 顶多就是个见识浅薄的无知土包子。 风嬷嬷越看越觉得老夫人想要办的事，十拿九稳。 没过多久，楠竹苑便到了。 刚踏进院子，就见到一个戴着镶满翡翠的菱形抹额，身穿褐红蝙蝠纹衣裳的老太太端坐首位，脖子和手上都戴着份量颇重的金银。 王氏就坐在老太太下首，李氏不在场。 厅堂中央，还站着个中年男人，面相显老，身上衣裳浆洗得有些发白，而他的手却很干净。 顾星萝浅浅扫了一眼，忽略掉对方瞧她似乎有些激动。 小眼神瞄见中年男人食指和中指的夹缝有些茧子，小姑娘不由得皱起小眉毛。 “五姑娘，还不快跟老夫人跪拜磕头行礼。”风嬷嬷突然出声道。 风嬷嬷的声音不大不小，态度却很是强硬。 “五丫头，这是你祖母，你这做小辈的，理应行大礼。”王氏眼里闪烁幸灾乐祸之色。 顾星萝瞥了眼王氏，抬眸望向满脸刻薄的老夫人，作揖行一礼。 紧接着，顾星萝一脸天真无邪，说道：“见过祖母，祖母手上这些是给我的见面礼吗？” 想要发作的顾老夫人：…… 王氏：…… 风嬷嬷等人：…… 你是不是瞎啊！都戴在手上了，能是给你的东西吗。 还见面礼！ 之前薅了她多少好东西，她对自己的宝贝女儿知柔都没那么舍得！ 王氏心头顿时憋着一口老血。 顾老夫人回过神，冷眼看着顾星萝，言语严厉：“你知不知道，喊你过来是为何？” 顾星萝表情无辜：“大伯母遣来的嬷嬷说，让我来见一见祖母。 难道嬷嬷传的是假话？” 第93章 佛祖的金身都没你脸皮厚 顾老夫人和王氏顿时语塞。 这话当然没假，目的就是要把顾星萝喊过来。 顾老夫人看着顾星萝，眼里闪出一丝厌恶。 果然是乡下庄子出来的，不知礼数，更不识趣。 她的决定不会错的，必须将这小煞星送走，送的越远越好。 顾老夫人坐正了身子，不打算正面回复顾星萝的话，她不咸不淡地说：“让你过来，是想让你认认人。” 说罢，顾老夫人端起手边的茶盏，低下头慢慢喝了一口茶。 王氏眼里含着笑，对中年那人递了个眼色。 顾有为早早就等着王氏的指示。 王氏递来眼色，顾有为立马满脸堆笑，搓着手走向顾星萝。 紫荆当即挡在顾星萝身前，像母鸡护崽儿似的，十分警惕地瞪着顾有为，她叫道：“你要干什么？ 离我家姑娘远一点。” 顾有为面上有几分不满，他开口道：“我跟未来闺女说话，有你这个贱婢什么事？” ‘未来闺女’四个字，立马让紫荆呆愣住：“什、什么？” 随即紫荆反应过来，气得不行，说话声音都带着颤：“你胡说些什么？我家姑娘可是永安侯府正儿八经的嫡小姐！ 你姓氏名谁都不知道，就敢胡咧咧！ 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顾星萝乌黑明亮的眼眸扫过座上的顾老夫人和王氏，包括她们身后的一众丫鬟嬷嬷，皆是一副默不作声的神态。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请她过来一趟，就注定是鸿门宴。 小姑娘的眸色骤冷。 顾有为仗着有人撑腰，他不以为然的说道：“什么你家姑娘，她马上就要过继到我名下，说是我未来闺女，我可有说错？ 像你这种没有规矩的贱婢，不好好调教一番，根本进不了我家的门。” 随即顾有为转头看向顾老夫人，涎着脸指着紫荆说：“老夫人，这个贱婢的卖身契，能否交给我？ 好歹也是我女儿日后的嫁妆，我一定会妥善处置。” 顾老夫人没有任何意见，她点了点头：“随你。” 一个可以随便打杀的丫鬟而已，给了就给了。 紫荆脸色大变，下意识看向顾老夫人和王氏。 顾老夫人一心想着今天就把小煞星送走，皱眉望向顾星萝，开门见山道：“你在乡下待惯了，不适应京城生活。 我特意给你挑一户好人家，等忠勇回来，去官府办理一下过户。” 顿了一顿，顾老夫人淡淡说道：“顾有为不会亏待你，吃穿用度跟现在差不了多少，贴身丫鬟还是跟着你的。 你如今年纪尚小不懂事，不明理，我不怪你，等以后长大就知道我这么做的道理。 我是你祖母，不会害你的。 王氏，乾鸿怎么还不回来？ 不是让他跟国子监请假吗？” 顾老夫人说完后，正眼没看顾星萝一眼，转过脸去问王氏。 既然要过继，顺便让乾弘回来，一并办了。 如此一来，侯府也算后继有人。 一提到顾乾鸿，王氏立马满面春风，她微微抬起下巴，与荣有焉道：“娘，乾鸿一大早就遣人回话，说先不回来了。 他得夫子看重，要去参加下个月的三国学子交流比试， 整个国子监只有三个名额，乾鸿就是其中一个， 这样的机会实在太难得了，为大渊争光的事情，当真是一刻都不能松懈。” 要不是这样，王氏连夜就让顾乾鸿回侯府一趟，心心念念的过继，有老夫人的帮衬下，肯定没问题。 不过这也没关系，她的乾鸿如此优秀，他二叔没道理看不上。 顾老夫人只觉面上有光，刻薄的脸上有几分笑容：“乾鸿是个好孩子。” 顾老夫人目光扫见岿然不动的顾星萝，眉头一皱，维持着风度对顾有为说：“你带她下去熟悉熟悉，等人到齐，今天就把事办了。” 避免夜长梦多。 顾老夫人摸出一串色泽圆润的棕褐佛珠，低头盘起来，看上去一副平静慈善的姿态。 紫荆不由自主看向顾星萝。 小姑娘软萌的小脸，此时无比冰冷。 完了，姑娘很生气！ 后果很严重！ 紫荆一阵心惊肉跳。 今日在场的，顾老夫人和王氏等人真的是……在找死！ 哪怕顾侯爷回来，都不一定能救得了她们！ 顾有为喜不自禁地走上前，伸手就要去抓顾星萝的胳膊，“虽说你不是我亲生的，有顾老夫人做证，我一定……” 话还没有说完，顾星萝避开顾有为的手。 抬眸定定看着他，顾星萝眸光冷下来，冷森森吐出一句话：“滚，否则本座、本姑娘把你的手剁下来！” 顾老太太和王氏从哪里找来的人，她不管，但是这件事情，没完了！ 顾有为被顾星萝冷冷的眼神吓得缩回手，心头都忍不住颤了一下。 这这这……这就是顾老夫人说的煞星，还说大师说他这种鳏夫能克得住她？ 骗人的吧！ 这眼神要是能杀人，他估计尸骨无存了！ 顾老夫人脸色立刻就变了，在心底里很不满有人反对她，她强忍着怒意道：“这事还由不得你说个‘不’字！ 果然是没教养的东西，我是你祖母，你理应……啊！！！” 顾老夫人的话还没说完，便见顾星萝抬手摸了一下发髻，小手一掷。 细锐的银簪飞射而来，精准直插在顾老夫人的手指缝，佛珠‘啪嗒啪嗒——’瞬间掉落一地。 霎时间，整个楠竹苑的花厅一片死寂，针落可闻。 顾老夫人身形僵住，眼睛瞪大突了起来。 “喊你一声祖母，真把自己当祖宗了。 没有血缘关系，你怎么有脸面替我安排？”顾星萝冷着脸，万般鄙夷地扫过顾老夫人：“你也配？ 还是你觉着凭一张又老又厚的脸皮，就能心想事成？ 那你何必求神拜佛，你就该去把佛祖从莲花座请下来，自己坐上去！ 佛祖的金身都没你脸皮厚，差远了！” 王氏额头是大滴大滴的冷汗，她瞧着顾老夫人气得浑身发颤，脸色由青转白。 王氏生怕顾星萝把人活生生气晕过去，连忙开口：“五丫头！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祖母！ 要是把祖母气病了，你就得担一个不孝长辈的名头了！” 第94章 我让你说话了? 顾星萝眸光冷然，一记眼风扫了过去，相当直接：“我让你说话了？” 王氏心头一跳，骇然往后仰，不敢与之对视。 五丫头身上的气势，凌厉起来，比顾侯爷还要迫人！ “老夫人，老夫人，你顺顺气！”风嬷嬷手忙脚乱地给顾老夫人轻拍后背。 顾老夫人老脸苍白，目眦欲裂，死死克制着自己的惊怒：“反了！反了！你竟然敢当我的面动手！ 来人！快来人！把她绑起来！去、去祠堂将家法请来！” 王氏跟顾老夫人提过五姑娘天生神力。 顾老夫人早有准备，故此冲着外边高叫一声，立马就有七八个家仆手持长棍起来，后面还有拿了绳子的婆子。 郭管家火急火燎地跑进来，急切的跟顾老夫人说道：“老夫人，万万不可啊！ 侯爷、侯爷他马上回来了，您要是对五姑娘动了家法，不好交代呀！” 郭管家表面虽然这么说着，但内心的实话却是一点都不看好顾老夫人！ 上回侯府进的两个毛贼，都让五姑娘弄死了。 这些个家仆只会些拳脚，没杀过人的，五姑娘可是把人宰了！ 要是不劝着点顾老夫人，她怕是马上就要见识到五姑娘的厉害！ 顾老夫人完全不听劝，就算顾星萝天生神力又如何，这么些人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六岁的小姑娘？ “她不尊长辈，我还不能教训了？”顾老夫人火气直冒，怒得拍桌子。 王氏赶紧上前给顾老夫人抚着心口，抬头看向家仆们：“还愣着做什么？！” 家仆们面面相觑，咬咬牙就对着顾星萝围了上去，“五姑娘，得罪了！” 顾老夫人冲着躲在边上的顾有为说：“你好好瞧着！她过继到你的名下，就是你的孩子， 若是不听话，就要想办法让她听话为止！” 原本有些惊惧的顾有为放下心来，他忙不迭地点头。 想想也是，撑死就是一个小姑娘，只要带回天水城去，他想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还怕她不听教？ 拿着绳子的婆子上前去，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五姑娘你最好不要反抗，您细皮嫩肉的， 老奴不能保证不会伤了你。” 话音未落，眨眼间，就见小姑娘上前扯过绳子，速度极快，猛地‘啪——’一声挥向婆子。 膀大腰圆的婆子还没反应过来，只觉膝下一疼，整个人天旋地转，狠狠摔在了地上。 等到后背传来阵阵剧痛，才让脑子不灵光的婆子回过神来，疼得直抽冷气：“哎哟！五姑娘……” 小姑娘一脚踩在她胸口上，长绳在她手里，成了无往不利的鞭子，冷眼横扫一眼周围，冷笑一声：“从现在起，我没让你们说话，你们都不准开口！” 紫荆默默的退开，直至花厅门口。 自家姑娘已经气炸了！ 在乡下庄子上的时候，还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自求多福吧！ “放肆！我看你是无法无天了！”顾老夫人当即震怒，气得嘴唇都在颤抖，她抄起手边的茶盏朝顾星萝砸去。 顾星萝反手就是一抽，冷硬的茶盏瞬间调头，重重擦过顾老夫人的额头。 “娘！” “啊！老夫人！” 王氏和风嬷嬷惊叫一声。 顾老夫人只觉一阵冷风刮过，抹额一松，发白的头发纷纷披散。 顾老夫人脸色煞白，抬手摸摸自己的头，心脏砰砰直跳，手颤颤巍巍指着顾星萝，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小、小畜生！” 风嬷嬷赶忙冲着还没动手的家仆怒声叫道：“还不快把五姑娘抓起来！” ‘嗖——！’长绳破空飞射向风嬷嬷，宛如一条灵蛇死死将其缠住。 小姑娘眸色冷冷，用力一拉，扬手一巴掌甩了过去。 单手捏着她的肩膀，朝着手拿长棍的家仆抡了一圈。 速度之快，力道之重。 家仆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惨叫着的风嬷嬷砸得毫无还手之力。 小姑娘突然手一松，嘴角溢血的风嬷嬷，惯性狠狠撞向顾老夫人。 两人叠在一起，重得压垮椅子，四仰八叉瘫倒在地上，爬都没能爬起来。 一时间，众人惊得说不出话来。 谁也没有料想到五姑娘的力气如此大。 当年侯爷这个岁数的时候，也没有这个力道啊！ 小姑娘直直站在花厅中间，手中长绳有一搭没一搭的握着。 她眼底涌动着久久不散的戾气，勾了勾唇道：“哪个猪脑子出的主意？站出来，让我见识一下。” 在场的没人敢吭声。 顾星萝歪了下脑袋，眸光冷冷盯着王氏：“王喜莲，是你的主意？” 王氏身子不可遏制的抖了一下。 直呼名字。 这明显是气到极点。 “不是……我我……”王氏满头大汗，她支支吾吾，下意识看向搀扶起来大口喘气的顾老夫人。 “说！” 顾星萝眼眸一眯，长绳一抛，灵活如蛇卷起座位旁的花盆，甩向花厅外，‘嘭——’地一声巨响，瞬间炸裂。 盆泥四溅，泥土飞扬。 好巧不巧，顾侯爷满脸笑容，正跟什么人说着话踏步进来。 “殿下莅临，侯府真是蓬荜生辉，小女她……呸呸呸！哪来这么大的灰尘？” 顾侯爷被泥土兜头盖了一脸，一嘴的泥。 慢他半步的墨昀辞，眼疾腿快，衣角都没扬一下，俊美的少年郎便退到一米开外。 顾侯爷挥了挥手，将泥尘挥开，就见到花厅一片狼藉，登时愣住：“这是怎么回事？” 顾老夫人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一见顾侯爷，瞬间像是看到了救星，深吸气，努力让自己缓和下来。 顾老夫人咬了咬牙，她指着顾星萝对顾侯爷说道：“你这个好女儿！ 果真是天生煞星，明知我回府，硬是不来请安，眼里根本没我这个祖母！ 我好心替她着想，她非但不领情，还对我这个老太婆动手！ 当真是反了她！” 顿了一顿，顾老夫人憋了一肚子的火，她死死咬着后槽牙，用命令的口吻：“忠勇，今天之内，你必须把这个小煞星送走！ 否则我们永安侯府都别想安宁。” 顾老夫人故意避重就轻说着，完全没有留意到顾侯爷身后有人。 身穿一袭月白衣袍的少年郎俊脸骤然冷沉。 第95章 他这个亲爹还没死呢 此时，花厅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顾老夫人和王氏看见顾侯爷，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王氏赶忙帮着顾老夫人，跟顾侯爷告状道：“他二叔，娘说的没错。 五丫头她竟然对娘动手！ 这可是大不孝！ 我们永安侯府一直和和气气的，哪成想五丫头这般性子，实在正如娘说的这般留不……哎哟！”王氏话还没说完，一个花盆在她脑门上方炸开，满满当当的泥土覆她一头！ 王氏僵在原地，眼前阵阵发黑，她声音颤得厉害，就要破口大骂。 可偏偏触及到小姑娘冷冷的眸光，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 王氏不敢再说，她怕等会儿不是一兜泥土，而是直接脑袋开瓢。 “我没让你们说话，把嘴闭上！”顾星萝眸光一暗，扫了过去。 张嬷嬷和桃红几个丫鬟想上前去给王氏净脸，都不由自主地站了回去。 “顾小五！”顾侯爷呆住了。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顾星萝发这么大的脾气。 她这一身迫人的气势不断攀升，仿若实质！ 久经沙场的顾侯爷不由感到一阵心惊。 他家小闺女到底经历过什么？ 顾星萝抬眸看向顾侯爷，眸光深了些，她语气淡淡：“你要跟我问罪？” 顾侯爷顿时愣住，小闺女一向软软萌萌，说话虽然很怼人，但那都是噎死人不偿命。 还是头一遭，这般冰冷的眼神望着自己。 “不、不是。”不知怎的，顾侯爷莫名觉得自己在顾星萝面前气势都矮上一截。 顾侯爷抬头看向顾老夫人和王氏，他皱了皱眉头：“你们方才说什么要把小五送走？ 送去哪里？又为何留不得？” 还有，他的宝贝小闺女，一口一个小煞星，合适吗？ 顾老夫人忍着怒意，目光厌恶落在顾星萝身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当年早就找大师算过， 顾星萝就是个天生煞星的命！ 将她送走不要接回来，你非不听，你看看现在这个地方乱成什么样了，都是拜她所赐！ 为了侯府好，我找了个好人家，想过继到别人名下，日后出嫁的时候，你再多添置一份嫁妆，也是两全其美。 我为这个家付出了这么多年，你们是有目共睹的，难道我有错不成？” 顾老夫人说得理所当然，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任何的过错。 而顾侯爷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顾老夫人却不以为意，送走顾星萝，忠勇一时半会是会有些难以接受。 等过上一阵子就好了，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女孩子家将来也是要嫁人，形同泼出去的水。 “他二叔，娘也是为了我们好。 五丫头过继的人家，还没出顾家五服，总归还是一家人。”王氏发髻散乱，灰头土脸，仍站出来堆着笑跟顾侯爷说道。 顾星萝眸底涌起几分嘲讽看向顾老夫人和王氏，心中冷笑，正要开口说话。 一道冷得几近能凝冰的声音传来。 “荒谬，永安侯原来信鬼神之说？ 在朝中办事，是否也如此？” 墨昀辞突然出声，他一脸冷漠，没有丝毫温度，正眼都没看顾老夫人和王氏一眼。 顾老夫人神色不悦，“这是我们永安侯府的家事，不需要外人插手。 郭管家送客，让他改日……”再来。 “住口！”顾侯爷吓了一跳，他连忙喝道。 连皇上都没敢用这种语气跟太子殿下说话，那叫一个百依百顺的。 即便顾侯爷没有在太子殿下手底办过事，但是他知道这位爷根本不讲情面，手段冷酷至极。 顾老夫人眉头一皱。 顾侯爷虽然不是她亲生的，但是多年来一直很敬重她，没道理不听她的。 顾侯爷朝着墨昀辞恭敬地行一礼，脸上有些臊得慌，竟被殿下看了这等不堪的家事。 顾侯爷转过头看向顾老夫人，神色有些发冷：“小五是我的女儿，你让我送走？还是过继给旁人，这不可能！” 顾老夫人觉得这是十拿九稳的事，脸色一沉，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为什么不能？ 我找的是好人家，又没亏待她！ 相当于让她搬出侯府罢了，这点要求你都不能满足我这个老太婆？” 顾侯爷脸色铁青，显然被顾老夫人气得不轻：“你要送走的是我的女儿，怎么就成了这点要求？ 小五好的很，你若容不下小五，那你便搬出府去吧。” 说到这里，顾侯爷顿了一顿，目光落在煽风点火的王氏身上，声音颇冷：“连同大房一家搬出侯府，身边有人照顾。” 话音一落，王氏脸色大变，她在侯府兢兢业业执掌中馈，还不是为了乾鸿能继承世子之位，让知柔将来能嫁高门大户。 一旦搬出侯府，谁会认她是永安侯的亲戚，关系一下就疏远了啊！ “娘！”王氏不由慌了神，牢牢握住顾老夫人的手。 她可不要跟这老太婆一起搬出侯府。 哪怕顾老夫人也是王家出去的女儿，她巴结这个死老太婆，完全是为了两个儿女打算。 不然谁受得了老太婆的刻薄性子！ 顾老夫人脸一阵青一阵白，看向冷起脸的顾侯爷，她嘴唇颤了颤：“你、你你为了个小煞星，要赶我这个母亲走？” 顾侯爷不为所动，他负手冷声：“不是我要赶你，是你要赶我的女儿。 何况，我和你本无血缘，只是占了老侯爷抬你为正妻的便宜。” 所以，她是怎么有脸要撵走他的宝贝小闺女？ 六年前那一遭，边境局势不稳，又恐细作暗害在京城的亲人，也担心府中照顾不周，顾侯爷才默许送顾星萝去闽城的庄子。 哪里知道，老夫人越发变本加厉，如今不但想将小闺女送走，还想将她过继到别人名下，喊别人叫爹。 狗屁！他这个亲爹还没死呢！ 顾侯爷心中越想越气，面色有几分怒容，他转过头看向顾星萝，好声好气地说：“小五啊，你放心爹一定……” 顾星萝偏过头去，看都不带看她这个便宜爹。 她非常嫌弃！ 他这个便宜爹是怎么当的？ 明知顾老太太对她意见大，却不知道事先处理，非要等她亲自动手。 要不是她稍微有点理智，今天这老太婆和王氏这群人，她都想碾碎做花肥！ 墨昀辞瞟了顾星萝一眼。 小姑娘孤零零站在花厅中间，没人敢靠近她一步。 墨昀辞心神一动，朝顾星萝招了招手：“胖丫头，过来。” 第96章 女儿家到底不如男子 胖你全家！ 顾星萝黑黝黝的眼睛扫了一眼墨昀辞，便不再看他。 抬眸，顾星萝定定看向顾侯爷，相当直接：“我脾气不好，能忍到现在，已经是最后的极限了。 没有下次，父亲，你若处理不好，我自行回闽城。” 稍微一顿，顾星萝目光落在极力缩小存在感的顾有为身上，声音冷冷：“这个就是顾老太太找的‘好人家’，我却是不知穷得叮当响的赌徒，也算是好人家。 很好奇，顾老太太眼里的不好人家，又是怎么样的？”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脸色一变。 顾老夫人反手攥紧王氏，她火气直冒瞪着顾星萝，十分厌恶道：“你懂什么，小小年纪满口胡言！ 老身找的就是好人家，你福薄不能待在侯府，会克害了我们。 反倒过继在顾有为名下，他是个鳏夫，又无儿无女，不是正正好！” 顾星萝小脸平静，淡淡说道：“他掌心没茧，手指夹缝却有茧，脚步虚浮， 可见不是常年习武所致，即便是练暗器，也需要暗劲小成， 只能说明他经常混迹在赌场，长期摸骰子形成的茧。 再加上他衣裳浆洗发白，衣角还有处小破损，基本断定是十赌九输，连一套体面衣裳都拿不出手。 这种好人家，好福气，很适合给你这个老太太送终。 你自己选的，能不好吗？你说是不是？” 顾星萝眸底似笑非笑地看向顾老夫人。 顾老夫人神情一滞，紧接着激动起来，惊怒交加：“你你你……敢诅咒我？！” 顾老夫人脸上的表情狰狞得仿佛要吃人，本就是满脸沟壑，此时看起来更加可怖。 顾星萝面无表情，她语气无比平淡：“人老耳朵也不好使，我明明是在给你送福气。” 顾老夫人气得胸口重重地起伏着，眼前阵阵发黑，像是随时都要昏厥过去一般。 顾侯爷却不管这么多，他眼神一厉射向顾有为，又望向顾老夫人，难以置信地说道：“小五说的可是真的？” 他堂堂一个侯爷，自己闺女被人安排着要过继出去。 这还不算，居然找了一个混迹赌场的赌徒？！ 顾老夫人心里憋得不行，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冒了起来：“她一个六岁的小孩子能懂什么？说什么都信！ 她刚才这般诅咒我，你难道就不打算说些什么？” 顾老夫人压根就不信顾星萝的话。 一个六岁的小丫头片子，别看她说得头头是道。 这就是乡下养出来的恶习，什么大话都敢说。 她吃过的盐，比顾星萝这个煞星吃过的米不知多了几百倍！ “洛肆，去查。”墨昀辞面色冷沉，寒声说道。 跟在墨昀辞身后的洛肆倏地身形一闪，几个纵身，消失在众人眼前。 众人见状，脸色各异纷纷猜测这个少年郎的身份。 看上去跟大少爷年纪相仿，难道侯爷是军营里的人？ 可是侯爷管辖着军营，又怎么会对他如此恭敬？ 不消片刻，一道黑影晃过。 洛肆捧着两页薄薄的资料单膝跪在墨昀辞面前。 墨昀辞拿起顾有为的资料，垂眸迅速扫了几眼。 墨昀辞清隽的脸上没有丝毫温度，目光却越发冷冽，他随手将资料扔给顾侯爷，沉声开口：“永安侯，你若处理不好这等家事，孤有必要怀疑你在朝堂的办事能力。” 顾侯爷接过资料低头看了看，又听见墨昀辞的话，顿时后背淋漓。 祖母不慈，扯着煞星的大旗，送走他闺女。 这事一旦传出去，言官参他一本算是轻的。 倘若处理不好，还会连累顾氏一族！ 顾侯爷有点后悔，顾老夫人本性如此，难登大雅之堂，他怎么就没有早点处理！ 还让太子殿下看了笑话！ “殿下，微臣一定处理妥当。”顾侯爷说道。 王氏耳力佳，她下意识问道：“殿下？什么殿……” 然而，王氏的话还没说完。 墨昀辞眸色发冷掠过王氏，王氏心里突突跳，瞬间低下头去。 按理说，这是永安侯府的家事，他不该插手。 墨昀辞转念一想，他虽然对胖丫头有诸多怀疑，但是却没这么欺负过她。 顾侯爷转过身，看向顾老夫人和王氏，沉声宣布道：“既然你们容不下小五，我也不多说什么了。 就按我先前说的，你们搬出侯府去吧。” 顾老夫人脸色大变，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高声：“你敢？！我是你母亲！你就不怕天下人说你不孝？” 顾侯爷面色泛冷：“你擅自做主要将小五过继给旁人，你怎么又没想过我？ 何况本侯也说过，你并不是生母，叫了你这么些年母亲，你却容不下我的女儿！ 有什么不孝的，你和大房一家搬出去，等同于分家罢了。” “我不走！”王氏突然声音拔高，脑子已经转不动了，她根本没办法想象离开侯府后，乾弘的前途也跟着没了啊！ 王氏焦躁难安：“他二叔，我在侯府执掌中馈多年， 将侯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何况，你这么大的侯府需要个继承人，乾鸿这孩子你是看着长大的，要是他能过继到……” “住嘴！你不要说了！”顾老夫人连忙拍了拍王氏的手，不让她说下去。 顾星萝微微挑了挑眉，有点诧异地看向王氏。 她哪来的脸？ 一开始打着把她过继给别人的主意，还想把自己儿子过继给顾侯爷。 ……王氏的脑子里还是脑花吗？ 顾侯爷听得脸都绿了，他行军作战多年，又混迹朝堂，虽不能说风生水起，但起码过得去，没怎么树敌。 见过的龌龊事、离谱事不少。 王氏嘴上说的这个，真的太离谱了。 顾乾鸿双亲皆在，过继到他这里做什么？ 他已经有顾青枫一个义子，要别人的孩子做什么！ 顾侯爷神色冷淡，跟顾老夫人说道：“你也认为永安侯府，日后需要交给乾鸿？” 今天必须解决掉，顾侯爷也不想有什么后患了。 膈应了小闺女不说，他也觉得很膈应。 ……让太子殿下看了笑话，那就看吧！ 顾侯爷决定豁出老脸。 顾老夫人脸色不太好，身上的气焰弱了不少，她仍旧理所当然地说道：“顾家不能没有继承人，虽然能从宗亲里过继一个，但知人知面不知心， 乾鸿是个好孩子，也是你看着长大的。 不像有的人，养在乡下多年，你这么护着，将来指不定就成了白眼狼。 况且，女儿家到底不如男子，将来嫁出去后就是泼出去的水，属于夫家。” 第97章 怕不是得了失心疯! 顾老夫人的话一出口，唯有王氏觉得非常在理的用力点头。 郭管家等仆人的目光皆是一副难以置信之色。 永安侯府好歹是有头有脸的权贵世家。 怎么会有顾老夫人这种脑子多半有病的老妇人！ 简直是在胡言乱语啊！ 此时，别说旁人，顾侯爷闻言满脸惊愕，看向顾老夫人和王氏的目光像是看两个大傻子。 顾侯爷心中怒极，他深吸了一口气：“郭管家，你去我书房的书架底下，将信件取出来。” 郭管家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当即匆匆往顾侯爷的书房跑去。 顾侯爷冷眼看着顾老夫人，冷冷说道：“本侯不需要什么过继不过继的，有小五和青枫便足够了。 收起你们肮脏的心思！” 早知今日，当年他爹要抬大王氏为正妻，他无论如何都要阻止！ 顾侯爷悔不当初，捏紧了袖子底下的拳头。 顾老夫人和王氏脸色有些难看。 “你、你就是这般跟说话的？”顾老夫人气得够呛，惊愕不已，嘴唇一颤：“就算是老侯爷他在世的时候，对我也有诸多尊重！” 顾老夫人这话就差没有直接说顾侯爷不孝了！ 顾侯爷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他快压不住火气了：“若我爹尚在，你如今怕是不能站在 这！” 早就被发卖出了侯府！ 怎么还能在这他老人家的嫡孙女指手画脚！ 顾老夫人脸色一白，觉得很难堪。 很快，郭管家拿来一封信：“侯爷，信取来了。” 顾侯爷冷眼看向王氏，将信封扔了过去：“既然你们不要脸，本侯也不用给你们留什么情面了。 你以为你儿子乾鸿是什么卓绝天才？ 好好看清楚，不仅乾鸿，你们大房一家都与顾府毫无瓜葛！”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氏愣住，下意识要去打开信封。 顾老夫人心里一揪，冲上前要抢过信封撕掉：“不准打开！” 可惜的是，顾老夫人年迈体弱，方才又被顾星萝吓着了，手脚还在发软。 王氏率先一步打开信件，里面的纸张微微泛黄，显然有些年头了。 王氏死死盯着信上的内容，瞪大眼睛，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嘴唇颤抖：“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顾老夫人抱住王氏，连忙安抚她：“你说的对，这不是真的。” 顾侯爷却不想给她们留一丝情面，若传出去笑话便被笑话了，总不能让他好不容易接回来的小闺女受这么大的委屈。 即便太子殿下在场，顾侯爷也丝毫没有顾忌。 顾侯爷沉着脸，指着顾老夫人说道： “当年老侯爷纳大王氏为妾之时，她进侯府带了个儿子，比本侯大上两岁。 侯府子嗣单薄，后来她生下老三孝明。 老侯爷念着她将我们兄弟几个照顾得当，便将她抬成正妻。 顺便同意大王氏将她带过来的儿子，改了姓氏，跟着我们姓顾。” 顾侯爷每说一句，王氏的脸色便苍白一分。 这下子，王氏还有哪里不明白的。 她相公顾义海，一开始当年顾老夫人带着嫁进顾家的儿子。 从头到脚，没有一丝跟顾家有关系。 顾侯爷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顾王氏：“你们是有何脸面，打着过继到我名下的主意？” 王氏手指捏紧衣服，身子颤抖起来。 当年顾老夫人多次跟她说顾侯爷有多好多好，可惜宁愿看上一个无亲的孤女，也看不上她。 正好，王氏也没看上，一个行军的大老粗，简直是在羞辱她。 后来在顾老夫人的撮合下，王氏嫁给了顾义海，一方面婆母是近亲，不用担心被人欺负了去。 另一方面，就是顾老夫人常年将顾侯爷没有儿子，而她王氏却有个聪明的儿子，将来侯府要靠乾鸿挂嘴边。 渐渐的，王氏自己也信了，整天操持着侯府的中馈，在她看来，这是在打理儿子将来的家业。 王氏目光呆滞，失神道：“没了，没了，全没了……” 顾老夫人见状，气得不轻，抬手就给了王氏一个耳光，她恼恨道：“糊涂！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王氏捂着脸颊，回过神来，一把推开顾老夫人，她尖声愤然道：“都是你！你为什么要骗我！” 亏她每天给这死老太婆请安，就是在王家的时候，她亲娘都没有这个待遇！ 顾老夫人被王氏一推，要不是风嬷嬷眼疾手快扶住她，早就摔在地上去了。 顾老夫人也恼了，气得心肺都疼了，她说：“我骗你什么了？” 顾老夫人猛地瞪向顾侯爷，手指颤颤巍巍指着他：“义海就是你大哥！ 你们相处三十余年，竟然没把他当成亲大哥，是你没良心！” 接着，顾老夫人转头恶狠狠地瞪住顾星萝，怒骂道：“都是你这扫把星！ 南致大师说的果然没错，你就是天生煞星！ 你没回来之前，整个侯府一切都好好的，兄弟和睦。 结果你一回来，就把这个家弄得乌烟瘴气！ 送走你，有什么错？ 你这个贱丫头就不该回来！ 甚至不该出生，我悔啊，当年你一出生，就应该想尽办法弄死……唔唔唔。” 接下来的话，郭管家紧忙使了个眼色，两个丫鬟大着胆子上前急忙捂住了顾老夫人的嘴。 顾老夫人怕不是得了失心疯！ 当着太子殿下和顾侯爷的面，说当年五姑娘一出生，就应该弄死。 连同王氏都被顾老夫人的这番话惊了一下。 墨昀辞和顾侯爷的脸色一下就黑了。 “疯了！疯了！简直是毒妇！”顾侯爷震惊不已，他没想到在一起生活多年的顾老夫人，竟然有这种丧尽天良的狠毒心思。 那可是他唯一的宝贝闺女！ 阿秋给他生的孩子！ 这辈子，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 顾侯爷此时无比庆幸，当年默许顾老夫人将顾星萝送走，随后他又派了卫谷和卫紫荆父女去照顾。 若是坚持留在侯府，如今岂能有命在？ 顾侯爷看向顾老夫人的目光越发的冰冷无比。 墨昀辞冷冷出声：“永安侯。” 顾侯爷回过神来，急忙拱了拱手，他一脸严肃：“殿下放心，微臣一定会处理好此事。” 顾侯爷扭头对顾星萝道：“小五，为父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说罢，顾侯爷直起身，他转过头冷冷望向顾老夫人和王氏，“将顾老夫人关起来，将大房一家的东西全部收拾好，今日内必须搬离侯府！” 第98章 她们不配 顿了一顿，顾侯爷目光扫过恨不得钻进洞里的顾有为，指着他说道：“将此人杖责八十，送去他欠了债的赌场。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顾有为闻言身子抖若筛糠，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大喊：“侯爷饶命啊！饶命啊……” 他欠了一身赌债，少说有两三千两！ 正等着王氏应允的过继银子还债，然后再小赌一把，转转运气。 谁曾想到，不但银子没有到手，八十大板，会死人的！！！ 然而。 郭管家没给顾有为求饶机会，命家仆绑了他押下去，很快苑外响起一道惨叫声，随后只能发出堵嘴的唔唔声。 顾星萝瞅了一眼狼藉一片的楠竹苑，没有吭声，扔掉长绳，拍拍小手带着紫荆就走了。 真是烦人。 好不容易书院放假，却碰上顾老太太和王氏这两个脑子有病的家伙，疯狗一样咬她！ 顾星萝走了几步，发现墨昀辞跟了上来，她停下来转过头去，蹙起两条小眉毛：“你跟我做什么？” 墨昀辞瞥了她一眼，淡淡说道：“来看看某些人有没有偷偷哭鼻子。” 顾星萝一愣神，随即瞪圆了乌溜溜的眼睛，顿时大怒：“你说谁会哭鼻子？！” 掉眼泪儿这种事，就跟跌份儿一样！ 更何况，因为顾老太婆和王氏哭？ 我的眼泪多珍贵啊，她们不配。 顾星萝在内心里狠狠吐槽。 她不耐烦地瞄墨昀辞两眼，挥了挥手：“你要找我爹，就在这等等吧，他马上就好了。” 顾星萝猜想，顾老夫人原本是有机会跟王氏一同搬出侯府的，但是刚才那个老太婆失心疯的样子来看， 就这么让她出了侯府，后续可能会更麻烦。 无非是，要么让她再也出不了门，要么让她永远开不了这个口。 墨昀辞说道：“孤来找你。” 没想到却看了一出离谱的戏码。 后宫妃嫔争斗，都没有这么精彩。 永安侯府的顾老夫人……比无知妇孺更可怕。 顾星萝歪着头，看墨昀辞一眼，她一脸不解：“找我做什么？” 墨昀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方才一口断定那人是赌徒，小小年纪，眼力很不错。” 顾星萝瞬间明了，讶异地看他两眼，当即咕哝了一句：“你居然也有夸人的时候？ 闽城庄子里有个农户，她家儿子就是这般好赌的，我是见惯了。” 墨昀辞眯了眯眸。 见惯了？ 一般人哪里会去观察手指夹缝。 顾星萝心里咯噔一下，若无其事的打了个哈欠，没好气道：“你就因为这个拦我？没什么事，我就要回去了，昨天都没有睡好。” 紫荆低着头：…… 姑娘欸，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睡饱喝足才过来楠竹苑的。 墨昀辞斜睨了眼懒懒散散的小姑娘，微挑长眉，忽然凉凉开口：“既然困了，那今日便多睡会儿， 比试在即，时间紧，任务重，切不可荒废读书，明日孤再来寻你。” “咳咳……” 顾星萝当场呛得咳出声来。 她猛地恶狠狠瞪向墨昀辞。 他是人吗？ 不，他不是！ 周扒皮都不敢这么扒！ 小姑娘瞪圆眼睛，难以置信道：“我就三天假！” 墨昀辞看到她气鼓鼓的小脸，方才他一直绷着的唇角不知不觉浮起一丝淡笑：“一日都不可荒废，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读书这方面的基础有多差劲， 唯有后天多加努力。” 顾星萝磨了磨牙。 这厮存心不让她好过！ 墨昀辞注视着顾星萝，慢条斯理道：“刚才孤帮了你的忙，作为报答的话，你便好好读书，争取比试不要垫底得那么难看就好。” 顾星萝：“？？？” 什么叫不要垫底得那么难看就好。 顾星萝当场炸毛！ 顾星萝小脸气鼓鼓，良久她憋出了一句：“你这样子说话，你的太傅他老人家还健在？” 就没把太傅给气死？ 听懂顾星萝话里的意思，墨昀辞眸光复杂地看她一眼。 一直以来，说话气死人不偿命的难道不是她顾小五？ 墨昀辞顿觉有些好笑，唇角勾了勾，“你放心，太傅他老人家身子康健。” 顾星萝气急败坏：“我要回去睡觉了！” 说罢，顾星萝扭头就走，回了烟霞小院。 一进屋，顾星萝蹬掉小鞋子，往床榻上一滚，被子蒙头，不再动弹。 顾星萝奶呼呼的声音传来：“我要睡觉了，晚膳喊我。” 紫荆见自家姑娘真的有点累了，便放下幔帐关门离去。 紫荆一走，顾星萝掀开被子，小半个身子探出床榻，在床底摸出一瓶清心丹。 倒出一颗深褐色的丹药，张嘴服下。 随即想了想，又倒了两颗吃掉。 丫的！要不是想起顾老太婆和王氏根本受不了一丁点内力，顾星萝及时收住了内力，她们二人还不一定能活着。 但她也不小心岔了气。 顾星萝摇了摇最后一瓶静心丹，闭上只眼往瓶口瞄了瞄，她小声嘟囔：“真是不经吃。” 自从来了京城，美好的小日子是离她越来越远。 还莫名其妙被太子殿下给盯上了。 唉，前世都没有的待遇。 小姑娘垂头丧气，觉得无比心塞。 不一会儿，顾星萝闭上双眼，小咸鱼般躺着，呼吸时长时短。 没人知道，她体内的内力在肆意暴虐，很久才有渐渐平复的迹象…… 翌日，顾星萝早早被紫荆从床上挖起来，伺候着穿戴整齐后，抱到饭桌前坐下。 “姑娘，你不能睡了。”紫荆轻轻晃醒她。 顾星萝没精打采，一脸恹恹的小模样，拽着紫荆胳膊撒娇：“紫荆，我好困。” 紫荆无奈叹了口气：“姑娘，今天有两个好消息。” “我睡醒再听。”顾星萝嘀咕着，有一搭没一搭的拿起小勺子喝粥。 “那可不行。”紫荆摇头拒绝，然后低声说：“老夫人昨晚连夜送出了府，听说是送去紫衫庵。” 顾星萝疑惑：“紫衫庵？” 紫荆点了点头，继续道：“紫衫庵是京城高门大户里的人，犯了大错就会被送去的庵子，基本只进不出。” 顾星萝瞬间明白过来。 她猜的一点都没错。 顾星萝一脸狐疑：“这是好消息？” 紫荆十分笃定道：“当然！顾老夫人对姑娘你有这么大的敌意，侯爷将她送走，送得远远的。 对姑娘你来说，自然是一个好消息。” 自家姑娘还这么小，又这么可爱，万一哪天一不留神，就被恶毒的顾老夫人害了去可怎么办！ “那第二件好消息呢？” 紫荆语气顿时欢快许多，跟顾星萝邀功道：“这第二件啊，太子殿下来了，就在前院跟侯爷说着话呢， 就等姑娘你起床用过膳后，就可以好好读书。 我连隔壁小书房都收拾妥当了！ 诶诶诶，姑娘你怎么了？” 第99章 糊弄不了一点儿 顾星萝闻此噩耗，两眼呆滞，手里的小勺子‘啪嗒’掉在碗里。 顾星萝抬头眼巴巴看着紫荆，不死心地问道：“谁来了？” 她很可能没睡够，都出现幻听了。 紫荆奇怪地说：“太子殿下啊。 姑娘，昨天太子殿下不是跟你说过，今日就会来找你读书吗。” 顾星萝亮晶晶的眼眸瞬间黯淡，一副生无可恋的小模样。 墨昀辞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啊！ 她的假期！ 就那么三天！ 顾星萝内心愤愤不平，扑闪扑闪的眼睛骨碌一转，朝紫荆看了眼。 ** 前院，顾侯爷还在为昨日的闹剧感到尴尬。 这种不宜外传的家事，竟然被太子殿下撞了个正着，真是……一言难尽。 只不过，太子殿下说是来看小五。 殿下跟小五的关系未免也太好了些。 “时候不早了，顾小五要多花时间读书，劳请永安侯带个路。”墨昀辞放下茶盏，他淡声说道。 顾侯爷紧忙站起身，“不敢不敢，殿下这边请。” 顾侯爷说着，就往外走，给墨昀辞领路。 然而，出了前院，走到烟霞小院的门口，就看到紫荆匆匆走来。 紫荆福身低着头，“侯爷，姑娘身子不适，感了风寒，需要好好休养。” 顾侯爷目露错愕，忙道：“怎么突然就病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 紫荆摇摇头：“姑娘一早起来，就不舒服。” 顾侯爷想了一想，对着墨昀辞拱手，满是歉意道：“殿下，小女可能是昨日被大王氏说的话气着了， 她年纪小，昨日表现得不在意，没想到是故作坚强。 这读书之事，不急一时，不如过两日回了鹿鸣书院再说吧。” 顾侯爷这般说着，实际上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他家小闺女一定是被顾老夫人和王氏的恶毒行径给伤到了！ 顾侯爷转头对紫荆说：“还不快去请大夫。” “洛肆，去请太医。”墨昀辞言简意赅地吩咐。 洛肆握剑拱手，就要转身拿殿下的令牌去请太医。 顾侯爷顿时一脸感激。 京城最好的大夫，莫过于宫里的太医。 殿下对小五真好，等小五病好了，一定要让她好好谢谢殿下的关心。 “不用了！”紫荆仍旧低着头，赶紧打断，她语速极快：“来京城的时候，姑娘有些水土不服，也是感了风寒，大夫开的药还剩几副。 这次正好可以用上，侯爷若无吩咐，奴婢就要去给姑娘熬药了。” 顾侯爷立马说道：“那别愣着了，你快去给小五熬药吧。” “等等。”墨昀辞侧眸看向顾侯爷，沉声说道：“听闻风寒有诸多外因，症状不同，药方必然不同。 怎么单凭感了风寒，就一定是上次的风寒原因？ 回来京城这么久，还在水土不服？” 紫荆：“……” 对不住了姑娘，太子殿下糊弄不了一点儿！ 墨昀辞偏过头，扫了眼面色有些担忧的顾侯爷：“永安侯不妨先去看看顾小五，太医马上就到。” “好好。”顾侯爷忙不迭点点头。 为了处理顾老夫人和大房一家，顾侯爷忙到大半夜才睡下。 还没来得及来看看顾星萝，郭管家便火急火燎通传太子殿下来了。 顾侯爷快步进了烟霞小院，而紫荆则带着墨昀辞去了顾星萝房间的隔壁小书房。 “小五！你怎么样了？”顾侯爷进去，就看到小闺女裹着厚厚的棉被，只露出半张小脸来。 半张小脸红扑扑的，不是正常的红晕，平时扑闪的灵动眼睛聚着委屈，看上去可怜极了。 顾侯爷一颗老父亲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担心的摸摸顾星萝的额头：“怎么这么烫？” “父亲，我好难受……”顾星萝病蔫蔫的，说话有气无力。 顾侯爷忙道：“不怕啊！殿下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保证药到病除，马上就会好起来的。” 顾星萝可怜巴巴的小表情一僵，小手瞬间掐一把大腿肉。 “嗷……咳咳咳咳，我还有风寒的药，不用麻烦殿下。”小姑娘疼得冒出泪花儿。‘’ 顾侯爷听着小闺女说话都变调了，更加心疼不已：“糊涂！你那风寒药，不一定能对上你现在风寒的症状，还是要太医把了脉才能知道。 药可不能随便吃。” 顾侯爷完全没注意到顾星萝立马垮掉的小脸。 他颇有些愧疚地说道：“小五！都是为父不好，不知道顾……大王氏她们两个包藏祸心，让你受委屈了。” 顾侯爷是真心觉得，平日里生龙活虎，又继承了他天生神力的小闺女会突然生病，全是因为顾老夫人和王氏造成的。 顾侯爷在心里对这二人厌恶至极，连同名义上的大哥顾义海，也没有半点好感。 顾小五年岁尚小，大王氏和王氏说的那些腌臜话，也不知道对她有多大影响！ 顾侯爷想到这里，心里惴惴不安。 小五自幼没了娘亲，他这个父亲又当得非常不合格。 “父亲不是已经给了交代吗。”顾星萝声音弱弱，听上去有几分安抚的味道。 顾侯爷回过神，认真看着小闺女的半张小脸，没有半点怪怨，不由放下心里的大石。 小闺女没有怪他，更没有生分。 “小五，以后有谁欺负你，千万不能忍着，还要告诉为父，为父替你做主，知道吗？”顾侯爷俨然已经忘记顾星萝的凶悍，生怕被谁欺负了去，再三叮嘱道。 “好哒。”顾星萝乖巧点点头。 顾侯爷看着又是一阵心疼。 都怪大王氏和大房！ 他好好的小闺女，现在遭了大罪！ 洛肆很快就把太医请来了，他没有特意跑皇宫一趟。 没有当值的太医一般都回了府，洛肆找的还是给顾星萝看过一次‘病’的李老太医。 “见过永安侯。”年迈的李老太医背着医箱，进门便对顾侯爷打了招呼。 顾侯爷连忙起身，把位置让出来，语气略带几分紧张：“有劳李老太医，小女感染了风寒，还请看看小女的病情有无大碍。” 李老太医看了眼洛肆，洛肆点头，低声说了一句：“李老太医，殿下让你倾力诊治。 五姑娘在下个月要参加学子交流比试，需要多些时间读书学习。” 李老太医浑浊的眼睛闪过一丝诧异，说道：“下官明白。” 第100章 无比同情五姑娘 李老太医是太医院里医术最高明的太医，若不是过于年迈，时常精力不济，院判一职为他莫属。 而且李老太医一般只给皇后娘娘诊脉配药，几乎不为宫里其他贵人看诊。 李老太医想着上一次，兴许是太子殿下恩赐，让他特意来给永安侯府的五姑娘看诊。 没想到，这一次额外的出诊对象还是这位五姑娘。 第一次是巧合。 第二次，总不能是巧合吧。 永安侯府的五姑娘到底有什么特别？ 能让太子殿下两次请他来把脉看诊。 李老太医满心疑惑，朝床榻的顾星萝走去。 紫荆暗自为顾星萝捏了一把冷汗，连忙上前要扶她坐起，紧张道：“姑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早知道就不该听姑娘的，装病这条路子根本行不通呀。 紫荆不明白太子殿下对姑娘这般好，放假都不忘督促姑娘读书，为什么要装病呢？ 顾星萝坐起身，面朝墙壁那边，飞速塞了颗药丸进嘴里。 若是她此时知道紫荆内心的想法，肯定立马大怒。 好个球！ 哪个好人会连短暂的三天假都不放过！ 墨昀辞那王八蛋！ 玩不起啊，居然请太医给她看病！ 还好她早有准备！ 小姑娘得意地哼唧一声。 这三天假，她坚决不读书！ 能奈她何？ 紫荆瞧着顾星萝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嘴角抽了抽，给她后背放个软垫。 姑娘要是把整这些的劲头，放在读书上面该多好。 也不知道姑娘到底能不能真的糊弄过去，紫荆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李老太医在床边放了脉枕，搭上顾星萝的脉搏。 顾侯爷和紫荆目不转睛地盯着李老太医。 一个忧心忡忡。 一个提心吊胆……要是糊弄不过去，姑娘就惨了！ 顾侯爷看着李老太医诊了脉好一会儿，急切问道： “老太医，小女怎么样了？这风寒不严重吧？” 李老太医面色古怪，探脉的手迟迟没松开，听见顾侯爷的问题，他回过神颤颤站起身来，“永安侯，还请借一步说话。” 顾侯爷心一揪，下意识看向小闺女。 顾星萝病恹恹地半躺在床，耷拉着小脑袋，瞧着没精打采极了。 顾侯爷跟在李老太医后面走了出去，洛肆快一步推开隔壁小书房的门。 墨昀辞握着书本出来，神色淡然：“如何了？” 李老太医惊异了下，太子殿下竟然就在隔壁，忙朝墨昀辞行礼，犹豫了一下：“下官拜见太子殿下。 这……五姑娘的病情不像是风寒所致。” “不是风寒？她额头这么烫，不是风寒是什么？”顾侯爷愣住，不禁追问道。 墨昀辞也不由看向李老太医。 李老太医脸色微变，没有发现自己手在颤抖，想了一会儿，终于斟酌道：“下官……摸不到五姑娘的脉象。” 一般来说，只有将死之人，才会摸不到脉象！ 因为太微弱，随时要断气！ “什么？！”顾侯爷目瞪口呆，“李老太医还请说清楚！” 他小闺女昨天还好好的，怎么就药石无医了！ 李老太医您是不是没吃饭过来的，自个儿虚弱，才没诊出他小闺女的脉搏！ 这一刻，顾侯爷严重怀疑起李老太医的医术！ 您老是不是不行啊？？？ 不如现在就告老还乡吧！ 洛肆惊讶不已，不由得小心翼翼偷瞄了眼墨昀辞，低声道：“殿下，五姑娘她？” 快死了？ 也太突然了。 墨昀辞瞥了眼李老太医，冷声吩咐道：“再诊。” 昨天胖丫头脾气大的能当场杀一头牛。 怎么可能就不行了？ 就算是突发疾病，也该有个预兆。 在鹿鸣书院的时候，胖丫头能吃能睡，没有半点病灶的迹象。 “殿下，五姑娘她……”李老太医稍稍迟疑了下，他诊脉多年，就没见过这么游丝的脉搏。 可能等会他进去诊着诊着，五姑娘人就没了。 “安心诊你的脉，孤不会怪罪于你。”墨昀辞顿了一顿，语调依旧冷冷：“进去之前，有劳李太医给孤一份药方。” 李老太医拱了拱手：“下官听从殿下差遣，不知殿下想要什么样的药方？” “一份药性不相冲，没有任何不良功效，服用之人觉得味道苦涩即可，不知李老太医能否做到？” 李老太医觉得奇怪，点了点头：“下官这就能写这份药方，不知殿下还有何要求？” “越苦越好。” 洛肆看着李老太医进了小书房，他快步上去帮忙磨墨，心里无比同情顾星萝。 能让殿下这般吩咐，五姑娘十有八九是装的。 也不知道如何做到的，连李老太医都骗了过去，太高明了。 只是五姑娘……恐怕不知道，殿下他也是个挺记仇的。 而顾侯爷人还在外头，他满脑子都是小闺女命不久矣，只觉晴天霹雳，根本没心思去听墨昀辞和李老太医的谈话。 此时，在床榻上无病呻吟的顾星萝正翻来覆去，看着紫荆匆匆小跑回来：“怎么样？” 紫荆摇摇头：“太子殿下的侍卫就在外头，奴婢不敢靠近，听不太清。 似乎李老太医等会还要进来再诊，姑娘你的药丸到底什么作用啊？” 怎么要一个医术高明的老太医连诊两次。 顾星萝微微一怔，她也不确定，一时半会她怎么找云子翁配药嘛。 当然是从她的小匣子里翻出来的，隐约记得能用于装病。 让她好好想想，云子翁给她这药的时候，说什么来着？ 顾星萝歪着脑袋，努力回想。 她念念有词：“用于紧急情况……一颗见效。” 然后顾星萝相当笃定，奶声奶气说道：“就是装病用的，放心好了，没问题的！” 大概是什么脉搏浮弱一类。 只要赶走墨昀辞，什么都好说。 正说着，李老太医推门从外边进来。 “五姑娘，老夫方才诊断，还不能马上结论，还需再诊。” 顾星萝赶紧缩回被窝，露出个小脑袋，慢吞吞伸出小手，她声音微弱：“咳咳……麻烦太医爷爷了。” “举手之劳。”李老太医话里略带几分恭敬，看了顾星萝两眼。 太子殿下重视的这小姑娘，李老太医不敢有所怠慢。 第101章 狗都要呛死的苦 顾星萝大大方方地伸出爪子，让李老太医探脉。 小姑娘满脸虚弱，可怜巴巴：“咳咳，太医爷爷……我、我是不是很严重？” 紫荆尽量低垂着头。 姑娘的演技越发炉火纯青！ 要不是看见她方才生龙活虎的样子，还真被她演过去了。 李老太医这次的把脉速度快了很多，几个呼吸间就把手收回去，他摸了摸发白的胡子，似有几分踌躇道：“五姑娘感染的风寒是有些严重。 老夫这就去开药方，五姑娘一定要全部喝下，便能药到病除。” 顾星萝听着忽略心里那一丝不对劲，乖巧地点点头。 心想着这应该是蒙混过去了。 回头她要找云子翁多要几颗这种丹药备用。 小姑娘美滋滋地躺在床上，摇头晃脑。 ** 隔壁书房。 李老太医如实禀明，拱了拱手便离开了。 顾侯爷局促不安坐在一旁，待李老太医走后，暗暗捏紧了拳头，不得不朝坐在首位的墨昀辞紧张道：“殿下，小女的病情…… 刚才李老太医不是还说药石无医，怎么连药方都不愿意开。 小女、小女她是不是……”回天乏力？ 顾侯爷开始想侯府库房里的百年人参能不能顶用？ “永安侯，昨日顾小五的表现是否没有半点不适？”墨昀辞没有回答顾侯爷，反问道。 顾侯爷不明就里，说道：“小五之前没有半点不适。” 怎么一夜之间，好端端的小闺女就要没命了！ 顾侯爷想不通，他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冲到隔壁去看看小闺女。 就在这个时候，洛肆端着一个海碗进来，毕恭毕敬道：“殿下，药熬好了。” 墨昀辞抬眸瞥了眼满脸焦急的顾侯爷，冷静地说道：“既然熬好了，便由永安侯送过去吧。 切记要看着顾小五喝下。” 顾侯爷先前完全沉浸在小闺女怎么就病重的沉痛消息里，压根没听清楚墨昀辞吩咐李老太医的话，此时他下意识问道：“这是什么药？” 李老太医刚才走得头都不回，没见说要开药啊。 墨昀辞冷冷淡淡的说：“能让顾小五好起来的药。” 顾侯爷半信半疑，但不太敢表露出来，他走上前去接过洛肆手里的托盘。 一股极度呛人的苦味瞬间让人精神几分。 顾侯爷不自觉要拿远点，忽然动作一滞。 他闻着都觉得头脑清醒，一定是好药！ 说不定，真的能让小闺女好起来。 “永安侯，端过去吧，若是凉了，药效就没这么好了。”墨昀辞缓缓说道。 顾侯爷回过神来，半点也不敢耽误，匆匆忙忙就去找顾星萝。 太子殿下给的药，总不能是毒药吧。 ……有毒！ “这是什么！”一道惊呼传来。 顾星萝闻到一股狗都要呛死的苦味。 这是要毒死她啊！ 那李老太医会不会开药啊？ 特么还是这么大一个海碗。 说是碗，那都是斯文说法，简直是个盆！ 原本咸鱼躺的小姑娘，瞬间蒙住被子，脑袋都不露出来。 顾侯爷一见顾星萝麻溜的缩脑子，更加肯定手里是良药，立马说道：“良药苦口，你快喝了。” 被窝里的小家伙一动不动。 顾侯爷一边扯着被子，一边好声好气地劝道：“小五，李老太医开始都说你脉搏虚弱，药石无医。 是为父没有照顾好你。 幸好太子殿下不知何处得来的良方，你看，你还没喝，光是闻一闻，就恢复了些许精神。 这药里还不知道用了多少珍贵药材。 多亏了殿下，等你病好了，一定要好好谢恩，知道吗？” ‘哗——’ 顾星萝被子一掀，鼓起红扑扑的小脸，奶呼呼的声音都变了调，她不可置信地说道：“你说是墨昀辞给的药？” 那不就是毒药？！ 这么一大碗，生怕毒不死她！ 顾侯爷立马纠正道：“不得直呼殿下名讳！ 先不说这个，闺女乖，快把药喝了，一滴都不要剩。 病好以后，为父让厨房给你做一桌子好吃的！” 顾侯爷连忙把海碗端到顾星萝跟前。 顾星萝被海碗里散发的苦味，呛得很连滚带爬冲出房间。 顾星萝心里无比悲愤！ 王八蛋墨昀辞！ 还有……云子翁配的什么药丸，怎么就药石无医了？？？ 现在她真的要完了！ 顾星萝气得使劲磨牙，恨不能端起海碗冲去找墨昀辞，把药全部灌给他！ 顾星萝抬起头，对上顾侯爷无比担忧又关切的目光，立马动身去找墨昀辞算账的怒气顿时一泄，早知道就不装病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 顾星萝暗自叹了口气，豪气万丈地伸出小手：“拿来！” 顾侯爷连忙把海碗递过去，提醒道：“小心烫，一定要喝完啊。” 顾星萝看着黑漆漆的汤药，深吸一口气—— 小脸立马皱成一团，十分嫌弃地仰起头。 嗷！闻着都想掉眼泪。 这里面到底放了什么？ 闻着味都能苦成这样。 墨昀辞！我跟你不共戴天！ 小姑娘在心里破口大骂。 顾星萝眼珠骨碌转，软乎乎的撒娇说：“父亲，你先去让厨房准备我喜欢吃的菜，药碗交给紫荆收拾。” 顾侯爷不放心，站着没动：“药不能放凉，厨房做菜很快的。” 顾星萝：…… 很好，看来天要亡我！ 顾星萝捏住小鼻子，埋头喝了一大口。 药汁入口，浓烈的苦涩味道直冲头顶。 顾星萝整个人都不好了，差点吐出来。 她无比艰难吞了下去，苦得眼泪汪汪，“父亲，你去跟紫荆拿点糕点过来，我想吃点甜的。” 太苦了……苦得顾星萝怀疑自己马上要去投胎了。 顾侯爷转身去门口找紫荆。 顾星萝立马蹦下床，飞扑到窗户跟前，推开窗就要倒药。 谁爱喝谁喝去！ 海碗刚倾斜，一只微凉的手握住顾星萝的小手，伴随某人冷不丁的一声：“装病好玩吗？” 顾星萝顿时一个激灵，差点把海碗扣他脑袋上。 顾星萝心虚的漂移了下视线，嘴上非常诚恳地说道：“昨天的事情对我打击太大了，没有睡好，感了点风寒。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神丹妙药，喝一口，我就觉得大好！不用再喝了！” 第102章 喝你个头 墨昀辞淡淡睨着她，忽地扬起唇角，轻哼一声：“你也说是神丹妙药，药材珍贵，一口怎么够。 你平日不习武，才会失眠便病倒，可见身子有多弱，喝了这个正好能强身健体。” 顾星萝冲他翻了个白眼，随后眼睛迅速瞄中窗子旁边的大花瓶。 顾星萝立即温温吞吞：“我知道了！ 我会好好喝药的，不过我这几天需要静养，暂时不能读书了。” 她摇头晃脑，微微一笑：“欸，好可惜。” 说着，小姑娘拿回海碗，伸手去关窗。 墨昀辞抬手拦住，垂眸盯着屋内的顾星萝，凉凉道：“你现在喝，当着孤的面。” 听着身后顾侯爷要进来的脚步声。 顾星萝忍无可忍，恼怒瞪着他，凶巴巴的说道：“你够了！哪有像你这样随意在女孩子闺房外头打转的，你是不是对我图谋不轨！” 墨昀辞俊脸一黑，开始冷笑：“图你胖？还是图你矮？ 你是现在喝，还是孤喂你喝？” 喝你个头！ 本姑娘不喝！ 苦得好像放了几十斤黄连。 顾星萝气急败坏，立马将汤药全部倒进大花瓶里，对着墨昀辞小手一摊。 都被揭穿装病了，她还要喝‘药’，傻不傻啊。 恰逢顾侯爷进来，他意外望向隔着窗的二人，一时有点懵。 “殿下？” 墨昀辞目光掠过顾星萝，幽幽道：“孤看顾小五一碗药下去，立马药到病除。 趁着头脑清醒，正是读书的好时候。 你也不想学子交流比试，代表大渊得最后一名吧？” 话音落下，顾侯爷一脸错愕，语气非常难以置信：“学子交流比试？……我家小五？她能行吗？” 他家小闺女什么水平？ 入学测试都没有及格。 怎么就被选中去参加劳什子学子交流比试。 鹿鸣书院的夫子怎么选的人！ 这一刻，顾侯爷对鹿鸣书院的教学水平产生了强烈质疑。 顾星萝猛地扭头睁大圆溜溜的眼睛瞪住便宜爹。 别以为她没听出来，这便宜爹居然在嫌弃她！ 墨昀辞淡淡嗯了一声，直言道：“你也知道顾小五学识基础弱，需要多花时间读书。 孤这才特地过来督促她，希望她能为大渊出一份力。” 顾侯爷瞬间明白过来，当即点点头，对顾星萝说：“小五，为父看你确实精神大好， 看几页书应该不成问题，要好好努力，到时候我去给你加油！” 他也不要求小闺女为大渊争光，不拖后腿就满足了。 顾侯爷非常放心的把顾星萝交给了墨昀辞。 太子殿下惊才绝艳，能帮着督促小闺女，简直最好不过了！ 顾星萝看着便宜爹走的那叫一个毫不犹豫，还跟门口的紫荆交代要多准备瓜果茶点，缓解疲劳。 顾星萝一脸生无可恋。 这是什么爹啊！ 都不关心一下他女儿的身心健康。 刚从书院回来，床板都没躺暖，就被赶去读书。 小姑娘趴在书桌上，神情蔫蔫的，哀怨的小眼神盯着墨昀辞。 墨昀辞有点好气又好笑。 故意装病的人是谁？ 为了躲懒，这胖丫头当真是无所不能。 顾星萝没精打采的嘟囔道：“我就两天假，你连这点时间也要剥削！” 昨天不算，全被老太太和王氏搅合了。 墨昀辞微微挑眉，淡定道：“你若不装病，今日只需学两个时辰即可。” 言下之意，顾星萝装病浪费了不少时间。 顾星萝撇撇小嘴，厌学意图非常明显了。 墨昀辞瞥了她一眼，忽然开口：“把手伸出来。” 顾星萝一边伸出手，一边没好气：“干嘛？” 有完没完了？ 哪个王朝的未来储君像他这般悠闲的。 整天盯着一个女孩子读不读书！ 墨昀辞的手覆在顾星萝的小爪子上，轻轻一碰，便将手收了回去。 顾星萝只觉掌心微凉，低头一看，不由微微一怔，是一块糖饴。 墨昀辞伸手不轻不重弹了下她脑门，淡淡道：“孤看今日的这副药不错，还能治懒病， 以后你要是躲懒，便喝上一碗。” 顾星萝顿时大怒：“你还是不是人！” 墨昀辞睨她一眼，淡淡说道：“不论鬼神，好好跟读。” 好在墨昀辞的人性没有彻底灭绝，只念了半个时辰，就放过了顾星萝。 墨昀辞前脚一走，顾星萝立马原地蹦起，她连忙招来紫荆说道：“快快快，收拾东西。 秋高气爽，本姑娘要去秋游，后天直接去书院。” 紫荆听得一愣一愣的，看着顾星萝翻箱倒柜，无奈长叹了口气，“姑娘，你歇着，奴婢来收拾。” 姑娘为了不读书，真是煞费苦心。 殊不知，顾星萝要躲的其实不是书，而是墨昀辞！ 当晚，洛陆便给墨昀辞通风报信。 五姑娘外出秋游，连侯府都没回，找了家客栈住下了。 洛肆在旁听得嘴角抽搐。 这五姑娘…… 墨昀辞一脸冷漠，摆了摆手，示意洛陆退下，他本也没打算明日再去永安侯府。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何况是满脑子稀奇古怪想法的顾小五，凡事有个度。 墨昀辞似乎想起了什么，微微蹙眉：“九方拍卖行还是不愿透露神医谷中人的下落？” 洛肆低垂着头颅，“九方拍卖行的玖娘一直在推托，只说每隔几个月就会有人主动将天凝丹送到拍卖行，其他的一概不知。” 墨昀辞思忖片刻，断然道：“让洛壹从拍卖行的幕后之人入手，再从暗卫营里调派几个人过去协助他。” “是。”洛肆颔首领命，转身去传信。 墨昀辞则继续待在东宫的书房里，拿起手边摞成小山似的奏疏翻阅起来。 大半夜后，墨昀辞终于将累积好几天的奏疏看完了，他端起茶盏放松的喝茶，眸光忽地一顿，落在书案另一头的十几副卷轴上。 墨昀辞神色微顿，却没有去碰，他屈指轻叩桌面。 守在书房外的小太监立马躬身进来：“殿下有何吩咐？” “林潘，孤的书房何时多了不该有的东西？” 小林公公心头一惊，书房一直是他在负责打理。 而书房又是东宫重中之重的地方。 小林公公小心翼翼地抬起头，顺着墨昀辞的目光瞧去。 第103章 我从不与人结仇 小林公公立马伏跪在地，不敢抬头地说道：“殿下恕罪，这是皇后娘娘白天遣铃铛姑姑送来的各家贵女画像，想让殿下挑选一二。 若有合适的，可以先定下来，过个两三年再大办。” 小林公公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将皇后娘娘的原话说了。 原本太子殿下还没到成婚的年纪，根本不急于一时。 可是皇后娘娘的心疾迟迟不见好转，担心哪一天撒手人寰，见不到殿下成婚那天。 墨昀辞神色看不出什么情绪，冷声道：“拿去烧了。” “啊？可这是皇……”小林公公脸色大惊。 墨昀辞打断了小林公公的话：“孤会去跟母后说，下去。” 小林公公顿时闭上嘴，起身上前抱着一大摞画像退了出去。 太子殿下生性冷淡，而且还没到开窍的年纪。 这么多画像，是一幅都没打开看一眼。 还好，他恪守本分，没有收下那些个大臣的银子。 不然，这会儿可不好交代了。 小林公公心里暗自庆幸，忙不迭抱着画像去找炭炉…… ** 三天假，说没就没了。 顾星萝懒洋洋躺在矮榻上，吃着紫荆切好的水果，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时不时瞅一眼紫荆。 她那小眼神里满满的不舍，哼唧两声：“紫荆，我要很厚的衣裳。” 正收拾衣物的紫荆回过头，说道：“姑娘，放心吧，新做的衣裳都是加厚的。 等你下次回来，天更冷些，奴婢给你备好银丝炭送去。” 顾星萝不是一般的怕冷，紫荆早有准备。 顾星萝点点头，继续清闲的吃水果，嗷呜一口一小块。 紫荆一边收拾，一边说道：“姑娘，奴婢方才去厨房拿食材的时候，听陈婶说三房一家也搬出侯府去了。 不过，是三夫人主动跟侯爷提出要搬出去的。” 后面一句话，紫荆语气带着点感叹。 大老爷和三老爷都是顾老夫人亲生的儿子，一个贪得无厌，野心勃勃；一个安安分分，从不挑食。 顾星萝没说话，静静听着紫荆说话。 老车夫傻眼地看着紫荆指挥下人将整整四大箱行李搬上马车。 五姑娘也不是第一天去书院。 怎么才放假三天，就能收拾出这么多的行李？ 紫荆说道：“姑娘，这两箱是新做的加厚被褥，另外两箱是厚衣裳， 要是觉得不够暖和，让人给奴婢带话。” 小姑娘钻进马车，掀开车帘，探头对着紫荆乖巧点头。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驶向鹿鸣书院。 顾星萝跳下马车，第一件事就是找来杂工，将行李搬去墨昀辞的院落。 “动作快点，我给你们加钱，不过你们要找院子的主人结算银子。”小姑娘磨磨蹭蹭走在最后头，奶声奶气的大喊。 不远处的洛陆差点一个跟头从树上栽下去。 五姑娘还真是…… 小坑货！ 墨昀辞面无表情地看着杂工将大箱子搬进西厢房。 最后面的小姑娘站在院子外边，探头探脑，就是不进来。 四个杂工不好意思地看向墨昀辞。 墨昀辞深吸一口气，冷冷地说道：“洛肆，结账，然后去把门口那个胖丫头拎进来。” 说完，墨昀辞顿了一顿，径自朝着顾星萝走去。 “过来。” 顾星萝毫不犹豫地掉头就跑。 很可惜，顾星萝的小短腿刚迈出两步，就被墨昀辞拎了起来：“你跑什么？” 顾星萝哼了一声，“我哪有跑？” 小姑娘眼珠子一转，挺起小胸脯：“是……是你非要我搬到这里，原本我住的地方，请杂工很便宜的， 现在无端端要多花一笔银子，你是不是要负责？” 吝啬鬼，小气吧啦！ 堂堂太子殿下，还要跟她计较这么几十个铜板。 顾星萝在心底暗骂。 墨昀辞睨她一眼，“上次你不是已经搬好了？” 怎么还有？ 还是四个大箱子。 墨昀辞不得不怀疑，区区一个西厢房不够她造的。 顾星萝理直气壮：“天气转冷，我多穿两件衣服不行吗？” 墨昀辞挑挑眉，将她提溜进院子，往石凳一放，“这里有件事情，需要告知你一声。” 顾星萝满脸警惕：“你想说什么？” 墨昀辞见她这副对自己极其防备的小模样，心底莫名有几分不爽，语气淡淡：“洛肆，你来说。” 洛肆刚送杂工从后门离开，迅速看了眼顾星萝，垂首道：“书院放假这三日，有人翻进五姑娘的西厢房，那人轻功极好，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但不知道对方是否拿走了什么。” 这处院落是墨昀辞在鹿鸣书院的居所，即便他人不在，仍是有亲卫看守着。 洛肆也没想到，居然有人不怕死擅闯殿下的住处。 令人费解的是，不是为了殿下而来，而是冲着顾星萝去的。 顾星萝屋内有什么东西，洛肆和亲卫都不清楚，需要询问她本人。 顾星萝一怔，却没有急着回房查看。 那人翻她寝屋找什么？ 是古岭部落的人，来找小红？ 不对，她一直随身带着小红。 古岭部落的人接连两次，都挑她在的时候出现。 可要不是古岭部落的人，她身上便没什么东西让人有所图谋的啊。 难不成有人知道她是暗阁的人，过来试探？ 那不纯纯找死吗。 顾星萝很疑惑，没想明白。 墨昀辞抬眸瞥她一眼，问道：“你想到什么？” 顾星萝摇摇小脑袋，小眼神暗示性地瞄他两眼，“我从不与人结仇，可能找错人了。” 小姑娘扑闪的明眸，就差没直接说，对方是来找墨昀辞寻仇，却错找了她。 墨昀辞额角青筋一跳，险些气笑。 从不与人结仇？ 顾小五要不要细数一下，进了鹿鸣书院以来，跟她结过梁子的有多少人？ 墨昀辞伸手狠狠捏了一把她有点婴儿肥的脸颊，直直盯着她：“孤倒不知道，你这小脸肉乎乎是因为脸皮厚。” 她这小脸蛋，还是出人意料的软，手感格外的好。 顾星萝大怒，拍开他：“胡扯！你怎么能对女孩子动手动脚的，不知羞！” 墨昀辞若无其事收回手，直接问道：“南虞国的杜梦蓉要跟你买下的是什么古籍？” 顾星萝气鼓鼓的捂着脸颊，听到他的问话，小手微微一滞。 她眼神开始左看右看：“就是……普普通通的古籍，她说要买回去收藏， 我看她不顺眼，才没有答应！” 第104章 特喵的讲讲道理好不好 墨昀辞目光凉飕飕看着顾星萝。 顾星萝缩了缩脖子，扁扁小嘴：“好嘛。就是几本《千门》，也没什么特别的。” 那天在小食堂门口围了好些人，就算顾星萝现在不说，墨昀辞绝对有办法查到，没有隐瞒的必要。 “几本……《千门》？五姑娘你没有开玩笑吧。”洛肆吃惊地看向顾星萝。 墨昀辞同样略显诧异地看她一眼。 《千门》有多少册遗留下来，没有人知晓。 就以上个月九方拍卖会上的《千门》残页为参考，这其中的价值有多高，不言而喻。 而且《千门》可遇不可求，有的人家会当成传家宝，捂得严严实实。 难怪南虞国的杜梦蓉会坚持要向顾星萝提出买下‘古籍’。 不过这杜梦蓉相当不厚道，这哪里是什么普通小众的古籍，分明人人趋之若鹜的珍贵孤本。 不过话说回来，五姑娘不但有《千门》，还有……好几本！ 永安侯他知道吗？ 他便任由五姑娘拿着几本金山来书院？ 洛肆忍不住咂舌。 不对不对，永安侯不是个爱读书的料，听闻在军中的时候，时常找军师帮忙捉刀。 那五姑娘的几本《千门》从哪儿来的？ 这个问题，墨昀辞同样想知道，他侧眸看着顾星萝。 顾星萝唉声叹气：“那天我看见一个老爷爷，头发都发白了，还辛苦抱着好多书， 我就帮忙拿了几本。 谁知道被人看了去，拉着我要强买强卖。” 说到后面，小姑娘圆鼓鼓的小脸气成河豚。 墨昀辞眸光幽深注视着她，“老爷爷？” 偌大的鹿鸣书院，能拥有好几本《千门》的人，唯有常年收集修复各类孤本的姬副山长。 只是这位姬副山长严于律己，外祖父直言他是老古板，经常被气得脸红脖子粗。 没听说姬副山长与谁有过深交。 胖丫头帮姬副山长拿书？ 那些孤本古籍说是姬副山长的命都不为过。 墨昀辞眯了眯眸，望了顾星萝一眼，声音平静：“你认识姬副山长，而且相识的时日不短。” 交情应该不浅。 不然以姬副山长暴躁的脾性，谁碰他的宝贝古籍一下，那就是仇人。 顾星萝无语望天。 就说不能让墨昀辞知道一丁点儿，他这只黑心狐狸太敏锐了。 顾星萝挠了挠脑袋，咕咕哝哝道：“以前在闽城见过。” 墨昀辞是有什么奇怪癖好？ 怎么这么喜欢挖人秘密。 墨昀辞眸底闪过隐晦不明的光芒，他漫不经意地问道：“你见字犯晕，姬副山长为何还要将古籍交你帮忙？” 顾星萝眨巴眨巴眼睛：“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不看就完了，而且一直装在小包袱里。” 墨昀辞定定地看着她，正要说话。 院子外边传来一个温柔又略带惊喜的声音：“太子哥哥！” 顾星萝扭头看去，就见一个气质温婉的少女拎着个食盒，满面带笑缓缓走来。 洛肆对着少女行礼：“见过乌小姐。” 乌淑青浅浅一笑，迈着小碎步走到石桌跟前，朝墨昀辞行了一礼：“太子哥哥，我以为你没回书院，但还是想来碰碰运气。” 乌淑青顿了一下，她笑着说：“看来我运气不错。” 顾星萝看了眼墨昀辞，又看了看乌淑青，爬下凳子就要回房。 谁知，小短腿还没着地，就被墨昀辞拎回凳子上，他淡声说道：“坐好。” 顾星萝抗议：“我要回去收拾行李，整整四箱呢！” 墨昀辞说：“孤还有问题要问你。” 顾星萝：…… 泥煤呀！能说的她都说了！他还想知道怎么？！ 乌淑青仍旧面带笑容，半点都不觉得尴尬，她略带歉意道：“我不知道太子哥哥你有事要忙，早知道我便不来了。” 墨昀辞瞥了乌淑青一眼，“你有何事？” 七八岁的时候，阁老带着乌淑青请太傅教导了几堂课。 乌淑青一直认定自己跟太子哥哥有着独处的同窗之情，跟其他人是不同的。 乌淑青将食盒放在石桌上，将里面的三盘糕点取出摆好，她顺势坐了下来，恬静一笑：“我做了几样点心，是上次进宫时皇后娘娘提到的口味， 我想请太子哥哥你帮忙尝尝味道如何？” 墨昀辞的口味偏清淡，而且不嗜甜，对糕点没有什么兴趣。 他看着旁边的小姑娘东张西望，晃荡着两条小短腿，恨不能蹦下地蹿回房间。 墨昀辞在心里嗤了一声，坐没坐相。 他随手将一盘糕点推到顾星萝面前：“你不是喜欢糕点吗？尝尝。” 顾星萝眼睛一亮，当即伸手拿起一块塞进嘴里。 乌淑青在一旁欲言又止。 糕点入口即化，小姑娘弯起眼眸，砸吧砸吧小嘴说道：“好吃！就是没什么甜味，下次做的时候，多放点糖。” 乌淑青袖子底下揪紧手帕。 又不是专门给你准备的！ 顾星萝嘴上说不甜，肉乎乎的小手动作却是一点都不慢，一手一块糕点，左右开弓。 没一会儿，一盘糕点就见底了。 小胖手伸向第二盘。 墨昀辞见她鼓着双腮，嘴角还沾着糕屑，他眉心微微一跳，伸手拍开她的爪子，有点不悦的训斥道：“就知道吃！ 什么东西都往嘴里塞，你不胖谁胖？” 顾星萝：“？？？” 你特喵的讲讲道理好不好！ 不是你端到我面前的吗？ 找不到话题插进去的乌淑青，暗暗打量着顾星萝。 上回听王涵儿说起，她并不觉得永安侯府的这位五姑娘有什么特别。 不就是一个六岁小姑娘而已。 可偏偏，太子哥哥对这六岁小姑娘很是关注。 直到现在太子哥哥好像忘记有她存在，没瞧她一眼。 “墨昀辞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你赶紧让李老太医给你诊断诊断！”小姑娘气急败坏，怒瞪墨昀辞一眼，气呼呼地跳下去走了。 这都谁惯得他一身毛病！ 让她吃的人是他，不让她吃的人还是他！ 要不看个脑子吧！ ‘哐——’关门的声音超大。 乌淑青美眸满是错愕地看着紧闭的西厢房。 顾星萝住在……太子哥哥这里？ 乌淑青面带笑意，开口道：“太子哥哥，我……” 墨昀辞偏头扫她一眼，他微微蹙眉，打断了她的话：“你怎么还没走？” 第105章 你到底有什么本事 乌淑青脸上浮现一丝尴尬。 她一直就在这里啊。 但乌淑青此时更想问，那顾星萝为什么能住进墨昀辞的院落。 乌淑青浅浅一笑：“是我不好，叨扰了太子哥哥。 下次我再做些新的糕点过来。” 说罢，乌淑青得体地行了一礼，施施然走了。 墨昀辞略略扫过一眼石桌上的糕点，吩咐道：“扔远一点，不要让胖丫头看到。” 墨昀辞怀疑要是被顾星萝瞧见，以她那馋嘴猫的性子，说不定会捡回去吃。 洛肆不疑有他，应声：“是。” 麻利将糕点收起，洛肆想了想，面色有几分迟疑地说道：“洛贰先前去闽城调查，没有查到五姑娘与姬副山长相识。 殿下，要不要再派人去查一查？” 墨昀辞侧眸瞥了眼西厢房方向，说道：“不用去。” 一开始没查出来，定是不想让人知道。 现在顾星萝亲口承认跟姬长羲相识，便没有再去调查的必要。 只是，墨昀辞不禁有些好奇。 以姬长羲油盐不进，又嗜书如命的性子，怎么会跟顾星萝有不浅的交情？ 毕竟胖丫头说话是能噎死人的…… ** 顾星萝单手托腮，半歪着身子，翘起小腿，抖啊抖。 毫无形象可言。 一旁的庄天明看着顾星萝维持这个姿势发呆大半天了，他忍不住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想了想，庄天明连忙安慰道：“你也不要太担心学子交流比试，只要尽最大努力就好了，我会给你加油的！” 顾星萝回过神，看向庄天明的眼神有点茫然。 什么学子交流比试？ 她分明是在想，会是谁闯进她房间，又是想要找什么。 墨昀辞手底下的人发现很及时，房间里只有些许翻动的痕迹，根本看不出什么。 顾星萝瞅了眼旁边像打了鸡血的庄天明，歪歪脑袋，正想跟他说话。 一道人影大步走进黄班，环视众人一圈，高声问道：“谁是顾星萝？” 黄班的人面面相觑一眼。 白元香当即抢先开口：“墙角最矮的那个就是！” 还在跟庄天明说话的顾星萝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最矮？ 那人闻言立马锁定角落里矮矮小小的小姑娘，快步走过来。 他打量了小姑娘一圈儿，皱眉：“你就是顾星萝？我是上院的鲁宝宇。” 黄班的学子们不由低声议论。 “上院天班的鲁宝宇！来我们黄班找人？” “这个我知道！听说顾星萝仗着跟那位殿下关系亲近，走了后门。 暗中收买夫子让她顶了鲁师哥的名额去参加学子交流比试，就是为了出风头。” “什么？！她不是大字不识几个，出什么风头？出洋相还差不多！” 他们七嘴八舌地捂嘴小声讨论，时不时朝顾星萝的方向看两眼，眼神闪闪躲躲，很害怕被抓包的表情。 顾小五怼人的功力，黄班的人见识过了，谁也不想得罪她。 内力深厚，耳力过人的顾星萝一头黑线。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谣言！ 她靠墨昀辞走后门参加学子交流比试？ 天地良心！ 她无时无刻都想跟墨昀辞划清界限！ 是他揪着她不放！ 走后门，这个……顾星萝承认她是走了一点点后门，借着墨昀辞的名头在云来斋点了好几次限量菜。 至于为了参加学子交流比试，把人名额顶了，绝对没有的事情好不好！ 她就是想当一条小咸鱼，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事做啊！ 鲁宝宇双臂环胸，他直言来意：“我来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让夫子选你去参加比试。” 顾星萝一脸无辜：“……我很会睡觉，算不算本事？” 鲁宝宇愣住，脑子有点没转过来：“谁、谁跟你说这个了，君子六艺，雅人四好琴棋书画， 你最擅长哪个？” 小姑娘露出苦恼的小表情。 不等她说话，鲁宝宇突然双手拍在桌上，盯着顾星萝，他非常认真地说：“既然你顶了我的名额参加学子交流比试，那就绝对不能输。 不然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顾星萝顿时有些呆愣。 鲁宝宇非常自觉搬来一套崭新的桌椅，在顾星萝后排的空位坐下。 他一脸郑重：“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你不能懈怠。 我已经跟夫子请示过了，这段时间都会在黄班督促你读书骑射。” 顾星萝一脸懵逼。 没完了是吧？ 墨昀辞说要特训，让她搬进他的院落。 这又冒出一个鲁宝宇，说要督促她。 怎么上哪儿都有人说要监督她学习！ 这也太欺负人了！ 顾星萝愤愤不已。 小姑娘努力平复情绪，憋出一句：“已经有人督促我读书了。” 鲁宝宇不由看向庄天明。 庄天明连忙摆摆手：“不是我不是我！督促顾小五读书的人，不在我们黄班。” 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冒认殿下啊。 鲁宝宇有些遗憾，跟顾星萝说：“没事，晚点你可以介绍我们认识，互相交流读书心得。” 顾星萝无语望天。 不，她不想。 一个墨昀辞，就够她受的了。 鲁宝宇说到做到，得知顾星萝见字犯晕后，他一脸不可置信，当即非常主动提出要给顾星萝念书补课。 鲁宝宇在课间讲得那叫一个滔滔不绝。 对顾星萝来说，简直是魔音入耳。 庄天明有些同情，偷偷跟顾星萝说道：“你不知道鲁师哥在我们书院出了名的好学？ 听闻他每天读书到三更，五更起床晨跑，一年四季，一天不落。” 顾星萝顿时蔫了吧唧。 这种可怕的作息，她做不到啊。 难怪能被选上去参加学子交流比试，偏偏遭了意外。 顾星萝小脸皱成一团，长叹了口气…… 午时，庄天明看着说个不停的鲁宝宇，又看了看生无可恋的顾星萝，他不忍心地说道：“我请你们吃个饭吧。” “好！那还等什么，我们快走吧！”顾星萝眸光瞬间亮晶晶，立刻起身就往外面冲去。 小姑娘的小腿迈步飞快，仿佛能刮起一阵小旋风。 等在下院外头的洛肆，还没看清楚人，就听见小姑娘对他丢下一句：“有人请客吃饭，让墨昀辞自己吃吧。” 第106章 你在教我做事? 庄天明和鲁宝宇匆匆追了出来。 庄天明在顾星萝后头，气喘吁吁地大喊：“顾小五，等等我们啊！ 这时候人多，书院外头肯定没位置了，我们去食堂。” 洛肆看得一愣一愣，目光不由落在庄天明身旁的鲁宝宇身上，他是谁？ 五姑娘的朋友？以前怎么没见过。 “大娘，好几天不见，怎么更年轻了？ 是偷偷背着我吃什么好东西了吗？我也要！我也要！”小姑娘冲进食堂，睁大圆溜溜的眼睛瞅着掌勺的大娘，一脸软萌软萌的，非常讨喜。 大娘笑得花枝乱颤：“小姑娘真会说笑。 我怎么瞧着你清减了许多，来，多吃点！不要饿坏了自己！” 话落，大娘立马舀了两大勺回锅肉到小姑娘碗里，满满一大碗，都快要溢出来了。 鲁宝宇和庄天明在后面看得眼睛都直了。 鲁宝宇用手肘撞了撞庄天明：“她……在食堂待遇这么好？” 他在书院待了三年，掌勺大娘比夫子还要苛刻，打饭从来没什么笑容。 庄天明摇摇头：“我没跟她一起吃过饭，不清楚啊。” 顾星萝扭过头，对鲁宝宇和庄天明说：“你们快点，我去前面那桌等你们。” 说完，她哒哒哒就走了。 “要什么菜？今天的回锅肉没有了，你看看别的。”耳边，是掌勺大娘没什么耐性地催促。 鲁宝宇：…… 庄天明：…… 天差地别的对待。 此时，食堂吃饭的人不算多，没有那么拥挤，顾星萝很快找到位置坐下，等他们两人过来一起用膳。 鲁宝宇和庄天明刚入座，瞧着顾星萝埋头在堆成小山似的回锅肉里，再低头看看自己的饭菜，顿时感觉不香了。 庄天明羡慕嫉妒恨地盯着她，问道：“小五，大娘每天都给你这么多好吃的？” 顾星萝抬起头，咽下嘴里的回锅肉，“没有啊。” 庄天明心里总算找到点平衡。 顾星萝摇头晃脑道：“我很少来食堂，平时都是吃云来斋的饭菜。” 洛肆会去云来斋打包好送来。 唯一不好的就是，她要跟墨昀辞一块吃饭。 庄天明更羡慕了！ 他也好想天天吃云来斋的饭菜，那里的厨子当过御厨，做出来的菜肴比京城大酒楼还要好吃，就是价钱也非常感人。 就算家里经商的庄天明也只是偶尔去一趟。 三人吃着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主要是鲁宝宇在说，他对顾星萝连千字文都背不全感到深深的震惊，提议她像自己学习，三更睡觉，五更起床。 顾星萝瞪圆了眼睛，小脑袋猛地摇成拨浪鼓。 这哪里是学习，是在要她的小命！ 鲁宝宇不死心地劝说。 忽然，一道满满嘲讽的声音传来。 “就算她从今日开始不睡觉又如何，到了比试那天，还不是最后一名。 真给你们大渊丢脸！” 这话一出，连带周围吃饭的学子们不由得投来目光。 杜梦苒被人簇拥走进食堂，听到鲁宝宇的话，她对此嗤之以鼻。 顾星萝没抬头，扒拉最后两块回锅肉。 杜梦苒也不恼，面带得意来到顾星萝跟前，道：“听说你要参加学子交流比试，没想到你这么不自量力。 你要是好好的求一求我，说不定我会在比试的时候，给你留一点面子。” 簇拥着杜梦苒的南虞学子们纷纷不客气地嬉笑起来。 庄天明和鲁宝宇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南虞国的人也太嚣张了。 他们可是在大渊的领土上。 谁是东道主都分不清吗？ 顾星萝抬眸瞅了杜梦苒一眼，放下碗筷。 杜梦苒条件反射后退半步，她尖声道：“怎么，你要跟我动手？ 根据比试规定，你要敢跟我动手，可是要取消比试资格的！ 你可别忘了，以你这个草包根本不能赢得比试，识相的该怎么做，你明白吧？” 顾星萝眼睛亮了亮，起身活动活动小手，兴高采烈道：“有这种好事，你怎么不早说？！” 杜梦苒瞪大了眼睛：“！！！” 庄天明赶紧拉住顾星萝，忙道：“不能动手不能动手！一旦取消比试资格，是不能有人替补的。” 顾星萝瞬间蔫了吧唧，扫了眼心有余悸的杜梦苒，十分嫌弃：“什么怎么做，你在教我做事？” 小姑娘目光不经意落在刚从外面进来的一拨人身上，眼珠子骨碌一转。 她立即一脸正经，奶声奶气地大声斥责：“你怎么能这么自大，凭什么说这次学子交流比试的第一名非你们南虞国莫属， 北绪国在你们南虞国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我承认，我读书一般般，对第一名没有什么想法，但我会尽最大努力去比试就是了。 可是我很看好北绪国！ 你这么瞧不起北绪国，我要替北绪打抱不平！” 杜梦苒皱起眉，她刚才没提到北绪国啊。 杜梦苒抬起下巴，盛气凌人：“你这贱丫……”头少在这里胡扯。 然而，杜梦苒的话还没说完，一道愤愤然地声音打断了她。 “谁说我们北绪国比不上南虞国？” 一袭张扬红袍的楚楠明气势汹汹就快步过来。 “杜梦苒，你仗着姐姐杜梦蓉是南虞第一才女的称号，就敢目中无人。 瞧不起我们北绪国是吧？”楚楠明怒目瞪视着杜梦苒。 杜梦苒傻眼了，她着急忙慌的想要解释：“不是的，我没说过这样的话！” “不是你说的，那就是你姐姐杜梦蓉的意思？”楚楠明追问。 簇拥着杜梦苒的南虞学子还没来得及开口，北绪学子个个愤怒地叫道。 “谁知道杜梦蓉的才女名头，是不是你们南虞国吹嘘起来的！” “比试都没开始，就开始自吹自擂能拿第一！你们南虞果然一贯不要脸！” “你们南虞国当我们北绪国没人了？！” 南虞国的学子一听这话，也忍不了了，早忘了要解释，撸起袖子开始对骂。 食堂一片混乱，有人赶紧去叫夫子过来，生怕一言不合打起来。 杜梦苒见状，差点没气晕过去。 这叫什么事啊！ 她分明是来找顾星萝麻烦的，顺便看看能不能套话将《千门》弄到手，怎么就发展成南虞和北绪的问题了。 杜梦苒下意识去找顾星萝。 第107章 五姑娘是个神人啊! 小姑娘早早拉着一脸懵逼的鲁宝宇和庄天明大摇大摆的离开。 向来埋头只读圣贤书，从不抬头看窗外事的鲁宝宇，直接被顾星萝的操作惊呆了。 居然还能这样？ 这五姑娘是个神人啊！ 妥妥的祸水东引，将自己摘了出去。 庄天明对顾小五的奇葩操作，已经感到麻木了。 她哪一回做的事不是出人意料的？ 食堂那一边，南虞国和北绪国的学子差点没打起来。 大家碍于比试在即，努力在克制自己心头的怒火。 闻讯而来的几个夫子，头都大了。 怎么吃个饭，都能扯出事情来！ 什么，这事儿里头有五姑娘？ ……那好像挺正常的，瞅瞅最近的李夫子，自从五姑娘进书院以来，他头发白了不少。 说来也怪，姬副山长和太子殿下都挺护着这小姑娘。 放作一般的人，天天在学堂呼呼睡觉，早就书院劝退了。 私下有些夫子想打探一二，全被姬副山长骂了回来，并吃了闭门羹。 至于太子殿下……他们没有那个胆子。 告别鲁宝宇和庄天明的顾星萝全然不知道，自己在书院的夫子那里悄悄出了名。 小姑娘正悠哉悠哉地往回走，刚吃饱饭，需要散步消消食。 走在半道上，一颗圆圆的石子滚到小姑娘脚边。 顾星萝抬头，就见到归虚抱着只大白鸽，远远的站在路边，看向她的眼神带着点警惕。 顾星萝撇撇小嘴，明明害怕她，还找她做什么。 嗯？ 他怀里的大白鸽怎么感觉有几分眼熟？ 归虚见顾星萝的目光瞄过来，他连忙跑过来，将小竹筒往顾星萝手里一塞，像是甩开了烫手芋头，小声抱怨：“你怎么用菜鸽当信鸽啊？” 要不是百里表哥阻止，他还以为今天加餐吃炖鸽汤呢。 不愧是天命煞星，连信鸽都跟常人不一样。 顾星萝顿时无语。 你以为是她想的吗？ 还不都是司徒澜喂成这样的。 顾星萝低头看眼大白鸽，不禁思索。 它这是飞进了百里钰的小木楼里？ 顾星萝想了想，打开小竹筒，迅速扫了一眼里面的纸条，真诚说道：“替我谢谢百里钰。” 在没人看到的角度，小姑娘袖子下的纸条化作齑粉飘散在地。 归虚哼了一声，飞快的小声道：“你以后离百里表哥远点。” 百里表哥天生体弱，一旦时间长了，会受不住她的漫天煞气。 ** 深夜，因着顾星萝这段时间住在墨昀辞的院落，盯梢的洛陆放松了不少警惕。 就跟踪五姑娘的这段时间来看，洛陆就没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 洛陆打着哈欠，在树梢上转了个身，困意让他有些昏沉。 没曾注意到，西厢房的窗子悄然打开，一道小小黑影闪身出去，眨眼不见踪影。 鹿鸣书院外，司徒澜身穿夜行衣，坐在一棵大树上，百无聊赖地撕扯树叶。 瞧见矮矮小小的小姑娘过来，瞬间一跃而下。 顾星萝没好气地问道：“找我做什么？” 在墨昀辞的地盘上，她不想暴露。 司徒澜耸了耸肩：“我也不想找你，但是云子翁要我来告知你一声。” 顾星萝疑惑：“你想说什么事？ ” 司徒澜看了眼顾星萝，吊儿郎当地说道：“最近有人在桂溪城的暗阁分部下了单，赏金很高，我没细看就接了。” 顾星萝黑黝黝的眼眸盯着司徒澜，蹙起眉头，“我说过不接京城的单。” 桂溪城就在京城隔壁，司徒澜走这一遭，必定是有人将京城的单子下在了桂溪城。 司徒澜没大在意，摆摆手：“放心放心，不是杀人的单子，而是找样东西，任务地点在京城郊外。” 顾星萝微微挑眉，脑海灵光一闪，瞬间眯起了眼眸：“前两天，擅闯我房间翻找东西的人是你？” 洛肆说来人轻功极好。 这个人非司徒澜莫属。 司徒澜嘿嘿一笑，忙道：“我也不知道那是你房间，进去翻了翻觉得里面的东西有点熟悉。” 说着，司徒澜拍拍顾星萝的小脑袋，挤眉弄眼：“你居然有这种好东西，怎么也不说一声。” “什么好东西？”顾星萝挥开他的手，喵的，本来就不高，拍矮了怎么办。 司徒澜一字一顿道：“《千门》。” 顾星萝微微一怔，立马联想到南虞国的杜梦蓉。 那天杜梦蓉对《千门》的势在必得，让顾星萝印象颇为深刻。 顾星萝问他：“对方给了多少赏金？” 司徒澜没有隐瞒，他笑了起来：“开价一万两一本。” 也就是说，顾星萝手里不止一本。 司徒澜搓了搓手，手肘推推顾星萝，好奇道：“你怎么会有《千门》，要不要联手赚一笔？” 顾星萝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道：“拿了赏金，再把《千门》偷回来的想法很危险，你想都别想。” 倘若真这么做，暗阁的招牌就保不住了。 不过，这么多人盯上《千门》。 姬老头会不会有危险？ 顾星萝不经意蹙起眉。 司徒澜讪讪一笑，他摸了摸鼻子说道：“我就是想想，不是还没这么做吗。” “你要是没事，就帮着云子翁查查小红的来历。”顾星萝瞪他一眼，抬了抬手腕，露出酣睡香甜的小赤蛇。 不知道是不是顾星萝的错觉，每每喂完云子翁配的剧毒，小红身上的色泽愈发鲜艳。 这不是寻常毒蛇能拥有的。 司徒澜一听，连忙摆手：“不行不行，我一看书就犯晕。” 说到这里，司徒澜顿了一顿，他一脸坏笑看向顾星萝，语气惊奇的说道：“传闻你在三国学子交流比试的名单上，你怎么会想去出这个风头？ 不像你的作风啊。” 三年一度的学子交流比试，不仅仅在鹿鸣书院传开，每个参加的学子代表着各自的国家，京城早就传遍了。 在比试那天，书院还会对外开放，允许百姓进来观看。 甚至，还会有不少王孙贵族到场。 明面上是三国学子之间的较量，实则更是三国实力的一次交锋。 能参加比试的学子，是这一辈的年轻翘楚。 司徒澜不清楚旁人，但他了解顾星萝。 自打认识她以来，就是个懒得翻身的小咸鱼。 没想到……顾星萝竟然会参加这种盛大的比试。 顾星萝满脸不高兴，谁乐意参加被人当观猴的比试，还不是……她眸底掠起一丝寒意。 小姑娘蓦地绽出一个笑容来，朝司徒澜勾了勾手指。 第108章 简直越说越离谱 片刻后，顾星萝掩嘴打着哈欠，偷摸溜回了房间，一觉睡到大天亮。 洗漱起床，她溜达到小厨房，摸走几个肉包就出门去上课了。 “出事了出事了！南虞和北绪又闹起来了!”路上，五六个学子凑在一起，他们手舞足蹈地说着话。 “昨个儿夫子们不是才安抚好他们吗，发生了什么事？” “南虞国的住处遭贼！杜家姐妹的钱财全没了！” 有人不明所以地问了句：“这关北绪什么事？” “瞧你说的，南虞国的人现在一口咬定，这档子事是北绪干的！故意羞辱他们南虞呢！” “咳咳咳……”一旁竖起耳朵的顾星萝呛得咳嗽起来。 顾星萝有些心虚。 她只是让司徒澜去给南虞的杜家姐妹教训。 上次南虞的人对她装神弄鬼，以司徒澜的绝顶轻功，假扮起鬼魅来，保证让他们宾至如归。 谁能想到，司徒澜把人家的财物打包带走了！ 这死要钱的！ 顾星萝暗骂一声，不禁摸了摸小鼻子，北绪可能多少有点霉运在身上，背了个大锅，但这次真的是意外。 走进黄班，鲁宝宇比夫子还要关心顾星萝的学习。 顾星萝面无表情的听着他念书，真心觉得他跟墨昀辞有很多共同话题。 但是她需要‘缓慢’进步，只好磕磕绊绊的佯装听懂。 在墨昀辞那边也是如此。 “你最近进步很大，看来特训有些效果。”墨昀辞合上书本，抬眸睨了眼顾星萝。 顾星萝眨了眨眼睛，她露出骄傲的小表情，非常肯定地说道：“因为我是天才！” 墨昀辞微微挑眉，不客气的嗤了一声：“这个年岁才背出千字文的天才？” 刚夸胖丫头一句，她就喘上了。 毫不经夸。 顾星萝立马瞪了他一眼，撇嘴说：“我觉得自己能够自学了，明天就搬回去。” 墨昀辞朝她瞥来一眼，淡淡道：“等比试结束。” 顿了一顿，他问道：“孤赏罚分明，你有进步，想要什么奖励？” 顾星萝伸手摸向桌上的葡萄，随口说道：“什么都可以？那你把跟着我的人撤了吧！” 虽然对她没什么影响，钻点小空子，还是能瞒过去的，但是次数多了，难免会出现纰漏。 要是不小心翻车，那就不好了。 墨昀辞没什么表情的嗯了一声。 倒是没有特意询问什么顾星萝为何知晓有人盯梢的话。 胖丫头鬼精鬼精的，她真想藏秘密，洛陆盯不住她。 既然如此，还不如将人撤回来，总有她露出破绽的时候。 顾星萝往嘴里塞了颗葡萄，意外地瞅了墨昀辞两眼。 这么轻易就同意了？ 不像他的性格啊。 墨昀辞他该不会憋着什么坏吧。 顾星萝心中瞬间警惕起来。 墨昀辞侧眸看她，“比试的时候，不用有所顾忌。” 顾星萝一脸疑惑：“我要有什么顾忌？不能是忌求神拜佛吧。” 墨昀辞沉默几秒，不轻不重地弹了她脑门一下：“孤的意思是，输赢无所谓，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也不用管别人说三道四。 参加这次比试，原本就不是顾星萝的意愿。 顾星萝摸了摸脑袋，瞪他一眼，哼唧道：“我吃好睡好，能有什么压力。” 顾星萝知道墨昀辞的意思。 但她又不在意这些。 唯有在意，才会被中伤。 小姑娘灵动的眼眸骨碌一转，趁机打劫：“我马上要比试了，这个期间要吃好，才能更有精神。 听说桂溪城的螃蟹很出名，我要吃那个！” 她竖起两根食指交叉，软软乎乎的强调：“我要一顿吃十个！” 秋天的螃蟹最是肥美！ 闽城没什么螃蟹，运过来死伤大半，都不新鲜了。 顾星萝不爱吃。 墨昀辞微微蹙眉看她。 胖丫头这馋嘴的性子，到底是怎么养成的？ 若说自小在闽城庄子长大，但是洛贰调查的资料来看，侯府并没有短她吃穿。 顾星萝见墨昀辞不说话，皱起两条小眉毛，咕咕哝哝：“不是吧不是吧，就这么点小要求。 你可是堂堂太子殿下欸，连小女子提的区区小螃蟹都搞不到。” 治不了螃蟹，将来还怎么治理百姓…… “住嘴！”墨昀辞揉了揉眉心，没好气地喝她一声。 简直越说越离谱。 “孤会让云来斋的掌柜去准备，方才那些话别再说了。” 她也不担心被人听去，酿出祸事来。 顾星萝立马甜甜一笑：“那我要吃蟹酿橙！” 墨昀辞嗯了声。 顾星萝心满意足，端走整盘葡萄溜回自己房间。 **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 南虞和北绪的学子们安分下来。 明琼好几次来找顾星萝，发现她在学堂被鲁宝宇堵着读书，下学后又拎到墨昀辞跟前继续读书。 让不怎么读书的明琼无端端生出一丝紧张感，竟然拿起了积灰的书。 眼看学子交流比试就在三天后举行，鹿鸣书院的学子们时不时在下院黄班溜达，并进行投喂。 “鲁宝宇给顾师妹读书辛苦了，不如换我来吧？” “我特意带了家乡特产梨子，顾师妹你吃一个，润润嗓子。” “顾师妹，这是我做的酒酿丸子，吃点东西再背书，才能容易记牢……” 小半个月后，小姑娘站在一米高的铜镜面前，左看右看。 她黑溜溜的眼睛满是疑惑，嘀嘀咕咕：“紫荆才给我新裁的衣裳，怎么有点紧呢。 我个子长得也太快了吧。 不行不行，我要派人给她带话，再送几套新衣裳过来。” 正好路过的墨昀辞吸了口气：“……” 谁家长个子，是横着长的。 她是不是不记得自己一天吃八顿这件事！ 什么都往嘴里塞，只会害了她自己！ ** 翌日，顾星萝慢悠悠走出下院，抓起中院师姐送的脆李，在衣袖上擦两下，便送进嘴里。 甜汁清脆，核小肉厚。 顾星萝满足地眯起眼。 “快快快，国子监的人到了。” “这么快，不是说他们三天后的比试才会过来吗？” “提前认认人吧，毕竟这次的学子交流比试不同以往，我们书院有两个名额。” “顾师妹，走！认人去！”旁边路过一个中院的师姐，前天刚给顾星萝投喂了两颗大石榴，当即拉上她就走。 第109章 是你们太贪心 代表大渊参加学子交流比试，国子监占三个名额。 三名少年由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夫子带着走进鹿鸣书院。 此时还没到书院上课的时候，周围有不少学子们在凑热闹。 “最前边的是黄夫子，以前是我们鹿鸣书院的，后来去了国子监教学。”中院师姐拉着顾星萝站在人群之中，低声如数家珍地介绍着。 “我都打听过了，左边长相有点黑的是邓京墨，中间个子最高是徐广陵，右边白白净净的是顾乾鸿。 他们三个是国子监功课皆是甲等，顾师妹你别灰心，师姐相信你没问题的！”中院师姐还不忘安慰身边的小姑娘，生怕她心理压力太大。 以往不是没有这种情况，明明可以发挥很好，因为太害怕，反而发挥失常。 顾星萝向来不知道害怕为何物，她努力踮起脚尖，才勉强看到那三人的后脑勺。 顾星萝：…… 她就不该来。 谁的后脑勺不是一个样。 鹿鸣书院负责接待的依旧是李夫子，他与黄夫子是多年好友，两人互相拱手问好，脸上颇多笑容。 “过几日就要比试了，你们书院的那两个学子在哪里？ 让他们年轻人相互认识，好好交流一番，有助于取长补短。”黄夫子笑呵呵地说道，显然对自己带来的三个学子非常有信心。 三年前的学子交流比试，国子监可是拔得头筹，狠狠为大渊争光。 李夫子闻言，顿时有点头疼。 原本李夫子也是很有信心的，他们书院的萧自乐和鲁宝宇绝对是佼佼者。 谁也没想到会出岔子。 鲁宝宇的名字变成了顾星萝。 那个见字犯晕的小丫头。 文墨那块，估计是没戏了。 李夫子同样面带笑容，摆摆手：“不急不急，我先带你们参观一下书院，了解一下到时候的比试场地。” 鹿鸣书院跟国子监不同。 前者建立在京城郊外，面积不够可以随意向外扩建，后者在寸土寸金的京城，生源比往年多，也不可能扩建。 而黄夫子离开鹿鸣书院将近六年，变化甚大。 黄夫子自然没有异议，遂点了点头。 要是比试那天，因为不认路又或是别的原因，导致不能及时出现在比试地点，传出去是要被天下人耻笑的。 李夫子在前边带路，刚走没多远，一道倩影挤出人群：“乾鸿！乾鸿！等等我！” 黄夫子等人脚步一顿。 只见顾知柔急急忙忙朝他们跑过来。 顾知柔一把拉住顾乾鸿，她语气有些埋怨：“我派人去国子监给你带话，你怎么不回我？” 自从大房被赶出永安侯府以后，顾知柔就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 住在三进宅院里头，房间不如她以前的独立院落。 整个宅子只有七八个下人，说出去都丢脸死了。 母亲却还说，过些日子要发卖几个下人，只留管家、两个老嬷嬷和门房。 那怎么能行？！ 被赶出侯府，已经够丢人了，连像样的下人都没有，也太寒酸了。 更雪上加霜的是，父亲得知消息从外地赶回来，当着所有下人的面直接给了母亲两大耳光，大声斥责她愚妇。 并且扬言要不是为了乾鸿将来要考取功名，他立马就要休了母亲。 顾知柔心里头恨得不行，她从来没这样落魄的时候，全都要赖顾星萝。 煞星！当真是煞星！ 她们大房落到现在这般的境地，便是从顾星萝回京那一刻开始的！ “姐，学子交流比试在即，有什么事等比试结束再说。”顾乾鸿看了一眼满脸怨恨的顾知柔，他少年老成地皱皱眉，将衣袖抽了回来。 顾知柔写了很长的信，遣人送去顾乾鸿手上。 大致内容是乡下回来的五妹妹故意报复，唆使二叔将大房一家几口人全赶了出来，祖母则被送去紫衫庵。 书信最后的内容，竟有些离谱。 提到二叔很有可能被五妹妹下了降头，才会言听计从。 顾乾鸿不由蹙眉，子不语怪力乱神。 母亲和长姐的心思，他是知道的，贪心打着二叔整个侯府的主意。 他心里门清儿，却没办法劝动她们。 只好长期住在国子监，用功读书，将来考取功名，好让母亲和长姐打消不该有的念头。 没想到，这里面有祖母的怂恿。 最意外的还是，父亲竟然与二叔之间……毫无血缘。 顾知柔一脸不满，她不依不饶地说道：“乾鸿，家里出这么大的事，你难道就不过问一句？” 怎么还有心思比试！！！ 顾知柔的声音有些尖锐，充斥着多日以来的怒意。 周围的人群不由自主投来好奇目光。 顾侯爷将大房一家赶出去的事情，并没有刻意传开，知道的人不多。 但顾知柔这时候说出来的话，显得有些耐人寻味了。 顾家出事了？ 不会吧，人家顾五姑娘天天被人投喂，哪里像是家里出事的样子。 她们不是一家人吗，没道理五姑娘不知情。 顾乾鸿感受到夫子和同窗看过来欲言又止的表情，他看着顾知柔张了张口。 谁知，顾知柔一把拉住他，转过头在人群里搜寻：“乾鸿，家里闹成这样，全都要怪顾星……” 顾乾鸿心头一惊，他太了解这个一母同胞的姐姐，连忙拉着她离开。 临走的时候，满是歉意地对黄夫子等人微微躬身。 行至一处僻静的地方，顾乾鸿死死攥住要往回走的顾知柔，声音平静：“姐，你别闹了，也别去找五妹妹的麻烦。” 顾知柔恼羞成怒：“什么叫我别闹？我们大房一家被欺负成这样，你让我忍？ 还有她不是你五妹妹！ 娘做这些还不是为你好，你怎么帮着个外人说话？ 贱丫头！也不知道她在乡野间学了什么降头腌臜术，让你二叔对她言听计从。” 顾乾鸿皱了皱眉，他颇有耐心地说：“比起毫无血缘的我们大房一家，二叔对五妹妹好无可厚非。 我很早之前就跟你和母亲说过，做人只拿自己应得的东西。” 是你们太贪心，手伸太长了。 第110章 我替他们谢谢你啊! 二叔只是将你们赶出来，并没有做什么，已经是大度。 顿了一顿，顾乾鸿佯装没有看到脸色铁青的顾知柔，他继续说道：“我们一家离开永安侯府也好，本来就没有主要住在一起的必要。 以后我们一家好好过日子，未必会比以往在侯府的时候差。 我要去跟夫子他们汇合，姐你回去好好想想。” 顾乾鸿松开顾知柔，转身匆匆离开，留下脸色极度难看的顾知柔。 顾知柔的指甲死死嵌在肉里，心底无比讨厌顾星萝的同时，也恨上了这个弟弟。 ** 书院后街，云来斋。 小姑娘坐在凳子上，晃了晃两条小短腿，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她摇摇头：“长什么样？我没看见。” 看什么呀，她就看了个后脑勺。 庄天明有些失望，他道：“我可是听说，徐广陵是国子监最有名的英俊才子！ 上个月作了一首诗词，现在还挂在京城的聚才酒楼。” 要不是他闹肚子耽搁了，早就能去凑这个热闹。 京城的聚才酒楼，是有名的才子聚会地。 若是写了好的诗词，便会被高高挂在酒楼里，让众人欣赏。 顾星萝满脸疑惑：“你一个男的，为什么会对另一个男的感兴趣？” “咳咳咳咳！”庄天明一口茶喷了出来，他见鬼地大叫：“我就是好奇！好奇！想要见识一下。” 顾星萝哦了一声，没什么兴趣，她抓了一把瓜子嗑起来：“后天比试，你就能看见了。” 庄天明低头擦着衣襟上的茶渍，问道：“你准备得如何？” 顾星萝吐掉瓜子皮，她眨巴了下眼睛：“千字文倒背如流。” 庄天明一噎，比试哪里会考这种小儿科！ 算了算了，对见字犯晕的顾小五来说，这怕已经是花上了吃奶的力气。 再说，比试不光是口头说说，还要伏案书写，单是这一关，顾小五完败！ 就在这个时候，云来斋的伙计匆匆走过来，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庄天明看他一眼：“什么事？” 伙计讪讪笑了下，伸手指指二楼，跟顾星萝小声的说：“玄字号雅间，有人说要跟五姑娘你谈谈。” 停顿一下，伙计连忙补充道：“要是有什么事，五姑娘你尽管喊我和掌柜。” 顾星萝顺着伙计指的方向望去，杜梦蓉就站在楼道口，冲她柔柔一笑。 顾星萝当即朝她翻了个白眼。 这两姐妹怎么回事，妹妹来完，姐姐来的。 顾星萝瞟了眼伙计，慢悠悠地伸出小手：“收钱了吧，分我一半。” 伙计一愣，有点没反应过来，他磕磕巴巴道：“就、就二两银子。” 说着，伙计就要从掏银子出来。 顾星萝蹙起小眉毛，她立刻不乐意地道：“二两银子，就想打发人？ 你去告诉她，没有二百两银子，买不了见我一面。” 伙计：“……” 五姑娘，你是会做生意的。 若是云来斋交到五姑娘手里，每个月赚到的银子怕是要翻好几倍。 伙计跑到杜梦蓉面前，说了些什么。 紧接着，肉眼可见杜梦蓉的脸色一僵，继而非常勉强地点点头。 很快，伙计便拿着二百两银票回来，恭恭敬敬交到顾星萝手上。 顾星萝抽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给伙计，剩下的揣进荷包里，转过头跟庄天明说：“我过去一趟。” 庄天明有点如临大敌，他很不放心：“要不我跟你一起过去？” 庄天明虽然不是最聪明的，但是他对人的敌意很敏感。 南虞国的这些人对顾小五，明显憋着坏。 过两天就是比试的日子，顾小五要是在这个时候发生什么意外，找谁说理去。 顾星萝摇摇头：“不用。” 云来斋是墨昀辞的地盘，能出什么事。 庄天明见状，没再坚持，只好道：“那你小心点。” 顾星萝点了点头，径直去了二楼玄字号雅间。 她以往打着墨昀辞的名头，光明正大在天字号雅间用膳，还没留意过其他几个雅间。 玄字号雅间，四角各放置一盆小矮竹，墙上挂了几幅竹子意境的字画，颇有名家风范。 可见掌柜花了些许心思。 杜梦蓉就坐在八仙桌前，一袭水蓝色衣裙，衬得她更加柔弱。 “五姑娘请坐，没想到你也在这里用膳，我们真是有缘。”杜梦蓉柔和的笑了笑。 顾星萝当然不信她这套说辞。 只要稍加打听，就会知道她在云来斋的常客。 顾星萝坐下来，看了眼摆着一壶茶的桌子，她温温吞吞地问道：“你吃好了？” 杜梦蓉闻言，想都没想，当即颔首：“刚用完。” 顾星萝忽地对杜梦蓉甜甜一笑，高高兴兴道：“我还没吃，既然你诚心邀请，我怎么能辜负这番好意。 虽然怪不好意思的，但我不同意，显得很没有礼貌！小二——” ‘哐——！’ 外边的伙计火速冲进来，手里高举托盘，一副要干架的样子，他嘴里忙问：“五姑娘，怎么了怎么了？！ 是不是有不长……”眼的欺负你。 小姑娘精神抖擞，奶声奶气地跟他说：“我饿了，按着我往常的份量上菜吧。” 伙计愣了愣，“哦哦，好。” 杜梦蓉笑容僵硬，心里怄得要死。 她本来就是特意来堵顾星萝的！ 谁知道一个照面，这死丫头刚从她手里诓走整整二百两银子！ 为了防止顾星萝再作妖，故意说自己吃过了。 谁知道，死丫头不按理出牌！ 她什么时候要请客了！ 伙计上菜很快，不一会儿，桌上便摆满了一盘盘美味的菜肴。 “五姑娘，今天限量菜是佛跳墙。 掌柜猜你可能今日要来，特地一大早就用小火煨着，你慢慢吃。”伙计乐呵呵地退了下去。 顾星萝拿起小勺子，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送进嘴里。 杜梦蓉见顾星萝吃得津津有味，她握住筷子，细声细语道：“五姑娘，天底下还有很多吃不起饭的穷苦百姓，你这样浪费粮食很不好……” 顾星萝没抬头，打断了她的话，嘴里含糊不清：“这些我自己能吃完。 吃顿饭，你就想到我们大渊的穷苦百姓，是我格局小了，你是打算捐银子吗？ 那我替他们谢谢你啊！” 第111章 祖父托梦 杜梦蓉此时想吐血的心都有了。 她不是，她没有，别造谣！ 她不过说了一句话，面前的贱丫头就堵得她下不来台。 就算要捐银，也跟大渊没有关系！ 杜梦蓉心中有几分憋屈，她险些维持不住自己脸上的笑容，连忙道明来意：“实不相瞒，我有事想找五姑娘你帮忙。 我想借阅你手里那几本古籍，无需太久时日，几天便好。” 杜梦蓉语速极快，生怕稍微说慢点，顾星萝会将话题歪到别处。 顾星萝眼皮不抬一下，兀自夹了块红烧肉，欢快地咀嚼，仿佛没听见一般。 杜梦蓉见此，心中有些恼怒，她还从没这么低三下四跟人要过东西。 不过就是个六岁小娃娃，居然在她面前拿乔！ 杜梦蓉深吸一口气，柔声道：“我知道五姑娘你也在参加学子交流比试的名单上， 却无意得知五姑娘你……几个月前才初识字，有许多不足。 若是你同意将古籍借阅予我，我会尽力说服一舟他们几个，在比试的时候对五姑娘多些宽容。” 杜梦蓉对自己提出的条件是相当自信的。 在学子交流比试上，输得一败涂地。 要遭受长辈、同窗，甚至大渊无数百姓背后的指指点点。 哪怕是个成年人都会承受不住，何况是顾星萝她一个六岁的小姑娘。 若是顾星萝识相，让她输的体面一点，也未尝不可。 杜梦蓉暗暗捏紧拳头，对《千门》势在必得。 杜家派了好些人去找《千门》的线索，一直进度缓慢，没想到会在大渊看到两三本《千门》。 既然顾星萝不肯买卖，那她便借过来。 只要拿到手，什么都好说。 杜梦蓉也不过是想要《千门》里面的技艺篇。 相传，《千门》还藏着更大的秘密。 但几百年间，无数人探索却一无所获，也无迹可寻。 杜梦蓉认定这是个假消息，技艺篇才是真正的宝藏。 “五姑娘，你考虑得怎么样？”杜梦蓉见顾星萝迟迟不吭声，终于有些不耐烦了：“借我看看而已，五姑娘该不会这么小气吧。” 有个盛宠不衰的姑姑，在南虞国除了公主以外，就数她身份最高贵。 顾五姑娘跟她比起来，杜梦蓉自认已经是纡尊降贵。 顾星萝夹菜的动作一顿，放下筷子。 小姑娘挠了挠脑袋，小脸露出不好意思的小表情，语气相当无辜：“不是我小气不愿意借你，我已经烧给祖父了。 你实在很想看的话，我回去给祖父烧炷香，让他看完后托梦给你叭。” 说着，小姑娘瞄了她一下，双手一摊，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 杜梦蓉脸都绿了。 叭泥煤啊！ 《千门》这么重要的古籍，烧了？ 当她是傻子吗！ 杜梦蓉差点脱口而出，但她硬生生忍了下来。 “五姑娘，你又在说笑了。”杜梦蓉极力保持自己温柔贤淑的形象，几乎是挤出来的一丝笑意，强忍怒火。 顾星萝眨巴眨巴眼睛，她大为不解：“我跟你又不熟，为什么要跟你开玩笑？” 杜梦蓉面上的笑一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既然不是开玩笑，五姑娘又为何说烧掉古籍的话蒙人？” 杜梦蓉由始至终都不提‘千门’两字，她一方面认为顾星萝不会懂这里面的价值，另一方面则是担心被识货的人听了去，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杜梦蓉万万没想到，想要拿到《千门》，最大的麻烦是顾星萝！ “我是诚心想借阅，你若不想借便直说。”杜梦蓉笑容淡淡，抿了抿唇：“听说五姑娘最近为了比试很是用功勤奋， 可是有的人生来便是天才，不是随便什么人不眠不休的努力，就觉得能够获胜。” 杜梦蓉站起身，神态温婉端庄，她看向顾星萝的眼神闪过一丝阴冷，声音却无比的轻柔：“五姑娘那么用功，想来是能在比试上拔得头筹。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五姑娘要是有古籍的消息，尽管来找我。” 顾星萝一脸淡定，朝杜梦蓉挥了挥手，好心提醒地说道：“你是个好人，请我吃饭，提前庆祝我比试能得好成绩。” 杜梦蓉略带嘲意的笑容僵在脸上：“……” 滚你丫的！ 谁请你吃饭了？ 明明是你厚着脸皮，硬说她请客。 还提前庆祝…… 杜梦蓉一刻都不想待下去了。 顾星萝那张小嘴，叭叭个没完，半个时辰不到，就坑了她二百两银子和一顿饭钱。 关于《千门》的只言片语，是一点都没套出来。 从没吃过这么大亏的杜梦蓉喘不过气来。 杜梦蓉指甲掐进掌心，没有一丝笑容的离开。 顾星萝吃得心满意足，伸了个懒腰，蹦蹦跶跶就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李夫子便拉着黄夫子，将要他们要参加学子交流比试的五人喊到跟前，叽叽呱呱说了一些往年的注意事项。 譬如，比试前后不要吃来路不明的食物和水。 吃东西的时候，要细嚼慢咽。 就连半夜上茅厕，都要拉着同住一个院落的同窗一起，不要落单…… 防范任何一个意外的发生。 顾星萝非常无语。 “最近几天，食堂的饭菜不会有鱼，或者一些带骨鸡鸭肉，大部分是素菜，你们可以放心吃。”李夫子站在庭院的台阶上尽心尽责地说着。 他眼神不由落在顾星萝身上。 没别的，主要是小姑娘有点突出。 五个人里面，四个身量在伯仲间，唯独最边上的顾星萝矮了一大截。 李夫子神情有些古怪，有学子偷偷跟他告状说，掌勺大娘每次只给小姑娘加肉。 小姑娘来鹿鸣书院，也快两三个月了。 看上去胖了不少，但怎么身量一点都没涨？ 先不说这次比试小姑娘肚子里的墨水有多少，光是她矮矮小小的一只，气势上就不行。 “李夫子，踢蹴鞠都有替补呢。 我们这届的学子交流比试，是不是要改改规制，能有替补？” 这个时候，邓京墨突然出声说道。 李夫子一愣。 比试替补，前几年就有人提议，但一直没有落实。 而且，替补一事，还需请示上面。 “京墨，后天就要比试，上哪儿给你找替补？ 不要说跟比试无关的话。”旁边的黄夫子皱皱眉。 邓京墨闻言，朝顾星萝看了一眼，黢黑的脸上露出不满表情：“我说的就是跟比试相关。” 第112章 千万要悠着点 除了顾星萝外，其他几人不由得看向邓京墨。 “三年前那场比试，我们大渊虽然拔得头筹，但也只是险胜。”邓京墨神色凝重，说道：“据我所知，今年这一届的学子交流比试。 南虞国有号称第一才女的杜梦蓉，许多人说这是南虞给她造势。 但我有幸拜读过杜小姐的文章，簪花小楷独具秀气，可见十分有才情。 北绪国更不用说了，百里少主百里钰，才华横溢。” 邓京墨不自觉看向顾星萝，犹豫了下，咬牙继续说：“我不认为我们能胜过百里少主。 更何况，我们还有个拖后腿的，要是有个替补……”拉近一点差距，起码不会输得那么难看！ 然而，邓京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黄夫子厉声打断。 “邓京墨！后日就要比试，你现在说这些话，是在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平日里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枉你进了国子监，就你这种心志，日后还想考取什么功名？ 遇到困难就退缩，还能指望你为百姓做事？！” 黄夫子的话不所谓不严厉。 邓京墨脸色一下就白了，他嘴唇蠕动道：“我就是觉得……我们整体实力比不上南虞和北绪。 若是我们有个强力的替补，情况会好很多。” 萧自乐几人看着邓京墨眼神有些不赞同。 他有什么话，可以在确认名单那天提出来。 此时此刻说出来，就是不言而败。 “你觉得？你来当裁判好不好？ 还没有正式比试，你就打了退堂鼓，我真是眼瞎选了你过来。”黄夫子满脸怒容，他明显是个暴脾气的，他指着邓京墨的鼻子，声如洪钟问道：“替补？ 那你说说想谁来做这个替补？ 又是要替谁，把你替换下来吗？” 邓京墨下意识否认：“当然是替掉我们当中实力最不济的，最好找一个文韬武略不输我们……” “你意思是，孤来做这个替补？”一道冷冰冰的话音忽地传来。 众人不自觉扭过头去。 只见墨昀辞和谢尧竹走了过来。 黄夫子等人齐齐一惊，赶紧行礼：“拜见太子殿下。” 墨昀辞原本就读国子监，因为楚国公担任鹿鸣书院山长的关系，他便跟着来了书院。 黄夫子和邓京墨几个国子监的学生，不可能不认得。 特别是邓京墨，回想方才太子殿下说的话，额头冒汗。 借他一百个胆子，都不敢让太子殿下来当这个替补。 “你们刚才不是聊得挺好吗，继续啊，让我也听听。”谢尧竹冲着从头到尾挺直小腰板的顾星萝嘻嘻一笑。 顾星萝撇了撇嘴。 他们不应该在上课吗，怎么跑过来偷听呢。 有替补多好啊，她就可以不用上场。 邓京墨的提议很实在，反对他做什么！ 她这个当事人都同意了！ “这……这个……”邓京墨满额大汗，心里颤颤，一时想不到什么措辞。 “还请殿下恕罪，邓京墨他是关心则乱，太想为我们大渊争光。”黄夫子站了出来，顶着墨昀辞冷漠的眼神，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袭来，他心里暗暗一惊。 多日不见，太子殿下更加极具威严了。 “是啊，殿下。”李夫子赶忙出来帮帮他这个好友，说道：“邓京墨有提议是好事，只是不合时宜，心思应该用在比试上。” 涉及比试的制度，需要大渊、南虞、北绪坐下来相谈同意后，方能实行。 邓京墨这时候贸然提出来，显然不被认可。 李夫子变相敲打了下邓京墨。 墨昀辞目不斜视，眸色古井无波落在邓京墨的身上，冷冷道：“你对胖……顾小五有所不满？” “没有。”邓京墨想也不想就否认。 墨昀辞充耳不闻，他仍旧冰冷的口吻说道：“后天就是比试的日子，你连自己同伴的实力不甚了解，反而道听途说，妄下定论。 不如现在给你一个了解的机会。 此处没有笔墨，文比便算了。 顾小五你出来，跟他比划一下。” 知情的谢尧竹和李夫子：…… 太子殿下，你这偏袒也太明显了！ 你明明可以直接罚邓京墨，却选择让五姑娘跟他‘比划’。 五姑娘一个小拳头下去，后天的比试邓京墨他还要不要参加了。 李夫子连忙跳出来，他摆摆手，说道：“殿下，依我看这个‘比划’就免了吧，留点力气应付真正的比试。” 邓京墨不明白李夫子的苦心，他觉得太子殿下的提议甚好，非常主动道：“好，比划就比划。” 骑射要用到腰力和腕力，需要长期的锻炼，拥有不错的体魄才能驾马射箭。 鹿鸣书院和国子监都有在重点教导学子们的骑射。 顾星萝只去上过一堂骑射课。 书院里没有适合她的小马驹，当时翻身上马的时候，她整个人从左边翻到右边，一屁股坐在地上，硬是没骑上去。 折腾小半个时辰，小姑娘骂骂咧咧地就走了。 而邓京墨对自己的骑射非常有信心。 国子监向来压了鹿鸣书院一头，学生们的综合实力肯定比鹿鸣书院要强。 邓京墨也想知道为什么鹿鸣书院会将人选换成一个六岁的小姑娘。 从各方面来说，根本不占优势。 而且，顾星萝是历届学子交流比试以来，年龄最小的一个。 邓京墨看向打着哈欠的小姑娘，略显郑重地说：“考虑到后天的比试，我会尽量下手轻点，不会留伤的。” 顾星萝捂嘴打哈欠的小手一顿，歪头瞅了他一眼。 她疑惑的问：“点到即止？” 邓京墨点了点头。 萧自乐等几人很自觉让出一块小空地。 顾乾鸿好奇地多看了顾星萝两眼。 关于这个五妹妹的事迹，大多来源顾知柔托人送来的书信。 什么天命煞星。 克父克母克身边所有亲人。 二叔没受克，原因是武将，身上有杀伐之气，影响甚小。 而二婶难产而死，就是顾星萝克死的…… 这些鬼怪言论一大篇。 顾乾鸿自是不信的。 倒是信里还提到五妹妹继承了二叔的天生神力，不知是真是假。 “老李，要不还是算了？”黄夫子站在李夫子身旁，他低声说：“邓京墨文墨水平稍稍逊色，他的骑射是国子监第一。” 李夫子眼神怪异地看了黄夫子一眼。 他也想算了。 五姑娘多凶残啊，邓京墨挨个边儿，都有他好受的。 可他说了不算啊。 太子殿下发的话，老黄你自个儿让殿下收回成命呗。 李夫子想了想，望向顾星萝，好言好语地喊了句：“五姑娘，千万要悠着点！” 第113章 那位是在帮着五姑娘? 顾星萝笑眯眯地点点头。 邓京墨见此不明所以，但心里有些不满。 鹿鸣书院的李夫子觉得他能输给个六岁的小姑娘？ 难怪鹿鸣书院年年都被他们国子监压一头，太自傲了！ 邓京墨深吸一口气，自认非常大度地跟顾星萝说道：“我让你三招！来吧！” 顾星萝面色古怪朝他看了眼。 ……让她三招啊？行叭。 小姑娘也不推辞，随口应道：“好。” 话落，小小的身影便冲了上前，速度极快。 邓京墨只看见一道残影，然后……便没有然后。 他感受到一股凉风迎面扑来，根本来不及做点防备的动作，腹部一痛，当场被掀翻飞了出去…… 整个人跌落到四五米开外，打了好几滚，直到栽进前方的茂密矮丛，才堪堪停下来。 除了知情的墨昀辞等人以外，其他人皆是一脸的目瞪口呆。 这……这是哪来的怪胎？！ 就一个小拳头怼上去，人就飞了？ 小姑娘人是矮了点，小脸有点婴儿肥，但是看上去软软萌萌，十分可爱。 这出个手，要吓人啊！ 最不能接受的还是黄夫子，邓京墨是他非常看好的学生，尤其是在武力上面。 没想到啊没想到！ 居然被一个小姑娘轻飘飘的干倒了！ 太给国子监丢人了。 黄夫子难以接受的抹了一把脸，悄声问李夫子：“这个……你口中的五姑娘，平日里吃了什么？”力气怎么这么大。 黄夫子觉得邓京墨平日里一顿三四碗饭，那都白吃了！ 浪费！ 黄夫子顿了一下，补充一句：“要是涉及你们书院不能外传的培养辛秘，你就不用说了，我都懂。” 谁家没有点压箱底的本事呢。 黄夫子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给李夫子一个‘我能理解’的眼神。 李夫子：…… 他不能理解！ 有个屁的培养辛秘。 顾星萝在他们鹿鸣书院，那都是野蛮生长的。 别人上课，就属她睡觉最香。 别人干饭，就属她份量最大。 李夫子讪讪笑了笑，解释道：“五姑娘继承了永安侯的天生神力，一般人比不了。” 至于顾星萝的比试名额怎么来的？ 那是被人捣鬼故意填上去的，只查出当天南虞国有几个学子在附近游玩，嫌疑极大。 可偏偏苦于没有证据。 说起来，这算是鹿鸣书院的失责，姬副山长下令不得外传。 所以国子监的黄夫子一行人根本不知晓实情。 李夫子只盼着顾星萝在骑马射箭上能一展所长。 书法弹琴那些，李夫子想都不敢想。 顾星萝一个小拳头砸出去，对着一脸懵逼的邓京墨突然乖巧一笑，竖起两根手指：“你还要让我两招，继续吗？” 邓京墨不自觉打了个冷颤，拼命摇头。 他方才怎么会觉得这小姑娘软弱可欺呢，明明是在扮猪吃老虎！ 墨昀辞没好气地狠狠揉了一把顾星萝的脑袋，淡淡开口：“见好就收，别把人吓坏了，你要顶他位置接连参加比试？” 顾星萝拍开他的手，撇撇嘴：“不经玩，怎么能赖我。” 而后，小姑娘又奶声奶气地控诉：“你少碰我头发，都弄乱了，我每天都要扎好久。” 在紫荆的不懈努力下，某个小家伙终于很勉强的学会扎两个小花苞。 墨昀辞眉梢一挑，瞧着小姑娘脑袋左右两边，一高一矮的小花苞，轻嗤了一声。 就某个胖丫头的头发，需要他弄乱吗。 本来就是乱的。 墨昀辞扫了眼李夫子，指了指试图摆正小花苞的顾星萝：“若没什么事，孤便将她带走了。” 李夫子一怔，他忙道：“该叮嘱的，我和黄夫子已经多次强调过了，余下的就要看他们在比试场上的临时发挥能力。” 墨昀辞微微颔首，拎着顾星萝离开。 直接把黄夫子和邓京墨几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在国子监的时候，这位殿下一贯拒人千里，想要靠近他比登天还难。 他们是不是眼花了，太子殿下是在拎着一个小姑娘吧？ 邓京墨踉跄站起身，抬头和徐广陵的视线对上，面面相觑。 虽然太子殿下拎着小姑娘的动作，像在遛小狗小兽，但的的确确是本人没错。 邓京墨下意识揉了揉发疼的腹部，所以刚才太子殿下……是在帮着五姑娘？ ** 墨昀辞将小姑娘拎回院落，将她脑袋上乱糟糟的小花苞解开。 “干什么啊你！我好不容易扎好的！”顾星萝瞪大了眼睛，伸手要夺回发带。 墨昀辞勾了勾唇角，语调带着一丝嘲讽：“你现在要不要照个镜子，头发绑成这个鬼样子。 你到底是怎么出门的？” 顾星萝气呼呼地叫道：“我先迈左脚出的门！” 她能学会扎两个小花苞，就很不容易了。 连紫荆都夸她手巧，拼命给她鼓掌，手都拍红了。 怎么到了墨昀辞这里，就变得见不得人？ 说明是这只黑心狐狸的眼光审美不行。 小姑娘很不高兴，说道：“你一个男的，怎么会欣赏我们女孩子的漂亮，赶紧把发带还给我。” 墨昀辞：…… 这种漂亮，他欣赏不来。 墨昀辞将小姑娘拉到镜子前，淡声：“坐好。” 顾星萝仰起头，小眼神充满了深深的怀疑：“你要给我梳头？” 说完，她立马嗷嗷的叫：“我不要！我留了六年的头发！ 我一生能有几个六年！” 旁边一直没有吭声的谢尧竹差点笑岔了。 明明小屁孩一个，说得自己好像很老一样。 五姑娘果然是个活宝！ 比京城那些名门闺秀要好太多了！ 谢尧竹好心劝道：“五姑娘，我们三人里头，你的梳头手艺实在不敢恭维。” 言下之意，就是他俩谁来扎这个头发，都不会比她更差了。 顾星萝恶狠狠地瞪谢尧竹一眼。 会不会说话啊？ 墨昀辞弹了她脑门一下，无比淡定道：“你再嚷一个字，你的头发不一定能完整留下来。” 顾星萝闻言，瞪大了眼睛，微微张开小嘴。 听听！ 这是人说的话吗。 他这个样子，很像闽城庄子附近那个义庄，收敛尸骨的时候，会请专门帮着整理头发遗容的那类家伙啊！ 小姑娘眼泪汪汪地控诉。 她还没死呢，喘着气的！ 第114章 真就一眼啊? 墨昀辞无视某个小姑娘的委屈眼神。 他神情难得露出几分严肃，像极初次接触奏疏时的样子。 几刻钟后，顾星萝小眼神里满满哀怨快要溢出来，尊贵的太子殿下终于重新绑好两个小花苞。 顾星萝探头往铜镜看去，脑袋两边的小花苞，非常对称。 她转过头去，刚要跟墨昀辞说话，就见他长袖一甩，疾速掩住……一把尺。 顾星萝一脸懵逼：？？？ 好家伙，这厮绑个头发……用上尺子？ 怪不得她刚才一直觉得头顶有什么硬硬的东西硌人。 墨昀辞摁着她小脑袋，令其转回去，若无其事地淡声道：“你自己好好看看，找一下自愧心。” 顾星萝磨磨牙。 谁要为绑不好头发感到自我羞愧！ 然后，墨昀辞非常毒舌的补了一句：“你把头发梳好，平日里丢脸便算了，别丢到南虞国又或是北绪国去。” 顾星萝怒瞪他一眼。 这家伙就不会说什么好话。 日后他手底下的那些臣子怎么受得了哟！ 顾星萝默默为将来的朝臣表示深深同情。 小姑娘一副要跟墨昀辞闹绝交的小模样，在洛肆端着饭菜进来后，她小脸怒容一收，非常淡定地盛饭，埋头就吃，谁都不搭理。 看得谢尧竹连连咂舌。 吃完饭，小姑娘把饭碗一推，瞬间摆出‘跟你们不熟’的样子，目不斜视地就走了。 谢尧竹看着小姑娘离去的背影，再也忍不住拍着大腿，遏制不住地大笑起来。 他擦擦眼角的泪水，继续笑道：“五姑娘太有趣了，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性子？ 说真的，她一点都不像永安侯。” 墨昀辞举止优雅地夹菜，宫廷礼仪丝毫不差，吃掉碗里最后一口饭，他放下筷子。 墨昀辞：“永安侯行军之时，一个人曾吃掉一桶饭，是十个士兵的饭量。” 顾小五怎么会不像永安侯？ 这对父女的饭量，一样的惊人。 谢尧竹：“……” 你想说五姑娘是饭桶就直说。 ** 顾星萝摸摸圆滚的小肚皮，大摇大摆地离开墨昀辞院子，踱步去了趟藏书阁。 墨昀辞虽然他人挺讨厌，但他说话算话。 盯梢她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撤走了。 顾星萝屏气凝神，在周围没有感受到有人跟踪的气息。 “顾师妹？” 顾星萝刚踏进藏书阁的大门，旁边便传来一道惊讶的声音。 那天拉着顾星萝去凑国子监热闹的中院师姐，她人踩着梯子，从左侧书架探出半个身子。 鹿鸣书院的藏书量很惊人，据说京城国子监的千书楼，还要稍稍逊色。 书籍多得直抵天花板，要想找到合心意的书，有时候需要动用到梯子的地步。 中院师姐从最顶端的一层取出一本书籍，她爬下梯子，连忙说道：“顾师妹，你怎么会来藏书阁？ 是有什么想看的书吗，你跟师姐说，我给你找，顺便念给你听。” 顾星萝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我听说比试，要比书法？有没有笔墨不错的字帖。” 中院师姐一听，她立马安慰道：“顾师妹，书法不行，还有其他几项可以努力，你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顾星萝见字犯晕的毛病，早就在书院传来了。 中院师姐顿时看向顾星萝的眼神，更加充满浓浓的关爱。 顾星萝：“……” 总觉得最近这段时间被投喂后，多了许多像紫荆一样把她当闺女的人。 顾星萝眨了眨黑溜溜的眼睛，诚恳出声：“不勉强，我就是看一眼，很快的，不会晕的！” 她已经很后悔为了一劳永逸撒的这个谎。 唯独没瞒过墨昀辞，但别人都信了！ 中院师姐迟疑了一下，才同意道：“那好吧，你等我一下。” 中院的学子为了多攒学分，几乎每个人都会申请来藏书阁打杂，擦擦积灰，摆摆放错的书籍。 要是天气好的时候，就将一些没什么人借阅的书籍搬出来晒晒太阳。 这位中院师姐时常来藏书阁混学分，对一二楼的书籍分类非常清楚。 她很快搬着梯子，绕到倒数第二个书架，拿了两本薄薄的字帖过来。 中院师姐：“这本是前太傅隶书字帖，另一本是浮华夫人留下的簪花字帖， 我们许多女子都会练一手簪花小楷，就数浮华夫人的字帖最受欢迎。 原本藏书阁有整整一套簪花字帖，三十一册，都被借走了，就剩下这最后一册。” 还是因为去年有个学子借阅的时候，不小心洒了水，导致字迹晕散。 起码三分之一的字看不清。 鹿鸣书院里最精通书本修复的姬副山长，一直忙着手里的孤本古籍修复，迟迟没有轮到这本字帖。 中院师姐的话里有些痛惜，但她不忘仔细叮嘱道：“顾师妹，你就只能看一眼，不能多看哦。” 顾星萝点点头。 她还没有好好看过几本大渊的书，不清楚目前的流行字体，想要个参考罢了。 中院师姐见小姑娘一脸乖巧的萌萌模样，心软得不行，她小心翼翼地翻开字帖。 盯着小姑娘瞄到一眼后，中院师姐手疾眼快，立马合上。 她用哄骗小盆友的语气：“好了，顾师妹你已经看过了，现在我们来看看另一本隶书字帖。” 十秒后，顾星萝被中院师姐非常客气地请出藏书阁。 中院师姐朝小姑娘挥手：“顾师妹，师姐祝你旗开得胜，快回去吧！” 顾星萝一脸无语。 真……就一眼啊，半点都不带含糊的。 顾星萝长叹一声，转身离开藏书阁。 两天后，比试当天。 鹿鸣书院大门敞开，几乎全书院的杂工出动，井然有序地引导各地赶来的百姓。 这些人里头，还有不少背井离乡在大渊生活或行商的南虞人、北绪人。 天刚蒙蒙亮，一辆辆马车络绎不绝，流水似的涌来。 国子监几人就住在离书院大门不远的小院子，不过是在半坡的位置上。 望下了望，恰好能够看到书院此时人满为患，乌乌泱泱，还没有尽头。 邓京墨和顾乾鸿、徐广陵穿戴整齐，三人围着黄夫子。 邓京墨语气有些紧张地说：“夫子，这么重要的日子，谁能睡得着，我们能不能提前去比试的场地看看？” 第115章 大家看耍猴 黄夫子摸了摸胡子，他摆手道：“不急，离比试开始还有一个时辰，你们好好放松。 平日我怎么教导你们的？今后你们要面对的不止是今天这一场比试，怎么毛毛躁躁的。” 邓京墨三人闻言，微微一怔，连忙调整过来，他们拱手跟黄夫子说：“学生受教。” 黄夫子满意地点点头：“你们是通过国子监众多学生里选拔出来的，怎么连这点自信都没有。” 这话说得邓京墨几人脸上有点惭愧之色。 夫子说的不错，不说别人，昨天他们还瞧见顾星萝在课室睡大觉，好几个中院或上院的学生提着果篮等她醒来。 就差没将洗干净的水果喂小姑娘嘴里。 想到这里，三人相互对视，鹿鸣书院学生之间的氛围还挺好。 而此时的顾星萝，在被窝里睡得昏天黑地，睡姿相当……奇怪。 她整个小人儿有半个身子探出了床，一条小短腿垫着枕头，另一条小短腿晃荡在半空，小鞋子的上方。 一副要起床，但是起到一半又忘记了的样子。 若不是洛肆敲了好几遍门，都没有反应，墨昀辞还不至于看到这一幕。 问题是，她居然还睡得很香！ 墨昀辞心情复杂，不禁又气又好笑。 恐怕就算是天塌下来，顾星萝还是会一副天大地大不如睡觉最大的小模样。 不知道她是胸有成竹，还是破罐子破摔。 墨昀辞深吸一口气，伸手推了推顾星萝，“起来。” 室内一片寂静。 只有某个小姑娘四平八稳的呼吸声。 墨昀辞额头青筋微跳。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顾小五似乎感觉姿势有点发麻，翻了个身，整个人软绵绵的跌到床榻下面。 她人眼睛还是紧闭着的，伸手往上摸了摸，抬腿就要回到床上去睡。 墨昀辞心里的火气蹭蹭往上窜，他偏头吩咐门外的洛肆：“打盆水过来。” 洛肆敏锐感受到自家殿下的隐忍怒意，不敢多话，连忙去小厨房打水。 秋季早晨的水十分冰凉，毛巾拧干后，往顾星萝的小脸上一糊。 小姑娘冻得一个激灵，弹坐起来，一把扯下冰毛巾。 抬头瞪着墨昀辞，怨念极重的叫起来：“你做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我要搬回去，今天我就要搬！ 你居然擅闯女孩子的闺房，你羞不羞！” 墨昀辞：“……” 就知道这个小家伙嘴里没一句好话。 墨昀辞冷冷开口：“比试还有半个时辰开始，你是现在起床，还是继续睡。 等会孤让洛肆找顶轿子抬你去比试场。” 顾星萝叭叭的小嘴顿住，眨巴下眼睛，终于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 难怪她做了个起床出门的梦。 小姑娘挠了挠乱糟糟的脑袋，将毛巾扔给墨昀辞，推他出去关上门。 屋内，传来小姑娘奶声奶气的声音：“我很快就好了，不许偷窥！” 墨昀辞俊脸一黑。 胖丫头有什么值得他去偷窥的地方。 年纪小小，却莫名自信，也不看看自己才几岁。 半刻钟后，顾星萝坐在墨昀辞的屋子里，大口吃着早膳，摇头晃脑地问道：“比试场地在哪里？” 端着银耳羹进来的洛肆手一抖，差点整碗洒在地上。 ……为了这个比试，整个鹿鸣书院都跟着忙乎，天天有学生在讨论。 五姑娘这个要参赛的人，一问三不知。 这说得过去吗！ 这话被别人听了去，怕不是各个都想要给顾小五套麻袋！ 洛肆嘴角抽了抽，将银耳羹放在顾星萝面前。 顾星萝一脸疑惑地望向墨昀辞。 墨昀辞冷着俊脸，他淡声说道：“骑射场，那里地方够大。” 顾星萝点点头，伸出小手掰数，虚心请教：“要比书法，骑马，射箭，还有呢？” 墨昀辞此时想撬开她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空的。 他太阳穴跳了跳，冷哼一声：“比试分三天进行，第一天比试书法骑马，第二天作画射箭，第三天弹琴算术。” 顾星萝的小脸皱成一团：“好多啊。” 墨昀辞睨她一眼，没好气地抬手敲她脑袋：“你要迟到了，吃快点。” 顾星萝眼珠子骨碌一转，立马抱住墨昀辞的胳膊，死活不撒手：“我觉得前两天那个小邓提的替补是个好提议！ 这些年来的学子交流比试，连个替补位置都没有，要是参赛的人出现突发状况， 比如吃错东西闹肚子，走在路上意外崴了脚，又或是出门不小心被什么大雕大鸟砸破脑袋， 这些都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这种没有替补的致命性纰漏，一定要及时改正！ 就从这一届开始，怎么样？” 顾星萝小嘴叭叭个没完，扑闪灵动的大眼睛：“这一届是在大渊举办，你是东道主，这个意见你来提，落实机会很大！” 把名额还给鲁宝宇，她安心当个替补，可以加油呐喊！ 墨昀辞一点都不想听某个小家伙的躲懒大计。 墨昀辞冷酷拒绝：“你想都不要想。” 他垂眸，盯着想要偷懒耍滑的小姑娘，稍稍用力捏了捏她小脸：“孤白给你特训一个月？” 顾星萝撇撇嘴，心里暗暗吐槽。 那是特训吗？ 分明是变相折磨！ 要不是她坚强，左耳进右耳出，再随便背几句蒙混过关，现在不知道得有多惨。 就好比前世的她自己，年纪太小，不知道混吃等死的好处，表现太过聪慧，接下来便是看不到尽头的读书习字。 顾星萝眼神透露出一丝丝同情，偷偷瞄了几眼墨昀辞。 这厮能有现在的黑心肝，小时候不知道受了多大的苦。 墨昀辞觉得顾小五的小表情莫名古怪，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他抿了下唇缓缓道：“你若比试拿了名次，孤答应给你个奖励。” 顾星萝一听，顿时没什么兴致。 嘁，她又不是贪图名利的人。 所谓的大型比试，就在让大家看耍猴。 呜呜呜今天她就是其中一只猴。 墨昀辞不明白顾星萝为什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浑身上下充满咸鱼的气息。 相比之下，宫里享受晚年的太后她老人家都没顾小五表现来得悠哉。 第116章 靠不靠谱啊! 骑射场，开辟在书院后山另一头，占地面积极大，接壤另一座深山。 不过有围栏阻挡，那处深山平日人烟稀少，只有樵夫或打猎会涉足，有一定的危险性。 此时骑射场的观看台人满为患，但凡能站能坐的位置，几乎全是人，男女老少都有。 其中还有不少穿着奇异服装的百姓。 大渊京城的包容性很强，对外来的人一视同仁，大家乐意来凑这三年一届的盛大比赛。 “三年了，等了好几个三年，终于轮到我们大渊！大渊必胜！” “我天没亮就来占坐，没想到有人起的比我还早！反正我看好大渊，一定可以再拔头筹！” “不一定啊！北绪的百里少主来了！” “什么？！那位惊才绝艳的百里少主？那我们大渊好悬啊！我听隔壁表姑二大爷家堂兄嫂子的舅舅说，代表我们大渊的学子有个才六岁的小姑娘！ 这能顶什么事？我家二娃子九岁了，背个书都磕磕巴巴，你们说六岁的奶娃娃说话都不清楚吧！” “不是吧！这次学子交流比赛的奖品是一幅真迹字画，听闻遗失已久，大渊好不容易派人寻回，价值万金不止呢！岂不是拱手让人？” 观看台上的百姓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 一时间，原本来给大渊加油助威的百姓都有些退缩。 六岁小屁孩，怎么就代表他们大渊了呢。 这国子监和鹿鸣书院到底怎么选的人，靠不靠谱啊！ 在大渊，他们认定的神童也就是当朝太子殿下。 百年出一个就很了不起了。 神童怎么可能扎堆他们大渊。 此时的百姓们并不知道，他们不看好的顾星萝，正啃着玉米从他们后面的走道穿过，迈着小腿丝毫不见一丝紧张。 骑射场有三个小候场区，是给三国的学子们准备的。 当邓京墨四人站在划分好的候场区，迟迟不见顾星萝的人影。 “萧自乐，你没和五妹……顾星萝一起来吗？”顾乾鸿不禁跟有点沉默寡言的萧自乐打听道。 萧自乐站在候场区边上，了望不远处的南虞国和北绪国的学子，闻言他看了眼顾乾鸿，摇摇头。 男子寝室和女子寝室是分开的，他怎么会知道顾星萝出没出门。 邓京墨面色有些焦急，他不禁想到李夫子交代的注意事项：“怎么还不来，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萧自乐朝邓京墨看一眼，忍不住说道：“放心吧，顾师妹厉害着。” 他亲眼见识过顾星萝怼人，那叫一个大开眼界。 甚至，萧自乐觉得书院选了顾星萝是明智之举。 那就不是个按套路出牌的小姑娘，万一会创造些什么奇迹呢。 邓京墨不认同，他知道顾星萝力气大，可到底是一个小姑娘，有人暗地里使阴招，又如何能抵挡？ 萧自乐看到邓京墨的表情，知道他不服，便懒得再说。 没多久，邓京墨等得不耐烦，已经有杂工将长桌椅子摆到骑射场空旷的地方，又放上文房四宝。 比试即将开始！ “我们分头去找找！”邓京墨霍然直起身，心里不禁有些怪怨顾星萝。 年纪小就是这样，一点也不知道这场比试的重要性。 “你们要找谁？”一道含糊不清的软糯声音响起。 邓京墨和顾乾鸿几个下意识扭过头。 只见顾星萝双手捧着玉米啃了啃，抬起头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他们几个。 邓京墨愣住，不禁问道：“你还没吃早膳？” 顾星萝偏头瞅他一眼：“吃了。” 但还没吃完。 “马上就要比赛了，你不紧张吗？”邓京墨见她一脸软萌的样子，那种不靠谱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他相信顾星萝的骑射或许不错，但是早上过来骑射场的时候，听到不少人在议论……顾星萝有见字犯晕的毛病！ 那还比什么，不就是妥妥的零分！ 说不定是谣言！ 鹿鸣书院怎么会让有这种毛病的学子来参加比试。 顾星萝看了邓京墨一眼，没说话，低头继续啃她的玉米。 她为什么要紧张？ 紧张就能获胜吗，既然不能，那紧张什么，给自己找罪受？ 顾星萝不懂，她觉得邓京墨不太聪明的样子，眸光微动。 他该不会是个死读书的家伙吧？ “顾小五！”忽地，一道红色身影火速飞来。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明琼一把抱起顾星萝，揉揉她脑袋，她十分关切地说道：“小五，紧张吗？ 书法不好不打紧，下午赛马，你肯定没问题的！” “咳咳咳……”百里钰带着归虚慢步走来，他今天身穿一袭明紫锦袍，清隽的面容依旧透着病态，他冲着顾星萝淡淡一笑，放下抵唇的衣袖。 他声音温润极了：“我倒觉得五姑娘定能旗开得胜。” 周围一片死寂，鸦雀无声。 就连观看台上都出现一瞬间的寂静。 受到冲击最大的，莫过于参赛的所有学子。 顾星萝认识百里少主？ 不不不，百里少主竟然主动跟顾星萝打了招呼。 明琼也有一瞬间懵了，她怎么不知道顾小五认识百里钰。 明琼虽然是北绪郡主，但不止她，北绪的所有学子都跟百里钰不熟！ 来大渊的时候，就不是一路同行。 到大渊的时候，百里钰带着侍从单独住下，书院山长首肯过的。 即便在北绪国盛都，明琼也没见过这位百里少主几面，一来是他体弱多病，二来听得最多是他如何运筹帷幄将百里家领上一层楼。 明琼有着兽性般的直觉，认定这是……一个不能招惹，要少接触的狠角色，不然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 “你俩认识？”明琼难以置信地问道。 顾星萝啃玉米的动作微微一顿，抬头瞅了眼百里钰，软软糯糯道：“蹭过几次饭，不怎么熟。” 百里钰身后的归虚没好气翻了个白眼。 吃他百里表哥几顿饭，还拿小木楼当传书地点，也不知道为了瞒过谁。 偏偏百里表哥明知她的坏心思，还要帮她掩护，这小煞星也好意思说不熟！ 忘恩负义！ 第117章 书院怎么敢选她 明琼瞪大眼睛，见百里钰没有否认的意思，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顾星萝居然还能蹭到百里少主的饭？ 没道理啊！ 她和百里少主同样来自北绪国，这段日子，除了在上院天班能碰见百里少主，其他时候他就跟神隐似的。 最重要的是，百里钰身边跟着个奇怪小道童，和一个武力值不低的随从。 还没等人靠近，就会被随从‘客客气气’的请走。 谁也不例外。 怎么顾小五就有优待？ 别说明琼难以置信，周遭的学子都呆愣住了。 “姐，那个贱丫头跟百里少主相识，我们的计划会不会……”不远处，杜梦苒脸色一变，她下意识抓住姐姐杜梦蓉的手。 杜梦蓉微微蹙眉，一把拂开杜梦苒，美目扫了眼，发觉南虞的学子注意力不在这，这才低声斥责道：“慌什么！ 你动动脑子，不过是认识罢了，他一个北绪天才为什么要帮个大渊的人？ 再说，我们要得是她手里的《千门》，就算有别的什么，都是意外。” 杜梦蓉心里对杜梦苒有点恨铁不成钢，遇事就慌，说了多少次都不听。 要不是自己血浓于水的妹妹，她早就不管杜梦苒了。 提起顾星萝，杜梦蓉心中便一阵恼火。 那死丫头的人缘可真是好，居然能住进大渊太子的院落，害她花了大价钱雇人。 这也就算了，可惜还是没找到《千门》。 杜梦蓉才不相信什么被烧给祖父的假话。 “我让你去安排，都妥当了？”杜梦蓉有些不放心地问杜梦苒。 杜梦苒放下心来，当即点点头，看向顾星萝的目光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这届比试，顾星萝一分都别想得到！ 这个时候，身为副山长的姬长羲衣着与平常无异，他不紧不慢走上临时搭建的小高台。 原本一片嘈杂的骑射场，渐渐安静下来。 姬长羲板着脸，他声音毫无起伏，扬声道：“诸位好，此次比试由老夫主持，规则制度延续往年的标准，老夫在这里就不多赘述了。 今日上午比试书法和骑马两项，负责担任裁判的有三人，承蒙众位信任，老夫担任其中之一。 另外两位是国子监的蔡祭酒和周老太傅，确保公平公正。” 观看台上的百姓们非常给面子，顿时发出一阵欢呼鼓掌。 姬长羲脸上的表情活像谁欠他银子没还一样，他继续说道：“书法比试，限时半个时辰，没有题目限制，学子们可随意发挥。 半个时辰后，将按照上等、中等、下等评定。 比试的三天里，哪一国累积的上等最多，就是本届第一名，能得三百年前春秋大师的真迹一幅。” 不同于别人的激动，姬长羲宣布比试正式开始后，他很干脆地一甩衣袖，在裁判席上坐下来。 要不是楚国公临时撂担子，根本用不着他这个副山长出面主持。 他那幅清泉钓虾图才修复了个边角！ 然而一想到修竹说，楚国公在京城没往皇宫跑，姬长羲不禁皱了皱眉。 那位贵人当真如此严重？ 可惜他只会古籍字画修复，门下的弟子也都是入朝的文官，没人懂医术。 倒是顾丫头她好像认识个……什么江湖郎中？ 姬长羲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前两年在闽城庄子上晒药材的云子翁，叹了一声，暗暗摇摇头。 他魔怔了。 那个江湖郎中，看上去二十出头都没有，就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太医院随便拎一个学徒出来，都比那少年有经验。 此时，十五名学子各自走向场上的桌椅。 每一张桌子间距一米远，一字排开，没什么遮挡物，任何小动作，都会被观看台上的百姓们看得清清楚楚。 参赛的学子们进场后，不自觉挺直腰板，甚至低头检查自己的穿戴是否整齐。 还有几个暗暗后悔没有挑选好的玉冠。 邓京墨就是其中一个，他刚要入座。 旁边传来‘咯吱——’一声响。 他扭头看去，顾星萝拉开椅子，蹦坐上去，将面前的笔纸挪开，双手交叠脑袋枕在上面，两眼一闭。 邓京墨眼睛瞪得铜铃般大，一副活见鬼的样子。 难道鹿鸣书院说她见字犯晕是真的？ 开什么玩笑，鹿鸣书院怎么敢选她上来参赛！ 他们知不知道这三年一届的交流比试有多重要！ 不是，桌上摆的是白纸，也没有字啊，她这是睡觉吧！ 邓京墨恨不得走过去推醒她，可是按照规定，比试期间离开座位，就当完成作品。 邓京墨咬咬牙，自顾坐下来，眼睛盯着自己的桌子，不愿多看顾星萝一眼。 这第一场比试，他们大渊注定少一个上等。 他要保证自己拿到上等，顾星萝怕是连下等都机会渺茫…… “姬副山长，你们书院的小姑娘是在睡觉？”裁判席上的周老太傅很不确定地询问道。 周老太傅今年八十高寿，好几年前便辞了官，只不过他一直留在京城。 请他来担任裁判，可以说是相当有份量。 周老太傅头一次瞧见有人在重要比赛上睡觉，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老眼昏花。 唉，楚国公请他出山，他就不应该答应，还没看这些小辈写的作品，他眼睛就开始不好使了。 旁边的蔡祭酒也朝姬长羲看来，眼神带着询问。 姬长羲顺着周太傅说的方向看去，眼皮一跳，咳了一声：“她就这性子，肚子里还是有点墨水的，你们尚且看看。” 有自己独特一门的古籍修复手法，哪能不懂舞文弄墨。 就是……这丫头实在太懒了！ 姬长羲有点没眼看，回头他要好好说说顾星萝，也不看看什么场合，还能睡着过去。 万一错过时辰，看她怎么办！ 有人担忧，就有人暗自嘲笑。 “鹿鸣书院挑的人选真随意，不识字的都放进来参加比赛，大渊该不会没人了吧？”杜梦苒神色自傲，满是嘲讽的说了一句，见巡逻的夫子走过来，立马闭上了嘴。 惹得大渊参赛的四人怒目而视。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们面前点燃一炷香，眼看马上就要烧完了。 邓京墨几人心里焦急，他们已经不期盼顾星萝能写出什么惊人佳作，只想她能睁开眼写一个字也行。 终于，趴在桌上睡觉的顾星萝动了动。 第118章 他总不干人事 顾星萝缓缓睁开眼，小眼神有点茫然，瞄见跟前快点燃的香，双眸聚焦。 她挠了挠头，要糟，她想着时间这么多，就眯一会儿，没想到快睡过头了。 顾星萝抓起墨条，随意洒了点水，开始磨墨。 铺纸，握笔，蘸墨，动作笨拙。 代表大渊的邓京墨几人：…… 一看就是没怎么习过字的！ 只见顾星萝歪了歪脑袋，似乎在回想什么，大颗墨滴就这么溅在纸上，迅速晕染开去。 顾星萝没在意地抓起揉团一扔，铺上新的白纸。 落笔划了两撇，她蹙起小眉毛，小脸露出一丝纠结的表情。 完蛋，她想写簪花小楷，但是她手力太软，时间也不够了。 该不会要翻车了吧！ 顾星萝无奈望天。 她虽然不想出风头，但是因为自己拖着大渊输了，也不好。 要是以后墨昀辞发现端倪，以他的性子…… 顾星萝打了个小激灵。 咳咳，她绝对不是怕他，就是觉得他太烦了！ 小姑娘迟疑再三，索性心一横，挽起袖子，毫不客气地踩上桌子，手中狼毫摁在砚台粗暴蘸上一圈。 ‘大渊’两个大字流畅在纸上翻飞，不带一丝停滞，无形中多了一份肆意洒落。 上辈子她为了瞒天过海，掩藏住女儿身，练字练的是狂草。 字迹气魄磅礴，从头到尾就体现一个‘狂’字。 现在她年龄还小，写不出狷狂风范，但是洒逸自如的意境尚在。 小姑娘跳下来，看了眼自己的字迹。 摸了摸下巴，也就……勉强能看吧。 殊不知，自己踩桌的这一举动，愣是吓坏了邓京墨几个。 这是写不出来，闹脾气了？ 邓京墨皱皱眉，原本对顾星萝攒的一丝好印象，瞬间没了个干净。 小姑娘就是小姑娘，动辄就发脾气。 就像他家中小妹，一有不如意，就闹腾。 依他看，顾星萝就是不知道这种比赛的重要性。 此时，香燃尽。 早早等在一旁的夫子敲响锣鼓，上前去收卷。 来到顾星萝面前的时候，她提醒夫子一句：“字迹还没干，要小心拿好，我不写第二幅哦。” 收卷的夫子愣了愣，还没来得及说话，顾星萝将狼毫往笔洗里一丢，蹦蹦跳跳就走了。 小姑娘瞧见便宜爹来了，就坐在观看台第三排，前面几排的位置都是给王孙贵族留的。 顾侯爷刚走出观看台，顾星萝一脸天真灿烂的笑容飞扑过来。 虎背熊腰的顾侯爷咧嘴一笑，正要弯腰接住小闺女。 却没想，小姑娘跟他擦身而过，扑向身后的紫荆。 “紫荆！紫荆！有没有带好吃来看我？”小姑娘搂着紫荆的胳膊撒娇。 紫荆说：“有的，天凉，奴婢做了炸丸子，放在马车里。 等姑娘这一场的评分出来，就能吃了。” 顾星萝很长时间没吃紫荆做的拿手炸丸子，当即瞪大眼睛，软绵绵道：“我们现在就去吃吧！评分不会跑的。” 说完，顾星萝扭过头，她一脸疑惑跟顾侯爷说：“父亲，你们军营训练强度这么高吗，连来看我都要蹲马步。” 顾侯爷顿时一脸黑线。 还不是你这个没良心小闺女。 他弯腰要抱抱她，结果冲着紫荆的炸丸子去了。 顾侯爷站起身，黢黑的脸看不到一丝尴尬，他握拳轻咳一声：“紫荆说的对，等这场的结果出来，你再去吃炸丸子。” 顿了一下，顾侯爷非常疑惑地问道：“刚才我坐在观看台，听见有人在说什么……见字犯晕。 小五，为父怎么不知道你有这毛病？以前也没听你提起过，而且你娘也没有这种症状。” 顾星萝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的说道：“这症状时好时坏，就像刚才，我还能写两字，再多就不行了。” 手会累。 紫荆看了眼顾星萝，她有点心累。 ……姑娘，你这个慌有些离谱，很容易被拆穿的。 顾星萝佯装没看见紫荆的眼神。 顾侯爷顿时担忧的说道：“你怎么不跟为父说，等交流比试结束，我带你去看看大夫。” 他虽然不指望顾星萝当什么才女，但是见字犯晕的症状可大可小。 以后嫁人了，还怎么看账？ 那不得被人卖了去。 顾侯爷一瞬间就想到了很多，甚至联想到因为这个毛病，小闺女将来嫁人会被夫家嫌弃。 若是被顾星萝知道这便宜爹脑子所想，立马就能翻脸。 “小五放心，没事的，为父会带你去看最好的大夫。”顾侯爷拍了拍顾星萝的脑袋安抚，想了想，他说： “首先排除李老太医，他年事已高，我们找个医术好又稍微年轻的大夫，一定能治好你的见字犯晕。” 主要是，上次李老太医说他小闺女药石无医，可把他吓的。 顾侯爷为了让自己少受点惊吓，决定将李老太医排除在外。 就在这时，一道冷不丁的低沉声音传来：“原来永安侯不知道顾小五有这种毛病？” 顾星萝一听这声音，心一抖，转过头去。 就看到墨昀辞和谢尧竹两人不知道什么站在后面。 谢尧竹手里拿着把折扇，拱手朝顾侯爷行礼，语气有些惊讶：“见过永安侯，您不知道吗？ 五姑娘一进书院便发现自己有见字犯晕的毛病，第一天上课就跟黄班的夫子说了。” 顾星萝恶狠狠地瞪住谢尧竹。 谢尧竹丝毫不惧，他朝顾星萝眨了眨眼，退后小半步，偷摸指了指一脸淡定的墨昀辞，摊摊手，一副仗势欺人的表情。 五姑娘偷懒这么长时间，整天拿着‘见字犯晕’当借口，他险些被她骗过去，也该是时候揭发她了。 顾星萝心头大怒，好啊，她就知道跟墨昀辞脱不了干系！ 他总不干人事！ 顾侯爷一脸懵逼。 什么？第一天就有的毛病。 明明入学测试的时候还没有啊。 顾侯爷不由得低头看向顾星萝：“小五……” 小姑娘凶巴巴地眼神一收，冲他露齿一笑，非常生硬地转移话题：“我好想知道比试的结果，现在就去看看！” 她一转身，跑得飞快，像是刚逃出牢笼的兔子。 第119章 只公平我一个 顾星萝的小短腿迈得极快，眨眼功夫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颇有一股落荒而逃的意味。 墨昀辞一张俊脸无比淡定，对某个小撒谎精已经习以为常。 当墨昀辞一行人走回骑射场，还没来得及寻找顾星萝的身影。 骑射场的小圆高台上，有人朗声在念着每一个参赛学子的书法结果。 “北绪国明琼，中等。” “北绪国百里钰，上等。” “南虞国郑一舟，上等。” “南虞国杜……” 除了明琼郡主之外，南虞和北绪两国参赛的学子评分皆是上等。 果然是年轻一辈里头的佼佼者，每一个都是有真功夫的。 台上的百姓们欢呼鼓掌。 很快轮到大渊，热闹的喝彩声更大了。 “大渊邓京墨，上等。” “大渊萧自乐，上等。” “……” 邓京墨四人就在骑射场，没有离开。 虽然对自己文墨很有把握，但是听到宣布结果的那一刻，几人吊嗓子眼里的大石才总算放下来。 李夫子念到最后一个名字时，他微微顿了一下，才高声喊道：“大渊顾星萝，上等。” 骑射场的参赛学子们齐齐一愣，目光下意识去找顾星萝。 关于这小姑娘的传闻，他们略有耳闻。 大部分参赛者心里极其难以置信。 刚开蒙没三月吧，怎么就拿了个上等？ 而且她才六岁。 开玩笑的吧，一个六岁的小姑娘，凭什么能跟他们一个评分，是不是搞错了？ “我有异议！ 早就听说顾星萝有个见字犯晕的毛病，相信鹿鸣书院有许多学子都知道，她怎么可能评分上等。 莫不是用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故意瞒天过海的作弊。 我要求看一看顾星萝交上去的作品！” 就在这时，杜梦苒从南虞国的学子当中走了出来，非常直接道。 这话一出，犹如一滴油溅落在油锅里，观看台上的百姓们瞬间炸开。 “什么？我一直以为这是谣言，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鹿鸣书院为什么要让顾星萝代表我们大渊参加比试？” “这顾星萝好像是永安侯府的五姑娘吧，几个月前接回京城的那个！” “一个乡下回来的小丫头，这不是胡闹吗！” “人家小姑娘拿了上等，你们是聋了不成？” “南虞国那姑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顾星萝她爹是个侯爷，有权有势的，谁知道暗地里有没有收买……” 人群一片哗然，愈演愈烈。 顾侯爷听得脸一下唰地黑了。 胡扯！简直胡扯！ 他从来就没盼着小五能当个什么天才，只想她快快乐乐的长大，就足够了。 顾侯爷气得脸色涨红，说他没关系，但是不能说小闺女。 小闺女回来至今，他都没舍得说过几句重话，怎么能轮到外人指手画脚。 顾侯爷咬牙，站出来拱手，刚要跟墨昀辞说话：“殿下……” 墨昀辞瞥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永安侯先不用着急。” 顾小五嘴里没一句真话，虽然有时候蠢萌蠢萌的，但他不会小瞧她。 太子殿下发话，顾侯爷满心焦急的想给小闺女澄清，还是不得不耐着性子。 李夫子面色冷淡地看向杜梦苒，说道：“我这就去请示。 杜姑娘，说话是要有证据的，不要平白诬陷任何一人。 既然读过圣贤书，便要规范自己的言行。” 做人，不能丢了品性。 李夫子虽然疑惑顾星萝怎么得了上等，但他不会去怀疑她作弊。 小姑娘平日里是粗鲁了点，可本性是好的。 杜梦苒脸上的自信笑容顿时一僵，气急败坏地道：“我、我这是合理怀疑！ 还是说你们大渊就这么小气，不过说几句质疑而已。” “夫子莫怪，我妹妹性子直率，要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我替她道个歉。 其实我妹妹也是为了书院的名声着想，顾星萝身上的争议颇多，要是不及时查清楚，还她一个清白。 就算我们相信顾星萝，可这比试是南虞、北绪、大渊三国多年定下的，回去后不知如何向我们的陛下交代呀。” 一道柔柔的声音响起，杜梦蓉缓缓站出来，她面露担忧之色，仿佛真是为了大渊和鹿鸣书院好。 李夫子看了杜梦蓉一眼，没再说话，紧忙去跟姬副山长请示。 很快，李夫子表情有点懵逼的捧着一幅卷轴回来，耳边回荡着姬副山长的话： “你小子快去快回，让他们看上一眼就赶紧送回来，老夫屋墙一直空空的，等着裱起来。” 旁边的蔡祭酒和周老太傅有些眼热的模样。 李夫子满满疑惑，五姑娘真写了字，而且写的很好，不然怎么有那么高的评价？ 李夫子重新走上高台，立马有人上去帮着他展开卷轴。 众人的目光落在卷轴上面，他们都很好奇顾星萝的书法。 或许正如南虞国的杜梦苒说的，顾星萝用了什么手段作弊。 卷轴一点点展开，李夫子扫了台下的众学子一眼，目光落在杜梦苒身上，无比冷淡地说：“大家看仔细了，这是顾同学交上去的那一副字。 台上百姓们眼睛是雪亮的，从顾星落下笔到交上去给裁判评分，再到我手上期间绝无掉包的可能。 等下莫要又说一些奇怪的话。” 杜梦苒脸色一阵红一阵青，她就是怀疑顾星萝作弊了！ 这鹿鸣书院的夫子那么偏袒顾星萝，还说其中没有猫腻，她才不信呢！ “好字！” 没等杜梦苒在心里破口大骂，旁边一道满是吃惊的夸赞声。 杜梦苒不自觉抬头看去，瞬间瞪大了眼睛。 一副长卷轴，‘大渊’两字笔走龙蛇，笔锋大气，毫不拖泥带水。 一股迫人磅礴的气势仿佛要突破纸张，让人有些晃神。 “好狂啊！” “真是好字！” “难怪得了上等，幸亏评分最高只有上等，否则以这一手字……”不得甩他们十条街啊！ “大渊卧虎藏龙，六岁的小姑娘就能习得这样的字，我自愧不如。” 一众学子们毫不吝啬地赞美起来。 他们想要想赢没错，但并不意味着不会欣赏真正的好字。 “这怎么可能呢？！”杜梦苒死死盯着字画，她不依不饶道：“这一定是、是是被人……”掉包了。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旁边的杜梦蓉一把用力抓住她胳膊，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梦苒！这下你放心了， 无论在哪一国进行交流比试，都绝对会公正公平，不会有弄虚作假的事情。 顾五姑娘的字写得真好，不知道师承何人，这样的事，不应该瞒着书院的。 不过我很羡慕，我至今还没有找到好的师父呢。” 第120章 还有什么秘密? 杜梦蓉的话轻柔动听，话里话外都在透露着顾星萝有个好师傅，还故意藏拙，存心让书院提心吊胆。 杜梦蓉在南虞国不但是第一才女，还是第一美人，有数不胜数的王孙贵族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这话一出，南虞国的学子们纷纷指责起顾星萝。 一个六岁小姑娘心机真是深沉。 故意藏拙，就为了关键时候出风头。 书院里的流传不假，可是顾星萝这样做，根本就是自私自利，辜负夫子们栽培。 既然有个好的师傅，还进鹿鸣书院做什么呢？ 邓京墨几人原本松了口气，还在震惊顾星萝的字画，顿时皱起眉，心里有些不舒服。 好像说的有那么些道理。 “我没有师父哦，你想要师父，别带上我啊。”一道奶声奶气地声音传来。 顾星萝不知哪儿冒了出来，手里提着个食盒，取出一份炸丸子递给萧自乐，软软道：“萧师哥，帮我拿一下，我请你吃三颗炸肉丸。” 萧自乐一怔，连忙帮她拿好，笑着摇头：“我不吃，顾师妹你吃吧。” 顾星萝拿着根竹签，戳了一颗肉丸进嘴里，漫不经心看了杜梦蓉一眼，她温温吞吞道：“你是想打听我师父是谁，顺便介绍你认识，然后拜个师？ 我在书院外面的马车里都听见你打的算盘声响，超大声，吵到我耳朵了！” 杜梦蓉脸色微变，立马摆出一副我见犹怜的神态：“顾姑娘误会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星萝一脸天真纯良，笑着道：“你有这个意思也没用呀，因为我是天才，在藏书阁看了两眼字帖就无师自通了，你学不来的啦。” 杜梦蓉面色僵住。 从来没有这么直白的人，她接不住话！ 顾星萝心头冷笑，脆生生道：“我就是这样坦率，你还有什么误会不要藏着掖着，说出来听听。” 杜梦蓉吸了口气，说道：“没有。” 她压根没想到顾星萝居然能写出一手好字，以为她用了什么手段得的上等。 现在杜梦蓉只想让这事赶紧揭过去，免得面子里子都没了！ 然而，顾星萝不打算放过这两姐妹，她们太烦了。 小姑娘眼珠子转了转，眸光落在杜梦苒身上，似笑非笑地问道：“听说你质疑我作弊？” 杜梦苒皱了皱眉，有些不以为意地说道：“是又怎么样，现在不是已经证明你没作弊，你还想揪着不放？ 可别为了你一个人，就耽误了我们大家下午的赛马比赛。” 顾星萝眯起眼眸，觉得这对姐妹非常可笑。 妹妹怀疑她作弊，嚷嚷要证据。 证明以后，姐姐暗示她拿的上等不光彩，想将矛盾转移到跟她一同参赛的邓京墨几个身上。 轮到她有异议，却不能提？ 这个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她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她们姐妹俩三番两次都欺负到她头上来了，顾小五不能忍。 顾星萝咽下嘴里的肉丸子，高高举起小手，她一脸诚恳的对着李夫子大喊：“夫子，既然提倡公平公正，怎么能只看我一个人的作品，应该大家都有份啊！ 不能只公正我一个人吧！” 李夫子沉默了两秒，瞪她一眼：“我去请示姬副山长。” 很好，五姑娘搞事的熟悉感觉又来了。 李夫子有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小跑去裁判席时，不经意撞见不远处太子殿下的目光。 墨昀辞似乎若有所察，微微颔首。 李夫子心中稍定，五姑娘和太子殿下关系不错。 若是五姑娘闹得太过分，太子殿下应该会出面制止吧。 很快，便有十几个上院的学子捧着参赛的作品，靠近观看台的位置，供百姓们观赏。 李夫子走过来，指了指不远处的观看台说：“以往是交流比试结束后，将参赛者的作品挂在京城聚才楼。 为了公正，此时例外让大家先行观赏。” 顾星萝立马跑向十几幅字画，扒拉住其中一个师哥的衣服，奶声奶气：“师哥，你别举那么高，让我也看看。” 上院师哥：…… 除了不擅文墨的北绪国明琼拿了中等，大家都是上等，有什么好看的。 小姑娘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眼巴巴瞅着他。 上院师哥犹豫了下。 下一秒，小姑娘被人抱了起来，稍微举高高。 墨昀辞冷不丁地说：“看吧。” 顾星萝转过头，瞪大眼睛，扭了扭小身板，赶紧斥责道：“放我下来！” 墨昀辞蹙眉，不解的问道：“你不是要看别人的字画吗。” 顾星萝一脸正经，很不高兴道：“我不要这样！” 这样会显得她更矮！ 她不要面子的吗！ 墨昀辞瞥了她一眼，一口回绝：“你到底看不看？” 顾星萝扁扁小嘴：“看。” 她探出脑袋张望一通，连忙提议道：“他们的书法虽然都是上等，但是还有一定差别。 这样是不公平的，应该将评分严格细分，不能让有些勉强上等的作品，跻身上等。 你看这首赞颂秋天的诗，秋野的最后一笔，收势力度骤弱，坏了这个字的美感。 这应该是中下的作品！” 顾星萝扭过头，大声问不远处的李夫子：“夫子，你快去请示啊，能不能再细分一下。” 李夫子目瞪口呆。 他还没聋呢，耳朵好着！ 但是他要开始怀疑人生了。 眼前这对着字画评头论足，言辞犀利的人是顾星萝？ 那个入学第一天，便嚷嚷自己见字犯晕的顾星萝？ 整天就知道睡觉，所有夫子拿她没办法的顾星萝？ 墨昀辞瞟了眼秋诗的落款，杜梦苒。 他拍了拍顾星萝的脑袋，淡声道：“见好就收，评分规则是早便定下的，现在改不了。” 但是顾星萝刚才大声说话，观看台上的人全都听见了。 只要识字的人，按照她说的看过去，就会发现丝毫不差。 墨昀辞深深地看了顾星萝一眼。 小撒谎精。 明明一手好字，却整天瘫床睡觉，逼着背书，也都是极其敷衍。 她身上到底还有什么秘密？ “胖丫头，把孤耍的团团转，很好玩？” 第121章 又矮又胖 顾星萝无语地白了他一眼，脸上小表情可以说是相当嫌弃了。 耍得他团团转？ 她倒是想啊，可是他给过这个机会吗。 方才炸肉丸不小心沾了一手油，小姑娘非常自然地在墨昀辞衣服上擦了擦小手，像是好心给他整理褶皱似的。 旁侧的李夫子看得清清楚楚，眼皮子就是狠狠一抽。 五姑娘的胆子就是忒大！ 太子殿下的衣服能是她的擦手抹布吗！ 李夫子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墨昀辞，发现太子殿下一如既往的冷冷淡淡，……压根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顾星萝跳下来撒腿就跑，嘴上飞快说道：“我要跟父亲吃饭，墨昀辞你就别跟过来了，免得他吃不消。” 她一刻都不想跟墨昀辞待一块，这厮肯定要问她写的字。 墨昀辞冷眼瞥她一眼，却没有追上去将人拎回来。 小家伙不想说的事，再怎么套话都不好使。 虽然可以从中探出一点点蛛丝马迹，但是也会让顾小五对自己的防备心提升到极致。 墨昀辞不打算这么做。 顾星萝甩开墨昀辞，就找顾侯爷去云来斋吃饭。 云来斋掌柜早就将天字号雅间留出来，顾侯爷和顾星萝这对父女。 吃饭的时候，顾侯爷频频看向顾星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然后一个劲给顾星萝夹菜：“这道菜，味道不错，你多吃点。” 顾星萝吃得七八成饱，就放下筷子，扭过头看向便宜爹，小脸认真说道：“父亲有什么话可以直说的。” 在军中向来勇猛过人的顾侯爷，此时却非常局促，他犹豫了下，说道：“我一直没有过问你在闽城过得如何。 如今想来，是为父的失职。” 原本他以为派遣卫谷父女去到顾星萝身边，就能够将她照顾得很好。 顾星萝眨了眨乌溜溜的眼睛，小脸满是疑惑：“父亲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侯爷深吸口气，说道：“你是不是对我这个父亲有诸多怨言？” 顾星萝一脸茫然：“没有啊。” 按照顾星萝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在京城还不如一直在闽城待着呢。 在闽城的时候，她就是自由自在的小咸鱼。 回到京城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全没了！ 还莫名其妙被墨昀辞给盯上。 盯他大爷啊，她又没有谋篡大渊江山的想法！ 人家还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子好不好！ 顾侯爷很是自责，自说自话：“那你为何习得一手好字，却要掩藏起来？” 难道不是在怨怼他，将她丢在闽城整整六年，却没有亲自去探望过。 顾侯爷更心酸的是，那太子殿下凭什么比他更懂自己小闺女？ 他这个当爹都不知道，太子殿下却知道得忒多，也未免太关心自家小闺女了！ 顾星萝不由有些无语。 想做一条小咸鱼，就这么难吗？ 小姑娘歪着脑袋，想了想，决定坦白，于是理直气壮的道：“因为我懒啊。” 陷入自我愧疚死循环，脑补小闺女有多么悲惨的顾侯爷面色僵住，一时觉得耳朵聋了。 听错了吧？ 在身后的紫荆看顾侯爷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有些汗颜。 紫荆心道：侯爷，您也不是第一天了解姑娘，她不是敷衍谁，是真的懒。 连她这个贴身丫鬟都瞒过去了。 要是姑娘的心思在读书上，绝对是妥妥的一个天才小姑娘。 紫荆对自家姑娘有一股强大的绝对自信。 “啊啾！”顾星萝当即打了个喷嚏，她揉揉小鼻子。 顾星萝抬起头，瞅见便宜爹一脸懵圈的表情，连忙语重心长地道：“我年岁尚小，读书不用那么勤苦。 再说，父亲你也不盼着我考状元对不对？ 所以我会不会习字，影响不大。” 顾侯爷点点头，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 不对不对，这是歪理。 顾侯爷心里头那一点悲伤，瞬间被抹掉了，他对顾星萝吹胡子瞪眼：“胡说！你瞒着为父，还有理了。” 顾星萝才不怕他，小手一摊：“是父亲你说希望我懂点浅显的道理就好，我正在努力呀。” 顾侯爷一头黑线，嘴角猛地抽搐。 他是这个意思吗？！ 还不是担心伤了顾星萝的心，他至于这么说。 谁家父母不是希望自己的儿女聪明伶俐。 自家小闺女人是聪明，但是偏偏不用在正途上，就想着如何偷懒。 顾侯爷一阵心塞。 “下午的赛马比赛，你……”顾侯爷想了一想，他不太放心地说：“赛马危险性有点大，你要是没把握，就不要冲太猛。” 没办法，顾星萝是所有参赛者里年纪最小，身量最矮的一个。 指不定，赛马途中随便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走。 争名次之类的，顾侯爷看得很开，女儿平安就行了。 一提赛马，小姑娘顿时蔫了吧唧。 鹿鸣书院没有适合她的小马驹，墨昀辞前阵子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匹小红马，非常适合她，就是…… 顾星萝想起什么似的，小脸微微抽搐了下。 午后，秋高气爽，阳光不温不热，时不时有一阵凉风刮过，令人精神抖擞。 参赛的学子们换上骑装，牵着各自的爱马。 这些马儿有的棕红、有的乌云踏雪，有的通体雪白，姿态高昂。 但无一例外都是高头大马，每块肌肉喷张出力道，四条腿结结实实，马蹄儿又大又圆。 一看就是极其擅长奔跑的骏马。 他们当中唯有一个……例外。 所有的参赛学子不约而同往最右侧望去。 只见最后的位置，顾星萝骑着一匹银白小马驹，还是矮脚马。 她人骑上去后，刚好到旁边邓京墨的马儿腹部高。 众人：…… 她确定是来参赛，而不是来郊游的？ 总不能是什么千里马的后代吧。 众人表情一言难尽。 顾星萝只当没瞧见别人的目光，以为她不想骑高头大马吗，压根骑不动好嘛！ 她能驾驭自如的，就只有这匹小矮马。 “噗嗤——姐你看呐！有的人又矮又胖，连马儿也一样，这就是物似主人吧！”杜梦苒毫不客气地嘲笑出声。 第122章 你别小瞧了她 顾星萝抬眸扫了她一眼，一点都不生气，笑眯眯道：“我瞧你的马儿姿态挺拔，雄姿勃勃，可你怎么是个平胸，都不像你家爱马。 你给你家马儿丢脸了。” 杜梦苒脑子‘轰然’一响，如遭雷劈。 她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胸口，反应过来后，连忙撒开，她气急败坏道：“顾星萝！你小小年纪，说话怎么这么不要脸！” 她身旁的杜梦蓉轻轻皱起眉，柔声细语：“顾姑娘，小妹说的自有不对，可你怎么能……” 顾星萝小脸笑容一收，眸色冷冷瞥向杜梦蓉：“先撩者贱，说别人的时候，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 既然你也说你妹妹不对，那你管好她，管我做什么？ 人模人样，嘴比小鸡吃的碎米还要碎。” 杜梦蓉噎住了，脸色愈发难看起来，捏紧缰绳，快要装不下去了。 顾星萝眸光掠过一道森寒冷意，哪儿还有刚才的软萌小模样，直接说道：“我对你们两个的忍耐到头了，再来惹我，后果自负。” 观看台上的百姓毫无所觉，参赛的一众学子们只觉有一瞬间坠入冰窖。 一股说不上来的寒意猛地往心底直窜。 顾星萝的耐心要消耗殆尽了。 原本这种学子交流比试，她根本没有报名参加。 临时被人填上名字，被墨昀辞逮着特训。 这些都不是问题，可是她俩不知收敛，一直蹦跶出来，说些恶心扒拉的话，她一点都不能忍。 管她什么背靠南虞国，真当她吃素的？ 顾星萝眸光一垂，摄人的气势如同潮水迅速退去，仿佛刚才的压迫感只是错觉一般。 参赛区一下子安静下来，没人敢吭声。 挨过小姑娘一脚的郑一舟几个，更是噤若寒蝉。 他们清楚意识到，先前小姑娘那一脚踢出来，那都是非常温柔了。 郑一舟看了眼杜梦蓉姐妹，皱了皱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他对梦蓉姐挺有好感的，但他又不是傻子，杜梦蓉两姐妹明显对大渊的顾星萝有很大敌意。 从哪儿来的敌意，他不清楚。 可是他反应过来，自己前阵子半夜扮鬼去吓唬顾星萝，是被利用了！ 一想到这里，郑一舟本想劝杜梦蓉几句的心思，立马歇下了。 他怀疑顾星萝有武功底子，不是天生神力那么简单，杜梦蓉姐妹的三脚猫功夫，根本不够看的…… “各位！赛马比赛马上开始，我来说一下赛马的规则。”李夫子匆匆走上小高台，手里拿着张稿纸，有板有眼地朗声说道。 姬副山长不愿意废话，但为了调动观看台上百姓们的氛围，李夫子不得不宣读一遍。 “本次比赛共有十五人，诸位需要骑马绕骑射场三圈，最终到达终点的人获胜。 只有前三名能获得上等成绩，其余的人需在比赛中按照表现来评定成绩。 赛道上设置了一定的关卡陷阱，各位赛马的时候请多加留意。” 所谓的赛道，早早安排人手设置好围栏，至于障碍，有的隐晦，有的明显。 看来不仅是较量速度那么简单。 一众参赛的学子们各个神色凝重，严阵以待。 每一届的赛马比赛，障碍关卡从来没有重复的，顺利跑完三圈，难度其实很大。 “请各位参赛的学子们上马。”李夫子高举起手中的红色旗子。 话落，十三名精神奕奕的学子利落上马，腰板挺直，目光如炬，对获胜势在必得。 唯有……百里钰和顾星萝两人例外。 一个百里钰体弱多病，上马后，抵唇咳嗽了好几声，削瘦的身形还有些微晃。 能否顺利跑完一圈，都还是问题。 一个顾星萝，矮矮小小的一只，骑着小马驹，在无比宽敞的骑射场，一个不留神，就能将她忽视过去。 “洛肆，你觉着五姑娘能跑完三圈吗？”骑射场外的高处，谢尧竹丢了颗花生进嘴里，他问洛肆。 洛肆下意识看端着茶盏的墨昀辞，想了一想，不太确定地说：“五姑娘应该能赢。” 虽然洛肆没见过五姑娘骑过几次马，而且每次上马的时候，她都很费劲儿，不像是会骑的。 但是五姑娘那是个能按套路出牌的人吗？ 接触这么久，洛肆第一次见她写出来的字，都有自己的意境了！ 这可不是多练练字就能达到的水平。 而且，五姑娘才多大啊，堪堪六岁！ 难怪殿下盯着五姑娘不放，她身上也太多秘密了，平时一点儿都不显山不露水的。 “洛肆，你好歹是辞爷身边的亲卫，怎么这点眼力都没有。”谢尧竹啧啧两声，他头头是道的分析着：“我就不看好五姑娘。 我知道那匹小马虽然矮小，但其父亲的品种没得说，是优良战马。 小马驹能跑得快，脾气还温顺，可你别忘了骑马和赛马是有区别的！” 说着，谢尧竹自信满满，他将钱袋往桌上一放，笑嘻嘻道：“我听说书院外边有人开盘，洛肆你去帮我下注五十两。” 墨昀辞费了不少心思弄来的小马，谢尧竹自是有所耳闻。 可是赛马不是闹着玩的，需要驭马躲避障碍，哪里是一个六岁小姑娘能操控的？ 不说别的，其他参赛者的爱马，都是自幼培养出来的感情。 顾星萝却是没有的，接触马儿加起来最多一个月不到。 时间太短了。 谢尧竹很不看好。 墨昀辞侧眸看了谢尧竹一眼，思忖片刻，他言简意赅地吩咐洛肆：“加注，一千两，买顾小五能赢。” 谢尧竹一怔：“辞爷你说真的啊？” 这个能赢，可是意味着必须前三的名次。 墨昀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淡声道：“你别小瞧了她。” 骑射场上，李夫子高声大喊准备。 然后，他手中的红色棋子猛地一挥，十五名学子骑着马儿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 马蹄声骤响，掀飞浅浅泛黄的草地。 十三匹马儿急冲冲在跑道上飞驰，跑道能同时容纳十匹马儿通过。 很快，就有人相撞在一起，还有的踩在铺了杂草的坑上，明明可以拉缰绳让爱马跃起，旁边有人挥鞭擦过，惊得爱马撩起双蹄。 ‘嘭——’那名学子直直摔了下去。 第123章 顾星萝也配? 接着，早早候在一旁的书院骑术夫子立马骑马冲上去，拉住马缰，一个俯身将人捞起，带着他离开跑道。 观看台上的百姓发出一阵倒喝声。 “看衣着好像是北绪国的学子吧，有一说一，这骑术是不是差了点？” “不应该啊，北绪国的地貌来说，人人皆擅骑啊。” “不能怪他吧，旁边挥鞭过去的南虞国学子惊了马。” “淘汰就是淘汰了！说这些做什么，你们看全场最矮的那个小不点，骑得还有模有样！” 人们议论纷纷，其中有人指着顾星萝哈哈笑起来。 只见骑射场上，各个参赛者们你追我赶，不甘示弱。 一群高头大马里，唯独顾星萝的小矮马显得格格不入。 但是小矮马竟然没有跟众人拉开太大的差距。 参赛者们不由感到惊讶，看不出来呀，小矮马还挺有潜力。 明琼一骑当先冲在最前面，拉着缰绳，控着爱马高高跃起，飞过拦路的栅栏障碍。 马蹄稳稳落地，奔跑速度丝毫不减，马背上的明琼神情专注，整个人又飒又爽。 顿时引来观看的百姓一阵鼓掌叫绝。 “早就听说北绪国的明琼郡主擅长骑射，这个骑术一绝啊！” “你看后面那个南虞国的郑一舟，用马鞭打偏栅栏通过，哈哈哈哈，还不如女子勇猛。” “明琼郡主要得第一名了！我们大渊的学子能不能争个第二啊！” “邓京墨冲啊！快追！让他们看看，国子监骑术第一人的称号不是白来的！” 一群身穿统一制服的少年在观看台上冲着骑射场大声呐喊，显然是国子监的学子。 场外一片沸腾，场内力争第一只会更加激烈。 杜梦蓉骑着爱马紧追不放，盯着前面三个过去的障碍陷阱，有样学样躲避过去，目前排在第四名的位置上。 她美眸朝后看了一眼，一眼就看到相当抢眼的顾星萝，仅仅落后他十几米。 小矮马十分矫健勇猛，撩起双蹄掀飞木栏，哒哒哒跑起来。 破坏障碍的速度，比自己更快捷。 杜梦蓉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由一沉。 她这匹爱马是陛下赏赐给姑姑，又由姑姑送给了她。 从小精心培养，吃最上等的饲料，还请了全南虞国最好的训马夫子。 为什么这贱丫头骑着小矮马，却十分游刃有余的样子？ 杜梦蓉心中想道，贱丫头应该不会控马，问题肯定出现在小矮马身上。 她能容忍明琼在最前面，毕竟那是明琼的强项，可是她不能容忍一个年仅六岁的黄毛小丫头，赢过自己，抢她的风头！ 到时候传回南虞国，大家肯定要笑话她比不过个小姑娘。 “小苒！”杜梦蓉美目闪过冷意，朝跟在自己身后的杜梦苒使了个眼色，低声说道。 杜梦苒下意识扭过头，发现顾星萝就在自己身后不远，离她越来越近，心里顿时不舒服。 这死丫头怎么总是跟她过不去。 上午比试书法，她都让顾星萝一场，还想超过她去，拿赛马的前三名次？ 顾星萝也配？ 随即杜梦苒脑子一闪，既然是赛马，要是‘不小心’掉下来被马儿踩伤内脏啊，小脸蛋之类也是很正常的。 本来赛马就是有各种意外发生。 杜梦苒眼里闪过一丝狠辣，故意拉了下缰绳，让爱马跑得慢一点。 眼看小姑娘骑着她的小矮马擦身而过，杜梦苒心中冷笑，手里的马鞭猛地朝顾星萝小脸抽去！ 她学了七八年的武功，内力灌注在马鞭上，这一鞭子下去，贱丫头就算幸运的没从马背掉下去，也一定皮开肉绽，彻底破相。 敢当众害她难堪！ 这就是得罪自己的下场！ 然而，猛力的马鞭没有落在顾星萝身上。 她像是若有所察一般，松开手中的缰绳，抬起小手抓紧挥来的马鞭。 杜梦苒一惊，想将鞭子抽回，却感觉力道如泥牛入海，一动不动。 她抬头，对上顾星萝染了寒霜的森冷目光。 杜梦苒心头一哆嗦，她不自觉尖声叫道：“你做什么？现在是在赛马，你故意拦我，这是违规的！ 你们大渊的人比不过我们南虞，就故意搞……” 话还没说完，小姑娘突然一松手，杜梦苒没反应过来，顺着惯性往外侧倒去。 她神色慌张，赶紧去抓缰绳。 但没等她抓稳，顾星萝扬起自己手上的马鞭，狠狠打在杜梦苒的爱马屁股上。 “吁~！”杜梦苒的爱马受惊嘶鸣一声，原地高高撩起双蹄，后腿乱踏，将杜梦苒甩到地上，一马蹄就朝她的肩膀踩了上去。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 “啊啊啊啊啊！！！”杜梦苒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在场的众人顿时朝杜梦苒的方向望过来。 只见小姑娘踩在小矮马的马背上，踮起脚尖，小身板摇摇晃晃地去拉住受惊的枣红大马。 她奶声奶气地叫道：“小白，你往左边走两步，我够不到绳子。” 小矮马走了两步，健壮的体格逼得枣红大马更焦躁，原地哒哒两下。 结结实实踩在杜梦苒本就受伤的肩膀上。 此时杜梦苒只有进去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顾星萝！你是害死了我妹妹吗！”杜梦蓉看到这一幕，勃然变色，声音拔高。 顾星萝连忙撒开手，一脸怯生生看向杜梦蓉：“我明明在救你妹妹，你不愿意有人去救她，那就算了吧。” 杜梦蓉伪善的面容绷不住了。 去你娘的救人！ “快来看看，重伤！”书院教授骑术的夫子带着大夫匆匆赶来。 每一届学子交流比试的赛马，都会有大夫在场，随时准备救治受伤的学子。 往上几届的赛马比试，有的学子摔断腿，有的被马踩得伤，大有人在。 不过……杜梦苒这样严重的，还在少数。 右肩膀血肉模糊，似乎能看到露在外头的森森白骨。 嘶——！ 大夫出自京城赫赫有名的药草堂，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这个姑娘的右胳膊废了！ 就算医治好后，她右手的握抓能力，肯定不如从前！ 第124章 被带飞了 现在救人要紧。 “担架！担架！先不要动她。”大夫放下药箱，快速取出止血的药瓶，口中迅速大喊着。 骑术夫子刚想催促顾星萝继续比赛，就看到小姑娘早已经骑着小矮马哒哒哒跑了。 他偏过头连忙高声吆喝场外的李夫子：“快让周大夫的几个徒弟抬担架过来。” 小矮马马蹄疾疾，快得飞起。 不一会儿，顾星萝就追赶上来，接连超过最后的两位学子。 “顾星萝，你害我妹妹重伤，我看不到你对她有一点点的怜悯？ 你年岁这么小，心肠却这般狠毒！！”杜梦蓉面露哀伤，眼睛通红，垂泪说道。 好像她恨不得身受重伤的自己一样。 顾星萝听了有点反胃，想吐。 谁害谁？杜梦苒自作孽，那是活该。 杜梦蓉说这种话，可见有多不要脸。 顾星萝很清楚，杜梦苒一看就是个没脑子的，下黑手的主意，八成是受了杜梦蓉的指使。 顾星萝冷冷看着她，拉着缰绳，让小矮马跑得慢一点，跑太快她担心杜梦蓉听不见。 顾星萝眸色如深潭，冷冰冰道：“你的妹妹，要我关心？她是我什么人？我家族谱不收没皮没脸的玩意儿。 天桥底下跳大神的那些神棍可能会收下你们。 别再来烦我，我嫌晦气！” 再有下一次，拧断你的脖子。 顾星萝双眸染上森然戾气，看都不愿意多看杜梦蓉一眼，手中缰绳一拉，小矮马犹如拉满的箭矢飞奔出去。 杜梦蓉身子僵住，心惊不已。 这真是个六岁的奶娃娃吗？ 那杀意像是要实质化扑上来了。 不！一定是她的错觉！ 都怪小苒太没用了，一个小娃娃都对付不了，简直丢了杜国公府的颜面！ 以后她还是少跟小苒在一起，明明安排好的事情，都能搞砸，连带她经营的好形象都受损了不少。 杜梦苒那一出，耽误了不少时间。 明琼拉稳缰绳，爱马高高扬起马蹄，猛地飞跃过最后一道栅栏。 后面的郑一舟和楚楠明两人咬得很紧，他们后头才是拼命追赶的邓京墨。 “好！明琼郡主好骑术！太厉害了！！！” “实至名归的第一！果然了不得啊！” “第二名到底是南虞国还是北绪国？哎呀！我好紧张！” 观看台上的百姓激情大叫，一个个兴奋不已，恨不得他们替参赛者骑上马儿冲刺过去！ 郑一舟和楚楠明两人是死对头了，两人互看对方不顺眼，骑着马不停交手，双手都要打出残影来。 偏偏两人水平不相上下，从出发开始僵持到现在。 邓京墨满头大汗，心急如焚，每每想超过去，这两人默契地将他拦住，不得前进。 这样下去，前三名肯定没有大渊的份！ 就在这时，邓京墨只觉眼角余光有什么一晃而过，快得让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定睛一看，就见顾星萝骑着小矮马得儿得儿路过他，追上前面的郑一舟和楚楠明。 两人故技重施，要将顾星萝拦在后头。 顾星萝毫不客气地挤进两人中间，倏地伸手‘啪’‘啪’两下，狠狠拍在两人的后背，“你们赛马还是斗牛？一边去！” 小姑娘心里的那股火气还没消下去。 力道重得差点没让郑一舟和楚楠明当场吐血。 老天鹅！这是什么怪力？！ 她才六岁就这么大的力气，以后能找到郎君吗？ 可别被她一巴掌拍到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两人各自挨了小姑娘一巴掌，气血上涌，脑子都有点充血。 顾星萝目不斜视，挥起小马鞭指挥小马儿冲过终点！ 顺顺利利，第二名！ 邓京墨一脸懵逼地望着她。 这都行？ 是不是有点离谱了！ 骑射场外，高处的谢尧竹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不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震惊地叫道：“她她她她……居然会控马！” 操控着小矮马去吓唬杜梦苒的爱马，那匹马本就受惊，这不得狠狠在原地踩两下。 方才她指挥小矮马挤在两个少年中间，不是简单的骑术那么简单，需要会一点控马技巧！ 要不然，非但不会顺利通过，还会一身伤。 谢尧竹看向墨昀辞和洛肆，发现主仆两人非常淡定，一点惊讶都没有。 他顿时不满起来，拿起面前的茶杯一顿牛饮，说道：“你们是不是知道五姑娘有控马的本事？” 知道就早说啊，他的五十两银子！ 也不知道谁那么缺德，告诉他爹他在书院养了只药兔，天天喂药材。 他爹本就不乐意他学医，一气之下不让账房给他银子，连亲娘都不帮他。 他不过就想赚点钱养兔子，容易嘛！ 谢尧竹一想到五十两银子说没就没了，不由一阵肉疼。 墨昀辞瞥了眼如丧考妣的谢尧竹，他口气淡淡：“此前不知道。” 但现在知道了。 小家伙藏着掖着的本事太多，墨昀辞也只是隐约猜测她能赢。 果然，顾小五没有让他失望。 她到底还会些什么？ 墨昀辞眸光幽深，若有所思…… 赛马第三名是楚楠明，他眼疾手快，趁着郑一舟没反应过来，急急跟在顾星萝后面冲上去。 毫无意外，这场赛马由明琼、顾星萝、楚楠明得了上等评分。 其他人中等或下等，而像杜梦苒这类中途出局的则没有成绩。 冲过终点，顾星萝压根不等评分出来，骑着她的小马驹就走了，赶着去洗漱吃饭。 骑射场黄沙漫天，她一身都是灰扑扑的，有点难受，必须洗漱！ 除了萧自乐以外，来自国子监的邓京墨三人表情很复杂，皆是一言难尽的样子。 原本他们三人以为顾星萝是来凑数的，顶多在射箭一项能有大作为。 谁能想到，他们居然被个六岁的小姑娘带飞了。 特别是下午的这场赛马，要是没有顾星萝，他们连一个上等都拿不到。 他们……居然不如个六岁的小姑娘。 一想到这里，邓京墨三人就很心塞。 尤其是顾乾鸿，他的心情比谁都要复杂。 五妹妹这般厉害又出色，还是二叔的嫡亲女儿，母亲祖母和姐姐她们为什么如此想不开？ 第125章 是个乖宝宝 顾星萝洗漱完以后，就直接往床榻上一瘫，闭上双眼，呼呼大睡。 鹿鸣书院里头到处是意犹未尽，不愿离去的百姓们。 有的大老远赶来，就为了看一场三年一度的比试，甚至打定主意今晚露宿书院外面的竹林。 最后还是让书院的夫子们好说歹说劝着离去。 顾星萝这一觉睡了足足一个时辰，要不是洛肆敲门，说是晚膳有她喜欢的红烧肉。 小姑娘还能再赖上一个时辰的床。 “殿下说了，若五姑娘不来用晚膳，明日起厨房也不用安排五姑娘的份了。”洛肆板板正正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我知道了！” 天色已黑，顾星萝满脸郁闷地坐在墨昀辞对面，拿起筷子埋头吃饭。 她扒饭速度贼快，嘴角沾着了饭粒还不自知，非常着急似的。 墨昀辞才夹了一筷子青菜，顾星萝将碗筷一放，嘴里含含糊糊出声：“我吃好了！” 小姑娘站起身，就要往自己的西厢房里跑去。 可惜，她的小腿不如墨昀辞手长，他伸手将人拎了回来。 墨昀辞挑了挑眉：“你这么着急要做什么？” 当然是避着你问东问西。 顾星萝扑腾两下，发现无用功，干脆不动弹了，一副乖巧听话的小模样。 墨昀辞瞅着她，心中暗忖：这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滚刀肉，还爱撒谎，嘴里没一句真话。 墨昀辞眸光又瞟了她一眼，越看心里莫名越有几分不爽。 他目光掠过她嘴角挂着的饭粒，微微蹙眉，下意识伸出手。 然而，他才抬起手，顾星萝倏地瞪大了眼睛，缩了缩脖子，她奶呼呼地惊叫：“嗷！你想打我？！” 墨昀辞俊脸骤然一黑，想直接打死她的心都有了。 他压下满肚子的恼意，伸出手，微凉的指腹迅速抹过她的嘴角。 然后接过洛肆递过来的手帕，仔细擦了擦手，他垂眸，语气极其冷淡：“吃个饭都能吃成花猫一样，永安侯没给你请教养嬷嬷，孤回头给你安排两个。” 知道自己刚才误会黑心狐狸，还有点尴尬的顾星萝一听这话，顿时心头大怒。 一颗饭粒，你至于上升到要请教养嬷嬷吗？ 还要安排两个！ 墨昀辞抬眸，见她一脸愤愤不平，眸光微动，凉凉开口：“孤不问，你是不是就真不打算解释？” 顾星萝小脸怒容一收，露出一副懵懂的模样，疑惑地问道：“解释什么？” 变脸极快，中间不过几个呼吸。 墨昀辞差点被她这装傻充愣的样子气笑了。 墨昀辞直勾勾盯着顾星萝，他沉声说道：“为什么骗孤说见字犯晕？” “因为我懒啊。”顾星萝眨巴眨巴眼睛，这套说辞跟向便宜爹解释的一毛一样，不带改词的。 小姑娘完全没有被人揭穿谎言的尴尬，还颇有耐心地掰手指：“出门在外，一个借口省了好多麻烦。 你看啊，我可以在课堂上光明正大睡大觉，夫子体谅我，我也没有打扰别人，是个乖宝宝。 同窗们刻苦读书，我吃不了这个苦，一读书就头疼，为了我自己不头疼，也不让夫子为我头疼，大家互不为难对方，何乐不为？” 小姑娘摇头晃脑地说着歪理。 她睁大了眼睛，一副‘我为了大家着想’的小表情，她还有点小骄傲。 墨昀辞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虽然不是头一次领教顾小五的歪理功力，但是……她以后还是少说点话，死人都能给她气得活过来。 墨昀辞眸光凉飕飕，冷不丁问道：“你一手好字，在闽城习得的？” 顾星萝摸了摸小鼻子，半真半假道：“不算吧，前几天我去藏书阁看了字帖。” 本来她是要写簪花小楷。 可是簪花小楷讲究一个秀气，恬静。 她的笔锋大开大合，难以改变。 下笔的时候，她才发现，不得已作废了张纸。 不过顾星萝现在小手太软，写得不算狂草，而是普通草书，只是意境在那罢了。 墨昀辞神色淡淡，没说信也没说不信，他继续问道：“骑马也是在闽城之时便会的？” 顾星萝抬头望天，含含糊糊地试图蒙混过去：“庄子上有牛，骑牛跟骑马不也差不多嘛。” 充当背景板的洛肆狠狠抽了抽嘴角。 五姑娘真敢胡诌。 虽然牛跟马都是牲畜，但两者能一样吗！ 墨昀辞…… 他想敲开这小家伙的脑壳，好好看一看里面装了多少水，能让她这么撒谎不打草稿。 墨昀辞冷着脸，伸手重重弹了下她的脑门：“没句实话。” 但是墨昀辞没打算逼着她一定要交代。 胖丫头她本就不是个愿意配合的人。 顾星萝露齿乖巧一笑，软软萌萌。 墨昀辞见状，没好气地冷哼一声。 就在这时，一道扑棱声在外头响起。 洛肆神色一凛，当即快步走出去。 很快，洛肆面带喜色走了回来，肩上多了只小灰鸽，他迅速看了眼顾星萝，附耳跟墨昀辞低语几句。 顾星萝小耳朵竖起，隐约听见‘神医谷……离开……京城’几个字眼。 她此时更多的注意力是，眼巴巴地瞅着洛肆肩上的小鸽子，小脸露出羡慕之色。 瞧瞧，这才是真正的信鸽。 司徒澜那货养的是什么玩意儿，炖汤喝都要嫌肉质太肥了。 墨昀辞面色淡然，微微颔首，摆了摆手让洛肆退下。 他转过头，就看见顾星萝盯着信鸽，露出一脸垂涎的样子。 墨昀辞的神情一言难尽，不自觉地问道：“你没吃饱？” 顾星萝扭头看他，圆溜溜的眼睛满是疑惑。 谁没吃饱，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墨昀辞：“孤有要事处理，你要是没吃饱，便自己在这继续吃点东西。” 说罢，墨昀辞带着洛肆匆匆离开。 顾星萝安静盯着洛肆肩上的小鸽子，直到看不到人影。 她歪了下脑袋，开始推敲方才听到的几个字眼。 墨昀辞要找神医谷的人给皇后看病，飞鸽来到的消息，应该是有神医谷的消息。 神医谷的人在京城？而且……马上要离开京城？ 顾星萝眸光微动，没听云子翁提过有神医谷的人在京城一带活动。 难道墨昀辞手底下的人找到了云子翁？ 顾星萝脸色微微一变，霍地起身直直朝墨昀辞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云子翁被发现事小，墨昀辞目的是救人，不是要人命。 可是云子翁在京城背靠的是暗阁！ 第126章 影响我发挥 找到云子翁，就等于找到暗阁在京城的据点。 夭寿了！云子翁那家伙整天跟药材打交道，几乎足不出门，怎么会被人找到？ 顾星萝一路小跑，皱了皱小眉毛，心中隐约觉得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 墨昀辞的马平时就养在云来斋后院，连同顾星萝白天骑的小矮马一起。 顾星萝迈着小短腿，蹬蹬蹬冲进云来斋。 掌柜一脸诧异：“五姑娘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晚膳不是一个时辰前，让洛肆送过去了吗。 顾星萝忙问道：“墨昀辞他人在哪，已经走了吗？” 掌柜的点点头，刚要说话。 顾星萝就立马冲到后院，一个利落的翻身骑上小马驹，小手一挥，一道肉眼看不见的暗劲断开木桩，拉起缰绳，小马驹得儿得儿跑出后门往京城官道上赶。 小马驹奔跑疾疾，墨昀辞骑马只会更快。 顾星萝有点烦躁，暗自思忖：要不干脆不骑马，用轻功追上去好了。 可是被墨昀辞撞个正着，她该找什么借口？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打斗声。 顾星萝闻声望去，二十几个黑衣人手持冷锋刀刃攻向墨昀辞和洛肆，还有四五个没见过的暗卫。 顾星萝微微一怔，埋伏？ 墨昀辞收到的是假消息！ “有人！杀了她，不能让她去通风报信！”突然，有个黑衣人扭头过，目光如炬盯着顾星萝，声音充满冰冷的杀机。 下一刻，剑芒一闪，恍若闪电而至，开口说话的黑衣人脖子多了一道血痕，瞪着眼睛倒了下去。 墨昀辞身手极快，手中软剑如雪花，利落干脆。 他紧紧蹙眉看向骑着小马驹的顾星萝，一张俊脸看不出喜怒，声音冷冷：“你跟上来做什么！” 顾星萝小心翼翼拉着缰绳后退：“我马上回去！” 她毫不犹豫地掉头就要跑。 忽地，顾星萝直觉一股寒风扫来，危机感猛地上升，她当机立断松开缰绳，翻身跳下马。 一道刀光狠狠砍过她刚才的位置。 小马驹惊得嘶鸣一声，发狂般撒蹄就跑，头都不带回的，一骑绝尘。 那速度比白天赛马的时候，还要快上不少。 顾星萝：“……” 墨昀辞给她找来的是什么马！ 养不熟！ 没等顾星萝暗暗吐槽完，刀刃破空朝她脑袋砍去。 顾星萝抱头猫身，往旁边的矮树丛一滚，她大呼小叫：“欺负小孩子，要不要脸！” 黑衣人手持大刀跳进矮丛，眼看又一刀劈向小姑娘的脑袋。 ‘铿锵——’一声。 侧旁一道剑芒掠起，挡下黑衣人的锋锐刀刃。 墨昀辞伸手拎住顾星萝的后衣领，往树林里的骏马身上一放，他抿唇：“自己回去。” 顾星萝微微讶异地瞄了眼他。 墨昀辞用剑柄敲了下骏马，骏马扬起带着顾星萝就往书院方向跑去。 突然，身后一个哨声响起。 顾星萝扭过头，瞧见十几名黑衣人从天而降，招招致命砍向墨昀辞，不死不休。 顾星萝见此，小脸一沉，犹豫了一瞬，磨磨牙，勒紧马缰，勒令它停下来。 真是上辈子欠了墨昀辞的！ 明明她上辈子都不认识他！ 顾星萝抬眸，眼看四五个黑衣人追着她而来，一脸镇定地伸手摸向腰间的荷包，往嘴里塞了颗静心丸。 下一秒，小姑娘脚下一蹬，身形瞬间腾空跃起，往旁边的森林里窜去，远离墨昀辞的视线。 四名黑衣人不疑有他，提刀上来。 倏地，一道冷风呼啸。 小姑娘一脚将一名黑衣人扫落在地，腾空翻了个跟斗，踢开两个上前的黑衣人，落地时重重踩在黑衣人的咽喉处。 ‘咔嚓——’一声，喉骨断裂的声音在黑夜树林异常响亮。 利落，干脆，十分狠厉。 这是一个小姑娘能干出来的？ 顾星萝抬起头，左手腕一抖，她一脸笑吟吟扫向目光流露出畏惧的第四名黑衣人：“去，摇人过来！你们几个还不够本姑娘热身！” 熟睡已久的小赤蛇探出身子，吐了吐蛇信子。 就在这时，后面树林传来窸窸窣窣声。 洛肆拿剑急匆匆赶过来，他忙道：“五姑娘！” 顾星萝：“……” 墨昀辞那边处理好了？ 顾星萝心中有些无语，小脸立马一变，可怜兮兮的蹬蹬跑到洛肆身后，探出个小脑袋：“还好你来了！他们好凶，洛肆你快打他们！” 四名黑衣人：…… 奶奶个熊！ 睁眼说瞎话！ 好好睁大眼睛看看，她一个小姑娘活蹦乱跳，地上却躺了三个！ 其中一个脖子都断了！ 洛肆没注意到具体什么情况，他是奉殿下的命令将顾星萝安全送回书院，而殿下那里还在厮杀。 洛肆声音满是急切：“五姑娘，我先护送你回书院！” 说着，他看几个黑衣人没有上前的意思，连忙拉着顾星萝就往书院方向赶。 顾星萝任由洛肆催动轻功带她飞，捕捉到他情绪起伏不对劲，她心思一转，问道：“墨昀辞他那边解决好了？” 洛肆没有回答，他沉浸在焦急之中，稳稳落地后，自顾自说：“五姑娘，前面几百米就是书院，我挡下追来的刺客，你自己回去吧？” 他还要赶回去让殿下脱困。 没等顾星萝说话，‘嗖嗖——’一道道箭矢裹挟杀意破空射来。 洛肆抬剑砍下，最后一支箭擦过他手臂，他面色一变，迅速点了身上几处穴位：“这箭有毒！五姑娘你要小心！” 顾星萝瞥了眼挡在她身前，稍稍摇晃的洛肆，一阵无语。 人都这样了，就别逞强。 她原地跳起，一个手刀砍向洛肆的脖子。 洛肆顿时身子一瘫。 顾星萝一手揪住他衣领朝旁边的大石头走去，另一手凭空一握，犹如实质的杀气磅礴而出，一支支射来的箭矢如同废铁般掉了一地。 “碍手碍脚，影响我发挥，先躺着吧。”顾星萝嘀咕了一声，将洛肆往石头后边一塞。 想了想，摸了颗静心丸硬塞进洛肆嘴里。 静心丸多少有点解毒的效果，只是她魔功大成，毒对她没用。 顾星萝拍了拍小手，抬起头望去。 第127章 抓活的 两旁的树林微微抖动，跳下来十几名手拿大刀的蒙面黑衣人，身形矫健。 他们眼睛死死盯着顾星萝，一声不吭，挥刀朝着她冲了过来，直直砍向她的左手。 顾星萝神情冷然，眸光浮起戾气，快速掠到最前面的黑衣人跟前，一掌拍出！ 黑衣人下意识伸手接掌！ 浑厚的内力瞬间涌来！ 黑衣人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整条右胳膊寸寸粉碎，直直跌落在地，当即喷出一口血，身子一歪，断气了。 十多名黑衣人见此情景，心神俱震。 竟然一掌……都接不下来！ 黑衣人又惊又怒地狠狠盯着顾星萝，眼神恨不得将她剥皮拆骨一般。 他们纷纷默契取下腰间的小竹筒，一只只闪烁着莹绿光芒的小毒虫飞出来。 下一瞬，毒虫猛地朝顾星萝的脸冲过来，速度极快。 若不是它们身上有荧光，肉眼根本难以捕捉。 顾星萝眸光一凝，这跟刺杀墨昀辞的杀手不是同一批！ 来不及多想，顾星萝当即闪身避开，‘咻咻——’毒虫擦过她，撞到后面，又在空中急速转弯，继续朝她飞窜过来。 顾星萝小脸冷冰冰，一掌震开小毒虫。 趁着这个间隙，她冷眼扫向将她围住的蒙面黑衣人，抬起的左手：“你们在找这个？” 蒙面黑衣人瞬间目光火热的锁定住她手腕上的小赤蛇，毫不犹豫地扑上来，他们口中的声调古怪。 “交……出来！” 顾星萝突然灿烂一笑，“好啊，交给你们，接住了！” 话落，她小手一甩，筷子粗的小赤蛇瞬时腾空一窜。 十几个蒙面黑衣人只觉眼前一花，小赤蛇快若闪电般钻进离它最近的黑衣人眉心，毒牙森森一口。 那黑衣人压根没反应过来，就扑通倒在地上，再也没起来。 以前小赤蛇咬人，需要几个呼吸才能致人死地。 在顾星萝每天投喂各种剧毒以后，毒性渐涨，已经能让人当场毙命，死得无声无息。 蒙面黑衣人目露惊骇，连连后退数步，他们心里此时并不平静。 他们一心想要找到的东西，竟然会听从一个小姑娘的命令。 在族中的时候，它是怎么都驯服不了的…… 他们互看一眼，掩下忌惮，快速低语了几句怪调。 顾星萝听不明白，她也不打算弄清楚，灭了就是。 突然，蒙面黑衣人掏出满是倒刺的铁手套戴上，骤然向顾星萝攻去。 其中有个黑衣人，口中发出口中发出虫鸣一般的叫声，顷刻多了十几个蒙面黑衣人。 “抓活……不要……死了。”那名黑衣人声音沙哑难听，看向顾星萝的目光势在必得。 大祭司说过，遇到能让……蛇听话的人百年一遇，就必须带回去！ “抓我？”顾星萝嘴角勾起一个讥笑，眸中陡升戾气，声音蓦地一厉：“就凭你们！” 顾星萝立即迎击上去，身法如风，手法狠辣凌厉，裹挟着滔天杀意，几近实质化扑向数十个蒙面黑衣人。 围攻上来的小毒虫趋吉避害，发疯似的逃命去了。 而黑衣人本想从各个刁钻角度袭向顾星萝，谁曾想铺天而来的煞气骤然将他们笼罩。 几个黑衣人暗道不妙，迅速后退。 “噗——”反应慢上半拍的，当场被霸道煞气碾碎，他们身上绽放出一朵朵血花。 接着尸体的残肢不断从空中掉下来，散落一地，伴随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刺激着众人的嗅觉神经。 几个呼吸，没了十多个人，连一声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 剩余的黑衣人面色发白，汗毛竖起，胃里不断翻腾想吐，各个皆是见鬼似的看向顾星萝。 这踏马…… 哪里是什么小姑娘，又哪里是什么天生神力。 根本是一尊杀神，掌风所到之处血雨腥风！ 她练的是什么功法？！ 简直跟大魔头一样！ 不不不不对，大祭司说过自八百年前有个不要命的疯子练过魔功自食其果，后世再没人练魔功。 就算有人想练，那门功法也已经失传…… 顾星萝感受着有点不受控制的内力，下意识去摸荷包，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她微微蹙眉，抬眸冷冷扫向剩余的七八名蒙面黑衣人，一字一顿道：“你们想要我的东西，就要拿命来换！” 七八个蒙面黑衣人瞳孔一缩，骇然变色：“走！快走！” 再不走，他们一个都别想活下来！ 他们不敢跟顾星萝对上，逃命似的要跑。 可惜，顾星萝不打算放过他们。 一群没完没了的家伙，只有赶尽杀绝，才不敢胡乱将手伸太长！ 不等他们走出这片林子，顾星萝身形一闪，在黑夜里恍若鬼魅，两道散发着漫天杀意的掌风拍出！ 毫不留情！ ‘噗哧——’ ‘噗哧——’ 七八个黑衣人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掌拍落在地上，狂吐鲜血，根本连爬都爬不起来，挣扎几下后，身子直直倒下，再没动静。 顾星萝低下头，眸色平静看了看沾到血迹的衣裙，又扭过头望了眼大石头后面的洛肆，走过去拿起他手中的剑，朝墨昀辞遇袭的方向去。 顾星萝一边扯下裙摆蒙脸，一边刚要催动内力，顿觉眼前似乎有些晃，体内的霸道内力在翻涌。 小姑娘心里直犯嘀咕：该不会有云子翁说的这么倒霉吧，我刚才动了好像五成，还是六成功力？ 最后一颗静心丸她给了洛肆。 大半夜，她上哪里去找云子翁要新炼制的静心丸。 没等顾星萝追过去找墨昀辞，便听见前方传来一丝略显急促的动静。 “殿下，好浓郁的血腥味，莫非洛肆他遭……” 接着隐约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 顾星萝神色微变，不好，全身张嘴都说不清了！ 她立马转过身，抓起洛肆就要带他回书院里去。 可惜对顾小五而言，洛肆又高又重，提着他根本走不远！ 顾星萝想也没想，只好扔下洛肆，慌里慌张地匆匆施展轻功朝学院跃去。 顾星萝刚窜进书院，她人便隐隐感觉眼前模糊了一下又变清晰，鼻尖充斥着温热的液体。 她回过神，伸手摸了一把，是血。 紧接着，身体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 顾星萝心里咯噔一沉。 “五姑娘？”一道温和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第128章 烧高香 墨昀辞带着亲卫赶到，见一地的残肢断腿，就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 不像是被利器割裂，反而像是徒手…… 他们皆是心头猛地惊骇。 “这里发生了什么？！”洛陆瞪大了眼睛，强忍着呕吐的冲动，他硬着头皮的说道。 身为殿下的暗卫之一，洛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可是这般凶残暴虐的情景，真是……头一次见！ 而且这些人生前穿着夜行衣，明显也是刺客之流。 虽然尸体支离分解，但是粗略目测，少说也有二十多人左右。 他们怎么死的？ 又是被谁杀的？ 看这手法，似乎是同一人所为，又或是短时间内，有什么凶兽撕咬导致。 洛陆想不出来。 鹿鸣书院附近野鸡都没几只，哪来凶兽？ 可要说人为，洛陆不相信有这样的人存在。 凭一己之力，干掉二十多个杀手，话本都不敢这么胡编。 “殿下，洛肆在这里，他好像中毒了！” 这时，有个暗卫发现了大石头后面的洛肆，忙蹲下来察看。 墨昀辞冷脸看着眼前的残肢残体，闻言猛地大步走过去。 墨昀辞目光沉沉落在洛肆受伤的胳膊上，眉头紧皱，迅速扫了四周一圈。 习武的人夜间视力都极好。 墨昀辞没在满地残肢当中发现熟悉的人或熟悉的衣服碎片，他心里莫名松了口气，沉声开口：“想办法让他醒过来。” “殿下，洛肆他中的不知是何毒，但应该没性命之忧，可若想他醒来，可以找尚在书院的周大夫看看。”暗卫恭敬地出声道。 药草堂的周大夫年事已高，不宜舟车劳顿，书院特意给他安排住下。 学子交流比试期间，书院人满为患，有个大夫应对突发状况，有备无患。 这里离书院不远，找周大夫是最好的选择。 墨昀辞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变化，他声音极为冷沉的吩咐：“送洛肆过去看看，留两个人清扫干净。 其余的人在附近找一找顾小五。” 说完，墨昀辞头也不回便施展轻功往书院方向赶去。 那胖丫头机灵得很，不知道她是回了书院，还是找地方躲了起来。 墨昀辞一心想着回书院的院落看一看，不经意间瞥见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抄着小道从书院飞速离开，看那个方向似乎是京城。 北绪国百里钰的马车？ 这个时辰离开书院，是病发？ 墨昀辞眸光随意扫过马车上的家徽，没太在意地与之擦身而过。 此时，若是墨昀辞多加留意，就会发现马车里除了百里钰之外，还有个小姑娘。 顾星萝半躺在软垫上，勉强撑起眼睛，她迷迷糊糊望向帘外：“到了？” 百里钰用湿手帕替她擦拭脸上的血渍。 小姑娘不知道为何浑身冒出血渍，像是体内受伤太重，承受不住后往外溢。 此时若有面镜子，小姑娘可能自己都会被吓死自己。 百里钰毫不在意，他声音很镇定：“快了。阿年，再快点，务必早点去到五姑娘说的城南宅邸。” “是。” 阿年忠厚的声音从车帘外传来。 “这个时候四大城门已关，阿年的轻功还不错。 等会到了京城外头，我会让阿年带你进去。”百里钰神色温和，他顿了一顿，取出青葵递过去，说道： “这是我常年在用的药，或许对你有用。” 百里钰知道顾星萝练的是魔功，却不知道怎么帮她。 百里家族的万书楼记载许多典籍轶事，魔功早已失传，而且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极其危险。 也不知顾星萝到底从哪得来的功法，会不会是功法残缺导致她现在这般。 顾星萝看了眼他递来的青葵，摇摇头：“我用不上这个。” 她缺的是静心丸。 年纪小，就是这点不好，脾气上来，没控制好内力，经脉扩的不够宽，太遭罪了！ 等见到云子翁，她要备上百八十瓶的静心丸，每天揣荷包里当糖豆吃。 百里家族的马，那都是最优良的品种，就是北绪国皇室的马，恐怕还要略逊一筹。 好一会儿，随从阿年便驾着马车来到城南门外。 背着顾星萝避开城墙上的巡逻士兵，跃过城墙，直奔顾星萝口中所说的城南宅子。 顾星萝脑子昏昏沉沉，全身经脉像是有蚂蚁在啃，疼得密密绵绵，她觉得身体要散了。 呜呜呜，她下次一定悠着点，没长大之前，不再胡乱挥霍内力。 城南亮起第三个灯笼的宅子大门敞开，云子翁忙接过顾星萝，将几近陷入迷昏的人抱进了屋里。 司徒澜见状，他脸色猛地一变：“怎么回事？！重伤？ 不是，天底下谁能重伤她？” 云子翁沉着脸，一手给顾星萝把脉，一手翻她眼皮，他当即骂出声来：“她自己作出来的！ 我早告诉她这副小身板，撑不住全部内力，最多三成顶天！ 你别废话了，你去我的药房里沉木箱子都收上马车，今晚就走！” 也不知道顾星萝这身可怕内力是怎么灌到体内的，结识她时，就已经有一身恐怕的魔功。 按理说，她今年六岁都承受不住，早些时候，更不可能。 云子翁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走？大晚上去哪，去采药？”司徒澜一愣，忙问道。 云子翁起身翻箱倒柜，找出一个青色药瓶，往昏迷的顾星萝嘴里塞去，他头也没抬地说道：“带她回神医谷。 她的脉象很不好，她的内力本就霸道，经脉需要一点点拓宽。 身体还没长大，能动用三成功力，勉强维持平衡，这都已经要烧高香了。 但她今晚动用的内力绝对不止三成，现在遭反噬了！ 我手里的药材不够，有几味药必须现摘，只有我们神医谷有。” 云子翁说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踏马好不容易离家出走，还没有两年，谷里的人没找到他，结果是他自己回去的！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收拾！ 你不是跟看守城南门的小将关系好吗，等会去打个招呼。”云子翁又拿出一瓶白色药瓶，倒出三颗天凝丹，一股脑儿全给顾星萝喂了下去。 第129章 一问三不知 云子翁皱紧了眉，他嘴里叨叨念念着：“你说说你，练个普通点的功法不行吗，非要这么折腾。” 天凝丹对别人来说，生死关头还能护六个时辰的心脉。 但是小姑娘体内的魔功非常霸道，效果甚微。 “我不清楚你药房里的那些玩意儿，但凡能放进马车的，我都给你放进去了。 你要是觉得没什么用的，自己在半路上扔了。”不一会儿，司徒澜大步走了进来，语速极快地说道。 云子翁当即瞪司徒澜一眼。 不靠谱的家伙！ 他药房里的东西，哪个不是宝贝？ 现在不是事态紧急，他没办法脱身吗，不然还用得着司徒澜这个笨手笨脚的家伙！ 云子翁没闲功夫跟司徒澜掰扯，抱着顾星萝快步走出屋门，匆匆上了马车。 “司徒澜你大爷！你搬空我的药房？！”云子翁跃进马车，发现压根没地方下脚，他破口大骂出声。 “有备无患，有备无患。”司徒澜赶紧解释，“里面有被褥，你先放她躺下，自己出来驾车。 我现在就去跟守城的人打个招呼，等天亮了，再帮这丫头去跟永安侯府那边善个后。” 顾星萝到底是永安侯府的五小姐，虽然平时在鹿鸣书院读书，但是这么大个人消失在京城，总是要给个说法的。 “……嗯，这一趟，我也不知道要去多久，你找个好点的借口帮她糊弄过去。” 云子翁的声音从车厢里传了出来。 不得不说，暗阁的人在蒙混这条路上，简直是一脉相承。 “放心，借口而已，这还不简单。”司徒澜丢下这句话，立马施展轻功，疾疾朝城南门而去。 身影恍若一支离弦的箭，迅如疾飞。 黑夜之中，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摇摇晃晃通过窄小的城门缝隙，飞快驶离京城，朝着西南方向马不停蹄冲去。 官道两旁阴影森森的树林迅速掠过，寒风呼啸，云子翁驾着马车，一刻没有停下来，时不时往昏睡的顾星萝嘴里喂丹药…… ** 次日，天刚蒙蒙亮，永安侯府的下人们如往常一般洒扫院子，修剪花圃等等，一切是那么的井然有序。 郭管家满额大汗，他手里拿着封信，火急火燎地要出府去，嘴里急得冒泡，大喊道：“快！备马，备马！我要去找侯爷！” “郭管家，发生了什么事？”顾青枫昨天刚回府，正在花园的小空地上练枪，不由问道。 郭管家脚下一个急刹，猛地拍大腿，看着顾青枫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样：“大少爷！老奴竟然忘了您回来了！ 您快看看，这是打扫书房的小厮一大早在侯爷书房门口发现的，五姑娘她她……” 郭管家忙将手里的信交给顾青枫，说话有点语无伦次。 自从大房一家被赶出侯府，三房一家自请离府后，管理侯府上下的事宜便交到了郭管家手上。 郭管家那叫一个尽心尽责，特别是对上次有毛贼进侯府的事情耿耿于怀，平日里对侯府的巡视加强到了极点。 没想到，今天一大早侯爷的书房门口，居然有一封没署名的信件。 上面连个封口都没有，里面的纸条一下就掉了出来。 顾青枫拿过信，低头一看，顿时变了脸色：“五妹妹被人带走了！” “什么叫被人带走了？” 一个时辰后，鹿鸣书院依旧人山人海，今天是学子交流比试的第二天，前来观看的百姓们热情高涨。 院子前的庭院，墨昀辞正坐在石桌旁，一脸冷漠，冰冷的眸光如寒霜，看着顾侯爷和顾青枫父子俩。 顾侯爷一脸愁苦，他小闺女不见了，他还没来得及安排，就被洛肆请来书院。 怎么面前的太子殿下似乎比他这个当爹的还急！ 顾侯爷心里很纳闷，但是他不敢表现出来，额上的汗越来越多，他擦了擦汗，将没有署名的书信双手递过去，说道： “殿下，我也是青枫找过来，才知道小五不见了。 这信上说他叫古月老人，路过咱们大渊观看比试之时，无意发现小五她天资聪颖，骨骼清奇，将她带走收作徒弟， 等小五学有所成以后，再将她送回来。” 墨昀辞垂眸，一目十行扫了眼信的内容，目光越发冰冷，他压着火气问道：“这事你怎么看？ 派人找过吗？” 当然还没派人去找。 那不是洛肆上门来了嘛。 顾侯爷硬着头皮，他摇摇头：“没听说过古月老人的名头，许是什么隐世不出的高手， 我……” 墨昀辞猛地起身，俊脸发黑，目光阴沉如冰扫向顾侯爷，怒极：“一问三不知，你来做什么？ 既然这么不重视顾小五，那你接她回来做什么？ 你当的是什么父亲！” 什么古月老人，听都没听过，谁知道是人面兽心的家伙。 墨昀辞一想起昨夜亲眼目睹的一地碎尸，没有一块完整的尸首，心里那股火气顿时就更大了。 洛肆醒来，什么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极有可能是解决掉那批杀手的人，救下顾小五，然后将她带走了。 杀人手段极其狠辣，要说不是个杀人如麻的人，就是养了吃人的凶兽。 这种人，即便武功再高，能是什么好人？ 既然会把带走顾小五，说明一时半会不会有性命之忧，一旦时日长了呢？ 顾侯爷低着头，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被太子殿下训得跟鹌鹑一样。 宝贝小闺女被人带走，他这个当爹的怎么会不急，这不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殿下息怒，父亲他很在乎五妹妹，只是事发突然……”顾青枫有点郁闷，太子殿下对五妹妹很好，显得他这个当哥哥不合格。 墨昀辞冷着脸，打断了顾青枫的话，语气冰冷：“在战场遇到事发突然的还少？出去！” 顾侯爷和顾青枫一阵沉默，当即被面无表情的洛肆请出院子。 墨昀辞面色越发阴沉，屈指叩了叩石桌，声音冷沉：“让洛壹调派一部分人手出来，务必将顾小五找到。 若遇到将她带走的人，格杀勿论！” 话音落下，树梢上隐隐有道黑影闪过。 第130章 没良心的小丫头 不出一日，整个京城连带周边的桂溪城等，都知道太子殿下和永安侯府在寻找顾五姑娘，一时间人尽皆知。 可惜，神医谷在离京城十万八千里的地方，接近边境一带的深山老林之中。 云子翁为了不伤顾星萝的根基，那是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一个劲儿赶路。 半道上，还收到司徒澜的飞鸽传书，信中问顾星萝欠了大渊太子多少银子，不像是找人，倒像是找她寻仇。 一路昏迷的顾星萝哪里知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得是司徒澜。 这个‘善后’，简直把她坑死了。 等她恢复意识，已经是三个月以后。 她泡好药浴出来，拿过云子翁递来的书信。 “看看吧，悬赏金额又涨了，原本五万两涨到八万两，就连提供可靠线索也能获得一千两。 财帛动人心，司徒澜他就很心动。”云子翁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 顾星萝白了他一眼，她没好气道：“这是谁的锅？司徒澜也好意思动这个心。 要不是你们家的谷规，但凡他踏进来，我必定削了他不可！” 古月老人，那不是一个胡字嘛。 无中生有！ 黑心狐狸不气死才怪了呢。 不过，永安侯府寻她，她能理解。 墨昀辞跟着瞎掺和个什么劲，有他什么事儿！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通缉犯呢！ 官府悬赏八万，墨昀辞不是跟我们暗阁结过梁子，怎么也下了个三万两的悬赏任务？ 还有白羽楼、天狼门这几个小门小户悬赏各一万两。 我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江洋大盗吗！”顾星萝气鼓鼓地将书信揉成一团，恨不得手里的纸团就是墨昀辞本人，任她搓圆捏扁。 云子翁看她一眼，继续奚落她：“这都要赖你自作自受。” 如果不是顾星萝动了超出她身体承受范畴的功力，至于有性命之忧，不得不进来神医谷。 小姑娘扁扁嘴，委屈极了：“我也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 她当时只想着速战速决。 要么早点解决，去帮墨昀辞一把。 要么墨昀辞解决掉以后，她能快点脱身。 谁知道，白瞎了每天一点点去扩宽经脉，关键时候一点也不顶用！ 云子翁瞅她一副愤愤的小表情，呵呵她：“你还是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苦日子怎么过吧。 你赶上了我们神医谷的封山好时候，每五十年就会封一次山，只准进不给出。” 若想出去，那要好几年以后。 云子翁前两年出谷，就是为了避开这个‘好时候’，哪里能想到，又被顾星萝这丫头给拉回来了。 顾星萝双手托腮，唉声叹气：“我也不想啊。” 顿了一下，她扭过头，乌溜溜的眼睛看向云子翁，好奇宝宝似的连连发问：“封山归封山，不搞辟谷这套吧？ 你们谷里的人，没有钻研出什么话本上的辟谷丹吧？ 我还能吃正常饭菜吗？还是你们连炒的菜，都是药材？ 人家素食做出来，还能有肉味呢，你们神医谷有没有这个本事？” “停！”云子翁受不了她连珠炮弹的问题，他狠狠瞪她一眼：“你是饿死鬼投胎？ 怎么净想吃的！你来这里这么久，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 堂堂暗阁阁主为了顿吃的叭叭不停，说出去都要嫌丢人！ 顾星萝笑了起来：“我不是才醒过来没几天嘛，吃的也是清淡小粥。” 云子翁面无表情：“该，你以为自己现在很健康？ 接下来还要泡大半年的药浴，酌情调整药方，直到把你体内的霸道煞气稳定下来。” 好嘛，你是大夫，你最大。 顾星萝摇头晃脑地往被窝一钻，没心没肺地睡觉去了。 却不知，京城里有好些人时常夜不能寐。 入了冬，寒风嗖嗖，树木光秃，显得有些凄凉。 鹿鸣书院的独栋小木楼。 屋内炭火烧得正旺，百里钰却丝毫没有感觉，他目光落在窗外的光秃小树，抵唇猛烈咳嗽，病态的俊脸浮现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咳咳咳……还是没有消息？” 阿年摇摇头：“还是没有五姑娘的确切下落，只是听说有人疑似在边境一带见过五姑娘。” 停了一下，阿年面露担忧，他继续说道：“少主，我们在大渊的人手太少，现在学子交流比试也已经结束， 不如早日回北绪，再做打算也不迟。” 少主代表北绪拿下学子交流比试的头筹，北绪皇室还等着嘉奖少主。 北绪的其他学子都纷纷返程，少主迟迟不动身的话，恐会遭人诟病。 归虚蹬蹬跑过来，踩到榻上伸手将窗子关上，他非常忧心地对百里钰说：“百里表哥，大渊的冬天很冷，你不能再继续待在这里了。 等你身子好了以后，我陪你一起来大渊！” 百里钰淡笑了下，他本就长得俊美，面色虚弱苍白，这一笑惊人绝美，他道：“是我不好，咳咳……按着五姑娘说的地址过去，便没了音讯。” 虽然知道顾星萝大抵没事，但是他没见到她人，心里不踏实罢了。 而且…… 百里钰敛了敛眉眼，将身上的冷然锋芒收敛的一干二净，看上去极其的温和无害。 而且，以他的身子未必有以后。 “那……回程吧。”病弱少年声音清润的说道。 ** 与此同时，东宫书房。 墨昀辞神色愈发冷沉，冷眼扫过单膝跪地的洛肆和洛壹，两人冷汗直冒。 三个月明明很短，他们却度日如年。 不说别的，殿下的压迫感愈发强势，有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脾性看似比以前内敛，但更多的时候，他们压力越大了！ “殿下，五姑娘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属下会加派人手搜寻。”最终，洛肆顶不住压力，开了口。 洛壹比洛肆稳重多了，他忙不迭接了一句：“九方拍卖会愿意提供天凝丹，能令皇后娘娘的心疾无忧。 属下可以加派更多的人手去找五姑娘，五姑娘吉人天相，定然没事。” 墨昀辞压着心里的烦躁，抿了抿唇：“不要错过任何一条线索。” 顾小五鬼灵精怪，连他都敢骗，死人能被她说活，活人能别她气死，一定……安全着。 说不定，还在某个地方嘴馋的吃着东西。 一个很没良心的小丫头！ 第131章 少年郎 冬去春来，几个轮回。 春寒陡峭，薄冰融在溪水中，渐渐飘远。 岸边树枝抽条，萌发绿芽，一副欣欣向荣之景。 山林间，有壮硕强健的樵夫背着一捆柴，手拿斧头下山去…… 而这一切跟四季如春的神医谷毫无关系。 谷内，一只毛茸茸的松鼠飞快窜到一棵高大松树旁，小爪子拼命往虬起的树根底下扒拉。 “吱吱？”小松鼠的小眼睛满是茫然，它藏起来的松果呢？ “啪嗒——” 忽地，一颗松仁不偏不倚砸在小松鼠脑袋上。 一袭月白锦缎的少年，白玉带束发，容颜精致雌雄难辨，黑亮璀璨的桃花眼，在晨曦照耀下，有种似醉非醉的朦胧感。 少年懒懒散散斜倚在树梢上，单手撑着下颌，冲着小松鼠微微一笑，另一只手摊开掌心。 十几粒剥好的松仁，静静躺着。 “吱！”小松鼠蓬松的大尾巴激动炸开，愤愤挠了几下树根，转身就跑。 眨眼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诶，小气。”男装打扮的顾星萝坐直身子，打了个呵欠，随手将松仁一颗颗丢进嘴里。 “师父——！”一道雀跃的声音响起。 就看到一个身影飘然而至。 来者是个少年郎，生得极美，穿着一身宽松的紫袍，领口露出些许锁骨，半遮半掩，银线在衣角绣着各种姿态的白鹤栩栩如生，又更显身姿妖冶。 “师父，你又偷松鼠的口粮！”顾一忍不住笑了，他高高举起手里的三层食盒。 顾星萝眸光微亮，她一跃而下，非常自觉走向不远处的石桌，“今天做了什么吃的？” 顾一忙跟上去，将食盒里的美味菜肴摆上，顺势凑到顾星萝身边，主动给她夹菜。 他眼睛笑的眯成一条缝，迫不及待地说：“师父，我今天做了糖醋鱼，宫保鸡丁，醋溜土豆丝，清炒小菜，还有……” 话还没有说完，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骤然响起！ “顾星萝！” 云子翁怒气冲冲过来，身后跟着几个满脸苦相的谷中弟子。 他风风火火冲到顾星萝面前，扫了眼满桌子的菜肴，恶狠狠瞪了一眼顾一，跟顾星萝说道：“你的好徒弟，又把好不容易培养出来试药的鱼和鸡宰了！” 顾一眼睛瞥向云子翁不由眯起，看向顾星萝赶紧小声的窝里横：“这个肉质好，师父喜欢吃。” 顾星萝懒洋洋瞅了一眼云子翁，吃了块鸡肉，满意点点头，她很诚实地说：“确实好吃，煮都煮了，你要不要坐下来一块吃点？” 顾一立马多舀一碗饭，放到云子翁跟前，非常圆滑地说道：“少谷主，请用膳。” 云子翁气不打一处来，重重哼了声坐下来。 他当初就不应该把顾星萝带回来，管她去死！ 更不应该同意，她把倒在神医谷门口的小乞丐捡回来。 现在好了，师徒俩一个德性，除了气他还是气他。 “你到底要待到什么时候？你快要把神医谷吃穷了！”云子翁心想不能便宜了顾星萝，反正是他谷里出产的东西，他当即敞开了吃。 看得身后几个弟子欲言又止。 少谷主！你还记得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吗？ 怎么吃上了！ 顾星萝一眨眼，慢吞吞地应了一句：“你这份家底太薄了。” 云子翁忍着骂人的冲动，没好气地说道：“两年前，我们神医谷的封山阵法早就解除了，你硬是赖着不走！ 你要我跟司徒澜要伙食费，你也不想想他那个铁公鸡一毛不拔，连飞鸽传书的鸽子饲料都要我来掏，赶紧滚！” 再这么下去，云子翁觉得他跟司徒澜、顾星萝最后那点情谊马上要消磨掉了！ 顾星萝偏头想了想，喝了口好徒弟盛过来的汤，“我畏寒，过阵子再说吧。” 云子翁一噎，有点上火道：“冬天早过去了！你在谷里一待就是这么多年，你就没想回京？ 这些年你的悬赏金是越来越高了，你跟那大渊太子怎么回事？” 什么深仇大恨，这都多久了还不能翻篇。 顿了顿，云子翁扫了眼专注给顾星萝夹菜的顾一，他犹豫了下，继续说道：“半年前，司徒澜就来信说，有批人找上永安侯府自称是你娘的亲人，至今还是侯府住着， 你真不打算回去看看？” 顾星萝听着云子翁絮絮叨叨，顿时觉得碗里的饭菜不香了，放下筷子，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回去。” 她也知道迟早是要回京的，那还不是神医谷这个地方山清水秀太适合养老，她实在不舍得！ 说回来，墨昀辞这么坚持要找她做什么？ 顾星萝想了许久，一直没想明白，没欠他什么啊。 “既然决定了，那便事不宜迟，今天我便派人送你出谷。”云子翁声音异常坚定，还带了点威胁。 顾星萝：？？？ 一个时辰后，两个年岁相差不大的少年郎出现在山脚下，溪水淙淙在面前流淌，水中还有浮冰碎雪。 “啊啾！啊啾！”顾星萝连打好几个喷嚏，她一点不给面子的吐槽起来：“过分！太过分了！ 还是不是兄弟！ 这鬼天气怎么可能是春天！ 下山这一路，一个动物都没看见，肯定还在冬眠，这怎么能算是春天？” 顾一见顾星萝冷得发抖，欺霜赛雪的小脸更白了几分，紧忙在包裹里拿出兔绒披风。 披上后，顾星萝稍稍缓过来，轻哼一声，夸道：“还是有个徒弟好。” 顾一眼睛闪亮，笑得俊美，“师父，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顾星萝垂下眸，思索片刻，说了一句：“找附近的城镇或城池，弄清楚我们在什么地方，再做打算。” 说到这个，顾星萝又忍不住想吐槽云子翁，有的时候他跟司徒澜一样不靠谱。 说什么神医谷的阵法从来不固定，出去在什么地方无法预测，让她看着办。 这是能随便看着办的吗，万一在几天都出不去的荒山野岭，饿死了咋整？ “坑！”顾星萝撇撇嘴。 珀琅城。 距离大渊边境最近的一座城池。 第132章 城主府 这里左靠南虞国，右靠北绪国，直走是几个非常团结的小国，而小国背后却是人人避之不及的死域。 因此，小国虽小，但是时不时会壮着胆故意挑衅。 多年前，永安侯奉命驻守边境，就是防备不规矩的西域小国。 一晃多年，西域小国又开始蠢蠢欲动，尤其这两年听说有人在珀琅城看到过西域人的出没。 风凌酒楼，珀琅城最好的酒楼，没有之一。 这里有能说会道的说书人，滔滔不绝说着各种故事，引得人们流连忘返。 这天，说书人刚登台，台下围坐的百姓便非常捧场地鼓掌，吆喝起来。 “封老！昨天你才说到永安侯和贺兰城主联手使计，请那西域的大将军入瓮斩他首级。 结果西域王派了二王子重振士气，还带了黑布笼罩的笼子，里面到底是什么？” “甭管什么！永安侯和我们的贺兰城主就是厉害，七进七出！” “诶，现在西域小国又蠢蠢欲动，永安侯人远在京城，我们贺兰城主还重病好几个月了， 一直没有找到神医，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亲眼目睹两位的风光！” “怕什么！我们还有少城主，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在少城主的带领下，我们何必怕那些外族人！哎呀，别打岔，听封老继续说！” 人们七嘴八舌地声音渐渐变小。 二楼的梅花雅间中，顾一熟练斟茶，听着一楼喧闹的声音，他嘴角轻轻扬起说：“师傅，这永安侯好厉害，珀琅城的百姓一直记着他。” 顾星萝眸光微闪，认真听着说书人声情并茂的故事，她随意地说道：“我们在珀琅城多住几天。” 说书人的故事很动听，但是也很奇怪。 故事一直围绕着她那便宜爹和珀琅城的城主贺兰琥，从头到尾都没提过一句皇权，就连官职都被模糊掉了。 是山高皇帝远，城主授意呢，还是别的什么人？ 别人也就算了，拉着便宜爹下水，想做什么？ 就在这时，酒楼伙计端着几样瓜果茶点进来，又满上一壶滚烫的新茶。 “两位客官，你们点的东西上齐了，请慢用。”伙计笑呵呵地说着，就要退下。 “等等。”顾星萝突然喊住他，声线清越地问道：“听说珀琅城的城主病了？” 伙计看向顾星萝一愣。 ……好俊俏的少年郎。 顾一眼睛微寒，突然塞给酒店伙计一个铜板。 顾星萝满额黑线。 酒楼伙计也是一愣。 顾一目光犀利盯着酒楼伙计：“赏钱。” 酒楼伙计心头一颤，只好被迫收下铜板，没再去看顾星萝，他讪讪说道：“两位客官是从外地来的吧，我们城主病重快两月了， 城里的大夫各个束手无策，城门的告示栏还张贴着找神医，整整千两银子呢。” 顾星萝轻飘飘地问道：“城主病重两个月，城中事务岂不是要乱套了？” 伙计顿时笑了起来：“城主病重，不是还有我们少城主吗！ 我们少城主是个名副其实的天才，打理城中事务就跟喝水一样简单！” 顾星萝点点头，摆手让伙计离去，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 顾一目光瞬间收敛，忙问：“师傅，是有什么不对吗？” 顾星萝摇摇头，“不清楚，先找间客栈住下。” 她往一楼厅堂瞄了眼，人头攒动，没有位置的人便站在台下听着，几乎没有落脚的空位。 按照这个热闹情况，少城主不可能不知道酒楼里的‘故事’。 珀琅城的少城主要想稳稳掌权，没必要闹这一出。 顾星萝摸了摸下巴，有些不得其解。 顾一挑了个还不错的客栈住下，还让客栈小二采买新的被褥，连喝的茶壶都要新的。 顾星萝扶额：“晚上冷，给我多加一张棉被就行。” 她不是特别讲究这个。 “那怎么能行，师傅就是要用最好的！”顾一立马不同意。 顾一坚持，顾星萝便随他去了。 ** 月黑风高，整个珀琅城一片静悄悄。 为了防范外敌，珀琅城一直实行宵禁。 除了巡逻的珀琅城士兵，没有人在大街上走动。 忽地，一道黑影偷摸从客栈溜了出去，直奔城主府方向。 城主府灯火昏暗，显然宅邸里的人都已经入睡了。 顾一身穿夜行衣稳稳落在树梢上，眯着眼睛打量一圈整个城主府的格局，琢磨着从哪里查探起。 只是思索片刻，顾一轻身一跃，恍若一片树叶悄然飘落在主院的屋顶。 奇怪的是，主院的厢房灯火通明，门外有亲兵看守。 顾一眼底闪过疑惑，一般来说，只有库房重地，才会有人看守。 主院应该是城主居住的房间，而且人还是病重的，怎么会需要亲兵严加看管？ 顾一小心地趴在屋顶，轻轻掀开一块瓦片，正要往下面张望。 突然听见旁边传来一道轻微的声音。 顾一倏地抬起头，对上一双同样诧异的目光。 那人也是一身夜行衣，手里持着长剑。 城主府还有死士？ 顾一顿时一惊，当即动作利落狠辣地出手。 对方毫不示弱拔剑，身形一闪，刺了过来。 顾一抄起瓦片，当作暗器，猛地一掷向对方心窝。 两人你来我往，罡风凌冽。 屋顶咔咔作响，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摇晃感。 “什么人？！” “有刺客！！！” “快来人！抓刺客！” 城主府的亲兵猛地抬头，看见屋顶打斗的两人，顿时惊呼起来。 顾一动作一滞，剑芒瞬间擦过他的蒙面巾，顿感脸颊微疼。 他目光犀利阴狠，出手更重了，霸道的杀气朝着那人天灵盖拍去！ 对方连连后撤，还是闪躲不及，肩膀中了一掌，当即吐了口血，刚要反手刺去，就见亲兵冲上屋顶，只好赶紧撤离。 珀琅城的城主府不对劲！ 怎么会有这么高武功的人守在主院。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秘密！ 客栈里，一片寂静，到处静悄悄的。 ‘咯吱——’一声轻响，顾一推门进屋，扯下蒙面巾，刚要摸黑去找药。 突然，屋子里的烛火便亮了。 “你去哪儿了？”一道冷不丁的声音响起。 第133章 厉害的死士 顾一心里顿时一紧，转过头，对上顾星萝承载了星光的明眸。 顾星萝抬眸定定地瞅着他。 顾一眼神闪烁了一下，赶紧凑到顾星萝面前，滔滔不绝地诉说道：“师傅，我夜探城主府去了。 没想到，城主府的主院有亲兵把手不说，还养了厉害的死士。 差一点我就回不来了！” 他微微仰起头，让自己左脸颊的血痕更清晰。 顾星萝睨了他一眼，真是很大的伤口哦，再不擦药，马上就要愈合了。 不过，她这徒弟这么死皮赖脸的性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神医谷待久了，被云子翁教坏的。 某人丝毫不觉得徒弟的性子跟自己像是照镜子，一毛一样。 顾星萝伸手在包袱里摸了摸，将一个小玉瓷瓶丢给顾一：“城主府养了死士？” 顾一眼眸渐渐弯起，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师父对他就是好。 顾一当即点点头，说：“那人就在主院房顶，我刚想探查一下主院，二话不说就朝我出手。 主院门口把守的亲兵赶到，我只能先回来。” 顾星萝闻言挑了挑眉，若有所思。 城主府的秘密不小啊，还有死士。 城主真是病重吗？ “你好好休息，不要莽撞。”顾星萝起身拍了拍顾一的肩膀，说道：“当初我让你跟着云子翁学医，你不肯。 学神医谷的内门心法，你也不愿。 偏偏要选我的功法，我劝不动你，但你也别去送死。” 顾一脸色僵了一下，连忙抓着顾星萝的衣角，他有点不服说：“我说过不会后悔的。” 顾星萝打了个哈欠，语气颇有些无奈：“你自己看着办吧。” 五年前，神医谷还在封山期，顾一不知道怎么摸索到门口，却也倒在了门口，奄奄一息。 求医求药，求而不得的人太多了。 神医谷的人司空见惯。 顾星萝那天碰巧路过，手里的桂花糕有些腻，顺手塞给几近不省人事的小乞丐。 然后便赖上她了，他还给自己取名——顾一。 明知她练魔功，死心眼要练跟她同一门功法。 顾星萝懒散躺在床上，随手扯掉发带，青丝如瀑披散下来，雌雄难辨的精致五官瞬间柔和下来。 勉强有小时候的几分软萌神态。 她双手枕着后脑勺，眉间轻蹙。 想要练成魔功，就必须杀人。 若想魔功大成，那便是要尸山血海…… 顾星萝有点头疼，被司徒澜的胖鸽传书催狠了，便想找个人接手。 唉，她糊涂啊！ 最初的时候，顾一还是个很胆小的家伙，她还以为是女孩子呢。 顾星萝歪了下脑袋，伸手摸摸喉咙，将假喉结收起，扯过被子两眼一闭，睡觉去了。 与此同时，捂着受伤肩膀的黑衣人往顾一逃窜方向相反，躲开身后喊打喊杀的城主府亲兵，确定没有人跟来，才闪身进了一座小院。 “哐当——”人刚走进庭院，手一松，长剑掉落在地上。 “怎么回事？城主府有高手？”洛贰闻声出来，神色一怔，连忙上前搀扶，忙问道。 洛陆一把扯下蒙面巾，咬牙道：“城主府养了死士！” 也不知道练的什么功法，凶残又霸道。 要不是内力不深，他怕是回不来了！ 出手就是致命杀招。 不过，那死士竟然没有追上来。 对于这点，洛陆感到很困惑，没想明白。 洛贰扶他进屋坐下，转身进了内屋，拿出药瓶和绷带，一边给他上药，一边奇怪的问道：“你蹲守了好几天，一直没遇到死士，怎么今天晚上就撞见了？” 难道死士还搞轮值，前几天休沐？ 洛陆愣了愣，他不太确定地说：“可能……前几天没在城主府，被派去执行别的任务了？” 洛贰动作娴熟利落地给他上好药，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洛陆反问：“城主府就养一个死士？” 洛陆不由沉默了。 死士是各大世家都在背地里养的底蕴，再怎么样也不会只养一个，那不等同于没有。 “行了，你好生养伤，明晚换我去。”洛贰收好药瓶，声音非常沉静。 洛陆立马摇头：“不行！你武功还不如我，殿下就在隔壁天凌城，我们还是先给殿下传信，再做打算吧。” 殿下的一众暗卫，除了跟在身边的洛肆由暗卫转贴身侍卫，其他暗卫依然谨守职责。 而每个人暗卫擅长的都不一样，譬如：洛肆武功好，洛陆擅长跟踪，洛贰则擅长打探各种消息…… 洛贰皱了皱眉，他有些不赞同地说道：“我们会不会有些小题大做了？只是看到个像是古岭部落打扮的人进去城主府而已。 本来珀琅城来往的外族人这么多，有没有可能仅仅只是相似，没必要惊动殿下。” 洛陆挠了挠头，直接说道：“可是殿下下过令，遇到古岭部落的人，不得放过。” 当年五姑娘失踪的晚上，一地断臂残肢，经敛尸的仵作反复查验过，他们身上带着装虫的竹筒，相貌也偏向异域风格，分明是古岭部落的人。 跟刺杀殿下的杀手不是同一批。 也就是说，古岭部落的人目标是五姑娘。 这些年以来，殿下就没放过古岭部落的人，有一个抓一个。 身为殿下的暗卫，自然要听命行事。 在洛陆的坚持下，连夜飞鸽送去了隔壁天凌城。 天凌城与珀琅城相隔不远，步行需要花上一天，而骑马乘车则需要两个多时辰。 因此，天还未大亮，天凌城的城主府客房门口，便停着一只瘦小的鸽子，就着晨露在整理自己羽翼，十分惬意。 卯时，房门打开，墨昀辞穿着一身窄袖白色的衣裳走出来，晨曦照耀下来，将他俊美无俦的脸，勾勒出好看的阴影。 只可惜，他完美无瑕的俊脸透着冷傲孤寂，鼻梁高挺，薄唇淡樱色。 一双凤眸幽冷如霜，令人不敢直视。 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冷漠不近人情的气息。 他手握锋利长剑，如往常一般晨起练剑，剑芒如闪电，迅疾飘逸。 每一招行云如流水，快狠准，带着无比凌厉的气势。 好一会儿，墨昀辞长剑入鞘，额间有些许薄汗，白皙的俊脸微泛红，他本就极为俊美，此时竟勾魂极了。 第134章 驻颜有术听过没 可惜，除了远处捧茶的洛肆，周围空无一人。 见太子殿下收剑，洛肆这才端着茶走过来。 “殿下，这只信鸽是寅时飞来。”洛肆低首斟茶，将系在信鸽爪上的小竹筒取下，递给墨昀辞。 墨昀辞动作闲雅坐下来，神色淡漠，展开信垂眸一扫，眉头便不自觉蹙起。 珀琅城，城主府，古岭部落，……死士？ 洛陆是个话痨，信鸽限制了他的来信，但是他已经尽量将小小的纸条写得密密麻麻。 就在这时，一只白信鸽飞落下来。 洛肆同样取出小竹筒，递过去道：“殿下，这份应该是京城来信。” 京城的来信，有特殊记号，不容易混淆。 墨昀辞接过京城的信，淡淡瞥了一眼，便扔在一边，冷声吩咐：“去将明致喊来，孤有事要交代他。 另外准备好马车，要去趟珀琅城。” 洛肆一怔，当即退下去找城主。 天凌城的城主明致是殿下一手扶持的人，从一个九品小官，慢慢做出政绩，深受百姓爱戴，然后提拔到今天的位置。 只是洛肆有些想不通，殿下出来快半年了。 虽然是奉命巡视，但是按理来说，已经到了回京的时候，怎么反而要往珀琅城去？ 洛陆和洛贰就在珀琅城，他俩到底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需要惊动殿下？ 洛肆一直跟在墨昀辞身边，很清楚京城来信，无非是催促太子回去上朝，还有……选妃一事。 太子殿下刚过弱冠之年，理应娶妃了。 皇后娘娘以前心疾，担心自己时日无多，便早早给殿下挑好了人选。 后来心疾渐好，虽未痊愈，但不至于整日缠绵病榻，更乐衷于催促殿下早日成家。 只可惜，殿下并不热衷此事。 要不然，也不会请旨离京了。 ** 珀琅城依然热闹非凡，大街小巷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城墙贴着张有点泛黄的告示——珀琅城城主病重，重金求名医。 这张告知贴有一段时间，但至今无人问津。 顾星萝带着顾一站在贴着告示的城墙前，看了两眼，伸出手，一把将面前的告示榜给揭了下来。 然后，顾星萝发现下面是一张更高价的悬赏榜。 顾一凑上前，顿时忍不住笑，小声说：“师傅你好值钱。” 顾星萝瞪着悬赏榜上有她六岁时的画像，不仅画得惟妙惟肖，连头上的两根呆毛都画出来了，最下面还有她穿各种衣裳的小画像，动作神态都有。 顾星萝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是值钱的事吗？ 踏马！最后一个小画像，是她闭眼睡觉的样子！ 顾星萝大怒，暗骂了一句：岂有此理！墨昀辞我跟你不共戴天！ 顾星萝忍了忍，发现根本忍不了，她一把将悬赏榜撕下来，说：“走，去城主府。” 城墙下的告示许久没有新的张贴出去，路过的百姓没有注意到这一角。 顾一忙问道：“师傅，你是要去领自己的赏钱吗？” 不怪乎顾一会有此一问，实在是住在神医谷的日子里，司徒澜隔三差五胖鸽传信，天天叫穷。 什么暗阁入不敷出，手下被挖墙脚，马上就要关门大吉了，急需一大笔银子安抚人心！ 而且，顾一知道他这个师傅有时候，想法跟别人不太一样，看她经常气着少谷主就知道了。 顾星萝没有作答，她停下脚步，偏过头，目光瞟向旁边的药铺，不假思索地走了进去。 片刻，顾一换了身小厮衣裳，提着药箱，跟在顾星萝后面。 顾星萝刚走近城主府，守在府门前的侍卫立马拦住她，大声的厉喝：“这里不是你们能随意来的地方！快走快走！ 有什么事的话，就去……呃……你撕了榜？” 话还没说完，侍卫就看到约莫十五六岁的俊俏少年手握告示榜。 两名侍卫打量了顾星萝一眼，表情错愕，语气满是怀疑道：“你……是大夫？” 开什么玩笑，哪里有这么小年纪的大夫。 “错了，我是神医。”顾星萝说得轻描淡写。 侍卫一噎，凶神恶煞地说道：“你知不知道冒充大夫，可是要丢掉自己小命的！” 顾星萝闲闲地反问：“那你们知不知道，将神医拒绝门外，怪罪下来也是要丢掉性命的。” 两名侍卫对视一眼，伸手：“把告示榜给我吧，我去请示城主夫人。” 顾星萝随手将皱巴巴的告示榜递过去。 侍卫低头看了眼，正要转身进府邸去禀报，顿时有点不确定地说：“悬赏永安侯府五……” 话还没说完，一只莹白的手迅速扯回来，重新塞了一张皱巴巴的榜过去。 “你们这告示用的浆糊不行，我一撕就是两张，快去通报你们城主夫人。”顾星萝面不改色地说道。 两名侍卫没有丝毫怀疑，这永安侯府的五姑娘悬赏单，贴了这么多年，就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 按理来说，早该放弃了，可上面要求，每个月要张贴新的悬赏榜，避免画像风吹日晒后，变得模糊不清。 “你等着吧。”侍卫看了顾星萝一眼，目光落在后面顾一的药箱上面，将信将疑地说了句，便匆匆进了城主府。 不一会儿，侍卫才走出来，迟疑了下：“这位……” “我姓顾。” “顾大夫，里面请。”侍卫在前面带路。 顾星萝跟在侍卫后头走进城主府，抬眸缓缓打量着这个府邸。 虽然红墙绿瓦，占地面积大，但算不上金碧辉煌，只是颇有格调，水榭楼阁，长长回廊。 前厅，一个美妇人坐在主位，约莫三十出头的模样，她端庄的喝着茶看了顾星萝两眼，一脸平淡地说道：“你自称神医，不知道师从何人？” 顾星萝说得认真：“神医谷。” 城主夫人闻言面色微变，顿时有了一丝笑意，问道：“敢问小大夫出师了吗？ 不是我不信任神医谷，神医谷赫赫有名，我求之不及，但是小大夫你看上去太年轻了。” 顾星萝一眨眼，很似真诚地说：“我年纪不小了，毕竟神医嘛，驻颜有术听过没有？” 顾一：…… 第135章 长得有点着急 城主夫人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说道：“小大夫真会开玩笑。” 然后城主夫人想了想，朝外边喊道：“丘管家，带小大夫去见见城主，若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听小大夫的。” 话音落下，外面便走进来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身穿灰扑扑的管家衣服。 丘管家飞快地扫了一眼顾星萝和顾一两人，低着头拱手应了声‘是’。 “小大夫，这边请。”丘管家侧过身来，给顾星萝带路。 顾星萝挑了挑眉，没有任何异议，由着丘管家在前面领路。 走出前厅，绕过精美的荷花池，十几朵荷花盛开得正艳，粉的、白的、紫的……花型饱满，硕大。 此时正值初春，还有些许凉意。 顾星萝畏寒，穿着的里衣加了棉絮，而荷花只有在夏天开得最多，可见城主府养的这一池荷花，费了不少心思。 从前厅到城主的居所，有很长一段距离，路过池子，走廊，小花圃，还没有走到。 路上遇到的下人们个个低首，极为安静。 “丘管家，之前给城主看病的大夫都怎么说？”顾星萝突然问道。 丘管家脚步一顿，语气有些沉重：“城中的大夫都来看过，都说城主从前征战旧疾复发，又随着年老，脉象渐弱。 说不定哪天就……所以，夫人才一直想要名医给城主诊治。 小大夫，前面就是我们城主的住处了。” 顾星萝顺着丘管家指的方向望去，点点头。 就在这时，右边长廊拐角传来一个娇嗲的调笑声。 “哎呀，讨厌~就会拿我说笑，玉儿不依。” 紧接着，便瞧见一个穿着锦袍的年轻男子搂着个女人，两人嬉嬉笑笑地走出来。 “小大夫，这边走。”丘管家示意顾星萝和顾一继续往前去。 然而没走两步，身后那个年轻男子忽然高声喊住：“丘管家，这两个人是谁？” 他搂着女人走过来，表情不耐烦，他语气带着轻蔑 ：“该不会又是我爹族里那些个想来打秋风的亲戚吧？ 我早就跟我爹说过，平日里别去接济那些穷酸亲戚。 生了重病，上门慰问那都是借口，就是想从我们府里捞好处。” 丘管家不得不停下脚步，转身拱手，他赶紧说道：“见过少城主，这是来给城主看病的小大夫。” “小……大夫？”少城主一愣，顿时看向顾星萝，他满是怀疑地说：“我们珀琅城没大夫了，这么个毛头小子也能算是大夫？ 娘她真是病急乱投医，一看就是骗……嗯？” 少城主目光落在顾星萝身后的顾一身上，盯着看了好几眼后，眼神变得色眯眯起来，跟顾一说：“你们该不会是想进我们城主府招摇撞骗吧，是缺银子了？ 可以跟我说啊，小姑娘家为了点银子，换身男装还是有风险的，就是你这胸怎么平成……啊！！” 话还没说完，容貌俊雅阴柔的顾一面色不善，突然松开手里的药箱。 沉重的药箱猛地砸在少城主脚上，他当场疼得面目扭曲，原地跳起来。 “手滑了。” 顾一弯腰捡起药箱，毫无诚意地说道。 实则心里火冒三丈，你才是女扮男装！ 少城主脸色铁青，正要发作。 顾星萝突然淡淡插了嘴：“气色不佳，印堂发黑，少城主你最近是要走霉运了，要不要来一副药，去去霉运。” 少城主一脸怒意，大喊大叫道：“你不是大夫吗？怎么变成算命的！ 是被我揭穿，就故意换了说辞吧！ 丘管家，还不快把这种骗子赶出去，她怎么可能治得好我爹！” 丘管家闻言，有些踌躇的看了顾星萝两眼，有些欲言又止。 顾一走上前，正要说话。 顾星萝冲他摆了摆手，偏过头看着少城主，笑眯眯地说道：“你是从来不照镜子吗？” 少城主一怔。 什么？ 顾星萝微笑着说：“照了镜子，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气色不佳，还是你一直就是这副两眼乌青，眼中带血丝的模样？” “不会吧！我见城主夫人美貌动人，端庄出色，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今天才二十岁出头，怎么你长得有点着急？”顾星萝露出惊讶之色。 “难道不是气色不佳，没有好好调理，是我误会了，你这是天生的？ 那如果是这样，我确实医术不行，你们需要另请高明。” 少城主顿时懵圈了，张了张嘴，他想说是，那不是承认自己丑吗！ 他若说不是，不就是承认她说的对。 顾一同情地看了眼这位少城主。 在神医谷的时候，他就见识过只有师父怼人，别人嘛……根本怼不过。 顾星萝扭过头，神情无辜，看向要给少城主出头的丘管家，非常诚心诚意地提问：“管家，难道你认为城主夫人不好看？” 丘管家眼皮狠狠一抽：“……” 可去你的认为！ 城主病重后，整个城主府上下大小事情都是由夫人说了算。 而夫人平日里又喜欢保养，每个月花重金去各大药铺买好些养颜的药膏。 “小大夫，还是给我们城主看病要紧。”丘管家赶紧给顾星萝带路。 顾星萝没动，有些不解：“你只关心城主，不关心一下少城主吗？我看他现在挺需要他人关心的。” 少城主此时有点喘不上气来的样子，他搂着的女人忙给他拍背顺气。 丘管家噎住了，这少年，真是大夫吗？说话这么容易气死人，治好过谁？ 不过，按照城主夫人的计划…… 丘管家眼神闪烁，顿了一下，才说道：“等小大夫看过我们城主后，再给我们少城主开副药吧。” 顾星萝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丘管家带路。 其实顾星萝没有说谎，这个少城主确确实实要走霉运了。 她这个徒弟最不喜欢别人说他长得像姑娘家，上一个这么跟他说的人，被他半夜套了麻袋，揍得鼻青脸肿。 云子翁为此大清早跑来跟她告状。 想到这里，顾星萝摸了摸鼻子，顾一学了她表面乖巧，背后张牙舞爪。 再走过一条长廊，就来到了城主居住的主院。 第136章 小大夫 庭院只有几个洒扫的嬷嬷在低头干活，见来丘管家带人过来，没有什么异样的行了一礼。 顾星萝眸光迅速打量一眼周遭，没有发现亲兵把守，更没有所谓的死士。 “小大夫，请。”丘管家推开门，一边往里走，他一边解释道：“我们城主喜静，而且好几个大夫都说需要静养，夫人便只安排了几个得力的丫鬟伺候。” 进去后，绕过屏风，一眼就看躺在床榻上的老城主。 走近些，老城主头发苍白，面部沟壑带着些许沧桑，跟保养得体的城主夫人差别很大。 老城主一直陷入昏迷中，脸色更是肉眼可见地有些灰败之色。 丘管家低着头站在床帐旁边，一副静候佳音的神态，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 顾星萝瞥了他一眼，目光落在老城主的脸上，端详几眼后，伸手搭上了老城主的脉搏。 她在神医谷一呆就是这么多年，原本交给云子翁查找小赤蛇来历的任务，被他理直气壮地撇过来。 她只好有事没事拿几本谷里的书籍看看，一方面打发点时间，另一方面是为了找小赤蛇的来历。 可惜的是，神医谷的藏书被顾星萝翻看了一遍，最后在一本残破的羊皮卷找到点线索。 上面一个大圆盘，小赤蛇窝在上面。 就没然后了。 那算什么？ 画个小赤蛇洗澡？ 顾星萝撇了撇嘴，看了这么多医书，不能白看，总要找个人体验一下。 面前这位老城主，不就给了她这个机会嘛。 嗯，脉象无力，很虚，而且……这手是不是太过冰凉了？ 像是搭在一块冰上面。 顾星萝不由得蹙了蹙眉，伸手想去探一下老城主的鼻息。 她身子刚稍稍向前倾，就感受到左手腕传来一股扯动。 顾星萝眸光便是一暗，手里的动作一顿，收了手，不经意地扫了眼床边的丘管家。 只见他依旧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顾星萝起身，缓缓说道：“老城主的旧疾迟迟不见好转，确实非常棘手。” 丘管家抬起头，语气透出几分忧愁：“不知小大夫有什么高见？” 顾星萝顺着他的话，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要是我师傅他老人家在的话，肯定不在话下。 可惜他老人家云游四方，我一时半会联系不到他。” 顾一抬眼看向顾星萝，视线落在老城主身上，有些沉思。 丘管家遗憾又客气的将顾星萝师徒送出城主府。 刚走到拐角，顾一神色微变，低声跟顾星萝说：“师父，有人跟踪我们。” 顾星萝十分淡定，停下来买了一包糖炒栗子，剥一个自己吃，再剥一个还是自己吃。 她将糖炒栗子递过去，若无其事地问徒弟：“吃吗？” 顾一看了看顾星萝，默默接了过来，非常自觉地剥栗子，然后塞给顾星萝。 解放双手的顾星萝满意点点头，这个徒弟没白收。 两人吃吃喝喝回到客栈，顾一屏息听着四周动静，没有异常后，忍不住说道：“师父，那城主的病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不然，怎么会刚离开城主府，就被人盯上呢。 顾一是相信顾星萝的医术，他涂抹在脸颊的药，就是她调配出来的。 现在他脸上看不到一丝疤痕。 顾星萝打了个哈欠，抬起左手，小赤蛇蹭了蹭她手腕，小尾巴尖四处晃了晃，探起小脑袋四处吐蛇信子。 顾星萝淡定道：“老城主没病。” 是身体里有毒，而且能让小赤蛇兴奋，必然是剧毒。 脉象没有中毒，只能说明，老城主体内有毒虫。 应该不是当年京城里沉尸案的毒虫，而是别的…… 难怪刚见面，没说两句，城主夫人便让丘管家带着去诊治。 这是早就料定了，没有人可以将老城主治好。 顾星萝揉了揉额头，心里一阵无语。 这八成跟古岭部落的人脱不了干系。 他们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呢！ 当年她年纪太小，吃了大亏，要不是云子翁出手，她小命就交代在那个晚上了。 酒楼的说书故事，老城主的‘病重’，古岭部落的人到底想做什么？ 顾星萝很是烦恼，心情极度不佳。 他们闹便闹，为什么要拖便宜爹下水？ 又为什么非要小赤蛇不可。 怎么她一出神医谷，立马就遭遇这档子的事。 一天清闲日子都不给她过？ 啊！她现在赶紧窝回神医谷去，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顾星萝瞬间耷拉着脑袋，神色恹恹。 “没病？！可是看着不像啊。”顾一顿时诧异，不由看向顾星萝。 顾星萝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兴奋未消的小赤蛇扯下来，丢给顾一：“去喂小红吃点东西，别带它靠近城主府。” 免得一不留神钻进城主府，到时候有没有吃到它想要吃的毒虫不知道，那老城主肯定是一命呜呼了。 顾一接过小赤蛇，催动内力在掌心，阴煞霸道的内力立马让小赤蛇安分不少，那小脑袋还是不停往四周拱了拱，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顾一见此，微微一愣，不由得思索起来。 接连几天，顾星萝过着跟神医谷一样悠闲的日子，睡到自然醒，下楼用膳，没什么就在珀琅城的大街小巷四处溜达。 跟东街大娘们说话，小半天功夫，大娘们就差要把自己认识的适婚姑娘介绍给她，然后去西街看街头杂耍，鼓掌喝彩得最欢。 晚些时候，还会去一些窄小胡同里，给一些穷苦的人家治病，都是常年累积下来的小病小痛。 短短几日，东街大娘们的大嗓门就帮着她在珀琅城迅速传播出一个好名声。 ——年纪轻轻的小顾大夫，医术贼好！ 城主府派出来跟踪的人，在名声传出来后，便没再有动静。 顾一在后边默不作声的跟着，将顾星萝的举动牢牢记在心里。 正当顾星萝火速成为小有名气的小大夫时，一辆马车四平八稳的驶进了珀琅城，拐过几条大街后，在一座院子门口停了下来。 洛肆从车辕跳下，上前敲门。 ‘叩叩——’ 第137章 可别误人子弟 很快，门被人从内向外打开。 洛陆看到来人，面上一喜，连忙要下跪行礼。 “受伤了？”墨昀辞对洛陆摆手，免了他行礼的动作，眸光落在他不太自然的左肩膀上。 身为暗卫，受伤是一件非常寻常的事情，飞鸽传书里自然没提这一茬。 没想到，根本瞒不过殿下。 洛陆摸了摸鼻子，不敢看墨昀辞。 对一众暗卫来说，他的武功不高，但也不低，谁知道对方略胜他一筹。 这让从皇家暗卫营出来的洛陆心有不服，他就是一时大意了，等他伤好后…… 现在洛陆只能垂着头跟墨昀辞汇报情况。 洛陆身上有伤，这两天不便出门，全由洛贰在珀琅城四处打探消息。 墨昀辞进屋坐下来，一边翻开带来的书卷，一边听着。 古岭部落的人相貌识别度很高。 当听到古岭人进了城主府后，便没再出来时，墨昀辞手中的动作微微一滞。 “会不会是乔装打扮过后出了府，你们没发现？”洛肆在旁听着，不自觉地问道。 洛贰接过话来，摇了摇头：“这几天，属下盯着城主府，除了厨房采买的下人，还有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大夫外，并没有什么人进出城主府。” “珀琅城这一带没有毒虫也没毒草，古岭部落的家伙盯上城主府做什么？”洛肆有些不解。 他们没人去在意年纪轻轻的‘小大夫’，大渊最好的大夫几乎在太医署。 年轻，只能说明这人有较高的学医天赋。 洛贰继续摇头：“不知。” 洛肆当即跟墨昀辞请示道：“殿下，要不要属下再去珀琅城的城主府探探情况。” 不等墨昀辞说话，一只白鸽扑棱着翅膀飞落在窗台，发出咕的一声。 洛肆微微一顿，转身去取白鸽爪子上的小竹筒。 “殿下，还是京城的来信。” 墨昀辞没有直接回京的打算，这白鸽带里的信就变得频繁起来。 墨昀辞淡淡瞥了一眼洛肆手里的小竹筒，没有接，而是缓声道：“先不用夜探才城主府了，免得打草惊蛇。” 洛肆心里叹了口气，将小竹筒收起，恭敬地应了声‘是’。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墨昀辞继续翻阅手里的书卷。 洛贰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进了内屋，拿出一封薄薄的卷宗。 “殿下，这是属下打探到的消息，离古岭部落最近的一个村子里，有人说见过赤红色的蛇。 好像……好像是因为古岭部落里的人以赤红为尊。 一般的古岭人没资格饲养赤蛇，只有身份尊贵的族长或是大祭司、圣女一类才能够饲养赤蛇。” 墨昀辞接过卷宗，细细地翻看起来。 上面阐述的内容，跟洛贰说的相差无几。 不过，右边画了个潦草的图案，一个圆圈，几笔曲线。 古岭部落独有的文字？ 墨昀辞抬眸看向洛贰。 洛贰立马补充道：“古岭部落虽然排外，但是会去村子进行一些日常采买。 量大的时候，村子里的人曾有机会进去过一次。 说是部落中央有个很大的祭台，祭台周围刻着各种形态的蛇。” 墨昀辞眸光幽深，定定落在手里的卷宗上。 洛肆思索后，出声道：“殿下，这么说来，古岭部落的人当年盯上的就是五姑娘手中的小赤蛇无疑，那五姑娘会不会……” 就是被古岭部落的人给带走了。 “不会。”墨昀辞神色冷淡，断然道。 当年死了一地的，全是古岭部落的人，结的是死仇。 除非他们要顾小五别的目的，但他们应该是奔着小赤蛇而来。 所以，带走顾小五的是另有其人，否则不会隔天有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件送到永安侯府。 墨昀辞眸光微微一动。 听闻古岭部落有特殊的饲养蛇虫技巧，不同虫子有不同的作用，有的擅追踪。 顾小五有条小赤蛇，古岭部落的人定然不会轻易放过。 他们会不会有顾小五的下落？ 翌日，天气晴朗，春风微凉。 顾星萝照常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换上一身浅蓝色长衫，漂亮的桃花眼似雾非雾，端得是翩翩少年郎，很难让人移开目光。 顾一看到顾星萝下楼，举手投足间，根本没有一丝少女感，不禁有些心酸。 为什么师父女扮男装，比他还像个男的！不公平！ “师父，我们今天还去酒楼听人说书吗？”顾一上前问道。 顾星萝看了他一眼，非常随意地说：“听腻了，咱们换个地方听曲儿。” 每天不换地方，容易让人起疑。 茶楼就开在酒楼不远的地方，珀琅城边境最近的一座城池，各国商人往来的必经之地，打哪儿人都不少。 茶楼同样如此，客人很多。 顾星萝走进茶楼，跟伙计要了个雅间。 “好嘞！两位客官楼上请。”伙计一脸热情带着顾星萝和顾一两人往楼上去。 就在这时，斜旁有人硬挤过来，先一步踏上楼梯，冷不丁用肩膀朝顾星萝撞了过来。 顾星萝退后一步，这人踏上楼梯没有支撑，反倒朝后踉跄两步，险些摔倒在地。 茶楼伙计赶忙扶了一把，谁知这人一把甩开伙计，他冲着顾星萝大声质问道：“你长没长眼！没看见我在这，就撞过来！” 一时间，一楼大堂的人都纷纷看了过来。 顾星萝眸光微冷。 顾一皱起眉，非常肯定地说道：“明明是你突然撞上我师父。” 男子顿时恼羞成怒，声音拔高：“是你们撞到我还有理了？！” “师兄！师兄！你没事吧？ 这家茶楼也满了吗，我们可以换一家的。”一个十五六岁的粉裙少女突然小跑进来，手里握着把长剑，有些关心地问男子。 男子一见到粉裙少女脸色稍缓，“师妹，茶楼掌柜说有雅间，这里有糕点很有特色，你一定喜欢。” 粉裙少女点点头，转身看向顾星萝，不由一怔，娇俏的小脸微微泛红，原本要替她师兄出头的话，就变成了：“你们先上楼吧。” 说着，还拉着师兄走到一旁。 师兄见状脸色一变，有些难看，看向顾星萝的眼神透着浓浓不善，他话里满满的讽刺：“喂，这小子叫你师父，我看你俩年纪差不多吧。 能教人家什么，可别误人子弟。” 第138章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顾一面带怒色，就要上前跟这个男子理论。 顾星萝拍拍他肩膀，抬眸斜扫了男子一眼，清冷的声音道：“怎么，嫉妒我徒弟有我这样的师父，也想拜我门下？” 顾星萝顿了一顿，上下打量男子一天，非常鄙夷道：“你长得不符合我收徒的最低标准，首先眼神就不好使。” 谁硬生生撞上来的，他心里是不是没点数？ “你！”男子勃然大怒。 顾星萝没看他一眼，转头跟茶楼伙计说：“带路。” 茶楼伙计看了眼暴怒的男子，又看了看顾星萝，赶紧走在最前面带路，恨不得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免得打起来。 男子抽出腰间的弯刀要发作，结果被身旁的粉裙少女拉住的胳膊，不知说了什么话，安抚了下来。 男子憋着气，很会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的高声说了一句：“算了算了，师妹，看在你面子上，我不跟一些非江湖人士计较，免得被人说以武欺人。” 然后，师兄们两人去了另一个雅间。 这场小闹剧结束，顾星萝和顾一进了雅间，谁也没注意到对面的雅间窗户微微敞开。 墨昀辞正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洛陆他人站在窗子旁边，将刚才的事情经过看得一清二楚，啧啧两声。 “殿下，这个师兄先是为师妹占位，然后又是为师妹嫉恨上那个小白脸， 这年头小白脸就是受欢迎，都没怎么说话呢，师妹就对她态度都不一样。” 洛肆寡言的看了眼洛陆，要不是殿下在这，他已经一个剑鞘猛砸这货的后脑勺了。 这些年过去，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这么话痨。 洛肆思忖着，是不是要跟洛壹说一声，让他考虑将洛陆送回暗卫营重新训练一番。 洛陆忽然挠了挠头，往对面雅间的方向看了看，嘀咕一声：“奇怪，我怎么觉得那个小白脸的徒弟，身形有点熟悉呢。 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一楼大堂响起的唱曲儿声，是一对爷孙，爷爷拉着二胡，十四五岁的少女声音清脆，唱起曲儿来，婉转动听。 一下子就将洛陆碎碎念的话给遮盖住了。 少女唱的小曲儿能在茶楼里绕梁三日，在座的百姓们听得入神，显然是下过苦功的。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身穿锦衣的纨绔子弟跳上大堂的小高台，一把拽住少女。 身后的七八个随从纷纷跟了上去，推搡着头发胡须皆白的拉二胡老人。 硬生生打断了唱曲儿声，骤然变得喧闹起来。 “死老头，你儿子人死了，但在赌坊欠下的债，今天必须得还！快把钱交出来！”纨绔公子长得贼眉鼠眼，面露凶狠地用力推老人。 “爷爷！……你们放开我爷爷！”少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一点也挣脱不了纨绔公子的钳制。 老人今年六七十岁的年纪，满脸皱纹，已经直不起身，只能佝偻着腰，走路都不太利索。 他老泪纵横，苦苦地哀求道：“我儿子他生前从不去赌坊，你们说他欠了五十两银子……我、我愿意还。 但是能不能请丘少爷宽限些时日！” 话音未落，随从一把将老人推倒在地，踢了几脚，最后一脚踩在老人的头上，摩擦两下，权当是在擦鞋底。 丘少爷当即踩断二胡，非常不满道：“老不死的，你意思是我故意栽赃你儿子？！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算告上官府，那也是占我这头的！” 老人满脸凄楚，努力说着话：“丘少爷，是老头我说错话，您大人有大量，再宽限我几天！” 丘少爷冷笑：“你当我是开慈善堂的，人人都像你这样，我还要不要开门做生意了？ 我说了，今天你必须把钱还上！” 丘少爷顿了顿，一手摸向少女的脸颊：“你要是还不上，就拿这丫头抵了，长得勉强入我眼。 我也吃点亏，不收你利息好了。 否则五十两只是你儿子欠下的本金，还有额外的二十两银子利息呢！” “我们公子就是大方！” “老头你快点头，别耽误时间，我们公子忙着呢。” “来，摁个手印，这事就这么解决了，跟了我们公子吃香喝辣，是个好归宿。” 随从们七嘴八舌地捧着丘少爷，好像是做一件天大的好事。 其中一个随从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卖身契，连红泥都拿了出来，一把抓住老人家的手，就要往上摁手印。 顾星萝眸光一寒，迅速观察周围人的反应。 这个丘少爷想来跟城主府关系匪浅，刚才他口中提及官府，神情自得，没有半分畏惧。 姓丘。 城主府的管家，似乎也是这个姓氏。 顾星萝垂下眼眸，无意识地叩了叩桌子，没打算出手。 顾一给她续了杯热茶，漂亮白净的脸上十分冷漠。 他曾是个小乞儿，见过太多比这样凄惨的事情。 要是没有遇到顾星萝，他会比楼下的爷孙更惨。 师父没出声，那就是不能救。 起码不是现在这个时候。 突然，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娇喝声响起。 “住手！你们这群横行霸道的家伙，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强抢民女，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粉裙少女推开门，直接从二楼一跃而下，长剑出鞘直直刺向丘少爷：“我要抓你去见官！” “师妹！你不要冲动！他们人多，小心伤到自己！”少女的师兄紧跟其后。 顾星萝眨了下眼睛，瞅着乱成一锅粥的一楼大堂，一阵无语。 这两个是哪里来的蠢货？ 这对师兄妹哪里是想救人。 他们分明想这对爷孙死啊！ 对面雅间，洛陆表情错愕，张了张嘴：“……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丘少爷能在青天白日下闯进茶楼大闹，背后肯定有不小的势力，说不定就是城主府给他撑的腰。 妥妥的地头蛇。 在搞不清楚状况之前，救人就是害人。 这对兄妹一看就是初来乍到珀琅城，而这对爷孙祖辈都在这座城池。 他们路见不平救了人，除非能把这对爷孙带离珀琅城，否则丘少爷会把今日的不痛快，全算在这对爷孙头上。 第139章 有些熟悉 丘少爷和他几个跟班的拳脚功夫，纯粹是花架子，就连三脚猫功夫都算不上。 这对师兄妹的功夫应对起来绰绰有余。 刚开始丘少爷还非常嘴欠地说了一句：“怎么来了个小美人？不如一同跟了我保你在珀琅城横着走。” 粉裙少女还没发怒，她师兄直接给丘少爷一记窝心脚，把人踹翻在地。 七八个跟班一拥而上，没几下就倒在地上，人仰马翻。 丘少爷一脸难以置信的被跟班们搀扶起来，面目狰狞，犹自叫嚣：“你们敢打我？也不去打听打听本少爷在珀琅城的名号！ 信不信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这话一出，躲缩在角落的老人和孙女面露惊恐之色，身子颤抖得十分厉害。 粉衣少女见此，十分气愤，立马一剑刺向丘少爷面门，剑芒来势汹汹。 “还敢口出狂言！” 丘少爷顿时吓得脸色一白，忙拉着跟班躲开，胳膊还是被砍伤了，鲜血淋漓。 丘少爷当即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嚷嚷：“我胳膊断了！断了！快带我去找大夫！” 跟班们赶紧手忙脚乱地将丘少爷抬着出了茶楼，往最近的药铺赶去。 丘少爷可不能有事啊，否则遭殃的可就是他们这几个人了！ 一楼大堂的客人早早跑到外头，有好些个跑不及的，便往二楼跑去，生怕被殃及池鱼。 “鲁莽！太鲁莽了！丘少爷可是城主府丘管家的独子！” “不过是区区管家的儿子，你们怎么把他称少爷？哪有这么严重，这对师兄妹不过是打抱不平，为民除害！”有个外地来的人不明所以地问道。 “你懂什么！丘少爷是少城主拜把子的好兄弟，这整个珀琅城啊，是城主府说了算。” “可少城主不是年少有为，对老城主更能干吗？” “说了你也不明白！他们打跑丘少爷一走了之，曲老头和他孙女祖祖辈辈都在珀琅城，你让人家怎么活？” 挤在二楼楼梯间的人们口中议论纷纷，摇头叹气。 顾星萝眸底沉静，看着楼下的闹剧。 一楼小高台上的曲姓老人和孙女悲从中来，脸上表情痛苦又绝望。 完了，一切都完了！ 粉裙少女跑到爷孙面前，一脸高兴地将两人扶起来，她忙安慰道：“你们不用担心，欺负你们的人，已经被我和师兄打跑了！ 现在没人能伤害你们，放心吧！” 听了这话后，本就伤心落泪的爷孙两人哭得更厉害了，悲痛欲绝。 粉裙少女见状，非常同情又怜悯地说：“你们平时经常被那个纨绔少爷欺负吧， 我和师兄是天狼门的弟子，行侠仗义是我们应该做的，你们不需要这么激动，苦难已经过去了！” 师兄走到粉裙少女身旁，神情郑重地点点头。 “扑哧！” 顾星萝正低头喝了口茶，一个没忍住笑喷出来。 这个少女好天真，天狼门是怎么放她出来的，不怕她出来以后，没命回去？ 人家爷孙两个真是喜极而泣吗？ 那个丘少爷一看就是心胸狭小之辈，被师兄妹一闹，爷孙俩的苦日子还在后头。 “谁在笑？！”师兄他是个极好面子的人，耳力很好，他猛地抬起头，恰好对上顾星萝所在雅间的窗口。 他顿时怒从心生，拔开挡着楼梯的人群，蹬蹬蹬飞快上楼，一把推门进来，怒瞪着顾星萝，怒斥：“你居然敢笑话我师妹！” 顾星萝眨了下眼睛，“你没事吧？但凡你走在街上，听见的笑声，都是在嘲笑你师妹呗。 你师妹知道你这么羞辱她吗？ 谁笑一下，都能让你认为是对她的嘲笑。” 师兄脸色一青，正要发作。 “师兄！”粉裙少女提着小裙跑上来，赶忙拉着她师兄，看向顾星萝时，面上带了点羞涩，“你别这么说，这位公子一看就是没有武力，她刚才肯定不是故意的。” 师兄有些不悦，师妹怎么帮着外人说话。 他直直盯着顾星萝，振振有词地说道：“我师妹心善，锄强扶弱，你这个时候笑出声，不就是存心的？ 我师妹菩萨心肠，总比有的人长着小白脸没有帮人的勇气，还嘲笑他人，简直是伪君子！” 顾一脸色发沉，目光不善地看向这对师兄妹，就像是看一对白痴。 “你是脑子不好，还是耳朵不好？”顾星萝出声问道。 “我自己花钱开的雅间，想吃就吃，想笑就笑，还要顾及你们？” 给你们脸了！ 在此之前，顾星萝根本不认识这对师兄妹。 顾星萝斜睨他一眼，有些不耐烦：“大渊律例你有份撰写吗？管天管地，还管我关门发笑？ 老天爷都没你管的宽！ 出去！” 这对师兄妹脸色都变了。 粉裙少女表情有些难过，她当即指责起顾星萝，：“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我师兄他不过……” “滚出去。”顾星萝淡淡扫了她一眼，“站在我花银子开的雅间里说三道四，我邀请你进来了？” 粉裙少女的脸色涨得通红，原本对顾星萝的好感，瞬间变得恼恨起来。 在天狼门的时候，师兄们各个都是捧着她的，对她百依百顺，一句重话都不会说。 面前这个少年郎是怎么回事？！ 说话好难听！ 而且，明明就是这个少年的错啊！ 粉裙少女一下红了眼眶，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小子，你少在这里狂妄！我今天要好好教训你！” 她师兄大怒，想要对顾星萝出手！ 然而就在此时，他话音还落下，心脏猛地一缩，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强大内力将他笼罩，杀气沸腾。 他艰难抬头，跟顾星萝似笑非笑的眸光对上。 师兄脸色一白，后背一阵阵发寒，冷汗大颗大颗的顺着额头滴落。 怎么可能！ 师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霸道凶煞的内力，快要将他的五脏六腑碾碎，甚至忍不住跪倒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磅礴的内力，他们师父都没有！ 竟然……竟然会出现在一个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少年身上！ 师兄浑身都在颤抖，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音都发不出来。 第140章 弥补过往 顾星萝笑意不达眼底，勾了勾嘴角地说道：“怎么还不滚？” 这一句话犹如天籁。 可怖的内力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男子如蒙大赦，立马拉起等着他给自己出气的粉裙少女头也不敢回地离去。 走的时候，心善的师妹还不忘给一楼大堂抱头痛哭的爷孙塞了五两碎银。 楼梯间的人们看得云里雾里，那对师兄妹明明是鲁莽不思考后果的人，怎么对上雅间的两个少年没怎么着就跑了。 雅间里的两个少年也不像是会武的呀。 对面的雅间里，墨昀辞眸光深沉地看着，眸底掠过一缕晦暗不明的幽光。 洛陆和洛肆就站在窗口旁，将闹剧尽收眼底。 “奇怪，我怎么还是觉得有点眼熟？ 可我在珀琅城没有熟人啊。”洛陆皱起眉头，盯着顾一看了好几眼，苦思冥想起来。 洛肆则是留意到顾星萝，虽然这个位置看不大清，但是……这怼人不偿命的语气，好像在哪里听过。 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 于是，洛肆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有些熟悉。” 洛陆诧异地看了洛肆一眼。 这些年，洛肆一直跟着太子殿下，人跟着寡言少语很多。 跟他们这些暗卫营出来的弟兄们，也说不了几句话，可以说是闷葫芦一个。 没想到，洛肆竟然会发表自己的意见。 就是这时，一直充当背景墙的洛贰看了一眼，便突然出声道：“对面雅间是近日在珀琅城名声鹊起的小大夫，还有她的徒弟。” 居然是个大夫？ 洛陆和洛肆互相对视一眼，彼此的眼里有些讶异。 而后，两人顿时没了兴趣。 一个大夫而已，再年轻又怎么样。 他们只认识宫里的太医。 就算是每月提供天凝丹的神医谷大夫，这些年来，他们也没见到过。 总不能是神医谷大夫吧。 没过一会儿，顾星萝和顾一师徒便离开了茶楼，似乎被今天的闹剧弄得没了心情。 墨昀辞定定注视着师徒离去的背影，好看的眉毛微皱，开口说道：“洛肆，跟上去看看。” “是。”洛肆当即应了一声，推门离去。 洛陆暗暗吃惊，眼神下意识追着洛肆的背影望去。 洛肆平日里可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殿下。 除非有重要的任务，否则不会轻易离开殿下身边。 现在殿下竟然派洛肆去跟踪那对师徒？ 洛陆好奇，但他不敢问墨昀辞，便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洛贰。 洛贰对他摇摇头。 ** 顾星萝带着顾一出了茶楼，原本好心情全被那对师兄妹破坏得一干二净，一点四处闲逛的心思都没了。 师徒两人打道回府。 刚走到街角的水果摊，顾星萝眉间轻蹙，脚步没有停顿。 “有人跟着。” 顾星萝嘴唇没动，低声的话却如拧成一条线般，传入顾一的耳朵里。 顾一眼里闪过寒意，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来。 师徒两人跟往常一样，步伐不紧不慢地回到客栈，还跟客栈小二要了盆净手的热水。 走进房间，房门一关。 顾一皱起眉，十分不解地问道：“师父，城主府的人怎么又跟上我们了？” 顾星萝坐下来，掰桌上的花生，一边吃一边平静地说：“不是城主府的人。” 城主府派来跟踪的人，明显不会武功。 而今天跟上来的人，不但有武功，而且还不低。 最起码顾一就没有发现。 顾星萝思索了下，眸光微动，说道：“会不会那天在城主府遇到的，并不是他们养的死士。 而是另一批同样盯上城主府的人？” 天下聪慧的人比比皆是。 她和顾一进城后，在酒楼听人说书，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那为什么别人发现不了？ 所以，应该是有另一批人盯上了城主府。 或许还不止一批，有可能还有别的人，也察觉珀琅城有异。 而珀琅城是大渊边境第一大城，人口数量和地理优势，都比隔壁天凌城要好太多了。 可以说，珀琅城是大渊的重点要塞。 一旦有岔子，后果不堪设想。 顾星萝无意识的将茶杯倒扣，青葱如玉的食指沾了点茶水，在桌上将猜想比划出来。 那么…… 察觉珀琅城有异的人里面，一定会有官府的人！ 就算不是来自京城，也应该能够第一时间将消息带给京城的人！ 靠！黑心狐狸！ 不知怎么的，顾星萝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墨昀辞。 她记忆好着，一点都没忘记，当年京城的暗阁分部差点被他带人灭了。 就是因为司徒澜不听劝告，接了单杀朝廷官员的任务。 当年九品小官是墨昀辞的人。 那么如今山高皇帝远的珀琅城里头，有没有底层官员是墨昀辞培养的朝廷新人？ 顾星萝挠了挠脑袋，莫名有些烦躁起来。 总结下来，那便是珀琅城是一滩浑水。 要不要，赶紧走人得了。 万一真是墨昀辞的人，悬赏榜每月都贴新的，她再露点什么马脚，被人认出来，上交给墨昀辞怎么办！ 啊呸呸呸！不对，她现在是男装打扮。 上辈子都没人能将她女儿身认出来，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墨昀辞的人识破。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她杞人忧天了，就算是墨昀辞他本人亲自出现在珀琅城，都不可能认出自己！ 这么一想，顾星萝顿时又觉得没啥了，踢了踢旁边顾一的凳脚：“我想吃酱猪肘子，要两份！” 顾星萝竖起了两根手指，走到窗口边，往下面的大街上张望。 不过初春，天气还有些寒凉，冰糖葫芦在天冷的时候吃，最过瘾。 顾星萝怒了努嘴，吩咐顾一：“顺便帮我带根糖葫芦上来。” “好。”顾一拖长腔调应了声。 他知道顾星萝对吃的没什么抵抗能力，其实他也一样。 不过他是饿怕了，时不时会觉得饿，想要将肚子填饱，直到塞不下才有安全感。 而师父她却不同，更像是……她以前没有尝过，所以现在在不停弥补过往。 顾一眼里闪过浓浓的疑惑。 第141章 纸是包不住火的 糖葫芦？ 那俩少年怎么会喜欢吃娘们唧唧的玩意儿。 洛肆在大街角落，阴影将他的身形遮盖起来，双手抱剑十分不解地看着顾一买了根冰糖葫芦，又抬头扫了一眼客栈的名字，静静等着。 直到天黑，也没见顾星萝和顾一离开客栈。 洛肆跟了墨昀辞这么久，判断还是有的，趁着夜色，运着轻功跃然而起，翻上客栈后院的大树。 这棵树很高，还是常青树，枝叶繁茂，很好的将洛肆身影遮掩个严严实实。 他刚找到对应顾星萝的窗子，却见屋里一片漆黑，人已经睡觉去了。 洛肆抬头看看刚冒头的惨淡月色，嘴角狠狠一抽。 这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怎么一点活力都没有，比村子里的老头老太太睡得都早。 隔壁的顾一倒是没睡，似乎在数……铜板？ 数了一遍，又一遍，再一遍……不厌其烦。 洛肆顿觉没眼看，这两人是有点不普通，都挺奇葩的！ 半个多时辰后，洛肆没瞧出值得留意的地方，只好回去复命了。 墨昀辞只是静静听着，脸上没什么情绪，冷淡地摆摆手。 洛肆闭上嘴，退到一边。 ** 一夜寂静。 顾星萝伸着懒腰，磨磨蹭蹭地在客栈吃早膳。 她现在不用像小时候那样需要借助睡眠扩宽经脉，减少霸道功力带来的痛感。 但是赖床没事便睡觉的习惯，算是养成了，她懒得改，也不想改。 她就是一条快乐的小咸鱼怎么了！ 这时，隔壁桌几个客人的说话传来。 “听说了吗！听说了吗！在明心茶楼打了丘少爷的那对师兄妹抓进牢里了！” “啊？还能有人不知死活把丘少爷给打了？不知道丘少爷跟少城主是拜把子的好兄弟吗！ 得罪丘少爷不就得罪少城主了！” “话不能这么说，丘少爷做的确实不对，但是少城主是个好的。 城主病重以来，都是少城主在打理着我们珀琅城，我感觉比老城主在位的时候，打理得还要好。” “那你说说这丘少爷怎么回事？我可是听说他强抢民女才挨的一顿打！ 将那对师兄妹抓起来，不就是以权谋私！” “能被抓进牢里，肯定是犯了事啊，江湖人多多少少背点命案。 谁知道是不是表面一套，背后是个什么无恶不作的杀人狂，少城主是为我们老百姓的安危着想！” 他们议论纷纷，话里话外几乎偏帮着少城主。 顾星萝不动声色地听着，她心里隐约有了一个大概的推测。 不管珀琅城背后有什么蹊跷，老城主应该是跟人意见不合，或者不听从什么人，才被下了蛊虫昏迷至今。 而背后的推手，想要珀琅城，就要扶持个傀儡。 纵情犬马声色的少城主就是最好人选，代父管理的名头，合情合理。 只要老城主一直病重，醒不过来，也死不了，少城主又表现得有很好的管理能力，朝廷就不会派人来接管。 顾星萝摸了摸下巴。 不过，以老城主渐虚的脉象来说，撑不了多久。 纸是包不住火的…… 少城主一看就不是不好拿捏的傀儡。 顾一察觉到顾星萝的细微异样，看了过去，眼神询问。 顾星萝看他一眼，说：“看我做什么，脸上有糕屑？吃你的。” 跟顾一说了没用，这家伙容易自作主张。 他才学几年武功，跟着司徒澜接接任务就算了，这种明显有人要针对大渊王朝的事，一点都不能沾。 话又说回来，司徒澜那家伙见过顾一几次，平时书信往来居多，怎么就把顾一带得一块掉钱窟窿眼去了！ 顾一知道顾星萝不想说，只能微鼓着腮帮，低下头大口吃包子，不能浪费，都吃掉！ 与此同时，城主府。 保养得体的城主夫人扬起手，狠狠地扇了儿子一个耳光，大声怒斥： “我让你在府邸不要出去，不要惹是生非，你偏不听！ 院子里的女人不够你玩吗，还要出去跟丘督宕一起去勾栏院厮混！ 名声还要不要了！” 少城主胡博仁被扇得半边脸红肿一片，脑子都嗡嗡的。 城主夫人习武，这些年一直都没丢下，手劲不小，再加上怒火中烧，下手就狠了些。 不等胡博仁说话，一旁的丘管家连忙上前求情道：“夫人息怒，都是老奴那不成器的儿子带坏了少城主。 昨天夜里被侍卫带回府里，老奴已经狠狠揍得他下不来床！让他再也不敢胡来！ 若有下次，老奴……老奴干脆打死这混账给夫人赔罪！ 还请夫人看在老奴的份上，饶了他一命！ 老奴保证他拒绝不会坏了夫人的好事。” 丘管家知道城主夫人是个心狠手辣的，跟着城主上过战场，杀个人跟喝水一样容易。 城主夫人双目冒火，死老头，还敢给那畜生儿子求情。 她好不容易替博仁经营起来的名声，花了多少时间和银子，就这么毁于一旦。 “你威胁我？”城主夫人声音拔高，怒气高涨。 丘管家连忙否认：“老奴不敢，就是想夫人看在老奴勤勤恳恳的面子上，轻饶小儿一回。”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丘家的香火不能断啊。 城主夫人恶狠狠地瞪了丘管家一眼。 “娘！你至于吗？我以前也是这么玩，你不过说我两句！ 从来没对我动过手的！”胡博仁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大叫起来。 他是城主的老来子，哪里受过这么大的屈辱，这个耳光还是亲娘打的！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小半年前，他娘就不准他轻易出府，还把他关在书房要求好好读书。 一开始说话还是听和气的，后来渐渐严厉起来，到如今的大发雷霆。 “你懂什么！我还不是为你好。 你一天天游手好闲，什么时候能担起重任，你爹还在病榻上躺着呢！”城主夫人怒目横眉，张口就来。 胡博仁很不满：“珀琅城现在人人都说我年少有为，比我爹还有出息。 我也没怎么啊，不就是多玩了会儿。” 城主夫人差点没呕血，夸他是因为她花了银子，强行扭转形象。 第142章 族中至宝 若是个花天酒地的名声，根本没他接管珀琅城的事，朝廷立马就会派人过来！ 她怎么生了个这么蠢的儿子！ 城主夫人胸口剧烈起伏，“来人！把少城主带下去，没我命令谁都不能放他出来。” “是。”侍卫很快进来，对着胡博仁也没个恭敬，动作麻利押着他离开。 城主夫人冷眼扫向丘管家，声音阴冷地说：“另外，将昨天夜里抓进牢里的两人处理干净，不要让他们有乱说话的机会。” 话语里的杀气让丘管家打了个哆嗦：“是，夫人。” 牢里的师兄妹两人活不成了，而且还会被安上罪大恶极的罪名。 只有这样才能挽回一些少城主的名声。 丘管家匆匆离开，像是后面有什么可怕的洪水猛兽追赶。 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戴着黑色兜帽的人，兜帽披风都十分宽大，让人看不清楚面容身形。 这人走到城主夫人身后，摘下兜帽，露出一张略显粗犷，眉眼间又有几分深邃异域风情的脸。 “这个管家心思多，胆子不大，留着是个隐患。”男人声音极其嘶哑，像是咽喉受过严重的伤。 方才还满脸怒气的城主夫人，神色顿时缓和，声音柔和：“阿郎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蛊虫不能离你太远吗，要是老不死的醒过来……” “七七四十九天到了，我可以自由操控蛊虫。” 安珀主动揽住城主夫人，声音尽量温柔，可还是嘶哑得不行。 老城主身上的蛊虫，是一种能使人病重，却又查不出缘由的虫子，叫作恹虫。 想要操控这种蛊虫十分麻烦，平日里不能离开蛊虫的寄主百米远，需要四十九天让蛊虫在寄主身上彻底扎根。 一旦扎根，寄主就会被恹虫当巢穴，除非用特殊的方法，或者拥有阴煞内力的人才能将恹虫逼出体内，否则别无他法。 前者，特殊的方法只有族中大祭司掌握，连安珀自己都不清楚如何取出。 而后者，就更不可能了。 只有魔功才能产生阴煞内力，可是那种功法早就绝迹于世。 虽然江湖近些年来，一直有传闻，有人在八百年前的古籍《千门》中发现了几页，记载着疑似魔功的功法篇章。 倘若集齐的话，就是完整的魔功秘籍。 别开玩笑了，关于《千门》最多的传言就是涉及农政一类的技艺，怎么可能有魔功秘籍。 安珀自然是不信这些的，他非常自信，自己已经将老城主拿捏在了手里。 只不过，恹虫有了巢穴后，老城主的生命也快走到头了。 “博仁太不争气了，差点坏了阿郎你的计划。”城主夫人依偎在安珀怀里，叹了口气。 城主夫人看上去三十出头，而城主就算没有恹虫搞鬼，年纪也比她大上二十岁，不怪乎城主夫人一口一个‘老不死’。 安珀拍了拍她后背，眼里一闪而过的阴森：“他还小，你慢慢教，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这不止是我的计划，有你一份功劳的。” 等族里将培养好的新蛊虫送来，所谓的少城主胡博仁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问题。 城主夫人顿时笑起来，露出小女儿之态：“阿郎你就会哄我开心，你放心，我一定盯着博仁，免得他坏事。 只要博仁有出息，老不死的部下才会安分。” 他们才不会蠢蠢欲动，往京城里送信，让朝廷派人下来。 安珀脸上表情流露一丝厌恶，迅速切换上深情模样：“辛苦你了。对了，我族里多年前丢了一样至宝，一直没下落，最近发现了踪迹。” “嗯？”城主夫人疑惑地抬头。 安珀从宽大的斗篷里拿出一个小熏香罐，透过镂空的盖子却能看见里面有只肉乎乎的白色虫子，身子一节一节蠕动，有点恶心。 城主夫人蹙起眉，忍下反胃的冲动，稍稍往后靠，问道：“阿郎，不是说至宝吗，你拿个虫子出来做什么？” 安珀将城主夫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泛起冷意。 大祭司说的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安珀声音粗粝的解释道：“这是用来找族中至宝的蛊虫，它对至宝天生敏感，只要在附近百里内发现至宝，身上的颜色就会发生变化。 越是靠近，身上的颜色就会越深。” 城主夫人眼里闪过惊奇：“这么厉害！ 你刚才说发现了踪迹，可是找到了？” 安珀点了点头，说：“就在前几日，这只白斓虫反应剧烈，春娘你可知道那天来给老城主诊脉的大夫长什么模样，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那日，要不是恹虫筑巢的关键时刻，安珀早就迫不及待地冲进去将族中至宝抢回来了！ 大祭司说了，谁要是将至宝带回来，谁就有资格得到一个祭坛的名额。 若是表现好的话，还能奉为圣子圣女，这可是无上的荣耀。 “大夫……”刘春娘皱了皱眉，突然想起了什么，“你是说那个小大夫？！” 见安珀神色疑惑，刘春娘立马说道：“珀琅城的大夫都给胡天钢那个老不死的诊断过，都说他药石无医，需要静养。 这小大夫是个外地来的少年，说来也好笑，还带了个比她小一两岁的小弟弟，居然是一对师徒。 为了不让胡天钢的部下起疑，觉得我不尽心，便让丘管家带小大夫去诊治， 反正阿郎你的蛊虫这么厉害，经验丰富的老大夫都看不出异样，何况是一个资历尚浅，自称什么来自神医谷的小大夫。 要不是派去跟踪的人，说这个小大夫确实会给人治病，我还怀疑她找上门来另有目的呢。 确定吗，族中至宝就在她身上？” 神医谷？ 安珀皱起眉，那些沽名钓誉的大夫诊不出蛊虫是自然，但是出自神医谷的人，他却不敢确定了…… 安珀有点敷衍地点头：“应该就在她身上。” 刘春娘：“等会我让跟踪她的下人过来，这对师徒不像是有武力的，很好拿捏。 若在他们身上，我可以派人替阿郎你去取回来。” 说到这里，刘春娘顿了一顿，犹豫地说：“不过，有眼线传来消息，隔壁天凌城有京中来的贵人， 要是小大夫已经离开，去了天凌城的话，这事就不好办了。” 第143章 猜测 顾星萝照常在珀琅城四处闲逛，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要不是偶尔在各个小胡同替人诊诊脉，不知道的，都以为她是个纨绔小少爷。 没过多久，珀琅城的大街小巷开始传出抓进大牢的师兄妹两人身上背了命案，还冒充天狼门弟子瞒天过海。 幸亏少城主胡博仁聪慧过人，识破两人的乔装，将计就计把人抓进大牢。 师兄妹二人在一番审问过后，得知无法狡辩，畏罪自缢。 接着人群里时不时冒出一两句赞颂少城主英明神武的话来，周围的百姓不由跟着认同。 少城主比老城主优秀这样的言论，在珀琅城四处流传。 顾星萝托着下巴坐在客栈窗口边，瞧着下面的大街上人云亦云。 “死了？”顾一有些惊讶。 那对师兄妹蠢得很，怎么可能是什么杀人犯。 现在非但人死了不说，还背着污名，成为少城主的垫脚石。 顾星萝垂下眸，神色淡然，慢吞吞地说了一句：“做事要考虑后果。” 这对师兄妹便是不知人心险恶，自认为行侠仗义，最后害人害己。 顾星萝起身，拍了拍顾一的肩膀：“白天多睡会儿，晚上出去一趟。” 顾一点点头，没有多问。 师父总不会害自己。 夜色正浓，顾星萝带着顾一翻过珀琅城的城墙，动作熟练娴熟，看得顾一一愣一愣的。 师父以前经常爬墙吗？ 师徒二人悄悄地出了城，往十里外义庄赶去。 义庄这种存放尸体的地方，一般都不会设在城内，百姓们极其避讳，认为不吉利。 十里外，去往义庄的道路年久失修，石阶开裂，缝隙长满杂草，显得凄凉荒芜。 这座义庄破旧不堪，屋顶有一角塌下去，没有修葺的痕迹，像是废弃已久。 里面乌漆嘛黑一片，隐隐能看见被大风刮起的白帆布。 独自在破庙过夜的顾一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觉得四周阴森森。 顾星萝面不改色地走进去，她抬手敲了敲快要脱框的门板，随意地发出一声：“布谷！” “扑哧——！” 突然角落里点亮一根蜡烛，烛光映出一张满是黑斑的老脸，画面十分惊悚。 顾一心头一颤，差点叫出声来。 定睛一看，是一个面相丑陋的老头佝偻着腰慢慢走来，他眼神死气沉沉，声音粗哑：“三更半夜，你们来做什么？ 这里有你们亲人的尸首，来敛尸？” 老头脚边有只瘦瘦的大黑狗，眼神凶恶，却没有冲上来咬人。 “帮人还愿。” 顾星萝低头瞥了眼大黑狗，大黑狗似乎有些畏惧地缩了缩身子。 老头眼皮子微微一动，抬头看向顾星萝，皱了皱眉：“老头子不懂你说什么，两位小公子莫要来这种地方玩闹，消遣我这个老头子。 快走快走，我要睡了。” 顾星萝竖起食指，十分淡定：“要一落花。” 老头拿着烛火的动作一顿，他深深看了眼顾星萝，语气有些疑惑：“家中长辈告诉你的？” 顾星萝应得快：“算是。” 顾一看了看顾星萝，又看了眼老头，不明白打什么哑谜。 老头沉默了几秒，“跟我来吧。” 说着，他慢慢转过身，往里面带路。 义庄里一个个摆放尸体的木板，大多是空的，只有几具盖上白布。 地上甚至有人的骨头，白森森。 “咔嚓”一声骨裂脆响。 顾一往下看，顾星萝视若无睹地踩了过去，半点不带停顿的。 走在前面的老头脚步一滞，转身看了眼地上，又看看顾星萝，他不由点点头，阴沉沉的老脸有几分放松，推开旁边的门。 顾一才发现这是道暗门，如果不仔细的话，压根看不出来。 顾星萝拿过老头手里的灯盏，她闲闲地道：“我先看看。” 老头没吭声，就站在门口。 顾一看了老头一眼，赶紧跟了进去。 “师父，你们在说什么？”顾一还是没忍住小声地询问道。 司徒澜提点过他，信上满满一大篇幅都是吐槽顾星萝当惯了咸鱼，什么都是甩手掌柜。 他这个徒弟只需多看多学。 顾星萝斜睨他一眼，伸手指了指前面。 顾一视线顺着她的手指落在跟前尸体上，瞳孔猛地一缩，一脸惊诧的表情。 暗门里面放着具尸体，正是白天沸沸扬扬传言中畏罪自缢的师妹，她身上还穿着那天的粉裙，只不过裙子变得脏兮兮，外露的皮肤沾着泥泞，身上还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腐烂味。 顾星萝眸底沉静，声音凝成一条线，传音给顾一：“义庄里大多是无人认领的尸体，守尸的人平日里没什么银钱，便兴起了结阴亲的行当。 除了别人主动结下阴亲外，还会去乱葬岗挖尸体出来，而且要尽量新鲜，死太久起了尸斑便卖不出价钱了。” 粉裙少女的脖颈、手背都有没擦干净的泥土，再加上散发出腐烂的恶臭味，肯定是守尸老头摸头在乱葬岗或什么不为人知的埋尸地挖出来的。 而也只有经常干这种活的人，才能找到尸首。 顾星萝方才跟老头说的，则是这个行当的黑话。 帮人还愿，意思是帮人结生前未完成的心愿，要一落花，则是要挑一个少女。 顾星萝摸了摸下巴，这么多年过去，这个行当还是老样子，黑话都不带改的。 顾一愣住，不禁有些惊讶，问道：“师父，你要帮她收尸？” 顾星萝扫了他一眼，说道：“把她翻过来。” 顾一听话地将死去的粉裙少女翻过身。 顾星萝不知从哪摸出一截树枝，将尸体的长发拔起，她眸光深了些。 后颈满是淤血的勒痕互相交叉。 这不是自缢该有的痕迹，只有被人勒死，勒痕才会出现交叉状。 看来自己猜测的没错。 顾星萝若有所思，跟顾一说：“走了。” 走的时候，顾星萝对义庄老头摇摇头，表示不满意。 顾星萝没有选择将粉裙少女带走安葬，义庄老头养的狗，是专门找尸体的。 前脚安葬完，后脚就能挖出来。 顾一亦步亦趋跟着顾星萝离开，心里的好奇越来越多。 师父不是永安侯府的小姐吗，怎么会懂这些？ 顾星萝带着顾一回珀琅城，师徒两人刚走片刻，义庄迎来新的客人。 第144章 熟悉感 洛肆和洛贰大步走进义庄，敲了敲门板。 老头刚要重新入睡，皱起眉将烛火点亮，拉着一张老脸，他语气有些不耐烦：：“认尸体，要等天亮！” 洛肆环视了四周一圈，直接问道：“刚才是不是有人来过你这？” 白天洛贰打点好大牢的狱卒，得知那对师兄妹被送出城外乱葬岗。 洛肆便和洛贰来查探一下尸首的真正死因。 结果，路过的时候，看到顾星萝和顾一两人进了义庄。 洛肆只觉怎么想都觉得十分古怪。 这两个少年大半夜不睡觉，来义庄做什么？ 所以，他耐心等着顾星萝和顾一离开，进来看个究竟。 老头看了洛肆和洛贰两人一眼，不吭声，他挥手赶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老头转身往回走，嘴里愤愤嘀咕：“今晚怎么回事，看尸不买，拿老头我消遣？” 洛贰和洛肆都有武功在身，老头的嘀咕声，一下就听了进去。 洛贰立马走上前，无视大黑狗的凶狠眼神，往老头手里塞了一锭银子，好声说道：“我们哥俩也想买尸。” 老头走路的动作一顿，感受到手里沉甸甸的银子，犹豫一下，又有点烫手似的赶紧塞回给洛贰，摆摆手：“什么买不买的，我只是一个守尸的糟老头做不来这种事。” 先前那个少年还会他们的黑话，说明是懂行的，能够保证不会惹祸上身。 而面前这两个男人一看就不懂行，说不定是官府的人发现埋下的尸体不见了，过来打探。 老头想起暗门里的尸体，心里一紧，动手要把人轰出去。 “你们大半夜不睡觉，我还要睡呢，快走快走！ 否则别怪我放狗了啊！” 老头说着，把洛贰和洛肆往外推，脸上的紧张之色溢于言表。 洛肆和洛贰对视一眼。 洛肆当即长剑出鞘，剑芒一闪，横在老头脖子上，他神色冷肃：“带我们去看看尸体！” 老头表情惊恐，额头冒汗，他嘴唇颤动：“有话好好说！ 义庄有几具尸体，就躺在木板上，你们掀开白布就能看到。” 洛肆厉声：“不是这几具！” 老头知道瞒不住了，只好苦苦哀求道：“两位壮士行行好，老头儿我也是为了混口饭吃！” “不用说这些废话，带我们过去。”洛贰说。 老头面如土色，本就佝偻的身躯，看上去更蔫，带着洛贰和洛肆往暗门里面走去。 洛肆和洛贰见到粉裙少女的尸体时，两人脸上表情错愕。 洛贰上前查探，确定勒痕有异，他转身忙问：“还有一具尸体呢？男的。” 粉裙少女的师兄。 老头眼神闪烁，拼命摆手：“已经卖、卖了！” 洛肆接着问道：“卖哪儿了？你卖人家尸首做什么？” 这个问题，老头支支吾吾不想说。 洛肆眼神一厉，手中的长剑稍用力，老头的脖子出现一道血痕。 老头大惊失色，他无比紧张地说：“别杀我！别杀我！我说！ 那个男的尸首，早就卖出去结阴亲了，至于在什么地方，你们莫要为难我，我们有行规，不能透露啊。 好汉饶命！就别逼我了！” 不然坏了行规，也是杀身之祸，还会尸骨无存！ “先前那两个少年又是怎么找到你这的？”洛肆问。 老头不假思索地回答：“他们是自己找上来的，可能是他们家中长辈告知过。” 要不然，这么年轻，也不像是沾染过血腥的人，怎么会说他们行当的黑话。 洛贰皱眉：“为什么这么说？” 老头清晰感受到脖子流出温热的液体，胆颤心惊，他只好唯唯诺诺地道：“稍微年长的那个少年会说我们的行话。 别的，我真不能再说了。” 洛贰和洛肆见实在问不出什么，只好作罢。 让老头将尸体埋回去，若是敢挖出来就要了他的命，守尸老头不敢不从。 墨昀辞下的任务，就这么误打误撞完成了。 洛肆用手肘撞了撞洛贰，皱眉说：“你说那小大夫真是从家中长辈口中得知的行话？” 洛贰看了眼洛肆，“她是大夫，听说有些大夫会找尸体练手，有时候跟仵作差不多。” 洛肆眉头仍旧皱起，摇头：“不对。” 那也太巧了，她找这师兄妹的尸体做什么，就为了看一看？ 那日殿下叫他盯着这个小大夫，想来一定是有问题的。 不行，必须赶紧回去跟殿下禀报。 洛肆执行力很强，等墨昀辞起身练完剑，便将昨晚义庄的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 “殿下，这个小大夫有问题！”洛肆推断道。 墨昀辞朝他看了一眼，淡声吩咐：“洛贰由你盯着。” 调查跟踪这种事情，交给洛贰比较好。 而且那天墨昀辞没看清小大夫的面容，只是觉得她……有种熟悉的感觉。 “是。”洛贰应了声。 墨昀辞有洁癖，进屋重新沐浴更衣后，将几个暗卫招来书房，着手从各个方面调查珀琅城。 现在珀琅城处处透着蹊跷，不宜暴露身份，只能低调行事。 而洛贰早早接了任务，在顾星萝住下的客栈周围转了转，闲聊一样打听起来。 洛贰长着一张容易让人忽略的容貌，所以一众暗卫里面，他经常执行调查任务。 这对他来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然而，半天后，洛贰大受打击。 他半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打听出来。 只知道这对师徒是外地来的，却不知道来处。 听口音不清楚哪里的人士，家中有什么人也不清楚，医术师承何人，更没人听她提过。 就连姓氏名谁都非常含糊，大家都叫她小顾大夫，就没了……没了！ 最后只搞到一份顾星萝师徒在客栈的伙食菜单。 “酱肘子、回锅肉、红烧肉……怎么全是肉类，哦……还有糕点，桂花糕、莲花糕、绿豆糕，这都是些什么？！”洛贰拿着菜单，脸上挂着一言难尽的表情。 受着伤没有任务的洛陆凑过来，他看了一眼，顿时哈哈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这就是个吃货啊！” “不过有点奇怪，我好像在哪看见过这份菜单。” 第145章 人有相似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什么菜单？” 墨昀辞从书房里出来，恰巧听见洛陆笑哈哈的说话。 洛肆在后面脸色不大好看。 洛陆真的该回炉重造一番，一点暗卫的自觉都没有。 在殿下书房附近嬉皮笑脸，像是什么样子！ 洛陆连忙止住笑，和洛贰恭恭敬敬地行礼：“见过殿下。” 墨昀辞没说话，神色冷淡地看向洛陆。 洛陆心里一个咯噔，就要下跪请罪。 旁边的洛贰率先开了口，道：“那小顾大夫来历神秘得很，属下打探半天，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有一份小顾大夫在客栈吃食的菜单。” “小顾大夫？”墨昀辞就要转身离开，不由得脚步一顿，他问：“姓顾？” 洛贰点点头。 墨昀辞眸光幽幽，视线落在洛贰手里的菜单上。 洛贰下意识双手奉上，有些不解殿下怎么会对菜单有兴趣。 而且这份菜单，简直是胡吃海喝的吃货标准。 洛贰觉得殿下瞧上一眼，那都是对殿下的玷污。 墨昀辞的目光从菜单上逐一扫过，眸底闪过隐晦不明的光芒。 “这个小顾大夫整天便待在客栈，几乎足不出门？”墨昀辞忽然问道。 洛贰一愣，“今日是如此，前几日都在珀琅城的大街小巷转悠，给那些看不起病的百姓治治外伤， 在那些百姓面前名声颇好，甚至有好些人私底下叫她小神医。” 墨昀辞微微蹙眉：“医术很好？” 洛贰不知道殿下为什么这么关注小顾大夫，他没发现什么端倪啊。 洛贰想了下，才说道：“属下没有亲眼见识过她的医术，想来百姓们都在称赞，应该是不错。 不过也肯定跟我们宫里的太医无法相提并论。” 墨昀辞垂下眼睑，不知在想什么。 洛肆几个见太子殿下不走，便静静等着吩咐。 良久后，墨昀辞声音清冷道：“收拾一下，换个地方住。” “是！”洛肆等人习惯性地应声。 望着太子殿下离开的背影，洛陆最先反应过来，他一脸懵逼：“等一下，换什么地方住？ 我们在珀琅城的落脚处，就只有这座宅子啊。” 难道殿下在珀琅城还有别的府邸，不应该啊。 他身为殿下的暗卫，怎么不知道这事！ 洛肆神色复杂，冷不丁道：“殿下要去住客栈，你们两个不用跟着， 我先去收拾一下细软。” 话音刚落，洛贰和洛陆对视一眼，彼此眼里都有些不可置信。 洛陆凑到洛贰身边，他低声说：“我记得殿下吃食清淡，也不爱甜食。” 怎么像是看上了客栈的那份菜单呢？ 洛贰看了洛陆一眼，说道：“主子的事情，怎么轮到我们做属下的置喙，洛陆你是太久没领罚皮痒？” 洛陆讪讪闭上嘴。 好吧，当他没说。 话说回来，那份菜单确实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究竟在什么地方看过呢？ 洛陆皱起眉头，绞尽脑汁地想着。 ** 客栈里，顾星萝正捧着一盘红豆糕，有一搭没一搭的往嘴里投食。 跟她打扮的翩翩少年郎样子，极其不符。 顾一百无聊赖地看她一眼，搬来凳子坐到她身边，说道：“师父，我们要在珀琅城做什么？ 总不能从神医谷出来，换个地方吃吃喝喝吧。” 司徒澜还等着跟他过去，一起接任务呢。 不然他功法什么时候会有长进。 顾星萝无动于衷，又拿着一块糕点塞进嘴里。 顾一再接再厉地问道：“难道师父你不想家吗？” 顾星萝扫了他一眼，“急什么，过阵子再说。” 她都离家这么多年，慢个十天半月，又有什么干系。 何况，司徒澜那个家伙，每次飞鸽传书的内容故意不说清楚。 她娘的亲戚找上永安侯府后便住了下来，然后呢？ 压根只字不提。 顾星萝眯了眯眼，有问题。 不过，珀琅城的事情有点牵涉太广，她是静观其变呢，还是想办法给墨昀辞那只黑心狐狸通个信？ 不行不行，以墨昀辞的敏锐，她不就是暴露了吗。 顾星萝苦恼地挠了挠脑袋。 当年她不告而别，还真是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 顾星萝霍然起身，整理了下衣服，“出门走走，那天东巷胡同的大娘是不是说，城西有家酒楼的锅子好吃？ 等天气暖和，就吃不上了！” 遇事不决，搓一顿再说。 顾一低头看了眼空空如也的盘子，他无奈叹了口气：“师父，你等等我。” 师徒两人风风火火去吃锅子。 这家行云酒楼的锅子是百年老字号，边境多次打起来，都没让它关门，如今生意更是蒸蒸日上。 此时还不是饭点，已经快要满座了。 “两位客官实在对不住，咱们行云酒楼雅间没位置了，只有大堂还有几个空位，您们看？”酒楼伙计满脸歉意地说道。 顾星萝环视大堂一圈，找了个空位非常自然的撩袍坐下，声音清越：“两份辣子羊杂锅。” “好嘞！”伙计高声应下，连忙去后厨帮忙。 酒楼上菜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端上来两份锅子，一股辛辣的香味四溢飘散。 顾星萝夹了一口进嘴，微微眯起眼，有些满足。 担心沾到汤汁，挽起宽大衣袖的动作相当豪迈，吃完后翘起二郎腿，姿态慵懒舒坦地往椅子一靠，没个坐相。 活脱脱一副吊儿郎当的小少爷做派。 坐在她对面的顾一，老实坐姿反而形成了鲜明对比。 顾一的礼仪是云子翁找人教的，用他的话说，不要学顾星萝那条死咸鱼。 真要她注重礼仪的时候，她能丝毫不差的礼仪到位，也不知道她怎么切换自如的。 一般人学不来这种奇葩。 对面品宝斋二楼，墙上挂着各种字画，中央摆放几张檀木长桌，供客人赋诗作画。 不过彼时二楼除了墨昀辞和洛肆外，再无其他人。 墨昀辞端坐在窗口，垂眸瞥向行云酒楼大堂，正好将某人毫无坐相的姿态尽收眼底。 “洛肆。”墨昀辞突然出声。 洛肆恭敬的站在墨昀辞身后，朝着对面酒楼的顾星萝望了过去。 第146章 碰巧中的碰巧 洛肆蹙起眉，思忖了下，说道：“眉眼间跟小时候的五姑娘有六七分相似，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与五姑娘相似的大有人在。 若说最相似的，还是秋家表小姐，足足有七八分相似，毕竟她与五姑娘是表亲姐妹。” 秋家表小姐秋汝汝，便是永安侯死去发妻的娘家人，那模样跟五姑娘小时候长得相似。 本来顾侯爷没想认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亲戚，但是光凭这长相，让他想起了已故的秋娘，还有失踪至今的顾小五。 而且秋表小姐跟顾小五的性格还十分相似，上个月已经被顾侯爷收为义女。 洛肆顿了一顿，他继续说道：“殿下，这小大夫不可能是五姑娘，五姑娘她平日里多懒散，怎么会习……”医术，而且‘他’还是个男的。 然而，洛肆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墨昀辞凉飕飕的目光扫来。 洛肆只能赶紧闭嘴，不敢多言。 心里想道：小顾大夫是个男的，瞧瞧‘他’那副富家小少爷的做派，怎么可能会是贵女小姐。 哪家贵女小姐能做出这样的动作，不，应该说，只要是个姑娘家都做不出来。 反正洛肆从上到下都没瞧出小大夫有一丝女儿家的作态，顶多算是个弱不拉几的小白脸。 洛肆不禁叹了口气，暗暗祈祷起来。 希望五姑娘要么一直不出现，要么……他也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每每提到没有下落的五姑娘，殿下便会阴沉着脸，走哪儿都是低气压。 ** 顾星萝吃得心满意足，特意打包一份锅子给城东的大娘送去，状似有意无意地提起大娘那在城主府当侍卫的儿子。 大娘看着顾星萝比看自己儿子还亲，立马跟竹筒倒豆子似的说话。 她说的内容跟顾星萝了解的几乎差不多。 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自打老城主病重以来，城主夫人为了他能够静心养病为由，将主院的人遣走。 不过晚上偶尔会派侍卫看守主院。 顾星萝笑眯眯地听着，乖巧地回应大娘。 少年雌雄莫辩的容颜，白白净净的样子，笑起来还有碎梨涡，大娘一颗老母亲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连她儿子五岁还尿床的事情都给说了。 顾星萝一头黑线：……这就大可不必！ 她不是很想知道这个。 回去路上，一直没说话的顾一突然说道：“师父，晚上我再去城主府探一探，这次会小心的。” 顾星萝瞅了他一眼，摇摇头：“晚上不要去。” 城主夫人应该是觉得青天白日，城主府很安全，而晚上是防人夜探。 那天她已经将怎么去主院的路线记下来，白天去一趟就好啦。 回到客栈，顾星萝开始翻找包袱，问顾一：“我那件木色衣裳，放哪了？” “在我房间的包袱里。”顾一说着就要去拿来。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 “叩叩——” “小顾大夫在吗，我们主子身子抱恙想请你过去诊治。”门外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 顾星萝正抓着一件蓝色外衫的动作一顿，觉着这个声音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等等！ 好像是洛肆的声音。 墨昀辞的贴身侍卫！ 不会吧，洛肆跟着那只黑心狐狸形影不离，正所谓秤不离砣，砣不离……啊呸呸呸！ 墨昀辞他人就在这里？！ 顾星萝一脸懵逼，左看右看，就想往二楼窗子跳出去。 结果，她一扭头，那不知人心险恶的傻徒弟顾一已经去开门了！ “别……！！！”顾星萝瞪大眼睛，惊呼出声。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顾一伸手打开门。 就见洛肆站在门口，穿着黑色劲装，双手抱剑，似乎比以前稳重了不少。 顾星萝脑子一片空白。 很好，完蛋了。 墨昀辞真的在珀琅城。 谁给他通风报信这么快！ ……不对，墨昀辞堂堂一个太子殿下收到情报后，需要时间核实。 一旦属实，也应该交给下面的臣子去查办。 倘若珀琅城真的被有心人一步步埋下陷阱，墨昀辞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只能说明，墨昀辞更早的时候离开京城，碰巧察觉珀琅城的不对劲之处。 而她……就是碰巧中的碰巧，这特喵也能撞他手里！ “小顾大夫？”洛肆认真的上下打量这位唇红齿白的俊俏少年，一双桃花眼似雾非雾，微微睁圆，有点儿偷喝酒后的小醉猫。 不得不承认，神态上来说，跟五姑娘极为相似。 下一秒，洛肆目光锁定在少年的喉结处，又往‘他’平平无奇的胸口看了看，有些失望。 长得再像，也不可能是五姑娘。 顾星萝注意到洛肆的眼神，顿时大怒。 丫的！瞅哪儿呢！ “找我做什么？”顾星萝语气有点冲。 她知道洛肆没将她认出来。 或者说，他不敢认。 顾小五顿时找回自信。 洛肆又将刚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拱手作揖：“我们主子身子抱恙想请你过去诊治。” “出了客栈右拐五十米有家药铺，报我名字，他们家郎中替你家主子诊治可以打九九折。”顾星萝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绝对不能去！ 洛肆没认出来，不代表墨昀辞会认不出来。 啥身子抱恙，八成就是墨昀辞的试探。 谁去谁傻子！ 洛肆直直看着顾星萝：“有珀琅城百姓称赞的小神医，何必舍近求远。 小顾大夫不用担心诊金，我们主子不差银子。” 顾星萝：…… 好气哦！ 她为了迷惑城主府跟踪的人。 莫名给自己挖了个坑！ 顾星萝转头瞪了顾一一眼，瞧瞧你做的好事！ 谁让你放他进来的！ 顾一不知道顾星萝认识洛肆，还有点避瘟神的感觉，但是他机灵。 顾一立马会意地说：“我师父刚看诊回来，有些疲倦了，药铺郎中的医术很好，你可以放心。” 顾星萝暗暗点头，没白收这个徒弟。 她当即伸腿拉过凳子坐下，抬手揉揉太阳穴，一副‘累坏了’的模样，声音有点虚：“我今天给好几个病患看诊，精力不济，你还是另请高明，不要耽误了你们家主子。” 第147章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洛肆有些懵了。 眼前的少年在这一瞬给他有些莫名的熟悉感。 顾一沉默了一下。 师父，你这样……太假了。 顾星萝才不管这么多，打定主意就是不去。 她转过头去，眼珠一转，继续虚着声音说：“顾一，要是这位壮士实在不方便，你去帮他请大夫走一趟。 快去吧，我需要好好休息。” 顾一闻言上前两步，挡在顾星萝面前，看着洛肆说：“我带你去找药铺郎中。” 洛肆看了眼顾一，又看了看顾星萝，只好拱手离去。 门一关，顾星萝立马一蹦而起，嗖的一下蹿到床前，连忙打包行囊，嘴里催促道：“我要换一家客栈！” 顾一愣了下，他不解地问道：“师父，那是你仇人？ 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起过。” 其实，顾一从来没听顾星萝说起过京城的事情，只知道她是永安侯府的五姑娘。 顾星萝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不由有些泄气。 墨昀辞他人就在这里，她能走哪儿去？ 不见，他会怀疑过来试探，见了，他还是怀疑而且当面试探。 顾星萝翻了个白眼，摸过床头的铜镜，认真端详起来。 冷静！ 她女扮男装这么成功，又多年不见，洛肆都没认出来，那墨昀辞应该也…… 啊！那真不好说！ 若是小时候，墨昀辞没跟她接触过，顾星萝会很有信心。 顾星萝顿时一脸忧伤又发愁的表情，想了想，她干脆心一横，转头跟顾一说：“回京！现在就走。” 珀琅城的事情，墨昀辞不会放任不管。 那她还是抓紧跑路吧，能拖多久拖多久…… “啊？”顾一抬头看向窗外快要黑下来的天色，“师父，城主府的事情你不管了吗？” 顾星萝摆了摆手：“有人接手了，我现在只想快点回京。 你也想早点见见司徒澜，你那名义上的二师父吧。” 顾一立马点点头：“我回房拿行李。” 顾星萝提醒：“低调行事。” 顾一应了声，心里不禁对洛肆口中的主子感到好奇。 他就没见过师父怕过谁。 顾星萝敏锐捕捉到顾一的眼神，没好气地说：“还不快去！” 开玩笑！上辈子和这辈子加起来她就没怕过谁呢。 她只是还没想到怎么面对。 顾星萝还不知道墨昀辞已经在同个客栈住下，神色平静地听着洛肆汇报，不然她能立马夺窗而出，绝对不走客栈的大门。 “‘他’不肯来？”墨昀辞垂眸，问道。 洛肆如实禀报：“小顾大夫说是白天里给好几个病患看诊，精神不济，让属下去请附近的药铺郎中也一样。”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方才继续往下说。 “只不过属下并未看出小顾大夫有什么精神不济的地方。” 不仅没有不济，还有那么点……戏精。 洛肆光是回想起顾星萝装模作样的‘虚弱’，表情就变得有些微妙。 墨昀辞挑了挑眉，瞥了洛肆一眼，问道：“还有别的吗？” 洛肆犹豫了下，说：“这位小顾大夫第一眼看上去像是家境良好的贵公子，说话行事上……很耍滑头。” 后面这一点，跟五姑娘倒是很像。 只可惜，小顾大夫只是眉眼间跟五姑娘小时候相似，还是个少年，不可能是五姑娘。 再说，有的人长大以后，兴许会跟小时候的模样相差甚远。 墨昀辞眸光深沉不定，手指在桌上轻轻叩了叩，突然出声说道：“把‘他’带过来。” 洛肆一愣。 墨昀辞侧眸，淡淡地说道：“直接带过来。” 洛肆连忙回神，快步出去找顾星萝。 不一会儿，洛肆跑了回来，眼里难掩错愕，他紧忙禀报：“殿下，客栈伙计说小顾大夫师徒刚退房走了。” 墨昀辞眸光微闪了一下，薄唇紧抿，他站起身往外走，飘来一句冷沉的声音 ：“她从哪个方向走的？” “往西。” ** 大渊京城位于东边，顾星萝带着顾一特意绕了路，拨开草丛，踏上东边的官道。 顾星萝拍了拍手，眼眸弯起，笑着说道：“我们先去天凌城买辆马车，即可回京。” 顾一不禁感到肉疼，您提前出城便也罢了，怎么连马车都不要了。 顾一小声说：“还说不是躲仇家。” 那你要不要解释一下，为什么出门前要去偷客栈后厨的锅底灰。 此时顶着一脸锅底灰的顾星萝瞪他一眼：“你懂什么，再不走说不定就走不了了。” 她从不低估墨昀辞的本事。 当年她就在他那儿吃了好几次亏，那厮疑心太重，抓住点蛛丝马迹，就会追根到底。 她懂身为帝王者，疑心都重，但这一套用在她身上，就是不行。 “赶紧走。”顾星萝招手催促道。 “要去哪儿？”有个冷沉的声音问。 顾星萝不假思索地答道：“不是都跟你说了，我们去天凌城，听说那里的桂圆酒酿甜汤圆味道不……” 声音戛然而止。 顾星萝身子蓦地一僵，她眨了下眼睛，转过头去。 映入眼帘是一个身穿月牙白长袍的俊美男子。 墨发如瀑束着白玉冠，凤眸幽冷深不见底，鼻梁高挺完美，微抿的薄唇好看。 在浅淡的月色下，衬得他犹如不小心跌落凡尘的谪仙。 活脱脱是一个绝世美男，要是他的神情不是这般冷冷清清的样子，周身也不散发着一股凉飕飕的低气压就好了。 老天鹅，初春还没暖和，咋又冷回去了。 没想到，墨昀辞彻底长开后，还是这副冷冰冰的模样。 周围一下子寂静了。 特别是墨昀辞身后的洛肆，当场就不能淡定了，他使劲擦了擦眼睛，以为天太黑，就连看见的人都是黑的。 明明半个时辰前，他看见的小顾大夫不长这样啊。 眼前这面色黑不溜秋的家伙是谁？ 顾星萝面不改色，她看向洛肆，蹙着眉，语气不太高兴道：“都说不给看病，你怎么还带人堵我？” 洛肆回过神来，确定声音没错，说道：“小顾大夫不是说精神不济需要休息，怎么出城来了？ 还有……” 洛肆的表情一言难尽，他忍不住问道：“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第148章 是不是很意外? 怎么一会儿功夫，人就黑不溜秋了呢。 灰头灰脸的顾星萝丝毫不觉得有问题，她一本正经的开始胡说八道：“没什么，我本来就长这样，平时人多的时候，我就敷点自己调制的药粉，美白一下。 现在这个药用完了，我出城来采药。” “哦？还有如此神药。”墨昀辞突然就开口了，他凤眸眯起盯着顾星萝，语气更是冷上三分，说道：“小顾大夫，那为何要退房，还背上包袱？” 他的‘顾’字念作重音。 顾星萝：…… 你就不能不发问，大发慈悲让我过去吗！！！ 顾星萝在心里吐槽。 这黑心狐狸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很不好糊弄。 顾星萝继续编：“这个药……在天凌城附近才有，而且要凌晨采摘，索性就带着徒弟去天凌城。” 墨昀辞眸色冷冷扫向顾一，沉声道：“徒弟？ 你们二人似乎年岁相差不远。” 冰冷如刀的目光刮来，顾一不自觉心里打了个哆嗦，心想这人是谁啊？ 气势凛冽，好生强大。 顾星萝敷衍地点了点脑袋：“两位要是没什么事，就赶紧回去吧，要是城门关上可就回不去了。” 说着，顾星萝拉着顾一就要从墨昀辞身边溜过去。 谁知，墨昀辞伸出手拦下她，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声调冰冷：“既然遇到了，小顾大夫不替我诊治一二？” 顾星萝脚步一顿，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怀疑墨昀辞已经认出自己了。 明明她涂抹一脸锅底灰，就是站在便宜爹面前都不可能认出来！ 他从哪里看出来的？ 顾星萝心思转了好几圈，面色不改，伸手搭上墨昀辞的脉搏。 下一瞬，她左手突然被抓起来，手腕上的小赤蛇火红如焰，色泽艳丽，十分打眼。 顾星萝：“……” 现在把小红炖了，吞进肚子里去，还来不来得及。 顾星萝立即抽回爪子藏到身后去，动作极快，抬头望了望天空。 除了惨淡月色，一颗稀疏星星都没有，她还瞧得挺认真。 一副装傻充愣的样子。 墨昀辞俊脸黑沉，简直被她气笑了。 “顾小五！”墨昀辞语气隐隐有几分不善，还有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顾星萝看天看地，就是不去看墨昀辞，她心很虚，嘴很硬：“顾小五是谁？没听过，不认识。” 洛肆猛地看向顾星萝。 五姑娘？！ 这是五姑娘？ 殿下认错人了吧。 虽然这个小顾大夫是有些不着调，但是他打量好几遍了，除了长得有五六分相似外，真的没发现哪里像个姑娘！ “你没病，好着呢，自己也不要胡思乱想，容易患臆症！ 好了，我还要赶路，先走一步！”顾星萝仰着头拱拱手，一把拉住顾一，毫不犹豫地撒丫子就跑。 她刚才都听见墨昀辞的磨牙声了！ 他这么大个人了，总不能有磨牙习惯，肯定是想着怎么磋磨她呢！ 此时她要是不跑，等着被他揍吗！ 但顾星萝还没想暴露自己有内力，否则当年那件刺杀的事情……恐怕一点都瞒不住！ 那年她才六岁，一下就宰了这么多人，还是尸骨无存，在外人看来手段极其残忍的那种。 墨昀辞他会怎么想？ 自古以来，帝王者最忌惮功高盖主的臣子。 她这一身霸道浑厚的内力也是一样的道理。 顾星萝她倒自认无所谓，可是谁让她上头有个在朝堂的便宜爹。 “你带我跑！”顾星萝小声跟顾一说。 顾小五的算盘打得噼啪响。 然而，下一秒。 墨昀辞掠到她身后，不由分说一如当年拎着她后衣领，将飞到半空的她拽了下来。 一眨眼，顾一低头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 墨昀辞俊脸黑沉黑沉，冷冰冰地看着她，浑身直冒冷气。 顾星萝立马毫无节操地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伸起爪子挥了挥：“好久不见，我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来着。 怎么样，有没有很意外？” 顾小五还想像小时候一般卖萌。 然而，她忘了自己抹了锅底灰，一脸灰扑扑，她这一笑，全身上下除了衣服，也就一口森森小白牙最白。 非常的……辣眼睛。 洛肆和顾一两人看着都忍不住嘴角抽了抽，伸手遮了下眼睛，太辣了。 墨昀辞面无表情，他冷森森地开口：“你不是被什么古月老人带走收为徒弟，怎么是你自己当起师父，还收了个徒弟？ ” 顾星萝无语望天。 哦豁，完蛋了。 墨昀辞这厮开始算账了。 她就知道，遇到他准没好事。 顾星萝连忙笑嘻嘻：“我天资……” “想清楚再说，没说清楚，今晚你不需要睡觉。”墨昀辞一脸冷漠道，“孤会飞鸽传书给永安侯给你报一声平安，等过几日你跟孤一同回京。” 顾星萝：？？？ 不是，你怎么给我安排上了？！ 没等顾星萝抗议，墨昀辞拎着她重新回了珀琅城，但没去客栈，而是去了宅院。 被留在宅子里的一众暗卫瞪着铜铃大的眼睛看着他们平日拒人千里之外的太子殿下，带回来两个少年。 最特别的是那个被殿下牵着的少年。 ‘他’怎么会这么黑，连爪子都是黑的。 墨昀辞一路拿着帕子用力给顾星萝擦脸，擦完脸擦爪子，擦完爪……根本擦不完。 墨昀辞心里莫名火大，这些年锻炼出喜怒不形于色的稳重，瞬间破功。 他恼怒道：“你抹的是什么药粉？” 怎么这么难擦干净，还掉得满地都是。 墨昀辞转过头吩咐洛肆：“去打盆水过来。” 顾星萝眨了下眼睛：“这不是药粉，是锅底灰。” “……锅底灰？”墨昀辞神情微怔，他似乎有些没想起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顾星萝十分无辜，她强调：“我在客栈后厨偷来的，锅底灰。” 墨昀辞一滞，额头青筋突突跳得厉害。 原本走到拐角处的洛肆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下去。 心里暗道：五姑娘还是一如当年的……奇葩。 洛肆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脸上的表情凝了凝，他怎么会觉得京城里的秋表小姐跟五姑娘性情一样呢。 第149章 真是好样的 五姑娘的奇葩，试问谁能比得过？ 墨昀辞用湿润的帕子给顾星萝擦脸，也不知道她到底偷了人家多少锅底灰，擦了好几次，她的小脸才露出些许白皙。 此时，看上去更像是一只小花猫，睁着雾蒙蒙的大眼睛。 紧接着，墨昀辞擦了擦她的下巴，发现她咽喉贴了个假喉结。 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这些年她就学这些旁门左道？ 女扮男装的道具还挺周全。 要不是顾小五这货的脑回路，还有贪吃跟从前一样，他未必能将她认出来。 墨昀辞冷着脸，心里极度不悦，唇角抿成一条直线，擦拭力度稍稍加重。 顾星萝嗷了一声，本就似雾非雾的眼睛冒出泪花儿：“你轻点！疼！” 墨昀辞冷哼一声。 活该，还知道疼。 这货看见洛肆后，第一反应就是跑路。 被逮个正着以后，还企图装作不认识。 真是好样的，顾小五！ 墨昀辞抬起手，将她贴在咽喉处的假喉结撕下来，发现触感无异，几乎看不出破绽。 他淡声问道：“这东西哪来儿的？” 据墨昀辞所知，黑市有这种类似的道具买卖，但是材质却没有顾星萝这个好，很像真的人皮。 难道这些年，他派出去搜罗顾星萝的人，一直没有她下落，就是被这些东西混淆过去？ 顾星萝赶紧挥舞爪子拿过来，这种逼真的假喉结不好制作，她也是琢磨很久，才做成这么一个。 顾星萝眼神警惕地瞄他一眼。 开玩笑，顾家独门秘籍，告诉他作甚！ 顾星萝眼珠子骨碌一转，她略带小骄傲的抬起下巴，瞬间转移话题，“我现在可是珀琅城小有名气的小神医， 住在你这个宅邸里会不会有问题？” 原本她和顾一出了珀琅城倒没什么，可是城门守卫亲眼看着她又回来了。 她在城主府那边勉强算是挂了名号的人，结果不住客栈，反而住进一座宅邸。 这座宅邸的主人，却是当朝太子殿下的…… 墨昀辞定定看着顾星萝，他淡声道：“有什么问题？” 顾星萝瞅了眼他无比淡定的神色。 墨昀辞伸出手一边继续给她擦脸，一边声音无波无澜地说：“这座宅院不在孤名下，即便城主府有心要查，也不会发现什么端倪。” 他突然顿了一下，微微蹙起眉，抬眸看了眼顾星萝。 那家客栈后厨的锅底灰几年没刮过，根本擦不干净。 墨昀辞紧紧拧着眉头，忍无可忍道：“你先去梳洗。” 她想得还挺周到，抹得特别均匀，不但满脸，连脖子，爪子等等到处都是锅底灰。 真不知道她是如何忍受这副脏兮兮的模样。 若是顾星萝知道墨昀辞此时内心的想法，肯定要在心底里狠狠吐槽一句： 她还不是为了躲避某些人！ 但是顾星萝没有当面说出来，墨昀辞这厮很会翻旧账，他现在还没翻的打算，能躲则躲。 “那我去啦！”顾星萝立马转身就走，朝着方才洛肆带顾一去外院的方向去。 结果，刚走两步，就被墨昀辞一把拎了回来。 “你要去哪？”墨昀辞面色冷冷的问她。 顾星萝觉得莫名其妙，她伸手指了指外院：“不是你说的，让我去梳洗吗。” “洛柒，带她去得月阁。”墨昀辞一脸淡淡开口。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闪身出现。 是个女暗卫，扎着高高的马尾，身穿跟洛肆他们一样的黑色劲装，手拿一把长剑，显得很利落。 洛柒戴着特制的面罩，露出一双冰冷眼睛，她居高扫视了眼顾星萝，声音同样很冷：“请跟我来。” 这座宅邸面积不小，洛柒带着顾星萝往内院方向走。 到了得月阁后，顾星萝左右看了看，观察一下地形。 得月阁跟旁边的缙水阁挨得很近，两个小阁楼中间隔着一座小桥。 好像缙水阁的墙稍微矮一点，也不知道从这里翻过去会不会容易到宅邸外面去。 洛柒突然挡住顾星萝看缙水阁的视线，她眼睛挑剔似的看了顾星萝好几眼，冷冰冰地说： “五姑娘，得月阁到了，请你不要随意走动。 特别是没有殿下吩咐，不得靠近缙水阁。” 顾星萝无所谓，她对这座宅邸没任何兴趣。 不过…… 顾星萝有些不解：“缙水阁里面有什么好东西？ 既然是重要的东西，那我不要住旁边。” 顾星萝摇摇头，立马说道：“万一里面的好东西突然磕了摔了，要赖我在旁边打了个喷嚏，怎么办？ 你给我换一个地方吧。” 她不得不怀疑墨昀辞存了这么个心思。 然后好栽赃给她，妄图提出各种见鬼的要求！ 譬如逼她读书，习武……变着花样折腾她。 哼哼，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她了，翅膀已经硬了！ 顾星萝要有尾巴早就翘起来了，她心里满满的小得意。 洛柒握剑的手暗暗收紧。 这五姑娘当真没看出来，得月阁和缙水阁是两两相对的院子吗！ 而殿下就住在缙水阁。 这个顾星萝一定是故意在炫耀！ 洛柒在心底里十分恼恨，不想跟顾星萝多说一句话，转身离开。 顾星萝全然没有多想，嘀咕一声：“墨昀辞的暗卫不行啊，做事死板。” 她推门进了得月阁，很快有下人提着热水倒满浴桶。 顾星萝痛痛快快洗了个澡，下意识去摸包袱，才想起包袱一直在顾一手里。 她左顾右看，发现屋内早早备好一套崭新的湖水蓝流仙裙。 顾星萝只好将衣服换上，看都没看旁边放满首饰的托盘一眼，伸手拿起她的小玉冠熟练戴上。 “墨昀辞你搞什么，怎么让人给我准备的是裙子，我要男装常服！” 顾星萝大摇大摆地走进前厅，在神医谷的时候，她也是贪图方便，经常穿着男装。 突然穿上裙子，顾星萝倒有些不会了。 整个珀琅城的人都知道她小顾大夫是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故意假扮女子呢！ 毕竟大家都瞧见她徒弟长相妖娆，比她更像是个女的！ 墨昀辞原本喝着茶，瞧见某个少女翩然而至，露出犹如白天鹅般的优雅脖颈，葱白纤细的皓腕，身姿纤美如仙。 第150章 小姑娘长大了 还没走近，就看见某人迈进门槛的时候，忘了要拎裙角，一脚踩在裙摆上，朝跟前趔趄了几下。 然后，她低着脑袋，笨拙的重新系腰间绦带。 墨昀辞瞬间俊颜一黑，他呵斥：“顾星萝，你有没有姑娘家的样子！” 成何体统！ 顾星萝抬头朝他翻了个白眼，眼神愤愤然。 你还好意思说。 挑的什么破裙子，穿起来这么繁琐。 “我徒弟呢，让他把我的包袱送过来，我要换衣服。”顾星萝绦带系得一长一短，索性不管了，找位置坐下，东张西望起来。 “过来。”墨昀辞木着一张俊脸，看着她高低不一的绦带，又看向她脑袋上的小玉冠，只觉额头青筋突突暴起。 他这些年的好修养，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见顾星萝纹丝不动，墨昀辞深吸一口气，起身将她拉到自己跟前，一把取下她的小玉冠。 顾小五小时候就有穿男装的爱好，没想到这么些年不仅没有改回来，还丝毫没有女孩子家的自觉。 她那所谓的师父，到底教了她什么！ 本来顾小五的坏毛病就很多，贪吃贪睡贪图享乐，但凡姑娘家擅长的，她一个都拿不出手。 墨昀辞越想眉头拧得越紧。 “墨昀辞，你干什么，弄乱我的发型！”顾星萝气呼呼嚷嚷。 墨昀辞冷起脸，先低头给她重新系好绦带，接过洛肆递过来的两根发带，薄唇轻抿：“别乱动。” 顾星萝瞅了两眼发带，当他面毫不客气地吐槽道：“不是吧，我这么大个人了，你还给我梳花苞头？ 我不要！你让我怎么好意思出门！” 说着，顾星萝拔开墨昀辞，就要站起身来。 墨昀辞反手摁着她坐好，他垂眸淡声说道：“那你怎么好意思束玉冠出门？” “你懂什么，裙子才麻烦……嘶！墨昀辞你能不能下手轻点！” 混蛋！是不是嫉妒她头发多！ 墨昀辞低眸瞟她一眼，一边梳发，一边冷声问道：“你安分点，这些年还没学会梳发？” 顾星萝心里委屈，担心墨昀辞真的报复她，声音蔫了吧唧：“没有。” 她可是云子翁这个少谷主带回去的客人，神医谷的座上宾，自然有人伺候。 小日子不要太美滋滋，要不是云子翁赶人，司徒澜频繁飞鸽传书，她还想继续赖着不走。 墨昀辞冷哼一声。 看来顾小五这个胖……丫头这些年过得很不错，起码有人伺候着。 墨昀辞顿了一顿，他这才察觉顾小五不像小时候胖乎乎的，脸颊的小婴儿肥全都不见了。 矮小五短身材，也瞬间抽条似的，身姿纤细玲珑。 墨昀辞侧眸，认真端详起顾小五。 眉如远黛，桃花眼明亮勾人，琼鼻朱唇，肤若凝霜。 五官整体给人一种明艳大气的感觉，因此换上男装后雌雄莫辩。 再加上，她举手投足间的恣意，根本找不出一丝身为姑娘家的破绽。 小姑娘长大了。 墨昀辞微微一怔，随即蹙起眉来。 她怎么扮演男子这么熟练，反而换上女子的衣裙，显得不习惯。 难道这些年，她一直以男装示人。 不太对，顾小五似乎从很小的时候，就有男孩子的习惯…… 墨昀辞若有所思地盯着顾星萝。 顾星萝被他的目光看得直发毛，她不自觉地心里一抖，磕磕绊绊道：“你想干嘛？” 一看就是一肚子坏水！ 墨昀辞淡淡瞥了眼顾星萝，直接问道：“你这些年去哪里了？” 就知道这厮会问！ 顾星萝抬手摸了摸扎好的花苞头，在心里默默嫌弃几秒，正要说话。 墨昀辞眸光幽深注视着她，出声道：“你这些年在学医，小顾大夫？” 顾星萝没有犹豫，干脆点了点头。 她本来也是想好学医这个说辞，其他的不能暴露太多。 墨昀辞眯了眯眼，冷幽幽道：“你是不是在神医谷？” “……算是吧。”顾星萝努力睁大眼睛，没有否认。 唉，墨昀辞这家伙太聪明。 透露点线索，他就能猜到个七七八八。 小时候他就不好糊弄，现在更难糊弄了。 顾星萝在心里给自己默哀。 也不知道，她私底下藏着掖着的那几个秘密，会不会哪天就被他挖出来。 若是墨昀辞出身在八百年前，跟她同一个朝代长大。 顾星萝简直不敢想，自己的女儿身会不会被这厮揭穿出来。 “九方拍卖行愿意每月无条件卖天凝丹给大渊皇室，是不是跟你有关？”墨昀辞突然又问道。 顾星萝闻言，心里就是一个咯噔。 遭了，忘了这茬！ “我不知道，就……就跟师父提了一嘴。”顾星萝眨巴眨巴眼睛，说得含含糊糊：“不过师父他老人家没有跟我提过这件事情，以后有时间我帮你问问。” 顾星萝努力在塑造真有一个师父。 若是直接承认她掌握了九方拍卖行的话语权，墨昀辞这厮那么精明，还有什么会联想不到。 恐怕连暗阁都会被他联想起来。 这个风险太大了。 顾星萝一点都不想将暗阁暴露出去。 暗阁是她的底牌之一，她不想跟任何人交底。 墨昀辞眼神定定盯着顾星萝，慢条斯理地说：“孤记得一些古籍记载，神医谷有封山习俗，但是远远没有十年之久。 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一封平安信都没有。” 然而，顾小五却是在十年后才出现。 就算是神医谷封山，递不出消息，也不至于一直没有下落。 顾星萝身子微微一僵。 好家伙，这家伙连神医谷一直流传封山习俗都知道。 顾星萝赶紧补救，她一脸认真地说道：“我才刚出师，立马就出山了！” 墨昀辞开始冷笑：“哦？刚出师，就收了徒弟。 刚出师，见到孤后，不惜偷客栈后厨的锅底灰，想着怎么跑出城去。” 墨昀辞每说一句，顾星萝的脑袋就低下去一点。 别说了别说了，他出现的太突然，她还没想好怎么编呢！ 大哥！给点时间让她好好想想，这个谎怎么圆啊！ 墨昀辞看她耷拉着脑袋的可怜样子，哼了一声，语气无不嘲讽道：“你是不在想着如何骗孤？ 说出来，孤帮你参考参考。” 第151章 你是客人 顾星萝一时竟有些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想了想，神色犹犹豫豫，试探着问道：“要不，你让我回去好好想想， 一时半会儿哪里说得清楚，我需要时间组织语言。” 墨昀辞沉默了一瞬，耐着性子压下一肚子火气。 他也不是第一天认识顾星萝这个小滑头，她分明就是不想说。 即便再怎么询问，她都会想方设法给你蒙过去。 墨昀辞低眸，静静注视着某人低头的后脑勺，突然抬起手不轻不重的敲了敲她脑袋，他没好气地道：“明日早膳想吃什么？” 顾星萝可怜兮兮的模样瞬间一收，露出个甜甜笑脸仰起头，张嘴就要报菜名。 只见墨昀辞那张帅绝人寰的俊脸近在咫尺，墨黑深沉的瞳色，仿佛要将她看穿似的。 妈耶！ 墨昀辞这厮长大后，更好看了！ 顾星萝后知后觉地眨巴一下眼睛，当即“嗬”了一声，双手抓着椅子把手，蹬蹬蹬连人带椅后挪。 她不太高兴地说道：“说话就说话，没事凑这么近做什么，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换作是别人，她早条件反射一巴掌呼过去了。 也就墨昀辞这只黑心狐狸现在不得了，他这张脸太占便宜了！ 然后，顾小五竖起手指开始数数：“三个包子，一碗鸡丝粥……一碗甜味豆花，暂时就这么多。” 墨昀辞听完只是‘嗯’了一声。 顾星萝见他似乎不打算继续追问，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撒腿就跑回得月阁。 她滚进被窝，开始琢磨起各种说辞，免得墨昀辞突然又盘问。 ** 翌日。 顾星萝照常要睡个日上三竿的时候，敲门声‘笃笃’个没完没了，如同魔音灌耳似的。 顾星萝将脑袋从被窝里探出来，她一脸迷迷瞪瞪的模样，问道：“谁？” “殿下让五姑娘去膳厅用早膳。”洛柒冷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顾星萝揉了揉惺忪睡眼，想起这里是墨昀辞的地盘，不得不爬起来随便洗漱一下。 坐到梳妆镜前，下意识去摸束发的小玉冠，结果摸了个空，才想起来，昨个儿给墨昀辞收走了。 顾星萝无语的瞪着满托盘首饰和两条轻飘飘的发带。 最后，她挣扎了一下，抓起发带将头发绑起来。 一番折腾后，脑袋上两个小花苞还是一如当年一高一低，松松散散。 “墨昀辞那家伙怎么绑的比我好？而且没用他上的尺子。 难道这些年他自己偷偷练过？”顾星萝十分不解地嘀嘀咕咕。 “笃笃——” 门外又响起敲门声。 “五姑娘！你好了吗？”洛柒的声音透着几分不耐烦。 得月阁的门被推开，顾星萝捂嘴打着哈欠往外走去，“吃早膳又不是赶着去投胎，你让墨昀辞等得着急， 他自己先吃，不用等我的。” 给她留点好吃的就行。 顾星萝随意瞥了洛柒一眼，发现这个女暗卫眼中带着轻视和不满。 洛柒神情倨傲，振振有词地出声指责：“五姑娘，你是客人，就应该有客人的样子，莫要殿下久等。 何况，殿下身份尊贵，能与殿下一同用膳是你莫大的荣幸。” 别以为自己年幼时候跟殿下有几分交情，就没规没矩。 再怎么样，不过是个臣子的女儿罢了。 “是吗？听起来你很馋我的早膳？” 顾星萝脚步一顿，停了下来，转身似笑非笑看向洛柒，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笑意来。 这个笑意莫名让洛柒心里有些突突。 洛柒以前被墨昀辞安排在皇后娘娘身边，皇后娘娘的心疾每况愈下，宫中的太医无计可施。 只能靠着墨昀辞送来的天凝丹，有洛柒在旁侧若是有什么不适，也能够第一时间传信。 对于永安侯家五姑娘的事情，洛柒只是听洛肆提过一嘴，知道的并不多。 暗卫们从不讨论跟主子相关的事情，就连有些傻里傻气的洛陆都谨记这一点。 原本还以为是得罪了殿下，才被到处张贴悬赏。 谁知道，殿下把人带回来后好吃好住的安排上了。 “五姑娘莫要胡说，我只是提醒虽然你身为殿下的客人，也要有自知之明。”洛柒理直气壮地说。 “什么自知之明？”一道冷沉的声音传来。 “当然是……”洛柒还没说话的话，突然戛然而止，她猛地抬头。 墨昀辞和顾一就站在不远处的长廊拐角处，两旁有葱葱郁郁的小树遮挡，也不知道什么来的。 而拐过弯，没多远便是膳厅。 墨昀辞一袭玄色宽袖长袍，衣襟和袖口绣着暗金云纹，在浅浅阳光的照耀下，恍若跌入人间的谪仙。 他今日的衣着颜色跟平日不同，衬得面容更为清隽俊美，眉眼也更疏冷。 “什么自知之明？”墨昀辞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变化，眸光冷冽看向洛柒，又重复了一遍。 墨昀辞在膳厅迟迟没见顾星萝出现，不用想也知道这小家伙定是赖床了。 这么多年下来，她这个坏毛病还是没改掉。 墨昀辞暗自观察了几眼顾一，发现他只是有几分局促和好奇，对某人的赖床习以为常。 “殿下属下……属下……只是好心提醒五姑娘几句。”洛柒有些慌乱地解释道。 洛柒此时心里不由懊悔，她应该在得月阁的时候，就好好警告顾星萝一番，而不是在去膳厅的路上。 可是这也不能怪她，明知殿下在等她用膳，竟然梳这么丑的发髻，连说话走路都懒懒散散，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京城贵女千金的样子。 简直就是没把殿下放在眼里。 她也是被顾星萝气得不行，才出言说她两句。 本来就是，听说顾星萝一出生就被送去乡下，好不容易接回京城，又被什么高人收养这么多年。 再怎么样的高人那也是乡野之流，她本意是好的，想教教顾星萝规矩。 顾星萝眼珠子骨碌一转。 好耶！ 正愁没借口跑路。 顾小五当即朝着墨昀辞飞扑过去，一把拽住他衣角，狠狠掐胳膊，瞬间泪眼朦胧的告状。 顾小五指着洛柒说：“她不让我吃饭！” 洛柒立马反驳：“我没有！你不要信口开河！” 谁特么不让你吃饭了！ 第152章 只教医术? “我不喝河水，你就是不让我吃饭，还馋我的早饭！”顾星萝的爪子死死揪着墨昀辞的衣袖，用力晃了晃，故意嗲嗲道。 她低头，假兮兮的抹眼泪：“墨昀辞，她说你身份尊贵，跟你吃饭是我的荣幸。 其实我想想也对，到底是我不配吃你家大米了！ 顾一，带上行李，我们去住客栈。” “啊？哦哦。”顾一目瞪口呆地看着顾星萝。 他从来没见过师父这个样子。 师父在神医谷的时候，除了比较馋嘴比较像姑娘，其他时候，还没见她这般……活泼！ 旁边默不作声的洛肆看着眼前久违的这一幕，狠狠抹了一把脸。 洛肆：…… 五姑娘还是一点都没变，过分的活泼！ 除了殿下，一般人根本招架不来。 忽地，洛肆皱起眉头，冷眼扫了眼洛柒。 不是私下提点过她，对五姑娘尊重点吗？ 不仅仅是因为殿下重视五姑娘，而是……五姑娘她不好惹！ 顾小五撒开墨昀辞的衣袖，伸手拉向顾一，就要带着他赶紧走。 没料到，墨昀辞一把将她的手抓回来，“你要去哪，自己点的早膳不吃了？” 墨昀辞低垂眼眸，看着顾小五水蒙蒙的桃花眼，她拼命眨巴眼睛，试图挤出一两滴猫泪。 任谁一眼就能瞧出假得不行。 墨昀辞不禁好气又好笑，这丫头没了辣椒粉的帮助，假哭起来，就一直是这副样子。 谁都瞒不过去。 可是墨昀辞心里莫名觉得她有几分可爱。 墨昀辞忽地眉心跳了跳，压下心头的这抹怪异情绪。 “我不要吃了！吃个饭都要被人说三道四，我是吃不起吗！”顾星萝哼哼唧唧，她非常不满。 她本来就有很严重的起床气。 这些年，云子翁从不在睡觉早起这件事上为难过她。 自从捡回顾一以后，更是事事顺着她。 当她想来墨昀辞的地盘啊，她愿意早起吃这顿早膳，那都是给他面子！ 结果，这个叫洛柒的暗卫说得什么话，当她顾小五缺这一顿饭吗！ 墨昀辞回神，目光冷冽如刀瞥向冷汗直冒的洛柒，只说了这么一句：“下去领罚。” “是。” 洛柒脸色一白，退了下去。 暗卫营出来的暗卫，一般很少受到责罚。 如果被主子责罚，不但是耻辱，也意味着随时会被送回暗卫营。 她好不容易从暗卫营里厮杀出来，成为殿下身边唯一的女暗卫。 她不过就是说了顾星萝几句，洛柒指甲掐进肉里，有点难以接受的离开。 墨昀辞没再理会旁人，拉着顾星萝没让她走，他很清楚这丫头想跑路，淡声道：“再不吃就凉了。” 说着不由分说拉着顾星萝去膳厅。 膳厅的桌子上早早摆好香喷喷的鸡丝粥，两盘不同口味的包子，顾星萝面前还有单独一份豆花。 顾星萝灵动的眼眸左转右转，不死心，她撇嘴道：“我不想吃这些了，客栈的小笼包味道比你这的好！” 顾小五说着就要起身。 然而，没能站起来。 墨昀辞先一步将她人拉住，他神色淡定，吩咐洛肆：“把这些撤下去，去买她要的小笼包过来。” 墨昀辞侧眸，淡淡地开口问道：“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孤让人去买。” 洛肆转身快步走出膳厅。 顾星萝把人叫住：“不用去了！” 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墨昀辞：“今天就吃这些吧，不然都浪费了。” 顾小五气呼呼地抓起包子往嘴里塞，对着顾一努了努嘴：“吃吧。” 顾一听到这话，才放下心来，端起面前的鸡丝粥喝起来。 顾一目光不停落在自家师父和墨昀辞身上。 这就是师父要躲的人？好吃好住的招待，肯定不是仇家。 他的属下都喊他‘殿下’。 在大渊王朝只有皇室的人，才有资格被称殿下。 皇子、世子？ 顾一心里满是疑惑。 墨昀辞淡淡扫了眼顾一，漫不经心问道：“你在神医谷收的徒弟？教的也是医术？” 顾星萝刚喝半碗鸡丝粥，小勺子举在半空一滞。 啊！又来了又来了！ 这家伙又开始盘问了！ 幸好她昨晚睡前编好了，顾星萝眨巴下眼睛，立马应对自如地说：“是啊，我师父辈分高，是他老人家的关门弟子。 顾一资质不错，索性记在我名下。” 顾一听得云里雾里。 他师父顾星萝哪来的师父，他怎么不知道，而且他不懂医术啊！ 倒是神医谷见她翻了医书后，就能推倒药方，老谷主和长老都想收其为徒弟。 那几个老头加起来不知道几百岁，争得你死我活，还搞出半夜相互下泻药之类的无语事来。 但是师父谁都没选，每天吃吃睡睡，无聊才会去翻翻书。 即便这样，谷中长老们都惊叹不已。 顾一感受到墨昀辞瞟来的冷飕飕视线，他硬着头皮说：“师父说的没错。” 墨昀辞不冷不淡地收回目光，没有说话。 这么说来，顾小五在神医谷过的很不错？ 或许，她不一定都在神医谷。 墨昀辞眸光不由微微一闪，想起当年满地的残肢碎尸，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 全都是七零八落的尸块，仵作拼凑许久，认为不是凶兽啃咬，也没有工具痕迹。 更像是人为撕扯…… 若没有深厚内力，绝对做不到顷刻将数十人全灭。 神医谷的人虽然踪迹难寻，但是不像是嗜杀之辈。 当年带走顾小五的人，真是神医谷中人？ 墨昀辞眸光渐渐变深，他突然问顾一：“你师祖这些年来只教医术，没教武功？” 顾星萝心底咯噔一跳，连忙抓起盘子里最后一个包子直接塞到顾一嘴里。 顾一一个反应不及，“咳咳——” 顾星萝立马凑过去，拍他后背，语重心长地教育他：“我说过多少次了，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现在呛到了吧！ 来！喝口水！” 顾一噎得眼泪都要掉了。 他本就有些妖娆的长相，此时眼角微微泛红，看上去，竟有几分魅态勾人的感觉。 墨昀辞微微蹙起眉，打量顾一两眼。 “师父……”顾一张了张嘴。 “你到时间去背医书了，我晚点要考你！”不等顾一说完话，顾星萝拉他起来，往外推去。 她忘了跟顾一通气，要是徒弟不小心说漏嘴，她那点藏藏掖掖的家底可就彻底保不住了。 第153章 拍死她的心都有了 顾星萝立马将顾一打发走，想着找个时间跟他说说她编的谎。 墨昀辞眉梢一挑，眸光盯紧顾小五，他缓缓道：“背书又不急一时，你徒弟肯定还没吃好，洛肆去把人喊回来。” 顾星萝睁大了眼睛。 她心底忍不住暗骂：墨昀辞这厮是越来越不当人了！ “不用不用！”顾星萝连忙摆摆手，冲墨昀辞露齿一笑：说道：“他饭量小，已经吃饱了。” 墨昀辞唇角一扯，不置可否。 “没什么事，我就回去补眠了。”顾星萝捂嘴打了个呵欠，伸出爪子朝他挥了挥。 墨昀辞眸色略深望着顾星萝离去的背影，半晌没说话。 洛肆踌躇了下，他试探地道：“殿下既然怀疑五姑娘会武功，不如属下带上洛陆乔装去试试五姑娘。” 墨昀辞敛眸，摇头说道：“不用。” 顾小五她才刚回来，以后有的是时间。 顾星萝垂头丧气地回到得月阁，干脆瘫在床上，想着怎么在墨昀辞眼皮底下脱身。 她太大意了，根本没想到会在边境的珀琅城遇到墨昀辞。 这才短短一天啊，就露出这么多破绽。 她有点遭不住！ 弄不好，她还没回到京城，藏起来的小秘密就全被墨昀辞那家伙挖出来了。 顾星萝忧愁地抓了抓脑袋，在心里迅速盘算着。 直到洛肆敲门喊她去用午膳。 顾星萝眼眸滴溜溜一转，故意提出要吃拔丝地瓜和蒸油糕，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 墨昀辞完全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神情无比淡定。 不消片刻，下人端着拔丝地瓜和蒸油糕放在顾星萝面前。 墨昀辞悠闲地喝了一口热茶，他淡声道：“还有城西城东的特色菜，你若想吃，厨房马上能送来。” 顾星萝：…… 墨昀辞太狗了！ 顾星萝愤愤然瞪着自己点的菜，立即又道：“屋里床板太硬了，我睡得不舒服！” “洛肆，去给她换张新床。”墨昀辞说得很自然，他偏过头看着她，见她眼底闪过狡黠，不由补充一句： “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 顾星萝：……王八蛋！算你狠！ 她就知道，墨昀辞是越长越歪了，小时候明明没这么油盐不进。 就怕有个身材前凸后翘的女人在他面前都没啥反应！ 顾小五歪着脑袋，想的也歪，灵动的眼眸悄咪咪瞄一下墨昀辞，再瞄一下…… 顾星萝心里不由怀疑这黑心狐狸是不是不行啊？ 说起来，隐疾是一种疑难杂症。 自从珀琅城的百姓见她总喊小神医后，顾小五莫名对行医有了兴致，迄今为止还没有遇到过什么难的病症呢。 墨昀辞只觉得顾小五眼神说不上来的古怪，但见她安分下来，便没再说话。 饭后，墨昀辞照常去书房，每天都有朝廷最新动向的信件到他手上。 他要处理的不仅仅是珀琅城的事情，还有其他重要政事。 顾星萝没有睡意，跑去找顾一，对他耳提面命一番，免得露馅。 出了外院，撞见端着壶新茶往书房去的洛肆，顾星萝眼眸微闪，连忙走上去。 “洛肆，洛肆，你先别走。”顾小五快步过去，朝洛肆招招手。 洛肆脚步一顿，他疑惑问道：“五姑娘有什么吩咐？” 对于顾星萝，洛肆打心里是有几分尊敬的。 就凭太子殿下对五姑娘的态度不大一般。 虽然有的时候五姑娘的脑回路跳跃，让人不敢恭维，但是安分下来，也是很不错的好姑娘\\u0026 然而，洛肆还没来得及想完，就听顾小五好奇地问道：“你家殿下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后院娶了几个啊，平时跟谁最亲近呢？” 洛肆愣了愣，随即一脸懵逼。 “五姑娘，你怎么问问问……”这种问题！ 洛肆见鬼了，他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 顾星萝眨了下眼睛，说道：“我在关心他啊，你瞅瞅他，整天拉着个脸像座冰山一样， 不会讨女孩子喜欢的。 你还没回答我呢。” 所以，到底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他要是有病，她兴许有药啊。 洛肆：五姑娘！求放过！ 妄议殿下是大罪。 洛肆快给顾星萝给跪下了。 “殿下以国事为重，尚未娶纳！五姑娘，你下次别问这种问题！”他还想活！ 洛肆心底的求生欲非常强。 顾星萝看了洛肆一眼，“那好叭。” 下次她换个人打听。 顾星萝记得小的时候，整天跟踪她的那个暗卫有点笨笨的，每次都能在他眼皮底下溜走，还不被发现。 跟他打听的话，肯定很容易，就是不知道他叫什么。 洛肆赶紧端着茶水走得飞快，恨不得离顾星萝越远越好。 临走的时候，他还听到顾星萝咕咕哝哝：“墨昀辞他都一把年纪怎么还没娶上媳妇？ 难道真的有什么隐疾，要不帮他探个脉……” 洛肆嘴角狠狠抽了抽。 五姑娘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自家殿下才二十出头，怎么就一把年纪了。 还猜测殿下有隐疾！！！ ……这话千万不能传到殿下耳朵里，要不然，五姑娘便自求多福吧！ 洛肆心里的祈祷明显没有效果。 顾小五见到墨昀辞时，非常主动地凑过去，睁大明亮动人的大眼睛，笑容灿烂无比，露出两个碎酒窝：“我给你号个脉吧！” 墨昀辞微微一怔。 十六岁的少女面容精致，明艳夺目，她身上还有一股不似姑娘家娇柔的恣意气质。 她露出笑脸，将若隐若现的锋芒彻底掩盖过去。 墨昀辞只觉心里涌起怪怪的异样，莫名的有些喉干舌燥。 这种极其陌生的感觉，让他眸色闪过一丝少有的茫然，下意识将袖袍底下的手暗自攥紧。 墨昀辞不动神色地朝后挪开半步，神情淡淡：“孤没有不适，不需要诊脉，你回去坐好。” 顾星萝明眸直直瞅着他，发现他耳尖有点泛红，不禁眉间轻蹙。 难道墨昀辞这厮清楚自己有隐疾，不让人给他号脉，故意讳疾忌医？ 这可不行！ 唉，看在墨昀辞以前对她还算不错的一咪咪交情上，她就不忙着脱身，而是多留几天帮帮他好了。 顾星萝暗自点点头，心底不禁升起一股莫名的小小骄傲。 墨昀辞要是知道她的想法，肯定拍死她的心都有了。 第154章 奇怪的铃铛声 顾星萝打定主意，隔天便重新换上男装带上顾一出门，盘算买点十全大朴的药去。 墨昀辞觉着她会趁机跑了，临出门前，不放心地派了洛壹跟过来。 顾星萝倒无所谓，她笑吟吟地跟洛壹说道：“出门要银子傍身，你要是没带，赶紧回府去拿。” 明晃晃的心思不要太明显。 洛壹有点汗颜，他点点头：“五姑娘放心，属下有带银子。” 顾星萝满意点头，一转身就进了药铺。 “小顾大夫，你今天想要什么药材？”药铺的掌柜见到她，立马笑着打招呼。 这些日子珀琅城都传遍了，小顾大夫是个好人，别看她年纪轻轻，但是医术好啊！ 找她治病还不贵，就是她似乎不打算在珀琅城久居。 百姓们对此更热情，而被触及利益的郎中们也没有多大怨言。 顾星萝朝展柜点点头，语气轻快：“我要一些巴戟天、菟丝子、川断、蛤蚧粉、鹿茸…… 大概就这些，份量多一点没关系，长期有用。” 顾星萝报得十分流畅，不带停顿的。 药铺掌柜抓药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把抓好的几副药材扎好绳子，递了过去。 药铺掌柜不由感叹了一句：“小顾大夫，你手里这个病人挺严重的啊，要是不及时诊治，后患无穷啊！” 一个搞不好，恐怕难有子嗣。 洛壹一手将药接过来，一手付银子结账，心里不禁有些疑惑。 五姑娘住进府邸的当晚，殿下便让洛贰将五姑娘在珀琅城大大小小的事调查一遍，包括她医治的病人。 资料上，不是说五姑娘手里没有需要诊治的病人了吗，那他手里这几副药是给谁的？ 洛壹的目光不由放在顾一身上，他轻轻撞了撞顾一，低声问道：“你不是也学医吗，这副是什么药？” 顾一看了洛壹一眼，很直白道：“我师父的事，你少打听。” 师父在谷里翻看医术的时候，他被少谷主扫盲呢，能认字就不错了，还指望学什么医。 洛壹被呛了一句，没再追问。 只能将疑惑压在心头，将其中几个药材的名字记下来，打算回去以后问问洛贰。 顾星萝转头看了眼洛壹，笑眯眯地说道：“拿好了，不要弄丢。” 接着，顾星萝在城中溜达了一圈，跟平时没什么不一样。 走到胡同口的时候，时不时有百姓热情的给她塞蔬果，但顾星萝都没收，并帮一个骨折的老伯正骨，手法娴熟。 过程中，还特意用话题转移老伯的注意力，直到绑上木板，老伯才感觉到轻微的痛意。 洛壹频频看了顾星萝好几眼，终于相信五姑娘这些年学医有成。 也不知道远在京城的永安侯，得知五姑娘学医后，会是个什么感想。 会医固然不错，谁没有个病痛的时候。 只是不管在大渊，还是南虞、北绪，都没有哪个贵女千金学医的先例。 顾星萝扶老伯起身，接过顾一递来的帕子擦擦手，权当没有看见洛壹脸上略显复杂的表情。 她这些年很少去揣摩人心，但是像洛壹把想法挂脸上的，她想不知道都难。 会医虽然是糊弄墨昀辞的借口，可她本就不是什么循规蹈矩，会在乎世人眼光的人。 顾星萝垂眸沉默，要是上辈子她会医，或许……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直直撞了过来。 顾星萝立即拉着顾一后退。 撞过来的人披着黑兜帽，穿着宽大黑披风，整个人黑不溜秋不说，还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连一根头发上都没露出来。 这人擦着顾星萝从她面前走过去，伴随一个奇怪的铃铛声响，他瓮声说了句：“抱歉。” 他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顾星萝转过头，看着没了踪影的黑兜帽，眸光微闪。 顾星萝突然问道：“你们两个刚才听到铃铛的声响了吗？” 洛壹和顾一有点不明所以，点点头。 “听到了。” “听到了。”顾一有些不解地说道：“那人不看路撞过来，身上戴了铃铛，摇晃起来肯定会响。” 顾星萝斜扫了两人一眼，她十分淡定道：“他会武功，只是撞过来的时候，躲得及时没有撞到，而且他走路也四平八稳。” 既然会武又稳，那么就不是不小心撞过来，还有走路的幅度也不大可能摇动铃铛。 是特制的铃铛？又或是能发出类似铃铛的东西？ 顾一和洛壹都不是什么蠢人，两人对视一眼。 “师父，有危险？我们快些回去吧。”顾一忙道。 顾星萝收回目光，她勾唇一笑：“先不回去，我们慢慢逛着，等快要宵禁再说。” 刚才那人应该是盯上她了。 为什么呢？ 城主府的人只是跟踪，没有什么动静。 这是哪一方人马，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才离开神医谷数日，珀琅城就有这么多事情，要么跟便宜爹有关，要么冲她来。 冲她是永安侯府的五姑娘身份，还是暗阁阁主？ 顾星萝眸光深了些，眸底涌起一抹杀意。 ** 没人注意到的死胡同，戴着黑兜帽的人看着顾星萝三人沿着大街两旁商铺四处闲逛。 这人低下头，从宽厚的披风里取出一个小熏香罐，里面肉乎乎的虫子通体发红，颜色愈发鲜艳，像是烤熟了一样。 倾耳聆听，还会听见细微的叫声，犹如铃铛在响。 黑兜帽下面露出安珀粗犷的脸庞，他面色一喜：“白斓虫有反应，圣物果然在‘他’身上！” 随即，安珀皱起眉，当年族人回来说找到圣物的下落，叛徒将圣物带去大渊京城，卖给了一个王姓人家。 然后转手送给永安侯府的长房王氏，也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圣物居然被永安侯的五姑娘收服了。 连大祭司都没办法做到的事情，一个六岁小姑娘却做到了。 再后来，派出去夺回圣物的族人一个接一个有去无回，连尸首都没能找回来！ 最后一次，数十个族人出去，全都没消息。 连带白斓虫也变得沉寂，没有丝毫动静，像是死掉一样。 可大祭司说，除非圣物被剁成肉泥的地步，不然就能够一直断肢再生…… 第155章 好像有埋伏 没料到，白斓虫竟会在珀琅城有了感应。 还是对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是永安侯府的顾星萝失踪后，圣物落在这位小大夫手里，又或者，小大夫就是失踪多年的顾星萝？ 安珀在暗中紧紧盯着顾星萝三人离去的背影，心里极度的迷惑不解。 他没见过顾星萝，只能更多的偏向圣物换了新的主人。 小大夫怎么看，都不大像是个姑娘假扮。 可是大祭司都没办法驯服的圣物，能接连换两个主人？ 这么想的话，安珀又觉得太过惊骇。 他低头看了眼已经安静下来的白斓虫，眼里闪过一丝冷意，转身就离去。 不管怎么样，白斓虫的感应骗不了人。 此时顾星萝三人在大街小巷闲逛起来，直到天色渐晚，外头的酒楼街边摊贩关门，只剩下寥寥几个百姓脚步匆匆往家赶。 原本繁闹的街道突然就变得冷清起来，几乎没有人在街上逗留。 “师父，我们也回去？”顾一问道。 马上就到宵禁时间了。 顾星萝看了他一眼，眸光状似无意地扫向四周，点头道：“好。” 才走没多久，洛壹突然皱了皱眉，蓦地握紧手中长剑，警惕地跟顾星萝小声地说：“五姑娘，好像有埋伏。 我们需要走快点，拐过前面两条街就是府邸。” 接近宵禁时间，大街上的百姓几乎回家去了。 可是眼下莫名多了十几道气息。 而且对方似乎没打算遮掩的意思。 就在洛壹话音落下的一霎那，十几道身影从四周冒了出来，他们穿着寻常的百姓衣服。 看上去就跟普通老百姓没有任何区别，只是他们偏异域的长相，以及挂在腰间的竹筒，出卖了他们。 “古岭部落的人！”洛壹变了脸色，惊叫出声。 他连忙拔剑挡在顾星萝前面，神情凝重：“五姑娘，你们先走！” 只要拐过后面的两条街，就能安全回到殿下的宅邸。 “你一个人，怎么打得过他们。”顾一非但不害怕，他眼里还有点跃跃欲试。 然而，正背对着顾一的洛壹却瞧不见。 顾星萝瞥了顾一一眼，她十分淡定地说：“先别急动手，等他们过来，我有事要问他们。” 洛壹握剑的手心都是汗，心里想的是怎么保护好五姑娘。 听到这句话，洛壹表情一滞，简直要傻眼了。 “五姑娘，这样太危险了！”洛壹心里很是焦急。 他知道五姑娘天生神力，但是对方人太多了。 如今看来，珀琅城果然跟古岭部落的人勾结在了一起。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原本只是以为有个别古岭部落的人在珀琅城，结果一下出现十几个！ 古岭部落的人擅长操控毒虫蛇蚁，他们太危险了！ 他必须尽快告知殿下才行。 顾星萝一脸平静，目光扫过围上来的古岭人，丝毫没有退，她点了点头：“是很危险，你先退一边。” “这怎么行！”洛壹声音急切。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古岭部落的人目光锁定顾星萝，他腔调有点怪异地说：“把它交出来！” 顾星萝轻轻抬起左手，露出莹白手腕的小赤蛇。 顾星萝突然就笑了，眼眸弯起，深处涌起戾气。 看上去，竟有一丝邪气的感觉。 顾星萝樱唇轻启，就说了这么一句话：“你们身上有锁定小红的东西吧，交出来！” 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划拉他们一圈，她说得轻描淡写：“否则全尸都不给你们留！” 没完了是吧，多年前追着她要抢夺小红。 现在她才出谷，又追了上来。 那就不死不休。 洛壹暗暗为顾星萝捏了把冷汗，心里叫苦。 五姑娘欸—— 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放这种不合时宜的狠话！ 就不怕他们突然冲她发难啊！ 要是四五个古岭人还好，可是对方有十三四个人，又擅长操控防不胜防的虫子，洛壹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果不其然，方才出声的那个男人勃然大怒，“找死！” 当即抽出腰后的弯刀，朝顾星萝砍过来。 他这一动，仿佛就是信号。 其他的人纷纷豁出命似的，只朝顾星萝攻来。 他们的目的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得到圣物，交到大祭司手上。 圣物这么多年没有下落，他们部落等不了太久，时间不多了！ 洛壹抬剑刺中一个人的肩胛骨，却被旁边一人用铁手套死死抓住剑身，力道大得根本抽不出来。 紧接着，两个人朝着洛壹冲过来。 他们似乎判断洛壹是三人中武力最高的，也只有他有武器在手，解决了洛壹，剩下两个少年，还不是由他们说了算。 顾星萝眸光微冷，一个箭步上去，拉着洛壹迅速后退，反手一掌打在剑柄上。 “扑哧——” “啊！！！” 长剑贯穿那人的整个肩胛，他瞬间发出一声惨叫。 洛壹只觉眼前一花，就被带离原地，看见那人肩膀出现个深深血洞，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五姑娘这些年来的神力渐长！ 顾星萝目光扫向周围的古岭人，她唇角勾起一个讥笑来：“来的时候，称过自己几斤几两没有，以为串通珀琅城的巡逻士兵，就能十拿九稳？ 弄死你们，哪里需要帮手，别太看得起自己。” 古岭部落的人眼神闪烁，凶神恶煞的说道：“胡说什么！兄弟们，别跟‘他’废话，快点解决掉。 不然引来巡逻的士兵就不好了。” 洛壹却是心中重重一沉。 他知道古岭部落的人是在掩饰。 珀琅城的情况比他想象要糟糕很多，巡逻宵禁调度关乎整个城池的安危！ 现在居然成了这个部落用来杀人的最佳场地。 万一城中有西域小国他们的细作，趁虚而入……后果不堪设想。 还是说，珀琅城如今的局面有西域小国引导？ 洛壹思绪纷纷，心头大乱，恨不得马上飞奔回去跟墨昀辞禀报。 “发什么呆，我去一边歇着。”顾星萝拍了拍洛壹的肩膀，然后自己往边上站去。 洛壹就也不知道顾星萝是不是有意，她往后一退，正好避开凌厉攻过来的弯刀。 堪堪擦着她的发丝过去。 第156章 给足面子 洛壹惊骇得脸色都白了，心脏猛跳。 他发誓，当暗卫以来还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 五姑娘，这都什么时候了！ 没等洛壹震惊完。 下一秒，顾一从斜旁掠出，脚下犹如踏着风，招式凌厉，带着强烈杀意。 一掌拍向方才砍向顾星萝那人的面门。 那人露出慌张之色，快速后退。 顾一虚晃一招，夺过弯刀，一手掐着这人脖子往上一抬，直接利落出刀一抹。 几个呼吸间，这人戛然断气。 顾一甩了甩手里沾着的血，身法一展，扑向离他最近的古岭人。 起手就是掐脖子抬起一抹！ 动作快狠准，丝毫不拖泥带水。 洛壹愣住了。 就连古岭部落的人更是瞪大了眼睛。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十四五岁的少年会武！ 而且还这么强！ 无他，顾一杀起人来，太干脆了！ 就是起刀的手法有点奇怪…… 洛壹眼神古怪又复杂，他转头看向顾星萝，难以置信地出声：“五姑娘，你徒弟他——” 顾星萝挑了挑眉，“双拳到底难敌四手，你就看着我徒弟一个人应付？” 顾一的魔功才练到三重，一次性对付不了这么多人，等他们反应过来，就会处下风了。 神医谷封山解除后，顾一虽然跟司徒澜出去做过几次任务，但是对战经验到底不足。 而且有洛壹在，她不好出手。 洛壹回过神来，连忙冲上去，步法一踏，踢飞想趁机偷袭顾星萝的人。 “别管他们！拿回圣物要紧！”为首的古岭人眼睛恶狠狠瞪着悠哉站一边的顾星萝，赶紧打开腰间竹筒，大声吼道。 古岭部落的人见状，毫不犹豫地打开竹筒。 一条条黑色虫子，约莫三寸长，通体漆黑，如小拇指大小，爬到竹筒口时，肉眼可见竹筒周围在腐烂。 顾一和洛壹两人脸色一变，下意识要退回到顾星萝身边。 这群古岭部落的人对顾星萝杀意太明显了。 顾星萝面色淡如水，伸手摸了摸手腕处的小赤蛇，循循善诱地低声说：“去吧，开饭了。” 小赤蛇倏地睁开竖瞳，瞳孔猩红，颜色要比它蛇身更深，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它浑身充斥着不祥的气息。 洛壹惊异地看着小赤蛇，觉得这条蛇多少带点邪性。 顾星萝却非常淡定，对方的十几条黑色虫子弓起身，像是拉满的弓冲她飞射过来。 顾星萝抬手一扬，小赤蛇猛地飞了出去，‘嘶’地一声吐出蛇信子，闪电般张口就咬下一条黑虫。 小赤蛇在空中摆动身躯，利用惯性不落地，森森小毒牙来者不拒。 快落地时，倏地弹到旁边的古岭人身上，钻在他眉心一啃，飞快爬开，找下一个目标。 整个过程，连一个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 顾一和洛壹脸色微微发白。 顾一面色看起来还好些，他喂养过几次小红，知道它认人。 但却也是第一次见小红开杀戒。 好凶啊！ 他以后要对小红好一些。 古岭人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看向小赤蛇的眼神如临大敌。 这可是他们的圣物！ 居然咬死了他们族人！ 太讽刺了！ 顷刻间，就只剩下六七个古岭部落的人活着。 而顾星萝三人连个头发丝都没有掉！ “你使了什么手段！让我们的圣物听从你的话！”其中一个古岭人他猛然抬头死死盯着顾星萝，恨不得扑上来将她碎尸万段。 顾星萝笑得眼眸弯弯，说道：“小红喜欢我，不喜欢你们，这都看不出来？ 小红，过来。” 顾星萝对着小赤蛇勾了勾手指。 小赤蛇滋溜飞蹿过来，探起身子就要蹭蹭顾星萝。 顾星萝抬脚就将它颠到顾一那去，她轻飘飘道：“碰了脏东西，洗干净送来。” 顾一：…… 师父，你翻脸也太快了。 小红会很伤心的。 小赤蛇在空中翻了几个大跟斗，晕乎乎的落在顾一手里，探出了小脑袋左拱右拱，似乎在找顾星萝。 洛壹瞧着那蛇脑袋快伸到他这来了，回想起它方才杀人的情景，浑身汗毛倒竖。 顾一熟练地运着带煞的内力将小红拽回来。 果然，感应到熟悉的阴煞，小红瞬间安分缩成一团，不再动弹。 古岭部落的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犹自腔调古怪地叫嚣：“别得意太早，等我们大祭司找到……” “贺庆！你别忘了族规！ 今天是我们败了，撤吧！”一旁的同伴连忙喝止，满是恨意地看了顾星萝一眼。 顾星萝正眼都没给他们一个，语气淡淡：“我让你们走了？” 古岭人面色一变，互看一眼，毫不犹豫地就撤退！ 武功他们不是最精通的，操控蛊虫才是。 可是有圣物在，他们的蛊虫不起作用，否则这三人早就被拿下了！ 这次回去，一定要让珀哥想个万全之…… “啪啪——！” 没等他们的心思转完，顾星萝快步追上去，伸手揪住一个，两巴掌就扇了上去。 直接把人打得摔在地上，整张脸瞬间就肿了起来。 那人还想拔刀反抗，顾星萝抬脚就踹。 这下，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了。 周围一下就寂静了。 没见顾星萝动过内力，凭手劲就把人打趴了！ 顾星萝似笑非笑地说道：“走什么？ 每次都是你们来找我，多辛苦啊！来，把你们家住哪画下来，我亲自上门拜访。 我这人好客，你们每次都给我带虫子，礼尚往来，我也该给你们带点好东西。 我已经给足你面子了，瞧瞧你现在的脸面是不是很有份量？” 被打懵的这个古岭人整张脸火辣辣，痛到几乎没有知觉，耳朵都要失聪了。 这是什么鬼力道，‘他’练的是那什么铁砂掌吗。 实在太疼了！ “顾一，找找笔纸，让他画个路线出来。 我要登门拜访，他要是画不出来，就是我给的面子不够足。”顾星萝看向前方空荡荡的大街，她一字一顿地说道。 顾一立即响亮回应：“是，师父！” 顾星萝摸出手帕，低头仔细擦了擦手，眼眸冷冷瞥向地上的人。 第157章 恣意风流五姑娘 那人满嘴鲜血，牙都松了，惊恐地睁大眼睛，心里后悔不已。 如今圣物的主人，是这么凶残的家伙，怎么没有半点风声！ 得知圣物的下落只是偶然，会不会影响到珀哥他们的计划！ “师父，铺子都关门了，没有笔纸。”顾一很快一脸苦恼地回来。 大街上商铺大门紧闭，听见打斗的声音，住在附近的百姓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珀琅城宵禁，能在大街上动刀动枪的，几乎没有。 那人看着顾一回来，心里的庆幸一点都没少，他眼里闪过一丝决然。 不能让面前三人坏了族里安排的计划！ 否则就算他回去，珀哥愿意放过他，大祭司也不会同意。 顾星萝忽地弯下腰，就着手里的帕子迅速捏住这人腮帮子，稍微用力咔地一声，利落把他的下巴卸了。 “想死？”顾星萝笑眯眯地看着他，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画出去你家的路线图，再去死一死也不迟。” “洛壹，带他回去，马上走。”顾星萝冷声道。 洛壹立马应了声：“是！” 随即，洛壹反应过来，心里一震。 五姑娘刚刚发号施令的语气，气势十足，让人压根不敢有违逆的念头。 洛壹有一瞬间的沉默。 他可是殿下的得力暗卫，也是暗卫营排列前茅的，怎么五姑娘一句话……他莫名就听从了。 洛壹走上前，将地上的那人双手扭在身后，抬步就走。 那人不情不愿的被洛壹押着走，眼中带着浓浓的仇视。 就在这时，方才那七八个古岭人离去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听声音数量还不少。 顾星萝眸光一凝，她蹙起眉：“走。” 顾一走到洛壹身旁，一个手刀劈在那人脖子上。 那人瞬间瘫软。 洛壹见状，立马将人扛在背上。 三人跑得飞快。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街角，以三十人为一队的巡逻士兵们随后赶到。 “人呢？！” “是谁胆大包天，不知道珀琅城的宵禁规矩！”为首的士兵队长环顾四周，看着一地的尸体故意扬声大喊。 “你们几个去敲门，挨家挨户问问有谁看见过凶手！ 这杀的都是我们珀琅城的良民百姓，手法残忍至极，决不能姑息！” …… 顾星萝率先进了府邸，顾一紧跟其后。 洛壹背着个人走在最后面。 他看着师徒两人速度飞快，不由汗颜。 “你方才杀人手法很熟练啊，经常干这事？”洛壹将人往柴房一扔，吩咐下人看好，便拉着顾一问道。 “没有没有。”顾一摇摇头，他微一笑：“在神医谷的时候，师父的饭菜基本是我在准备。 谷里养了不少家畜，都是自给自足，我杀鸡杀出来的经验。” 顾一得了顾星萝的提醒，说话要真假半掺，才不会容易出纰漏。 洛壹哽了一下。 杀鸡。 好把，回想起来，顾一杀人起手式，掐住脖子往上抬，再抹刀……确实有那么点像是杀鸡的。 “可你不是五姑娘的徒弟吗，你习武，那五姑娘她？”洛壹心中满是疑惑，继续问道。 顾一立马对答如流：“我还有个二师父，武功是他教的。 师父她平时不爱动弹，我学武的话，也可以保护好师父。” 洛壹不由恍然地点了点头。 顾星萝确实不爱动弹，从小就懒惰，明明应该是个朝气蓬勃的小姑娘，却总想过村头太奶的生活。 洛壹没有丝毫起疑，他还要赶着去跟殿下禀报，便步履匆匆朝书房去了。 一回来，就将几副药交给厨房的人，吩咐几句后，顾星萝就回得月阁了。 等她梳洗好出来，正要往床上一扑，门外就响起个下人的声音。 “五姑娘，殿下请您到书房一趟。” “我知道了。” 顾星萝扑床的动作一顿，她大概猜到墨昀辞想跟她谈抓回来的那个古岭人。 路线图还没画出来给她呢。 顾星萝略微思索，起身去了书房。 她过目不忘，这座府邸很大，但走过一次的路，就不会忘记。 顾星萝熟门熟路走到书房，守在门口的洛肆立马侧过身，“五姑娘，殿下在里面等你。” 顾星萝点了点头，径自往前走。 进去书房，就看到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古岭人，面上的血迹擦干净了，但脸还是肿得犹如猪头。 看见顾星萝的样子，那人瞳孔一缩，似乎难以置信。 小顾大夫居然是个女的！ 墨昀辞坐在书案前，伏案不知道写着什么，左右两边摞着小山似的文书。 他身侧是个叫……洛贰的暗卫，存在感极低。 顾星萝瞅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撩起裙子直接往窗边太师椅上靠，小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小盆栽。 墨昀辞抬头瞥了她一眼。 看她慵懒的坐姿，一手托腮，一手拔叶，找不出一丝世家贵女的样子，却有几分恣意风流。 ……总的来说，根本不像女子。 很不像话！ 墨昀辞心里没好气的想着。 “怎么还不把他下巴接上，不然他怎么说话？”顾星萝啧啧两声。 不是来找她一同听审的吗。 墨昀辞闻言，神色有些复杂地瞟她一眼。 洛贰咳嗽两声，他看了两眼顾星萝，主动解释道：“五姑娘，他掉了六颗牙，说话……漏风，说的话让人听不懂。” 古岭部落的人说话本就有些乡音，听起来会有点费劲。 顾星萝那两巴掌下去，直接把人打掉六颗牙，……那根本就听不懂了。 顾星萝无辜地眨巴眼睛：…… 她怎么知道这人牙齿那么松，不就是两巴掌嘛。 她都没动内力。 顾星萝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那人，很是嫌弃：“你牙口这么不好，还学人放什么狠话。” 然后她左看右看，抓过墨昀辞手里的笔，又从他面前的一沓宣纸里，抽一张白纸扔给地上那人。 顾星萝微抬下巴：“说不了话就算了，我对你要求不高，还是那句话，把怎么去你家的路线画出来！” 与其等人来杀她，不如她上门屠村！ 她从不喜欢坐以待毙。 顾星萝眸底涌起一抹稍纵即逝的杀意。 第158章 好东西 下一秒，墨昀辞倏地看向顾星萝。 顾星萝立刻扭过头，她嘿嘿笑了一声，没什么诚意地说道：“借你的笔纸一用，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这厮也太敏锐了。 说起来，这些年没见，他如今武功如何？ 顾星萝记得墨昀辞这家伙的习武天赋很高。 他身为当朝太子殿下，平日里很忙，应该没什么时间练武吧。 顾星萝乌溜溜的眼睛骨碌一转。 墨昀辞遂敛眸，神色淡淡，“洛贰。” 洛肆走上前，解开那人的穴道，命令道：“就按五姑娘说的，把你知道的画出来。” 那人死死瞪着顾星萝，眼睛冒火，他总算想起来了。 这个少女……跟多年前族人带回去的画像，眉眼十分相似！ 小赤蛇没有换主人。 始终在她手里！ 那人眼睛不眨地盯着顾星萝，突然眼睛发红，猛地爬起来朝顾星萝冲过去，淬毒的匕首泛着寒光。 他活不了，一定要找她垫背！ 她该死！ “五姑娘小心！”洛贰一惊，连忙冲上去要将其拦下。 没想到这人还有气力。 墨昀辞神情骤冷，墨黑的眸子涌起冰冷杀意。 宽大的袖袍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剑光闪过，利落一划。 利剑瞬间划破这人的喉咙。 血花绽放。 这人蓦地瞪大眼睛，挣扎了几下，握着手里的匕首还想朝顾星萝刺去，却砰然倒地。 他漏风的嘴：“嗬嗬，原来……是……泥……圣生……汝……” 没等说完，就一动不动。 洛贰立马跪下请罪。 他虽然擅长打探情报，但是能留在殿下身边，武功并不弱。 居然不察，让这人有了可趁之机。 若是对方目标是殿下，殿下还因为受伤，他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处理掉，自行领罚。”墨昀辞将长剑丢下，目光冷冷瞥了一眼洛贰。 墨昀辞走到顾星萝面前，见她保持坐没坐相的姿势，有点气乐。 “你是一点都不害怕？”墨昀辞声音有点冷。 顾星萝思索两秒，还是怕一怕吧。 她眨了眨眼睛，语气状似非常诚恳：“我害怕啊，怕得都不敢动！” 墨昀辞简直气笑了，心底还莫名有些烦躁。 这丫头又在撒谎！ 她偶尔不小心露出的破绽，他从没有真正的深究过。 她倒好，每每在他面前没一句实话，相当排外。 跟滑不溜秋的泥鳅还要滑头。 她就不能对他有一句坦诚？ 血腥味在书房弥漫开来。 墨昀辞有洁癖，当即拉起还大大刺刺坐着的顾星萝往外走。 墨昀辞冷着脸，问道：“你要古岭部落的路线图做什么？” 顾星萝随口就要作答。 墨昀辞面无表情，补充了这么一句：“你若不说实话，孤立刻召永安侯过来。” 当面问问他怎么教的女儿。 顾星萝听出了潜台词，不由得一头黑线。 喊她那便宜爹过来做什么。 嫌珀琅城现在这一滩浑水还不够乱吗。 好嘛，这厮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真是奇怪，以前她天天张口就来，墨昀辞八成也是知道她没什么真话，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啊。 他长大以后，脾气也变大了？ 顾星萝心底满是疑惑。 顾星萝想了想，还是如实说道：“这些古岭部落的人太讨厌了，每次都是他们来寻我的麻烦，我要给他们一个难忘的教训！” 把他们不安分的爪子剁了！ 有一个算一个！ 墨昀辞侧眸，眸光微动，“你一个人？” 顾星萝立即摇头，语气严肃：“怎么可能！你忘了，我就是力气比常人大一点点。” 她伸出手，比划出指甲盖大小。 “我不是在行医吗，多给人看病，攒攒银子去挂悬赏。”顾星萝一本正经地说道。 墨昀辞静静地听着，话锋一转，随意问道：“不找你徒弟的二师父？” 顾星萝面不改色地道：“那是顾一的二师父，我们不怎么熟的。 再说，他一个人不顶事。 专业的事情找专业的人来做，准没错。” 最重要的还是，司徒澜那家伙是个财迷。 这些年，他对银子的喜爱程度越发不可收拾。 自己爱财就罢了，让他帮忙带个徒弟，也把这破爱好灌输给顾一。 墨昀辞闻言，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顾星萝见他不说话，担心他又要问什么，果断转身就走了。 临走的时候，似乎想起了什么，顾星萝蓦地对他绽出一个笑容：“对了，我上街给你买了点好东西，一定要喝啊。” 顾小五的笑容很好看，明亮璀璨的桃花眼，就这么看着他。 墨昀辞微微一怔。 什么东西？ 等他反应过来，顾小五早跑了。 直到夜里，厨房的下人端着一碗汤药过来，由洛肆送了进去。 屋内，墨昀辞正反复翻看古岭部落的卷宗，见洛肆进来，他随手把卷宗放在桌上，淡声吩咐：“这个给顾小五送去。” 洛肆点头应了声，把汤药放在墨昀辞面前，他迟疑了一下，说：“这是五姑娘今天出门给殿下抓的药，说是趁热喝效果才好。” “药？”墨昀辞神情一滞。 他怎么不记得自己有生病。 还有……顾小五给他诊过脉吗。 这是什么药方，又是治什么的？ 墨昀辞扫了一眼汤药，他缓缓说道：“你去问问洛壹。” 洛肆取出一张纸条递过去，“这是洛壹记下的药材名字，能认出有几样是补气血之物，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补气血？ 墨昀辞挑挑眉，心里浮上一丝浅浅的疑惑。 他什么时候需要补气血？ 墨昀辞迟疑片刻，问道：“孤看上去体虚？” 洛肆立即摇头：“没有。虽然五姑娘的医术出自神医谷，又得了珀琅城百姓认可。 但殿下乃千金之躯，不如等明日问问五姑娘？” 墨昀辞看了洛肆一眼，微微颔首。 随即，墨昀辞略一思忖，“贺兰雄他怎么说？” 洛肆神色稍正，“贺兰将军是老城主的得力副将，珀琅城守城和巡逻原本应该都由他负责， 一直没有出过什么岔子。 可是前阵子，少城主居然揪出个西域小国的细作，一审才知道，是贺兰将军手底下的人被收买放进来。 城主夫人便顺势将守城和巡逻的权力给了少城主。 这一切正如殿下所料，造成珀琅城现状的，跟城主夫人脱不了干系。 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联合古岭部落的人，又到底想做什么。” 第159章 不是洗澡盆子 天空飘落着丝丝春雨，顾星萝趴坐在花园的凉亭里，伸手紧了紧身上的小毛毯，另一只手吃着糕点，非常悠闲。 她看了眼旁边被摞成小山文书遮了个严严实实的墨昀辞，啧啧两声。 墨昀辞冷着一张俊颜，冷冷地扫了她一眼，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顾星萝将糕点碎屑拨开，晃着双腿，翻开搁在搁在双膝上的卷宗。 很薄，只有几页。 上面内容却比顾星萝知道的要详细许多。 原来她在神医谷翻到那本有关小红来历的孤本古籍，上面的圆圈不是洗澡盆子啊，而是一个祭坛？ 这画工不行啊，太简陋了。 常年瘴气笼罩，只有古岭部落的人才能进出自如？ 顾星萝摸了摸下巴，她记得神医谷里有几味独有药草，能够静心明目，还是静心丸的主药材。 别人进不去古岭部落，对她而言，却没有这个顾虑。 就是路途有点远，一来一回，要两三个月时间呢。 顾星萝乌溜溜的眼眸偷瞄了眼墨昀辞，她要怎么瞒过这一位，再带上暗阁的杀手去一趟？ “你有什么话要说？”墨昀辞像是第一时间察觉顾星萝的视线，他突然停下手中的朱笔，抬头看着她，声音冷沉。 顾星萝不由露出一脸茫然的小表情，然后伸出爪子抓了块糕点塞嘴里。 用鼓鼓的腮帮子证明她没想说话。 墨昀辞一记冷眼扫向她，冷幽幽地道：“那碗汤药是怎么回事？ 你从何得来这般荒唐的结论！” 神医谷就教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神医谷也不过如此！ 墨昀辞心里莫名火大，直冒凉飕飕的冷气。 顾星萝完全不知道自己让神医谷背了黑锅。 顾星萝眨巴下眼睛，当然是她猜的啊。 墨昀辞现在脾气越发大，后院还没个软玉温香的小姐姐，可不就是需要壮个阳啥的，好好补补嘛。 男人嘛，总会需要的。 再说，这等良方可不是神医谷习得，是她上辈子无意记下的。 流传至今，那就是古老的独门秘方！ 很值钱的好不好！ 要不是跟墨昀辞有一丢丢的交情，她早就把药方给了拍卖行。 唉，顾小五叹气，她也很痛苦，都怪自己记忆太好了。 她定了定神，丝毫不怵，咽下嘴里的糕点，双手一摊：“望闻问切，我通过你脸色判断的呀。 谁让你整天拉着张脸，笑一笑多好啊。” 顾星萝在心里狠狠腹诽：小的时候，就缺少阳光朝气，长大以后，还这么冷冰冰。 要不是长得还算好看，地位高了些，就他这动不动就冷脸的脾性，谁家贵女千金会喜欢？ 墨昀辞黑着一张俊脸，他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冷冷说：“你真是学成出师，而不是被赶出师门？” 顾星萝：？？？ 她顿时大怒，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我医术好着呢，老谷主和长老们都求着收我……”做他们的亲传弟子。 话还没说完，顾星萝瞬间回过神来，倏地捂住小嘴。 “收你什么？”墨昀辞眯了眯眼，“接着说，他们求你做什么？” 做亲传弟子！ 这话不能直接说，要加工一下。 不然跟她之前说的，对不上了。 顾星萝讪讪地朝他笑了笑：“我不是说过师父辈分很高嘛，但是耐不住我天赋好呀，老谷主和好几个长老都想挖我师父的墙脚呢。” 顾星萝立即微抬下巴，露出小骄傲的表情，一副‘快夸夸我’的模样。 墨昀辞挑挑长眉，淡声问道：“这么说来，你师父他老人家的辈分，比老谷主要高？” 顾星萝点了点脑袋。 反正墨昀辞也见不到神医谷的人对质，随她怎么说都可以。 墨昀辞眼神定定看了她一眼，似乎在揣摩顾小五这个小滑头话里有多少句真话。 顾星萝大大方方让他瞧个够。 哼，只要没人说漏嘴，她说的就是真话！ 顾小五心安理得的想着，此时的她全然不知道不久的将来，东窗事发后，自己会有多么的凄惨。 墨昀辞扫了眼顾星萝手里的卷宗，不由问道：“你给胡天钢诊过脉？ 可有发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顾星萝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胡天钢就是珀琅城城主。 顾星萝点了点头，“是啊，老城主不是真的病了，他的症状跟多年前京郊河抛尸案一样，体内有蛊虫。 不过老城主身上的蛊虫所呈现出来的效果不一样，能让人昏睡不醒，脉象逐渐虚弱。” 要不是小红对蛊虫有着天生的吸引力，顾星萝一时半会也发现不了。 而且她发现，小红对她体内的阴煞内力很有依赖性，蛊虫却似乎很忌惮。 墨昀辞神色凝重，“还有救？” 珀琅城是大渊的边境城池，有二十万兵马，而号令这二十万兵马的虎符在胡天钢手里。 墨昀辞没有想去怀疑胡天钢对大渊的忠心，但是眼下的事态紧急，若是胡天钢不能醒来，虎符的下落……也会随之成谜。 又或者，虎符会落在古岭部落的人手里。 现在还不清楚古岭部落的人打珀琅城主意做什么，但总不会是好事。 顾星萝没敢打包票，毕竟她只窝在神医谷翻看医书，来了珀琅城才上手治人。 先是从外伤开始治起，慢慢到调理身体的药，真正行医还没半个月呢。 顾星萝唔了一声，看着墨昀辞，坦然地说道：“看情况吧，那天我去的时候，老城主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太好，应该撑不了多久了。 而且城主病重，城主夫人应该是跟古岭部落的人勾结在一起，不会让我有第二次见城主的机会。 你想让我怎么进去治人？” 墨昀辞屈指在石桌上轻轻叩了叩，这似乎是他思索时的习惯动作。 顾星萝倒也没有催他。 墨昀辞身为太子，是未来储君。 他只带了十几个暗卫来大渊边境一带，不管他是奉命，还是自己的意思。 对一国的未来储君而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都是极其危险的事情。 就在这时，一个扑棱翅膀的声音传来。 一只灰色信鸽稳稳落在石桌上。 第160章 调动人手 信鸽稍稍歪下头，鸟嘴猛啄盘子上的最后一块糕点，像是饿死鸟投胎。 接着，似乎被噎到了，鸟脑袋伸向顾星萝的杯子里，啄了两口水后，便跳到墨昀辞跟前的文书上左转右转。 墨昀辞却视若无睹这只信鸽，挥手将它拂开，翻下一页。 顾星萝有些好奇地看了这灰色信鸽两眼，无意扫见它鸟爪绑着的小竹筒记号，代表着大渊王朝。 皇宫来的信？ “你忙吧，需要我去治人提前说一声。” 她需要准备一些东西，等逼出蛊虫后增加老城主的存活率。 不过顾星萝也没有太大的把握，毕竟蛊虫这种东西极其不常见。 神医谷有大大小小的成功病例，唯独在蛊虫这一块空白。 能找到的成功案例，还是五百年前的大周朝。 蛊虫这种生物，是通过不断吞噬同类慢慢发展变化，相差五百年，早就变种了。 顾星萝说着便要起身，墨昀辞头也不抬，视线落在文书上，淡声问道：“等等，你对珀琅城的城主府有什么看法？” 顾星萝眸光一闪，转过身来，她眨巴两下眼睛，微微歪头，看向墨昀辞：“你问我？” 墨昀辞抬头看了她一眼。 少女睁着大眼睛瞅着自己，有种说不出的可爱，他略微移开目光，只应了一声：“嗯，孤想听听你的看法。” 她的看法？ 她能有什么看法，顾星萝暗暗吐槽了句，她摆摆手：“我只知道老城主体内有蛊虫，不会马上致死，时间一长就不能保证了。 这事肯定是古岭部落的人干的，包括昨天半道截杀我，还好我命大。 剩下的就不知道啦，你早点解决帮我报仇！” 顾星萝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说得煞有其事。 然后，见墨昀辞没说话，提起裙子走得飞快。 珀琅城在大渊的地理位置这么重要，至少有十五万以上的兵马。 若是兵马太少，根本起不到震慑外敌的作用。 老城主胡天钢手里必定掌握着虎符。 这枚虎符，应该还在胡天钢的手里。 虎符就是他的保命符，一旦没有虎符，可能连‘病重’的机会都没有。 但这不意味着古岭部落的人会一直得不到虎符。 只要找到虎符，老城主就会马上送命。 朝廷派人下来接管，咬死虎符丢失，不管来几个，都会成为没有实权的傀儡。 而那些驻守在边境要塞的兵马，是认符不认人的。 不过，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墨昀辞吧，能者多劳。 她就是一条小咸鱼，什么都不知道呢！ 顾星萝迈腿蹬蹬蹬往得月阁走，打定主意不管闲事。 然而，走了没多远。 顾小五又蹬蹬蹬走了回来，心情有点儿烦躁。 边境一旦不稳定，她那便宜爹不就要奉命过来。 以前还好说，现在都一把年纪了，就算不是主帅，但凭便宜爹的作战经验，来边境一趟肯定没跑了。 顾星萝在这座宅邸走动自如，她径自去了趟外院找顾一。 结果他人没在，问了路过的下人才知道，他跑厨房去了。 “又杀鸡，我吃腻了。”顾星萝没好气地看着他利落手起刀落，将割喉的鸡扔进大木桶里。 顾一连忙擦干净手，快步走出来，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有旁人。 他立马有些高兴地说道：“师父，我感觉功力有些许增进。” 顾星萝被他噎了一下，当初她并不同意传他这套魔功，她魔功霸道，练不了其他功法。 便让他跟着云子翁学学神医谷的内修心法，这小子就是倔，非要拜她为师，跟她无关的，一概不学。 得知魔功要杀戮才能增进修为，既然不能滥杀，顾一便一天到晚钻进厨房杀鸡杀鱼。 神医谷的封山解除后，顾一还会偷摸到附近的村子帮人宰羊……甚至农户帮着杀耗子蝗虫四害。 云子翁得知后，实在看不过眼，让司徒澜把顾一带在身边教几个月。 这么强大的功法，居然用来杀耗子杀蝗虫……神踏马不愧是顾星萝的徒弟。 跟他师父一样，脑子不太正常！ 顾星萝想了想，砸吧嘴：“趁天气还凉快，吃羊肉锅吧。” “好！等会我去杀羊！”顾一毫不犹豫地应下。 顾星萝嗯了一声，想起正事，吩咐道：“我记得我们暗阁在天凌城有分部，你去让情报堂的人过来， 让他们把珀琅城上上下下摸清楚，老城主病重的前后三个月有什么异常。 比如，进城的外族人数量是不是比往常多，有没有固定的落脚点。 特别是打着行商旗号，在珀琅城进货逗留的，我要一份名单。” 顾星萝声音清晰冷静。 她在心底已经细细琢磨过了。 珀琅城作为边境第一大城池，每天进城出城的人数不胜数，但是进城的人，未必就是出城的人。 兴许，有些进城的人没有离开，而是在珀琅城找地方住了下来。 珀琅城可以说是大渊通往南虞、北绪、西域众多小国的纽带，有无数商人在这里停留，根本不会引起本地百姓的注意。 只要百姓没有刻意留意，便极其容易被人浑水摸鱼。 顾星萝一番推算下来，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古岭部落的人控制老城主的动机是什么，只是想要珀琅城？ 下一个目标是最近的天凌城？ “全部调过来？”顾一不由惊讶地问道。 顾星萝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一个分部的情报堂人手不够，你让你二师父调点人手过来， 我要最短的时间内掌握珀琅城所有情报。” 墨昀辞那边顾星萝是不可能主动去问的，一来，她那便宜爹是大渊的臣子，此事涉及前朝。 二来，她要是开了口，就等于主动暴露。 顾星萝不想作这个死，她已经够多小把柄在墨昀辞手里了。 谁知道，当天晚上，顾星萝懒洋洋斜躺在贵妃椅上，咔嚓咔嚓啃着苹果。 洛肆敲门，送来一沓厚厚的卷宗。 “这是什么？”顾星萝一脸疑惑。 洛肆说：“这是珀琅城的相关卷宗，能调查到的，事无巨细都在这里。” 第161章 治人 顾星萝微微挑了挑眉。 “给我做什么？我对珀琅城的事情不感兴趣，拿走拿走。”顾星萝眨了下眼睛，语气有点讶异：“你们殿下手底这么多人，总不能吃闲饭吧？ 我只想好好吃饭睡觉，眼里没活儿，有什么事情都不要找我。” 便宜爹是大渊的朝臣，可她又不是。 想知道珀琅城的消息，她有自己的情报渠道。 洛肆低垂着头，直直站在那，没有让开的意思，“殿下说五姑娘如今没有晕字的毛病，多识字是好事。” 顾星萝：？？？ 墨昀辞那家伙什么意思？ 故意提小时候她那拙劣的‘借口’，是想跟她犯旧账吗？ 顾星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小气吧啦的！ 顾星萝在心里忍不住骂骂咧咧。 顾小五当即面无表情，“那我看看，巩固一下自己认识的字。” 她伸爪一把拿过洛肆手里的卷宗，然后退后两步，‘哐当——’一声利落将门关上。 洛肆见顾星萝收下，不由松了口气，转身去跟墨昀辞汇报。 而顾星萝窝在房间坐下来，一手摸过桌上的果盘，慢吞吞的翻阅起卷宗。 别看厚厚一沓资料，大部分是讲珀琅城的悠久历史，自百年前大渊王朝建立起，珀琅城的主人换了好几个君主。 按照大渊王朝的相关记载，百年前的珀琅城隶属南虞国，后来因为南虞国跟北绪国频繁交战，西域小国趁火打劫，占据半座城池，死活不肯退让。 凭借西域独有的秘术，硬生生将半座城池占为己有，而南虞国和北绪国都为之忌惮，没有强行要回去。 总之，局面相当混乱。 直到五十年前，大渊王朝出了个赫赫有名的将军，将西域小国赶走，又迎娶了南虞国的某位郡主。 那时候起珀琅城正式归入大渊王朝的领土。 十几年前西域小国不安分，屡次侵犯大渊边境，有扩张的意思，被还不是珀琅城城主的胡天钢和便宜爹顾忠勇守住，一直安稳至今。 整个过程里，没有提到一句古岭部落。 顾星萝明眸闪动了一下，她知道墨昀辞不会将这么无聊的资料送来。 西域小国的秘术……没有详细资料。 兴许，跟古岭部落有关？ 顾星萝摸了颗榛子，随手捏开壳，往嘴里扔去，低头继续往下看。 十年前，胡天钢保卫边境有功，成为珀琅城的城主，兢兢业业，深受百姓爱戴。 除此之外，胡天钢娶过两门妻子，第一个妻子在他行军之时病重不治身亡，第二个则是现在的城主夫人，刘春娘。 刘春娘今年三十出头，比胡天钢小近十五六岁，是以胡天钢对这个妻子很是宠爱，几乎有求必应。 胡天钢和刘春娘膝下只有一子，少城主胡博仁。 按理说，少城主只是个名头，没有实权。 但因为胡天钢老来得子，又有刘春娘吹枕边风，胡博仁有自己的亲兵，数量不多，三四十人。 可见胡天钢对其宠爱程度。 顾星萝不禁回想起去城主府的那一日，胡博仁搂抱着个美人在他爹主院门口溜达。 而且对方出言不逊的口气来看，对他爹的病重没有半点悲伤。 也不知道胡天钢醒后，会作何感想。 顾星萝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的嘀咕：“刘春娘看起来不像是被蛊虫操控，失了智的样子，那便她是自愿。” 从长相上来看，刘春娘没有半点异域轮廓。 那么，古岭部落的人许了她什么好处，让她情愿抛弃现在的权势地位，甚至赌上将来。 刘春娘看着也不像是个蠢笨之人，倒是她儿子胡博仁……等等。 顾星萝脑海中灵光一闪，顿时不自觉蹙眉。 排除所有可能，那就只剩下她上一世最无法理解的情情爱爱了。 再精明的人，真的陷进去，也会变成傻子。 顾星萝不能理解，她低声喃喃：“不会吧……” 剩下珀琅城最近几月的资料，只有轻轻半页。 胡天钢的得力副将贺兰雄最先察觉城主府可能有问题。 自城主病重以来，贺兰雄提出探望城主，城主夫人刘春娘每回都在推三阻四，只说城主需要静养。 直到贺兰雄态度强硬，才允许见上一面。 只是他才看了两眼城主，刘春娘便催促他离去，不要打扰城主休息。 贺兰雄回去后越想越不对劲，便悄悄写了封交由亲信带去天凌城。 而收信人正是墨昀辞早些年安排的心腹。 这才有一开始，洛陆和洛贰先行来到珀琅城夜探城主府的事由。 看到这里，顾星萝将资料往桌上一搁，伸了个懒腰。 刘春娘之所以会推三阻四，应该是蛊虫在胡天钢体内的关键时刻。 这些都只是边边角角的消息。 顾星萝很在意的是，古岭部落的人到底意欲何为？ 前两天，她亲自逮回来的古岭人死的太快，什么线索都没有。 要不，她偷摸潜……算了算了！ 顾星萝脑子迅速转动起来，忽然叹了口气。 她的夜行衣没带，还是等情报堂的人来了再说吧。 情报堂的人速度比顾星萝想象要快，她窝在得月阁小半天后，就看到只异常眼熟的胖鸽在窗边蹦跳。 顾星萝赶紧把竹筒取下来，展开一看，顿时觉得不好了。 司徒澜那家伙也来了，他还说过来凑个热闹。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特么……混蛋！ 仗着自己轻功好，可以像只大扑棱子蛾一样到处飞是吧！ 墨昀辞那厮心思极其敏锐，要是被他发现点什么，她绝对要弄死司徒澜！ 就在顾星萝在心里大骂的时候，门外下人传话说请她去治人。 治人？ 顾星萝一怔，转瞬心中了然。 快要天黑的时辰，墨昀辞要带她去给城主诊治？ 她不动声色地抬手摸了摸手腕处的小赤蛇，出了得月阁。 走进前厅，见到墨昀辞，他旁边站着一个神色恭敬的陌生男人。 此人约莫四十多岁，双鬓发白，脸庞略显沧桑，右眼眉心有一道疤痕。 他整个人虎背熊腰，身上还有一股久经沙场的熟悉血腥味。 第162章 薅了一把 顾星萝挑了挑眉，心中断定这人是上过战场的将士。 果然。 墨昀辞不知在跟中年男人说些什么，看到顾星萝进来，便出声向她介绍道：“这是珀琅城城主的副将贺兰雄。 你需要什么药材，孤让洛肆去准备。” 顾星萝没去看贺兰雄，对墨昀辞摇摇头，说道：“用不着，我们现在出发？” 墨昀辞点了点头，他神色淡然，缓声说道：“城主府的侍卫会在酉时轮一次班。” “行，早去早回。”顾星萝没有任何意见。 贺兰雄却有不同的看法，他打量了顾星萝一圈，皱紧了眉头，忍不住问出声：“殿下，这位是……您说的大夫？” 墨昀辞淡淡‘嗯’了一声。 贺兰雄不由瞪大了眼睛。 城主病重，怎么能请一个看起来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呢！ 说‘他’是学医的学徒，都有人信。 如何能称得上大夫这个名头？ ‘他’医治过多少人！ 贺兰雄连忙劝道：“殿下，微臣知道城中农草药铺的坐堂大夫医术高明，不如……” 没等贺兰雄说完，墨昀辞已经跟在顾星萝后边走出前厅。 顾星萝来到马车前，利落地撩袍弯身进去。 墨昀辞眉心直跳，一拂袖就将贺兰雄拦下，确定他没注意到某人大大方方的动作，才跟着上马车。 刚进到马车，墨昀辞便打开暗格，将小毛毯往顾星萝头上一罩。 顾星萝连忙把蒙头的毛毯子扯下来，她一脸懵逼，有些气呼呼道：“你做什么？！” 墨昀辞将小毛毯拿过来，给她盖好，他非常淡定地说：“你不是怕冷？” 顾星萝要一把掀开的手中动作一顿，感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这厮没安什么好心。 墨昀辞又打开旁边的暗格，里面是两盘新鲜的糕点，声音淡淡：“回来可能会有点晚，你先吃点东西垫垫。” 顾星萝立马拿了块糕点吃起来。 要她帮忙治人，这个态度才对嘛。 顾小五非常心安理得。 上了马车，一肚子有话要说的贺兰雄频频看向顾星萝，那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谁家小子会喜欢吃这等甜腻的玩意儿！ 他孙子六岁以后，就再也没吵着要吃糕点。 这小子连他家孙子都不如，医术能有多高明？ 贺兰雄没忍住，继续劝道：“殿下，微臣跟农草药铺的坐堂大夫有几分交情，此人能信一二，他不会说漏……” “那位坐堂大夫去给胡天钢诊治过？”墨昀辞打断了贺兰雄的话。 贺兰雄顿了一下，他语气有些沉重起来：“整个珀琅城的大夫都给城主看过，甚至还请了天凌城的大夫过来， 他们都说……都说城主他……年老多病，旧疾复发，可能……时日无多。 微臣不信这个，明明城主病倒的前几日，还跟我们几个旧部痛快畅饮！” 顾星萝悠闲啃着糕点，觉得有点干，径自翻出小茶几组装一下，又搬出茶壶开始喝茶。 贺兰雄老脸徒然黢黑，眼皮子狠狠一抽。 太子殿下找的是大夫吗！ 怎么看都像是来郊游踏青的。 不过，这少年跟殿下交情似乎不错？竟然对殿下马车里的东西熟门熟路，跟自家的一样。 顾星萝左看右看，发现没有帕子，伸爪就要扯过墨昀辞的衣角。 墨昀辞木着脸，给她递过来一方帕子。 顾星萝接过帕子擦手，似笑非笑地看了贺兰雄一眼。 贺兰雄心里一震，这少年的眼神……怎么让他瞬间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气势。 顾星萝瞬间将气势收敛起来，不经意地偷瞄一眼墨昀辞。 墨昀辞仍旧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什么都看不出来。 贺兰雄闻言，他下意识看向墨昀辞。 贺兰雄迟疑一下：“就在城主府。” “除了城主和你们几个旧部，还有别的人吗？ 譬如城主夫人或者有什么生面孔？”顾星萝颇有耐心地问道。 贺兰雄摇头：“就我们几个，城主念旧，身边都是服侍已久的老人，没什么生人。” 顾星萝毫不在意地点点头，没再说话。 刘春娘还是很谨慎的。 怎么下的蛊虫，又到底有什么目的，只要胡天钢醒来，应该就能弄清楚了。 半刻钟后，马车停在城主府隔壁大街的胡同里，与城主府的外围一墙之隔。 而外面的人，只要没有刻意走进这条死胡同，便不会发现这里有辆马车。 贺兰雄毕恭毕敬地对墨昀辞说：“殿下，酉时侍卫轮班的空隙只有一刻钟，这位……” 他眼神很不放心地看了看顾星萝，最终沉着气说：“这位大夫不管能不能救治城主，也要尽快出来。” 贺兰雄非常不看好面前这位小大夫，但是碍于殿下处处维护的态度，他实在不好说什么。 这么多大夫都无计可施，贺兰雄也不抱什么希望了。 原本殿下说要带个大夫去看城主，他还以为宫中太医跟着殿下随行呢。 贺兰雄压下心里的浓浓失望，率先翻身进城主府的墙内。 墨昀辞转过头，正要带顾星萝过去。 就见顾星萝非常熟练的扒墙翻了进去。 墨昀辞冷哼一声，他差点忘了某人在旁门左道上天赋异禀。 墨昀辞吩咐洛肆：“你留在这里接应。” 话音落下，墨昀辞一跃而上，飘然落地。 贺兰雄见墨昀辞过来，就要往前面带路，他低声说：“城主府很大，城主夫人喜爱侍弄花草，有好几处石山花圃。 我来过多次，稍不注意还是会迷路，殿下和这位大夫一定要跟紧……” 然而，贺兰雄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顾星萝迈着轻快的步子，一头扎进前面的长廊。 她探出个脑袋，招手催促：“废话就别说了，走快点！” 就一刻钟的时间，讲解个啥啊！ 麻溜点不行吗。 贺兰雄噎住，压低声音，一脸不认同。 没等他开口拦下顾星萝，太子殿下已经跟了上去。 顾星萝迈开步子走在最前面，走得那叫一个轻松，跟逛后花园似的。 途中，她还薅了一把石榴花，一把广藿香，十几株小蓟、天冬草、山茶等名贵花草…… 贺兰雄当场就不淡定了。 第163章 不靠谱 太不靠谱了！ 让‘他’来给城主诊治，当真踏青采花来了！ 要不是墨昀辞在这里，贺兰雄现在就要把顾星萝扔出去！ 贺兰雄心里的希望彻底破灭，指望‘他’能治好城主，还不如相信拜神求佛有奇迹！ 墨昀辞站在一旁，看着顾星萝在花圃里转一一圈，有的只要花茎，有的整株拔起。 而且她的手很稳，动作极快，拔起的时候，整株天冬草根须完整，却没带半点泥。 墨昀辞眸光微微动了动。 他上前，替顾星萝拿过摘下来的花草，抿着嘴角问道：“这些能救治胡天钢？” 顾星萝转过头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语气略有些轻快道：“花圃里种植的这些花花草草，不仅仅是品种珍贵那么简单，大部分都能配药。” 墨昀辞顿时了然。 方才贺兰雄说，这些花圃不止一处，都是城主夫人刘春娘的心血。 这么说来，刘春娘和古岭部落的人暗中有联系，并且时日不短。 “刘春娘是什么时候起开始侍弄这些花草？”墨昀辞淡声问贺兰雄。 贺兰雄听到顾星萝的说法，顿时不以为意。 胡说八道。 妇道人家都爱捣鼓这些花花草草，他家夫人和儿媳都不例外。 只是没有城主夫人这般喜爱罢了。 其中有好几株名花，他家里也有种植，他怎么不知道？ 贺兰雄承认他怀疑城主夫人，可是光凭她平日里精心侍弄花草，就觉得是刘春娘早有预谋的证据。 贺兰雄不论如何都不相信。 可是碍于墨昀辞在场，时间又紧迫，贺兰雄只好按耐下性子，说道：“城主迎娶如今的夫人过门以来，我印象中她一直就有侍弄花草的爱好。 因为城主府有好几处花圃，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珍贵名花盛开。 每隔一段时间，城主夫人便会举办一次赏花宴，请各位家眷一同前来赏花。 不过城主夫人虽然喜爱侍弄花草，但是她却不吝啬，每次赏花宴结束都会送几盆给到场的家眷。 只要有人看上她养的花，她便立马送给那人。 城主夫人还是很大方的。” 说到最后，贺兰雄非常客观的评价了一句。 顾星萝和墨昀辞同时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 顾星萝看向贺兰雄，她蹙着眉问道：“刘春娘送的什么花，你家中也有？” 贺兰雄对顾星萝心有不满，这都是什么时候，问这些花花草草做什么，不是浪费时间吗！ 贺兰雄语气生硬：“有，不过是我家夫人在养。 小大夫能不能先去给城主诊治？” 贺兰雄虽然不抱任何希望，但是他想进去见一见城主。 这几天城主府传出城主的病症愈发严重，可能…… 现在是能见一面，就少一面。 “马上好了。”顾星萝也不耽搁，蹲下来将脚边一颗像是没及时拔除的野草揪出来。 然后站起身，快步朝着主院的方向走去。 顾星萝脚步很快，一边走得飞快，一边特意绕了两个长廊，躲开路过的下人丫鬟，又去别的花圃薅了两把。 不一会儿功夫，不单墨昀辞手里有一把花草，连带贺兰雄双手也没空。 贺兰雄看着她跟在自家菜园子里摘菜一样，挑挑拣拣。 不仅如此，顾小五她连哪里可能会窜出下人都知道。 贺兰雄不知不觉就麻木了。 她这是在城主府住过吧？ 城主府主院门口有两个老嬷嬷守着。 顾星萝远远地瞄了一眼，便绕到后窗。 不知道摸了个什么东西，类似长长的铁片，她往窗子缝隙挑拨两下。 ‘咔哒——’轻微一声，顾星萝拉开窗子，蹦跃进去，别提多麻溜了。 贺兰雄有点不能接受，这特么是大夫吗，怎么精通撬锁？ 贺兰雄忍不住低声问墨昀辞：“殿下‘他’真是……”大夫？ 不靠谱又多了一点！ 然而，没等贺兰雄说完，墨昀辞冷着俊脸跃身进去。 墨昀辞也不知道顾小五这些年，不干正事的技能又多了一样。 不知道她是本来就会，小时候没有发挥的空间，还是神医谷教的。 但凡现在顾小五表现出来的耍滑奇葩行为，墨昀辞都要深深怀疑神医谷。 顾星萝完全不知道，神医谷又一次给自己背大锅。 很久以后，云子翁得知墨昀辞对神医谷的看法，来自顾星萝这个家伙，恨不得拍死她。 屋内，除了昏睡多日不醒的胡天钢，没有别人。 顾星萝进去，只在瞟了一眼病榻上的胡天钢，就在屋里四处转了一圈。 贺兰雄看到脸颊凹陷无比苍老的胡天钢，再回想起十多年前一同在奋战杀敌犹如昨日，不禁老泪纵横。 “城主……”贺兰雄嘴唇颤了颤。 贺兰雄下意识扭过头去找顾星萝，这里只有‘他’一个大夫，死马当活马医也行！ 却见顾星萝在屋子里悠闲走动，贺兰雄心头的怒火一下就上来了，他气得紧握成拳：“小大夫你要是不能治好城主，应该一早就说清楚。 我们进来费了多大的功夫，还要冒着被城主府发现的风险。 特别是殿下的安危，若有个什么意外，你区区一个黄毛小子担待得起吗！” “贺兰雄。”墨昀辞沉声说道。 墨昀辞面色冷沉，目光冷若寒霜看了他一眼，声音冷硬：“胡天钢的病症数十位大夫都束手无策， 她能来给胡天钢诊治，是她自己愿意。 你是在威胁她还威胁孤？” 贺兰雄心头一跳。 他怎么敢威胁当朝的太子殿下！ 这个少年跟殿下什么关系，到底又有什么能耐，能让殿下处处维护。 “微臣不敢。”贺兰雄心里掀起一阵惊涛骇浪，他连忙压下愤懑请罪道。 顾星萝没空去看贺兰雄，她伸手打开半人高的香炉，里面有燃过的香料残留，摸了一把闻一闻。 她环视一圈，想了想，走过去抓起桌上的玉石镇纸。 墨昀辞见她如此，他不由问道：“你要怎么做？” 顾星萝蹲下去，单手抓住香炉的一脚，将里面的灰倒到窗外去，她对墨昀辞努了努嘴：“把手里的花草给我。” 第164章 虫卵 顾星萝挑出十几株小蓟往香炉里面丢去，将玉石镇纸抛给贺兰雄，说：“把小蓟砸烂。” “这些东西能治好城主？”贺兰雄脸色难看，提出了质疑。 可是有太子殿下在，贺兰雄没敢再向刚才对顾星萝发难，语气生硬地说：“你还没给城主诊脉。” 顾星萝偏头想了想，淡定地说：“时间所剩不多，你若不想救人，我慢慢说给你听。” 贺兰雄顿时噎住了。 他等不起，巡逻的侍卫一旦换班，他们就会在晚上将主院团团围起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白天没什么看守，到了晚上却是围得密不透风。 顾星萝见贺兰雄开始捶药，她又依次挑了几样花草拿在手里。 墨昀辞帮她拿着天冬草，淡声问道：“孤记得你不是有……花肥？ 不能把它引出来？” 当年京郊河抛尸案，顾星萝就是靠一瓶花肥，将那些死者体内的蛊虫引诱出来。 顾星萝瞥了他一眼，低头揪了两株霜含珠出来，不紧不慢地扔进香炉，“当年算是误打误撞。 珀琅城城主体内的蛊虫不一样，他人还活着呢。” 若是死人，倒是无所谓。 顾星萝想了想，她没什么诚意地墨昀辞说：“我只在医书上看过蛊虫的一些记载，能不能把人救下来， 我不能保证，你最好有个准备。 倘若是救不回来，你接下来该怎么办。” 胡天钢一死，虎符就彻底没了下落。 不排除刘春娘和古岭部落的人没什么耐心，伪造虎符，又或是冒充胡天钢，继续把持整个珀琅城。 墨昀辞眸色深深看了眼顾星萝，随即淡淡嗯了一声。 贺兰雄根本相信顾星萝能治好城主。 捶烂这些珍贵的花花草草到底有什么用？ 胡来！太胡来了！ 太子殿下也由着‘他’。 贺兰雄心里憋着一股火，恨声咬牙：“捶好了，接下来要怎么做？” 顾星萝转过头，往香炉里望了眼，确定是她想要的程度后，丢下两个字：“过来。” 她快步走到胡天钢的床榻跟前，无比轻松的语气：“给他翻个身，把衣服拉上去。” 贺兰雄有些不忿，可是时间所剩无几，殿下明显在偏袒‘他’。 贺兰雄只能照做，有力的胳膊将胡天钢小心翻过去，拉起上半身衣服。 顾星萝突然说了一句：“去找找，不要下嘴，不然不要你了。” 什么？ 贺兰雄听得很懵。 这说的是什么话？ 什么下不下嘴的，这里除了他和殿下，还有别人吗？ 顾星萝打了个响指，小赤蛇瞬间从她手腕飞窜出去。 整条红如焰火的小赤蛇吐着蛇信子，在胡天钢后背游走起来，发出‘嘶嘶’声。 贺兰雄一双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心头一震。 这这这……是毒蛇！ 蛇瞳猩红，极为不祥！ 绝对是一滴唾沫都能让人毙命的毒蛇！ 什么大夫能养毒蛇，还敢带在身上！ 贺兰雄下意识看向太子殿下。 墨昀辞神色淡淡，十分平静，一点都不感到意外，显然是知道的！ 贺兰雄一阵心惊。 殿下是未来的储君，乃是千金之躯，怎么能够放任随身携带一条毒蛇的人靠近！ 太危险了！ 贺兰雄张了张口，刚要说话，眼角余光就看到胡天钢背部的皮肤下面有什么在蠕动。 那东西避着小赤蛇的方向拱起，逃难一般。 “这是什么？！”贺兰雄脱口而出。 他从没见过这么古怪的情况，体内有活物？ 顾星萝摸出撬锁的匕首。 墨昀辞侧眸瞟了一眼，这才发现顾星萝手里的匕首薄如蝉翼，刻有繁复血槽。 浅浅看过去，会以为是漂亮的花纹。 顾星萝刚要在胡天钢后背割开一道口子，忽地眼珠子一转，立马将手里的匕首塞给墨昀辞。 她后退两步，伸爪拍了拍心口：“你来，我有点害怕。” 墨昀辞：…… 你以前杀人眼睛都没眨一下，现在你说害怕？ 贺兰雄立马自告奋勇：“殿下，微臣来吧。” 墨昀辞摆手，垂下眼眸，修长白皙的手微一转，胡天钢后背接近腰部的位置瞬间划开一道三寸小口子。 皮肤下的活物当即钻了出来。 是一只花花绿绿的虫子，头部有四双复眼，背部长有层硬壳。 饶是在沙场征战多年的贺兰雄也忍不住惊得后退一大步。 贺兰雄打了一个寒颤，反应过来：“城主不是病了，而是体内有这只虫子？！” 顾星萝没回他，掏出个小竹筒丢给贺兰雄，“装进去。” 然后她挖了一大块香炉里捶成糊状的花草覆在伤口上，这才伸手探了胡天钢的脉搏。 顾星萝心下微微一沉，抬头看向墨昀辞，摇了摇头：“情况不是很好。” 贺兰雄此时看向顾星萝的眼神无比感激，以为是个极其不靠谱，仗着太子殿下袒护的毛头小子。 没想到，真的能将城主救回来。 光凭方才的那一手，甭管人家养剧毒的蛇，就是养上一窝，贺兰雄都没有意见。 贺兰雄闻言，赶紧问道：“那奇奇怪怪的虫子不是从城主体内出来了，难道还有？” 顾星萝斟酌了一下，语气无比平静地说：“蛊虫在他体内待得太久，虽然有武功强身的底子，但到底上了年纪。 以后好好养着吧，尽量不要动怒动气，不能受太多刺激。” 小红还盘在胡天钢的后背，没肯下来。 顾星萝不由怀疑他体内已经有虫卵。 那她弄出来的简版药膏，就没用了。 至于不受刺激……就眼下珀琅城的情形来看，不太可能。 “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墨昀辞忽地问道。 顾星萝朝小赤蛇勾了勾手指，小赤蛇立马缠上来：“他昏迷太久，怎么也要一两个时辰吧。” 墨昀辞眉头微皱。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训练有素的脚步声，朝着主院靠近。 贺兰雄脸色一变：“不好，城主府巡逻的侍卫换班了。” 顾星萝和墨昀辞对视了一眼。 两人异口同声：“把人带走！” 虎符不能落在外人手里。 胡天钢要是此时清醒，还能留下来里应外合。 第165章 虎符(上) 可是，现在胡天钢没有意识。 他体内的蛊虫已经被拔出，继续留在城主府的话，处境极度危险。 顾星萝立即将香炉的残渣清理干净，放回原来位置。 她想了想，在衣柜里拿两个枕头用床上的被褥一盖，放下床幔。 要是不走近细看，还真以为里面躺着人。 而后，顾星萝麻溜拉起衣服跳窗出去。 整个过程，顾小五那叫一个行云如流水，看得墨昀辞眉心直跳。 由贺兰雄扛起胡天钢，四人悄无声息地顺利离开了城主府。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守在主院的两个老嬷嬷便开门走了进去，小心谨慎地将香料放进香炉点燃。 城主夫人说，这是能提神补气的珍贵香料，能帮助城主大人早点醒来。 她们抬头朝床幔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二人出去把门关上了。 ** 回到府邸，贺兰雄一脸愁眉不展地看着床上无比憔悴的胡天钢，拱手作揖： “殿下，一旦刘春娘发现城主不见了，肯定会下令全城搜查。 若留城主在这，于殿下而言太危险了，微臣夫人有个鲜少有人知晓的小院，不如先将城主安置在那。” 贺兰雄满脸的担忧之色。 看得出来，他对城主非常忠心。 墨昀辞没看他一眼，反是转过头望向顾星萝。 顾星萝正自顾自地喝着茶，注意到墨昀辞投来的目光，她翻了个白眼。 看她做什么？ 刘春娘哪里敢大肆搜查，生怕别人猜测不出城主病重有蹊跷，节外生枝。 所以，她必定不敢放在明面上，而是会暗中搜查。 首当其中的，就是那些跟着胡天钢奋战杀敌的部下。 贺兰雄现在要做的，最好是赶紧回府去，当做无事发生。 而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贺兰雄和其他同僚一举一动都会被刘春娘派人盯着。 墨昀辞这厮想让她来说，绝对不安好心！ 指不定是想试探她对珀琅城的事了解多少。 呸！没门。 “让厨房熬点稀粥，人醒来后喝上半碗，不宜太多。”顾星萝站起身，随手将装着蛊虫的竹筒一揣，若无其事地走出去。 没多久，顾星萝便看见贺兰雄行色匆匆离去。 顾星萝淡定地伸手摸摸小红，让它不要把竹筒里的虫子吓死了，她还有用处。 顾星萝抬眸看了一眼外面天色，思忖着司徒澜应该已经到了，是不是马上去见一见。 还是等着胡天钢醒过来，从他口中打探到消息再过去？ 顾星萝根本不是纠结的性子，思索片刻，她便喊上顾一吃完饭，回房歇息去了。 今夜注定不太平，还是晚点再跟司徒澜见面吧。 要是外出撞上城主府去搜查的侍卫，那就麻烦了。 话又说回来，顾一不是说城主府有个蛮厉害的死士，她去了两趟怎么没察觉主院有隐蔽气息？ 两个时辰后，月色当空。 城主府主院传来一阵响亮的摔砸声。 两个老嬷嬷跪在满是碎瓷器的地上，膝盖流着鲜血，面色惨白，根本不敢求饶。 “说！到底怎么回事！”刘春娘脸色难看，心里窝着火，她声音无比尖锐，“我让你们看好城主，他人呢？” “回夫人，老奴确实不知啊。 白天的时候，进来点香料，城主他……他还在呢！”老嬷嬷吓得浑身一抖，哆嗦着说道。 “白天还在？”刘春娘面目扭曲了下，指着脚边的两个枕头，“那你们告诉我，这么大个活人怎么就成了两个死物！” 刘春娘怒火中烧。 胡天钢要是一直醒不过来，死在城主府中，那倒也罢了。 没有虎符，她还能想法设法伪造一个出来。 但是他人没死，被人悄无声息的带走了！ 刘春娘简直不敢想象，若是胡天钢醒过来，她这些年来心血可都白费了！ 刘春娘一把抓起手边半人高的瓷器，猛地砸向老嬷嬷额头上！ 两个老嬷嬷惊叫出声，却根本来不及躲开。 “嘭！”的一声。 瓷器四分五裂，两个老嬷嬷应声倒地，瞬间断了气。 两人脑子里还流出红白粘稠之物。 刘春娘皱起眉，嫌恶地后退两步。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安珀一把揽住，扶她站稳，嘶哑的声音：“事已至此，我们要想办法把人找回来！” 刘春娘很快冷静下来，顺势依偎在安珀怀里，她眼底闪过一丝阴冷之色：“一定是那几个跟他出生入死的家伙！ 等找到虎符，我要他们陪着胡天钢那个老不死一起去见阎罗！” 话音刚落，刘春娘想到了什么，心里不由升起一丝不安，她忙道：“阿郎，你说那几个家伙会不会是知道了什么， 才将胡天钢带走，然后想办法取出他体内的恹虫？” 安珀当即冷哼一声，很有自信：“绝无这个可能！ 你当恹虫是什么普通蛊虫？ 它是大祭司钻研十年之久才培育出来的稀有蛊虫，数量少又珍贵。 若不是此时需要用到恹虫，大祭司未必舍得送一只出来。” 顿了一顿，安珀皱起眉说：“你不是也见识过恹虫的厉害？ 请了这么多大夫过来，就没一个能察觉出异样。 胡天钢那几个老部下还能搞出什么花样？ 不过说到底，也是你做事不够谨慎，之前就不应该拦着他们不见胡天钢，否则他们也不会起疑。” 安珀的语气有些指责。 听得刘春娘心生不满。 怎么会是她做事不够谨慎。 明明是他亲口告诉自己，恹虫成功筑巢之前，受不得一丝惊扰。 刘春娘脸上挂着不高兴的表情，安珀丝毫没注意到，他用命令的口吻：“你快派人去搜查，先不要大张旗鼓，等找到胡天钢后，再给那人按个罪名。 你也尽快把虎符画出来，我好找人造一个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刘春娘冷淡地应了一声，一把将他推开。 安珀低头看她一眼，心里很是不耐烦，女人就是麻烦。 当年要不是看在她有种植草药的天赋，连成为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但是一想到大祭司的叮嘱，安珀不得不耐住性子，重新揽住刘春娘，他哄道：“胡天钢下落不明，不仅会影响我们的计划，还会阻碍我们的未来。 我一想到这个，难免心急，你不会不体谅我吧？” 第166章 虎符(下) 刘春娘的脸色顿时稍好，她立马嗔怪地瞪他一眼，“我知道阿郎不是无情的人。” 说着，刘春娘推了推安珀，让他躲到屏风后面去。 刘春娘打好腹稿，看都没看地上的两具尸体一眼，她立马高声喊道：“来人！” ** 一夜无梦，顾星萝叼着油条，小勺子在热腾腾的豆浆上来回搅拌。 将嘴里的油条咽下去，直接捧着海碗豆浆咕噜咕噜往嘴里灌。 墨昀辞优雅地吃着早膳，仿佛没瞧见某人豪迈的吃相。 顾星萝一抹小嘴，然后说了一句：“豆浆不够甜，洛肆下回让厨房多加糖。” 刚一只脚踏进门的洛肆有一瞬间的沉默。 五姑娘的吃相，这么多年，还没改啊。 等过阵子回了京城，怎么跟那些世家贵女们相处？ 要知道，如今不是小时候，只需整天待在鹿鸣书院念书即可。 像五姑娘这般十五六岁的贵女，不是在相看，就是在议亲。 一个月里头，京城各府贵女起码得参加五六场宴会…… “何事？”墨昀辞吃完了早膳，优雅放下筷子，淡声问道。 洛肆骤然回神，他忙道：“下人刚才来报，胡城主醒过来了，殿下和五姑娘要不要去看看？” 嗯？醒过来了。 顾星萝眸光一闪，赶紧将最后一块豆沙包塞进嘴里，站起身：“我去给他看看。” 胡天钢被安置在外院客房，就在顾一的隔壁房间。 顾一正在门口扎马步，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可见他早早起来练功。 墨昀辞走进外院，没急着进去，他淡淡地扫了顾一一眼，继而朝顾星萝瞟去，冷幽幽地点评：“当年你有他十分之一的刻苦，也不至于长得那般圆滚。” 顾星萝一脸懵逼。 靠！ 那都是多久之前的黄历了！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胖过好吧！ 顾一闻言，眼神不由飘移到顾星萝身上。 顾星萝立即摆出冷漠的表情，对墨昀辞伸出爪子：“你有证据吗？拿出来！” 你说是就是，证据呢？ 墨昀辞挑挑唇角，“你进城的时候没看公告栏？” 每一座城池的公告栏都张贴着顾小五的六岁画像，详细的身高体重……以及当年头顶上的两根呆毛！ 顾星萝感觉墨昀辞的视线往她头顶瞅过来，她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摸脑袋。 下一刻，顾小五倏地收回小手，恶狠狠瞪了墨昀辞一眼。 他怎么好意思提这茬！ 顾星萝转过头蹬蹬蹬走进客房，胡天钢正半躺在床上，看上去比昏迷时更加苍老。 胡天钢看到墨昀辞和顾星萝走进来，他虽然没见过当朝的太子殿下，但是醒来后，听下人透露。 再看进来的两人，一个气质清傲矜贵，一个气质恣意出众。 明明是极其矛盾的两股气质，却异常的融洽，谁也没压过谁。 胡天钢阅历丰富，也不由心头一惊。 最终他目光望向年纪稍长的墨昀辞，就要硬撑着下床行礼。 墨昀辞淡淡道：“胡城主不必多礼。” 说完，墨昀辞虚扶了一把胡天钢。 胡天钢为大渊王朝守驻守边疆一带，功不可没。 胡天钢连起身都力气都没有，顺着下人的搀扶靠在床上，说话声音气若游丝：“老臣……有愧啊，娶了一个……一个……心怀不轨的女人进门。 咳咳咳……十几年来，一直没能、没能察觉。” 墨昀辞：“胡城主有功于大渊，不必介怀。” 墨昀辞转身看向不知从哪摸来一把瓜子的顾星萝，“你给胡城主看看。” 顾星萝吐掉嘴里的瓜子皮，一边伸手，她一边随口道：“请我这个鼎鼎有名的神医看病，五百两，不包治好。” 墨昀辞嘴角微微抽了抽，瞬间不想跟顾小五说话。 这货真是一点亏儿都不肯吃。 刚才怎么调侃她的，现在立马反击回来。 鼎鼎有名的神医？ 脸皮不薄啊，一点都不谦虚。 墨昀辞冷不丁道，“治不好叫什么神医，自己去找洛肆要。” 胡天钢频频看了眼墨昀辞，又看了看顾星萝。 竟然是个大夫？ 是不是也太年轻了。 顾星萝哼唧一声，伸手搭上胡天钢的脉搏，抬眼扫了他脸上极差的气色。 眼里布满血丝浑浊，嘴唇干裂发白，脉象……取出蛊虫后，没有好转迹象。 顾星萝心里不禁一沉。 这是油尽灯枯的脉。 顾星萝垂眸。 体内果然……有虫卵吗？ 小红能驱赶一只蛊虫出来，但是绝做不到驱赶一堆。 虫卵具体有多少，几十只？几百只？还是……千只？ 一旦孵化出来，那些蛊虫就会第一时间啃咬进食。 救不了。 顾星萝甚至估摸不准胡天钢体内的虫卵什么时候会孵出来。 人体温度是虫类最好的温床，胡天钢身体很虚弱，如果不及时补气血，他随时有生命危险。 可是，给他喝了补药，又等于在滋养体内的虫卵。 墨昀辞眸光落在顾星萝迟迟没松开的探脉上，他眸色微微一闪，看向胡天钢，直接问道：“可有告知他人虎符的下落？” 胡天钢闻言，脸上的表情一僵，露出惭愧之色，他苍老的声音道：“虎符目前应该只有我一人知晓。” 目前？应该？ 墨昀辞和顾星萝微微蹙眉。 胡天钢不敢有所隐瞒，他稍稍迟疑了看了眼给自己把脉的顾星萝，见墨昀辞没有屏退的意思，才继续说道： “殿下，可记得珀琅城在几十年前，还没有隶属大渊王朝的时候，曾是西域小国掌管。 城主府就是当时建造，边关战事吃紧，有银子自然是给手底下的士兵们多吃些好的。 城主府便一直没有搬迁改动，顶多是年久修缮一下。 我发现城主府有好几个密室，便将虎符放置在其中一处，本想着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何况城主府的建造图纸早就丢失，当年建造城主府的工匠恐怕早不在人世。 我才放心将虎符安置。” 胡天钢脸上的愧色愈发浓重。 顾星萝听着，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 胡天钢艰难地抬手抹了一把老脸，嘴唇颤了颤：“那处密室就在春娘的寝房里。” 第167章 障眼法 屋内有一瞬间的寂静。 顾星萝和墨昀辞两人不由无语。 乍一听，胡天钢的想法没多大毛病。 但密室是西域小国几十年前建造。 而现在谁都知道刘春娘有问题。 不就等于双重危险？ 灯下黑，也不能黑成这样啊。 胡天钢说了一大段话后，他直喘气：“……殿下放心，春娘她不知道房里有密室。 那密室很隐秘，不会轻易被发现的。” 墨昀辞沉默了下，他言简意赅问：“如何打开密室？” 闻言，顾星萝转身就要出去。 顾星萝可没兴趣知道，而且她理应避个嫌。 虎符的消息越少人知道越好，免得出了岔子，惹事上身。 谁知，顾星萝才走两步。 墨昀辞拉住她。 “你要去哪？” “饿了，找点东西吃。”顾星萝摸摸自己的小肚子，随口说道。 墨昀辞面色平静，“等会让人送过来。” 没等顾星萝拒绝，墨昀辞不由分说拉着她坐下来。 顾星萝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难道这厮想拖她下水？ 不不不，她什么都不想知道。 顾小五立马趴在桌上，扭过头不去看墨昀辞，双手捂着耳朵。 摆出一副谁都不搭理的态度。 墨昀辞这丫的怎么总爱欺负人呢！ 墨昀辞眼底闪过隐隐笑意，很快稍纵即逝。 胡天钢将怎么开启密室的方法全盘托出，墨昀辞见他满是疲倦，便不欲多说什么，十分自觉拉起顾小五离开。 随后，下人端来好些几盘精美的吃食，但份量都不多。 “殿下说晚上容易积食，不宜多食，五姑娘请慢用。” 下人摆好盘子，立即退了下去。 顾星萝本来不饿的，但是看到桌上刚做好的吃食，散发一阵诱人的香味。 顾星萝拿起筷子，夹起个水晶虾饺放进嘴里，满意弯起眼。 唔……好吃。 还是吃了叭，不能浪费！ 夜如水，月如钩，整个珀琅城黑灯瞎火，一片寂静。 时不时深巷中传来几声犬吠，还有小孩半夜哭闹声。 一道纤细黑影嗖的一下跃上屋檐，身姿轻盈得恍若没有重量，足尖一点，几个起落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宅院间。 顾星萝蒙着面巾，只露出一双漂亮勾人的桃花眼，速度极快落入一间偏僻屋舍，无声无息。 下一刻，一道掌风朝她拍了过来。 顾星萝侧身避开，抬腿狠狠踢了一脚。 “哇——！你来真的啊！”司徒澜瞪大眼睛，他大叫出声，连忙后退。 然而，顾星萝速度极快，司徒澜站稳后，低头一看，胸口留下一个脚印。 顾星萝轻哼一声，警告他：“不要在我后面出手，我担心没忍住宰了你！” 顾星萝不是在说笑，这是记忆中的本能。 司徒澜讪讪摸了摸鼻子：“我们这么些年没见，全靠飞鸽传书。 这不是听云子翁说，你的武功没有后患，就想着试试你如今身手退步了没有。” 顾星萝似笑非笑地看了司徒澜一眼：“我再跟你练练？” 司徒澜立即摆了摆手，他忙道：“不了，不了，我们说正事要紧。” 顾小五小时候就蔫坏，现在还是一点都没变，他还是不自讨苦吃了。 顾星萝推门进屋，里面家具陈旧，却十分干净，一看就是刚擦洗不久。 她取下面巾，很自然地问道：“说说吧，有什么消息？” 司徒澜朝她看了好几眼，仔细端详，他啧啧两声有点感叹。 没想到，长大后的顾小五还真是个美人胚子。 就是……她这张雌雄莫辩的脸，是不是太招摇了点。 特别是她穿着一身男装，简直男女通杀呀。 等日后回到京城，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好戏来。 “说话。”顾星萝见司徒澜走神，有点不满意地踹他小腿。 司徒澜回过神来，神色稍正，问道：“我们非要蹚这趟浑水？” 不等顾星萝询问，司徒澜掏出一张图纸递了过去：“你先看看这个。” 顾星萝看了眼图纸，眸底涌起一丝讶异，神色跟着有些凝重起来。 上面是一个古篆‘周’字，周边轮廓的凹凸纹路却像是…… 顾星萝抬起头来，拧眉：“这令牌是哪来的？” 司徒澜坦然说道：“情报堂在珀琅城跟踪了几个商人，他们说是经商，却在城中待了将近三个月， 一直没有离开的意思。 对外说是家族遇难，想出售祖传的宝物，迟迟没找到合适的买家。 这块令牌被那商人带在身上，而‘周’家是南虞国的末流贵族，据说跟南虞皇室有远亲关系，勉强算是皇亲国戚。 令牌上面的纹路就是周家族徽。” 南虞国参与进来了？ 顾星萝问道：“这些商人里有古岭部落的人？” 司徒澜点了点头，脸上表情露出一丝犹豫，说：“情报堂的赤霄说他们的长相都偏异域特色， 看来南虞国的周家早早跟古岭部落有联系。” 顾星萝眸光微闪，听着觉得不对劲，“他们长相都是异域特色？” “大部分是，有什么不对吗？”司徒澜有些疑惑。 这当然不对。 顾星萝脑子一转，她当即追问道：“把周家令牌带在身上的人，长什么样？ 还是偏异域？” 司徒澜皱眉认真想了想，情报堂的人负责追踪，他并没有亲自盯梢。 好一会儿，司徒澜才恍然地说道：“我想来了，赤霄说带着周家令牌的那人有一双鸽灰色眼睛，轮廓要比其他人更粗犷一些。 不像是偏异域容貌，倒像是土生土长的西域人一般。” 这就对上了。 顾星萝思索片刻，肯定地说道：“跟古岭部落暗中有联系的不是南虞国，应该是西域小国。” 令牌不过是障眼法。 西域小国，这种称呼其实是不对的。 所谓小国，实际上是众多部落自称国家，不管是习俗还是别的，都是以部落的形式存在。 这些小国纷争不断，又因地形环境受限，没有大渊、南虞、北绪三个国家这般强盛。 百年前，西域小国联合起来夺取半座珀琅城，想以此作为纽带扩大疆土，但最后惜败退回故土。 后来，他们屡次入侵却没有一次成功。 然而，这种分崩离析的局面，在五年前被乌亚一族亲手结束，重新整合了整个西域。 而乌亚国的王后，就是出自古岭部落。 第168章 哪来的功法? 说来也巧，百年前，带领西域众多小国攻破珀琅城的人，正是乌亚一族。 司徒澜蓦地明白过来，他惊讶道：“西域小国想对珀琅城下手？” 说笑吧，还以为是百年前吗。 就拿十多年前来说，他们西域小国想侵犯大渊的领土，不是被打回去了。 顾星萝摇了摇头：“确切的说，是乌亚一族。” 没有领头人的西域，只能说是一盘散沙。 但有野心勃勃的乌亚一族，不得不防。 “你打算怎么做？”司徒澜他皱了皱眉。 他知道顾小五的推测从不会出错。 也不知道她的脑袋瓜怎么长的，每次都能从只言片语中推敲出真相。 顾星萝打了个哈欠：“什么都不做，困了，我要回去睡觉。” 什么怎么做？ 她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咸鱼。 这种家国大事，有墨昀辞呢。 他心思深沉，八百个心眼，发现端倪只是迟早的事。 顾星萝走到门口，脚步停顿了下，提醒道：“我让赤霄过来帮我，可没邀请你来，哪来回哪去。 要是被墨昀辞抓住了，你就等死吧。” 她是不会去救他的。 司徒澜见顾星萝真的不打算插手这种事，他不由松了口气，也是顾小五不是什么大包大揽的人。 这姑娘懒得要死。 司徒澜当即没放心上，他笑着道：“这位太子殿下高风亮节，早就不计较当年的事了。 要不然他怎么会在暗阁花十万两悬赏你？ 我都好几次差点没忍住把你卖了。” 顾星萝一记眼风扫过他。 司徒澜有点肉疼道：“话又说回来，你怎么一出神医谷就被他找着了。 你就应该跟我合伙，我卖你消息，你再出现在太子爷面前，赚了银子我们俩平分。” 顾星萝非常认真跟他说：“滚。” 司徒澜这家伙脸皮很厚，他还想再说几句。 “带它去找云子翁，它能在人体内产虫卵，你让他好好研究。”顾星萝把装着恹虫的竹筒丢给了司徒澜。 什么东西，这么恶心？ 用人的身体当温床。 司徒澜还想问问顾星萝，但她转过身运着轻功飞檐走壁，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得，长大后的顾小五还是个甩手掌柜。 他还是早点把顾一培养起来吧。 司徒澜有些无力的吐槽。 ** 顾星萝回去后，洗漱一番，什么都不想的钻被窝睡觉去。 她根本不担心墨昀辞这个心思缜密又腹黑的狐狸，跟他说话的过程都要小心不能被他坑了。 珀琅城这趟浑水，估计他心里已经有数。 只要拿到虎符…… 果然，顾星萝照常吃吃喝喝，偶尔偷摸指点一下顾一，期间一直没见到墨昀辞他人。 七八天后，本来藏身在宅邸各个角落的暗卫，全都不见了。 顾星萝挑了挑眉，满不在乎地出门闲逛，买了点零嘴，回去抄近道，走进没什么人烟的小巷。 她刚走到一半，突然就冒出一两个人来！ 非常狼狈的两个男人，满额汗水，呼吸急促，脸色有些慌张。 顾星萝往后退半步，站在墙边。 她眸光不经意瞥了一眼走在前面的那人。 嗯？ 他眼睛……居然是鸽灰色的。 顾星萝脑海灵光一闪，一个念头呼之欲出。 下一瞬，走在前面的男人突然抬头一双鸽灰色的凶狠目光盯住顾星萝：“你看到了！” 倏地，男人手指拢成爪状骤然袭向顾星萝的脖子，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脖子拧断。 顾星萝眸光一冷，反手拍开他，抬腿就是一脚！ 男人没反应过来，直直踹飞了出去，砸在后面的墙上，差点抠不下来，他嘴角流出一丝鲜血。 顾星萝哼了一声，声音幽幽：“乌亚一族？” 男人猛地抬头瞪住顾星萝。 “哦，那就是没错了。”顾星萝勾唇一笑。 她眸光扫向旁边另一个警惕看着自己的男人，语气轻快地问道：“你是乌亚一族还是古岭部落的？” 话音未才落，灰色眼睛的男人突然一掌拍向顾星萝面门，掌风凝着一丝熟悉的阴煞。 顾星萝神情一凛，毫不犹豫地抬手对掌，霸道汹涌的阴煞内力轰然压了过去，带着摧枯拉朽之势。 灰眼男人惊骇得瞳孔一缩，一口血雾喷了出来。 顾星萝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眸光涌着杀气，她冷声喝问：“你哪来的功法？” 灰眼男人满口鲜血，他张了张口：“你……怎么会……” 顾星萝掐他脖子的手收紧，她眸色冰冷，声音满是寒霜：“是我在问你，到底哪来的魔功？” 灰眼男人呼吸一窒。 眼前这个少年竟然知道是魔功！ ‘他’怎么知道？ 他们也是经过无数次试验，好不容易才……才…… 就在这时，巷子口传来一阵匆匆脚步声。 “快——！有人看见他们进了这里！” “一定把他们要抓住！审出幕后主使！” “贺兰大人，他们绝对往这逃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顾星萝朝巷子口的方向瞥了一眼，灰眼男人一口一口吐着血，徒劳的挣扎了下。 可惜他的心脉早被顾星萝一掌震断，根本活不成了。 顾星萝非常利落地咔嚓一声拧断他脖子，另一手飞快抓向旁边那个男人。 安珀大惊失色，连连后退。 葛灰要杀‘他’灭口！ 却没想到，被反杀。 ‘他’和葛灰的功法…… 安珀脑子里的念头刚起，顾星萝动作极快倏地抓向他的天灵盖。 安珀赶紧甩出一把蛊虫，慌不择路就逃。 顾星萝左手腕一抖，小赤蛇瞬间窜出，蛊虫直直僵住，仿佛遇到天敌般撤退。 安珀心疼得滴血，却也给他争取了一线生机。 顾星萝只抓住他的手臂，他咬牙抽出一把匕首直接砍向自己左手臂！ 会死的！ 落在这个少年手里，绝对会跟葛灰一样死掉的！ 为了逃命，一条胳膊算得了什么。 “啊！” 安珀痛得惨叫一声，死死捂着断臂的切口，毫不犹豫地就逃命去！ 顾星萝微微一怔，她很久没遇到对自己心狠的人了。 她刚要迈步追上去，一支三十多人的士兵涌了进来，顿时把本来不宽敞的巷子变得十分拥挤。 他们一冲进来，便将站着的顾星萝团团围住。 第169章 你要不要? 窄窄巷子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躺在地上的男人毫无生息，胸前的衣服上满是血迹，旁边还有一条鲜血淋漓的断臂。 这一幕，给人的视觉冲击相当大。 贺兰雄和洛肆一群人冲进来，他们不由齐齐一愣。 “是你？！”贺兰雄露出震惊的神情。 太子殿下身边的那位小大夫！ “五姑……咳咳，少爷，你怎么在这里？”洛肆也很吃惊。 顾星萝这些天又像是回到鹿鸣书院的时候，小日子过得不要太美好。 相比殿下最近几天都很忙，他不是在书房忙到半夜，便是外出，每日只睡不到两个时辰。 “我路过，正准备回去。”顾星萝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说得轻描淡写：“突然看到两人起了争执，倒了一个，跑了一个。” 言下之意，这两人是起了内讧，其中一个杀了同伴，自己也没落得好，断臂逃走。 贺兰雄皱了皱眉，显然不大相信。 洛肆则是稍稍诧异了下，他蹲下来伸手探向葛灰的脖颈。 死了，而且是受了严重的内伤导致。 五姑娘天生神力，却没有武功，不大可能是她。 她出现在这里，应该是巧合。 洛肆心道。 “跑掉的那个往西边去了，你们尽快去追吧。”顾星萝伸手指了指向西方向。 逃跑的古岭人断臂求生，他必须尽快止血，否则离死也不远了。 只要沿着他逃跑的方向追查过去，再严守各大药铺，又或是前去药铺买金创药的人，皆有嫌疑。 贺兰雄看了顾星萝一眼，见洛侍卫没有反应，他开口道：“将尸体带回去，我们继续去……” “贺兰大人，‘他’有重大嫌疑，难道就放任‘他’自行离去吗？ 此事事关重大，我们不能放过一丝一毫的可疑之人，谁知道是不是知道那人逃不掉， 故意杀人灭口的。 而跑掉的那一个，不过是为了混淆我们视线。”跟随贺兰雄一同前来稍微年轻的副将突然出声，他目光不善地看向顾星萝。 顾星萝抬眸瞥了副将一眼。 贺兰雄一愣，他连忙道：“李六奇！你在胡说什么？我见过此人，并没有可疑之处。” 小大夫突然出现在这里，确实有些可疑。 但是贺兰雄也知道面前的小大夫不可能是同伙。 “见过？”这个叫李六奇的副将看向贺兰雄，有些不满意的质问道：“敢问贺兰大人见过几次面，有多熟悉？ 我看‘他’摆明是个生面孔，你能保证‘他’一定不是细作吗？” 贺兰雄脸色一沉，“你是什么意思！” 李六奇一直跟他不对付，就因为城主将宵禁巡逻的百名侍卫交给他以后，处处跟他作对。 没想到，连追捕贼人都要跟他唱反调。 李六奇一脸理所当然说道：“我认为‘他’有嫌疑，带回去审一审，让‘他’所有的同党交代出来！ 若是没问题，再放人也不迟。 我这可是为了珀琅城的安危着想，贺兰大人你应该理解。” 只要他立了功，就不用一直屈居贺兰雄之下。 贺兰雄不就是仗着自己跟城主有过生死之交，才担任如此重职。 他这老匹夫早就该安享晚年，把机会让给有能力的人！ 珀琅城动乱就是最好的机会。 眼前这个少年郎一看就是外来的生面孔，处处透着可疑！ 要不然，怎么会出现在逆贼的尸体旁，还跑了一个。 李六奇越想越是笃定了自己刚才的说法。 顾星萝一定是同党！ 就算不是……也必须是！ 李六奇眼底闪过一丝阴毒，抬手一招。 他带来的士兵立马便要将顾星萝擒下带走。 洛肆皱眉，他刚要上前阻拦。 “你认为我可疑，你的证据呢？”顾星萝扫了他一眼，问道。 李六奇见顾星萝没有一丝畏惧，心里更加笃定，‘他’一定是有后招。 肯定跟逆贼是一伙的，果然是杀人灭口，还特意混淆视听！ 一般人早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饶，哪里有她这般淡定！ 李六奇顿时冷笑：“抓个人问一问，保护的是整个珀琅城，岂容你质疑！带走！” 说完，李六奇也不等手下去抓顾星萝，自己上前就伸手。 顾星萝避开了他的手。 “我当然有权质疑，你说抓就抓，这些人里你官最大吗？” 顾星萝转过头，看向贺兰雄，她格外冷淡地说道：“他是你上峰？ 那你就不对了，刚才跑最前头做什么，抢你上峰风头？ 他下令抓我，这些人里就你不动弹，是不是不想干了？ 你看看，你上峰现在脸都气绿了！还不快认个错。” 顾星萝每说一句，李六奇的脸色便难看一分。 他们这群人里官职最大的是贺兰雄！ 可他刚才越过贺兰雄发号施令，连什么样的借口都想好了。 但是，被人当众说出来，却是另一回事！ 贺兰雄目瞪口呆。 这位年纪轻轻，医术高明的小大夫是不是……太能说了点？ 一开口就骂了两个人。 他……感觉有被骂到。 嘴皮子溜成这样，太子殿下知道吗？ 贺兰雄不由望向洛肆。 洛肆擦了擦额头的汗，心里有一种不妙的预兆。 五姑娘她……好像生气了？ “闭嘴！这里没你贱民说话的份！”李六奇恼羞成怒地高声喝道。 忽地，他拔出长剑就要架在顾星萝脖子上，让她立马就范！ “滚开。”顾星萝眸底掠过一丝戾气，冰冰冷冷吐出两字。 方才葛灰那一掌，让她此时情绪十分不佳。 “你一个区区贱民，竟敢对我如此无礼！还不快跟我走……”李六奇怒喝。 话还没说完，顾星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揪住李六奇，扬手就是几声响亮脆响。 “啪！” “啪！” “啪——！” 李六奇自从在珀琅城任职，旁边多是阿谀奉承他的，还从来没有挨过打！ 所以现在他被打懵了！ 整张脸又疼又麻，后脑勺也跟着遭罪，眼前一阵阵发晕，满口鲜血吐了出来。 “骂我？上一个骂我的人连尸体都没有，你胆子不小啊。” “要找证据多麻烦，现在我把你宰了，大卸八块，就是现成的证据你要不要？” “你要不要？”顾星萝面无表情地一巴掌扇他脸，一巴掌拍他脑子。 第170章 劝不住了 不能杀，不能杀，只能当球拍着发发火。 顾小五正拼命压着心底的怒气。 逼仄的巷子顿时鸦雀无声，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只回荡着顾小五一声声不厌其烦的问‘你要不要？’ 贺兰雄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他下意识要去拦顾星萝。 再这么打下去，李六奇他人没死，恐怕都要变成傻子了！ 顾星萝忽而有感地转过头，眸里冰冷如刃，让人心惊肉跳。 “小大夫你……” 贺兰雄伸出去的手，不由一缩。 旁边的洛肆刚要有所动作，顾星萝若有所察地抬腿将他踹翻在地。 顾星萝目光冷冰冰扫向洛肆：“你想跟我过招？” 洛肆翻身落地，心中一震。 五姑娘的力道比小时候强太多了，那一脚差点没把他肋骨踹断。 洛肆转头看向贺兰雄，他毫不犹豫地道：“我去找殿下，千万别动她。” 他是劝不住了。 可要是有人伤了五姑娘，殿下那边的怒火谁都承受不起。 这个副将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没事捅什么马蜂窝！ 洛肆在心里把李六奇骂了个狗血淋头，他有些不安的揣测殿下过来，应该能劝住五姑娘？ 贺兰雄看着洛肆飞快离去，又急又懵。 殿下在城主府主持大局，正是最忙的时候，怎么会为了个小大夫过来一趟！ 而且城主府到这里的距离可不近，等太子殿下到了，李六奇也多半废了！ 这小大夫到底什么人啊！ 然而，墨昀辞来得很快，几乎小半刻钟就赶到了。 贺兰雄只来得及看见一片月白色的衣角在眼前飘过。 墨昀辞已经一把拽住顾星萝的手，他微微蹙眉，低沉缓声：“顾小五，松手。” 贺兰雄和周围一众不敢上前的士兵松了口气。 殿下身份这般尊贵，甭管什么人，都得听他的，不然就是大不敬了。 墨昀辞用帕子擦拭顾星萝手里微湿的血迹，他抿着薄唇：“你今天吃糕点，就别用手抓了。” 墨昀辞没有问她。 顾小五脾气虽然不好，但都不会无故伤人。 顾星萝抬起眼眸，墨昀辞俊美无俦的容颜就近在咫尺，竟莫名让她心底不断翻涌的杀意稍有平息。 顾星萝乌黑的眸子微微一转，男人长成他这样好看，还是能赏心悦目的。 就是这厮平时太毒舌，白瞎了一张这么能够迷倒千万少女的脸。 顾星萝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温热的指尖不经意挠过墨昀辞的掌心。 墨昀辞心跳漏了一拍，感觉像是有什么轻轻的羽毛挠过心间。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顾星萝没看如一滩烂泥倒地的李六奇，她恢复了往常的神态，她顿时跟墨昀辞告状道： “我都说逃掉的那个往西方向跑了，这人非但不信，还想抓我顶罪。 墨昀辞你管不管？” 这种办事效率差，还没有脑子，一看就是想争功。 珀琅城被人进进出出如同筛子不是没有原因的。 墨昀辞冷眼瞥向了贺兰雄。 贺兰雄老脸一红，脸上表情有些尴尬，赶紧说道：“微臣立马派人去追！” 李六奇向来不服管，贺兰雄一直找不到机会将他贬职。 这下李六奇肯定完了！ 贺兰雄不敢耽误，带着一众士兵匆忙追出巷子。 顾星萝没打算打扰墨昀辞，看贺兰雄带兵出来搜查，想来珀琅城的内乱已经解决得七七八八。 她挥了挥手：“你先忙，我回去了。” 顾星萝沿着巷子深处走，朝着府邸的方向去…… “她根本就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个顾相了！ 她连自己的亲信都杀，分明就是个地狱爬起来的恶鬼！”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明明是当今圣上他视顾相为眼中钉，肉中刺，有心连同边关十万将……” “胡言乱语！圣上跟顾相一同长大，她不用心辅佐便罢，却是个狼子野心！ 你们都被她迷惑了！还什么千古奇才，这种摒弃掉顾家独门心法，自创一套杀人如麻的魔功！ 不如早些死了的好，害人害己！” “顾相你别听他们的，一群愚民。他们根本不知道当时若没你强行逆转心法，以一人之身抵挡萨谷边关的入侵——” 夜深人静，早早睡下的顾星萝蓦地睁开眼睛，额头泌着大颗大颗汗珠。 她脸上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随即，双眸恢复清明。 顾星萝偏头望了窗外一眼，翻身起来。 不一会儿，一道纤细的身影跃上屋檐，飞快消失在浅淡的月色下。 顾星萝熟门熟路摸上偏僻的宅院，敲着暗号推门进去。 很快，司徒澜打着哈欠踢门走进来，“真是祖宗，大半夜不睡觉，突然找过来做什么？ 现在城中这么乱，万一我不在，你一来一回被有心人盯上怎么办？” 要不是珀琅城突然戒备森严，司徒澜早就出城去神医谷找云子翁了。 顾星萝忽然开口：“赤霄他们还在珀琅城？” 司徒澜不明就里，“在啊。” 顿了一下，司徒澜难得来了几分精神，他啧了一声：“大渊这位太子殿下还真是雷厉风行，短短几天时间，就暗中派人把城主府围了起来。 躲藏在城主府里的古岭部落的人抓的抓，死的死。 就是有点可惜，那个跟刘春娘有一腿的头目跑了。 不过，你怎么这么凑巧，跟他跑的路线撞上了？ 他这是自寻死路啊！” 司徒澜的话里有些幸灾乐祸。 “是挺凑巧。”顾星萝看着司徒澜，她直言道：“你给赤霄他们传信，即日动身去乌亚一族，帮我找点东西。” “乌亚一族？你要找什么东西？ 我们暗阁在大渊、南虞、北绪三国都有据点，但唯独在西域那里没有，你应该知道其中的风险。”司徒澜皱起了眉。 西域小国虽然都是部落自封，内斗归内斗，但是他们非常排外。 所以暗阁的人一直没有机会驻扎据点。 不管是找东西，还是打探消息，都是极其困难的事情。 “可能是东西，也可能是人。”顾星萝略微思忖一下，她抬起头来，朱唇抿紧：“找跟我练同样功法的人，或者记载了功法的东西。” 第171章 如出一辙 “怎么可能？” 司徒澜一震。 顾星萝练的可是魔功，需要尸山血海去堆，他根本无法想象要杀多少人。 这也是司徒澜和云子翁两人一直藏在心底的疑惑。 初识之时，她便有这身深不可测的魔功。 顾星萝不说，司徒澜和云子翁默契没问过。 司徒澜眉皱了起来，忽地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来。 “难道跟那个有关？”司徒澜喃喃自语。 顾星萝疑惑地看向他：“什么？” 司徒澜解释道：“此前赤霄有提过江湖上有人在《千门》的技艺篇里发现了几页功法秘籍， 有人认为是高深秘籍，也有人是失传已久的魔功。 目前没人练成，一直以为是小道消息。” 说到这里，司徒澜注意到顾星萝神色微凝，不由感到有些意外。 顾小五的魔功跟《千门》记载的功法如出一辙？ 可从来没人集齐过《千门》，更没人知道《千门》具体有多少册。 兴许在八百年的滚滚长河里或遗失或烧毁。 但是，顾小五她已经魔功大成…… 司徒澜百思不得其解。 “《千门》有……记载功法？”顾星萝面色有点儿古怪。 若非万不得已，她根本不会摒弃顾氏独门心法，强行逆转经脉去拼一把练魔功。 她不可能留下这套自创功法的只言片语，那是在害人。 哪怕是现在，顾一练的功法，还是她改动过后的结果。 思索至此，顾星萝摸了摸鼻子，希望顾一晚点发现真相吧。 “是啊，有何不妥？”司徒澜反问。 顾星萝摇摇头：“没有，先让赤霄他们去收集一份《千门》记载的功法过来。” 她倒是很好奇。 名下门客一百三十一人，他们当中有人曾提出要给她着书，当时得了大家的响应。 她一直以为是玩笑话。 直到在大渊闽城过着悠闲日子，意外结识姬老头，他盯上她的修复古籍手法，叨叨着珍藏的古籍《千门》。 顾星萝若有所思地回过神，她叮嘱司徒澜几句，估摸着出来有一段时间，便匆匆离去。 回去路上，顾星萝满腹心思全在司徒澜说的《千门》上。 到底是谁写下了功法？ 肯定不会有完整的，即便将全部《千门》收集到手。 坏就坏在，这套功法主杀戮。 若有人凭着一两页功法，不断用人命去填，一步步摸索…… 顾星萝不禁回想起跟灰色眼睛男人的对掌，他那一掌的阴煞之气虽然薄弱，但是暗含血腥。 她神色陡然一寒。 ** 一场酝酿在珀琅城的阴谋，被墨昀辞悄无声息解决。 后续要处理的事情，比墨昀辞往日翻阅的奏疏还要多。 顾星萝没等到赤霄带来的消息，却等到一只从京城飞来的鸽子。 竹筒上面没有任何记号。 顾星萝有点儿疑惑地打开一看。 居然是紫荆的飞鸽传书，大抵是知道她出了神医谷，卫叔和玖娘就没瞒着她。 前面全是紫荆非常气愤的絮叨，仿佛能跃出纸上。 顾星萝能想象当年事发突然，根本来不及安排，全由司徒澜他……胡说八道！ 等她在云子翁帮助下恢复意识，整个大渊都特么贴满了她的悬赏！ 一想到这，顾星萝有些郁闷起来。 她继续往下看，眸光微微一滞。 半年前，永安侯府来了一家四口人，自称是她那难产早逝的娘的亲人。 要知道，整个京城的百姓都知道顾侯爷娶的妻子是个孤女，从没有什么亲戚。 但顾侯爷早些年是出了名的爱妻如命，在简单了解一番后，又见自称是阿秋妹妹的女人，长得确实跟阿秋有几分相似。 而她的女儿秋莹莹，像极顾小五小时候七八分的样子，顾侯爷那点疑虑顿时没了，大手一挥把那一家子接进府中。 这也就罢了，若真是已故侯夫人的妹妹一家，侯府不缺他们一碗饭。 但紫荆在信上说，侯夫人的妹妹和她女儿表小姐时不时来烟霞小院串门，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 她们嘴上说是思念素未谋面的五姑娘，紫荆暗中观察她们倒像是想要在顾星萝的院子里找什么东西。 偏偏这对母女很会做人，府里上下都觉得她们很好。 “姑娘，奴婢真觉得她们不怀好意！” “侯爷还想收表小姐当义女！” “您要不回来，奴婢就去找你！” 顾星萝一怔。 找东西？ 她们想要找什么东西？ 烟霞小院她拢共住了不到两个月，其他时间她住在鹿鸣书院里。 顾星萝将纸条揉成一团，内力一震，瞬间化成齑粉。 她突然有点头疼。 便宜爹想收个义女，她倒是没什么意见。 本来她跟谁都不是特别亲厚。 而便宜爹有时候对她太好，她反而有点不自在，可能以前没有，现在有了，不习惯。 收个义女，分摊一下他的注意力也不错。 只是紫荆觉得那一家子有问题，估计不会有错。 紫荆虽然不是心思细腻的人，但是她有兽性般的直觉。 以前在闽城的时候，紫荆总能在庄子附近的山上凭直觉抓到好些小猎物。 “大意了，应该让司徒澜盯一盯京城。”顾星萝嘀嘀咕咕。 她本来想着京城是墨昀辞的地盘，横竖不会有什么状况。 若是暗阁在京城活动频繁，反而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那一家四口到底想做什么？ 顾星萝思索好一会儿，觉得不能继续在珀琅城干等消息了。 紫荆做事利落，指不定已经收拾好包袱，出京找她来了。 顾星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做出决定后，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开始收拾行李。 端着早膳进来的丫鬟，看到顾星萝翻箱倒柜，她不由愣住了。 “五姑娘，您这是在做什么？”丫鬟问道。 顾星萝捣鼓着箱子，扯出一套衣服左看右看，考虑要不要带上，她当即随口道：“找衣服穿，不用准备我的午膳，我出去吃。” 丫鬟不疑有他，立马顺从地应了一声，把早膳摆放好，便退了出去。 顾星萝囫囵吃掉早膳，拉上顾一，师徒两人趁着墨昀辞和他手底下一群暗卫忙得不可开交，大摇大摆地出门去。 第172章 你在看什么呢 一路走出城门，两人骑着高头大马直奔回京的官道飞快驰骋。 “师父，咱们就这么走了，不会有什么事吧？”顾一不太熟练的挥着马鞭，他勉强追上顾星萝，问道。 那可是太子殿下啊，师父她就这么一声招呼不打就走了？ 顾星萝睨了他一眼，“能有什么事？ 司徒澜不是说已经教会你骑马吗，就这水平？” 有什么好说的，本来她跟墨昀辞就不是一路人。 她还留了两瓶天凝丹给胡天钢续命。 但也只能是续命而已。 胡天钢身体里的虫卵成千上万，她根本无能为力。 顾星萝一扬马鞭，骏马撩起前蹄，忽地加快奔腾，甩了一地尘土。 依旧是一身浅蓝色长袍的少年装扮，风扬起她的衣袍，却处处透着恣意潇洒。 顾一瞧着顾星萝快要化成小黑点的身影，他不由叹了口气，赶紧追上去。 师父啊，你的心可真大。 咱们上次出了城，太子殿下便亲自过来把你提溜回去。 不打招呼就回京去，怕是要被秋后算账的。 果不其然。 回京路上的第三天，顾星落骑马难受得紧，立马拍案让顾一买辆马车去。 当她往铺着厚厚被褥的车厢一躺，舒服的打个滚，心里暗道自己越发受不了半点苦。 不过，她喜欢。 就在这个时候，后边传来一道急促的叫喊声。 “五姑娘！五姑娘！等等——！” 驾车的顾一说：“师父，好像有人喊你。” 顾星萝懒洋洋地闭着双眼，她道：“不用管，赶紧上路，晚点找家客栈歇息。” 没一会儿，呼喊的声音越发近了。 洛陆骑马赶来，他有些气喘吁吁：“五姑娘，你们……等等、等等我啊。” 顾星萝蓦地睁开眼，坐了起来，掀开车帘探头往洛陆后面望去。 洛陆见状，他解释：“殿下他还在处理珀琅城事宜，等处理好，便会即刻启程回京。 殿下吩咐属下来护送五姑娘。” 珀琅城城主胡天钢每况愈下，刘春娘和胡博仁都被关在大牢里，等候处置。 胡天钢的部下倒是忠心，但他们都是武将出身，听令行事还好，但是为殿下出谋划策就没辙了。 不仅如此，还有二十万兵马需要安抚，免得军心不稳。 顾星萝打了个呵欠，摆摆手：“你回去帮墨昀辞，我这里不缺人手。” 墨昀辞就带了一批暗卫过来，没有心腹没有幕僚，需要他亲自决策的事情太多了。 这个叫洛陆的暗卫，虽然有点笨笨的，但是他人忠心。 再说，墨昀辞的暗卫护送她回京算什么事？ 可惜，洛陆根本不听顾星萝的，就跟着马车走。 殿下一早就叮嘱，甭管五姑娘说什么，都不能离开自己的视线就对了。 洛陆谨遵太子令。 在外边驾车的顾一瞅了眼洛陆，他皱了皱眉，总觉得有点眼熟。 在珀琅城府邸的时候，顾一只见过洛肆和洛壹，其他暗卫都在暗处，没有墨昀辞的命令，他们从不现身。 那么这个熟悉哪来的？ 顾一不由有些困惑。 洛陆也觉得顾一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可是他这段时间都在养伤，伤势一好，殿下便派他过来跟着五姑娘。 按理来说，应该没见过五姑娘这位徒弟才是。 马车里的顾星萝全然不知顾一和洛陆两人的心思，她无所谓地翻出随身带的小药瓶，仔细检查一番。 这么多年没回京城，她总要给便宜爹还有……大哥顾青枫，他们两个备上一份礼物。 最珍贵的是天凝丹，她已经全都留在了珀琅城。 剩下几瓶都是她闲着无聊打发时间炼制的丹药，效果尚且不明。 她留着防身吧，万一父亲和大哥吃完后，有状况就不好了。 顾星萝想了想，将药瓶收起来，又翻了一遍行李，还是没找到合适的礼物。 最后顾星萝决定到了京城后，找个铺子买两份礼物再回府。 一路上，顾星萝想办法甩开洛陆，但这家伙跟顾一一样有点认死理，入住客栈居然不要房间，就睡在她房门外。 每隔一个时辰就敲门，确定她在不在里面。 顾星萝：…… 这一根筋的家伙压根不像是墨昀辞那厮的手下！ 紧赶慢赶一个多月后，顾星萝三人终于进了京城。 这一日，风和日丽，微风拂面，是相当好的日子。 “我想吃云来斋的限量菜！”顾星萝进城说了这么一句。 顾一愣了愣，这是他第一次来大渊的京城，不由转头看向洛陆。 洛陆挠了挠头，还真是五姑娘的行事风格。 他当即指着前面的方向，告诉顾一：“前面直走，往右拐，就是云来斋开在京城的铺子。” 云来斋在鹿鸣书院后街的生意火爆，经过这些年的发展，开在各地铺子更是遍地开花。 俨然成了许多少爷小姐必去的场所之一，口碑极好。 洛陆掏出令牌晃了一下，云来斋的掌柜连忙诚惶诚恐地亲自出来迎接，“主子您怎么……” 掌柜话到嘴边，顿时停住了。 他瞧着站在洛陆面前的俊美少年，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眼明亮动人，约莫十五六岁年纪。 这是谁？ 掌柜心头一震，他当即陪着笑将顾星萝迎进去：“这位公子里面请，小心台阶。” 掌柜满脸堆笑将顾星萝三人迎到最好的天字号雅间，上的菜肴全是今日限量。 开玩笑，能拿那块令牌出现在云来斋的，就算不是殿下，那也是绝对的贵客！ 云来斋每日的客人络绎不绝，不乏身份高贵之人，但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掌柜亲自笑着将人迎进来。 不少人纷纷露出诧异之色。 没有人知道云来斋的老板是谁，只知背景强大，因此没人敢闹事。 “这是……云来斋的东家少爷吧？长得可真俊。” “不清楚，不过以前在京城没见过这么号人物。” “就算不是东家少爷，那身份也不低啊，能有这般待遇。 你还记不记得上个月郡王世子来这，没有多余的雅间，他抬出身份都没能让掌柜松口， 还当场下了逐客令！” “好了好了，别说了。那世子心眼小，小心被他记仇！” 云来斋一楼大堂的人议论纷纷。 “乌姐姐，你在看什么呢？”二楼地字号的雅间，一个圆脸少女好奇地问道。 第173章 有几分眼熟 乌淑青收回目光，她浅浅一笑：“没什么。” 只是觉得方才上楼的那个少年眉眼间有几分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这是哪家少爷？长得如此好看。 不过再怎么样，也比不得乌姐姐未来的夫婿。” “听闻最近皇后娘娘经常召见乌姐姐，肯定是与太子殿下的好事将近了，妹妹在这里提前恭喜乌姐姐了。” “那还用得着你说。 乌姐姐知书达理，是我们大渊赫赫有名的才女，身份地位更不用说了。 永安侯府大房的顾知芷，她一个区区庶出小姐居然有个才女名头，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 “就是就是，按我说，就不该有什么不分前后的十大才女榜，我们乌姐姐就是第一才女！ 其他人都没资格跟乌姐姐相提并论。” 雅间里，还有几个待字闺中的贵女们围着乌淑青纷纷出言奉承着。 在座的她们当中，唯有乌淑青身份最为高贵，又多次被皇后娘娘召见进宫，看来传闻中的太子妃之位非她莫属了。 这几个贵女们不由一阵羡慕嫉妒。 她们还是有机会的，只是再怎么有机会，都会矮乌淑青一个头。 乌淑青将在场贵女们的表情尽收眼底，她伸手给坐在旁边的圆脸少女斟茶，露出手腕上质地细腻的红翡翠玉镯。 乌淑青柔柔一笑：“林三小姐，你尝尝今年最新的雨前龙井。” 林三小姐有些受宠若惊，她连忙端起有点滚烫的茶水。小心抿了口：“多谢乌姐姐。” 这时，贵女们目光投在乌淑青手中的红玉镯上面，眼里的羡慕都快要溢出来了。 “乌姐姐今日戴的玉镯是去年阑滋部落献上的贡品吧？好漂亮。 听闻阑滋部落虽然生产翡翠玉石，但去年献上的玉镯，却是由红玉髓制成，极其珍贵。 阑滋部落近五十年以来，只挖掘出这么一块红玉髓，说是整族之宝也不为过。”其中一个贵女显然是下足功夫的，缓缓出声道。 乌淑青抬手摸了摸发髻，她故作轻描淡写：“哪有这么夸张，再珍贵也只是件首饰罢了。 不过是皇后娘娘的一番关爱心意，我一个小辈怎么敢推辞。” 这话一出，众贵女眼里的羡慕更藏不住了。 这么贵重的东西，皇后娘娘居然赏赐给了乌淑青。 不用想太子妃的位置，已经板上钉钉了。 这一下，就有贵女按捺不住，有些急切地开口：“乌姐姐，听说下个月宫里要举办探春宴，不如我们约好一同前去吧？” 跟在这位未来的太子妃乌淑青身边，总能见到太子殿下一面的。 “是啊，乌姐姐，我们不像你，经常进出皇宫，懂得宫里的规矩。 我好怕到时候不懂宫规，丢了家族颜面，还请乌姐姐带我一个，从旁指点指点我。” “乌姐姐，我觉得蓝如桔的话有道理，就带我们一个吧。” 除了一两个已有婚约的贵女，和心思不在这上头的林三小姐林晚晚之外，其他贵女陆续开口道。 乌淑青的面色微滞，揪了揪手里的丝帕，她原本浅浅的笑意瞬间淡了：“我也很想跟各位妹妹一同进宫参加探春宴， 但是不凑巧，我昨天进宫才答应皇后娘娘那日会提前进宫，我不好怠慢。 你们要是担心宫里规矩，我可以手写一份谨记事项，让珍珠送去给你们府上。” 一直站在乌淑青身后默不作声的侍女珍珠上前一步，对着各位贵女福了个身。 贵女们见状，脸色讪讪，勉强地笑着应下。 乌淑青都说到这个份上，她们再厚着脸皮，就说不过去了。 乌淑青脸色这才稍好看一些。 这些贵女打着什么主意，乌淑青她最清楚不过了。 但是，她怎么可能答应。 皇后娘娘经常三天两头召唤她进宫不假，可是十次里头都不一定能见到太子殿下一面。 尤其是最近一两个月，她见不到太子殿下便算了，连他一丁点儿消息都没有。 她也是在家中听祖父提过一句，太子殿下奉旨出宫巡视。 朝堂的事情，祖父不会告诉她的。 祖父从小就教导她，女子只需打理好后宅，就是对夫君最大的帮助。 她所学的琴棋书画，不过是为了与未来夫君更有话题罢了。 乌淑青不禁捏紧手帕，不论怎么样，探春宴也算是今年宫中较为重要的宴会，太子殿下一定会回京的。 她也听见皇后娘娘吩咐宫中的人去催促。 乌淑青扫过这几个贵女，她压下心底的不耐烦。 她们当中有几个朝廷重臣的女儿，对殿下在前朝有帮助，她应该适当拉拢一下。 至于像林三小姐林晚晚这种头脑简单，父亲又只是个六品小官，就没必要浪费她的时间了。 二楼地字号雅间的人各自心怀鬼胎，跟天字号雅间顾星萝的有什么关系？ 顾星萝已经好些年没有吃到云来斋的饭菜了，特别是面前这道最正宗的酱猪肘子，她正埋头大快朵颐。 很快，一盘酱猪肘就被顾星萝吃光了，连酱汁都没剩下，吃得干干净净。 “就是这个味道。”顾星萝心满意足地放下碗筷，感叹一句。 不知道能不能跟墨昀辞打个商量，把这个厨子给挖走算了。 洛陆忍不住咂舌。 五姑娘的胃口还是这么好。 顾一则习以为常地给顾星萝添了碗汤，问道：“师父，等会我们回你家吗？” 顾星萝喝了一口汤，润润嗓子，她偏着头想了想：“先不回去，去……玉喜坊看看。” 那间玉器铺应该是叫玉喜坊？ 当年掌柜号称全京城最好的玉器，就在他家铺子。 也不知道这么些年过去，最好的名头有没有被人抢去。 “五姑娘要买玉器？”洛陆不由问道。 顾星萝朝着洛陆勾了勾手指：“来。” 洛陆一愣，不明所以。 但他发现自己莫名有点怵顾星萝。 虽然五姑娘没对他表现出生气，更没有大声说过话，但是……总感觉不太妙。 可是殿下除了让他不要让五姑娘离开自己视线范围之外，还吩咐他听从五姑娘的话。 第174章 没交过手 洛陆脸上流露出一丝苦恼的表情，往顾星萝面前走去。 “五姑娘。”洛陆道。 顾星萝突然站起身，整理一下衣领，挑了挑眉看向洛陆，对洛陆循循善诱道：“出门在外，你看我什么打扮，像个姑娘家吗？” 洛陆不由一个激灵，他当即改口：“五姑……是少爷！” 顾星萝满意地哂笑，拍了拍他肩膀，转身而去。 顾星萝一行人出了云来斋，在掌柜热烈的迎送下离开。 刚走出云来斋的大门，顾星萝若有所感地抬起头来，往二楼的右边窗口瞥了一眼。 眼睛黑黝黝，掠过一丝暗色。 二楼的乌淑青被珍珠轻轻拉着往后靠。 乌淑青有些不悦地扫珍珠一眼，赶紧拍了拍缎袖。 珍珠眼观鼻鼻观心，趁着没有贵女注意到自己，她细若蚊蝇道：“小姐，那个少年发现你了。” 乌淑青眼底露出一丝惊讶。 她不过看‘他’一眼，竟然被发现了。 珍珠虽然为人木讷，做事一眼一板，半点不讨喜，但却是祖父专程安排来保护她的人。 乌淑青亲眼见过珍珠打败府上的护卫长，武功很高。 据祖父说，单打独斗的话，珍珠绝对是排得上号的高手。 乌淑青稍微思索，她不由得好奇问道：“‘他’也有武功？在你之上吗？” 珍珠微不可察地摇头：“没交过手，奴婢不知道。” 无趣！ 乌淑青拧了拧眉，摆手让珍珠退下。 珍珠立马后退小半步，没再说话，在场的贵女们要是不刻意留心，根本难以注意到她。 玉喜坊。 作为京城非常知名的玉器铺子，门面装潢年年换新。 在繁华的大街上，总能让百姓路过时，吸引他们的目光停留上一两秒。 玉喜坊的生意向来很好。 顾星萝三人进去的时候，铺子里已经有好些客人在挑选。 玉喜坊的掌柜一直没换，胡须白了不少，他正摇着羽毛扇跟伙计说话。 掌柜眼角余光不由落在顾星萝身上，眼睛微亮。 做他这行生意，早就练就了极好的眼力劲。 生面孔，布料质地好，一定是大主顾！ 值得他亲自招待！ 掌柜立马堆起热情的笑容，他一把推开伙计，快步上前对着顾星萝道：“小公子瞧着面生，是不是头一次来我们玉喜坊？ 那您可算是来对地方了，我们玉喜坊是京城最有名的玉铺，不知小公子你想买什么？ 我帮着参考一二。” 掌柜立即转过头冲伙计喊道：“快给小公子上茶！” 顾星萝微微挑眉，能十年如一说着同样的话，这个掌柜也是个人才。 “我想看一看玉佩。”顾星萝直接说道。 “有有有！小公子请稍等。”掌柜朝伙计招了招手。 很快，伙计从柜台后面端出来三四个托盘，每个托盘上面摆放着各种样式的玉佩。 “不知小公子是自用还是送人？ 先不急，喝口茶慢慢看。”掌柜笑容可掬地接过茶水，给顾星萝倒上一杯新茶。 茶香幽幽，散发淡淡的清冽芬芳。 顾星萝端起浅尝了一口，“明前龙井，挺不错。” 掌柜诧异地看了顾星萝一眼。 他玉喜坊每一样东西都是最好的，连摆放玉件的木架都是上等檀木，力求做到极致。 可是客人大多是些有钱的暴发户，根本不懂欣赏，喝个茶都如同牛嚼牡丹。 没想到，这个小公子竟然浅尝就品出来了。 要知道，龙井分明前和雨前，前者是珍品，后者是上品。 倘若不是非富即贵的人家，根本喝不上明前龙井。 看来，这位小公子来头不小啊。 掌柜在心底暗道，不由多看了顾星萝两眼，目光落在后面的顾一和洛陆身上。 顾星萝低头扫了托盘的玉佩一眼，葱白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我要两块玉佩，一个送长辈，一个送……算同辈，年纪稍大我几岁。” 掌柜连忙将目光从洛陆手里的长剑上面收回来，他满脸堆笑，拿起最右侧托盘里的一块长形玉佩：“小公子，你看这块怎么样？” 色泽透亮，触感细腻，上面刻着神形兼备的玄龟，龟壳处有一抹绿意，仿佛随时能活过来。 顾星萝瞄了两眼，点点头，拿起手边的一块没有任何杂色的圆形祥云纹玉佩，跟掌柜说道：“就这两个，多少银子？” 掌柜笑得见牙不见眼，小公子爽快！ “玄龟玉佩二千两，祥云玉二千五百两，两块玉佩加一起共是四千五百两银子，质地没话说，都快赶上贡品了。”掌柜笑着说道。 嘶，有点贵。 顾星萝在心里默默心疼了一下，“装起来吧。” 掌柜刚要从顾星萝手里接过祥云纹玉佩放进礼盒中，旁边忽然有一道声音响起：“这块玉佩我要了！” 顾一和洛陆正准备付银子呢，两人一愣，转头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身穿上等华服的青年站在边上，他目光直直盯着顾星萝手里的祥云纹玉佩。 青年旁边还有四个孔武有力的随从，他们视线跟着青年放在玉佩上面。 顾星萝斜扫了青年一眼。 没见过，不认识。 顾星萝不理会他们，她扭过头，看向掌柜：“装起来。” 青年见状，脸色闪过一丝不悦，他走上前去一掌拍在柜台上，大声喊道：“掌柜，你没听见我说什么吗？！ 我都说这块祥云玉佩我要了！ 二千五百两是不是？你先记在永安侯府的账上！” 他这话一出，旁边的顾一神情错愕。 永安侯府？ 那不就是师父的家吗？ 眼前这个青年是师父的亲人？ 顾一下意识转头看向顾星萝。 青年伸手朝顾星萝手里的祥云纹玉佩夺去。 “拿开！”顾星萝退后一步，顺手将祥云纹玉佩放进盒子里。 “顾一，付钱。”顾星萝没看青年一眼，吩咐道。 顾一回过神，连忙掏出银票递给掌柜。 掌柜一边收下银票，一边和气生财地笑着劝青年说道：“秋少爷，实在对不住。 玉器讲究个合眼缘，小公子先看中这两块玉佩送人，说明是有缘的。 我们铺子什么不多，玉器最多，要不秋少爷你看看别的？ 万一有更喜欢的呢？” 第175章 欺人太甚 “我就要这块祥云纹玉佩！”青年很不爽，他说道：“你们玉喜坊不是号称每一件玉器都是名家精心雕刻，没有相同的。 我就要这块玉佩了！” 说完，青年故意提高声音强调地补了一句：“本少爷又不是给不起银子，只是让你先记在永安侯府帐下。 之所以相中这块玉佩，也是要送人！ 掌柜的，你难道担心永安侯府还会欠你的账不成？” 玉喜坊就在繁闹的主街上，外面是摩肩擦踵的百姓，铺子里的客人也不少。 青年说话的声音，一下子就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他就是秋少爷吧？永安侯那位已故夫人的外甥。” “跟秋少爷看中同一块玉佩的小公子是谁？有人认识吗，面生得很。” “外地来的吧，秋少爷背后有永安侯，没点背景家底的最好不要惹。” 人群不由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永安侯虽然是个武将，但是有个世袭爵位在那里，也是京城众多权贵世家之一。 一般的百姓，根本不愿意招惹。 顾星萝扫了外头围观人群一眼，又抬眸看了眼面前一脸自得的青年，她微微蹙眉。 这位秋少爷打着永安侯府的旗号在外招摇，她那便宜爹知不知道？ 可别是忙于公务，疏忽了人言可畏。 顾一麻溜地将银票递给掌柜，他转头看向青年，说：“你是谁都没用， 这块玉佩是我们先看上的，不会让给你。” 这是师父给长辈挑的礼物，怎么能拱手让人？ 京城的人会不会都像秋少爷这样不讲理？ 秋良祥不由脸色有些难看。 他本来以为说出永安侯府的名头，这几个一看就是外地来的家伙，就会知难而退。 没想到，一点儿都不识趣！ 秋良祥恼怒地一巴掌拍在柜台上，他振振有词地喊道：“什么叫你们先看上，明明是本少爷进来店里好一会儿， 你们故意抢在我面前拿走祥云纹玉佩！ 你们是哪里来的乡下佬，别给脸不要脸！ 京城不是有几个钱就能行的，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秋良祥话音刚落，他身后四个身材高大的随从顿时目光不善看了过来。 秋良祥得意地哼哼两声，他要拿这块玉佩送郡王世子。 京城有权有势的人实在太多了，有的他瞧不上，有的他巴结不了。 昨天一同去春香院的几个公子哥跟他说，琅郡王世子这人喜欢玉器。 秋良祥自然要投其所好，这不，他一进门就相中这块祥云纹玉佩。 他一个不怎么懂玉的人，都觉得不错，琅郡王世子一定会喜欢。 琅郡王世子虽然只是皇亲国戚之末，但是起码是皇亲啊！ 他要是攀附上了皇亲，不但可以让永安侯对他刮目相看，还能让爹娘和妹妹在永安侯府立足。 别以为他不知道，侯府的下人表面对他们一家四口恭敬，背地里压根就瞧不上他们！ 他找郭管家提议，反正烟霞小院这么多年没人住，不如让妹妹莹莹搬进去。 一来是暖暖人气，让屋子不至于荒凉。 二来莹莹马上就要成为永安侯的义女，以后就是永安侯府的小姐，府里的一切按理说，都应该有莹莹一份。 怎么就不能住进去？ 想到郭管家毫不犹豫地拒绝，秋良祥顿感憋了一肚子的火。 那个所谓的顾家五姑娘失踪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是不是死在外头了。 他还听说那五姑娘小的时候，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让永安侯操碎了心，费尽心思弄来鹿鸣书院名额，硬塞进去的。 换作是他妹妹莹莹，就一定不会让永安侯丢脸。 也就是莹莹平日里太谦虚，要不然京城里的什么第一才女第一美人，统统都要给他妹妹让位！ 那个顾五姑娘最好是死在外面，一辈子都别回来抢莹莹的尊荣！ 秋良祥心里阴暗地想着，他不耐烦地望向顾星萝三人，傲慢无礼地伸出手：“还不快把东西交出来。” 在场有人看到秋良祥身后四个摩拳擦掌的随从，忍不住说道：“小公子，玉喜坊的玉器都是独一无二的款式， 你不妨看看其他的吧？” 模样这么俊俏的小公子，身姿纤弱，一看就是极好欺负。 秋少爷带来的随从人高马大的，往前一靠，都让人觉得有点胆颤。 听到有人这么说，其他人立刻附和。 “是啊，小公子不如看看别的，要是都不喜欢，隔壁大街还有一家口碑很好的玉器铺， 总有一款能让小公子你喜欢。” “小公子，我这里有刚买的玉佩，你要是喜欢的话，转卖给你吧！” 有个中年男子挤出人群，把手里的木匣子放到了顾星萝面前：“你看一看。” 匣子里放着一枚精美的长形黄玉，雕刻成一枝兰花。 兰花的花瓣雕得很细致，栩栩如生，仿佛能够闻到真正的花香。 顾星萝看了眼兰花玉佩，确实挺不错，价钱应该比她看中的两块玉佩只高不低。 就是兰花，不太符合便宜爹和顾青枫的气质。 秋良祥见围观的百姓都站在顾星萝那边，不由得火冒三丈。 一群无知的刁民！ “滚开，别挡本少爷的道！”秋良祥一把挥开中年男人，那木匣子飞了出去，摔在地上。 嘭—— “我的玉佩！” 中年男人惊呼一声，连忙跑过去捡起木匣子和碎成两半的玉佩，他一脸肉疼，看向秋良祥，非常生气地说道： “我要把玉佩卖给小公子，你故意推我一把是怎么回事？ 我又没说要将这块玉佩卖你！ 赔钱！这块玉佩值整整三千两，今天你要是不赔钱，我管你是什么府的人，一样把你告官府去！” 中年男人说着就要伸手去拽秋良祥，但被随从挡了下来。 秋良祥听见‘三千两’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慌了的神色，他随即定神冷嘲道：“我也没瞧上你的破玉佩。 明明是你故意凑过来，我才会不小心失手打碎，我看你是存心讹我！” 中年男人满脸怒色，欺人太甚！ 第176章 毕生难忘的教训 秋良祥毫不在意地转头看向顾星萝，用命令地口吻：“快把本少爷看中的玉佩拿过来！” 顾星萝只是冷漠地扫了他一眼，岿然不动。 秋良祥心底顿时十分恼怒。 自打来了京城跟永安侯相认后，走到哪儿都会有人给自己几分面子。 眼前这小子真是油盐不进，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秋良祥冷眼看着顾星萝，退了一步。 后面四个身材魁梧的随从撸起袖子走上前，模样凶神恶煞。 “耳朵聋了？没听见秋少爷的话吗？快把玉佩交出来，否则等会别哭鼻子！ 你小子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就敢招惹永安侯府！”左边的随从开口说道。 顾星萝挑了挑眉毛，她好整以暇地问道：“你们四个是永安侯府的人，还是这位秋少爷的人？” 随从不解，却振振有词地道：“这有什么关系？我们是永安侯府的人，自然也是秋少爷的人。 少废话，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顾星萝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转头看向洛陆，“我家不要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洛陆，该你表现的时候到了。” 话音才落，站在柜台后的掌柜下意识看着洛陆。 洛陆？ 殿下的贴身侍卫是洛肆，从暗卫转成明面上的侍卫。 这些年来，明面上活动的只有洛肆一个。 这个洛陆……总不会是殿下身边那些从未露面的暗卫之一吧？ 掌柜忍不住悄悄打量了一圈顾星萝。 顾星萝没注意到掌柜的目光，她拉着顾一推到一旁，看着洛陆一个箭步冲上去，抬肘一顶，暗劲运用到极致，瞬间将张牙舞爪的随从撞飞出去。 洛陆握着没出鞘的长剑，迎面挥了下去，发出一道破空声。 剩下三个健硕的随从还没怎么防备呢，就被一剑鞘打了出去，惨烈的滚到大街上。 秋良祥大惊失色，他条件反射地后退几步，眼看就要夺门而出。 洛陆毫不犹豫地将他踹出门，额头磕在门槛上，顿时头破血流，整个人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洛陆一个旋身不吭声的站回顾星萝身后，俨然做好一个侍卫的职责。 在场的百姓不由一阵震惊，惊呼出声。 小公子的侍卫武功好厉害！ 他一个人就把四个孔武有力，明显有武功底子的随从全给打倒了！ 洛陆接受到众人的敬佩目光，他不自在摸了摸鼻子，心底不禁有些骄傲。 他武功其实也不差嘛，起码能按照殿下吩咐保护好五姑娘！ 秋良祥被随从扶着站起身，他捂着额头，伸手一看，满手是血，不由瞪大眼睛，呼吸急促。 秋良祥猛地抬起头，他望向顾星萝的目光仿佛能杀人一般，气急败坏大叫起来：“你——！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居然敢对我动手！” 秋良祥气得要爆炸，根本就没留意到方才顾星萝口中的‘我家’。 他现在只想弄死顾星萝！ 顾星萝随手弹了弹衣袖压根不存在的灰尘，抬腿走出玉喜坊大门。 她瞥了秋良祥一眼，毫无怵意地说道：“我打狗从来不看是哪家出来的。” 只要是狗，打就打了。 秋良祥气得差点当场呕血，他高高举起颤抖的手，刚要说话，他眼角余光扫见迎面打马过来的人，眼睛立马大亮。 秋良祥连忙推开碍手碍脚的随从，高声大喊：“大哥！大哥！” 这话一出，顾星萝顺着秋良祥叫喊的方向望去。 只见顾青枫骑着高头大马过来，看见磕破头的秋良祥神色一怔，犹豫了一下，还是勒住缰绳，翻身下马。 顾青枫走到秋良祥面前，扫了一眼明显被人揍过一顿的随从，他皱起眉问：“怎么回事？” 秋良祥看见顾青枫，简直就跟看到了救星一样。 这该死的外乡人，真以为自己很了不得。 再怎么能打，还能打得过常年待在军营里的顾青枫？ 秋良祥直直指着顾星萝，恶人先告状：“大哥！这小子抢了我看中的玉佩，又找人故意碰瓷讹我！ 我想跟‘他’讲道理，‘他’却指使侍卫对我们几个拳打脚踢！” 哇——！ 真不要脸！ 明晃晃的颠倒是非黑白。 在场的百姓们一个个露出厌恶的表情。 永安侯怎么摊上这么个亲戚！ 就算已故的侯夫人在天有灵，恐怕都要托梦让他别认这门亲了！ 永安侯府在没这门亲戚之前，百姓们对顾侯爷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侯夫人难产早死，唯一的小闺女失踪多年。 顾侯爷他太可怜了，孤家寡人一个。 这些年来，不续弦，不娶妻，身边就一个义子顾青枫。 然而，半年前突然冒出秋家四口人。 顾侯爷接纳他们进府小住后，整个永安侯府的名声渐渐有了不好的变化。 秋良祥赶紧朝随从使了个眼色，四个随从趁着顾青枫看向顾星萝的时候，冲着周围的百姓露出警告的凶恶模样。 而顾青枫看向顾星萝的瞬间，怔了一怔，只觉得这少年眉眼间有些熟悉。 他脑海中的想法很快被秋良祥大呼大叫给打断了。 “你……当真抢人玉佩？”顾青枫回过神，他出声问道。 话一出口，秋良祥气得跳脚。 顾青枫是什么意思？！ 他都被人打破头了，怎么不帮他出头，还询问这小子？ 指使侍卫打的他，问‘他’能有什么用！ 顾星萝眸光微微一闪，她笑吟吟地反问：“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她倒要看看她这个……大哥，这些年来，明辨是非的能力有没有提升。 还是跟以前一样，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完全被人牵着鼻子走。 顾青枫皱起眉，要不是秋良祥说，他根本很难想象眼前这个少年会如此恶劣行事。 不知怎的，他对这个少年有一种亲近感。 顾青枫抬步走向顾星萝。 秋良祥一脸自傲，心里别提有多痛快了。 没错没错，就是这臭小子，非常的不识抬举，竟然给对他出手！ 一定要给‘他’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 秋良祥非常亢奋，他冲着顾青枫大喊：“大哥！卸掉‘他’一只胳膊！” 第177章 五姑娘回来了 秋良祥心中冷冷一笑。 他马上就可以看到这个少年的凄惨下场！ 秋良祥兴奋得屏住呼吸。 然而。 顾青枫目光扫向周围的百姓，最后视线落在玉喜坊的掌柜身上。 “掌柜，谁才是玉佩的真正买家？”顾青枫走过来，询问掌柜。 “是这位小公子。” 掌柜直接无视秋良祥威胁的眼神，他毫不迟疑地直言道。 开什么玩笑，这个秋少爷真以为仗着永安侯府的名头，就能在京城里肆意妄为？ 他也不出去打听打听玉喜坊是什么背景，虽然没有人知道幕后老板是殿下，但是铺子多年来一直屹立不倒。 只要不是傻子都清楚不能惹！ 秋良祥脸色一变，他沉着脸恶声恶气道：“掌柜的，我劝你想清楚再说！” 掌柜正眼都没看秋良祥一眼，他已经在心底考虑之后招个会点功夫的伙计，遇到这种蛮不讲理的人，直接轰出去！ 永安侯府能有这门亲戚，也是倒了大霉。 顾青枫转头看向秋良祥，面色微冷：“你在威胁掌柜？” 常年在军中训练的压迫感，瞬间朝秋良祥压了过去。 秋良祥脸色白了下，好在有随从扶住他，才没有当场跌倒在地。 “我我我我没有，这掌柜摆明跟这小子一伙的，想讹我银子。”秋良祥支支吾吾地说着。 “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打碎的黄玉质地上乘，你没品位还要赖别人？”顾星萝嗤笑出声。 然后，她偏头看向捧着碎裂黄玉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不是蠢货，立马就捧着碎成两半的黄玉走到顾青枫跟前，他大倒苦水：“这位秋少爷太不讲理了。 他看中了小公子的祥云纹玉佩，非要强买。 我就想着自己手头有一块品质更好的黄玉，转卖给小公子。 哪里知道秋少爷推我一把，好好的玉，摔成现在这个样子。” 中年男人越说越心疼，他伸手拿起半块玉佩递到顾青枫面前去。 顾青枫虽然对玉件没有研究，但却也不是一点都不懂。 他看眼中年男人手里的黄玉，又看向周围百姓愤愤的表情，心中就有了判断。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顾青枫抬头目光直射秋良祥，面色不怒自威。 原本嚣张的秋良祥打了个哆嗦，硬着头皮说：“大哥你不能外人的听一面之色啊，我们一家好不容易来到京城，跟姨夫相认。 虽然秋姨她走的早，但是再怎么样我跟大哥你最亲啊！” 顾一和洛陆两人不由自主地看向顾星萝。 顾星萝似笑非笑地瞥了秋良祥一眼，“你的意思是，在场这么多人都在冤枉你？” “你以为你是什么香饽饽吗？ 冤枉你作甚，图你这个人？你没有镜子还不会撒泡尿看一看自己？ 图你有银子？你分文不带来买东西，张口就是记账。 看来你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起码知道自己脸皮很厚。” “城墙的厚度就应该参考你的脸皮，保证百年之内不用修建。” 顾星萝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她每说一句，秋良祥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他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能怼的人。 除了司空见惯的顾一和洛陆两人，在场的众人：…… 这小公子忒厉害了点，怼人不带重样的。 听上去，还莫名……有点儿爽是怎么回事。 顾青枫一脸惊诧地盯着顾星萝，心底那一抹熟悉感渐渐放大。 要是五妹妹还在的话，应该也有眼前这个少年的岁数。 不过，五妹妹小时候胖乎乎的，长大后，脸蛋应该肉肉的，身材圆润，个子大概比同龄姑娘矮上一大截。 听说吃不好，营养不够的孩子不容易长高。 五妹妹这些年不知道有没有受苦，本来就不高，现在会不会…… 顾青枫有些走神地想着。 若是被顾星萝知道她这位‘好大哥’心中所想，怕是当场连顾青枫都要挨一顿怼！ 秋良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只觉大丢脸面，就要带着几个随从灰溜溜地离去。 然而，顾一已经飞快地拦了下来，摁下赔偿给中年男人黄玉的手印。 “这账是你自己欠下的，别拿永安侯府做挡箭牌。”顾一语重心长地说道。 秋良祥咬牙，恨恨地瞪了顾星萝一眼。 随即又对站在顾星萝旁边的顾青枫感到万分恼怒！ 他喊住顾青枫，是为了给自己撑腰的，没想到顾青枫半点用都没有，居然还帮着外人对付他！ 等他回去永安侯府，一定要找姨夫告状！ 顾青枫他摆什么谱，说到底不过就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运气好被姨夫收为义子。 说难听点，就是克死爹娘的丧门星，也就姨夫心善。 他秋良祥和姨夫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而且妹妹莹莹马上要被姨夫认作义女，这亲疏关系，比顾青枫还要亲密一些。 秋良祥咬牙切齿地带着恨意离开。 围观的百姓们渐渐散去，顾青枫瞧着旁边的美少年眉眼间略有几分熟悉感，不由起了结交的心思。 顾青枫踌躇了下，开口：“你……” 不等他说完，顾星萝打开盒子，将圆形祥云纹玉佩塞给顾青枫。 “这次做的不错，懂得明辨是非，没有被人当枪使。”顾星萝轻松无比地伸手拍了拍他肩膀，以示表扬。 顾青枫愣住了。 等他回过神来，顾星萝三人已经消失在前面主街的拐角尽头。 顾青枫低头看看手里细腻剔透的祥云纹玉佩，连忙牵马追了上去。 京城大街繁华，顾青枫只见顾星萝三人一晃眼的功夫，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 顾青枫无奈只好先行回府，想到秋良祥今天的所作所为，他皱了皱眉。 京城是天子脚下，一块砖板掉下来，都可能砸到皇亲国戚。 他要马上跟父亲禀明情况，不能放任秋良祥这么下去了，否则会给永安侯府带来后患。 顾青枫打马绕开热闹的人群，最终穿过一个僻静的巷子，抄近道走到永安侯府的那条街上。 他一眼就看见站在永安侯府门前的顾星萝三人。 第178章 害人害己的天命煞星 门房拦在朱红大门前，“没有拜帖，不能进府。” 说着，门房毫不客气地伸手就要推人。 洛陆走上前，未出鞘的长剑击在门房腹部，他立即喝了声：“睁大你的眼睛看看，五姑娘回自己家，要什么拜帖！ 你若认不得五姑娘，便去把府中的老人请出来，你们管家总没换吧？” 什么？ 五姑娘！ 眼前的美少年是个女的……还是他们侯府失踪多年，一直杳无音信的五姑娘？ 那个每月各大城池都会张贴崭新悬赏的五姑娘？！ 门房怀疑自己的耳朵聋子。 怎么可能啊！ 好几年前，大家都觉得五姑娘死在外头，尸骨无存那种。 现在居然好端端的回来了，还…… 洛陆的声音不小，永安侯府又位于闹中取静的大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不由驻步投来震惊的目光。 永安侯那失踪多年的孩子真是女儿吗，怎么是个少年打扮啊！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么也不像是个女娃啊！ 门房难以置信地叫了起来：“……你是五姑娘？！” “你真是五妹妹？”顾青枫同样满是震惊的声音传来，他差点连怎么下马都忘了，走上台阶脚步还踉跄了下。 顾星萝扭过头，努力睁大乌亮明澈的眼睛，无辜得很：“大哥，玉佩喜欢吗？ 我特地给你挑的礼物。” 顾青枫：…… 很好，是小时候熟悉的感觉。 果然是五妹妹回来了！ 但是！ 顾青枫打量顾星萝一圈，他有些一言难尽：“你怎么穿成这样？” 顾星萝随意地应了一句：“出门在外嘛，方便。 父亲呢？” 顾青枫勉强能接受地点了点头，说话顿时缓和：“父亲还在当值，不过知道你回来，他应该会很快赶回来。 这两位是？” 顾青枫的目光落在顾一和洛陆身上，他眼神一厉带着强烈的审视。 仿佛在判断这两人是不是对五妹妹图谋不轨。 五妹妹回自己家，那这两个男的是怎么回事？ 左边那个看起来比五妹妹稍微小一点岁数，那也是个男的！ 他们是没家吗，跟着五妹妹做什么？ “顾一，我徒弟。”顾星萝才想起忘了介绍，她又指了指洛陆：“洛陆，暂时给我当几天护卫。” 洛陆冲着顾青枫拱手作揖。 洛陆……洛这个姓氏。 顾青枫眉心一跳，觉得有几分耳熟。 “大哥，我们进去再说。”顾星萝没有被大门口被人当猴看的兴致，她非常自然地掀袍迈过高高门槛，走了进去。 这动作比顾青枫一个大男人还要熟练自然。 顾青枫眼皮子狠狠一抽。 几个人进了侯府，门房连忙驱散围观的百姓，关上朱红大门。 这一刻，往日里没什么生气的永安侯府像是活了过来，下人们纷纷开始忙碌。 不一会儿，郭管家穿戴整齐地冲出侯府，直奔顾侯爷当值的方向而去。 明明上了年纪，郭管家却走得健步如飞，脸上堆满挡也挡不住的笑意。 而永安侯府对面的街边，一名身穿浅绿襦裙的姑娘怔怔看着郭管家离去。 她身边侍女拎着一个食盒，一脸吃惊：“小姐，……五姑娘她竟然活着回来了？” 京城不是早就有人私下传言，顾星萝死在外头，尸骨都不知道在哪里埋着呢。 顾知芷蹙起眉，轻斥：“绿茗！五妹妹她吉人天相，我不许你这么说她。” “是，小姐。”绿茗不以为然地应了一声，她随即有点心急地问：“那咱们还要去找侯爷吗， 我们是瞒着夫人出来的，要是小姐不能说服侯爷替你做主。 那夫人给小姐你选定的亲事，就是板上钉钉了。” 小姐出嫁，贴身侍女要一同陪嫁过去。 若是小姐嫁了个高门大户，她有机会伺候姑爷，从此过上好日子。 可是夫人只管给自己亲女儿顾知柔攀高枝，根本不顾小姐这个庶出的死活，竟然要将小姐许配给四十多岁的老男人！ 绿茗想到这里，心底升起一阵强烈的不甘。 “我们回去吧。”顾知芷咬了咬嘴唇，说道。 顾星萝今天回来，对永安侯府来说是天大的事情。 她一个大房的庶出小姐，怎么能比得上永安侯府真正的嫡小姐。 “小姐，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绿茗连忙劝道。 自从搬出永安侯府之后，大房的生活水平直线下降。 名头倒是好听，什么永安侯的大哥。 可是有什么用，没钱就是没钱。 所以，本来就势利眼的王氏决定将顾知芷嫁给跟王家有旧的暴发户李老爷。 可听闻那李老爷年纪四十多岁，已经娶了六任妻子进门，没一个能活过三年，出了名的克妻！ “二叔他人现在不在府上，我们进去有什么用。”顾知芷犹豫了下，还是走了。 她过两天再去二叔当值的地方找他，那里人多，又都是二叔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僚。 到时候，她开口的话，二叔就算再不愿意，也不会一口拒绝。 现在进去永安侯府，以五妹妹的性子，可未必能让二叔帮自己。 顾知芷一想到当年被迫赶出永安侯府，始作俑者就是五妹妹，她心里始终积攒着怨怼。 祖母和母亲的确对五妹妹多有刁难，但也是为了这个家好。 若是五妹妹一直在闽城待着，没回到京城该有多好。 他们大房一家还会住在永安侯府，而且母亲也会挑选一个好一些的人家给她。 这一切，是要怪五妹妹的。 她不回来，什么事都没有。 真是……害人害己的天命煞星。 顾知芷揪紧手帕，加快脚下的步子，对绿茗的劝说充耳不闻。 ** 永安侯府，清苑。 一个美妇人瞪大眼睛，她不可置信地叫了起来：“什么？顾星萝回来了！ 她不是早死在外面不知道什么地方，说不定变成孤魂野鬼了吗？” “你问我，我问谁去啊？我刚从花园那边过来，听见几个下人说的。 我本来要找郭管家支点银子花花，结果说他亲自出门去告诉顾侯爷好消息了。 这算是什么好消息？”坐在旁边主位的男人一脸烦躁。 第179章 义女 美妇人秋南艳瞪了他一眼，这个没用的男人，就知道要银子。 这点小钱，能顶什么用。 当初她怎么就看上了这个男人，没出息得很！ “现在是说银子的事吗？ 我可是听说那顾星萝小时候就厉害着，要是死在外边倒好。 可惜她没死，不知道会不会对我们不利！”秋南艳皱起眉，语气带着点担忧。 “能有什么不利？你个妇道人家就是想得多！ 我们进来永安侯府大半年了，侯府里几乎没人提起顾星萝，可见根本就是个不受宠的！”王柏旺非常不耐烦地摆手。 秋南艳面色露出不满，他一个入赘女婿在来京城后，手里有点小钱，就开始对她呼呼喝喝，说话这么不客气！ 他可别忘了，能住进永安侯府全是沾了秋家的光！ 秋南艳恼怒地一拍桌子，就要争论。 “爹娘，你们别吵了。 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这时，坐在下首的秋莹莹出声阻拦。 不得不说，秋莹莹长得很好看，乌黑柔顺的少女发髻，小脸白皙精致，一双翦水秋瞳，整个人透着清纯俏丽，非常吸引人。 若是有心人在场，就会发现她的穿着完全按着顾星萝小时候的风格，将原本眉眼间只有三四分相似，硬生生拔高到六七分。 秋莹莹明显是主心骨，她一开口，秋南艳和她的赘婿王柏旺两人立马闭上嘴。 秋莹莹脸上不见丝毫慌乱之色，她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你们没听过一句话吗？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再说，下人们只说她嘴皮子溜，这算什么厉害之处？能让你们两个乱了分寸。” 秋南艳和王柏旺闻言，脸色放松下来。 “还是莹莹想得周到，是为娘我着相了。 说到底，就是个丫头片子，谁知道她失踪这些年在外头是不是经受了非人磨难，变成丑八怪的模样。 哎呀！光是想想，我就觉得可怕！”秋南艳含笑着说道。 王柏旺当即哼了一声：“顾星萝算是什么东西？她连我们莹莹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晚些时候，我会跟侯爷好好说道说道，咱们莹莹的认亲仪式不能从简，一定要风光大办！ 一定要让整个京城的世家子弟都知道莹莹是侯爷的义女，莹莹你可要争点气，把那什么顾星萝给踩下去。 你就是正儿八经的侯府小姐，到时候想要什么样的夫婿……” “行了行了，莹莹瞧不上那些家伙，别忘了我们的目的！”秋南艳打断了王柏旺的话，横了他一眼。 秋莹莹神情微傲，点了点头：“其实顾星萝回来了更好，我们将秋嫣然的院子里里外外翻找了那么多次，却没有一点线索。” 说到这里，秋莹莹眼里闪过一丝不悦，她声音有些冷：“我怀疑东西就在秋嫣然生前给女儿精心办置的烟霞小院。 永安侯迟迟不肯松口让我住进烟霞小院，还有那叫紫荆的贱婢守着，根本找不到机会。 现在顾星萝回来了，反而是一件好事。” 秋南艳和王柏旺两人对视一眼，非常认同秋莹莹。 就在这时，头上缠着绷带的秋良祥满脸阴沉走了进来，他大喊大叫：“爹！娘！你们快去找永安侯过来，京城不是他的地盘吗！ 我在他的地盘当众被一个外地人给打了！这事儿没完！” “哪个挨千刀的！你没告诉那人永安侯的名头吗？ 这都敢动手，还有没有王法了！”王柏旺大怒，他腾地就站起来了，赶紧地上前查看伤势，非常关心。 “说了！根本不顶用，看来我还是要早些跟琅郡王世子打好关系，好歹是皇亲国戚！ 这永安侯名头再好听也没用，他就是个武将！”秋良祥越想越气，他怀疑那个少年是不是跟永安侯有仇来着。 感觉他提到永安侯后，那个侍卫出手更重了！ “好！郭管家去找永安侯回府，我正好跟他说说，让他派手底下的士兵去抓人！ 那人长什么模样？”王柏旺立马好声好气地说道。 秋家是女人当家，根本不稀罕男人。 他一个入赘的，盼着过个几年，让秋良祥改回跟自己姓。 等他百年后，有人给自己摔盆！ “顾星萝今天回来了，永安侯不会管哥哥的。”秋莹莹蹙眉出声。 “难道就让你哥哥被人白打了？这传出去，丢的是永安侯府的脸面！”王柏旺转过头看去，脸上表情十分不满。 “谁回来了？”秋良祥却是一愣，他以为自己听错了：“顾星萝她不是死了吗？” “没死，活着回来了。”秋南艳很失望地接了句。 秋良祥不由看向秋莹莹，他下意识脱口问道：“那妹妹的认亲仪式怎么办？ 永安侯该不会想不认账吧！” 他还等着利用这个名头去攀结交呢。 秋莹莹直直看向秋良祥，没说话。 秋良祥脸色一僵，眼神闪躲，他连忙解释：“我全是为了莹莹你着想！” 秋良祥多少是有点怵这个妹妹的。 别看秋莹莹一副清纯俏丽的模样，但凡她想要的那个手段…… 秋良祥不禁打了个冷颤。 “你先下去好好养伤，会一会顾星萝要紧，别误了你妹妹的大事。”王柏旺见状，他赶忙拉了一把秋良祥。 秋良祥张嘴想追问，到底是什么大事？ 他只知道要找一样属于秋家的东西。 至于什么样子的，什么形状，又是什么大小，有什么用途，一无所知。 他爹王柏旺也不知道。 知道的人，只有娘和莹莹两个人。 秋良祥摸了摸发疼的额头，他烦心地甩袖就走。 秋家都没了，到底要找秋家的什么东西？ 还传女不传男！ ** “姑娘！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你怎么不带上奴婢！”烟霞小院内，紫荆紧紧抱着顾星萝又蹦又跳，声音满满酸楚。 没有姑娘的地方，哪哪都不好。 顾星萝有那么一丝丝的愧疚，俏皮地朝她眨了眨眼，安抚道：“我学成归来啦。” 紫荆松开顾星萝，仔细打量她一圈儿，一脸哀怨：“姑娘，你怎么又是男孩子打扮！” 而且毫无违和感！ 她心目中的姑娘就该可可爱爱的样子！ 第180章 你就是个姑娘家! 在紫荆强烈的要求下，将顾星萝赶去洗漱换新衣。 待顾星萝洗漱出来，紫荆像是掐好了时间似的，捧着十几件不重样的新衣裳。 “姑娘，这件会好看点吗？袖子的花纹是不是有点素了。” “姑娘，这件襦裙的裙摆是不是有点窄？” “姑娘，这件颜色……” 顾星萝一脸懵，不知道紫荆从哪里搞来这么多合身的衣服，一件一件的试给她看。 像是要将这些年的空缺，一下子给弥补上。 最后还是顾星萝死死扒着一件衣服，不愿意脱下来，紫荆只好作罢，眼里流露出浓浓的遗憾。 少女一袭烟霞色衣裙，外罩薄薄的同色轻纱，衣袖垂落，连同裙摆绣着大片大片的芙蓉花，花间又绣着有层层叠叠的银羽毛图纹，流光溢彩，非常夺目。 发髻带着金丝红宝石簪子，细细的金流苏垂下，跟雪白脖颈间的璎珞相映成辉。 身影曼妙纤细，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恣意风情，美得不可方物。 紫荆仔细整理衣角的一块褶皱，后退两步，怔怔看着顾星萝，她失神张口：“姑娘，你好……”美。 然而，紫荆话都还没说完，顾星萝有点难受地扯了扯璎珞，抬腿踢了踢轻飘飘又碍事的大裙摆，她嘀嘀咕咕：“娘们唧唧。” 紫荆顿时就噎住了。 姑娘！你醒醒啊！ 你抬头照一眼镜子，你就是个名副其实的姑娘家！ 紫荆有一瞬间的心累。 她家姑娘好像总以为自己是个男的！ 这个可怕想法，怎么至今还没拐过来！ 顾侯爷回来得很快，京城没有宵禁，不到深夜，打哪儿都是人山人海。 顾侯爷为了早点回府，借了一路别人家的屋顶当近道。 他的同僚看着顾侯爷跃上屋顶，健步如飞，登时就汗颜了。 顾侯爷他当御史台死绝了是吧！ 他们已经想象到明日弹劾顾侯爷的折子跟雪花一样飞陛下桌案上了。 “他那失踪多年的闺女当真回来了？” “你没听永安侯的管家说吗，千真万确，我记得是叫顾……星萝？ 命不好啊，小时候送去乡下，接回京城没待半年就失踪了。 现在回来也不知道成亲没，要是没有，可不好找婆家。” “少说两句，永安侯爱女心切你没瞅见呢？千万别传他耳朵里，不然有你好受的！” “没事，他人都走了，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说这话的人丝毫不放心上，摆了摆手。 还没走远的郭管家黑着一张老脸瞪着说话那人，将他长什么样子记下来。 好啊，敢编排他们家五姑娘，他现在就回府告诉侯爷去！ 五姑娘一走就是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当年她那么小小矮矮的一只，是怎么过来的！ 一想到这，郭管家就心疼得不行。 便宜爹也是这么样的，他风尘仆仆赶回府，连一身官服都没来得及换下。 “小五——！小——”便宜爹的声音就在烟霞小院响起。 顾星萝正歪着脑袋想菜名，她想吃紫荆做的菜太多了，一顿根本不够。 这顿到底先吃哪些菜好呢？ 顾星萝闻声，探出个脑袋，正好瞧见便宜爹从屋顶上跃下来的一刻。 顾星萝眨巴眼睛，表情有点小茫然。 来烟霞小院的路塌了吗，怎么从屋顶上过来？ 顾小五露出一张精致美艳的俏脸，肌肤赛雪。 一身烟霞衣裙，让她看起来美若天仙，皎月清辉都没办法遮住她的美貌。 顾侯爷差点有些不敢认。 这真是他小时候的胖墩儿闺女？ “小五？”顾侯爷不大确定地又叫了一声。 顾星萝拨开垂到脸颊的流苏，点头应了声：“父亲。” 想了想，好像有点太冷淡了。 顾星萝不由补充了一句：“今晚留下来一起吃饭吗？” 紫荆可以多做几样菜，她也可以跟着多尝几样。 顾星萝心里的小算盘噼啪响。 顾侯爷顿时心塞了一下。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嘴馋。 是他有点漏风不贴心的小闺女没错了。 顾侯爷大步走进来坐下，他不停朝着顾星萝看了又看，就是没开口说话。 顾星萝大大方方地让他看，直到紫荆将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来。 顾星萝拿起筷子，叹了口气跟便宜爹说：“该吃饭了！” 顾侯爷才回过神来，他忍不住问道：“你这些年到底去了哪里？ 怎么连一封家书都没有。” 顾星萝很随意地道：“拜师学艺嘛，师傅严格，没有学成，不让分心，现在出师就回来了。” 当年她年纪太小，透支内力，差点小命不保，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告诉便宜爹了。 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没有提起的必要，免得让他瞎担心。 至于痊愈后，神医谷尚在封山期，她写信给永安侯府保平安的话，很容易让神医谷位置暴露。 要知道，世人对神医谷一直趋之若鹜，顾星萝没想给云子翁来去麻烦。 剩下的嘛，那就是……她真的懒了。 顾星萝不禁有些心虚，当咸鱼太快乐，忘了日子。 顾侯爷只是遗憾没能看着小闺女长大，但只知道她在外没受委屈，心里好受一些，他追问：“你师傅都教了什么？” 顾星萝：“医术。” 父女俩久违的相聚，没有什么生疏感，除了涉及暗阁和神医谷的事情之外，顾星萝倒没想隐瞒。 一问一答中，很是和睦。 顾星萝一边回答，一边没停下来吃饭。 顾侯爷心头的那块大石头彻底放下来，发现面前的四五道菜，几乎被小闺女一扫而空！ 顾侯爷嘴角抽了抽。 果然是漏风的小棉袄。 就在这时，有个小厮匆匆跑进来通报，他眼睛看向顾星萝有些闪躲：“侯府，五姑娘，莹莹小姐她们来了。” 整个侯府都知道莹莹小姐即将被侯爷收为义女。 大家都觉得莹莹小姐迟早要取代五姑娘。 没想到，五姑娘居然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也不知道五姑娘知道莹莹小姐的存在后，会作何感想。 顾侯爷皱了皱眉，“她们来做什么？” 他跟小闺女的温馨时刻，跑来打搅做什么。 小厮哽住了。 侯爷，您说为什么？ 当然是知道五姑娘回来，特意过来的啊。 第181章 有所图谋 何况，平日里秋家母女就没少来烟霞小院。 顾侯爷看了眼喝着热茶的顾星萝，他迟疑了一下，说：“让她们过来吧。” 小厮领命转身退了下去。 顾侯爷斟酌着开口，跟顾星萝解释：“半年前，你娘的妹妹一家找了上门。 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阿秋在这个世上有亲人。” “父亲如何判定就是娘的亲人？”顾星萝喝茶的动作一顿，问道。 顾侯爷不由看向顾星萝，想了一想：“你秋表妹长得跟你有……三分相似。” 本来是跟闺女小时候有六七分相似的，但长大后的小闺女，美貌惊艳，隐隐有一股强势的压迫感。 ……就不太相像了。 顾侯爷琢磨着宝贝女儿身上的压迫感，倒是跟那位殿下极其相似。 可殿下是常年在朝堂上磨砺出来的，而自家小闺女这些年学的医术，按理八竿子打不到一个祖坟。 顾侯爷心里暗暗纳了闷。 就在这时，门外走来一对母女。 美妇人秋南艳今年三十五岁，保养得宜，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的样子。 挽着她胳膊的秋莹莹约莫十五六岁，跟顾星萝一样的年纪，头上扎着两个花苞，身穿一袭紫色衣裙，上面绣着许多蝴蝶，在迈步间恍若蝴蝶萦绕，很是好看。 整个人显得俏丽活泼。 顾星萝浅浅扫了一眼，眸光瞟过秋莹莹头上的花苞和裙摆蝴蝶，在她身上察觉到一种熟悉的感觉。 她小时候是不是也有这么一件衣裙？ 顾星萝眼眸带了点疑惑，正要扭过头去询问紫荆。 秋莹莹已经迈了进门，对着顾侯爷福了个身。 她随即抬头望向顾星萝，一脸欣喜，飞快朝顾星萝过来，声音满是激动：“姨夫，这就是星萝表姐吧！ 难怪大家都说我们长得相像！ 娘你看我和表姐像不像是亲姐妹？” 说着，秋莹莹伸手就要握住顾星萝的手：“星萝表姐，我是莹莹！” 顾星萝不着痕迹地拿起茶壶，给自己续杯。 秋莹莹伸出去的手落在半空。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秋南艳连忙笑着说：“莹莹，你跟星萝表姐从来没见过面，难免生分，你以后多陪陪表姐，姐妹俩感情自然就会很好的。 星萝，我是你表姨，你回来真是太好了！ 你这么久没回京城，有什么不习惯的，尽管跟我和你表妹说。” 秋南艳一副主人待客的口吻。 顾星萝微微挑眉。 这是……鸠占鹊巢？ 秋莹莹顺势坐下来，脸上依旧带着笑，丝毫没为方才感到尴尬，她说：“娘说的对，我以后就常来烟霞小院找星萝表姐解闷，只要你不嫌我太叨扰就好。” 说到最后一句话，秋莹莹满是期待地看了看顾星萝。 顾星萝在心里笑了笑。 先不说秋南艳，这个表妹就不简单啊，比她娘沉得住气。 仔细看看，秋莹莹的眉眼间确实有几分相似。 兴许真是她娘的亲人。 只是，这对母女的话里有所图谋。 略略思忖，顾星萝歪着脑袋看向秋莹莹，忽地灿烂一笑，反倒主动握住秋莹莹的手：“我不嫌弃，欢迎表妹找我。 京城变化太大，正好需要个人陪我。” 秋莹莹对顾星萝突然转变的热情有一丝意外。 “表姨和莹莹表妹用过膳了吗？要是没有，正好坐下来一起吧。”顾星萝转过头，莹白的指尖不动声色地从秋莹莹手腕挪开。 她对紫荆吩咐：“去做几样菜端上来。” 秋南艳和秋莹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顾星萝热情地招待用膳。 “这道菜好吃，是非常地道的京城菜！ 你们以前住在什么地方，是有什么难处吗，怎么现在才找过来？” “你们要是早个十几年，我娘看见你们会高兴的，现在也不晚。”顾星萝热情好客地给她们母女夹了一筷子菜。 她扭过头望向来不及说话的顾侯爷，非常真诚：“父亲，你带表姨她们去娘坟前上香了吗？让她在梦里好好团聚。” 秋南艳：…… 秋莹莹：…… 母女俩噎住了，嘴里的饭菜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 谁踏马要跟一个死人在梦里团聚！ 可她俩看到顾星萝满脸诚挚，心头憋着口气喘不上来。 顾侯爷就是个女儿奴，压根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换是他，巴不得阿秋天天跟他在梦里相聚。 可惜，阿秋一走十几年，他只梦见过几回而已。 顾侯爷眼里闪过怀念，他摇了摇头：“还没有，过几日便是你娘生辰，我带你们一块去。” 顾星萝不假思索地点点头，不经意间瞥见秋南艳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眸色微闪。 这一顿饭，秋家母女吃得不怎么愉快。 吃到一半，顾侯爷便要处理公事离开。 顾侯爷一走，秋家母女心思就活络起来，想着跟顾星萝套话。 谁知道，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反而被顾星萝问来问去。 问得还是些简单不过的问题，秋家母女在心底鄙夷一番。 果然是不学无术，这个年岁，居然没什么墨水，连普通人家的小姐都不如。 真是笑死了，秋嫣然她不是秋家有史以来天赋卓绝的人吗，她就应该好好看看自己的女儿成什么样。 就是一个废物！ 现在她女儿莹莹才配得上秋家天才的称号！ 秋南艳眼里闪过一丝快意，心里特别痛快，她怕当着顾星萝的面笑出声来，连忙拉着秋莹莹离去。 秋家母女俩一走，顾星萝神情便有些淡淡，说道：“紫荆，去把郭管家叫来。” 紫荆指挥着下人收拾碗筷，闻言一怔，二话不说连忙亲自去找郭管家。 郭管家是永安侯府的老人，老侯爷还在的时候，郭管家就在侯府里，不过那时候他只是个管事。 等老侯爷去世，上一任管家年老病故，郭管家才被顾侯爷提拔成为管家。 如今辗转多年，郭管家不知不觉也上了年纪，但听紫荆说，顾星萝找他，走得比谁都要快。 “见过五姑娘。”郭管家满面笑容地拱手作揖。 郭管家的高兴是发至内心，跟秋家母女的虚伪不一样。 顾星萝点了点头，她直截了当问道：“我娘当年在烟霞小院待过？” 第182章 天有点凉 方才，秋家母女话里话外都围着烟霞小院。 区区一个稍微精美的院子，不至于让人心心念念。 那么，与之有关联的……必然跟她娘秋嫣然有关。 郭管家愣了一下，他答道：“是，烟霞小院是侯夫人生前为五姑娘置办的， 这里的一景一物都是侯夫人亲自布置，侯爷不准任何人改动。” 所以，烟霞小院从头到尾都只属于顾小五。 王氏执掌中馈，很是觊觎烟霞小院，顾侯爷没点头，她没法要过去。 现在的秋家母女提出住进烟霞小院，顾侯爷自然也没同意。 不过，自打老侯爷去世，老夫人不喜侯夫人，勒令府中下人不得提起侯夫人，恨不得侯夫人从没出现在侯府。 对于侯夫人秋嫣然的一切，唯有侯爷和府里的老人知道。 而侯爷担心触景伤情，从不对人提起。 五姑娘怎么突然问起烟霞小院，还这般断定与侯夫人有关？ 郭管家很是疑惑，不禁问道：“五姑娘，你想知道什么？” 顾星萝思索片刻，“我娘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星萝对已故的秋嫣然印象极其模糊。 只知道她生前是个孤女，意外救下老侯爷，然后跟便宜爹成婚，又因难产生下她以后离世。 现在秋家母女上门认亲，摆明图谋不轨。 顾星萝不认为秋嫣然跟秋南艳是很好的姐妹，秋家……这个姓氏在大渊王朝似乎很少见。 “说起夫人，她当年是在边关救下负伤冲到下游的老侯爷， 要是没有夫人，老侯爷那一次恐怕凶多吉少！”郭管家眼里闪着光亮，似乎在怀念过往，说话的声音带了点感激。 “不过夫人她失忆了，记不得自己是谁，又是什么身份。 只记得一个秋字，老侯爷便给她取名阿秋。 后来夫人和侯爷在老侯爷见证下成婚，除了老夫人不同意外，大家都很喜欢夫人。”郭管家娓娓道来。 顾星萝眸光一动，又问：“还有吗？” “我只知道这些，其他的，五姑娘可能要去问一问侯爷。”郭管家摇头，如实说道。 顾星萝了然地点头，放下茶杯，遂道：“你把秋家他们如何找上门的经过说一遍。 “他们是半年前突然找上门来的。”郭管家知无不言，“说是无意得知夫人是孤女，名字与她失散多年的血亲一样，便上门恳请看一看夫人的画像。 一些基本信息都能对上。 再加上，表小姐长得跟五姑娘您有几分相似，八成是真的。” 说到这里，郭管家顿了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忙道：“五姑娘是不是在回来路上听说了什么谣言？ 侯爷没有收表小姐为义女的打算，全是那秋夫人的入赘夫婿那一日开玩笑，侯爷忙着出府公办， 没空回应他，没想到他便觉得侯爷答应了！” 这家伙真是该死啊！ 五姑娘终于回了侯府，结果在路上听到这种谣言，不知道得多伤心。 郭管家暗暗咬起牙，将王柏旺骂了个狗血淋头。 造谣！ 要不是侯爷看在夫人的面子上，这种人早就该扔得远远的。 “入赘夫婿？”顾星萝略有讶异。 郭管家点了点头：“秋夫人说秋家自古都是女人当家，一般都有招赘婿的传统。” 顾星萝若有所思。 等郭管家退下后，顾星萝闭着眼享受着紫荆的捏肩按摩。 “姑娘，你在想什么呢？”紫荆瞅了眼桌上纹丝未动的果盘，觉得姑娘有心事，不由问道。 “我们烟霞小院多久打扫一次，有没有什么比较奇怪的地方，或者是别的院子没有的东西？”顾星萝依旧闭着眼，慢吞吞地问了一句。 紫荆仔细想了想，颇为认真地说：“每隔一段日子都会打扫，一直等着姑娘你回来呢，保证不会有一丁点儿积灰。 至于奇怪的地方，那倒没有，比别的院子都要精致就是了。” 顾星萝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紫荆是个胆大心细的人，她既然这么说，那就是烟霞小院没什么值得可疑的。 话说回来，秋家母女想找到什么东西？ 那样东西，如果不在烟霞小院，又会是在哪里，便宜爹手里吗？ 顾星萝思忖了一小会儿，忽然开口：“洛陆他是不是还在侯府？” 紫荆知道顾星萝说的是谁，她当即点头：“在的，郭管家将他和顾一安排在外院，姑娘是要找他？” “嗯，晚点让他过来一趟，我有事交给他。” 既然洛陆不回宫去，那她也不能太屈才。 那个秋莹莹是有武功的，至于内力深浅，就要洛陆一展身手去探一探了。 好让她推敲一下，秋家想找东西的重要程度。 若是洛陆得知顾星萝的想法，怕是连夜逃回东宫待着。 屈个锤子才，他是奉命保护五姑娘，不是让她使唤着打白工的！ ** 另一边，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缓缓驶进京城，又悄悄消失在皇城里。 东宫，一群太监宫女们匍匐恭迎太子殿下回宫。 墨昀辞一回宫，便径自去了书房。 有珀琅城阴谋一事，奉旨巡视的折子都要往后放一放。 珀琅城经过多年发展，俨然是大渊王朝的一道防御屏障。 军事要塞，重中之重。 竟然这么轻易被人潜入，最后城主连性命都不保，无疑是在挑衅大渊。 回宫之前，墨昀辞让贺兰雄代管珀琅城，但也只是一时之计。 贺兰雄是个合格的将领，却没有管理之能。 新的城主人选，需要尽快安排上任，而这人需要尽快熟悉珀琅城，又要让珀琅城的将士服管。 墨昀辞一路上几乎没怎么合眼，脑子里迅速想着如何部署，他揉了揉有些倦意的眉心。 然而，他还没踏进书房的大门。 小林公公满头大汗的抱着一摞名单，小跑过来，他急急说道：“太子殿下，您可算回来了！ 这是皇后娘娘差人送来的探春宴名单，您看看是否合心意？” 墨昀辞淡淡瞥了他一眼，目光落在小林公公手上的厚厚一沓名单，竟有半人高。 哪里是什么名单，分明是那日要参加探春宴的未婚女子资料，要多详细有多详细。 墨昀辞一边迈进书房，一边习以为常地丢下一句： “洛肆，天有点凉，去烧个炭。” 第183章 她又不搂儿媳 简而言之，一把火烧了。 洛肆动作迅速从小林公公手里接过堆成小山似的名单。 小林公公看着洛肆一下走得影儿没了，心里发苦。 又是这样，他都数不清第几回了。 皇后娘娘前些年就喜欢给太子殿下张罗妃子人选，各种名册画像哗啦啦地往东宫送来。 太子殿下也非常不负众望，不是烧了，便是直接扔了。 总之，从来没瞧过一眼。 这对母子铁了心，一个频频张罗，一个视而不见。 偏偏太子殿下前去跟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从不当面亲口提选妃，苦的是他这个传话筒一样的小太监！ 虽说社稷为重，但是东宫后院空荡荡的，小林公公都忍不住想劝太子殿下，要不就纳一个吧！ 只要纳一个放进后院，皇后娘娘肯定就消停了！ 他瞧着乌阁老的孙女淑青小姐，就很不错！ 每回进宫都会带一些亲手做的小玩意儿送来东宫。 只不过都被太子殿下原封不动的拒收。 小林公公叹气，他没这么大的狗胆进言，只能咕噜咕噜冒苦水。 探春宴虽然是宫宴，但也是为了让各家没有议亲的少爷小姐齐聚，一起春景，顺便聊聊。 这里头最热门的人选，自然是太子殿下。 可是太子殿下他……不感兴趣啊！ 墨昀辞神色淡然地坐在书案前，桌上堆满需要他翻阅过目的奏疏，他没有去动，只抽出跟珀琅城相关的折子。 墨昀辞翻了几页，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他开了口：“洛陆回来了？” 刚处理掉名册的洛肆暗道：皇后娘娘搜罗的各家贵女名册又多了些。 听到墨昀辞的询问，洛肆一愣，忙回道：“按照路程，洛陆应该护送五姑娘回到了京城。 不过洛陆他人还没回宫来，属下这就去传信给他。” 墨昀辞手中的动作略微一顿，淡声道：“不用，就让他跟着吧。 顾小五这么多年没回京，又是个容易招惹麻烦的体质，免得被人欺负了。” 洛肆有一瞬间的无语。 殿下，您考虑重新感受一下自己说的话吗？ 五姑娘是挺容易招惹麻烦的，但她那怼人的功力，这些年可没见落下，而且非常有长进！ 当年她小嘴叭叭，就没能说得过她。 如今更是不得了。 谁能欺负她去？ 活得好好的，干嘛非要去捅她那个马蜂窝，又不是活腻了。 这时，小林公公端着茶水进来，规规矩矩地放在太子殿下手边，正要恭敬退下去。 墨昀辞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探春宴的名单上可有永安侯府的顾小五？” 啊？小林公公疑惑不解。 永安侯府的……顾小五？ 小林公公仔细想了想，他才恍然道：“殿下说的可是永安侯那失踪多年的五姑娘？” 小林公公立马摇了摇头，“顾家五姑娘失踪多年，名单上自是没有她名字的。” 要是有顾五姑娘的名字才糟糕，那不是揭永安侯的伤疤吗。 永安侯虽然是个侯爷，但却是武将出身，脾气暴躁着呢，谁敢没事提起他闺女。 “顾小五她回来了。”墨昀辞听后没什么反应，随意地道。 小林公公一愣，下意识惊讶地说：“五姑娘她真是吉人天相。” 顾星萝失踪那会儿，不仅京城百姓在传她音信全无，连皇宫里的宫女太监也有所耳闻。 大家都在私底下猜测肯定凶多吉少，死得连骨灰都找不着那种。 没曾料想，这么些年过去，居然好端端活着回来了。 洛肆头疼地看了眼小林公公，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然而小林公公完全没接收到，见殿下没别的吩咐，便紧忙退了下去。 殿下喜静，他绝不打扰殿下办公。 ** 椒房殿，皇后居所。 皇后正躺在贵妃椅上，轻阖双眼，由着大宫女丁香替她捏肩。 旁边还有个小宫女拿着团扇轻轻扇风。 有个小太监躬身进来，附耳在丁香耳旁小声说了几句，随即不敢胡乱张望地悄悄退了下去。 丁香给皇后捏肩的手一顿，轻声说道：“娘娘，殿下又将您精心挑选的贵女名册烧了。” 未曾瞧上一眼。 皇后闭着眼，稍微抬手，立马有宫女递上温热的茶盏。 她放在唇间呷了一口，无奈叹息：“他这性子像极了他父皇。” 顿了一顿，皇后补了一句：“不过行事风格比他父皇更杀伐果决。 他性情太冷了，我担心他将来不懂得去爱护百姓。” 瞧瞧，冷得后院连个温香软玉都没有。 她希望自己儿子未来是个合格的君王，却也不希望他过于冷情。 殿内很寂静。 大宫女丁香对此习以为常。 外面的人都以为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没有半点差错，堪称天下女子的典范。 实际上，皇后娘娘她…… 丁香想了想，只能绞尽脑汁地让皇后放宽心：“兴许殿下心里有意中人？” 皇后闻言睁开眼睛，声音带了点嫌弃：“得了吧，昀辞和他父皇一个德性，仗着自己脑子好，心眼又多，除了他自己还能瞧得上谁？ 除非他瞧上的姑娘，跟他心眼一样多。 想也知道不可能，谁家闺女能这么聪明。” 丁香只得默默听着，一言不发。 皇后吐槽自己丈夫和儿子，外人哪能说道。 就在这时，殿外的小宫女匆匆进来禀报：“皇后娘娘，乌小姐进宫来了，她人就在椒房殿外边。” “丁香，这个月淑青这孩子是第几次进宫了？” 皇后眼尾挑了挑，明明要快到四十的岁数，看上去却如同二十出头一般，脸上没有留下半点岁月痕迹。 丁香低着头：“第五次。” 皇后轻哼了一声，“我给她宫牌，也不是真的要她陪我，就是客套一下。 她怎么当真了？” 皇后揉了揉眉心，她叹口气：“我还以为乌阁老教导出来的孙女，能够聪慧一些。 丁香，我是不是给昀辞选错了太子妃的人选？” 怎么听不懂好赖话呢。 在皇后看来，乌淑青就不是个聪明人。 讨好她有什么用，次次进宫都见不着太子。 儿媳嘛，当然是太子自己觉得好才行。 天一黑，她又不搂着儿媳睡觉。 第184章 上门女婿 皇后放下茶盏，摆摆手：“就说我有些不适，让她改日再来。 太子不是回宫了吗，让她找太子去。 对了，昨个儿我又找了些新的贵女画像，记得给太子送去。 他爱怎么烧便怎么烧吧。” 反正群臣知道太子不纳妃的锅不在她这儿就行。 皇后私下是个不怎么着调的，她随手指了指桌上一盘没动过的糕点，小宫女立马机灵地将糕点端了出去。 此时，椒房殿外头。 乌淑青正抬手摆弄着发髻，转过身问侍女银铃：“我的发髻有没有乱？簪子是不是偏了？” 听说太子回了宫，乌淑青赶紧就进宫来。 皇后娘娘这么长时间没见太子殿下，母子感情又好，肯定会召见太子殿下。 她也可以趁此机会见上一见。 说到这个，乌淑青就有点恼火。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子故意避着自己，又或是真的朝事繁忙，回回进宫来，她都不一定能见到太子。 今天铁定可以！ 银铃：“小姐本来就很美，妆容和发饰都是最好看，等下太子殿下见了，一定会被迷住。” 乌淑青脸上顿时浮现红晕，她有些羞恼地跺脚：“进了宫不比家里，你不要乱说话。” 说完，乌淑青眼睛不由看向沉默寡言的珍珠，只见她低着头，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活像是个死人脸。 晦气！ 要不是她身手好，勉强算听话，还能帮自己解决一些明面上不能做的事，她一定要这贱婢滚远点！ 乌淑青嫌恶地看了眼珍珠。 然后，便瞧见刚才进去通报的小宫女走了出来。 乌淑青赶紧换上温婉和善的笑容，她在私下练习好久，这个笑容跟皇后娘娘前年祭天极其相似。 皇后娘娘的一举一动就是天下女子的典范，效仿她总没错的。 这意味着不久的将来，她也能够——母仪天下！ 乌淑青心中满是自信，上前两步，正要开口说话。 就见小宫女捧着一盘糕点，歉意道：“乌小姐，皇后娘娘今日有些不适，还请您改日再来。 这是娘娘赏赐您的糕点。” 乌淑青脸上的笑容一僵，她双手接过糕点，得体地福身道：“臣女多谢皇后娘娘赏赐。” 随即，乌淑青不甘心地问道：“既然皇后娘娘身子不适，不知太子殿下是否……”会前来探望。 然而，乌淑青还没说完，小宫女便道：“太子殿下在东宫，乌小姐可是要去见太子殿下？” 乌淑青脸上的笑意更加勉强了几分。 见什么见。 她倒是想见，可是她每次去东宫都见不着。 她只能来皇后娘娘的椒房殿碰碰运气。 可惜，她运气也不怎么好。 乌淑青只好一脸不情不愿的往回走。 银铃看了眼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的珍珠，她连忙上前用手肘推搡开珍珠，奉承道：“小姐别生气， 您每回进宫来，皇后娘娘都给赏赐，可见非常喜欢您。 太子殿下又是个孝顺的，只要皇后娘娘开口，太子殿下哪有忤逆的道理。 您啊，就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 乌淑青心情稍好一些，她就是知道太子殿下孝顺，才特意费尽心思讨好皇后。 要不然，她费那么大的心思讨好一个老女人做什么。 乌淑青将糕点递给银铃：“蓝如桔她们是不是约了今天踏春，正好我现在过去还能赶上。” 银铃立马心领神会，小心捧好糕点，她笑着道：“是，小姐。 刚好可以让她们品尝一下宫里御厨做的糕点，整个大渊也就唯有小姐你有这份殊荣。” 像蓝如桔小姐那般，恐怕一辈子都吃不到几回宫里的糕点，不像她家小姐想吃糕点了，就拿宫牌进宫。 乌淑青对银铃很满意，颇为矜持地点点头，一转头，却见方才椒房殿门口的小宫女捧着一摞画卷从左侧长廊走过，脚步匆匆。 那个方向，是东宫。 乌淑青蹙起眉，不禁想起皇后娘娘一直替太子殿下张罗妃子的事情，面色有些难看。 她还没进东宫的门呢，皇后娘娘有必要这么着急吗，亏得自己经常进宫陪她。 等她坐稳了太子妃的位置，自然会帮着太子把把关，免得让一些不得体的女人进来，影响整个东宫。 乌淑青满脑子都是自己以后进了东宫后，最好只挑选四品以下官员的女子进来，绝不能让她们有机会越过自己去。 至于子嗣，肯定是要她先怀上…… ** 一连好几日，永安侯府从上到下都喜气洋洋。 就数常年虎着脸，不怒而威的顾侯爷最高兴。 尤其是他这几天非常热衷上值。 “老丘，你明天休沐？是该好好歇一歇，你看我就不一样了，身子骨好，可能是我家小闺女送我的玉佩开过光。 这一戴啊，我感觉少说年轻十来岁，耳清目明，精神气爽！” “李大人，你问我腰上这块玉佩啊？这是我小闺女买的！ 对，我家小闺女回来了，刚到京城第一件事，就是给我买礼物。 别人都没有，她心里我的份量很重啊！”顾侯爷将自己的义子顾青枫抛在脑后。 “黄大人，你要去哪？茅房？那也行，我跟你顺路到茅房门口。 来，我跟你说啊，我这块玉佩……” 顾侯爷的同僚们：…… 踏马，一块玉佩被永安侯这个家伙说成是仙丹了！ 你特么怎么不说，你搁腰上一戴，整个人都要上天了呢！ 现在连倒夜香的大爷都知道你闺女回来了，还送你一块玄龟玉佩！ 瞧把你能的！ 同僚们纷纷感到一阵牙酸。 他们倒是想避着永安侯，一天听了八百遍，都能倒背如流！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永安侯的口才这么好，这家伙平日里一看卷宗等文墨相关的就犯困，经常借口要练一套拳法，才能有精神劲翻阅。 要不是有下值，永安侯能说到第二天天亮，还不用喝一口水！ “永安侯这么宝贝他闺女，对未来女婿要求恐怕堪比登天高，否则都不可能迎娶到五姑娘。” “迎娶？找上门女婿还差不多！” “话说，我儿子小时候跟五姑娘同窗，说她是个小胖墩儿，继承了永安侯的天生神力，如今她长得该不会……跟永安侯这般强壮吧？” 第185章 遗物 而后有人跟永安侯旁敲侧击的打听，永安侯丝毫没有多想，他非常果断点头：“没错，都说女儿肖父， 我那小闺女跟我当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顾侯爷洋洋得意地说道，语气那叫一个肯定。 谁敢说宝贝女儿不似他？他第一个饶不了那人！ 不明真相的人听到这话，顿时当了真。 不知怎的，京城里流传出永安侯府的五姑娘回来了。 但长得跟永安侯一模一样，身材相当粗壮。 百姓们纷纷一阵唏嘘，五姑娘小时候白白嫩嫩，虽然短小圆胖了点，但是甜甜软软，多可爱啊。 没想到，女大十八变，变得如此……一言难尽。 永安侯府里，顾小五全然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被老爹摸黑了。 此时，她正窝在自己的小院里，听着洛陆昨晚试探秋莹莹的汇报。 顾星萝随手抛一颗花生粒进嘴里，偏过头一挑眉：“武功不弱？” “是的，虽然不及我，但确实不弱。放在江湖上来说，算是二流高手了。 而且她才这个年纪，只要加以勤奋习武，将来跻身一流高手也不是问题。” 洛陆说得很中肯。 然后，不等顾星萝说话，他疑惑地问：“五姑娘，您母亲那边的亲人到底要做什么？” 总觉得秋家四口不简单，也不知道奔着什么而来。 特别是秋莹莹，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半点看不出来会武。 而且，秋家四口来京城半年多，洛陆对此略有耳闻，却没听到半点不好的风声。 顶多就是秋良祥不怎么争气，成天想着结交权贵。 那潜伏在永安侯府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顾星萝看了洛陆一眼，很不走心的夸了一句：“嗯，我知道了。” 问她做什么？ 她也想知道啊。 不过顾星萝已经揣测到了一二，就差验证了。 洛陆等着顾星萝往下说，却见她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散漫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该回去找你家主子了？” 洛陆：“……” 五姑娘是不是太现实了，用完就丢啊！ 顾星萝摆了摆手：“回去吧，给你主子报个平安。” 洛陆有一肚子的话，只好咽了下去，咬了咬牙，一拱手：“属下告退。” 顾星萝看着洛陆几个跃身，瞬间消失在眼前。 她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她轻松无比地吩咐紫荆：“你去跟郭管家说一声，我今晚要跟父亲一同用膳。” 紫荆知道姑娘定然是有要事，但她从不过问，立马点头应下。 这些天，秋莹莹天天往烟霞小院跑，嘴上说着培养姐妹感情，话语中都在打听她娘秋嫣然死后有没有留下什么遗物，用以睹目思人，排解忧思。 顾星萝眸光深了些，她没有秋嫣然留下的任何东西，应该在便宜爹的手中。 与其在这猜测，还不如问个明白。 晚间，烟霞小院的小花厅摆满菜肴，都是紫荆的拿手好菜，也是顾星萝爱吃的。 顾侯爷吃得很开心。 难得小闺女邀请自己一起用饭。 饭过三巡，父女放下碗筷，照旧聊着家常。 更多的是顾侯爷询问顾星萝这些年的情况，恨不得过的每一天都问得清清楚楚，弥补自己没有陪伴小闺女长大的遗憾。 顾星萝也不扫兴，他问便答，始终一副非常乖巧的模样，让顾侯爷一阵恍惚，以为回到了小时候。 末了，顾星萝状似不经意地问道：“父亲，我怎么从没听你提起娘亲。” 顾侯爷一愣，反问：“你想听你娘的事情？是看到秋表姨她们让你想娘了？” “也不算。”顾星萝摇了摇头：“就是想知道，以前没机会问。” 小的时候，回到京城没多久，便去了鹿鸣书院，待在侯府的时间少之又少。 更别提跟他这个父亲相处的时间了。 顾侯爷一想到这，心里顿时愧疚不已，他叹了口气道：“我遇到你娘的时候，她根本没有记忆，只记得一个秋字，你祖父便给她取名阿秋。 连墓碑上也都刻着‘阿秋’儿字。” “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顾星萝眸光闪动，忽然开口问道。 顾侯爷看了小闺女一眼，忍不住吐槽道：“你娘是个很温柔善良的人，你的性子就不像她，好像也不怎么随我。” 说起这个，他就很纳闷。 小闺女滚刀肉一样的性子，到底随了谁！ 顾小五噎住，有点炸毛：“父亲！” 说正事呢，怎么说到她头上了。 顾侯爷咳嗽了几声，回归正题，眼神流露出浓浓的怀念之色：“你娘脾气很好，是我见过最温婉的女子。 可惜她走的时候，我未能见她最后一面。 她生前最大的遗憾，是一直没能想起来自己是谁。” 顾星萝听后一时间有些沉默，虽然未曾见过，但是心底莫名有一股复杂的情绪。 半晌，顾星萝轻声问：“那父亲，娘生前是不是有留下什么东西？” 顾侯爷闻言转头看着顾星萝，点了点头，“你娘生前用的东西我都收了起来，本来想着你长大一些，懂事的时候拿出来给你看一看。” 谁知道小闺女堪堪六岁，就失踪了。 什么被高人看中带走，顾侯爷根本不相信，心里凉半截，好在小闺女当真回来了。 说到这里，顾侯爷停顿一下，他补了一句：“不过你娘没什么身外物，统共就那么点东西。 自打怀了你以后，她的精力都花在烟霞小院上。” 顾星萝嗯了一声。 顾侯爷带她去了书房。 这还是顾星萝第一次进他的书房，比起紫荆收拾出来的小书房。 这间书房十分宽敞，四五个高高的书架，放着满满当当的书籍。 顾星萝随手抽出一本，发现崭新整洁，没有翻动的痕迹。 顾侯爷回头看着她，有些许得意地笑着说：“你娘喜欢我多看书。” 顾星萝沉默了一秒。 所以，只管摆放，没看过是吧。 “等着。” 顾侯爷说了一声，他绕到最后一个书架旁边，搬出一口箱子。 箱子不小不大，有些陈旧，但是没有半点灰尘，四角磨平光滑，可见十分爱护。 第186章 明泊 顾侯爷抬手轻轻拍了拍箱子，说：“这里都是你娘生前常用的身外物。” 说完，顾侯爷便打开了箱子。 最上面是一张卷起的画轴，微微泛黄。 顾侯爷拿了出来，在顾星萝面前小心地展开，“这就是你娘。” 顾星萝一看，不由一愣。 画像虽然有些旧，但是画像上的女人很漂亮。 画师将她的神韵展现出来，确实温婉明艳，眼里含着柔情。 仿若她能从画像里走出来。 仔细看的话，精致的眉目间跟顾星萝有几分相似。 而这点相似，秋家母女身上也有，但总不如顾星萝来的好看。 秋家的女子都有这一特点？ 那秋良祥怎么半点都没有遗传。 顾星萝眸光微闪，抬头瞅了眼沉浸在娘亲画像中的顾侯爷，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父亲，那秋良祥跟秋莹莹是亲兄妹，怎么两人长得没什么相似？” 反而她和秋莹莹有些相似之处。 顾侯爷目光粘在画像上了，他没在意地说道：“好像是听你秋表姨说，秋家是女子当家。” 女子当家？ 女子当家罢了，怎么会…… 顾星萝没继续往下问，索性将目光放在箱子里。 箱子里面东西不多，七八件首饰，其中四支簪子，三只手镯。 顾星萝的眸光在一支精致的镂空掐丝金花茶簪子上略微一滞，然后接着看别的东西。 小拨浪鼓，上面染料绘了花色，也是金花茶，小巧好看。 几本书角翻到起毛的书，内容再寻常不过。 就没别的东西了。 顾星萝拿起书翻了翻，说道：“我想带回去看看。” 顾侯爷小心地收好画像，微微颔首，没有意见。 临走的时候，顾星萝还是有些在意，她不由多问了一句：“娘亲她很喜欢金花茶？” 顾侯爷想了想，对顾星萝道：“应该是喜欢的吧，不过你娘没种过。” 要是真的喜欢，烟霞小院里应该会种满成片的金花茶。 但是烟霞小院一株金花茶也没有。 顾星萝脑子里迅速闪过一抹灵光，却又捕捉不到具体是什么，她思忖片刻，便将她有些在意的金花茶簪子带了回去。 金花茶簪子雕得很精美，但材质来说，却也称不上很贵重。 顾星萝拿簪子和书回了自己小院，梳洗过后，她躺在床上翻翻书，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簪子，感到有一点儿凸起。 非常细微。 顾星萝蓦然怔了一下，微微眯起眼，往下一摁。 ‘嘀嗒——’一声轻响，簪子顶端的金花茶竟然掉了下来。 里面镶着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金花茶，晶莹剔透，泛着金光，似琉璃又似宝石，材质相当奇特。 顾星萝放在掌心端详，心头一震。 这是…… 明泊！ 相传是神芜国特有的稀世珍宝，价值连城。 神芜国一直非常神秘，早于陌国两百年前灭亡，但是明泊这种珍宝，一直是各国贵族趋之若鹜的宝贝。 对八百前的陌国而言，就已是稀世罕见。 在如今的大渊、或是南虞、北绪各大强国来说，明泊一直都是传说。 要不是顾星萝上辈子见过明泊，根本认不出来。 娘亲怎么会有明泊？ 还雕成金花茶的样子。 难道秋家母女找的就是这一枚小小的明泊？ 这东西虽然价值连城，但也不至于想方设法非得到不可。 顾星萝摸着下巴，陷入沉思，她喃喃自语：“我怎么感觉事情越发复杂了呢。” 还有一点，她也很在意。 既然秋良祥和秋莹莹是亲兄妹，却几乎没有相似之处。 反而是她和秋莹莹这对所谓的表姐妹，眉目间有几分相像。 那么有没有可能，这是秋家女子共同特色？ 这秋南艳未必就是她娘秋嫣然的至亲妹妹。 顾星萝揉了揉发疼的眉心，心情颇为郁闷。 她就说动脑子好累的。 好烦呐，为什么从神医谷出来事情一茬接一茬，就像那菜园子的韭菜割都割不完。 顾小五唉声叹气，烦心地将金花茶明泊往香囊里一塞，倒头呼呼大睡。 遇事不决，睡觉就好。 …… 日上三竿，顾星萝醒来，估摸着秋莹莹又要雷打不动过来烟霞小院，她喝下最后一口汤羹，“紫荆，陪我出门逛逛。” 说罢，主仆两人匆匆出了府。 两人前脚刚走，秋莹莹笑脸盈盈上门来，洒扫的下人告知五姑娘出门去了，秋莹莹暗恼地跺跺脚。 这顾星萝看起来傻不拉几，很好哄骗的样子，结果说话密不透风，白费她时间，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 也不知道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她已经快没耐心了，必须想想新的办法。 秋莹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着主院方向，人人都说永安侯爱妻如命，秋嫣然的东西会不会让他拿了去？ 又或者，那东西会不会在秋嫣然身上，当年跟她一起埋进了棺材里？ 秋莹莹眼底闪过一丝阴毒。 秋嫣然的生辰快到了，她是该好好祭拜的。 这位秋家史上最惊才绝艳的家主！ “表小姐，五姑娘一时半会儿可能回不来，您看？”洒扫的下人犹豫地说道。 秋莹莹笑容不减，“那晚些时候，我再来找星萝表姐。” 另一厢，顾星萝主仆两人在京城繁闹的大街上闲逛起来。 顾星萝摸了摸有点圆滚的肚子，眼巴巴瞅着面前一长排的小吃摊，她语气有些遗憾：“早知道早膳我就不吃那么多了。” 紫荆见到这熟悉的一幕，主动开口道：“要不，我们买一些，等姑娘你饿了的时候可以吃。” “好！”这个主意非常不错。 顾星萝毫不犹豫地点头。 紫荆立马走上前去买豌豆黄。 顾星萝今日身穿一袭石榴红裙，外罩芙蓉色轻纱。 她本就长得貌美明艳，只是恨不得天天穿男装，然而紫荆强烈反对，她一定要好好打扮自家姑娘。 此时风一吹，两绺垂落在顾星萝白皙脸颊的青丝轻漾，美如画。 一下子就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京城什么时候有这样的美人？ 怎么从未见过。 简直堪比天仙啊！ “五……妹妹？”这时，一道有点怯生生，又不大敢相认的柔声响起。 第187章 自惭形秽 顾星萝转过头去，看到一个鹅黄色衣裙的妙龄少女，她模样秀丽，带了点些许腼腆，衬得她多了几分柔弱感。 少女身后的丫鬟眼神略带吃惊地打量一圈顾星萝。 这真是五姑娘？ 小时候，五姑娘不是长得又胖又矮，怎么这么好看？ 不过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肚子里没点墨水，就是花瓶而已。 不像她家小姐，可是京城家喻户晓的第一才女，能跟乌阁老的孙女齐名！ 那丫鬟心里忍不住冒着酸味。 顾星萝瞧着这对主仆有些眼熟，她眨了眨眼睛，不太确定地说：“……四姐姐？” 顾知芷浅浅一笑，算是承认了，她上前主动握住顾星萝的手，笑着说道：“五妹妹什么时候回的京城？ 我竟然一点儿不知道，你怎么也不告知我一声。 今日我们姐妹难得相聚，不如去云来斋坐坐？” 云来斋就在前面没几步远，顾知芷笑容温温柔柔，非常热情地拉着顾星萝进去。 绿茗赶紧一把将紫荆买到的豌豆黄拿过来，积极地说：“紫荆姐姐，我帮你拿吧。” 顾星萝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走在前面的顾知芷，稍微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这个时候，还不是饭点，云来斋还有几个空的雅间。 顾星萝今天一身明红衣裙，身边只跟着一个紫荆。 掌柜的没有认出她来，只觉这姑娘极为漂亮。 黄字号雅间。 顾知芷一脸笑容拉着顾星萝坐下，转过头去跟绿茗吩咐道：“绿茗，去跟伙计说要一壶上好的露水碧螺茶。” 绿茗点点头，走了出去，很快就端来了一壶冒着袅袅香气的热茶回来。 绿茗先给顾星萝倒了一杯，她一边倒茶，一边得意地说：“五姑娘，你可能刚回京城不知道， 这壶露水碧螺茶，是难得的茶中佳品。 整个大渊，除了皇宫贵人有机会品尝之外，也只有我们家小姐才有的。” 说着，也不等顾星萝说话，绿茗继续沾沾自得道：“我们小姐如今可是京城第一才女，露水碧螺茶就是去年与众多才女们比试，成为魁首才有的奖品。 一直存放在云来斋，也就是五姑娘你跟我们小姐是姐妹，才有资格品尝一二。” 丫鬟绿茗说得眉飞色舞，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成为才女魁首的是她自己。 “绿茗！难得我和五妹妹相聚，你不要说这些。”绿名说完，顾知芷这才出声打断她，她微微蹙眉，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绿茗立马认错：“小姐，是奴婢说错话了，忘了五姑娘不爱听这些。” 站在顾星萝身后的紫荆皱了皱眉头。 这对主仆怎么说话怪里怪气的。 她家姑娘确实不爱舞文弄墨的，但是当年姑娘代表大渊跟南虞、北绪参加学子交流比试，第一天两项都位列前茅。 要不是出了意外，第一名绝对是她家姑娘。 这个绿茗的丫鬟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然而，紫荆不知道的是，顾知芷这对主仆对顾星萝不学无术的想法根深蒂固。 再加上，当年顾星萝没有参加完学子交流比试，她人就不见了。 只会让那些没有亲眼所见的人，认为顾星萝就是什么都不会的小草包。 小时候就是草包，长大以后，顶多是个花瓶美人。 绿茗心里满是鄙夷和不屑，用眼角余光看向顾星萝。 她以为五姑娘会感到自惭形秽。 结果，却看到顾星萝完全不在意的喝了一口茶，满意地点了点头：“嗯，不错。” 绿茗心头一梗。 五姑娘怎么一点羞愧感都没有。 难道她不觉得自己跟小姐比起来，根本就是云泥之别吗！ 怎么还点评上了，就她这个草包，知道什么是露水碧螺茶吗？别笑死个人了。 顾知芷低着头，掩住眼里闪过的一丝不悦，随即抬头柔柔的笑着说：“既然五妹妹喜欢，那等会带点回去，还可以给二叔也尝尝。 说起来，我有一段日子没见过二叔，他还好吗？” “挺好的。”顾星萝随意地应了一句。 顾知芷见顾星萝没有接话的意思，当即露出好奇的神色，问：“五妹妹，这些年你都去哪儿了？我和二叔大哥他们都担心你呀。” “以前去拜师学艺，现在学成归来。”顾星萝语气轻快地说道。 对谁，顾星萝都是这套说辞。 其实这话没错的，她把神医谷的医书看了个遍，稍微动下脑子，就学成了。 顾小五理直气壮地心道。 顾知芷却是一噎。 这不是说了等于没说吗？ 而且，说什么拜师学艺，整个京城谁不知道顾小五不知进取的丫头。 当天若让她得了鹿鸣书院的读书名额，现在名气肯定能将那乌淑青甩开一大截，根本就不配跟她齐名。 而王氏那个贱妇，也不敢胡乱安排她的婚事。 顾知芷想到这里，心中有些不能平静，对顾星萝的怨恨又多了一分。 顾知芷依然笑着，“是吗，我有些好奇，不知五妹妹学了些什么？” “医术。”顾星萝无比轻松地说：“四姐姐要是日后身子不适可以找我。” “好。”顾知芷没多想就应下了，心头暗自嘲讽。 医术？ 普通人家都不会放任自己的女儿去学医术，顾星萝竟然跑去学医，也不知道真假。 不过以顾星萝的资质，能学点皮毛，二叔都要烧高香了。 顾知芷假意好奇地追问了几句学医的事情，顾星萝敷衍地回答。 顾星萝清楚顾知芷肯定有话要跟自己说，但她说话拐弯抹角，迟迟不切入正题。 顾星萝没什么耐心地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我要回去了，四姐姐以后要是想找我，可以去侯府。” 顾知芷见状，连忙拉住顾星萝：“五妹妹，如果饿了，我们就点菜吧，先不着急回去。” 顾星萝看了眼顾知芷，坐了下来，没去翻看菜牌，转头吩咐紫荆：“我要吃云来斋的限量菜，要是卖完了，你让掌柜的找我。” 打着墨昀辞的旗号吃限量菜，这个她熟。 紫荆点头走出雅间。 顾知芷看着顾星萝熟门熟路的样子，神情有点儿嘲讽。 第188章 重回侯府 看来她这个五妹妹在外边没吃什么苦头，以为云来斋是什么小地方的小酒楼。 限量菜想吃就能吃的，就是王孙贵族来了，都要讲这里的规矩。 顾星萝还能认识云来斋的幕后老板不成？ 顾知芷抚平心底的不忿，有些想看笑话的意思。 顾星萝抬起头，直截了当：“四姐姐有什么想说的？” “我……确实有一事相求。” 顾知芷抿了抿嘴，面色犹豫，然而没等她继续往下说，眼眶发红，有点儿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 顾星萝顿时一脸懵逼。 到底啥事？怎么哭上了。 绿茗立刻站出来，替顾知芷打抱不平：“五姑娘，你是不知道我家小姐的苦楚。 老爷常年在外，奔波公务，对后院之事关心甚少。 家中全由夫人做主，可夫人竟然要将小姐许配给京城克妻有名的李老爷！ 那李老爷今年四十多岁，就已经克死六任妻子，这让我们小姐怎么活啊！” 顾知芷咬着嘴唇，似乎在强忍泪意，说：“绿茗，你不要说了，就当我命苦。 比不得大姐姐和五妹妹这般有人疼爱着。” 绿茗当然不会听顾知芷的，她赶紧跪在地上冲顾星萝喊道：“五姑娘，侯爷向来最是疼爱你。 只要你跟侯爷开口，侯爷一定会被我们小姐主持公道的。 五姑娘你和我们小姐虽不是亲姐妹，但也有着血缘关系，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紫荆刚好进来，就听见这一大段话，顿时脸色一变。 说的是什么话？ 这丫鬟算是什么东西，竟然威胁姑娘！ 合着不帮四姑娘，就是她家姑娘的错？！ “绿茗，你别说了别说了，我不想五妹妹为难，这就是我的命，我已经认命了！”顾知芷哭哭啼啼起来，一把抱住了绿茗。 主仆两人开始哭天抹泪，哭声都传到了雅间外边去。 顾星萝面色淡定，眼神没有一丝变化。 虽说她上辈子在朝堂跟男人打交道最多，贯来不擅长应付后宅的女眷，但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胡搅蛮缠的。 “四姐姐放心，既然你满肚委屈不想嫁，我会让父亲给大伯一封家书说明情况。 让大伯尽快赶回来，替你做主的。”顾星萝说得认真。 顾知芷一愣，下意识说：“不行！” 父亲的日子不好过，要靠着王氏那个贱妇的娘家帮衬。 若是告诉父亲，他兴许不会同意这门婚事，但他却会多找几户人家相比较。 这跟嫁给李老爷的区别不大。 只有二叔能帮到自己，他是侯爷，父亲这些年盼着能回到侯府去。 只要二叔松口，他们大房一家就能重新搬进侯府，到时候她想嫁什么高门子弟没有？ 肯定嫁的比顾星萝还要好！ 顾知芷眼神闪烁，咬着嘴唇：“父亲未必会不同意这门亲事。” “四姐姐跟大伯提过了？”顾星萝问。 “没、没有。”顾知芷轻轻啜泣，摇头。 顾星萝声音清晰，毫不犹豫地回绝：“既然没有跟大伯提，那就回去提了再说。 我父亲毕竟不是四姐姐的至亲，不能越俎。” 顾知芷脸色微微发白。 旁边的丫鬟绿茗忍不住地尖声说：“五姑娘，不过是你一句话的事情，有必要这么为难吗？ 自己过着安乐日子，就不顾我们小姐的死活！ 你是不是忘了，要不是你回来侯府，闹出事端来，小姐一家怎么会被侯爷赶出去！ 一点姐妹情谊都没有！ 你帮小姐说一句话而已，根本抵不了小姐一家被赶出侯府遭受的白眼和苦难。” 顾星萝神情一冷。 紫荆一脸怒气，她生气地上前挡在顾星萝面前，呛声道：“你们主仆两个太过分了！ 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你家小姐的婚事是大夫人决定的，再不满意，还有大老爷做主。 我家姑娘凭什么要替你家小姐说话？ 我们侯爷又为什么要替你家小姐做主？” 自己爹娘还活着呢，又不是死了。 “五姑娘都没说话，你一个丫鬟插什么话，没规矩！”绿茗气势挺足地反驳。 “紫荆说的话，就是我的意思。”顾星萝突然开口。 绿茗愣了下。 顾知芷连忙将绿茗拉到一边，可怜楚楚地说：“五妹妹，绿茗都是为我好，才说话冲动了点，五妹妹你别介意。 我是觉得……” “我很介意。”顾星萝打断了她。 顾知芷怔住，对上顾星萝似笑非笑的目光，心里莫名升起一丝丝凉意。 “王氏给你挑的人家不满意，你先不去找顾义海，反而要找我爹。 顾义海知道他在你心里是个死人吗？” “当年你们大房一家被赶出侯府，纯粹是自食恶果。你们觉得很冤？ 没人拦着你们去敲鼓鸣冤。” “你不想嫁，便自己说清楚。不要搭上我和我父亲给你做主，你没那么大的面子。”顾星萝眸光冷冷注视着顾知芷。 顾知芷是庶女，婚事由王氏拿捏做主。 但未必真的没有一点商量余地。 顾义海是个非常重脸面的人，只要让他听到一点点不好的风声，便会立刻否掉这门亲事。 顾知芷不是个蠢人，她知道怎么做才最有利于自己。 但顾知芷却没有选择这么做，那就是在她心目中，这个做法不是最有利的。 什么姐妹情谊，找上她的目的，估计就一个——重回侯府。 这样一来，婚事定然会解除。 而大房一家又能借着便宜爹的侯爷名头，在外头招摇过市。 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如果去做梦，梦里什么都有。 顾知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被怼得哑口无言。 她心里更多的是，被顾星萝一把揭穿的感到难堪。 顾知芷紧紧握拳，指甲陷入肉里，她就是不甘心。 顾星萝样样不如自己，不过是比自己会投胎而已。 若她是二叔的亲生女儿，就是未来太子妃都做得！ 紫荆沉默了：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能说会道。 这四姑娘，完全是自讨苦吃。 明明小时候，对姑娘还有几分友善，怎么长大就变样了。 就在这时，外边有人敲门。 “五姑娘？”伴随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第189章 是错觉吗 顾星萝看向紫荆。 紫荆转身去开门，只见洛肆站在雅间外，他一见到顾星萝，眼神不由露出了然之色。 殿下果真没有猜错，五姑娘当真在云来斋。 难怪他刚才瞧着紫荆有些眼熟，原来是五姑娘身边的侍女。 顾星萝瞅了洛肆一眼，“洛肆？你家主子不应该很忙吗，怎么有空出来？” 洛肆是墨昀辞的贴身侍卫。 既然洛肆在这里，墨昀辞肯定也在。 不过，宫里饭菜不香吗，跑到云来斋做什么？ 云来斋每天售卖的限量菜就少，他还要过来分担一点，影响多不好啊。 顾小五在心底暗自吐槽。 洛肆沉默了一下，是错觉吗，他怎么感觉五姑娘不待见殿下。 殿下刚探望完楚国公准备回宫，经过云来斋瞧见紫荆跟掌柜的点限量菜，这才让他过来一趟。 “五姑娘，主子他人就在楼上，还有你点的限量菜……” 洛肆话还没说完，顾星萝麻溜站起身来，她语气轻快得很：“哦，请我吃饭？愣着做什么，带路吧。” 紫荆朝着顾知芷福身跟了上去。 洛肆瞧着顾星萝迈步轻快，跟她人一样，抽了抽嘴角。 他家殿下的吸引力居然不如几道限量菜。 这要传出去谁会信啊？ 洛肆没看过一眼黄字雅间的顾知芷和丫鬟绿茗这对主仆，快步追上顾星萝。 “小姐，五姑娘她就这么走了？”绿茗有点难以置信地道。 顾知芷咬了咬唇，“她都已经拒绝了我，不走留在这做什么。 绿茗，我们也走！” 顾星萝她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仗着出身好，蛮横无礼，小时候顾知芷就已经看出来了， 王氏和祖母再如何，那也是长辈。 顾星萝却不管不顾的辱骂长辈，甚至动手。 这种女人以后必然找不到好的夫家，就算二叔让能她嫁的好，那日子也肯定不…… 没等顾知芷心里阴暗的想完，刚踏出雅间，她怨恨的目光扫过上楼的顾星萝背影。 然而，当她看到天字雅间窗边墨昀辞半张侧脸时，顿时愣住了，眼睛直直看着，都不会眨眼了。 墨昀辞的容貌俊美无俦，小的时候，就非常好看，如今褪去青涩的少年感，举手投足间足以吸引全部人的注意，就连视线都难以移开。 顾知芷还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容颜俊美绝伦，漆黑长睫低垂，薄唇淡樱，周身透着清冷孤傲的气息。 仿佛不小心走下凡尘的谪仙，不沾染人间半点烟火。 顾知芷只一眼就被完美无瑕的俊美轮廓深深吸引，脸颊绯红，心脏扑通扑通乱跳，根本不受控制。 下一秒，顾知芷眼睁睁看到顾星萝随性坐下后，那美男子忽然朝她伸出手，似在摸顾星萝的脸颊。 顾知芷脸上的红晕，迅速褪去，变得有些苍白，连脚步都不太稳，她身子跟着晃了一下。 身旁的绿茗连忙扶住顾知芷，“小姐。” 顾知芷摆摆手，心里有些委屈：“我没事，就是脚滑了一下。” 这样的美男子怎么会认识顾星萝，两人举止还这么亲密。 顾星萝真是有点不要脸了，仗着自己好看，就随便去勾引人。 顾知芷很想冲上去，告诉这位公子他不要被顾星萝的表象给蒙蔽了，其实她这个人非常的不堪。 可是顾知芷不敢，顾星萝脾性不好，她眼里目无尊长，何况是她这个堂姐。 “小姐，那位公子是谁啊？是外地来的吗，好像跟五姑娘挺熟稔的样子。”绿茗伸长脖子往楼上张望，忍不住地说道。 顾知芷神色冷淡了下来，说：“可能是五妹妹在外边认识的什么有钱人家的公子吧。” 能在云来斋的天字号雅间的人，非富即贵。 她在京城里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容貌出众的男子，一定是外地来的。 那便极有可能只是有钱人家的公子，不是什么权贵出身。 在顾知芷的认知里，有钱不如有权，而大渊的权贵几乎都在京城之中。 她要想把顾星萝和王氏这些瞧不起自己的人踩在脚下，就一定要嫁给权贵。 这么一想，顾知芷的心思就淡了，外头传来一阵嬉笑打闹声，她转过头去，就见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揽着个妖艳女人笑嘻嘻地走过去。 周围一群纨绔子弟将他拥簇在最前头，全是一副鞍前马后的姿态。 顾知芷眼里闪过一丝嫌恶。 这时，一楼大堂靠楼梯的一桌客人啧啧议论起来。 “诶诶诶，琅郡王家的世子怀里的女人又换了一个，这个身材比上一个要好。 啧啧，这水蛇腰，换我可顶不住。” “得了吧，不过就是玩玩的，我可是听说了，琅郡王妃打算在探春宴上选儿媳，就算不是门当户对，至少也是要家世清白的。 琅郡王世子天天搂的这些个女人，都不算数，要是真正能嫁进琅郡王府里去，那才是烧高香！” “你们两个别嘴碎，琅郡王也算是皇亲国戚之流，小心被人听见，有你们好受的。 来来来，喝酒！” 其中一人连忙打断，倒酒劝喝。 顾知芷目光微闪，“绿茗，走吧，姨娘带等着我买布匹回去。” 云来斋三楼，天字号雅间。 看着顾星萝一身石榴红裙进来，明艳夺目。 墨昀辞微微一怔，随即蹙眉，伸手擦过她嘴角的豌豆黄碎屑，一脸淡淡的开口：“又想走后门点限量菜？” 顾星萝眨了眨眼睛，很自然地点头，应道：“对啊，你不给吗？” 少女乌发如云，发间流苏摇晃，明眸若星，红唇饱满，带了点淡然慵懒的气质。 尤其乌亮的眼珠子无辜转了转，透着明晃晃的狡黠。 墨昀辞却莫名觉得她俏皮可爱。 思及此，墨昀辞猛地回神，长眉紧锁，心中有点儿恼恨。 这家伙贪吃的很，居然敢打着他的旗号点菜。 他的名头就这么……这么廉价吗！ 墨昀辞心里突然就不爽了。 “谁借你的胆子！”墨昀辞冷冷地说道。 顾星萝瞅他一眼，这厮是在什么地方受了气，特意出宫散心的？ 这火气还没消呢。 第190章 姑娘，你是认真的吗 顾星萝可不惯着他，她没好气地怼他一句：“你要不是来请我吃饭的，我走就是了。” 那让洛肆来喊她作甚？ 顾星萝倏地站了起来。 没等她挪步，墨昀辞俊脸微黑，“洛肆，去让上菜。” 话音刚落，顾星萝立马坐了回去，还拉着凳子稍微靠前，拿起了筷子，表情有点小期待。 墨昀辞：…… 这丫头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 身份尊卑那套，在她眼里根本不存在。 不过墨昀辞他也从未在意过这些便是了。 很快，美味的菜肴端上来。 墨昀辞本来只是路过，认出了紫荆，他并不怎么饿，看着顾星萝慢悠悠吃菜，突然出声问道： “你让洛陆试探秋莹莹，是有什么问题？” 顾星萝吃菜的速度不快不慢，没停下来，双腮微鼓，摇头：“还不知道。” 让洛陆去试探秋莹莹的时候，顾星萝就预料墨昀辞会知晓。 只是，她自己都还没什么头绪。 “大渊有哪个秋家很有名？”顾星萝抬头看了墨昀辞一眼，补充一句：“以前很有名，现在很落魄那种。” 秋家四口的身份或许有假。 但是秋这个姓氏，应该是真的。 而她们都到了在永安侯府一住就是小半年的地步，身上钱财状况多少有点窘迫。 墨昀辞略微思索片刻，肯定地道：“没有。” “秋不是大姓，若是史上有名，孤会记得。 你在找生母的秋姓家族？需要帮忙吗？”墨昀辞缓缓问道。 顾星萝摇了摇头，“我就是好奇问问，我娘去世多年，你不用帮忙查了。” 她自己来查就行。 顾星萝在心里默默补了句。 主要是她手里的那一枚罕见明泊。 明泊质地很硬，想要雕琢成金花茶的样子，除非出自名匠之手。 明泊、金花茶，还有住在侯府的秋家四口…… 种种迹象表明，她娘秋嫣然的娘家一点都不简单。 本来就是她自己的事情，让墨昀辞帮忙多不好。 人家堂堂太子爷很忙的，他估计也就随口一说。 况且，她才不要欠他人情，回头总不能帮他处理朝事抵消吧。 那她多亏啊，不干不干！ 顾星萝在心里疯狂吐槽。 她努力睁大眼睛，力证自己纯良又无害。 可惜，长大后，她一双水蒙蒙的桃花眼也长开了，眨巴两下，潋滟生波，极为勾人。 墨昀辞眸光顿暗，他拢在袖袍的手蓦地攥紧。 下一秒，墨昀辞伸手摸上她脑袋，使劲揉了揉。 直至将顾小五的发髻弄得有些凌乱，微凉的指腹轻轻划过她的眼眸，堪堪遮住，又极快收手。 墨昀辞神色如常，如果耳垂没有缓缓泛红的话…… 然后，墨昀辞气定神闲地说：“好好吃饭，不要东张西望。” 顾星萝有点茫然。 明明话题是你开的头，怎么成她不是了？ 墨昀辞撩起袖子，夹了块鸡肉放到顾星萝碗里，说得很自然：“这道菜要再加一盘吗？” 顾星萝的注意力瞬间回到菜盘上，“哦，不用。” 紫荆在顾星萝身后，脸都绿了！ 她是瞧得明明白白，这这这……太子殿下对姑娘没安好心啊！ 紫荆刚才恨不得冲上前去把墨昀辞的手从自己姑娘脑袋上拍开！ 再看看太子殿下给姑娘夹菜，这摆明就是一头狼在喂养一只兔子。 等什么时候养得白白胖胖了，好拆骨入腹！ 哎呀！她家姑娘平日里很聪明的，怎么没个反应啊！ 紫荆张了张嘴，刚想出声提醒。 蓦地，墨昀辞似有所觉地抬起头来，寒凉的目光瞥了紫荆一眼。 眸里尽是浮冰碎雪的冷意。 紫荆只觉一股无形强大的力量扼住的喉咙，令她惊骇不已。 等紫荆缓缓回过神来，却见太子殿下神情淡然，仿佛无事发生，继续给顾星萝夹菜。 顾星萝乐得有人布菜，吃得还算尽兴。 顾小五打小就没缺衣短食，小的时候，有紫荆伺候着，离了京城，在神医谷的时候，前一两年蕴养全身经脉，浑身动弹艰难，有药仆服侍。 再后来，捡回顾一，那更是事事亲为。 故此，顾星萝丝毫没觉得不妥，再说她还时常忘记自己是个女的。 见顾小五吃得差不多，墨昀辞放下筷子，他言简意赅：“五天后，宫里要举办探春宴。” 顾星萝哦了一声，没什么兴趣。 “孤回头让洛肆给你一份邀请帖。”墨昀辞漫不经心地说道。 顾星萝摆了摆手：“不用给我，我爹他有帖子。” 皇宫宴会大抵都是无聊，一群人在攀附交情，互相琢磨对方的价值，什么时候派上用场。 她这辈子没有想要攀交的人，才不要去。 墨昀辞面色平静，周身温度却徒然骤降。 雅间内，空气陷入短暂的凝滞。 就在这时，洛壹快步走进来，神色凝重地在墨昀辞耳边低声说了几话。 墨昀辞冷着张脸，看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很快带着洛肆和洛壹匆匆离去。 顾星萝打了个呵欠，偏过头望向窗外的天色，站了起来，跟紫荆说：“走，我们去一趟九方。” 顾星萝和紫荆两人走出云来斋，主仆两人不紧不慢地朝九方拍卖行走去。 云来斋与九方拍卖行有一段距离，顾星萝不赶时间，一路欣赏着街道两旁的商铺。 接连逛了好几家商铺，紫荆左右看了看，她终于没忍住地问道：“姑娘，你觉着那位如何？” “啊？你说谁？”顾星萝正拿起摊子上的面具比划，手中动作一顿，疑惑反问。 紫荆瞧顾星萝一脸茫然的样子，深吸一口气，小声道：“您觉得太子殿下他人如何？” 顾星萝没多想，她斩钉截铁地说道：“别看他人模人样的，就是黑心肝。” 墨昀辞心思缜密，他的心可能全是窟窿眼，心眼特别多。 顾星萝唉声叹气，随时提防着这厮掀她老底。 紫荆诧异地看了顾星萝一眼。 姑娘她还是很清楚的嘛。 谁知，下一秒，顾星萝砸吧嘴：“不过他的名头挺好用的，去云来斋吃饭，报他名字不愁没饭吃。” 紫荆：？？？ 姑娘，你是认真的吗！！！ 第191章 一张饼都不够摊的 虽然早就清楚自家姑娘的脑回路奇葩，可是此时此刻，紫荆还是感到无比心塞。 姑娘的心也太大了。 顾星萝毫无所觉，买了根糖葫芦，大摇大摆地走进九方拍卖行。 玖娘还在主事，要不是顾星萝告知身份，根本认不出自家主子来。 “变化也太大了……”玖娘失神自语，紧接着她忙问顾星萝：“主子，云少主说您医术不错， 你这是给自己炼了什么丹药，吃下去后瘦这么多？ 是个好东西啊，能不能给九方拍卖行安排上？” 这得多赚钱啊。 玖娘神色有些期待看着顾星萝，还上手捏了捏她的脸。 虽然脸颊没什么肉，但手感还是很好，很软，很好捏。 顾星萝一头黑线地拍开玖娘这家伙的手。 这么些年过去，玖娘怎么还没变得沉稳？ 她的脸是能随便捏的吗。 顾星萝面无表情：“没有吃丹药。” 胡扯，她就是自然而然瘦下来的。 玖娘有些遗憾，她不太死心：“那主子能炼制让人瘦下来的丹药吗？” 顾星萝冲她露出一笑：“巴豆粉搓成药丸，你要多少？” 玖娘顿时噎住。 巴豆就算了，是会吃死人的。 茶室内，格局不错，窗台上种植了一些茂密绿植，春意盎然。 玖娘端起茶壶倒茶，再将热茶推到顾星萝面前，她殷勤道：“主子难得过来，我这就让人把账簿拿来给主子过目。” 顾星萝立马摆手：“你给卫叔。” 玖娘笑眯眯的：“卫叔不在京城，上个月跟着商队去了南虞国，现在还没回来。 只是几本账簿而已，卫叔他要是在，一盏茶功夫就看完了。” 玖娘已经把顾星萝小咸鱼的本质看穿了，主子都当了多少年甩手掌柜。 既然来都来了，干‘一点’活儿很合理吧。 顾星萝听到后面一句，没有什么反应。 然而，当两个管事搬着半人高的账簿进来，走路都看不见前面，顾星萝一脸懵逼！ 心说这是一盏茶功夫能看完的？ 玖娘瞧着顾星萝瞪大眼睛，表情有点小呆滞，简直可爱死了，她蠢蠢欲动地想伸手再摸一把。 顾星萝扭过头决定视而不见，直接跟玖娘说：“你去把天枢的主事找来，我要明泊的资料。” “明泊？”玖娘愣了下，她下意识道：“明泊不是存在传说里的东西吗？” 普通百姓兴许不知道，但玖娘掌管九方拍卖行多年，什么贵重东西没见过。 但明泊……就是玖娘她自己也只是听说过而已。 千年前神秘的神芜国镇国之宝。 据说耀眼夺目，现今的各种宝石都不如明泊千分之一。 而且数量极其稀少，曾令世人挤破脑袋的疯狂争夺，仿佛像是有魔力一样，能让人失去心智。 不过这种传说级别的珍宝，早就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玖娘曾听来拍卖行典当珠宝首饰的商人提起过，那商人语气充满向往，像是能让他看一眼明泊，死也瞑目。 说得神神叨叨，估计就是这些珠宝商人的一种信仰罢了。 “主子，明泊这种缥缈的东西，别说我们九方和天枢两家拍卖行，就是其他拍卖行也没有。”玖娘非常笃定地说道。 顿了一下，玖娘又继续说：“听说过明泊的人很少，我也是听几个买卖珠宝的商人提起，说得跟神话故事一样，太假了。 难道有人跟主子说手里有明泊？可千万别相信。” 一千年前的镇国之宝，早就不知道消失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毕竟谁都没见过。 顾星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告诉玖娘，手里真正有明泊的人是她。 她见过明泊，不会认错的。 所以，秋家为什么会有明泊？ 仅仅只是一小枚明泊，它的价值就已经不可估量。 顾星萝不禁有些烦恼。 且不说古岭部落是个藏在暗处的臭虫，留着迟早是个隐患。 怎么又多出个拥有明泊的秋家出来。 前者放着膈应自己，后者关系到她娘秋嫣然，不能放任不管。 顾星萝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从九方拍卖行出来。 她手中糖衣有些融化的糖葫芦都感觉不甜了。 紫荆不明白姑娘怎么耷拉着脑袋，明泊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主仆二人慢悠悠地走回侯府。 还没迈上侯府的石阶，身后一个惊喜又带着嚣张的声音响起。 “站住！把脸转过来，让本世子好好瞧瞧！ 我在京城怎么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美人？是刚从外地来的吗？” 油头粉面的琅郡王世子墨洪飞揽着个腰肢纤细的女人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群鞍前马后的纨绔子弟。 顾星萝扫了一眼，有些讶异，秋良祥也在？ 他脑袋上缠着纱布，还敢出来，看来这个领头的粉面男有点来头。 不过，他们没事吧？ 在她家门口拦她？ 墨洪飞眼睛直勾勾地打量顾星萝，最后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发现越走近，这少女比刚才无意远远看到的还要美。 方才街道转角，随意看了一眼，只看到乌发如云，身姿纤细，衣裙翩然若仙，显然是个美人儿。 没想到，走近一瞧，她的肌肤欺霜赛雪，五官精致，眼波流转之间恍若点燃星光，灼灼其华。 墨洪飞立马就撒开揽住的女人，还用力一把推开。 墨洪飞觉得自己以前睡的搂的哪里是什么女人，跟眼前这个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他娘说的没错，是该收收心，娶个正妻进门了。 他要娶眼前这个美人！ 墨洪飞立即整理了一下衣服，他扬起一个自以为很有魅力的笑容：“美人，你叫什么名字？ 是哪家的？不过即便是小门小户都不要紧。 本世子对你还算满意，你跟了我马上就要享福了！” “你是从隔壁药铺看脑疾出来的？快滚开！”紫荆立马挡在顾星萝身前，像是护小鸡仔一样，一脸怒气。 哪里来的癞蛤蟆，根本不认识他，竟敢冲上来打听姑娘名字，还扬言要姑娘跟他？ 他脸这么大，一张饼都不够摊的！ 墨洪飞面色不悦。 不等他开口，拥簇着他的纨绔子弟们连忙开口指责： 第192章 他一定要努力 “你区区一个低贱丫鬟有什么资格跟我们世子说话！ 放在我家早就赏你一百耳光发卖了去！没有尊卑的贱婢！” “我们世子看上你家姑娘是天大福气，这是明显的飞上枝头了，捂嘴偷着乐吧！” “世子乃琅郡王家的嫡长子，将来的郡王！怎么样，是不是高兴坏了？还不快过来给世子捏捏肩，没点眼色。 世子这种女人还是要多加调教调教，不然就是个木头美人。” 墨洪飞向来习惯被人捧，听得那叫一个心情舒畅，他洋洋得意地朝顾星萝看去。 没错，知道他身份后，还不快来巴结？ 顾星萝看着墨洪飞的眼神就像在看白痴。 哪来的二傻子在她家门口发疯？ “管你是哪家的世子，就算你是郡王，我们姑娘也不稀罕，你们赶紧滚远点！”紫荆也嫌这群纨绔子弟晦气，不客气地喊道。 墨洪飞脸色一沉。 明知他身份还敢这样说话，那就是不识相了。 外地人就是这样，眼界太低。 根本不知道他家在京城的地位。 虽然在皇亲国戚里有排不上号，但是在京城里谁见了他不过来奉承？ 秋良祥从一帮纨绔子弟里挤出来，匆匆瞧了一眼顾星萝，只觉眉眼间有些眼熟。 但秋良祥心思不在这上头，他窝在侯府养了好几天伤，听闻世子要出来逛街，他前些日子攀的交情，再不趁热打铁，就要冷下去了。 想要巴结世子的人这么多，他一定要努力。 眼下就是个很好的机会。 “世子莫闹，好看的美人都是有点小脾气的，这样才够辣！”秋良祥连忙凑到墨洪飞，大献殷勤道：“带回去好好教一教就好了。 不过不劳世子动手，交给我就好！” “交给你？”墨洪飞有些瞧不起地看了眼秋良祥。 秋良祥点点头，撩起袍子跑上台阶敲门喊门房，命令道：“去把郭管家喊来，让他带人出来。 琅郡王的世子要抓逃奴，拿绳子过来绑了送郡王府去。” 门房有些不满秋良祥的说话语气，但还是照办，也没往大门口外看一眼，去喊郭管家了。 顾星萝眨了下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 逃奴？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秋良祥又蹬蹬蹬跑下来，对着墨洪飞谄媚道：“您放心，像这种不安分的逃奴马上就送回府上去。” 墨洪飞诧异地看了秋良祥一眼，然后满意笑了笑，拍拍他肩膀：“办的不错，想的也周到。” 想要现在就将这小美人带回府上去，最好的办法的确是要‘逃奴’的借口。 毕竟不是京城人士，他娘极可能会不同意小美人占着正妻之位，眼界却确实低了些，日后带出门会丢他的脸。 紫荆听得气炸了肺。 什么玩意儿！ 敢将她家姑娘当做逃奴，还要喊来郭管家绑了姑娘？ 紫荆撸起袖子，一副要跟他们拼命的样子。 顾星萝脸色也沉了下来，却没有动手。 顾星萝声音幽幽：“我劝你们立刻滚出去我的视线范围，以后见了我自行绕道走。” 否则，后果你们承受不起。 这话一出，墨洪飞和秋良祥等人没有当回事，甚至嘲笑几声。 小地方来的人，还以为京城是自己的地盘呢。 “表少爷，琅郡王家的逃奴在哪？这种事情应该报官处理。”这时，郭管家带着几个下人匆匆走了出来，皱起眉头跟秋良祥说道。 永安侯府跟各家保持一般关系，帮着抓逃奴，这事不妥，又不是跑进侯府里面来了。 秋良祥听不进去，侯府管家也还是个下人，他是表少爷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哪轮得到奴才质疑。 秋良祥压下心里的不满，高高举起手指着顾星萝，颐指气使地道：“这两个就是，郭管家别废话了，赶紧绑起来找个轿子送去琅郡王府上。 事情办的好，我相信世子会在琅郡王面前多说几句姨夫好话的。” 在秋良祥的眼里，顾忠勇是个侯爷，那也是身为人臣。 琅郡王一家就不一样了，虽然只是个郡王，但怎么也是个皇亲国戚，跟皇帝沾亲带故的。 要真的有什么事，那肯定是帮着自己亲人多一点。 相比较起来，当然是琅郡王的地位高些。 按理，姨夫还要感谢他呢。 郭管家顺着秋良祥指着的方向看去，突然睁大了眼睛，老脸黑如锅底。 “你说……这是逃奴？还是琅郡王家的。”郭管家压着怒火问道。 秋良祥语气极不耐烦：“没错，琅郡王家的逃奴，你还不快让人抓起来，怎么当的管家，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真是人老不中用，我回头让姨夫换——啊！！” 话没说完，就被郭管家抄起身边下人手里的棍子狠狠打在身上。 “你干什么！老东西你老眼昏花啊！”秋良祥惨叫一声，痛得跳脚，破口大骂起来。 “打的就是你！我们家五姑娘什么时候成了逃奴！还……还琅郡王家的逃奴！ 来啊，给我狠狠的打！”郭管家气得呼吸都不顺畅，拼命拍着胸口。 众人脸色一变。 这不是什么外地人，是永安侯府的五姑娘？ 墨洪飞脸色也不太好看，他赶紧撇清：“误会！这都是误会！ 只是长得有几分相似，我看错了。” 说罢，墨洪飞恶狠狠瞪了秋良祥一眼，转身就要走。 “紫荆。”顾星萝突然出声。 紫荆立马飞身而起，一脚将墨洪飞踢飞了出去。 墨洪飞根本没有习武，又整天在女人堆里，底子差，脚步虚浮，当场在地上滚了几圈，晕头转向。 顾星萝歪着脑袋看向一众纨绔子弟，勾唇一笑，她声音异常的冷：“都不准走，给我狠狠的打！ 你们最好老实一点，要是跑了，逮回来就不是一顿打这么简单。” “你敢！我爹是琅郡王！”墨洪飞被几个纨绔子弟扶起来，他捂着发疼的胸口，脸色难看的叫嚣道。 顾星萝扫了他一眼，眼底一片清冷，踏步如风，众人只觉眼前一花。 顾星萝身影一闪，便到了墨洪飞跟前。 “砰！” 一拳朝他的脸打过去！ 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嚓’声响起。 第193章 早知道这么凶，谁敢碰啊 墨洪飞的鼻梁凹陷下去！ 他的鼻梁断了！ 鲜血狂飙！ 然而他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倒在地上直打滚，口吐白沫。 众人惊呆了。 好、好凶残！ 永安侯是个武将，他女儿也习武吗？！ 她看起来纤瘦窈窕，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你好好好好……大的胆子！打了我们琅郡王的世子，琅郡王不会放过你的！”有个纨绔哆哆嗦嗦地冲顾星萝说道。 顾星萝甩了甩手，接过紫荆递来的手帕，十分嫌弃地斜扫这个纨绔一眼：“郭管家，给我狠狠的揍他们一顿。” 当街指着她说是逃奴，谁不放过谁还不一定呢！ 琅郡王不会教儿子，她来教他做人！ 顾星萝眸光一转，落在躲在最后面去的秋良祥，她勾起唇角，说得轻描淡写：“打完后扔出这条街，我不想看见他们。” “是！五姑娘请放心！” 郭管家中气十足地应道。 当街就敢指着他们侯府的五姑娘说是逃奴，真是张嘴就来！ 实在太欺负人了！ 这要不给他们一个狠的教训，还当真永安侯府怕了琅郡王不成？ 今天，这件事过不去了！ 就算摆到琅郡王面前，也是他这个儿子的错！ 永安侯府的下人都是受过训练的，在一帮纨绔子弟的慌乱惊叫中毫不犹豫冲了过来！ 顾星萝站在侯府台阶上，冷眼看着这一群平日里无所事事的纨绔被打得嗷嗷叫，只轻飘飘的吩咐了一句： “扔远一点，不准出现在侯府附近。” 只这一句话，郭管家就非常有眼力劲的知道，秋良祥再也进不得他们永安侯府的大门。 方才听秋良祥话里的意思，就是他一口死咬着五姑娘是琅郡王家的逃奴。 简直岂有此理！ 满口胡言！ 郭管家越想越气愤，他拿着长棍狠狠杵地，激动助威：“打！不用留手，出了事有侯爷顶着！” 侯府的下人闻言更用力，棍下的纨绔子弟嚎叫的更加凄惨，还要护着点墨洪飞。 他们这群人里头，就数墨洪飞的身份地位最高。 若真出了什么事，琅郡王妃第一个就拿他们开刀！ 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琅郡王妃非常溺爱世子，她又是个相当泼辣的人。 要是怪罪下来，有他们受的。 最后，在百姓们的围观下，七八个鼻青脸肿的纨绔子弟搀扶着昏死过去的墨洪飞灰溜溜离开。 连带打断一条腿的秋良祥一起。 用郭管家的话说就是侯府庙小，容不下反客为主的家伙。 连五姑娘都没认出来，算是哪门子的亲戚！ 郭管家早就看秋良祥不顺眼很久了。 自打这位秋表少爷来了京城后，整天巴结这家巴结那家，还全挑皇亲国戚。 但那些人根本瞧不上他，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这大半年里，也有混不吝的琅郡王世子愿意搭理。 赶紧跟着一起滚蛋，免得连累侯府名声受损。 本来他们侯府在京城名声挺好的，全赖秋良祥这颗老鼠屎！ 郭管家想了一想，还是决定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尽早告知侯爷。 他们肯定是占理的，就是琅郡王妃溺爱世子出了名，不知道她会闹出什么事来。 侯爷早些知道，也能应对一二。 …… “哐当——！”茶杯结实的砸在一个纨绔头上，鲜血一下就流了下来。 琅郡王府，前厅跪了一地的纨绔子弟，各个浑身都有伤。 看上去，惨不忍睹。 琅郡王妃一脸怒容，一拍桌子，对着这群纨绔大声质问： “到底怎么回事！我儿子怎么会这么重的伤！他人现在还昏迷不醒，到底是谁打伤的他！ 你们凭什么一个个还好端端的，是不是故意合起来伤的我儿！ 还不快如实招来，否则我让你们今天谁也走不出郡王府的大门！” 说罢，一群郡王府侍卫冲了进来，围住这群跪地的纨绔子弟。 旁边的琅郡王皱了皱眉，这些人虽然家世不比他郡王府，但在京城也是有点家底的。 她说的是什么话，自己听听，像话吗！ 这要是传了出去，还得了！ 琅郡王不由得开口道：“夫人，你冷静一……” “我怎么冷静？你是没看见洪飞他多可怜，满脸是血的送回来！ 府医说至少要休养三个多月！”琅郡王妃打断了他的话，她声音拔高，带着恼恨： “洪飞是我心头掉下来的一块肉，你这个当爹的怎么这般不着急？有你这样当爹的吗！” 琅郡王哑口，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他自己儿子什么德性，他能不清楚？ 一天天的惹得事还少？ 八成是惹到了惹不得的人。 “还不快说！”琅郡王妃又转头将怒火对准了跟儿子一同出去的这些人。 其中一个纨绔瑟瑟发抖地说道：“郡王妃息怒，这……不管我们的事，是世子他偏信了秋良祥的怂恿， 还有那侯府五姑娘是个心狠手辣的，世子不过跟她说两句话，就动手了。” “秋良祥那是谁？永安侯府的五姑娘打的我宝贝儿子？谁借他们的胆子！ 难道他们不知道我儿子是谁吗？就敢下这种狠手，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琅郡王妃听得火冒三丈。 几个纨绔对视一眼，紧忙解释说：“秋良祥就是永安侯府的表少爷，一直想要巴结世子。 但世子不怎么理会他，他肯定得知世子喜欢美人，故意安排世子跟侯府的五姑娘见面，想就此搭上世子。 最可恶的还是那个五姑娘，世子就是跟她说几句话而已，就出手把世子伤成这样。” 纨绔们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把过错全堆在秋良祥和侯府五姑娘身上。 只字不提诬陷侯府五姑娘是逃奴，还要将其绑回来。 说来也是离谱，秋良祥算是顾星萝的表哥，居然没认出自己表妹。 而且这五姑娘一拳，就把人打飞出去！ 早知道这么凶，谁敢碰啊！ 在街头看见她，立马就从街尾逃走了！ 几个纨绔心里把秋良祥骂了一遍，那小子恐怕也是知道自己来了郡王府没好果子吃，被打得一瘸一拐在半路就遁走了。 只是，他当琅郡王妃是吃素的？ 第194章 耐心所剩无几 “好一个秋良祥，好一个永安侯府的五姑娘，去！把这两人给我抓回来！”琅郡王妃咬牙，对着侍卫下令。 “慢着！”琅郡王脸色一变，连忙喊住侍卫，又扫了一眼满是伤的纨绔子弟们，他摆手：“你们先回去，在家养养伤。” 几个纨绔子弟如蒙大赦，忙不迭地互相搀扶离开。 一同离开的还有府里侍卫们。 屋内的人一走，琅郡王皱起眉，有些恼地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京城乃天子脚下，一块石头砸下来，都有可能是权贵。 他一个小小的闲散琅郡王可没那么大本事！ 居然张口就要去抓永安侯府的五姑娘。 琅郡王重音提醒：“永安侯的五姑娘失踪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回来，你要抓她？ 就算京兆府没有找上来，就是永安侯也不会放过你！” “那又怎么样！那五姑娘是永安侯的女儿，洪飞不也是我宝贝儿子？ 他女儿打伤了洪飞，我不会就这么算的！你要拦着我，我就进宫去告御状！” 琅郡王妃却不觉有什么，她还沉浸在儿子鼻梁被打断的痛苦里，说话都咬牙切齿。 要是顾星萝在这里，她恨不得冲上来大卸八块才好！ “你不要听风就是雨，他们说的话还有待证实，洪飞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 这里面肯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等打听清楚再说。”琅郡王耐心地劝说道。 琅郡王妃根本听不进去，但她很清楚琅郡王就是这种瞻前顾后的性子，敷衍地应了声：“那你快安排人去打听，我要去照顾洪飞。” 说着，琅郡王妃起身带着侍女离开。 一出前厅，琅郡王妃的脸色一沉，跟她的贴身侍女说：“我记得永安侯府的五姑娘失踪多年， 有的说她拜师学艺，有的说被人掳走，一个小姑娘离家多年，谁知道她在外头做了什么，又会不会遇到什么歹人。” 琅郡王妃在后面一句话上念作重音。 贴身侍女眼神闪烁，立即心领神会，福身：“奴婢这就去办。” 说罢，贴身侍女匆匆离去。 …… 另一厢，永安侯府清苑。 在赌场输了银子的王柏旺心情很差，才回来便听到秋良祥闯的祸，皱了皱眉，转身就要走。 “爹，你要去哪里？”秋莹莹正跟秋南艳说话，眼角余光扫见父亲，心中立马有数，把人喊住。 王柏旺停下脚步，还没说话。 秋莹莹便说：“你要去找郭管家给哥哥求情，那你也一并出府去。” 王柏旺转过身，拧紧了眉，他语气不满：“你哥哥性子就是毛毛躁躁的，又不是什么大事。 顾星萝不是什么事都没有，还把人给打了，有必要小题大做？ 再说，你不让他回来，你哥哥能上哪去？” 莹莹就是这点不好，像极了她那精致利己的母亲。 兄妹情很淡薄！ 就连对他这个父亲，也不见得有多尊重。 “顾星萝是永安侯唯一的女儿，哥哥今天得罪她，就是得罪永安侯。”秋莹莹面色平静，一字一顿地说： “你要是替哥哥求情，郭管家也不会放他进来，说不定还会将我们三个都赶出去，跟哥哥团聚。” 王柏旺的脸色一变，脱口而出：“哪有这么严重！” 他不相信，说：“不就是个小误会，都是一家人。 俗话说，打碎骨头还连着筋呢。” “谁跟秋嫣然那个贱人是一家人，贱人生的女儿也是个小贱——”秋南艳听不得这话，有些恼怒道。 然而，她还没说完，就被秋莹莹蓦然转头看了一眼，她警告道：“娘！” 秋南艳自知失言，她立刻闭上嘴。 事关秋家，只有女子才有资格知晓。 王柏旺一头雾水，他追问：“我们不是侯夫人的亲人？” 难道她们是冒认的？ “当然是！”秋南艳立马否认，她镇定地说：“如果不是亲人，永安侯怎么会认下我们，而且莹莹和姐姐她的孩子长得也相似。” 是就好，是就好！ 王柏旺放下心来，突然觉得莹莹说的有道理。 单看侯府下人的态度就知道，永安侯对顾星萝这个女儿很好。 要是真把他们全赶出去，他还怎么跟账房支银子？ 还是让良祥在外头住着吧，大不了他去赌场少花点，把省下来的银子给他。 秋家三口默契的没再提秋良祥，不就是没在府里，又不是死了。 谁也没注意到，屋顶上有道娇小纤细的身影一闪，迅速消失在原地。 顾星萝扯下蒙面巾，把夜行衣换下来，掏出小小的明泊，流光溢彩。 各色宝石都抵不过明泊的剔透光泽，越看越漂亮，能让人爱不释手。 不愧是一国珍宝。 顾星萝眸光深了些。 看来她猜想的没错，这位所谓的‘秋表姨’应该是秋家人，但却跟秋嫣然关系不大。 从今晚听到的只言片语中，秋南颜明显对她娘有很深的仇恨。 两人有仇？还是秋南艳单方面跟她娘有仇？ “……究竟要明泊做什么？”顾星萝喃喃自语。 绝对不单单是明泊本身的珍贵价值，一定还有别的用途或意义。 所以，到底是什么呢？ 顾星萝将明泊放在掌心把玩了一会儿，又扔回香囊里，往床榻的里边一滚，带着烦恼闭上眼。 翌日，顾星萝起来，秋莹莹照常来烟霞小院。 只是她今天特意穿了身素白衣裙，显得纤细单薄，一脸愁容。 秋莹莹一上来便拉着顾星萝说：“星萝表妹，我是来替哥哥赔罪的，他都是被我爹娘惯坏了。 你该打就打，出出气，千万别压在心里。” 顾星萝若无其事抽出手，拿起她的小勺子继续喝粥，有点冷淡地‘嗯’了一声。 跟平时对秋莹莹的态度截然不同。 秋莹莹心里顿时暗恼秋良祥是个没用的废物！ 她怎么会有这样一个拖后腿的哥哥！ 原本她隔三差五来找顾星萝，眼看就要把她哄得差不多了，可以找由头顺利住进烟霞小院。 现在全毁了！ 然而，秋莹莹在永安侯府住了半年多，心底的耐性也磨得所剩无几。 秋莹莹连忙摆出愧疚自责的表情： “星萝表妹，我是站你这边的，把我哥哥赶出去是好事，他就应该受到教训！ 可是我不希望就此伤害了我们的姐妹感情。 不如我这几日就住在这里，星萝表妹你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你消气！” 第195章 就不去添这个乱了 顾星萝舀了口白粥送进嘴里，她才点头说道：“好啊，紫荆，去收拾下厢房给表姐。” 她也想看看，除了明泊，有没有别的东西是秋莹莹想要的。 秋莹莹眼底瞬间闪过一丝惊喜。 太好了。 终于住进来了，之前紫荆这个死丫鬟防贼一样提防着她！ 现在她可以好好在烟霞小院里找那样东西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秋嫣然一定是藏在了她为女儿精心置办的院子里！ “我就知道星莉表妹不会跟哥哥计较，但我还是要替哥哥道歉。”秋莹莹笑着说，话里藏不住她的高兴。 就在这时，一个下人跑了进来，恭恭敬敬地递上一张帖子。 “五姑娘，这是方才有人送来的请帖，说是给您的。”下人说。 顾星萝一怔，放下手里的小勺子，疑惑道：“请帖？” 她接过帖子，上面是三个烫金大字，探春宴。 嗯？墨昀辞提到的宫宴。 她不是拒了吗，怎么还给她发请帖。 “你去交给我父亲。”顾星萝没多看一眼，径直塞了回去。 下人面露为难之色，说：“郭管家说，侯爷已经有探春宴的请帖了。” 而且，顾星萝这份请帖跟顾侯爷不一样。 顾侯爷的请帖就是普普通通的请帖，只有顾星萝手里这个请帖是烫金大字，是宫中贵人亲自写的。 秋莹莹目光落在烫金请帖上，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显然是知道其中意思。 秋莹莹故作好奇地说：“星萝表妹，这是宴会的请帖吗？ 这种宴会是什么样子的？去的人多不多啊？” 说完，秋莹莹连忙不好意思地道：“我从来没有去过这种宴会，太好奇了，所以问的问题多了些，星萝表妹你千万别介意。” “不知道，没去过。”顾星萝随口接了一句，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却不提让顾侯爷带上秋莹莹去参加探春宴。 秋莹莹暗暗咬紧牙关。 这个顾星萝果真就是个草包，她都说得那么明白了，居然不知道怎么做！ 要是能在探春宴上结识几个有用的男人，以后在大渊京城行事也会方便许多。 秋莹莹自认她拿捏男人手到擒来，就差一个跟他们相识的契机。 偏偏顾星萝就是不接她的话茬！ 顾星萝状似不经意地瞄了秋莹莹一眼，发现她笑脸有些僵住，又迅速恢复天真笑容。 顾星萝勾起嘴角，若无其事地吃了口油酥饼。 看来这个‘表姐’野心很大，她想进宫去做什么呢？ 宴会上的人，大部分能在京城中遇见，唯有住在皇宫里的人，几乎不会出宫来。 当然，墨昀辞那厮除外。 也不知道他堂堂一个太子殿下，哪来那么多事需要亲力亲为，时不时溜达出宫。 就好比小时候，居然不去国子监读书，反而来了京城郊外的鹿鸣书院。 大渊皇帝怎么能够放养孩子呢！ 秋莹莹想了想，她挽住顾星萝，摆出期待的表情：“星萝表妹，你去宴会能不能带上我？ 表姐就是想看看皇宫里面是什么样子的。” 顾星萝口中咀嚼着油酥饼，听到秋莹莹这话，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声音含糊：“表姐，我不去啊。 我既没学过宫中礼仪，又不怎么懂规矩，就不去添这个乱了。 我父亲可能会去，表姐你想去的话，找我父亲说一声吧。” 这话一出，让秋莹莹顿时心头哽了一口老血。 顾星萝都这么说了，她还怎么好意思说提要进宫！ 若真的提了，不就是正儿八经的侯府小姐都不去参加，她这个表小姐赶趟似的去添乱吗！ 这种话让她怎么接啊！ 秋莹莹差点气死。 她认真审视了顾星萝两眼，却发现她只关心面前那盘油酥饼！ 秋莹莹：“……表妹说的对，是表姐考虑不周。” 可能顾星萝就是嘴毒，无心的。 秋莹莹深呼吸一口气，赶紧安慰自己。 用完早饭，顾星萝以补眠的名义回了房间，私下吩咐了紫荆几句，给足秋莹莹在烟霞小院的活动空间，顺便看看她都去了什么地方。 顾星萝现在对她娘秋嫣然的事情知之甚少，只能在秋家母女身上找突破口。 秋莹莹很会隐藏情绪，说明她自控力很好，想要从她手里得到有用的消息，就要有耐心。 果然，秋莹莹住进烟霞小院后，立马没了找顾星萝的热情，开始在小院各处转悠。 顾星萝乐见其成，她也不太想应付秋莹莹，当真舒舒服服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就看到一只大胖鸽子停在窗边，猛啄糕点。 好端端的一盘桃花酥被啄得七零八落。 顾星萝抽了抽嘴角，司徒澜和云子翁那边来消息了？ 她抽出小竹筒里的纸条展开，眸光一凝，当即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迅速出了府。 城南宅院，因长期没人居住，有些落灰。 顾星萝推门进去，就见到三四个满脸是血的地痞流氓，倒在地上拼命扭动，嘴里发不出一个字来。 一道身影从暗处走了出来，若是这人没有主动走出来，一般人很难发现他。 此人身穿黑衣，过长的墨发半遮住眼睛，头戴一顶斗笠，只能看见坚毅的白皙下颌。 “阁……主子。”赤霄嗓音喑哑地开口。 鉴于有外人在场，赤霄犹豫一下，改了称呼。 顾星萝扫了一眼地上的几个地痞，直白道：“说正事。” 赤霄没看地上蠕动爬行如同蛆一样的地痞，言简意赅：“进城的时候，属下路过听到他们在密谋。” 顾星萝挑了挑眉，不由得低头望向这几个地痞。 什么样的密谋能让路过的赤霄听见，密谋的时候说话是不是太大声了点？ 赤霄来找她，那么密谋的事情肯定跟她有关了。 赤霄弯下腰，解开其中一个地痞的哑穴，拇指往剑柄一抬，声音冷冷：“说。” 剑芒的森森寒意折射到地痞眼里，地痞满脸惊恐，他连忙后退抵着墙壁，瑟瑟发抖：“我、我说……我说，别杀我别杀我！” 地痞一边手抖的掏银子，一边嘴颤地说：“有个女人……给了我们哥几个五十两银子，想让我们在京城里传开一个谣言。 是关于永安侯府五小姐的，她失踪这么多年，肯定是被歹人掳走，早就不是……不是……黄花大闺女了！” 第196章 毁人清誉 “还让、还让我们尽可能的说得……说得悲惨一些，可怜一些，让京城的百姓都知道。” “我我我……我们没答应，是她硬塞银子过来的！”地痞痛哭流涕地喊冤。 这种谣言，分明是要毁人清誉。 就算大渊王朝的民风再怎么开放，一旦给女子泼上这种脏水，人这一辈子就毁了！ 可见，让其传出这种诋毁人清白的谣言有多可恶。 摆明是想要置人于死地，甚至生不如死！ 顾星萝眸色渐冷，她朝着地痞勾了勾手指：“过来说。” 一股无形的煞气瞬间笼罩在顾星萝周身。 这几个地痞整颗心都在颤抖，心脏仿佛被狠狠扼住，一捏就能碎裂一般。 明明是个年纪不大的十五六岁少女，怎么给人感觉这么可怕。 地痞感觉自己两条腿都在发软，整个人吓得直哆嗦，却又不敢不听话。 他只能胆颤心惊地跪地爬过去，慢慢爬到顾星萝面前。 “小、小姐。”地痞笑得比哭还要难看。 赤霄冷眼看着他，拇指依然停留在剑柄上，像是等着顾星萝下令，立马就能把这几个人都给剁了！ “不认识的女人？仔细想想，长什么样，穿什么衣服，走路说话，有什么习惯性的动作。”顾星萝声音异常清晰地道。 地痞哪敢糊弄，擦擦满头的汗，赶紧努力回想。 就在这时，他身后脸上有道疤的地痞兄弟拼命眨眼睛，一副非常有表达欲的样子。 赤霄见状，抬起长剑，剑鞘不轻不重在这个脸疤地痞穴道上一杵。 “咳咳咳……我我我我认得！”脸疤地痞顾不得痛叫，磕磕巴巴地说道。 “那说说吧。”顾星萝歪了歪头，看向脸疤地痞。 脸疤地痞面色紧张，抢答一样地说：“……那个女人是、是琅郡王妃身边的侍女！ 半个月前，我路过西街，不小心挡了琅郡王妃的轿子，被她命人打了一顿。 当时那个女人就站在琅郡王妃身旁，搀扶着郡王妃！” 琅郡王妃？ 顾星萝瞬间想到昨天刚揍了琅郡王的世子，她还以为对方知道理亏，不敢吱声。 敢情是搞这些见不得人的下三滥事情！ 顾星萝看向了赤霄，不禁有些惊叹偏偏这么巧。 居然让赤霄听了去，要不然，等这几个地痞将谣言传出去，她应对起来会很麻烦。 赤霄也有点惊讶，他思索了下，道：“琅郡王府就在城南门边上。” 赤霄天生听觉过人，他本来就要来城南这院子里休整，谁知道，路过一不小心就听到了。 顾星萝：……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主子，怎么处置？”赤霄没什么情绪的目光在这几个地痞身上来回扫来扫去，握着长剑跃跃欲试。 赤霄对暗阁的杀人任务一直非常垂涎，但那归属司徒澜的暗杀堂。 难得有动手机会，他有点手痒。 顾星萝摸了摸下巴，眸光一闪，忽地笑眯眯道：“琅郡王妃这么小气，才给五十两。 不如我来做你们的雇主，给你们加点银子，你们也帮我传点消息。” 几个地痞咕噜咽口水。 玛德，这姑娘笑得真好看，但是也真踏马给人阴森森的！ 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心头。 一刻钟后，解开穴道的地痞们抱头痛哭，嗷嗷求饶。 “姑娘，饶了我们吧！会死的，那可是琅郡王妃啊！” “不不不，我们不能收下这个银子，求姑娘拿回去吧！这事真干不了！” “姑娘，您就饶……” 顾星萝轻飘飘地打断了他们：“哦，你们不要银子，是想打白工？ 既然你们这么诚心，我就答应了吧。 赤霄，把东西给他们，最迟明天，我就要听到好消息。” 说完，顾星萝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几个地痞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背脊发寒。 赤霄来去匆匆，往他们怀里塞了一叠东西和一支簪子，就将人全都扔了出去。 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拔剑挽出一道漂亮却满含杀意的剑花，以示威胁。 吓得几个地痞又要跪下来哭爹喊娘。 第二天，京城的大街小巷里渐渐流传出关于琅郡王妃的谣言。 听闻琅郡王妃时不时出门，其实是在私会男人。 那个男人还请了画师，特意将两人相处的情景一一画了下来。 那男人不小心医师几幅画作，又恰好被人捡了去，认出上面的人跟琅郡王妃有几分相像，这才传开了。 “什么？琅郡王妃……她、她不是一把年纪了，怎么做出跟男人私会的事情来！假的吧。” “假不了一点！真人真事！定情信物都有，是支簪子！ 而且我看过那幅画作……哎呀！你都不知道，简直不堪入目！” “琅郡王妃她图什么？有谁知道那男人是谁吗，怎么会不要琅郡王，看上外头的男人。 她儿子都那么大了！” “谁知道了呢，早就听闻琅郡王妃泼赖成性，琅郡王哪里管得住她！ 她那么宝贝儿子，究竟是不是琅郡王的儿子还不一定呢！” “琅郡王妃糊涂啊！她到底怎么想的？其实我还是不信的，除非你让我去看看那画作！” 一时之间，京城百姓们津津乐道，说得热火朝天。 琅郡王府却陷入一片死寂，下人们大气不敢喘地走过长廊，生怕一不小心就祸及殃鱼。 主院。 “瞧瞧你做的好事！”琅郡王抓起一张皱巴巴的纸团扔在琅郡王妃脸上，“快说！那个男人是谁！” 琅郡王妃正在享受侍女的涂染指甲，突然被带着棱角的纸团砸过来，脸上有些生疼。 琅郡王妃这人最注重脸了，每天都会花心思保养，立马就炸了，她霍然起身，怒道：“你发什么疯？ 什么好事？洪飞还躺在床榻上，能有什么好事！ 还有什么男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然而，琅郡王妃这话，在琅郡王听来，就是在维护！ 证据确凿的事情，还在狡辩！ 看来，他以前太纵容着她了！ “你还说没有？现在满大街都知道你背着我在外面男人，还、还……找画师将你们如何相处画了下来！ 你你你……简直是个不知羞耻的娼妇！”琅郡王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琅郡王妃的手都在颤抖。 第197章 一股糊味 琅郡王妃瞪圆了眼睛，刚染得鲜红的指甲死死揪住衣袖，一脸怒不可遏，但心底略有几分不安和慌张。 她最初嫁给琅郡王的时候，确实心有所属，也私下见过几次面，但是她已经很久没有去见那个男人了，肯定是有人造谣。 根本没有画师！ 她向来藏着掖着，连贴身侍女都不知道！ 琅郡王妃连忙稳住心神，她脸上满是怒气，“胡说八道！你是不是在外听到什么人在瞎说？ 我要撕烂那人的嘴！” 琅郡王跟琅郡王妃同床共枕多年，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最是清楚她的性格，只觉她有些心虚的成分。 琅郡王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怒吼一声：“满京城的百姓都在传你与野男人苟且，说得有鼻子有眼，好你个贱人还想狡辩？” 说罢，琅郡王又甩出一支金簪，火冒三丈：“这支簪子我记得是你的嫁妆，怎么落在外头？分明是你送人的定情信物。” 金簪狠狠砸在琅郡王妃脚边。 琅郡王看向琅郡王妃的眼神仿佛能杀人一般。 妻子在外头与人有染，这是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忍受的奇耻大辱！ 琅郡王妃看到金簪，悄悄松了口气，她送那男人的定情信物是亲手绣的荷包，心底更加认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琅郡王妃顿时理直气壮起来，“这算什么证据？你既然都知道这是我的嫁妆，也见过这簪子，我怎么可能蠢到送出去？ 我这是被人栽赃了！” 琅郡王妃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又气又难过的表情，声音一下就软了下来：“我嫁给你以来，不辞辛苦操持这个家，将后院打理井井有条，你居然因为外面的风言风语怀疑我？ 我哪次出门没带人，难道一起蒙蔽你吗？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琅郡王一愣，说得好像没毛病。 难道真的是自己误会了？ “那外面传的是怎么回事？”琅郡王还是怒气未消，他眼神怀疑地看向琅郡王妃。 总不可能是空穴来风吧？ 问她？她比他还想知道！ 琅郡王妃很想脱口而出，却硬生生憋了回去，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忙问道：“京城里还有没别的什么传言？” 琅郡王不耐烦：“没有！你以为谁家的传言能盖得过你？” 不管是真是假，琅郡王府的脸面注定丢尽了！ 听他说完，琅郡王妃的脸色一下变得无比难看。 难道她被一个丫头片子反将一军？这不可能！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有这么大能耐。 肯定是跟她结下梁子的人干的？ 可是跟她结下梁子的人实在太多了，是前天跟她抢玛瑙头面的尚书夫人？ 或是十天多天前去寺庙，故意走她前头的太妃亲侄女？又或是上个月…… 太多了，琅郡王妃记不清，她越想越觉得这些人个个可疑！ 然而，不管琅郡王妃怎么绞尽脑汁的排查，琅郡王气不过地丢下一句：“你现在名声不好，过几日别进宫了，让侧妃替你去。” 不仅如此，琅郡王还是不太相信琅郡王妃，他要找人暗中查清楚！ 琅郡王妃听到侧妃替自己进宫，简直是一个噩耗，气得面色铁青。 后院那些妖妖艳艳没一个省油得灯，让侧妃替自己，岂不是打了她的脸！ 当务之急，是要赶紧平息风声，她可不想被人拿捏住把柄，否则她就真的完了。 ** 对于琅郡王府的鸡飞狗跳，顾星萝一概不知。 更不知道，她不过是以牙还牙，顺便添点‘证据’，竟歪打正着。 此时顾星萝正窝在房间里，坐姿懒懒，吃着紫荆给自己做的零食，时不时往面前的小香炉添药材，下面搭起个小炭炉。 顾星萝很久没炼制丹药了，今天突然心血来潮，她想炼点丹药出来傍身。 紫荆剥了个小橘子，清掉橘络，放进盘子里，不解地看了眼顾星萝手边的干草，她皱了皱鼻子说： “姑娘，这些药材闻着味道呛人，不像是能让人安神的。” 一般人家的香炉，里面都是放一些助人醒脑或安神的香料。 哪里像顾星萝，没有药鼎，直接把香炉洗干净，将就着用了。 “嗯，我胡乱调配着玩。”顾星萝随口说。 她很少炼丹，都是从云子翁那里拿现成的。 所以顾星萝本人也不是很确定到底能不能炼出丹药来。 紫荆对此见怪不怪，她将最后一个橘子剥好，擦擦手，给顾星萝捏肩：“姑娘，表小姐今天都在咱们小院四处闲逛， 好像从没见过院子里的东西一样，看得很是仔细，根本走不动道。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迷路了呢。” 停顿了一下，紫荆继续道：“表小姐说他们以前住的是小镇，日子清贫，没见过这些好东西，所以忍不住多欣赏。” “那她看上咱们院子里的什么了？”顾星萝将橘子掰开，抬手塞紫荆一瓣。 紫荆咬住橘瓣，咽下去后，她摇了摇头：“没有。” 那就是还没找到。 不急，反正在眼皮子底下，免费的寻宝工具人，她倒要看看到底能找到什么出来。 顾星萝又喂紫荆一瓣，剩下的她嗷呜一口塞进嘴里，鼓起腮帮子，脑子转得飞快。 “对了。”紫荆想到了什么，忙道：“姑娘不在府里的时候，侯爷来了一趟。 想让姑娘去探春宴，说是每年的官家小姐都会参加探春宴，她们有的，咱们姑娘也应该有。 还遣郭管家送来十几套京城最新款式的头面，还有好多最流行的衣服。” 顾星萝一怔，吞橘子的动作慢了半拍，差点噎住，她赶紧捧起茶杯喝了口水。 确实，她若是在外‘求学’的顾星萝，自然不用跟这些京城里的小姐们，明明不熟还要假意寒暄。 可她身为永安侯府家的顾小五，却是不能一直避开。 这么一想，顾星萝小脸有点气鼓鼓。 “姑娘，你有没有闻到一股糊味？”这时，紫荆问道。 顾星萝回过神，她连忙打开香炉，一股浓烟冲了出来。 “咳咳咳！” 第198章 吃不死人吧? 顾星萝呛得直咳嗽，都要冒出眼泪花儿来了。 “一定是炭不够好！去库房取果木炭过来！” 顾星萝检查了一遍后，觉得是木炭的问题，绝不承认自己乱来，拿普通香炉当药鼎。 紫荆也不懂这些，她能怎么办，当然是随着自家姑娘咯。 紫荆纵容的心想。 就在紫荆刚转身要去库房的时候，顾小五舔了舔嘴唇，她有点嘴馋地来了一句：“既然果木炭都有了， 待会儿拿个铁锅过来吧，我们顺便吃锅子。” 紫荆脚步停顿一下，还是应道：“好。” 最后，顾小五美滋滋吃了顿锅子，将香炉的底部烧穿后，才炼出七颗乌漆嘛黑的丹药。 一摸就掉色，手指跟着黢黑。 她凑过去闻了闻，一股浓烈的药香散发出来。 然后低头看了看像是挖过煤的爪子。 顾小五懵逼了。 药味闻着没一点问题，非常正宗，是凝血丹的味道，但它掉色啊！ 所以，到底有没有问题？ ……应该吃不死人吧。 顾星萝不太确定的想着，她挠了挠脑袋，索性装进小白瓷瓶里，打算扔给玖娘处理掉算了。 ** 秋莹莹住进烟霞小院后，突然就消停下来了，也就吃饭的时候，表达一下嘘寒问暖，大部分时间都在小院溜达，没再往顾星萝身边凑。 据紫荆暗中观察，秋莹莹连旮旯角都要去看两眼，简直是在跟洒扫婆子抢活干。 顾星萝当乐子听，知道秋莹莹依然没头绪，便由她去了。 倘若一直找不到东西，该心急的不是顾星萝，而是秋家母女。 顾星萝跟往常一样懒散躺在贵妃椅上，闭着眼听着紫荆挑出来的几套衣服和首饰，嘴里絮絮叨叨哪个更适合穿去探春宴。 “姑娘！姑娘！你有没有在听啊？ 是左边这件翡翠烟罗绮云裙好，还是右边这套百蝶穿花云缎裙好？”紫荆一手拎着一件衣裙站在顾星萝跟前，满是斗志的说道。 姑娘长得好看，又是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她一定要把姑娘打扮得漂漂亮亮，惊艳住所有人！ 哼，别以为她不知道，现在京城里头好多没见过姑娘的人，都先入为主，都以为姑娘跟小时候一样身胖矮小。 啊呸，不对，姑娘小时候很可爱，粉雕玉琢像小仙童！ “素一点，不要太隆重。”顾星萝瞅着紫荆兴致勃勃的样子，有点头疼，她对穿着打扮没什么兴趣。 她要求简单，吃好睡好，万事大吉。 没办法，不要指望一条咸鱼有什么人生大理想。 紫荆最后找出一套不错的衣裙，又挑出适合的珠钗步摇，足足有满满一小匣子。 顾小五瞄了眼，顿时小脸一垮，抢先在紫荆说穿上去试试之前溜之大吉。 翌日，紫荆起了个大早，兴冲冲就将还在被窝的顾星萝挖了起来，梳洗打扮。 这是姑娘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隆重亮相，一定要尽善尽美！ 顾星萝眼睛都没睁开，就由着紫荆摆弄，直到头上越来越沉，脖子越来越勒，手腕也箍得厉害…… 顾星萝终于清醒过来，睁眼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好像那大街上卖糖葫芦的草把子。 就是可惜插的不是糖葫芦。 顾星萝一脸生无可恋，在紫荆痛心疾首的目光下，将头上的珠钗拔得只剩几支，脖子和手腕的金银也统统取下来。 “就这样吧！”顾星萝睁大眼睛，她非常无辜地看着紫荆：“不然太妨碍我吃东西了。” 紫荆心塞了：“姑娘，赴宴不是为了……”吃，你可以结交几个手帕交呀。 “既然是宴会，就不可能没吃的吧？”顾星萝皱了皱眉。 紫荆不想说话，担心顾星萝会弄花嘴上的口脂，喂她吃好早膳，扶着她上了侯府大门前的马车。 顾侯爷早早就在马车内等着小闺女，当看到小闺女的时候，微微一怔。 小闺女长大了，眉眼间跟阿秋越发相似。 顾星萝压根没有不好意思的想法，她反问：“我这样是不是很奇怪？” 要不她换回平时穿的衣裙，再不然，男装也行啊。 顾侯爷刚想陷入点回忆，瞬间被顾小五的提问打断，他忙道：“不奇怪，这样好看。” 秋嫣然就是美人胚子，温婉又坚强，这是顾侯爷心中的印象。 而嫣然的女儿，顾星萝相貌更是无人能及的出众。 虽然她平时懒懒散散，但是容貌没得说，稍微打扮更是好看极了。 马车一路驶到皇宫大门前，就停了下来。 不管是谁，想要进皇宫，都要步行进去。 而探春宴是皇宫开春以来的第一个宴会，值得众人重视。 也就造成了，大家不约而同地出现在皇宫门前，需要排着队进去。 “探春宴其实就是赏春景，所以在御花园举办。 跟往年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宫中贵人会来坐一坐，但不会待太久，你不用紧张，跟着大家一样该吃吃，该行礼便行礼，等差不多我们就回去。”顾侯爷带着顾星萝在队伍后边，同她说着话。 顾侯爷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但他此时尽心给小闺女解释，担心她会紧张。 顾星萝虽然见过无数大场面，根本不怵，但她没有表现出一丝不耐，静静听着。 顾侯爷瞅着小闺女一副乖巧模样，老父亲的心里顿感欣慰，突然又想起小闺女的嘴炮能力，心底暗自一凸。 他轻咳一声，正要提醒怼人的时候悠着点，毕竟皇宫里头不比家里或外头。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嘲意的声音响起：“永安侯，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哦哟，你身边这位就是失踪多年的女儿，你在教她进宫规矩？ 不是吧，现在才教她，会不会太迟了。 我也是好心提醒你，皇宫贵人多，万一不小心冲撞哪位贵人，那就遭了。” 顾星萝转过身去。 一名长相斯文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他身穿青色长袍，绣着暗纹，身后跟着个十七八岁的蓝裙少女，相貌跟中年男人有几分相像。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俩是父女关系。 父女俩打量起顾星萝，眼里闪过惊艳，又迅速压下露出明显的不屑。 好看又怎么样！ 还不是个肚子里没有半点墨水的草包！ 这样的人来了探春宴，简直是拉低这个宴会的档次。 蓝裙少女盯着顾星萝有些嫉妒的心道。 第199章 心生妒忌 “赵大人。”顾侯爷面色有点冷淡，打了声招呼。 然后，没看户部侍郎赵勇一眼，他继续细心叮嘱顾星萝。 顾星萝同样收回目光，保持乖巧的模样听着。 赵勇父女俩见被人无视，心里不由有些冒火。 “永安侯，趁现在还没进宫，你还是带人早些回去，免得到时候惹了祸来，后悔都来不及。”赵勇凉凉地说道。 顾侯爷像是没听到赵勇话里的嘲讽，带着顾星萝快步跟上前面的队伍。 根本不打算搭理赵勇，直接让赵勇落得了没脸。 稍微拉开点距离，顾侯爷才小声跟顾星萝说：“方才是户部侍郎赵勇，这人小气又记仇， 当年赵勇发放军饷拖拖拉拉，为父跟他争执了几句，一直不对付，你离他们父女俩远一点。” 顾星萝了然地点点头。 进宫的队伍虽长，但是宫门前的侍卫不敢怠慢，今天进宫来参加探春宴的，全是朝中大臣与其子女。 所以，只是粗略检查一番，放行得很快。 轮到顾侯爷和顾星萝的时候，旁边忽然来了个丫鬟硬挤上来，对顾侯爷父女俩说道： “两位请等一等，我家小姐要进宫后要先去拜见皇后娘娘，把位置让出来吧。” 说这话的丫鬟看向顾星萝眼中带了点鄙夷。 顾星萝瞥了丫鬟一眼，“让不了，着急的话，你们直接翻墙过去吧。” 她虽然在京城名声不咋样，但便宜爹都在这，这个丫鬟还敢上来说这番话，明显是故意为之。 要是好好说话，也就是个前后顺序的事情，既然不会说话，就甭想了。 丫鬟一噎，脸色有点不好看。 “五姑娘你还是让一让吧，你知道她家小姐是谁吗？”后面赵勇的女儿赵兰心突然说道，话语里藏着幸灾乐祸。 丫鬟闻言挺起了胸膛，她非常骄傲：“我家小姐是乌阁老的嫡孙女。” 还是未来的太子妃！ 当然丫鬟不敢当众说出来，小姐说了，圣旨还没有下来，要低调一点。 说着，丫鬟拿出了一块令牌，得意地说：“这是皇后娘娘赐给我家小姐的进宫令牌。” 顾星萝看向丫鬟的眼神像是看白痴一样。 这到底是她家小姐是阁老嫡孙女，还是面前这个丫鬟是嫡孙女？ “银铃，不得无礼。” 乌淑青款步走来，她身穿绯红衣裙，盛装打扮，头上满是珠翠，声线婉柔。 但她面相偏寡淡，根本撑不起明艳的装束，显得有些刻意。 “永安侯，银铃她是为了我早点进宫去见皇后娘娘，不是有意冲撞。 不过我不急的，侯爷先请。”乌淑青柔柔地笑着说。 她转头，柔声斥责银铃：“皇后娘娘是对我多有关照，但也不能什么都紧着我，去插这个队，还不快给侯爷和五姑娘道歉。” 乌淑青话里话外都在显摆皇后娘娘对她很好。 惹得排队进宫的官家小姐揪紧帕子，羡慕不已。 不愧是乌阁老的嫡孙女，温柔贤淑，善良大方，皇后娘娘对她多加关照，她也没有恃宠而骄。 外边都在传乌淑青会是未来的太子妃，看来不是没有道理！ “是，银铃知错。”银铃立马做出知错的表情来。 这对主仆的表演，顾星萝只感觉没眼看。 宫门前的侍卫有些面面相觑，看着嘴上说不想插队的乌淑青站在原地，根本没有挪去排队的意思，又看了一眼银铃举在胸前生怕别人看不见的宫牌。 侍卫们：…… 乌淑青浅浅的笑着，眼角余光不停观察着顾星萝，隐隐带着一丝敌意。 今天顾星萝打扮很漂亮。 她穿着烟罗紫的云雾烟罗裙，乌发如云，身姿窈窕。 巴掌大的小脸如凝脂，没有一点儿瑕疵，白里透红，五官精致得不像话。 一双乌黑透亮的桃花眼闪着璀璨光彩，顾盼生辉。 真正诠释了什么是美人如仙。 乌淑青跟她一对比起来，满头珠翠都抵不过顾星萝亮眼。 乌淑青不由心生嫉妒。 顾侯爷皱了皱眉，他没领会到乌淑青明里暗里的潜台词，但见她站着这里不走，他正要说话。 顾星萝却看都没看乌淑青主仆一眼，转过头，她掏出皱巴巴烫金大字的请帖，‘啪’地一下塞给宫门侍卫。 “能不能进去？” 不能进的话，她就打道回府了。 真是麻烦，进个宫门而已，遇到一波奇奇怪怪的人。 顾星萝心里有些不耐烦地想道。 “这是……东宫的……”宫门的侍卫看到帖子背面有个东宫的印章，瞪大了眼睛，连忙放行：“侯爷请，五姑娘请。” 探春宴的请帖一般是统一发放下去，但也有极少个别，会由宫里的贵人们亲自发出请帖。 但太子殿下的东宫从来没有给谁发过帖子。 永安侯家的五姑娘跟殿下很熟吗？！ 宫门侍卫的音量虽小，但对谁都面无表情的脸上难掩震惊。 东宫？ 好像是听到东宫二字了，该不会耳朵听错了吧。 赵勇父女愣了下，有点怀疑自己耳朵。 永安侯的女儿才回京多长时间，怎么可能跟东宫的那位殿下相识，而且还给顾星萝一张请帖？ 这怎么可能！ 对比起赵勇父女非常笃定的不相信，乌淑青的角度却能瞧见请帖上面一闪而过的金色。 这不是统一发放出去的请帖！ 难道……真的是太子殿下给顾星萝的？ 看来银铃那天外出，路过云来斋看到洛肆跟顾星萝说话了。 而洛肆向来跟着太子殿下寸步不离。 太子殿下一定跟顾星萝见面了！ 顾星萝有什么好的，很小的时候就是鹿鸣书院有名的草包了。 听说后来，她书法和骑马其实非常出色，在三国学子交流大赛上出尽风头。 这一听就是假的！ 永安侯为了面子，将草包女儿塞进鹿鸣书院，又故意让人散播是小才女的消息。 可惜草包就是草包，怎么包装也不会是才女！ 乌淑青内心嫉妒，顾星萝小的时候就往太子殿下身边凑，长大了还这么不知羞耻的纠缠殿下。 太子殿下一定是看在小时候的情谊上，才给顾星萝这张请帖。 凭她小时候跟殿下有同窗的情谊，肯定比顾星萝能博得殿下关注。 对，她不能自乱阵脚！ 第200章 闯下大祸 乌淑青脸上的浅笑更柔和了，她将来是要母仪天下的，为了一个草包犯不着。 顾侯爷怀里还揣着没来得及拿出来的请帖，稀里糊涂走进宫门。 他好像听见东宫了。 “小五啊，你怎么会有请帖？”顾侯爷不确定地问道。 顾星萝不以为意地说：“墨昀辞给的。” 本来她觉得便宜爹有请帖就够了，谁知上马车的时候，紫荆硬塞了过来。 顾侯爷听着小闺女直呼太子名讳，眼皮狠狠一跳。 他下意识往左右前后看了看，说道：“小五，不能直呼殿下名讳，特别是在宫里。” 顾星萝嗯了一声，她说得轻描淡写：“我知道了。” 等没人的时候，她再喊便是。 顾侯爷见此，稍稍放下心来。 而后，顾侯爷想给小闺女好好介绍一下皇宫，顺便跟她说一下待会儿探春宴上可能会见到哪几位贵人。 却见顾星萝兴致缺缺，神色淡定。 跟当年老侯爷带他进宫时的好奇和紧张完全不一样。 就……比他爹老侯爷还要淡然。 一副见过大世面的样子。 顾侯爷哽住了，自己当年居然不如小闺女。 顾侯爷突然意识到这一点，感觉有点心塞。 顾侯爷咳嗽了下，语重心长地说：“小五啊，跟人说话要稍微注意一下。”别把人往死里怼。 停顿了一下，他补了句：“当然要有谁欺负你，你也别客气，有为父替你撑腰。” 顾小五不是不讲理的人，只要稍微悠着点就行了。 “父亲，我是来吃饭的，不是来跟人干架的。”顾星萝手一摊，有些无奈说道。 她从不主动惹事好不好。 顾侯爷闻言，放下心来。 大渊王朝的御花园，由无数名匠精心设计，又因皇后娘娘患有心疾，太医说多接触花草有助缓解病情。 皇上当即下令扩建御花园，因此御花园各种名贵花卉种类甚多，数不胜数。 而每隔几十米处有一凉亭，或是露天石桌石凳，又或是水榭，供人歇息。 顾侯爷和顾星萝去到御花园，园内已经有许多大臣携带家眷在此。 有的赏景交谈，有的下棋，还有的官家小姐带来了纸鸢，在空旷一点的地方玩闹。 顾侯爷很尽责地给顾星萝远远介绍了几位他熟知的大人。 “永安侯，这位便是五姑娘吧？” “哈哈，老顾，你家闺女相貌不随你，但出落好看！” “永安侯，李大人在那边喝着小酒，我们也过去小酌几杯？” 几个跟顾侯爷关系不错的大人走了过来。 “父亲去吧，我在附近转转。”顾星萝道。 人还没来齐，大家都在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等皇上皇后来了，就该入座开席了。 顾侯爷不放心小闺女，但拗不过几个大人，只好跟顾星萝道：“我去去就回。” 几个大人拉着顾侯爷离开，顾星萝便在四周闲逛起来，不知不觉越走越偏，周围没见到什么人了。 大渊皇帝果然在御花园这里花了不少心思，竟然有几株神医谷都难以培育的天香花来，它的根系可以入药。 天香花只在冬季开花，其他三季连花苞都没有，看上去跟野草没什么两样。 偏偏天香娇嫩，容易引来虫子啃噬，需要用心饲养。 顾星萝有些感兴趣，索性蹲下来仔细瞧了瞧。 咦？根部的泥土微湿，这是刚浇过水？ 不过有一股淡淡的药味，是用什么特殊的药水浇的吗。 顾星萝一时想得有些入神。 就在这时，右侧的小凉亭坐着个老太太，头发花白，只用斜插了支木簪子。 “小姑娘，能不能帮我清理这块花圃里的杂草？”老太太捶着肩膀，摆摆手，声音沧桑：“老太婆我人老了，眼睛不好，看不清咯。” 正值春天，万物复苏，这块花圃到处是刚发芽的植物。 对药性不理解的人，根本分不清哪些是野草，哪些是天香花。 顾星萝挑了挑眉，想了想，说得认真：“帮忙可以，但我要带几株天香回去。” 话音才落下，老太太转头看向顾星萝，似乎意外她能说出天香。 “看不清了，看不清了。” 老太太收回目光，嘴里重复着这句话。 顾星萝知道老太太这是答应了，她没去想皇宫里出现这么个老太太是什么身份。 这几天她对炼药很有兴趣，正好带回去炼了。 顾星萝将面前的花圃扫了一遍，然后凑过去闻了闻，伸手按住一株草，利落干脆拔起。 拔起的野草，根须完整，没有带出多余的泥土。 老太太没什么反应，似乎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 顾星萝迅速拔起下一株草，动作快狠准，眨眼功夫，脚边就堆着十几株拔下来的野草。 这块花圃、不，应该说是药圃里的野草其实没多少，看得出被人精心照料着，只是春天发芽，新长了些。 就在顾星萝拔下最后一株野草的时候，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顾星萝你在做什么？！” 顾星萝抬起头，就见七八个贵女站在不远处。 赵兰心快步冲了上来，看到顾星萝手里握着株草，像是抓到把柄一样，她眼底闪过一丝兴奋，振振有词道：“好啊你！居然敢拨御花园的名贵花草，你知不知道，这些花草都是皇上为皇后娘娘精心栽种的， 请我们进宫在御花园里赏景踏春，已经是莫大的恩赐。 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 “五姑娘，你怎么……你闯下大祸了！”乌淑青在丫鬟银铃搀扶下款款走来，装出一副很惊讶的表情，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御花园里的一花一草，都是请了花匠精心栽培，有些花草培育出来，需要花费五六年，甚至十几年的时间。 唉，这可如何是好？” “乌姐姐，你怎么能帮着她！永安侯家的五姑娘是吧，我记得你是才回京，既然不懂规矩就别出来丢人， 你丢了永安侯府的面子事小，但你拔了御花园的花草，坏了今日的探春宴事大！” “我期待这么久的探春宴，全让顾星萝给破坏了！快去禀告皇后娘娘，一定要好好惩罚顾星萝！” 第201章 老不死的 一众官家小姐对着顾星萝指指点点，个个非常义愤填膺。 乌淑青眼底闪过一丝快意，她故意说道： “你们不要这样，我相信五姑娘不是有心坏了大家的赏春兴致，毕竟她是第一次进宫来参加宴会，不知道宫里的规矩很正常。 不如让五姑娘诚恳的跟大家道个歉，再由我去跟皇后娘娘求个情，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乌淑青说得听上去十分好心。 实则是迫不及待给顾星萝安上罪名，让大家都知道她为人粗鄙，身为侯爷之女，没有一点规矩礼仪。 接着又替顾星萝做主，要其跟所有人道歉，她再搬出皇后娘娘，让大家不得不给她一个面子。 真是什么好处都让她一个人全占完了，别人还要对她感恩戴德。 顾星萝没看她，轻轻甩了甩手里的杂草，将根系上的泥土抖掉，再跟脚边小堆杂草放在一起，站起身来，掏了掏耳朵，音量不大的嘀咕：“这里不是皇宫吗，怎么会有苍蝇呢。” 然后就要往不远处的小凉亭走去。 老太太她人还坐在凉亭内，不过被漆红柱子遮挡了大半身子，而乌淑青等人的注意力全在顾星萝身上，以至于没有发现老太太。 乌淑青正暗自高兴可以当众刁难顾星萝，谁知道顾星萝非但无视她，还敢骂她是苍蝇！ 本来她也没想为顾星萝求情，反正到时候进去椒房殿面前皇后娘娘如何说，都是由她说了算。 她马上就要成为太子妃，又是将来的皇后，做事怎么能讲什么善心，没有身为未来一国之母的威严！ 自然是要拿顾星萝好好的立规矩，让大家以后都对她又敬又畏。 不过，表面功夫她会做好的。 没料到，顾星萝一点面子都不给她这个太子妃！ 意识到这点，乌淑青心中十分恼火。 赵兰心一直想巴结乌淑青，见状立马朝顾星萝冲过去，她气势汹汹地道： “顾星萝！你聋了？没听到乌姐姐说什么吗，闯出这种祸事，就是永安侯出面都保不了你，还不快点跟我们大家道歉！ 对了，为表你的诚心，一定要挨个向我们斟茶低头道歉。” 赵兰心拦住顾星萝，强硬的伸手去拽她。 然而她伸出的手才到半空，就被顾星萝‘啪’一下拍开。 赵兰心吃痛收回手，正要发怒。 “你眼眶里的是眼珠子吗？还是担心别人知道你是瞎子，昨晚连夜绣上去的？ 你说我拔了珍贵的花草，那这花草叫什么？” 顾星萝扫了她一眼，语气淡淡地说道。 赵兰心一噎，她怎么知道，看着像是杂草，但是皇上请了花匠精心打理御花园，总不能一整块花圃都是杂草吧。 赵兰心看了一眼后边的乌淑青，顿时底气十足：“御花园里的珍稀花草这么多，你拔掉的是幼苗！ 顾星萝你少扯这些，更别想着抵赖！ 我们可都是亲眼看见你拔的，乌姐姐白替你求情了，你根本没有悔过之心，走！跟我去见皇后娘娘，交由娘娘来处置你！” 赵兰心信心十足的大声道。 御花园里的名花名草甚多，都是皇上花了很多心思给皇后娘娘找来的。 要是让皇后娘娘得知皇上的心血被顾星萝糟蹋，又有乌淑青作证，顾星萝休想抵赖！ “你再碰我试试。”顾星萝斜睨她一眼，微微一笑。 这个笑意让赵兰心在心底打了个突，不是很敢去抓顾星萝。 顾星萝无视赵兰心，她径直走进小凉亭，老太太已经靠着柱子睡了过去，闭上眼睛。 老人家约莫七八十的高龄，应该不止眼花，还有耳鸣的症状。 难怪乌淑青和赵兰心等人大声说话都没有反应。 顾星萝顿了顿，抬起手叩了叩老太太倚靠的柱子，她声音略微提高：“老婆婆，我把天香全拔了。” 老太太缓缓睁开眼，眼睛有些浑浊失焦，看到顾星萝后，才渐渐回笼神志。 “……小姑娘，你刚才说什么？”老太太站起来，她动作很慢，但没有让人搀扶的意思，“你把天香全拔了？ 那也没事，你既然能分清，就能帮我种回去。” 老太太刚走出凉亭，就对上生怕顾星萝逃跑，专门追上来堵路的乌淑青和赵兰心等人。 “顾星萝这里可是皇宫，你能逃到哪里去？我已经让人去喊皇家侍卫过来了，你今天死定了！”赵兰心得意洋洋地大声说。 乌淑青没有说话，脸上故意露出对顾星萝失望的表情来，眼底划过一丝快要掩饰不住的嘲意。 “你们是谁，又是谁让你们过来的？ 你们特意堵在这里欺负一个小姑娘，人心不古啊。”老太太突然说道。 皇宫里什么时候这么乌烟瘴气了，居然对着个小姑娘喊打喊杀。 谁借她们的底气？ 乌淑青等人不由看向老太太。 只见老太太一身简朴打扮，手上和脖子都没有多余首饰，只有头上的一支木簪子。 虽然老太太满头花白，但皮肤不像普通人家的老太太，一看就是年轻时候养尊处优过来的。 乌淑青才打量几眼，暗忖要是祖母前两年没有去世，论尊贵感，还不如眼前的这位老太太。 而且老太太的面相有些熟悉，她好像在什么时候见过。 然而，没等乌淑青想起来，身旁的赵兰心一把挽住她，抬起下巴，很有底气地说： “大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嬷嬷也敢用这种语气跟我们乌姐姐说话，你知不知道乌姐姐是谁？！ 要是说出来，保准吓死你！ 真是人老没点眼力见，谁是我们这里最尊贵的人都分不清。” 说着这话，赵兰心递给顾星萝一个挑衅的眼神。 这位赵家姑娘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他爹赵勇跟顾侯爷不对付，所以她也看自己不顺眼是吧。 顾星萝瞥了赵兰心一眼，跟看白痴一样。 要是顾星萝没猜错，老太太在皇宫的身份并不低，而且平日里是个喜欢低调的人。 不然的话，在场的这些官家小姐一早就将老太太认出来了。 真正没有眼力见的是赵兰心。 第202章 你就是太谦虚了 一个衣着普通的老太太能在小凉亭歇息，跟她们说话没有半点卑躬屈膝，难道不会动脑想一想吗？ 顾星萝眨了眨眼睛，决定看好戏。 果然，老太太略微浑浊的眼神一厉，她看向赵兰心，声音苍老没什么起伏：“哦？这里最尊贵的人是谁？” 这时，乌淑青瞧着老太太的神色，脑海里蓦地闪过一道灵光，终于想了起来。 紧接着，乌淑青脸色一变，赶紧去拉赵兰心，让她快住嘴。 赵兰心却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好让乌淑青满意自己，她立即道：“你这个老不死的听好了，我们乌姐姐是乌阁老最疼爱的嫡孙女，也是当今皇后娘娘最关照的乌小姐，更是我们大渊未来的太子妃！” 顾星萝讶然睨了乌淑青一眼，墨昀辞的未来媳妇？ 虽然她小时候偷偷骂过墨昀辞这家伙黑心肝，可能这辈子都找不到媳妇。 但是……眼光也没必要这么差吧？ “你住嘴！”乌淑青又急又气，差点没伸手去捂住赵兰心的嘴，声音变得尖锐。 要是放作平时，乌淑青肯定巴不得让人知道，毕竟皇后娘娘对她关照，又有祖父做担保，那个位置迟早是她的。 可是，赵兰心方才把面前这个老太太得罪完了！ 一口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嬷嬷，一口一个老不死的。 不论怎么样，也要让她跟赵兰心撇清关系后，再说表明身份。 赵兰心根本没听出乌淑青压不住的怒火，她还以为乌淑青在谦虚。 每次夸乌淑青的时候，她都是这样不好意思。 赵兰心连忙献殷勤，对着乌淑青说：“乌姐姐，你就是太谦虚了，才会让什么人都踩在你头上。” “是啊是啊，乌姐姐，你就别谦虚了，这样只会让某些空有身份，实际是个草包的家伙对你出言不逊！ 一点都不领你的情。” “顾星萝，你拔了御花园的珍贵花草，要是没有我们未来太子妃乌姐姐替求情，待会儿看你怎么办！” 其他贵女们不甘示弱地讨好乌淑青。 乌淑青平日里不断向她们暗示，成为太子妃指日可待，一定是胜券在握。 既然是事实，她们再不甘心也只能接受了，怎么能让赵兰心一个人巴结上乌淑青呢，必须有她们的份！ 贵女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当面踩着老太太和顾星萝，好话不要钱似的捧着乌淑青。 乌淑青气死了，她越是极力否认，贵女们都认为她就是在谦虚。 她拼命喊停，贵女们越努力奉承她，有好几个贵女表面不说什么，实则在心底有些不耐烦了。 乌淑青她差不多就得了，怎么装模作样上瘾了？矫情怪！ 乌淑青憋屈极了，她看向顾星萝的眼神，透露出怨恨。 顾星萝什么时候认识这位的？ 为何这位……对她这么好？顾星萝她何德何能啊！ 就在这时，去喊人的银铃匆匆跑了回来，身后七八个官家夫人，最后还是一队皇家侍卫。 这些夫人们看到银铃找来皇家侍卫，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特意一边询问银铃，一边跟了过来。 银铃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顾星萝拔了御花园的名贵花草，自家小姐好心让她跟大家道个歉，扰了众人的赏春景。 夫人们纷纷对视一眼，乌家小姐已经能做御花园的主了？ 看来乌家的好事将近，一定要走动。 于是，琅郡王妃一把推搡开几位夫人，她冲在最前头，不管三七二十一，迅速锁定被贵女们堵住去路的顾星萝，她尖酸刻薄道：“五姑娘听闻你从小养在乡下，又失踪多年，难得进宫一回，怎么你父亲永安侯没教你点规矩就来了。 我今天起了个大早，特地进宫来欣赏这御花园的春景，全让你坏了兴致。 我这也就算了，待会儿贵人们来了，知道此事，五姑娘你打算怎么交代？” 琅郡王妃面色有些憔悴，脸上的脂粉很厚。 就因为那该死的传言，琅郡王不但把管家权交给了侧妃那贱人，还勒令她禁足。 她好不容易磨到琅郡王同意进宫，但是得带上侧妃。 以前侧妃那贱人看她都是非常服帖的，如今有了琅郡王的撑腰，已经敢在她面前招摇了。 琅郡王妃气得要死，越想越觉得关于她的谣言，跟顾星萝脱不了干系！ 所以，她听到银铃说话的时候，立马赶了过来，新仇旧恨一起算。 她的宝贝儿子洪飞现在只是能喝稀饭，门都不能出，凭什么顾星萝什么事都没有！ 琅郡王妃看向顾星萝的眼神充满怨毒，恨不得冲上来掐她。 谁知，站在顾星萝斜旁的老太太往前一站，对上琅郡王妃满是的恶毒眼神。 琅郡王妃一愣，看清老太太的面容后，脸色骤然一白，她嘴唇颤了颤：“陈老太妃……” 陈老太妃？！ 那不是……当今皇上的养母！ 这里不得不提，当今皇上自幼是被养母陈老太妃一手带大，母子如同亲生，感情十分要好。 后来皇上登基，本该册封陈老太妃为太后，可是陈老太妃自己不愿意。 于是，太后之位一直悬空。 陈老太妃她常年待在离皇陵最近的行宫养老，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在世人面前了。 乌淑青觉得她有些眼熟，是因为以前见过一面。 琅郡王妃曾经接触较多，这才一眼认出。 可是！ 陈老太妃她什么时候回宫的？怎么宫里没有举办迎接宫宴！ 她们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乌淑青和琅郡王妃的脸色有些难看。 在场的夫人贵女们听见琅郡王妃的话，立马反应过来，她们赶紧齐齐福身行礼：“拜见陈老太妃。” 连同后面的皇家侍卫们齐刷刷单膝跪地。 陈老太妃可是没有太后头衔，却能如同太后一般尊贵的女人！ 而且她不用受太后身份的拘束，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还有人认得我这个老太婆？都起来吧，我还没死，不用这么早祭拜。”陈老太妃没什么表情变化，声音颇为冷淡。 这话一出，在场的夫人贵女们面色都不太好看，心里直突突。 陈老太妃这是生气了？ 她在生谁的气？ 第203章 蠢货 “臣妇不敢。” “臣女不敢。” 夫人贵女们连忙否认。 陈老太妃哼了一声，她许久没回宫来。 竟不知道京城里的夫人贵女们变得如同市井泼妇一般，毫无仪态。 陈老太妃的目光在琅郡王妃、赵兰心和乌淑青等人身上一一扫过，其中视线停留在乌淑青身上转了转。 这就是乌永松家的孙女吧，是昀辞未来的媳妇？ 陈老太妃心底有些疑惑，她回宫后并未听人说起过。 乌淑青感觉到陈老太妃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紧张地捏紧了手帕，手心有点冒汗。 她心底忐忑得很，不知骂了赵兰心多少遍。 口无遮拦的蠢货！ 早知道，她就不挑赵兰心当枪使了。 不仅没有提高自己在这些贵女心中的地位，还惹了陈老太妃不快！ 要知道，当今皇上跟陈老太妃情同母子，虽不是亲生，但更甚亲生的。 若是陈老太妃在皇上面前说一句自己的不是，那她到手的太子妃位置不就摇摇欲坠了！ 乌淑青越想越烦躁，心道：这个死老太婆就是没享福的命，当年给她太后之位不要，跑去皇陵附近的行宫。 这跟守皇陵有什么区别，去便去了，还活着回宫做什么，怎么不早点下去陪先皇！ 现在当务之急，必须要让陈老太妃对自己改观。 乌淑青稳住心神，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正要开口讨好。 陈老太妃已经转过身去，对着顾星萝招招手，语气带着几分温和：“小姑娘，过来。” 顾星萝正看戏呢，没想到陈老太妃突然转向自己。 “你们继续，不用管……咳，怎么了？”顾星萝差点脱口而出，立即非常机灵的改口道。 陈老太妃这个身份，确实能压得住这些吵个没完的贵女。 她很乐意搭理陈老太妃，绝不是因为老人家方才说好送几株天香花。 顾星萝眨巴眨巴眼睛仰头望天。 陈老太妃头一回遇见这样眼神狡黠灵动的小姑娘，跟其他官家小姐不同，她看了花圃一眼，满意点了点头。 她当即对顾星萝说：“既然你按我的要求拔了杂草，自己去挑几株天香带回去吧。” 在场的众人一听这话，心中一惊。 什么？！ 是陈老太妃让顾星萝拔的！ 而且拔得还是杂草？？？ 那她们刚才……要求顾星萝斟茶道歉，又嚷着送她去皇后娘娘面前定夺。 岂不是闹了个笑话！ 贵女们面面相觑，特别的乌淑青和赵兰心，脸上的尴尬怎么都掩饰不住。 尤其是乌淑青，她不由在心底怨恨起顾星萝。 好你个顾星萝，心机真重！ 明明是陈老太妃让她去拔草，却故意不说，存心想让自己在陈老太妃面前出丑！ 然后，陈老太妃就会对她这个未来太子妃有意见！ 乌淑青暗暗掐着手心，彻底将顾星萝记恨上了。 好在，皇后娘娘非常疼爱她，肯定是站在她这边的。 她知道好好抓住太子殿下的心就好了。 “那我要十株。”顾星萝毫不客气地说了这么一句。 天香花很难培育的，现在花圃里的天香才刚发芽，也不知道最后能养活多少株。 陈老太妃瞧了瞧顾星萝，发现这小姑娘眼睛明亮透彻，对自己没有一丝畏惧。 再看了一眼周围的夫人贵女们，或多或少脸上挂着忐忑之色。 出息！ 这么多人竟然不如人家一个小姑娘。 “拿去拿去，回去好好种。”陈老太妃非常慷慨地摆摆手。 “我不保证一定能种活。” 顾星萝平时连普通花草都没养过，这么娇嫩的天香花，她只能尽力。 “给你就是你的了，种不活别哭鼻子，找我要就行。”陈老太妃也没强求。 顾星萝顿时满额黑线，她才不会哭鼻子。 众人看着陈老太妃对顾星萝很是和蔼，心里很不是滋味。 像琅郡王妃这样的，就难免想得多。 陈老太妃没回宫之前，该不会就跟顾星萝这小贱人相识吧。 不行，绝对不行！这样她还怎么给宝贝儿子报仇！ 站在琅郡王妃斜旁的侧妃，瞄了眼她堪比调色盘一样的脸色，心情很是愉悦。 世子墨洪飞的事情，琅郡王侧妃也听闻一二。 要怪就怪郡王妃宠溺世子无度，还真以为自己在京城里能横着走，现在踢到铁板了吧！ 看来要好好看永安侯家的五姑娘打好交道。 陈老太妃扫了在场的人一眼，她皱起眉：“今天不是探春宴吗，这里的花才刚发芽，有什么好看的？散了吧。” 众人闻言，不禁在心底松了口气。 陈老太妃没有追究她们冒失之过，她们连忙应声道：“是。” 贵女们闹了个没脸，方才嚷嚷得多大声，有多理直气壮，现在就越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们走得很快。 赵兰心脸色尴尬，跟乌淑青说：“乌姐姐，我们继续去赏春景吧。” 说着，赵兰心伸手要去挽乌淑青的胳膊。 乌淑青眼底闪过一丝厌烦，后退一步避开她伸出来的手，让银铃搀扶着自己，声音依然温柔：“不了，我突然有些不适，想去附近的凉亭歇歇，等开宴再过去和众位姐妹一起。” 赵兰心哪里听出乌淑青的嫌弃，她连忙说道：“乌姐姐你没事吧，要不要去请太医过来？ 我陪你去坐坐吧。” “不用！”乌淑青声音有点拔高，瞬间又压了下去，柔声道：“有银铃陪我就行了，没什么大碍，可能刚才风大了点，吹得有点头疼。” 她再也不会找赵兰心这个蠢货了，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只有帮倒忙的份！ “是啊，赵小姐，我们小姐有奴婢侍候着，你就放心吧。”银铃趁机说道。 今天进宫，小姐没带上木头一样的珍珠，而就带她一个，她一定要好好表现。 以后小姐成了太子妃，她就是太子妃身边的大红人！ 银铃野心勃勃地想着。 赵兰心把乌淑青主仆的话听了进去，有些不舍地离去。 但是一想到，她今天帮了乌淑青那么多，肯定会记着自己的好，以后好处少不了她那份，赵兰心心情大好。 第204章 纳了闷 赵兰心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走，乌淑青再也忍不住骂了出声：“蠢货！” 银铃扶着她在附近的石桌坐下，劝说道：“小姐不要气坏身子，您是千金之躯，将来的身份只会更尊贵，不值得。” 乌淑青迅速恢复温柔姿态，这里是皇宫，要是被人瞧见她面色不好，传到太子殿下那里就不好了。 想到这里，乌淑青连忙抬手摸了摸发髻，问银铃：“我的妆容和发髻没乱吧？” 刚才御花园刮了一阵蛮大的风，她还要用最好的姿态去见太子殿下呢。 “没有，小姐是今天所有贵女里最好看的，待会儿开宴后，保准太子殿下能第一眼就看到小姐，眼里装不下别人。”银铃当即讨好地说道。 乌淑青心情舒畅，瞪了银铃一眼，嘴上抑不住地笑着说：“就你嘴巧。” “本来就是嘛，我们小姐国色天香，跟太子殿下是天生一对的璧人，其他庸脂俗粉连跟小姐比的资格都没有。” 乌淑青心底越发愉悦，很小的时候，祖父就告诉她，将来她要嫁给大渊未来最尊贵的男人，还特意带她去找太傅，为的就是早点遇到太子，与其培养感情。 太子长得那般俊美好看，乌淑青早就一颗芳心扑通乱跳。 太子他只是不善于表达感情，他心里肯定是有自己的。 乌淑青信誓旦旦地心道，而后她站起身来，说：“往年这个时候，皇上和皇后、太子他们就要过来御花园了，我们过去吧。” 银铃立马扶着乌淑青往御花园设宴的地方走去。 临走，主仆两人不由自主地朝后面的花圃望去。 可惜，被几座假山阻挡住视线，什么都看不见。 乌淑青脸色阴了一下，也不知道陈老太妃留下顾星萝，会跟她说什么？ 明明她在一众贵女中不管身份还是才识，才是最好的那个。 “小姐，小心台阶。”银铃提醒她。 主仆两人一走，正好跟侧旁一条石子岔道，一路小跑过来的林公公错开。 小林公公身后还跟着几个皇家侍卫，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有些急切地说：“殿下说的五姑娘，真的在这边？ 你们没带错路吧，杂家记得御花园最好看的景色不在这里。 你们可别糊弄杂家，殿下还等着见五姑娘呢！” 这几个皇家侍卫真的见过殿下口中的五姑娘吗。 怎么带的路，越走越偏。 “没错的，之前有人说永安侯家的五姑娘拔了御花园的名贵花草，让我们哥儿几个过去捉拿……” “什么？！捉拿，你们把五姑娘她带到哪里去了？ 你们还带我来这里做什么，给杂家表演你们之前怎么办事的过程吗！”小林公公打断了皇家侍卫的话，声音都劈叉了。 “小林公公，你冷静一点。”他们还没说完呢。 皇家侍卫一头黑线。 “你让杂家怎么冷静？快说，把人带到哪里去了？ 谁准你们这么做的，那五姑娘好歹也是永安侯家的小姐！”小林公公急得跳脚。 这天底下，除去陈老太妃、皇上和皇后娘娘，以及楚国公府，能让殿下在意的人少之又少。 连经常缠着太子多年的乌家小姐，都没能让太子上心过。 这永安侯府的五姑娘就很不一样！ “其实是误会一场，是陈老太妃让五姑娘拔的草，方才我们离开之前，五姑娘还在跟陈老太妃说话，应该还在这边没走远。”皇家侍卫连忙解释。 “陈、陈老太妃……五姑娘跟老太妃一起啊？”小林公公脑子突然转不过弯来，说话磕绊了下。 陈老太妃是在上个月回的宫，说是回来小住一阵子，不让皇上设接风宴，避免铺张浪费。 老太妃喜静，除了皇上和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之外，没有见其他人，更是免了其他人的请安。 皇家侍卫不提，小林公公都没想起陈老太妃人在宫中这回事。 可是，陈老太妃一向不爱跟人打交道，怎么跟五姑娘说上话了？ 皇家侍卫领着路，拐过假山，看到小凉亭的一幕，小林公公的眼珠子险些惊得掉下来。 顾星萝本着天香花到手，既然要种，就要多下点功夫的心思，询问起陈老太妃种植事宜。 她猜的没错，陈老太妃非常擅长种天香花，而且也没藏着掖着，几乎有问必答。 顾小五托着腮，坐姿懒散，但神色认真，显然是听了进去。 陈老太妃也没管顾星萝一副不拘束的姿态，反而让她感到自在。 不像那些个贵女，看到她这个老太婆就跟看到长了青面獠牙的怪物一样，又畏又怕。 小凉亭的石桌上摆着茶具，还有个小巧的茶炉。 陈老太妃给她倒了杯热茶，她难得感叹了声：“没想到永安侯能有你这么个好看、办事又利落的女儿。 一般人可不知道天香，你是懂医术？” 顾星萝点了点头，“还行。” 陈老太妃有些惊讶，永安侯居然会愿意女儿学医。 她年轻的时候，就是个采药女，种植天香是祖传的法子。 只可惜，偌大的皇宫没有人能继承她衣钵。 还以为她会带着种植天香的法子去下面。 却没料想，顾星萝给了她一个惊喜。 要知道，不是谁都能种植天香的。 春天的时候，天香的幼苗和杂草没有什么区别，需要用眼鼻去判断，要是没有及时拔掉杂草，那天香幼苗就会自动枯死。 天香就是这么娇气，具有排他性。 一块药圃里，只能有天香一种植物。 顾星萝看向陈老太妃，视线迅速一扫，停顿了下，主动出声道：“我给你把个脉？” 陈老太妃摆了摆手：“我身子骨好着，什么事都没有。” 顾星萝闻言，点点头，没再坚持。 “这茶是我亲自种的，刚采摘下来不久，你尝尝。”陈老太妃将茶杯往顾星萝面前推了推。 顾星萝稍微坐直，低眸端起茶杯轻尝一口。 “茶挺香，不是耳熟能详的品种。” 陈老太妃看了顾星萝一眼，“还算识货，换你爹来喝这杯茶，就是牛饮！” 小姑娘年纪不大，却像见过很多世面。 永安侯那小时候就是皮猴的小子，竟能教出这样的女儿？ 陈老太妃心底纳了闷。 第205章 丹方 小林公公使劲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眼花。 这还是想要清净，旁人不得打扰的陈老太妃吗。 就连皇上和皇后娘娘去请安也时常被早早打发走。 可是，他现在看见了什么？ 陈老太妃居然跟个漂亮小姑娘交谈甚欢，两人像是忘年交一样。 “小林公公，你不是急着找五姑娘吗？跟老太妃说着话的就是永安侯府的五姑娘。”皇家侍卫疑惑地说道。 小林公公张大的嘴巴仿佛能塞下一颗鸭蛋，他回过神来，赶忙跑了上去。 “奴才拜见太妃娘娘，五姑娘。”小林公公低着头，毕恭毕敬地行礼。 陈老太妃放下茶壶，转过头望着小林公公感到有些熟悉，她问：“你有何事？” 小林公公如实回答：“皇后娘娘突发心疾，太子殿下让奴才请五姑娘过去诊治一下。” 以为没自己什么事的顾星萝端着茶杯的手微一顿。 皇后突发心疾？ 她记得不是有云子翁的天凝丹吗，是吃完了？ 不过，偌大的皇宫不是还有太医吗，找她替皇后诊治算是怎么回事？ 顾星萝微微蹙眉，她的医术小病小痛还能应付一下，大的病状她没什么把握。 而且她很少给人看病。 墨昀辞是不是太相信她了？ 不应该啊，墨昀辞那厮的心眼跟马蜂窝一样。 小林公公适时又道：“情况紧急，还请五姑娘跟奴才走一趟。” 陈老太妃不由看向顾星萝，说：“你去看看吧。” 皇后那自打娘胎带来的毛病，陈老太妃也知道，本来只需要喝药调理，但自从楚国公夫人去世后，就一直每况愈下。 后来，说是找到神医谷炼制的天凝丹才有所好转，但一吃就是这么些年，再好的药效，也会随之时间慢慢失去效果。 前一两年开始，天凝丹的作用便越来越小。 小姑娘能够认出天香，说明医术不差。 这么多太医都束手无策，多一个小姑娘去给皇后看看又何妨。 哦想起来了，这小太监是东宫的人。 陈老太妃眼里露出一丝诧异，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 昀辞跟永安侯家的小五认识？ 竟这么主动，真是少有。 这时，顾星萝放下茶杯，站了起来，“行吧，你带个路。” 还是去看看吧，就当是多点行医经验，反正没损失。 “是。” 小林公公连忙给陈老太妃行礼，带着顾星萝往皇后居住的椒房殿走。 椒房殿是后宫最大的宫殿之一，与皇上的宫殿遥遥相望。 去往椒房殿是一条十分宽阔的大路，两旁花繁叶茂，都是些四季常青的植物，拐角处，还会有荷花池，有小鱼躲藏在荷叶底下，显得清雅别趣。 小林公公心里很是焦急，但他不敢走太快，担心五姑娘跟不上。 谁知，在他身后的顾星萝说：“不是说紧急？你走快点。” 小林公公‘欸’了一声，这才加快脚步。 小林公公小跑出十几米后，想停下来等等顾星萝，却见她不声不响的站在他身后，差点把他吓了一跳。 五姑娘！ 你怎么走路没声啊！ 小林公公吓得心脏怦怦。 “继续走。” 顾星萝说道。 小林公公只好快步走起来，甚至都有点气喘吁吁了。 他用眼角余光瞅了顾星萝一眼。 谁知道顾星萝一脸淡定，气息沉稳极了，步伐又快又轻。 小林公公擦擦汗，心想这五姑娘跟其他贵女闺秀真不一样。 她这是习武了？ 放作是乌小姐，可能需要被两个丫鬟搀扶着歇息。 很快，就到了椒房殿门口。 殿外的宫女认得小林公公，见他带人过来，连忙进去通报。 “五姑娘请。” 小林公公带着顾星萝进了椒房殿。 还没走进殿内，就听到了里面有嘈杂声。 “皇后娘娘服用天凝丹过多，很多药物对娘娘已经没了效果，不能用以前的保守药方了！” “王太医，你意思是要下猛药？这不行！皇后娘娘乃是千金之躯，又没有习武之人的体魄，你想做什么！ 若是皇后娘娘出了什么问题，你担得起这个责任？” “桑太医你别胡说！我没有提要下猛药！ 我只是说虽然不知道天凝丹的丹方，但它的制作药材肯定用了强劲的药材，才导致如今的局面！” “王太医说的对，殿下，以微臣拙见，皇后娘娘本来可以慢慢调养身子，却因服用天凝丹过多，变得棘手啊！” 殿内，几个上了年纪的太医说得义正言辞，话语间都在暗示皇后突发心疾都是常年服用天凝丹，用药太猛，让他们开不了温和的药去治疗皇后。 然而，他们却忘了。 多年前，皇后心疾发作，整个太医院无人能治，就连医术最高明的李老太医都没办法，只能提出或许神医谷可以。 李老太医已经告老还乡，如今的太医们像是集体失忆，忘了当初的这回事，将问题归结在天凝丹上面。 墨昀辞神色冷淡，看不出喜怒，缓声发问：“你们治不了？” 几个太医面面相觑，对视一眼。 年纪最大的桑太医站了出来，他露出为难之色道：“殿下，不是臣等治不了。 而是要知道天凝丹的丹方，才能从中研究出给皇后娘娘调配温和药性的药方。” “桑太医言之有理，只有弄清楚天凝丹的丹方里面用了什么药材，又用了多少量，方可对症下药。” “是啊是啊……” 几个太医的口径统一，要看到天凝丹的丹方，才能治好皇后娘娘。 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神医谷就是个极度排外的地方，谷中人医术高明不假，但是丹方从不外传。 太医们心底是很不服气的，太子殿下既然找来了天凝丹给皇后娘娘，还找他们做什么？ 何况……何况……他们对皇后娘娘的心疾毫无办法。 这种娘胎自带的疾病，一般能活过二十岁就很不错了，能活到现在就是上天恩赐。 但这话，太医们不敢说。 墨昀辞面容如冰，周围的温度仿佛能凝出寒霜来。 太医们低下头去，心里直打鼓，反正咬死要丹方就对了。 神医谷是不可能将天凝丹的丹方拿出来的…… “你们要天凝丹的丹方？我知道啊。”这时，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 第206章 肯定是假的 太医们心中漏了一拍，下意识转头看过去。 却见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眉眼精致，容貌明艳，唇不点而朱。 特别是顾星萝今天穿着一身烟罗紫裙，将她衬得人间芍药一般，绝美无双。 墨昀辞眸光定定落在她身上，感觉心脏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 随即，他面无表情挪开视线。 探春宴是赏春景，她打扮成这样做什么！ 怎么……怎么能把春色比过去！ “你是何人？”王太医皱了皱眉头，“皇后娘娘的病情不容有差池，莫要在这里开玩笑。” 神医谷的人根本不可能将丹方外传。 更甚至，神医谷的人神出鬼没，在哪里找他们都不知道。 眼前的少女她知道天凝丹的丹方，简直是天方夜谭！ “王太医，这位是永安侯府的五姑娘，懂医术，是来给皇后娘娘诊治的。”小林公公非常机灵地开口说道。 桑太医第一个站了出来，面色很不好看：“永安侯家的五姑娘学医？还要给皇后娘娘诊治？ 胡闹！这怎么能行！太医院的学徒年纪都比她大，能认清药材吗？” “就是，皇后娘娘身为一国之母，身子安康事关整个大渊，怎么能由这个小丫头胡来。” “我记得永安侯家的五姑娘不是失踪多年，听说以前在书院读书就不怎么样，怎么可能会学医！ 可别是认识几种常见草药，就觉得自己能治病了！ 还说自己有天凝丹的丹方，知道天凝丹是什么吗？张口就来。 你给人治过病吗？我们太医院的太医哪个不是医术超绝。” 旁边几个太医纷纷附和。 小林公公眉头能夹死苍蝇，心里替顾星萝打抱不平。 虽然他也不相信五姑娘年纪轻轻，能有多高明的医术，但这些太医倚老卖老，说一个小姑娘实在过分了！ 姑娘家都面子薄，要是把五姑娘说哭了，这可怎么办！ 小林公公担忧地朝墨昀辞看去。 殿下，您得帮帮五姑……娘。 然而，小林公公的念头还没冒出来。 “治过啊，人送外号珀琅城小神医。”顾星萝突然出声打断他们。 顾星萝眨了眨眼睛，相当无辜说：“我的名头有一座城池的百姓做担保，你们只有一个院子的人互相证明，有点可怜哦。” “你们是怎么好意思说医术超绝的，明明连一套治人的方法都拿不出来。” “如果有了丹方，你们能看明白吗？” 桑太医等人面部表情僵住，直接就被怼得下不来台。 珀琅城出来的小神医？ 那座城池距离京城十万八千里，他们怎么可能听说过！ 是真是假还不知道呢。 凭什么这么说他们医术不行。 皇后娘娘能活到现在，不过是天凝丹延长性命，吊命的东西就是用药极猛！ 服用药性猛烈的药，身子一旦有了耐性，根本无力乏天，他们哪有说错！ 小林公公目瞪口呆。 啊？五姑娘这么能说会道吗。 他刚才还担心五姑娘会吃亏来着。 王太医面色涨红如同猪肝色，他理直气壮道：“问题就出在天凝丹，要是有丹方，我们——” “顾小五她师从神医谷。”这时，墨昀辞冷淡出声。 王太医中气十足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师从神医谷？ 她是神医谷的人！ 怎么可能！ 神医谷的人不是各个都清高极了，从不轻易出谷吗？ 就算出谷以后，治病救人都是全凭心情。 等等，这顾星萝是个草包啊！为什么会被神医谷的人收为徒弟。 肯定是假的！ 王太医这般想着，他忙说道：“殿下，神医谷的人医术还行，但哪有这么年轻的，五姑娘应该还只是学徒，医术水平还不能给皇后娘娘看病诊治的。” 墨昀辞瞥了他一眼，平淡的说了句：“孤让谁来诊治，要得到你准许？” 王太医面色一僵，对上墨昀辞冷冰冰的目光，他双腿情不自禁地一软，整个人跪倒在地，“微臣不敢。” 他怎么忘了！ 太子殿下从来不是个好说话的，他给人的压迫感甚至比皇上还要可怕。 桑太医等人见状，赶紧识相的闭上了嘴。 也罢，看顾星萝的年纪，就算是神医谷出来的，医术未必能高明到哪里去。 最多跟太医院的学徒一个水平。 “病人在哪？”顾星萝看向墨昀辞，直白道。 “在后面的寝殿。”墨昀辞牵起她的手，带她去了椒房殿的后殿。 太医们个个鹌鹑一样低着头，生怕太子怒了拿他们开刀。 小林公公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 他在东宫伺候殿下多年，能不知道殿下有多严重的洁癖吗！ 有次乌阁老的孙女乌小姐硬是堵着殿下，不小心将胭脂气味沾到殿下身上。 对殿下来说，就跟衣服有褶子一样不能容忍，沐浴都要小半天，衣服干脆不要了。 刚才殿下却主动拉着顾星萝进了后殿，这、这还是他那个住在东宫里头的殿下吗？ 没换人吧…… 顾星萝抽了一下手，反而被墨昀辞握得更紧。 墨昀辞喉咙滚了滚，面上不显，道：“这样走快一些。” 顾星萝无语地白他一眼，当她还是小时候吗，走路要人牵着，不然要绊倒。 不过她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当务之急是要给皇后诊脉，便随他去了。 炼制天凝丹的药材药性并不猛烈，但已经是最好的保命药丸了，多一分药材又或是少一分药材，都没有这样的药效。 还是要给皇后诊过脉以后，才能下结论。 “我记得不是有个李老太医，他人怎么不在？”顾星萝忽然想起了李老太医。 墨昀辞：“告老还乡了。” 顾星萝恍然地点了点头。 也是，当年李老太医年纪就已经很大了，走路都有些颤颤巍巍的。 椒房殿的正殿，距离寝殿没有多远。 穿过正殿，再走几十步就到了。 寝殿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安神香味道。 殿门两旁和窗台都种着欣欣向荣的绿植，枝丫裁剪的很好，还有一朵小花苞藏在枝叶间，摇摇欲坠。 墙上挂着几幅颇有意境的字画。 顾星萝粗浅扫了一眼，便知晓皇后应该是个雅致喜静的人。 而大宫女丁香此时就站在皇后的床边，愁容满面。 第207章 针法 听见动静。 丁香转过头来，表情有些呆。 “……殿下。”丁香连忙低头行礼，眼睛却看着墨昀辞拉着顾星萝的手上，心头一震。 从没见殿下与哪家女子走得亲近。 这位漂亮姑娘是？ “没醒？”墨昀辞语气沉静，他垂眸看了一眼床榻未醒来的皇后，问丁香。 丁香回过神来，连忙开口道：“娘娘喝了安神药刚睡下，只是睡得……不怎么安稳。 还有三颗天凝丹，等娘娘醒来，奴婢便给娘娘服用。” 以前，只要心口闷，皇后娘娘吃上一颗天凝丹就可以缓解。 后来，皇后娘娘的身体适应了天凝丹的药效，逐渐变成五天一颗，再到后来的一天一颗。 现在一天两颗，对心口的灼烧疼痛也很难缓解。 墨昀辞嗯了一声，他微微侧过身子，看向顾星萝。 顾星萝明白他意思，刚要走向皇后的床边，替她诊脉。 然而，她第一步抽手，愣是没抽出来。 顾星萝抬头，睁着一双大眼睛没好气地瞪住墨昀辞。 撒手，懂？ 墨昀辞缓缓地松开了手，若无其事地拢在衣袖中，手心微有汗濡。 顾星萝凑到床边，偏了偏头，认真端详了眼睡下的皇后，貌美的面容透着苍白之色，嘴唇没什么血色。 就连睡梦中都拧起眉，显然是睡得不安稳。 接着，顾星萝伸出手搭上她的脉搏。 站在床边的丁香下意识就想拦住顾星萝。 刚抬起手，又倏地顿住，小心翼翼朝太子殿下看去。 墨昀辞垂眸而立，眉眼透着天生的冷感，薄唇紧抿，一如既往的矜贵清冷，难以让生人接近。 他漆黑幽冷的眸光状似不经意落在顾星萝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丁香的错觉，她总觉得殿下比往日少了一份极致的疏离。 过了一会儿，顾星萝松开手，她开口：“天凝丹药效不够了，娘胎带来的心疾无法痊愈，但可以逐渐缓解。” 当年走得匆忙，只来得及交代九方拍卖行定期送去天凝丹，反正拍卖行的天凝丹库存很多。 但物以稀为贵，偶尔才送去拍卖，赚得更多。 又遇到神医谷封山，云子翁只能待在谷里，无法出谷。 顾星萝眼珠转了转，最重要的一点是，她跟墨昀辞非亲非故，帮他做什么？ 最终，顾小五长叹一声，扭头看向墨昀辞，很认真地说：“找我是要算诊金的。” 墨昀辞听到顾星萝这么一说，他心底莫名放松了下。 顾星萝虽然懒懒散散，但不会开这种玩笑。 “需要什么？”墨昀辞颔首，问道。 “有银针吗？” 墨昀辞看了丁香一眼，淡声吩咐：“让小林带银针过来。” 银针？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丁香心里漏了一拍，连忙小跑着去找大殿的小林公公。 桑太医他们来看诊，各自是带了药箱来的。 但给贵人施针，风险太大，他们从不主张这么做，不过银针还是带了，在药箱的最底下放着。 很快，小林公公便捧着一套银针跑来，非常识趣地递到顾星萝面前：“五姑娘，您要的银针。” 顾星萝打开针包，迅速扫了几眼。 还行，勉强能用，但细小程度和针的数量，皆不如神医谷的。 早知道，她出谷的时候，就带上一套了。 唉，她的行医只是随口一说，真没想过，回了京城后，真给人看上病了。 而这个病人还是皇后。 顾星萝将银针放在烛火上烤了烤，她动作不紧不慢，明亮的烛火衬得她的手越发莹白。 紧接着，丁香和小林公公就看到顾星萝指尖闪过一点银光，她手起针落，动作快如雨点轻击。 似乎对针法的掌握炉火纯青，隐隐……流露出一丝杀敌的凛然。 稍微靠近，仿佛能嗅到血腥味一般。 丁香和小林公公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那股嗜杀气息顷刻消散得无影无踪，像是给人错觉一样。 这时，殿外边传来一个太监的传唱声。 皇上来了！ 本来在书房跟几位阁老议完事，准备去御花园的路上，得知皇后突发心疾。 大渊皇上便立马摆驾椒房殿。 皇上年近四十岁，身材高大挺拔，长相冷峻，眉目间与墨昀辞有六分相似，他一身金黄龙袍衬得他越发英姿勃发，身上散发一股经过岁月的成熟与稳重。 皇上大步流星走了进来，身后的大太监江公公需要小跑才能跟上。 丁香和小林公公等一干殿内的宫女太监们纷纷跪倒，齐声高呼：“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 皇上当即皱眉，挥手打断。 吵到他的阿妩怎么办？ “父皇。”墨昀辞拱手行礼。 皇上看了他一眼，冷冷地点了点头，父子俩向来公事公办，从没什么温情交流。 皇上正要询问墨昀辞，楚皇后的情况，目光先一步看到给皇后施针的顾星萝。 那眼花缭乱的针法…… 皇上整个人愣住了。 这姑娘是谁？ “这是永安侯的女儿顾星萝。”墨昀辞朝着顾星萝瞟了眼，他声音很低。 “桑太医他们不行？”皇上皱起眉头，问道。 方才进殿，是看到桑太医和王太医他们几个在那里，却没有来得及问一问，就进来内殿了。 “不行。”墨昀辞眸光有点冷，开口：“只会推卸天凝丹药效过猛，无从下手。” 皇上闻言，很想说桑太医他们不行，永安侯家的女儿就能行了？ 她年岁看上去这么小，顶多十五六岁，医术能有多优秀？ 皇上看向睡过去的皇后，眼神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虑，随即又恢复不苟言笑的表情，找不到丝毫破绽。 少女施针手法这么密集，看起来还挺有模有样的，希望不是花架子。 皇上知道这种时候不能贸然打断，否则会伤到皇后楚妩，只能耐心等着。 只不过……皇上皱了皱眉头，心中暗自微微一跳， 他怎么觉得少女的手法虽然利落干脆，但是有一种杀意腾腾的感觉呢？ 她是在救人吧，而不是想杀人？ 床榻靠窗，不温不火的阳光穿透云层闯了进来，正好不偏不倚洒落在少女身上。 第208章 听信谗言 少女明艳精致的五官更加无可挑剔，素手几近透明冷白，抬手间，露出半截如焰火灼灼的一抹红，仿佛有鲜血在流动。 她身穿紫色衣裙，泛着光晕，整个人明珠生晕，让人难以移开眼睛。 墨昀辞眸光有些晦暗不明地望向她。 “可以了！”半刻钟后，顾星萝不紧不慢地收起银针，缓缓开口：“暂时没什么大碍。 不过施针也只是能缓解，要想真正有效果，需要重新调配一种药。” 毕竟天凝丹主要是保心脉的丹药，不是专门医治心疾。 此时床榻上拧着眉的皇后，渐渐舒展眉头，面色恢复了一丝血色。 肉眼可见的好转中。 原本质疑顾星萝，碍于太子殿下在这里，不敢出声的丁香和小林公公呆愣住了。 这这这……怎么可能啊！ 简直是妙手回春！ 为什么人家一个小姑娘针法如此精湛，效果又怎么好。 外头那些个太医为什么讨论半天，连个定论都没有，是因为不会吗？ “你有办法？”皇上盯着顾星萝，掩下诧异之色，突然问道。 顾星萝把银针还给小林公公，站起身来，却丝毫没有要下跪行礼的意思。 她想了想，慢吞吞地回应道：“或许有。” 并没有打包票。 在没有遇到天香花之前，顾星萝没有一丁点的把握。 天香花的作用很大，不过她的药理不如云子翁，还不能妄下定论。 “孤送你回去。” 墨昀辞很自然地走到顾星萝身旁，若有似无地挡住皇上带着审视的目光。 皇上稍稍诧异地看了墨昀辞一眼。 太子这是什么意思？ 他还什么话都没问，送什么送！ 墨昀辞没提顾星萝行礼一事，便带着她在太医吃惊的眼神下出了椒房殿。 墨昀辞没把顾星萝送去御花园，而是带她去出宫的方向。 皇后凤体欠佳，今日的探春宴注定不会有皇家的人出席。 两人走后不久，大太监江公公便奉命匆匆赶去御花园，跟各位大臣、夫人和贵女们知会一声。 出宫路上，墨昀辞揉了下眉心，缓声问道：“需要什么药？孤派人去找。” 他顿了一下，知道顾小五不肯吃亏的性格，他不由补充道：“洛肆会将诊金补上。” 顾星萝挑了挑眉，这么大方？ “好，回去列份药材单子给你。”顾星萝没有跟墨昀辞客气，直白道。 还真别说，就算神医谷有自己的药田，种植了无数种药材，但一些部落的贡品药材只会送进皇宫。 神医谷是很难弄到的。 这时，墨昀辞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你在神医谷学医，经常杀生吗？” 听上去漫不经心。 顾星萝心一紧。 喵喵的！ 这厮要不要这么敏锐啊，她就施针的时候不经意泄了一丝内力。 顾星萝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副相当无辜的小表情，让人很难忍心去怀疑她。 “拿小兔子小白鹅喂药试验吗？偶尔吧。 不过我觉得太血腥了，有点害怕。” 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法，顾星萝缩了缩脖子，朝墨昀辞身边缩去。 “你不要提这个，我不想记起来。” 墨昀辞低眸瞥她一眼。 却见少女揪着他的衣袖，白皙的脸颊挨得很近很近，长长的眼睫毛扑闪扑闪。 墨昀辞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心里又涌起怪怪的感觉。 就顾小五这胆大包天的性子。 会害怕这些？ 顾星萝才不关，她就是怕！ 只要能蒙混过去，在地上打个滚都行。 顾星萝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 墨昀辞知道顾小五从不喜欢跟贵女们打交道，亲自送顾星萝到宫门口。 出宫的路还有一段距离，两人走得不快不慢。 途中不少宫女太监们经过，各个低眉顺眼地离去，没敢抬头看上一眼。 宫规森严，主子的事不看不问不说。 但他们心里还是狠狠震惊了一把。 太子殿下不是从不近女色吗？ 这到底是谁家的姑娘？ 竟然能让太子殿下纡尊降贵，陪同她步行。 简直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远远看上去，好像不是乌阁老家的嫡孙女！ …… 御花园里，江公公满脸笑容地走了。 原本等着皇上和皇后娘娘、太子过来开宴的大臣夫人、贵女们，各个露出一副失望至极的表情。 尤其是一众贵女们最为失望。 皇后娘娘身子怎么这个时候不适。 娘娘的心疾不是说已经找到了可以调理的丹药吗。 “小姐，你别难过，太子虽然没来，但您可以去探望皇后娘娘啊。”银铃见乌淑青面色不佳，连忙出主意，劝说道： “皇后娘娘身子不好，太子殿下他又没来宴会，肯定是在皇后娘娘的宫里。” 乌淑青有点心不在焉地应了一下，她的目光不停在四周看了好几眼。 大家都入席了，虽然皇上他们没来，但是已经江公公的意思是大家不用拘束，尽管用膳。 那顾星萝她去哪里了？ 而且陈老太妃就在御花园，按理来说，她老人家也该一同入席吧。 总不能陈老太妃拉着顾星萝能聊这么久。 乌淑青心神有些不宁，难道顾星萝在陈老太妃面前说了她很多坏话。 陈老太妃会不会已经不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太子，再加上顾星萝的添油加醋！ 乌淑青紧了紧手里的帕子，霍然站了起身。 因为她的身份，给她安排了最好的位置，在最前面几排。 乌淑青这一个起身动作，让周围的贵女们不由抬起了头。 乌淑青面色不怎么好看地扯出一抹笑容，“我出去走一走。” 说着，抬手让银铃搀扶。 大家都以为她要去方便，都没有在意。 乌淑青一走出设宴的地方，面色阴沉，握着银铃的手猛地一抓，冷声道：“走，去椒房殿。” 说不定，陈老太妃已经带着顾星萝去找了太子。 万一太子听信了顾星萝的谗言，动摇了她的太子妃之位怎么办！ 银铃被她抓得生疼，差点叫出声来，又迅速憋了回去：“是。” 银铃心里想着：小姐只是没看到太子才心情不好，只要她当上了太子妃，就不会这样发脾气了。 她也会跟着过上人人都会羡慕嫉妒的好日子。 第209章 江湖人士 乌淑青走得很快，出了御花园走了一段路以后，她忽然脚步一顿，看向左边宽敞大道越走越远的背影，感到有几分熟悉感。 “小姐，怎么了？”旁边传来银铃疑惑的声音。 乌淑青回神，继续加快脚下的步伐，“没什么。” 顾星萝不在宫宴上，肯定是趁机说她坏话的同时，又有理由缠着太子殿下。 顾星萝心机重，怎么可能这么早就出宫去。 “真是荒谬！我们几个行医十几二十年，怎么会被个名不见经传的丫头比下去！ 永安侯怎么教的女儿，狂妄！自大！ 在我们几个太医面前，还敢自称神医，真以为自己很能耐？” “王太医说的太对了，她这个年岁跟我孙女差不多大，能懂什么？胡来，太胡来了！” “出自神医谷又怎么了，肯定还没出师，到时候医不好，还不是我们几个遭罪！” “天凝丹就是猛药，她既然师从那里，当然会帮着说话，咳咳……” 几个老太医背地议论着顾星萝，心中满是不忿。 看着迎面过来的乌淑青，他们纷纷闭了嘴，对她点了点头，然后加快了步子。 乌淑青不由看了一眼这几个老太医的背影，微微蹙起了眉。 她没有听清楚，只听到到几个字词，神医谷？天凝丹？ 他们在说顾星萝吗？ 可是这关神医谷什么事？ 没等乌淑青整理清楚头绪，椒房殿外的宫女一眼认出她来，连忙上前福身：“乌小姐。” “我得知皇后娘娘凤体欠佳，特意赶过来看看娘娘。”乌淑青转过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表情： “皇后娘娘现在身子好多了吗？” 本来在开宴前，乌淑青就该来一趟椒房殿，然后陪着皇后娘娘一同出现众人面前。 可是，撞见顾星萝拔御花园里的草，还以为抓到了这位五姑娘的把柄，谁知丢了脸面不说，还在陈老太妃那留下了不好印象。 乌淑青一想到这，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还请乌小姐改日再来。”宫女低眉顺眼地回道。 没提皇后半个字。 宫中贵人们的身子情况，不容透露半点。 “是我唐突。”乌淑青面上不显，依然笑了笑：“我也是关心皇后娘娘，既然娘娘不便，我过几日再来。” 乌淑青捏紧手帕转过身，面色一沉。 前几日，她特意进宫来见皇后，也是没能见着面。 但是说辞没有今天这般，直接打发她。 会不会是顾星萝已经见过皇后，故意说了她很多坏话，才让皇后不肯见她！ 皇后患有心疾，也不是什么秘密，经常时好时坏，动辄请太医瞧瞧。 甚至有过活不过二十岁的传言。 在乌淑青看来，根本就是胡说的，皇后是身弱，可她是皇后啊，整个大渊最好的东西全都紧着她，能有什么事？ “小姐，我们还回御花园吗？”银铃问。 乌淑青心里装着事，闻言冷眼瞥了银铃，“回，怎么不回？” 刚才来的路上，有多少太监宫女都看见她来椒房殿了。 要是就这么出宫去，肯定会被传她受不了打击。 “皇后娘娘也真是的，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这探春宴的时候病了。 害得小姐您见不到太子一面。”银铃见乌淑青不悦，连忙替她打抱不平。 “闭嘴！”乌淑青眉头拧得更紧了，立马警告道。 皇宫是什么地方，要是被人说出去，那还得了。 银铃的口无遮拦，让乌淑青想到了赵兰心。 她脸色不禁黑了黑。 还不如带珍珠过来，到底是祖父给的人，虽然闷声不说话，但是胜在听话。 ……自太子回宫以来，她就没见到太子，今天又遭遇这些情况，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不知怎的，乌淑青只要一想到顾星萝，心里就很不安。 永安侯家的五姑娘既然失踪这么多年，就应该一辈子都别回京！ 不行，等出宫后，她一定要求着祖父帮自己一把。 ** 马车停在宫门口，顾星萝上了马车。 墨昀辞还有没有看完的奏疏，回到东宫，忽然想起什么，派人去知会了声永安侯，让他宴后直接回去，顾小五已经先行出宫去了。 京城热闹非凡，人潮拥挤，马车行驶不快，慢慢加入人流之中。 顾星萝掀起帘子望向外边，细瘦白皙的手支着下颌，乌黑透彻的眸子随意扫过街上琳琅满目的东西。 金色阳光笼罩住她的轮廓，泛着淡淡光晕，恍若下凡来的仙子一般。 人群中有百姓无意看到了，目光有一瞬间的失神。 乖乖，这是哪家的姑娘，生得如此好看。 这时，顾星萝的眸光注意到人群里多了一些腰间挂着，或手里拿着武器的人，他们眼神有神，体态结实，手里有茧，脚步沉稳。 一看就是练家子。 江湖人士？ 他们在京城要做什么？ 顾星萝眸光轻闪，指尖不紧不慢地敲了敲马车的窗沿。 “前面巷子口停车，我逛一逛再回去，你去宫门前等等我父亲。” 顾星萝让车夫停了车。 车夫闻言停下车，慢慢地往皇宫去。 顾星萝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逛着，但她只往那些带武器的人附近逛，该吃的一样没落下。 不一会儿，她坐在支起的面条摊，喊了一碗面，一边吃面，一边竖起耳朵听旁桌三个江湖人士的谈话。 “他娘的！一张普通邀请函就要一百两，打劫啊！ 大不了我到时候在门口守着，看见拿匣子盒子的人直接抢走得了！”其中一个络腮胡壮汉气愤填膺地猛拍桌子，十分凶神恶煞。 “咔嚓——”一声。 本就不结实的桌脚，断了一根。 面条摊的老板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妻，两人吓了一大跳，瑟瑟缩缩地道： “小本买卖，……概不……不、可以赊一碗账！” 络腮胡大汉摸摸头，掏出碎银，“你们的桌子要换了。” 太不结实了，他也就碰了一下！ 中年夫妻哆哆嗦嗦地摆手，不敢收钱，给他们重新换一张新桌子，麻利上面条。 络腮胡大汉忍着怒火，争取不动手，骂出声道：“拍卖本来就要花银子，他们还卖高价邀请函！ 这样谁能有那个钱财买《千门》，我怀疑就是个噱头！” 第210章 邀请函 吃上面条的顾星萝筷子提在半空一顿，咽了下去，耳朵微动。 “我看未必。 天玄拍卖会原本在南虞国，名头响亮，财力雄厚，从不弄虚作假，说有肯定有！ 就是不知怎的，他们居然会来大渊开一家拍卖会。 我也觉得普通邀请函一张一百两太贵了，还只卖一百张。 更不用说，银印和金印这两种邀请函，市面上早就被抢光了，有人翻三四倍的价格在卖，还买不到！” “你以为啊，天玄拍卖会不光有那什么神级秘籍《千门》，还有奇珍异宝，听说连陌国玉玺都有，也不知道这幕后老板是什么人，能耐也太大了！” “别说了，想办法搞一张普通邀请函，万一没人瞧上《千门》被我们捡漏呢。” 顾星萝一脸沉静地吃碗面，放下八枚铜钱，起身离开。 她在大街上，随意找了个人打听天玄拍卖会的方向，径直过去了。 同行是冤家，这么大的事情，玖娘竟然没有提？ 天玄拍卖会的场地，就在东边的主大街，离九方和天枢拍卖行隔了一条街。 天玄拍卖会门口，已经门庭若市，人潮拥挤。 牌匾挂着红绸，显然是刚开业。 门口台阶上，一个管事打扮的肥胖男人大声说话。 “各位实在对不住对不住！邀请函已经没有了，十天后就是拍卖日，请有邀请函的各位记得准时赴约。” “众所周知，我们天玄拍卖会在南虞国的威望很高，这次来大渊是非常有诚意的，十天后的拍卖品绝对物超所值。” “以后还会举行很多拍卖，多谢各位捧场！” 肥胖管事很会调动氛围，一下就让门口堵着的人越发想参加这一次的拍卖会。 当场就有人喊叫起来。 “高价收一张邀请函，普通的也行！” “银印邀请函五百两一张，我五百五十两收！” “滚你丫的，好意思叫这个价，我六百两收一张。 要是有人出一千两一张的金印邀请函，我也要了！” 顾星萝勾了勾唇角，看着拍卖会还没开始，就在大门口先来一场邀请函拍卖。 啧啧，天玄拍卖会来势汹汹啊。 这些叫喊的人里，谁是天玄拍卖会雇的人呢？ 顾星萝出神地想了一会儿，慢悠悠地去了趟九方拍卖行。 对比起来，九方拍卖行就显得冷清许多。 玖娘看到顾星萝，她惭愧低头：“主子，天玄拍卖会早就来了大渊，今天突然开业，属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在南虞国很有名？”顾星萝摆弄桌上的小盆栽，看她一眼。 天下太平，没有战事。 顾星萝便从没有关注过大渊王朝以外的南虞、北绪。 再加上，她待在神医谷当甩手掌柜，就连大渊王朝的一些情况，也不是很清楚。 玖娘只好跟她好好解释：“天玄拍卖会的大本营在南虞国，他们这次拿出这么多好东西造势，明显是早有准备。 可能是我们九方和天枢的拍卖行发展到南虞、北绪，引起了天玄拍卖会幕后老板的不满。” 顾星萝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九方和天枢在大渊京城扎根，不是天玄拍卖会能马上撬动的，除非他们保证源源不断的拍卖品。 而且这些拍卖品随便拿出一样，都让人垂涎才行。 物以稀为贵。 顾星萝不认为天玄拍卖会的人会这样做，说是造势，不如说是一种强势的宣告。 “先不用管，他们那天都会拍卖什么东西，有拍卖册吗？”顾星萝有点好奇。 “有，我马上让管事送上来。”玖娘忙不迭地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顷刻，她拿着一本薄薄的册子进来，递到了顾星萝面前。 顾星萝翻了翻，是本画册，画得栩栩如生，侧边用笔墨写着拍卖品的名字，更具体的就没有了。 最后三样压轴拍卖品，是三页空白，给足了神秘感。 天玄拍卖会的幕后老板挺有头脑。 顾星萝挑了挑眉，手指在册子上点了点，“弄一张邀请函过来。” 顾星萝对《千门》没有兴趣。 她知道里面就算有功法，也不是齐全的。 不过，不妨碍她看一看，到底是什么人想得要。 “是。”玖娘立即应道。 顾星萝思绪回拢，忽然想起了什么，取下桌案边的狼毫，蘸墨，在册子空白的纸页上勾勒了几笔，递给玖娘。 “找人尽快做出来，我有用。”顾星萝说。 玖娘低头一看，眼底露出一丝诧异。 上面画的是一朵小小的花，惟妙惟肖，仿佛真花一般。 “这是……金花茶？”玖娘迟疑了下，说道。 金花茶并不多见，因为产地不在大渊。 倒是听说南虞国有一地盛产金花茶。 “嗯。”顾星萝点了点头。 玖娘没有多问。 主子虽然懒散了点，但做事有自己的章法。 玖娘想了想，便道：“属下尽快安排，邀请函最迟明日能拿到，雕刻金花茶需要些时间，主子是自取还是属下派人送上府？” 主子笔下的金花茶又小又精致，能雕出这般精致东西的人很难找。 就算九方拍卖行人脉广，一时半会也很难找到合适的人选。 “做好以后，在窗外挂只红灯笼，会有人过来取。”顾星萝没有犹豫，丢下这么一句。 …… 顾星萝回了府，走进烟霞小院，没看见秋莹莹的身影。 “她呢？” 紫荆端来盆水，方便顾星萝净手：“表小姐出去了，听说是表少爷在外头被人打断了腿，很严重，估计以后都好不了那种。” 拿手帕擦着手的动作一顿，顾星萝没再问。 秋良祥就是个拎不清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而且他明显不知道秋家母女到底想要做什么。 “姑娘，探春宴好玩吗？怎么回来的这么早。”紫荆好奇地问道。 “还行。”顾星萝随口说道。 虽然她对宫宴没什么兴致，但这次进宫也不是没什么收获。 起码弄到了神医谷都难以培育出来的天香花。 到时候，让墨昀辞带出来就好。 不过……顾星萝剥橘子的动作慢了下来。 天香很珍贵，光凭她拔的那点草，根本不够抵天香一片叶子的酬劳。 她最近要炼制丹药，等炼好了，送几瓶给陈老太妃好了…… 第211章 信物 七八日后，赤霄送来一枚小小的金花茶，上等的琥珀蜜蜡，雕琢精致，可见刀工精湛。 顾星萝拿在手上掂了掂，满意地点点头。 随后，她的目光放在一同送来的邀请函上，十分简约，没什么花里胡哨的成分。 右下角印了个金色的标志，是天玄拍卖会的记号。 一千两一张的金印邀请函？ 嘶，真贵。 “玖娘花了多少银子收购的？”顾星萝放下邀请函，转头看向赤霄。 赤霄今天戴着半截面具，又蒙了面巾，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目光，说话瓮声瓮气： “三千两。” 顾星萝有点肉疼，居然翻了三倍。 比她两家拍卖行加起来，还要赚钱。 天玄拍卖会的幕后老板圈钱也太过分了！ 顾星萝眼珠子转了转，在床底下掏出一个小匣子，摸出一个白瓷瓶丢给赤霄：“这里面是凝血丹， 有瞬间止血，少量恢复内力的效果，你拿去卖给天玄拍卖会。” 得把邀请函的钱赚回来。 赤霄微微一怔。 不交给九方或天枢拍卖行？ 但阁主说什么，照做就是了。 赤霄敛神，立即应道：“是！” 说着，他转身就要走。 “唔，送他们一颗验验货。”顾星萝想起了什么，她慢吞吞地补了这么一句：“重点在药效，其他的就不要那么在意。” 比如：掉色，可能还会有点锅底灰的味道。 咳咳，都是小问题。 顾星萝在心底默默心虚了一下。 赤霄有些不明所以，仍是点头记下来。 赤霄刚走，顾星萝便抛着金花茶，托着腮略一思索，拿出金花茶的簪子，摁下细小的机关，将蜜蜡金花茶塞了进去。 翌日，紫荆照常来给顾星萝洗漱打扮。 顾星萝身穿一件鹅黄百花裙，裙摆绣着浅色百花，针脚细密，走动间步步生花，煞是好看。 “今天戴这支。”在紫荆要去首饰盒挑选的时候，顾星萝拿出镂空掐丝的金花茶簪子。 那天拿回金花茶簪子，顾星萝便收了起来，紫荆还没见过。 紫荆看见金花茶簪子，她露出惊讶之色，随即欣慰起来。 姑娘终于想要主动打扮了！ 这支簪子挺好看的！ 紫荆觉得自己为自家姑娘操碎了心，她赶忙将金花茶簪子小心地斜插在顾星萝的发髻上。 顾星萝揽镜看了两眼，说：“待会儿吃早膳，把表小姐喊上。” 紫荆立马应下。 顾星萝一向喜欢在花厅用膳，早膳刚摆好，秋莹莹便快步走了过来。 她可是打着陪星萝表姐的名头，住进烟霞小院，自然要往顾星萝面前凑。 只是秋莹莹这几天心里越发不平静。 除了顾星萝的闺房外，她快要将整个烟霞小院翻过来了，结果一点头绪都没有。 就是个置办得比较漂亮的普通小院子，没什么特别之处。 她住进永安侯府大半年，却一点进展都没有，她很难平静。 听见顾星萝找她用膳，秋莹莹二话不说就过来了，她思来想去，越发觉得想要找的东西，还是要从顾星萝身上出发。 都怪紫荆那个贱婢，将顾星萝的闺房看得牢牢的，她根本没机会偷摸进去。 “星萝表姐！”秋莹莹满脸笑意地走了进来。 她在顾星萝旁边坐下，表现亲昵，主动夹菜。 顾星萝‘嗯’了一声，随口问道：“你哥哥没事吧？” 秋良祥被人当街打断腿，不是什么秘密，他爹王柏旺火急火燎地要把人接回侯府来，在清苑吵得不可开交。 路过清苑的下人们都听见了。 秋莹莹面色一僵，她很不想认秋良祥这个蠢货当哥哥。 当街被人打断腿，动手的人穿着琅郡王府的侍卫衣服，明目张胆，摆明是有所依仗的！ 大夫说就算治好以后，也会坡脚，真是活该！ 早就告诉蠢货哥哥，不要跟着那些纨绔子弟厮混在一起。 他们来大渊京城，根本没有什么根基，要是出了什么事，首当其冲的遭罪的就是自己。 秋良祥他偏生不听，这下好了吧！ 秋莹莹面色不太好，低着头，眼底闪过一丝阴冷的光芒，心里涌起一阵怨恨。 说来说去，顾星萝有很大的责任！ 如果不是她下令，不让秋良祥回府，他又怎么会在外头被人打断腿。 秋良祥虽然是蠢货，但到底是她一母同胞的哥哥。 要是被……那些人知道，她秋莹莹有个瘸子哥哥，颜面何存！ 秋莹莹掌心都要掐出血来，才稳住心神，抬头依然露出烂漫笑容，“没什么事，哥哥就是生性不定，吃点苦头对他来说是好事。” 正说着，秋莹莹目光一顿，看到了顾星萝发髻间的缕空掐丝金花茶簪子，她眼底蓦地一亮。 终于找到了！ 果然是在顾星萝身上！ 那样东西的线索肯定在这支簪子里！ 只要得到那样东西……她就可以…… 秋莹莹呼吸变得急促，努力平复心中的激动。 她一定要把簪子拿到手！ 顾星萝漫不经心地吃着早膳，注意到秋莹莹的呼吸不稳，眸底一片沉静。 唔，秋莹莹显然是认出了这支簪子。 顾星萝不禁有些好奇了起来。 “星萝表姐，你今天这支簪子好漂亮啊，是……姨母的簪子吧？”秋莹莹指着金花茶簪子，状似迟疑了一下，说： “我娘也有一支同样的簪子，从小就跟我说，这是她跟姨母的姐妹簪。 可惜，前些年秋家日子不好过，有天夜里遭了贼，簪子就被偷走了。” 秋莹莹眼眶泛红，有泪水蓄在里边，脸上露出了难过的表情，她忙道：“表姐你能不能将这支簪子借我几天，我拿去给我娘看看，好圆了她的遗憾。” 秋莹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紧紧盯着顾星萝。 顾星萝一脸平静，什么都看不出来。 顾星萝随手拔下簪子，递过去：“给。” 秋莹莹连忙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可能发现自己太急切了，她立马补救道：“星萝表姐你人真好，我马上带去给我娘看看，然后会很快送回来的。” 顾星萝不在意地嗯了一声，继续吃她的包子。 秋莹莹见状，放下心来。 如此看来，顾星萝不知道这支簪子有多重要！ 秋莹莹一刻都待不下去，压下心中的激动，匆匆回了清苑。 第212章 何用 清苑里，王柏旺出府去照顾秋良祥，只有秋南艳在。 秋莹莹几乎是小跑着回去的，一进清苑她便让下人们出去，关紧门窗。 秋南艳正躺在贵妃椅上，享受着丫鬟的捏肩捶腿，身后还有个打扇的。 几个丫鬟退了出去，秋南艳有些不满，但是她不敢说太重，只道：“你不去顾星萝的院子里找那样东西，跑回来做什么？ 你可别忘了，我们来大渊京城的时日不短了，他们可能也找到京城来，我们就占不到什么便宜了！” “我知道，你看这是什么。”秋莹莹神色得意，她拿出了金花茶簪子。 秋南艳一顿，蓦地眼里狂喜，整个人腾地站起来，“你居然找到了！” 秋南艳冲上来，一把要夺过簪子。 秋莹莹后退两步，面色冷了下来，语气透着警惕：“你想做什么？” 秋南艳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她讪讪道：“莹莹你别误会，你快看看信物在不在里面。 只要有信物在，百里家族就必须履行当年的婚约！” 秋莹莹冷眼看了秋南艳一眼，低头仔细的在金花茶簪子上摸索。 片刻，她在微凸处一按，簪子顶端掉下来一枚蜜蜡金花茶。 “就是这个！”秋南艳一脸激动。 秋莹莹也露出一丝喜色，看了蜜蜡金花茶几眼，没有任何疑虑地就小心收了起来，不肯给秋南艳看第二眼。 “既然找到了，就赶紧找个借口离开。”秋莹莹说道。 那些人肯定已经来了大渊。 再不走的话，到手的东西恐怕保不住。 秋南艳看着秋莹莹收起蜜蜡金花茶，心里有些不悦，她说：“你拿出来让我看看，万一有假呢。” “怎么可能有假？秋嫣然到死都不知道，这是秋家家主的信物。 她要是知道，怎么不回秋家。”秋莹莹看了秋南艳一眼，说：“就算当年秋嫣然没有失踪，你也当不上秋家的家主。 如今秋家落败，这个信物只有一个婚约用处。” 秋南艳脸上闪过一丝恼羞成怒，当年她在秋家也是排得上号的天才。 要是没有横空出世的秋嫣然，最后谁是秋家家主还不一定呢。 秋嫣然再怎么惊才绝艳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死了。 而且，死前连自己是谁都记不起来，真是可笑！ 秋南艳想到这里，心里一阵快意。 秋南艳对着秋莹莹露出讨好之色：“百里家族是个重守承诺的，秋家和百里家族有百年之约。 你带着秋家的信物上门，你就是他们百里家族的未来主母。” 要是秋家没有落败，未必能瞧得上百里家这门婚事。 但如今，秋家没了，百里家族却是南虞国第一家族，隐隐凌驾皇权之上。 想要嫁进百里家族的女子多如过江之鲫，莹莹有秋家的信物，这些都不成问题，百里家族的未来主母之位只能是莹莹的。 秋嫣然也是命好，没了记忆还能嫁给一个侯爷，当上侯夫人。 不过她的女儿顾星萝，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草包一个，就算永安侯给她找了门当户对的世家公子成亲，不久以后就会嫌弃她没有才情。 而她女儿莹莹就不同了。 也多亏秋嫣然死前都没记起来，不然她将秋家信物交给顾星萝，她们就没机会拿回来了。 “我马上去收拾东西。”秋南艳说着快步走进内屋。 她脑子里闪过秋莹莹收起蜜蜡金花茶的画面，没有察觉有问题。 秋南艳只知道秋家信物的样子，却不知道具体材质，因为她以前连看的资格都没有。 …… 秋家母女收拾得很快，当晚就去跟顾侯爷打了招呼，想离开大渊京城回家去了。 顾侯爷也没留她们，吩咐郭管家给她们备好马车。 第二天一早，郭管家将簪子送回给顾星萝。 “走了？”顾星萝拍了拍衣裙，接过簪子，当着郭管家的面摁下机关，低头一看，里面果然空空如也。 “是的，表小姐她们刚走不久，要是五姑娘想拦下她们……” “不用。”有情报堂的人一路跟着，相信要不了多久，她想要的消息都会送回来。 顾星萝摆摆手，随手将簪子斜插进发髻间，另一手拿着天玄拍卖会的邀请函，带着紫荆出府去。 今天是天玄拍卖会的大日子。 顾星萝拿着金印邀请函，立马就被人恭恭敬敬地领到了三楼雅间，瓜果茶点招待。 “小姐，那是不是顾五姑娘？”这时，刚走进大堂的银铃突然出了声。 旁边的珍珠抬头看了楼上方向一眼。 乌淑青也看到顾星萝上了楼，面色一沉。 顾星萝真是阴魂不散！ 她一定是打听过太子殿下今天也要来拍卖会，特意过来的！ 而且，她怎么会有资格上楼去！ 她托了好多人，宁可花大价钱，也没人愿意出售，最后只能弄到一张普通的邀请函。 只能坐在大堂中，这里到处都是人，简直太掉价了！ “小姐，我们坐外边吧，不那么拥挤，容易找到太子殿下。”银铃立马察言观色地说道。 一提到太子殿下，乌淑青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都开始怀疑，顾星萝的邀请函是不是太子给的？ 又或是顾星萝此时跟太子一个雅间。 这怎么可以！ 她好不容易打听到天玄拍卖会要拍卖珍贵的药材药丸，太子殿下为了皇后娘娘的心疾一定会来的。 这种制造偶遇的机会，怎么就给顾星萝这个不要脸的人抢了先机！ “你们看着点，要是看到太子殿下或是他身边的洛肆，立马告诉我。”乌淑青心里不舒坦地坐了下来，毫不掩饰自己对周围人的嫌弃。 大堂里怎么大多是五大三粗的男人，各个带着武器。 这些低贱的江湖人士，怎么配跟她这个阁老孙女平起平坐！ 然而，江湖人对周遭的视线极为敏感。 他们立马将乌淑青的表现尽收眼底。 珍珠默默上前挡住他们视线，暗劲外露，震慑一些江湖人。 乌淑青一把推开她，心里冒火，她道：“我让你盯着外边进来的人，你挡我前面做什么！ 连奴才都当不好，我要你有什么用！” 第213章 幕后老板 珍珠退后几步，低着头，一言不发。 乌淑青厌烦地看她一眼。 又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小姐，消消气！”银铃立马撞开珍珠，挤到乌淑青的身旁，小声劝说：“太子殿下要是进来，第一眼就能看见小姐。” 乌淑青压下心头的不高兴，哼了一声，朝着拍卖会门口的方向翘首以望。 今天的拍卖会上有好药材，若是太子殿下不来，她也可以买下来送给太子，一定能博得好感。 三楼雅间，视野很好，能俯瞰全场。 每间雅间装潢非常有格调，窗子还是特制的帘子，可以看到外面，而外面的人却瞧不见里头，保密性极好。 顾星萝懒洋洋坐下来，翘着二郎腿扫了一眼，在心里啧啧两声。 天玄拍卖会的幕后老板居然舍得花这么多的银两。 看来少不得跟九方、天枢争抢生意。 紫荆站在顾星萝身后，眼瞅自家顾姑娘非常不羁地翘起腿，心头一哽。 她家姑娘以前也没这坏毛病，谁带坏她的！ 别让她知道是谁，头都给拧下来！ 紫荆痛心疾首地想着。 然而，要是顾星萝听到紫荆的心声，一定会告诉她，那是小时候腿短，翘不了。 ‘叩叩——’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两名长相清秀的美少年，身穿侍者的衣服，手里端着果盘茶点进来，恭恭敬敬地摆好，随后递上一本精致册子。 册子上面是今天的拍卖品，比前些天玖娘给的大同小异，但更为精美。 翻到最后三页，也不是余留的空白。 压轴拍卖品分别是血月真竹、紫虹药鼎、藏宝图。 顾星萝略有些讶异。 血月真竹是一种能够延年益寿的药材，可遇不可求。 确实担得起压轴拍品，就算是神医谷也没有血月真竹的线索。 紫虹药鼎，顾星萝不太清楚，但能放在压轴的位置上，铸造的材质一定是非比寻常。 看得出来，天玄拍卖会的幕后老板下了很大血本。 至于最后一件藏宝图…… 顾星萝拿着册子，看了看，上面没有画图，仅写着藏宝图三个字。 “姑娘，最后一样拍品相传是神芜国的宝藏图。”侍者突然开了口。 顾星萝动作微微一顿，抬了头，目光落在两个侍者身上，转了一圈。 “姑娘还想知道什么？”左边的侍者又问。 顾星萝挑了挑眉，“神芜国？” 侍者解释道：“神芜国曾经非常富饶，至今已有千年历史，但神芜王朝的消亡无人知晓，像是突然在一夜之间消失。 连同一起消失的还有神芜国的钱财珍宝。 今日拍卖的藏宝图，就是与神芜国有关。” 顾星萝的指尖漫不经心划过册子上藏宝图的字迹，说得轻描淡写：“既然是消失千年，你们又是怎么知道与神芜国有关？” “我们东家费了不少心思，请来诸多对神芜国有研究的人士，发现藏宝图上的地貌与神芜国相似。”侍者知无不言地答道。 “既然有藏宝图，你们拍卖会的人为什么不去找宝藏，而是只拍藏宝图呢？”紫荆不由问了出来。 而侍者没有回答紫荆，只是对着她微微一笑。 顾星萝若有所思地看了侍者一眼，敲了敲桌子，十分平静地说：“我知道了，你们退下去，顺便跟你们东家问声好。” 侍者神色微变，他随即点了点头：“小的就在外头候着，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说着，两名侍者退了出去。 紫荆有些云里雾里，“姑娘，你们是在打什么哑谜？” 顾星萝看她一眼，很自然地说：“他们东家知道我与九方有联系。” “啊？怎么会。”紫荆略显吃惊。 姑娘从不过问九方和天枢两家拍卖行的事情，怎么会被外人知晓。 就算是内部，除了她爹、九方的负责人玖娘和天枢的负责人青泉，知道的没几个人。 连下面的管事都是不知道的呀。 顾星萝没说话，伸手摸了块糕点进嘴里。 刚才她被领上三楼，就发现三楼的雅间，就只有十间。 不可能只要多花点银子，就能买到邀请函。 最大的可能便是天玄拍卖会的幕后老板，故意将金印邀请函卖给玖娘。 而这张金印邀请函上面，应该有天玄拍卖会的人才知道的特殊记号。 所以当她拿出邀请函的时候，在天玄拍卖会的幕后老板眼里，已经跟九方绑在一起了。 就算猜不到九方是她的，也必然猜到她跟九方联系很深。 顾星萝又塞了块糕点入口，鼓了鼓腮帮子。 天玄拍卖会的幕后老板很狡猾啊，不能小瞧。 回头要叮嘱玖娘多注意着点。 哪怕三楼是最好的雅间，也不会安排两名能说会道的侍者。 方才那两名侍者进来，就是为了探她的底。 目前来看，没有敌意。 顾星萝往椅背上一靠，目光往人来人往的一楼大堂望去。 大堂里，大多是一些江湖人士，他们身上带着各种兵刃。 周围每隔几米就站着一名拍卖行护卫，显然是为了避免发生冲突。 这么多江湖人，都是冲着《千门》而来？ 还是冲着血月真竹？毕竟血月真竹，除了年延益寿，对习武的人来说，可以增长十年内力。 要是后者，倒也无可厚非。 若是前者…… 顾星萝眸光深了些，必然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散播消息。 《千门》不可能有完整的功法，就怕有人急功近利，拿着几句口诀，不停杀人试验。 顾星萝不禁回想起珀琅城遇到的那个灰眸男人。 他体内的煞气就有些古怪。 不知什么时候，一楼大堂乱哄哄的声音渐渐停了下来。 一个貌美年轻的女子笑意盈盈走上台，手里拿着个小银锤，敲了一下锣。 “欢迎各位前来参加天玄拍卖会，我们拍卖会第一次来到大渊，感受到了大家的热情。 接下来，奴家也不多说废话了，拍卖会现在开始！” 第一件拍卖品，是一件银片甲，防御极好，一般的刀枪戳不破，立马就遭到了江湖人哄抢。 但也有富商在叫价，毕竟行走在外，谁能保证没个意外。 第214章 赶紧的 一番叫价后，最后以五万两银子成交。 顾星萝打了个哈欠，没什么兴趣地闭了闭眼。 第二件拍卖品，则是一颗种子，圆溜溜，泛着点橘色，倒像是一颗橘色珍珠。 “这颗种子生机很强，虽然不知道是何物的种子，但是种子的主人曾经将它埋在冰中没有一丝冻伤，丢进火里也没有灼烧痕迹，起拍价五百两银子。” 女子话落，全场立马寂静下来。 谁要这破玩意啊。 还不如银片甲有用，居然放在第二个拍卖。 要真是宝贝，怎么没见人种出来，就这？ 怎么好意思卖五百两银子哦！ 女子笑容有些勉强，要是没人要，就流拍了。 这可是天玄拍卖会在大渊的第一场，不能搞砸。 女子她忙道：“这颗种子冰火不侵，也算是件难得的稀罕物。” 正当女子还要继续游说。 这时，却听到三楼一道女子声音： “我出五百两，加一枚铜钱。” 女子：？ 在场众人：？ 谁啊这是，五百两都出了，怎么就加一个铜板。 再怎么也加一两银子吧。 “姑娘，您要这枚种子做什么？”紫荆苦着脸，虽然有两个拍卖行做钱袋子，姑娘不缺钱，但是给别人送钱，买这么贵的种子，不值得啊！ “买回来种种看。”顾星萝低头，喝了口紫荆端来的茶。 这颗种子有点像是神医谷古籍残卷里记载的东西。 就在画着小红泡澡盆、不对，是古岭部落祭坛的上一页。 女子敲小锤的速度很快，‘咚咚咚’三下：“恭喜三楼三号雅间的贵客！” “不是吧！这都行？” “就加一个铜板！三楼不是贵宾中的有钱人吗？” “谁说不是呢！” 一楼大堂的人面面相觑。 “小姐，奴婢刚才听三楼那个声音，很像是永安侯家的五姑娘，顾星萝！”银铃突然凑到乌淑青耳边低声说。 乌淑青看她一眼，“花五百两买颗种子回去，能有什么用？我要买的是药材或是丹药！” 祖父给她的钱不多，当然要用在正确的地方。 顾星萝花五百两买种子，就是败家！ 乌淑青巴不得顾星萝把带来的钱全部花光，免得等会跟她抢药材丹药。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乌淑青心底立马就不舒服了。 顾星萝心机这么重，肯定会跟自己抢的。 永安侯怎么也不管管自己的女儿！ 与此同时，三楼四号雅间。 洛肆惊讶了，他说：“殿下，好像是五姑娘？” 听声音，是从隔壁左侧传来的，那就是三号雅间？ 墨昀辞神情淡然，放下茶杯，站了起来，走出四号雅间。 刚踏出雅间，墨昀辞瞥了一眼，就看到三号雅间门口站着两名俊秀的美少年侍者，似乎在等里面的人喊他们进去。 “姑娘，怎么还不叫我们进去？” “光一个丫鬟怎么顶用，让我们进去解解闷也好啊。” “就是，东……”家可是吩咐我们好好招待。 两名侍者还没说完，就觉得一股凉飕飕的寒意窜了过来。 两人突然顿住，就见四号雅间的贵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 这位贵客长得极为俊美，如玉无双，就是神情太冷，如俊美阎君……看一眼过来，都像是要杀人似的。 墨昀辞俊脸发黑，冷冰冰的目光扫向两名侍者。 两名清俊的侍者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贵客是有什么吩咐？我帮您去找管事过来。”其中一个侍者勉强笑着说道。 洛肆站在一旁沉默了。 五姑娘的雅间，怎么跟其他雅间的画风不一样？ 他陪殿下来过不少拍卖会，头一次见识到有专人伺候的。 墨昀辞眸色发冷，径直走到三号雅间门口，推门进去。 两名侍者一愣，他们立马阻止：“贵客，您不能打扰其他人。” “里面这位是我们……” “墨昀辞？你也在这里啊。”雅间里，顾星萝转过头，有些意外地看过来。 两名侍者对视一眼，这位俊美阎君跟东家吩咐要好生招待的姑娘认识？ 阎君姓墨？ 这不是大渊王朝的…… 两名侍者露出震惊之色。 不可能吧，这里可是大渊王朝，谁敢直呼名讳啊。 墨昀辞走了进来，看都没看，冷声：“关门。” 洛肆立马闪身进来，当着两名侍者的面，‘嘭’关门落栓。 墨昀辞坐在顾星萝旁边，眸光幽深注视着她，声音平波无澜：“你在天玄拍卖会买了什么服务？” 顾星萝的脸上写满疑惑：？？？ 这厮说什么呢。 她虽然有点小钱，但是从不乱花钱。 “我买了颗种子。”顾星萝很真诚地回答他。 墨昀辞定是听见她叫价，认出她，才过来的。 墨昀辞眸光犀利，定定盯着她：“没买别的？” “我不乱花钱。”顾星萝瞅着他，冲他灿烂一笑：“你要是钱多，我可以帮你花点。” 洛肆背过去，擦了擦汗。 五姑娘，您没觉得氛围不太对吗？ 紫荆倒是想站出来，帮着点自家姑娘。 可她触及到太子凌厉冷光…… 呜呜，姑娘，太子很可怕！ 墨昀辞眸光有些晦暗不明，他淡淡地问道：“门口那两名侍者是怎么回事？” 顾星萝：…… 就知道，以前撒了多少慌，现在就要加倍的去圆。 这厮知道自己是太子吗？ 知道自己将来要肩负起整个大渊吗？ 出宫做什么！凑什么热闹！ “哦，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他们天玄拍卖会为了搞这次拍卖的噱头，就……我那张金印邀请函刚好有这个待遇。 换句话说，我中奖啦！运气很好，羡慕我吧？”顾星萝睁着眼睛说瞎话，说得那么理所当然。 “运气很好？”墨昀辞开始冷笑，看着她的眼神带着点儿危险。 不知怎的，墨昀辞心里很是不爽，烦躁得很。 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不知不觉的在意着。 顾星萝缩了缩脖子，墨昀辞这家伙该不会朝堂的事情不顺利，特意出宫来缓解心情吧。 那她这个撞枪口上的，岂不是很惨？ “那个……”顾星萝清了清嗓子，她无比诚挚地说：“你花了雅间的钱，就别浪费了，我怪心疼的。 洛肆，还不快把你家主子送回雅间，银子不能白花！” 还是把这尊大神送走吧，赶紧的！ 第215章 你在赶孤走? 墨昀辞冷着一张俊脸，眸光更冷，语气很慢地说道：“你在赶孤走？” “对滴……呸！没有呀！”顾星萝眨了眨眼睛，很有求生欲地否认。 墨昀辞这厮肯定是在宫里过得不顺心，出宫散心来的，随便他吧。 “嗯。”墨昀辞冷冰冰地回应一声。 然后，就没然后了…… 他根本没有起身离去的意思。 好叭，不走就不走。 顾星萝偷摸的伸出手，将果盘糕点盘往自己跟前一点点的挪。 她才挪到一半，就察觉墨昀辞定定地看着自己。 于是，顾小五很大方地拿出一串葡萄，摘下了三颗，放到墨昀辞面前：“来，吃点葡萄。” 想吃就直说嘛，别不好意思。 顾星萝剥了皮，送入口中，葡萄水嫩多汁，好吃！ 顾星萝满足地微微眯了眯眼， 天玄拍卖会的幕后老板真是有能耐，葡萄在春天并不多见，而且对种植环境有极高的要求。 “洛肆，既然你家主子不回去，你去把你们雅间的果盘拿过来。”顾星萝眼珠子转了转。 洛肆沉默了几秒：“……是。” 他对五姑娘无话可说，也不是第一次见识顾星萝对吃食的执着了。 洛肆转身去隔壁四号雅间将果盘茶点端了过来，进屋的时候，仍在三号雅间门口的两位俊秀美少年侍者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他们刚才听见的是‘莫’姓吧。 一定不可能是大渊墨氏。 顾星萝完全不知道，因为她，墨昀辞风评被害。 她接过洛肆端回来的果盘，笑眯眯道：“谢了。” “你认识拍卖会的老板？”墨昀辞抿了下唇，声音淡淡。 顾星萝摇了摇头：“不认识。” 不过她想见一见。 拍卖会如火如荼的进行着，“相信大家都知道我们拍卖会有《千门》，没错，就是八百年前那位经天纬地之才的顾相，据说有三千门客奉‘他’为主。 可惜‘他’后来走上不归路，但也有后来者说顾相是遭受天子忌惮，众说纷纭，我们不做任何考究。” “《千门》便是当年门客为顾相所着，一共有多少册至今是谜，但《千门》的技艺篇一直备受大家推崇。 这几年江湖有传言，《千门》里的技艺篇不仅仅是一些农桑工具图纸，又或是攻城利器图稿，而是记载一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功法。” “我们天玄拍卖会有幸得到一册《千门》，里面正有功法的部分心法，已找过五位以上的武林高手鉴定过，确实是高深的心法，只是心法尚未齐全，修炼需谨慎。 天玄拍卖会从未出现过虚假问题，大家有意的话尽管放心拍下！” 貌美的女子扬声说着，显然是修过内力，让在场的人听得十分清晰。 其实不用女子做保证，天玄拍卖会在南虞国非常有名。 只是幕后老板很是神秘，没人见过，但是都知道手段狠辣。 据说曾有人打过天玄拍卖会的主意，结果下场极其惨烈。 众人听貌美女子这样说，心里的那点疑虑很快打消了。 “一个残缺不全的东西，也值得拿出来拍卖？”台下，乌淑青迟迟没见到太子殿下的身影，她觉得太子应该是太忙没办法前来，便一直等着拍下好的药材或丹药。 结果七八件拍卖品过去，居然拍卖什么残缺心法。 乌淑青话才出口，周围十几道不善的视线朝她射来。 江湖的人向来追崇高深功法，就算不全，也值得拍下来成为传家宝。 乌淑青明显犯了他们心中的忌讳。 此时，就连大堂边上站着的护卫都握紧了下佩刀，以防有人动手。 珍珠张了张嘴，想出声提醒。 银铃抢先一步，“看什么看！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就凭你们也配看我们家小姐！” 台上，女子继续扬声道：“此册《千门》，起拍价一万两！”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每次叫价不得低于一百两。” 一楼大堂的人呼吸一窒，居然要一万两。 早就听说《千门》备受推崇，什么时候都有人高价收。 没想到居然这么贵！ 行走江湖的人大多手里有点小钱，却没有太多。 并不知道这本《千门》起拍一万两，实则低了。 要是里面的技艺篇是攻城图纸，又或是农桑工具，起拍价在五六万也是有可能的。 “一万一千两！” 就在此时，只见大堂中有人站起身来，朗声叫价。 是一个行走江湖，但家里做生意的中年男人。 随后，又有一个棕袍老者叫价：“一万五千两！” “两万！”二楼雅间，有个嘶哑的声音报了价。 就算江湖人没什么大钱，叫价还是颇为激烈。 顾星萝放下果盘，转过头，目光一一掠过一楼大堂叫价的人。 她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这些叫价的人，都是冲《千门》来的江湖人，没有值得关注的。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对面二楼，声音嘶哑的那个雅间。 “你想要？”墨昀辞冷不丁地问道。 “不要。”顾星萝赶紧摇头，答得毫不犹豫。 谁要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当年也不知道谁起的头，写出《千门》，通篇都是夸赞她的话，也就后面几页有点实用的内容。 想想小时候，她被姬长羲抓壮丁修复《千门》，太羞耻了！ 顾星萝巴不得一把火烧了。 对了，这么些年过去，也不知道姬老头怎么样了。 她回京已经有一段时日，要不找个机会去探望一下姬老头？ 顾星萝摸了摸下巴，思绪有些飘远。 最后，《千门》以三万八千两的价格，被二楼雅间说话声音嘶哑的男人拍了回去。 “相传顾相有三千门客，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册《千门》，最后才能凑成一门顶级功法出来。”洛肆忍不住低声点评。 顾星萝看了洛肆一眼，在心里默念：一百三十一名门客。 应该有几个没参与进来。 而且也不可能凑出功法…… 这是，楼下的貌美女子拿出了一个小玉瓶，将里面的丹药倒在墨色玉盘上，她满脸笑容： “这件拍卖品是我们拍卖会前几日刚得的好东西，已经由我们的人亲测过，真实有效。 此丹名为凝血玉丹，服用后，能瞬间止血，有一定的活络经脉作用，并且恢复五成内力，没有任何副作用。 一共五枚，起拍价一万两。” 顾星萝探头看了一眼，怎么有点眼熟？ 第216章 听都没听过 哦，好像是她炼制的玩意。 凝血丹就凝血丹，加什么玉字，连瓶子都给换了一个。 以为倒进墨色玉盘，这玩意儿就不掉色了吗！ 顾星萝在心底忍不住吐槽。 太会包装了！ 她应该把玖娘喊过来，看看天玄拍卖会的敛财能力。 “哇！两千两一枚，抢钱啊！” “听都没听过，就卖这么高价不合适吧！” “瞬间止血？我买点止血散效果差不多，不买不买。” 众人的反应也都各不一样，有的惊呼，有的摇头，有的眼神火热。 洛肆就有些意动，握紧了手里的长剑，他下意识看向墨昀辞：“殿下。” 凝血玉丹，洛肆也没听说过。 但是功效实在很让人心动。 洛肆并不担心天玄拍卖会的人会撒谎，毕竟这是天玄拍卖会在大渊的首场，要是有一丁点岔子。 别说天玄拍卖会在大渊开不下去，恐怕就连南虞国的大本营也会名誉受损。 这种赔本买卖，天玄拍卖会的幕后老板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这么做。 而凝血玉丹对暗卫营来说，作用极大。 暗卫营的人不管是训练还是任务，都是以命相搏。 受伤是家常便饭，要是有了凝血玉丹，不但可以止血，还能尽快恢复内力，并且没有后患。 若是拍回去，研究出如何炼制，将会受益无穷。 顾星萝抬眸看了有点激动的洛肆一眼，他想要啊？ 她眨巴了下眼睛，不太好吧，毕竟掉色……可能有锅底灰的味道。 顾星萝偷瞄了眼面无表情的墨昀辞。 日后要是被这厮知道，是她炼制的，会不会找她算账？ 她记得墨昀辞这厮有洁癖。 要是知道，她本着不要浪费的想法，把炉底的灰渣一起团吧团吧…… “我家小姐愿出一万一千两！”这时，一个略显尖利的声音响起。 正是乌淑青带来的丫鬟银铃在叫价。 乌淑青脸上是浅淡笑意，双手交叠放在膝前，端着贵女之姿，透露出势在必得的自傲。 这个凝血玉丹，有活络经脉的功效。 皇后娘娘的心疾据说就是出生时难产，导致心血供应不足，正好用得上。 “一万两千两！”马上有人反应过来，跟着叫价。 “一万四千两……” 洛肆仍旧看着墨昀辞，等着殿下指示。 “我出三万两。”顾星萝突然开了口。 洛肆猛地看向顾星萝，神色有些感激。 楼下的众人却纷纷惊了一下。 “三楼的人就是不一样，开口就是三万两！太特娘的有钱了！” “不对吧，这声音不就是加一个铜板拍下种子的人吗？” “好像真是她，拍种子是玩闹，看中凝血玉丹才是真的吧，一出口就是三万两银子啊！” 大堂的人七嘴八舌地说着，不禁对三楼的雅间好奇起来。 听声音，是个十分年轻的女声，也不知道是谁家养出来的有钱小姐。 “小姐，顾星萝也看中了凝血玉丹，肯定是想拍回去讨……那位欢心的！”银铃着急的说。 却不敢在这种场合提及太子两字。 乌淑青故作温柔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 顾星萝！ 这个贱人就是跟她犯冲，处处跟她作对。 “加钱！”乌淑青咬牙。 顾星萝她爹是永安侯，到底是一个武将，俸禄怎么能比得上乌家。 她祖父是当朝阁老，门生无数，父亲还是四品官员。 永安侯能拿多少银子出来给顾星萝挥霍？ “是。”银铃立马自信了，她仰起头冲着三楼的方向，底气十足地大喊：“三万一千两！” “一楼的这位客人叫价要慎重，根据自身能力，我出四万两。”顾星萝轻飘飘地丢出这么一句。 话音才落，乌淑青就绷不住人设了！ 该死的顾星萝，她居然嘲笑自己没钱！ 要不是她想更多的银子用来给拍卖，此时肯定也在三楼坐着呢！ “五姑娘，凝血玉丹很好，但是四万两太高了。”洛肆不由出声道。 墨昀辞瞥了洛肆一眼，侧眸看向顾星萝，薄唇轻抿淡淡说道：“想要便拍下，不用担心不够银子。” “我不要哇，我就是在抬价。”顾星萝一脸纯良无害，她指了指楼下的乌淑青：“这位乌小姐三番四次跟我过不去，我在报复她呢。” 才加一千两有什么意思，玩就玩大的！ 顾星萝微微仰着头，眼眸乌黑明亮，不闪不躲直视墨昀辞。 根本不害怕被人知道她在做坏事。 像只狡黠的小狐狸，在明晃晃的甩着大尾巴，特别招摇，生怕不知道她在挑事一样。 “嗯，那就不要。”墨昀辞移开目光，莫名地觉得有些喉干舌燥，手微微握紧。 洛肆沉默了，在心底给乌淑青点了个蜡烛。 殿下，属下跟您这么多年，您……最近很不对劲啊，尤其是在五姑娘面前的时候。 然而，楼下的乌淑青快要气死了。 顾星萝是什么意思？ 是在说她自不量力吗！ 她在一楼又怎么了，她有钱，比顾星萝这贱人有钱！ 乌淑青怒火中烧，她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我出五万两！！！” 身后的珍珠眼皮子动了动，又低着头，没有一丝反应。 银铃脸色变了变，小声跟乌淑青说：“小姐，我们只带了三万五千两出来……” 没有五万两银子！ 乌淑青胸口剧烈起伏，横了银铃一眼，顿时有些冷静下来。 五万两，对乌家来说，也是一笔很大的数目了。 祖父只给她三万两，剩下的五千两是她平日里积攒下来的。 不过…… “你担心什么，顾星萝她心机这么重，肯定会再叫价把凝血玉丹拍下来的。”乌淑青面色扭曲，有些不甘心地说。 什么凝血玉丹，她听都没听过，说不定是骗人的呢。 肯定不如皇后娘娘在服用的天凝丹。 要是皇后娘娘吃出问题来，顾星萝她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乌淑青这般想着，心里舒服了不少。 她正等着顾星萝再次叫价。 然而，台上的貌美女子敲了三次小银锤，三楼却没有丝毫动静。 “恭喜这位小姐五万两拍得凝血玉丹！” 第217章 天价 “天呐！谁家小姐啊，这么豪气！” “整整五万两啊！不就是一枚凝血玉丹，值一万两？” “太有钱了！我参加过这么多次拍卖会，还没见过谁花这么大价钱拍下丹药！ 今天真是涨了见识！” 周围传来众人的惊叹声。 凝血玉丹的功效的确很好，但是谁也没想到会叫出这么高的价格。 乌淑青听着他们说话的声音，脸色越来越难看。 一开始她是想要凝血玉丹，一万两一枚丹药，是天价啊！ 顾星萝！ 乌淑青的眼底蓄满恨意。 要不是顾星萝，跟她抢太子，跟她抢丹药，自己又怎么会叫出这样的价来！ 分明是顾星萝故意坑她！ “珍珠！去，跟祖父要银子，拿到银子马上赶回来。”乌淑青的脸色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她咬牙切齿地低声命令。 祖父要怎么责骂她都是回府以后的事情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凑够五万两，否则乌府的名誉受损……整个乌家都要跟着受牵连！ “是。”珍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当即转身迅速离开。 乌淑青满腔怒火，正无处发泄，银铃大气不敢喘一口，生怕被殃及。 三楼，顾星萝眨了下眼睛。 还以为乌阁老家很有钱呢，才五万两就受不了了。 她还想再抬一抬呢。 到底是自己炼制出来的丹药，除去佣金，小赚一笔不过分吧？ 顾星萝眼眸弯成月牙儿形，心里的小金算盘噼啪作响。 旁边的墨昀辞瞥了她一眼，笑得跟小狐狸似的。 这么容易满足？ 还是…… “方才拍卖的丹药出自你手？”墨昀辞突然问道。 “咳咳咳……”顾星萝刚接过紫荆倒的茶，差点喷了出来。 “没有！不是！你别乱说！”顾星萝睁大眼睛，她立马否认。 这厮过分了啊，一猜即中！ 墨昀辞‘嗯’了一声，面色平静，朝她瞟了一眼，说：“你不是学成归来，应该会炼这种丹药？” 顾星萝：“……” 这混蛋！存心挖坑给她跳是不是！ 顾星萝仿佛捕捉他面无表情里有一丝嘲讽。 “不会，师父独独没教。”顾星萝仰头望天，双手一摊，一副立马就能躺下变小咸鱼的模样。 墨昀辞木着脸。 很好，他本是猜疑，现在可以肯定了。 这时，台上的貌美女子继续拍卖。 今天拍卖会已经进入了最后的白热化阶段，具有延年益寿、增长十年功力的血月真竹被二楼拍下《千门》的声音嘶哑男人，花了七万两得到。 接下来，是紫虹药鼎，是个小药鼎，表面斑斑驳驳的紫色，不均匀的遍布，仅有一个蹴鞠球大小。 据说是神医谷第三代谷主的宝贝，后来不知怎么的流传在外。 起拍价十万两白银。 顾星萝瞅了一眼，没什么兴趣。 神医谷有很多药鼎，谁要用便自取。 这种流到外头的，八成是谷里不要的。 药鼎嘛，就是用来炼药的，没有什么加成效果。 最多……就是多个谷主曾用过的头衔。 然而，对外界来说，神医谷一直是神秘的存在。 神医谷的人有着出神入化的医术，大家都想跟神医谷的人交好，毕竟人活一辈子，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生病。 要是拍下来，交还给神医谷的人，说不定能得到神医谷的人情呢。 一时间，叫价的人热火朝天，叫得特别凶。 一下子就飙到了十八万两。 原本在大堂里如坐针毡的乌淑青眼热得不行，要是能拍下这个紫虹药鼎，有极大可能让神医谷的人出手。 只要治好皇后娘娘，太子肯定会很感激她的。 偏偏，她一分钱都没有了！ 这个天杀的天玄拍卖会跟顾星萝一样讨厌。 既然有心要在大渊王朝做生意，怎么不给点优惠，十万拍卖价也太贵了。 按她说，今天的拍卖品就不应该让这些贱民进来，而是只邀请达官显贵。 价格也就意思意思得了，讨好了达官显贵，还愁以后没有客源吗？ 天玄拍卖会的幕后老板真是眼光短浅！ 乌淑青眼睁睁看着有个富商大喊出二十万两，将药鼎拍了下来！ 她心疼得滴血。 讨好太子的东西，就被这些个贱民拍走了！ “银铃，你去打听拍下药……”鼎的是谁，让他识相点交给乌家，乌家愿意卖他一个好。 乌家的人情，可不是谁都可以得到。 然而，乌淑青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受到边上的拍卖会护卫闪身出现在她面前，直直盯着她。 眼里警告的意味十分明显。 乌淑青脸色微变，露出一丝害怕。 银铃下意识后退一步。 “这位小姐，为了保护客人，任何人不得私联，否则将永久进入天玄拍卖会的黑名单。”拍卖会护卫说。 周围的人不由看了过来，乌淑青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就跟调色盘一样的精彩。 乌淑青揪紧帕子，她硬着脖子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们拍卖会是怎么回事，故意拦着我不让看拍卖品？” 拍卖会护卫看了看她，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这时，珍珠揣着两万银票回来，正要说话。 乌淑青见到珍珠，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冒了出来，上前使劲掐她胳膊：“废物东西！让你快去快回，现在才回来一定是偷懒了！” 要是刚才会武的珍珠在，她怎么会被拍卖会的狗奴才威胁！ 珍珠咬着嘴唇，没有躲开，还伸手主动替乌淑青挡了下视线，仿佛这样的情景已经习以为常。 “五姑娘，神医谷第三代谷主的紫虹药鼎，您不心动吗？”三楼，洛肆忍不住问。 五姑娘不是说自己拜了神医谷的人为师吗，怎么对神医谷的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 “就差没散架的破铜烂铁，我心动什么？”顾星萝一脸疑惑地反问。 云子翁他爹是第二十九代神医谷的谷主。 这第三代谷主的药鼎没有变成一堆尘埃，就已经很顽强了。 破、破铜烂铁…… 洛肆一哽，看了眼顾星萝，又往药鼎看了看。 还真的挺像……破烂的。 咳咳，他怎么感觉自己被五姑娘带歪了呢。 洛肆不由暗暗检讨自己。 第218章 带我一程 紫虹药鼎被个富商用二十万拍下。 最后一样压轴的拍卖品，由两名侍者小心翼翼捧着托盘上来，上面盖了红布。 拍卖会进行到现在，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一个时辰。 台下一些客人失去耐心，但想着花了银子，不舍得离去。 台下渐渐传来一阵乱哄哄的说话声。 貌美女子始终保持笑容，手里的小银锤在手中旋转，敲了下锣。 貌美女子显然是有内力傍身，她这一敲，场中很快安静下来。 女子继续笑意盈盈高声道：“各位稍安勿躁，奴家知道来此的客人们，都是想拍下心仪之物。 今天最后一件拍卖品，绝对是让大家都感兴趣的东西。” 她后退两步，捧着托盘的侍者躬着身，另一个侍者掀开红布，露出里面一张残破的羊皮卷。 除了三楼雅间的客人，能够提前从精美册子里知道压轴拍卖品外，其他客人并不知晓。 所以，这破破烂烂的羊皮卷展现在众人面前时，顿时有人跳了出来： “你们天玄拍卖会是怎么回事？拿一个破烂出来当压轴拍卖品？” “我看天玄拍卖会的名头也不过如此！” “难道这还是一份能助人修道成仙的丹方不成？” 人群中甚至有人故意调侃起来。 “这是一份藏宝图。”貌美女子丝毫不受影响，笑着回答。 居然是藏宝图？ 人群里一阵骚动。 “大家可能熟悉八百年前的陌国，因为有位顾相。而往前再推两百年，有一个知名的王朝，十分神秘，叫作神芜国。 神芜国曾经非常富饶，盛产各种宝石矿脉，相传他们的镇国之宝是一种叫明泊的宝石。 明泊比今日我们所见的宝石都要漂亮，仅仅一颗便价值连城。 但神芜国在一夜之间灭亡，没有人找到神芜国的踪迹，连同镇国之宝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们天玄拍卖会也是运气好，无意间得到了神芜国旧址地图，就是大家见到的这份羊皮卷。” 貌美女子顿了一顿，“我知道大家心中有疑惑，我们天玄是如何确定是神芜国的地图，又为何不将宝藏找出来后，再拿出来拍卖。” “天玄找到好几位对神芜国有研究的知名老者，他们确定羊皮卷上的地图，与古籍里记载的神芜国无二。 至于，为什么天玄不行动，是因为我们东家个人原因，若对神芜国的宝藏感兴趣，尽可拍下。 起拍价——二十万两，每次叫价不得低于一万两。” “哗！” 在场的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虽然都猜到最后一件拍品很贵，但也没想到这么的天价！ 二十万两！ 一般压轴拍卖品有三样，前面两件压轴品加起来都比不上这份藏宝图！ “真的有人拍下吗？”紫荆吃了一惊，她说：“五姑娘，奴婢看着那羊皮卷破破烂烂，还有虫蛀，上面的地图估计是残缺的。 不是说请人研究出是神芜国的地图，怎么没修补啊？” 这样也能拍卖出去？ 顾星萝托着腮，朝台上望了过去。 天玄拍卖会的人做了特殊处理，能让人看清羊皮卷的破损，却又看不清楚上面的地图路线，不用担心一些记忆好的人回去临摹。 天玄拍卖会能找到钻研神芜国的人已经很了不起了。 想要修补，不是光靠对神芜国有研究的老者能做到的。 而是要找一个懂得古物修复，并且对地形地势非常了解的人才能补好羊皮卷。 这种人，太难找了。 天玄拍卖会的幕后老板拿这个当最后压轴，有点坑啊。 “可能担心别人以为会是假的。” 顾星萝打了个哈欠，站起来看向墨昀辞：“我先回去了。” 她只是来看看谁拍的《千门》。 二楼雅间声音嘶哑的男人会是谁？ 顾星萝有一种预感，二楼雅间的那个男人就是冲着《千门》而来。 希望他别练了走火入魔，也千万别拿人命试验。 顾星萝眸光一暗。 她刚踏出雅间，门口站在左右两边的美少年侍者眼前一亮。 “姑娘，是渴了？您想喝什么，小东马上给您准备。” “姑娘，是累了？让小西来给您按摩吧，手法很好的。” 两名美少年侍者非常殷勤地说道。 东家让他们好好招待拿三号雅间请帖的贵客。 一定要让贵客宾至如归！ 顾星萝一脸懵。 这两个还没走啊，不是……他们说的什么鬼？ 蓦地，顾星萝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她回头，墨昀辞面色冰冷的看着她，眸光幽幽，仿佛在说：这就是你说的没买服务？ ……不是啊，墨昀辞你平时脑子不是很聪明的吗。 难道看不出来，她根本不认识这两个家伙啊。 顾星萝只想吐槽。 小西已经伸出手要给顾星萝按摩肩膀。 顾星萝连忙要退开。 这天玄拍卖会搞什么啊，是正经的拍卖会吗？ 回头她要好好问问玖娘，九方和天枢也提供这种奇奇怪怪的服务吗？ 就在这时，一只冰凉的大手将顾星萝提溜回雅间。 墨昀辞面色沉沉 ，眸子寸寸冷下来，冷厉扫向两名美少年侍者：“这里不需要你们。” 他浑身散发着摄人的寒气，整个人冷冰冰的，让人不敢靠近。 两名美少年侍者不由得抖了抖身子，相互对视一眼。 四号雅间的客人是什么来历？ 怎么气势比东家还要渗人一些。 若是平时，他们肯定就退下去了。 但这是东家交代他们的…… “他说的对，你们可以退下了。”顾星萝对着两人摆摆手。 “拍卖会马上结束了，姑娘是要回去？我和小西送送你吧。”小东笑着开口道。 “我马上去安排轿辇。”小西立马接话。 两个美少年侍者依然非常热情。 不知怎的，身旁的墨昀辞直冒寒气。 顾星萝莫名有种这两个侍者再不让开，火速消失在他视线范围内，能一掌把这两人打死的感觉。 虽然不理解，墨昀辞堂堂一个太子怎么跟两个小侍者过不去。 这厮虽然心眼多，也挺爱记仇的，但不至于跟两个不认识的计较。 可能是没太瞧上天玄拍卖会的这种‘热情’招待。 顾星萝也没搞明白幕后老板想做什么。 顾星萝想了想，她拉了拉墨昀辞的衣袖：“你怎么来的，带我一程。” 第219章 东家 “嗯，走吧。” 墨昀辞眸色发冷，扫了两名美少年侍者一眼。 两人欲言又止的看着墨昀辞和顾星萝离去，却又不敢贸然追过去。 顾星萝拿到她拍下的不知名种子，上了车。 墨昀辞这厮依然冷着张俊脸，喜怒不知。 顾星萝掏出种子看了看，确实跟她见过的种子有所不同。 触感坚硬，色泽如珠，从未见过，不知道种植出来会是什么？ 顾星萝把玩了一会儿，便收了起来。 她没什么诚意地瞅了面无表情的墨昀辞一眼，不由暗暗心道：不知道朝堂有什么烦心事，能让他这般活像谁欠他银子没还似的。 啧啧，太子这个位置真是地位越高，责任越大。 还是少跟他说话为妙，免得触了墨昀辞的霉头。 顾星萝打了个哈欠，她干脆掀起帘子往外头一通张望。 全然没察觉身旁的某人气息愈发冷冽。 与此同时，天玄拍卖会四楼临窗前。 一名穿着红衣张扬的俊美男子若有所思地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嘴角噙着一抹淡笑。 男子容颜长得极为出众，墨发随意披散，仅凭一条红色发带束住。一双勾人心魄的瑞凤眼，鼻梁挺拔，红唇如朱，端得是男生女相，十分妖孽。 男子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拿着樽酒，举止优雅地倒了一杯。 貌美女子低着头颅，她不敢抬眼：“神芜国的藏宝图被北绪国来的商人拍了去，最终拍卖价为二十八万两。” 楚溢之举起酒杯，轻阖双眼：“价高者得，让下边的人注意着，方圆十里内不得闹事。” 貌美女子身子一颤，立马应道：“是。” 也就是说，方圆十里外，天玄拍卖会出去的东西，将不受任何保护。 楚溢之睁开眼，凤眸瞥向一旁不敢出声的两名侍者，勾唇：“我要见的客人呢？” 两名侍者并不是别人，正是在顾星萝雅间门口站了近一个多时辰的两个美少年。 “贵客跟四号雅间的客人一起走了。”小东哭丧着脸，解释道：“四号雅间的客人眼神好可怕，属下都感觉在虎口夺食一样。” “四号雅间的是谁？”楚溢之轻抿一口酒，红唇泛着水泽，简直是个祸国殃民的一尊妖孽。 足以让无数万千少女为之疯狂。 小东摇了摇头：“属下不知，只听姑娘喊了声名字，似乎是姓‘墨’。” 墨？ 楚溢之凤眸上挑。 “主子，三号雅间的姑娘应该是永安侯的千金，顾星萝。 她失踪好些年，前阵子才回的京，能代表九方来参加拍卖会，应该跟九方拍卖行的人关系匪浅。”貌美女子一早就打听到了三号雅间的主人，她忙道。 “关系匪浅？”楚溢之忽地轻笑一声，魅惑的嗓音道：“我倒是有些怀疑，这位顾……姑娘，就是九方拍卖行的主人。” 话音刚落，绯衣和两名侍者瞬间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这怎么可能。 顾星萝才十五六岁，而九方拍卖行却是十多年前就已经存在了。 难不成顾星萝还刚断奶不久，就懂得经营拍卖行。 这说出去谁信啊。 “属下去把顾姑娘邀请过来？”小东问。 “再说。”楚溢之摆手，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他笑吟吟地扫了一眼楼下路过的一辆马车。 而马车侧旁刻着一个家族标志，乌家。 永安侯家的五姑娘倒是有趣得很。 他在南虞国的时候，怎么没遇见过这般有趣的姑娘。 看来，大渊京城不久后应该会很热闹。 此时，乌家的马车直直驶回了府。 一路上，乌淑青死死攥紧手里的小木盒，面色阴沉。 这小木盒里面装着五枚凝血玉丹，是她花了五万两银子买回来的。 一开始，她确实是想拍下好的药材或丹药给皇后娘娘，以此讨好太子殿下的欢心。 但是整整五万两！ 这个价钱简直是天价。 她不仅花光了带来的银子，还让珍珠赶回府里取了两万过来。 要不然，她今天还不一定能走出天玄拍卖会的大门。 马车内的银铃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就怕乌淑青迁怒到自己身上。 银铃平日里没少见乌淑青对着珍珠又掐又打。 那珍珠就是个木讷葫芦，半天一个字都吭不出来。 银铃只想讨好乌淑青，过上好日子，而不想当她的出气筒。 出气筒有珍珠一个就够了！ 银铃紧张地捏紧了手指。 一刻钟后，马车在乌府门口停了下来。 “小姐，到了。”珍珠闷闷的声音从马车外边传来。 “小姐，我扶你下车！”银铃立马跳下车去，搬来脚踏，小心翼翼地扶着乌淑青下来。 乌淑青一下车，便头也不回进了府。 “大小姐，回来了，阁老让你去一趟书房。”胖胖的管家笑着对乌淑青说道。 在乌府，所有下人仍喊阁老。 “嗯，我知道了。”乌淑青心里捏了把虚汗，神色有些忐忑。 胖管家含着笑道：“大小姐您是未来的太子妃，代表着我们乌家的希望，阁老虽然有些生气，但还是很关心您的。” “林叔。”乌淑青愣了下。 林管家往左右两边看了看，低声说：“大小姐，老奴知道您是个有分寸的人，今天发生这种事情，损失的是一些钱财，阁老不会放在心上。 但是您得清楚，这笔银子到底是何人让您花出去的。” 林管家见珍珠回来取银子，隐约猜到不可能是乌淑青自愿的。 果然，看到乌淑青阴沉着脸回来，不由提醒几句。 大小姐到底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日后乌府能走多长远，还得靠着大小姐。 林管家这么一说，乌淑青顿时冷静了下来，挺直了背脊。 林叔说的没错，她不应该自乱阵脚，这不像是祖父平日里教导的样子。 要是她以刚才的状态去见祖父，肯定会被狠狠责罚。 乌淑青深吸一口气，握着木盒子朝祖父的书房走去。 刚走到书房门口，就撞见从书房里出来的父亲，乌淑青浅笑着行了一礼：“父亲。” 乌父皱了皱眉，“你……找人取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第220章 利落一点 乌家树大招风，虽然他妻子的娘家有在经商，但是一下拿出这么多银子，被有人心猜忌，很可能就是一个递出去的把柄。 “女儿在拍卖会拍下丹药给皇后娘娘。”乌淑青柔声道。 “丹药？宫里有太医，何须你……” 乌父的话还没说完，书房里便传一个苍老有力的声音：“青儿，进来。” 乌淑青对乌父歉意地笑了笑，“女儿先行告退。” 说着，她头也不回就进了书房。 乌父看着乌淑青的背影，眉头皱得更深。 女儿自幼养在她祖父身边，从不让他和妻子插手。 父女情分非常浅淡，说是同个屋檐下的陌生人也不为过。 但到底是他女儿……父亲将淑青这个孙女教得太骄傲，皇宫又是什么地方，会吃大亏的！ 乌父心事重重，他是个五品小官，平日里很难见得到皇帝和太子一面，也只是远远见过而已。 可是乌父觉得女儿不适合皇宫。 要是淑青一心想要往皇宫里面钻，按着他父亲的想法和做法，这么下去，可能会给乌家带来大祸！ 乌父无能为力地叹口气，步伐沉重地离去。 书房里，乌阁老静静听着乌淑青说话，眉头越皱越深。 “永安侯的女儿当真这样说？”乌阁老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股强烈的不悦。 乌淑青点了点头，柔声道：“孙女知道祖父公事繁忙，又是姑娘家之间的事情，便没有告知祖父。 谁曾想永安侯家的五姑娘处处挑事，存了心思跟孙女过不去。 上次探春宴，在陈老太妃面前挑唆，事后皇后娘娘一直称身子抱恙，孙女一直未能见皇后娘娘，更别说太子了。” 停顿了下，乌淑青继续说：“孙女今天本意是给皇后娘娘拍下好东西，讨得太子欢心，谁知那顾星萝也在场，故意抬价。 孙女一时心急，才失了分寸，让祖父平白损失几万两银子，是孙女错了。” 乌淑青微微低着头，将小木盒放到乌阁老面前。 乌阁老没看小木盒一眼，看着乌淑青没有太多愤怒的表情，略有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摆了摆手：“一点银子罢了，不足挂齿。 只是这……永安侯真是糊涂，他年少时就不着调，娶了个孤女。 那种不知道爹娘的女人能生出什么好孩子出来，还失踪了这么些年，简直不知所谓！” 乌阁老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乌阁老是文臣，向来瞧不起武将。 永安侯当年是带兵打过不少胜仗，但仍是改变不了他是个莽夫的事实！ 要是没有军师辅佐，他永安侯怕早就死在战场上了，就知道舞刀弄枪！ 要是文臣带兵，讲究的是一个不战而屈人。 “以顾星萝的经历，不用担心她会抢走你属于的位置。”乌阁老浑浊的眼睛闪烁着精光，他捋着发白的胡须，说： “皇后娘娘温柔贤淑，堪称母仪天下的典范，又是出身名门权贵的国公府。 她怎么会看上顾星萝这种粗鄙不堪的女子，就算是太子侧妃她都不够格！” 至于永安侯顾忠勇他没有儿子，只有顾星萝一个女儿。 这个爵位也到此为止了，翻不起什么大浪。 哪里像他乌家，家世显赫不说，还有一位即将嫁入东宫的太子妃。 若是以后诞下一子半女，那就是…… 乌阁老心潮澎湃，他猛地咳嗽了起来。 乌淑青连忙给他斟茶，“祖父注意身体，喝茶润润嗓子。” 乌阁老喝了口茶，抬眼看着乌淑青。 对于这个自己亲自教导出来的孙女，乌阁老是一百个满意。 他想了想，说道：“太子刚及弱冠，至今还没有立妃，朝堂上下动荡。 算起来，你与太子也算是青梅竹马，又与他跟老太傅一同论学，算……半个同窗，就凭这份情谊就胜过那些官家女子无数。 东宫后院当有你一席之地。 我会找几个同僚上奏给皇上，早日嫁进去也了却你的一桩心事。” 乌淑青闻言，喜上眉梢，压下心中的激动，她跪了下来，道：“谢谢祖父成全。” 祖父是当朝最受皇上倚重的大臣。 只要祖父开了口，这事就快成了！ 乌淑青对着乌阁老磕了个响头，乌阁老才虚扶她，温和地道：“你这是做什么？ 日后你就是嫁进天家的女子，哪能轻易叩头跪拜。 将来，应该是我这个祖父参拜你。” 乌淑青满脸笑容，她知道祖父是怕她嫁进皇家后，心变大不听话，不照看着乌家，刚才有敲打她的意思。 但那有什么关系，祖父看重的向来是她这个孙女能嫁进东宫，而她也想将来母仪天下，成为大渊最尊贵的女人。 乌淑青犹豫了下，说：“祖父，顾星萝心机重，要是放任不管的话，她会一直勾引太子殿下。” “嗯，你不是说她失踪多年吗。”乌阁老看了眼乌淑青，他语气冷淡地说：“既然是个不着家的，哪天又忘了回家的路，也很正常。” 他的话语里藏着一抹杀机。 乌淑青听得心头一跳，随即又心安理得起来。 跟她抢太子的人都该死！ 不仅仅是顾星萝，还有每次聚会，旁敲侧击太子的那些贱女人也该死！ 乌淑青这般想着，心里一阵舒畅快意。 “要没什么事，就带着你拍到的东西下去吧。”乌阁老低头喝着茶，说道。 “是，孙女告退。”乌淑青拿起小木盒退了出去。 乌淑青刚走不久，乌阁老放下茶杯，突然开口：“阿福。” 很快，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出现在书房门口，他躬着身进来：“阁老，有何吩咐？” “青儿刚才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吧？” 阿福低头：“听见了。” 乌阁老挥了挥手：“找人处理一下。” 他停顿了一下，问：“江湖上是不是有个叫暗阁的？” “是。”阿福点头，“暗阁的人至今没有败绩，只是他们有规矩，不接任何有关朝廷的单子，看样子是不想跟朝廷为敌。” 乌阁老皱眉：“钱财不是问题。” 阿福摇了摇头：“暗阁讲规矩。” “那你找个靠谱的，做得利落一点。” 第221章 找上门 深夜。 永安侯府一片寂静，只有几个巡逻的家仆提着灯笼时不时走过。 烟霞小院里，顾星萝摸黑起来，打着哈欠，推开房间的窗子。 等了一会儿，一道黑影快如闪电飘落在她跟前，落地无声。 顾星萝一点也不意外，她倚靠着窗边，懒洋洋问：“查出什么了？” 赤霄依然穿着一身黑衣，戴着半张面具，只露出下半张脸来。 他这几日派人一路跟上秋南艳一家四口，又顺着他们的口风总算偷听到有用的消息。 故此，他专门过来跟顾星萝汇报。 “秋莹莹一家往南虞国的方向去了，买了不少干粮，走得很急。”赤霄说道。 秋良祥的腿刚被人重重打折，就算治好以后都会是个瘸子，也应该好好休养一段时日。 没想到秋莹莹他们走得这么赶，似乎并不打算在大渊多做停留。 顾星萝一脸平静，没说话。 她娘亲秋嫣然，当年是在边境一带无意救下的老侯爷。 而大渊边境跟南虞、北绪、甚至西域众国相连。 又因为战时，极其混乱。 秋嫣然有没有可能是南虞国的人？ 秋莹莹拿着蜜蜡金花茶，赶着去南虞国，一定有利可图。 秋家那枚金花茶实则是明泊所制。 跟白天天玄拍卖会的神芜国藏宝图，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嗯，我知道了，你继续让情报堂的人跟着，有什么消息跟我说。”顾星萝的思绪在脑子里转了一圈，若有所思地说道。 赤霄应了一声，却没有马上离开。 顾星萝扫了他一眼，“还有事？” 赤霄闻言，迟疑了一下：“情报堂的人在回京路上，发现有外地来的人在打听京城里的秋姓人家。” 打听秋姓？ 顾星萝抬起头来，“我记得京城秋姓的人，没几个吧？” “是。”赤霄点了点头，说：“所以属下猜测是奔着阁主而来。” 毕竟顾星萝的娘亲就是姓秋。 顾星萝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顺手关上窗，非常没诚意地送客。 赤霄看着紧闭的窗子，见怪不怪，一个纵身便消失在永安侯府里。 翌日一早，赤霄昨晚的情报就起作用了。 紫荆端着盆清水进来，脚步匆匆，将一贯喜欢赖床的顾星萝挖了起来。 “姑娘，快醒醒，郭管家说侯府外面来了好几个自称是侯夫人的至亲。”紫荆拧干面巾，冰冰凉凉的覆在顾星萝脸上。 这一激灵，顾星萝一下就醒了过来。 “你说谁？”顾星萝慢慢抬起头，揉了揉眼睛。 “侯夫人的亲人，其中有个少女眉目间跟姑娘你有几分相似，可能真是亲戚。 郭管家是这么派人通传的。”紫荆努力想了想，说道。 顾星萝一脸纳闷。 她坐起来，揽镜自照。 镜中的自己五官白皙精致，柳叶眉弯弯，一双似水蒙桃花眼，鼻子秀挺，朱唇似樱。 是一种雌雄难辨的美感。 小时候看不出来，但随着年龄的增长，竟跟她上辈子的模样有八、九分相似。 有时候，顾星萝都要一瞬间的恍惚，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处处步履薄冰的顾相。 唯一不相像的，就是秋家那一两分。 “父亲和大哥呢？”顾星萝回过神，问道。 昨天墨昀辞的马车送她回来，便宜爹和顾青枫在庭院里过招。 按理来说，娘亲的亲人找上门来，郭管家应该先通知便宜爹才是。 “侯爷和大公子一早出门去了。” 现在侯府能做主的，只有姑娘。 郭管家拿不定主意，自然就派人来了。 紫荆的手脚很利落，伺候顾星萝洗漱打扮毫不含糊。 顾星萝穿了一身湖蓝色襦裙，裙摆层次分明，仿佛水波荡漾，行走间像是踏浪一般。 顾星萝拿了两个包子，边吃边走。 还没到前院花厅，就听见一个十分不满的女声。 “呸！这是什么茶！不是说永安侯府在大渊也是响当当的吗，就拿这种茶来糊弄我们！ 来的路上，我们还听说永安侯没有再娶，就只娶了我们那短命的秋姨？ 既然这么重视我们秋姨，你们就是这么对待秋姨的至亲？！” 花厅里，一个模样娇俏少女‘啪’的一声放下杯子。 “袅袅，这里不是家里，不要乱说。”一个妇人拉着女儿秋袅袅，声音温柔，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不停打量着花厅四周。 “我说的就是嘛，我们千里迢迢来到大渊京城，好不容易找到秋姨下落，就这么把我们晾在这。 我可是听说有人冒充秋姨的亲人跟永安侯相认，特意赶来澄清的。”秋袅袅撇了撇嘴，话里充斥了不屑。 “袅袅你少说两句。”一旁没有出声的哥哥秋高垄，开了口。 秋袅袅朝他翻了个白眼，“秋家没有男人说话的份，你闭嘴！” “有人来了。”秋高垄一噎，沉着气说道。 秋高垄很小的时候，就被要求习武保护妹妹，武功不弱。 所以，顾星萝带着紫荆主仆两人一靠近，秋高垄就发现了。 秋袅袅和她娘秋东灵也看到了走过来的顾星萝。 秋袅袅不以为然地眼神看过来，顿时一愣。 她娘平日里一直说她是除了秋嫣然最好看的人，她一直很不服气。 哪怕她娘将秋嫣然的画像给她看了，她也不承认。 当得知秋嫣然早在十几年前死掉的时候，秋袅袅心里有些高兴。 她马上就是秋家最好看的家主了。 死掉的不作数。 那眼前这个明艳少女，眉目间有几分秋家人特有的相似。 是秋嫣然那个短命鬼的女儿？！ 顾星萝目不斜视地走进来，坐在主位上，神色沉静，却有一股无人能忽视的压迫感。 看的秋东灵有些心惊。 秋嫣然不是生下女儿就死了吗，为什么她的女儿这般出色？ 顾星萝眼眸扫了三人一眼，不紧不慢地说：“你们谁先开始？” 秋东灵三人愣住。 什么意思？ “这是我们姑娘，侯爷外出，要有什么事，大可跟姑娘说。”郭管家端着茶水进来，赶紧给顾星萝摆上，收好托盘，他一本正经地介绍道。 秋东灵这才反应过来，看向顾星萝的目光瞬间就变得慈爱起来，她满脸堆着笑说：“嫣然的女儿吧？我是你秋表姨，这是你表哥高垄，表妹袅袅。” 第222章 只要…… 哦，又来一个表姨。 冒充长辈很好玩吗？ 顾星萝眸光微闪。 “我娘有几个姐妹？”顾星萝似笑非笑地看着秋东灵，“你是我娘的亲姐妹，还是远亲姐妹？” 听到这么一句话，秋东灵心中突然一跳。 她怎么知道？ 秋嫣然是本家独女。 又是秋家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要不是出了事，怎么可能轮到她们这些旁系上位。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是来认亲的，你不想认就算了，把你短命娘从秋家拿的东西交出来。”秋袅袅不等她娘说话，自己哼了一声，上下打量起顾星萝。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她都该死的好看！ 秋袅袅心中不忿，等她当上秋家家主，一定要把秋嫣然一脉从秋家族谱除名！ “袅袅！”秋东灵皱起眉，想要阻止秋袅袅的话。 “娘，秋嫣然死了那么多年，她手里的东西本就属于秋家，就应该物归原主。”秋袅袅看着顾星萝，抬起下巴，说： “你既然是侯爷的女儿，就不要巴着秋家的东西不还，传出去怎么得了？ 你把东西交出来，我们立马就走。” 紫荆和郭管家脸色有些不好看。 这真是侯夫人生前的亲人？ 怎么连秋莹莹她们还不如，连表面客套都没有，就冲着五姑娘大喊大叫。 郭管家赶紧小心观察了眼顾星萝，却见她神色微寒，心中不由提了起来，同情地看向秋袅袅。 既然是一路打听上门的，怎么就没打听清楚，别惹五姑娘！ 惹了五姑娘，就是侯爷在场，也不顶用啊！ “你们是秋家人，有什么证据吗？”顾星萝斜扫了秋袅袅一眼。 “我娘知道秋嫣然小时候的事情。”秋袅袅理所当然地说道。 顾星萝顿时看她，仿佛在看一个白痴：“我娘亲去世十几年，你要怎么对证？ 让你娘先去死一死吗？” “我……”秋袅袅脸色一青。 “先不说你们要我交出什么，是你们口口声声说是我娘亲人，郭管家才放你们进来。 结果张口就是索要我娘的遗物？ 哪来这么不要脸的东西，郭管家，以后遇到这样的，就算是放条狗进府，也不能放这种让你进来。” “是，五姑娘，老奴会盘查好的。”郭管家站直身子，赶紧应道。 郭管家看向秋袅袅的面色有些不善。 本来也是他失职，早知道是上门要侯夫人遗物的家伙，管她亲不亲，一律赶出去。 就没见过这样的人。 人家的娘亲过世，打着亲人旗号，要求交出遗物。 好像有那个什么大病。 秋袅袅脸色铁青，好不难看。 秋东灵连忙把她拉到身后去，缓了下僵硬的面部，还能笑着对顾星萝说道：“是你袅袅表妹不会说话，别见怪啊。 事情是这样的，嫣然当年离开秋家的时候，从我那里拿走了一样东西。 虽然时隔多年，但那样东西对我很重要，是我给袅袅准备的嫁妆，所以希望物归原主。 袅袅知道这个事，说话才冲动了些。” 顾星萝静静听着，不禁怀疑秋家祖上是不是靠唱戏发迹的。 或者本身就是一个唱戏世家。 什么乱七八糟的，还能说得有模有样。 秋嫣然去世十几年，倘若真拿了你的东西，你早干嘛去了。 “我娘拿了你的什么东西？”顾星萝抬眸瞥了秋东灵一眼，慢悠悠地问道。 秋东灵早就想好了说辞，她顿时露出为难之色：“这个……时间过得太久，我一时记不清了。 不如你把嫣然的东西给我看看，要是看到了，我肯定能认出来。” 顾星萝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秋东灵见状，眼底划过一丝喜色，以为顾星萝听进去了。 谁知，顾星萝下一句便是： “我娘哪来什么遗物，你们一路找过来，不是知道我父亲爱妻如命吗？” “我爹担心自己睹物思人，太想念我娘，跟着我娘一起下去。” “所以他早就将娘亲的遗物统统烧了，你要真想看，也不是不可以。” 顾星萝眼睛弯弯，眸底尽是森森寒意，她一字一顿地说：“挖出你的眼珠子烧掉，不就能看见了。” 好得很啊。 不要脸的人，顾星萝她见了不少。 但是每回不要脸的人，都会往她面前撞。 她原本打算派情报堂的人跟着秋莹莹一家，循序渐进。 现在送上门来的这几个，顾星萝一点也不想放过了。 秋东灵和秋袅袅蓦地瞪大了眼睛。 见鬼，她是怎么突然间说出这么凶残的话来的！ “你、你少吓唬人了！”秋袅袅尖叫起来，她一把拉住她哥哥秋高垄：“哥，你去让她把东西拿出来！” 郭管家见此，越发后悔放这几个人进门。 岂有此理，还想强抢不成？ 以为永安侯府是什么地方！居然敢撒野！ “姑娘，老奴这就叫人！”把这几个家伙绑了送官！ 秋高垄不得不站了出来，他对顾星萝也有所不满。 一个姑娘家居然说这么残忍的话，可见是个手段狠毒的，他也就不用跟她客气。 “母亲和妹妹只是想要你物归原主，你说话怎能如此咄咄逼人？”秋高垄一脸正义凛然地说道。 他对自己的武功很有自信。 顾星萝却懒得看他一眼。 眼前这三个秋家人，在她眼里就是跳梁小丑。 真烦，她才吃了两个包子，本来还有些饿，现在直接倒了胃口。 “郭管家，送他们出去。”顾星萝指着大门方向。 她担心自己忍不住直接把这三人拍死了。 “高垄，你把她抓……”秋东灵见郭管家去喊人，眼神闪烁，心一横。 她没想到几句话就谈崩了。 这顾星萝软硬不吃，想找机会讨要那件东西，肯定没戏了。 还不如把事情做绝，把顾星萝抓起来，威胁永安侯交出东西，然后再安排辆马车护送她们离开大渊。 得到那样东西，区区一个侯爷又算得了什么，百里家族可是连南虞皇帝都要奉为座上宾的。 袅袅成为百里家族的未来主母。 等同大渊皇后一样的尊贵。 秋东灵揪了揪秋高垄的衣服，推他一把。 秋嫣然的女儿嘴皮子再厉害，到底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只要…… 第223章 一夜之间 秋高垄听从母亲的话，上前迅速伸手去硬拽顾星萝。 “姑娘，小心！”紫荆惊呼一声。 秋高垄动作太快，紫荆还没来得及反应。 然而，比他更快的是一只素白纤长的手，瞬间一掌拍在秋高垄的胸口。 “噗——”秋高垄当场喷了一口血，夹杂着几块破碎的内脏。 “高垄！” “哥！” 秋东灵和秋袅袅大惊失色，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顾星萝面无表情顺势抬腿又是一踹，将秋高垄他人踢开点。 “你、你……会武！”秋高垄震惊地看向顾星萝，喉咙一阵阵腥甜。 怎么会这样？ 他们一路打听过来，只打听到顾星萝会点皮毛医术，其他一塌糊涂。 别说习武了，肚子里没几滴墨水，活脱脱就是一个大草包。 除开永安侯府嫡女的身份，她什么都不是。 谁知道，这个草包不仅会武，而且武功很高！ 秋高垄根本没看清她怎么出手的，只觉得胸口一疼，浑身筋脉像是被什么缠上了，寸寸撕裂。 顾星萝甩了甩手，厉眼扫了过去，朱唇轻启：“说吧，要我娘的遗物做什么？ 说出来，我还能饶你们一命！” 顾星萝抬起了头，眸里涌起戾气，不经意地一一掠过秋家三人。 偏偏就是这么一个冰冷的眼神。 却让秋袅袅几人如坠冰窖，整个人都感觉有点儿不寒而栗。 他们听出了一股浓烈的杀意，不遮不掩，直冲着三人天灵盖而去！ 仿佛有一股看不见摸不透的滔天煞气，瞬间将他们死死笼罩住。 只要顾星萝稍微一动，他们就死无葬身之地。 “你敢！杀人是犯法的！ 就算你是侯爷的女儿，也难逃牢狱之灾！ 外面那么多的百姓看着我们进了侯府，你动了我们，迟迟不见我们出来，一定会有人去报官！”秋袅袅脸色煞白，嘴唇颤了颤，她尖声大喊。 没错！顾星萝不会杀她们的，她不敢！ 秋袅袅强行压下心里的恐惧。 这时，郭管家带着下人赶来，听到秋袅袅的话，气得不行。 他们刚才要捉姑娘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居然都威胁上了！ 秋袅袅越想越觉得自己有道理，连忙扶着她娘秋东灵站起来，却没有去扶哥哥秋高垄。 废物！ 要不是他武功不行，怎么会连累到她和母亲。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还是得靠她自己来，秋袅袅理所当然地看向顾星萝，脸上表情有些得意。 顾星萝没拿正眼看她，非常淡定地说了一句：“紫荆，扇她！” “是，姑娘！”紫荆也正在气头上，回答地非常响亮。 不等秋袅袅反应过来，紫荆当即快步上前，扬起手一巴掌狠狠打在秋袅袅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 秋袅袅当场就懵了。 “你个贱婢敢打我？！好啊！好啊！ 我要出去让外头的百姓过来看看，你们侯府是怎么——” ‘啪啪——’ 紫荆毫不客气地又给了她两记耳光，反手也给旁边想拦的秋东灵两下。 什么东西！ 刚才还大言不惭嚷嚷要抓姑娘，张口闭口辱骂姑娘！ 这会儿，又好意思说要外头百姓看看，是该看看，看她怎么打成猪头样的！ 紫荆本就是有武功在身的，虽然只是三脚猫的功夫，但是对付这两个没有底子的母女，打得毫无反手之力。 秋高垄倒是想冲上去阻拦，可是挨了顾星萝一掌，他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又急又气地干瞪眼。 “有点吵耳朵。”顾星萝淡淡说道。 随即，立马有下人拉着秋家母女到门外去。 “起不来？”顾星萝居高临下看着倒在地上的秋高垄，“我问你答，老实点。 不然我不能保证你们能活着走出去，至于你妹妹那个鸟……” 顾星萝顿了一下，歪了歪脑袋，对他蓦地灿然一笑： “你们该不会以为侯府就一个正门吧？” 把人宰了，到时候说从后门走的，去追秋莹莹一家，也未尝不可。 秋高垄倏地瞳孔一缩，望着面前的明艳少女，她笑起来……简直像是个魔鬼！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秋高垄仿佛已经嗅到了一股浓烈的粘稠血腥，他整个人被恐慌淹没了。 他感觉身体的内伤愈发加剧，撕裂的剧痛一阵接一阵涌来。 秋高垄哪里知道，那不是错觉。 魔功无比霸道，不容任何一门内力，暴虐煞气入体，若是不及时消除，武功必废。 “你想知道什么？”秋高垄咬牙忽略身体的痛楚。 顾星萝睨他一眼，问道：“你们找的东西是什么，有什么用？” 秋高垄一怔，眼神闪烁，“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们是来找母亲自己的东西。” “看来你不想活，你也不想你娘和你妹妹活着。”顾星萝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她犀利点评：“也是，只要在一起，在哪团聚不是问题。” 秋高垄却莫名的后背一阵发寒。 “我说！”秋高垄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咬了咬牙。 顾星萝淡淡一眼风扫了过去，她相当直白道：“我没什么耐心，金花茶在秋家代表了什么？ 你们秋家如今又是个什么情况，是出了什么事？” 话音才落，秋高垄猛地抬头看向顾星萝，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顾星萝见状，眸光微闪。 看来是她猜对了。 郭管家满脸警惕地看着秋高垄，以防他跳起来冲着五姑娘下手。 看到秋高垄的反应，不由感到诧异。 五姑娘是怎么知道的？ 就连侯爷都不清楚侯夫人的娘家事情。 要知道，侯夫人在嫁进侯府前就已经失忆了，直到去世都未能想起跟身世有关的记忆。 秋高垄下意识地就想追问，却见顾星萝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他不由得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他……真正意识到，面前的这个少女很可怕。 给人一种运筹帷幄的感觉，什么事情都在她掌控范围内。 就好像，哪怕他不交代出来，她也有别的途径能知晓一切。 应该说，不愧是秋家百年以来最天才的家主的唯一血脉吗…… 秋高垄眼神黯然下来，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说道：“你猜的没错，金花茶是秋家族徽。” 第224章 有毛病啊 “秋家是个大家族，历经过很多朝代，往上追溯的话，我也不清楚是哪朝哪代就存在了。” “秋家是女子当家，而你娘……” 秋高垄停顿一下，看着顾星萝，眼神复杂：“你娘秋嫣然是本家唯一的嫡女，也是秋家百年以来最出色的未来家主。 可惜二十年前发生了一场天灾人祸，一夜之间秋家本家的人全没了。” “没了？”顾星萝一挑眉。 秋高垄以为顾星萝不信，他犹豫了一下，咬牙说：“应该说是死了。 一夜之间，秋家嫡系的人全被人杀死了，活下来的，只有不在本家的旁系。” 郭管家在旁听得心惊肉跳。 什么？！ 侯夫人的娘家被人杀死了？ 那侯夫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顾星萝眼睛眯了眯，莹白的指尖点了点椅子扶手，没有说话。 秋高垄自顾自的往下说：“没人知道谁干的，秋家发展至今，已经数不清历经了多少朝代，又有什么仇家。 何况，秋家规矩森严，只有家主和少主知道秋家辛秘，其他人一概无权知晓。” “秋家嫡系全没了，旁系的人认为肯定是招惹到了无法与之为敌的仇家，没了嫡系主心骨。 旁系的人也都纷纷各自为营，分了家。” “按理说，秋嫣然是秋家未来家主也应该死在那天夜里，可是遭难的前一天，她刚好外出未归躲过一劫。 我们旁系的人都以为她死了，尸骨无存那种。 直到最近几年，秋家有族人在经商，无意中得知大渊的永安侯取了一个孤女。 描述的跟秋嫣然十分相似，有的族人便起了心思。” “什么心思？”顾星萝垂下了眼眸，问道。 她娘秋嫣然应该不止是躲过一劫那么简单。 若是寻常的躲过一劫，不大可能造成失忆。 许是回到家中，看到亲人全都去世，受了刺激失忆？ 这也不大对，旁系的人再怎么样，也会为秋家嫡系收尸。 而且，据便宜爹说，当年老侯爷是在边境一带被娘亲所救。 极有可能，娘亲在躲追杀，却意外失去记忆，恰好那个时候，边境战事起。 那一块属于多国接壤的地方，人口混杂，娘亲逃避追杀的时候，救下老侯爷后，被带到了军营，继而跟随大军来到大渊。 那些追杀娘亲的人，应该没想到老侯爷会将女子带进军营之中。 “只有家主信物，才能打开秋家的宝库。 秋家历经这么多朝代累积下来的钱财，全都在宝库里！”秋高垄眼里闪过一丝热切。 顾星萝略有讶异，随即联想到了什么，问道： “秋家在哪国立足？这么些年，你们有没有仇家的线索？” 二十年前就没灭族，并且是一夜之间，灭得悄无声息。 这背后的势力，可见十分庞大又可怕。 她让赤霄盯着点秋家的消息，打听打听。 却没想到要追溯到二十年前，要是秋莹莹她们口风紧一点，估计要花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查出来。 秋高垄摇了摇头：“秋家的大本营在南虞国，但二十年前的那一晚全没了。 现在南虞国的人几乎没有人记得秋家，只有一些年纪大一些的百姓才会知道。 本家百余口人，皆被一刀毙命，却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官府因此无从下手。 身为秋家旁系的人，人人自危，没多久纷纷离去。” 秋家嫡系的人，是按着最严格要求训练出来的。 每年都要求参加一个月的生死历练，十分残酷。 可以说，秋家本家不管是嫡系，还是下人都是精英，却在一夜之间没了。 谁都不想成为下一个刀下亡魂。 顾星萝见秋高垄似乎认命，老实交代的模样，她慢悠悠地说道：“不止这些吧，宝库还在秋家本家？ 除了能打开宝库，应该还有别的用途。” 秋高垄心中一惊。 她怎么又知道？ 见鬼，问题还这么一针见血。 反应也太快了。 顾星萝斜睨他：“你不老实啊，看来你也不是很在乎自己的性命。” 秋高垄顿觉憋屈，居然被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拿捏住了。 他在内心挣扎了一下，艰难地说：“没人知道宝库在哪里，但一直有传闻，只有拿着家主信物的人，经过家族考验后，才能进入宝库。 另一个用途……” 秋高垄眼神闪闪躲躲，干脆闭上眼，他很不情愿地道：“也是秋家与百里家族的婚约信物。 秋家先祖曾有恩于百里家族，定下了这么个规定，只要秋家女拿着信物上门，百里家族嫡系子弟必须迎娶。” 要是放在二十年前，秋家兴许不会考虑这门婚事。 但是秋家没落了！ 而百里家族却是南虞国第一家族。 秋家宝库的传言可能有假，但是秋家信物能换取与百里家族的婚约，是板上钉钉的！ 秋高垄有些不甘，这门好亲事应该属于他妹妹。 妹妹袅袅承诺过，只要拿到秋家家主的信物，她嫁给百里少主，成为百里家族的未来主母。 就可以顺理成章地从百里家族拿出大量的钱财出来，重建秋家。 还会让他坐上秋家家主的位置，改变秋家历来只有女子当家的规矩。 到时候他是秋家家主，妹妹则是百里家主的主母，生下的孩子也会是百里家族继承人…… 可是，现在都成了空谈！ 百里家族，这么好的一门婚事。 就算顾星萝是一国侯爷之女，她也会心动的！ 肯定会跟袅袅抢这门婚事！ 秋高垄越想越后悔，早知道应该做足准备再来的，哪怕他半夜潜入侯府搜查一番也好。 他却没有注意到主位上的顾星萝有点儿懵。 ……居然是定亲信物！ 秋家祖先有毛病啊，拿家族的族徽当定亲信物！ 顾星萝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她顿时觉得金花茶簪子很烫手。 要不是娘亲的遗物，她现在就想回房间去，直接捏成齑粉。 话又说起来，百里家族……这个姓氏怎么有点熟悉。 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不过她从来没有离开过大渊，应该是错觉。 顾星萝抬眸瞥了一眼如丧考妣的秋高垄，眸光深了些。 她说：“郭管家。” 第225章 今天怎么有点八卦? 顾星萝随手一指，声音清冷，毫不客气：“都绑了，送官。” 私闯侯府，明目张胆抢东西，还企图对她下手。 这罪名可不小啊。 “是！”郭管家早就等着这句话，立马挺直了腰杆，他声如洪钟：“愣着做什么？还不把这几个冒充侯夫人亲戚的歹徒抓起来！” 下人们立即手脚利落将秋高垄和脸肿成猪头模样的秋袅袅母女绑了起来。 “你你你……不是秋家的人！没资格拿家主信物，更没资格当百里家族的主母！” 秋袅袅死死看着顾星萝，她话都说不清楚了，“把信物还给我！” 顾星萝一时觉得有些好笑。 她还不知道要在大渊的牢狱里关多长时间。 这般田地了，还要张口闭口明抢。 顾星萝目光扫了过去，一点面子都不给的直言：“看来是扇得太轻了，还能这么多话。” 话落，一个有眼色的下人不知从哪里掏出脏抹布堵住她的嘴。 “姑娘，这不能怪我，是她脸皮太厚了。”紫荆立马告状道。 “是很厚。”顾星萝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秋袅袅本就心气高，她从小就被灌输自己是未来秋家家主的思想，秋东灵和秋高垄也惯着她。 听到顾星萝主仆的话，当场就气晕了过去。 侯府的下人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赶紧把这三人跟抬死猪一样抬了出府。 郭管家担心外头百姓误会，给让下人拿个锣鼓，送去官府路上，将这三人多不要脸的事情公之于众。 当然，秋家信物和婚约一概不提。 按照秋高垄所说，秋家在南虞国也算是大家族，而且底蕴深厚。 本家的人竟然在一夜之间死光了，至今凶手是谁都不知道。 这太可怕了！ 绝对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不然，五姑娘将陷入极大的危险之中。 还有那个婚约…… 郭管家一想到婚约，立马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郭管家知道百里家族。 那可是南虞国的第一大家族。 就连南虞皇室的人都要忌惮三分。 普通人家的后院难免有失和的时候，何况是百年大家族。 偏偏那样信物是侯夫人生前的遗物，断不能交给他人。 可是五姑娘拿着信物，被百里家族的人知晓后，会是什么个情景？ 侯爷肯定不舍得五姑娘远嫁。 再说，那百里家族如今是谁主事还不知道，要是年龄都能当五姑娘的爹，五姑娘该置于何地？ 平妻？又或是别的？ 反正当年实力相当的秋家没落了，还不是他们百里家族的人说了算！ 不行不行，他必须尽快告诉侯爷，让侯爷防备着点！ 郭管家心急如焚地快步走向侯府大门，他要等侯爷回府！ 第一时间告诉侯爷！ 另一厢，顾星萝起床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索性去找顾一，看看他最近过得如何。 她也不是特别彻底的甩手掌柜，该过问的，还是会问上一两句。 顾一很聪明，但他过去每天为吃饱饭努力乞讨，根本没机会练字习武。 在神医谷的时候只教医术，哪怕被云子翁扫盲，启蒙书也是医书。 顾一对此兴趣不大。 回到京城后，顾星萝便让郭管家给他安排进书院，十天半日才回来一趟。 今天顾一刚好放假，勤勤恳恳地在自己小院门口扎马步，脚上绑着沙袋。 “师父！你怎么来了？”顾一见到顾星萝过来，露出高兴的笑容。 紧接着，他有些兴奋的跟顾星萝分享好消息：“我突破一重了！我是不是可以练第二重？ 对了，第二重的功法是什么？” 顾星萝脚步停下来，眼眸微微眨了眨。 魔功是她改了顾家心法自创而来，一共九重。 当年她为了守住…… 动的是必死杀意，踩的是尸山血海，拼得是渺茫的一线生机。 最后，连她自己都很意外能活下来。 大渊王朝没有战事，她当然不能将完整的魔功教给顾一，这会害了他。 但第二重，她还没想好怎么改。 “唔，你先打好足够的基础，晚点给你送过来。”顾星萝歪了歪脑袋，相当纯良真诚。 让人毫不犹豫就信了她的话。 然而，倘若墨昀辞在此，肯定会面无表情的揭穿。 “好！”顾一没有察觉丝毫不对，应得飞快。 ** 顾侯爷是晌午过后，用完午膳回府的。 他不是独自一人回来，还带了贵客。 顾侯爷面露几分笑容，将一袭暗色玄袍的太子殿下客客气气地迎进府门。 “殿下，当心台阶，您愿意来寒舍做客，当真是蓬壁生辉——” 顾侯爷一只脚踏进府，另一只脚还悬在半空，他话还没说完呢。 “侯爷！大事不好了！不好了！五……” 郭管家听到门房来报，立马提袍跑了出来。 郭管家上了年纪，拍着胸口，喘着粗气，正要说话。 突然注意到顾侯爷旁边站着位俊美无匹的男子，身后跟着抱剑侍卫。 郭管家僵了下，他立马改口道：“侯爷，贵客里面请。” 墨昀辞瞥了郭管家一眼，眸光微动，他慢条斯理道：“既然永安侯府里有要事，孤便改日再来。” 孤？ 郭管家心里咯噔一下。 贵客是……是……太子殿下？！ 传闻太子殿下不近亲文臣，也不亲近武臣。 更同侯爷毫无交集！ 怎么如此突然？ 郭管家不禁想到多年前，太子殿下也曾来过侯府。 当时是专门前来督促五姑娘读书。 可是，五姑娘和太子殿下这么多年没见，怎么也该生疏了。 太子殿下日理万机，怎么会记得五姑娘呢。 肯定是他想错了。 “侯府没什么大事，殿下请进府。”顾侯爷怎么敢让走到门口的太子殿下回去，忙道。 何况，侯府的确没什么事啊。 他早上出府的时候，还好端端的。 这才几个时辰，能有什么事？ 墨昀辞目光掠过郭管家，淡淡出声道：“既然不是大事，那便是小事。 小事很快就处理好了，永安侯依你看？” “殿下说的对。”顾侯爷想也不想地应声，心里却有点不太明白。 平日里朝堂上，谁都别想分得一个眼神，冷漠如斯的太子殿下。 今天怎么有点八卦？ 第226章 杀身之祸 一定是他错觉！ 顾侯爷咳嗽几声，他一脸正色询问郭管家：“有什么事就说吧。” 郭管家欲言又止。 他想给顾侯爷打眼色。 可是，太子殿下凉沁沁的目光若有似无瞟过来。 郭管家他不敢！ “说！”顾侯爷见状，皱着眉催促。 郭管家怎么回事，平时办事挺利落的。 怎么变得犹犹豫豫起来。 可能是太子殿下在场，压迫感太强了？ 顾侯爷也不好让太子殿下一直站在府门口，不像话！ 于是，他一边领着太子殿下进府，一边无比威严虎着脸听郭管家讲话。 郭管家看了眼顾侯爷，小心翼翼地低头看了看太子殿下的衣袍，无奈地将秋家三人上门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郭管家有心想瞒下秋家信物的另外含义。 谁知，太子殿下一针见血地反问。 简直……简直跟五姑娘一样敏锐！ 问题一模一样！ 只字不差那种。 郭管家忍不住抬头望了眼太子。 墨昀辞一张俊脸喜怒不知，眸光凌厉，唇角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明明没有任何表情。 郭管家却觉得一股莫大的压迫感笼罩下来。 让人动弹不得，胆战心惊。 “婚约？！胡扯！阿秋生前从没提起过，什么信物，根本没有的事，一派胡言！ 百里家族什么时候盯上小五的，这么处心积虑！ 分明是对小五图谋不轨！”顾侯爷听得脸都青了。 要不是，顾及太子殿下在这里，顾侯爷非要破口大骂不可。 他以往在军营里待惯了，什么混账话都会说，后来天天被弹劾，直到没了五年俸禄，又被老侯爷扔进祠堂训过，才渐渐收敛。 他就小五一个孩子。 百里家族安的什么心！ 还有这秋家旁支，没一个好东西！ 阿秋留给小五的东西，抢什么抢！ 能有他们什么事？ 阿秋遭了这么大的难，旁支没有线索，连报仇的勇气也没有，一群孬种！ 怎么好意思舔着脸上门讨要阿秋自己的东西！ 顾侯爷越想越气，若是秋家旁支的人站在面前，他能气得把人劈成两半！ “以后姓秋的，一律不准进我侯府的大门！”顾侯爷极力压着怒气，吩咐郭管家。 阿秋的亲人都死在那天夜里，这些旁支算什么亲人，不认！ “洛肆。”墨昀辞忽地开了口，语声凉凉：“传孤令，南虞国来的秋姓不得进京。” 秋家旁支大张旗鼓的来找顾小五。 膈应人是一回事。 能一夜间杀死秋家本家所有人，至今没有蛛丝马迹。 明显不是仇杀。 若是仇杀，旁支也会难逃一死。 其中必然是对秋氏本家有利可图。 顾小五的娘秋嫣然虽然死了，但是她身怀秋家家主信物。 传闻能打开秋家历代积攒的宝库，还是……百里家族的未来主母。 墨昀辞面冷如霜，薄唇紧抿，心底非常不虞。 财帛动人心。 若是背后势力听到风声，永安侯府护不住顾小五。 “是。”洛肆立马低头应声。 顾侯爷瞧着太子殿下冷冰冰的脸色，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殿下怎么看上去比他这个当爹的还要生气？ 一定是殿下对杀害阿秋全家的凶手感到十分愤怒。 凶手要是顺藤摸瓜，找来大渊，知道小五是阿秋的孩子，肯定会在大渊境内大开杀戒。 他们既然敢杀害一个大家族的人，又怎么会放过小五！ 殿下真是爱民如子！ 平日里有好些个臣子对殿下杀伐果决，不讲情面，雷厉风行的手段颇有微词。 认为殿下没有仁爱之心，将来可能会成为暴君。 真是胡言乱语！ 墨昀辞没有多待，他原本是想来看看顾小五，得知秋家前后来历，便匆匆离去。 墨昀辞还没回到东宫，就收到洛贰来报：前几日在天玄拍卖会拍下藏宝图的人死了。 就死在离京城不远的三十里地，还是北绪国皇商。 “死了？”顾星萝刚午睡醒来，她讶然地看向顾一。 顾一拿着情报堂的飞鸽传书，念给她听。 “神芜国藏宝图拍得二十八万两，京兆尹应该忙疯了。”顾一说。 二十八万两不是小数目。 死的还是北绪国皇商，他的随从来报的官。 但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皇商的，背后会有皇室支持。 皇商被人杀死，那就是跟皇室过不去，打皇室的脸。 而北绪国近些年来，跟大渊的关系越发有些僵硬。 这件事处理不妥，搞不好后续非常麻烦。 “京兆尹吃不下这宗案子，只能从旁协助大理寺办案。”顾星萝在给天香花撒了点花肥，声音清晰地分析道。 说着，顾星萝微微蹙起眉。 天玄拍卖会拿《千门》当诱饵，招来了很多江湖人士。 而江湖人大多对朝廷不屑一顾，甚至隐隐有敌意。 ……皇商又死在离京城不远的地方。 这个案子不是一般的棘手。 她爹不会也要帮着大理寺查案吧？ “通知赤霄，京城接下来会乱上一阵子，没事别让情报堂的人瞎溜达。”顾星萝将装花肥小瓷瓶收起来，慢悠悠地说道。 上次赤霄进城，一个瞎溜达，就听到琅郡王妃的阴谋，那是运气好。 涉及皇商，官府会重视，参加拍卖会的所有江湖人都会被盘查。 暗阁的人尽量要低调，免得卷进去。 尤其是赤霄，人在情报堂，心在暗杀堂。 “是。”顾一听话地点点头，有些好奇的问：“师父，你觉得凶手会是谁？ 天玄拍卖会不是会隐藏买家身份，怎么会轻易被人知道，难道是拍卖会黑吃黑？” “不至于，天玄拍卖会不想自掘坟墓，就不会这么干。”顾星萝想了想，随口说了一句：“顶多是袖手旁观。” 毕竟神芜国的藏宝图诱惑太大了，倘若找到，那就是一国财宝。 试问，谁能不动心？ 顾星萝敢说，这个死去的北绪皇商，肯定是不小心露富了，才招来的杀身之祸。 莹白指尖拨了拨天香幼苗的小嫩叶，她动作忽地一顿。 顾星萝眸光一动。 秋家传闻的宝库……神芜国传说的国库…… 这两者该不会有什么关联吧？ 第227章 是开窍，不是…… 椒房殿。 一身明黄龙袍的皇帝用汤匙舀起补汤，想要喂给楚皇后。 皇后身子不好，皇帝就命御膳房每天都会温着不同的补汤，给她补身子。 多年来一直从未间断过。 楚皇后穿着藕色寝衣，半躺在床榻上，后背垫着软枕。 她面色略有苍白，自从上次探春宴心疾突发，气色便一直不太好。 她微微蹙起眉头，抿着没什么血色的唇瓣，往后躲了躲。 “我不想喝。” 进补的药材，也就那几样，就算是换着法子熬出来，味道早就腻了。 何况，楚皇后从小就喝药汤长大，闻着药材的味道，她就不想喝。 “只放了当归，没别的。”皇帝知道皇后在想什么，劝道。 楚皇后仍是摇头，她赶紧转移了话题：“乌阁老在御书房说了什么？” 皇帝见此，只好放下汤碗，他叹口气：“乌永松那老家伙还能说什么，不过又是提太子的婚事。” 皇后顿时没了兴趣，接过大宫女丁香递来的帕子，擦擦嘴，缓声道：“淑青这个孩子我没什么意见，就是感觉有点小家子气。” 停顿了下，皇后不由问道：“听说是乌阁老亲自教导的？” 皇帝看了眼皇后，点头：“是。” 按理来说，以乌阁老的眼界，不应该啊。 但皇后没多说什么，只说了一句：“太子有自己的主意，随他吧。” 她原本也是看好乌淑青的，乌阁老的嫡孙女，自幼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是京城赫赫有名的第一才女。 配着她儿子那个狗不理的脾气，皇后自认觉得绰绰有余。 可是太子不喜欢，皇后就没办法了。 “他弱冠之年都过了！”皇帝忍了忍，没忍住地说道。 有的时候，他看见神情寡淡的太子，就觉得他随时要出家。 也不知道太子出生之时，就少了根情丝。 就没见太子对哪家姑娘上过心……嗯？ 忽地，皇帝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太子对那日给你施针的小姑娘，是不是有所不同？” 他不过看了眼，太子就跟护食……哦不对，护犊子似的。 皇后嗔怪地瞪了皇帝一眼，有些不是滋味：“丁香是这么说的，哪家的姑娘来着？” 好可惜，那天她都昏迷过去了。 “回娘娘，是永安侯家的五姑娘顾星萝。”大宫女丁香低头回应。 “小姑娘才十五六岁，太子何时认识的？”皇后兴致勃勃地问。 丁香沉默一秒，跟背诵一样，她非常流畅地说：“太子殿下在鹿鸣书院与五姑娘结识，后来五姑娘外出学医，近一个月才回到京城。” 又来了又来了。 那天，皇后娘娘醒后，得知是太子请来五姑娘前来施针。 娘娘就命人将五姑娘与太子相识调查得一清二楚。 还让人写详细一点，时不时问上一两句。 就差没有找戏班子，排一出戏，在娘娘面前情景再现了。 丁香想记不住都难。 “皇上，五姑娘跟太子也算青梅竹马了吧。”皇后突然说道。 皇帝看了看皇后，终于琢磨出一点苗头：“你是说太子看上了永安侯家的姑娘？ 你想让朕给他们赐婚？” 皇后摇头，她看着皇帝，叹气：“臣妾是觉着太子还没开窍。” 她生的儿子，自己清楚。 太子如今的状态，就跟皇帝当年一模一样。 大抵墨家的男人都这样。 皇帝闻言，皱起眉。 没开窍？ 皇帝试探着说：“那朕给东宫送几个女……” 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后轻轻翻了个白眼，“你送去的人，哪次没被送回来。” 她说的是开窍，不是开荤！ 这出的什么馊主意。 处理政事还是很精明的男人，怎么在处理女子感情上，简直……惨不忍睹！ “你别帮倒忙，拦着点乌阁老，让太子自己拿主意。”皇后最后拍案定板道。 皇帝是个疼媳妇的，皇后是他求娶而来。 当年楚国公死活不肯放爱女进宫，他费了不少心思才将人娶回来。 迄今为止，后宫的妃嫔并不多，他膝下只有太子一个儿子。 自然皇后说什么，皇帝便顺着她。 更何况，以太子的性子，若是生起气来，就是他这个父皇的，多少有点怵。 算了，随太子折腾吧。 永安侯家的姑娘，那日匆匆一瞥，气质不错，处变不惊。 倒也能与太子相匹配。 皇帝这般想着，没再说话，心思不由转到御书房最上面的那本奏折，心底沉了沉。 北绪国皇商被杀…… ** 与此同时，乌府。 乌淑青坐在梳妆台前，一边梳着头发，一边听银铃说外头的事情。 乌淑青私底下的脾气并不好。 银铃只挑她感兴趣的说。 “顾知芷嫁人了？”乌淑青神色有些诧异。 她虽然瞧不上顾知芷，不过是永安侯府赶出去的一门亲戚，听说她爹跟永安侯毫无血缘。 是老侯爷续弦的夫人嫁进侯府所生，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顾知芷的身份还是庶女，上不得台面。 顾知芷根本没资格跟她比。 可这顾知芷偏偏跟乌淑青齐名，都是京城第一才女。 乌淑青心里怄死。 一个低贱庶女，也配？ “她嫁给了谁？”乌淑青打开首饰盒，低头慢慢的挑选着。 顾知芷就算有第一才女的头衔，但她家世和出身都不行。 想来嫁不到什么高门子弟家去。 她就不一样了。 身为位高权重的乌阁老嫡孙女，在乌家年轻一辈中，谁都压不过她的风头。 就算是别家的官家小姐也不能。 何况，不久之后，她就是太子妃。 东宫的女主子。 除了皇后娘娘，她就是整个大渊最尊贵的女人。 “奴婢听说，顾知芷现在是琅郡王家的世子侧妃。”银铃殷勤地回答道。 “谁？”乌淑青刚挑出一支点翠蓝宝石簪子，动作一顿，“墨洪飞那个酒囊饭袋娶她做侧妃？ 你快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乌淑青来了点兴趣，心情不错地说道。 就算墨洪飞是郡王的儿子，乌淑青还是瞧不起他。 就因为某次宴席上，墨洪飞色眯眯看着她，还许她正妃的位置。 乌淑青心高气傲，当时就记了仇。 什么懒蛤蟆也敢肖想她。 顾知芷是她瞧不上的人，配墨洪飞倒是般配。 银铃眼神得意地看了一眼旁边不做声的珍珠，继续讨好道：“据说是顾知芷爬了世子的床，不知怎的，就被抬回去了当侧妃了。” 她银铃才是小姐面前的红人。 第228章 没同意 “琅郡王妃也愿意？”乌淑青问了一句。 琅郡王妃为人泼辣，眼光又高。 有人传出朗郡王妃扬言给她儿子找的侧妃，最次也要是官家小姐。 顾知芷庶女的身份，就不在琅郡王妃看中的人之列。 “这个奴婢便不清楚了，好像是……怀了世子的骨肉。”银铃不确定地说道。 乌淑青闻言，点点头。 要是怀上墨洪飞的骨肉，顾知芷被抬进琅郡王府倒不是什么问题了。 真是没想到，顾知芷说话轻声细语，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刮倒的弱柳扶风样子，有这样的心计。 就算墨洪飞是个窝囊废，顾知芷也是攀上了高枝。 顾星萝跟她这个堂姐一样，心机重，都那么会勾引男人！ 不知怎的，乌淑青的心思突然拐到顾星萝身上。 她的心情顿时就不太好了，将首饰盒重重一放。 银铃一愣，不知道她怎么就不高兴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下人的声音：“阁老回府了！” 乌淑青精神一振，赶紧坐直，将首饰盒最大宝石的金簪塞给银铃，催促：“快，帮我戴上。” 祖父说了，今日早朝过后，会跟皇上商议她何时进东宫。 还说一定会给她挑个吉日。 也不知道祖父谈的怎么样了，婚期会不会太赶，她的凤冠霞帔要最好看的，要比当年皇后穿的要好。 银铃不敢耽误，小心翼翼地给乌淑青戴上簪子。 乌淑青站起身，提起裙摆跑出院子。 “父亲，林叔，祖父他人呢？”乌淑青笑容清浅地问林管家。 林管家正跟乌父说着话，停下来，他指了指书房方向：“阁老回来就进了书房。” “我去找祖父。”乌淑青矜傲点了点头，没看她父亲一眼，转身就奔着书房离去。 乌父皱着眉，看着乌淑青离开的方向。 这个女儿…… 她娘想她去看看，每次都推辞，根本跟他们夫妻不亲近。 府里上下都在传她马上就要嫁进东宫，阁老已经请来大师在挑选适合的吉日。 以她的性子，根本不适合皇宫！ 她以为自己稳进东宫，连正眼都不看他了，眼里没他这个父亲。 “老爷，夫人身子又不适，虽说是心病，思虑过重导致，但是该吃的药，还是不能少。 老奴这就去请府医去给夫人看看。”林管家说道。 乌父回过神来，点头：“有劳管家。” “都是老奴该做的。” 书房，乌阁老的随从阿福看了一眼乌淑青，朝她行了一礼，什么都没说，便放她进去。 乌淑青冲阿福笑着颔首。 她知道阿福很得祖父重视，有时候，她说十句，还没有阿福说上一句管用。 想要讨得祖父的欢心，阿福是不能得罪的。 “祖父。”乌淑青笑意盈盈地推门走了进去。 身后的银铃和珍珠两个丫鬟，是没资格踏足的，只能在外头等着。 “祖父，皇上同意大师算的日子吗，还是要等钦天监……”的消息。 乌淑青的话还没说完，就发现书房窗子关紧，屋内视线昏暗，祖父一脸阴沉。 朝她看过来的眼神，他像是在打量一件没什么价值的商品，似乎怎么看都不满意。 乌淑青心里一咯噔，她纳纳出声：“祖、祖父。” 乌阁老眼神微变，顺便恢复略带慈爱又不失威严的神态，“嗯，皇上没同意。” 乌阁老没打算瞒着乌淑青，有话直说。 “为什么？是最近几个月都没有好的日子吗？”乌淑青脸色一白，揪着衣角，急问。 乌阁老摇头：“皇上没说。” 他找来几个关系好的同僚一起上议，皇上就是没松口。 更没有提到是什么原由。 太子年纪不小了，身边没个女人怎么行。 那只有一个理由，皇上不满意他这个孙女。 但这个孙女是他亲手教导出来的，乌阁老不认为是自己教的有问题。 那么问题可能出在别的地方。 “你之前说陈老太妃似乎对你有意见？”乌阁老看向乌淑青，问道。 乌淑青心头一紧，点点头：“是，顾星萝故意设计孙女，让孙女在陈老太妃面前失了态，才导致陈老太妃对孙女颇有微词。” 说完，乌淑青咬咬唇，她赶紧跪下，认错道：“也是孙女不够谨慎，让顾星萝有机可乘。” 乌阁老见乌淑青认错，心底对她的一丝不满消散的差不多了。 “起来吧。”乌阁老缓缓说道：“这事未必能怪你。 顾星萝到底不是受大儒熏陶出来的官家小姐，她打小就在乡野长大，学了无知村妇的尖酸无理， 又失踪多年，说是外出学医，也不知真假。 这品性真让老夫我大开眼界。” 乌阁老看向乌淑青，还是有些失望：“她就是使了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你是将来要当太子妃的人， 怎么就被她耍得团团转？” “是孙女一时不察。”乌淑青再次认错。 她知道祖父不喜欢有人忤逆他，顺着他的话，准没错。 果然，乌阁老没再多说什么，他只是道：“你多花点心思在太子身上。 皇上那边，我再想想办法。” “多谢祖父。”乌淑青温顺道谢。 乌淑青一走，乌阁老便喊来阿福，对他说：“顾星萝不能再留了，让你找的人，还没找好？” “阁老，最近时机不太好。”阿福解释：“天玄拍卖会拍卖《千门》，招来很多江湖人士，属下当心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想等上几天，谁知……北绪国皇商被杀，现在整个京城戒严，大理寺到处抓人。” 要是此时动手，抓进去的人里头，很可能就有他们派出的人了！ 乌阁老闻言，沉默了下来。 “北绪国皇商是怎么回事？”乌阁老不懂江湖事，更对拍卖会没什么兴趣。 他想要什么，下面的人自会双手奉上，何必花钱去跟人争抢拍买。 但北绪国皇商这个身份，不得不让乌阁老重视。 阿福专门替他干脏活，清楚得很，便道：“北绪国皇商拍下了据说画有是神芜国国库的藏宝图，在京城三十里地被人杀了，藏宝图不翼而飞。” 大理寺现在要查的不仅是凶手，还要找回藏宝图。 第229章 没说他是熟客啊 云来斋，三楼天字号雅间。 一袭竹纹蓝袍的年轻男子，长相帅气英俊，不说话的时候，气质倒也挺吸引人。 “殿下，大理寺人手不够啊，我爹已经整整两天没合眼了。 我知道您手底下不是有好些能人，就不能借我一个？ 就一个！协助我查案，我保证查个水落石出！”谢尧竹喋喋不休地说着，十分殷切地给墨昀辞倒茶。 墨昀辞端正坐在软垫上，面色淡然地拂开他的茶。 身后的洛肆立马倒了一杯温茶放在太子面前。 谢尧竹神情讪讪，但他不屈不挠，又将糕点推到墨昀辞面前：“吃这个！云来斋新品，很好吃的。” 墨昀辞扫他一眼，淡声道：“谢大人若没有本事，他就不配坐这个位置。” 他手中的暗卫不是这么用的。 谢尧竹闻言，张了张嘴。 话是没错，可那不是他爹嘛。 两天没回家，他娘特意做了些热饭热菜送去，回来满脸愁容，说他爹忙得没怎么吃没怎么睡，但案子却一直没有进展。 要排查的嫌疑人实在太多了，这两天抓进牢里讯问的人，牢房根本装不下。 那些都不是什么善茬，大多是有武功底子的江湖人，有的脾气爆，当场就动手了。 现在药铺里还躺着好几个官差。 谢尧竹如今在翰林院当个修编，对他来说是个闲差。 别人看在他爹是大理寺卿的面子上，不会故意给他重活，所以他一进去的时候，就很轻松。 “那不是没什么头绪嘛，我听翰林院的同僚说，被杀的皇商还挺有来头？”谢尧竹摸摸脑袋。 北绪皇商被杀这事瞒不住，就连翰林院的官员都知道了。 本来也是，大理寺到处抓人，动静这么大，只要不是眼瞎耳聋的，都能知道一二。 “嗯。”墨昀辞凉凉的应了一声。 就没然后了。 压根不接谢尧竹的话。 谢尧竹叹口气，太子殿下一贯如此。 他来之前，也料到太子不会多说什么的。 忽地，谢尧竹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墨昀辞，目光晶亮，说：“我早前听人说永安侯的五姑娘回来了， 我是不是可以找五姑娘帮忙！” 要知道，当年京郊河的抛尸案，可是有顾小五一份大功劳！ 若是没有她大半夜不睡觉，去敛尸房凑热闹，想要破案，恐怕还要花上一段时日。 而皇上震怒，给了期限！ 期限一过，整个大理寺包括他爹都要遭殃。 当年顾星萝才六岁，就如此机灵聪慧。 这宗皇商被杀案，五姑娘兴许能有办法！ 一想到这，谢尧竹突然有点坐不住了，恨不得现在就从三楼跳下去找顾星萝。 墨昀辞瞟了一眼仿佛坐垫扎人的谢尧竹，眸色深沉不定，冷声：“你要找顾小五？” 谢尧竹没听出他话里侧隐隐的不悦，忙不迭点头，心里直夸自己是个大聪明，他语气跟着轻松不少：“是啊，五姑娘眼光独到，肯定能找出常人所不能发现的。” 谢尧竹继续夸自己：“当年多亏我跟着殿下去了鹿鸣书院，四舍五入一下，我就是五姑娘的同窗。 不然我都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谢尧竹丝毫没察觉，他说完这个，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带着一股凉飕飕。 低着头颅的洛肆抬头飞快望了谢尧竹一眼，随即立马垂头。 洛肆心道：谢少爷这些年，除了长个外，也就胆子养得肥了点。 “殿下，我为命案忧心，想出一份力，容我先告辞了。”谢尧竹打了好几个喷嚏，他笑呵呵地拱手。 他迫不及待要去找顾星萝。 谢尧竹走得很快，几乎是小跑着出了云来斋，直奔永安侯府的方向。 “洛肆，备车。”墨昀辞忽而开口。 洛肆一副果然之色，立马下去找掌柜备马车。 云来斋对主子出行的工具，一直是妥善准备好的。 半刻钟后，谢尧竹跑得气喘吁吁，大口大口喘气，眼看马上就要到前面的永安侯府。 一辆颇为眼熟的马车从他旁边路过，驾车的是洛肆。 而后，马车在永安侯府门口停了下来。 墨昀辞自马车上下来，随意拂了下衣袖，动作依然十分优雅。 洛肆跳下马车，快步踏上台阶，一手握剑，一手敲门。 门房瞧见来人，着急忙慌地打开大门，毕恭毕敬把请了人进去。 谢尧竹一脸懵逼：？？？ 殿下没说他是永安侯家的熟客啊。 还有，殿下他也要去找五姑娘，怎么不早说啊！ 跑死他了！ 眼见永安侯府的朱红大门马上要关上，谢尧竹回过神来，急忙大喊：“慢着慢着，还有我！” 他忙不迭跑了过去。 门房当然是认得墨昀辞的。 侯爷往日里从不带客人回来。 就在前两天，侯爷不但带了贵客进府，态度恭敬，一看就是大有来头。 门房当场就把人记住了，生怕得罪贵客。 不过，贵客今日上门居然不是找侯爷，而是找五姑娘。 难道贵客是侯爷看上的未来女婿？ 门房在心底纳了闷，没敢说出来，急急忙忙去找郭管家。 等郭管家派来下人通传给顾星萝，她人正吃着紫荆做的腌萝卜，她捧着一只海碗，嘴里说话含糊不清：“又是秋家哪个亲戚？” 怎么一茬一茬的来，韭菜都没他们会来事。 下人愣住了，忙解释道：“是贵客上门，郭管家在前院大厅好生接待着，贵客还等着五姑娘过去呢。” 不是什么打秋风的亲戚。 能让郭管家接待的贵客，顾星萝顿时心里有数。 她低头咬了一口萝卜，吃得咔嚓咔嚓脆响，才起身往外走：“那去看看。” 下人原本被郭管家耳提面命，心里还挺紧张的，认为前厅的是大人物。 可见到顾星萝这么随意，手里还捧着个大海碗就走了。 下人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心里跟着放松了些。 “五姑娘，小的给您带路。”下人连忙追上来。 顾星萝边吃边走，步子并不慢，十分率性干脆。 此时，前院大厅。 氛围冷凝。 谢尧竹有些坐立难安，时不时往外面望去。 第230章 只能委屈别人 “殿下，请喝茶，用些糕点。”郭管家诚惶诚恐地端茶倒水，满脸局促。 这可是太子殿下！ 他何德何能能见到天家的人！ 还是如此近的距离。 “五姑娘什么时候过来？”谢尧竹伸长脖子张望道。 郭管家不敢怠慢他，“谢少爷，我们五姑娘很快就来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太子殿下不找侯爷，而是找五姑娘。 难道是上次探春宴的时候，五姑娘不小心得罪了太子殿下？ 除此之外，郭管家想不到别的。 毕竟……五姑娘脾气不太好，从不委屈自己。 要真是不小心得罪上了，从不愿意委屈自己的五姑娘，只能委屈别人了。 郭管家想了很多，门房告知他的第一时间，便让人从后门去通知侯爷。 想来侯爷就算再忙，也会马上赶回府。 没等郭管家想完，顾星萝就捧着海碗走了进来。 谢尧竹一见到她就仿佛看到了救兵，眼睛发亮，赶紧站起来对她拱手，说道：“五姑娘，你可算来了！” 顾星萝微微一怔，盯着谢尧竹看了看，只觉有几分眼熟。 全然没注意到坐主位的某人，面如寒冰，他陡然放下了茶杯。 “五姑娘，这是谢少爷，大理寺卿的公子。”洛肆忙介绍道。 哦，谢尧竹。 顾星萝点了点头，有印象了。 不过她似乎跟谢尧竹没什么交情吧。 顾星萝非常自然地坐到另一个主位，一边撩裙入座，一边挽起一截袖子的手拿起竹签，“说吧，找我什么事？” 可以说是，她整个人非常随性了。 谢尧竹望着她呆愣住了。 “衣袖。”默不作声的墨昀辞突然开了口，声音如覆一层寒霜，带着隐忍的不悦。 顾星萝低头看了眼，海碗里装着满满的白醋，她今天穿着芙蓉色留仙裙，广袖容易沾到，索性卷了小截右袖上去，露出皓白细嫩的手腕。 听到墨昀辞提醒，顾星萝放下海碗，顺手将左袖卷好，确定对称了，才把海碗端起来。 顾小五不禁在心底非常不给面子的吐槽：墨昀辞这厮真是越来越多毛病。 除了有几近变态的洁癖不说，现在还多出一个啥玩意都要讲究对称。 谢尧竹和郭管家看着顾星萝唱反调似的卷起另一只衣袖。 谢尧竹瞠目结舌：五姑娘小时候跟殿下作对的风格，是丝毫没变啊。 郭管家心里叫苦：五姑娘！这是太子殿下，您不要去挑衅啊！ 洛肆习以为常地沉默了，暗道：难道你们不知道，五姑娘在这货脑回路向来很奇怪？ 顾星萝已经低头拿着竹签去叉萝卜，突然感觉手腕一凉，目光一侧，是墨昀辞的手。 顾星萝疑惑抬头，看向他。 墨昀辞面色发冷，他伸手将她衣袖放下来，还往下轻扯了一下，直到看不到一丁点儿手腕。 “另一只手。”墨昀辞声音带着薄冰，拿过她的海碗放在桌上。 顾星萝一愣。 他低垂眼眸，很是认真，将她另一只手的衣袖放下来。 墨昀辞微凉的指腹不经意擦过她手腕，触感滑嫩。 墨昀辞指尖发麻，像是心脏跟着一阵酥麻。 墨昀辞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神情缓和了许多：“可以了。” 没人发现，他在袖袍中的手蓦地握紧，手心竟渗了汗。 顾星萝眼神古怪地看他一眼，很想问他抽什么风。 他今天上门找她，总不能是来检查她衣冠整不整齐的吧？ 顾星萝突然有点不爽，她在家好端端的，他还要管东管西。 她眼珠子一转，将手边的海碗推到他面前。 顾星萝抬起下巴，表情十分骄傲哼唧一声：“我吃萝卜不方便。” 墨昀辞面色不变，拿起竹签挑了块萝卜。 顾星萝才不跟他客气，立刻凑过去嗷呜一口吃进嘴里。 一连吃了三块萝卜后，顾星萝心情有点好转，看了眼墨昀辞，又看了看谢尧竹。 “说吧，找我什么事？”她撇了撇嘴。 谢尧竹的下巴都要惊掉了。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温和的太子！ 对，就是温和！ 五姑娘也是勇啊，居然敢让太子喂她吃萝卜！ 最重要的一点是，太子竟这么纵容五姑娘。 他们俩…… 谢尧竹脑子突然就短路了，不敢继续往下猜想。 他眼神不由望向墨昀辞，企图想要看出什么，确认一下自己的想法。 谁知，谢尧竹念头刚起，就对上墨昀辞凉凉一眼，不带一丝感情。 谢尧竹咽了咽口水，眼睛不敢乱瞟，低下头拱手跟顾星萝说：“我有一事想求五姑娘帮忙。” 求她帮忙？ 顾星萝的注意力被谢尧竹的话吸引。 她扭头看着谢尧竹，直白道：“北绪国皇商被杀一案？” 谢尧竹闻言，用力点头：“是的。” 他就知道五姑娘这么聪慧，肯定知道自己的来意。 “查案找大理寺。”顾星萝想也不想就拒绝。 大渊有的是人，京兆尹不行，不是还有大理寺。 大理寺不行，不是还有刑部。 谢尧竹求到她头上，好没道理。 再说，她哪有空帮忙查案。 她很忙的好不好。 顾星萝转过头去，对墨昀辞抬了抬下巴。 看得郭管家眼皮狠狠一跳，替五姑娘捏了把冷汗。 可是，他没胆子吱声。 墨昀辞面色平静，很是纵容地又喂了她一块萝卜。 然后，他放下竹签，淡淡道：“不能吃太多酸食，对胃不好。” 顾星萝也吃够了，嚼了嚼酸萝卜咽下去。 她抬眸，见墨昀辞一脸淡然，难免有些好奇问道： “这次命案，皇上给了多少天期限？”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多年前京郊河命案，皇帝也是下了期限。 便宜爹也要协助查案。 不然她才不会插手。 这一次，她爹应该不会被卷进其中了吧。 “一个月，赶在北绪国使臣团来京之前。”墨昀辞声音平波无澜。 他没有对顾星萝有所隐瞒的意思。 被杀的北绪皇商，来头的确不小。 皇商名叫薛进宝，是北绪国太子妃亲哥哥的正妻娘家人。 太子妃非常得宠，她与哥哥兄妹感情很好。 而她哥哥对发妻也是颇为疼爱。 这死的不仅仅是近亲，还是北绪国太子的钱袋子。 第231章 线索 顾星萝眸光轻闪，没说话。 皇商薛进宝的死，北绪国居然派出使臣团。 那所谓的一个月，不过是使臣团来到大渊的时间。 实际上，这件事情十分棘手。 不但要找出凶手，还要找回藏宝图。 若是别的东西倒还好，只需要给使臣团一个合理交代就好。 而藏宝图的背后极有可能是一国国库。 北绪国近年与大渊王朝不和，藏宝图到了北绪国手里，日后成了北绪国伤害大渊的矛，又该如何说？ 如果藏宝图没有交到北绪国使臣团手中，北光国又会不会将此作为针对大渊的借口？ 谢尧竹眼巴巴看着顾星萝，语气带着些许恳求，问道：“五姑娘真的不能帮忙吗？” 顾星萝摇了摇头，“我不会查案。” 她停顿了下，叹了口气，双手一摊，说道：“若你是觉得当年京郊河的命案，那未免有点高看我了。 我只是手中刚好有一瓶花肥。” 虽然顾星萝想知道神芜国的国库与秋家库房，到底有没有关联。 但她不会帮谢尧竹这个忙。 于公，谢尧竹请她帮忙，只是出于他个人意愿。 并不能够代表他爹谢大人的意思。 谢大人未必肯让她插手案子。 大理寺又不是没人了。 这事再怎么棘手，按理也轮不到找顾星萝解决。 再者，她不一定能够破案。 于私，她和谢尧竹真没什么交情。 墨昀辞就没提这茬，非常知趣。 顾星萝瞅了眼墨昀辞，觉得这厮也没那么讨厌。 谢尧竹见顾星萝语气平静，但态度坚决，反而不好说什么了。 他没待多久，便主动提出告辞。 顾星萝没留他，她转过头看着似乎没打算走的墨昀辞：这厮咋回事？你俩不是一块来的吗。 怎么没有一块走的意思。 顾小五眼神透露出的‘逐客’意思简直不要太明显。 洛肆满头黑线，暗道：五姑娘也太不待见殿下了点。 最后，还是顾星萝‘好心’提醒这位尊贵的太子殿下，语气轻松：“时候不早，你再不回去宫门该关了。” 原本想劝五姑娘留太子用膳的郭管家呆住了。 郭管家抬头朝外头看了眼，他确定是快到晌午用膳的时辰。 宫门哪有大中午关的道理。 五姑娘欸，咱们侯府不缺饭菜！ 郭管家暗暗为顾星萝捏了把冷汗，这种逐客大不敬的话，肯定会惹怒太子！ 您瞅瞅啊，太子殿下面无表情，整个人冷冰冰的，一看就很不好惹！ 谁知，下一秒。 墨昀辞面色平静的站起来，很是自然地接下她的话：“嗯，孤先回去了。” “走好。” 顾星萝挥了挥爪子，端起海碗，转身就回她的烟霞小院。 看得出，没有一丝挽留的意思。 郭管家站在原地，看了眼离去的太子和谢家少爷，又看了看快见不到身影的顾星萝，有些难以置信。 这……太子殿下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就为了给五姑娘扯两下衣袖，还纡尊降贵给她喂酸萝卜吗？ 不知怎的，郭管家脑海里突然就回想到刚才这一幕，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太子殿下是不是对五姑娘……太好了些？ 京城里，不是人人都在传太子殿下森冷无情，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呢。 墨昀辞和谢尧竹刚离开没一会儿，顾侯爷匆匆从外头赶回来。 顾侯爷穿着身青色官服，满头冒汗，但他步子稳健，大步流星走进来。 他扫视一眼周围，说话声音略低跟郭管家说话：“你不是说殿下来了？” 顾侯爷心里有些奇怪。 薛进宝被杀，此事涉及两国表面和平，太子殿下是该重视，想询问一下案子进度无可厚非。 可是怎么跑他家里来了？ 还有，前几日，太子殿下到底想来府上做什么来着？ 人也没进屋坐，听完郭管家的话，当场就掉头走了。 顾侯爷至今一头雾水。 郭管家看了眼顾侯爷，“已经走了。” 早知道他就不派人通知侯爷回来了。 “走了？”顾侯爷琢磨出一丝不对劲，太子找的不是他吗？ 郭管家仿佛知道顾侯爷心里想法，他不禁补充这么一句：“太子殿下和谢大人的公子一起过来，是来找五姑娘的。” 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提到过侯爷您。 “找小五做什么？”顾侯爷疑惑地问道。 郭管家低着头，说：“谢公子想请五姑娘帮忙查案，不过五姑娘没同意。” 查案？ 小五还懂查……嗯？？？ 顾侯爷一愣，随即皱起眉来：“谢大人家的公子找小五查皇商命案？” 郭管家没有说话，默认了。 命案能是什么好事，除了京兆尹和大理寺、刑部的人，谁听见死了人，不躲得越远越好。 更何况，五姑娘是姑娘家。 怎么能沾血腥，何况还是人命！ 谢大人家的公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胡闹！小五一个姑娘家，提什么命案，要是吓坏小五怎么办！”顾侯爷想法倒是和郭管家非常一致，他立即就斥了声。 京城最近来了这么多江湖人士，各个身怀武艺。 现在顾侯爷和谢大人的怀疑对象，就是这些个江湖人身上。 他闺女要是不小心卷进来，被这些坏心的江湖人盯上，他找谁哭去！ “侯爷言之有理。”郭管家非常认同地点头。 两人对谢尧竹狠狠的批判了一顿。 全然忘了，顾星萝压根就不害怕。 在很小的时候，她不但帮着破了京郊河命案，还弄死两个闯进她小院的‘毛贼’。 顾小五不吓坏别人，就已经很不错了。 一时之间，顾侯爷也忘了追问墨昀辞跟过来的事了。 …… 顾小五回到小院，用过膳后，舒舒服服睡了一觉。 太阳还没有下山，她换了身窄袖衣裳，跟紫荆说了声，便带着顾一出府去。 师徒两人骑着马，一前一后出了京城。 “师父，不是说不帮忙查案吗？”顾一不由好奇问道。 对于谢尧竹来侯府，顾一听府里的下人说了几句。 虽然顾一从来没见过顾星萝查案，但是他对师父莫名崇拜。 “嗯，不帮。”顾星萝声音清晰地应了一声。 第232章 百里家少主夫人 她自己查自己要的。 她只是想看一眼藏宝图，借此判断自己心中猜想。 跟大理寺要找到凶手，目的虽然一致，但她没想插手官府办案。 三十里地，对一般人而言，需要花上大半天的功夫。 但对顾星萝师徒却不用。 薛进宝被杀的地点，就在官道不远的地方。 当时是由薛进宝的贴身随从报官，消息瞒不住，短短的时间里，整个京城早就传得沸沸扬扬。 虽然百姓们口中的消息有夸张成分，说得跟他们亲眼所见一样。 但是案发地点、随从报官时间等关键信息没有出错。 薛进宝的死，让进出京城的人骤减，顾星萝师徒打马走来，路上没有什么行人，紧赶慢赶到三十里地的时候，天色渐渐变黑。 不过这对有武功的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晚上视线依然清晰。 到了地方，顾星萝利落下马，顾一立马牵住马绳把马儿拴在路旁。 官道旁有一茬半人高的草丛，中间段出现人为踩踏的痕迹。 往前走，出现一个斜坡。 斜坡下面有不少石头，其中几块染了血。 看来，薛进宝就是死在这个地方。 据说，薛进宝当时人有三急，便停下马车钻进草丛里。 结果半天没见出来，随从过去一看，发现人早死在斜坡底下，被人一刀割喉，扒掉了全身的衣服，包括亵裤都没留下。 将薛进宝藏在身上的藏宝图带走了。 从始至终，随从都没有听到半点动静。 “师父，已经过去两三天了，还能找到线索吗？ 会不会线索已经被官府的人都带走了。”顾一走到顾星萝旁边，出声道。 “先下去看看。” 顾星萝不紧不慢地走下斜坡。 刚走近，她目光一扫，就发现几块有血迹的石头下面，泥土颜色跟周围不一样。 隐隐有一股血腥味传来，混夹着泥土潮湿的味道。 原于昨夜飘了场小雨，但雨势不大。 薛进宝当时应该就躺在这里，任由脖子的血汩汩流出。 嗯？顾星萝的目光一顿，蹲了下来，随手拿起旁边一块长扁石头，在带血的土里翻了翻。 泥土堆里掉出指甲大小的白色碎渣。 “这是什么？”顾一有样学样地蹲在旁边看了眼，不禁问道。 他没看出什么来。 白色的碎石屑？ 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顾星萝的目光一直落在白色碎渣上，平静说道：“骨头碎渣。” 如果是一刀毙命，那极有可能是动手的人力气之大，一刀下去，喉骨断裂，拔刀之时，带出来的骨渣。 而能带出骨渣的兵刃……顾星萝眸光微闪，一定有血槽！ 顾星萝扔开石头，她站起来，左右环顾一圈。 除了这个斜坡，周围被杂草丛覆盖，能藏人。 “我去转一转，你留在这里。”顾星萝说。 顾一点头，他已经掏出帕子将骨渣连同周围的血土包好。 顾星萝步子迈得很快。 夜晚的凉风，吹得半人高的杂草左右晃动，风中发出呜呜声，听上去怪渗人的。 连待在原地的顾一不由搓了搓起鸡皮疙瘩的胳膊。 顾星萝面色如常，沿着斜坡走了一圈。 她在杂草堆里发现好些人的鞋印，有的凌乱无章，有的交叠，有的深浅不一。 一看就是官府的人仔细搜查过。 春天泥土湿润，两三天前留下的鞋印依然没消。 顾星萝扯下根长长的杂草，丈量了一下，看上去最深的那个脚印，又多扫两眼，将鞋底纹路宽度记下来。 要是薛进宝的随从没有说谎可能，那就是有人知道薛进宝会经过这里，早早守着。 即便是武功高手，长时间停留在一处，也会留下较重的脚印。 只是，薛进宝的案子非同小可，大理寺和官差一起出动，人数加起来不少。 衡量脚印不一定是个有用的方法，聊胜于无吧。 顾星萝站起身来，拍了拍手，又转了一圈，无意中发现杂草堆里修了条小石子路。 整一条石子路旁边的土，有翻动痕迹，很新。 莫不是是新铺的路？ 顾星萝眸光闪动，没有急着下定论，她抬起头来，看着石子路的尽头方向…… ** 南虞国，天子脚下——盛都。 这里是南虞国最繁华的国都，各大权贵世家集中在这里，代表了他们显赫的地位。 此时，四个披头散发，面色憔悴，两眼乌青，活像是逃难来的流民排队进城。 “喂，你们几个……去城西门，今日有善人施粥，吃点好的。”守城的士兵都懒得看他们的路引，指了指另一个城门方向。 士兵的眼睛落在其中一个拄着拐杖的人身上，露出同情之色。 “你在说什么！我们才不是难民！”突然，左边最矮的人发出一声尖利女声。 秋莹莹气得跳脚，她声音尖锐：“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百里家族的少主夫人！ 还不快去安排一辆最好的马车，送我们进城去！” 她语气高高在上。 这话一出，城东门长长的进城队伍一顿。 百姓们不由朝前面四人的方向看来，皆是看傻子的表情。 哪里来的流民，想发财想疯了吧。 居然敢嚷嚷自己是百里家族的少主夫人！ 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丑八怪！ 晚上睡觉做梦的时候，有没有被自己吓醒！ 知道百里家族在南虞国代表了什么吗！ 那可是连整个南虞国皇室都要礼让三分的存在！ 是一个庞然大物。 南虞国皇室哪天改朝换代了，也不一定动得了百里家族。 可想而知，百里家族有多强大了。 “天啊！这几个人是没睡醒？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官兵大哥把他们赶出去吧，别放进城去了，得罪大人物就不好了。” “就是就是，盛都就不应该放难民进去，说好听点是难民，说不好听就是个乞丐。 还真会想啊，百里家的少主夫人！” “百里少主那样天人之姿的人，你是怎么敢肖想的！太不要脸了！ 公主想要下嫁给百里少主，都被百里家拒了，你还能比公主更优秀？” 第233章 一封信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脸上似乎都挂着嘲笑，这让秋莹莹感到十分生气。 一群该死的贱民！ 秋莹莹猛地转过头，眼神恶狠狠瞪着这些人。 她要把这些贱民的样子全都记下来，等会进了盛都，就立马让百里家的护卫将他们统统抓起来！ 竟然对她这个百里未来主母大不敬，一个个都跑不了！ “这是路引，赶紧放我们进去！”秋莹莹掏出路引，语气带着不耐烦。 原本秋莹莹还会装一装，但她拿到金花茶之后，赶回南虞国的路上，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今后如何风光。 有时候，夜里睡觉都会被美梦美醒，一想到自己突然暴富，秋莹莹心底深处最真实的自己，就冒了出来。 她不想装了！ 起码在这群贱民面前，她懒得应付！ 士兵看着秋家四口，感觉这家人跟失心疯一样，有点犹豫要不要放他们进去。 要知道盛都里面，贵人无数，走在大街上，随便揪一个，都可能是某某世家的亲戚。 这几个疯乞丐进城，冲撞了贵人，贵人万一生气，迁怒到他们放进城的怎么办？ 守城的士兵不得仔细检查路引，再三确定不是造假的，才不怎么愿意地放秋家四人进城。 一进城，秋良祥就催着马上去百里家族，让百里家的人出来迎接他们。 他一个瘸子跟着他们颠簸回南虞国有多辛苦！ 要不是有百里家族这个未来亲家钓着他，秋良祥早就不干了！ “不要急！”秋南艳不同意，连忙拦住秋良祥，“我们到底是百里家族未来主母的娘家人， 现在这个样子出现在百里家族门口像什么样子，岂不是让他们看轻莹莹。 再说，你妹妹莹莹天生丽质，肯定要以最好的模样出现在百里少主面前。” 怎么对付男人，秋南艳自诩非常有经验。 男人都喜欢年轻貌美又有气质的女子，她从小省吃俭用教导出来的莹莹，堪称女子典范。 秋南艳不信没有莹莹迷不倒的男人。 但前提是要好好打扮一番。 此时，蓬头垢面，看上去跟乞丐没什么区别的秋莹莹点了点头，递给秋南艳一个赞赏的眼神：“娘说的没错，爹和哥哥想过富贵日子，就要耐得住性子。” 光有婚约信物怎么够。 秋莹莹自认为还需要自己的貌美迷住百里少主，让他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男人嘛，得不到的女人，他们才会认为是最好的。 秋家四口为了赶回南虞国，怎么快怎么来，将所有盘缠花得所剩无几。 最后他们只能找到一家最便宜的客栈，好好清洗打扮。 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他们在心里不禁埋怨起永安侯府不会做人。 明知他们要离开大渊，居然没提要给他们盘缠，或送饯行礼！ 亏得大渊京城的百姓都说永安侯爱妻，一直没有续弦，呸！ 他就这么对他发妻的至亲，怕不是想嫁进侯府的女人太多，永安侯不知道选哪个抬见府吧！ 最好找一个面慈心狠的续弦，好好磋磨一下顾星萝。 秋嫣然的女儿就不配活得那么好。 秋莹莹在心底恶毒地想着，刻意挑了一支素净的银簪戴上，身穿象牙白衣裙。 看上去，素雅恬静。 跟她在大渊的时候，截然不同。 南虞国重文，男子大多喜欢附庸文雅，有时走在路上，还会有人诗意大发的吟诗一句。 于是，女子们的衣着打扮也渐渐偏向文雅。 不过也有例外，譬如明琼郡主，就是弃文习武，穿着鲜艳，比男子还勇猛，一直被百姓背后议论。 秋莹莹对着铜镜摆弄了几个自认撩人的姿势，心里自信满满。 百里少主就算身子骨再不好，那也是男人，常年静养喝药的人，喜欢的女人肯定不是明琼郡主那种男人婆。 “莹莹，你好了吗？”门外传来王柏旺的敲门声。 秋莹莹眼底闪过一丝厌烦，放下梳子，起身去开门。 王柏旺见她出来，脸上表情带着些许小心翼翼，他搓搓手：“莹莹，时候不早了，我和你娘、你哥都准备好，现在就可以走。” “走？走去哪里。”秋莹莹斜看他一眼，神色淡然。 “当然是去百里家族啊。” 进城的时候，不就是这么说的。 本来王柏旺和秋良祥是不知道婚约信物的事情，但是信物到手后，秋南艳到底没忍住，眉飞色舞地跟他们说了。 父子俩这一路做的美梦，比秋莹莹的还要美。 “你去叫个客栈伙计上来。”秋莹莹命令道。 王柏旺面色一僵，心有不满，但他没敢多说什么。 莹莹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对他。 秋家女子做主，何况莹莹马上是百里家族的少主夫人，不强势一点怎么管得住百里家后院。 正常的。 王柏旺安慰自己，转身下楼找来客栈的伙计。 秋莹莹将一封信交给伙计，又心疼地将最后半两塞过去，让他把东西送去百里家，一定要交到百里少主手里。 秋莹莹说得颐指气使。 客栈伙计拿着半两碎银，表情一喜，随即有些为难地说道：“姑娘，小的只能帮你送去百里家的人，不一定能到百里少主手里。” 百里少主虽然身子骨不好，相传他活不过二十，可是架不住百里家只有他一位嫡系少主！ 而且听说百里少主骨相精致，长得惊为天人，令盛都无数少女为之疯狂。 天天在见百里少主的人多了去，想送礼给百里少主的人也不少。 百里家族要什么有什么，根本不稀罕啊。 何况面前这位姑娘塞来信封。 大抵是什么寄托相思的情书吧。 秋莹莹说：“你送信的时候，顺带提一句秋家，我相信百里家族会遵守承诺的。” 伙计闻言，没多说什么，带话而已，不是什么难事，赶紧就去帮忙跑腿去了。 俗话说，东富西贵，南贱北贫。 百里家族是个几百年的庞大家族，位于西城区。 客栈伙计跑一趟，几乎绕了半座城，才将信和话带到。 朱管家回府的时候，就见门房拿着一封信，嘴里嘀嘀咕咕：“秋家？还说百里家会遵守承诺？ 怎么神神叨叨的。” 第234章 百里少主 百里家族从来不欠人情，只有别人欠百里家族的份！ 门房刚要跟往常一样，将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扔进箩筐里，最后送去给倒夜香的老头，一起扔得远远的。 “慢着。”朱管家听见门房的话，心思一动，喊住他。 “朱管家！”门房停下脚步，转头一看，声音恭敬。 朱管家走了过去，看着他手里的信，“这是什么？” 门房如实说道：“这是城北客栈伙计送来的信，说是要交给少主，提到秋家。” 朱管家沉吟了几秒，伸出手：“给我吧。” 说来也巧，百里家哪怕是精英弟子也没听说过秋家。 根本不知道秋家和百里家族有过婚约承诺。 但朱管家是百里家族的老人，他曾服侍过两个家主，故而知道百里家族的一些辛秘。 门房连忙把手里的信双手递过去。 朱管家拿着信，掀袍跨过百里家高高的门槛，脚步匆匆去了听澜阁。 听澜阁，栽种着无数细竹，碧绿一片。 四季常青的细竹小而高，枝叶繁茂，生机勃勃。 这是百里少主的住所，百里家主和主母都希望儿子能如竹常青。 竹林左侧的亭子里，男子一袭明紫衣袍，轻阖双眸，他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捻着黑棋，落在面前棋盘上。 而后，又执起白子落下。 男子容颜俊雅无暇，有一丝病态的苍白，周围竹林沙沙响，画面美好得很有一番意境，让人忘乎所以。 朱管家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抬步走近，低头垂眸，没敢直视：“少主，秋家的人找来了。” 百里钰缓缓睁开眼，又浓又密的眼睫投下一片小阴影，他低眸看了眼刚下的盲棋，将棋子丢进棋奁。 百里钰轻咳几声，声音如沐春风，问道：“咳咳，秋家？ 秋家不是销声匿迹了吗。” 朱管家拿出了信，递给百里钰：“秋家遣人送来的信，请少主过目。” 百里钰接过信来，打开一看。 信上只画了朵金花茶，很小一朵，画在了正中间。 百里钰一愣。 朱管家察言观色，小心翼翼问道：“少主，可是有什么不妥？” 百里钰抵唇咳嗽了几下，摆手：“没什么，秋家……” 他停顿了下，温和的声音多了一丝无奈：“秋家找我履行婚约。” 朱管家呆愣住。 百里钰没有隐瞒的意思，将打开的信递过去。 朱管家低头看到上面画了一朵小小的金花茶，便什么都没有了。 “少主，您如何得知，这是秋家要您履行两家的婚约？”朱管家问了出来。 “金花茶是秋家的族徽，也是信物。”百里钰缓缓说道。 而且，百里家也有一枚同等大小的信物。 跟秋家的金花茶是一样的。 只是…… 百里钰垂眸，长长的睫毛轻颤，像是黑色蝴蝶在舒展羽翼。 只是没想到，秋家的人消失多年没有动静，突然就找上来了。 以百里家族在南虞国要找到秋家的人并不难，但是听父亲说，秋家嫡系在二十年前的时候，就已经一夜之间灭亡了。 所以，现在是谁拿着秋家信物？ 当年侥幸存活下来的秋家嫡系血脉，又或是秋家旁系。 若是后者，是最近才找回秋家信物的吧。 仅仅一瞬间，百里钰想了很多，忍不住咳了起来：“咳咳咳……” “少主，竹林风大，不如回屋去？”朱管家略显紧张地劝道。 “我没事。”百里钰摆了摆手。 他身子骨向来这样，咳嗽是家常便饭，早就已经习惯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长大父母亲、朱管家这些人，只要他稍微咳嗽，就紧张得不行。 这时，竹林阴影的角落里，阿年拿来白狐大氅，给百里钰披上，然后又退到暗处。 百里钰拢了拢大氅，将信递回朱管家，声音清雅：“朱叔，尽快让人查一下，拿着秋家信物的是谁，先不要惊动他们。” 朱管家应了声：“是，需要事先通知家主和主母吗？” 毕竟，事关少主的婚事，非同小可。 这两年，家主和主母都非常关心少主的婚事，但是少主似乎无心哪家女子，便没给他张罗。 如今秋家的人拿着婚约信物出现，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子，品行如何。 “不用，回头我自会跟父亲说明。”百里钰语气平静。 朱管家闻言，立马退了下去。 百里家族在南虞国的根基很深，想要查几个人而已。 根本花不了多少时间，就能调查得清清楚楚。 就在秋莹莹刻意矜持地等着百里家族派人风风光光接她的时候，殊不知，自己一家四口的情报很快就出现在百里少主的书案前。 百里钰没急着去翻看，他刚喝过药，药效上来，他人有些昏昏欲睡，睡了一觉醒来。 外面天色漆黑，屋内立马有人点亮烛火。 “表哥，你身子好些了吗，阿年叔说你比昨天睡多两刻钟！” 百里钰一愣，转过头，对上一个十三四岁的灰衣少年，模样还没长开，模样有些稚气，说话隐隐露出两颗小虎牙。 “辞……” 少年立马打断百里钰的话，手里的一串小叶檀佛株转得飞快，不满地强调：“归虚！我还是清水观的道士！” 他只是被娘亲逼着还俗，蓄了发。 等他师父哪天驾鹤……阿呸呸呸！ 总之，他迟早是要回清水观继承观主位置的。 “你找我有事？”百里钰从容地问道。 他不像姨母，会为了个名字较真。 归虚自从还俗后，跟百里家的联系多了起来，一年之中有大半年在百里家客居。 渐渐的，归虚很黏百里钰这个表哥。 不过，他不会在百里钰喝药前后过来。 提到这个，归虚有些兴奋，他掏出一个小瓷瓶塞到百里钰手里：“师父这个月炼的固体本元丹。” 百里钰不是第一次收丹药。 用归虚的话说，药汤太苦，丹药冲水服用，什么味道都吃不出来。 “谢了，想要什么，找朱管家。”百里钰没有推辞。 归虚的师父虽然是个道士，但是懂些炼丹之术，炼的是养生丹，前去清水观的百姓，要是舍得花钱，也能买一颗回去。 有益无害。 第235章 太子又来了 “自家兄弟不谈这个。”归虚笑得爽朗，无所谓地摆摆手。 阿年端着盆温水进来。 百里钰净手后，拿着细棉布把手擦干净，冷白的手指隐隐透出一丝病态不健康的青筋。 “少主，是否先用膳？”阿年问道。 百里钰转过头看着归虚，声音清润：“用过膳了吗？一起吃吧。” 归虚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晚膳很快端上来，菜肴丰富，但以清淡为主。 只有归虚面前摆了盘辣子鸡和剁椒鱼头，是他喜欢的辣味。 阿年布菜，百里钰坐得笔直，动筷举止优雅，就连夹菜的幅度都跟精密计算过一样，每道菜只是浅尝即止，没什么口腹之欲。 有道菜要蘸酱料，阿年飞快的在酱料碟上点了下，就放在少主碗里。 归虚：“……” 每次他都不太想来表哥这里吃饭。 光是看着，就很折磨人了。 用膳过程，没有人出声。 百里家规矩如此，食不言。 没多久，百里钰放下筷子，已经吃好了。 阿年这才将一叠纸递过来，“少主，朱管家来过，这是调查出来的。” 一叠纸，大抵有十来张。 若是秋莹莹在场，怕是要震惊不已。 十来张的情报，将秋家四口的来历，过往，事无巨细的写得清清楚楚。 就连秋南艳花重金请来一位从皇宫出来回乡的老嬷嬷教导女儿，老嬷嬷姓氏名谁，家中几口人，教的什么，都十分具体。 但唯独缺了秋家去大渊王朝期间发生的情报。 阿年见百里钰看到了最后一张纸，出声解释：“朱管家已经在想办法联络我们在大渊的人。” 百里家族只在南虞国活动，就算在大渊和北绪国安插了人手，也都是一些边缘的人，可能消息有限。 百里钰随手放下一叠纸，他记性很好，过目不忘。 秋家四口的资料，实际有用的没多少。 百里钰揉了揉眉心：“让朱管家安排一下，明日我见见秋家的人。” 说完，他稍顿，“让秋家把婚约信物带上。” 归虚刚吃好放下碗筷，闻言抬起了头。 婚约信物？ 跟谁的婚约，百里表哥的吗？ 归虚表情诧异。 他怎么从来没听娘和姨母说起过。 他在百里家待着，隔几天都能看到送给表哥的女人，然后都被当天送走了。 还以为是百里表哥身子不好，才没有收下，原来是有婚约在身。 百里钰偏头，看了眼归虚。 这个表弟不会藏事，什么都写在脸上。 百里钰不由沉默了一下，手抵着唇轻咳了一声，风雅温和的声音：“百里家和秋家祖上有婚事约定， 秋家的人二十年前销声匿迹，今天突然拿着信物出现了。” 这件事倒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虽说没想马上告知父亲和母亲，但百里钰估摸着大抵能再瞒两天。 而且，百里钰对自己的婚事并不热衷，他能活到现在，都是跟老天借命。 归虚瞪大了眼睛，惊奇道：“既然消失整整二十年，今日拿信物找上门？ 百里表哥，确定是跟你有婚约的秋家人吗，会不会是谁冒名顶替的吧。” 不怪乎归虚会如此想法。 既然有婚约信物，怎么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 一出现，就是拿着信物提婚约。 这也太突然了，话本都不敢这么写。 “尚且不清楚，等见了人再说。”百里钰很是和气道。 百里钰低垂眼睑，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小阴影，遮挡住他晦暗的眸底。 不管秋家姑娘品行如何，他万万娶不得，会害了姑娘一辈子。 只是还有个问题—— 百里钰侧眸，目光落在桌上的资料上，微微攒眉。 归虚说的有几分道理。 秋家人是今天进的盛都，从大渊而来…… 秋家信物，此前在谁的手里？ 提起大渊，百里钰不禁想到某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 也不知道顾星萝如今怎么样了，算算岁数，今年她约莫十五六岁？ ** 大渊，京城。 顾星萝跟顾一从京城郊外回来，已是半夜三更，城门早关了。 师徒俩都困了，索性翻墙回府睡觉，等白天让郭管家将城门外的马儿牵回来就好。 一睡就到了中午，顾星萝伸了个懒腰醒来，任由紫荆摆动。 她眼角余光扫见桌上一封红色请柬，疑惑地问：“谁送的请柬？” 紫荆顺着顾星萝指着的方向看了一眼，一边给她梳发，一边说：“那是大夫人派人送来的， 说是四姑娘马上要嫁人了，请侯爷和姑娘两天后吃顿饭。” 停顿了一下，紫荆补充一句：“在云来斋。” 顾星萝一开始还有些迷糊谁是大夫人，随后想到她那毫无血缘关系的大伯和他夫人王氏。 “云来斋？”顾星萝挑了下眉。 以前在侯府的时候，顾星萝就看出来王氏是个抠门的，她作威作福这么多年，全是靠着侯府的名望，还有她死死攥住的管家权。 坑她几次东西，王氏脸上那割肉一般的表情，藏都藏不住。 王氏竟然会主动上门请她和便宜爹吃饭。 而且，还是为了顾知芷。 顾知芷是庶女，王氏会这么大方？ 紫荆点点头，继续说：“听说是四姑娘找到了值得托付的良人，大夫人很是为她高兴。 这大夫人分明是想炫耀四姑娘嫁的好。” 若不是这样，王氏怎么会替庶女张罗。 王氏自己的女儿顾知柔，嫁人都没这般待遇。 “顾知芷要嫁的人是谁？”顾星萝有些好奇了。 “可能是京城里的哪个权贵吧，请柬上没写，藏着掖着呢。”紫荆颇有些无语。 这请柬只写了四姑娘的姓名，其他一概没有。 不知道的还以为防着谁，会将四姑娘的未来夫婿抢走一样。 顾星萝闻言，顿时没什么兴趣。 紫荆给顾星萝梳了个双平髻，两边对称各斜插一支金步摇，流苏垂落，底端镶着小小的金铃铛，轻轻摇晃，便发出清脆铃响，很是悦耳。 顾星萝见紫荆兴致勃勃，倒没扫她兴，换上相得映彰的鹅黄衣裙，腰束月白绸带，如同一朵春天初绽放的花儿一般明媚动人。 顾星萝没想出府，抱着小毛毯要去凉亭中吃瓜果打发时间，却不料，郭管家说太子殿下……又来了。 第236章 碎骨 顾星萝：？ 侯府是他宫外的家吗，怎么来得这么自然。 顾星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欢迎：“他来做什么？让他找我爹去。” 郭管家也想找侯爷，但是太子点名找五姑娘，苦着脸：“侯爷天没亮就出府了。” 现在侯府能做主的，只有五姑娘你啊！ 顾星萝想了想，说：“你带他过来吧。” 郭管家闻言，赶紧退下去找太子殿下。 紫荆连忙把石桌上自家姑娘吃的瓜壳果皮清理干净，重新摆上。 墨昀辞来得很快，身后跟着洛肆，再后面是差点被甩开的郭管家。 顾星萝一头黑线，这厮倒是挺熟门熟路的。 她也没见他来过几次啊，是趁她不在的时候，偷偷踩过点吗。 他可是堂堂太子殿下欸，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有失身份！ 顾星萝待的凉亭，是侯府小花园里的。 小花园虽然不如皇宫御花园，花团锦簇，但也有零零星星的花朵绽放，春意盎然。 墨昀辞穿着一袭月白锦袍，明黄的腰封，衣襟和袖口也是明黄的祥云纹，白色长靴，剔透明黄玉发冠。 他容颜本就俊美绝伦，眉眼精致，透着天生冷感，鼻梁挺拔，薄唇如樱，踏着微风而来，比小花园的景色更盛，恍若水墨画缓缓铺开来。 就如同谪仙一般，浑身气质矜贵又冷漠，散发上位者的高不可攀，足够引得无数少女怀春—— “咔嚓咔嚓！”顾星萝低头咬开板栗一角，抬头看了眼墨昀辞，继续跟板栗较劲。 大渊如今处处是春天，不是板栗收获的季节。 这些板栗是从别国的商人那买回来的。 郭管家提袍跟上来，看见五姑娘正埋头啃壳，两颊鼓起，没空搭理人，他心头一紧，快要跳到嗓子眼。 五姑娘喂，别啃你的栗了，太子殿下那么大个活人，你没瞅见吗！ 然而，墨昀辞仿佛见怪不怪，在她对面坐下来。 洛肆主动上前给殿下斟茶。 墨昀辞瞥眼站在亭子前欲言又止的郭管家。 郭管家立马低下头，不敢直视，退了下去。 墨昀辞转眸，见顾星萝一边吃着板栗，一边低头喝紫荆端来的茶水。 墨昀辞面色平静，丝毫没有恼意，他忽然问道：“昨日出城可有找到什么线索？” “咳咳咳……”顾星萝猝不及防咳了起来。 丫的，他什么时候盯上的？ 明明出府前后，她没发现有人盯梢。 顾星萝抬起了头，看着墨昀辞，眨了下眼：“你怎么知道我昨晚做梦出城去了，你跟我梦一起去了？ 为什么你梦里有我，但我梦里没你欸。” 墨昀辞：“……” 他太阳穴跳了跳，心里也跟着一紧绷。 胡闹！他怎么会、会梦见她。 她在胡说什么，顾小五的胆子越来越大了，根本不怕他。 好像……她也从来没怕过自己。 墨昀辞沉默了一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顾小五的时候，心跳有些加快。 以前怎么看都觉得这胖丫头颇有些讨厌，耍滑头得很。 如今，却觉得这丫头怎么看都挺……好看。 墨昀辞觉得自己大抵是疯了。 “东城门的守城士兵看到永安侯府的人出城牵马。”墨昀辞薄唇紧抿，淡淡说道。 永安侯府的下人两手空空出城，回来牵着两匹马。 永安侯府的马是战马，极其好认，就算是一般的权贵，有钱也难以买到。 顾星萝：…… 失策了。 现在京城四处严抓，进出城的人都要排查一遍，她昨天跟顾一打马出城，却由下人把马牵回来。 而东城门的官道方向，正是薛进宝遇害的地方。 守城的人肯定会上报。 顾星萝无语望天，她就不该睡懒觉，怎么也该翻出去亲自把马弄回来。 “现在可以说了？你有何发现？”墨昀辞问道。 顾星萝下意识坚决不承认，想了一想，还是算了。 她便宜爹最近也跟着大理寺四处奔跑，想要早点抓到凶手呢。 “哎呀，也没什么，我就是去郊游，溜达的时候不小心看了两眼。 没发现什么，脚印这么乱，能搜查的地方，肯定被翻过了。 不过凶器应该是带血槽的利刃。” 她也没看过卷宗，大理寺的仵作肯定写得更详细。 顾星萝努力睁着水蒙蒙的大眼睛，力图证明自己多么无害。 殊不知，她长开的桃花眼紧紧盯着一个人瞧的时候，十分勾人。 墨昀辞眸色一暗，心里又涌起怪怪的感觉。 他随即蹙起眉头，压下心头的异样，沉声道：“洛肆。” 洛肆当场拿出卷宗递向顾星萝。 顾星萝噎住。 这厮当真是有备而来。 不过，顾星萝对神芜国的藏宝图确实有些好奇。 她更多的是想验证自己的猜测，到底跟秋家宝库有没有关系。 顾星萝拿过卷宗翻看起来。 “五姑娘如何得知是带有血槽的利刃？”这时洛肆问了出来。 大理寺的人将案发现场掘地三尺，找到的线索十分有限。 更多的线索，都是来自薛进宝那名报官的贴身随从。 顾星萝一边低头翻阅，一边随口道：“那里有碎骨。” 贴身随从没听到动静，又是一刀毙命，碎骨只能出自带血槽的利刃。 喉骨比其他部位的骨头要碎一些，拔出利刃的时候，血槽很容易磨出点碎骨掉出来。 洛肆诧异地看了顾星萝几眼。 碎骨？ 他杀过的人不在少数，却没有第一时间联想到利刃会有血槽。 五姑娘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墨昀辞眸光微闪，沉静地看着她。 卷宗上的资料没什么信息，薛进宝被一刀毙命，几乎整个脑袋与尸体分离，只有后颈一丁点皮肉黏着身子。 生前没有中毒迹象，但无法确定有没有服下麻药，又或是使人神志不清的药。 指甲缝隙干净，死前没有痛苦。 卷宗上面没提到碎骨，只猜测是凶器是把宽刀，下手的人非常利落，没有动第二刀，肯定有丰富的杀人经验。 “没了？”顾星萝翻到最后一张，她感到有点不可思议：“对凶手的体型特征推断呢？” 第237章 现在有了 墨昀辞面色淡定，眼皮轻掀，冷冷扫向洛肆。 洛肆哽住了。 殿下，大理寺递上来的卷宗，与他无关啊。 怎么就迁怒到他头上来了。 “除此之外，你还看出了什么？”墨昀辞转眸，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顾星萝摇了摇头，“没了。” 卷宗上面的信息就这么多，她也推敲不出个花来。 墨昀辞定定看着她，顿了下问：“你想验尸？” “我不会。”顾星萝一怔，毫不犹豫地说道。 她不会验尸。 她只是看过太多的尸体，算不得会验尸。 墨昀辞闻言，没什么反应，似乎在他预料之中。 顾小五一直懒得动弹，好像对很多事情都不在乎。 墨昀辞墨玉般的眼眸，不经意地掠过她慵懒又漂亮的桃花眼。 异常的蛊惑。 墨昀辞心底窜起一丝别样的烦躁之感。 她长大后，不像母后宫里曾经养的那只狸奴，反倒更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时不时眨巴眨巴蛊惑人心的眼睛，过分璀璨动人。 墨昀辞抿紧了唇，这种感觉很陌生，他并不习惯。 “孤先回宫了。”墨昀辞站起来，走得很是匆忙。 看着某人颀长挺拔的身影越走越远，顾星萝一脸困惑。 不是，墨昀辞到底是干嘛来的？ 兴师问罪？这也不像啊。 放作平时，他那毒舌高低不得嘲她几句。 墨昀辞坐上回宫的马车，一时静不下心来，他拧紧长眉，手指攥紧又放开。 他向来严于律己，父皇和母后都以为他有出家念头，从来没有需求。 可是自从珀琅城见到顾小五以来，他似乎有了。 墨昀辞渐渐回过神，心底有些不自在。 良久，马车快要驶到宫门前，墨昀辞清冷的声音传来，吩咐：“把卷宗扔回给谢归帆，下次再这么敷衍了事，他这个大理寺卿的位置就别要了。” 洛肆握着缰绳的手一顿，不敢多话，赶紧应了一声。 洛肆在心里默默给谢大人点了根蜡烛。 薛进宝的卷宗虽不是出自谢大人之手，但却是大理寺的人所写，谢大人挨这顿训斥不亏。 不过，殿下最近的火气是不是大了点？ 洛肆摸了摸鼻子，心底有点小纳闷。 ** 南虞国。 精心打扮的秋莹莹，身姿袅袅下楼，在客栈外头围了一圈羡慕的百姓目光中，坐上了刻着百里家族徽的软轿。 “这是谁啊，百里家的小姐？” “百里家哪来的小姐，只有一位少主！” “抬轿的人对她还挺恭敬的，应该是百里家的贵客？” “什么呀！我听客栈伙计说，是百里少主的未婚妻。” “啊？百里少主有未婚妻了？她是哪家的小姐？以前没在盛都见过她。” “你别胡说，百里少主体弱，清心寡欲，哪来的……” 轿夫抬着软轿越走越远，往后的话秋莹莹没有听清。 此时此刻，她满心又是得意又是紧张，手指捏紧了一枚小小的明黄东西。 快了，她马上就要见到百里少主。 以后，她就是百里家族的未来女主人。 就连南虞国的皇子公主都要对她以礼相待，甚至要来讨好她！ 秋莹莹想到这里，不禁心潮澎湃。 “秋小姐，百里家到了，请下轿。”轿子停下来，外面传来一个略显平静的声音。 秋莹莹回过神，立即调整自己脸上的表情，低眉顺眼地慢慢下轿。 就连迈出的步子，都是南虞贵女们统一的莲花小碎步。 秋莹莹一身单薄的素白衣裙，头发只插了一根银簪，显得格外娇弱。 朱管家看到秋莹莹后，蹙了蹙眉。 秋家往上几代，还参过军。 想到调查回来的情报，这就是嫡系和旁支的区别？ 听闻当年秋嫣然惊艳过盛都，许多显赫权贵都想求娶。 可惜，秋嫣然是未来秋家家主，只有她招入赘夫婿，没有嫁人的道理。 若是秋嫣然活下来，她也该有自己的孩子了。 也不知道她的孩子是男是女，年龄多大，是否跟少主相匹配。 “秋小姐，我是百里家的朱管家，这边请。”一瞬间，朱管家想了很多，朝着百里家族的大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朱管家没有自称奴。 百里家族的奴在外是半个主。 秋莹莹从来没跟百里家族的人打过交道，不懂这点。 她表面举止有礼，低头柔声地说了一句：“有劳朱管家。” 眼睫遮住的眸子闪过浓烈的不满。 朱管家没有说话，带着她进了百里府。 这座府邸是百年大宅，非常大。 秋莹莹跟在朱管家身后，走了快半个时辰，才终于来到听澜阁。 秋莹莹没敢用小碎步跟着，就是正常走路，她都感觉双腿累得发颤。 “朱管家，既然百里少主住在这里，为何不用轿子？”秋莹莹小心地擦汗，生怕费尽心思的妆容花了。 她心里很是埋怨，早知道这么远，那轿子停在大门口做什么。 朱管家转过身，看了秋莹莹一眼，仿佛没看见她拉着脸的表情，说：“在百里府上，只有少主有轿撵。” 百里家族富可敌国，却不是骄奢之辈。 每一个百里子弟，都要遵守百里家族的规矩。 而百里家族的规矩是世代累积，这些规矩，只有增的份，从未有过删减。 延续至今，家规已有三百六十九条。 倘若百里少主不是天生体弱，也没有轿撵之说。 朱管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但在秋莹莹眼里看来，这分明是老东西对她这个未来主母的不敬！ 不就是觉得秋家没了，故意刁难她！ 等着吧，等她赢得百里少主的心以后，一定要给这个不知死活的老东西好看！ “还请朱管家带路。”秋莹莹此时不得不露出个浅浅的笑容。 朱管家看眼秋莹莹，带她进了听澜阁。 “少主身子不好，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秋小姐尽量长话短说。”走到听澜阁的前厅，朱管家停下来，提醒了秋莹莹一句。 家主已经好几年没怎么管事了，都交由少主打理。 少主很忙的。 秋莹莹没把朱管家的话听进去，她来除了确定婚约，最重要的还是要多跟百里少主相处。 让百里少主对她有好感，喜欢她。 第238章 蜜蜡 相处少了，还怎么培养感情。 秋莹莹敷衍点头，迫不及待地走了进去。 听澜阁的屋子，陈设简单，但每一样都是极其贵重的东西。 地面铺着柔软的毯子，明明气候开始转暖，正中央还放着个燃烧的炭炉，将整间屋子烘得暖洋洋。 秋莹莹一进去，就有些热得冒汗。 秋莹莹皱起眉，早就听说百里少主是个病痨鬼！ 一定长得病容脱相，难看死了。 不过她也不强求，只要能让她怀上百里家的子嗣就行。 就怕百里少主病榻多年，身子不行。 “咳咳，秋……小姐？”这时，一道咳嗽声响起，却掩盖不了清润的嗓音。 临窗处，百里钰今日身穿墨紫衣袍，衣领和衣袖用绵密的针脚绣着银线云纹。 百里钰过于白皙的面容俊雅无双，如皎月华光，眼眸浸润着温和，坐得笔直优雅，稍稍抬袖，银色云纹仿佛护主般在他身边翻滚，衬得他不似凡间人。 秋莹莹一下就看呆了。 一颗芳心不受控制的怦怦乱跳。 “秋小姐，可否将信物给在下一观？”百里钰咳了两声，放下抵唇的手，直接开门见山。 这居然是百里少主！ 外面传闻竟然是真的。 百里少主虽是病痨鬼，但长得俊美如斯。 “自是可以。”秋莹莹回过神，陡然面露娇羞，将手里捏了半天的蜜蜡金花茶递了过来。 “少主请看。” 蜜蜡是种不透明的琥珀，明黄澄亮。 雕刻成一朵小金花茶，精美小巧。 百里钰没有上手，他仅仅瞥了一眼，眸光微闪，很快掩了下去。 他声音温煦：“秋家的族徽果真是金花茶。 婚约一事，在下还需告知家父，需要等上几日。 还请秋小姐回去后耐心等待。” 说罢，不等秋莹莹说话，百里钰温和又不容置疑地说：“朱管家，送秋小姐回去。” 秋莹莹眼神错愕，她抬头对上百里少主。 只见百里钰神色温润，彬彬有礼，找不出一丝差错。 朱管家人就在门外等着，闻声进来，“秋小姐，我送你出去。” “秋小姐，别忘了带信物。”百里钰好脾气地说了一句。 就这样，秋莹莹稀里糊涂地拿回她的蜜蜡金花茶，被朱管家客客气气送出了百里府。 来回将近一个时辰，却只跟百里少主说了一句话。 秋莹莹坐上回去的轿子，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百里家难道是想不认这门婚事？ 那怎么行，她一定要嫁给百里钰！ 要是说之前，秋莹莹是奔着百里少主的身份。 那此时，她就是不仅要身份，还要百里钰的心。 也只有百里少主这么优秀的人，才能配得起她！ 百里少主说话那么温柔，肯定就像他所说，找百里家主商量婚事去了。 百里少主要娶妻，是大事，她是要耐心等少主准备好聘礼来娶她。 思及此，秋莹莹脸上浮现娇羞的笑容，眼里满是自信。 她仿佛已经看到百里家族在忙着给她准备厚厚的聘礼，八抬大轿来迎娶她了。 将秋莹莹送出百里府的朱管家，又绕了小石子路的近道回到听澜阁。 “少主。” 百里钰握着狼毫的手微微一顿，他抬了头，看着朱管家，缓声道：“这位秋小姐带来的秋家信物，是蜜蜡所制。” 朱管家低头，静静听着。 “阿年。”百里钰随即吩咐。 阿年从暗处走出来，手里捧着个小木匣。 打开后，里面静静躺着一只小巧的仙鹤，雕得栩栩如生。 仙鹤大小，跟秋莹莹手里的金花茶无二。 不同的是—— 小仙鹤晶莹剔透，流光溢彩，十分夺目。 这是明泊材质。 而小仙鹤是百里家的族徽。 朱管家低头看了眼，哪怕不知道明泊，却也知道少主的意思。 既然是婚约信物，怎么可能一个是蜜蜡，另一个是……别的。 “少主意思的，秋家为了婚约造假？”朱管家皱了皱眉，他对秋莹莹的感观很一般。 但只要少主喜欢，他没有二话，会将对方当未来少主夫人看待。 可是显然，少主不喜欢秋莹莹。 百里钰摇了摇，声音温煦若风：“我看她很自信，应该不知道是假的。 想来，金花茶信物的原有主人不是她。” 说到这里，百里钰稍顿一下，平静道：“朱叔，我要知道秋家信物的原主人是谁。” 是我要，不是我想。 百里家族培养出来的少主，温和有礼只是涵养，实际上，骨子里十分强势。 朱管家听出少主平缓的语气里暗藏刀锋。 仿佛平波无澜的海面，底下暗礁汹涌。 “是，老奴马上亲自去查清楚。”朱管家退了下去。 ** 当晚，城北客栈。 照常做着美梦的秋莹莹，连同她爹娘和瘸了腿的哥哥秋良祥像被拖死狗一般，拖了出来。 装着冷水的水桶往他们身上倒去。 “啊！你们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可是百里家的少——”秋莹莹第一个放声尖叫。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打断。 “秋小姐，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秋莹莹惊醒过来，她下意识抬起了头。 面前围着好些人，穿着统一的青色衣服，高举着火把。 他们中间的朱管家负着双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睛里没有半点情绪起伏。 是百里家的人。 秋莹莹有些失神。 “你们想做什么？我家莹莹是百里家的少主夫人，你们得罪了百里家，怎么死都不知道！”秋南艳抱住秋莹莹，厉声叫道。 “嗯，百里家是有这个能耐。”朱管家点了点头，他目光落在秋南艳和王柏旺身上，弹了弹不存在的灰尘。 客栈就在身后，却静悄悄一片，仿佛没人听见这里闹出的动静。 朱管家：“问你们也一样，只要你们知道。 秋小姐，拿着不属于你的东西，等同冒认我们少主的未来夫人，这样不太好吧。” 语气说得很慢。 百里家奴半个主，朱管家追随过两位百里家主，身上的气势竟然压得秋莹莹四口不禁哆嗦了下。 他怎么知道金花茶信物，原本不属于她？ 秋莹莹脸色煞白。 第239章 少主有点忧郁 翌日，听澜阁。 百里钰在书房，在跟大管事对账。 浅浅的晨曦透过窗棂，照射进来，洒落在他半边无瑕侧脸上，端得是君子世无双。 旁边的几个大管事恭敬地跟少主说话。 少主年轻，却极有手腕，没人敢看轻他。 朱管家拿着薄薄几页纸从外边进来。 守在门外的护卫阿年，出声打招呼：“朱管家。” 朱管家点点头，“我找少主。” 不大不小的声音传进来。 百里钰目光没动，他冷白的指尖点出账本上的一处，然后递给大管事。 “虽然开春，但天气还冷，温差变化有些大，城门的施粥可以继续。”百里钰眉眼温和，不疾不徐：“下面的人要多费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接过账本的大管事忙不迭点头，看着少主指出的地方，跟其他大管事退了出去。 “少主。”朱管家这才上前。 百里钰拿过朱管家手里的纸张，翻得随意。 “这是秋莹莹她们几个的供词。”朱管家解释。 秋莹莹是有心计的，但是少主不吃她那套。 秋莹莹嘴硬不愿改口，可是她爹娘和瘸腿哥哥，却未必有那个骨气。 朱管家在百里家多年，帮着家主和少主打理奴仆，怎么会没有手段。 “秋莹莹确实不知道秋家信物是假的。”还以为是百里家不遵守承诺，想要悔婚。 “结合守城士兵的话，秋家四口是专门去了一趟大渊王朝找秋家信物。” “至于找回来的秋家信物，不知是本就是假的，还是中途被人掉包了。” 朱管家有理有据地分析道。 “他们在大渊哪里拿来的信物？”百里钰撩起宽大的衣袖，低眸倒茶，温声询问。 “大渊京城。”朱管家顿了一下，神色有些古怪：“永安侯府。” 百里钰倒茶的手微微一顿，他抬起了头。 就连守在书房门口的阿年也不由一愣。 大渊王朝的永安侯府，那不是…… 阿年不禁想起多年前，少主在鹿鸣书院结识的一个活泼小姑娘。 朱管家却不知道少主此时什么想法。 他心里很复杂，感慨道：“少主，您是不知道。 原来当年秋家那位号称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秋嫣然并没有遇害。 而是逃过一劫，不知怎的，稀里糊涂被大渊的永安老侯爷救下，又与如今的永安侯结为夫妻，还产下一女。” 说到这里，朱管家叹了口气，有些遗憾：“不过，秋嫣然在生下孩子后，不幸难产离世。 既然是秋嫣然的孩子，想来秋家信物应该就在她身上，她又留给了自己女儿。” 言下之意，秋莹莹几个纯粹是想偷秋嫣然留给自己孩子的东西。 只是不知道为何，秋家信物是假的。 “少主，真正与百里家有婚约的人，远在大渊。 也不知道秋嫣然的女儿知不知情，既然没找上百里家，依您看？”朱管家皱起眉，请示道。 百里家族和秋家的这桩婚约，不知延续了多少代。 秋家一直是女子当家，如果秋家尚在，家族底蕴未必比不得现在百里家。 可是，秋家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意外覆灭。 当初定下婚约的规矩，是要秋家的人拿着信物来兑现，百里家必定遵守当年承诺。 如今秋家信物的真正拥有者，并没有找上来。 百里家是不是可以当不知道此事。 朱管家略显谨慎地看向百里钰。 他觉得少主虽然天生体弱，但是一个覆灭的家族担不起少主夫人的位置。 要是未来少主夫人心大了，要求百里家帮着重建秋家，那可如何是好？ 要知道，秋家是女子当家！ 总不能，到最后，让少主成了入赘夫婿吧。 百里钰微微一怔，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语气不明地说：“原来与我有婚约的，其实是大渊永安侯家的姑娘？” 朱管家怎么觉得少主的语气不明里头带着一丝意外和愉悦呢？ 朱管家：“是，永安侯和秋嫣然只有一女，叫、叫顾……” 朱管家一时想不起叫什么名字，下意识要去翻看秋莹莹给的供词。 然而，下一秒。 “顾星萝。”百里钰温和出声，提醒他。 “是是，是这个名字。”朱管家立即应声，随即一愣。 少主怎么记了下来？ 要知道，少主这人虽然对谁都极其礼貌，但只是百里家的涵养罢了。 少主从不会刻意去记哪家女子的姓名。 朱管家想了想，他是这样说的：“少主，顾姑娘是侯府小姐，她没有找上百里家，说明她对这桩婚事没有想法。 何况，她到底是一国侯府的女儿，远嫁到我们南虞国也不太实际。 听说这位永安侯很宠他这个女儿，至今都没有续弦，可能将来是想给顾姑娘找个入赘的夫婿。” 朱管家越说越觉得自己分析很有道理。 全然没有留意少主眸光顿暗，神色有些忧郁。 门口的阿年面无表情：“……” 朱管家在说什么，他怎么有点听不懂。 当年顾姑娘被人掳走，少主除了调动大渊的暗桩，还想将南虞国的一批心腹调过去寻找。 若不是大渊的气候实在不利于少主，少主未必想回来。 阿年有些后悔自己会武，耳朵太灵敏。 ** 大渊京城，大街上依然热热闹闹。 丝毫不受北绪国皇商被杀的影响。 百姓们照常上街买卖，为生计奔波。 涉及皇亲国戚的命案，又与两国有关，百姓们也不敢当饭后茶余，胡乱妄议。 倒是京城中的江湖人士少了许多，一大部分都被大理寺和官府的人抓进了牢里，等一一盘问过后，才准放出来。 洛肆拿了太子的令牌，给谢大人带话，着重盘查利刃有血槽之人。 并将顾小五提供的碎骨渣带了过去。 “这就是命案地方刨出来的碎骨？”大理寺会客厅，大理寺卿谢归帆眉头紧皱，仔细端详着手帕包着的一撮血土，里面有一丁点白色的东西。 比指甲盖小点，要是一个走眼，就会被忽略掉。 看上去，像是不起眼的东西，不会有人注意。 “为什么我们的人没有找出来？”谢归帆眉头拧成一团。 第240章 擅长乖巧 他派去的人怎么说的，掘地三尺翻了一遍。 怎么没把这碎骨渣翻出来，反倒是太子殿下那边发现了。 这些人怎么办的事！ “太子殿下身边能人辈出。”旁边的顾侯爷负着双手，看了眼谢归帆，两人私下关系不错，还算聊得来。 顾侯爷一看，就知道谢大人心里在想些什么，不由得安慰了一句。 谢大人闻言，瞬间想到一直有传闻，太子殿下有一批神出鬼没，武功高强的暗卫，各个身怀绝技。 看来，是太子殿下的暗卫发现端倪？ 谢大人顿时有点眼馋。 太子殿下的这位暗卫一看就是探案高手，也不知道能不能借来用几日。 “顾侯爷，这是我手里的人失职！”谢大人回过神来，神色严肃，他语气非常不悦：“大理寺办的案子还少吗？ 这桩命案死的是皇商，还敢这么马虎，我该好好整顿了！” 顾侯爷见谢大人生气，没说话。 北绪国虽说派来的使臣团要一个月才抵达大渊，但是大渊有自己的暗线，说是使臣团加快了来大渊的速度，恐怕没多少时间了。 找出凶手后，还要拿到神芜国的藏宝图。 若是藏宝图在凶手手上，还好说。 如果抓住凶手后，藏宝图已经被他转移，不知去向，那就糟了。 顾侯爷心思沉重，目光落在一撮血土的碎骨渣上。 心想：要有这般观察细致的人，何愁破不了案。 “顾侯爷，你说说，这会是什么样血槽的兵刃？”谢大人问道。 顾侯爷杀敌无数，十八般武艺都见识过，谢大人谦虚请教。 顾侯爷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难说，军营里的兵刃都是朝廷统一打造，还有刻字。 江湖上的武器五花八门，什么样都有，只要不是特别有辨识度的武器，我也难以判断。” 不过，这一点碎骨渣，最起码让他们有了追查的方向。 ** 整个京城的大半官员为了皇商命案，忙得打脚后跟。 顾星萝舒舒服服的窝在烟霞小院，大门不出，顺便传信给赤霄，将跟踪秋莹莹的人手撤回来，不用管了。 秋家嫡系已经覆灭，旁支蹦跶出来，不过是想要秋家信物。 他们为的不是重建秋家往日辉煌，而是奔着跟百里家族的婚约去的。 顾星萝不禁感叹财帛动人心。 对百里家族的婚约动心思的秋家旁支不在少数，他们没了嫡系的依靠，日子过得并不如意。 有了发财机会，只要家中有适龄女儿的秋家旁支纷纷动了身，哪怕没有，也要认个干女儿碰运气。 简直堪比皇帝选妃一样夸张。 顾星萝对此一无所知，又因为墨昀辞的下令，愣是没有一个秋家的人被放进来。 几日后，紫荆早早推门进来，喊顾星萝起床。 顾星萝迷迷瞪瞪，她不怎么清醒，问：“今天什么日子，拜神还是拜祖宗？” 紫荆拧干毛巾，给她擦脸：“姑娘，你忘了？今天你和侯爷要去云来斋吃饭，四姑娘要嫁人了，大房请客。” “那也太早了。”顾星萝眼眸微微眨了眨，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不早了，你要用早膳，穿衣打扮好，算上出门去云来斋的时间，差不多了。”紫荆说。 顾星萝有一段时间没吃云来斋的饭菜，还有点嘴馋。 听到紫荆这么说，也就随她去了。 顾星萝准备妥当的时候，顾侯爷回了趟府，将官服换成常服，父女俩带上郭管家备好的礼品，一同坐上马车朝云来斋而去。 “父亲，这些年侯府跟大房经常联系？”马车内，顾星萝掀起帘子，一边看外边热闹景色，一边开口询问。 顾侯爷双手搁在膝盖上，摇了摇头：“未曾。” 他将名义上的母亲，也就是王老太太送去庵子，就已经清楚跟大房一家没有来往。 他所谓的大哥顾义海还拿不孝来压他，自己却也没有亲娘接出来。 顾侯爷当时将老太太送进庵子，便暗地吩咐若是顾义海来接人，可以放她出去。 可是，顾义海一次都没去过。 要不是这次的请柬，是以顾知芷那孩子的名义发的，顾侯爷未必肯赴宴。 到底是上一辈的事情，顾侯爷对小辈还略有宽容。 “顾知芷要嫁谁？”顾星萝忽然间又问。 顾侯爷一愣，他转过头看向顾星萝。 闺女连堂姐都不喊了，直呼名字。 两人是有什么过节，是他不知道的？ 顾侯爷想了一下，没有问出来，说：“请柬上没写，我也不清楚。” 他稍微停顿，补充这么一句：“不过能让王氏替小四张罗，想来嫁去的人家门第不会差。” 直至今日，顾侯爷对王氏也没什么好感。 在侯府同一屋檐下相处多年，顾侯爷很清楚王氏是什么样的人。 她对庶女虽然不苛刻，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思及此，马车停下来，外边传来车夫的声音：“侯爷，五姑娘，云来斋到了。” 顾侯爷率先下了马车，转过身刚要伸手扶闺女，顺便等车夫把脚凳摆好。 结果，顾星萝跳下马车的动作还要利落。 顾星萝无比自然拍了拍裙摆，突然歪了歪头看向他伸在半空的手。 她那有点漫不经心的动作，眼睛还透着几分慵懒，像只漂亮乖巧的猫。 顾侯爷：“……” 顾侯爷发现宝贝闺女特别擅长一脸乖巧的做叛逆事。 哪家姑娘下个马车，比男子还要爽快。 “五姑娘！里面请，里面请！”这时，云来斋的掌柜看到顾星萝，顿时满脸笑容，噌的一下跑出来迎接。 掌柜一眼就认出上次跟太子殿下用膳的明艳少女，前几日各家云来斋的掌柜相聚。 又听鹿鸣书院的老掌柜提到顾星萝，哎呀！简直不得了啊。 原来五姑娘小的时候，就跟太子殿下相识。 怪不得太子殿下对五姑娘这般纵容。 顾侯爷一只脚还没迈进去，就见云来斋掌柜十分殷勤地将顾星萝迎了进去。 顾侯爷神色有些诧异。 云来斋的来历神神秘秘，来头却是不小，京城各大家族的人都不敢招惹。 能来云来斋吃饭的人，非富即贵。 但云来斋从来不买谁的账，谁来都一样。 天王老子来了都没商量。 这掌柜怎么对他闺女这般态度？ 第241章 恨不得将小五供起来 云来斋，天字九号雅间，天字号最后一间房。 大房顾义海和王氏夫妇早早坐在里面，皆是一脸春风得意的表情。 王氏旁边坐着个长相秀丽的妇人，但有些唯唯诺诺的样子，此人是顾知芷的姨娘。 顾知芷见她姨娘这般作态，暗暗揪了揪手帕，在心底有些恨铁不成钢。 她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了，虽然是个侧妃，但只要她肚子争气，就未必一直居人之下。 可是，她姨娘是怎么回事，这副胆怯怕事的模样，都不好意思说是自己姨娘。 顾知芷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烦躁和嫌弃。 “知芷，喝茶。”孟姨娘以为女儿渴了，连忙给她斟茶。 王氏瞥了孟姨娘一眼，心里有些不满，但是想到大房如今没落，知柔前年外嫁给一个小官，乾鸿今年要科举，到处都要银子打点。 本来她都跟李老爷商量好了，只要把顾知芷嫁过去，就能拿到一笔不菲的嫁妆。 结果，顾知芷这贱丫头居然瞒着她攀了高枝，也不知道什么运气，竟然被琅郡王的儿子看上了。 孟姨娘倒是好命，生了个好女儿。 不过这母女俩，在王氏看来，都很好拿捏。 她这才愿意听了顾知芷的话后，给二房和三房发出请柬。 借此机会，她要好好出一口这些年憋屈的气！ “他小叔，弟妹，你们想吃什么，尽管点。 难得聚一起，就要尽兴。 也算是为我们知芷庆祝。”王氏眼神得意，笑了起来。 坐在对面的三房顾孝明和李氏神色略显拘谨了些。 顾孝明前两年被调任回京，虽然还是个没什么人微言轻的小官，但是能时常回家，倒是没有不满意的。 顾孝明也知道王氏是什么人，他点了点头。 李氏这些年离了侯府，日子过得还不错，她娘家经商，又宠她这个外嫁的女儿，手头宽裕，穿衣打扮跟以前差不多，保养得体。 “大嫂点的菜，我和孝明都爱吃。”李氏眉眼温和地笑着回应。 说着，李氏目光看向顾知芷，说：“四姑娘长大了，一眨眼，顾家的姑娘们都到了适婚年龄，时间过得真快。 你二姐姐上个月才回娘家探望我，不过走得匆忙，若她知道你快成亲，也会很祝福。” 李氏的女儿顾灵婉嫁给了一个商人，夫妻俩经常跑商，四处游历，偶尔才回京探望一下。 顾知芷柔声道：“我也甚想二姐姐。” 她稍微停顿一下，眼睛闪了闪：“说起来，五妹妹回京应该有段时日了。 不过近几日我参加的宴会，怎么没有见到五妹妹？” 顾知芷说这话的时候，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一丝疑惑。 事实上，京城虽大，但各府小姐几乎是互相认识的。 宴会只是各府贵女小姐们聚在一起聊聊天，打发时间，却也是一个圈子。 谁要是没被邀请，那是非常丢脸的事情。 顾知芷故意提到没见过顾星萝赴宴，显然是想告诉大家，顾星萝被贵女圈排挤。 要知道，贵女圈里有几个身份最高贵的小姐，譬如乌阁老家的嫡孙女乌淑青，黄将军家的二小姐黄时彤，工部尚书的千金柳清宁…… 这几位贵女最有机会见到宫中贵人。 尤其是乌淑青，听说她经常能进出皇宫，深受皇后娘娘的喜爱。 大家私下都在传，乌淑青是皇后娘娘看中的太子妃，就连黄二小姐和柳小姐都会给乌淑青几分薄面。 这些重要的消息，放作是以前，顾知芷根本没有门路得知。 现在，她是琅郡王世子的侧妃，就算是没有实权的皇亲国戚，大家都会对她客客气气的。 顾知芷不自觉的挺直腰板，她心里有些瞧不上永安侯府了。 永安侯府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侯府以后都没个人世袭。 顾星萝还被排挤出贵女圈，以后肯定找不到好人家。 顾知芷现在没有跟乌淑青攀比的心思，对方虽然是跟自己齐名的才女，但是她将来可能是太子妃，甚至是皇后。 她要好好巴结才是！ 顾知芷说的这话，三房的顾孝明和李氏对视一眼，没有接话。 他们也多年没见顾小五，但顾小五的性子……根本不可能对宴会感兴趣。 “三婶，有什么想吃的，不要跟我客气。 我是个晚辈，孝敬长辈是应该的。”顾知芷对着李氏柔声细说道。 王氏在旁帮腔，得意地笑起来：“云来斋是京城最好的酒楼，知芷为了订天字号房，花了不少心思。 要不是知芷她如今身份不同往日，普通人家还订不到这个雅间。 云来斋的来头，小叔弟妹你听说过吗？” 顾孝明是个很务实的人，他平日里不花妻子娘家的银钱，只知道云来斋不同凡响，却不知道其中弯弯绕绕。 顾孝明：“大嫂，天字号雅间有说法？” “当然有，天字号雅间不是想订就能订的，需要提前一个月预定，有位置才行。 否则，就是京城的大官和将军来了，都不管用。 也就是知芷的未来夫婿能耐，能让我们今天在这间天字九号房用膳。”王氏眉飞色舞地解释。 说着，她有点不耐烦地道：“顾侯爷和小五怎么……”还没到？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跟这对父女炫耀一番。 好让顾侯爷父女瞧瞧，没了永安侯府，他们大房过得比以前还要滋润！ 然而，王氏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半遮半掩的门外，传来一个略显殷切的声音： “五姑娘，小心台阶！您想喝什么茶，我让小二给您备茶去。” 五姑娘？ 是顾星萝吗？ 王氏和顾知芷下意识转过头，朝没关上的门缝看去。 “随意。”顾星萝走上三楼，对掌柜的过分殷勤无动于衷。 她对茶水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 墨昀辞那厮才讲究。 走在后面的顾侯爷频频看了好几眼掌柜。 他也不是没来过云来斋，但从来没见过掌柜这般热情。 恨不得将小五供起来一般。 顾侯爷忍不住想跟顾星萝说话。 顾星萝抬眸，问道：“天字九号在哪一间？” 掌柜一听，立马不乐意了：“五姑娘，您既然来了云来斋，怎么去九号那种雅间，一号雅间空着呢。 我现在带您过去？” 刚把门推开的顾知芷：…… 顾义海和王氏：…… 第242章 大有来头 踏马，你说清楚，什么叫那种雅间？ 顾义海和王氏、顾知芷脸上有一瞬间的僵硬。 大房三人的面色极其古怪，心里很复杂。 云来斋的掌柜刚才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为什么捧着顾星萝，顾星萝她又凭什么？ “二叔、五妹妹。”顾知芷最快恢复温婉的模样，柔声跟这对父女打招呼。 看来云来斋也不过如此，并没有传闻里这么多规矩。 云来斋掌柜肯定是想巴结二叔，而又知道二叔疼爱顾星萝，故此才会那么说。 早知道这样，她就应该说服世子，让他求着他父亲琅郡王帮忙。 琅郡王手中虽然无权，但怎么也是个皇亲国戚，比二叔这种断了世袭的侯爷要好上百倍。 顾知芷心里极其不平衡。 顾侯爷看了大房的几人一眼，点了点头，将郭管家备好的礼品递给顾知芷。 然后朝着三房顾孝明那边坐了过去， 顾侯爷虽然是个神经粗大的男人，心思明朗，没什么弯弯绕，但他记仇。 当年王氏和他爹那个续弦老夫人，是怎么想着费尽心思赶走宝贝闺女，还自作主张要将乾鸿过继给他。 他来赴宴，不过是没将上一辈的恩怨，放到小辈身上。 何况，三房他们也来了。 “小五……”王氏扯出个笑脸，刚要说话。 就见云来斋的掌柜迅速扫了眼雅间，目光落在桌上的茶壶上，他连忙跟顾星萝压低声音说：“五姑娘，千两味道差了些，我给您换一壶老班章？” 顿了一下，掌柜又低声说：“今日有拔丝山药，您有什么别的想吃吗？” 掌柜记性不算差，他记着上次太子殿下和五姑娘来云来斋用膳，限量菜便是拔丝山药。 殿下不爱甜食，却点了这道菜。 给谁点的，不言而喻。 掌柜这里低声说话，声音压根就低不到哪里去。 雅间虽然格局精致，但没多大空间，本就是给人用膳的。 雅间里的人就算没有武功底子，也能听见一二。 顾义海和王氏、顾知芷的脸色顿时有点不好看。 他们才是东道主。 云来斋的掌柜是怎么回事？ 尤其是拔丝山药这道菜，刚才他们点的时候，小二说已经卖完了。 怎么顾星萝一来，就有了？ 不但有这道菜，听意思，还能任由她点菜。 顾星萝满意点头，跟墨昀辞打交道的好处就在这了，限量菜对她不限量。 于是，顾星萝伸手一抬，掌柜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本菜单册子，交到她手上。 顾星萝很熟练地拿过菜单，清了清嗓子：“拔丝山药、桂花糯米藕、干烧鱼翅、盐水鸭好像不错来一只，加个红烧肉，再加个清蒸苏眉鱼……” 顾小五张嘴就报了十几道菜，还不带重样的，十分顺口。 每一样都是云来斋的限量菜。 限量菜不仅仅体现在量少，还体现在价格上。 顾知芷听得脸都绿了，她声音控制不住的尖了起来：“顾星……五妹妹！” 她深吸一口气，尽力柔声道：“你和二叔没来之前，我们已经点好了菜，等菜上齐了，不够再点吧。 要是吃不完，就太浪费了。 我们虽然过着不愁吃穿的日子，但是在大渊的各个角落还有一些穷苦吃不上饭的人家，不应该奢靡的。” 顾知芷说着眼睛突然就红红的，似乎戳到她伤心事了，她拿起帕子擦擦眼角。 顾星萝：？ 一段时间不见，顾知芷更让她倒胃口了。 掌柜：？ 这姑娘长得人模人样，怎么说话的。 肤浅！ 对五姑娘的胃口一无所知！ 人家五姑娘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怎么跟穷苦人家扯上关系了？ 旁边的顾侯爷和三房夫妇不由皱起眉来。 “这位姑娘你是怪皇上治理的大渊不好，到处都有人吃不上饭？”掌柜脸色不怎么友善地看向顾知芷。 顾知芷一愣，连忙用力摇头：“我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只是想拦着顾星萝点菜。 琅郡王府里也就有个皇亲国戚的头衔，根本没什么银钱，她这次怂恿王氏请客炫耀，花的是自己这些年积蓄。 她就是想风光一把，难道有错吗？ 想起小时候，顾星萝明明没有学识，却能进鹿鸣书院读书。 而她才华横溢，只能窝在隔壁不出名的白鹤书院。 要是当年那个读书名额给她，该多好。 都怪顾星萝！她要是没从闽城回来，那个名额肯定是她的！ 是顾星萝抢了她的鹿鸣书院名额！ 现在她马上就要成世子侧妃，绝不会让顾星萝抢她风头！ 顾星萝见顾知芷脸色变了又变，没再说话，转过头说：“她说的有道理，晚点做好送侯府，现在没胃口。” 她后悔来赴宴了。 顾星萝眼神幽幽扫向顾侯爷。 这顿饭，是便宜爹答应下来的。 顾侯爷摸了摸鼻子，看天看地，不太敢去看宝贝闺女。 他就是想着小辈给的请柬，老三他们也在。 谁知道，几年没见，知芷怎么……怎么变得这般古怪，点个菜都能想到吃不饱饭的人身上去。 既然如此，她还在云来斋摆什么席？ 要知道，云来斋是京城第一酒楼。 掌柜退下去备菜，他一走，整个雅间的氛围一下就冷凝了。 孟姨娘是表现最拘谨的一个，凳子坐半边，不敢说话。 面色不好的顾知芷看姨娘的这副模样，更来气了。 “小五好久不见，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最后，还是李氏率先开了口，打破沉寂。 她望向顾星萝，越看越感到惊艳。 谁能想到小时候，圆滚滚的小姑娘竟然成了明艳夺目的少女，说是天香国色也不为过。 “三叔，三婶好。”顾星萝礼貌说道，坐在便宜爹身旁。 这时候，菜陆陆续续的上来。 “哎呀！都是一家人，不要说见外话，只管吃好喝好！”王氏立马顺杆打圆场，“知芷过些日子就要嫁人了， 这种大喜事，就想着跟亲人们一起庆贺。” 大家顺着王氏的话用膳。 不过顾星萝胃口不好，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碗筷。 顾侯爷也没什么胃口，正当他要带小五离开的时候。 顾孝明倒了酒，问道：“恭喜大哥大嫂，不知知芷未来夫家是？” 顾知芷不由坐直了身子，有点做作地抬了抬下巴，流露出自傲之色。 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未来夫家，大有来头一样。 第243章 大不敬 不过，顾侯爷和顾星萝父女，以及三房夫妇还真是不知道。 他们都是只过自家日子的人，不会过多关注别人。 更何况，还是大房的事情。 顾义海闻言，脸上多了几分笑容，他似乎很为这个女儿骄傲，说：“说到知芷的夫家，这还要从多得我自打就用心培养着知芷说起。 若非如此，知芷可能找不到现在这样好的夫家。” 顾星萝略显讶然的瞅了顾义海一眼。 原来上次顾知芷厚着脸皮跟她提要求，是有迹可循的。 顾星萝不禁有些好奇了。 顾知芷到底找了什么好人家，能让大房忘了她是个庶女，将她捧这么高。 不知道顾知柔知道了，心里会有什么想法。 “知芷从小就很优秀，我记得知芷如今是京城第一才女，看上她的公子很有眼光。”李氏笑着应和了一句。 王氏摆手：“那都是虚名，我们女人啊最重要的就是贤惠持家。 我对知芷就跟知柔一样，一视同仁，教她们如何管账撑起后院。 知芷也是我女儿，她嫁的好，我就放心了。” “不过我有些舍不得。”王氏故作伤感，眼角余光扫向顾星萝，佯装好奇道：“京城里的官家小姐及笄，就算没有出嫁，也大都订了婚约。 小五今年也到了适婚年龄，不知道订的是哪家公子？ 还有小五你的厨艺和管账学的如何？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请假你四姐姐。” 王氏的话里有一股优越感。 谎话说多了，仿佛她也真把顾知芷当自己亲生女儿。 顾知芷看向顾星萝，炫耀之色掩都掩不住。 顾星萝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 哪家公子娶这么个虚荣心强的女人回去，恐怕不得安宁。 顾知芷见顾星萝没反应，心下不满，她当即对顾星萝说：“五妹妹，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顾星萝想了想，恍然点了点头：“有的。” 正当顾知芷以为顾星萝会自惭形秽的时候，心里刚升起一股极大虚荣满足，听到顾星萝语气颇为认真的说：“你们家是请不起厨子，所以要自己下厨吗？” “账房先生也请不起？” “虽然都请不起，但是锻炼了四姐姐你的亲力亲为能力，也算一件好事。”顾星萝礼貌点评。 顾义海和王氏、顾知芷三人的脸色一下就青了。 胡说八道！ 谁请不起了！ 当年他们大房一家搬出侯府，生活是拮据了一些，厨娘和账房先生还是有的！ 三房顾孝明和李氏夫妇很默契地低头吃菜。 李氏夹一筷子青菜给顾孝明：相公，这个菜不错，你多吃点。别抬头跟大房的对视，免得引火上身。 小五能应付来，再不济还有二叔呢。 顾孝明也给李氏夹了块肉片：我知道！我知道！大嫂她们怎么一把年纪还拎不清？小五还小的时候，她们就没占过一丁点便宜，现在哪来的自信？ “五妹妹，你胡说什么呀，母亲是好心，身为女子怎么能不会厨艺管账？ 这可是女子持家的基本啊。”顾知芷反应过来，故作吃惊地道：“如果不会，是会失去夫家喜爱的。” 说着，顾知芷眼神怜悯看向顾星萝，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不是吧？四姐姐的夫家也请不起厨子和账房先生，所以你是靠一人顶两人的活，让夫家对你很是喜爱吗？”顾星萝立即问道。 然后话锋一转，顾小五自问自答，“是我也喜欢，毕竟能省不少银子，确实挺持家。” 话音才落，顾侯爷差点一口茶喷了出来。 他连忙扯袖擦擦嘴，嘴角却忍不住抽了抽，抬头扫了眼快要吐血的大房几人。 顾侯爷心里默哀：……还以为大房这些年没了侯府撑腰，能让他们沉淀下来。 没想到，一点都没变，唯一有所改变的是知芷，变得跟大房夫妇一样。 你说你们，好好吃个饭不行吗，非要惹小五干嘛？ 顾知芷此时再怎么想装，也装不下去了，她张罗二房和三房的人过来，是为了炫耀，不是为了受气的！ 顾知芷只感觉憋屈得要死，银牙都要咬碎了。 她看向顾星萝，根本摆不出温柔之色，眼底闪过轻讽：“五妹妹，自古女子都该如此，不能因为你不会，就生气说胡话。 我的未来夫婿是琅郡王世子，怎么会请不起厨子和账房。 有的人生下来，可能用光了一辈子的运气。 而有的人，以前过得平凡了点，最后也能荣华一生。” 就好比她和顾星萝。 她虽然是庶女，父亲不重视，王氏打压，姨娘懦弱，可是这又怎么样？ 她还不是靠着自己努力成了京城第一才女，又被郡王世子看中。 哪怕是个侧妃的身份，也只是暂时的，无非就是琅郡王妃看她门楣低。 只要她花心思拴住男人的心，生出儿子，正妃的位置未必没有一争之地。 顾知芷从小就知道，自己非池中之物，迟早是要飞上枝头的。 现在父亲看重她，甚至说出她光宗耀祖的话来。 反观顾星萝…… 不就是有着永安侯嫡女的头衔，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以顾星萝的学识，二叔给她再好的夫家，也会把握不住，早晚是被夫家厌恶休弃的命！ 顾星萝诧异地看着顾知芷，“琅郡王世子？” 听上去怎么有点熟悉。 顾侯爷闻言不由看了过来，随即皱起眉头，直呼其名：“墨洪飞？” 郭管家跟他提过欺负闺女的人，顾侯爷记得非常牢固。 前些日子，就属墨洪飞最讨打！ 竟敢污蔑闺女是他们琅郡王府的逃奴，还想绑回去。 顾侯爷没见过墨洪飞几次面，但是他听过其名声，再结合郭管家的描述。 这人不堪大任！ 根本不是良配。 没等顾侯爷说些什么。 顾知芷就先像踩了尾巴一样，炸开了，她语气有些不好道：“二叔，郡王世子到底是皇亲国戚， 你这样直呼名讳不好吧？” 郡王一家是皇亲国戚，跟皇上和太子也算远亲了。 二叔就是个侯爷，这个爵位是皇上册封的。 凭什么能直呼皇亲国戚的名字？ 从另一方面来说，这可是对皇家的大不敬！ 第244章 简直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 话音未落，顾侯爷一双虎目猛地扫向顾知芷。 墨洪飞欺负宝贝闺女，他没背地里套他麻袋，痛揍一顿便罢了。 当真他会怕琅郡王世子？！ 知芷这孩子怎么变得跟王氏一样势利，难道她以为墨洪飞是个好归宿？ 顾侯爷皱起了眉头，原本想劝劝顾知芷的心思，瞬间就歇了。 “本侯有何不能直呼？”顾侯爷面色冷淡地说道。 顾知芷愣住。 这个二叔以前虽说不上多和蔼，但从不会对小辈说重话，更不会拿他永安侯的身份出来。 二叔肯定是不满她高嫁！ 而他女儿顾星萝，哪怕有着侯府嫡女这一层身份，却未必能嫁给郡王世子。 京城的百姓提起顾星萝，谁不说一句是个草包，还是从乡下来京城，没半年又在外学医。 普通人家的小姐，都比顾星萝要优秀。 二叔是觉得她一旦嫁给郡王世子以后，就会压顾星萝一头吧。 思及此，顾知芷的面色一下就好看起来，脸上带着笑意，自信又高傲。 “二叔，我也是为你好，洪飞到底是郡王世子，说近了，他是郡王独子，说远了，也算是天家的远亲血脉。”顾知芷露出担忧之色，仿佛她特别善解人意。 王氏闻言，顿觉顾知芷说的很有道理，她立马点头附和道：“知芷是个好孩子，侯爷应该听听知芷的， 身为天家臣子，直呼皇亲国戚的名字，算得上不敬。 要是被有心人传出去，在朝堂参你一本就不好了。” 说着，王氏转过头，看向顾星萝，笑着说：“小五，你也是，既然回了京，就该学着知芷，多和贵女小姐们一起聚聚。 多学礼仪规矩，不替父兄或是未来夫家添麻烦。 小五你说是吧？” 王氏看着顾星萝，心里是又惊又妒。 乡下丫头竟然能长成这般出落。 明明小时候胖乎乎的，她一度以为会是个又胖又墩的模样。 再加上，在外头多年，肯定样样不如京城各家精心培养的贵女千金。 偏偏她不说话，随意往那一坐，就已经自带气场。 王氏见过乌淑青，人人都说她是第一才女加第一贵女。 跟顾星萝一对比，乌淑青就不够看了。 要说顾星萝是明艳大方之姿，那乌淑青就是小家碧玉，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不是哦，你嫌弃四姐姐礼仪不好，规矩不好，可以私下跟她说，没必要当着我们的面说呀。”顾星萝一脸纯良无辜。 她顿了一下，很诚恳地提议：“家丑不外扬。” 顾知芷和王氏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王氏立即高声斥责：“顾星萝你……”就是没教养的玩意！ “你要说小五？”顾侯爷冷哼一声，上前一步，他一脸不悦盯着王氏。 小五是他女儿，他还没死呢。 轮得到王氏来说？ 顾侯爷也后悔来这里了。 敢情不是来吃饭的，是来攀比炫耀，还要来踩小五的。 哼，顾知芷要嫁谁，他管不着，但是想欺负小五，做梦去吧！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王氏嘴唇颤了颤，说道。 随即，旁边的顾义海不满瞪了王氏一眼。 他原本想趁着这次二弟赏脸一起吃饭，帮他在官场打点一下。 乾鸿要科举了，他这些年在外做了点小生意，想拉拢一些雇主，还得靠硬关系。 琅郡王府也就名头好听，手里有实权的，还要指望二弟。 不过二弟也真是的，女儿迟早要嫁人的，这么护着做什么。 “二弟。”顾义海想了想，堆起一个笑脸，“我听闻你与户部尚书是旧识，不知能否替大哥——”引荐一下。 然而，话还没说完，外边便传来了说话声。 “郡王世子，对不住，今日天字号雅间都满了，你要不要换地字号的雅间？” “不用，我是来接人的，天字九号。”一个不怎么耐烦的声音传来，还略带熟悉。 雅间里，顾知芷面露娇羞，声音柔柔的：“我昨个儿跟世子说今天要来云来斋宴请，没想到他记在心上，这不，专程来这找我。” “女婿有心了，知芷你可不要拿乔，女人就应该以夫家为天。”顾义海被打断，心下有些不悦，听到顾知芷的话，顿时摆出严父的姿态说道。 顾知芷咬咬嘴唇，声音低柔：“女儿知道的。” 顾星萝瞥了大房这几人一眼，他们今天是准备了几出戏？ 现在是唱到哪了？ 外头那声音的主人，听着就不像是有耐心的，怎么会专门来接顾知芷。 怕是顾知芷央着对方要过来一趟。 “既然这样，饭也吃得差不多，我们先回去了。”顾侯爷完全不知道大房要显摆的心思，提出离开。 顾孝明和李氏早就想走了，连忙跟着站起来。 “大哥大嫂，我们也先回去了。”顾孝明拱了拱手。 顾侯爷转过头，和颜悦色地问顾孝明：“你们怎么过来的，我记得你们住在城西，顺路送送你们？” 顾侯爷跟三房这些年走得近，关系不错。 “有劳二哥。”顾孝明应得毫不犹豫。 完全没有跟顾义海说话的客套。 顾义海和王氏脸瞬间拉下来。 明明顾义海和顾孝明才是异父同母的亲兄弟，理应比二房毫无血缘的顾忠勇更亲近才是。 没想到，顾孝明为了巴结永安侯府，连大哥都不认了！ 就在这时，雅间的门被人一把推开。 身穿一件白袍的墨洪飞带着两小厮走了进来，他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打扮得人模人样。 但他前些日子被揍得太狠，脸上还有些浮肿。 这身打扮不仅没把他衬得翩翩公子样，还映得他气色不佳。 墨洪飞本是不想来的，他对女人的耐心就这么点，但顾知芷将他伺候的很舒坦，不免多了几分怜香惜玉的心思。 再说，过些日子就是挑选好要把她抬进府的吉日，马上就是自己的侧妃，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世子你来了，知芷刚才还提起你呢。”王氏扬起个笑容，语气多少有些谄媚。 没了永安侯府，大房的生活水平一落千丈。 王氏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好在顾知芷这个庶女没白养，居然能被郡王世子看上，简直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 第245章 你们可别排外 这些日子，每天都有人上门想跟他们家打交道，给王氏狠狠的长了脸。 王氏对墨洪飞态度自然好得不行。 墨洪飞抬着下巴点了点抬头，显得很是倨傲。 没有因为是他侧妃的父母，就拿他们当长辈看待。 “知芷说，你们今天请亲戚吃饭，吃好了吗，让你们亲戚不用客气，想吃什么尽管入本世子的帐！”墨洪飞看也没看，说得十分豪气。 顾知芷没跟他说请了谁，只说请亲人吃个饭。 而且话里话外的意思，这些亲人以前就瞧不起她家，故此想请他们来看看如今过得很好。 墨洪飞一听，当即就同意了。 看不起他的侧妃，那就是不打他的脸！ 当场墨洪飞就去找他娘拿了一笔银子出来。 所以墨洪飞说的这话，那是相当有底气。 既然来了，他就要替知芷讨个公道，让他们再也不敢小瞧知芷！ “让让，别挡道。” 就在墨洪飞要发难的时候，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犹如魔鬼一般的清冷女音响起。 墨洪飞下意识一个激灵，猛地抬头。 下一秒，见鬼似的，他瞪大了眼睛。 “顾顾顾……”顾星萝！ 这个魔鬼怎么在这里！ 谁把她招来的？！ 他半个来月没下床，总共就出了两次门。 第一次，就是偶遇了顾知芷。 第二次，就是今天！ 顾知芷以为墨洪飞看上了顾星萝的美貌，眼底闪过一丝妒忌。 顾星萝也就长了张狐媚子的脸，只会勾引男人，要是她这张脸被毁就好了。 顾知芷心里恨得不行，却没有表露出来，她知道男人都不喜欢女人有嫉妒心，柔声道：“世子，这是知芷的妹妹，家中排第五。” 墨洪飞声音陡然变了：“你你你……妹妹？！” 墨洪飞瞬间看向顾知芷的眼神都不对了。 他甚至开始怀疑顾知芷接近自己是不是别有用心，或者就是受了顾星萝的安排。 打他个半死不算，难道处心积虑想要他命？？？ 顾知芷还不知道墨洪飞真正的内心想法，她也不想给他介绍顾星萝，但还是点了点头：“是。” “祝你们俩百年好合。”顾星萝临走的时候，瞥了墨洪飞和顾知芷一眼。 心里有点意外，又觉得这俩人凑一起很合乎情理。 顾星萝全然不知，自己一离开九号雅间。 墨洪飞当即闹着不娶了！ 跟顾星萝那个女魔头沾亲带故，会死的！ 大房一口咬死跟顾星萝关系很差，当年是被顾星萝耍心计赶出侯府的！ 墨洪飞更不敢娶了。 你们得罪过顾星萝，还往他这凑，嫌他死的不够快啊？ 晦气！滚滚滚！ ** 便宜爹和三房夫妇先上了马车，顾星萝在大堂等小二把她点的菜打包好。 “顾五姑娘？”这时，身后传来一个惊讶的声音。 顾星萝稍微侧头，就看到了被丫鬟搀扶着，一身贵女做派的乌淑青。 她身边围着几个没见过的官家小姐，跟那天探春宴围着乌淑青的不是同一批。 顾星萝挑了挑眉头。 这是那天被落了面子，所以换了一批新的手帕交？ 小二很快将新鲜出炉的菜肴装进食盒拎着出来，恭敬地说道：“五姑娘，食盒重，小的给你放马车上。” 顾星萝收回目光，接过食盒，淡定道：“不用，你去忙吧。” 云来斋特制的大食盒，用上等的木料打造，五六层高，本就沉重，里面还放了七八盘菜。 在顾星萝手里却跟提了一张纸一样，轻飘飘的。 小二震惊地看着顾星萝拎着食盒离开，非常轻松。 “乌小姐，那是哪家的姑娘啊？怎么不理人！”站在乌淑青身旁的小姐皱眉问道。 “太没礼貌了！高傲个什么劲啊，乌小姐跟她打招呼，都是纡尊降贵了！” “就是，真是不识好歹。对了，云来斋不是一向不给外带吗，她怎么就可以？” 围着乌淑青的小姐们议论纷纷，替乌淑青打抱不平。 乌淑青面容浅淡，眼底闪过一丝轻嘲，“你们可能没见过，她就是永安侯的女儿，顾星萝。” 一个空有身份，空有美貌的草包。 至于她为什么能外带云来斋的菜。 兴许是云来斋的幕后老板看中了顾星萝的脸吧。 毕竟，顾星萝也就长得好看，别的一无是处。 “是她？我听说过，这位顾五姑娘生来被大师批天命煞星，被祖母送去乡下庄子养了近六载，才接回来。 后来永安侯拿到鹿鸣书院的读书名额，才得以入学。 天呐，你们能想象吗，她六岁才开蒙，连普通读书人家都比不起。” “六岁才开蒙，这样能有什么学识？”几个贵女不加掩饰自己的轻视。 “这算什么，这位顾五姑娘在书院不学无术，有见字犯晕的毛病。 再后来，在书院才小半年，就外出学艺最近才回的京。” “大字不识几个，能学什么艺？怪不得没在各府宴会上遇到她，怕是给她发了帖子，都未必敢来。” 说完，这几个贵女又低声嘲笑起来。 乌淑青听到最后一句，心神一动，她说：“黄二小姐你家是不是过些日子要开诗会？ 五姑娘既然回了京城，又是侯爷之女，理应请她一起赴宴才是。” 黄二小姐在这群贵女最后面，一张帖子而已，自然愿意卖乌淑青个面子，她点了点头：“好。” 乌淑青满意地勾了下唇，浅浅一笑：“你们啊别听小道消息，五姑娘身为侯府嫡女，怎么会没有学识。 我看五姑娘气质佳，谈吐不凡，就算不是饱读诗书，也能跟我们聊得来，你们可别排外！” 这话一出，在场的贵女们哪个不是人精，纷纷对视一眼。 “我们知道了。” “我想认识认识五姑娘。” “我和五姑娘肯定合得来。” 她们说得和和气气，仿佛恨不得追上顾星萝，跟她交好一样。 然而，事实上，京城的贵女圈子就是排外的。 也一直以乌淑青为中心，哪家小姐想进这个圈子。 要做的，就是要结交乌淑青，只要她点头，才能进来。 第246章 非我族类 只要进了贵女圈，哪家府上主母对儿媳的要求，又或是哪家公子要娶妻，都会马上得到消息。 女人嘛，谁不想嫁得个好人家。 还能让交情不错的贵女在父兄面前说说好话，掌握一手的人脉资源。 最重要的是，当朝太子殿下至今未纳一妃。 除了大家熟知乌淑青会是太子妃之外，侧妃、良娣、良媛等妃位都是空缺的。 只要交好乌淑青，对自己日后进入东宫也会顺遂一些。 而永安侯府的五姑娘，想进贵女圈，怕是难了。 各家贵女在心底不约而同的想着。 * 顾星萝坐上回府的马车，刚到府门口，就看到一个穿着大理寺官服的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来回踱步。 顾侯爷才下马车，大理寺司直便迫不及待地跑下台阶，他一脸凝重地说：“顾侯爷，出事了！” 说着，司直下意识看向顾星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顾星萝目不斜视地下马车，径直走进侯府。 “出了什么事？”顾侯爷皱了皱眉，问道。 他知道若没有紧急的事情，司直不会贸然找到侯府上来。 司直面色沉重，压低了声音：“昨天重新排查出来的五名嫌犯，今早狱卒发现统统死在了牢里。” 顾侯爷猛地看向司直，“到底怎么回事！死因是什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快步朝大理寺的方向走去。 亏得有太子殿下提点，顾侯爷和谢大人重点排查了五个武器带有血槽的江湖人，正准备好好审问。 竟然全死了？ 司直追上来，他边跑边解释：“皆是服毒身亡。” 顾侯爷心中重重一沉。 好不容易有点线索，还没开始查，死得一干二净。 案子的进展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是杀人灭口，还是故意弄出这一遭？ 若是前者，其中牵连甚大。 要是后者，只能说凶手狡猾。 但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性，线索都断了！ 北绪国使臣团就在来大渊的路上，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最重要的是——那张神芜国的藏宝库。 “仵作怎么说，他们当中谁有可能是凶手？”顾侯爷深吸口气，又问道。 司直面露难色：“侯爷，司狱还没来得及审问他们呢。 还有一点有点棘手，死去的五人里，其中有一人是京城陈员外的独子，从小送去刀门学武。” 刚回京探亲，因为携带带血槽武器，就被大理寺的人抓了回来。 谁知道，人就不明不白的死了。 司直迟疑了一下，说：“陈员外是陈老太妃的亲人。” 顾侯爷猛地停住脚步，回头扫向司直，忍无可忍：“你们谢大人怎么说？” 早知道他就不应该领这个旨，协助大理寺办的什么案！ 据顾侯爷所知，陈老太妃只有一个亲族尚在人世，而且从不仗着陈老太妃的名头行事，极其低调。 这还是他早些年跟同僚喝酒的时候，听了一耳朵。 好家伙，死的是陈老太妃唯一尚在人世的亲人独子，这怎么收场？！ 司直苦着脸：“谢大人拿不定主意，这不差下官来找侯爷您商量对策。” 顾侯爷很想怒吼‘滚’，但他忍了下来，脚步匆匆不停冲向大理寺。 * 与此同时。 城南一处僻静二进宅院，窗子布满蛛丝，像是久无人居住。 昏暗的屋内，几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围坐在一起，他们刻意压低声音说着话。 “这么着急动手，只会打草惊蛇。” “没错，你不该动手！最起码要找到那张藏宝图，再送他去上路。”说话的人腔调有些怪异，冷声斥责。 ‘砰！’一只大掌大力拍桌。 身形最高的那人恼怒道： “安珀，你个废人只是协助我们，没资格在这里说教。 我怎么知道他说的地方根本没藏宝图，早就说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不该跟他合作！” 安珀抬起头来，略显灰败的面色带着几分异域风情，他左手袖子空荡荡，但毫不在乎地直勾勾盯着对方，声音有些沙哑：“乌亚铭，你就算要灭口，也没必要把其他人一起杀了。 你在挑衅大渊的官府？” 乌亚铭一把掀开兜帽，露出张粗犷的脸，一双灰色眼睛，阴冷如蛇，整个人充满野性。 “本王子做事，不需要你指手画脚！就当本王子在挑衅大渊官府，他们又能拿本王子如何？ 一群跟你一样的废物，还能找到本王子不成。 当务之急，是把藏宝图找回来，然后就可以实施我们的……” 话还没说完，乌亚铭突然止住话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褚明已经死了，我跟他一直是信件来往，不清楚他的习性，想要找到他藏起来的东西很难。”安珀皱起眉，十分直白道。 要不是祭司大人让他过来协助，他根本不想跟眼前这个蠢货说话。 京城本就全城戒严，处处都有官府的人巡逻，偶尔会盘查路人。 就算有易容蛊，也维持不了多久。 “铭王子，你行事太冲动了，这里毕竟不是你西域乌亚族的地盘。”旁边，跟安珀同族的人出声道。 乌亚铭脸上表情不耐烦，“能有多大的事，本王子武功盖世，还怕他们？ 有这个闲工夫，你们快点把拍下来的《千门》里面的功法研究出来。” 安珀神情冷漠：“这册《千门》功法不完整，只有四句心法。” “那就试！他娘的，京城乞丐真少，城北那边不都是贱民，抓几个回来谁能发现。”乌亚铭毫不在乎地说道。 “不行，现在这个节骨眼不能出岔子。”安珀一口否决。 就连乌亚铭带来的乌亚族人也规劝道。 “王子，我们此次进京的目的是神芜国藏宝图，切莫意气用事啊。” “我们已经在大渊、北绪国的边境抓了不少百姓，只要等些时日，两国怀疑起南虞国，就能更好的浑水摸鱼。 这时候我们要是在京城对这群贱民动了手，计划就打乱了。” “是啊是啊，出发前大王特意叮嘱过，王子三思啊。” 乌亚铭闻言，不满地皱起眉，却没有一意孤行。 忽地，乌亚铭眼里精光一闪，仿佛想起了什么。 他舔了舔嘴唇，带着一股残忍的血腥味，说：“本王子记得，屈军师一直在找秋家信物。 我们进京路上，不是遇到说要找秋家嫡系血脉的旁支？ 找人打听一下，京城里有哪几户秋姓。” 第247章 不好预感 “是！”乌亚一族的人当即起身，走了出去。 安珀拧紧眉头，秋家……他隐隐听祭司提起过，秋家有着历代累积的财富。 但在二十年前覆灭，一直不知其凶手是谁。 当时轰动一时，就连偏居一隅的他们古岭部落都听说过。 原来是西域小国动的手？ 主谋竟然是屈军师。 屈军师这人，相当神秘，安珀知道此人的时候，西域小国已经被乌亚一族统一了。 提到这位军师，就是蛮横无礼的乌亚铭也会收敛几分。 但，即便如此，安珀还是沙哑着声音再次提醒：“这里是大渊的京城。” 不知道为什么，安珀突然想到多年前，大祭司派来大渊京城的几十个族人，他们再没有消息传来。 再后来，就是大渊朝廷对他们古岭部落的通缉令。 明明是找圣物，怎么会招惹到朝廷？ 安珀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总觉得乌亚铭会翻一个大跟头。 乌亚铭目露轻蔑扫了安珀一眼，“不过断条胳膊，就把你胆子吓破了？真是不堪重用。 本王子练的是无上神功，京城能有几个是我对手？” 军师说要是再多几句心法，他就能推断出《千门》记载的完整功法。 乌亚铭想到这，不禁心潮澎湃。 就在这个时候，刚才出去的乌亚族人走了回来。 “王子，永安侯已故去的夫人就姓秋，而且有两家秋姓族人上门认亲。 第一家已经赶去南虞国，第二家关押在京城大牢。” “秋家信物已经被人拿走了？”接着，就有乌亚族的人插话道。 乌亚铭眼里闪烁着残忍：“要想知道是不是被拿走了，直接问永安侯府的主人不就知道了。” 安珀冷下脸，抬头看向乌亚铭，一字一顿道：“永安侯是朝廷的人，铭王子你疯了？ 你要执意出手，我会带着古岭的人撤出京城。” 乌亚铭面上陡然露出一丝不悦，语气不善地质问：“你敢威胁我？” “我是为了族人安危着想，我们是来协助铭王子你找藏宝图，不是来做节外生枝的事情。”安珀道。 乌亚铭瞪向安珀：“你！” 随即，乌亚铭握紧拳头，重重捶了下桌子，目光冷冷扫向其他人：“还不快去把褚明藏起来的藏宝图找出来！ 畜生东西，人死了还给本王子找麻烦！” 最后一句，乌亚铭有意无意地看向了安珀。 安珀面无表情，站起身来，旁边两名族人跟他一起转身离开。 “王子，古岭部落这些人根本不服管啊，要不要告诉军师？”有个乌亚族的人立即谄媚道。 乌亚一族的王后出自古岭部落，但乌亚一族已经是西域说一不二的国家，乌亚族的人多少看不起古岭部落的人。 要不是军师，跟古岭部落的大祭司是旧识，一起有密切合作。 此次行动，乌亚族的人未必愿意带上古岭部落。 乌亚铭看了说话的这人一眼，问：“永安侯有什么亲近之人？” 乌亚铭武力值很高，但也不是全无脑子。 他来京城也有好几天了，知道一些京城官员，其中就有永安侯。 这一位侯爷不得了，当年他带兵打退了他们西域众多小国。 其中乌亚铭的祖父战死。 乌亚铭表情阴狠，在昏暗的屋子里，显得尤为阴森可怕。 * 翌日，顾星萝突然对话本子起了兴趣，让紫荆上街替她买几册回来。 然而，紫荆回来的时候，手里除了话本子，还有一张帖子。 顾星萝吃着瓜子，拿过话本一边翻看，一边随口问了这么一句：“顾知芷的请柬还没扔？” 紫荆摇头：“不是四姑娘的帖子，是黄将军家的二小姐给姑娘你的赏花诗会邀请帖。” 四姑娘的帖子太晦气，她一早就给处理掉了！ “黄将军家的二小姐？”顾星萝翻看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一脸疑惑。 她记忆力没出错的话，应该不认识这位黄二小姐。 “黄二小姐是京城贵女圈的才女，经常会举办宴会，专门请各府官家小姐前去一聚。 但是帖子难得，能收到帖子的贵女小姐，都是以此为荣。”紫荆连忙解释道。 这些年，紫荆一直留在永安侯府，知道不少京城的消息。 “有多难得？”顾星萝兴致缺缺地问道。 紫荆：“曾有人想花百两银子买下黄二小姐的邀请帖，但都没人同意呢。” 嗯？ 顾星萝挑了挑眉，原来能卖银子。 “那你拿去卖了吧，不用百两，收点转手费，定价五十两。”顾星萝笑眯眯地说道。 紫荆：“……” 姑娘，你要不再考虑考虑，你不缺钱的！ 但最终，紫荆没拗过顾星萝。 还能怎么办，自家姑娘只能宠着呗！ 紫荆只好拿着赏花诗会的帖子拿出去卖掉。 同时，各家贵女回府后，告知府里母亲姐妹，不日后的黄二小姐家赏花诗会，永安侯的嫡女顾星萝也会去。 话里话外，夹杂着对顾星萝不学无术、粗鄙不堪的评价。 一时间，拥有赏花诗会的贵妇千金们都不由怀着看好戏的心态。 然而，顾星萝对此一无所知。 哪怕她知道，也不会在意。 此时，顾星萝略有起床气地坐了起来，腮帮微鼓，瞪着不请自来的某人，她眼里的嫌弃可以说非常明显了。 “你最好有个正当理由，不然我把你揍得爹娘都不认。”顾星萝毫不客气说道。 墨昀辞这厮怎么投的胎，当什么太子啊，就应该进她的暗阁接任务。 神出鬼没的，暗杀堂有他一席之地！ “洛贰在进京官道上发现十几具尸体。”墨昀辞端坐在桌旁，眸光幽幽，声音低沉：“其中几具尸体身上，发现被人刻意撕碎的路引。” 顾星萝眉一皱，听出了事情的严重性。 “跟我有关？”顾星萝稍微一顿，她试探地问道。 墨昀辞眼神沉凝，微微颔首。 “秋家旁支。”墨昀辞抿了抿唇。 原本墨昀辞不打算告诉顾星萝，但转念一想，这货惹事本领不小。 若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反而容易出事。 第248章 偷摸瞅他 顾星萝很是诧异。 那些尸体是秋家旁支？ 他们是冲着秋家信物而来的吧。 竟然都死在进京的路上。 出手的人……是当年杀害秋家嫡系的幕后凶手？ 顾星萝的眸色一凝。 这不是好事。 赤霄并没有任何关于秋家嫡系被灭的消息传回来。 想来也是，若是这么容易查，也不至于二十年间毫无水花。 现在敌明我暗。 她倒不怕事，就是有些担心幕后凶手一旦出手，目标不是她，而是对准了便宜爹和顾青枫，那就麻烦了。 思及此，顾星萝不禁有些小小的郁闷。 她本来就只想快快活活过日子，怎么事情一桩接一桩过来。 顾星萝眨了眨眼，又问：“有线索？” 窗外，忽然下起了绵绵细雨，有些微凉。 墨昀辞‘嗯’了一声，他垂眸，修长的手指翻起茶杯，自顾倒了两杯。 屋内就他们两人，茶水还有些温度。 他也没嫌弃，清冷的声音如云山罩雾，“过来喝点茶。” 顾星萝也没跟他客气，本来这就是她房间，掀起被褥走了过去。 在他面前坐下，端起茶杯咕噜一口喝完，把茶杯放到他面前，敲了敲桌，她撇嘴：“倒茶。” 这感觉有点奇怪。 她本不打算跟墨昀辞有太多接触。 她身上挺多秘密的，最起码立场上，跟墨昀辞这个太子殿下不是一路。 何况，面前这厮八百个心眼，露出一丁点破绽，他就能推敲得七七八八。 这家伙太危险了。 而她每次想方设法糊弄他，太费脑子。 时间一长，顾星萝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暴露什么。 她乌溜溜的转动眼珠子，偷摸朝墨昀辞瞅了瞅，然后暗自吐槽。 她不得不承认墨昀辞容色清绝俊美，是少有的人间美色，但是他极少情绪外露。 哦，他毒舌嘲讽的时候除外。 墨昀辞顺从地给她添茶，嗓音不疾不徐道：“洛贰发现那些尸体上的伤口不像刀剑所致。” “不是刀剑？”顾星萝略有讶异，随即问道：“京城有很多江湖人士涌入，他们携带的武器各有不同。” 言下之意是，是在问墨昀辞，有没有可能是来京城的江湖人所杀。 顾星萝不得不考虑这个可能性。 就她所接触的秋莹莹和秋袅袅两家来说，秋家旁系好像没长脑子，不管说话还是行事都容易得罪人。 江湖中人没几个好脾气的，打打杀杀实属正常。 墨昀辞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茶杯，瓷白的茶杯，将他的手指衬得越发冷白。 他摇了摇头，说：“应该不是，据洛贰描述，是一种会伸缩的武器，类似暗器，一般人很难防备。 江湖中没人有这类武器。” 朝廷虽然插手不了江湖事，但是对江湖的动向有专人记册。 既然墨昀辞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顾星萝蹙眉，居然会是这么阴毒的武器？ 顾星萝只会用剑，对朝廷制造的长枪、弓弩等还有所了解，超出这些范围的，就不清楚了。 略一思索，顾星萝忍不住问他：“你是不是有怀疑的目标？” 她不信，墨昀辞找上来，就只是为了告知她一声，秋家旁系被杀，便完了。 墨昀辞倒没有卖关子，直接承认道：“西域小国多年前，有人在用这类武器。” 西域小国一直很安分，也就近年西域的众多部落受乌亚一族统治，停止无休无止的内战以后，在边境一带蠢蠢欲动。 没想到，在进京的官道上发现有西域小国的武器伤口。 墨昀辞眸色深沉不定，问道：“秋家祖上是如何营生？” 既然是有目的动手，那就是有利可图。 墨昀辞只听郭管家说了些秋家嫡系灭亡，旁支分崩离析，其他的并不清楚。 而且，秋家在南虞国，哪怕要打探消息，也需要一些时间。 “我不知道，前些日子又来了一家冒认是我娘长辈的旁支，已经让郭管家把人绑了送官。”顾星萝耸了耸肩。 在秋家上一辈的这件事上，墨昀辞既然知道了，他早晚会弄清楚的。 顾星萝挑了能说的说。 至于明泊，她一概不提。 她自己心里都有很多疑惑。 北绪国皇商薛进宝身怀神芜国藏宝图被杀，凶手明显是奔着藏宝图而来。 藏宝图已经成了大渊和北绪两国的背后博弈。 倘若处理不好，恐有兵戎相见的可能。 秋家旁系的死，又引出一个没有内乱的西域小国。 这水……是又深又混。 顾星萝不由得微微攒眉，她只希望秋家一直没找到的宝库和神芜国国库毫无关联。 要是有关联，这北绪国和西域国之间…… 不对，还要加上一个古岭部落！ 顾星萝思索地越深入，莹白的指尖无意识敲桌的动作便越快。 假若各国都被牵涉其中，没道理撇开南虞国。 秋家……秋家当年就是在南虞国一夜覆灭。 想要弄清是否有关联，就要弄明白神芜国的旧址在什么地方！ 顾星萝眸光骤暗，脑海里不断推算。 蓦地，她眼神瞬间清明，下意识看着墨昀辞。 墨昀辞似乎毫无察觉，只是将她面前的茶杯拿走：“茶水冷了，你就不要喝了。” 顾星萝微怔，顺口接话：“好。” 不知怎的，有这么一瞬间。 顾星萝有种老夫老妻，琴瑟和鸣的……啊呸呸呸，错觉！ 她才不要跟八百个窟窿眼的黑心狐狸扯上关系，命都会短几年。 “你说的我都知道了，你走吧。”顾星萝拆桥收走，摆手开始赶人。 将翻脸不认人，发挥得淋漓尽致。 就像只小狐狸要去偷摸干坏事，凶巴巴地挥着爪子清场。 墨昀辞眼底笑意隐隐，稍纵即逝。 就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对顾星萝的纵容又多了几分。 墨昀辞走的时候，眼眸不经意间扫过某人随意放的话本，若有所思。 ** 大理寺，氛围一片冷凝。 外面飘起的密密雨丝，不时刮来一阵凉风，显得更为凄凉。 一个红袍老太监坐在会客厅，没有喝端上来的茶水，就这么看着对面没说话的谢大人和永安侯。 其他的官员更是一声不吭，低着头，仿佛假装自己是个透明的。 第249章 脸上写满疑惑 “江公公，我们已经在加紧办案了。”最终，还是谢大人斟酌着开了口。 江公公是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没人想得罪他。 江公公看了谢大人一眼，“虽说北绪国使臣要到京城，还有一段时日。 可是谢大人，找出凶手后，尽快拿到藏宝图才是要紧的。” “是，江公公说的对。”谢大人应道。 “不过杂家来，也不是全为这个。”江公公这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接着说：“杂家是奉了陈老太妃懿旨来的。” 这话一出，谢大人和顾侯爷眼皮一跳，两人觉得今天不该来。 陈老太妃没有血亲，那陈员外独子就是她陈家唯一的血脉。 偏偏不巧的是，这个唯一血脉死在了牢里头。 陈老太妃一手带大皇上，跟皇上非常亲厚。 而皇上同样非常关爱老太妃，能派江公公带话，无可厚非。 “不知……陈老太妃有何吩咐？”顾侯爷问道。 江公公没什么表情，语气却有丝丝冷意：“陈老太妃让你们尽快查出凶手，以此证明她老人家的远亲侄儿无罪，好入土为安。” 虽然现在是春天，但是尸体迟迟不下葬，是会有味的。 再者，背了个疑犯的名头下葬，怎么都不好。 这话一出，谢大人和顾侯爷头大如斗。 他们也想找到凶手，可是，线索断得很彻底！ 不过陈老太妃没有当场怪罪，简直是不幸中的大幸。 谢大人没敢松口气，他忙道：“还请江公公向陈老太妃娘娘回话，下官一定竭尽所能。” 江公公颔首，话已经带到，他站起来转身就走。 “江公公，我送送……”谢大人和顾侯爷站起身来。 话还没说完，江公公脚步一停，转过身，他望向顾侯爷，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难得有一丝和气：“侯爷的女儿是顾五姑娘？” 顾侯爷一愣，不知道江公公怎么会提到小五。 他心头有些不安，他神色略带紧张，回道：“是，江公公为何提起小女？” 江公公看了眼顾侯爷，“侯爷不必紧张，陈老太妃想问问五姑娘天香养得如何。” 顿了一顿，江公公带了几分客气，说：“老太妃说，要是养死了，可以进宫找她老人家再拨几颗。” 啊？ 顾侯爷一脸懵逼。 他闺女什么时候认识了陈老太妃！ 天香又是什么？ 他怎么没听小五提起过。 江公公一走，谢大人忍不住地拍了拍顾侯爷的肩膀：“老顾，你不厚道啊。 你家小五得了陈老太妃青睐，怎么也不说一声。” 听江公公话里的意思，陈老太妃摆明对顾家五姑娘很热络。 “我不知道啊，小五没跟我说。”顾侯爷干巴巴地说。 谢大人和后面一帮官员不由鄙视起顾侯爷。 这女儿奴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糊涂爹一枚。 要是五姑娘有了心仪的男人，顾侯爷还稀里糊涂的，那就说不过去了。 不过，顾侯爷把五姑娘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也不知道哪个男子敢对顾侯爷的宝贝闺女下手。 恐怕下场不是一个惨字了得。 这些大理寺的官员跟顾侯爷共事时间不算短，各个不约而同地心想道。 “谢大人，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以你办案多年的经验，死去的五人里到底谁有可能是凶手？”顾侯爷翻开卷宗，递到谢大人面前。 卷宗上面，将死去的五人资料写得清清楚楚。 谢大人收敛神情，不得不重新仔细翻看一遍，试图在里面找出有用的信息。 “陈络是陈老太妃的远亲血脉，他家中富裕，退一万步，就算家道中落，背后还有陈老太妃。 我认为他没有动机。” “王谅和石洪雨是师兄弟，银钱拮据，同吃同睡，要是作案的话，一人动手，便瞒不过另一个人。 但从现场勘察的痕迹来看，凶手为一人所为。” “我认为褚明和孔庆西的可能性大些，可是我们不确定凶手是不是一定就在这五人里……” ** 伤口两寸宽，却深五寸，锋利尖锐。 除此，还有徒手撕裂的痕迹。 顾星萝在云来斋用完膳，便从云来斋掌柜手里接过几张薄薄纸张，上面是秋家旁系的尸体伤口情况。 墨昀辞让掌柜交到她手上。 顾星萝扫了几眼，目光落在徒手撕裂几个字眼上一顿，便将纸张收了起来。 “还有什么要给我？”顾星萝问掌柜。 掌柜恭敬地压低声音说：“五姑娘，殿下说最近京城有些乱，您莫要……” 掌柜顿了一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顾星萝敲了敲桌子，提醒：“有话直说。” 掌柜只好说：“让您莫要挑……咳，涉险，收一收好奇心。” 顾星萝：？ 她顿时磨牙。 别以为她没听出来，墨昀辞的原话大概是不要挑事？还是不要挑衅？ 她能是那种惹事的人吗！ “告诉你家主子，让他少管我的事。”顾星萝没好气地接话。 说着，顾星萝将纸张折叠好，一边往香囊里塞，一边带着紫荆往外走。 还没走出云来斋，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顾五姑娘，你为什么没来参加赏花诗会，是因为害怕当众丢脸吗？” 顾星萝脚步一顿，回过头去。 却见六七个打扮漂亮的妙龄少女从二楼下来，最先冲下楼，快步走到顾星萝跟前的是一个身穿鹅黄衣裙的少女。 她横眉怒目，透着轻视，不加掩饰地看着顾星萝。 鹅黄少女见顾星萝不说话，皱起眉来，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说的话。 然后有些自得的补充了一句：“顾星萝，也算你有自知之明，明白你跟我们这些贵女有云泥之别。” 顾星萝扫了这些贵女一眼，脸上写满疑惑，对鹅黄少女吐出两个字：“你谁？” 这话一出，鹅黄少女瞬间拉下脸来。 云来斋每日客似云来，一楼大堂更是高朋满座，周围看热闹的人不禁发出一阵哄笑。 顾星萝都不认识她，谈何说什么云泥之别。 “你居然不认识我！”鹅黄少女感觉自己被落了面子，脸色不太好地说道。 紧接着，她怪声怪气地说：“也是，听闻你大字不识几个，不认得我属实正常。” 第250章 这货根本不怕 顾星萝奇怪的看她一眼，“你脸上刻了字？那我确实没认不得。” 鹅黄少女噎住，她感受到了受辱。 她看着顾星萝，两人很近，发现这个贵女圈里流传的草包五姑娘，出奇的漂亮。 容色精致，没有一点瑕疵，恍若雪山顶峰的一捧雪般。 乌亮璀璨的桃花眼，微微挑眉，极致勾人。 琼鼻，不点而红的朱唇。 最独特的是她气质透着恣意不羁。 这是京城里的女子所没有的。 这顾五姑娘当真是个草包？ 可是怎么看着不像啊。 鹅黄少女正犹豫要不要继续对顾星萝发难。 身后那帮跟她同行的贵女们纷纷下了楼。 乌淑青被寡言的珍珠扶下楼，她面露难色，略带责备地突然开口：“五姑娘，黄二小姐能给你发帖子，说明是想跟你交好，你怎么不领情呢？” 说着，乌淑青停顿了下，继续说：“春楠县主性子率直，每次都来宴会，她本是很期待诗会与你结交，没有恶意。 五姑娘，这里是京城，不是乡下……”乌淑青突然故意捂嘴，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非常生硬改口说： “京城各府小姐都是很好相处的，她们想多认识一个姐妹罢了。” 乌淑青这番话说得很有技巧。 明里暗地都在说顾星萝不识好歹。 黄二小姐都愿意接纳她了，竟敢这么不给面子。 春楠县主愿意跟她顾星萝说话，那都是抬举她了。 果然不是京城精心培养的世家贵女，规矩礼仪什么都不懂。 最后又暗示，顾星萝赶紧有所表示，否则以后都别想进她们贵女圈。 顾星萝缓缓抬眸，漆黑幽冷的眼眸瞥了乌淑青一眼。 她记得乌淑青对外标榜是乌阁老一手培养出来的才女，知书达理，温柔贤惠。 是京城所有男子想要迎娶的完美贵女。 乌阁老养出来的是个什么东西？ 这阁老搁在当年的陌国，早被她捅了。 “黄二小姐给我的帖子是圣旨？”顾星萝随意的反问。 乌淑青愣住，她想象顾星萝会识趣的赶紧道歉，意识到她不来诗会到底错过了什么。 到时候，她再施恩地劝说黄二接纳顾星萝，然后不管怎么挤兑顾星萝，她肯定都会想融入她们什么都乖乖听从。 她何愁没机会教训这位仗着跟太子殿下有几分小时候交情，就不把她放眼里，甚至威胁到她位置的乡下村姑！ 可乌淑青没想到，顾星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话这么不礼貌。 今天可没有陈老太妃给她撑腰！ “五姑娘，你……你在说什么？京城不比乡野地方，还请慎言。”乌淑青蹙起眉来。 顾星萝声音清晰，毫不客气地道：“既然给的不是圣旨，你们为什么当成圣旨来用？ 我就一定要去？” 在场的贵女们面色纷纷一变，触及顾星萝沉静的目光，下意识后退小步，不敢与她对视。 谁敢说诗会帖等同圣旨，那是死罪！ 就连一开始冲过来对顾星萝大喊大叫的春楠县主也没出声。 “你……”乌淑青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怎么忘了，顾星萝虽是草包，却是牙尖嘴利，讨厌得很。 云来斋大堂的人很多，百姓们把目光都投在乌淑青身上，自以为小声的议论出声。 “这是乌阁老的嫡女孙吧，就我们京城里赫赫有名的第一才女，怎么有点……名不副实？” “人家不愿意去她们诗会，怎么就不行了？非要强人所难。” “这些小姐都是哪家府上的？” 百姓们纷纷窃窃私语。 大堂桌与桌之间，空着的位置本就不大，这些话全被乌淑青一行人听得清清楚楚。 她们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像是在调色盘里浸染过一样，好不难看。 她们都是想跟乌淑青交好，等她日后进了太子的后院，帮忙吹吹耳边风，让自己也能进去。 各个都是云英未嫁，最在意名声。 霎时，围着乌淑青的贵女们对她不由得埋怨起来。 当初提出要送帖子的人是乌淑青自己，她自己竟然都应付不来，那她们岂不是给顾五姑娘送菜？ “乌姐姐，我想起父亲喊我早些回家，要看我的画作，便先回去了。” “我也想起来有点事，乌姐姐……” “乌姐姐……” 贵女们立马搬出五花八门的托词，灰溜溜离开。 乌淑青又急又气，心底对顾星萝恨透了！ 今天这几个贵女，可是她仔细筛选后，觉得到时候嫁入东宫，能给自己助力，又好拿捏，不会骑在头上的人选！ 看着顾星萝主仆慢悠悠离去的背影，乌淑青眼里蓄满了疯狂的怨毒。 不行，她不能让顾星萝活下去了。 一想到，祖父说皇上不同意她与太子殿下的婚事，乌淑青认定是顾星萝跟陈老太妃说了自己坏话导致。 乌淑青原本的打算好在诗会给顾星萝教训，参加诗会的人那么多，让顾星萝出丑后，找人传遍京城。 太子殿下一定会厌恶顾星萝。 没有男人会喜欢只有姿容的草包！ “珍珠！”乌淑青坐在回府的轿子里，心里翻涌的恨意得不到纾解。 她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咬牙切齿声：“我要你去办一件事，若是办不好，就死在外头别回来了。” 既然祖父那边没有动静，那她就亲自来。 跟在轿子走的珍珠身形一颤，嘴唇蠕动：“是，小姐。” ** 顾星萝回府的时候，迎面撞上步履匆匆，要出府去的顾青枫。 “五妹妹。”顾青枫眼睛一亮，似乎有些意外又惊喜看到顾星萝。 顾青枫有要职在身，平日里都在军营，跟着将士们同吃同睡，很少回侯府来。 所以，顾青枫很难见到顾星萝。 “大哥。”顾星萝对他颔首，礼貌打招呼。 顾星萝目光落在他身穿软甲，腰带佩剑上。 顾青枫注意到她视线，他道：“前阵子杀害皇商的凶手已经……” 话没说完，顾青枫担心说这种血腥的话，会吓坏五妹妹，他突然中途改了口：“咳咳，我去帮义父的忙，最近几个月，京城可能都不太平。 五妹妹出府不要光带个丫鬟，让郭管家找两个健壮是侍卫陪着出去。” 他全然已经忘了小时候，年仅六岁的顾小五进大理寺殓房观摩尸体，比谁都要淡定。 这货根本就不怕死人！ 第251章 灭口 顾星萝闻言没半点反应，她只是由衷说了一句：“大哥，你也多加小心。” 皇商薛进宝的死不简单，且不论凶手是谁，背后涉及的不仅仅凶手一人。 牵连甚大。 也不知道最后会牵扯到多少人，又有多少人能够安然无恙。 顾星萝站在侯府大门前，看着顾青枫大步流星离去，身影很快化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街道尽头。 她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抹不开的黯淡云层铺满整个上空。 要变天了。 顾星萝眸光深了些。 随即，她扭过头，跟紫荆说：“趁着天气没转暖，让我吃最后一顿锅子吧。” 紫荆：“……” 姑娘，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 吃的时候，拼命蘸辣子酱料，第二天就有些上火，还不乐意喝降火凉茶。 “好吧，奴婢去厨房准备。”紫荆无奈叹气，算了，自家姑娘，自家宠着吧。 说起来，太子殿下最近来找姑娘是不是太频繁了些。 就算他人没有亲自过来，还能拐着弯托那个什么洛肆的侍卫，还有云来斋掌柜带东西给姑娘。 紫荆非常老母亲心态地看了眼顾星萝，心里满是担忧。 毕竟那可是太子殿下，天下之大莫非王土。 若真是对姑娘有那种意思……可怎么办呐。 姑娘不是愿意吃苦的性子，更不愿意被拘在一个地方。 太子殿下总不能只娶一位妃嫔吧。 一旦进了东宫后院，就算是太子妃都不能轻易抛头露面。 “紫荆，锅子里要有鱼。”顾星萝趴在桌上，微歪着头看话本子，喊了声。 紫荆回过神，“好！” 然后她跨出小院的门槛，快步朝厨房走去。 管她呢，姑娘的吃食要紧。 锅子的食材需要很多，紫荆要花时间准备。 顾星萝便待在房间里，半趴在桌上，边吃着零嘴边看话本，等着紫荆喊她用膳。 外边又开始下着丝丝细雨，风斜斜的将雨刮进来，飘落在刚长出嫩芽的天香上面，凝成银底的露珠。 司徒澜便是在这个时候，蓦地冒出来，撑着窗沿一跃而入。 差点一脚踢翻天香不说，他进来第一句话就是：“这是什么，你没事在窗子种葱？” 顾星萝愣了下，随即翻了他一个白眼，恶狠狠地吐槽：“五谷不分，迟早饿死你。” 不认得天香，难道还认不得葱吗？ 司徒澜一身黑衣蓝底劲装，俊朗的面容没有半点遮掩，大摇大摆地坐在顾星萝对面。 他伸手拿走她的小罐零嘴，捧起罐子往嘴里倒，直接清空。 然后，他塞满嘴，含糊不清，评价：“这个果脯太甜了，下次换个咸口的，那个我爱吃。” 管你去死。 顾星萝没好气瞪他：“你不是跟云子翁在神医谷吗，怎么来京城了？” 司徒澜皱皱眉，似乎真的太甜腻，他接连喝了两杯水，才道：“他还在玩你送的虫蛊，不过，应该也在来京路上了。 京城发生了什么，戒备这么森严，我差点进不来城。” 司徒澜大倒苦水。 赤霄根本没给他任何消息。 顾星萝看他一眼，淡然道：“北绪国的皇商来京城拍了神芜国藏宝图，相传宝藏是神芜国的国库，不知道走路风声，被人在京城三十里地杀害，藏宝图下落不明。” 司徒澜惊讶望着她，“神芜国的藏宝图？” 司徒澜这人看似不着调，但是他平日里爱看一些流传至今的未解传说。 其中就有莫名灭亡的神芜国。 “居然有神芜国的藏宝图，是真是假？”司徒澜忍不住咂舌。 顾星萝摇头：“不知道。” “难怪京城戒严，事发几天了，凶手还没伏法？ 啧啧，这大渊的官府办事能力不行啊，他们要不要请人帮忙啊？ 虽然是脏活累活，但暗阁不挑，只要钱到位，一切都可以谈。”司徒澜嘿嘿笑了起来。 顾星萝：……死要钱。 “你忘了当年杀了名官员的事？你就不担心没有抓到凶手，先把你抓了。” 司徒澜正了正神色，“怎么会抓我，当年你人在神医谷，太子殿下的贴身侍卫来暗阁花重金买你消息，我们早就化干戈为玉帛了。” 要不是，他得罪不起顾星萝这个女魔头，他早就对那一大笔黄金动心了！ 说着，司徒澜上下打量了顾星萝一眼，好奇地脱口道：“你和太子殿下不是有仇吗，怎么还能全须全尾在这？” 顾星萝：？？？ “你不能盼着我点好？”顾星萝大怒。 她怎么会有这种属下。 当年她门下众多门客，没有一个像司徒澜这样的！ 他目的还不是篡她阁主的位置，而是…… “没仇花这么大笔黄金做什么？”司徒澜不解，嘴里碎碎念个不停：“你说，我就透露一点点你的消息，他会不会把赏金折算一下，给我一些啊？” 顾星萝面无表情：“不会。” 不过，司徒澜倒是提醒了她。 既然墨昀辞不是找她寻仇的，为什么愿意花十几万两银子买她下落？ 不单单整个大渊城池每月张贴的悬赏画像，还有各个组织门派，但凡接任务的，都被墨昀辞买下了包年悬赏位。 一买就是这么些年。 顾星萝在脑海里不停的推算，出于哪个方面的利益，以至于让墨昀辞做到这般地步。 但是很快，她发现——推算不出来。 不管是从哪个角度去推敲，都不符合一个上位者该干的。 墨昀辞他图什么？ 顾星萝眼里少有流露出一丝迷茫。 司徒澜没察觉顾星萝的异样，他还在说：“北绪国皇商被杀不是小事，我看这官府办得太慢，可别一直抓拿不到凶手。” 回过神来，顾星萝扫了他一眼，淡定地说：“凶手应该已经死了。” 但那张神芜国的藏宝图肯定没有找回来。 先前，在侯府门口遇到顾青枫，他话里行间，虽然没有透露什么，但他半道改了个口。 他又是穿着软甲，带佩剑出的门。 只能是帮着便宜爹四处搜查藏宝图。 牵涉两国，甚至多国，凶手的动机就不可能是他个人想得到藏宝图。 背后一定有人在暗中操作。 而凶手一旦被抓，只有灭口一条路。 第252章 知恩会，我爹没给我立碑呢 灭口这种事，宜早不宜迟。 越早处理，露出的破绽就越少。 “死了，藏宝图的线索不就断了？”司徒澜感到有些遗憾，没有去怀疑顾星萝的话。 他相信顾星萝不会无的放矢。 顾星萝抬手打了个哈欠，“可能吧。” 凶手死了，不管真正的幕后之人有没有得到神芜国藏宝图，对大渊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只有凶手的尸体，却没有交出神芜国的藏宝图，北绪国能善罢甘休才怪。 司徒澜待了没多久，便翻窗离开。 走前，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摸出一个小瓷瓶抛了过去，“云子翁那家伙炼出来的新丹药，说是能驱除一部分蛊虫。” 顾星萝单手托着腮，随手接住瓷瓶，没怎么在意的往桌子一放，思绪有些飘远。 她手腕间露出一截猩红，小赤蛇扭动几下，像是很嫌弃桌上的小瓷瓶，蛇头亲昵的蹭蹭主人。 * 京城淅淅沥沥的雨，一下就是好几天，没完没了。 繁闹的大街上，行人少了很多，只有大理寺和官府的捕快在四处走动。 他们在挨家挨户搜查可疑之人。 凶手已死，杀害凶手的人却毫无线索，只能用最笨的方式。 天空终于放晴，顾星萝换上崭新的烟霞色衣裙出了门。 她要去鹿鸣书院一趟。 京城一直戒严，不管进城还是出城，排查得特别严格。 所以，顾星萝出城的时候，也耽误了不少时间。 等到马车停在鹿鸣书院的门口时，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以后了。 而且还出了状况—— “欸欸欸，书院门口不能停车，第一次来参加知恩会吗？ 快把马车挪走。”一个略带沧桑又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顾星萝正要下马车，听到这个声音，她掀起了车帘。 看到外头两鬓发白的中年男人，顾星萝略有讶异：“李夫子？” 多年未见，当年带她进鹿鸣书院，又领她去做入学测试的李夫子变化很大，两鬓几乎全白了，面容多了许多沟壑。 和善的目光却是没有变。 顾星萝抬起头来，环顾一周。 发现除了书院大门口的位置，周围停放了许多马车，只空出一条笔直通向书院内的小空地来。 这种盛景，只有每旬休沐的时候才有。 鹿鸣书院的学子们今天休沐？ 不可能吧，休沐不是这个时辰。 “李夫子，今天是书院的什么日子？”顾星萝利落跳下马车，让车夫将马车驶到一边停放。 李夫子没认出顾星萝来，只是觉得面前的少女有些眼熟。 听到顾星萝的问题，李夫子眼神奇怪地看向她，反问了一句：“你不是来参加知恩会的？” “什么知恩会？”顾星萝很疑惑。 她今天来鹿鸣书院，是想去藏书阁查点东西。 皇宫的藏书楼，她想进去太麻烦，还要便宜爹找人打点。 更重要的是，皇宫规矩多，随意走动几步，都可能会遇到贵人。 鹿鸣书院的藏书阁就不同了，虽然不对外开放，但她找姬老头帮帮忙，还是不成问题的。 “鹿鸣书院每十年一届的知恩会，你没听过？”李夫子见顾星萝疑惑不似作假，他忍不住地说道。 怎么可能有人不知道鹿鸣书院的知恩会呢。 所谓知恩会，就是那些从鹿鸣书院走出去的学子，都会赶回来拜谢恩师，以及跟当年同窗一起重游故地，再聚一起高谈阔论。 当然，除了鹿鸣书院走出去的学子，还有许多慕名而来的才子佳人。 渐渐的，知恩会成了一群才子们相互友好较量 的活动。 一般举办三天，无数学子会从各地慕名而来，只为在这场知恩会上，一展才华。 要知道，鹿鸣书院是除了国子监外，最有名的书院。 这里的夫子虽然比不得大儒，但是他们教出许多在朝为官的弟子。 可以说是桃李满天下也不为过。 慕名而来的才子们，都想好好表现自己，要是得到鹿鸣书院夫子的青睐，还能帮到自己的仕途。 “没有。”顾星萝很诚实，“李夫子，我想进去找人，能直接进去吗？” 李夫子没想到顾星萝会这么说，他愣了下，“可以的。” 放作平时肯定不行，但这几天是知恩会，对外来人没有要求。 他接着说：“你认识我，是我们鹿鸣书院以前出去的学子？” 只有鹿鸣书院出去的学子能喊出他来。 顾星萝眨了眨眼，毫无负担地说了一句：“李夫子，我是顾星萝。” 李夫子就算想不起自己也很正常。 毕竟这么些年过去，李夫子教过许多的学子，不可能记住每一个。 何况，当年她才在书院待了三四个月，整天当小咸鱼，鱼尾巴都不想摆动一下。 顾星萝冲着李夫子点点头，就要往书院里走。 李夫子瞪大眼睛，他突然惊叫了起来：“顾星萝？！永安侯家的五姑娘，你你你……居然还活着！” 顾星萝脚步一顿，转过头去，顿时就是一头黑线。 什么叫她还活着。 这话说的多不吉利啊。 “夫子，我爹没给我立碑呢。”顾星萝没好气地说。 李夫子将顾星萝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又在她眉眼间和说话语气找到了当年灵动小姑娘的熟悉感，他立即问道：“你当年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 当年太子殿下差点把鹿鸣书院给掀了！ 幸好最后楚国公出面，拦着太子殿下。 否则，整个鹿鸣书院的草地都会被殿下命人翻新一遍。 “师父觉得我是可造之材，把我带走当徒弟去了。”顾星萝面色不改，顿了顿，补充：“最近我才出师回京。” 李夫子顿时有些懵。 就你那打雷都不想翻个身的懒样，谁那么眼瞎，说你是可造之材？ 他们鹿鸣书院那么多夫子，怎么就没一个发现你是那啥可造之材？ 李夫子紧紧闭着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脱口而出。 随即，他又想到当年三国交流大赛上，顾小五虽然只参加了一天，但不管是书法还是骑马，根本不像是个新手。 还帮着大渊拿下了优秀的名次。 大渊在三国交流赛上，一直以来都被南虞和北绪压一头。 第253章 别叨扰大家的雅兴 也正是因为，顾小五开了个好头，那一年的学子交流大赛，拿到了第二的名次。 若是五姑娘全程参加下来，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 五姑娘当年是在藏拙？ 李夫子没想明白，但也没刨根究底。 赶来知恩会的马车陆陆续续过来，不少书生打扮的才子们眼睛不由朝这边望过来。 有的悄悄打量起顾星萝，指指点点。 鹿鸣书院的夫子很难与人亲近，除非是对自己的得意门生。 而书院夫子的得意门生都是才名远扬。 没一个能跟顾星萝对比得上。 李夫子对顾星萝摆摆手，示意她进去：“快进去吧，既然回来了，就去见见当年的夫子和同窗，黄班的学子有些赶回来了。 他们要是见到你，应该都会很高兴。” 除了个别跟顾星萝不对付的学子，黄班的学子都跟她相处愉快。 当年还有师哥师姐给顾星萝投喂来着，氛围一直很好。 顾星萝一怔，轻声道：“好。” 顾星萝目不斜视地走进书院，有几个书生看到她刚才跟李夫子在聊天，结伴追了上来。 “姑娘，你以前是鹿鸣书院的学子？ 我们几个第一次来鹿鸣书院，不知道方不方便给我们带个路，介绍一下书院。”领头的书生走近看到顾星萝的容颜，脑子有一瞬间的放空，他连忙露出一个感觉自我良好的笑容。 顾星萝瞥他一眼，淡然：“不方便，你们找别人。” 她来鹿鸣书院有事。 早知道有个什么知恩会，她就改日再来了。 “不就是鹿鸣书院出来的学子，有必要看不起我们这些外地书院的人吗？ 有资格在鹿鸣书院读书又怎样，日后还不是要相夫教子，白白占了我们这些能考取功名的名额。”另一个灰衣书生脸色闪过一丝不满，当即阴阳怪气地说道。 他们外地书院的学子不就是因为家境一般，开蒙的时候，请不起厉害的夫子。 不像这些家中富有，又或是出自高门世家的子弟，随便就能进鹿鸣书院读书。 知不知道他们这些外地书院出来的学子有多努力！ 按他说，女子就不应该读书。 鹿鸣书院的读书名额就这么多，要是不让女子入学，多出来的读书名额，说不定就有他一份！ 灰衣书生的眼神越想越阴鸷。 “你是废人，需要别人给你领路？”顾星萝目光淡淡扫了一眼过去，语气不冷不热。 灰衣书生只觉她的眼神如冰，令他感到一股森森寒意爬上背脊，直冲天灵盖。 好像他再多说一个字，她就能动手把他变成真的废人。 但转念一想，面前的少女身材纤细，哪能有这么大能耐。 灰衣书生立马把心头的冷意驱赶出去，更多的是下不来台的恼羞成怒，他道：“我就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这般牙尖嘴利，都是读书都坏了，哪个男人敢娶你！” 灰衣书生的声音不大不小，但是他们正站在离书院大门不远的地方。 赶着进书院的人不少。 李夫子正满脸和善给几个人指了路，听见后面有争执，一个转身，就看到顾星萝被三四个书生拦住去路。 其中一个灰衣书生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李夫子心里一个咯噔。 这几个外地来的书生怎么这么不懂事！ 惹她干嘛！ 都说柿子挑软的捏，他们要不要看看自己挑了谁！ 李夫子不禁想起顾小五就读的那一年。 一不留神，顾小五就闹得鸡飞狗跳，吃亏的总是那些以为她好欺负的人。 李夫子一点也不觉得，这么些年过去，顾星萝的脾性就能收敛好。 当年顾小五后面，还有个太子殿下撑腰呢。 李夫子赶紧走了过去。 周围已经围着一圈看热闹的人，灰衣书生梗着脖子，发现围过来的大多是男子，更加有底气了。 他相信男人最懂男人。 他们肯定也认为女子不适合读书。 灰衣书生底气十足的扬声道：“女子读书本就是无用，到头来还是要替我们男子打理后宅，学着管家便可。 再多，就容易生是非，讲出来的都是歪理！” 顾星萝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一点面子都不给地说： “你认为女子读书无用，是因为你觉得女子比你优秀，你脸上无光？” “比你优秀的女子多了去，你怕不是要妒忌得夜不能寐？ 你也别想将来入朝为官，造福黎民百姓了，先把自己的脑疾治一下。” 灰衣书生的脸色越发难看，涨成猪肝色。 眼看他像是被踩到痛处，要暴跳如雷。 顾星萝相当直接，继续输出：“书院招收女子，是大渊开国以来一直在做的事。 你在对谁不满？ 不满大渊开国皇帝，还是不满如今的大渊？” 李夫子赶过来，正好听见顾星萝说的最后一句。 李夫子眼皮狠狠一跳，心想：他就知道，五姑娘就是五姑娘。 怼起人来，根本没有半点情面。 四下一片死寂。 在场的所有人张大的嘴巴仿佛能塞下一个鸭蛋。 这、这少女是谁啊？ 嘴皮子也太利索了。 他们不由看向灰衣书生，眼里透着浓烈的不赞同。 说什么女子读书无用，在知恩会，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出来？ 要知道，来知恩会的人里才子才女齐聚。 这些女子虽然没有入朝为官，但是有部分女子也成了权贵世家中的女先生。 有的女子还着书，丹青画作，让大儒看了也要夸上一两句。 这书生当真如少女所说，要治治脑子。 灰衣书生是个好面子的，他感受到众人的目光看过来，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可是他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那都是死罪！ 灰衣书生面色灰败。 “大家别聚在这里了，知恩会的主场在里面，各位请挪步。”李夫子连忙站出来打圆场。 只是他对灰衣书生脸色有些冷淡：“这位……知恩会是个众多文人才子谈论诗词歌赋，展现琴棋书画的地方，绝不是以男女之别来区分。 这里可能不太适合你，还请早些离开，别叨扰了大家雅兴。” 第254章 下棋 灰衣书生走得灰溜溜。 就连他同行的人都没拉着他。 同行的书生脸上流露出尴尬之色，赶紧走远一点，担心被李夫子一同‘请’出去。 大家都是奔着知恩会，结识更有名气的文人而来。 看热闹的人群很快就散了，将这场闹剧抛在脑后。 顾星萝对李夫子微微颔首，转身往书院里走去。 这么些年过去，鹿鸣书院里头跟当年相比，变化不大。 还是到处栽种着小叶竹，不远处，就有个歇脚的凉亭，很是诗情画意。 顾星萝特意避开人多的地方，往后山的小道上去。 半山腰上，小木屋外边爬满葱葱郁郁的青藤，门口左边放着张摇晃长椅，右边的石桌有没下完的棋子。 顾星萝挑了挑眉。 姬老头这些年日子过得不错啊。 她走上前去，目光随意扫了一眼棋盘，铁门栓杀。 “你是……？”这时，满头白发，脸上皱纹很深的姬长羲端着壶茶推门走出来。 他看到站在门口的顾星萝一愣，不是很敢认，语气很不确定：“顾家五丫头？” 对鹿鸣书院的学子们来说，后山属于禁地。 没有他的准许，没几个学子敢大胆上来。 一声招呼不打，能来去自如的人。 这么些年以来，也就一个。 “嗯，姬老头，好久不见。”顾星萝扬起笑，大大方方地打招呼。 姬长羲顿时拉下脸，走路半点不颤，腿脚利索着，将茶壶重重放桌上一放：“你眼里还有老夫？” 这死丫头当年她人说不见就不见了，一直杳无音信，亏他特意准备了一箱孤本古籍等她来。 现在倒好，一箱子的古籍变成了十几箱！ “有的啊，我这不是回京没多久，就来看你了。”顾星萝像是没看到姬长羲拉长的脸，忽略掉心底那一丝心虚，笑眯眯地说道。 这也怪司徒澜那一封报平安信，写得跟她被恶人绑走一样。 难为姬长羲一把年纪，还担心着自己。 姬长羲跟李夫子一般仔细打量她好几眼，见她越发出落，显然过得不错，稍稍放下心，他随即虎着脸：“老夫看你这些年过得是乐不思蜀，在外头游山玩水吧？” 顾星萝：…… 这老头怎么知道？ 没等顾星萝作答，姬长羲摆了摆手，显然不想听她解释，“坐下，跟老夫下盘棋。” “下棋？我不会，还有事呢。” “你找老夫，不就是为了帮你办事？” 顾星萝立即坐下来，半点不带犹豫的。 姬长羲立马吹胡子瞪眼。 他就知道，这丫头能自己送上门来，多半是找他有事。 当年得知这丫头无端失踪，可把他急坏了。 特别是刚看过她写的那幅字，把他眼馋得不行。 他只知道顾小五在修复古籍上，可能有一个很厉害的师父。 没想到这丫头，藏拙这么深，写得一手好字。 还不是女儿家擅长的簪花小楷，而是草书中最特别的狂草！ 那副字，看得出年纪小的原因，导致手腕劲欠缺，但是已经极具风骨。 姬长羲还等着三国学子交流大赛结束后，把顾星萝她人提溜过来好好问问，到底还藏了什么！ 谁知，第二天就传来噩耗…… 姬长羲目光复杂，顺势坐在顾星萝对面，一边伸手将棋盘上的黑子白子分开，一边问道：“黑子还是白子？” “一局？” 顾星萝见他是非下不可，想了想道。 姬长羲：“三局。” “那不行，时间不够，就一局。”顾星萝摇头。 姬长羲还在收棋子：“两局，你找老夫帮忙，就当老夫事先同意了。” “成交，黑子白子您随意。” 顾星萝帮他把棋子收好，她不大在意地说。 姬长羲抬头看了顾星萝一眼。 少女一副无所谓的神情，身上却散发有一种从容不迫的气息。 姬长羲回神，慢腾腾地说：“老夫执白子吧，不过这里没旁人，你可不能敷衍老夫。” “好，我们速战速决。”顾星萝应得爽快。 她当即莹润葱白的指尖捻起黑子，迅速落子。 姬长羲原本见顾星萝答应下棋，以为她只是会棋，涉猎不深。 下棋嘛，若想增进棋艺，就必须下过无数局棋，经过拼杀后，才会形成自己的棋风。 才敢有棋艺。 这跟练得一手好字，是一个道理。 没料想，顾星萝的棋风会这么……果决、凶猛，快狠准。 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落子。 姬长羲才刚落子，顾星萝立即接上，根本没有空余的思考时间。 她的棋风很凶，不是稳扎稳打，出手就是赶尽杀绝。 难怪说速战速决。 姬长羲在棋盘上感受到一股令人胆寒的杀意扑面而来。 仿佛坐在他对面的，不是个姑娘家，而是亲自上过战场拼杀的运筹帷幄者。 姬长羲心中暗惊，忍不住盯着顾星萝看。 ‘啪——’顾星萝堵死白子全部去路，她露齿一笑，笑容又乖又甜，哪有下棋的凌厉迅猛。 “姬老头，你输了，快点下一局。”顾星萝语气轻松地收棋，提出她来的目的：“我想去藏书阁查点资料，帮帮忙？” 姬长羲低头看着她赢自己半子，将手里握着的一把白子扔进棋罐，“早知道你这丫头棋艺这么好，当年你逃课的时候就该抓你来陪老夫下下棋。” “你都说逃课，下不来棋。”顾星萝摇了摇头。 她对下棋不太热衷，但是神医谷的几个长老却是很喜欢，经常拉着她下棋。 有时候躲不过，便跟他们下几局，棋艺不算生疏。 姬长羲瞧她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恨铁不成钢。 他就没见过哪家女娃像她这样的，各个都恨不得表现自己，大出风头。 姬长羲转过头，冲着木屋喊了声：“修竹，修竹！” 在木屋里头整理书册的书童修竹连忙跑出了出来，一见门口多了个姑娘，有些傻眼。 这姑娘是谁，居然还跟副院长坐一块，很是熟稔的样子。 “修竹，发什么愣？”姬长羲皱了皱眉，又重复了一遍道：“你去把老夫在书房的牌子拿来。” 第255章 正想得美 修竹回过神来，“哦哦，我这就去。” 他转身进去，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块木牌。 姬长羲把木牌往顾星萝手里一塞，开始赶人：“不是说要查东西，快去吧。 难得回来，别闷着。 我记得这几日书院有个知恩会，很多学子慕名而来，你也去凑凑热闹。” 顾星萝把木牌拿在手里，低头看了眼。 上面刻着姬长羲三个字，背面则是鹿鸣书院特有的小叶竹。 “谢了，我过些日子再来看你。”顾星萝好像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你的藏书里要是有关于神芜国的资料，可以跟我说一声。” “神芜国？那个国度不是消失近千年了吗，你要查神芜国的资料？”姬长羲愣了下，他皱起眉说。 接着，他又道：“行，我帮你查查看，你说话也别这么见外。 你现在回京住在永安侯府对吧，回头我让修竹给你送几箱东西过去，都是老夫这些年珍藏，担心修坏的古…… 老夫还没说完！五丫头，你跑什么！” 当然要跑！ 姬老头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什么话！ 顾星萝心里疯狂吐槽，跑得快运起轻功了。 她听不得这些话，回去就跟郭管家打好招呼，禁收鹿鸣书院来的不明东西。 顾星萝下山后，没有耽搁，直接朝着藏书阁的方向过去。 没一会儿，修竹气喘吁吁地跑到山脚下，双手放在膝盖上大口喘气，他抬起头来，左右看了一眼。 思索片刻，修竹当即往藏书阁那条路追上去。 ** 要想去藏书阁，需要绕大半个书院。 这个时候，已经陆陆续续有很多才子佳人进到鹿鸣书院，就算是平时里僻静的石子小道，也有好几个书生凑在一起交谈。 顾星萝走过拱桥，桥下是挖好的人工湖，碧波荡漾，清澈见底，好些文人站在桥上吟起诗来。 桥对面左侧就是一处水榭，里面人更多，几乎围成一圈，相当热闹。 “快走快走，京城第一才女在前面水榭写字呢。” “听说她一幅书法，已经有人出价三百两！” “真的假的？书铺一幅不错的书法也才卖一百两。” “骗你做什么！好几个有名的先生也在那，要是都点评上一两句好话，价格才会大涨！ 说不定，还会被先生看中收徒呢！” 七八个书生满是兴奋，路过顾星萝，跑向前面水榭。 顾星萝毫无反应，她对才女、书法这些不感兴趣。 她就是想查一查神芜国的资料，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验证她心中的猜想。 此时，人满为患的水榭正中央，摆放着一张长桌，身材窈窕的少女弯着腰落下最后一笔。 然后，她将兔毫放在笔洗中，才抬起头来，似乎看到这么多人有些不好意思。 顾知芷面容有些腼腆，她侧开身子，把位置让了出来，柔声道：“不好意思，我一时技痒，打扰众位雅兴。” “怎么会，你的行书写得很漂亮，笔势流畅，字形优雅，不知练字多少年了？”边上的一位先生略带欣赏的眼光，点头询问。 顾知芷认得这位是林楠先生，在京城小有名气，他父亲是有名的书法大家，心下一喜，嘴上却依然不卑不亢道：“自幼开蒙便开始习字，已有十三载。” “不错。”林楠点了点头，“你的行书是我见过的女子中最好的一个。” 与他同行的几位先生也跟着点头说了几句好话。 顾知芷等着这几个先生接下来主动开口指点她的字，然后帮忙把她引荐给书法大家。 没料想，林楠夸了一两句后，便有些心不在焉地左看右看。 像是在找什么人一样。 难道有什么大人物要来？ 顾知芷心下一动，是了，鹿鸣书院在办知恩会，身为院长的楚国公和副院长姬长羲，总要来一个镇镇场子。 若是能让他们俩其中一个看到她的优秀，对她刮目相看。 她是不是就能水高船涨，好让琅郡王妃那个恶妇不敢小瞧了自己。 提到这个，顾知芷气不打一处来。 那日在云来斋宴请二房和三房两家后，墨洪飞那个家伙不知道怎么死活不肯抬她进门，她哀求了他许久才松口。 但他娘琅郡王妃横竖看她不顺眼，嫌弃她门楣太低。 她一定要好好争口气，在这知恩会上交接多一些有名的大人物，楚国公和副院长姬长羲就是最好的人选。 一个是当今皇后娘娘的父亲，太子殿下的外祖父，位高权重。 另一个副院长姬长羲，虽然没有官位，但他桃李满天下，朝中许多官员都是他的学生，人脉资源比谁都丰厚。 这两人都是书院的院长，肯定都是爱才之人。 她这么有才华，只要表现出色一点，一定会得到他们关注。 到时候，她要选楚国公还是副院长交好呢？ 要不还是楚国公吧，毕竟他是太子殿下的外祖父，太子殿下可是储君，未来的大渊帝王…… 林楠正低声跟身边的同伴说话：“鹿鸣书院的李夫子说楚国公会来水榭这一带，怎么还没出现？” “是啊，按理该来了，我等着看那副狂草呢。 要不是平日里鹿鸣书院不让外人进来，我早就想一睹为快了。”同伴也有点心急，说道。 “真想快点看看什么样的书法，当年能打败南虞和北绪两国的学子。 楚国公也忒小气了，收藏起来不让人看，要不是这次知恩会，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到。” “慎言慎言，楚国公不是我们能妄议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写出那副狂草的人当真是个六岁小姑娘？” “等等看不就知道了。” 顾知芷正想得美，没听见林楠几个人的对话。 她回过神来，满怀期待地抬头在找楚国公和姬长羲。 这两位大人物不仅仅是鹿鸣书院有一席之地，放眼整个大渊，也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想要跟他们交好的人太多了，她一定要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 顾知芷自信满满，下一秒，她目光瞥到一个人时—— 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第256章 故意来这里抢她风头 顾星萝怎么也来了？ 鹿鸣书院举办的知恩会，来的都是很有才华和名气的文人。 顾星萝她算什么玩意，觉得自己当年在鹿鸣书院读过书，就真以为自己跟在场的文人才子们一样？ 也不看看她配不配！ 顾知芷心情一下就变差了，心底烦躁且不耐。 顾星萝是不是知道她今天会来鹿鸣书院，故意来这里抢她风头？ 顾知芷的目光落在顾星萝明艳绝色的容颜，眼底迅速浮现出妒忌之色。 就在这时，顾知芷看到远远的，有五六个人朝水榭这边走来。 其中一个是在鹿鸣书院门口遇到的夫子，他正走在中间的老人在说话。 其他几个人也都围着老人，他们神色间略带尊敬之色。 那老人一身石青缎地祥云长袍，面容精神，步履稳健，颇具威严。 顾知芷心里漏了一拍，难道是楚国公……又或是副山长姬长羲？ 她猜测应该是前者，毕竟谁都知道副山长平日里不太愿意出现在众人面前，整天跟珍贵古籍打交道。 顾知芷心里快抑制不住的欣喜，来的是楚国公好啊！ 只要得到他的赏识，就算她身为女子，无法入朝为官，但是也绝对会成为京城世家女子们最羡慕的人！ 今天来知恩会的才女不少，她一定要想办法让楚国公看到自己。 顾知芷眼看顾星萝就要从水榭前面离去，顿时心计上来，她突然提高音量道：“五妹妹，我在这里！” 顾知芷对着在场的人露出歉意之色，连忙跑了出去，一脸笑容拦住顾星萝的去路：“五妹妹，你怎么才来啊，我等你好久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要强行要挽上顾星萝的胳膊，往水榭里拽去。 顾星萝却退开半步，躲开顾知芷伸出来的手。 顾知芷的手僵在半空。 水榭里的文人才子们本在小声交谈，顾知芷的声音瞬间躲去大家的注意力，不由都抬头朝她和顾星萝看过来。 “我跟你没约。”顾星萝面色平静，语气平淡地说了一句。 顾知芷面色一僵，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顾星萝，自顾自的说：“我已经练了一幅字，现在该到五妹妹你了。” 说完，顾知芷转过身去，对水榭里的众人说：“大家有所不知，五妹妹小的时候就在鹿鸣书院读书，我这个白鹤书院出来的可比五妹妹差远了。” 顾知芷的这话说得很巧妙。 故意引导大家认为顾星萝是鹿鸣书院赫赫有名的才女，比她更厉害。 刻意把人抬高。 等顾星萝下不来台的时候，顾知芷就可以趁机透露永安侯给的读书名额，大字不识、粗鄙不堪的顾星萝一点都配不上。 不但让大家知道顾星萝是个草包，连带永安侯的名声也会跟着受损。 顾星萝缓缓挑了挑眉，也不说话，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向顾知芷。 顾知芷却浑然不觉，她认为顾星萝已经被她拿捏住了，不得不按照她说的去做。 她眼角余光扫见楚国公和李夫子等人走近，忙道：“五妹妹，你就别谦虚了，你不是答应要赠我一幅字画，择日不如今日，我好期待啊！” 顾星萝微微眯起眼，顿时就觉得好笑：“顾知芷，你们大房一家搬出侯府很久了，我跟你不熟。 我的字画凭什么赠你？” 顾星萝不得不佩服顾知芷。 明明小的时候，她也不是这个样子的，说话跟二堂姐差不多，温声细语。 如今顾知芷的脸皮比王氏还要厚。 哪里来的脸，跟她讨要字画？ 顾知芷脸色一白，她没想到顾星萝会毫无顾忌的说出来。 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他们大房一家搬出了侯府，却不知道跟侯府断了来往。 要不然，这些年大房的日子，只会过得更差。 权贵世家的兄弟间断来往，可要遭人诟病的！ 顾知芷看到走近的楚国公等人，心中急切，打定主意要让顾星萝写一幅书法出来。 好让大家知道她是个草包，而她是真正的才女。 到时候，她还能找人放出风声，说当年大房和二房闹掰，全是顾星萝在挑拨离间。 永安侯爱女心切情有可原，但顾星萝就是在乡野的时候被人教坏了。 相信大家都会劝着二叔，不要把顾星萝这颗鱼目当珍珠，而是要好好待她这个侄女。 顾知芷张了张嘴，正要开口。 顾星萝根本不理会她，抬步走进水榭。 明艳少女周身散发着一股节节攀升的迫人气场，令人瞬间陷入静默。 众人纷纷下意识给顾星萝让出一条空道来。 顾星萝走进水榭，她瞥了一眼长桌上还没被收起来的字。 她神情有些淡淡，明明没说话，立即有人走上前将顾知芷刚才写的字收了起来，还非常贴心地铺上一张宣纸。 “姑娘，请。”那人说。 顾星萝点了点头，“有劳。” 那人莫名松了口气，退到一边，竟像随时等着顾星萝吩咐一样。 边上的林楠等人对视一眼，略带好奇地看向顾星萝。 听顾知芷的意思，面前的少女是永安侯嫡女？ 似乎有些耳熟。 顾知芷也说了，少女当年在鹿鸣书院读书，想来书法造诣不会差。 “刚才她堂姐写的是行书，她应该也写这个？” “行书对女子来说，还是有些难度的。” “既然是她堂姐说不比她差，那就不大可能写簪花小楷。” 林楠和他好友一边低声说着话，一边看向站在长桌前面的顾星萝。 阳光照射，水榭映着一层荡漾鳞波的湖光，并不晃眼。 折射在少女身上时，整个人仿佛渡了一层柔光。 她今天穿着一身烟霞衣裙，被衬得仙气十足。 衣裙不繁琐，装扮简单，反而让众人更能注意她惊世绝美的容颜，不似凡尘该有的。 一时间，许多人都看直了眼。 顾星萝没去拿已经洗好的兔毫。 兔毫的毛又细又软，吸水很好，能使墨汁均匀，易于掌控，更适合小字。 顾星萝粗浅扫过笔架上的毛笔，鹿鸣书院不缺钱，知恩会来得又是文人才子，文房四宝都是一应俱全，上等品。 她伸手拿了最外侧的纯狼毫。 第257章 目中无人的笔锋 这一举动，引起在场不少人侧目，有的蹙起眉。 更有的认为顾知芷的堂妹有些爱攀比，纯狼毫弹性虽好，但硬度大。 不怎么适合女子书写。 特别是手劲不够，根本写不出好字来。 顾星萝肯定是看到顾知芷写的行书，想写得比顾知芷好，故意挑了难度大的。 顾知芷看到这一幕，也是心中一喜，说不出的快意。 她眼底闪过嘲讽。 她可是京城第一才女，真以为谁都可以跟风学她吗？ 顾星萝低着头，没注意别人异样的目光。 就算注意到了，她也不会在意。 她刚要伸手挽起一截衣袖，忽地，她动作微微一顿。 不知怎的，那天墨昀辞冷着脸替她扯下衣袖的画面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她下意识停住手，没有再去挽袖。 算了，反正紫荆给她准备的这身衣裙不是宽袖，她只要多注意点，也没什么碍事的。 顾星萝垂眸，不怎么在意地转动了下手腕，蘸蘸墨汁，一手迅猛稳健的狂草从她手中肆意挥洒而出。 没有一丝停顿，行云如流水，一气呵成。 笔走龙蛇、洒脱自如的字迹，凌厉又狷狂的笔锋跃然纸上。 仅仅听风观山四个大字，亦然壮观。 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强势的谁与争锋！ 在场的众人在看到她落笔的一瞬间，蓦地瞪大了眼睛，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们一个个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生怕呼吸声大一点，就会打断顾星萝。 然而，顾星萝并不打算写什么高深的诗词，随手将此处水榭的名字写了下来。 除了顾知芷，没人留意到楚国公一行人已经来到了水榭。 他们正站在人群的最后一排，那里刚好有个台阶，丝毫不影响他们稍微伸伸脖子，就能看到顾星萝挥洒自如的落笔动作。 哪怕没能看到她写的如何，但她一脸沉静，动作流畅恣意，就知道这字的风骨极好。 他们写字，最终就是为了写出自己的风格。 俗话说，字如其人，就是这么个意思。 但想要让自己字有独特的风骨意境，太难了。 有些文人行将就木，都没能够写出自己的风骨。 楚国公相当震撼。 这小姑娘看上去才十五六岁的模样，就能写出自己极具风格的书法？ 她是哪家的姑娘？ 他以前怎么从没见过，也没听人提起过。 这样惊才绝艳的姑娘，没道理无人提及啊。 哦对了，刚才那个谁说她是鹿鸣书院出去的学子。 楚国公爱才心起，更或者说，但凡喜好字画的人，就不可能会不喜欢，他转过头，低着声音忙问跟他一道而来的夫子：“她是哪届的学子？ 你们谁教出来的，怎么就这么放她毕业走了？” 这话倒一点歧义都没有。 楚国公的意思是，他手里一幅顾星萝写的书法都没有，就让人这么跟鹿鸣书院拜拜了？ 楚国公平日里最爱珍藏古董字画，顾星萝写得字，虽不是古董，但是写的好啊！ 他眼神非常幽怨地扫向身旁的几个夫子。 夫子们面面相觑，是有点眼熟哈，但是一时半会没想起来是谁。 最重要的是，能写出这么目中无人的狂草，他们不记得有教过这样的学子！ 书院刺头是挺多的，但绝对没这个人！ 夫子们没人说话，没人认。 这时，李夫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心情非常复杂，说：“山长，她是顾星萝啊！您山长室里收藏的字画，其中一幅不就是她的！” 楚国公觉得自己有点耳背，一时间没想起来，他一头雾水：“谁？” 星罗？谁要跟他下棋。 其他几个夫子也是有点懵。 听名字是挺有点熟悉，就是一时半会没能想起来。 “老李，是你的学生？”楚国公又问道。 李夫子点了点头，“你们忘了？当年三国学子交流大赛，第一场书法比试，我们鹿鸣书院拿下第一的名次。” 这话一出，楚国公和几个夫人顿时恍然大悟。 “是她？那个顾五！” “不是说失踪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老李你不厚道啊，她学籍还在我们书院吧？” “就是，老李你怎么说一声啊，这么个好苗子，你多耽误事啊！” 几个夫子开始数落李夫子。 鹿鸣书院在京郊一带，这些夫子都是醉心学术，根本不会刻意去打听京城的各种小道消息。 自然也就不清楚顾星萝早些时候，已经回了京。 李夫子：“……” 他相当冤枉，要不是他跟往常一样负责在书院门口接待，也不知道顾星萝回来了。 这怎么能怪他头上去呢。 “好字！！！这样的狂草，你到底是怎么练的！” “太精妙了！” “姑娘还请赐教，不不，还请指点一下我们。” 这个时候，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哗然。 林楠先生和他几个好友更是激动的上前，想要结识。 谁都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文弱的少女，竟然写出这种……目中无……额，咳咳，这般恣意洒脱的狂草。 林楠先生不禁认认真真打量起顾星萝，对她充满了好奇。 他此时此刻竟然一点都不想去找楚国公，提出看一看他收藏的字画了。 林楠觉得他已经看到了这些年最好的书法。 最起码，草书之列，眼前这个少女写出来的字，无人能超越。 就连他父亲，当代大儒之一，也不可。 “在下真是没想到永安侯身为武将，竟然能教出这么一个文墨出色的女儿！”林楠感叹出声。 他看待顾星萝的眼神，不是长辈看小辈，而是平辈而论。 可见鼎鼎大名的林楠先生有多么的欣赏顾星萝。 顾星萝被一众文人围住，一时半会出不去，便简单回答了几个林楠请教的书法问题。 她的声音清晰，对答如流，绝对没有半点虚假的成分。 这边文人氛围很是浓重，各个恨不得跟顾星萝拜把子。 人群之中，顾知芷脸色煞白，毫无血色。 她踉跄的退后了几步，一脸的难以置信。 顾星萝居然不是草包？！ 她怎么能不是草包呢！ 第258章 丑态尽出 顾知芷的心态都崩了。 明明小的时候起，所有人都在说顾星萝不学无术。 特别是王氏，提到顾星萝时，总是咬牙切齿咬定三岁见老，养在乡野年逾六载，肯定早就废了。 不过就是占了侯爷嫡女的身份。 为什么不如她所设想的那样，丑态尽出！ 然而，就算顾知芷在心底多么的极力否认，可事实就摆在眼前。 “顾小五！”一道满是惊喜的声音响起。 水榭爆发的哗然声，一下就吸引了在附近的文人们。 突然，有高高瘦瘦的男子从外围努力挤进来，来到顾星萝跟前。 面容清俊的男子兴奋的眼睛都发亮了起来：“你是顾小五？！” 他再三确认的发问。 而后好几个跟他同行的男子也挤了进来，神色同样有些激动。 顾星萝一愣，只觉得面前眉清目秀的男子有几分眼熟。 她微微眨了眨眼眸，不太确定地问：“庄天明？” 当年在黄班，坐在她旁边的小胖子。 庄天明激动得一拍手，对着顾星萝就是一顿夸：“好你个顾小五，这些年你都去哪里了？ 我还以为你认不出我了！” “还不是你变化太大！刚才见面我就差点没认出来！”他旁边同样是黄班出来的人忍不住说道。 “就是，我们都不能叫你庄小胖了。” “改口改口！现在该叫庄瘦子！瘦子你说的请客别忘了，带上五姑娘一个呗！”立马有人提议道。 当年在黄班，就数庄天明跟顾五姑娘关系最要好。 主要两人在吃食上，颇有研究。 还经常一起讨论食堂哪样菜好吃。 “哦对。”庄天明经人一提醒，他不由看向顾星萝：“我请黄班的同窗去云来斋用膳，你也是黄班的一份子，一块来。” 庄天明从鹿鸣书院毕业后，没有去考取功名，而是接手了他爹的生意。 原本庄家的生意就不差，在他手里后，更是蒸蒸日上。 刚好他有桩生意要亲自来京城谈，得知鹿鸣书院的知恩会，庄天明他便来了。 没想到，知恩会上，居然能重逢顾星萝。 “我就不去了，有点事要办。”顾星萝摇头婉拒，她倒也想跟庄天明叙叙旧，但是她一开始就只想去藏书阁查资料，一直耽搁到现在。 她记得书院的藏书阁每日开放时辰有限，姬老头的牌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让她在里面久待。 稍微停顿一下，顾星萝补充了一句：“你要是不急着离京，可以来侯府找我。” 庄天明闻言，没有强留的意思，他立即爽快的笑着点点头。 一旁的林楠等人听见顾星萝要离开，不由得想挽留下来。 别看人家姑娘年轻，方才她的谈吐和学识，让他们几个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林楠急切开口：“顾五……”姑娘。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顾星萝才走出被包围的人群，就见迎面匆匆赶来一人。 “五姑娘！您怎么来这了，让我一通好找。”修竹上气不接下气，满头大汗地说道。 顾星萝疑惑看向修竹。 修竹顺了口气，说：“大家都在知恩会，藏书阁那边可能没人，副山长我带您过去。” 顾星萝顿时明白过来，鹿鸣书院的藏书阁书册万卷，一般人很难找到想要的东西，姬老头是让修竹过来帮忙。 “那我们走吧。”顾星萝点点头，抬步往走。 修竹立即跟在顾星萝身后，神色略显恭敬。 两人一前一后走远。 水榭里在场的众人才缓缓回过神来。 是他们耳朵出问题了吗？ 怎么好像听见‘副山长’三个字了。 “李夫子，我是不是听岔了？”楚国公也有点怀疑自己耳朵不好，他跟姬长羲不大对付，两人碰面一开口，就经常互呛。 不过姬长羲惯来喜欢待在后山半山腰上的小木屋，没有什么要紧事，根本不会下山来。 就连这次十年一届的知恩会，姬长羲都没有出席的意愿。 李夫子很想对楚国公翻白眼，什么听岔了！ 就算耳朵不好使，不是还有眼睛嘛。 副山长的书童修竹，每次跟在副山长身边寸步不离，楚国公能不认得？ 何况，修竹这书童不得了，跟在副山长这些年，学识丰富，颇有才华，若想去考取个功名，绝不成问题。 偏偏修竹这孩子就是死心眼，副山长救过他，便一直要给副山长养老。 副山长身子骨不知道有多硬朗，上个月还跟楚国公在山长室两人吵得脸红脖子粗，嗓门大得要把屋顶给掀了。 “您老没看错。”李夫子心里话很多，表面上简单点评。 楚国公不由纳了闷，他隐约想起了什么，接着说：“这永安侯家的五姑娘，就是当年昀辞要找的人？” 楚国公记得他外孙当年差点要把整个书院翻过来，只是他阻止得及时。 后来……楚国公便不清楚了，毕竟他这个外孙喜怒不形于色，哪怕跟他这个祖父，也不会有过多的话。 李夫子顿了一下，“是她。” 楚国公负着双手，没说话。 他看着水榭里为顾星萝那幅字吵翻天的众人，各个恨不得带回家裱起来。 楚国公转过身对李夫子说：“人家小姑娘落了东西，你去收起来，回头让她去山长室找我取。” 当然，取回去是不可能的，他会出高价买下来。 楚国公也有些眼热的心道。 这么好的字，太难得了。 唔，昀辞看上的姑娘真不错。 就是这字迹……锋芒大盛，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闺秀。 他这外孙能行吗？ 楚国公心念一转，他对顾星萝很满意，但开始对墨昀辞不满意。 李夫子有点心塞。 这山长也是不靠谱的，分明就很想要五姑娘的字。 当然，楚国公提到的‘昀辞’，李夫子和旁边的几个夫子是不敢贸然接话的。 那位是太子殿下，楚国公可以喊得亲切一些。 但他们这些夫子，别说跟着喊上半个字，就是听到了，也要假装听不见。 ** 顾星萝和修竹去了趟藏书阁。 藏书阁这边果然空无一人，大家都忙着知恩会。 修竹拿出长长的黄铜钥匙，将藏书阁的大门打开。 “五姑娘，请。” 第259章 人祸天灾 藏书阁，除了大渊皇宫的书楼外，最齐全的书都在这里了。 里面有无数孤本，就连许多人们口中销声匿迹的书籍，也能在这里找到一些。 整个藏书阁以塔楼形式而建，足足有六层楼高，书籍琳琅满目。 修竹知道顾星萝要找神芜国相关的书籍，一进去，他便熟门熟路地领她上楼。 他一边带路，一边对顾星萝解释：“一二楼是些普遍书籍，市面上能买到的都在一二楼，三四楼则是一些深奥、难度高、较珍贵的书籍，年代比较久远。” “而五六楼的书籍，都是难得一见的珍本，甚至是古籍。” “副山长他修复好的古籍，除了他实在很喜爱，基本都会送来这两层楼。” “不过因为这些书籍太过珍贵，一般不会让学子轻易上来，只有为书院做出巨大贡献的学子才能有机会上来挑三本书借阅。” 言下之意，姬长羲给顾星萝的牌子，能直接上来。 顾星萝没说话，她走上五楼便停下来，抽出一本书籍看了两眼，便放回去，直白道：“关于神芜国的在哪？” 修竹一噎，挠挠头：“我对神芜国了解不深，不过副山长修复的珍藏孤本当中，有一本提到了神芜国，我给您找找。” 姬长羲修复好的古籍，都会交给修竹送来藏书阁。 修竹每次都会帮着姬长羲整理，对姬长羲修复过的书籍，很是有印象。 他思索片刻，就走到五楼最后一个书架一边找一边小声嘀咕：“这是周朝的、磷国的、陌国……” 顾星萝站在原地，听到修竹念到某两个熟悉的字眼，眸光微动。 “有了！那本古籍在这里。”修竹欣喜地低低叫了一声。 每个来藏书阁的人都会很自觉将自己的声音放低。 顾星萝接过修竹手里的古籍，整本书很薄，中间有一道明显修复痕迹，从封面贯穿到底部。 看来这本书找到的时候，就不成书样，才会修复到这种程度。 不过顾星萝并不在意，她翻看起来。 她翻阅速度极快，边上的修竹还没看清字迹内容，她已经翻下一页了。 里面确实提及到了神芜国，但并不多。 而且是当野史记载。 上面提到神芜国的领土环境很不好，百姓常年生活在风沙之中，某日人们发现了一种无法查到根源的病症。 一旦患上，人的皮肤会迅速变黑，最后遍布全身，药石无医。 称之为——黑骨病。 顾星萝合上书，还给修竹。 修竹放回去，问：“找到了吗？” 顾星萝摇头：“没有。” 她想要找的是神芜国旧址。 风沙？ 是生存在荒漠地带吗。 明泊的产地是在荒漠中？ 黑骨病，人祸还是天灾？ 又会是神芜国当年灭亡的原因？ 顾星萝没有马上下定论。 野史未必是假的，毕竟正史往往由胜利者书写。 但野史有几分真，还不能确定。 她需要更多的神芜国资料。 顾星萝心里对神芜国真的有点好奇了。 “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可以。”顾星萝已经随意抽出一本古籍，扫了眼不是自己想要的，又放了回去。 修竹没同意，他说：“五六楼的古籍不少，还是让我留下来帮五姑娘您的忙吧。” 五六楼的古籍数量，至少近万本。 其中内容涉及远古朝代的各个方面，想从中找到千年前的神芜国资料，难度是很大的。 即便再来十来个人，也未必能在一天时间里，翻阅完两层楼的所有书籍。 顾星萝闻言思索了下，说了句：“请你和姬老头吃饭。” 两人便在藏书阁翻查起来，一个负责在五楼，一个则去了六楼。 期间，顾星萝翻到不少陌国的古籍。 她都匆匆一瞥，便若无其事地放了回去。 八百年的事，什么都早已化作尘土。 过去便过去了。 她垂下眸，视线落在没有翻查过的书籍上。 三个时辰后，顾星萝有些不悦地从藏书阁出来。 除了修竹拿给她的那本古籍，居然没再找出任何一本有关神芜国的古籍来。 虽然明白神芜国向来神秘，又是在一夜间消失在历史滚滚长河中，相关的资料会难找。 但是没想过，会这么难。 几乎是没有只言片语。 顾星萝绕路去了趟书院后街的云来斋，让掌柜的给姬老头和修竹送饭。 奇怪的是，这边云来斋的掌柜已经换了个人，却能一眼认出顾星萝来。 “好的，没问题，五姑娘，我马上安排人手送去。”掌柜约莫三十来岁，中年发福，笑容和蔼，他想也不想，一口应下来。 “你见过我？”顾星萝挑眉，问道。 掌柜依然笑容可掬，突然从柜台底下拿出一卷画轴，一边展开，一边解释说：“五姑娘，有所不知，我们云来斋人手一份您的画像。 之前还是您六岁的画像，上个月就换成跟您同样年岁的。” 殿下吩咐了，他们要第一时间将五姑娘认出来。 特别在不在京城范围的云来斋。 顾星萝面色如常，听着掌柜的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 心里气得嗷叫，暗地里磨了磨牙。 好你个墨昀辞。 她还没找他算到处张贴她画像的事，居然还有这一出。 等她这就回京，找他去。 “画卷给我。”顾星萝脸上平静，伸出手。 掌柜的一愣。 顾星萝斜扫了他一眼。 掌柜的连忙双手把画轴卷好，递过去。 顾星萝转身就走，上了马车，她语气淡淡：“回京。” 车夫见五姑娘心情不大好，不敢多话，连忙驾车朝京城官道上去。 此时，天空浮现鱼鳞般的云朵，夕阳的橘黄光芒照射过去，煞是好看。 今日前来参加知恩会的人几乎走得差不多了。 官道并不拥堵，需要隔上好一段距离才能看到一辆马车。 顾星萝坐在马车里，重新展开画像，没好气地瞪着眼睛。 正想着怎么去找墨昀辞。 ‘嗖——’地一道破空声响起。 顾星萝耳尖微动，她抬起头的瞬间。 一枚淬着幽幽绿光的锋利暗器射向她眉心。 第260章 魔功大成 顾星萝面色一凛，身子一侧。 ‘锵——’ 尖锐暗器钉在车壁上，入木三分，尾部轻轻颤抖。 若是被射中，肯定直接贯穿。 紧接着，外面车夫传来一声惨叫，便听见有什么重物摔落在地的声音。 马儿嘶鸣，整辆马车左右剧烈摇晃，不受控制地冲了出去。 顾星萝微微蹙眉，身子前倾，掀开了车帘。 车夫当场就遇害了，受惊的马儿发狂一路狂奔，显然冲出了官道，冲向偏僻的山林之中。 马车愈发震荡颠簸。 斜后方，有七八个人骑着马朝她追了过来。 其中一人手腕有支弩。 方才那枚暗器，就是出自他们之手。 他们见顾星萝探头，那人再次将弩箭对准她。 顾星萝脸上平静，松开搭在车壁的手，转身拿好画轴，飞身飘然落地。 ‘嗖——！’ 第二枚弩箭，裹挟着森森杀气射来。 瞄准了顾星萝的太阳穴。 顾星萝眸色沉静，抬起手。 七八个蒙面的杀手只看见她动作轻飘飘的。 再定睛一看，那枚精钢小箭被她握住，似是十分轻松。 杀手们眼里涌现一丝惊疑。 弩箭是最好偷袭的，出其不意，往往能轻易收割人性命。 他们无往不利，从来没有失过手。 怎么……在她面前根本不管用？ 不是说，这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小姐吗。 请他们出手的人，花了大把定金，以为是来了个冤大头。 没想到，要他们杀的人，是有两下子啊。 不过，这几个杀手很快镇定下来，看她孑然一身站在那，肯定早就吓傻了。 刚才能接住弩箭，兴许就是运气好。 “别愣着了！把人杀了，我们回京领银子，老子在酒楼定了坛好酒缺银子。”为首的杀手粗声粗气说道。 “大哥，别啊，你忘了跟我们下单的人怎么说吗？ 这娘们长得很不错，先让咱们好好玩一玩，再送她上路也不迟，哈——啊！” 然而，没等这个杀手把话说完，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一枚熟悉的不能熟悉的小箭深深扎进他眉心，只留下一个血红色窟窿眼。 一支五寸长的弩箭完整没入了他眉心！ 接着，‘噗通——’一声，他整个人从马上直直掉了下来，面朝地。 很快，地上迅速汩汩冒血，一滩血泊晕染开来。 死寂！ 针落可闻，一片死寂！ 所有的杀手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见鬼似的瞪大了眼睛。 要知道，他们在京城的杀手组织里算得上小有名气，虽然不能跟第一楼、暗阁那些大组织相比。 但是他们很少有失手的时候。 尤其是此刻死得不能再死的这个杀手，在他们八人里面是能排得上号的高手了！ 居然连死的时候，都没反应过来！ 下一瞬，一股强大又暴戾的杀气恍若化成实质笼罩下来，他们惊愕发现自己想要动弹根手指都无比艰难。 顾星萝朝他们走过来，她步伐不紧不慢，却眨眼功夫就来到了他们面前。 明艳动人的少女在橘黄的夕阳下，衬得倾城绝色，她周身散发的气息却能将人撕得粉碎，极其可怕。 他们心底难以遏制地升起一种无力恐惧感。 这……绝对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小姐！ 她光身上的气势，就能碾碎他们一般！ 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高手，单凭凛然杀气，就能把人压得死死的。 她她她她到底杀过多少人！ 几乎实质化的煞气冲天！ 他们自认是在江湖上行走的半个高手，此时此刻却连普通人都不如，呼吸变得困难。 下单的人是存心要害死他们！ 他们看着顾星萝走近，神情淡淡，看不出丝毫破绽，心一下就沉到了谷底，他们无比后悔！ 到底招惹了什么人！ “你们杀了车夫？”顾星萝语气漫不经心。 她继续有点不满地说：“你们让我怎么回城？” 为首的杀手眼睛一亮，张了张口，想说他来护送。 然而，他没有这个机会了。 顾星萝眸色冷冷，心中杀意翻涌，霸道的内力一掌拍出，犹如摧枯拉朽之势。 简直是一面倒的屠杀。 七个杀手的身体瞬间爆开，内力将他们撑开，皮开肉绽。 仅仅几个呼吸，他们就成了血人，除了脑袋是完好无损以外，整个身子破烂得不成样。 说是一堆碎肉都有人信。 顾星萝早在挥掌的那一刻，疾速避开，她嫌弃揉了揉鼻子，抬袖挥走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道。 不远处的山坡上，看到这一幕的珍珠，骇然瞪大了眼睛。 她连忙捂住嘴，放下弓箭，小心后退几步，正要转身逃走。 不料，顾星萝声音幽幽：“你要去哪？” 珍珠回头看见不知怎么就出现在面前的顾星萝，目光变得惊骇起来。 珍珠猛地退开好几步，脚步踉跄。 打不过！ 她……只一招，就灭了七个杀手！ 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你……练的是魔功！”珍珠迟钝的脑子转过弯来，失声尖叫。 她随即又拼命摇头，否认道：“不可能！不可能！几百年前就没有人练魔功，功法都已经……”失传了。 顾星萝打断她，嘴角勾了勾，颇为耐心道：“你没错，是魔功。” 珍珠瞳孔剧烈一缩。 顾星萝歪了歪头，十分诚实：“我的魔功……大成！” ‘轰隆！’ 珍珠脑子一片空白，正当她张开嘴要说些什么。 然而，已经迟了。 她脖子上多了一条血线，‘咕隆’一声脑袋掉了下来。 珍珠觉得眼前一黑，再也没有看到过任何光亮。 鲜血如柱从断脖喷涌而出，迅速浸透周围一块光秃秃的空地。 顾星萝只是退开几步，不让鲜血沾染到鞋子。 她摸出戴在脖子上的木哨，对着天空吹了几声。 木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过了一会儿，一只小胖鸽跌跌撞撞的从顾星萝上空飞过，飞向京城的方向。 大约过了小半时辰，十几道黑影从天而降，动作整齐化一单膝跪在顾星萝面前。 以赤霄为首，十三名暗阁杀手齐声：“见过阁主。” 第261章 惊惧 顾星萝的目光落在赤霄身上，她皱着眉：“司徒澜呢？” 情报堂的堂主带着暗杀堂的人过来，算是怎么回事？ 赤霄一点也不嫌弃跟暗杀堂的人过来，他扫见不远处倒下的一具尸首分离的女尸，压下心中的兴奋，积极道：“司徒堂主出城办事去了。” 然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司徒堂主没带够人手。” 言下之意，他赤霄才是最听阁主召唤的那个。 顾星萝挑挑眉，懒得说赤霄抢活，她指了指死去多时的珍珠：“我记得她是乌阁老家的丫鬟，从哪来送回哪去。 另外，山下那边还有七八个刺客，一起打包送过去。” “阁主，只送吗，要不要我们的人动手？”赤霄嗖地站起来，好像那同君主进谏谗言的臣子：“我们去都去了，不动动手，有点过意不去。” 赤霄什么都好，平日里很规矩一个人。 就是提到杀人，画风就有点奇怪。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司徒澜带坏的。 赤霄眼神流露出期盼地看着她。 仿佛只等她一声令下，就能掏出磨刀石，把武器打磨锋利一些。 顾星萝有些无语，“先不用，有需要的话，第一个找你。” …… 夜晚，万籁俱寂。 京城没有宵禁，往日里到了深夜，路边还会支起几个摊档。 但因为北绪国皇商薛进宝的死，京城戒严，深夜便没什么人在大街上走动。 以至于，京城各府最近睡得也早。 此刻的乌府。 乌淑青没有早早歇下，她正在自己院子的屋檐下来回走动，等着有人来跟她报喜。 天底下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死去，死一个顾星萝而已，没什么的。 上个月，翰林院苏院士的孙子不就是失足掉水里，人没了。 她特意交代珍珠要把顾星萝的死，伪造成意外死去的样子。 肯定不会有人怀疑上她的。 可是，这都快子时了，珍珠怎么还没回来？ 这让乌淑青心里十分不安。 ‘滴答——’ ‘滴答——’ 突然，一阵风刮过，空气中传来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 接着，乌淑青听到滴水的声音，还没等她查看，就感觉到一滴接一滴的落在她脸上。 她心烦地抬手一摸，却见手掌一片鲜红，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血！ 腥红刺目的血！ 乌淑青猛地瞪大眼睛，条件反射地抬头一眼，啪嗒啪嗒的血水顺着屋檐滴落成线，一颗死不瞑目的脑袋露了出来。 面朝下，直勾勾的跟乌淑青对视。 乌淑青当场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啊！！！来人！来人啊！快来人啊！” 乌淑青发出一声变调的尖叫。 声音充满肝胆俱裂的惊恐。 很快，乌府巡逻的家丁全都跑了过来，看到院子地上滴答成一小滩血水，皆是面色大变。 血水旁边跌坐着两腿发软的乌淑青。 “怎么回事？还不快去把小姐扶起来。”林管家拨开人群走来，见状也是一愣。 家丁们这才个个回过神来，硬着头皮上前将乌淑青扶起带出来。 “上去看看，把尸体抬下来。”林管家又指挥道。 马上有家丁搬来梯子，忍住畏惧爬上去屋顶。 就在家丁合力把一具尸体抬下来的时候，乌阁老和乌父也都闻讯赶来。 “阁老，老爷，小姐，上面……上面好多尸体！ 小的没有细数，约莫七八具尸体，脸上全是血，认不出来是谁，身体、身体没个完好的！” 家丁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乌阁老皱着眉，他看了眼跟过来的阿福。 阿福立即心领神会，他走上前去，伸手拨开家丁抬下来的那具尸体覆面的长发。 “珍珠！”林管家一眼就认出死的是谁，惊讶出声。 而后，众人注意到珍珠的脖子处极其不自然，被人黑线粗粗缝了起来，脖子上的脑袋是歪的。 明显是被人弄断了脑袋，又缝补了上去。 乌阁老面色不怎么好看，他看向毫无血色的乌淑青。 珍珠是他给淑青的人，为的是日后进了东宫，方便她处理棘手的人和事。 乌阁老沉声道：“阿福。” 阿福原地一踏，运着轻功飞上屋顶。 不一会儿，他左手右手各提着一具破破烂烂的尸体下来。 两具尸体全是鲜血，正如刚才家丁所言，身体没有一处完好，像是被什么撕裂一样，除了脑袋还是完整的。 死前也不知道遭受了什么。 仅能凭着他们身上破烂的衣服确认，他们生前应该是隶属某个杀手组织。 在场的家丁有的承受不住，当场就吐了出来。 林管家见乌阁老的脸色更难看几分，连忙令家丁们马上离开。 家丁退下去，林管家不敢出声，退后几步站在一边，低着头，仿佛对周围一切没有感知。 “淑青，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乌阁老浑浊的眼神，却流露出犀利看着乌淑青。 乌淑青面色惨白，现在她的腿还在发抖，身子摇摇欲坠，堪堪站稳。 她嗫嚅：“我、我也不知道。” “你派珍珠去做了什么？”乌阁老没有放过乌淑青脸上的一丝表情。 被乌阁老一提，乌淑青从惊惧中缓过神来。 对啊，她让珍珠去杀顾星萝，为什么这些尸体会出现在她的院子里。 一定是有人帮了顾星萝！ 顾星萝真的心机又歹毒！ 竟然用这些尸体来吓她！ 乌淑青自认为顾星萝不可能反杀，肯定是有人救下。 “祖父！”想到这里，乌淑青心里的怒火噌地一下就上来了，她咬牙道：“是顾星萝！ 顾星萝三番两次勾引太子殿下，还让陈老太妃跟皇上和太子说我的坏话。 我就让珍珠给她点教训，没想到有人帮了她！ 她让人把尸体送过来，就是为了挑衅我们乌家！” “祖父！顾星萝她看上了太子妃之位，今晚的此举，意味她根本不怕乌家。 心肠歹毒，心机太重！ 要是她日后进了东宫，哪还有孙女的一席之地！” 说到这里，乌淑青眼睛通红，仿佛受了天大委屈一样。 她和乌家的利益是绑在一起的。 顾星萝敢这么对她，就是不把乌家放在眼里！ 乌淑青低下头，眼底闪过一丝阴毒狠辣。 第262章 敲打 ‘啪！’ 一记毫不留情的耳光甩在了乌淑青的脸上。 响亮清脆。 “做错事的人是你！为何能如此理直气壮怪怨别人！” 一直没有出声的乌父看着乌淑青，他眼神难以置信，声音充满沉痛。 他的女儿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还没进东宫，就已经为了一己之私，欲谋害他人性命。 倘若他日，真的有机会让她嫁进皇家，是不是会残害更多人的性命？ 乌父第一次感到无比后悔。 淑青出生之后，就不应该同意父亲，将她抱走，带在身边培养。 他也以为父亲身为当朝阁老，人人都敬重的阁老，应该会把女儿教得很好。 可是……怎么就教成了这样！ 乌父的眼神涌现失望之色，心里更多的是悔恨和痛心。 “你打我？！”乌淑青捂住脸颊，惊愕地抬起头。 她满脸的不可置信，声音变得尖锐起来：“怎么就是我的错了？！ 她现在明目张胆的挑衅我们乌家，我才要问问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你是乌家的人，竟然连自己亲女儿的不帮，向着个外人！ 幸好乌家现在任是祖父当家，否则整个乌家都会败在你手上！” 乌淑青的话嚷得越发疯狂，她整个人正在气头上。 自幼被祖父培养教导，乌淑青从来没有挨过打。 还是像现在这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乌淑青简直快气死，瞪着大失所望的乌父，她咬牙恨声：“我也很庆幸没从小在你膝下长大，一点乌家人该有的血性都没有！” 难怪祖父会越过他，亲自教导她。 乌淑青为自己有这么一个胆怯懦弱的父亲，感到非常耻辱。 闻言，乌父痛心疾首，见乌淑青执迷不悟的样子，知道他说什么，女儿都听不进去。 女儿跟他父亲一样，沉醉权力。 可是，乌淑青到底不如乌阁老，她以前的路都被乌阁老铺得太好，以至于心性很差。 要不然，也不会派人去杀顾星萝。 派出去的，还是自己贴身丫鬟。 担心永安侯的嫡女拿不到她把柄是不是！ 乌父一时不知道怎么评价女儿的愚蠢。 这时，乌阁老冷声打断父女俩：“好了！淑青，老夫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不敬长辈？ 就这么跟父亲说话？ 像什么样子！还不快跟你父亲认错，道歉！” 乌淑青顿时冷静不少，脸上的激动褪去，对着乌父福身，声音平静：“父亲，是女儿无礼，还请见谅。” 乌阁老满意点了点头，转过头望向乌父，皱起眉：“淑青是未来的太子妃，怎么能随意让人踩在她头上？ 她这件事是做得不太妥当，但她处处为了乌家着想。 得不到你这个做父亲的一句称赞便罢了，说这些话伤自己的女儿。 怎么，你还要觉得是老夫的不是？” 乌阁老在朝堂浸淫多年，早就练出一身杀伐迫人的气势。 乌父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并没入朝堂。 平日只在自己的小院，写字作画，和照顾郁结于心的夫人，哪里受过这种气势冲击。 乌父在乌阁老严厉的指责下，万般无奈。 祖孙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能说些什么？ 乌父嘴唇动了动，最终闭上了嘴，苦笑一声，“罢了，儿子告退。” 他以前发现女儿被养得太过功利的时候，便跟父亲提出异议，想将女儿留在身边。 乌阁老没同意，乌淑青也很抗拒，事情就此作罢。 早知今日，当年他就应该坚持。 如今，乌父觉得说什么都迟了，心神不宁地离去。 “林管家，去给小姐备药。”乌阁老扫了一眼乌淑青红肿起来的脸颊，五指印清晰可见，沉声命令道。 “是。” 林管家一走，庭院中便只有乌阁老和乌淑青祖孙俩，以及阿福三人在场。 乌阁老没有急着让人将尸体处理干净，他双手负在背后，对地上血腥浓郁的尸体，脸上表情毫无变化，“淑青，老夫对你有所失望。” 这话，让乌淑青心头一颤，却不敢出声反驳。 她刚才敢对着乌父发脾气，是她知道乌父无能，打心里瞧不起他。 哪怕他是自己的生父。 但是乌阁老不一样，他位高权重，是乌家说一不二的掌家人，她从小跟在他身边，心底更多的是畏惧。 “祖父……”乌淑青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她知道祖父眼里没什么亲情，正如他所教导，什么都不如利益可亲。 乌淑青担心自己失去在祖父心中的价值。 “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太莽撞？”真以为他不知道乌淑青方才说的话，什么挑衅乌家。 无非就是为了她做的这件事，跟乌家绑在一起。 她做不好的事情，推给他这个祖父。 乌阁老浑浊的眼珠子泛起冷意，这个孙女有野心，但手段……太弱。 居然还用到他身上来。 乌阁老眼神一沉，立即敲打道：“珍珠是老夫好不容易培养好的死士，关键的时候可以替你去死。 现在没了珍珠，你等于自断一臂，日后若有性命危险，你能保证马上安全？” 乌淑青脸色一白，她听出祖父的意思。 若是她下一次不经过他允许行事，出了事的话，她就会成弃子！ “孙女知错。”乌淑青连忙认错。 要是祖父放弃她，别说进东宫，下场会极惨。 在很小的时候，祖父便让阿福叔带她去看过，乌家如何处置不听话犯了错的旁系宗妇。 那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死了反而是解脱。 “你说说，你这是第几次犯错了？”乌阁老显然并不打算这么轻易揭过。 乌淑青脸色又白了几分，咬咬牙，她闭眼道：“祖父，还恳请再给孙女一次机会。 孙女一定会听您的话行事，绝不会出半点差池。” 她一定要嫁进东宫，只有这样，该看她脸色行事的人，才会变成祖父！ 在乌阁老和阿福看不到角度，乌淑青衣袖下的指甲死死掐进掌心，血肉模糊。 这话一出，乌阁老阴沉着的脸色终于缓和了，声音略带慈祥：“你这院子暂时不能住了，让林管家给你换去临湘院吧。” 乌淑青听到乌阁老的语气转变，心中一松，眉眼温顺：“是，祖父。” 第263章 等不得 乌淑青前脚刚走，立马在暗处走出来几个侍卫，他们训练有素的将屋顶上八具尸体拖到庭院，整整齐齐跟珍珠的尸体摆放成一排。 乌阁老的脸色依然很阴沉，他坐上阁老的位置近十载，很久没有人敢如此挑衅他了。 乌淑青的话虽然有挑唆的意思，但也没说错。 乌阁老抬头，目光阴鸷地扫了一眼面前站直的五六个侍卫。 乌阁老：“你们就守在乌府暗处，难道没听到动静？” 乌阁老是个惜命的人，他坐在如今的位置，手里少不得沾染鲜血，仇家肯定是有的。 所以，偌大的乌府除去家丁外，在各个角落暗处还安排了武艺高强的侍卫。 然而，结果…… “阁老，我们没听见动静。”侍卫声音带着一丝惧意。 不知道是害怕阁老的惩罚手段，还是害怕面前这些死状极惨的尸体。 乌阁老没说话，心中又惊又怒。 这几个侍卫虽然集中在他的院子，但是由于他培养乌淑青的缘故，乌淑青的院子离他不远。 侍卫却连一点的风吹草动都没有听见，让对方毫无声息的将九具尸体丢在了屋顶上。 要是对方是冲着他来，要想取他的性命，他岂不是早就没命了！ 惊惧过后，乌阁老当即怒火中烧！ 他怪怨乌淑青的同时，恨上了顾星萝。 不过是年幼便被丢在乡野，长得些回京，又被人掳走，最近几个月才真正回京。 说是乡野无知村姑也不为过。 珍珠是他重金培养出来的，身手很好，竟然死了。 到底是谁在暗中帮了顾星萝？ 难道是顾星萝这些年在外头认识的什么江湖人士？ 北绪国皇商薛进宝被杀，大批江湖人士抓进大牢盘问，是这些人当中的谁？ “阿福，我记得你说来京的江湖人都是些乌合之众？”并没有什么武林高手。 乌阁老问了出来。 阿福点头，“是，他们武功最高的几个，勉强跟我们府上的这几个侍卫有一拼。” 所以，不可能做到悄无声息瞒住府里侍卫，往屋顶上丢尸体。 乌阁老想不明白了，“那你说说，会是谁做的？” 顾星萝哪里来的厉害高手护她？ 阿福摇头，目光死死盯着尸体上的致命伤，有些艰难地道：“阁老，这些尸体上的伤……像是被一种极霸道的内力震裂。 出手的人是顶尖高手。” 不，兴许顶尖高手，也没这么深厚的内力。 这些尸体连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 没个几十年的功力，还要配合极其霸道刚猛的功法，不然无法做到。 阿福顿时陷入了沉寂，据他所知，江湖人有高深功力的人没几个，各个不轻易出山。 根本没有类似的功法。 除非…… 不知怎么的，阿福脑海里闪过半个月前玄天拍卖会的——《千门》。 “老夫不管这个，先前担心动手会引起大理寺的注意，现在看来……是留不得这永安侯的嫡女了。”乌阁老起了杀心，他对阿福说： “你去找第一楼和暗阁的人，下手利索点，别惊动官府的人。” 不管怎样，乌阁老认定今晚往乌府屋顶丢尸体这事，跟顾星萝脱不了干系。 乌阁老打定主意要顾星萝去死。 而且他等不得。 阿福闻言，沉默一下，点头应道：“我去安排。” 他知道阁老容不下顾星萝了，哪怕此时京城戒严，也要送她上路。 阿福对乌阁老很忠心，他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 乌府屋顶被人丢尸体，当晚乌府便死死封锁消息，不打算让人知道一丁半点的风声。 这要传出去乌府的名誉还要不要了。 然而，乌府压根不知道，前脚他们刚处理掉尸体，后脚—— 东宫。 “殿下，乌小姐花重金请了一个叫清廊的小型杀手组织，里面都是些二流高手去暗杀五姑娘。” 洛贰单膝跪地，恭敬地对在桌案前翻阅奏疏的墨昀辞禀报道。 洛贰负责情报收集。 乌阁老估计怎么也没想到，乌府上下口风是严实，但问题出在乌淑青请的杀手组织身上。 乌淑青的银钱不多，上次在天玄拍卖会花了不少银子，最近手头紧得很，请不起一流高手。 要不然，也不会找个小型杀手组织，而是去找第一楼或暗阁。 第一楼和暗阁，这两大杀手组织，在杀手排名上占据第一和第二，接下的单子，还没有失过手。 “怎么回事？”墨昀辞倏地抬头，眸色冰冷看向洛贰。 周围几丈温度骤然一降。 洛贰被殿下的冷意一震，心底都在发寒，他连忙解释：“五姑娘今日出城去了，属下得知消息有些晚，和洛陆正要赶过去。 遇到五姑娘骑着马回来了。” 洛贰在心里叫苦不迭。 奇怪，以往他跟殿下汇报五姑娘的消息，也没这样啊。 最近不知怎么的，他一旦跟殿下汇报起五姑娘的事情，主子那心情一会好一会差。 “她可有受伤？”墨昀辞知道顾星萝不是吃亏的性子，而且她手里还有一条小赤蛇当底牌，但他还是心里莫名一紧。 洛贰：“属下和洛陆远远瞧着五姑娘一点事都没有，那帮杀手应该还没动手，洛陆已经在侯府外守着。 属下来……” 然而，洛贰的话还没说完。 墨昀辞打断他，他眼神冷冷，沉声道：“你回来作甚？” 洛贰：…… 他回来汇报啊。 而且，殿下没吩咐他盯着五姑娘，他这些天暗中跟进薛进宝被杀案，无意得知的消息。 他还想说，谁那么胆大包天。 薛进宝被杀，京城上下戒严，竟然敢买凶杀人。 哪里知道，买凶的是乌阁老孙女乌淑青。 要杀的是五姑娘。 洛贰刚好和洛陆一起，他回来汇报，还是洛陆出的主意。 毕竟洛陆被墨昀辞派来盯梢过顾星萝，隐约猜测殿下对五姑娘颇为重视。 “通知洛壹，带人处理干净。”墨昀辞冷沉地说道。 洛贰低着头，心下一惊。 众多暗卫里，洛壹的武功最高。 但是能让殿下下令洛壹亲自带人动手，却是很少。 这五姑娘…… 第264章 宗族来人 洛贰他不由得用眼角余光朝一旁的洛肆望过去。 洛肆抱剑站在桌案侧旁，全当没看见洛贰眼神里的试问。 别问他。 殿下对五姑娘何其特殊，又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洛肆低下头去，避开洛贰瞟来的目光。 还是不是好兄弟！ 洛贰暗骂一声，感受到殿下眸色冰寒彻骨，显然是动了怒，他大气不敢出地退了出去。 听说乌淑青还是乌阁老亲自教导，怎么这么拎不清。 乌阁老在朝中怎么也说得上是见过世面的老狐狸，眼下京城什么情况，不知道什么人不该动吗？ 还是说乌阁老不知道这个事？ 那他教得也太失败了。 洛贰心中无比郁闷地去找洛壹。 ** 晨曦初照，微风拂面。 顾星萝比往日提前起床，用过早膳，她还要去鹿鸣书院的藏书阁，继续查关于神芜国的资料。 她穿着一身紫白交领的宽袖衣裙，裙摆绣着大片花开各色的牡丹，随着走动，像是在花丛中走过。 没等她出门，便看到顾青枫和郭管家两人在离大门口不远处在说着些什么。 郭管家一脸义愤填膺，显然非常气愤。 就连顾青枫也都皱着眉头。 顾星萝抬步不停走了过去，很自然地打招呼：“大哥，郭管家。” “五妹妹。” “五姑娘。” 顾青枫和郭管家收住话头，立即应声。 顾星萝没问他们。 顾青枫却注意到她一身外出的打扮，他问：“五妹妹要出去？” “有点事要办。”顾星萝嗯了一声，语气淡然。 “五姑娘，独自一人出去，怕是不安全。 老奴安排几个护卫跟着？”郭管家闻言，立马开口道。 顾星萝一挑眉，她看着郭管家，“出了何事？” 以往她进出侯府，郭管家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要带护卫这回事。 郭管家脸色变了下，神色有些犹豫，正在想怎么开口。 旁边的顾青枫把话接过来，说：“没什么，就是最近京城戒严，之前又来了许多江湖人士，带护卫在身边安全些。” 顾星萝抬眸看了看郭管家：“真是这样？” 郭管家看了顾青枫一眼，噎了噎。 大公子常年不在侯府里，跟五姑娘接触的太少，想保护五姑娘情有可原。 但是…… 郭管家在心底沉默了下，但是他觉得五姑娘挺凶残的，可能……也许……不太需要保护？ “五姑娘，是这样的。”郭管家思忖了一下，当做没看见顾青枫看过来的不赞同眼神，对顾星萝说： “咱们侯爷最近不是在协助大理寺办案，但是迟迟没有进展。 离北绪国使臣团来京的日子是愈发近了，听说这两日朝堂上有人接二连三提起这件案子。 不知道怎么的，连街头百姓都知道，一个个都在说侯爷他们……” 接下来的话，郭管家很识趣地闭上嘴。 顾星萝听懂了。 无非就是觉得便宜爹他们无能，十天还没把案子破了。 而此案还牵涉两国。 朝堂传出来的消息，只能是有心人刻意为之。 顾青枫在旁听得沉默，显然为这事感到棘手。 他已经跟着义父每天在京城大街小巷，打探消息。 眼下最麻烦的是，哪怕猜测死去的褚明十有八九是杀害皇商的真凶。 也不足以给北绪国使臣一个交代。 神芜国的藏宝图才是关键。 而这份藏宝图好像销声匿迹了一样。 义父和大理寺的人每天奔波于此，已经身心疲惫。 义父已经接连五六天没回侯府。 街上的百姓却到处嚼义父和官府他们的舌根，太不应该。 郭管家也真是的，这种烦心事告诉五妹妹有什么用，只会徒添烦…… 没等顾青枫想完，就听到顾星萝慢吞吞地问：“御史大夫弹劾？” “好像、好像是，听闻好些个大臣。”郭管家说道。 “朝中几派系？”顾星萝又问。 “两三……个吧。”郭管家不大确定地说。 朝堂的事情，哪里是他能知道的。 不过听侯府提起过几句。 顾星萝点了点头，转头问顾青枫：“两个还是三个？” 顾青枫愣了下，下意识回道：“三个！” 顾青枫不一样，他虽然没有上朝，但是平日里接触不少，知道得多。 顾星萝瞬间明了，继续跟顾青枫提问：“乌阁老那个派系提的？” 顾星萝没问分别有哪几个派系。 三个派系来说，无非跟当年陌国差不多，守旧和新生，再多一个中立。 乌阁老这人……亲自教养出那样的孙女，野心勃勃一个人。 “你怎么知道？！”果然，顾青枫脱口而出。 郭管家不知道，但顾青枫对朝堂的动静还是清楚的。 特别是义父被弹劾，还搞不清楚在朝堂上谁起的头，那就太不应该了。 顾星萝没说话，眼眸低垂了下。 看来乌阁老的心性不大啊。 还是他这么些年，站得太高，赤霄他们把尸体扔过去，让他觉得颜面尽失？ 便宜爹这是被针对了。 不过…… 顾星萝抬起了头，眼眸微微眨了眨，换了个话题：“薛进宝的案子很难查？” 已经快十天了。 提到命案，顾青枫紧了紧手里的佩剑，嗯了一声，他赶出出门，只提了句：“五妹妹，此事会了结的，你若出门，要带上护卫。” 说着，顾青枫估摸着时辰，匆匆迈步出门。 顾青枫一走，郭管家眼神询问地看向顾星萝，表情有些担忧。 顾星萝摆了摆手：“没事，我不走远。” 她婉拒了郭管家的好意。 她心里隐约觉着刺杀的事情，远远没完。 没必要搭几条人命上去。 顾星萝更想知道的是，乌淑青为什么对她有这么大的敌意。 甚至不惜买凶杀人。 “不能一窝端，有点可惜。”顾星萝嘀嘀咕咕地出了侯府。 * 顾星萝刚离去没多久，一辆马车停在的永安侯府的门口。 车夫搬出马凳，刚要掀起帘子，就被马车里的人制止。 “去，敲门，让永安侯出来见我。”一个颇为苍老的声音响起。 车夫是花银子雇来的，听到这般不怎么客气的话，愣了愣，还是转过身跑到朱红大门前，敲门去。 马车里，一名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抚上脸颊，她有些期待地说：“三叔公，您说这事真能成吗？” 第265章 弹劾 被叫三叔公的老人，满头白发，一脸沟壑，眼神闪着精光，鹰钩鼻。 他抚着白花胡须，哼了一声，语气有些倨傲：“我是顾家宗族的长辈，还是看着忠勇长大，这事有何不可？” 说着，三叔公看向年轻女子，声音放缓道：“倒是若棉你，忠勇的发妻是个无福之人，到底是占了他的原配位置。 你嫁给他，就是他的续弦，委屈你了。” 若棉面带几分娇羞，十分温顺道：“我不介意的，就是担心侯爷他不愿意。” 说着，这名叫若棉的女子顿了顿，“听闻侯爷还有个女儿，这……” “哪能轮到他不愿意。”三叔公皱起眉来，他平淡道：“你是我们宗族选出来的最优秀女子，还是个黄花大闺女，配忠勇绰绰有余。 至于他的女儿，没什么好担心的。 早些年就不见了，跟她短命的娘一样，是个福薄的，说不定死在什么地方了。 就算回了侯府，你也是她嫡母，她的婚事该有你点头说了算，要孝敬讨好你还来不及。” 三叔公看向若棉身边的丫鬟：“好好伺候小姐，知道吗？” 小丫鬟低头：“是。” 三叔公很少来京，一直在顾家驻地。 对顾星萝的消息，知道的少之又少，还很落后。 此次三叔公过来，就是为了给永安侯找续弦。 郭管家将人迎进来的时候，简直一头懵。 顾家宗族那边，只有逢年过节送礼的情分。 顾侯爷公务繁忙，已经快有五六年没回过族地，就连每年清明祭拜，都是派人带礼过去一趟。 这三叔公怎么来京，也不派人提前告知一声。 还带了一个……一个，看起来比五姑娘大不了一两岁的女子。 三叔公娶的小妾？ 看着也不像啊。 “忠勇不在家？”三叔公一进前厅，就直奔主位上坐下来，环视一周，皱眉问郭管家。 郭管家看着三叔公的举动，他眼皮子一跳，隐约觉得三叔公在这节骨眼来京，非常不妥！ “侯爷公务繁忙，老奴已经派人去请了。”但不一定能请回来。 郭管家在心里补了一句。 朝堂上都有人弹劾侯爷和大理寺卿办案无能，京城百姓都知晓。 这会儿不知道忙成什么样。 哪有空搭理宗族来的人。 但是宗族来人，也不能干晾着，有损侯府名声。 “客房已经备好，要不先带你们去看看，歇歇脚。”郭管家客客气气地道。 三叔公一听，没好说什么，喝了几大口端上来的茶，才站起来，指着下首的若棉，对郭管家说：“我去客房就行了，你把她带去挑个大点的院子，最好是能离忠勇的院子近点。” 郭管家愣住，看向若棉。 这是…… 三叔公见郭管家没动静，敲敲桌子，有些不悦：“还不快去？” “侯府附近的几个院子还没收拾，还请在客房将就。”郭管家脑子里闪过一个觉得颇为荒谬的念头，他连忙笑呵呵地说道。 三叔公皱起眉，却不好说什么。 若棉从头到尾没说话，却一进来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整个侯府，眼里涌起贪婪之色。 郭管家脸色不好地看着三叔公和若棉走出前厅，立即招来一个下人：“快去给侯爷带话。 顺便去把上个月给宗族送礼的蓝管事找来，我有话要问他。” 以往宗族不是没想过给侯爷塞女人，毕竟宗族那边一直对侯夫人的位置空着，很是不满。 但都被侯爷拒绝了。 没想到，三叔公居然带着女子直接上门。 偏偏……还是这种时候。 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暗中挑拨。 郭管家没怎么见过三叔公，但是他听经常跟宗族打交道的蓝管事提过，顾家宗族众多长辈就数三叔公最顽固难缠。 这时，紫荆端着刚采买回来的水果路过，郭管家顿觉头大如斗，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希望侯爷快点回府，将三叔公和他带来的女子送出去，要是撞见五姑娘，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 鹿鸣书院，藏书阁。 “你怎么在这？”顾星萝捧着一摞半人高的书，踩着梯子下来，就看到站在身后没出声的墨昀辞。 她心头疑惑。 墨昀辞伸手帮她拿书，淡然道：“孤来看看祖父。” 顾星萝诧异看他一眼。 楚国公，不是经常住在京城吗？ 用得着特意来书院探望？ 不过，厚厚的书籍在他手里，似乎一下变得很轻。 顾星萝乐得有人帮忙，她甩了甩手，指着不远处的长桌。 那是修竹给她找来，方便翻阅书籍用的。 顾星萝甩了甩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书籍，开始翻看起来。 “你要找什么？”墨昀辞问道。 顾星萝翻书的动作一顿，随口回了一句：“神芜国的资料，要帮忙吗？” 鹿鸣书院的山长是楚国公，墨昀辞的祖父。 她有心想瞒，是瞒不住的。 故此，顾星萝回得大大方方。 下一秒，一袭月白衣袍的俊美男子就落座在顾星萝身旁，修长白皙的手拿起一本书籍看起来。 他一边淡然地说：“你想找神芜国的什么？ 宫里有一本关于神芜国习俗的孤本，孤晚点让人送来。” “地形和……黑骨病吧。” 顾星萝想了想，颇为认真地说道。 虽然只是野史上提及了几句，但是顾星萝有些在意。 墨昀辞侧眸，“黑骨病？” 似乎第一次听到这个疾病。 顾星萝点点头，将神芜国的野史记载说了一遍。 两个人都是极其聪慧的人。 墨昀辞眸光微闪。 要是证实黑骨病为真，那么千年前神芜国的灭亡，就变得有迹可循。 但也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 倘若黑骨病如此凶猛，怎么只在神芜国爆发，往后千年至今，都没有听说过有这个病症。 思索片刻，墨昀辞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在帮永安侯找藏宝图？” 永安侯和大理寺卿在朝堂被好几个官员联手指责一事，墨昀辞是知道的。 只不过，被御史弹劾的人不止永安侯和谢大人。 除此，另一个被弹劾的人是乌阁老。 第266章 错愕 乌阁老为官多年，又以他为人，私下怎么可能没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光凭他从乌淑青一出生起，就打着将她往未来太子妃的位置精心培养的主意，可见野心勃勃。 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 在乌阁老没看到的地方，他们乌氏子弟仗势欺人的事情，还能少吗？ 只是碍于他位高权重，没人敢参上一本。 但，乌阁老这两日倒了大霉，竟被御史抓了无法撇清的把柄，狠狠弹劾了一番。 乌阁老已经许久没在众多朝臣面前丢过如此大脸，他没想明白，到底是谁给御史递的证据。 要不是有那证据，御史头再铁，也不会弹劾他。 以至于乌阁老下了早朝回府，书房里传来噼里啪啦的摔东西声。 相对乌府被笼罩着一层低气压而言，顾星萝眼皮没抬，一边低头翻着古籍，一边说道： “没有，有点好奇。” 大理寺那边掌握了什么证据，又是怎么搜查的，顾星萝一概不知，她哪能这般料事如神。 凶手大概伏法的情况下，神芜国的藏宝图肯定还在京城某处。 就看官府的人细不细心了。 顾星萝更在意神芜国和秋家有没有关联。 墨昀辞闻言，没说话。 两人翻了近一个时辰，总算找到一本古籍，只是上面的文字需要破译。 千年前的神芜国文字跟如今的通用字差别很大。 更或者说，古籍上的文字都有一定差别。 藏书阁收录入册的时候，大部分会破译好，让借阅的人省心。 但也有部分古籍没办法破译，要么年代太过久远，要么文字太过晦涩难懂，没有太多的精力去维护。 恰巧，墨昀辞找到的就是一本需要破译的神芜国古籍。 “我看看。”顾星萝凑过来看，目光专注地翻阅着。 她的脸与他很近很近。 墨昀辞一怔。 他几乎没有跟哪个女子这般亲近过。 所以，他闻到了顾星萝身上的淡淡幽香，不由有点晃神。 墨昀辞微微垂眸，看着她欺霜赛雪的脸，感觉到心中隐隐的悸动。 他眸光幽深，正想说话。 顾星萝已经倏地转过头，指着古籍里记载的一处：“你认不认这个……”字。 这一转头，墨昀辞的薄唇轻轻擦过顾星萝额头，落下一个吻。 墨昀辞颀长挺拔的身体蓦地一僵，眼眸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错愕。 顾星萝眨了下眼睛，只觉凉凉软软的感觉，然后‘嗖’地一声条件反射地蹬蹬退开了好几步。 她一边抬头摸了摸发髻，一边声音不大不小地说：“你别靠这么近，乱我发髻，回去要被紫荆说的。” 出门的时候，紫荆很满意她新学来的发髻，总不能弄乱了回去。 墨昀辞还以为她会说些什么，结果就听见这么一句，他一张俊脸刷地黑了。 墨昀辞脸黑沉黑沉的，他几近气笑地说：“有没有可能你太矮了。” 他的话语里藏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顾星萝抬头看着他，她有点恼怒：“胡说！我如今个子比同龄女子要高半个头。” 她就知道墨昀辞这厮没有好话。 “你不是去探望楚国公吗，快去吧。”顾星萝开始赶人。 墨昀辞没回应她，反而是低眸，慢条斯理地重新翻开顾星萝方才那一页。 “你刚才要说什么？”墨昀辞压抑着心里不高兴，不由出声问道。 “没什么，我翻几本破译书籍就好。”再不济，找姬老头帮忙，他修复那么多古籍，应该能看懂一些。 顾星萝心里想道。 然而，墨昀辞却没给这个机会，修长的手指在古籍一划，落在第五行，轻抿薄唇淡淡道：“这处？” 顾星萝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 “国师派出三十人调查黑……”墨昀辞已经念了出来，身为太子，他虽然不需懂古文字，但要触类旁通。 所以，他略懂一二。 忽地，他眸色微顿，才继续接着念：“黑骨病，毫无下落。 随后开始封锁感染黑骨病的城池，但仍赶不上传染的速度。 三天失守五城，神芜帝决定北上迁都。” 往后的内容，便没有了。 又是一篇野史记载，不知真假。 顾星萝有些诧异地看了眼墨昀辞，陌国和神芜国的文字不通。 何况，前世陌国盛起的时候，神芜国早就消亡。 她没研究过神芜国的文字，只有底下的某个门客有钻研。 但顾星萝没想到墨昀辞竟然懂这个。 墨昀辞方才念的内容，让顾星萝心里的疑惑只增不减。 迁都！ 看来黑骨病真的很疯狂。 以至于要迁都的地步。 这跟一夜消亡对不上，到底哪个才是真？ 而且迁都，到最后有没有完成。 这关系到神芜国的国库地点。 顾星萝蹙起了眉，没有想通。 这时，洛肆悄悄进来，他低声打招呼：“殿下，五姑娘。” “嗯。”顾星萝很自然地应了一声。 这自然得让洛肆产生一种错觉。 站在殿下身旁的顾星萝，是他女主子。 说来也怪，五姑娘似乎从来没在谁面前露过怯，凶巴巴的时候，架势当真十足。 墨昀辞看了他一眼。 洛肆赶紧回神，神色有些欲言又止。 墨昀辞只说了一句：“说吧。” 洛肆这才不敢有所隐瞒道：“探子来信，北绪国使臣团已经进了大渊国境，其中有十来人脱离了使臣团，目前不知去向。” 这话一出，顾星萝和墨昀辞两人神色微变。 显然想到了一起——北绪使臣团果然派人先行来京。 “北绪国使臣团里有什么人？”墨昀辞眼底闪过隐晦不明，古井无波地问道。 “北绪国二王爷尉迟康。” 北绪国皇帝是当初的六王爷。 而这尉迟康是皇帝二哥，被封王后，没有离开京都，还能带领使臣团来大渊。 可见此人深受北绪国皇帝的信任。 也意味着……北绪国非常重视神芜国的藏宝图。 墨昀辞没再说话，帮着顾星萝将藏书阁五楼的书籍翻阅完，才回的京。 顾星萝便蹭着他的马车，两人一同回去。 马车送到侯府门口，顾星萝跳下来，扭头只对驾车的洛肆挥手，灿烂一笑说：“辛苦了。” 第267章 质问 贴身侍卫真是不好当，给他家殿下又当侍卫，又当车夫的，说不定还会烧饭做菜。 唉，司徒澜和云子翁他们怎么就没人家能干呢。 顾星萝在心里暗戳戳的吐槽。 “五姑娘慢走。”洛肆回话很恭敬。 然而，话音未落，洛肆就感受背后凉飕飕的，顿时坐直，不太敢吱声。 墨昀辞看着顾星萝迈进侯府大门，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 想到在藏书阁不经意的碰触，耳朵莫名烫的厉害。 他微微捏紧手指，咳了一声，淡声道：“回宫。” ** 顾星萝今天回来得早，天色还未暗下来，她心里装着别的事，一边思索一边往自己院子走。 还没走到她的烟霞小院，她就皱起了眉头。 因为她听到前厅那边传来又吵又闹的声音，动静还不小，夹杂着一个中气十足的年老怒斥。 顾星萝心里疑惑，抬步不徐不疾地往前厅里走。 “你们放肆！侯府家大业大，怎么能容不若棉一个女子！ 竟然要赶她到外面去住，你们这帮仗势欺人的奴才！ 忠勇呢！我要见他，你们这么做，就不怕忠勇回来，把你们都发卖了！” “三叔公，你不要生气，要注意身体！若棉没事的，我住哪里都一样，而且郭管家刚才也说了，给若棉安排的客栈就在侯府不远。 明天一早，我很快就能过来给三叔公你请安。 客随主便，若棉没有半句怨言。” 隔着老远，顾星萝就看见前厅门口，一个看起来弱柳扶风的女子细声说道。 女子死死抓住老头的衣袖没撒开。 那头发苍白的老头听到女子的话，更加维护地横眉怒目，盯着面前的郭管家和几个家仆：“你们还不下去！ 我是忠勇的长辈，他见了我都要喊上一声三叔公，你们想怎么样！” 说着，三叔公转过头，拍了拍若棉的手，宽慰道：“若棉你不用怕！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哪里有奴才把主人赶出去的道理。 我早就说侯府没有个女主人不行，看看，看看，这些是什么奴才，太无法无天了！” 三叔公又转头看向郭管家，冷着张老脸：“去把忠勇喊回来，不然你这个管家也到头了！” 郭管家皱着眉，脸色有些不好看。 他本来也不想赶这个叫若棉的女子出府。 可是有下人来报，说她才住进客房，就带着丫鬟往侯府后院去了。 没放她进去，便闹腾了起来。 这种心思不要太明显的人，郭管家是万万不敢留她在侯府过夜。 免得一不留神，爬上了侯爷的床。 他这个管家才是真正的做到头了！ 当真以为他不想喊侯爷回府，那是侯爷忙得脚不沾地，压根回不来。 只是匆匆回了一句话，让他看着办，别打扰了五姑娘。 三叔公到底是顾家宗族的老人，郭管家没道理将他赶出去。 避免有损侯府的名声。 但是这个若棉姑娘就不一样了，跟三叔公非亲非故的，更不是顾家人。 不过请她出侯府住去，住客栈的银子由侯府承担。 怎么就不愿？ 怕是心太大，想要的太多。 “三老爷，侯爷忙完就回来了，老奴找的是京城最好的客栈，不会委屈若棉姑娘。”郭管家仍在客气地说着。 郭管家看了身旁的下人一眼。 两个下人上前就要将若棉拉走。 再不早点请出府去，五姑娘回来看到就不好了。 “我说不行就不行！你当我的话耳旁风！”三叔公急了，他怒不可遏地大喊，仗着自己年老，挡在前面。 郭管家不由皱了皱眉。 没等他开口说话，若棉注意到站在不远走廊的顾星萝，她目光闪烁。 “这位姐姐，你帮我劝劝三叔公吧，他年迈，又是长辈，若棉实在不忍他为我这个小辈……” 若棉突然紧抓三叔公袖子的手，绕过两个下人，一下子就朝顾星萝扑了过去！ 她狠狠抓向顾星萝的衣袖。 谁料，顾星萝不着痕迹地错开一步。 直接让若棉扑了个空！ ‘扑通！’一声响。 若棉如同狗啃泥一般摔倒在地。 她扑过来的时候，本就用了全身力气压上去，这一个扑空，摔得个结实。 就连三叔公和郭管家等人都听见重物摔地的声音。 若棉脸朝下，四肢着地，摔得那叫一个狼狈！ “小姐！”跟着若棉的小丫鬟惊呼一声，连忙冲过来将她扶起。 这会儿，三叔公也回过神，急急走过来，他道：“若棉，你有没有事？” “我、我没事。”若棉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一脸庆幸地看向顾星萝，柔柔地笑着说：“是我没站好，这位姐姐你没事吧？ 还好我没连累你。” 若棉的目光触及顾星萝的容颜，眼里闪烁一丝愕然，随即心里便升起一股浓浓的嫉妒。 若棉是见过世面的，她从小接触过许多女子，但是她自认都比不得自己。 哪怕被三叔公带来京城，她也很有自信能得到永安侯的喜爱。 她甚至觉得永安侯一个死了妻子的鳏夫，要不是有个侯爷身份，她根本瞧不上。 却没想到，永安侯府有这样出色的少女，是侍女还是什么人？ 若棉一下对顾星萝起了警惕之心，眼底的敌意快遮掩不住。 三叔公看到若棉擦破的手背上冒血，立马拉下脸来，他冷眼看向顾星萝，张口就要教训道。 郭管家一边跑来，一边紧张问道：“五姑娘，五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顾星萝摇头。 “五姑娘，你怎么来前厅了，紫荆她今天准备了新鲜的瓜果，就在烟霞小院等你回去呢。 你要不早点回去吃点东西？”郭管家旁若无人地对顾星萝说道，语气别提有多和蔼了。 跟面对三叔公和若棉的客套完全不一样。 三叔公和若棉见状，两人心里顿时憋了气。 顾星萝见郭管家没提这两人，也权当没看到，她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这个举动，简直是炸了马蜂窝。 三叔公脸色铁青，指着顾星萝，厉声质问郭管家：“这就是忠勇那个养废的女儿？” 第268章 两拨人 不是说顾忠勇的女儿失踪多年吗。 怎么又回来了？ 该不会是假的吧，忠勇可能被人骗了。 三叔公在脑子里一下就多了很多想法，随即心底不满起来。 忠勇的女儿回来，竟然没通知宗族一声？ 忠勇这是在京城里当了大官，忘了本啊！ 老侯爷在世的时候，可没这么对宗族的人。 “三老爷，还请慎言，我们五姑娘好的很。”郭管家脸色冷了下来。 这些年，不是没有宗族的子弟找上门，但人还算有礼。 没想到，在宗族长辈这里掉了链子。 不过才跟五姑娘打个照面，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实在很荒谬！ 三叔公一噎，像是反应过来，自己言语有些不妥。 然而，他脸色更加不悦的是，他可是顾家宗族的三叔公，有些小辈还要喊他一句三长老。 怎么能轮到一个管家对他指指点点。 “忠勇的女儿是吧？”三叔公没看郭管家，上下打量顾星萝几眼，他皱起眉头：“姑娘家家，还没出嫁吧，怎么能穿得这般艳丽？ 这怎么能讨夫家的喜欢？” 一下就把若棉比成了地上的小草，黯淡无光。 等忠勇回来，哪里能看到若棉的好。 三叔公顿时心生不喜，他在宗族里就没见过几个打扮这么明艳的姑娘。 姑娘家长得这般招摇，多不好。 经三叔公一提，若棉注意到顾星萝身上的衣裳。 这一看，若棉的眼睛直直盯着，露出了妒忌的神情。 她虽然没穿过，但是见过。 这是紫纱。 桂溪城的城主女儿有一方紫纱手帕，就巴掌点儿的布料，就要一千两银子。 面前的这少女竟然做成一件衣服！ 永安侯该不会是受贿，给女儿置办的这身衣服吧。 要是紫荆能听到若棉的心声，一定大扫帚拍过去！ 胡说八道！这是九方和天枢两大拍卖行管事每月差人送来的好不好。 这些布匹多得塞不下，前几日又收拾出一间厢房来堆放。 还有几匹颜色太艳的，被顾星萝嫌弃，紫荆只好遗憾的在这些偏素布料上花功夫，励志要做出最惊艳人的款式来。 “三老爷初到京城，不知道京城女子间流行的衣裙服饰，很是正常。 至于五姑娘的未来夫家，您放心，侯爷会操心的。”郭管家语气平静地回应。 就差没有直接说，三叔公没见过世面，却还要对女子穿衣打扮说三道四。 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三叔公来说，不是还有他们侯爷吗。 侯爷都没说五姑娘的不是，来做客的三叔公凭什么开口？ 三叔公听出言下之意，心头一哽。 感受到郭管家对顾星萝这般维护，三叔公心里陡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看样子，忠勇对这个女儿颇为宠爱，那他带来的若棉，还能顺利进侯府吗？ 但很快，三叔公又镇定了下来。 忠勇这个女儿的年岁，怎么算都离出嫁不远了，也不知道选了夫家没有。 大不了，他这个长辈帮着点忠勇参考一下他未来女婿，早点安排着出嫁。 出嫁这种事，哪里是忠勇一个大男人能操持的，到后来还不是要有个懂规矩懂礼仪的女人帮忙操持。 若棉不就是最好的人选？ 三叔公越想越是这么回事，看着顾星萝的目光多了几分缓和，“五丫头是吧，我是顾家宗族的长老，按照辈分，你应该叫我一声三爷爷。 你这是刚回来？ 姑娘家怎么能随意外出抛头露面呢。” 三叔公端起架子，伸手摸着白花胡须，说得头头是道。 谁料，顾星萝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对着郭管家点头：“我先回去了，晚膳迟点送来。” 免得吃多了水果，吃不下晚膳。 说罢，顾星萝径直就走了。 既然郭管家没有介绍宗族的人，那就是不用理睬。 顾星萝也懒得搭理。 三叔公和若棉看着顾星萝没跟他们打声招呼就走，两人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 目中无人！ 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三老爷，您要是觉得没有若棉姑娘不习惯，老奴让客栈再开间上房出来，让您住的舒心。”郭管家立马说道，带着不容拒绝的意思。 三叔公一听，脸色又变了，更加难看。 但三叔公意识到郭管家的强硬，会真的说到做到，他可是宗族的长辈，来了京城不住永安侯府，去住客栈，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三叔公忍着怒气，说：“忠勇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府？” “快了。”郭管家笑着回得滴水不漏。 三叔公来得不赶巧，朝堂上有好几个官员抨击侯爷和谢大人办事不利。 要不然，侯爷听到消息，肯定早早回来，将三叔公和这个……若棉姑娘一起送走。 三叔公只觉有些憋屈，却又有些无可奈何跟若棉说：“你先去客栈待上几天，回头我让忠勇亲自去接你。” 若棉眼底闪过一丝不甘，嘴上却温顺道：“我知道了，三叔公你要注意身体。” 她转头望向郭管家，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三叔公前年摔了一跤，大夫说不能长时间站着，最好有个轿子，还需要时不时吃一些药膳补补。 我这有三叔公的药膳方子，有劳管家多费心照顾。” 三叔公心中很是感动，觉得若棉非常慰贴。 郭管家听着面无表情，既然腿脚不好，怎么来了京城？ ** 离京城不远的桂溪城，三辆不起眼的马车进了城，停在最好的一家客栈门前。 却被掌柜的告知客房已满，请另择住处。 “大胆！你知道我们主子是什么人吗？ 还不快把里面的人赶出来，这间客栈我们包了！”其中一个护卫当场怒斥，就要拔刀。 然而，话音才落。 马车里传出一个男音：“出门在外，换家客栈。” 护卫立即收刀，应声：“是，太……主子。” 三辆马车晃晃悠悠地驶出这条大街。 客栈二楼，半掩的窗子站着一道人影，露出白色衣摆，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归虚转过头，对着坐在茶几上摆弄茶具的人说：“表哥，刚才那几辆马车里的人，应该是朱管家信上说的……北绪国的人？” 第269章 全灭 据暗桩打探的消息，北绪国的使臣团明面上是二王爷带队，实则北绪太子来了！ 一袭墨紫袍的百里钰低着眼眸，眼睫微动，抑制不住咳意，咳了几声，才道： “按照北绪国太子中途脱离使臣团的时日和路径，应该跟我们一样，在桂溪城休整。” 桂溪城是离京城最近的一座城池，很多人进京都会选择在这里休整再出发。 归虚抿抿嘴，不太赞同：“不一样，我们没必要一直赶路的。” 百里表哥体弱多病，赶路对身子不好。 这不，还没到京城，百里钰就已经生病了。 不过好在，发现及时，又一直有备药，病情才没有加重。 “表哥要是没痊愈，可不能出发。”归虚很坚定地说道。 离家之前，姨母很不放心百里表哥，特意嘱咐过他的。 一切以百里表哥的身子为重。 百里钰闻言，也不恼，很是好脾气，扯着唇角：“好。” 正好，他有很多奏报没批复，等处理完，身子也好得差不多，进京以后会清闲一些。 不经意间，百里钰想起多年前某个活泼灵动的小姑娘，眉梢稍稍舒展。 也不知道小姑娘记不记得自己。 不过，顾小五的记性很好，想来不会忘了他。 ** 顾星萝还不知道桂溪城有两拨人马，即将进京。 她用过晚膳，正半躺在床榻上，单腿屈曲，一手随意搭着膝盖，一手翻看司徒澜送来的情报。 司徒澜就坐在没几步远的桌子前，端着果盘，吃着紫荆专门给顾小五准备的水果。 他一边埋头吃，一边礼貌评价：“这葡萄不太甜，果然不是葡萄的季节，味道有点淡。 这苹果还不错，撒了梅子粉，深得我心。 下次我要吃李……” 顾星萝一头黑线，忍无可忍地抓起枕头砸过去：“你闭嘴！” 吃她的，还好意思挑食。 “你怎么又抢赤霄的活！” 送情报这种事情，都是赤霄在干。 他这个暗杀堂堂主在做什么？ 司徒澜连人带果盘扭身避开，摸了摸鼻子：“你别这么暴躁，我也是有独家情报的。” “什么情报？”顾星萝扬了扬手上的几张纸。 上面是赤霄对三叔公和若棉的调查。 京城如今是多事之秋。 三叔公带了个叫若棉的女子上门，这本身就有些古怪。 顾星萝问过紫荆，这些年顾家宗族的人很少上门来。 大多时候是安排一个专门对接宗族的管事。 三叔公更是不怎么出族地的一个老人。 司徒澜看了顾星萝手里的几张情报一眼，啧啧两声：“你们顾家祖坟怕不是要气冒烟？ 真是应了那句为老不尊。 你这位三爷爷怎么想的，遗留一个外室女在外头，不就是害怕家里的母老虎。 这下倒好，被人怂恿着给你安排……哈哈哈哈哈！” 话到最后，司徒澜忍不住捧腹大笑，说：“那个叫若棉的女人才比你四五岁，就想当你父亲的侯夫人。” 顾星萝一眼风扫过去，生生将他的笑声扼在喉咙里，他赶紧咔嚓咔嚓吃水果。 这小妮子生起气来，不太好玩。 他不能玩太过火。 司徒澜心里暗想。 顾星萝将情报随手放在床边，眸光微冷。 若棉是三叔公二十年前，养在外面的女儿，一直没敢带回顾家宗族，一来是担心自己名声受损，二来是三叔公的原配凶悍至极。 三叔公对若棉这个女儿也算是掏心掏肺，时不时给她送去银钱好东西。 说来也巧，三叔公担心东窗事发，便将若棉放在桂溪城。 桂溪城离京城很近，繁荣程度可想而知，总之比顾家族地要好太多了。 就这样渐渐把若棉的心养大，以至于她眼高手低，迟迟不愿嫁人，还四处透露她与永安侯有关系，好抬高自己的身价。 更凑巧的是，乌阁老那边想要给顾星萝找不痛快。 非但找来官员在朝堂抨击永安侯，又趁三叔公来看望女儿若棉的时候，特意找人怂恿给若棉最好的托付，就是嫁给永安侯当续弦。 这样一来，女儿的终身大事得以解决，还能得到泼天富贵。 若棉对侯夫人的位置很是垂涎。 父女俩一拍即合，赶紧雇马车来京找上门来了。 父女两人毫不掩饰自己的上门目的，一进侯府，就是以主人姿态，想要摸清永安侯的喜好和住所。 这才有郭管家不想惯着他们，只想把若棉送去客栈的一幕。 只是任谁都没想到，三叔公和若棉是父女关系。 顾星萝没说话，目光冷冷。 纵然这对父女行径恶心，但幕后怂恿的乌永松，才是活得不耐烦的那个。 顾星萝回过神，转头看向司徒澜，问道：“你有什么情报？” 司徒澜吃掉最后一块水果，他仰头冲她笑嘻嘻来了这么一句：“恭喜啊，阁主，你被悬赏了。” 顾星萝扬眉，神色有些似笑非笑。 司徒澜心里摇头，以他对顾小五的熟知度，这丫头生气了！ 他立即伸出一只手：“对方花了五千两白银。” 说着，他砸吧嘴：“这在各大杀手组织不是什么秘密，第一楼也接了这个单子，就是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 对了，上次接了杀你单子的组织叫清廊，我带人去的时候，已经被人先一步全灭。” “全灭？”顾星萝蹙眉。 能接杀人的单子，肯定在京城有据点。 竟然全灭了。 “可能惹上什么仇家了吧，毕竟这些小型杀手组织，不像我们家大业大。”司徒澜耸了耸肩膀，他有些无所谓的说道。 暗阁的据点遍布整个大渊，就算在南虞国和北绪国也有据点，只是比较少。 而西域小国那边，实在没办法，太排外了，很难渗透进去。 小型的杀手组织，恐怕没有多个据点的说法，只有一个总部。 特别容易被一窝端。 “下单的是乌家？”顾星萝说得轻描淡写。 即便是个疑问句，但她心里俨然有了答案。 司徒澜点头：“情报堂的人跟踪回来说，是乌阁老身边的一个贴身随从，跟他许多年了。” 第270章 收点利息 “这位乌阁老要送我大礼，我是不是该回敬一下？”顾星萝闻言，眯了眯眼，纤细皓白的手往旁边那份情报上一撑。 几张薄纸顷刻化为十分细腻的粉末。 顾星萝轻飘飘拍了拍床沿，本来没什么重量的粉末，一下飘落在地。 司徒澜眉心一跳，“京城现在乱的很，你想怎么做？” 顾小五这是动怒了。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顾小五如此动怒，乌永松怕是要遭殃。 他惹谁不好，非要惹顾小五这个心情是原则底线的家伙。 她现在心情极差。 乌府该倒霉了。 初识顾小五的时候，她刚答应死老头接手暗阁。 暗阁当时乱得一塌糊涂，其中有多少人心怀鬼胎，有多少人想另起炉灶，又有多少人趁机跟其他组织卖好。 全都让顾小五揪了出来，暗阁的血洗了三天才算干净，但空气中的血腥味迟迟久散不去。 简直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小魔头。 如今回想起来，司徒澜心底有点发怵。 他们这位阁主，当真不是好惹的。 司徒澜心里暗道。 顾星萝偏头想了想，闲闲地接了一句：“那就搅浑吧。” 反正够乱了，不差她这点。 实在是，乌阁老的各方面针对，让顾小五心中非常不喜。 司徒澜神色一肃，难得有几分正色，坐直：“阁主请吩咐。” “乌家藏污纳垢的事情应该不少，让赤霄带领情报堂的人散播出去。 致命的证据就不要放了。”顾星萝语气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声音异常清晰。 “不直接解决？”司徒澜愣了下，下意识问道。 顾星萝深深睨了他一眼，“北绪国使臣团当前，现在抛出致命性的把柄，大渊皇帝不会马上处置。 像乌永松这种老匹夫，能坐在如今的位置，一下子拉不下来，需要点时间。” 将乌家的所作所为告知百姓，一件两件虽不致命，却是污点。 乌永松高高在上惯了，这就跟钝刀子磨肉一样，让他难受。 要是现在将乌家多年罪证查清，交到大渊皇上的御书房里，乌永松他会没事。 而等到北绪国使臣团离开，那段时间足够乌永松活络人脉，找替罪羊，扫清手尾。 到时候再拉他下来，可就难了。 司徒澜虽看着不大靠谱，整日里吊儿郎当，但不是个蠢的。 顾星萝提点几句，他立刻想明白其中窍门。 这时，敞开的窗子吹来一股冷风。 司徒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们这位阁主怎不是男儿身，杀人不见血！ 所以说，乌家那位什么阁老脑子是不是有病，没事惹她干嘛！ 为了他那不成器的孙女出头？ 以司徒澜看，不见得吧。 摆明是这位乌阁老认为自己丢了面子，恼羞成怒所致。 可是他没想过，原本就是他孙女乌淑青先买凶杀人，再遭顾小五的反击。 顾小五还没对乌家动真格的，乌阁老便按捺不住，不但联合同僚当朝抨击永安侯，又派人怂恿宗族长老将外室之女送给永安侯做续弦，当顾小五的嫡母。 最后，还找第一楼和暗阁两大杀手组织取人性命。 从各个方面的针对，可见其人品行有大问题，才会第一个想到的是杀人泄愤。 暗地里不小心得罪他的人，还不知道死伤几何。 这时，顾星萝突然问道：“第一楼，排行第几接的单？” 第一楼虽然是杀手组织，在大多数人眼中，名气要比暗阁大一些。 原因在于，第一楼更像是杀手公会。 楼里的杀手，按照排名定实力和价钱，可以单人，也可以组队。 但他们都属于在第一楼挂名，随时可以脱离第一楼，相当自由。 所以，第一楼的名气大，相对的，里面的杀手什么人都有。 “第一楼排名第七的五芒。”司徒澜没有隐瞒地说道。 五芒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共五人组成的队伍。 这五芒个个不是善茬，都是罪大恶极的人，身上背了几十条命案，被官府通缉，加入第一楼寻找庇护。 现在他们的武功越发高深，杀人手段也越发狠辣，从来没有失手的单子。 顾星萝神情沉静听着司徒澜说话。 她手指敲了敲床沿，思索了一下，“我记得赤霄提过，第一楼排名前十的，都是背着官府通缉令，又或是江湖悬赏令的人？” 出来混的，怎么可能没有悬赏在身。 第一楼大多都是凭自己能力提升自己身价的人。 就是因为太过自由，他们行动起来不遮不掩。 又因为他们人多势众，都是穷凶极恶之徒，官府和江湖人士都拿第一楼没办法。 司徒澜注意到顾星萝眼神里几分乖戾和煞气，心里咯噔一下，试探地问：“你想怎么做？” 顾星萝笑眯眯地：“我想收点利息。” 当晚，顾星萝抽调了暗阁二十人，亲自带人血洗第一楼在京城的四大据点。 临走还放了把火！ 简直是杀人又放火！ 非常嚣张。 不用等天亮，这个消息就跟插上翅膀一样，传遍京城每个角落，就连破庙里的乞丐都知道。 最离奇的，还有一件事。 乌府的大门悬挂着一条白布，上面写着猩红的字：第一楼遭难，下的单子定金没交够，需外补交三千两。 只要钱到手，第一楼保证优先完成阁老的单子。 乌府外面围了一群百姓，各个看得目瞪口呆。 乌阁老居然雇凶杀人，他想杀的是谁？ 他都当阁老了，怎么还抠抠搜搜的，定金都交不齐全。 话又说回来，到底谁得罪了乌阁老，要让他买凶杀人！ 还是他以前就经常在第一楼下单？ 一时间，许多人都想到一起去了！ 有的甚至在想，最近几年京城有哪些命案，没有结案的，是不是乌阁老买凶杀的人？ 还有的官员瑟瑟发抖地想自己到底得罪过乌阁老没有，他下单要杀的人是不是自己？ 外面百姓们讨论不停，沸沸扬扬。 大门紧闭的乌府内一片死寂。 全府上下谁都不敢大声喘气，一个个噤若寒蝉。 乌阁老书房内，更是将凝固的氛围发挥到了极致。 第271章 流言 乌阁老坐在太师椅上，脸色越来越铁青，目光阴沉得仿佛能化作实质杀人。 他阴鸷又浑浊的眼神扫过乌淑青和乌父，最终落在阿福身上，声音冰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次九具尸体被扔在乌府的屋顶，乌阁老都气得不轻。 何况是现在悬挂在自家大门口上那条满是血迹的白布！ 这跟啪啪打他的脸，有什么区别！ 他要的是顾星萝悄无声息的去死！ 结果，顾星萝还活得好好的，反倒他惹了一身骚！ 现在好了，全京城都知道他这个阁老，买凶杀人！ 就算他撇清干系，别人表面不说，难道心里就真的认为他没做过这事？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很难拔出。 一旦遇到类似的事情，别人想到的第一个永远是他！ 思及此，乌阁老气得拍桌子，砰砰作响。 该死的第一楼！ 自己的据点被烧，没银子花，拿他开什么刀。 他们是穷疯了！ 杀手不都应该到死都会保住雇主身份吗！ 还有该死的顾星萝！ 要不是她不把乌府放在眼里。 他堂堂一个阁老，又怎么会跟她一个贱丫头计较！ 乌阁老总结来总结去，那都是别人的错！ “阁老，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第一楼的人向来没什么规矩，但不会……”将雇主的身份透露出去，否则以后谁还敢找第一楼。 阿福的话还没说完，乌阁老声音洪亮的打断：“既然知道他们没规矩，你还找他们做什么？ 你找他们的时候就没动过脑子！” 阿福变了脸色。 他跟了阁老二十几载，这话不可谓不严厉。 阿福当即跪了下来，“是奴才考虑不周，让阁老名声有损，还请阁老惩罚。” 乌阁老阴沉着脸，“等会自己去找林管家领罚，三十仗。” 最后三个字，乌阁老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 一旁的乌淑青听到这里，身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 乌家的惩罚向来是最重的。 乌淑青因着从小被当未来太子妃教导，故此犯错只罚过打手板。 但她小时候见过不小心打翻茶水，弄湿祖父官袍的下人，仗棍满是斑驳血迹的倒刺，只十板子人就没了。 这在乌淑青心底一直留有很深的阴影。 旁边乌父一声不吭，听见乌阁老的话只皱了皱眉头。 乌阁老眯了眯眼睛，眼神如毒蛇：“除了第一楼是不是还找了暗阁？” 乌阁老不认为第一楼被血洗放火，他乌府大门口挂着白布条，会是顾星萝做的。 只是恼恨这么不凑巧，第一楼被仇家一窝端了。 而第一楼不守信，收了定金，没把事情办成，还在他大门口挂布条勒索！ 简直岂有此理！ 阿福仍然跪在地上没起身，犹豫了一下，说：“暗阁那边说不接这个单子。” 话落，乌淑青满是难以置信的，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她听过暗阁，这是跟第一楼不相上下的杀手组织，从没失手。 像这种杀手组织，不是给钱就接吗。 她雇清廊那种小组织，不过是手里没什么银钱。 祖父请得起第一楼，自然也应该请得动暗阁。 顾星萝真是命大！ 乌淑青心有不甘地想着。 乌阁老同样诧异：“暗阁不接？” 这怎么可能呢？ 暗阁是打开门做生意的，本质上来说，就是商人，只是做见不得光的买卖。 既然是商人，那就是重利。 怎么会有生意不做？ “奴才不知道，暗阁直接拒绝了。”阿福摇头。 然后，阿福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他补充了一句：“多年前，暗阁曾对外说不接有关朝廷的单子。 可能是因为这个。” 乌阁老闻言，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暗阁不接朝廷的单子。 看来，这暗阁的幕后老板是害怕朝廷的。 这样也好，第一楼的事情一出，万一有人暗中浑水摸鱼，找暗阁下单杀他，再伪造成他被人寻仇，可如何是好？ 这么想着，乌阁老的心气顺了不少。 只有乌淑青一脸愤愤不平，急道：“祖父，顾星萝这么欺辱孙女，难道您就这么算了？ 恳请祖父为我做主！” 她现在每晚都在做噩梦。 梦里全是屋顶那些尸体。 就算林管家给她换了个新院子，她也很难入眠。 “为了杀一个弱女子，闹出来的动静还不够大吗？”乌父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他抬起头来，看向乌阁老和乌淑青这对祖孙两人，深感疲惫。 乌父仿佛看到了乌府没落的情景。 乌阁老和乌淑青做的事情，根本……根本就是在自掘坟墓。 别说没嫁进东宫，就算嫁进东宫，乌家多年来卖官售爵，打压同僚，贪赃枉法……等等罪行。 等待淑青的，也唯有一杯鸩酒。 他们是被权势迷了眼，不知道乌家早就被架上高台，迟早要摔下来！ 皇上现在是没将乌家怎么样，还一再器重乌阁老。 但是别忘了，那位太子殿下！ 乌父虽然没在朝堂，但太子殿下接触朝政以来，一直贯彻杀伐果决，就没手软过！ 尤其是前年，皇后娘娘楚家的旁支当街纵马，导致死伤好几人，太子殿下可没有留情，命人押进大牢，该斩就斩。 这对祖孙两人怎么就看不清呢。 没等乌父再次开口，乌阁老抄起手边的砚台砸了过来。 砚台砸在乌父的额头上，汩汩流血。 他身旁的乌淑青面色平静，只是不动声色地挪开半步。 “混账东西！你说的是什么话，你以为乌家有难，自己就能安然无事？”乌阁老怒不可遏地说道。 他就不应该让这个没点担当的儿子过来！ “儿子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想让父亲莫要对人家一个姑娘家下此毒手。”乌父没伸手去捂伤口，他语气沉沉地说： “永安侯家的姑娘，比淑青还要小上两岁。 又与父亲您素未谋面，没必要造这等杀孽。 当务之急，父亲应该挽回乌府的名声，遏止外面的流言，不宜再生事端。” 乌淑青闻言皱起了眉。 却见乌阁老没反对，他看着乌父额头的伤口，冷声道：“滚下去！轮不到你对老夫指手画脚。” 说罢，乌阁老对阿福吩咐说：“去把林管家找来，老夫有事找他。” 第272章 第一楼 京城里到处是关于乌府的流言，令乌阁老感到焦头烂额，根本抽不出空对顾星萝出手，反而每日惴惴不安自己多年的经营，会不会毁于一旦。 与此同时，将总部建在桂溪城的第一楼，笼罩在一片沉寂之中。 第一楼总部里昏暗阴沉，明明外面的白天，楼里反而一点光亮都没有。 一道身影站在二楼栏杆边，自带一股森冷震慑气场，底下跪了一地的人，大气不敢出。 “可查清楚了？”嗓音漫不经心，轻如淙淙泉水。 让底下的人胆战心惊。 “楼主，对方将我们在京城的四大据点全部血洗，无一活口。” 其中一个人声音有些发颤的说道。 实在不是他们不想查，而是发现的时候，据点已经漫天大火。 对方是下了死手，来无影去无踪。 楚溢之转过身来，随着他的动作，一身鲜红流光的衣袍晃动，喜怒不辨的眸子冷了冷，他勾唇溢出残酷而优雅的笑容： “四个据点，近一百来人，死的悄无声息。” 跟他说不知道谁干的？ 那人听得心惊肉跳，背脊一身冷汗，连忙道：“有人打着我们第一楼的旗号，给乌府送了白布条。 以我们第一楼的名义索要定金。” “乌府？”楚溢之魅惑入骨的笑容深了一些。 那人解释：“此前乌阁老花重金请了五芒杀个人，不过五芒还没来得及出手。” 他们就已经死了。 楚溢之眸色微眯，眸中没什么温度：“这老匹夫要杀谁？” 他对大渊王朝的朝堂之争没有任何兴趣。 但他直觉第一楼的四大据点覆灭，跟乌永松下的单子脱不了干系。 “永安侯之女顾星萝。” 是她？ 楚溢之眼眸光华一转，略显诧异。 那姑娘看着极有主见，但是，他却没观察出有武功傍身。 要么是她藏拙，要么是有人帮了她。 楚溢之下意识认为是后者。 他武功算得上一流，若有人想在他面前藏拙，几乎不可能。 除非，顾星萝的武功在他之上。 所以，楚溢之想也没想就否决了这个可能。 传闻九方拍卖行请的护卫都是高手，看来不假。 只是，楚溢之没想明白，到底是请了什么人出手，竟然没留下一点痕迹。 就在这时，底下汇报的那人接着说： “乌阁老除了在我们第一楼下单，还去了暗阁。” 稍微停顿了一下，那人补充道： “不过也不知道为何，暗阁没有接单。” 楚溢之眸色转深，脑海里有什么转瞬即逝，低声自语：“暗阁没接单？” 虽然第一楼和暗阁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但是暗阁的暗杀堂堂主嗜钱如命，但凡在道上混的，几近人尽皆知。 乌阁老不可能是吝啬之人，否则不会同时在第一楼和暗阁下单。 所以暗阁，为何不接？ “楼主，我们要派人去接手五芒的单子吗？” 楚溢之抬起凤眸，眸底幽深难测，红唇绽出一个魅惑人心的弧度来：“顾家小姑娘挺可爱，这单就算了吧。” 等他好好会会顾星萝再说。 楚溢之凤眸闪烁了一下，他想确认点事。 他眼眸陡然弯起，嗓音揶揄显而易见：“既然不接乌府的单子，就把定金退回去，顺便澄清我们第一楼绝不做敲诈勒索之事。” “是。” 当天，乌府外边时不时有百姓假装路过，实则是来凑热闹。 要知道，像乌府这种高门权贵的热闹，鲜少有人知晓。 难得有一个这么轰动的热闹可瞧，百姓们纷纷遏制不住心里的八卦。 林管家那边刚听从乌阁老的吩咐，从库房取出几箱银子，打算做善事免费派发吃食，以此转移百姓们的注意。 谁知，刚把银子交到米铺老板手里，林管家他人从后门进府跟乌阁老禀报事情很顺利。 相信要不了多久，乌阁老的名声就会回暖。 乌阁老满意地点点头，喝口热茶。 谁也没想到，乌府正大门突然从天而降一条白布，和一袋沉沉的包袱。 门房看到白布，又看上面鲜红的字迹，简直不要太眼熟！ “……本楼需修缮，暂不接单，还望另请高明？”就在外边凑热闹的百姓，歪着头将白布上面的字念了出来。 下一秒，顿时有个眼尖的指着地上露出一角的包袱：“快看！银子！” 这下，就像一滴水溅入油锅，顿时炸开了！ “乌阁老当真雇凶杀人了？” “天啊！乌阁老也是我们大渊王朝的元老，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会不会有什么误会，被人栽赃了！” “谁会花这么多银子栽赃啊！ 要说上一条白布是假的，现在真的出来了，还差不多。” 百姓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声音压都压不下去。 门房六神无主，当即抱起白布和银子火急火燎地冲进府里找乌阁老。 乌阁老看到一包袱的银子，气得当场吐血。 “谁让你拿进来的！”乌阁老恨声怒道。 将这包袱银子拿进来，不就是变相承认他当真做了雇凶杀人的事！ 这么烫手的芋头都敢拿进来，嫌他死的不够快吗！ “可是……可是，阁老，这么多银子，放外头被人拿走了怎么办？”门房很不理，颤颤巍巍地说道。 乌阁老勃然大怒：“那就让人拿走！” 最好的办法，就是门房当着众人的面去报官，状告有人公然污蔑。 现在倒好，将银子拿进府里，再放回去，谁会信！ 果不其然，翌日上朝，御史大夫开始火力十足弹劾乌阁老。 却没有人站出来帮着乌阁老说上两句，生怕被牵连，皆是一副‘阁老你糊涂啊’的眼神。 甚至还有人眼神隐晦，不停观察乌阁老的脸色变化，猜测乌阁老雇凶杀的人是不是自己。 不知不觉，对乌阁老起了防备之心。 乌阁老简直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心中对顾星萝的恨更上一层楼。 * 东宫。 楚皇后身子不适，墨昀辞没有去上早朝，他刚从椒房殿回来，听着一贯沉稳的洛贰一惊一乍汇报。 “殿下，您是不知道，听闻还没下朝，乌阁老便身子抱恙，被人抬出了朝堂。” 第273章 自求多福 “这还是乌阁老上朝以来，破天荒头一回这么下朝的吧！” “虽然说第一楼不厚道，将雇主消息透露了出去，但看到乌阁老如此吃瘪，实在有点大快人心！” 洛贰忍不住啧啧称奇。 他们这些暗卫是知道的，乌阁老野心勃勃，不但想在朝堂上打压殿下，再做拉拢。 结果被殿下识破，又开始采用怀柔政策，多次想要插手殿下的公务。 哪怕被殿下狠狠敲打一番，仍不死心。 这几年乌阁老最积极的，便是想撮合殿下和他孙女乌淑青。 只是，这老匹夫也不看看，他们太子殿下有理睬过乌淑青吗。 哪次不是乌淑青往东宫凑，大门都没放她进来。 墨昀辞将翻看完一本奏疏，拿起手边第二本，他抬眸瞥了洛贰一眼，淡声道：“第一次挂白布条的人，不是第一楼。” 洛贰愣住。 一旁的洛肆不解地说：“殿下，不是第一楼，那怎么会知道乌阁老雇凶……” 话到一半，洛肆脸色一变。 显然反应了过来。 第一次挂白布条的人，不是第一楼，那只能是乌阁老买凶要杀的那个人！ 而且，那人还算准了第一楼的行事作风，一定会做出反击。 所以，第一条白布，不过是抛砖引玉。 对乌阁老造成不了多大的伤害。 第二条白布，才是真正的打在乌阁老七寸上！ 乌阁老就算浑身张嘴也解释不清楚，哪怕没有致命性的证据。 接下来的日子，乌阁老无论做什么，都很难扭转他在同僚和百姓心中的形象。 要是这个期间，再有一些关于乌阁老的不好传闻，大家也会信以为真。 直到有人拿出将乌阁老置于死地的证据！ 洛肆和洛贰设身处地的一想，两人齐齐打了个冷颤。 这般可怕的算计，简直是铺了张无形大网。 不论乌阁老怎么挣也没用。 “乌阁老到底惹了谁？”洛肆十分惊讶。 乌永松的野心是越发明显，皇上有好几次起了动他的念头。 但是乌永松能官拜一品，又是个老狐狸，根本抓不住把柄。 他还有众多门生，正所谓牵一发动全身。 就连殿下都只是收集起乌永松的一些证据，等他露出破绽。 万万没想到，竟然被一条白布…… 墨昀辞眼神复杂难辨，他揉了下眉心。 还能是谁？ 乌淑青雇了个二流杀手组织去杀顾小五。 以顾小五的性子，能忍得了才怪。 至于后面的发展，估计是乌永松他自己都没想到，顾小五的杀伤力会这么大，直接让他伤筋动骨。 令乌家放到了一个岌岌可危的位置上去。 不过，现在还不能操之过急。 北绪国使臣团的事情在前。 “不用去理乌府，继续查藏宝图的下落。”墨昀辞轻描淡写地吩咐。 待洛贰领命退了出去。 墨昀辞将奏书放到一边，铺上一张宣纸，他取出笔架上的一支毛笔。 洛肆上前抹了墨。 墨昀辞用毛笔在宣纸上写了几个字，随即手中动作一顿，将毛笔搁了回去。 他眸光深邃幽幽盯着宣纸上的内容。 暗阁，顾小五…… 这两者必然有联系。 第一条白布，跟第一楼的四大据点会毁，也一定有联系。 顾小五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墨昀辞眼底闪过隐晦不明的光芒，转瞬即逝。 下一瞬，他将晕染开的字迹揉成一团，扔开。 重新拿起奏疏，一脸喜怒不知的神情，看了起来。 候在旁侧的洛肆悄悄打了个颤，总觉得书房凉飕飕的。 ** 永安侯府。 顾星萝全然不知道自己藏藏掖掖的老底，被某人顺着蛛丝马迹揣摩出来。 此时此刻，顾星萝正被哭闹不停的声音吵醒，她倏地睁开眼，一脸沉沉地坐起来。 她昨晚带着暗阁的人血洗第一楼，已经很久没开这么大的杀戒，差点没控制住。 将近天亮才回来，睡下没一会儿，就被吵得头疼。 顾星萝在床上呆坐半刻，她抬手抓抓乱糟糟的头发：“紫荆！” 紫荆早就起来了，听见自家姑娘的声音，赶紧端水进来。 “外面怎么回事？好吵。”顾星萝一脸不高兴。 吵得她还没消散的杀意在翻涌。 顾星萝眸里隐有杀气凛凛。 “侯爷回来了，宗族那三叔公和若棉正在前院闹呢。”紫荆一边给顾星萝洗脸，一边说道。 而且不是一般的闹腾。 不然，吵闹的声音也不会被顾星萝听见。 “闹什么？ 那个叫若棉的不是住在客栈吗？”顾星萝有些不解。 紫荆闻言，给顾星萝擦脸的动作一顿，忍不住地说道：“那个若棉姑娘，脸皮有些厚。 郭管家是将她安排在外面的客栈住，但她只有睡觉的时候回客栈，其他时候就在侯府待着。 这样一来，郭管家反而不好再说她什么。” 紫荆接着又说：“宗族来的三叔公也不知道为什么，很是维护若棉姑娘。 我去厨房的时候，锅里炖着补品，说是给三叔公补身子的。” 顾星萝没说话。 她知道三叔公和若棉之间遮遮掩掩的父女关系，问：“那在闹什么？” “侯爷赶回来请三叔公和若棉姑娘离京，说是公务繁忙，恐照顾不周。 三叔公和若棉姑娘哪里肯啊，便闹起来了。 咱们院子里打扫丫鬟路过看到的，没想到越吵越烈。”紫荆有些无语地说道。 顾星萝用柳条沾盐刷了牙，吐掉漱口水，坐在梳妆台前，指着首饰匣里一根蓝宝石簪子，“我去看看，戴这个。” 紫荆给她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将赤金缠丝宝石簪子斜插上。 “姑娘，让侯爷处理就好，奴婢看那两个是难缠的，说话肯定就跟当年闽城几个农妇撒泼一样难听。”紫荆说。 顾星萝满不在乎地站起身来，低头拍了拍裙摆上的小褶子，闻言蓦地笑吟吟地说道：“是吗？那就太好了。” 紫荆瞅着顾星萝的甜甜笑容，静默一秒。 对哦，是她关心过头。 论动嘴皮子，谁能是姑娘的对手。 若是对方想动手的话，那……更要自求多福了。 第274章 争执 这个时候，顾星萝还没走到前院。 就已经听到那里传来吵得不可开交的声音。 “忠勇！做人不能忘本，想你爹还在世的时候，对我们这些族人一直常联络。 怎么到了你这辈，逢年过节派个人打发便算了，我难得来做客，你竟然要赶我走？ 你还眼里有顾氏宗族吗！”三叔公怒目圆瞪，中气十足的质问。 身旁若棉扶着他，她人低下头去，却刻意露出了白皙细腻的脖颈，让人遐想联翩。 顾侯爷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耐着性子解释道：“三叔公，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现在京城出了命案，你们……”留在京城，他无暇顾及。 然而，三叔公没等他把话说完，直接打断。 “什么不是这个意思？ 我要是不来这一趟，还真不知道你心如此大，不认宗族亲人！ 忠勇你不敬族老，传出去名声还要不要了！”三叔公毫不客气地大声指责。 最后一句，多半已经有威胁之意。 顾侯爷顿时皱起了眉。 如今京城已经够乱了。 经过仵作的多次查验，当初死在牢里的褚明，就是杀害皇商薛进宝的凶手。 可是，褚明拿走的神芜国藏宝图下落全无。 北绪国使臣团眼看马上就要到了，顾侯爷和谢大人两人忙得头快秃了。 要不是郭管家遣来的人说，三叔公带了个年轻女子，时不时在他院子附近转悠，他还未必回来一趟。 这个三叔公以前在宗族向来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他带来叫若棉的姑娘，安的什么心，昭然若揭。 顾侯爷也不是个蠢笨之人，他不禁联想起近几日朝堂上好几位官员当面弹劾他破案一事，迟迟没有拿出一个结果。 再看看突然上门来的三叔公，怎么想都觉得有人在背后推动。 要不然，怎么只弹劾他这个协助大理寺的人，而不是弹劾真正主事的谢大人？ 对此，顾侯爷心里有数，但他没办法跟三叔公明说：你被人当枪使了。 若是三叔公没有这种心思，也不能被人怂恿得来。 正当顾侯爷要继续坚持将人从哪来送哪去的时候，顾星萝走了进来，笑眯眯地说道：“父亲，既然三爷爷你要在京城小住，那便住着吧。” 顾侯爷和三叔公、若棉齐齐一愣。 “小五。”顾侯爷皱起了眉头，下意识扫了眼若棉，就想赶紧跟宝贝闺女解释清楚。 顾星萝转头看向站在一旁没说话的郭管家，“若三爷爷缺什么，郭管家便给他准备什么。 来者是客，不要怠慢了。” 郭管家下意识朝顾侯爷看去。 三叔公已经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然忠勇糊涂，但他这个在乡野养大的女儿还不算太废，勉强算是懂得点礼仪。 想来在贤惠的若棉悉心教导下，未必不能嫁个高门子弟。 在三叔公的眼里，顾星萝不是从小在永安侯府长大，在庄子住过六年，那简直还不如在宗族长大的姑娘们。 要是没有个嫡母长辈教导，肯定找不到好人家。 就算顾忠勇有侯爷身份，但三叔公心底多少有点看不上，全靠了老侯爷年轻时打下来的战功，荫庇了忠勇。 唉，要是他远在宗族的儿子从小在京城长大，成就未必会比忠勇差。 忠勇就是太死心眼，死了个短命发妻，就不愿在娶妻纳妾，这些年每每跟来送礼的蓝管事提到续弦之事，一直没有得到回应。 他就顾星萝一个女儿，往后爵位怎么办。 三叔公这般想着，为此操心起来。 他身边的若棉此时一脸喜色。 “侯府这么大，住着吧。”顾星萝目光没看若棉一眼，继续跟郭管家说道：“三爷爷带来的两个丫鬟，也要安顿好，顺便教一教侯府的规矩。” 这话一出，三叔公和若棉两人脸色一僵。 特别是若棉，脸上的喜色还没来得及收敛，突然僵硬，看上去很是滑稽。 “是！五姑娘，老奴一定会找管事嬷嬷教好！”郭管家声音洪亮应道。 他生怕三叔公和若棉是聋子，回答得超大声。 顾侯爷双手负在背后，点头：“就按小五说的吧。” 郭管家当场就望向若棉，说：“对不住，昨天没给你安排丫鬟房，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看。” 若棉一听这话，脑子的一根弦瞬间就崩了，她声音尖利得几乎变调：“我不是丫鬟！” 三叔公回过神来，勃然大怒：“若棉怎么是丫鬟！她是……她是……” 话到一半，三叔公眼神闪烁，说道：“若棉是我某个故交的孙女！” 顾星萝听到这，差点忍不住喷笑出声来。 这个老头真是够不要脸的。 明明是自己在外面的风流债，还能非说是故交的孙女。 这差辈份了！ 看来，这为老不尊的三爷爷也是要脸的，知道他跟若棉的岁数相差这么多，若是说故交的女儿，别人未必相信。 但事实就是能做他孙女岁数的若棉，是他的亲生女儿。 “是吗？”顾星萝蓦地笑得眼睛弯弯，明亮光彩的眼睛如宝石一般，熠熠生辉。 看得若棉心里更加妒忌。 顾星萝笑眯眯地说：“三爷爷你要是不说，我还以为是你丫鬟，是我的不对。 仔细一看的话，反而觉得三爷爷和故交的孙女有几分相似呢。” 话音才落，三叔公和若棉就齐齐变了脸色。 两人一阵惊疑地紧紧盯着顾星萝，想看出什么来。 可惜，明眸皓齿的少女一派气定神闲的悠哉样子，根本看不出来。 经顾星萝的提醒，顾侯爷和郭管家的目光不由在这对父女身上看了几眼。 还真是有些相像！ 三叔公是上吊眼，而若棉的眼白有些大，不经意的时候，眼珠会朝上。 仔细端详过后，要说两人没点血缘关系，实在很令人难以相信。 顾侯爷顿时朝顾星萝递了个疑惑的询问眼神。 三叔公脸色好不难看，他拉着脸，拔高声音，企图掩饰心虚：“胡说八道！忠勇你怎么教的女儿！” 没等顾侯爷说话，顾星萝接过话来：“三爷爷你怪我父亲做什么？我是在夸你和若棉姑娘啊，你没听说好看的人，都有相似之处吗？” 第275章 两拨人马进京 “你是年轻时候就开始不自信，还是不觉得若棉姑娘好看？” “不过父亲教过我，长得好看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品好。 上个月张员外家里来了一门远亲探望，主人家好生招待，没多久远亲家的姑娘就被张员外纳了妾。 京城百姓都在津津乐道，原来这远亲姑娘上门前在药铺买了药，为的就是跟张员外有私。” “所以，这远亲姑娘的人品真不行，三爷爷你说是吧？” 顾星萝啧啧两声，礼貌评价。 三叔公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难道说，他们做不出这种事来？ 可……可来的时候，他就跟若棉商量着，若是顾忠勇冥顽不灵，便找个机会下点药。 宗族那种乡下地方，这种后宅手段层出不穷，三叔公就算不理后宅的事，也知道该怎么做。 但是，被人扯下这层布，就是不行！ 三叔公和若棉心里那点小秘密，全被顾星萝‘不经意’说了出来，心里一阵难以平静。 两人看向顾星萝的眼神又惊又怒，像是见了鬼般。 顾星萝一定是信口胡诌的！ 她怎么可能会知道！ 蛮横无理的三叔公一下就变得畏缩起来，惊疑不定地看了顾星萝好几眼。 心底那噼啪作响的算盘，是一下都不敢拨。 身旁的若棉一脸不甘。 ** 此时此刻。 京城的城南门，一前一后进来两拨马车。 前面几辆马车极不起眼，唯有坐在车辕上的护卫一双眼睛警惕看向四周，一看就是训练有素。 后面一拨马车，不论是车厢还是马匹，都是一等一的上品。 两方人马在同一条主街停下，相继住进最好的两家客栈。 凑巧的是，两家客栈，一家街头，一家在街尾。 百里钰和归虚住在街尾的一品阁，表兄弟俩还未上楼去，就有四五个随从连忙进去将客房里里外外打扫一遍，摆上自家少主平日惯用的东西。 “大渊京城好像没怎么变化。”整个一品阁被包下，归虚拉开凳子坐在大堂，等着上面的随从收拾好，他便百无聊赖地看着外头人来人往的街道，不由说了这么一句。 百里钰就在他旁边坐下来，阿年摆上素雪白瓷茶具，接过店小二递来烧好的水壶。 百里钰温文儒雅地沏茶，一边缓声道：“当时你年纪尚小，难得还记得大渊京城。” “那是自然，我记性好。”归虚取下手腕的小叶檀佛珠，一边盘，一边说道。 说完，归虚顿了一下，脸上神情似乎有些犹豫，还是没忍住地问道：“百里表哥，你真要找那个大煞……咳，顾星萝？” 百里钰倒了杯热茶，推到归虚面前，眼睫微颤，仿佛投下一片小阴翳，又更像随时展翅的蝴蝶翅膀，他声音温润如玉：“祖辈有约，百里家是守信的。” 可是，朱管家明明跟他说的是，秋家人拿着信物上门，百里家便要履行约定。 现在身为秋家后人的顾星萝压根没动静，这算什么事！ 百里表哥，你不觉得你太过主动了吗！ 归虚没说话，眼睛频频看着百里钰。 归虚心里是有数的。 别看百里表哥好脾气，只不过是百里家族世代恪守的礼教规矩罢了。 倘若百里家族行事如百里钰的好说话，百里家就不会在百里钰接手后，更上一层楼。 归虚托着腮，手里的佛珠盘得越发快，走了一路，他还是想不通。 顾星萝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很可怕了！ 史无前例的大煞星！ 哪怕这么些年过去，每当归虚回想起来，都觉得心有余悸。 他实在不想跟顾星萝有半点牵扯！ 归虚又瞅了一眼百里钰，在心底发起愁来。 他可不喜欢有一个煞星当表嫂。 而且，百里表哥的身体太弱，跟顾星萝接触太多，很不好！ 偏偏，百里表哥在这件事上很坚决，根本不听他的。 思及此，归虚摸出一张符纸，开始折了起来。 就在百里吩咐阿年向永安侯府递拜帖的时候，住在街头山海楼的北绪国太子，正听着属下的汇报。 “这么说，大渊王朝还没找到神芜国藏宝图的下落？”北绪国太子蹙起眉，他拉着脸，显得格外不悦： “大渊王朝的臣子怎么这般废物！” 北绪国在大渊京城有暗桩，但毕竟是天子脚下，不能频繁传递消息出来。 北绪国太子也是到了京城，才知道凶手被灭口，藏宝图下落不明。 “当真一点线索都没有？”北绪国太子又问。 虽然薛进宝是他小舅子，但死便死了，神芜国的藏宝图才是至关重要的东西。 只不过，北绪国太子也没想到薛进宝来大渊王朝行商，竟然能拍下这么一件好东西。 可惜的是，薛进宝他命太短，居然没把藏宝图带回北绪国交到他手里就死了。 北绪国太子心情有些差。 他是费了很大心思，才捧薛进宝坐稳皇商的位置。 除了明面上，父皇和百姓们都知道的生意以外，薛进宝还有地下黑庄。 黑庄敛财无数，因着有背景，黑吃黑，给人下套，日进斗金不是问题。 简直可以说是北绪国太子的小金库！ 现在拿着小金库钥匙的薛进宝死了，他生前花了大价钱拍下的藏宝图消失！ 北绪国太子越想越是肉疼得滴血。 连同埋怨起他的正妃来。 她哥哥办事不利，害他失去一大笔钱财，她这个当妹妹的怎么好意思替她哥哥喊冤叫惨！ 简直死不足惜！ 北绪国太子眼神阴鸷了下。 跪地的属下一脸为难，不知道怎么接话。 这时，一双娇嫩的荑抚上他胸膛，声音娇滴滴的：“殿下莫要生气，大渊王朝一定会给我们北绪国一个交代的。 藏宝图总不会无端端消失不见，若是我们早一步找到藏宝图，说不定还能给大渊王朝一点颜色瞧瞧呢。” 原本临窗看景的女子往北绪国太子怀里钻去，另一手举起酒杯凑到他嘴边。 北绪国太子略有怒色的表情缓和，揽住怀里的女子，一脸自信道：“蕊儿说的有理。” 第276章 南虞国暗帝 名唤蕊儿的女子，一身衣料较少的绯红衣裙，额前头发微卷，眼睛不是纯粹的黑，有些许灰色。 整个人妖妖娆娆的样子，看上去有几分异域风情。 北绪国太子大手托住蕊儿臀部，捏了一把。 蕊儿故作娇羞地又往他怀里靠了靠，“殿下你好坏，还有人在呢。” 北绪国太子尉迟西华目光没看跪地的下属一眼。 而地上的人低着头，一动不动。 尉迟西华便笑了起来：“这屋里除了你我，哪有什么人。” 说着，尉迟西华就着她的手低头喝酒。 全然没把跪在地上的下属当人看。 然后，尉迟西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本宫听闻这大渊王朝的墨太子是个人物？ 你在大渊京城待了这么些年，说说本宫较之那位墨太子，又当如何？” 尉迟西华目光这才扫向跪在地上的下属。 下属低着头，面色和语气都有些僵硬，说：“那墨太子自然不如殿下。” “哦？本宫比墨太子胜在哪？”尉迟西华心情不错，接着又问。 尉迟西华对自己一向自信又自恋，他认为自己是南虞、大渊、北绪三国之中最出色的储君。 西域小国，蛮夷贫瘠之地，一群没有开化的贱种，不配与他比较。 南虞国就更不用说了，南虞国的无冕之王，可以称上一声暗帝的是百里世家。 哦不，根据暗桩的情报，确切的说，是百里家的继承人百里钰。 听闻那可是一个骨子里透着薄凉的家伙，幸好体弱多病。 要不然，南虞国的国君怕是要换个人来坐。 再者，就是大渊王朝的墨太子……名声和行事作风，远胜当今大渊皇帝。 甚至是北绪国的民间，也有关于这位墨太子雷厉风行，将来定是明君的传言。 尉迟西华皱起了眉头，心底很是不悦。 现今的大渊皇帝要给墨太子铺路，营造建树和名声，都传到北绪国去了，用脑子想也知道是假的。 大渊皇帝无功无过，怎么可能培养出那样的太子出来！ 说到底，三国之中的太子，他尉迟西华当属第一人！ 跪在地上的下属急得一身冷汗，拼命在想他们北绪国太子有什么本事。 后院的女人多？ 底下幕僚有能耐，能帮他收拾烂摊子？ 还是他惩戒下属的手段，是最血腥残忍的？ 总之，就没有一个拿出手的。 跪在地上的下属又惧又怕，只好闭上眼胡乱夸一通。 尉迟西华听完，也觉得自己这般优秀，心情大好。 半趴在他胸膛前的蕊儿眼底闪过一丝轻嘲。 若不是为了主子的命令，她根本瞧不上这位北绪国太子。 长得实在一般，好就好在，他没什么脑子。 不像跟她同出一营的姐妹，听说去勾引墨太子，连面都没见着。 还有那位百里家少主也是，不近女色。 就那病痨鬼的身子，不早点传宗接代，百里家迟早断香火。 蕊儿在心底狠狠暗骂。 原本她任务是勾引百里少主，让他为自己神魂颠倒，要什么给什么。 谁知，她被赶下百里家的台阶下，百里钰就清风雅致站在高处，看她的眼神，蕊儿至今都忘不了。 蕊儿死死揪住尉迟西华的衣袖，脸色闪过一抹难堪。 看她的眼神，像是看蝼蚁，一点笑意都不达眼底，漠然至极。 “殿下，哪里用得比较，您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墨太子比不得。”蕊儿收敛心神，连忙娇笑着奉承道。 “以殿下的聪明才干，说不定能比大渊的无能官员率先找到藏宝图。” “蕊儿就你嘴甜，本宫太喜欢你了。 你放心，等藏宝图事毕，本宫带你回北绪国，一定给你个好的妃位。 现在依你看，本宫该从何处着手……” ** 京城大街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一辆马车停在九方拍卖行的偏门跟前。 那是条并不算宽敞的巷子，平时没什么人经过。 “姑娘，我们到了。”紫荆率先跳下马车，掀起帘子。 顾星萝握着紫荆的手，下了马车，主仆两人从偏门进了拍卖行。 偏门有个五十左右的老头看守，紫荆拿出牌子亮了一下，佝偻着腰的老头赶紧将人迎了进去。 “主子怎么来了？主事已经吩咐我们不得外说。”老头神色有些紧张，他边带路边说话。 他口中的主事是指玖娘。 “富叔，这么大的事情，你们怎么能知情不报呢。”紫荆非常不赞同地说道。 顾星萝看了富叔一眼，没说话。 她也是收到赤霄的消息，才知道九方拍卖行有大批的货品被人高价截走了。 而且已经持续好些天。 九方拍卖行只有特定的时间会举办拍卖会，一般还是以售卖稀有、价高的东西为主。 最重要的是要保证有货可卖。 九成的货被人用更高价截走，已经严重影响拍卖行的运作。 没东西可卖，就会失去客源。 这些客人上门发现断货缺货，让人白跑一趟，下次买东西未必会首选他们九方拍卖行。 这是一个非常浅显的道理。 顾星萝不相信玖娘会不知道。 拍卖行三楼，玖娘给顾星萝倒了一杯茶，便冲她笑得牵强：“主子，京城如今多事之秋，你有什么事，托人带话就行，哪用亲自过来。” 玖娘知道顾星萝从未打算暴露她身为九方和天枢两家拍卖行的幕后老板身份。 要不然，有心人推算出两家拍卖行开张的时间，就会感到大吃一惊。 再说，京城到处都是官府的捕快在巡逻，有什么异常，就会立即向上峰汇报。 “货品来源被截，你觉得是小事？”顾星萝抬眼瞥她一眼。 玖娘顿时哑然。 哪个不长眼的家伙通知的主子。 敢把她的话当耳旁风。 是天枢那边？ 那也不对，天枢通知的顾星萝，要去怎么得去天枢，怎么会到九方这里来。 “说吧，我们的人对天玄拍卖会下过黑手？”顾星萝青葱如玉的指尖敲了敲桌子，慢腾腾地问了这么一句。 根据赤霄的情报，截货源是天玄拍卖会干出来的。 至于，具体为什么，赤霄给的情报上面没提。 第277章 太不对劲了 玖娘一听，立马摇头，解释：“我们原本跟天玄拍卖会井水不犯河水。 他们来到我们大渊，本来相安无事，客源也没损失多少。 毕竟我们两家拍卖行呢，天玄拍卖会的根基尚浅。” “但是不知道这几天怎么回事，下面的人说货源没了，全被天玄拍卖会的人高价买走。” “他们非但不厚道，还一点也不低调，生怕我们不知道是谁截的货源。” 玖娘说着有些来气。 这摆明是故意的。 也不知道图什么。 他们九方和天枢两家拍卖行底蕴深厚，每次跟那些商人收货，都已经是最好的价钱。 天玄拍卖会开出的价钱，完全超出了货品本身的价值。 要是想以此搞垮九方和天枢拍卖行，那就太天真了。 哪怕天玄拍卖会得到了在南虞国大本营的钱财支撑，也一时半会耗不动。 九方和天枢在大渊可是牢牢扎根的。 顾星萝一脸沉静的听完，“天玄拍卖会的铺子就开在附近吧？” 玖娘一愣，不知道顾星萝怎么突然问这个，点头道：“是，跟我们九方拍卖行离得很近。” “紫荆，我们过去一趟。”顾星萝站起身来，相当淡定地说道。 “是，姑娘。”紫荆向来是顾星萝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玖娘连忙叫住顾星萝，主动请缨：“主子，你这一去，不就暴露了。 我本来打算看看天玄拍卖会的人能耗到几时，也准备这两天找上门去，还是交给我吧。” 顾星萝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玖娘，摇了摇头：“我带紫荆去就行了，你不用跟过来。” 说完，顾星萝顿了一顿，接着补充道：“天玄拍卖会的幕后之人目的是找我。” 在商言商，天玄拍卖会敢这么做，一定是有目的。 顾星萝不由得想到上次天玄拍卖会，独独她雅间外站着的两个美少年。 论身份地位，在外人眼里，除去隐瞒身份的墨昀辞，那天拍卖会上，比她地位高的，大有人在。 能被如此区别对待…… 顾星萝眸光深了些，一定是天玄拍卖会的幕后之人察觉出什么。 她抬起头，不经意地朝窗外看去。 今日是阴天，一片灰沉沉。 或许，天玄拍卖会的幕后之人跟她一样，手里不止一个拍卖产业。 毕竟拍卖行的水很深，买卖都是些价钱昂贵的东西。 若是没点本事，早被其他同行给吞了。 顾星萝坐在马车里，眨了眨眼睛，她最近没得罪什么人吧。 天玄拍卖会的幕后老板这个截货时间……怎么想都有点奇怪。 “姑娘，这是天玄拍卖会刚给的帖子。”马车停在天玄拍卖会的大门口，没等紫荆掀起帘子，门口的小厮似乎一眼就认出了永安侯府的马车，赶紧走过来塞给紫荆一张帖子。 顾星萝接过她递来的帖子，展开一看，不由得神色一凝。 “紫荆，我们出城去趟城外的小檀寺。”顾星萝微眯着眼睛，随即吩咐道。 紫荆惊讶了一下，“小檀寺？那不是……好。” 小檀寺曾经是离京城最近的一座寺庙，但是二十年前莫名起了一场大火，烧得只剩残垣断壁。 后来有多名富商重新建造，却不知怎的接连有人见鬼，说是当年烧死的和尚们阴魂不散，一下就成了荒庙，鲜少有人问津。 倒是小檀寺山脚下挑担卖东西的货郎生意不错，那是一条要到如今香火鼎盛的佛光寺必经之路。 马车在经过守城的士兵严查过，摇摇晃晃的出了城门，一路向着小檀寺的方向驶去。 官道无比平坦，只是因着大半个月来薛进宝的命案，出城上香的人并不多。 顾星萝隔着车帘跟紫荆说了一会儿话，便有几分倦意上头，单手撑着腮轻阖上双眸。 另一手的手指轻轻弹了下帖子。 小檀寺不算远，仅十里地。 紫荆赶车速度很快，马儿在官道疾驰。 不对！ 顾星萝蓦地神色一凛，睁开了眼睛。 太不对劲了！ 周围突然变得极其安静。 方才她还能听见路过的其他马车声响。 现在除了风声，什么声音都没有。 顾星萝稍稍坐直，左手腕一抖，小赤蛇从酣睡中醒过来，咝咝探着蛇头，竖瞳猩红。 “紫荆。”顾星萝极快掀开帘子。 发现马车不知什么时候驶离了官道，来到一片杂草横生的地方，旁边有棵歪脖子树。 树梢上悬挂着一只白布袋，散发着浓郁的药味。 紫荆悄无声息躺在地上，胸口呼吸起伏，应该是被悬挂的药包弄晕了过去。 顾星萝眸光微冷，转过身毫不犹豫地拍出一掌。 “你竟然没有晕过去？” 一道满是惊讶的声音突然从她身后响起，但更快的是顾星萝的掌风。 说话的人不知何时坐进了马车里，就在顾星萝的身后。 来人身手敏捷，一下就从车窗跃了出去。 “轰——”的一声。 半边车厢瞬间从中裂开。 顾星萝抬眸，就看见一个身穿张扬红衣的高大男子手腕窜出一根银线，射穿在树上，飞身而出。 男子轻然在树梢站立，他脸上没有戴任何遮挡面容的东西，露出一张如同妖孽的俊脸，略显阴柔。 一双凤眸有摄魂夺魄的魅惑。 他眸底兴味盎然，直直看着顾星萝，声音低哑：“你不怕毒？” 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 废话！ 她练的是魔功，一般毒素伤不到她。 顾星萝想冲他翻个大白眼。 楚溢之见顾星萝不说话，他也不恼，一勾唇，幽幽道：“原来你武功这么高，小姑娘藏得很深啊。 要是我是暗阁的人，也要考虑有没有动你的必要。” 顾星萝刚才那一掌，挥出五成功力。 楚溢之不得不往顾星萝背后有两大拍卖行，跟暗阁一直有暗中合作上想。 顾星萝只看他一眼，一派镇定自若道：“第一楼的楼主找我是约架？” 话音刚落，楚溢之雅俊的容颜闪过一抹惊诧。 她居然能猜到他这个身份。 楚溢之眸色渐浓，眸底不经意掠过一丝杀意。 红唇却勾着一抹妖冶的笑意来。 第278章 小行主 “本座只是想结交一下，”楚溢之坦然自若地勾起朱唇，“九方拍卖行的真正主子。” 说完，他深深看了她一眼。 顾星萝脸上平静，瞥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说：“拦我的货源，这能算是结交？” 想要结仇还差不多。 天玄拍卖会截胡她两大拍卖行的货源，坚持不了多久。 但是在这个时候将帖子交到她手上，顾星萝脑子迅速运转，猜测许是跟第一楼有关。 毕竟她这段时间，挺安分的。 还让赤霄将手底下收集情报的人收敛一下，避免引起没必要的麻烦。 唯一闹得动静的，就是前几晚她抽调暗杀堂的人手去血洗第一楼据点。 原本她还可惜第一楼的总部不在京城，没想到人家正主这么快找上门来。 至于下单的乌永松，她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只是北绪国使臣团即将到来，这个时候，拉他下来，皇帝未必会重判。 而且赤霄手里收集的证据，还不够丰厚。 她要的是一击即中，没有后患。 楚溢之轻轻扬着朱唇，漫笑道：“不用些手段，小行主怕是不会出来见人吧。” 他可是调查得很清楚。 这位永安侯府的五姑娘一点都不简单，只在京城待过短短小半年，而且大多数时间在鹿鸣书院。 鹿鸣书院对她的评价，两极分化。 有的说她不学无术，有的说她从小藏拙，更有的说她拜师高人…… 不管是哪一个说法，光凭顾星萝能文能武，手底下又有日进斗金的拍卖行，实在令人感到惊奇。 楚溢之眯起凤眸，他如今的成就，是通过极致残忍的互相残杀，一步步坐上这个位置。 可是永安侯只是个武将，在江湖中并无地位，也在行商中毫无建树，顾星萝她是如何做到的？ 楚溢之越是沉思越觉得面前的少女，是个谜。 完全看不懂。 之前在天玄拍卖会，手底下的人说她表现懒散，犹如一条咸鱼。 既然不是爱动的人，又是如何练得一身不俗的武功？ 顾星萝斜睨他一眼，直白的问：“你见我的目的是什么？” 楚溢之收敛心神，长眉微挑，“本座是来寻合作的，既然相识一场，那你与其跟暗阁合作，不如跟本座的第一楼合作？” 顾星萝眸光微闪。 心知对方没有将她和暗阁完全绑在一起联想。 想来是暗阁和第一楼互为同行，平日里哪怕井水不犯河水，但有些时候，两家杀手有过一些交集。 她的武功身法，跟暗杀堂的杀手无一比对得上，这才没让楚溢之第一时间联系在一起。 才误以为她跟暗阁是合作关系。 顾星萝想到这点，立即拒绝道：“你们第一楼的人向来不服管教，还是算了。 而且我跟暗阁一直合作无间，我跟你不熟，没必要得罪他们。” 楚溢之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在他意料之中。 他见顾星萝，不过是为了试探和确定一些事。 楚溢之眼眸深光流转，仍对顾星萝兴味盎然，她身上肯定还有不少秘密。 会是什么呢？ 楚溢之面上不显，状似遗憾地叹息了一声：“真是可惜，本座还以为找到志同道合之人。” 顾星萝不偏不倚地直视他，伸手：“没事的话，你把解药拿出来，可以走了。” 她没想跟这位第一楼楼主多说什么。 因为她敏锐察觉这也是个不好糊弄的家伙，必须将紫荆弄醒，赶紧离开这里。 不然等他反应过来，再试探几句，容易出纰漏。 顾星萝的警觉一点都没错。 第一楼的楼主之位，并不简单。 楼主的位置，就像是养蛊，互相厮杀剩最后一人，才能坐上去。 楚溢之就是在这样生死磨砺下出来的。 而顾星萝上辈子同样经历过生死攸关，才逼得她不得不自创魔功，杀出一条血路。 不出手的时候，还好。 一旦出手，滔天的煞气和杀气压根挡都挡不住。 楚溢之就是捕捉到方才顾星萝身上散发一股同类的气息。 “我看你不想结识。”顾星萝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楚溢之当即回过神来，没有犹豫地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小包东西，暗劲一动，倏地直直甩向顾星萝面门。 楚溢之凤眸深邃如渊，盯着顾星萝会有何举动。 而顾星萝眼皮子没掀一下，手腕一抬，就看到了一道红影无声往前一蹿，紧紧咬住了小药包。 小赤蛇一扭头，叼着小药包放在她的掌心上，非常人性化地扭动蛇身，尖尖的蛇尾勾住她手指。 像是在撒娇一般。 顾星萝也很顺着它，伸出青葱如玉的食指轻轻揉了揉它的头。 小赤蛇觉得还不够，顶了顶脑袋，它想要更多。 那样子已经完全表达出它对顾星萝的喜爱。 楚溢之眼中掠起诧异。 蛇身通体火红如焰，竖瞳猩红闪着兽性的森寒，明显是一条剧毒无比的蛇。 第一楼的杀手里，曾有一个是西域国出来的人，擅用毒物杀人。 那人手里就养了一条毒蛇，色彩斑斓鲜艳，整天当成宝贝，却怎么也不如这条小赤蛇。 楚溢之思忖片刻，眼眸锐芒陡然一闪，红唇不自觉的勾起。 太有意思了。 众所周知，西域小国森林地形，常年雾雨潮湿，盛产各种毒虫。 就跟大渊王朝的一个叫古什么的小部落差不多。 但同样的，不管是部落还是西域，那都是非常排外的。 小行主，手里的小赤蛇是从哪儿得来的。 这么有灵性的蛇，可不是一般人能饲养出来的。 顾星萝打开小药包，将里面的粉末喂给紫荆，她狠狠地瞪楚溢之一眼，警告道：“再有下次，就是结仇。” 她不介意弄死他！ 但现在不行。 顾星萝有意无意地扫了眼四周。 而少女凶巴巴的模样，无比生动明艳，却让楚溢之不禁怔了下，心里起了一丝异样。 “好。”楚溢之朱唇的弧度渐渐拉大，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顾星萝带着紫荆原路回京。 马车渐行渐远，远得就剩下一个小黑点。 十几道黑影倏地从四面八方闪身而来，齐齐跪在楚溢之身后。 “楼主，这里荒无人烟，不如属下去灭……” 第279章 连殿下都开窍了 这人话还没说完，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倏地掐住他咽喉，利落咔嚓一掰，直接拧断他脖子。 尸体‘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旁边跪了一地的杀手浑身一颤，头颅更低了。 楚溢之习以为常地甩了甩手，慢条斯理道：“蠢货！难怪她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跟第一楼合作，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群蠢东西。 想杀她，以为你们藏得很好？” 杀手们不敢吱声，心里不由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楼主这话的意思是……那顾星萝发现了他们？ 这怎么可能！ 他们可都是楼里数一数二的高手！ 楚溢之眸色渐渐泛凉：“第一楼的情报收集该换人了，你们自己瞧瞧，她方才的表现像是普通贵女？” 杀手们继续低下头，还是没敢接话。 关于顾星萝的情报，的确少得可怜。 尤其是她一离京，一点消息都没有，仿佛整个人销声匿迹了一样。 再出现在京城的时候，又感觉是凭空冒出来的。 “可是楼主……她跟暗阁有合作，说不定是暗阁的人帮她处理了消息。”有个杀手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开口。 为了个女人，跟暗阁对上，一点也不划算。 而且，第一楼刚没了四个据点，人手严重不足。 原本跟暗阁旗鼓相当，现在却要矮上一截，当务之急，应该是好好发展第一楼势力才是。 楚溢之凤眸一抬，没了温度：“你在教本座做事？” 这话一出，开口的杀手赶紧闭上嘴。 空气一点点的冷却，凝固得如冰如霜。 就在这杀手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 楚溢之倏地弯眼笑了，一扬唇：“本座记得暗阁明面上只有两位堂主，你们谁见过阁主长何模样？” ** 顾星萝带着紫荆回京，半路拦人换了辆新马车。 原先那辆被她动手拍碎半边车厢，马儿没受惊跑路就不错了。 紫荆醒来，惊出一身冷汗，眼里满是担忧，朝顾星萝询问了一路，后怕不已。 谁能想到朗朗乾坤之下，竟然有人敢在官道上动手。 “姑娘，会不会是跟……杀害皇商的凶手是一伙的？ 有看清楚那人长相吗，我们回去就报官！”紫荆拍了拍胸口，仍然心有余悸。 她自己被迷晕过去，不省人事，倒是没什么。 可自家姑娘是直面了对方。 也好在姑娘贯来胆子大，放作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恐怕早就吱哇乱叫了，当场吓傻了。 紫荆握紧马缰，催促着马儿快跑，赶紧回京去。 顾星萝摇头：“不是，就是个想跟九方合作的人，被我拒了。” 那男子长得妖孽，说话更是让人摸不着他的深意，不好应付。 有一个八百心眼的墨昀辞就够了，再多几个，她可吃不消。 所以，顾星萝对此表示避之不及。 “拒的好，这哪里是合作的态度，太恶劣了！”紫荆十分气愤。 “用不着生气，以后不见便是。”顾星萝语气轻松地安慰她。 紫荆还是很生气，嘴里碎碎念着回去要找郭管家薅一把柚子叶去晦气。 顾星萝听见不由就笑了。 等回了京，马车停在永安侯府门口，紫荆跳下马车，扶着顾星萝下来。 “五姑娘。” 没等进府去，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顾星萝抬眼一看，就看见不远处的树下停着辆马车，洛肆就站在马车旁。 那是棵常青树，时不时会有枯黄的叶子掉落下来，重新长出新叶。 马车顶上已经有一层落叶。 这时，帘子被人从里掀开，露出墨昀辞那张清冷俊逸的容颜来。 “顾小五，过来。”墨昀辞声音清冷低沉，很是悦耳。 顾星萝微微蹙眉。 墨昀辞找她做什么？ 他这个太子当得这么悠闲吗，竟然在侯府外边等她。 他等了多久？ 他最好有什么要紧事找她！ 顾星萝扭头让紫荆先回去，自己抬步走了过去。 见墨昀辞朝她伸手，也不矫情，豪迈地一边掀裙，一边要跳上马车。 没料到，墨昀辞俊脸微黑，迅速拍开她掀裙的小手，一把揽住她的腰，将人抱上来。 他眼神漫不经心扫向洛肆。 洛肆早早转过头去，连带车夫一块看向别处。 顾星萝突然被抱上马车，脑袋撞在他结实的胸膛上。 一股淡淡清香瞬间萦绕在马车里。 墨昀辞身子僵硬，第一次感到这辆马车太小了些。 然后，顾星萝推开了他。 她一边揉了额头，一边拍了拍他肩膀，嘀嘀咕咕抱怨：“你往里面退后点，我不就上来了？” 还用得着你拉？ 要是墨昀辞不拉一把，她能撞到脑袋？ 这厮身板太硬了，撞得脑门疼。 说起来，墨昀辞这厮最近怎么回事，总挨她这么近？ 再说，这天气也不冷啊，大春天的，取什么暖。 墨昀辞嘴角难得有一丁点儿上扬的弧度，瞬间就僵了，没得很彻底。 马车外，洛肆和车夫：“……” 这五姑娘是不是天生就没有情爱那一窍？ 连殿下都开窍了！ 她怎么还是这般！ 洛肆暗暗摇头，没眼看，简直没眼看！ 殿下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皇上原本是想留着乌阁老，让殿下将来练手的。 现在殿下为了五姑娘，对乌阁老下了手，现在乌阁老每天焦头烂额，却有不敢有所动作，生怕牵扯出更大的祸事来。 不过，等北绪国使臣团一走，乌阁老的乌纱帽、哦，不对，应该是整个乌家肯定都保不了了。 “你出城去了？”墨昀辞抬眸瞟了一眼顾星萝回来的马车，不像是永安侯府的规制。 他本想来找顾小五，让她不用担心乌家。 永安侯府的人却说她早早出了府。 洛肆打听一圈儿，才得知她不仅出府，还出了城。 鹿鸣书院藏书楼的书，她已经找过，并没有太多关于神芜国的资料。 “嗯，我出去转一转。”顾星萝点头，“你找我有什么事？ 是有神芜国的资料吗。” 顾星萝当即眉眼带笑地朝他伸手。 少女笑靥如花，容颜出色，鲜活生动。 但，不知道为何，墨昀辞看了她一眼，薄唇抿着。 第280章 殿下眼神太可怕 墨昀辞面无表情，心里微微不悦。 难道他没事就不能来找她？ 顾星萝见墨昀辞没说话，以为自己猜错了，但也不打紧。 她继而收敛了下笑容，略带关心地问了他一句：“皇后娘娘的心疾又不好了？” 自从上次楚皇后心疾恶化，顾星萝便传信给云子翁，让他在炼制天凝丹的时候加大成分，能勉强让楚皇后缓解一下心疾来带的绞痛。 不应该这么快又频繁发作。 看来要给云子翁传封书信，让他将手头的蛊虫放一放，亲自来一趟京城给楚皇后把把脉。 她只治过一些简单的病患，像楚皇后这种先天疾病，施针已经是她最稳妥的救治手段。 想要治好楚皇后，还得看云子翁。 不对，她为什么要替墨昀辞这厮的母后打算这么多？ 想到这，顾星萝骤然反应过来，蹙了蹙眉头。 墨昀辞抬眸，看她乌亮的明眸关心不假，他幽深的眸底神色复杂，心情仍然不美妙。 他只说了一句：“母后凤体尚且安康。” 顾星萝看向墨昀辞，顿时看他有几分不顺眼，就没好气地说道：“那你到底找我做什么？” 有事说事，没事就赶紧回宫去。 墨昀辞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了。 顾星萝一副随时要赶人的样子。 墨昀辞眸色陡然一沉，心情阴云密布，说不上来的郁气，原本的话到了嘴边，他顿了一下，淡淡瞥了一眼洛肆，说：“洛肆，将东西拿出来。” 这一眼，让眼睛移到别处的洛肆一个激灵，心底对顾星萝恨铁不成钢的想法消散得一干二净。 殿下不悦，他哪里敢想东想西。 洛肆赶紧拿出一个精美的铜锁木匣子，“五姑娘，这是殿下在皇宫里能找到的神芜国资料。” 木匣子里有五本古籍，纸张泛黄，但被保存得很好。 顾星萝只粗略看了一眼，便接了过来，点头：“谢了。” 说着，顾星萝转过头，跟墨昀辞说：“既然来了，要不进去坐坐，喝杯茶？” 墨昀辞眸光微微一动，薄唇轻抿淡声：“也好。” 然后就见墨昀辞一手揽着顾星萝下了马车，另一手将她手里的木匣子，重新扔给洛肆。 墨昀辞进侯府，就跟进自家东宫一样自然无比。 顾星萝：？？？ 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对。 “上下马车不要动辄掀裙，不雅。”墨昀辞很快松开手，随即不着痕迹伸手过来，握住了她的小手。 他的手修长微凉，却极有力量。 顾星萝怔了下。 她很少与人这般亲密，就连关系不错的云子翁和司徒澜都没有。 其他人更是不敢，尤其是上辈子。 她要防范的人太多，别人也怕她，稍微靠近些，都会躲得远远的。 没等顾星萝抽出手来，就听见墨昀辞停下来：“你院子怎么走？” “这边，跟我来吧。”顾星萝没多想，反手拉着墨昀辞往烟霞小院走去。 跟在身后的洛肆：“……” 殿下早就盼着五姑娘亲自请他进府了，没瞧见那主动下马的劲儿！ 而且，殿下过目不忘，又不是第一次来找五姑娘，怎么可能不知道五姑娘的院子！ 嘶，殿下这开窍……开得有点猛。 洛肆走得很慢，跟前面并肩而行的两人拉开一段距离。 顾星萝带墨昀辞进了自己的院子，没惊动侯府的其他人。 宗族来的三叔公和若棉还是厚着脸皮住了进来，只是安分不少，没敢往便宜爹的院子里凑。 而墨昀辞向来不喜人多，见谁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小的时候，她就想过了，这厮的性格挺欠打的，要不是有个太子身份，也不知道会被多少人套麻袋。 顾星萝无语望天，当年她就想给他套麻袋来着。 “见、见过太子殿下！”紫荆看到墨昀辞，她目光落在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上，惊讶不已，张了张嘴。 却触及到某位太子殿下的冰冷冷目光。 紫荆立即闭上了嘴，转身小跑着端来热茶，“姑娘，殿下，请喝茶。” 顾星萝和墨昀辞两人坐在凉亭里，紫荆恨不得把沏好的茶塞到自家姑娘被牵住的那只手里。 但是……她不敢，她没胆。 太子殿下的眼神太可怕！ 好在，顾星萝出府折腾一番，正当口渴得很，立刻就松开墨昀辞的手，连喝两杯茶水。 然后她伸手拿起杏仁酥，边吃边说：“把找来的书拿我看看……嗯？洛肆，你站这么远做什么？” 顾星萝一扭头，发现洛肆他人捧着木匣子站在院子门口的拱门边。 她眼睛微眨了下，脸上写满疑惑。 墨昀辞瞥了洛肆一眼。 洛肆连忙捧着木匣子过来。 “你都看过了吗？”顾星萝取出里面的古籍，问墨昀辞。 墨昀辞顿了一下，“并未。” 洛肆眼角余光飞快地看了自家殿下一眼，又赶紧低下头，退到一旁。 顾星萝闻言，翻开书页的动作一顿，干脆坐到他边上，“那一起看吧。” 省得她看完了，墨昀辞再看，浪费时间。 她想确定神芜国与秋家是否有联系，同样的，墨昀辞身为太子，也有必要尽快找出神芜国的藏宝图下落。 而且，顾星萝不得不承认。 墨昀辞这厮狡诈腹黑，最是擅长捕捉蛛丝马迹。 她都不知道因为他，翻了多少次船了。 想到这里，顾星萝有些气呼呼的。 全然没有注意到紧挨着她，几乎要将她笼罩住的某人，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又很快掩了下去。 顾星萝喜欢闲下来的时候，吃些糕点零食，她见墨昀辞非常识相地主动翻页，便毫不客气地当起甩手掌柜。 她端着碟糕点盘，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很自然地指挥墨昀辞。 “等等，我还有一段没看完……好了，你翻页吧。”顾星萝含糊不清地说道。 凉亭里，除了两人在低声交流，没有旁人。 远远看上去，像是一对难舍难分的璧人。 不知不觉，墨昀辞翻完五本古籍，从头到尾没有一句异议，非常难得的顺从。 顾星萝很是满意地点点头，这厮只要不针对她，不唱反调，还是能勉强相处的。 第281章 少主的帖子 她摸了摸有点吃撑的肚子，低头看了眼手里最后一块红豆糕。 她心情不错，秉着不要浪费，便随口问了一句：“这块红豆糕味道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哦，她差点忘了，墨昀辞这厮有深度洁癖，丢给小红解决掉好了。 顾星萝刚要抬手，将手腕上的小赤蛇唤醒。 就感觉拿着糕点的手一重。 墨昀辞忽地低头咬住红豆糕。 微凉柔软的触感擦过她的指尖。 顾星萝陡然有些失神。 她低头看去，两人挨得很近，能清晰看到他又浓又密的长长睫羽，眼眸太过深邃，侧着半边俊脸轮廓，已是风华无双。 这样的男子很容易让人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味道的确不错。”墨昀辞抬起头来，一脸淡然地点评。 顾星萝莫名的感到自己心跳快了几拍，对上他幽深的眼眸，她眼神闪躲。 伸手偷偷摸向自己宽大衣袖下的另一只手。 她不对劲。 先探个脉看看。 墨昀辞像是没发现她有些异样的神色，心情罕见的愉悦。 “你看了这几本有关神芜国的古籍，有何发现？”墨昀辞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顾星萝还在悄悄摸脉搏，听见墨昀辞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神情有点儿懵懂：“啊？” 这副模样像极小时候的萌态，简直不要太可爱。 墨昀辞心情更加愉悦不少，嘴角悄悄上翘，瞬间压了下去。 顾星萝抽出第三本古籍，翻到有几笔线条的地图那页，说：“这上面的地形走势，你见过的舆图有对得上的吗？” 舆图是军事战略的重要东西。 除去朝廷重臣，只有皇上和太子能有所接触。 顾星萝对大渊境内的舆图，并不了解，故此一问。 墨昀辞垂眸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说了一句：“神芜国距离至今千年已久，当时的地形，未必留存到现在。” 顾星萝闻言，不由点头表示认可。 时间是很可怕的东西。 经过千年岁月，那时的地形和现在地形，千差万别，确实难以辨别。 顾星萝想了想说：“这五本古籍能不能借我几天，我再看看。” 多看几遍，兴许能从中找到只言片语的信息。 墨昀辞没有异议，微微颔首。 两人挨得近，他这个动作不小心蹭到顾星萝的发髻。 顾星萝怔住。 这才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半靠在他胸膛前。 她眨了眨眼睛，带上一丝迷茫。 她什么时候凑过去的？ 还是墨昀辞什么时候靠过来的？ 不知怎么的，顾星萝意识到这点，整个人有一瞬间的不自在。 不等她推开墨昀辞，院外响起了郭管家的声音： “五姑娘，百里家族给您递了帖子，想要见您一面。” 郭管家手里拿着烫金帖子，上面印着代表百里家族的族徽，快步进来。 他额头沁着细汗，呼吸有些喘气，明显是一路火急火燎地跑来。 “南虞国的百里家族？他们来大渊了？”顾星萝神情流露出诧异之色。 郭管家点了点头，他正要说些什么，就看到……五姑娘坐在太子殿下身边。 太子殿下像是半搂着五姑娘。 郭管家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坏了。 他是不是人老了，眼睛不行了？ 太子殿下什么时候来的侯府？ 不对不对，五姑娘什么时候跟太子殿下如此亲密！ “把帖子拿给我看看。”顾星萝说。 百里家族竟然来人。 来的会是谁？ “送帖子的人在哪里？”顾星萝接过帖子，一边打开一边问道。 接着，顾星萝目光一凝，略显讶异。 帖子的落笔人是百里钰。 她恍然间想起当年三国交流大赛的那个病弱又温和的少年。 是他？ 郭管家想要给墨昀辞下跪行礼。 后者却轻轻摇头。 郭管家只好努力不去看太子殿下，硬着头皮说：“人还在府门外等着，但说今天天色不早，他们少主明日再来登门拜访。” “送帖的人有说什么事吗？”顾星萝又问。 哪怕心里对百里钰的到来，有一定的猜想，但顾星萝还是忍不住想问清楚。 估摸着时间和路程，秋莹莹她们应该是到了南虞国有一段时日了。 是秋莹莹拿着假信物，被百里钰拆穿，百里钰专程跑这一趟？ 这个思路，怎么想都有些奇怪。 百里家族家大业大，百里少主怎么会为了区区一个假信物跑到大渊来。 秋家的嫡系全死光了，旁系支离破散，人不齐，心还贪。 根本无利可图。 百里钰专程来大渊京城，找她做什么？ 来找真的信物？ 仅仅是一瞬间，顾星萝想了很多。 顾星萝思忖了一下，便道：“你去告诉送帖的人，明天本小姐在侯府恭候他家少主。” 她说这话的时候，压根没留意到某位太子殿下的俊脸发黑。 郭管家只觉突然春回寒冬，一股寒飕飕的冰雪刮来，他连忙退下去。 郭管家还没走出去，就听见身后五姑娘对某人说：“天色不早，你也该回去了，宫门落锁就不好了。” 郭管家沉默了一瞬。 看来他刚才是误会了什么。 太子殿下是对五姑娘有意？ 而五姑娘……是对他无意还是没开窍？ 他要不要告诉侯爷。 防着点太子殿下？ ** 永安侯府外边，阿年听到侯府小厮的带话，很是客气地点头离去。 按理来说，阿年是百里少主的贴身护卫。 整个百里家的人，看到他都是毕恭毕敬的。 因为他代表着，百里少主的意思。 这要是熟知百里家的人看见阿年对侯府的一介下人这般客气，定然大吃一惊。 就在这时，一顶轿子停在不远处的拐角，帘子半掀。 轿子前面有个石狮子挡着，鲜少有人会注意到这边。 “殿下，您快看！那好像是……百里少主的贴身护卫！”一个难以置信的惊呼声响起。 黑衣侍卫满脸的震惊，急忙指着阿年离去的背影。 尉迟西华正搂着蕊儿亲热，他闻言猛地抬头，顺着侍卫指的方向看去。 可惜，阿年走得太快，他只能看到一角衣袍。 “你确信没有看错？”尉迟西华顿时质疑道。 第282章 找顾小五作甚 不是尉迟西华不信。 而是尉迟西华知道百里少主天生病弱，深居简出，只在百里府邸运筹帷幄。 他三年前，奉皇命到过南虞国，在那待了小半个月，愣是没见过百里少主一面。 那排场简直比南虞国的皇帝和皇子们还要大。 也是那个时候，尉迟西华和他的侍卫长见过阿年。 对见不到正主，暗自气恼了许久。 这不，阿年在他们面前一走动，就把他认了出来。 黑衣侍卫长非常确定地说：“属下绝对没有看错！” 他是北绪国太子的侍卫长，谁见了他不是恭恭敬敬的，就连北绪的其他皇子都会给他几分薄面，那叫一个风光无限。 在南虞国的时候，整个百里家族上下都没正眼瞧他一眼，简直岂有此理！ 侍卫长心里恨死百里家族了！ 可是他不敢表现出来。 因为百里家族，尉迟西华都感到忌惮。 “百里钰来了大渊王朝，这……”尉迟西华一脸震惊，他抬头看着永安侯府的匾额，“永安侯府的人跟他认识？” 侍卫长低下头去，没有接话。 问他，他也不知道啊。 尉迟西华一下就拉下脸来。 该死的！ 探子怎么从没提过这么重要的情报！ 都是吃白饭的吗！ 尉迟西华怀里的蕊儿眼神划过一丝精光。 百里少主居然来了大渊京城。 到底会是什么事情？ 能劳烦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少主亲自出面。 蕊儿脑中的念头一闪而过，她依然软软趴在尉迟西华的胸膛上，指尖在他胸口打转，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娇声道： “殿下，百里和阿年是谁？ 蕊儿不懂啦，你不是说要陪蕊儿去接同乡吗？ 就在前面右拐的大街胡同里。 殿下这般俊美，同乡见了一定羡慕死蕊儿有如此好的归宿。” 蕊儿娇滴滴的声音，将他捧得极高，立马让尉迟西华心情变好。 他一把搂紧蕊儿，捏了下她脸颊：“就你嘴甜，放心，等本宫处理好这里的事，回到北绪国后，许你一个侧妃之位，肯定跑不了。” 正妃肯定是给不了的。 虽然他太子妃的亲哥薛进宝被杀，但薛家是个大家族，底蕴深厚着，对他还有用。 不过蕊儿这么善解人意，肯定不会争名分高低。 蕊儿立即娇羞说：“只要蕊儿能待在殿下身边，什么都听殿下的。” 尉迟西华顿时心情大好，他的蕊儿果然贤惠，他命令道：“还不快起轿？耽误蕊儿见同乡，本宫唯你们是问！” 四名轿夫连忙抬轿，往蕊儿说的地方赶去。 ** 翌日，顾星萝起的比往常早些。 她打了个呵欠，筷子夹菜的手一顿，脸上写满疑惑，扭头看着郭管家：“你说……谁来了？” “太子殿下来了。”郭管家说。 顾星萝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没听错。 她往外边瞅了一眼，天色刚亮，晨曦还没出来。 这个时候，朝臣们应该还没下朝。 墨昀辞这厮好端端的不去上朝，来这里做什么？ 而且，她今天没什么功夫去招待他。 难不成他昨天来的时候，落下什么重要的东西。 那他吩咐洛肆来取不就行了。 顾星萝喝了口粥，“那让他进来吧。” 总不能让她亲自去门口迎进来吧。 想得美。 郭管家看顾星萝无比自然的样子，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脸上表情有些微妙的退下去。 算了算了，他跟不开窍的五姑娘说什么，还是等侯爷回府的时候说吧。 很快，一袭月白衣袍的墨昀辞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洛肆。 顾星萝将碗递给紫荆，再盛一碗。 她有些不解，直白地问：“你怎么又来了？” 舀着白粥的紫荆手一抖，差点把手里的碗扣进粥盆里。 紫荆：“……” 姑娘，你说话要不稍微礼貌点？ 好歹来的是太子殿下。 墨昀辞神色不动，在顾星萝身旁坐下。 给顾星萝盛粥的紫荆见状非常上道，连忙盛了碗放到墨昀辞面前。 墨昀辞抬眸看了眼紫荆，动作优雅从容地用起膳来。 顾星萝蹙了蹙眉，等他说话。 墨昀辞简单吃了两口，方才淡声道：“孤想起昨日给你的古籍，有几处值得注意，特意过来确认一下。” 顾星萝闻言，稍稍坐直。 她眼下确实对神芜国的资料，极为感兴趣。 不愿放过一点线索。 实在是有关神芜国的资料，少之又少。 毕竟在千年的历史滚滚长河中，神芜国没有留下后代，也没有被他国入侵导致的灭亡。 自然不会有太多笔墨去记载。 她还专程问了整天没事儿就修古籍孤本的姬老头，就连他也说修复的书籍里，鲜少有提到神芜国的。 “紫荆，去小书房把木匣子拿过来。”顾星萝对紫荆吩咐道。 墨昀辞声音缓缓：“不急，先用膳，这道不错，你多吃点。” 他非常自然地给顾星萝夹了一筷子小菜。 ……这好像是她的院子，她的早膳吧。 好不好吃，她能不知道？ 墨昀辞这厮蹭吃，怎么蹭得跟东道主一样？ 顾星萝一头黑线。 不等紫荆将装着古籍的木匣子取来，刚才退出去的郭管家又来了，“五姑娘，百里少主来了。” 他人就在院外。 墨昀辞睨了他一眼，对顾星萝说：“吃完再见。” 郭管家冷不丁被墨昀辞的眼神一瞥，顿时心头一跳。 把后面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太子殿下明显不悦，他感觉脚底直冒冷气。 郭管家额角开始沁出冷汗，“太子殿下说的在理，百里少主明显是有要事相商，五姑娘还是先吃好了再说。” “那怎么行，百里钰他身体不好，郭管家快去把人请进来。”顾星萝想也没想地说道。 这话一出，空气顿时有些冷凝。 墨昀辞脸色微微一变，俊颜微黑。 她跟百里钰多少年没见，怎么把人家名字记得这么清楚。 还记得百里钰身体不好。 他身体能有多不好？ 既然是个病患，难道不知道自己该呆在什么地方？ 一路跋山涉水到大渊找顾小五作甚。 郭管家是一秒都不想在屋内待着，听见顾星萝的话，他赶紧就去把百里钰请了进来。 第283章 抽哪门子的风 百里钰今日穿着一身银边青色衣袍，袍摆绣着精致竹纹，玉色发冠，容颜俊雅，却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 他整个人气质温润儒雅，霁月风光。 他身后跟着个沉默寡言的阿年护卫，脚步沉稳，明显是个武功高手。 “五姑娘。”百里钰手抵着唇轻咳几声，看向顾星萝，神情比往常更多几分温和，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他猜想的没错。 当年的小姑娘，长大后，更灵动漂亮了。 百里钰唇角的笑意不由加深了些，使他看起来格外的柔和亲切。 然后，百里钰这才注意到顾星萝旁边还坐着个人，是个面容冷峻的男子。 百里钰温和的笑意稍稍一凝。 这位……是墨太子！ 百里钰当年在鹿鸣书院，是见过墨昀辞的，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 只是，为什么墨太子会出现在永安侯府？ 他与顾星萝今日有约，她必然不会邀请墨昀辞上门来。 也就是说，墨太子是不请自来？ 顾星萝有点讶异百里钰的绝色容颜，心里揣摩着秋家信物的事情。 压根没注意到两个男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的火光。 顾星萝和墨昀辞吃得七七八八，她让紫荆撤下早膳，给百里钰上茶。 她请百里钰入座后，开门见山地问：“百里少主，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百里钰轻轻颔首，声音清雅：“在下确实是专程来找五姑娘。” 说罢，他眸光落在墨昀辞身上，略微一顿，似有顾及地跟顾星萝说：“事出有因，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 百里钰这话说的很巧妙。 他没说事大事小，但话里意思，透露出无论大小，都只能跟顾星萝一人诉说。 旁人就不必听了。 这个旁人，当然特指挨着顾星萝身旁坐的墨昀辞。 百里钰对人向来温和以待，哪怕是拒绝人，都是如春风拂面，不会让人对他有意见。 但此时，墨昀辞对他意见很大。 百里钰如温玉沉浸的眼眸看着顾星萝，很是温润宽容，给人一种拒绝他会内疚的感觉。 没等顾星萝回应。 墨昀辞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他面容发冷，语气极其冷淡：“顾小五与你交情不深，单独说话，恐有不妥。” 顾星萝立即扭头他看一眼。 怎么说话的？ 人家对人这么温和，墨昀辞这厮怎么好意思说这么冷的话。 她这个当事人都没说话呢，他倒插上嘴了。 墨昀辞假意没看到顾星萝凶巴巴的模样，心里蒙上一层阴云。 孤男寡女，独处什么独处。 顾小五在男女大防上，怎么这么大意？ 永安侯怎么当爹的，对顾小五一点都不关心！ 墨昀辞的面色愈发冷峻。 全然没想过，自己是如此的双标。 百里钰神情依然温和极了，仿佛没有听到墨昀辞话里的冷意。 他早早就让朱管家联系在大渊的暗桩打听清楚。 顾星萝才回京没两三个月，跟这墨太子的情分同样浅薄的很。 墨太子方才那话，颇有敌意，但百里钰观察了顾星萝的反应，就知道她尚且无意。 再者，与顾星萝有婚约的人…… 百里钰低垂眼眸。 总之，在他看来，墨昀辞虽是太子，但这个身份，并不是取得顾星萝喜欢的条件。 顾星萝将木匣子塞给墨昀辞，用眼神示意他到外边看去。 结果墨昀辞无动于衷。 把木匣子放一边，就是不起身。 顾星萝很想冲他翻个白眼。 这家伙到底抽了哪门子的风？ 昨天回宫后，遇到什么事情了，能让他不上朝，跑她这里来生闷气。 算了，百里钰应该是来提秋家信物的事情。 墨昀辞他是知道这事的，有他没他都一样。 顾星萝转过头，看向百里钰，绽出一笑，直言道：“你是为了秋家信物来的吧？” 百里钰不意外顾星萝会知道秋家信物。 他初识顾星萝的时候，就知道她非常聪明。 根本没有书院传闻里的那般不堪。 当年在三国学子交流大赛上，她用书法和赛马，就证明了这一点。 可惜，后面的几场，顾星萝失踪，销声匿迹。 要不然，那一届的交流大赛魁首，肯定是大渊王朝。 “没错。”百里钰微微颔首，低咳了声：“实不相瞒，我也是近一个月前才知晓。 有人拿着秋家信物上门，要求兑现祖上百里和秋氏两家的婚约。 但被朱管家揭穿，一查之下才知晓其中缘由。” 他喝了口茶，神色温和地看着顾星萝，声音如清风：“没想到我们这般有缘。” 百里钰没问顾星萝当年从鹿鸣书院失踪后，去了哪里。 他知道顾星萝是个极有主见的人，而且……小姑娘秘密不少。 她不会希望有人打听的。 百里钰只是说来龙去脉，简单提一句婚约，别的没说。 顾星萝反倒不好百里和秋家的婚约立马扯得一干二净。 当然，顾星萝也没完全相信百里钰所说，秋莹莹找上门去，被朱管家揭穿。 朱管家再怎么管家，那也是百里家族的奴才。 若是没有主子的首肯，得罪的就是未来少主夫人。 顾星萝跟着笑了下：“是挺有缘。” 难怪她一开始听到百里家族，觉得熟悉。 敢情转了一圈，居然是小时候遇到的百里钰。 在鹿鸣书院的时候，百里钰可帮了自己不少忙呢。 她旁边的某人面色冷如霜。 平日里没见她笑几回。 对着个多年没见，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家伙，有什么好笑的。 百里钰风雅温和的声音：“当年我来大渊没怎么逛过京城，天冷病弱，属实是遗憾。 不知五姑娘能否带我逛逛？” 他只字不提婚约，只将冒充秋家嫡系的事情说清楚。 完全没有把婚约当回事一样。 让顾星萝轻松不少。 本来她还想着百里钰提到两家婚约，她顺势掰扯清楚。 这婚约肯定是不能要的。 不过现在看来，百里钰是非常上道又有礼貌的人，竟然亲自上门解释。 简直是大好人啊！ 跟他人一样，君子端方。 顾星萝看百里钰愈发顺眼，她当即笑眯眯地一口应下：“好啊，你难得来大渊，我定要尽地主之谊。” 第284章 到底是缺根弦还是缺一窍 墨昀辞冷着张俊脸，眸若冷星，凉凉的说道：“京城近日在严查，你没空。” 百里钰堂堂一个少主，千里迢迢从南虞国盛都跑来大渊京城，就为了让顾小五带他四处逛逛。 摆明没安好心。 顾小五她平时不是挺机灵吗，怎么会这么容易就答应了百里钰。 顾星萝脸都黑了，转头凶巴巴的怒瞪墨昀辞。 她都答应了，墨昀辞在这里拆什么台。 谁说她没空了！ 她有没有空，自己还能不知道吗？ 不等顾星萝出声，墨昀辞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手边木匣子。 示意不要太明显。 顾星萝顿了一下，本来要骂他的话到了嘴边，立马就咽了下去。 他居然花了一个晚上就找到了有关神芜国旧址的线索？ 该不会诓她吧。 毕竟墨昀辞这厮心眼跟马蜂窝一样。 “既然五姑娘没空，那便改日吧，总会有时间。”百里钰仿佛看出顾星萝的犹豫，忍不住咳了起来，声音微带虚弱的温和。 顾星萝听见咳嗽声，她连忙转过身去，却见百里钰微蹙着眉，俊雅的面容苍白了几分。 她立马伸手探向百里钰的脉搏。 “五——”身后的阿年脸色一变，当即就要上前阻拦。 然而，他刚发出一个字音，就看到少主略带警告的眼神。 阿年愣住，不得不退回去。 阿年震惊不已，少主的身体情况是百里家秘辛，只有随身跟着的医师能知晓。 毕竟百里家底蕴深厚，南虞皇室都要避其锋芒，想要暗害少主的人数不胜数，自然是小心为上。 不仅如此，就连少主的吃食衣裳，都有规格讲究。 尤其是在吃食上，每日进食什么菜色和份量，都有所规定。 以保证少主的安全和最好的调理身体。 可是阿年想不明白，虽然调查回来的资料显示，五姑娘学医归来，可是她太年轻了，这医术能好到哪里去？ 少主对五姑娘未免太过纵容。 若是在百里主宅，就的一等丫鬟都不得近少主的身。 顾星萝这一探，瞬间就皱起眉。 小时候，初见百里钰，就知道他先天病弱。 只是那个时候，她未曾学医，只能从面色上观察他身体不好。 没料想，他脉象竟然如此的虚弱，全靠一丝生机吊着。 而这一丝生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断了。 顾星萝抬眸，眼神复杂地看向百里钰。 他要不是出自百里家，说不定出生月余就已经夭折了！ 能活到现在，都能算得上是奇迹。 顾星萝斟酌了一下，问道：“你平时都吃什么药？” 以他的身体情况，应该随身备着药。 百里钰见顾星萝的手还搭在自己的手腕上，他眸光闪过丝柔和的笑意，嗓音清雅：“阿年。” 阿年心中不情愿，还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小药罐出来。 顾星萝看了一眼，发现再眼熟不过了。 这不是当年百里钰给过她，但没收下的‘青葵’吗。 后来，云子翁改进过几回药，只说有人花了天价，她没放在心上。 原来雇主竟是百里钰。 百里钰带着浅笑说：“我是老毛病了，不碍事。” 这么些年，他一直这么过来，迄今还好好活着。 百里钰眼睫微颤，原本他是该不在意的。 就连精通卦算的归虚都说他的命数太薄，轻易算不得，就怕折了他本就所剩无多的命数。 可是，看到顾星萝冲他灿烂一笑。 明艳灵动的少女如春花般绽放，众多繁花甚至不及她的三分美。 一刹那，便狠狠撞进了他的心里。 这世间，到底不是那么的无趣。 “青葵制作麻烦，回头我让人帮你换成丹药，再改改方子。”顾星萝觉得百里钰不管是说话还是性格，都很让人舒心。 他表现出来的从来只有善意。 顾星萝想了想，主动跟他说道。 云子翁应该在来京路上了，反正给一个人看也是看，两个人也是看。 “那就拜托五姑娘了。” 百里钰笑得温和，没有拒绝顾星萝的好意，他巴不得能多跟她多说话，多接触。 百里钰还想跟顾星萝多说说话，她旁边的某人面色如同黑云密布，忍无可忍地一把将顾星萝伸出去的手拉了回来。 探个脉能花多长时间？ 一直不松手，她在探脉，还是在牵手！ 墨昀辞面无表情，沉声道：“既然百里少主身子虚弱，就不要在外待太久，好生休养才是。” 言下之意，别找顾小五闲逛，病倒还要麻烦她。 “我住在朱雀大街的一品阁，等你有空记得带我逛逛京城。”百里钰对着顾星萝语气依然温和至极，全然没听墨昀辞话里的赶人一样。 他稍微一顿，很是好心好意地说：“京城的官兵好像在找什么重要东西，表弟归虚也来了京城，他出自清水观，若是有需要，可以找他帮忙。” 说完，百里钰才带着阿年离开。 墨昀辞周身的寒意都快要实质化了。 薛进宝被杀，紧接着京城戒严，官兵到处搜查，无一不证明在找一样重要的东西。 但以百里钰的聪慧，怎么可能不清楚是神芜国的藏宝图。 恐怕他来的时候，就已经调查清楚。 永安侯有在负责薛进宝命案，故此才对顾小五这般说法。 就等着顾小五主动上门找他。 真是……好心机。 墨昀辞眼神冰冷，浑身低气压。 随即，墨昀辞想到了什么，蹙起眉头，薄唇紧抿。 说到底还是永安侯太没用！ 这么长时间，竟然还没找到藏宝图的下落。 整个京城的官兵跟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打转！ “你不是说发现了几处值得注意的地方，在哪儿呢？”顾星萝还是没察觉墨昀辞跟百里钰方才背地里的刀光剑影。 在顾星萝看来，墨昀辞跟人说话就没客气过，很是正常。 也就没注意到身后的紫荆和洛肆，两人齐齐捏了把冷汗。 紫荆观察了下顾星萝的神情，无比专注木匣子里的古籍，一副满满求知欲的看着墨昀辞，丝毫不受刚才百里钰到来的影响。 紫荆顿时一阵心塞。 她不禁开始怀疑姑娘到底是缺根弦还是缺一窍？ 第285章 永安侯是糊涂爹 墨昀辞也有点儿心梗，看着顾星萝，轻蹙起了眉。 他绷着唇角：“百里少主有自己的医师。” 你不用替他诊脉。 顾星萝有些不解他怎么把话题拐这上面，百里钰不是走了吗，还说人家做什么。 顾星萝眨巴了下眼睛，很是无辜：“他刚才没带医师啊，又咳的厉害。” 百里钰他人都在自己面前，咳成那样了，她不顺手诊脉，说不过去吧。 顾星萝没放心上，她伸出手指戳了戳墨昀辞的胳膊，“你快说古籍的新发现。” 墨昀辞沉默了下，竟有些无奈。 他取出五本古籍，翻开绘有地形走向的那几页，沉稳地说道：“这几处虽然跟如今的舆图比对不上，但是可以用定点作为参考。 比如，皇宫里有一本游杂志有记载陌国与大周国领土相隔五百里，而神芜国又与陌国相隔八百里……” 顾星萝闻言，顿时沉默了。 她知道墨昀辞的意思。 要是按照古籍上绘的地形图，肯定找不到神芜国的旧址。 但是推算出当年古国的位置，再从古国为中心去找神芜国，极有可能找到。 而千年岁月当中，史书记载最多的，除了大周国就是陌国。 陌国距离神芜国相隔两百年左右。 只要找到陌国的旧址，再从陌国的故土旧址去找神芜国，总会有些收获。 顾星萝低下眼眸，掩住眼底难辨的复杂之色，没有说话。 这确实是一个很不错办法，还不容易出错。 只是……她不太想旧地重游。 没等顾星萝作出回应，墨昀辞缓声说了一句：“北绪国太子尉迟西华已经到了京城。” 顾星萝诧异地抬起了头。 她知道墨昀辞话里的意思。 留给便宜爹找到神芜国藏宝图的时间不多了。 京城的这趟浑水，是越来越浑。 要是让北绪国太子那边先一步，找到神芜国藏宝图的下落，那便宜爹和谢大人这边，必然会被皇上重责。 顾星萝微微蹙眉。 也不知道便宜爹现在到底查得怎么样了。 墨昀辞在顾星萝的小院待了一小会儿，还有要事，不得不带着洛肆离开。 顾星萝很是敷衍的朝他挥了挥手。 她的小院现在就跟墨昀辞家一样了，来得未免太频繁了。 顾星萝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吐槽。 顾星萝不知道的是，墨昀辞刚走出她的烟霞小院，正要路过前厅附近走出侯府。 就正面迎来一个端着药膳的女子，直直冲他走来，脚下一浮，朝着墨昀辞摔扑了过来。 然而，墨昀辞却好像没看见她似的，面色冷峻。 洛肆已经率先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女子踢开。 “啊！好疼！”若棉当场喊了一声。 跟在后面的小丫鬟赶紧跑过来，“小姐，你有没有事啊？” “我没事，这是我给三叔公好不容易熬好的药膳，不能摔没了！”若棉满脸自责，连忙要从一地碎片里拾出点汤水出来。 她一脸紧张，手都在抖，又不小心把汤水砸回地上。 看上去，羸弱又心善。 “小姐，你不要收拾了，已经不能喝了！”小丫鬟紧急地说，抬头看向墨昀辞，到嘴边的怒斥，迟迟不敢说出来，只好看着洛肆，高声指责：“你怎么能把我们小姐辛苦熬的药膳打碎！” “不要怪公子，是我不好，没把药膳拿好。”若棉红着眼眶，嘴上说着，语气却透露出委屈。 摆出一副柔弱又坚强的样子。 洛肆看得直皱眉头。 这……是谁？ 哪里冒出来的女人，演技还不如宫里那些小宫女出色。 永安侯府什么时候有这么号人？ 这永安侯是怎么回事，将这种一看就是利欲熏心的女人留在府里，膈应谁呢？ 洛肆越发觉得永安侯是个糊涂鬼！ 对五姑娘来说，是个糊涂爹。 而对永安侯府来说，也是稀里糊涂的！ 墨昀辞正眼都没看若棉一眼，神色冷漠了几分，抬腿继续往侯府的大门走去。 若棉还想假意流点眼泪，博取男人的同情心。 结果，墨昀辞压根不看自己，仿佛她是个透明的。 若棉面色一僵，感到有些难堪。 她虽然不知道面前这个俊美绝伦的男子是谁，但是他接连两天来侯府，进的都是顾星萝那个烟霞小院。 看他衣着的布料，是她从来没见过没摸过的好东西。 他的容颜和气质，更是她前所未见的。 这样的男子家世一定很好。 永安侯应该不太可能娶她进门，若是她不想办法，在京城找一个高门子弟迎娶自己，等回了桂溪城就更没机会了。 若棉觉得眼前这个男子就很好，非常适合自己。 顾星萝是永安侯府的小姐，她却什么都不是。 而顾星萝凭着侯府小姐的身份，可以遇到很多好的男子，她却不行。 所以，她也不贪心，就只要眼前这个男子就好。 “你是来找五姑娘的吗？侯爷很宠爱她的，要是说了什么让公子不愉快的话，还请公子不要介怀。”若棉有些痴迷地看着墨昀辞，立马柔声说道。 她以为墨昀辞的冷漠，是因为顾星萝说了不好听的话，惹得墨昀辞不高兴。 再者，她刚才是看着墨昀辞行色匆匆，在心底已经认定顾星萝把人惹恼了。 若棉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分明是在说顾星萝被宠坏了，没有教养。 与此衬托自己的好。 墨昀辞停了下来，寒凉的目光瞥向若棉，“你觉得顾小五能说什么话，能让孤不愉快？” 若棉见墨昀辞跟自己说话，心头一喜，全然没注意到他话里的凉意和自称。 若棉连忙柔柔地说道：“五姑娘她脾气不太好，不过她也是有口无心的，我可以替五姑娘跟公子道歉。” 说罢，若棉朝着墨昀辞福身行礼。 然而，若棉双膝还没屈下去，就被洛肆在她后膝踹了一下，整个人直直跪了下去。 若棉额头磕在地上，顿时一片红肿，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洛肆冷冷地说：“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有资格替五姑娘？” 郭管家听到小厮的禀报，他连忙提袍赶来，就听到这一句话，顿时黑了脸。 第286章 赶出去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郭管家要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这些年就白干了。 这若棉姑娘真是胆大包天！ 以为京城是什么地方？ 居然敢在侯府里玩碰瓷！ 冲撞的还是当今太子殿下！ 她到底有没有掂量过自己几斤几两，又有几个脑袋可以掉？ 也怪三叔公和若棉这两人脸皮太厚，那日被五姑娘怼了一顿，竟然赖在侯府没走。 郭管家现在恨不得就把三叔公和这若棉用扫帚直接打出府去！ 然而，若棉不知道郭管家此时的想法，她连忙站起身，柔柔地说道：“郭管家，我不小心砸碎了给三叔公的补汤。” 她眼神含羞地看了眼墨昀辞，好似全然没把洛肆的话放心上，接着又说：“这位公子他不是有心……” “住嘴！”郭管家听了个开头，就被吓得浑身一个激灵，立即喝道。 搞这种不入流的低劣手段，她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后面有眼力见的小厮赶紧上前，直接捂住若棉的嘴，非常的不客气。 扶着她的丫鬟立即呵斥：“你们几个奴才，怎么敢对我家小姐放肆！ 郭管家，你怎么管的下人，我们小姐是来府上做客的！信不信我告诉三叔公去！” 丫鬟跟着若棉好些天，见识到侯府远不是她以前住的乡下，心逐渐大了。 若棉还给她许诺了好多东西，认定跟着若棉前途无量，所以现在说话，也底气十足。 在她们乡下，长辈就是一言堂，不敬长辈，是可以请族谱，将晚辈除名的。 丫鬟想到这里，又继续学着乡下族老的做派，有样学样对郭管家道：“三叔公是顾家长辈，你们侯爷也要听他的话！ 三叔公最疼我们小姐了，要是知道你们对小姐不好，就让三叔公回去请族谱，将你们侯爷还有他女儿一起除名！” 若棉原本心里有几分慌乱，听着丫鬟的话，很快就平复下来。 除名是不可能除名的，三叔公还要巴结着永安侯呢。 但她知道京城的高官子弟，都非常注重名声，事关仕途。 若是名声不好，日后想高升都难，还会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永安侯不敬长辈的名声要是传出去，恐怕连他女儿顾星萝都不能嫁个好人家。 以此为由，永安侯一定会对三叔公客客气气。 她要让永安侯好好惩罚这个郭管家！ 若棉奋力想要挣开，完全没注意郭管家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俗话说，家丑不外传。 怎么就犯到太子殿下面前，等侯爷回来，知道若棉闹的幺蛾子不知道会多上火。 早知道，他就劝着侯爷一天都不要留三叔公和若棉。 “郭管家，她是永安侯的亲戚？”洛肆突然出声问道。 洛肆问的是永安侯，却不是顾星萝。 摆明是将两人分开的。 郭管家严肃道：“不是，这是顾家宗族三老爷带来的女子，原本要请她出府住去，但三老爷坚持要她住府里，不知怎么跑这来了，洛侍卫你放心，老奴禀明侯爷后就送她回去。 ” 言下之意就是，若棉厚着脸皮住进侯府，还故意跑过来碰瓷，揭穿她想攀附男子的心思。 若棉脸色大变，她还找到会求娶自己的男人，怎么就要赶她走。 到时候，她从永安侯府出嫁，夫家肯定会高看她的！ 有三叔公在，难道永安侯不打算在乎名声了吗？ “你个刁奴胡说八道什么！我和三叔公都是侯府的客人，你赶我走，岂不是也要赶三叔公？ 一定是你这个奴才擅自胡言乱语，趁侯爷不在家，当自己是主子不成！”若棉一把挣开下人的臭手，声音尖利，一时间忘记装柔弱了。 郭管家不想搭理她，皱眉对着几个下人说：“没吃饱饭？快把人扔出府去。” 这都能被她挣开。 几个下人立马架起若棉。 “你们敢！我要见三叔公，我要见侯爷！”若棉尖声叫道，竟撒起泼来。 她却见墨昀辞朝侯府大门迈步，又看到郭管家一副毕恭毕敬的表情，脑子灵光一动，下人架着她走的时候，她立即朝墨昀辞扑了过去。 下一秒，若棉只觉腹部一痛，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往外飞了出去！ “你到底要扑几回？”洛肆神色不善地看着她，嘲讽道：“你可知冲撞的是谁，以为自己有几条命，真是好大的胆子。” 眼神如同利剑，暗卫转贴身侍卫的洛肆自带杀气，让若棉一脸苍白的僵在原地。 若棉捂住肚子，吃痛得直冒冷汗，脑子一片空白。 他话里是什么意思？ 墨昀辞此时侧过身，随意拂袖，面色冷冷扫了一眼郭管家，沉声道：“永安侯府就是这般规矩？” 乌烟瘴气。 连侯府都管不好，还上朝点卯做什么？ 薛进宝的案子，在永安侯手里什么时候能结？ 墨昀辞眸色冷然，语气满是对永安侯的质疑。 郭管家冷汗涔涔。 墨昀辞伸手一指若棉，冷声道：“把人拉下去，二十杖。” “是！” 郭管家当场就扬声喊人。 若棉还没明白过来眼前的人是谁，跌坐在地上，摆出一副乡野泼妇的样子。 哪里有初来的时候，表现出来的娇柔模样。 看得侯府下人们一愣一愣的。 郭管家等墨昀辞走了，才敢悄然松一口气，他看着还在撒泼的若棉，冷声说：“你有几个脑袋？竟敢冲撞太子殿下！ 二十杖已经算便宜你了！” 若棉愣住，什么意思？ 他是太子殿下？ 可是、可是太子殿下怎么会从顾星萝的院子里出来！ 那是太子殿下啊…… 两刻钟后，‘嘭’的一声，永安侯府的大门打开，将若棉扔了出去，连同她的丫鬟一起，还丢出来一个包袱，然后大门紧闭。 “这是谁啊？看穿衣打扮，不像是个丫鬟，怎么被赶出来了？” “你看她好像挨了板子，肯定是犯了错！” “能在大白天当众赶出来，犯的错一定不小！” 大街上的路人对着若棉主仆两人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声音不大不小，却能让若棉听到。 第287章 完美复刻 若棉挨了板子，哭花了妆，发髻凌乱，十分狼狈。 她心里又气又恨。 要是早知道，那是太子殿下，她一定会徐徐图之，不会那么贸然。 永安侯府没一个好人，攀上太子殿下，竟然不跟她说，害她得罪太子殿下，肯定是故意的！ 若棉想到永安侯没在侯府，而侯府能做主的只剩下顾星萝。 若棉一下就恨上顾星萝，一定是顾星萝让郭管家和那群下人瞒着她的。 为的就是不让她在太子殿下面前露面，生怕她抢了顾星萝的风头，也害她毫无准备，才会在太子殿下面前出丑！ 然而若棉没想过，是她自己得知顾星萝院子里有客人，专门从厨房端来补汤，特意绕路在烟霞小院附近转圈。 看到墨昀辞从烟霞小院出来，立马假装脚软扑过去的。 又在看清墨昀辞的容颜后，更加坚定要勾引他的想法。 她没想过人家看不上自己！ 在大庭广众之下赶出侯府，全是她咎由自取。 ** 另一边，顾星萝听着郭管家的汇报，抬起头来，她神情有点儿一言难尽。 她知道三叔公和若棉赖在侯府，想着他们会识相待几天就走了。 没想到，那个叫若棉的竟然蠢到去招惹墨昀辞。 她是觉得自己活够了吗？ 哦对，郭管家说，若棉看上墨昀辞，勾引不成挨了二十大板。 这不是活脱脱的活该吗！ “我瞧她那身板，人没残吧？”顾星萝声调略有些怪异地问了句。 顾星萝不关心若棉。 只是顾星萝没想明白，墨昀辞那厮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若棉她是不是眼神不好，怎么瞧上他？ 前一个出去的，不是还有百里钰吗。 百里少主多温柔似水，气质温润啊，虽然身体不太好，但性格好啊。 她是没瞧见，还是没瞧上？ “没有。”郭管家摇头，他顿了一下，迟疑着说：“老奴看殿下很是生气，斥责了句侯爷。” 顾星萝睨了他一眼。 后者下意识闭了嘴，没有再多言。 “赶出去就赶出去吧。”顾星萝说：“找人盯一下，让她顺利出城就别管了。” 人要是在京城出了点事，估计又要赖在侯府身上了。 墨昀辞斥责的话也没说错。 她那便宜爹确实有些糊涂，是该敲打一下。 不能因着他是个武将，稍微动点脑子的事情，就干脆不动了。 他以为朝堂是什么地方。 每年准时点卯就完了？ 若他是个边缘小官，没有实权倒也无所谓，偏偏他有。 要不然，皇上会让他协助谢大人办案吗？ 便宜爹虽然没有虎符，但是他曾战功赫赫，若是真当一个毫无实权的臣子，每天上朝是混吃等死。 那多寒武将臣子的心，所以便宜爹该做事，还是得做。 “是，那三族老那边怕是会闹。”郭管家点了点头。 提起三叔公，他表情一言难尽。 要说若棉能在侯府这么上蹿下跳，全是仗着三叔公撑的腰。 他到底是族老，年纪又大，身上病痛不少，要是气出个好歹来，还真是不好交代。 可是，按理说，他应该是安乐知天命的年龄，却要给一个比五姑娘大不了几岁的姑娘撑腰。 这故人孙女，就怎么重要吗？ 郭管家想不明白。 顾星萝随意地说道：“我担心他不闹，要是闹起来，就派人送回族地去。” 稍微顿了一下，顾星萝补充道：“他还不消停，你就告诉他，将若棉一起送回去，一家团聚多好。” 郭管家一愣，有点没反应过来。 就见顾星萝抱着木匣子走出去，转身进了小书房。 一家团聚？ 这三叔公对若棉那么好，跟亲孙女一样，这话好像没错。 就是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郭管家琢磨了一下，没有理出头绪来，他便匆匆离开了烟霞小院。 顾星萝一头扎进小书房，坐在太师椅上，没动。 桌案放着她带进来的木匣子，里面是墨昀辞给她找来的五本神芜国古籍。 大概过了有一刻钟，她才抽出其中一本古籍，翻到绘有几笔地形的那一页。 她闭了闭眼，取出一张雪白的宣纸，铺开。 羊毫蘸着墨汁，笔锋细腻的在纸上游走。 若是有懂描绘舆图的人在此，就一定会发现，这完全是按照比例复刻的地图。 山川、河流、城池……一砖一瓦，一景一物，都描得栩栩如生。 当年世人只知顾相一手狂草，无人能出其右。 却不知她也绘得一手好丹青。 但她手下门客各有所长，每一技是众人眼里的巅峰。 其中，就包括了被称作丹青画圣的门客。 纸上绘出完整的陌国地图。 顾星萝长长的眼睫垂下，一言不发。 这个时候，要是有人进来，就会发现她的气息不稳，带着点微微急促。 她指尖捏着纸张的一角，手指微微泛着白。 ** 一品阁。 归虚站在二楼栏杆边前，一手扶栏，一手屈肘支着前额，有些无聊。 他知道百里表哥去了什么哪儿。 百里钰临出门前，还问他要不要一起去。 归虚想也没想就拼命摇头。 开玩笑，他才不要去见什么大煞星！ 这么些年过去，顾星萝那小魔头还活着，长成如今的大魔头，指不定有多可怕！ “唉，表哥啊表哥，她真不是良配，会要人命的！”归虚垂头丧气地嘀咕。 忽地，他眼角余光瞟见马车停在楼下门口。 阿年扶着百里钰下了马车。 归虚赶紧小心翼翼地探头，死死盯住马车的车帘。 阿年若有所察地抬起头。 百里钰顺着阿年视线，看到一脸警惕的归虚，他怔了下，不由失笑：“归虚，五姑娘她没来。” 所以，你不用太紧张的。 说完这话，归虚肉眼可见的放松。 百里钰暗暗摇头，他不是不知道顾星萝在归虚眼里是什么模样。 在来大渊的路上，归虚便一直将顾星萝形容成青面獠牙、夜止小儿啼哭…… 直到归虚发现只要他说顾星萝的坏话，百里钰一贯的温和气息浅淡许多，就这么看着他。 归虚第一次感受到百里钰温润如风下的冷意，他只好讪讪闭嘴。 第288章 没把你们当人 表兄弟俩上了二楼客房，阿年端来烧开水壶，摆好精致的茶具后，便退到门外守着。 茶是一年盛产没有三斤的马莲茶，就算是南虞皇室，也只分到三十两。 茶叶碧绿鲜嫩，细小一片，在茶水中舒展，瞬间茶香四溢。 光是闻一闻，也能使人精神清明。 茶水滚烫，百里钰悠然自得地将茶盏推到归虚面前，就没再去动茶具。 而是稍稍侧坐，身形颀长，雅若修竹，他拿出两盒棋罐，抬起眼眸，神情温和：“来一局？” 归虚拿起茶盏吹了吹，立马摇了摇头，拒绝得很快。 百里表哥的棋艺跟他人完全不一样，棋风诡异，暗含杀招，一不留神，就满盘皆输，连翻身的机会都不给。 百里钰也不恼，笑了笑，他打开棋罐，自己下了起来。 他一边下棋，一边温润如风地说道：“北绪国皇商命案没破，重点应该在那张藏宝图上面。 归虚你能者多劳，可能要麻烦你算一算。” 归虚刚品一口茶，突然就顿住了，有些不解地问道：“大渊境内丢失的藏宝图，牵涉的是北绪国。 百里表哥为何想帮上一把？” 百里表哥不是烂好人。 难道是为了帮顾星萝那个大煞星？ 普通老百姓不知道其中利害，但百里家的情报不是摆设。 归虚自然是知道负责皇商命案的人里有永安侯，大煞星的父亲。 他一想到这，立马正襟危坐，说道：“百里表哥，不用为顾星萝担心的，她聪明得很。” 百里钰摇了摇头，缓声道：“并不只是为了五姑娘。 大渊、南虞、北绪三国，百年间鼎立，却不能保证长盛不衰，神芜国藏宝图牵扯大渊和北绪两国。 南虞国未必就能置身事外。” 看似置身事外，其实是最危险的。 暗地里，不知道会有什么阴谋在酝酿。 等到那个时候，再反应过来，就已经迟了。 归虚挠了挠后脑勺，不太能明白百里钰话里的意思，但他向来很听百里钰的话。 归虚只好点了点头，说：：“那我回去准备一下。” 他来大渊，没带占卜的东西，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但需要费点时间购置。 百里钰捻了一枚黑子落下，另一手抵唇咳了声：“嗯，你要买什么，交给阿年去办。” 表兄弟俩又聊了几句，归虚喝完两杯茶，起身要走。 临走的时候，归虚忍不住问道：“表哥，你真打算承认跟顾星萝的婚约？” 她可不是什么好人！ 也不知道她手里到底沾染了多少人的血！ 迄今为止，归虚仍旧没想明白，从他出生至今，鲜少有战争发生，死亡绝对没有超过数万人。 顾星萝那尸山血海的煞气，是从哪儿来的？ 百里钰下棋的动作一滞，无奈失笑：“我承认与否有什么关系。” 怕是怕在，她不打算认。 而且，她旁边还有一个墨太子在虎视眈眈。 百里钰微微蹙起眉来，似乎遇到了一个难题。 对面的归虚张了张口，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但百里钰没有再回他的意思，归虚只好摸摸鼻子，退了出去。 满脑子都是大煞星成了他未来表嫂，到底要带多少张清心符在身上？ 普通的清心符，恐怕不太够用。 要不把三大天尊像请来，就放……就放在表哥床头！ 靠的近，才最有效果。 但他会被姨母打死吧。 归虚一脸苦大仇深。 他太难了！ 百里表哥这么风光霁月的人，怎么就看上一个煞星啊！ ** 第二天，顾星萝一边用早膳，一边听紫荆讲，便宜爹和大哥顾青枫半夜回的侯府，听郭管家 将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今早天未亮，三叔公就被几个下人架进马车，直接送出京城回族地去了。 任由三叔公嘴里骂骂咧咧，叫嚷自己是长辈，下人们压根没搭理。 “姑娘，你是不知道，听门房说，三老爷骂人的样子跟若棉简直一模一样，觉得他们特别相像！”紫荆给顾星萝布菜，笑着说道。 他们是父女，能不像吗。 顾星萝一脸淡定地拿着小银勺，把鲜甜美味的鱼粥送入口中。 “侯爷发了好大的火呢，勒令郭管家以后不许放奇奇怪怪的人进来。” 顾星萝夹了块酿豆腐，‘哦’了一声。 可不是奇奇怪怪的人。 上两次是秋家旁系，现在是顾家远亲。 听郭管家说，顾家宗族跟侯府真正有联系，还是她那祖父老侯爷在世的时候。 突然带着个若棉出现，说是没有什么目的，也没人信。 “姑娘，你怎么不感兴趣，该不会想帮侯爷的忙吧？找那什么藏宝图。”紫荆忍不住地问了出来。 “我能帮什么忙。”顾星萝吃得差不多了，抬头瞅了紫荆一眼，“我又没领朝廷的月俸。” 墨昀辞提醒她北绪国太子到了京城。 但她对神芜国的藏宝图当真毫无头绪。 她虽然在找神芜国旧址，却跟藏宝图的国库是不一样的。 顾星萝拿着昨天绘好的陌国地形图出了府，直奔城南的两进宅子。 此时京城的大街小巷仍能看到一队队官兵匆忙跑过来跑过去。 而旁边的百姓们皆是一脸习以为常，显然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了。 顾星萝蹙了蹙眉，暗地摇头。 父亲和谢大人他们最好是快点找出藏宝图。 要是被北绪国太子捷足先登，麻烦就大了。 侯府离城南不算远，但走过去，有一段距离。 顾星萝迈步走着，心里装着别的事。 突然，头顶上方传来一个窸窣声。 顾星萝耳尖微动，脚步一停。 ‘啪嗒——’一个绣着荷花的金色荷包掉在她面前。 “喂，你捡起来，送上来！” 旁边的酒楼二楼，一个锦袍男子倚着栏杆，冲顾星萝命令地叫道。 他旁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柔弱无骨的美人，容貌都有些偏异域风情。 锦袍男子不是北绪国太子又是谁。 此时尉迟西华居高临下地看着顾星萝，等她将荷包送上来。 昨日一回来，他就打听过了。 永安侯府有个挺出名的五姑娘。 第289章 稍安勿躁 名声好坏参半，有的说她是草包，也有的说她文采横溢。 也不知道到底哪个真哪个假。 不过这都没关系，据说百里少主跟顾星萝是在三国交流大会上认识的。 如今百里少主能找上顾星萝，肯定是对她有所青睐。 顾星萝一出府，立马就有人告诉他，特意扔下荷包，就是为了看一看顾星萝的真人。 没想到，他探头出去，只能看到顾星萝的头顶，梳着凌云发髻，步摇随着她步伐一晃一晃。 看身姿，应该是个美人。 这让尉迟西华来了点兴趣，目光审视地盯着顾星萝。 谁知，顾星萝视若无睹地抬脚踩着荷包走过去…… 走得四平八稳。 踩荷包跟踩到地上小石子没什么两样。 旁人听到尉迟西华的叫喊声，再看到这一幕。 围观的人群嘴角齐齐一抽。 姑娘一看就是个狠人。 尉迟西华顿时脸色一沉，十分难看。 “站住！你给本……站住！” “大胆！本、我叫你呢！耳聋了！” “余辉！拦住她！” 侍卫长余辉立马带着几个侍卫走出酒楼，拦住顾星萝的去路。 “姑娘，我家主子请你上楼一叙。”余辉强硬地说道。 顾星萝一挑眉，“没空，不认识。” 停顿了一下，顾星萝很自然地补充一句：“出门在外，我不想跟无礼的人说话。” 这话一出，尉迟西华和余辉脸色一变。 尤其是尉迟西华脸色又青又白。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顾星萝明摆着在骂他无礼！ 好大的胆子！ 他可是堂堂北绪国的太子，竟敢辱骂他！ 她真的跟百里少主有不浅的交情？ 百里少主能看上这种无礼的女人？ 尉迟西华气得要死。 “放肆！”余辉很快反应过来，当即冷喝：“你可知我家主子是何人！” 顾星萝一脸沉静，没什么诚意地说道：“你主子要是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那你报官吧。 让官府帮忙查一查户籍。” 这话又是让尉迟西华气了个倒仰，差点对着顾星萝破口大骂。 可是他很快就忍住了。 他是低调进京，用的是别人的路引。 为了是早一步找到神芜国藏宝图的下落，然后就有理由打压大渊。 他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否则他就要从暗地转到明面上。 “不知道自己是谁，怕不是傻子？” “看衣着打扮很是富贵，但瞧着不是京城人士啊。” “这山海楼被他们包下来了，可谁也说不好，会不会跟最近官兵搜查有关。 要不依这姑娘所言，报官吧，大家安心一点。” 围观百姓小声的议论道。 尉迟西华和余辉都是习武之人，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 “这位姑娘，我家主子只是想让你帮忙拾取个荷包，何必咄咄逼人呢？”蕊儿见势不妙，连忙走到栏杆前，一手挽着尉迟西华的胳膊，她蹙起柳眉，一脸不认同地望向顾星萝。 就好像顾星萝犯了多大的错一样。 顾星萝没抬头，不喜欢仰视别人，脖子酸不说，楼上那几个，也不配。 她一脸奇怪地指了指余辉等侍卫，声调有些怪异：“你们是自己没长手，还是没把侍卫当人看？” 要不然，指挥她做什么？ 这不是妥妥有病吗！ 顾星萝的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她的话也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尉迟西华和蕊儿两人的脸上。 周围的百姓们哄笑起来。 自己带了下人，吩咐下人做事就好。 为什么要去找一个不认识的姑娘，命令人家给自己做事呢。 这个时候，人群中有人把顾星萝认了出来。 这不是永安侯府的五姑娘吗！ 前几日还在传，五姑娘在鹿鸣书院大展身手，写得一手好字呢！ 传闻一点也不可信，什么不学无术、粗鄙不堪。 人家五姑娘也是个才女！ 以前没听说，那都是五姑娘低调。 尉迟西华死死等着顾星萝离去的背影，眼神阴鸷。 他绝不相信这贱人会是百里少主看上的女人！ 听听她刚才说的话，每一句都能把人气得心脾肺都疼！ 这种粗鲁无礼的女人，怎么能担得起百里少主夫人的名头！ 一定是他猜想错了方向。 说不定，百里少主对她也是厌恶得紧，特意上门……上门…… 尉迟西华握紧栏杆，推断不下去了，因为除了百里钰对顾星萝青睐这条，其他都显得不合理。 “殿下，正事要紧，别跟她计较。”蕊儿赶紧安抚他，柔弱无骨的手不停给他顺气。 蕊儿给旁边的女子使了个眼色，娇媚的女子也上前来，柔声道：“殿下，奴家听来往的官兵们说，他们上峰是永安侯。” “也不知道在搜什么，这么大张旗鼓，要是一无所获，大渊皇上该不会怪罪吧。” “哎呀，奴家只是个小女子，不懂这些，奴家只要服侍好殿下就好。” 尉迟西华眼睛一亮，一把抓住娇媚女子在他胸前撩拔的手，“说的好！双儿甚得本宫的心！ 多亏蕊儿，才让本宫觅得双儿这个知心人。” 双儿说的没错！ 只要他早一步找到藏宝图，再随着二皇叔面见大渊皇帝，要求大渊交出藏宝图。 那办事不利的永安侯一定会遭殃。 整个永安侯府到时候一片愁云惨淡，必定祸及顾星萝！ “能让殿下开心，蕊儿就值了。”蕊儿娇笑着说道。 尉迟西华大喜，拉着两人进了屋内。 在他看不到的角度，跟叫双儿的女人对视一眼，两人眼底闪烁一丝精芒。 稍安勿躁！ 还要徐徐图之！ ** 城南二进宅院。 顾星萝进屋，便将带来的地形图塞给没睡醒的司徒澜。 司徒澜正睡得迷迷糊糊，下意识抓着地形图往脸上擦了擦，“毛巾怎么是干……呸呸呸！” 他整个人腾地跳起来，“顾小五，你拿什么给我！” 顾星萝自顾倒茶，喝了一口，没搭理他。 司徒澜摸了把脸，使自己清醒一点，才将手里皱巴巴的纸张翻来覆去。 几秒后，司徒澜猛然叫道：“舆图？！ 顾小五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难道这货半夜不睡觉，混进军营偷偷临摹舆图！ 第290章 遇袭 顾小五你是要造反？ 暗阁这点人不够啊！ 司徒澜又仔细看了看，顿时愣住，皱起眉头。 他伸手抚平皱巴巴的纸张，语气诧异：“这上面不是大渊王朝。” 顾星萝斜睨他一眼，‘嗯’了一声。 “那这是南虞国的？北绪国的？ 还是说——西域小国的舆图？”司徒澜一脸不解。 说着，他抬起头，看向顾星萝直接问道：“顾小五，你跟我说实话，这份舆图哪儿来的？” 又是什么地方舆图。 上面一笔一划，描绘得太清楚。 总不可能是一份假舆图。 一定是有所依据的。 顾星萝沉默了一下，轻声道：“陌国。” “什、什么？”司徒澜愣住。 他看着顾星萝，一时间忘了该怎么反应。 司徒澜怀疑自己听错了。 陌国？ “等等，陌国不是距今八百年了吗！”司徒澜瞪大了眼睛，差点破音。 顾小五你上哪弄来的陌国地图！ 别闹行吗？ 司徒澜望着神色不改的顾星萝，心里一下就凉了半截，他看不出有半点玩笑的成分。 他家阁主乌发如云，简单发髻，斜插着好看的步摇，束腰衣裙衬得她身姿纤细玲珑。 端得一派人畜无害的神情。 司徒澜捶了捶有点僵硬的膝盖，完全不相信顾星萝的乖，他举起手上的舆图：“你想做什么？” “你想办法找到陌国当年的故土。”顾星萝说得轻描淡写。 “你找陌国？”司徒澜怔了下，他很快反应过来，眼睛一亮：“你想从陌国下手，找到神芜国的旧址。”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只要找到神芜国的旧址，再找到当年都城所在地…… 这不比找神芜国藏宝图的下落更方便！ 妙啊，顾小五！ 司徒澜一想到神芜国的国库，顿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他一边小心翼翼地将舆图折好，放进怀里，连忙拍着胸脯说：“放心，我一定尽快派人去查探。” “嗯，小心点，别留尾巴。”顾星萝点了点头。 司徒澜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我会安排几个身手好的人去办。” 说到这里，司徒澜停顿了一下，好像想到了什么，说道：“我听赤霄说，京城暗地里有好几拨人马，不光北绪国，还有南虞国……就连西域小国的影子都有。 应该都是冲着神芜国的藏宝图而来，真正要小心的人是你。” 虽然顾星萝让赤霄把情报堂的人撤回来，不要在京城里走动，免得被误抓。 但是情报堂的人隐蔽很好，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还是有小道消息不停传来。 神芜国藏宝图，已经成了各国眼里的大肥肉，哪一国得到，都可能面临被抢夺的危险。 掀起一片血雨腥风，是迟早的事情。 尤其是负责此案的谢大人和永安侯，一举一动都被人暗中盯着。 无形中增大了两人的危险。 顾星萝没说话，气定神闲喝完茶，放下茶杯，起身离开。 深夜，万籁俱寂。 百姓们早早卧床酣睡。 空旷的街道上，只有各府门前挂起的灯笼在风中明明灭灭，以及偶尔远远传来打更人的敲梆子声。 城北那边全是贩夫走卒等最下等人的居所。 一群官差涌了进来，将一条暗巷包围起来。 然后，迅速让出一条道来。 顾侯爷和谢大人两人走向巷子里。 “没有搞错，就在这里？” 顾侯爷踏着青石板，泥水溅在衣摆上，他没有在意，而是侧头看了眼后面亦步亦趋的官差头子。 他身旁的谢大人也一副怀疑的神情。 “两位大人，没有错，有个坡脚老太婆亲眼看见褚明有个相好，就住这条巷子里，倒数第二间屋子！ 褚明出事前，还来找过这个相好。”官差赶紧上前，哈腰低头地说道。 就算没有找到神芜国藏宝图，也肯定有线索。 顾侯爷和谢大人两人互看一眼，在紧闭的屋门前停下来。 那官差头子瞪了一眼堵在门口两边的下属。 两名官差立即敲门：“开门！官府办案，里面的人出来！” 里面没有一点动静。 而整条巷子黑灯瞎火，周围的人听到外边动静，也没有一个人出来。 顾侯爷皱起眉，察觉有一丝不对劲。 然后隐约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他当即沉声道：“撞门。” 两名官差闻言，举起手里的佩刀朝破旧的木门一撞。 门一下就开了。 官差高举灯笼，这一照，就看到屋内一片狼藉，地上有一个女人，满身是血。 “哐当——”一道黑影破窗而出。 顾侯爷和谢大人脸色一变。 顾侯爷抽出官兵的佩刀，冲了上去，大喝一声：“来人！把人……” 不等顾侯爷下令，一道青影倏地跃上屋顶，直追黑影而去。 顾青枫握着长剑，运着轻功，几个蹬跃，很快追上蒙面黑衣人，就朝他背后划了过去去。 然而，一道暗器将他的长剑打偏。 定睛一看，这些参差不齐的屋顶上，冒出三十几名蒙面黑衣人。 他们没有吭声，腾地一跃而上，拔出利刃，朝着顾青枫还有巷子里的官兵们冲了下去。 “杀！主子说了，不用留活口！” 蒙面黑衣人挟着凛凛杀意，迅猛狠厉朝着顾侯爷和官兵们扑杀过去，杀气腾腾。 “保护好谢大人！”顾侯爷一刀格挡住一个黑衣人的猛攻，他高声喊道。 他和顾青枫还好说，官差们还有点三脚猫功夫，但谢大人一点武功底子都没有。 然而，两方的人数看起来差不多，但看着黑衣人狠辣的动作就知道他们各个都是高手。 顾侯爷和顾青枫心里不由一沉。 太猖狂了！ 这群黑衣人，竟然敢在京城中对官府动手。 而且，这里是城北，住的都是一些贫民。 离京兆府很远。 也就是说，短时间里，不会有人救兵。 他们只有杀出一条血路。 “义父，我来垫后，你带谢大人出去找救兵。”顾青枫一跃而下，踢开一个想要偷袭顾侯爷的黑衣人，转身的时候，左臂被暗器射中，鲜血顷刻流了下来。 “你带谢大人先走！”顾侯爷看到这些刺客都是冲他和谢大人来的。 第291章 大凶 顾侯爷也是没想到，天子脚下竟然有这么多的刺客。 他们手底下的官兵每天巡逻，挨家挨户搜查，难道就没发现这些刺客吗？！ 还是底下的官兵里出了问题。 他和谢大人还没找到神芜国的藏宝图，居然就派出这么多刺客来杀他们。 究竟对藏宝图有多重视。 顾侯爷目光迅速扫了眼顾青枫的胳膊，抓着他往谢大人那边一推。 顾青枫被推出刺客的包围圈，伸手扶着佯装镇定的谢大人，他咬了咬牙，犹豫了一下，不得不带着谢大人离开。 顾青枫知道，他现在受了伤，而谢大人没有武功，留在这里只会让义父分心，不能放开手去应敌。 顾青枫看了一眼满地的官差尸体，正准备保护谢大人从尸体边过去。 就听到一道急促的破风声，一道接一道的暗器朝他飞射出来，他抵挡了几下，还是刺中了肩膀。 汩汩流血，浸湿衣裳。 顾青枫眼神一沉，他们根本打算留活口。 今晚怕是凶多吉少了。 只希望有人能给京兆府通风报信。 顾青枫将谢大人推进屋内，关上门，看着追上来浑身血腥的三个黑衣人，他咬紧了牙关。 就在这危急关头，顾青枫竟然看到一道纤细的黑影，正朝这边飞跃而来。 身影快如鬼魅，一晃眼就到了跟前，带着巨大恐怖的杀气。 稍微靠近，都能感受到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 顾青枫心中重重一沉。 这是……这群刺客的首领？ 他从来没感受到这么滔天的杀气。 就算是京兆府的官兵赶来，也会成为这人的手下亡魂。 “唰！” 纤细的身影轻然飘落而下，猛地欺身而上，快得肉眼看不见，只留下一道残影。 来人伸出手瞬间掐住黑衣人咽喉，利落一拧。 当即朝着旁边两个黑衣人挥出一掌，快狠准！ 掌风如罡，挟着磅礴的杀气。 “砰！” “砰！” 两个黑衣人直接轰在了墙上，皮肉开绽，鲜血喷涌出来。 顾青枫呆愣住，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他是领教过这些刺客，各个身手狠辣，武功不低。 就算是一对一，他未必有胜过的把握。 怎么突然就变成纸糊似的。 而且不是一个！ 是一对三。 对方只出了两招。 这人……好强！ 顾青枫愣愣地同样一身黑衣的人，脑子一片空白。 顾星萝扫了顾青枫一眼，眸光在他血流不止的手臂和肩膀处一凝，手腕一抖，手中握着一瓶药丸扔了过去。 不等顾青枫道声谢，顾星萝借力一蹬，身形如同一抹青烟，瞬间飘向不远处打斗的顾侯爷。 顾青枫握着白瓷药瓶，他直直看着纤细娇小的身影，只觉好生熟悉。 直到身后抵着的木门，传来谢大人一边拍门，一边急切大喊：“顾贤侄！青枫，你让我出去，我……我们一起面对！ 你还年轻，我不能看着你是送死！ 青枫，你听谢伯伯的话……” 那边的动静，很快引起了围攻顾侯爷的刺客们注意。 没等他们抽调几个人过去，顾星萝飘忽不定的身影一下就到了他们跟前。 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他们完全没想到来的帮手是一个人，却有着恐怖的攻击力。 顾星萝抬手摁了下左手腕上蠢蠢欲动的小赤蛇，倏地扣住刺客手腕，夺过他手中长剑。 下一瞬，她腾空而起，向刺客们堆里掠去，长剑在空中随意挽着剑花，无形的煞气尽数爆开。 稍稍靠近的杀手胸前的衣衫被划开，出现一道深深的血痕。 就在所有人愣住的一刹间，顾星萝俯身一冲，抓起身受重伤，整个人犹如血人的顾侯爷往屋顶一扔，让他远离自己的杀气范围。 当即，仰身一脚就踢飞一个刺客，旋身一剑，直扎另一个刺客胸口，快速抽出，又朝下一个要逃的刺客捅了过去。 武功高强的一群刺客，在她手里，简直连三脚猫功夫的人都不如，一剑一个。 要不是嫌串起来又重又累，估计都能串成糖葫芦。 她一招一个，剁白菜都没这么快的。 不过眨眼的功夫，三十来个刺客就死伤一半多，只剩十一二人。 顾星萝出手的速度太快了，一步一杀招，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死了一大片。 别说屋顶昏昏沉沉的顾侯爷，在场只要还活着能喘气的人，都直接惊呆了。 这是哪里来的杀神！ 根本毫无抵抗能力。 最恐怖的是，他们的内力挥出去，犹如泥牛入海。 对眼前这人根本不起作用。 巷子里不通风，晚风很难吹进来。 可是剩下的十几个刺客却觉得浑身寒冷刺骨。 一股森寒的冷意从脚板底窜上天灵盖，透心凉。 看着地上横七竖八同伴的尸体，刺客们汗流浃背。 顾星萝没留情，挥出的长剑在没有月色的巷子里，闪出一道银光。 煞气挟着剑气，朝刺客劈下！ 剑光闪烁，刺客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鲜血四溅，汩汩流得到处都是。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顾侯爷和顾青枫、谢大人脸色忍不住发白。 饶是上过战场的顾侯爷，都没有例外。 太凶残了！ 就算是上战场，割下记不清多少敌军人头，也没有这样凶狠的！ 就好像……好像……杀人如喝水一样自然。 这到底是什么人？！ 众人脑子里不由一致的想到这个问题。 然而，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凶神’不见了。 要不是满地的尸体和越发浓厚的血腥味，会让人怀疑仿佛没有出现过。 良久后，几个吓尿裤子的官差从屋里爬了起来，慌慌张张地叫道： “大人！大人！屋内床底下有块砖头是松动的，有东西藏在那！” “好像是块……布？” “大人！您快来看呐！” ** 大凶！ 今晚北方大凶之兆！ 一品阁二楼，归虚大半夜翻来覆去，硬是没睡着。 他只好爬起来，将阿年买回来的龟壳拿出来，占出个大凶！ 血光冲天，带煞，不吉！ 归虚脸色一变，赶紧左顾右看，抱起被褥就出了房间。 “哎哟！客官，您您您……大半夜不睡觉，抱着被子出来做什么！”起夜的客栈伙计一脸困倦，还在系腰带，瞧着一道黑乎乎的人影出来，吓了一跳。 归虚一脸欣喜，他说道：“你醒的正好！ 今晚北方不吉利，你赶紧给我换个靠南的房间。” 伙计：？？？ 第292章 自有分寸 鲜血浸透的巷子，冲刷至天亮，还残留着一股黏稠的血腥味，迟迟没有散去。 谁也不知道，搬开松动的青石板下面，会不会有滩血污。 同一巷子里的人硬着头皮挑担子出门，为攒银钱奔忙。 而此刻的大理寺里，一宿未睡的顾侯爷和谢大人等一众小官，目光呆滞看着长桌上的木盒子。 木盒不大，左右不过一个成人的巴掌，普普通通，木料也是寻常。 良久，站在末尾的小官员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那个……我们是不是可以跟皇上有个交代了？” 距离北绪国使臣团预计抵达京城的时间是越来越近了。 神芜国的藏宝图就是个烫手山芋，拿在手里就是一串水泡，还不如赶紧呈上去。 “韩司务，你在想什么！自己好好看看，这东西能交吗？”旁边的司直立马反驳，他伸手就把木盒打开，重重敲了敲桌子。 木盒里躺着一块破旧的羊皮卷，黑墨的线条盘在其中，像是山的标志，又像是某个城的标志。 最重要的是，地图只有三分之一。 剩下的三分之二，顾侯爷他们将那间屋子里里外外翻了一遍，仍是没找出来。 也就是说，这是一份不完整的藏宝图。 “这凶手死了还不让人安生。”谢大人坐在主位望着木盒里的藏宝图，愁眉不展。 皇上下令让他们尽快找回藏宝图。 谁会知道藏宝图竟然被人分成三份。 这……不就等于好像是找到了，又好像没找到。 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呈给皇上，皇上不大发雷霆才怪。 谢大人收回心神，看向身旁脖子、左半边身子都缠着厚厚纱布的顾侯爷。 他目光在顾侯爷有些发白的脸色上扫过，又看了看下首同样缠着纱布的顾青枫，叹了口气说：“顾侯，你和青枫都伤得不轻，你们两个不如早些回去歇息。 虽然只找到藏宝图的一部分，也证明褚明没有将藏宝图带离京城，接下来花些时间找，总是能找到的。” 顾侯爷和顾青枫父子对视一眼，无奈地点了点头。 皇命在前，他们也想尽快把事情解决，但两人失血过多，确实需要休养几天。 尤其是顾侯爷，要不是突然被人救了，可能已经身首异处了。 想到这里，谢大人疑惑地开口询问众人：“昨天夜里出手救下我们的人，你们谁有印象？” 在场的人，昨晚没几个在巷子里，根本没见过什么场面，只知道死了好多人。 那些刺客的尸体现在就在大理寺的敛尸房里，等着仵作验尸。 “我们不知道啊，顾侯爷和顾大公子都是身怀武功的人，眼力很好，难道没有看到那人长什么样子吗？”韩司务下意识看向了顾青枫。 顾青枫张了张口，脑海里闪过昨晚那一道浑身充盈着煞气却极其眼熟的身影，他摇了摇头：“我当时在保护谢大人，她身法很快，又蒙着脸。” 虽然他觉得那道身影有点像五妹妹，但是……不可能吧。 五妹妹继承了义父的天生神力，但也不可能有那么高深莫测的武功。 昨晚那人展现出来的内力浑厚又霸道，绝对是顶尖的高手。 没有几十年的功力，是修炼不出来的。 这时，顾侯爷说道：“既然是蒙着脸，肯定是不想让人知道是谁，还是不要多加猜测，总归不是敌人。”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纷纷不由迟疑着点了点头。 顾侯爷说的不错。 如今京城已经够乱了，实在不适合再添什么波澜。 哪怕每天派人严守着京城的四大城门，不得放走或放进任何一个可疑之人，但那也不是绝对的。 而且长时间严查，只会让百姓们人心惶惶，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什么攸关性命的大事。 “顾侯说的对，算了，不用去追查。”谢大人严肃说，“接下来搜查要格外注意一些旮旯死角，尽快把藏宝图的其他部分找到。” “是！” “明白！” ** 与此同时，城南不起眼的宅院。 “嘭”的一声，杯子四分五裂。 光线昏暗的内堂，身披黑色兜帽斗篷的人猛地站起身，左袖空荡荡。 “铭王子，在下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轻举妄动！ 这里不是你的乌亚部落，是大渊王朝的京城！”安珀横眉怒瞪，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乌亚铭面色一沉，眼神蔑了安珀一眼：“你别以为屈军师跟你们大祭司有点交情，就能在本王子面前呼呼喝喝！ 你们那穷酸破烂的地方才叫部落，我们乌亚一直是个国家，现在一统整个西域疆土！ 安珀，你的嘴巴给本王子放干净点，否则后果你承担不起！” 想他堂堂乌亚国王子，在西域国处处受人敬重，还没有不服他的人。 安珀算是什么东西，手臂都断了一条，吃饭恐怕都拿不稳筷子的废物，也敢在他面前大声说话！ 乌亚铭阴沉沉的盯着安珀，就连他都没发现，一股暴虐的煞气在他脑海窜起，叫嚣着：‘杀了他！’‘杀光他们！’‘杀死所有人！’ “这样的话，我同样奉劝给铭王子！”安珀眼神冷冷，声音更冷三分：“大祭司前日才来信，说屈军师安插的人已经在北绪国太子身边。 铭王子你昨晚闹的那一出，只会打乱军师和大祭司的计划！ 你应该想清楚，如何向你们的屈军师交代。 至于我们大祭司与屈军师的交情如何，铭王子你没法干预。” 停顿了一下，安珀接着说道：“倘若再有下次，希望铭王子自己出人出力，不要带着我部落的兄弟去送死。” 乌亚铭收敛心神，眼神阴鸷如毒蛇，“本王子做事自有分寸。 昨晚要不是凭空冒出一个杀神，藏宝图早就到手了！ 根本不可能破坏军师的计划！” 混账！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一尊杀神，把他派去的人全宰了，无一生还！ 乌亚铭很敢肯定，绝对不是官府的人，否则官府也不会每天排查巡逻。 “可你还是失败了。”安珀一字一顿地说道，他直直对上乌亚铭的眼睛，根本不怕他。 第293章 什么来头 随即，安珀的目光在乌亚铭脸上停留了一下，不经意的皱了皱眉。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乌亚铭身上有股暴虐的煞气笼罩，时不时翻腾涌出。 大祭司说过，屈军师是天下最聪明的人，没有他不懂不会的东西。 或许这是乌亚铭修炼的功法特性，等修炼时间一长，就能收敛自如。 乌亚铭心烦气躁，死死盯着安珀，心中的杀意更加浓厚了，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掌，一团满是暴虐的内力渐渐凝聚。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下属拉了拉乌亚铭衣袖，低声说道：“殿下，当务之急是如何善后。” 昨晚派出去的人，尸首全被抬到大理寺。 先不说古岭部落和他们西域国长相都是异于其他三国，他们西域国的人还会在身上刺上蛇类图腾。 一旦被发现，军师的计划……搞不好，真要被破坏掉。 乌亚铭也想到这一点，脸色微微一变，张口正要说话。 安珀率先冷声开了口：“放心，我已经命人混进大理寺毁尸灭迹了。” 那种把柄，断不可能留给大渊的人察觉。 尤其是大渊皇宫里有那么一位……储君。 安珀不由得想到珀琅城计划全盘失败，他带出来的兄弟全死在那里，唯有他逃了出来。 半路见鬼的遇到一个…… 等等，当时珀琅城巷子里的‘他’练的好像也是魔功。 安珀一时间思绪有些迷糊。 大祭司不是说，这世上能将当年陌国顾相所练功法还原出来的人，只有屈军师一人！ 那他在珀琅城遇到的小神医是怎么回事？ 安珀神色有些恍惚地离开。 乌亚铭心头的暴虐还没消散，他抬手拍了拍脑袋，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阵子他总想见血杀人。 可是京城在严查，哪怕城北是一群贱民待的地方，失踪几个倒没什么，失踪上十七八个，肯定会一查到底。 此处还不能被官府的人发现，要真是坏了军师的大计，军师向父王进言他的不是，他的其他兄弟一定会趁机踩着他上位。 他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乌亚铭努力平复心情，军师说他是练这门功法天赋最高的，以至于父王对他比其他兄弟更多几分疼爱。 “上次，我让你调查永安侯的女儿，叫顾什么箩，事情办得如何了？”乌亚铭忽然转头看向方才拉住他的手下。 手下愣了愣，迟疑道：“殿下，那顾星萝恐怕……动不得。” 手下知道乌亚铭是想找永安侯的不痛快，他连忙解释道：“据属下连日调查，顾星萝虽然整日不怎么出府，但她似乎跟墨太子交情不浅。” 何止不浅啊，他调查的时候，也没发现顾星萝进过宫，倒是墨太子隔三差五就去永安侯府。 “这……顾星萝是大渊太子的心上人？”乌亚铭变了脸色，问道。 手下摇了摇头，有些疑惑：“属下也不清楚，倒是蕊儿传回消息，说是百里少主跟永安侯嫡女关系匪浅，请殿下多加留意。” “百里少主？！南虞国百里家深居简出的那位？ 怎么跟一个小侯爷的女儿扯上关系了！”乌亚铭脸色又是一变。 本来他还想挑个软柿子捏捏。 不曾想，竟然如此扎手。 这又是墨太子又是百里少主的，是不是顾星萝有什么来头，是他不知道的？ 乌亚铭不由得问了出声：“顾星萝有什么特别之处？” 手下仔细想了想，点点头：“是有点特别，她……整日不出府，听说爱睡懒觉。 小的时候，在鹿鸣书院读书就是这个样子，一直没改。” 一条咸鱼，也不翻身。 乌亚铭听完，觉得心中暴虐嗜杀的怒火更旺了。 这算哪门子的特别之处？ “滚下去！继续给本王子盯着！”乌亚铭非常不爽道。 他要看看是不是真的动不得。 若是能动，或许还能以此为要挟，让永安侯把夺走的藏宝图交出来！ 乌亚铭的眼神闪烁着阴冷。 ** 永安侯府，顾侯爷和顾青枫父子俩一回府，整个侯府顿时乱成一团。 “快快快！去城西药铺请唐大夫，他的医术是京城药铺最好的！” “热水呢！热水呢！哎呀，你怎么毛手毛脚的，快给侯爷和大公子送去！” “你们动静小点，别去惊动五姑娘！” 郭管家跟个陀螺似的，忙得晕头转向，还不忘吩咐侯府的下人不要告诉顾星萝。 侯爷和大公子受了这么重的伤，五姑娘还小，又是个姑娘家，知道了不得多伤心难过。 “郭管家你就别忙活了，在大理寺的时候，已经找大夫看过了。”顾侯爷不自在地说道。 “是啊，郭管家，我和义父伤口已经处理好了。”顾青枫缓声说道。 他没受伤的右手袖子下捏了捏瓷白药瓶。 这药很好用。 “侯爷，大公子，还是让唐大夫看看，让老奴安安心。” …… 前院乱做一锅粥，顾星萝的烟霞小院一片宁静。 顾小五照常睡得日上三竿，慢慢伸了个懒腰，从被窝里爬起来。 “再打一盆水来。”她仔仔细细擦了把脸，又擦擦手，将毛巾丢进盆里，跟紫荆说道。 昨晚杀人的血腥味还在，要多洗几次。 “好的，姑娘。”紫荆端起水盆出去，又重新打来一盆温水。 “姑娘，你昨晚没睡好吗？”紫荆见顾星萝打着哈欠，一副不大精神的样子。 顾星萝走到膳厅桌前坐下，微微眨了眨眼睛，夹着块糕点进嘴里：“我睡好了。” “姑娘，方才我去厨房打水，撞见前院大丫鬟晴岚也在打热水，说是侯爷和大公子回来了。”紫荆一边说着，一边迟疑地补充： “不过她看到我神色慌慌张张的，眼神还有些闪躲，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紫荆很是疑惑。 顾星萝捧着小碗喝汤的动作一滞，若无其事地说：“错觉吧，侯府能有什么事。” 她昨晚扔给大哥的药，效果很好。 父亲和大哥就算受了重伤，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紫荆闻言，点了点头，也是，三叔公和若棉已经被赶走了，侯府能有什么事？ 第294章 杞明子 顾星萝待在自己小院吃吃喝喝，看看话本，等着司徒澜那边的消息。 几天后，顾侯爷和顾青枫父子带着伤出府。 眼看北绪国使臣团马上就要进京，再不把藏宝图找全，罪责就大了。 这天，吃过饭，顾星萝蹬掉鞋子，蹦上床榻，捧着新买来的话本，正看得津津有味。 忽地，一道黑影施展着轻功从大门窜了进来。 顾星萝一蹙眉，刚要破口大骂司徒澜不懂收敛，青天白日就敢从门口跑来，生怕没人不知道她与暗阁有关系是不是！ 下一瞬，来人伸手抓住顾星萝就要一把扛起来。 然而，就在伸手的一瞬间，顾星萝侧身一翻，反手一扯，抬起就是一脚！ 砰！ 洛陆被踹飞了出去。 “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 刚才那个动作，好像要把她扛起就跑。 当她是什么？ 顾星萝坐起来，拍了拍手，皱眉看向洛陆。 这是墨昀辞的暗卫吧，叫什么陆的。 做事怎么这么毛毛躁躁。 洛陆呆了下，他知道五姑娘天生神力，自己确实太过心急，方才那一抓，是有防着五姑娘会还手。 可是他没想到——根本避不开。 五姑娘看着纤细苗条，怎么出脚这么狠！ 要不是他习武，恐怕这会儿爬不起来了。 “五姑娘莫气，实在是事出……”洛陆回过神，赶紧出声解释。 顾星萝打断他，问：“墨昀辞他怎么了？” 洛陆一下愣住。 五姑娘她怎么知道？ 顾星萝看他答案全写脸上，都没好意思说他，她颇有耐心地继续问道：“你家殿下到底出了什么事？” 要是墨昀辞没出事，他的暗卫怎么会突然找上她。 诶，不对。 墨昀辞那厮就算有什么情况，他的暗卫为什么要找她？！ 顾星萝眨巴眨巴眼睛，有些迷糊了。 没等她想明白，就听洛陆单膝跪地，满是急切地说：“五姑娘，殿下遇袭中毒了，可不能让外人知晓，太医诊断说缺一味叫‘杞明子’的药，想请五姑娘帮忙。” “等等。”顾星萝都听迷糊了，什么不能让外人知晓，她跟墨昀辞没多熟吧。 “既然太医都诊断出了缺什么药，你们找药不就好了。”找她做什么。 顾星萝不能理解。 她也不是卖药的。 洛陆噎了一下，他接着解释说：“宫里和各大药铺都没有此药。 是洛肆想起上次宫宴，五姑娘你从陈老太妃那得了天香花，据说那是极其稀有的特殊草药。 洛肆和太医他们就想着……想着五姑娘你可能有办法，还请五姑娘帮忙。” 洛陆认死理似的，又重复了一遍请顾星萝帮忙。 虽然洛陆心里没抱多大希望，只是拗不过洛肆和太医，他才找了过来。 顾星萝听得一头黑线。 洛肆和那太医……是什么逻辑？！ 怎么认为她有天香花，就一定会有杞明子？ 是不是有点太离谱了。 皇宫和药铺都没有的东西，她怎么会有。 而且杞明子，那种药—— 是解冰寒砂毒的主药料之一。 顾星萝皱了皱眉，墨昀辞中的是冰寒砂？ 这毒会使人一点点感到冰冷，最后活活冻死，解起来也很麻烦。 不知怎么的，顾星萝感觉浑身哪儿都不舒服。 她骤然起身，跳下床，几步走到洛陆面前，伸手抓起他往门外甩了出去。 ‘嘭！’的一声，顾星萝关上门。 “等着。” 半刻钟后，顾星萝换了件淡紫嵌银丝的衣裙，挽了个简单发髻，随手斜插着一支蓝宝石簪，跟着她的步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本就长得容貌精致，再怎么简约的衣着，都能让人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顾星萝迈出门槛，余光扫了洛陆一眼，“跟上。” 洛陆赶紧快步跟上去。 但他完全没想到顾星萝看上去没有武功，步伐却极快。 他要是走得稍微慢些，压根跟不上。 洛陆心里震惊不已。 五姑娘明明没有武功啊，而且就算有武功傍身，他也没感受到她有动用内力，怎么走得比他还快？！ 洛陆咬了咬牙，悄悄运了内力追了上去。 顾星萝出了府，直奔九方拍卖行而去。 站在比以往要冷清不少的九方拍卖行门口，顾星萝脚步一停，转过身来。 好不容易追上来的洛陆见状，立马卸掉内力，下意识直起腰杆。 “你在这里等我。”顾星萝语气淡定地说道。 洛陆当即苦着脸：“五姑娘，九方拍卖行没有杞明子，属下还找天玄和天枢等等拍卖行问了一圈。” 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就当死马当活马医，他也不会来找五姑娘。 五姑娘刚才走得风风火火，他还以为是真知道哪里有杞明子呢。 洛陆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失望。 顾星萝只扫他一眼，没说话，径直走进九方拍卖行。 洛陆他不知道，拍卖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不是成品的东西，拍卖行库房都会留下一部分，不会全部卖出去。 洛陆问过拍卖行，都没有出售杞明子，只能说明杞明子量少。 但绝对不是没有。 顾星萝一进去，管事一下就将她认了出来，立即朝着顾星萝左右两边看了看。 顾星萝直白地说道：“把库房里的杞明子拿出来。” 管事怔了下，神色恭敬地点头，转身跑了出去。 顾星萝在玖娘的会客厅等了一小会儿，管事才捧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进来。 “主子，咱们九方的库房只剩这一撮杞明子了。”管事一边说着，一边将小盒子打开。 盒子里面装了十三四颗类似黑豆大小的果子，但黑得透亮，更像是一颗颗黑珍珠，莹润光泽。 散发一股淡淡的药香。 顾星萝不由得微微蹙眉，“天枢那边的杞明子也调过来。” 想要解冰寒砂的毒，这点杞明子的量，明显不够。 “不知主子要多少杞明子？ 天枢拍卖行那边的草药量，不如九方拍卖行。”管事迟疑了下，说道。 九方拍卖行每次举办拍卖会，都会拿神医谷的丹药做噱头，所以为了不让外人知晓九方拍卖行和天枢拍卖行有所关联。 第295章 只会害了你 天枢拍卖行里的东西，极少有同类的药草或丹药一类。 顾星萝眸光沉了下来。 管事想了一想，他小心翼翼地接着说：“要是主子有急用，从其他城池的拍卖行送来怕是赶不及。 小的斗胆提议，天玄拍卖会最近半个月来，都在截我们的货源，他们手里就有大量的杞明子。” 顾星萝眸色微闪。 天玄拍卖会？ 那个神经兮兮的第一楼主。 想到要跟他打交道，顾星萝觉得有点头疼。 她阅人无数，大多利益至上，但那第一楼主……行事奇奇怪怪。 就拿前阵子，约她出城，仅仅只为试探。 要说真的想让九方跟他第一楼合作，未必有真心。 他也没死缠烂打。 顾星萝合上盒子，将其捧在手里，起身往外走：“我知道了。” 管事低着头，悄悄观察了眼顾星萝，没见她有生气的迹象，不由松了口气。 别看他们主子年纪不大，身上散发的气场，比玖娘还要迫人。 顾星萝蹬蹬蹬下楼，走出来，一眼就瞧见洛陆在拍卖行门口来回踱步，脸上表情掩不住的焦急。 她歪头思索了下，把手里的小木盒扔过去：“接着。” 洛陆一看顾星萝出来，正要说话，连忙把木盒接住。 他表情诧异，五姑娘在拍卖行买了什么，不由得出声问：“五姑娘，这是……什么？” 顾星萝走下台阶，往天玄拍卖会的方向走，她不紧不慢：“自己看。” 小木盒有个铜扣，没有上锁。 盒子的木料很普通，不像是什么贵重东西。 洛陆跟上顾星萝，见她似乎不信自己的话，要去把京城的拍卖行都走上一遍。 他心里一边干着急，却也不好直接扔下她，一边随手打开木盒。 入目是一片颗粒饱满的小黑珠。 每一颗都饱满润泽。 格外乌亮。 在铺着丝绒底的盒子里，摆放得十分整齐。 洛陆没反应过来，眼前的小黑珍珠，他只觉得有点眼熟。 “杞明子！五姑娘这是杞明子对不对！”十几秒后，他原地跳了起来，惊叫道。 洛陆本就是有点咋呼的性子，他高声一喊，察觉过路的百姓投过来目光，他赶紧捂住嘴，压低声音找顾星萝确认。 “五姑娘，这是杞明子吗？”洛陆眼神期盼地看着顾星萝。 顾星萝一脸平静，嗯了一声，停下脚步，朝离天玄拍卖会不远的茶楼抬了抬下巴：“只有这点量不够，你在茶楼等我一下。” 洛陆咧嘴笑起来，他赶紧殷切道：“五姑娘你要上哪儿，属下给你打打下手。” 顾星萝挑了挑眉。 这个下手，他可能打不了。 “不用。”顾星萝很干脆的拒绝道。 洛陆张了张口，还想坚持几句。 顾星萝瞥了他一眼。 洛陆本想说出口的话，一下就给咽了回去。 五姑娘这一眼，竟然让他觉得在面对殿下一样。 这种迫人的气势又来了。 就算是永安侯，估计也没五姑娘这般强的气势。 欸，不对啊！ 九方拍卖行不是说，没有杞明子吗！ 那五姑娘怎么能从九方拍卖行里拿来一盒杞明子？！ 洛陆反应过来，抬起头，就见顾星萝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他愣了愣，只好抱紧装着杞明子的木盒，走向顾星萝指的茶楼。 ** 天玄拍卖会，来往的商人并不多。 几乎受到京城戒严的影响，生意颇为冷清。 顾星萝前脚踏进拍卖会，里面有一面白玉石砌的墙，挂满一列列木牌，上面写着当日买卖的货品名字。 她站在玉墙面前，看了看。 没等她询问站在玉墙边上的拍卖会伙计，二楼楼道立马飘出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朝顾星萝飞扑过来。 “贵客你终于来了！” “贵客怎么站在这里呀，快请上雅间。” 飘过来的正是上次拍卖会那两个美少年。 两个美少年一左一右，一脸热情地要挽住顾星萝胳膊。 顾星萝迅速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两个美少年伸来的手。 小东和小西扑了个空，也不觉得尴尬。 小东讨巧的笑着问：“贵客想喝什么茶？” 顾星萝偏头睨了他一眼，直接道：“我要买你们的杞明子。” 小东和小西对视一眼，两人朝二楼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二楼，最里面的一间屋子，相比其他雅间要宽敞许多。 莹白透亮的珍珠作帘，角落摆放着喜阴的植物，翠绿好看。 拨开珠帘，楚溢之斜倚在贵妃榻上，轻阖双眸，看上去慵慵懒懒，依旧是一袭红袍如流火一般。 衬得肌肤如雪，容颜俊美逼人，又有几分无法忽视的摄魂妖娆。 顾星萝眸光默默往下移，落在他平坦的胸前。 ……应该是个男的吧？ 上辈子有过丰富女扮男装经验的顾相，有一瞬间产生了怀疑。 楚溢之密长的鸦羽一颤，凤眸流光一转，落在顾星萝身上，兴味盎然。 “小行主。”楚溢之抬眸慵懒一笑。 顾星萝在他对面坐下，相当直接：“我要跟你买杞明子。” 楚溢之弯眼笑了：“我是有杞明子，但那是高价收回来的。” 顾星萝很想翻白眼。 什么叫高价收回来。 明明是花高价从她的九方拍卖行截走的。 不过，顾星萝没打算跟他计较。 在商言商，他能截走，也是他的本事。 顾星萝相当豪气：“你说个数。” 反正花出去的银子，她会找墨昀辞报账。 想要她掏腰包，那不可能！ 坐拥好几座小金库的顾小五在心底噼里啪啦算着账。 楚溢之瞧她抬了抬下巴，就业的这小小的动作可爱极了。 他捏了捏手指，按奈住微微悸动的心思。 楚溢之眯起眼睛，眸底幽深难测，拖长腔调道：“据本座所知，杞明子是解冰寒砂的主药材。 小行主，你身边的谁中了毒？” 顾星萝没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说：“你那第一楼，是白开了？ 什么都要知道，只会害了你。” 当杀手要求口风紧，他这第一楼主嘴咋那么碎。 比市井的大妈还要八卦。 楚溢之眸底闪过一丝愕然，像是头一回有人这么跟他呛声。 第296章 本座吃点亏 楚溢之眼眸翻滚着惊心动魄的暗芒，周身无意识散发难以抑制的杀气。 ‘砰！’ 顾星萝粗暴地一拍桌，打断了他。 一股咆哮汹涌的煞气瞬间扑杀出来。 ‘咔嚓咔嚓——’接连好几声作响。 震碎了屋内的陈设。 顾星萝有些不耐烦了：“你卖不卖，给个准话。” 突然飙杀气是怎么回事，当谁还没有似的。 楚溢之长眉微挑，慢条斯理一勾唇，从善如流：“小行主想买，自然有的。” 说罢，他端起茶杯叩了叩桌子，“绯衣，去取杞明子过来。” 门外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一名身穿绯红衣裙的貌美女子低头进来，手里捧着一个四方大盒子，比九方拍卖行管事拿来的盒子要大了三四倍不止。 顾星萝转头看了她一眼，是上次负责拍品的女子。 顾星萝接过绯衣递来的盒子打开，里面装着满满半盒杞明子。 她挑了挑眉，量够了，还有多。 “谢了。”顾星萝一点也不扭捏，立马收好，她站起身来，“你派人去九方取银子吧，钱货两讫。” 后面四个字读作重音。 生怕楚溢之听不出来似的。 楚溢之笑意融融，并未介意。 顾星萝刚迈步，绯衣立即低头往前一挪，拦住她的去路。 顾星萝停下来，转过头望着楚溢之，扬眉。 “绯衣。” 楚溢之朱唇轻启。 绯衣稍作迟疑，后退了一步。 等顾星萝的身影消失在二楼，绯衣这才开口：“属下刚收到消息，放在第七据点的冰寒砂少了一份。” 顾五姑娘来找杞明子。 一定是有人中了冰寒砂。 只要找顾星萝问清楚，谁中的毒，就能顺藤摸瓜找出…… “绯衣，你是要告诉全天下人，第一楼出了叛徒？”楚溢之眸色冷了冷，俊雅魅惑的容颜皆是冷漠。 绯衣身子一颤，“属下不敢。” 楚溢之眸底森寒入骨，声线冰凉：“既然出了叛徒，那……第七据点便弃了吧。” 绯衣惊愕抬头。 她明白楼主的意思。 言下之意就是，第七据点的人都得死！ 但她知道，楼主眼里最容不得沙子。 尤其是背叛。 楼主不会去查谁才是真正的叛徒，冰寒砂是在第七据点没的，只有他们据点内部的人能拿到。 全部处理掉，就好了。 “怎么，你不忍？”楚溢之红唇魅惑一挑，带着三分残忍的笑意，“在天玄拍卖会把你的杀性磨掉了？” 没等绯衣说话，楚溢之缓缓站起身来，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衣袖，修眉一蹙，他似在埋怨的低声呢喃：“啊，上面的褶皱一点也不雅观，不知道小行主方才有没有介意。” 绯衣张了张口，还是没说话。 果然，下一秒。 楚溢之凤眸眯起一条线，透着冷至骨髓的寒芒，口吻不容置疑：“既然如此，本座吃点亏，第七据点就交给本座吧。” 唔，他记得第七据点有个西域国投靠来的杀手。 这几日，大渊京城暗地里是愈发混乱，各种势力暗中集结，也不知道有没有关系。 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全都杀死就好了。 楚溢之凤眸中杀意显而易见。 忽地，他仿佛想到了什么，红唇绽放出一抹妖冶的弧度。 小行主不得了啊，敢练魔功。 上次他还不太确定，刚才那股煞气迎面扑来，他感受得真切。 不过小行主哪里来的功法，西域小国那丑陋不堪的军师？ 不对，小行主和那丑陋军师明显不是一路人。 而且…… 楚溢之凤眸泛起一抹复杂的情绪， 动起真格，他未必是小行主的对手。 嘶，这可棘手了。 他瞧上了小行主，还想着拗不过的话，用点强的。 这样的话，他会被小行主暴打的吧。 楚溢之舔了舔嘴唇。 ** 顾星萝几乎是被小东和小西两个美少年殷勤的送出拍卖会大门。 “贵客下次有空再来！” “贵客慢走啊！” 两个美少年笑容可掬，就差手里没拿两条丝帕朝顾星萝挥动。 街上路过的百姓纷纷投以惊讶的目光，天玄拍卖会还有特殊服务呢？ 是他们孤陋寡闻了，完全没听说过啊。 顾星萝抽了抽嘴角，面色不改地走快两步。 他们楼主一看就不什么正经人，上梁不正下梁歪。 瞅瞅，他手底下的两个美少年怎么一个德性。 在茶楼门口一脸忐忑的洛陆，看到顾星萝走过来，连忙走上前，说：“五姑娘，你总算出来了，不可能……”每间拍卖行都有杞明子！ 话还没说完，洛陆就闭了嘴，他有些见鬼的瞪大眼睛，直愣愣看着顾星萝抱着个大盒子。 不会吧？！ 这里面该不会是装着杞明子吧。 洛陆以为九方拍卖行能买到杞明子已经是走运。 想着早点带杞明子回去，让太医看看有没有办法，等洛壹他们出京去找杞明子。 顾星萝把手上的大盒子交给洛陆，说：“应该够了，你快给你家主子送去吧。” 洛陆刚接过大盒子，就见顾星萝转身要走，他一愣，赶紧说道：“五姑娘，你不随属下去见殿下？” 顾星萝有些不解：“已经拿到杞明子了。” 她去做什么？ 她是药还是咋滴。 洛陆心里纠结了一下，但洛肆是这么吩咐他的，要是没有杞明子，也要把五姑娘请来。 洛陆有点词穷，忽然灵机一动，他忙说：“五姑娘你医术高明，虽然有石太医在，但还是希望五姑娘诊治， 万一有石太医都没发现的毒呢。” 洛陆说得真真切切。 这倒不是洛陆情急之下的借口。 顾星萝能给皇后施针，已经证明了她的医术一绝。 而石太医到底是在太医院一层层提拔上去的，能认出冰寒砂已是不易。 这江湖上奇奇怪怪的剧毒那么多，石太医怎么可能认得全。 顾星萝师承神医谷，不比石太医厉害？ 或许，洛陆和洛肆他们都没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认同了顾星萝。 甚至认为顾星萝比太医院的太医们医术还要好。 顾星萝看出洛陆眼里的信任。 她一下就明白他的意思，朱唇抿紧，犹豫了一下。 第297章 添药水 京城郊外，别院。 两旁树木葱郁，将青瓦白墙的别院遮得严严实实。 一般人经过，只能隐隐看到青黑色的屋脊，什么都看不到了。 很是隐蔽。 洛肆和石太医正在前院门外来回踱步，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各自手心都渗了汗。 “已经拿到了杞明子，正快马加鞭的往这赶。”洛肆捏着刚收到的飞鸽传书，忙道：“石太医你想办法拖一拖。” 老态龙钟的石太医一听，差点没跳起来，他赶紧摆手：“拖不得！拖不得！这冰寒砂非同小可！” 寒气侵筋脉太快。 拖下去，大罗神仙都难救。 石太医接着说：“不是派了人去京城找那……五姑娘了吗，五姑娘上次能施针救皇后娘娘，这次说不定也能帮着殿下。” 洛肆没说话，他眼神有些冷的看了石太医一眼。 石太医顿时面色讪讪。 若不是洛肆直接将他从家里拽出来硬塞上马车，他根本不想来。 太子殿下中的毒来势汹汹，他哪里有什么办法。 要是头疼发热，他倒不在话下。 解毒，他实在够呛。 石太医惴惴不安的想着，他也害怕太子殿下有个万一，那就是杀头的死罪！ 当洛陆带着顾星萝赶到时，石太医仿佛看到了救命恩人，喜出望外地快步走上来。 一把年纪的石太医一点也不喘，说：“五姑娘来的正好，你快去给殿下施针，想办法让殿下撑到明日杞明子到的时候。” 顾星萝和洛陆是打马来的，为了节省时间，纵马驰骋如风。 一开始，洛陆以为顾星萝跟不上，特意慢点等等她。 结果，顾星萝骑术惊人，仿佛御风一样，疾如闪电。 顾星萝刚翻身下来，就听到石太医的话，她皱起眉头，疑惑看向后面的洛肆。 洛肆面色有些不好看，沉声警告说：“石太医！” 石太医张了张口，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他又没说错。 顾星萝能施针救治皇后娘娘，怎么就不能救治太子殿下了？ 石太医没觉得顾星萝和洛陆能带回来杞明子，他此时心里不舒坦的想着。 原本他劝说洛肆，让洛陆进京去找顾星萝，目的就是她也懂医术，把人请来，要是殿下有个什么不测，到时候…… 顾星萝没去管石太医的阴暗想法，她一边往里边走，一边问洛肆：“什么情况？” 洛肆立马带她往墨昀辞的房间走去，自然得很，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洛肆低声跟她说：“洛壹在桂溪城找到了杞明子，他内力深厚，正全力赶回来， 最多八个时辰就能到。” 这也就是顾星萝。 洛肆方才跟石太医说话，可没那么详细。 除了洛肆是明面的侍卫，其他人都是殿下身边的暗卫，石太医没资格知晓。 提到八个时辰，洛肆忧心忡忡。 八个时辰并不长。 可是，殿下中的冰寒砂却不一定等得了八个时辰。 石太医说到施针，其实并不是毫无道理。 洛肆迟疑了下，斟酌地开口：“五姑娘，能不能请你——”给殿下施针。 话没说完，声音戛然而止。 洛陆把一路抱回来的一大一小两个盒子塞给石太医：“有杞明子了，石太医你快点给殿下解毒。” 有杞明子了？ 洛肆的脚步一停，他猛地回过头，看向明显呆住的石太医。 洛肆急急走过去，一把拿起木盒打开一看，眼睛一亮。 太好了！ 果然是杞明子。 洛肆当即催促道：“石太医还不快去处理药材！” 石太医半晌回过神来，“好好！下官这就去。” 说着，石太医捧着杞明子跑向厨房。 洛肆心头的大石放下，他拍了拍洛陆的肩膀，紧绷的表情终于有几分缓和，问道：“洛陆，你从哪儿找来的杞明子？” “五姑娘给的。”洛陆可不敢邀功，他说：“五姑娘跟九方和天玄拍卖行买的。” 而且只有五姑娘有这本事！ 想他堂堂太子殿下的暗卫，就算拿着东宫的牌子。 那两家拍卖行压根没搭理他，说没有就没有。 五姑娘，她人一进去，出来就拿来了杞明子。 洛陆也很好奇，顾星萝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简直是活神仙！ “五姑娘？”洛肆惊讶地抬头，看向顾星萝。 然而，顾星萝已经自顾走远了。 别院不大，通向主院子，就一条宽敞的石子铺路，没什么弯弯绕绕。 主院里，石太医已经在命人将一桶桶散发药味的热水倒在寝室旁的浴桶中。 冰寒砂的解毒办法有两种，一种是服药，需要连喝三天，才能药到毒除。 另一种则是浸泡药浴，一次性将体内的毒素祛除。 第一种办法，太慢了。 墨昀辞整整一天一夜没在东宫，也没上朝，若是时间拖长一些，恐生乱子。 本来京城暗地里的局势，就够诡谲云涌了。 要是太子殿下失踪的消息传出，打破背地暗潮汹涌的局面，必然一发不可收拾。 石太医也担心夜长梦多，毫不犹豫选择了第二种办法——药浴。 等顾星萝走进主院，石太医擦了擦汗，上前跟顾星萝和洛肆说：“殿下已经在药浴中，药浴要分三次，现在是刚开始的第一次， 接下来，每隔两刻钟后，要加一次药水。” 石太医说着顿了一顿，“加完第三次药水，殿下身上的冰寒砂就能解了。 洛侍卫，下官从昨夜寅时出来至今，没有休沐，若再不回去，下官担心有人顺藤摸瓜。 又有五姑娘在这，下官能否先行离开？” 石太医说得不无道理，但难掩他胆小怕事的想法。 要不是石太医医术不错，在太医院不上不下的位置，不会引起人关注，洛肆也不想找他。 洛肆看了他一眼，又不由看向顾星萝，似乎在请示她的意见。 顾星萝点了点头。 她倒无所谓，反正来都来了。 而且，冰寒砂的解毒法子，跟石太医说的一样，只要凑过解毒药材，便没什么难度。 但冰寒砂的解毒药材，价高，不易得。 洛肆他们能在短短时间内集齐，只剩杞明子，已经很难得了。 第298章 都怪水雾太浓 石太医走后，顾星萝就转去了旁边的小厅。 她想着等墨昀辞药浴出来，替他探个脉，诊诊体内的毒素完全清除没，然后她就要回去了。 没料想，两刻钟后，隔壁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一同传来的，还有洛肆满是焦急的声音： “殿下！属下是洛肆，您……” 顾星萝蹙眉，站起身走了出去。 冰寒砂不会让人头脑不清醒或是失忆。 墨昀辞是不认得人了？ 寝室外，洛肆捂着胸口，嘴角溢血，他人半跪在地，一脸着急。 明显是被人打了出来。 “怎么回事？”顾星萝走上前，迅速扫了洛肆一眼。 看起来内伤不重。 洛肆被洛陆扶了起来，他急得不行，解释道：“殿下他从不让任何人伺候沐浴，但凡靠近都会被他赶出来。” 顾星萝：…… 这话多少有点含蓄了。 这是赶吗？ 分明是动了武。 “你在救他，他也好意思赶你？”顾星萝挑了挑眉，有些不解。 洛肆摇头，继续解释道：“殿下失去了意识。” 要是有意识，就不会不让他加药水，并对他出手了。 怎么办，两刻钟已经到了！ 洛肆急得额头冒汗，他目光不由落在顾星萝身上，他纠结了下，咬牙道：“五姑娘，你要不试着给殿下添药。” 顾星萝一愣。 “我？” 洛肆点头，赶紧说：“对，五姑娘你天生神力，速度比我和洛陆都要快一些。 只要将药水添进浴桶就好。” 担心顾星萝不答应，洛肆又连忙补充了一句：“我会让厨房的人准备多些药水，洒了也没关系。” 洛肆看得出殿下对五姑娘是不同的。 而且，五姑娘的速度确实很快，又懂得医术，最是适合不过了。 总之，试一试吧。 总不能让殿下错过解毒的最佳时间。 顾星萝嘴角抽了抽，她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说：“你记得你家殿下泡的药浴是在房间哪个位置吗？ 要不，你飞屋顶上面去，扒拉开浴桶的位置，直接往下添药吧。” 这样，不就安全了。 洛肆和洛陆一听，瞪大了眼睛，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不行！五姑娘你别开玩笑！” “殿下清醒后会杀了我们的！” 两人异口同声地赶紧阻止。 这个想法太危险了！ 洛肆不等顾星萝答应，将地上热腾腾的药桶不由分说递给顾星萝。 “请五姑娘帮忙！” 顾星萝握着桶柄，眨巴下眼睛。 然后，她无奈叹了口气，推门进去。 绕过屏风，就看到泡在浴桶里的墨昀辞。 要解冰寒砂足足有六十四种药材，需要熬足一定火候。 杞明子这味药，是放在第二和第三次药水里，要求不高。 满满的药水，浓黑，散发一股浓烈的药味，不好闻。 顾星萝一进去，就屏住了呼吸。 她本想冲上去，直接把手里的药水扣进去就走。 然后，她抬头就看到了一幅——美男沐浴的美景。 只见水雾氤氲间，墨昀辞这厮抵着浴桶，墨发如缎倾斜在浴桶后边， 紧闭双眸，薄唇微抿。 胸膛露出的一片结实白皙，与浓黑的药水呈现极致的视觉冲击。 俊美天成的容颜，额头有汗珠滴落。 哪怕没睁开眼，没说话，此时此景看起来也极为旖旎魅惑。 嘶！ 顾星萝暗暗咽口水。 活见鬼了。 她只对美食嘴馋。 怎么感觉对墨昀辞也有点馋呢。 不对劲，不对劲。 她很不对劲！ 顾星萝仿佛听到了自己怦怦的心跳。 就在这时，门外边的洛肆没听见动静，也没见顾星萝出来，扬声喊道：“五姑娘，你没事吧？” 她有事啊！ 墨昀辞这厮黑心肝，居然这么好看，太不公平了！ 顾星萝抬手擦了把嘴角，暗骂一声。 “没事！好着呢！”她回了一句，提着药桶，走近两步。 正想着怎么是猛扣呢，还是温柔点。 墨昀辞昏沉欲睡，眼皮沉重。 昏沉间，他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墨昀辞缓缓睁开眼。 水雾朦胧，漆黑如墨的眼眸幽深难辨，似深海旋涡，令人不由自主陷入其中。 顾星萝眨了一下眼睛。 醒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意识。 没等顾星萝警觉起来。 墨昀辞倏地握住她的手，往前一拉，低头凑近，在她唇边轻轻一啄。 顾星萝瞪圆了眼睛，整个人有些懵。 原本漂亮的桃花眼，瞬间瞪得圆溜溜。 她动作有点迟缓地将药水倒了下去。 转身就要走。 不行！ 墨昀辞这厮居然占她便宜！ 顾星萝猛地回头，眼神凶巴巴地瞪着墨昀辞。 她冲上去，捧着他的脸颊，凑过去对准他的嘴唇就是一咬，触感冰凉软软。 顾星萝忍不住又咬了一下，嘴里没好话地嘟囔：“我不能吃亏！” 双倍！ 反正墨昀辞应该是没意识的。 顾星萝脸颊有点发烫，起身抬抬下巴，摆出占上风的骄傲，转身就走。 要是走路没有东倒西歪就更好了。 丝毫没有察觉，身后墨昀辞身体变得僵硬，他眸中涌起一抹错愕的精光。 很快，他眸色逐渐变深。 顾星萝走出去，迅速关上门，关得紧紧的。 仿佛这样，外面的人就不知道她刚才做了什么。 奇怪，怎么感觉耳朵也有点发热。 她该不会是发烧了吧。 顾星萝捏了捏发烫发红的耳朵，一抬头，对上洛肆和洛陆关心的目光。 “五姑娘，药水添好了吗？” “五姑娘，你脸怎么这么红，该不会有内伤吧？” 顾星萝面不改色：“添好了，没有内伤。” “没伤就好。”洛肆松了一口气，不禁高兴地说：“那等下两刻钟后，还要劳烦五姑娘了。” 顾星萝忍不住扫了洛肆一眼。 她怀疑洛肆在驴她。 墨昀辞那厮哪里像是会动武赶人的样子？ 但是！ 他有那种突然亲人的坏毛病，难怪不让人近身伺候！ 不知怎的，顾星萝觉得心里生出了些异样的情绪。 她不禁在心底暗骂自己。 又不是没见过男人。 难不成是这辈子做回女人的缘故？ 肯定是错觉！ 都怪水雾太浓，乱了她的心。 第299章 悬丝诊脉 顾星萝郁闷的走回小厅。 她倒想一走了之，偏偏走不得。 两刻钟后，洛陆提来刚熬好热乎乎的药水，冲她笑着说：“五姑娘，添药的时间了。” 说话语气比平时多了几分恭敬。 连平日里寸步不离跟着殿下的洛肆，都被拍出了内伤。 顾星萝却一点事都没有。 可见殿下对顾星萝格外不同。 顾星萝更郁闷了，神情带了点恼，没好气地伸出手：“拿来吧。” 为什么墨昀辞那厮中毒。 伺候的人是她？ 顾星萝暗暗磨牙，快步走去墨昀辞的寝室。 她熟门熟路地进来，水雾升腾，弥漫四周，将墨昀辞笼罩，让人看不真切。 隐隐约约能够看见，水只漫过他的胸膛，水珠滴落在他感性的锁骨，再滚落在药水中。 这副模样，闭着双眼，淡化他平日的孤冷，无形中添了一种魅惑入骨的色彩。 顾星萝的心脏又忍不住扑通两下，她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睡着了？ 刚才他意识到底是清醒还是不清醒？ 要不……顾星萝乌亮的眼眸骨碌碌一转，打他一下试试？ 顾星萝摩拳擦掌，没等付出行动—— “孤没瞎，是没看够？” 墨昀辞声音清冷又低沉，像是在耳畔低语，使人忍不住耳朵发痒。 顾星萝顿时像踩了尾巴的猫，她炸毛：“谁、谁看你了！水雾太大，我看不清！” 要是药水倒到浴桶外面去了，怎么说？ 话音未落，顾星萝对上墨昀辞定定看着她的眼眸，他眼里涌起了点难得的笑意。 似乎在说：现在看清了？ 顾星萝神色一滞，随即气得想一脚就踹翻他的浴桶。 顾星萝迅速反应过来，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忍住将木桶扣他脑袋上的冲动，匆匆倒药水转身就走。 不经意间，顾星萝指尖划过墨昀辞攀在浴桶边沿的手臂。 墨昀辞看着少女仓促出去的背影，喉结动了动，眸底的墨色更深了。 ** 半个时辰后，墨昀辞身穿一袭玄色长袍，袍边绣着银色祥云纹。 如缎墨发被玉冠束起，俊美冰冷的容颜，一双墨眸透着漠然。 洛肆替墨昀辞整理好袍角的褶皱，低声禀报道：“殿下，昨夜埋伏我们的刺客，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不过看他们的样貌，不像是我们大渊境内的人。” 墨昀辞眸色冷厉，声音听不出喜怒：“北绪国使臣还有几日能到？” 洛肆在心底估算了一下，说道：“大概还要七日左右。” “嗯，将十七具刺客的尸首挂于城墙之上，等北绪使臣团进京后，再放下来。” 墨昀辞淡声道。 洛肆心头一跳，头上都要冒汗了。 殿下这是生气了。 他们昨日是在回宫路上被刺客埋伏，虽然刺客全部伏诛，但是查不到幕后是谁！ 可以肯定还有同伙在京城里。 将刺客尸体挂在城墙，一是为了震慑对方，二来还是为了震慑，不过是为了震慑北绪国太子。 北绪国太子来京后，动作频繁，动静还不小，甚至派了侍卫在皇宫外围打转，他还以为自己很低调呢。 看来对神芜国藏宝图志在必得。 “她呢？”墨昀辞突然问道。 洛肆愣了下，他有些没反应过来。 “顾小五她人在哪？”墨昀辞蹙眉，又问了一遍。 “哦哦，五姑娘在隔壁小厅，殿下刚泡药浴出来，还是赶紧请五姑娘诊断一下。”洛肆回过神，赶紧说道。 墨昀辞冷着一张俊脸，明显可见的稍缓几分。 他拂袖走向隔壁的小花厅，然后就木着脸。 因为洛陆站在门口，朝墨昀辞递来一根丝线。 “洛陆，这是什么？”洛肆看了一眼，很是不解。 “这是五姑娘给的，说是要悬丝诊脉。”洛陆硬着头皮解释道，“殿下系在手腕上就行。” 洛陆说完这句话，立即就闭上嘴。 他也不想面对殿下，但五姑娘的气势跟殿下一模一样的强悍！ 洛肆呆住。 还能这样？ 人就在跟前，哪里用得上悬丝诊脉？ 五姑娘这一出，是为什么啊。 墨昀辞说话，将洛陆手里的丝线拿过来。 “殿下，属下给您……” 墨昀辞瞥了洛陆一眼，洛陆闭上了嘴，没再出声。 “孤去看看。”墨昀辞缓声说着，走了进去。 洛陆下意识要跟着进去，被洛肆拉了一把胳膊，冲他摇了摇头。 花厅虽小，但该有的陈设还是有的。 绕过花厅，是一间里屋。 就看到顾星萝懒洋洋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一手拽着根丝线，一手嗑起瓜子。 “好了没啊？磨磨蹭蹭，怎么比女人沐浴还麻烦。”顾星萝抱怨着，吐了瓜子皮。 眼前突然出现玄底银边极有质感的衣袍。 顾星萝抬起头，对上墨昀辞沉静的目光。 可顾星萝却觉得这双眼睛里潜藏着危险。 她惊得腾地站了起来：“你进来做什么，出去！” 顾星萝扯了扯手里轻飘飘的丝线，非常认真地说道：“我要悬丝诊脉！” “你怕孤？”墨昀辞说。 顾星萝想也不想地反驳：“我怕你做什么？” 她只是一时不知道怎么面对墨昀辞。 顾星萝的目光忍不住下移，落在墨昀辞的薄唇上。 就……还挺软的！ 有点像紫荆做的鸡蛋羹，还有点滑滑的。 顾星萝转过脸去，她嘀嘀咕咕：“我一定是嘴馋了。” 做人果然不能太放纵自己。 上辈子她就没啃人嘴巴的毛病！ 她咕哝的声音，听着软软绵绵，跟小时候萌萌哒一样，跟长大后差别有些大。 墨昀辞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顾小五这是害羞了？ 先前药浴的时候，她突然凑近，他便鬼使神差的吻上去，没有多想。 他摩挲着指腹，垂眸掩去眼底的暗色。 他大抵是疯了。 想要更多。 墨昀辞心底情绪起伏，他表面状似漫不经心：“方才药浴，孤……” 顾星萝倏地紧紧盯着他：“你刚泡药浴，是不是有种昏昏沉沉的感觉？” 墨昀辞微微颔首。 一开始确实是，药效渗入筋脉，是有种昏睡感。 直到顾星萝推门进来。 即使隔着热腾水汽，他仍能将她看得无比清晰。 第300章 他有些遗憾 像是在脑海中经过无数次描绘，不会出错。 “你早说啊！”顾星萝一脸恍然大悟，她立马松了口气。 原来墨昀辞那时脑子不清醒啊。 那就好那就好。 难怪他会突然啄过来。 他应该也是饿了吧。 这厮就是要面子，饿了也不知道让洛肆准备吃食。 顾星萝立马端起手边盘子上的糕点，塞了过去，她催促道：“快吃点垫垫肚子。” 墨昀辞低头看着顾星萝。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凑得如此近。 她的小脑袋快要靠上他的胸膛。 墨昀辞眸底暗色顿起，忽略心里的一丝古怪，接过顾星萝递来的红豆糕，咬了一口。 贯来不喜甜食的太子殿下，点头赞同：“味道不错。” 顾星萝语气轻松：“那是当然，我觉得好吃的，味道肯定不会差。” 说着，顾星萝又说：“伸手出来，我给你把个脉。” 墨昀辞没有异议，听从的伸出手。 顾星萝搭上他的脉搏。 墨昀辞手没动，任触感细腻的指尖搭在他手腕。 他垂眸，沉思着，这也算牵了手。 顾星萝丝毫不知道旁边这位太子殿下的想法。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松开手。 墨昀辞眸光落在顾星萝松开的那只手上，似乎有些遗憾。 “如何？”他问。 顾星萝说得很直接：“冰寒砂的毒已经解了，但是接下来半个月的时间，你都不能动用内力。” 否则的话，会伤到筋脉。 这样就得不偿失了。 想到京城如今局势混乱，顾星萝犹豫了一下，她说道：“如果你想早些动用内力，配合我的针灸，应该会快一些。 但能快多少，我不能保证。” 京城现在的局势，全是神芜国藏宝图闹出来的。 便宜爹还没找到藏宝图，就先面临了一波刺杀。 而墨昀辞是太子的身份，还能遭遇刺杀。 可见其中凶险。 我明敌暗的情况下，根本不清楚杀手会从什么地方冒出来。 顾星萝瞅了眼墨昀辞，暗自琢磨。 他的暗卫对上暗阁的人，谁强谁弱？ 实在不行，她干脆说服墨昀辞雇暗阁的人当段时间护卫好了。 墨昀辞失踪一天一夜，要赶回皇宫，顾星萝心里装着事，也就没细问墨昀辞遇袭的情况。 两人一同回了京城。 顾星萝想去找司徒澜一趟，便借口让洛肆把马车停靠在街边。 墨昀辞的马车消失在街角转弯处，顾星萝没走两步，一辆马车从她身旁经过。 同时传来一道带着意外的熟悉声音。 “五姑娘？” 百里钰掀起帘子，眉目带着温和，似乎有些意外。 他说：“你这是要去哪？ 我让阿年送你一程。” 顾星萝也有些诧异，她扫了一眼百里钰的马车，他身旁坐着个对她虎视眈眈的少年。 好像她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一样。 顾星萝挑了挑眉。 她摇头：“不用，我要去的地方离这里很近，马车不太方便进去。” 百里钰听闻，脸上闪过一丝失望，随即声音温润地说：“既然如此，便不打扰五姑娘了。 不知你明日是否有空，掌柜送了几只羽鸟，听说是难得猎回来的，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百里钰儒雅有礼，既不会太过亲近，也不会太疏离。 就连邀请人，也说得如此恰当好处。 而羽鸟是一种很小的鸡，经常躲在深山，猎户都很难找到。 顾星萝心中微微一动，左右无事，她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百里钰脸上温和的笑容一下深了几分，“那明日我在一品阁等你。” 看着顾星萝远去的背影，一直没说话的归虚忍不住说：“百里表哥，那几只羽鸟是姨母派人给你送来补身体的。” 百里钰咳嗽了几声，声音如同清风说道：“我的身体自己知道。” 补不补，都是这样。 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归虚撇了撇嘴，手里把玩的铜钱突然掉落在地，他赶紧弯腰要捡。 下一秒，归虚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 他猛地抬起头，见鬼的望着化成一个小黑点的顾星萝。 “她怎么会红鸾动了！”归虚瞪大了眼睛，失态地叫了起来。 不可能的啊！ 顾星萝是天降大煞星，百年不出一个的那种！ 她这种人天生情感薄弱，天底下最不可能动情的，就是她了！ 冷血冷情！ 要不是冥冥有一丝几乎看不见的亲缘线牵着，她怕是要添无数的杀戮。 现在—— 他竟然看到顾星萝的身上多了一条代表红鸾的线。 极为明显，无法忽视。 是谁？ 是谁那么倒霉！ 竟然被这种大魔头看上了！ 此人最好快点来找他，说不定他帮着连夜迁祖坟还有得救！ 否则晚了，可就要被顾星萝大魔头给生吞活剥了！ 归虚脑子里的想法紊乱极了。 他下意识转过头看向百里钰。 顾星萝该不会看上他百里表哥了吧？ 不行！不行！ 绝对不行！ 大魔头她身上煞气太重，若跟百里表哥在一起，短时间看不出什么。 可是，时间一长，会害死百里表哥的！ 可是，他明明算过，百里表哥身上的线是单向的，细细一条。 远远没有，顾星萝大魔头刚才那条的粗壮。 难道是他道行还不够。 归虚来回拨弄着铜钱，搔头抓耳，完全想不明白。 算了，反正他要寸步不离的跟着百里表哥。 把苗头掐断就好了！ ** 与此同时，城南宅院。 “哐当——”一声响。 乌亚铭一脚踹翻桌子，勃然大怒地指着安珀：“为什么军师对大渊太子出手，本王子一点也不知情！ 反而告诉你这个废物！” “铭王子，请你说话尊重一点！”站在安珀身后的古岭部落族人听不下去了，打抱不平道：“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安珀抬起手，阻止族人继续说下去。 安珀平静地说：“事关重大，越少人知道越好。” 乌亚铭冷笑：“本王子问的是凭什么！ 先前不是你跟本王子说不要出手，结果呢，背着本王子暗自行动！ 要是成功了，本王子敬你有本事！ 可结果是什么？” 乌亚铭无比轻蔑地看着安珀。 第301章 变数 “死得一个不剩！”乌亚铭毫不客气地嘲讽道。 安珀的族人还是忍不住地说：“最起码不是完全没用，那些武器上面涂抹了毒的。” 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是他们派出去的人都是抱着必死决心，一定会在死前完成任务。 要不是蛊虫不确保一定能成功，他们会选最擅长的蛊！ 乌亚铭脸上表情一滞，他直接问安珀：“什么毒？” “冰寒砂。”安珀仍是很平静，声音沙哑：“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毒，费了点心思。”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屈军师没有告诉铭王子，也是担心你一意孤行，亲自带人去。 我们还不能露面，派出去的人必要时候会牺牲自己。” 乌亚铭听到这话，脸色好了许多。 安珀说的没错。 现在在外头行动的，都是随时做好自尽准备的人，说是死士也不为过。 而且，他们的亲人家眷都远在西域国，没有愿不愿意一说。 可是，屈军师明明是他们西域国的人，竟然手肘往外拐，向着该死的古岭小部落。 要不是古岭小部落出了个前圣女，远嫁到他们西域国。 此次的计划里，就不会有古岭部落什么事了。 乌亚铭潜意识认定古岭部落是沾了自己国家的光。 “既然是屈军师的命令，那本王子便不宜插手，就等静候佳音了。”乌亚铭眼神阴沉沉地看了安珀一眼，狠狠一挥袖转身离开。 屈军师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可他心底越发想杀人，连睡觉脑子里都在叫嚣要见血，他得想个办法…… 安珀族人见乌亚铭带着手下鱼贯而出，他愤愤道：“安珀，大祭司让我们听屈军师的话行动，死的可都是我们族人！ 这乌亚铭竟敢还不识好歹，一点都不领情！” 他们古岭部落一直与世隔绝，从不与族外人通婚，导致部落人丁稀少。 多年前，叛徒带走圣物，派出好些族人去寻找。 谁曾想，圣物没找回来也就算去，派出去的族人一个都没回来。 再加上，上次珀琅城死去的族人，对他们古岭部落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族人低下头，眼里难掩悲痛。 安珀沉默了一下，说：“为了古岭部落，我们现在跟乌亚一族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不要说这些丧气话。 库勒，你忘记大祭司说的预言了？” 库勒精神一振，赶紧说：“当然没有。” 那可是他们古岭部落一直流传下来的古老预言。 “大祭司做的这些，都是为了那个预言。”安珀顿了一下，“为了找到预言的那个人，为了部落好，我们有些牺牲值得的。” 库勒一下子就没话说了。 安抚了库勒几句，安珀起身离开厅堂，进了自己的房间。 拨开珠帘，走进寝室旁边的偏屋。 安珀取下自己的兜帽，露出有些沧桑的面容，对着偏屋里的人行了个礼：“苓郡主。” 屋里，坐着个异服少女，她五官极具异域风情，眼深鼻高，肤色偏麦色，头发微卷，披散下来有点像海藻。 脖子缠着银项圈，手腕戴着七八个银手镯，却都不是实芯的，里面装满蛊虫卵。 她妆容浓艳，最特别的却是，眼瞳是罕见的鸽灰色。 若是顾星萝在场，就会发现异域少女的长相，跟她在珀琅城杀的人有三四分相像。 乌亚苓不太高兴地哼了一声：“三哥真是个不长脑子的家伙，嚷嚷这么大声，我都听到了。 真搞不懂军师为什么派三哥过来，只会耽误事！” 乌亚苓是乌亚族的郡主，喊如今的王上和王后一声姑父姑母，却是比真正的公主王子还要受宠。 而乌亚铭在王子当中排行第三，乌亚苓年纪比他小两岁，便喊上一句三哥，她话语间却是没一点尊敬的。 乌亚苓取下一只银手镯把玩，抬头看了眼安珀：“你怎么不说话？ 不过你不告诉三哥就算了，怎么还拦着不让我去，要是有我在，你们要刺杀那大渊太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说着，乌亚苓手中银镯子一抛，嘴里发出几个古怪的音调。 ‘嗖嗖——’ 十几道几乎肉眼不可见的白丝从银手镯射出，瞬间刺穿五步外的柱子，使人防不胜防。 安珀眼珠子动了动，知道这是大祭司专门给爱徒乌亚苓培养的蛊虫，适合保命。 但乌亚苓更喜欢用来杀人。 古岭部落的人，对蛊虫都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狂热。 安珀也不例外。 安珀看着银丝蛊有些眼热，他还是开口说道：“军师没想现在就要大渊太子的命，一切都在军师的计划中。” 这里是大渊京城，冰寒砂的解毒药材虽然稀少，但并不是没有。 只要想办法，还是能解的。 可是，一旦解了冰寒砂，至少半个月内不能动用内力。 而北绪国使臣团进京，用不到半个月。 使臣团一到，大渊皇帝一定会开迎接宫宴…… 安珀眼神闪了闪。 “真麻烦，这里一点也不好玩，居然要呆这么久。”乌亚苓不满地哼声，随即她又好奇道：“万一冰寒砂对大渊太子不起作用，他还是能动武怎么办？” 安珀立马笃定说道：“绝对不可能！” 中了冰寒砂，解毒后，安珀还从没听说过有谁能在半个月内，就能动用内力的。 除非有医术高超的人给他施针。 而能施针的只有行踪缥缈不定的神医谷中人。 但神医谷的人，哪里有这么好找。 市面上，已经有十几二十年没有神医谷的消息了。 就算有，那都是打着神医谷旗号的骗子。 安珀心头冷笑。 他对墨昀辞恨之入骨。 要不是这位太子殿下，莫名其妙出现在珀琅城，他带来的族人怎么会无一生还。 就连他也是断臂求生罢了。 看着乌亚苓一脸不太相信的神情，安珀收敛心神，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他还是耐着性子道：“苓郡主安心等着就好，这段时间，切勿擅自行动。 要是引起注意，我未必能救得了你。” 何况，现在京城就有一个未知的强大变数。 第302章 简直可恶 那天—— 帮着官府，灭掉乌亚铭派出去的杀手的人，到底是谁？ 至今查不到半点有用的消息。 安珀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乌亚苓有些不以为然，“这京城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能有什么事？ 你以为我是我那不争气的哥哥，死在珀琅城，是他没用。” 亏得她哥哥武功还是军师亲自指导过的，听说军师教了一套很厉害的功法，她远在古岭部落垂涎不已。 没想到，她还没出族，就收到哥哥死掉的消息。 真是丢她乌亚一族的脸！ 希望三哥不要步她亲哥哥的后尘。 不然，乌亚苓眼里浮现一抹阴冷，还不如拿来喂她的蛊宝贝。 安珀似乎看出乌亚苓心中所想，他没有出声。 他一直知道这位西域国的苓郡主不好惹，她还担着他们古岭部落圣女的身份，手里全是王后和大祭司给的好东西。 谁犯她手里，那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只是希望乌亚苓不要坏了计划。 “好无聊。”乌亚苓眼珠子一转，想也不想就指挥安珀：“你找个对京城熟悉的人，带我出去逛逛。” ** 永安侯府，烟霞小院。 墨昀辞坐在凉亭的石凳上，手里端着杯没什么余温的茶水。 “你还要喝吗？不喝的话，放下茶杯，我要针灸。”顾星萝半蹲在他跟前，要给他做针灸，让他能早点使用内力。 顾星萝心里有点纳闷。 她当时说有她针灸可以恢复更快，真的随口一说。 倒不是说了假话，而是她不觉得墨昀辞会每天往侯府跑。 结果，墨昀辞居然来了。 他知不知道自己现在除了暗卫外，没有什么自保能力，就这么出宫来，万一在路上又被人给埋伏了呢。 真有什么意外的话，这口大黑锅她不就背定了？ 顾星萝眼神有些哀怨地瞪了墨昀辞一眼。 墨昀辞垂眸，看着顾星萝一把夺过他的茶杯，‘笃’的一声放桌上，然后挽起他的衣袖，伸手拍拍他胳膊。 葱白细腻的手指抚过。 她的手很漂亮，莹白修长，如上好的温玉凝脂，没有一点瑕疵。 指甲粉而润泽，很完美的手。 他怎么觉得顾小五哪儿都好看呢。 墨昀辞眸色顿暗。 “放松点，别绷着。”顾星萝奇怪看他：“你很紧张？” 墨昀辞面上一片风轻云淡，移开目光。 顾星萝听到他可疑的停顿了一下，淡声说：“施针吧。” 他话里话外都透着否认。 顾星萝却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得知了真相，她略有讶异道：“你怕针啊？” “没有。”墨昀辞眼皮子微微一跳，冷声道。 顾星萝认为他不好意思承认，想想也是，墨昀辞这厮好面子。 算了，她还是不揭穿他了。 免得他记仇。 “言归正传啊。”顾星萝轻咳一声，“你来找我针灸，要收费的，一百两一次，知道吗？” 墨昀辞对她的小财迷性子习以为常，说道：“回头洛肆给你送来。” 顾星萝点头：“我先给你说清楚，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她顿了一下，“你要是嫌贵，又或是不信我，我可以收五十两的，就是只扎一半，恢复三四成，先体验一下，觉得好了再来，做个全套的。” 墨昀辞面无表情：“孤花得起一百两。” 顾星萝耸了耸肩，她就是想说自己考虑周到，让他放个心。 顾星萝没再说话，开始给他做针灸，让他体内被冰寒砂堵塞的经脉通畅。 按照她针灸的力度，最起码可以缩短一半的时间，也就是七天后，墨昀辞他就可以恢复内力了，而且没有任何后遗症。 针灸要不了多长时间，需要循序渐进，要扎七天呢。 顾星萝拔去最后一根银针，接过紫荆递来的手帕擦擦手，语气轻松：“好了，明天你差不多也这个时辰过来吧。” 别来太早，她还要午睡呢。 顾星萝觉得有点口渴，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一口喝了下去。 旁边刚接过手帕的紫荆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看着她把墨昀辞的那杯茶喝了。 “姑娘！”紫荆出声。 没等紫荆把话说出来，就见墨昀辞抬头，冷冷瞥了过来。 紫荆打了个寒颤，到嘴边的话缩了回去。 “怎么了？”顾星萝刚要转头看紫荆。 墨昀辞面不改色已经拿起她手里的茶杯，重新倒了一杯，放回她手里，他淡声说道：“刚才那杯凉了，喝口热的。” 紫荆看着墨昀辞给自家姑娘倒茶的动作，如此娴熟，话语也如此……自然！ 也不知道做过多少次，还是私底下偷摸练习过多次！ 紫荆看得心里暗暗着急。 然而，顾星萝毫无所察，也没一声谢谢，拿着就喝，这番反应也是很自然了。 “紫荆你要说什么？”顾星萝不以为意地又问了一句。 紫荆回过神来，在某位太子殿下的冰冷目光中，她硬着头皮改口说道：“姑娘，你不是让奴婢提醒你今日申时要去一品阁赴约。” 顾星萝捧着茶杯的动作微微一顿。 对哦，她差点忘了。 顾星萝全然没察觉，听见一品阁的时候，某人脸色倏地冷了下去。 顾星萝扭过头，对墨昀辞说：“我等会要出门，你自己走吧。” 反正这厮来了这么多次，熟门熟路的。 说着，顾星萝起身，要去厢房换身衣服，一边走一边拉着紫荆说：“我去吃羽鸟，烤着好吃，你给找身窄袖，发髻不要太繁杂。” 凉亭里，墨昀辞的脸色更加冷淡。 原本就站在凉亭十步开外的洛肆一阵无语。 五姑娘的心真是大。 难道她现在还没发现殿下的心思吗？ 竟然当着殿下的面说要去赴约。 一品阁里能有谁。 早就在百里家那位少主来侯府那日，殿下就将他何时来的京城，又是何时住在哪儿，查得一清二楚。 那百里少主住进一品阁后，就鲜少出门，就算外出，也没有来找五姑娘的意思。 看来，还是放心太早了！ 他是什么时候约到五姑娘的？ 竟然用五姑娘喜欢的吃食做诱！ 简直可恶！ 第303章 可怕多了 等顾星萝换好一身浅黄衣裙，衣襟和袖口都是质地柔软的白缎，上面绣着花草纹。 月白色束腰勒出了她纤细的腰，衬得她身姿越发窈窕。 发髻很是随意，以一条鹅黄缎带随意扎了起来，许是她乌发太柔顺，显得有些松垮。 几缕青丝落在脸颊两边，添了几分恬静和精致。 最令人眼前一亮的，还是她那双眼睛。 似水似雾的桃花眼，眼波轻轻流动，又显得乌亮璀璨，熠熠生辉。 顾星萝笑着走出来，心情很不错。 她一抬头，见墨昀辞还坐在凉亭，有点疑惑：“你还没回去？” 说完，顾星萝左右看了眼，没觉得自己院子有什么好看的风景。 顾星萝心里估摸着时辰，睨了他一眼，快步走了出去。 百里钰请她吃羽鸟，她可不能迟了。 反正墨昀辞在侯府又不会迷路。 谁知，她还没走出院子，就见墨昀辞起身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走。 他很是自然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 顾星萝试图抽出手，没抽动，她皱眉瞪他一眼。 墨昀辞俊美容颜神情淡然，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孤回宫顺路，送你过去。” 顾星萝低头看了一眼墨昀辞握住的手，无语地抬头看着他。 说话就说话，牵着手是几个意思？ 墨昀辞垂首静立：“不是申时？” 他语气很是平和，无波无澜。 但顾星萝总觉得有点凉飕飕的，说不上来哪儿不对劲。 顾星萝也懒得较劲，她没有多在意，点头：“那走吧。” 不得不说，太子殿下的马车就是好，外面看上去并不起眼，车厢内铺着柔软垫子，瓜果糕点应有尽有。 顾星萝一上马车，就熟门熟路的搬出小茶几，拿起糕点放进嘴里。 嗯，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 宫里御厨做的东西，就是不错。 这时，顾星萝眼角余光一扫，只见身边的墨昀辞倒了两杯茶，自己一杯，她一杯。 却丝毫没有碰桌上糕点瓜果的意思。 顾星萝顿时怔了一下，随口问道：“你不吃吗？” 墨昀辞缓缓摇头，“不必，孤不爱甜食。” 不喜欢吃，那在马车里放什么糕点瓜果。 不对啊，几天前他不是还夸红豆糕味道不错吗。 顾星萝在心中吐槽，一时搞不明白，墨昀辞怎么说的跟做的不一样。 完全没察觉到墨昀辞深邃的眸光。 不过，顾星萝也只是浅尝了两块杏仁酥，就没继续吃了。 她还要留着肚子吃烤羽鸟。 一品阁在主大街上，距离侯府不远。 没一会儿，马车就停在了一品阁门口。 一品阁的掌柜早早就在门前等着。 见有马车停下来，他连忙快步上前，脸上堆满笑容，正要说话。 然而，马车的车帘刚掀开，掌柜看到太子殿下那张俊美清冷的脸，看到他冷眸凉凉扫了过来。 掌柜一时就呆住了。 掌柜没见过当今太子，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俊美无匹的男子。 若说百里少主风雅若竹，那眼前这位便的气势凌人，清冷矜贵。 只一眼，就不会让人忘却。 特别是，他跟旁边的女子坐在一块，不论相貌还是气质，都太般配了。 顾星萝把人往里拽，没好气道：“你让个道啊。” 她刚要下车，墨昀辞就突然挡在前面，还让不让她下去了。 墨昀辞后靠，伸出手稍稍一用力，顾星萝只觉身子一轻，整个人就下了马车。 外边驾车的洛肆忍不住道：“五姑娘，主子只是想扶你下车。” 不是他说，每回五姑娘坐马车，那动作也太豪放了些。 主子这般做，不是没理由的。 顾星萝一怔，转头看去。 墨昀辞眸光微垂，轻描淡写：“你进去吧。” 虽然墨昀辞这厮向来没什么情绪外露，但顾星萝莫名竟觉得有一丝丝愧疚是怎么回事？ 啊呸！ 这是她该有的情绪吗？ “可是五姑娘，百里少主已经备好的食材，就等着您了。”这时，一品阁的掌柜笑着说道。 顾星萝闻言点了点头，朝墨昀辞挥挥手，便转身走进了一品阁。 这还是顾星萝第一次来，平日都在云来斋那边吃饭。 一品阁里面的装潢并不比云来斋差，不过二楼提供住宿，不像云来斋，只管饭。 此时，一楼大堂冷冷清清，只有中间摆了张长桌，其他多余的桌子都收了起来。 百里钰和归虚两人正坐在一旁，下着棋。 “五姑娘！”见顾星萝进来，百里钰若有所察地抬起头来，笑得温和，如沐春风一般。 顾星萝冲他点头笑了下，心里忍不住感叹。 当年的病弱少年长大后，一点都没有变化，看上去还是很好欺负的样子。 归虚一见顾星萝，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他一下就站了起身，把座位让出来，自己坐到另一边去。 百里钰一边拾棋，一边温声道：“羽鸟在厨房，我对吃食没什么研究，你有什么提议？” 顾星萝很干脆的坐在他对面，睨了归虚一眼，伸手帮着百里钰将棋子放回罐里，“烤着好吃。” 说着，顾星萝抬头看着百里钰，“以你的身体应该吃不了。” “我不是很爱吃羽鸟。”百里钰笑了下，不甚在意地转头对掌柜说：“那便听五姑娘的，全烤了吧。 上菜的时候，给我做几样清淡的菜即可。” 掌柜的点点头，表示明白，他深深看了顾星萝一眼，然后退了下去。 百里少主在一品阁住下，掌柜是听过这位少主来头的，但他不敢得罪百里家，就没随便将消息往外透露出去。 短短几日接触下来，掌柜虽然没有跟百里钰打过什么交道，都是他身边一个叫阿年的贴身护卫在传话。 可是掌柜能感觉出这位百里少主看上去温和待人，但骨子里是说一不二的。 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容易接近。 这是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疏离。 同时也是百里世家该有的底蕴。 只要见过百里钰的人，光是看他气质就知道不同寻常人。 就好比天家出身的公主皇子一般。 掌柜心里琢磨，他虽没见过公主皇子，但感觉百里少主与之相比，也差不多了。 咦？说起来，刚才跟五姑娘同一辆马车的那男子——浑然天成的气势比百里少主可怕多了。 第304章 我看上了 那男子是谁？ 掌柜这么一想，难免有些惊讶。 这永安侯府的五姑娘上哪儿结识两个如此优秀的男子？ 一品阁大堂里，饭菜还没端上来，百里钰邀请顾星萝手谈一局。 顾星萝懒得动脑子，但百里钰表现得太好脾气，她不好拒绝，便有一搭没一搭地下着。 但不管怎么下，她的棋风如人，步步杀招。 百里钰眸光微亮，有点愉悦地扯起唇角，心情不错。 在南虞国找人下棋，要么不是赢不了他，要么就是不敢放手与他下。 归虚看着两人你来我往，提起的心一直没放下去，一直用警惕的眼神打量顾星萝。 他手里的铜钱不停来回摩挲，都快被他摸出包浆来了。 归虚心中一阵波涛起伏，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议。 这大魔头红鸾真的动了！ 还好还好，不是百里表哥！ 他忍不住好奇了，到底是哪个祖坟冒黑烟的倒霉家伙。 等等—— 归虚脸色顿时变得十分古怪，最后他表情逐渐有些惊恐起来。 他怎么算出不是单向的！ 对方到底有多眼瞎！ 还是本身就是一个瞎子啊！ “你表弟不舒服？”顾星萝注意到归虚的脸色，简直跟调色盘一样。 她记性好着呢。 这不是当年跟在百里钰身后的小道士嘛。 而且…… 顾星萝眸光深了深，他这道士应该不是唬人的。 所以，他又算到了什么？ 百里钰闻言，偏过头去看归虚，“你怎么了？ 我让阿年带你去看看大夫？” 归虚被顾星萝看了一眼，下意识挺直了腰板，他连忙道：“我没事，想起昨晚做梦惊住了。” 百里钰见他坚持，便不再说话。 他知道归虚对顾星萝有些意见。 只要归虚没有摆明，他便不说什么。 一局棋还没下完，厨房那边的烤羽鸟便做好端了上来，配上几小碟的调料。 闻着香喷喷的烤羽鸟，顾星萝有些馋了。 羽鸟，说是鸟，其实不大准确。 它个头比鸡要小一些，但它会飞，速度极快，一般人根本抓不到。 简直有市无价。 阿年将没下完的棋局撤下去，他双手很稳，捧起棋盘四平八稳的，上面的棋子纹丝不动。 百里钰作为东道主，他握起筷子，动作优雅地给顾星萝夹了一块炙烤好的羽鸟肉，声音清雅提醒道：“小心烫。” 顾星萝端碗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点点头。 等百里钰要在她碗里添烤肉的时候，顾星萝却不着痕迹地挪开碗。 百里钰夹着烤肉的手在半空一滞，但他没恼，放回了自己碗里。 顾星萝眼皮子微动，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这么做，就是觉得不太自在。 归虚看着这一幕，悄悄松口气。 还好顾星萝这个大魔头不是花心的家伙。 否则百里表哥真的很危险。 现在看来，是百里表哥动了心思。 ** 另一边，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而离着一品阁不远，洛肆坐在车辕上往一品阁大门口张望，并感受着背后车厢里传来的一阵阵彻骨寒意。 “申时已过，她还没出来？”墨昀辞冷不丁的低沉说道。 听得出他气压十分低。 洛肆打了个寒颤，硬着头皮劝说道：“殿下，五姑娘吃的是烤肉。” 这烤肉是需要时间的。 要是边吃边烤，那所花的时间就更长了。 而且百里少主请五姑娘吃饭，用意也不是那顿饭，人家是想跟五姑娘多多接触，多多亲近。 但这些话，洛肆只敢在心里想想，一点都不敢表露出来。 墨昀辞掀开车帘，冷着张俊脸盯着一品阁。 眸色越发森寒。 好一会儿后，他突然冷声道：“回宫。” “……不等五姑娘出来了？”洛肆愣了下，下意识问道。 话音未落，墨昀辞冷眼瞥了眼他。 洛肆赶紧闭上嘴，驾车回宫去。 华灯初上，街上逐渐变得有些冷清。 马车渐渐消失在街头。 谁也没注意到旁边巷口的摊子上站着两个人。 “库勒，那是谁？你看见了吗，他长得好好看！我要他！”乌亚苓突然兴奋地叫了起来。 此时乌亚苓换了一身大渊的女子服饰，只取了脖子上的银项圈，依旧化着浓艳的妆容，她伸手划拉一下，手上的银镯子跟着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库勒长得牛高马大，穿着大渊的男子衣衫差点撑爆，他皱起眉说：“那辆马车虽然看起来很普通，但是马车里的人……不像是普通人。” 安珀大人说过，大渊王朝、北绪国、南虞国这三大国的人都很虚伪，喜欢乔装，喜欢遮遮掩掩。 刚才那辆马车里的人，说不定大有来头。 “胡说！”乌亚苓不高兴地扭头瞪了库勒一眼，“你没看见那辆马车那么普通，怎么会是富贵人家。 就算他家世不错，那肯定是他祖上不错，到他这里已经没落了。” 她眼光高着呢，古岭部落和西域国都没有挑到喜欢的男人。 这好不容易看上一个，肯定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库勒不是很会说话的人，他也说不动乌亚苓，毕竟乌亚苓是部落的圣女，严格来说，他还要听从她的。 “安珀大人不让我们惹事。”库勒只好这么提醒道。 乌亚苓哼了一声，非常不满道：“我怎么会惹事，他又不在你们的计划中任何一环。 师父和姑父姑母都愁着我的亲事，我看上个男人，他们高兴都来不及，只会祝福我。” 库勒还是不认同。 那个男人不管是长相还是气质，一眼就不是好惹的。 就算不在军师和大祭司的计划里，那也最好不要动他。 要是闹出动静，得不偿失。 “他人已经走了，回去找安珀大人说一声，帮忙找找吧。”库勒绞尽脑汁，想出这么个说辞来。 乌亚苓看了库勒一眼，突然笑起来，一脸得意得摇晃手上的银镯子，“我看中的男人，是逃不走的。” 等安珀来帮忙，她看上的男人早就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了。 而且，说什么帮忙，依她看，给安珀通风报信才是真！ 乌亚苓心里不满哼哼，看着库勒觉得有几分不顺眼。 她眼珠子转了转，要不杀了吧。 第305章 拿人手软 可是军师的计划……确实不能出错。 要不然，她不好跟姑父和姑姑交代。 他们还等着军师的计划顺利进行，趁着北绪国和大渊内乱，一并吞下呢。 算了，姑且饶他一命吧。 他不帮自己的忙，晚点她自己找过去也是一样的。 反正跟踪的蛊虫已经中下，跑不了。 乌亚苓心里的杀意渐消，没有继续摇晃手腕的银镯子。 银镯子里的蛊虫瞬间安静下来。 “先回去吧，这大渊京城还没有我们那好玩。”乌亚苓十分看不上的样子。 在他们西域的领土，到处都有人带着毒虫上街，还会讨论怎么养出最毒的蛇虫出来。 瞧瞧，这大渊京城卖的都是什么东西。 她全都不喜欢！ 库勒见状，在心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不是没察觉乌亚苓的杀意。 她在族地也杀过人，后来被大祭司训斥过，就没拿族人练手。 倒是会和采买的族人一起出去，每每回来，身上都沾染了些血腥味。 乌亚苓向来是个心狠嗜杀的。 要不然，也不会得知自己亲哥哥死后，不仅没有半点伤心，还唾弃活该。 乌亚苓和库勒往回走，宅子在城南，靠近城门。 乌亚苓这会儿正无聊着，看见前面城门方向有许多百姓聚在一起，她脚步一转，也跟着好奇凑热闹。 “苓郡……”库勒心头一紧，他抬头看见不远处巡逻的官差，不自觉压了下头上戴着的斗笠，就要去把乌亚苓拉回来，赶紧穿进巷子里。 他长相还好说，长得凶了些，大家不会第一时间联系到异域，只会觉得他不好惹。 但乌亚苓的样貌，有心人一眼就能瞧出她来自西域国。 而且她身上戴着叮叮当当的饰品，没有想过遮掩的意思。 “库勒，你看城墙上吊着的那些尸体，是不是有些眼熟？”乌亚苓突然说道。 库勒不由抬起头来，当看到城墙上挂起的族人尸体，他眼睛蓦地瞪大，瞳孔一缩，身上的气息险些不稳。 “这些该死的刺客！京城已经够乱了，我家老伴都不敢晚上出门！” “可不是，我有亲戚本就晚上做点面摊小生意，现在根本没人光顾，日子快要过不下去了！” “听说前些日子大理寺办案的时候，也遇袭了！简直胆大包天！” “什么？那可真是活该，这些刺客当京城是什么地方，岂能容忍这些宵小胡来，就该杀一儆百！” 周围的百姓们七嘴八舌的大声说道。 他们狠狠地唾骂吊在城墙上示众的尸体，蒙脸的面巾被取下，模样清晰的展露在众人面前。 库勒听着众人的骂声，死死握紧拳头。 城墙上挂着死去的刺客里，还有一两个平日跟他关系不错的兄弟。 “欸，这就是派去杀大渊太子的那批吧？”乌亚苓啧啧两声，“真没用。” 换她来，肯定不用死伤，就能让那什么太子中毒，然后立即全身而退。 库勒红了眼，听着乌亚苓的话，不免对她有些怨恨。 他低声说道：“苓郡主，你也是古岭部落的人。” 她是大祭司的徒弟，还是他们的圣女，说这话，实在有些令人心寒。 乌亚苓毫不在乎：“别说错了，只有师父是你们部落的人。” 至于圣女身份，是姑姑给的。 而姑姑很久以前就嫁到西域国，不属于古岭部落。 乌亚苓转过头，冲着库勒倨傲地抬了抬下巴：“你也称我一声郡主，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不得不说，乌亚苓只享受地位带来的荣光。 其他的并不关心。 更或者说，整个西域国皇室成员都是这般的情感淡薄。 乌亚苓若无其事，库勒却不能不当一回事。 回去后，他立马将城墙上挂着族人尸首的事情告诉了安珀，希望他能带几个兄弟把尸体带回来安葬。 安珀听后，却没有答应。 安珀摇头：“不行，这样会暴露我们。” 说不定，官府早有埋伏。 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他们这是挑衅，就这么坐视不理吗？”库勒不服地说。 “还不是时候。”安珀安抚道，“等过几日吧，北绪国的使臣团马上就到了。” 可是这种天气，等过几日，尸体都发烂发臭了。 库勒听着安珀不容反驳的话，只好沉痛地点头。 在退出去的那一刻，库勒心里有些迷惘。 计划成功后，部落真的会走向繁荣吗。 明明几年间，族人们的死伤比百年里加起来要多。 ** 顾星萝离开一品阁的时候，连吃带拿，那是毫不手软。 更准确的说是，百里钰太热情了。 搞得她都不好意思不收。 原本顾星萝来的时候，想主动跟百里钰提一提百里和秋家的那桩婚约。 虽然是祖上定下的，但是百里家族昌盛，秋家人口凋零，本家连人都没了。 既然如此，还不如把婚约取消了，免得秋家旁系又打着什么馊主意。 对两家都不好。 尤其是对百里家族的名声。 再往后稍，不得祸害百里钰以后的子孙嘛！ 这两家的先辈真是一点也不提后辈考虑。 当顾星萝跳下马车，站在侯府台阶上，目送那个叫阿年的护卫驾着马车离开。 她低头看了眼手里提着的食盒，里面装得满满当当，重量不轻。 唉，她叹了一口气。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这让她怎么好意思提啊！ 顾星萝仰头望天。 下次见面，她一定要跟百里钰谈清楚。 次日，顾星萝照常懒洋洋趴在床榻翻着话本，用过午膳，她便待在凉亭，让紫荆拿来好吃的零嘴，等墨昀辞过来针灸。 谁知道，墨昀辞这厮一点也不守时，比昨天足足晚了半个时辰。 早知道，她眯会儿再来了。 可能是一百两一次针灸，让墨昀辞体会不到她针灸的难得之处。 不行，她要涨价！ 顾星萝在心里哼唧。 她舀了一勺银耳羹，看着墨昀辞面色冷肃坐下来。 顾星萝一下就蹙起眉来，说道：“你要是政务繁忙，就先别过来了。” 瞅瞅这脸色，也不知道哪位朝臣办事不力，让他逮了。 第306章 负责 她这里可不管他高兴不高兴。 “迟一两天针灸，也没什么的。”顾星萝想了想，说：“要是赶不上使臣团，你雇人看着点自己吧。” 她也没仔细留意过墨昀辞身边到底有多少暗卫，更没有探过那些暗卫的底子。 但她清楚暗阁的人有几斤几两。 咳，顺便赚点银子。 相信司徒澜会很高兴的。 顾星萝有点心虚地想着。 说起来，她让司徒澜去查陌国的旧址，怎么还没消息？ 她都已经画得那么清楚了，不至于如今领土变迁，变得一点相似之处都找不到吧。 “孤什么要忙的。”墨昀辞出声，把顾星萝的思绪拉了回来。 顾星萝看了他眼，显然不信。 当她没上过朝吗。 现在京城乱成什么鬼样子，墨昀辞他又是当朝太子，能不忙？ 墨昀辞没急着让顾星萝施针，反而问了个顾星萝有点摸不着头脑的问题：“你昨日在一品阁吃的很好？” “还不错。”顾星萝点点头，不明白墨昀辞怎么突然转移话题，她又补充了一句：“主要是羽鸟好吃。” 一品阁的菜，她没怎么吃，都是百里钰吃的。 她昨天就专吃羽鸟去了。 还真别说，肉质鲜嫩多汁，按着南虞国习俗配的酱料，口感跟平日吃得不一样，别具一格。 “哦对，我还带回半只，在厨房没处理，你要吃吗？ 等会我可以让紫荆多做……” 听到顾星萝的话，墨昀辞面无表情的脸色冷了几分，他并不想听到关于百里钰的任何只言片语。 包括从百里钰那带回来的鸟。 他注视顾星萝良久，眸色深沉不定落在她叭叭不停的小嘴上。 墨昀辞不由想起那日在京郊别院，隔着缭绕水雾。 仅仅是一触即分，也感到不可思议的柔软。 要是……她不提百里钰更好了。 墨昀辞连自己都没察觉心中的醋意。 “你们聊得如何？”墨昀辞凉凉的问。 顾星萝没察觉出周围有什么气息变了，语气轻松，答得随意：“自然是交谈甚欢啊。” 这有什么好问的。 百里钰脾气好，待人温和，方方面面都考虑得很周全，无微不至。 顾星萝转过头，看向墨昀辞，还想补充两句。 但当她扭头的一瞬间，却发现墨昀辞墨眸愈发深邃起来，看上去，有些危险。 没等她下意识防备。 墨昀辞已经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一把将她拉近，忽地低头，对着她的嘴唇覆了下去。 顾小五哪儿都好。 就是她口中要说出别的男人名字。 这点很不好。 而他，不想听。 顾星萝一下愣住，眸中闪过一抹错愕。 整个人有些僵硬，唇上柔软微凉的触感，跟先前在他泡药浴的感觉是一样的。 不，应该比那要强烈，要真实。 墨昀辞吻得很生疏，但他动作很轻。 轻轻碾啃两口，酥酥麻麻。 顾星萝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睛。 这会儿，她还有心思在想：他行不行啊，怎么跟话本差这么多呢。 不知怎么的，顾星萝只觉脑子一热。 双手攀上他的脖子，按着话本的形容，就跟啄木鸟似的反亲好几下。 这下，像是反而激怒了墨昀辞，他狠狠的采撷，给了一个深吻，前所未有的炙热。 见鬼的他似乎变得有点娴熟。 这厮——到底私下看了多少话本！ 顾星萝有些喘不过气，咬他一口，动手推他。 墨昀辞退开些许，微凉的指腹擦拭血珠，眸光灼灼盯着她。 “你疯了？”顾星萝皱起眉，忽略自己怦怦的心跳。 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感受。 以前，从没有人敢这么靠近她。 还有……她怎么感觉自己脸颊好烫。 顾星萝努力镇定，偷摸运功给自己降温。 正当她思考，怎么面对墨昀辞，要不把人赶出去，冷静几日再说。 没想到，墨昀辞竟然嗯了一声，淡声道：“快了。” 什么快了？ 顾星萝一怔，有点没反应过来。 “那日有人不想负责，孤加深一下你的记忆。”墨昀辞眸光幽深，一本正经，“想起来了吗，顾小五。” 不是，负责什么？ 你倒是说清楚啊。 顾星萝瞬间迷糊了。 “你在说什么？”顾星萝愣愣看着他。 “别院，药浴。”墨昀辞冷静地提醒道。 听到他这话，顾星萝蓦地联想起那天，她是进去添药来着，但是—— 顾星萝倏地站起身，瞪着他：“那天不是你在占我便宜吗？” 丫的，明明是先他动的嘴。 她本着吃啥也不能吃亏的想法，啄回去了。 “不对，你之前怎么不提？第一次添加，你是有意识的！”顾星萝反应过来。 好啊，他堂堂太子殿下脸皮也忒厚了！ 墨昀辞拉顾星萝坐下，“所以，孤找你负责。” 他意识到对付顾星萝不能拐弯抹角，她正如洛肆观察那般，不懂开窍。 原本想徐徐图之的太子殿下，昨日在一品阁附近等了会儿，在回宫后，思前想后了整整一宿，才下了这个决定。 对于做事向来不出格的太子来说，在顾星萝都没有留意到，他耳垂有点泛红，心里直跳。 “负你个头，你马上出去，我现在不太想看见你。” 针灸就别想了。 她心气不稳，生怕等会儿一个手抖，把这位身份尊贵的太子殿下给戳了个对穿。 说来，墨昀辞这厮也是可恶。 他的话里陷阱居多。 一般来说，他应该说对她负责。 偏偏，他说的是，找她负责。 她能负什么责？ 对了，墨昀辞不是有个太子妃人选吗。 那个乌阁老的嫡孙女，叫什么乌淑青？ 也不知道是什么眼光，这么差劲。 啊呸，这关她什么事。 她这辈子就没想过回朝堂。 这下倒好，跟皇家扯上关系了。 顾星萝想都没想过。 她也懒得理墨昀辞了，无视他那句明日再来的话，一边擦着嘴，一边回屋里去。 真是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顾星萝两眼无神地发着呆，没想明白。 墨昀辞不是那么死板的人，亲一下而已。 怎么就上升到负不负责的地步了？ 说得她好像有多负心一样。 第307章 没贪吃 顾星萝心神有点恍惚。 她挠了挠头，仍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本来一直乖乖缠在手腕的小赤蛇竟然探起脑袋。 顾星萝低头一看，随手把小赤蛇捧起，发现它似乎被什么唤醒，脑袋朝外拱了拱。 顾星萝伸手轻轻揉了揉它的脑袋，肯定地说：“小红，闻到好吃的了？” 小赤蛇极具灵性地点点脑袋，吐露着蛇信子。 它的表达能力很强，又易懂。 顾星萝眸光蓦地一闪。 她迅速打开房门，朝外看了眼。 顾星萝看到墨昀辞他人竟然还没离开，仍坐在凉亭，喝着也不知道有没有凉掉的茶。 顾星萝偏头想了想，还是站起身，面色不改地走了出去。 小赤蛇被她养得好吃懒做，都不爱动弹了。 只有剧毒的东西，能让它积极一点。 所以，它这才慢悠悠的醒过来。 但可以确定的是，墨昀辞身上有让小红感兴趣的东西。 墨昀辞一脸淡淡之色，端坐在亭中。 并不觉得自己这一步走得鲁莽。 顾小五方才走得仓促，应该是害羞了吧。 墨昀辞不太确定的想着。 他想到那一吻，只想汲取更多，心中不觉荡漾。 墨昀辞垂眸，他向来认为自持力还算不错，没曾想，在面对顾小五的时候，竟会那般失控。 听到开门声，墨昀辞抬眸，见顾星萝迈步朝他走来，面上依旧淡然，眸里却隐隐有光。 这是墨昀辞他自己都没察觉对顾星萝有多与众不同。 顾星萝走到他跟前，直接说道：“把手伸出来。” 墨昀辞没多问，顺从地伸手。 顾小五要给他针灸，把脉是必不可少的。 只是她刚才还凶巴巴说今日不施针，怎么这么快改了主意。 顾星萝脾气倔，不是容易改口的人。 墨昀辞略略沉思。 没等他得出结论，顾星萝极快搭上他的脉搏，又很快松开手。 她忽然整个人倾身过来，白里透红的脸颊几乎要贴到墨昀辞的脸上。 墨昀辞眸底瞬间涌起了暗色，稍稍坐直。 他下意识抬手，把顾星萝往自己怀里揽。 这次，是她主动的。 那他就不会放手了。 可是，没等墨昀辞有所行动。 “你昨天送我去一品阁后，除了回宫，中途去了什么地方？”顾星萝一边问着，一边像是只调皮又好奇的小狸猫，凑过来耸动两下粉鼻，然后往下闻到肩膀，再到胸膛。 墨昀辞虽然心有意动，但他更清楚顾星萝话里的意思。 “孤直接回了宫，有何不对之处？”墨昀辞问道。 顾星萝坐下来，盯着他又看了两眼，继续问：“碰到什么奇怪的人，或者什么东西没有？” 墨昀辞仔细想了一下，缓声道：“并无。” 他稍稍一顿，又说：“洛肆驾的马车，或许看到了什么。” 说罢，墨昀辞将守在院子外的洛肆召进来。 听到这样的问话，洛肆愣住，他赶紧摇头说：“没有，属下昨日驾车回宫，没有察觉有奇怪之处。 五姑娘，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洛肆神色紧张了一下，却没有质疑顾星萝的想法。 放作是以前，洛肆第一个不相信。 很显然，在不知不觉中，顾星萝反倒成了除他家殿下外，唯二的主心骨。 这一点，就连洛肆自己恐怕都没察觉出来。 墨昀辞朝他瞟了一眼。 似乎并不打算纠正。 顾星萝见问不出什么，也浑不在意，伸手捞起在她手腕荡秋千的小赤蛇，轻轻拍它脑袋，道：“小红去吧，自己的口粮自己拿。” 小红？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 但洛肆脸上还是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情。 五姑娘取名，就是随意。 不过，什么叫自己的口粮自己拿？ 洛肆只觉眼前一花，一道红影快如闪电的窜了出去。 鲜红如焰的小赤蛇呲溜一下，就遛出了烟霞小院。 速度快得仿佛离弦的箭，要不是它颜色鲜艳漂亮，未必能第一时间捕捉到动向。 “愣着做什么，去追啊。”顾星萝敲了敲桌子，她好心提醒洛肆，“看着点，别让它真的把什么东西吃完了。” 要是全都吞进去，就没有线索和证据了。 洛肆回过神来，“哦哦，属下这就去！” 话音刚落，洛肆毫不犹豫地运起轻功，追上小赤蛇。 整个过程都没有询问过一句墨昀辞的意见。 一时间，竟让人分不清到底是谁家的侍卫。 墨昀辞沉默了一下。 小赤蛇的速度越快，后面追上来的洛肆就越心惊。 他用了八成功力才追上一条蛇，这要是传出去，谁信啊。 而且这是一条剧毒的蛇，一点唾沫，谁沾谁死。 配上这见鬼的速度，简直是杀人于无形。 洛肆不由庆幸，这种可怕的蛇主人是五姑娘。 而五姑娘是个能躺绝不坐着，能坐绝不躺着的人。 若是别的有心人，指不定会掀起多大的事端出来。 等到洛肆跟着小红去到马车跟前，就见它嗖地一下钻进车底。 接着，马车底下传来‘吱吱’几声响起，还有细微的爬行动静。 听得出来，是某种东西在惨叫。 很快，就看到几只半透明的指甲盖大小的虫子仓皇爬了出来。 ‘嘶！’ 后面的小赤蛇吐了一下蛇信子，吧唧一卷，顿时咽下一只虫子，继续追下一只。 洛肆惊呆了，他眼力劲很不错。 他清晰地看到了半透明虫子的黑黢黢五脏六腑，足上的倒刺绒毛。 看着怪恶心人的。 这些半透明的虫子是什么东西，又是从哪里来的，在马车底下呆了多久，他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就算看起来再怎么无害。 但能被一条小毒蛇追着吃，一定是不寻常的！ “小红，不要贪吃。”就在这时，清凌凌的声音在后面传来。 把半透明虫子当成是零食的小赤蛇迅速连吞两只，翘起蛇尾‘啪’一下，打在想要逃走的最后一只虫子身上。 不轻不重的力道，直接让虫子断了好七八根绒毛腿，行走艰难。 小赤蛇看到顾星萝走近，立马扭着身躯爬到她脚边，讨好地使劲蹭了蹭。 仿佛在说：没贪吃，给你留了。 第308章 追踪 顾星萝身旁的墨昀辞默了默。 这……应该说宠似主人？ 小赤蛇讨好又贪吃的馋样，跟顾星萝小的时候，简直不要太相像。 “这是什么？”墨昀辞只扫了一眼地上艰难爬行的半透明虫子，目光却看着顾星萝。 虫子就在他的马车旁边，即便不用洛肆解释，墨昀辞也能猜到从哪儿发现的。 而且他直觉顾星萝会知道，这虫子是什么。 顾星萝瞬间读懂墨昀辞瞅过来的眼神，她也相当直接：“没看出来吗，蛊虫。” “蛊虫？！”正找来个竹筒要往里装的洛肆手猛地一抖，“是古岭部落的人！” 一提到古岭部落，洛肆脸色就很不好看。 前些日子，殿下遇袭的那帮刺客就有古岭部落的影子。 还以为他们会收起爪子，没想到—— 实在可恶！ “不是什么剧毒的蛊虫，应该是用来追踪人用的。”顾星萝摸了摸下巴，补充了这么一句：“大概是用于标记。” 要是有剧毒，墨昀辞可不能这么安然无恙出现在侯府。 即便是这样，墨昀辞俊脸沉凝，眸底涌起愠怒，唇边泛起一丝凉笑，说得很慢：“看来是孤的威慑不够。” 顾星萝斜睨他一眼。 这厮跟个移动冰山似的，往那儿一站，人都要检讨一下是不是得罪过他。 哪里威慑不够了。 简直够够的好吗。 常年跟在墨昀辞身边的洛肆自觉低下头去，他明白殿下动了怒。 这次，绝对不是将刺客挂在城墙上那么简单了。 真是找死。 殿下鲜少发怒，就连朝臣都很是克制。 根本不想触了殿下霉头。 不过，顾星萝自认不关她事，见墨昀辞生气，想着他要恢复内力，才能更好发挥。 于是，她便把人拉进侯府，想着好人做到底，给他做针灸。 你看，她难得这么好心。 负责什么的，就不用了吧。 就当被狗咬——啊呸呸，哪有说自己是狗的。 欸，不对啊。 药浴是他先动的嘴，她反击而已。 今天在凉亭，也是墨昀辞他先动的嘴，要她什么负责？ 被占便宜的人可是她啊！ 应该她找他负……嗯？怎么顺不通呢。 顾星萝躺在床榻上，大半夜都没睡着，她头一次推算没结果。 ** 深夜，城南宅院，四周一片漆黑，静悄悄的。 大家都在床上睡得香甜。 偏屋，本该熟睡的乌亚苓蓦地睁开眼，掀起被褥，本来就和衣而眠的她，穿上鞋子悄声出了门。 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乌亚苓出去后，她身后跟上一道黑影。 乌亚苓出了府，一边朝前日去过的一品阁方向走，一边抬起手来，将银手镯放在耳边轻轻摇晃。 没曾想，才摇了一会儿，却听不见银手镯里追踪蛊的反应。 乌亚苓脸色一变，瞬间拉下了脸。 怎么会？ 这可是她费了好大心思培养出来的追踪蛊。 一共八只，其中一母，七子。 为了她难得看上的男人，她一下就放了七只出去，确保万无一失。 可是，子蛊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整整七只，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反应传来！ 难道被人一窝端了。 怎么可能啊。 追踪蛊虽然没毒，也没有什么功效，但隐蔽能力一流。 就像人类不会去刻意注意脚下走过的蚂蚁一样，是毫无察觉的！ 就算是同为养蛊的人，没有母蛊的话，也不会发现子蛊的所在。 乌亚苓脸色很是难看。 她第一时间想的不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将她的子蛊弄死了。 而是，她看上的男人失去的踪影！ 京城这么大，她怎么才能找到那个男人！ 那个俊美的男人，可是她活了十八个年头，唯一动了嫁人的想法！ “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这时，藏在后面阴影中的人走了出来。 黯淡的月光照射下来，将来人高大魁梧的身材拉长，一直延伸进看不到的黑暗中。 乌亚苓转过身看去，恢复笑吟吟的表情，说道：“三哥，你不也是睡不着吗？” 说着，乌亚苓又笑着说了一句：“你是想去杀人吗？安珀会跟军师告状的。” 一提安珀，乌亚铭脸上闪过厌恶之色：“不要跟本王子提那个残废！明明已经是个废人，军师为何还要重用他！” 他杀人怎么了。 他是练功，军师推算还原出来的功法，就是要靠杀人才能提升。 “我可以帮三哥你啊。”乌亚苓说道。 “你能帮本王子什么？” 同样是乌亚一族，乌亚铭并没太看得上乌亚苓，这女人是大祭司的徒弟，又被赐了古岭部落圣女的称号。 也不知道她的心是向着乌亚一族，还古岭部落的。 乌亚铭脸色阴沉沉地看着乌亚苓，目光落在她手腕的银镯子上，嘲讽道：“你刚来京城，就动了蛊虫。 安珀那个好管闲事的废人他知道吗？” 乌亚苓可是住在安珀那边的院子中。 而且她还跟安珀交好。 这也是乌亚铭连带她一同厌恶的原因之一。 “怕什么，我又没杀人。”乌亚苓无所谓，她看向乌亚铭，仍笑着说：“我看上了一个男人，好事将近呢。” 乌亚铭诧异地看她一眼，知道她是个心狠手辣的，手里沾的鲜血，未必比自己少，只是她不喜欢亲自动手，而是喜欢操纵蛊虫。 “哪个男人这么倒霉，竟然会被你看上。 依我看，你是看上人家能当蛊窝吧。”乌亚铭冷哼，直言不讳道。 乌亚苓笑得更欢了，觉得这个提议好：“要是我腻了，确实可以当个蛊窝。” 不仅古岭部落，连同西域国，只要玩蛊的人，都知道有一种养蛊的手段。 以活生生的人当蛊虫的温床，跟珀琅城城主的蛊不一样，而是五花八门的蛊都养在体内，孵化后，也不会钻皮而出，破坏身体。 而是会从七窍中钻出来。 乌亚铭：“但看来失败了，你放出去的蛊没反应吧。” 他刚才可是看到了，乌亚苓这女人摇晃半天银镯子，愣是没有动静。 这话一出，乌亚苓瞬间拉下脸，阴恻恻道：“三哥，你别多管闲事。” 第309章 苗头 乌亚铭倒没有害怕，这女人是狠毒，但她动不了自己。 他也不卖关子，很是直接地说道：“你来京城没带人手，本王子可以借你点人，找找你看上的那男人。” 乌亚苓闻声，脸上闪过一丝讶异，目光审视地看着他，语气不大好地说：“你要我做什么？” 在屈军师的计划尚未真正施展，频繁动用蛊虫确实是不明智的选择。 既然有人手，自然最好不过了。 “本王子把手下的人借你，你借银丝蛊给本王子用用，过过瘾。”乌亚铭不掩杀意的说道。 他一直在那破宅院窝着，杀人的念头每日愈增，再不见点血，他担心自己撑不到军师计划施行那天。 也怪他练功资质太好。 乌亚苓师从古岭部落的大祭司，手里的蛊虫只多不少。 甚至有些稀有蛊虫，他这个王子都未必有呢。 不过，乌亚铭喜欢用兵刃杀人，享受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感觉，并不喜欢用蛊。 “这个时候？”乌亚苓皱了皱眉，她不是不心动乌亚铭的提议，“北绪国使臣团马上到了。”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不会在京城里动手。 你的银丝蛊不用杀人，防着点人逃走就行。”乌亚铭说得不以为然。 他早就派手下的人避开安珀暗中探查过，京郊有几个隐蔽的村子，只在固定的日子进京采买，其他时间都在村子里，鲜少走动。 而京城戒严，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城中，等使臣团一到，更是不会有人注意到周边村落。 这个时候下手，总不会有问题。 银丝蛊除了杀人，还能跟蛛丝一样散落在周围，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掌握得一清二楚。 做到万无一失。 乌亚苓抬眼看来，一下就想明白乌亚铭话里的意思，当即点头：“行，你动手的时候，跟我说一声。” 说罢，她朝乌亚铭伸出手。 乌亚铭掏出一块刻了蛇头，背面则是刻着叁字的铁牌扔给她。 这是他合作的诚意，可以指挥手底下的人。 乌亚苓拿到令牌转身就悄无声息回了宅院。 一夜无话。 次日，京城各个角落多些个生面孔在大街上找着什么人。 他们在乔装上费了不少功夫，只要不细看，就不会让人发现有异。 非常顺利的混入人群。 当安珀见乌亚铭安分下来，身边却跟着几个手下的时候，皱起眉问了几句。 乌亚铭带着嘲讽说安珀管得太宽，没资格管。 “安珀大人，这乌亚铭太可恶了，我们凭什么忍他啊！”库勒看到乌亚铭很是不爽。 他是古岭部落的人，又不是乌亚铭的属下，到底在神气什么！ 安珀抬手摁住库勒的肩膀，“别冲动，使臣团还有几天就到，我们更应该把心思放在神芜国的藏宝图身上。” 库勒：“我们辛辛苦苦才在破庙里的观音像底下找到一份撕碎的藏宝图，大渊官府手里有一块， 应该还剩一块，也不知道落在谁手里。 这计划还能顺利进行吗？” 安珀点头，声音沙哑沉稳：“能。” 听到这么一说，库勒就放心多了，出去给安珀守门。 安珀看着关上的门，目光深沉，闪着精光。 库勒他到底只是古岭部落的一名普通族人，不知道大祭司和屈军师的全盘计划。 神芜国藏宝图不过是导火索。 真正要做的是让大渊和北绪国乱起来，让西域国可以趁虚而入。 原本应该加上南虞国，但南虞国的情况特殊，动了南虞皇室的人，未必可以伤到南虞国的根本。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安珀眼里闪过阴冷，迅速写了书信让信鸽带出去。 ……百里少主他人就在京城。 若是百里少主，死在京城，南虞国就算不想卷入，也必须卷进来！ 要怪就怪百里少主命不好吧。 明明是个半条命的病痨鬼，竟然会来到大渊。 ** 顾星萝对暗地里酝酿的阴谋一无所知。 自那日‘负责论’后，墨昀辞没有步步紧逼，顾星萝原本想找他好好理论一番的心思，跟着歇了。 总不能，墨昀辞那厮只字不提，她重新搬出来说事吧。 那不是给自己找事吗。 故此，顾星萝决定装傻充愣，等墨昀辞重提的时候，她绝不会承认的！ “好了，针灸完明天最后一次，你的内力应该就能恢复了。”顾星萝利落地将银针拔下收好，立马赶人。 一点也不给墨昀辞说话的机会。 墨昀辞瞧着顾小五转身飞奔的身影，像极仓皇逃窜的兔子。 他长睫低垂，遮住眼睑，清隽俊美的容色，没有一丝恼意。 既然表明过心迹，还是给她点时间。 兔子逼急了会咬人。 何况，顾小五不是只兔子。 墨昀辞往烟霞小院外边走。 洛肆见自家殿下一天比一天早出来，他很是茫然：“殿下，我们这就回去了？” 殿下和五姑娘到底有没有进一步啊。 竟然这么快就出来了。 算算日子，明天可就是针灸的最后一天。 往后再来侯府，那得用什么借口啊。 墨昀辞淡淡扫了洛肆一眼，“那只蛊虫，太医院研究得如何？” 洛肆有些不解话题怎么突然拐蛊虫上去了，“太医们还没结论。” 要知道，自打李老太医告老还乡后，太医院的那些太医们只知道争功，平日里看得最多的就是各宫娘娘的平安脉。 骨折刀伤估计一年到头都没碰上几回。 哪里懂那只半透明的蛊虫。 “你觉得交给顾小五手上，是不是能很快有结论？” “那是当然。”洛肆想也不想地说道。 墨昀辞嗯了一声，淡声道：“等明日过后，你把那只蛊虫拿来给她。” 蛊虫一事，兴许能从中摸索到古岭部落的线索。 他时常过来问问顾小五进展，应该相当合理。 “啊？”洛肆看着太子殿下离去的背影，没想明白。 殿下不是很清楚五姑娘的医术能耐吗。 她都能通过针灸，让殿下尽快恢复内力，而且一眼就瞧出来蛊虫是用于追踪标记，怎么交到太医院后，现在又要折返交到五姑娘手里。 最重要的一点，殿下你的暗卫们又不是吃素的，明明已经查到古岭部落的人的苗头了！ 貌似他们还跟西域国的人有所瓜葛。 动不动手，还不是您一声令下的事吗！ 第310章 重伤 马车哒哒哒的离开永安侯府。 一双眼睛发绿的眼睛死死盯着。 倏地，马车的车帘掀了起来。 此人惊了一下，连忙缩回屋檐底下。 再定睛一看，马车似乎什么都没发现，悠悠晃晃地离去，驶入人来人往的大街尽头。 “苓郡主，他应该就是你画像上的那个男人吧？ 我和阿二盯了好几天，每天申时前都会来永安侯府，但是打听一圈，没人知道他是谁。 只说是五姑娘的贵客。”高大魁梧的壮汉瓮声瓮气地说道。 乌亚苓被乌亚铭的手下拉来，看着消失在街头的马车，眼睛发亮，还没来得及露出欣喜之色，骤然拉下脸。 “五姑娘？她是什么人。”乌亚苓皱眉问道。 她刚才光顾着看那马车，脑子里都是那抹修长挺拔的身姿，和俊美无双的容色。 完全忽略了别的人。 阿大指着永安侯府的牌匾，“他是从永安侯府出来的，那五姑娘是永安侯府的嫡小姐。” 言下之意，人家两人关系匪浅。 “据我观察，永安侯府的管家每天都在门口迎接，那态度看上去，大概是迎接自家未来姑爷。”旁边的阿二补充道。 他和哥哥打听过，顾星萝还没有嫁人，但有没定好婚配这种事，只有跟永安侯府关系亲近的人才能知晓。 而永安侯府的郭管家迎接墨昀辞，简直不要太小心翼翼，生怕怠慢了一样。 这是未来姑爷才有的待遇。 “胡说八道！你们眼睛瞎了不成！”乌亚苓脸色很不好看，说出来才发现自己声音提得太高了，引起周围路人们的注意，她连忙压下自己的嗓音，冷声说： “我看上的男人这么完美，怎么可能是京城里娇弱小姐能匹配得上的！” 乌亚苓自小在西域国和古岭部落长大，最瞧不上三大国的女子，认为她们都是软弱不堪的废物。 受不得一点风吹雨打，摔跤破皮都能哭啼半天，一点用都没有。 她们西域国的女人，才是男人们最好的选择，跟三大国的女子完全不一样，是能够跟男人并肩的助力！ 而她乌亚苓最应该是男人们梦寐以求的女人。 可惜，她眼光太高。 这不，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入她眼的男子，她绝对不会错过。 乌亚苓相信只要自己出现在他面前，只要一个照面，他必然会感受到跟京城这些娇弱废物不同，从而深深迷恋上自己。 乌亚苓无比笃定。 阿大和阿二对视一眼，他们知道乌亚苓的意思，也认同他们西域国的女人比外面的要好。 但是…… “苓郡主，你要怎么做？这是永安侯府，不好惹的。 前些日子你还没来京城，我们王子派了好些人手去抢藏宝图，顺道想要杀了官府主事的永安侯和大理寺那帮人， 结果不知道打哪儿冒出个杀神来，对方只是死了些官兵，我们的人却各个有去无回。”阿大当即劝说道。 “是啊，这永安侯府的五姑娘好像跟百里少主关系匪浅，你可别害我们暴露。”阿二赶紧附和。 两人深知乌亚苓的脾性，杀人随性，跟他们王子差不多，但王子多少还会顾及一下大局。 乌亚苓却未必会。 这些年她被捧得太高，在西域国的时候，一有不如意的，她扭头就去了古岭部落。 而在古岭部落不高兴了，又跑回西域国来。 使得两边对她都很好，从没有冷遇过她，更没有受过一点挫折。 乌亚苓听到杀神的时候还有些不以为然，这事她听安珀提过，也不确定就是官府的人。 说不定，就是那天路过顺手帮了官府的忙。 可是，提到百里少主，乌亚苓脸色变了下。 乌亚苓：“百里家族那个病秧子少主？” 不好好在南虞国待着，跑大渊京城做什么。 跟五姑娘关系很好？ 乌亚苓一下对素未谋面的顾星萝更加厌恶起来。 她听说百里少主天纵奇才，惊才绝艳。 不仅多智近妖，容颜更是清雅俊美，受到无数少女的倾慕。 乌亚苓虽然没见过他，但已经认定顾星萝故意勾引。 要不然，怎么会一个两个世间少有的俊美男子都跟她关系好。 这些世家养出来的女人，就是讨人厌，除了对男人哭啼使手段，什么都不会。 乌亚苓深深看了一眼永安侯府，眼里闪过一丝憎恶，转身就走。 阿大和阿二松了口气，以为乌亚苓放弃了，两人连忙跟了上去。 ** “咯吱——”细微一声响。 厢房的窗子被人打开，一道黑影有些踉跄的翻了进来。 “顾小五！大事不好了！你快起来，马上要死人了！”来人一边翻箱倒柜，一边念。 顾星萝睡眼惺忪的爬起来，屋内的烛光未点亮，但丝毫不影响她的夜视。 当她目光落在地面晕染开的鲜血时，面色骤然一冷，飞快下床，摸出床底下的药匣子，扔了过去。 “不用找了，药不放在那，外服两颗。” 司徒澜伸手接药，顺势坐在地上，打开药瓶毫不犹豫的倒出两颗，吞下。 “怎么回事？你不是调查地形去了吗。”顾星萝摸了火折子，点亮蜡烛，仔细查看司徒澜身上的伤。 他嘴角溢血，一身黑行衣被鲜血浸透大半，从后背到腰间有刀伤。 顾星萝眸光沉了沉，这绝不止外伤，恐怕内伤更严重。 她还从来没见过司徒澜受这么重的伤。 顾星萝蹲下来，先给他包扎伤口。 “嘶嘶！轻点轻点！我这一伤怕是好几个月不能动了，你得赔我银子。”司徒澜疼得龇牙咧嘴。 顾星萝瞪他，手里包扎的动作并不慢，很是熟练：“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司徒澜的轻功极好，一般人可伤不到他。 一提这个，司徒澜就来气，他抽着冷气，大声呼道：“你还好意思说，你给我的到底是什么地形图！ 我不过跟赤霄分头打听，就被人盯上了，一路砍我。” 他就一个人，哪能敌得过对方十几个高手，能死里逃生就不错了。 顾星萝抬头看他一眼，“不是告诉过你，陌国。” 第311章 解决 司徒澜顿时噎住。 他当然知道是陌国的地形图。 当时顾星萝交给他的时候，就已经交代过了。 “你找的谁打听？”顾星萝确定伤口没有撕裂的痕迹，也没有中毒，简单清洗后，给他上药。 司徒澜不舒服地动了动，又嘶了一声：“准确的说，我还没找到那人打听，不小心被人看到了地形图，便直接动手抢夺。” 顾星萝涂了药，司徒澜也不管撕开的衣服，毫无顾忌地后仰一靠，显然累得够呛。 他是从桂溪城的半道遭到劫杀，一路死里逃生回来的。 司徒澜：“你说是不是我们阁里出了叛徒，知道那是好东西？” 只要找到陌国的原址，就能摸清神芜国的国土。 也就意味着，不用依靠神芜国的藏宝图，一样能找到国库大概的位置。 顾星萝从桌子上的果盘，摸出一个苹果抛给他，然后眸底沉静，说道：“应该不是，要是出了叛徒，第一个要对付的是赤霄。 你给赤霄发了信号没有？” 司徒澜的轻功一绝，想要杀他可不容易，一不留神就会让他跑了。 优先对赤霄下手还差不多，他手里掌握的是整个暗阁的情报堂，经手无数情报。 “我第一时间就给他发了撤退的信号，那家伙应该收到后，立马撤了回来。”司徒澜点点头说道。 顾星萝稍稍放下心来，瞥了他一眼：“我猜估计就是你比较倒霉，撞倒了熟悉陌国地形的人。” 陌国不像突然消亡的神芜国，什么东西也没有留下。 只要细细收罗陌国相关的资料，还是能够找到当年陌国的故土。 不过，这个过程极其耗时耗力。 要是没有一个对陌国历史非常熟悉的人，根本不可能做到这点。 但是从司徒澜遭劫杀来看，对方必定不是善茬。 陌国没什么可图的，那么其目的—— 顾星萝的心微微一沉。 目的跟她的想法是一样的。 想通过陌国的旧址，去找到神芜国的所在。 “地形图呢？”顾星萝抬眼问司徒澜。 “我担心中途有意外，当场就撕毁了。”司徒澜扯了下唇，嘴角还没翘上去，就牵动了伤口，表情顿时龇牙咧嘴：“不过你放心，赤霄他手里拓了一份。” 司徒澜也不清楚顾星萝是从哪儿来的陌国地形图。 但他知道陌国地形图有多珍贵。 单看陌国流传下来的《千门》就知道了，在大多文人雅士的眼里，对《千门》有兴趣的同时，对陌国的历史还是相当感兴趣的。 顾星萝没好气地说：“你别笑了，怪难看的。 让赤霄查清楚对方的情况后，交给我来解决。” 没道理，欺负她暗阁的人，还能好脾气的放过。 她心没那么大。 顾星萝也想知道是谁的手伸这么长。 司徒澜幽幽道：“你当然得解决，不过在此之前，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话音才落，顾星萝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她直接说：“不可能，没商量，我不想听。” 司徒澜哽住，但他不死心，飞快地说：“我接了十几个单子，你得帮我。” 完不成，砸的是暗阁招牌。 顾星萝嘴角一抽，太明白他话里的潜台词了。 “你不是查陌国故土的位置，接什么单子！” “顺路。”司徒澜说道。 顾星萝：“……” 司徒澜看顾星萝一眼，脸上表情非常肉痛，“分你四成。” 顾星萝听得一脸黑。 她就知道，这家伙一天到晚都不会忘记赚银子。 这能是你顺路的理由吗？ 想让她打工，不可能。 她就是一个只想躺着的甩手掌柜。 顾星萝将司徒澜送去城南的宅院，让赤霄派人过来接应他。 就在离开的时候，她经过相隔百米的一座宅院顿了一下。 抬手在空中一挥，裹挟着浑厚霸道的内力。 顾星萝蹙了蹙眉，是她错觉吗。 好像触摸到了什么透明的东西。 顾星萝抬头，左右看了两眼，身形一闪，快如疾风，一下就不见了身影。 十几息后，乌亚苓脸色大变地跃上屋顶，伸手将透明的银丝拽回来。 拽到一半，发现……断了。 像是被什么硬生生毁了。 “怎么了？”安珀听见动静，来到她身边，他问：“有人惊动了你的银丝蛊？” 乌亚苓的银丝蛊在整个古岭部落，乃至西域国都非常有名。 银丝放出来后，会渐渐变得透明，含剧毒。 五息内，没有解药，便会立即暴毙。 乌亚苓一来，安珀和乌亚铭双方的人都没有再巡逻。 他们甚至还会叮嘱手下的人，不要随意走动。 以乌亚苓的性格，就算是不小心中了毒，也未必愿意爽快地交出解药来。 “没有，我出来透个气。”乌亚苓立即把断掉的银丝收起来，藏在衣袖中，一脸镇定地说道。 银丝蛊是她最引以为傲的蛊虫，她在族中无人敢惹，也是多得他们忌惮银丝蛊。 她的银丝蛊不可能出问题，一定是她的宝贝蛊饿坏了，闹脾气呢。 看来，她要尽快找乌亚铭完成合作。 他要杀人，她的宝贝蛊也是要吃心头血的。 对了，宝贝蛊肯定会喜欢那个什么五姑娘的心头血。 乌亚苓眼里闪过阴戾狠毒，心中杀意浓烈。 安珀盯着乌亚苓的面色看了两眼，看不出什么变化，他便没有多想。 银丝蛊的厉害，他是知道的。 只可惜这是大祭司的宝贝，只传给了乌亚苓这个徒弟。 谁也没有察觉，附近的巷子里，有几个躲在暗处的阴影。 “前面这座宅院里面应该就住着古岭部落的人无疑。” “除了屋顶上站着的那两人，前面是不是过去一个？是同伙吗，又要去办什么坏事！” “轻功太快了，连身形是男是女都没看清楚，实力不容小觑，肯定是古岭部落培养的高手。 看来是有备而来，洛陆，你尽快去跟殿下禀报。”声音的主人十分严肃。 ** 白天，永安侯府。 顾星萝给墨昀辞做完最后一次针灸，放下银针，伸手搭上他的脉搏。 她点了点头：“好了，大概一个时辰后，冰寒砂的后遗症就会彻底消失。” 第312章 动手 他的内力就会恢复了。 墨昀辞微微颔首，他低眸看着顾星萝松开的手，他突然就觉得有些遗憾。 他仿佛想起了什么，缓声说：“明日就是北绪国使臣团进京的日子，孤这几日便不来侯府了。 你要有什么事，去云来斋找掌柜。” 顾星萝翻了个白眼，“我能有什么事。” 她从来都不惹事的好不好。 真正要忙的是他这个太子殿下。 还有啊，她都让墨昀辞恢复了内力，不用再针灸了，他还来侯府做什么。 不欢迎不欢迎！ 提到北绪国的使臣团，顾星萝不得不稍稍正色，问了一句：“神芜国的藏宝图找回来了？” 这事毕竟关系着便宜爹，顾星萝还是要问上一句。 墨昀辞顿了一顿，“只找回一部分。” 顾星萝疑惑不解。 一部分，是什么意思。 “夺走神芜国藏宝图的褚明，他生前将其分成几份，永安侯手里目前找回其中一部分。”墨昀辞淡声解释道。 顾星萝闻言，一头黑线。 使臣团进京，便宜爹只找回一部分藏宝图，要说完全无功也不对。 他和谢大人把事情办成这样，挨斥罚俸禄是板上钉钉的了。 北绪国使臣团明日进京，身为太子的墨昀辞显然很忙。 他待了没一会儿，便匆匆离去。 顾星萝打了个哈欠，昨天为司徒澜的事情折腾了大半宿，她不禁犯困，回去睡了个回笼觉。 天大地大，睡一觉再说。 等她醒来，天色近黄昏。 她一边吃着饭，一边听紫荆说话。 “侯爷早朝后，就回府了，一直没出去。 听郭管家说，被皇上训斥罚了半年俸禄呢。”紫荆给顾星萝布菜，说道。 顾星萝嚼菜的动作不紧不慢，很是平静。 这是她意料中的事儿。 当今皇上虽然不是个特别有建树的帝王，但是办事公允，赏罚分明。 就便宜爹这次差事办得，属实是忒差了。 换她是上位者，都要他闭门思过三个月。 “还有呢？”顾星萝淡定地问了句。 紫荆想了想，说道：“还有……还有厨房的刘婶子说，今天京城四大城门撤去了一些官兵，没再戒严了。 说是北绪国使臣团明日就到，现在大街小巷的百姓都想看明日的热闹。” 说着，紫荆想起什么来，将崭新的烫金风雅帖子放在桌上，“百里少主又给姑娘你递帖子了，说是京郊外有一片桃林开的不错，想邀请你去赏花， 顺便尝尝南虞国的特色佳肴。” 顾星萝扫了一眼请帖，便摇头：“推了，让他改日。” 之前在一品阁的时候，她确实提了一句想尝尝南虞国的特色。 但现在不是时候。 顾星萝扒完最后一口饭，若有所思。 赤霄今晚应该会送情报过来。 司徒澜在暗阁风生水起这么些年，能让他受重伤的次数，屈指可数。 总不能平白被人打了，不还手吧。 用过晚饭，顾星萝便早早回房间，耐心等着赤霄调查回来的情报。 结果，她没等来赤霄，反倒等来了—— ‘嘶！’ ‘嘶嘶！’ 此时，夜深人静，侯府的人几乎都睡下了。 嘶嘶的细微奇怪声响起。 像是有什么东西沿着草丛、石板爬了过来。 ‘嗖——’先是一条鲜艳斑斓的蛇从窗子窜了进来，直直朝顾星萝飞了过去。 顾星萝伸手一握，只掐七寸。 她低头看了眼，滑腻肥壮的蛇在她手里扭动。 很快，几条小蛇接连窜了进来，张开森森蛇口就咬向顾星萝的脖子。 “一点都不好看。”顾星萝抬手毫不费力地拍开，她语气充满了嫌弃。 她认出这种蛇不是让人马上毙命的。 而是被咬后，先是麻痹人的身体，会感到四肢乏力，渐渐放大感知。 任由什么东西轻轻碰触，都会觉得疼痛难忍。 几条蛇被打落，瞬间瘫在地上，没再继续冲顾星萝飞扑过去。 反而是发现了什么天敌一样，瑟瑟地盘成一团，不敢动弹。 小赤蛇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冲着这几条鲜艳斑斓的蛇吐蛇信子，发出‘嘶嘶’声。 却比爬进来的蛇更具威慑力。 顾星萝耳尖动了动，抬起头来，朝窗外看去。 顾星萝快速站起身，随手抓起一条斑斓蛇，拍拍蛇头：“带路，去找给你下令的人。” 斑斓蛇明显不如小赤蛇，没什么灵性。 但小赤蛇听得懂，它瞬间对着斑斓蛇龇牙。 斑斓蛇仿佛遇到了王者，不得不臣服，畏畏缩缩地挣开顾星萝，朝前面快速狂钻，带路。 斑斓蛇的速度不慢，翻出侯府的墙，再奔出一段距离，前面就是一座没有人居住的宅子，几天前刚搬走，现在还没卖出去。 整座三进院子空荡荡的，没有半点生气。 在无光夜晚下，显得阴森森。 顾星萝施展着轻功，一跃而入。 宅院后花园，乌亚铭看着乌亚苓，忍不住嘲讽道：“你比我还要耐不住性子，明天北绪国使臣团就到了， 你现在动手杀一个侯爷的女儿，坏了军师计划，就算是父王和母后再疼你，也没理由护你了。” 屈军师的大计是为了整个西域国。 乌亚苓竟然挑这个时候，对一个侯爷的女儿下手，简直是胡来。 但乌亚铭也没想去阻止。 那晚没杀死永安侯和那什么大理寺卿，反而折损了他一帮训练多年的手下。 无一生还，直接阴沟翻船，他心头在滴血。 他带来的人手本就不多，但跟他出来的，无一不是精英。 没有得到藏宝图，还全都死光了。 光是想想，乌亚铭心情越发不好。 要是能杀掉永安侯的宝贝女儿，让永安侯痛苦，也不失为一个报复的好方法。 “杀就杀了。”乌亚苓使劲摇晃着手里的银镯子，她心情很不错地说：“这个时候杀掉她，事情根本闹不大。 这几个大国的人都爱面子，总不会想在北绪国使臣团面前丢脸的。 最多是暗中调查，那个时候，军师的计划早就完成得差不多了。” 原本商量好去找京城外的村落下手，可惜安珀盯得紧。 银丝蛊是厉害，但是只有饲养它的乌亚苓才知道，它需要喝到足够的心头血，不然的话就会有噬主的风险。 既然她有好的人选，为什么不动手。 就在乌亚苓自信满满的时候，就见一道身影轻盈跃下。 第313章 僵住 在这样深夜黑暗中，轻盈落地的少女鲜艳明媚。 夜风拂过她的裙摆，却无意平添一股飒爽的姿态。 “你找我？”顾星萝歪着头，语气轻松清脆。 乌亚苓脸上的笑容僵住。 乌亚苓没见过顾星萝，但是她一眼就看到在顾星萝手腕上直起身的小赤蛇。 “圣物？！”乌亚苓瞳孔骤然一缩，难掩震惊地失声道。 不会错的。 她小的时候，大祭司就曾带她去见过圣物。 圣物不仅仅只是个称呼而已。 它能驱使蛊虫，拥有比蛊虫还要厉害的毒。 乌亚苓一直垂涎不已，央着大祭司把圣物给她饲养。 大祭司也曾说她有最好的天赋，许多古岭部落的族人都不如她。 只要圣物由她饲养，日渐培养出感情，加上她的天赋，一定会成为圣物的主人。 又何必舍近求远，找什么预言里的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从外面找人给圣物当主人，万一对部落有坏心怎么办。 可是，大祭司竟然拒绝了她的要求。 呸！平日里对她有多疼爱，都是假的，他手里的蛊虫，除了银丝蛊和几样蛊以外，古岭部落的人谁不会饲养。 就算他不教，姑姑会很愿意教她。 结果，圣物被叛徒偷走，一直没有下落！ 乌亚苓猛地看向顾星萝，满是毫不遮掩的敌意。 “你敢偷我族圣物！”乌亚苓语气不善地说道。 旁边的乌亚铭闻言打量了下顾星萝。 这少女姿色绝美，十分惊艳。 “你就是顾星萝？” 他远远见过永安侯，没想到这般漂亮出落。 比西域国看到过的女人都要好看。 听到乌亚铭的话，乌亚苓心中不虞。 在乌亚一族没有统领西域众多部落前，她就是公认的西域第一美人。 她最瞧不起外面三大国的女子，娇弱得要死，一点也不健康。 “跟她废什么话，我要圣物和她的心头血，你来动手还是我动手？”乌亚苓嫉妒的目光落在顾星萝精致的容貌上，心里更加不爽。 难怪会勾引得她看上的男人天天来侯府。 弄死以后，她还要把她的脸蛋划花！ 提到杀人，乌亚铭压着的杀心一下就按捺不住了，“还是我来吧。” 乌亚苓没有异议，退后两步，目光阴冷的盯着顾星萝，故意提醒说：“我没带化尸蛊，你最好弄小块一些，我好处理。” 乌亚苓知道乌亚铭有将尸体大卸八块的爱好。 “你哪来这么多事！”乌亚铭冷哼一声，他的喜好是一回事，但不喜欢被乌亚苓指使。 “我也想说，你们很多事。”一直没说话的顾星萝淡然出声。 她看二傻子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两人。 这得多自信，就敢在她面前商量着怎么杀她。 顾星萝伸手一抬，甩开小赤蛇，沉静吩咐道：“把周围的杂虫清理掉，太脏。” 别以为她不知道，此处花坛、石头、草地底下全是一堆毒蛇虫蚁。 小赤蛇一落地，直直冲向离它最近的花圃一蹿，撒了欢似的。 里面立马传来呱吱乱叫的声响。 十几条蛇鼠顿时狂奔逃窜，根本不受乌亚苓的控制。 “你对圣物使了什么手段！”它怎么会这么听你的话！ 乌亚苓的脸色黑如锅底，很是难看地质问顾星萝。 圣物的主人应该是她。 大渊的女子那么娇弱，圣物怎么会愿意让她当主人！ 不可能！ 乌亚铭不清楚圣物对于古岭部落而言意味着什么，他深深的看了顾星萝一眼，眼里闪烁嗜血的光芒，“看来你有点本事，就是命不好！” 话落，乌亚铭手掌拢成五爪，抓向顾星萝的肩膀，似要狠狠撕扯下来，速度极快。 顾星萝却比他更快，在他面前一晃，抬手一贴，直接踹了他一脚。 乌亚铭猛地被踹飞了出去，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一样。 乌亚铭本以为顾星萝会的是三脚猫功夫，又因着太久没杀人，想要一点一点的看她绝望。 一动手才知道，顾星萝刚才的伸手一挡，他的力气如泥牛入海，根本动弹不得。 乌亚铭倒在地上，吐了口血，惊疑地看着顾星萝。 顾星萝扫了乌亚铭一眼，目光瞥过他鸽灰色的眼睛，“西域国的人？” 随即，她转眸看向乌亚苓，轻描淡写道：“你们古岭部落的圣物走丢，就自己去找，不要乱认别人的宠物。 我养小红多年，你喊它几声看看会不会应你。” 顾星萝的声音异常平稳清晰，瞬间就让乌亚铭和乌亚苓两人变了脸色。 她竟然一下子就能断定谁出自古岭部落，谁又来自西域国。 这是一个普通侯爷之女该有的见识？ 她到底是如何得知的！ 不能让她活着！ 否则大祭司和屈军师的计划要毁于一旦了！ 乌亚铭和乌亚苓心里升起一股寒意，脑子里一致闪过同样的念头。 “你快杀了她！”乌亚苓声音尖得有些失真，连忙对乌亚铭道。 乌亚苓知道屈军师教了乌亚铭一种很厉害的功法。 刚才被顾星萝这贱人踹出去，肯定是大意了！ 杀了顾星萝。 那个俊美无匹的男人，是她的。 圣物也是她的！ 乌亚苓摸上银手镯，心中有点激动。 “乌亚苓你少在这命令本王子！我最讨厌别人发号施令。”乌亚铭脸色不耐烦，他摸出一只青黑色的蛊虫丢进嘴里，边嚼边站起来。 这是专门用于疗伤的蛊虫。 顾星萝眸光微闪，注意到乌亚铭的话。 西域国这是下了血本，竟然派个王子来到大渊。 不等顾星萝想完，乌亚铭杀意骤起，锋利的钢爪‘嗖’从左手的衣袖探出，带着可怕的破空声，猛地刺向顾星萝！ 钢爪锻造得如同三把尖刀，薄如蝉翼，泛着冷质光泽。 锋利程度，可想而知。 与此同时，乌亚铭右掌凝着一团若隐若现的煞气，直扑顾星萝的面门。 “去死吧！”乌亚铭喝了声。 乌亚苓眼神得意，正要召出宝贝的银丝蛊出来喝心头血，要是凉了，它们可就不喜欢了。 然而，没等乌亚苓脸上的笑容完全展开。 第314章 谋划 就看到顾星萝倏地掐住乌亚铭的钢爪，浑厚霸道的一掌朝他心口拍了过来。 “噗——”乌亚铭当场一口血雾喷出，像是断了生机一样，跌落在地，爬都爬不起来。 鲜血止不住的从他口中涌出，面无人色。 乌亚铭艰难抬起头来，望着顾星萝的眼神满是惊恐。 他能清晰感受到，体内肆意流窜的是一股霸道暴虐的内力。 就算是他日日练功，都没办法达到的地步。 “你、你怎么……会有军师……教的功法！”乌亚铭难以置信地说着。 顾星萝挑了挑眉，抬步走到他面前，蓦地抬脚踩着乌亚铭的肩膀，语气毫不客气地问：“你说谁教的？” 少女眸底沉静，垂下眼眸，睨着乌亚铭。 偏偏就是这种无所谓的神情，让乌亚铭感到毛骨悚然。 他杀过很多人，体会到的是兴奋，激动。 再者，要是不适应杀人，就会表现得害怕，胆怯。 可是，眼前的少女她就像、就像—— 早就杀惯了，杀到麻木。 她才多大，又是在什么地方杀的人？ 那地方，一定是万人坑！ “……军师就是军师。”乌亚铭莫名的头皮发麻。 太奇怪了。 若是军师有这本事，他的计划早就成功了。 何必等到现在。 仅仅是一招，乌亚铭就已经感受出他跟顾星萝之间的差别。 不、不对，她的功法不可能是军师所授。 军师自二十年前来到西域国后，除了每年有一个月去古岭部落见大祭司，其他时候都在西域国，从没出去过。 那她的功法是怎么来的—— 乌亚铭脑子里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又立马甩开。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这可是军师通过《千门》辛辛苦苦还原出来的功法，她怎么会有完整功法。 顾星萝面色平静，见乌亚铭神情恍惚，稍微抬脚用力压了压，她悠悠然吐出两个字：“军师的名字。” “啊！”乌亚铭剧痛难忍，大颗的汗珠直掉，他喘气道：“不、不知道，我们都叫他屈军师。” 顾星萝皱了皱眉，她嫌弃地说道：“你怎么当的王子，该不会是弃子吧。” 这话简直像是触了乌亚铭的敏感神经，他立马扬声道：“本王子不可能是弃子，是西域国最……”有资质的王子。 话还没说完，乌亚铭赶紧刹住嘴，眼睛冒着绿光，仿佛找到了生的希望。 他抬头看着顾星萝，赶紧说：“我可是西域国的王子，你只要放了我，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你们来大渊的计划是什么？说我听听。”顾星萝对放他没兴趣，直截了当地问道。 乌亚铭脸色一僵，眼神闪烁：“没有计划，本王子从没出过西域国，专程出外面看——” 话音未落，顾星萝抬手朝他脑袋就是一巴掌，她有点困了，耐心不足：“不要说一些三岁小孩都骗不了的废话。 换句话说，你们的屈军师让你们来大渊做什么？ 明天就是北绪国使臣团进京的日子，安排了什么人手，在京城动手……” 顾星萝语速极快，一边说一边盯着乌亚铭的表情。 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一下，她颇为认真的想了想，紧紧盯着他：“还是打算在迎接使臣团的宫宴动手？” 乌亚铭心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她怎么知道军师的计划围绕着北绪国的使臣团展开。 乌亚铭生性倨傲，目中无人，根本不会掩藏自己的情绪。 哪怕他已经在极力掩饰。 顾星萝最擅观察，她眯了眯眼，蓦地一笑，语气无比轻松，拖长了音调：“哦，是选在宫宴上啊。” 她葱白的指尖落在膝盖上，漫不经心地敲着，她恍然点了点头，慢吞吞地说道：“若是你们军师，又谋划多年的话， 一定会觉得你这种脑子不好使的蠢蛋靠不住，所以你知道的有限。 迎接宫宴你的任务是什么？等事成后的接应，还是等事成的信号？” 顾星萝歪了歪头，笑眯眯的，循循善诱道： “你们应该在北绪国使臣团里安插了自己人吧。 短时间内，想要得到使臣团的信任，确保迎接宫宴上出现，而不是留在驿馆的话，最好的人选就是派女人。 我说对吗？” 她每说一句，乌亚铭的脸色就白一分，震惊的神情根本藏不住。 因为顾星萝说的，基本八九不离十。 而且有一部分，比乌亚铭还要清楚。 乌亚铭在心里琢磨，根据安珀无意透露出来的情况，十分吻合。 见鬼！ 她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说他们的人当中出了叛徒？！ “你到底是什么人？ 是谁给你传递了消息！”乌亚铭死死地瞪着顾星萝。 顾星萝瞥了他一眼，将他脸色变化尽收眼底，知道应该跟自己猜测的差不多。 若想要更详细的计划，这个王子根本靠不住。 这还需要谁传递消息？ 基于上位者的角度思考，动动脑子不就好了。 她现在更多要的考虑是，那位屈军师的后手是什么。 西域国谋划甚大，这种计划不是短短几年就能达成，肯定是一早就有打算。 那么，必然有后手。 乌亚铭见顾星萝不说话，他不死心地继续嚷嚷：“你练的功法又是怎么回事！ 你是不是偷了军师辛苦研究出来的功法！ 那是我们西域国独有的功法！” 顾星萝眸色冷冷，毫不客气地打断他：“闭嘴！ 从《千门》里摸索出来的残卷，也好意思称是你们的独有功法？” 这话一出，乌亚铭脸色大变。 她又是如何得知是《千门》里获取的功法！ “魔功练起来很吃力吧，你杀了多少？”顾星萝盯着乌亚铭的脸色，一字一顿地说道。 “魔功？！你说这是魔功！”乌亚铭猛地抬头死死看着顾星萝。 顾星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功法，需要杀人才能提升。 你真以为那是什么好东西？ 难道你练功法的时候，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吗，比如无时无刻的想杀人。” 乌亚铭听到这话，神色都有些恍惚。 第315章 她怎么敢的 看着乌亚铭脸色发白了几分。 顾星萝眸光便有些深了。 她担心的事情，果真发生了。 得了魔功的只言片语，不惜用人命堆砌，一步步试验。 那个屈军师无疑是个天才，就是走错了道。 顾星萝眸色沉凝，纤细白皙的手依旧搭在膝盖上，问道：“屈军师在哪？” 乌亚铭回过神来，眼神又惊又惧地看着顾星萝。 他不是接受不了自己练得是魔功，这功法的厉害，他实实在在感受过的。 他无法理解的是，顾星萝为何如此厉害！ 一出手，就是死死的压制住他。 “军师他当然在西域国，我是专程来看看大渊京城的风土人情。”乌亚铭佯装镇定地说道。 他始终没有亲口承认军师的计划。 顾星萝盯着他的神情变化，确定他是真的不知情。 顾星萝神情有些淡淡，平静道：“看来你是真的很蠢了，他们的计划应该没有全盘告诉你。” 身为主谋的屈军师，就算有再大的谋算，想要下这么大一盘棋，就不可能待在远在千里的地方。 他谋的是两国、甚至是三国的内乱，趁机让西域国可以重新入主。 这么屈军师他人一定就在大渊境内。 明日北绪国使臣团进京，为了确保计划施展，这会儿，只要屈军师不是个笨的，他应该会来京城。 顾星萝垂了垂眸，思索着要不要告知墨昀辞一声。 此事重大，一旦真的产生什么不必要误会，闹得两国大乱，边境就不会太平。 她那便宜爹可是个武将，却快十年没上过战场了。 不过，以墨昀辞的能耐，西域国和古岭部落的人狼子野心，表露得这般出格，他要是察觉不了一点，这个太子的位置早该易主了。 要不要跟他提呢。 ‘嗡——’ 没等顾星萝得出结论，一只黑漆漆，几乎闪出黑芒的菱形虫，猛地飞向顾星萝。 “嘶！”正在草地上撒欢捕捉‘美食’的小赤蛇瞬间蹿直了身子，急急朝顾星萝爬来。 仿佛要护主一般。 黑虫子直直扑向顾星萝的脖子。 挥动短小的翅膀，掉落着细腻的粉末，粉末掉落一些，翅膀颜色越发幽黑。 乌亚苓见状，唇角的笑意就深了些。 谁知，顾星萝眼皮没抬一下，快速地伸手一挥，霸道浑厚的内力外放，滔天煞气随时扑杀而出，黑虫子当场震碎，掉在地上，一动不动。 死得透透的。 小赤蛇赶到低头叼住，吞下，一气呵成。 它抬头，冲着乌亚苓发出嘶嘶声。 猩红的兽瞳愈发鲜艳。 原本暗喜偷袭成功的乌亚苓，绽放的笑脸瞬间一僵。 她清晰感受到银手镯里的蛊虫们疯狂颤动，想要逃窜。 “你的虫子养得不错，小红爱吃。”顾星萝淡定地说道。 乌亚苓脸色一变，她看了眼宛如死狗的乌亚铭，毫不犹豫地转身要逃。 快逃！ 乌亚铭这个废物，连个大渊女子都打不过。 枉费姑父和军师这么看重他！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等她回去以后，一定要告诉姑父。 乌亚铭不堪大用！ 还有——她要安珀带人手过来，把顾星萝杀了灭口！ 她活着对西域国绝对是个威胁！ 乌亚苓心里又惊又怒，银丝攀在屋檐上，她立马飞腾而起，双脚提在墙上，借力朝上掠去。 身后是乌亚铭愤怒至极地大吼：“乌亚苓，你敢——” 她怎么可能不救他！ 她怎么敢的！ 乌亚铭的怒火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两人心里都痛恨对方无用，才造成现在的局面。 而在乌亚苓即将跃出屋墙的一瞬间，顾星萝身影快如鬼魅，轻松朝她掠去，一脚就将她踢了下来。 乌亚苓眼里闪过浓烈的怨恨，挥动银手镯，十几条银丝倏地冲着顾星萝爆射而去。 好机会！ 没有小赤蛇傍身，这么近的距离，足够银丝蛊杀她十几次了！ 乌亚苓心里一阵兴奋。 然而，却见顾星萝旋身一转，快速避开，欺身而上。 她没敛着煞气，杀意全开。 如同一座不可跨越的山岳重重压向乌亚苓。 乌亚苓心头一慌。 她以为乌亚铭大意失手，才会被顾星萝重伤。 真正直面顾星萝，乌亚苓惊然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对手，毫无抵抗力！ 哪怕是古岭部落的大祭司亲自到场，全盛状态之下，也不可能是顾星萝的对手！ 这怎么可能呢？ 她师父是古岭部落公认的强者，苦练几十年的武功，而且平时靠着养的特殊蛊虫提升了内力。 他的修为不说是全天下第一，也是这世间几乎没人是他的对手。 就算是西域国的第一勇士，在大祭司的面前，都如同蝼蚁一般，不值一提。 偏偏——这些人全部加起来，竟然都比不上顾星萝！ 顾星萝她才多大，看上去，才刚及笄！ 哪怕她是武学天才，也不可能拥有这么可怕的内力！ 乌亚铭方才嚷嚷魔功，那是靠杀人提升的功法。 早在八百年前，就没有这种功法了。 乌亚苓脑海里一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 ‘嘭！’ 顾星萝一掌击中乌亚苓的胸口。 顾星萝从不留对自己有杀意的人在世上，哪怕这两个是什么公主王子的身份。 要是白天在大街上找她麻烦，倒是棘手。 现在是他们没长脑子，自己跑过来送死。 她要对得起自己，顾星萝毫无心理负担地心道。 “噗——！”乌亚苓狂喷一口血飞了出去，重重摔落在地。 她艰难地晃动银手镯，想要使唤蛊虫带自己逃命。 乌亚苓眼里的怨毒几乎要实质化，踉跄爬起身，看着顾星萝一步步走来，她悄然伸手摸向腰间的银饰。 这里面藏着她用来保命的暗器，她本以为会一直用不上。 只要等顾星萝再走近两步，她就能杀了这个贱人！ 她从小被宠着长大，还从来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 要是顾星萝命大，不能立马杀掉她，她也有趁机逃命的机会。 至于乌亚铭，管他去死！ 他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回去西域国也是被大哥和二哥联手绞杀的份。 第316章 进去看看 在乌亚苓的心里乌亚铭已经是个死人了。 这对堂兄妹的感情简直比纸还要薄。 只是乌亚苓没想到她刚伸手摸着银饰的暗扣，小赤蛇蓦地出现在她身后，慢慢扭动身子爬向她。 小赤蛇的出现悄无声息，周围残活的毒虫蛇蚁都极其畏惧它。 周遭一片死寂，在没有月色的黑夜里，乌亚苓一心想着要么杀死顾星萝，要么赶紧逃走，根本没有察觉异样。 乌亚苓的手指微微一动，快要摁下银饰暗扣的时候，小赤蛇猛地朝她虎口一咬，森森獠牙，吐露见血封喉的毒涎。 “啊！我的手！”乌亚苓惨叫一声，立马缩回手，定睛一看。 虎口发黑，她此时已经开始感觉到了一股冰冷的寒意迅速在体内蔓延。 乌亚苓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盘在脚边，随时要再扑上来的小赤蛇。 她颤着手慌慌张张地拿出解毒蛊拼命往嘴里塞去。 她有解毒的蛊虫，吃了就没事了！ 圣物出自古岭部落，解毒蛊一定会有效的！ 可是她刚咽下解毒的蛊虫，还没来得及扬起笑容，体内的寒意愈发严重，直直钻她心脏。 乌亚苓面无血色，她连忙看向顾星萝，临死的恐惧让她忍不住尖叫：“我是古岭部落的圣女，还是西域国的圣女，你不能杀我！ 我的身份比乌亚铭还要尊贵！你不能——快把解药给我！ 我回、回去后，可以让他们饶你一命！” 顾星萝神情淡然地听着乌亚苓的话，没说话。 乌亚苓呼出寒气，她颤抖着声音，继续说：“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我的身份那么尊贵，就算你想要黄金万两，我也能给你弄来！ 还可以让你去西域国或是古岭部落任意挑选男人！ 只要你救我，我能让姑父赦免你们全家，想当什么官都可以！” 她快不行了，那只解毒蛊起到的效果甚微。 “哦。”顾星萝淡淡应了一声，扫了她一眼，指着边上的小赤蛇：“小红对古岭部落来说，有什么用？” 古岭部落对小赤蛇非常执着，这么多年以来，不管死了多少族人，还是没有放弃过。 小赤蛇对古岭部落来说，一定有着什么重要的意义。 “……它是圣物！”乌亚苓喘着粗气，艰难地开口。 一开始她有多想要小赤蛇，现在就多痛恨小赤蛇。 圣物是古岭部落凝聚所有蛊虫一点一点培养出来的。 就连解毒蛊都没有效，一定是它离开部落的这些年，吃了无数剧毒，而且还是部落都没有的剧毒。 否则，不会害她这么被动！ “既然小红离家出走，你们不能找一条蛇重新代替？”顾星萝问道。 “圣物是上一代圣物产下的卵，不是随便一条蛇就能代替的。 普通的毒蛇承受不住太多的剧毒。” 言下之意，圣物就跟蛊王差不多。 小赤蛇是整个古岭部落祖传下来凝聚的心血。 顾星萝眸光闪了闪，哪怕半死不活的乌亚苓没有说清楚，她也能够迅速推断大致的意思。 “小红除了能驱赶或召唤蛊虫外，是不是还有别的用处？”顾星萝一针见血地追问。 她记得在神医谷和墨昀辞送来的书籍中，古岭部落的祭坛刻着蛇，应该不仅仅只是信仰。 乌亚苓此时脑子跟糨糊一样不清醒，现在完全是求生在支撑她。 “师、师父说，圣物……是钥匙，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乌亚苓说的是实话，她虽然是古岭部落的圣女，又被大祭司收作徒弟。 但是大祭司从没告诉她，祭坛里有什么。 她也问过，大祭司只说时候未到。 钥匙？ 顾星萝眸光蓦地一闪。 她想起当年有几个古岭部落的人夜闯侯府，嘴里古怪的音调也是提到了钥匙。 那么——古岭部落的祭坛里面究竟会有什么？ 竟然需要用到蛊王的小赤蛇当钥匙才能开启。 乌亚苓感觉快要呼吸不上来了，像是溺水的人一样，慌张地朝顾星萝伸手，声音犹如瓦砾划在光滑的瓷器上那么刺耳，尖声大叫起来。 “救我——！你是圣物的主人，一定……”有解药。 顾星萝的目光落在乌亚苓脸上，平静道：“小红从不咬我，我用不到解药。” 所以，哪来的解药？ 乌亚苓瞳孔骤然一缩，声音凄厉：“你骗我！你不得好——” 她诅咒的叫声还没说完，小赤蛇突然一跃而起，直接咬破她的喉咙。 鲜血霎时间喷了出来。 她只能发出‘嗬嗬’声，疼得死去活来，整个人都在抽搐，却再也发不出一丝声响。 不一会儿，乌亚苓瞪着眼睛，停止了呼吸。 十几步外的乌亚铭亲眼看着乌亚铭惨死，心神俱震。 顾星萝神色淡淡，没有一丝变化。 她仿佛习以为常一样。 “你怎么敢杀她！”乌亚铭下意识地惊声道。 顾星萝一记眼风扫了过去，语气漫不经心：“有什么不行？” 你以为你又能活多久？ 乌亚铭感受到顾星萝没有消散的杀意，心惊肉跳：“你杀了她，就不能杀我了！我……” ** 此时，一直守在宅院外的阿大和阿二，正等着乌亚铭堂兄妹出来。 “王子和苓郡主怎么还没出来？不过是对付个没有武功的女子，要不我们去看看吧？”阿大觉得等的时间有些太长，突然出声说道。 “哥，你又不是不知道苓郡主的喜好，她一贯喜欢折磨人，而且王子最近一段时间都没见血， 两人应该在里面玩得正尽兴，还是不要贸然去打搅了，免得惹王子和苓郡主不快。”阿二没有阿大心细，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他们是王子的近卫，进去找王子倒没什么。 就是苓郡主性格刁蛮，根本不是个讲理的，被她记仇，麻烦得很。 少不了要受罪。 阿大闻言，迟疑了一下，认同地点点头：“那便再等等。” 兄弟二人丝毫没有察觉宅院里的动静。 又过了半个时辰，仍是迟迟不见里面有人出来。 阿大和阿二哪怕再迟钝，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走！进去看看。” 第317章 凭空消失 晚风微凉，吹动后花园的枝叶颤动。 阿大和阿二冲了进来，顿时站住了。 兄弟两人望着空无一人的后花园，只觉得凉风萧瑟，夜深露重。 看到地上一滩血迹时，更觉得浑身发冷。 铭王子和苓郡主呢？ 那么大两个人，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 “哥！他们不见了！” 阿二震惊了，猛地白了脸。 他们可是跟着乌亚铭出来的，结果主子人不见了，连同苓郡主也不见了，一定是出了事—— 早知道苓郡主这般不安分，他们打死也要拦着王子跟她接触。 要不是她提议要来对付那什么永安侯的女儿，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这事会不会跟顾星萝有关，可是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侯府小姐，怎么会有这么大能耐。 且不说苓郡主有诸多蛊虫傍身，他们铭王子的练武资质是一等一的好，又得了屈军师指点。 在离开西域国之前，还被称作是他们西域国的第一勇士。 “慌什么！”阿大的脸色也很难看，但他心理素质比弟弟好很多，他咬牙：“走！先回去！” 连铭王子都遭了难，他和阿二继续留在这里，又有什么用。 兄弟两人在周围搜索了一番，仍是没有看到半个人影，立马匆匆离去，一刻也不敢耽搁地赶回城南宅院。 没想到的是，阿大和阿二两人快要赶到的时候，看到前方有火光，官府的人高举着火把将整个府邸团团围住。 阿大和阿二脸色煞白，大气都不敢出，毫不犹豫地转身就逃。 官府的人不在都在忙着追查神芜国的藏宝图下落吗。 为什么会盯上他们。 又、又是什么时候被盯上的。 是谁走漏的风声，难道是苓郡主在京城里动用了蛊虫，被人发现了？！ 阿大和阿二不约而同地联想到那一滩血迹，下意识认为是乌亚苓暴露招来的祸端。 除了乌亚苓总在外面走动外，他们都是很安分的待在宅院里。 就是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乌亚铭，也没有经常外出。 真是祸害！ 大家被她害死了！ 阿大和阿二在心里痛恨地大骂。 兄弟二人慌不择路地逃窜，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屋顶上，站着两道黑影。 “怎么样，抓不抓？”洛陆一手打着哈欠，另一手将短刃横向握在胸前，眼里战意凛凛。 他就等着一声令下，冲出去把阿大和阿二缉拿回来。 洛壹双手抱臂，冷眼看着逃窜的两人，他摇了摇头：“现在抓回来的都是些小喽啰，他们知道的消息少之又少。 听他们交代，能做主的安珀和乌亚铭不在，倒是狡猾，听到点动静就跑了。 这两个人交给洛叁盯着，走吧，跟我回去同殿下禀报。” 洛陆的武功在暗卫营里，算不得多好，要是对方有内力深厚的高手，光凭气息就会被发现。 而洛叁不同，他隐匿是一把好手，又懂得见机行事。 “好吧。”洛陆听洛壹这么说，摸摸鼻子，悻悻然收起短刃。 像无头苍蝇一样逃窜的阿大和阿二，根本不知道他们早已被人盯上，还在庆幸自己回来慢了一步。 要不然，他们兄弟二人就被大渊官府的人给抓住了。 就算他们还是第一次走出西域国，也知道外面的大渊、南虞、北绪对他们无比厌恶，根本不与之来往。 当然，他们对这三大国也是十分憎恶。 听说，如果不是大渊当年出了厉害的武将，将珀琅城夺了回去，逼得他们不得不缩回潮湿的深山老林里。 这天下格局，未必就属于这三大国，而是会有他们西域国的一席之地。 本来，在屈军师的计划里，他们这一次…… 阿二眼里闪烁着仇恨的光芒，却没想过这是他们的野心太大，谋算失败，怪不得别人。 他气喘吁吁地停在一条深巷暗处，恨恨地捶了下墙：“哥，现在我们怎么办？” 阿大没说话，摸出一把粉末洒在四周，地上很快显现出一个小小的记号。 阿大赶紧用脚碾擦掉记号，带上阿二跟着留下的记号往前走。 有记号带路，兄弟俩的速度快了许多，不像刚才那般没有方向的逃窜。 很快，他们就来到城北一处破旧的房屋前。 阿大上前叩门，短促的三下后，就听到门后有声音传来，很是不耐烦：“大晚上的不睡觉，谁啊？” “是我，阿大，还有我弟弟阿二。”隔着门板，阿大故意压低着声音说道。 话音才落，门唰地从里面打开。 阿大和阿二两人立即闪身进屋。 “阿大阿二，怎么就只有你们两个？”库勒看着阿大进屋后，马上把门关上，继续问： “我记得你们不是跟着铭王子出去了？ 铭王子他人呢？ 还有苓郡主也不在，她是和你们一起出门的吗？” 库勒不知道乌亚铭和乌亚苓两人暗中达成了某种交易，还以为两人是分开行动的。 而且他知道乌亚铭和乌亚苓这对堂兄妹的关系极差，话说没几句，就会动手的那种。 听到库勒的问话，阿大和阿二两人都沉默了。 “怎么回事？”这时，安珀出声问道。 房屋不大，只逃出来的十几个人挤在一起，连空气都显得浑浊。 他们连忙分出条道来，让安珀走过来。 安珀的身后还跟着个身披黑斗篷的人。 安珀扫了眼狼狈的阿大和阿二，他皱了皱眉，声音沙哑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王子和苓郡主呢。” 阿大和阿二对视一眼，一咬牙，交代出来：“……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安珀沉声道。 安珀虽然断了条手臂，但他在古岭部落的地位仅此大祭司，还是相当有威严的。 阿大和阿二哪怕不是古岭部落的人，顶着安珀质问的视线，也知道这事兄弟两个做不了主，便赶紧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他们咬定是乌亚铭不让跟着，只负责放风，试图降低自己的失责。 安珀不在意这个，他听后脸色变了变，厉声道：“没有留下线索？那人是怎么不见的，凭空消失吗。” 第318章 使臣团进京 今晚被官府派兵围剿，安珀心里就够窝火了，他一直在猜想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他们连采买吃食都非常小心，几乎不生火，就怕让人知道那处宅子里有异。 安珀还在怀疑是乌亚铭还是乌亚苓闯下的祸事，就等着这两人回来给个合理解释。 谁知道，这两个人都没回来，明显是遭遇了不测。 偏偏是这个节骨眼上！ 明天北绪国的使臣团就进京了，他们已经暴露，再轻举妄动，可就真的功亏一篑。 “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找那什么星萝的麻烦！”安珀忍不住地恼道。 乌亚铭是西域国三王子，是不是最有资格继承王位的人，安珀不清楚。 但他知道乌亚铭的武功确实厉害，就算当不了王，最低也是个将军。 乌亚苓是大祭司看好的继承人！ 他们今晚不出这趟门，便什么事也没有。 “那个顾星萝有什么特别之处？”就在这时，站在安珀身后，一直没有出声的黑袍男人开了口，声音如同清泉好听。 男人取下宽大的兜帽，露出一张过分苍白得不健康的脸，看上去约莫三十岁左右，气质清秀，给人一种很好相处的感觉。 唯一奇怪的是，他的眼睛仿佛有看透人心的魔力，充满沧桑感。 阿大和阿二看到男人的面容，当场一震，连忙将右手放在胸前，行了个西域国的礼：“屈军师。” 屈泅漆黑的眼珠微动，点了点头。 阿大见军师没有怪罪的意思，赶紧将乌亚苓看上一个男子，发现那男子好几日都会来永安侯府找顾星萝。 而永安侯府的郭管家对男子那叫一个恭恭敬敬，肯定是未来姑爷无疑，才有今晚这出。 至于有什么特别，没有吧。 据他们兄弟俩的观察，那姑娘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要说有什么特别…… “军师，她跟百里少主关系匪浅，我在信里提过的。”安珀适时插话进来。 屈泅转头看了安珀一眼，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表情。 安珀随即皱起了眉，他说：“本想等北绪国使臣团一进宫，便派人对百里钰下手，把大渊这趟水彻底搅浑。 但今晚出了这些事，对我们很不利。” 他们折了不少人手，加上乌亚铭和乌亚苓不见了，也不知是死是活。 哪里还有人手去对付百里钰。 屈泅神情未变，他扫了在场的人一眼，抬手拨动着另一只手腕上的白玉珠。 一时间，没人说话。 好一会儿，屈泅说道：“我还带了一些人手过来，就在京外，他们听信号行事。 宫宴要紧，百里钰那边缓上一缓。” 顿了一下，屈泅补充了一句：“先探探百里钰私底下带了多少人进京，莫要轻举妄动，小心行事。” 那可是百里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不可能只有明面上那几个护卫。 “是。”安珀没有犹豫地点头应下。 大祭司来信提过，要听从屈军师的命令行事。 “那铭王子和苓郡主？”安珀接着问道。 屈泅想也没想，他摆了摆手，一脸平静地说：“一切等事情结束后再议，大事要紧。” 话音刚落，包括安珀在内的人，呼吸滞了一下。 先不说乌亚苓，那乌亚铭算得上是屈军师一手带出来的。 竟然就这么直接放弃掉吗。 但是，没人敢说屈泅的一句不是，更没人跳出来反对。 可见屈泅在众人面前多有威慑力。 ** 次日，天刚蒙蒙亮，城门大开。 无数百姓起了个大早，走到大街上来，纷纷出来观望北绪国使臣团的到来。 对他们来说，什么神芜国藏宝图太过遥远了，只要把日子过来了，比什么都重要。 京城戒严一个月，使臣团一来，官兵们都没再挨家挨户的搜查，于是一下就恢复了往日热闹的氛围。 当第一抹晨曦照射在京城的时候，由北绪二王爷尉迟康带领着的使臣团终于进京。 由十二辆豪华的马车，近百名的侍卫队伍组成，而城外还有两千的兵马，并未进来，就驻扎在城外。 可见北绪国使臣团一路走来有多风光。 鸿胪寺卿带着下面的官员早早就在城门下等候，含着笑迎上去，将他们往准备好的驿馆带去。 二王爷尉迟康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是个虎背熊腰的男人，长相粗犷。 百姓们站在街道两旁伸长脖子一边张望，一边议论纷纷。 山海楼，二楼。 尉迟西华左拥右抱，坐在临窗的位置看着他的皇叔从楼下走过。 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朝桌上的酒杯抬了抬下巴，立马就有一双柔嫩的手端着酒杯喂他。 “殿下，我们不跟着使臣团一起吗？”双儿娇笑着一边喂酒，一边故作好奇地问道。 尉迟西华不以为然，“驿馆那种地方有什么好去的，还不如这山海楼好。 本宫还有要事要办，应付大渊，交给皇叔即可。 来，双儿，给本宫香一个。” “讨厌~！”双儿装作娇羞地将脸埋在尉迟西华胸前，眼里闪过一丝不耐。 有个屁的要事，整天在这山海楼里，白天对着手下动动嘴皮子，晚上大骂手下办事不利。 忙活这么些天，什么都没得到。 这种蠢货日后真要登基，确定不会亡国吗？ 要是去不了驿馆，到时候不能跟着进宫，还有什么用。 双儿立即给蕊儿使了个眼色。 蕊儿心领神会地推双儿一把，娇斥：“殿下是我一个人的殿下，你怎么霸占着。” 她转过头，抛了个媚眼，不高兴地撒娇道：“殿下，蕊儿吃醋了，你都不疼蕊儿了！” 面前两个女人为自己争风吃醋，尉迟西华的虚荣心顿时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不像他后院里的那些女人，虽然也是争风吃醋，但那说话都带刀子，哪有双儿和蕊儿贴心，会顾及他颜面。 尉迟西华连忙搂紧蕊儿哄道：“怎么会，本宫很是疼爱蕊儿，不信？等晚上本宫证明给你看看。” “哎呀！殿下好坏！蕊儿长这么大，还没看过皇宫是什么样的，殿下要真疼蕊儿，就带蕊儿去看看吧。” 尉迟西华迟疑了一下，说道：“这……皇宫有什么好看的，等回了北绪国，你日日都能住在皇宫里。” “可是蕊儿现在就想看，好不好嘛？”蕊儿整个人柔弱无骨地攀附在尉迟西华身上，手腕的银手镯轻轻拂过他的脖子…… 第319章 宫宴前夕 永安侯府。 顾星萝在小花厅跟便宜爹和顾青枫一起用膳。 北绪国的使臣团一进京，一直忙个不停的父子俩一下反倒闲了下来，只要等着大后日的宫宴便好。 顾侯爷吃了碗白粥，才跟顾星萝说：“小五，三天后有宫宴，到时候你跟为父一起去。” 顾星萝拿着小银勺的手微顿，转头疑惑：“我也要去？” 上次探春宴入宫，给顾星萝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 皇宫，等于麻烦。 繁文缛节太多了，不自在。 虽然她没有吃亏，还从陈老太妃手里薅了天香花的苗带走。 说起来，她养的天香长势喜人，要不了多久就能入药了。 顾星萝不由抬头望了一眼外边的天色。 北绪国使臣团进了京，按着日子来算，云子翁应该这几日也该到京城了。 “嗯，皇上勒令四品以上的朝臣子女都要参宴，你大哥到时候也会跟我们一起。”顾侯爷点头解释道。 难道他还不清楚这个闺女不爱凑皇宫的热闹。 顾侯爷转头叮嘱顾青枫：“到时候宫宴你看着点妹妹。” 小五那张嘴太能说了。 此次宫宴是为了迎接北绪国使臣团，非同小可。 顾青枫颇为郑重地点头应了一声。 顾星萝一头黑线，这都还没到时候呢，怎么就要提前打招呼看着她。 什么场合说什么话，她心里清楚着。 用过饭后，顾星萝就回了自己的小院。 没多久，就有前院的大丫鬟送来一套点翠头面，说是她那大哥顾青枫送来的。 紫荆拿起一对小巧碧绿的鬓钗，在顾星萝乌发上比划，笑着说：“姑娘，大公子有心了，这套头面真好看，正好适合参加宫宴。” 自家姑娘肯定是最好看的那个。 顾星萝正懒洋洋地趴在桌上，半边脸贴着桌面，困意上头。 听到紫荆的话，她勉强探头扫了眼整套头面，一看就格外的沉重。 顾星萝想也不想：“不要，简单点就行。” 北绪国使臣团是为了皇商薛进宝而来，固然，死了北绪国的皇商，会让他们头疼一阵子。 但那是北绪国太子该头疼的事情。 根据赤霄的情报，北绪国皇帝子嗣众多，虽然册封了储君，但是想上位的皇子数不胜数。 而由二王爷尉迟康为首的使臣团，真正目的是那神芜国的藏宝图。 说白了，北绪国使臣团来这一趟，多少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 这是两国的博弈，顾星萝没想过掺和。 比起这个，顾星萝眸光闪了闪，她更在意的是—— 西域国和古岭部落。 自从珀琅城那档子事起，西域国和古岭部落明显联了手。 他们定会在迎接宫宴上做些什么。 顾星萝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子。 紫荆见她又在神游，看着精美的头面叹了口气，只好收起来退了下去。 好一会儿，一只白白胖胖的大肥鸽从窗子飞了进来，落在顾星萝面前的桌子上。 顾星萝掩嘴打了个哈欠，随意伸手摸了一把肥鸽，心中啧啧称奇。 这么胖在京城飞来飞去，还没被人抓起来炖了，也是运气。 她取出小小竹筒里的信，低头一看，挑了挑眉。 云子翁到了，来的还真是时候。 顾星萝歪头思索了下，起身走向柜子，里面放着个长长的竹筒。 她伸手拿在手里，掂了两下。 缠在手腕上的小赤蛇仿佛有感知一般，探起了小脑袋。 顾星萝垂眸看它一眼，抬手弹了它脑门一下，“昨晚没吃饱？” 这是洛肆送来的蛊，就是在墨昀辞马车底下发现的蛊虫，正好带给云子翁。 自打在珀琅城逮了蛊虫后，云子翁来信都提到蛊，可见他有多感兴趣。 小赤蛇得知不可能是自己的零食，顿时委屈巴巴地缩了回去。 顾星萝懒得理会它。 这小家伙被养刁了。 顾星萝昨晚没有睡好，又窝回床上补眠去了，直到天色黑下来，紫荆轻轻叫醒她用膳。 刚醒来，顾星萝没什么胃口，敷衍地吃了几口，便打发紫荆下去，带上装着蛊的竹筒出了府，往城南的宅院而去。 上次探春宴她给皇后施过针，提议每天至少服用两颗天凝丹，但那到底是先天心疾，顾星萝心里的把握不大。 她很清楚，这种病症拖得越久，就越麻烦。 何况，天凝丹能够治愈大部分的症状，对楚皇后而言，却只是杯水车薪。 顾星萝心思有些复杂，她自认从不是个心善的人，手上沾过的鲜血，可以说浸透整个京城洗三天，都未必能洗刷干净。 同楚皇后更不过是见过一面，纵使她是墨昀辞那厮的母妃。 只是当前局势错综复杂，楚皇后若是出事，大渊就会处于绝对的劣势。 这不是顾星萝想看到的。 因着使臣团的到来，京城的晚上甚是热闹，到处亮起灯火。 大街上人来人往，摊铺买卖吆喝声，不绝于耳。 踏进城南，顾星萝就发现有些奇怪。 有十几个穿着普通百姓衣裳的人，眼神却时不时扫向前方一座二进的府邸。 她目光一扫，注意到他们虎口皆有厚茧，后腰凸起，似有携带硬质的东西。 武器？ ……这么明显，动作有些一致。 大抵是官府的人了。 江湖人士不会配统一的武器。 杀手就更不可能了。 一看就是没沾过什么血腥的人，没有煞气。 顾星萝眼睛眯了眯，朝着那座府邸多看了两眼，思忖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些人盯着府邸多长时间了？ 便宜爹和大哥白天用膳，明显没有公务在身，他们肯定不知情。 使臣团今天进京，盯着个府邸…… 顾星萝脑子迅速转了一圈，很快推算出来，前方这座府邸之前应该住着西域国或是古岭部落的人。 这是……墨昀辞出手了？ 顾星萝下意识摸了摸袖子里的竹筒，忍不住想撇嘴。 她就知道。 墨昀辞腹黑狡诈得要死，怎么可能在得知马车底下有蛊虫后，无动于衷。 太子殿下可是十分记仇的，他怎会忍得了西域国和古岭部落的人。 顾星萝啧啧两声，想明白后，径直大摇大摆地从二进府邸门前走过。 第320章 白斓虫的反应，是男是女 “军师，大人，这可怎么才好？ 我们带来的东西全藏在府里的地道中。” 不远处，巷子转角的空地上，支起一个馄饨摊子。 靠在最里边的桌子，坐着三人，经过乔装打扮，看上去极为普通，很不起眼。 库勒低声急切地跟安珀说道。 昨晚，多亏了乌亚苓的银丝蛊，他们才得以那么快逃了出来。 但是最重要的武器和蛊虫都留在了府邸中。 屈泅的脸色不好看，但他心理素质很强，他扫了库勒一眼，冷道：“急什么，遇到点事就这般心焦，怎么做大事。” 这话一出，库勒闭了嘴。 “我带来的人，他们手里还有武器和蛊。”屈泅顿了一顿，“我已经派人联络第一楼的人，到时候协助你们。” “第一楼？”库勒一惊，不解地道：“军师，此事甚大，怎么放心交给一群亡命之徒。” 那可是一群外人啊。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屈泅冷眼看他，“正是一群亡命之徒，有银子便可办事，比谁都要牢靠。” 要不是古岭部落的人擅蛊，他未必瞧得上。 区区一个小部落，也妄想着跟西域国平起平坐，平分天下。 还不是时候，现在还有用得上他们的地方。 屈泅闭了闭眼，掩盖住眼底里看死人一般的漠视。 屈泅转头，看着一言不发的安珀，他不禁皱起眉：“安珀，你也不赞同？” 安珀眼睛紧紧盯着前方，神情有些失神，听到屈泅的话，他回过神来，“没，我相信军师自有考量。” 安珀见识过屈泅算无遗策，再加上大祭司对他也非常推崇。 本来，他也是奉了大祭司的命令协助屈泅，自然不会拆他的台。 屈泅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表情，这才是他想要的结果。 棋子只要负责听话就好。 屈泅随口问了一句：“你方才在看什么？” 安珀犹豫片刻，“我好像看到——” 在珀琅城杀了乌亚苓哥哥的人。 那个魔鬼！ 本来安珀是不确定的。 当时在珀琅城的时候，顾星萝穿着一身男装，丝毫没有一丝姑娘家的柔意。 可是，就在刚才…… 安珀悄然将衣袖底下的小罐子露出一角。 屈泅透过镂空的罐子，看到里面肉乎乎的虫子颜色鲜红，愈发鲜艳，说是烤熟了都有人信。 仔细倾听，似乎听到了细细的铃铛声。 屈泅脸色一变，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白斓虫变色了，刚才有人带着圣物出现在这。 圣物在哪？” 屈泅透着沧桑的眼里闪过一丝喜意，他当即朝左右两边的百姓们看去。 圣物是祭坛的钥匙。 距离上一次开启祭坛，已经过去整整十年了。 圣物迟迟没有找回来，他甚至跟大祭司吵过无数次。 屈泅死死抓住安珀的手，他一字一顿道：“圣物在哪？是谁把圣物藏了起来。” 安珀看到屈泅的眼里掠过一抹嗜血狠意，心头一惊，当他定睛再看，屈军师还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智者模样。 他应该是看错了。 屈军师在意的是他的大计。 他这般在意他们古岭部落的圣物，肯定是因为跟大祭司关系甚好，才会这般着急。 要不然，大祭司也不会派他和族人出来帮屈军师了。 不过，安珀也疑惑了。 白斓虫不会感应错圣物。 当时在珀琅城，他看见的顾星萝明明是个男子。 但刚才，他看到的是女的啊。 这到底是男是女。 安珀脸色有些纠结，他注意到屈泅抓住他的手力气越来越大，只好道：“看上去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 而且她的衣着布料极好，不可能是小门小户人家。 更让安珀在意的是，顾星萝那一身魔功！ 他是见识过顾星萝杀伐果决，绝不留情的。 光是回想，安珀都忍不住浑身发冷，断掉的左臂切口开始疼了起来。 等等，前些日子，乌亚铭派去刺杀永安侯和大理寺那帮官府的人，中途冒出的那一尊杀神该不会就是她吧。 安珀脸色变了又变。 忽然，安珀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隐隐觉得他们的计划—— 可能会功亏一篑。 屈泅却没有注意到安珀的心思，他跟安珀讨要到白斓虫后，当即匆匆离去。 库勒在旁看着屈泅离开的身影，他心里一阵纳闷。 屈军师怎么看起来，更在意圣物的下落。 可是据他所知，屈军师手底下玩蛊的很多，军师本人是不碰蛊虫的。 要不然，他自己养只白斓虫并不难。 库勒挠了挠头，军师是二十年前才去到西域国生活。 这都二十年了，军师的生活习性怎么跟西域国完全不搭，反倒更像是大渊、南虞这些大国的人。 哦，他明白了，大祭司说过军师的大计谋划多年，军师肯定是为了不让人看出破绽，才一直坚持学着外面这些大国的习性。 ** “就一只？还是残的，顾小五，你不觉得你太小气了。”当云子翁打开竹筒，低头一看，顿时就吐槽道。 顾星萝斜睨他一眼：“爱要不要，不要给小红加餐。” 说着，她朝云子翁伸出手来。 云子翁拍开她的爪子，像是担心她反悔似的，把装着追踪蛊的竹筒放好。 “说说吧，急着要我赶来京城做什么？ 难不成你要大婚了，要请我吃席？”云子翁拍了拍褶皱的衣摆，调侃道。 云子翁在神医谷待久了，联络他最多的是司徒澜，难免沾上司徒澜说话没个正经的毛病。 顾星萝毫不犹豫地踹他一脚，翻个白眼：“司徒澜信上没给你说？” 狗嘴吐不出象牙，说的是什么话。 堂堂神医谷少谷主，还能缺一口吃的。 不过一听到他这么说，顾星萝突然就想到了墨昀辞……那天的吻。 呸呸！ 她在想什么！ 她绝对没有在想墨昀辞。 她和他没任何关系。 “说了，所以我才问你是不是要吃席了。”云子翁摸了摸下巴，他打量起顾星萝，道： “顾小五，你不对劲，怎么会让去救治个跟你没多大相干的人。” 顾星萝有些汗颜：“那是大渊的楚皇后。” 她把现在京城乱七八糟的局势跟云子翁简单说了一遍。 再三强调，楚皇后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出事。 天凝丹的药效已经很弱了，几乎起不了什么作用。 第321章 不待见的人 饶是顾星萝解释后，云子翁看她的眼神还是有些奇怪。 然后，他似乎想通了什么，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爽快答应下来。 目送顾星萝的背影离去，云子翁站在门槛边上幸灾乐祸地心想，顾小五她心软了。 放作以往，他认识的顾小五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这次竟然会请他出手，还坦言自己没有一定的把握。 顾小五这没心没肺的小咸鱼居然也有动心的时候，就是不知道有几分心动。 云子翁在心里啧啧称奇。 要是被司徒澜那家伙知道，怕是要乐坏了。 不过，寻常百姓家三妻四妾都是正常。 何况那位身份是大渊的太子殿下。 虽说当今皇上子嗣不丰，膝下只有一位嫡出太子，连公主都没有，堪称独苗苗。 即便没有其他皇子跟墨昀辞争夺太子位置，皇帝的后宫却不止皇后一人，几乎可以想象墨太子以后的路更显得道路艰险。 想到这里，云子翁皱起眉头，他这次从神医谷出来，一路紧赶慢赶来到京城。 最大的原因还是他爹，一边嚷着他接谷主之位，一边又要他娶三长老的女儿。 甚至私底下将涉及的利益掰碎给他说。 他都况且如此，更何论墨昀辞这样的一国储君。 再说了，顾小五又是个不喜欢拘束的，皇宫对她而言，就是枷锁。 云子翁摇了摇头，他不看好墨太子。 ** 京城繁华，街上热热闹闹，茶楼酒肆里客人们都不少。 顾星萝一大早就被紫荆从床上挖了起来，就因着她说宫宴不打算戴大哥送的头面，太精致华美了些，显得招摇。 但紫荆觉得自家姑娘的首饰太少，大多太素了，跟要去宫宴备的衣裳十分不搭，需要新的精致首饰。 顾星萝本来就有些懒洋洋，能躺着都不会乐意坐着，但紫荆很坚持要给她挑首饰。 “姑娘，您看看，您就这一盒首饰，还都是素的。 这几支是不错，是你平时戴的，另外那几支是探春宴戴的。”紫荆有备而来，拿来镶翠雕花首饰盒，打开后分了几层，有不少首饰，要么偏素，要么太华丽。 顾星萝慵懒坐在梳妆台前，伸手扒拉了两下。 紫荆备了一套浅妃色的新衣，确实没有相配的首饰。 顾星萝在紫荆的说服下，半推半就出了门。 主仆两人进的是京城有名的翠珰阁，专门卖各种首饰。 顾星萝对这种事兴趣不大，便坐下来一边半眯着眼打盹似的，一边慢悠悠的挑着。 看得紫荆无语凝噎。 姑娘，你能不能上点心！ 你手里拿的祥云红宝石额带……是给老人用的！ 这时，一前一后进来两拨人。 乌淑青戴着面纱，但没什么精神气的眼神带是透露出她的憔悴。 但她身边依然奴仆成群，银铃照常给她开道，端着趾高气扬的派头，看上去竟然比乌淑青本人还要底气十足。 后面进来的，以两个女人为首，同样戴着面纱，后面跟着四五个牛高马大的护卫。 顾星萝的眸光落在两个女人身上，不由微眯。 浅淡灰色的瞳仁，眉眼透着媚态。 但跟西域国和古岭部落的人打过几次交道，顾星萝已经眼尖辨别出，这两个女人不是大渊人士。 再看她们身后的护卫，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护院，是受过统一训练的。 他们身上有淡淡血腥味，并不浓烈，说明见过血，但不多。 他们跟两个女人的眉骨，并没有一点的相似。 顾星萝眸光一闪。 这会不会是西域国要送进宫的女人？ 而后面这些护卫，则是北绪国的人。 北绪国的二王爷尉迟康这么蠢吗。 “姑娘，你看这支珍珠小花簪怎么样？”紫荆挑出一支莹润的珍珠簪。 珍珠雕花，金丝缠叶。 并不十分奢华，但细处很是精致。 咦，倒是不错。 顾星萝挑了挑眉，很符合自己的喜好。 “就它吧，结账，可以回——”去了。 顾星萝当即拍案定板。 然而，话还没说完，耳边传来一道咬牙切齿，满是恨意的声音： “顾星萝，是你！” 乌淑青本来没有发现顾星萝在翠珰阁，祖父被弹劾，皇上勒令闭门思过。 原本门庭若市的乌府，一下变得冷清起来，根本没人上门。 外面都在传，闭门思过只是使臣团要来，皇上抽不出空处置祖父。 等北绪国的使臣团一走，乌家就彻底完了。 简直胡说八道！ 她可是……可是……未来的太子妃啊。 皇上怎么可能这么绝情对他的未来儿媳。 其实，这话说出来，乌淑青自己都不太能相信了。 都说伴君如伴虎，祖父是两朝元老，皇上在朝堂上就没给祖父颜面，当面怒斥。 好在，北绪国使臣团进京，他们乌家能参加后日的宫宴。 这就是一个讯号。 皇上重拿轻放乌家的讯号。 乌淑青这才带着银铃和奴仆出门挑选首饰。 她从祖父口中得知，北绪国太子其实也是此次使臣团中。 话里话外，都是让她做好巴结这位太子的打算。 乌淑青虽然不知道祖父是从何处来的消息，但她心里当即就闪过了计较。 她是祖父按照未来太子妃的标准，从小培养的，既然墨昀辞看不上她，祖父在朝上挨了皇上训斥，都不曾出面帮祖父一把。 祖父说的没错，这种孙婿不要也罢。 北绪国的太子同样是未来储君，跟大渊太子一样的地位，她为何不能选北绪国的太子。 北绪国离大渊路途遥远，她就当自己吃点亏罢了。 何况，她国色天香，一定会让北绪国太子为自己痴迷！ 乌淑青好不容易振作起来，没想到竟然遇到顾星萝！ 乌淑青恨毒了顾星萝，她根本控制不了心里的怒火，一个照面，她就拔高了声音嚷嚷。 顾星萝抬眸瞥了她一眼，然后毫不在意地跟紫荆说：“去结账。” 紫荆见自家姑娘的态度，当即点了点头，同样没搭理乌淑青，转头就拿着小花簪去找掌柜。 自家姑娘不待见的人，多半不是什么好人。 第322章 人美心善 这一点，紫荆对顾星萝是非常盲目崇拜的。 乌淑青见顾星萝主仆二人，根本没把自己当一回事，气得不行。 扶着她的银铃伸手就去抢紫荆手里的小花簪。 银铃：“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这是我家小姐先看上的簪子！” 银铃巴不得有在乌淑青面前表现的机会。 自从珍珠不在后，她就是乌淑青身前的大红人。 虽然乌家上下现在很低迷，但是府里的下人们谁见了她不是喊一声银铃姐的。 银铃很不客气地跟紫荆叫嚣着，伸手就抢的同时，朝着紫荆的胳膊去，正要用力掐一把。 但下一秒银铃就悲剧了。 紫荆根本没松手，伸手抓住银铃的手腕，狠狠一推。 银铃压根不是练家子，几步踉跄就摔在身后的乌淑青身上。 连带乌淑青一块摔在地上。 紫荆叉着腰，她皱眉说：“我家姑娘挑簪子的时候，你们还没迈进店铺。 你们小姐是在梦里看上的吗？” 不得不说，紫荆跟着顾星萝的时间长了，说话都有几分顾星萝平时怼人的味道。 顾星萝给紫荆一个赞赏的眼神。 紫荆颇为骄傲，心里很是舒坦。 乌家的下人们手忙脚乱地扶起乌淑青。 乌淑青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发髻都有些散乱，推开银铃，反手就给了她一记耳光：“没用的东西！” 她当初是怎么觉得银铃这个蠢婢比珍珠好。 最起码珍珠不会被人推一下就倒了，害她丢脸。 珍珠肯定还能给顾星萝的丫鬟一个教训！ 面对乌淑青要吃人一样的目光，紫荆根本不带怕的，她转过身问有点瑟缩的掌柜：“多少钱？” 掌柜看了眼乌淑青，又越过紫荆，看了看单手撑着下颌，一脸淡定的顾星萝，踌躇着说：“这是南海的珍珠，一千五百两。” 掌柜是认得乌淑青的，她是他们店里的常客。 但他不认得顾星萝。 顾星萝就不是个爱逛的，也从没来过他们的铺子。 顾星萝的首饰盒里是有几件翠珰阁的首饰，但那都是郭管家和紫荆给置办的。 掌柜不想得罪乌淑青，那可是乌阁老的孙女，他就算开的是全京城最大的首饰铺，也不敢轻易得罪。 可是，掌柜的没想到顾星萝主仆压根没把乌淑青放眼里，而且他看出来了，乌淑青对顾星萝又恨又忌惮。 他还是头一回见乌家大小姐这般。 掌柜悄悄打量了顾星萝好几眼，心里想着是哪家的姑娘。 紫荆掏出银票来，很是爽快地往掌柜的手里一塞。 掌柜回过神来，弯腰拿出个小木盒要递给紫荆放小花簪。 就在这时，走进翠珰阁后，一直没说话的双儿和蕊儿在边上看了好一会儿，两人终于认出顾星萝就是那天在山海楼，尉迟西华想要故意刁难，却吃了个大亏的人。 蕊儿只知道顾星萝跟百里少主关系匪浅，竟然能得到百里钰派人亲自送请帖，而她想要勾引百里钰，却是连面都没见到！ 她自认容貌不差，又是练了多年的媚功，很少有男人能抵挡得住她的魅力。 偏偏百里钰就不鸟她！ 这让蕊儿心里极其不平衡。 她一下就把安珀托人带来‘静静等待时机’的口信给抛之脑后了。 “慢着！”蕊儿出声道，她挺起胸脯走到掌柜面前，步态曼妙。 她虽然穿着大渊的服饰，布料却极薄，仿佛她只要站在阳光下，就能让人看到她里面的衣裳颜色。 “我和妹妹初来京城乍到，也是难得喜欢这支簪子，愿意出双倍的价钱。”蕊儿冲掌柜的抛了个媚眼，浑身散发的媚态。 跟她同来的双儿皱了皱眉，心里有点不赞成。 后日便是宫宴，尉迟西华在尉迟康的反对下，坚持答应带她们进宫。 要是出点岔子，让尉迟康找到借口发挥，不让她们进宫，可就功亏一篑了。 “这簪子只有一支，要不姑娘，你看看别的？ 你看这支怎么样，同样是产自南海的珍珠。”掌柜感觉整个人都酥软了，他艰难的保持镇定，拿出一支同样的珍珠点缀的花簪，个头却没有顾星萝那支莹润有泽。 蕊儿摇头，说道：“我感到它最是合我眼缘，就要这支。” 身后的护卫当即拿出三张面额一千的银票，放到掌柜的面前，强硬道：“我家小姐看上了，价钱你尽管开。” 哪怕护卫心里瞧不起蕊儿和双儿，但殿下吩咐她们看中什么，就买下，钱不是问题。 乌淑青眼睛一亮，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看出来蕊儿不喜欢顾星萝，八成是故意找茬，正合她心意。 乌淑青心里顿感痛快，她赶紧上前，帮着蕊儿说话道：“石掌柜，你这打开门做生意，当然是价高者得。 顾星萝就住在京城，想要买簪子什么时候不能买，而这两位姑娘却是外地来的。” 说着，乌淑青转过身去，看着顾星萝语重心长地说：“顾星萝，亏你是侯爷府的姑娘，做事怎么这般小气。 这两位姑娘想要，又是高价买，你怎么不懂得通融？ 这要传出去，说你斤斤计较，名声可就坏了。 我也是为你好，看在你刚从乡下那些地方回京不久，才跟你说这些话提点提点你。” “就是就是，我家小姐人美心善，能得她提点，你该感激。”银铃顶着半边高高肿起来的脸，还不忘舔着乌淑青，说得理所当然。 蕊儿看了乌淑青一眼，略显诧异，随即对她微微一笑，算是领她的情。 “人美心善？我怎么没看出来。”顾星萝突然出声，似笑非笑地看着乌淑青和银铃这对主仆。 顾星萝葱白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托着腮，说：“紫荆，给她照照镜子。” “是，姑娘。”紫荆不由分说，一伸手就把银铃拽了过来，摁在旁边几步外半人高的铜镜前。 翠珰阁是首饰铺，自然是在每个首饰架旁摆着铜镜，方便客人们戴上去瞧瞧效果。 “顾星萝你干什么！朗朗乾坤之下，你要动手吗！你当京城是你那些乡下穷酸的地方，没有王法？！”乌淑青大怒，提高声音质问道。 银铃是她的贴身丫鬟。 顾星萝的丫鬟对银铃动手，就是不给她脸面。 顾星萝一脸无辜，指了指几乎整个人抵在铜镜前的银铃，略显讶异道：“动手的人不是你吗？ 紫荆只是想让她看清楚，脸肿得猪头一样。” 顾星萝稍微顿了一顿，漫不经心地拖长音调道：“是怎么好意思说，她的主子人美心善。” 第323章 割爱 银铃看到铜镜中鼻青脸肿的自己，不可控制地尖叫了一声。 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憋笑，看着乌淑青的眼神都变了。 银铃自己都这个反应，怎么就说出了乌淑青‘人美心善’的话，属实太昧良心。 要是没有银铃故意捧高踩低，反倒衬托出堂堂阁老嫡孙女竟然是动辄打骂丫鬟的恶毒面孔。 翠珰阁是京城有名的首饰铺，每天来来往往的女客很多。 这一小会儿功夫，就已经围着一圈看热闹的人，对着乌淑青指指点点。 “没想到京城第一才女会是这样的人，居然当众打骂丫鬟。” “你看你看，那个巴掌印一看就是用了十足的力道，想也知道她私底下惩戒下人只会更狠。” “真是人不可貌相，心肠却是这般……天啊，听说她还是未来太子妃的最佳人选，就这……将来怎么母仪天下。” 乌淑青的脸色都黑了，狠狠的剐了银铃一眼。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还不如珍珠那个锯嘴葫芦。 随即，乌淑青目光阴冷的看着顾星萝，恨意蔓延。 归根结底，都怪顾星萝！为什么她总是跟自己过不去。 害得她被人取笑，当众出丑。 乌淑青怨毒的目光如同实质化，视顾星萝为眼中钉，肉中刺。 然而，顾星萝压根没理会她，手指点了点桌子。 紫荆心领神会，立即松开银铃，上前拿着装着小花簪的木盒转身就要走，全然没看旁边的蕊儿一眼。 蕊儿脸色沉了下来，眼里闪过一抹不悦。 她说了这么多，还愿意以双倍的价钱买下，竟然这都不愿意。 这不是故意给她难堪吗。 区区一个侯府小姐，能有什么本事，不就是仗着百里少主的那层关系，摆谱罢了。 想到这里，蕊儿心中底气十足。 顾星萝有百里钰撑腰，她背后还有北绪国太子呢。 再者，只要等后日的宫宴…… 蕊儿脸上飞快闪过一抹狠色，不过她显然不想马上就放走顾星萝，给护卫使了个眼色。 护卫立马拦下紫荆。 蕊儿看向掌柜，“这店的珍珠簪，只有她手里的那一支比较特别。 我来的路上，也听说翠珰阁的首饰没有重复的。” 蕊儿顿了下，佯装没看见双儿给她使的眼色，对着掌柜柔柔地说：“难得合眼缘，我愿意再加价，五千两。” 周围看热闹的人听到这个价钱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五千两！ 这是谁家的小姐如此败家，原本价钱只要一千五百两，硬生生抬高了三倍左右！ 不过就是一支精致的珍珠小花簪。 五千两银子，可以买更贵重的首饰了。 蕊儿感受到大家投来的目光，心里有些满意。 拦住紫荆的侍卫又拿出两张银票来，递到了掌柜手里。 掌柜觉得很烫手，看了看顾星萝，又看了眼蕊儿。 做生意讲究诚信，以前也不是没有为争抢一件首饰而互相叫价的，但都是京城里的贵女，一个个不愿意撕破脸皮，说话含蓄得很。 她们还会以家族背后的势力评估值不值得。 价格也就在几百两的幅度上叫价，再多就没了，除非家里经商，否则超出太多银子，第二天父兄就能在朝堂上被弹劾。 掌柜稍稍犹豫了下，五张银票一边往护卫手里塞去，一边说：“这支小花——” “掌柜，我卖。”顾星萝突然出声，站起身来，伸手从紫荆手里拿过小花簪，往蕊儿面一放，无比淡然道：“卖她。” 话音才落，乌淑青和蕊儿心里一喜。 两人心中都觉得顾星萝这是示弱了。 本来就是嘛，没钱就别跟人抢同一件簪子，免得下不来台。 蕊儿喜上眉梢，打开木盒，拿起小花簪就往头上戴去，对乌淑青笑着说：“我能不能烦请你帮我看看，有没有戴好？ 是不是歪了？” 这种能给顾星萝找不痛快的事，乌淑青当然乐意至极，她上前走快两步，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展开。 周围的人纷纷皱眉，那个外来财大气粗的姑娘就算了，看着不知道是哪家的暴发户。 但是乌淑青是京城赫赫有名的贵女，怎么这般……一言难尽。 偌大的翠珰阁到处都是铜镜。 可是蕊儿和乌淑青两人并不觉得，心里都挺美滋滋的。 然而，两人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展开，眼角余光看到顾星萝从掌柜的那里拿了五张银票。 顾星萝将银票塞给紫荆放好，转身笑眯眯地对蕊儿说道：“眼光是不错，好看。 既然喜欢，合眼缘，就戴着吧。” 噗嗤。 紫荆差点就笑出声来。 自家姑娘真是要气死人不偿命了。 顾星萝的那句眼光不错，究竟的夸自己还是夸的谁。 按理来说，应该是后者。 可是顾星萝刚拿到手的五张银票，整整五千两，就是蕊儿她的钱。 “顾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这是我的银子，你怎么私自拿走，岂不是……”蕊儿顿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话里意思很明显。 就差没直接说顾星萝当众偷她的银子了。 顾星萝双手一摊，语气轻快：“这不是你买簪子的银子吗。 我刚买下来，你说合你的眼缘，我只能割爱转卖给你。” 顾小五一副我其实很好说话的模样，说割就割了。 蕊儿脸上的表情僵住，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她是故意要截顾星萝看上的东西，但是没说让她转卖给自己啊。 蕊儿的想法很简单。 买下顾星萝看上的东西，银子她愿意给掌柜，却不愿意给顾星萝。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珍珠小花簪是别致，但绝对不值五千两的价格。 谁要你割爱了！蕊儿在心里恨声大骂。 向来面部表情管理很好的她，几乎当场破功。 小赚一笔。 顾星萝心情愉悦地带着紫荆离开。 看着顾星萝主仆两人的背影，蕊儿面色狰狞了一下，好在戴着面纱没人看见她丑陋的样子。 蕊儿望了眼为首的侍卫，就要开口下令。 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双儿拉住蕊儿，她不赞成地低声道：“不要节外生枝。” 后天就要进宫赴宴，这个时候，不能出任何意外。 第324章 摸清 蕊儿愤愤然地甩开双儿，她脸色难看，显然气得不轻。 但蕊儿还是忍了下来。 只要军师的大计成功，她要把顾星萝活活折磨死！ 一想到顾星萝那张明艳绝美的容貌，得了百里钰的青睐。 蕊儿心中更加不痛快。 不是说那个病痨鬼清心寡欲，不近女色，生怕情绪起伏太大。 那为什么顾星萝就可以。 俗话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蕊儿修习媚功以来，只在百里钰那遭遇人生的滑铁卢，一直耿耿于怀。 殊不知，顾星萝走出翠珰阁后，她脸色微微沉了下来，道：“去趟云来斋。” 紫荆一愣，抬头看天色。 这还没到饭点，姑娘怎么又饿了。 前面有家铺子，卖的首饰也是很不错的啊。 顾星萝走得很快，紫荆赶紧跟了上去。 要说顾星萝在乌亚铭和乌亚苓这对堂兄妹口中打探到的消息，尚不知有几分真假。 但刚才在翠珰阁短短的几刻钟里，顾星萝算是摸清了。 不提乌淑青那个好像没脑子的女人，八成以为北绪国使臣团来了，她祖父又受到了皇上重用，以为雨过天晴。 她不知道的是，这都是帝王愿意让乌家看到的表象。 在顾星萝眼里，乌家就是秋后蚂蚱，就算北绪国使臣团走后，大渊皇上没有马上动手，她也会出手。 不然，赤霄收集的那些罪证可就白搭了。 而真正让顾星萝在意的是，后面进来翠珰阁的那两个女人。 刚才顾星萝走到柜台前，距离蕊儿很近，清晰看到她眼瞳颜色，以及方才走的时候，背后那股稍纵即逝的杀意。 有武功和没有武功的人，暴露的杀意是有区别的。 若是光凭这两点，还不能推断出她们与后天宫宴有关的话…… 顾星萝骤然停在云来斋门口，她转眸迅速扫了一眼，正将五千两银票叠成小块塞进荷包的紫荆。 目光落在小小的豆腐块银票上。 先前一个月，京城都在戒严，九方和天枢，包括天玄拍卖行在内，极少商人来京做买卖，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薛进宝，半路被人劫杀了。 贵重的东西根本不敢带出京城。 而那五千两银票却是崭新的，只有京城银庄取的银票会有这个规定。 侍卫手里的一大叠银票，同样是新的。 这么财大气粗，还不像是行商做买卖的，唯有这两天才进京的北绪国使臣团。 那两个异域的女人后面跟着这么多侍卫，可见傍上的人在使臣团地位不低。 说起来，北绪国的二王爷尉迟康今年多少岁来着？ 两个妖艳女人他吃得消吗。 还是另有其人？ 顾星萝迅速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 就在这时，云来斋的掌柜眼尖看到门口的顾星萝，连忙热情地笑着把人迎进来。 “五姑娘，你有段时间没来了，来的正好啊！”掌柜满脸笑容，走近后低声道：“主子刚好在天字一号，小的领您上去。” 顾星萝有些讶异地看了眼云来斋掌柜。 墨昀辞也在？ 后天就是迎接北绪国使臣团的宫宴，他这个太子怎么当的，这个时候出宫干嘛来了。 掌柜的殷切地要给顾星萝带路。 他也没想到顾星萝会来云来斋。 太巧了不是，太子殿下这段时间也没来云来斋，这两人像是约好似的。 掌柜的很清楚墨昀辞对顾星萝很是不同，他是个极会察言观色的，对顾星萝那态度，就跟对待墨昀辞一样，带着恭敬。 “我自己上去。”顾星萝对掌柜的说道。 顾星萝跟紫荆走上二楼尽头，还没敲门，天字一号的门就从里面被人打开，走出两个没见过的陌生男子。 两名男子的岁数都不大，看起来约莫二十五六左右，衣着相当朴素，但是可见整洁，打理得一丝不苟，充斥着文人的书香气质。 顾星萝眼神了然。 这应该是墨昀辞看好的朝廷新鲜血液。 对于世家贵族来说，启用这些寒门子弟，确实是一步好棋。 就是推进会比较麻烦。 但墨昀辞那厮腹黑狡诈，活脱脱的黑心狐狸，一肚子坏水，有的是主意。 比起顾星萝的淡定，刚见过太子殿下的两人还没平复心情，更加惊讶。 这姑娘是谁？ 云来斋的天字一号就在左侧尽头，距离二号隔着一段距离。 该不会是看到太子殿下进了天字一号，特意找来的吧。 他们两人是去年才考上的新科状元和榜眼，也参加过一两次宫宴，但印象中，两人都没见过顾星萝。 左边的男子当即就要开口，请顾星萝离开。 他们跟着太子殿下办事，已有一段时日，从没见过殿下有亲近哪家女子。 就连宫里宫外传得沸沸扬扬，最适合的太子妃人选乌淑青也一样。 “这位姑娘——” 话还没说完，洛肆见门半虚掩着，上前要关门，就在门缝见到了顾星萝。 洛肆心头一喜，当即打开门，拨开挡路的两个男人，心里不免埋汰一句：人高马大的挡在门口做什么，要不是自己眼神好，都看不到五姑娘。 “五姑娘，你怎么来了，快进来。”洛肆非常有眼力见地说道。 语气明显透着几分热情。 一旁的状元和探花都懵了。 这是太子殿下身边面无表情，对上眼神仿佛会被杀掉的侍卫大人？ 换、换人了吧，他应该是洛肆的同卵兄弟。 要不怎么是这个态度。 顾星萝冲着洛肆点了点头，带着紫荆走进去。 “靳大人，苏大人，是还有什么事吗？”洛肆转头看了眼两人，一副就差动手赶人的样子。 “没、没有。”状元靳大人连忙摇头。 他旁边的苏大人却是比较轴，疑惑地问道： “我们正要下去，敢问洛侍卫那位姑娘——”是谁？ 这位榜眼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好兄弟勒大人给狠狠踩了一脚，连拖带拽弄下楼去。 真的胆大包天！ 那姑娘要去见太子殿下，怎么可能轮到他来问上一句。 不要命了！ 勒大人拉着人飞快离开云来斋，生怕走慢了会被洛肆转告太子殿下。 第325章 给你最好的 云来斋，天字一号雅间。 茶香袅袅，茶水淙淙。 墨昀辞正慢条斯理地沏茶，见顾星萝走近，将手中的茶盏推到她面前，平静说道：“过来喝茶。” 顾星萝很自然地在他对面坐下，没去碰茶杯，而是伸手去拿了只橘子，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 顾星萝放了一瓣橘子进嘴里，说道：“我刚才见到两个奇怪的女人。” 墨昀辞抬眸注视着她，没说话。 顾星萝顿了一顿，继续说：“戴着面纱，眼睛偏灰色，我怀疑……是西域国的人。” 会武功什么的，顾星萝没说。 她只是适当提醒墨昀辞。 可不想引火上身。 再说，以墨昀辞的聪明才智，根本不难推断将会发生什么事。 果然，墨昀辞眉头微蹙，眸光渐渐变深，低沉开口：“两个西域国的女人？” 顾星萝补充了一句：“她们身后跟了好些侍卫。” 说着，顾星萝转过头跟紫荆说话：“银票。” 紫荆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把荷包递给了顾星萝。 顾星萝取出叠好的银票给他看，“这是她们给的银票。” 墨昀辞眸光微闪，一眼便知顾星萝话里的意思。 事实上，今天下了朝，便收到洛贰传来的消息，北绪国太子尉迟西华带了两个女人进驿馆与使臣团汇合。 尉迟西华喜好美人，这是北绪国人尽皆知的事情，有女人作伴很是正常。 如今看来，顾小五遇到的那两个西域国女人，十之八九就是跟在尉迟西华身边的女人。 银票是新的。 以及她们出入有侍卫跟随。 洛肆关上门进来，听到顾星萝说的最后一句话，还没理解是什么意思。 就听墨昀辞淡淡道：“孤知道了。” 洛肆有些懵。 这五姑娘没说什么吧。 怎么殿下和五姑娘说话跟打哑谜似的。 顾星萝又摸一只橘子在吃，甜的，她眼睛弯了起来，明显喜欢。 跟聪明说话就是省事，不用多费口舌。 宫宴那天，墨昀辞肯定会提前安排。 就是墨昀辞的城府别对她使，什么都好说。 在墨昀辞身上吃过不少闷亏的顾星萝有看戏的心思。 墨昀辞侧眸看她无比放松，微攒的眉头跟着舒展，不疾不徐道：“尉迟西华昨天带着人住进了驿馆。” 尉迟西华，那是谁？ 北绪国皇室的哪位？ 顾星萝一脸疑惑。 “北绪国太子。”墨昀辞缓缓开口。 顾星萝眨了眨眼睛，忍不住嫌弃。 那两个域外女人竟然是北绪国太子带来的？ 堂堂一国太子什么眼光。 要是二王爷尉迟康被那两个女人迷住，说好点，可以夸他一句老当益壮。 说难听一点，就是老眼昏花。 这尉迟西华是怎么回事？ 两条眉毛下面的是两颗玻璃球吗。 顾星萝在心里吐槽了一下，颇有些无语：“我记得北绪国皇室有好几个皇子？” 墨昀辞嗯了一声，言简意赅：“共有十七位皇子，其中十三位已成年。” 同样身为太子的墨昀辞，对各国的情况自然是清楚的。 顾星萝略显讶异。 北绪国的皇子竟然有整整十七位。 那尉迟西华他的脑子又是如何胜任储君的？ 不提别的，被乌亚一族休整后的西域国野心勃勃，但这些年来，北绪国想对外扩张的心思同样很明显。 只是北绪国不敢轻举妄动，担心对大渊出兵，南虞国会帮忙，反之，亦然。 可见，一个有野心的上位者怎么会选一个拎不清的太子接班？ 除非……尉迟西华只是北绪国皇帝搬出来的靶子，真正想册封的太子另有他人。 思及此，顾星萝眸光深了些。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一下将顾星萝的思绪拉了回来。 洛肆当即皱起了眉头，道：“属下去看看。” 云来斋是京城最好的酒楼，大家虽然不知道背后的老板是谁，但都知道轻易惹不得。 所以鲜少有人在云来斋闹事。 而来云来斋吃饭的人，各个非富即贵，有头有脸的人，根本不会与人争吵，显得太掉价了。 雅间里有扇窗子是对内的，打开后，能看到云来斋楼下的情景。 顾星萝看了紫荆一眼，示意她把窗子打开。 推开窗子，正好能看到楼下大堂。 顾星萝随意扫了一眼，就是一怔。 云来斋大堂，尉迟西华带着蕊儿和双儿进来，身后跟着虎背熊腰的一队侍卫。 一进来，就将在大堂里吃饭的人推开，硬生生给尉迟西华开出一条十分宽阔的路来。 “本宫说了，要这里最好的雅间！ 你这个二号雅间，不是最好的，是在瞧不起本宫？”尉迟西华一身华服，满是金线绣着雷纹，哪怕没有腰缠万贯，也显得非常高调有钱。 尉迟西华一脸不善的看着掌柜。 使臣团终于来了，尉迟西华总算不用遮掩自己的身份，但有一点让他很不爽的是，他来京城这么长时间，竟然没有找到神芜国的藏宝图！ 害他一进驿馆，就被二皇叔身边的幕僚挤兑，简直不把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 尉迟西华憋了一肚子的火，觉得这大渊京城打哪儿都克他！ 尤其是蕊儿方才说，她被人欺负，骗走了几千两银子。 岂有此理！ 难道不知道蕊儿即将是他尉迟西华的侧妃吗。 银子事小，打他面子事大！ 他非要把人揪出来不可！ “殿下，要不就二号雅间吧，我们不介意的。”蕊儿拉了拉尉迟西华的袖子，心里很是烦躁。 为什么北绪国的太子会是这副德性，一点也沉不住气。 原本以为他只是喜好沉迷女色，其他方面会是一等一的优秀。 那他也确实是优秀，天天拉着她和双儿在房间足不出门。 进了驿馆后，蕊儿算是看出来了，真正做主的是尉迟康。 而尉迟康明显是个老狐狸，走到哪里都带着幕僚，精明得不行。 尉迟西华也是费了很大的功夫让尉迟康同意她们参加宫宴。 他这样在云来斋闹起来，传到尉迟康耳朵里，不让她们去后天的宫宴了怎么办！ “这怎么行！”尉迟西华当即就不同意了，他拍了拍蕊儿的手，振振有词道：“你方才受了委屈，本宫心疼都来不及，只想什么都给你最好的。” 第326章 顾星萝:我没骂人 尉迟西华转身命令侍卫：“你们去把一号雅间的人打发了，给他们双倍银子。” 免得说他仗势欺人。 给了银子，那就是你情我愿。 尉迟西华压根没考虑过对方会不收他的银子。 掌柜的一听，心中一惊，头都大了，他连忙上前急道：“使不得，使不得啊！ 贵人你要不再好好考虑，一号和二号雅间没有什么差别。” 掌柜在心里把尉迟西华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是什么太子，做事说话这么蛮横无礼，在大渊的地盘，耍他北绪的威风。 听说北绪国有十几位皇子，怎么就他得了太子之位。 在掌柜眼里，尉迟西华跟他们太子能有什么可比性！ 楼上，顾星萝将大堂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神情有些一言难尽。 她转过头，看向墨昀辞，相当直接道：“楼下那个蠢太子马上要上来了，你要回避吗？” 说着，顾星萝狡黠地眨了眨眼，手指了指雅间里的另一扇朝外的窗子：“跳吗？” 跳下去，就是云来斋后门。 顾小五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桃花眼黑亮璀璨，像极一只甩着尾巴的小狐狸。 这样的顾小五固然可爱。 但墨昀辞看着她这样，眸底闪过一丝无奈，然后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 “莫闹。” 虽然不大适合现在就跟尉迟西华碰上，但也不是绝对的。 墨昀辞瞥了洛肆一眼。 外面传来蹬蹬的上楼声，还没来得及咚咚踹门。 洛肆快步上前一把打开了门。 外面的侍卫似乎没想到里面的人反应这么快，高高抬起的脚没收住力，为首的侍卫当场表演了个劈叉，差点钻过洛肆的裤裆。 饶是见过大世面的洛肆也懵了一下，他当即后退两步。 顾星萝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连带紫荆也忍不住捂嘴笑起来。 尉迟西华的侍卫还挺蠢的。 侍卫们也意识到这一点，当下就恼羞成怒了。 几个侍卫手忙脚乱把人领头的侍卫长扶起来，侍卫长按捺不住怒气：“笑什么！赶紧把这间雅间让出来， 别得罪了贵人落得个凄惨下场。” 顾星萝有些好奇：“怎么个凄惨法，你家贵人是地府爬上来的判官？我做了什么事要他来审判？” 说着，顾星萝扭头跟墨昀辞说：“不是才过完清明节吗。” 这是没人烧纸钱，特地亲自要冥纸来了？ 侍卫长一下子给噎住了，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大胆！” 侍卫长回过神来，他没想到顾星萝一开口就是这么炸裂的话，顿时沉下脸怒喝一声。 “你是何人？竟敢咒骂我们殿下！” 顾星萝一脸纯良无害：“我没骂人，你不要诬陷我。” 她哪个字带脏了？ 五姑娘，你虽然没说脏话，但是听上去就已经骂得很脏。 洛肆默默在心里说了一句。 堵在门口的七八个侍卫们差点没气死了，脸色跟调色盘一样精彩。 他们跟着尉迟西华向来过得风生水起，从来没人敢给他们脸色。 就是前段日子，尉迟西华隐藏身份在山海楼住下，他们也没受过气。 今天尉迟西华显露北绪太子的身份出来，反而被怼了！ 侍卫长瞧着顾星萝感到有几分熟悉。 这时，最后头的侍卫刚才跟着蕊儿去过翠珰阁，看到顾星萝，顿时出声叫道：“又是你！ 余侍卫长，她是顾星萝！” 闻言，余辉想了起来，那个跟百里少主有交情的侯府嫡女，上回在山海楼，太子殿下故意扔荷包，想借此见她一面探探底细。 结果这顾星萝一点面子都不给，差点让殿下下不来台。 顾星萝一走，尉迟西华就把怒火发在他们这些侍卫身上。 想到这里，余辉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他担任尉迟西华的侍卫长以来，鲜少受罚。 就是因为顾星萝！ 余辉脸色变了又变，语气十分强硬地说道：“顾姑娘，我们殿下是北绪国太子，初来你们大渊， 还请你一尽地主之谊，把雅间让出来，付你双倍的银子。” 说着余辉就要掏银子出来。 “不让。”顾星萝直截了当地回绝。 余辉脸色一沉：“听闻大渊风土人情甚好，谦让者——” 顾星萝打断了他的话，奇怪地看他一眼，说：“我是来吃饭的，又没有云来斋的地契，你让我怎么给你们春——哦，太子尽地主的情谊？” 顾小五赶紧喝口水压压惊，差点把‘蠢太子’喊了出来。 尉迟西华见这么久还没把一号雅间的人赶出来，很是不耐地拉着蕊儿上楼，刚走到楼梯半道，就听到里面传来略显熟悉的轻飘飘一句。 尉迟西华一懵，随即脸色气成了猪肝色。 里面的是谁！ 有这么理解地主之谊的吗。 要什么地契！ 尉迟西华差点没气歪鼻子，拨开堵门口的侍卫，一眼就看到顾星萝。 还没等他说话，顾星萝冲他笑眯眯的，张嘴就说：“原来你是北绪国太子啊，既然是太子，那肯定很有钱了， 怎么还要你家侍卫跟人讨要什么地主之谊，你大方点，把云来斋买下来自己当地主。” 尉迟西华：“？” ……什么。 尉迟西华脑子当场就卡壳了，转不过来。 一直没出声的墨昀辞看着顾星萝能把人活活气死，嘴角不知不觉浮上一丝浅浅的笑意，明显透着纵容。 洛肆默了默。 殿下，你要不管管吧。 五姑娘真把人气出好歹来，后天宫宴就不是吃迎接席了，而是直接吃北绪太子的殡天席。 此时，蕊儿走到尉迟西华身旁，正要出口安抚，她的目光无意间落在墨昀辞身上。 看着墨昀辞那清绝俊美的容颜，周身仿佛萦绕着强大的冷漠气息，偏偏蕊儿捕捉到他稍纵即逝地一丝淡淡笑意。 仿佛一片浮冰碎雪突然绽出花来，风华无限。 蕊儿目光有些痴迷起来。 “殿下，就是她在翠珰阁诓骗了蕊儿姑娘的银子。”就在这时，想要讨好蕊儿的侍卫赶紧出声道。 第327章 存心要他难堪 听到这话，尉迟西华看向顾星萝的眼神露出不善。 蕊儿的脸色微微一变。 她确实想找顾星萝的麻烦，但是并不想把事情捅到尉迟西华面前。 原因无他，尉迟西华这个北绪太子的脾气实在太大了，她不好操控。 要是闹大了，又是她牵的头，指不定回了驿馆后，不让她和双儿去宫宴也是就尉迟康一句话的事情。 蕊儿看向那名侍卫的眼里闪过一丝恼怒。 尉迟西华是个蠢的，就连他的手下也一样蠢笨如猪。 侍卫却以为蕊儿很是满意自己的表现，对着她咧嘴笑。 蕊儿更加恼恨，眼里的杀意一闪而过。 莫名被架起来，蕊儿此时有点儿骑虎难下。 她赶紧拉扯了一下尉迟西华的衣袖，轻声说：“就当是顾姑娘转卖给了蕊儿，最重要的是蕊儿喜欢那支花簪。” 说着，她又为自己补充了一句：“看在蕊儿的面子上，殿下就不要计较了吧。” 尉迟西华本来就极为不喜顾星萝上次不给他留一丝面子，正要发难，听蕊儿这么一说，脸色不由缓和许多。 蕊儿是他定下的侧妃，最近他很是宠爱她，几乎有求必应。 他肯定是要给蕊儿面子的，尉迟西华立马表示可以理解。 “既然蕊儿替你求了情，本宫便不与你计较此事，但这雅间你们必须……”尉迟西华很不客气地手指着顾星萝，又指向墨昀辞。 尉迟西华的手在半空中却顿住了。 墨昀辞端坐在顾星萝对面，容颜俊美无匹，墨发束玉冠，一身宽松的玄色广袖长袍，衣襟和袖口用鎏金丝线勾勒出精致云纹，在举手投足间泛起淡淡的流光色泽。 他眉眼疏冷，浑然天成的矜贵，散发着令人难以靠近的气息，像是与生俱来的上位者，让人望而生怯，又忍不住低下头颅去臣服。 明明墨昀辞的气势凌厉磅礴，与他同坐的顾星萝气势却丝毫不输于在场的任何人，令人不敢忽视。 相比之下，尉迟西华的气质与两人相比都天差地远，弱爆了。 显然尉迟西华也意识到这一点，快要被气坏了。 “你是什么人？”尉迟西华极为不爽地盯着墨昀辞。 比起墨昀辞而言，尉迟西华其实更讨厌顾星萝。 一个姑娘家，凭什么有这样惊人的气势。 就连他那亲自上阵杀敌的二皇叔尉迟康，都未必有这样的威压。 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堂堂北绪太子针对一个女子，难免遭人诟病。 于是，尉迟西华一下就把矛头对准墨昀辞。 然而，墨昀辞只是冷冷扫了尉迟西华一眼，“出去。” 一点面子都没给，说得相当简洁。 顾星萝嘴角抽了一下，端起茶杯喝一口。 她知道墨昀辞这厮向来说话简短，从不废话。 没想到，对着北绪太子也这般。 不过，本来也是尉迟西华没理在先，在哪儿吃饭不是吃饭，非要争个什么一号二号雅间。 若是旁人，可能就把雅间让出来了。 但尉迟西华偏偏遇到的是她和墨昀辞，她是不爱挪窝的那个，墨昀辞则不管是身份还是性格都不会将雅间让出来。 尉迟西华也是没想到墨昀辞一句话就把话给堵没了，接着恼怒起来。 还没等他说话呢。 顾星萝便开口说：“洛肆，送送他们。” 说着，顾星萝放下茶杯，似笑非笑地看向尉迟西华。 尉迟西华看到顾星萝的眼神，只觉有些熟悉，有一股极强的不好预感。 果然，下一秒。 顾星萝声线清亮地说：“既然北绪太子坚持的话，那就报官吧。 北绪太子远道而来，身份尊贵，切莫怠慢，报官的时候，跟楼下掌柜借个锣鼓，一路敲着去衙门， 将北绪太子要给我送银子的事情，广为流传一下，好让百姓们都知道北绪太子都干了什么好人好事。” 尉迟西华：？ 蕊儿和双儿：？？ 余辉等一众侍卫：？？？ 你踏马怎么说话去头去尾的，谁说要给你送银子了。 敲锣打鼓又是几个意思？ 怎么就好人好事了！ 这是摆明在诓钱吧！ 尉迟西华一听这话差点儿就气吐血了。 “混账！本宫的意思是让你滚出天字一号雅间，赔你双倍的银子。 趁着本宫现在还有心情跟你好好说话，你最好识相一点，别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尉迟西华咬牙切齿地说着。 顾星萝不过是区区一个侯爷之女能跟自己搭上话，她就应该感到莫大的荣幸了！ 想想北绪国好几个侯爷家的小姐，哪个对他说话不是轻声细语，几近讨好自己，希望自己高看几眼的。 再看看这大渊的顾星萝。 尉迟西华眼里闪过一丝愤恨。 他在北绪国过得顺风顺水，母妃家族权势滔天，还有太子妃母家当钱袋子，兄弟们对他向来只有嫉妒的份。 就算是他畏惧的二皇叔，也只是口头训斥自己几句。 哪里像顾星萝，两次碰面都让他下不来台，处处吃瘪。 顾星萝点了点头，转头看着洛肆，煞有其事道：“听见没，就按着北绪太子说的去报官吧。 我胆子小，不经吓，把京兆尹请来做主吧。” 有事找父母官，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顾星萝心里毫无负担的想着。 洛肆嘴角狠狠抽搐了下，五姑娘您要不要听听自己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胆子小，不经吓，这跟你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 洛肆悄悄看了眼自家太子。 墨昀辞一贯的淡漠清冷，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变化，他微微侧眸，忽然开口：“还不快去。” “是！”洛肆下意识应道。 得，殿下就这么纵容着五姑娘吧。 洛肆心里默默给尉迟西华点了根蜡烛。 一个五姑娘就够他喝一壶的。 再加上，对顾星萝非常偏心的墨昀辞，尉迟西华一看就是乌云盖顶，要倒大霉了。 尉迟西华猛地看向顾星萝和墨昀辞，怒色沉沉。 他都把话说那么明白，还张口闭口要报官，这是存心想要他难堪！ 蕊儿见墨昀辞对顾星萝的维护，脸色微微变了一下。 第328章 太蠢了 她心里忍不住地涌起对顾星萝的嫉妒。 顾星萝的命怎么会这么好，百里少主与她关系不错，试问在什么情况下，一个男人会对另一个女人有交情往来，定然是有了心思。 再看看，眼前这个容颜绝色的男子对顾星萝的纵容宠溺…… 蕊儿顿时忘了要劝住尉迟西华，而不是火上浇油，她下意识嘴快地说道：“听说顾姑娘跟百里少主交情甚笃，想来这位公子就是……” 她停顿了一下，做作地捂嘴，像是自知失言一般，找补道：“我、我认错人了，忘了百里少主身体不好。” 蕊儿的话越说越小声，但在场的人，哪个不是习武之人，听得那是一清二楚。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尉迟西华听到这里，看向顾星萝的眼神充满厌恶，又似抓到把柄一样，眼前一亮，冷笑道：“顾星萝你这女人可真是随便，这辈子没见过男人？竟然是如此的水性杨花！ 余辉，像这种勾三搭四的女人，要是放在我们北绪该作如何？” 这话一出，紫荆神情忿忿。 这是什么狗太子，就他这口无遮拦，市井的长舌妇都不如的家伙，也配当太子！ 居然敢造她家姑娘的谣，胡说八道！ 北绪离亡国太是不远了！ 紫荆立马就撸起了袖子，就要上前反驳尉迟西华的话。 却被原本要赶人的洛肆拉了回来，对她摇摇头。 他眼角余光不住地看向墨昀辞。 余辉刚才被顾星萝怼得哑口无言，心头恼火着，他瞧着楼梯挤满了凑热闹的人，只觉十分得意。 他故意拔高了声音：“殿下，这种朝三暮四的女人放在我们北绪国根本活不了，早就自行撞柱求死，要是在乡野，恐怕被人拉去浸猪——” “扔出去。”一道充斥着低气压的清冷声音骤然响起。 话音还没落下，余辉眼前一花，只来得及看到一道黑影欺近，胸口一痛，整个人腾空飞了出去。 墨昀辞面色冷沉，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洛肆丝毫不敢耽搁，一个箭步冲上去，就把嘴贱的余辉一脚就踹了上去。 看热闹的人群，还没反应过来。 砰一声，就见余辉重重砸在大堂的柜台上，结实的柜台一下四分五裂，可见力气有多大。 余辉当场仰面就吐了一口血，身体传来的剧痛，让他觉得不如死了好，满口都是血腥。 “余辉！” “侍卫长！” 尉迟西华等人被这一幕惊呆了。 有两个侍卫赶紧跳下去把人扶起来。 “放肆！你敢动本宫的人！ 来人！把他的双腿砍下来！”尉迟西华骤然大怒，直指着洛肆。 但尉迟西华的眼神死死盯着墨昀辞，心里盘算着此人的周身气势，比父皇还要强盛。 等他摸清楚底细再说。 可是他的手下动手了，不过是个下人，砍双腿而已，又没要洛肆的命，已经是很宽容了。 尉迟西华想得理所当然。 云来斋凑热闹的人一看动起了手，连忙一窝蜂地跑了出去，生怕殃及池鱼。 原本高朋满座的云来斋一下变得空荡荡，唯有掌柜和几个伙计躲在后厨，竖起耳朵，等候命令。 顾星萝将跃跃欲试的紫荆拉到身后，看着尉迟西华的侍卫已经拔刀，眸光冷了下来。 她几乎可以确认尉迟西华这个北绪太子绝对是北绪皇帝搞出来的靶子，原因无他，实在太蠢了！ 什么心机城府，尉迟西华根本没有，能活到现在这个岁数，不是命大，就是没人把他放在眼里。 顾星萝扫了一眼以一敌多的洛肆，偏头看向面容沉沉的墨昀辞，想了想，同他商量道：“洛肆一个人撑不了多久， 你要出手吗。” 她稍微停顿了下，转了转手腕，“我担心自己下手有点重。” 这梁子肯定是结下了。 就光是在山海楼那次，尉迟西华一看就是个小气的，他肯定在心里记着。 但只要不伤及性命，还好说。 墨昀辞垂眸瞥了眼顾星萝手腕上探头探脑的小赤蛇，他眸光微凝。 小赤蛇根本不是个怕人的小家伙，它灵性十足地注意到墨昀辞的目光，当即摇头晃脑亮出尖尖毒牙，耀武扬威的。 墨昀辞嗤了一声，这小模样倒是有几分像顾小五小时候，没少借他名头，在鹿鸣书院招摇过市。 “无事，你不用动手。”墨昀辞随意地道。 顾小五的力道可不小，她要是出了手，墨昀辞觉得尉迟西华要想参加宫宴，可能要被人抬着去了。 而且—— 墨昀辞目光冷冽扫过被尉迟西华护在身后的两个女人，二人如同两朵娇花受到了惊吓在瑟瑟发抖，然而眼里却没有一丝惊慌。 与其拦着这两个心怀不轨的女人进宫，不如放她们进来，避免她们找了其他途径，反而难以捉摸。 墨昀辞轻轻叩了叩桌面。 只见几道黑影闪身而至，一人抓着两个尉迟西华那边的侍卫直接打晕。 尉迟西华带来的侍卫原本都是些武功底子不错的人，但跟着主子的名头狗仗人势，荒废了武功，哪怕会是墨昀辞手底下这帮暗卫的对手，简直不堪一击。 接连砰砰几声，暗卫们将昏迷如同死狗一样的侍卫扔在尉迟西华脚下。 尉迟西华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蕊儿和双儿一人抓住他一只胳膊抖得厉害，他克制住想抽出衣袖夺门而出。 “顾星萝！本宫是北绪太子，你敢伤我的人！”尉迟西华不知道墨昀辞是谁，只能冲着顾星萝大声喝道。 顾星萝觉得自己相当无辜，她忍不住道：“你要不想清楚再说话，我就坐在这儿，动都没动过。” 怎么伤你的人？ 讲点道理好不好。 明明是墨昀辞让人动的手。 这都能赖她头上。 顾星萝亏得自己很吃亏，瞪了墨昀辞一眼。 然后，她揪起手腕上的小赤蛇，教训道：“你看看你，让你热热身你不乐意，还莫名背了黑锅，下次谁给你背锅，你就给我狠狠的咬知道吗！ 别整天吃白饭，不干活。” 第329章 坏话 墨昀辞眼底笑意隐隐。 顾小五故作凶巴巴的模样，她不知道自己有多可爱。 墨昀辞半点没恼她拐着弯点他。 墨昀辞转眸，神情极淡看着几欲跳脚的尉迟西华，他声音低冷地说道：“北绪太子来大渊这么久，还没有品尝过云来斋的美食？” 就非要在这里闹事。 尉迟西华一听这话，顿时冷静了下来。 别人都以为他是跟着皇叔尉迟康一同进京。 但是眼前的这个男子又是如何得知他早就到了京城。 难不成他还知道自己在暗中找神芜国的藏宝图。 此事——连皇叔尉迟康都不知晓，幸亏他平时对太子妃很好，借口想早日给她哥哥收殓尸骨。 尉迟西华认为自己觉得做得很隐蔽。 现在被墨昀辞不在意地点出来，他心中不由一跳。 神芜国藏宝图目前横在两国之间，很是敏感。 他知道皇叔尉迟康是个很谨慎的人，就算藏宝图没有丢失，只要没找到神芜国国库，而国库里没有传说中的金山银山，皇叔根本不会相信。 皇叔此次出使大渊，不是为了讨要藏宝图，而是利用藏宝图丢失，跟大渊谈条件。 真正想要神芜国藏宝图的人，是尉迟西华。 所以他才带人先行抵达大渊京城，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藏宝图拿到手。 尉迟西华惊疑不定地看着墨昀辞，将他连同顾星萝一起恨上了，但也知道自己讨不了半点好。 说不定惊动了皇叔，麻烦就大了。 “你们给本宫等着，走！”尉迟西华脸色铁青地甩下一句话，也不管蕊儿和双儿大步下楼。 真是脸都丢尽了！ 他要告诉二皇叔！ 二皇叔虽然对他冷淡，但是绝对不容许有任何人对尉迟皇室不敬！ 而此时，云来斋外边围着哄散出去的人们，他们看不到二楼的情景，但能听到楼上传来的摔打声，可见动静十分大。 人们只看到尉迟西华命令侍卫围攻洛肆，却不知道藏身在各个角落的暗卫。 他们皆以为洛肆完蛋了。 “这北绪国太子也太嚣张了，竟然在我们大渊的地盘说要砍人！ 他这个太子的脾气未免过于暴躁残忍了，哪里像我们的太子殿下，根本没法比。”有人惊呼道。 “你少说两句吧！听说北绪国使臣团来我们大渊，是打着兴师问罪的旗号，说不定人家觉得自己占理呢。” “我听见北绪太子喊顾星萝的名字，天字一号雅间里的是顾星萝？她……不好惹吧。”有人见识过顾星萝怼人，忍不住帮腔说了句。 说完，立马就有人反驳道：“什么好不好惹的，那是北绪国太子，又带了那么多侍卫，哪里是顾星萝动嘴皮子能解决的。” 人们围在门口议论纷纷，一个个伸长脖子往里瞧去。 这些人里头包括原本打算回府的乌淑青，她听到这些话，顿时大喜过望。 顾星萝就是个惹祸精，竟然得罪北绪国太子。 “银铃，你看看我今天打扮怎么样？”乌淑青一想到等会可能有机会见到北绪太子，连忙低声问银铃。 她虽然真心实意喜欢墨昀辞，但是大渊皇室让她入东宫的机会太渺茫了。 乌淑青更想要母仪天下，这北绪国太子就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银铃半张脸依然红肿着，沉默了许多，听到乌淑青的话，连忙压下心里的怨怼，笑着说：“小姐很好看。” 乌淑青满意地笑了下，刚指使奴仆拨开条道出来，脸上扬起浅淡的笑容。 就见尉迟西华脸色难看带人从云来斋出来，冷冷扫了一眼围在门口的百姓。 大渊的这些人就是一群贱民！ 竟敢围在门口等着看他的笑话！ 尉迟西华心里阴暗的想着，随后他目光落在最显眼的乌淑青身上，见她脸上带笑，顿时就把她给记恨上了。 这种一看就是世家出身的女子最可恶！ 一定是没见过他这般身份尊贵的人丢脸，肯定是故意的。 “哼！” 尉迟西华冷哼一声，眼神厌恶地看了乌淑青一眼，甩袖带人离开。 乌淑青看着尉迟西华冷脸走了，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淡了许多。 这尉迟西华长得不如墨昀辞，行为举止有失风度，还带了两个妖艳女子在侧，一点也不洁身自好。 只是一个照面。 乌淑青就看出尉迟西华哪哪都不如墨昀辞。 可他到底是一国太子，喜欢女色没什么不好，起码跟墨昀辞比起来，才能看到自己有多美，肯定会为自己发狂痴迷。 而且跟尉迟西华在一起，哪怕他已经有了太子妃，乌淑青相信凭自己的本事，未来北绪国皇后的位置迟早是自己的！ 仅仅一瞬间，乌淑青心里闪过计较，她看向没有散去的人们，脸上故意表现出担忧之色，说道：“顾星萝把雅间让出来不就得了，她一点风度都没有，人家毕竟是北绪国的太子，有点傲气点在所难免。 她这样做，要是失了两国的和气，一个搞不好，就是大渊的罪人。” “是要有傲气，我都提议让他直接把云来斋买下来，想去哪间去哪间，掀了屋顶盖睡觉都行。 可这北绪太子就是没同意。” 顾星萝语气遗憾地走出来，斜睨乌淑青一眼，说道：“乌小姐你要不要花银子给北绪太子续点傲气。” 乌淑青：“……” 神踏马的续点傲气。 顾星萝真的好讨厌！ 落后顾星萝一步的墨昀辞默了默。 顾小五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奏疏书籍他也看了不少，偶尔听洛贰汇报消息，也会听几句俚语。 但能把花银子说得如此清新脱俗的，唯有顾小五。 “顾星萝你已经把北绪太子气走了，当然说什么都随你。” 乌淑青的话还没说完，顾星萝一脸诧异：“怎么能说是我把北绪太子气走的？” 说着，顾星萝转过头，看向墨昀辞，无辜地问道：“北绪太子刚才出来说我坏话了？ 要不把他叫回来问一问吧，免得以讹传讹。 坏我名声是小，坏了北绪太子的名声事大，毕竟堂堂一国太子说我一个小女子的坏话，有失体统。 这些话传到北绪，还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呢。” 第330章 总不能白看吧 墨昀辞颔首，配合她：“嗯，让洛肆去把人喊回来，你们对一对。” “洛肆快去。”顾星萝点了点头，指挥洛肆。 “不能去！”乌淑青脸色一变，她瞪了顾星萝一眼：“顾星萝！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 真要让顾星萝把人喊回来，那她不仅没有帮到尉迟西华，还会让尉迟西华恨上自己！ 乌淑青看出墨昀辞对顾星萝的维护，心里愈发的酸涩委屈。 这份疼爱，原原本本是属于她的。 都怪顾星萝，抢走了她的墨昀辞！ 乌淑青打从心里恨顾星萝，恨得牙痒痒。 “听闻你是乌阁老带在身边培养，说话要好好说，要对得起阁老栽培。”墨昀辞似是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乌淑青差点没怄死。 人人都称赞她是京城第一才女。 竟然被墨昀辞当众说她话说得不清楚。 感受到众人投过来的目光，乌淑青连忙躲进轿子里，隔着帘子目光满是怨怼， 等她成为尉迟西华当妃子，希望墨昀辞以后不要后悔这般不珍惜她！ 尉迟西华带来的闹剧，很快落幕。 云来斋掌柜火速找来工匠重新定做一个新的柜台，顾星萝临走的时候，无意听见掌柜碎碎念了一句：“前两个月我就想换个新柜台，木料都看好了。 这下好了，没有浪费。” 顾星萝不由满额黑线。 顾星萝和墨昀辞原本聊着的事，被尉迟西华打断，一号雅间碎了几张椅子和几盆花，便让掌柜安排到隔壁雅间去。 正好是饭点，掌柜极有眼力见的上菜，全是顾星萝爱吃的佳肴。 酱猪肘子、糯米凉糕、桂花鱼翅等，冒着热气，香味四溢。 这让没什么胃口的顾星萝眼睛微亮，一下觉得食指大动。 墨昀辞见她盯着饭菜，便把一双筷子递给她，“先吃饭吧。” 顾星萝接过筷子，没有夹菜，而是直接端起一盅汤，舀了一口汤送入嘴里，“这个味道好，比上次来的时候多加了肉料。” 顾星萝低头扒拉盅汤，吃得很专注。 活像只贪嘴的猫儿，急着一口吞下，却又因烫爪，只好一点一点来。 墨昀辞清冷的眸光缓缓柔和。 随着她低头，窗外一丝微风进来，拂得她一缕发丝落在脸侧，快要触及盅汤。 墨昀辞伸手把顾星萝垂落在脸颊边的发丝顺到耳后去，举止很自然，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冒犯。 顾星萝一抬头，就对上墨昀辞俊美的面庞，眼神幽深。 顾星萝不禁想起在给墨昀辞针灸时，他说的那些话，神色微怔。 她承认，自己可能是对墨昀辞有几分心动。 可是—— 她没有想过任何跟皇宫有关的以后。 怎么偏偏是一国太子呢。 上辈子她当过皇子伴读，辅佐皇子成为储君，再到登基，直到后来…… 太子这个身份尊荣华贵，背后牵扯的东西太复杂了，看似花团锦簇，背地里有无数的荆棘。 因为墨昀辞莫名被针对过的顾星萝太有发言权了。 她讨厌麻烦。 况且，她没办法交付信任，本来她自身就有好些秘密。 顾星萝蹙了蹙眉，不认为自己跟墨昀辞之间有什么以后。 墨昀辞注意着顾星萝微妙的神情变化，心里重重一沉。 他知道顾小五一直有秘密，而且防备心很重，只是没想到，她似乎不打算给机会。 “我给你找了个大夫，他医术比我好，你看看什么时候带他去给皇后看看。”顾星萝回过神来，突然出声说道。 等云子翁给楚皇后诊治完，再撇清干系吧。 正好用来抵人情，以绝后患。 顾星萝心里小算盘噼里啪啦响。 墨昀辞没说话，盯着顾星萝看了片刻。 看得顾星萝感觉被什么盯上，幽幽的目光仿佛随时要一口将她吞掉，她快要炸毛了！ 墨昀辞这才收回目光，低垂眼睑，遮住眼底渐起的暗色，声音沉沉：“不急，等宫宴结束再谈。” 哪怕顾星萝没说，墨昀辞隐隐猜测到她的意思。 顾星萝又喝了几口美味的盅汤，拿起筷子夹菜吃。 下一秒，碗里就多了块凉糕。 顾星萝抬眸看去。 墨昀辞握紧筷子，眼眸正牢牢锁住她。 顾星萝看着这样目光，总觉得自己的小算盘被看穿了。 应该不会吧？ 论感情，她虽然没有过，但是她看了那么多话本，总不能白看吧。 还是这些年，她动脑子少了，人变笨许多，让墨昀辞一眼就看穿了？ 想到墨昀辞的心眼跟马蜂窝一样，顾星萝觉得后背有点凉，举起筷子的手在半空一顿，拐个弯夹起一筷子菜放到墨昀辞碗里：“你也吃。” 后边的紫荆和洛肆觉得氛围不对，方才还很有春天气息的，怎么一下就变成寒冬了呢。 但主子们用膳，哪有他们插嘴的份。 两人只能干瞪眼看着，生怕顾星萝和墨昀辞闹出不愉快。 墨昀辞心情不佳，他似有所察地冷冷瞥了洛肆一眼。 原本洛肆站在顾星萝那边，不由将她当主心骨。 墨昀辞没有意见，甚至有些赞成。 可现在，他瞟见洛肆，有意无意要站顾星萝那边，顿时心情更差了。 “出去！”太子殿下声音冷冷，开始赶人。 一听这话，洛肆知道殿下此时心情很大的不好，避免殃及池鱼，连忙拉着紫荆也一起退了下去。 顾星萝一脸疑惑。 紫荆和洛肆又不是什么外人，有什么悄悄话要把人赶出去说。 但顾星萝见两人退出去的速度贼快，都快跑出残影来了。 “要不我也出去吧。”顾星萝端着碗，准备连人带碗一起走。 她起身弯腰，夹了几筷子菜，转身抬脚—— 然后，就没然后了。 她一只脚还没跨出去，就被墨昀辞伸手拉了回来。 “坐下，你要去哪？”墨昀辞见她这般，顿觉又气又好笑。 顾星萝扒了口饭，非常违心地说：“时候不早了，出来太久，我爹会担心，我该回去了。” 墨昀辞沉默了，看着她始终没撒手的碗。 带着碗回去吗？ 顾小五你说话可以再违心一点。 第331章 北绪要亡 顾星萝见墨昀辞盯着自己碗，她顺势坐回去，继续埋头吃饭，证明她从未怂过。 良久，墨昀辞轻叹了口气，坐到顾星萝对面，也没再说话，陪着她一起用饭，只是他吃得很慢、很慢。 以顾小五的性子，不能去强迫她。 幸而，他对顾星萝有的是耐心。 墨昀辞心想。 用完饭后，墨昀辞送顾星萝回去。 顾星萝见他什么都不提，反而在心中悄然松了口气。 要是墨昀辞摆在明面上，那就有点儿尴尬了。 顾星萝摸了摸鼻子，上了马车。 两人坐在马车里，一时无话。 马车便这样轻轻的左摇右晃驶向侯府。 “少主，那好像是五姑娘？”拐过一条街，阿年提着两副药包从药铺出来，看着前面不远错开的一辆马车。 刚好看到顾星萝上车的侧影，她身旁的俊美男子是…… 百里钰正坐在马车里，掀起帘子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目光顺着阿年的方向望去。 百里钰过分白皙的手指微顿，垂了垂眸，放下车帘，往日温和的声音多了几分冷淡，“先不用送拜帖过去了。” 阿年一愣，随即应了一声。 顾星萝推拒了少主邀请一同前去赏花的帖子，便特意在京城里找来能做出南虞国特色味道的人，想让五姑娘尝尝鲜，喜好美食的五姑娘肯定不会拒绝。 谁能想到—— 北绪国使臣团不是已经进京了吗，大渊太子怎么会在宫外，还跟五姑娘一起。 “回去吧。”百里钰低声咳嗽了声，说道。 北绪国使臣团一来，永安侯的官阶不高不低，又有爵位，肯定在宫宴邀请之列。 永安侯要去，顾星萝肯定不例外，最近几日，她恐怕是没时间赴约。 同样坐在马车里的归虚探头看去，万分错愕。 归虚此次进京还是头一回见到墨昀辞，但他小时候在鹿鸣书院见过，那通身的疏冷矜贵气质，除了墨太子，世间没有第二人了。 只是——谁能来告诉他，那位墨太子的红鸾跟大魔头的相互相应！ 墨太子你瞎……咳咳，是不是患有严重眼疾啊，太医都看不好的那种！ 归虚忍不住在心中咆哮。 归虚转过头，看着百里钰情绪不佳，默默闭上嘴，一时不知道是该庆幸墨太子疑似有眼疾，还是大魔头本就对百里表哥无意。 ** 驿馆。 尉迟西华一进去，他立即就被一个红领黑衣的侍卫拦住上楼的去路。 “太子殿下，王爷有请。”红领黑衣的侍卫面无表情说道。 尉迟西华正憋着一肚子，脸色难看得旁人都不敢上前，黑衣侍卫却像是完全没看到一样。 事实上，尉迟西华差点儿没压住心中怒火，但这是皇叔的贴身侍卫，他脸色扭曲了几下，“本宫这就去见皇叔，带路。” 他转身对蕊儿等人摆了摆手，语气沉沉：“你们先下去休息。” 蕊儿和双儿最会察言观色，自然不会去触他的霉头，何况，她们的目的早就达到了。 只要静静等着后天晚宴到来。 蕊儿和双儿对视一眼，眼底皆是闪过一丝阴狠，娇声无比顺从地屈膝：“是。” 尉迟西华上了二楼，站在房门前忐忑了一下，才抬脚进去。 原因无他，尉迟西华有点怵儿这个二皇叔。 尉迟康上过阵杀过敌，当年粮草运送不及时，天气炎热，还亲自带头割下敌方将领的头颅，就是喝起鲜血解渴。 那名将领的头盖骨至今被打磨得很好，就放在二王府的书房里。 尉迟西华见过。 “听说你在酒楼跟人动手了？”尉迟西华一进去，屋内的人就冷哼一声开了口。 尉迟康面容粗犷，一脸的络腮胡子，身形高大威猛，大马金刀坐在主位上。 身上的气势汹涌，看上去比尉迟西华这个太子还要有威严。 尉迟西华面色一僵，心里涌起浓烈的不满。 从小这个二皇叔就喜欢管着他和众多皇兄皇弟。 可他跟其他兄弟不一样，是北绪国的太子！ 他前脚从云来斋回来，后脚二皇叔就把他喊到面前训斥，摆明是告诉他在身边安插了眼线。 二皇叔恐怕从始至终都没把自己当一国储君看待！ 父皇为什么还要叫他凡事多听二皇叔的！ 尉迟西华觉得受到了莫大的屈辱。 尉迟西华嘴上却狡辩说：“是、是有个极有心计的贪财女人诓骗了蕊儿，本宫替她主持公道而已。” 他矢口否认自己是因为雅间起的冲突。 一下就把问题推到顾星萝和蕊儿身上，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要是顾星萝在这，怕是忍不住感慨尉迟西华的不要脸。 一国太子想也不想就推卸责任，还推到女子头上，这种事都能干出来。 北绪要亡！ “你身为一国太子，必须有太子风范，怎么在女人这种事上出头，马上就要进宫去参加大渊的宫宴， 要是宴席上有人拿这些事情当把柄拿捏，我们还有什么谈判优势？”尉迟康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尉迟西华，重重的拍桌，对其的不满溢于言表。 他早就跟皇兄说过，西华难当大任，现在刚到大渊就让人拿捏了把柄。 但是怎么不满，尉迟康一心向北绪皇帝，这是他皇兄亲封的太子，现在出门在外，只能口头训斥几句。 只要尉迟西华不在宫宴上闹出事来，他就不打算追究了。 这时，一直站在尉迟康身旁，没有开口的微胖中年男子说道：“王爷，太子还年轻，意气用事在所难免。 况且，大渊的女子诡计多端，不如我们北绪国的女子温柔可人，那蕊儿姑娘是太子的身边人，设计蕊儿姑娘，不就等于没把太子放眼里。” 尉迟西华闻言，眼睛一亮，顿时看马连焕觉得顺眼多了。 马连焕是二皇叔最为器重的幕僚，他一向站二皇叔，替其出谋划策，难得站自己这边。 尉迟西华瞬间也信了自己刚才的那套说辞。 没错，千错万错都是顾星萝和……她身边那个男子的错！ 要不是顾星萝心机极重，故意诓骗蕊儿银子，他怎么会在云来斋命人动手。 第332章 有些奇怪 蕊儿可是他的侧妃啊，这简直就是打他堂堂太子的脸面！ “二皇叔，事情就是马幕僚说的这样，你是不知道顾星萝有多可恶！”尉迟西华忙不迭地附和。 尉迟康和马连焕同时蹙了下眉。 马连焕刚才说那番话，不过是给尉迟西华找个台阶，赶紧掀过此事。 尉迟康对瞧不起女人，认为女人误事，除了有延绵子嗣的作用，没有其他用处。 拿女人说事，像什么样子，正事要紧。 “被女人牵着走，你还有理了？！”尉迟康重重哼了一声，声如洪钟地喝道。 尉迟西华不解，怎么就被女人牵着走了。 他是替蕊儿主持公道，争的是脸面！ 他是北绪国太子打他的脸，不就等于让整个北绪国没脸！ 尉迟西华立即给马连焕使眼色，想让他赶紧帮着说说话。 马连焕有点儿心梗，很想跟王爷提议，后天的宫宴，要不别让尉迟西华去了，避免坏了事。 可偏偏尉迟西华是他们北绪国的太子，王爷可以不去，都不能落了他。 “出去！本王还有要事处理。”尉迟康也想心不见眼不烦，冲着尉迟西华摆手赶人。 尉迟西华见尉迟康不耐烦的脸色，心里恨得牙痒痒。 又是这样，这个皇叔根本不把他当一国太子！ 但是偏偏尉迟西华不敢跟尉迟康对上，只能屈辱地告退。 “王爷，太子这般行事，后天宫宴怕是要出不小的乱子。”马连焕皱起眉，忧心地说道。 马连焕平时跟尉迟西华打交道不多，都是尉迟康在朝堂上下来，跟他提的。 方才马连焕替尉迟西华说话，也是想探一探尉迟西华有几斤几两。 很好，半两都没有。 尉迟康看他一眼，眼里闪过一丝精光，稍稍压低声音说：“要不然你以为本王为什么同意他带那两个女人进宫一同赴宴。” 尉迟康冷哼一声，满是不屑，“他迟早要死在女人的肚皮上，有两个女人跟着他，还能闹出什么事来？” 马连焕恍然地点了点头，拱手：“王爷英明，只是那两个女人的来历……” 他话还没说完，尉迟康打断道：“查得怎么样了？” 红领黑衣侍卫从角落里走出来，恭敬地单膝跪下：“跟王爷先前猜测的一样，的确是西域人。 不过只有一半西域国的血统，从小没在西域国长大，而是跟着游商行走，几个月前遭遇劫匪，碰巧被太子殿下遇到。” 尉迟康这才转头看向马连焕，问道：“可听出有什么可疑之处？” 马连焕一愣，摇摇头：“并未。” 但不知道为什么，以马连焕谋算多年的直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没察觉出来。 可是，王爷不但查过，还派人试探过蕊儿和双儿，都没有问题。 是他多心了吧。 马连焕这般想着。 侍卫的话里，蕊儿跟着游商行走十多年。 如果有人想要设局，总不可能从十多年开始就布局吧。 “王爷，还是小心为妙。”马连焕不住地说道。 尉迟康点点头，接着问侍卫：“本王让你打探的藏宝图下落，怎么样了？” 黑衣侍卫没有回答，从怀里掏出巴掌大的不规则羊皮卷。 上面用黑色染料画出简陋的地形。 要是顾侯爷和安珀在场，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神芜国藏宝图的一部分。 而顾侯爷和安珀手里，各有一块…… ** 深夜，万籁俱寂。 两道黑影如鬼魅般飘忽在京城的屋顶之上，快得让人只觉刮起一阵风，定睛一看，仍然是漆黑黑的夜色。 顾星萝施展着轻功，带上顾一，师徒两人轻松翻过城墙，直接奔着城外林子而去。 正值万物复苏的春天，京城郊外的树林花草长势喜人，一眼望去葱葱郁郁，几欲看不到尽头，快把官道都给遮住了。 但到了晚上，微风吹来，林子草木发出沙沙声，却显得尤为阴森可怕。 顾星萝带着顾一扎进树林，直到眼前出现庄子，才停了下来。 顾星萝打了个哈欠，不耐地踢踢旁边的树，看了顾一一眼，“摇人。” “是师父。”顾一知道顾星萝睡觉极有规律，半夜让她爬起来，怨气比鬼还重，他连忙拿出木哨吹了几声。 木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能听到的只有暗阁养的鸽子。 果然，没一会儿，一只大胖白鸽率先朝着这边飞了下来。 更确切的说，是飞到顾星萝头顶上后，直接掉了下来。 顾一习以为常地伸手抱住。 紧接着，十几道黑影咻地闪身掠来。 “见过阁主。”十三名暗阁杀手低下头，齐声喊道。 顾星萝摆摆手，抬眸扫了他们一眼，皱了皱眉：“怎么来这么多人？ 对方人很多吗。” 顾星萝回府以后，本想蒙头睡一觉，把白天在云来斋里墨昀辞那幽深吞噬的眼神忘掉。 没想到，送去书院读书的顾一摸了回来，告诉她司徒澜找到追杀他的人了。 “司徒堂主说，人多好，显得气势足。”为首的赤霄戴着面具，声音瓮声瓮气。 顾星萝听得一头黑线。 司徒澜还知道暗阁是做什么的吗，杀人就要悄无声息，不露半点气息。 他以为这是市井干架呢，按人头算，谁人多谁就能打赢。 “司徒澜他怎么没来？”顾星萝又问。 司徒澜这么喜欢凑热闹的人，竟然没有到场。 而且，这还是他的仇家。 赤霄可疑地停顿了一下，说：“云大夫不让他下床。” 顾星萝挑了挑眉，司徒澜也有听医嘱的时候？ 行吧。 “对方到底有多少人？”顾星萝转身看着前方百米外的庄子。 在黑夜里，建立在半山腰的庄子被茂密树林遮住不少，影影绰绰。 犹如深海里的暗礁，暗潮汹涌。 赤霄走上前，站在顾星萝身后，跟顾一并肩，遥望着庄子，道：“今天进出庄子的人不下二十个，他们很警惕，我们的人不敢贸然靠近。” 说着，赤霄稍微停顿了下，继续说道：“其中有好几个人，看上去虽然是大渊人士的打扮，但行为举止……有些奇怪。” 第333章 不爱动弹 赤霄神情有些欲言又止，像是在斟酌。 “怎么？”顾星萝疑惑地看赤霄一眼，问道。 “他们白天去过一趟药铺，药铺老板说口音有点怪，不像大渊境内的人。”赤霄如实说道。 顾星萝怔了一下，立马联想到西域国或是古岭部落。 虽然说古岭部落在大渊境内，但他们显然更亲近西域国，又有天然的瘴气密林做屏障，所在那一带的官府，实在拿他们没办法。 更何况，古岭部落自给自足，顶多在附近的村落有出没迹象。 再加上，古岭部落投靠西域国做得很隐蔽，要不是珀琅城事发，谁又能想到？ 而大渊的兵力显然不可能浪费在一个部落身上。 可谓是相当棘手。 “西域还是古岭？”顾星萝思索片刻，问道。 赤霄摇头，“那帮人做了伪装，药铺掌柜没有留意太多。” 西域和古岭的口音很相似，只有长期接触这两地的人，才能分辨出来。 普通人光靠口音，是无法清楚分辨的。 而西域国人的瞳孔大多呈鸽灰色，只要小心一点，并不容易被人发现。 顾星萝听了这话，瞬间了然，神情淡定道：“那算了，我亲自去问一问，你们跟上。” 话音落下，顾星萝快速朝庄子掠了过去，一身轻功踏地无痕。 赤霄和顾一等人连忙跟了上去。 除了顾一以外，赤霄他们鲜少见顾星萝出过手，大多都是从暗杀堂堂主司徒澜那听来的。 什么他们阁主武功盖世，谁跟她对上都是找死的一通夸，可惜就是个懒的，小时候就想着当甩手掌柜，长大后，更懒！ 但顾星萝每出手一次，他们还是忍不住暗暗惊叹。 要说谁能做到杀人于无形，非他们阁主莫属。、 奈何阁主不爱动弹！ 顾星萝就没想过偷摸进去，明晃晃地飘落在地。 落地瞬间，一支暗器划破夜空，夹杂着凌厉风声射来，对准她的眉心。 “师父小心！”在后面的顾一下意识出声提醒道。 话音未落，就见顾星萝迅捷旋身，暗器擦着她的前额疾掠，直直朝身后的假山飞射而去。 然而，暗器并没有扎进假山里，顾星萝倏地伸手，速度极快，一把捏住暗器。 眼睛没眨一下，手腕兀自发力，将徒手按住的暗器甩了回去。 紧接着，就听到十米开外的柱子后扑通一声，一个人影直直倒在地上。 庄子里藏在暗处的人一下就呆住了。 他们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飞贼，以为庄子没人，大摇大摆进来偷盗。 却没想到是个高手，徒手接了他们的暗器，立马反手甩出去伤人。 “阁主这身内力练了多少年？”跟着赤霄身后的杀手小声询问。 阁主比他们年轻，但刚才露的一手，那暗器在她手里就跟孩童玩具似的。 这是打娘胎起就习武了？ 赤霄深深看了属下一眼，没说话。 别问，问就是他也不清楚。 他问过司徒澜，但那家伙嘴里没一句实话，估计也不清楚。 顾星萝站在空旷的庭院正中，周身是模糊不清的暗色，像是一头黑漆漆的野兽对她张牙舞爪，本人却毫无所察。 顾星萝低头，随意搓了一下指腹，有点湿润。 左袖忽地一阵鼓动，小赤蛇滋溜钻了出来，对顾星萝抓暗器的右手很感兴趣，口水都要滴了下来。 很馋。 顾星萝看了看自己的抓暗器的手，又看了眼探头探脑的小红，很是嫌弃地伸手在它脑袋上稍稍用力蹭了蹭。 “给你给你，口水别滴我身上。”顾星萝拍了拍它脑袋。 暗器淬毒，对顾星萝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她魔功大成，别说剧毒，就是蛊虫都要退避三舍。 刚才想伤顾星萝的人，当场毒发身亡，瞪着一双难以置信的眼睛，连一点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 庄子暗处的人看得心里有些发凉。 死去的同伴，身手跟他们差不多，此次能来大渊京城，不说武功，轻功和暗器绝对一流。 没想到，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正当他们想要动身的时候，却见顾星萝在庭院里走了两步，目光一扫，幽幽地说道：“左边水鉴一个，房梁三个，右边树上两个，梁柱后面五个。” 她抬头往站在墙上的赤霄等人扫了过去，没好气道：“你们是来帮忙还是看戏——” 不等顾星萝说完，暗处的十几道黑影立马动了起来，不再隐藏，纷纷现身腾空而起，直奔顾星萝扑杀过去。 “哪里来的不长眼东西，不知死活！ 把她送去见阎罗！” 锋利的刀刃在黑夜中闪烁着冰冷光泽，泛着淬毒的幽蓝，狠毒无比。 “留个活口给阁主问话。”赤霄一声令下，暗阁的十二天干齐齐出手，内力尽放，长剑所指之处，血花绽放。 对方一下就乱了手脚，没想到顾星萝带来的人各个身手不低，身上的血腥味比他们还要浓厚。 他大爷的！ 来的是杀手！ 还是一流的杀手！ 哪家的？ 丝毫不逊色于第一楼。 两方人马打了起来，招招致命。 有人趁乱连忙取下腰间竹筒，放出一只只带毒蛊虫。 “杀了他们！”有人命令道。 赤霄和顾一等人脸色一变。 杀人他们擅长，蛊虫却是难以应付。 “阿婪这蛊要留着后……”对方的领头人却也是脸色不好的赶紧低斥一声，又像是忌惮着什么，没把话说完。 一道小小的身影一闪而过，在半空滞留了一下，对着飞来的蛊虫张口狂吃，一口一只，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 阿婪等人猛地瞪大了双眼。 这才看清小赤蛇的模样，脱口而出：“圣物！” “不能让她把圣物带走，真是得来不费功夫！”有人眼前大亮，激动地叫道，全然忘记他们处在下风。 “快发信号，把第一楼的人叫来！” 顾星萝甩了甩刚才拽住小红尾巴的手，一挑眉，眯起眼仔细分辨这些人的模样。 只有五六个人神色兴奋，另外几个面色平静的人长相轮廓要粗糙一些，眼睛瞳色较浅。 第334章 威胁 在黑夜里看不太真切，放在白天……应该或许是灰色？ 这是西域国的人。 顾星萝心下迅速推断道。 一道古怪的口哨声蓦地响起。 二十多人飞速朝庄子而来，直接飞身而下，快速向顾星萝等人出手。 没完没了！ 这些是后天宫宴接应的人手，还是会混进宫宴里？ 不管怎么样，都是麻烦。 顾星萝皱起眉，接过赤霄手里的长剑，也不废话，提剑迎上。 第一楼的杀手们一看顾星萝是个女流之辈，打心底里瞧不起。 接的这单生意，真是不得劲。 简直大材小用。 西域国的人本身也有武功底子，对方人数跟他们相差不了多少。 何况还带了个娇滴滴的姑娘，居然要他们出手？ 西域国的这些人真是废物！ 第一楼的杀手们不以为然地想着，直接迎上顾星萝。 想着先弄死一个，再去帮西域国对付赤霄等人。 谁知，未等近身，顾星萝长剑横扫，一道浑厚霸道的剑气瞬间震退率先冲来的第一楼杀手。 首当其冲的七八个杀手只觉五脏六腑不停翻腾，喉间涌来一股腥甜。 “请你们的人花了多少银子？”顾星萝不由得眉一皱。 怎么这么弱。 不舍得花钱，怎么干大事？ 还是说第一楼很穷，来者不拒。 顾星萝话里的潜台词，让第一楼的杀手们听得火冒三丈，却不敢顶她的嘴，暗暗警惕到极点。 这是哪里来的疯子！ 内力怎么这么高！ “我们是第一楼的人，阁下让你的人停下来，今晚的事我们可以当没有发生。”为首的第一楼杀手眼神闪烁，在心里衡量着顾星萝等人的出现，不在他们接的生意范围内，没必要做无谓的牺牲。 他停顿一下，看着顾星萝，语气带着警告，说道：“只要阁下不对我们出手，第一楼可以买阁下一个人情。 想来你也听说过第一楼的名头吧，相信没有人愿意与我们为敌。” 顾星萝跟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你以为我会怕第一楼？” 她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威胁。 不等第一楼的杀手说话，顾星萝眸光冷了下来，长剑一甩。 咻的一声，精准地射穿一人的胸膛。 然而，锋利的长剑没有就此停下，又接连穿透两人的心脏才停下来，涌出来的鲜血不断往下滴着血水。 浓厚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去。 众人眼前像是起了一团血雾，他们惊得张大了嘴巴。 顾星萝勾起唇角，在西域国和第一楼的杀手们看来，简直是致命的笑。 “清场。”顾星萝扫了赤霄他们一眼，她便往前踏了一步。 明明是平平无奇的一步，竟是生生将刚才说话的第一楼杀手的手骨踩了个粉碎。 骨裂的声音在这样寂静的黑夜里，格外清晰。 “啊！”第一楼杀手惨叫一声，他眼里狠毒地看着顾星萝：“第一楼不会放过你的！” 顾星萝歪了下头，说得认真：“你们在京城的据点重建了？还是上次的地方吗。” 这话一出，第一楼的杀手脸色一白。 她怎么知道？ “是你？！”他惊叫出声，人有些慌了，“是你清了我们的据点！” 第一楼的据点都有厉害的暗哨和杀手坐镇，从来没有人清洗过，就连官府都忌惮，却不能将他们铲除。 所以，他们才能肆无忌惮的在京城建立据点。 唯一要注意的是，尽量少惹朝廷的人。 毕竟大渊的那位墨太子比当今皇上还要有手段。 “第一楼跟你有什么仇！”他咬牙切齿地死死盯着顾星萝。 顾星萝冲他勾着唇角，这笑意让第一楼的杀手心惊胆战。 这时，后面传来赤霄略显古怪的声音：“你问她跟你第一楼什么仇？ 你这话说的就不厚道，你们第一楼接生意，怎么不知会我们暗阁一声。” 赤霄提着只剩下的一个活人过来，伴随着一股酸臭的味道。 赤霄没去看第一楼杀手，对顾星萝说道：“阁主，你来问话，还是我来问话。”、 第一楼的杀手猛地看着顾星萝，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阁主？ 暗阁的阁主。 怎么会是……个女的。 而且，她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 这怎么可能呢！ 她接手暗阁的时候，有多大？ 还有她那高深莫测的武功，比他们楼主还要厉害！ 她——是人吗。 简直是怪物！ 顾星萝抬袖掩鼻，扫了这人一眼，身下一片水渍，明显是吓尿了裤子。 她摆了摆手，示意赤霄把人提远一点，他做主。 身为情报堂堂主，拷问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根本就是易如反掌。 “好了，我来审你。”顾星萝对第一楼杀手微微一笑，“我问你答，答对给你活命的机会。” 第一楼杀手蹬蹬后退，只想远离顾星萝，离得越远越好。 此刻，在他眼里，顾星萝就是个可怕的魔鬼。 “放心，我对第一楼没兴趣。 只要你们楼主别整天忙着拍卖会生意，也抽出空来管一管手底下的杀人生意。 别什么生意都接，只会害了他自己。”顾星萝慢悠悠地说道。 然而，顾星萝每说一句话，他的脸色越发苍白，大颗大颗的汗水从额头往下掉。 她她她……竟然知道楼主的身份！ 既然她说暗阁对第一楼没兴趣，那她刚才又为何—— 第一楼杀手骤然想起这次接的生意，顿时有一种悔青肠子的感觉。 早知道就不接这单生意了。 这西域国和古岭部落的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惹了什么怪物！ 他好歹也是第一楼里排得上号的杀手，可是方才他连眼前这个少女的衣角都没碰到，就震飞了出去！ 想了一想，他谨慎地开口问顾星萝：“您想知道什么？” 顾星萝很满意他的识时务，赞赏地看他一眼。 “你们接的什么生意？”顾星萝问得相当直接。 第一楼的杀手一噎，小心翼翼地看了顾星萝一眼，说道：“您也知道……我们这行不能随意透露。” 说完，他一颗心提到嗓子眼里。 顾星萝瞥了他一眼。 第一楼大多是亡命之徒，有活命的机会，根本不会想着行规。 第335章 忍不住要崩了 看来这个杀手是第一楼本身培养出来的，才会死守楼里的规矩。 顾星萝嗯了一声，没等他放下心来，就听她很自然地说：“那我换个问法。” 夜风吹来，浓厚黏稠的血腥味扑来，第一楼的杀手不禁打了个寒颤。 “让猜猜，有人请你们后日宫宴接应？”顾星萝散漫地说了一句，却稍微顿了一下，“或者说让你们做些什么转移朝廷的注意力？” 本来顾星萝没想这么多，可是现在看来，第一楼的杀手能出现在京城郊外的庄子，明显要提前部署。 第一楼再怎么横，到底不会选择正面跟朝廷对上，所以应该会选择迂回的方式。 要不然，这单生意第一楼未必会接下来。 第一楼的杀手眼睛一下就瞪大了，差点没稳住自己的表情，身形晃了一下。 他震惊地看向顾星萝。 顾星萝斜睨他一眼，这很难猜吗？ 京城是大渊皇宫的国都，重要官署都在这里，只要在恰当的时机在宫宴上引起众人注意。 在有使臣团的宫宴上，就意味着让人看了笑话。 这根本不利于大渊和北绪两国之间的谈判。 顾星萝没有要问的，饱餐一顿的小赤蛇溜到她脚边，咬住她的衣角荡秋千似的，小小的身子在摇晃，准备往上爬。 顾星萝低头看它，光滑亮泽的蛇身愈发鲜红，虽然没看到沾有血迹，但她还是一脸嫌弃，让它去水鉴里洗干净再过来。 看出顾星萝的不待见，小赤蛇委屈巴巴地爬向水鉴，尾巴尖还不忘朝着顾星萝勾了勾，示意她好好看着，它绝对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 “阁主，属下问好了。”脚步声传来，擦着剑身的赤霄往回走，白棉帕在他手上一片血红。 赤霄偏头看了眼人性化十足的小赤蛇，眼神有些诧异。 顾星萝一派淡然，抬头望了望天色，依旧是浓墨的黑，“路上说，让顾一和十二天支清理好再走。” 赤霄没有异议。 听到顾星萝话的第一楼杀手却倏地瞪大眼，喊道：“你说过我配合的话，会放我一条生路！ 你怎么能说话不算——” 他话还没说完，一道黑影骤然出现在他身后，手一用力，就拧断了他的脖子。 第一楼杀手的目光仍然停留在惊恐中，死不瞑目。 顾星萝面色如常，没看地上的尸体一眼，大家都是出来混的，生死都是正常消耗。 何况，她哪里有说话不作数了。 答应放他的是顾星萝，杀他的又不是她，跟她有什么关系。 顾小五铁石心肠地在心底吐槽着。 顾星萝对着洗白白的小赤蛇一招手，小赤蛇滋溜一下就飞窜在她手腕间，速度快得惊人。 在一众武功不低的暗阁杀手眼里，他们只能看到一道残影。 真不愧是阁主饲养的东西，怪生猛的。 顾星萝和赤霄先走一步，暗阁的其余人将尸体搜罗一遍，什么也没发现后，便将尸体叠成一堆，清扫完痕迹就离开了，不作任何停留。 一刻钟后，又有二十多人匆匆赶到。 “就在这，就在这！白斓虫刚才叫的欢，圣物就在——”为首的屈泅一贯平静的脸色有些激动。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跟在身后的库勒低声打断：“屈军师，前面好像是我们的庄子。”我们白天才来过。 安珀目光深深看着前方的庄子，随着刮来的风，他仿佛闻到了一丝血腥味，心中重重一沉。 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圣物在庄子里？ 庄子里面可是屈军师带来的人手。 她是怎么知道…… 不好！庄子出事了！ 安珀有些反应过来，他连忙转头看向屈泅，张了张口，正要说话。 屈泅反应比他要快一步，已经恢复平静，神色凝重地快步走进庄子。 一开门，一股浓烈到呛人的血腥味迎面扑来。 屈泅和安珀等人脸色齐齐一变。 屈泅立即就走了进去，拐过一条长长的游廊，便看到庭院里摆放着一堆尸体。 “怎么回事！阿婪，老柏，怎么都死了！” “军师，我们的兄弟全死了，底下这些是第一楼的杀手，也被杀了！” “伤口一击毙命，好狠！到底是谁，会不会是朝廷的人！” “什么？！朝廷的人？这也不是不可能，想想我们在城南的宅邸，军师我们、我们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我们的行踪肯定暴露了，包括我们的计划！军师，我们还是回去吧。 铭王子和苓郡主至今下落不明，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对啊，军师，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回去从长计议吧！” 底下的人惶恐不安，议论纷纷起来。 他们跟随屈泅来干大事的，但谁也不想就这么死了。 “住嘴！”屈泅脸色有些难看，立即喝了一声。 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果然是蛮夷之地的家伙，再怎么教导，也不会有出息！ 他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全被这些不省心到处露马脚的蠢货毁于一旦！ 一直以为尽在自己掌握之中的屈泅觉得有什么在渐渐脱离了他的掌控。 “库勒，带人去四处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痕迹留下或是可疑的人。”屈泅命令道，接着，他又补了一句：“记得用蛊虫。” 库勒没有马上答应，他下意识看向安珀。 比起屈军师，库勒最信任的是安珀。 哪怕屈军师是大祭司的座上宾。 安珀对着库勒轻微幅度地点了点头。 库勒这才招手带着人离去。 屈泅将这些尽收眼底，眼里闪过一丝不悦。 要不是看在他们擅蛊的份上，他又何必勉强收下这群蛮夷子。 在屈泅眼里，古岭部落的人连合作都算不上。 思及此，屈泅低下头，有些嫌恶地看着小罐子里的白斓虫，忍着扔开的冲动仔细聆听了一下。 几秒后，什么都没听到，屈泅的脸色变得不好看。 他语气不怎么好地跟安珀说：“你给的蛊虫当真能感应圣物？” 怎么进了庄子，就不响了。 屈泅的眼神里充满了质疑。 他来到大渊京城还没几天，就处处碰壁。 饶是心态再稳的屈泅也忍不住要崩了。 第336章 心情一坏 安珀透过罐子镂空的缝隙看见白斓虫安静下来，顿时松了口气。 没反应才好。 要真的有反应，那他们离死不远了。 哪怕他们有二十多人，安珀也不觉得有任何的胜算。 没看见庭院里这些堆叠的尸体吗？ 死去的人加起来比他们还多。 更何况，连第一楼的杀手都没活下来。 “屈军师，白斓虫的感应不会有错，它没有反应，只能说明，圣物已经离开了。”安珀耐心地跟屈泅解释。 屈泅想要的不是解释，他要圣物！ 哪怕那圣物不能再—— 屈泅立马停下了自己的思想，圣物没到手，多说无益。 “安珀，你是不是不希望找回圣物？”屈泅眼神锐利地看着安珀，审视地意味十分明显。 大有安珀点头承认，屈泅就不会留他性命。 安珀虽然有点怵儿屈泅，毕竟他的手段不仅在西域国闻名，在古岭部落也一样流传着。 但……明明是他们古岭部落的圣物，大祭司都没有屈军师着急。 这是为什么？ 安珀压下心里的疑惑，对屈泅回答道：“圣物现在的主人不好惹，我被她断了一臂，侥幸逃生。 而白斓虫在庄子里失去反应，我敢肯定今晚她动手了。” 要不然，安珀想不通庄子里这一堆的尸体是怎么回事。 似乎除了她，也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了。 听到安珀的回答，屈泅不由在心里对顾星萝起了警惕，没再轻敌。 如果说，先前屈泅认为自己安排的计划很顺利，那么这一个个棋子还没出场，就被连根拔起，让他莫名火大。 可是，按照安珀的说法，是个年轻姑娘得到了圣物。 一个姑娘家怎么会这般厉害？ 她背后有什么势力。 屈泅脑子里想了很多，可是他没见过顾星萝，没有办法揣摩出更多的信息。 他只好压下迫切想要得到圣物的心思。 既然知道圣物就在大渊京城，一定跑不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挑起……大渊和北绪两国之间的争端。 ** 顾星萝对庄子后续的事情一概不知，回去后，她正忙着补眠。 睡到日上三竿还没起来，紫荆担心她饿肚子，把顾星萝挖起来喂了一顿饭，又睡了回去。 大有天塌下来，都不能影响顾星萝的睡眠质量。 紫荆一时语塞。 京城里依然热热闹闹，街上的百姓们谁也不知道背地里暗潮汹涌。 盘踞在京城的各大势力一下就消停起来，静待着明晚的宫宴。 要说有什么不太平的地方，唯有玄天拍卖行。 绯衣维持屈膝的姿势已经将近半个时辰，明明是不冷不热的春天，甚至还有些温和的风吹了进来，她的后背却是湿透一片。 她面前的楚溢之懒散斜坐在太师椅上，双腿搁着桌子，整个人身姿歪斜，手里端着杯早就凉透的银纹茶盏。 他慢慢转动着手上的茶盏，目光也落在上面。 自从绯衣战战兢兢地进来禀报，楚溢之已经欣赏这茶盏近半个时辰了。 绯衣说完后，楚溢之不说话，她更不敢贸然出声，室内一片寂静。 终于，楚溢之的目光从茶盏上挪开，落在绯衣身上：“你是说十三他们死完了？” 绯衣觉得如芒在背，低着头声音有点儿打颤，说道：“十六去收的尸，伤口致命，可见是遇到高手了。” 说起这个绯衣也很吃惊。 因为这次雇主给的银子很多，直言要请第一楼的榜单杀手，只要在明晚的各大官署门前点火，特别在驿馆附近，闹个事就行。 钱多，事少。 十三他们想也没想，就接了，并按照雇主的要求，先去城外的庄子小住，明晚行动前护送一些人进京，这单生意就算完成。 谁也没想到，不杀人，只放火的生意，时间还没到，性命全丢了。 如果说京城的几个据点没了，楼主只是稍微不高兴。 那几个据点的选址，楼主一早就觉得不好，想要换个地方，是楼里的长老们一意孤行，坚持采用上一任楼主选的据点。 但十三他们，却是楼主看好的属下。 问题也是出在这里，十三他们不单是楼里数一数二的高手，就是放在江湖上，那也是少有敌手的。 就这么死得悄无声息，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 雇主那边更不用提了，简直一问三不知。 而且雇主那边的人也死了。 绯衣觉得楼主要大发雷霆了，背后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楚溢之声音幽冷：“你把十三他们接的单子再说一遍。” “明晚戌时在各大官署衙门放火，重点关照驿馆。”绯衣不敢有隐瞒，又重复了一遍。 “哦。”楚溢之冷淡地应了一声，随即嗤声：“那十三他们死得倒也不冤。” 绯衣一愣，不由瞪大眼睛抬起头来。 随即，绯衣反应过来，连忙低下头。 楼主最不喜欢别人盯着他看，哪怕一眼都不行。 曾经就有刚进第一楼不懂规矩的新人，多看了楼主两眼，眼珠子便被楼主生生挖了出来。 楚溢之没打算跟绯衣解释。 他心里很清楚。 十三他们这单生意不该接。 驿馆现在住着北绪国的使臣团。 明晚就是迎接使臣团的宫宴。 驿馆里留在北绪国的人不多，重要的人都进宫去了，但这一把火，烧的是北绪国使臣团的安危，更是大渊的颜面。 放火看似简单，实则是给第一楼埋了坑。 要不然，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何雇主不亲自去做，是没手吗？ 无非是想着一旦东窗事发，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第一楼当然可以把雇主身份暴露出去，但摘出去的同时，第一楼多年基业也就毁了。 想拿他的第一楼当枪使，问过他没有？ 楚溢之凤眸闪过森森杀意。 “绯衣，你去查一查是谁下的单，目前雇主住在什么地方。”楚溢之忽地弯眼笑起来，十分魅惑，声音幽幽： “礼尚往来，这样的雇主很是难得，本座要给他送份大礼。” 绯衣闻言，心头一跳，知道楼主的心情非常不好。 而楼主心情一坏，就喜欢见血…… 第337章 违心 楚溢之眸中光华一转，微弯的唇角一拉，笑容深了些，声线却是冰凉：“派人查清楚，谁对十三他们出的手。”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眯起凤眸，“重点探一探暗阁最近的动静。” 十三他们的武功不低，而京城里奔着《千门》来参加拍卖会的江湖人士，武功水平参差不齐，绝不会是十三他们的对手。 除了跟第一楼实力旗鼓相当的暗阁，楚溢之想不到会有别的人。 楚溢之想起被清洗的几个据点，抬眼皆是淡漠，虽然帮着他清掉几个不听话的长老，但第一楼的整体实力也大打折扣。 楚溢之凤眸泛起一抹复杂的情绪，他心中仍是隐约觉得这些变动，跟暗阁脱不了干系。 绯衣领命退下，室内又恢复一片寂静。 良久，楚溢之慢条斯理一勾唇，嗓音低哑魅惑，几近呢喃：“看来要找小行主才行。” 自从上次见过顾星萝，楚溢之心底就一直觉得有些奇怪。 现在仔细想来，他兴许是一时想岔了。 小行主无疑是暗阁中人，而且在暗阁的地位绝对不低—— 楚溢之幽深的凤眸一深，眼底的灼热燃起。 ** 顾星萝丝毫不知道自己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她正被紫荆拉着梳洗打扮，好去参加宫宴。 “紫荆，好了没？”顾星萝打着呵欠，任由紫荆摆弄，伸手悄悄摸向桌子上的糕点。 紫荆把顾星萝手拿下来，一心给她梳妆，安抚：“快了快了。” 一刻钟后，顾星萝忍不住又问：“好了吗？不是说简单点吗。” 紫荆：“快了快了，是简单的，姑娘你闭上眼。” 半个时辰后，顾星萝：“好了吗？” 紫荆：“马上！姑娘你闭个嘴。” 顾星萝：“……” 直到快到进宫的时间，顾侯爷差下人来烟霞小院，顾星萝当即奔起来，拍了拍浅青色衣裙，试着摇晃脑袋，又抬手摸了下发髻上的几支簪子，松了口气。 今晚的宫宴不适合盛装打扮，北绪国使臣团来大渊的目的，本就不纯粹，夹杂着恩怨。 所以，在宫宴上越低调越好，特意打扮得光鲜亮丽，就越容易招麻烦。 上了马车，很快就到了直通皇宫的大街上。 今晚的宫宴不同以往，是为了迎接北绪国使臣团，更是为了彰显大渊的底蕴。 因此，街上去往皇宫方向的马车非常多，而大街左右两旁都挂上灯笼，做工精美，不同的灯罩透出不同的光色，煞是好看。 百姓们站在灯笼下，一边欣赏，一边看着络绎不绝的马车。 有的贵女会掀起车帘一角，小心偷看，氛围还算不错。 好在马车虽多，却不会拥挤堵塞。 没一会儿，马车就在皇宫门口停下，隔绝了一路过来的喧闹人声。 这次宫宴没有上次探春宴的麻烦，要请帖，要排查。 今日前来参加宫宴的朝臣及家眷，皇宫门前的守卫直接便放了进去。 宫宴在华阳殿举办，那里十分宽阔，顾侯爷的官阶不高，但有个爵位在身，门口的小太监将顾侯爷和顾星萝几个带到稍稍靠前的位置，不至于在后边吹风。 就算是春天，到了晚上，刮来的晚风还是透着丝丝凉意。 顾星萝坐在便宜爹后边右侧，大哥顾青枫则在左侧。 一入座，顾星萝低头迅速瞅了眼等会吃什么。 最令她有食欲的，竟然是两道看菜。 顾名思义，只能看，不能吃。 顾星萝失望地叹了口气，她才抬眼扫了周围一圈。 他们来得不算晚，陆陆续续有人进场入座，有的已经私下窃窃私语，有的喝着点小酒。 便宜爹很快被喊过去浅酌几杯。 “父亲只能喝几杯，不要贪杯。”顾星萝看便宜爹有些为难看向她，知道他担心自己不适应这种盛大的宫宴，乖巧开口道。 在旁的顾青枫补充说：“我会照顾好五妹妹。” 顾侯爷这才放心的离开，跟交情不错的兄弟喝酒。 “乌姐姐，你可算来了，快来看看我这帕子的刺绣，今天刚绣好的。” 这时，有贵女高兴地低呼出声。 乌淑青一身盛装出席，穿上了鹅黄的云缎华服，在如云似雾的缎布衬托下，鹅黄刺绣纹路像是灿金色，熠熠生辉。 她还戴上很是精致名贵的首饰，妆容精美，环佩叮当，脂粉飘香。 可见是费了很大的一番心思。 乌淑青在众人眼里，本就是未来太子妃的人选，有个当阁老的祖父，谁都不敢看轻她，巴结都来不及。 直到皇上在朝堂上当众训斥乌阁老，并勒令闭门思过。 一时间，朝臣们回府后都在叮嘱自家女儿不要跟乌淑青走得太近，免得惹祸上身。 乌淑青的小姐妹们一下哄作鸟兽散，避之不及。 没想到，这才过了多久，乌淑青就出现在今天的宫宴上，各家贵女立马笑意盈盈地迎上去，嘴上说着无比恭维的话。 “乌姐姐，我最近几日偶感风寒，母亲担心我把病气传染给人，不让我出门，你不会因此怪罪妹妹吧。” “黄姐姐，你也得了风寒？巧了，我昨日正好风寒痊愈，还说要去看望乌姐姐。” “哎呀，京城的天气就是这样，容易让人得风寒。” 贵女们纷纷说得煞有其事。 乌淑青静静听着，嘴角依然是大家熟悉的浅淡笑容，眼底深处尽是冷意。 一群见风使舵的贱人！ 要不是，乌家底蕴深厚，皇上又是个念旧情的，乌家这艘大船可能就再也翻不了身了！ 她要在皇上对乌家的情分消耗殆尽前，让北绪国太子对她痴迷若狂。 如此一来，她背后有北绪国撑腰，皇上想要动乌家，也要看敢不敢！ 思及此，乌淑青挺直背脊，一如既往地温婉，柔声道：“你们都是我的好姐妹，多年情谊，我又怎么会不信你们呢。” 这话既出，围着乌淑青的贵女们有些面面相觑，她们对视一眼，总觉得乌淑青在不满，应该是错觉吧。 乌淑青是她们当中最有希望成为太子妃的人选，一定要好好巴结才是。 一时间，贵女们挂上虚伪的笑容，说着违心的话。 “刚才我来的时候，看到很靠后的位置，那是顾星萝吧？”有人明知乌淑青不喜欢顾星萝，故意扯了这个话题出来。 第338章 怎么会如此窝囊 “是她！开始我还以为看错了，真是搞不明白，她一个武将之女，怎么好意思来宫宴。 听说她不懂规矩礼仪，万一等会在使臣团面前失礼，岂不是丢脸丢到北绪国去？” “确实如此，永安侯就是个大老粗，能懂什么。后院又没个女人操持，这顾星萝长得再好看，以后也还是找不到什么好夫家的。”有人语气酸酸的。 “上次探春宴我就看出来了，当众就对我们乌姐姐不敬，幸好皇后娘娘没来，她那般母仪天下的尊贵女子看到顾星萝这样粗鄙不堪的，岂不是要气病了！ 那顾星萝的罪过可就大了！” 贵女们话里藏刀说着顾星萝的坏话。 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她们都留意起了顾星萝。 乌淑青是太子妃的热门人选，她们抢不了那个位置，盼着乌淑青吃肉的时候，也分一碗汤给自己。 顾星萝就不一样了，她没有讨好乌淑青，也不跟她们示好。 偏偏容貌绝美，还有小道消息说，顾星萝跟太子殿下似乎认识，这还得了！ 这一定是谣言。 但不妨碍贵女们对顾星萝的敌意。 顾星萝正掏了块香芋糕进嘴里，根本不理睬前边那些装模作样的女人在说什么。 虽然她听觉很好，但她选择捂耳朵。 上辈子的时候，她怎么就没遇到这些恶意的女人，她印象里，小姐姐们都是温香软玉，十分温柔体贴的。 唉，可能风土人情不同，陌国的女子就比较温柔。 顾星萝咽下糕点，很淡定地擦了擦嘴。 “可是饿了？”顾青枫注意到顾星萝的小动作，不由偏头问道。 刚偷吃了好几块糕点的顾星萝面无改色，道：“还好。” “我看人来得差不多，马上就开宴了。”顾青枫说。 此时华阳殿已经很热闹了，各家的夫人已经开始拉家常。 北绪国使臣团的人还没到，大家一时也就忘了今晚是个迎接宫宴。 “皇上驾到，太子殿下到。” 一道高亮的传唱声响起。 大渊皇上和墨昀辞一同进殿，父子俩冷峻的神情如出一辙。 顾星萝正在低头看哪道菜吃了不容易被发现。 全然不知，墨昀辞过来的时候朝她这边看了一眼。 顾青枫离顾星萝很近，不过一个手臂的距离，看得真切。 顾青枫心里暗暗一惊，不由想起郭管家说的话。 太子殿下前段时间，每日比上朝都准时的来找顾星萝。 太子或许对五妹妹她…… 众人行礼后入座，顾青枫忍不住看了眼顾星萝，欲想开口问她。 就在这时，殿外的高唱声又起：“北绪国使臣到！” 顿时，原本还有人窃窃私语的华阳殿安静下来，众人目光不由望向殿外，有人甚至探头看去。 华阳殿外，没等最前面的尉迟康和尉迟西华迈步。 侧旁立马有小太监唯唯诺诺地提醒：“康王爷、尉迟太子殿下，你们的座位就在殿前，鸿胪寺卿按照你们的人数安排，可是……” 小太监刻意顿了一下，抬眼小心翼翼地看了下跟着尉迟西华身后的蕊儿和双儿，他用快哭出来的语气说：“座位都是提前安排好的，没办法临时加座位，还请康王爷和尉迟太子见谅。” 精心打扮过的蕊儿和双儿脸色一僵。 什么意思？ 没有她们的位置，那她们进宫来做什么！ “殿下！”蕊儿下意识拉住尉迟西华的袖子，眼里立马湿润起来，楚楚可怜。 尉迟西华立即冷下脸，看向小太监的眼神仿佛要吃人。 “你们大渊——”干什么吃的！ 竟敢亏待他的美人！ 既然没有她们的座位，那就加上！ 这很难吗！ 然而，没等尉迟西华说完，跟在尉迟康身后的马连焕立马站了出来，顺势说道：“殿下，两位姑娘还没有正式的名分，跟着我们去殿前入座，怕是要惹非议。” 说着，马连焕又转头看着小太监，沉稳地问：“这两位姑娘跟我们一同入宫，殿外风大，总不能让她们站在殿外等着吧。” 小太监赶紧说：“当然不会，你们是我们大渊的贵客，两位姑娘的座位安排在华阳殿靠后的地方。 只是不能在坐在一起，都是奴才们的错。” 马连焕不禁又看了小太监一眼，心神微动。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像是有人有意不让蕊儿和双儿跟他们一起。 马连焕心里思忖了片刻，看向尉迟康，正要说话。 “可是蕊儿还是想跟殿下一起，一见不到殿下，蕊儿心就不安。”蕊儿不依不饶地看着尉迟西华。 “双儿也一样。” 两个美人娇滴滴地看着自己，把自己当天一样看待，尉迟西华本就很不满大渊的座位安排，脑子一热，“你们是本宫带进来的，自然要跟本宫一起。 这大渊是怎么回事，你去告诉你们皇上，若是不多加两个座位，本宫就不……” “太子！”尉迟康突然打断他，朝尉迟西华看来的眼神凶恶极了。 尉迟西华吓了一跳，心中顿时恼羞成怒。 又是这样！ 这个皇叔根本没把他放眼里，连同他的幕僚也一样！ 他堂堂太子说话，竟然三番两次被打断！ “马连焕说的没错，同在一个殿里，坐哪里不是坐？”尉迟康扫了一眼蕊儿和双儿，沉声：“要是不愿意，便送她们回去。” 皇兄的这步棋走错了！ 西华这个侄子，虽然不指望他担上重任，但是脑子怎么如此糊涂！ 他们使臣团是奔着什么而来？ 不就是以薛进宝死在大渊作为突破口吗！ 而薛进宝是谁，是尉迟西华他的小舅子！ 就为了两个没名没分的女人在殿外大吵大闹，他真以为是来吃席的？ 尉迟康越想越气，恨不得把尉迟西华踹回北绪国。 尉迟西华心里有再多不满，也不敢在尉迟康面前表露出来，只好觉得自己忍辱负重，不得不妥协地道：“本宫知道了。” 蕊儿和双儿一听这话，心一下就凉了半截。 这个没用的东西！ 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全让他给毁了！ 一国太子怎么会如此窝囊！ 就不懂得再坚持坚持！ 第339章 鸡里蹦 不管蕊儿和双儿，表现得如何楚楚动人，都没打动尉迟西华。 尉迟西华倒是有心想维护，但到底还是尉迟康积威已久。 华阳殿门前的太监又高声传唱了一遍。 尉迟康懒得再看尉迟西华一眼，大步流星地走进去。 蕊儿自知没办法跟着尉迟西华一起，心里恨得直咬牙，只好故作不舍地拉了拉尉迟西华的衣袖，低声说：“殿下，别忘了蕊儿说的话。” 尉迟西华神色微动，原本烦躁的心情，顿时被安抚了下来，嗯了一声。 华阳殿内，众人很快就看到以尉迟康为首的一行人精神抖擞地走了进来，他们身上穿着极其北绪国特色的衣裳，腰带和袖口都有皮革毛绒做装饰。 北绪国一年有八个月处于严寒的气候中，他们的衣服大多厚重，跟大渊不同。 这一行人走到殿中，朝着皇上行了个北绪国的礼仪。 “北绪国尉迟康，见过大渊皇帝。” “北绪国太子见过大渊皇帝。” “那就是康王爷，还有北绪国的太子？这位康王爷可是响当当的人物啊，听我父亲说，他生饮活人血，嘶……” “北绪国太子怎么也来了，倒是没听说过这北绪太子有什么建树。” “康王爷特意来给他造势吧，毕竟那位皇商死在我们大渊。”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地小声议论起来。 尉迟康的大名，不仅是北绪国，就是在大渊也是威名远扬。 如此一来，他们的北绪太子尉迟西华反倒显得籍籍无名。 众人不由把目光放在尉迟康旁边的尉迟西华身上。 比起尉迟康粗犷的面容，一副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表情，光是身上散发的气势，在场的人不敢放肆打量。 尉迟西华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身材魁梧，一身褐黄衣裳，腰带和袖口的颜色要更深一些，十根手指就有六根戴着嵌着宝石的戒指。 五官跟尉迟康有三四分相似，都是粗犷面容，给人一种彪悍感。 众人下意识将这位北绪国太子跟他们的墨太子相比，额，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他们的太子殿下从不戴饰品，不用从面相上显露他的凶残，只要墨昀辞盯着自己超过五秒，都要开始反省最近自己哪里做了什么，让太子殿下惦记上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尉迟西华身上。 尉迟西华却在一进来，目光就不自觉地四处瞟了几眼，似乎在找什么人。 忽然，尉迟西华对上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饱含深情地盯着自己，一眨不眨。 乌淑青就坐在尉迟西华斜对面，见他进场，立马就摆出一副娇羞的模样看着他。 乌淑青对自己的美貌是非常自信的，又知道尉迟西华喜欢美人，不像墨昀辞，仿佛天生就与任何人都疏冷，根本打动不了他。 尉迟西华肯定会被自己迷住！ 乌淑青脸上露出些许羞涩的笑容，眼底满是自信。 她仿佛已经看见，在不久后，尉迟西华对她言听计从的宠爱。 这北绪太子是长得不怎么样，但他是未来北绪国的皇上，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力！ 就在这时，尉迟西华朝她看了过来。 乌淑青心里顿时一阵火热。 她就知道—— 没等乌淑青激动完，尉迟西华看清她的脸，登时认出是那天云来斋门口嘲笑他的女人！ 尉迟西华的脸色一下变得极为难看，立即嫌恶地瞪了乌淑青一眼，看向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避之不及的人一样，无比嫌弃。 乌淑青的笑容一下就僵在了脸上。 这北绪国太子是什么意思？ 还是说北绪国的人眼光不一样，不知什么是美丑？ 尉迟西华的目光已经移开，像是多看乌淑青一眼，都觉得脏了眼。 忽地，尉迟西华的眼睛不经意看到一道身影，瞳孔一缩。 墨昀辞身穿一袭月白长袍，云纹泛起淡淡的金色光泽，面容俊美，眉眼疏冷，墨色的眼眸无比深邃，透着王者般的冷漠，身形颀长，端坐笔直，犹如傲然雪松，浑然天成的上位者气息。 再看墨昀辞落座的位置，就在大渊皇帝的下首。 这一刻，尉迟西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大渊太子！ 那个远近闻名的墨太子，墨昀辞！ 等等，那天在云来斋，墨太子怎么会跟顾星萝在一起？ 该死的，在京城的探子是眼瞎耳聋吗！ 这么重要的情报竟然一无所知。 难怪顾星萝这么嚣张，原来有墨太子撑腰！ 尉迟西华心里凉了半截，想起蕊儿的提议，不禁有些打退堂鼓。 虽然他还没跟墨昀辞对上，但隐约觉得蕊儿提的事，可能办不成了。 下意识的，尉迟西华立即去找顾星萝的身影。 此时，顾星萝听见开宴，已经专心吃了起来。 什么使臣团？ 关她什么事，她就是个来干饭的。 天塌下来，还有墨昀辞那厮顶着。 就说刚才北绪国使臣团进场，顾星萝就没发现那两个异域女子的身影，可见是墨昀辞安排好了。 后边有小宫女默不作声地低着头把顾星萝面前的盘子，端来一碟荷包里脊。 这是小宫女第三次给顾星萝上新菜了，跟其他人放凉的菜不一样，还冒着腾腾热气。 顾星萝咬着筷子，低声跟小宫女说：“我还想吃鸡里蹦。” 顾侯爷和顾青枫眼神复杂，二人欲言又止。 这待遇比坐高位的皇上还要好，但你怎么还带点菜呢。 这可是宫宴！过分了啊！ 太子殿下怎么就这么由着小闺女（五妹妹）呢？ 还有，太子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侯爷心中警铃大作。 小宫女没说话，退了下去。 在殿外的小林公公得知顾星萝点了菜，眼角直抽。 好家伙！殿下说照看着点五姑娘，让御膳房上几道她爱吃的，但没说——这位姑娘还会点菜啊！ 这、这宫宴也不是酒楼啊。 犹豫了下，小林公公想着反正顾星萝的位置有点偏，不会引人注意，摆了摆手：“去去去，让御膳房做一份。” 此时殿内，一曲歌舞已经结束，舞姬们鱼贯而出。 尉迟康起身，高举酒杯：“本王替皇兄祝皇上龙体安康。” 说完，他仰头一饮而尽，还倒了倒手中的杯子。 第340章 气死 “康王爷有心了。”大渊皇上很是自然地喝下敬酒。 场面看似其乐融融，底下的官员们也揣着明白装糊涂，纷纷朝使臣们敬酒。 尉迟康坐下来，身后的宫女拿着酒壶上前。 尉迟康抬手接过酒壶，自顾倒了一杯，他朝旁边的马连焕使了个眼色。 马连焕微不可察地点点头，收起手里的折扇，正要开口说话。 尉迟西华已经先一步起身，有些敷衍地行了一礼，说出了让全场氛围冷凝的话来。 “皇上，我们北绪国的皇商死在你们大渊，不知此事的真凶是谁？ 皇上你可能不知，薛进宝乃本宫太子妃的嫡亲哥哥，兄妹感情深厚，还请给他一个交代。 还有，能否把薛进宝生前拍下的拍卖品还给北绪？” 这话既出，皇上的面色微微一冷。 底下还在敬酒的朝臣们有些惊愕地看着尉迟西华。 虽然知道北绪国使臣团是为薛进宝而来，死者又是这北绪太子的小舅子，但是就在宫宴上便开这种话头。 果然北绪使臣团来者不善。 “太子！”尉迟康皱起眉，示意他坐下，语意带着警告。 来的路上，尉迟康已经跟尉迟西华说好，今晚宫宴由自己和马幕僚来应付。 没想到，尉迟西华根本没听进去。 原本尉迟西华听进去了，但蕊儿在他耳边吹了枕头风，明里暗里的心疼他明明是一国太子，大家却都看尉迟康的脸色行事。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尉迟康以前在战场上拼杀的功劳，可皇叔已经老了。 何必揪着手里的权力不放，他尉迟西华才是北绪国的希望，只有他能让北绪国的百姓过得更好。 要不然，父皇怎么会选他成为太子！ 尉迟西华觉得蕊儿说得没错，只要他出面把这事办好了，不管是大渊还是他们北绪国的百姓，都会对他刮目相看。 更会让那些推崇二皇叔的人，纷纷倒戈站他这边。 尉迟西华心里颤了下，假装没听见尉迟康话里的警告，挺直了腰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二皇叔不敢拿他怎么样的。 再说，他们北绪国本就占理，薛进宝死在大渊，重要的藏宝图也丢失在大渊，大渊就该为此事负责到底。 在尉迟西华看来，这件事简单得很，谁来办这事，谁就能拿到唾手可得的功劳，出尽风头。 既然是这样，他这个太子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 尉迟西华理所当然地想着，昂起头，雄赳赳的。 “凶手已伏法，卷宗也已经给康王爷过目。 尉迟太子是对晚宴不满？”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尉迟西华的浮想联翩。 墨昀辞眸子冷沉万分，瞥了一眼尉迟太子。 尉迟西华脑子一嗡，面色僵硬。 什么时候的事？ 他怎么不知道。 为什么他这个太子不知道！ “二皇叔！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跟本宫说？你——”眼里是不是真的没有我这个太子！ 尉迟西华猛地转头看向尉迟康，眼神充斥着不可置信，又更多的是怨怼。 蠢货！ 他们说是凶手就是凶手？ 难道就不能是替罪羊。 可是尉迟西华刚才说了什么！ 不就是间接承认了杀害薛进宝的凶手已经解决。 那还有什么理由去牵制大渊，凭一个不知真假，到底有没有宝库的藏宝图吗？ 马连焕差点被尉迟西华表现出来的蠢笨给蠢死！ 他一个外人都这样。 更别提尉迟康，面色黑如锅底。 好啊，这个侄子真是翅膀硬了，方才在殿外还对他言听计从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敢跟他呛声。 以前他怎么没发现这个好侄子有这个胆量！ 到底是谁教的？ 那两个妖妖娆娆的女人？ 一直没把蕊儿和双儿放在眼里的尉迟康，心中顿时起了杀心。 “太子公事繁忙，本王一时没来得及告知，让皇上见笑了。”尉迟康阴沉的眼神仿佛要杀人，倒上酒：“太子吃酒，此事本王有数。” 尉迟西华被尉迟康的眼神吓得一跳，坐了回去，心里却憋着一股火气。 但他知道，这个时候言多必失，不能再提薛进宝和藏宝图的事情了，等二皇叔开了口，他才把话接过来，这样最好。 可是尉迟西华越想越憋屈，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告诉他，害他当众丢脸。 他代表了北绪国的颜面，二皇叔怎么就不为北绪国着想！ 尉迟西华的座位正好一偏头就看到顾星萝那边，心神一动。 刚才给他难堪的不止尉迟康，还有可恶的大渊太子！ 这顾星萝跟大渊太子的关系，看起来比百里少主还要深厚一些…… 一个念头在尉迟西华的脑海里闪过，他立即倒了杯酒，朝着顾星萝举起酒杯，然后二话不说仰头喝下。 尉迟康已经对这个侄子不抱任何希望，甚至对他的举动起了警惕。 见状，他看了眼尉迟西华，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顾星萝，蹙眉疑惑道：“认识？” 那日云来斋发生的事情，尉迟康的眼线只说尉迟西华跟人动手，却没说对方是谁。 故而，尉迟西华并不知晓尉迟西华和顾星萝有过节。 今晚的宫宴，本就是为了北绪国使臣团而设，他们的一举一动自然引起所有人关注。 顾星萝看了尉迟西华一眼，觉得莫名其妙。 这个蠢太子又想干什么？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跟尉迟西华这个蠢太子犯冲。 总感觉，拦住了那两个异域女人，单凭尉迟西华他一个人都能整出幺蛾子来。 顾星萝懒得理会他，她的鸡里蹦已经端上来，夹了一筷子，还没放进碗里。 尉迟西华眼里闪过一丝恶意，笑着说道：“皇叔，本宫认识她，她是一个侯爷的女儿，也是本宫在大渊遇到最好看的女人。” 这话一出，殿内一片哗然。 他们没有听过北绪太子有多能干，但是都听说过这位北绪太子喜好美色，最爱收集美人。 尉迟西华说这话，分明就是看上了顾星萝！ 尉迟康神色放松了下，原来是看上了新的女人，真是难当大任，随即眼里鄙夷又浓重了几分。 不过，一个女人而已，收便收了，给个好看点的名分。 第341章 醉了 另一方面来说，尉迟西华若是娶了个大渊的女子回去，也算是北绪和大渊交好的一种信号。 更容易，促进他们……达成那件事。 尉迟康心里转了几圈，看着旁边的尉迟西华顺眼了几眼。 而大殿上的众人神色各异。 乌淑青却是揪紧了手帕，气得要命。 顾星萝把尉迟西华得罪透了，为何还能得到他的青睐。 有一瞬间，乌淑青怀疑这北绪太子是不是脑子有疾！ 在场不少贵女都对顾星萝又羡又妒，竟然能够得到北绪太子的赞美，虽然这位太子的相貌普通，可他的身份地位足够让无数女人趋之若鹜。 尉迟西华觉得自己话里的意思够明显了，他不怀好意地挑衅看了顾星萝一眼。 蕊儿的话提醒了他。 只要把顾星萝留在身边，要想怎么处置还不是他说了算。 尉迟西华眼神闪过一丝狠辣。 然而，皇上并没有如他的意，眼角余光瞥向下首面色冷沉的墨昀辞，想到皇后说的话。 皇上咳了两声，说：“永安侯跟朕求过恩典，顾五姑娘的婚配已有人选。” 以为胜券在握的尉迟西华愣住，底下的大渊朝臣们又是一阵哗然。 什么？ 永安侯竟然向皇上给自己的女儿求了恩典，他什么时候在皇上面前这么有脸面了？ 朝臣们朝顾侯爷纷纷看来的目光，俨然不同了。 顾侯爷一脸懵逼。 皇上说的是人话吗，他怎么一个字都没听懂。 北绪国使臣团进京前，他跟谢大人简直是难兄难弟，天天被皇上当朝训斥，俸禄一罚再罚。 这才开春呢，他的俸禄快要过冬时候才能领。 他要真有那么大本事，在皇上面前长脸，又怎么会被斥得狗血淋头。 不对，顾侯爷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皇上给宝贝闺女定了婚配？ 那么大一只女婿，他怎么一点都不知情？ 到底是谁？ 顾侯爷一下就怒从心起，哪个不要命的敢跟他抢宝贝闺女，他很想转头问一问顾星萝。 但他现在被在场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只好按捺不动，心里却越想越多，暗暗打量起华阳殿上的年轻才俊。 是去年的靳状元？身材削瘦，看上去就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根本不能保护好宝贝闺女。 是那个苏榜眼？不行，科举才第二名，连第一都够不着，被人压一头，怎么配得上自家宝贝闺女。 又或者是谢大人家的谢竹竹？那更不行了，在翰林院当个闲官，成天往太医院跑，跟着太医打下手。 此时顾侯爷看在场未婚的男子目光十分堤防，仿佛是他们什么豺狼虎豹一般。 这会儿，顾星萝也懵了下，顿时觉得碗里的酥肉不香了。 她下意识想朝墨昀辞那边望去。 她知道，哪怕是皇上的推托之词，但君无戏言。 大殿上这么多朝臣都听着呢。 就在这时，尉迟西华脱口而出：“本宫怎么不知道顾星萝有婚配？” 顾星萝：？？？ 众人：？？？ 大殿有一瞬间的寂静。 你一个他国太子要知道什么？ 这手伸得也太长了。 人家一个姑娘家婚不婚配，与他何干。 事实上，尉迟西华说完后，他马上就后悔了，立马找补道：“本宫不是——” “太子！你不胜酒力，已经醉了！”尉迟康凶狠地瞪了尉迟西华一眼，让他把话憋在喉间。 尉迟西华再一次感觉到难堪。 他不过是一时嘴快说错了话，二皇叔何必这么严苛。 再说，他就算想拿捏顾星萝，要她好看，在外人面前，他也是要脸面的，起码会给她一个侧妃的名分，至于以后，等她进了他后院，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况且，能成为他的侧妃是顾星萝她的福气！ 尉迟康怕尉迟西华再说一些收不回场面的话，便让马连焕盯着。 可惜，尉迟康今晚的腹稿也全被尉迟西华打乱，心里窝火得很。 尉迟西华没再说话，一批身材曼妙的舞姬轻盈赤足而入，踏着乐声跳起柔美的舞。 场面一下又乐融融的。 众人放松下来，一边继续吃吃喝喝，一边欣赏舞姿。 有人小心观察着尉迟康一行人，见他们没再起话头，以为今晚的宫宴就这么风平浪静过去。 这时，轻缓的乐声骤然一变，丝竹声逐渐铿锵有力。 柔美的舞姬们突然散开，解下披着的轻纱挥动起来，似雾似云，中间有两名戴着面纱的女子挽着剑花，利落又不失柔美，剑气凛凛。 “这个剑舞好啊！” “节目安排的不错，好让北绪国的使臣团看看，我们大渊的女子……咦，这舞剑女子的眉眼怎么不大像我们大渊的人？” “不像就不像呗，舞得好看就行了，你没看见吗，那喝醉的尉迟太子都看呆了。 你看他那直勾勾的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认识一样。” 周围的朝臣们窃窃私语。 顾星萝听了一耳朵，不经意前倾偏头往殿前的舞姬那边看去。 刚抬起头来，正觉舞剑的两个舞姬有点眼熟，就见其中一人手里的长剑瞬间飞了出去！ 长剑速度极快，恍若一道白光，直冲墨昀辞。 “啊——！”重大的变故让扯着轻纱却毫不知情的舞姬们惊叫出声。 顾星萝眯起了眼。 这一切就在瞬息之间。 快得让众人反应不过来。 蓦地，甩出长剑的蕊儿突然一个俯冲，急忙冲到长剑跟前，企图挡下来。 “唰——”的一声，长剑擦过蕊儿的脸，划出一条血痕来，然后直直掉落在地上。 就在蕊儿要顺势扑向墨昀辞的时候。 “嘭！”站在墨昀辞身后的洛肆跃身而出，直接将人踹了出去，方向正好是尉迟西华。 尉迟西华还没反应过来，他疼爱有加的两个女人怎么出现在舞姬之列，在看到重重摔在自己面前的蕊儿，脸色骤然大变：“蕊儿！” 尉迟西华就要奔出去，紧张的神情溢于言表。 早就察觉他神色不对的马连焕，一把将人摁了回去。 马连焕低声道：“太子，此事交由王爷，您已经醉了。” 最后几个字，马连焕咬起了重音。 第342章 铤而走险 虽然那长剑没有刺伤大渊太子，但马连焕心中一沉，觉得不容乐观。 坏了，他和康王爷一路计划的事情，怕是要没有着落了。 蕊儿狼狈飞出几米远，洛肆那一脚根本没有留情，她当场就疼得冷汗淋漓，嘴角溢血。 怎么会这样。 除了百里钰那种病痨鬼，不能对女人有太大情绪外。 这天底下怎么还会有男人对她不感兴趣，刚才那一扑，不管是角度还是动作，都是她精心练习过很多遍的。 蕊儿的心一下就沉到谷底。 “这是刺客！” “来人啊！” 在场的女眷看得心惊肉跳，连连惊呼出声。 “殿下……蕊儿不是刺客，蕊儿就是……就是……想跳给你看。”蕊儿眼里湿润润地抬头看着尉迟西华，扯出个苍白又脆弱的笑容来。 看得尉迟西华心疼死了，他一把甩开马连焕，赶紧上前去把人给扶了起来。 “皇上，这是本宫的……侧妃，她混进舞姬中，也不过是想给本宫一个惊喜。”尉迟西华对着皇上急切地说道，“不小心的失误，你看她的剑没开刃，墨太子也没什么事，他的侍卫还……” 还伤了他的蕊儿。 不过，这话尉迟西华没有说出来，他改口道：“还请太医来看看！” 尉迟康和马连焕脸色难看得很。 前者更是恨不得杀了蕊儿和双儿这两个惹祸的女人。 原本以为她们会老实待到宫宴结束，没想到，竟然捅这么大的篓子出来！ 什么叫墨太子没什么事。 尉迟康快被尉迟西华蠢死了。 他不管蕊儿那一出到底是不是故意的，从尉迟西华承认蕊儿是他的侧妃那一刻，在有心人眼里，就是刻意为之。 尉迟西华再怎么不是，到底是北绪太子，代表了北绪国。 他的侧妃险些伤了大渊太子，是直接上升到两国之间的层面问题！ 看什么太医！ 那一道小划痕，还没有碗口大，也好意思嚷嚷看太医！ 尉迟康自认还要脸。 尉迟康深吸一口气，对着皇上微微行了一礼：“我们太子喝醉了，又有人不小心受伤，让皇上看了笑话。 本王先带他们回去，改日再来跟皇上痛饮几杯。” “皇叔！”尉迟西华瞪大了眼睛，不满尉迟康说走就走。 “太子站不稳，扶好他，出宫去。”尉迟康忍住暴喝蠢货的冲动，威严扫尉迟西华一眼，转身吩咐道。 不等尉迟西华反应过来，跟着尉迟康的北绪人立马就上前架着他出了华阳殿。 双儿连忙扶着蕊儿，跟在后面，低声不悦道：“你冲动了，目标不是大渊皇上吗？” 蕊儿绝不承认自己痴迷墨昀辞，说：“大渊皇上离得太远，前面有台阶，那样太假了。 我只能换人。” “任务失败了。”双儿声音低沉，心里有些绝望。 尉迟康那副样子，回去后恐怕不会留她们的性命。 尉迟西华是个没用的，不可能为她们两个去真正反抗尉迟康。 “谁说失败了。”蕊儿眼里闪过一丝得意，擦掉嘴角的血迹，语气阴森：“我已经把安珀大人给的蛊虫留在大殿上了。” 只要将蛊虫杀死的人，嫁祸到北绪国身上，军师的计划就没有失败。 双儿松了口气，面露喜色，随即又说道：“军师不是说今晚京城会很热闹，等他信号吗，怎么迟迟没有消息。” 要不是这样，她们也不会铤而走险。 蕊儿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们把事办成就行了。” 听着华阳殿里丝竹声远远传来，蕊儿和双儿志得意满。 她们仿佛看到了等宫宴结束后，即将会发生的惨状。 华阳殿内，北绪国使臣团一走，氛围瞬间热闹不少，不少人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尤其是文臣，都以为今晚有一场硬仗要打，各个暗中打起十二分精神。 没想到，全靠尉迟太子一人搅局。 “谢大人，我敬你一杯！” “苏大人，不敢当，该我敬你。” 朝臣们喝得高兴几分，谁也没发现暗藏的危机。 此时，顾星萝状似不经意地捂嘴打着呵欠，抬手间死死拽住不安分的小赤蛇，眸光微闪。 她转头看向身后的宫女，冲她勾了勾手指。 这名宫女在宫宴期间，给顾星萝换了好几次菜肴，都是别人没有的。 不用想也知道是墨昀辞的人。 果不其然，顾星萝低声吩咐了几句，宫女脸色变了下，有些发颤地伸出双手。 一条滑腻鲜艳的小赤蛇放到宫女的手上。 小赤蛇很不高兴地啪啪甩尾巴，打滚撒泼！ 宫女的双手颤抖得更厉害了。 顾星萝弹了一下小赤蛇的小脑袋，瞥它一眼。 小赤蛇立马不敢闹了，安安分分地躺好，宛如一条死蛇。 毫无生气。 顾星萝懒得看它装死，对宫女轻声说：“它很乖的，你带过去给墨昀辞，他知道怎么做。” 宫女忙不迭点点头，一副很害怕小赤蛇，又担心被人看到，连忙用衣袖遮住，急急忙跑向殿前。 此刻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推杯问盏上，没有人留意到顾星萝这边的动静。 只有时刻关注着顾星萝的便宜爹和顾青枫两人。 “五妹妹，那是……”顾青枫刚才眼角余光扫见宫女手里捧着的东西，油光水滑的，像是活物。 五妹妹饲养的那条……毒蛇？ 怎么带进宫里来了。 这又是让宫女送去哪里，总不能送去御膳房炖了吧。 这里可是皇宫，要是惊扰了贵人，那可不得了。 顾青枫眼皮一跳，心中有些担忧，忍不住出声问了起来。 “没事，小红待得闷，我让人带去散散步，顺便吃点东西。”顾星萝摆了摆手，说得很是随意。 散散步？吃东西？ 听紫荆说，那小蛇要吃毒药，越毒越好。 皇宫里哪儿有什么剧毒的东西。 顾青枫感到纳闷，心思转了几圈。 但他到底不是刨根究底的人，见顾星萝一副悠哉的样子，想来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就算真有什么，太子殿下也会拂照一二。 思及此，顾青枫忽地一顿。 不由得想起，不久前皇上当众说五妹妹已有婚配。 第343章 大礼 该不会是太子殿下吧？ 顾青枫面色平静，心思逐渐飘远。 直到宫宴结束，除了墨昀辞和顾星萝等几个知情人以外，其他人都没有发现殿内有一条色泽鲜亮的小蛇在四处飞窜，忙着觅食。 没人发现他们在生死边缘游走了一圈。 最后，顾星萝从宫女手里接过吃饱餍足的小赤蛇，随意的往手腕一搭。 小赤蛇便无比温顺地圈起自己，美滋滋地睡觉去了。 顾星萝没问宫女什么，更没有提出去见一见墨昀辞。 毕竟今晚宫宴看似太平，背地里暗潮汹涌，墨昀辞那边肯定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今夜的皇宫注定灯火通明。 原本想跟墨昀辞商讨一下云子翁进宫诊治，顾星萝想了想，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算了，也不急一时。 顾星萝微微蹙起眉，转身跟着便宜爹和大哥顾青枫出宫去了。 从华阳殿去御书房，要过长廊。 墨昀辞站在长廊上，看着华阳殿里出来的人陆陆续续朝宫外走。 宫灯在风中轻轻摇曳，斜斜照在他脸上，衬得他侧脸轮廓更加俊美。 “殿下，北绪国带来的两个异域女子就这么放她们出去？ 我们不做些什么吗。”洛肆不理解，问道。 要不是有顾星萝的小赤蛇帮忙，今晚的宫宴可是要出大乱子的！ 在宫宴上给小赤蛇打掩护的洛肆，亲眼看到它吞下一只又一只颜色鲜艳，不易察觉的蛊虫。 光是想想，洛肆都忍不住心有余悸。 墨昀辞沉静地看了一会，眸光寒凉，他语气淡淡：“尉迟康不会留她们。” 难怪尉迟西华在北绪国名声不显，反而是尉迟康赫赫有名。 今晚宫宴从尉迟西华的表现看来，更像是一个招摇的靶子。 兴许让他当靶子的人，都没想到尉迟西华——蠢得不可控。 真正需要注意的是尉迟康，以及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幕僚。 原本今晚的宫宴注定不太平，那两名异域女子一看就是别有用心，但也变相给尉迟西华的搅局添了一把火。 尉迟康不会把尉迟西华怎么样，而他一定不会让两名异域女子活下来。 那两人的一出，直接断了尉迟康不管是借薛进宝还是藏宝图作为话题发挥的借口。 “今晚多亏了五姑娘，那两个女子竟然能藏这么多只蛊虫进来，西域人当真太可怕了！”洛肆说。 墨昀辞闻言，眼神微深，声音极稳：“顾小五自然很好。” 洛肆噎了一下。 今晚他打起十二分精神，就担心应付不来宫宴的变动，只扒了几口饭草草了事。 这会儿，洛肆觉得好饱，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吃撑的感觉。 “走吧。”墨昀辞遥望着离开宫门的一行人，垂眸掩去眸底的深邃，拂袖便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今夜宫宴暗地里发生的事情，墨昀辞需要一一跟皇上商讨。 ** 与此同时，京城郊外。 月色惨淡，山影浓黑，旷野荒凉。 即便是茂密的树林都显得格外阴森。 “噗通——”又一具尸体倒在满是杂草的空地上。 此时，地上已经横七竖八全是尸体，他们虽然穿着大渊的服饰，却是异域面孔。 “清点人数。”楚溢之垂首慢条斯理的擦着长剑，轻启朱唇，魅惑无边。 第一楼的杀手们一边在尸体间走动，一边拿着手中的武器戳了戳。 “楼主，一共二十六具尸体，没发现他们的头领。”很快，就有人清点了出来，恭恭敬敬地说道。 楚溢之神色微凝，密长的睫羽在眼睑下扫出一片幽暗，轻嗤了一声：“跑是真快，还以为是多有本事的人物。” 说着，楚溢之似乎想到了什么，蹙起了修长的眉，凤眸幽深难辨，“就这样，也敢打大渊和北绪的主意？” 甚至……还想把南虞拖下水。 简直是自不量力。 不过，最棘手的就是这些西域人身上戴着的蛊虫了。 要不是楼里收了几个有用的西域人，拿出了几份驱虫粉，今晚的猎杀恐怕不能让他尽兴。 楚溢之眸色转深，轻轻一扬唇：“把他们的头颅割下来，送去暗阁，就说是本座给小行主的大礼。” 小行主一定会喜欢的。 楚溢之凤眸眯起一条线，眸底翻滚着惊心动魄的幽火，仿佛谁也猜不透他心里的想法。 “是，楼主，我们还要继续追吗。”底下的人小心翼翼请示道。 这群西域人的头领肯定就在附近了，要想留下他们的性命，对他们第一楼的杀手而言，根本就是易如反掌的事。 “不追了，留给小行主玩玩。”楚溢之扫了一眼前方的山林，极其随性地说道。 这话一出，第一楼的杀手们立即收敛起满身的血气，掏出白布袋来，将割下的头颅放了进去…… 而在山林中慌不择路的屈泅和安珀十几个人，极为狼狈地逃窜着，身后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的心高高提起来。 直到许久都没听见身后传来惨叫声。 屈泅这才停下来，不由握紧拳头，脸色难看至极，平时再怎么儒雅有风度，现在就像变了个人，破口大骂起来：“疯子！疯子！ 他们第一楼是不是疯了，我才是他们的雇主，他们没完成交易，竟然要杀了雇主！” 这就是第一楼的诚信？ “屈军师，……你到底跟第一楼做的什么交易？”安珀抵着大树，额头大颗大颗的汗珠冒了出来，他断了一条手臂，体力不如其他人，现在脸色苍白得可怕，格外的憔悴。 饶是如此，安珀直直地盯着屈泅，语气满是质疑。 安珀不像屈泅，常年在西域国待着，偶尔出来，也只是去古岭部落找大祭司。 安珀很早就离开古岭部落，在外奔波，第一楼他虽然没怎么接触过，但绝对不会因为没有完成交易，反杀雇主的道理。 这一定是屈军师做了什么。 要不然，怎么会有第一楼的楼主带人过来！ “安珀，你什么意思？ 你们大祭司可是让你全力配合军师，刚才逃走的时候，你竟然敢叫手底下的人快跑，没让他们护着点军师！ 军师身负重任，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屈泅的心腹立马跳了出来，气愤地质问安珀。 第344章 势在必得 “他们的命就不是命？你要安珀哥他怎么护！ 你们西域的人跑得慢，还要怪我们？”库勒后背被划了一剑，痛得直抽冷气，好不容易在同伴帮助下撕下衣裳的布条包扎，就听到屈泅心腹的话，顿时火冒三丈地大吼。 从乌亚铭到来开始，对着他们古岭部落的弟兄颐指气使，库勒心里就憋着极大的不满，全靠着安珀从中在调和。 这一下，库勒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出来。 刚才逃走的时候，库勒可是亲眼看见屈泅的心腹扯了一个平日跟他交好的弟兄垫背。 库勒很后悔听大祭司的话，跟着弟兄们一起出来了。 其实他们古岭部落没什么不好，虽然贫穷了点，吃住都不是太好，养蛊虫不受人待见，但最起码也是自给自足，不会因此丢了性命。 库勒抬头扫了一眼，古岭部落的人除了他和安珀，只剩下四五人，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伤。 而屈泅那边还有十一二人，除了狼狈一点，什么伤势都没有，库勒更加气怒不可遏。 “当然怪你们！铭王子和苓郡主失踪的消息还没传回去，你们最好想想怎么给我们王上还有你们的大祭司一个交代！ 如果铭王子和苓郡主还在，军师的计划根本不会出现纰漏，什么你们的人死了，我们的人难道就没——” “够了！”安珀厉声打断，目光冷厉地射向屈泅心腹，“现在是内讧的时候？ 是觉得声音不够大，担心第一楼的人找不过来？” 这话既出，屈泅的心腹脸色一僵，心中不忿。 他又不是安珀的属下，凭什么听安珀的话。 况且，安珀他还是个残…… “好了，东凛，不要说太多，保留体力。”屈泅见心腹处在下风，他不由出了声。 话里话外，却没有半点指责心腹的意思。 安珀皱起眉看了屈泅一眼，对这个号称算无遗策的屈军师为人又多了解几分。 “是，军师，这个大块头如此诋毁你，我实在看不过。”东凛不情不愿地瞪了库勒一眼。 屈泅看他：“你还说！我们目的是一致的，不要说见外的话。 你这样，让安珀他们怎么想。” 东凛这才无话可说，退后两步，站到屈泅后面去了。 安珀不想听这些，心里有一番计较，他看着屈泅，斟酌地说道：“屈军师，此次计划失败，我认为应当从长计议。 待我带库勒他们几个回去跟大祭司汇报，再招集一些部落的弟兄，你觉得呢？” 库勒听了这话，第一个不同意。 他们出来的时候，那么多弟兄，死得只剩几个了，还要再招集，部落的成年男子都要死完了！ 没等库勒跳出来反对，安珀就对他使了眼色。 屈泅人多势众，这时候跟他硬杠，没有一点好处。 哪怕屈泅跟大祭司的关系再好。 没等安珀想完，屈泅直接拒绝道：“不妥。” 安珀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屈泅自然不会告诉安珀他跟第一楼的交易，他更不认为是自己拿第一楼当枪使，被第一楼的人发现遭到反噬。 想到这里，屈泅也是很气恼。 他明明都打听好，第一楼的杀手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收钱办事而已。 而且第一楼的楼主跟暗阁阁主一样，从不露面，只是南虞国一带出没过。 谁能想到，第一楼的楼主竟然在大渊京城，一言不发就大开杀戒！ 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难怪敢把那么多的亡命之徒收拢到麾下！ 屈泅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来，摆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自信又倨傲地说：“你是不是忘了安插在北绪国使臣团的那两枚棋子， 我相信她们会带来好消息。” 安珀闻言脸色也跟着缓和些。 蕊儿和双儿的消息，还是由他在中间传递，知道她们的目的。 她们已经混进宫宴，也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只要能离间北绪和大渊，那一切都是好的。 如此说来，屈军师的计划未必就是失败了。 屈泅看了安珀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眼底闪过一丝不虞。 大祭司的眼光不怎么样，居然选这么个瞻前顾后的无能东西来协助他。 “算算时辰，宫宴应该结束了，我们就在此地歇息一晚，明早你派人去京城打听打听。”屈泅对安珀平淡地命令道，那语气仿佛安珀就是他的下属一样。 “……好。”看清屈泅为人的安珀心中毫无敬畏，他捏紧了下拳头，点头答应。 “顺便把能感应圣物的蛊虫带上，我要知道圣物具体在什么地方，又在什么人手里。”屈泅继续说。 安珀皱起了眉，下意识道：“圣物的主人绝对不能招惹！” 屈泅抬起头来，借着惨白的月光眯眼审视着他，很是不悦道：“是她偷走了圣物，她不是圣物的主人！”圣物是他的！ 就算是大祭司他的好友，也不能染指！ 那就是个魔鬼！谁惹谁死！ 安珀张了张口，他看到屈泅眼里遮掩不住的贪婪，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知道不管他说什么，屈泅未必会信。 可安珀在心里不禁起疑，圣物到底有何用途？ 为什么能让屈军师势在必得。 大祭司想要找回圣物无可厚非，本来圣物就是由历代大祭司保管。 安珀一直把圣物当成是他们古岭部落的一种信仰。 但是看屈泅的反应，圣物应该大有用处。 ** 次日，顾星萝洗漱后伸了个懒腰，很自然地朝桌子走去，却见桌上空空如也。 顾星萝愣了一下，不由往外边看了眼，是这个时辰啊。 那她的早饭呢？ “姑娘，侯爷没去上朝，特意要等你一起用早膳，饭菜都摆在花厅。”紫荆提醒道，“说是有要事跟姑娘你商量。” 要事？ 顾星萝一脸疑惑。 便宜爹不去上朝忙政事，反而有要事跟她说？ 不过顾星萝没想太多，到了花厅，八仙桌上已经摆好了五碟小菜，两碗小米粥。 顾侯爷已经坐在桌前，一副面色凝重的模样。 顾星萝走了过来，一边落坐，一边问道：“父亲，你有什么事找我？” 第345章 盆装药 顾星萝挺好奇的，便宜爹平日里鲜少有这么凝重的表情。 总不能是朝堂上的事情。 那会是什么？ 顾星萝拿了个肉包子，洗耳恭听。 顾侯爷看她吃得香，神情有几分纠结起来，欲言又止。 “到底怎么了？”顾星萝诧异地看着他，嚼肉包的动作慢了下来。 顾侯爷是个心直口快的人，说话从不遮遮掩掩，今天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昨晚宫宴……皇上说有你有婚配人选，你知道是何人吗？”顾侯爷踌躇了下，他 郑重其事地问。 顾星萝有点懵儿。 她怎么知道。 再说，皇上的原话不是便宜爹求的恩典吗。 他才是那个当事人好不好，怎么反过来问她。 “不清楚，不过肯定是皇上圣明，一眼就看出尉迟太子不怀好意，才有的推脱之词。”顾星萝想了想，然后眨巴两下眼睛，无辜得很。 “可是，皇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出来，不可能是搪塞之言。”顾侯爷忍不住道。 顾侯爷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整晚没睡的思绪又纷杂飘了上来。 宝贝闺女那么好，可不能随随便便就许给了不知道是哪个挨千刀的。 一想到这，顾侯爷心中不免有几分埋怨当今皇上。 他就从来没想过要什么皇家的恩典，巴不得等过几年，亲自给小五挑个女婿入赘。 现在倒好，竟然连他这个亲爹都不知道——小五已有婚配！ 顾侯爷至今整个人还是懵的。 这叫什么事啊。 在顾侯爷看来，天都要塌了！ 结果，顾星萝仿佛没事发生，三个肉包下肚，喝着香喷喷的小米粥，她歪着头不理解问：“就这个事？” 顾星萝还以为有多大的事呢。 大渊皇上是个明君，还不至于乱点鸳鸯。 在顾星萝看来，她与当今皇上压根没见过几次面，更是连话都没说超过三句。 等等！ 宫宴之上，皇上当众这么说，该不会是想把她跟墨昀辞凑一起吧！ 顾星萝手里的小银勺一顿，不由得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墨昀辞那厮怎么跟他爹说的？ 他爹又是如何能答应下来的！ 要知道，帝王心术的基础就是制衡。 永安侯府却不是最好的选择。 反倒是那些老臣，譬如乌阁老之辈的家中女眷—— 顾星萝眸光微闪，想起乌永松活不过两个月了。 只待北绪国的使臣团一走，皇上就会清算。 而她让赤霄收集起来的那些把柄，推一把，火还能烧得更旺些。 顾星萝脑子里一转，没想明白。 她这个人挺爱偷懒的，这辈子没什么大志，更怕麻烦，墨昀辞那厮到底是怎么想的？ 顾星萝吃过早饭，看顾侯爷吩咐郭管家把他那套上战场的盔甲拿出来，一副要进宫跟皇上讨说法的模样，顿时把人劝了下来。 尉迟康一行人还没走呢，而且昨晚宫宴，明显没有达到他们的目的，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接下来，尉迟康他们需要重新找一道可以撕开的口子。 便宜爹可不能这个时候上去递把柄。 顾星萝让郭管家看着点顾侯爷，只管点卯，其他的别掺和。 “老郭，你说皇上什么心思？是不是有哪个皇室宗亲看上了小五，特意跟皇上求了恩典。”顾侯爷拉着郭管家，眉头深皱，在花厅里来回踱步，唠唠叨叨个不停。 “不行不行！皇室宗亲能是什么好——咳咳，家中都有正妻，配不上小五。” “你看那个琅郡王家，乌七八糟的，御史都弹劾好几次了。” 郭管家站在那垂着双眼，听着顾侯爷越说越离谱，好像天底下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郭管家很想告诉顾侯爷，皇上说给五姑娘许配的人选，会不会就是皇上他自个的儿子太子殿下呢！ 前些日子，侯爷天天在外办公，几乎没回过侯府，不知道太子殿下天天雷打不动的来找五姑娘。 就郭管家的小心观察，觉得太子殿下在五姑娘面前，压根没有那种压迫感。 看起来，极好相处的很。 但看侯爷脸色不太对，郭管家没敢把这个猜测说出来。 到底涉及天家，哪里是他可以胡乱揣摩的。 顾星萝回到烟霞小院，以为可以清闲一阵子。 北绪使臣团后续有什么问题也与她无关。 一头扎进小书房，翻开从姬长羲那里借来的山川志，慢慢翻阅起来。 司徒澜受了伤，至今未愈。 让他帮忙找陌国旧址一事，只能自己来了。 而能帮上忙的赤霄，身负整个暗阁的运作，她才不要凑上去，免得被抓壮丁。 前两天看到赤霄，顾星萝就已经感觉他颇有怨气，这个时候调动情报堂的人来打下手，无异于自投罗网。 唉，自打回京后，好日子怎么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顾星萝看着摞得半人高的书籍，不由叹气。 然而，事情却不如顾星萝的愿。 半个时辰后，窗外响起细微的‘叩’‘叩’声。 顾星萝刚摸了一块切好的水果塞进嘴里，耳朵微动，便放下手里的山川志，起身走过去打开窗子。 一道身影立刻跃了进来，只是动作不太利索。 顾星萝一头黑线，“你不是在养伤吗，怎么来了？” 走路都有点颠，青天白日的，就别来了。 永安侯府离尉迟康他们入住的驿馆不远，以墨昀辞的手段，驿馆周围一定布满了暗卫。 要是这时候被暗卫盯上，抓走了，怎么死都不知道。 司徒澜没说话，做贼似的探头往窗外看去，然后才长松了一口气。 顾星萝挑眉，有些不解。 司徒澜转头：“你不是说要带云子翁进宫给皇后诊治，什么时候带去？现在行不行？” “北绪国使臣团还没走，等你伤势养好些，他进宫也能放心。”顾星萝说。 司徒澜一听，就忍不住了 ：“我伤势快好了，敷个药就行。 你是不知道，云子翁每天让人熬的药，拿盆装，一天三大盆！ 我特么要是棵树，都被他浇死了。” 司徒澜大倒苦水，狠狠吐槽。 顾星萝脑海里浮现司徒澜说的场景，这确实是云子翁能做出来的事。 第346章 不是挑衅 顾星萝仰头望天，说：“这个……你难得受伤一回，他又刚好在场，是表现兴奋了些。” 原因还是司徒澜嘴欠，云子翁武功不好，揍不赢司徒澜，他好不容易逮到的机会，盆装药就盆装药吧，忍忍就过去了。 “你来就是跟我说这个？”顾星萝又问。 司徒澜一看顾小五这货不打算帮自己，气不打一处来，也不想想他这伤是怎么来的！ 回头等顾小五受伤，他要怂恿云子翁下猛药！ 虽然司徒澜知道以顾星萝的武功，世上能令她受伤的人根本没有。 司徒澜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当然不是。” 说着他拉过书房里唯一的太师椅翘腿坐下，“第一楼挑衅我们，向暗阁下战帖了！” 顾星萝有些意外，当即问道：“什么战帖，第一楼想怎么战法。” 顾星萝第一个反应就是第一楼知道血洗他们据点，包括杀掉山庄里的杀手，皆出自暗阁。 不过这也在顾星萝的意料之中。 毕竟能立足于江湖，还接纳那么多亡命之徒的第一楼，本就不可小觑。 “昨天夜里，第一楼的人送了几十个扎口布袋过来，你猜里面是什么？”司徒澜拿起桌上的山川志，翻看起来，问道。 “人头？”顾星萝立即就猜到了。 第一楼的行事风格，向来嗜血，不清痕迹，生怕别人不知道是谁干的。 不过这个时候……挑衅？ 顾星萝眸光一闪，琢磨出几分，“死的可是异域长相的人？” “你知道？”司徒澜抬头诧异。 果然如此。 顾星萝瞬间了然。 若真的下战书，恐怕不会这么大费周章割下头颅，只需割下耳朵送来便可。 割下头颅，就是为了让她知道死的是什么人。 与其说挑衅，倒不如说是——让她承情。 顾星萝的脑海里浮现楚溢之那张妖孽脸，脸色有些黑。 这家伙已经猜到她身份了。 不但送头颅来做最后的试探，还想让她欠他一个人情。 想得美！ “不是战帖，有点私人恩怨在这里头，不用管。”顾星萝随口跟司徒澜说道。 想来是西域国雇第一楼的杀手当枪使，被第一楼楼主发现，遭报复了。 顾星萝除了活该两字，实在想不到什么话来。 司徒澜听出顾星萝话里幸灾乐祸的意味，他立马八卦道：“顾小五，你不厚道啊，别打哑谜，说说怎么回事。” 顾星萝看他一眼，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自然没落下西域国和古临部落打的算盘，毕竟隔着八百丈远，都感觉算珠蹦到了自己脸上。 “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有那北绪太子怎么这么蠢，这种计划根本不会成功。”司徒澜啧啧两声，毫不客气地点评。 尉迟西华的蠢，在顾星萝这里，几乎是公认的。 顾星萝摇头：“未必，西域国和古岭部落联手，人数是他们的弱点，但优势也很明显。” 让人防不胜防的蛊虫。 一个不小心就会着了道。 珀琅城的城主不就是这样吗。 原本战功赫赫，在珀琅城的名声响当当，也深受百姓爱戴。 可结果呢，听信继夫人的话，教子无方，成了蛊虫的巢穴而死。 “你一说蛊虫，我想起来了。”司徒澜后知后觉地一拍脑袋，又不小心扯到还未痊愈的伤口，抽了口冷气，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递了过来。 “这是云子翁琢磨出来的香丸，只要放一颗在荷包、香囊里，就能驱赶蛊虫，不让其近身。”司徒澜解释道。 顾星萝闻言就要把瓷瓶丢回去，她练的魔功，蛊虫根本不敢近身，况且还有蛊虫的天敌小红。 司徒澜又说：“只有五颗，药材不易得，你省着点用，一颗拿出来能维持一个月，带在身上防身总不会错的。” 顾星萝不由想到墨昀辞上次马车底下的蛊虫，正好给他用。 虽然这厮八百个心眼，武功不低，但是蛊虫这种东西实在是难以防范。 更不是说武功高低，就能躲过去的。 蓦然，顾星萝觉得不对，立刻打住自己的想法。 不对，太不对了！ 她替墨昀辞担心个什么劲！ 管他是死是活，跟她没有一个铜板的—— 咳咳，还是有点关系的。 墨昀辞是大渊太子，西域国虎视眈眈，想挑拨三大国的关系，而三大国关系本就不稳当。 这个……这个……墨昀辞要是出事，那就正中西域国下怀了。 顾星萝莫名有些心虚，努力给自己找补。 司徒澜把香丸送出去，又叨叨了几句云子翁的坏话，没有待多久，就溜了。 殊不知，司徒澜前脚刚走，稍远处的酒楼三楼，洛肆正跟墨昀辞禀报： “洛贰说看到有不明人士在永安侯府附近出没，难道是尉迟太子派去的人？” 洛肆可没有忘记宫宴上，尉迟西华对顾星萝溢于言表的恶意。 再加上，尉迟西华的行事风格，极有可能做出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应该不是。”墨昀辞站在栏杆前，了望络绎不绝的街景，淡声开口，“你担心顾小五会吃亏？” 这话一下就难倒了洛肆。 认真想了一想，洛肆才道：“属下觉得要是尉迟太子派去的人真想对付五姑娘，可以趁此抓住尉迟太子的把柄，加以利用。” 至于会不会伤到五姑娘？ 那不可能！ 五姑娘厉害着，又有小毒蛇防身，谁惹谁倒霉。 洛肆对顾星萝一百个放心。 墨昀辞微微侧眸，冷冷瞥了一眼洛肆。 知道殿下不虞，洛肆摸摸鼻子，闭上嘴。 “有尉迟康在，尉迟西华动不了手。”墨昀辞肯定地道。 接着，墨昀辞沉声又说：“孤让你们盯的是驿馆。” 谁让你们去盯顾星萝了。 顾星萝秘密颇多，现在还藏藏掖掖的，敏锐得很。 若借此深究，顾星萝只会逃得比兔子还快。 只能徐徐图之，让她自己愿意说出来。 洛肆一惊，连忙请罪，驿馆离永安侯府隔了一条街，暗卫们盯梢分散开来，正好在屋顶一个转身不小心看见有什么人窜过去，这才来禀报。 第347章 离开大渊 “尉迟康一行人自昨天出宫回到驿馆后，就没再出来。”洛肆跟墨昀辞立马转移话题道。 然后，洛肆又补充了一句：“他们屏退了驿馆原本的下人，目前不清楚那两名异域女子的情况。” 不过，以尉迟康的脾性来说，那两名异域女子凶多吉少。 就算尉迟康不好在驿馆的地盘杀人，那二人也离死不远。 墨昀辞垂眸沉思，吩咐道：“继续盯着。” 墨昀辞看过有关尉迟康的情报，是个非常务实的人。 尉迟康未必看得上神芜国的藏宝图，但很适合拿来当借口达到他想要的目的。 “藏宝图其余的部分，有什么线索？”墨昀辞冷沉问道。 墨昀辞对藏宝图不感兴趣，但这种东西不知落在何人手里，弊端居多。 洛肆：“还没有，洛陆那边还在加紧追查。” 墨昀辞嗯了一声，转身离去的时候，他的脚步一顿，抿唇道：“让洛壹派几个人守着点永安侯府。” 人总有大意的时候，还是防着点。 尉迟康一行人有目的而来，没有达到目的，怕是不会轻易离开大渊。 ** 而墨昀辞不知道的是，在他吩咐离开之后，又有一行人盯上了永安侯府。 看着青灰色，不起眼的小虫子飞回来，这人脸色变了变，连忙后退几步，转身就拐进错综复杂的窄巷，最后进了一间破旧的小院子里。 “东凛如何了？”屈泅霍然起身，声音有些急切地问道。 接二连三的变故，跟屈泅预想的全然不一样，消耗了他的心平气和，心里按捺不住的焦急起来。 他虽然在西域国地位极高，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深得王上和王后的信任。 但是这次出来，屈泅想要办的事情，一件都没着落，他怎么能不心急。 东凛摇摇头，神色有些凝重：“白斓虫有反应，但是附近有人盯梢。” 东凛想不明白，顾星萝就是一个侯府之女，怎么会有人守着。 而且守着她的人，功夫不弱，要不是有蛊虫提前探了下，贸然出手估计要坏事。 屈泅皱起眉，脸色沉了下来，一时间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安珀就坐在屈泅旁边的位置上，见状心里忍不住略有些讥讽。 他早就跟屈泅说过，顾星萝不能招惹。 最好是别出现在她面前，否则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这是安珀在珀琅城对上顾星萝以后，在心中留下最深刻的印象。 想把圣物从顾星萝手里夺过来，根本不可能。 屈泅转过头，对着安珀吩咐道：“让你手下的人把盯梢的人引走。” 此话一出，安珀当下就蹙起了眉头。 没等他开口，库勒先忍不住了，“屈军师，我们几个弟兄都受了伤，你怎么不让你手里的人去办。” 库勒看着屈泅和东凛那些人，目光透着几分痛恨之色。 要不是屈泅胡乱指挥，说什么万无一失的计划，全都是狗屁！ 也不看看现在死伤多少兄弟，他们又还剩下多少人。 整天就知道做白日梦。 “大胆！我看你是活腻了！”东凛拔刀上前。 “库勒！”安珀把人拉到身后，抬头看向屈泅：“蕊儿和双儿没有消息，计划显然失败了。 我们要马上离开大渊。” 言下之意，你的计划没一个成功的，就别想要计划外的圣物了。 屈泅脸色都青了，振振有词：“这是你们古岭部落的圣物，我是在帮你们！ 若是让你们大祭司知道，明明可以夺回圣物，却因为胆小怕事回去，你让族里的人怎么看待你们？ 又怎么跟大祭司解释？” 听了这话，包括库勒在内的几个古岭部落人脸色微变，有些犹豫起来。 他们的圣女苓郡主失踪，至今没找到，可见已经遭遇不测。 苓郡主是大祭司的爱徒，他们一无所获回去的话，确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大祭司和众多族人。 “回去后，我自己会跟大祭司解释。”安珀不为所动地拒绝。 没人比他更清楚，顾星萝的可怕。 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来。 “冥顽不灵！”屈泅怒骂一声，甩袖进了内屋。 东凛凶狠地瞪了安珀等人一眼，跟在屈泅身后离去。 安珀神色不变，他叮嘱库勒几人：“收拾好行李，赶在城门关上前动身回部落。” 跟着屈泅行动，只有死路一条。 在安珀看来，有顾星萝的地方，就跟龙潭虎穴没什么区别。 屈泅既然想去龙潭虎穴，那就随他，别连累他人。 “好。”库勒几人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比起屈泅，他们更相信安珀。 ** 夜晚，月色黯淡，树影婆娑。 书房里，灯火通明，书案左侧是叠起的地理志，前侧长长的笔架，挂着不同材质的毛笔。 右边是散乱的宣纸，有的什么画了山峦，有的画了几条线，更有的滴落墨汁。 顾星萝正低头伏案，手握毛笔画着什么。 她感觉有点口渴，一手勾画，另一手伸向旁边的高凳摸了摸。 突然，有人将茶盏放在她手手上，“茶已经凉了。” 顾星萝握笔动作一顿，蓦地扭头，瞪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你什么时候来的？！” 见鬼了。 她的院子是没门吗。 吓了她一跳。 话又说回来，她的警觉性怎么低了这么多。 墨昀辞不知何时进来，就站在她旁边。 忽地，顾星萝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刷地一扔毛笔，饿虎一样扑向书案，抬腿就要爬上去，然后整个人躺下去，遮个严严实实不可。 墨昀辞太阳穴跳了跳，伸手一把拉住要蹦上桌的某人。 “不用遮，该看见的，都看到了。”墨昀辞满脸黑线。 现在才想起来遮掩，是不是太迟了。 他也没想到顾小五这个时辰，竟然在书房挑灯夜战。 简直是破天荒头一回。 “墨昀辞！”顾星萝动作太快，一手撑在砚台上，满手墨汁，她磨磨牙，看着眼前的罪魁祸首。 “你要不要解释一下，堂堂太子殿下大半夜出现在侯府做什么，这里不是东宫。” 顾星萝怒瞪他。 瞪一眼，再瞪一眼。 他站在烛火侧边，俊美无限的容颜仿佛镀了一层光。 格外好看。 很难有少女能把持住。 啊呸啊呸！ 她在书房待太久，眼睛都花了。 这是错觉！ 墨昀辞没发现顾星萝微红的脸颊，抓起她满是墨汁的爪子放进盆里，语气平缓：“你在找陌国？” “你要干嘛？”顾星萝警惕看他，下意识要把手抽回来。 然而，没有抽动。 墨昀辞像是没有听出她的戒备，她的手细腻莹白，光洁无瑕，凝脂一般。 他淡淡地说道：“你想通过陌国的旧址，推算神芜国的所在。 皇宫的藏书里有几本地理志。” 稍微顿了一下，他补充道：“是孤本，姬长羲那里没有。” 要说整个大渊的孤本，除了鹿鸣书院的副山长姬长羲手里的，就数皇宫最多。 顾星萝眼睛亮了下，轻咳一声，说：“我就是随便看看。” 墨昀辞拿起锦帕给她擦手，他淡定自若接过话：“嗯，你也是随便画了画。” 他的眸光落在散乱的画纸上，上面是零零散散的山峦、线条，每一张都不完整，但是画出来的地方，又极为详尽。 尤其是比例。 接触过军事舆图的墨昀辞，再清楚不过了。 顾星萝心里咯噔一下，但她面上没有丝毫表现出来。 她怎么就忘了墨昀辞的缜密。 现在扯什么鬼话，他都不会信的！ 她那点老底，该不会要被他掀个底朝天吧！ 看着明艳照人的顾星萝，乌亮璀璨的眼眸灵活转动。 像极了偷吃被抓的野猫。 墨昀辞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得很自然：“顾小五，孤不是在追究。 孤跟心悦的女子讨个负责，不是作假。” 顾星萝呆滞了下。 她明白墨昀辞话里的意思。 他现在不会故意挖她的秘密，也不会有意试探她。 心悦的女子…… 莫名的，顾星萝听见自己的心脏怦怦乱跳。 顾星萝下意识把手搭在自己脉搏上。 这个，这个，她一定是上火了。 肯定不是因为墨昀辞说的话！ 书房内，一下变得寂静起来，没人说话。 就在顾星萝以为墨昀辞点到为止，不会继续这个话题说下去的时候。 他敛下眼眸，落在她把脉的手上，眸色顿暗，一点儿都没谦虚，说：“看来你也不是毫无感觉。” 顾星萝：…… 面对这厮真的一点小动作都不能有。 顾星萝想都没想，翻了个白眼，嘴硬道：“我这是上火了。 你这个……太麻烦了，你找别人吧。” 墨昀辞是太子，将来他要娶的女人就是太子妃，还有许许多多的女人，这个妃那个妃的。 说白了，就是麻烦。 顾星萝对此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好端端的自由自在不好吗，为什么要加入这么麻烦的地方。 墨昀辞却神色微顿，眸光一闪，仿佛捕捉到什么重要信息。 他问：“如果只有你一个呢，没有别人。” “什么没有别人？” 墨昀辞语气很慢，却很认真：“只有你一个太子妃，不会有别的女人。” 这样顾小五就不会嫌麻烦了。 对上墨昀辞沉静的眸子，顾星萝惊了一下。 喂喂，你来真的啊？ “算了吧，我从没想过。”顾星萝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那就现在想——” 然而，没等墨昀辞把话说完，顾星萝又说：“一个也不好吧。 我倒是觉得到时候，我有想法的时候，再认真挑一挑那些俊俏公子。” 万一，有比墨昀辞长得更好看，更顺眼的呢。 她才见过几个男人啊，可供选择的太少了。 顾星萝没心没肺地想着。 墨昀辞脸黑了。 顾小五这货嫌跟他在一起麻烦，她自个要挑男人就不麻烦了？ 周围的温度骤降，一下冷了几个度。 顾星萝后知后觉地搓了搓胳膊，瞅见墨昀辞黑如锅底的俊脸，心中警铃大作。 “我要去喝热茶！”顾星萝转身就走。 墨昀辞看着她恨不得夺门而出的背影，大手一伸，将人提溜回来。 “我渴！我要喝水……” 顾星萝话还没说完，他的薄唇狠狠覆在她唇上。 墨昀辞不想听她提别的男人，很直接的以吻缄默。 墨昀辞更没忘记，对顾小五虎视眈眈的百里钰就在京城。 眸光暗色顿起，霸道的气息瞬间将顾星萝笼罩。 顾星萝根本还来不及反应，嘴唇就被某人强势攻占。 后腰被他托住，像只沉浮的小舟，被大海所掌控，浮浮沉沉，摇摇晃晃。 汹涌缠绵的吻，让顾星萝觉得嘴唇酥酥麻麻的。 一阵脚步声从远到近走来。 “姑娘，亥时了，明日再看吧。”紫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软软绵绵的顾星萝骤然清醒了几分。 墨昀辞停了下来，看着她脸颊酡红，嘴唇红肿娇艳。 贯来面色冷漠的墨昀辞居然难得有几分温和之色。 背着烛火，墨昀辞掩起眸底翻涌的暗色。 他本以为自己行事稳重，意志坚定，没料在顾星萝面前根本难以把持。 “以后少说胡话。”墨昀辞的声音有点儿低沉沙哑，显得无比性感，还带着一丝威胁。 他又补充了一句：“既然没想过，那就好好想。” 顾星萝听得牙痒痒。 这特么是跟她商量吗？ 她怎么感觉他没有一点商量的意思呢。 “姑娘？”紫荆敲了敲门。 顾星萝听着动静，知道紫荆马上会进来，被她看到墨昀辞在这里，那还得了。 根本解释不清楚。 “你到底来干嘛的？快走吧，有事写信送来。”顾星萝有些羞恼，刚才她没第一时间把人推开，就是被这厮的美色迷惑了！ 她把墨昀辞往窗边推去，强行赶人。 北绪国使臣团就在京城。 墨昀辞这个太子为什么会这么闲，太没道理了！ 墨昀辞也不生气，语调缓缓：“驿馆跟侯府隔得不远，你有事可以唤洛贰他们。” “知道了，知道了。”顾星萝很敷衍。 她脑袋里却是迅速联想到很多。 司徒澜那家伙白天大大咧咧从她进来出去的，该不会被墨昀辞的暗卫盯上了吧？ 第348章 废物 顾星萝下意识观察墨昀辞的神情。 没等顾星萝看仔细，紫荆担心她在书房里不小心睡着了，便推门走了进来。 墨昀辞的身影极快朝窗外飞掠过去，一眨眼功夫，不见了踪影。 紫荆疑惑走上前：“姑娘，你刚才怎么不应奴婢？” 顾星萝顺手关上窗，回过头，面不改色地说：“我睡着了，才醒过来。” “是该歇息了，姑娘快回房吧，奴婢这就去打热水。”紫荆点点头。 顾星萝伸了个懒腰，没去管书案的纸张，不紧不慢道：“好。” 相比这边的宁静，尉迟康一行人入住的驿馆内，氛围显得格外压抑。 尉迟西华心情极差的坐在房间里，一壶又一壶茶的下肚，越想心里越发不痛快。 一想到，前脚他刚从大渊皇宫出来，皇叔就当着那么他们北绪一行人的面训斥他，一点脸面都没想给他留。 他再怎么说也是一国太子，将来的北绪国皇上，皇叔再有权势，也是臣子！ “殿下，康王爷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您别跟王爷计较，大事要紧。”侍卫长余辉硬着头皮劝道。 整个使臣团的人都听尉迟康调动，包括驻扎在城外的两千兵马。 太子这边只有他们十几个侍卫，完全不值得一提。 尉迟西华把茶杯重重一放，十分窝火，怒道：“是他没有把大事放在心上！ 宫宴这么好的机会，他为何不要求大渊交出藏宝图！” 一旦大渊皇上拿不出藏宝图，他们就可以一边彰显北绪国的大度，然后一边要求大渊赔偿！ 那是神芜国的藏宝图，一个国家的国库，里面的金银钱财可想而知。 再怎么样，大渊理应拿出他们国库的一半钱财来才是！ 而且当着这么多朝臣的面，大渊皇上若是不答应，根本下不来台。 尉迟西华理所当然地想着。 “也许康王爷有自己的打算。”余辉并不想得罪尉迟康，他仍在开口劝说。 尉迟西华脸色变得很难看，“他能有什么打算！一把年纪还不肯从朝中退下来，本宫看他也是老糊涂——” “殿下慎言！小心隔墙有耳！”余辉一惊，连忙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尉迟西华自知有些冲动了，他下意识合上嘴。 驿馆的房间隔音很一般，人在外头走廊，但凡动静大些，声音都会传进来。 尉迟康常年习武，虽然四五十岁的年纪，但耳目清晰。 尉迟西华私下再多不满，却也不敢让尉迟康知道。 但随即，尉迟西华意识到自己心里对尉迟康的惊惧，更恼怒了！ “殿下，既然康王爷负责此事，我们是否还要继续暗中寻找藏宝图的下落？”余辉看他冷静下来，问道。 尉迟西华猛地看向余辉，面色沉沉：“找什么找！你们在京城找了那么久，还不是一无所获！ 一群废物！” 余辉早就习惯尉迟西华的迁怒，忙低下头说：“是属下无能，请殿下恕罪！” “大渊京城戒严这么长时间，藏宝图肯定还在这里，再派几个人找找。”尉迟西华很是不甘心地说道。 然后，尉迟西华又说：“不要惊动尉迟康！” “是。”余辉应道，说着就要退下去。 “等等。”尉迟西华喊住他，迟疑了一下，才说：“蕊儿和双儿怎么样了？你去打听一下，到底是本宫看中的侧妃，你去告诉让皇叔的人别太为难。” 宫宴回来，皇叔就带走蕊儿和双儿，尉迟西华看着尉迟康那张阴沉能滴水的脸，没敢多问。 现在宫宴已经过去两三天了，尉迟康再生气，也应该气消了。 总不能一直关他两位爱妃的禁闭。 蕊儿和双儿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太想在他面前表现，没用对方式而已。 到底是宫外的女子，没有教养嬷嬷教导规矩，回到北绪国，他让太子妃多费点心思就好。 余辉顿了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还是什么没说，颔首退了下去。 明眼人都看得出，蕊儿和双儿在宫宴上就是奔着大渊太子去的，舞剑什么时候不能舞，非要舞到大渊太子面前，还故作失手。 这一切，也就他们的尉迟太子觉得蕊儿是无辜的。 宫宴回来当晚，尉迟康就让人将蕊儿和双儿秘密处死了。 哪还有什么尉迟太子的爱妃。 余辉刚离开不久，尉迟西华感觉在房间里闷得慌，迟迟没等来蕊儿和双儿回来，他心里对尉迟康更加憎恨。 不过是因为小小的失误，就这么对两名娇弱的女子，不懂得怜香惜玉！ 尉迟西华心里气不过，却不敢当面跟尉迟康对质，便带了几名侍卫出了驿馆。 “王爷，太子出门去了。”立马就有人跟尉迟康禀报。 马连焕当即皱起了眉，“王爷，需不需要派人跟着太子？” 说是跟着，不如说是派人盯着尉迟西华，要是有什么事，可以第一时间冲上去解决。 “不用了。”尉迟康冷哼一声，语气很是不耐烦：“他堂堂一国太子文不成武不就，除了会玩女人，什么也不会。 那天宫宴险些坏了本王好事，不用管他。 他能出什么事，若是有人好好教训他，倒也省了本王的力气。” 尉迟康已经好几次忍着尉迟西华，不过他已经决定等回了北绪，就启奏皇兄废了这个太子！ 不能让尉迟西华再这么下去了，否则北绪的名声可就保不住了！ 马连焕闻言便没再多说什么。 尉迟西华的确很不争气。 特别是在宫宴那一闹，原本他们北绪国占的优势，尉迟西华一开口，就让他们落了下风。 “对了，上次不是说太子在酒楼跟人动了手，没讨到便宜，有打听到是什么人吗？”尉迟康突然想了起来，问道。 马连焕不清楚，看向仍跪在地上的侍卫：“古庆可知道？” 古庆是尉迟康的侍卫长，他说：“是永安侯府的五姑娘顾星萝和……大渊太子。” 这话一出，尉迟康和马连焕脸色微变，有些凝重。 宫宴那天大渊太子虽然没说几句话，但身上的气势却是给人一股很强的压迫感。 第349章 狗奴才 马连焕特意留意了一下。 跟上战杀过敌的尉迟康相比，只强不弱。 这说明，大渊太子是个厉害的人物。 对北绪来说，是个极大的威胁。 “太子那天说看上侯府小姐，就是顾星萝？”马连焕立马想到了什么，追问。 古庆点了点头：“是她。” 这下，尉迟康和马连焕的脸色又是一变。 不禁联想到大渊皇上说已有婚配的那句话。 顾星萝该不会是大渊皇上看好的太子妃？ “这顾星萝有什么过人之处？”马连焕接着又问。 他听大渊皇上的意思，对顾星萝颇有维护。 帝王都满意的儿媳，一定本事不小。 这话，一下就难倒了古庆。 古庆的脸色有些古怪，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尉迟康皱眉不解：“怎么？” 古庆：“属下只打听到那顾星萝嘴皮子很溜，常常把人堵得说不出话来。 还有就是……她书法似乎也不错。” 尉迟康和马连焕一滞。 这算什么本事。 书法还能理解。 谁家贵女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 就是这个……嘴皮子很溜，很难理解。 尉迟康摆摆手，让古庆下去，然后转头跟马连焕说：“宫宴没成，本王要进宫跟大渊皇上商谈，你觉得这事有几成把握？” 马连焕想了一想，压低声音跟尉迟康说了起来…… ** 与此同时，尉迟西华才离开驿馆没多久，几拨人马立刻去禀报主子。 乌府。 乌淑青骤然起身，眼睛大亮，忙问：“真的？北绪太子出驿馆了？” “真的，大小姐，北绪太子带了四名侍卫，往城东大街的方向去。”小厮如实答道。 “银铃，快给我梳妆。”乌淑青打发走小厮，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银铃一边梳发，一边讨好地笑着说：“小姐这么漂亮，只要在北绪太子面前一站，就能让他为你倾倒。” 乌淑青心情不错，哼了一声：“就你会说话，动作快点，要是误了我的大事，仔细你的皮。” 乌淑青不由得想起宫宴回来，祖父便召自己进书房说话。 那北绪太子在宫宴上的表现来看，实在有些上不了台面。 跟墨太子相比，毫无可比性。 乌淑青心里一点儿也瞧不上尉迟西华，正要跟乌阁老说，不如在墨昀辞身上多花心思。 “祖父，北绪太子如此蠢笨，孙女不愿意与之交好。”乌淑青垂下眼眸，看着兰花刺绣的手帕，说道。 乌阁老坐在太师椅上，一言不发。 书房的氛围渐渐凝固。 乌淑青是乌阁老一手培养长大的，心中对这个祖父有畏惧感，后背不知不觉冒出冷汗。 她知道祖父说一不二，不容许有人反抗他的权威。 “淑青，蠢笨不好吗？”乌阁老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沉声道。 语气带着质问。 乌淑青心里微微一颤。 没等她说话，乌阁老浑浊的眼睛闪着精光，“据老夫所知，尉迟西华十岁便册封太子，如今过去十载，依然在太子的位置上。 他的母家名声显赫，母妃又是北绪皇上的宠妃，你知道这说明什么？” “爱屋及乌，尉迟西华同样是北绪皇上最宠爱的儿子。 他聪明与否，不太重要，这样你才方便操控他。 难道老夫教你多年，你还拿捏不住？” 乌阁老深深地看了乌淑青一眼，“只要你争气，到时候去父留子未必不可。” 乌淑青愣住，随即一喜。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拢住北绪太子的心！乌家的希望全在你手上，时间不多了。”乌阁老皱眉说道。 这次宫宴，乌阁老明显感觉皇上对他的冷淡。 他隐隐觉得不安。 不仅如此，经过之前的事情，乌家怎么也回不到往日辉煌。 这才是乌阁老感到最闹心的。 这怎么可以！ 乌家在他手上蒸蒸日上，还从没有衰败过。 果真是圣心难测！ 他为大渊付出这么多，不过是犯了小小的错误，皇上就对他有怨言！ 淑青雇凶固然有错，那也不过是没有收好尾，被人发现了而已。 难道大渊的官员就个个干净吗！ 更何况，淑青雇去的人并没有成功。 皇上却因此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狠狠训斥他，勒令他闭门思过。 平白让跟他不对付的朝臣看了笑话！ 思及此，乌阁老便觉得脸上无光。 倒不如拼一把，让乌淑青勾引北绪太子，借机搭上北绪国这艘大船。 他们乌家照样可以风风光光，甚至更上一层楼。 至于北绪太子已有太子妃，这有什么打紧。 乌阁老不相信自己亲手培养的孙女，会输给一个贵女。 他的孙女注定与人不同，天生就该母仪天下。 “你好好准备，以后阿福就跟着你，帮你扫除一些障碍，不要再让老夫失望。” 阿福从书房的阴影角落走出来，吓了乌淑青一跳，她一直没发现书房还有第三个人。 阿福对着乌淑青躬身行礼，声音无比平静：“大小姐，老奴听你差遣。” 乌淑青眼里闪了闪，压下心里的欣喜，笑着虚扶：“阿福叔是看着我长大的，不用多礼。” 阿福是祖父最得力的奴仆，也是乌淑青见过的人里面，武功最高的。 这让乌淑青非常有安全感，觉得就算她再对上顾星萝，也能把对方弄死，绝不会失手。 从书房出来，阿福似乎看出了乌淑青的心思，垂着眼睛，声音毫无起伏：“大小姐，阿福帮你排除危险，但不赞成主动去招惹。” 阿福顿了一顿，提醒道：“现在的乌家人手不足，大小姐，因为以阁老的任务为重。” 乌淑青面色一僵，眼底闪过一丝被人看穿的恼意。 “祖父的交代，淑青向来听从，事关乌家的荣耀，自当尽责。 阿福叔不要误会了我。”乌淑青柔声道。 阿福不为所动，“老奴就在附近守着大小姐，有什么需要阿福的，大小姐喊一声老奴即可。” 说着，阿福退后几步，藏在不容易让人察觉的阴影中。 乌淑青转过身，眼里掠过一丝阴冷。 狗奴才！ 自以为跟了祖父好些年，就能做她的主！ 第350章 小阁主 还说什么听从她差遣。 乌淑青很是不悦。 奴才就是奴才，她早晚会让他明白，对主子该是怎么样的态度。 ** “祈福？”顾星萝诧异地看向郭管家。 顾星萝原本在凉亭里，眯着眼小憩。 石桌上放着洛肆送来的地理志，只翻了几页，春风太过惬意，让人忍不住想打瞌睡。 郭管家走了进来，听到顾星萝的疑惑，解释说：“佛光寺香火鼎盛，相当灵验。 最适合祈福保平安，寺庙的平安符向来供应不求。 皇后娘娘身子一直抱恙，乌小姐便提议京中的世家公子小姐一同前去，这是给姑娘的帖子。” 郭管家递过来帖子，他口中的乌小姐自然是乌阁老的嫡孙女乌淑青。 他顿了一顿，接着说：“先皇在世时，会携带妃嫔去回去佛光寺小住吃斋，各大世家都以去佛光寺为荣。” 顾星萝听明白了。 佛光寺在京城门阀世家眼里，有着很高的地位。 这乌淑青只是发起人，拿给皇后祈福当由头。 就算乌淑青不递帖子，侯府也会收到其他人的邀请。 不过……乌淑青突然挑这种时候是为什么？ 顾星萝眯了眯眼。 短短几次面，顾星萝对自己抱有杀意的人没有一丝好感，现在能留她性命，完全是在等北绪国使臣团离开。 “什么时候？”顾星萝朝郭管家看来。 有给皇后祈福的由头在前，哪怕她没有吃斋听经的兴趣，却不好不去。 顾星萝蹙了蹙眉，她倒无所谓。 但这会让便宜爹和便宜大哥成为别人的话柄。 郭管家说：“明日。” “嗯，我知道了。”顾星萝淡然地应了声，回房后招紫荆过来，吩咐了几句。 翌日，春风习习，阳光微露。 早膳过后，顾星萝带上紫荆出门上了马车。 “五妹妹，要不大哥陪你去？”顾青枫站在马车旁边，他不放心地说道。 顾星萝鲜少跟京中贵女聚在一起，担心她应付不来。 顾星萝转身看了眼顾青枫腰间的长剑，知道他应该有公务要事，她摇头：“不用，有紫荆陪着就行了。” 与其担心她，不如担心别有不长眼的人过来找她麻烦。 一想到乌淑青在，顾星萝眸光微闪，心里会有一种不太平的预感。 佛光寺离京城不算太远，但去一趟至少也要半天时间。 期间下了点过云雨，淅淅沥沥的，所花的时间更长一些。 马车在雨中驶远，顾星萝单手支着下颌，一手翻着话本子。 不多时，听着外边的雨声，顾星萝的脑袋一点一点，逐渐有了困意。 正想让紫荆拿小毯子出来。 便听见‘咚’一声，身旁的紫荆软软倒了下去。 顾星萝倏地睁开了眼，眸光骤暗，霸道的煞气极快凝聚在掌心。 马车中多出的男人凤眸流转妖异，举起双手，坦然自若地扬起朱唇：“小行主，别动手。 本座只是点了她睡穴，等会就醒了。” 楚溢之凤眸弯起，一副很好相处的模样。 小行主长得真好看，明艳照人，就是方才她抬手间带着无尽狠戾。 嘶，跟她本人实在很不相符。 所以，小行主这一身高深莫测的武功，是从何处得来？ 楚溢之面上不显，心底转了几圈。 “有事？”顾星萝冷眼看他。 “当然有。”楚溢之低笑了一声，眸底幽深难测，妖娆的容颜更加魅惑，他拖长了声音：“小行主骗得本座好惨。 对了，你是喜欢本座喊你小行主呢……”他稍微顿了一顿，凤眸轻弯，意味深长地说：“还是小阁主？” 顾星萝脸上平静，完全没有被揭穿的异样。 最近她替九方拍卖行出面，又以暗阁作风行事，留下的线索太多了。 只要第一楼的楼主不是个傻子，他迟早都能猜到。 说起来，墨昀辞顺着蛛丝马迹，也能推断出来，只是他没有深究。 顾星萝不由浮现出书房中墨昀辞神色认真说的那一番话。 他是在等她坦言？ 顾星萝皱了皱眉，墨昀辞他为什么就这么笃定，她会答应他。 然而，事实上……她对墨昀辞那晚的话，可耻地有一瞬间心动！ 就只有一瞬间！ 很快她就冷静下来了。 顾星萝瞥了楚溢之一眼：“你来给你属下报仇？” 她杀了不少第一楼的杀手。 作为第一楼的楼主替属下报仇，再正常不过。 楚溢之凤眸荡出隐隐的笑意，勾唇，嗓音低哑魅惑，轻的如一片羽毛：“本座怎么舍得杀小阁主呢， 感谢小阁主替本座清理楼里不懂事的废物还来不及。” 男人噙着笑，凑近她。 顾星萝忽地冲他勾唇一笑，抬脚朝他腰间就是一踹。 楚溢之动作比脑子反应更快躲了过去，他凤眸闪过一丝错愕。 顾星萝扫他一眼，微微抬了抬下巴，“不想挨揍，就别无端靠近我。” 好好说话，娘里娘气的做什么。 顾星萝摆手，嫌弃道：“既然不是来算账，找我干架的，就快滚。” 耽误她去寺庙，还想快去快回，走个过场呢。 这么耽搁下去，她就要夜宿佛光寺了。 无肉不欢的顾小五，拒绝吃斋。 楚溢之深邃的凤眸闪烁了一下，红唇略略一勾，他叹息道：“小阁主怎么就不被本座美色迷惑呢。” 明明那些见过他的女人，都会被他的容颜所迷惑。 然后——死得尸骨无存。 楚溢之眸底凝聚起骇人的森冷，又迅速消退，仿佛错觉一般。 顾星萝一时无语。 这位楼主多少有点不要脸了。 迷什么迷，凭他男生女相的模样？ “你确定那些女人……不是想跟你做姐妹？”顾星萝忍不住插话道。 此话一出，楚溢之整个人有点儿僵住了，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身材是颀长清瘦了些，但不至于被当成女人吧。 那是穿上衣服的时候。 是小阁主不满意他的身材，喜欢强壮结实一点的？ 要脱下衣裳给小阁主看看吗？ 楚溢之有一瞬间陷入了沉思。 他是这么想的，也这么问了出来。 男人眯起凤眸，流转着流光溢彩的狡黠，勾起放浪不羁的笑，丝毫不见听了顾星萝的话后，会因此有所恼怒。 第351章 祈福 “没人告诉你，你这样特别讨打？”顾星萝抬眼瞥了他一眼，说得非常不客气。 显然没有。 顾星萝是第一个。 眼眸含笑的楚溢之正要说话。 两人就听到远处有马蹄声传来，夹杂着车辕转动的声音。 顾星萝这辆马车停在大道旁，这个时候在此处经过的马车，都是去佛光寺的。 马车里肯定是京城权贵世家。 “本座下次再找小阁主秉烛长谈。”楚溢之微弯的唇角一拉，勾魂夺魄的妖冶。 没等他掀帘离开，顾星萝一把拽着他扔了出去，笑眯眯：“走这么慢，我帮你一把。” 楚溢之：“……” 看着楚溢之吃瘪离去，顾星萝心情才好了点。 秉烛个头！ 这绝对是个笑面虎，心机得很。 而此时外边昏睡过去的车夫醒了过来，脑子还有些不灵光：“五姑娘，这是……” “雨停了，走吧。”顾星萝轻松无比地说了句。 “……好。” 没多久，紫荆也醒了过来，一脸紧张担忧。 顾星萝只跟她说了几句，没有说实话。 顾星萝听赤霄提过，能当坐上第一楼楼主的位置，唯一的途径跟练蛊一样，厮杀到最后一个人，才能成为楼主。 可见楚溢之方才的表现，仅仅是他对外的表象，人不狠手段不够残酷，根本坐不上那个位置。 哪怕他掩藏的再好，身上的血腥味丝毫不会少。 这种人能接触则少接触。 在去佛光寺的路上，除了刚才的小插曲，还算风平浪静。 就是佛光寺建在山上，走了一段山路后，就要走九百九十级台阶。 传言这是百岁梯，诚心登上去的人，都会长命百岁。 从没有来过佛光寺，站在台阶前的顾星萝面无表情，她抬起脚，就要转身掉头回去了。 来的时候，郭管家也没说有那么长的台阶。 “姑娘，我们要往上走。”紫荆看出顾星萝要打退堂鼓，连忙拉住她。 顾星萝左看右看，问紫荆：“怎么没有轿夫？” 按理来说，佛光寺这么有名，肯定有很多人慕名而来。 最喜欢烧香拜佛的，莫过于中年妇人和年老的婆婆。 她们不见得每一次来佛光寺，都会一步步迈上去。 这附近一定有为此营生的轿夫。 紫荆闻言也看了两眼，说：“可能是因为给皇后娘娘祈福，觉得要大家一步步走上去，才撤走了轿夫吧。” 顾星萝抬眸往山脚下望去，山下马车一列列整齐停放着。 她转身抬起头来。 佛光寺建在山顶，这座山很是高大，周围云雾缭绕，隐隐能看到若隐若现的寺庙，仿佛建在云端一样。 雨过天晴后，阳光透过云层的罅隙照射下来，像是在给寺庙的屋顶镀了一层金边。 难怪会叫佛光寺，很是有意境。 顾星萝看了一眼几乎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却没看到有人登梯。 顾星萝：“要去佛光寺，只有这条路？” 紫荆不太确定：“奴婢也是第一次来，应该是吧。” 顾星萝眸光微闪，“我记得山下有个茶铺子，喝点茶水再上寺庙。” 听到顾星萝没说要打道回府，紫荆当然没有意见。 主仆俩下山去，在茶铺里坐下来一边慢悠悠地喝茶，吃果子，一边跟卖茶的老婆婆闲聊。 而这时，佛光寺的客房中，一身月白衣裙，银丝刺绣的乌淑青坐在桌前，一手紧紧捏着茶杯，脸色不怎么好看。 “这都什么时辰了！顾星萝怎么还没来？ 不是说她已经出府有一段时间了吗。” 难道顾星萝出府不是来佛光寺？ 皇后娘娘乃是一国之母，她们众多贵女心中的典范，祈福这种事，哪家贵女会缺席！ 此事祈福，虽然是以她的名义提起，但是各家少爷贵女都来了。 站在乌淑青身后的银铃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把衣袖往下拉了拉，才说道：“小姐，你别生气。 我们已经派人在长命梯附近等着，只要顾星萝登上来，一定会看到的。” 银铃是知道乌淑青打算的。 就等着顾星萝爬长寿梯姗姗来迟，看她笑话。 问题是，顾星萝没有登长寿梯，更是不见人影。 见乌淑青脸色还是不满，银铃想了一想，她赶紧劝说道：“小姐，顾星萝她人没有登长寿梯，可她总归是迟到了。 佛光寺最好的祈福时辰，就是辰时，等会就要主持面见各位少爷小姐，亲自发放寺庙的平安符。” 银铃一边说着，一边观察乌淑青的脸色。 错过祈福的时辰，那就等于白来。 不仅如此，顾星萝不敬皇后，还会遭人诟病。 这名声坏了，将来可嫁不到好的夫家。 总之，乌淑青想要顾星萝难堪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乌淑青瞥了银铃一眼，神情稍缓。 “嗯，你说的有点道理。”乌淑青端起茶杯，浅浅喝了一口，放下。 银铃赶紧给她添新茶，“小姐，时辰马上就到了，该去跟各家少爷贵女们汇合，还有……北绪太子现在也在等你过去呢。” 提及各家少爷贵女，乌淑青神情更放松几分。 她在京城中还是那么有号召力，递个帖子，大家都来了，就没有缺席的。 想到北绪太子，乌淑青又看了眼银铃，半是愉悦半是指责的说：“人家北绪太子是听说佛光寺的灵验，恰巧跟我一道而来。 你可不要把北绪太子跟我扯在一起，要是让外人听见了，我唯你是问！” “小姐花容月貌，知识渊博，家世显赫，全京城的公子都为你倾倒，北绪太子也理应如此，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先前下轿，北绪太子还特意扶了小姐你一把，大家都看在眼里呢。 这分明是对你有意，相信要不了多久，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 乌淑青瞪了银铃一眼，嘴上却笑着说：“八字没一撇，北绪太子还有真正的太子妃。” “哪算什么，以小姐的本事，远在北绪的那位，怎么配居于小姐你之上。 北绪太子不是许了小姐你平妃。” “好了好了，别说这些了。”乌淑青站起身来，她想着阿福没有过来，顾星萝肯定是到不了了。 “走吧，别误了时辰，该去替皇后娘娘祈福了。” 第352章 故意为难 乌淑青的心情很好。 一想起自己放下身段，果然让尉迟西华对自己另眼相看，心中更得意了。 佛光寺每日香火不绝，烟雾袅袅，香客往来，人潮如涌。 因着一众公子小姐们要来，又是以给皇后娘娘祈福的名义，佛光寺今日只迎接这些世家子女。 下过春雨，寺庙的青砖地面有些湿润，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泥土清香，混杂着一股檀香味。 世家公子小姐们正聚在大雄宝殿门前，他们前方是一尊巨大香炉，有和尚在清理里面长短不一的残香。 “方才我有些不适，让大家久等了。” 乌淑青步态婀娜的由银铃扶着走了过来，将尊贵的姿态摆得十足。 各家少爷小姐们见状，心里有点不舒服，他们都是各府受宠的少爷小姐，若不是乌淑青打着给皇后娘娘祈福的名头，他们未必会捧场。 而且，他们听到了一个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 “怎么会呢，寺庙风景不错，我还想四处逛逛。” “佛光寺的平安符最是灵验，此次为皇后娘娘祈福，佛祖一定保佑，我巴不得多求一道符，沾沾光。” “乌姐姐，身子不适还坚持上山给皇后娘娘祈福，这份诚心我们望尘莫及，佛祖定会为此打动。” 各家少爷小姐们立马热络地说道。 乌淑青的眉眼不免染上愉悦，心知这群人捧高踩低，前些日子乌家挨了皇上的训斥，并罚一把年纪的乌阁老闭门思过，一时间门庭冷落。 他们一个个避之不及，乌家像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现在又是另一副热情面孔。 乌淑青心中轻蔑的冷笑，面上却依然柔柔道：“皇后娘娘乃是我们大渊的一国之母，娘娘平日里对我多有疼爱。 她身体抱恙，久久未愈，我只是想尽一份心罢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立马纷纷夸美起来。 “不愧是乌阁老的嫡孙女，真是善良啊！” “乌姐姐一直这么心地善良，善解人意！” “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相信皇后娘娘要不了多久就会病愈！” 乌淑青的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容，仿佛他们夸奖的不是她一样。 几十步开外，尉迟西华站在长廊下，远远看着这一幕，他心情很好。 “果然是能配得上本宫的女人。” 一开始他误会淑青了，以为她在嘲笑自己。 真正接触才知道，乌淑青和他认识的大渊女人都不一样，就像是一抹白月光，知书达理，善良纯美。 再加上，乌淑青的身份地位，确实能比蕊儿和双儿更适合他，对他有助力。 尉迟西华此时对乌淑青非常满意。 “殿下说得是。”站在他身后的余辉应了声。 他对尉迟西华说的话见怪不怪。 大渊只是听说尉迟西华喜好美色，却不知道在北绪国刚懂点事的小孩都知道尉迟太子最风流。 他的后院除去一位太子妃薛氏以外，良娣、良媛等名分早就满额了，没有名分的美人多得数不清。 余辉目光怜悯，他不理解乌家在大渊属于上等权贵，乌淑青为何要费尽心思攀附尉迟西华，就为了北绪太子后院的一个妃位？ 一旦乌淑青跟着他们回到北绪国，她的待遇不可能照着大渊乌家的来，随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本宫让你办的事情如何了？”尉迟西华突然问道。 提起正事，余辉立即正色道：“卑职已经让余虎和余豹去追踪了。” 说到这里，余辉刻意压低声音：“那人确定就在佛光寺躲着，相信很快就能有消息。” 尉迟西华转身看着余辉，皱起眉，摆手：“本宫要的是结果，不是要消息，你也去帮忙。” “殿下，此次我们来佛光寺的护卫人手不多，卑职还要护着您的安危，万一……” “本宫能有什么事！就大渊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少爷千金？ 让你去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尉迟西华打断了余辉的话，语气很不耐烦。 要不是为了避着尉迟康的耳目，他至于带这么少的侍卫上山？ 再说，他从小练武，有不错的武功底子。 只要不是遇到顶尖的武林高手，其他人对他而言，根本不在话下。 尉迟西华很自信。 余辉见状，只好不怎么放心的领命退了下去。 此时的正乌淑青踌躇满志。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离想要的滔天权势又更近了一步。 墨昀辞不娶她，那她就嫁给北绪太子，未来一国之母的位置必定是属于她的。 “我哪有你们说的这么好，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时候不早了，快去请住持出来，误了吉时就不好了。”乌淑青故作不好意思，转头对着银铃吩咐道。 银铃东张西望了下，故意说：“小姐，顾星萝没来，是要等一等她吗？” 乌淑青赞赏的看了银铃一眼。 银铃这话是有陷阱的。 她说的是没来，却不是说没到。 言下之意是，给皇后娘娘祈福这件大事，顾星萝不单是摆谱迟到那么简单，而是大不敬的无视。 而后一句‘是要等一等’的询问，无非是把乌淑青衬得更加善解人意。 果然，有人一听这话，一下就哗然起来。 “什么？这可是为皇后娘娘祈福，顾星萝身为永安侯府的嫡女，正所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 “不过是上寺庙祈福，竟这般不情愿？这永安侯到底是怎么教女儿的！” “教女无方！回京我就告诉我爹，让他非参上一本不可！” 乌淑青低下头，遮住了勾起的唇角，十分满意众人的这般愤慨。 本来她并不是想让顾星萝来不了，而是要为难她。 毕竟接下来她还有别的计划。 没想到，顾星萝竟然没来。 “姑娘，停在这里可以吗？”一个憨厚的声音在大雄宝殿的大门口响起。 义愤填膺的众人望了过去，只见一身浅紫色衣裙的少女慵懒坐靠在凉轿之上，姿态相当放松，手臂当枕头，歪着脑袋，像只悠闲的猫儿。 全然没有贵女的样子，却有几分闲散的恣意。 第353章 老衲平生所见第一人 顾星萝今天穿着一身淡紫色留仙裙，广袖，薄纱裙摆，看起来就很轻盈飘逸。 她那张五官精致漂亮，脸上没有一丁点瑕疵，在阳光下，白嫩得像是镀了一层柔光，美得无法让人直视。 和她比起来，乌淑青早早起来穿扮的衣裙明显繁杂许多，但……跟顾星萝根本没有可比性。 就连长廊上没有走开的尉迟西华都不得不承认，顾星萝明艳动人，是少有的世间绝色。 偏偏顾星萝不识趣，性格嚣张，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不过，要是能征服这样的女人，不失为一件美事。 尉迟西华眼神闪烁，一看就起了不良的心思。 顾星萝对此一无所知，她下了轿，紫荆在付银子。 “顾星萝，你怎么坐着轿子上来？”乌淑青走上前来，她语气温婉，意思却是在指责顾星萝坐了轿子。 “轿夫说佛光寺每天香火旺盛，能让他们养家糊口。 就是今天寺庙只接待贵人，难道乌小姐你没有光顾轿夫？”顾星萝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说了一句。 乌淑青脸上温柔的笑意一僵，眼底藏着恶狠狠的怨毒。 她身份高贵，那些贱民怎么配跟她一起祈福拜佛。 这些娇生惯养的少爷小姐上山后，她特意让人把那些穷酸的轿夫赶走，就是想让顾星萝一步一台阶爬上来。 不但能磋磨顾星萝，还能让她错过时辰。 没想到，顾星萝竟然能找到轿夫上山来！ 最令乌淑青难以忍受的是，不管她怎么往不同风格去打扮，还是比不过顾星萝！ 顾星萝已经把属于她的墨昀辞给勾引走了！ 而尉迟西华虽然嘴上说憎恶顾星萝，但乌淑青不相信他不会对顾星萝的美貌动心！ 乌淑青死死盯着顾星萝毫无瑕疵的脸，想从中找到一丁点的缺陷。 她听阿福说，江湖上有一种秘药，名为金盏子。 女人服下后，可以使之变美。 会不会顾星萝本是普通的容貌，就是因为服用了金盏子，才变美的。 乌淑青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她想到永安侯的粗狂面相，跟顾星萝没有相似之处。 对！一定是这样！ 顾星萝，一定是吃了金盏子！ 她要把阿福招来问问，服用过金盏子，要吃什么能变回原貌！ 正好，当着这么多公子贵女的面，让顾星萝颜面无存！ 最好传回京城后，让墨昀辞从此厌恶顾星萝。 就在乌淑青打定主意的时候，年迈的住持带着两个小和尚从侧边的小门出来。 “阿弥陀佛！各位施主，祈福仪式的所需用品已经准备妥当。”左边的小和尚带着略显童稚的声音说道。 老住持双手合十，抬头望着众人，一副众人平等的姿态。 “有劳了。”乌淑青连忙走上前去，站在众人面前，笑意盈盈对着住持方寸大师说道。 佛光寺住持方寸，是得道高僧，没人知道他的年纪。 只知先皇年轻的时候，方寸大师就是这般年老，一晃几十年，大渊皇帝步入中年，他仍是这副模样。 方寸穿着半新不旧的佛袍，手上是檀香佛珠，慢慢捻动。 方寸大师微微颔首，忽地目光在顾星萝身上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在小和尚搀扶下进了大殿。 乌淑青率着众人一同进去。 顾星萝和紫荆走在最后。 “姑娘，据说佛光寺是因为方寸大师才得以名声大振，不过他不轻易给人算卦。 上一次方寸大师算卦，皇后娘娘还是楚国公嫡女的时候，果真凤命所归。 大家都说能让方寸大师起卦之人，一定就是大渊未来的皇后。”紫荆小声说，声音里带着对方寸大师的崇拜。 顾星萝静静听着，扫了一眼前面的公子小姐们，个个神情认真，同样抱有敬意。 顾星萝对算卦不感兴趣，不过紫荆提到未来的皇后。 不就是指墨昀辞的正妃。 她挑了挑眉，突然好奇地问紫荆：“要是让方寸大师起卦之人，是个男子，难不成墨昀辞也要娶回去？” 听顾星萝这么一说，紫荆顿时就懵了。 这不可能吧。 太子殿下怎么能娶男子！ 若真有这样的离奇事情发生，整个大渊王朝怕是得闹翻天。 况且，太子殿下他不是对姑娘…… 好在紫荆没纠结太久，方寸大师手里拿着沾水的杨枝，让众人一个个上前来。 每一个上前的人，都会往佛前的木箱里塞银票，再从小和尚手里领一道符。 最后一个，轮到顾星萝。 她走上前，站定。 方才她没仔细看，方寸大师面容看起来很慈悲，佛珠泛着圆润光泽。 方寸大师用杨枝沾了些许净水，轻轻挥洒。 顾星萝就等他放下杨枝，把银票塞进木箱，领符离开。 谁知，一直没说过话的方寸大师，突然开了口，声音很是温和：“施主心性坚定，是老衲平生所见第一人。” 他的温和不同于百里钰，是一种包容万象的和气。 方寸大师一开口，在殿内没有离去的众人纷纷望了过来，神情诧异。 顾星萝竟然能得方寸大师一句评语！ 她何德何能啊。 乌淑青的脸都绿了。 她提议大家来佛光寺的，给的香油钱也是最大的，整整五万两。 方寸大师一个字都没跟她说，连个感谢都没有！ 又是这样！ 顾星萝总能得到别人的青睐！ 贱人！天生的狐媚子！ 连老和尚都勾引！ 乌淑青气得不行，可她还不能让人看出来，顿时觉得憋屈极了。 相比起众人的羡慕嫉妒，顾星萝眸相当淡定，笑眯眯说道：“吃好睡好，凡事别妄想就行了。 担不得大师的谬赞。” 方寸大师依旧慈眉善目，取下手里的檀香佛珠递到顾星萝手里，“施主，可能有用到它的时候。” 顾星萝挑眉，看了一眼方寸大师。 方寸大师垂下眼睛，双手合十，浑身上下透着佛意，没再说话。 这位方寸大师估计是有点道行的。 他能看出多少？ 顾星萝心中有点儿讶异。 她记得百里钰的表弟，也是个神棍。 不论是当年还是现在，一见她，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那么……在这位方寸大师的眼里，从她身上看到了什么？ 第354章 斋堂 顾星萝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大雄宝殿。 方寸大师双手合十，开始垂眼念佛经。 两个小和尚跟着走了出来，将大殿的大门缓缓合上。 小和尚对着众人说道：“住持要在大殿诵经，由小僧带各位施主去斋堂用膳，请随小僧过来。” 两个小和尚将一行人带到斋堂。 佛光寺里住着一百多个僧人，平时都在斋堂用饭，因此斋堂颇为宽阔。 容纳三四十人的权贵子弟，自然不在话下。 斋堂放着整整齐齐的长桌长凳，桌上已经摆好刚出锅的斋菜，一碟碟素菜，冒着热气。 “这些都是我们寺庙后山栽种的青蔬，还有春天才有的嫩笋尖，各位施主请慢用。”小和尚客客气气地说着，声音还带着些许稚气未退的童音，有点脆生生的。 众人闻言，很快男女分桌而坐，却没人跟顾星萝上前搭话。 在顾星萝没回京之前，乌淑青一直是京城的风向标。 虽说前阵子乌家失势，但在迎接使臣团的宫宴上乌家不受影响。 此次来佛光寺祈福，又是乌淑青起的头。 大家知道乌淑青跟顾星萝不对付，一时间，各自自觉避嫌。 乌家权势滔天，他们都不想为此让乌淑青记恨上。 看到顾星萝带着紫荆进来，大家纷纷躲开视线，排挤得十分明显。 “顾姑娘，你要不要……跟我们一桌？”这时，一个圆脸少女有点儿怯生生地出声。 林晚晚看顾星萝一个人站在斋堂门口，犹豫了下，还是上前发出了邀请。 她爹就是个六品小官，跟在场的其他权贵少爷千金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而且她爹每三年才回一次京城述职，乌淑青就是想借着乌家的名头敲打她爹，也鞭长莫及。 虽然辜负了母亲的叮嘱，但林晚晚觉得错不在顾五姑娘。 明明顾星萝压根没做什么，不过是没跟着她们一块讨好乌淑青，事事以她为先罢了。 林晚晚心底并不认同乌淑青的霸道。 于是，林晚晚鼓起勇气，又重复了一遍：“顾姑娘，要一起用膳吗？” 顾星萝不认识林晚晚，看了她一眼。 林晚晚面容腼腆，平日不爱与人交谈，感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紧张地搅了搅手上的帕子。 就在林晚晚以为顾星萝不会答应的时候，听到对方清越的声音：“你在哪桌？” 林晚晚呆呆愣了下，回过神来，连忙说：“第三张桌子，靠窗那张，我带你去！” 说着，林晚晚速度转身，脚步急切地带路。 又怕顾星萝跟不上来，连连回头。 “姑娘，她应该是林知县的嫡次女林晚晚。”顾星萝不认识林晚晚，紫荆这些年一直待在京城，虽然不常出府，但林晚晚的家世让她有所了解，便小声介绍道。 “林知县是六品官员，每三年才会回京一次。 按照常理，林家上下理应跟着林知县一起，但林晚晚的母亲是白鹤书院独女。 白鹤书院现在名声大不如前，可是往上数，曾出过五位文科状元，其中一位成了大儒。 可惜的是，白鹤书院的院长身患重疾，卧榻十多年，已经不理书院事宜，全靠着林晚晚的母亲在苦苦支撑。 要不然，以白鹤书院老院长的才华横溢，如今早已桃李满天下了。” 顾星萝了然点点头。 林知县是个京外官，将妻女留在京城，是迫不得已。 林夫人一边要照顾缠绵病榻的父亲，一边还要打理父亲的心血白鹤书院，怎么都不可能离京。 “跟鹿鸣书院相邻的那家，就是白鹤书院吧？”顾星萝忽然想起，便问道。 顾星萝对此有点印象，隐约记得顾知芷就在白鹤书院念过书。 “就是那家书院。”紫荆点头答道。 倘若林老院长没有生病，如今白鹤书院怕是能与鹿鸣书院齐名。 说话间，顾星萝已经来到林晚晚那桌跟前。 紫荆立马合上嘴。 一张长桌能坐下十人。 林晚晚所在的这桌，只有包括林晚晚在内的四个年轻姑娘，她们穿着的衣服并不是特别华贵，更不是当下最流行的款式。 跟其他桌的贵女们有着较为明显的差别。 很显然，这桌的姑娘们家中父辈兄弟在朝地位不如别的少爷贵女。 就算她们当中家境很好，不缺银子，也没有特意打扮一番，避免抢人风头。 这种事情是有前车之鉴的。 就拿乌淑青来说，两年前，有个外地官员进京述职，若没什么意外，就可以举家调回京城。 谁也没料到，那外调官员的小姐为了融入京城 的权贵圈子，特意打扮得光鲜亮丽，头面衣裳全是崭新的出来。 最重要的是，她有一支步摇跟乌淑青那天戴得一样。 乌淑青当时没说什么，那小姐不过去个如厕的空隙，就掉河里去了，生了一场大病不说。 没多久，调任结果下来，仍是继续外放，而且外放的地方更偏远了。 京城的权贵世家个个都是人精，哪能不知道其中猫腻。 “顾姑娘，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仁勇校尉家的李三姑娘，这是司农寺王监丞家的四姑娘。”林晚晚坐下来，便指着旁边绿衣裙和黄衣裙的两位姑娘。 然后林晚晚看向旁边嘴角有颗红痣的姑娘，“京县丞家的姜大姑娘。” 林晚晚又转头看着顾星萝，张了张口，正要跟三位少女介绍顾星萝。 顾星萝静静听着，这三位都是家中七八品官员的千金。 顾星萝目光微动，率先主动开口：“永安侯府，顾五。” “我知道，五姑娘在我们京城圈子很出名。”姜大姑娘立马说道，心中多少有些惊讶。 她们还以为林晚晚不可能把顾星萝请来呢。 毕竟她们听得最多的传闻便是顾星萝张扬跋扈，把乌淑青得罪得透透的。 可当顾星萝真正出现在她们面前，好像……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 剩下的李三姑娘和王四姑娘对着顾星萝礼貌一笑，态度友好。 “我们先用膳吧。”林晚晚悄悄松了口气，她还担心姜苍兰她们三个好友会对顾星萝挑刺呢。 “等等吧，乌小姐还没来。”李三姑娘轻声开口，她看了看周围。 第355章 顾星萝，这是心虚了! 这么一说，林晚晚几人才注意到乌淑青没在斋堂。 “难道身子又不适了？”姜苍兰皱起眉，她有些不太高兴地说道。 既然身子不舒服，为什么要出来？ 姜苍兰本来打算去探望外祖母，顺便吃外祖母做的青团。 结果收到乌淑青递来的帖子，这是给皇后娘娘祈福，她就算再不想去，也不得不来。 姜苍兰的声音不大，但在众人窃窃私语的斋堂，声调还是高了些。 林晚晚连忙拉了拉她袖子，担忧地说：“苍兰。” 这时，乌淑青带着银铃姗姗来迟。 “抱歉啊，我前些日子得了点好东西，特意带来给大家尝尝，刚才回房去取，耽搁了不少时间。 大家快用膳吧，顺便尝尝这东西。”乌淑青笑意盈盈对着众人说道，抬手拍了拍银铃捧着的两坛小陶罐。 光看外表，就是装酒的酒罐子。 “乌姐姐，是什么好东西？” “能让乌姐姐都说是好的东西，那一定是珍品。” “快让我们看看是什么……” 大家都知道寺庙戒荤戒酒，坛子里装的不可能是酒。 几个贵女立马捧场道。 “你们尝过就知道了。”乌淑青卖了个关子，眼角余光瞥向顾星萝时，眼底划过一丝幸灾乐祸的狠意。 “银铃，还不快倒给各位品尝。”乌淑青转身对银铃说道。 这是她让阿福找来，能令服用金盏子的人立马打回原形的药。 只要顾星萝喝下，一定能露出原貌。 在这么多人面前丢尽脸面，换作是她，宁愿一死了之！ 乌淑青心中无比的得意和痛快，她根本不愿意相信能有人比自己漂亮。 如果有，肯定是用了不光彩的手段。 就譬如现在，乌淑青无比笃定顾星萝服用了金盏子。 当乌淑青跟阿福讨要破除金盏子作用的药时，阿福一言难尽地劝说她，不要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 乌淑青眼里浮现一丝愤恨之色。 这怎么可能是无意义的事。 永安侯那副大老粗的样子，他的女儿怎么会长得如此绝色！ 一定是服用过金盏子！ 顾星萝这么多年没在京城，混迹在外，结识一些不三不四的下九流贱民，会知晓金盏子的用途，根本不足为奇。 乌淑青非常笃定，阿福越是阻拦，她越是怨恨上他。 银铃已经在给在场的公子小姐们倒上，浅褐色的液体散发一股醋味，夹杂着淡淡茶香。 “这是……醋？”有人疑惑地端起来闻了闻。 “是茶醋，可以调理脾胃。”乌淑青解释，她端起杯子，道：“寺庙不能饮酒，我由衷感谢各位能来替皇后娘娘祈福，以茶醋代酒，敬各位一杯。” 乌淑青一副东道主的姿态，大家对视了一眼，到底没说什么，纷纷举杯迎合她。 “我最讨厌醋味了。”顾星萝旁边的林晚晚蹙起秀眉，盯着面前的杯子，像是在审视仇敌一样，巴不得趁人不留意，连醋带杯扔出窗外去才好。 “那就不喝。”顾星萝看她一眼，说道。 林晚晚猛地抬头看向顾星萝，她眼睛瞬间一亮，仿佛看见了什么救星一般：“可以不喝吗？” 顾星萝奇怪看了看她，“选择在你自己。” 林晚晚露出犹豫的神情，像是拿不定主意。 “顾星萝你怎么不喝？我这么有诚心，你莫不是不想给我这个面……” 乌淑青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顾星萝说：“这又不是御赐的东西，更没有非喝不可的圣旨，不想喝就不喝。” 乌淑青没有说完的话，顿时戛然而止。 乌淑青端着杯子的动作一僵，死死捏紧。 可恶的顾星萝！ 她一定是知道服用金盏子后，喝下醋就会显露出原来的样貌，怕了！ 没错，就是这样！ 原本只有七分笃定的乌淑青，突然信心大增，恨不得冲上去把手里的醋硬灌进顾星萝嘴里。 可是，见识过顾星萝一身‘蛮力’，乌淑青是万万不敢动手的。 “顾星萝，之前是我对你有诸多误会，也跟你道过歉了。 你不肯喝这杯茶醋，是没有接受我的道歉吗？”乌淑青咬了下嘴唇，有些激动，拔高声音。 乌淑青嘴上说着歉意，她脸上神态却没一丁点的悔改意思。 仿佛能让她说出道歉的话来，就该对此感恩戴德了。 乌淑青就是这么觉得的，就连这个时候进斋堂来的尉迟西华，同样这么认为。 “你说的对，我没有。”顾星萝一脸淡定地看着她，然后反问一句：“所以呢？” “你！”乌淑青瞪大了眼睛，像是没有料到顾星萝会这么说，她快要气死了。 顾星萝居然敢当众拒绝她！ 这让她的脸面往哪里搁！ 随即，乌淑青转念一想。 顾星萝分明是不敢喝，她害怕在众人面前露出丑陋的样貌！ 乌淑青心想，一定要让顾星萝喝下去，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顾星萝的狼狈丑态了！ “青儿让你喝就喝，身为女子张扬粗鄙就算了，心胸竟然还如此狭隘！”尉迟西华突然插话进来。 “见过尉迟太子！” “见过尉迟太子！” 众人看到尉迟西华，纷纷起身行礼。 乌淑青心中一喜，不禁有些得意。 尉迟西华的地位这么高，也即将预示着她日后地位跟着水涨船高。 尉迟西华站到乌淑青身旁，对她声音温柔地说：“本宫知道你心地善良，她分明不识好歹。 青儿你是什么身份，她顾星萝也配喝你敬的东西。 饿了吧，跟本宫去用膳。” 说着，尉迟西华就要拿过乌淑青手里的杯子，伸手要牵她离开。 乌淑青立刻拿起杯子躲开。 她必须要顾星萝喝下去！ 然而，乌淑青闪躲的动作太明显，尉迟西华伸出去的手，牵了个空。 尉迟西华脸色顿时一沉。 乌淑青察觉自己的失态，连忙握住尉迟西华的手，轻柔地说道：“这茶醋倒的有点满，我怕洒到殿下的衣袍。” 尉迟西华最喜欢温柔如水的女人，一听这话，心里那点火气，一下就烟消云散了。 “这茶醋是好东西，也是我感谢大家能来佛光寺祈福的一点心意，可是我没想到，顾星萝她……”乌淑青露出伤神的表情来。 然后乌淑青像是想起了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看着顾星萝：“难道是因为……是因为……” 第356章 给我跪下!道歉! 话完后，乌淑青做作的捂住了嘴巴，似乎意识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为什么不敢？”尉迟西华顿时来了兴趣，问道。 尉迟西华心想，这一定是对顾星萝不利的。 青儿就是太过心善。 何必忍让着顾星萝。 好在青儿现在有了他，他定然不会让青儿受半点委屈的。 乌淑青心中暗喜，正要扬声说话。 林晚晚走上前，鼓足勇气地说道：“乌姐姐，是我不爱喝茶醋，不关五姑娘她的事。” 林晚晚不明白，顾星萝在跟她说话，怎么乌淑青一来，就给顾星萝扣了帽子。 未免太不讲理了！ 尉迟西华看了林晚晚一眼，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而是询问的目光看着乌淑青。 周围的众人同样目露疑惑。 顾星萝为何不敢喝？ 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说法？ 乌淑青故作犹豫了片刻，才用在场众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轻柔的说：“听说江湖上有一种叫金盏子的药，能使人样貌变美。 但喝下醋后，就会恢复原来的面容。 顾星萝她这么抗拒，我就想……就想……会不会是服用了金盏子？” 此话一出，众人十分惊讶，随即议论纷纷。 “不是吧？江湖上能有这种好东西，居然可以使人变美，我想要！” “你傻啊！服用药物得来的假美貌，制出这药的人用心险恶，不知欺骗了多少人，一定要让朝廷严查！销毁！” “乌小姐说的很有道理啊，之前我就感到奇怪，永安侯和顾星萝这对父女没有一点相像之处，八成就是服用了金盏子！” “没错没错，顾星萝她还不敢喝下醋，一定是害怕露出真面目来！” “早就听说顾星萝这些年在外头，能得到金盏子这种药，实在稀疏平常。” 说话的人里有不少是乌淑青的拥趸，再加上，不少贵女都对顾星萝心生嫉妒，说起话来更不留情。 乌淑青没忘记，那日在宫宴上，尉迟西华可是在众目睽睽下夸顾星萝好看。 只有当着尉迟西华的面，把顾星萝的真容揭下来，她才会感到安心。 这样一来，墨昀辞也会对顾星萝感到厌恶吧。 思及此，乌淑青只觉心情舒爽。 “什么金盏子，又什么真面容，这不是在胡说八道吗！”紫荆快要气死了，要不是顾星萝拉她一把，怕要忍不住冲上去跟她们理论起来！ 她家姑娘从小可爱漂亮到大！ 哪里要靠金盏子，别以为她不知道，九方拍卖行就有金盏子，那药的确能使人变美，但是每半月需要加量服一次，只能维持三年。 一旦服用超过三年，金盏子就不会有任何效果，而且会加剧衰老。 说是这种慢性毒药也不为过。 “不要理傻子，只有没脑子的人会相信。”顾星萝安抚紫荆。 扑哧！ 原本担心顾星萝的林晚晚和姜大小姐等几人差点笑喷了出来。 这一句话！ 可是直接把在场起哄的人都给骂了一遍！ 乌淑青脸色涨红，嘴唇都在发抖，勉强维持她在尉迟西华面前的温柔形象。 但她声音不可避免的尖锐起来，高声道：“顾星萝，这不过是你不敢喝下茶醋的推托之词。 本来你服用金盏子，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们无权干涉。 但是那日在宫宴上，皇上亲口说永安侯替你求了婚配的恩典，这样一来，你未免有欺君之嫌！ 你若是现在喝下这杯茶醋，自证的话，才能洗清你没有欺君之罪！” 这话越说越越是理所当然。 顾星萝看着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傻子，心底有点儿烦躁。 以为经过先前的恐吓，乌淑青会安分一些。 没想到，乌淑青不但没收敛，还变本加厉了起来。 “顾星萝，你不喝，就是在欺君！”乌淑青咄咄逼人，她就是想看顾星萝出丑。 尉迟西华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顾星萝好一会儿，“不就是一杯醋，你该不会是在心虚？” 原本尉迟西华觉得顾星萝只有容貌有可取之处，没想到竟然是服用了金盏子。 靠药物维持的美貌，不知道还好，一旦知道后，尉迟西华对顾星萝的厌恶更深厚了，甚至有一种被欺骗的愤怒。 顾星萝眯起眼眸，语气冷淡：“我可以喝下这杯茶醋，但要是，喝下后没有服用金盏子的反应，你们该如何？” 乌淑青只听前半句，心中狂喜，她不认为自己弄错了。 “你喝了就是，就按殿下所言，不过是一杯茶醋而已。”乌淑青立即催促道。 顾星萝嘴角勾起一个讥笑：“你开始说这是求原谅的茶醋，这会儿却说是我自证的茶醋，否则就是欺君。 怎么张口闭口都你说了算？ 我喝了以后，是不是还要感谢你给我一个自证的机会。 如果没有这杯茶醋，就洗脱不了欺君罪名？ 这么好的东西，你不如拿上供吧。” 乌淑青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直接下不来台。 这话说的！ 她怎么接话都不行。 “你就说想怎么样吧！少在这里狡辩。”尉迟西华不耐烦地说道。 由于乌淑青这两天在尉迟西华面前，表现得小鸟依人，还卖弄了一下从乌阁老那里听来的政事见解。 让尉迟西华觉得找到了知己，对她信心大增。 青儿能这么说，肯定是有把握的。 顾星萝抬眸扫了乌淑青和尉迟西华两人一眼，说得轻描淡写：“既然你们一口咬定我服用了金盏子，要是我喝下这杯茶醋没有反应。 你们两个……” 顾星萝稍微停顿，眼底涌起戾气，声音彻底冷下来：“给我跪下！道歉！” 话落，周遭一片寂静，在场的人目瞪口呆。 “你敢！”尉迟西华第一个不同意，立马大怒。 荒唐！他可是北绪国的太子！ 怎么可能给顾星萝她一个女子下跪！ 虽然他对乌淑青很有信心，但是下跪是万万不能的！ “本宫是北绪太子！” 顾星萝一记眼风扫过去，淡声：“哦，那免谈。” 站在大渊的地盘上，跟着乌淑青逼她喝茶醋，这时候才知道自己是他国太子？ 第357章 有反应了! 蠢货！ 乌淑青选择攀附上尉迟西华，一定是看上他够蠢，好操控！ “殿下，顾星萝就是说说而已，哪里敢啊。”乌淑青迫不及待地想看顾星萝喝下去，立即低声安抚尉迟西华。 尉迟西华也这么觉得，谅她顾星萝嚣张跋扈，但未必真的敢这么做。 乌淑青再接再厉，继续劝说：“顾星萝就是为了不喝，才故意这么说的，就是知道你不会答应，借此顺理成章不喝。” “好！本宫答应了！”尉迟西华犹豫了一下，对上乌淑青鼓励的目光，他咬牙高声道。 他相信青儿，不能让她失望。 更相信青儿说的，顾星萝害怕被揭穿服用金盏子，故意提出这么苛刻的要求。 这么一想，尉迟西华也跟着自信起来。 “既然如此，那就写个字据。”顾星萝说。 尉迟西华一听，又要发怒。 岂有此理！他都答应了，还想怎么样！ 顾星萝肯定是服了金盏子，原本面貌丑陋不堪，应了那句丑人多作怪！ “不签字据，那就算了。”顾星萝睨了他一眼，淡定道：“不要怀疑，我就是不放心你们。” 这两人狼狈为奸，没有一丁点可信。 乌淑青和尉迟西华同时都想吐血了。 难缠！ 太难缠了！ 可要是不答应，精心准备的就全白费了。 “殿下，她越是诸多要求，越是证明我们是对的！”乌淑青眼见尉迟西华脸色难看至极，就要甩手走人，急忙小声劝说。 “好！来人，笔墨伺候！”尉迟西华几乎是咬牙说出这句话来。 尉迟西华没忘记，乌淑青方才提到的欺君之罪。 只要证实顾星萝服用金盏子，欺瞒大渊皇帝，那就死罪一条！ 尉迟西华心底最后一丝念想全没了，满心想着顾星萝死定了！ 斋堂里哪有笔墨，当即就有贵女使唤丫鬟去找寺庙的僧人取来。 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孤替你作证。” 墨昀辞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洛肆和……洛陆。 众人一惊，太子殿下怎么来了？ “参见太子殿下！”众人纷纷行礼，齐声道。 他们语气带着恭敬，更有不少女子悄悄抬头心生爱慕。 相比尉迟西华进来的时候，态度天差地别。 墨昀辞冷峻的面容没有一丁点变化，没理会这些权贵子弟，他侧眸瞥向尉迟西华和乌淑青，“不必笔墨，孤来替她作证。” 尉迟西华和乌淑青脸色顿时一沉。 墨太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一来，就给顾星萝出头。 立字据，远远不如他一个大渊太子作证来得有力度。 乌淑青的心里不免涌起一股嫉妒，随之而来的是舒心爽快。 墨昀辞来的正是时候！ 他马上就可以看到顾星萝丑陋的一面！ 而洛陆在看到顾星萝的时候，眼神有些闪躲。 殿下让他盯着永安侯府，没让他跟着五姑娘出城。 但得知顾星萝去了佛光寺，还是因为乌淑青打着给皇后娘娘祈福的名头，虽说洛陆不觉得顾星萝会吃亏，但还是赶紧告知了殿下。 这不，本来该在书房批阅奏疏的墨昀辞赶来了。 一来就听到顾星萝跟尉迟西华和乌淑青在打赌。 洛肆和洛陆忍不住给这两个脑子有问题的人点蜡。 居然怀疑顾星萝服用了使人变美的金盏子，还扯到欺君之罪。 这也太能扯了！ 整个事情就很扯！ 洛肆心说，五姑娘小时候长得粉雕玉琢，有美人胚子的雏形。 女人的嫉妒心真的太强了，竟然能脑补到这个地步。 洛肆相信，等会尉迟西华和乌淑青都要遭殃！ 他可是听出来了，五姑娘生气了！ “既然有人作证，那就行了。”顾星萝看了墨昀辞一眼，一脸平静地拿起桌上的杯子，一饮而尽。 茶醋的味道有点偏酸，口感涩涩的。 不是顾星萝爱喝的口感。 顾星萝蹙起了眉。 乌淑青紧紧盯着顾星萝的脸上变化，见她皱眉，差点没高兴地跳起来。 有反应了！ 阿福说过，喝下醋后，只需几息就能暴露真面目。 都说女肖父。 顾星萝应该长得跟永安侯很是相似！ 在场的众人屏住呼吸，眼睛不眨一下地盯着顾星萝的脸。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顾星萝的脸没有一点变化。 反而众人觉得顾星萝的脸越看越好看，找不出一丁点瑕疵，完美如玉。 顾星萝偏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乌淑青。 乌淑青脸都白了，立马后退几步，“不可能！你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 当然没变化。 服用金盏子，都是乌淑青自己信誓旦旦的臆想。 乌淑青见过服用金盏子的人吗，知道金盏子是什么药物吗，又有什么后遗症吗。 顾星萝冷眼看着满脸不可置信的乌淑青，觉得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认定自己是对的。 “银铃，把坛子给她，一杯不够。”乌淑青不敢去看尉迟西华的脸色，赶紧命令银铃。 银铃不敢耽误，连忙把捧着的茶醋坛子放到顾星萝面前。 “喝啊！你快喝！”乌淑青急促地道。 墨昀辞沉着脸，眸色发冷看向乌淑青。 茶醋喝多了，对人并无好处。 而且，顾小五似乎不喜欢茶醋的味道。 墨昀辞正要说话。 顾星萝嘴角便勾起了一个讥诮的笑意：“我已经喝了一杯，没有变化。 所以这是你准备死不认账的打算？要我喝一坛，两坛……还是一缸？” 就差没有直接说乌淑青想要耍赖了。 乌淑青脸色一僵，她感受到周围那些人投来的异样眼光，透着强烈的质疑。 这场闹剧是乌淑青开的头，说得太笃定，所有人都跟着信了。 结果呢……什么都没发生。 反而让在场的世家公子觉得顾星萝非常漂亮。 一对比之下，乌淑青的京城第一美人名头，明显名不符实。 虽说京城传言顾星萝自幼在乡野长大，后又在外学医，才回京没几个月，算不得真正的贵女。 可是她够漂亮啊。 要是能娶回去，倍有面子！ 一时间，世家公子们望着顾星萝的目光变得火热起来。 第358章 孤陋寡闻 墨昀辞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变化，眸子一寸寸冷下来，冷若寒霜扫过众人。 在场的权贵公子们这才后知后觉低下头去，不敢再往顾星萝方向多看一眼。 “你要再喝……喝三杯！不、五杯！ 喝下五杯，要是还没有变化，就当你没服用过金盏子！”乌淑青咬咬牙，有些不情不愿地说道。 这句话好像说得自己已经做了最大让步一般。 顾星萝眸色冷冷看了眼乌淑青，语气冷淡：“那便五杯，要是没反应，你们两个别忘了跪下道歉。” 说着，顾星萝神情有点儿嘲讽，看了一眼尉迟西华。 尉迟西华此时心中已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有些后悔听了乌淑青的话，去打这个赌！ 女人就是天生眼皮浅。 自以为知道点什么江湖秘药，自己就能稳操胜券？ 尉迟西华只觉骑虎难下，他只能盼着乌淑青所说是真。 顾星萝刚才只喝一杯茶醋量少，才没有化解金盏子的药效。 尉迟西华捏紧手掌，死死盯住顾星萝毫不犹豫地将一杯接一杯的茶醋喝下去。 喝完一杯，顾星萝大大方方地倒转杯子，来证明自己一滴不剩。 动作随意又洒脱。 跟乌淑青和尉迟西华一副阴沉沉的脸色看着顾星萝，目不转睛，生怕眨眼间错过了。 可惜，顾星萝脸上没有任何变化，她皱眉嫌弃茶醋的味道，然后拿起筷子开始吃起斋菜来，将喉咙里的酸涩感冲淡。 顾星萝有些意外，佛光寺的斋菜卖相普通，但味道出奇的不错，还算合胃口。 她又扒了两口饭菜。 嗯，出门到现在，顾星萝已经有点饿了。 “这不可能！”乌淑青瞪大了眼睛，她脱口而出。 她不相信顾星萝没有服用金盏子。 明明顾星萝跟永安侯的容貌相差甚远，甚至没有一丁点的相似之处！ 乌淑青难以置信地摇头，无论如何就是不愿意相信。 顾星萝看她一眼，跟看白痴一样，冷冷道：“别不认账。” 乌淑青很不死心，张了张口。 但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墨昀辞沉冷的打断：“愿赌服输。” 乌淑青脸色一白，猛地看向墨昀辞，满眼含泪和委屈，咬唇轻声道：“太子哥哥。” 她不相信墨昀辞对自己这般绝情。 “看在我们青梅竹马的份上，能不能算了，反正……”顾星萝也没有损失。 “孤与你完全不熟，更没有任何情分，望你自重。 现在是你该兑现承诺的时候。”墨昀辞语气冷淡，直接打断乌淑青的话。 墨昀辞清清冷冷的话传入斋堂每个人的耳朵里。 乌淑青脑子轰的一声，整个人摇摇欲坠，觉得脸火辣辣的，羞愧死了。 要不是，还有最后一丝理智，乌淑青恨不得跑出去，不用受在场所有人的鄙夷目光。 在场的贵女们眼里的嘲笑快要藏不住了。 以前乌淑青可是以未来太子妃自居，动辄就炫耀皇后娘娘对她如何如何，几乎人人都以为她就是太子妃第一人选。 结果，太子殿下亲口所说，跟她乌淑青完全不熟！ 也就是说，一直以来都是乌淑青一厢情愿！ 她根本就不是皇室看中的太子妃！ 乌淑青这一刻，在心底里恨死了墨昀辞，更恨顾星萝能得到墨昀辞的维护！ “对不起，是我弄错了。”乌淑青掩下眼底的不甘和怨毒，不情不愿地说道。 说完，乌淑青也不管旁人什么反应，就要夺门而出。 她在这里，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紫荆上前拦住乌淑青的去路。 乌淑青的屈辱感一下就上来了，觉得自己受尽屈辱，她大声道：“我都道歉了，顾星萝你还想怎么样？！” 乌淑青眼泪盈眶，摆出一副坚强不屈的模样，如同楚楚动人的娇花。 原本对她满腔抱怨的尉迟西华的心一下就揪了起来，立马站出来指责道：“顾星萝你别太过分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心肠别太恶毒！” 顾星萝眼睛眯了眯，点点头，清冷的声音，说得毫不客气：“谁先挑的事，拿欺君之罪压人的时候，怎么不是这副面孔。 忘记自己答应了什么？ 你们忘了不要紧，在场的这么多人不可能都是聋子瞎子。 光道歉怎么够，你们两个还没给我下跪，跪了再走。” 乌淑青恨死了顾星萝，她已经道歉了，怎么还要下跪。 她可是乌阁老的嫡孙女，就算是永安侯在这里，见到她都要客客气气的。 乌淑青求助地看向尉迟西华。 顾星萝可以不给她面子，但她总不能得罪北绪国太子吧。 尉迟西华也没让乌淑青失望，他皱起眉说：“你没听见青儿说什么？道过歉了，你怎么还不依不饶的。” 说着，尉迟西华对墨昀辞振振有词地说道：“本宫来你们大渊是做客的，像顾星萝这样胡搅蛮缠的人，还望墨太子管一管。 不然本宫真要以为除了青儿温柔可人以外，大渊的女子都如顾星萝一般泼辣不饶人。” 这话一出，在场的贵女们脸色有些难看，对她们而言，名声比什么都重要。 北绪太子虽然无理在先，但他到底是太子，要是他把这样的话带到北绪，还不知道北绪的百姓怎么看待她们呢。 乌淑青脸露喜色，心情大好。 她和祖父果然没看错人。 尉迟西华值得她托付。 等日后跟他回了北绪国，她一定会尽心辅佐！ “尉迟太子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墨昀辞忽地开口。 尉迟西华脸色放松，他就知道搬出自己背后的北绪国，这人人称赞的墨太子也要给自己几分薄面。 然而，尉迟西华没想过，当初在云来斋，墨昀辞明知他身份都没留情，直接让洛肆把他的人扔出去。 更何况是现在。 墨昀辞语速不紧不慢：“你们二人认定顾星萝服用金盏子，有欺君之罪。 结果证明没有，就该你们下跪道歉。 现在尉迟太子是要反悔？原来在北绪国就是讲这般的道理，恕孤孤陋寡闻。 等回京跟康王爷请教一二。” 第359章 没吃饭吗 墨昀辞每说一句，尉迟西华的脸色就越是难看一分。 话里话外，分明就是在说他不讲理！ 要是他不下跪给顾星萝道歉，就要告诉尉迟康他打赌输了不认账！ 尉迟西华面色铁青，立即怒道：“墨太子，你这是在……”逼本宫下跪！ 话没说完，尉迟西华硬生生咽了回去，只说：“等本宫、本宫回京会亲自上门去找顾星萝。” 这里这么多人，让他面子往哪里放。 乌淑青见状，就要跟着开口。 顾星萝侧头，看着这两人，随意地说：“可以，但今天你们两个有一个必须跪下。” “凭什么！”乌淑青下意识就说了出来，眼里的恨意根本掩饰不住。 “凭你们输了，还想耍赖。”顾星萝嘲讽地来了一句。 谁想耍赖了！ 可是这话乌淑青说不出来，她心存侥幸想跟着尉迟西华躲开下跪。 “我给你们十息时间考虑，谁下跪。”顾星萝转头对洛肆说：“洛肆，要是他们选慢了，把两个都给我踹到地上去。” “顾星萝！”乌淑青气急败坏。 洛肆根本不用请示墨昀辞，已经自发上前，眼神盯着乌淑青和尉迟西华二人。 没听到五姑娘刚才的用词是什么吗。 ‘踹’。 若是不按着五姑娘说的去做，等五姑娘动起手来，洛肆敢打包票绝对不是踹在地上那么简单。 十个呼吸，根本来不及思考。 尉迟西华没领教过顾星萝的身手，但上次在云来斋，见识过洛肆把余辉给扔了出去。 他再看墨昀辞。 这位长身玉立的墨太子神情寡淡，唯独眸光落在顾星萝身上的时候，眉眼有几分温和。 踏马！尉迟西华非常确定，这位墨太子对顾星萝与众不同。 早知道他就不惹顾星萝了。 连尉迟康提起墨昀辞都是颇为忌惮的表情。 况且，他还没带侍卫在身边。 尉迟西华有种肠子悔青的感觉。 “七。” “八。” 洛肆面无表情地念着数。 乌淑青紧紧拉住尉迟西华，“殿下你看呐——” 话还没说完，尉迟西华抽出手，一把推开乌淑青，毫不留情地说：“本来就是你挑起的事，下跪道歉也是你答应的。 说话就要算数，你该不会连这点担当都没有？” 乌淑青听了憋得慌。 她没想到尉迟西华撇关系，撇得这么干净。 看着尉迟西华冷着脸，乌淑青知道必须照做，不然她承担不起后果。 乌淑青眼一闭，当众跪了下去，心里的不甘和恨意疯长，声若蚊蝇：“对不起。” “乌小姐没吃饭吧，要吃完饭再来？声音太小了。”紫荆皱起眉来，说道。 这个乌淑青当真坏透了。 就是嫉妒姑娘不可能长得这么好看，还想往姑娘身上泼脏水。 一旦落实欺君之罪，整个侯府都要跟着遭殃。 这是奔着要害死姑娘来的！ 乌淑青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肉里，咬牙高喊：“对不起，顾星萝，是我误会你了。” 没有抬头，乌淑青眼里的怨毒藏不住。 竟敢逼着她当众下跪，她一定要杀了顾星萝，以解心头之恨！ 顾星萝没看乌淑青，放下碗筷，擦嘴跟旁边还有些呆愣的林晚晚说：“我吃好了，出去走走，你们慢用。” 说完，顾星萝带着紫荆迈步出了斋堂。 斋堂的权贵公子小姐们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人上前扶乌淑青起来。 说到底，还是乌淑青自作自受。 要不是她突然好端端的怀疑顾星萝服用金盏子，还逼迫人家喝茶醋，就不会有下跪道歉。 在场的贵女们悄悄朝墨昀辞看去。 她们一直有心想接近太子殿下，以前被乌淑青明里暗里的敲打着，谁要是敢思慕太子，就是跟她抢所有物。 现在她们亲耳听见太子殿下跟乌淑青撇清关系，那不就是说明自己有机会了。 不少贵女心思一下活络起来，连忙让贴身丫鬟看看自己的打扮是否够漂亮，上前去打招呼让太子殿下记住自己。 然而，她们的如意算盘还没打起来，定睛一看，墨昀辞和他带来的两名侍卫早就没了身影。 ** 春雨不太讲道理，说下就下。 顾星萝从斋堂出来没一会儿，天空便下起了雨，雨势渐渐变大，隐隐伴随着雷鸣。 紫荆看着阴沉沉的天空，说：“姑娘，看样子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下来了，奴婢去找僧人要间客房。” 佛光寺建在山顶上，倒不怕下雨，但冒雨下山有危险。 顾星萝不是非赶回京不可，说道：“去吧，路滑小心点。” 紫荆点点头，顺着遮雨的屋檐朝着左边的大殿走去，刚才来斋堂的路上，那座大殿里有几个僧人在打坐。 顾星萝就站在屋檐下，仰头望着密集的雨丝，屋顶传来一片沙沙雨声。 忽然，头顶多了把撑开的油纸伞。 顾星萝转过头，墨昀辞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 “往前走是客苑，孤送你过去。”墨昀辞看了她一眼，缓缓说道。 “你怎么来了？我在等紫荆。”顾星萝说。 “洛陆会去把她带过来。” 不由分说，墨昀辞伸手过来，握住了顾星萝的手，往前面的客苑走去。 顾星萝愣了下，有些不自在地想要抽回。 但，某人握得很有力度。 根本抽不回来。 墨昀辞脚下停顿，侧眸，漆黑如墨的眼眸看着她，很自然地道：“怎么了？” 他看过来的目光深邃，却也难得温和，像是冰雪消融，能把人溺毙一般。 偏偏他眼睛清晰倒映着她一个人的身影。 顾星萝不免浮现出那晚在书房里的吻，她挪开视线，“不是说带路吗，走吧。” 墨昀辞看着顾星萝，察觉她的脸颊微微泛红，眸底顿时染了薄薄的笑意。 看来—— 顾小五并非对自己毫无感情。 他可以再慢点，让她慢慢习惯自己。 顾小五有时候太像兔子了，一旦有点风吹草动，就会跑得没影。 捕捉这种机灵兔，就该圈住兔子的活动领地，慢慢缩小范围。 墨昀辞敛起暗色汹涌的眸光，应了一声，牵着她纤细的手，带着她往客苑方向去。 第360章 死人了 墨昀辞把顾星萝送到客苑门口。 佛光寺远近闻名，一直以来都有不少舍得砸香火钱的客人在寺里小住，修身陶冶情操。 故此，佛光寺设了一片专门给香客住下的小院。 雨越下越大，从斋堂到客苑的距离并不算太远，哪怕撑着油纸伞，又沿着屋檐一路走过来，衣袖裙摆竟然湿透了。 佛光寺在山上，这里气温远比京城雨天温度要低冷些许。 当风吹来的时候，刺骨的凉意便十分明显。 顾星萝有些畏寒的瑟缩一下，下意识蹙眉。 墨昀辞侧眸看向她，眸光微动。 他开口：“你先进去，孤让人给你送一身干净的衣裳过来。” 不远处，传来说话声，应该是在斋堂用过膳的人回来了。 佛光寺给香客准备的客房虽有男女之分，但男客要回房，需要经过一小段女客的走廊。 没等路过的人看清女客院子是谁，墨昀辞垂眸侧开一步，将顾星萝遮挡得严严实实。 顾星萝怕是不知道她腰间也沾了雨水，隐约勾勒出曼妙身姿。 墨昀辞眸底暗色顿起，侧眸，抿紧薄唇：“进去。” 顾星萝没注意他的神情，只觉得湿意透过衣裳，紧贴皮肤很是难受，便转身进了客房。 女苑客房很干净简洁，不如家里的精致，但应有尽有。 看来，在佛光寺小住的女客不少，而个个还非常大方，否则不会这么精心布置。 没一会儿，有人敲门。 是个年迈的婆子，低头捧着好几身衣裳，“这都是新的衣裳，姑娘喜欢哪一件？” 佛光寺都是僧人，女客这边雇了几个婆子在打理。 顾星萝对衣裙不挑，合身就行，她看了两眼，便拿起最上面的一套红色衣裙。 “你可以下去了。”顾星萝摆摆手，稍微顿一下，“要是有个丫鬟找我，你只管领她过来。” 紫荆去了好一会儿，怎么没见她人过来。 顾星萝心里疑惑了下，拿了衣服去屏风后面换去了。 最上面的这套红色衣裳，比其他几套要厚一些，衣料很柔软，颜色却也是最鲜艳的。 顾星萝换好干爽的衣服走出来，见外面的大雨还在下，便坐下来一边等雨势变小，一边等紫荆找过来。 半个时辰后，像漏了个大洞不停下雨的天空，突然收住了雨水，一下就停了。 顾星萝打开房门，正要出去找紫荆。 迎面撞见站在门口欲要敲门的洛肆。 洛陆面色有些难看：“五姑娘，余辉他们死了。” 顾星萝愣了下，一时没想起这是谁，又与她有何关系。 “最先发现他们尸体的是紫荆，尉迟太子认定紫荆脱不了干系。” 顾星萝神色一凝，“紫荆她现在在哪？” “就在佛光寺后面的竹林附近。” 洛陆话还没说完，顾星萝便快步往后山的方向走去。 佛光寺后面是僧人们的菜地，但有一部分保留着原样，没有开垦出来。 那一块地方，便生长着茂密高高的竹林，远远的，抬眼望去，也能看到高出墙壁许多。 死了三人。 余辉和余虎、余豹。 就死在竹林不远处的半人高石头后面。 顾星萝快到的时候，就听见尉迟西华高声的嚷嚷。 “什么叫没理由杀本宫的人？凶手就是这个贱婢！ 众所周知，本宫跟顾星萝结了梁子，这贱婢肯定是故意杀死余辉他们，然后想向顾星萝邀功。 可惜被人发现了！” “哪里还用得着审问，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你们谁要是有意见，肯定是帮凶！” “她杀了本宫的人，该怎么处置，必须由本宫说了算。来人，把她带走！” 尉迟西华一扬手。 跟在他身后的两名侍卫立马走上前去，就要去拽紫荆。 站在人群最后面的乌淑青露出喜色。 她知道紫荆是顾星萝的贴身丫鬟，在顾星萝那里受了屈辱，看到她的丫鬟背上杀人罪名，乌淑青也莫名觉得很是痛快。 “谁敢！”洛肆挡在紫荆面前，冷眼扫过这两名侍卫。 余辉是尉迟西华的侍卫长，都不是洛肆的对手，他人还死了。 这两个侍卫一时面色犹豫，不敢上前。 “墨太子这是什么意思？”尉迟西华面色阴沉地盯着墨昀辞。 余辉他们几个死了，他损失惨重。 出现在这里的紫荆嫌疑最大。 他想要的东西，或许就在她身上，哪怕不在，她恐怕知道一二。 这个贱婢必须是凶手！ 墨昀辞瞥了尉迟西华一眼，淡声道：“大渊境内发生命案，需要报官，或是通知大理寺派人前来。 指认凶手，需要证据，不得空口无凭。” 尉迟西华脸色一僵，明明同是太子，他一对上墨昀辞，总觉得矮上一截。 尉迟西华顿时恼羞成怒道：“现在死的是本宫的人！不是你大渊的子民，说得倒是轻巧。 除了这个叫紫荆的贱婢在场，当场根本就没别人，凶手不是她是谁！” “你的证据就是尉迟太子自己这张嘴吗？说谁是凶手，谁就是了。 比诅咒还管用？”一道清凌凌的声音响起。 众人转身看过来，不由一阵失神。 顾星萝一袭红衣如火，看上去无比张扬肆意。 而衣摆绣着花团锦簇的蔷薇，一朵又一朵繁复漂亮，美得不可方物。 顾星萝走过来，她看了尉迟西华一眼，眼神透着嘲讽。 “姑娘！”没精打采的紫荆眼睛一亮，连忙从洛肆身后走了出来，来到她面前。 顾星萝上下看了紫荆一眼，发现她没事，放下心来，转头问墨昀辞：“怎么回事？” 在场围着这么多人，明显不是能马上脱身的情况。 紫荆连忙解释：“奴婢跟寺庙里的僧人要了间客房，才从大殿出来，刚拐弯就被人敲晕，醒来就看到这几具尸体。 然后就听到有人嚷着奴婢杀了人，但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编得有鼻子有眼，不过是想摆脱杀人罪名罢了。 主子牙尖嘴利，她的丫鬟自然也一样能说会道，大家别被这对主仆骗了。”这时，人群里有人尖声高喊。 顾星萝眸色一冷，“洛肆，让她闭嘴！” 第361章 我要报官 顾星萝的眸光穿过人群，冷冷直视过去。 这一眼，让刚才说话的人有种被人扼住咽喉的感觉。 洛肆纵身一跃，身形快若闪电，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就看着洛肆一脚把什么人踹飞了出去。 “啊！”一个杀猪般的惨叫。 银铃在满是泥泞的地上滚了滚，整个人如从泥浆里爬出来的，狼狈至极。 “顾星萝！银铃不过是有口无心，你连话都不让人说，是不是存了包庇之心！”乌淑青吓了一跳，忍着惧意，站了出来，她高声大喊。 乌淑青的眼睛不时看向墨昀辞。 直到现在，她心里仍然存着最后一丝希冀。 说不定墨昀辞看清顾星萝的恶毒、心机深重后，从此对她厌恶呢。 “洛肆，谁要再多说一个字，就把人扔出去。”顾星萝扫了在场的所有人一眼，眸光冷了下来，看着又要暴跳如雷的尉迟西华：“尉迟太子要想说话，等你把欠的下跪道歉还了，再开尊口。” 登时没人敢出声。 这位可是指使着太子殿下的洛侍卫动手。 也没见太子殿下拦一下，摆明是站顾星萝那边的。 “尸体在哪？”顾星萝环顾一眼四周，问道。 “抬进了杂物房。”墨昀辞站在顾星萝身侧，缓缓说道。 墨昀辞指着竹林里的一间竹屋。 就在不远，建在竹林中，容易看走眼。 走进杂物房，里面其实很干净，角落放了几把锄头和几个木桶。 而余辉和余虎、余豹的尸体就静静躺在稻草上，睁着眼睛，瞳孔放大，面色发白，毫无血色。 三人胸口都有匕首深扎过的痕迹。 看上去，像是被人捅破心脏而死，又因为当时在下雨，只能看到胸前的衣服破了口子，鲜血早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顾星萝围着三具尸体转了两圈，她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尉迟西华，“你让他们三个去做了什么？” 余辉是尉迟西华的侍卫长，没有他的命令，根本不会离开他半步。 雨水冲刷走了很多证据，围观的人那么多，就算有什么线索，估计也被破坏得不成样了。 根本没办法确定，余辉是不是就死在被发现的地方，还是死后被人挪过去的。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对方故意栽赃给紫荆。 是故意为之，还是凑巧选了紫荆？ 顾星萝垂眸，脑海迅速转动着所有的可能性。 尉迟西华心头一跳，皱眉扬声道：“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必须把这贱……丫鬟交给本宫处置，别想替她掩盖罪名！” 尉迟西华语气理直气壮。 他拿顾星萝没办法，总不能连一个丫鬟都处理不了。 就算他强行讨要过来，大渊也不可能为一个贱婢跟他作对！ 顾星萝扭过头，对墨昀辞说：“我要报官！状告有人恃强凌弱诬陷我家紫荆。” 尉迟西华：？？？ 众人：…… 你方才凶巴巴可是威胁再多说一个字，就让人家立马下跪的，忘了？ “嗯，孤已经派人去了，应该正在路上。” 墨昀辞十分顺从地说道。 尉迟西华想吐血。 墨昀辞是瞎了吗，顾星萝刚才的凶狠劲儿他没看到？ 竟然还纵容她！ 报什么官！不过是一个贱婢而已，值得如此兴师动众吗？ 尉迟西华恶狠狠地瞪着顾星萝。 说到底，还是要怪顾星萝，把丫鬟交出来就好了，搞得这么麻烦。 墨昀辞忽地上前一步，站到顾星萝身旁，恰好隔绝掉尉迟西华的视线，他眸光冷沉万分，语气淡淡：“尉迟太子该关心死去的侍卫。” 尉迟西华：…… 踏马！人死都死了，有什么好看的。 要是眼神能杀人，他恨不得现在就瞪死顾星萝！ 顾星萝没看到尉迟西华要杀人般的眼神，墨昀辞高她一个半头不止，侧过身，就发现他像要把自己笼在怀里，两人十分接近。 顾星萝看了他一眼，没有在意，她低头观察起地上的三具尸体。 尉迟西华根本不在乎死因。 说明他派遣余辉他们三人办的事情，不能外露。 而他又急着把罪名安在紫荆身上，明显不像是为了想早早结案，让人不再追究…… 顾星萝垂下眼眸，蹲下去凑近尸体，不着痕迹地抬了下左手。 尉迟西华看到顾星萝非但不怕死人，还凑了过去，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顿时见鬼似的。 她怎么敢靠那么近。 难道她不觉得瘆得慌吗？！ 哪怕是自己的贴身侍卫，看着白如金纸的死人面孔，尉迟西华嫌恶地皱起眉，知道在顾星萝手里讨不了好。 墨昀辞明显对她无比纵容。 尉迟西华咬了咬牙，狠狠一甩袖，带着仅剩的两名侍卫转身离开。 “去跟二皇叔报信，让他尽快把马连焕送上山来。” ** 洛肆把那些权贵世家子弟赶走。 杂物房里，一下安静下来。 墨昀辞见顾星萝掀了掀余辉的眼皮，又探了下余辉的脉搏。 然后，伸手就要把余辉身上的衣服给扒下来—— 墨昀辞眉心微微一跳，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 “你要看什么？”墨昀辞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点凉意。 “京兆尹会带仵作上山。”墨昀辞强调道。 顾星萝没回头看他，也没听出话里的意思，她在推算谁会是凶手，又是针对谁而来。 她随口说了一句：“仵作看他的，我看我的。” 再说，尉迟西华貌似不在乎谁才是真正凶手，等仵作到了，未必就同意解剖余辉他们的尸体。 雨水冲刷的尸体，越早检查越好，等尸体身上的水迹干了，有些细小的线索就跟着消失了。 墨昀辞有扶额的冲动，但到底没有阻拦顾星萝。 墨昀辞松开手，抿了下唇：“你有什么发现？” “我不太能确定，雨水太冷了，让瞳孔放大的时间变慢，只能估摸大致的死亡时辰。”顾星萝蹙起眉。 她继续说：“胸口看起来像是致命伤，但是没有血迹，一时也很难判断。” 墨昀辞瞬间明白她的话：“你怀疑胸前的伤口不是致命伤？” 真正的致命伤，会伴随着致死的血量喷溅而出。 第362章 顾小五，你可以尝试相信孤。 胸口就会出现大量血迹。 然而，一场大雨将这些都冲刷没了。 难以判断，到底是致命伤，还是死后被人捅上去造成的假象。 墨昀辞和顾星萝都是明白人，一点就通。 两人都猜想到余辉这三人，究竟被尉迟西华派出去做了什么，才会死于非命。 而且凶手很狡猾，会找替死鬼。 仅仅一瞬间。 墨昀辞和顾星萝对视一眼，在彼此眼里看到了然。 “凶手就在佛光寺。” “大雨，凶手不可能当即动身下山。”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说出来的，极有默契。 顾星萝微微一怔，对上墨昀辞眸中淡淡的笑意，才想起装傻充愣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事关紫荆，又加上她露出的马脚，也不止这一星半点。 顾星萝不相信以墨昀辞的城府，会察觉不出来。 顾星萝面不改色，索性破罐子破摔，不躲不闪地迎上墨昀辞目光，指了指余辉等人的尸体，问道：“你来？” 他来脱衣服，还是让她来？ 墨昀辞眸色有些复杂地看她一眼。 这是顾星萝对他放下防备的预兆。 但是，她能不这么执着扒人衣服就更好了。 墨昀辞不由得静默了一瞬。 他说：“洛肆。” 洛肆动手扒衣很利落，三下五除二就将余辉三人的尸体上衣给扒了下来。 顾星萝目光落在三具尸体的胸口上，伤口发白，皮肉外翻，看得出捅进去的力道极大。 凶手极有可能是个男人。 顾星萝只蹲下一会儿，很快就站了起来。 她没想到杂物房的空间就这么大，墨昀辞就站在她身后，这一起身，就好像往他怀里钻去一样。 墨昀辞扶了她一把，很自然地站到她身旁，声音清晰有力：“有什么发现？” 顾星萝摇摇头，对洛肆说：“翻过来。” 尸体后背光滑，没有伤口。 洛肆又仔细检查一番，没有发现尸体身上还有别的伤痕。 “看来真是被凶器贯穿心脏而死……”洛肆顿了顿，说：“不过，发现的时候，匕首在紫荆手里握着。” 顾星萝没说话，只是皱了皱眉，仍在看着尸体。 墨昀辞察觉她有异样，目光询问。 顾星萝没有打算隐瞒，她抬起左手，露出手腕上的小赤蛇。 小赤蛇懒洋洋地甩了甩尾巴尖，不爱动弹的样子。 墨昀辞瞬间了然，“你是说，这三人死于毒虫？” 墨昀辞知道小赤蛇对毒物情有独钟，更或者说，越毒的东西，它就越欢腾。 但是小赤蛇现在看起来情绪不高。 那害死余辉三人的毒虫…… “可是，没有发现蛊虫的痕迹啊。”洛肆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倘若真的涉及蛊虫，那事情就严重了。 换句话说，那阴魂不散的西域国又或是古岭部落的人，现在就藏身在佛光寺。 他们到佛光寺做什么？ 是宫宴失败后，不得已藏身于此，又或是什么？ 若真是这样，尉迟西华怕是知道些什么，不然又怎么解释本该守着他的侍卫长余辉没有跟着。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不是件好事。 今天上山来的少爷小姐，每一个背后都代表着颇有底蕴的家族。 倘若他们在佛光寺里出了意外，后果将不堪设想。 顾星萝眸底沉静，没说话。 她继续盯着余辉几人的尸体，端详了一会儿，才说：“看看他们的头发。” 余辉几人的头发仍是束着，但发冠有些歪了。 看到的人都会以为是搬动尸体途中，不小心碰歪的。 可是，三具尸体的发冠都是歪的，这可能吗？ 洛肆就没发现这个小小的细节。 直到顾星萝出声，才愣了一下，他连忙将发冠取下，刚扒开头顶浓密的头发，正好看到头顶正中有个暗赤的窟窿。 伸手一碰，软乎乎的，天灵盖瞬间凹陷下去。 洛肆倏地瞳孔一缩，整个人汗毛倒竖起来。 这可是头盖骨！ 哪怕隔着一层头皮，里面的头骨虽然说是人体最脆弱的地方之一，也不可能一碰就塌了。 洛肆觉得自己刚才那一碰，隔着一层头皮，摸到了头颅里的脑浆。 光是这么一脑补，洛肆脸色变了变，差点呕了出来。 他就是见识过再多世面也不行，哪里是常人杀人的法子。 俗话说，杀人不过头点地。 这明显是让毒虫钻进脑子里，啃咬致死。 毒虫咬开的虫口难以发现，洛肆碰触后，黄红脑髓瞬间争先恐后从虫眼流了出来。 在确定其他两具尸体的头顶也有虫眼后，便退了出去。 站到杂物房门外，墨昀辞转过头，定定地看着顾星萝，等着她的回答。 顾星萝想了想说道：“小红对余辉几人的尸体有点反应，但不大，极有可能是蛊虫在啃咬后，立马被人取走了。” 并且顺势栽赃给紫荆。 如此一来，就很符合对方藏匿在佛光寺的行为。 顾星萝回想了一下，紫荆跟僧人要客房的大殿，直线距离跟竹林十分相近。 应该是凑巧成为对方栽赃的目标。 “据说是在大石块后发现的尸体，要去看看？”墨昀辞问道。 顾星萝点点头：“去看看吧。” 虽然可能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又或是所有的线索都被雨水冲走了。 尸体头顶上的虫眼，也能洗清紫荆的嫌疑。 但顾星萝还是想要查明凶手的目的。 要不是她在，墨昀辞又来了佛光寺。 毫无疑问，尉迟西华一定会拿紫荆开刀。 大家明知紫荆不是凶手，但没人会去得罪尉迟西华。 光有死因还不够，最好是追查到凶手。 尉迟西华是个蠢的，但跟他一同而来的尉迟康却不是。 迎接使臣团的宫宴，尉迟康没有透露出他的真正目的。 余辉几人的死，刚好可以让尉迟康借题发挥。 有尉迟西华的蛮不讲理在先，尉迟康凭什么不会顺水推舟。 毕竟人的确死在大渊，死的还是北绪太子的侍卫长。 薛进宝的死，可以说是财帛动人心，人死了，藏宝图不见了。 余辉可是北绪太子的侍卫长，他的死，难免会被安上有人想害一国储君。 一旦追究起来，又是两国的交锋。 很有可能会牵涉到紫荆。 哪怕大家心知肚明凶手另有其人。 顾星萝垂下了眼眸。 下一秒，骨节分明的大手执起她的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下。 墨昀辞语气很慢地说道：“顾小五，你可以尝试相信孤。” 顾星萝眸光微动，明白他的话。 她刚才所想，完全没把墨昀辞这位大渊太子考虑在内。 不过……她可是一个字都没说，表现有这么明显吗？ 顾星萝东张西望，轻咳了一声，“发现尸体的地方在哪里？” 墨昀辞眸光一暗。 难道他像是会为了顾全大局，都草菅人命的人吗？ 何况，还是从小跟着她的紫荆。 明知需要给顾小五时间，起码她没有像以往一样，动辄想抽手，恨不得蹿出去八百米远。 但墨昀辞心里还是有点儿酸。 发现余辉几人尸体的地方，就在竹林前面，没走几步路，马上就到了。 一块平平无奇的山石，足足有半人高，顶部平滑，在往前就是菜园子。 这块高高的山石应该算是菜园子和竹林的分界点，来这里干活的僧人会靠坐在上面小憩，所以上面磨得光滑。 下过雨后，山石周围都是坑坑洼洼的小水坑。 余辉三人的尸体，就是在靠竹林那面发现的，他们旁边躺着晕迷的紫荆。 顾星萝着重看了几眼，捡了根小树枝，挨个扒拉着周围的水坑。 “五姑娘要找什么？ 交给属下来就好，不过属下跟着殿下赶到的时候，已经有人找过一圈了。”洛肆说。 顾星萝把手里的树枝递过去，转头看向墨昀辞，指着这些水坑：“山石周围的地面是靠竹林倾斜出坡度，刚好能把尸体遮挡严实。” 只有走近才能发现这里躺着人。 也正因为这样，雨水落下来也是朝竹林流动，不知道是冲刷太干净了，不管是水坑还是泥泞的地上，也没有一丝血迹。 哪怕是一点淡淡的血丝。 顾星萝对血腥味很敏感，也很熟悉。 正因为如此，她才觉得这块大山石后面，不一定就是命案发生的第一现场。 而且，佛光寺的僧人众多，就算是下着大雨没有僧人来菜园子。 但这个位置，恰好是一出来，就能看到的地方。 山石能遮挡住尸体，却挡不住毒虫钻进脑子的声音。 凶手没有十成把握，或是保证万无一失，就不会在选择在这里杀人。 问题就出在，混进大渊京城玩蛊的人不止一个，简直防不胜防。 顾星萝倒无所谓，再厉害的蛊虫都进不了她的身。 但其他人……尤其是，那群养尊处优的权贵少爷小姐们，就不好说了。 顾星萝皱起眉。 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墨昀辞随意地道：“已经让他们集中在大雄宝殿，有方寸大师坐镇，在京兆尹来之前，不会出乱子。” 凶手不明，人数也不确定的情况下，那群世家子弟带的都是随从和丫鬟，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这种情况下，最好就是将人聚在一起。 一旦分散，落了单，谁也不能确定会不会变成倒霉鬼。 顾星萝眨巴下眼睛，立马领悟他话里的意思，说道：“方寸大师有办法对付毒虫？” 从确定死因是毒虫，又才从杂物房出来没一会儿，墨昀辞是什么时候吩咐下去的？ 没道理，她一丁点都不知道。 墨昀辞看了顾星萝一眼，只说了句：“方寸大师是有名的得道高僧。” 他一看顾星萝的询问眼神，就知道她在疑惑是什么。 墨昀辞下令的时候是不知道具体死因，但他知道方寸大师的能耐。 现在知道余辉几人死于毒虫钻脑，更不担心凶手会挑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下手了。 墨昀辞思索片刻，声音清冷的解释道：“方寸大师没定居佛光寺之前，曾四处游历，所去之地其中就包括西域众多部落。” 顾星萝恍然。 以西域国的排外，方寸大师现如今能在大渊佛光寺，他老人家看上去非常健康，一定是有应付蛊虫的手段。 京兆尹还没来，从雨后的佛光寺下山去，一来一回，要花费上不少时间。 顾星萝觉得山石后面不是余辉几人死的地方，便决定在周围转一转。 余辉三人是成年男子，又是习武之人，身材健壮，体量颇重，搬动的距离不可能太远。 毒虫钻脑，人更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一定会有挣扎的痕迹。 沿着这个思路找过去，就算是雨水冲掉了血迹，也会有蛛丝马迹留下来。 墨昀辞知道顾星萝的打算，跟她在这附近走动起来。 竹林后面有一段路，铺了青石砖，但又因过于僻静，僧人们走出了另一条山路来，导致这条路废弃了，上面布满青苔，透过缝隙才能看到底下铺了青砖。 墨昀辞带着顾星萝走的就是靠近青苔的路，但没带着踩上去。 青苔易滑，况且是雨后的青苔。 “你来过？”顾星萝见他熟门熟路，她不由挑眉问道。 四下无人，只有竹林沙沙晃动声，幽静得只能听见四人的脚步声。 紫荆情绪一直很低落，哪怕得知余辉几人的真正死因，也低着头没说话。 她觉得是自己警惕太低，明明也会点功夫，若是早点察觉有人靠近，及时反应的话，就不会让顾星萝为自己奔劳了。 明明顾星萝是最讨厌麻烦的人。 “当时先皇还在世，陪他来佛光寺小住过几日，隐约记得。”墨昀辞道。 顾星萝点了点头，没有在意，一边往四周看了看，一边随口问道：“那个时候你多大？” “……不到四岁。”墨昀辞顿了顿，用不确定地语气说道。 顾星萝倏地扭过头，看着他。 她心中有些惊讶。 顾星萝自认自己记忆力不差，过目不忘。 但她不会刻意去回忆一些年代久远，又极其寻常的事情。 除非在这个时间段里，发生了令人印象深刻的事情。 先皇正好在那年前后崩的？ 顾星萝想了想，到底没把到嘴边的话说出来，这也太不礼貌了。 第363章 死有余辜 满是青苔的青石路曲折绕弯，竟然出了竹林，两旁多了有些年头的红木栏杆。 周围还长出了杂乱无人拔除的野草，显得有些阴森可怖。 要是一个人独自来这里，胆小的怕是要吓得不轻。 顾星萝刚想说问墨昀辞这里是什么地方，太偏僻了。 随即，她目光微凝，看向地上的一处杂草，貌似被重物压过。 顾星萝指了指，很是肯定地说道：“有人走过，你知道前面是什么地方？” “先皇曾经待过的静室，应该废弃多年了。”墨昀辞道。 先皇喜欢念佛，又十分敬重方寸大师，但凡有空就往佛光寺小住，自己住还不算，还带着妃嫔一起。 偏偏他人喜欢清净，特意让人在佛光寺竹林后面建了座木屋。 但先皇驾崩后，不管是当今的皇上，亦或是太子墨昀辞，都对寺庙不感兴趣。 自然没有要求佛光寺的僧人修葺先皇住过的屋子。 久而久之，就废弃了。 “去看看。”顾星萝怀疑嫁祸给紫荆的真凶，就藏在前面的废弃屋子里，快步往前走去。 她的脚步又轻又快，踩在杂草堆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整个人仿佛轻盈得不可思议，没有任何重量一般。 偏偏她没显露出半点会武的气息。 墨昀辞定定地看着，旋即看了洛肆一眼，没有说话。 洛肆心领神会地握紧佩剑，赶紧跟了上去。 穿过杂草堆，前面就是一片空地。 墨昀辞说的废弃屋子，就在这。 屋顶生长着几根茂盛野草，雨后的水滴顺着破旧屋檐一颗颗掉落。 整个屋子满是年久失修的痕迹，地上散落着一些腐化的木屑和屋瓦。 顾星萝一脸沉静，走上前去，就要抬腿踹门。 “五姑娘，让属下来！属下来！”洛肆连忙走过来，一脚就朝门踹了过去。 本就脆弱的门板，咚地一声，轰然朝里倒塌在地，灰尘四起。 洛肆第一个拔剑冲了进去。 顾星萝有点黑线，站在门口没动。 等着屋内翻腾的灰尘悉数落地，和跟上来的墨昀辞一同进去。 “殿下，五姑娘，里面没人，但有发现。”洛肆一面指着地上多出的脚印，一面说道。 先皇不是个铺张浪费的人，屋子并不大，只有两间房，除去风化的家具，地上有许多凌乱脚印。 但屋顶有一两处破漏，渗了水进来，虽然没把地上脚印淹没了，却也找不到完整的脚印。 即便如此，也能够确定这里先前有人藏身于此，应该不止一个。 在杀了余辉几人后，他们显然知道会有发现的风险，立即放弃了这个地方。 顾星萝蹙起眉，说出自己的合理猜测：“对方来佛光寺，不像是偶然。” 就拿她来说，要是没有墨昀辞带路，她根本不会知道这里有间屋子。 墨昀辞神情也有点凝重起来，“我们先回去。” 他们放弃这个废弃屋子，此时下山又有山洪危险，只能藏身在佛光寺里。 顾星萝也想到这个可能性。 如此一来，对方在暗，人数未知，佛光寺前殿那边能应付的却只有方寸大师一个人。 谁也不敢说，世家少爷小姐会不会遭遇不测。 很快，顾星萝和墨昀辞赶回了佛光寺前殿。 大雄宝殿门前，站着一列皇家侍卫，面无表情地持刀拦住里面的人。 “我们又不是离开佛光寺，回客房而已，这都不行吗？” “我乃工部尚书之女，我的侍女会武功，足以保护我，让我回房去！” “我练武五年，小有成就，速速放我出去！若是太子殿下问起来，我亲自跟殿下解释便是！” 时间一点点过去，殿里的世家子弟从得知死人的惊吓中恢复过来，立马就不愿意所有人挤在一起。 有人认为凶手肯定是奔着北绪太子而来，跟大渊没有关系。 自古以来，涉及太子，都是皇权之争，凶手目标明确，不会为难他们。 有人则认为死的是余辉几个侍卫，身份低下，凶手肯定不敢对他们这种家世显赫的人动手，自认高人一等，后果是对方承担不起的。 有人甚至有点跃跃欲试，想出去找到凶手！ 他们七嘴八舌地嚷嚷着，站如松的皇家侍卫就是一步不让。 尉迟西华就站在角落一旁，面色沉沉地看着这群世家子弟。 这时，侍卫余链走上前来，他隐晦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乌淑青主仆，压低声音：“殿下，余辉几个死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一群废物，死有余辜！”尉迟西华咬牙。 他本来收到探子的情报，打算带人独自上前。 没想到，乌淑青突然提议给大渊皇后祈福，恰好也要去佛光寺。 他便跟着一同前来，正好能够掩人耳目。 可是他万万没料到，余辉几个这么废物，得了第一手情报，不但没有给他带来好消息，人还死了！ 害他只能一口咬死凶手是顾星萝的贴身丫鬟。 但这根本经不起推敲。 尉迟西华只能希望马连焕能比大渊官府的人早一步到来。 尉迟西华现在满腔怒火，却无处发泄，胸口剧烈起伏着。 他的眼神不经意扫过依然一副温柔姿态的乌淑青，一点心情也没有，对她心生怨怼。 原本以为这个女人是聪明的，在大渊乌阁老的熏陶下，能够对他帮助极大。 尉迟西华对乌淑青也是信心满满。 可是经过斋堂那一出后，尉迟西华怎么想心里都不舒坦。 要不是乌淑青疑神疑鬼，怀疑顾星萝的容貌有假，他至于被拖着下水？ 尉迟西华一点也不乐意看到顾星萝。 就怕她开口让他下跪。 简直欺人太甚！ “让一让！大理寺办案，尸体在什么地方？”一道喊声传来。 在天黑之前，京兆尹和大理寺卿带着人上山抵达佛光寺，匆匆直奔大雄宝殿而来。 官府的人一到，立即接管了皇家侍卫的活计。 京兆尹和谢大人却也不敢擅自把殿里的众人放走。 “下官见过太子殿下。”京兆尹和谢大人在杂物房门前，上前朝着墨昀辞行礼。 两人抬头，就看到墨昀辞旁边并肩站定的顾星萝，不禁心中暗暗一惊。 这……不是永安侯家的顾五？ 此时两人又不约而同联想到前几日迎接使臣团的宫宴之上，皇上亲口说顾星萝已有婚配。 该不会婚配之人就是太子殿下吧？！ 这这这……什么时候的事啊？ 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 不提京兆尹，谢大人此时暗骂顾侯爷不厚道，顾侯爷他虽然不是大理寺的人，但这些年没少一同办案，竟然一声不吭，藏得够深啊。 还有，他那整天不着调的儿子，不是跟太子殿下有那么一点点交情吗，怎么也不知道！ 谢大人骂完顾侯爷，骂自己儿子。 然后，墨昀辞一眼就朝他扫了过来，语气平平，“尸体就在里面，你们去看看。” 谢大人顿时心里一点想法都没有。 “是。” 谢大人急忙拉着京兆尹进了杂物房。 顾星萝挑了挑眉。 太子殿下你蔫坏啊，一点都不提醒。 顾星萝敢作担保，就算是经手无数命案的京兆尹和谢大人，也是头一次见毒虫钻脑的尸体。 尤其是，余辉的头颅已经塌陷下去，流出了红黄之物。 没看之前洛肆就受不了，差点吐了出来吗。 果然，下一秒。 刚进去的京兆尹和谢大人转头就面色发青的出来。 谢大人还好一些，大理寺处理的命案向来很多，但也是头皮发麻。 京兆尹承受力就较弱，直接跑到一旁干呕去了。 “脑袋……脑袋怎么是塌的，是被什么重物砸破的？”谢大人勉强镇定下来，看向顾星萝。 他不敢去问惯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太子殿下。 实在是—— 看不出殿下的神色变化，太容易触霉头了。 还是永安侯家的闺女看起来好说话些。 京兆尹不想进去多看一眼，他现在都觉得晚上睡觉会做噩梦。 京城一旦有重大命案，他都是移交给刑部或是大理寺处理，哪里近距离的接触尸体。 京兆尹同样眼巴巴地看着顾星萝。 这两人的眼神简直要把顾星萝当成是救星一样。 墨昀辞皱眉，正要出声训斥。 顾星萝偏头看他一眼，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往后稍稍。 墨昀辞：…… 京兆尹和谢大人：…………你怎么敢让殿下给你让个位！ 墨昀辞静默了一瞬，当真就后退了一步。 “不是重物砸破脑袋，是有毒虫从他们三人的天灵盖钻了进去，凶手此时就在佛光寺里……”顾星萝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更详细的，譬如凶手极有可能就是想在京城搅风搅雨，发现搅不动后跑来佛光寺之类，顾星萝便没提。 顾星萝比较在意的是，余辉几人死前在做什么，或是发现了什么。 对方既然藏身佛光寺，又栽赃给紫荆，必然是不想引人注意。 不然也不会动用蛊虫后，还给尸体重新束冠。 想来余辉三人是被灭口的。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尉迟西华是蠢，但他不会说出来的。 这就是他明知余辉几人的死与紫荆无关，却还死咬紫荆是凶手不放。 尉迟西华想藏秘密。 “你们上山的时候，有其他跟随你们一起？”顾星萝问道。 京兆尹和谢大人还沉浸在这次命案不但牵扯大渊和北绪两国，可能还有西域的影子……两人只觉眼前一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一下就涉及了三个国家！ 其中一个还是从来没有臣服之心的西域国！ 要立马回京进宫请皇上定夺！ 而听到顾星萝的问题后，两人愣了一下。 哦哦，忘了太子殿下在这里。 谢大人镇定下来，仔细想了一下，“先前的大雨让上来佛光寺的路有小段坍塌，我们是费了不少功夫才赶来。 说起来，是有好些人远远跟在我们后面。” 不过他没有刻意留意。 洛陆拿着东宫的令牌出现，谢大人匆忙调集人手上山，来的路上，满脑子都是太子殿下的安危，哪有心思分神。 “殿下，五姑娘，两位大人，康王爷的人来了。”一个皇家侍卫跑过来禀报。 “尉迟康的人来做什么？”谢大人和京兆尹脸色一变。 随即想起死的余辉几人，是尉迟西华的侍卫。 尉迟康派人过来合情合理。 可这样一来，事情更复杂了。 来者不善。 这是要将宫宴上吃的亏，讨回来。 墨昀辞和顾星萝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里的了然眼神，同时往外走去。 “把里面的尸体抬过去。” ** 佛光寺在佛门众多寺庙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尸体当然不能直接抬进大雄宝殿，那里供着三尊金身大佛塑像。 就算不信佛，也不能不敬佛。 于是，余辉三人的尸体便被抬到了一间没有供佛的偏殿里。 马连焕站在尉迟西华身旁，折扇遮挡，凑过去跟他说着什么。 尉迟西华脸色不大好看，还是勉强的点了点头。 顾星萝和墨昀辞进来，便就是看这一情景。 马连焕目光一顿，敏锐地停下来，他立马收了扇，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一眼，笑着上前行了礼。 “在下马连焕，是康王爷府上的一名幕僚先生，见过大渊太子殿下，还有……顾姑娘。” 马连焕长相普通，却有着文人的儒雅气质，笑起来给人很好相处的感觉。 顾星萝眸光微闪，神色不变。 她只在宫宴上在北绪使臣团面前晃了一下，宴席期间几乎没说过话，都在埋头吃席，马连焕却将她记住了。 “康王爷得知余侍卫长几人遭遇不测，特地派我来帮忙，尽快抓出凶手，免得人心惶惶。”马连焕继续笑着说道。 他这一句话，让后面跟进来的京兆尹和谢大人脸色变了变。 这分明是觉得他们不可能抓住凶手，需要靠他这个北绪的人才行。 人心惶惶意指大渊的治安不行，这一出门，就死人了。 岂有此理！ 他们还想问呢。 尉迟太子到底做了什么，让人给盯上了。 第364章 最好不要提议 可是很显然，尉迟西华的身份摆在那，强硬不得。 京兆尹和谢大人觉得很是头疼。 尉迟西华一看就不像会配合的样子。 谁知，事情出乎两人意料，马连焕主动问顾星萝：“听说余辉几人遭遇不测的地方，顾姑娘的贴身丫鬟也在，不知道是哪一位啊？” “紫荆。”顾星萝把人喊来。 马连焕很客气问了紫荆几个问题。 仿佛真心实意的想找出凶手。 但紫荆当时被打晕，根本不省人事，无法提供任何线索。 问完后，马连焕一脸歉意的对紫荆说：“余辉几人跟着我们殿下多年，尉迟殿下一时激动， 把你错当凶手，还望谅解一二。” 说着，马连焕又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在下认为紫荆乃一介女流，不可能是杀死余辉三人的凶手。 凶手另有其人，不过……出了命案，知道的人不少，并不能完全洗清紫荆的嫌疑。 以在下之见，不如将这个婢女交由我们关押一段时日，等捉拿了凶手，彻底洗脱清白，就把人放了。 这样做一来是为保证她的安全，二来也是为了堵住众人悠悠之口。 不知道墨太子殿下和两位大人觉得这个提议如何？” 马连焕笑眯眯的，一副为人着想的老好人模样。 京兆尹和谢大人没说话，有太子殿下在，他们自然是以太子殿下唯首是瞻，尽管听令行事就好。 “不如何。”顾星萝的神情有点儿微冷，她抬眸瞥了马连焕一眼：“紫荆本就不是凶手，为何有堵住众人之口这一说。 马先生平日里也是这么敷衍给康王爷献计？” 马连焕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别说马连焕了，连京兆尹和谢大人都不禁愣了一下。 虽然紫荆是顾星萝的贴身婢女，但是在这里真正能够做主的——不应该是太子殿下吗？ 京兆尹和谢大人看了看顾星萝，又小心地用眼角余光悄悄看向墨昀辞。 却发现太子殿下竟然没有一点儿生气的迹象。 “顾姑娘，在下知道你是维护自己的婢女，但在下也是出于一种保护考虑，此乃上策。”马连焕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的笑着说道。 马连焕是尉迟康身边第一大红人，可以说，尉迟康想要做什么，都会问一问他意见。 在北绪国的时候，哪怕是皇子，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更甚至，有无数人想巴结讨好他，想他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 原因无他，就凭他家王爷尉迟康深受皇上器重，而尉迟康每回都会以他的意见为主。 这个顾星萝…… 马连焕眼底划过一丝不悦。 “哦，既然这样，马先生最好不要提议。”顾星萝扫了他一眼，“这么好的上策还是留给康王爷吧。” 顾星萝一脸平静，但语气那叫一个嫌弃。 紫荆非常认同的点点头。 自家姑娘说什么都是对的。 马连焕顿时沉了下脸，他多了几分阴阳怪气道：“顾姑娘，你们女子总是喜欢感情用事，格局小了些。 此事你怕是做不了主，不知以墨太子之见……” 顾星萝扭过头，看向墨昀辞，相当直接：“你有什么高见？” 墨昀辞垂眸看着顾星萝。 她明显是有些生气了，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睁圆，像只亮出利爪的狐狸，露出很凶很凶的模样。 墨昀辞却不觉丝毫凶狠，看着心中很是喜爱。 若不是有外人在，他恨不得伸手好好揉一揉她脑袋。 墨昀辞按捺下心思，声音平稳：“她说的很对。 死的虽是你们北绪国的人，但在大渊境内，追凶查案应该交给经验丰富的人。” 马连焕闻言，就是一噎。 马连焕自然不服，刚要说话，就对上了顾星萝似笑非笑的目光，“敢问马先生破过几个命案？” 专业的事情，自然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看着马连焕黑了脸，却又无法反驳。 顾星萝想冷笑。 从马连焕开口说第一句话起，他就没安好心。 余辉几人的尸体就在他面前，却视而不见。 说明他根本不在乎余辉几人的生死。 想要紫荆交由他们关押起来，表面上说是保护，明显是他跟尉迟西华一样，认定紫荆知道什么。 至于洗脱嫌疑再放人，这句话上有太多文章可做。 谁知道到时候他们‘认定’的凶手会是谁。 “在下是奉了康王爷的命令前来协助。”马连焕意识到面前这位面容清冷神色淡漠的墨太子，分明是在给顾星萝撑腰。 顾星萝刚才那话略带几分挑衅，偏偏墨昀辞无动于衷。 这两人…… 马连焕不禁想起尉迟西华提到云来斋那一次，心中微微一沉。 本以为有个墨太子在此，就够麻烦了。 墨昀辞可不像他们的蠢太子尉迟西华，还未入境大渊的时候，马连焕就得到许多情报。 对此，马连焕对墨昀辞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心中暗暗提防。 但情报中也提到墨太子不近女色，弱冠之年，还未娶妃。 当时马连焕和尉迟康还在暗中猜测这位大渊太子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疾。 哪个男人没有收几个女人入帐。 即便是向来认为女人误事的尉迟康，府中也养了几个姬妾。 再看看，尉迟西华后院的妃嫔更是多得数不清。 现在，马连焕看着墨昀辞和顾星萝一唱一和很不确定了。 顾星萝没看马连焕一眼，歪着头看着墨昀辞，声音拖长：“马先生说要协助，殿下应该要他有点参与感，不然他回去怎么交代。” “嗯，你觉得如何？”墨昀辞看着她眼里有几分狡黠，顺着她的话，不徐不疾地问道。 京兆尹等人都有些愣了。 殿下竟然问顾星萝的建议。 刚才顾星萝那么凶，殿下不但没生气，还帮着她。 现在又…… 京兆尹和谢大人几乎没忍住，一个擦眼睛，一个揉耳朵，开始怀疑起了人生。 然后，顾星萝眨巴两下眼睛，语气纯良无害：“仵作要尸检，不如劳烦马先生帮忙递个工具吧，以马先生的本事说不定能发现一些线索，还能想到更好的上上策。” 扑哧。 京兆尹等人差点儿没忍住笑喷出来。 让康王爷的第一幕僚给仵作打下手。 这也太损了。 五姑娘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你——！”马连焕一瞬间破大防，惊怒交加。 他可是康王爷身边的第一幕僚，怎么可能给一个低贱的仵作打下手！ 还要靠近死人！ 谁知道余辉他们几个究竟是怎么死的。 要是中毒而死，不小心碰到了呢？ 马连焕慌死了。 但他猛地反应过来，顾星萝根本不是尉迟西华嘴里口无遮拦、蛮横无礼的女子！ 顾星萝刚才一口回绝，看似强硬无礼，但已经把能做文章的所有可能性掐死了。 他本来准备一堆话，全无用武之地，一下就被不按套路出牌的顾星萝扬没了。 不过几句话而已，顾星萝就掌握了主动权。 明明死去的余辉几人，是他们北绪国的人！ 这个顾星萝不简单。 绝对不是普普通通的侯府小姐。 难怪尉迟西华会在她手里吃大亏。 “顾姑娘说笑了。”马连焕立马调整过来，他捏紧折扇，笑着说，“就以墨太子殿下所言，交由经验丰富之人吧。” 说罢，马连焕转身走回尉迟西华身旁。 尉迟西华看着马连焕败下阵来，感到难以置信。 他本来对马连焕抱有莫大的期望，还以为能扳回一局，挽回他失去的面子。 尉迟康身边的第一幕僚就这种水平？ 尉迟西华不相信顾星萝的厉害，他怀疑马连焕故意不帮他。 “她逼本宫下跪道歉，你就这样算了？”尉迟西华根本不能理解。 那他派人去找马连焕上山来，有什么用！ 还把那么重要的信息告诉了他。 “殿下稍安勿躁，只是打了个赌，你还没有兑现。”马连焕心事重重，心里估算着王爷想要达到的目的，听到尉迟西华的话后，心中一阵不耐，面上不显地说道。 堂堂太子，就这么被乌淑青牵着鼻子走，尉迟西华不觉丢人便罢，还要他去讨公道？ 在打赌下跪道歉的时候，她顾星萝还能拿刀威胁尉迟西华不成。 总归是尉迟西华太蠢。 “难不成你还想让本宫——”尉迟西华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大怒，随即觉得不能堂而皇之的失言，连忙压低声音，隐忍着怒火道： “本宫是太子！除父皇母后以外，怎么能轻易给他人下跪！” 马连焕很想说，那你早干嘛去了？ 但他知道尉迟西华经不起激，王爷不在，尉迟西华未必肯给自己面子。 马连焕只能缓声说：“顾星萝没提，殿下也不应该提起。眼下最重要的是查清余辉几人的死。” 尉迟西华不在意余辉几人的死，他更在乎自己的脸面，怎么才能找回场子。 他很不耐烦地说：“有什么好查的，多此一举，凶手就是那个贱婢。 你刚才为什么不坚持把那贱婢捉拿过来，本宫还等着审……” “殿下慎言！”没等尉迟西华说完，马连焕察觉顾星萝朝这边看了过来，心中暗惊，他连忙打断道。 虽说这里是偏殿，但佛光寺的香火钱很足，修建的殿堂非常宽阔。 单说这间偏殿，就能容纳足足百来个僧人打坐诵经。 北绪和大渊的两方人马隔着一段距离，只要说话稍微压低声音，就不会让人听见。 难道顾星萝听见了？ 这绝对不可能，除非她懂唇语，又或是武功高手。 这个假设的念头刚起来，马连焕就立马否定了。 此时，大理寺的人非常有经验拉起简易帘子，让仵作做个简单的尸检。 顾星萝自然是听见了尉迟西华的话，她看了一眼俊美无匹，却看不出什么神情变化的墨昀辞，难免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来。 这厮肯定也是听到了，只是他贯来喜怒不形于色。 顾星萝都怀疑墨昀辞是不是有面瘫的毛病，忍住给他探脉的想法。 “你觉得杀死余辉几人的凶手现在藏在寺中哪里？”今日来佛光寺的人，肯定不能马上离开，最起码今天要夜宿在寺庙里，顾星萝便小声的跟墨昀辞说道。 墨昀辞看向顾星萝，眸光微暗，宽大的衣袖下执起她的左手，不轻不重地攥紧了一下：“顾小五，你真的可以试着相信孤。” 顾星萝眨了眨眼睛。 她的试探有这么明显吗。 顾星萝丝毫没有揭穿的窘迫，面不改色：“我没有，就是不知道，所以才问你。” 墨昀辞沉默地看着她，语气多了些许无奈之意：“既然他们之前的藏身之处被发现，自然不会再回去。 马上天黑了，京兆尹他们上山有段路坍塌，凶手又是灭口余辉几人，栽赃给紫荆，是不会贸然下山的。” 顾星萝讶异地看了眼墨昀辞，没想到他会跟自己分析。 这厮腹黑得很，竟然没有隐瞒。 按照她的推断，跟墨昀辞说的几乎一致。 凶手灭口余辉三人，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或事情被余辉发现了。 而栽赃紫荆，则是凶手不想暴露，也不想现在就离开佛光寺，需要找人替罪。 嫁祸给寺庙僧人就太明显了，只能挑跟尉迟西华一同上山来的人，碰巧选中了紫荆。 问题是，凶手为什么不想离开佛光寺。 顾星萝皱了皱眉，站在殿门口前，朝外边看去。 偏殿的位置较高，原本应该是个斜坡，填平后修建起来的。 左前方直走是佛光寺的正殿大雄宝殿，再往下便能望见郁郁葱葱的山林，还能隐隐约约看见京城。 这座建在高山上的佛光寺有什么秘密？ 难不成是先皇在这里留了什么东西，但没理由墨昀辞不知道，反而是西域国的凶手知晓。 顾星萝略一思索，抬起头来正要问墨昀辞。 “殿下，两位大人，尸体已经验好了。”就在这时，仵作从帘子里出来，脸色有些不太好地说道。 这仵作是大理寺的人，可以说大理寺接手的命案，但凡需要尸检的，都交由仵作剖尸检验。 按照常理，仵作验尸就跟吃饭喝水一样。 可是，这一次完全不同！ 第365章 把人活生生啃死 仵作还从没见过这么……恶心的尸体。 三具尸体的头盖骨皆只剩薄薄一层，轻轻一碰，就凹陷了下去，红黄脑髓哗啦啦流出，实在死状恐怖！ “可验出了什么？”京兆尹忙问道。 “死因不是匕首刺穿心脏，而是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脑子里。”仵作恭恭敬敬地说着，却还是心有余悸。 “钻进脑子里，这是什么意思？”京兆尹十分不解，见太子殿下没意见，继续追问道。 京兆尹心中非常苦闷，京城最近几个月发生太多事情了。 就拿皇商薛进宝来说，他好死不死，人就死在京城郊外三十里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这案子哪怕移交给大理寺了。 最后也要算在他的考绩里，到底是在京城范围内。 北绪国使臣团一来，京兆尹可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每日无时无刻都在叮嘱手底下的人严查，禁止一切作奸犯科，聚众闹事等等。 万万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佛光寺闹出人命了，死的还是尉迟太子的三名侍卫，这叫什么事啊！ 京兆尹很悲愤，直想仰天痛哭。 他好像看到了自己官场生涯的尽头。 “就是有筷子粗细的活物钻进脑子里，在、在里面啃咬。”仵作兢兢业业地答道。 “什么活物能把人活生生啃死？！”京兆尹当场就惊到了。 这简直闻所未闻。 人的脑袋要说脆弱是真脆弱，但有些时候，也是很硬的。 “你认为会是什么？”谢大人听完后，自己脑补了一下，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余辉几个能成为尉迟西华的侍卫，肯定是经过一番选拔，别的不说，武功不会弱。 就这样，还是死于非命。 几乎可以说是防不胜防。 谢大人立马就联想到墨昀辞的安危，可都快天黑了，没办法下山去，说什么也晚了。 “卑职见识浅薄，实在不知道是什么活物。”仵作摇摇头。 他活到这个岁数，也是头一回遇到！ 倒像是毒虫一类的活物，可是哪有什么虫子这么厉害，能把人的头颅咬穿，而被咬的人还毫无所觉。 光看余辉三人死前的表情就知道了，完全没有痛苦之色。 但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 “是蛊虫。”顾星萝突然出声道。 她抬起眼眸，状似不经意的扫过在场的众人，语气轻描淡写：“古岭部落擅长养蛊，他们的蛊虫向来千奇百怪，还让人防不胜防。 要说有什么厉害的活物能做到这样，肯定是蛊虫莫属。” 在场的人听到蛊虫，顿时就是浑身一个激灵，后背直冒冷汗。 蛊虫的确是最合理的解释。 可是，他们对蛊虫不甚了解。 “五姑娘，说的是真的？”京兆尹惊疑不定地道。 他身旁的谢大人更是一脸凝重。 京兆尹可能不记得了，谢大人身为大理寺卿却记得很清楚。 多年前，京郊河的一宗杀人抛尸案，那些女子就是蛊虫害死的。 凶手就是古岭部落之人！ 后来没隔多久，古岭部落不知道做了什么惹怒殿下，下令通缉。 至今通缉令都还没撤。 没想到，销声匿迹多年的古岭部落又卷土重来了。 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当然是真的。”顾星萝点了点头，她很是随意地瞥了尉迟西华等人一眼。 顾星萝故意没有提到西域国。 北绪国使臣团来大渊的目的尚未明确，多一个西域国进来，事情只会变得更加复杂。 众所周知，古岭部落虽然居住在大渊境内，但靠近西域国，又有常年瘴气弥漫的深山老林做屏障，根本不受当地官府的管制。 换句话说，古岭部落更亲近西域国，人人皆擅长养蛊。 不能告知西域国有份参与，否则等于在给他们递话柄，咬死大渊联合西域国对北绪出手。 至少不能由大渊这边的人说出来。 顾星萝眸光一闪，她更在意的是，尉迟西华知道些什么，又知道了多少。 然后，顾星萝转过头，看着墨昀辞眼底溢出些许笑意来。 太子殿下，你的暗卫情报网不行啊。 尉迟西华明显是收到情报，专程上山来佛光寺的。 墨昀辞俊脸微微一黑。 使臣团是以尉迟康为主，洛贰一直盯着驿馆，反而忽略了在宫宴上表现蠢笨的尉迟西华。 这确实是洛贰的失职。 “古岭部落？怎么不……”尉迟西华皱眉出声，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改口道：“古岭部落是你们大渊的百姓，胆敢杀害本宫的侍卫，必须给本宫一个交代！” 余辉三人的脑袋里都开了花，再死咬紫荆是凶手，完全没意义。 尉迟西华心有不甘，恶狠狠地瞪了顾星萝一眼，对她的恨意又更深了几分。 要不是顾星萝，他早就命人拿下那贱婢，现在已经在审问了。 最可恶的是，墨太子还偏帮着顾星萝！ 这两人绝对是一伙的！ 尉迟西华仿佛能吃人的眼神死死盯着顾星萝。 顾星萝看都不看他，她看向了墨昀辞，“我们走吧？” 继续待在偏殿，没什么事。 顾星萝的‘我们’两个字，完全取悦了墨昀辞。 两人一同离去。 即便偏殿十分宽阔，剖开的尸体散发一股浓烈血腥味，雨后的风吹来，让人忍不住捂鼻。 尉迟西华当即就要大步流星地出去。 “尉迟太子。”谢大人上前拦住了他，拱手说道：“死者是您的身边人，他们有什么喜好习性，死前去了哪里，您是最清楚的。 为了尽快破案，捉拿凶手，给尉迟太子您一个交代，下官有些事情还要跟您细谈。” 尉迟西华的脸色顿时一沉，怒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拦本宫？ 你们大渊的官员就这么查案的？简直无能至极！ 腿长在余辉身上，本宫怎么可能知道他生前在什么地方。 更何况，这佛光寺本宫还是头一次来，路都不熟悉。 赶紧滚开！” 说着，尉迟西华一把推开谢大人，带着侍卫头也不回地离开。 马连焕略有歉意地对着谢大人和京兆尹笑了笑，快步跟了出去。 “我说什么来着，这尉迟太子不可能配合，我刚才拉你衣袖怎么没反应？”京兆尹走上去拍了拍谢大人的肩膀。 说实话，京兆尹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尉迟西华比他们墨太子年长五岁，脾性和心智竟然还不如他家中那十三岁的儿子。 听说北绪国皇子众多，就算矮子里挑高个，也不能挑……咳咳，难不成尉迟西华就是北绪国所有皇子里面最出色的一个？ 京兆尹的思绪有点儿发散，谢大人转头看向他，皱着眉说：“余辉身为侍卫长，不在尉迟太子身边，一定是奉命去做什么事。 这件事就是导致余辉几人的真正死因！” 所以，难道明知尉迟西华不会配合，就不问了吗。 尉迟西华口口声声说要给他一个交代，却只字不肯透露。 谢大人更加确定这里头的事情不简单，肯定有什么猫腻！ 京兆尹没有头绪，问谢大人：“话虽然这么说，可接下来我们要怎么查？” 谢大人思索片刻，忽然道：“你先派人把佛光寺里外搜查一遍，不要放过任何角落和可疑之人。” 他迟疑了一下，继续说：“我去找顾星萝帮忙。” 京兆尹点了点头，随即反应过来，他眼睛睁大了些，非常不解：“找顾星萝帮忙？她能帮什么忙？” 况且，刚才顾星萝是跟着太子殿下一道走的。 谢大人去找顾星萝，不就是等同去见太子殿下。 杀害余辉的凶手一点线索都没……不对，有线索。 那线索还是顾星萝告知的。 太子殿下会不会怪罪他们无能啊。 京兆尹心头惴惴不安。 “顾星萝她知道余辉几人的死因是蛊虫，肯定有办法！”谢大人深深看了京兆尹一眼，说道。 谢归帆突然记起京郊河的命案，之所以在皇上下令的期限内破案，大部分功劳都在年纪六岁的顾星萝身上。 多年过去，顾星萝这么笃定此次凶手跟古岭部落有关，就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放着顾星萝不问，到处摸瞎，信不信到时候凶手早就跑得没影了！ 谢归帆看了眼一头雾水的京兆尹，暗暗摇头，快步出了偏殿。 ** 顾星萝和墨昀辞两人走出偏殿，下过雨后，临近傍晚，天色黑得很快。 顾星萝抬头看着灰沉沉的天，大朵的乌云笼罩在上空，看样子，今晚夜半还会有场大雨。 现在下山的路都有官兵把守，杀死余辉几人的凶手不可能是一个人，贸然离开佛光寺，有极大的暴露风险。 换而言之，凶手和他们一样，暂困佛光寺。 顾星萝想了想，决定从根源上开始琢磨，她扭头问墨昀辞：“先皇在世的时候，是不是在佛光寺留下了什么东西？” “没有。”墨昀辞声音平静地道，“先皇他喜欢清净。” 所以，每次来佛光寺，都在竹林后面的屋子小住，不被人打扰。 墨昀辞说得很肯定，顾星萝眨了下眼睛，低头看着他就没松开她的手。 这厮是越发随意了。 顾星萝想抽回手，不想被他紧紧握住。 “前面就是茶室。”墨昀辞说得很自然。 “墨昀辞，你不觉得你长本事了？”顾星萝深吸了口气，甩了下手，没甩开。 墨昀辞没有说话，只是牵着她的手带她进了茶室。 茶室是佛光寺招待客人的地方，空间不大，但胜在清幽。 矮矮的茶几，茶几上是一套崭新的紫砂茶具，上面刻着经文。 而地上则摆放着几个蒲团。 墨昀辞牵着顾星萝的手坐下，看着她的眸光渐渐变深，难得的情绪外露，抿了下薄唇：“你还没考虑好？” 顾星萝睨了他一眼，不想理会他，什么考虑不考虑的。 她稍稍用力，把手抽了回来。 心里忍不住吐槽，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明明想离墨昀辞远点，免得被他知道自己的秘密。 结果，貌似最近频频见面。 尤其是，脑子里时不时浮现那日在书房的一幕。 顾星萝心绪乱了，心里莫名地有些烦躁，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犹豫了。 她抬头看向墨昀辞，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我可没答应——”你，压根没有的事儿！ “嗯，孤晚点再问。”墨昀辞神色淡定地道。 顾星萝顿时噎住。 这厮摆明不接受他不想听的话。 顾星萝闭了闭眼，极认真地说：“墨昀辞，我是说真的，我很讨厌麻烦。 你注定是要坐到那个位置，身边却只能有我一个，你知道代表着什么吗？” 墨昀辞是太子，日后注定要身登九五，意味着他要肩负整个大渊的责任。 后宫向来不是情爱之地，而是平衡前朝的纽带。 顾星萝太清楚了。 只要扯上皇室，哪怕无心争夺那个至高无上的龙椅，也注定会被卷入皇权纷争。 大渊皇上膝下只有墨昀辞一个儿子，但并不就意味着没有纷争。 偏偏正因如此，但凡家中有适龄女子的朝臣们会斗得更加激烈。 上辈子她旁观过，已是觉得腥风血雨。 墨昀辞看着她，目光深邃，他平静说道：“顾星萝，你是不相信孤，还是连你都不相信自己。 你在害怕什么？” 害怕？顾星萝有些恍神。 “没有的事！”顾星萝挺直了背，立即反驳。 她堂堂顾相混迹朝堂，也上过战场杀敌。 顾家人就没有害怕两个字。 没等她继续往下说，墨昀辞已经倾身过来，一把将她揽在怀中。 一改以前的小心翼翼和生疏。 拍了拍她的脑袋，又稍微重重捏了捏她的耳垂，带着惩罚似的。 “既然没有，那你为何不敢一试？”他低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温热的气息，顾星萝觉得整个人都酥软了。 这厮——从哪儿学来的！ 还有，他拍她脑袋做什么，感觉好像在拍小狗。 墨昀辞这家伙该不会养了条狗，偷摸练习吧。 顾星萝的脑回路不小心拐到别处去，非常清奇。 顾星萝一直认为自己是非常有定力的一个人。 上辈子身为那人的伴读，不管那人一开始怎么温柔体贴，后来又怎么疯狂。 她都没有动过心。 现在墨昀辞明显是用上了美男计。 她她她——嗷！有点儿把持不住！ 第366章 你们有个心理准备 一丝似有若无的雪松气息将顾星萝笼罩，她感觉有点儿晕乎。 下意识便要顺着他的话脱口而出—— 就在这时，茶室外边响起说话声。 “洛侍卫，我有急事求见殿下和……五姑娘，还请通报一声。” 顾星萝猛地清醒过来，惊觉自己整个人倚靠在他怀里。 某人俊美绝色的容颜，就近在咫尺。 说是惊为天人也不为过。 面容好看得不似凡人，一身清冷孤傲的气质，出尘脱俗，更像是谪仙一样的人物。 顾星萝真真切切意识到……她居然贪恋他的美色！ 搂在腰间的大手忽然收紧了些，墨昀辞眸光幽深，嗓音低沉带着一丝微微沙哑：“顾小五，你的眼神告诉孤，你对孤很满意。” 顾星萝：……这厮真不要脸！ 不过，真该死！ 她迟早要死在他美色之下！ 顾星萝瞪着他，努力平息心跳，然后重重拍开他的手，退后坐好，咬牙切齿地憋出一句：“墨昀辞你要不要脸了！” 顾星萝觉得自己脸皮已经够厚了。 没想到，跟墨昀辞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这厮平时也不这样啊。 顾星萝整理好思绪，想着正事要紧，扭头朝外面说了一声，“洛肆，让谢大人进来。” 洛肆就守在茶室外面，听到顾星萝的声音，立马就放人进去了。 跟着谢归帆一同而来的京兆尹又是暗暗一惊。 刚才谢归帆看到洛侍卫站在外面，毫不犹豫就走过来请洛肆通报一声。 京兆尹还觉得他太冲动，顾星萝不一定还跟殿下在一起。 要知道殿下向来就—— 京兆尹心里那头还没想完呢，就听到了顾星萝的声音。 洛肆更是没请示殿下，当即让开了。 京兆尹：“……” 这还是殿下的贴身侍卫吗。 怎么像是顾星萝家的。 难道说，这顾星萝和殿下之间…… “殿下，五姑娘。”谢大人一进去，态度恭敬地行礼，“微臣有事向请教五姑娘。” 谢归帆看到茶室内的墨昀辞和顾星萝，两人虽然隔着茶几对坐，但却有一种旁人难以融入的感觉。 大理寺办的都是命案，谢归帆见过各种形形色色的人，有普通的百姓，有位高权重的朝臣，更有满手鲜血恶贯满盈的杀人犯…… 顾星萝身上就是有一种丝毫不弱太子殿下的气势，甚至可以说是旗鼓相当。 老顾这个女儿……相当不简单啊。 难道是离京这些年有什么奇遇？ 谢归帆不像京兆尹那般轻视，在心底下意识又恭敬了几分。 “你想知道怎么找出古岭部落的人？”顾星萝转过头，看向神色陡然间有些拘谨起来的谢大人。 墨昀辞没说话，神情淡淡，但长眉略微舒展，明显心情不错。 他垂眸，骨节分明的手拿起案上的茶具，慢条斯理地沏茶。 他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极致的优雅，许是他心情不错的缘故，衬得他冷然的容颜有些许柔和，魅惑世人是够了。 “正是，五姑娘既然能指出害死余辉等人的是蛊虫，想必一定有办法能够找出凶手。”谢大人一脸正色地说道。 顾星萝回过神，对着谢归帆摇了摇头：“我的办法，不适合你们。” 她稍微停顿了一下，说道：“凶手不止一个人，不可能一下杀掉三人。 寺庙的下山路口有官兵把守，加上下过大雨，凶手不会选择这个时候逃跑。 寺庙竹林后面的木屋是他们先前的藏身之所，凶手知道已经被发现，不会冒险回去。 只能被迫混进寺庙的僧人当中，谢大人只需要着重仔细检查每个僧人的长相即可。” “不知五姑娘的办法是什么？又是如何断定凶手混在僧人当中，就不能是藏了起来？”京兆尹忍不住插话道。 别人或许不知道 ，但他身为京兆尹，很清楚佛光寺的僧人有上百人，一个个排查，这得到猴年马月。 虽然说古岭部落的人长相有异于普通人，相貌或多或少带着异域风情。 但有更好的办法，谁不想用呢。 况且，京兆尹是个信佛的，对方寸大师这样的得道高僧非常仰望，本就觉得寺庙出了命案，已经是对佛祖的大不敬。 现在还要挨个排查寺庙里修行的僧人们，京兆尹心里不太乐意。 谢大人正惊讶顾星萝的话，就听到旁边的京兆尹来了这么一句，他不由皱了皱眉。 虽然他也想早点破案，捉住凶手。 但到底不能强人所难。 谢归帆下意识朝顾星萝和墨昀辞看去。 墨昀辞眼皮不抬一下，吹了吹茶盏里滚烫的茶水，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盏壁，感受变温了后，才放到顾星萝的面前。 他声音淡淡：“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这般举止，墨昀辞做得无比熟稔，仿佛是一件不值一提的普通小事。 看得谢归帆心中一震。 然而谢归帆不知道的是，顾星萝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习惯，是紫荆打小惯的。 就算紫荆没在身边跟着，在神医谷的时候，她把顾一捡了回去，照样天天点菜，看她嘴馋什么。 于是，顾星萝很自然的拿起茶盏喝了一口，她扭头看着谢归帆，好心提醒：“那我拿出来，你们有个心理准备。” 谢大人和京兆尹听到这话就是一愣。 拿出来。 拿什么出来？ 难不成她有鉴别谁是古岭部落人的东西？ 这未免太扯了点，听都没听过。 “不知是何物？”谢大人下意识问道。 总不能是蛊虫吧。 “这个啊。”顾星萝抬起手，十分随意地把衣袖拉了下来，露出缠着纤细手腕的小赤蛇。 小赤蛇感受到身上的薄突然不见了，陡然抬起脑袋，睁着猩红的竖瞳对着前面的谢大人和京兆尹嘶嘶吐蛇信子。 “嘶！” “这是毒蛇！”京兆尹骇然变色，惊叫一声，差点没跌坐在地上。 鲜红如流火的小蛇盘在顾星萝莹白的皓腕上，仿佛是栩栩如生的蛇形红玉髓镯，每一片蛇鳞都非常细腻精致，竟有一种十分奇异的视觉美感。 但前提是，它没有探出蛇头！ “小红它认生，除了我之外，不喜欢别的人碰触。”顾星萝解释道。 “这蛇能感知蛊虫？”谢大人镇定下来，目光如炬地看着小赤蛇。 “不错。”顾星萝点头，略带赞赏的目光看了谢大人一眼。 就目前看来，小红就是蛊虫的克星。 小红在宫宴上将那些人给予厚望的蛊虫统统吞了个干净，他们等不到想要的消息传来，肯定会猜到小红身上。 对此，他们一定会对小红有所提防。 顾星萝猜测，杀死余辉几人的蛊虫，要么让凶手藏了起来，要么已经被处理掉了，总之绝不会带在身上。 而且，就凭小红的这种特殊本事，古岭部落的人绝对不会放弃找到小红。 谢大人闻言，眼睛一亮，随即遗憾地看了两眼。 谢大人虽然不知道顾星萝是怎么收服毒蛇的，但的确不适合他们。 毒蛇从来不是温驯的家禽，谢大人猜测毒蛇只是在顾星萝手里乖顺，落在别人手里可未必了。 站在谢大人身旁的京兆尹却说：“既然如此，不如五姑娘跟我们走一趟，带上这……”条毒蛇。 他话还没说完，墨昀辞侧眸看了一眼，目光如冰。 京兆尹瞬间就僵住了，不敢继续往下说。 “追查命案到底是谁的职责？”墨昀辞漫不经心地敲了敲茶案。 这一句话，直接让京兆尹额头渗出冷汗，几乎是汗如雨下。 出了命案，当然是他和大理寺的职责，事关考绩，又牵涉甚广，自然越快破案越好。 若是寻常的一般人，京兆尹以官府名义使唤便使唤了，为此还应该感到荣幸才是。 可是京兆尹忘了太子殿下对顾星萝的维护。 “下官只是一时……” 京兆尹满头大汗，还想挣扎一下，刚起的话头，墨昀辞就打断了他，“查清杀人动机，清楚作案手法，捉捕凶手，是你王铭滕和谢归帆的职责。 以前怎么查案，现在就怎么查。既然你要把自己的职责丢给顾小五，你的官位是不是也要一起？” 话到最后，墨昀辞的目光冷冽如刀，沉沉的语气略带些嘲讽。 京兆尹王铭滕下意识摇头，连忙跪了下来。 “下官知错，马上就去捉拿凶手。” 说着，王铭滕悄悄给谢大人递了个求助的眼神。 谢归帆佯装没看到。 太子殿下说的一点都没错。 先前在偏殿的时候，要不是顾星萝告知是蛊虫造成余辉几人的死，他们还在查证‘凶器’上面打转，根本毫无头绪。 顾星萝已经帮了他们大忙，方才还提供了凶手极有可能藏在僧人之中，非但不知足，并且强求她跟着官差一起行动把凶手找出来，属实是强人所难。 王大人他太急功近利了！ 也不看看顾星萝和太子殿下是对视而坐，从进来到现在，殿下对顾星萝的态度，顾星萝不但没有感到诚惶诚恐，还相当的习以为常。 难道这还不够说明什么吗？ 此时此刻，谢归帆已经拿顾星萝当未来太子妃那样看待。 但他没有打算刻意提醒去京兆尹。 王大人性子并不稳重，居心叵测的北绪使臣团就在京城，要是不小心说漏了嘴，还不知道会给顾星萝带来什么样的麻烦。 毕竟北绪国和大渊的关系很微妙。 “下官这就去排查凶手。”谢大人退了下去。 京兆尹连忙跟着下去。 茶室的门重新被关上。 墨昀辞刚想说话，却见小赤蛇正努力地伸长脑袋，蹭向顾星萝的脸颊，表达它的亲昵！ 墨昀辞脸都黑了，他都没挨近顾星萝几次，有时候凑近了她还会炸毛。 他忽地伸手，拿起面前的茶盏直接扣在小赤蛇的脑袋上，转动手腕，将小赤蛇远远甩了出去。 “它牙尖有毒，没有分寸。”墨昀辞板起脸说道。 “嘶！” 小赤蛇费劲顶开脑袋上的茶盏，晕头转向地叫了一声，充满了委屈。 这是污蔑！它蹭蹭的时候，都没张嘴。 顾星萝微微睁大了眼睛，见鬼地看了墨昀辞一眼。 这家伙以前对小红不理不睬的，怎么突然就看小红不顺眼了？ “小红很懂事的。”顾星萝更正他的说法。 对于毒蛇，顾星萝敢说小红是非常凶残的品种，连蛊虫都要退避三舍。 但是小红在她面前是臣服的。 顾星萝心底其实有点儿好奇，在她喂养小红之前，它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生存的，居然对她满是煞气的内力很是喜爱，像是吃了补品一样。 小赤蛇绕过墨昀辞爬游了回来，也不缠着顾星萝的手腕了，直接窝在她怀里发出非常轻微的‘嘶嘶’声。 听上去，像是极其愤怒的小声骂骂咧咧。 顾星萝一怔，没想到小红懂人性到这个地步，这点机灵劲儿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她抬起头来，对着墨昀辞哼了一声：“瞧见没，小红在骂你呢。” “正好，可以吃蛇羹。”墨昀辞冷漠道。 小赤蛇一下子跐溜蹿回顾星萝的手腕上盘好，小脑袋还鬼灵精怪地朝外一歪，活像条死蛇一样，软趴趴的。 顾星萝嘴角抽了抽。 竟然学会了看人下菜碟，知道谁不能惹。 顾星萝又瞅了墨昀辞一眼，心里啧啧两声。 看来某人腹黑心机深沉，连不是人的小红都知道了。 对上墨昀辞越发幽深的眼眸，定定地落在自己身上。 顾星萝才蓦地想起在谢大人和京兆尹来之前，两人是什么暧昧的姿态。 顾星萝陡然一个激灵，下意识想夺门而逃。 随即，转念一想，那不是显得她很没面子？ 顾星萝咳了一声，挺直了背，立马转移话题，满脸严肃地说道：“你觉得凶手为什么会在佛光寺里？”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这两人都是聪明人。 顾星萝之前问过墨昀辞，先皇有没有在佛光寺留下什么东西。 墨昀辞自然听出她话里的意思。 要是先皇没有东西留在佛光寺，那只有一个可能—— 对方就是奔着佛光寺的方寸大师而来。 佛光寺之所以香火鼎盛，住持方寸大师是主要原因。 墨昀辞和顾星萝对视一眼，两人默契认为该找方寸大师谈一谈。 第367章 域外 从茶室出来，天色渐晚，大片大片的乌云聚拢过来，风声呼呼。 看来，这将是一场大暴雨。 有京兆尹和谢大人带着官兵上山来，给了那些少爷贵女们极大的安全感，各个放心回了房。 在去大雄宝殿的路上，几乎没有遇到寺庙中的僧人，应该都被请到一处进行排查去了。 但未必就能真把杀害余辉等人的凶手找出来。 凶手能在短时间内转移，说明已经摸清了佛光寺，一时半会很难捉住他们。 顾星萝之所以建议谢大人和京兆尹把重点放在僧人身上，是出于防范未然。 一旦混进僧人当中，这里本就是寺庙，光明正大出现在人前，谁也不会刻意设防。 这种潜在是最危险的。 方寸大师此时不在大雄宝殿，倒是他身边的小和尚在。 “两位施主，请跟小僧过来吧。”小和尚一看到顾星萝，便率先说道。 顾星萝有些讶异。 小和尚自顾走在前面带路。 顾星萝不禁看了墨昀辞一眼，跟了上去。 墨昀辞微怔，随即有一瞬间的静默。 小和尚显然是特意在这里等着顾星萝过来。 方寸大师要见顾小五？ 这是为什么？ 方寸大师应该不认识顾小五才是。 小和尚带着顾星萝和墨昀辞去了清幽的禅房。 禅房虽然不像先皇在竹林后面开辟出来的屋子，但周围栽种满菩提树，离其他的房间隔着一段距离，十分清幽宁静。 稍微靠近，就听见禅房里隐隐传来敲木鱼的声音。 “大师，那位姑娘到了，还有……”小和尚在外面低着声音，顿了一下，“还有个男施主。” 墨昀辞是收到洛陆的消息，半道赶上山来的，没有进正殿祈福领符的一环，斋堂里发生的事情，就更不清楚了。 小和尚不知道墨昀辞的身份，他犹豫的不是介绍，而是师父只说要见收下佛珠的姑娘。 可没说多出来的男施主。 禅房里的木鱼声停了下来。 “……请她进来吧。” “是。”小和尚应了一声，一本正经地对墨昀辞说：“大师只见女施主一个人，这位男施主还请留步。” 顾星萝歪了歪头，听到小和尚的话，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向来都是别人诚惶诚恐地让墨昀辞这位太子爷进去，生怕他走多两步路，会不会热了冷了，恨不得用轿子抬过去。 这还是头一次见他被人拒之门外。 “你要不要先回去，让洛肆给你送个饭？” 顾星萝估摸一下时辰，墨昀辞来佛光寺要花费的时间，他应该还没用过膳。 墨昀辞看着顾星萝明亮的眼睛，笑得弯起，戏谑之意简直不要太明显。 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在小和尚瞪大眼睛的注视下，说：“快去快回，孤在这里等你。” 杀人的凶手没有归案，凶手此刻就躲在佛光寺的某一处。 虽然知道以顾星萝的本事，又有小赤蛇傍身，她很安全。 但墨昀辞就是不放心。 而且，顾小五对自己招惹别人敌意的本领一无所知。 墨昀辞不肯走，顾星萝也随他了，她就进去问方寸大师一两个问题，很快就会出来。 禅房里，正中墙上挂着一幅佛陀画像，画得栩栩如生，仿佛要从画卷中走出来，普度众生。 方寸大师盘腿坐在佛陀画像面前，无比虔诚。 室内还有一丝淡淡的檀香味道，能使人放松下来，心神宁静。 顾星萝走进来，挑了挑眉，方寸大师禅房里燃的香还挺特别。 “阿弥陀佛，施主想要知道什么？”这时，背对着顾星萝的方寸大师转过身来，看着顾星萝。 顾星萝感觉方寸大师是知道自己来意的。 “大师，佛光寺有什么奇特的东西？”于是，顾星萝想也没想便直接问了出来，然后她补充一句：“或许是对佛光寺来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但对一些人而言，有很大的作用。” 方寸大师请顾星萝到一旁的茶案坐下来。 他闻言微微一怔，摇摇头，“施主说得太过模糊，老衲不清楚。” 方寸大师停顿了一下，看向顾星萝说：“老衲以为施主是来询问佛珠。” 佛珠？ 那串小叶檀佛珠，是有什么问题？ 顾星萝怔了下。 顾星萝把收起来的佛珠拿了出来，问方寸大师：“大师给我这串佛珠有什么寓意？” 顾星萝想到方寸大师把佛珠递过来的时候，说了句心性坚韧，并没有别的话了。 她眸光清明地看着方寸大师。 她自问心性确实不错，否则上辈子也不会多次在绝境中逢生。 但那都过去了。 方寸大师要是指代她的过往，并没有什么意义。 “我来是想问大师关于西域国的事情知道多少。”顾星萝突然说道。 她知道方寸大师是得道高僧，将小叶檀佛珠给她一定有他的深意，但顾星萝不在意。 相比小叶檀佛珠，顾星萝更想知道关于西域国……以及跟西域统一战线的古岭部落，到底想在佛光寺拿走什么。 对于西域国的行事，就是奔着最大利益而来，也不怕撑死。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心眼小，非常记仇。 没道理，别人对她三番四次痛下杀手，不做任何反击。 “……老衲二十年前曾到过西域国，那时候西域的众多部落尚未统一，当时老衲只在一个小部落待过一段时日，知道的并不多。”方寸大师沉默了一下，平和地说道。 二十年前？ 顾星萝挑眉，这个年份—— 她觉得有几分熟悉。 二十年里，能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西域部落众多，时刻都在内斗，可以说是瞬息万变。 方寸大师知道的事情，放到今日，未必派得上用场。 顾星萝了然点点头，正想开口问些其他的。 方寸大师忽然来了一句：“不过老衲知晓西域国外，还有一片地域，被他们当地人称为域外。” 顾星萝神情微微一变。 “域外？” 没有哪个上位者不希望自己的疆土变得无比广袤。 难道西域国内斗纷争乱得连扩张领地都做不到？ 第368章 把人藏起来 还是西域国地广人稀，对域外感兴趣，但苦于子民不多。 那为何西域国对大渊和南虞、北绪三国虎视眈眈？ 一时间，仅凭方寸大师的一句话，顾星萝脑子里浮现了好些猜测。 方寸大师依然面色慈和，双手合十低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域外有瘴气作为天然屏障，就算是生来适应西域环境的百姓都没办法无虞穿过，至此域外的疆土一直未被发现。 在当地，他们甚至称为恶魔瘴。 老衲游历到西域境内的时候，偶有听闻一个叫乌亚部落的首领娶了同样养蛊的外族女人，掌握了破开恶魔瘴的方法。” 方寸大师娓娓道来，顾星萝眸光一闪。 西域国排外十分严重，暗阁一直无法渗透进去，但也并不是一无所获。 方寸大师说的这些，跟赤霄给的西域国情报对上了。 乌亚部落的首领就是如今统一了西域国的王，而当年这位王娶的女人，应该就是古岭部落的女子。 “然后域外就被乌亚部落发现了，他们没有独占吗？”顾星萝没有忽略方寸大师口中的‘破开’两字。 方寸大师摇了摇头：“接下来老衲所说皆是听闻，西域的人十分排斥外人到来。 即便是老衲没有明确来自何处，他们由始至终都没有接纳。” 古岭部落的那名女子，的确带来了可以应对恶魔瘴的方法。 可是，她低估了恶魔瘴，跟古岭部落背靠的瘴气不同，恶魔瘴一直很神秘，怎么形成的，无人知晓。 恶魔瘴破开的那天，那些浓浓的瘴气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然后，西域的人们惊讶发现恶魔瘴笼罩住的地方，竟然是一片不为人知的全新地域，无边广袤。 并且跟他们生活多年的西域环境截然不同，气候温和，四季如春，没有阴冷潮湿。 就同外面的大渊、南虞和北绪的气候环境一样，非常适合人们居住。 那一刻，整个西域的人们都沸腾了。 他们恨不得连夜搬家，冲进这一片没有被人发现过的新疆土。 但是，很快的，有人就发现错了！ 域外不是什么好地方。 踏进域外的人，无一不染了怪病。 那怪病比瘟疫还要可怕，传染速度极快，一开始症状不明显，但能要人命，据说死后剖开，全身骨头都是黑色的，连同骨髓也一样。 西域国的人们认为这是触怒了他们的神灵，不应该破开恶魔瘴，这是他们信仰的神降下了惩罚。 域外，不是人能够去的地方。 “死去的人，骨头变成了黑色？”顾星萝有些惊讶。 她脑海里快速闪过一丝什么，快得捕捉不到。 方寸大师略显沉重的点头。 这是他离开西域的路上听说的。 那恶魔障反倒像是保护怪病不往外传播一样。 也不知道如今的西域国是如何应对域外的怪病。 二十年过去，西域国的人应该找到了能够治愈怪病的方法。 方寸大师心中不太确定地猜想着。 他人虽然在佛光寺，几乎很少下山去。 可听下山去京城采买的弟子说，日前全京城戒严，对异域相貌的人多加盘查。 方寸大师不得不多做设想。 毕竟这些年来，西域国对大渊、南虞和北绪三国的心思昭然若揭。 当年的怪病…… 方寸大师暗暗摇头，下意识伸手朝手腕摸去，却空空如也，才想起那串小叶檀佛珠已经被他赠人了。 希望顾施主妥善对待那串佛珠。 顾星萝在方寸大师这里听完了故事，倒不算一无所获。 她推门出去，就看到身形颀长，挺拔如竹的墨昀辞侧身站在菩提树下，俊美得十分过分。 也不知道是不是墨昀辞说过的那些话，顾星萝现在看他这副俊美无双又略带些许慵懒的模样，一点也不觉得他孤冷清傲，只觉摄魂夺魄的勾人！ 顾星萝盯着他看久了些，竟然有想把人藏起来的冲动想法，谁也不能看这等美色。 啊呸呸呸！ 赶紧打住！ 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啊！ 都怪这厮长得太妖孽了！ 在墨昀辞转过身的时候，顾星萝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墨昀辞一愣，被瞪得莫名其妙。 “施主，直走右拐，就能到斋堂用晚膳了。”还站在外面的小和尚提醒道。 顾星萝回过神来，她感觉不过进去一小会儿，竟然不知不觉过了半个时辰，到了该用晚膳的时间。 而墨昀辞他没走，一直等在这里。 顾星萝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他俊美发光的脸上，莫名的，心里怦怦跳。 离开的时候，顾星萝像是想起什么来，她回过头问小和尚：“大师禅房里燃的是什么香，好像跟正殿燃的不一样。” 小和尚没想到顾星萝会问这个，貌似每一位来到佛光寺的香客都不会去注意这个。 毕竟寺庙哪有不点香的。 “正殿点是师兄从山下采购回来的沉香，禅房里的香是大师以前游历带回来的，小僧就不清楚了。”小和尚一面说着，一面摇头。 顾星萝点点头，上前两步，与墨昀辞并肩离去。 “香有问题？”墨昀辞很是敏锐地看了顾星萝一眼。 顾星萝：…… 果然，这家伙的敏锐像是天生的。 “就不能是我随口问的？”顾星萝皱皱鼻子，嘀咕了一句。 “你怕麻烦。”墨昀气定神闲地接了一句。 所以，她更不可能无端端问这样的问题。 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顾星萝没好气地看他一眼。 跟聪明人说话，虽说不用费劲。 但跟墨昀辞这种太聪明的人说话，容易被他套话。 真是一点都瞒不过他。 不过，顾星萝也没想瞒着就是了。 顾星萝想了想，很坦白的说：“也不算是发现了什么，就是有点奇怪。 正殿用的香，没有大师禅房里的香好。 唔，禅房里的香料让人心神很宁静，但也不会感到困，反倒能……让脑子清明。” 说到最后，顾星萝的语气不太确定。 忽地，顾星萝一顿，重新拿出小叶檀佛珠低头闻了闻，眼神倏地一凝。 这不是小叶檀—— 第369章 三颗佛珠 檀香紫檀是紫檀中精品，故称小叶檀。 小叶檀生长缓慢，数百年才能成材，最大的时候直径也仅二十公分左右。 却也是众多硬木中质地最坚，份量最重，入水则沉。 这样的小叶檀打磨成佛珠，无疑是最好的。 顾星萝刚拿到手的时候没有注意，就随手塞进了袖袋里。 方才与大师交谈，也只是拿出来看了一眼。 现在，顾星萝才发现这串佛珠并不完全是小叶檀，佛珠共有二十一颗。 这个数字在佛家中大有深意。 而其中有三颗更加圆润光泽，份量却有点轻了。 “可有什么不对？”墨昀辞看到顾星萝的神情，目光落在她手里的佛珠上，眼眸掠过一丝意外，“方寸大师把这个给你了？” 顾星萝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问道：“大师送我了，怎么这串佛珠大有来头？” “这串佛珠孤小时候就见方寸大师戴在手上。”墨昀辞点了点头，补充道：“几乎没有离过身。” 墨昀辞见方寸大师的次数不多，只有寥寥数次，但自打他有记忆起，就见到这串佛珠在方寸大师手中，想来对大师来说是特殊的，就这么赠给了顾星萝…… 墨昀辞幽深的眸光看了佛珠两眼，不由问道：“此前你就认识方寸大师？” “不认识。”顾星萝摇头，“今日第一次见到方寸大师。” 她哪里知道这是方寸大师常年带在手里的佛珠，那对他而言就算没什么意义，也一定是心头好。 顾星萝思索了片刻，把佛珠伸到墨昀辞面前，“你摸摸这三颗。” 她特意把那三颗有点特殊的佛珠转到他面前。 墨昀辞伸手摸了摸佛珠，顿时就惊诧地看着她。 “这不是小叶檀。” 指尖下的触感摸得出有细密纹路，肉眼却丝毫看不出来。 小叶檀没有这样的纹路，而这三颗佛珠的纹路就像是天生的，被方寸大师带着捻了多年，却没有盘润。 “起码这三颗不是。”顾星萝把二十一颗佛珠挨个摸了一遍，只有这三颗是极为特殊的。 “你摸得出来是什么吗？”顾星萝又问。 墨昀辞摇了摇头，“太细密了，摸不准。” 顾星萝摸了摸三颗佛珠，若有所思，突然跟墨昀辞说：“我去还给方寸大师。” 方寸大师戴在身上多年，他不可能察觉不到三颗佛珠的不同。 但顾星萝不想继续探究其中原因，她没有夺人所好的爱好。 至于方寸大师说得那些含糊不清的话，顾星萝心里有点儿预感，大师是知道她上辈子的，但究竟知道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顾星萝不在意就是了，说着转身就折返回去，小和尚还在禅房外面，看到她回来，立马上前一步：“施主可是迷路了？” 没等她说话，小和尚看了眼她手里的佛珠，退后一步，双手合十，很是真诚地轻声说：“大师说了，赠予施主就是施主的。” 话音刚落，禅房里再一次传来敲木鱼的声音。 这方寸大师—— 顾星萝有点儿无语。 这是非常明确的告诉她，就算拿到他跟前去，也不会收回来。 顾星萝只好往回走，对着墨昀辞无奈摇头，“走吧，我饿了。” 既然大师不肯收回去，等她回房后，便找点纸墨出来，把三颗佛珠上的纹路拓印下来，看看是什么样的。 顾星萝在心里嘀嘀咕咕，她总觉得大师的做法别有深意。 虽然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但你也不能打谜语啊。 要不是这里是佛门圣地，顾星萝都要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跟百里钰那个道士表弟串通好的。 说起话来，神神叨叨，玄玄乎乎。 眼看就要到斋堂，白天的时候死了人，闹得人心惶惶，那些少爷小姐们都让随从把饭菜端进房间里吃，此时的斋堂格外冷清。 顾星萝偏头看了一眼右边长廊的柱子，然后神情淡定的走进斋堂。 “孤让洛肆去处理？”墨昀辞眸光微动。 “不用管。”顾星萝道。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捅了什么窝，一而再再而三的找她麻烦。 本想等到北绪国使臣团走后，再去找人算账。 如今她的忍耐到头了。 顾星萝眼里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戾气。 不远处，躲在梁柱后的银铃拍了拍胸口，怎么感觉刚才顾星萝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肯定是错觉。 随即，银铃苦着脸往女苑的客房走去。 小姐明明得到了北绪太子的青睐，为何还要她来盯着太子殿下。 难不成小姐是想太子殿下对她回心转意？ 银铃的想法很快得到了验证。 “什么！”客房内，乌淑青勃然变色，顿时咬牙怒道：“顾星萝当真是不要脸，太子殿下不过是偏袒她几句，她就围着殿下到处转！” 银铃低着头，不敢把自己的真实想法流露半分。 太子殿下对顾星萝多次维护，哪里像是无意的样子。 小姐不过是自欺欺人。 “我被顾星萝逼着下跪，他怎么不帮着我？他就忍心对我这般绝情！”乌淑青喃喃自语起来，话里的深深怨恨，能让银铃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乌淑青一想到白天在斋堂，墨昀辞处处维护着顾星萝，心中不快极了。 原本跟墨昀辞并肩而站的人，应该是她！ “小姐，当务之急是挽回在北绪太子心里的好感。”银铃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说道。 今日乌淑青拖着尉迟西华下水，跟顾星萝打赌她服用过金盏子，输的那方下跪道歉。 乌淑青是不情不愿跪下了，但更不情愿的是尉迟西华。 虽然尉迟西华还没有跪下来，但等于他在顾星萝面前挨了一头。 到底是一国太子，要说不对乌淑青心生怨怼是不可能的。 没见着在偏殿的时候，尉迟太子只跟马幕僚交谈，不怎么理会小姐了吗。 乌淑青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想起尉迟西华对她摆的脸色，脸色又是一沉。 银铃见状，接着小心劝说。 “小姐，阁老现在看中的是尉迟太子，虽然他说会给小姐您妃位，但不到使臣团离开那一刻，不能掉以轻心啊。 不管怎么说，在大渊有阁老替您撑腰谋划，但日后真要去了北绪国，路途遥远，阁老有心帮扶您，也鞭长莫及。 所以，更是要趁着在大渊的时候，让尉迟太子对您死心塌地才行。” 第370章 野史记载 乌淑青听着银铃的话，觉得在理。 原本她以为尉迟西华很好拿捏，却低估了这个男人太过要面子，今日这一出，一定是恼了她。 但乌淑青面上却不显，瞪了银铃一眼：“我做事还用得着你指手画脚？” 银铃赶紧认错，说道：“凭借小姐的姿色，还有阁老的精心教导，在尉迟太子心里小姐您一定是与众不同的。” 乌淑青脸色终于缓和了些许：“你去把让厨房熬的莲子羹带上。” 片刻后，乌淑青出现在男子居住的客苑门前，看着脸色不佳的尉迟西华走出来，她眼睛一亮，扬起温婉的笑容，轻轻柔柔地喊了一声，“殿下。” ** 与此同时，斋堂里，洛肆和紫荆两人把饭菜端到自家主子面前。 各自三素一汤，一碗白米饭。 有点像是回到鹿鸣书院的食堂时候，可惜没有热情的掌勺阿姨，更没有炖得香喷软烂红烧肉。 顾星萝看着正在用膳的墨昀辞，他修长白皙的手握着竹筷，动作姿态优雅极了。 他到底饿不饿啊？ 还是跟她一样，吃素不得劲儿。 “我看方寸大师年纪不大，你知道他多少岁数吗？”顾星萝想了一下，忽然问道。 “没人清楚方寸大师有多大年纪，孤前年见过大师，跟小时候见到的他没有太大变化。”墨昀辞的动作一顿，淡淡地道。 那不就是不知道。 顾小五撇撇嘴。 “大师跟你说了什么？”墨昀辞注意到她的心不在焉。 他猜测顾小五应该没得到她想知道的答案。 “大师给我讲了个故事。”顾星萝叹了口气，“还是个没有后续的故事。” 若想知道后续，她得让情报堂的人想办法去一趟西域。 但这不太可能。 先不说外人进西域有多麻烦，就说那传染力极强的怪病，顾星萝便隐隐有种不好预感。 在方寸大师的故事里，可没有说那种怪病被人治愈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 那个怪病仍然在西域国肆虐，这才迫使西域众多部落统一，这些年才会对大渊、南虞和北绪动作频频。 要说首当其冲的，非大渊莫属。 珀琅城曾被西域成功侵占过，并且统治多年。 西域国对珀琅城内的地形太清楚了。 顾星萝怀疑兴许珀琅城的城主都不清楚城内有多少暗道，又分别在什么地方。 这对大渊来说，无疑是防不胜防最弱的一环。 墨昀辞平静地听完，放下筷子，“死后人的骨头变黑？” 他说得云淡风轻，完全不受吃饭谈论这些的影响。 顾星萝点头，说：“你觉得有没有可能，域外的这种怪病，就是导致西域国有大动作的原因？”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墨昀辞薄唇抿紧，沉声说道。 说着，墨昀辞想到了什么，顿了顿，他语气不明地说：“你记不记得，之前我们看过一篇关于神芜国的野史。” 顾星萝愣了下，随即瞪大眼睛。 神芜国野史…… 黑骨病！ 顾星萝瞬间灵光一闪，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墨昀辞话里是什么意思了。 那篇野史篇幅极短，写得没头没尾的。 但里面提到了黑骨病，却没有写到染了黑骨病的人会出现什么症状，只知道传染速度极快。 难道—— 方寸大师口中所说的怪病，就是野史记载的黑骨病？ 顾星萝觉得有点儿恍惚，不知道自己这个推断是不是错的。 若是野史记载是真，还跟方寸大师说的怪病为同一种病，那所谓的域外不就是…… 这也太荒谬了。 不过到底是缺乏实质的证据，一切都还只能停留在猜测上。 两人吃完饭，顾星萝看了眼外面完全黑下来的天色，狂风刮得树影猛烈晃动。 夜黑风高的，很适合杀人啊。 直到现在也没有人来禀报，想来谢大人和京兆尹那边排查僧人进行得很不顺利。 西域和古岭部落那些人，今夜会动手吗？ 哪怕他们躲过了官府的排查，但也被步步紧逼。 两人朝着客苑的方向走去。 凉风吹来，顾星萝稍微瑟缩了下脖子，说道：“既然他们是奔着佛光寺的某样东西而来，方寸大师怕是会有危险。” 虽然说方寸大师或许有应对蛊虫的办法，但对方动起刀枪来，大师双拳难敌四手。 “有人守着。”墨昀辞不动声色地上前半步，正好挡住斜里刮来的晚风，声音沉稳地道。 实际上，谢归帆也猜到了这一点，专门派了官兵在方寸大师房前守夜。 但是考虑到那些人精通旁门左道，墨昀辞已经吩咐洛陆等几个暗卫盯着。 墨昀辞和顾星萝设想的一样，西域那些人藏身在佛光寺，一定是有所企图。 而最熟悉佛光寺的人莫过于方寸大师。 若要尽快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肯定会找机会对方寸大师下手。 谢归帆和王铭滕的做法，就是逼着他们动手。 今夜恐怕是个不眠夜…… “来人啊！有刺客！”这时，前面不远的客苑传来一声尖叫，划破夜空。 顾星萝和墨昀辞同时变了脸色。 怎么会是客苑！ 声东击西？还是……一箭双雕！ 来不及多想，墨昀辞立马极快地跟顾星萝说了一句：“你先回斋堂，不要出来，等孤回来。” 话音刚落，墨昀辞便带着洛肆匆匆而去，不易察觉的暗处，几道训练有素的黑影闪身紧跟在后。 “姑娘，我们现在去斋堂吗？”紫荆有些警惕地看看四周，将顾星萝挡在背后，问道。 “我们也去客苑。”顾星萝眸底沉静，低声说道。 说罢，顾星萝快步朝着客苑过去。 看上去，明明是迈步走动，速度却极快，眨眼功夫，就已经蹿出好几米。 紫荆愣住了，反应过来，赶紧跟了上去。 虽然她对姑娘很有信心，但是刀剑无眼啊！ 顾星萝一边走，脑子迅速转动起来。 客苑里此时身份最高的人，就是北绪太子尉迟西华。 尉迟西华若是出了事，绝对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墨昀辞身边不仅有洛肆，还有一直在暗处的暗卫。 第371章 心软 对付刺客，应该不是问题。 她也不是没见过墨昀辞动手杀人。 第一次见面，墨昀辞目睹她杀人。 第二次见面，就是她看着墨昀辞杀人。 他们两个杀起人来，都是毫无心理负担的那种。 顾星萝莫名就是有点担心，客苑的刺客带着蛊虫，耍阴招 。 这般想着，她脚步微微一顿，又继续朝客苑走去。 顾星萝心中一阵气恼，她什么时候如此心软了？ 都怪墨昀辞那厮有事没事在她面前晃悠。 顾星萝很快来到客苑附近，看到一群仓惶逃窜的少爷小姐们，他们带来的丫鬟或随从都是普通人，最多力气大些。 他们显然从来没有遇过这样的阵势，各个吓得脸色发白，只想往外跑去，离得越远越好。 一时间，一片乱糟糟的，几乎人人都很是狼狈，甚至有人失态的哭喊起来。 “怎么会有刺客进来啊，京兆尹带来的官兵都是死的吗！” “我看到了好多血啊！刺客要杀北绪太子，为什么要连累我们啊！ 嘤嘤太可怕了！我要下山，我要回家！我要见我娘！” “黄三小姐休要胡说，北绪太子若出了什么事，你以为我们在场的各位就能相安无事吗！”慌乱中，林晚晚搀扶着脸色虚白，双腿发软的好友姜苍兰，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顾星萝走得很快，她抬眼看了下林晚晚，什么都没说，身影已经融入夜色中，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像是刮过一阵风。 “刚刚是不是有什么人过去了？！” “你别吓人！难道是刺客追上来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啊啊啊！我不想被灭口，快走快走！” 此时，客苑一片火光冲天，将漆黑的夜色照亮，刀光剑影与火焰相映成辉，激烈的打斗铿锵声伴随一道道惨叫，让人心头一振。 顾星萝正要抬步进去，风中陡然传来细微的破空声，挟着无法掩盖的杀气。 泛起幽光的暗器飞射过来。 顾星萝神情微冷，旋身一转，没有犹豫地拉住身后的紫荆，推到客苑门口的大树后去。 “你在这里等着，我自己进去看看。”顾星萝吩咐道。 门口能有人守着，可见里面情况不容乐观。 这群异域的人疯了？ 无疑是在跟大渊宣战，若是今晚尉迟西华死了，还要再加上一个北绪！ 白天他们不是挺能栽赃的吗，这时候又是怎么回事？ 顾星萝下意识转动了下左手腕，稍微拉起衣袖，却见小赤蛇探起脑袋，不是很热情地往外看了看。 他们身上没有带蛊，是血腥味引起了小红的注意。 顾星萝瞅了一眼小红的反应，心里顿时有了推断。 “姑娘，这太危险了，还是紫荆护——”紫荆都要紧张死了，她对自己没信心，但也很放心不下顾星萝。 早知道就拦着姑娘，不让她来了。 紫荆深深懊悔自己不勤奋练功，关键时候帮不上顾星萝的忙。 这个时候，顾星萝将小红留给紫荆，平时紫荆没少喂它，小红在紫荆手里还算乖巧。 顾星萝正准备从树后出去，客苑门口的屋顶上的两名蒙面人已经腾空而起，拔出大刀，冲着她过来。 他们专程在这里等着收割往外逃的人，万一逃走的人里就有他们今晚的目标呢，但两人却没想蹲到一个反而要进去的顾星萝。 这不是来送死又是什么？ 两人眼里不约而同闪过一丝轻蔑，凶狠地对着顾星萝扑过来。 顾星萝清亮的眼睛没眨一下，等着他们冲到跟前来，迅速抬手抓住蒙面人的手，猛地向上一折，轻飘飘地取下他腕间弩箭。 ‘咔嚓。’ 腕骨断裂，白骨撑透皮肉露了出来，鲜血狂涌。 这一手，直接惊呆了这两名蒙面人。 他们完全没想到眼前看起来娇滴滴的少女竟然——这么可怕！ 顾星萝有点嫌弃沾了血的弩箭，对准痛得还没反应过来的蒙面人额头，拨动暗扣。 暗器瞬间射出贯穿了他的脑袋，留下一个血窟窿。 扯下这人的蒙面巾，露出一张满是惊骇的普通面孔。 顾星萝眸光微闪，头也没抬，下一刻，倏地出掌朝着想偷袭的另一名蒙面人拍了过去。 “噗通！” 蒙面人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陡然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僵硬着直直栽倒在地。 他身下迅速凝聚出一滩血泊。 顾星萝甩了甩满是鲜血的手，蹙了下眉，一时没控制好力道，把人心脏打穿了。 但顾星萝没太多时间思索，捡起地上的大刀走了进去。 客苑里无比混乱，到处喊打喊杀声。 竟然来了四五十人蒙面人，谁也知道他们这么些人此前藏在什么地方，官兵居然没有找出来任何一个。 “护驾！护驾！你们这群废物，本宫一定要治你们的罪！”尉迟西华被围困在角落里，发冠不知掉哪儿了，披头散发，灰头土脸的，看样子十分狼狈。 “墨昀辞！是不是你把这些刺客招来的，本宫真的遭了无妄之灾，你们大渊是什么鬼地方！” “要是本宫出了什么事，我北绪的铁骑一定会踏平你们大渊！” 尉迟西华苍白着脸，他心中又惊又怕，不停的大吼大骂。 顾星萝一进来，就看到这样的一幕，她冷眼扫过尉迟西华，去找墨昀辞的身影。 相比大量侍卫和官兵团团围住的尉迟西华，墨昀辞的身边人只有洛陆和洛肆和其他四名暗卫。 这些蒙面人似乎看出突破不了尉迟西华的保护圈，转而朝着墨昀辞扑杀过去。 看着这些刺客的身法和路数，跟先前在城外庄子那一拨不一样，武功明显高强多了，只比第一楼的一流杀手稍微弱些。 顾星萝盯着看了几秒，心中微微一沉。 这些刺客不一定就是西域国的人，更像是……死士。 他们是谁的人？ 除去西域国和古岭部落的人以外，难道暗地里还有一拨人马是她和墨昀辞都不知道的？ 暗阁有情报堂，墨昀辞的暗卫也不是吃素的，怎么可能会没有半点风声。 顾星萝脸色沉了下来，下意识摸向左手腕，才想起小红被她留给了紫荆。 “……五、五姑娘？！你怎么在这里！”就在这时，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喊了一声，带着难以置信。 刺客们的注意力都在墨昀辞身上，一时间没人注意到乱糟糟的客苑中多了一个人。 京兆尹和谢归帆却是发现了顾星萝。 他们两人得知来了刺客，太子殿下还带人过去了，赶紧召集人手前去护驾。 哪知道，他们带来的官兵在这些来势汹汹的刺客面前，根本不堪一击，地上大部分尸体就是官兵的。 可是，即便如此，京兆尹和谢归帆两人也不敢独自逃走。 太子殿下要是有什么好歹，他们两家可就活到头了！ “五姑娘，你你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京兆尹没看到顾星萝满手鲜血，连带衣裳都飞溅到了血迹，然而一袭红裙在熊熊火光中看起来不真切。 京兆尹假装没看到谢归帆的眼色，他脸色难看的压低声音，还在抱怨说：“你嫌这里还不够乱吗！” 京兆尹和谢归帆两人商量着杀害余辉的凶手，今晚可能会狗急跳墙，只需要在方寸大师的住处一番部署，肯定能捉住凶手！ 谢归帆不是没想过，凶手可能会去找尉迟太子，但是以尉迟太子的身份，身边根本不缺人保护。 况且，尉迟西华对他们大渊的人不屑一顾，也就没派人过来。 而谁都没想到，凶手来了，对方来了一堆人！ 京兆尹急得上火，这叫什么事啊。 一位是他们的太子殿下，另一位是来大渊做客的，偏偏这么巧都在佛光寺遇刺！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乌纱不保！ 这个时候顾星萝出现在客苑。 京兆尹皱起眉头，很是不满。 仗着太子殿下的青睐，来凑什么热闹，这不是胡来吗！ 夜空中，数道暗器齐发，直直冲着墨昀辞爆射过去。 此刻的墨昀辞手持长剑，飞掠自屋顶，身形极快，如疾风，避开暗器，不知何时就闪身到一名刺客身后。 出手如电，剑芒划过刺客的脖颈，带起一道细如发丝的血线。 砰地一声，那名刺客应声倒地，再没爬起来的机会。 墨昀辞一出手便是又快又狠。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顾星萝心头莫名松了一下。 墨昀辞这厮的武功比起当年越发高深了。 任谁都不会想到他堂堂太子，武功堪比江湖一流高手吧。 墨昀辞清清冷冷的眸光瞥过来，蹙眉，声音微沉：“洛陆，保护好顾小五。” 洛陆一愣，蓦地环顾四周。 顾星萝来了？ “可是，殿下您这……” 没等洛陆说完，洛肆将斜里刺过来的长剑格挡回去，对洛陆说道：“还不快去。” 虽然知道顾小五专程过来这里，一定是有所依仗。 但刀剑无眼，没有万无一失的说法。 没什么比她安危更重要。 洛陆听明白洛肆的催促，连忙纵身从屋顶一跃而下，朝着顾星萝过去。 “锵！” 洛陆来不及飞奔到顾星萝面前，几个刺客立马缠上来。 京兆尹紧紧盯着，相隔不过五六米，他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忍不住往旁边的谢归帆身后躲了躲，他知道谢归帆练过武功，真有什么还能护一下他。 京兆尹心中对顾星萝愈发不满。 保护太子殿下的人手都不够了，还要分神去照顾顾星萝。 这顾星萝就是个累赘！ 要不是她过来，根本不会马上有刺客注意到这个角落。 京兆尹急了，脱口而出：“五姑娘，要被你害死——”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 有蒙面刺客朝着这边杀了过来，剑尖直直冲着三人中最弱的顾星萝。 京兆尹正好看到这一幕，吓得说不出话来。 “五姑娘，小心！”洛陆呼吸漏了一拍，只来得及叫唤一声。 话音未落，却看到一片衣角飘过。 长剑刺来，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还未看清楚，顾星萝已经一个旋身避开，反手一刀砍在刺客后背，鲜血瞬间喷涌。 刺客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看似最弱的少女会如此快狠准，随即人便倒在地上。 洛陆和京兆尹等几人也没从这个变故中反应过来。 等等，她手里的大刀哪来的？ 这个时候，离顾星萝最近的京兆尹和谢归帆才注意到她雪白的手掌全都是血迹。 顾星萝垂下眼眸，本就不在意，握刀的手稍稍攥紧，不是她惯用的兵器，有点生疏，不过勉强能用。 忽然，她若有所察地抬起头，对上墨昀辞眯起的眼眸。 有一秒的诡异沉默。 顾星萝睁着乌亮无辜的眼睛，抬了抬下巴，无声的口型：我厉害吧？ 很厉害。 她远比他想象的厉害。 但这也不是她冒险的理由。 等解决完这些刺客，他觉得非常有必要跟顾小五好好谈谈。 墨昀辞目光犀利，深深地看了顾星萝一眼。 这厮是什么眼神？ 她可是很少出手的。 司徒澜要是知道，肯定会闹的，花大价钱都买不到她接单。 顾星萝心底嘀咕了下，突然想起旁边还有人，扭过头去：“你刚才说什么？” “没、没什么，我什么都没有说！”京兆尹磕磕巴巴地说道。 他暗中拉着谢归帆的衣袖，想让他帮忙出声。 顾星萝没空管他，她不是来看戏的，脚步极快，手中大刀一挥，朝着缠住洛陆的两个刺客砍去。 大刀闪着寒芒，流淌下鲜血，无比刚猛，一刀一个！ “五姑娘……”洛陆终于脱身，他脸上露出惭愧的表情。 本来他是来保护顾星萝的，没想到反倒让顾星萝救了下来。 五姑娘这就是一力降十会！ 真厉害。 “杀了，只要一个活口。”顾星萝声音凛然，不自觉带着不容反驳的气势。 “是！”洛陆神情一紧，下意识应道。 随即，洛陆回过味来，五姑娘怎么在杀人上比殿下还要果决？ 顾星萝没想轻易就暴露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动用魔功很不理智。 所以，她纯粹靠力道，大刀狠狠划过，刀身暗藏暴虐煞气瞬间涌进刺客体内，疯狂绞杀。 第372章 顾星萝:失策 ‘轰隆——’随着一声巨响的雷鸣，漆黑的夜色划过一道闪电，显露出巨大的黑云。 以一种阴冷压抑的厚重感向众人扑来。 厚厚黑云之下，混乱的厮杀声逐渐变小。 不停进攻的刺客们发现，不知何时原本势均力敌的形势，突然急转而下。 倒在血泊里的同伴越来越多。 而罪魁祸首的顾星萝握着半米长大刀，看起来轻飘飘的，貌似毫无重量。 刀光闪烁，带起无数血花。 抽空她还转动一下手腕，射出瘆人剧毒的暗箭。 该死！那是他们的武器！ 顾星萝就算控制着内力，也杀得太快，动作快，速度快，快得他们根本没反应过来。 身法武功在顾星萝面前，就跟纸糊的一样。 紧紧跟在她身后的洛陆顿时就懵了。 这是五姑娘的真正实力？ 合着以前，对她来说，有点小打小闹了。 顾星萝注意到洛陆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劲，暗道一声糟了，表现太过。 触及墨昀辞幽幽的目光，顾星萝条件反射地把大刀一扔，拽过洛陆的衣袖使劲擦了擦手，仿佛这样就可以当作无事发生。 墨昀辞沉默了一下。 “杀了她！”有刺客目露凶光，杀意腾腾，向顾星萝疾冲上来。 “墨昀辞！救命！”顾星萝立即后退几步，扬声大喊。 洛陆：“……” 不是，五姑娘，您刚才的凶悍劲呢？ 你是真的害怕吗？！ 没看到他在旁边杵着！ 洛陆很是心塞。 墨昀辞太阳穴跳了跳，还是握剑的手指一收紧，踢开一个，瞬间飞掠过来。 他人一到，骤然一掌拍向冲在最前面的刺客。 掌风凌厉强劲，刺客的五脏六腑一下移了位，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摔倒在地，喷出一口血雾。 剩下十几个刺客脸色一变，连忙把同伴扶起来，明白这位面容俊美的大渊太子一定是高手，他们显然大势已去。 可是他们今夜只杀了官兵和侍卫，真正的目标尉迟西华却毫发无损，不过吓破胆而已。 主子早早交代过，尉迟西华必须死在大渊！ 刺客们纷纷对视一眼，忌惮地看了墨昀辞和他后面的顾星萝，眼底满是疯狂，就算付出生命代价，哪怕杀不死尉迟西华，也要重伤他！ 他们死死锁住尉迟西华，毫不犹豫地转头扑杀过去，就不信十几条命抵不过尉迟西华！ 墨昀辞和顾星萝神情一凛，心中再清楚不过。 尉迟西华不能出事！至少不能在大渊境内出事！ 洛肆和几个暗卫当即朝着尉迟西华冲过去，必须拦住这些刺客！ 这时，一声极其怪异又急促的口哨声响彻夜空。 被狂风裹挟着，一时间竟听不出从何处传来。 领头的刺客身形一顿，咬咬牙：“撤！” 十几名刺客立即撤退，没有半点犹豫，明显训练有素。 很快，他们跃上屋顶，分别从四面八方窜逃而去。 洛肆带着几个暗卫就运起轻功要追上去，墨昀辞却叫住他们，“不用追了。” 那些不是一般的刺客，刚才交手，墨昀辞就发现，他们好像没有痛觉。 反倒像是专门培训出来的死士。 根本不怕死，十几条命换一条命都愿意，比亡命之徒还要疯。 就算追上去，也不会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而且还有很多事情没有理清头绪。 墨昀辞垂下眼眸，神色讳莫如深。 洛肆等人听了后，不由得停下脚步。 “吓死我了。”顾星萝拍了拍胸口，想抬手捂住眼，结果发现满手粘稠鲜红，对上墨昀辞幽深的眼神，干笑一声：“你们早点收拾，我看不得这些，会做噩梦，就先回去了。” 墨昀辞：“……” 刚才一刀一个，像在切大白菜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害怕？ 不过顾小五已经不是第一次狡辩。 墨昀辞习以为常地沉默片刻，然后他非常从容，煞有其事地说：“你说的对，像刀和弩箭这种利器就不要带回去防身了，免得睡着后伤到自己。” 他目光状似漫不经意地扫过她手里的弩箭。 顾星萝：失策。 现在扔掉还来得及吗。 顾星萝思考了三秒，一把薅下手里的弩箭塞给墨昀辞，果断地说：“那你帮我收起来吧。” 当洛肆看到她血淋淋的爪子握着墨昀辞的手，心脏都漏跳了一拍：“五姑娘——” 顾星萝后知后觉地低头一看。 刚才一通厮杀，墨昀辞的手依然白皙如玉，骨节分明，指腹有薄薄的茧，倒是好看得很。 就是现在被她握了一爪子，上面血迹斑斑。 顾星萝快速地缩回手。 她都忘了这男人有洁癖。 他该不会生气要打人吧。 顾星萝索性在袖袋里掏了掏，拿出一方皱了吧唧的帕子。 然而她刚拿在手里，顷刻也染红了。 “呃……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顾星萝顿时有些无语了。 她这样算不算帮倒忙。 “孤信。”墨昀辞拿过她手里染红的手帕，翻了个面，执起她的手给她仔细擦着。 他淡声吩咐洛肆几人：“让王铭腾派人处理尸体，再收拾几间客房出来。” “是，殿下，北绪太子那边……”洛肆迟疑地请示。 “不用管。” 有马连焕在，尉迟西华不会这个时候闹起来。 何况，从尉迟西华的反应来看，他几乎鲜少遭遇到刺杀。 北绪皇帝册封尉迟西华为太子的目的……究竟是为什么，或者是真正想保护哪一位皇子？ 顾星萝没待一会儿就跟兔子似的跑了。 开玩笑，再不走快点，墨昀辞盘问起来，她该说什么？ 当然是等她回去想好怎么编再说。 不过今晚注定是许多人的不眠夜了。 两国太子在佛光寺遭到刺杀，这是非常严重的大事。 顾星萝回到客房，洗漱好后，擦着头发出来，窗外大雨倾盆而下，密集的雨点不断砸在屋顶、地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偶尔伴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 “姑娘，姜汤熬好了，喝点再歇息。”紫荆端着碗进来，语气担忧地说道：“外头的官兵和侍卫还在冒雨搜查寺庙各个角落，就怕那些刺客会突然回来。” 别说京兆尹他们担心，紫荆也很担心。 夜里的那些刺客个个武功高强，杀人不眨眼。 一个照面，紫荆就知道自己敌不过了。 顾星萝闻言，挑了挑眉，没接话，而是换了个话题：“方寸大师那边怎么样了？” 大批蒙面人冲着尉迟西华而去。 京兆尹和谢大人他们也带人赶去救援。 如此一来，方寸大师那边就会防守缺失。 “奴婢方才去打听了一下，说是方寸大师那里安然无恙，没有动静。”紫荆答道。 顾星萝放下毛巾，眸光幽深。 这就奇怪了。 按理来说，方寸大师是最清楚佛光寺的人。 害死余辉几个的，一定是西域国或古岭部落的人，毕竟除了他们，没人会玩蛊。 不太可能是冲着尉迟西华来的。 本该寸步不离尉迟西华的余辉，却不在他的岗位上，这就是很好的解释。 一般人很难察觉到蛊虫的存在。 如果目标是尉迟西华，他早死八百遍了。 因此，他们的目的肯定还是佛光寺里的某样东西。 而今晚动手去杀尉迟西华的刺客，应该是另一方人马。 这样的话，顾星萝心中的疑惑更多了。 西域国的人既然要寺庙里的某样东西，就一定会去找方寸大师。 那为何方寸大师没有动静？ 说到要杀尉迟西华的另一拨人马，明显是冲大渊来的。 他们又是怎么知道尉迟西华的行踪？ 有人泄露，那会是谁泄露的？ 一个个谜团砸下来，顾星萝神情愈发凝重。 她隐隐觉得背地里有一张巨大的网悄然铺开。 最后顾星萝推断，不管是杀死余辉几个的西域人，又或是刺杀尉迟西华的人，这两拨人应该是认识的。 佛光寺再大，也不可能同时藏了两拨人，还能相安无事，没发现对方。 大概……是他们各自的情报出了问题，极可能是有某种利益冲突。 他们心不齐。 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至于，到底是不是她猜想的那样，天亮后，就会有答案了。 顾星萝素白的手指敲了敲桌面，起身就要去睡觉。 “姑娘。”紫荆眼疾手快拦住她，把姜汤往顾星萝面前一送，幽幽道：“姜汤还没喝。” 顾星萝微微一僵，她努力睁眼说瞎话：“有点烫，放凉再喝。” 紫荆不说话了，直直地看着顾星萝，眼神非常幽怨。 仿佛在说‘这招已经用过了’。 顾星萝顿时败下阵来，叹口气，认命地拿过姜汤，闭上眼一饮而尽。 ** 暴雨整整下了一夜，直到快要天明的时候，雨势才渐渐变小。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终于雨停。 雨一停，大片大片的乌云消失，东边升起一抹红霞光辉，逐渐将天空浸透在柔和的金光中。 “当——” “当——” “当——” 寺庙三道悠扬的钟声敲响，荡漾传了出去。 惊起山林中无数鸟儿飞了出来，清脆婉转的叫声，为清晨添加了一抹盎然生机。 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雨后泥土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但是，昨天上山而来的各家公子小姐们心头沉重，他们只想赶快下山回家去。 昨晚发生的事情，宛然在目。 太可怕了！ 等到派出去的官兵回来禀报，下山的路没有受到暴雨太大的影响，可以下山去。 听到这个消息，几乎是所有的权贵公子小姐们都松了口气，赶紧跟墨昀辞匆匆告退。 “晚晚，轿夫到了，快来啊！”姜苍兰忙不迭地喊住站在正殿前的林晚晚，她的脸色依然虚白，对昨晚的事情心有余悸。 “……哦好，我来了。”林晚晚远远望了眼客苑方向，顾姑娘还没起来吗。 大家都走了，就剩下都是官府的人。 她要不要去喊顾姑娘一起下山。 林晚晚一边纠结地往外面走，一边忍不住频频回过头去。 “苍兰，要不我们去喊顾姑娘一起下山——”去吧。 林晚晚话还没说完，忽然看到太子殿下不知何时出现在正殿后的长廊上，眼皮都不曾撩一下，目光漠然瞥了一眼。 明明俊美无比的太子殿下，林晚晚却只感到有些慑人，她不由退后两步，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向姜苍兰。 顾姑娘跟太子殿下的关系好，肯定是跟殿下一起回京的，是她多余了。 —— 顾星萝本来睡眠质量就好，往常都是日上三竿才醒，昨夜更是睡得迟了些。 等她起来的时候，比平时晚了约莫半个时辰，心神更加宁静。 顾星萝心中有些讶然。 虽说魔功大成的她，不会因功法影响心智，但她有时会刻意保持心平气和，就担心出手没轻没重，造成没法挽回的后果。 在佛光寺睡一晚的效果这么好？ 顾星萝眸光微动，脑海里转了转，刚想撑着起身，然而手一撑，就摸到了一串佛珠。 方寸大师送的那串。 随即，她闻到一股极淡极淡的气味。 顾星萝拿起了佛珠，低头闻了闻。 确定这股令人心宁的气味就是从三颗奇特的佛珠里传来。 而这个气味跟方寸大师禅房里的一模一样。 禅房里燃的香，便是跟三颗佛珠同个材料？ 这是什么木料？ 顾星萝眸光深了些，素白的指尖轻轻拨动三颗佛珠，上面的纹路太细密，指腹没有重重摁压下去，是不会感觉出细微差别来的。 “姑娘，你醒了？”紫荆适时端着水盆推门进来，看到顾星萝正把玩着佛珠，她面有喜色地笑着说：“姑娘，好多人求方寸大师的开光物件，大师都没有答应过呢。 你才第一次见方寸大师，他就赠你佛珠，我就知道姑娘是福泽深厚的人！ 我看回了京城谁还敢在背地里乱嚼舌根！” 说起这个，紫荆便一肚子火。 当年分明就是侯爷的继母大王氏不慈，侯夫人生下姑娘后不久便离世，趁着侯爷远在边境，连夜把姑娘送到闽城乡下的庄子。 还到处造谣姑娘天降煞星，乃不祥之兆。 至今京城百姓背地里没有少偷摸乱嚼舌根子，实在可恶！ 第373章 大师在躲谁 胡言乱语！ 她家姑娘能得到方寸大师赠予的佛珠，试问其他人能有这样的运气？ 顾星萝倒没什么感觉，疑惑地问道：“你知道谁手里有方寸大师送的东西？” “没有。”紫荆摇头，方寸大师赠予物件，那么荣幸的事，拿到的人恨不得全天下都知晓。 紫荆接着又说：“方寸大师倒是给皇后娘娘批过命。” 批命这件事，在来佛光寺的路上，紫荆已经跟她说过了。 顾星萝继续拨动着佛珠，没有说话。 大师给的这串佛珠并不简单。 不知为何，顾星萝心中就是隐隐有这种感觉。 随后，顾星萝把佛珠收起来，起身把手伸进了水盆里，一边拧毛巾，一边说：“紫荆，去拿笔纸来。” 紫荆愣了下，姑娘怎么这个时候要笔纸？ 不过紫荆向来对顾星萝的话言听计从，赶紧转身去找笔纸过来。 昨晚刺客的事情闹得很大，佛光寺的和尚们人人自危。 一位是他们大渊太子，另一位是北绪太子，无论哪一个殿下出了意外，他们可都要大难临头。 因此，就算得知贵人安然无恙，僧人们仍然惴惴不安，整个寺庙十分冷清，除了把守的官兵，压根没人走动。 紫荆费了点功夫才找来笔纸。 白纸铺在平滑的桌面上，紫荆在旁边磨墨，“姑娘，墨好了。” 说完这话，紫荆不由好奇她要写什么？ 顾星萝没打算写什么。 她拿过磨好的墨，掏出佛珠，将三颗奇特的佛珠对准砚台放进去，然后稍微用力在纸张上一摁！ 素净的白纸上立马多了三个圆形的黑点，更准确的说，是布满细密又规则纹路的小黑圆形。 顾星萝看了两眼，接过紫荆递来的手帕擦干净佛珠，平静地说：“先收起来，去斋堂吃饭。” 紫荆不解地拿起纸张吹了吹，等上面的墨迹干透后，才追上出门去的顾星萝。 斋堂格外冷清寂静，已经过了寺里用早膳的时辰，但白粥和小菜、馒头等，还有余温。 顾星萝对此并不在意，墨昀辞进来的时候，她正在吃着香软的馒头。 “你该不会没吃早饭吧？”顾星萝见墨昀辞很自然坐在她对面，立即把盘子里最后一个馒头塞进嘴里。 已经用过早膳的墨昀辞：“……” 很好，他突然有点饿了。 顾星萝啃着馒头，看了眼斋堂外，慢悠悠问了句：“北绪国那些人下山了？” “并未。”墨昀辞淡声道。 尉迟西至今没出房门，不知道是吓破了胆，还是怎么了。 就是没有下山的打算。 而且，暗卫禀报雨停后，马连焕便带着人在佛光寺里四处走动。 顾星萝把嘴里的馒头咽下去，脑子里迅速转了一转。 尉迟西华想要的东西，一定还没找到。 不但没找到，他还告诉了马连焕。 尉迟西华和尉迟康本就不是一条心，他找马连焕帮忙，就等于跟尉迟康坦白。 尉迟西华想要的东西对他很重要，所以他不得不跟马连焕低头。 那么，西域国的人有没有得到呢？ “昨晚那么多刺客是怎么潜伏在寺庙里的？”顾星萝收回思绪，直接问道。 提起这个，墨昀辞绷着一张俊脸，薄唇抿紧：“洛陆在山的背面发现了他们踪迹。” 要来佛光寺，只有上山的百岁梯，寓意好，也便于打理，避免有人从其他地方上来，半途迷路或是遇险，却求救无门。 当年建起佛光寺的时候，就没打算设第二条山路。 如果有人非要另辟蹊径，硬要从其他方向爬山上来，那就另说。 昨晚那群蒙面人就是利用了这一点。 不过，这里面也有官兵们疏忽搜查的原因。 顾星萝无语，敢情严防死守，到底是出了纰漏。 只盯大路，难怪会让人趁虚而入。 墨昀辞面色冷沉，他没说的是，搜查路线是王铭滕下的令，没有跟在挨个排查僧人的谢归帆商量。 王铭滕自认他办过的案子不比谢归帆少，什么案子都经手过，比谢归帆还要有经验，便自作主张去了。 不用等回京后，墨昀辞便命人脱了王铭滕这位京兆尹的官服，押着下了山。 “那你继续忙，不用管我，我跟紫荆四处走走。”顾星萝站起身来，拍了拍手。 看看能不能绕路去找下方寸大师，再问一问佛珠的事情。 谁知，墨昀辞抬眼看了她一下，仿佛洞悉了她的想法，淡淡说道：“方寸大师闭关了。” 顾星萝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瞪大了眼睛，觉得有点儿懵。 “什么时候？” “昨天夜里。” 顾星萝：“……” 不是，方寸大师他身为佛光寺住持，寺庙来了一窝刺客，他没个反应……就这样闭关去了？ 顾星萝不理解，甚至有点小小的震撼。 想了一下，说：“你确定大师是在闭关，而不是……” 她伸手朝纤细的脖子划拉一下。 墨昀辞：“每日会有和尚给大师送饭。” 换而言之，就是方寸大师只是闭关不见客，但饭还是要吃的，他并不是在辟谷修仙。 顾星萝眯了眯眼睛，她感觉方寸大师在躲人。 大师在躲谁？ 躲昨晚蒙面人带来的麻烦，还是……躲她？ 不管方寸大师想要躲开谁，也要等他出关后才能有答案了。 见不到就见不到吧，她还是多少有点在意昨晚的蒙面人，他们的尸体应该放在…… 顾星萝想着出去找一下，一抬头恰好对上了墨昀辞的眼眸。 “你是不是该跟孤好好解释……” 顾星萝脑子里警铃大作，立即打断了他，果断转移话题：“那些蒙面人怎么会知道尉迟西华的行踪，这里肯定有内鬼！ 你查到是谁了吗？” 墨昀辞这厮会不会太闲了。 昨晚刺客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就来探她的秘密，过分了哦。 本来顾星萝不打算过问太多，扯下蒙面巾露出的那张脸，毫无异域相貌。 他们又那么执着要杀死尉迟西华。 顾星萝不禁怀疑……可能一不小心就卷进了皇家争斗里。 墨昀辞默了默，昨天发生太多的事情，现在不是探讨顾星萝秘密的时候。 他顿了一下：“尉迟西华身边的侍卫在昨天夜里为护着他，几乎都死了，只有一个侍卫活了下来。 不过重伤昏迷，已经送下山去了。” 透露行踪的人，被灭口了？ 顾星萝一挑眉，没说话。 墨昀辞站了起来，牵着她往外走，“走吧。” “……去哪儿？” 墨昀辞握紧了她的手，朝昨天停放余辉几人尸体的偏殿去，他不疾不徐地道：“刺客的尸体已经处理了，在他们身上搜到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顾星萝原本想要抽手走人，闻言不由跟上墨昀辞的脚步。 莹白如玉的手指无比细腻，柔若无骨，又软又滑。 墨昀辞心神微荡，不由将她手指轻轻掰开，与她十指紧扣。 侧眸对上顾星萝疑惑的目光。 墨昀辞面不改色道，“地上有水路滑，握紧些才不容易摔。” 顾星萝：“……” 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哪那么容易摔。 跟在后面的洛肆和紫荆两人不约而同仰头望天。 洛肆：殿下和五姑娘是不是有点太黏糊了？ 紫荆：姑娘！你怎么不长点心儿，奴婢好像看到殿下有条大灰狼的尾巴！ 紫荆是最想冲上去把两人扒拉开的，但她没胆。 走到停放尸体的偏殿门口，墨昀辞才松开了顾星萝。 门口侍卫看到墨昀辞和顾星萝过来，恭敬行了一礼，便赶紧退到一旁去。 进去后，顾星萝没有第一时间去看从刺客身上搜出来的东西，而是绕过简易的帘子，去瞧那些尸体。 幸好偏殿宽敞通风，又下过一场大雨，冲淡了堆放几十具尸体的气味，但依然不怎么好闻。 顾星萝扯下一块盖着刺客尸体的白布，致命伤在额头，有个暗箭射穿的血窟窿。 顾星萝定睛一看，巧了，这个力度貌似是她下的手。 不过就算额头有伤，也不影响她端详该刺客的长相。 这刺客的长相平平无奇，但没有违和感，不像是易过容。 小红也没什么反应，他体内没有蛊虫。 但顾星萝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总觉得有哪里奇怪，却说不上来。 “有问题？”墨昀辞见顾星萝神情专注，走到她身旁，看了一眼刺客的尸体。 顾星萝：“我说不上来。” 就是因为说不上来，顾星萝才觉得怪异。 她的第六感从没出错过。 顾星萝又扯下旁边几块白布，一连看了好几个刺客的尸体。 她突然问道：“昨晚他们亥时出现，现在是巳时，对不对？” 说完，顾星萝也不要谁回答，伸手便朝尸体身上摸去，眼看就要从上往下摸一遍…… 墨昀辞额角跳了跳，他反应比顾星萝动作更快，瞬间就把她的手抓了回来。 “你要找什么？洛肆可以帮你。”墨昀辞深吸口气，沉着声道。 洛肆赶紧站了出来，自告奋勇地说：“是啊，是啊，五姑娘你想在他身上摸什么？属下替你摸。” 顾星萝：…… 说什么摸不摸的，她就是想确定问题出在哪里。 顾星萝：“洛肆，你看看这些尸体有没有僵掉。” 按照常理，一般人死后两刻钟到一个时辰内，身体就会出现僵硬，最多六个时辰后，全身僵直。 但是，这些刺客的尸首却…… 墨昀辞听明白了顾星萝的意思，不由转眸看着这些刺客尸体。 洛肆这个时候已经上手，将周围几具刺客的尸体摸了一遍。 “还是软的！除了没有温度，像、像是活人。”洛肆顿时震惊地看着面前的尸体，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 哪有人死后，经过这么多时辰，除了没有呼吸，没有温度，就跟活着的时候一样。 要不是有明显的致命伤口，洛肆都怀疑这些死去的刺客会突然动弹起来。 洛肆不禁汗毛倒竖，退后了小半步，生怕他们会突然‘诈尸’。 墨昀辞有些诧异，朝顾星萝看来，然后很是肯定地说道：“你知道。” “还不确定。”顾星萝指着尸体的手臂动脉：“洛肆，你把这里划开。” 洛肆定了定心神，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划开，但听顾星萝的总没说。 他掏出一把匕首来，在顾星萝指的位置上迅速划了一刀。 黑色的血一下流淌出来，散发一股腐臭味。 洛肆脸色不大好看。 这哪里是人死后该有的样子。 没等洛肆开口，顾星萝冲他摆摆手，喝了一声：“退下。” 洛肆回过神来，立即退后几步。 就见黑色的血缓慢滴落在地上，地面开始滋滋冒起了浓烟，顿时腐蚀出几个坑出来。 洛肆和紫荆看到这一幕，惊骇得叫了出声。 “殿下。” “姑娘。” 两人精神紧绷，心脏紧紧提了起来，只想让自家主子赶紧离开。 但凡沾染上一点，还不得要人命啊！ 早知道这么危险，就不应该搬抬到这里，而是直接一把火给烧了！ 墨昀辞脸色微微变了下，看向了顾星萝，却看到她眼底的沉静，心神一动，不由跟着淡定下来。 “昨晚他们还不是如此，这是为何？”墨昀辞问道。 说着，他的眸光不疾不徐地瞥过顾星萝左手腕。 墨昀辞知道顾星萝手腕上缠着的小赤蛇，需要以剧毒喂食。 从进来到现在，小赤蛇却没有一点儿反应。 “他们生前应该是常年累月服用或浸泡带毒性的草药，能使他们体魄健壮，疼痛感知小。 一旦身亡，体内的血液就会无法流通，从而渐渐转为剧毒。”顾星萝观察了一下，说出心里的推断。 这也是昨晚为什么一碰面，她就怀疑这些刺客是死士的原因。 他们根本不惧疼痛。 只有专门培养出来的死士会这样。 他们才会不惜一切代价，以多命换一命的方式去扑杀尉迟西华。 但是什么让他们在关键的时候突然撤退了？ 这一点，顾星萝还没想明白。 至于这种剧毒，为何小红没反应。 当然是有反应，小红嘴叼，它都要嫌弃死了。 刺客体内的毒血，是各种毒草慢慢渗透进去的，对小红来说，就像是毒渣。 它愿意吸溜一口才叫奇怪。 顾星萝转过头，问墨昀辞：“对了，不是说在他们身上搜到了东西，是什么？” 第374章 事态严重 洛肆镇定下来，连忙去把东西拿过来。 “这个就是搜到的东西。” 顾星萝看了两眼。 是一小片木头，很薄，还没有婴儿的拳头大。 能让死士带在身上，一定有它的用处。 “你闻闻看它的味道。”墨昀辞淡声提醒。 顾星萝伸手就从洛肆手里把小木片接了过来，凑上去闻了下，眼神突然一凝。 “方寸大师禅房里燃的香，就是这个味道。”顾星萝很肯定地说道。 墨昀辞眸光一闪，果然。 这木片的气味很淡，但是却有一股令人心神宁静的感觉。 墨昀辞便断定是佛光寺里有人在用。 顾星萝用指腹不轻不重的搓了一下那小木片。 她扭头，对紫荆说：“把拓印的图纸拿出来。” “什么拓印？”墨昀辞听了这话，看向顾星萝。 顾星萝拿过图纸，一边展开，一边说：“那三颗佛珠也是这个气味，我把佛珠上的纹路拓了下来，你来看看。” 墨昀辞凑近了过来，垂眸看去。 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顾星萝都能感到某人温热的气息，就喷洒在她脖颈边上，有点痒痒的。 顾星萝挪了下余光，就见到他泛着淡色的薄唇，想啄。 咳咳，这厮又用美色犯规。 顾星萝立马移开目光，心神有点乱了。 墨昀辞看到她的小动作，神情有点小羞恼，像是想干什么坏事，又怕被发现的猫儿一样。 墨昀辞感觉心尖被某只猫儿挠了一下，心扉跟着乱了一下。 他的克制力总在她面前一再降低。 墨昀辞转眸直直盯着图纸，薄唇一抿：“你觉得这个纹路，像不像蛇鳞？” 顾星萝赶紧回神，看着图纸上的拓印，拓下来的时候，她一心想着吃饭，还没怎么认真看过上面的纹路。 墨昀辞这么一说，还真的。 小木片上面有密密麻麻的纹路，看上去极为繁复，但再看多两眼，就会发现图纸上面的纹路十分有规律。 看起来不像天然的，而是人为雕刻而成。 顾星萝一手拿出佛珠手串，一手拿着木片，两者同样有着类似蛇鳞一样的细纹。 人为可做不到两样东西的纹路一样。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顾星萝皱了皱眉。 墨昀辞挑了挑眉，询问地看着她。 这应该是某种珍稀木材，肯定能够入药。 毕竟不是什么木都有着宁神的功效。 顾小五不是说她在神医谷用心学医吗。 顾星萝看出墨昀辞的疑惑，她摆了摆手：“我没见过。” 这就是顾星萝也觉得奇怪的地方了。 要知道，过去近十年，她把神医谷的藏书都翻看了一遍。 凭着过目不忘的本领，要是见过相关记载的话，她顾星萝就没理由认不出来。 而事实就是这样，她根本没见过！ 唯一能够解惑的方寸大师却在闭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 线索莫名其妙断在这里。 这一趟佛光寺，谜团越来越多了。 杀死余辉几人的西域人到底想要什么，想要杀死尉迟西华的死士会是谁派来的，还有方寸大师口中提到的域外怪病…… 顾星萝想着这么多件麻烦事情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突然就有些烦躁。 尤其是，要是验证了域外的怪病跟神芜国野史上记载的黑骨病有关，那将是一场浩大的灾难。 谁知道西域国那边，有没有治愈域外怪病的办法。 以西域这几年动作频频来看，顾星萝觉得是没有。 正因如此，事态才更严重。 ** 离佛光寺不远的小村庄，天未亮，村里的男人们便早早起来，两人协力抬着打磨光滑的竹制凉轿朝佛光寺山下赶去。 这是他们的营生。 而村庄里的女人们也没闲着，一个个忙着喂鸡做饭拾禾。 “大良家的，又去送吃的呢？ 按我说，那些人牛高马大的，整天在附近转悠，多半没安好心！ 里正不是说前阵子城里到处抓人，说不定他们就是官府要抓的！”正在家门口洒扫老太婆看着隔壁妇人推门出来，手里挎着个竹篮。 老太婆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流露出贪婪之色，酸溜溜地伸出一个巴掌：“跟官府通风报信，有五十两银子！ 不比你给他们每天做饭要强！” 造的什么孽！她家跟大良都在村头，就因为大良家在前面，是第一户，平白占了便宜！ 她做饭可比大良媳妇好吃！ “他们就是来寻亲的，一直没寻到，听说佛光寺灵验，诚心要拜一拜，等拜完就走了。”妇人笑了笑，提着竹篮就走了。 村尾有间破木屋，平时没人住，正好给外人住下，妇人推开篱笆，还没走近，就听见里头传来砰砰砰的重响。 妇人一时忘了敲门，好奇地往破旧的门缝里看去。 但是她刚伸头，就闻到一股腥臭味，没等她闻清楚，里面突然一股很大力道把门推开。 妇人毫无准备，惊叫了一声，摔倒在地上，竹篮里的馍馍滚了一圈，滚进水洼里。 “你看到了？”一个高壮的男人走了出来，脸上表情凶神恶煞，他的胳膊渗着血珠，伤口像一条丑陋的大虫子盘在上面，看起来十分恐怖。 他一走近，身上的恶臭气味更加浓重了。 妇人脸色惨白，跌坐在地，惊恐地看着他，脑子一片空白。 “库勒！” 这时，一个声音制止了他。 安珀走了出来，一把拉住库勒，对地上的妇人说：“对不住，他昨天出去不小心受了伤，心情不好。” 说着，安珀伸出手，要扶妇人起来。 妇人听着他嘶哑的声音，又看了看他空荡荡的左臂，顿时一个激灵，浑身一颤，连滚带爬的起来，踉踉跄跄地往村子里跑去。 “我去杀了她！”库勒说着就要追上去。 “站住！”安珀拦住他，厉声：“你的胳膊不想要了？” 库勒一僵，“可是放她回去，我们行踪就暴露了。” “你以为她死了，大渊官府的人就不会派人搜到这里？ 先把伤口处理一下，我们等会就动身离开。”安珀声音带着冷漠，将腰间的竹筒重新打开，一只血红色的蛊虫爬上库勒受伤的胳膊，长长的口器伸进伤口里，狼吞虎咽的吸血，用长满绒毛的细足渐渐排出透明液体，伤势有些许好转。 第375章 咽不下这口气 库勒皱紧眉头，闷哼了一声。 在进门的时候，库勒忍不住又重重捶了一下门板，愤愤然道：“就不该答应屈泅，我们本来都出了京，现在这个样子全拜他所赐！” 要不是屈泅拿着大祭司的信物，安珀大哥也不会答应下来。 如果不答应，他们就算离开京城，回到部落以后，被大祭司知道了他们无视他的命令，一样要问责。 但库勒就是气不过，大祭司怎么会把信物交给一个外人！ 屈泅根本不是跟他们部落合作，而是驱使！ 安珀听完没说话，库勒以前有多崇敬屈军师，在死了那么多兄弟以后，他现在就有多讨厌屈泅，张口闭口都是直呼名字。 安珀走进屋内，把手伸进充满腐臭味的血水盆里，捞出一条条色泽鲜艳的虫子，一一放进竹筒，刚才那妇人就是看到了一条爬出来的蛊虫。 安珀语气沉稳地说：“他要我们做的，已经完成了，其他的就不是你我能管的。” “可那劳什子北太子没死，该不会把这笔账算我们头上来？”库勒皱了皱眉，随即不解地问道：“安珀大哥，你为何要给他们打撤退信号？ 他们一开始不是都打算有去无回，也要弄死那北太子吗？” 安珀手中的动作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忌惮。 “……因为不可能会成功。” 他原本答应了屈泅，帮一群不知来历的蒙面人去杀北绪太子尉迟西华，但不用他亲自动手，只需在关键的时候，用些毒药帮忙。 毕竟是一国太子，死后一定会追查到底，不能把祸端引到古岭部落身上。 古岭部落除了养蛊外，最擅长的就是制毒，有好些蛊虫是靠毒草喂养。 可安珀没想到，顾星萝会出现在佛光寺，当时她人就在客苑！ 当他看到拿着大刀的杀人如切菜一般，毫无武功表现，就像是使用纯粹力道的顾星萝，只一眼，安珀就不敢去赌她不会大开杀戒！ 开玩笑，她还没真正动手，那些蒙面人就死的死伤的伤，在她手里根本过不了三招！ 安珀当时满脑子都在叫嚣着快逃，他能给那些蒙面人打撤退信号，已经是他仁至义尽了！ 免得事后蒙面人一个没回来，他和库勒几个却一个没少，引起屈泅的怨恨。 而且，安珀心里再清楚不过，有那个大魔头在，只要她想，就能保下北绪太子！ “不可能成功？我观察那些蒙面人……长相虽然跟大渊、北绪和南虞的人差不多，但体格却更像我们这些常年在深林里的人。”库勒不相信，他停顿了一下。 然后接着说：“我怀疑他们也经常吃毒草，吃的比我们还多，还狠。” 说到这里，库勒非常不解。 他们是因为常年居住在深山老林里，平日里需要接触许多毒虫蛇蚁。 所以，自出生之后，就会一直喂毒性的草药增强身体的健壮。 这对他们部落的人来说，是优势，单打独斗不成问题，但也是缺陷，孩子的存活率低，族人寿命也很短。 他们祖祖辈辈一直都这样过来的，也在寻找更合适的栖息地。 可是外面的人，一听他们养蛊，便人人避如蛇蝎。 唯有西域国能够接纳他们。 这才有了，古岭部落和西域国的交好，为了巩固关系，部落身份仅次大祭司的圣女都会嫁给西域国的人。 “这是屈军师要操心的事，已经收拾好了，你去把他们几个叫回来，不用盯着佛光寺，赶紧动身离开。”安珀没有解释。 “好。”库勒只好点了点头，走了几步，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说：“白斓虫还在屈泅手上，我们要不要——”拿回来。 白斓蛊能感知圣物。 但要想养出白斓蛊，需要圣物的血。 而部落这些年，一直没有找到圣物，白斓蛊只剩下两只。 要是给了屈泅，他们手里就没有白斓蛊了。 最后一只在族长手上，但族长肯定不会交出来。 况且，库勒觉得屈泅对圣物比他们还要执着，一旦让他得到了圣物，不见得会将圣物送还回来。 谁知，安珀摇了摇头，很冷静地说：“放心，他得不到。” 圣物在那个可怕的大魔头手里。 就算是大祭司亲自来了，他也没办法把圣物带回去。 至于屈泅为什么一定要得到圣物不可…… 安珀皱了皱眉，他也不清楚，只希望屈泅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别给部落带来麻烦。 其实不单是库勒心有疑惑，安珀也起了疑心。 那些蒙面人不像是一般的杀手，反而像是外面权贵世家称呼的——死士？ 这种专门培养的死士，需要庞大的人力和财力才能做到。 而且死士的目标是尉迟西华。 安珀怀疑屈军师极有可能暗中跟北绪国的某位皇子达成了某种交易。 如此想着，安珀心底有着深深的忧虑，不管怎么样，古岭部落和西域国很多利益是绑在一起的。 不到最后一步，绝对没有撕破脸的可能。 他只能盼着屈泅谋划某些事情的时候，顾及一下古岭部落。 安珀拧紧了眉头，把手伸进包袱，直到摸到小块羊皮卷，紧绷的心神才有点儿松缓…… ** 京城。 各家的公子贵女们一回来，便着急忙慌地各回各家去。 他们从小娇生惯养着长大，从来没有吃过苦头，更别说遇到危及性命的事情。 在佛光寺的遭遇，可以说是他们这辈子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一个个大受惊吓，觉得能平安回家来都是捡回了一条命。 说起来，都怪乌淑青。 不年不节的提议去什么佛光寺。 这也就罢了，她还打着给皇后娘娘祈福的名头。 皇后娘娘是天下所有女子的典范，谁还敢不去啊！ 这乌淑青攀上了北绪国太子，就故意编排这么个理由，让大伙都聚在一起看她大出风头。 真真是不要脸。 要不是乌淑青她太过得意，大张旗鼓的打着祈福旗号上山去，那些刺客还未必会过来。 他们可都打听清楚了，刺客是奔着北绪国太子去的。 害得他们平白无故受了无妄之灾！ 他们根本咽不下这口气！ 第376章 有过之无不及 于是，各家公子小姐们一回到府上，便赶紧跟家人告状。 乌家有个权贵显赫的阁老，固然让人不敢得罪。 可这次乌淑青犯了众怒，让一群家世不俗的少爷贵女们险些有去无回。 偏偏乌淑青还是挑着人发出的邀请，不是家中受宠的少爷小姐，在她眼里是没有资格一同去佛光寺的。 如今他们遇了险，各家心疼得不行，当即便联合起来纷纷上奏乌阁老教导无方。 其中好几个乌阁老那派的人，也渐渐离了心。 得知乌淑青入了尉迟西华的眼，还没抒发心中得意的乌阁老，一上朝就遭到众多朝臣的围攻，差点儿没气死。 孽障！！！ 乌阁老本意是让乌淑青想办法讨好尉迟西华，适当的时候放点风声出去，最好让人传到皇上的耳朵里！ 乌永松能坐上阁老的位置，就算现在年纪大了，该有的城府还是在的，自从被皇上当朝呵斥后，他便隐隐感觉到皇上对乌家的不满。 他就知道自古以来功高盖主，被皇上忌惮了！ 可皇上也不想想，要是没有他乌永松，当年他们墨氏哪有那么轻松的就坐稳皇位！ 他年岁已高，儿子是个窝囊废，也就孙女还有点小聪明，但到底是个女流之辈。 乌家旁系中更没有一个值得培养的。 他为墨氏皇室付出这么多，不过为淑青讨个太子妃的位置怎么了？ 既然大渊皇帝不肯，那他就把目光放到北绪国上去，日后照样能让乌家更加繁荣昌盛。 让更多的人知道北绪太子对淑青疼爱有加，皇上也会因此对乌家多几分重视，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他没让乌淑青去跟人结仇！ 她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乌阁老心头怒火直冒，他不禁怀疑以乌淑青的鲁莽，日后同尉迟西华回去北绪国，到底能不能给乌家带来更上一层楼的利益！ 直到下了朝，乌阁老一直都是黑着脸的。 而另一厢，北绪国使臣团居住的驿馆。 尉迟西华挨了尉迟康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太子！这里是大渊境内，不是北绪国，更不是你的东宫！ 做任何事之前，能不能动一动你脖子上的脑袋！”尉迟康虎目沉沉地看着尉迟西华，声如洪钟。 就差儿没直接说他没长脑子。 站在尉迟康身后的马连焕见尉迟西华脸色难看，垂眸掩去眼里的嘲讽。 王爷这话说得已经很是克制。 但太子没傻到家，还会派人知会王爷一声。 要不然怎么死都不知道。 “二皇叔，本宫这样做也是为了我们北绪！”尉迟西华心里不服得很，振振有词地说：“本宫的人打探到，貌似异域的人出没在佛光寺， 最重要的是他们手里有神芜国藏宝图！ 大渊至今都还未对薛进宝的死给一个说话，只要我们率先拿到藏宝图——” 尉迟康打断了尉迟西华的话，看向他的眼神跟看傻子一样，“率先拿到藏宝图又能如何？ 凭着一张不知真假的藏宝图，你当真以为能牵制住大渊？” 他那精明强干的皇兄，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 尉迟西华噎住，他当然不认为那样就能牵制住大渊。 但薛进宝在大渊京城拍得藏宝图是事实，大渊怎么样也该给他们北绪国一个交代吧。 他相信玄天拍卖行的实力。 既然他们将神芜国的藏宝图拿出来压轴拍卖，藏宝图肯定是真的，宝藏自然也是真的。 由尉迟康出面跟大渊要好处，私下找到藏宝图，得到神芜国的国库全部钱财。 这岂不是一个一举两得的大好事？ 尉迟西华不明白为什么尉迟康就是迟迟不答应。 既然如此，他们来大渊的目的是什么？ 但他不能跟尉迟康翻脸，只要忍气吞声道：“本宫没这么认为。” 紧接着，尉迟西华又嚷嚷道：“二皇叔，现在最重要的是本宫在大渊遇刺，你一定要跟大渊皇帝讨个说法！” 这能讨什么说法？ 还不是你没事跑去佛光寺送死！ 京城这么大，不够你逛的，非要出城带着几个酒囊饭袋一样的侍卫上山去，换他是有心人，也忍不住要动手！ 尉迟康忍了忍，才没有大骂出声来。 “本王自有分寸，你遇刺受了惊吓，最近这几日便留在驿馆休息吧。”尉迟康摆摆手，不想跟尉迟西华说太多。 而他话里的意思，不就是变相软禁自己？ 听了他的话，尉迟西华脸有怒色，当即就说道：“二皇叔，本宫是太子，遇刺这件事若是不查个水落石出，丢的可是北绪国的面子！” 这话一出，尉迟康额头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握拳猛地‘嘭’一声砸穿了手边的桌子，怒喝：“本王还尊称你一声太子！就是不希望你再插手。 太子莫要忘了，此次前来大渊，是由本王全权负责。” 尉迟西华吓了一跳，身子一颤，随即反应过来，顿时惊怒交加。 尉迟康怎么敢这么说他！ 难道他遇刺这么大的事情，尉迟康竟然不打算处理？ “太子殿下，王爷是恼您不顾自己安危，为了份藏宝图亲自涉险。”马连焕见状，露出一个标准弧度的微笑，走上前来，说得很是和气。 “藏宝图是死物，哪有太子殿下您重要。” “您身边的侍卫为护您牺牲，仅剩一个重伤的余愈，那些刺客还未捉拿，您要是外出，根本没办法能保证您的安危。” 尉迟西华的脸色稍有好转，往日里他虽然看不上马连焕，但是觉得他的话不无道理。 的确，余辉他们都死了，他身边根本无人可用。 要是跟尉迟康借人手，他心里未必踏实。 尉迟西华点了点头，顺着马连焕给的台阶，依然端着架子：“本宫就依二皇叔的吧。” 看着马连焕将尉迟西华送到房门口，转身折返回来，尉迟康哼了一声：“看来本王是该写封密信，让皇兄准备准备废太子了。” “王爷稍安勿躁，太子这个位置还不是换人的时候。”马连焕握了握折扇，无声的唇语：“薛家。” 尉迟康看了他一眼，取出密报丢到一旁：“你不看看他坏了多少好事！薛氏能容忍他纳这么多女人回去也是本事。 偏偏本王这侄子看女人的眼光不行。” 要不是尉迟西华带来的那两个女人闹了宫宴上那一出，现在至于这么被动吗！ 尉迟康顿了一下，皱眉问道：“佛光寺到底怎么回事？你仔细与本王说说。” 马连焕只是提前找人带话，尉迟康并不知道佛光寺具体的经过。 马连焕拿起密报展开看了眼，便将他到佛光寺后看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尉迟康的脸色愈发阴沉。 “混账东西！他是不是忘了此趟打着谁的名头而来？ 他竟然把平妃的位置许了出去？！” 他们北绪国的男子是有平妻说法，但是何来的平妃！ 这不是等同于把太子妃的权给分了！ 尉迟西华不会以为是自己特别有能耐才当的太子吧，完全是那薛氏眼瞎，嫁给尉迟西华后，拼命游说薛氏全族帮扶着。 如若不然，太子的位置还不一定谁坐！ 尉迟西华能当太子，一来是皇兄觉得自己尚且身强体壮，不需要那么快册封太子，但群臣日日上奏，为了堵群臣的口。 二来，为的就是安抚权势滔天的薛家。 马连焕笑了笑，没有接这话，他转移话题道：“王爷需要注意的是墨太子和……顾星萝。” 提及顾星萝，马连焕脑海里无法控制的划过客苑遇刺一幕。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杀人如此轻松。 就像是在自家后花园里闲庭信步，如在修剪枝丫般悠闲。 想到这里，马连焕打了一个冷颤。 这顾星萝何止是不简单。 他敢说，就算是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的王爷，都未必比得了顾星萝。 马连焕虽然没有武功傍身，但是他自认眼力绝对好。 尉迟康有些疑惑：“顾星萝？貌似跟墨太子有不同寻常关系的那名女子？” 这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一个女人而已。 尉迟康又不解地问道：“本王记得她不是哪位侯爷的女儿，有什么特别？” “她杀人——”马连焕停顿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然后才说道：“相当厉害，比起王爷您来有过之无不及。” 马连焕说的是杀人，但没有提到武功强弱。 尉迟康却皱起眉来，当即就质疑道：“连焕莫不是看岔了？” 马连焕是尉迟康最信任的人。 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尉迟康本该毫不犹豫地相信。 可是这一次，马连焕说的太匪夷所思。 而且，对方还是个女人。 马连焕摇摇头：“并未。” 尉迟康将信将疑，说：“本王以为墨太子便够棘手，没想到他居然有这样的助力。 看来我们的打算要改一改了。” “王爷，这密报上传来的消息刻不容缓。”马连焕叹了口气，郑重其事地道：“怕是不能拖了，我们正好可以拿太子遇刺做做文章，说服大渊皇上——借粮。” ** 皇宫，御书房。 “借粮？”墨昀辞蹙了蹙眉。 皇上点了点头，指了指手边的书信，“半个多月前北绪国遭遇天灾，地动山摇，导致数座水库决堤，灾民无数。” 太监总管连忙小心翼翼地拿起桌案上的书信，捧到墨昀辞跟前。 墨昀辞看了看信，听着皇上声音沉沉：“北绪国国库空虚，北绪皇帝下令将军粮挪给了灾民，但远远不够。 尉迟康希望我们大渊开仓借粮给北绪国，解燃眉之急。 以你之见，借还是不借？” 信是大渊在北绪国安插的探子寄来的密信。 墨昀辞神色淡漠，一目十行快速阅过，语气凉凉，带着一丝轻嘲：“甘戊有灾，若是儿臣没记错，这个地方应该是北绪国皇帝尉迟邺身为太子时的封地。” 不得不说，北绪国皇帝的算盘打得很响。 北绪国这些年野心勃勃的招兵买马，军队数量庞大，军需消耗更是甚大。 虽然不至于亏空了国库，但是一旦有灾害出现，就不一样了。 若是小灾小难，北绪国皇帝只需口头安抚，安排臣子处理妥当便可。 偏偏天不遂人愿。 突发的是一场天灾，还是出现在尉迟邺曾经的封地，北绪国的百姓肯定会认为这是天降惩罚，直指他们的皇上。 这种情况下，民心动摇。 北绪国皇帝的野心再大，也要第一时间安顿好受灾的百姓，避免有更难听的流言外传。 而北绪国皇帝能动用的只有军队的粮草。 如此一来，军队却又缺了粮。 这种时候，能给北绪皇室带来庞大财富的皇商薛进宝早就死了。 北绪国皇帝原本想借薛进宝的死跟大渊发难，在天灾发生后，变成了借粮养他的军队。 墨昀辞眉眼冷冷。 这粮不能借。 要是北绪国没有这场突如其来的天灾，北绪国和大渊的战事说不定便会一触即发。 若是借了，也不过是延缓北绪国的野心，还养肥了他们的军队。 况且，北绪国说是借粮，却未必肯还。 “依你。”大渊皇上微微颔首，声音威严：“不过，尉迟康不好打发，杀害薛进宝的凶手已死，尸首可以交给他们， 但尉迟康如今的借口是那份不知真假的神芜国藏宝图。 据朕所知，除了谢归帆上交而来的部分藏宝图，应该剩下两份遗落在外，其中一份，就在尉迟康手里，这才使他有恃无恐。” 所以尉迟康狮子大开口，要的粮食量足够养北绪国的整个庞大军队！ 尉迟康对神芜国藏宝图不感兴趣，却不妨碍被他拿来当成一个很好的借口。 他是料定了，他们大渊没办法找到完整的一份藏宝图交还北绪国。 大渊皇上看着神色淡然的墨昀辞，知道他心中有成算，便没继续说下去。 他这个儿子一直是沉稳的性子，鲜少情绪外露，父子俩一旦谈完正事，便相互沉默下来，氛围有些凝固。 太监总管低着头，憋着气。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这样的情景他不知看了多少次。 第377章 顾小五，你完了! 皇上和太子殿下向来话少，父子俩把正事谈完后，就谁也别想对方多开口说一个字。 每次都是皇后娘娘在中间调节，为此娘娘曾一度担忧太子殿下遗传了皇上的冷情性子，日后不好找媳妇，便在多年前就开始为太子殿下张罗太子妃的人选。 可惜太子殿下愣是没说瞧上了谁，那一幅幅美人图成堆送到东宫，就像石子投海没个声响。 不过最近这段日子，好像听说太子殿下跟永安侯的贵女走得近，也不知道真假。 反正不可能是风头最盛的乌家。 乌阁老近年来愈发膨胀，按照皇上的话说，那便是有些忘乎所以了。 怎么可能会让乌家的女儿入宫来呢。 太监总管心里嘀咕了一声。 在宫中，能伺候皇上的个个都是人精，太监总管心里跟明镜似的。 佛光寺的事情看似告一段落，实则并没有。 墨昀辞从御书房出来，直接回了东宫，并将一直跟随自己的几个心腹叫来书房。 那些蒙面刺客用毒草提升体魄，摆明是死士。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死士，不是谁都能精通毒草功效的，一个不小心，死士若是承受不住，连命都会丢了，背后肯定还需要巨大的财力支撑。 对方培养这样的死士，选中尉迟西华作为击杀目标，可见图谋甚大。 虽然此次有惊无险，但是没有谁能够保证下一次。 尤其是，以尉迟西华的行事风格来看，就怕他出事是迟早的…… 去年的榜眼，如今的东宫詹事苏大人说出这句话后，站他身旁的好兄弟靳大人频频给他使眼色。 这话是他能说的吗！ 别以为尉迟西华是北绪国太子，就能这般妄议！ “靳楷，你有什么要补充？”苏牧看不懂好兄弟的暗示，耿直反问。 靳楷顿觉太子殿下的眸光朝他瞥过来，他当即摇头：“微臣没有话要说，谨遵太子令。” 经过一番商榷，这些心腹决定兵分两路。 一面继续追查余辉几人的死，一面调查谁要杀尉迟西华。 他们原本下意识认为这就是同一路人犯的事，但经过墨昀辞的点拨，才反应过来。 就算余辉几人的武功再高强，刺客也不大可能先对他下手，再去杀尉迟西华。 何况，当时余辉根本不在尉迟西华身边，造不成任何伤害。 只有可能是两拨不同的人，前后下手，才会有那样的局面。 而佛光寺占据整个山头，面积很大，这两拨人马不可能没碰见过。 这也从侧面说明了，这两拨人肯定认识，不过行动中互不干涉罢了。 心腹们陆续领命离去，墨昀辞这才有空翻开堆积两天，就跟小山似的奏折，开始耐心地一本本阅读。 等墨昀辞从书房出来，已经过了吃晚膳的时辰。 ** 顾星萝顺手在果盘里摸了一颗红果子，擦了擦，然后就丢进嘴里，左脸颊鼓了起来。 这是侯府厨房负责采买的大婶专门在市井买来的小山果，酸酸甜甜，吃起来格外脆，是顾星萝喜欢的口感。 “怎么就不行了？”顾星萝朝旁边的司徒澜努了努嘴，话说得含糊不清。 司徒澜翻了个白眼，直接动手抢过她抱着的果盘，毫不客气地说：“你以为西域是什么地方？我们的人说渗就渗，你当是在下雨啊！ 更何况，你要查的还是什么域外。 西域我们都还没摸清，查不了。 再说，万一是那老和尚骗你的呢，他就是这么随口一说。” 司徒澜摆了摆手。 顾星萝咔嚓咔嚓把嘴里的果子啃掉，她顿了顿，解释道：“我没打算完全渗透，在外围打听一下就行了。 要是有不对的苗头，什么都不要管，立马撤回来。” 如果正如方寸大师所说的那般，那个怪病传染力极强，她怎么会放心阁里的人有所损失。 她只是想确定西域国动静频频，是不是他们内部有异。 现在都仅仅是猜测，没有个准，唯有派人去那边打听，她才能做出断定。 没料想，司徒澜听完顾星萝的话，盯着她看了半晌。 顾星萝睨他一眼，抬脚踢了踢，“怎么，我脸上有字？” “顾小五，你完了！”司徒澜忽然说，“你栽了！那墨昀辞竟然能让你这种懒家伙动弹，当真是了不得。” 顾星萝是什么人，司徒澜认识她多年，难道还不清楚吗。 这货就是一条半死不活的咸鱼，不想被任何人和事打搅。 就她这副怕麻烦的德行，直接让暗阁少赚很多钱！ 每每想起，司徒澜的心都在滴血，肉疼得睡不着。 现在小咸鱼自己想通，要翻身了！ “你别造谣，我没有！”顾星萝几乎想也不想就反驳道，“此事事关重大，关乎天下人的性命，马虎不得。” 能有他墨昀辞什么事！ 顾星萝绝不承认。 ……应该没有吧。 “你不是好管闲事的人。”司徒澜一针见血地指出来，“就算关乎天下人，西域国真有怪病频发。 那方寸大师得知的此事的时候，是二十年前，如今二十年过去，说明怪病再厉害，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危及全天下人的。 顾星萝，还敢说没有？ 都已经开始为他谋划了，你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原则呢？ 你就是动心了！” 司徒澜收起吊儿郎当的表情，语气非常直白，揭穿她死鸭子嘴硬的本质。 面对司徒澜难得的一本正经，顾星萝竟然有些发虚。 ……对墨昀辞动心吗？ 顾星萝想了想，试图替自己辩解，有点儿没底气地小声道：“没有的啦，你就不许我欣赏一下美好的人和事吗？” 听到这话，司徒澜嘴角抽搐，无言以对。 顾星萝这是……看中那位太子殿下的美色？ 这货多少有点虎了。 “墨昀辞知道你对他见色起意吗？”司徒澜忍不住问了出来。 他虽然没接触过墨昀辞，但是听过太多这位太子殿下的传闻。 这位太子殿下可是不折不扣的手段狠辣人物。 而且，司徒澜自认为男人都不喜欢被人称赞一句好看。 “不知道吧。”顾星萝没有多在意，说得很随意。 提及墨昀辞，总会让顾星萝不禁想起他竟然毫不犹豫就答应这辈子就她一个。 还不准她退缩！ 顾星萝抿了抿唇。 开玩笑，她才没有害怕。 只要他说话不作数，那后果谁也承担不起—— 第378章 主母家书 顾星萝转移了话题，她让司徒澜带话给赤霄，尽快安排人手去一趟西域国附近收集情报，不必冒险踏足西域的领土。 西域国对外人的排斥不是说说而已。 其中有些蛊虫是需要生食血肉，不管人或畜都行，他们没有什么忌讳，甚至会定期割下自己身上的肉去喂养蛊虫，认为这样养出来的蛊虫最听话，能够发挥最大的作用。 他国打仗，抓到俘虏后，需要付出一定代价，就可以把人赎回来。 而西域国侵犯他国领土的时候，经常大肆掳人回去喂蛊，无一生还。 这也是大渊、南虞国和北绪国几乎不与西域国来往，并且十分戒备的主要原因。 司徒澜走的时候，掏出一个小瓷瓶扔给顾星萝，“云子翁已经进过宫给那楚皇后诊脉了，皇后的情况相当棘手。 他目前没什么把握，需要好好琢磨，这是他新炼制的天雪丹。 说什么在天凝丹的基础上改动过，反正我是不懂医术。 三天一颗，没吃完前，别打扰他。” 顾星萝接住小瓷瓶，倒出一颗丹药来。 天雪丹呈淡红色，圆润光滑，从外表来看，跟天凝丹没什么区别，颜色不同罢了。 顾星萝将掌心的丹药一拨，药丸在指尖打了个转，稳稳当当停在她指腹。 她已经嗅到散发出来的淡淡药味。 百年灵芝、百年人参、百年雪莲、百年冬革等等不下三十多种珍稀药材，还添了一味天香花。 她养的天香花才结出小花蕾，没到绽放的时候。 远远达不到炼药的需求。 这是从陈老太妃那里拿了些回来。 活络血脉、提升体力、宁心安神。 药效的确比天凝丹要好，而且云子翁应该是把炼制丹药的顺序改了，力求将药效发挥到极致。 不过……把这天雪丹给她做什么，直接送进宫里不就好了？ 顾星萝一时无语。 她又没进宫的牌子，难不成飞进去往楚皇后床头一扔啊？ 要是找墨昀辞的话，他人也是在皇宫。 顾星萝收起药瓶，咔嚓咔嚓啃着果子，明日托人送去给云来斋好了。 云来斋的掌柜应该有办法把药瓶带给墨昀辞，再由墨昀辞拿去给楚皇后。 这楚皇后要服用的东西，太医院那边还要登记在册。 唉，这几经转手，想想就是麻烦。 顾星萝摇了摇头，一边啃着果子，一边慢慢思索起佛光寺发生的事情。 ** “咳咳咳……”一品阁上房，传来一阵咳嗽声。 阿年见自家少主又咳嗽，他赶紧递上热茶。 他忧心忡忡地说道：“少主，您出来有好些时日了，主母已经派人送来第五封家书催您回去。 这大渊京城躲藏在暗处的危险不知多少，以属下之见，还是回……” 话还没说完，百里钰放下抵唇的手，打断了他，“无妨，京城如今是春天，气候还算适宜，是我昨夜不小心受了风寒，小毛病了。 没必要大惊小怪。” 说着，百里钰抬眼看了下阿年，“佛光寺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么现在才告知我？” 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很是和气。 阿年却是一怔，立即低下头去：“佛光寺在京城外，足足有十里地远，我们的人在京城活动，没想到五姑娘……会出城，是属下疏忽了，办事不力，还请少主责罚。” 百里钰没说话，过分白皙的修长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佛光寺发生命案，不论如何，一定会遣人报官。 这么大的动静……” 他声音依旧平静温和，“我怎么不知我们在京城的人手，眼睛和耳朵皆有疾？” 阿年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少主盛怒。 少主身子骨虚弱，鲜少发怒。 哪怕是百里家族的人做了大错事，他都只是轻描淡写地让朱管家处置掉就行。 看来他还是低估了……五姑娘在少主心中的地位。 阿年不敢为自己辩解，然后跪了下来。 这事的确是他一时疏忽。 少主夜里不小心受寒，咳嗽得厉害，往往这种时候，老大夫都是叮嘱少主莫要过多忧思。 他们的人前来禀报的时候，阿年不认为是什么多大的事，没必要影响少主歇息。 “百里表哥，姨母她——咦？阿年叔跪在地上做什么？”归虚在门口探个头，在嘴边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跪地的阿年，愣了下，顿时一脸疑惑道。 阿年是百里钰的贴身护卫，可以说是百里家众多奴仆中，除了朱管家以外，地位最高的。 只听从百里钰一个人的命令，就算是百里家主和主母发话，都没有用。 而且阿年做事稳当，平时不爱说话，非常沉稳，还会刻意降低自己存在感，只保证百里钰的安全。 归虚实在想不到这样寡言少语的阿年叔，究竟会做什么错事，让他跪在地上。 阿年仍低着头，不接话。 “没什么，东西掉了。”百里钰不舒服地咳嗽两声，端起手边的茶盏：“起来吧，表弟找我是有何事？” 阿年这才松了口气，站起身来，自觉站到少主身后。 归虚看了眼阿年。 阿年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实在看不出发生了什么。 归虚挠了挠头，“我听说姨母来信了，可是催我们回去？” 百里钰端着茶盏的动作一滞，旋即若无其事地喝茶，嗓子舒服些，温和道：“母亲确实来了家书，提到姨母想你了。 毕竟表弟年少离家，难得下山，却跟着我跑大渊来。 我在大渊还有要事处理，不如我安排些人手先送你回南虞国？” 归虚噎了一下，脸色狐疑地看着百里钰。 她娘会想他，他是信的。 可是姨母的家书，怎么只提她娘想他，只字不提百里表哥。 最需要关心的人，就是他这体弱多病的百里表哥了！ 还有，他怎么不知道能有什么要事值得表哥亲自处理。 百里表哥肯定是看上了顾星萝那尊杀神！ 不行的啊！ 顾星萝那种可怕的女人，不是谁都能降服的！ 特别是上次归虚瞄见顾星萝的红鸾星动了，都觉得老天在开玩笑。 杀神的红鸾星不该是死的吗，怎么会动呢！ 第379章 她怎么感觉脖子有点凉 “我不回去，等表哥处理完，一起回南虞国。”归虚非常坚定地说道。 墨太子有眼疾就算了，怎么连百里表哥也有这毛病。 顾星萝那个女人真的一点儿都不宜家宜室！ 就让她祸祸墨太子一个就够了。 他家百里表哥可不能搭上去！ 归虚心中万分警惕。 表达完自己的意愿之后，归虚见百里钰脸色略显苍白，“我去找伙计看看药煎好了没有。” 虽然青葵的药效是好，但补气补血的药一直没有断过。 哪怕随着时间迁移，作用甚微，总比什么药都不服来得好。 “凶手捉住了？”百里钰望着归虚的背影，转过头看向阿年。 阿年当然回到百里钰指的是佛光寺发生的事情。 其实事情本身跟顾星萝关系不大，不管是余辉几人的死，还是晚上那一群蒙面刺客，他们的目标明显是尉迟西华。 换句话说，是在针对北绪国。 这背后还极有可能牵扯到北绪国皇室中，有人想要置尉迟西华于死地，顺便把锅扣在大渊。 这是众人第一时间能够联想到的。 但北绪国皇帝尉迟邺膝下皇子众多，在尉迟西华册封太子后，一个个都不愿意得罪他，甚至捧着这位太子。 一时间，连个怀疑的人选都没有。 顾星萝顶多算是跟那些被邀请前去佛光寺的公子贵女们一样，给连累了，索性是有惊无险。 阿年看来，只是虚惊一场罢了。 可少主对顾星萝就是上心。 “听说刺客死伤不少，小部分人逃走了，大理寺的人仍在佛光寺没下来。”阿年把打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侍卫长余辉的死在晌午过后，尉迟西华接着就在晚上遇刺。 据说，还用了以命换命的方式，可惜没成功，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位北绪太子命大。 百里钰喝着茶认真听着，“把我们的人都派出去，沿着佛光寺去找找线索。” 他神态平静，道：“切记不要打草惊蛇，凶手……”顿了一下，“就算不是西域国的人，也八成脱不了干系。” 阿年猛地抬头看向百里钰：“少主，我们在大渊京城的人手本就不多，要是都派出去了——” 谁来保证您的安危。 南虞国才是百里家的大本营，安排在大渊的人手少之又少，其中还有一部分在悄然运转百里家的生意，不能贸然走动。 “有你和罗生他们几个便足够了。 何况，大渊京城的治安还算不错，就是动手也会选择城外，只要我不出城，是不会有人造次的。”百里钰温和地道。 百里钰这次来大渊，身边除了阿年之外，暗地里还有罗生以及七个武功高强的护卫。 而且，他来的路上，得到不少大渊的情报。 最值得注意的，便是大渊太子墨昀辞。 不过接触政务短短几年，墨昀辞的行事风格比当今大渊皇上更加雷霆果决。 他跟自己年纪相仿，很年轻，但很健康。 大渊有这样一个年轻有为的太子，对南虞国来说，实在算不得是什么好的事情。 百里钰垂下眼帘。 南虞皇室近年来越发不思进取，伸手跟百里家要的银子是越发的多。 看来，该敲打的还要敲打。 “就按我说的办吧。 顺便给永安侯府送一份拜帖，吩咐新来的厨子做几道南虞特色菜一同送过去。”百里钰语气依然很温和。 阿年张了张嘴巴，随后又闭上了。 他知道少主说一不二，就算是家主和主母都不能轻易改变少主的抉择。 阿年只好领命。 ** 墨昀辞在百忙之中抽空出宫来了一趟永安侯府。 当顾侯爷在得知顾星萝在佛光寺回来，当晚就是一阵嘘寒问暖，仔细观察宝贝闺女毫发无损后，才安心上朝去。 这一上朝，就被谢大人抓壮丁了，调查北绪国太子遇刺一事。 这事严重性不用多说，朝廷自然是要拿个态度出来。 谢大人和顾侯爷前阵子刚忙完薛进宝的案子，关于神芜国藏宝图的事还没完呢，碍于北绪国使臣团已经进京，再怎么着急也不能大张旗鼓。 结果，现在又闹出这么个事儿来。 顾侯爷觉得流年不利，看到谢大人的第一面，下意识就说：“老谢，你去佛光寺没光查案吧，拜佛了吗？赶紧拜拜去晦气。” 万一立马就能把那些逃窜的刺客缉拿回来呢。 谢大人：……我忙得整夜没闭眼，你给我说这？ 顾侯爷和谢大人注定又要像陀螺一样忙得转个不停，回府是不可能的。 墨昀辞找上门的时候，一进来，就见到桌上摆得满满一桌菜肴，色香味俱全，让屋内弥漫着饭菜的香味。 就连盛菜的盘子都格外精美好看，色彩鲜亮，特色分明，甜菜偏多，边沿刻着独特花纹。 墨昀辞突然微微眯了眯眼，看了盘子上的花纹一眼。 顾星萝正大口地吃菜，原本放在跟前的米饭，被她推到一边去。 她眼角余光扫了他一眼，“你怎么来了？” 难道捉到那晚要杀尉迟西华的蒙面人了？ 不能吧，那些人一看就是已经训练成死板的杀人好手。 一旦有什么不对的苗头，他们会第一时间服毒自尽，根本不会有任何犹豫。 墨昀辞没回她的话，没有半点是客人的觉悟，直接走到顾星萝身旁坐下。 他突然说道：“孤还未用膳。” 顾星萝一眨眼，这是专程来蹭饭的？ 皇宫御厨做的不比她这好吗。 她朝外喊了一声：“紫荆，拿副碗筷过来。” 紫荆就在小书房整理书籍，前两天大雨，屋子里一股子潮味，现在天气晴朗，正好拿出来晒晒。 听到顾星萝的话，才发现太子殿下来了。 而且他还很自然坐在姑娘旁边。 紫荆想说，看起来是挺般配的，但是太子殿下也太自来熟了。 郭管家也真是的，以前太子殿下来，还会亲自领路通报一声，现在压根没有。 顾星萝看了眼他面前的空碗，露出疑惑之色。 墨昀辞不是说自己饿了，怎么还不动筷？ 墨昀辞注意到顾星萝的神色，便越过面前几道甜菜，夹了一筷子鸭脯。 他向来不重口腹之欲，对偏甜的口味更是一般。 在尝了几筷子后，墨昀辞便漫不经心地说：“这些菜味道还不错，但好像不是大渊菜色？” 顾星萝咽下嘴里的菜，顺口道：“宫里的御厨不做南虞国的菜色吗？ 这是南虞国的特色菜，你也觉得不错吧，我最喜欢这道玉兰片了！” 她指着自己面前的那盘菜，满足地眯了下眼睛，像是吃到美味大鱼的猫，非常满足。 百里钰这个朋友没白交啊。 他难得来大渊，又费心找来这么好的厨子，她是该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了。 顾星萝转了转眼睛，想起跟这些菜肴一起送来的帖子。 “侯府请了新厨子？”墨昀辞侧眸看向顾星萝，眸底的光深邃起来，眼神深深。 顾星萝：？ 她怎么感觉脖子有点凉。 不过顾星萝没有放在心上，目光重新专注满桌子的菜上：“百里钰托人送来的，南虞国的特色菜果然跟大渊不一样，你再多吃几口。” 一桌子的菜，她自己肯定吃不完。 浪费可耻。 顾星萝认为自己还是很大方的，十分积极地催促墨昀辞多吃两口，随手给他夹了两筷子菜。 还是她觉得味道不错的两道甜菜。 前几次，顾星萝给过墨昀辞糕点，他都认为味道好，这次肯定也会喜欢。 从一进来就当上背景板的洛肆在看到顾星萝给墨昀辞夹菜的时候，他脸上表情已经麻木了。 殿下的洁癖和喜好，总是在五姑娘这里起不到一点作用。 他真该让洛壹和洛贰他们几个过来看看，总不能每次都在刷新他的承受能力。 墨昀辞神情平静，吃下顾星萝为他夹的菜，然后不动声色地说：“百里少主有心了，这些菜肴一看就下了不少功夫，你打算怎么回谢他？” 顾星萝左手摸了一个鸡腿，右手继续夹菜，她点了点头：“上次他请我吃炙肉，现在又请我吃南虞国的特色菜，是要好好答谢一下，你让我想想。” 她想吃南虞国的特色菜，不过是跟百里钰闲聊的时候提了一嘴，没想到百里钰如此记在心上。 要想在大渊境内，吃到非常地道的南虞国吃食十分难得。 毕竟大渊百姓的口味要么偏辣要么偏清淡，唯独对甜菜不怎么热衷。 百里钰能在短时间内找到擅长南虞国特色菜的厨子，一看就是费了不少功夫。 “不出京城的话，有什么地方好玩？”顾星萝问道。 她在京城待的时间不算长，肯定没有墨昀辞这位太子爷熟悉，问他最适合不过。 城外是不能去了，前有薛进宝的命案，后有尉迟西华遇刺，很不安全。 再加上城外没有房屋遮风，百里钰体弱，容易染病，还是要考虑周全。 墨昀辞眸光顿暗，抿了下唇，语气平平：“城西有座雅园，地方不比城外庄子大，但胜在风景好，还可以画舫游船。” 顾星萝听明白了。 城外风景固然好看，一座座别致清幽的庄子，专门为文人雅士所打造的更是不少。 但其中也不乏附庸文雅之辈。 城西的雅园就是给不想出城的文人雅士一个好去处，省去出城来回的时间。 啧啧，京城能让人乐呵的地方真少。 不过这雅园倒是很适合邀请百里钰，太刺激的，反而对他身体没好处。 “那就去雅园。”顾星萝拍案定板，问紫荆：“百里钰递来的帖子是说什么时候找我？” 墨昀辞淡淡地瞥了紫荆一眼。 紫荆莫名心头一颤，觉得太子殿下气势好些吓人，她低下头去：“三天后。” 墨昀辞转头看向顾星萝，他很是自然地说：“那就定在三天后，孤来接你。” “好。”顾星萝下意识回应，随即愣了下，她反应过来：“你也要去？” 墨昀辞神色如常：“城外不太平，去雅园的人会很多，进场的人需要有他们的通行牌。” 他依然看着顾星萝，姿态从容：“雅园里有几个不错的去处，你若第一次去可能不清楚。” 顾星萝点了点头。 她的确不清楚京城里有什么好去处。 要是去问玖娘，倒也能弄明白。 但是没这个必要。 顾星萝拿帕子随意擦了擦左手，她没意见，就是…… 她微微歪头，疑惑：“你有时间？” 顾星萝虽然这辈子没碰过政事，但并不代表她不懂了。 北绪国使臣团还在京城，领头的尉迟康不是善茬，光看他身边的马连焕就知道了。 现在尉迟西华遇刺，尉迟康一定会借题发挥。 除开北绪国使臣团，墨昀辞身为一国太子，要忙的事情简直不要太多。 况且，西域国和古岭部落的潜在威胁，以及神芜国的藏宝图下落……都是他要想办法处理的。 墨昀辞嗯了一声，对顾星萝说道：“上次陌国的地形图画完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了新的帕子重新给她擦手。 隔着洁白的细棉布。 顾星萝觉得掌心有些痒痒，下意识就要抓走帕子，“你问这个做什么，我自己擦。” “别动。”墨昀辞蹙了眉，他似乎看不得她雪白的手沾着油渍。 墨昀辞侧眸看了眼盘子上剩下的另一只鸡腿，“你还要吃吗？” 说着，大有顾星萝说要，他便夹过来立马拆骨取肉的意思。 说话间，饭菜有点凉了，有些油沫飘在上面，顾星萝没什么胃口，便摇了摇头。 墨昀辞低着头，两人挨得很近。 顾星萝抬眼就看到他又浓又密睫羽，微微颤动，投下一片阴翳，半遮住漆黑如墨的眸子。 他正专注的神色，无端为他添了几分魅惑。 顾星萝莫名咽了下口水。 美色误她啊。 以前她怎么没觉得墨昀辞这厮格外好看呢，有的是看他十分不顺眼，巴不得离他八百丈远。 墨昀辞忽地眼睛一抬，深邃的黑眸就和她对上了。 偷看当场被抓包。 顾星萝竟然有些不好意思，眼神立马飘忽不定。 气氛瞬间有点暧昧。 洛肆非常识趣地退了下去，见紫荆瞪圆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壮着胆上前去。 第380章 他家顾小五太出色了 洛肆赶紧转身过去，把人给拉走，顺势关上门。 屋内，墨昀辞不说话，定定地注视着顾星萝。 他忽地语出惊人：“你看得还算满意？” 顾星萝一怔，还没反应过来。 墨昀辞便站起身，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当着顾星萝的面，转了个圈。 他唇角忽而勾了勾，声音带着纵容的无奈：“不满意？” 顾星萝一下瞪大了眼睛，神情颇有些难以置信。 这是他堂堂一国太子会说出来的话？ 满意你个大头鬼啊！ 搞得她好像逛那什么楼，点了个小倌一样。 顾星萝咬牙切齿：“墨昀辞！你到底要说什么，如果只是为了蹭饭，你现在可以走了！” 墨昀辞看着顾星萝难得脸颊如霞，心中愉悦。 她现在的样子，有点可爱。 但顾小五真生起气来，不容易消气。 墨昀辞这才不慌不忙地转移话题，说：“谢归帆找到一部分神芜国藏宝图，尉迟康以薛进宝的死和藏宝图为借口，向大渊借粮，救济北绪国受到天灾的百姓。” 墨昀辞说得言简意赅。 甚至可以说是没头没尾。 顾星萝立即捕捉到他话里的深层意思。 她听完，直接就开口问了：“藏宝图被分成了几份？ 薛进宝的死，不是已经捉拿了凶手吗，真正的重点应该是藏宝图吧。 你想让我绘制一份假的藏宝图给尉迟康？” 顾星萝斜他一眼，这厮真是心思深沉又腹黑的。 杀害薛进宝的凶手，甭管背后真正的指使者是谁，尉迟康不会太过深究，只要拿出相应的证据和凶器，就能揭过。 毕竟人都死了，就算有再大的利益，也跟着没了。 而且大渊给了充足的证据，凶手也有，根本不能扯出太大的理由。 真正能做文章的，只有那一份至今没有交到使臣团手里的藏宝图。 顾星萝也是才得知藏宝图不完整，还有尉迟康的目的竟然是借粮。 天灾？救济百姓？ 不诚然吧。 估计是北绪国皇帝前些年大量招兵，把国库掏空了。 所以一旦遇到天灾人祸，根本没有足够的防范准备。 顾星萝猜，北绪皇帝应该是第一时间把军粮挪用到了受灾地方。 毕竟普通百姓的体质比不得军中的士兵身体强壮，得不到充足的粮食，民怨积累起来，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所以，尉迟康开口跟大渊借来的粮食，最终的归属不是救济北绪国的受灾百姓，而是军队！ 还有一点—— 顾星萝扭头看着墨昀辞，问他：“北绪国受灾的地方是不是很特殊？或是受灾波及甚大？” 北绪国的皇帝可不是什么仁君，光从他野心勃勃的招兵买马，恨不得对全国百姓实行军法管制就知道了。 墨昀辞诧异地看了眼顾星萝，很是赞赏的神情。 他一早就知道顾星萝很聪明，就是都用在了想尽办法偷懒上。 她不藏拙的时候，脑子转得比谁都快。 一点就通。 还没有谁跟他这般契合。 墨昀辞望着顾星萝眉眼间耀眼的神采，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突然有种想把人藏起来的冲动。 他家顾小五太出色了。 难怪会被人盯上。 想到百里钰递来的帖子，墨昀辞眸光微冷。 他垂下眼帘，动作优雅斟了杯茶，主动喂到顾星萝跟前，声音缓缓：“据说受灾的地方正是尉迟邺曾是太子时候的封地。 孤看过你绘制的地形图，有部分神芜国藏宝图做参考，以假乱真不是问题。” 两人挨得很近，衣袖隔着衣袖，无形放大了墨昀辞这张俊美无比的容颜，顾星萝稍稍出神了一下，顺着他喂到嘴边的茶水，就要低头喝上一口。 她猛地反应过来。 墨昀辞这个混蛋！ 竟然对她用美男计！ 真是不要脸！ “你想做坏事，还要拖我下水，不觉得你太坏了吗？”顾星萝推开墨昀辞的茶，果断的谴责他，伸手稍微用力戳了戳墨昀辞的胸膛。 墨昀辞声音低低：“你说得都对。” 顾星萝见他一点也不反驳：？？？ 这厮懂得以退为进，心眼儿比以前更多了。 “你找别人吧，我哪懂绘制什么图。”顾星萝双手一摊。 顾星萝就不信偌大的京城，还找不出一个精通绘制地形图的人。 抓她当壮丁是怎么回事。 “此事要保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墨昀辞说。 墨昀辞亲眼看过顾星萝绘制的陌国地形图，比例无差错，几乎是一气呵成，没有断笔，十分精湛。 而绘制的画技…… 他眸底渐有暗色，大渊的画师里找不出一个与她画技相同的，始终给人一种古感。 这是墨昀辞从没在任何画师身上看到过的。 要想重新绘制一份神芜国的藏宝图，光有藏宝图的部分作为参照，还远远不够。 重点是画技。 可以说，除了顾星萝之外，没人能够做到。 看来，顾星萝的秘密比他预计中要多。 不过墨昀辞发现佛光寺回来后，顾星萝渐渐开始信任他。 没有以往稍微靠近，她就亮起猫爪子。 这是个好的预兆。 慢慢来，对顾小五急不来。 墨昀辞：“就当孤欠你一个人情。” 顾星萝这才看向了墨昀辞，认真地说：“不够，请画师的银子也要给我。” 墨昀辞滞了一下：…… 永安侯府明明没有缺过顾星萝的吃穿，墨昀辞有点不明白她哪来的财迷。 “好。”他说。 顾星萝这下满意了。 要是她知道墨昀辞心中所想，肯定会翻个大白眼。 人情是人情，银子是银子。 他就是不找她，请别人，还不是一样要给人银子，她要银子没毛病。 有银子拿，顾星萝想了想，很负责地说：“想要仿一张几百年前的藏宝图，光把地形绘制上去还不够。 当时天玄拍卖会拍卖藏宝图的时候，我们见过那张藏宝图，需要专门做旧的兽皮和药水。 这些东西市面上有点难弄到手，要想办法避开北绪国在大渊的眼线，尽快找到吧。” 顾星萝这么说，墨昀辞意识到自己考虑不周。 让顾星萝绘制一张藏宝图，是他临时起意。 精通做旧手艺的工匠十分难找，何况还有北绪国的人。 墨昀辞深深看着顾星萝，“需要准备什么？” 她既然答应了，肯定自己的有办法。 说起来，当年在鹿鸣书院的时候，顾小五好像从姬长羲那里拿了几本古籍。 姬长羲可是把古籍当命根子的人。 “你打算用类似修复古籍的方法？ 需要找姬副山长帮忙吗。”墨昀辞突然说道。 “我把清单列你一份，按着上面的准备就行，宜早不宜迟，你现在就去吧。” 说着，顾星萝开始赶人了。 墨昀辞没有在顾星萝这得到准确的回答，他顿时了然。 看来，顾星萝跟姬长羲的交情，就是从修复古籍开始的。 但墨昀辞没打算深究。 拿着顾星萝列好的清单，带着洛肆匆匆离开。 墨昀辞百忙之中抽空出宫一趟，东宫书房里的奏折又多了一个小山堆。 做旧的材料，是洛陆偷偷送来的，连同一个普通小木匣，里面装着一份有撕裂痕迹的褐黄羊皮卷以及一张参照羊皮卷上的地形画下来的图纸。 谢归帆得到的这部分藏宝图，应该是原本中间那一截。 图纸上则以原有的中部地形，向两边延伸出假的地形图。 顾星萝看了两眼，一看就是墨昀辞的手笔。 画得挺好，没有丝毫破绽，一眼望上去，就像是真正的藏宝图全貌一样。 “五姑娘，您看看这些东西齐全没有。 要是有缺漏，属下立马去弄来。”洛陆说。 顾星萝认真看了看摆在桌上的瓶瓶罐罐，一边拔开木塞闻了下，一边说：“不急，等有需要再跟你说。” 做旧的材料不是到手即用，需要自己调制药水，药水的效果必须达到跟原本的藏宝图一致才行。 毕竟拍卖会上有很多人都亲眼见过藏宝图的大致样子，一点色差都不能有。 而调制出来的药水，顾星萝不能保证一次性成功。 洛陆看着顾星萝驾轻就熟地将桌上的瓶瓶罐罐分好，他有些惊叹。 五姑娘是怎么懂得做旧的。 她不是学医的吗。 “你家主子有说什么时候要？”她抬眼看了下洛陆。 洛陆回过神，他忙道：“殿下没说，不过北绪国的康王爷下午又进了一趟皇宫面圣。” 顾星萝眸光闪了闪，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才说：“我知道了，三天后过来拿吧。” 北绪国使臣团才到没几天，就算是有紧急的书信，也不可能这个时候抵达。 尉迟康应该是进宫落实借粮一事。 顾星萝问过墨昀辞，尉迟康要‘借’的粮食可谓是狮子大开口，几乎要了大渊全年粮仓的十分之一。 尉迟康不像没有脑子的尉迟西华，他身边还有个知名度颇高的马幕僚，敢开这个口，一定是有所依仗的。 极有可能是，尉迟康拿到了部分的藏宝图。 他料定了大渊拿不出神芜国藏宝图。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顾星萝不信墨昀辞不会猜想不到这一点。 所以，才会找她重新绘制一份完整的假藏宝图，让尉迟康的算盘落空，说不定还会怀疑人生。 顾星萝勾了勾唇。 墨昀辞这厮腹黑得要命啊。 顾星萝跟紫荆吩咐了几句，便抱着那堆瓶瓶罐罐一头扎进了书房里。 绘制地形图对顾星萝来说很简单，但调制药水就相对麻烦了。 顾星萝动作很生疏，她可没怎么调制过，只是当年看着精通这门技艺的门客当面做过几次，要的材料比较特别，便记了下来。 顾星萝在书房里尝试调制出做旧药水，另一边，驿馆里的马连焕却有些担忧起来。 驿馆后边有个小天井，尉迟康来了京城后，没什么事便在这里练刀。 九环刀在他手中带起阵阵破空罡风，刚猛无比。 一套攻势凶猛的刀法下来，满身战意的尉迟康利落收刀，接过侍卫手里的毛巾擦擦汗，这才看向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边上的马连焕。 “何事？”尉迟康直接问道。 马连焕拱了拱手，“王爷，这是您跟大渊皇帝提出借粮的第三日了，皇宫那边仍没有消息传来，我担心……” “大渊皇帝已经在考虑。”尉迟康抬起手，打断马连焕的话，“他们拿不出藏宝图，容不得他们不答应。 再说，本王是跟他们‘借粮’，薛进宝的死再加上藏宝图丢失，大渊怎么也该有所表示。 连焕，你不是你跟本王提议的好主意吗，有什么好担心的？” 尉迟康不解地看了眼马连焕。 这个主意是马连焕出的，但也是经过他和皇兄同意，不然也不会这么千里迢迢来一趟大渊。 比起跟大渊皇帝交谈，尉迟康更想率领北绪国的兵马踏破大渊这片疆土。 “王爷，我是担心夜长梦多。 我们北绪国将领的粮草自从分了大部分给难民，时间一长，必定粮草短缺，容易军心涣散。 到时候，恐怕要将部分士兵赶回故土。” 尉迟康进宫，马连焕并没跟着去，但不知怎么的，他心里有点不安。 想起佛光寺见到的墨太子，马连焕心中的不安愈加放大。 墨太子跟他们的尉迟太子相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哪怕马连焕不想承认，可尉迟西华就是比不上！ 马连焕不相信以墨昀辞的行事风格会这么轻易就答应借粮，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 尉迟康是相当信赖马连焕的，他这辈子最重视的便是手下的兵马。 一听到‘军心涣散’四个字，尉迟康顿时皱起眉。 四肢健全，又不是残了，怎么能赶回故土去！ 皇兄真不该挪用他的军需，去救那些没用的贱民。 除了给粮食，还要派人帮忙搭建房屋，耗费大量钱财。 “你说的对，救济百姓本就是人命关天的事情，本王明日就进宫让大渊皇帝拿个期限出来。”尉迟康当即拍案道。 马连焕点点头，放下心来，就听楼上传来一阵熟悉的打砸声。 尉迟康一脸不悦：“太子又在干什么！他还没闹够吗！” 要不是尉迟康还算给尉迟西华留了几分情面，早就让人绑了直接送回北绪国去。 第381章 赏景而已 尉迟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马连焕垂着眼，没有接话。 从佛光寺回来后，尉迟康便勒令尉迟西华不得随意出驿馆，这等同于变相软禁了。 以尉迟西华的脾气忍不了几天，摔打房内的东西属实再正常不过。 “不用管他。”尉迟康心里想着正事，不耐烦地摆摆手。 这时，有个侍卫拿着张请帖过来，“王爷，马先生，乌家大小姐给太子递了帖子，想要请太子去游船赏景。” 正要上楼的尉迟康脚步一顿，转身看着马连焕。 马连焕解释：“就是大渊乌阁老的嫡孙女，太子许她平妃之位那个。” 尉迟康认为女人就是消遣的玩物，向来不会刻意去记女人的名字。 听到马连焕的话，尉迟康皱了皱眉，随即冷笑一声：“一个敢许，一个敢要。” 这两人真是绝配。 尉迟西华他就没想过，要是真把人带回去该怎么收场？ 尉迟康话里的嘲讽溢于言表。 “王爷，这请帖……”侍卫小心地请示道。 尉迟康拿过请帖，扫了一眼，便扔回侍卫怀里，“送去给太子，他若要去，给他安排几个侍卫，别半道上被人捅死，害本王落人话柄。” 侍卫这才上楼将请帖递给尉迟西华。 ** 与此同时，得知安珀等人彻底离开京城后，屈泅正在一座小宅院里捧着香薰罐子，仔细端详着里面的白斓蛊。 “军师，安珀那些人真没用，事情都没办利索，就连夜逃回古岭部落去了。”东凛走了进来，他不满地说道：“您要不给古岭部落的大祭司去封信，让他将这群胆小怕事的族人拿去炼蛊。” 军师就是他心目中的神，安珀那些无知胆小的家伙，就该被处置掉。 东凛在心底认定屈泅的计划失败，那帮畏手畏脚的古岭部落人占了绝大部分原因！ 要不然，以军师的神机妙算，怎会落得现在这般窘迫的境况！ 屈泅面上没什么表情，计划失败损失不少人手，他心中自然是恼怒的。 但那又如何，根本改变不了现状。 他现在更在意的，是那——圣物。 屈泅抬眼看了下永安侯府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炙热，他转过身，“不是说没什么事，不要来打搅我？” 东凛立马正色道：“洪盛泰想见您。” 说着，东凛脸色不太好，“他还带了一句话，说是任务失败四皇子很生气。” 洪盛泰是北绪国四皇子的心腹，四皇子想要北绪国太子之位，但尉迟西华平日里根本不出北绪都城。 一旦在都城对其下手，势必会引起北绪国皇帝的怀疑。 坊间曾有传闻，尉迟邺如今的皇位，是杀兄弑父夺权而来，现在正是子壮父疑的时候。 四皇子不敢在父皇眼皮底下动手，就怕生出事端来。 而尉迟西华这次主动离开北绪国，四皇子认为是最好的下手机会，但他不能离开都城，便派了心腹洪盛泰和一群培养多年的死士前来，顺理成章将杀死尉迟西华的罪名嫁祸给大渊。 培养死士的法子，就是由屈泅暗中提供。 屈泅和四皇子两人私交已久。 但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杀一个脑子不好使的蠢太子，竟然会失败！ 屈泅面色冷了冷，伸手轻轻抚摸着香薰罐子，他知道洪盛泰八成是来兴师问罪的。 安珀他们几个是办事不力，但那帮死士什么时候动手，却是听从洪盛泰的安排。 洪盛泰挑了个不适当的时机，怎么能怪到他头上。 “你去回他，京城风声紧，过几日再说。”屈泅颇为冷淡地说道。 东凛点点头，没等他转身离开，屈泅盯着永安侯府的方向，慢悠悠地吩咐了几句。 ** 顾星萝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三天，调制了不少药水，废了十几张裁剪好的羊皮，才制出一张泛黄、些许破损的藏宝图。 一眼看上去，便让人觉得时代久远。 根本看不出是新制出来的。 最起码，墨昀辞就没看出破绽来。 若不是知道真的藏宝图已被分成几份，下意识会以为他手上这份才是真的。 墨昀辞眸光微闪，唇角勾出一抹浅淡弧度：“很厉害。” 能在短短时间内做到这个程度。 顾星萝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拿走拿走，别忘了给我送银子过来。”顾星萝没个正形的坐下来，一副累坏了的样子。 她倒不是真的累了。 而是调制出来的药水，味道十分难闻，熏得难受。 墨昀辞将假的藏宝图交给洛肆放好后，主动提醒道：“你不是约了百里少主见面？ 马车已经备好，就在外面。” 顾星萝伸手捂嘴打了个呵欠，才想起今天约了百里钰在雅园见面。 “那快走吧。” 顾星萝立即站起身，快步往外走去。 墨昀辞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等到了侯府外，墨昀辞先上了马车，伸手过来要拉她。 顾星萝一点也不矫情，毫不客气地伸手上车。 顾星萝一上车，想了下，说：“其实你可以简单说说雅园有什么好去处，我到里面找一找就好。” 实在不行，她便和百里钰到处逛逛也可以。 赏景而已。 墨昀辞应该很忙，没必要抽出空去雅园。 要说京城里什么地方的风景最好，肯定比不上皇宫。 “无碍，有些人求仁得仁，离闹起来还有些时间。”墨昀辞依然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说得很是淡定。 他本来的确会很忙。 尉迟康进宫嚷着人命关天，只要大渊愿意借粮，北绪国受难的百姓一定会万分感激。 逼着父皇短时间内凑齐大量的粮食交给他。 句句不离原本北绪国若有巨大财富，就能度过此难关。 但是拿着神芜国藏宝图的薛进宝在大渊遇了难，北绪国才面临现在的境地。 顾星萝听明白了，她有些惊讶，“不会是我理解的那样吧？” 本来死咬藏宝图作为借粮的借口，就很牵强了。 北绪国发生天灾和薛进宝遇害的时间线，根本对不上。 而且就算让尉迟康得到真的神芜国藏宝图，究竟有没有宝藏，又或者有多少金银还要另说。 听墨昀辞话里的意思，尉迟康不仅拿藏宝图当由头借粮，还催促得厉害。 墨昀辞没说话，就是默认了。 顾星萝实在有些无力吐槽：“这位康王爷的作风跟尉迟太子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这如意算盘都要崩我脸了，空手套白狼也不是他这样套的吧。” 动动嘴皮子，就想把大渊粮仓里的十分之一粮食带走。 未免想得太美了。 听到这话，墨昀辞的神色略显怪异，可疑地顿了一下，才嗯了一声。 顾星萝没有注意，掀起帘子，目光放在热闹的街上。 雅园的名头不是白来的，取自雅意，建在东贵西富的城西，占据了不小的一片面积，外面一条十分宽阔的大路，只给来雅园的客人放行。 而来雅园的客人，仅是文人雅士的身份并不足以进去，还需要一定的财力。 雅园有三道门，方便客人从不同的方向进去，不会显得拥堵。 马车在雅园西门停下，洛肆跳下去，对门口的小厮亮了一块牌子，又吩咐了几句。 小厮连忙恭恭敬敬地在前面领路，不敢多看两人一眼。 顾星萝没有跟上，站在原地看着来时的路。 “五姑娘，等会百里少主来了，雅园的人会带他进来。”洛肆立马解释。 “先进去，里面有个地方风景不错，你应该会喜欢。”墨昀辞淡声道。 顾星萝若有所思地看了墨昀辞一眼，倒没有拒绝。 不过……她低头看了下一直没松开自己手的墨昀辞，一时语塞。 明明是她约百里钰答谢他请厨子做的一桌好菜，怎么变成了墨昀辞做主答谢。 从雅园的长廊走过来，穿过花园之后，便是一条条不知通向何处的青石板路，两旁是浅浅的溪流，有小鱼活跃。 稍远处，有凉亭，能看见几个文人聚在一起吟诗作对，隐隐传来高谈阔论的声音，红色梁柱上挂着新鲜出炉的诗词。 一路走来，确实清幽又不失雅意。 最后小厮带着顾星萝和墨昀辞在一个园子前的月洞门停下。 园子精致华美，里面空间不大，后面竟是一条宽阔的江河，江面上已经有四五艘画舫，婉转的丝竹声随风飘然过来。 “这条河通向哪里？”顾星萝有点感兴趣地趴在窗边，左右张望江河尽头。 江河两旁栽着高高的柳树，柳条抽枝，长满嫩芽，遮住了远处的视线。 墨昀辞：“从皇宫金水河流出，经过护城河。” 顾星萝了然点了点头。 这条江河介于皇宫的金水河和护城河之间。 她先前出了侯府，就在城南一带走动，还真不清楚城西有这样的去处。 风景确实不错，尤其是现在的春季，万物复苏，一片茵绿。 ** 此时，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停下。 雅园门口负责接待的小厮极有眼力见，堆着笑正要上前去，就看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跳下来，转身朝马车的人伸手过去。 “百里表哥，我扶你。”归虚扫了一眼雅园的匾额，不由说道：“她怎么选这种地方？” 一点也不像是顾星萝那尊杀神会挑选的地方。 她哪来有这么雅。 “归虚，不得背后说人。”马车里传来一阵轻咳声，百里钰抵唇咳嗽，缓步下了马车。 清隽容颜带着病态的苍白，却因咳嗽，嘴唇恢复了一点血色。 他今天身穿一袭紫色锦袍，衣摆绣着百里家的族纹，温润文雅的气质彰显无遗。 更显风光霁月，芝兰玉树。 小厮呆了一下，连忙笑着走上前，“贵客可是有约？” 小厮在前面带路，心里纳了闷，今个儿来雅园的几位贵客长得十分好看，都还是生面孔。 难道是刚到京城没多久的北绪国使臣团的人？ “归虚，我今日这身衣服有没有不妥之处？”百里钰不疾不徐地跟在后面，低声问归虚。 他神色里带着一丝慎重。 “没有不妥，这样已经很好了！”归虚想也不想地说道。 开什么玩笑，百里表哥身为少主，一言一行都做到极致完美，衣裳有一丁点褶皱都不行。 哪有什么不妥。 唯一不妥的，就是来见顾星萝。 再说，这个雅园很一般，百里家比这里好看十倍不止。 “如此便好。”百里钰浅笑了下，宽大的长袖下握着一只明泊小仙鹤。 没一会儿，小厮将人带到园子的月洞门前。 “两位贵客就在里面。” 归虚：“两位？” 不是只有顾星萝一个吗。 还有一个是谁？ 百里钰闻言，微微蹙了下眉。 这个问题没困扰他们太久。 走进园子的前厅，就见顾星萝双手交叠托着下巴，在看窗外的画舫，哼着小曲儿。 身旁的墨昀辞轻揽顾星萝的肩膀，稍微侧过身子，替她挡住迎面吹来的风。 “这里风大，想看江河的风景，不如等会去画舫。”墨昀辞缓声提议道。 墨昀辞特意留意过，顾星萝似乎很怕冷。 按理来说，她身体健康，应该没有畏寒的毛病。 可能是女子天生多少会畏寒？ 墨昀辞垂着眸，若有所思。 顾星萝瞅他一眼，没有推开他。 对于这厮动不动就牵个小手，揽下肩膀的亲昵举动已经有些习惯了。 反正他就不是个听话的。 “我约的人，你少做主。”顾星萝没好气地说。 谁知道以百里钰的体弱身子，会不会晕船。 她请人过来，当然不能让人家败兴而归。 这时，顾星萝眼角余光扫见站在门口百里钰和归虚。 她微微一怔，一把拍开墨昀辞，倏地站起身，对着百里钰笑着说：“怎么才来，这里风景不错吧？ 窗边风大，快坐这来。” 顾星萝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离窗远一些的茶案前，旁边有扇溪水飞鸟屏风。 墨昀辞俊脸顿时一黑。 方才他说风大的时候，顾小五可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结果百里钰一来，她立马就挪位了。 还有，她跟百里钰才见过几次面，说话的语气怎么就这么熟稔？ 第382章 火花 百里钰神色不变，温和一笑：“好。” 说着，他从容优雅地走到茶案前坐下。 归虚赶紧跟着入座，眼神颇为警惕地盯着顾星萝，又有点不可言说的惧意。 墨昀辞的目光淡淡扫过归虚。 “这里风景的确很好。”百里钰环顾四周，遥望窗外的画舫游船，神态和气地跟顾星萝说：“你选了个好地方。” 听到这话，顾星萝有点尴尬，摸了摸鼻子，看了眼身旁的墨昀辞，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个，是……” “我家阿萝她回京时日尚短，此处是孤替她选的去处。 百里少主难得来大渊，孤和阿萝是该尽一份地主之谊。”没等顾星萝的话说完，墨昀辞面不改色，说得很是轻描淡写。 顾星萝一下瞪大了眼睛，见鬼地看着他。 墨昀辞他要不要听听自己说的这是什么鬼话？ 喊……她什么……阿萝？！ 还我家阿萝！ 顾星萝差点呛死自己。 墨昀辞这家伙—— 真是语出惊人。 顾星萝还沉浸着这见了鬼的称呼里，没有注意到，两个男人的目光在半空碰撞，擦出无声火花，噼里啪啦。 百里钰神色微微一变，随即和煦地笑了下，像是才看到墨昀辞一般地说道：“原来如此，难怪我觉得差点意思，少了她喜欢的吃食。” 两个男人话里暗潮涌动。 清幽宜人的园子，陷入一阵诡异的静默。 顾星萝愣是没察觉有什么不妥，过去的年岁里，她压根没领悟什么情爱之说。 第一个反应便是，这两个男人都强势得很，一碰面，难免想较量一番。 说不定要不了多久，两人就是惺惺相惜的知己了。 顾星萝认识得那些门客就是这般结交。 于是，顾星萝语气轻快道：“既然请你来赴约，当然是以你的喜好为主。” 百里钰体弱多病，身子亏空得很，自然要多加照顾着点。 没道理，她请人吃饭，却吃得不舒服。 顾星萝的想法很简单。 墨昀辞面色冷冷，薄唇抿紧。 小小的茶几，四人落座，氛围更加冷凝。 顾星萝愣是没察觉，还不是饭点的时候，桌上摆着各色瓜果茶点，她忙招呼着百里钰吃。 归虚一言难尽地瞄了顾星萝好几眼。 她没瞅见身旁的墨太子冷得不像话吗！ 饶是有武功护体，归虚都忍不住抱了下胳膊，有点冷。 他扭头再看百里表哥，依然如沐春风一般，非常捧顾星萝的场。 归虚：……表哥，这尊杀神要不得啊。 你要不要往顾星萝边上瞅一眼啊！ 归虚感觉墨太子很不好惹。 当顾星萝问百里钰要不要游湖的时候，他摇了摇头，声音清雅：“不了，今日赴约，其实是我有一事想单独跟你谈谈。 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 百里钰好脾气地看着顾星萝，浅笑着问了一句。 “好啊。”顾星萝想也没想便点头同意了。 百里钰给人一种舒服放松的感觉。 只要他想，就能让人感到舒心，迅速提升好感。 哪怕这只是他对外的表象，内里能撑起庞大的整个百里家族，该有的手段实则不容小觑。 但顾星萝并不排斥跟这样的人结交。 她很清楚百里钰对自己没有恶意。 园子前厅后面是一座八角小亭，周围都是些春天开的花，好些珍贵品种，看上去姹紫嫣红，相当精美。 八角小亭挂着薄薄的轻纱，原本是当摆设的，但也起到了挡风的作用。 恰好百里钰受不得风寒。 顾星萝看出来了，这个雅园处处可见奢华，绝对是个销金窟。 在京城开雅园，眼红的人不少，光有财力可不够，这背后的主子…… 顾星萝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走进八角小亭的石凳坐下，石桌上同样摆着新鲜的瓜果小吃，边上还有备好的笔墨纸砚。 随处可见的精心。 “先吃点，我们再谈？”百里钰见她看着桌上的瓜果，温和地说道。 顾星萝摆摆手，看着百里钰，直截了当地问道：“不用，你想谈什么？” 刚才茶案上的瓜果大半进了她肚子，已经不想吃了。 百里钰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突然就从袖中拿出了一件东西，朝顾星萝递了过来。 在他过分白皙的掌心里——静静躺着只栩栩如生的小仙鹤，鹤身晶莹剔透，无比细腻，色泽仿佛在里面变化流动一般，却又有一种十分坚硬的质感。 不管是雕工，还是材质都是顶级，甚至可以说是举世无双。 顾星萝一怔，“明泊？” 跟娘亲留下的金花茶簪子里的信物是一样的。 更确切的说，小金花茶和小仙鹤同等大小，同样是用了明泊作料。 就连雕工也出自同一人之手。 金花茶是秋家的家徽。 现在百里钰手上的小仙鹤，自然代表的是……百里家的家徽。 顾星萝心中好奇起秋家和百里家祖上发生了什么。 明泊是稀世珍宝，价值连城。 更何况，只存在于商人们代代相传的传闻里。 就算明泊没有彻底消失，也绝对是令人疯狂争夺的宝贝。 这么巨大的利益，秋家和百里家竟然请名匠雕成各自家徽，又用作婚约信物。 两家祖上的关系要多好，才能做到这一步。 后来秋家和百里家又是为何逐渐疏远。 若是秋家没有落败的今天，秋家族人并不会打算拿着金花茶信物去百里家，要求兑现两家先祖定下的婚约。 别忘了，秋家是女子当家。 一旦兑现先祖定的婚约，就要嫁到百里家去。 这个时候，百里家的主母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秋家的当家人。 不过，这些都不是顾星萝在意的。 百里钰拿出这个信物是做什么？ 顾星萝心中一动，对上百里钰温润如玉的眼眸，含着笑。 “秋家二十年前就没了，明泊虽然贵重，但不要轻易拿出来。”顾星萝思索了两秒，便道。 顾星萝不想自作多情。 她记得兑现婚约的前提，是需要秋家的人拿出金花茶信物去找百里家才行。 而不是百里家的人主动找过来。 看来，秋家的先祖心里很清楚，只要秋家一直昌盛，女子当家的秋家就不会有去找百里家的一天。 何况，顾星萝不认为自己是秋家人。 明泊金花茶在她手上，只是娘亲秋嫣然的遗物，仅此而已。 百里钰闻言，温润的眼眸顿时一黯。 若说第一次，以婚约作为借口去找顾星萝，故意避而不谈，只是想渐渐得到她好感的话。 这次，他只是开了个头，她已经拒绝了。 不过……她本就是极为随性的性子。 百里钰低咳了声，依然笑得温和：“虽然是先祖定下的婚约，可能有点不敬，但我认为不该作数的。 只是我的人打探到一些消息，秋家当年的灭门可能与明泊有关。” 他顿了一顿，“而且背后之人应当知道秋家与百里家祖上有约，曾有多几次试探。” 但百里家在南虞国的地位非同一般。 说句真正大不敬的话，就算南虞皇室的人死绝了，只要百里家尚在一日，南虞国便一日不会灭国。 背后之人正是意识到这一点，在几次试探后，不再打百里家的主意。 后面的话，百里钰没说出来。 但顾星萝一下就听明白他的意思。 顾星萝不禁有些惊讶。 她曾猜想过，秋家是不是跟消失的神芜国有关，要不然，秋家怎么会有明泊这种稀世珍宝。 明泊虽然产自神秘的神芜国，但神芜国本身的明泊产量就极少。 百里钰的话，却证实了她的猜想。 如果只是跟秋家有仇，在一夜之间杀光秋家所有本家人后，凶手可以去追杀秋家旁系。 而不是选择找上百里家族。 顾星萝瞬间灵光一闪。 凶手不止是知道秋家和百里家先祖定下的婚约那么简单！ 她立即问百里钰：“当年谁给秋家的人殓尸？哪里能找到他们的资料文书？” “当时秋家本家人皆遭遇不测，本该秋家旁系前去殓尸，但……”百里钰说到这里，看了顾星萝一眼，神色有些迟疑，而后才继续道： “秋家旁系的人担心祸及他们，连夜隐姓埋名离开。 最后是官府派人前去殓尸，第一时间送去了义庄，实在没有任何线索后，才命人入葬。 你想要秋家的相关文书，在官府手上。 不过你若是有需要，我可以传信派人去抄录一份过来。 你怀疑凶手就是秋家的人？” 其实说是入葬，不如说是裹了草席，找个地方一起埋了。 秋家旁系离开的时候，将本家的宅子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只要能卖上一个铜板都拿走了，却没一个人去收尸。 至于秋家死了多少人，死的又是谁，悉数被官府记录在册。 顾星萝有些犹豫地点头道：“若是两家都没有人把婚约之事往外说的话。” 那个时候，秋家蒸蒸日上，先祖定的婚约对秋家来说，无疑等同于下嫁，肯定不会外传。 所以，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百里家应该同样如此。 如此一来，凶手只能是得知两家有婚约的人，这人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冲着明泊而来。 两家信物凑一起，不过是两块精致小巧的明泊。 再值钱也有限。 顾星萝立即就问道：“你手上这只明泊小仙鹤，除了是婚约信物之外，还有什么别的用途？” 秋家的明泊金花茶不但是婚约信物，还是家主信物，更是……传言拿着信物，通过考验后，就能进去秋家的宝库。 顾星萝怀疑这小小的信物，还是打开秋家宝库的钥匙。 “这个，我只知道是祖上传下来的信物，其他的不大清楚。”百里钰认真想了下，摇了摇头。 顾星萝接着又问了几个问题，都是跟秋家相关。 百里钰都有问必答，很好说话，但他心中有些复杂。 ……他原本想跟顾星萝表明心迹，没料想话题莫名拐到了别处。 明明她似乎对男女之情有些迟钝，为什么之前进园子的时候，百里钰却看到墨昀辞能与她这般亲昵。 想到这，百里钰有一瞬间的失神，心里微微泛酸。 ** 此时园子前厅，归虚忍不住搓了搓胳膊，站在通向后面长廊的门口探头张望。 百里表哥怎么还不回来？ 对着顾星萝那尊杀神有什么好说的！ 归虚扭过头去悄悄看了神情极冷的墨昀辞。 表哥再不回来，他可要被这墨太子散发的冰霜气息冻死了！ 站在墨昀辞身后的洛肆也想默默退开几步。 五姑娘也真是的，怎么能跟百里少主单独相处这么久呢。 百里家的那位少主一看就是对五姑娘意图不轨！ “洛肆，倒茶。”墨昀辞声音带着薄冰，敲了敲桌面。 洛肆回过神来，一边上前倒茶，一边对归虚说道：“这位小兄弟，外面风大，百里少主不适合在小亭待太久，以免受寒。 你看要不要将你们少主喊进来？” 归虚忙不迭：“我这就去！” 他连忙朝着长廊的八角亭冲去，结果走到半路，就见顾星萝和百里钰两人一起走了回来。 “归虚，你要找我？”百里钰看着迎面过来的归虚，不由问道。 “哦对，我担心你，亭子那边风大，你前几天就受了凉，现在还没痊愈呢。” 顾星萝转过头看他，蹙起眉：“你受凉了？” 他完全可以派人说一声，推迟赴约的。 百里钰抑住喉间的痒意，声音温和若风：“已经好了，是归虚大惊小怪。” 顾星萝盯着他脸色瞅了几眼，朝他伸手：“我给你把个脉。” 也是她大意了。 百里钰体弱多病，几次见他都是脸色略显苍白，没有注意到他受凉初愈。 一般人受凉倒没什么，多些休息喝水便好了。 但百里钰不一样。 顾星萝先前就给他诊过脉，他身体亏空太多，像是个漏气的袋子，不管装多少东西进去，都会漏掉。 他这还是先天的。 跟楚皇后的先天心疾他比起来，更要严重许多。 稍有不慎，就会丧命。 百里钰很是顺从，伸出手来，任她探脉。 他仍在语气温和地说：“我的身体自己清楚，脉象有点吓人，但真的没多严重。” 第383章 我都记在心上 顾星萝抬眼看了下百里钰。 他的脉象本来就仅有一丝生机。 但这次的脉象比之前还要惨些。 他是怎么平静说出‘有点吓人’的话。 随便哪个大夫过来探脉都要给吓死不可。 顾星萝放下手，语气淡然地说：“听说过阵子九方拍卖行会有天雪丹售卖，药效比天凝丹更好。” 顾星萝心里有数，青葵配着天雪丹一起服用，至少比他现在的药要好。 百里钰略显诧异地看她一眼，温和一如往常：“好，我让人留意一下。” 顾星萝点头，百里家族的势力虽然不在大渊，但凭着惊人的财力，她并不担心百里钰会拿不到天雪丹。 顾星萝进去，很自然地坐回原来的位置。 她瞅了眼身旁的墨昀辞，他清俊的脸上依旧没有丝毫温度，更看不出什么神情变化。 墨昀辞忽地转眸看向了顾星萝，眸光深沉不定，凉沁沁的。 顾星萝对上他这样的目光，就是再迟钝也反应过来。 墨昀辞这厮是不高兴了？ 刚才有人进来惹他了？ 那不应该啊，他看着自己是怎么回事。 百里钰到底是风寒初愈，还没到吃饭的时候，他忍不住咳了起来，咳得有些厉害。 他脸色似乎又苍白了几分，只好在归虚的搀扶下先行离去。 “……是我扰了雅兴。”百里钰歉意地笑了下，冲着墨昀辞礼貌点了点头，维持着温和的声音，跟顾星萝说： “你说的那些，我都记在心上，等有消息，立马派人告诉你。” “等你身子好了，我再带你转转，那便多谢了。”顾星萝也不跟他客气，点头应下。 当年秋家嫡系惨遭灭门，究竟死了多少人，他们各自叫什么名字，只有南虞国的官府有文书登记在册。 而想要拿到册子，通过百里钰是最好的。 二十年前的死亡册子，只有当时负责登记的人才知晓。 虽说暗阁在南虞国有几个据点，但对这些事并不在行，贸然溜进官府里翻找，也不知道会找到猴年马月。 说不定，还会惊动背后之人。 那就得不偿失了。 百里钰和归虚一走，顾星萝闲着没事也想走了，本来她就是想要答谢下百里钰请的那顿饭。 没想到，提及明泊，现在反而欠他一个人情。 虽然不想继续往下猜，但顾星萝隐隐觉得秋家跟神芜国脱不了关系。 她要尽快确定神芜国的故土，究竟在什么地方。 “墨昀辞，要没什么事，我就先走……”顾星萝站起身转头看着墨昀辞，话没说完，对上墨昀辞冷睨着她，目光越发冷沉。 一张喜怒不知的表情。 顾星萝本来到嘴边的话，突然就咽了下去。 好像从百里钰进门到离开，墨昀辞就说了开头几句话。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顾星萝坐了回去，“来都来了，我们不如划船游湖再回去？” 银子都花了，还是不要亏本。 墨昀辞薄唇绷紧，定定看着她，没有说话。 氛围登时有些冷凝。 洛肆见状，立即识趣地退了下去。 顾星萝见墨昀辞眸光幽深地看着自己。 她精致的脸上写满了疑惑。 这厮寡言少语便罢了，现在是连话都不打算说，让她猜了？ “你怎么了？” 墨昀辞缓缓说了一句：“你说了什么，让百里钰记在心上？” 原本百里钰提出有话要单独跟顾星萝说，墨昀辞并不打算过问。 以他对顾星萝的了解，她不会愿意有人管得太多。 但他听到百里钰口中那一句…… 墨昀辞眉头紧皱，墨黑冷沉的眸子便是一冷。 他记得百里家和秋家是有婚约的。 百里钰找顾星萝提婚约了？ 墨昀辞眸底暗色顿起，心中骤然阴云密布。 顾星萝心头一跳。 我去！ 她眨眨眼睛，嘴比脑子反应更快，下意识说了这么一句：“你吃醋了？” 墨昀辞眸光顿暗。 就在顾星萝以为墨昀辞不会回答的时候，听见他‘嗯’了一声。 顾星萝相当惊讶看着他。 这还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墨太子吗。 “身为一国储君，你情绪外露——” 绝对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顾星萝好心由衷地提醒他。 上辈子她便是那人的伴读，很清楚帝王术的制…… 忽地，眼前一晃。 顾星萝就被墨昀辞伸手一拉，摔进了他的怀里，隐隐能闻到他身上雪松味道。 顾星萝下意识要起身，结实有力的手臂将她环在怀中，牢牢搂住。 “如何记在心上？”墨昀辞突然就开口了。 某人一点也没有占便宜的自觉，还靠在她的肩头上，声音闷闷的。 顾星萝不禁磨磨牙，这厮太犯规了！ 特别懂得利用自己的美男优势。 以前骂他是黑心狐狸果真没错！ 男狐狸精！ 顾星萝挣了一下，没能挣开。 她说：“我有事拜托他帮忙。” “他跟你提了婚约？”他话里明显不悦。 难得见他情绪如此外露，顾星萝道：“祖上婚约不作数的，我又不是秋家人。” 这是百里钰和她的共识。 顾星萝之所以想要追查秋家嫡系灭门的背后之人，一来是替娘亲报仇，二来她怀疑秋家跟神芜国有关。 如果想要知道神芜国的故土在何处，兴许从秋家入手，会有一番意想不到的收获。 墨昀辞没说话，就这么搂着她，闭上眼睡了过去，睡着了也没松开。 顾星萝感受到他浅浅平缓的呼吸，脸上流露出一丝讶然。 墨昀辞这厮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顾星萝不自觉蹙了下眉。 这家伙到底忙了多久，才挤出空出宫来这里的。 她就说，什么不忙，果然都是假的。 洛肆在外头守着，顾星萝也没法把人喊进来问一问。 顾星萝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推开他。 此时春日明媚的阳光正好，洒落在湖面上，波光粼粼，泛起细碎光芒。 也顺着窗户，伴着微风落在顾星萝和墨昀辞两人的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顾星萝不由困意上头，很快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屋内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黄昏落日，晚霞漫天。 湖面映着壮阔的落日之景，夕阳余晖钻了进来，镀上一层暖暖光辉。 窗边是个软榻，暖阳光线洒落，顾星萝微微颤动眼睫。 她无意识地手搂住某人，伸腿勾住，埋脸抱紧，贴贴。 墨昀辞已经醒了好一会，但不好乱动。 他向来警觉，浅眠。 即便大渊父皇只有他一个儿子，皇室宗亲的子弟却有不少。 而这些人里，并不缺少野心勃勃之辈，只是不敢表露出来。 顾星萝躺在身边，他却感到很安心。 ……他不会对她设防。 这是他最真实的反应，骗不了人。 墨昀辞眸底染了些许温柔，心一下就软了。 紧接着，顾星萝迷迷糊糊地蹭了蹭，隔着薄薄一层布料。 像是小猫在撒娇似的蹭蹭。 墨昀辞喉结滚了滚，气息顿时微乱。 软榻就这么大，勉强能躺下两人。 墨昀辞捏紧了手指，伸手揽住她的腰，免得她摔下去。 她的腰又细又软，盈盈不堪一握。 墨昀辞觉得滚烫极了。 就在他打算把人唤醒的时候，顾星萝迷迷瞪瞪地睁开了眼。 一睁眼，她就觉得自己被什么束缚了，试着推了推。 刚感到对方有些松动，顾星萝嫌太慢，突然抬脚踹了一下。 “咚——！” “顾星萝！” 墨昀辞毫不设防，就这么被踹了下去。 太子殿下脸色黑如锅底，声音有点儿咬牙切齿。 心里那点旖旎，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刚醒来脑子不大灵光的顾星萝终于想起来，是她……借肩头让墨昀辞靠着自己。 但——绝对不包括搂搂抱抱睡一起！ 顾星萝坐起身来，对上墨昀辞的目光，她立马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脸皮薄，害羞了。” 墨昀辞顿时有点噎住了。 他看向顾星萝，眼神看起来有些危险。 顾星萝左右看了看，佯装吃惊：“怎么这么晚了，我要赶紧回去，紫荆会担心的。” 说着，顾星萝跳下来，头也不回就窜了出去，速度飞快，颇有一股落荒而逃的意味。 墨昀辞只捕捉到一抹残影，微眯起眼。 顾星萝暗暗运着轻功，跑出园子，跟洛肆打了声招呼，便匆匆离去。 洛肆完全不清楚屋里发生了什么， “五姑娘，你不如吃了饭再回去？” “不用了，让墨昀辞自己慢慢吃。”顾星萝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声音渐行渐远。 看着顾星萝离去的背影，洛肆一头雾水，转身进了园子。 ** 黄昏余晖渐渐黯淡，整个雅园的烛火都被点亮。 宽阔的江河映着画舫游船的烛光，周围似乎笼罩上一层朦胧暖光。 此时，其中一条画舫上，乌淑青垂泪哭着，半跪在尉迟西华身侧，姿态放得很低，她嗓音婉转柔柔：“殿下，佛光寺的事情我真不是故意的，是我御下不严。 听信了银铃那丫鬟的谣言，信以为真，还把你给拖累了。” 乌淑青穿着一袭黛绿的衣裙，在夜晚来说，这衣裙显得有些单薄，却很好的勾勒出她的腰肢，让她看起来楚楚可人。 站在不远，身量不高的丫鬟身子微微一颤。 这是乌家重新给乌淑青送来的贴身丫鬟。 佛光寺出了那么大的事，一开始又是乌淑青的提议。 对外，乌家不论怎么样也该有个表示。 银铃就是最好的替罪羊。 背地里，有没有人相信，是另一回事。 但尉迟西华信了。 他原本憋着一股火气出门，听完乌淑青的话后，心中的怒火消失一大截。 尉迟西华的太子妃薛氏将后院打理得井井有条，每个进去后院的女子都被教得服服帖帖，可见管理后院的手段有多狠。 偏偏就是后院太平静，让尉迟西华没领教过女人的心机，一直觉得女人都是柔情似水。 “你要怪就怪青青吧。”乌淑青观察着他的脸色，抬手揩拭眼角的泪水。 尉迟西华心疼地把乌淑青拉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本宫怎么会怪你呢，要怪……就怪你们大渊的墨太子和那顾星萝！” 墨昀辞也是贵为太子，为什么那些蒙面刺客就盯上他一个！ 说不定，蒙面刺客的目标一开始是墨昀辞，看到他后，才转移了目标。 他反而是受牵累的那个！ 还有顾星萝，他都看见了，她她她……那晚杀了好多个刺客，杀人跟她来说就跟喝水吃饭一样简单。 武将的女儿就是粗鄙！ 根本不像是个女的！ 当时顾星萝明明可以救他，却没有朝他那边过来，差点害死他！ 尉迟西华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恨得神情都狰狞了。 “殿下何时回北绪国？”乌淑青眼神闪烁了几下，娇弱可人地躺在尉迟西华胸前，柔柔道：“祖父虽是大渊功臣，但大渊是墨氏的天下，乌家怎敢不敬。 殿下方才的话莫要再说了。” 说着，乌淑青故意瑟缩了一下。 尉迟西华的心一下就揪了起来。 看来，乌家就算是功臣元老，在大渊却过得不如意。 一定是大渊皇帝忌惮乌家功高盖主，在朝堂上处处刁难乌阁老，连带青青都受到了影响。 青青跟了他是最好的选择。 这样的大渊，不待也罢。 青青虽然性子鲁莽了一些，但是她温柔，懂得体贴自己，不会让自己为难，处处想着自己。 尉迟西华拍了拍乌淑青的后背：“快了，等尉迟……二皇叔跟你们大渊皇帝手里拿到粮草，本宫便带你回去。” “粮草？”乌淑青抬起头，惊讶道。 尉迟康提出借粮一事，尉迟西华也是刚知道不久，他还知道这个好皇叔手上竟然有神芜国的部分藏宝图！ 这么大的事情，他这个太子竟然丝毫不知情！ 被忽视得很是彻底，尉迟西华气得握紧了拳头。 等回了北绪国，他一定要跟父皇禀明，这位二皇叔的所作所为，不把他放眼里，就是等同不把父皇放眼里。 实在是……有篡位之嫌！ 尉迟西华眼睛扫过画舫门口的两名侍卫，不欲多说什么，他有些含糊道：“此事由二皇叔负责，你一个姑娘家不懂朝政，就不要多问了。” 第384章 联姻 乌淑青试图旁敲侧击，却没想到尉迟西华十分不悦，怎么都不肯说，只好打消了念头。 事实上，尉迟西华知道的十分有限。 在跟大渊‘借粮’一事上，只有尉迟康能做主，马连焕在边上提点建议。 而这两人明显把尉迟西华排除在外，商量起来，根本没跟他打过招呼。 思及此，尉迟西华心中极其不快。 不过，尉迟西华还知道一个消息，他看了眼乌淑青，难得恢复了几分好脸色。 他伸手捏了捏乌淑青的脸，哼笑道：“本宫看墨昀辞和顾星萝两人关系不错。 就是不知道她日后进了东宫是什么位份，本宫那七皇妹可不是吃素的。” 乌淑青眼睛一亮，“殿下你的意思是？” “不错，本宫的七皇妹要与你们大渊联姻，她人已经在路上了。” 尉迟西华想起出门前，隔着房门无意听到的消息，他眼里闪过一丝浓浓的恶意，又补充了一句：“朝华只比使臣团慢了小半月上路，想来再过几日就能抵达京城。” 乌淑青到底不是蠢的，一下就听懂了尉迟西华的话。 北绪国这是要和大渊联姻！ 北绪国皇帝膝下共有五位公主，其中就有三位适龄的公主。 而不管是哪一位公主联姻，大渊却只有一位正统的皇子，便是自出生当天，就已经被册封太子的墨昀辞！ 两国联姻，那空悬的太子妃位置……还用说吗。 乌淑青本来有些不舒坦，明明那曾经是属于她的，但随即一想到太子妃不可能是顾星萝，心里才好受了些。 乌淑青看着尉迟西华，浅浅笑着，故作好奇道：“殿下，七公主是什么样的人啊？ 能让北绪国皇上委以两国交好的重任，一定是个端庄贤淑，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女子。” “她？朝华她就是个刁——” 尉迟西华话到嘴边，他眼睛下意识望向门口的侍卫，皱起眉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虽然朝华素来跟他不和，但她马上就要到大渊联姻。 这个时候，他要是说了什么不好的话，传到二皇叔的耳朵里，可就麻烦了。 尉迟西华心底还是有些忌惮尉迟康。 乌淑青心中暗惊了下，她连忙低下头去，整个人趴在尉迟西华怀里，手指在他胸前打转，挑逗之意十分明显。 她轻轻柔柔地说：“青青就是好奇。 七公主嫁到大渊，那就是太子妃，担负着为太子开枝散叶的重任。 同时，她也是未来的一国之母，我们女儿家总是想向能母仪天下的女子学习。” 说着，乌淑青貌似十分内疚，仰头看着尉迟西华的眼神充满仰慕，语气低落道：“殿下，是青青问了什么不该问的吗？ 青青以后不问就是了，殿下你别生气。” 尉迟西华就吃她这一套，脸色立马缓和，哄道：“本宫怎么会生青青的气。 朝华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性子有些任性，学什么不好，学男人练武，你要是遇到她，避着点就是了。” 乌淑青听完，得出这位朝华公主脾气不好，还是个舞刀弄枪的结论。 朝华公主要是跟顾星萝对上，就算打不过，但公主背后是整个北绪国，而顾星萝有什么？ 区区一个永安侯。 跟朝华公主相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乌淑青的眼神难掩幸灾乐祸，心里觉得痛快极了。 顾星萝再讨墨昀辞喜欢又怎么样，还不是比不过一国公主。 一国公主能带来多少利益，几乎可以想象得到。 然而，乌淑青却没想过，北绪国在借粮上虽然添了一位公主来联姻作为筹码，但并没衡量这位朝华公主的身价，值不值大渊全年粮食的十分之一。 这时，两名侍女捧着美味佳肴走了进来。 她们低着头将菜肴放桌上，然后默默地退了出去。 这么一打断，乌淑青倒不好继续问朝华公主的事了。 没过多久，画舫里尉迟西华和乌淑青后半截对话，立马被人一字不漏地抄写下来，放到了书案上。 “殿下，北绪国倒是舍得。”洛肆忍不住地说道。 那北绪国朝华是尉迟邺最宠爱的公主，竟然送来大渊。 算算日子，就在尉迟康他们出发大渊的小半月后，估计尉迟康也是得到消息没有多久，一开始就没打算给大渊拒绝的机会。 不过…… 洛肆低下头去。 殿下直接就拒绝了，完全表达了要护着五姑娘，也不知道朝华公主到了京城后，会是什么个反应。 还不知道五姑娘知不知晓此事。 墨昀辞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洛肆，你话太多了。” 尉迟邺就没有宠爱的皇子公主一说。 尉迟西华不也是尉迟邺最宠爱的皇子，而后被册封为太子。 但从尉迟西华的所作所为来看，德不配位。 至于正在路上的朝华公主—— 墨昀辞垂着眸，手指微动，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 顾星萝回到侯府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夜幕中亮起稀稀疏疏的星光。 刚走进烟霞小院，就发现屋内一片漆黑，门窗都是紧闭的。 惨淡的夜色，仅仅只能将小院照得朦朦胧胧，并不真切。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动静。 顾星萝心中一凛，直接推门，快步进去。 却见紫荆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双手无力垂落，一动不动。 顾星萝连忙伸出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探向紫荆的脖子，是温的。 看样子是被人迷晕了过去。 没有发现伤口，顾星萝才松了口气，摸黑点上蜡烛，一边迅速环顾了一下四周，一边把紫荆唤醒。 屋内明显有被翻动过的痕迹，有些乱糟糟的。 由于上辈子担心被人发现女儿身的秘密，顾星萝一直保留着不要太多人伺候的习惯。 烟霞小院除了紫荆外，就只有几个粗使丫鬟和婆子。 侯府的其他下人要是没有什么事，不会随便进来。 是她大意了。 以为一般人不会闯进侯府，而紫荆有一定的自保能力。 若有谁动了杀心，只会是冲她而来，肯定会挑个她在府的时候。 “姑……姑娘，你回来了，嘶，我、我这是怎么了？”紫荆醒过来，捂着有点晕乎的脑袋，摇晃几下。 顾星萝：“有人进来过，你有印象吗？” 紫荆闻言，赶紧打起精神，心中升起警惕，左右看了看。 这时，紫荆留意到屋内里的东西被人动过，立马上前去检查起来。 紫荆对顾星萝的吃穿住行向来亲力亲为，粗使丫鬟和婆子们只需要将没人住的厢房清理好即可。 屋子里要是少了什么东西，紫荆最清楚不过。 她先是打开银票等贵重物的房间，确定钱财地契都还在，稍微放下心来。 来的人目的不是求财。 接着，紫荆又去了书房检查，却发现原本应该放着几张陌国地形图的画筒，里面空空如也。 紫荆不清楚陌国的图纸意味着什么，但一定很重要，连忙跑去告诉了顾星萝。 “不见了？”顾星萝抬眼，眸色陡然深了些。 对方是冲着神芜国而来？ 不对。 知道她画了陌国图纸的人，根本没几个。 那么会是谁？ 先前得知司徒澜手里有陌国图纸，追杀他的人？ 又或是……一开始目标其实不是图纸，不过是无意中的收获罢了。 顾星萝摸摸下巴，眸子沉静，她并不着急。 要是后者就好办多了。 对方翻找的地方，除了书房，还有小院的其他房间，说明真正想要的东西还没找到。 有可能还会再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想要什么？ 顾星萝左手微微动了动，看了眼自责得快哭了的紫荆。 紫荆：“姑娘，都怪奴婢没有第一时间警觉，让人拿走了重要的东西。” “没事，也没有多重要。”顾星萝冷静地摇头。 顾星萝倒是希望拿走图纸的人，跟西域国或古岭部落有关。 图纸要是落在他们手上，她就不急着拿回来了。 顺便可以让他们帮忙证实一下，方寸大师口中的域外，到底是不是当年神秘消失的神芜国。 毕竟西域国太过排外，一般人根本很难进去里面。 她的东西可不好拿，是要付出代价的。 顾星萝眼睛眯了眯。 她收回思绪，看向紫荆，说：“我饿了，有什么吃的去端给我吧。” “有！小厨房里一直煨着鸡汤，奴婢这就送来。”紫荆连忙提起精神，擦了下眼角，转身跑了出去。 很快，就端着一碗香喷喷的鸡汤过来。 紫荆知道顾星萝爱吃肉，特地夹了个鸡腿在碗里。 鸡汤熬煮到了火候，呈现出金澄澄的诱人色泽，浓郁鲜香，令人食欲大增。 顾星萝慢悠悠吃了两碗，洗漱完就钻进被窝。 在紫荆关上门离去后，顾星萝不得不睁开眼摸出木质口哨，将司徒澜养的大胖鸽喊过来，写了张非常潦草的纸条塞进去。 “去吧，小胖。 让司徒澜好好查一查，西域的人藏在京城何处，到底有没有拿图纸。” 要是没有，她便重绘给他们送去。 顾星萝打了个哈欠，抓着胖鸽往窗外一扔，大胖鸽子立马扑棱着翅膀飞走。 看着胖鸽高高低低极为不稳定的飞翔姿态，顾星萝啧啧两声，不禁怀疑这胖鸽是不是有什么隐身技巧，经常在京城往来，竟然还活得好好的，一根毛都没掉。 抬手将窗户关上，免得半夜有雨夹着凉风灌进来。 ** 深夜，距离京城不远的一处驿站，门窗有些破旧，夜风刮来，发出吱吱声响。 屋内，一片灯火通明。 “洪盛泰他人呢？再过几日就要到大渊京城了，他到底在什么地方？ 四哥让他保护我，事事以我为先，他就是这样保护的吗！” 话落，说话的少女气得砸了一个茶盏。 “这是什么破地方，也配本公主纡尊降贵！ 马上让洪盛泰来见我！ 否则我就写信给四哥，让他把洪盛泰赶出我们北绪国都城！”少女又哼了一声，十分不满地道。 一名侍卫单膝跪在她面前，低下头来。 “是，公主。” 侍卫一走，伺候着朝华公主的两名侍女连忙上前安抚。 “公主，一定是四皇子殿下有什么交代洪大人，一时耽搁了。” “对啊，您与四皇子殿下一母同胞，四皇子殿下最疼爱您，洪大人又怎敢怠慢。” 两名侍女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 朝华公主今年已经十六，与她大两岁的四皇子皆是胡贵妃所出。 比起其他四位公主，朝华一出生，就深受皇上宠爱，甚至比太子尉迟西华还要受宠几分。 这是所有皇子和公主都没有的待遇。 原本与大渊联姻一事，只是有个朝臣担心大渊不肯‘借’粮随口一说。 毕竟北绪国皇室，皇子公主众多，到了适婚年纪的有好几位。 大渊却只有一位正统的太子，没有其他皇子在旁虎视眈眈。 若是北绪国的公主和大渊太子联姻，那就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大渊皇后。 先把大渊的情况打探清楚，多多传递消息，里应外合。 北绪国吞并大渊，指日可待。 说不定，都不用耗费多少兵马就能顺利把大渊给拿下。 最后，演变成群臣们为哪位公主前去大渊联姻最合适吵了起来。 而朝华公主深受皇上宠爱，又享受了皇家多年的尊荣，由她去与大渊太子联姻，表达了北绪国对大渊的重视和诚意。 朝华公主当然不愿意，远嫁哪有留在北绪国好。 自打她记事起，父皇和母妃还有身边的人都跟她说，北绪国是最强大的国家，不管南虞还是大渊，那都是不毛之地。 他们北绪国的铁骑迟早要踏进南虞和大渊的疆土上，解救那些受苦受难的贫困百姓。 她那么尊贵，怎么能去大渊那种贫瘠荒凉之地。 他们北绪国那么强大，大渊就该老老实实主动上供粮食，怎么反而让她下嫁呢！ 后来，还是四皇子出面说服了朝华公主。 四皇子跟自己亲妹妹说，这只是北绪国对大渊的一种施恩，她需要走个过场而已。 他的皇妹如天上皎月，哪里是什么人都能肖想的。 见过她朝华的人，都会觉得自惭形秽。 朝华公主被捧得飘飘然，非常认同四皇兄的话，她都想好了，让父皇赐一个公主府，她要养很多面首，才不要下嫁给任何一个男人。 于是乎，朝华公主毫不犹豫地答应来大渊联姻。 在她看来，就是出个远门散散心。 到时候，跟着二皇叔他们一同回北绪国。 “你们别说了。”朝华公主打断了两个侍女，她摆了摆手，娇蛮道：“去给本公主把柳公子喊来。” 第385章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两名侍女对视一眼。 “是。” ** 顾星萝对此一无所知。 她醒来后，打了好几个滚，才在紫荆的催促下磨磨蹭蹭地起来。 吃饱喝足后，顾星萝懒散瘫在贵妃椅上，拿出紫荆淘来的新话本来看。 翻下一页的时候，她感到右手有点硌人。 顾星萝抬起右手，把袖子一提，露出手腕上方寸大师送的那串圆润佛珠。 她翻书的动作一顿。 因为其中三颗佛珠的气味浅淡，却令人格外宁心静气。 能让方寸大师戴在身边多年，肯定没有坏处。 ……不知道能不能用来制药？ 这个想法在顾星萝脑子里转了一转。 “紫荆，拿把小刀过来。”顾星萝今天的行动力很足，她朝外喊道。 紫荆很快拿着一把小刀进来，问顾星萝：“姑娘是要削水果？让奴婢来。” 说着，紫荆就拿起果盘里的一颗红苹果。 “我不想吃水果，把刀给我。”顾星萝说。 紫荆将小刀递了过去，看着顾星萝摘下右手腕的佛珠，转动了几下，像是在挑选那颗佛珠。 然后，顾星萝用小刀在佛珠上面轻刮了一下。 什么都没有。 没有碎屑粉末掉下来。 顾星萝稍稍用力一划，那颗佛珠还是完好如初，没有一丝划痕。 顾星萝眼神微变，直接在上面一切，依旧没有变化。 反倒是她手里的小刀边缘有点微翘。 “姑娘，这佛珠不是木头打磨的吗，怎么比刀还要坚硬？”紫荆瞪大了眼睛看着，忍不住说了出来。 顾星萝的语气不大确定：“大概是木吧。” 她用拇指和食指搓了搓三颗佛珠，不禁更好奇了。 比其他小叶檀份量要轻些，却比铁器硬度要强。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真的是木质吗，还是某种肉眼看上去像木质的东西？ 还有这上面的细密纹理…… 顾星萝眸光闪了闪。 在佛光寺，杀害余辉几人的凶手潜伏在寺庙里，是不是就是为了找这样东西？ 那么余辉几人当时又在找什么？ 总不会是在找同一样东西。 脑海里浮现了红黄的脑浆……蛊虫……余辉三人死状恐怖的尸首画面—— 顾星萝心里瞬间有些猜想。 先前顾星萝不知道神芜国的藏宝图被分成了几份。 她最初见到尉迟西华，那个时候北绪国使臣团还没到来，他明显不是跟尉迟康一心。 既然尉迟西华提前抵达京城，应该是想早一步拿到藏宝图。 尉迟康用藏宝图的丢失，跟大渊借粮。 尉迟西华则对藏宝图有别的心思。 那么……尉迟西华之所以到佛光寺，是他收到了消息！ 西域国又或是古岭部落的人藏在佛光寺里，他们手中可能有部分藏宝图！ 而尉迟西华却不知他们为何藏在寺庙里。 再结合，蒙面刺客的目标是尉迟西华。 顾星萝完全有理由相信，极有可能是他们故意走漏风声，引诱尉迟西华上山！ 白天和晚上是两拨人。 白天杀害余辉几人的，是西域或古岭部落的人，他们手里可能真的有藏宝图，也可能没有，一边引尉迟西华上山，跟晚上的蒙面刺客打配合，另一边找着某样东西。 这盘棋下的挺好啊。 背后之人是那个一直没有露面的屈军师？ 顾星萝将佛珠戴回手上，扯下衣袖来，心中多少有些遗憾。 看来想刮点下来研究是不成了。 她用内力倒是可以震碎，只是不能保证碎成什么样。 要是整颗都变成齑粉就不好了。 顾星萝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又懒洋洋地躺了回去，正打算继续看话本子。 这时，顾星萝眼角余光一瞥，瞅见郭管家那胖胖的身影在门口转了转，一副欲进又退的样子。 顾星萝有些好奇，郭管家是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吗？ 她直接道：“紫荆，把郭管家叫进来。” “是。” 紫荆看了门外的郭管家一眼，快步走出去。 很快，紫荆就领着郭管家进来。 “五姑娘。”郭管家向顾星萝行礼。 “郭管家，是有什么事吗？”顾星萝抬眼朝他看来，问道。 郭管家犹豫了一下，有些忧心：“五姑娘，今日不知道谁在京城里散播谣言，说是北绪国的朝华公主要与我们大渊联姻了。” 这则谣言，天刚刚亮，街上才有行人，便莫名的传了起来。 也不知道谁传的，说的那叫一个有鼻子有眼，就好像那朝华公主已经进京了。 本来这事跟侯府没有一丁点关系，可是架不住郭管家知道前阵子太子殿下天天来侯府找顾星萝。 若说太子殿下对五姑娘没有那意思，郭管家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郭管家还觉得自家五姑娘千好百好，太子殿下配五姑娘也就勉勉强强吧。 侯爷还不知道此事呢，估计知道后，那就不是勉强了。 咳，说句大不敬的，侯爷一定会觉得太子殿下根本配不上五姑娘。 就这种情况下，北绪国的朝华公主若真要来大渊，那联姻对象只能是太子殿下。 那他们五姑娘岂不是要给那什么朝华公主伏低做小？ 不成不成！一百个不成！ 顾星萝什么性子，郭管家是看在眼里的。 五姑娘骨子里骄傲着，自有风骨，极有主见，小的时候，便是如此。 哪怕没有在侯爷身边长大，美貌气质极为出色，那些自幼教导的京城贵女竟无一能及。 正是因为这样。 郭管家才更加担心。 永安侯府在京城诸多权贵世家里，地位中等上游。 但跟一国公主相比，那就没什么份量了。 顾星萝听完，立马想到的是昨天墨昀辞那可疑的停顿，这厮竟然藏藏掖掖。 她就说光凭神芜国的藏宝图丢失，就敢狮子大开口向大渊借粮，多少有点没脑子了。 原来还有联姻的后招。 不得不说，北绪国的皇帝尉迟邺把不要脸发挥到了极致，连吃带拿啊。 想要大渊的粮，还想要大渊的情报。 这朝华公主是来做内应的吧。 唱的是一出阳谋啊！ “这朝华公主什么来头，在北绪国有什么关于她的传闻？”顾星萝难得八卦心强了一下，她颇有几分兴致地问道。 郭管家愣了下。 五姑娘的反应怎么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五姑娘，北绪国的朝华公主来京城为的是要跟咱们大渊太子殿下联姻！”郭管家又强调了一遍。 一旁的紫荆顿时有点着急。 太子殿下怎么这样！ 紫荆是很防备着墨昀辞。 她总觉得太子殿下就跟那大尾巴狼似的，没安好心地要叼走自家姑娘。 自家姑娘样样都好，就是对男女情情爱爱上好像不太开窍，才平白让墨昀辞钻了空子。 最近紫荆发现姑娘和太子殿下相处起来亲密许多，她根本插不进去！ 可恶！ 她家姑娘聪明又可爱，太子殿下配姑娘的话……也就差强人意吧。 紫荆觉得姑娘值得更好的！ 现在居然冒出来一个朝华公主。 紫荆和郭管家两人的想法莫名一致。 “没想到太子殿下居然是这种人！”紫荆愤愤然地说道。 顾星萝听得一头雾水，转头看向紫荆：“啊？墨昀辞他怎么了？” 她问得是北绪国的尉迟朝华啊。 有他墨昀辞什么事。 “姑娘，您怎么这么替太子殿下着想，他都这么对您了。”紫荆顿时有点恨铁不成钢，她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顾星萝有点懵。 这说的什么跟什么？ 她怎么没听明白呢。 边上的郭管家非常认同紫荆，他点了点头，语重心长道：“五姑娘，您与……咳，还是要多多考虑。 侯爷是不会愿意您将来受委屈的。” 顾星萝反应过来，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是朝华公主来大渊联姻，让郭管家和紫荆觉得她会因此吃亏？ 顾星萝歪着头思索了片刻。 自古联姻，未必是坏事，强强联手，多个盟友，并不亏。 但是此次北绪国的联姻吧……明显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墨昀辞不会同意的。 这对大渊没有利益可图。 不过，倒也不是不能顺手推舟，反过来利用一下。 以墨昀辞的腹黑城府，对他来说最是简单不过。 顾星萝神色微顿，抿了抿唇。 正好，她可以趁此机会看一看墨昀辞能不能做到他所答应过的话。 顾星萝笑眯眯地说道：“放心，我整个人什么都吃，就是不愿吃亏。” 紫荆和郭管家闻言，两人跟着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有点杞人忧天了。 这倒是。 他们五姑娘本就不是个吃亏的性子，不是好惹的。 吃亏的只会是别人。 顾星萝以为紫荆和郭管家被她说服了，安心了。 过了晌午，紫荆出门转悠了一圈，将顾星萝手边还没来得及看的话本子统统换掉，换成新的话本。 紫荆一边整理新话本，一边说：“姑娘，这是奴婢新淘的，卖话本的老板说比之前的几个话本更好看。” 顾星萝对话本子一直很感兴趣，她看得很认真，没注意听。 不知过了多久，就有下人匆匆跑进来说了些什么，顾星萝正看得入迷，很是含混应了一声，便伸手摸向桌上的糕点。 嫩白纤细的手指在盘子边缘摸索。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一步拿起盘子里最后一块枣泥酥，送到顾星萝嘴边。 顾星萝很自然地凑近，张嘴咬了半块枣泥酥。 甜滋滋的味道在嘴里弥漫开来。 顾星萝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正被一片阴影笼罩住。 她抬头，一边嚼着，一边问：“你怎么又来了？” 他俩不是才见过面没多久吗。 墨昀辞不自觉地蹙起眉。 他心道，什么叫‘又’。 阿萝她这是不欢迎自己？ 顾星萝歪了歪头，疑惑道：“仿制的藏宝图出了问题？” 如果不是这个，她就想不到了。 “没有问题，已经交给父皇了。” 接下来是父皇跟尉迟康的博弈，不用他出面。 墨昀辞轻描淡写地说着，他眸光落在她手里的书上，不禁问道：“你在看什么？” 看得这么认真，就连他来了，都没发现。 “哦，这个啊，话本子。”顾星萝举了举手里的书，很随意地从手边拿起一本递了过去：“你要看吗？挺好看的。” 墨昀辞接了过来，垂眸看了一眼封皮上的书名，《踹了负心郎后》。 墨昀辞太阳穴跳了跳。 他没有翻开，目光扫过顾星萝手边那小摞话本，直接将那摞书的封皮都看了一遍。 《负心郎不要也罢》、《和离后，美娇娘自有风月》、《负心郎他活该》…… 很好，这些话本都没离开过负心郎。 恐怕市面上卖的，只要关于负心郎的话本，全被搜罗了过来。 墨昀辞木着脸：…… “你在哪里买的话本？”墨昀辞深吸了口气。 顾星萝眨了眨眼，“你要买啊？我借你啊，你给我留几本就行。 不过你有时间看吗？” 墨昀辞不像是喜欢看话本的人啊。 “阿萝你少看……这些话本。”墨昀辞有些无奈地道，他顿了一下，“你是不是听说北绪国欲与大渊联姻的事？” 说着，墨昀辞很是认真，“确有此事，但只是尉迟邺单方面提出来，孤没有答应，也不会答应。 孤承诺过的，不会食言。 ……阿萝，你是吃醋了？” 墨昀辞眸底隐隐有点发亮，一贯性情淡漠的他，心情竟难得有些小小愉悦。 他嘴角翘起一抹浅浅弧度。 “啊？”顾星萝觉得自己有点懵。 她吃哪门子醋。 不对，到底是什么让墨昀辞有这种感觉？ 顾星萝没好气地道：“你说的什么跟什么……”怎么就突然拐到奇怪的话题上了。 没等顾星萝说完，她眼角余光瞥见手边那摞还没翻看的新话本封皮。 嗯？ 顾星萝记得这摞话本没有关于负心郎的啊。 她伸手翻了好几本后，顿时一头黑线。 紫荆她在搞什么！ 她上哪儿找来这么齐全的负心郎话本，每一个话本里的负心郎下场一个比一个惨。 顾星萝面无表情：…… 找得很好，但她用不上。 顾星萝抬头看着神情愉悦的墨昀辞，比他还要认真：“我没有。” 谁吃醋了。 太子殿下你在胡说八道！ 墨昀辞若有似无地瞟过那摞负心郎系列的话本，轻笑一声：“嗯，你没有。” 顾星萝直接沉默了。 心好累，她不想说话了。 而在厨房里忙着的紫荆还不知道，她想让顾星萝提高对墨昀辞的提防，不要那么容易被大尾巴狼叼走，莫名把自家姑娘往墨昀辞那推了一把。 事后得知真相的紫荆：好气！ 第386章 机会 京城，乌家的书房里，乌永松扬起手，狠狠地扇了乌淑青一个耳光。 “啪——！” 乌淑青被这一巴掌，扇得整个脑袋都侧了过去，耳朵嗡嗡作响。 很快，她娇嫩的半张脸一下就高高红肿起来。 可见乌永松用了多大的力气。 “混账东西！老夫让你讨好北绪国太子，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看看你干的好事！ 北绪国要与大渊联姻之事，老夫也是刚在朝堂上得知！ 你倒好，这么重要的消息不但没有告诉老夫，还雇人传得满京城人尽皆知，你到底想做什么？”乌阁老勃然大怒，气得拍了拍桌子，上面的茶盏和笔砚都震了震。 他用一种失望透顶的眼神看着乌淑青。 原本他对乌淑青的期望非常高，盼着她能嫁进东宫。 在得知没有这个可能后，乌阁老不得不把主意打在尉迟西华身上。 比起不好拿捏的墨昀辞，乌阁老认为尉迟西华更适合乌淑青。 前提是乌淑青要讨得尉迟西华的欢心，而尉迟西华喜欢温婉娴静的女子。 光凭这一点，乌淑青就很符合。 事实上，乌淑青也成功入了尉迟西华的眼，并给下了要带乌淑青回北绪国的许诺。 这一阵子在朝堂上处处感到缚手缚脚的乌阁老终于扬眉吐气，不用整日担心皇上对乌家不满。 乌淑青马上就要跟尉迟西华回北绪国，他乌家勉强算是尉迟西华妃子的母家，皇上就算再不满乌家，也要掂量掂量。 若是动了乌家，正好是给北绪国对大渊出兵一个再好不过的理由！ 乌阁老觉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太久，就在半个时辰前，有人敲开了乌家的大门。 尉迟康特意让他的侍卫长给乌阁老带话，北绪国皇室要不起他的孙女，希望他严加管教。 乌阁老也不是傻子，他立马就意识到一定是乌淑青做了什么，惹恼了尉迟康！ 尉迟西华就算是有太子的身份，在尉迟康面前，也要矮上一截！ 整个北绪国使臣团现在是尉迟康在做主。 但如果没有做什么犯了尉迟康禁忌的事，他是不可能专程派人来传话的！ 乌阁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立即喊人把乌淑青叫来当面质问。 乌淑青心里突突直跳，只敢支支吾吾，不敢说实话，想着尽快含糊过去。 直到护卫拖着她血肉模糊的新丫鬟进来，再看看盛怒的祖父，乌淑青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赶紧主动交代她找人散播北绪国朝华公主要和墨昀辞联姻一事。 “祖父，是孙女错了。”乌淑青跪在地上，捂着半边脸，低声垂着泪，“我就是脑子一热，顾星萝三番四次让孙女难堪， 想着以顾星萝她的张扬性格，哪怕跟太子殿下交好，得知此事后，一定会、会跟太子殿下不合。” 她得不到的，顾星萝也休想得到！ 哪怕有朝华公主，顾星萝只能屈居侧妃以下的位置，乌淑青也不愿意看到。 乌淑青另一只手在衣袖底下死死攥紧，心里满满的怨毒在肆意疯长。 只要能坏了顾星萝和墨昀辞之间的关系，乌淑青自是不愿意放弃这样的机会。 “糊涂！”乌阁老沉声喝了一声，“你都要远嫁北绪国，做这些多余的事干什么！ 你的眼皮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浅了！老夫有没有教过你凡事沉住气！ 你现在惹恼了尉迟康，还以为尉迟西华能带着你回北绪国去？” 乌阁老看着乌淑青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陌生人。 本来他还以为乌淑青还有利用价值，到底是他从小培养起来的人。 没想到—— 她不但对家族没有丝毫帮助，反而所作所为要把乌家拖到泥潭里！ 听到祖父的话，乌淑青脑子清醒不少，心中升起一丝慌张。 祖父的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要放弃她了？ 不！这不可能。 她已经入了尉迟西华的眼，他说要带自己回去北绪国，还留了平妃的位置给她。 “祖父，孙女不会让您失望的，请您再给孙女一次机会。”乌淑青连忙开口。 她还没有嫁到北绪国，也还没有进到尉迟皇室的东宫，这一切还需要乌家在背后替她运作。 只要她成为尉迟西华的女人，并成功将如今的北绪国太子妃薛氏斗倒，乌家对她的帮助才算完。 “你没机会了。”乌阁老满是沟壑的老脸，在昏暗光线的书房里，看起来格外可怖。 他阴沉沉地盯住这个亲孙女：“乌家唯一的机会是跟尽快跟康王爷赔罪。” 乌淑青看着乌阁老的眼神，心头一紧，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 什么她没机会，而乌家又有唯一机会。 她不就是乌家最大的筹码吗。 难道祖父要放弃自己？ 乌淑青急道：“孙女现在就去给康王爷道歉。” 说着，乌淑青踉跄着要站起身来，她眼睛一直看着乌阁老。 乌阁老脸色极为阴沉，冷冷地道：“以后你就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好好反省，没什么事就别出去了。” 乌淑青心里发慌：“祖父，就算让孙女反省，也该等我去了驿馆回来后，再……唔——” 乌淑青的话还没说完，一只枯槁的手从她身后伸出来，动作非常麻利，一把捂住乌淑青的嘴。 乌淑青满眼震惊，一下对上一个满脸皱褶的老婆子，她浑浊的眼睛阴阴沉沉，声音像是破风箱，十分嘶哑难听：“大小姐，您渴了吧，喝点水润润嗓子，喝完嗓子就舒服了。” 一碗散发着刺鼻味道的黑汁端到了乌淑青面前。 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这碗东西有问题。 乌淑青面色惨白，她终于反应过来。 祖父这是要放弃她！ 不可以！她明明按照祖父的吩咐讨到了尉迟西华的欢心，现在不过是犯了个小小的错误而已！ 祖父怎么能这么狠心对她。 她可是他膝下唯一的亲孙女！ 乌淑青拼命地挣扎着想要说话，瞳孔鼓瞪极大。 婆子捏着乌淑青的双腮，把捧在手里的药给乌淑青灌了下去，她灌得又快又猛，一下就见底了，只剩个空碗。 乌淑青脸色大变，一把甩开她的手，重新跌坐在地上，着急忙慌地用手去抠喉咙。 可惜什么都吐不出来，只能在地上干呕。 乌淑青感觉喉咙又痛又刺，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乌淑青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喉咙，心中又惊又惧，愣是说不出话来。 她——说不了话了。 乌淑青脑子一片空白，不能马上反应过来。 “大小姐，老奴扶你回房，以后啊，老奴都在院子里陪你。”婆子强行把乌淑青拉了起来，往书房外拽去。 若无意外，这位乌家曾倾尽家族资源培养出来的大小姐，将一辈子待在她的院子里。 乌淑青面露惊恐，她试图甩开婆子，却发现婆子的力气极大，死死钳住她的手臂，根本挣不开。 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想要大喊大叫，就是发不出声音。 昔日里疼爱她的祖父就这么冷眼看着她，似乎在宣告他的耐心已经告罄。 书房忽然安静下来。 乌阁老没看地上奄奄一息的丫鬟，这注定是个死人，他坐回太师椅上，皱着眉跟阿福说：“淑青做这种不利乌府的事，你怎么不阻拦？” 现在这颗棋子已经没用了。 想到浪费了这么多心血，乌阁老心中到底有些不快。 阿福低下头去，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和一个破烂又不完整的兽皮出来，“我当时出去了一趟。” 乌阁老注意力不在信件，他目光落在兽皮上，眼神顿时变了。 他伸手拿了过来，展开一看。 “这是……神芜国藏宝图！”乌阁老怔了一下，眼里浮现精光，他注意到兽皮上沾着血迹。 不用想也知道，这部分藏宝图是从原来主人手里厮杀得来。 紧接着，乌阁老才将信纸取出来。 乌阁老一目十行，很快看完，当即诧异道：“洪盛泰他已经到了京城？” 北绪国四皇子野心一直不小，年纪轻轻，就想笼络人心。 而四皇子手底下最得力的大将就是洪盛泰。 洪盛泰前两年就来过大渊，还指出大渊皇上不可能继续捧着乌家，这让乌阁老心头大怒。 大渊的百姓，谁不知道乌家劳苦功高，怎么可能会有从高台跌下去的一日。 没想到，这一语成谶。 洪盛泰再代表四皇子联系乌阁老的时候，乌阁老的态度已经发生了转变。 一直低着头的阿福道：“洪先生说这部分藏宝图是与阁老您合作的诚意，他还想见您一面。” 乌阁老拿着手中的部分藏宝图，皱了皱眉。 乌阁老对神芜国藏宝图跟尉迟康的态度差不多，他虽不是完全不相信，但也有几分想法。 何况，据他所知，藏宝图被分成了三块。 大理寺卿谢归帆手里就有一块，听说已经交给了宫里。 除去他手里的这一块，还有一块下落不明。 既然不是完整的藏宝图，算得上什么诚意？ “洪盛泰是四皇子的心腹，那朝华公主她人可是也到了京城？”乌阁老想到了这一点，问道。 阿福摇头，“洪先生是自己前来，朝华公主应该还在路上。” 乌阁老点了点头。 也是。今日朝堂上得知北绪国想要跟大渊联姻一事，朝华公主就在路上。 乌阁老看皇上的表情，如果早就知道，这场联姻可能还没开始就被拒了。 对于大渊来说，这场联姻可不是什么好事。 谁都知道北绪国这些年来狼子野心，有一个来自北绪国的朝华公主当大渊未来皇后…… 乌阁老眼神闪了闪，沉声道：“京城人多口杂，老夫就不去见他了，让他有什么事送封信来即可。” 说着，乌阁老停顿了一下，扬扬手中的信纸：“你去带话给洪盛泰，老夫会尽力撮合朝华公主和太子的联姻婚事，但他也要信守承诺。” 事成之后，要助乌家重新回到往日的巅峰。 “是。”阿福应声，就要退下去。 “等等。”乌阁老闭了闭眼，又睁开，吩咐道：“你去库房取些珍贵的物件，代老夫亲自去一趟驿馆给康王爷赔个不是。” 乌淑青雇人将联姻消息散播出去，对尉迟康来说，不是什么坏事。 但尉迟康上门问罪，也说明打乱了尉迟康的原本计划。 乌家现在在大渊一日不如一日，乌阁老不想在这种时候得罪尉迟康。 阿福走后，乌阁老这才打开书架后面的暗格，将信件和藏宝图放了进去。 关上暗格，乌阁老仔细地检查了一圈书架周围，确保这些东西没有变动的痕迹。 这时，书房外传来林管家急急的声音：“大老爷，你不能进去啊！ 书房是乌家重地，没有阁老的传唤谁都不能擅闯，这是家规，你给忘了吗？” “让开！”书房外的拱门，乌淑青的父亲被林管家死死拦着，他脸色非常难看：“我要问问他，到底有没有血缘至亲！ 淑青是他亲孙女，他怎么下得去如此毒手！ 是，淑青是有犯了错，但这跟这个阁老脱不了干系！ 要是没乌阁老他亲力亲为，不容别人插手的教导，淑青又怎么会是如今这个样子！” 大老爷说着就要奋力推开林管家，冲进去。 书房门前顿时乱成一团。 此刻，一道黑影在屋顶一闪而过，很快没入暗处，彻底消失在原地。 洛贰暗暗吃惊，心道：殿下不过是故意跟尉迟康透露到底是谁提前散播的消息。 没想到尉迟康还真按照殿下预想中的那般，不能容忍坏他好事，当即遣人上门敲打乌家一番。 本来乌家在殿下和皇上的眼里，就已经是秋后蚂蚱。 此次不过是想让乌永松给乌淑青一个教训，他教出来的孙女，当真是又蠢又坏，把别人都当傻子不成。 京城里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上次雇凶杀人，还没让乌淑青吃到苦头，竟还想着破坏五姑娘和太子殿下两人的感情。 活该太子殿下对她出手。 但是洛贰怎么也没想到，乌永松居然会直接把乌淑青毒哑了。 那可是他的亲孙女，未免也太狠了。 还有，乌永松他竟跟北绪国的四皇子私下有联络。 目前看来，北绪国的四皇子所图甚大！ 不行，他要赶快告诉殿下。 洛贰心下有些焦急。 就在这时，洛贰感到身后有劲风袭来！ 洛贰心中一凛，想要闪躲回击。 可惜晚了一步。 后脑勺挨了重重的一击，当场晕了过去。 第387章 打蛇随棍上的家伙 蒙面人提着洛贰的后衣领，从屋顶几个纵身出现在乌府后门停着的马车前。 “阁老真是不小心。”马车的帘子被挑起，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含笑看着旁边的阿福。 中年男人穿着青色长衫，面容清瘦，左眼没有眼珠子，白得吓人，他左眼是瞎的，却给人一种难以揣摩的感觉。 阿福转头看去，蒙面人拎着洛贰的手没有松开，仿佛胳膊不会感到酸累一般。 最令阿福心惊的是，蒙面死士浑身散发着一股强烈煞气。 这死士到底杀过多少人？还是他在练什么功法？ 中年男人指着洛贰，对阿福说：“他武功应该不低，连你居然都没察觉。” 说着，中年男人抬起食指刚做了个划拉的动作。 蒙面人毫无生机的眼珠子微动，立即掐住洛贰的脖子，就要用力一拧。 阿福这才注意到洛贰腰间的牌子，出声阻止：“慢着！这人是大渊暗卫。” 大渊暗卫是不见光的，但阿福认出了牌子。 洛贰最近一直盯梢驿馆，时不时要回宫禀报，便随手将宫牌带在身上。 却不知自己无意捡了一条命回来。 洪盛泰笑容一收，看向昏迷的洛贰皱了皱眉。 居然是暗卫。 那就不能杀了。 否则会有麻烦。 就是不知道，这暗卫背后的主子是大渊皇上还是东宫？ 又到底都听到了些什么。 ** 墨昀辞在侯府一待就是小半天，蹭吃蹭喝还不够，他走的时候，还将负心郎的全部话本带走。 顾星萝看着墨昀辞离去的背影，她觉得那些话本子回不来了。 有借无还啊—— 不过，顾星萝想想也就算了，反正她也不爱看。 负心郎什么的故事，太老套了。 顾星萝翘着腿坐在贵妃椅上，摸出一本新的话本子刚看了几页。 咚咚。 房门被敲响。 “进来。”顾星萝头也没抬。 她还以为是紫荆。 结果，只听推门声，便没了动静。 顾星萝抬头望去，见一袭张扬红衣的楚溢之站在门外。 红衣在他身上松松垮垮，露出白皙性感的锁骨。 再加上，他凤眸狭长，眼尾微微上挑，带着说不清的风流，容姿妖孽，看起来魅惑蛊人。 楚溢之就这么一站，绝对称得上是人间绝色，风情无限。 楚溢之对上顾星萝乌亮的眸光，笑眯眯的，红唇一勾，冲着她挥了挥手。 顾星萝没理睬他，低头看了眼话本——《男花魁风花雪月传》。 红衣，面容昳丽，狐狸眼，主动半夜敲良家女子的门……对上了。 顾星萝神情有点儿一言难尽。 “你在看什么，我也要看。”楚溢之见顾星萝不搭理自己，兴味盎然地凑过来。 他人像是没有骨头一般紧挨着顾星萝，探头看过去。 下一秒，他腰间一疼，整个人就被踹到了地上。 顾星萝猛地合上书，往桌子底下一压，生怕不能‘毁尸灭迹’。 就以顾星萝短短接触过楚溢之几次看来，这是个能打蛇随棍上的家伙。 要是被他看到话本子的内容，那还得了！ “小阁主当真无情。”楚溢之神色丝毫不见恼意，慢条斯理地从地上站起身来，一点也没影响他妖娆身姿。 他纤密的睫毛微颤，凤眸轻轻弯起，“难道没人告诉小阁主，男人的腰不能随便碰，碰了……可是要负责的。” 说着这话的时候，楚溢之凤眸中闪过一抹灼光。 衬得那双斜飞狭长的眼睛更是妖冶魅惑。 顾星萝：…… 到底是哪个狐狸洞塌了，放了这么只骚狐狸出来。 顾星萝冷笑：“也是，怎么能踹呢，我应该负责砍了。” 砍成两半，当柴烧。 她的语气挟着一丝杀意。 一点也不像是说笑。 知道她身份的人不多，还是杀了省事，免得泄露出去。 还能将第一楼收过来，一举两得。 顾星萝心里越想越觉得非常划算。 楚溢之听了顾星萝的话敏锐地心头一跳，没再继续调戏，只是拿幽怨的眼神看着她。 “本座可是特意来关心小阁主的，小阁主你居然不领情。” 顾星萝有点嫌弃地瞥他一眼，“你有什么事？” 顾星萝虽然很少插手暗阁的事，但也清楚跟暗阁齐名的第一楼，内部竞争远比暗阁残酷得多，靠厮杀上位。 若是没有手段，根本坐不稳第一楼楼主的位置。 眼前这个风姿卓绝眉眼含笑的男人，远远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楚溢之凤眸中荡出隐隐笑容，红唇略略一勾：“听说那日小阁主在佛光寺遇袭，早知如此凶险，本座就该陪着小阁主一同上山。” 顾星萝立马纠正他：“遇袭的不是我，你到底想说什么？” 真正遇刺的是尉迟西华，此事虽然没有外传，但也没刻意瞒着朝臣。 大理寺和官府的人这些人每日都要出城搜查，动静不算小，连寻常百姓都猜到可能有什么事发生。 第一楼又怎么会毫不知情呢。 楚溢之眸光一荡，轻笑漫漫：“有个好消息，本座的人前不久意外目睹有人被杀。 杀掉的几人虽然穿着大渊的衣服，但长相不像是大渊人。” 异域人。 西域国还是古岭部落？ 顾星萝眸光微动。 楚溢之专程来告知的消息，肯定不会是无关的陌生人。 顾星萝脑子里转了转，很快就明白过来。 她挑眉：“谁动的手？” 在佛光寺里杀掉余辉几人的异域人。 楚溢之凤眸盈盈含笑，慢条斯理一勾唇：“小阁主就不打算给本座报酬？” 顾星萝瞥他一眼，直接道：“我跟你们第一楼买下这个消息，你得空便派人去九方拍卖行取钱。” 楚溢之笑容微僵，貌似有些失望，随即他往顾星萝跟前凑了过来，“谈银子太客套了，小阁主若是能亲本座一下，这消息就送你了。” 楚溢之轻轻偏头，容颜俊美妖娆逼人。 看上去，有点儿死乞白赖的意味。 顾星萝眼眸微微一眯，掌下凝着一股霸道的煞气，汹涌，冰冷。 就在这时，楚溢之像是若有所觉地立马退开，举起双手，他遗憾地舔了舔嘴唇：“既然小阁主不愿意，那便算了。” 反正以后还会有大把的机会。 楚溢之凤眸深处的暗火一荡，心里迅速盘算着。 紧接着，楚溢之漫不经心地拖长声音：“出手的人不简单，本座手底下的人折损了好几个，重伤回来跟本座通风报信。 说来也奇怪，本座听着手下说的——” 他停顿了一下，抬眸笑着看向顾星萝，眸底深光流转，“那几个动手的蒙面人不但没有痛觉，内功似乎跟小阁主同出一门。 果真是小阁主的同门吗？” 话音刚落下，顾星萝眼底涌起戾气。 仅仅只是一瞬间，随即顾星萝神情恢复沉静，仿佛刚才那一丝变化与她无关。 楚溢之闲适地挑挑长眉。 要不是他极其敏锐，根本发现不了。 顾星萝很是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连个长相特征都没有，你们第一楼的情报烂成这样，真的有雇主吗？” “咳咳——” 楚溢之差点岔了气，看着顾星萝的眼眸暗火乱颤，心中深处涌动出强烈的兴味。 小阁主果然越发有趣。 而且秘密也很多。 不愧是他看上的女子。 楚溢之凤眸幽亮，红唇的弧度缓缓拉开。 顾星萝懒得搭理他。 这个第一楼楼主的脾性喜怒难辨，少接触为妙。 神芜国的藏宝图是从他手上的玄天拍卖会流出。 在迎接北绪国使臣团的宫宴前夕，异域人曾雇了第一楼的人。 现在他却跑来说，手底下的人撞上黑衣人杀了异域人。 到底是真是假，又或是奔着什么目的而来。 顾星萝完全没有一点头绪。 这种捉摸不透的人最难缠了。 顾星萝心中暗暗升起警觉。 楚溢之似乎毫不在意顾星萝的态度，朱唇绽出一抹邪佞的笑来，声音低哑魅惑：“小阁主不给银子便不给吧，本座就当你先欠着。” 说完，不等顾星萝有所反应，楚溢之一袭绯红衣袍轻飘，一个转身瞬间掠到门外。 身影如风，让人眼前一花，消失在原地。 顾星萝盯着敞开的房门，拧起眉头。 他特意来说这几句话就走了，到底是为什么？ 顾星萝可不记得跟第一楼有什么交情。 若真算起来，暗阁和第一楼，九方和天枢两家拍卖行和天玄拍卖行都是竞争关系。 尚且不论消息的真假。 顾星萝还是更在意，楚溢之方才那一句‘同出一门’？ 试图练魔功的人又出现了，似乎还不止一个。 没有痛觉。 是死士？ 背后之人，跟之前在佛光寺里遇到的那批蒙面死士有关？ 太乱了。 当时死在她手里的乌亚铭他练得就是魔功，那楚溢之口中，被杀的异域人又是怎么回事？ 他们当中起了分歧，内讧了？ 顾星萝神情凝重，心中重重一沉。 顾星萝总觉得背后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操控着这一切。 哪怕她再想置身事外，但已经是局中人。 顾星萝手指微微捏紧。 她不能坐以待毙了，一定是少了什么关键的信息。 让她没办法推断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别的顾星萝她可以不管，但收集《千门》试图找到魔功功法的人，绝对不能留着。 如今没有打仗，没有大规模的厮杀争斗，要想练魔功就得杀人。 顾星萝眸光沉了下来。 人烟稀少的村庄、街头乞丐、无人问津的山里…… 谁会特地去留意这些地方的人是否还活着。 ** 是夜，京城某处不起眼的宅子里烛火明亮。 “军师，洪先生来——”东凛大步走来书房，手里端着壶新茶，话到嘴边没能继续说下去。 他看着屈泅正低头将那几张图纸翻来覆去。 自从拿到这几张图纸以后，屈泅便待在书房里，连吃饭也没出去过。 东凛非常不解，不过是几张破图纸而已，值得军师这么慎重对待吗。 原先的打算是潜进永安侯府找到圣物，结果圣物没有找到，却无意发现了几张图纸。 “画得真好啊……不对不对！我一定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屈泅低着头，整个人沉浸在图纸中，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图纸，生怕不小心弄褶了。 东凛皱了皱眉，将茶壶放在桌子边上：“军师，洪先生有消息了。” 屈泅这才抬起头来，脸上表情有些不悦，“他有说什么事？” “安珀和库勒以及跟着他们想逃回古岭部落的家伙，已经解决了。”东凛有些高兴，声音放低了许多。 安珀可能做梦都没想到，他们帮着的那些死士，竟然反过来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安珀他们本来就是该死，跟着军师成就大业有什么不好，竟跟个懦夫似的要逃回部落去。 还真以为古岭部落还会有他们的一席之地吗。 死得好。 屈泅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这件事显然在他的意料之中：“解决了就好。” 屈泅认为鸡蛋不能放进同一个篮子里，他在西域国虽然是连大王也要敬重的座上宾，但权力这种东西谁都不会嫌少。 西域国地广人稀，到最后未必能成得了大事。 此事他的计划全盘失败，其中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人太少，他只能不停迂回。 而北绪国四皇子表面上居于太子尉迟西华之下，是个闲散皇子，但私底下培养的死士众多，背地里还有好几个朝臣投靠于他。 在屈泅看来，胜算比西域国要高太多了。 唯一的麻烦就是，四皇子目前还只是个皇子，连太子之位都没得手。 还有四皇子身边已经有一个洪盛泰的心腹。 屈泅要想在四皇子身边有不可撼动的位置，就要表明自己的价值。 于是，屈泅从大祭司手里讨到一份毒虫毒草的药浴方交给四皇子。 后来他又将自己琢磨填补的魔功呈上。 屈泅很清楚派出去解决安珀等人的，一定是练了魔功的死士，也只有这样的死士才能在精通蛊虫的安珀手下活下来，并将人杀死。 他虽然跟古岭部落的大祭司关系要好，但一旦安珀回去，将大渊京城发生的事情告知大祭司。 到底是大祭司的族人，就算大祭司不会说什么，可始终是埋下了一根刺。 第388章 要是没有那样东西…… 屈泅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还有很多计划，需要大祭司协助自己。 屈泅眼里闪过一丝阴狠。 他突然向东凛招手，指着面前的图纸，说：“东凛，你来看看，这上面的地形有没有感到熟悉？” 东凛闻言伸头过来，发现图纸上画的地形七拐八弯，看得他眼晕。 没学过几天字的东凛连东西方向都分不清，他摇摇头：“军师，我认不出来，这是什么地方的地形？” 屈泅看了东凛一眼，目光再看向地形图纸，眼里闪烁精光：“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陌国的地形图。” 而根据史书记载，陌国旧址与神芜国故土仅仅隔着五百里的距离。 顾星萝她怎么懂得绘制地形图？ 她明明没有在秋家生活过一天。 秋嫣然还在诞下她之后，便撒手人寰。 这样的天赋—— 屈泅拼命压住心头的嫉妒。 被称为秋家最天才的家主秋嫣然已经死了，她的女儿怎么比她还要出色！ 在侯府没有找到圣物，一定是被她随身带在身上了。 连圣物都能被她收在麾下。 屈泅不知道该不该说一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安珀他们死了，擅自带走的神芜国藏宝图呢？”屈泅回过神来，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东凛脸色变了变，低下头去：“回军师，那块藏宝图在洪先生那。” 屈泅皱起眉来：“他没派人送过来？” 不是一早就说好，解决掉安珀那几个叛徒，把神芜国的那块藏宝图带回来给他。 洪盛泰竟然没有照办，他拿着藏宝图想做什么？ 东凛说：“没有，洪先生说他自有打算，让军师不要着急。” 屈泅脸色沉了下来。 洪盛泰他能有什么打算？ 莫不是想贪墨藏宝图，然后趁机向四皇子邀功。 虽然他们两人都在为四皇子办事，但私下是竞争关系。 要是洪盛泰打的是这个主意，那他只会自讨苦吃。 就算有完整的神芜国藏宝图，还凭着上面的路线找到了宝库的位置，也不是谁都能将其打开的。 要是没有那样东西…… 屈泅眼神闪了闪。 ** 天色灰沉，乌云密布，狂风骤起。 眼看随时会有一场大雨。 此时官道上，一支长长的队伍向京城的方向而去。 大风刮起华贵轿子上垂挂的烟笼纱，东倒西歪的。 就连轿子里头的人也跟着左摇右晃。 “停轿！停轿——”尉迟朝华一边忙着扶好自己散乱的发髻，一边气结地大喊出声。 轿子不得不停下来。 两名侍女还没走上前询问。 尉迟西华一把掀开轿子走了出来，环顾一眼四周，发现荒凉得很，她脸色很是不好看：“这是什么破地方，本公主不要去京城了！ 你们立马把洪盛泰找来，本公主要回北绪国！” “公主息怒！再往前面走两个时辰，马上就到大渊的天桂城了。 洪先生已经派人在天桂城给公主接风洗尘，歇息好再进京。”侍女赶紧安抚。 哪有一路繁华的官道。 再过四五天就能抵达大渊的都城京城。 “是啊。公主，康王爷和太子还在京城等着您呢。 若是您这个时候不去京城了，您让洪先生怎么跟康王爷说呀。”另一名侍女春画继续劝说。 提到尉迟康，尉迟朝华脸上表情有些迟疑。 尉迟康在北绪国的众多皇子公主的心中积威已久。 就是尉迟朝华她再受宠，也有些畏惧这位皇叔。 侍女海棠见状，又连忙补充了一句：“公主，您回去后又该如何跟四皇子殿下说啊？” 尉迟朝华脸色变了几变。 她可是答应过四皇兄，要是这个时候直接回去，四皇兄知道后一定会不高兴的。 尉迟朝华有点拉不下面子地道：“不是说马上要到京城吗，为何太子哥哥和二皇叔没有派人过来接本公主？” 洪盛泰到底在做什么，四皇兄让他陪同她来大渊，结果好些天都没见到他人影，竟敢这么玩忽职守，她一定要跟四皇兄告状！ 尉迟朝华很不高兴。 春画和海棠相互看了看，有些欲言又止。 公主是不是忘了，在北绪国的时候，康王爷和太子跟她的关系就很一般。 眼看很快就要抵达京城。 康王爷和太子没有派出人手来迎接，也是在情理之中。 “公主，为何停了下来，可是累了？”这时，一个面如傅粉的青衣男子缓步走来，声音温润有力。 春画和海棠心中一喜，仿佛看到了救星似的，连忙朝着男子行了礼，“柳公子。” “阿柳。”尉迟朝华见到男子，立马缓和脸色，挽起男子的胳膊：“还不是这大渊的鬼天气，动辄就刮风下雨，本公主最喜欢的发髻都乱了！” 说着，尉迟朝华哼了两声，跺了跺脚。 柳风璋哪里不知道尉迟朝华的性子，他轻声哄道：“大渊的天气确实说变就变，苦了我们公主殿下。 四皇子殿下若是知道公主这般，一定心疼坏了。” 尉迟朝华闻言，理所当然地说道：“四皇兄肯定会心疼本公主。” 想起答应过四皇子的事，尉迟朝华她勉为其难地说了一句：“本公主在北绪国都逮腻了，去看看大渊的京城也好，不是说马上到什么桂城吗，我们快走吧。” 尉迟朝华转身就上了轿。 柳风璋温柔的神态在尉迟朝华转过身的一刻，神情顿时冷淡下来，他转眸给海棠递了一个眼色。 ‘尽快通知洪盛泰回来，他快要哄不住尉迟朝华了’ 海棠身形微微一顿，微不可察地颔首。 ** “还是没有洛贰的消息？”东宫的书房内，墨昀辞眉头紧皱，沉声问道。 “回殿下，属下无能，没有找到洛贰。” 洛陆单膝跪在地上，低着头，心里苦不堪言。 按理来说，洛贰不过是去乌府转一圈，以他的身手不可能被人发现。 谁知道，洛贰这一去，整整两个时辰没消息，人也没回来。 洛陆就算是再迟钝也察觉出不对劲了。 洛贰的轻功可是整个暗卫营里最好的，要是遇到什么高手，打不过肯定也能跑得过。 更何况，也不是第一次去乌府了。 怎么洛贰他人消失得如此突然。 难不成是乌永松那个老家伙暗地里请了什么高手坐镇？ 这不可能！ 书房里，一下子陷入寂静。 别说洛陆没想明白，站在侧旁的洛肆也没能明白。 洛贰至今没有回来，一定是出事了。 问题是，他是在乌府出的事，还是离开乌府后出的事。 对此，现在一点头绪也没有。 洛肆迟疑地说道：“殿下，京城里论轻功，几乎没什么人是洛贰的对手。 属下怀疑是有什么外来的人混进了京城。” 墨昀辞冷眼扫了洛肆一眼，“京城什么时候没有外来人？ 洛肆，你哪来这么多没用的废话。” 洛肆脸色讪讪，闭上嘴。 他这不是……关心则乱吗。 这个时候，跪在地上的洛陆小心翼翼开口道：“殿下，要不要……找五姑娘帮忙？ 属下是说，万一……万一五姑娘有办法找到洛贰呢。” 话音才落下，洛肆飞快地看了墨昀辞一眼，他皱眉立即呵斥道： “洛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洛贰失踪，跟五姑娘有什么关系！ 洛贰去乌府盯梢，是殿下的命令。 虽然是前去打探被尉迟康敲打过后，乌永松会怎么教训乌淑青，但此事归根结底不能怪五姑娘。 故意将联姻消息出去的是乌淑青。 从头到尾都不关五姑娘的事。 洛陆愣了下，反应过来，他吓了一跳，连忙摆手解释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五姑娘这么聪明。 就拿上次殿下中了冰寒砂来说，我们找遍全京城也没能把杞明子弄到手。 结果五姑娘出手，就解决了。 说不定，五姑娘真有办法找到洛贰。” 洛陆也是自打那时候起，就开始对顾星萝有着前所未有的自信。 顾星萝在洛陆心中简直无所不能。 他哪里有责怪五姑娘的意思，冤死他了。 洛肆闻言，神情变了下。 洛陆这话说得确实没错。 五姑娘是真厉害。 说不准呢…… 洛肆下意识看了墨昀辞一眼，又赶紧低下头。 直视殿下，太没规矩了！ 墨昀辞眸光越发冷冽，“你们连个人都找不出来，还要寄托别人，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暗卫统领就是这么教你们的？” 他的阿萝厉害，是好事。 但与他手底下的暗卫无关。 洛肆和洛陆一惊，连忙跪地请罪。 “滚下去，孤给你们三天时间，把人带回来。”墨昀辞冷声道。 “……是。” ** 京城大街小巷依然热闹非凡。 百姓们不会因为北绪国的使臣团，又或是得知有位公主要到来联姻，而放下手头的生计。 繁华大街，车水马龙，商铺鳞次栉比。 街角还有不少为了养家糊口，支起的小摊子。 顾星萝带着紫荆走在街上，走得很慢，像是漫无目的似的。 有杂耍班子在街上表演，顾星萝钻进人群看了两眼，然后溜了出来，去看小摊贩叫卖的东西。 紫荆有些不解。 自家姑娘做事贯来有目的，很少闲逛。 有那功夫，肯定是瘫在榻上打滚，都不愿出来走动的。 顾星萝边走边看，竖起耳朵听着街上走过路过的人说得话。 这些话的内容又杂又乱，说什么都有，都是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 但其中还是能筛选出一两句有用的消息。 “听说了吗！乌家大小姐身患重疾，好些个大夫看了直摇头！怕是好不了了！” “真的假的？乌阁老的嫡孙女都敢编排，你不要命了！” “千真万确！我表哥的堂姐的远房堂舅的二姐夫在乌府当差，这传回来的消息岂能有假！” “……啊这，乌家嫡系可就这么一位独苗苗啊，我可是听说这位大小姐原本是太子妃最佳人选，她要是染了恶疾，太子殿下迎娶谁去？” “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亏你说得有鼻子有眼，我那远远远房的二姐夫就没见过殿下去过乌家，当不得真！ 再说，就算是真的，那乌大小姐没染病的话，她也要给北绪国的朝华公主让位。” 人群中有人议论起来。 顾星萝耳朵微动，她眸光有些深了。 乌淑青居然得了重病？ 前些日子，她在佛光寺闹的那一出，中气十足，可半点没有染病的迹象。 而且，乌淑青明显攀上了尉迟西华。 尉迟西华是蠢了点，但到底是一国太子的身份，乌淑青能讨好他，对看上去表面风光，背地里岌岌可危的乌家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乌永松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肯定撮合都来不及。 顾星萝相信，尉迟西华和乌淑青一起，八成少不了乌永松在背后推波助澜。 乌淑青却在这个时候身染恶疾，那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往往传出这种风声，一般都是后宅对付没用之人的手段。 顾星萝眸光闪了闪。 乌永松手里有什么东西，又或是结识了什么人，让他有底气放弃自己的亲孙女？ “姑娘，你有什么想买的吗？”紫荆见顾星萝突然停下来，不由得问道。 顾星萝回过神，扫了四周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馄饨摊上，在摊位上忙碌的是一对婆媳，儿媳背着个竹篓，有个三四岁的娃娃睡在里头。 婆媳俩的鞋上沾着些许黄泥。 京城所有街道铺的是石板，唯独城北门外有一段路是黄泥。 今早天未亮的时候，碰巧下过一场雨。 顾星萝心思转了一圈，便朝馄饨摊走过去：“大娘，两碗馄饨。” 儿媳立马应了声，手脚麻利地下锅。 没等多久，两碗热腾腾的馄饨便被老婆婆端了上来。 香味浓郁，上面撒着一层翠绿的葱花，好看得紧。 “姑娘慢用。”老婆婆笑容可掬地说着。 顾星萝招呼紫荆落座一块吃，她吃了一个馄饨，味道特别好。 顾星萝眼睛微亮，忍不住埋头吃了起来，直到吃完最后一个，她这才转头，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婆婆，你们经常在这里支摊？” 这个时辰，馄饨摊没什么客人，只有顾星萝和紫荆这一桌。 第389章 线索还是断的 老婆婆笑着回道：“是啊，只要不是刮大风下大雨，我们家每天都在这里支摊。” “你们住得远吗？”顾星萝又问。 “不是很远，就在京城郊外的村子。”哄着孩子睡觉的儿媳插了句话进来。 顾星萝点了点头，问得很随意：“我看京城的街上原来有好些乞丐，最近怎么没见着了，你们来支摊的时候，看到过吗？” “这个……不是说北绪国的使臣大人要来咱们京城，好像不但是乞丐，就连白天无所事事的混混都被安置到别处去了。”那儿媳想了想，迟疑着说道。 这对婆媳是普通百姓，知道的很有限。 顾星萝旁敲侧击了一番，她只得出几个结论。 京城和附近的村子都没有人口丢失。 如果楚溢之说的是真。 那练魔功的人，要么刚进京还没动手，要么是行事谨慎，不会贸然在京城范围动手。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只怕是麻烦不断。 又是敌暗我明，线索还是断的。 根本不知道从何处查起。 顾星萝微微蹙眉。 这时，馄饨摊旁边来了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干瘦老头，他背着个半人高的包裹，往旁边的空地上一坐，然后往外掏东西。 有精致小巧的茶壶、歪歪扭扭的木头、磕碰坏的空酒瓶、翠绿的竹簪……五花八门，稀奇古怪。 紫荆好奇地看过去，她忍不住撇了撇嘴，“姑娘，这老头卖的东西肯定没人买，像是从哪里捡来的一样。” 顾星萝正摸着下巴陷入沉思，闻言抬头顺着紫荆的话望了过去。 确实很像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杂物。 忽地，顾星萝眸光一顿，看到某样东西，不由得眯起了眼。 顾星萝起身走了过去，迅速扫了一眼面前的一堆杂物。 “老伯，你这里的东西怎么卖？”顾星萝蹲下来，问。 干瘦老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巴：“每样二十文钱，买了可不能反悔，断没有退回来的道理。” 顾星萝抬眼看了一下老头，目光落在他缝补过的衣服上，她点点头，伸手拿起一截拇指大小的木块，形状椭圆，掂量了一下。 “就要这个，紫荆给钱。” “是。” 紫荆虽然有些诧异顾星萝怎么会买一个没用的东西，但她最听顾星萝的话，直接就拿出钱袋子数铜板，正要递过去。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等等，老伯，她手上的东西我要了，我给你十两银子。” 顾星萝转过头去。 后面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的主人没有露面，帘子轻微晃动两下。 驾车的是个牛高马大的壮汉，肌肉结实鼓起，一看就是练家子。 顾星萝只是扫了一眼，手中握着椭圆的木块转动了下，感受着上面细细密密的纹路。 她扭头对老头说：“别管他，先来后到，我给你二十两。” 老伯呆住了，没有反应过来。 他日子快过不下去了，只好把家里的杂物带进城里，想着能卖几文钱也好。 眼前这个姑娘选中的小木块，是他捡来想给孙子磨成打弹弓的珠子，可是刀子坏了，都没削下一层木屑来。 明明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重量，怎么比刀子还坚硬呢。 “姑娘，不过是个小玩意儿，何必争抢。 不如你卖予我，我给你二十两银子。”马车里的人语气有些强硬。 “看着好玩，不想转手。”顾星萝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 她手里的椭圆木块，跟方寸大师给的那三颗佛珠一样有着细密纹路。 顾星萝还想问问老伯，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但马车里说话的男人明显是冲着椭圆木块而来。 顾星萝心想，也就是说，他知道这东西是什么。 而且，从他的态度上来看，势在必得。 果然，马车里的人觉得顾星萝衣裳布料看上去柔软轻薄，明显不是个缺钱的，他便改口游说道： “说出来不怕姑娘笑话，我一直在找寻适合刻成印章的木块，但找了很久都没有喜欢的。 直到刚才……对姑娘来说，也许就是小玩物，但对我来说，是难得的心仪之物，还请姑娘割爱。” 顾星萝挑眉，似笑非笑地道：“巧了，本姑娘也正缺一枚私章。” 说着，她抛了抛手中的小木块。 马车里的人一滞。 他似乎没料到，自己都这样说了，顾星萝却丝毫没有退让。 车帘忽然被人从里面掀开。 中年男人相貌端正，左眼珠子呈灰白色，他右眼带着审视和冷意看着顾星萝。 顾星萝略有讶异。 竟然是个半眼瞎子。 看他这副模样，不像是大渊人士。 南虞？北绪？ “姑娘不如开个价吧，洪某一介商人，以往都在南虞国和北绪国做买卖。 这还是第一次来大渊，早就听说大渊的女子端庄柔雅，没想到传闻有几分失真。”洪盛泰故作失望地摇头。 放作一般的姑娘家，听到这话，恨不得连忙自证。 顾星萝淡定地哦了一声，她转身就走：“紫荆，走了。” 紫荆连忙掏出银子塞给摆摊的老头，快步跟了上去。 洪盛泰脸色一沉，竟然是个油盐不进的女子！ 他阅人无数，这一个照面，竟然看不透她。 驾车的壮汉突然木讷地开口：“……先生，要杀吗？” 说着，壮汉眼里升起浓郁杀意，身上散发随时要扑杀而出的煞气。 不等洪盛泰说话，刚走出十几步距离的顾星萝倏地回头，眉眼间掠起狠戾，一股更为可怕的滔天煞气瞬间席卷而来。 只过了一秒，又迅速收敛得干干净净，仿佛没有出现过一样。 但就在那一霎时，壮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生死危机，全身都在叫嚣远离她。 不然—— 会死。 顾星萝眸色冷冷瞥了壮汉一眼，便不紧不慢地离去。 洪盛泰看着顾星萝主仆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他目光盯着她手上攥着的木块。 然后他转过头认真看了眼老头面前摆的杂物，顿时皱起眉。 洪盛泰回想起顾星萝方才的分毫不让，心头一震，有点怀疑起来。 刚才那个女子知道那是……什么吗？ 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就见她在那一堆杂物之中，唯独挑中那样东西。 旁的，她愣是没看上一眼。 洪盛泰的脸色变了变。 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判断。 关于‘那样东西’的事情，原本知道的人就知之甚少，就连他也是偶然得知。 这全都要功归于屈泅那个……老不死的。 明明暗中投靠了四殿下，却藏着这么大一个秘密。 依他看来，屈泅对四殿下根本没有忠心。 要不是留着屈泅还有大用处—— 洪盛泰眼里闪过冷意，抬头看向前方的街道。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早就没了那对主仆的身影。 “老伯，方才她手里的木块，你家中还有吗？”洪盛泰冷不丁地问摆摊的老头。 干瘦老头小心翼翼地将碎银收好，闻言颤颤巍巍地说：“没、没了，就那一个。” 干瘦老头也不知道那一块普通的木块，竟然会有人抢着要买。 不过想起比一般木头的重量要轻，连刀子都豁了口都没事。 难道他捡了个不得了的宝贝？ 干瘦老头心脏直跳，却对上驾车壮汉看过来的嗜血眼神后，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真没了！真没了！小老头我不敢欺骗大人！”老头吓得脸白毫无血色，他声音颤颤。 洪盛泰转过头去，皱了皱眉，当即命令道：“孟金，这里什么地方，你收敛着些！” 洪盛泰进京的时候，是有打听过京城局势的。 只要做事不出格，不过分张扬，就不容易被人发现他的行踪。 这也是刚才他没有让孟金动手的原因。 毕竟他名义上是陪着朝华公主一同来大渊联姻，若是让驿馆里的尉迟康和尉迟西华知道他独自出现在京城，只会给四殿下带来数不清的麻烦。 不说别的，就拿他们那位高高在上的尉迟太子来说，他一面瞧不上所有兄弟，另一面又对这些兄弟抱有敌意。 洪盛泰心中对尉迟西华充满了轻蔑。 也不知道，皇上到底真正意属哪位皇子才配登得上大统。 他要帮着四殿下添加筹码。 洪盛泰压下心思，一边上马车，一边对着吩咐驾车的孟金，说：“通知孟木，让他把刚才那名女子找出来。” 拿到木块，再给她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后面这句话，洪盛泰没有说出来。 但孟金跟着洪盛泰的时间长，再怎么木讷闷声，也清楚他话里是什么意思。 可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孟金没有回应。 孟金向来是把他的指令严格执行的。 洪盛泰扫了孟金一眼，“怎么？” “杀不了。”孟金干巴巴地说。 不仅杀不了，若是顾星萝刚才想折返，他恐怕身首异处。 孟金对此毫不怀疑。 “什么？”洪盛泰愣住了，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杀不了谁？ 那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少女？ 洪盛泰觉得孟金在说笑话，简直太荒谬了！ “你可是……你可是……”洪盛泰难以置信，话到嘴边就要脱口而出。 他立即停下来，左右看了一眼，方才摆摊的干瘦老头和隔壁卖馄饨的婆媳已经手忙脚乱地收拾摊子离去。 孟金散发出来的可怕气息，他们几人哪敢逗留。 在京城天子脚下，走过路过丢来一块砖头，都极有可能砸到某位贵人。 他们这些老百姓最懂得察言观色，一有不对的苗头，便装聋作哑地跑了，生怕会祸及自己。 洪盛泰他忍不住道：“你的武功内力不是一直在上涨吗？” 怎么连个十五六岁的少女都对付不了？ 之前生擒墨太子的暗卫，不是轻而易举吗。 孟金眼里闪过一丝极其罕见的畏惧，生硬道：“会死。” 他的内力，根本撼动不了那个少女分毫。 孟金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他补充道：“她很厉害。” 哪怕顾星萝没有出手，孟金本能地断定自己可能打不过。 洪盛泰不敢置信。 孟金是四殿下耗费许多心血药材栽培出来的，不管他还是四皇子都对孟金非常有信心。 四殿下培养的死士人数虽然多，但顶尖厉害的却很少。 孟金他们几个是鲜少能以一敌多的高手。 特别是孟金。 现在孟金竟然说这样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洪盛泰难以相信！ 不过，洪盛泰立马想到另一种可能。 他脸上表情顿时缓和过来，“是最近让你跟随我来京城，没有练功的缘故吧。 算算日子，朝华公主应该已经快抵达京城了，我们这就去跟公主会合。” 洪盛泰可没有忘记，孟金需要靠杀人练功，一定是最近没人可杀，孟金控制不住体内的嗜杀，闹了点脾气。 洪盛泰看了孟金一眼，倒没说什么。 洪盛泰见识过那套功法的厉害，也知道屈泅说过的弊端。 看来要派人尽快收集更多的《千门》给屈泅研究。 就是找了那么多册《千门》，里面真正对功法有用的没几篇。 不过，既然孟金这样说，拿了‘那样东西’的少女应该是会武功。 洪盛泰想了想，纵使心有不甘，他还是谨慎地说道：“走吧，出城。 记得让孟木通知屈泅一声，把人给我看好了。” 洪盛泰打定主意，等朝华公主到了京城，他再抽出空来找到刚才那名少女。 孟金闻言点了点头，马车没过多久便出了京城，朝着朝花公主必然要途径的官道而去…… 谁也没有注意到，此时城墙上站着几道身影。 “看到那辆马车了吗？”风吹得衣袖翻飞，顾星萝眸底沉静，遥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 洛肆站在她身后，顺着顾星萝的话望着那辆并不起眼的马车，心中疑惑，不禁问道：“五姑娘，那辆马车怎么了？” 洛肆感觉出顾星萝心情不佳。 她周身散发着冷冽冰凉的气息。 这简直跟殿下动怒时候，简直如出一辙！ 洛肆忍不住暗想，谁这么不长眼，竟然去惹五姑娘。 现在连殿下都顺着五姑娘呢。 “你跟踪人的能力如何？”顾星萝转头看向了洛肆，冷不防地又问了一句。 第390章 狗急跳墙 洛肆愣了下，他虽然不太明白顾星萝话里的意思，但还是如实回道：“还、还行。” 想到墨昀辞对顾星萝的重视，洛肆补充了一句：“我们当中洛贰的轻功最好。” 追踪无形。 所以，由洛贰负责收集各路情报。 这本是秘密。 但墨昀辞从没对顾星萝设过防，原本应该躲藏在暗处的洛贰和洛陆，顾星萝也见过。 洛肆自然没有瞒着她。 不过…… 洛肆一想到洛贰就这么凭空失踪了。 洛壹已经调动了整个暗卫营的人手在查。 但至今没有消息传来。 洛肆一脸发愁。 顾星萝目光从洛肆脸上扫了过去，突然问了一句，“洛贰出事了？” 顾星萝是见过洛贰的。 洛贰的轻功，在顾星萝看来，最起码能跟司徒澜不分伯仲。 洛贰能遇到什么危险？ 顾星萝眉一皱。 “五姑娘你怎么知道？！”洛肆还在发愁洛贰的事情，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洛肆顿感不妙，立马闭上嘴。 昨天殿下才在书房严厉训过他们。 明显是不想告知五姑娘。 洛肆心想完了，回去领罚事小，就是担心殿下会动怒，将他赶去暗卫营回炉。 “洛贰出了什么事？在哪里出的事？”顾星萝神情不变，问得相当直接。 洛贰的轻功能跟司徒澜相提并论，且不说他的武功如何，内力必然不会差，也算是个中高手。 除非是去做了什么难度极大的任务，否则不会有危险。 最起码保命不成问题。 但从洛肆的反应来看，洛贰应该是遇到了危险。 而这个危险，显然并不在墨昀辞的意料之中。 洛肆神色有些犹豫，内心一番挣扎后，他才硬着头皮道：“洛贰失踪了，失踪的时候，他人应该就在京城。 但洛贰和洛陆派人找过，还没有找到。” 死就死吧！ 五姑娘非要问的，就算他不说，以五姑娘的能耐，既然发现了端倪，肯定是瞒不过她的。 在京城里失踪了？ 顾星萝眼中流露出明显的诧异。 “洛贰出事前，他去了什么地方？”顾星萝问道，停顿一下，“算了，你不用告诉我了。” 墨昀辞派洛贰去做的事，肯定事关朝中机密，不得告诉别人的。 顾星萝不打算追问下去。 洛贰的轻功极好，却在京城没了踪迹。 极有可能是被人偷袭，对方是用药？还是武功高强？ 但不管洛贰是死是活，他人现在都不太可能被人带离京城。 顾星萝垂下眼眸，盯着城门下络绎不绝的百姓和马车，守城的士兵挨个排查，再放行。 既然洛贰总归在京城，仔细认真搜查，应该还是能找到的。 北绪国的使臣团就在京城，先前出了刺杀尉迟西华的事，就算要找人，行动也会很缓慢。 顾星萝脑子转了转后，仍是没什么思路，她转头看向了洛肆：“墨昀辞让你找我做什么？” 洛肆这才想起来找顾星萝的目的，赶紧说道：“殿下让我来请五姑娘去云来斋一趟。” “他有说是什么事吗？”顾星萝问。 洛肆摇头：“没有。” 难道是她造假的神芜国藏宝图出了纰漏，被尉迟康和马连焕看出破绽来了？ 顾星萝脑子里想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 顾星萝不担心尉迟西华能发现什么，毕竟这位北绪太子看上去就脑子不太聪明的样子。 倒是尉迟康身边的幕僚马连焕需要留意。 那天在佛光寺打了个照面，马幕僚一直在试探，套话。 在去云来斋的路上，顾星萝一直努力回想制作藏宝图的每个细节，应该没什么纰漏才是。 到云来斋的时候，大堂坐满了来吃饭的客人。 就连楼上的雅间都满了，伙计端着美味的菜肴穿梭在桌子与桌子的空道之间，十分忙碌。 “五姑娘，天字一号房就等您了。”云来斋掌柜一见顾星萝，立马笑容满面地迎上去，领着她往雅间走去。 天字号雅间里的布置依然清幽雅致，洛肆非常识趣地站在外面关上门，一下就隔绝了外边传来的嘈杂声音。 墨昀辞一身月白衣袍，端得是玉树临风，俊美得十分惹眼。 面前好端端的八仙桌堆满了奏折，他正伏案翻阅。 他眉眼间带着天生冷感，不说话的时候，更是疏冷至极，只是远远望过去，都觉得气势逼人。 啧啧，墨昀辞这厮的气势越发能唬人了。 顾星萝有一瞬间的晃神。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位少年帝王的雏形。 顾星萝极力忽略跳得有些快的心脏。 真奇怪。 她怎么觉得这厮的美色更好看了。 明明两人才见面没隔两天。 美色误她啊！ 她的心脏也太不坚定了。 顾星萝忍不住暗自吐槽。 “你站着做什么？过来。”墨昀辞刚看完一本奏折，放在一旁，捏了下眉心，朝着顾星萝招了招手。 原本身为太子，墨昀辞要看的奏折就多如小山。 尤其是这两年，楚皇后心疾发作频繁，皇上立马让人把大量的奏折往东宫搬去，就差没当着群臣的面，宣布让墨昀辞监国了。 但该批的奏折，墨昀辞一样没少批，再送到皇上手里的时候，只需要简单复查。 眼下北绪国使臣团一来，墨昀辞更有得忙了。 “你喊我来做什么？”顾星萝觉得自己像只小猫小狗，但她目光落在他有些倦意的眉眼上，顿了一下，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墨昀辞一把将她捞过来抱在腿上，这么亲密无间的举动，没等顾星萝原地蹦起来推开他。 墨昀辞反应极快，一手将人牢牢摁住，另一手从桌子上抽出一本不算太厚的册子，递给了顾星萝，“看看这个。” 什么东西？ 这本册子有些年头了，封皮破旧，纸张泛黄。 顾星萝注意到他语气里的认真，低头一翻，顿时神情微凝。 她一目十行，极快地翻了几页。 上面是一份名单。 只记录了姓名、性别、年龄，其他什么都没有。 这是二十年前，秋家嫡系的死亡名册…… 顾星萝抬头，她有些惊讶地问墨昀辞：“你从哪里弄来的？” 又是从什么时候派人去找的。 顾星萝想到前些日子，她找百里钰帮忙，想从他那里弄来秋家嫡系的死亡名册。 没想到，这份名册居然现在就到了她的手上。 二十年前，秋家嫡系在一夜间莫名其妙被人灭门，凶手无处查起，官府一点头绪和线索都没有，只能将死去的秋家人性命性别年龄一一登记在册。 原本应该作为苦主的秋家旁系，非但没有坚持官府捉拿凶手，在秋家嫡系死后的第二天，便拿走了秋家能带走的所有东西，纷纷出城避难，生怕凶手杀得不过瘾，追上来杀害他们。 没有苦主，官府又没有怀疑的人选，没过多久，就定为一桩悬案。 那份记录下来的名册便从此束之高阁，无人问津。 但即便如此，这本名册不是谁都能拿到手的。 所以，顾星萝才会开口找百里钰。 百里钰在南虞国地位非同一般，拿到秋家的死亡名册，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若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顾星萝心情复杂地看了眼墨昀辞。 这家伙得知二十年前秋家嫡系惨遭灭门口，就没见他提过什么，居然闷声不响地派人找来名册。 顾星萝心里莫名的触动了下，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有点暖。 是她以前没体会过的感受。 “你翻后面几页看看。”墨昀辞没有正面回答顾星萝，他指尖轻轻摩挲过名册的封皮，淡声说道。 顾星萝有些不解，直接翻到最后面。 后面有一页被人撕掉了。 只留下一点撕过的纸碎痕迹。 顾星萝倏地皱起眉。 看来是她想的太简单了。 原以为弄来秋家嫡系的死亡名册就好。 凶手不会无缘无故对秋家嫡系下手，一定是有原因。 而这个原因在目前看来，或许就跟撕掉的最后一页名单有关。 撕掉的名单里，有幕后之人憎恨仇视的人？ 是幕后之人害死秋家嫡系的真正原因？ 刚解决一个问题，又来一堆问题。 顾星萝有点心累。 “你说这幕后之人想干什么？秋家的谁得罪了‘他’，然后灭族泄愤？”顾星萝忍不住说道。 她的注意力全被这本名册吸引了过去，开始推断起来。 完全没有注意到，她整个人半躺在墨昀辞身上，脑袋还抵着他结实的胸膛。 墨昀辞眸光闪过难得的柔色，摸了摸她脑袋，声音淡淡地分析道：“秋家嫡系被害是二十年前，但幕后之人仍有活跃的迹象。 若是只是报复，那应该连同秋家旁系一起。” 墨昀辞的话没有说话。 但顾星萝眸光一闪，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绝对不可能是单纯的报复！ 若是报复，那秋家旁系的人也应该难逃一死。 偏偏死的是秋家嫡系的人，那么幕后之人图的是秋家——历代累积的钱财！ 那么，撕掉的这一页名册…… “墨昀辞！”顾星萝脑子灵光一闪，突然扭过头说：“这页被撕掉的名单里，一定是认识幕后之人，而且——” 话还没说完，顾星萝只觉唇边一软。 她不小心亲了墨昀辞的唇瓣。 顾星萝一下就呆住了。 墨昀辞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低下头。 “你……”顾星萝脑子有点卡壳，正要继续往下分析的时候。 谁知墨昀辞根本没打算听，他忽地就低下头来，亲吻上她红润饱满的唇瓣。 加深刚才一擦而过的吻。 这个吻很轻，却又很深入。 两人四目相对。 顾星萝眨了眨眼，她能清晰地看到墨昀辞的浓密眼睫，还能看到他眼里的倒映，仿佛两人眼里只有彼此一人。 这个吻渐渐加深，加重。 顾星萝脑子一片空白。 她还突然感觉有点喘不过气来，脑子跟着有点晕乎。 顾星萝下意识想把人往外推。 但她人被牢牢搂在墨昀辞的怀里，根本推不开。 好在墨昀辞没有多纠缠，没一会儿，就退开了些。 让顾星萝不会窒息。 顾星萝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恼怒地瞪了墨昀辞一眼。 这家伙怎么越发熟练。 他真是无师自通的吗！ 明明他们两个人同时一起学习的。 这算什么？ 墨昀辞这厮天赋异禀吗？ 墨昀辞垂眸看着顾星萝，她根本不知道她的嘴唇微微红肿，娇艳欲滴。 这一瞪眼，毫无杀伤力。 反倒让墨昀辞忍不住又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但这次墨昀辞没敢深入，他感觉自己在顾星萝面前没有一点克制力。 “好好说话会死啊！”顾星萝咬牙。 恨不得咬他一口。 可是她一对上墨昀辞的深邃眼眸，眸光灼灼。 但凡不是傻子，她都觉得不能这个时候去动墨昀辞。 否则就是撩拔他了。 “嗯，你继续说。”墨昀辞面不改色地说道，似乎很有耐心的样子。 仿佛刚才失控的人不是他一样。 说你大爷！ 顾星萝哪还想得起自己说到什么地方了。 她霍地站起身，从他怀里跳下来，“我想起还有事，先回去了！” 说完，顾星萝毫不犹豫地抓起名册转身就走。 像是刚才进了兔子笼，好不容易逮住机会逃跑。 洛肆正守在门口呢，心里忐忑着五姑娘会不会跟殿下打听洛贰的事情。 这样一来，殿下肯定就知道是他不小心说漏嘴了。 这时候，房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洛肆感觉身旁有一阵风吹过。 洛肆迟疑了一下。 他刚才好像看到五姑娘出去了？ 应该……没有眼花吧。 “洛肆。”雅间里，太子殿下冷清的声音传来。 洛肆立马走了进去，“殿下。” 墨昀辞略略抬眸，看了洛肆一眼，“派人留意百里钰入住的客栈，若有什么动静，及时禀报。” 仿制的神芜国藏宝图已经到了尉迟康手里，信不信由得他。 但尉迟康要的本就不是藏宝图，只是想以此作为由头，跟大渊要粮。 他们的后招联姻不可能成。 狗急就会跳墙。 百里钰在京城已经不是一两天，再怎么封锁消息，该知道的人也会知道。 难保北绪国算盘落空，将主意打在南虞国身上。 百里钰就是南虞国的突破口。 第391章 守株待兔 顾星萝回到烟霞小院，想到云来斋雅间那个画面，精致白嫩的脸颊不自觉泛着淡淡红晕，心里有点儿小羞恼。 墨昀辞那厮就不能好好谈正事吗！ 顾星萝对自己也很懊恼。 她怎么就这么跑回来了，还有事要问他呢。 顾星萝神情有些挫败，无力地往贵妃椅上一躺，拿出带回来的小册子，还没等重新翻看。 ‘咚——’的一声闷响。 椭圆的小木块顺着袖袋掉了出来，在地上滚了两圈。 顾星萝怔了下，弯腰捡起来，想了一想，就起身去了隔壁书房，随手拿了张白纸铺上，将木块放在墨汁里滚了小半圈，然后才放到白纸上稍稍用力摁了下去。 上面印出来的细密纹路，跟之前的三颗佛珠一模一样！ 顾星萝又将小木块洗干净后，凑近仔细闻了闻，连令人心神宁静的气味也一样。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顾星萝的神情发生了些许变化。 要是她找到那个已经出城瞎了只眼睛的中年男人，会不会就能知道是什么？ 还有……驾车那个壮汉身上的煞气比起乌亚铭只强不弱。 那位一直没有露面的屈军师到底将《千门》里钻研的功法给了多少人。 这些人又知不知道自己练的功法，没有顾家心法打下的基础，只有死路一条。 顾星萝的神情越来越冷，脑子飞快运转。 人已经出城去了，看方向应该是朝着天桂城去的。 这一主一仆肯定有急事在身。 不然的话，就那个瞎了半只眼的男人肯定会想办法把小木块弄到手。 既然他势在必得，那就一定会回来拿到手。 顾星萝眸光闪了闪，很快冷静下来，随手将小木块扔进小匣子里，重新拿起小册子翻开起来。 既然有小木块在手，她又何必专程去找人，守株待兔最合适不过。 有那个时间，她不如好好研究秋家嫡系的死亡名册，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这本名册保存不当，光从多处破损的封皮就知道了。 除去一些像是虫蛀的小孔，最头疼得还是被人撕去的最后一页。 顾星萝认认真真翻开了好几遍，试图在这上面找到蛛丝马迹。 不知不觉中就过去了近一个时辰，顾星萝有些犯困了，眼皮不住地往下耷拉。 忽地，她目光瞥向撕掉的上一页，不由得一顿。 名册上分别登记了死去之人的姓名、性别、年龄。 顾星萝注意到上面的顺序，是按照男女区分，再按照年龄从低到高。 秋家以女子为尊，登记名册的人也按着这个规定进行登记在册。 小册子前面小部分记的是秋家女子名字，后面大部分才是秋家男子名字。 顾星萝抿了抿唇，来回翻着现在小册子上的最后一页。 除去撕掉的那一页，这页上面的名字没有什么特别，但是年龄……却有点奇怪。 秋家嫡系男子的年龄都很年轻，岁数皆在十八到二十五岁左右。 而且这个岁数的幅度波动不大。 顾星萝不解。 秋家有什么家规，不允许年龄太小或太大的嫡系男子留在本家吗。 那么，被人为撕去最后一页上面的内容—— 应该还是秋家男子的名字。 为什么一定要撕去？ 撕掉的那一页名单里有人认识或见过幕后之人？ 顾星萝没思考太久，身子后仰，靠着椅背，感觉问题又绕了回来。 她又耐心地翻看一遍小册子，没有其他发现后，这才合上册子，揉了揉额角。 不行，她手里对秋家的认知和线索，大部分都是打听出来的，并不能确定真实性，只有死亡名册是实物。 顾星萝思忖着，白嫩细腻的指尖轻轻抚过破旧泛黄的封皮。 想起秋家的明泊信物。 这无一不指向着秋家和神芜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看来，她有必要去一趟南虞国。 不过现在还不能动身。 要等北绪国使臣团离开，这样一来，原本在暗中想挑拨的异域人才会死心撤走。 顾星萝丝毫不怀疑，这几日京城只是看上去风平浪静，背地里还不知道如何暗潮涌动。 她更不认为，拿到神芜国藏宝图后，且不论真假，尉迟康都不会放弃自己来大渊的目的。 顾星萝眸光微微闪了闪，想到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两国联姻。 随即，她脑海里浮现墨昀辞认真作出承诺的一幕。 顾星萝面上平静，她想看看墨昀辞能做到哪一步…… ** 夜深人静，有人悄无声息地潜入房中。 来人摸黑靠近床榻时，原本正在睡梦中的顾星萝倏地睁开眼。 抬腿踹了出去，带着一股凌厉。 “喂喂喂！”一身夜行衣的司徒澜立马不干了，非常干脆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张口就指责某人：“我伤势刚好，就替你做牛做马，还没有一两银子，你就忍心这么对我！” 顾星萝翻身起来，有点起床气，她白了他一眼。 谁让这家伙每次出现都在半夜。 司徒澜看懂了她的眼神，忍不住吐槽：“就凭咱俩这见不得光的关系，你以为我不想大白天找你吗。” 顾星萝：……要不要听听自己说的什么话。 抬脚踢了踢他，“说正事。” “没有正事，我就是大半夜睡不着故意来吓唬你的。”司徒澜有些不满地重重哼了一声。 但眼角余光看到顾星萝一脸平静，他不由得咳了两声，才开口道：“京城暗地里有太多人在潜伏，赤霄他施展不开。 费了好大功夫，才找到几处宅院有些奇怪，看守森严。 就是还不能马上确定是其中哪一家将陌国地形图偷走。” 说着这话的时候，司徒澜也是有些无奈地耸了下肩膀。 暗阁情报堂的能力是不俗，但也没能做到出入无人之境的地步。 司徒澜看向顾星萝问道：“不过，你肯定你绘制的那份地形图还在京城？” 司徒澜是见过那份地形图的，太完善了。 只要拿着地形图走动起来，或者找对地形有见识的人打听一下，说不清对方此时已经找到地形图上对应的是什么地方。 顾星萝一眼就看明白司徒澜想要表达的意思，她点了点头，说得异常坚定：“对方所图甚大，不会轻易离开京城。” 趁她不在，潜入侯府，一定是想要找什么东西。 那不可能是冲着陌国地形图而来。 只是碰巧发现了地形图，顺手把东西带走罢了。 毕竟她画得的确太详细，哪怕不懂其中门道的人，一眼看过去，也知道那几张图纸不简单。 顾星萝垂下眼眸。 拿走图纸的人明显目的不纯，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就一定会想办法再来。 兴许下一次不是偷偷潜进烟霞小院，而是会想办法接近她。 毕竟那人将她屋子翻了一遍，最后只拿走了图纸，说明他要找的东西没在小院，而是应该就在她身上才对。 小红？那三颗奇怪的佛珠？ “那接下来怎么做？”司徒澜挠头，这就是他为什么明明轻功比赤霄好，却不喜欢去情报堂的原因了。 他只管杀人拿钱就好，想事情就为难他了。 再说，顾小五这货一直想着当甩手掌柜，司徒澜说什么也不能放任她。 “盯着吧，别被发现了。”顾星萝说。 “对了，留意一下洛贰的踪迹。”顾星萝补充了一句，伸手比划了下洛贰的身量，然后突然就停住了。 顾星萝想了想，掀开被子下床。 算了，她还是绘一张洛贰的画像好了。 司徒澜这人不爱动脑子，又没见过洛贰，让他带话给赤霄，估计洛贰的长相和身量在他嘴里说出去，会大变样。 司徒澜见她点亮烛火，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纸笔，开始一心扑在桌上画了起来。 他不禁问道：“洛贰是谁？” 顾星萝头也不抬，飞快地在纸上画着，只是几笔就已经绘出了逼真的神态，司徒澜看得啧啧两声。 他就没见过顾小五有这样干脆利落的时候。 哪一次她不是拖拖拉拉。 “墨昀辞的人。” 司徒澜了然地点点头，随即愣住了，下意识问：“你收了多少？” 顾星萝画得很快，她只是长相上精绘，衣裳潦草几笔，很快就画好了，把笔墨搁下，一时没理解司徒澜话里的意思。 “什么多少？”顾星萝问。 “当然是银子。”司徒澜理所当然地道：“他堂堂一国太子该不会想赖账吧？” 顾星萝对司徒澜掉钱眼的心思习以为常，把洛贰的画像塞给他，“没收银子。” “洛贰的轻功跟你不相上下，他人却在京城失踪，你和赤霄能找则找，不能找也别冒险。”顾星萝又补充了一句。 若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及时跟她说即可。 顾星萝从来没小瞧过墨昀辞手底下的暗卫身手，当年暗阁接了杀朝廷官员的单子，司徒澜这家伙可是被追着好几条街。 洛贰失踪得无声无息，就怕是有危险。 对方不可小觑。 倏地，有什么念头在顾星萝脑海里一晃而过，却没有捉住。 原本司徒澜听到没有银子，浑身都充斥着拒绝的气息，他还打算教育顾星萝胳膊肘不能这么往外拐。 他怎么也算是她娘家人，一点好处都不给他谋划谋划，那就太过分了。 结果，听见洛贰的轻功与自己平分秋色后，司徒澜愣了下，随即正色起来，“怎么回事？” 不说别的，司徒澜对自己最自信的便是轻功。 他凭借着轻功杀人于无形，为此在暗杀堂稳坐第一把交椅。 既然洛贰的轻功跟他旗鼓相当，突然失踪可不是一件小事。 对于洛贰失踪前执行什么任务，顾星萝并不清楚，也没有特意去问墨昀辞的意思，她将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北绪国使臣团就在京城驿馆，又有北绪国欲与大渊联姻的风声，一定有不少人在暗中盯着墨昀辞。 如此一来，他手底下的人行动起来不如司徒澜他们方便。 而且，以洛贰的精湛轻功他应该擅长情报收集，现在人已经失踪了。 哪怕其他的暗卫在背地里想将京城翻个遍，估计有些地方会不到位。 司徒澜摸着下巴，他看向了顾星萝，说道：“你这么帮那位……墨太子，他还不知道吧？” 顾星萝看他一眼。 让墨昀辞知道什么。 知道她手里有个暗阁？ 她摇了摇头：“再说吧。” 司徒澜盯着顾星萝，他突然伸手拍了下顾星萝的肩膀，“你自己有注意就行，不过我和云子翁可算是你的半个娘家人，真有什么事记得跟我们提。” 看来那位墨太子当真走进了顾小五的心里。 要不然，她管洛贰是死是活。 司徒澜心里啧啧称奇。 顾小五可是很难向一个人敞开心扉的。 光凭这一点，司徒澜就忍不住有点佩服墨昀辞，同时他心里还有些不爽。 顾小五今年才多大啊，刚及笄而已，就被人叼走了。 随即，司徒澜想起这些天京城大街小巷传得人尽皆知的两国联姻。 北绪国有好几位公主，而大渊就这么一位皇子，还是如今的太子。 那公主来了以后跟谁联姻，再清楚不过了。 司徒澜皱了皱眉。 但他见顾星萝神色如常，显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想了想，司徒澜决定闭嘴，将画像折好塞进怀里，从窗户翻身跃了出去，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 京城热闹了不少，听进城的商人说，他们脚程快，在路上的的确确看到了来自北绪国的公主仪仗，好长好长的队伍。 最多不过两日，朝华公主就会抵达京城。 商人们入住的客栈围了不少好事者，纷纷在跟他们打听。 “朝华公主长什么模样？听说是个大美人，是真是假？” “朝华公主当真是来跟我们大渊联姻的？是我们未来的太子妃娘娘？” “可之前太子妃娘娘的人选不是乌家大小姐吗？怎么突然就换人了。” “你不知道吗，乌家小姐身染恶疾，还好她还没嫁进去，要是传染给我们太子殿下怎么办！ 还是这个朝华公主好，听说她出生之时，天降祥瑞异象，天生凤命！ 这才让北绪国皇帝不得不将最宠爱的公主远嫁到我们大渊来！”说这话的人眼里闪过一抹精光，故意吊高了嗓子，一口一个‘我们大渊’，让周围的百姓们立马认同地点点头。 第392章 天生凤命 他们太子殿下应该配得上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原来朝华公主出生的时候出现祥瑞天象，还是天生的凤命。 这不是跟当年楚皇后的批语一样吗！ 同样是天生凤命。 这么说来，朝华公主合该是他们太子殿下的命定之人！ 一时之间，北绪国的朝华公主还没到，京城上下已经在歌颂她，赞美她，都在夸她贤良淑德，端庄典雅，生来就是母仪天下之人。 谁也没有留意到，最开始起哄的那人悄悄消失在人群中。 再次出现时，已经换了一身黑衣红底的侍卫服站在驿馆的房间里。 “王爷，属下已经按照马先生的吩咐将事情办妥了。”侍卫低着头恭恭敬敬地禀报道。 尉迟康正大马金刀坐在太师椅上，冷着脸盯着手里有些年头的兽皮，上面绘着山川江河，还有路线，却迟迟没有说话，周身萦绕着一股低气压，显露出主人此时的心情极其不悦。 房间里一片寂静。 侍卫的头颅更低了，生怕触了尉迟康的霉头。 这时，一直站在尉迟康身边的马连焕冲着侍卫摆手，说道：“你先下去吧，有什么事再唤你。” “是！”侍卫如同大赦一般，立即退了下去。 马连焕转过身去，给尉迟康倒了杯茶，缓声道：“就算墨太子拒绝了与朝华公主的联姻，但是俗话说得好，民心所向。 何况，朝华公主在几位公主中美貌最出色，怎会有哪个男人不动心。” 尉迟康没有接过递来的茶水，反而是把手里的藏宝图递了过去，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你来看看，这神芜国的藏宝图是真是假？” 要是真的，那大渊皇上给得也太干脆利索了，一点犹豫都没有。 还有，既然是真，那他派人费了一番心思找到的部分藏宝图，不就是假的。 到底是谁造了假藏宝图出来糊弄他？ 尉迟康脸色沉了沉。 可要是大渊皇帝给的藏宝图是假的，那为何没有看出破绽来？ 马连焕接过来藏宝图仔仔细细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最终摇头：“王爷，我看不出。” 不管是手感，还是上面绘制的路线地形，没有一丝造假的痕迹。 唯一不同的，就是跟他们之前获得的一小部分藏宝图上面地形不一样。 马连焕想了想，说：“不过我认为大渊皇上不应该将一座金矿拱手相让出来。” 神芜国的宝藏，可不就是一座金矿。 要真是能找到神芜国的宝库，那可是一个国家的钱财！ 要知道，根据记载，神芜国曾经是那么的繁荣强大，还有那传闻之中的明泊！ 尉迟康看了马连焕一眼，沉声道：“本王本就不相信光凭一份什么藏宝图，就能找到神芜国的宝库所在。” 藏宝图是真是假，宝图的终点未必就有宝藏。 尉迟康最痛恨有人糊弄自己。 眼下他手里有一份完整的藏宝图，还有被撕开的部分藏宝图！ 尉迟康脸色阴沉，心中很不痛快。 马连焕很清楚尉迟康的脾性，只好委婉提醒：“王爷，我们跟大渊皇帝提出‘借’粮，是依靠丢失的藏宝图。 如今他们将藏宝图归还，我们就失去了这个正当的理由。 朝华公主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但朝华公主的脾气……” 藏宝图的事情就放一放吧。 重要的还是如何让大渊答应与他们北绪国联姻。 尉迟康闻言，脸上表情有些许变化。 确实。 尉迟康虽然跟朝华这个亲侄女没多熟稔，但她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全赖皇兄和贵妃宠出来的。 “朝华她如今到哪儿了？”尉迟康思索片刻，不由得问了一句。 马连焕一早便命人打听过此事，于是说道：“若是路上没有耽误，朝华公主应该在天桂城，途经桂溪城后，就能来到京城。 大概两三天以后就到了。” 驿馆里已经给朝华公主备好了下榻的房间。 原本按照规定，朝华公主面见大渊皇上后，就会留在皇宫。 但北绪国的使臣团在驿馆住下，朝华公主自然要跟着使臣团一起。 这倒是不容易跟墨太子见面，一时间也难以培养出感情来。 马连焕皱了皱眉。 墨太子可一点也不好应付。 朝华公主又是那样的脾性。 忽然，马连焕想起了别的事情，拉回思绪，对尉迟康说：“王爷，洪盛泰陪同朝华公主一起来了大渊。” “洪盛泰？”尉迟康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不太了解，转头看向马连焕，表情有些疑惑。 马连焕解释：“洪盛泰是四皇子殿下身边的人。” 说着，停顿了一下，马连焕又补充了一句：“虽然洪盛泰在北绪国名声不显，但我曾经跟他打过交道，是个头脑灵活的人才。” 尉迟康脸上表情不由得正色起来。 尉迟康对马连焕相当信任。 既然能让马连焕称赞的人，一定有过人之处。 只是—— 一众皇子里最闲散的老四，身边竟然养着一个人才。 这个老四，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的安分。 不过老四和朝华的生母皆是胡贵妃所出。 而皇兄看好的老八，生母则是杜贵妃。 这两位贵妃都居于尉迟西华的母妃皇后之下，都是与世无争的样子。 尉迟康心思转了几圈，便抛之脑后去了。 谁才是日后真正的储君，是他皇兄该操心的事。 尉迟康现在更在意大渊皇上什么时候松口，将粮草交出来，他好赶紧启程回北绪国。 他手底下的兵马不能挨饿！ “朝华不是来大渊联姻吗，老四打算赔一个心腹给朝华？” 尉迟康不信老四竟然能这么舍得。 再者，朝华进了东宫以后，是要回避外男的。 难不成洪盛泰是个太监？ 若是说，老四想找个有脑子的人时不时提点一下朝华，也该找在深宫多年的嬷嬷。 马连焕摇了摇头，他也不清楚。 但他猜测应该是四皇子殿下有事要交给洪盛泰去办。 不过，只要不影响两国联姻，不影响王爷的粮草，马连焕不打算提醒尉迟康追究下去。 尉迟康一旦插手四皇子殿下的事，说不定会卷入皇子们的内斗当中，那就得不偿失了。 马连焕心里很清楚，王爷之所以深受皇上重视，并与皇上兄弟感情深厚，完全是王爷从不与哪位皇子亲近。 屋内一下安静下来。 尉迟康沉吟了片刻，沉声道：“朝华任性惯了，向来没规矩，等她来了，你务必跟她的侍女耳提面命。 既然离开了北绪，就必须在外人面前做好一国公主的样子，别学着……太子一样丢人现眼。” 尉迟康话里对尉迟西华充满了嫌弃和不耐。 若不是尉迟西华坏事，将联姻事先告诉了乌家的大小姐，引起了墨太子的反感。 说不定，这场联姻未必会被一口回绝。 害得现在只能用这样迂回的办法。 在尉迟康看来，女人不过是消遣的玩物，收不收到自己房里，全凭男人一句话的事，又不占地方。 女人有吃有喝，还有享不尽的荣华，要做的不过是讨得男人欢心而已。 但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京城里传遍了两国要联姻。 墨昀辞没有答应。 尉迟康认为能够理解，没哪个男人会接受突如其来的安排，这等同被人设下陷阱一样。 不过，两国联姻的利益只有数不清的好处。 毕竟北绪、南虞、大渊三国中，北绪的兵马最为强壮。 大渊只需要用一些粮食，就能和北绪国稳固交好，是好事。 尉迟康相信要不了多久，大渊就会同意这场联姻…… ** 另一边的尉迟朝华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她一直以为自己来大渊就是出门远游一番，最后还是要回到她出生的北绪国。 此时，尉迟朝华在天桂城下榻歇息后，在柳风璋温声细语的侍候下，看什么都不顺眼的心情，总算有了好转。 洪盛泰就是在这个时候紧赶慢赶，来到了朝华公主住下的客栈。 “洪先生，你可算回来了，公主这些天心情很不好，柳公子正在里面哄着呢。”海棠见到洪盛泰眼睛一亮，连忙快步上前，她刻意压低着声音说道。 洪盛泰闻言眼睛闪了闪，说：“我知道了，你去通报一声。” “好。”海棠立马点了点头，她目光看向洪盛泰身后的孟金。 孟金一脸死气沉沉，毫无生机的模样，好些天没杀人，身上的煞气根本收敛不住。 没有武功的海棠感受最明显，只是看了孟金一眼，就被他身上的气息骇到，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洪先生……”海棠一直伺候着朝华公主，她没见过孟金，声音有些颤。 洪盛泰转过头，看着眼睛泛着红光的孟金，他心里惊了一下。 培养孟金等人的时候，从来没有让他们这么长时间没杀人，这也是洪盛泰第一次见孟金这副模样。 洪盛泰立即道：“你不用跟着我了，自己去找孟水几个，你们……下手记得干净一点。” 孟金极力压下心中的嗜杀，木讷地点点头，转身离去。 洪盛泰看着孟金的身影，皱了皱眉。 以前不觉得，现在看来屈泅给的功法弊端太大了。 一定要屈泅想办法完善。 至少要让孟金几个的嗜杀控制好，免得到时候伤到自己人。 注意到海棠惊疑不定的表情，洪盛泰恢复平淡的脸色，“去通报吧。” 海棠这才回过神来，心有余悸地请了朝华公主的屋子。 没一会儿，海棠便出来，请洪盛泰进去。 朝华公主穿着鹅黄色的大袖襦裙，外罩白色绣着蝴蝶的轻纱，裙摆铺开在地。 布料是难得的贡品，非常特别，闪烁着莹莹碎光。 一脸温煦的柳风璋便坐在朝华公主身旁，两人双手握着，亲昵地说着话。 不知道柳风璋说了什么，哄得朝华公主笑了起来。 洪盛泰进来，便是看到尉迟朝华偎在柳风璋怀里，他一下拧起了眉，却什么都没说，走上前拱手行了礼。 “见过公主。” 朝华公主一见来人，原本有些笑意的脸登时拉下来，很是恼怒地质问道：“洪盛泰！一进大渊境内，你就说有事要办，快到京城你才出现。 你倒是说说看，办的什么事比本公主还重要！” 说着，朝华公主气愤地拍了桌子。 不料却被柳风璋先一步抓住她的手，他声音柔和道：“公主乃千金之躯，不要伤了自己。 我想洪先生一定是被什么耽误了，才迟迟归来。” 朝华公主脸上表情立马缓和了些。 柳风璋的温柔是朝华公主最喜欢的，她也不乐意让他看到自己暴躁的样子。 洪盛泰神情不变，一边拿出封信，一边语气说不上有多恭敬地道：“确实有事耽搁，还请公主宽恕。 这是四皇子殿下给公主的信。” “四皇兄的信？快给本公主看看！”朝华公主闻言，面有喜色，她急切地起身，从洪盛泰手里拿过信来。 洪盛泰看着朝华公主迫不及待地拆信封，“自从公主离开北绪国，四皇子殿下便担忧公主身子是否不适，是否会想念故国，特意命人不辞千里送来此信。 我来迟的原因，也正因如此。” 他的语气十分平静，没有丝毫起伏。 听起来，一点诚意也没有。 朝华公主却一心一意扑在信件上，没听出端倪。 柳风璋抬头状似无意看了下洪盛泰。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分开。 似乎互不相识一般。 朝华公主与四皇子兄妹感情甚笃，手里拿着四皇兄写的书信，心里对洪盛泰的不满立马烟消云散。 到底是四皇兄的人，她应该宽容对待。 洪盛泰心知此事翻篇，便找了个理由退了下去。 没过多久，有人敲响洪盛泰的房门。 “进来。” 柳风璋推门走进来。 “不是说只离开几日，不顺利吗？”柳风璋此时脸上毫无在朝华公主面前的温和儒雅，语气冷淡地问道： 提及京城之行，洪盛泰面色不虞地说道：“我没见到屈泅那个老狐狸。” “怎么回事？”柳风璋皱起眉来。 洪盛泰冷笑了声：“屈泅帮着西域国谋划，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 连同帮着我们的人去刺杀尉迟西华也失败了。你说这是为什么？” 柳风璋愣住了，下意识道：“失败了？ 这怎么可能呢，那些人不是……”培养得很好吗。 随即，柳风璋反应过来，闭上嘴。 若是刺杀尉迟西华成功，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消息根本封锁不了，该知道的都会知道。 一直没有消息传来，那就是失败了。 “尉迟西华身边有这么多的高手？薛家的人？”柳风璋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 第393章 一手推出去 “不是薛家的人。”洪盛泰肯定地说。 薛家在北绪国有权有势，背地里肯定也养着一批武功高强的护卫。 一心扑在尉迟西华身上的是薛太子妃，薛氏家主却不是个感情用事的傻子，那些不见得光的护卫是薛家底牌。 怎么可能一路护着尉迟西华来大渊。 恐怕就连薛太子妃都未必知道自己家的底牌。 洪盛泰很冷静地说：“当时墨太子和他的亲卫也在。” 这才失的手。 洪盛泰完全忽略掉逃回来的死士提到那晚佛光寺刺杀行动中，真正坏了他们好事的是个少女。 洪盛泰自然是不信的。 他虽然不会武功，但也知道练武需要三伏九寒从不间断，就算天资卓越，勉强能挤入高手行列。 可一个十五六岁的绝世高手，还比他们精心培养的死士厉害。 实在荒谬至极！ 关键时刻，还听从一个叫安珀的暗号撤退了。 这根本就是安珀见势不妙，萌生退意，糊弄人的说辞！ 思及此，洪盛泰有些气不顺。 若是尉迟西华死在大渊，朝华公主这趟联姻也就正如她所想，来大渊游玩一遭，不日便可回去。 但现在的情况是，朝华公主必须嫁给墨太子。 对于这位亲妹妹，四殿下到底是有几分疼爱的。 要不然，也不会派他一同来大渊。 “早就听闻大渊墨太子相当出色。”柳风璋眼底闪过了然之色。 他们北绪国的太子为人如何，柳风璋是知道的。 俨然不能跟墨太子相比。 洪盛泰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有他辅佐，四殿下才是日后的天下共主。 一个大渊太子算得了什么。 洪盛泰转过头，对着柳风璋皱眉道：“此次联姻势在必行，你最好注意自己的言行。 别坏了殿下的大事。” 柳风璋看洪盛泰这样子就知道他在说什么，他笑了下，笑意却没达眼底，“若不是你迟迟不归，我也不用费点心思哄住朝华那个女人。” 柳风璋和洪盛泰同为四殿下的心腹，但并不代表他能容忍尉迟朝华。 柳风璋觉得已经到了自己的极限。 如果洪盛泰再不回来，他根本不能保证朝华公主还是全须全尾的。 据他所知，尉迟朝华的公主府上就养了好几个面首，要不是四殿下提前打点，谁知道会不会有更荒唐的事情闹出来。 柳风璋眼里闪过一丝嫌恶。 洪盛泰脸色冷了下来，警告他：“朝华公主是一枚关键的棋子，坏了两国联姻，就算四殿下能容你。 你以为皇上和康王爷能容你？” 柳风璋的神情凝了一下，他转移话题道：“抵达京城后，我就不便奉陪了。 你可有什么要我带给四殿下。” “不用，离开北绪国的时候，四殿下便让我全权处理。”洪盛泰摇头，然后又提醒了一句： “若我没猜错，康王爷已经在京城给朝华公主造好势，只等朝华公主进京。 到时候你趁着公主不备，早点离去，莫要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造势？ 这岂不是说，墨太子对朝华公主无意？ 康王爷不得不出此下策，打算利用百姓逼着大渊答应这次联姻。 柳风璋惊讶。 两人虽然同为四皇子效忠，但并不和睦，柳风璋没有问太多，他的任务本就是安抚尉迟朝华，免得她在路上闹别扭。 至于进京以后，就不是柳风璋能管得了。 再不济，还有康王爷那长辈在，尉迟朝华再耍回去的性子，完全没有可能。 柳风璋出去的时候，有些嘲讽地看了一眼尉迟朝华的房间。 朝华公主怕是不知道自己这辈子再也不能回北绪国去。 还是被她最信任的皇兄和父皇一手推出去的…… ** 京城。 东宫的暗卫们几乎将整个京城的每寸土地掀了一遍，每个角落都没放过。 这才在墨昀辞给的期限里找到洛贰的蛛丝马迹，将昏迷不醒的洛贰带了回去。 “洛壹，暗阁的人好像也在附近，该不会就是他们把洛贰给带走的？”洛陆看着人去楼空的宅院，里外搜寻一番，什么也没发现。 不过，先前进宅院的时候，洛陆看到好几个暗阁的人，只是走得太快，一个也没拦住。 “暗阁的可能性不大。”洛壹摇头。 暗阁已经很多年不接有关朝廷的单子。 何况，抓走洛贰明显的临时起意。 若真是暗阁动的手，为何把洛贰带到这种宅院里来。 这完全不符合暗阁的行事风格。 不过，暗阁的人在这附近出没，确实有些可疑。 难道说这里有什么人是暗阁要下手的目标？ 京城如今各方人马齐聚，前段时间有第一楼闹事，暗阁应该不会这么莽吧。 以防万一，还是要尽快告知殿下才行。 洛壹正想得入神。 这时，洛陆从窗子外探头进来，跟他说：“这间书房什么都没有，你在看什么？ 我们快回去吧，早点跟殿下复命。” 洛壹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正要踏步离开，突然就看到了地上有一张纸，像是慌乱离去的时候，没来得及带走。 他将地上的纸拿了起来，翻过来看了一眼，脸色微变。 “图纸？” 东宫的书房内，墨昀辞接过洛壹带回来的图纸，垂眸一看，顿时愣了一下。 “殿下，这张图纸上面只绘了一部分地形，但画技手法太真实了，属下怎么看都不觉得是假的。 该不会是有人提前看过完整的神芜国藏宝图，特地画了下来？”洛壹说道。 要说京城里最近发生的事情，唯一跟地形扯上关系的，只有神芜国的藏宝图。 又在找到洛贰的宅院里发现这种图纸。 这很难不让洛壹多想。 “这不是神芜国的地形。”墨昀辞有条不紊地说道。 这张图纸，墨昀辞见过。 就在顾星萝的书房里，当时她翻找着地理志做对比。 陌国…… 这也的确能跟神芜国有点关联。 找到陌国，也就能快速找到神芜国的故土。 墨昀辞漫不经心地敲了敲书案。 现在的问题是，他家阿萝用心画出来的图纸，怎么落到他人之手？ 洛壹愣住。 不是神芜国的地形图纸？ 那上面的地形是在哪里？ 洛壹敢担保，图纸上的地形他从未见过，而且十分陌生。 “洛贰醒了吗？”墨昀辞将图纸收起来，淡淡问道。 洛壹听到了墨昀辞的话，瞬间回神，赶紧道：“洛贰被下了大量致人昏睡的药，石太医正在想办法。 等洛贰醒来，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对方没有伤洛贰，明显是知道了洛贰身份。 只是让洛贰昏睡过去，没有要他的性命。 若是杀了洛贰，殿下定然会追查到底。 “等洛贰醒来，让他来见孤。”墨昀辞目光停留在奏折上，平静说道。 “是。”洛壹立即应了声，却没有离开。 墨昀辞抬头扫了他一眼，不冷不淡问了句：“还有何事？” 洛壹想了想，将发现暗阁在附近活动的事说了一下。 虽然洛壹心里清楚暗阁不会这么不识时务，但京城表面上风平浪静的，背地里乱得很。 任何事情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就怕万一。 墨昀辞眸光微动。 暗阁的人出现是偶然，还是他们也对阿萝的图纸感兴趣？ ** 春日阳光明媚，窗外微风和煦。 这种时候，最适合舒舒服服睡个懒觉。 顾星萝正坐在凉亭里吃果脯，低头看着大胖白鸽带来的传信。 被盗走的陌国地形图纸果然就在其中一家宅院里，好像还藏着什么人，让皇家暗卫带走……嗯？ 顾星萝后知后觉地一怔，然后才反应过来。 皇家暗卫，那不就是墨昀辞的人？ 偷走她的图纸跟带走洛贰的，是同一伙人？ 这伙人什么来头啊？ 顾星萝把纸条翻看了两遍，司徒澜丝毫没提到。 顾星萝含着蜜饯，有点不满地嘀咕：“早知我就让赤霄去办了……太敷衍了。” 赤霄肯定就不会这么敷衍她。 “谁敷衍你？”身后突然传来这么一句话。 顾星萝被吓了一跳。 下一秒，她迅速把纸条塞进衣袖里，扭过头直瞪眼：“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为什么郭管家会直接放人进来？ 这到底是谁家啊！ 顾星萝狠狠吐槽道。 墨昀辞此时就站在凉亭边上，跟顾星萝隔着一道红栏杆，他看了她一眼。 “是你太入神了。”墨昀辞悠悠地说道。 顾星萝的目光盯着他很自然走进来，在她身边坐下。 墨昀辞身姿挺拔，坐姿更是端正，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 顾星萝问：“什么事？” 再过一个时辰，宫门就要下钥。 若非有事，墨昀辞不大可能专门出宫一趟。 墨昀辞眼眸沉稳深邃，目光似有若无地瞥了她衣袖一眼，并不急着说明来意，他道：“孤有点口渴。” 顾星萝立即给他倒了杯茶，放到他面前。 动作无比乖顺。 墨昀辞又道：“孤在书房忙了近一日。” 言下之意，手酸。 顾星萝：“……” 这厮眼尖就算了。 还挺会使唤人。 顾星萝木着脸，看着他不说话了。 手酸就回宫，宫里大把的宫女太监伺候。 墨昀辞见状，沉默了一下。 他只是想逗一下阿萝。 既然他想跟阿萝在一起，自是会很有耐心等她心甘情愿跟自己坦言的一天。 而阿萝现在多少有些有恃无恐。 被发现后……她也只是简单敷衍了一下。 在他面前越发有点小任性。 墨昀辞却一点也生不起气来。 在他看来，这才是阿萝对自己渐渐放下心防的最真实模样。 机灵又可爱。 墨昀辞眸光微闪，他发现自己愈发喜欢顾星萝。 片刻，墨昀辞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然后取出一张图纸递过去，沉稳开口： “洛贰失踪，在发现他的地方，找到了这个。” 顾星萝神情淡定地接过来。 她心道：早知道就让司徒澜把图纸先带回来，墨昀辞亲自送来……怕是要有没完没了的问题。 “孤记得这是你书房里的陌国地形图，不看一眼？”墨昀辞见她拿过去，没翻动，便出声问道。 顾星萝顺着他的话，低头看了一眼：“是我的，前阵子丢了。” 顾星萝对这份陌国地形图倒不是很在意。 当年陌国山河如何，她清楚记在脑海里，随时可以复刻一份出来。 顾星萝想知道的是，偷走陌国图纸的人，能不能帮着她知道如今的陌国在何处，省得她一天到晚翻地理志，还是没有任何头绪。 现在偷走陌国图纸的人慌忙逃走，遗落了这一张图纸。 她要不要让司徒澜帮忙送回去？ 顾星萝忍不住地思索着。 墨昀辞嗯了一声，他随意地道：“不仅如此，在那附近还发现了暗阁的踪迹。” 顾星萝抬起头，眨了眨眼，她十分不解：“暗阁怎么了？ 京城里的第一楼据点遭了大难，暗阁不应该夹起尾巴低调做事？会不会是有什么人想祸水东引。” 墨昀辞扫了顾星萝一眼。 好一会儿，他才颔首：“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墨昀辞又问：“你要找的陌国可有线索？” 一提这个，顾星萝就有些头疼，道：“没有。” 其实顾星萝比谁都要纳闷。 记载陌国的书籍不算少，当年那些门客意气风发写下来的《千门》，更是被如今的世人追捧。 左右拼凑一下，还是能将陌国地形还原得七七八八。 偏偏，顾星萝翻遍能找到的地理志，没有一处跟陌国地形相吻合。 问题在于，她找来的地理志，虽然大部分是大渊的，但也有部分出自南虞、北绪。 却还是一无所获。 太奇怪了。 “孤让洛肆给你送些地理志过来。”墨昀辞。 顾星萝点了点头，没拒绝他的好意。 暗阁的情报做得不错，但是她要地理志除了鹿鸣书院，也就皇宫最多，最全。 墨昀辞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说：“孤先前看你手上的陌国地形图纸，皇城的地势有些怪异。” 顾星萝展开手里的图纸，这一份上面画的是半边皇城图，她立马知道墨昀辞说的是哪里，她指着其中一处：“你是说皇城朝南这里？ 这不奇怪，陌国皇帝住的是天极宫，在皇城最内侧，地处树林茂密地带。” 第394章 你对你自己不满意? 每逢夏天，要么阴雨绵绵，非常潮湿，要么被暴晒，酷暑难耐。 莫说皇城地势，就是整个都城的地势，甚至是陌国上下大部分地势，也都如此。 顾星萝说得认真，她丝毫没有留意跟墨昀辞靠得很近很近，手臂贴着手臂，大半身子挨着他。 墨昀辞看着她无比明艳动人的模样，心里有些痒痒的。 他眸光幽暗，鬼使神差的，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那给你找一些森林居多的地理志。” 顾星萝刚要拍开他的手，闻言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快得没能抓住。 她眼睛微亮，抬起头，正要跟墨昀辞说些什么。 却对上他似有火苗在跳跃的墨眸。 顾星萝眨眼，本能地觉得有点危险，两人挨得太近了。 原本漂亮勾人的桃花眼，瞬间瞪圆了起来，像是被人圈养后的胖狐狸，没有一点狡黠样。 顾星萝倏地要从他怀里推开。 她都记不清第几次了，好像跟墨昀辞关系有些变化之后。 每回说话，说着说着她就到他怀里去了。 然而，没等顾星萝彻底推开，就被某人用双臂圈住，将她拉进了怀里，让她坐在腿上。 “墨昀辞，你就不能好好谈事？” 把她思路都打断了！ 顾星萝的手抵在他的胸膛上。 然后，顾星萝摸到某人结实的腹肌。 规模不小。 手感还挺好。 若是上辈子她有这样的身材，哪里还用担心被人背地里笑话是男生女相的小白脸。 顾星萝脑子里的想法不知不觉就歪了，她登时忍不住嫉妒了。 于是，她脱口道：“这么好的身材，怎么就不是我的呢。” 墨昀辞：“……” 此时此刻，太子殿下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里的旖旎顿时消散无踪。 墨昀辞面无表情：“你说什么？” 一个姑娘家想要什么？ 墨昀辞听说过女子追求玲珑身材，就是没听过想要……想要…… 墨昀辞有一瞬间的黑脸，说不出口。 顾星萝看着他不对劲的脸色，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不理解，夸墨昀辞的身材好，他怎么还生气了？ 顾星萝稍稍坐直了身子，问他：“你对你自己不满？” 墨昀辞更加沉默了。 “你说呢？”墨昀辞太阳穴跳了跳。 她要不要听听自己说的是什么！ 墨昀辞不禁想到几天前刚从顾星萝手里‘借’走的话本子，认为这极有可能是罪魁祸首。 他盯着顾星萝的脸，沉声问道：“你最近看了什么话本？” 顾星萝愣了下，怎么话题转得这么快。 顾星萝：“就平时看的那些话本啊，你又要借啊？” 对情爱开了点窍，又没完全开窍的顾星萝对太子殿下此刻的想法一无所知。 片刻，顾星萝看着墨昀辞将她的话本全部摞起带走。 然后，只给她留下非常正常的普通杂记。 话本是一本没留。 “孤那有更好的话本，回头让洛肆把新话本和地理志给你一起送来。”墨昀辞声音微带着冷意，他补充了一句：“让紫荆不用给你买话本了。” 新话本？ 哪来什么新话本？ 紫荆已经将全京城最全的话本买回来了。 顾星萝相当疑惑。 但墨昀辞的俊脸丝毫看不出表情，他一如既往的冷然无波。 顾星萝对此没什么异议，她最近看话本都看得有些腻了。 何况，她刚才有个想法，需要去验证一下。 墨昀辞在宫门下钥前，回了宫。 小林公公早就在东宫门口等着，见太子殿下回来，连忙吩咐身后的太监摆膳。 再转过头的时候，才发现洛肆捧着一摞书走在后头。 小林公公笑着快步走上前，他伸手就要接过来：“洛侍卫，还是交给奴才拿着吧。” 洛侍卫只管保护好殿下。 这些粗活交给他就行了。 洛肆没把手里的话本给小林公公，对他微微摇头。 “林公公，去找个会写话本的人过来。”墨昀辞清冷的声音传来。 小林公公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张口就应下：“奴才这就……啊？” 写、写话本的人？ 小林公公一下就呆愣住了。 说来也奇怪，太子殿下向来不看杂书，就在前两天整理书架的时候，小林公公发现书架底下有这么些负心郎的话本。 小林公公表情有些微妙，他弯着腰，小心翼翼地请示道：“殿下，可是要找人写负心郎的话本，奴才知道京城中最会写此类……” 他话还没说完。 就见太子殿下忽然停下进殿的脚步，转过身来，冰冷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转了一圈。 小林公公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不敢再说。 墨昀辞：“就写些简单点的故事。” 小林公公整个人有些懵。 什么叫简单点的故事。 看着太子殿下径直离去的背影，小林公公也不敢追上去问，他只好求助于尚未离开的洛肆。 “洛侍卫，你看这？” 洛肆稍稍愣了下。 殿下去见五姑娘的时候，他人在外边守着，没跟进去。 只知殿下对这些话本很是不喜。 洛肆想了想，他这才有些犹豫地把手里的话本递给小林公公，说了这么一句话：“跟这些话本类似的都不要。” 说着，洛肆摸摸鼻子，不打算跟小林公公解释太多。 洛肆也是猜测。 殿下可能是觉得这些话本带坏了五姑娘。 洛肆咳了两声，赶紧快步进殿去。 小林公公喊都喊不住，这才低头翻了几本，顿时有些傻眼。 殿下这是从哪找来的话本，几乎囊括了京城最受欢迎的话本类型。 ** 京城郊外，一座有些破旧的庄子。 前院还残留着干涸太久，雨水都冲刷不掉的血迹。 要是顾星萝在这，肯定能认出来，这是她上次来过的庄子。 迎接使臣团的宫宴前夕，西域国的人就和第一楼杀手藏身在此处。 结果，无一活口。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再一次狼狈逃出京城的屈泅一行人，此时不得不躲在庄子里。 屋内，七八个人心神未定地坐在地上，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遍布伤口，血腥味弥漫开来。 有人急急翻出药瓶子来，手有些颤抖着，将止血的药粉倒在东凛血肉模糊的胸口上。 白色的药粉刚倒下去，就被鲜血染得没了原色。 上药的人见鲜血终于没有汩汩外冒，松了口气，擦擦额头的汗水。 接着，这人转过头，对屈泅道：“军师，东凛大人的伤势太重，我们逃得太急，手上没有多少药。” 京城肯定是回不去了。 这次几乎是死里逃生才出了京城。 现在提及京城两字，都让人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皇家暗卫不是吃素的，对他们下了死手！ 他们藏身在京城很是低调，是怎么被人发现的？ 屈泅脸色铁青，他咬牙切齿说道：“洪、盛、泰！” 此时此刻，要是屈泅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也太对不起他人人推崇的军师名头。 如果不是洪盛泰派孟木突然带了个人过来，让他帮忙看押起来，就根本不会节外生枝！ 难道是洪盛泰故意设计对他赶尽杀绝？ 不，不可能！ 四皇子殿下还等着他完善功法，怎么舍得除去他。 要么是洪盛泰自作主张，要么是他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意外！ 可是这样的意外，差点害死他！ 不管哪一个可能，屈泅都不能接受。 屈泅忍着心头的怒火，连忙去翻看自己好不容易带出来的陌国地形图。 “图纸……图纸……怎么少了一张！”屈泅忍不住叫出声来！ 在皇家暗卫闯进宅院的前夕，屈泅终于知道这些图纸上面的地形对应着现在的什么地方！ 最关键的是，陌国曾经的国都离那个神秘的神芜国相隔五百里！ 少的那一张图纸—— 正是陌国国都！ 屈泅两眼一黑，彻底记恨上洪盛泰！ 他现在都还不知道洪盛泰将什么人带给他看押，竟然能引来皇家暗卫尽数出动！ “军师，我们回西域吗？”这时，有人看着屈泅难看至极的脸色，小心地问了这么一句。 屈泅猛地回头，眼神如利剑射向开口的人，冷声道：“不能回去！” 事到如今，屈泅还是没能想明白自己的计划在哪一环出了错。 不管是西域国和古岭部落的联手，又或是北绪国四皇子殿下那边，每一步的发展都没有如他意。 这个时候回去，他怎么向西域国的王交代。 又如何跟北绪国四皇子解释。 所以，屈泅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好在上天是眷顾他的，就算没有神芜国的藏宝图，也能被他无意中发现另一种可以找到神芜国途径的办法。 屈泅低下头，目光炙热，看着手里的十几张图纸，激动地微微颤抖。 丢了那张图纸不要紧。 陌国地形图，本就是从秋嫣然的女儿书房里得来。 她一定能还原出来。 就算不能，顾星萝也肯定知道画出陌国地形图的人是谁，又在哪里！ 屈泅恨不得马上就能得到完整的，连同他的圣物一起！ 他目光不由变得贪婪起来。 “可是剩下我们这几个伤残的人，继续留在大渊还能做什么？”有人忍不住抱怨道。 一旁没有出声的人下意识地点头认同。 他们满怀志气跟着屈泅出来，为了西域国未来的强盛，他们已经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 可也不能白白丢了性命啊。 一时间，他们竟然有些理解安珀等人为何愤怒地要离开，回去他们的部落。 “是啊，军师，我们不如回去从长计议。”又有一人主动劝说道。 剩下的人立马跟着附和。 看得出来，他们一个个毫无斗志，犹如丧家之犬。 而对屈泅言听计从的东凛，早就因伤势过重，陷入昏迷中。 屈泅脸色发沉，他没有给昏迷的东凛一个眼神，直接一言堂道：“再等等，我自有打算。” 北绪国要与大渊联姻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朝华公主进京，就是住在城外村落的人也会凑热闹。 也是最好再次混进京城的机会。 屈泅扫了一眼伤残的几人，目光落在他们当中武力最高强的东凛身上，皱了皱眉。 没用的东西。 比安珀那些部落的家伙还要没用。 这样的伤势，还怎么帮他潜入永安侯府将秋嫣然的女儿绑出来。 看来，等朝华公主进京后，他无论如何也要跟洪盛泰见一面，借孟金他们几个一用。 屈泅打定主意后，并没有跟周围的西域人解释。 西域国和古岭部落还不知道他们多年的计划落败，这些人再没用也不能让其带着消息回去…… ** 这天，京城一片欢腾，比往日热闹。 朝华公主进京了！ 而朝华公主貌美如天仙，出生祥瑞显世，乃天生凤命的传闻，就跟插了翅膀似的传遍每一个角落。 长长的仪仗浩浩荡荡地从城东门进来，排场赶得上皇后出行了，一来便直接踏上京城的主街，百姓们挤在大街两旁踮着脚尖张望，生怕错过这位公主的风姿容色。 “哇！这个排场，跟我年轻时候看到皇后出行一样！” “胡扯！皇后娘娘陪同皇上祭天才这般出行！”有人立马反驳。 “你们别挤！别挤！让我看看朝华公主是不是真如传闻那般国色天香……” 谁不知道楚皇后若无大事，根本不会出宫来。 这北绪国的朝华公主排场，竟然跟皇后出行规模一样！ 明摆着告诉大渊的百姓，朝华公主在北绪国有多么受宠，来到大渊后，就是他们未来的皇后娘娘了！ 这一幕，落在不少有心人眼里，完全是表明了北绪国的强硬态度。 朝华公主必须是东宫太子妃，也必须是大渊未来的皇后娘娘。 他们北绪国不接受其他的妃位。 一品阁二楼，看着下面几乎没有尽头的仪仗队伍经过，温润如玉的百里钰神情有点儿嘲讽。 北绪国当真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阿年低声问道：“少主，北绪国这么大的动作，我们是不是要尽快回南虞国？还是属下派人去……” 后面的话，阿年没有继续说下去。 北绪国将朝华公主来和亲弄出这么大阵势，明显跟大渊的联姻志在必得。 要是朝华公主在大渊有个意外—— 百里钰收回目光，端起手边的药一饮而尽，他放下碗，还是温和淡然的模样，说：“不急，再看看。” 第395章 敢怒不敢言 “让我看看！”百姓伸长脖子，对隔着挂起薄纱的轿子望去。 只见轿子里的女子朦朦胧胧，看得不大真切，只能看个大概。 那女子一袭湖水蓝宫装，璎珞飘飘，玉佩叮叮，发丝墨黑如乌云，发髻间珠花颤动，身材很是曼妙。 哪怕看不清容貌，给人第一感觉也是个活脱脱的美人胚子。 “朝华公主好漂亮啊！”有百姓脱口而出。 “真的吗？我怎么没瞧清楚啊！” “什么？你没看清，你代入一下这几天关于朝华公主的传闻！美若天仙！闭月羞花！花容月貌就对了！”说话的百姓无脑道。 旁边的人却撇了撇嘴，又踮起脚往轿子的方向看了看，勉强看到朝华公主的侧脸，有着少女的娇俏，带有清高骄傲，如同一朵沾着露水的娇花。 容貌的确上佳。 但貌似没到绝色美人的地步。 这人小声嘀嘀咕咕。 尉迟朝华正坐在轿子里，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赞美之声，就挺骄傲的。 她虽然不是北绪国第一美女，但也能排在前三。 大渊这种国力样样不如他们北绪国，更是不用说了。 她来了大渊后，他们大渊第一美人的头衔还不得变成她的啊。 不过她才不稀罕！ 她就是来大渊游玩的。 尉迟朝华隔着薄纱眼神无比轻蔑地看了周围的大渊百姓一眼。 一群贱民。 也配对本公主评头论足！ 尉迟朝华随即闭上眼，看都不愿看大渊的繁华大街一眼，她在心中已经认定哪怕是大渊京城，也处处不如他们北绪国。 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脏了她的眼睛一样。 没一会儿，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伍出现在驿馆所在的大街。 尉迟康和尉迟西华站在门口，看着仪仗队缓缓走来。 尉迟西华第一个皱起眉头，“不过是个和亲，父皇有必要给朝华这么大的排场？” 这个排场的规格，怎么跟他母妃一样。 尉迟朝华再怎么得宠，也是贵妃之女。 她母妃连皇后都不是。 朝华更是个公主，怎么就用上了皇后的仪仗规格！ 尉迟康倒是对此很满意，这完全是北绪国对大渊的一种无声宣告。 他的皇兄做事向来就是这样强硬。 尉迟康看了尉迟西华一眼，哼声道：“太子，朝华代表了北绪国跟大渊交好，排场大些，说明皇上对此次联姻的重视。” 语气满是对尉迟西华的指责。 尉迟西华脸上表情有些怒色，却敢怒不敢言。 这几日，他被尉迟康狠狠敲打过，手里又没有人手可用，他只能忍下来。 等回到北绪国，他一定要跟父皇好好参尉迟康一本。 一旁迟迟没有出声的马连焕扫了眼尉西华，看到他眼里的恨意，心中嗤笑一声。 这个太子脑子里也不知道整天在想些什么。 没什么本事，却还喜欢做一些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情。 他难道不应该担心自己能不能平安活着回到北绪国吗？ 又或者是，就算回到了北绪国，王爷将尉迟西华的所作所为告知皇上后，他的太子之位还能不能保住，都是未知。 尉迟西华心怀怨恨。 长长的仪仗队在驿馆门前停了下来。 两名侍女扶着朝华公主下了轿。 “二皇叔，太子哥哥。”朝华公主抬头看到尉迟康和尉迟西华，立马端起公主的礼仪打了招呼。 “朝华一路辛苦了。”尉迟康对朝华露出些笑容，点了点头。 他是知道朝华公主有多任性的，见她没有不满和怨怼，很是满意。 北绪皇家没有白养朝华，关键时候还是懂事的。 朝华公主见状，有些受宠若惊。 在她的印象中，尉迟康一直是威严而不苟言笑的形象。 特别是他年轻的时候，经常跟随先皇在战场厮杀，身上的杀戮之气相当严重。 哪怕他不说话，随意一站，都让人感到气势十足，不敢靠近。 尉迟西华则是极其敷衍地嗯了一声，眼神带着不耐和高傲。 朝华公主对此见怪不怪。 尉迟西华向来对兄弟姐妹没什么耐心。 他又是皇后所出，不喜他们也属实正常。 朝华公主心里多少有些不服气。 论能力，尉迟西华不如四皇兄，论为人，他也不如八皇弟。 尉迟西华不过是占了个嫡字，又背靠薛家，才得到父皇看重，册封为太子。 按她说，尉迟西华就不配当太子。 还有他母妃那个老妖婆，年老色衰，哪有她母妃胡贵妃漂亮动人。 一天到晚的摆皇后架子。 当真以为自己了不起。 要是她真嫁给大渊太子，当上皇后不过是早晚的区别而已。 朝华公主理所当然地想着。 “朝华舟车劳顿，先好好休息，本王明日便带你进宫拜见大渊皇帝。”尉迟康对她说道。 ‘借’粮迫在眉睫，尉迟康不想一拖再拖，以免生了变故。 来到大渊，自然是要面圣的。 朝华公主没有多想，她也确实有些疲倦，下意识转过头：“柳……” “公主，大渊京城的风景是很不错，你不如有空再逛。”洪盛泰突然上前，打断了朝华公主的话。 说完，洪盛泰转身看着尉迟康，拱手：“草民见过康王爷，见过太子殿下，公主一路上听闻大渊不少趣事，对京城有所向往，还莫见怪。” “无碍。”尉迟康摆手。 他对朝华公主更是宽容了几分。 朝华公主对大渊感兴趣就好，这说明，她已经做好留在大渊的准备。 “你就是洪盛泰？本王听说过你。 你陪朝华来大渊，可是要留下来？”尉迟康上下打量了一眼洪盛泰，最后目光落在他瞎了的左眼，呈灰白色，眉头微皱了下。 不说别的，凭他瞎了一只眼睛，就不可能进去东宫。 洪盛泰看到朝华公主进了驿馆，他扫了眼尉迟康身后的马连焕，心知尉迟康说这话是在试探自己。 想通过他打探四皇子殿下有何目的。 洪盛泰镇定自若道：“四殿下对朝华公主疼爱有加，草民是奉四殿下的命令看顾着点公主。 待公主跟大渊太子成婚后，草民便回去将喜讯告知四殿下。” “你是老四的人？”尉迟西华听完这话，抬眸看来，审视地看了洪盛泰一眼，他嘲讽地嗤笑一声：“老四什么眼光，找个瞎子放在身边。” 也不怕有辱身为皇子的身份。 洪盛泰稍稍冷了脸，旋即恢复正常。 没有人看到他衣袖底下攥紧的手。 自从他当上四皇子殿下的幕僚，虽然不常在外人面前露面，但没人敢小瞧他。 就是四皇子尉迟杰对他都是有礼相待。 尉迟西华算是什么东西，当真自己是未来天子，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若不是那批死士失手，尉迟西华的尸体不知道凉了多久！ “原来如此，朝华有些任性，既然你是老四的人，那便多提点提点她。 事关两国联姻，不容有误。”尉迟康了然地点点头，他没阻止尉迟西华，为个平民去呵斥太子，完全不值当。 尉迟西华再怎么样，也是北绪国的太子。 “应该的，是草民的分内之事。”洪盛泰敛去眼底的阴狠，语气平静地说道。 看到不把自己当一回事的尉迟康和尉迟西华走后，洪盛泰在驿馆的奴仆带领下进了房。 洪盛泰立马招来孟金。 “先生，唤我何事？” 很快，随着房门打开，孟金嘶哑木讷的声音传了进来。 洪盛泰压下尉迟康无视自己的不悦，抬头看向孟金。 他刚要说话，却是陡然一愣，皱起眉头：“你身上是怎么回事？” 洪盛泰看着孟金面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但他的眼睛却没有半点眼白，全是一片赤红。 眼中的杀意越来越盛。 他周身散发的凶煞之气，也越发浓烈起来。 这个景象，看上去十分可怕。 洪盛泰也是心头一跳，他有些担心孟金会失控。 若是一般的死士失控，杀了重新培养便是。 但孟金不同，他和孟木几个是最出色的。 四殿下所耗费的心血也是最多的。 十个死士加起来都抵不上一个孟金。 这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会直接影响到四殿下多年部署的根基！ “想……要血。”孟金艰难地说道。 仿佛现在说话，已经费了他不少克制力。 这些天，为了赶去天桂城跟朝华公主会合，又赶着来京城，一来一回，孟金和孟木几个对杀人越发有执念。 满脑子都是只想杀更多的人。 可碍于命令，只能偷偷解决几个没人注意的村民，根本满足不了孟金几人心中的嗜杀欲望。 洪盛泰不由得心烦意乱起来。 孟金是很好用的死士，他用得得心应手。 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 “再等……”洪盛泰看着孟金的情况，将到嘴边的话改了口：“等一两天吧。” 尉迟康明日就带朝华公主进宫拜见大渊皇上。 洪盛泰不认为全京城都民心所向，大渊皇帝会拒绝与北绪国联姻。 他更担心朝华公主在事已成定局后，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举动来！ 孟金缓慢地应了声：“是。” “你先下去吧，若我没唤你，切记不要出现在人前，顺便让柳风璋低调点，别引起了康王爷的注意。”洪盛泰叮嘱道。 尉迟康当年可是北绪国有名的战神。 武功高强不说，现今他代表北绪国来到大渊，身边怎么可能没有高手。 洪盛泰虽然对孟金很有信心，但尉迟康就在驿馆里，他不得不小心谨慎些。 孟金停顿了一下，没有立即下去，脑子迟钝地转动了一下，才将孟水收到的情报说出来：“屈泅的藏身点被发现了。” 洪盛泰脸色一变，“屈泅被抓了？还有那个暗卫呢？” 屈泅研究的邪门功法还不完善，他可不能现在就死了！ 看看孟金现在的样子，就知道对血有多大的渴望！ 还有那个暗卫，明显是在乌家的书房里偷听到了什么重要消息。 “屈泅他们几个逃掉了，暗卫被救走。”孟金说。 洪盛泰脸色有所缓和。 还好。 目前情况还不算太糟。 好在他有先见之明，给那暗卫喂了不少药，再精通医术的人也要费上不少功夫才能令人醒过来。 但—— 洪盛泰脸不由又是一沉，看来乌永松是不能留了！ 他好不容易才拉拢过来的人，还没开始用，就废了。 洪盛泰转了转眼珠，眼里闪过狠辣之色，不由得看向孟金，松开的手随即握紧，压低了声音，语气阴沉沉地道：“既然如此，为免夜长梦多，今天夜里你便和孟木几个动身去……” ** 乌家走水了！ 次日天未亮，乌府便起了熊熊烈火，冒起滚滚浓烟！ 周围的人们从睡梦中惊醒，赶紧慌忙去救火，却为时已晚。 大火彻底烧起来，火光冲天！ 还未靠近，就能感受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根本无法进去。 待到天空放亮的时候，火势渐小，一群人这才敢急忙扑火，冲进去救人。 然而，乌家一百余口人全死了，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整个乌府烧得所剩无几，目之所及，全是焦黑的断壁残垣。 就连尸体都烧成炭黑，有的甚至没有全尸。 这可是他们大渊最有权势的乌阁老府邸啊。 就这么——全没了。 赶来救火的官兵和百姓们不免唏嘘。 “怎么会这样！ 春季多雨潮湿，怎么会失火？！”新上任的京兆尹听闻此噩耗，火急火燎地就赶来了。 看到眼前的这一景象，京兆尹两眼一黑，差点哭出来。 昨个儿白天还下了场细雨，怎么夜里就有府邸失火了！ 还是京城中权势显赫的乌阁老府邸！ 乌府一家老小，就没一个活口。 这这这……如何是好！ 京兆尹脸上全是冷汗。 据他所知，朝华公主昨天进京，今日肯定要进宫面圣，商讨与太子殿下的联姻。 这是喜事！ 可、可乌阁老被烧死这么大的事，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不是他能瞒下来的。 京兆尹一咬牙，擦了擦额角的汗水，他对着旁边的京兆少尹道：“这里交给你处理，本官进宫一趟。” 说着，京兆尹整了整衣冠，翻身骑上马，趁着这个时候出街的百姓还不太多，急急忙忙朝皇宫方向赶去。 第396章 她骨子里有自己的骄傲 今日早朝，文武百官照常商讨国事。 他们话里就没离开北绪国朝华公主前来和亲一事。 一派表示大渊、南虞、北绪三国中，北绪国隐隐有凌驾其他两国之势。 北绪皇帝将最疼爱的朝华公主送来大渊和亲，想与大渊百年交好，诚意十足。 借粮给北绪国解一时之需，最终受益的还是大渊。 况且，大渊如今富足，没有任何损失，还能得到一位天生凤命的朝华公主相助。 真是天佑大渊。 而另一派官员，对两国联姻表示反对。 北绪国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借粮是假，让朝华公主前来和亲也是假。 目的就是等他们大渊放松警惕，又有朝华公主施以的美人计，最后来个里应外合，大渊危矣！ 还有一派，出乎意料的沉默，没有参与争论。 看着两派吵得不可开交，各有各的理，第三派的官员心里有口难言。 他们是以乌阁老为首的一派，前些日子，乌阁老虽然惹得皇上震怒，又因着雇凶杀人闹得沸沸扬扬，凉了不少官员的心，但依然有官员站在他这边。 可是，乌阁老今日没来！ 这些官员们面面相觑，他们也不知道该支持哪一派。 阁老他是病了？ 没听说他不来上朝啊。 皇帝端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群臣打嘴仗，又看了眼由始至终面无表情的墨昀辞。 皇帝心道：事关他的婚姻大事，竟然不急？ 这小子不是跟永安侯的闺女关系匪浅吗，就连皇宫快要下钥，也要出宫去见那……顾、顾星萝！ 莫不是想一同娶了，这就有点麻烦了，谁大谁小？ 皇后还说她了解自己儿子，是个痴情种。 原本他还觉得生在帝王家，过于沉迷儿女情长不好。 即便他再宠爱皇后，后宫还是有几位嫔妃的。 皇帝眸色深深地看了下墨昀辞。 这时，一直没出声的靳楷突然上前，身子前倾，手持笏板朗声说： “若北绪国真心与我大渊交好，又怎么会等朝华公主在大渊境内，再派康王爷知会一声呢？ 分明有所图谋，还请皇上三思！”他的声音清清楚楚传至整个朝堂。 争论的朝臣们有一瞬间陷入寂静。 很快就有人跳出来：“靳大人此言差矣，你又怎知是朝华公主进入我大渊境内后，康王爷才提出联姻？” “是啊，众所周知，我们大渊与北绪两国路途遥远，书信来往需要时间。” “靳大人到底还是年轻，说话有失偏颇，不能凭你纯粹的个人臆断！ 两国联姻只会百利而无一害！” “未经皇上首肯，朝华公主便已经在路上，北绪国是何居心！ 这与街市上的强买强卖有何区别？ 北绪国是有心交好，如此强势，另有目的还不可知！ 再者，事关我大渊的太子妃，最重要的还是要征询太子殿下的意见。”靳楷语气严肃，最后一句话字字咬重音。 此话一出，众臣脸色讪讪，小心翼翼地抬头，飞快看了太子一眼。 两国联姻真正拿主意的是皇上。 太子殿下的意见……他们不敢说不重要。 太子上朝以来，行事雷厉风行，比当今皇上更加果决。 谁敢站出来说上一句，不用征询太子意见。 那妥妥的是在找死！ “好了。”高位上的皇帝终于沉声开口：“两国联姻并非小事，朕和太子需要时间多加考虑，自有定夺。 众卿还有何要事启奏？” 群臣闻言愣了下。 自有定夺？ 皇上这是不打算跟他们商讨，而是直接决定！ 就在群臣还在愣神的时候，江公公立即高声传唱道：“退朝——！” 话音未落，皇上便起身离开。 “皇……”有个支持联姻的官员喊出声，却发现皇上的身影早就不见了，他下意识看向太子殿下，就要急急走过去。 就要走出大殿的墨昀辞眸光冰冷扫了过来。 这官员身子一震，随即整个人僵在原地。 突然不敢再上前去，他此时只觉驿馆送来的礼品非常烫手。 ** 议事殿。 没赶来上朝的京兆尹正跪在地上，满头大汗，大颗大颗汗珠往下点，不敢抬头。 “启禀皇上，乌府失火，一共百余人口全烧死了。”京兆尹整个人快要匍匐于地，艰难地说道。 皇帝脸色变了下。 他想过等北绪国的使臣团走后，再处置乌永松。 乌家的胃口太大，已经不满足于现在的权势，这些年来小动作频频不断。 原本皇帝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打算将乌永松留给太子当磨刀石。 但没想到，乌永松竟然打起了谋算太子妃位置的主意。 这是在动摇国之根本。 而且太子也不打算容忍乌永松。 可……乌永松怎么在这个时候死了？ 连同乌家老小一起。 站在皇帝下首的墨昀辞蹙眉问道：“何时的事？” 擅长收集情报的洛贰迟迟未醒，这么大的事，手底下的暗卫竟没一个察觉。 京兆尹：“就在今日天快亮时起的火，但发现得太晚，火势又大，等火扑灭后，乌家的人全死了。” 京兆尹心里直发苦，他才上任没几天啊！ 在他的管辖范围内，就死了一百余人！ “可勘验过？”墨昀辞又问。 京兆尹：“还没、没来得及，少尹已经在处理。事关重大，微臣第一时间就进宫来了。 但微臣认为起火有蹊跷，不像是意外，昨天下过雨，要不是有人故意为之，很难起火。” 再者，没有一个活着的人逃出来，这点也很奇怪。 皇上同样意识到此事不简单，沉声：“彻查！大理寺会介入此案，你从旁协助。” 京兆尹立即行礼领命：“是，微臣遵旨。” 京兆尹退下去，皇上便看向墨昀辞：“联姻一事，你……” “儿臣不愿。”墨昀辞垂眸，声音清晰有力。 皇上眼神微变，紧紧盯着墨昀辞，出声道：“你已经认定了永安侯家的闺女？ 生在皇家，前朝后宫自古分不开，你可知道自己要付出什么？” 他自认再怎么钟情于皇后，也没承诺过只选定一人。 实在是太难了。 稍有不慎，就会面临一番动荡。 弊端太多。 墨昀辞抿了抿唇，郑重地应了一声：“嗯。” 他对阿萝做出的承诺，就会做到。 墨昀辞很清楚顾星萝的性子，她骨子里有自己的骄傲，后院有别的女人，她怕是连处理都不屑，而是直接离开。 就算墨昀辞没有亲口问过这个假设，但他心里就是有这样一种强烈的预感。 皇上盯着墨昀辞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随即摆了摆手，“随你，做事注意分寸。” 太子跟他不亲，皇后说得对，就算他有心阻拦，太子也不会听的。 父子俩谈完事后，殿内一下安静下来，墨昀辞非常果断地告辞，他的书房里又有一堆新奏折。 皇上张了张口，想要将太子留下来。 按照规矩，朝华公主应该就快要进宫来了。 但随即一想，太子刚才已经拒绝了北绪国的联姻，自然就没必要特意去见一见朝华公主。 墨昀辞出了议事殿，便直接朝东宫方向走去。 “朝华，你代表着北绪国的脸面，一言一行，切记莫要失礼。”尉迟康一边走着，一边叮嘱朝华公主。 “二皇叔，朝华知道的。”朝华公主特意穿了一套比昨天进京更华贵的宫装，火红色的宽袖长裙，上面用金线绣着大片大片的牡丹花，裙摆层层叠叠，泛着细碎流光，行走间很是耀眼。 腰间系着金边丝带，垂落着长长的流苏。 她的妆容更是精致，眉间点缀花钿。 硬生生将她的娇俏，衬托了几分娇媚出来，非常容易激起男人的心动。 尉迟康对朝华公主的打扮很是满意。 他觉着先前墨太子拒绝太果断，一定是没有亲眼见过朝华的原因。 哪有几个男人不喜欢美人的。 尉迟康今天带着朝华公主进宫来，他还打着要让墨昀辞见见朝华公主的主意。 尉迟康满心盘算着，并没有注意到朝华公主眼里的敷衍。 在朝华公主看来，她拿出公主做派的言行举止去见大渊皇帝，完全是一个强国对其该有的施恩态度。 什么大渊太子，哪有她公主府养无数面首好。 朝华公主心中满是轻视。 正好在这时，有股风吹了过来。 朝华公主不由得抬手挡风，偏过头去。 不经意间看到了不远处走过长廊的一行人。 为首那位身穿玄色锦袍的俊美男子，衣摆和袖口皆绣着细密的金丝祥云纹，宫女太监簇拥在后。 男子眉眼疏冷，身姿颀长挺拔，浑然天成的矜贵和清冷，让人忍不住想要臣服。 那是谁？ 朝华公主瞬间就呆住了。 她仿佛听到了自己心里小鹿乱撞的声音。 大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 北绪国第一美男在他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二皇叔，那是谁啊？” 朝华公主眼睛发亮，她急忙喊住在前面大步行走的尉迟康。 她要得到那个男人！ 带到北绪国，她的公主府里！ 尉迟康闻言转身望去，只能看到走在后头的一群宫女太监们。 能被这么多人簇拥着，肯定身份不低。 但尉迟康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他道：“前面就到了，有什么事出宫以后再说。” 朝华公主只好不太情愿地应了声，跟着尉迟康进殿。 尉迟康自信满满的进去，没多久，便脸色阴沉着出来。 可恶的大渊皇帝！ 油盐不进！ 整个京城都传遍了两国联姻，这都能拒绝！ 他把北绪国的面子往哪里放，好像他们北绪国赶着非要联姻不可。 还说什么太子娶妃，自然是太子的意愿最为重要。 胡说八道！太子娶谁，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 墨祈恒摆明就是不想跟他们北绪国联姻，就连拒绝的借口都如此敷衍。 藏宝图行不通。 公主和亲也行不通，那粮草岂不是…… 尉迟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旁边的朝华公主更是涨红着脸，满心的羞辱感。 岂有此理！她堂堂北绪国七公主，要拒婚也该由她来开口！ 谁知道那大渊太子长得如何，说不定是个丑八怪呢，也配肖想她！ 朝华公主要气死了，愤怒嚷嚷：“二皇叔！我现在就要启程回北绪国，我要父皇马上出兵讨伐——” “住嘴！”尉迟康立即打断了朝华公主的话，厉声喝道。 这里是大渊皇宫！ 到处都是大渊的人。 说出这种话来，尉迟康都不能保证自己能相安无事走出去。 “二皇叔……”朝华公主被吓了一跳，冷静了不少，但心里对尉迟康很是不满。 从小到大她哪里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她可是父皇的掌上明珠！ 就连太子尉迟西华都没有她受宠！ 二皇球非但没有安慰她，说话还这么严厉。 尉迟康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眼朝华公主：“回去再说。” 大渊皇上根本不打算让朝华见到墨太子。 若是墨太子和朝华私底下有密切来往…… 尉迟康眼里闪过精光。 ** “听说了吗！出大事了！乌府一百余口人全死了！” “听说是活活被火烧死的！尸体焦黑，甚至烧得四肢不全。” “造孽啊！昨天不是才下过一场雨吗，怎么会失火？！” “该不会是得罪什么人吧，你们想想最近一次，乌府门前挂的那条白……” “嘘！别说了！京兆府和大理寺的人来了！”有人赶紧打断了说这话的人，两队不同服饰的官兵行色匆匆跑过去，带着一股肃杀之色。 顾星萝正窝在九方拍卖行的二楼，看着街上乱成一团，她有点讶然：“乌府全死了？” 玖娘在她旁边削着苹果，往外瞟了眼，道：“听说动静挺大，一个都没救出来。” 九方拍卖行接待的客人形形色色，每天都能听到些小道消息，只是真假需要自己甄别。 顾星萝了然点点头，她还想找个时间将暗阁收集到的乌府那些把柄捅出去，让乌府在京城彻底失势。 乌永松为官多年，仇家肯定不少，一旦失势，绝对会深陷沼泽，无力回天。 大渊皇帝也可以正好借此机会对付乌家。 失火，没有活口…… 这可不是正常的做派。 除非是为了灭口！ 顾星萝立马想到其中关窍。 第397章 诚意满满的一大盆 玖娘将削好的苹果递给顾星萝，手中的小刀在手里翻飞，她悠悠然道：“主子，玄天拍卖行新得了三本《千门》，打算过几日拍卖。” 顾星萝咬了一口苹果，嘴里咀嚼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玖娘：“三本？” 那个妖娆魅惑的男人打算做什么？ 先前一张神芜国的藏宝图，可是闹得相当轰动。 结果也是非常精彩。 买下藏宝图的皇商死了，北绪国借此派来使臣团，现在后续非但没完，接着唱了一出公主和亲的大戏。 这三本《千门》—— 顾星萝眯起了眼睛。 她不禁想起那天跟自己争抢小木块的驾车壮汉，那一身敛不住的煞气……一定会出现！ 好得很。 省得她去猜想什么时候会出现。 但玄天拍卖行在拍卖藏宝图的时候，就已经造好了势，不再需要刻意去维持名气。 一下拍出三本《千门》，再加上楚溢之夜里专门带来的消息…… 怎么看都对他毫无益处。 他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为何？ 玖娘见顾星萝不说话，她收起小刀，倒了杯茶推过去，她苦口婆心地道：“主子，虽然说我们九方和天枢两大拍卖行在京城扎根已久，地位轻易撼动不了，但架不住玄天拍卖行来势汹汹。 从开张到现在，短短两三个月，就拿出这么多好东西，底下的人难免会焦急。 卫叔他人远在南虞国，远水救不了近火……” “停！你想要什么？”顾星萝收回思绪，受不了玖娘的絮叨，连忙打断她，皱了皱鼻子，有点不太情愿地问道。 玖娘眼底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 主子还是这样喜欢躲懒。 有时候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小动作，还是如同小时候一样可爱得紧！ 好想捏捏主子的脸啊。 玖娘的手指微动，心里蠢蠢欲动。 最后还是被她按捺了下来。 九方和天枢两家拍卖行都是主子的家底。 再过几年，主子都到了筛选夫婿的时候，这份家底当然要越厚越好。 主子她肯定也要出一份力。 玖娘心里打着算盘，娇媚一笑，立马给顾星萝分析：“主子上次送来的天雪丹就很不错，效果比天凝丹要好很多。 百里家的那位少主就很舍得花银子。 可惜量太少了，我们很多客人都想要。” 说到这里，玖娘脸上的笑容弧度加大了些。 顾星萝看了她一眼，不禁心道：论掉钱眼里，除了司徒澜之外，玖娘也是不遑多让。 九方拍卖行日进斗金，百里钰是花了多少银子，能让玖娘这般态度。 想了想，顾星萝只好道：“我问问，但不保证能拿到天雪丹。” 天雪丹的炼制，比天凝丹繁琐，还加了更珍贵的药材。 楚皇后现在是云子翁的病人，天雪丹是他就着天凝丹改良后给楚皇后服用的，等他琢磨出怎么医治楚皇后的心疾后，估计要继续调整丹方。 顾星萝在九方拍卖行拿了点药材，便回府去了。 便宜爹被大理寺拉着去从旁协助，现在又出了乌府全家烧死的案子，估计十天半夜都不会有空回府。 上次顾星萝就留意到便宜爹气色不太好，他以前上过战场，身体有暗伤，年纪渐大，又忙得脚不沾地，身子容易吃不消。 顾星萝手里正好有调养身子的方子，拍卖行的药材比药铺还要齐全，索性就来了趟九方。 没想到还能听到意料之外的消息。 顾星萝是独自出的府，没有带上紫荆，更没有喊车夫。 此时京城正乱着，比起朝华公主到京，乌府百余口人全死掉的消息根本压不住，百姓们心里慌，匆匆来去。 然后，他们就看到一袭红裙的纤细身影轻盈从九方拍卖行出来。 顾星萝很少穿鲜红的衣裙，今日这一身正红如流火，漂亮璀璨的桃花眼，容颜精致明艳，相当惹眼，动人心魄。 不少人匆匆一瞥，不知瞬间慑住多少人的心神。 “那是谁啊？京城中能有这样漂亮的美人！” “我看看我看看……欸，我见过！她是永安侯府的五姑娘啊顾星萝！ 她不常在京城走动，你才不记得。” “原来是她啊！我突然有印象了！话又说回来，这五姑娘比昨个儿见过的朝华公主要漂亮太多了！” “你不要命了！在这大街上妄议什么公主！那是我们未来的太子妃！” 周围的百姓们看着顾星萝走过的背影纷纷议论起来。 全然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停着一顶轿子。 “公主，莫要听这些百姓们胡诌！” “是啊，公主，贱民的眼光就是这般浅薄，您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海棠和春画站在轿子两旁，赶紧安慰道。 朝华公主盯着顾星萝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从皇宫出来本就心情不好，现在心情更差了。 她放下帘子，冷声道：“一个侯府之女长得跟狐媚子一样，别什么人都拿来跟本公主相比。” 说完，朝华公主心里还是有些不舒坦，觉得不够解气，又继续说：“娶妻当娶贤，刚才那什么五姑娘一看就是个不安于室的，谁要是娶了她，多半家门不幸。 先别管这个了，海棠，你快去打点一下大渊皇宫的人，本公主要马上知道半个时辰前跟皇叔进宫时，经过议事殿的玄袍男子是谁！ 春画你陪我去挑几套全大渊最好看的首饰。” 朝华公主很不客气地下达命令，她要打扮得漂漂亮亮见那个男子。 看到那个男子后，朝华公主觉得她带来的首饰都不好看了。 她却完全没看到海棠一下变了脸色。 大渊皇宫哪里是她一个北绪国宫女塞点银子，就能打听到消息的。 还是路过议事殿的男子！ 议事殿那是什么地方！ 皇宫重地！ 若无皇上传召，谁要靠近议事殿，都会被拿下！ 还有，公主这是看上了哪家男子？ 海棠隐隐觉得能出现在议事殿附近的人，身份地位就不会普通。 康王爷不是跟公主一同进宫的吗，他知道此事吗。 “公主，大渊皇宫守卫森严，奴婢恐怕难以买通宫城守卫。”海棠左右看了看，发现周围百姓没有注意到这里，凑到轿子的帘边，低声说道。 “本公主不管！你去想办法，一定要把那个男子找出来！然后让他速速来见本公主！”朝华公主想也不想，理所当然地说道。 她才不管行不行得通，这是奴才们该去想的事情，她只要结果！ “对了，找到那个男子的时候，一定要以礼相待，不要太粗鲁的把人绑来。 他一定会喜欢本公主这般温婉端庄的女子。”朝华公主脑海里情不自禁地又浮现出墨昀辞那张俊美无俦的容颜，顿时双颊泛起羞红，眉眼间尽是有些按捺不住的期盼。 看在他的份上，她可以原谅大渊皇帝对她的无礼！ 就先不用写信告诉父皇，让他出兵踏破大渊了！ 隔着轿帘，海棠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 让她想办法？ 她能有什么办法！ 这里是大渊，不是北绪国，更没有纵容着朝华公主的皇上和贵妃娘娘！ 海棠强忍着心头的不满，她低声下气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 “事情安排好了？”与此同时，第一楼在京城新建的据点里，楚溢之把玩着如同血玉般的琉璃杯，漫不经心地拖长了声音。 绯衣低着头，语气恭敬：“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三本《千门》里的技艺篇都是关于功法的。 拍卖行底下的人也已经对外告知，要不了多久，就连街上的普通百姓都会知晓。” 说到这里，绯衣停顿了一下，才接着往下说：“只是经过上次的事，闻风来京城的江湖人士会大不如前。” 皇商薛进宝拍下他们玄天拍卖行的藏宝图，死于非命，而后大渊官家介入，抓了不少江湖人士审问。 要不是找出了凶手，那些江湖人还不知道要被关在牢里多久。 此次有三本《千门》的拍卖会，不一定会让所有的江湖人士买账。 “无妨。”楚溢之凤眸流转妖异，轻轻一扬唇：“本座对他们一点都不稀罕，去给小阁主留个上好的雅间。” 他稀罕的是小阁主。 《千门》记载的功法，楚溢之看过了。 只有寥寥几句，没头没尾。 这些年玄天拍卖会也曾拍出去不少,《千门》，没人知道《千门》究竟有多少册，技艺篇总是零零散散。 除去农桑、攻守城的内容会详细些，其他的要多简短有多简短。 楚溢之看得出来，撰写《千门》的人各不相同，有的敷衍有的详尽。 而关于功法的内容，更像是听人口述后，随手写了几句。 楚溢之凤眸锐芒一闪，他有一种预感。 不管收集再多本《千门》，也绝凑不齐完整的功法。 毕竟那功法——看着就邪门。 楚溢之脑海里不禁浮现出跟顾星萝对掌的画面。 说起来，小阁主的武功当真高深得可怕。 他也算是在几千人里厮杀出来的，沾染的血腥杀戮自己都有点数不清。 那……小阁主呢？ 楚溢之眼眸深处翻滚着暗火，他真的越来越好奇小阁主的秘密了。 好像每次都有新的发现。 有趣极了！ 楚溢之舔了舔嘴唇。 “楼主，玄天拍卖行已经在官家盯梢名单上，若是这次《千门》拍卖会闹出大动静，可能……可能会对我们不利。”绯衣壮着胆子开了口。 玄天拍卖行在大渊的根基不稳，要是出了岔子，很容易被其他拍卖行联手针对。 再者，绯衣想不明白楼主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这个时候拍卖《千门》，对他们拍卖行还是第一楼都没有好处。 楚溢之凤眸中荡出的隐隐笑意，骤然消失，没什么温度地瞥向绯衣，“你在质问本座？” 绯衣心头一紧，她连忙跪地，“属下不敢。” 楚溢之眸色幽深难测，强势得不容置疑：“下去，吩咐所有人以后看到小阁主，切不可怠慢。 若是有人要买小阁主的命，就杀了吧。 小阁主哪里是他们可以肖想的。” 绯衣身子一震，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楚溢之每次下令都是由她传达下去，绯衣自是知道楼主口中的小阁主是谁。 可听楼主的意思，他——看中了顾星萝？！ 绯衣有些恍惚地走出房门，她仍是有些不敢置信。 狠戾凶狠，嗜杀成性的楼主竟然会有喜欢的女子…… ** 对此一无所知的顾星萝回了侯府，将带回来的药材交给郭管家，告诉他怎么熬煮。 等厨房煮好后，遣人给便宜爹送去。 顾星萝想了下，补充了一句：“要是大哥那能收这些汤药，顺便给大哥送去吧。” “诶！好好！老奴这就去吩咐厨房。”郭管家立即就欢喜地应了一声，风风火火地就冲向厨房。 要不是要熬煮一番，郭管家直接泡了水，就亲自给侯爷和大公子送去了！ 五姑娘难得关心侯爷和大公子，这事必须办得漂漂亮亮！ 于是郭管家一进厨房的门，便喊道：“刘婶！煮两碗、不，两锅出来，赶在晚膳前，我好送去给侯爷和大公子。” 两碗怎么够！ 两锅才能体现五姑娘对侯爷和大公子的关心，还能让他们的同僚瞧仔细了，一人一碗，没两口就喝完了！ 郭管家还寻思着，等会送去之后，要不要提醒侯爷和大公子一定要当着同僚的面，一口一口慢慢喝。 两个时辰后。 顾侯爷好不容易可以歇息，他饥肠辘辘正准备吃饭，突然闻了闻，一股子药味。 “谁病了？”顾侯爷很自然地坐在谢大人对面，道：“老谢，不是我说你，你这大理寺卿当的缺乏锻炼，这可不行啊。 佛光寺刺杀案线索断了，乌家的失火案我怀疑不是意外，但你别光指望我一个人。” 顾侯爷说着立马摆手。 谢大人眼神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闺女让人给你送汤药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揭开顾侯爷面前的锅盖。 一大盆诚意满满的汤药，黑漆漆的，散发强烈的药味。 顾侯爷低头看到比自己脸还要大的锅，瞬间惊呆了。 第398章 我……没病吧? 什么汤药需要这么大的锅！ 顾侯爷有一瞬间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不治之症。 需要下如此‘重’药！ “我……没病吧？”顾侯爷迟疑地问道。 对面的谢大人：“……” 你有没有病，自己不知道吗？ 顾侯爷：“小五亲自送来的？可有带什么话？” “郭管家送来的时候，说这是五姑娘吩咐给你的补药。”谢大人道。 顾侯爷面色僵了下，这么一大锅的量—— 顾侯爷想也不想，伸手把谢大人的碗抓过来，先给他舀了碗：“老谢，咱俩最近都太忙了，都该好好补一补。 虽然是我家闺女的心意，但让你干看着太说不过去了。 来来来，一块喝。” 顾侯爷不由分说把汤碗往谢大人手里一塞，语气相当豪迈，颇有几分劝酒的架势。 谢大人嘴角抽了抽。 不过五姑娘学医有成，谢大人是知道一二的。 这送来的汤药，肯定是好东西，倒也没直接推辞。 谢大人很给面子地尝了一口。 没有想象中的发苦。 味道还能让人接受。 喝了小半碗汤药，谢大人的心思还沉浸在案子中，他皱着眉头说：“乌府的失火案我也认为不像是意外。” 乌阁老权势显赫，他的府邸周围也都是些世家权贵的宅院。 起火后，京兆府和醒来的人第一时间就赶去救火。 据说，当时火势很大，却全程没听到乌家府邸里面的人呼救，或是冒着火势冲出来。 他们已经让仵作检查过了，尸体大多烧成焦炭，有的尸身并不完整。 顾侯爷点了点头，“我怀疑乌家失火前，宅邸里面的人就已经死了。 凶手可能事先用了迷药，或者直接趁他们在睡梦中不清醒的时候，将其杀害。” 谢大人想到那些尸体倒下的位置，跟他们的断肢距离…… 更像是生前被人用蛮力活生生撕扯开去。 但这种凶残的做法，简直骇人听闻。 顾侯爷和谢大人见过的死人数不胜数，其眼光不是常人能及，经验丰富。 现在两人的想法几乎一致。 谢大人和顾侯爷对视一眼，相互看到彼此眼里的凝重。 胆敢在京城里，悄无声息就将乌家百余人口杀害。 这不太可能是乌阁老的仇家。 乌阁老的仇家无非是朝廷之上的官员。 而无论再怎么恨乌阁老，也不至于杀乌府满门。 这需要多大的血海深仇。 莫非乌阁老生前有什么不为人知秘密，被人灭了口？ 谢大人心事重重，夹菜的速度不知不觉慢下来，：“老顾，你觉得会是何人所为？” 顾侯爷大口吃菜，很光棍地说：“不知道。” 现在大渊可是各方人马风云际会，有南虞国的百里少主、北绪国的太子和公主都来了…… 还有背地里各种大大小小的势力。 谁知道乌阁老得罪了哪方人马。 顾侯爷实在不愿意动脑多想。 他虽然上朝就在末尾位置站着，跟乌永松没有交集，但架不住乌阁老的名头大，行事一年比一年张扬。 顾侯爷想不知道都难。 谢大人看着顾侯爷一边吃饭菜，一边喝汤药，眼角抽搐了几下，干脆把脑子里刚冒出来的一个猜想按捺下去。 昨日朝华公主才来京城，紧接着当天夜里乌家全死了。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比如，凶手就藏在朝华公主进京的队伍之中。 随即，谢大人回过神来，对自己的离奇想法感到好笑。 北绪国和乌阁老毫无关联。 看来，他真是忧思过重了。 毕竟佛光寺的刺杀案还没告破，现在又来了一桩乌府失火案，死的还是朝廷重臣。 一定要尽快找到关键线索。 明晃晃的在天子脚下杀人，可是会涉及皇上的安危。 思及此，谢大人将饭菜囫囵咽了下去。 ** 驿馆内。 洪盛泰一口冷淡地回绝：“不见。 现在不是见面的时候，你去回了屈泅。 还有，让他别做多余的事，否则出了事，我保不了他。” 孟金他们才解决掉乌家，杜绝泄露四殿下私下与大渊臣子有来往的风险。 如今大渊的大理寺和京兆府估计乱做一团，一定会对外来者严加盘问。 就算跟着朝华公主一同住在驿馆里，洪盛泰也不能保证不会怀疑到他头上。 所以，更要谨言慎行。 这个时候，屈泅提出要见他，风险太大了！ 一旦有什么意外，谁也担待不了。 尉迟康身边的马连焕可不是吃素的。 洪盛泰对此人有些忌惮。 而提及屈泅，他心里有些厌烦。 前些日子，他特意抽空去见屈泅的时候，对方可不是这副面孔。 完全是对他爱答不理。 洪盛泰忍不住想说：早干嘛去了！ 西域不过是蛮夷之地！ 要不是看在屈泅他手里有药浴的方子和功法，还算有用的份上…… 洪盛泰将屈泅写的书信揉成一团，扔到地上，他看都没有看一眼。 屈泅有什么好兴师问罪的。 他还没责怪屈泅把那个暗卫放跑，不得不命孟金几个连夜清理尾巴。 “玄天拍卖会有三本《千门》，屈泅的意思是，让我们出面拍下来。”乔装成小厮的柳风璋出声道。 洪盛泰摇头：“不行。” 他人在驿馆，一举一动都有康王爷的人盯着。 对乌家灭口已经冒过一次险了，不能有第二次。 洪盛泰不敢有侥幸之心。 不过他也知道《千门》的重要性，想了下，转头看向柳风璋：“我不能出面，康王爷对我跟随朝华公主来大渊，就已经有些起疑。 你尚未暴露，可以帮着点屈泅。” 柳风璋心知江湖上人人都想得到《千门》，有《千门》就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屈泅让洪盛泰出面，无非是想利用朝华公主的皇家名头，让争夺《千门》的人好好掂量掂量。 既然洪盛泰这么说了，柳风璋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他本就是来帮忙带个话。 于是，柳风璋一边起身，一边颔首道：“好，我会把你的话带到。” “等等。”洪盛泰见柳风璋准备离开，他仿佛想到了什么，立即拿出一张画像，展开：“替我找到画像上的人。” 柳风璋低头一看，画像上面是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 “这是？” “四殿下想要的东西，在她手上。”洪盛泰说得稍微含糊。 洪盛泰一想到‘那样东西’居然落在一个少女手里，心里就很是不快。 事关四殿下，柳风璋闻言正了脸色，也没多问：“我知道了。” 说着，柳风璋又接了一句：“朝华公主今日应该进宫去了吧，不知……”两国联姻一事，是否顺利。 没等柳风璋把话说完，外边便传来了海棠的声音。 洪盛泰和柳风璋两人脸色微变。 “你从后门出去。”洪盛泰一边说话，一边打开门走出去给柳风璋打掩护。 康王爷和尉迟西华他们都住在驿馆二楼。 一楼只有洪盛泰在。 若无什么事，楼上的人不会下来，就是用膳，也在房间里。 洪盛泰一出去，就见海棠独自回来。 “怎么就你一个，公主呢？”洪盛泰皱了下眉，随即想到了什么，他不由笑了起来：“大渊皇上将公主留在宫里了？” 康王爷也尚未回驿馆。 肯定还在宫里跟大渊皇上商讨着婚事，特意派海棠出宫来知会太子一声。 朝华公主和太子虽然不是一母同胞，但太子的身份在那。 公主出嫁之时，还需太子送亲呢。 海棠脸色很差，看到洪盛泰，她赶紧求助道：“洪先生，大渊皇上没有答应与我们北绪国联姻。 公主她、她……” 说到这里，海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属实是海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她和春画是没有资格跟随公主进宫面圣的，两人只能在宫外等着康王爷和公主出来。 谁能想到，康王爷和公主两人皆是脸色难看的从宫里出来。 海棠和春画见状，只能小心翼翼伺候着，也不敢说话。 朝华公主对外一直都是极好的名声，温柔贤淑、端庄尊贵，跟年轻时候的胡贵妃如出一辙，偶尔有些无伤大雅的小任性。 可海棠和春画两人跟随公主多年，心里最清楚不过，朝华公主刁蛮跋扈、心眼小、稍有不顺便会生气打砸，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一定要顺着她才行。 直到跟康王爷分开，朝华公主扬言要散心，海棠才从公主的话里听出一二。 公主被拒婚了，她本就无意这场婚事，怎么也该有她开口提出来，没想到大渊皇上一见面就先提了。 朝华公主非常愤怒，觉得自己被羞辱了，她恨不得马上写信回北绪国，让皇上立马出兵大渊替她出一口恶气！ 但朝华公主想到在宫殿外遇到那风姿无双的男子，改了主意。 朝华公主要那名男子当她的入幕之宾，才肯放大渊一马。 海棠将朝华公主的原话一五一十的告诉洪盛泰。 洪盛泰听得脸色奇差无比。 要什么入幕之宾！ 还放大渊一马。 尉迟朝华她当真以为北绪国可以无端向大渊发起战争？ 出师无名！ 南虞国岂能壁上观花？ 到时候，北绪国说不定会面临腹背受敌的情况！ 再说了，北绪国近年来一直在征兵操练，军事力量是大幅度加强了。 但那些士兵是要吃饭的！ 就比如这一次的天灾，粮草给了受灾的百姓后，就短了士兵的粮草。 朝堂上百官争论不休，失踪得不到一个良策解决。 恰逢得知得知薛进宝意外死在大渊，这才有使臣团到访大渊和联姻的事宜。 朝华公主享受着身份带来的荣华，不去想着如何挽救联姻，竟然——竟然看上了个男子！ “洪先生，公主让奴婢去大渊皇宫打点守卫，打听那男子是何人。”海棠愁眉紧锁，捏着手里的帕子： “等会公主回来，奴婢不知如何交代。” 海棠很清楚大渊皇宫的守卫不可能如实告知，说不定还会闹出笑话来。 一个和亲公主居然打听起别的男子。 这要是传到大渊皇室的耳朵里，两国联姻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 海棠明面上是朝华公主的人，但实际是四殿下安插的眼线。 所以，一遇到难题，海棠她二话不说就来找洪盛泰了。 洪盛泰沉下了脸色。 瞎掉的左眼一片灰白，看起来有几分阴森。 海棠忍不住瑟缩了下。 洪盛泰：“公主问起你便说没有消息，剩下的你不用管。” 洪盛泰没有劝说朝华公主的意思。 因为他知道，康王爷有多重视北绪国的那些士兵。 而康王爷身边还有个马连焕。 他们自会想办法。 况且，他背后是四殿下，若是主动跟朝华公主说明联姻的情况，反而会让四殿下和朝华公主离心。 这就未免有些得不偿失了。 万一朝华公主最后跟墨太子成婚，她把大渊的情况打听清楚后，没有告诉四殿下，反而跟其他皇子递消息。 不就给他人做了嫁衣！ 洪盛泰相信以朝华公主的小心眼，这种事她绝对做得出来。 果然。 洪盛泰打发海棠没多久，康王爷便一脸怒色地回到驿馆。 他立即将马连焕喊过来，一起商讨让朝华公主见到墨太子。 这两人一旦生米煮成熟饭，大渊皇上再怎么反对，也无济于事。 “王爷，大渊皇上真是这么说，要以太子的意愿为主？”马连焕皱眉问道。 康王爷沉声说道：“这都是推托之词。 太子的婚事乃国之大事，岂能由得太子儿女情长。 这分明是大渊皇上权衡利弊后，不想将粮食借予我们北绪国！” 这话，马连焕是认同的，他点头：“王爷说得并不无道理，毕竟墨太子还未见过朝华公主。” “你想个法子，让朝华尽快与墨太子见面，特殊时期，就该用特殊手段。”康王爷咬了牙，他身为一国亲王，本是看不起那些腌臜手段，但是现在没办法了。 他等得，北绪国的将士等不得。 尉迟康很清楚，远在北绪国的皇兄希望那些将士替他征战沙场，又不希望给太多的粮草。 但发生天灾后，根本不是多少粮草的问题，而是面临无粮！ 第399章 轮回斛 北绪国皇上是不可能将那些将士遣散归乡的，否则这几年不断征兵进行操练，可就都付诸东流了。 这才陷入两难困境。 康王爷缓了一些，接着说：“只是那墨太子常在宫中，需要想办法让他出宫来。” 他们在大渊没有根基，更不可能在皇宫里安插眼线。 要想在皇宫里动手脚，无异于是在异想天开。 康王爷这么一说，马连焕倒是想起了什么，他道：“墨太子与永安侯府的顾星萝关系……，或许可以拿来利用。” 在佛光寺的时候，马连焕就看到墨昀辞对顾星萝诸多维护。 马连焕是看在眼里的。 不过，顾星萝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女人。 墨昀辞身为太子，将来必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顾星萝若是识趣，愿意与朝华公主交好，以后在东宫，公主还能扶她一把。 要是不识趣，马连焕眼里闪过了杀意—— ** 雅园。 洛肆领着顾星萝避开外人，往僻静的一条小道走去。 “五姑娘，就在前面了。”洛肆指着前方一座独立的院子，周围栽种着许多花花草草，清幽又漂亮。 顾星萝左看右看，若有所思地道：“这个雅园打理起来要费不少心思吧？” 洛肆下意识接话：“没什么，殿下他日理万……” 对上顾星萝笑眯眯的眼神。 洛肆的话戛然而止。 糟了！ 被……五姑娘套话了。 这雅园是殿下的产业，不过是方便收集情报，一直交由洛贰打理。 雅园生意很好，京城许多权贵虽不知道幕后主子是谁，但很清楚不好招惹，一个个的歇下心思。 现在洛贰服下石太医开的药后，仍是没有醒来。 石太医的医术，已经是京城中的佼佼者。 连他都不能治，普通医馆更不用提了。 思来想去，找顾星萝最合适，她一定有办法。 “走吧，你说说，洛贰现在是什么情况？”顾星萝见状，她也不追问，一边往里走，一边闲闲地转移话题。 洛肆赶紧跟上，将洛贰找回来后的事情说了一遍。 顾星萝走进院子，墨昀辞正在看书，他手边的桌案上摆满各种糕点瓜果，都是顾星萝爱吃的。 顾星萝瞅了眼，脚下的步子迈得略显轻快，在另一边坐下，她立即就抓起个糕点咬了口，才慢吞吞地说了一句，“御医都没办法，就对我这么放心？” 在没给人诊过脉之前，顾星萝可不敢托大，保证自己一定能让洛贰醒过来。 墨昀辞翻了一页书，毫不犹豫地说：“要是阿萝都没有办法，那这世上就没别人了。” 他声音清冷，说得十分自然。 顾星萝斜睨他一眼。 墨昀辞这厮喊她名字，真是越发肆无忌惮。 顾星萝不由得揉了揉有点痒痒的耳朵。 这家伙……喊得也太亲近了。 而且，她心里居然没有一点抗拒。 顾阿萝在心底小小唾弃了自己一把。 然后，顾星萝将嘴里的糕点嚼掉吃完，站起身来，扭头跟洛肆说：“洛贰在哪？” “五姑娘，请随属下来。”洛肆声音有些压不住的激动，连忙给顾星萝带路。 院子后面有六间厢房，洛贰就在第一间厢房里躺着。 进了门，顾星萝径直走到床边，给昏迷不醒的洛贰诊脉。 没一会儿，顾星萝便出来了。 “五姑娘，洛贰怎么样了？”洛肆立即上前问道。 洛贰是他们暗卫营的兄弟，情谊深厚，洛肆难免上心。 墨昀辞将手里厚厚的书放到一边，抬头看向顾星萝，目光询问。 “还行，下药之人可能顾忌洛贰的身份，没有下死手。” 洛贰脉象平稳，虽然有中毒的迹象，但绝对没有性命之忧。 说着，顾星萝扭过头，“洛肆，拿笔纸给我。” “好的。”洛肆听到这话，立即就去把笔纸取来了。 顾星萝坐回墨昀辞旁边，伸手正要拿起墨条。 斜里修长的手先她一步拿过墨条，墨昀辞直接说道：“孤来。” 然后，他很快将磨好墨，又把纸张铺到顾星萝面前。 顾星萝握着笔的手微顿，看他一眼。 跟前这男人神色淡定，举止优雅又自然。 顾星萝索性就心安理得地由他伺候了。 她当即低头将需要用到的药材和用量一一写下来，交到洛肆手中。 顾星萝：“先前御医开的药方，未必没有效，只是差了两味解毒的药，用量减半，喝下后，应该要不了半个时辰就可以醒过来。” 皇宫规矩森严，任何有毒的东西都会监搜出来，绝不允许出现在皇宫。 御医们平日里根本接触不到，他们只需给宫中的贵人诊平安脉，用的药物要温和，不得有毒性。 以毒攻毒更不可能有。 御医们自然也就对解毒不够了解。 洛肆拿着药方下去煎药。 墨昀辞将放在一边的棋盘端了上来，说道：“煎药需要时间，来陪孤下两盘棋。” 顾星萝捧着盘糕点，不太情愿：“不了吧，下棋要用脑子。” 吃吃喝喝不好吗。 这时，她目光不经意落在墨昀辞刚才看得厚厚的书上，封皮居然没有字，而且看起来有些年头：“这是什么书？ 要是不方便说，就算了。” 墨昀辞抬眸定定地看着她，然后将书塞到顾星萝手中。 他抿了抿薄唇，语气极为不悦地道：“阿萝倒是客气。” 墨昀辞的目光锁定住顾星萝，一贯清冷矜贵的模样，此时神情有着前所未有的执着。 顾星萝有些无语。 墨昀辞竟然还不允许她见外了。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有那么点霸道的性子。 不过，顾星萝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既然墨昀辞这样说了，她便干脆点头道：“行，那下次我可不跟你客气了。” 下次，她就有经验了。 顾星萝低下头去，翻开手里的书看了起来。 里面的内容居然是古文字，还不是同一个时期的。 有点像是汇编到了这本书里。 好在顾星萝都能看懂，只是比较费功夫，需要慢慢辨认出来。 这本书不得了啊。 上面竟然描写了好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看上去有点天方夜谭。 墨昀辞眸光沉静看着顾星萝随意翻看，神情轻松，还晃了晃腿。 他眸底微凝。 普通人根本认不得这本书上的字。 连他也需要对比后，仔细辨认。 阿萝却能看懂。 这上面可不止一种古文字，但对阿萝来说，好像都不是问题。 阿萝过去待的神医谷有这么丰富的藏书吗？ “咦，乾元草，有修复内力的功效，药性温和……连神医谷的镇谷之宝都有。 墨昀辞，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书？”顾星萝突然惊讶地说道。 这书可了不得啊。 原本顾星萝还觉得这是前人胡乱编写而成，但乾元草她不仅见过，当年重伤就是用它来泡药浴。 看来，这本书上的东西没有做假。 那不就是一本记录集？ “皇宫的藏书阁需要修葺，这本书就是从里面找出来的。 按照宫中记录，是很久以前小国的贡品。”墨昀辞缓缓道来。 不过那个小国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灭亡，无迹可寻。 小国给大渊的宫里里，只找到这本记录集。 墨昀辞稍微停顿了一下，“你看看第一百三十页。” 顾星萝现在对这本记录集很感兴趣，墨昀辞说第一百三十页，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顾星萝便按着他的话，翻到那一页。 第一百三十页的内容很简洁，只有短短两句话。 轮回斛。 一种罕见植物，五十年发芽，百年长三寸，树纹如蛇附，气味偏淡，有静心凝神功效。 顾星萝看到这，心头一跳。 这上面的描述，跟她拿到的三颗佛珠……还有那小木块有些相似。 她接着往下看去。 其坚硬无比，刀枪不可断，需以毒煞喂养的生物之血化开，服用可增—— 后面的字体缺失，有好几个虫眼，正好将最关键的部分啃了。 顾星萝：…… 这皇宫的虫子是懂挑食的。 墨昀辞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解释道：“据藏书阁的宫人说，这本书上贡的时候，就已经是如今这个模样。” 藏书阁的书都有被妥善保管，不会出现这种纰漏。 顾星萝闻言只能叹气。 不过，她已经可以基本确定轮回斛，就是她手上的那三颗佛珠，还有前几天到手的小木块。 百年才长三寸。 难怪，不管是佛珠还是小木块，体积都那么小。 不过，毒煞喂养的生物是什么？ 顾星萝在脑海里筛选了一遍，愣是没想到什么是毒煞的生物。 顾星萝看向墨昀辞，扬了扬手上的记录集：“你看完了？” 墨昀辞摇了摇头。 “没有。” 只是刚好看到轮回斛的描述，跟方寸大师给阿萝的佛珠一致。 “以毒煞喂养的生物是什么？” 墨昀辞：“尚不清楚。” 记录集上的稀奇古怪太多，无一不是世所罕见。 或许看完后，就能知道以毒煞喂养的生物是什么了。 顾星萝沉思了下，没有继续翻看下去。 这一时半会儿，肯定解不了惑。 她将书放在一边，看着墨昀辞已经摆好的棋盘，顿了一下，伸手拿了颗黑子，瞬间落了下去。 顾星萝一边落子，一边转移话题：“听说几日前，乌家的人全死了，没有活口。 这时候你不应该很忙吗？” 墨昀辞可以不用特意出宫来，安排洛肆或洛陆来找她一趟就好。 墨昀辞直接道：“洛贰失踪前，孤让他去了趟乌府。” 顾星萝抬头看他，有些诧异。 洛贰是在去了乌府后失踪的？ 那么，等洛贰醒来，肯定能知道一些关于乌府的消息。 说不定，乌府为何满门全死的原因也就弄清楚了。 两人说话间，已经落了十几子。 墨昀辞发现顾星萝的棋风又快又狠，果决、凶猛，几乎不留余地。 墨昀辞微怔，他知道阿萝不会继续藏拙，没想到，她的棋风这般犀利，大开大合的。 就算是普通男子都做不到她如此凌厉。 但她的棋风绝对不莽，反而相当诡谲。 让人捉摸不透她下一步。 墨昀辞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什么时候学的棋？” 她的棋艺很厉害。 墨昀辞更想问的是她跟谁学的棋。 这种棋风很疯狂，稍有不慎，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像是没有给自己留下退路一样。 如果说字如其人，那么下棋也同样。 顾星萝随意看了一眼棋盘，她说：“不记得了，看别人下多了，自然就会了。” 顾星萝说的是实话。 她上辈子经常看人下棋，后来才慢慢上手。 不过，她不爱下棋就是了。 墨昀辞沉静地看了她一会，到底没有继续问下去，敛去眸底暗色。 难道神医谷的人对阿萝很不好？ 她的棋风—— “殿下，五姑娘，药好了。”就在这时，洛肆端着药快步走了进来。 哪怕还没给洛贰服下，洛肆心里已经渐渐松了口气。 墨昀辞瞥了他一眼，淡声道：“拿去给洛贰。” “……是。”洛肆立即应了声，他心底有些疑惑。 殿下怎么似乎不大高兴。 明明五姑娘就在面前，不应该啊。 这么想着，洛肆动作丝毫没有慢下来，匆匆进了洛贰的房间。 等洛贰醒来，墨昀辞和顾星萝刚好下完一盘。 ‘啪’黑子落下，没有半点犹豫。 顾星萝敛起下棋带起的杀气，她懒散地往后仰去，摆手：“不玩了。” 墨昀辞深深看了她一眼，将棋盘收到一边，身子往前倾，伸手将她捞了起来。 顾星萝靠在他肩头上，闭着眼，一副‘随你怎样’的模样。 就说她不要动脑吧。 太累了。 顾星萝稍微挪了下脑袋，找了个舒服点的角度。 墨昀辞搂着她，她也不管了。 她好像……已经习惯墨昀辞的亲密举动了。 墨昀辞垂眸，看着顾星萝这模样像极小猫咪找到安心处，可爱得不行。 墨昀辞很想狠狠将她揉进怀里。 毕竟长大后的顾星萝，很少会露出可爱放松的模样。 墨昀辞眸光微闪，拿起块糕点，喂到她嘴边。 顾星萝闭着眼呢，轻轻动了下鼻翼，张嘴就咬。 接连吃了两块糕点后，顾星萝：“渴了。” 第400章 为什么偏偏是她 顾星萝此时姿态懒懒散散的，一副猫咪等待投喂的模样。 墨昀辞看她这模样，心神微动，他摸了摸她的脑袋，什么话也没说，伸手拿起茶杯喂她喝水。 动作很是亲昵，仿佛一下间两人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最起码，顾星萝没想着躲避，或者直接逃开。 这对阿萝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改变。 顾星萝喝了几口水后，便稍稍偏头避开茶杯。 墨昀辞垂眸盯着她因喝水泛着水润透亮的嘴唇，最容易令人心痒难耐…… 顾星萝正有点昏昏欲睡，倏地感到腰间的手一下收紧。 她睁开眼，在男人注视过来的墨玉眼眸里看到彼此倒影。 不管多少次，顾星萝还是觉得这男人真好看—— 眨了眨眼，顾星萝心中一动，突然恶向胆边生，突然勾住他的脖子，忽然在他的唇上亲了下。 与其说是亲，不如说是笨拙的啄了下。 一碰即分。 速度快得像是错觉。 可留下的柔软触感却做不得假。 墨昀辞眼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眸底涌起了笑意，嘴角微微扬起一点弧度。 这对向来情绪不外露的他来说，明人眼里都看得出，他很高兴。 阿萝会主动了。 这是不是说，阿萝心里有他一席之地？ 墨昀辞陷入沉思两秒，然后他墨黑的眼眸里泛起丝丝不满，“太快了。” 原本一点都不害羞的顾星萝，听到这话，差点没稳住心态。 她咳了声，移开眼睛，嘴上理直气壮道：“等、等我练练。” 谁像这厮啊，突然就无师自通。 “好，下次加时长。”墨昀辞实在爱极了她这副模样。 跟动辄满脸通红娇羞的姑娘完全不一样。 顾星萝瞪他一眼。 她是发现了。 墨昀辞这厮多少有点不要脸了。 瞧瞧说得是什么话。 要是让朝堂上的大臣们知道，不得一个个惊掉下巴。 顾星萝看着墨昀辞眼里渐渐盛起的深情，莫名有种不好预感，她果断十分生硬地转移话题：“洛贰怎么还没醒？” 话音刚落。 洛肆就扶着醒来后有些虚弱的洛贰走了出来。 顾星萝一看，立马挺直腰杆坐好。 墨昀辞看了她一眼。 “殿下。” “殿下。” “嗯，你可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墨昀辞对洛贰摆手，阻止了他下跪行礼的动作。 洛贰立马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乌永松与北绪国四皇子尉迟杰有书信往来。 似乎还是因为乌淑青没能顺利登上太子妃的宝座，而选择投靠尉迟杰。 洛贰就是得知此事重大，想着赶紧回来告知墨昀辞。 没想到，竟然被人发现突然偷袭，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直到方才醒来。 顾星萝和墨昀辞两人听完洛贰的话，神情没什么变化。 “果然乌府是被人灭口的。”顾星萝低声说了句。 先前顾星萝就猜测乌家惨遭灭门，不太可能是招惹了仇家。 唯一可能的便是乌永松知道了什么秘密，被人灭口。 现在看来，果然没错。 光凭勾结北绪国这一点，就是死罪。 幕后的凶手一来不想节外生枝，二来乌家的帮助并不大，所以才决定灭了乌永松的口。 要是乌永松对他们来说很重要，那么现在死的就是洛贰了。 顾星萝脑海里转了圈，想到乌家灭门的日子。 北绪国四皇子不可能亲自来大渊。 尉迟西华脑子不好使，康王爷和他身边的马连焕却未必。 若她是四皇子，只能派人前来。 这人只能跟着与四皇子一母同胞的妹妹朝华公主一同来到大渊。 她想此人应该是名义上陪同朝华公主到大渊，但背地里他很可能会先来一趟京城办事。 兴许，洛贰就是在那个时候遇到此人。 再结合，找到洛贰后，乌府立马就出了事…… 这时，墨昀辞淡声吩咐：“洛陆在盯着驿馆，你休养好后去接替他，顺便去取一份名单过来。” 墨昀辞的想法显然与顾星萝一致。 乌家灭门的凶手，哪怕不在驿馆里，也绝对跟北绪国脱不了干系。 如此看来，远在北绪国的四皇子尉迟杰所图不小。 朝华公主来大渊联姻，应该有尉迟杰的暗中推动。 只是—— 这手未免伸得太长了。 尉迟杰若要谋皇位，他连太子之位都未到手，就想着操纵大渊。 还是想拿大渊当垫脚石，成为他登上皇位的重要一环，一步到位？ 墨昀辞眸光浮起冷厉之色。 ** “五号雅间报价，八万七千两！还有没有要出价？” “若是没人喊价，那么这本《千门》就归五号雅间的贵客了！” “三、二、一！恭喜五号雅间的贵客拍得《千门》！” 玄天拍卖会的中年拍卖师声音高昂，敲了下小锤子。 五号雅间的柳风璋脸上有了丝笑容，听着一楼高台上的拍卖师继续：“接下来，第二本《千门》，三万两起拍，每次叫价不得低于一千两！” “三万五千两！”柳风璋立刻摁下房间的小铃铛。 而此时，二楼尽头的房间里，楚溢之一身绯色华袍，如同流动的暗火，衣襟敞开，露出宽阔结实的胸膛，黑发如缎松松挽起，容颜俊美妖娆，肌肤如月如雪，满身极致的魅惑勾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妖孽。 但他浑身散发出的乖戾气息，忍不住让人胆颤心惊。 楚溢之凤眸眯起，渐渐染上不悦：“……小阁主还没到？ 那本座不是白打扮了？” 跪地的绯衣身子一颤，根本不敢抬头。 她低声提议：“楼主，马上就要到最后一本《千门》，不如我们……慢点拍卖。” 等一等楼主您口中的小阁主。 但绯衣心底隐隐觉得顾星萝不一定会来。 楚溢之凤眸幽深难辨，密长的眼睫在眼睑上扫出小小的阴翳。 难道他猜错了？ 小阁主的功法与《千门》毫无关系？ 又或者小阁主根本不在意。 “罢了，退下吧。”楚溢之凤眸光华一转，挥了挥衣袖，直接赶人。 看来他要找些小阁主感兴趣的东西才行。 绯衣在心中松了口气，赶紧退下，一点也不敢多留。 楼主的性情愈发阴晴不定了。 以前楼主心情不好，就会杀人取乐。 现在楼主明显是看上顾星萝。 要知道，楼主一向不喜欢女子靠近，居然头一次这么主动想接近顾星萝，还会猜她喜好。 顾星萝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才能被楼主看上。 绯衣眼神闪烁了几下。 ** 驿馆，海棠和春画缩在角落看着大发脾气的朝华公主。 一刻钟前，也不知道康王爷的幕僚先生跟公主说了什么，回来就将房间的东西摔了个稀烂。 看得出来，公主是无比生气了。 “给本公主把洪盛泰喊来！”朝华公主大口喘气，她越想越气，又砸了一个花瓶。 房间里的摆件，都是从北绪国带来的珍品。 朝华公主身为最受宠的公主，她的吃穿用度都是按照地位最高的公主规格。 可是—— 马连焕竟然要她这个最受宠的公主放下身段，去讨好大渊的太子殿下！ 朝华公主气得不行，她差点破口大骂出声来。 偏偏马连焕笑着说这就是康王爷的意思！ 海棠巴不得赶紧不出现在朝华公主面前，免得触了她霉头，连忙跑出去喊来洪盛泰。 洪盛泰很快就来了，但他脸色不太好，他从海棠口中得知朝华公主去见了马连焕，回来就气得直接摔东西。 洪盛泰隐隐觉得事情不妙，马连焕该不会把联姻的事情挑明告诉朝华公主了吧？ 尉迟朝华的性子只能连哄带骗，她可不会管两国之间的利益！ 而且，马连焕明显把烂摊子丢了过来！ 他要是一个解释不好，朝华公主就会恨上四殿下！ 洪盛泰一进来，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玉碗砸在他脚下，四分五裂。 “不是说本公主只是来大渊游玩一圈，到时候只需出面拒了大渊皇上的联姻请求，怎么会是我们北绪国先向大渊提出和亲？”朝华公主恨声质问。 这跟四皇兄说的完全不一样。 四皇兄是不会骗她的！ 肯定是洪盛泰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对着她和四皇兄两头骗！ 大渊有什么好！ 何况，大渊皇上还拒绝她嫁过来！ 一时间，朝华公主不知道愤怒来自自己国家的欺骗，还是该怒大渊竟然瞧不上她！ “公主，这些都不是重点，北绪国的将士缺粮，而大渊有粮。”洪盛泰没有正面回答朝华公主的话，语气略显平稳。 其实向南虞国借粮是最好的选择。 但南虞国和北绪国常年有摩擦，南虞国皇室又听从百里家族的命令行事。 虽说百里少主天生病弱，但他多智近妖，北绪国根本不能在他那讨得了半点好处。 以他的身体情况，更别提联姻之事。 想到这里，洪盛泰心中的思绪微微一顿。 这大渊太子…… 据他的了解，屈泅苦心经营多年的谋划，之所以失败，跟大渊太子墨昀辞关系甚大。 还有这些年，背地里收集到的大渊情报。 那位墨太子是个令人忌惮的人物。 要不然，他那日也不会放过那名暗卫。 怕的就是带来无穷的后患。 “我不嫁！我不相信四皇兄是骗我的，一定是你巧言令色，蒙骗了父皇和四皇兄！”朝华公主难以接受地捂脸哭了起来，“我现在就要回北绪国去！” 她不是父皇心中最疼爱的公主吗，还是四皇兄的亲妹妹，他们怎么舍得她远嫁！ 不是还有两位没有出嫁的皇姐吗！ 为什么偏偏是她！ 朝华公主特别崩溃。 她却完全忘记了大渊压根没有同意与北绪国的联姻。 “公主，联姻事宜有康王爷安排。”洪盛泰平静地说道。 言下之意是，他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能耐，连康王爷都能骗过去。 联姻这个决策，肯定是通过了所有人的同意。 朝华公主再怎么抗议，根本没有意义。 洪盛泰口头上安抚了几句，便离开了。 他很清楚马连焕既然跟朝华公主说那些话，一定是康王爷有了促成两国联姻的对策。 屋内，只有朝华公主低声呜咽声。 很快，朝华公主猛地放下手，咬牙切齿道：“我要杀了大渊太子！他死了，本公主就不用和亲！” 海棠和春画被她语出惊人的话吓了一跳。 杀、杀了大渊太子！ 这怎么可能！ 你是不是没脑子！ 在大渊的地盘上，杀他们的太子！ 海棠差点脱口而出，她咬了下舌头，赶紧说道：“公主，康王爷决心让您和大渊太子成婚。 远在北绪国的皇上和贵妃娘娘想来也是赞同的。 若是他们知道您要对大渊太子出手，恐怕……不好办。” 何止不好办！ 公主还没见过大渊太子，就想去杀他！ 这根本就是在做梦！ 海棠没想到朝华公主逼急了，竟然能想到杀人这一条路子来。 朝华公主根本不听劝，她咬着牙说：“又不是本公主动手，江湖上不是有很厉害的杀手组织吗？就让他们出手！” “公主，太子殿下身份特殊，那些杀手组织怕是不会愿意接。” 朝华公主非常固执，语气充满恶毒：“本公主有的是银子，他们开个价，只要让大渊太子去死！” 大渊太子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 大渊皇上就他一个子嗣，死掉的话，她就不用担心联姻了。 “公主……” 海棠还想再劝。 朝华公主有这样的心思，难保她不会在见了大渊太子后，有自己动手的可能！ 那可别说两国交好了。 直接开战都有可能！ 朝华公主冷哼一声：“还不快去！” 说着，她还狠狠拧了海棠的胳膊，将心里的怨气撒出来。 “……是。” 同在驿馆里的康王爷和洪盛泰等人，全然不知朝华公主起了杀心。 他们一路人马去找特殊的烈药，一路人马催促屈泅尽快完善功法，以及让柳风璋把画像的人找出来。 不久后，洪盛泰得到一个令他十分意外的消息。 “你这消息哪来的？”洪盛泰坐在一间茶楼的雅间，他看向柳风璋问道。 洪盛泰还手里拿着份顾星萝的资料，只是他觉得上面的内容有些奇怪，可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第401章 围猎 茶楼的伙计端了茶水过来，然后退了下去。 柳风璋喝了口茶，才说道：“屈泅拿来的资料。” 那天他从洪盛泰手里拿着画像回去，本来打算雇几个京城的小混混打听一下。 毕竟他不是大渊人士，又是生面孔，找些对京城熟悉的人打听最合适不过。 让柳风璋没想到的是，屈泅手底下的人竟然认得画像上的人是谁。 柳风璋很少跟屈泅打交道，但他知道屈泅一直在西域境内活动。 所以，屈泅有这样的资料，柳风璋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奇怪。 屈泅能在西域国呼风唤雨，得到西域王的信任，心计和手段绝不会差。 更不会无缘无故有一个姑娘家的资料。 话说回来……屈泅和洪盛泰都要找这个顾星萝做什么？ 柳风璋佯装没看见洪盛泰听到屈泅后变化的脸色，抬头看着对方，直言道：“你是不是该告诉我，四殿下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东西又怎么落到顾星萝的手中。 四殿下想要的东西和屈泅的目的又是否一样？ 柳风璋问得相当直接，没有半点拐弯抹角，显然不打算让洪盛泰回避。 柳风璋和洪盛泰都是四皇子的心腹，地位平等，没有从属一说。 洪盛泰陪着朝华公主住在驿馆，而驿馆里有马连焕那个人精，他不敢太过轻举妄动，只能让柳风璋在外走动帮他办事。 洪盛泰沉默了下，再三考虑后，说：“轮回斛在她手上。” 柳风璋脸上出现惊诧的表情。 紧接着，柳风璋皱眉：“屈泅不是说在佛光寺失手了吗？ 方寸那个秃驴将轮回斛藏得太好。 没找到也就算了，还要孟金他们帮着灭口，以免走漏风声。” 难道屈泅是骗他们的？ 但屈泅替西域王的谋划失败得那么彻底，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四殿下多做事。 那又怎么解释轮回斛落到永安侯的嫡女顾星萝手上？ 一时之间，柳风璋没能想通。 “不是佛光寺的轮回斛。”洪盛泰停顿了一下，觉得这没什么好隐瞒的，他便继续道：“那日有个老翁在卖杂物，轮回斛就在其中，却被那顾星萝直接挑中买了下来。” 说到这里，洪盛泰的目光阴沉了下。 那天摊子上有那么多杂物，顾星萝只要了轮回斛。 她一定知道轮回斛的用处。 不过，他也不担心顾星萝拿到轮回斛后，就立马用掉。 “那屈泅为什么要找顾星萝？”柳风璋不解地问道。 既然不是佛光寺的轮回斛，那屈泅没什么理由认识顾星萝吧。 难不成顾星萝手上有其他什么东西是屈泅想要的？ 洪盛泰也一下没能想明白，他刚拿到顾星萝的资料。 而这份资料还是屈泅给过来的。 不过，屈泅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洪盛泰眼里闪过精光，“不知道，不过这份资料我收下了，你帮我盯着点屈泅。” “好，玄天拍卖会的三本《千门》到手了，里面有两本跟功夫有关，我会催着屈泅研究。”柳风璋清楚洪盛泰话里的意思，他当即点了点头道。 柳风璋和洪盛泰都是北绪国人士，两人家境普通，却都得到了四殿下的照拂。 特别是洪盛泰，他瞎了一只眼睛，四皇子并没有因此嫌弃他。 两人自是对四殿下忠心耿耿，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可是屈泅就不一样了，那是个半道投靠四皇子的人。 明面上仍是西域王的军师，这样一个人，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背主。 柳风璋和洪盛泰两人对屈泅始终不太信任。 ** 屈泅根本不在乎旁人对他怎么看，他心里很清楚，大家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他现在想要借四皇子的势，而四皇子想用他手里的方子和功法。 “屈军师，你研究功法的速度是越来越慢了，洪先生虽然说过大家都是为四殿下做事，应该相互体谅，但你也不能这么敷衍吧。 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边上的人对着屈泅突然开了口，语气里流露出明晃晃的嘲讽。 在柳风璋帮助下，屈泅和东凛一行人再次回了京城，此时正住在北绪国暗桩买下的院子里。 东凛的伤势需要卧榻休养，其余几人也有伤在身。 屈泅冷着脸，面前的桌上放着柳风璋从玄天拍卖会带回来的三本《千门》，其中一本摊开来。 他的手稍稍抓紧上面的那一页，使劲将心中那股翻涌的怒气给压下去。 岂有此理！ 他屈泅再不济也有西域国第一军师的身份在，这个北绪国的暗桩竟敢对他出言不逊！ 他们北绪国平时张口闭口说西域国是蛮夷之地，依他看来，北绪国这些人又能好到哪儿去！ 要不是他的底牌几乎没了，现在回去又无法跟西域王交代，他岂会在这里受辱！ 屈泅用力极大的克制力，才将自己心头的怒火彻底压了下去，他保持面上的平静，冷冷道：“你以为功法是什么廉价的大白菜，稍有差错，就会令人导致走火入魔。 要是出了岔子，这个责任你来担的话，我无话可说。” 这话一出，说话的这个暗桩脸色变了下。 那些死士的培养可是费了四皇子许多心血，要是有什么问题，他怎么能担得了这么大的责任。 不过远在北绪国的四皇子，就是柳先生和洪先生都要把他剥一层皮不可。 “你、你……我不过提醒你几句，多把心思放在完善功法上，找什么东西的事情都是次要。”这个暗桩支吾了下，随即理直气壮起来，他紧紧盯着屈泅的表情。 “我做事，还轮不到你来说教，还不出去？”屈泅冷眼看着他，已经动了杀心。 一个小喽喽也敢对他指手画脚。 等东凛伤势好转后，这个暗桩完全可以去死了。 反正北绪国安插在大渊的暗桩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接着，屈泅想到了什么，皱起眉来。 东凛受了重伤，其他人跟着心灰意冷，要不是洪盛泰和柳风璋他们来得及时，他还不知道要躲藏在庄子里到什么时候。 连同东凛在内，那几个西域族人怕是不能留了。 他与北绪国四皇子私下有往来交易，一直是瞒着西域国的人。 如今瞒不了多久。 他们这些个西域人虽少，但胜在他还能使唤得动。 比起北绪国的人好太多了。 屈泅的心沉了沉。 他还没得到完整的陌国图纸，还没有拿回圣物，可要是跟柳风璋他们合作，他又心有不甘。 再等等。 屈泅目光阴沉如蛇。 在屈泅没有看到的地方，刚从他房间里出去的暗桩过了转角，就悄悄走到了另一个较远的厢房门前，敲了敲。 “柳先生，属下方才试探过了，屈泅藏得太好，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样。”一进来，那暗桩便单膝跪下，语气恭敬地汇报道。 柳风璋放下手中的茶盏，他一点也不意外。 要是轻易就露出马脚，就不是屈泅了。 柳风璋十分平静：“他身边那些人功夫一般，各个擅养蛊，现在他们都在休养。 你不用担心会被发现。” 暗桩闻言，立即明白柳风璋的意思，“是，属下一定会盯住屈泅的一举一动。” 柳风璋嗯了声，犹豫了下，才继续吩咐道：“找个人盯一下永安侯的嫡女。” 他们北绪国的眼线在一个多月前，因为薛进宝的死，在京城戒严的时候，被排查出来不少，不得不撤出一大部分出去。 现在留在京城的眼线没几个，除了需要小心谨慎不能暴露外，还要收集朝廷要臣的消息，看看朝廷有什么动向，人手非常紧缺。 可柳风璋一想到洪盛泰和屈泅都留意上了顾星萝，让他不得不多想一些。 除了轮回斛外，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被忽略了？ ** “围猎？” 顾星萝偏头看向小跑过来的郭管家，她一脸疑惑。 往年皇家春天围猎这很正常。 但今年……这个时候？ 北绪国使臣团就在大渊，他们已经拿到了神芜国的藏宝图，杀害薛进宝的凶手也有了定论。 迟迟没有离开大渊，不就是为了联姻和粮草在那里胶着。 这种时候去围猎，是不是不太合适？ 郭管家顾不上擦汗，一五一十地将顾侯爷派人带话说了出来：“听说围猎是北绪国康王爷提出来了，他也不知道在哪里打听到每年的这个时候，咱们大渊皇室就会举办一场围猎。” 于是，康王爷就找到皇上，打了个直球，问他有没有那个荣幸参加。 又举例说了自己在北绪国的时候，就算不上战场了，也经常在府里练骑射。 现在来到大渊，一时手痒难耐。 想体验大渊和北绪国的围猎有什么不同之处，还提及了想要较量一番的心思。 这么一番话下来，皇上想不答应都难。 原本按照往年的惯例，皇家确实会在这个月的月底外出围猎。 陪同的还有五品以上的官员和家眷。 换句话说，每天上常朝的官员都会去，还是拖家带口的去。 在顾星萝看来，这就是换个地方开茶话会一样，不过男的女的都有。 而且，大渊民风开放，会射猎的女子不在少数。 皇上刚传达要围猎的皇命，整个皇宫就开始跟着连轴转，更不用说六部了。 往年的时候，为围猎一事，六部齐齐出动，兵部负责派人负责狩猎的秩序，以及皇上、太子和众多皇孙贵族的保护。 礼部需要筹备围猎前后的表演，吏部负责登记狩猎结果等等…… 今年北绪国的太子、公主和亲王都来了，安排更是要慎重，做到万无一失。 “那奴婢该给姑娘准备骑装了！”紫荆在边上掰着手指数着天数，距离围猎还有整整十天。 在一心想给自家姑娘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紫荆看来，时间太紧了。 紫荆一直有在给顾星萝准备好看的衣裳，唯独没有骑装。 她已经打算等下郭管家走后，立马联系玖娘。 “不用那么麻烦，随意一件衣裳就行，我不一定会去狩猎。”顾星萝随意地说了这么一句。 “那怎么能行！”紫荆强烈反对。 姑娘小时候骑马就很厉害，这么多年过去，肯定只有更厉害。 没有骑装，到时候影响发挥！ 而此刻顾星萝脑子里想的是，尉迟康主动向皇上提出围猎，肯定打着什么主意。 她纤细白嫩的手指敲了敲椅子扶手。 顾星萝转过头，问郭管家：“除了五品以上的官员和他们家眷，还有别的什么人要参加围猎吗？” 郭管家哪里知道那些额外的消息，他摇了摇头：“五姑娘是想说围猎名单？那要问过吏部的人才能知道。” 一般人哪能知道啊。 去围猎的人里，好些皇孙贵族。 吏部轻易不给人看名单的。 顾星萝闻言，点点头，她想岔了，名单应该找墨昀辞要。 欸，不对……她怎么打听上了。 这明明是墨昀辞该做的事！ 顾星萝突然反应过来，脑子卡壳了一下。 她没事吧！居然非常主动替他分忧！ 顾星萝忍不住拍了下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姑娘，您这是头疼？”郭管家见状，不禁关心问道。 顾星萝立马摆摆手，“我没事，围猎的事我知道了。” 郭管家看了看顾星萝，确定她气色没有不好，才退了下去。 紫荆已经翻出好些不同颜色的布料，在顾星萝身上对比起来，“姑娘，玫红色的骑装怎么样？ 奴婢觉得蓝色和青色的骑装也好看，就是不知道玖娘那里有没有合身的。” “都行。”顾星萝对衣裳什么款什么颜色没有意见，她甚至还补了一句：“要是没有合适的也不要紧，找一套男装给我就好。” 男子的衣服即便不是骑装，但也挺适合骑马。 紫荆大惊失色，她想起顾星萝动辄掀裙子的习惯，好不容易才改过来。 紫荆坚决抵制：“绝对不行！” 说完，紫荆信誓旦旦地说：“姑娘放心，奴婢一定会让你穿上最好看最合适的骑装。” 顾星萝见紫荆非常坚持，只好随她去了。 第402章 猫腻 整个皇宫上下都正在为围猎忙成一团，就连东宫书房里的奏折更多了些。 皇上又以照看皇后为由，将大部分的奏折往太子那送去。 所以整个东宫的氛围很低压。 尤其是书房。 守在边上的洛肆低着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他心知殿下本想要出宫去找五姑娘来着。 “洛陆那边有什么消息？”满桌的奏折堆里，墨昀辞忽然出声。 “康王爷和尉迟太子、朝华公主都在驿馆里，几乎没离开过。”洛肆立即提起精神。 洛贰身体还有些虚，需要时间恢复，驿馆那边的盯梢仍是交给洛陆。 洛肆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倒是康王爷的幕僚马连焕有离开过驿馆，他……他这些天都在锦花楼喝花酒。” 锦花楼是京城最大的青楼，据说里面的姑娘个个漂亮，花样还多，京城许多达官贵人都喜欢去那寻欢作乐，以至于流连忘返。 洛陆跟踪的时候，顺便打听了一下锦花楼的情况。 真是没看出来。 那马连焕竟然喜好美色，这些天几乎都在锦花楼过的夜。 也不知道锦花楼里玩得到底有多花，让马连焕乐不思蜀，都不愿回驿馆了。 马连焕可是康王爷最重视的幕僚先生，没有之一，人家是见过大世面的。 锦花楼居然能让他走不动道。 洛肆收到洛陆传来的消息时，还忍不住好奇了下。 墨昀辞垂眸扫了一眼吏部呈上来的围猎名单，眼皮不曾抬一下，他淡声问道：“就这几日去锦花楼？他此前有去过吗。” “好像没有，就这几天去的。”洛肆认真回顾了一下洛陆送来的情报。 墨昀辞嗯了一声，说道：“既然这样，那便让人盯着马连焕。” 啊？ 洛肆愣了下。 马连焕去喝花酒，这怎么盯。 不至于让人躲他床底下去吧。 而且，喝个花酒……好像没什么问题吧？ 墨昀辞抬头，淡淡瞥了洛肆一眼。 洛肆二话不说，立即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洛肆走后，墨昀辞修长的手指敲了敲名单，眸光深沉。 马连焕能成为尉迟康最倚仗的幕僚，绝不会像表面那般儒雅平静。 他们要的神芜国藏宝图，已经给了。 至今没人提出异议。 也就是说，阿萝仿制的神芜国藏宝图没有问题。 接着，皇上拒了北绪国的联姻。 但尉迟康迟迟没有要带着那位朝华公主离开大渊的打算，反而主动提到皇家围猎。 按照洛陆的消息，马连焕这些天流连于锦花楼。 使臣团来到大渊已有小半月，马连焕从未去锦花楼，却在围猎前…… 墨昀辞怀疑这里面藏着什么猫腻。 北绪国使臣团没有启程离开大渊的意思，显然没有达到目的不肯罢休。 防备着些总不会出有错。 墨昀辞收回思绪，目光停留在名单上的某一处时，神色微冷。 ** 一品阁。 茶水淙淙，茶香袅袅。 百里钰将沏好的茶递给对坐的顾星萝。 “你尝尝看，这是刚到的新茶，和上次喝的有所不同。”百里钰温声道。 顾星萝白嫩纤细的手指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茶味清淡，透着茉莉的花香，并不浓郁，反而恰到好处。 “挺好喝的。”顾星萝评价。 百里钰闻言，笑了一下，他心情很好地说道：“你喜欢就好，待会儿回去的时候，带些回去。” 说着，百里钰转头看向候在一旁的阿年。 得到少主的示意，阿年立马将捧着的小木匣放到顾星萝面前。 这是？ 顾星萝眼神疑惑，看着百里钰。 百里钰轻抿了口茶，语气温和：“你不是托我留意秋家的事吗，这是昨天刚拿到的资料，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 顾星萝听到这里的时候，拿着茶杯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心中有些诧异，也有点儿感慨百里家的底蕴。 大渊到南虞国一来一回，需要花费的时间可不短。 何况，还要找到早已没落二十年的秋家资料。 顾星萝没有半点犹豫，当着百里钰的面打开了木匣子。 她在心底已经打定主意，回头找云子翁要几瓶天雪丹。 百里家在南虞国要份资料，不过是举手之劳。 但百里钰不是非要帮她不可。 她得送些东西当谢礼。 木匣子里装着一沓十分破旧的资料，有些地方直接破损残缺。 一看就是没有妥善保存造成的。 顾星萝蹙了下眉。 怎么最近拿到的资料，都有残缺。 不管是秋家嫡系的死亡名册，又或是某小国的记录集。 偏偏关键信息的地方，不是人为撕掉，就是刚好被虫蛀了。 希望木匣子里的资料，能让她有所收获。 木匣子里装的资料并不多，但由于纸张太破碎，还有拼凑不整。 顾星萝故此看得很慢。 南虞国的官员估计觉得秋家嫡系灭门一事是个麻烦，迟迟没有怀疑的人选，最后成了悬案。 一桩至今无人问津，更不想追查的悬案。 也正因为如此，这些与秋家相关的资料才会破破烂烂。 这里面的资料是一份笔录。 当年与秋家交好之人的询问记录，上面都是围绕秋家开展的问题。 秋家有什么仇家？ 秋家嫡系里与什么人结了仇。 秋家出事前，他们当中有谁去过秋家…… 他们的回答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 这也正常，若是有什么线索，或有可疑之人，南虞国官府怎么也要查上一查。 但顾星萝还是耐心的逐字逐句看了过去。 忽然，顾星萝的目光停在其中一处。 官府问的是秋家嫡系中有谁最出色。 大多数人都会提到秋嫣然。 秋家历代以来最无可挑剔的少主。 然而。 其中有一人提到了另外一个名字。 上面写的是秋竘此子博览群书，谦恭有礼，才华不输于秋家少主嫣然。 秋竘？ 顾星萝脑子迅速转了一圈。 她很快肯定秋家的死亡名册上，没有秋竘两字。 也就是说，秋竘要么是旁系，要么是—— 死亡名册上被人为撕掉的最后一页名单里。 “怎么了？是有什么发现吗？”百里钰见顾星萝看着手中的那一页，迟迟未动，不由温和地问了出声。 他的声音如同冬天里的暖阳，无时无刻都给人一种极其温煦的感觉。 顾星萝收回思绪，她将手里的笔录递给百里钰看。 “我在想，秋竘这个人是秋家旁系，还是秋家嫡系。” 要是前者，对方应该还活着，只是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秋竘这人能被人记住，还将他放在跟顾星萝娘亲秋嫣然一个高度，说明此人值得关注。 要是后者，秋竘应该就在秋家的死亡名册上。 可是，那本名册却没有秋竘的名字。 那秋竘的名字肯定就在被撕掉的最后一页上面。 如果是后者，问题就更多了。 为什么写着秋竘名字的那一页会被撕掉。 难道秋竘比秋嫣然更特殊，还是他身上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顾星萝眸光闪烁，只觉一个谜团还未解开，又突然多了一个谜团。 最关键的是，她还是没有理清头绪。 就像是一团毛球。 现在更乱了。 百里钰身子微微前倾，两人稍稍挨近。 百里钰的眸光不经意间落在顾星萝身上更多一些。 顾星萝小的时候，就很是漂亮精致，粉雕玉琢。 长大以后的顾星萝，更是长得明艳大气，眼神清亮灵动。 只是稍微靠近，百里钰被她这张惊艳的相貌晃了一下，只觉自己心跳得厉害。 就像是一直平静无波的心湖，突然被投下了一颗石子，湖面泛起一阵阵涟漪。 “咳咳咳！”百里钰一时间气血翻涌，抑制不住喉咙的痒意，他抵唇猛然咳嗽了起来。 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瞬间更虚弱了几分，浮上一抹病态的绯红，衬得十分有易碎感。 “少主！” 阿年紧张地惊呼了一声，连忙掏出天雪丹来。 顾星萝刚要伸手拍拍百里钰的后背。 百里钰摆了摆手，他仿佛担心被烫伤似的，不着痕迹地避开顾星萝伸来的手，依然温雅。 “我没事。”他解释道。 说完，百里钰迅速转移话题，他看着看着莹润白皙的指尖下的一行字。 百里钰看了一眼，伸手往下翻看了几页，说道：“这个秋竘应该是秋家嫡系的人，像南虞国官府登记这种笔录，提及到的人若是尚在人世，会顺着再做一份记录。” 而这种记录一般出现在下一页的地方，方便翻阅。 百里钰耐心地解释着。 他翻了几页，都没有秋竘这个人的记录。 只能说明，官府当时找不到秋竘这人。 秋竘极大可能已经死了，跟其他秋家嫡系一样。 整个秋家本家，唯有秋嫣然是失踪。 也就是顾星萝的亲娘。 百里钰略略思索了下，问道：“秋竘此人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顾星萝是他见过最为聪慧的女子。 能让她稍加留意的人，一定是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可惜的是，送这些资料来的护卫说，秋家的死亡名册丢了。 要不然，马上就能知道秋竘是不是秋家嫡系当中的一员。 不过，对于南虞国的府衙没有管理好这些册子，百里钰并不感到意外。 外人只道百里家族是南虞国的无冕之王，甚至凌驾于南虞国皇室。 百里家的野心倒没那么大，只是奈何南虞国皇室不争气，无心朝政，不思进取，整日享乐，将国库挥霍一空后，竟然打起了百里家的主意。 这才有了如今世人看到的局面。 百里家族若不强势，几百年的基业，便会毁于一旦。 这是百里家任何一个族人都不希望看到的。 南虞国的皇室不顶用，下面的臣子纷纷效仿，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出纰漏，属实很正常。 百里钰清润的眸光在破损严重的资料上掠过，眸底浮现一抹冷意，稍纵即逝。 南虞国底下的官吏该敲打敲打了。 顾星萝稍稍迟疑了一下，她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总不好跟百里钰坦言，自己手里有秋家的死亡名册。 这个秋竘……让顾星萝有点在意。 先前在秋家旁系的口中只得知娘亲秋嫣然，却没听他们提及秋竘。 如果秋竘真像笔录上说的那般，才华不输于秋嫣然。 那怎么说也是天才一般的人物了。 或许是因为秋家是女子当家，所以关注秋竘的人不多？ 现在都还只是猜测，没有任何的证据加以证实。 顾星萝只能暂时抛在脑后。 “我已经命人收集秋家的资料，相信再过不久，还会有新的消息。”百里钰以为顾星萝一无所获，心里会失望，便温声宽慰道。 “多谢。” 随后，顾星萝给百里钰诊了脉。 天雪丹对他有些效果，起码心脉强了一点。 他身体的病弱是天生的，只能慢慢蕴养。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顾星萝便拎着两盒上等茶叶回去了。 刚回到府上，紫荆就迫不及待地捧来十多套衣服，什么颜色都齐全了，高高堆叠在一起，将她整个人给遮挡得严严实实。 顾星萝怀疑紫荆根本看不到路了。 然而，紫荆却十分准确将衣服堆放到床榻上，看到顾星萝回来，高兴地道：“姑娘回来的正是时候！ 这些都是奴婢和玖娘找来最适合姑娘的衣服，快来试试。 看看有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奴婢立马改出来！” 紫荆一边说着，一边掏出针线。 顾星萝一看这些衣服，什么款都有，怔了下。 紫荆不是张罗骑装吗，怎么会有这么多。 紫荆拿起一套衣服，催促道：“姑娘先试试这套宝蓝色骑装，等会试这套芙蓉色大袖襦裙。” 皇家围猎，白天狩猎，晚上还有个篝火晚宴。 姑娘不管穿哪件都一定很好看。 紫荆自信满满。 “就平时穿的衣服不行吗？”看着那一堆衣服，紫荆大有让她全都试一遍的架势，顾星萝有点头皮发麻。 “不行！姑娘这可是皇家围猎，到时候好多贵女公子都会在，你平时就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可不能随便糊弄！” 紫荆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顾星萝不在乎穿着打扮，紫荆在乎。 外头的人时不时拿着姑娘不在京城长大说事，还说姑娘不懂礼数。 简直胡说八道！ 第403章 已有婚配，应该是假的吧 姑娘的礼仪十分得体，那些京城里娇生惯养的贵女根本无法跟自家姑娘相比！ 在紫荆强烈的要求下，顾星萝勉强换了几套衣服，说什么她也不肯继续换了。 “困了，困了，改天再说吧。”顾星萝佯装打哈欠，将紫荆送出门外，不等对方反应，便迅速关上门。 紫荆看着紧闭的房门，她手里还抱着一套没试的新衣服，心里急得团团转。 哪里来的改天。 后天就要围猎了！ 她还有好些东西没给姑娘准备呢，这点时间根本就不够！ 紫荆很愁，顾星萝倒是十分放松。 不过是围猎而已。 重点在于北绪国使臣团能玩出什么花来。 使臣团一直没有离开大渊，反而提出要参加围猎，要说没点什么阴谋在里面，打死都不信。 顾星萝打定主意是去看戏的。 后日一大早，顾星萝还在睡梦中，便被紫荆挖了起来，一番洗漱过后，换好衣服，摁在梳妆台前打扮。 捣鼓了好一阵，不等紫荆仔细挑选首饰匣，顾星萝揉了揉酸疼的脖子，飞快往匣子里扫了一眼，抓起几支簪子塞到紫荆手里。 “就这几支，好看！”顾星萝非常果断道。 顾星萝眼巴巴瞅着紫荆，两人对视七八秒后，紫荆最后败下阵来。 按着手里几支素色簪子，给顾星萝梳了个简单发髻。 一切准备妥当后，顾星萝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 顾星萝今天穿着一套红色骑装，窄袖收腰，服饰上面绘着花草图案，在阳光下泛着淡淡光晕。 一看就是刺绣做工都非常精良。 这套骑装将顾星萝的飒爽和恣意衬得淋漓尽致。 当顾星萝出现在顾侯爷和顾青枫面前的时候，父子两人顿时眼前一亮。 顾星萝平时举手投足间也有一种恣意感，但更多是给人懒洋洋的感觉。 但换上骑装就不一样了。 像是她天生便是无拘无束的。 这种感觉，在顾星萝极其利落地上马后，更加强烈了。 “父亲，大哥，走吧。”顾星萝拉着缰绳，立即冲了出去。 时辰还早，大街上没什么百姓。 顾星萝骑着马疾如闪电，比起当年在鹿鸣书院，骑术更好，到了无可挑剔的地步。 看得顾侯爷心头一震。 顾星萝的那匹马儿不是战马，但落在她手里，却感觉跟战马没有什么区别。 “义父，我们也走吧。”顾青枫也被震惊到了，他还是第一次见顾星萝骑马。 原来五妹妹的骑术这么厉害。 他对五妹妹的了解实在太少了。 顾青枫在心底不禁暗暗自责平日里没有多关心顾星萝。 “哦……好，快追上你妹妹。”顾侯爷回过神，翻身上了马。 今天皇家围场可不止皇孙贵族，还有北绪国的使臣团。 顾侯爷可没有忘记那天迎接宴会上，尉迟太子竟然打起了小五的主意！ 要不是有皇上撑腰，说不定让尉迟太子得逞了！ 话又说回来，皇上说小五已有婚配人选，应该是假的吧…… 小五年纪这么小，他还想留宝贝闺女在身边好几年呢，到时候再招个上门女婿，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放心。 要不然，小五什么时候被夫家欺负了，他这个当爹的都不知道。 顾侯爷心里打算得很好。 全然不知道他不在府上的时候，墨昀辞三天两头到府里找顾星萝。 两人关系越发亲密。 郭管家倒是想知会一声。 偏偏京城发生的案子一件接一件，顾侯爷忙得脚不沾地，累得回府两眼一闭，睡得昏天黑地，醒来又匆匆出府去了，压根没给郭管家说话的机会。 围场位于城郊，从靠近皇宫的东城门出去。 那地方山青水秀，狩猎范围是有规定的。 山前地势平坦，适合安营扎寨。 山中才是猎场，里面有不少猎物。 山前和山后中间特意隔着一道加固的防护栏，避免大型的动物出来。 原本因为北绪国使臣团的到来，大渊皇上今年并不打算进行围猎。 没想到，北绪国康王爷主动提起。 京城里的皇孙贵族、朝臣和家眷便纷纷参与进来。 “这次谁狩猎最多的猎物，第一名奖品是一把弓，是先皇赐予皇上的宝弓，听说准头极好，拉弓轻便。 当年还是太子的皇上得到此弓后，可以三箭齐射，例无虚发！ 这对每一个射猎的人来说是十分难得的好东西！” 顾星萝刚到围场外，就听到前面排着队进去的人在讨论着这次围猎的奖品。 提及那把宝弓，更是赞叹不绝。 顾星萝听得有些糊涂。 这好像……跟宝弓关系不大吧。 不擅长射箭的人，就算能有省力气的弓在手，箭法平平的话，射中目标都费劲，例无虚发更是从何谈起？ 果不其然。 说这话的人突然话锋一转，开始扯着嗓门开始歌颂和赞美皇上，生怕旁人听不见似的。 顾星萝无语。 官员钻研拍马屁的这种做派，已经离她很遥远了。 上一次见到，还是上辈子的事。 不管哪朝哪代，都不缺这样的人。 顾星萝稍稍看了眼还在高声歌颂的那名官员。 “顾五姑娘！”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略显惊喜的声音。 顾星萝转过身望去。 就见到林晚晚和姜苍兰挽着手走了过来。 林晚晚看到顾星萝，眼睛一亮，面露惊艳之色。 顾星萝本就是明艳大方的绝美容貌，美眸盛满星光，眼波流转间勾人心魂，琼鼻樱唇。 墨发如黑绸，梳着简单的发髻，只插着几只簪子，十分简洁。 又因为一身骑装，略带英气，十分鲜活，很是飒爽。 她只要出现，人们的视线就会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 方才林晚晚的叫喊声，一时间，让在场不少人纷纷望过来，顿时看直了眼。 顾星萝今天这身衣服，没有特别名贵。 远远不像那些非常盛装来的贵女。 出乎意料的是，顾星萝她光出尘气质和迫人气势就已经甩了那些贵女十几条街。 林晚晚对顾星萝说道：“我还以为会在狩猎开始前，才能遇到五姑娘你呢。” 上次在佛光寺，五姑娘就是最后一个到的。 林晚晚以为没什么时间找顾星萝说说话呢。 不得不说，林晚晚对顾星萝十分有好感。 站在林晚晚旁边的姜苍兰对着顾星萝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顾星萝冲她们笑笑。 “我陪着家里人过来，所以早出门些。” 不过，顾侯爷和顾青枫刚到，就被各自的同僚拉到一边去了。 尤其是顾侯爷。 乌家的案子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动机，每天过得那叫一个焦头烂额。 要不是按照规矩，五品以上的官员必须参加，顾侯爷根本没办法抽身出来。 就算到了围场，顾侯爷还是第一时间就被谢大人拉到一旁不知嘀咕些什么。 顾星萝和林晚晚说话间，走进了围场。 平坦的地势上早早搭建好营帐。 不少守卫在营帐周围巡逻。 营帐外和营帐内都有许多人，有男有女，有些妇人只是陪着丈夫和孩子过来，没有换上骑装。 大家都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着话。 将平日里的茶话会氛围带到了这里。 “对面那几个营帐好像是北绪国使臣团的，没想到这么早就来了。”姜苍兰停下脚步，看着前面的几个营帐，有点惊讶地说道。 顾星萝顺着姜苍兰的视线扫了一眼，稍稍挑了下眉，便很快收回了目光。 不远处，那几个营帐外有穿着北绪国服饰的护卫守在门口，显然北绪国使臣团早早地来了。 顾星萝在心底更加肯定，北绪国没安好心。 他们想做什么？ 刺杀？ 刺杀的目标是谁，皇上和墨昀辞，又或是他们自己的太子尉迟西华？ 上次佛光寺那批死士的幕后之人，会不会趁着这次围猎，再次出手？ 顾星萝摸了摸下巴，暗暗思索。 “五姑娘！五姑娘！” 就在这时，一道稍稍尖细的声音传来。 小林公公在几乎满是人的营帐前找到了顾星萝，他连忙小跑赶来。 “五姑娘！这里人多，围猎尚未开始，不如去旁边的帐子里歇息片刻？”小林公公躬身，语气带着几分讨好地说道。 太子殿下早就吩咐过，要是五姑娘早早到了，就请她去营帐里歇会儿。 “好，有劳小林公公了。”顾星萝没有拒绝，她还记得这是墨昀辞宫里的人。 小林公公听到顾星萝还记得自己，他顿时眉开眼。 小林公公还非常有眼力见，看到顾星萝旁边的林晚晚和姜苍兰，立即笑着道：“五姑娘，还有这两位，请跟奴才来。” 看着在前面领路神色恭敬的小林公公。 林晚晚和姜苍兰两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眼睛里看到了震惊之色。 两人的家世在京中算不得什么，但京城乃天子脚下，说句挺俗的话，就是丢一块砖下去，都可能砸到皇亲国戚。 所以，家中的勒令她们将有关皇宫的一些常识牢记在心。 这个太监……可不是什么普通小太监，他穿着紫色的太监服！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上次佛光寺，突然到来的太子殿下。 突然间有了答案。 这肯定是东宫平日里伺候太子殿下的大太监！ 顾星萝她—— 她跟太子殿下莫不是真的…… 不等林晚晚和姜苍兰脑子里的想法落实，小林公公带着她们进了营帐，转过身来，他非常和善地跟顾星萝说： “五姑娘，您先歇着，要是有什么吩咐，奴才就在外头，尽管说一声。” 营帐里有一张软榻，还有桌椅，桌子上摆满瓜果糕点。 顾星萝扫了一眼，还是她爱吃的那些。 小林公公担心顾星萝不满意，不敢怠慢地解释道：“殿下还有事，晚点才能到。” 洛侍卫可是有意无意地提点了他。 这位永安侯府家的五姑娘，极有可能就是未来的太子妃了！ 以前京城里传得有模有样的，什么乌家大小姐是太子妃最佳人选，又什么黄将军将家的小姐是侧妃人选…… 都是胡扯！ 小林公公在东宫伺候太子殿下多年，可是一点风声都没听过。 太子殿下照常上朝，下了朝后不是在议事殿，便是直接回东宫的书房，从来就没有女色之说！ 唯独顾星萝不一样！ 这五姑娘才回京城几个月的光景，小林公公就时不时在太子殿下或洛侍卫口中听过不下十多次她的名字！ 若说不是未来的太子妃娘娘，小林公公怎么都不会相信！ 在小林公公的心中，顾星萝已经跟未来太子妃娘娘画上了等号。 小林公公高高兴兴地退到营帐外守着。 皇后娘娘再也不用愁殿下后宫无人了。 “五姑娘，要不我和苍兰出去转一转，我们晚点围猎开始再见。”林晚晚站在原地，面上有些局促不安。 小林公公的话，她可是听见了。 这是太子殿下特意给顾星萝准备的营帐。 林晚晚旁边的姜苍兰也跟着点点头。 太子殿下等会要来，她们怎么好待在这里。 顾星萝看了一眼她们两人，摇了摇头：“坐吧，离围猎还有一段时间。” 今天是皇家围猎，皇上和太子都有自己的事要做，忙得很。 在围猎正式开始前，墨昀辞不一定有时间出现在这里。 就算围猎开始了，墨昀辞身为太子，他需要尽量狩猎最多的猎物。 虽然还不清楚北绪国有什么阴谋，但明面上大家都很清楚，这是两国之间的较量。 就看大渊和北绪国谁狩猎的猎物数量最多。 搭建的营帐虽多，但却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进去营帐里等着围猎开始。 有些人会厚着脸皮跟关系好的搭话，进营帐中歇息片刻。 唯独小林公公身后的营帐，没人敢涉足一步。 “那好像是……东宫的太监。难道太子殿下已经到了？！” “不可能吧，往年围猎，太子殿下都是和皇上皇后一同到场！” 而且，他们也没有瞧见太子殿下出行的仪仗队！ “可我看北绪国的康王爷和尉迟太子不是早就来了吗？” “好好的说咱们太子殿下，扯北绪国做什么，说话小声点！” 众人站在外边，时不时看了眼营帐前面无表情的小林公公，心里很是疑惑，低声交谈。 而在他们斜对面的营帐，海棠端着茶水进来，将刚掀开的帘子拉回去。 “公主，喝点茶吧。” 朝华公主神情憔悴，再精美的妆容在她脸上，都显得有些黯淡无光。 第404章 可以相信你吗 跟十天前相比，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朝华公主像是没有听到海棠的话一样。 她从马连焕口中得知一定要跟大渊太子联姻后，她当场就绝食相逼，立马送她回北绪国去。 大渊这个地方，她一天都不想待。 她要回去问一问父皇是不是不要她了！ 这要是在北绪国皇宫，胡贵妃早就心疼死女儿了。 连皇上和四皇子都哄着她，顺着她。 可是这里只有康王爷。 那个被北绪国百姓们称为铁血战神的尉迟康。 尉迟康根本就不可能惯着她。 朝华公主绝食，他便命人摁住强喂。 任她怎么撒泼，都没有用。 “公主，王爷也是为了北绪国着想……”海棠犹豫了下，她轻声安慰道。 今天的计划，还需要朝华公主配合。 这话不说还好，朝华公主满是恨意的眼神倏地射向海棠，一把推开热茶，声音尖锐：“借口！都是借口！ 大渊不肯给粮，让我北绪国的兵马踏碎大——唔唔唔！” 热茶泼洒在海棠的手上。 海棠烫得缩了下手，顾不得别的，连忙捂住朝华公主的嘴巴，心里捏了把冷汗。 这里是大渊的皇家围场！ 周围巡逻的将士都是大渊的人！ 朝华公主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会害死人的！ 一时间，海棠埋怨起康王爷和马连焕将此事提前告知朝华公主。 兴许康王爷和马连焕只是觉得公主任性。 身为皇家公主，始终会为了北绪国牺牲。 但海棠很清楚朝华公主不会，她从骨子里就是自私。 海棠隐隐有一种不安的预感——朝华公主会坏事。 海棠是四皇子的人，她现在只能对洪先生的安排给予厚望。 反正无论如何，康王爷和洪先生的目的都是一致的。 朝华公主必须嫁给大渊太子。 康王爷要拿到大渊的粮食。 四皇子则想要朝华公主里应外合，最后吞掉大渊。 海棠看着盛怒的朝华公主，“公主，您尚未见过大渊的太子，不如见过之后，再做考虑。 您若实在不愿的话，给皇上和四殿下寄去书信，说明缘由，相信会答应您的。” 提及父皇和四皇兄，朝华公主的神情缓了些。 海棠这才敢松开手。 海棠特意没有提到洪盛泰，朝华公主现在对他非常不信任。 朝华公主没有第一时间计较海棠的以下犯上，紧紧盯着她：“父皇和四皇兄当真会答应？” 不会把她远嫁到大渊来？ “当然，您是北绪国最受宠的公主。”海棠柔声说道。 “海棠，本公主可以相信你吗？” “公主可以相信奴婢。”海棠低着头，声音依然柔和。 在朝华公主没有看见的角度，海棠将一包药粉往衣袖里藏了藏。 ** 营帐里的动静很快平息，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皇上和太子的仪仗队伍终于缓缓来到围场。 “皇上驾到！” “太子殿下驾到！” 洪亮的声音喊了起来。 营帐里的人纷纷走了出来。 众人循声望去，见到皇上阔步走上御座。 皇上身后跟着太子殿下。 跟一身明黄龙袍的皇上不同，太子今日穿着月白色暗纹骑装，领口腰封都有银边，身姿挺拔颀长，眉眼疏冷，浑身散发着上位者的矜贵气质。 不仅是气度威压，还有那俊美无双的容颜，让在场的女子们不敢直视，又忍不住着迷。 场上不少女子低下头去，心跳怦怦的。 “参见皇上，太子殿下！”众人齐声高喊，‘哗啦啦’地跪拜行礼。 就连上前来的北绪国使臣团，行了他们北绪国的拜礼。 皇上抬抬手：“免礼。” 见礼后，按照规矩，需要举行祭旗仪式。 礼部的人早早地摆好旗帜，祭品、大鼓。 等着皇上亲自向旗帜敬香、敬酒，表达对祖先和神灵的敬意。 在场的众人微微低下头去，等着皇上祭旗。 墨昀辞就站在皇上身旁不远，他眸光扫了一眼台下难以发现的角落，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顾星萝正站在林晚晚和姜苍兰后边，看着懒懒散散，然后伸手捂嘴飞快塞了一块红枣酥。 林晚晚闻着淡淡的点心香味偏过头来，刚好撞见顾星萝又往嘴里塞了一块，顿时瞪大了眼睛。 林晚晚怎么也没想到有人胆敢在这种场合吃东西。 她闻着味，还以为是错觉。 顾星萝见林晚晚看过来，便摸出一块点心递了过去。 今天起得早，在装扮上花了不少时间，又从侯府到围场，这么一趟折腾，顾星萝是真有点饿了。 这些点心精美小巧，一看就是出自宫里的御厨之手，好吃，就是不怎么顶饿。 先前在营帐顾星萝跟林晚晚她们边吃边聊，小林公公又送来新的点心，还没吃呢，皇上就来了。 林晚晚连忙摇头，她哪有这个胆子啊！ 姜苍兰察觉林晚晚的小动作，正要转过头来看看，却被林晚晚一把拉住，微微摇头。 这让大家都注意到这边，那就完了。 姜苍兰见好友这样，只能按捺住心里的不解。 在场的人都没有注意到北绪国使臣团里此时的动静。 朝华公主灼热的目光落在墨昀辞身上，原本黯淡无色的小脸瞬间容光焕发。 朝华公主一把抓住海棠的胳膊，要不是她知道这是大渊皇上在祭祖，早就大喊了出来。 “海棠，那……就是大渊的太子对不对！” 跟朝华公主的激动声音不同，海棠感受到胳膊传来的火辣辣，真正要脱口痛叫出声的人是她。 但海棠跟在朝华公主身边侍候多年，这点能耐力还是有的。 海棠深吸口气，稍微抬头望向高台上，那俊美如若谪仙的太子殿下，直接就看痴了。 下一秒，一阵强烈的痛感再次从胳膊传来。 朝华公主眼神不善地盯着海棠，“你眼睛在看哪里，本公主在问你话！” 海棠一惊，连忙低下头去，低声回话：“回公主，那就是大渊太子。” 停顿了一下，海棠小心翼翼地稍微抬头，飞快看了一眼朝华公主。 只见朝华公主面若红霞，将这些日子里的阴郁一扫而空，明显心情大好。 海棠心中一动，她大着胆子，补充了这么一句：“也是公主您……要嫁的人。” 这话一出，朝华公主高兴极了。 是了，那日能出现在议事殿，又如此矜贵俊美的男子，身份和地位自然贵不可言。 当时她匆匆一眼，只顾着盯着大渊太子的容颜，没有注意到他身上的太子服！ 想到这里，朝华公主不禁想到由大渊拒绝掉的联姻—— 说什么要看太子的意愿，肯定是大渊皇上自作主张。 大渊太子还没见过她呢，怎么就不愿意了？ 再说，她背后可是兵强马壮的北绪国。 现在北绪国是遇到一点点问题，但只要大渊拿出粮草，让二皇叔带回去，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 难道她堂堂一国公主，还比不得那点粮草吗。 谁都知道父皇非常疼爱她，这两国联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此时的朝华公主脸上满是志满得意的笑容。 朝华公主知道大渊太子还没有妃嫔，原本以为是这大渊太子太丑了，身份再尊贵都没有女人嫁给他！ 如今看来，这大渊太子一定是在等她！ 她对大渊太子一见倾心，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一想到自己即将要嫁给这样面若冠玉，容颜绝色的男子，朝华公主心跳根本不受控制的加快，身体还有些发软。 什么公主府，她不考虑了。 什么面首，她也统统不要了。 朝华公主对墨昀辞满意极了，她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都是错的。 要是她一早就有大渊太子在身边，眼里又怎么还容得下其他的男人！ 一时间，朝华公主心里竟有些怨怼远在北绪国的父皇和四皇兄，没有早点向大渊提出联姻的要求。 不过，现在也不晚。 朝华公主挺起胸昂起头，凭着她美貌和大国皇室蕴养出来的贵气，将来就是大渊的皇后。 朝华公主和海棠的小声说话，根本瞒不住不远处的尉迟康和马连焕等人。 就连消停有一阵子的北绪国太子尉迟西华也听了一耳朵，只不过他在心里冷笑一声，完全瞧不起这个七皇妹。 朝华公主明明是胡贵妃所出，却比他这个皇后嫡子还要受宠！ 光凭这一点，尉迟西华打从心底对朝华公主喜欢不起来。 不过，再受宠又如何。 现在还不是送来大渊和亲。 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回到北绪国。 虽然尉迟西华知道大渊拒绝联姻，但尉迟康这个皇叔一直没有回北绪国的念头，反而整天和马连焕在房间里不知商量些什么。 尉迟西华猜测肯定跟朝华公主和大渊的联姻有关。 此时，皇上已经祭旗结束，众臣又再一次跪拜行礼。 皇上站在高台上，他的声音充满威严：“今日又是一年围猎的好日子，朕希望各位能够满载而归。” 话说间，有个穿着盔甲的将士将宝弓连同架子抬了上来。 大渊以往一直重文轻武，这些年来，渐渐重视起了骑射。 即便这次围猎是由北绪国的康王爷起头，大渊皇上决定举行的时候，就没想过敷衍。 除去镶了宝石的弓箭在阳光下泛着熠熠光辉外，还有一把名剑、一匹优良的战马。 在场的男人们对武器战马有一种执念，看到这三样奖品，眼睛大亮。 不少擅长射猎的女子们也颇有兴趣。 但对她们而言，奖品不奖品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猎物数量是对自己射猎的实力证明。 随着皇上一声令下，围猎正式开始。 早就整装待发的人拿上弓箭，纷纷上马，压低身子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在他们后面是一些不打算上场的人呐喊助威。 墨昀辞骑着马，他身后跟着洛肆和一队侍卫，正要朝顾星萝这边过来。 “墨太子。”突然，一道不怎么友善的声音传来。 尉迟西华骑着高头大马，拦在墨昀辞面前，一副威风不可一世的表情，拿着手中的弓：“墨太子，既然是围猎，不如我们比比？” 同为太子，尉迟西华见不得墨昀辞比自己出色，时刻想着比较。 北绪国一向重文，难道小小的狩猎他还比不过重文的大渊？ 显然，尉迟西华的争强好胜心完全让他忘记佛光寺遇刺那一晚发生的事情。 墨昀辞冷眼睨他。 原本神情倨傲的尉迟西华被这眼神慑了一下，骑着的马不安分地左右摇晃，他差点摔了下去，手忙脚乱勒紧手中缰绳。 “早就听说墨太子英勇无双，可否借此机会让本王一睹风采？ 不是本王自夸，我们尉迟太子每年在北绪国狩猎场上都是佼佼者。”这时，尉迟康插了话进来，语气竟然带着几分笑意。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尉迟康在释放善意。 墨昀辞眸光轻闪，他不冷不热地道：“可以。” 而顾星萝那边。 林晚晚牵来她的爱马，是一匹很温驯的枣红色小马驹，笑着跟顾星萝说：“五姑娘，我们快走吧，我知道哪里有猎物。 去年我就猎到一只兔子，不知道今年会不会还这么好运气！” “你那哪能算是猎，分明是把兔子吓跑，然后那只蠢兔子慌不择路撞树桩上晕过去，被你捡了个便宜！”姜苍兰毫不客气地揭穿她。 林晚晚摸了摸鼻子，她有点不服气地小声解释道：“反正是我的猎物。” 她只是省了射箭这个步骤。 也没什么毛病吧。 接着，林晚晚保证道：“听说兔子很能生，那里肯定有很多兔子！我给你们带路！” 林晚晚热情又主动，顾星萝倒是不好说这身骑装是紫荆硬要她换上，自己不打算去射猎。 顾星萝轻叹了口气，身法利落上马，她接过小林公公殷切递过来的弓箭，问林晚晚：“往哪个方向走？” 林晚晚和姜苍兰只觉眼前一花，定睛再看，顾星萝就已经在马上了。 两人相当惊讶。 这上马功夫，好……俊啊！ 林晚晚托了姜苍兰的福，每年陪着她来参加围猎，虽说今年她爹高升了一个品阶，但对她来围猎没什么影响。 第405章 射猎 她们俩也算是见过很多人上马，其中有不少武将，却极少看到有女子翻身上马如此利落的。 “往南——”林晚晚回过神来，她小脸红扑扑，心潮澎湃，一边慌忙地上马，一边有些小激动地给顾星萝指路。 林晚晚好不容易在姜苍兰的帮助下，顾星萝还帮着扶了她一把后腰，刚上马坐稳，她突然就觉得后背一寒。 有什么凉飕飕的扫了过来。 林晚晚后知后觉地左右看了下，就看到墨昀辞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 林晚晚非常识相地扭了扭腰，避开顾星萝伸来的手，她急忙说道：“我、我没问题了，快出发吧！” 说着，林晚晚一马当先，扬起小马鞭就朝南边的树林冲了进去。 “你慢点！”姜苍兰在后面边追边喊。 虽然说兵部早就派人来围场将危险性排查了一番，但围场很大，有的地方地势复杂，容易出现意外是很正常的。 林晚晚连三脚猫功夫都没有，姜苍兰见她眨眼就窜进了树林，心底暗自替她担心了一把。 姜苍兰转过头去，“顾五姑娘，我先……” 不等她把话说完，顾星萝已经一夹马腹，追了上来。 姜苍兰只觉身旁有一股疾风呼啸而过。 就见顾星萝越过她，速度相当快，姿态飒极了！ 围场很大，也有不少骑着马往南边进去的。 他们眼睁睁看着一道利落的身影，骑马飞驰，一下就看不到影了。 “好、好快啊！” “那是谁啊？居然比我们常年在军营里的顾大公子还快！”有人嘴快地说了一句。 旁边的同伴立马打了个圆场：“诶诶诶，别这么说，光骑马快有什么用，最重要的还是看谁射中的猎物多！” 这几年，顾青枫在军中的声望高涨，比起当年顾侯爷的声望涨得还要厉害。 他手里握的是实权，一时间，京城里想要巴结他的人不在少数。 顾青枫看着一眨眼就消失在面前的纤细身影，他出声道：“那是我妹妹。” 今早出门的时候，顾青枫就见识过顾星萝的骑术了。 顾青枫心里不禁有一股自豪感。 其实五妹妹从小就很优秀。 不知道，五妹妹会射中多少猎物？ “我们走吧，驾！”顾青枫心里战意不由得跟着升起。 五妹妹很厉害，他这个哥哥也不能太差了。 其他人愣了下神，急忙跟上去。 十几匹马飞奔而去，穿梭在林中…… ** “殿下，尉迟太子已经出发往西出发，我们该怎么做？”洛肆低声提醒道。 墨昀辞收回目光，看着前面茂密的山林：“往东。” 现在还不清楚尉迟康打的什么主意，暂且不能往阿萝那边过去，免得有什么危险。 墨昀辞一拽缰绳，骑着马冲进林中。 紧接着，洛肆带着一队侍卫跟随其后。 马蹄声响，显得气势惊人。 另一边，北绪国营帐里。 朝华公主还在挑选首饰，从北绪国带来的首饰，她嫌款式旧了，已经戴腻了。 在大渊新买的首饰，朝华公主又觉得不够珍贵，材料太普通，配不上她。 怎么挑，朝华公主都不满意。 她要打扮漂亮才能去见大渊太子。 海棠看着营帐外，要去射猎的人都走光了，心里暗自焦急，拿起一支掐丝红宝石步摇，“公主，这支是贵妃娘娘送您的生辰礼，意义非凡。 不如就戴这支吧？” 海棠尽量语气柔和地劝说。 这支掐丝金簪，主体部分是一只凤凰，用的是精妙绝伦的掐丝工艺制成的。 凤凰的羽毛栩栩如生，每一片都经过精心雕琢。 每一根羽毛尾部则镶嵌着细小的红宝石，这些宝石鲜艳夺目。 在凤凰的头部还镶嵌着一颗巨大的红宝石，熠熠生辉。 朝华公主看了一眼桌上带来的首饰，确实只有海棠手上的金簪最别致。 “就这支吧。”朝华公主有点儿不情愿地说道。 父皇母妃也真是的，她都要远嫁到大渊来，怎么不给她准备新的头面。 海棠将金簪斜插进朝华公主的发髻上，她最懂得察言观色，立马夸朝华公主天生丽质，金簪只是给她锦上添花罢了，整个大渊京城的女子加起来都比不上公主好看。 朝华公主这才心情大好，她对着铜镜左看看右看看，很是满意。 “好了，你去把我的澜雪牵过来，再去打听一下墨太子他现在人在哪里。”朝华公主抬手摸着发髻，站起身来。 海棠笑着应道：“公主放心，澜雪就在外面，至于墨太子往哪个方向去狩猎，问问康王爷身边的侍卫应该就能知晓。” 朝华公主看她，突然就不怎么高兴了：“他怎么不等本公主一起就擅自走了？” 海棠一噎。 公主这话……她能怎么接！ 墨太子陪同皇上来到围场，压根看都没看朝华公主一眼。 朝华公主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海棠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她连忙摆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说：“听说两位太子在比试谁射中的猎物最多，时间紧迫。 若是公主跟着墨太子一同射猎，墨太子肯定会担心怠慢了公主您。” 朝华公主听到这话，顿时就不气恼了，她随手从首饰盒里拿出一个玉镯，递给海棠。 “嗯，你这话说的有点道理。 这个镯子本公主不喜欢了，赏给你吧。” 海棠心中一喜，赶紧小心翼翼地接过玉镯，生怕磕坏就不值钱了。 “多谢公主，公主的衣裙上有点褶子，请让奴婢整理一下。”海棠忙不迭将玉镯收好，奴颜婢膝地去拍朝华公主的衣裙。 朝华公主对海棠的伺候习以为常，把玩着指甲，催促她快点。 海棠侧着身子，挡住了朝华公主的视线。 细腻的粉末便随着海棠的动作，悄无声息地，飘落在朝华公主的头顶上，衣领里。 粉末没什么重量，一旦飘落到人的身上，感知到体温，渐渐化开，毫无痕迹。 “好了没有？”朝华公主有点不耐地道。 别耽误她去见墨太子。 朝华公主可没忘记，大渊皇上祭旗的时候，在场许多贵女的眼睛都悄悄看着墨昀辞。 一群不知廉耻的贱人！ 大渊对这些女人的礼仪教条太放松了！ 一个个的，怎么能盯着她的未来夫君看呢！ 真想把她们的眼睛全部挖出来！ 朝华公主心中很是不爽，她暗暗决定要尽快当上大渊的太子妃，让墨太子向皇上觐言，要好好规范大渊女子的一言一行！ 一时间，朝华公主觉得自己责任重大。 “公主，好了。”海棠侧过身，低眉顺眼道。 朝华公主看也没看海棠一眼，快步走出营帐，骑上她的澜雪，居高临下看着守在外边的四名侍卫：“还不快给本公主带路！” 要是耽误她去见墨太子，有他们好看的！ 四名侍卫脸上没有任何不满，他们的命令本就是带朝华公主去见墨昀辞。 “请公主跟属下来。” 说罢，四名侍卫迅速上了马，当即带着朝华公主往东，朝墨昀辞追了上去。 看着朝华公主骑马离去的背影，站在营帐门口的海棠目光闪了闪，似乎有些忐忑。 “事情都办妥了？”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海棠连忙回过头去。 “洪先生，奴婢按照康王爷的吩咐，已经办妥了。” “嗯，你去通知康王爷吧。”洪盛泰看了一眼海棠，语气没有什么变化。 海棠闻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时不时看了眼周围，发现没有人注意，才小声地说：“洪先生，我们为何要与康王爷合作。” 海棠时刻牢记自己是四皇子的人。 跟康王爷根本不是一路人。 这次合作，岂不是暴露了四皇子的韬光养晦。 海棠打从心里不赞同。 但是她人微言轻，根本说不上话，只能趁着这个时候，壮着胆子问上一问。 “做好你该做的事，不该问的不要问。”洪盛泰眉头一皱，他不打算向海棠解释。 洪盛泰是四皇子尉迟杰最器重的心腹，比起柳风璋那些心腹的地位还要高出一截。 哪怕他身有残缺，依然心高气傲。 海棠不过是四皇子安插在朝华公主身边的一枚棋子，竟然也敢置喙他？ 选择跟尉迟康合作，自然有他的道理。 这次北绪国使臣团的领头人是康王爷，整个驿馆的一举一动都在尉迟康眼皮底下。 要想越过尉迟康做事，成功的概率非常低。 再者，以朝华公主的脾性哪是那么容易好相处的。 正是因为洪盛泰考虑到了朝华公主的不可控因素，才将这烫手芋头甩给尉迟康。 将朝华公主送来和亲，原本就是由康王爷提出，四皇子不过想到其中的利益，推波助澜了一把。 既然这样，在北绪国和大渊两国之间的联姻上，当然应该让康王爷和他身边的马连焕负责到底。 省得他私下找柳风璋谋划，暴露了孟金他们几个，那就得不偿失了。 洪盛泰敲打过海棠，便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就算朝华公主和四皇子一母同胞，也根本激不起洪盛泰的怜悯之心。 在洪盛泰看来，朝华公主到了适婚的年龄，就该为北绪国做出牺牲，为四皇子今后的大业铺路。 ** 围场。 万物复苏的春天，林中的动物们同样活跃。 墨昀辞骑着马追捕着一头鹿，他身姿笔挺，拉弓瞄准。 修长的手指一松，箭矢瞬间离弦飞射出去，破空猎猎，倏地扎进那头鹿的右腿上。 “太子殿下威武！” “太子殿下的箭术越发厉害了！” 身后的侍卫们忍不住鼓掌叫好。 小鹿扑通摔倒在地上，跌跌撞撞想要爬起来，马上有侍卫上前去将它提了回来。 墨昀辞神情淡漠，微微侧眸，看了一眼洛肆。 洛肆赶紧说道：“我们进来猎场约莫有半个时辰，殿下现在一共猎到了十头猎物。” 围场那么大，猎物们机敏得很，有点风吹草动，跑得比什么都快。 他们骑着马都很难撵上。 但它们不凑巧，太子殿下的箭术十分厉害。 短短半个时辰，十头猎物全是太子殿下射中的。 那北绪国太子肯定跟他们殿下没法比。 也不知道尉迟西华处处碰壁后，怎么有勇气过来挑衅的。 洛肆在心里默默给尉迟西华点了个蜡。 在他看来，这次围猎比赛的奖品跟尉迟西华无缘。 “继续吧。”墨昀辞淡淡说了一句，翻身下马，就要往深处的丛林去。 马蹄声会惊扰猎物，听到动静，它们会慌不择路的往深处逃窜。 侍卫们见状，纷纷跟着下马，将其拴在树边。 墨昀辞一行人刚要踏进前面茂盛的树林，身后就传来几道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呼喊声。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朝华公主策马朝着这边赶来，后面跟着四名侍卫。 朝华公主一路奔驰，迟迟没遇到墨太子，她都以为是二皇叔的侍卫办事不力，他们根本不知道墨太子的去向。 还好，结果没让她失望。 朝华公主远远地看到了墨昀辞一行人的身影，顿时喜出望外，然后娇喝‘驾’地一声，让马提高速度。 而紧跟在身后的侍卫们不由悄然松了口气。 果真如同马先生料想的一样。 尉迟太子和墨太子不合，尉迟太子往西边去射猎，那么墨太子很大可能会选相反的方向。 “墨太子！”朝华公主追了上来，她赶紧跟后面的侍卫使了个眼色，命令他们过来扶她下马。 她是北绪国最受宠的公主，举止一定要温柔，直接跃下马太粗鲁了。 母妃说过，男人都是喜欢温柔如水的女人。 为了能给墨太子一个好的印象，朝华公主觉得自己可以稍微放一下身段。 墨昀辞的脚步不停，仿佛没听见朝华公主的呼喊。 洛肆默不作声地飞快往朝华公主看了一眼，心中疑惑。 北绪国康王爷他们赖在大渊不走，还向皇上提出围猎的要求，就是为了给朝华公主制造见殿下的机会？ 康王爷该不会以为朝华公主是什么天仙下凡吧？ 而且…… 洛肆又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眼踏着小碎步，满是小女儿姿态过来的朝华公主，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第406章 气炸的朝华公主 朝华公主长得娇俏亮丽，也算是个美人。 可是，这里是围场！ 说不定哪里就会冒出一头大型的野兽出来。 这朝华公主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走起路来，跟就在自己后花园郊游似的。 难不成她是个武功高手？ 又或者是她后面那四个侍卫是高手？ 洛肆看了两眼：他没看出来！ “墨太子，好巧啊，你也在此处射猎。”朝华公主无视在场的所有侍卫，走到墨昀辞身边，直直看着他，刻意轻声细语地说道。 洛肆：…… 东宫的侍卫们：…… 只要不是瞎子，明眼人都知道朝华公主是冲着谁来的。 洛肆对朝华公主的印象很不好。 这哪里是一个公主该有的样子，一点都不害臊。 墨昀辞没说话，但朝华公主一点也不介意，她这会儿就站在墨昀辞身边。 这么近的距离，将她整个人都看痴了。 “我箭术不精，还望殿下指点一二。”朝华公主很努力地保持温柔。 “既然箭术不精，可以先回去练练靶子。”墨昀辞想也不想地拒绝，语气十分冷淡。 朝华公主的脸上本来带着些许羞涩，听到这句话顿时一僵。 她完全没有想到墨昀辞拒绝得这么快，压根没有给她留任何的余地。 即便东宫的侍卫们训练有素，目不斜视地垂首。 可朝华公主就是觉得丢脸极了！ 这些狗奴才指不定在心里怎么嘲笑她呢！ 尉迟朝华咬牙，她声音一时间变得有些尖利起来：“我……我是朝华公主！” 她是公主啊！ 还是即将要跟他成婚的公主！ 墨太子怎么可以对她这么冷漠！ 他就应该把自己呵护在手心里！ 尉迟朝华看着墨昀辞的眼神很是不满，仿佛她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墨昀辞淡淡瞥了她一眼，说出来的话丝毫不近人情：“所以更应该回去练靶。” 意思就是，既然这样，更要有自知之明了。 尉迟朝华听懂了弦外之音，她几乎有些难以置信。 他他他……如此俊美，怎么说起话来——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吹来。 墨昀辞闻到了朝华公主身上淡雅的清香，其中夹杂着一丝丝的甜腻。 这像是女子惯用的香。 只是味道似乎有点特别。 墨昀辞眼神恍了一下，倏地眸光一冷，浮起厉色。 墨昀辞当即退开几步，远离尉迟朝华，仿佛在避开什么洪水猛兽一样，他冷冰冰地看着她：“大渊不会同意贵国的联姻，孤已有太子妃。 朝华公主最好不要在大渊境内耍些不入流的手段，免得影响两国之谊。” 话落，墨昀辞重新跃上马，头也不回地走了。 洛肆和东宫的侍卫们动作整齐划一，跟着上马离去。 他们疾马奔驰，没人看一眼站在原地的朝华公主。 朝华公主感觉如同被扇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朝华公主猛地回过头，质问地看着四名侍卫。 她不过才跟墨太子说了几句话，他怎么就定义成耍不入流的手段了！ 朝华公主快要气炸了。 朝华公主虽然不是皇后所出，但她的的确确是最受宠的公主。 从小就被娇养着长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从来没有人胆敢这么说她！ 而说她的这个人，还是她的心上人！ 朝华公主胸口剧烈起伏。 什么叫已有太子妃？ 墨太子怎么可能会有太子妃！ 整个大渊京城的人都知道墨太子没有嫔妃！ 难道说，是有哪个不要脸的狐媚子，竟然敢勾引她的墨太子？ 朝华公主脑子里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大渊的百姓都说她是天生凤命，墨太子合该就是她的夫君啊。 朝华公主越想越觉肯定。 一定是哪个狐美人勾引她的未来夫君！ 这才使得墨太子对她有点不耐。 她要即刻查出来，破坏两国联姻，怎么也得要落个凌迟或是五马分尸的下场！ 朝华公主冷哼一声，一边往回走，去牵马，一边说：“走！先回去！” 谁知，她刚走了两步，四名侍卫就像如临大敌，突然后退，拉开距离。 朝华公主身上可是白露香，马先生千方百计才从锦花楼里弄来一些。 听说只要闻到白露香的男人，就会满脑子都是眼前女人的模样，根本克制不住自己去想她。 可惜的是，方才大渊太子警觉性太高，还没有闻到足够量的白露香，便发现了异常，走得毫不犹豫。 按理来说，那白露香气味淡雅，就仿佛是女子身上散发的自然香味。 一般人，哪里会察觉到不对劲。 等反应过来，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毕竟白露香一旦有效，就能维持足足一个月之久。 到了那个时候，朝华公主早就是大渊的准太子妃娘娘了。 可偏偏事与愿违。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本来万无一失的事情，竟然就这么失败了！ 想到康王爷的命令，四名侍卫心里一阵惶恐。 都怪朝华公主太没用了！ 她容貌上佳，身材婀娜，虽然说性格差了许多，但哪个男人不是先看女人的脸的。 就这样大好的机会，都没能把人留住！ 四名侍卫互看一眼，其中一人突然语气有些强硬地说：“公主，我们是不是应该追上墨太子？ 这是我们第一次进来大渊的猎场，刚才走得太急，属下几个忘了怎么出去。” 言下之意是，追上墨昀辞，才能找到出去的路。 这话得到了四个侍卫的一致认同。 朝华公主身上的白露香药效还在，想到任务失败后的惩罚，他们不想放弃。 然而，这四名侍卫没想过朝华公主的自尊心。 刚才墨昀辞当着这么多侍卫的面说她不自重，这会儿要她追上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还要那个面子！ “追什么追，本公主不去！”朝华公主想也不想就拒绝，她心里气没消，“围场再大，还能一个人都遇不到，随便找个人问路不就行了。” 朝华公主很不耐烦，她说着气冲冲地翻身上马，朝着墨昀辞相反的方向冲出去。 四名侍卫脸色变了下，赶紧骑马追上去。 此时正好一阵顺风刮来，他们恨不得立马追赶上去，又不得不稍稍拉开一段距离。 就怕中途会有谁冒出来，又或者他们自己不小心闻到足够量的白露香。 如果不小心有人中招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公主，公主！你慢点，方向反了！属下这就带你出去……” ** 在一片茂密的森林里，阳光透过树叶的罅隙洒下，形成斑驳的光影。 地上的草丛嫩绿摇曳，生机盎然。 风儿吹动，周围有点沙沙声。 一只毛绒绒的白兔子钻了出来，它的耳朵警惕竖着，红眼睛时不时四处张望，脚爪轻盈地踏在草地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忽然。 “嗖——” 一道箭疾射过来。 擦过白兔子柔软的皮毛，掉落在地上。 白兔子受了惊吓，倏地蹬腿逃窜，跳进旁边葱郁的草丛中，一下不见了踪影。 “我就说这个地方有兔子！”紧接着，林晚晚有些开心地跑了过来，捡起地上的箭矢。 姜苍兰往兔子跑得没影的方向看了一眼，她不由扶额：“我们找找别的猎物吧。” 兔子跑太快了，林晚晚射箭的准头一言难尽。 除非再从哪里冒出一只蠢兔子，撞到林晚晚面前。 姜苍兰摆弄了一下手中的弓，转过头去，看着慢悠悠跟上来的顾星萝。 “五姑娘，依你看呢？” 已经见识过顾星萝的骑术，姜苍兰对她的箭术颇为期待。 即便进了林子之后，顾星萝一直还未射出过一箭。 顾星萝：“我都行，你们看着办。” 顾星萝对此兴致不大，要是有什么猎物从她面前窜过去，倒是不介意出手。 但刚才是进林后遇到的第三只兔子，没有看到其他的猎物。 “那我们去那边看看。”姜苍兰见状，思索了片刻，指着左边的方向。 三人朝着那边走去，没一会儿，就听到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难不成有大型的野兽？！”林晚晚激动又紧张地转过身来，赶紧把弓箭举起瞄准。 姜苍兰：“不太可能，我们这么多人一起进来，就算是山上大型的野兽也应该会找个地方……”躲起来。 话音未落，茂密的树林中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五姑娘，请跟属下来一趟。”洛肆飞窜出来，语气带着几分焦急。 “出了何事？” 北绪国的人出手了？ 他们派出刺客，然后再自导自演救墨昀辞，为此墨昀辞受伤了？ 顾星萝心头一跳，但是她马上想到如果布这个局，会很难成功。 墨昀辞除了明面上的东宫侍卫，还有那些暗卫都不是吃素的。 尉迟康可不是尉迟西华，那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家伙。 这么做的利益很少，反而风险巨大。 只要出一点差错，别谈什么两国联姻，不结仇都是好的。 联姻…… 电光火石间，顾星萝脑海灵光一闪，快得捕捉不到。 “五姑娘，您跟属下来就知道了。”洛肆面色有些古怪，又有些欲言又止。 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林晚晚和姜苍兰面面相觑，她们是认得洛肆的。 太子殿下身边的洛侍卫。 洛侍卫找五姑娘，不就是等于太子殿下在找顾星萝吗。 林晚晚当即主动道：“既然如此，五姑娘你快去吧，我会帮你多打几只猎物的。” 姜苍兰：……你怎么敢的啊！连一只猎物都没打到，就敢打包票。 还多打几只！ 顾星萝看着她，笑道：“好啊，那我的猎物就拜托晚晚你了。” 顾星萝跟着洛肆走开。 洛肆带着顾星萝没有走多久就到了。 看着前面一队分别站开的东宫侍卫，似乎在拦着周围有什么人往他们后面过去。 “墨昀辞他人呢？”顾星萝没看出这是什么名堂，问道。 洛肆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前面的树林。 东宫侍卫们立即让开，放顾星萝过去。 顾星萝挑眉。 这是发生了什么？ 她一边想着，一边往里面走去。 前面是一片比起周围都要茂密的林子。 一棵接一棵的树，紧紧挨着，树叶一片挨着一片，几乎不留一点缝隙。 “墨昀辞。” 顾星萝停下了脚步，她左右看了看，连名带姓地喊某人的名字。 “墨昀辞，你再不出……” 没等顾星萝把话说完。 下一秒，她的手腕倏地被抓住，将她整个人扯了过去。 这拽人的速度太快，顾星萝差点没反应过来，后背贴着粗壮的大树。 顾星萝抬起头来。 却见墨昀辞面色微白，薄唇殷红，本该冰冷漆黑的眼眸，却有极致灼热的温度般，垂眸定定看着她。 顾星萝怔住了。 原因无他。 墨昀辞此时这副模样，太妖孽了。 一身清冷和隐忍完美结合在一起，简直就像…… 嗯？ 嗯嗯嗯？？？ 隐忍！ 顾星萝蓦地惊醒过来。 她仔细地看了看，不由皱起眉：“你中药了？” 北绪国的手段未免太下作了。 这种不入流的事情竟然做得出来。 顾星萝不得不承认自己先前高估了他们的手段。 “我给你看看。”顾星萝伸手就要给墨昀辞探脉。 她没有带药，更没有解这种东西的药。 兴许药量不多，这附近到处是草，能做出缓解的药来也不一定。 顾星萝正琢磨着。 上方忽然传来墨昀辞阻止的声音：“别动。” 什么别动，要是能做缓解的药出来，当然越快越—— 下一秒，修长白皙的手抬起顾星萝的下颌。 墨昀辞凝视着她明亮璀璨的眼睛。 她眼睛的倒映里有他。 墨昀辞的眸色深了深，他另一手撑着树，缓缓俯下身来…… 然后，他的吻如同狂风暴雨压了下来。 顾星萝微微睁大了眼睛，她眼底涌起一丝愕然。 墨昀辞不是来找她解药的吗！ 顾星萝的脑子有点不会转动。 倏地，墨昀辞似乎察觉到她的分心，惩罚性地咬了下她红唇。 顾星萝有些吃痛，下意识要把人推开。 谁知，墨昀辞这般强势的姿态，竟是纹丝未动。 顾星萝只觉胸腔有点缺氧，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变得软绵绵。 第407章 白露香 偏偏墨昀辞这厮还没有消停下来的意思。 墨昀辞似乎看出顾星萝眼里冒出的两簇小火苗。 他修长如玉的手轻轻覆在她的眼睛上。 墨昀辞低声：“阿萝，就一会儿。” 墨昀辞的嗓音满是低沉；磁性，让原本以为自己不会轻易被人打动的顾星萝的心尖轻颤了一下。 痒痒的。 这个时候，顾星萝还没反应‘就一会儿’的意思。 墨昀辞大手揽过她纤细的腰肢，再次低下头，不容拒绝地吻住她。 几次亲吻后，墨昀辞一次比一次吻得越发熟练了…… ** 与此同时，朝华公主气冲冲地回到营帐。 海棠一惊。 围猎开始还不到一个时辰，朝华公主怎么就自己回来了。 海棠连忙朝朝华公主回来的方向望去，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这时，营帐里面传来摔砸东西的声响。 海棠的心重重一沉。 失败了！ 朝华公主没等让墨太子对她感兴趣！ 白露香都用上了，那墨太子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海棠正要去问问跟着朝华公主的四名侍卫，找了一圈，却不见人影。 而心惊胆战回来的四个侍卫正跪在尉迟康的营帐中，他们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心中止不住的畏惧。 “王爷息怒，墨太子十分警觉，朝华公主刚走到他身边，就被他发现了端倪！”第一个侍卫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说道。 “废物！” 一个茶杯就往侍卫头上狠狠砸了过来，当场头破血流。 侍卫根本不敢躲开，鲜血从额头滴落下来，硬是没有擦一下。 身旁三个侍卫同样大气不敢喘一下。 尉迟康面色阴沉，他心里憋着一股火，但这到底是皇家的猎场，他不好继续发作。 墨昀辞很少出宫来，就算是出了宫，他们北绪国的人在大渊皇宫没有眼线，根本无法及时得知。 尉迟康好不容易说服大渊皇上举办围猎，就是想在这种公共场合大做文章。 一旦墨昀辞和朝华真有点什么，两国联姻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虽然说这对朝华的名声会不太好，但这更是个可以利用的机会！ 不管怎么样朝华是他皇兄最疼爱的公主，公主的清誉在大渊有损，大渊难道不应该感到愧疚，从而尽快将粮草准备妥当吗！ 在尉迟康看来，这样的计划相当好。 怎么就没成呢！ “你说朝华是不是有意破坏？”尉迟康转头看向身边的马连焕，问道。 马连焕事先就跟朝华提过，两国必须联姻，由不得她的性子乱来。 原本这是为了让朝华有个心理准备，好好配合。 但尉迟康现在怀疑是朝华公主不配合，才导致计划失败的。 马连焕的脸色同样不怎么好看，但他摇了摇头，说：“朝华公主她不知道自己身上有白露香。” 所以她只需站在墨太子身边，待久一点，白露香的药效就能发挥其作用。 按照这几个侍卫的说法，墨昀辞根本没给朝华公主机会。 “墨太子当真对朝华没有一点动心的样子？”尉迟康拧紧眉头，他不太相信地又问侍卫。 尉迟康觉得朝华公主就算不是天香国色，但也长得娇俏美貌。 何况，她是北绪国的公主，身份尊贵。 不过是后院多一个女人的位置，又有何妨？ 北绪国适婚的公主就有三位，比起默默无闻的其他两位公主，朝华公主是最受宠的。 由此可见，他们北绪国的诚意。 两国联姻为的是百年交好，事后还会成为一桩美谈。 墨昀辞到底对朝华有哪里不满意？ 尉迟康很是不解。 四名侍卫不敢吭声。 何止是没有动心。 就大渊太子当时的态度，冷漠疏离。 尉迟康摆手让四名侍卫退下去，他依然眉头不展，问道：“连焕，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白露香非常隐蔽，不会轻易让人发现。 中了足够量的白露香，会让对方不受控地以为自己是真心喜欢眼前之人。 就是因为这种效果，才能使得尉迟康很有信心。 原本胜券在握的事情，竟然功亏一篑。 尉迟康心里有些着急了，本来他还想着明后两天就能将粮草拿到手。 马连焕皱了皱眉，他也没料想会行不通。 要不是王爷想要粮草的心思太过迫切，他也不会用到这种下下策的法子。 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个……”马连焕面露难色，他前思后想了一下，才说道：“王爷，墨太子不好糊弄，他既然发现了异样，接下来我们不适合再有所行动，最好是静观其变。” “本王能等，可边疆那些将士如何能等得！”康王爷心浮气躁，他用力拍了下桌子。 马连焕听到这话，沉默片刻，他隐约觉得不管是神芜国藏宝图，又或是联姻…… 再加上，白露香的失败。 这都行不通的情况下，就已经不能指望大渊的粮草了。 “对了。”康王爷突然想了起来，他眼里闪过一道精光：“不是说，南虞国的那位少主就在大渊京城，要是他有个什么意外……” 后面的话，康王爷没有继续往下说。 但马连焕哪里会听不懂尉迟康话里的意思。 “王爷不可！”马连焕立即阻止。 “怎么不行？”康王爷面色有些不悦，很是理所当然地说道：“不是说百里家那位少主体弱多病，找遍天下名医，这么多年都没治好，甚至有传言他活不过二十。 出门在外，有个小小的意外，对他来说，就是致命了点，又有什么关系？ 左右不过是命不好罢了。” 百里家的少主死在大渊，不管真相如何，南虞国一定会跟大渊结仇。 到那个时候，北绪国势必就成了大渊最好的盟友。 康王爷越说越是笃定这个想法。 如果不是南虞国和北绪国相邻，多有摩擦，又有擅经商的百里家把持。 一开始与南虞国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马连焕再三劝阻康王爷，他们最近在大渊动作频频，很有可能已经被有心人暗中盯着。 在这个时候对百里少主动手，实在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而且，百里少主出现在大渊，谁能保证背地里有多少护卫。 只要有一点差池，事情败露了，那就是主动挑起南虞和北绪两国的战事，得不偿失。 说严重点，到那个时候，就是北绪国的罪人。 笑话！他们北绪国近几年越发强盛，还会怕区区一个南虞国！ 康王爷几欲脱口而出。 看着马连焕严肃的神情，还是按捺了下来。 康王爷想了想，接着说：“这墨太子后院没个嫔妃，一看就是不懂有女人的好。 朝华脾性不太好，不知道如何讨好男人，你去安排个人教一教她。” 康王爷说这话的时候，显然忘记了马连焕跟他提过墨昀辞和顾星萝的关系亲密。 马连焕神情顿了一下，话到了嘴边，点头改口道：“我知道了。 其实王爷也不用太忧心，朝华公主身边还有个洪盛泰，我觉得他不会坐以待毙。” 他们不妨等等看。 ** 密林中。 顾星萝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脑子有点晕乎。 墨昀辞方才见机退开了些，他垂眸看着顾星萝红艳的唇，仍觉得有些心痒难耐。 但墨昀辞知道不能继续了。 他用了很大的克制才松开怀里香香软软的人。 而且，阿萝会羞恼。 顾星萝的脸颊染上淡淡红晕，她似乎还没回过神来，眨了一下眼眸，带着几分迷离。 她还伸手捂嘴，像是做了什么坏事，想办法遮挡起来的小猫咪，难得露出一丝娇憨之态。 墨昀辞的心口似被这样的猫轻轻挠了一下。 顾星萝抬头，对上墨昀辞漆黑如墨的冷眸。 明明是个很冷情的家伙。 偏偏顾星萝却感受到他目光变得温柔。 带着淡淡溺爱，仿佛要把人溺毙其中一样。 感受到嘴唇传来的火辣，顾星萝回过神，手放下也不是，继续捂着也不是，都有一种掩耳盗铃的感觉。 顾星萝索性放下手，破罐子破摔了，瞪他，“墨昀辞，你还看！不赶紧去狩猎？” 这里是什么地方！ 围场！打猎的地方！ 他堂堂太子不抓紧多打几只猎物，太寒碜了，可说不过去！ 墨昀辞看着她明艳桃红的脸，红唇娇艳欲滴，他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 “你这是对孤没信心？”他不轻不重地说着，心里想的是真软，让人想咬一口。 墨昀辞这么想着，也真的这么做了。 他忽然凑过去，捧住顾星萝的脸，然后—— 低头在她的脸上轻咬了一下。 “墨昀辞！”顾星萝炸毛。 等下她还怎么出去见人。 这厮使劲占她便宜！ 墨昀辞稍稍退开，他淡然地语气，说着相当违心的话：“放心，没有留印。” “放你个头！”顾星萝拍开了他的手，磨了磨牙。 得寸进尺！ 以前顾星萝怎么就没发现墨昀辞这厮的脸皮快赶上自己了！ 墨昀辞见好就收，朝顾星萝伸出手：“孤要去狩猎，一起？” 顾星萝摇了摇头：“你自己去吧。” 她没想着跟着墨昀辞一块射猎。 顾星萝想到这里，她的神情顿了一下，还是有点不放心，上前给墨昀辞摸了下脉搏。 “你怎么就中招了？” 这么多东宫侍卫呢，怎么防不住。 顾星萝不信墨昀辞会没有事先防备。 墨昀辞顺从地抬手，让她探脉。 顾星萝这么一问，墨昀辞想到朝华公主，顿时俊脸一黑。 谁能想到一国公主没皮没脸到这种地步。 “还好，应该是没摄够足量的药，没什么影响。”顾星萝放下心来，她说：“为了安全起见，等围猎结束，你喝碗降火的汤水。” 墨昀辞嗯了一声，朝外走了几步。 忽然，他停下步伐，在顾星萝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顾星萝轻呼一声。 墨昀辞低声道：“你一个人不安全。” 还是放在他眼皮底下才放心。 谁不安全？ 顾星萝愣了下。 要是有人敢对她下手，该担心的人是对方！ “你确定？”顾星萝忍不住问道。 墨昀辞迈出去的步伐停顿了一下，沉静的墨眸看着顾星萝。 他不疾不徐：“说说看，阿萝你有什么防身手段？” 顾星萝莫名觉得后背有点凉，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没什么节操地说道：“我力气大啊，你不是知道吗？ 我一个打三个不是问题！” 说这句话的时候，顾星萝努力睁大眼睛，让自己显得那么无辜，企图让他不会追问下去。 墨昀辞可疑地停顿了一下，薄唇抿了抿，然后说得很是轻描淡写：“嗯，那阿萝更需要跟孤待在一起，可以保护孤。” 顾星萝：？？？ 墨昀辞你要不要听听自己说的什么。 这话都能说得出口，堂堂太子殿下还要不要脸了。 他也算是个武功高手！ 需要她哪门子的保护啊！ 墨昀辞抱着顾星萝走了一小段，将她抱得很稳，在看到东宫的侍卫后，才将她放了下来，牵着她往外走。 “殿下。”洛肆和侍卫们齐刷刷转过身来，恭敬行礼。 他们低着头，非常识趣地没有多看顾星萝一眼。 虽然他们不清楚太子殿下和顾星萝在那片密林里做了什么，但洛侍卫已经耳提面命，顾星萝是他们东宫的太子妃。 那就是太子殿下的女人，岂是他们能直视打量的。 墨昀辞没有说话，翻身上马，身子前倾朝着顾星萝伸出手。 顾星萝拒绝，随即利落地骑上另一匹马，抓住缰绳，问他：“往哪个方向走？” 两个人同乘一匹马，射猎起来多不方便啊。 墨昀辞看了顾星萝一眼，眸底微暗，他指了下朝南方向，率先骑马先走了。 顾星萝正要勒马过去，洛肆立即把准备好的弓和箭袋递过去：“五姑娘，那北绪国的尉迟太子跟殿下比试谁射中的猎物最多，您陪着殿下多猎些回去。” 顾星萝闻言，挑了挑眉道：“尉迟西华主动找你们太子比试射猎？” 洛肆点了点头：“可不是，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勇气。” 顾星萝眸光轻闪，猜测尉迟西华这么做的用意，背后可能有尉迟康的授意。 不过也不排除尉迟西华的个人意愿，毕竟他性格上本就容易冲动。 第408章 银狐 顾星萝想了下，接过洛肆手里的弓箭，骑着马朝南的方向而去。 墨昀辞和顾星萝在向南一带射猎的时候，尉迟西华命侍卫将来西方的人赶走。 他要打最多的猎物，绝对不能容忍别人跟他抢猎物。 “什么啊，这尉迟太子是不是太过分了？ 围场又不他家！这是我们大渊的皇家围场！” “听说他跟咱们太子殿下比试呢，他命人把周围的猎物驱赶到一起，这分明是作弊！” “岂有此理！走，我们回去告他一状！” “你疯了！你贸然告状，伤得是两国情谊，那北绪国的朝华公主以后还是我们的太子妃娘娘！” “可我收到的消息，不是说皇上拒了北绪国的联姻要求吗。青枫你说呢？ 欸，你怎么还给猎到的银狐止血啊？” 几个意气风发的青年一脸愤愤然，说着说着歪了话题。 顾青枫正坐在石块上，屈起腿给抓来的小银狐敷药，他头也没抬，很是稳重地说：“围场是公共场合，不要妄议任何皇室的人。”包括北绪国的太子和公主，免得落人话柄。 北绪国使臣团来大渊的目的本就不纯，要是落人口舌，不就成了他们攻讦大渊的证据了。 顾青枫动作小心地绑好银狐的腿伤，伸手摸了摸它光滑的皮毛，稍微一顿，“这是给我妹妹的。” 姑娘家不是都喜欢毛绒的小动物。 银狐难得，正好可以送给顾星萝。 “这银狐如此罕见，送上去虽说拿不到头筹，兴许能得到那匹战马呢。”有人当即遗憾出声。 “你糊涂啊！顾青枫他整天在军营里待着，还要什么战马奖励，他又不缺。 不过青枫你小子，竟然对妹妹这么上心。 对了，我记得你妹妹是不是到了适婚的年纪，你看兄弟我成不……” “不成！我们换个地方狩猎去！”顾青枫冷着脸，站起身来，打断这人的话。 在顾星萝出嫁这件事情上，顾青枫和顾侯爷这对父子的想法是一致的。 那就是过几年再说，能拖几年拖几年，实在拖不了了，那就招个上门女婿。 几个青年对视一眼，皆是感受到顾青枫浑身散发的冷气。 像是谁对他妹妹有一点想法，他就能当场把人揍个半死。 嘶！这样的大舅哥，他们要不起！ 他们不由得同情将来娶了顾青枫妹妹的人。 顾侯爷是个护犊子的，没想到平时不吭不响的顾青枫也是如此。 谁要想娶永安侯府的嫡小姐，那太难了。 ** 不知不觉，两个时辰过去。 狩猎的人陆陆续续回来。 大部分人都有收获，最差也有一两只猎物。 要是运气差的，箭术又不佳，只能空手而回。 “户部李侍郎三公子，猎得五头。” “光禄寺少卿，猎得七头……” 吏部的人一边井然有序地登记，一边高喊。 许多贵女站在一旁望着猎场出来的方向，个个翘首以盼。 要是走近些，还能听到她们之间的窃窃私语。 “太子殿下，怎么还没回来？” “应该快了吧！可惜，我在林中一直没能偶遇太子殿下。”有个贵女语气里透着几分失落。 “你就别想了！北绪国的朝华公主来我们大渊就是为了与殿下联姻，你们一个个莫要再妄想！”有人轻嗤一声。 “那是京城谣言，当不得真的！皇宫里可是没有一丁点消息传出来。”立即就有人反驳。 乌家没了，以前压在她们头上不仅家世好，又有才女之名的乌淑青跟着一块没了，那些贵女们的心思顿时就活络起来。 当初乌淑青端庄温柔，到处都是对她赞不绝口的百姓。 可跟她相处久了，谁都知道乌淑青早就把太子殿下视为她的所有物。 大家对她讨好巴结，想着日后进了东宫，乌淑青能照拂一二。 没想到的是，乌淑青她好处全都收，嘴上却半句准话都没有。 结果，太子殿下从未没想迎娶过她，全是她自导自演的！ 还没等她们行动起来，现在又跑出来一个朝华公主，贵女们的心情能好就怪了。 她们怎么乐意两国联姻之事是真的呢。 “两国联姻的事情兴许是假的，可是……上次在佛光寺的时候，顾星萝博得了太子的青睐总是真的吧！”这时，有人底气不足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原本七嘴八舌说着话的贵女们有一瞬间的沉默。 除去当时不在京城的，在场有不少贵女上次都去了佛光寺，并亲眼目睹太子殿下对顾星萝的维护。 一时间，在场的贵女们心里不免有些嫉妒。 永安侯虽说是个侯爷，但总归是个武将。 不管他以前有多厉害，但现在手里已经没什么实权。 这就意味着顾星萝的出身不高，太子妃的位置不太可能落到她头上去。 贵女们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 尤其是出身名门的贵女，她们已经想着怎么去敲打顾星萝。 别去肖想那些不属于她的东西。 “北绪国尉迟太子，一共猎得二十九只！”吏部登记的人扬声高唱了一声。 此话一出，一下就拉回了众人的注意力。 “二十九只猎物？这是目前为止打回来最多猎物的吧？” “早就听说北绪国的人自小习武，看来这尉迟太子也不例外！” “这么一瞧，北绪国的太子还挺厉害的，不知道咱们的太子殿下能打到多少只猎物回来？” 在场的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尉迟西华昂首挺胸，心里十分得意，他扫了所有人一眼。 大渊的人果然个个羸弱，没几个能拿得出手的。 他不过是随意露了一手，他们就招架不住了。 尉迟西华下意识地四处去寻找墨昀辞的踪影。 墨昀辞打猎的成绩肯定不怎么样。 这时，吏部的人又高唱了一句：“永安侯府顾青枫，一共猎得三十一只！” 尉迟西华猛地看了过去。 只见是个身材挺拔，器宇轩昂的男子，束着银冠，剑眉星眸，轮廓立体。 最重要的是，他手里抱着一只小银狐，活的。 银狐的皮毛光滑柔顺，后腿缠着白纱布，看上去乖巧温顺极了。 周围很多贵女看到那只小银狐忍不住萌动的心思。 银狐的皮子向来是千金难求，有市无价。 更何况是活的。 这非常考验箭术。 “他叫什么？”尉迟西华阴沉着脸。 他可没有功夫关注那只银狐，他注意到的是此人打到三十一只猎物。 跟在尉迟西华身后的侍卫看了两眼，语气还算恭敬重复了一遍吏部的话：“回殿下，他是永安侯府的顾青枫。” 永安侯府？ 姓顾？ “他跟顾星萝是什么关系？”尉迟西华眼皮一跳，他问。 这名侍卫显然是知道大渊各府情况的，解释道：“他是侯府的大公子，是顾星萝的哥哥。” 见鬼！ 尉迟西华脸色一下就难看起来。 怎么跟顾星萝有关的人，处处都跟他作对！ 这个顾青枫简直就是故意抢他风头！ 存心跟他过不去！ 说不定还是顾星萝指使的！ 尉迟西华的心情很差，恶狠狠地瞪着顾青枫，恨不得冲上去将人撕成碎片！ 顾青枫低下头去，有一下没一下耐心抚摸窝在怀里的小银狐，想着要不要给小银狐稍微打扮一下，还是就这么直接送到五妹妹手里。 他忽然感受到一股阴冷的视线，手中的动作一顿，偏头望去，对上尉迟西华愤怒的目光。 顾青枫皱了皱眉，他脸色稍冷，什么话也没说，就抱着银狐走到一边。 顾青枫虽然没有接触过北绪国的人，但他听说这尉迟太子像是吃错药一般，三番五次为难顾星萝。 “他刚才是不是对本宫摆脸色？”尉迟西华转过身去，语气很是恼怒。 侍卫想也不想：“殿下应该是看错了。” 康王爷吩咐过，不要让尉迟太子闹出事来，免得坏了今日的计划。 尉迟西华脸色不太好看，他张了张口正要说些什么。 哒哒哒！ 一阵马蹄声疾驰而来，声响有点密集，强而有力。 众人闻声抬头望了过去。 林中的方向，一人率先骑着高头骏马，沐浴淡淡金色的阳光朝营帐这边驰来，马蹄扬起尘土。 只见俊美无俦的太子殿下逆着光骑马而来，勾勒出完美颀长的身形。 后面十几匹马并驾齐驱，骑在马上的侍卫手上各自拎着猎物。 “是太子殿下！” 有人眼前一亮，惊呼起来。 “快，数一数殿下打到的猎物！”吏部的人当场站起身，迫不及待地说道。 墨昀辞和尉迟西华的比试，大家都有所耳闻，很是关注。 大家的目光都在吏部那边。 谁也没有注意到，最后一个出林子的人。 顾星萝骑着马，慢悠悠地在后头，她拎着两只羽毛鲜艳的野鸡，还采了些新鲜的蘑菇。 在路上，顾星萝就已经想好了。 中午可以吃野鸡炖蘑菇。 中途顾星萝还看到竹笋，可惜没有趁手的工具。 快要走到营帐的时候，被人群团团围住的吏部官员那边发出一阵哗然声。 “太子殿下猎得三十七只猎物！” “太子殿下英勇！” “刷新了围猎数量的记录！” 众人纷纷赞扬太子殿下！ 顾星萝没去凑那个热闹，更没去吏部那边登记，而是找到小林公公，将手里的大野鸡交到他手中，又把蘑菇塞了过去。 顾星萝问道：“我想吃野鸡炖蘑菇，这道菜你能找人做出来吗？” “能！奴才这就去办。”小林公公感受到大野鸡的挣扎劲，他死死摁住，硬着头皮说道。 未来太子妃娘娘想吃什么，他小林公公怎样也要让太子妃吃上！ 看着小林公公抱着野鸡离去的背影，顾星萝眨了下眼睛，有点期待，准备进营帐里静候佳肴，顺便问问林晚晚和姜苍兰她们猎到了什么，中午可以一块吃。 顾星萝刚走到营帐门口。 “五妹妹。”就被人喊住了。 顾星萝回过头，就见顾青枫朝她走来，他怀里貌似抱着一只小兽。 顾星萝她只是扫了一眼，并没有在意。 “大哥，有什么事吗？” 顾青枫低头看着顾星萝，她扬起脸，眉眼精致，气质特殊。 没有贵女的温婉，却恣意飞扬。 只是随意这么一站，她的姿态和气质，依然极具魅力，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顾青枫不由想到跟自己关系不错的那几个青年的话，心中一沉。 五妹妹长得太好看，他可能要跟义父商量着，要多加注意，提前防范想要求娶五妹妹的人—— 谁都没门！ 这个时候，顾青枫还不知道，他一心想着防范未然。 殊不知，他眼里乖巧又好看的妹妹早就被某人叼走了。 “大哥？”顾星萝见顾青枫没反应，不由又喊了一声。 顾青枫回过神来，动作略轻地把小银狐塞到顾星萝怀里。 “给你的。”顾青枫说得非常简短。 顾星萝一愣，低下头去。 怀里就多了一只小银狐，两条丝带轻轻缠在它脖子上，绑了一只蝴蝶结。 小银狐迷迷瞪瞪的，仿佛放弃了挣扎，一个劲往顾星萝怀里钻，然后找到它自己舒服的姿势，心安理得的开始睡觉。 一点都不怕生。 顾星萝能感受到顾青枫释放出来的善意，她心神微动，接受了顾青枫的小银狐。 “谢谢大哥。” “兄妹之间，不必见外。”顾青枫稍微犹豫一下，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这时，顾青枫才注意到旁边的营帐。 每一个营帐都会有明显的标记，避免有人走错。 多年前，就是出过有人走错营帐，险些造成大祸，才有现在的规定。 顾青枫看着营帐帘子上的标记，心头一震。 这似乎是……太子殿下的营帐。 要是他刚才没有看错，顾星萝正准备进去。 顾星萝和太子殿下—— 没等顾青枫明白过来，就被同僚喊走了，让他帮忙挑只肥鹿，晚上宴会要烤。 临走的时候，顾青枫给顾星萝指了较远处的一个营帐，告诉她可以进去歇息。 顾星萝应了一声，她这才留意到顾青枫方才注意的地方，原来是有标记的。 顾星萝抱着银狐，想了想，拔腿就要朝顾青枫的营帐过去。 “你要去哪里？” 第409章 成亲 墨昀辞冷不丁地声音传来。 顾星萝转过头，就见墨昀辞走到自己的身边，抓住她的手，将她拉进了营帐里。 墨昀辞瞥过她怀里的银狐，微微蹙眉，低头看着她。 “哪来儿的？” 墨昀辞记得有好些小型动物四处逃窜，顾星萝挑挑拣拣只看中了两只野鸡。 绝对没有这只银狐。 墨昀辞的视线落在小银狐受伤绑好的后腿，以及脖子上的蝴蝶结上面。 他的眸光微微一沉。 正趴睡的小银狐感受到一股寒意，凉飕飕的，浑身一哆嗦，使劲扒拉顾星萝的衣襟，使劲钻。 两只小前爪搭在顾星萝的胸前。 墨昀辞看着银狐前爪扒拉的地方，眸光变得幽深，伸手一把将银狐拎起来，毫不客气地扔在软榻上。 小银狐在空中翻了个跟斗，压根没反应过来，整只狐吧唧一声掉在榻上。 墨昀辞很是认真：“刚猎回来的动物，太脏了。 孤让人洗干净后，再送过来。” 顾星萝看了一眼晕头转向的银狐，虽然有点小同情，但是她知道墨昀辞这厮是有洁癖的，觉得他这般做，没什么不妥。 顾星萝点点头，说道：“它后腿有伤，洗的时候要注意避开。 这是大哥送我的，要小心点，不要让它跑了。” 顾青枫？ 墨昀辞微微敛眸，不知想些什么，神情有些微冷，淡淡嗯了一声。 墨昀辞心想，最好自己跑掉。 别看银狐小小一只，但它能分走阿萝很多注意力，还能在她怀里打滚。 顾青枫这个大哥当的一点都不合格。 送什么狐狸。 顾星萝没有多想，她看着墨昀辞立即就让洛肆进来把小银狐拎走。 洛肆拎着银狐出去，脑子里想的是，殿下说话的语气跟他说的话，简直两个意思。 洛肆怀疑要不是五姑娘在这里，殿下的原本意思应该是将银狐烤了再送过来，而不是洗干净…… 顾星萝在营帐里时不时吃着瓜果，等林晚晚她们过来。 全然忘记了，这是墨昀辞的营帐。 林晚晚和姜苍兰哪里敢找过来。 顾星萝百无聊赖，抬眼看了下拿着书在看的墨昀辞，暗自啧啧两声。 这太子果然不是常人能当的。 这家伙虽然经常跑出宫来，但是该干的事，从未落下。 顾星萝歪着脑袋，想了下，开口道：“朝华公主给你施展美人计，你真没有一点想法？ 北绪国固然想利用朝华公主，暗中传递大渊的消息来个里应外合。 但你这个黑心的咳咳咳……” 墨昀辞倏地抬头看着她。 顾星萝知道自己嘴快了，她有些心虚：“以你的睿智，完全可以将计就计，反过来将北绪国打个措手不及。” 要是同意跟北绪国联姻，对墨昀辞来说，这无异于是北绪国主动将自己的国家奉上了。 顾星萝完全相信墨昀辞能做到。 “你别想了，孤只会与你成亲。”墨昀辞定定看着她，眼神有些危险，“还是，阿萝你已经等不及想要成婚。 倒也不是不可以，围猎回去后，孤便向皇上请旨。” 墨昀辞不太能容忍顾星萝好几次有把他拱手让人的想法。 想都别想。 所以，墨昀辞打算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咳咳咳……” 顾星萝差点喷了。 她瞪大眼睛看着他。 这家伙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难得见顾星萝吃惊的模样，墨昀辞心里痒痒的，将她拉到自己怀里，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谁说要跟你成亲？ 我们总共相处才几天，这是不是太草率？”顾星萝脑子有点晕乎，她只觉得跟墨昀辞相处还算自在，但她还没想到成亲。 这进展未免太快了！ 她一点成亲经验也没有。 顾星萝这么想着，不由得把后面一句话说了出来。 墨昀辞的脸色顿时黑了下去。 她要什么经验？ 又是打算跟谁要成亲的经验？ 墨昀辞太阳穴跳了跳，声音颇为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你只能与孤成亲。” 顾星萝眨了下眼睛，从他怀里钻了出来，半个身子侧过去，没有看他，然后仰头望天：“这个……我觉得咱们感情还没到那一步，再说吧。” 反正她现在是没有一丁点心理准备。 墨昀辞看着她这副小表情，不禁好气又好笑。 墨昀辞算是发现了，这女人在正事上倒是一点都不含糊，谈到感情，一窍不通，还总想装死。 偏偏，他还就非常稀罕她。 没办法真的对她动怒。 阿萝跟京城那些闺女千金不同，不能逼得太狠，否则她会飞快逃离。 墨昀辞深吸了口气。 罢了，阿萝总归在他身边，她在慢慢习惯有自己。 见墨昀辞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顾星萝暗暗松了口气。 成婚吗…… 顾星萝觉得有些恍惚。 她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事情。 顾星萝稍稍转过头，看向墨昀辞。 他旁边有个小茶案，不管是重新拿起书，翻动书页，还是坐下的姿态都很是优雅。 营帐外边阳光明媚，帐内光线明亮，他侧脸轮廓俊美如玉。 整个人看起来清冷又矜贵，相当有禁欲的冷感。 顾星萝托腮，歪着脑袋，思绪一下子就飘远了。 她必须承认自己肤浅。 这样俊美绝色的美男，让女人爱上他太容易了。 难怪京城许多贵女千金恨不得以身相许。 顾星萝几乎想象得到，她怕是要成为一群女人的公敌了。 这根本不是她想的低调过日子。 顾星萝越想越亏，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她也必须承认自己对墨昀辞动了心。 咳咳，就只有那么一丢丢的动心！ 顾星萝心跳有点快，她移开目光。 墨昀辞的眸光落在顾星萝身上，发现她挪开了视线，微微蹙眉，心里有点不满。 他伸手握住了顾星萝的手，没有松开。 顾星萝的手莹白如玉，毫无瑕疵，每一个指甲弧度优美，粉粉嫩嫩。 她的手十分温软。 墨昀辞握着她的手把玩起来，另一只手翻动书页。 顾星萝白了他一眼，这厮什么时候有的新嗜好。 她试图抽手，没抽动，便随他去了。 由于一大早起来，又骑马在林子里待了两个时辰，没有睡饱的顾星萝更困了。 墨昀辞注意到她的困意，便让她将脑袋枕在自己腿上补眠。 顾星萝没跟他客气，当即躺下来，闭上双眼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睡梦中的顾星萝貌似闻到了肉香味，她没睁开眼，而是转动了下身子，全凭本能的左右闻了闻。 墨昀辞额角跳了跳，眸底暗色翻涌，他眼疾手快把要掉下去的人抱了回来。 此时，端着饭菜站在门口的小林公公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早知道五姑娘睡着了，他就不进去了！ 小林公公正要缩回脚转身出去的时候，听到了墨昀辞淡淡的声音：“进来。” 小林公公没敢吭声，赶紧走进去，将做好的野鸡炖蘑菇端上桌子，迅速退了下去。 营帐没了旁人，墨昀辞把顾星萝喊醒，他语气平静如常：“离晚上宴会还有些时候，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 小林公公匆匆出了营帐，刚走没多远就撞上正好回来的洛肆，他手里拿着个鼓鼓的毛巾。 “哎哟！洛侍卫你去哪里了，怎么不在殿下身边守着！”小林公公没注意洛肆手里拿着什么，忍不住朝他抱怨道。 洛肆要是守在营帐门口，小林公公怎么也要让他通传了再进去。 洛肆动作轻缓地搓揉了下毛巾，露出皮毛半干不湿的小银狐：“我去给小银狐洗澡去了，小林公公你找殿下有什么事吗？” “奴才来送膳食。”小林公公随口说了这么一句话，他转身看到小银狐，顿时面露喜色：“活的银狐！这可是个罕见的小家伙，运气也真是好，居然被殿下……” “这是顾大公子送五姑娘的礼物！”洛肆连忙打断小林公公的话。 洛肆可是看得明明白白。 这银狐是来跟殿下争五姑娘的宠的。 听到这话，小林公公非常识趣地闭上了嘴。 “小林公公，你看这只银狐的尾巴毛是不是还没洗干净，是我洗的手法不太对吗？”这时，洛肆又开了口，他将银狐递到小林公公跟前，说得煞有其事。 小林公公：“让奴才看看，是还没洗干净，不如交给奴才，晚点再给五姑娘送来。” 小林公公就算再不懂什么情况，但他也能从洛肆的话里猜测一二，立马就把话接上了。 “那就有劳小林公公了。” “咱们都是为殿下办事，莫要客气。” 洛肆和小林公公非常和谐地交谈着。 不远处，看着这两人的林晚晚一脸懵逼。 洛侍卫和那个小林公公说的是银狐吧，怎么听起来在讨论怎么洗衣服一样呢？ 林晚晚低声问旁边的姜苍兰，“我怎么没听说过，给小动物洗澡要有手法？” 姜苍兰惊呆了一下，她回过神来：“我也没听说过。 五姑娘现在貌似和太子殿下在一起，不如晚上宴会的时候，我们再来找五姑娘吧。” 林晚晚低下头来，她手里提着一个大大圆圆的盒子，盖子没有扣紧。 掀开盖后，里面是两只巴掌大的灰色小野兔。 林晚晚心里有些失落，她还想第一时间送去给顾星萝瞧瞧呢。 这是她好不容易捕捉回来的。 “那好吧，苍兰，我们先回去。” ** 今年围猎与往年不同，有北绪国使臣团参与进来。 虽然没有明说，但大家心里都十分清楚。 这是一次两国的较量。 墨昀辞和顾青枫打回来的猎物，都压了尉迟西华一头。 大渊这边的营帐一片喜气洋洋。 相比之下，北绪国驻扎的营帐里一片阴云密布。 大渊皇上没有亲自狩猎，同辈的康王爷自然不好上场。 只是康王爷怎么也没想到，尉迟西华没有拿到头筹便罢了，连第二也是大渊的人。 这第三名的位置，大渊那边刚好有人跟尉迟西华齐名。 这跟没有名次，又有什么区别。 美人计失败，连狩猎都比不上大渊的人。 尉迟康眼前发黑，他没想明白。 他仿佛看到大渊日渐强盛，要不了多久，就能超过他们北绪国。 马连焕一进营帐就看着接连受挫的尉迟康，脸色难看至极，但这时候，他这个幕僚也是有心无力，只能缓声宽慰道：“王爷，咱们这位太子的实力……您也是知道的。 这件事于我们不是最重要的，倒不如放宽心，看看怎么促成朝华公主和墨太子的婚事。” 一开始说服大渊皇上举办围猎，本身就是一个由头。 他们真正的目的是让朝华公主和墨太子生米煮成熟饭。 但计划失败了，马连焕和尉迟康暂时是没有好的打算，他们只能等着洪盛泰出手。 而谁夺得围猎的头筹，马连焕并不关心。 他话里的意思，就是尉迟西华这个太子名不符实。 只是尉迟西华母妃家族太过显赫，又有太子妃的薛家帮衬，就是皇上也要忌惮几分。 康王爷沉默片刻，他也不太愿意谈及尉迟西华，干脆转移了话题，“方才朝华那边又闹了起来，你觉得当真能指望上洪盛泰？” 提到这个，马连焕脸上露出丝笑容，眼里精光闪烁，他说：“王爷，刚才路过朝华公主的营帐，我听了几句。 朝华公主似乎对墨太子有意，她恼的是墨太子没有理睬她。” 尉迟康一愣，面色跟着缓和了些。 朝华公主是个心高气傲的，前几天还闹了一阵子，非常抵制嫁给墨太子。 也不知道当初皇兄是怎么说服朝华来大渊的，怎么一来就变卦了。 尉迟康对此，心里颇有几分怨言。 不过，现在知道朝华对墨昀辞有意，那事情好办得多。 尉迟康想了一想，说：“本王看那墨太子是个有城府的，不同意跟朝华联姻，可能是权衡利弊后，觉得我们北绪国正有求于大渊，不想给朝华太子妃的位置。 朝华这脾气……也是被皇兄宠坏了。” 马连焕立马就明白了尉迟康的意思。 他们可以做出让步，不要太子妃的位置了，让朝华公主当个侧妃也并无不可。 第410章 嫉妒 倘若真的让朝华公主当了侧妃，那情况就不同了。 北绪国最受宠的公主嫁给大渊太子当侧妃，大渊到时候是不是应该多给粮草？ 马连焕赶紧说道：“王爷考虑周到，等会我便让人透露给洪盛泰知晓。” 没一会儿，洪盛泰就听到相关的消息，他脸色阴沉，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 尉迟康和马连焕算盘打得确实好，但他们不了解朝华公主。 朝华公主眼里容不得沙子，心眼又小。 她巴不得全天下的女人死光了，没人跟她抢男人。 当初朝华公主看上柳风璋的时候，就是这样，走在大街上有个女人多看了柳风璋一眼，她便下令将人眼珠子挖出来。 要不是胡贵妃和四皇子将此事压下来，早就闹得人尽皆知。 尉迟康向来只关注政事，不知道这些也不足为奇。 “洪先生，公主还在发脾气，这可怎么办啊？”海棠搂着自己的胳膊，吸了口凉气，她才开口问道。 朝华公主下手都是朝看不到的地方，但真的很疼。 眼见天就要黑了，宴席也要开始了。 朝华公向来闹起脾气来，一时半会停不下来，要是耽误晚宴怎么得了。 洪盛泰看了一眼海棠，有些冷淡地说道：“你回去告诉公主，晚宴上墨太子也要出席，她现在要做的不是发脾气，而是好好打扮一番。” 朝华公主得知墨太子要出席后，无论如何都会暂时按捺住脾气的。 看着海棠的背影，洪盛泰的心思却没在朝华公主身上。 马连焕都没有办法，他和康王爷还低估了朝华公主性格上的不稳定，他又能有什么主意？ 比起联姻的事情，洪盛泰眼下更在意的是——轮回斛。 进围场的时候，洪盛泰就注意到了顾星萝。 轮回斛就在她手上！ 而洪盛泰亲眼看着有个太监领着顾星萝进了墨太子的营帐！ 这远比他想象中的棘手多了。 墨太子身边是有无数暗卫的，光凭孟金他们几个就算拿到轮回斛，也未必能顺利离开京城。 洪盛泰皱着眉，若墨太子对顾星萝宠爱有加，会不会安排几个暗卫护着她？ 要是这样，孟金他们几个还怎么动手。 直到宴席开始，洪盛泰还没想出一个好的解决办法。 宴会上，长条桌案摆满珍馐，主菜是白天打回来的猎物，由宫人们烤得金黄流油，外焦里酥，端了上来。 在场的官员们喝酒吃肉，交谈甚欢，还有相互灌酒的。 有的是为了同僚出丑，有的是单纯放松。 这种时候，大渊的官员也没有端着，朝北绪国那边示好的敬了几杯酒。 康王爷对此来者不拒。 而坐在官员后边的贵女们，时不时往御座下的墨昀辞那个方向望去。 按理来说，许多出身名门世家的官员都想将女儿嫁给太子殿下。 但墨昀辞眉眼疏冷，正襟危坐，一个眼神都没给旁人。 在朝堂上，墨太子就是这副模样，冷漠得让人发怵。 有些胆子不够大的官员心头颤了颤，没敢过去敬酒，借机说点吉祥话，顺便把女儿带到太子殿下面前让他看一看。 不过，等了一会儿。 还是有人壮着胆子，拿起酒杯，朝墨昀辞走了过去。 女子容貌不是特别出众，但却十分耐看，妆容细节上格外精致，反倒显得有几分妩媚动人。 她今晚特意换上一身鲜艳的石榴裙，身姿婀娜，步态优美，裙摆摇曳。 她手中端着酒杯，面露浅笑，举止间流露出一股自信。 女子走到墨昀辞面前，冲他屈膝行了一礼，声音婉转动听：“宣伯侯之女黄淳静拜见太子殿下。” 墨昀辞神情冷淡，他只平静地说了句免礼，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黄淳静笑意盈盈，她举了举手中的酒杯：“臣女对殿下钦佩已久，特来敬殿下您一杯。” 墨昀辞没有举杯。 黄淳静脸色微微一僵，举杯的动作停在半空时间有些长了。 原本推杯问盏中的众人目光不由得投了过来。 黄淳静赶紧喝了酒，转身要走，忽地脚下扭了一下，她惊呼一声，身形一倾，直直朝着墨昀辞的方向倒了下去！ “哎呀！” 在场不少女眷看得一阵惊慌，已经有人忍不住惊叫出声。 就在众人都以为太子殿下会扶住黄淳静。 然而。 谁也没想到，黄淳静还来不及紧紧去抓住墨昀辞的衣袖，他眼皮没抬一下，飞快后退开去。 黄淳静一下瞪大了眼睛。 嘭！ 接着，就是一阵霹雳乓啷的声响。 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宣伯侯家的小姐已经栽在满是菜肴酒水的长案上，压倒碗碟酒壶酒杯，酒肉混香，流了一地。 黄淳静痛叫一声，头上的朱钗散落，满身菜肴油污，看起来很是狼狈。 黄淳静整个人都懵了，她原本都选好了摔倒的角度，满心期待太子殿下就能将她拥入怀中。 在这么多人的场合，太子殿下一定会接住自己的。 如此一来，她和殿下这般亲密的接触，就可以让爹爹顺理成章跟皇上提一提让她早日进入东宫。 黄淳静认为自己长得还算有几分姿势，她外祖父还是骠骑大将军，比一般的侯府小姐，她的地位更高贵。 投怀送抱虽然是很常见的小手段，但黄淳静想的是太子殿下怎么也不会拂掉她的面子。 可是，她怎么都没想到—— 墨昀辞竟然毫不犹豫地退开了。 黄淳静感受到众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觉得羞辱极了。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这样丢脸过。 “来人！快！把黄小姐扶下去！”这时，有官员回过神来，高声冲着宫女喊道。 皇上还没到，宴会就出了这样的岔子！ 这不是平白让对面的北绪国使臣团看了笑话吗！ 而且，黄淳静还是宣伯侯的掌上明珠，她外祖父还是陆大将军！ 按理来说，这样底蕴的名门世家应该知道这次围猎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她想吸引太子殿下的注意，就不会挑个没什么人的时候吗，现在丢脸要丢到北绪国去了！ 好些脑子转动极快的官员心里把宣伯侯骂了一遍，教女无方！ 几个宫女赶紧扶着黄淳静下去，几个太监抓紧收拾残局，重新端上佳肴和酒壶。 场面又恢复了热闹。 “有佳人投怀送抱，墨太子未免太不给面子了。”尉迟西华冷笑一声，他故意扬声道。 气氛立马陷入冷凝。 “话不能这么说，黄小姐她是不小心——”摔的。 怎么能赖到他们太子殿下身上呢。 他们谁也没料到黄淳静会来这么一出啊！ 站出来的官员话还没说完，墨昀辞打断了他，声音淡淡：“既是女眷，就要避嫌。 尉迟太子也大渊应该守规矩。” 噗！ 墨昀辞的声音不大不小，坐在末尾的顾星萝耳朵尖，听得清清楚楚，她扑哧一声就笑了起来。 墨昀辞这厮忒坏了！ 他这个避嫌，非常直接。 就差没明着告诉在场的人，他没看上那什么宣伯侯家的小姐。 还顺带嘲讽了一下尉迟西华，只要是美人就搂搂抱抱，也不知道是不是北绪国的风俗也是这样，但在大渊就要守大渊的规矩。 尉迟西华噎住，脸色好不难看。 连同旁边的尉迟康也沉下脸来，狠狠瞪了尉迟西华一眼。 蠢货！不会说话，就闭上嘴！ 他们是来促成朝华公主和墨太子的婚事，不是来找茬的。 当着众人的面把关系闹僵，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尉迟康的目光落在左边空着的位置上，他皱起了眉。 朝华怎么还没到？ 尉迟康稍微后靠，正准备低声吩咐马连焕。 就看到朝华公主姗姗来迟。 朝华公主知道墨昀辞会出席，她将白天的那点不愉快压在心底，特意精心打扮起来。 只见她梳着飞天髻，发髻间珠翠微颤，穿着一套湖蓝色宫装，绣着花鸟图案，长长裙摆摇曳在后，布料是顶级贡品，行走间有水波荡漾的感觉。 朝华公主走得很慢，两名贴身宫女搀扶着。 她仿佛不是来参加宴席的客人，反倒像是要去登宝座的皇后。 朝华公主神情自傲，刚入座，她便四处张望，第一时间去找墨昀辞的身影。 看到墨昀辞后，朝华公主不免想起白天的事情，她心里不禁有些埋怨。 墨太子到底哪里对她不满意？ 还是真有狐媚子迷惑住了他，让她对自己视而不见？ 一想到这里，朝华公主眼神带着冷意，目光仔仔细细扫过在场的女眷一眼。 最后，朝华公主的视线落在顾星萝身上，眼里闪过一丝错愕，心中顿时涌起浓浓的嫉妒。 这个女人，朝华公主她见过！ 那日进宫拜见大渊皇上，结果拒婚出来。 当时朝华公主就在轿子里，不经意瞥了一眼。 顾星萝的容貌实在太明艳照人，这种比自己漂亮的女人，朝华公主根本忘不掉。 本来朝华公主还以为是哪个普通人家的小姐，没想到居然是官家女！ 这样漂亮精致的容颜，岂不是随时都有可能将墨太子吸引走？ 想到这里，朝华公主目光不善地看着顾星萝。 就在这时，吃完一盘烤肉的顾星萝放下筷子，抬起头来，对上朝华公主不悦的目光。 顾星萝挑了挑眉，随即移开目光，看向朝华公主斜后方的洪盛泰，眸光微闪。 洪盛泰戴着单只眼罩，将瞎掉的左眼遮挡起来，坐在颇为靠后的位置，想要避开众人的注意。 但他却没有躲开顾星萝。 顾星萝有些意外。 居然是北绪国使臣团的人？ 不、不对。 上次迎接使臣团的宴会上，顾星萝并没见过他。 他应该是后面跟随朝华公主一起进的京城。 顾星萝扫了一眼对面北绪国的人，没有发现当时给洪盛泰驾车的车夫。 那人是在附近躲了起来，还是正在做什么事？ 顾星萝眼睛眯了眯，她不由得联想到无一活口的乌家。 根据她所知道的，乌家百余口人全被烧死，有的甚至尸首不全。 那天，恰好就是朝华公主进京的第二天—— 顾星萝原本抛在脑后的那个猜测，又浮现在脑海里。 他们到底有多少人接触到了那功法？ 屈泅和他们又是如何合作的？ 还是说，屈泅此时就跟北绪国的人在一起。 那么，西域国和古岭部落知道吗？ 到底有多少练了功法的人在大渊？ 顾星萝垂下眼眸，掩下眸光的冷意，她纤细白嫩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又快又有节奏，有点似擂战鼓那般。 这是她惯有的思考习惯。 坐在顾星萝旁边的顾侯爷和顾青枫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看到彼此脸上的诧异。 小五这是……在什么时候听人擂过战鼓？ “海棠。”朝华公主紧紧盯着顾星萝，她低声对海棠吩咐道：“你去打听那女人是谁？” 顾星萝虽然坐在末端的位置，父辈官阶应该不高。 朝华公主眼底闪过狠意。 要是除了父辈外，没有什么靠山背景，出点小意外，毁掉容貌，大家只会可惜一阵子，不会追查到底。 这种容貌的女子必须毁了！ 就像母妃暗中对待后宫那些容貌太盛，出身低微的女人一样，这样才能杜绝后患。 朝华公主心安理得地想着，全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她不过是杜绝所有的可能，免得真的危及到自身。 “皇上驾到！”这时，一声高唱传来…… ** 却说，离宴席不远的一顶营帐里，传来女子啼啼哭哭的声音。 “娘！女儿没脸做人了！你要让爹爹为女主做主啊！” 黄淳静扑在侯夫人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侯夫人心疼地拍了拍黄淳静后背：“那可是太子殿下，你要爹娘怎么给你做主？” 而且，明眼人都知道，黄淳静故意朝着太子殿下摔过去的。 他们本来就不占理，闹起来无非是给人添加笑柄。 “娘，我不管！女儿就是喜欢太子殿下，以前有乌淑青那个贱人压着，现在她死了，这太子妃的位置就该是我的！ 你去说说爹爹还有外祖父，让他们帮帮我！”黄淳静边哭边说道，她态度非常坚决。 第411章 太子妃只有一个 “这个……”侯夫人面露难色，她犹豫地说道：“听说乌阁老尚在的时候，就曾向皇上谋个太子妃的位置给乌淑青。 但皇上没答应，为娘觉着皇上不大希望太子娶权势太大的官家女。 再说，这几年太子上朝后，提拔了不少寒门子弟……” “娘！你在说什么呢！”黄淳静听不下去了，她打断道：“你一个妇道人家能懂什么？ 就是因为我们家世显赫，才能让我最有资格坐上那太子妃的位置。 爹爹说皇上没答应北绪国的联姻，这北绪国万一恼羞成怒，要跟我们大渊较劲。 大渊皇室还要仰仗外祖父——唔！” “闭嘴！”侯夫人吓了一跳，连忙捂住黄淳静的嘴。 “你要害死我们全家啊！什么话都敢说！”侯夫人教训道，她看着黄淳静红着眼眶的模样，原本有些心软了。 明知自古皇宫后院不是什么好地方。 以他们的家世，黄淳静进入东宫，横竖不会受什么委屈。 但黄淳静刚才口无遮拦的话，让侯夫人心惊肉跳。 侯夫人：“不行！我不会同意你嫁进东宫，趁早死了这条心。 等明日回去，我就给你相看。 静儿听娘的，你值得有个人好好疼爱你，也只疼爱你。” “娘！”黄淳静难以置信地叫了起来。 不帮她进东宫也就罢了，居然要她嫁给别人！ 黄淳静接受不了。 侯夫人心一横，“就这么决定了，这件事由我说了算，你少去找你爹，也不准去找你外祖父。” 家里这两个男人，把静儿娇惯坏了。 在围猎宴会上，那么多皇孙贵族的面前，耍投怀送抱那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侯夫人冷静下来，想想都替女儿感到害臊。 想了一想，侯夫人又补充道：“皇上拒绝北绪国朝华公主的联姻，说要以太子殿下的意愿为主。 这太子殿下应该是有了心上人。” 或许还真就是永安侯家的闺女。 太子殿下对顾星萝多加维护的小道消息，有鼻子有眼的，总不能是空穴来风。 只是看听到这样消息的人，愿不愿相信罢了。 白天的时候，侯夫人就看到那小林公公殷切又恭敬地给顾星萝带路，也不知道去哪儿。 但是，光凭这一点就足够了。 小林公公是东宫的太监。 要是没有太子殿下的吩咐，小林公公怎么会那般？ 侯夫人看了一眼黄淳静。 她这个傻女儿肯定也知道一二，就是不愿意相信。 侯夫人不愿意跟黄淳静多说什么，以免给她希望，便走出了营帐。 黄淳静在营帐里待了一小会儿，眼里闪过决绝，擦干泪水，喊来营帐外的侍女，她一边下榻，一边声音带着浓浓哭腔：“你去把我爹找来，就说我有急事跟他说。 去的时候注意点，别让我娘看见了。” 什么心上人。 她又不是不能容人的，只要她能当上太子妃，后院有几个侧妃侍妾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都得敬着她。 等日子久了，太子殿下腻了她们，他的心自然还是会回到她这里。 因为太子妃只有一个！ 侍女在营帐外将侯夫人和黄淳静母女俩的谈话听得七七八八，知道小姐肯定没对太子殿下死心，侯爷是非常期望小姐能嫁进东宫的。 请进府里的女先生，教得都是捕风捉影而来；据说太子殿下喜欢的诗词书籍等等，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丝可能。 “是。” 宴会上，黄淳静弄出来的小闹剧，并没有影响到在场的人。 唯有宣伯侯脸色不大好看，捏紧了手中酒杯。 众所周知，太子殿下素来性情冷淡。 尤其是朝政之事上，若是谁犯了错，太子殿下可不管你是谁，毫无情面可言。 这让朝臣们面对墨昀辞的时候，心里不禁有点发怵。 可黄淳静是他的掌上明珠！ 他的老丈人还是两朝元老！ 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太子怎么能如此不懂得怜香惜玉！ 再说了，静儿有什么不好？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能歌善舞。 京城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求娶，宣伯侯都没答应。 在宣伯侯的眼中，黄淳静完全有资格当太子妃。 太子的不解风情，让宣伯侯心里非常恼火。 宣伯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侯爷，怎么喝起了闷酒？ 来！我敬你一杯！”旁桌的同僚脸上染着红晕，乐呵呵地朝他举了举杯。 宣伯侯面色缓和了些，很给面子的斟酒回敬。 “侯爷，你看那朝华公主……果然是气度不凡，不愧是北绪国最尊贵受宠的公主，嫁到我们大渊来，未必不是一桩美谈。 换作是我，肯定就娶了！ 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谁会……会不乐意啊！”同僚明显喝高了，说话间有些口齿不伶俐，没有看到宣伯侯拉下脸来。 “汤大人，你喝醉了！慎言！”宣伯侯冷冷道。 宣伯侯立即让太监扶汤大人下去，并送碗醒酒汤。 这样的宴席上，也敢口无遮拦。 要是北绪国的人听到了，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祸端来。 就在这时，一个不起眼的侍女悄悄来到宣伯侯身旁，低声附耳说了几句。 宣伯侯他当即放下酒杯，找了个不胜酒力的借口退了下去。 没人注意到宣伯侯的离开，就算有人发现了，也不会多说什么。 在围场举行的宴会，向来比较轻松，不用太过重规矩，为的是君臣同乐。 北绪国的康王爷等人在今晚显得颇为安分，没有故意挑事，更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主动提起两国联姻之事。 本来尉迟康确实打算在宴会上提一提，但黄淳静闹出来的那一出，让尉迟康迟疑了。 尉迟康算是看出来了，墨昀辞心如铁石，像是不懂儿女情长那一说。 再加上，白天的时候，朝华和墨昀辞没成，还让他有了防备。 尉迟康认真地想了下，他假意朝洪盛泰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那就按照马连焕说的去办，他倒要看看这个洪盛泰能有什么法子。 就这样，围场宴会还算平静的结束了。 ** 次日，回到驿馆。 朝华公主依然围场上墨昀辞对她的态度，让她感到很挫败，以至于看什么都不顺眼。 春画刚好端茶进来，被朝华公主一手挥开，滚烫的茶水不小心飞溅到朝华公主身上。 朝华公主痛叫一声，用力踹了春画一脚，无视她的求饶，大骂出声：“贱婢！连你也存心跟我过不去！ 要跟我作对是不是！” “奴婢知错了，再也不敢了。”春画匍匐在地，不敢躲开，哭着道。 海棠站在门口，身子微僵，她下意识想把脚往后缩。 朝华公主扫见门口的海棠，她冷哼一声：“进来！本公主让你打听的事，如何了？” 海棠这才压下心头的惧意，走了进去，佯装没看到跪在地上的春画：“公主，奴婢打听到了。” 海棠连忙把顾星萝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朝华公主听完后，脸色好看多了，“这么说，顾星萝不过是个侯爷之女？” 那老侯爷是个有本事的，若是多活几年，还能让顾家加官进爵。 可惜，死得早了些。 还有老侯爷的继妻，将刚出生的顾星萝送去乡下庄子。 这顾星萝的身份不就平白低了京城的贵女一等？ 哪个世家子会看上一个在乡下住了好些年的女人。 朝华公主脑海里浮现顾星萝那张明艳小脸，不禁又问：“顾星萝她娘亲是何人？宴会上本公主看她长得跟永安侯没有几分相似。” “听闻侯夫人是个孤女，二十年前在边境一带被老侯爷所救，顾星萝应该随了早死的侯夫人。”海棠如实回答。 朝华公主听到这话，她毫不客气地嘲讽道：“这永安侯的家风真不怎么样，居然迎娶了个孤女。 谁知道那孤女是不是谁家养出来的瘦马，难怪本公主看那顾星萝一脸狐媚相。” 朝华公主越说越像是那么回事。 海棠不敢接话。 虽说这里是驿馆，到处都是北绪国的人，但到底是大渊的地盘。 朝华公主的目光在海棠脸上转悠，然后吹了下指甲，说：“你去找侍卫长，让他避人耳目独自出去一趟，想个法子把顾星萝的脸划了，让她变丑。” 只要顾星萝变丑，就能杜绝她迷惑墨太子的可能。 朝华公主是要当太子妃的，那就是日后的一国之母，她怎么能容忍有人比她更好看。 这有损她的尊贵完美！ 朝华公主口中的侍卫长，是跟随她一同进京的人，也是胡贵妃给她安排的保障。 胡贵妃心里是不舍得朝华公主这个女儿的，到底是自己亲手养大，还能帮着她固宠。 可是为了四皇子的大业，胡贵妃再不舍得也舍得了，但她是清楚朝华公主本性的。 除了身份尊贵，心性欠缺，其他更不值一提。 朝华公主远嫁到大渊，胡贵妃即便是再有手段，也爱莫能助，只能多添人手。 于是，胡贵妃给朝华公主塞了一支身手不凡的侍卫队。 侍卫长更是武功高手。 朝华公主不觉得让侍卫长去办这种事，大材小用。 “对了，让王缅办得利落一点，别留下什么证据。” 朝华公主挥了挥手，示意海棠和春画出去。 海棠这才扶着不敢吭声的春画退出房间。 “你自己先回房上点药。”海棠对春画说了这么一句，便下了楼。 但她没有去找侍卫长王缅，而是站在一楼等了会儿，见楼上走廊没人经过。 海棠这才敲了敲洪盛泰的房间，像往常一样，将朝华公主要做什么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洪盛泰听了她的禀报之后，皱了皱眉，久久没说话。 怎么一个个都在打听顾星萝。 屈泅找上顾星萝是有利可图。 朝华公主却是…… 洪盛泰意识到女人的嫉妒心有多可怕。 但他心中不免有些恼意。 朝华公主不花心思在墨太子身上，反而关注这些乱七八糟的。 一个女人拴不住男人的心，忌惮别的女人貌美，难道她还能把全天下的女人全杀了？！ 洪盛泰心中怒其不争。 四皇子那么聪慧睿智，怎么会有这样一个脑子不好使的同胞妹妹！ 凭朝华公主那个脑子，就算他让她真的如愿当上太子妃，也不怕最后成了个傀儡妃子！ 到时候，属于太子妃的权利还不知落到哪个得宠的妃嫔手上！ 那样他费尽心机还有什么意义！ “洪先生？” 海棠以为这只是小事而已，她打听回来的消息，确实没看出顾星萝除了是侯府嫡女的身份外有别的什么背景。 洪盛泰压下心头的不满，思索片刻，才说：“就按照公主说的去办吧，让王缅谨慎行事。” “是，洪先生。” 房门重新被关上，洪盛泰的眼睛盯着前方，看起来阴沉不定，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 侯府，烟霞小院。 紫荆领完月钱，手里还提着一个精美的竹篮，一边摆弄，一边走了进来。 顾星萝刚回来，便懒洋洋往贵妃椅上一瘫，闭眼小憩。 “姑娘，你回来了！”紫荆一抬头，看到顾星萝，快步跑过来，然后左看看右看看，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顾星萝睁开眼，见紫荆这样，便打了个哈欠，她好奇地问：“你在找什么？” “姑娘，奴婢回来的时候，遇到了大公子。 他说你有只小银狐，就……巴掌大，让奴婢好生照顾着点。” 紫荆伸手比划着银狐的大小，语气有点期待。 那可是银狐！ 就是经验老道的猎户，也需要碰碰运气，才能遇到。 紫荆继续喋喋不休：“姑娘，你把银狐藏在哪儿了？快抱出来，让奴婢瞧瞧。 奴婢打算用这个竹篮给咱们小银狐做个窝，就用千黛纱那种布料！” 顾星萝：“……” 她记得千黛纱是非常珍贵的布料，就是皇宫都没几匹，她自己倒是有一件衣裙，而在九方都拍出天价了。 紫荆居然要用来给银狐做窝！ 顾星萝突然觉得自己的地位在紫荆心里，还不如一只素昧蒙面的小银狐。 不过…… 顾星萝叹气：“我没有把那只银狐带回来。” “姑娘你把银狐放了啊。”紫荆闻言，她有些失望。 “没有，在墨昀辞那里。”顾星萝接了一句。 第412章 赐姓 洛肆昨天就给小银狐洗了澡，今早送来的时候，小银狐有点生病的迹象。 墨昀辞便提议由他带回去给御医看看，等小银狐病好了再送过来。 顾星萝也不大想伺候那只银狐，既然某人主动接手，她乐得自在。 就是有点苦了宫中御医，他们给贵人诊脉无数，估计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要给一只小狐狸诊治。 紫荆得知一时半会看不到小银狐，没说话，垂头丧气地放下竹篮，去收拾床榻。 前阵子经常下雨，屋内的东西都有些受潮了。 趁着天气好，紫荆打算将棉被抱出去晾晒。 刚抱起棉被，床榻上的小物件顺势掉到地上，一块不规则的小木块滚到脚边。 紫荆疑惑，放下棉被弯下腰捡了起来：“姑娘，这是什么？” 这东西普普通通，像是哪个木匠做完工后，随手丢弃的废料一样。 姑娘怎么会特意把这样的东西放在床榻上。 不过拿在手里的感觉倒是奇怪。 顾星萝瞅了一眼紫荆手上拿的轮回斛，随口应道：“鱼饵。” 可不就是鱼饵。 轮回斛有什么用，顾星萝不知道。 但知道它用处的人，肯定按捺不住了。 当时在佛光寺应该有两方人马，相互合作，却也相互提防。 一路人马冲着尉迟西华去。 另一路人马为的是方寸大师手里的轮回斛。 顾星萝有种预感，这轮回斛对想要得到它的人来说，十分重要。 不如让她来猜猜看。 对方什么时候会对她出手？ 顾星萝眸光蓦地一闪，戾气翻涌。 既然记录集找不到更多的线索，那她就直接撬开他们的嘴！ 顾星萝握了握手，又松开。 掌心凝聚的煞气，稍纵即逝。 她突然有些期待。 ** 然而。 顾星萝没能等来对她出手的人，反而等到了某人。 这天夜里，墨昀辞拿着刚从南虞国来的最新情报，亲自带给顾星萝，还拉着她一同翻阅。 书房就那么大的位置，平日就顾星萝一人在用，没有多余的椅子。 墨昀辞便拉着顾星萝坐在他腿上，大半身子窝在他怀里。 顾星萝原本心底还有点不在意，现在她面不改色，还能心安理得地指使着墨昀辞：“翻到下一页。” 墨昀辞也相当纵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是一份关于秋家的供词，皆是出自秋家旁系之口。 上面内容大多是交代秋家的辉煌到没落，他们奔逃四散，根本不敢找凶手。 凶手能在一夜间，就将秋家嫡系给全给杀害了，谁知道，他们那些旁系要是不走，或是走慢一点，会不会跟着命丧黄泉。 这跟原先顾星萝知道的大同小异，但还是有些地方是她清楚的。 秋家旁系当年是依附着嫡系而活，一切开销都是由嫡系负责。 自然就有远近亲疏的道理，跟嫡系亲近，或者是得到了嫡系称赞的人，就会得到好的资源。 所以，为了讨好秋家嫡系的女子，他们会想尽办法搜罗一些样貌好的男子送过去。 若是秋家嫡系的女子满意了，那男子就会留在本家，甚至会赐姓。 而送男子过来的旁系，会得到很多无法想象的好东西。 赐姓？ 顾星萝眼睛盯着这一句话看了看，她仰起头来，只能看到墨昀辞完美的下颌：“这份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 官府可不会收集这些类似秋家才知道的事情。 这种详细又琐碎的东西，在官府看来，对侦破到底是谁杀死秋家嫡系的人，没有半点用处。 顾星萝很清楚官府的内部运作。 这些繁琐的问题，一般是不会刻意问得太深入的。 先前百里钰帮忙找来的资料，就是最好的证明。 官府会联系与死者有关的人，问一问最后一次见死者或到死者家里的什么时候，有什么印象比较深刻的事情。 然后，便不会有下文了。 除非有重大发现，认为某些人非常可疑，才会继续深入调查。 不过…… 顾星萝低头看了看面前的资料，觉得不像是旧时的资料。 墨昀辞伸手揽着她，下颌轻抵着她的发顶，轻描淡写地道：“有部分秋家旁系的人如今就在大渊。” 当年秋家嫡系死得太过震惊世人，在迟迟找不出谁会是凶手的一丝线索中，对秋家还活着的旁系来说，就如同树倒猢狲散，几乎是连夜逃离。 他们各自奔逃，有的隐姓埋名待在南虞国某个小地方，有的远走他乡去了北绪国，而有的则到了大渊扎根。 墨昀辞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顾星萝却是讶异了下，心里有些触动。 她固然猜想得到秋家分崩离析后，有部分旁系的人会流落到大渊。 但他们会担心自己会不会也死于非命，中途肯定会隐姓埋名，等风声没那么紧了，才恢复本姓。 即便如此，除非秋家旁系的人主动找上门。 就像之前的，秋莹莹她们。 不然的话，想要找到他们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哪怕官府有户籍名册，在大渊这么多百姓里筛选，也绝非容易。 忽然，顾星萝从墨昀辞怀里钻出来，侧转过身子看着他。 顾星萝踮起脚尖，捧住他的脸，凑上去亲了一口他的唇。 轻轻一碰，就飞快退开了。 “墨昀辞，谢谢你。” 顾星萝努力平复心跳，小声地说道。 调查秋家，这本来是她自己的事情。 暗阁的情报堂已经在行动了，但是比起墨昀辞东宫的人手，在追查这种事情上是有差距的。 墨昀辞黑眸凝视着她，伸手搂回怀里，低头贴着她的耳朵。 然后，张嘴就咬住她的耳垂。 轻轻地咬磨，带着一丝惩罚的意味。 像是不把怀里的小女人耳坠咬得通红，就不松开。 顾星萝脑子有片刻的晕乎，酥酥麻麻的感觉传遍全身，气息都跟着乱了，她赶紧把人推开。 “阿萝，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他轻轻退开，声音低沉。 顾星萝有些不解地抬起头，对上了墨昀辞那危险幽深的眼神。 她总算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墨昀辞他这是不高兴了？ 她没说什么吧。 不等顾星萝得出一个结论。 墨昀辞伸手捏了捏她的后颈：“你是要与孤携手一生的人。” 夫妻本是一体。 阿萝跟他说谢谢，不就是把他列为外人。 意识到这一点，墨昀辞感到非常不悦。 墨昀辞的手指微凉，脖颈本就是人体敏感又脆弱的地方。 此时被人轻轻一碰，简直跟带电没什么区别。 顾星萝感觉整个人都麻麻的。 她赶紧将墨昀辞的手抓下来，不能让他继续乱来了。 顾星萝发现她和墨昀辞之间举止越发亲密，这也让他动辄抱抱亲亲的小动作越发频繁。 最重要的是，她还不知道墨昀辞这厮从哪里学来的！ 顾星萝还记得刚开始的时候，墨昀辞的亲吻还略显生涩。 后面，一下就变得突飞猛进起来。 墨昀辞这厮越来越娴熟！ 他真的没有背着自己偷摸练习吗？ 顾星萝不得不再一次怀疑地看了眼墨昀辞，暗戳戳的想着。 “这个……赐姓有点奇怪。”顾星萝顶着墨昀辞的目光，直觉不能往他的话接下去，会把自己坑进去的，她强行转移话题，手指着上面的资料。 墨昀辞不解地看着她。 大家族会给一些外姓人赐本家的姓氏，并不足为奇。 只是每个家族对赐姓的要求不一样。 有的会因外姓人护主有功，或者因为外姓人对家族有极大帮助。 但像这份资料上写的，秋家嫡系的人对送来的男人满意，就会赐本家姓氏，还会赠予送男人过来的人一笔财富。 墨昀辞没有说话，眉头轻皱。 他想起秋家是女子当家。 以‘满意’作为赐姓的标准—— “这是不是有点像选妃？……选男妃。”顾星萝突然说道。 秋家以女子为尊。 那些送进去男人，要让秋家嫡系的人满意，就会赐姓留下来。 这不妥妥的就像是选妃一样吗。 只是对调了个性别。 顾星萝反应过来，要是没有二十年前的‘意外’，秋家长此以往的昌盛是有迹可循的。 女子当家，夫婿自然要找能入赘的。 而送进秋府的男人，必然是家世清白，要是有什么把柄捏在别人手里，秋家肯定不会收下。 赐姓，是直接杜绝任何与秋家无关的联系。 顾星萝啧啧两声。 秋家嫡系还真的挺会享受，这跟养面首也没什么区别了。 顾星萝不禁在想，要是当年秋家没有遭逢大难，秋家嫡系一脉仍然存在至今。 秋嫣然当上秋家家主，左拥右抱都不一定，哪还有顾侯爷什么事。 墨昀辞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眸光幽暗微闪，似笑非笑：“阿萝在想什么？”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危险。 顾星萝当然不能说在想左拥右抱，她闭紧嘴巴不吭声。 顾星萝虽然不太懂情情爱爱，但她有满满的求生欲。 她可是看过话本子的。 墨昀辞此时的样子，跟话本里某个拈酸吃醋的女子特别相似。 顾星萝拍了下脑袋，把这种可怕的想法赶出去，硬生生拐回正事上，“我之前以为秋竘不是旁系就是嫡系。 现在看来，我的猜测是错的。” 秋竘可能本名不姓秋，只是被赐了秋姓。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秋竘这个人就更加神秘了。 假设，秋竘被赐秋姓，他肯定也住在秋家主宅。 但顾星萝记得很清楚，秋家的死亡名册上，绝对没有秋竘。 顾星萝略一思索，说：“我怀疑这个秋竘没有死。” 在别人眼里，秋竘肯定已经死了。 死亡名册的最后一页上面，应该就有秋竘的名字。 可为什么那一页被人撕毁。 顾星萝是不是可以合理推断，秋竘没有死去，死掉名册最后一页的人，就是秋竘他自己。 为的是担心将来的哪一天，会有人查到他身上。 顾星萝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最有可能，她歪着头想了下，便直接告诉了墨昀辞。 墨昀辞帮着自己查秋家的过往，甚至到了不遗余力的地步，顾星萝没道理对他藏着掖着。 听到百里钰帮了忙，墨昀辞没介意。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淡淡道：“能让秋家一夜间灭亡，最大可能是有人里应外合。” 言下之意，秋竘要是没死的话，他跟秋家嫡系的死脱不了干系！ “当年秋家出事，秋竘才二十三四，如果他还活着，如今应该是四十多的岁数。” 墨昀辞心下了然：“孤会派人在大渊境内找一找。” 顾星萝点了点头，只能先这样了。 如果秋竘还活着，一定藏得很深。 要不然，他又何必大费周章，将自己从秋家死亡名册上剔除。 而当年给秋家的人收尸，大家都没有找到顾星萝娘亲秋嫣然的尸体，官府定性为失踪。 却没有提过秋竘也是失踪的。 也就是说，秋竘极有可能是伪造了一具尸体，金蝉脱壳。 让所有人都误以为他已经死了。 秋竘长什么样？ 就算秋家旁系的人记得他的长相。 二十年过去，人的变化是会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说不定他人站在你面前，都不一定认得出来。 顾星萝叹了口气。 一切的谜团似乎有了解开的方向。 但又好像全部线索直接拦腰切断了。 人海茫茫，上哪里能找到秋竘。 而且，秋家嫡系的灭门跟秋竘有关，他的动机是什么？ 到底怎么样的深仇大恨，要处心积虑的灭门。 顾星萝没想明白。 这跟乌家的灭门惨案不同。 乌家灭门，完全是乌阁老与虎谋皮，有败露的一点苗头，北绪国就派人将其灭口。 完全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按理来说，乌阁老浸淫官场数十年，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他难道心里不清楚？ 无非是心大了，人渐老，兜不住自己的野心，玩火自焚罢了。 那秋竘呢？ 他在秋家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让他不惜毁掉整个秋家？ 顾星萝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想得头疼，不想了。 墨昀辞一走，顾星萝直接回了房间，把鞋子踢飞，扑向床榻，拉上被子盖好。 然而，刚睡下没多久。 窗外传来一个轻微的窸窣声。 第413章 头颅 接着，一道掌风将关上的窗子拍开。 顾星萝还能睡得着就有鬼了。 她猛地弹坐起来，一把掀开了被子，面色不大好地瞪了过去。 却见一身流火华袍的楚溢之飘了进来，黑发如墨绸松松挽起，凤眸光华流转，朱唇妖冶勾起。 “小阁主~” 一个照面，楚溢之凤眸荡出隐隐的笑意，他拖长了声调，像是多了一抹缱绻的缠绵意境。 换作是一般的姑娘家，早就被楚溢之这副妖孽的长相和充满魅惑的嗓音，迷得七荤八素了。 可惜，顾星萝对他免疫。 顾星萝有点起床气，何况她才睡着没一会儿，此时她目光不善地盯着楚溢之。 这个神出鬼没的家伙，跟司徒澜如出一辙的翻窗功夫，他最好是有事！ 忽地，顾星萝的视线落在楚溢之的右手上，似乎拎着什么东西，还有滴答滴答的液体往下掉。 夜色正浓，屋内没有点亮烛火。 楚溢之恰好站在阴暗处，背对着窗子，他手里的东西看得不太真切。 但顾星萝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血还是新的。 顾星萝眸光微闪，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手里拿的什么？” 楚溢之朱唇微弯，嗓音有几分哀怨，哼哼两声：“真是冤家，本座帮小阁主清扫不长眼的小虫子，难道你就一点感激都没有？” 话音未落，楚溢之直接松开手。 一块布裹着的头颅滚了出来，地上全是鲜血淋淋。 头颅滚到房间中央，正好对准顾星萝。 那是一张表情惊恐，眼睛突起，甚至算得上是有些狰狞的面孔，还有几滴鲜血飞溅在他脸上，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顾星萝神情淡定，她眯了眯眼，认真打量了一下这颗头颅的长相，她确定自己不认识，没见过。 难道是她要钓的鱼？ 顾星萝：“他是谁？” 楚溢之盯着顾星萝，见她毫无怵意，璀璨如夜空的凤眸绽出一抹灼人亮光，勾起红唇，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楚溢之莫名觉得他和小阁主是一类人。 怎么办，他更喜欢小阁主了。 楚溢之凤眸灼热越发燃亮。 “不知道？”顾星萝蹙眉，“那你回去吧，我自己来查。” 不知道是不是顾星萝的错觉，她觉得楚溢之看过来的时候，像是被什么盯上了。 这种感觉，她很不喜欢。 虽然说楚溢之先前给她带过消息，也算是帮过她的忙，但顾星萝不想跟他有过多的交谈。 这人——亦正亦邪的，全凭心情做事。 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很麻烦。 因为难以让人猜到他下一步想要做什么，目的又是什么。 顾星萝始终没忘记，眼前的楚溢之不仅仅是玄天拍卖行的幕后老板，更是第一楼楼主。 这颗头颅的断口，并不整齐。 也就是说，这是被人硬生生拧断掰下来的。 “本座才来，小阁主就要赶我走，你也真是狠心。”楚溢之修眉一蹙，他似不大高兴。 顾星萝毫不客气说道：“大半夜的你不睡觉，我还要睡觉。 我要提醒你，你现在是私闯女子闺房！” 说出这话的时候，顾星萝完全没有把司徒澜和墨昀辞算在里面。 一个是好友，另一个是……得到她认同的人。 而楚溢之就完全不一样了。 顾星萝现在还没摸清楚他时不时出现在自己面前是为了什么。 暗阁和第一楼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 若不是上次乌家雇第一楼的人对她出手，她根本不会主动跟第一楼有交集。 但是从楚溢之的反应来看，顾星萝觉得他是不在意自己楼里的人死伤几何的。 毕竟第一楼的杀手背景很复杂，并不是全都忠心第一楼，是亡命之徒的好去处。 换句话说，第一楼里的亡命之徒并不可控。 比如背着楚溢之暗中做些小动作。 顾星萝是知道第一楼对亡命之徒没什么规矩约束。 只要不触犯第一楼的底线，便没人会去追究。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亡命之徒愿意加入第一楼的原因。 暗阁在这方面是跟第一楼不一样的。 顾星萝从没有想过接纳那些有好身手的亡命之徒，让他们为暗阁效力。 她不喜欢不可控的因素。 楚溢之却刚好相反。 顾星萝隐隐能感觉出楚溢之对此有一种乐见其成的态度，像是唯恐天下不乱似的。 “此言差矣。 本座是看到这人鬼鬼祟祟的接近小阁主闺房，才特意出手。”楚溢之凤眸中流转一抹妖异，他幽幽地说道，“本座就算没有功劳，好歹也该有苦劳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纤密的睫毛上下微颤，他直直再看向顾星萝，凤眸里竟有几分哀怨之色，语意中充满了孩子般的执拗。 再配上他妖娆逼人的容颜。 要是不知情的女子，说不定就真信了他的话，恨不得对他掏心掏肺，安慰到底不可。 顾星萝却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顾星萝冷眼瞥了眼地上的头颅和满地血迹，面无表情地白了他一眼，“弄脏我的地盘，你苦在哪里？” 苦的是她，需要趁着紫荆没有发现，顾星萝要在紫荆起床前打扫干净。 顾星萝她完全能够想象得出来，要是紫荆起来看到面前鲜血淋淋的这一幕，她以后休想有清净的日子。 楚溢之听到顾星萝的话，妖孽的笑脸顿时垮了下来。 顾星萝懒得搭理他，冲他挥了挥手，坚决地赶人。 楚溢之没有听话立马就走，他摸着下颌思索一下，当真上前弯腰抓起地上那颗头颅，重新塞进浸满鲜血的布里裹住，鲜血仍不停渗了出来。 顾星萝坐着没动，看着他十分生疏地用裹着头颅的布在地上反复摩擦，试图把地上的鲜血擦干净。 结果，鲜血越擦越多，到处都是。 顾星萝：“……” 简直没眼看。 顾星萝并没有纠结，她指了指他拿在手里的头颅，问道：“他的尸体在哪？” 头颅脸上的表情只能体现死前遭遇的情况。 从尸体的穿着打扮，才能有可能判断出这个人生前是什么身份。 “墙外。”楚溢之不假思索地朝北方指了下，他说得随意极了。 永安侯府坐北朝南，烟霞小院的位置就在侯府后院。 要想不走正门，从外面翻墙进到顾星萝的烟霞小院，北边进来是最快的捷径。 而北边外墙是一条宽敞的后巷，深夜没什么人走，等天亮却不一定了。 顾星萝听出楚溢之管杀不管埋的做法，不由扶额。 她仅仅思索了几秒，快速地穿上鞋，打开门走了出去。 脚尖一点，施展着轻功，身形快若闪电，瞬间飘出十几丈，直奔北面外墙。 楚溢之凤眸微凝。 小阁主的轻功……竟比他还要快上几分。 她的内力到底有多深厚？ 难道暗阁原来的阁主就是因为看上了顾星萝的习武天赋，才将暗阁交到她手中的吗？ 可是，根据绯衣调查出来的资料，原来的暗阁老阁主武功虽然高强，但他练的功法跟小阁主完全不相同。 那么，小阁主的功法从哪儿来？又是师从何人？ 楚溢之幽眸一深，毫不犹豫地催动内力，朝顾星萝追了上去。 北面外墙的巷子里，一具无头男尸横躺在地上，鲜血顺着青石板的缝隙流得到处都是，渐渐形成一滩血泊。 顾星萝视若无睹地正蹲在尸体旁边，低头端详起来，尸体穿着一件普通的夜行衣，来此肯定是有意隐瞒身份。 但他的靴子却有皮革点缀，这是北绪国特有的靴子。 体型高大，虎口有茧，是个练武之人。 顾星萝伸手利索地扒开夜行衣，摸出一把匕首，刃上泛着幽幽绿光，有一股淡淡药味。 顾星萝眼神微变。 她闻出匕首上面涂抹的味道，不是致命毒药，而是一种会让伤口溃烂，难以愈合的毒汁。 这人居然不是来杀她，并取走轮回斛的。 他是来错地方，找错人了吗？ 顾星萝顿了一下，她抬起头来，左右看了看。 确定旁边这道墙翻进去，就是永安侯府的后院。 距离侯府最近的官员宅子，隔了一条大街。 顾星萝颇为不解。 这跟她想要钓的鱼，很不一样。 楚溢之站在高墙上，看向了顾星萝，好奇地问道：“小阁主，可看出什么来了？” 顾星萝站起身来，低头拍了拍衣裙，“我看出楼主下手挺重的。” 明明凭着楚溢之的身手，可以直接毙命，他却用了最残忍的方式把人的脑袋扯下来。 楚溢之噎了一下。 随即，楚溢之微微眯起凤眸，盯着顾星萝脸上的神情。 却看不到她有一丁点儿的细微变化。 像是就跟她说的一样，没发现。 骗子。 楚溢之朝顾星萝看来的眼神有些幽怨。 明明看出什么来了，却不肯说出来。 小阁主对他真狠心。 顾星萝神色如常地朝他扫了一眼，指着地上的无头男尸，再次提出让他带走。 顾星萝可不想明早尸体被人告发，而一墙之隔的永安侯府无疑是最值得让人怀疑的。 这死掉的人虽然穿着夜行衣，说明他要做见不得光的事，但他是北绪国的人。 北绪国使臣团还在京城驿馆里住着，在这个时候，发生这种命案就会显得相当敏感。 一个搞不好，指不定会有什么脏水就泼在了永安侯府的头上。 最近一两个月里，京城发生的命案太多了，桩桩疑点重重。 要么怀疑的凶手根本追捕不到人，要么就是碍于对方的身份，无法有所行动。 顾星萝猜测乌家惨遭灭门，大理寺肯定对前一天进京的朝华公主有所怀疑。 可能已经认为幕后凶手就在藏在跟着朝华公主进京的人里。 但朝华公主是来大渊和亲的。 哪怕大渊还没有同意这桩联姻。 朝华公主总归是一国公主，没有直接的证据，光凭怀疑，就不能讯问公主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更何况，驿馆里除了朝华公主以外，还有康王爷和尉迟太子。 一位是亲王，一位是储君。 关键他们还都不是大渊的人。 这让大理寺无从下手。 连个像样的借口都找不出来。 大理寺卿谢大人只能憋屈地反复分析案情，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蛛丝马迹。 对于顾星萝的要求，楚溢之还真没有拒绝，他从高墙跃下来，一手拎着头颅，另一手拎着无头尸体离开。 他的动作简直称得上是粗暴。 但顾星萝对他不能要求太多，两人本来就没什么交情。 等楚溢之离开之后，顾星萝认命地叹口气，摸黑打来几桶水冲刷了一下青石板，再回房把满地的鲜血清理得干干净净。 忙完这些，顾星萝一把扯过被子盖住脑袋，蒙头就睡。 却不知道，驿馆里一夜好眠的朝华公主醒来，心情很好地指使春画给自己梳妆打扮。 “今天就戴这套赤金镶翡翠头面吧。”朝华公主接过口脂放在唇间抿了一下，随手一指道。 春画身上被掐紫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依然不敢吭声。 听到朝华公主的话，春画便赶紧将那套头面拿起来，一件接一件的，小心翼翼地替她戴上。 “王缅回来了吗？”朝华公主声音愉快地又问。 春画手中的动作一顿，低声道：“奴婢不知。” 她一起来就立即伺候朝华公主洗漱打扮。 朝华公主通过面前的铜镜看了眼春画，倒没有说什么，只是轻哼一声：“你等会去把海棠喊来。” 王缅这个侍卫长有多能干，朝华公主是知道的。 在胡贵妃还没将手上的侍卫队交给朝华公主的时候，她就知道王缅他们会暗中替母妃清扫障碍。 比如：那些刚进后宫，没有什么背景家世，却偏偏长着一张勾引她父皇的狐媚相女人。 朝华公主曾经撞见过几次，所以她用起王缅来，觉得得心应手。 更不会觉得一向做惯这种小事的王缅会失败。 春画还没将整套头面给朝华公主戴齐，海棠便低头走了进来，脚步有些匆忙。 朝华公主却没有发现这一点，迄今为止，她的心情很好。 这也是她来了大渊后，难得的好心情。 见海棠进来，朝华公主笑了起来，抬手摸了一下自己发髻，“王缅已经把事情办妥了？ 他在顾星萝的脸上划了几道刀痕？用的力道深不深？ 现在顾星萝她那张脸是不是已经……”丑得不能看了？ 有没有到任何男人看一眼都会作呕的地步？ 第414章 没把她放在眼里 朝华公主的话还没有说完，海棠面露惊慌之色地打断：“公主，王缅昨晚出去后，……一夜未归。” 朝华公主的笑容消失，她猛地扭过头去，却忘了春画还在给她梳妆，疼得尖叫一声：“啊——！” 接着，她想也不想狠狠甩手给了春画一个耳光，破口大骂。 “狗奴才！来了大渊后，你事事都在跟本公主过不去，是不是活腻了！” 拖下去杖毙的话到了嘴边，朝华公主又咽了回去。 她从北绪国带来的人手不多，现在死一个，可就少一个。 所以，朝华公主决定等她和墨太子的成婚日子定下来之后，再写信给胡贵妃，让她送一批调好的宫女过来。 到时候，再将春画替换掉也不迟。 现在更重要的是—— 朝华公主看向了海棠，很生气地道：“你刚才说什么？ 王缅还没回来？好啊，你们一个个自从离了北绪国，对本公主越发怠慢！ 做点小事，都要大半天的功夫，是不是没把本公主放在眼里！” 朝华公主显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朝华公主觉得在北绪国的时候，一群宫女太监对她毕恭毕敬，她一直顺风顺水，还没有受过什么挫折。 自打来了大渊以后，除了找到她认为跟自己是命中注定的墨太子之外，处处受挫。 现在连手底下的狗奴才办个事都拖拖拉拉。 这种巨大的落差，让朝华公主难以接受。 “公主，王缅绝对不会怠慢您，他整夜未归，一定是遇到什么事，失踪了！”海棠连忙解释。 不难听出海棠的话里带着慌张。 王缅是侍卫长，他武功高强，身手很好，本事比他手底下的侍卫们高出一截。 要不然，他也不能压侍卫一头。 可是，就是这样厉害一个人，他没回来！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无法预料的意外。 海棠第一个想法就是王缅被人抓住了！ 接着，她便开始担心，谁抓住了王缅？ 王缅会不会说些不该说的，把朝华公主供出来。 要是王缅什么都没说，那抓住他的人，会不会找到驿馆来。 这一下子，就涉及到两国层面上来了。 到时候该怎么跟康王爷解释？ 海棠知道康王爷还在想办法让大渊交出粮草。 相比海棠心里的焦急，朝华公主十分不理解，她皱了皱眉：“什么叫失踪了？ 你的意思是，以王缅的本事，他还能对付不了一个侯府小姐？” “听闻顾星萝遗传了永安侯的天生神力。” “那又怎么样？”朝华公主不以为然，她露出了嫌弃的神情，“王缅是武功高手，顾星萝除了力气大了点，还能翻了天不成。” 说到底，还是王缅没有用！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海棠听到朝华公主这么说，心里凉了半截。 早知道，她就不应该第一时间来找朝华公主。 而是先去找洪先生商量对策。 “你去交代一下那些侍卫，把事办妥了，本公主重重有赏。”朝华公主吩咐海棠。 朝华公主完全不在意王缅的死活。 一个没有用的奴才，她为什么要在意。 朝华公主想的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海棠看着朝华公主已经在摆弄起首饰，欲言又止。 海棠领命离开，却没有直接去找侍卫，将朝华公主的话带到。 而是下楼去找洪盛泰。 王缅失踪至今未归，可不是一件小事。 海棠做不到如同朝华公主那般无动于衷。 她是四皇子的人，平时帮忙盯着朝华公主，也帮着胡贵妃传递一下消息，她心里清楚怎样做才是最有利的。 王缅失踪的事，一旦被康王爷和尉迟太子知晓，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风波出来。 海棠心中一阵慌乱，她正要敲响洪盛泰的房门。 “海棠？你找洪盛泰做什么？” 马连焕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几步之遥，手里握着折扇，目光锐利看着她，冷不丁地出声道。 海棠吓了一跳，猛地回过身来，不敢与他对视，只能低着头回道：“公、公主让奴婢来找洪先生。” 马连焕没有说话，盯着她上下看了两眼，略带审视。 马连焕是个擅长捕捉细节的人，他虽然看不到海棠此时脸上的神情，却能注意到她捏紧手指，松开，又来回捏紧。 这是一种极度不安的表现。 朝华公主在围猎回来后，就一直待在驿馆里很是安分。 她既没有嚷着要去找墨太子，也没有闹出什么大的动静，左右不过是打骂一下身边的宫女。 朝华公主现在让她身边的宫女来找洪盛泰要做什么？ 马连焕这般想着，他也这么问了出来：“公主让你找洪盛泰做什么？” 海棠心虚不已，但她面上还在极力强装镇定。 朝华公主压根没有要找洪盛泰。 何况，就算公主有这个吩咐，那也不可能告知康王爷的幕僚先生马连焕。 尉迟康是绝对拥护皇权的人。 换句话说，他只认皇上册立的太子。 就好比尉迟西华在他面前犯了多次蠢，尉迟康顶多是口头呵斥几句，再不济就是软禁几天。 哪怕他心中对尉迟西华再不满意，想法始终是回北绪国后跟皇上商议。 这从某种角度而言，四皇子尉迟杰想要谋得的大业是有冲突的。 意味着，康王爷和四皇子不是一路人。 而朝华公主是四皇子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自然是跟四皇子一条心。 海棠顿了一下，她硬着头皮编道：“公主……公主她想家了，想让洪先生写封信回去表达一下思乡之情。” 马连焕目光依然盯着海棠的双手，正当他张了张口，要立即追问的时候，洪盛泰从驿馆外面走了进来。 “洪先生。”海棠赶紧上前，犹如看到了救星一样，心里松了口气。 洪盛泰嗯了一声，他直直看着马连焕拱手，“可是康王爷有何吩咐？” 洪盛泰的右眼珠比常人要大一圈，瞎掉的左眼被眼罩遮住，当他盯着一人看的时候，显得森冷阴鸷，会让人不免感到害怕。 而且，洪盛泰张口第一句话，就说得很是巧妙。 不管接下来马连焕说什么，都会默认是康王爷授意的。 康王爷身为朝华公主的长辈，有的话说出来是关怀，有的话却不是。 马连焕的视线在洪盛泰和海棠身上扫过，手中折扇打了个转，儒雅笑道：“无事，我随便走走。” 马连焕转身上楼，他眼神冷了下来。 看来，四皇子当真不是个安分的闲散皇子。 也是，能将身有缺陷却十分有野心的洪盛泰留在身边，四皇子能会是什么与世无争之人。 就是不知道洪盛泰背后的四皇子打得什么算盘。 只是单纯的想要让朝华公主嫁到大渊？ 还是…… 马连焕眼神闪烁，他不知怎么就想到尉迟西华在佛光寺遭遇的刺杀。 当时马连焕和尉迟康就怀疑会不会是北绪国的哪位皇子按捺不住动得手。 大渊墨氏是不可能希望尉迟西华出事的。 在北绪国的时候，明面上有王爷盯着各位皇子，暗地里有皇上的影卫，皇子们就算有自己的心思都要歇着。 没想到，来一趟大渊，潜藏的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马连焕，你挡着本宫的路是什么意思？”尉迟西华打开门，看到马连焕站在走廊上，他的语气带了些不悦。 尉迟西华现在手底下没人，又在围场上受了气，他看谁都不顺眼。 除了在尉迟康面前忍气吞声以外，尉迟西华现在对谁说话都有点冲。 马连焕不跟他一般见识，对他拱手行了一礼才离开。 ** “王缅失踪了？”房间内，洪盛泰眉头下意识拧起来。 海棠点了点头，忙不迭地将朝华公主还想再派侍卫去的事情说了出来。 朝华公主也不想想，王缅已经是侍卫队里武功最高的了，他都没能回来。 派其他人去，又有什么意义。 “不用再派人过去了。”洪盛泰道。 洪盛泰原本的打算就是想让王缅去试探一番。 可是他没有料到，王缅竟然会有去无回。 墨太子果真派了暗卫守着顾星萝，连王缅都栽了。 不过，王缅的功夫远远不如孟金，他要是派孟金…… 洪盛泰攥紧了下拳头，想到孟金就算拿到轮回斛，却不一定能安全出城去。 现在只是更加了确定这个办法行不通。 连带着朝华公主的联姻，也显得机会渺茫起来。 怎么偏偏会栽在同一个人身上？ 这个顾星萝—— 洪盛泰拧起的眉头能夹死苍蝇，他竟然没想到如何破局。 可是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尚且不说康王爷来大渊有一段时间了。 就连朝华公主也快在驿馆住了小半月。 大渊墨氏迟迟没有答应联姻的迹象。 这墨太子怎么如此儿女情长！ 传闻他不是一贯性子冷淡，那多收一个女人进后院有何不可？ 康王爷已经松口，可以让朝华公主屈身太子侧妃的位置！ 但大渊墨氏就是没有松动的迹象。 白露香都用上，墨太子就是不上钩。 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一时间，洪盛泰也感到束手无策，隐隐觉得要辜负四皇子的期望。 海棠离开后，洪盛泰独自在房间里思索良久，最后他眼神闪过一丝狠辣，暗自在心底做了个决定。 ** 皇宫，椒房殿。 楚皇后这会儿服下天雪丹，小憩刚醒，正由着大宫女替她染丹蔻。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气色好了许多，不再病态苍白。 皇上坐在她另一侧，一边用朱笔批示，一边满意点评：“太子最近批阅折子的速度不错，稳重很多。” 楚皇后侧过脸，不想听。 堂堂一国之君，哪有现在就让太子批阅奏折的，虽然他都会将奏折统统看一遍，简单批示一下。 “可是又不舒服了？”皇上注意到楚皇后的小动作，放下手中朱笔，伸手要将她揽进怀里。 大宫女见状，放下涂抹指甲的工具，赶紧退了下去。 楚皇后拍开皇上的手，不让他碰自己，嗔怒道：“皇上，臣妾可是听闻太子对永安侯家的闺女情根深种，你怎么能让太子在宫里忙于政务呢？” 言下之意是，你一把年纪就该勤勤恳恳处理朝政，居然好意思让太子替你干活，妨碍了太子将太子妃抱回家里来。 不知道她盼个满意的儿媳，盼了多久吗。 皇上皱了下眉，一脸的认真，他不是很认同地道：“他是太子。” 什么叫他让太子忙于政务。 身为太子，不就是要做这些的吗。 还有，皇上是知道墨昀辞对永安侯家的闺女有几分心思的，但是情根深种是不是严重了点？ 楚皇后白了他一眼，“对，就是因为他是太子，弱冠之年都过了，身边还没个太子妃，亏您还说他稳重，臣妾想问问他到底稳重在哪里？” 像往常一样，来椒房殿请安的墨昀辞刚走进来：“……” 跟在墨昀辞身后的小林公公：“……”这是他能听的？ 突然间，小林公公非常不想跟太子进去，他担心自己的小命。 墨昀辞步伐一顿，还是上前见礼：“儿臣见过父皇，母后。” 楚皇后：“太子来的正好，本宫与你父皇正在商议起你的婚事。 你有朝政之事要忙，但是不是也要开始着手准备聘礼了？” 说着，楚皇后扭过头，看向了皇上：“刚才皇上您说到哪儿了？哦对，您说到钦天监已经开始算良辰吉日了。” 皇上：“……”朕没有！ 皇后你怎么能跳过这么多步骤，直接到了商议如何迎娶？？？ 小林公公：“……”方才进来的时候，他是不是漏掉了很多话没听到？ 可是他耳朵没聋啊。 墨昀辞沉默片刻，才说道：“母后说的对。” 墨昀辞突然撩袍跪下了，他抬起头来，漆黑如墨的双眸很是认真，“儿臣肯定父皇赐婚。”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婚期可以往后再确定。” 墨昀辞心道：既然阿萝说感情还没到那一步。 那便先不成婚，暂且戳个名分。 其他的，墨昀辞他都可以不急。 皇上和楚皇后对视一眼，皆是看到彼此眼中的惊讶。 楚皇后就是想催上一催。 毕竟她生的儿子自己清楚，性子冷淡又无趣，跟他父皇年轻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性格。 很难想象会有意中人会是什么情景。 第415章 赐婚圣旨 以前她身子不好，总觉得陪不了这对父子太久，想帮着张罗。 等她走的时候，也好放心。 楚皇后没想到的是，她这么一提，墨昀辞还真就顺着话接了下来。 太子他这是转性了？ 楚皇后这时候才真正意识到，顾星萝对墨昀辞来说，……应该很重要。 皇上看着墨昀辞，声音颇为威严：“你可想好了？” 墨昀辞跪得笔直，郑重地点了点头。 “儿臣想好了，恳请父皇给儿臣和阿萝赐婚。” ** 永安侯府，接到赐婚圣旨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是懵的。 包括顾星萝在内。 赐婚圣旨到来的时候，她熬夜看了个新话本，里面内容跌宕起伏，让她欲罢不能。 比墨昀辞让洛肆送来的话本子精彩多了。 对于墨昀辞挑话本眼光，顾星萝一点儿都不能苟同。 于是，整夜未眠的顾星萝呼呼大睡，整个人迷迷瞪瞪去接圣旨。 直到江公公宣读完了赐婚圣旨，顾星萝压根没听，她捂嘴偷偷打了个哈欠，就等着皇宫的人离去，她好继续睡回笼觉。 “顾五姑娘，接旨吧。”江公公来到顾星萝跟前，双手捧着圣旨躬身递了过去，态度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这是未来的准太子妃娘娘。 在皇上和皇后娘娘那里过了明路，太子殿下求来的圣旨。 就算是皇上身边第一大太监江公公都不敢有轻视之心。 “不是应该给我爹？”顾星萝有一刹那的迷茫，还没明白过来，她扭过头去看顾侯爷。 便宜爹他才是一家之主。 把圣旨给她做什么？ 可一扭头，顾星萝发现顾侯爷和他身旁的顾青枫父子俩面色很不大对。 确切的说，父子俩脸色很差。 “顾五姑娘，您这不是折煞杂家吗。”江公公殷切地笑着，姿态摆得足够低。 顾星萝稍微清醒了些，伸手接过圣旨，当即站起身来。 您还没说谢主隆恩呢。 江公公欲言又止的表情，索性闭上嘴。 算了吧，他是来宣读圣旨的，不是来训话的。 顾星萝展开圣旨，低头一看—— 朕闻太子年长，尚未娶妃，故朕特赐婚，以示朕对太子之关爱。今有永安侯之女顾氏，品貌出众，温良淑德，蕙质兰心，与太子堪称良配。故朕决定，将顾氏赐婚与太子，择日完婚。 上面的每一个字，顾星萝都认识，但凑在一起，她有种脑子不够用的感觉。 “这是……赐婚圣旨？”顾星萝跟江公公求证。 江公公：“……” 五姑娘刚才她人就在这的吧？ 就算不认字，他也大声宣读过一遍了。 未来的太子妃娘娘不能得罪。 江公公想了一下，好心提议道：“要不，咱家再给您宣读一遍？” “不了。”顾星萝摇了摇头，蹙了下眉。 墨昀辞居然弄来了赐婚圣旨。 他连一声招呼都不打。 不，不对，顾星萝不禁想起那晚在书房，墨昀辞说的那番话。 她还以为他只是说说。 毕竟她认为他们两人的感情还没有深厚到一定程度。 “良辰吉日的事情啊，就交由钦天监，五姑娘只管好生等着大婚。 要没什么事，杂家就先回宫复命去了。”江公公笑呵呵地说道。 江公公转过头去，打了个招呼：“顾侯爷，顾大公子，咱家就先走了。” 顾侯爷像是憋了一口气：“江公公慢走。” 顾青枫将一个钱袋塞到江公公手里。 “这可使不得，使不得，杂家只是来送圣旨的。”江公公赶紧摆手，要是一般的圣旨，他也就收了。 可这次的圣旨不一般。 江公公推拒，带着一干宫女太监头也不回地走了。 谁能想到坊间一直传得沸沸扬扬的太子妃之位，最后居然落在了永安侯的嫡小姐头上。 江公公到永安侯府宣旨，浩浩荡荡的来，浩浩荡荡的走。 皇上给太子赐婚的消息，瞬间插上翅膀，传遍整个京城。 整个朝堂的震了一震。 对大多数官员来说，他们对顾星萝没什么较深的印象。 只知道她是永安侯的女儿，小的时候，还曾因后院勾心斗角被送去乡下庄子，好不容易接回来，又失踪多年，现在回到京城还没小半年。 “这、这道赐婚圣旨实在太过草率了！我大渊适合当太子妃的闺阁千金不知凡几，怎么偏偏选了个……武官之女。”有官员愤愤然地道。 都不愿称一声永安侯。 这种情况下，‘武官’二字极具贬义。 由此可知，成见颇深。 “就是，太子殿下倘若有意顾星萝，那么多妃位，随便一个妃嫔位置不行吗？” 偏偏是太子妃的位置！ 众所皆知，太子妃若无过错，将来就是板上钉钉的皇后娘娘！ 那是一国之母！ “听闻由宣伯侯牵头，户部尚书，工部尚书，御史大夫，还有好几个皇室宗亲都进宫去求皇上收回成命了！” “圣旨已下，君无戏言，不太可能吧？皇上不会同意的。” “这是关乎我大渊社稷，皇上……皇上应当再三考虑啊。 太子岂能陷于儿女情长之中？那顾星萝的身份始终低了些。” 一群官员众说纷纭。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想要表达顾星萝身份不够尊贵，她要想进东宫可以，但妃位得降一降。 而这些说话的大臣们大义凛然，一个一口为了大渊稳定。 不知道的还以为顾星萝是什么妖妃在世。 勒楷和苏牧站在远远的地方，反对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他们想假装听不见都难。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有些嘲弄。 这些说话中气十足的官员他们家中都有适龄婚配的女子，就等着送进太子的东宫。 那些女子的目的，自然都要争一争那太子妃的位置。 结果，太子妃之位，没有落到他们家族的任何一个女子身上。 再加上，别看永安侯整天上朝下朝，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他却从不站队！ 没有加入那一派系。 导致哪一派都没得到好处，这还了得？ 这一下，群臣们便炸开了锅。 特别是自从乌淑青随着乌家消亡后，宣伯侯的女儿黄淳静呼声最高。 哪怕围场黄淳静丢了个大脸，宣伯侯和她本人都没有退缩的意愿，父女俩还觉得胜券在握。 赐婚圣旨的消息一出，父女俩当场就呆住了。 宣伯侯立马去请老亲王，又联系了几位尚书大人进宫去。 本着法不责众的想法，宣伯侯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先把太子妃的位置清空出来，他的女儿才有极大的机会。 “他们还记得大渊的主人是谁吗？”苏牧忍不住摇头。 大渊现在的主人是皇上，将来的主人是太子。 什么时候轮得到他们替皇上和太子殿下做主？ “殿下早就料到了，随他们闹去吧。”勒楷看着面前这一幕，他脸上表情有些冷。 他们以为……能让殿下都为之心动的女子，会是什么普通女子？ 太子殿下身边的洛侍卫平时够铁面无私，没有情面可言了吧，谁跟他套近乎都不行，哪怕认识多年。 就是这样的洛侍卫，却对顾星萝赞不绝口。 就算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永安侯的嫡女不简单了。 ** 听到赐婚的消息，同样不能接受的，大有人在。 且说宣伯侯府，黄淳静抄起房间里最后一件瓷器使劲砸在地上，‘哐’一声碎了一地。 屋内的贴身侍女脸色发白，不敢上前劝说。 此时，整间屋子没有一件完好的东西。 可黄淳静还是觉得不能解气。 她越想越委屈，觉得天都塌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侯夫人惊讶出声。 她听到下人的禀报，匆忙赶来，刚到门口就发现屋里几乎不能站人，一片狼藉。 黄淳静见到侯夫人，眼睛一红，立马扑了上去，抱着侯夫人泪水掉落下来，哭道：“娘！太子妃……太子妃的位置有人了！” 听到女儿的哭声，侯夫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静儿不哭，你就当与太子殿下有缘无分，看开就好了。” “我不要！”黄淳静猛地抬起头，眼睛通红，非常不甘道：“同样是侯爷的女儿，自打那顾老侯爷死后，永安侯府就跟着大不如前！ 我们宣伯侯府不知道比那没落多年的侯府强上多少倍！ 凭什么永安侯的女儿能当太子妃，我就不行？” 黄淳静不认为自己哪里比不得顾星萝。 “够了！你看看那你现在像什么样子！还有一个侯府小姐的样子吗？ 张口闭口就是要当太子妃，那是你能决定的事情吗？ 别以为你爹和你外祖父宠着你，就什么话都敢说！上次围场我就跟你说过，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侯夫人严厉地呵斥她。 侯夫人看着黄淳静的模样，心里很失望。 别说太子妃之位了，以静儿现在的性子，进去东宫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黄淳静显然是不能理解侯夫人的一片苦心，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道：“娘！我要是当上了太子妃，能给家族带来多少无上荣耀。 你就是太子妃的母亲！” 那是一份多大的尊荣啊！ 她这个当娘的不支持自己就算了，还三番两次泼冷水。 “我不需要。”侯夫人平静地说道，她轻轻推开黄淳静，“既然你还没想明白，那就给我在房间里好好想明白了再出门。” 说着，侯夫人转过头吩咐站在一旁的侍女，“给我看好小姐，要是她出了侯府，我唯你是问！” “是，夫人。” 侯夫人出了黄淳静的院子，往自己的住处走，一直跟在自己身后没出声的奶娘，担忧地道：“夫人，侯爷那边……” 侯夫人面上平静，心底十分盛怒，她深吸了口气，抬起手让奶娘扶着，继续往前走：“是我父亲给了侯爷拉拢老亲王进宫的底气。 放心吧，父亲最是疼爱我，等会你就去大将军府带话，让我父亲别插手太子妃一事。” 亏得侯爷天天上朝，也天天能见到皇上和太子，她一个妇道人家都知道不该质疑皇家。 宣伯侯他怎么敢的！ “可侯爷他不是已经进宫去了？” 侯夫人看了一眼奶娘，“我要的是侯爷死了这条心。” 宣伯侯看不明白，不代表侯夫人不明白。 太子娶妃，不管迎娶的是哪家女子，圣旨已下，就代表了皇上的态度。 皇上乃天子，他都认可的事情，谁去了都没有用。 宣伯侯拉拢老秦王，还有几位尚书大人进宫去劝说皇上收回成命，在侯夫人看来本就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 但宣伯侯一意孤行，侯夫人便懒得再劝了。 夫妻多年，想来不撞南墙，宣伯侯是不会死心的。 “我让你找的戏班子来了吗？” “早就来了，就在翠玲轩等着给夫人表演呢。” ** 驿馆内，听到太子即将大婚的消息，北绪国一行人心思各异。 但除了尉迟西华之外，没有一个人是有好脸色的。 特别是朝华公主。 她整个人如遭雷击般，摇摇欲坠。 呆滞了好一会儿后，朝华公主蓦地尖叫起来：“这怎么可能！圣旨是不是下错地方了？ 墨太子该娶的人应该是我啊！” “噗——”马连焕刚好在喝茶，他再怎么沉稳，都没能稳住，直接喷了出来，“咳咳咳……在下不小心呛到了，见谅个。” 马连焕发现自己对朝华公主的认知不够清晰。 虽然马连焕也不希望大渊太子妃的位置落到旁人头上，但朝华公主说出来的话…… 实在让他不敢恭维。 什么叫做圣旨下错了地方。 大渊皇上亲自拟好的旨，一定是由宫中的太监总管送去永安侯府给顾星萝。 难不成从太监总管到顾星萝，就没一个识字的？ 一个敢传旨，一个敢接旨？ 更何况，去驿馆和去永安侯府的路，根本不是一个方向。 朝华公主心里翻江倒海的愤怒，被马连焕中断，她怒意更盛了，看着尉迟康：“二皇叔！我不远万里从北绪国来到大渊，就是为了跟大渊太子联姻！ 本公主不许他娶别的女人！皇叔你立即进宫去问问大渊皇上，是不是没把我们北绪国放在眼里！” 第416章 回旋余地 她还要杀了顾星萝！ 朝华公主就知道自己的危机感是对的！ 顾星萝居然抢了她的太子妃之位！ 王缅那个没用的废物，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他最好是已经死在外面了，否则就算是鞭尸都解不了朝华公主此时的心头之恨！ 要是王缅能将顾星萝的脸划花，让她成了个彻头彻尾的丑八怪，那道赐婚圣旨也就不会到顾星萝手上！ 没有哪个皇家会迎娶容貌有损的女人！ “朝华，你是在命令本王？”本就脸色不太好的尉迟康看向朝华公主，眉头直皱，严厉反问。 看着朝华公主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尉迟康心中不喜。 胡贵妃是个温柔似水的女人，怎么会养出这样动辄撒泼尖叫的女儿出来？ 偏偏皇兄爱屋及乌，平日里对朝华很是疼爱。 有一个瞬间，尉迟康认为朝华公主不适合做太子妃。 但，这不是他该操心的事情。 现在的问题是，墨太子已有太子妃，要筹备大婚了。 大家再看至今还住在驿馆的朝华公主，就显得很可笑了。 毕竟京城百姓都以为朝华公主早晚是他们的太子妃娘娘。 没想到，最后成为太子妃的人不是朝华公主！ 而是区区侯府之女。 朝华说得也没错，大渊肯定没把北绪国放在眼里！ 可是能怎么办？ 尉迟康脸色阴沉。 在他看来，大渊皇上油盐不进，不愿意借粮便罢，连联姻也不答应。 朝华千里迢迢来到大渊，竟然一点表示都没有，就把人晾在驿馆。 尉迟康有些厌烦地看了一眼朝华公主，冷笑道：“胡贵妃没教会你笼络男人的心？ 自己没留住男人的本事，反倒怪起本王来了！” 朝华公主闻言，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她正想张口说话，尉迟康一甩衣袖，带着马连焕上了楼。 尉迟西华欣赏完朝华公主的脸色，毫不客气地嘲讽道：“本宫还以为你多有本事。 京城人人都在传你天生凤命，他们一定不知道野鸡和凤凰有时候看起来一样。 说不准，一开始就看走眼了呢。” 尉迟西华自觉他现在惹不起顾星萝，而朝华公主住在驿馆里，整天对手底下的人呼呼喝喝，比他一个太子还要威风。 这是尉迟西华最不能容忍的一点。 在朝华公主愤怒的眼神中，尉迟西华大摇大摆地离开。 而上楼回到房间的尉迟康心里情绪翻涌，久久不能平静。 良久，尉迟康沉声道：“大渊不会借粮了。” 大渊皇上把他们所有路都堵塞了。 不管是神芜国的藏宝图，还是两国联姻。 墨昀辞要娶顾星萝为太子妃。 这个时候，再提什么侧妃不侧妃的位置，没有任何意义。 尉迟康就是意识到这点，不由自主地收拢手指，一拳锤在桌子上。 平滑的桌子瞬间出现一个凹陷的坑。 马连焕拧着眉头，没有出声。 很显然，他也认同尉迟康的话。 大渊摆明对北绪国采取的态度，就是：欢迎你来做客，在驿馆爱住多久住多久，但是想要联手，那不可能。 “王爷，若我们这么回北绪国，怕是不好跟皇上交代。”马连焕想了一下，犹豫着开口。 说这句话出来，其实马连焕心里很清楚，现在的情况，只能回去。 拖得越久，反而对他们不利。 尉迟康何尝不知，他抬头望着马连焕，问道：“你觉得再多逗留一些时日，洪盛泰能让朝华嫁入大渊？” 马连焕闻言，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 若是墨昀辞没有太子妃，那还有一点回旋的余地。 但如今赐婚圣旨已下，谁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事已至此，尉迟康做了决定，尽快启程回北绪国。 既然不能从大渊带回粮草，那便一刻都不容耽搁。 还要另想办法将将士们的粮草凑齐，以免北绪国因此生乱。 尉迟康的命令传下去，驿馆里的人纷纷开始收拾起了行李。 他们来到大渊京城已经快月余，北绪国是他们的故土，就没有人不想回去的。 他们收拾起来，动作十分迅速。 唯有朝华公主听说要回北绪国，一下就急了，“怎么就回去了？我……”还没嫁给墨太子呢！ 后面的话，朝华公主没有说出来。 侍候朝华公主多年的海棠和春画自然能听出她话里的意思。 两人心里一阵无语，不知说什么是好。 朝华公主在来大渊的路上，不是一直嫌弃这是个不毛之地，还没到京城，就想着打道回府。 而后，得知她要跟墨太子联姻后，整天闹着要回去。 当朝华公主见过墨昀辞之后，她立即改了主意，觉得这世间只有墨太子能配得上她。 结果是墨太子根本没有正眼看过她一眼。 现在好了，眼看康王爷决定要回北绪国，朝华公主又不乐意了。 “你去告诉皇叔，要走他自己走，本公主要留在大渊！”朝华公主手指着春画，语气强硬。 顾星萝凭什么当那太妃子！ 她才应该是墨昀辞明媒正娶的太子妃！ 要是不日就启程回北绪国，这大渊京城的百姓该怎么看她？ 朝华公主一想到有很多人躲在背地里笑话她，就感到浑身难受。 朝华公主不认为自己比顾星萝差，反而跟顾星萝相比，她优秀太多了！ 肯定是顾星萝勾引墨太子，使了见不得人的狐媚招数。 虽然赐婚圣旨已下，但是只要顾星萝死了，太子妃的位置不就空出来了。 朝华公主眼里带着狰狞的杀意。 让顾星萝死掉就好了。 想到有去无回的王缅，朝华公主终于清醒了几分，压下不停涌动的杀心。 朝华公主站了起来，往外走：“本公主要出去走走。” 朝华公主来大渊京城有些时日了，还没出去过几次，她听说不管是北绪，又或是大渊和南虞两国，几乎每个城池都有第一楼暗阁等杀手组织的据点。 大渊京城，肯定也有他们的据点。 朝华公主已经打算好了，皇叔肯定不会帮自己杀掉顾星萝，洪盛泰也帮不上忙。 她要找那些有名的杀手组织出手，把顾星萝杀死！ 如果她就这么回了北绪国，怎么面对父皇和皇兄们……还有那些以前处处不如她的皇姐皇妹！ 朝华公主绝对不允许这种颜面尽失的事情发生！ 于是，朝华公主揣着大叠银票，端着公主的派头，带上海棠走出驿馆。 “王爷，公主出去了，是否要派人跟着？”很快，有人来跟康王爷禀报。 “不用管她。” 尉迟康摆了摆手，一副不想理会的样子。 事已成定局了，现在全京城的百姓估计都在因顾星萝成为太子妃沸腾。 在大渊的地盘，朝华公主再不满，难道她还能翻了天去？ 女人就是麻烦，不过左右闹不出什么大动静，随她去吧。 尉迟康不以为意，继而将精力放在重要的事情上。 没一会儿，春画来给尉迟康带话。 尉迟康本就没功夫搭理朝华公主，更何况是她的贴身宫女。 守在门口的侍卫自觉就把春画打发走了。 ** 朝华公主这会儿在京城四处寻找能够买凶杀人的组织。 出门的时候，朝华公主志满得意，但她实际上根本不知道第一楼和暗阁的据点在哪里。 她只能摸瞎似的，往京城人少僻静的街道巷子里找。 像这种见不得光的生意，肯定是把据点建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 朝华公主想要找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海棠不知道，但她知道公主如同无头苍蝇四处走动的样子，就很引人注目。 “公主，您想去什么地方？奴婢去问问路。”海棠忍不住请示道。 她们主仆都对大渊的京城不熟悉，问路是最好的办法。 “本公主就是随便走走。” 朝华公主不打算告诉海棠，极其敷衍地说了这么一句。 海棠欲言又止，她知道朝华公主在说谎。 想也知道，朝华公主向来不允许有人忤逆她，在听到墨太子即将大婚的消息，怎么可能只是发一通脾气就完事了。 临出门的时候，朝华公主还让春画给康王爷带话，她明显是不愿意放弃。 可是顾星萝有赐婚圣旨，就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娘娘，除非—— 海棠脑子里浮现出一个想法，心头一跳，公主她是想杀了顾星萝！ 随即，海棠强迫自己镇定，先前公主能派王缅去毁顾星萝的容，可惜没成功罢了。 又岂会没有杀死顾星萝的想法。 可是现在时势不同，顾星萝不单是侯爷之女，要不了多久，她就要嫁进东宫。 换句话说，顾星萝背后是大渊皇室！ 不管成不成功，一旦被发现，那都是要将整个北绪国拖下水的！ 谋杀一国太子妃，这个罪名谁都担不起！ 海棠揪紧了衣袖，心中急切地想回去告诉洪盛泰。 就在这时，一辆高规格的马车从转角处过来，朝华公主站着的位置，刚好有尊石狮子挡住了双方的视线。 车夫驾着马车到跟前才发现，差点撞了个正着，连忙勒住缰绳让马儿停下来。 骏马咴咴叫着，马蹄扬起，险险擦过朝华公主。 连带后面的车厢跟着猛地晃动一下。 “发生了什么事？” 马车里，一个极其不悦地声音传来。 车夫回过神，他慌张道：“侯爷，不关小的事啊，是、是前面有人挡路。” 车夫不认得朝华公主，他想到马车里人的身份，赶紧撇清干系。 刚从皇宫出来的宣伯侯一把掀开车帘，一脸怒色，“哪个不长眼的东西——” “大胆！这是北绪国的朝华公主！”海棠立即上前，扬声道。 直接把宣伯侯后面没说完的话给堵住了，看向站在马车前的朝华公主。 朝华公主身穿一袭粉红衣裙，珍贵珠宝作饰，髻间珠花颤颤，容貌清丽娇俏。 刚才惊马吓了一下，此时她的脸色有些发白，却多了几分柔弱感，最容易激发男人的保护欲。 宣伯侯不禁看了两眼，就听见身后的人问：“朝华公主？” 宣伯侯闻言，转过头去，他姿态稍微放低，解释道：“誉老亲王，您一直在王府深居简出，应该不大清楚这段时间北绪国使臣来访大渊。 而这朝华公主是北绪国最受宠爱的公主，排行第七。” 没错，誉老亲王就是宣伯侯请进皇宫，想要联合几位尚书大人一同说服皇上收回赐婚的决定。 誉老亲王是先皇最小的皇弟，喊他一声‘老’亲王，当他的年纪实际跟当今皇上一样大，并不算老，只是辈分大。 宣伯侯认为他开口最管用，好说歹说才让整天在王府寻欢作乐，不怎么出门的誉老亲王去了趟皇宫。 结果很不如人意，宣伯侯连皇上的面都没见到！ 为什么？ 因为皇上不见！ 直接对他们摆明了态度。 只要是来说赐婚圣旨一事，那就不用说了，你们出宫去吧。 宣伯侯脑子里还回荡着议事殿前的那一幕。 “誉老亲王怎么来了？您来得不是时候啊，皇上有些不适，今天不见任何人。”江公公笑眯眯地说道，转过头吩咐身后的小太监搬来桌子和瓜果茶点给老亲王。 安顿好老亲王后，江公公像是才发现跟老亲王一起来的人，笑着说：“宣伯侯，李尚书，兰尚书几位大人也是要见皇上？哎呀，大人们是有什么要事吗，怎么不在今天早朝上启奏呢？” 宣伯侯和几位尚书大人当场一噎。 那是他们不想在早朝上启奏吗？ 那赐婚圣旨是下朝后送过去的！ 皇上分明没给他们任何反驳的机会，更没问他们的意思！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江公公面带笑容，说话客气。 而他本身又代表着皇上的意思。 宣伯侯憋了一肚子的话进宫，又憋着回来，心里很不痛快。 同样是继承侯位的人，宣伯侯很难没有比较的心思。 那顾忠勇就是个只会上战场的莽夫，娶妻眼光也不行，当年居然娶了个孤女回来，如今手里也没了兵权，光有个侯爷爵位有什么用？ 哪里比得了他，官职比顾忠勇高，还有个好的岳家扶持。 第417章 醉酒 为此，宣伯侯不知洋洋得意了多久，背地里又嘲笑了永安侯顾忠勇很久。 他一直觉得自己能压永安侯一头，殊不知，突然形势就变了。 顾忠勇的女儿能当太子妃，他女儿就当不得？ 宣伯侯不服！ 可是，他再不服又能怎么样呢？ 无功而返，这让宣伯侯心情极差。 “北绪国使臣来便来了，怎么还有个公主？本王难得出府，又进出一趟皇宫，你怎么这都不跟本王说说？”这时，誉老亲王打断了宣伯侯的回忆，往马车外望去。 见到娇美可爱的朝华公主，誉老亲王眼睛一亮，被宣伯侯拉进宫里，什么都没干就回来的郁闷一扫而空。 誉老亲王这人胸无大志，当年又是最晚出生的皇子，先皇登基的时候，他刚学会走路。 皇权更替，他没想法，从没有争权夺利的心思。 唯一有想法的是，他喜欢年轻的少女，所以整日在王府里待着。 在誉老亲王看来，有美人作伴，哪儿都一样。 算算时间，他已经快两个时辰没见到美人了。 看着朝华公主，誉老亲王心情顿时就好了。 朝华公主听到誉老亲王刚从皇宫出来，她心神一动，端着公主的架子倒也给面子地行了个礼。 当着朝华公主的面，宣伯侯不好跟誉老亲王解释，使臣团怎么有个公主。 毕竟若无什么事，公主是不会出使其他国家的。 誉老亲王却先笑着开了口：“朝华公主不用多礼，这车夫不好好驾车吓着你了吧，前面就是本王的府邸，可要进去喝杯茶？ 正好今天王妃在府里办了茶话会。” “嗯好。”朝华公主想了下就答应了，难怪这条大街没什么人经过，原来是皇亲贵族的府邸。 誉老亲王是墨太子的长辈，他还能进出皇宫，一定能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 要是能讨得这老亲王对自己有几分喜爱，说不定他能帮着拖延太子大婚的日子，让她有时间处理掉顾星萝。 朝华公主这般想着，打起了如意算盘，抬起头来，冲着誉老亲王一笑。 拿出了她平日跟父皇撒娇的笑容，笑眼弯弯，又有一丝调皮。 这样的朝华公主，如果不展露本性，谁看了不觉得她是一个娇俏可人的少女，很是讨喜。 起码，誉老亲王看到这样的朝华公主，他就很喜欢。 宣伯侯心情不好，勉强扯了个笑，但誉老亲王的身份在这，不好直接离开，只能一同去了王府。 有宣伯侯这个外男在，茶话会显然没有王府后院的女人参加进来。 但朝华公主在，誉老亲王贴心的喊来了他的女儿作伴。 两人年龄相仿，肯定有共同话题。 一碟碟瓜果点心，便摆在了前院的小花园里。 宣伯侯进宫一趟毫无收获，没怎么说话，不是敬酒就是自己灌酒。 朝华公主倒是有话要跟誉老亲王说，大多是打听墨昀辞的喜好等等。 宣伯侯敬过来的酒，朝华公主没多想，下意识回敬就喝了。 让身后的海棠急得团团转。 北绪国的人酒量都很好，但朝华公主不是啊。 胡贵妃平日里对朝华公主多有约束，根本不让她沾酒。 海棠没想明白，前一刻还打算买凶杀人的朝华公主，怎么很好脸色跟刚见面的亲王说上话了。 誉老亲王也没想到朝华公主的酒量这么差，几杯下肚，她就双颊通红，变得醉醺醺的。 海棠见状，顾不得身份，走上前凑到朝华公主身边，低声劝说：“公主，我们该回去了，否则洪先生该担心了。” 朝华公主第一次醉酒，海棠还不清楚她的酒品如何。 “这酒好喝，我要多喝几杯……再走！”朝华公主晕乎乎地端起酒壶，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口齿不清地说话。 她本就醉了，手中的酒壶没拿稳，直接打翻，酒一下洒满了她的裙子。 “公主的裙子湿了。”旁边的亲王女儿一愣，连忙放下筷子，“我带公主去换身干净衣裳。” “去吧去吧。”誉老亲王摆了摆手。 几个侍女扶着朝华公主下去，海棠没能插上手，只好在原地等着。 她心想公主很快就能换好衣裳回来，等会再向誉老亲王借一顶轿子送公主回驿馆。 没一会儿，誉老亲王到底年纪大了些，有点不胜酒力，便出去了一趟。 宣伯侯还在，小花园里侍候的下人有一批刚才跟着朝华公主，剩下的人总不能丢下客人不管，那就太失礼了。 誉老亲王认为在自己的府上，又不是不认得路了，便也没让下人跟着。 誉老亲王刚离开小解不久，就遇到了已有七八分醉意的朝华公主。 金乌西坠，夜幕降临。 长廊挂起的灯笼映得她脸颊酡红，娇憨动人。 朝华公主头一次喝醉，脾气也大，换好衣服出来，就耍起酒疯，不让人跟着。 王府里的下人，朝华公主一个都不认识，她们身上穿着的也不是宫女服，她很不乐意。 “誉亲王，刚才我们聊到哪儿了？ 哦对，墨太子他什么时候娶……娶……”朝华公主晕晕乎乎，整个人晃晃悠悠，脑子一打结，冲着誉老亲王笑，嘴里的话变成了：“什么时候娶我啊？” 誉老亲王酒量还行，他只觉朝华公主的酒量太差了。 不是说北绪国的人酒量都很好吗。 怎么朝华公主的酒量，却是这个样子？ 明明她也没喝几杯吧。 “朝华公主，你醉了，本王派人送你回去。” 回去，两个字，瞬间刺激到了朝华公主。 “本公主不回去！”朝华公主倏地大喊起来，后退几步。 她刚退了两步，本就站不稳，脚下一崴，整个人往后摔去。 “朝华公主小心！” 誉老亲王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拉一把。 可他喝了酒，虽然没有大醉，却也有点晕乎，脚下步子迈大了，竟然在拉住朝华公主的一瞬间重心不稳，跟着摔了下去…… 两人抱作一团，誉老亲王摔下去的时候，还刻意调转了下姿势，让朝华公主压在他身上。 朝华公主没有摔疼，但这样的大动作，反而让她脑子更加晕沉沉的，娇软无力趴着。 “本公主不回去！”朝华公主嘴里喃喃重复这句话。 她是要成为大渊太子妃的人！ 她还有机会的！ 只要杀了顾星萝，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誉老亲王半搂着怀里散发甜美馨香的朝华公主，酒意上头，情难自禁。 他本意应该赶紧拉开朝华公主。 然而，他脑子逐渐迟钝，醉意朦胧，再看向朝华公主的时候，眼前一阵恍惚重叠。 此时，誉老亲王眼里朝华公主的相貌变成了他上个月刚收进房的侍妾，连名字也相近。 誉老亲王脑子缓慢地想着，感受到朝华公主趴在胸前的温热，下意识搂紧了：“昭昭。” “热……”朝华公主皱眉，不满低喃，双手用力稍微退开些。 然后她开始解自己的衣服，主动拉开了腰带，褪去外衣。 原本还能保留一点清醒的誉老亲王，脑子里那根弦一下就断了，再没能忍住，翻身将人压下—— 王府里的下人都知道誉老亲王在前院请了贵客，没有人敢随意走动，往前院凑去。 直到两刻钟后，端着新酒水的下人路过长廊，忽然发出一声尖叫，响彻了整个王府。 ** 永安侯府。 府上静悄悄的，下人们不管是走动，还是说话都非常克制，甚至还有点恍惚在里头。 他们显然还没从赐婚圣旨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五姑娘居然要嫁进东宫，成为他们大渊的太子妃娘娘？ 圣旨上说温良贤淑，蕙质兰心，这个……皇上是从哪里知道的？ 啊不对不对，满京城这么多闺阁千金，皇上竟然选中五姑娘，有点不可思议。 别说下人们不敢相信。 顾侯爷和顾青枫这对父子，同样没有缓过神来。 顾侯爷坐在太师椅上，发了好一会儿呆，抬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嘶…… 顾侯爷倒吸一口凉气，转过头看向顾青枫：“皇上怎么会……”下旨赐婚？ 他人到现在还懵着。 小五跟太子他关系很好吗，怎么就到这一步了？ 还有，谁稀罕嫁进皇家啊！ 他他他……本来都想好要给宝贝闺女招婿的！ 太子横插一脚做什么！计划全盘打乱了！ 皇家的男人能有几个好东西？ 顾侯爷不满起来，在心里连皇室都骂。 难怪上次迎接使臣晚宴，皇上会说那么一段话。 他还以为皇上看在老侯爷的面子上，难得体恤一番，让北绪国使臣打消小五的主意。 没想到！ 在这一刻，顾侯爷从没有感到这么心塞过。 顾青枫低着头，没有说话，显得有些沉默。 他脑子里浮现出好几次太子对小五的不同。 只是他当时没往这方面多想。 似乎从小的时候，太子就对小五有所不同。 不过那个时候，应该没有什么超乎寻常的情分，那太子是什么时候对小五起了贼心的呢？ 不得不说，顾青枫在看太子不爽这一块，跟顾侯爷如出一辙。 “郭管家，你这是什么表情，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这时，顾侯爷看了一眼边上站着的郭管家，一脸意料之中的模样，不禁问道。 相比起前院，后院的烟霞小院氛围显得更为安静。 顾星萝无语地看着墨昀辞。 这厮登堂入室贼快。 以往便宜爹在的时候，墨昀辞上门还会找找借口，现在直接就进来了。 下人们也是那叫一个机灵，把他当未来姑爷看待。 顾星萝心里腹诽：不如把永安侯府让给墨昀辞这厮得了。 “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忘了我说过什么？”顾星萝拿出圣旨，‘啪’地一声拍在桌上，瞪眼看着墨昀辞。 一般人家领了圣旨，那都要放进祠堂，告知列祖列宗，是大喜事。 顾星萝对圣旨毫无敬意之心，就好像在她眼里，还不如一块抹布实在，甚至还嫌占地方。 墨昀辞没恼，他又不知道自家阿萝是什么脾性。 她眼里没什么尊卑，顶多做做样子，但做样子的时候，非常标准，根本让人挑不出错来。 但她很多时候，只想着偷懒。 明明这般的不守规矩。 在墨昀辞眼里，却是可爱得紧。 墨昀辞垂眸，“孤没忘。” 顾星萝冷哼一声，不想跟他说话。 他怎么好意思说没忘？ 就在前几天，她才跟墨昀辞说过他们之间的感情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这厮当时没有意见。 现在倒好，直接来个大的。 “择日完婚。”墨昀辞抿了抿唇，他只说了这四个字。 顾星萝眼皮一跳。 两人都是聪明人。 他言下之意就是，这大婚的日子还没择好呢。 顾星萝：“……” 她憋出两个字：“无耻！” 这厮—— 真是狡诈腹黑！ 这跟两人已经绑死在一条船上有什么区别？ 顾星萝磨了磨牙，瞪他。 她敢说，墨昀辞早有预谋。 甚至很清楚。 这赐婚圣旨，一定是墨昀辞求来的。 皇上应该不会要一个门第地位较低的太子妃。 想到墨昀辞答应过的承诺。 如今又有这个赐婚圣旨。 顾星萝一下子就不禁想得深了些。 她知道在什么位置上的人，所要面对怎样的责任。 尤其是高位之人。 墨昀辞身为太子，他将来要肩负的是整个大渊。 这是他的责任，担子不谓不大。 顾星萝心神有些乱了。 他这是选择了放弃最容易得到的助力，走一条很艰难的路。 他不光是说说而已，而是真正做到了。 赐婚的圣旨就是证据。 墨昀辞这个家伙，心眼子很多，心思腹黑深沉。 跟他为敌，是一件头疼又可怕的事情。 这样的人……谋心，更可怕。 偏偏，顾星萝意识到，自己也是动了心的那个。 要不然，以她事不关己的心态，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替他想这么多往后。 顾星萝的心神更乱了，彻底没了节拍。 下一秒，她腰间一紧，身子一轻，整个人趴在了墨昀辞怀里。 “这怎能算是无耻，日子由你定。”墨昀辞揽着她的腰，摸了摸她脑袋，声音低沉磁性，说得诚恳又……有点想让人打他一顿！ 第418章 生米熟饭 顾星萝这么想着，忍不住伸手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然后，从他怀里退了出来。 “墨昀辞，你说的再动听，还不是改变不了你自作主张的事实。”顾星萝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头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择什么日，那不都是早晚的事情。 这厮分明是在偷换概念！ 虽然顾星萝能理解他这番举动背后的意思，但不代表她会乐意。 墨昀辞握住了顾星萝的手，如星墨眸看着她，很容易让人沉溺其中，他声音低缓：“孤承诺过这辈子只有阿萝你一个人。” 他只是兑现自己的承诺。 顾星萝神色微松。 然而，接下来那一句，差点让顾星萝呛死。 墨昀辞的手向上移，在她白嫩的脸蛋上掐了掐：“阿萝也会只有孤一人。” 对于这一点，墨昀辞是相当有危机意识。 尤其是他清楚，南虞国的那位百里少主至今还在京城。 若说还不知道百里钰是什么心思，算墨昀辞白活了。 既然有苗头，那就要彻底掐断。 连带一直没打算离开的北绪国使臣团一起！ 没人能从中打搅到他和阿萝最好。 顾星萝拍开他的手，有点不满：“大白天的，不要动手动脚！” 不是亲亲就是抱抱，偷偷摸摸就算了。 现在是白天，整个侯府的人都知道太子来了她的烟霞小院。 万一紫荆端来茶水，又或是大哥他们突然进来，大家都尴尬。 饶是自觉脸皮挺厚的顾星萝，想到会出现这种情景，她觉得顶不住。 墨昀辞松开手，不打算告诉顾星萝，他想要那些暗中有别样心思的死心。 他突然开口：“朝华公主身边的侍卫长不见了。” 他稍微停顿一下：“让洛陆跟着你，可好？” 这是向顾星萝征求意见。 墨昀辞知道自家阿萝厉害着，佛光寺砍那些杀手的时候，力道和速度比谁都要利落轻松。 再加上，她还有条听话的小毒蛇，能够在关键时候出其不意。 谁想要对付她，怕是要掂量一下自己够不够格。 可是，对顾星萝有信心是一回事，避免不了担忧，又是另一回事。 但顾星萝骨子里是强势的，她有自己的一套行事作风。 墨昀辞就是因为很清楚这一点，他没想去改变她，所以他在征求顾星萝同意。 他喜欢她，愿意给予她足够的尊重。 同样的，赐婚圣旨上的择日完婚，墨昀辞是愿意等的。 顾星萝心神微动，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她是懂墨昀辞意思的。 不过…… “不用了。”顾星萝摇了摇头，司徒澜是个机警的，他半夜过来发现洛陆，兴许就回去了，或是另找办法避开洛陆来见她。 但第一楼楼主楚溢之不一样，他神出鬼没的，做事又乖张随性。 呃，洛陆的武功—— 他武功挺好的。 就是楚溢之的武功超高。 顾星萝脑子忽地灵光一闪，仿佛想到了什么，她不由得问道：“朝华公主身边的侍卫长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两天前。” 那名侍卫长叫王缅，离开驿馆的时候，刻意乔装打扮过。 等暗卫察觉的时候为时已晚，没有找到有关他的踪迹。 王缅既是侍卫长，绝不会擅离职守，他肯定是听从命令离开。 而能够命令他的人，只有朝华公主。 两天前，还没有下赐婚圣旨，但现在不一样了。 那名叫王缅的侍卫长，可能在什么地方等着对阿萝出手。 这是墨昀所不能容忍的。 墨昀辞眸色顿暗。 他想要把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 顾星萝没留意到墨昀辞的神色，她联想到被楚溢之拧断脖子的那个北绪国人，以及那人身上携带导致伤口溃烂的匕首…… 顾星萝眸光微闪。 他就是侍卫长？ 原来不是还躲在暗处，而是想要出手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杀人者，人恒杀之。 如此一来，为什么携带那把匕首就说得通了。 那侍卫长不是来杀她的，而是……折磨她？ 这朝华公主是有什么毛病吗。 顾星萝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得罪过朝华公主。 不、等等，顾星萝转头看向了墨昀辞。 男人一袭月白宽袖长袍，眉眼如画，容颜俊美如玉，气质冷冷淡淡，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察觉顾星萝望过来的视线，他抬起眸，神情略有暖色。 墨昀辞：“怎么了？” 顾星萝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真相，突然间有点儿想骂娘。 看着墨昀辞询问的目光，顾星萝吐出两个字：“祸水！” 不等墨昀辞追问。 顾星萝觉得还不够，她立马补充了一句：“男狐狸精！” 她早该想到的。 墨昀辞这厮那么的招蜂引蝶。 何况，在围猎的时候，朝华公主已经表现出对墨昀辞有意。 要不然，怎么解释墨昀辞身上沾染的药物。 墨昀辞满额黑线，却是不解：“你说清楚。” 什么祸水，又什么男狐狸精。 阿萝是不是又看了什么奇怪的话本子？ 这是墨昀辞能够想到的，他黑眸扫了一眼房间。 顾星萝突然说道：“那个叫王缅的侍卫长应该死了。” 墨昀辞微微一顿，他看向了顾星萝。 “如果北绪国使臣团里只有一个人不见的话，那就是他了。 当晚这侍卫长就来找过我，已经处理掉了。” 顾星萝一脸无辜，语气颇为轻松。 虽然不是她亲手杀的，但是她见过尸体。 差不多是一个意思，反正人死又不能复活。 这个事情涉及北绪国使臣团，不能瞒着，会影响墨昀辞背地里的部署。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她已经渐渐开始去信任墨昀辞。 顾星萝垂眸，无意识地轻轻转动了一下左手腕。 迷迷瞪瞪的小红从衣袖底下鼓动，探出个尖脑袋想一探究竟。 墨昀辞沉默了下，亏得他有些不放心这女人。 他伸出手在顾星萝额头上弹了一下：“你怎么没跟孤说？” 顾星萝拍开他的手，眨了眨眼睛，理直气壮：“我忘了。” 顾星萝确实是忘了。 而且，这两天她也没见到墨昀辞。 说起这个，顾星萝朝他伸出手，问：“我的小狐狸呢？” 那是大哥送的小银狐。 墨昀辞定定地看着她，眸光微微一暗，重新将香香软软的人抱进怀里，他似是漫不经心地说：“你方才不还说孤是男狐狸精？” 所以，有他还不够吗。 要什么其他的小狐狸。 别以为他没看见，那只银狐巴掌大，就有在她怀里摸来摸去的待遇。 顾星萝嘴角抽了抽。 她算是发现了，墨昀辞这厮特别懂拈酸吃醋。 连只狐狸都计较上了。 他以前心眼也没这么小啊。 顾星萝稍微侧转过身，勾住他的脖子，正想说些什么。 “笃、笃。” 洛肆在外边叩门。 顾星萝非常迅速地钻出墨昀辞的怀抱，拍了拍衣裙，在桌子另一边正襟危坐。 原本在软软暖暖的人跟自己拉开距离，墨昀辞微微蹙眉，似有不满，沉声道：“进来。” 洛肆是个有眼力见的人，若是没有什么事，他不会在这个时候敲门。 他脚步加快，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殿下，五姑娘。”洛肆快步进来，恭敬行礼。 他眼角余光看了看顾星萝，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事情紧急，但……他怕说出来污了五姑娘的耳朵。 顾星萝敏锐察觉到洛肆看过来的目光，便站起身道：“我出去一下。” 没等她迈步，墨昀辞一把将她拉了回来，“坐着。” 他冷眼瞥了洛肆一眼。 洛肆心里一惊，暗自叫苦。 他绝对没有要防着五姑娘的意思。 五姑娘可是准太子妃娘娘。 他到底有多想不开，才会故意去得罪顾星萝！ 洛肆在心里纠结了一下，上前附耳在墨昀辞耳边说话。 墨昀辞神色不变，扣着顾星萝的手腕没放开，而是把玩起来。 纤细莹白的手，如同无瑕美玉。 顾星萝抽了抽手，没抽回来，她顿时瞪了他一眼。 墨昀辞仿若没看到，他侧眸，跟她说：“北绪国的使臣团出事了。” “什么事？” 墨昀辞微微一顿，这件事说出来确实污耳朵了，但阿萝是他的太子妃，她不是那种愿意受人保护，让自己一无所知的人。 所以，这件事不说不行。 “昨日尉迟朝华出门，偶遇了誉老亲王，受邀去了他的府上喝茶。” 顾星萝听着有点懵。 尉迟朝华她知道。 但誉老亲王是谁？ 顾星萝没关注过大渊皇室具体有哪些成员，自然不清楚有位老亲王。 墨昀辞解释：“誉老亲王是皇上的皇叔，孤的叔祖父，不过年纪跟皇上相仿。” 顾星萝更不明白了：“朝华公主跟誉老亲王关系很好吗？” 一个他国公主怎么跟老亲王有联系，还上人家府里喝茶。 朝华公主是怎么想的？ “当时宣伯侯也在。 说是喝茶，其实还备了酒。 誉老亲王平日里深居简出，不怎么出府，但他喜好年轻貌美的女子。”墨昀辞点到即止。 顾星萝诧异抬头看向墨昀辞，以目光询问。 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子吧？ 朝华公主和……誉老亲王？？？ 誉老亲王那年纪够当朝华公主她爹了！ 墨昀辞点了点头，看向洛肆。 洛肆立马接过话来：“据说是誉老亲王、朝华公主和宣伯侯三人都喝醉了。 原本为了避嫌，誉老亲王还让他女儿作陪。 谁曾想中途出了岔子，朝华公主把酒壶打翻去换衣服，回来路上撞到同样喝醉的誉老亲王，两人不知怎么就倒在那处的长廊里，后面被路过的下人发现。” 顾星萝惊呆了。 好家伙，连个房间都没有，就这么露天……呸呸呸！ 顾星萝连忙甩掉脑子里的想法，再想下去她要有画面感了。 洛肆一言难尽地补充道：“原本康王爷已经进宫向皇上提了回程，没想到当天夜里朝华公主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誉老亲王和朝华公主现在就在宫里闹个不休，嚷着要个交代。 还能怎么交代，生米已经煮成熟饭，恰好给了尉迟康一个绝好的要粮机会。 “朝华公主她跟誉老亲王很熟吗？”顾星萝缓过神来，她还是忍不住问道。 墨昀辞淡声：“誉老亲王平日里连宫宴都不参加。” 也就是说，相当不熟。 “那她——”顾星萝张了张口，没说下去。 因为顾星萝没能搞懂朝华公主的脑子里想的什么。 誉老亲王明显是一个边缘化的皇室宗亲。 她去套近乎是为那般？ 朝华公主本来是有机会回到故土北绪国的，她现在……还怎么回去。 她不仅回不去，还莫名其妙的跟她爹通辈分的人在一起。 顾星萝面色古怪，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看了眼墨昀辞。 朝华公主原本是来跟墨昀辞联姻的吧，现在竟然变成了他的叔祖母？ “康王爷肯定会重提借粮一事。”洛肆忧心忡忡地说道。 有朝华公主和誉老亲王的事情横在那里，皇上就算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顾星萝和墨昀辞两人却没有太大反应。 “不见得吧。”顾星萝想了下，说，“朝华公主在北绪国受重视，但誉老亲王却是个闲散亲王。” 这两人不对等。 誉老亲王就算将朝华公主迎进了他的王府。 那也是按照他的地位品级去跟朝华公主下聘。 一个闲散亲王的聘礼换算成粮草，能有多少？ 就算皇上主动添置一些，也绝不会满足尉迟康。 现在最关键的是，誉老亲王和朝华公主谁才是最有过错的一方。 不过，再怎么样，朝华公主这个亏吃定了。 墨昀辞显然想法跟顾星萝一致，他倒了杯茶，推到顾星萝面前，“喝口茶，尉迟康会妥协的，他耗不起。” 尉迟康待在大渊的时间太久了，哪怕跟北绪国有书信往来，但需要时间。 偏偏尉迟康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朝华公主出现在跟她向来没有交集的誉亲王府上，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只能说北绪国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得不偿失。 还搭上一个朝华公主。 退一万步来说，朝华公主无法嫁到大渊。 她回到北绪国以后，若有母族的支持，她有一定程度上的夫婿选择权。 第419章 平妻 若说北绪国要因此向大渊宣战，这不现实。 北绪国皇帝尉迟邺野心勃勃，也有征战大渊和南虞国的心思。 但不能是现在。 尉迟邺册立太子时的封地有天灾，他用边境将士的粮草去赈灾。 如此一来，大量的将士很快就会面临缺粮的局势。 将士们一旦缺粮，怎么还会有力气出战。 而向大渊‘借’粮，是北绪国想到最好的解决办法。 只是，那也要看……大渊愿不愿意。 墨昀辞敛眸，伸手帮顾星萝把脸颊边的发丝拢到耳后。 “最近不要出门。”他叮嘱，“若要出门，带些人手。” 对于北绪国而言，他们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却赔了一个本该非常有价值的朝华公主出去，就是吃了天大的亏。 尉迟康肯定要狗急跳墙了。 墨昀辞担心顾星萝被误伤，又或是被迁怒。 正面对上，顾星萝她固然不会让自己吃亏。 可谁也不能保证背地里会如何。 顾星萝答应得爽快。 她本来就没打算这几天出门，不用想也知道，赐婚圣旨的消息传遍满京城。 这个时候出府是要被当成猴子围观的。 顾星萝没有这种癖好。 发生这等大事，誉老亲王和尉迟康进宫闹去了，要求皇上主持公道。 一个就算是闲散亲王，那也是皇亲国戚，还没出五服呢。 一个是北绪国最受宠的朝华公主，就算这会儿她脑子乱成糨糊，觉得没脸见人了。 但她有个事已至此，一心想利益最大化的皇叔。 可想而知，皇宫里此时怎一个乱字了得。 墨昀辞心安理得地在顾星萝这待了一个多时辰，才有些依依不舍地回宫。 从树上跃下的洛陆，一边跟上一边用手肘推了推同行的暗卫，嘀嘀咕咕：“我发现殿下来找五姑娘越发频繁了，这是不是有点太腻歪了？对于……”一个男人来说。 墨昀辞步伐一顿，冷眼瞥了他一眼。 洛陆顿时就噎住了，不敢吭声。 等进宫的马车走远，洛壹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用力拍了下洛陆的后背，又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洛壹冷声：“你是忘了规矩，还是没带脑子出门，殿下和五姑娘的事是你能随意妄议的？ 滚回去自行领罚！” 亏得五姑娘没有答应让洛陆跟着，否则就这嘴碎死活改不了的毛病，要是在五姑娘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影响到殿下和五姑娘之间的感情。 那他就死定了！ ** 皇宫里，宫女太监们井然有序地干活。 除了皇宫侍卫，没人敢随意靠近御书房。 今日的御书房周围一带更是无比肃静。 出了这种事情，又牵涉到两国皇室的声誉。 在誉老亲王和朝华公主进宫那一刻，皇上就已经下了封口令。 昨晚誉亲王府里的人能处理的基本都处理干净了，就连宣伯侯都收到了警告，谁都不能说出去，否则就是重罪。 御书房外边戒备森严，里面一派凝重，谁也不知道里面说了什么。 江公公端着茶盘，静静等在外头，没有进去的意思。 “北绪国的康王爷不是前不久才进宫，说是要回国了吗，怎么又进宫来了？去的地方还是御书房？” “誉老亲王怎么也在御书房里呢，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誉老亲王是什么时候跟北绪国的人扯上关系的？难不成是为了太子妃一事？” 皇宫里的人对此暗暗猜测起来，他们无法接近御书房，结合之前的传闻，便怎么猜想的都有，有的还越发离谱。 不少人昨天看着誉老亲王是宣伯侯请进宫的，结果无功而返，今天再进宫，肯定要跟皇上谈谈册立太子妃的事。 而朝华公主也曾是太子妃的热门人选，康王爷肯定是要替这个侄女争取什么的吧。 这极有可能说明，不管是誉老亲王还是康王爷都对刚册立的太子妃人选有异议，又或是想替宣伯侯的女儿、朝华公主求个太子侧妃的位置。 墨昀辞回到东宫，得知誉老亲王和尉迟康还没出宫。 “殿下，可是要去御书房？”江公公才派人过来知会一声，小林公公躬身问道。 墨昀辞走去书房的脚步不停，“不去。” 无非是誉老亲王和尉迟康在扯皮，前者就不是一个多有担当的人，后者就想利益最大化。 他们找的是皇上，他过去，只会激化矛盾。 说不定，尉迟康还会借此提出什么没道理的要求。 墨昀辞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宝贵的时间，他坐下来，从堆成小山的奏折里取出一本，低头忙起来。 直到宫门快下钥，誉老亲王和康王爷才从御书房出来。 誉老亲王脸色讪讪，但比康王爷的脸色要好太多了。 “康王爷。”誉老亲王对着尉迟康拱了拱手，有话想说。 尉迟康正眼都没看誉老亲王一眼，冷哼一声，径直出宫去了。 等墨昀辞忙完，小林公公已经换了第二根蜡烛，他小心翼翼地将灯笼罩回去。 烛火透过灯笼映照出来，衬得墨昀辞俊美无俦的面容更加风华无双。 墨昀辞放下狼毫，淡声问：“有消息？” 小林公公：“誉老亲王他们已经出宫回去了。” 其他的，就不是小林公公能知道的了。 墨昀辞嗯了一声，没有多在意。 既然江公公没有派人过来带话，说明事态对皇上来说在可控范围。 而事实确实如同墨昀辞猜想的一样。 誉老亲王和朝华公主发生了那种关系，哪怕是朝华公主地位有多尊贵，也只能留在大渊，嫁进誉亲王府这一条路。 但誉老亲王他有王妃，两人成婚二十多年，不可能给朝华公主让位。 所以朝华公主只能屈居于王妃之下，当个亲王侧妃。 不过誉老亲王保证，绝对不会亏待朝华公主。 尉迟康听得怒气翻腾，一个闲散亲王拿什么保证？ 那些保证能不能换成他想要的大量粮草。 光凭一张嘴，谁不会说。 对尉迟康来说，这就像是他原本有一个价值连城，能卖上好价钱的宝物，突然砸在了手里。 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跟他一开始谋算的完全背道而驰。 大渊皇上也是个狡诈阴险的，竟然只肯给一部分粮草，连喂饱他边疆将士的八分之一都不到！ 而且这就是誉老亲王的全部聘礼了！ 简直欺人太甚！ 尉迟康心头大怒，却又无可奈何。 他要是在大渊的地盘上翻脸，可不一定能活着走出大渊！ 可是等到他离开大渊，想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大渊墨姓！”尉迟康怒目圆瞪，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尉迟康回到驿馆的时候，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朝华公主还是大发脾气。 朝华公主找誉老亲王只是想打听墨昀辞的喜好，等她找人杀了顾星萝，就能顺势入墨昀辞的眼。 胡贵妃教过她，男人最脆弱的时候，最容易动心。 特别是会对善解人意的女人动心。 可是—— 为什么她不过喝了几杯酒，再次睁开眼，整个世界都变了。 誉老亲王那个老男人怎么敢……怎么敢这么对她！ 朝华公主很崩溃，她将房间里能拿起的东西统统砸了，一边扔一边放声哭叫：“那个老不死的，他怎么可以这么对本公主，毁了本公主的清白！ 大渊就没一个好人，本公主要回北绪国！” 海棠和春画两人抱在一起，缩瑟在角落，不敢上前去劝阻，也不敢出去，担心朝华公主会想不开。 海棠也是很后悔，谁能想到昨晚公主去换衣服回来的路上，能发生那样的事情。 早知道，她说什么都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朝华公主。 可如今说再多又有什么用，木已成舟。 “公主，王爷已经进宫为你讨公道了，您要不歇息一会吧？”春画壮着胆子，她出声道。 这一声公主，让朝华公主觉得无比刺耳，怒火中烧。 她气冲冲就朝春画扑过去，一把用力抓住她的头发，大叫道：“对！本公主是北绪国的公主，他们大渊竟敢这么对本公主，我要让父皇的铁骑踏平大渊！” 最好的公道，就是让父皇出兵大渊！ 春画觉得头皮都要被朝华公主扯下来，却疼得不敢叫出声来。 在听到‘踏平大渊’那句话的时候，海棠和春画变了脸色。 这里是大渊京城！ “公主慎言啊！”海棠硬着头皮说了一句。 话音未落，就被朝华公主狠狠甩了一个耳光。 “贱婢！大渊的人都该死，本公主说几句怎么了！”朝华公主尖声怒骂，眼泪止不住的流。 海棠和春画此时两人心里也很绝望。 她们是朝华公主的贴身宫女，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朝华公主失贞，她不好过，她们这些奴才下场只会更惨，甚至……丢掉性命！ 偏偏这两天洪先生也不知道去哪里了，现在还没回驿馆。 “朝华，把门打开。” 门外传来尉迟康沉沉的声音。 海棠赶紧去开门。 尉迟康面色阴沉站在门口扫了一眼，一地贵重的瓷器首饰，碎的碎散的散，帐子也被扯到地上。 朝华公主眼睛哭得如同核桃：“皇叔！我要誉老亲王去死！千刀万剐！ 不然，等回了北绪国，我要父皇做主，让整个大渊付出应有的代价！” “朝华，那是誉老亲王！” 再怎么闲散，那也是皇亲国戚。 尉迟康本就憋着一肚子的火出宫，听到朝华公主的话，更觉得有怒火无处发。 他冷声质问：“你为什么去誉老亲王的府上，还在他府上喝酒？” 言下之意，这不是你自找的吗？ 尉迟康不提还好，一提朝华公主迫不及待地道：“对！一定是那个老匹夫在酒里下药，早有预谋的迷晕我！” “朝华！”尉迟康冷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事已至此，你冷静一点！ 发生这样的事情，是大家都不想看到的。 为了两国的交好，你就……你就先留在大渊，誉老亲王答应会照顾好你。” 尉迟康故意没把话说太死，以免朝华公主想不开。 “皇叔，你说什么？什么我先留在大渊，我们不是都收拾行李要回北绪国吗？ 为什么那老东西要照顾我，他怎么有资格！ 我就算要留在大渊，也是要让墨太子照顾我啊！”朝华公主脑子没转过弯来，紧紧抓住尉迟康的衣袖，她语气急切道。 尉迟康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朝华公主。 这种时候，朝华公主竟然还想着墨太子。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情况吗？ 尉迟康只犹豫了一下，甩开她的手，毫无保留地道：“誉老亲王答应娶你，以后明面上你是他的侧妃，但待遇跟平妻无异。” 防止出意外，尉迟康决定直接破灭掉朝华公主的妄想。 他没有时间耗费在大渊了。 现在的朝华公主，在尉迟康眼里就是一个拖油瓶。 没有利用价值，还是个麻烦。 朝华公主脸色一白，后退几步：“什、什么意思？皇叔，你是在跟朝华说笑的吧！” 尉迟康不打算搭理她，转过身对海棠和春画命令道：“看好你们公主，若有什么闪失，本王唯你们是问！” 说完，尉迟康头也不回就走了。 朝华公主呆愣在原地，而后彻底反应过来，整个人踉跄两步。 不！她不要嫁给誉老亲王那个老东西！ 他一定是觊觎她的美貌，在酒里下药的！ 为什么皇叔不信她，还不为她主持公道！ 就算要嫁，她也要风风光光的嫁给墨太子啊！ “皇叔他一定是说错了，本公主要嫁的人是墨太子对不对？”朝华公主难以遏制地颤抖起来，她冲过去死死抓住海棠的手，仿佛在抓一根救命稻草。 她是最受宠的公主，理应嫁给一国太子啊！ “墨太子他有太子妃，本公主可以委屈一点，做个平妻的！”朝华公主连忙补充了一句。 她相信凭着自己的魅力，只要墨太子愿意跟她多相处，他眼里哪还会有别的女人！ 海棠疼得差点叫出声来，只好扯谎道：“公主，你冷静！等洪先生回来，事情兴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但海棠心里清楚。 朝华公主这枚棋子废了！ 就算是四皇子的亲妹妹，在洪先生眼里，也不过是有没有价值的区别。 第420章 安危 朝华公主微怔，攥紧的双手稍微松开，自言自语起来：“对，你说的对，洪盛泰肯定会有办法。” 洪盛泰是四皇兄的幕僚，他为四皇兄出谋划策，替她解决现在的困境，绝对不是问题！ 朝华公主这么想着，神情放松了许多，声音还是尖锐道：“那还不快去找洪盛泰过来！” ** 京城，某处宅院。 洪盛泰脸色阴沉，久久没说话。 孟金表情木讷的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愚不可及！”洪盛泰冷冷说出这一句话，面上看似平静，心头火大。 “这会不会是大渊故意设下的圈套？ 故意让朝华公主留在大渊，好牵制我们北绪？”坐在对面的柳风璋面色不太好地说道。 毕竟朝华公主之前跟誉老亲王毫无交集，怎么就跑他府上，还喝了酒。 朝华公主没有嫁给墨太子，她人却是留在大渊，只能嫁给一个闲散亲王。 这从某种方面来说，明显是一种折辱。 大渊还没有任何损失。 洪盛泰冷笑：“你不用替这个蠢货说话，倘若真是大渊故意设下的圈套，康王爷身边的马连焕能看不出来？” 而且，以马连焕的为人，就算不是大渊有意设下的圈套，他也会想尽办法让其成真，帮着康王爷换取最大利益。 洪盛泰他人虽不在驿馆，却留了得力的人手在那里。 事发到现在，将近整整一天过去了，他还没有收到消息。 这说明，情况非常差。 柳风璋叹了口气，他明白洪盛泰的愤怒，但是—— “大渊京城真是邪门的地方，我们的计划无一顺利。 对了，康王爷不是已经拿到了神芜国的藏宝图，你有没有想办法拓印一份？”柳风璋直接转移话题。 要是真的能找到神芜国当年的国库地点，四皇子的大业就指日可待了。 至于朝华公主，已经没有继续讨论的必要。 洪盛泰皱眉：“驿馆里大部分都是康王爷的人，还有马连焕在，很难。” 在已知大渊不可能拿出足够粮草的情况下，尉迟康未必不会派人去找一找藏宝图上面的宝库。 万一是真的呢？ 洪盛泰心里实在讨厌一心拥护着皇上的尉迟康。 皇上已过中年，老眼昏花才册立尉迟西华为太子。 尉迟西华和皇后又是心胸狭窄之辈，害得四皇子一身才华无处施展。 这皇位本就该能者居之。 而四皇子就是最适合的人选，没有之一。 柳风璋道：“既然这样，我们只能跟着康王爷回到北绪国，再从长计议。” 尉迟西华的心腹侍卫全死了，但他现在整日寸步不离的跟着康王爷的人，孟金他们不能贸然出手，以免被发现端倪。 洪盛泰应了声，无意识握了握拳头，他的内心并不如面上那般平静。 等柳风璋一走，洪盛泰便转过身定定地看着孟金，发现他眼白更红了，好似充血一般。 红得让人心惊。 洪盛泰心头一跳，有点不安。 屈泅不是已经在完善功法了吗，难道出了岔子？ 洪盛泰想了下，孟金一向听话，应该没什么问题。 于是，他吩咐道：“你去找屈泅要些蛊虫，让孟水想办法把盯梢永安侯府的人引走。 到时你和孟木把轮回斛弄到手，至于顾星萝——” 洪盛泰停顿了一下，他眼里闪过一道狠辣：我记得围场上，宣伯侯的女儿对墨太子很是倾慕， 这样吧，你先去一趟宣伯侯的府上……” 屋内密谋的声音渐小。 ** “这是洪盛泰要的血蛊，能让人立刻陷入昏迷，且找不出原因。”屈泅将一个竹筒扔在孟金面前，用力擦了擦手。 对竹筒里的东西，他眼里掩不住的厌恶。 哪怕在西域国生活多年，又经常跟古岭部落的人打交道，屈泅仍是无法适应蛊虫。 孟金低头看着滚动到脚边的竹筒，弯腰捡了起来，正要转身离开。 “等等，洪盛泰他要血蛊做什么？”屈泅突然喊住孟金，问了一句。 洪盛泰是个做事谨慎的人，两人意见相左，多有不和。 这次洪盛泰开口要借蛊虫，一定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屈泅想到京城很是邪门，他多年布局，最后全都失败了，险些把自己搭进去，不由多问一句。 洪盛泰想利用血蛊对付谁？ 孟金手拿竹筒，没有说话，他身上的煞气倒是越发浓重。 屈泅一愣，随即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他忘记了，孟金只从四皇子和洪盛泰的命令，其他的多一个字都不会跟人吐露。 只是孟金身上越发浓厚的煞气…… 屈泅眼神闪烁，改动的功法本就还在验证，会有问题，再正常不过。 他拿开面前的《千门》，底下压着一张画像，上面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蛇。 “轮回斛还没有下落，但毒煞之血一定要尽快拿到，我已经……等不及了。”屈泅低声喃喃，他侧过头，旁边的山河刺绣屏风挂着一面铜镜。 铜镜隐隐绰绰映出他的脸，看不太真切。 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来，铜镜里的人头发上闪过几根白色。 ** 朝华公主不日后将嫁给誉老亲王的消息，没多久就在京城里传开了。 同样是皇上赐婚，却比给太子赐婚还要轰动全城。 “不是吧？一开始不是说朝华公主是来我们大渊和亲的吗，怎么……怎么是嫁给誉老亲王？” “誉老亲王也是皇室的人，就是誉老亲王已经有王妃了，朝华公主不就是侧妃娘娘？” “朝华公主和誉老亲王两人的岁数相差，是不是太了些啊。” “好像是誉老亲王求娶朝华公主，在皇宫跪了好久，皇上才同意的。” 有人时不时插几句话，把百姓们往誉老亲王和朝华公主和睦相爱上引，尽量挽救双方的名声。 但誉老亲王和朝华公主两人是什么心情，就不是旁人该考虑在内的了。 誉亲王妃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她表现得非常大度，已经开始张罗嫁娶事宜。 誉老亲王后院的美人众多，誉亲王妃早就习惯了，不过是多个年轻的姐妹罢了。 而朝华公主的哭闹眼泪，在尉迟康眼里是最没用的东西，根本打动不了他。 尉迟康只关心大渊什么时候把‘聘礼’粮草拿到手，并催促早日完婚。 洪盛泰安排好后，赶回驿馆，事情早已成定局。 为了防止朝华公主闹出幺蛾子，尉迟康还给她灌了药，让她在大婚前夕都会保持四肢无力的状态。 “洪先生，如今该怎么办才好？”海棠刚给朝华公主喂完饭出来，语气有些焦急。 海棠不是关心朝华公主，她关心的是自己。 朝华公主要是能嫁进东宫，肯定能打听不少大渊的机密消息。 但是朝华公主嫁的是一个闲散老亲王，一年到头进宫的次数屈指可数，哪能有什么盼头！ 洪盛泰低头喝了口茶，面色平静，语气冷淡：“你是朝华公主的贴身宫女，在众多贵人面前露过脸，带你一同回北绪国，一时半会帮不上忙。 还容易被人认出来，给四皇子添乱。 你暂且安心照顾朝华公主，等时机成熟，再让你回去。” 洪盛泰每说一句，海棠的心就凉一截。 这是……要放弃她？ 跟朝华公主一起。 洪盛泰仅剩的一只右眼珠转了转，冷眼看了下如丧考妣的海棠，声音刻意放缓：“你留在大渊未必就没有立功的机会，只要你好好把握机会。” 比如，京城那么多官员，他们府上奴仆众多，总会有几个嘴巴不严实的。 要是从中能得到一些什么有用的消息，以此证明她的价值。 他可以考虑帮她一把。 海棠听懂洪盛泰话里的弦外之音，捏紧帕子，“奴婢一定会的，请洪先生和四殿下放心。” 洪盛泰说了几句鼓励的话，便走了出去。 路过朝华公主房门口的时候，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不远处，有条缝隙的窗子突然关上。 尉迟康收回目光，转身看了马连焕一眼：“你说的没错，这洪盛泰确实不是个简单的。” 而且，还是个心狠的人物。 朝华公主和四皇子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妹。 洪盛泰身为四皇子的心腹。 在朝华公主这般遭遇的时候，竟然没想过进去劝慰一句。 不得不说，铁石心肠。 但就是这样的人，才极有可能成大事！ 有洪盛泰辅佐，四皇子他—— 尉迟康眯起一双虎目，眼底闪过冷意。 看来，他回北绪国要多多提醒皇兄。 “王爷，朝华公主半个月后大婚，我们……”马连焕的话没说完，尉迟康一抬手，阻止他往下说。 尉迟康：“大渊皇上答应给的粮草什么时候到？” “三日后。” “粮草一到，即可日程，你和洪盛泰留下来给朝华撑撑场子，算是给她个体面。”尉迟康相当果断地说道。 尉迟康想带着那点粮草，尽早赶回北绪国去，实在没空参加朝华公主的婚宴。 而且，他也不打算把尉迟西华留下来。 尉迟康怀疑自己一走，尉迟西华这个太子就会遭难。 到时候，北绪国便真的要乱起来了！ ** 朝华公主将要大婚，京城跟着喜庆热闹起来。 不少百姓纷纷在想，要是太子和太子妃大婚不知是何等盛大的情景。 在百姓们看不见的地方，暗潮，涌动。 外面热热闹闹，永安侯府里如同往常一样，似乎并没有因为府里有位准太子妃娘娘，而变得有所不同。 唯一不同的，便是太子殿下来烟霞小院的更加频繁了。 顾星萝瘫在床榻上，瞪了一眼大清早就来扰人清梦的墨昀辞，扯过被子蒙住脑袋，人往床里面一滚。 眼不见心不烦。 这厮真是越发过分了！ 以前他还会避着点便宜爹和大哥，又或是郭管家和紫荆他们。 现在倒好，他隔三差五下了朝就待在她的小院。 这到底是谁的院子啊！ 怎么滴，东宫装不下他这个太子爷，把地盘圈到她这里来了？ 忽地，被子扯动了一下。 顾星萝蓦地睁开眼，转过头去，她没留意两人的距离。 这一转头，直接钻墨昀辞的怀里去了。 她的额头轻轻擦过他的唇。 微凉，柔软。 顾星萝微微愣了下，随即就要‘腾’地爬起来。 没成想，墨昀辞就这样伸出手抱着她，抵着她的肩膀。 两人就这么同床共枕。 “孤有点困，陪孤睡会儿。”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喑哑。 “滚你个头！你东宫没床？”顾星萝咬牙，心跳莫名在加快，赶紧拉下他不自觉摸到腰间的手。 非得出宫来跟她争床睡？ 其实就是每天过来占她便宜！ 搂搂抱抱的。 以前这厮可是很古板的，动辄就说她不成体统，不害臊。 现在到底是谁不害臊啊！ “没你的床软。”墨昀辞煞有其事地说道。 顾星萝冷哼，忍了忍，到底没把他踹下去。 墨昀辞睡了小半个时辰，就醒过来了。 顾星萝没起来，趴在床榻上，托着腮看他净面洗手，旁边的桌上堆满的折子。 她发现墨昀辞认真忙起来的样子，也还是很俊美，且勾人。 顾星萝盯着看了一会儿，便又躺了回去，原地打了个滚，脑子磕到一个硬物上。 她嘶了一声。 “怎么了？”墨昀辞抬起头来。 顾星萝摸出小木块状的轮回斛，掂了几下才想起什么来，仰头看向墨昀辞：“北绪国使臣团三日后离开京城对不对？ 那陪同朝华公主来京的人，会统统留下来，还是有部分人也跟着回去？” 这么说，她想要钓的大鱼，也该来了？ “应该是。”具体的情况，墨昀辞不是很清楚，他目光落在顾星萝手上的小木块。 看起来很不起眼。 哪怕扔在地上，怕是都没有孩童愿意捡起来玩耍。 但能让顾星萝拿在手上把玩，一定不会是个普通的东西。 “这个也是轮回斛。”顾星萝开口解释。 她将洪盛泰对轮回斛的重视说了一下。 墨昀辞放下手中的折子，走到依然躺在床榻上的顾星萝跟前。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微微眯了眯眼：“你的意思是说，你在拿你自己的安危在钓鱼？” 第421章 我不怕毒 墨昀辞黑着张俊脸，眸底涌现出一抹难得的愠色。 这女人居然以身涉险！ 能有什么比她的安危更重要！ 她脑子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顾星萝感受到男人的怒气，对着他灿然一笑，伸手拉了拉他衣袖，同样难得地好声好气道：“放心，我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她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而且，她很确定‘大鱼’已经上钩，先前死去的侍卫长王缅就是一个试探信号。 对方既然试探，那就说明，是个极其谨慎的人。 但朝华公主的境遇，会让此人变得被动起来。 北绪国使臣团马上就要启程回去，时不待人。 所以，顾星萝敢断定她想钓的‘大鱼’很快就要上钩了。 她想知道的不仅仅是轮回斛的秘密，还有—— 要将背地里想要将魔功呈现在世人面前的家伙揪出来。 只有心术不正之人，才会费尽心思在几百本《千门》中找到蛛丝马迹，用人命去推演。 墨昀辞冷着脸，薄唇绷成一条线，直直看着她，周身散发一股冷漠的气场。 这厮摆明是生气了。 顾星萝坐起来，眨了下眼睛，不闪不躲地迎上他的目光。 在她坚持的事情上，就没有退让的道理。 良久。 墨昀辞败下阵来，竟有些无奈。 他伸手用力揉了揉顾星萝的脑袋。 “顾小五，你一点都不听话。” 她知道对方深浅吗，就敢以身为饵。 既然对轮回斛势在必得，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人夺宝。 也就是说，对方派出来的会是高手。 关于顾星萝天生神力的消息，已经满京城人尽皆知。 此前，有一个侍卫长折在她手里。 躲藏在幕后的人想不重视都难。 墨昀辞略一思索，没有说话，继续看他的折子。 顾星萝就坐在他旁边，时不时吃两块糕点，翻看新的话本。 是墨昀辞‘借’走她的负心郎话本后，送来的新话本。 “好无聊。”顾星萝犀利点评，指着话本的一处，忍不住跟他吐槽：“你找来的都是什么话本，全是一样的情节，相遇然后就相知相爱到老。” 一点波澜起伏都没有。 她才起床没多久，都快把她看得困了。 墨昀辞抬眸看着她，不禁问道：“不好吗？” 新话本写好的时候，墨昀辞还特意抽空看了一本，觉得没什么问题，才让洛肆送来。 顾星萝：…… 突然有种跟他说不通的感觉。 也不知道墨昀辞从哪个旮旯角找到这种毫无新意的话本。 顾星萝懒得纠结，把话本扔在一旁，看起了地理志。 这几本地理志是连同新话本一起送来的，她还没看过。 说不定，能从中找到陌国的线索，进而推算出神芜国如今的所在地。 两人就这样各自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近黄昏，暖橘阳光镀了进来。 顾星萝这才抬起头，伸了个懒腰，瞅了眼身旁还在忙的墨昀辞，暖光将他俊美轮廓的侧脸衬得更加妖孽。 这个角度看过去，恰好能看到他感性的喉结，微露锁骨……再往下就是他穿着的月白长袍。 顾星萝举起双手的动作一顿，有些挪不开眼。 完了，她想扒！ “孤好看？”墨昀辞忽然转过头来，对她笑了下。 顾星萝一个激灵，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经朝他伸出了魔爪。 顾星萝连忙收回手，左手打了下右手。 脑子里想想就得了，伸出手去做什么！ 当场被墨昀辞抓个正着，她不要面子的吗。 但顾星萝大胆一想，墨昀辞经常对她亲亲抱抱的，她怎么就不能摸两下他？ 不能光他占自己便宜，这太亏了！ 她是能让自己吃亏的人吗？ 必须不是啊！ 这样想着，顾星萝挺直了腰，点了点头：“好看！” 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落在墨昀辞眼里，不禁令他一阵无奈又好笑。 她现在是一点都不见外，不过这样的变化很好。 这说明顾星萝正在接纳他。 “快下钥了，你还不回宫？”顾星萝望了眼窗外的天色，说道。 墨昀辞摇头：“先不回了。” 顾星萝神情有些愕然。 怎么就不回了？ 这厮想干嘛？ 顾星萝警觉地看着他。 平日里搂搂抱抱就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她的接受程度可没那么高。 墨昀辞突然弹了下她的脑门，说：“孤陪你钓鱼。” 墨昀辞实在不放心顾星萝孤身涉险。 若是派暗卫……算了，他还是把人放在眼皮底下吧。 “你会把鱼吓跑。”顾星萝毫不犹豫地指出来。 别以为她不知道，周围藏着至少二十个暗卫。 就是上了钩的大鱼，也不敢轻举妄动啊。 墨昀辞不说话，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 顾星萝抿了抿唇，低声嘀咕：“你好歹稍微撤一些暗卫，我来保护你。” 二十多个暗卫太多了。 到时候，她还怎么施展得开哦。 墨昀辞一时无语，险些有些没忍住。 他留下来的目的是为了她。 顾星萝见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危险，腾地站了起来，“我去找紫荆给你收拾厢房。” 说完，她人就跟兔子一样要飞窜出去。 没等顾星萝跑出去，墨昀辞大手一伸把人捞了回来。 他低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必麻烦，孤跟你同一个房间。” 顾星萝耳朵有些发烫，她忍不住伸手掐了下他的腰。 “你能不能干人事？” 侯府的人知道这厮经常来她院子里，一待就是大半天。 他们没有成婚，她算是未婚姑娘！ 同个房间是怎么回事？ 顾星萝几乎可以想象便宜爹和大哥想要拿刀砍人的模样了。 “孤不放心。”墨昀辞敛眸，认真地说了一句。 他把阿萝放在很重要的位置。 容不得有半点闪失。 哪怕他知道……他的阿萝比他想象中要厉害。 但墨昀辞就是不放心。 顾星萝沉默了下，靠在他怀里，正要说话。 突然，两人脸色微变。 “有问题。”顾星萝迅速从墨昀辞怀里钻出来，低声道。 墨昀辞看了她一眼，神色不变。 对顾星萝表现出来的敏锐并不意外。 或者说，他心里早有猜测，只是迟迟没有下定论。 外面突然一片寂静，针落可闻。 连风吹动屋外树枝的轻轻摩挲声都停止了。 洛肆和暗处的暗卫……竟然没有动静。 倏地，几只指甲盖大小的血红虫子从窗外飞扑进来，竟直直扑向两人。 蛊虫！ 墨昀辞看清了是何物，心头一凛，就将顾星萝拉到自己背后。 他动作快得让顾星萝差点没反应过来。 她微怔。 谁要他保护了！ 顾星萝反手将墨昀辞往后一拉，上前扬手就朝迅速扑来的蛊虫抓去。 “顾星萝！”墨昀辞骤然惊怒。 他看着顾星萝徒手抓了过去，脸色骤变。 蛊虫颜色鲜红如血，看着就觉得有剧毒。 她怎么敢的！ “没事，我不怕毒。”顾星萝语气轻松，一把将四只蛊虫全部握在掌心里。 她小手一紧，煞气凝聚。 掌心里挣扎的蛊虫，一下子就没了动静。 没等顾星萝摊开手，证明给墨昀辞看一看。 三道黑衣身影从屋顶一跃而下，挥动刀剑冲向顾星萝，毫不掩饰他们的杀意与暴戾：“交出轮回斛，留你全尸！” 顾星萝眸色一冷，她钓的鱼果然上钩了。 但是—— “我忍你们这些动不动就擅闯我地盘的家伙很久了，还想要我的命，那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取了！”顾星萝说完，她正要出手。 背后的墨昀辞快她一步，他身形掠了过去，速度极快，迎上为首的黑衣人，出手如电。 几招过后，黑衣人手里的长剑竟落到墨昀辞手中，寒芒乍现，剑招如漫天雪花击下。 顾星萝惊呆了。 她知道墨昀辞的武功绝对算得上顶尖高手。 没想到他出手如此果决，凌厉。 还真是……被他保护到了。 这时，另外两个黑衣人迅速绕到后面，趁着顾星萝不备，长剑狠狠刺向她的后背。 只要人死了，屋里的东西还不是随便他们翻找。 总能找到洪先生要的轮回斛。 “阿萝当心！” 墨昀辞心一紧，下意识要冲过去抱住顾星萝避开。 谁知顾星萝后背跟长了眼睛似的，旋身一转，避开了这极其凶险一剑。 另一把长剑紧跟其后，朝她脖子划了过去。 顾星萝毫不犹豫地拍出一掌。 没成想，黑衣人竟然弃剑，立即上前跟她对掌。 下一秒，无比熟悉的浓烈煞气猛地扑向顾星萝。 顾星萝瞳孔一缩，对上蒙面黑衣人赤红的双眼。 “去死吧！”蒙面黑衣人低吼一声，流露出野兽般的嗜血之意。 顾星萝眸光冷了下来，内力骤然凝聚于掌心，瞬间错手抓住黑衣人的肩膀，将他狠狠砸在地上。 磅礴沸腾的煞气轰然击下，震碎了整个小院门窗！ 黑衣人躺在龟裂的地板上，四肢无法动弹，全身骨头碎裂，只剩颗脑袋能活动。 他的眼里满是惊骇，仿佛看见了什么地狱爬起来的魔鬼。 “谁教你的魔功？”顾星萝眸底涌起戾气，抬腿踩住他的胸口。 另外两名黑衣人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为什么大渊的准太子妃会的功法跟他们一样，而且明显比他们高深太多了。 竟然是魔功吗？ 难怪要杀人才能提升。 不！不对！顾星萝她才多大年纪，她杀过什么人，怎么—— 剩下的两名黑衣人骇得后退几步，内心深处升起一股无法翻过大山的无力感。 他们是被训练出来的杀人工具，是死士。 但是不代表，他们没有感知。 根本……打不过，会死！ 任务失败了！ 两名黑衣人对视一眼，皆是看到对方眼中无法磨灭的惧意，毫不犹豫地转身逃去。 可惜，太迟了。 顾星萝内力外放，浑厚霸道的煞气倾巢而出，如同编织细密的蛛网铺天盖地，冲着两个要逃走的黑衣人扑杀过去。 “砰” “砰” 两道人影重重砸落在地，咽喉的血腥再也忍不住喷了出来。 “阿萝！”墨昀辞从震惊中回过神，极快冷静下来，顿时上前将她摁住。 墨昀辞能清晰感受到顾星萝有些抑制不住杀意。 墨昀辞握住她的手。 微凉的大手包裹住素白小手，却传递着一股安心的感觉。 顾星萝眸底的杀气渐渐消退，一片清明。 看着一片狼藉的小院，顾星萝心里有些发虚，她轻咳一声，左看右看，就是不看面前的墨昀辞。 最后，她垂死挣扎，狡辩道：“我说，我就是力气大，你信吗？” 墨昀辞看她努力狡辩的模样，他险些气笑了。 “你觉得呢？” 怎么样的力气快把整个小院震碎了。 跟他过上十几招找破绽的杀手，在她手里不过只用了一招。 虽然墨昀辞心里隐隐猜测过她有武功，但没想到顾星萝的武功这么高深。 而且，她的武功路数……极其诡异。 墨昀辞方才听到顾星萝在说‘魔功’？ 是他所知的那个失传几百年的功法吗？ 她是如何习得的。 墨昀辞下意识要问问她。 但是看着顾星萝努力睁大的眼眸，眸光无辜，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墨昀辞轻叹一声，没有说话，牵着她一同走到地上的黑衣人面前。 看到顾星萝走近。 苟延残喘的三个黑衣人剧烈抖动。 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竟然过不了一招。 这是何等的可怕！ 顾星萝没有急着审问，而是抬了下左手腕，低声吩咐：“小红，去找人过来。” 这三个黑衣人的目标很明确，在没有得到轮回斛之前，是不会马上动手杀人的，避免血腥味传出去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侯府里的人肯定还活着。 想到之前抓住的几只蛊虫，应该是用于使人陷入昏迷。 小红是目前遇到所有的蛊虫克星。 放出小红，是最好的办法。 果然。 小红跐溜滑走，没多久，数十道身影齐齐冲了进来。 这些暗卫动作整齐化一地跪在地上请罪。 身为殿下的暗卫，他们竟然没能保护好太子殿下和太子妃。 墨昀辞淡淡瞥了他们一眼，只挥手让其退下。 现在不是问责的时候。 很快，院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洛肆和郭管家、紫荆他们慌忙赶来。 “殿下！” “姑娘！” 第422章 真的假的? 除了拔出佩剑的洛肆，郭管家和侯府的下人们都各自抄了家伙。 有的是木棍、有的是花盆、有的是扫帚……气势汹汹。 当他们迷迷糊糊醒过来，就看到洛侍卫一副要拔剑杀人的模样，急急冲向烟霞小院，明显是出事了！ 要保护太子和五姑娘！ 众人想也没有多想，就这么冲了进来！ 然而，他们只来得及目睹狼藉一片的院子。 就听见顾星萝说了句：“洛肆留下，其他人先出去！” 虽然心知三个黑衣人是冲着自己来的，但是墨昀辞也在此。 不免被人猜测是不是刺杀太子。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以免将事态闹大。 而且，接下来要审问的事情……涉及太多秘辛。 郭管家和紫荆刹住脚步，两人对顾星萝唯命是从，连忙带着侯府的下人们退了出去。 “洛肆，过来。”顾星萝指了指一个半死不活的黑衣人，十分简洁：“搜身。” “是。”洛肆立即应声道。 不知为何，洛肆隐约觉得五姑娘心情不太好，带着冷意。 此时，夜幕降临，月色惨淡，隐隐照来一点点光，整个小院昏暗。 洛肆走上前，才震惊发现，地板碎裂。 三个黑衣人以诡异的姿势倒在地上，像是被什么巨力直接惯在地上，全身骨头都因此粉碎。 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又是谁动的手？ 殿下，还是……顾星萝？！ 洛肆整个人惊呆了，脑子里不可遏制地浮现这么个念头。 “洛肆。”墨昀辞微微蹙眉，淡声道。 洛肆一个激灵，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扯下黑衣人的面巾，又搜了搜他们的身。 顾星萝目光落在离她最近的黑衣人身上，挑眉：“是你。” 那天她买走轮回斛的时候，给洪盛泰驾马车的车夫。 他双眼赤红，身上的煞气更加浓重了。 不止他，另外两名黑衣人同样练了魔功，散发出来的煞气无法令人忽视。 顾星萝皱了皱眉。 这段时间，他们杀了多少人？ 那些人的尸体又在哪里？ 忽然，顾星萝脑海里灵光一闪，看向三名黑衣人的眸光深了些，冷不丁地道：“乌府灭门是你们做的吧？” 此话一出，孟金三人的瞳孔微微一缩。 虽然只是极小的变化，但还是让墨昀辞和顾星萝捕捉到了。 这也证明了顾星萝原本的猜测。 乌府走失，无一活口。 果然是担心走漏与北绪国有所勾结的风声，才导致灭口。 而眼前这三个黑衣人，当晚就参与其中。 “殿下，五姑娘，属下在搜到了这个。”洛肆在孟金身上找出一支金簪，递了过来。 顾星萝接过来看了一眼。 是一支做工精美别致的金簪，簪子底部刻着一个小小的‘静’字。 这是一个闺阁千金的簪子。 没有一定的身份地位，是请不起金匠打造这么一支金簪，还刻有女子闺名。 这三名黑衣人明显是死士，要不是他们现在动弹不得，倒地的那一刻，他们已经选择了自尽。 这支簪子不会是他们私人的东西。 那么，就只能说明——别有目的！ 栽赃？想要祸水东引？ 顾星萝脑子迅速转了几圈。 她扭过头，拿给墨昀辞看，问他：“你看看这个，有什么印象吗？” 谁的闺名带有一个‘静’字？ 顾星萝在京城里认识的女性极少，也没有带静字的。 墨昀辞扫了眼，他摇了摇头。 他从不记无关紧要的女人。 顾星萝眸光一转，视线落在孟金身上，她问道：“金簪的主人是谁？” 孟金哪里肯交代，他闭着眼，没话说。 任务失败，横竖都是一死。 他更不能泄露了洪先生原本的计划。 更何况，面前这个少女如此可怕。 顾星萝见他不出声，也不急着问个究竟，淡定地说：“不说就算了，不如让我来猜猜你们今晚要做什么。 朝华公主即将大婚，你们的主子不打算留在大渊，而是要跟着使臣团回去。 时间紧迫，你们主子应该是对轮回斛等不及了吧？” 顾星萝每说一句话，孟金的面部表情出现细微抽动。 以此证明她推断是对的。 等不及的原因，无非就只有一个——轮回斛很重要。 重要到容不得有半点闪失。 这不禁让顾星萝忍不住好奇起来。 轮回斛到底藏着什么秘辛？ 顾星萝目光没有离开孟金的脸，她继续往下说：“你们拿到轮回斛后，已经打算好灭口。 但你们不能像乌府那次利用‘走水’掩盖，所以选择了栽赃嫁祸。 这支金簪会被你们‘无意’留在这里，等人发现后，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金簪上面。” 这能间接推断出，金簪的主人身份不简单。 洛肆在旁听得呆住了。 五姑娘竟然凭着一支金簪就得到这么多结论。 真的假的？ 顾星萝语速很快：“金簪的主人应该就是呼声极高的太子妃人选。” 只有这样，才会让人觉得合情合理。 一个原本大家认为会当上太子妃的人，突然落榜。 位置空出来后，此人就会成为众人的怀疑对象。 至于姓氏名谁，那不重要了。 在顾星萝说完后，孟金面部抖动的更加明显。 顾星萝笑了下，她知道自己的猜想全是对的。 他们的计划得挺好。 但没想到墨昀辞竟然也在永安侯府。 还低估了顾星萝的武力值。 而且—— 孟金睁开眼，原本木讷的表情，多了些许生机，他盯着顾星萝：“你为什么会……我们的功法？” 这话一出，周围静了下来。 墨昀辞下意识地就看向了顾星萝，没说话。 若说他不好奇，那是骗人的。 但是这取决于顾星萝的意愿。 她不愿意说出来，那他便打定主意不过问。 顾星萝瞧见他的眼神，心头微动。 墨昀辞这家伙……就这么无条件信任她？ 顾星萝仔细一想，突然反思了下自己是不是挺冷心绝情的？ 毕竟她做什么都瞒着墨昀辞，只有涉及相关利益的时候，才支支吾吾吐露一些情况出来。 但她有些秘密牵扯到上辈子，根本无从说起。 特别是她这一身魔功…… 至于暗阁和拍卖行，那便顺其自然吧。 该知道的，总会知道。 顾星萝在心中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孟金，不答反问：“你们的功法？你确定吗？” 她声音带着冷意，却格外意味深长。 让孟金三人猛地心头一跳。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很少动脑子，都是四皇子和洪先生下达命令。 只知道是屈军师钻研多年的功法，甚至可以说是军师独创！ 怎么就不确定—— 不等孟金三人得出结论。 顾星萝直截了当打断他们的思绪，声音冷意更盛：“将功法交给你们的屈军师人在哪里？还有，你们要轮回斛做什么？” 这已经不是顾星萝遇到试图练魔功的人了。 据她所知，将《千门》里的只言片语钻研出来的人，就是屈军师。 果然，听到顾星萝的话，孟金三人脸上的表情又是一阵抽动。 三人心里升起一股荒唐感。 顾星萝怎么什么都知道。 哪怕是猜测的口吻，竟然也猜得七七八八。 她的脑子到底怎么长的。 洪先生、柳先生，屈军师在她面前，好像……变得不值一提。 等等，她怎么知道屈军师？！ 孟金三个黑衣人发愣太久，洛肆等得不耐烦，长剑一横：“说！” “你到底是什么人？”孟金盯着顾星萝，他非但没有回答，反而又了一句。 洛肆呵斥：“现在是在审问你们！” 哪里轮得到他们来提问。 孟金又闭上嘴，一声不吭。 顾星萝瞥了他一眼，对洛肆说：“交给你们处理吧。” 是死是活，都不重要。 这三个是死士，透露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让以为钓到大鱼的顾星萝很不高兴。 她挥了挥手：“赶紧把人带走，我要去找郭管家收拾院子。” 烟霞小院短时间内肯定无法住人了。 动手的时候，她怎么就没收敛一点呢。 顾星萝暗暗后悔。 说完，顾星萝转身就要往外走。 墨昀辞拉住她。 他幽幽道：“阿萝，不打算跟孤说些什么？” 他信任她是一回事。 但顾星萝连一句话都没对他说。 墨昀辞心底还是有些失望。 阿萝的心比他想象中还要硬。 “呃。”顾星萝脚步一顿，转过头笑了下。 她怎么把墨昀辞给忘了。 顾星萝问他：“你想知道什么？” 墨昀辞略一思索，便说：“说你想说的。” 两人并肩走了出去。 留在小院里的洛肆打了个暗号，藏在阴影处的暗卫从天而降，他们十分利落地带走孟金三个黑衣人。 抓起黑衣人的胳膊，软绵绵的，毫不费力，暗卫们才意识到这三人命不久矣。 希望能在他们还活着的时候，撬出点有用的消息。 ** 另一边，顾星萝找了郭管家以后，她心里对今晚的三个黑衣人并不抱什么希望。 既然是死士，就很难让他们吐露点什么来。 但好在，今晚也不是一无所获。 最起码，她在孟金三人的面部表情上琢磨出一点点门道。 此时，顾星萝正坐在翡鸣阁前的凉亭里，单手托着腮，跟墨昀辞等着下人们收拾好厢房。 翡鸣阁离她的烟霞小院不远，但侯府里就她和便宜爹住，大哥一年到头回来没几次。 好多院子都没人居住，冷冷清清的。 “你打算怎么做？”墨昀辞问她。 墨昀辞方才到底是没问什么。 他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只差证实的结果。 墨昀辞看了顾星萝一眼，并不着急。 她就在自己身边。 想要知道什么，不差一时半儿。 他……和阿萝还有很多时间。 顾星萝知道墨昀辞问的是今晚的事情。 她略一思索，道：“那三个死士的任务失败，肯定打草惊蛇了。” 所以，要尽快把人抓过来。 那天的‘车夫’在，派他来拿轮回斛的人必然是洪盛泰。 而洪盛泰一定同屈军师关系密切。 否则，那三个死士身上的浓郁煞气怎么解释？ 顾星萝原本想等着北绪国使臣团出了京城，便让司徒澜他们动手，暗中将洪盛泰逮回来。 洪盛泰明显跟尉迟康不是一路人，甚至……可能有极大的分歧。 尉迟康拿到小部分的粮草，他急着上路回北绪国。 若是洪盛泰在这个时候出了‘意外’，尉迟康一定不会理会。 毕竟洪盛泰再怎么样，也只是个幕僚。 还是个身有残疾的幕僚。 除了栽培洪盛泰的北绪国四皇子，没人会在意他。 何况，出了京城，谁对洪盛泰出手都有可能。 朝华公主如今跟大渊算是有联姻关系在，表面的平和，尉迟康无论如何都要维持。 他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幕僚跟大渊讨公道。 这个幕僚还不是他的人。 尉迟康没那么傻。 现在的情况，需要有所改动。 洪盛泰察觉他派出来的死士迟迟没回去，一定是出事了。 他——会跑！ 这种时候，他顾不得跟尉迟康打招呼，性命要紧。 墨昀辞自然听懂了顾星萝话里的意思，他主动提了建议：“孤让洛壹带人去？” “嗯。” 顾星萝想也没想就同意了，有帮手不用白不用。 再说，这是、这是她男人手底下的人，她凭什么不能使唤。 顾星萝心里补了一句，有些心安理得起来。 而且她现在去找司徒澜，一来一回的，时间都耽误了。 洛壹是所有暗卫里的佼佼者，武功出色，人也沉稳，由他带队捉人，墨昀辞对此很放心。 过了约莫两刻钟，翡鸣阁已经打扫得一尘不染，下人们纷纷退了出去。 顾星萝打了个哈欠，她想回房睡觉去了。 墨昀辞看到她困意正浓，摸了摸她脑袋，便说了一句：“你去睡吧，洛壹把人带回来，先关押起来便是。” 顾星萝点了点头，起身就往房间方向走去。 这时，外边有一阵脚步声传来。 顾星萝迈出去的步伐一顿，并没有停下来，随手把小木块形状的轮回斛扔给墨昀辞，含糊不清：“你要是不困的话，就交给你吧。” 走了几步，顾星萝补充一句：“还有问问屈军师的下落。” 第423章 坏心 墨昀辞望着顾星萝离开的背影，眸光微闪，沉默不语。 阿萝这是变相的开始信任他吗？ “殿下！”身后传来洛壹的声音。 ** 次日，顾星萝睁开眼醒来，四下有一种陌生感。 她愣了一下，才想起昨晚震碎的烟霞小院，只能临时住在翡鸣阁来。 顾星萝抬手揉了揉眉心，让迷迷瞪瞪的自己尽快清醒过来。 “姑娘，你醒了。”紫荆端了热水过来，麻利地拧干毛巾给她擦脸。 顾星萝穿好外衣，漱口接了过来。 “墨昀辞呢？” 不是说，洛壹把洪盛泰抓了回来，应该问出了点什么吧。 “太子殿下天未亮就回宫上朝去了，说是晚些时候再过来。”紫荆如实回答。 “那洛壹带回来的人呢？现在关在哪里？”顾星萝擦好脸，抬头对紫荆问道。 “柴房。” 顾星萝刚要说话，洛肆这个时候从外面进来，看到顾星萝醒了，忙上前打招呼：“五姑娘。” 洛肆还以为自己要在翡鸣阁外面等好一会儿，顾星萝才能醒来。 “墨昀辞回来了？”顾星萝见到洛肆，下意识朝他后面看了眼。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用词。 是‘回’，而不是来。 说明顾星萝已经接纳了太子殿下，完全将太子殿下划分在自己的范围里。 洛肆得出这个结论，心中一喜。 这么说来，殿下和五姑娘岂不是好事将近？ 听小林公公说，殿下求来赐婚圣旨以后，东宫上下竟然还没开始布置起来。 皇后娘娘因此私下催过殿下好几次早日大婚。 但是都被殿下打发了。 洛肆：“殿下今日进宫没有带上属下。” 说到这里，洛肆看了看顾星萝，突然欲言又止。 他被墨昀辞留在侯府是有原因的。 “怎么了？”顾星萝看了他一眼，便走到桌前坐下，一边问他，一边开始吃起早膳来。 顾星萝对一日三餐，总是挺期待的。 她很享受食物的味道。 “……洪盛泰跑了。” 派出去的三名死士没有在洪盛泰规定时间里回去，他当即预感到不妙，直接就逃走了。 而且，洪盛泰什么都没带走。 洛壹摸进去抓人的时候，整个驿馆的人根本不知道洪盛泰跑了。 此人相当警觉，稍有风吹草动，就没了人影。 顾星萝夹起一个小小的蟹黄包，小咬一口，吹了吹热气，偏头疑惑地问道：“昨晚洛壹带回来的是谁？” 她昨天夜里听见洛壹的脚步声，可不是单单洛壹自己一个人。 “抓了一个叫柳风嶂的人。”洛肆解释：“他也是北绪国四皇子尉迟杰的心腹之一。” 不过柳风嶂这个心腹的份量，肯定没有洪盛泰重要。 因为他知之甚少。 审了将近半夜，吐露的消息要么不知道，要么不确定。 而且，这个柳风嶂之所以跟着来大渊，居然……居然是以朝华公主男宠的身份来的。 据他所说，一来是为了哄骗朝华公主顺利抵达大渊，二来是帮着在明面上不方便行动的洪盛泰做点事。 洛肆说起柳风嶂的时候，他脸上表情一言难尽。 真是想象不出来，朝华公主没来大渊之前，竟然有养无数面首的想法。 不对，不是想法。 而是朝华公主在北绪国的时候，私底下已经养着好几个男宠。 要不是朝华公主的母妃胡贵妃和四皇子盯得紧，才没有被外人所知。 柳风嶂则是四皇子为了盯着朝华公主派去的‘男宠’。 看来，在四皇子眼里，不管是谁能利用，包括牺牲自己的亲妹妹。 这样的人，说是心狠手辣也不为过。 “昨晚派出那几个黑衣人肯定是四皇子的意思。”洛陆沉沉的说道。 洛肆对北绪国的印象差到了极点，竟然把手伸这么长。 自己还没当上北绪国太子呢，就敢对他们大渊的未来太子妃出手，存了心想在大渊制造混乱。 紫荆在旁听着，顿时愤愤然：“姑娘，北绪国的四皇子怎么能坏成这样，你都不认识他！” 人隔万里远，谁都没见过谁，居然背地里想着如何谋害自家姑娘。 紫荆气坏了。 顾星萝吃掉一盘蟹黄包，便放下筷子，失笑道：“谁说素未谋面就不会起坏心？” 自古以来的权力争夺的牺牲品还少吗？ 怎么可能因为素未谋面就打住了。 权力争夺，不是看认识与否，而是她所在的位置，对其有没有利害关系。 顾星萝虽然尚未与墨昀辞大婚，但在外人眼里她已经是准太子妃，将来的皇后。 按照洪盛泰原本的计划，利用嫁祸杀死一个准太子妃，再找人放出一些谣言，大渊怎么都会因此陷入短暂的混乱。 这对北绪国来说，是非常乐见其成的。 如此一来，洪盛泰不但得到自己想要的轮回斛，还能给大渊添堵，让远在北绪国的四皇子更好利用此事，得到他父皇的信任。 说的一箭三雕也不为过。 只是现在嘛…… 顾星萝眸底一片冷意。 想拿她当垫脚石，也要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顾星萝周身散发着一股森寒。 让洛肆和紫荆对视一眼，暗暗心惊。 虽然五姑娘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这次她好像真的很生气。 两人不约而同想到震碎的烟霞小院，心里不由默默给洪盛泰和他背后的四皇子点了根蜡。 “柳风嶂说了什么？”顾星萝问。 洛肆赶紧回过神，回答道：“柳风嶂知道的不多，虽然同为心腹，但洪盛泰更受四皇子器重。” 说到这里，洛肆面色有些古怪，停顿了一下，才接着往下说：“据柳风嶂说，他根本不知道轮回斛是什么，他只是帮着洪盛泰调查过五姑娘。 不过他交代，屈泅同样也想对五姑娘您动手，但具体些的他就不清楚了。” 屈泅？ 顾星萝心头突然一动：“西域国的屈军师？” 先前顾星萝就一直有个疑惑，她遇到好几个口口声声喊着屈军师的人，却没有人提及这位军师的名字。 原来叫屈泅？ 洛肆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说：“对，就是他。” 提起屈军师，洛肆是知道的。 这个屈泅游走在西域和古岭部落之间，多年前京城的抛尸案、近半年前的珀琅城城主中蛊一事，针对北绪国使臣到访大渊后的阴谋诡计，全都是屈泅在背后一手策划。 洛肆以为接连失败，会让屈泅知难而退，短时间内不敢在背后搞什么小动作了。 没想到，屈泅不但没有因此收敛，他人还亲自来到大渊！ 顾星萝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捧起茶杯喝了口茶：“屈泅这个名字，不像是西域人士。” 西域国和古岭部落暗中勾结，又三番五次对顾星萝出手。 虽然西域国极其排外，暗阁的人无法渗透，但赤霄给她找来不少跟西域国相关的资料。 顾星萝清楚的记得，西域国部落众多，任何分支都没有屈姓。 “屈泅不是西域人。”洛肆解释：“他是将近二十年前突然出现在西域国，而且他一出现便跟着乌亚族长。” 乌亚族长就是如今统一了众多部落的西域王。 而乌亚族长能够统一西域部落，大部分的功劳都多亏了屈泅。 因此西域王对屈泅这个外族人极其信任和看重，更是奉为座上宾。 按照柳风嶂所说，屈泅在西域国的威望很高，哪怕他计谋接连失败，西域王也不会过分责罚他。 “既然屈泅威望这么高，他为何又要投靠北绪国四皇子？”顾星萝表示不解。 屈泅将钻研出来的魔功交给四皇子的人。 西域王知情吗？ 还是他背着西域王做的。 “不算投靠，更像是合作。”这时，墨昀辞从外面走了进来，脚步沉稳，声音淡然。 顾星萝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外边天色。 墨昀辞这厮明显是刚下朝，就往永安侯府里来了。 他真把她府上当自己的行宫了？ 顾星萝不动声色地腹诽了句。 墨昀辞坐在她旁边，非常熟练地握住她的手，漫不经心地把玩。 顾星萝早已经习惯他时不时的捏捏摸摸，索性没什么形象的半靠在他怀里，拿他当个椅背。 洛肆和紫荆看到这一幕，连忙低下头去，二话不说退了下去。 两位主子是越发亲近了。 他们这些当下人的自然要识趣。 顾星萝仰起头，冲他笑了一下：“展开说说。” 顾星萝昨晚睡觉去了，洛壹审问柳风嶂的时候，墨昀辞却是在场的。 殷红的鲜血流淌下来，在地面上积成一滩小血泊。 当时墨昀辞从容淡定，眼神没有丝毫改变。 他只要结果。 而柳风璋不是个嘴硬的，不消片刻，便什么都吐露出来。 可惜的是，大多数时候都是洪盛泰在联络四皇子，柳风璋知道的不多。 墨昀辞思忖了下，缓缓说道：“屈泅似乎在找什么东西，西域和古岭部落的人长相特征太过明显，不好替他寻来。” 所以，屈泅选中北绪国的四皇子合作。 屈泅将自己钻研出来的绝顶功法和药浴方子交给四皇子。 而四皇子则需要帮他找某样东西。 屈泅选中四皇子的原因很简单。 南虞国在百里家族的掌控之下，南虞皇室根本没有话语权。 屈泅想要找东西，他就要找上百里家族。 但百里家族的软肋只有一个，那就是百里钰先天娘胎自带的病弱。 屈泅没有应对之策，只能将目光放在大渊或北绪国身上。 大渊只有一位太子，皇上子嗣稀薄，没有权力争夺一说。 北绪国就不同了，皇上年壮，皇子众多，就算已经册立了太子，但其他皇子不认为自己比太子差，心里怎么会甘心。 这种情况下，北绪国背地里的水浑得很。 屈泅借此投靠四皇子，两人各取所需罢了。 只不过，屈泅谋划多年的大计失败，就算西域王不怪罪于他，并不代表西域国的其他人不会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这才是造成屈泅在得知计划失败后，迟迟没有动身回去的真正原因。 墨昀辞垂眸看着她：“不过在孤看来，屈泅想要的东西应该在西域国之上。” 屈泅现在手底下已经没多少人追随着他。 在人手严重不足的情况，三番五次逃离京城，又折返回来，可见其执念。 顾星萝皱了皱眉，不由嘀咕：“屈泅他要找什么？” 这话虽然是疑问，但顾星萝心里突然有个不太妙的预感。 方才洛肆说，屈泅同样在找她…… 果然。 墨昀辞抿了下薄唇：“你不是已经猜到了？” 顾星萝抬起左手，扯了下衣袖，露出缠在手腕上把自己当成红手镯的小赤蛇。 流火如焰，衬得她素白的皓腕更加纤细。 墨昀辞眸光渐渐变深。 “屈泅找的是小红吧。”顾星萝稍微侧了下身子，找了个让自己舒服的姿势继续靠着他，发出疑问：“其实我一直觉得挺奇怪的。 小红大抵就是古岭部落的圣物没跑了，但这个屈泅不是西域国的军师吗？ 他为什么非要坚持找回小红。” 这一点很说不通。 西域和古岭部落之间的关系再亲密，怎么会由屈泅来找回小赤蛇。 最着急的人不应该是古岭部落吗。 除非…… 顾星萝微微眯起眼。 除非，屈泅对小红另有所图，而且跟他息息相关。 顾星萝虽没有见过屈泅，但她已经从屈泅的谋划中窥见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思及此，顾星萝突然问道：“屈泅是外族人，他跟着西域王之前是什么人？” 北绪、南虞、还是大渊？ 墨昀辞摇了摇头：“不清楚。” 柳风璋不知道屈泅的来处。 北绪国四皇子尉迟杰有野心，但他不是什么人都会合作。 尉迟杰自然会打听屈泅的过往。 但一无所获就是了。 屈泅被人所知的时候，他已经跟着西域王。 至于他过去是什么人，来自什么地方，没人知道。 顾星萝摸了摸下巴，她感到有点不可思议。 屈泅竟然这么神秘？ 墨昀辞适时补充了一句：“柳风璋还交代，屈泅极不喜欢蛊虫，也从不碰蛊。” 所以，更别提炼蛊了。 第424章 不放心 顾星萝一听，顿时觉得有点惊讶。 不喜欢蛊？ 西域国和古岭部落这两个地方就是蛊虫的老家。 屈泅他既然不喜欢，为何会—— 等等，顾星萝脑海灵光一闪，她从墨昀辞怀里钻出来，转过头看向了他，发出自己的疑问：“我怎么觉得屈泅在躲什么人？” 墨昀辞闻言似乎也想到什么。 没有人愿意在一个自己极其不适应的环境里待着。 何况是长达二十年的时间。 哪怕那个地方能施展他的宏图，还能走到一人之下的高位。 墨昀辞和顾星萝对视一眼，皆是看到对方眼里的了然。 顾星萝：“屈泅是将近二十年前出现在西域国的众人面前，你说他有没有可能……” 她稍微停顿一下，才接着说：“有没有可能跟当年秋家嫡系灭门有关？” 秋家嫡系一脉的死，距离至今刚好二十年。 这跟屈泅出现在西域境内的时间非常吻合。 墨昀辞眸光微动，平静说道：“不无这个可能。” 而且，他觉得可能性挺大的。 这个世间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如果有的话，肯定是有人精心策划过。 “要把屈泅找出来。”顾星萝断然道。 只要找出屈泅，很多疑问都可以得到解决。 至于跑得没影的洪盛泰…… 赔了三个武功高深的死士，洪盛泰就算再想要轮回斛，他恐怕没那个胆了。 顾星萝猜测屈泅‘还原’出来的魔功，实验成功的人少之又少。 要不然，昨晚派来的死士就应该只有三个。 思及此，顾星萝神情有些冷然。 光是培养这么几个死士，不知道他们究竟杀了多少人才堆起来的。 墨昀辞颔首：“洛贰已经在行动了。” 从柳风璋的供词里得知，屈泅对顾星萝手上的小赤蛇十分执着。 现在洪盛泰逃走，柳风璋被抓。 但墨昀辞心里隐隐有点儿猜测，虽然难以理解，但他觉得屈泅可能不会轻易死心。 洪盛泰难抓，抓到屈泅的可能性却很大。 只要屈泅想得到小赤蛇，迟迟不愿意离开京城。 不过，有一点很重要。 墨昀辞眸光微凝，伸出手稍微用力捏了捏顾星萝的脸颊。 “若是有昨晚那般凶险情况，你便躲起来。” 虽然知道他的阿萝武功盖世，但想起昨晚死士故意绕后偷袭的那一幕，墨昀辞还是不能放心。 万一呢…… 墨昀辞仅仅是回顾仍是有点儿心惊。 “我不会有事的。”顾星萝没察觉出他话里的担忧，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墨昀辞眸光一暗，一把将顾星萝拉进怀里，抬手捏住她下巴，低头覆上她饱满红艳的唇，带着点儿惩罚的意味。 他双臂渐渐收紧，恨不得把她揉进怀里，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这样他才能真正放心。 顾星萝感受到他亲吻时的汹涌。 她好似是大海里的一艘小船，面对着狂风骤雨，整个人摇摇晃晃，酥酥软软。 最可恶的是，她都要呼吸不上来了。 墨昀辞这厮还不打算放过来，轻轻咬着她的嘴唇，像是在品尝什么美味。 一时间，屋内的两人交织一起，缱绻缠绵。 快要窒息的一刻，墨昀辞才有些不舍的松开手。 顾星萝大口喘息，觉得快箍断的腰突然得救，她差点儿没抬脚把某人踹开。 顾星萝脸颊浮现淡淡红晕，眼睛似有两簇小火苗。 但她微微上挑眼型漂亮，瞳仁乌亮又璀璨。 像极了惹急的猫儿，张牙舞爪起来。 在墨昀辞眼里，她这个样子很是可爱，让他心尖发痒，忍不住想再欺负她。 某太子心情愉悦，嘴角翘了翘，迅速压了下去，恢复一贯的淡然清冷。 顾星萝：…… 这厮越发过分了，正事说不上几句就动手动脚，一点都不正经！ 她的武功有多高，他不是已经见识过吗，有什么可担心的。 而且，顾星萝断定昨晚那三个死士绝对是四皇子尉迟杰手底下最出色的几个，少一个都会心疼那种。 死士有去无回，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 只要对方脑子没有问题，绝不敢再歪心思。 她格外安全。 ** 京城，又是七八名捕快从大街上匆匆跑去，他们像是在找着什么人。 但是他们手里没有画像，更没有询问路上的行人。 百姓们心有疑惑，却没有多问，继续忙碌着自己手头上的活计。 京城乃是天子脚下，出门在外，一个砖头砸下去，极有可能不是皇亲就是要臣。 再说，京城这一年带头发生的大事不少，时不时戒严。 百姓们已经习以为常，要是有画像，说不定还能帮着找找人呢。 马连焕站在二楼窗边，望着捕快跑远的背影，皱了皱眉，伸手关上了窗。 他转过身，对正在喝着茶的康王爷道：“王爷，洪盛泰怕是闯了大祸。” 要不然，大渊怎么会不等他们出城后，在暗中找机会。 而是现在就开始四处抓捕洪盛泰。 这洪盛泰到底做了什么？ 别看驿馆跟往常一样，没什么动静的样子，但那是尉迟西华和尉迟朝华这对皇室兄妹不知道而已。 事实上，却是瞒不过康王爷。 早在洪盛泰离开驿馆没多久，康王爷和马连焕就收到了消息。 洪盛泰——突然不声不响地跑了！ 他连细软都没收拾，可见有多着急。 尉迟康放下手中的茶杯，神色不悦地开了口：“提他作甚，派几个侍卫出去转转，要是发现洪盛泰，立即给本王捉拿回来！” 大渊皇上答应给的那点粮草，要明日才能送来。 可不能因着洪盛泰的关系，让大渊皇上找到借口把粮草扣下！ 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性，尉迟康就恨不得先把洪盛泰的脑袋拧下来，给大渊皇上送过去。 自打来了大渊京城，真是诸事不顺。 平白在大渊待了这么长时间，要是两手空空离开，尉迟康想想就气不打一处来。 洪盛泰原不是来帮着朝华公主和亲吗，他背地里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看来，远在北绪国的四皇侄极其不安分。 待他回到北绪国以后，一定要提醒皇兄。 连夜逃出京城的洪盛泰还不知道，自己的急功近利，给他主子埋下了一个大坑。 “孟水，孟火，停下！” 京城十多里地外，洪盛泰声音沙哑地出声。 一女一男闻言停下疾跑的脚步。 后者孟火将背上的洪盛泰放下来。 洪盛泰身形晃了几下，才堪堪站稳，他回过头，面色有些发白地遥望着京城方向。 邪门！ 太邪门了！ 孟金他们几个居然栽了，究竟是栽在谁的手里？ 难道是提前走漏风声，被人设下陷阱，所以孟金三人才回不来？ 这不可能！ 孟金几个抢夺轮回斛，再灭口栽赃，整个计划只有他和孟金他们死士知道。 所以，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 难不成有人的武功比孟金还要厉害？ 这个想法才冒头，就让洪盛泰否定了。 四皇子明里暗里的产业无数，虽然不及太子妃娘家，但是钱财不少。 这些钱财很大一部分都用来培养死士，孟金和孟木他们几个更是耗费无数心血。 为了提升他们的功力，搜罗乞丐、孤儿等等…… 这些死去的加起来没有百八十人，也有大几千人。 屈泅说过，除非是那种不出世的老怪物才能将孟金他们几个击败。 难道孟金三人遇到了武功盖世的老怪物？ 洪盛泰思前想后，觉得屈泅骗了他和四皇子。 孟金几人的武功高强，却不算顶尖高手。 不然，无法解释孟金几人的失败。 洪盛泰面色阴郁，什么西域国第一军师，不过是个丧家之犬，手里刚好有利用的价值，难得入了四皇子的眼罢了。 洪盛泰理清好自己的思绪，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怒火平息下来。 好在，大渊一行并不是全然不收获。 然后，他从袖袋里取出一份书信，打开后，里面俨然是拓印好的藏宝图。 洪盛泰小心翼翼地伸手抚了几下，自言自语：“康王爷原先不信神芜国的国库藏宝图，却不能交出来一观。 现在他被大渊不肯借粮逼得不得不信，一定要抢在康王爷之前找到宝藏下落。” 要是找到神芜国的国库所在，四皇子离他的大业又更进一步。 那么，他也不算白来大渊一趟。 洪盛泰眼里迸发精光，将藏宝图仔仔细细看了几遍后，才重新放进信封中，递给孟水：“你先行回北绪国，亲手将这封信交到四皇子手上，不得有误。” 孟水是唯一的女子，力道不足，速度却比孟火要快。 孟火则还要留下来，一路护着他。 孟水听话地双手接过信封，几个起跃，身形快如鬼魅，逐渐化成远去的小黑点。 洪盛泰收回目光，突然想起柳风璋提过屈泅在房间里，除非完善功法之外，还看到几副画纸…… 屈泅似乎在找什么地方。 洪盛泰脸色微变，该不会是找同样的东西？ 要不然，以屈泅那眼高于顶的心性，还有什么值得他高看一眼。 但凡有这个可能，都要盯紧屈泅！ 事无巨细的！ 柳风璋这个蠢东西，难怪一直没得到四皇子的重用。 “孟火，你去……”洪盛泰转过头，对孟火开了口。 然而，他话到嘴边，就没接着说下去。 让孟火回趟进城去找柳风璋？ 这不现实。 他走得急，自己和柳风璋之间，需要留一个下来‘垫后’，稍微阻挡一下想要抓他的人的脚步。 洪盛泰绝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地，自然只能委屈柳风璋。 所幸柳风璋知道的并不多。 柳风璋估计已经凶多吉少。 洪盛泰在心里思量一番，跟孟火说：“你去找两匹马来。” 大渊不是久留之地，他必须赶紧离开。 ** 有死士闯进永安侯府，企图夺走轮回斛，再灭口栽赃一事，顾星萝和墨昀辞默契地没让旁人知晓。 闯进侯府的北绪人，背后的主谋是洪盛泰，他人跑了。 刺杀准太子妃的名头却不能扣在康王爷和尉迟西华、又或是朝华公主身上。 北绪国使臣团马上要启程回国去。 他们留在大渊京城，容易延伸出其他事端来。 如果他们当中的谁突然暴毙，这种‘意外’算在谁头上？ 总之留下来，就是祸害。 他们也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顾星萝和墨昀辞都不是喜欢迁怒的人。 顾星萝已经悄悄给赤霄和司徒澜递信，让他们朝北绪国的方向追上去逮洪盛泰。 她相信凭着暗阁的能耐，要不了多久，就能把跑掉的洪盛泰抓回来。 比起洪盛泰而言，顾星萝更多心思放在抓屈泅身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屈泅跟二十年前的秋家嫡系一脉有关的想法在顾星萝心里越发强烈。 屈泅一定是知情人。 为此，顾星萝专程去一品阁找了百里钰，向他打听有没有听说过屈泅此人。 “屈泅？”百里钰怔了下，似是回想，他手中的茶匙微滞。 随后，百里钰摇了摇头，略带歉意道：“在南虞国盛都，屈不是什么大姓。 当年与秋家交好的世家当中，也并无这个姓氏。” 百里家族对南虞国盛都的掌控远在皇室之上。 百里钰既然说没有屈姓，那就一定没有。 顾星萝有点儿遗憾。 “可是查出了什么眉目？”百里钰见状，撩起袖袍给她倒了杯茶，声音温和，却不会给人一种刻意追问的感觉，反倒能使人放下心防。 顾星萝没有隐瞒，本来她在秋家一事上就有求于百里钰，信息不对等的时候，容易出岔子。 略一思索，顾星萝便说：“屈泅就是西域国的那位屈军师，我听闻他是近二十年前才出现在当时乌亚一族的族长身边。” 说到这里，她抬头看向百里钰，顿了顿接着往下说：“屈泅出现在西域的时间，很难不让我多想。” 大家都是聪明人。 百里钰立即明白顾星萝话里的意思，他眼眸闪过恍然：“如此说来，这位大名鼎鼎的屈军师确实很可疑。 屈泅极有可能是他的化名。” 百里钰说的，也正是顾星萝的猜想。 可是这样一来，想要找到有关屈泅的信息，难上加难。 屈泅本就不常在南虞、北绪、大渊三国中活动。 他就是离开西域境内，最常待的地方是古岭部落。 而古岭部落跟西域国情况一样，极其排外。 第425章 本不该奢望的 要想从古岭部落入手，打探屈泅的情况，可能性不大。 只有做了不想让人知晓的事情，需要隐藏自己原本的身份，才会选择化名。 这个屈泅—— 顾星萝脑子里灵光一闪，顺着百里钰的话，做了一个大胆的推断：“屈泅会不会是秋家的人？” 她记得百里钰说过，当年秋家旁系得知本家遭难，如同树倒猢狲散，各自隐姓埋名分散在各国。 屈泅会不会就是其中一个秋家旁系。 等等，为什么只有屈泅他一个人被接纳进西域境内。 因为屈泅足智多谋、算无遗策，才被乌亚一族的族长奉为座上宾。 这样一个才华绝艳的人，明明不是西域人，而且他极其讨厌蛊虫，却又甘心待在西域长达二十年！ 顾星萝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 “你说的不无可能。”百里钰对此表示认同，他又叹了口气：“可惜秋家族谱遗失，不然就能验证一二。” “秋家的族谱丢了？”顾星萝收回思绪，掩下心中的猜想，她觉得自己有些眉目了，但需要证实。 “准确的说，族谱在二十年前的秋家遭难那一晚不见了。”百里钰温声更正道。 当时就很多人猜测是幕后凶手故意带走或摧毁。 现在想来，应该是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在其中。 顾星萝眸光轻闪。 她不禁想起死亡名册上被故意撕毁的最后一页。 现在得知秋家族谱同样…… 她好像越发接近当年秋家嫡系遇害的真相了。 但是，顾星萝这些猜测的前提，必须是找到屈泅！ 顾星萝站起身来，谢过百里钰之后，就匆匆离开。 完全没有看到百里钰朝她抬起的手，僵在半空，随后又放了下来。 百里钰眼睑低垂，视线落在顾星萝一口未喝的茶盏上，神情有些落寞，周身温和的气质瞬间卸下，带着一点儿冷然的锋芒。 端着药碗过来的阿年脚步一顿，看着这副样子的少主，欲言又止。 昨天，已经是主母派人送来的第三十二封信件，催促少主早日回去。 大渊虽然正值春季，但是多雨潮湿，并不利于少主修养。 少主在大渊逗留的时日越长，他的身子只会每况愈下。 即便……即便有新药天雪丹！ “少主，该喝药了。”阿年心中沉甸甸的，走上前去。 他把药碗放在百里钰面前，脸上表情犹豫了一下，跪了下来，低头劝道：“少主，主母担心您身体，若再不回南虞国的话，您身子会吃不消的。” 百里钰没说话。 阿年仍跪在地上，就在他以为少主不会说话的时候。 “阿年，你去收拾一下，顺便告诉归虚，过几日……”百里钰声音略轻，却像是做了某种重大的决定：“过几日便回南虞国。” 他本该知道的。 顾星萝如今是大渊的太子妃。 她与大渊太子墨昀辞只差一个大婚。 罢了，他这具破败的身子，本就不该奢望的。 “少主！”阿年猛地抬头，有些喜出望外。 “咳咳……下去。”百里钰抵唇咳嗽起来，冲阿年摆摆手。 ** 北绪国使臣团离京，只留下马连焕和十几个侍卫在驿馆等着给朝华公主送亲。 这么些人对朝华公主而言，显得格外寒酸。 朝华公主曾强烈抗议过，但康王爷到底不是她的父皇，根本不吃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那一套。 康王爷非常无情地以要护送粮草为由，将原本护送朝华公主和亲的仪仗队抽调走大部分人。 而留给朝华公主的人少之又少，分明是彻底断了朝华公主回北绪国的任何心思。 半个月后，朝华公主和誉老亲王的大婚如期举行。 这一天，阳光正好，微风拂面，誉亲王府离驿馆不远，相隔两条街。 誉老亲王接亲没费多少功夫，就将上了大红花轿的朝华公主迎进亲王府。 下轿的时候，朝华公主由两名贴身宫女搀扶着进去，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誉老亲王到底是迎娶侧妃，这已经是很给朝华公主排面了。 一时间，大家注意力都在宴席的推杯问盏上。 虽然誉老亲王不怎么在京城中走动，但他仍是皇上的皇叔，年纪不老，辈分极大。 京城里有头有脸的达官贵人都愿意来捧场，热络气氛，非常给誉老亲王面子。 誉老亲王在前院笑呵呵地回敬众人，原本听闻朝华公主要死要活地闹腾，还想着迎娶不会顺利，结果非常顺利。 誉老亲王不由放下心头大石，别看他是迎娶侧妃，但实际是在娶一位祖宗也不为过。 毕竟朝华公主的身份摆在那里。 就算送亲的人有些寒酸，谁知道消息传回北绪国后，又是个什么态度？ 誉老亲王再怎么喜好美人，对在迎娶朝华公主的事情上，顿时没了什么兴致。 他喜好美人不假，但朝华公主太扎手了。 于是乎，誉老亲王私下吩咐自己的亲王妃让着点朝华公主，免得惹出事端来。 而此时在亲王府后院的朝华公主一把掀开红盖头，接着扯开绯红色的外衣，站起身来要往外走。 然而，没走几步，她软绵无力地晃了两下，跌坐在地。 没等朝华公主爬起来，海棠就端着糕点进来了。 “公主，你怎么了？” 在看到地上的朝华公主后，海棠惊了下，赶紧过去搀扶她回床榻坐下。 海棠以为朝华公主的不小心跌倒的，因为这几天，朝华公主似乎认命了，没再哭闹要回北绪国去。 而且，今天上花轿前，马连焕还给朝华公主灌了药，会使人浑身乏力。 事到如今，朝华公主肯定已经接受嫁给誉老亲王了。 海棠刚这么想着，她马上就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海棠！我不要嫁给那个老不死的，我是父皇最疼爱的公主啊！ 我就算要嫁也该嫁给大渊太子，对！墨太子肯定不知道本公主的遭遇。 海棠，你一定要我帮逃出去，我要去见墨太子，他一定会心疼我的，我不要太子妃的位置了！ 我愿意给他当个侧妃，我会和那个……那个顾星萝好好好相处，这是我能做到的最大让步！ 皇叔不帮我，现在能帮我的人只有你！ 只要你答应帮我，我会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朝华公主就像在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住海棠。 这段时间，她整个人瘦了一圈，都有些脱相了，话语又快又急。 朝华公主满脑子都是逃出去，把自己姿态放得很低，对她任意打骂的宫女低声下气，觉得自己当真忍辱负重。 海棠面色僵硬，听到朝华公主打的主意，整个人脑子嗡嗡的。 这都什么时候了。 朝华公主竟然还想着嫁给墨太子，还退一步当太子侧妃。 朝华公主还以为墨太子不知道她今日要出嫁吗。 她要与誉老亲王成亲，是康王爷进宫向大渊皇上要的圣旨！ 墨太子岂是什么长居深宫，两耳不听窗外事之人！ 海棠不可置信地看着朝华公主，就差没把她当成个傻子看待。 殊不知，朝华公主还在满心满算的想着，到时候她要跟顾星萝约法三章。 她虽然是个侧妃，但到底是北绪国公主，吃穿用度还是要按着公主最高规格的来。 总之，就是不能比顾星萝差了。 要不然，她这个公主的面子往哪里搁。 如果传到了北绪国的父皇耳朵里，肯定会非常心疼她的！ 为了两国情谊，墨太子一定要答应她这个要求！ 朝华公主迫不及待地想去见墨昀辞，跟他摊开了说。 “事不宜迟，你还不快带我出去！”朝华公主见海棠没有反应，立即不满地嚷道。 “公主，奴婢对亲王府不熟悉，恐怕难以帮您。” 说着，海棠甩开了她的手。 海棠当然不会帮朝华公主，她还想着洪先生离去前说的话。 海棠心中已经打定主意，等朝华公主嫁进亲王府后，要好好巴结老亲王妃，看看能不能从老亲王妃和京城女眷口中打听到消息。 朝华公主神情愕然，随即心中涌现一股愤怒。 贱婢！她不过是一时有难才求助于她，竟然敢拒绝！ “你算什么东西！” 不过是一个贱婢而已！ 朝华公主气得快要冒烟，抓起桌子边上放着的糕点盘，用力砸在海棠的额头上。 “哐——” 海棠脑门汩汩冒血，整个人‘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朝华公主扔开手中的盘子，蹲下去扒掉海棠的衣裳胡乱套上去后，才慌慌张张地推门出去。 逃！ 一定要逃出去！ 她豁出去了，等见到墨太子以后，就死死缠着他，当面露骨些也没关系。 两人有了肌肤之亲，墨太子碰了她，就一定要对她负责到底。 至于皇上给她和誉老亲王的大婚圣旨，分明就是乱点鸳鸯谱，让他们自己想办法。 反正，她尉迟朝华嫁定墨太子了！ 等她进了太子东宫，再抽出空来收拾顾星萝！ 朝华公主提起裙子避开下人，往僻静的地方跌跌撞撞地跑去，眼见后门就在不远处，她眼睛大亮。 但是朝华公主还没走几步，忽然一记手刀劈过来。 眼前一黑，朝华公主瞬间倒地。 “殿下果然有先见之明，猜到朝华公主不会安分。”洛陆吐掉嘴里衔着的野草，啧啧两声，“她不打算回北绪国，还想着怎么接近殿下，这女人的脑子想法太可怕了。” 殿下摆明不喜欢她，这种时候，还要往殿下身上凑。 要真是让朝华公主跑出了亲王府，闹出乱子来，也不知算谁的。 洛壹冷冷看了眼洛陆，抬脚踢他：“废话少说，还不快把人送回去。” 洛陆讪讪闭嘴，弯腰抓起朝华公主，很是粗鲁地扛回婚房，又将昏迷的海棠拎到外面，等人发现。 洛壹和洛陆两人就这么等到天黑，誉亲王府的客人渐渐散去，护卫们尽责地巡逻。 朝华公主一直没从婚房出来，应该是没醒来。 两人见到誉老亲王从长廊那边走过来，这才放心地离去。 这里发生的事情，顾星萝对此一无所知。 原本誉老亲王迎娶小他快两轮的朝华公主一事，京城不管是百姓还是朝臣应该会津津乐道一阵子。 但是，就在当天夜里，一份八百里加急的情报递到御书房，再由皇上告知朝堂的众臣，顿时掀起一阵史无前例的哗然。 西域王身染怪病，寻求天下名医，但凡等治好他的人，愿意答应此人一个条件。 哪怕这个条件是要求西域国成为南虞、北绪、大渊之一的附属国，亦可！ “不可能！这是假情报！一定是西域国的诡计！” “没错！西域国从未臣服过任何一个大国，怎么会如此突然？皇上，这其中一定有诈，千万要三思啊！” “这明面上说是求名医，实际上是想让我们三国相互博弈，到时候好趁虚而入！阴谋！绝对是阴谋！” “众位此言差矣！我们就算觉得这是假的，又能如何？能保证南虞国和北绪国不会因此有所行动吗？ 这退一万步而言，这万一是真的呢，难道要将西域国的疆土拱手让与其他两国？” “闵大人这话不无道理，这要是真的，西域国这一出，足以打破我大渊、南虞、北绪三国近百年的稳定局势！” “听闻西域境内遍地森林，山脉众多，这意味着草药无数，西域王到底是什么怪病，连他们的束手无策，反而向外界求医？ 依我之见，难啊！” “难又怎样，难道就可以置之不理？” 一时间，满朝大臣吵得不可开交。 大臣们嘴上虽然瞧不上西域国，觉得是蛮夷之地，但是不参与其中，又担心到时候西域王被南虞国或是北绪国的大夫治好，大渊将会非常被动。 他们争论不休的话题变成了，该派谁去？派多少人去？ 派去的人少，会让北绪国和南虞国的人看轻。 派去的人多，不知道的以为大渊对此势在必得，容易被针对。 宫中御医和民间大夫都可以，只要医术高明，又是大渊人士即可。 那又该由谁来领队，此人可以不是大夫，但一定要能说会道。 要是个嘴笨的，被南虞国或北绪国的人压一头，那还得了。 第426章 身染怪病 朝堂上争吵越发激烈，唯有龙椅上的皇上一言不发，听着群臣们争论，却迟迟没有个结果。 最后，有人突然将话题引到了顾星萝身上。 “永安侯的嫡女顾星萝不是学医归京吗，如今又有太子妃的身份，让她带着御医们前去，也算是给足了西域国脸面！” “胡闹！她尚未与太子殿下大婚，又是个姑娘家，怎么能跋山涉水去那么远的地方！ 要是有个什么闪失，谁担待得起！ 何况，顾星萝是学过医术，却从未听闻她医术如何。” “可是……顾星萝她最有资格啊。”最先提议的朝臣忍不住又说了句。 话音才落，就见一直没有说话的太子殿下忽然侧眸冷冷瞥了过来，这人下意识闭上嘴。 “好了，此事还要多加商议，若无其他要事，先退朝吧。” 这个时候，端坐在高位上的皇上突然开了口，声音威严，打断了下面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朝臣们。 皇上开了尊口，大臣们也确实争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顺从下朝离去。 但是西域王身染怪病的消息，却像插上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满京城。 顾星萝正拿着剪刀在修天香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动作一滞，差点把天香的花蕾剪下来。 她转过头，神色有些讶异道：“西域王染了怪病？” 这未免有点儿不可思议。 要知道，全天下都缺好的草药，唯独西域境内不缺。 哪怕没有亲自踏足过西域的人，也都很清楚西域境内是由无数山脉组成，密林众多，潮湿炎热。 最不缺的，就是漫山遍野的草木。 这样的环境下，任何地方采摘的草药，效果都不一定有西域境内生长的好。 要不是西域国排外，不允许外人进去，也不允许里面的人出来通商贸易，那些草药将会受到多少识货的人追捧。 “情报是这么说的。”墨昀辞嗯了一声，神色淡然。 加急的情报鲜少出错，能够加急送来，说明南虞国和北绪国已经有所行动。 另一方面来说，西域王的这个怪病很严重。 不然，是不会消息一经发出，便传得沸沸扬扬。 这是有心为之。 “有大臣想要我领队去一趟……艾城？”顾星萝挑了挑眉，放下剪刀，好整以暇道。 艾城，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一座城池，而是一个三不管的地方。 因为这个地方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却又是最接近大渊、南虞、北绪、西域的地方。 西域王将地点定在艾城，明显是为了让去的人安心，随时可以抽身离开。 “不用管他们，朝堂不养闲臣。”墨昀辞修长的手捏紧了茶盏，声音冷沉。 什么时候朝堂政事，他们这些大臣无法解决，需要推托给他人。 顾星萝眨了眨眼睛，对此不置可否。 她对朝堂之事没有任何兴趣，本就是朝臣的事，扔给她一个小女子做什么。 不过…… 顾星萝眸光深了些，问墨昀辞：“西域王是什么时候得的怪病？” 听上去像是突发恶疾。 先前北绪国使臣团到访大渊，西域国动作频频。 不知跟西域王的怪病是否有关联？ 墨昀辞淡淡地说道：“大抵有段时日了。” 要不然，西域王也不会广招天下名医替他医治。 这应该是西域国的大夫都束手无策，才不得已为之。 可见，西域王身染的怪病非常严重，极有可能危及性命。 高位者什么都不缺，大多往往有着极强的求生欲。 这一点，无可厚非。 顾星萝摸了摸下巴，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墨昀辞抬眸，看向了她，不得不出声：“你想去……查秋家的当年真相？” 他知道顾星萝对西域王身染的怪病不感兴趣。 但她想查二十年前秋家嫡系一脉遇害的真相。 艾城的地理位置特殊，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却又离各国很近。 现在顾星萝在京城中的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 若是打着去艾城的旗号，顺路去一趟南虞国，就不会引人注意了。 顾星萝点了点头，她并不否认：“是有这个想法。” 就算没有西域王身患怪病，顾星萝也打算离京一阵子。 她人一直待在大渊京城，想要调查清楚当年秋家遇害的来龙去脉，光靠派人前往南虞国找寻线索，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找到真相。 就顾星萝目前得到的，全是当年官府调查来的资料。 以至于一直没什么新的进展。 不过想来也是，如果真有什么大发现，官府早把秋家命案给破了。 所以，顾星萝认为必须亲自去一趟南虞国。 墨昀辞见顾星萝坚持，便没有阻拦，他沉默片刻，说道：“交给孤来安排。” “好。”顾星萝想也没想就点头回应道，一点也不跟他客气。 说起来，她之所以在京城备受瞩目，还不都是拜墨昀辞求来的赐婚圣旨所赐。 墨昀辞能给她安排妥当，省得她费那个力气，想着如何跟便宜爹和大哥解释。 ** 西域王身染怪病，十分突然，广招天下名医的消息，传得又快又急。 听说民间好些自认医术高明的大夫，纷纷连夜收拾好行囊上路去艾城了。 万一他们将西域王身上的怪病治好，功成名就，泼天富贵，指日可待。 民间大夫自行前往艾城的举动，让朝堂之上的群臣愤愤抨击。 “太乱来了！这些人只看到了眼前的利益，却看不到这是各国在背后博弈！” “就是！要是真把西域王的怪病治好，却没有提出让西域臣服我们大渊王朝的要求，那可如何是好！” “闵大人，你老糊涂了！你怎么就知道医治好西域王怪病的是我们大渊大夫？” “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本官不跟你说这么多！请皇上下旨，让大渊的大夫没有官府准许，不得私自前往艾城。 要不然，这可就乱套了啊！” “乱什么乱，让你们商量前去的御医和大夫名单，迟迟没有结论。 我记得闵大人的堂叔家中就开有一药铺，可是想以权谋私？” “你怎可胡乱攀咬！大家都是为了朝廷做事！”闵大人像是踩了尾巴，气得跳脚，当场声音拔高。 这一下，争个不休的群臣们更加激愤，整个过程中，还不忘拉扯一下不跟自己一伙的同僚。 说着说着，渐渐演变成相互揭短。 听着下面陈谷子烂芝麻的事，皇上有点不耐烦。 一个顶用的都没有，净吃白饭。 皇上目光扫过下面的群臣，见到几个年轻的官员佯装拉架，实则一点都没把自己卷入其中，滑头得很。 这几个年轻官员—— 皇上目光微凝，留意了下年轻官员的相貌，最后落在下首的太子身上。 只见墨昀辞一身太子朝服，面容清冷淡漠，笔直地站在那儿，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皇上：…… 这都吵翻天了，连御史都出列开了口，只差没人动手罢了。 毕竟是亲儿子，将来还得指望他养老送终，发火也不能对准他，要不然皇后那边跟他没完。 皇上深吸了口气，决定将问题抛给太子，声音沉沉：“此事……交由太子处理。” 这话一出，大臣们有些哑然，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墨昀辞。 墨昀辞垂眸，微微抬手，行了个领旨的礼。 墨昀辞一如既往的冷淡：“既然如此，那便烦请各位在明日之前上交一张名单，孤会与太医院判商讨最适合的人选。” 方才拉架的几个年轻官员互看一眼，趁着众人没反应过来，勒楷走上前开口道：“太子殿下说的在理，我们各人都有自己见解，不如将名单交上去，由太子定夺最为合适。” “这样甚好。” “臣附议。” 等大臣们回过神来，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错过了机会。 大臣们：…… 在朝堂上争论，皇上还能顺水推舟认可他们的名单。 要是交由太子殿下定夺，哪里还有他们的话语权。 太子殿下他……他的行事作风和皇上完全不一样！ 就这样，前去艾城的大夫人选由太子敲定，让有些心思活络的朝臣偃旗息鼓。 两日后，五名民间大夫和三名御医组成的小队从京城出发，朝着艾城的方向而去。 五名大夫都是京城有名的老大夫，医术高明，经验丰富，就是年纪大了，最年轻的四十有八，最年长的六十有五，只能坐马车，这一趟行程速度快不了。 “抄近道，最快也要将近一个月，路途稍微有些颠簸，不过石太医他们都说没问题。”洛肆绕过最前面的两辆马车，骑马绕到最后一辆马车旁，出声说道。 顾星萝正趴在车窗边，歪着脑袋往外看。 如今正值春天，绿草如茵，鲜嫩清新，看着就赏心悦目。 她摆手打发走洛肆，转过头看向翻书的墨昀辞，忍不住道：“你其实不用来的。” 他是太子，需要上朝议政。 这一趟去艾城，来回少说要两个多月，还不包括中途会不会有什么意外的情况下。 而且，西域王身染的怪病—— 总让顾星萝不经意联想到之前方寸大师提起过的域外。 方寸大师说，破开恶魔屏障后，西域的人就染上了怪病。 不知道跟西域王患有的怪病，是不是同一种。 到底又是不是……野史记载的黑骨病。 如果是的话，那就是最坏的情况。 墨昀辞放下手中的书籍，顿了顿道：“洛贰传来消息，北绪国四皇子尉迟杰主动请旨去了艾城。” 阿萝手上有尉迟杰想要的东西，要是得知阿萝也在艾城，必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下手机会。 墨昀辞始终不放心。 顾星萝闻言一怔，随即皱了下眉头。 四皇子尉迟杰请旨去艾城？ 也就是说，北绪国派去的名医由四皇子带领。 尉迟西华尚未回到北绪国，应该还不知道此事。 再加上，他在大渊的表现，尉迟康不参他一本，那都是大发慈悲。 顾星萝心中已有预感，尉迟西华这个北绪太子估计做到头了。 所以，一向隐于人后的四皇子才主动站了出来。 “我记得你说过屈泅跟尉迟杰有合作。”顾星萝突然说道。 这屈泅是西域王的座上宾。 西域王身染怪病的消息人尽皆知，屈泅此时肯定已经不在京城，而是跟他们一样赶着去艾城。 对屈泅来说，西域王就是他的一道护身符。 顾星萝眸光闪过冷意，不自觉地握了下木质口哨。 她已经吩咐暗阁的人半路拦截。 要是让屈泅逃回西域，那她想知道的事情，就要彻底中断了。 哪怕知道屈泅屡次想抓小红，迟迟不死心，但顾星萝不想冒这个险。 想到这里，顾星萝转动了下左手腕。 看来，她要改变一下原来的计划，先去一趟艾城以后，再去南虞国。 “屈泅野心甚大，他在西域隐姓埋名多年，想要的东西，一定会想尽办法得到。”墨昀辞似乎看出顾星萝的想法，握住她的手，缓声说道。 顾星萝嗯了一声，正要说话。 就听一阵哒哒哒的马蹄飞驰声传来。 伴随着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 “顾小五——！” “顾小五——！” “哎呀！我们来找顾小五，你拦着做什么？” “你们是何人？！”随行的侍卫喝了一声，正要拔刀驱赶。 就见太子殿下的马车掀开了车帘，顾星萝探出头来，精致绝美的容貌展露无疑。 随行侍卫一惊，正要行礼。 “云子翁，你可算来——等等，你跟着做什么？”顾星萝扬起了笑脸，眸光扫到云子翁旁边的司徒澜时，顿时垮了脸。 从热情到嫌弃，顾星萝这变脸的速度简直不要太快。 “喂喂，你这是什么表情？”司徒澜看得眼皮狠狠一抽。 顾小五竟敢嫌弃他，嫌弃的这么明显！ “你是来送行的吧，没事了，你走吧。”顾星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她不是让司徒澜这个嘴碎贪财的家伙去抓屈泅吗。 他跑这里来做什么！ 云子翁是大夫，她特意找他同行。 司徒澜又不是大夫，跟着凑什么热闹。 而且，墨昀辞和洛肆以前是见过司徒澜本人的！ 洛肆可能认不得他了，但是墨昀辞过目不忘！ 第427章 要不要脸了 顾星萝想过在适当的时候跟墨昀辞透露一二，以他的狡诈腹黑迟早会知道。 但现在太突然了！ “这一路不太平，由我护送你们，放心好了。”司徒澜不打算走，抓着缰绳，让骏马跟马车同行。 原本在马车前面的洛肆打马过来，听到司徒澜的话，他皱了下眉头。 这人是谁啊，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看起来跟五姑娘、云大夫关系不错。 但是未免太口出狂言了吧。 除去明面上的侍卫，暗地里还有不少暗卫呢。 顾星萝盯着司徒澜，冷漠道：“没钱，你要免费的话，我勉强可以考虑。” 志得意满的司徒澜面色一僵，他不敢置信道：“顾小五，就凭我们俩的关系，怎么也要付我双倍吧！” 顾星萝呵呵冷笑。 死要钱的家伙，做梦去吧！ 没等她开口再怼司徒澜，牵着她手的墨昀辞缓缓握紧。 “阿萝，是不是该给孤一个解释。”墨昀辞冷不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顾星萝浑身一僵，‘刷’地放下车帘，转过头去，对上墨昀辞的幽深黑眸。 顾星萝眼珠一转，正要说话。 墨昀辞定定地看着她，声音淡淡：“他是暗阁的人。 孤信任阿萝，阿萝也同样，对吗？” 顾星萝：…… 很好，话都给你说死了。 这还让她怎么编啊。 真是一点缓冲的时间都不给她。 顾星萝有些挫败，叹了口气：“司徒澜，我朋友。” “朋友？”墨昀辞语气不明，重复了一遍。 在墨昀辞的认知里，能得到顾星萝认可的人极少。 墨昀辞记得这个叫司徒澜的男人，多年前就跟顾星萝相识。 不仅仅相识，而是那个时候，两人关系就已经很好。 好到—— 阿萝不惜以身犯险替这个司徒澜打掩护。 墨昀辞眸光冷了下来。 顾星萝莫名搓了搓胳膊，想着事已至此，不如多说几句，免得闹出不愉快来。 她说：“司徒澜武功挺好的，不过他轻功更是一流，他虽然唠叨，死要钱，但人不错，好相处。” 最主要的是，他跟云子翁很有默契，到时候让他跟着云子翁，也让人放心。 就算打不过，还能带着云子翁来找她。 “阿萝，很关心……司徒澜？”墨昀辞薄唇紧抿，声音寒凉。 顾星萝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他活蹦乱跳的，哪里需要我关心？” 说着，顾星萝脑子一转，忽然凑到墨昀辞面前，大半身子朝他前倾，微微仰起头，她试探道：“墨昀辞，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顾星萝眼神有点亮晶晶的，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稀罕的事情一样。 墨昀辞没说话，就这么深深地看着她。 他沉默片刻，忽然向后靠去。 原本墨昀辞就紧握着顾星萝的手，这一拉扯，顾星萝猝不及防被他拉着扑在他身上。 看上去，就像是她顾星萝故意扑倒他一样。 “孤没吃醋，阿萝大可不必这么安抚。”墨昀辞一本正经地说道。 顾星萝一下就瞪大了眼睛。 墨昀辞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堂堂一国太子殿下，怎么还带这般耍无赖的呢！ 要不要脸了！ 放下帘子的车厢光线昏暗，为男人那张俊美如玉的面容镀上一层暖意，因着他忽然躺倒，一丝不苟的衣襟微敞，露出性感锁骨，竟是显得格外勾人。 墨昀辞就这样半支着身子，幽深眸光略显柔和地看着她。 简直像是在时刻勾引她的仙男。 顾星萝怔住，脑子里想要说的话瞬间清空，她根本招架不住，情不自禁地凑过去咬在他锁骨上。 墨昀辞被咬得有点疼，喉结轻滑，但更多的是被她打乱的气息。 他只是想让阿萝将注意力全心全意放在自己身上。 墨昀辞不再是清冷又从容的模样，墨眸灼灼。 一股无法言喻的暧昧氛围蔓延开来，周围温度似乎渐渐升高。 “阿萝。”墨昀辞的嗓音透着些许喑哑。 顾星萝一瞬间清醒，浑然一个激灵，赶紧推开。 都怪这厮美色太诱人。 墨昀辞优雅坐起身，修长的手指理了下衣襟，大手将她抱在怀里，他的唇轻擦着她的脸颊，难得轻笑，低低地声音：“阿萝，等艾城事毕，回去大渊后，我们便大婚吧。” 他气息温热又撩人。 顾星萝觉得整个人都有点儿麻麻的。 这就是一贯清冷淡漠的墨太子，说出去谁信啊！ 她抬手推了推他：“松开！” 抱这么紧做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有多诱人吗，万一她忍不住走火怎么办。 墨昀辞没听她的，“孤抱自己的太子妃有何不可？” 顾星萝：“……” 下意识想接一句她不是。 但是赐婚圣旨已经收下了。 顾星萝觉得自己似乎被某人早早的给套路了。 ** 老大夫们没法骑马赶路，对顾星萝和墨昀辞而言，却没有这个顾虑。 在马车里待了没多久，顾星萝和墨昀辞、司徒澜、洛肆等人骑马先行，直奔艾城而去。 这一路很是平安，快马加鞭地赶路，硬生生将一个多月的路程，缩减大半。 终于在第十三天傍晚抵达艾城。 艾城历史悠久，比各国建立的时间还要长远，城墙夯实古朴，远远看着，就有一种遥远的厚重感。 艾城没有到了晚上关闭城门的规定，太阳快要下山，进城的人排成长队。 这些队伍衣着各异，明显来自不同的国家或部落。 看守城门的士兵很是松懈，打着哈欠，收了进城费，便随意招招手，把人放进去。 左边的士兵耷拉着眼皮，嘀咕说道：“怎么又是大夫？今天第几拨了，这是没完了啊。 谁不知道西域王那怪病根本药石……” “住嘴！你不要命了，在这里编排什么。”没等他把话说完，旁边的士兵立刻打断，摆手放行。 正好排在后边的墨昀辞和顾星萝对视一眼，两人眼里皆闪过一丝凝重之色。 看来西域王的怪病果真很严重。 他们收到来自西域国的情报，紧赶慢赶刚抵达艾城，不过大半个月，要进城的大夫竟这么多。 而大渊、南虞、北绪从皇城出发的大夫还未到。 可想而知，西域王的情况有多不容乐观。 “你们——”这时，刚才出声呵斥的士兵突然拦下顾星萝和墨昀辞，看着两人绝美的容颜瞪直了眼睛，他呆愣在原地。 老天啊！ 他看守城门以来，什么样的人没看过。 尤其是这段时间，许多人扎堆似的往艾城来。 这还是他头一回看到这么好看的一对男女。 他们……也是来给西域王看怪病的，是大夫？ 士兵拦人的举动，让周围排队进城的人投来目光，霎时间就安静下来，众人面露惊艳之色。 “检查好了？”洛肆‘咔哒’一声拔剑入鞘，动作极快，却用内力带着冷意问道。 看守的士兵这才回过神来，“进、进去吧。” 等顾星萝和墨昀辞等人进去后，周遭的队伍一下就沸腾起来。 “他们也是大夫吗？看着不像啊。” “有大夫！我看见有个人背药箱了。” “他们全都那么年轻，就算有大夫也肯定是来碰运气的，惹恼了西域王，可没有好果子吃。”有人忍不住酸溜道。 城门口发生的这一幕，不消片刻，便传得人尽皆知。 艾城本就不大，不一会儿的功夫，不少人纷纷朝他们下榻的客栈好奇张望。 人群中有人眼神闪烁，悄悄退出去，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关上门窗，顾星萝坐在客栈的房间里，暗道大意了。 明知艾城是个三不管的地方，为了赶路，竟把乔装打扮给忘了。 还没摸清艾城的情况，反倒被人盯上了。 顾星萝手指敲了敲桌子，叹了口气。 今晚估计不会太平。 思及此，她抬头看向了墨昀辞：“你怎么不回房？” 墨昀辞很是自然地道：“艾城不安全，孤不放心。” 顾星萝顿时无语瞪他。 他要是今晚在她房间住下，那才是真正的不安全，鉴于他累累前科，她很不放心！ 就在这时，外边有人敲门。 “顾小五！没睡着吧？睡着也没关系，起来开门喂。” 是司徒澜。 顾星萝有点头大，她没好气地喊了句：“自己进来。” 司徒澜推开门，身后跟着云子翁。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来。 司徒澜看到墨昀辞，脚步一顿，皱了皱眉，仿佛他是特意来抓人的一样，对顾星萝低声道：“大晚上的，他怎么在这里？” 看着司徒澜隔着自己七八步远，故意压低声音说话，音量一点也不小。 顾星萝一头黑线，想敲开他脑子看看里面装了什么玩意。 墨昀辞淡淡瞥了司徒澜一眼，没有说话。 司徒澜见状挑眉，这墨太子—— “行了，别挡道。”云子翁懒得看他犯蠢的样子，踢了踢他，走上前自顾坐下，忍不住地说：“小五，你是不知道，艾城的人太过分了。 他们嫉妒我年轻，故意贬低我的医术。” “那还不简单，我去抓几个大夫过来，你跟他们比试一番，不就能证明了。”司徒澜在旁边双手抱臂，吊儿郎当地插话道。 顾星萝睨了两人一眼，她颇有些无语：“少说废话，说说吧，你们打听到什么了？” 虽然司徒澜平时不怎么着调，但他不会没话找话。 有那个闲功夫，他一定在被窝里数钱。 司徒澜抬脚一勾，将凳子拉到自己跟前坐下，拍了拍衣裳，没再耍宝，稍微正色道：“赤——咳，西域王不在艾城。” 顾星萝神情不变，淡定问道：“然后呢？” 司徒澜一愣，他眼角余光不由扫向她身边的墨昀辞，发现两人神情一致，蠕动了下嘴唇，忍不住道：“你们怎么一点也不意外？” 顾星萝看向了司徒澜，她有些奇怪地说：“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西域国几年前一直是众多部落各管各的，他们奉乌亚一族的族长为王，是因为乌亚族长强大，不得不屈服。 所以，你怎么觉得西域王会在这个时候离开西域，亲自来艾城？” 西域王现在不仅仅要解决怪病，还要时刻防范着那些蠢蠢欲动的部落。 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底下的部落族长夺走权力。 只要西域王还想活命，就不会轻易离开西域。 “谁在艾城主事？”顾星萝又问。 “大王子乌亚锋。”司徒澜如实答道，但他不解：“既然明知西域王不会走出西域，那还来艾城做什么？” 病人都不在艾城，将所有名医聚集在这里根本没有意义啊。 云子翁看了司徒澜一眼，摆明态度道：“能不能医治西域王我倒无所谓，不过小五你得帮我弄几只蛊来玩玩，上次的蛊被玩死了。” 对云子翁的要求，顾星萝没有意见，脸上平静：“我怀疑西域王的怪病具有传染性。” 话落，云子翁和司徒澜猛地看向她。 云子翁：“你怎么知道？” 司徒澜：“你知道还来！” 两人脸色微变，不约而同地出声。 比起震惊的两人，一言不发的墨昀辞格外冷静。 墨昀辞听顾星萝提起过方寸大师说的话。 域外的怪病—— 现在看来，跟西域王身染的怪病一定有某种关联。 西域王的承诺，对墨昀辞而言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墨昀辞眸光轻闪，视线不由落在顾星萝身上。 “我来是想确定一些事。”顾星萝语气轻松地说道。 而且，顾星萝敢断定屈泅他人要么已经在艾城，要么就还在来艾城的路上。 要想查清楚秋家当年的真相，顾星萝有一种预感，屈泅绝对是关键。 “屈泅？”司徒澜想了下，问了句。 暗阁几乎全都出动了，就是在找屈泅。 可惜的是，顾小五只说要找这人，却没有屈泅的画像，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 司徒澜虽然不清楚全貌，但也是知道一二的。 这个屈泅似乎跟顾小五的娘亲有关。 果然，司徒澜见顾星萝点点头，便识趣地没再问，他只好叮嘱道：“要帮忙就说，大不了我少收你点银子，别逞强。” 顾星萝白了他一眼。 她就知道司徒澜这家伙说不出什么好话。 看着顾星萝将司徒澜和云子翁赶走，墨昀辞抬手撩起袖袍，把刚倒好的茶端到她的面前，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们平日相处都这般？” 第428章 醋精 “墨昀辞，你该不会又——”吃醋了吧。 顾星萝话到嘴边，不由得想起那日车厢里发生的一幕，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她已经见识过某位矜贵清冷的太子殿下醋精表现。 算了，算了，她惹不起。 “司徒澜就是个死要钱的，不用理他。”顾星萝捧起茶杯喝茶，而后她赶紧生硬转移话题：“你觉得西域王身患的病……域外那种怪病吗？” “不好说。”墨昀辞摇了摇头，声音微沉。 其实不仅是顾星萝怀疑域外的怪病，就是当年让神芜国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的黑骨病。 墨昀辞也有这样的猜测。 他伸手过来，握住了顾星萝的手，认真地看着她说道：“明日让人打听打听，要是……有什么不妥，我们即刻离开。” 墨昀辞不可能放任顾星萝在危险之中。 哪怕他知道顾星萝来艾城的目的，不是为了给西域王诊治，而是为了抓住屈泅。 “放心，我又不傻，苗头不对，我肯定跑了。”顾星萝心知墨昀辞是在关心自己，想也不想地点了点头。 不同于便宜爹和大哥，也不同于司徒澜云子翁他们的关心。 墨昀辞的这种关心带着强烈的炙热。 两人达成默契，一夜好眠。 天刚蒙蒙亮，整个艾城便热闹了起来。 由于艾城特殊的地理位置，每个来到艾城的人要么身怀武艺，要么有会武的随从傍身。 在这里杀人，是没人管的。 就连前来艾城要给西域王治病的大夫，都请了镖师保护，以防万一。 顾星萝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正要下楼，才知道昨天他们进城算较早的一批。 今天进城的人想要住宿，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 楼下大堂吵闹起来。 “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这是谁吗？既然没房，就不知道赶紧清几个上等房间出来。”一个侍卫打扮的男人凶神恶煞道。 “客官，小店实在满人了，您们不如换一家如何？”掌柜语气带着几分歉意。 “你说的倒轻巧，艾城就这么大点地方！要不是你家是最大的客栈，还当我们主子稀罕？ 快点赶人，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侍卫的主子就坐在旁边，约莫二十三四，模样端正俊朗，穿着一袭华贵锦袍，玉冠束发，腰间垂着一枚极品羊脂玉。 男人身后还站着一字排开的侍卫，少说十几人，很大排场。 顾星萝站在二楼的栏杆前，看着他们下面吵闹。 忽地，她目光扫见一个慢悠悠走进来的男人。 此人一袭鲜艳红衣，身影颀长，姿态却懒懒散散，很是随意往那群侍卫的主子身旁一坐，毫无坐相。 “好了没有？本尊困了。”红衣男人神态慵懒，声音如淙淙泉水，却没有任何温度。 他旁边的侍卫主子神色微凛，知道他这是不耐烦了。 “快了。”侍卫的主子带着笑容。 说着，他转过身给侍卫使了个眼色。 侍卫当即一扬手，带着十几个侍卫就要拔剑冲上二楼，杀几个人把房间清理出来。 “麻烦，还是本尊亲自动——”红衣男人凤眸冷了冷，他话音一顿，倏地抬头，对上顾星萝的目光。 男人凤眸闪过一丝讶然，随即眸底绽放一抹灼人亮光。 顾星萝斜扫了他一眼，收回目光，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要走。 洛肆端着盆水从墨昀辞的房里出来，见到走廊上的顾星萝正欲说话。 “五——” 他的话刚出口，眼前一晃，男人一身如焰华袍陡然出现在顾星萝面前，身形如同鬼魅，人到了跟前才惊觉。 洛肆心中一惊，警戒拉到最高。 楚溢之红衣如流动焰火，极致的妖孽容颜，抬眸慵懒一笑：“早知小阁主在，本尊昨天就该连夜赶路。” 这样，就可以早点见到小阁主了。 顾星萝挑眉，反问他：“后悔没有早来跟我抢房间？” 楚溢之妖冶的面容一滞。 顾星萝没什么诚意地看着他说：“你现在动手也不晚。” 楚溢之长睫一颤，凤眸渐渐弯起，红唇一勾：“小阁主好无情，哪里用得着这般麻烦，本尊和小阁主一个房间就好。 出门在外，不用拘于小节。” 他凤眸华光流转，敛起一身戾气和森冷杀意，完全没有走进客栈的乖戾，尽量表现出无害的样子。 但是他这般俊雅妖冶的容颜，盈盈含笑的凤眸却仿若无人，只要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人绝不简单。 “既然阁下不拘小节，以天为盖地为被岂不更好。”墨昀辞清冷的声音传来。 楚溢之转过身，就见墨昀辞从房间里出来，凤眸陡然一眯。 明明只说了一句话，并没有多余的言语和动作，但周身气势隐隐有种压迫感。 略窄的走廊上，两个男人目光短暂碰撞上。 楚溢之凤眸锐芒一闪。 就算没人介绍，楚溢之也已经猜到眼前清冷孤傲的男人是谁。 楚溢之不是没有听闻过墨太子这人，大渊皇室子嗣单薄，他自出生起便注定是未来储君，年纪轻轻就参与议政。 短短几年时间，还没有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就已经悄然打压世家，提拔寒门的迹象。 偏偏世家贵族对上墨太子雷厉风行，不近人情的手段，皆束手无策。 他们只能选择另辟蹊径，想通过送世家女给墨太子稳固地位。 可惜的是，墨太子为人冷心冷情，一度传言他不喜女色。 直到一个月前，大渊皇上给这位墨太子赐婚—— 楚溢之眸底闪烁森寒，红唇弧度缓缓勾起：“本尊与小阁主的事岂能与外人道。” 话落，墨昀辞眸光幽深凌厉，周身气息陡的一沉。 楚溢之感受到来自墨昀辞的冰冷气息，暗自有些心惊。 这墨太子的武功—— “放肆！”洛肆当即冷喝了一声，就差没有拔剑冲上来。 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娘里娘气的家伙，竟敢胡说八道！ 楚溢之轻轻偏头，斜飞狭长的凤眸闪过一抹挑衅，举手投足间更是极致的妖娆魅惑。 下一秒，他忽地往前一个趔趄，险些面朝地板摔了下去。 站在他身后的顾星萝抖了抖腿，斜睨他一眼，她很不爽：“当本姑娘的面造谣，你是想死吗？” 这个楚溢之亦正亦邪的，说的话更是离谱。 她跟他之间能有什么事情，她本人怎么不知道？ 没事去气墨昀辞做什么。 这厮很难哄的！ 楚溢之凤眸涌现一丝错愕，不经意对上墨昀辞冰冷的目光。 两个男人的目光再次无声碰撞，隐有火光，无声噼啪。 顾星萝没注意到两人暗中的你来我往，很是自然地走到墨昀辞身边，拉扯了下他的衣袖：“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墨昀辞低眸，定定地看着她素白纤细的手，伸手握住她。 他掩去眸底的暗色，低声说道：“好，你想吃什么？” “艾城的特色吃食吧。”顾星萝语气轻快道。 两人缓缓一起下了楼，走出客栈。 洛肆连忙跟了上去。 楚溢之站在原地，凤眸渐渐泛凉，彻底没了温度，浑身散发出满是乖戾的寒意。 “楚楼主？”不知何时，大堂的锦袍男子走了上来，他试探地说道：“这客栈……”我们还住吗？ 楚溢之密长的睫羽在眼睑下扫出一片小阴翳，眸色转深，声线冰凉：“走吧。” 话落，他头也不回地走了下去。 锦袍男子攥紧了拳头，又松开，神色阴郁。 “四殿下。”侍卫走上前，低声道：“这第一楼楼主怎敢如此——” 尉迟杰蓦地扫了他一眼，侍卫下意识噤声。 尉迟杰：“去，打听一下这大渊太子带了多少大夫？还有……楚楼主方才似乎提到的‘小阁主’是谁？” 尉迟杰眼神闪烁，神情阴晴不定。 区区一个女子，如何担得起‘阁主’？ 或许是家中开的店铺？ 不对，要怎么样的产业才能让墨太子和楚溢之对她另眼相待。 而且，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墨太子和那少女是一对。 那少女……是不是前阵子暗线所说的太子妃顾星萝？ 可是，‘小阁主’和太子妃有何关联？ 楚溢之看上去对那少女不同寻常，这会不会影响他来艾城之行？ 尉迟杰眼神阴沉，心中思绪百转千回。 ** 另一边，墨昀辞同样想知道出现在客栈的红衣男人是谁。 顾星萝坐在小吃摊支起的桌子前，低头吃着鲜虾馄饨，佯装没看见墨昀辞注视过来的目光。 墨昀辞望着顾星萝头顶的发旋，她都快将脑袋低到海碗里去了。 一阵风吹过，两人的衣袖轻轻鼓动。 墨昀辞也不着急，他撩起袖袍，伸手把她垂落到脸颊旁的发丝捋到耳后，缓缓地问道：“阿萝，就打算这样一直不说话？” 墨昀辞有心要查，自然是能查到对方身份的，只是他在等顾星萝解释。 顾星萝咽下最后一口馄饨，才抬起头来，慢吞吞地说：“倒不是，我在想怎么跟你说。” 她哪里想过会在这里遇到楚溢之。 不仅如此，楚溢之还不是他自己一个人来艾城，跟楚溢之同行的人，明显身份不凡。 最起码，不是上下属的关系。 反倒……像是在合作。 顾星萝眸光深了些，想了想说：“刚才在客栈里穿红衣的是楚溢之，是第一楼楼主。” 墨昀辞眸光陡然一凝。 顾星萝稍微顿了顿，“但跟他同行的人，我就不清楚了，没见过。 不过，他们衣着跟北绪国的尉迟康和尉迟西华他们有些相似。” 墨昀辞侧眸看了洛肆一眼。 “我马上通知洛贰，让他查清楚。”洛肆一边说着，一边匆匆跑开。 在大渊的时候，北绪国那几个身份地位高的人，墨昀辞和顾星萝都见过。 要是客栈里那一位锦袍男子也来自北绪国，说明他的身份绝对不低，而他很年轻，绝不可能是北绪国皇上尉迟邺亲临。 那锦袍男子的身份就有可能就是—— 墨昀辞和顾星萝同时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尉迟杰？” 如果锦袍男子是北绪国四皇子尉迟杰的话，那楚溢之为什么会跟他同行，并以一种座上宾的合作姿态出现，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顾星萝皱起眉，低声嘀咕：“麻烦。” “阿萝，对楚溢之很熟悉？”墨昀辞不疾不徐地问道。 顾星萝立即抬眼，见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淡漠模样，脸上更是看不出什么变化。 “……不熟。”顾星萝提高了警惕，飞快地补充一句：“只见过几次。” 她才不信墨昀辞的这般表现。 他这家伙贯来喜怒不形于色，包括吃醋！ 顾星萝下意识撇清关系。 本来就是嘛。 她跟楚溢之真的不熟，暗阁和第一楼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最近小半年才有过几次摩擦。 私下里，都想把对方给干掉，自己一家独大。 而且，楚溢之这人心思难猜，根本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揣摩。 这种人最是麻烦。 顾星萝避之不及的态度，让墨昀辞心情稍微阴转晴。 “嗯，那便展开说说不与外人道的几次。”墨昀辞说得很是自然。 顾星萝：“？？？” 墨昀辞你不觉得有点强人所难了吗？ 她跟楚溢之哪来的不与外人道。 “怎么，阿萝在跟孤见外？”墨昀辞语调缓缓。 顾星萝：“……” 你有完没完了？ 不等顾星萝说话，墨昀辞无奈轻叹：“阿萝，难道没看出来孤在吃醋。” 顾星萝噎住。 什么话都让墨昀辞给说了。 “看出来了。”顾星萝点了点头，她配合地指出：“而且你很不好哄。” 既然哄不好，就随他吧。 墨昀辞一怔，他没想到顾星萝会这么回他。 但想起方才在客栈的时候，顾星萝丝毫不理睬楚溢之，主动走到他身旁。 墨昀辞心一下就软了下来。 阿萝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墨昀辞捏紧了手指，忍住将顾星萝揽在怀里的念头。 就在这时，大街上出现一个穿着西域服饰的男子，他扬声大喊：“要给西域王诊治的大夫记得登记拿牌子，五天后就要举办医术比赛，只有胜出的三位名医，才能有机会面见西域王。” “五天后？可是我收到消息，还有好些大夫尚在路上，就算日夜兼程的赶路，至少也要小半月时间才能抵达。” “就是啊，敢问没有在五天内赶到艾城的大夫们如何安排？是否再另设一场比赛？” “比赛规则是什么？裁判是谁？” 第429章 医术比赛 西域男子一开口，原本在附近的大夫一下子就围了上来，就算没有到场的，也赶紧吩咐随从或镖师去喊同行大夫过来。 西域男子独自面对众人，丝毫不显慌张，理所当然地朗声道：“比赛开始前一刻，还没来到艾城的大夫自然是失去资格，不会再另设比赛。 机会只有一次，希望大家好好把握。 规则会在比赛当天宣布，裁判是我们的大王子和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你们现在就可以找我报名拿参赛的牌子，然后回去好好准备了。” “什么？！这怎么可以！我师父年纪大了，还在路上，我只是先行到艾城打点的！” “我们雇主也是这般安排的！哪有这样安排的，名医们都没到场，就说要搞什么医术比赛，能比出什么来？” “就是就是！你们西域当真是想医治西域王吗？那些名医哪个不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能为了医治西域王，专程来一趟这荒凉的艾城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你们哪有把名医拒之门外的。” “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现在抵达艾城的名医能有几个，大部分都是年轻大夫和学徒，他们来艾城是想趁此机会得到一些名医的指点。 你们简直是乱来！” 在场懂医术的人们纷纷嚷嚷抗议道，没有人满意这样的安排。 乱哄哄的声音越发响亮，甚至有人去推搡西域男子，大有他不改口就不会放他离开的架势。 “啊——有蛇！”下一秒，拥挤的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叫。 人群一下就轰然散开。 只见一条色泽斑斓，足足有两根手指粗的尖角蛇缠在西域男子手臂上，半探出蛇头，对着众人吐出蛇信子。 这一看，就是毒蛇！ 人们面露惊惧之色，反应过来，西域的人每一个都是玩蛇虫鼠蚁的高手。 西域男子目光嘲讽地扫过在场的人，他一手拍了拍腰间的弯月刀，一手拿出几十个用树绳串起来的木牌：“要报名的大夫，上前来吧。” 周遭一下安静下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终于，有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大夫壮着胆走上前去。 西域男子倒是很干脆，没有为难他，直接扯下一块木牌扔过去：“五天后，艾城广场辰时集合。” 有第一个上前去拿比赛木牌的人，陆续有人上去领木牌。 顾星萝仍坐在不远处的馄饨摊上，没有动弹的意思。 然后她转过头，看向了墨昀辞。 墨昀辞对着西方做了个隐晦的手势。 领木牌的队伍中立即多了两个人。 不多时，暗卫拿回来两块木牌，恭恭敬敬地递到顾星萝手中。 顾星萝接了过来，低头一看。 木牌粗糙，上面刻的字，有些歪歪扭扭，一看就极其敷衍。 意味着很容易被人仿造。 但是制造牌子的木料有些奇特，散发一股淡淡的陌生清香。 顾星萝没有闻过这种味道，应该是西域境内独有的木料。 这是变相杜绝被人仿造的可能。 顾星萝掂了掂手里的木牌，没作他想。 ** 深夜，白天的西域男子走进了一间灯火通明的屋子。 “大王子，牌子发出去了，目前共有四十七名大夫取了木牌。”西域男子进门一开口，就是直接禀报白天的情况。 被称为大王子的男人身披黑袍，站在窗前，负手遥望，不知在想些什么。 闻言，乌亚锋缓缓转过身，显露出一张眼窝极深，瞳仁鸽灰色，异域特征明显的脸庞。 比起其他几位王子，乌亚锋的身材更加魁梧，给人一种小山的感觉。 “怎么才这点人？”乌亚锋皱了皱眉。 男子一顿，语气恭敬道：“那些名医大多是年老体迈的老头，赶不了路，现在拿到牌子的多是年轻大夫，医术一般。 大王子，五天时间对他们来说，太过紧凑，咱们要不要……” “不行！”乌亚锋压下心中的焦急，他冷冷看着下属：“你以为我们还能有多少时间？五天已经是我能争取到最大的期限。” 如果不是乌亚铭那个蠢货离开西域，至今下落不明，他还没办法跟父王讨要到这份差事。 所以，他一定要办好。 让偏心的父王看看，谁才是最有资格日后继承他的王位！ “你赶紧下去安排，别出了岔子。”乌亚锋摆了摆手。 西域男子却没有退下。 乌亚锋看向他，沉声：“怎么，西图你还有事？” 西图犹豫了下：“大王子，屈军师好像也在艾城。” 白天的时候，他看见一个屈军师出现在艾城。 但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屈泅？”乌亚锋眉头一皱，他立即追问：“就他一个人？乌亚铭和圣女他们呢？” “属下只看到屈军师独自一人，并没有铭王子和圣女他们的踪影。许是屈军师听说了大王的事，专程赶来。” 不等西图说完，乌亚锋一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不必多说了，你附耳过来，按我说的去做，发现——” 乌亚锋朝着西图招招手，然后在他耳边说道：“找个机会，把屈泅处理了，杜绝他回到父王身边。” 西图的眼睛蓦地瞪大，抬起头来。 对上乌亚锋阴狠的目光，西图一惊，下意识控制住脸上的表情：“可是消息一旦走漏，大王一定会追查到底。” “你以为艾城是什么地方，要不是我带着人，也不一定能安然无恙。 到时候随便找一个替罪羊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种事情，还要我教你？”乌亚锋目光冰冷，声音更加冷上三分。 父王已经老了，西域需要新的王。 而父王一直对屈泅言听计从，甚至因为屈泅一句老三乌亚铭是练武奇才，就偏心于老三那个没脑子的蠢货！ 要是他来当王，根本不需要屈泅。 屈泅本就不是他们西域之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现在父王能否被治愈还要另说，正是除掉屈泅的大好机会。 ** 艾城暗潮汹涌，夜色是最好的遮掩。 在这里每天都有人死去，很是稀疏平常。 暗卫在背地里打发走好几拨见财心起的人。 不知不觉过了五天，这段时间里，更多的大夫驱车赶到艾城。 原本人气旺盛的艾城，更加热闹。 直至第五天，参加医术比赛的大夫共有一百八十五人。 其中不乏德高望重的名医，或是有一门祖传医术的大夫。 虽然还有很大一部分大夫没能及时赶来，但现在的大夫人数，已经尤为可观。 算是集齐了各国各地的大夫。 要是比赛前三名的大夫对西域王的怪病都束手无策，那就意味着绝无医治好的可能！ 第五天一早，艾城的广场人山人海，大多是来凑热闹的。 毕竟要能够治好西域王就可以得到一个承诺！ 那么多名医大夫齐聚，可想而知这诱惑有多大。 “你们说这个承诺，到底能换什么？要我说啊，一定要封侯拜将，那可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得了吧，西域王的承诺固然很好，但那个地方……啧啧，我觉得应该要十箱黄金就知足吧。” “你的格局小了！你们看那几个是南虞皇室带来的大夫，你猜他们会讨要一个什么承诺？” 围观的人们七嘴八舌地说着。 众所周知，南虞皇室一直被百里家族压得死死的。 他们要是得到了西域王的承诺，肯定是要求对付百里家族。 辰时未到，许多大夫便来到了广场。 只见广场中央被人圈出一大片空地，摆着十几个桌案，上面又放着各种各样的药材。 有的药材经过泡制，有的药材晾干，有的药材刚拔出土。 同行的大夫三三两两在交头接耳，对着桌子上的药材指指点点。 在摆满药材的不远处，搭建了一个小高台，乌亚锋带着三位长老坐在上面说着话。 西域的情况，与其他国家不同，自从乌亚一族统一西域后，还筛选出几个名声威望极高的长老。 他们在关键的时候，能左右西域王的决定。 因此，乌亚锋对三位长老颇为敬重。 “将近两百号人，肯定有能治好大王的怪病。”大长老喝了一口药茶，缓缓说了句。 “是，父王福泽深厚。”乌亚锋立即应声。 “怎么有个女大夫？”突然，旁边的二长老诧异地出声道。 乌亚锋几人齐齐转过头，却见一群年纪稍大的大夫里头有个少女。 一般来说，女大夫并不多见，大多是大户人家给后宅女眷养的。 而且，只有出身低下、贫穷困苦的女子才会去做女大夫。 然而，大夫堆里的少女身穿一套云黛色衣裙，素面朝天，却精致绝美，周身散发一种不可忽视的气质，隐隐带了些压迫感。 就算是普通世家千金都没有她这般从容，与众不同。 见鬼了。 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大夫。 “西图，她真是大夫？”乌亚锋忍不住转头问道。 莫不是哪家贵族千金贪玩，专程来凑热闹？ 西图也不太确定，迟疑了下：“回大王子，应该是的。” 那少女如果不是大夫，第一轮就会被刷下来，并不会影响什么。 “时候不早了，开始吧。”这时，三长老放下茶杯，说了句话。 乌亚锋闻言对西图点了点头。 西图走上前，对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朗声：“医术比试共有三关，分三天进行。 这第一关，就是分辨你们面前的这些药材哪些可用药救人，写下最多的人为胜。 每人只有一刻钟的时间，每组十人上前，现在开始吧。” 西图一扬手，立马有人点燃一炷香。 这时候，拿到牌子的大夫们才反应过来，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数字，原来是等会入场的顺序。 顾星萝和云子翁的木牌顺序都在第四组，轮到自己还有段时间。 “那就是南虞皇室的御医，瞧他们猴急的样子。”云子翁百无聊赖，他拍拍顾星萝的肩膀，指着第二组的大夫。 顾星萝抬头望去：“我记得南虞皇室的人昨天才赶到？” 按照顺序，南虞皇室怎么排到第二组去了。 “自然是砸了银子。” 顾星萝顿时了然，她眸光扫了周围一眼，发现北绪国四皇子尉迟杰带来的御医们在第五组，恰好排在她后面。 不过并没见到楚溢之的身影。 顾星萝刚要收回目光，就听见尉迟杰突然出声，他笑着言语试探：“本皇子竟不知大渊太子妃是个女医？” 尉迟杰已经打听清楚顾星萝是将要与墨太子大婚的太子妃身份。 但小阁主……他问过楚溢之，没得到回应。 原本对治好西域王极有信心的尉迟杰，不由得警惕起来。 单凭一个太子妃的身份，尉迟杰倒觉得没什么，再怎么尊贵，左右不过一个女人。 但楚溢之对顾星萝态度与众不同。 尉迟杰见识过楚溢之一言不合就大开杀戒。 原本来艾城的路上，楚溢之带着八个第一楼的杀手，因为他心情不好，全给杀了！ 还包括他手底下的三个侍卫！ 楚溢之就是个疯子！ 尉迟杰就算不是怎么在乎人命的人，在面对楚溢之的时候，都有些胆寒。 “你的知道很重要？”顾星萝神情有些淡淡，随口反问。 尉迟杰人远在北绪国，却在大渊搞风搞雨。 顾星萝对他没半点好印象。 尉迟杰闻言一噎。 没想到顾星萝这么不给他面子。 她不是太子妃吗，怎么一点端庄和善都没有。 就算他还没解决尉迟西华，得到太子的位置，但也是有头有脸的一国皇子，她就用这种态度跟他说话？ 尉迟杰心气小，但依旧一脸笑容。 顾星萝没理会他，很快就到了她所在的第四组。 了解药材的习性功效，是每个大夫的基本功。 这一关，考验的是大夫的基本功是否牢固，无可厚非。 但是能来到这里的大夫，都是对治好西域王有着极大的自信，根本难不倒他们。 于是，第一关就这么过去，除了几个来碰运气的年轻大夫，其他人都没被淘汰。 乌亚锋对这一关兴趣缺缺，只说了一句： “那个叫顾星萝的女大夫，有两下子。” 西图：“大王子，属下去查查她的底？” “等她闯到第三关再说也不迟，别忘了你还有更重要的事。” 第430章 恶意 第二天的时候，广场中央搭起了十八个营帐，每个营帐里都躺着一位有疑难杂症的病患，需要将其诊治好。 顾星萝听到今日的比试，沉静的眼眸扫了一眼那些营帐，神色略有思索。 她转过头，对今个儿跟来的墨昀辞小声说：“你觉得这十八顶营帐里，哪一个病症跟西域王相似？” 墨昀辞忽地抓紧她的手，低声道：“应该都不是。” 他修长的手指在顾星萝掌心写了个‘三’，意指第三关极有可能是给跟西域王同样病症的人医治。 墨昀辞顿了一下：“不要勉强。” 墨昀辞和顾星萝两人都在猜测西域王的怪病极大可能是，方寸大师提到的域外所致。 而那域外感染的病症，又与当年神芜国消亡的黑骨病相似。 哪怕仅仅是猜测，墨昀辞还是有些担忧。 “没事，我先去看看。”顾星萝冲他笑了下，眨了眨眼：“要是不对劲，我第一个出来。” 西域的人搞这场医术比赛，肯定是想救西域王，而不是想要害人。 顾星萝明白墨昀辞这是关心则乱。 太过担心她了。 不过想想，广场上现在有这么多人，真有传染性的病患，肯定会做一个防护措施。 思及此，顾星萝顿时放下心。 进去营帐前，顾星萝抬头往高台的地方看了一眼，眼眸闪过一丝若有所思。 “发什么呆，到我们了。”云子翁在旁边提醒。 顾星萝收回目光，一边快步迈向营帐，一边若无其事说：“走吧。” 营帐里是特意筛选出来的疑难杂症病患。 顾星萝要诊治的病患沉疴多年，但难不倒她，先针灸，再每三日熬药煎服，持续服用一个月即可。 她针灸下去，见效显着，只花了两刻钟就诊好出来了。 “这个女大夫是治不好？这么快就出来了！” “我就说嘛，女大夫顶多能看看后宅妇人的小病小痛，医术能高明到哪里去。” “这话有理，昨天那关简单，让她糊弄过去了，今天要凭真才实学就漏了底。欸——那个西域人怎么在给她登记？ 这是把人治好了？骗人的吧！” 围栏外，人们探头张望，对着出来的顾星萝一顿评头论足。 很快，他们就看到掀开营帐进去又出来的西图提笔记下木牌号，陡然都呆住了。 真的假的？ 那女大夫就这么轻易将一个患有疑难杂症的病人治好了？ 顾星萝不知道围栏外的骚动，她看着低头登记的西图，状似不经意地问他：“今天好像没看见你们大王子。” 西图动作一顿，略带异域口音道：“大王子对各位名医极其看重，将在明日的第三关结束后宴请各位。” 说完，西图收起册子，对顾星萝友善一笑，转身离开。 顾星萝看着他的背影，眸光深了些。 倏地，顾星萝感到有一道带着极大恶意的目光朝她看过来。 她立即转过头，往围栏外的人群望去。 那道视线瞬间消失，像是不存在一般。 ** “她发现了。”离广场不远，没有人注意到的房屋死角，有人刻意压低声音，语气忌惮：“一定是她杀了孟金他们几个！ 我们不如……算了吧。” 没人回应。 说话的人咬咬牙：“早该想到的，顾星萝不可能只是天生神力这般简单，就算她手上没有圣物也能——” “够了！”屈泅打断了东凛的话。 东凛张了张嘴，劝道：“军师，我……我们没必要帮着古岭部落把那圣物弄到手。 大王病重，我们不如早些回去。” “我要圣物自然有我的道理。”屈泅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他当然不是要帮着大祭司找回圣物。 他自己要圣物有用！ 刚才白斓蛊有反应，顾星萝一定将圣物带在了身上。 带得好！ 要不然，他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得到圣物。 在艾城这种三不管的地方…… 屈泅手里捏紧了装有白斓蛊的罐子，脸色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东凛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第二关，治好疑难杂症病患的大夫仅仅有三十二人，一下将近刷掉近三分之二。 人群掀起一阵哗然。 疑难杂症就够难了。 明日第三关岂不是更难？ 而通过第三关的前三位大夫才有资格去给西域王诊治，算不算难上加难。 一时间，有人怀疑西域王得了不治之症，离死不远了。 实际上，第二关当晚，顾星萝就跟墨昀辞说起西域王。 “白天的时候你发现没有，大王子一整天都没有出现在人前。”顾星萝说。 按照常理，挑选大夫给西域王治病，是由大王子和三位长老负责。 但真正在这件事上做主的只有大王子一人。 第一天考验大夫基础的比试，大王子都出现了。 为什么第二天他不见人影？ 西域王最器重的是三王子。 大王子乌亚锋得到现在这份差事，他应该很上心才对。 除非…… “你认为乌亚锋回了西域？”墨昀辞直接问道。 顾星萝点了点头：“不错。” 要不然，她想不出有什么能让大王子整天都没出现的理由。 而且，大王子既然回了西域，那也就意味着西域王—— 命在旦夕！ 顾星萝蹙起眉，明天第三关会顺利吗？ 不知为何，顾星萝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 “一群废物！一个能进第三关的都没有！真是白养了你们！”另一间客栈，尉迟杰一把将茶杯砸在地上，很是恼怒道。 御医们纷纷低下头去。 他们给宫中贵人诊脉，哪有什么疑难杂症，而且这西域人找来的病症也太多了，还特别刁钻。 这分明是有意刁难啊。 根本不像是想让人治病的。 但这些话，御医们只能在心里说说，不敢表现出来。 离开北绪国的时候，四皇子殿下表现得那叫一个如沐春风，可是相处多一些时日，他们就发现四皇子殿下难以相处。 而且，四皇子殿下他—— “本座帮你杀了吧。”旁边的楚溢之慢条斯理地说道。 这话一出，御医们“扑通”一声下跪，抖若筛糠，口中大呼：“饶命啊四殿下！下官等还要回都城复命！” “饶命啊！” “饶命啊！” 尉迟杰捏了捏眉心，有些心烦地摆手：“下去。” 这些御医要是都死了，他回到都城后怎么跟父皇交代？ 父皇他疑心病重，半点马虎不得。 御医们如蒙大赦，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对于四皇子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红衣男子，他们是知道的，手段狠辣，动辄就杀人取乐。 楚溢之意味不明地哼了声。 “楚楼主，北绪、南虞、大渊三国之中，只有大渊的太子妃和一个叫云子翁的大夫过了第二关。 要是让他们过了第三关，这对我们百害无一利啊。” 尉迟杰朝着楚溢之拱手，语气诚恳：“请您今夜就出手，以免夜长梦多。” 楚溢之抬眸，眸光一荡，仿若浮光碎雪凝在眼底，“你让本座出手杀谁？” 尉迟杰拱手的动作一顿，想起楚溢之和顾星萝似是旧识，他犹豫了一下，不由提醒道：“楚楼主，不要忘了我们的合作。” 准确来说，顾星萝还不是大渊真正的太子妃，她与墨太子尚未大婚。 艾城这种三不管的地方，死一个女人，只要不被人发现是他北绪国动的手，那就没问题了。 要不是楚溢之武功高深，比他培养出来的孟金还要好用，他用得着这般放低姿态！ 楚溢之挑起长眉，红唇略略一勾，嗓音却无比冰冷：“她的武功不在本座之下。” “什么？！这怎么可能！”尉迟杰表情一愣，不敢置信道：“你可是第一楼楼主！” 江湖上唯二顶尖的杀手组织首领。 那顾星萝不就是一个侯爷之女，怎么可能有这么高深的武功？ 而且，她今年才多大啊！ “能让本座看上的人，没什么不可能。”楚溢之口吻不容置疑。 最令人见鬼的是，尉迟杰竟然在楚溢之的话语里听出一丝骄傲。 尉迟杰脸都黑了。 谁能想到大渊太子妃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她会不会……会不会……半夜过来把他杀了吧？！ 他这样的天生帝王之资，要是把他杀了，北绪国日后的发展少说要退后二十载！ 想到这里，尉迟杰后背冷汗淋漓，不敢提要求了，赶紧对楚溢之说：“楚楼主，你可要保证本皇子的安全。” 楚溢之懒洋洋地阖上双眼。 ** 最后一天，艾城的人们起了个大早，就等着第三关。 这一关前三名的大夫，可是能给西域王医治的。 顾星萝在客栈和墨昀辞一起用过早膳，才慢吞吞地踩着最后一刻钟来到广场。 云子翁看着已经人山人海的广场，他忍不住道：“第三关应该还是给病患看诊，但你看广场上的营帐已经撤了下去，今天病患会在哪？” “今天看诊病患要小心。”顾星萝没回他，而是低声提醒他。 然后她扫了周围一眼，目光在空无一人的小高台上稍微顿了一下。 过了今天医术比试就结束了，能做主的大王子要是不在，最终结果由谁定夺？ 这么想着，就听见靠近小高台的人群传来一阵动静，三位长老走上高台。 但是走在他们前面的还有一个人。 那是个中年男子，面容白净，身材清瘦，非常有书生气质。 三个长老对此人颇为尊敬，态度并不像对待晚辈。 顾星萝看着没有半点异域长相的中年男子，不禁眯起了眼睛。 脑海里浮现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屈军师，屈泅？ 与此同时，站在高台上的屈泅脸上平静，抬手制止台下的哄乱声。 屈泅目光扫了众人一眼，视线在顾星萝身上停留一秒，才朗声开口：“大王子身体不适，今日由我来主持医术比试的最后一关。 今天要看诊的人病症严重，只能请你们移步后面的宅院里头。 各位要是没有把握，现在可以退出，可得一批珍稀药材。” 在场通过第二关的大夫们相互看了看，没有人离开。 不就是疑难杂症，什么样的病症他们没有见过？ 就算不能医治，看一看病症又怎么了？难不成是瘟疫，会传染不成。 大家对屈泅的话不以为然。 马上就能得到西域王的承诺，没人愿意这个时候离开。 很快，他们便被带到广场后面的一座宅院，按着木牌的顺序进去看诊。 看诊的时间间隔很快，几乎刚进去一个大夫，下一个大夫就可以进去了。 顾星萝皱了皱眉。 能通过第二关都是医术经验丰富的大夫，要不是立马断定无法医治，是不可能这么快结束的。 轮到顾星萝的时候，她后面除了云子翁外，还有七八个人。 她随手把木牌递给门口的西图，没等她抬步进去。 身后就传来一个带着冷意的声音。 “慢着！” 顾星萝脚步一顿，转过身去。 西图表情有些忐忑，但还是打了招呼：“屈军师。” 屈泅带着东凛走过来，完全无视西图。 大王子的走狗而已。 屈泅居高临下地打量了顾星萝一眼，状似公事公办地说：“今天的病患颇有身份，任何人除了带药箱以外，一律不能带别的东西，比如活物一类的，以免惊扰病患。” 说着，屈泅意有所指地看着顾星萝。 顾星萝一挑眉，抬起左手，露出手腕上的小赤蛇：“你是说这个？” 屈泅眼中一亮，眼神闪过贪婪。 “就是这个！” 这么些年，他终于找到了！ 西图猛地看向顾星萝，又看了看屈泅。 这好像是古岭部落的圣物？ 听闻屈军师一直在找。 居然会在大渊的太子妃手里。 等等，传言不是说圣物剧毒，就连最毒的蛊虫都比不得，怎么会……这么安分缠在顾星萝手上？ “嗯，我替你保管，你先去看诊吧。”屈泅表现得道貌岸然，但他语气非常坚决，大有不交出去，就不能进去的意思。 站在顾星萝身旁的云子翁有点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 居然想在顾小五手里拿东西？ 意想不到的是，顾星萝随手就将小赤蛇扯下来往屈泅脸上一扔。 屈泅陡然一惊，心脏差点没骤停，手忙脚乱地找出一早准备好的镂空盒子，将小赤蛇装进去。 看着盒子里的小赤蛇，屈泅松了口气，脸上流露出一抹喜色。 圣物到手了。 只要再找到轮回斛，他想要的东西就齐全了！ 屈泅正沉浸在自己的喜悦当中。 顾星萝目不斜视地迈过门槛，突然转身喊了声：“秋竘。” 屈泅下意识抬起头来。 第431章 治好了? 但他抬头的幅度非常细微。 几乎是在抬头的瞬间，就被他很好的克制住。 一般来说，普通人根本发现不了他的细微变化。 但是顾星萝不一样，她眼力极佳。 她挑唇一笑。 果然，先前她的推断是正确的。 屈泅就是秋竘。 而且，顾星萝还发现这个秋竘是个野心家。 特别是他方才看着小赤蛇的眼神。 这一刻，顾星萝完全可以断定秋竘这些年都在西域，一定跟当年秋家嫡系遭难有关。 顾星萝没有急着马上进去，反而是站在原地看着秋竘。 忽然，她抬起右手，衣袖自然地滑落一截，露出皓腕上的佛珠，循循善诱地说了一句：“你听说过轮回斛吗？” 屈泅的瞳孔紧缩，这下，他真的没忍住抬头望向顾星萝，目光死死盯着她抬起的那只手。 顾星萝在他目光落在佛珠上的一瞬间，随意地将发丝拢到脑后。 仿佛她只是做了个不经意的动作。 压根没提什么轮回斛，更没有轮回斛。 顾星萝满意地看着屈泅变了脸色，不再自恃清高。 很好，又确认了一点。 秋竘知道轮回斛是什么，而且他迫切想得到。 顾星萝微一笑，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院子。 她仿佛感觉不到身后屈泅灼灼视线，他恨不得冲上来夺走佛珠仔细辨别一样。 西图看着顾星萝的背影消失，看向了屈泅，“屈军师，您看这个是否交给……”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双手。 屈泅毫不犹豫地避开西图，冷眼看着他：“大王垂危，乌亚锋已经先行回西域主持大局，留你下来是盯着谁的医术高明能治好大王。” 西图伸到半空的手，僵硬的收了回去，心中不甘。 虽然是古岭部落的圣物，但是这可是绝好的东西，理应见者有份。 西图张了张口，欲要说话。 屈泅又说：“乌亚锋只留你一个人下来，是让你做好分内的事情，不要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他的话里意有所指，西图面上不显，心中大惊。 难道大王子想要对屈军师下手的事情，已经被他知晓了？ 这……他还要不要派人去？ 西图一时间没了主意，而进去院子的顾星萝很快找到了病患所在的房间。 房间门口有个面色发白的小丫鬟。 她看到顾星萝立马让开，示意她推门进去即可。 顾星萝看了一眼紧闭的门窗，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翻出一方面巾戴上。 这是神医谷面对有传染性病患的做法。 准备好以后，顾星萝才推门进去。 屋内昏暗，陈设摆件简单，床榻上躺着陷入昏睡的男子。 是个约莫三十岁左右，面无血色，露在棉被外的手背青筋明显。 看上去，跟常年久卧病榻的病患没什么区别。 比起昨天看诊的疑难杂症病患情况要好。 他的病症应该跟西域王的怪病相似才对？ 顾星萝眸光沉静，心有疑惑，却没有急着下定论，她走上前去，伸手探向他的脉搏。 然后，她一把掀开棉被，扯开男人的衣服。 顾星萝瞳孔一缩。 这是—— ** 半个时辰后，顾星萝脸色微微有些苍白走出房间。 守在门口的小丫鬟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顿时离她好几米远，神色带着惊惧。 这个小丫鬟显然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小丫鬟赶紧给顾星萝指了个方向，声音胆怯：“那是后门，你走吧。” 顾星萝站着没动，反问她：“我治好了里面那个病患，是不是能去见西域王？” 啊？ 小丫鬟愣住了，看着顾星萝，瞪大眼睛张着嘴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你治好了？”小丫鬟难以置信地说道。 顾星萝：“不信你可以进去看看。” 小丫鬟闻言就要进去，刚抬起脚，整个人顿时如梦初醒，蹬蹬蹬地退开好几步。 她这才清醒地看向顾星萝，“您在这里等着。” 说完这一句，小丫鬟慌里慌张地朝外跑了出去。 很快，西图便匆匆赶来。 身后还跟着三位长老。 “当真治好了？”率先开口的是大长老，他一脸怀疑。 不为别的，排在顾星萝前面的好些个大夫都无计可施。 他们一个个长须白发，哪个看起来不比顾星萝这个女大夫的医术厉害？ 顾星萝嗯了一声，一字一顿道：“不算完全治好，但是已经消退大半。” 大长老等人一震。 西图回过神来，连忙谨慎地进了房间。 “大长老，二长老，三长老，黑骨果真消退了好多。”顷刻，西图不可置信的声音传来。 三个长老对视一眼，表情惊讶，没有犹豫地走进屋里。 顾星萝望着他们迫不及待的身影，眸底沉静，她没有半点儿着急。 屋里那个病人得的确实是怪病，最明显的特征就是胸口长满漆黑的硬物，像是刚发芽一样，密密麻麻。 说是黑骨倒也形象。 这也间接证明，域外——就是神秘消亡的神芜国。 但是顾星萝觉得像是特定的大环境滋生出来的病症，确实有很强的传染性。 要不是神医谷有类似的记载，她也不知道如何下手。 而且顾星萝医治的这个病患只是初期，尚有治愈的可能。 可是西域王得怪病到现在过去多少日子？ 思及此，顾星萝心重重一沉。 西域王根本活不了了！ 顾星萝不由想到已经两天没有出现的大王子。 看来大王子真的回了西域。 据她所知，西域王膝下有十多个儿子。 再者，西域本来就是多个部落刚统一没多久，西域王一旦死了，难保原先的部落首领不会有想法。 西域要乱了。 艾城不能待了。 更不能去西域。 顾星萝脑子迅速转了一圈，立马有了返程回大渊的打算。 不过，在回去之前，她还有事情没做完。 顾星萝垂眸，无意识地转动了下空无一物的左手。 几个长老走出来，看向顾星萝的眼神立马变了，特别和蔼。 人一旦上了年纪，就不可能避免的会有病痛缠身。 谁都不愿意得罪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 别看少女年纪不大，医术远超那些名声远扬的名医。 甚至对困扰他们西域多年的怪病都能解决。 这样厉害的人，就算是外人，他们也愿意纳入西域！ 可怎么偏偏是大渊太子妃呢！ 不对，不对，顾星萝尚未跟墨太子大婚。 他们西域王子众多，还有机会。 三个长老你一言我一语快把顾星萝夸出花来，事不宜迟，认为明日就能带她去见西域王。 顾星萝没有拒绝，便离开了。 跟她一起离开的还有云子翁。 第三关只准备了一个病患。 西图和三位长老本来都不抱什么希望。 而且这怪病来得凶，这么多年就没有人痊愈过，从西域带出一例病患就不错了。 也不知道今天给病患看过诊的大夫，回去以后会不会就被传染了。 顾星萝的诊治效果显着，哪还用得着后面的那些大夫。 “你行啊，医术大有进步，出谷后没懈怠。”回客栈路上，云子翁竖起大拇指，又问她：“第三关的病患什么情况，难道真的和你猜测的一样？” 顾星萝就把自己知道的说了一遍。 听她说完，云子翁呆了呆。 西域国的域外竟然真是消失的神芜国。 有够刺激的！ “这么说，那神芜国的国库就在域外？”云子翁摸着下巴，啧啧称奇。 难怪几百年来，从来没有人找到过神芜国的国库。 “欸，不对啊，玄天拍卖会是不是拍卖过神芜国的藏宝图？”云子翁想了起来。 “应该错不了。” 顾星萝点了点头，墨昀辞给她看过不完整的藏宝图，上面太过潦草。 恐怕只有亲自到过西域的人，才会把藏宝图与之比对上。 换而言之，这也是为什么那张藏宝图能留存至今，又迟迟没有被人找到宝库所在。 想到这里，顾星萝心神一动。 兴许秋竘隐姓埋名在西域，还可能跟神芜国有关？ 毕竟秋家家主信物是一枚价值连城的明泊。 而明泊却是神芜国特有的宝矿。 顾星萝和云子翁两人回到客栈，她立马找墨昀辞把情况说出来。 “他们提出明天就带你去西域？”墨昀辞声音微沉：“看来西域王的情况很不好。” 何止不好，西域王病重，而且没有治愈的可能。 下面有野心的人不在少数。 西域的情况，比南虞、北绪、大渊还要复杂。 说不定，西域境内这会儿已经进入了夺权的白热化阶段。 光看大王子这两天不见人影就知道了。 再者，西域一直非常排斥外人。 这一次，竟然主动要求顾星萝去西域。 这个时候凑上去，无异于在找死。 总有人不希望西域王能活下来。 顾星萝一旦踏进西域境内，将要面临无数的危险。 墨昀辞眸光闪过寒霜，他抿了抿唇：“我们今晚就要离开。” 若是等天亮以后，再想离开就难了。 将地点定在艾城的是西域，谁也不知道现在的艾城有多少西域人在暗处。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顾星萝说道。 “孤陪你去接……小红。”墨昀辞的话语迟疑了一下。 他对顾星萝随意的取名仍有些不习惯。 那条小赤蛇从小跟着顾星萝，跟她感情深厚，肯定是不会丢下它的。 顾星萝白天愿意交出去，是为了试探屈泅。 更重要的一点…… 顾星萝想了想，说：“我应该知道那本记录集上面描述的毒煞生物是什么了。” 要是顾星萝没有猜错的话，指的就是小赤蛇。 小赤蛇除了吃剧毒外，她还时不时给它输过内力。 而她的内力特殊。 结合她提到轮回斛以后屈泅的反应—— 顾星萝拍了下额头，她早该想到的！ 只是不知道小赤蛇滴到轮回斛上会有什么反应，又有什么样的用处。 墨昀辞把她的手从额头拿开，正要说话。 忽地，两人同时脸色微变。 “有人来了。”墨昀辞声音略带冷意。 顾星萝笑了笑：“我们不用专程去接小红，有人就送回来了。” 外面来了不少人，将客栈团团围住。 顾星萝耳朵微动，似听到一些窸窸窣窣的奇怪声音。 除了秋竘，不会有别人。 为了轮回斛，他出手得真快啊。 以为她没了小红，就无法应付蛊虫？ 顾星萝眸光骤冷。 同时，隔壁的房门突然被人打开。 司徒澜和云子翁走了出来。 “顾小五，你惹了谁？”司徒澜一边拿着驱虫的药粉抹在身上，一边问道。 云子翁拿出两包药粉递过去，解释道 ：“这是我新研究的药粉，能驱赶蛊虫，但能驱赶多少种蛊虫不能保证。” 墨昀辞接了过来，将药粉仔细洒在顾星萝身上，说：“你在这里待着，交给洛壹他们。” 此时已是万籁俱寂的深夜时分，大量的蛇虫鼠蚁攀爬进客栈的动静尤为清晰，仿佛即将不断涌进来钻进耳膜，令人十分难受。 “他要的是我手上的轮回斛，我不出去，他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顾星萝不打算听墨昀辞的。 她还有事情要问秋竘，他自己送上门来，正好省得她找过去的功夫。 “嗖嗖嗖——” 数道暗器猛然从外射来，直接打破窗子。 霎时间，一片密密麻麻的蛾子涌了进来，还夹杂着色泽艳丽的蛊虫，窗子边沿滑溜溜的毒蛇钻了进来。 “见鬼了！什么深仇大恨？！”司徒澜瞪大了眼睛，抬手一旋，不知哪里摸出长剑，忍不住吐槽起来：“你是不是挖人家祖坟了？必须给我双倍银子！ 不然我不干了！” 与此同时，客栈外面，暗卫们已经跟来的人交上手，刀光剑影，杀气腾腾，不死不休。 “把轮回斛交出来！可饶你们一命！”屋外传来一个不真切的声音，带着威胁。 顾星萝脸色沉了下来，她最讨厌有人威胁。 她掌心微握，浑厚的煞气凝聚其中，正要出手。 墨昀辞一把将她拉到身后，紧握了下她的手：“交给孤。” 说着，墨昀辞手持长剑，内力灌于剑身，寒芒毕露，无尽冷意释放。 只挥出一剑，快如闪电，大片蛾子顿时‘噗噗’倒地。 第432章 终 整个过程行云如流水，没有一丁点儿毒蛾粉沾到墨昀辞的身上。 顾星萝忍不住拍手：“漂亮！右边右边！” 墨昀辞：“……” 他担心她的安危，哪怕知道她有能力应对，却还是想将她保护起来。 而她却看起了热闹，一点都不乖。 事后，该罚，让她长长记性。 靠着司徒澜庇护的云子翁见状，羡慕嫉妒坏了。 顾小五找的男人可以啊。 不过按照司徒澜的说法，这墨太子应该是知道顾小五暗阁阁主的身份，怎么还把她护得紧。 蛇虫如潮水不停涌来，仿佛没有尽头一样。 长剑破空，被墨昀辞挥剑弄死的更多。 顾星萝静静看着，感叹不已。 墨昀辞的武功比前阵子对上死士要精湛。 她不用担心了。 但这些蛇虫太多，聚集在一起容易形成毒障。 还是早点解决得好。 顾星萝悄然退出房间，纵身一跃，飞身出了客栈。 客栈外，刀剑碰撞激烈，地上倒了好些人，血腥味蔓延开来。 顾星萝扫了一眼，有异域长相的西域人，更有暗卫。 她抬眼，眸里隐有杀气渐起。 “咻——”的一声。 一道长剑冲她胸口刺来。 顾星萝旋身一侧，倏地抓住这人手腕，反手一折。 “扑哧！” 长剑刺进这人的心窝，三分之二的剑身穿透胸膛，鲜血喷涌。 这人眼睛瞪大，死不瞑目的缓缓倒了下去。 顾星萝不紧不慢抽出长剑，任由鲜血从剑身滴落。 她看也没看一眼，握着剑欺身而上。 长剑嗡鸣，布满裂痕，庞大的霸道内力灌入，十分骇人。 跟墨昀辞的肃杀冷意不同。 顾星萝的剑招极为简单，一招一式利落无比，她不像是精通剑术，但是绝对精通杀人。 一剑穿过去，精准，凌厉。 死在她剑下的人，毫无抵抗能力。 顾星萝的出现，给周围的西域人带来明显的危险感，他们冲上来，随身携带的蛊虫同样朝她扑来。 他们是听从屈泅调动，刚从西域赶来，带了足够多的蛊虫。 如果一只毒蛊，就能让人胆颤的话。 那么一群铺天盖地的毒蛊，无疑相当可怕。 “五姑娘！”洛壹转头看到，脸色大变，倏地惊叫出声。 这些蛊虫防不胜防，好几个兄弟就是因此丧命。 五姑娘要是出了事，洛壹简直不敢想殿下会如何。 顾星萝神情平静，不但不躲，直接迎了上去。 洛壹心惊肉跳。 那可是蛊虫，她这是在送死！ “五姑娘快躲开！”洛壹大喊，将砍来的剑格挡开，这会儿他根本赶不过去！ 顾星萝身形轻盈，没等蛊虫靠近她，突然挥出一掌，衣袖鼓动，浑厚的煞气瞬间而出！ 扑杀过来的西域人和大量蛊虫猝不及防，沸腾的煞气交织漫天杀气隐约有冲破一切的霸道，隔空轰去！ “砰！” “砰！” “砰！” 十几人齐齐飞了出去，周围建筑的门窗顷刻震碎，飞沙走石，树木倾塌。 哪还有什么蛊虫的影子，早就掩埋在尘土之下。 死寂！ 周遭一片死寂，针落可闻。 众人瞠目结舌，张大的嘴巴仿若能塞下一个鸭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看到了什么？ 内力外放！ 以洛壹为首的暗卫们瞳孔地震，他们总算知道那晚永安侯府的烟霞小院为何——几乎坍塌成废墟！ 有这样骇人的内力，震碎才是正常。 等等，顾星萝的内力布满煞气，怎么像是……像是…… “魔功——！这绝不可能！”终于，有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脱口而出。 屈泅在房屋的阴暗处走出来，他披着外袍，脸上的平静不复存在，目光阴沉沉地瞪着顾星萝，像是在看有着深仇大恨的人一般。 明明没了圣物，蛊虫竟还是拿她没办法。 屈泅看出来顾星萝方才出手的魔功，跟他苦心从《千门》上钻研出来的截然不同。 就算屈泅没有武功傍身，他也清晰认识到……顾星萝的武功高深莫测，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屈泅在脑海里盘旋。 那就是——顾星萝练成了真正的魔功。 可是不可能啊！ 魔功的功法已经失传八百年了！ 难道她钻研魔功比他还要厉害？！ “这绝对不可能！不可能……这个世上除了我，怎么还会有人能堪破《千门》的奥妙之处。”屈泅一想到自己苦心多年的心血，竟然比不上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他大受打击，猛地退了一大步，差点摔倒在地。 顾星萝神情古怪地看着他。 这人疯了吧。 《千门》距今八百年了，他拿到手上，还是不完整的心诀。 她当时随口说的几句话罢了。 真以为是什么宝贝不成？ 顾星萝轻飘飘地说道：“该叫你一声屈军师，还是秋竘？” 听到‘秋竘’两个字，屈泅猛地抬起头，眼神阴沉射向顾星萝，眼底甚至充满愤恨。 他没有否认，阴沉沉地说了这么一句：“不愧是秋嫣然的女儿！” 刚见面就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顾星萝眸光轻闪，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想是对的。 屈泅在厌恶秋竘这个名字。 秋家嫡系灭门，一定跟他有关。 要不然的话，他不会是这个态度。 但到底是为了什么？ 屈泅却不想留下来解答，他意识到自己对付不了顾星萝，毫不犹豫地后退几步，转身就跑。 可惜的是，他以为今晚能十成九稳，结果带出来的人一个个死伤惨重。 不等顾星萝开口，洛壹他们长剑一横，直接断了屈泅的去路。 太子妃明显是有话要审问他，这人不能走！ “我乃西域国的军师！你们让开，要不然就等着西域大军压境！”屈泅转过身来，色厉内荏地冲顾星萝喊道。 “你也是秋家的人，为什么要杀害同族？”顾星萝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他。 屈泅面色阴沉，似乎一提秋家，他就受了刺激般，他嘲笑起来：“为什么？因为秋家该死！ 要不是当年时间不够，旁支那些见风使舵的人跑得太快，他们也要死！” “你是被秋家赐姓的人。”顾星萝眼里顿时闪过一丝了然，“秋家应该对你不薄，当年有人的供词上提及你才华横溢。” 甚至不输于秋嫣然。 要不是秋家是女子当家，而他又是被赐—— 顾星萝心中突然一动，抬眸朝着屈、不，应该是秋竘看了过去。 “你想要秋家？” 他这是得不到，故意毁了？ 秋竘神情彻底冷了下来，冷笑着：“有何不可！给我这个姓氏的时候，明明说我与秋家嫡系无异，不会厚此薄彼！ 秋嫣然确实才华出色，但她身为女子，最易感情用事，秋家就应该让男子当家！ 我只是提了一句建议而已，他们就要把我驱逐出秋家，我不过先下手为强有什么错？” “秋家收养了你。”顾星萝神色微寒。 “所以我更恨他们！让我念书习字，给我嫡系最好的待遇，却让我屈居于一个女人之下！ 而她的才华有的时候，还不如我。 秋嫣然她三岁开蒙，而我到秋家的时候已经十岁，一字不识，花了短短五年的时间，就追上秋嫣然！我到底哪里不如她？！”秋竘面色狰狞，语气愤慨。 “你这是恩将仇报！”洛壹听不下去，忍不住说了一句。 秋竘听不进去，也根本不认为自己是错的：“我没有！我给过他们机会，他们不要罢了！” “将秋家宝库献给西域的机会？”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 秋竘面色陡然一僵。 顾星萝转过身，墨昀辞朝她走来，他身上寒霜般的杀气还未消散。 墨昀辞走到顾星萝身边，握紧了她的手。 温软的手让他心中的冷意消散些许。 秋竘方才几欲嘶吼的话传到墨昀辞耳里，他隐约有了个大概的猜测。 现在走到跟前，墨昀辞看清秋竘的神情，就知道自己是对的。 “你解决好了？”顾星萝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墨昀辞看她这个举动就知道她在担心自己有没有受伤。 他握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嗯了一声：“你刚才用了几成内力，有没有不适？” 那么大的动静，客栈里的门窗都无一幸免，墨昀辞不可能不知道谁才是罪魁祸首。 但是他更担忧的是阿萝会不会受到影响。 魔功失传几百年，传闻会一旦失控，轻则反噬，重则有生命危险。 “我很好。”顾星萝一下就明白墨昀辞的担忧，她语气轻松：“就算还有蛊虫也不用担心。” 就算没有小赤蛇，她的魔功本就是蛊虫的克星。 秋竘听着顾星萝的话，看着一地死伤不知的人，连一只能动弹的蛊虫都没有，全死绝了，他对顾星萝的杀意越发浓烈。 “噗！”秋竘气急攻心，喉间一股腥甜涌上来，当场喷出一口老血。 不公平！ 当年他斗不过秋嫣然，关键时候，还让她逃了！ 这么多年过去，他竟然连秋嫣然的女儿也斗不过！ 太不公平了！ “老天对我不公！”秋竘怒喊出声。 “自寻死路。”墨昀辞抬眼看来，眸色冰冷，声音如寒霜。 就是这人让阿萝不远万里奔波。 要不是他的阿萝克制蛊虫，此时阿萝早已身首异处！ 一个时刻想要阿萝性命的人，墨昀辞绝不会容他存活于世。 更何况，他刚才已经亲口承认二十年前杀害了秋家嫡系。 秋竘对上墨昀辞冷冽的目光，后背瞬间冒汗，他下意识踉跄后退，显得很是狼狈：“我是西域国的座上宾！” 要是他出了事，西域王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西域王病重垂危，你不如好好关心一下自己。”顾星萝说。 秋竘脸色煞白，他当然知道西域王性命垂危，所以才迟迟没有回西域。 那种怪病——会传染！ 最重要的是，他要拿到圣物和轮回斛这两样东西。 圣物，对了，他还有圣物！ 秋竘连忙掏出镂空盒子，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狠声道：“若不让我走，圣物的剧毒会让你们毙命！” 大不了，大家都别活了！ 秋竘认定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惜命得很。 顾星萝莫名地看他一眼，指了指他手里的盒子：“你是不是忘了，小红是我的爱宠，你觉得它听谁的？” 这种话都能说出来，不觉得可笑吗。 秋竘又后退了几步，满脑子想的是如何逃走。 顾星萝有些不耐烦，声音异常清晰：“司徒澜，抓住他。” “来了来了！”一道身影应了一声，几个跳跃间，恍若一道残影，陡然出现在秋竘面前，朝他心窝就是一脚。 秋竘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心口一痛，呼吸不畅，整个人重重摔在了地上。 飞出去的镂空盒子，被司徒澜扬手扔向顾星萝。 “你当年跟西域合作，害死秋家嫡系，是为了秋家宝库，但是一无所获对不对？”顾星萝放出小赤蛇，任由它委屈吧唧地蜷缩在肩膀，拼命蹭她的脖颈要安抚。 秋竘艰难地爬起来，见圣物竟然对顾星萝如此亲昵，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他要是有顾星萝这样的亲和力，也不至于苦寻圣物多年。 “是又怎么样，还不是你们秋家的人狡诈，根本没把我当亲人，临死都不肯说出宝库所在。”秋竘咬牙说。 “后来你发现秋家是神芜国皇室后裔，所谓的宝库实际上是神芜国的国库。 那个国库就在你们西域口中的‘域外’，而小赤蛇和轮回斛相结合就能让你畅通无阻的抵达那里，还不会染上黑骨病。” 顾星萝的语速极快，说出一连串的话语，几乎能让人脑子卡壳。 整个过程，顾星萝盯紧秋竘脸上的表情变化。 说完以后，哪怕秋竘不肯交代，顾星萝也已经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信息。 在第三关的时候，顾星萝在给那个染上‘黑骨病’的人施针，她就发现只要将内力灌于银针，才能让那些黑色硬物有脱落的迹象。 秋竘今晚大费周章为的就是轮回斛，更是加强顾星萝的进一步猜测。 现在看来，她的推断没有错。 “你……你怎么都知道。”秋竘大口吸气，缓解胸口的痛苦，看着顾星萝的眼神满是恨意和惊骇。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说。 要是当年他一开始对上的不是秋嫣然，而是顾星萝，他……根本不会有不甘和妒忌。 他彻底败了。 这一刻，秋竘的心理防线几近崩溃。 顾星萝偏过头，对墨昀辞说：“动动脑子的事情，很难吗？” “是阿萝聪明。”墨昀辞声音平稳，说得很自然。 司徒澜嘴角一抽。 听闻墨太子性情冷漠，胡扯！ 他对着那么凶残的顾小五还能夸她！ 换作是他和云子翁来，根本夸不出口。 墨昀辞瞥了司徒澜一眼，牵着顾星萝的手，转身就走。 “这里血腥味重，交给你的司徒朋友处理吧。你不是说他身手不错吗？”墨昀辞语调缓缓。 完全不想处理后事的顾星萝，果断跟着墨昀辞离开，对他的话表示认同，她点了点头：“对，人品也不错。” 司徒澜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他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靠！这两个人——这两人—— “不愧是一对。”司徒澜咬牙切齿。 “行了，没听顾小五说你身手不错嘛。”云子翁走上来，给他塞了一把剑。 司徒澜没好气地接过长剑，转眸看了眼狼狈的秋竘，毫不犹豫地扬剑一划，直接划过他的喉咙。 鲜血喷涌。 秋竘倒在地上，看着走远的背影，视线逐渐变得模糊，再也没能爬起来，很快咽了气。 ** 清晨，一抹晨曦照亮大地，沾着剔透露珠的小草迎风轻轻摇摆。 官道上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 有人骑马疾驰过来，朝着大渊的方向而去。 “殿下，五姑娘，正如所料，西域王在三日前驾崩，内乱不止，暂时不用担心西域会偏帮哪一国了。”洛肆收到飞鸽传书，第一时间勒着缰绳向马车里的人禀报道。 马车里，顾星萝拉起毯子蒙住脑袋，转过身去。 墨昀辞低眸看着主动凑过来的人，拿着书的动作一顿，放下书。 他将枕在腿上的顾星萝抱在怀里，修长白皙的手指扯下毯子，声音极低，“阿萝，等回到京城，我们便举行大婚吧。” 一边说着，一边用指腹轻轻抵住她的嘴。 “你不说话，孤就当你默认了。”墨昀辞镇定自如地说道。 睡梦中的顾星萝微微蹙眉，无意识地拍开他的手，整个人又往里边儿钻了钻。 墨昀辞眸底涌出了笑意，将怀里的人搂紧了些，仿若是世间最值得他呵护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