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女尊:夫郎太绝色》 第1章 穿书女配 旭日东升,积雪消融。 梨花村,苏家门口。 看似平坦的雪地下,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有东西在蠕动。 随着抖动频率越来越快,竟从里面爬出一红衣女人来。 “呸呸。”苏沅得到自由后,从嘴里吐出两口雪。 她四下瞧了瞧,蹙眉不解。 这是哪儿,自己还活着? 她苏沅,在末世来临的两年里,年仅18岁就先后觉醒了双系异能的天才选手。 岂料在跟丧尸激烈打斗中,阴差阳错被逼到了一个陌生地带。 那地方有一股奇异的力量,竟会压制异能,最后导致她被丧尸掏心而亡。 再一睁眼,苏沅就发现自己身处这陌生雪地,并且还好好活着。 她掐了一下冻僵的手臂,这不是幻觉吧? “嘶。”真疼,是真的。 苏沅眼中闪过不可置信,低头思索,究竟是什么情况? 然而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 冻僵的身体便控制不住向后倒去,重重砸在雪地上。 随着撞击,她大脑里涌出了一连串陌生纷杂的记忆,等接收完这些信息后,苏沅十分诧异。 她穿书了。 穿进以前看过的一本女尊小说,书名叫《夫郎个个太绝色,妻主大人轻点宠》里面的恶毒女配,苏沅。 在书里,苏沅是一个好吃懒做的家暴女,不仅抢了女主的未婚夫南初。 还在婚后因为嫌弃南初订过婚,动不动就打他虐待他,导致南初流产好几次,以至于他身体亏损,英年早逝。 而女主顾冉冉在得势后,不忘以前老情人,回来打听却发现人已经没了。 便开始搜集女配苏沅的犯罪证据,最后发现罪不至死,还给她捏造了几个罪名贴身上,势必要她偿命,给南初报仇。 女主角出马,一个顶俩。 苏沅很快就被判斩立决,人头落地。 最后女主顾冉冉站在南初墓前悲喜交加,告知南初大仇得报,并承诺来生一定会护住他。 总之,她的作用就是前期给女主加仇恨值,有前进动力,后期是女主打脸清算的工具人之一。 主打一个爽。 不过也是这苏沅活该,谁让她是个家暴女呢,还作死惹到了女猪脚的头上。 罪加一等。 苏沅了解完现状后,支着手臂爬起来。 余光瞥见身上的大红袍,笑了。 昨天是炮灰苏沅的大婚之日,苏家在院里摆了几桌酒席宴请村民。 吃完后,苏沅觉得不过瘾。 留夫郎独守空房,又跟村里几个臭味相投的村妇,一起出去花银子胡吃海喝一顿。 岂料喝醉了酒,雪地路滑,半夜摔倒在门前爬不起来,最后冻死在了冰天雪地里。 嗐,也算是吃了断头宴了。 然后今个儿醒过来的灵魂,就换成她末世的苏沅了。 苏沅挑眉一笑,在哪儿都是活,这古代挺好的。 不用天天担心哪天一觉醒来,头就离家出走了,晚上还能睡个好觉。 不错,她喜欢。 苏沅想明白后,拍了拍身上嘎嘎硬的红棉袍,推开木门径直走进去。 刚踏进院子,她就对上一双清澈好奇的眸子。 苏沅快速打量了一下眼睛主人。 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尤其是眼下一颗泪痣,简直点睛之笔,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楚楚可怜,宛若一朵小白莲。 身形也是时下最受欢迎的娇小玲珑型,不过,过于瘦弱了些。 嚯,这不就是昨天她娶回来的夫郎,南初嘛。 小说里下场凄惨的小可怜。 苏沅看完感叹。 身上穿的衣服委实单薄了点,还是昨天拜堂的那套,这人冻得浑身都在发抖。 她正这么想着呢,对方颤颤巍巍开口了: “妻,妻主,你回来了。” 瞧瞧,这冻的牙齿都在打颤。 苏沅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随口道: “嗯,你要是冷,进屋多穿点儿衣服再出来,已经第二天了,不用穿昨天那一套。” “不,不用妻主,我不冷。” 南初嘴上拒绝,眸色却暗淡下来。 他哪里有衣服穿,昨天嫁过来什么也没带,就身上这一套嫁衣还是公爹给置办的。 “嗯。” 苏沅见他坚持也没多说,或许这就是这边的风俗了,第二天必须要穿头一天的嫁衣。 毕竟这小说里凤栖王朝,她也不懂,接收到的记忆也没有这一方面的。 “咳咳,咳咳。” 屋里传来咳嗽声,打断了二人的一问一答。 随后,苏沅便见到一个年纪约摸三十五六 ,风韵犹存,脸色苍白的布衫男人走了出来。 正是苏沅爹爹,现在也是她爹了。 “沅沅,你把你的旧衣拿出来给南初穿,昨天那对狠心的父母卖儿子,连件衣服也没让他带走。” 苏沅闻言双眼微眯,蹙紧眉心,疑惑询问道: “卖儿子什么意思,难道南初是被爹爹买回来的?” 原主好吃懒做到什么程度,自己的婚事就拜一个堂完事儿,其他的事儿她是一点儿也没做。 一切都是苏父操办的,所以苏沅并没有关于南家的记忆。 苏父抿了抿唇,目光怜惜看向南初,叹了口气: “对,我上门求娶南初,那对父母贪心,本来彩礼六两银子已经够多了。 非要十两,说是把南初连人卖给爹爹,真是作孽啊。” 竟然是这样,苏沅听完冷笑一声。 原来并不是硬抢啊,因为南父南母想要银子,所以卖了南初。 看来这本小说掩埋了很多内幕啊! 原主做的不对,家暴有罪。 女主顾冉冉强贴了罪名也就算了,可是连南初卖身也不知道吗? 要么南初父母掩盖卖儿子真相,要么女主其实并不是书中所说,心怀大义,清正廉洁之辈。 唉,甭管了。 反正她来了。剧情已经崩了。 她不可能为了维持小说剧情,要做一干厌恶的事。 旁边南初还在瑟瑟发抖,苏沅没有再耽搁,依照记忆走进房间拿衣服。 苏沅站在屋内不由感叹,还真是家徒四壁啊。 除了一张床和放衣服的大木箱,再也没有多余的家具。 四面的墙壁有不少裂缝,到处都是斑驳的痕迹,整个房内还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 看来为了给她娶个合心意的夫郎,苏父已经到了砸锅卖铁的地步。 苏沅打开木箱,拿出一件厚重的棉袄,往外走去。 到了南初身边,她把手里衣服递过去,“套上吧。” 南初低头看着眼前的衣服,眼眶微微发热,嗫嚅着说了一句: “妻主,谢谢你。” 苏沅不是那煽情的人,不自在抿了抿唇道: “现在都起来了,也该做早饭了,走,我们去厨房把饭做上。” 转头又对苏父叮嘱:“爹爹,您身体不好,外面天气寒冷,回屋歇着吧。” 看苏父这身体随时都要倒下的样子,小说后期也没有出现过苏父这个人,估计是去世了。 否则那么疼爱女儿的一个人,在苏沅被处死的时候,怎么可能连面都没有出来过? 第2章 弄哭南初 苏父见女儿竟然会关心人了,心里暗叹,果然成了家就是不一样,以前的混账样都没了,眼含笑意开口: “你身上的湿衣赶紧去换了吧,也不知道去了哪儿,不冷的吗,衣服都湿哒哒的了,一会儿别着凉了。” 苏沅经过苏父的提醒,这才察觉到自己身上的衣服都开始化了。 “好,马上去。” 她答应完,对南初交代:“你先去厨房吧,我换完衣服再过去。” 南初听见妻主要去厨房,瞬间身体紧绷有些拘谨,赶忙摆手拒绝: “妻主,大女子远离庖厨,你在屋里待着,我一个人可以忙得过来,一会做好饭叫你和爹爹。” 苏沅蹙眉正要反驳,脑中却忽然想起来有件事还没做,便顺着南初回道: “也好,那你先去做吧。” 她扶着苏父回了堂屋,随后独自去了房间。 苏沅进屋后,没急着脱衣服,刚才被重生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忘记了最重要的事。 那就是她的异能,空间跟瞬移术。 换了个身体,也不知道会不会自动带过来。 苏沅尝试先催动空间异能。 眼前倏地白光一闪,出现一片很大很空旷的地,大概有百亩的样子,呈圆形结构。 见空间还在,她松了口气。 不过随即又有些不满,她的空间竟然缩水了,比之前小了足足一半。 唉,也不知道后面会不会恢复。 神识在整个空间扫了扫,在一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她以前收集的物资,超级多,都堆成了小山状。 金条白银珠宝,还有人参补品,食物,衣服这些,东西倒是没少。 苏沅极度缺乏安全感,唯有这些真金白银食物能填满,给她多少都乐意。 所以在末世这些别人嫌弃的金银珠宝身外之物,她去找食物的时候,也乐于收集,一不留神就这么多了。 查看完空间情况,她催动瞬移。 瞬移还……,瞬移,不见了? 苏沅蹙眉。 不死心又催动了一次。 岂料这次却“咻”的一声,如火箭一般,她整个人瞬间出现在茅草屋的几十米开外。 站稳后,她目测了一下,大概也就瞬移了几十米的地儿吧。 这么点距离? 苏沅撇了撇嘴摇头叹息: “不够,还不够,太弱了,瞬移术才一级。” 她死前瞬移已经到了九级,要不是被追到了可以屏蔽异能的地方,任谁也抓不到她。 看来还得慢慢练回来啊,还有身手也要找回来。 小说里有写,凤栖王朝有江湖高手,轻功水上漂,武功如鬼魅,杀人于无形。 假如她真的碰到了顶尖高手,估计够呛,躲不过被摧残的命运。 暗叹完,苏沅回了房间,边换衣服边想以后的打算。 原着描写女主顾冉冉‘一路科举三元及第,收获各色美男钦慕,连娶七夫郎。’ 这七个夫郎要么身份高贵,要么手段势力不凡。 重要一点: 大女主,睚眦必报,逆袭后,打脸曾经看不起,为难过她的反派。 那她抢了女主男人呢? 不说已经成亲,就说完璧归赵,估计女主还以为自己在羞辱她。 更何况,花了真金白银买回来的,为啥要让给她,感情她苏沅重活一世是来当窝囊废的。 据她所知顾冉冉家境贫寒,入学晚,现如今和南初一般大,十五岁,开春才考童生。 所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她也考,看谁凭实力笑到最后,没办法,沅姐天生过目不忘,异能空间都来了,这本事能不跟来? 苏沅想到这儿,一时间心里喜滋滋,随手从空间拿出镜子照了照。 哟!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张脸倒不是不好看,而是差别有点大,镜子里的少女,十六岁的年纪,唇红齿白,气质清冷。 跟她原来的明艳风情,形成极致反差。 不过苏沅倒是满意的,换个类型体验体验也挺好。 苏沅换好衣服来到堂屋,南初还没做好饭,只有苏父捂着嘴在咳嗽,她蹙眉: “爹爹,你这咳得面色通红,都快喘不上来气了,一会吃完饭,我带你去看看大夫。” 苏父听罢强压下咳嗽,往下咽了咽,虚喘着气道: “不用,老毛病了,爹自己的身体,心里有数,无非就是天寒咳喘,一会就好了。” 苏沅可由不得他,即使她不是大夫也看得出来苏父这病挺严重的。 用了人家的身体,尽尽孝心她还是可以的,无非多花些银子: “不行,一会吃完饭,我就去村里请大夫,小病拖成大病更不得了,您先坐着歇歇,我去厨房看看南初饭做的怎么样了。” “唉……,这孩子。” 苏父见叫不回来人,深叹了口气。 厨房。 烟雾缭绕,满是食物香气。 南初正坐在小板凳上,往火灶里添柴加火。 察觉有人进了厨房,他抬头望过去。 见是苏沅,不知道怎么回事,南初心里慌慌的。 他生父早逝,这么多年在继父手底下讨生活,谨小慎微惯了,凡事都观察的特别仔细。 两人昨天虽只见了一面,但是直觉告诉他,苏沅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苏沅进来之后,并无动作,只是看着灶台前不断添柴的南初,一言不发,沉默良久她开口: “南初。” 听见苏沅叫自己名字,南初拿火钳的手顿了下,稍稍有些颤抖。 随后他扬起脸,双眼强忍住移开 的动作,跟苏沅四目相对。 眼神中充满疑惑不解,似是在询问,‘妻主,有什么事吗?’ 苏沅抿了抿唇,继续说: “你想要离开吗,或者是去找你的前未婚妻顾冉冉?” “我这么说没别的意思,就是你觉得待在苏家委屈的话,我可以放你离开,并且给足你盘缠,还有卖身契也一并给你。” 苏沅目光一直放在面前男子身上,不错过他每一个微表情。 她整这一出,虽是出于试探,但说出口的话也是真的。 南初要是想离开,自己绝不阻拦,不仅不阻止,还会给南初银子,让他生活有安稳保障。 苏沅穿过来可以接纳一个孤寡老人,比如苏父,但是她绝不想养一个心不在这儿的人。 巴不得南初想走,然后给点儿银子打发了,不过若是他不愿,多个夫郎也无妨。 她的做人宗旨: 凡是护在羽翼下的人,不允许有丝毫异心,当然她也会真心相待,反则,绝不会留。 南初听完苏沅的一番话,心里一阵苦涩难受,眼泪瞬间涌上来,濡湿眼眶。 他颤抖着唇,一时间说不上话来,缓了口气,一字一顿道: “妻,妻主,可是在嫌弃南初,我与顾小姐虽曾是未婚妻夫,可并未见过几次面,每次都是远远碰见,点头之交,毫无私情。” 说罢,南初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如决堤洪水簌簌落下,他哽咽着继续: “南初曾幻想过,未来妻主能如神明降世,救我于水火之中,可这只是一个渺茫的希望,除此之外并无他想。” “妻主若是真的嫌弃,南初愿意以死证清白,但也绝不和其他女子有牵连。” 南初言毕,双眼忐忑看着苏沅,等着她决定自己的生死大事。 第3章 晕倒 苏沅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她叹了口气,蹙眉沉声道: “南初,你的生死不应该由他人的一句话来决定,你这个想法要不得,另外,你若想留下来,那就还是我苏沅明媒正娶的夫郎。” “我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你从一开始就没得选,现在我想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仅此而已。 既然你这么坚决,那以后苏家就是你永远的家,没人会赶你离开。” 南初听见‘苏家永远是你的家’这句话,再也绷不住,捂着脸抽泣出声: “唔,呜呜,呜。” 家,他的家,没人会赶他走。 苏沅不知道,为何关乎自己名节一事,他反应这么激烈,甚至用上了生死。 他在南家小心谨慎,苟且偷生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动过这个念头。 这一切全都来源于他的爹爹。 爹爹被人污蔑通奸,浸猪笼而亡。 从南初爹爹死后,村子里不管是同龄小孩,还是大叔,大伯们,看到他仿佛他身上就沾染了通奸这两个字。 有的更甚,说他是奸生子,爹爹偷情得来的,越长大跟母亲越不像。 他母亲听多了,也就相信了外面这些话,对他非打即骂,要不是因为他的这张脸,再养几年就可以卖个好价钱,早就也把他溺死了。 之前他和顾冉冉的婚事,也是因为他母亲看见顾家有些积蓄,便想攀亲,想办法要一些钱财。 没想到人家的钱,全都是积攒起来供女儿读书的,母亲落了空。 又逢苏父想给女儿找个样貌好的,配得上苏沅的,出高价买下了他,不然指不定现在他已经被母亲送到窑子里去了。 苏沅共情能力差,不过看南初哭的稀里哗啦,眼睛红肿,她也就不自觉放软了声音,放下身段轻哄: “乖,不哭了。” 苏沅没哄过人,除了这句话好像说不出来其他哄人的话了。 她轻叹口气,往前移了一步,一手按住南初的头,放在自己的腹部,用一只手拍了两下他的背安抚。 谁知力度没控制好,竟发出“砰砰”两声闷响,像是在打人。 南初感受到背上的力度,疑惑抬头,目光懵懂看着苏沅,不明白妻主为什么要打自己。 苏沅冲他尴尬笑了下,讪讪地在刚才拍过的地方,用手轻抚了抚: “抱歉,我第一次哄人没经验,力道用的重了些,你没事吧?背上疼不疼,要不我给你看看。” 南初见妻主憨憨的,一点儿也没有了,刚才给人的强烈压迫感。 终于破涕为笑,随后又转为羞涩,脸颊红红的道: “妻主,我,我没事,不疼,不要看了吧。” 苏沅听他说没事,恍然大悟。 估计是南初瘦弱,内里空空都是皮,所以自己才拍那么响的,不是因为她手劲没控制住,用大力了。 她递给南初手帕: “擦擦眼泪鼻涕 ,吃完饭后,我要去给爹爹请大夫。” 南初闻言瞬间明了,爹爹从昨天咳喘到现在,这还是在他来了苏家后,之前估计也是这样,他点头: “妻主放心,饭马上就做好了。” 说着手上又添了一把柴火,让火烧的更旺盛。 等了差不多一炷香时间,饭做好了,饭菜香飘了老远。 二人把饭菜端到堂屋饭桌上。 苏父见两个孩子把饭菜摆好了,吃力把凳子挪过去,坐到桌边,淡笑说道: “开始吃饭吧,你们二人忙活这么久,也饿了,多吃点。” 昨天婚宴上还剩一些肉跟蛋,南初拿着炒了两个荤菜,一个青菜,又熬了锅米粥。 本来他想做一个荤的,哪知刚才在厨房,苏沅让他都做了,说是给爹爹和他补补身体。 上桌后,南初观察了下苏父的脸色,见他没有不高兴的意思,也没说自己败家,放心下来。 饭桌上。 两个男人谦让,都把肉,蛋留给苏沅,说她一会要出门,多吃点补充体力。 苏沅没吭声,径直把菜分成三份,分别拨到三人碗里,公平公正,任其余二人也没话说了。 吃完饭,南初收拾碗筷。 苏沅打算去村里请大夫上门看看。 镇上大夫一般不出外诊,现在冰天雪地的也不好带爹爹出去,万一病情加重了怎么办。 她刚要回头跟爹爹打声招呼,自己出门了,没想到苏父竟在她面前,连人带椅直挺挺倒了下去。 苏沅见状吓了一跳,跑过去搀扶起苏父,唤道:“爹爹,爹爹?” 苏父始终闭着眼没有反应。 苏沅伸手探了鼻息: 有气还活着。 她呼了口气,暗道:‘还好,只是昏倒了。’ 苏沅高声叫来南初,让他看着人,自己则去村医家,请来了钱大夫: “钱大夫,你看看我爹爹他怎么了,他这几天一直咳嗽不止,呼吸困难,脸色嘴唇苍白 ,刚才吃完早饭又忽然晕倒了。” 钱大夫听完症状,上前把了脉,又查看了苏父身体其他地方,沉吟半晌开口: “唉,你爹爹这是平时操劳过度,身体亏损厉害,又碰上天冷染了风寒,二者病症并发,所以才晕了过去,治标不治本啊,这病我救不了。” “或许你带去镇上回春堂看看,也许有一线生机。” 苏沅倒吸一口气,果然被她猜中了,这次苏父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 不管了,先送镇上去再说。 “南初,你去爹爹房间拿几件厚衣服和被褥,出来备着,我去里正家借车,一会准备好去镇上。” 苏沅交代完南初,和钱大夫一起出了家门,往梨花村里正家大步奔去。 “啪啪啪,啪啪啪。” “吴里正,吴姨,在家吗?” “啪啪啪啪。” 吴贵言一家正围着桌子吃早饭呢,门口就传来一阵噼里啪啦拍门声,加叫喊。 气的她放下饭碗,同样大声回复: “来了,来了,在家呢,别拍门了,大早上的谁啊?” 随着话音落,吴贵言也把门打开了,看见是苏沅,她没好气道: “你这死丫头,不是平时都不出门的吗,今天大早上来我家干什么?” 第4章 去清河镇 苏沅喘了口气道: “我爹爹今天早上吃完饭,重病晕倒了,叫了钱大夫过来看过,说是让送到镇上回春堂。” “吴姨,您家牛车借我用用呗,不白用,侄女知道规矩,喏,这是12文,您收好。” 吴贵言这才喜笑颜开,接过铜板,让开门内位置放苏沅进来。 她指了指牛棚方向: “你过去牵吧,你这小丫头一天到晚不靠谱 ,路上小心点儿,可别把吴姨家的牛给弄丢了。” 苏沅郑重点头保证: “放心吧,吴姨,我就是把自己弄丢了,也会把您家的牛安全带回来的。” 苏沅借到了牛车,一路赶着急匆匆回了家门口。 她进屋把被褥抱出来在牛车上铺好,将苏父放平躺上去,做完一切,苏沅转头对南初道: “南初把厚衣服给爹爹盖上,还有,你是要跟我去镇上,还是一个人在家里待着。” 南初动作麻利把几件厚衣服,给苏父又是盖又是穿,包的厚厚的,只剩下头在外面。 忙活完,他抬头回答: “我想一起去镇上,两个人终究比一个人方便些,还能在车上照顾爹爹。” 苏沅想了想颔首: “好,那你去把咱们那屋被褥也拿上,本来想着看完病回来,把咱们那屋被子分给爹爹一床盖呢。” “现在怕是不行了,一会儿到镇上看看,再买床新的。” 南初闻言,犹豫了一下说道: “不用,我不用要被子,有妻主的衣服穿上就够暖和了,还是不要花那冤枉钱了,爹爹看病还要钱呢。” 苏沅听罢,眉目肃然,语气中隐有严厉: “快去,别耽搁时间了,一会你在路上也冻病了,我还要照顾两个人,不过是一床被子,没有你身体要紧。” 语气虽是严肃,南初却心下感动不已,又折回去抱了床被子回来上车。 苏沅把门房锁好后,驾车离开。 她在前面驾车,老是感觉后面有一双若有似无的目光,在她身上定格。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苏沅摇了摇头,大概是路远无聊了,所以南初才盯着她背看个不停。 牛车,车厢。 南初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个球,只露出一双眼睛,望着妻主的背影。 他看还不敢一直盯着,视线一直在苏沅身上徘徊,一会假装看麦田,一会看地面。 丝毫不知道,苏沅有强大的察觉力,早就发现他了。 清河镇。 苏沅一路驾牛车,用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行驶到了回春堂医馆。 她跳下来把晕厥的苏父,连人带被抱在怀里,侧头嘱咐南初: “你在外面看车,我找大夫看看爹爹什么情况,如果发生什么危险,你就大喊,我在里面不用怕。” 南初乖巧点头:“好,妻主你去吧,不用管我。” 苏沅不再耽搁,抱上苏父往医馆里面大步走去。 进了医馆,苏沅焦急出声:“哪位是大夫,家父病重,急需诊治。” 回春堂医术高超的尤大夫,一听有重患,顾不上喝茶润桑,赶忙过来。 让苏沅把人放在病床上,然后就是一系列的把脉检查。 最后尤大夫眼神微沉,又给苏沅说了一遍,梨花村钱大夫大差不差的话,不过结果是,能治,但是要天价费用。 伤寒开几服药加针灸就行,用不了几两银子,就是身体亏损严重,要百年人参,价值上千两银子。 尤大夫视线不着痕迹带上几分打量,扫视了苏沅一番,在心里暗暗叹气。 可惜啊,病人怕是活不成了。 这家人粗布麻衣看着就是普通村民打扮,能吃的上饱饭就不错了,又怎能付得起千两参价? 苏沅自然是感受到了尤大夫的打量,也猜到了,他这行为是为什么。 她装作落寞,在大腿上拧了一把: “尤大夫,我们村后山以前就有人挖出过人参,我回去就进山,一定要救活我爹爹。 他一个人屎一把尿一把,拉扯大我不容易,就算是拼了命,我也要去挖参。” 说罢,苏沅眸含泪花看着尤大夫,目光坚定的,自顾自点了点头。 这幅样子,搞的尤大夫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左右都是人命,只能说一句: “小友要保重,以自身安全为重要,不然你爹爹知道会伤心的。” 苏沅目光感激,对尤大夫道: “我知道,谢谢尤大夫提醒,唉,还请尤大夫给我爹爹针灸,然后开伤寒药方,我会一步步来的。” “嗯,好。” 等尤大夫针灸好,开了几副药。 苏沅又用被褥裹起苏父,拎着药包大步往牛车方向走去。 南初见苏沅出来了,眼前一亮,忙询问: “妻主,回春堂大夫怎么说,爹爹这病能治好吗?” 苏沅唇角微扬,笑道: “能,可以治,你不用担心了。” “我手里的药,你拿好回去煎药给爹爹喝,后面我进山一趟,爹爹的病就能全好了。” 她空间里就有一堆人参,刚才在医馆不过是演戏。 苏沅知道随便拿出百年人参会令人生疑,明天她就去后山做做样子,走个流程。 南初听到妻主要进山,觉得有危险,不赞同蹙眉: “现在天寒地冻路又滑,会有危险的,救爹爹非要进山不可吗?” 苏沅挑了挑眉,宽慰他:“别人有危险,你妻主一定没有,放心吧。” 说罢她看了下天色,“这都已经中午了,咱们去买些吃食填填肚子。” 苏沅言毕赶着牛车,到了卖包子的摊前停下来: “大姐,要十个肉包子,十个素包子,帮我包起来。” 卖包子大姐眼睛一亮,来大客户了,“好,一共30文。” 大姐接过苏沅递过来的铜板,麻利用油纸包好包子,递给她:“拿好,下次再来哈!” “好。” 苏沅冲大姐淡笑了笑,把包子递给南初,“你想吃什么馅的,自己拿。” 话落,她自己率先拿起一个皮薄馅厚的大肉包咬了一口,口齿不清地给南初推荐: “还别说,这家肉包做的不错味道很好,你也尝尝。” “好。”南初眼含笑意点头,拿起一个胖乎乎的肉包,放到嘴边咬了一小口。 唔,真好吃。 原来肉包子是这味道,他都快忘了呢。 第5章 置办 “嗯……” 苏父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一片蔚蓝天空,身旁坐着两个美滋滋啃包子的人。 可能是他声音在这吵闹的集市上,显得实在太小,以至于苏沅跟南初都没发现苏父醒了。 苏父无奈伸手拽了拽苏沅的衣角,“沅沅,爹爹要喝水。” 苏沅见苏父醒了要喝水,放下包子跑去旁边茶摊要了壶茶水,倒了两碗端过来: “给,南初你自己拿着你的这碗,我来给爹爹喂水。” 南初乖巧颔首,“好。” 苏沅扶起苏父,动作缓慢喂苏父喝完了一碗水,然后从一侧被褥上拿出包子: “爹爹,你饿了吧,这是我们刚买的包子,你看看想吃那种。” 苏父也是饿很了,见有吃食,随便拿起最近一个大包子就开吃了。 安排好苏父,苏沅把牛车稍微往茶摊旁停了停,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也不妨碍人家摊主做生意。 完事后,她走到摊子前坐下,继续喝方才点的那壶茶。 都是银子买的,可不能浪费。 待会她就去杂货铺买两个水囊来,今天早上走的太急,也没带喝水的,一路确实挺渴的,再说还有个病号呢。 她叫南初也下来活动活动,口渴再喝碗茶水,趁着两人吃东西,喝茶。 苏沅跟他们交代两句,去对面铺子,买了两个水囊,要了两壶开水装满。 又去布庄,买了一床被子,三匹布,棉花,针线这些。 最后在粮铺,买了20斤大米,总共花了十两一钱,肉没买,明天去后山扫荡。 苏沅用的都是空间的钱,原身兜里没几个银子,最多几两都被她付药费了。 她都打算好了,一会就跟苏父说,这银子是赢来的,现在已经身无分文了。 不然老是凭空拿银子消费,会令人起疑心,而且明天她就有明面上的钱,可以正大光明拿出来了。 苏沅打定主意后,拿着东西放到了牛车上,果然车里坐着的苏父甚是疑惑: “沅沅,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从哪里来的银子,可别是做了什么……事。” 后面苏父的声音压的很低,只有二人能听见。 苏沅不慌不乱,心境坦然道: “这不是女儿昨个儿大婚一夜未归,跟那群狐朋狗友玩了两把,运气好赢的呗。” “不过我已经打算跟他们断了,今日爹爹大病让女儿看清了很多,爹爹已经老了,以后要靠我支撑起这个家。” 苏沅一通改邪归正的话,感动的苏父泪流满面,拉着她的手红着眼睛道: “沅沅,你终于长大懂事了,爹爹真是太欣慰了,果然,古人诚不欺我,成家立业能把浪子拉回头。” 苏沅扯了扯嘴角,没有解释,从怀里掏出手帕给苏父擦眼泪,安慰道: “爹爹莫哭,以后女儿不会让你这么受累了,我会撑起这个家养爹爹和夫郎。” 苏父被劝的心里一阵开怀,心情也愉悦了几分。 他拿过苏沅的帕子,自己擦干眼泪,嗔了她一眼: “好了,还有什么要买的没,爹爹这里还有几两私房。” 苏沅装作思索,想了想道: “没了,叫上南初咱们回去吧。” 说罢,她冲旁边喝茶的南初叫了一嗓子,“南初,茶喝好了没,好了咱们回去吧。” 南初喝完碗底最后一口水,点头,“好了,妻主 ,咱们走吧。” 三人坐上牛车,摇摇晃晃回了梨花村,这次不是南初一直盯着苏沅后背了,换成了苏父。 苏父心里暗道:沅沅果然长大了,知道为家里考虑了,要不是方才摸到了女儿手心旧疤,他还真不敢相信,沅沅有天还能立起来。 梨花村。 依山傍水的福地,村名由遍地的梨树而取。 每到四月花开,村里村外,密密麻麻的梨花融成了一片白茫茫的花海,场面极其壮观。 不过现在是冬季,只有枯树叉子。 远处,传来依稀说话声,只见一清丽女子驾牛车颠簸而来。 “呼~,终于回来了,这路上挺冷的。” 苏沅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下午未时的时候,载着苏父,南初回了梨花村。 到了苏家小院外,驱车停好。 苏沅率先跳下来,站在边上扶着自家爹爹和夫郎下车。 然后由南初扶着重病的苏父,她抱着棉被和厚衣服,跟在二人身后进了屋,把东西陆陆续续拿进来放好。 做完一切,苏沅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灰尘,叮嘱: “南初,你在家看着爹爹,我去把里正家的牛车送还回去。” 南初轻轻颔首:“好。” 苏沅大步往屋外走去,来到里正家,再次敲响了门,归还牛车。 “吴姨,您家的牛车完璧归赵,侄女就不多加打扰,回家去照顾爹爹了。” 苏沅跟吴里正打了个招呼,把牛牵回原位,就告辞了。 还好两家离得挺近的,很快她就走回去了。 苏沅到家后没看见苏父,只有南初一个人坐在门口,她疑惑问道: “南初,爹爹呢?” “还有冬月的天外面这么冷,你坐门口干什么,赶紧进去。” 南初眼神飘忽,低声答道: “爹爹他觉得困倦,回床上睡觉去了,我,我坐外面,在等妻主。” 后面那句像蚊子叫,几乎弱的听不见,不过苏沅耳力好,她听清楚了 。 她抿了抿唇,随后淡笑: “你要是想等我,回去堂屋等也是一样的,快进去吧,别冻着了。” “噢,对了,你针线功夫怎么样?” 南初站起身跟随苏沅身后回了堂屋,边走边答: “尚可,妻主是要做什么东西吗?可以跟我说说。” 苏沅等他坐下后,转身折回杂物房,把中午在镇上买的棉花跟三匹布,还有一下针线拿出来,对南初说道: “给你做两身棉衣,爹爹做一身,先紧着你的衣服做,完事再做爹爹的。” 说完,她有些好奇: “我去拿东西看见新买的棉被不见了,你是拿去给爹爹盖了吗?” 南初知道妻主让先做自己的衣服,还是两套,是记住了早上苏父说的话,他没衣服可穿,心里暖暖的有些感动。 又听她问棉被的事,乖乖点了点头,回答: “早上去镇上,两床被褥都被打湿了,我便给爹爹拿了新买的盖上。” 说完,他杏眼瞧着苏沅,妻主也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第6章 装睡 苏沅瞥见南初期待被认可的小眼神,她勾唇笑了笑,夸赞: “做的对,我也是这个意思,咱们房间有两床棉被,湿了一床,还剩一床呢,爹爹却没有,我就是买给他的。” 她想了想又道: “你现在没事干吧,赶紧把衣服做起来,身上穿的是我的衣服,太过宽大不保暖。” “晚上我来做饭,还剩五个包子一会热热,再熬一锅米粥就行了,也用不着你。” 凤栖王朝的男子普遍瘦弱娇小,南初一米七出头,所以穿她衣服偏大不合身。 南初有些为难,他被教育的是,大女子远离庖厨,男子不能让自己的妻主进厨房做饭。 不过终究是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他发现了,妻主性格偏强势,不容反驳,认定了一件事,他反对也没用。 于是点了点头答应:“好。” 言罢,便拿起妻主买回来的三匹布看起来,一匹淡粉色,一匹烟青色。 还有一匹宝蓝色,比较适合年纪偏大的穿,估计是给爹爹的。 南初心下有了数,也不用给自己量尺寸,拿起剪刀边开始剪裁布料 。 天色渐晚,阴云黯穹苍。 苏父喝完药吃过晚饭,就继续回去躺着了。 苏沅稍加洗漱一番,也躺到了床上。 唯有南初还坐在房间桌旁,熬灯苦战,只见他手上拿着针线快速翻转,龙飞凤舞的。 让苏沅看到眼花缭乱,感觉挺催眠的,这效果都能比上她的催眠术了。 看了一会她就眼皮沉重,觉得困乏,迷迷糊糊对南初道: “南初,不急这一时半会,这都子时了,赶紧上床睡觉,再不睡小心明天早上你起不来床。” 南初听苏沅叫他上床睡觉,手下一抖,不小心用针扎到了食指,疼的他眉心微跳。 他颤声回道: “妻主,知,知道了。” 天知道,搁这儿大半夜做衣服,其实他也挺心疼蜡烛的,但是一想到要跟妻主睡到同一张床上,他就紧张,心脏‘咚咚’跳个不停。 南初磨磨蹭蹭,低着头走到床边,紧张的咽了口口水。 ‘南初,别紧张,加油!’在心里给自己打完气,他鼓起勇气偷瞄了一眼苏沅。 也就是这一瞄,让南初霎时松懈下来,转紧张害羞为窘迫。 他微囧的看着床上的妻主眯了眯眼,也不紧张了。 感情自己在这儿紧张害羞半天,妻主已经睡着了,顿时弄的他不知道什么心情了。 南初叹口气,轻手轻脚脱了外衣,鞋袜,悄悄掀起被角钻进被窝。 他没看到的是,他自以为睡着了的苏沅,唇角不动声色微勾了勾。 要知道,苏沅的敏锐度可不是一般的强,在南初靠近时,她就醒了,也明白过来南初为什么一直不上床睡觉。 心里顿觉好笑。 原来夫郎是紧张害怕啊,怪不得非要拖到那么晚,等自己睡着了他才过来。 察觉南初离自己特别远,整个人睡到床边边,苏沅担心他半夜掉下去,故作翻身把手臂搭在他腰上,往自己这边搂了搂。 然而,这一举动可着实把南初惊到了,他惊讶睁大眼视线移向苏沅的脸,发现她闭着眼没醒,又放下心来。 他眼珠颤了颤,私心把身子往苏沅怀里挪了挪,嘴角悄悄上扬。 妻主怀里像个小火炉,真暖和,南初在心里想。 就这样,二人各怀心思,互相感受着对方体温,渐渐闭上眼进入了梦乡。 夜色渐渐深沉。 不知何时,天际的寒星挣破铅灰的天幕,露出数点冷光,照亮天空。 早上,南初最先起床,穿好衣服去厨房先把爹爹的药熬上,然后把米饭蒸上,开始炒青菜。 挥着锅铲,南初在心里暗想。 今天是妻主上山的日子,必须要吃饱一点,他做的大米饭,还特意多做了两碗。 直到做好饭,只见苏父起床,没看见苏沅,南初把饭菜盛出来在桌子上摆好,进二人房间查看。 床上被子里鼓鼓的一团,苏沅在赖床睡懒觉,她就这个爱好,早上起不来床。 “妻主,妻主醒醒,吃早饭了。” 南初走到床边推了推被子里的苏沅,轻声唤道。 “唔,我马上起。”人都站床边了,苏沅不得不起床,而且她不出去,估计苏父和南初估计会一直等。 苏沅起床洗漱后,三人一块吃完饭,南初收拾碗筷去厨房洗碗。 苏沅跟苏父坐在堂屋休憩,不过她目光盯着一处空虚涣散,正在脑海中思索着接下来的打算。 今天就把人参这事儿搞定,将苏父身体调理好,并且有银两过明路拿出来花。 然后找个私塾或者学院进修一下,毕竟是架空王朝,文化风俗都不一样,她什么也不看就想考上,这是不可能的。 据苏沅回忆,原主幼时是上过学堂的,文字这些磕磕绊绊也都能认全。 再加上她看过小说,把所知信息结合整理了一番,得知如下: 凤栖王朝的流程:初步的童生,再是被称为读书人的秀才、举人、贡生。 她把自己接下来的路线规划好了: 考童生在清河镇,秀才去通城,举人去江州,最后进京赶考参加春闱,也就是会试。 会试考中贡生后,就是殿试,一甲前十名由女皇审阅试卷,指定状元,榜眼,还有探花。 她现在要先考童生,参加县试,明年二月份会举行。 现在是十一月初,加上过年,留给她的时间不多还有三个月,不过也够了。 还有就是要买房搬去清河镇,镇上才有私塾,私塾先生都是秀才。 苏沅想要参加县试,就必须有秀才(廪生)担保,还要有同窗五人为一结互相作证。 因为在入场点名时,廪生与同结五人互相觉察,如有代考等不正常情况时,须即时举出,如有隐瞒,五人连坐,廪生也要被革除功名。 古代虽然信息不发达,在考试这方面可是非常严格的。 第7章 文曲星仙人 苏沅想好未来的路后,长嘘了一口气,有了目标她感觉浑身充满动力。 这时,南初也洗完碗了,手里拿着油纸包裹的纸包跟鼓鼓的水囊,走了过来: “妻主,这是我早上做的饭团里面加了腌菜,你在山上饿了吃,还有水囊我灌满了开水,路上渴了可以喝。” 苏沅盯着面前递过来的东西,眼中充满诧异之色,因为有空间里的食物,她都习惯性忽略这个问题了。 没想到南初挺细心,默默给她准备好了,想到这儿,苏沅唇角微扬打趣道: “谢谢我的好夫郎了,你不说我都快要忘记这个问题了,没有食物我岂不是要饿一天肚子。” 说罢,苏沅眼含感激看着南初,直把南初盯的脸颊微烫,面红耳赤才收回目光。 南初听着苏沅轻佻打趣的话,本就心里羞涩,又被她这么一盯,顿时羞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脸都要烧着了,他结结巴巴道: “不,不辛苦,妻主,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言毕,把东西一股脑塞到苏沅手里,然后转身又回厨房躲起来了。 苏沅望着南初的背影,勾唇浅笑。 别说,有个清纯小夫郎,天天逗着玩也是个乐子。 “咳咳,咳咳,沅沅,你要上山干嘛?” 苏父咳喘两声,疑惑出声询问。 刚才他就想说了,但是看女儿跟夫郎调情,便识趣没有去打断,而是等人跑了才开口。 苏沅抿了抿唇,叹气道: “昨天回春堂的尤大夫说父亲您的病需要百年人参,今天女儿想去上山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寻到。” 苏父昨天一天都在床上躺着,所以不知道苏沅的打算,也不知道他的病这么严重竟要用到百年人参。 听了苏沅的话,苏父眉眼微蹙,神情显得有些不安,他俯身抓住苏沅的手道: “沅沅,咱们不去,这病爹爹不看了,不能为了我这把老骨头再搭上你啊。” “后山那么危险,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山里丧了命,我不许你去。” 苏沅早料到是这么个结果,她双眉紧锁,眼中流露出一丝坚定之意,对苏父郑重道: “爹爹,女儿也不是鲁莽做下的决定,而是知道我今日定会寻到人参,你看这是什么?” 苏沅把手里攥着的东西呈到苏父眼前,凑近他身旁,神神秘秘压低了声音继续说: “今日女儿醒来手里就多了这东西,而且一睁眼顿感双目清明,神智敏捷,您知道这是为何吗?” “为何?”苏父也被苏沅搞出来的气氛感染了,小声询问。 苏沅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气急败坏反问: “以爹爹的阅历和眼光来看,您觉得这是凡间之物吗?” 苏父被女儿这一提醒,瞬间瞪大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看着苏沅手中的物件久久不语,等了半天才惊疑不定开口: “这,这看着确实不像凡物,爹爹从未见过。” “外形古怪,内里晶莹剔透,尤其是还会发光,这简直是茶馆说书先生口中的神物也。” “答对了。” 苏沅听见可算是说到重点了,激动的一拍手,随后又左右观察了下,确定没人后道: “这是我昨天做梦梦见的文曲星仙人赐给女儿的,仙人说,本是栋梁之才,却埋没乡野,实属可惜。” “我听了这话,那还得了,女儿竟有如此命格,顿觉不甘心,加上梦里也挂心爹爹病情,便跪求仙人赐药,然后求指点。” “那仙人听罢摇头感叹,随即挥手一道白光就钻进女儿的脑子里,告诉我说,念你孝心可嘉,明日去后山自有祥兽领路,赐两株百年人参。” “最后还给了女儿信物,害怕我第二天早上醒来不去,当做一场梦实属可惜,女儿今早睡就见到了手中此神物,而且还感觉自己脑子好使多了,现在让我背书,估计都能过目不忘。” 苏沅说完自顾自点了点头,目光自信,还给了苏父一个眼神,让他自行体会。 苏父现在已经惊的快要晕厥了。 天呐,沅沅竟有如此命格,连文曲星仙人都托梦出手相助了。 他当年没看走眼,嫁对了人。 一般农户连吃饱饭都困难,哪有闲钱送孩子读书的,苏父独身一人带女儿,还没有连襟兄弟,全都是因为他妻主是入赘。 苏父名叫阮予安,本是清河镇富户独生子,到了嫁人年纪,父母相中了苏沅的娘,穷秀才苏礼。 阮予安知道后,便躲在暗处偷看了苏礼一回,见她相貌清雅,书香气十足,便一见倾心,点头答应了下来。 再之后,苏礼入赘两人成亲,生下了苏沅,苏沅长到一岁时,苏礼病重撒手人寰,独留孤女寡爹在世上。 所谓祸不单行,两年后阮家的生意也出现了问题,家里慢慢败落,阮母阮父相继离去,最后苏父带着女儿从镇上搬到了乡下。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用多年攒下的私房钱,买了茅草房,两亩田地,在这梨花村一住就是十三年。 回忆完过去,苏父悔恨落泪。 苏沅幼时,他也曾把女儿送到私塾求学,岂料没两个月,苏沅便哭闹着要回家。 私塾先生还说是沅沅调皮,打扰其他学生学习,训斥了她两句,现在看来不一定是他们沅沅的错啊。 都怪他,当初没再往深了想,耽搁了女儿的大好时光。 让未来国之栋梁,天生的读书料子白白糟蹋了十多年,还要靠仙人来提醒,他这个爹爹当的真是失败。 苏沅见苏父情绪多变,一会开心激动,一会悔恨懊恼的,不解他这是怎么了,出声试探: “爹爹,你这是怎么了,女儿得仙人指点赐福不是好事吗?您怎么哭了。” 苏父闻言赶紧擦干了眼泪,边抽泣边说: “对,对,大好事,不能哭,爹爹不哭。” “就是爹爹一想到沅沅被耽误这么多年,埋没到这乡野之地,便忍不住自责,要是爹爹当年坚持就好了。” 第8章 人参猎物 苏沅听罢,哭笑不得原来是因为这儿,她拿手帕给苏父擦了擦脸上又流下来的泪珠,温声安慰: “爹爹,当年确实是女儿小孩子心性,过于调皮才闹着不想去学堂的,怎能怪你。” “再说古不是有,徐灼中举吗?人家都将近六十岁了,还在坚持不懈考科举,女儿现在才十六一点都不晚,说不定我是属于厚积薄发的哩。” 【徐灼中举】:凤栖国百年前,有一秀才名叫徐灼,科举几十年应试不中,他依然不放弃,坚持不懈,最后在五十八岁那年终于考中举人,做了大官。 苏沅赶紧找好了理由劝慰苏父,让他安心别哭了。 毕竟原主确实是个人原因,还是个学渣,不能因为这事儿,让苏父心里愧疚,落下心病。 苏沅安抚好爹爹情绪,把手里的爱心型水晶收进袖中,对苏父笑道: “这下您放心了吧,我去去就回来,爹爹安心跟南初在家里等女儿。” 苏父红着眼,对苏沅挥手: “去吧,早点回来。” 苏沅点头,随后对着厨房方向高喝一声: “南初,我走了,你在家做衣服,记得顺带关注下爹爹的身体情况。” 言毕,苏沅大步向外走去。 厨房里,南初正捂着脸发呆,忽然听见妻主的声音,还有她要进山的消息。 身体腾的从小板凳上猛地站起来,跑到门口停住脚步,双眼望着苏沅离去的背影,眸含关心之色。 梨花村后山。 苏沅慢悠悠的走进了山里,仿佛她不是来挖参的,就跟闲庭散步一样。 不过她确实没把挖参放主位,今天的目标主要是打猎,进山采购肉。 大山深处,一道极快的身影在来回穿梭着,要是这情况有人看见,估计要叹一声。 高手啊,这还是人吗? 莫不是哪个门派里跑出来的大佬! “砰。” 一声巨响,厚实的雪地被砸出一个浅坑,坑里躺着一只浑身是伤,腹部一个血淋淋大洞的野猪。 要说这野猪也是运气不好,大冬天的才出洞觅食便碰见了苏沅,然后就遭遇一阵连环追杀,最后命丧家门口。 苏沅杀完猪收了长剑,走到野猪尸体前一挥手,地上便只剩下斑驳血迹再无其他。 她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唉,今天收获不理想啊!” 现在已经下午了,苏沅忙活大半天用上瞬移加武器。 一共捕了二十多只野鸡,三十多只野兔,加上刚杀死的野猪有三头,还挖了三株十几年的人参。 “不过大冬天的外面动物确实少,还是回去吧。” 苏沅顺着旁边大树上缠绕的干枯藤蔓,往下拽了拽,抽出一截折断打算备着一会用。 苏家小院外。 苏沅满身狼狈,身上扛着一头野猪,手里拖着一串野兔野鸡。 她冲着门内喊道: “南初,我回来了,快开门。” 还好周围人家离得远,不然估计前后左右邻居都能听见她的声音,可见苏沅用声之大。 屋内正在缝衣的南初,听见苏沅的叫声,赶紧放下手里布料,满怀期待往外跑给苏沅打开门: “妻主,快进来。” 当南初看见苏沅身上的野猪和手里拖着的一连串猎物时,惊的嘴巴张成了o形。 天呐,妻主这,这也太厉害了吧,竟然打了这么多猎物回来。 他凑过去拿苏沅手里拖着的猎物帮她分担重量。 苏沅见南初开心,便没扫兴松了手,随他去拉着了。 然后对南初挑眉,得意道: “怎么样,你家妻主厉害吧,上趟山带了这么多猎物回来。” 南初眼睛亮晶晶看着苏沅,殷勤点头: “厉害,妻主很厉害,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 苏沅本是随口一问,哪知南初这么会夸人,真诚的眼神加朴实无华的话语,夸的她一阵飘飘然。 唉,怎么听怎么舒服,苏沅顿时心情大好,喜笑颜开。 苏父这时也出来了,看见苏沅拿回来的猎物,也很是吃惊,半是喜悦半是担忧道: “沅沅,你竟打了这么多猎物,身上没有受伤吧?” 南初闻言眉心跳了跳,他光顾着跟妻主讲话,忘记检查她有没有受伤了。 旋即视线慌忙转移到苏沅身上,眼神关切瞅着她,等苏沅回答。 苏沅察觉到两个男人的视线,猛的一挑眉头,把野猪扔到地上,在他们面前转了一圈: “没受伤,你们看我这不是活蹦乱跳的吗?” 展示完,苏沅弯下腰捞起野猪一条后腿,拖着到了厨房门口,打算杀猪: “你们先进去吧,待会儿这血腥着呢,小心吓到。” 言罢,她的眉头轻轻蹙起,好像在想一件重要的事情,然后腾出一只手往怀里摸去。 苏沅拿出一块布包着的东西递给苏父,解释道: “爹爹,这里面是四根人参,两根百年份,两根十几年的,你拿到屋里桌上,别一会被我杀猪的动作给折损了,影响价钱。” 两根百年的人参,是她无意间在一栋空别墅里发现的,然后随手拔出来丢进了空间。 她的空间有永恒效果,所以拿出来跟刚采的没两样。 苏父听女儿的话,这次竟还有意外收获,他微眯眼弯唇笑道: “好,那你在外面杀猪,我带着人参跟南初进屋去。” 南初的新衣经过一天半夜的赶制,再加上苏父在旁边帮他做一些轻省的活,已经做好一件。 倒是没那么着急了。 二人进屋后,苏沅独自在院子里处理野猪,兔子野鸡,等忙活完一切后,天色也暗淡了下来。 该做饭了,苏沅望着天心想。 她把肉都端到厨房盖好,然后进了堂屋,屋里两个男人都在做衣服。 见苏沅进来了纷纷抬眼望过去。 苏沅对他们笑了笑,走到桌前坐好,然后打开布料裹得严实的人参,对苏父说道: “爹爹,这两根百年人参一根给你补身体,一根明天女儿拿到镇上回春堂卖了,怎么样?” 苏父点头赞同:“好,都听你的。” “不过今早上说的事别忘了,卖了人参换些银钱你便去镇上私塾读书吧。” 第9章 尤大夫 苏沅颔首,笑言道: “知道了,这可是女儿的人生大事怎会忘记。” 回答完苏父,她又转头对南初道: “南初,这事也要你知道,等卖了参我马上就要去镇上读书了。” 南初其实在父女二人的对话中也猜出来了,不过见苏沅还特地单独跟他说了一遍。 让他觉得自己得到了重视,心里划过一阵暖流,南初浅笑开口: “那我就先在这儿恭喜妻主了。 苏沅唇边含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看了南初一眼点头道:“好。” 接下来,她又跟两人说了自己后面的想法: “明日拿到银钱,我去找牙人打听一下清河镇的房价。” “要是价钱合适又有中意的房子,我便买下来省的来回跑太麻烦,还浪费时间。” 苏父和南初听了均点头赞同。 随后,苏父似是想起来什么,眼睛一亮对苏沅道: “爹爹想起来了,你母亲以前的同窗就是秀才,还在清河镇开了私塾。” “之前我带着你在镇上生活的那两年,那同窗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也对咱们多加照顾,你要去求学可以去她那里,有熟人照顾总是好的。” 苏沅听罢眼中划过一丝考量,试探着问苏父: “您还记得母亲那位同窗姓甚名谁,办的私塾又叫什么,说来听听明天女儿便去打探一下具体位置。” 苏父垂眼认真思索了下,当年他带沅沅来梨花村之前,那人还没开私塾在考举人。 他也就是前几年听人提起过,苏父沉吟半晌迟疑道: “王知行,至于开的私塾好像叫,叫百川学塾。” 苏沅松了口气,不是跟女主顾冉冉一个书院就行,她是去学习恶补知识的,又不是去勾心斗角的。 要真是跟女主一个学院,依照她的行事作风难免会有所碰撞,惹一堆麻烦事儿出来,想想就烦。 “好,明天我去打听打听,确定地方改日女儿便亲自上门拜访。” 苏沅没说马上拜师而是要打探一下,毕竟老师可是古代很重要的人,地位等同于父母,还是谨慎些好。 “嗯,行。” 苏父点头应声。 翌日,晨光熹微,旭日东升。 苏沅吃过早饭,便背着背篓往村口走去。 村头每天都有专门拉人的牛车去镇上,要坐的村民交一文钱就行。 苏沅到地方交了一枚铜板,在车厢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 等了一会,后面又陆续来了差不多十个人,车夫见坐满了,便一挥牛鞭驾车离去。 “哒哒哒哒。” 约摸行驶了一个多时辰的样子,终于到了清河镇,车夫停车对车上众人嘱咐: “都下车吧,要回去的人记得午时来城门口集合,咱们过时不候,千万别磨磨蹭蹭耽误了时间,不然就要用两腿走回去了,嘿嘿!” “知道,老规矩嘛。” “行,不过我绝对比你还过来的早。” “知道了。”苏沅也跟着大婶大妈大叔大哥们,回了一句。 声音清脆掷地有声,惹得车夫不由多看了她两眼。 暗道,嘿,这谁家的小丫头长得真俊秀,不知道娶夫郎没有。 车夫的心声苏沅听不见,她刚跳下车便径直往回春堂的方向奔去。 回春堂。 “尤大夫。” 苏沅进门便看到尤大夫正坐在桌后喝茶 ,轻声唤了一句。 话说还挺巧的,昨天她抱着爹爹闯进来,依稀记得尤大夫也是在这个位置上喝茶。 尤大夫闻声望过去,见又是昨天那小辈,这次就她一个人来,面上神色平静,应该没急事。 于是不慌不忙又呷了口茶,润完喉咙他放下茶盏,疑惑询问: “小友,今天来是有何事?” 苏沅绕过桌子跑到尤大夫身侧,眼含笑意看着他, 神神秘秘道: “尤大夫,您现在是空闲的吧,晚辈有重要的事儿想跟你说,您看方便移步吗?” 尤大夫瞥见苏沅这副神秘做派 ,眉毛微微上扬,展现出强烈的好奇心。 这小辈能有什么事儿,莫不是有什么机遇,霎时她也来了兴趣,挑眉问道: “小辈如此喜悦莫不是遇见了什么喜事儿?那行,你随我去后院聊,左右老妇现在也闲着。” 后院。 尤大夫招呼苏沅在凉亭坐下,浅笑开口: “小辈,这里没外人有什么事你就开口吧。” 苏沅闻言把身后背篓卸下来,弯腰从中拿出布包放在石桌上轻柔打开,随后给尤大夫递了个眼神,示意他看: “您请看。” 尤大夫漫不经心扫过去,然而当见到布包里一大两小,三根人参时,惊的她瞳孔微微放大,惊疑出声: “小辈,这,这跟百年人参难道就是你在后山挖的,真真是好运啊!” 昨天这小辈眼含热泪跟她说要去上山挖参,她还心里不信,根本就没当真,没想到今日就被打脸了。 苏沅等尤大夫惊讶感叹完,眼泪哗哗又开始演戏了,把在家里蒙苏父的话改了改说给尤大夫听。 大致就是仙人被自己孝心感动,在梦里指点,今早上山有白虎带路,让她挖到了两根百年人参。 说罢,她拿小手帕抹了把眼角泪水,又是激动又是喜悦道: “都是仙人显灵,要不然我们这个家就要散了,爹爹要是治不好,我怕是要悔恨终生蹉跎一辈子。” “大善啊,各路神仙都有一副慈悲心肠。” 尤大夫眼含羡慕看了苏沅一眼,这小辈真是个福星啊。 自己这半生遇到了多少个将死病人,都没有她这等好运。 由此可见,个人有个人的命数,那老爹也是命不该绝,还有就是他生了个好女儿。 估计这小辈上辈子好事做多了,仙人托梦是在返她福报呢。 尤大夫自我安慰完,抿唇笑了笑对苏沅温声道: “那小辈你今天来找老妇是何意。” 不等苏沅回答她又径直猜道: “还是说,你想卖了另一颗百年参?” 苏沅见尤大夫猜到了她的意图,便也直接说明道: “唉,是啊,晚辈是想问问您回春堂收这根参吗?” “要是收的话又能给出什么价位,实不相瞒,晚辈正等着卖了这人参进学堂读书呢,需要一大笔银钱。” 苏沅说罢眼神盯着尤大夫的表情,等她开口出价。 第10章 卖参买房 其实苏沅对人参的价格还是有所了解的,原着女主顾冉冉就上山挖到过人参,不过是几十年份的。 就这也能在回春堂卖个三五百两,而且都是在尤大夫这里卖的,因为尤大夫是这清河镇回春堂的股东,找她可以直接开价。 尤大夫垂眸思索一番,而后抬头看着苏沅目光真挚道: “小辈,既然如此老妇也就不跟你拐弯抹角的了。” “你这百年人参挖的时候有所损失,本来回春堂拿去卖给富贵人家,可以有一千四百两,现在估计要扣两百两。” “这样吧,连带这两颗十几年份的人参,我给你开价一千三百两,你看怎么样?” 苏沅闻言,不禁在心里兀自懊恼。 当初她也就是路过随手一拔扔进空间里,哪能想到就是这份随意,让她损失了百两银子。 唉! 苏沅在心里计算了一番,一千二百两是回春堂对外售价,人家也要赚钱,加上这两根十几年份的人参,给这个数已经算非常公道的了。 想明白后,她对尤大夫颔首,脸上挂上笑意,谈笑自如道: “当然可以了,谁不知道回春堂是咱们凤栖国老字号药堂,光是分号就遍布全国,您开出的价侄女自然满意。” 苏沅一顿糖衣炮弹,直把尤大夫夸的心花怒放。 她这一生最大的骄傲就是这家回春堂,夸她本人一百句,还不如夸赞药堂一句来的实在,令她开心。 尤大夫乐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她满眼笑眯眯说道: “你这丫头就是嘴甜,好啦,随我去拿银子吧,一千两给你银票,剩余三百两给你白银怎么样?” 苏沅闻言点了点头,正合她意。 一会要去买房子,还是银票比较方便一点,她笑言: “好,谢谢尤大夫。” 拿好了钱,苏沅跟尤大夫告别后,便向回春堂门口的摊贩打听了一下,做事公道口碑好的牙人有哪些。 “那当然是西街的孙牙人了,她在这一片可是出了名的不黑心。” “好,谢谢您。”苏沅跟摆摊大婶道谢后,往西街走去。 她今天运气很好,才到西街便问到了站在外面跟邻居唠家常的孙牙人本人。 孙牙人得知苏沅要买房,眼前一亮,这可是一笔大买卖啊! 忙带着苏沅去看房,给她介绍: “目前我手里有三处宅院,一处是镇上富商的宅子三进三出,还有两个一进的分别在东街和西街,布局都差不多,就是这价格有所差异。” “你看你需要哪个,我再跟你详细说说来历跟银钱。” 苏沅早就想好了,买个一进的院子够住就行,毕竟以后还要搬家,不是久居此地。 至于为什么不租非要买下来,她表示,住自己的房子才安心。 苏沅抿了抿唇,若有所思道: “麻烦孙牙人给我介绍下一进的宅院吧,为何没差别价格却不同,这其中有什么缘由?” 孙牙人掩唇一笑,开口解释: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其实倒不是宅院本身的问题,而是跟两座私塾有关。” “东街靠近书铭学塾,一进宅子要六百两纹银,而西街紧挨百川学塾,四百八十两足矣,要是家里没有学子倒是不用考虑这个问题,直接挑价格划算的买就行。” 听见孙牙人说百川学塾,苏沅眉头微挑,询问: “我之前一直在村里生活倒是没关注过这些,麻烦您给我讲讲这两个学塾的情况。” 孙牙人闻言,目光暗自打量了苏沅一番。 这年纪还不知道镇上有名的两个学塾,估计是没读过书,现在突然感兴趣,难道是家里有幼童要上学? 想到这儿,孙牙人好心给苏沅细细讲解起来: “书铭学塾秀才先生有大才,上一届童首就出自她们学院,据说明年开春的考试,第一名八九不离十也是书铭学院,又要出一个童首喽。” “所以家里有幼童的都往书铭学塾里送,盼着自己孩子也能一鸣惊人,这不,东街房价不就涨起来了嘛。” 苏沅并不关心书铭学塾,顾冉冉就在那儿,孙牙人口中说的未来童首应该也是她 。 她想知道百川的情况,接着追问: “那百川学塾呢?” 孙牙人叹了口气道: “百川也不是不好,前两年名气一直很大,甚至一度盖过了书铭,只不过这两年被书铭后来者居上,压了下去。” “里面的王知行先生,也是个有学问的秀才,人品温厚之辈。” 苏沅确认了百川学塾的王知行就是苏父说的旧人,人品好学塾也不差,还是老熟人,不然就选西街吧。 她对孙牙人说道: “孙牙人,你先带我去西街宅院看看,要是满意我就买下来。” 孙牙人听罢十分诧异。 难道她猜错了,这家没有幼童要求学,只是单纯的好奇心? 不过,要买房就行,她当即喜笑颜开,领着苏沅去了西街宅院。 到了地方,孙牙人开门带苏沅进去: “这院子才空置不久,原来的住户家里添了人丁不够住,要卖了银钱再买大宅子,不过里面的家具物件这些,你搬进来要自己置办,房主把东西都搬走了。” 苏沅听完一通介绍,当听到没有家具时,也没太在意。 她还不想用别人用过的呢,但是这个价格可以压一压。 于是,她眉心微蹙,装作不满道: “四百八十两还没家具,又不是东街人人追捧的学区房,这价格不公道啊。” “这样吧,家具物件我也不要,房价四百两,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房。” 说完,苏沅看向牙人等着她意思。 孙牙人听罢眉心跳了跳,这小姑娘也忒会压价了吧。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为难道: “这可不行啊,你一下子砍去八十两太多了,卖不了啊,卖不了。” “这样吧,我跟你透个底,人家房主一家商量好了,少于四百二十两不卖,你给四百二十五两银子,左右孙牙人我的中介费不能少 。” 第11章 过户搬家 苏沅知道这是极限了,微勾唇道: “好,四百二十五两银子成交,这宅子什么时候可以去衙门过户,今天可以吗?” 孙牙人听这么快就成交了,心里高兴,只要自己那份钱没少她就开心,忙不迭点头说道: “可以,当然可以,只要你能一口气把买房的钱掏出来,马上就能过户。” “好,那走吧。” 苏沅随孙牙人见了原房主,跟她去衙门办理了过户手续,钱货两清。 集市上。 苏沅看了眼天色叹气,中午这趟回村的牛车算是赶不上了。 要么等晚上那趟,要么她双腿走回去。 不过她倒是不着急,今天先要把新家家具物件这些置办齐全,下次再来就可以带爹爹和南初搬到镇上了。 还有待会她要买些书籍,过几天去拜访王秀才,想要人家收她当学生,没点本事是不行的。 打定主意后,苏沅去木匠铺,买了人家事先做好的床,衣柜,桌子椅子,还有书房的书桌置物架,共花了23两银子。 又去了粮铺,大米七文一斤,面粉八文一斤,她定1000斤大米,1000斤面粉,红豆绿豆花生小米这些各两百斤,一共34两。 铁铺定了锅碗瓢盆,两把新锁,一应用具共九两银子, 布庄也没错过,五匹颜色浅淡的布料,以后她入学需要,又给苏父南初各买了三匹布料,以及30斤棉花,共23两。 以上几家她都多付了几十文让店家送货上门。 置办完,苏沅在包子摊买了30个包子放在背篓里,去新宅子等着收货。 书籍这些回去的时候再买,还要带回家学习。 苏沅坐在院子台阶上啃完包子,店家也陆陆续续把她方才买的一应物件送货上门了。 等人全部走后,她关上大门,手一挥粮食这些每样仅剩一百斤在外面,其它都被她储存进空间。 至于家具,她也用空间异能当中转站,在宅子各个角落安置好。 忙活好一切,苏沅一个屁股蹲坐在院子台阶上,气喘吁吁歇息。 今天一顿操作猛如虎,兜里只剩七百八十五两银子,将近一半财产没了。 苏沅仰天长叹一声: “唉,这钱可真不经花啊!” 傍晚,夕阳如酒醉了天边的晚霞。 苏沅背着背篓里的书籍,赶上最后一趟牛车,一路颠簸回了梨花村。 到苏家门口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苏沅推开大门,走进去。 南初一直关注着门外动静,不时探头往外瞥两眼,听见开门声,他赶忙站起身跑出去: “妻主,你回来了。” 苏沅闻言,勾唇浅笑: “对,今天在镇上办了好些事,所以回来的晚了些,走,别站在外面,咱们进去说。” 南初眉眼弯弯,微笑点头: “好,我们进去,对了,妻主你吃饭了吗?我和爹爹已经吃过了,爹爹多眠,现已入寝睡下了。” 本来他是要等妻主回来一起吃的,但是苏父说苏沅现在也没回来,估计已经在外面吃过了。 两人先吃,一会苏沅回来饿了再给她做新的,不然时间长了,锅里的饭菜也凉了。 苏沅听罢颔首: “我吃过了,外面买的包子,还剩二十六个呢,够我们三个吃几天了。” 二人说着话,人已经到了堂屋里。 苏沅把肩上背篓卸下来,从里面拿出一摞书籍纸笔,还有包子,一匹布料。 她指了指浅蓝色布匹,对南初说道: “你这两天先帮我做一身棉袍,过几日我要拜访母亲同窗。” 南初见苏沅终于有用的上他的地方了,开心的满眼亮晶晶: “好,我一会就给妻主量体裁衣,保证两天内把棉袍做出来。” 苏沅不赞同摇头: “不用那么赶,你的身体要紧。” 说完她似是想起来什么,揶揄道: “千万别像昨晚上那样了,大晚上的不睡觉赶制衣服,小心熬坏了眼睛。” 南初被这么一提醒,又想起昨晚上他干的蠢事来,眼睛不自在的眨了眨,嘟囔道: “知,知道了,妻主,不会了。” 瞧他耳根都有些红了,苏沅便没再逗弄,兀自锤了锤有些酸软的臂膀,对南初催促: “赶紧洗漱一下,咱们早点上床睡觉吧,我这忙了一天,腰酸背痛的。” 南初闻言微睁圆杏眼,咽了口口水,答应道: “哦,好,好的。” 房间内。 苏沅着青色里衣躺在床里侧,头顶是夏天用的蚊帐,没有收起来,平常顺带着遮灰。 南初又是最后一个上床的,有了昨天同床共枕的经验,今晚他也就没那么怕了。 两人肩并肩平躺着,苏沅睡不着,忽然转过身面向南初的侧脸,细细打量起来。 他穿一身淡粉色里衣,头发微散搭在肩膀另一侧,脸颊白嫩嫩的,双唇微嘟看起来极乖巧,像个小公举。 应该是察觉到了苏沅一直盯着他看,南初的睫毛颤啊颤的,抖动个不停,连粉唇都抿成了一条直线,彰显着他此刻内心的紧张。 苏沅见这情况,哼笑一声: “别装睡了,睡不着的话,咱们聊聊天怎么样,都成亲几天了,我们还没怎么单独讲过话呢。” 南初被拆穿,咬了咬唇瓣,缓缓睁开了眼,不过他没敢看苏沅,而是望着头顶深蓝色的帐布,弱弱开口: “好,妻主要聊什么?” 被他这么一问,苏沅有些愣怔住了,想了想道: “你难道不好奇我白天做了什么,还有你以后的日子,有没有特别想做的事,这些都可以聊聊。” 南初听罢抿了抿唇,问道: “那妻主今天白天做了什么?我,我以后就想这样,跟妻主和爹爹生活在一起。” 苏沅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 唉,这是女尊王朝,男子从小都是被灌输要相妻教女,不能抛头露面,南初这个答案也在意料之中。 苏沅闭眼缓了缓,语气染上几分喜悦: “我白天做的事情可多了,在清河镇西街买了座一进的宅子,置办了些家具,还给你和爹爹各买了几匹布料。” “以后我去学塾上学,你跟爹爹在家给自己缝制衣服。” “等爹爹身体好点了,要是觉得无聊,还可以在镇上开个小铺子,家里的两亩田地就租给别人,或者卖了。” 第12章 读书练字 南初听见苏沅在清河镇上买了宅院,心里甚是雀跃。 以前他都没出过几次村子,没想到往后就要天天住镇上了。 又听苏沅给自己买布料了,感动之余,觉得有些浪费,他衣服够穿就行了,妻主后面上学堂要大把银钱呢。 不过这些话,他都没说出来,因为妻主还在他耳边喋喋不休,根本就没停下来过。 最后苏沅说以后开铺子,他也能给家里赚钱了,南初眼前一亮: “妻主,开铺子的话是不是要许多银钱?” 苏沅见南初竟对做生意感兴趣,挑了挑眉,给他解疑: “不浪费,生意好的话,挣得更多,我主要是怕镇上你们没有熟识的人,天天在家觉得无聊。” “而且爹爹忙活了半辈子,现在什么也不让他干,害怕他舍不得村里的两亩田,离得这么远,也不好天天回来种地啊。” 不过这些要等苏父身体调养好了再说,今天白天她问了尤大夫,人参鸡汤是大补之物,以后每天给苏父补身体。 南初偷瞄了一眼苏沅,鼓起勇气问出了心里话: “妻主,要是我跟爹爹开铺子,在外面抛头露面,你会不会觉得不守夫道,不要南初啊!” 苏沅好笑的晃了晃头: “这主意就是你家妻主提的,你说我会不会嫌弃,我们南初这么乖巧懂事,怎么能用不守夫道来形容呢。” “放心吧,你在妻主心里永远都是小可爱。” 南初被苏沅的一顿糖衣炮弹,炸的心里甜蜜蜜的,眼里都在冒小星星。 原来他在妻主心里这么好呀,前天妻主要让他走,他还以为妻主特别嫌弃自己呢。 南初被哄的头脑发晕,竟想没想,还像昨天那样,侧身把头埋进苏沅怀里。 心里一颤一颤的,脑子里只有,妻主说他乖巧,是个小可爱呢。 苏沅被南初像小猪崽一样,拱到了怀里,她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后勾了勾唇,手臂配合的搂住他。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小脑袋,温声询问: “怎么了,是被夸的害羞了吗?” 南初听见苏沅的声音就回神了,但是头继续埋着不敢出来。 在心里暗喊: 天呐,他竟然在妻主醒着的时候,钻进妻主的怀里,现在怎么办? 要不,装睡吧。 “南初,南初?” 苏沅低声唤了两句,见人没反应,兀自道: “唉,估计是睡着了,这样的话,那我也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读书呢!” 说罢,苏沅闭上眼,放缓呼吸做睡着状。 躲在她怀里的南初,听苏沅又这么快睡着了,心里一阵高兴。 妻主被他骗过去了,这下就他一个人清醒着,一点都不尴尬了。 他挪着身子又往苏沅怀里靠了靠,唇角上扬,沉沉睡去。 苏沅搂着怀里小可爱的手紧了紧,也跟着他放空大脑,进入梦乡。 天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空镶着几颗残星,大地朦朦胧胧的,好像披着银灰色的轻纱。 苏沅今天起了个大早,南初去厨房熬粥热包子,她便坐在窗边研读书籍。 从小儿启蒙的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到文人必读的四书五经。 以及凤栖文章规范,古诗词合解,古文释义,还有当世名人儒士的笔法百篇。 总之她打算全部记在脑子里,有什么不理解的,以后再请教老师。 南初做好了饭,把大包子跟白粥端上桌,进来低声唤苏沅: “妻主,先别看书了,过来吃早饭吧。” 苏沅听见声音,从书中抽神,她放下手中书本,颔首道: “好,知道了,这就来。” 吃过早饭后。 苏沅进卧房继续看书,还搬了张案几,偶尔临摹大家书法笔迹。 她的毛笔字不是很好,不过勤能补拙,多练练也就行了。 “妻主。” 南初又进来了,这次手里还拿着木尺,他望着苏沅,不好意思道: “再打扰你一下,我需要给你量体裁衣,一会就开始动工做新衣服了。” 苏沅听罢恍然,昨天她让南初给自己做棉袍,还没量尺寸呢。 于是搁下笔,大步走过去,张开双臂配合: “来,你量吧,我准备好了。” “嗯。”南初点头,先用布条给苏沅量了腰围,肩宽,再用木尺比对好尺寸。 最后该胸围了,他眼神飘忽,羞的满面红霞,连手都是抖的。 南初勉强正了正神色,支支吾吾道: “妻主,要,要不你来吧。” 苏沅见状挑眉,这是害羞了? 于是答应下来:“好,我自己量。” 等她报了胸围尺寸,南初低着头拿上工具就要逃离现场,不料却被苏沅叫住: “等等。” 他疑惑转过身,不解妻主还有什么事? 苏沅接着道: “别忘了给爹爹熬人参鸡汤,人参我已经切成了参片,鸡的话,就用前天处理好的野鸡。” “对了,记得要用整只鸡,你太瘦了,以后跟着爹爹吃饭,也好补补身体。” 她说完,视线上下扫了扫南初。 瘦的跟棍一样,怕是风一吹就倒了。 南初的爹娘,既然能做出卖儿女的事来,想必定是不看重他,在家里也没好好给他饭吃。 “哦,好。” 南初乖乖点头,没有反驳,而是低头瞅了一眼自己的身体。 暗道,妻主这是嫌他太瘦了吗? 那他以后一定多吃饭,养的白白胖胖,长成妻主喜欢的模样。 等了片刻,见苏沅没再说话了,南初试探道: “妻主,那我出去了?” 苏沅颔首:“嗯,你去忙吧。” 等南初走后,她接着埋头书中苦读,勤练书法。 第13章 拜访旧人 三天后,清晨。 苏沅身着一袭淡蓝棉袍,左手拎着干果蜜饯,右手提着一坛酒,站在王府大门外。 她又抬头看了一眼门牌,确认这就是苏父说的旧人,王知行秀才的家,上前扣响门环。 “咚咚咚,咚咚咚。” 苏沅在外等了片刻,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近,里头一位三十多岁,长相清秀做人夫打扮的男人,“吱呀”一声打开了门。 他疑惑抬眼,打量了下立在门口的苏沅,出声询问: “姑娘,是你方才在敲门?” “是的。”苏沅颔首,随后浅笑问道: “请问这儿是王知行,王秀才的府上吗?” “晚辈苏沅,先母苏礼是王姨的旧友同窗,今日前来是想拜会王姨。” 男人听完苏沅的自我介绍,稍一皱眉,抿了抿唇道: “这儿确实是王府,不过妻主现在没空,正在教书,这样吧,你先随我进来。” 说罢,男人便不再言语,走在前面领路,带着苏沅到了会客厅。 路上,苏沅跟明显少言的男人聊了几句,终于弄清楚他的身份。 王知行的大夫郎,名叫冯晚。 “你把手里东西放一旁桌上,坐这儿等着,我去通知妻主,看她有没有空闲。” 冯晚绷着脸跟苏沅说完,也没等她回答,便径直转身离去。 “好,谢谢姨夫。” 苏沅看他这样子便觉得心塞,这人也忒奇怪了,不知道就是这性子,还是不欢迎自己。 一会再看看王知行本人怎么样吧,要是也这样,她转头就走。 又不是没地方去了,她来百川学塾,也只是优先选择而已。 苏沅放好礼品,坐下等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外面便传来一阵匆忙的步伐声。 她抬眼看去。 只见,远处一身形微胖,五官端正,周身书香气十足的中年女人,疾步而来。 而冯晚就跟在她后面,小跑着追人。 中年女人快步到了会客厅,视线在苏沅脸上打量一圈,目含激动道: “你就是苏礼的女儿,苏沅?还别说,这么仔细一瞧,你跟你母亲长的倒是真像啊。” “哦,对了,你此番前来可是有什么事,说来听听,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帮。” 苏沅听女人这么说,心里顿时明了,这就是王知行本人了。 于是,站起身对她施了一礼道: “晚辈苏沅,见过王姨。” “晚辈此次前来,确实有事想麻烦您,明年初春二月,我想考童生,听闻父亲说您在镇上开了学塾,便想入学学习一番,不知王姨可收我这个学生。” 王知行闻言微愣,记得没错的话,苏沅今年已经十六了。 她诧异道: “你可是之前考过没中,现在想复考?” 苏沅摇头: “晚辈以前没考过童生,之前也只上了几个月学塾,所学知识大部分都是自学而来。” 她这一番话,听在王知行耳里,却是误会了。 以为苏沅是因家境贫寒,没条件读书,所以被逼无奈,自学成才。 她目含惋惜看着苏沅,苏礼在世时,学问那可是一等一的好,要不是英年早逝,现在怕是已经做大官了。 她的女儿却没条件进学塾,没老师教导,真是太可惜了。 站在王知行身后的冯晚,听了苏沅的话,目含鄙夷,之前苏父带着幼女在镇上时,自家妻主就多加帮扶。 时隔十几年,这家人竟又腆着脸来寻求帮助了,苏沅这么大年龄了,才想着进学堂,还说什么明年二月考童生。 切,真当自己是神人了,学两个月就能上阵考试,莫不是来搞笑的。 冯晚看不上苏沅,但王知行却不这么觉得。 苏沅敢学习不到三个月时间,就去考童生,说明她肚子里有墨水,脑子里有学问,人家有那个胆识去考。 于是,王知行笑道: “那这样吧,王姨出题考考你的学问,要是过关了,明天我便让你入学,侄女觉得怎么样?” 苏沅闻言,从容不迫的点头,淡笑道: “好,您请出题。” 接下来,王秀才考了苏沅八股文、试贴诗、经论、律赋、策论等,苏沅都对答如流。 最后她想试探一下,苏沅的才学深浅,又问了她四书五经,苏沅竟都能答上来。 不过就是有些地方,理解比较疏浅,假如有老师指点,定能有一番作为。 王知行心里有了数,面上掩不住的喜色,看着苏沅的眼神,跟看宝藏一样,晶亮晶亮。 她秉着惜才的心,对苏沅说道: “苏侄女,你的才问很好,熟读书籍,就是有一点不足,有些地方理解不到位,要是有老师指点,日后定能成大才。” “这样吧,明日你就来百川学塾报道,束修全免,银子你留着日常嚼用。” 王知行说完这话,苏沅还没反应呢,她背后站着的冯晚眼睛都要喷火了。 他就知道,自家妻主定是又要当个散财童子了,简直气煞他也。 不过他也不敢反驳,害怕王知行生气,以前他没少为了银子的事,跟妻主吵架,然后跑回爹家。 开始王知行还亲自去哄他回来,后面次数多了,也就由着他了,随他在爹家住着。 反正她还有二三四夫郎伺候,不少他这一个,慢慢的冯晚也怕了,不敢再赌气了。 苏沅瞧见王知行说完要免束修,冯晚马上变了的脸色,瞬间明了。 原来是害怕她上门打秋风啊,怪不得方才在门外,她一表明身份,冯晚就变了脸色。 苏沅眼含深意看了冯晚一眼,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她也不能专门为了他的想法,大张旗鼓表示自己多有钱不是。 第14章 搬家清河镇 她视线重新转移到王秀才身上,唇边勾起一抹淡笑,拒绝道: “多谢王姨好意,侄女家这些年攒下不少积蓄,足够以后求学用的了。” “您能半路收下我这个学生,苏沅已是感激不尽,哪能再不给您交束修。” 说罢,她转头问冯晚: “姨夫,晚辈的束修要多少银钱,您说个数,今日我正好带了银子,这交完束修,我心里的大石也就落了地。” 冯晚闻言眼前一亮,赶忙道: “一季的束修要一两八钱,你入学晚,给一两五钱即可。” 说罢,他瞄了一眼王知行的脸色,发现她没有生气,也就放下心来。 “好。” 苏沅从袖中掏出银子,在桌上放了一两五钱后,站起身准备告辞: “王姨,侄女既然确定了明日要来百川学塾入学,现在便先告退了。” “我这就回去准备准备,好搬到镇上来,要是还继续住在村里,实属不方便。” 王知行听她已经规划好了,暗道,这孩子行动真迅速,是个有主意的。 她低叹一声,感慨道: “好,你路上小心,既然你这孩子坚持要给束修,王姨就收下了。” “后面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王姨能帮上忙的,都会帮。” 苏沅嘴角微勾,轻笑道: “好,侄女知道了。” 言毕,苏沅跟王秀才礼貌施了一礼后,婉拒她的相送,转身离去。 清河街市上。 车马粼粼,人流如织,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苏沅没有再坐牛车回村。 而且去马行买了一匹健壮的高头大马,还配了车厢,一共花了五十五两银子。 “驾。” 马车到手后,苏沅驾马离开。 在回村的路上,她还试了试马的速度和手感,除了有点颠 ,其他地方都挺好的。 她买的这辆车厢也偏大,能一次性把家里的东西都拉走,不过好像也没什么要拿的,镇上的宅子里,东西置办的挺齐全。 苏家小院门口。 苏沅停好马车,推开门走进去,朝屋里的苏父,南初喊道: “爹爹,南初,我回来了。” 话音落,她也推开了堂屋的门。 屋内的两个男人,正在忙活着收拾东西呢,就看见苏沅回来了。 苏父招呼道: “马车买回来了?” “快把我跟南初打包好的衣服棉被拿上车去,还有一些小物件,再收拾一下就好了,咱们可以出发去镇上了。” 说完,想起来最重要的事还没问,他接着道: “哦,对了,你见到王秀才了吗?还有上学塾的事情,有没有定下来。” 南初也好奇的盯着苏沅,时刻关心着事情的进展。 苏沅得意一笑,挑眉道: “那当然了,我不仅见到了王秀才,她还考了女儿学问,说是再稍加指点,日后定能成大事,还让我明天去百川学塾报道呢。” 苏父和南初闻言,又是激动又是讶异。 两人同时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恨不得现在就到明天早上,苏沅可以去上学。 三人收拾完,苏沅把东西全部放到车厢里去,然后招呼苏父跟南初上马车。 苏父站在马车前,先是摸了摸马身,又是凑近了仔细打量车厢一番,满眼的满意之色,叹道: “没想到,我有一天还能坐上这金贵的马车,唉,爹爹想想都开心,这马车以后就是咱们家的了。” 南初倒是没苏父这么大胆,只隔了一段距离看了看,害怕马踢到自己。 他虽是没说出口,但心里同样也是喜滋滋的。 他还从来没坐过马车呢。 苏沅见这二人傻乎乎的,一个劲的盯着马车瞧,提醒道: “快上车吧,外面可冷了,而且光是用眼瞧,有什么好看的,你们都坐上来体验体验感觉。” 说罢,她放好车凳,先是扶着苏父上车,又拉着南初送他上去。 等二人坐好后,苏沅打马离开。 路上,苏沅觉得无聊,便跟苏父闲聊着天: “爹爹,咱家那两亩地,昨天我已经卖给里正家了。” “等您身体养好了,要是觉得无聊,可以跟南初开个店铺,到时候我给你买两个侍从干活,你管着账目就行。” “哦,对了,还有南初,您闲了可以教他识字算账,他也能替你分担一些,以后我一路赶考进京,您也一路开店铺,开成连锁店,这都不是梦。” 苏父听不懂什么是连锁店,但是听到他还有事可做,眼前一亮。 他家以前就是做糕点的,家里就他一个独子,所以他会做买卖,尤其是做的一手好点心。 这要是能开铺子,不仅可以赚钱,还能把自家手艺发扬光大,简直是一举两得。 苏父越想越激动,眉飞色舞道: “确实啊,以前我寡夫带个幼女,没钱也不能抛头露面,害怕被欺负。” “现在你长大了,爹爹有了依靠,咱们手里也有银两,是时候把糕点铺子开起来了。” 南初闻言,惊讶出声: “爹爹,你会做糕点?” 苏父勾唇,得意道: “那是当然了,十几年前,我们阮家糕点,可是在清河镇上独占鳌头,只要是买点心,旁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阮家糕点。” 南初目光崇拜的看着苏父,没想到爹爹家以前这么厉害啊! 苏沅听着二人的对话,眼含笑意说道: “爹爹真厉害,那我上学塾的时候,你们可以瞧瞧有没有合适的铺子。” “有的话,咱们先租下来,再买两个侍从干活,以后我进学,你们经商。” 苏父见女儿非常支持自己,顿时喜笑颜开,一拍大腿定下来: “那感情好,就这么说定了啊。” “好。” 随着马车上的三人说说笑笑,时间过得飞快。 没一会便到了新宅院门口。 苏沅停下马,搀扶苏父跟夫郎下车,把钥匙递给二人,自己当起了搬运工。 一通忙活,收拾妥当后。 已经差不多下午一点了。 苏沅让南初熬了白粥,自己则去集市上,买回来了小菜跟肉包子。 午饭后。 苏沅让二人坐着歇息,自己则进了她跟南初的卧室,把东西拿出来: “这是我新买的布料,四匹颜色清淡的是我的,剩下的南初跟爹爹各三匹,还有棉花。” “爹爹调理身体这几天,你们也不出门,就在家做新衣服吧。” 南初抿唇点了点头: “好,谢谢妻主。” 苏父嘴角上扬,嗔道: “怎么还有我的,下次别再买了,浪费银子,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穿什么新衣服,你们的旧衣,我改改又能穿了。” 苏沅见苏父明显高兴,却又反驳自己,无奈嘴上答应: “行,下次不买了。” 第15章 初入学塾 晨曦初露,旭日东升,阵阵晨风拂面而过,夹杂着冬季的寒意。 苏沅吃过早饭,便背着书箧往百川学塾赶去。 百川学塾位于西街最里面一处宅院,是王知行跟另外两名秀才合伙出资开办的。 距离苏沅住处特别近,步行七八分钟就能到。 百川学塾。 苏沅随着一众学子走进学塾,她左右留意了下,发现同行的学生,几乎都是在十一二岁的年纪。 她混在里面显得特别鹤立鸡群。 不过,好在她早有心理准备,倒也没觉得有多尴尬。 凤栖王朝孩童,一般都是十岁入私塾,十三岁考童生。 像她这般年纪,都是属于留级好几届的了,一般人连考三次不中,都放弃了。 苏沅叹了一口气。 挺直腰板,拉住一个门房,询问了教书先生们的办公地方,迈步过去。 刚走到先生们的办公门前,苏沅便撞见了王知行。 她惊喜道: “王姨,不,现在该叫您王先生了,学生今日应该去哪里读书?” 王知行笑着招呼道: “你随我来,咱们百川学塾,分天地玄三个班,玄字班都是刚入学的幼童,地字班是入学两年的,天字班是即将考童生的学子。” “你虽是刚入学,但学问远超旁人,就去天字班吧,正好是我讲学,咱们一块过去。” 苏沅点头:“好。” 天字班。 王知行带着苏沅走进来,刚才还喧哗一片的学室,顿时安静如鸡。 学子们纷纷站起来,对王知行施礼: “见过先生。” 王知行肃着脸颔首: “嗯,都坐下吧。” “是,先生。”一众学子端正落座。 王知行接着开口: “这是新来求学的学子,你们要好好相处。” 言罢,对苏沅使了个眼色: “苏沅,你去右侧那个空位坐下吧。” 苏沅点头应是。 走到空桌子前,卸下书箧坐好。 接下来,王知行开始讲学。 苏沅整节课都听的很认真,也不用笔记。 她过目不忘,听一遍就记住了。 “好,下学,你们休息一下。” 王知行讲完学,便拿着书离去。 苏沅听见下学,还没动作,身后便被戳了一下,有人叫她: “嗨,你叫什么名字?” 苏沅转过身去,看清跟她打招呼的人,诧异挑眉。 面前少女娃娃脸,长相甜美。 身穿淡粉色锦袍,衣领袖边均绣了月季,活像个显眼包。 据苏沅了解,这个王朝的女性,一般都着装素雅,这样打扮的倒是少见。 不过让苏沅感到诧异的,不是她的衣服,也不是她的长相。 而是这女子看起来跟她差不多大的年纪。 上学晚? 还是留级太多? 苏沅心中猜测,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她淡淡道: “我叫苏沅。” 娃娃脸少女,唇边带笑自我介绍: “我叫孟云乔,你也是跟我一样,屡考不中,最后沦落到,跟群小屁孩一起读书的吧?” 苏沅看了她一眼,抿唇道: “不是,我是家里穷,没钱上学。” 孟云乔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她赶忙道歉: “对不起啊,我,我不知道。” 她以为能上私塾的同窗,都跟她一样家里有钱呢。 再不济也是小康之家,从未想过是因为穷。 苏沅微勾唇,淡笑说道: “没关系,现在不穷了。” 孟云乔听罢,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脯道: “唉,那就行,那就行。” 接着八卦起来: “你刚一入学,就到了天字班,想必是文采斐然之辈,不然学塾不可能让你跳班的。” “那你之前是自学,还是家里有长辈指点?” 苏沅认真思索了下道: “幼时上过私塾,后面是自学。” “不过我没你说的那么文采斐然,顶多是刚够到门槛,所以被分到了天字班。” 孟云乔听完,一拍大腿,顿觉同病相怜。 她们两个都是吊车尾,深深叹了口气: “唉,我再考都第四回了,你瞧见我一身红了吧,就是因为考童生特意穿的。” “我爹爹说了,未来三个月天天都一身红,保证我考童生,一炮红,名字能出现在红榜单上,嘿嘿。” 苏沅嘴角微抽了抽。 她以为自己已经够会胡编乱造的了,把她爹爹跟回春堂尤大夫,骗的一愣一愣的。 没想到孟云乔爹爹也是个高手。 天天红衣服,还不如去寺庙求个符来的真呢。 苏沅没说什么,道了一句: “嗯,预祝你成功。” 或许人家孟父,是想给孟云乔心理上的作用呢。 孟云乔接收到祝福,心里美滋滋,随即道: “对了,那你住哪里,咱们同为天涯沦落人,以后一起读书,争取都考上,下了学我便去找你。” “你是不知道,三年了,自从三年前我来了百川学塾,身边的同窗要么考上童生,要么放弃另谋出路了。” “唯独只有我,家里母父不让放弃,说是要靠我这个女丁,从商贾转换门楣,为这事我都考到十六了,还在跟一群小不点读书。” 苏沅唇角上扬,尽量憋住笑: “我家就在西街,往前两排倒数第三家,你闲暇可以去找我。” 孟云乔点头,羡慕道: “你住的近就是好,我租住的房子也在西街,不过我家不在这儿,我是通城人氏,三年前慕名而来。” 说完,她凑近苏沅悄悄开口: “没想到我来了不到一年时间,这镇上最有名的学塾就变成了书铭,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扫把星。” “这话你可别说出去,不然要是连百川也不要我了,我就没地儿去了。” “通城那些个学塾,书院,高的我够不上,低的相看两厌,主要是我以前都得罪完了。” 苏沅简直快要憋不住了,这人怎么这么好笑。 她尽量正常点,笑别人的经历不礼貌。 于是,绷着脸道: “好,我不会说出去的。” 孟云乔正要感谢,没想到看见先生来了,推了推苏沅,提醒她: “先生来讲学了,快坐好。” 苏沅闻言转过身,随众学子给先生行礼。 台上的教书先生,又开始了新一堂讲学。 第16章 开店倒计时 弯月如钩,静静的挂在树梢枝头,繁星点点,在苍穹上熠熠闪烁。 距离苏沅入学已有三日。 晚上吃完饭,苏父没有像往日那般早早歇下,而是坐在正厅喝茶。 他呷了口茶,斟酌道: “沅沅,今日我跟南初去集市上,正好碰见一家铺子出租,价格也合适,一月二两租银。” “爹爹寻思着,我身体也好的差不多,可以着手准备起来了,你觉得如何?” 苏沅没料到,苏父才空闲没多长时间,便着急找活干。 她无奈道: “您心里怕是已经决定好了吧,我不同意也没辙。” “但是我有一点要求,爹爹要买两个侍从回来干活,你就当个掌柜,指点后厨,顺带着收账。” 苏沅说完,问道: “我这条件您能做到吧,要是可以,我便同意。” 苏父犹豫了半天,才缓缓开口: “可以做到,但是前期我总要上手示范一番吧,这个你不能算进去。” 苏沅听他要亲自动手,不悦蹙眉,严厉道: “爹爹,您也不看看自己身体什么情况,前些天差点没了命,让你开铺子解闷,不是让你继续折损身体的。” “您要是想大展身手,等身体好了,就是天天下厨,我也不会多说半句,但是现在不行,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站旁边指挥就行。” 苏父瞅见女儿发火了,也不敢再提什么要求,生怕苏沅反悔。 他赶忙答应道: “好,好,我听你的,绝对不上手。” 苏沅闻言眼神微动,挑了挑眉。 她咋就那么不信呢。 于是,她转而对南初叮嘱: “南初你以后跟在爹爹身边,替我监督他,顺便学学识字算账,以后也能独掌大局。” “记得要严厉一些,你从今天起,就代表我本人,绝对不能放水。” 南初听罢,顿觉使命重大。 他肃着脸点头: “妻主你放心,以后我时刻盯着爹爹,绝对不让他手指,沾染上丁点面粉。” “还有我会好好学习的,不给妻主丢脸。” 苏沅勾唇笑了笑,“好。” 苏父看着二人言语间,就把他以后定好了,笑的比哭的还难看。 原以为南初跟自己是一派的呢。 没想到啊,竟是个恋爱脑。 事情定下来后。 苏沅从怀里掏出二百两银票,递给苏父: “这是开店铺的资金,爹爹你收好。” 苏父见状接过去,满脸喜色点头,“好嘞。” 翌日一早,雨过天晴。 集市上。 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 左右侧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小商贩,在摆摊,占卜,耍杂技应有尽有。 街道人群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一派热闹祥和之色。 苏父送走苏沅去学塾,便带着南初来了集市。 他先是找到昨天出租铺子的老板,付二十四两银子,签了一年契约。 又去了人市,在牙婆那里,挑了两个识些字,样貌端正的男子,花十二两银子,买到了手。 领回苏宅。 苏父给年纪大一点的,约摸有三十多岁男人,起名为碧云,另一个十七八岁的清秀少年,叫碧月。 给二人安排好住处,叫到正厅,苏父坐在上首发话了: “有件事你们要清楚,我买你们两个回来呢,不是用来伺候人的,而是我们家过几日要开糕点铺子,到时候你们就待在厨房,负责做点心。” “我们苏家是好人家,只要好好干活,自然是不会亏待了你们的,但是有一点,你二人要记牢了。” 苏父说着,突然话音一转,挑眉沉声道: “要是被我发现谁有了异心,敢做出背叛主家的事,立马发卖到窑子里去,严重的,直接当场打死。” “谁要是记不住,以后落得个凄惨下场,可别怪我狠心了。” 苏父一番恩威并施的话,敲打完奴仆,微眯着眼,眼神审视的看着二人。 此刻,厅堂无人说话,四周静悄悄的,显得压迫感十足。 碧云和碧月跪在地上,全身紧绷,紧张的心脏怦怦乱跳。 等了片刻,缓过神后。 他们立马给苏父表忠心: “主家放心,您既然已经把我们买了回来,碧云,碧月,生是主家的人,死是主家的鬼,绝对不会有二心,否则任凭您处置。” “嗯,好。” 苏父微勾唇,满意点头。 接下来的两天,苏父对南初和两个侍从,进行了一系列的培训,把自己的祖传手艺,教给了他们三个。 期间还不时抽出时间,教南初学认字,算数。 南初学的很快,态度极其认真,就连晚上睡觉,也不忘请教自家妻主。 苏沅倒是配合他,充当严师。 还别说,因为认字的事儿,二人每天晚上交流一番 ,倒是距离拉近不少。 第17章 香苏坊 冬月十五。 清晨,风和日丽,艳阳高照。 清河西街道,一大早,就‘噼里啪啦’响起了鞭炮声。 街上众人都被声音吸引过去,好奇这新开的铺子,究竟是卖什么的。 门口。 苏父带着南初,碧云和碧月,站在香苏坊前招揽食客。 这名字还是苏父找苏沅,研究半天定下来的。 不仅一听就知道是做吃食的,而且还带了‘苏’,简直太合苏父心意了。 他当场就一拍大腿定下来了。 四人等了没一会。 香苏坊前便围了不少百姓,目光好奇往里瞅。 苏父面带笑意,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招呼周围的看客: “诸位小姐郎君们,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香苏坊是做糕点生意的,今日才开张,我请大家免费品尝点心,吃完要是觉得不错,你们可以进店买一份。” “碧云,碧月,去把试吃的点心端出来, 让各位顾客尝尝咱们香苏坊点心。” “是。”碧云,碧月点头称是,走进去把事先准备好的吃食,拿到外面让围观百姓品尝。 苏父趁着大家都围着试吃,站在店铺前,掷地有声介绍: “我们香苏坊做点的手艺,可是祖传几十年的,不仅味道好,花样还多。” “有绿云糕,枣泥山药糕,栗子糕,杏花糕,龙须酥,桂花糕…… ,种类足足三十几样,保证全的不能再全。” “大伙要是觉得哪个合口味,可以进店买上一份,开业前三天,我给大家打八折。” 一年约半百,两鬓斑白的中年妇人,边吃边感叹: “还别说,你家这点心味道,跟我幼时吃的一模一样,刚到嘴里,我就想起了小时候。” “可惜啊,以前那家铺子十几年前就关门了,我都多少年没再吃到过这味道,今天竟然遇见了。” 苏父唇角上扬,眼含笑意问道: “您说的可是阮氏糕点?” 中年妇人眼前一亮,“对,对,就是阮氏糕点,你也知道?” 苏父闻言苦笑一声,感慨道: “阮氏糕点就是家母家父开的,可惜十三年前,经营不善关门了,没想到您竟然还记得。” 中年妇人听罢,错愕睁大眼: “我就说呢,味道这么熟悉,这可是我刻在记忆中的回忆,还以为弄混了呢。” “搞半天就是一家,那老妇我以后可要常来买。” 苏父淡笑道:“好,欢迎至极。” “我也要常来,别说,虽然我幼时没吃过的,但是你们香苏坊味道太好了,不是我夸张,绝对称得上清河第一糕点。” “对,尤其是这龙须酥,我一会就买点带回去,给自家孩子吃。” 接下来,尝过味道的食客,都纷纷夸赞香苏坊的糕点,走的时候买上一份带回去。 东街,王氏糕点铺子。 “掌柜的,这是我在那家香苏坊买回来的点心,你尝尝,对比下味道。” 伙计赵玉依照吩咐,买了栗子糕递给王掌柜。 王琪闻言,目露鄙夷睨了一眼纸包,没接。 她顺着赵玉的手,拿起一块栗子糕,翻来覆去地看。 最后凑近鼻下嗅了嗅,满脸的嫌弃,反手扔到了地上,讥讽道: “一股子腥骚气,也配让我尝?” “据说那香苏坊,是两个男人开的铺子,还一大一小,莫不是对父子。” 她话音一转,拉长音,“依我看啊,可别是作风有问题,被妻主赶出来喽~” 说罢,王琪一脸奸笑: “哼哼,不然好人家的男子,怎么可能在外面,大张旗鼓的抛头露面。 我瞧那掌柜的净跟女人搭话,怕不是在找下家,连年过半百的老妇都不放过,啧啧,真是饥渴啊。” 赵玉吓的在一旁瑟瑟发抖,低头不敢吭声。 他瞄了眼手里剩下的点心,弱弱问道: “掌柜的,那,那这怎么办?” 说完,赵玉咽了咽口水,要是不要的话,能给她吃吗? 她虽是在糕点铺子当伙计,可也买不起这等金贵吃食。 平日掌柜的也抠门,生怕她们偷吃了,天天盯着,导致她都干了半年了,也不知道糕点到底啥味,是甜是咸。 “怎么办?” “这种东西留着作甚?” 王琪见赵玉不仅不附和自己,还一个劲的关心这腌臜碍眼之物。 顿时火大,“啪”一声,拍掉她手里捧着的栗子糕。 金黄软糯的糕点,一落地便滚的满地都是,有的都碎成了渣。 王琪更气了,上前踩了两脚: “我呸,一群下贱的东西,就这玩意儿,一摔就散了,还敢跟王氏糕点抢生意?” 骂了人又作践完糕点,王琪心里才舒坦点。 “哼。” 她冷哼一声。 满是横肉的肥脸上,挂起一抹冷笑,眼神阴鸷的盯着,被她踩的稀碎的糕点泥。 王琪这边的恶意满满,苦大仇深。 另一边的香苏坊,却是截然相反,人人脸上挂着笑。 第一天开张,生意意外的好,苏父等人忙到了月上枝头,才打烊回家。 吃过晚饭,苏父开始算账了。 今天盈利有二两七钱,一下子就把一月租金赚回来了呢。 苏沅淡笑着看苏父算账。 一边吃今天没买完的点心,一边从袖中掏出两支银簪递给苏父和南初: “生意好了难免遭小人眼红,这是我前两天让人打的小匕首,外形是银簪。” “叩住机关卸开,就变成了一把小匕首,轻巧方便,你们两人随身携带,也好有个防身武器。” 苏父和南初惊奇接过来,拿在手里观察半天也没摸出门道,找不到机关在哪? 苏父疑惑道: “沅沅,这,这,机关在哪里啊,爹爹找不到。” “嗯,我也是。”南初点头附和。 苏沅微勾唇,接过来给他们示范了下: “喏,就在最前头有个突出的地方,扣紧就能拔出来了 ,你们两个以后记得随身携带。” 南初颔首,率先说道: “我以后天天都带着,谢谢妻主送的礼物,我很喜欢。” 苏父也跟上: “这可是沅沅的一片孝心,放心,爹爹以后天天插头上。” “嗯。”苏沅见二人答应,也就放下心来。 第18章 孟云岚 清晨,阳光洒的大地镀上了金色,驱散些许冬季的寒冷。 苏沅拎着昨日铺子没卖完的点心,一路步行到了学塾门口。 刚一走近,她便看见好友正对着一个蒙面华服男子,喋喋不休说着什么。 时不时还竖起三根手指,举到头顶做保证状。 而那男子自始至终反应平淡,身姿端庄立着,后面还跟了两个侍从,明显是位大家闺男。 苏沅一挑眉,这是什么情况? 没听说她这好友有夫郎啊! 正当她疑惑之际,孟云乔余光瞥见了苏沅,高兴的一蹦三尺高。 她挥手大喊: “唉,苏沅,快过来。” 苏沅不明所以,但还是加快脚步走过去。 刚到近前,她便闻见了一股淡雅兰花香,其中还夹杂着墨香。 苏沅顺着望过去,发现这香味来自于,方才她远远看到的男子。 他面覆薄纱,露出温和忧郁的眼,身着月白锦衣,领口衣袖处绣兰花,显得精致淡雅。 苏沅目光没多停留,只随意一扫便收视线,转而淡声问好友: “你叫我有什么事?” 孟云乔咧嘴一笑: “嗐,我这不是想介绍你给我兄长认识嘛。” 说罢,转头对蒙面男子道: “兄长,这就是妹妹昨天跟你提的,我的同窗兼好友,苏沅。” 孟云岚淡淡颔首,“幸会。” 孟云乔见没达到目的,又给苏沅使了个眼色,催促: “苏沅,快点跟我兄长打个招呼啊,咱俩是好姐妹,所谓长兄如父,以后这也算你长辈了,互相认识一下。” 苏沅简直被孟云乔的一番骚操作,给弄的一头雾水。 平白替她认了个长辈,为啥? 但是苏沅也不好当场问,只当没听见。 她对蒙面男子礼貌点了下头。 随即对孟云乔木着脸道: “马上到读书时间了,你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进去了。” 说罢,她撸开孟云乔抓着自己胳膊的手,转身大步离去。 孟云乔听说要读书了,又是眼前一亮,对男子道: “兄长,你听见没有,要读书了,妹妹再不走就迟到了,你赶紧回去,我进去了啊!” 说完,她一溜烟跑进学塾。 原地只剩下蒙面男子主仆三人。 侍从文清轻笑一声道: “公子,小姐原来这么怕您啊,估计连面对家主和主君,她都这没跑这么快过。” 另一名侍从文秀附和: “那当然了,咱们小姐最怕公子板着脸训斥,对了,小姐的那个好友,看着跟她一般年纪,估计又是一个屡考不中的。” “唉,小姐跟这种人混在一起,那不是更不想学习了,公子,晚上你可要好好说说小姐,让她别光跟这些狐朋狗友待在一起。” 男子一皱眉,训斥道: “文秀,谨言慎行,背后议论她人,不是正人君子所为。” 文秀被斥责,低头弱弱道: “哦,知道了,公子。” 三人说完话,上马车离去。 天字班。 孟云乔一路小跑到学堂。 先生还没来,苏沅也才刚坐好。 她过去双手合实抱歉: “苏沅,你没生气吧?刚才我兄长逮着我训呢,你是不知道,他那个人一向最重礼教,要是有外女在,他肯定自己就离开了。” “没想到你居然不配合,唉,好在我也逃脱虎口了,不过就是不知道后面的日子,要怎么过啊。” “他那个未婚妻韩凌,跑到书铭学塾去教书去了,兄长也追了过来,本来我一个人逍遥快活,现在他来了,我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苏沅闻言眼眸微动,漫不经心道: “韩凌,书铭学塾,那你兄长叫什么?” “孟云岚。”孟云乔随口道。 说罢,她又有些好奇: “咋了,你忽然问这个?” 苏沅抿了抿唇,“没事,随口问的。” 孟云乔信了,便没再追问。 苏沅垂下眼眸,在心里思索。 韩凌秀才,书铭学塾教书先生,跟顾冉冉的弟弟是副cp。 后面韩凌会退婚,跟活泼可爱的顾子洛在一起,而孟云岚妥妥的大家闺男,被退婚后,一条白绫了结此生。 苏沅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虽然知道剧情,但也没那么闲,顶多等他被退婚了,提醒孟云乔注意一下孟云岚,就是她最大的善意了。 别看她天天乐呵呵,对苏父南初,还有孟云乔态度挺好,笑脸相迎。 但其实她的心挺冷,要不是还要生活,天天都能冷着脸。 “唉,对了,我看你刚才拿了食盒,今天中午不回去吃饭吗?” 孟云乔天生的话痨,停一下就难受,这不又开始了。 苏沅摇头,打开食盒,说道: “这是我家糕点铺子,没卖完剩下的,你要是不介意就尝尝。” 孟云乔看着糕点,咽了口口水道: “不介意,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早上没吃饭,现在快饿死了。” 她说罢,捻起一块龙须酥放进嘴里,咽下肚后,孟云乔赞叹: “哇,你家的糕点真好吃,味道都能比得上,通城的如意坊了。” 孟云乔的大嗓门,成功引起了其他学子的注意。 她们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好奇心重,见孟云乔大快朵颐。 十分疑惑,味道真有那么好? 苏沅见这情况,眉梢微动。 她打开另一盒点心,扬声道: “各位同窗要是不嫌弃,可以过来尝尝,我这儿还有。” 周围几人对视一眼,对苏沅道了声谢,开始品尝起来。 “嗯,味道不错,苏同窗,你家店铺叫什么名字,开在哪里,我们也要去买。” “对,很好吃,我也要买。” 苏沅见效果达到了,浅笑道: “我家铺子叫香苏坊,在清河西街上,各位同窗要是去买的话,报我的名字,给你们打八折。” “真的吗?苏同窗你太好了,我明日休假就去买。” “对,我还要给家里打包带回去,你们香苏坊的点心,味道在清河镇排第一。” “好,我很高兴各位同窗能莅临。”苏沅微弯笑言。 第19章 南初遇险 万丈苍穹之上,星光黯淡无光,黑沉沉的夜笼罩着苍茫大地。 香苏坊。 苏父见天色已晚,外面街道行人寥寥无几,怕是也没食客来买糕点了。 于是便招呼南初跟两个侍从,闭店打烊回家做饭。 其实他们也不太饿,每天卖出去较少的点心,苏父让大家饿了就去吃。 他们香苏坊主打色香味俱全,从来不卖隔夜的糕点,就是剩在那里,最后也是打包带回去自己家吃。 之所以不再等等,是因为家里有学子,苏沅马上回来了。 而且一群男子夜里出行终究不安全。 “走,咱们回家。” 苏父关好门窗后,手提灯笼,带身后三人沿着幽暗街道往住宅赶。 路上,南初总感觉忘了点什么,一拍脑袋道: “呀,剩下的点心忘记拿了,爹爹,你们三个先回去吧。” “妻主现在应该下学到家了,你们去给她做晚饭,我折回去把点心拿了。” 苏父听南初要单独回店里,担心道: “要不让碧云陪你吧。” 南初摇头: “不用,我一个人就行,还是让他们陪着爹爹吧, 而且我有防身的,不怕。” 苏父抿了抿唇,点头答应: “好,那你快去,把灯笼拿上。” 南初颔首,与苏父一干人分开,返回店铺。 夜色如墨一般稠浓,伸手不见五指。 附近店铺也陆续打烊了,南初提着灯笼,缓步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 到了香苏坊前,他从怀中掏出钥匙,‘啪嗒’一声转开门锁。 推门进入屋内,入目一片漆黑,显得有些阴森,这让南初心里打鼓,害怕的抿了抿唇。 他深吸口气,举起灯笼,视线环顾在昏暗中,寻找装点心的食盒。 霎时,他眼前一亮。 找到了! 南初疾步走过去,在一排糕点柜末桌案上,提起食盒,转身往外走去。 就在这时。 ‘吱呀。’半掩的木门忽然缓缓滑动关上。 南初皱紧眉头,后退一步,把手中灯笼举过去查看。 当看清门前情形后。 他吓的瞳孔放大,惊恐尖叫出声。 “啊!” 只见,门口昏暗的亮光下。 此刻竟突兀的站着一个女人。 女人面部丑陋,身形肥硕,面上一脸奸淫,正盯着他咧嘴笑的不怀好意。 这一幕。 令南初顿感一股恐惧涌上心头,他汗毛倒竖,周身止不住的颤栗。 喘着气颤抖询问: “你,你是谁,为何在这儿?” 女人唇角挂上猥琐的笑,耸着肩头,直勾勾盯着南初道: “我是东街王氏糕点的掌柜王琪,这清河镇数一数二的富户,至于我为何在这儿嘛……” 王琪目光如看货物般,上下打量南初一圈,着重在腰上,脸上,以及衣领内徘徊。 她看完满意的笑笑,随即冷哼出声: “哼,你们父子不是在物色下家,我毛遂自荐来了,嘿嘿,你这小嫩雏,还没开过苞吧。” 王琪言罢,舌头一舔肥厚嘴唇,发出“滋溜”响声道: “掌柜的我稍后尝过滋味,要是满意了,就把你娶回去当小十三,至于你那半老徐郎爹,勉强收房做个暖床小侍吧。” 她越说越兴奋,一搓手掌,眼中精光乍现: “嘿嘿,以后你们父子二人就待在后院吃香的喝辣的,伺候好妻主,至于这香苏坊就由我经营,省的以后抛头露面,被人占了便宜去。” 南初听完王琪一番厚颜无耻之论,脸色由白转青,太阳穴上青筋暴起,气的气喘吁吁,险些就要晕厥过去。 他缓了缓气,愤声怒道: “你这个无耻小人,简直在做梦,我有妻主,你识相的赶紧离开,否则我叫人了。” 南初一边警告,一边手向发间摸去,眼睛一直盯着王琪,防止她有恶行。 另一边,王琪听了南初的话,不屑冷嗤,步步紧逼,不住朝快要到嘴的嫩肉靠近: “小夫郎骗谁呢,我可是暗地里观察好几天了,从开店到现在就你们几个男人,女人毛我都没瞧见,少蒙你奶奶我了。” 说罢,扑向南初就要搂进怀里。 南初见势不妙,一把抽下簪子对着王琪挥舞: “你,你别过来,再敢靠近,我,我就扎死你。” 王琪眼里滑过不屑,瞅准时机,一把钳制住南初胳臂,用大力掐紧他手腕。 “啪嗒。” 发簪瞬间顺着南初的手掉落。 他的手腕竟是被活生生折断了,就这么诡异的半吊挂在空中。 钻心刺骨的疼痛席卷全身。 南初抿唇咬紧牙关,身体被冷汗浸透,疼痛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深深刺入了他的灵魂。 他眼眶湿润,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还坚持连连后退,用另一只手拍打王琪,防止他得逞。 但终究是力气悬殊。 南初被逼至角落,奸人扑上来。 他被王琪肥壮的身体压倒在地,皓腕被粗手攥紧,高举在头顶。 南初不甘心,用力挣扎,嘴里大喊: “滚,滚开,来人呐,救命啊。” 可惜他嗓子都喊哑了,也没人来。 反而是被王琪抽了一耳光,耳朵嗡鸣,听不见声音。 只感觉到王琪肥胖的身体骑坐身上,用她那恶心的手在自己身上摸索揩油。 南初一边扭动头颅,躲避亲过来的肥腻厚唇,一边无助落泪。 心里暗想。 难道就这么完了吗? 他好不容易有的新家,有了爱护自己的妻主和爹爹。 现在就要被奸人得逞,玷污清白,毁了一切吗? 不。 他不甘心。 南初目光开始四下扫视起来。 在看到左上方地上,躺着的发簪时,眼前一亮,目光希翼。 用没受伤的那只手,使劲勾过去。 另一边。 王琪摸索半天找不到衣带,干脆抓住身下人的衣领‘刺啦’一声,棉布衣被扯坏。 瞬间,南初春光乍泄。 王琪看到这情况,眼冒淫光,馋的咽了咽口水,俯下身去亲吻脖颈,双手隔着棉衣在南初身上摩挲。 第20章 危机除 王琪正要进一步动作。 不料,下一刻却口吐鲜血,瞪大双眼,直挺挺倒了下去。 南初见身上肥胖女人倒下没动作了。 蓦地垂下染鲜血的手,躺在地上心跳如雷,气喘吁吁。 缓了片刻。 他手肘撑地,颤巍巍爬起来。 站好后,南初盯着一旁满身是血,后背插着小匕首的王琪。 紧张的咽了口口水。 他视线四下游移,瞥到地上灯笼,颤抖着捡起来,隔着一段距离,用灯笼把手戳了戳王琪的身体,发现她竟然没动静。 一时间,松口气的同时,心里慌乱。 怎么办,她不会死了吧? 南初闭了闭眼,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 随后小心翼翼靠近王琪,手指放到她鼻下探了探,霎时放下心来。 呼,还有气。 没死,他没杀人。 但又犯了难,这怎么办? 要不要叫大夫,可他不敢。 南初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决策。 少顷,他眼神微动,妻主应该回来了,去找妻主商量一下。 至于苏沅要怎么处置,是要把他送官,还是休了他,他都认。 人是自己伤的,不能连累到妻主身上。 南初打定主意,手在身上胡乱整理了下衣衫,打开门走出去。 不料,却迎面撞上一具温热的身体,他慌张抬眼,看清来人后,诧异出声: “妻主。” 说完,他四下看了看,抖着手把苏沅拉到屋内: “妻主,呜呜,我,我伤人了。” 南初一进门,便泪眼模糊看着苏沅抽泣出声: “这,这王氏糕点的掌柜,方才,方才欲对我行不轨之举,被我反抗,匕首扎进背部,现下晕过去了,呜呜呜。” “妻主,我要不要给她请大夫,她,她还没死,我没杀人。” 苏沅听罢,双眸冷冷一眯,杀意迅速在瞳底泛滥,拉着南初仔细查看一番,见他手腕骨折,白嫩脖间有吻痕。 苏沅眼神一暗,目光冷厉扫向地上躺着的王琪,如同在看一具尸体: “还没死?”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这里交给我来解决。” 说完,苏沅唇角带着淡笑,给南初一个安抚的眼神,把他推到门外,关上木门。 苏沅再一转身,没了往常随和做派,脸上尽显阴鸷,尤其是在晦暗的屋里,活像个女魔头。 她冷笑一声,从空间取出长剑,俯身贴近王琪,从王琪后背抽出匕首。 “噗嗤,噗嗤。” 苏沅手上动作不停,面无表情的像插西瓜般,又补了两刀。 直把昏死过去的王琪,疼的冷汗连连,颤颤巍巍睁开了双眼。 王琪醒了,看着苏沅陌生的面孔,目光希翼,嘴里边吐血边模糊不清咕哝: “快,快,救救我。” “求,求,你。” 苏沅唇边勾起一抹笑,漫不经心道: “求我?” “可惜啊,我是来杀你的呢。” 她掸了掸衣角站起身。 把长剑放在王琪上方,对准她的脖颈,手一松剑尖便稳稳插进她喉咙。 王琪彻底断气死了。 她失去意识前,听见有女声,在耳边轻笑着说: “下辈子记得做个好人,别再按双狗眼,敢惹到你姑奶奶头上。” 苏沅杀完人,手一挥便把尸体连同血迹收进空间。 这屋子除了稍显凌乱外,再也看不出上一刻还是凶案现场。 “吱呀。” 苏沅脸色平静的打开门。 刚一开门,便看见门外衣衫破损,红肿着双眼的南初,他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让苏沅心里一软。 苏沅走过去,手臂揽住南初的细腰,把他抱进怀里搂紧。 随后在他耳边低语: “里面已经处理好了,你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以后若是有人问起,就说不知道,不认识这个人,听懂了吗?” 南初埋头窝在苏沅怀里,听见她这么说目光诧异。 这么快处理好了? 人呢? 不过他没问,妻主一直以来,都给他一种万事皆小事的感觉。 既然她说处理好了,那肯定是没事了。 南初眼神崇拜看着苏沅,点头: “好,都听妻主的,我当没发生过。” 说罢,他把身子又往苏沅怀里贴了贴。 刚才历经的事,是他这辈子遇到过最凶险的,也是他最勇敢的一次。 一直到现在,他还余惊未定。 只有妻主的怀抱,能给他安全感,让他的心平静下来。 不过心是平静了,可是南初又想起另一件事。 他抬起头,紧紧地抿着唇,强忍住泪水解释: “妻主,我,我没被她得手,我还是清白之身。” 说罢,他撸起袖子,急声道: “你看,我,我守宫砂都还在。” “那人亲我了,妻主你会不会嫌弃南初,你要是嫌弃的话,能不能不赶我走,我,我可以跟碧云碧月一起干活的。” 南初说着说着心痛如绞,泪水不受控制流出眼眶。 他赶忙用袖子擦干,泪眼模糊眼看着苏沅,等她出声。 苏沅见南初瘪着嘴,强忍着哭泣的举动,叹了口气,从袖中掏出手帕,轻柔的擦干了,他白嫩小脸上的泪水。 俯身在他眼角泪痣上亲了下道: “傻瓜,妻主当然不嫌弃你了,这又不是你的错。” “别哭了,手伸出来,我给你接上。” 南初本来伤心欲绝,心一抽一抽的疼。 没想到下一刻苏沅便亲他了,他愣愣看着自家妻主,嘴角无意识挂上一抹笑。 听苏沅说要给他接手,他傻兮兮把折断手腕递过去。 “嘶。” “唔,妻主,疼。” 苏沅趁其不备迅速把手腕接好,听南初叫疼,拿到嘴边,在肿起来的皓腕上吹了吹: “一会回去给你涂药就没那么疼了,明天还是要去医馆看看。” 南初满眼的甜蜜,乖巧点头: “嗯,好。” 被妻主一吹,瞬间感觉没那么疼了,是怎么回事? 苏沅微勾唇,把南初打横抱起来: “我们回去吧,你这身衣服破了,以免引人怀疑,我抱着你回去。” “啊……,好。” 南初被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吓到,手臂赶紧搂住苏沅的脖颈,答应道。 一路上,南初目光痴痴瞧着苏沅侧脸,眼神迷离。 妻主生的真好看,怎么看也看不够。 妻主力气真大,抱着他依旧疾步如风。 总之,妻主哪里都好。 他好喜欢,嘿嘿! 第21章 遇故人 清晨,一缕阳光照射进房间,似亮闪闪的金线。 床上的南初朦胧睁开双眼。 他瞧了一眼窗外,登时慌乱爬起来。 他怎么睡到这么晚,爹爹他们现在都去店里了,妻主也不在,估计去学塾了,只有自己在睡懒觉。 南初越想越着急,赶忙下床穿鞋。 “你怎么不睡了?” 苏沅刚进屋就看到,南初一副慌里慌张的样子,挑眉询问。 南初见苏沅竟然在家,疑惑出声: “妻主?你怎么没去学塾。” 苏沅恍然,昨天忘记跟南初说了: “今日是学塾休假日,我在家休息。” “你不睡了吗?那赶紧起来吃饭,一会我带你去医馆看手,在你的手恢复之前,你就在家休息吧。” 南初听罢惊喜道: “妻主,你今日休假,那我可以跟你待在一块了吧。” 苏沅眼含笑意,点头: “嗯,可以。” “不过,我今日要去店铺帮忙,今日是两个学塾的休沐日,爹爹他们肯定忙不过来。” 南初赶忙道: “妻主,那我也去好不好。” 他就是想黏着妻主。 昨天他洗了好几遍澡,但依旧觉得难受,不跟妻主待在一块,他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很慌张。 苏沅抿唇思索一番,颔首: “好,不过你去了什么也不能干,就坐在一旁看着,这个能做到吗?可以的话,我就答应。” 南初小鸡啄米般不住点头,开心说道: “好,我都听妻主的。” 苏沅摇头笑了笑:“那快起来吃饭吧。” “好。” 香苏坊。 苏沅站在柜台前招待食客,南初就坐在一旁帮忙介绍。 要是有食客需要,他就喊苏沅过来打包,两人配合的特别默契。 “我跟你们说,这是我同窗家开的店铺 ,味道特别好,就是放到通城那也是一等一的。” 听见熟悉的声音,苏沅打眼瞧去。 只见,门口进来一众人,打头的是位二十出头的清隽女子,而在旁边上蹿下跳给同伴介绍的,就是苏沅那冤种好友,孟云乔。 孟云乔说着,也走到了近前。 她看见柜台里站着的苏沅,笑得见牙不见眼,正要开口打招呼。 不料却被旁人抢了先。 “南初。” 一道饱含深情的女声,满是惊喜叫道。 苏沅挑眉,顺着声音望过去 。 女子身穿天青色棉袍,柳叶眉,鹅蛋脸,皮肤白皙,一副明媚长相,此时正一脸疼痛怜惜的看着南初。 苏沅打量完收回目光,在心里暗猜。 看这语气态度,莫不是顾冉冉? 而一旁的南初听见声音,认出来人后。 目光快速看向苏沅,害怕她误会,身子还往自家妻主身后躲了躲,以示清白。 苏沅瞥见,唇角微勾。 她放下手,握住南初的手攥了攥,示意他不要慌,自己信任他。 南初察觉到后,悄悄撇了一眼两人相握的手,唇边浮上淡笑,放下心来。 她们这边的互动,外人被柜台阻挡住视线并不知道。 顾冉冉自然也没发现,继续看着南初,痛心疾首道: “南初,你为何看见我便躲,还有你一个男子,怎么会在这糕点铺子上工。” “是不是你那个游手好闲的妻主,把你抢回去不好好待你,逼迫你出来挣钱养家的?” 顾冉冉话刚落下,顾子洛也紧跟着,凑上前劝道: “南初哥哥,你有什么委屈跟我们说,我身旁的这位是书铭学塾的秀才先生,她最是善心,你说出来,她会帮你的。” 说罢,他目光崇拜的看了一眼韩凌,满是仰慕。 而韩凌则是神色淡淡,没说话,但眸底不时闪过的高傲,出卖了她。 她微抬下巴,就等着南初说出不平遭遇,好轮到自己出面。 姐弟两人的一番话,铿锵有力,声音不小,成功引起了店里食客的关注,纷纷八卦起来: “嗐,我来这香苏纺好几次了,每次都是南初在接待,原本以为他是掌柜的儿子,没想到竟是被妻主逼出来跑堂的啊。” “真的吗,那也太可怜了吧,一介男子还要抛头露面,养家糊口,他妻主太不是人了。” “谁说不是,他妻主真不是个东西,听那女子说,这南初还是被抢回去的,真是不幸啊。” 南初听着周围的话,简直要被气炸了,说他可以,说妻主就是不行。 他皱眉厉声道: “顾小姐请慎言,我妻主就读百川学塾,不是游手好闲之辈。 而且我也没在跑堂,这香苏坊就是我家开的,给自己家做事,南初并不觉得委屈,也乐此不疲。” 南初缓了缓,降低声音,但是周围人还可以听到: “还有,还有,我是被母父卖给妻主家的,并不是妻主把我抢回去的,顾小姐不要胡言乱语。” 见南初不惜自揭伤疤,也要反驳顾冉冉,苏沅抿了抿唇,把南初搂进自己怀里。 她目光如刀射向顾冉冉,冷声道: “顾小姐在大庭广众之下,污蔑南初与本人,莫不是因为娶不上南初,便因爱生恨想要毁人?” 顾冉冉听出话中意思,霎时瞪大眼。 这人是苏沅? 不是说苏沅是地痞流氓,游手好闲之辈吗? 为什么长这样? 家里在镇上开铺子,还是百川学塾的学子。 这,这为什么与她听到的不一样。 顾冉冉顿时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 当着当事人的面说坏话,还被反驳不属实,简直丢人丢到家了。 她缓了缓神,目光气愤看着苏沅道: “我也是误信了传言而已,但你为何要这样说话,我何时要毁了南初?” 苏沅冷笑一声,目光玩味: “呵,男子名声何其重要,你却当众道出南初的私事,除了让人嘲笑议论,还能有什么用?” 说完,她上下打量顾冉冉一圈,慢悠悠道: “顾小姐要是真想鸣不平,为何不做出实际行动来,我观你这一身打扮,足以抵上十两银子,少穿一身衣服,却能救南初脱离火坑,你不仅没做,反而火上浇油。” “若我是个心胸狭隘之辈,被你这副深情款款的模样误导,岂不是要误会南初与你有私。” 苏沅叹了口气,接着道: “唉,顾小姐的心思真是埋的深呐,着实令苏某佩服,佩服啊~” 第22章 韩凌 顾冉冉急得满头冒汗。 她看一眼衣衫,心里十分懊悔穿了这一身。 今日陪先生闲逛,她特意换上重金置办的行头,哪能料到被苏沅当做指责她的工具。 顾冉冉气极,瞪了一眼苏沅: “你胡说八道,都是你瞎编的。” 顾子洛见姐姐气的说不出来话,皱眉上前: “家姐并没有那个意思,请你不要胡说,而且我姐姐也没说错啊,你娶南初哥哥前,可是出了名的游手好闲之辈。” 他撇了撇嘴,不屑道: “你也不知道走了什么后门,侥幸进了百川学塾,要是搁书铭学塾,人家都不要你。” “而我姐姐可是未来的童首,你肚子里没半点墨水,日后定是要落榜的,她有什么理由诋毁嫉妒你个学渣。” 说罢,他还得意望向韩凌: “您说是吧,韩先生,我姐姐可是有大学问。” 韩凌假咳一声: “子洛,休要胡言,能不能考得上童首,不是我们说的算的,不过这位苏小姐……” 她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道: “怕是一定会落榜,百川学塾已经落魄了,童生名额定是都在我们书铭。” 苏沅微弯唇,淡笑道: “自信是好事,希望以后诸位都能像今天这般。” 言毕,她出声提醒: “诸位在我这铺子里站了半天,有什么要买的吗?没有的话,请移步,莫要阻碍了后面的食客。” 听出苏沅话里有赶人之意。 韩凌狭长的眼睛不屑瞥过去,傲慢道: “抱歉,我吃不惯外面小店的吃食,就不买了。” “冉冉,子洛,我们离开罢。” 说完,韩凌打头离去。 后面跟着顾冉冉,顾子洛。 三人离开后,苏沅松开南初,看着好友哼笑一声: “怎么,你不一块?” 说完,眼神连带着扫了孟云岚主仆一眼。 她挑眉。 未婚妻都走了,这人不走? 孟云岚一直蒙面跟在孟云乔身后,从进店到现在只低垂着眸子,沉默不语。 孟云乔撇了撇嘴,嗤笑: “谁要跟她一起,要不是我兄长跟韩凌在一块,我理都懒得理她。” “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玩意儿,不就是考个秀才吗?连举人都够不上,沦落到小县城教书了,还天天假清高。” 她目光怜惜的看了孟云岚一眼: “也就我家老娘稀罕,非逼着兄长嫁给那鳖孙,硬是给我兄长熬到十八了,还不娶回去,说什么怕影响考功名,要先立业。” “那方才是谁的狗眼,跟那个叫子洛的小公子,眉来眼去的,老子又不是眼瞎,我看呐,她一直这么拖着,估计是想继续用我家的钱财,又不想娶人。” 听妹妹越说越离谱了,孟云岚皱眉,低声道: “云乔,莫要说了。” 孟云乔见兄长阻止自己,觉得他在维护韩凌,生气道: “咋了,还不允许我说了,她做的出来,我为何不能说。” 沉默片刻,她又道: “算了,不说了,老子还懒得在她身上费口舌呢,你满意了吧。” 孟云岚未争辩,只垂眸静默不语,端庄守礼,大家风范十足。 苏沅好笑的看着这对兄妹,出言缓和气氛,对孟云乔道: “今日既然来了,要不要买点糕点?我做主多送你一份。” 孟云乔听罢,眼睛一亮,指着柜台说道: “要,要,当然要买了,栗子糕,绿云糕,龙须酥,还有我兄长爱吃的枣泥山药糕,都给我来一份。” 苏沅抿唇笑了笑,淡声道: “好,我马上包起来,给你打八折,一共是156文,额外再送一份杏花糕。” 除了枣泥山药糕是58文,其他都是46文,她们香苏坊糕点价格算是相对亲民公道的了。 孟云乔从袖子掏出铜钱递给苏沅,感叹道: “良心商户啊,你们香苏坊味道比得上如意坊,价格却便宜了两倍,怪不得才开业便能火遍清河镇,活该你们生意好。” 苏沅手上动作不停,唇角微扬笑道: “毕竟在小县城嘛,要是定价太高,老百姓也吃不起,这个价格正正好,食客一咬牙,还是能买一份回去的。” 言毕,点心也用油纸包好了,她递过去: “来,都包好了,你拿着。” 孟云乔接过来,对苏沅眨了眨眼道: “再有十二日,学塾就放年假了,咱们要有十多天见不到面,三天后是冬至灯会,晚上出去逛逛呗!” 天天读书,回通城母父定是要管着她,不让出门。 说什么,要好好看书,来年二月考童生。 现下有玩的机会她怎能错过。 苏沅垂眸思索片刻,看了眼南初,点头道: “好,不过我要带家人一起。” 孟云乔顿时喜笑颜开,颔首: “行,行,都一起去。” 说罢,她看向孟云岚: “兄长,你也一起吧,你本来就性子古板,再天天待在宅院里,小心哪天变成块木头了。” 孟云岚听妹妹又开始口无遮拦了,微皱眉心,不过倒是没在外面反驳她,温声答应: “好。” 事情定下来了,孟云乔也不好一直待在香苏坊,影响好友做生意。 她领着孟云岚跟侍从告辞离开。 众人离去后,南初好奇问道: “妻主,你是要带我们去灯会吗?” 苏沅轻笑着点头: “对,三日后早点关店铺,谁想去灯会,晚上可以随我一起。” 南初闻言微弯眼眸,兴高采烈道: “我,我想跟妻主一起逛灯会。” 苏沅挑眉,扫了南初的手腕一眼,语重心长道: “可以是可以,但是要全程跟在我身边,你这手万一磕着碰着了,怕是不容易长好。” 南初顺着苏沅的视线,垂眸瞧见自己上午在医馆,包的严严实实的手臂。 他眼神坚定,认真说道: “我会的,妻主,就算是手没受伤,南初也会乖乖跟在你身边的。” “去了灯会上,我尽量小心一点,保护好这只受伤的手,不让妻主担心。” 苏沅见南初这么乖,手痒忍不住捏了下他的小脸。 别说,入手触感温润细腻,还挺让人上头的。 南初被苏沅的举动,惊的眼神慌乱在四下瞟了瞟,见现在店里没人,松了口气。 随即他脸颊发烫,红了耳根,低着头半喜半羞道: “妻主,这是在外面呢。” 苏沅微勾唇,慢悠悠道: “好,不捏了。” 这时,又有食客走进来,二人忙活起来。 第23章 灯会 夜色朦胧,空中仿佛飘荡着一层淡淡的雾气,星空氤氲,夜幕缥缈如纱。 冬至灯会上,热闹非凡。 街边湖面倒映着对岸斑斓的各色花灯,清风拂动,泛起鳞片般的涟漪,湖畔集市人群熙攘,杂耍卖艺,猜灯谜的摊前,更是摩肩擦踵。 “苏沅,快点过来,这儿有射箭的唉。” 孟云乔一到灯会上,便两眼放光,东瞧西看,什么都感兴趣,这不,又发现好玩的了,高声喊苏沅过去。 苏沅叹了口气,拉住南初的手,快步走过去: “来了。” 孟云岚带着侍从跟在二人身后,也加快步伐赶过去。 他边走边暗叹妹妹粗心,这灯会上人多,万一走丢了可如何是好。 孟云乔不知自己兄长心里想法,她瞧见好友走近,一把搂过苏沅的肩,指着远处箭靶道: “苏沅,你射箭厉害不,能不能射中靶心,要是可以的话,得到奖品七彩琉璃花灯,分我一盏呗,我要送给兄长。” “不白让你帮忙,我出报名的二两银子,你出力,奖品咱们一人一盏,如何?” 孟云乔说罢,兀自叹口气。 唉,她是文不成武不就,废材一个。 要是她去射箭,百分百浪费二两银子。 但是方才逛了半天,都没有合眼的花灯送给兄长。 她路过这射箭的摊位,看见彩头是两盏七彩琉璃花灯,便狠狠心动了。 这灯跟兄长极配,整体华贵雅致 ,还是莲花造型。 孟云乔说完,目光希翼看着苏沅,等好友回答。 这可是她们这边唯二的女子,要是苏沅也不行,七彩琉璃花灯只能白白错失了。 苏沅挑眉,看了一眼上方悬挂的花灯,转头问南初: “你觉得那花灯好看吗?” 南初仰头盯着周身流光溢彩,外形精致的七彩琉璃花灯,瞧了一会后,满眼欢喜的点头: “喜欢,不过妻主,你会射箭吗?我虽是喜爱,但看一看就足够了,不用拿到手里。” 苏沅揉了揉南初的头,安抚他不用担心,对孟云乔道: “你去交银子吧。” 她没说能不能射中,只道让交银子。 但孟云乔听了却是满心欢喜,苏沅做事一向有把握,她让自己去付银子,定是有信心能把奖品搞到手: “好,马上去,你等着,嘿嘿。” 站在后方的孟云岚闻言,眼中闪过诧异。 他盯着苏沅的背后,视线暗含打量探究。 摊前有标注,射箭时要距离百米远。 根本没人有那个本事,所以灯会开始到现在,足有两个时辰了,奖品也没有被人取走。 妹妹的这个同窗,不知是要试试,还是有自信,竟就这么随意答应下来了。 “我报完名了,现在没人,你赶快过去射箭。” 孟云乔交完银子,屁颠屁颠的跑回来推了把苏沅,示意她快去。 苏沅瞟了眼远处的箭靶,慢悠悠走过去跟摊主要了弓箭,沉声道: “老板,是站在这个位置吗?” 摊主瞅见又来一个冤大头,眼珠一转,对苏沅笑笑: “对,对,就是那里,我都算好了的,有百米远,小姐你射不中的话,事后可别怪我啊。” 苏沅挑着眉,似笑非笑道: “当然不怪你,摊前黑纸白字写着呢,就是一会等我射完箭,老板恐怕会心疼呐!” 摊主笑的见牙不见眼,催促: “这位小姐快射吧,老妇我是做生意的,有得有失很正常,放心,我都有心理准备。” 摊主虽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讥讽。 这位也忒会说大话了吧。 还叫她别心疼,就害怕一会儿,她们这帮人没能拿到奖品,来找自己麻烦呢。 苏沅不再言语,瞄准靶心,锐利的眼眸眯起,手上使劲再一松手。 箭矢从弓弦上被射出,犹如一道闪电划破夜空,以迅猛的速度向前飞驰,‘砰’的一声精准击中红心。 在苏沅射箭时,周围便围过来了许多看客,见她百米射箭,还中了。 顿时人群中迸发出一阵拍手叫好声: “好好好,射的好,简直是神箭手啊。” “哼哼,确实有一手好箭法,不过现在摊主应该气炸了吧,一晚上,她用噱头赚了个盆满钵满,这下彩头被赢走了,啧啧,你看她脸色,铁青铁青的。” “哈哈哈,你不说我还没发现,刚才她还笑的牙不见眼,劝人家射不中,别找她麻烦哩,现在笑不出来了吧?” 苏沅射中后,淡淡扫了摊主一眼。 很明显,让她把奖品赶紧拿过来。 摊主咽了口口水,爬上梯子把七彩琉璃花灯取下来,磨磨蹭蹭走到苏沅面前,心不甘情不愿递给她: “喏,小姐,这是你的奖品。” 摊主心里苦啊! 她也不想给呐,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不能耍赖,而且面前这女子看着瘦弱,不料还是个神箭手,打也打不过。 她一夜血赚百两银子的梦破灭了! 苏沅眼神淡淡,随手接过花灯,转身去找孟云乔跟南初她们了。 摊位前人山人海,熙熙攘攘都是人头。 苏沅环视半天,终于在人群一角,找到了自己的夫郎跟好友们。 她走过去,把左手提着的花灯递给南初,右手的递给孟云岚,说了一句: “这是你妹妹委托我赢的,给你。” 孟云岚愣了下,反应过来后颔首: “谢谢。” 苏沅淡漠点头,而后转身脸上浮上浅浅的笑意,勾唇对南初道: “这七彩琉璃花灯,离近了瞧是不是更好看,喜欢吗?” 南初满眼笑意,弯着粉唇淡淡‘嗯’了一声,继续道: “喜欢,很好看,这是妻主送南初的礼物,以后我要挂在房间天天看。” 南初的笑,在一排灯笼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娇媚动人。 苏沅一时间看愣了神,反应过来后,她哼笑了声,把宽大的袖子举起,将南初遮进怀里,凑过去在他粉嫩的唇上亲了一口。 亲完人,苏沅若无其事放下衣袖,仿佛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 唯有唇边勾起的淡笑,可以显示出几分她此刻的心情。 第24章 遇韩凌顾冉冉 南初整个人都呆了,从被苏沅猛然用衣袖围住,再到妻主的脸,在自己面前不断放大,然后忽然吻上了他的唇。 霎时,他整个人,脑袋嗡的一声,周围的嘈杂声都听不见了。 只有,妻主亲我了,她亲我的唇了唉! 妻主的气息很好闻,就是他的腿有点软,怎么办,要站不住了,浑身使不上力气,软的像根面条一样。 南初目光呆滞,眨了眨眼恍惚回过神。 登时羞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感觉周围扫向自己的目光,仿佛都别有深意。 在说,我们都知道了,你被自家妻主亲了。 南初抓着苏沅的腰带站稳,防止自己下滑下去,低着头全身红的像只大虾。 苏沅也发现他的状况,伸出右臂搂住南初的软腰,往自己身上靠了靠,还贴心的接过他手里拎着的花灯,给他减轻负担。 她们这边的动作十分快,旁人察觉看过来的时候,就瞧见了,苏沅搂住南初的腰,往自己身上靠了靠。 根本没多想,理所当然的以为是夫郎走累了,妻主让他靠着歇歇。 哪能想到,苏沅这么大胆开放,竟和南初在人潮中接吻。 孟云乔见到这一幕,反应过来,赶忙问孟云岚: “兄长,你累不累,我方才光顾着玩乐,竟忘记了你,你要是也累的话,咱们去找个地方歇歇。” 孟云岚面纱下的唇抿了抿,温声道: “好,找个茶馆休息吧。” “行。”孟云乔点头,随后对站在不远处的苏沅道: “苏沅,快过来,咱们去找个茶馆歇歇吧。” 苏沅放开南初的腰,改为牵手,拉着他走过去,对孟云乔道: “好,我们就近找一家吧。” 商量好后,一众人就在不远处找了家,人相对稀少的茶馆。 刚一进门。 孟云乔满是笑意的脸就垮了下来,他不悦道: “韩凌,你怎么在这?” 孟云乔心里道了一声晦气,怎么在哪儿都能遇见韩凌这个瘪三。 韩凌不搭理她,目光淡淡扫了一眼走在后面的孟云岚,皱眉道: “孟云岚,你不是一向重礼法,足不出户吗?今日外女这么多,你出来做甚?” 孟云岚动作停顿了半拍,轻声说: “家妹害怕我闷着,特意叫我出来的。” 他十分怕韩凌误解,睫毛颤啊颤的,偷瞄她的脸色。 孟云乔见兄长被为难,怒火中烧,凛声道: “我兄长跟我出来逛灯会怎么了,你不也跟你这学生弟弟一起,好歹我们是亲兄妹,你们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都能扎堆,他为何不能?” “哼哼,要说论守礼,你这秀才先生在通城处处宣扬自己,什么才高八斗,人品端正,怎么来了清河镇就忘记了呢?” 韩凌强压着怒火,面上一派风轻云淡,衣袖下双拳握紧,咯咯作响。 她闭了闭眼,冷声训斥: “云乔,我是你的兄妻,你怎能如此不尊长辈,在这儿胡言乱语?” 韩凌掐死孟云乔的心都有了,但她还得强忍着。 正如孟云乔所言,她要维护名声,起码在外面不能做出格的举动。 孟云乔惊的瞪大双眼,阴阳怪气道: “呀,你原来是我的兄妻啊,那我兄长怎么不是你夫郎呢?” 说罢,她自顾自大声疑惑道: “好奇怪唉!” 顾子洛见心上人被为难,瞧了自家姐姐一眼,见她不为所动,咬了咬唇道: “那个,孟小姐,我,我其实跟我姐姐一起来的,只是碰巧遇见了韩先生而已。” 顾子洛说完,低下头掩盖住眼中划过的一丝心虚,惴惴不安的捏紧自己衣袖,希望孟云乔能相信。 岂料,孟云乔嗤笑一声: “呵呵,把我当傻子呢,每次韩凌一出门,准有你跟在身边,碰巧?哪里来的那么多碰巧,我怎么就没遇见过呢?” 她深吸了口气,不屑冷哼,“算了,懒得理你们。” “小二,来壶云雾茶。” 孟云乔对站在一旁的小二吩咐完,然后招呼众人在另一桌空位上坐下: “都坐,都坐,别影响了咱们的好心情,兄长,你坐我身边来,离某些人远一点。” 孟云岚叹了口气,语焉不详道:“好。” 孟云乔见他这样子,压低声音道: “你叹什么气,不会是在想韩凌那个瘪三吧,我告诉你,等我这次考中了童生,让母父看到了希望,就忽悠她们给你退亲。” “你看看那个姓韩的,天天带着叫顾子洛的男子,不知情的旁人见了,还以为她们两人是未婚妻夫呢。” 孟云岚闻言眉心紧皱,垂下眼眸。 他和韩凌是未婚妻夫,婚约定下有五年之久。 现在自己都十八了,退了婚哪还有活路,以后也不会有人愿意娶他,待在家里还平白拖累孟氏的名声。 不过这番话,孟云岚没说出口,妹妹把这事当作动力考童生,他要是说了反而坏事。 孟云乔见兄长不吭声,听了自己的话,还心情不好起来。 她抿了抿唇,心烦的皱紧眉心。 唉,看来兄长对韩凌情根深种啊,怕是一时半会放不下。 这不,她才说了韩凌两句坏话,兄长便不悦了。 一炷香后。 苏沅等众人用好茶,淡声道: “外面天色不早了,我们再出去逛逛,就回家吧。” 苏沅之所以催促大家,可以离开了。 是因为自打她们坐下起,顾冉冉的目光,就一直若有似无的在南初身上徘徊。 苏沅侧身挡住,顾冉冉就跟有透视眼一样,盯着她的后背也能看的深情款款。 这可把苏沅恶心的哩,想赶快走。 孟云乔往外瞅了一眼,点头道: “行,我们离开吧,一会还能放放河灯,猜灯谜什么的。” 孟云乔叫来小二,付钱离开。 凑巧了,那边韩凌她们也喝完了茶,两帮人竟同时出茶馆,一前一后走在一起。 韩凌看在孟云岚是自己未婚夫郎的份上,稍稍走近他,在外人面前假模假样说了几句关心的话: “云岚,你先走。” “人多,小心一点。” 孟云岚抿了抿唇,颔首:“嗯。” 二人说着话,丝毫没瞧见跟在韩凌另一侧的顾子洛。 他气的柳眉倒竖,眼睛瞪着孟云岚,仿佛能喷出火来,把这个讨厌的情敌烧死。 第25章 救人 “让开,快让开。” 右前方一头拉货的牛,突然发疯失控,顶着尖锐的牛角在人群中横冲直撞,而车主坐在木板车上大声叫嚷。 她双手使劲拽住绳索,试图控制停下来,在她驯服的过程中,疯牛拖着车板以及车上的主人,发狂的往前冲。 所到之处撞倒无数摊铺,甚至有些人躲闪不及,被划破身体撞飞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疯牛眨眼间便冲到了茶馆前,朝苏沅这一行人狂奔而来。 最先直面危机的,便是站在右侧的孟云岚,顾子洛以及韩凌三人。 韩凌发现危险时,已经来不及了。 她下意识搂住旁边顾子洛的纤腰,往一侧空地扑去,躲开疯牛的攻击。 瞬间,原地便只剩下孟云岚独身一人。 孟云岚惊的瞪大双眸,余光瞥到韩凌抱着顾子洛躲开。 等他再回过神,疯牛已到近前,尖锐的牛角就要插进他的胸腔。 孟云岚被吓得浑身发软,瞳孔涣散无意识睁大。 平日里用来遮面的面纱,此时却像一双密不透风的大手,捂住他的口鼻,令他窒息,心脏狂跳,浑身无力酸软。 孟云岚的五感被封闭,只剩耳边嗡嗡作响。 隐约听见妹妹撕心裂肺的叫喊。 ‘兄长,快躲开,快啊!’ 此刻,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死了。 怕不是要被疯牛穿透心脏而亡。 孟云岚绝望闭上眼,眼角浸出泪水,等着被穿透撞飞。 然而下一秒,他便感到一阵风刮过,柳腰被钳住,身体如风筝一般,被人带着在空中打了个旋,随后猛然落地。 这边。 苏沅在发现危险后,立即用瞬移抱着南初往后闪躲到门后。 刚安置好,她就听见好友孟云乔的嘶喊,嘱咐南初待在原地。 苏沅身影快速闪出去。 然后就见那发疯的牛,正直冲孟云岚而去,尖锐牛角如同鱼叉般锋利,就要刺破他的胸膛,来个开肠破肚。 苏沅犹豫一下,随即快速闪身,搂住原地呆愣等死的孟云岚,避开危险到了几米之外。 待二人站定,苏沅的手无意按压到了孟云岚的面纱,白色纱巾顺着他的脸,缓缓滑落。 男子五官清隽,肤色白皙,尤其是一双绯红薄唇,看起来就很好亲,真真是好一个清冷出尘的贵公子。 苏沅眼中划过一丝惊艳,随后垂下眼眸,松手放开孟云岚,后退了一步问: “你没事吧?” 而孟云岚这边,强烈的失重感后,他落地慢慢站稳。 抬眸去看救他的人。 入眼的便是苏沅绝美清冷的面孔,孟云岚愣愣盯着看的出神。 谁料,下一秒身子便被松开,离开了温热的怀抱。 他瞳孔一颤,随即脸色慌乱低头,红着耳根说道: “没,没事,谢谢你救我。” 苏沅淡淡‘嗯’了一声。 目光去看罪魁祸首,那头疯牛。 此刻它已经冲到了街边湖岸,伴随“扑通。”一声,连人带车一起掉进了水里,今晚这场危机也落下帷幕。 “兄长,你,你没事吧,呜呜呜。” 孟云乔疾步跑过来,视线把孟云岚从头扫到尾,发现兄长无事,她抱住孟云岚便嚎着哭起来。 孟云岚不自在抿了抿唇,伸手推开妹妹,低声道: “我没事,多亏苏小姐救得及时。” 孟云乔被推开,双臂悬在半空之中。 她听了孟云岚的话,转而去搂苏沅,感激涕零道: “苏沅,沅姐,这次多亏你出手及时,救了我兄长就等于,救了我孟云乔。” “以后沅姐就是我的祖宗奶奶,我给你当牛做马报答一辈子,呜呜呜。” 苏沅在孟云乔扑上来时,便躲开了,目光嫌弃的看着好友。 原因无他,实在是太邋遢了。 此刻的孟云乔,满脸湿哒哒的泪水混合着鼻涕,都流淌到下巴尖儿了。 她拒绝恩将仇报。 孟云乔不明所以,眨巴着眼疑惑道: “苏沅,咋了?” 说罢,她恍然大悟,手一抱拳: “哦~,我知道了,现在辈分不一样了,确实不能抱。” “失礼了,失礼了。” 苏沅唇边勾出个假笑,不再理会孟云乔,转头去找自己的夫郎。 却发现南初正在被人纠缠,她微皱眉,大步走过去。 茶馆门口。 南初沉着脸,蹙紧眉心不悦道: “顾小姐,请让开路,我要去找我家妻主了。” 顾冉冉听罢抿紧唇,无奈叹气: “现在外面有危险,不能出去,你放心,有我在这儿保护你呢,很安全。” 南初见顾冉冉依旧堵在门口不让他走,心里慌张,愤怒道: “外面已经没动静了,想必已经安全,而且有我家妻主在,用不着顾小姐保护,这要是让旁人看见你我共处,岂不是要议论纷纷。” 南初是真的着急,妻主的为人他清楚,看见这一幕不会误会,但是别人就不一定了。 万一旁人觉得他和顾冉冉藕断丝连,传出些不好的言论,不仅有碍他的名声,还会让妻主被嘲笑。 顾冉冉见南初死活要出去,气急败坏道: “跟我共处一室,就让你这么难受?” “我二人好歹之前是未婚妻夫,难道你心里一点都没有我吗?我不信。” 南初还没回答呢,门外便率先传来一阵讥讽声: “顾小姐脸皮忒厚了点,我苏沅的夫郎,心里为何要有你这个外女?” “是图你懦弱,图你穷,还是喜欢你现下这副厚颜无耻浪荡样?” 苏沅边说着话,边侧身把顾冉冉撞到门上,发出‘咣当’一声响。 她走到南初身前,牵住南初的手往外走。 在路过捂着鼻子闷哼的顾冉冉时,停下脚步,手一翻,掌心在月光的照耀下,有微弱的亮光闪过。 她余光撇了一眼顾冉冉,冷声道: “我奉劝顾小姐,有时间花费在旁人的夫郎身上,不如去看看你那遗忘的弟弟。” 说罢,唇角微勾,拉着南初继续往外走。 心里倒数。 3,2,1。 听着预料中的膝盖砸地声,苏沅似笑非笑的眯了眯眼,没回头,脚步不停往前走。 身后。 顾冉冉惨叫连天,“啊,我的腿,好疼。” 第26章 孟云乔不满 苏沅拉着南初过去时,孟云岚已经被侍从重新戴好面纱,唯独不见孟云乔身影。 此刻她正拦在韩凌面前不让她走,唾沫横飞的咆哮怒骂: “你个鳖孙,忘恩负义的小人,成日里吃我家的,花我家的,连考秀才都全靠我孟家出钱财供养。” “方才大难临头,却抛下未婚夫郎,去救别人,简直有违人伦,狼心狗肺之辈。” 说完孟云乔一击掌,冲四周大声叫喊: “大家快来看啦,这有个伪君子,真小人,日日花着未来岳家的钱,把自己未婚夫郎,拖到十八还不娶。” “刚才疯牛来了,独留未婚夫郎在原地送死,现在却抱着学生弟弟嘘寒问暖,大家快过来瞧瞧,真是几百年难得一见啊。” 孟云乔这招确实有用,方才受伤的人都被送到医馆去了,留下地都是侥幸逃过的。 她们亲眼目睹鲜血淋漓的灾祸现场,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一听还跟疯牛事件有关,都纷纷围过来看热闹。 孟云乔瞧见围过来这么多人,勾了勾唇,她要放大招了,深吸一口气高声道: “大家秉着看热闹的心围观,殊不知你们其中有些人也与这人有关,至于我为什么这么说,哼哼。” “因为这位韩凌秀才,现如今正在书铭学塾当教书先生,你们家里有孩子在书铭的,可要小心了,先生品德败坏,还能教出什么好学生。” “孩子万一变成白眼狼,日后不仅不能光耀门楣,还败坏家风,成天跟外男勾勾搭搭,引人唾弃,嘿嘿,诸位老了恐怕要追悔莫及啊!” 围观群众一听,这还的了? 尤其是家里有孩子在书铭学塾的,纷纷开喷: “这,这女的在书铭教书,我的天呐,怎么办我家宝儿就在书铭,怪不得这些天,忽然闹着不去学塾,还好几次被我逮住看不正当的书,该不会就是跟她学的吧。” “啧啧啧,那你可就惨了,嘿嘿,还好我家孩子在百川。” “好险好险,我明年还想送孩子去书铭呢,要是这个先生在,那我就转送去百川。” 韩凌听了周围人的话,气的涨红着脸,抱着顾子洛的手上青筋暴起。 她双目猛的瞪向孟云乔,怒极反笑一声: “呵,你这黄口小儿,通城谁人不知你孟云乔,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你说的话岂能信?” “况且你兄长不是被苏沅救了吗?那我可不可以说,她们两人有私情,果然啊,恶人都是倒打一耙,今日我是见识到了。” 说罢,韩凌故作不屑摇了摇头,一副高高在上俯瞰浪子的样儿。 心里冷笑。 哼,孟家一介商贾,孟母孟父都巴着她。 就算这孟云乔吵赢了,又如何? 她不喜孟云岚呆板木楞的性子,把婚事拖了这么久,孟家人还不是不敢吱声。 也就这孟云乔一副无知无畏的模样,敢处处针对她。 韩凌心里悠然自得,自觉孟云乔翻不出什么浪花,然而,这时却突发了意外,瞬间打的她措手不及。 只见一围观男子,指着韩凌怀里的顾子洛,捂住嘴尖叫出声: “啊!” “他,他身下流了好多血,脸色这么苍白,莫不是流产了?” 一直躺在韩凌怀里虚弱不堪,未出声的顾子洛听见这话,赶紧去摸自己的小腹,触感空空如也。 他顿时泪如雨下,痛哭出声: “我,我的孩子,先生,我们的孩子不见了,孩子不见了。” 他在韩凌怀里奋力挣扎,拍打韩凌的手臂,急声催促: “先生,快,快送我去医馆,一定要救我们的孩子啊,一定要救她。” 韩凌低头看了顾子洛一眼,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双手慌乱摸了摸他身下的衣袍,入手一片濡湿。 再也顾不上其他,韩凌直接撞开孟云乔,挤出围观人群,抱着顾子洛往医馆跑去。 而她走后,剩下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包括,孟云乔。 孟云乔冲着韩凌离开的方向‘呸’了一口,恨声说道: “装啊,继续装啊,刚才不是一派正人君子的指责我吗?不等老娘开口骂她呢,自己就露馅了。” 随后,她摇了摇头叹道: “真是想不到啊,这两人不仅有私情,连孩子都有了,就这还嘴硬呢,什么贱玩意儿?” 吐槽完韩凌,孟云乔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的兄长,目前还是这鳖孙的未婚夫郎呢。 韩凌在外面偷情还有孩子了,孟云岚得多伤心啊! 她赶忙去瞧兄长的脸色。 奈何孟云岚戴着面纱,只露出了一双眼,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孟云乔抿了抿唇,小心翼翼问孟云岚: “兄长,我也是因为气不过,才当街骂韩凌的,你,你生气了没?” 孟云岚正呆呆望着韩凌离开的方向,闻言叹了口气,长长的睫毛遮住他眼底的悲凉,轻摇头道: “不怪你,你也是为我鸣不平。” 孟云乔拍了拍胸脯,松口气道: “嗐,你不生气就行,外面天色已晚,咱们叫上苏沅回去吧。” 孟云岚听罢,目光微闪,轻轻点头,“嗯。” 孟云乔大声叫喊,不远处正搂着夫郎的苏沅: “苏沅,走,咱们回家吧。” 苏沅抬眸望过去,回了一句: “好。” 便牵着夫郎的手,去跟好友汇合,南初环视一圈,周围破败不堪的摊铺,叹气: “爹爹不出来,我还寻思着给他们带些礼物回去呢,没想到发生了这等事。” 苏沅瞥了眼失落的夫郎,垂眸思索一番,挑眉道: “今日不行,过几天放假,我再陪你出来逛逛,毕竟临近新年,到时候定是比今晚更热闹,新奇玩意儿也更多。” 南初闻言眼睛一亮,弯唇笑道: “好,我要跟妻主一起。” 说笑着,几人已经集合到一处,迎着夜色结伴回了家。 第27章 离开 隆冬时节,北风凛冽,寒意刺骨。 王氏糕点店铺前围满了百姓,不惧寒冷地远远看热闹。 “嗐,你说这临近过年的,王氏糕点门口,怎么站了那么些官兵,莫不是糕点有问题,终于吃死了人?” “谁知道呢,平日里王琪横行霸道,拿陈旧糕点滥竽充数,强买强卖,一出事就给官老爷送银子,受苦的都是咱们百姓,难道说老天开眼,她终于遭报应了?” 外面百姓议论纷纷,此刻王氏糕点铺内却异常安静,小二噤若寒蝉。 查案的官兵四处走动,探查一番后,站到赵玉跟前,发话了: “就是你报的案?” 赵玉紧张的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道: “对,对,是小人报的案,我家掌柜的,她,她已经失踪有十几日了,本来小的以为她是去找李寡,咳咳,她去找友人了。” “眼看临近年底,到查账发月钱的日子,小人便去找她友人询问,没想到掌柜的并不在,她家里人也不知道行踪,小人疑心是出了意外,便去官府报了案。” 查案官兵听罢,眉头紧皱,询问道: “那她平日里有没有与人结仇,都是何人?” 赵玉抽了抽嘴角,为难道: “有,有,与人结仇,东街的周富贵,西街的刘大麻,还有河东村的张茂,柳月村的陈秀…………,官差,我都交代完了。” 官差蹙眉,面上带上了些愠怒: “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不用说了,你就讲重点的,能让人起杀心的。” 赵玉忙点头,接下来又是一通的长篇大论,什么强抢周家的小夫郎,找人打断刘大麻的腿,打死了张家老爹,强迫黄花闺男陈秀。 总之官差听的一愣一愣的,实在不敢相信,这种人渣,还能活到十几天前。 哦,不,是失踪了。 官差让人把口供都记下来,整理在案,后面方便查案。 等她临走的时候,赵玉脑中灵光一闪: “官差,还有一件事,就是掌柜她嫉妒西街香苏坊的生意,这个算不算?” 官差无语回头看了赵玉一眼: “不算,你都说了,是她嫉妒人家,那香苏坊我也去过,里面就几个柔弱男子能干什么?” 赵玉愣愣点头:“哦,哦。” 一众官兵打道回官府查案去了。 苏家,厅堂。 “唉,这一放假,我母父就来信了,催我带兄长赶紧回通城过年呢,连留在清河镇玩几天的时间都没有,哼哼 ! ” 一大早,孟云乔便带着兄长来苏家跟苏沅道别,顺便再抱怨一通母父。 苏沅闻言挑眉道: “不是说开年绝对要考上童生,你还想着玩?” 孟云乔低眉一叹: “确实,在哪里都一样。” 说罢,她似是想到什么,八卦道: “我刚刚过来的时候,听见外面都在议论王氏糕点的掌柜失踪了,都说她是坏事做多了,遭了天谴,弄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话,你相信吗?我是不信,估计是暗地里被哪个仇家杀了,然后杀人藏尸,嘿嘿。” 苏沅微勾唇,哼笑一声: “这谁能晓得呢,或许吧。” 说完,她不动声色牵住了,南初宽袖下攥紧的手,握住捏了捏,示意他别害怕。 南初察觉后,目光如水缓缓看了苏沅的侧脸一眼,微抿粉唇,勾起了嘴角。 他不怕,有妻主在身边呢。 二人私底下的动作,并没有引起孟云乔的注意,她继续道: “对了,我光顾着说自己了,苏沅,你准备的怎么样了,你毕竟来学塾时间较晚,平日里王先生也是特别关注你,害怕跟不上大家。” “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千万别不好意思,可以问我,再怎么着,我好歹也读了四年天字班了,还是可以指点你一二,咱们争取一起考中童生。” 孟云乔的一番话,成功引起一旁坐着的孟云岚注意,他抬眸看向苏沅,眼底隐藏着连他本人也未察觉的情愫。 紧盯着苏沅,好奇她接下来的回答。 因为孟云岚心里觉得。 妹妹不一定比得上苏沅。 苏沅则弯唇笑笑,没说什么,岔开话题道: “你们是今天就要回通城吗?现在时候也不早了,要不然留下来吃顿午膳再走?” 孟云乔闻言,小鸡啄米点头: “好,那就在你家用完膳,我们再出发。” “嗯。” 午膳后,苏沅送走了孟云乔及其兄长。 她坐在前些天刚改造的书房里,看书练字,而南初就搁一旁研磨,偶尔陪苏沅闲聊几句。 苏沅连续一下午都在学习,现下也累了,她望着旁边一直陪自己的南初,闲聊道: “现下铺子生意红火,但我们终究不会一直待在清河镇,等一会爹爹回来了,我就跟他商量。” “再多买几个人回来培训,以后去了通城,可以直接再开分店,就没那么麻烦了。” 南初听罢,眼睛亮了亮: “嗯,好,以后我也能随妻主去通城了,长这么大,连清河镇我都没来几次,没想到有一天竟能去通城。” 苏沅揉了揉南初可爱的小脑袋,挑着眉,眼里都是笑意: “不止通城,以后你还能去江州,京城,可以把你和爹爹的铺子,开到各地。” 南初闻言,高兴点头: “嗯,我相信妻主可以带南初去。” 苏沅眼睛微微扬起,似笑非笑道: “不讲以后,就说现下,你还记得我答应你的事吗?” 南初垂下眼眸,思索片刻,认真说道: “记得,妻主前些日子说要带我去逛集市。” 苏沅满意颔首,问道: “那要不要去换身衣服,马上我们就出去,顺便在外面用晚膳,再置办些物件。” “要,妻主稍等一下。” 南初说完,便一溜烟跑去卧房,换衣袍去了。 这可是跟妻主一起逛集市唉! 他要打扮好看一些。 第28章 集市置办 月朗星稀的夜,微风轻抚河畔。 傍晚的集市格外热闹,由于再过几日就是新岁,街道上不仅摊铺商贩众多,连卖的物件也格外红火喜庆。 苏沅跟南初在饭馆用完晚膳,便带着他在集市上闲逛。 南初新奇的东瞧西看,眼里充满喜色,每个摊位他都驻足很久,观察的特别仔细。 苏沅则跟在他身后,一直注意着他的动向,见他喜欢哪个,便默默掏银子买下来。 等南初回头一看。 好家伙。 苏沅怀里抱满了胭脂水粉,香包铜镜以及发簪首饰。 南初满眼感动,跑过去心疼道: “妻主,这些很多我都不喜欢的,买来也是无用,反而浪费银钱。” 苏沅一挑眉,慢悠悠道: “你不喜欢,我喜欢,我看人家夫郎戴着都很好看,我也想看自己夫郎戴,买给你怎么了?” 苏沅的霸总发言,堵的南初哑口无声。 他眼里有晶莹涌现,微嘟粉唇,不自觉撒娇道: “谢谢妻主啦,我会戴给你看的。” 说完,他伸手去接苏沅怀里的东西: “妻主这么多东西你拿不下吧,我帮你拿一些。” 苏沅瞧了眼手中物品,摇头道: “不用,就是有些零散而已,去买个背篓就行了,一会还有的买呢,过年新衣,首饰这些,爹爹他们也要。” 南初听见妻主已经安排好了,赞同点头道:“嗯,好。” 罗裳坊。 苏沅跟南初一进门,便有伙计迎上来,面带笑意道: “两位客人,想要什么样的衣服,都可以跟我说,我们罗裳坊是清河最好的铺子,什么款式都有。” 苏沅抿唇思索一番道: “两套男子锦袍,一套女子锦袍,细棉布的要五套,一套女子的,其他是男子的,然后再要两套粗布的。” “至于颜色嘛,你把样板拿出来,我选选看。” 苏沅打算细棉布的,家里五人各一套,然后她和南初,爹爹每人一套锦袍,两位侍从再各添一套粗布衣。 平均五个人各两套冬服。 店伙计听罢,喜笑颜开道: “好,您稍等,我马上去拿。” 这还是个大客户呢,一下要十套衣服。 不消一会,伙计拿来钉在木板上的各色布条,举到苏沅的面前: “客人,您看,我们店里布料的颜色和花样,都在这儿了,您看中哪个跟我讲。” 苏沅点头,转头对南初道: “你是男子,比较懂家里其他人的喜好,就由你来挑选吧。” 南初有些意外睁大眼,随后眼角微微弯成了月牙,笑吟吟道: “好。” 他仔细看了看布料以及花纹,开口道: “两套杏红色男子锦袍,分别绣莲花与梅花暗纹,一套绛红色女子锦袍,还要青色,浅蓝色……,好了,就这些了。” 店伙计一一记下,答应道: “好麻烦您跟我说下尺寸,要是不知道,可以现场量体。” 南初道了句不用,然后给她报上了家里一干人等的尺寸。 店伙计用毛笔记好,笑着说道: “好,三天后,拿收据过来取衣服,现在需要付三成定价,是八两银子。” 苏沅从怀中掏出银子递过去,目光在四周看了看道: “你们罗裳坊,有没有大氅?” 店伙计眼睛一亮,收好银子后,殷勤给苏沅介绍起来: “有,当然有,这贵一点的有貂皮,虎皮,狐皮,便宜的有猪皮,狗皮,羊皮,您看想要哪一种?” 苏沅想了想道: “要狐皮的,多少银子一件?” 闻言,店伙计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她笑言道: “狐皮大氅要23两银子一件,别看贵,但是耐放经穿,尤其是这冬日里,特别保暖,您要是穿上身,在外面逛上几个时辰也不会觉得冷。” 南初听罢惊的睁圆了眼。 天呐,这么贵。 一件大氅的价格,都抵得上他们方才买的十套衣服了。 这大氅也忒金贵了吧。 苏沅挑眉,看了伙计一眼,微勾唇道: “我买三件,价格怎么算,加上这三件大氅,我们可是一天就在你们店铺,消费上百两银子,多少要优惠一些,是不?” 店伙计震惊瞪大眼,不敢相信眼前这穿着普通的女子,竟然要一下买三件狐皮大氅,她试探问: “这位客人,你确定要买三件?” 苏沅淡笑点头:“嗯。” 店伙计得到肯定,心里乐开了花。 她能拿分成了。 罗裳坊寻常衣服,她们这些跑堂的没钱,但是要是卖出去贵重衣物,有额外的奖励。 所以方才听到苏沅说要买大氅,她才这么激动。 店伙计眼中精光一闪,欣喜道: “这样吧,您今日一次性付清,买三件大氅的银子,我给您店里最低价,每一件少三两银子,三件加起来六十块两如何?” 苏沅神色平淡,从容笑道: “好,那就多谢小二姐了,麻烦带我去看看,店里都有什么颜色款式的。” 店伙计做出请的手势,笑着道: “好嘞,客人您随我进内间去挑。” 苏沅带南初进入里间,给自己选了件淡紫色绣鸢尾花大氅。 南初的是胭脂粉,又帮苏父挑了件暗红色牡丹大氅。 完事后,苏沅付好银子,带上三件狐皮大氅跟衣服收据,离开了罗裳坊。 路上。 南初有些迷茫,转头看着苏沅问道: “妻主,我们不回家吗?” 今日买了这么多东西,花了好些银子。 还要继续逛吗? 苏沅微扬唇,提醒道: “不是还有首饰没买吗?” 南初抿了抿唇,垂眸道: “妻主,今日在我身上花的银子已经够多了,首饰给爹爹买就行,我不用。” 苏沅听罢脚步微顿,叹了口气道: “就当是我送给你和爹爹的新岁礼物,放心,不多送,你们一人挑一件。” 南初听完,微垂着头,片刻后听不出是什么情绪,声音很低很轻说了句: “谢谢你,妻主。” 苏沅余光撇了南初一眼,心下了然,捏了捏他的手心,淡笑道: “不用谢,我们南初值得拥有这些东西。” 接下来,苏沅带南初去了珍宝阁,给他挑了一只白玉孔雀簪,又给苏父选了蝶戏双花鎏金银簪,自己买了两只日常使用的发簪,花了65两银子。 置办好东西后,二人打道回府。 第29章 新岁归来 岁月流逝,夜色消退,天空已经泛起了微弱的光芒,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不到卯时,天蒙蒙亮,几声响亮的鞭炮开启了清河镇百姓的新岁。 苏家宅院一片喜庆,窗花贴纸,灯笼对联,红彤彤的。 苏沅她们个个换上新衣,早早地起了床。 苏父带碧云,碧月去做早膳,用昨晚上提前准备好的食材,下饺子炒菜,在厨房里忙的热火朝天,烟火气十足。 苏沅则与夫郎一起在宅院外,点燃鞭炮,火花顺着引线燃烧,门外霎时‘噼里啪啦’作响,热闹极了。 “来喽,最后一道菜。” 苏父手中端着红烧肉摆放到了餐桌上。 桌面上菜色特别丰盛,鱼肉鸡鸭凉菜糕点,足足将近二十道菜。 苏父脸上挂着笑,招呼众人坐下: “快坐啊,今日是新岁,咱们不分主仆,碧云,碧月你们也落座。” “是。”碧云,碧月随主家一同落座。 众人围聚饭桌开始用膳,期间偶尔说几句话,谈笑风生,一片热闹之色。 吃完饭后,苏父作为长辈,给四个小辈每人发了荷包压岁,里面装的碎银鼓鼓,众人收到后,喜笑颜开,十分高兴。 苏沅把自己的荷包给南初,让他收起来,随后对苏父说道: “外面现下飘着雪,天气太冷,不好出去玩,不如我们围坐火炉,品茶,吃糕点。” 苏父微笑着点头: “行,就按沅沅说的办,这大过年的出去凑热闹,冻出伤寒就不妙了。” “好。” 其他人纷纷点头赞同,搬来凳子,准备好热茶点心,边吃边闲聊,好不惬意。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通城,孟家。 同样是满桌丰盛佳肴,孟家人围坐一桌,沉吟不语用完早膳。 饭后,孟母孟父用红纸包裹的银票,挨个给家中小辈发压岁钱,轮到孟云乔时,孟母叹口气: “唉 !云乔来年就要考童生了,母亲给你包的银子最多,希望我儿二月考中童生,以后仕途平步青云,那母亲就算是死,也无憾了。” 孟云乔听母亲提起这茬事儿,眼珠一转,眼含笑意期待问孟母: “母亲,若是孩儿考中童生,是否表示考功名有望,能不能让兄长退婚,您就别整日巴着那韩凌了。” “昨日孩儿出去跟旧友吃酒,还听说韩凌近日里,与咱们对家朱家的小姐走的近,还有传言说,她私下放了话,故意拖着兄长的婚事,是瞧不上咱们孟家草根出身,想攀上朱家。” 孟母闻言蹙紧眉头,喝道: “胡说八道,你整日里针对韩凌,今日又来这一出,怕不是你不想让韩凌做你兄妻,故意编的,说不定这传言也是你散播的。” 孟云乔深呼吸,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才压下心中怒火,跟母亲好好讲: “不是我做的,母亲你之所以没听说这话,是因为大家都避着你,不跟你讲,纵使有心要说,别人也怕你如今这态度,好心被当做驴肝肺,被你臭骂一顿。” 言罢,她又义愤填膺的,讲出了另一件事: “前些日子,清河镇冬至灯会,有疯牛当街伤人,韩凌就站在兄长身边,却救了旁人,留兄长在原地送死。” “而韩凌救的男子,不仅与她有私,还未婚先孕,大街上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你若不信自己去派人打听,你女儿我还没那么大本事,能收买整个清河镇的百姓。” 孟母见孟云乔说的斩钉截铁,心下信了几分,转头看向孟云岚,狐疑问道: “云岚,你最是实诚,母亲问你,你妹妹说的可都是真的,当真确有此事?” 孟云岚抿了抿唇,轻轻点头: “嗯,确有此事。” 孟母听罢,唇线拉直,垂下眼眸沉思。 她们孟家是通城数一数二的富商。 几十年前,全靠她白手起家,现如今有了钱财,她便想要名,想找个仕途有望的晚辈,提升孟家门楣。 她虽跻身通城上层,但许多人还是瞧不上眼,背地里都嘲笑她,出身卑微,诗书礼仪狗屁不通。 女儿孟云乔又不是读书料子,举人老爷她也攀不上,索性四年前她结识了韩凌的先生。 帮扶家境贫寒的韩凌,并让儿子跟她定亲,果然她眼光没错,韩凌才二十岁便考中秀才,她越发看中这个儿媳。 但如今儿女口中所说的事,超出了她的预料,她实在想象不到,一向在自己面前端庄有礼,学问超群的韩凌,竟能做出这事。 罢了,她还是去调查一番,看有没有挽回的余地,实在不行,再另做打算。 孟母在心里做好决策,瞧了眼孟云乔,孟云岚,出声道: “罢了,这事儿你们让母亲好好想想,你兄长毕竟年纪大了,就算是退亲,以后也不一定能找到比韩凌好的,你们先带弟弟妹妹出去玩吧。” 孟云乔见母亲开始考虑这事了,料定以母亲的性子,定会好好打探一番,不怕韩凌那些事,不被挖出来,哼哼。 于是,她重新挂上笑脸,眼角微微一扬,对孟母笑道: “那母亲,我带这群小不点出去了,您慢慢想,兄长,走,你也随我出去逛逛。” 孟云岚掩盖住眼底的一抹忧色,给孟母施了一礼,转头对妹妹浅笑道: “好。” 岁月匆匆,时光飞逝。 孟府外,三辆马车停驻,门前站着一众孟家人给孟云乔送行。 孟母立在孟云乔面前,严肃沉声嘱咐: “云乔,到了学塾可要好好读书,莫要整日里想着玩耍,还有一个多月就是县试,这次我儿定要考中。” 说完,转头对孟云岚道: “云岚,你就过去监督你妹妹,让她多看书,如若她不听话,你便写信给母亲,我马上断了她的零用。” 孟云岚郑重点头,认真道: “是,孩儿知道了。” 孟母拿过孟父手里的食盒道: “这是你们爹爹,一大早准备的吃食,拿好路上饿了吃。” 孟云乔接过,跟家人一一告别,带着兄长坐上马车。 打马往清河镇而去。 第30章 迎来考试 二月的风虽然清冷,但已不再凛冽刺骨, 温度里有了浅浅的柔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春天气息。 百川学塾,天字班。 王秀才正激昂慷慨的,说着鼓励众学子的话: “明日便是县试,诸位学子多年的寒窗苦读,只为考取功名,入仕做官,现下就是你们迈出的第一步,考童生,为师相信你们定能入榜,甚至是拔得头筹。” “所以我们几位先生商量过了,一致决定,要是你们谁能给我们百川学塾争光,拿下童首,就由我们几个出资,奖励她50两白银。” 王知行说罢,目光在底下扫了一圈,视线着重停留在苏沅的身上,对她偷偷眨巴了下眼。 随后勾了勾唇,继续说道: “嘿嘿,也好灭灭书铭学塾的风头,叫她们一天到晚,看不起咱们百川,天天背地里嚼舌根。” 苏沅微弯唇,莞尔一笑。 这王先生还真是可爱。 而底下其他学子们并没看到这一幕,见先生侃侃而谈,尴尬的互相对视一番。 先生在说什么! 难道她们肚子里有多少墨水,她不清楚? 不是她们自贬,是真的做不到啊。 就天字班这几十号人,有三成能考中童生,百川学塾怕是都要冒青烟了。 还童首,这能是她们这群小垃圾肖想的吗? 五十两银子,谁不心动,但是扛不起啊! 莫不是这两年被书铭打击的受不住,开始天马行空了? 天字班众学子摇了摇头。 她们对不起先生啊! 王知行搁前面热血沸腾发言,讲的是口干舌燥。 结果往下一瞧,嘿! 学生们个个如丧考妣,垂头丧气的模样,他还能瞧不出来这是为何? 王知行摇头笑了笑,意味深长道: “凡事要有信心,才能事半功倍,要是你们还没开始便有了退缩之意,那怎能超过成千上百人,榜上有名?” “其实你们每人都内有才华,只是没展露而已,莫要小瞧了自己才是。” 学子们听先生一番话,心头疑惑,难不成她们学问真的那么好。 只是平日里没察觉,或者是先生往日里,是瞧她们太优秀了,故意批评,目的就是想压一压她们的傲气。 一个个恍然大悟,打起了精神,管他行不行,直接放大话: “嗐,先生放心,学生一定不负所望。” “对,压她们书铭一头,嘿嘿。” “先生五十银子准备好,学生努努力,夺得魁首让咱们百川脸上有光。” 王知行一挑眉,“好,我等着。” 众师生在学堂侃侃而谈,嬉笑间气氛不再沉闷,一个个士气大增,明日定要拿个好成绩。 翌日,清晨。 清河镇县试考场,外围站着两排带刀衙役正在维护秩序,以防有人插队,或是不相干人员混进来凑热闹。 而门口左侧,摆放着两张桌案,分别坐着两名女子。 头一张桌案,负责检查考生携带之物,以及搜身防止夹带私货,有作弊的可能。 后一张桌案的两名女子,负责记录核对信息,检查担保信,确认是考生本人。 苏沅跟孟云乔就住在镇上,离得近,所以来得比较早。 二人到了地方,便自发去外围排队。 队伍龟速前进。 苏沅闲着无聊,便打开自己专门让南初做的小挎包,检查里面的东西。 笔墨纸砚,户籍凭证,还有王秀才的担保信,以及她们学院参考的学子都在,万事具备。 苏沅确认好自己的一干物品,转头问排在她身后的孟云乔: “云乔,考试所需用具,你都带全了吗?要不要检查一遍。” 孟云乔自信挑眉,拍了拍肩上的包袱: “放心,我准备的齐全着呢。” 苏沅闻言,了然点点头:“嗯。”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终于轮到苏沅了。 四名女子检查完物品,搜身,再是户籍凭证,担保信都没问题。 最后一位女子让苏沅签字按手印,随后面无表情挥手: “过了,下一个。” 苏沅继续背着自己的小挎包,提步往考场内走去。 岂料这时,身后却传来一声惨叫: “啊,我,我的墨锭呢?” 苏沅诧异回头,就见孟云乔扒拉着,她那一看就不严实的包袱。 不,现在是一块布了。 都这样了,孟云乔还在坚持不懈的继续翻找。 仿佛她那墨锭能成精,变成了布料上的花纹似的。 孟云乔不死心,去检查人员的桌面上没找到,最后又趴在地上,四处张望大喊: “墨锭,我的墨锭呢?” 检查人员见状皱眉道: “零散东西还用包袱装,不掉都难,这样吧,你看看周围有没有熟识的同窗,借一块吧,别在这找,耽误后面的进度。” 孟云乔闻言眼中燃气希望,朝后面百川学塾的同窗张望,想借用一块。 哪料同窗纷纷摇头,表示自己没多余的。 这可把孟云乔急得,满头大汗。 暗骂自己粗心。 方才苏沅还提醒她来着。 自己没当回事,假如也像她一样,检查一番就好了。 现在要是折回去买,又要重新排队,说不定就错过考试时间了。 前方门口的苏沅见此,无奈摇了摇头,折回去掏出块墨锭,递给孟云乔: “我这儿有多的,你拿去用吧。” 孟云乔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惊喜道: “苏沅,你不是进去了吗?” 说罢,她接过墨锭凑到嘴边,亲了两口道: “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走走走,咱们进考场,等考完我请你出去玩乐放松一下,嘿嘿。” 苏沅微挑眉,淡然一笑道: “好。” 那件事快到了吧。 孟云乔开心的日子不多了,提前放松一下也行。 二人各怀心思进入考场,这场县试一考就是两天。 等苏沅与孟云乔再次出来,便是两日后的下午。 雨声渐大,凉风习习。 考场门口围满了考生,因为雨大,便站在门内等着家人来接,不过有部分考生等不及要离开,便冒雨前行。 “妻主,我和爹爹来接你了。” 南初举着伞,身后跟着苏父,正快步往这边走来,不消片刻,便来到了门口。 苏沅挑眉,眼中满是笑意 ,接过南初手中的伞,二人共遮一把。 她转头对孟云乔询问: “你怎么回去?” 第31章 雨中擦肩 孟云乔视线不断在人群中,搜索孟云岚的身影,听好友问话,她挥了挥手道: “你家夫郎跟爹爹都来接你了,我兄长肯定也来了,估计马上就到,你不用担心我了,赶紧回去吧。” 苏沅闻言颔首: “好,那我们走了。” 孟云乔催促: “嗯嗯,快走吧。” 苏沅转身携夫郎,苏父离去。 路上。 苏沅一手撑伞,一手搭在南初的腰间,把他往自己怀里搂近,以免淋到雨。 她握了握手下的细腰,低头问: “两日不见,你貌似瘦了一些。” 南初整个人都被苏沅半搂在怀里,只觉得心跳骤然加速,脸颊烫烫的嘟囔道: “妻,妻主,这是在外面,有好多人,爹爹也跟在后面。” 尤其是苏父也在,他都能想象到爹爹打趣的眼神了。 多不好意思呀! 苏沅见他羞的头都抬不起来了,严重影响看路。 她从南初腰间抽出手臂,似笑非笑道: “好,不搂了,那你自己往我这边靠近,小心淋到雨,咱们回去再抱。” 南初咬了咬唇,嗔怪道: “妻主。” 苏沅不自觉勾起嘴角,淡笑道: “嗯,不说了。” 二人一番甜蜜调笑,殊不知,方才有旧人,隔着雨幕擦肩而过。 另一边。 孟云岚正打伞去接妹妹,刚走到拐弯处,耳畔突然听到熟悉的笑声。 他身形微顿,反应过来后,猛的转身,视线慌乱寻找,只来得及看清那人,携夫郎谈笑风生的背影。 孟云岚抿了抿唇,有些落寞的垂下眼眸。 少顷,他似是反应过来,抬头猛然睁大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他,他为何如此关注妹妹的好友。 心中浮现一个念头,令孟云岚霎时脸色苍白,双手不停地颤抖,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不可能,他最是守礼。 他有未婚妻的。 文清见自家公子忽然停了下来,像是在人群中寻找什么,过了一会又低头静默不语。 他试探着,出声提醒: “公子,那个,咱们还走吗?不去给小姐送伞了吗?” 孟云岚被侍从一叫,眨了眨长睫回过神来。 他衣袖下的手握紧,掐了掐掌心,淡声道: “嗯,我们去送伞吧。” 文清,文秀点头:“好的,公子。” 一主二仆相携离去,给被遗忘的孟云乔送伞去了。 翌日。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凌烟湖畔绿柳成荫,微风吹过,柳枝轻轻摇曳,水面泛起层层涟漪,照应岸边一排楼宇亭台浮影,随之荡漾。 孟云乔租了艘画舫,邀苏沅及其夫郎出来踏青游玩。 画舫内,每个案几上摆满了糕点,水果以及酒水。 孟云乔坐在主位,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温酒,举到身前对苏沅道: “苏沅,来我敬你杯酒,上次救了我兄长,这次又帮了我大忙,大恩不言谢,全在酒里面了。” “以后你若是有需要,尽管找我这个姐妹,我孟云乔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还没正经两句呢,她又嬉皮笑脸,拍了拍胸脯: “只要你不嫌弃我无用就行,嘿嘿!” 说罢,她又开始提醒自己兄长了: “兄长,你不给我姐妹敬杯酒吗,这可是救命之恩,妹妹虽然帮你扛,但是诚意你总要到位吧,不然我第一个不同意。” 孟云岚此时已经取下了面纱,闻言他怔了怔。 反应过来后,抬眸瞧了苏沅一眼,见她也在看自己,孟云岚赶忙移开视线,双眼盯着桌面。 他深吸口气缓了缓,手有些抖的端起酒杯道: “谢谢苏小姐的救命之恩,云岚没齿难忘 。” 说完把酒杯送到唇畔,微扬起白皙修长的脖颈,饮下果酒。 苏沅神情平淡点头,随后饮下酒水道: “举手之劳而已。” 这边敬完酒,孟云乔又开始接着话痨了: “唉,我马上就要离开清河镇了,希望能考中童生,到时候姑奶奶我,光明正大进入天德学院,让那帮龟孙瞧不起我,哼哼。” 说完,她瞧了苏沅一眼,贱兮兮道: “咱们姐妹一起考中,然后去天德书院大杀四方,谁敢欺负你,姐妹我打的她屁滚尿流,要知道我孟云乔,可是通城小霸王。” 苏沅闻言眸光微动,询问道: “那你给我讲讲通城,一共有几个学院,都有什么规矩吧。” 孟云乔反应过来,解释道: “哦哦,我忘记了,你不知道这些,通城一共有四大书院,其中天德书院和盛世书院属于通城官学,主要招收历届童生,而见音和慧香属于民办,什么都招收。” “像我们这种如果考中了,一般会选择天德跟盛世,唉,以前我落榜被母亲花钱塞到了天德,结果被欺负死了。” 苏沅点头,表示听懂了,眸光微闪道: “那我便与你一起去天德书院吧,对了,进书院读书,是不是要住宿?” 孟云乔颔首,诧异道: “你怎么知道的?” 苏沅微挑眉,随意拿起一枚瓜子,放在手心抛了抛,慢悠悠说道: “我猜的。” 其实不是,她看原着知道的。 想到小说,她哼笑了声。 不知道上次顾冉冉被她教训后,如今还能蹦跶不。 哦,忘记了。 她昨天一定去参加县试了,倒是没注意到呢! 孟云乔信了,赞叹道: “哇,你猜的太准了,好厉害。” 苏沅没理她了,从果盘里拿起一个橘子,剥皮摘好橘丝,掰了一瓣递到南初嘴边,温声道: “张嘴尝尝。” 南初霎时红了脸,低头含住橘瓣,结结巴巴道: “妻,妻主,我自己来就行了。” 妻主定是看他就规矩坐着,什么也没吃。 便关心他,给喂到嘴边。 他不是害怕哪个地方没做好,在妻主同窗面前丢脸嘛。 周围站着那么多奴仆,对面的孟公子也举止端庄,他什么也不懂,只能光坐着不动。 这样就不会出错了。 苏沅看了南初一眼,压低声音道: “不必拘束,都是自己人。” “要是实在不好意思,可以叫我帮你拿,你家妻主脸皮厚,不会害羞。” 南初窘迫点点头,小手轻轻拽住苏沅的衣袖,小声道: “妻主,我有些渴了。” 苏沅眼底笑意涌现,微勾唇道: “好,我给你叫茶水,酒不解渴。” 言罢,她挥手招来侍从,淡声道: “上一壶碧螺春。” 侍从领命颔首道:“是。” 第32章 争吵 苏沅众人在画舫上,品茶吃点心顺带欣赏歌舞,十分惬意。 不料这时,忽然有怒吼声传进画舫。 “孟云乔,你给我滚出来。” “孟云乔,马上上岸来见我。” 声音的主人应该是气极了,咆哮声不断,仿佛使出了洪荒之力,余音使得湖面也随之泛起阵阵涟漪。 听见这声音,画舫内众人皱起眉头,不知道哪个扫兴的,竟弄出这么大动静。 孟云乔倒是听出来这是谁了,她唇角微勾,饶有兴味道: “走走走,咱们出去看看是哪个粗鲁的人,在这喊姑奶奶呢,还叫的这么大声,莫不是非常生气,嘿嘿 !” 苏沅随孟云乔一起,带着夫郎出去瞧热闹。 只剩孟云岚一人,他担忧的抿了抿唇,一咬牙,戴上面纱也跟出去。 孟云乔来到画舫外,站在船板上冲岸边大声道: “岸上那个,有事你就站那儿说,找你姑奶奶干啥,说出来我听听,也好瞧瞧到底是个什么事,让你这个伪君子今日不装了,嘻嘻。” 韩凌今日穿了一件青竹绣银线锦袍,打扮的倒是谦谦君子,就是现下正赤红着眼,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显得特别突兀违和。 她听了孟云乔的话,身体愤怒的直发颤,手指着孟云乔,嘴角抽搐着道: “你给我马上上岸,听见没有?再不过来,我立刻给孟家主写信,告诉她,你在清河镇乱造谣言,害我丢了教书先生一职。” “看孟家主会不会亲自赶过来,教训你这纨绔,下九流的东西。” 要不是孟云乔在冬至灯会上作妖,她怎会被学子家长抵制,被书铭学塾辞退。 全都是这个孟云乔惹出来的祸事。 她要是丢了这份差事,回通州还不得被同窗笑话死,而且她也找不到更好的体面活儿了。 她虽是秀才,却是最末等的附生,要不然怎么会来这镇上教书。 继续考举人,在通州待着不好吗? 孟云乔听了不怒反笑,喜的睁大眼睛,咧着嘴询问: “哈哈哈,你,这是真的吗?天呐,恶人终有恶报,这句话,我现在相信了。” 韩凌只觉得整个脑袋嗡嗡作响,嘴唇上下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她闭眼缓了缓,咽了口唾沫,恨声道: “我再最后问你一次,到底下不下来,不听话,一会可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孟云乔手舞足蹈,扭动着身体,挑衅道: “来啊,来啊,快让我看看你是怎么个不客气法?难不成你会飞,能隔岸到我这画舫上来,嘿嘿嘿。” 韩凌眸色深沉近墨,反常的眯着眼笑了笑,意味深长道: “是吗?我确实不能把你怎么样。” 她扭头对身后站着的顾冉冉道: “顾冉冉,你去帮我找份纸笔来,我这就治治这混账东西。” 顾冉冉眼神疑惑,不过没问,快步向不远处茶铺走去,很快她便借来了纸笔递给韩凌。 韩凌冷笑一声,冲湖内画舫大喝道: “孟云乔,你听好了,我是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你的兄长可是我的未婚夫郎,我这就写退婚书。” “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退了你那大龄剩男兄长,我倒要看看,以后谁敢娶他,至于理由嘛,我都想好了,家风败坏,有恶妹作祟,实乃吾之索厌。” 韩凌说完,感觉一阵扬眉吐气,只觉得近日来被孟云乔压迫的气,全部都通畅了。 今日本来她是要找孟云乔替自己澄清的,没想到还没交涉,便越发结仇。 现下韩凌也不在意什么学塾先生的事了,左右前些天,她结识了朱家小姐,到时找她帮忙就是了。 韩凌说完,便不再关注孟云乔,把白纸平铺在地上,提笔便龙飞凤舞写下: 凤栖二十六年二月,立约人:韩凌,今有未婚夫郎孟云岚,因不知书达理,家风败坏,有恶妹作祟,实乃吾之索厌,现特立此退婚书,退了孟氏男,云岚。 韩凌写完退婚书,见孟云乔所在画舫正要靠岸。 她立在原地挑衅挑眉,似笑非笑望着孟云乔,把退婚书高举在手里,大声道: “孟云乔,快点出来接退婚书吧,要是觉得脸上无光,让你那大龄剩男兄长出来,亲自拿也行。” 孟云乔来不及等画舫靠岸,直接隔着两米宽的湖面跳上岸。 她怒气冲冲大步过去,边骂人边抡起拳头揍韩凌: “你个鳖孙,看不惯老子,你拿我兄长出气作甚,卑鄙小人,伪君子,贱货,吃软饭的穷秀才,看姑奶奶不揍死你个王八羔子。” 岂料刚揍了一拳,便被人拉住,她眼中喷火望过去,瞧见是苏沅。 孟云乔皱眉,不解问道: “苏沅,你拉我作甚,我今日必须要打死这个死瘪三。” 苏沅冲她摇了摇头,下巴一抬让她看另一边。 孟云乔打眼瞧过去,除了一堆看戏的围观群众,什么也没有了啊! 苏沅看她还没明白过来,蹙眉叹口气,凑近她耳边小声道: “难道韩凌没长手吗?你就没想过她为什么不反击,你刚考完县试。” “若是因为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她,而被关进大牢,那你以后就完了,就是考上了童生,名额也会被官府取消。” 孟云乔听罢,惊的瞪大双眼,阴着脸看向韩凌,怪不得一个大女人,被打了还不还手,就叫嚷两声。 感情是故意激起她的怒火,让她当众动手打人呢。 韩凌这想毁了她,断了她以后的仕途啊! 光是想想,孟云乔便打了个冷颤,这个卑鄙小人,太阴险了。 她们孟家摊上韩凌这个阴损货,就是妥妥的农夫与蛇的故事啊! 行,现在不打她,自己偷偷找人揍她,不就得了吗? 姑奶奶别的没有,钱有的是。 今天回去她便花钱请人称,江湖第一杀手组织的血幽宫。 打死这个贱货,让她阴人。 第33章 退婚书 孟云乔勾了勾唇,扯出个假笑,对韩凌笑道: “嗐,抱歉啊,我方才激动了,说话声音大了一点,所谓不打不相识,咱们以后就是好姐妹了。” “况且我兄长摆脱了你这个人渣,哦不,你这个女子,后面还有更多英年才俊,排队等着娶呢,嘿嘿!” 她对韩凌眨巴了下眼,假惺惺道: “姐妹,你应该不会介意,我拳头方才不小心跑你脸上的事儿吧,我就知道,你一介秀才,怎会跟我这个草民计较呢,呵呵。” 韩凌脸色阴沉的盯着,面前这个矫揉造作的蠢货,眸光若有所思看向苏沅。 方才就是这个苏沅,阻止孟云乔犯错的,没想到这个蠢货还能交到聪明人。 算她走运。 不过今日羞辱了孟云乔,她已经解气。 刚才不过是临时计上心头,想整治一下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蠢货罢了。 反正孟云乔家一介商贾,肚子里没半点墨水,能不能考取功名并不重要。 韩凌嗤笑一声,把手里的退婚纸递给孟云乔,似笑非笑道: “我当然不会跟,你这种人一般见识,诺,退婚书你拿好,好好看看,说起来你还是头一个,上了自家兄弟退婚书的人呢,此前真是闻所未闻。” 孟云乔眼底水色一闪而过,随后装作无所谓的接过纸张,哼笑道: “多谢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兄长,要是跟了你,他指不定被算计的,连骨头渣子也剩不下了。” 见孟云乔还嘴硬反击自己,韩凌陡然沉下了脸,嗤笑道: “与其关心旁人,不如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如若孟家主听闻今日之事,怕是把你逐出家门的心都有了。” 说罢,她冷笑一声,拉长声音讥讽道: “区区一介商贾,孟云乔你真把自己当盘菜了,连你母亲见了我都要以礼相待,你算什么东西?” “记住了,以后别在我面前蹦跶,这退了婚,我与孟家各行其道,不会再忍让你这无知蠢货。” 韩凌说完,不屑撇嘴,带着顾冉冉撞开孟云乔的身体,大步离开。 孟云乔站在原地气的攥紧手中纸张。 反应过来是什么后,她赶紧拿到眼前,用手抚平。 她虽希望兄长跟韩凌退婚,但却不是以这种屈辱的方式。 现在搞成这样,按照韩凌那个小人心性,八成这事很快就会传到通城去。 到时候,兄长会沦为整个通城的笑柄。 苏沅站在一侧没有动作。 她可以出手整治韩凌,也可以封住她的嘴,不让她说伤人的话。 但是孟云乔的性格,确实比较鲁莽。 若是不让她亲自面对小人,学会思考,再这么横冲直撞下去,以后会吃更大的亏。 她不是孟云乔的连体双胞胎,不能时刻关注她。 现在不明白人心险恶,将来更苦。 再说,韩凌退婚。 这事是注定的,并且这人品行这么差。 说实话,孟云岚要是嫁给她,估计比死了还难受,下场更凄惨。 苏沅给孟云乔时间缓缓,片刻之后,她拍了拍孟云乔的肩,轻声道: “打起精神来,你兄长还在旁边等你呢。” 苏沅说完,过去牵住自己夫郎的手。 给孟云乔腾开位置,让她自己把退婚书交给孟云岚。 孟云乔握紧了拳头,走到孟云岚面前,内疚道: “对不起兄长,让你被那瘪三羞辱了。” 说罢,她把皱巴巴的退婚书递给孟云岚,认真说道: “兄长,韩凌虽然退了婚,但是并不可惜,你以后放心住在家里,我争取给你找个上门的赘妻,我把咱家财产分你一半,看哪个还敢看轻你。” 孟云岚此时心里如坠冰窟,但听了妹妹的话,还是勉强弯唇笑笑,安慰道: “没事,兄长不怪你。” 他接过妹妹手中的退婚书,放到面前看完,眼角不自觉滑下一滴晶莹的泪珠,滚落在纸面上。 这张纸是解开枷锁的钥匙,也是他的催命符。 孟云岚一时间,竟分不清是喜是忧。 察觉到脸上湿润,他赶紧掏出手帕擦干眼泪,淡笑着对妹妹道: “我,兄长这是高兴的,没伤心,你不用自责。” 围观群众还没散去,正对着她们这边指指点点,苏沅见状微皱眉头,出声提醒二人: “外面人多口杂,这湖畔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我们回画舫再聊此事。” 孟云岚听见这话,抬头看了苏沅一眼,眸中尽是感激之色。 苏沅这是在关心他? 随即眸光微暗,眼底染上抹自嘲。 想什么呢,他如今糟的不能再糟了。 除了妹妹,谁会在意啊! 孟云乔这时也反应过来了,冲看热闹的人群狠狠瞪了一眼,愤怒道: “看什么看,都赶紧散了,再不走,小心我这暴脾气上来,冲上去框框给你们两拳。” 见她这么暴躁,凑热闹的男男女女一哄而散,生怕走慢点,孟云乔把气撒到她们身上。 孟云乔吼完人,转头招呼众人上画坊。 进了画舫,孟云乔把兄长手里的退婚书一把抓过来,折叠两下塞进自己衣领内。 不让孟云岚再看着伤心。 而孟云岚则垂眸不吭声,任由她动作。 这边。 苏沅带着南初入座后,也没做别的,手肘撑着桌面,扶额斜倚着看那兄妹二人。 见孟云乔进来后也不安慰孟云岚。 脑子缺根筋的,直接夺走退婚书,来个眼不见为净完事。 她无奈摇头。 没看到孟云岚一副失魂落魄,整个人低气压的垂头坐在那儿吗? 这时候难道不需要开解一番? 果然是纯女尊王朝的大女人啊。 方才听韩凌的形容,孟母孟父比较注重这桩婚事。 这下搞砸了。 回去孟家人估计也无心关注孟云岚,任由他自己绝望。 孟云岚本身性格就比较少言寡语,再被孟家的气氛一感染,怪不得最后结局是自裁。 苏沅想到这儿,垂眸思索一番,决定在情商方面就不为难好友了。 不过她也半斤八两,只比孟云乔好那么一丢丢,不知道能不能行。 第34章 劝孟 苏沅挥退船舱内的侍从,清了清嗓子,语气真诚地对孟云岚道: “孟公子,今日你被韩凌退婚,焉知不是好事,过程确实屈辱,名声也尽毁,但婚前韩凌就敢这么对你,如若真的嫁给了她,岂不是要被当做眼中钉肉中刺。” “轻则无视你,继续扒着孟家吸血,重则虐待夫郎,以她的手段,到时你还能有命在吗?” 说罢,苏沅轻叹口气,感慨道: “我知道如今这世道,对男子格外严格,许多男子都是因为名声受损而送了命,但我想说,你跟他们不一样,他们大多都是被亲人逼迫,身不由己。” “但你却有妹妹支持,不必在意他人言论,即使你不想嫁人,孟云乔是孟家长女,有她护着你也能一生无忧,不比嫁人后委屈一辈子更幸福吗?” 孟云岚一直压抑着情绪,没有表现出来,如今被苏沅这么一劝说,像是找到了突破口。 心中铺天盖地的绝望,痛苦和憋闷一股脑的涌出来,充斥全身。 他忽然低下头,那瘦弱的脊背猛烈地抽搐起来,悲痛抽泣,任凭眼泪肆无忌惮的顺着脸颊,滴落在锦袍上。 孟云乔见好友就是劝慰了几句话,方才还跟她笑着说没事的兄长,立马像是遭受到了重创,垂头绝望哭泣。 她赶紧跑过去搂住兄长的肩,低声询问: “兄长,你,你怎么了?” 说罢,从怀中掏出手帕,急声道: “来擦擦脸,有什么事你跟妹妹说啊,我帮你做主,是不是因为韩凌退婚,你伤心了,要不然我去打她一顿,咳,不,不打了,我把她绑过来,让她必须娶你。” 孟云岚默默接过手帕,拭干了脸上泪水。 他缓缓抬头,余光瞄了一眼苏沅,红肿着眼对妹妹道: “不用了,苏小姐说的对,我现在不伤心了。” 孟云乔闻言,目光怀疑的扫视孟云岚。 方才兄长说不伤心,还笑来着,但是后面忽然低头痛哭的人是谁? 她不相信,眼神盯着孟云岚的脸仔细观察,猜疑道: “真的吗?你该不会是害怕我去找韩凌的麻烦,才这么说的吧,真不伤心了?” “那行,我问你,你现在心里还有韩凌那个鳖孙,咳咳,吗?” 孟云岚闻言微愣,视线无意识扫了对面一眼,瞥见苏沅和南初也好奇看着自己。 他摇头,略显慌张回答: “没有。” 孟云乔狐疑看他一眼,随后无奈摇头。 看来兄长心里还有韩凌那个卑鄙小人啊。 要是说的真话,兄长干嘛这么慌张。 她现在已经会观察了,休想骗她。 孟云乔不忍心戳破自家兄长,叹口气道: “行吧,我信了。” 等孟家兄妹聊完话,这边的苏沅和南初已经塞了一肚子瓜果点心,以及茶水。 见孟云乔谈心完毕,苏沅自觉给孟云岚做好了心里安慰,她面带浅笑道: “时候也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一直在这画舫上,荡悠地我昏昏欲睡的。” 孟云乔瞧了瞧外面天色,已近黄昏,她赞同点头: “好,我们回去吧。” 说罢,让画舫掌舵的靠岸,一众人迎着晚霞回了家。 —— 阳春三月,花红柳绿的时节,万物复苏,呈现出生机勃勃的美丽景象。 距离县试已经过去半个月。 今日是官府放榜的日子。 这些天苏沅依旧保持,每天读书练字的习惯,偶尔应邀孟云乔出去闲逛。 不过由于今日情况特殊,她被苏父拉到了香苏坊里。 按照苏父的说法,苏沅单独待着会慌张,在店里有事做,可以分散些注意力。 人来人往,生意火爆的香苏坊内,苏沅坐在角落,低头瞧了眼面前的茶水点心,无奈摇头。 自从她年前提了买侍从提前培训,以后去通城开分店后。 苏父便又从人市上,淘了四个手脚麻利并且识字的男子。 再加上店里原先的人,一共八个,根本就没她的用武之地。 从早上一来,她便被爹爹安排在柜台内的角落里,喝茶吃点心,哦,顺带口头指导。 南初还不时路过她身边,给她加茶添糕,搞得她活像一个摆设。 “哐哐哐。” 伴随着一阵锣响,街上本来悠哉闲逛,在小摊上挑挑选选的百姓,瞬间一扫而空,大部分都去凑热闹去了。 苏沅闻声也跑到店门口,倚着门饶有兴味往外瞟,对柜台里的南初悠悠道: “我是发现了,这群大叔大婶凑热闹的心是真重啊,要是参考的学子家长,人家早早的就去县衙门口抢位置去了,这群估计都是打酱油的。” 说罢,她瞧了南初一眼,唏嘘道: “得亏你没跟爹爹一起去,不然就你这小身板,万一发生踩踏事件,跑都跑不及。” 南初也往外瞅了一眼,点头赞同道: “还是爹爹聪明,没让我们去。” 苏沅哼笑一声,附和道: “是是是,都是他聪明,他早上出去前怎么说我来着,你一个读书人,脸皮薄还浑身没劲,爹爹去才能挤进前排。” “别看早上排队顺顺畅畅的,一会红纸一贴,要挤死人嘞,还是要爹爹这种脸皮厚,种庄稼的老力去,不会被挤出来。” 苏沅说完一扭头,盯着南初似笑非笑道: “你也觉得爹爹说的对,我是脸皮薄浑身无力的弱书生?” 南初闻言紧张的咽了口水,眼神四下乱看,就是不跟苏沅对视,他嘟囔道: “我,我,不是我说的,是爹爹唉!” 他没那个意思啊! 妻主脸皮可厚了。 呸,不是,一点都不薄。 苏沅轻笑一声,没继续这个话题,视线看着南初,若有所思问道: “我记得你再过两个月就十六了吧,虽然已经嫁人,不能办及笄礼,但你可以收礼物,你想要什么,跟妻主说说,我好提前准备。” 南初听罢,眼神单纯的点点头,弯眉浅笑道: “是,五月初六是我的生辰,嗯……,要不妻主送我支发簪?” 不管他要不要,妻主都会送礼物,还不如他自己说一个。 不然,万一妻主去寻些贵重物件,又要花好多银子。 苏沅视线在南初脸上看了一圈,便猜出了他的小心思。 她唇角微勾,挑眉笑了笑,答应道: “嗯,就按你说的办。” 第35章 中童首 县衙外。 官差刚一贴好录取童生的红榜单,在外围的百姓便蜂拥而至,个个摩肩擦踵往前挤。 苏父种了十几年的田地,力气确实大。 但终究是男子之身,很快便被一群五大三粗的女人,排挤到了后面。 眼见都看见红纸一角了,却被人挤到后面,苏父心里十分不甘心。 他咬牙肩膀一侧,使劲往里冲。 接下来,苏父在挨山塞海的人群里,如船桨破开水面,一往无前,期间不幸被踩了两次脚,最终杀出一条路,窜到了告示台前。 他气喘吁吁的弓着身子,手指虚指着红榜单,瞪大眼一个个看过去。 岂料等苏父看完了,都没瞧见自家女儿的名字,霎时惊的脸色惨白,哆嗦着嘴唇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他,他家沅沅没考上? 不会吧,王秀才不是还夸她来着。 苏父抬手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四下望了望,脸上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咧嘴一笑。 在心里暗骂自己,年纪大了,竟光顾着看眼前,最左边不是还有张红榜单吗? 由于录取人数多,纸张太长贴不下,官府便把名单裁成了两份,分左右两边贴。 这样不仅方便,还能分散人流,以防出现踩踏事件。 谁能料到苏父竟是只看眼前,不观望左右,故而才虚惊一场。 苏父赶忙在前排平移过去,在他过去的时间段里,不断有人惊呼: “啊啊啊,我家宝儿考中了,哈哈哈,太好了。” “真是老天保佑,我家泼猴竟榜上有名,平日里我还觉得她只顾着玩,不学习,为这儿骂了她好多次,看来冤枉她了。” “呜呜呜,我没中,又要留级了,这都考三回了,回去老娘要骂我,看来还是去同窗家避避。” 苏父听着周围人有惊有喜的喊声,心里十分忐忑不安,迫不及待去查看榜单,等看完以后,他也惊喜大叫起来: “啊,仙人显灵了,我儿竟是第一名,是童首,哈哈哈哈,我苏家祖坟冒青烟了,沅沅真给爹争气。” 他这一声喊,惊呆了旁边正顾着挤位置的人,纷纷停下动作,目瞪口呆看着苏父。 一裹着头巾的中年男人出声询问: “老兄,你家孩儿叫啥名,可是书铭学塾的学子?” “我家妻主正打算把小女儿,送去书铭进学,听她们先生宣传,今年童首会出自书铭学塾,我家里还早早交了定金,抢到了名额呢。” 苏父眼神得意,意味深长摇了摇头道: “我女儿叫苏沅,喏,红榜上写着呢,她可不是什么书铭的学生,我家沅沅在百川读书,至于你说的,呵呵,大兄弟,你莫不是被……哼哼哼。” 后面的话苏父没说,但大家都不是傻子,一听就明白过来意思。 尤其是方才询问的男人,听完苏父的话后,勃然大怒,叫喊着书铭是黑心学塾,要去退银子。 书铭学塾就这样,继抵制韩凌事件之后,又被添上一笔黑历史,虚假宣传。 怕是再也翻不了身了。 香苏坊。 “儿啊,爹爹的心肝儿肉,爹爹的沅沅啊,你中了,中了童首,哈哈哈。” 苏父小跑着回了店铺,一进门便满面喜色的,对苏沅一通乱嚎。 光说还不过瘾,他上去抓住苏沅的一只手臂,激动的蹭了蹭,嘴上道: “我的沅沅被仙人指点,如今又中了童首,定是满身的福气,让爹爹也沾沾好运。” “多挣点银钱,以后我儿便一心只读圣贤书,爹爹在背后支持你,哈哈哈!” 店里一众侍从听了苏父的话,既震惊又崇拜的看着这个小主家。 他们运气忒好了些。 能跟着仕途有望的主家,以后他们这些做奴仆的,也能跟着沾光。 出去谁也不敢看轻了去,哼哼。 于是,个个雄赳赳,气昂昂的手脚麻利干活,仿佛中了童首的是他们本人一样。 而南初则呆愣愣依旧站在原地,微张着唇,反应过来后,他嘴上笑着,心里喜着。 不自觉张开双臂跑到苏沅身边……伸手摸上去。 苏沅见状,满脸问号侧头看着南初。 这,这这…… 本来她都准备好要搂住自家夫郎呢。 谁料到他竟被苏父带偏,也来沾福气了。 苏沅无奈摇头笑笑。 听到中了童首,她心里并不意外。 苏沅心里确实喜悦,但她清楚的知道,这才是第一步,后面还有很多关等她去闯,也就没那么兴奋了。 知道夫郎脸皮薄,她垂着手,利用宽大衣袖的遮掩,拉上南初的小手。 她转身对苏父摇了摇头,浅笑道: “爹爹,你沾好福气了没,过了这一阵,肯定有食客来买东西,咱们就这么站在门口,着实挡路了。” 苏父高兴完,反应过来立即侧开身子往里走,边走边点头: “对对对,咱们进来,还是爹爹的沅沅想的周到,怪不得这么聪明。” 苏沅微抿唇,叹了口气道: “好,这就来。” 唉,自从知道她是童首后。 她爹恨不得每句话,都表明自己是他女儿,丝毫不见早上那股嫌弃的嘴脸了。 苏沅牵着夫郎的手,慢步过去,接着在角落里坐下,这回殷勤端茶倒水的人,换成了苏父: “来来来,爹爹的好女儿,赶紧喝茶吃点心,别渴着饿着了,要想吃别的东西,爹爹还能出去给你买,别不好意思,尽管提哈!” 苏沅嘴角微抽了抽,呵呵一笑道: “爹爹,您不累吗?要不坐下歇歇吧,我都吃一早上的茶点了,现在实在吃不下。” 说罢,她转了转眼珠,灵机一动道: “爹爹,您想不想生意再好一点?” 苏父听到事关赚钱,也不围坐苏沅嘘寒问暖了,凑近好奇问道: “想,当然想,爹爹的乖女儿,有什么好法子,快说说看。” 苏沅神秘一笑,语重心长道: “女儿考中了童首,爹爹是不是很开心,那不应该全场打八折,贴到门外告诉大家吗?现在铺子里的人手多,能忙得过来。” “咱们薄利多销也是赚钱的,还能吸引过来更多食客,不过这招不要太久,就限时三天吧,不然太招摇,会让旁人说闲话,影响女儿名声,也影响铺子声誉。” 第36章 孟云岚心思 苏父闻言眼睛一亮,一拍手赞同道: “这招好啊,打折促销肯定很多人来,而且还有学子家长应该也想来沾沾福气,进店买些东西。” “毕竟香苏坊才开张几个月时间,有很多人没尝过咱家糕点,说不定这次吃过之后,就喜欢上,以后发展成老食客了哩!” 苏父说干就干,拿来红纸毛笔让苏沅写告示,自己亲自贴到外头墙上。 之后招呼几个侍从一起多做些糕点,还给了甜头,说一会给几人发双重奖励。 一方面是苏沅中童首,一方面这几天辛苦大家,发点碎银当私房钱。 苏父这招果然有效,几个侍从听罢越发卖力干起来。 他们这边齐心协力做糕点,迎进门的第一个人却不是食客,而是…… “哈哈哈,苏沅,你牛啊 !” 一声石破天惊的大喝声,吓的店内众人心里突突乱跳,苏沅也被小惊了一下。 她顺着声音望过去,又是她那冤种好友孟云乔。 苏沅微抿唇,嫌弃的看她一眼,叹口气道: “来了就进来吧,过来柜台里面,你站门口挡到食客的道了。” 这家伙天天大嗓门,说话都用吼的,也不知道平日里喉咙痛不痛。 “哦哦,马上进。” 孟云乔点头说完,又去叫后面的孟云岚,她挥舞着一只手臂催促: “兄长,走快点,赶紧过来,咱们进苏沅她家柜台里。” 今日她和兄长一起去看榜单,当然兄长是坐在马车里的那个。 当瞧到苏沅,她的好朋友,竟然考中了童首! ! ! 她那心情啊,恨不得全场围观群众都知道,那是她朋友。 不过她也这么做了。 当时是这么个情况: 孟云乔看到第一是她姐妹,当即站在告示前大笑三声,随即一蹦三尺高,冲围观百姓大喊: “第一,童首,那是我姐妹,都看见了吗?哈哈哈,就这个苏沅。” 路人眼神疑惑:“这真的是你朋友?” 孟云乔与有荣焉,挺起胸脯傲娇道: “那当然了,我可是她唯一的好姐妹,哼哼哼。” 随后她雄赳赳气昂昂的,一路仰着头走到自家马车前。 车夫,文清以及文秀都捂住自己的脸,挡住围观群众探寻过来的目光。 心里就一个想法。 好丢人,好羞耻! 小姐其实也可以选择走路的。 言归正传。 现下的孟云乔携带自家兄长,以及兄长的两个侍从,一起进入到香苏坊柜台内。 与苏沅一块挤到角落里。 由于没有多余凳子,两个侍从是站着的,孟云乔跟姐妹挤到一块,而孟云岚则挨着妹妹坐。 孟云乔眼神崇拜的盯着苏沅,佩服道: “姐妹,你太牛了,我还以为你跟我一样呢,没想到你竟是隐藏的学霸,我算算啊,要是你跟平常人一样时间读书的话。” 孟云乔扳着手指碎碎念,片刻后,她眼睛亮晶晶惊讶道: “天才啊,那你岂不是要高中进士了吗?得亏你读书晚,不然我上哪去认识你啊!” 听孟云乔这话,旁边的孟云岚,尤其是文清,文秀惊的张大了嘴巴。 暗道。 以前是他们狗眼看人低了。 原来大小姐也能交到厉害的朋友啊! 苏沅淡笑了笑,谦虚道: “这谁能说的准,万一只是好运考中童首了呢,你说的也太夸张了。” 孟云乔抿着唇摇头: “错了,要是都靠好运就行,那我也太倒霉了吧,我考了四次才考中童生。” 苏沅听罢微挑眉,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她淡笑道: “那恭喜你了。” 孟云乔眯了眯眼,疑惑道: “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难道苏沅这次又提前猜到了。 不会吧,这么神? 苏沅闻言瞅了她一眼,哼笑道: “你脸上就有答案,不用问。” “对了,你跟孟公子想吃什么,今日我心情好,请你们吃糕点。” 孟云乔听完,眨巴眨巴眼,咽了口口水道: “嗯,我要一份龙须酥。” 随后又转头问孟云岚: “兄长,你想吃什么,不用跟我姐妹客气,今日她考中童首高兴着呢。” 孟云岚闻言,视线不经意向上一抬,正巧撞上了苏沅的眼,吓的他眼睫猛的一颤,慌张低下头,小声道: “我,我要一份,嗯……” 他此刻脑中一片空白,一时间想不起来任何东西,连平日里最爱吃的糕点,也记不起来名字。 回答不出来,孟云岚额头紧张的沁出细汗,眼珠四下乱瞟,瞧见苏沅面前摆着一盘栗子糕。 他咬了咬唇,回答道: “一份栗子糕吧。” 说完孟云岚松了一口气,身体松懈下来,好险,差点答不上来。 然而,他放松不到一秒时间,便听他那冤种妹妹接话道: “你想吃栗子糕,苏沅面前不是摆着的嘛,她难道还会不让你拿吗?你换一个,选重复的我又不爱吃。” 孟云岚心中一凛,又来了,他掐紧自己的手心,让大脑转起来。 这次终于记起来了,他从容一笑,语气平淡道: “那要一份枣泥山药糕吧。” “行。”孟云乔点头,然后往椅背一靠,对苏沅漫声道: “姐妹,再加一份枣泥山药糕。” 苏沅眸光若有所思扫了孟云岚一眼,淡淡点头道: “嗯,好。” 她嘴上答应,心里却奇怪。 这孟云岚怎么忽然这么害怕她呢。 另一边。 孟云岚敏锐察觉到苏沅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探究扫视。 但他不敢抬头,只能板着身体坐好。 一时间只觉得全身紧绷,心跳如鼓,呼吸在这一瞬间彻底停止了。 孟云岚紧张的吞咽口水,害怕苏沅发觉他的心思,觉得他是一个朝三暮四的人。 刚被未婚妻退婚,便肖想别的女子。 最主要的是他自觉配不上苏沅。 不仅是个名声尽毁的男子,还比苏沅大了两岁。 正常的男子,一般都在十五,六岁出嫁,而他是个大龄剩男。 苏沅的夫郎南初,不就正是这个年纪。 在坐的三人各怀心思,用着糕点。 不过没多久门口又进来两人,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 第37章 学塾奖励 “苏沅,原来你在这里啊。” 王知行带着大夫郎冯晚走进香苏坊,四周环视一圈,在柜台角落里寻到了苏沅,惊喜叫道。 苏沅见来人是王知行,有些诧异,她走出来疑惑询问: “王姨,您来买糕点吗?” 王知行闻言摇了摇头,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对苏沅夸道: “我不买糕点,王姨是代表咱们百川学塾来给你送银子的,今日一早,我便蹲在官府门外等着放榜,奈何力气太小挤不进去。” “一直到方才人少了,我才看到苏沅你竟是童首,果真是不负王姨的期望啊,当初我一见你这孩子,就知道有大才,呵呵呵。” 王知行说罢拉起苏沅的手,把鼓鼓囊囊的荷包塞进她掌心,一脸欣慰的看着苏沅,出声感叹道: “你母亲要是在世,瞧见今日这等好事,该是多兴奋啊,你不愧是我苏妹妹的女儿,就是有她当年的风采。” 言毕,她目光四处张望,疑惑道: “你爹爹呢?他不在店里吗?” 苏沅收下银两把荷包塞入袖中,转头冲厨房的方向,大声喊道: “爹爹,爹爹,出来一下。” “来了。”苏父正在后厨用模具给点心塑型呢,听见女儿叫自己,他冲外面答了一声。 匆忙洗干净手走出去。 苏父刚到外间,便看到熟悉的身影,他一愣,反应过来后,笑着迎上去: “王贤姐,你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小店里来了,真是稀客啊,你想吃什么跟我说,我马上叫人给你打包。” 王知行见到旧人,弯唇笑道: “还不是苏沅优秀,考中了童首,我过来是代表学塾,奖励她银子来了。” “至于糕点就不用了,送完银子我就走,不能耽搁你们店里做生意。” 她之所以不要糕点,就是害怕苏父不收银子。 她不想占他们孤女寡夫的便宜。 苏父听王知行马上就要走,有些急了。 立刻去柜台内,亲自打包了几种,店里卖的最好的点心,非要给王知行: “王贤姐,今日这糕点你务必收下,以前你就对我们父女照顾良多,现如今又照看沅沅学业,区区一点糕点实在不足挂齿。” “我这人别的不行,做糕点的手艺,还是能拿的出手的,以后王贤姐来我们香苏坊,糕点您随便拿不要银钱,也好让妹夫报答你的恩情。” 王知行继续推辞,正色道: “我是上门给苏沅送奖励的,不能连吃带拿的,改日,改日我再来哈!今日就算了。” 见王知行和爹爹互相推来送去,苏沅叹了口气,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少顷,她眼珠一转,勾唇笑了笑。 苏沅伸手拿过,在二人手中来回转的油纸包,递到冯晚面前,淡笑说道: “姨夫,王姨面皮薄,不好意思收下糕点,您替她拿着吧,我们香苏坊的点心味道极好,保准你和王姨尝过了下次还想来。” 冯晚愣了下,随即歪着脑袋低笑几声: “好,那姨夫就替你王姨收下了。” 没想到苏沅这小辈倒是识趣。 初次见面时,他误以为苏沅是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对这小辈态度并不好。 如今苏沅小小年纪,便考中了童首,却不急不躁,对自己也彬彬有礼。 看来当初是他看走眼了。 王知行见大夫郎已经收下人家东西了,她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对苏父和苏沅道: “既然事情已经办妥,那我便携夫郎告辞了,你们忙店里生意吧。” 苏沅,苏父送二人到门口后,苏父继续去后厨忙活,苏沅则回去接着跟好友闲聊。 见苏沅回来了,孟云乔好奇说道: “原来你家跟王先生是亲戚啊!” 在学塾也没看出来啊! 她今日才知道这事儿。 苏沅摇头笑了笑,叹道: “哪能啊,先母生前跟王先生是同窗,互相称姐道妹,因为这,我才唤先生王姨的。” 孟云乔听罢,瞪大了眼,惊奇说道: “你母亲以前也是读书人,还跟王先生是同窗?那最少也是秀才了吧,没想到你还是读书人家的孩子。” 毕竟总得生完苏沅才去世吧。 那按年纪来算,最少也是个秀才了。 苏沅闻言顿了顿,少顷,弯唇浅笑道: “嗯,先母生前确实是秀才。” 她在心中暗道,是苏沅的生母。 孟云乔听到这儿,恍然大悟,怪不得她总感觉,苏沅和她见过的女子不一样。 做事老道,性格成熟稳重,看着就内有文才,心有城府的样子。 原来是从小被熏陶,启蒙早读书多,肚子里有墨水,再加上母亲去世只剩下父亲,小小年纪磨炼出来的。 不由暗叹,她姐妹也是身世凄苦啊! 二人继续兴致勃勃闲聊着天,但没过一会,店里便忽然涌入大批食客,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由于人数实在太多,苏沅不得不丢下好友,过去帮忙。 她负责在门口收银子,顺便被食客摸一下小手。 这些人摸前还确认好:“你是不是就是那个童首苏沅,我们都是来看你的。” 苏沅笑着礼貌点头,然后便见后面的人,挤着要付银子。 哦,对了,顺便摸一把她沾沾喜气。 给苏沅整的无语了。 最后想出个注意,买回来一沓过年贴门联的红纸,给她们每人写一个大大的福字。 还好就一个字,没那么累。 可千万别再摸她了。 一方面不卫生,一方面她手都要被摸秃噜皮了。 一个时辰后,食客不减反增。 苏沅见店里都快塞不下了,人还在继续往里挤。 她无奈叹口气,看来要组织食客排队了。 生意大火,有一点不好,秩序太乱。 见孟云乔还没走,苏沅便拉着她给自己帮忙,两个大女子站在外面指挥食客排队。 而孟云岚看苏沅这么忙,也叫文清,文秀去给店里帮忙,打包点心什么的。 太阳西沉,光线慢慢变淡,光明即将消失,一天很快就要终结。 香苏坊今日生意好,不到天黑便卖完了全部存货,苏父众人打算关门回家了。 苏沅也告别好友与孟云岚,目送她们上马车离开。 第38章 出发通城 深夜,柔和的月光轻轻地抚摸着树枝,落下细碎的黑影。 苏宅。 堂屋里烛火未熄,苏沅,苏父和南初用过晚膳后,便围聚在一起商量去通城的事。 苏父目光依依不舍地,瞧了女儿一眼,叹气道: “沅沅,你此次去通州把南初带上吧,爹爹留下来把店里的事务安排好,后面也会赶过去的。” 说罢,苏父从怀里掏出银票递给苏沅,温声嘱咐: “这里有三百两银票,是香苏坊开业以来赚的全部银子,再加上你身上的银两,应该够在通州买处宅院了,让南初住进去,平日里你缺什么,就出学院找他置办。” 苏父交代完,在心中暗叹。 想要开分店也不容易啊! 今日从孟云乔口中得知。 通城的店铺,月租最少要五两银子。 看来他还需要留在清河镇,赚够银两才能行啊! 苏沅盯着手中的银票,垂眸思索片刻后,点头答应: “好,那您在清河要是有难处就去找王姨帮忙,后面您要过来的话,提前写信告知我一声。” 苏父听罢眉眼含笑,摆摆手说道: “嗐,爹爹在这清河镇生活大半辈子了,能有什么事,你根本就不用操心我,带着夫郎在通州安心读书就行了。” 说完他轻笑一声,调笑道: “你要是实在想爹爹,那咱们以后就开老家这一间店铺得了,我过几个月就带上银子去看你。” 苏沅先是一愣,然后轻轻扬唇一笑,赞同道: “好。” 有句话,她没说。 她懂得这个时代没有的许多美食,随便拿出来一个都能爆火。 之所以自己不开,一是太费心思,二是绝对不会那么容易,不管哪个地方的商户,都是特别排外的。 像苏父开个小糕点铺,没太多人关注,但她要做的生意就不一定了。 所以她会慢慢留意合伙人。 这人不仅要有能力,还要有人脉,最主要是她信任。 孟云乔就不错,再磨练磨练能成大事,不过这也要等她弃文从商再提。 苏沅打定主意,面上带笑对苏父道: “明日我便准备一下,后天就出发,至于家中马车,就留给爹爹吧,我跟南初坐孟家的,白日里孟云乔还跟女儿说来着,要让我与她一块。” 苏父闻言轻轻颔首,随后叮嘱道: “好,明日你跟南初在家收拾行李,爹爹就继续去铺子忙活了,后日我再给你送行。” “好。”苏沅点头答应,随即淡笑说道: “现下已是深夜,我们回房休息吧,明日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苏父瞅了一眼外面黑漆漆的夜色,唏嘘道: “竟是没注意,时间过得这么快,行,都回去睡觉吧。” 苏父说完,率先站起身往房间走去,苏沅随后跟上,牵着自己夫郎的手,摸黑回了房间。 岁月流逝,夜色消退。 远处的天空已经泛起一层淡淡的粉色,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苏家大门口。 苏父正不舍地握着南初的手,他视线往后偷瞟一眼,院内搬行李的苏沅,凑近南初耳边轻声说道: “你跟沅沅一起去通城,等她出书院来找你,记得要多留她在家里过夜。” 苏父说罢,弯唇呵呵一笑,用手摸了摸南初平坦的小腹,接着道: “嘿嘿,争取等咱们再见面时,你这肚子里能怀上爹爹的大孙女,那我也不惦记着开什么分店了,以后就留在家里给你们看孩子。” 南初被苏父的一番话,说的羞红了脸,他低头支支吾吾道: “我,我会的。” 他跟妻主整天盖着被子纯聊天。 这样也能怀孕吗? 南初有些疑惑,他也不太懂。 犹豫片刻,他打算问问苏父,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呢,巷子那头便传来一阵马蹄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南初抬眸好奇望过去。 只见巷子口,繁贵富丽的马车踏风而至,熏风将丝绸所织的精美帘子掀起,迦南香从马车中飘散而出,行至苏家宅院前停稳。 孟云乔掀开车帘,不等车夫搬来马凳,便迫不及待跳下来,她快步走到苏父面前,笑着询问: “苏伯父,苏沅人呢,我来接她了。” 苏父听罢,松开南初的手,转身朝院内大声叫道: “沅沅,行李搬好了吗?孟侄女过来接你了。” 苏沅闻言,扛着大包袱,边走边歪着脖子回答: “来了,马上。” 等苏沅把两大包行李搬到门口后,孟云乔也上前去帮忙,姐妹二人,一人扛一个,放到车厢后安置好。 苏沅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走到苏父面前,微垂着眸子,嘱咐道: “爹爹,女儿马上就要走了,您记得保重身体,把店铺的事安排好后,来通城找我。” 苏父低声叹口气,勉强弯唇笑了笑,对苏沅保证道: “你去书院安心读书,别老是惦记爹爹,有什么事我都会跟你写信的。” 言罢,苏父又把目光移向旁边站着的南初身上道: “你别光顾着读书,即使要在书院住宿,也多抽空回去看看南初,留他一个人怪可怜的。” “好了,要说的话,爹爹都讲完了,你们快出发吧,省的耽误了时间。” 苏沅抿了抿唇,最后看苏父一眼,轻叹道: “好,那我和南初就走了。” 她转身牵住南初的手,与孟云乔一同上了马车。 车夫等众人坐好后,打马离开。 门口的苏父目送马车走远,直到看不见。 他沮丧垂下头,眼神有些落寞。 最后似是想通了什么,长舒了口气,重新挂上笑脸,把大门锁上。 去店铺继续卖糕点,赚银子。 另一边。 马车内,地面铺满柔软的绒毯,矮桌案几上摆放着茶水点心,桌上一角有鼎瑞云香炉,香烟袅袅。 孟云乔与苏沅对立而坐,南初就跪坐在自家妻主身旁。 孟云乔视线快速扫了眼南初,犹豫着对苏沅说道: “姐妹,一会咱们的马车,就在前面跟我兄长汇合了,要不然让你夫郎,咳咳,南姐夫去跟我兄长一个车厢,这样也方便一点不是。” 苏沅闻言扭头看了南初一眼,想了想道: “也行,毕竟有你这个外女在,确实不方便,就让他们男眷的马车走中间,我们两个大女子在后面挡危险。” “不过就是不知道,你兄长可否愿意?” 第39章 连夜赶路避险 孟云乔作小鸡啄米状点头,狗腿一笑道: “愿意,他当然愿意了,你是他的大恩人,跟恩人夫郎共乘一辆马车,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苏沅凑到南初面前,低声道: “你去跟孟公子一辆马车,要是不习惯的话,下一站跟我讲,大不了再换回来就是了。” 南初闻言乖乖点头,十分认真道: “妻主,我会跟孟公子好好相处的,你不必担心我。” 孟公子那么文雅的一个人,肯定会以礼相待,他们不可能相处不好。 苏沅见他那么乖,弯唇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夸赞道: “嗯,好,不担心。”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很快跟孟云岚他们汇合。 南初也如先前商量好的那般,上了中间的那辆车厢,与孟云岚主仆同坐。 另一边。 孟云乔等南初走了,浑身一松,‘啪叽’一声,整个人躺倒在柔软的绒毯上,喟叹道: “啊,舒服,姐妹你也别端坐着了,来,像我这样子躺着,别提多舒服了,嘿嘿!” 苏沅见状勾唇笑了笑,也没矫情,学着孟云乔的样子,躺倒在车板上。 别说,确实舒服。 孟云乔侧头瞧向苏沅,懒懒道: “唉,这就对了,咱们到通城,还要两天两夜的时间呢,光坐着屁股都要坐坏喽!” 苏沅闻言微眯眼眸,若有所思问道: “那去通城总共有几条路?” 孟云乔歪头,拖着尾音思考了下说道: “嗯……,两条,一条是官道,还有一条是啧啧,怎么说呢,算是匪道吧。” “走官道的话,就是我说的要两天两夜,这条路要绕过半石山,所以相较远一点,匪道的话,两天一夜就到了,但是山上土匪横行,没人会走。” 苏沅没再说话,淡淡‘嗯’了一声,便闭上眼眸。 她看似在假寐,实际上大脑转的飞快。 今天是三月十七。 明天下午,官道那座桥会坍塌,所有人必须要走孟云乔说的匪道。 原着中写,顾冉冉遇害被绑上山,遇见她的二夫郎,南幽王之子姬秋白,二人共患难,互相扶持,支撑到官兵来救。 看来要赶紧在明天上午过桥,别人的夫郎,她没兴趣去救。 双拳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 这马车上有南初跟孟云乔,她自己可以自保,却不能保证他们毫发无损。 当然这事儿对鼎盛时期的自己,还是小菜一碟的,可惜现在的她,不行。 打定主意后,苏沅睁开眼,推了推旁边的好友,语气低沉严肃道: “云乔,今晚就不要住客栈了,咱们连夜赶路去通城。” 孟云乔听见好友,突然用这么肃穆的口气跟自己说话,她心下一跳,坐起身紧张询问: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急?” 难道是有什么急事要办? 可是苏沅这是第一次去通城啊! 苏沅撑着手臂坐起身,盯着孟云乔认真道: “从早上我这右眼就一直跳个不停,大抵是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孟云乔听罢松了口气,无语的扫了苏沅一眼,拍着胸脯叹道: “呼,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有什么要紧的事呢,结果就这儿?那我这右眼每个月总要跳上几次,也没见什么坏事发生啊!” 说完,她好笑的抿了抿唇,说笑道: “你也太迷信了吧,跟我爹爹似的,为了考试,每年都让我穿几个月的红袍子。” 苏沅目光深沉的摇头,用一种你不懂的眼神,看了孟云乔一眼。 少顷,她似是下定决心,闭了闭眼道: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从小到大,每次我的右眼一跳,总有坏事发生。” “上一次,是我爹爹忽然重病晕倒,上上次,是我们村有孩童溺水而亡,还有上上上次,村里有人无故去世,还有……” 孟云乔听着听着浑身起一层鸡皮疙瘩,忽然打了个寒颤,她哆嗦道: “姐妹,你,你别说了,天呐,那我岂不是要遭遇不测了?呜呜呜,我不想英年早逝,我这么多年含辛茹苦考中的童生啊!” 说罢,她眼神希翼的看着苏沅,颤声问道: “姐妹,我还有救吗?我要听真话。” 苏沅嘴角抽搐,在心中暗道。 孟云乔脑洞怎么比她还大。 她还没说什么事呢,这人就在这儿开哭了。 苏沅故作高深的摇了摇头,叹口气道: “唉,与人无关,出了清河镇,我这眼皮才开始跳的,所以我猜测,恐怕是路上会发生什么坏事。” 孟云乔闻言,止住哀嚎,一时间心里喜忧参半,她坐立不安道: “那就按你说的办,咱们连夜赶路,让马夫换着轮流赶车,一定要快点到通城,不然我这心里始终不安呐。” 孟云乔说完,哀叹一声: “唉,这都是个什么事儿啊,我怎么到哪儿都能遇见倒霉事。” 百川学塾她一离开,人家又恢复三年前的盛况,兄长的婚事,一有她参与,就惨遭退婚。 如今回个家,连路上都不安宁。 孟云乔回忆完心酸史。 不顾马车在行驶中,掀开车帘对车夫吩咐停车,按照方才跟苏沅商量好的,对队伍一通嘱咐。 完事后,众人快马加鞭,连夜赶路回通城。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马蹄踏在地面,发出的“嘚嘚”声,格外响亮。 南初跟孟云岚相处了一个白天的时间,二人相谈甚欢,闲来拉拉家常,时间过得极快。 不过大部分说的都是苏沅的事,毕竟这是他们唯一共识的人。 孟云岚端坐在桌案前泡茶,“淅淅沥沥”地茶水顺着紫砂壶嘴,倒进杯中。 他纤纤玉手执起杯身,递给对面的南初,温声道: “南弟弟,尝尝我泡的茶。” 南初眼角微微扬起,脆声道谢: “谢谢孟哥哥,我马上就喝。” 南初说完小心翼翼拿起还有些烫的茶杯,凑到唇瓣边抿了一口,惊喜道: “好喝,很好喝。” 其实什么茶水在他口中,都是一个味儿。 南初也说不出来什么夸赞的话,为了以防尴尬,好喝两个字在他口中来回重复。 孟云岚闻言,略显苍白的脸上,浮上一抹淡笑,边说边夹杂着几声咳嗽道: “那这壶茶便放这儿,南弟弟喝完再倒,咳咳,要是有什么需要,你只管吩咐文清他们,不要不好意思,咳咳。” 第40章 孟云岚病重 南初目光担忧看着孟云岚,关心道: “孟哥哥,你从早上开始便一直咳嗽不止,会不会是染上了风寒,不然我们跟孟小姐和我妻主说一声,找个大夫看看。” 孟云岚听罢轻咳一声,摇头道: “咳,不用,按照现下这个速度,明日傍晚应该就到通城了,莫要因为我耽误大家行程。” “你也别担心,我这咳嗽是旧病,每年换季都会复发,车厢里备有药丸,等下服用两粒就行了。” 南初听罢,微松口气,喃喃道: “那便好,有药丸就行,千万别严重了,风寒可不是小事,上次我爹爹也是咳嗽不止,最后差点没了命。” 孟云岚害怕南初担心,去通知妹妹和苏沅,他不想成为队伍中的累赘,便一直忍着。 可憋了半天,只觉得嗓子又痒又痛。 “咳咳,咳咳咳咳。” 孟云岚终究还是没忍住,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后,只觉一股子腥咸的液体从嗓子里涌出。 心里一股不祥的预感袭来。 孟云岚从袖中抽出锦帕,不动声色的用宽大衣袖遮住面容,使帕子捂住嘴唇,急咳两声。 等再拿下来时,便瞥见一抹鲜红的血色,他悄悄塞进怀中。 孟云岚再放下衣袖时,面上一派如常,已看不出丝毫端倪来。 南初见他这个样子,蹙眉劝道: “孟哥哥,你赶紧把药丸吃了吧,再这样咳下去,身体怕是要受不住。” 孟云岚见南初竟这么关心自己,菲薄的唇角微微上扬,冲车门口守着的文清道: “文清,你去把暗格里的药丸拿出来给我。” 他说罢,对南初淡笑道: “我马上就吃,这下南弟弟不用担心我了。” 南初点头,眨了眨杏眼说道: “嗯,吃完药多少会好一点。” 他们这边的插曲暂且不论。 另一边。 孟云乔见外面夜色已深,便叫车夫把马车停到路边吃些干粮,稍后再赶路。 她跟苏沅在车厢内并未下车。 孟云乔从边上挂着的布袋内,取出两张烙饼递给苏沅,随口说道: “诺,吃点干粮顶顶肚子,这马车上糕点已经没有了,就剩些应急的大饼。” 苏沅接过硬邦邦的大圆饼,送到嘴边咬了一大口,悠悠道: “吃什么倒是无所谓,能节省时间就行,咱们这日夜不停的赶路,估计明天下午就能到通城了吧?” 孟云乔点头,赞同道: “对,明日下午申时能进城,我算算,呦,不错啊,总共用了两天一夜的时间,比得上抄近路了。” “等明个儿上午过了平济桥,就到了通州地界,嘿嘿,那我也就安心了。” 苏沅身体向后靠在车壁上,漫不经心看着孟云乔道: “嗯,希望吧。” 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心里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平静。 随着二人一番闲聊下来,外面的车夫也用好了干粮,继续驾马上路,在车夫接连换了两班人后。 夜幕渐渐消散,天边开始泛起一丝鱼肚白,终于迎来了黎明。 见天亮了,不用再赶夜路。 孟云乔吩咐外面车夫再快一些,主要是眼看马上就进入通州地界,她归心似箭。 一队人马快速前进。 岂料,一道高喝声,令孟云乔接下来更是心急如焚。 “公子吐血了,快,快点停车。” 文清被自家公子胸前的一大滩鲜血,给吓的变了脸色。 他慌忙掏出帕子,一边颤抖着手替孟云岚擦拭血迹,一边冲外面大喊让停车。 等马车停下后。 文清拜托南初照看公子,自个儿跌跌撞撞跑下车厢,来到最后一辆马车前大喊: “大小姐,公子他忽然吐血了,您快去瞧瞧吧。” 孟云乔见队伍忽然停下来,正在疑惑是为什么呢。 下一刻,就猝不及防地,听到了文清的话。 孟云乔被惊的慌张跑下马车,窜到孟云岚所在车厢,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她一把掀开车帘,就见车厢内,一向姿态端正的兄长,此刻正双目紧闭,浑身是血地仰躺在南初的怀里。 孟云岚的脸,刚好对着马车门口。 此时他面色惨白,嘴角还不断涌出鲜血,滴落胸前,将衣襟染成一片鲜红。 车厢里的鲜血气味弥漫开来,令孟云乔慌的全身发抖,她脚步踉跄的扶着车壁,勉强走到了孟云岚身前。 孟云乔哆哆嗦嗦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孟云岚的鼻下探了探。 呼,兄长还有气儿。 孟云乔颤抖着呼出一口气,只觉得浑身一软,整个人无限下坠,最后重重跌坐到地上。 她双眼恐慌的盯着兄长,大口喘着气。 此刻脑海中一片混乱,无法集中注意力,思绪纷乱。 孟云乔稍缓神,猛的对着自己的脸颊,用力‘啪’的抽了一巴掌。 此举顿时令她清明不少。 孟云乔怒气冲冲,扭头冲文秀质问: “到底发生了何事,公子成了这般模样,快速给我交代好。” 文秀双眼含泪,哽咽道: “公子,公子从昨日便旧病发作,咳嗽不止,但他说无事,不让我们去通知您,今早醒过来,先是剧烈咳嗽,然后吐了一大滩血迹,昏死过去。” “再之后,就是大小姐您过来,看到的这副模样。” 苏沅在孟云乔跑出车厢后,她也跟着过来了,现下听完文秀的一番话,她蹙紧眉头道: “既然是旧病,这车厢上有没有药,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只能先对症服些药,再快马加鞭赶往通城看大夫。” 孟云乔听罢,冲文秀大吼道: “赶快烧开水,把公子配好的药丸拿过来,化开水侍奉公子喝下。” 吼完文秀,又对文清皱眉吩咐: “你过来给公子清理一番。” “是。”文秀,文清回答完,一个取药烧水,把药丸化开喂给公子,一个去帮孟云岚清理血迹。 等两个侍从服侍完孟云岚,孟云乔带上苏沅回了最后一辆马车,吩咐车夫放稳速度,继续马不停蹄赶往通城。 第41章 意外改道 厚重的乌云像是一层巨大的灰色棉被,无情地遮挡了阳光,将整个天地包裹在一片阴沉的氛围中。 车厢里,除了偶尔传进来的马蹄哒哒声外,好友二人均缄默不言,气氛显得寂静到压抑。 苏沅闭眼靠在车壁上盘腿打坐。 孟云乔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放肆躺着,一反常态的垂头,盯着地面沉默不语。 此刻她的情绪,如同空中浓厚的阴云,经久不散,黑暗和阴影笼罩着孟云乔的内心,让她感到窒息难受。 兄长此次犯病这么严重,不知是凶是吉,万一,万一兄长真有个三长两短。 那她怕不是个灾星。 孟云乔痛苦皱眉,心里暗暗埋怨自己。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没等她伤心多长时间呢,外面便又传来了大喝声。 这次倒不是从她们队伍里发出来的,声音听着貌似是来自前方不远处。 马车内。 苏沅听见撕心裂肺的呼喊求救声,猛然睁开眼,掀起车帘往外看去。 等看清了前方的景象后。 她惊的瞳孔放大,探出半个身子,对前面两辆马车大声咆哮: “前面的两辆马车,迅速掉头折返回去,赶快。” 说完她冲出去,推开车夫自己亲自上阵,打马鞭掉头离开,在前面引路。 “踏踏踏,踏踏踏。” 在狂跑一炷香后,苏沅见安全了,深呼口气,庆幸道: “好险,再晚一步,我们这一队人怕不是,要被卷进决堤的滔滔河水中。” 车厢里,孟云乔依旧胆战心惊的坐着,回过神后,她冲出去对苏沅道: “方才平济桥被冲塌了,我没看错吧?” 苏沅皱眉,有些想不通道: “你没看错,大坝决堤,我们要过的平济桥被生生冲垮了。” 她心里很是疑惑。 不是下午会发生这事儿吗? 她可是过目不忘,不可能记错。 孟云乔拍了拍胸脯,心惊肉跳道: “这,这真是飞来横祸啊,方才我可是看见了,咱们前头的那队人马都被卷进去淹没了,太可怕了,还好你反应快。” 她说完又想起来孟云岚,脸上的庆幸一扫而空,转而忧心忡忡。 孟云乔眼眶一红,嗓音干哑道: “回通城的路没了,这可如何是好,那,那我兄长怎么办?” “若原路返回,缓慢行驶最少要两天一夜的时间,照这样耽搁下去,他岂不是没了活路。” 苏沅抿了抿唇没说话。 视线一直在孟云乔身上未离开,等她做决定。 孟云乔抬头,望了眼乌云密布的天空,眼中闪过坚毅之色。 她绝对不能让兄长耽误病情。 少顷。 孟云乔转头看着苏沅,认真说道: “我分给你一辆马车,你跟南姐夫折返清河吧,我带着兄长走匪道试试,或许能侥幸逃过一劫呢。” 嘴上虽这么说,但她心里清楚。 这次估计要栽了。 苏沅闻言微眯眼,语调闲散,意味深长说道: “走匪道?那可是九死一生的险境,一个不甚你也会死,你确定?” 孟云乔宽袖下的手攥紧,面上一派风轻云淡,弯唇笑道: “没事,打不了十八年后,姑奶奶我又是一条好女,嘿嘿,我还要交你这个知心朋友。” “那什么,我的那辆马车就留给你,我去兄长的车厢里挤挤,你们快走吧。” 孟云乔对苏沅摆手催促。 不过唇边的那抹苦涩,还是出卖了她。 苏沅见状心下叹口气,也不再试探孟云乔了,微挑眉道: “我也要去通州,既然官道塌了,那便一起走匪道吧。” 言罢,她出声提醒: “你整顿一下队伍,我们马上出发,不是担心你兄长吗?咱们早走早到。” “还有顺序也要调整一下,我们两个去中间那辆马车,有危险也能保护他们几个弱男子。” 孟云乔眼中闪过诧异,蹙眉冲苏沅压低声音,气急败坏道: “苏沅,你,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你不要命了?” 然而苏沅并不理她,径自走开去安抚自己的夫郎了。 马车上。 经历过方才的险境,三个男子心里都很慌张。 文清,文秀跪坐在车厢门口,视线不断往外瞟,生怕滚滚的河水卷土重来,祸及他们这支队伍。 而南初则坐在孟云岚旁边,目光忧心忡忡地,盯着他面白如纸的脸色,不时长叹一口气。 “咚咚咚。”有人上马车的声音传来,南初疑惑望过去。 看到是苏沅,他满眼的惊喜,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呼。 有妻主在身边,他就不怕了。 苏沅见自家夫郎,杏眼汪汪地盯着自己,眸中的喜悦肉眼可见。 她微不可察的摇摇头,走上前在南初身边蹲下,牵起他放在膝盖上的白皙小手揉了揉,温声道: “现在安全了,别怕。” 南初视线专注地盯着苏沅,乖巧点头道: “嗯,有妻主在,我不怕。” 说完,他又看向孟云乔,担忧道: “这前面没了路,孟哥哥的病怎么办?” 苏沅听他叫孟云岚哥哥,挑了挑眉,浅笑道: “还有另外一条道,路上会遇到凶险,你怕不怕?” 南初嘴唇紧闭,摇头道: “不怕,人命关天,还是救孟哥哥要紧。” 孟哥哥身为高门贵子,却没有丝毫看不起自己,反而以礼相待。 他是好人,命不该绝。 苏沅听罢,捏了捏夫郎有些婴儿肥的脸,打趣道: “我们南初这么心地善良啊!” 南初瞧了文清文秀一眼,尴尬垂下眼眸,语调拉长嗔怪道: “妻主。” 苏沅笑笑没说什么,攥着南初的手微用力。 她们这边刚说完话,孟云乔也安排好事情,弯腰进了马车内。 坐稳后,她冲外面喊一句‘出发’,整个队伍拐入另一条道儿,继续前行。 孟云乔从进来后,便眸色深沉的盯着苏沅,嘴唇微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苏沅察觉到后,懒懒瞥了她一眼,语气平静说道: “前面就是半石山了,打起精神来。” “另外,一会不管发生什么事,绝对要听从我的指挥,若是我离开了,你记得保护好南初,这些能做到吗?” 第42章 遇险境 孟云乔听罢,坐直身体,认真点头道: “能做到,南姐夫我会拼了命去保护。” 言毕,她眼中满是担忧之色,郑重道: “苏沅,你陪姐妹共患难,我很感动,但一会要是救不了我,你,你就先走吧,保命要紧。” 苏沅淡淡扫她一眼,没吭声,转而老僧入定般缓缓闭上双眼。 孟云乔见好友不听劝,叹了口气。 她垂眸思索一番后,忽然站起身,在身上摸索起来。 孟云乔把身上金银珠宝扔成一堆,最后还从鞋底取出两叠银票,拿在手里道: “我有办法了,那帮半石山上的土匪最是好财,咱们把身上的值钱玩意儿都给她们,应该能顺利离开吧。” 苏沅未睁眼,语气有一丝感兴趣道: “哦,她们喜欢敛财?” 孟云乔一听,以为好友也觉得此举可靠,往苏沅身旁凑了凑,压低声音嗤笑道: “哼,她们当然喜欢敛财了,这匪道其实也是有人走的,不过都是些富商,据小道消息说,其中不乏有,高官名士跟半石山的土匪合作,背地里走私禁品。” “要不然这满山的土匪,光靠地形复杂,易守难攻,时间长了也会被打下来,就是有人护着,才好好的。” 苏沅缓慢睁开眼,眸中划过一丝兴味,唇角悄声弯了弯。 好巧,她也喜欢敛财。 孟云乔见苏沅不说话,用手肘拐了拐她道: “姐妹,你觉得我这个主意怎么样?实在不行,我跟她们商量商量,让我兄长回孟家通知我母父,用银子来换咱们也是好的,起码能保证安全不是。” 苏沅漫不经心瞧了孟云乔一眼,语焉不详道: “一会再说看吧。” 说罢,她把车帘掀开条缝,随意往外瞥了一眼道: “前面那座顶上光秃秃的石山,就是你说的半石山吗?” 孟云乔听罢,心里一突突,凑过去一看,唏嘘道: “是,就是这儿了。” 言毕,她紧张的吞咽了口口水,颤声道: “终究是要来了。” 孟云乔话音刚落。 外面便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响声。 听这动静,来人不仅人数众多,还个个携带兵器。 利刃拖地的“刺啦,刺啦”声,不绝于耳,尖锐的令人心里发毛。 半石山前的宽道上,一群目露凶光的土匪,个个手拿砍刀,长剑对准孟家车队,把她们围作一团。 一个满脸横肉,头领模样的女人,大步走出来,抬脚便踹向最前方的马儿。 “砰”的一声巨响,原本低头打鼾的棕色大马,肚子瞬间凹进去一块。 它凄厉嘶叫一声,抬蹄就要发疯,往一群土匪身上冲。 不料,一道寒光闪过,高昂的马头被砍飞出去,只余马身立在原地汩汩流淌鲜血。 大概过了两三秒的时间,马身坍塌砸在地面上,扬起一阵灰尘。 土匪头领瞥一眼血泊中的马儿,三角眼微微眯了一下,眼里浮现出一丝狰狞。 她把染血的刀凑到面前,眼神阴森的盯着刀刃,拖长腔调恶劣道: “你们是自己下车呢,还是让我这帮兄弟姐妹们去请,桀桀桀,到时候我可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呦~” 车厢内。 孟云乔透过微掀起的车帘,目睹土匪嚣张的全过程。 她惊的面如土色,浑身一软跌坐回绒毯上,转头哆嗦着嘴唇对苏沅讲: “苏,苏沅,你在车厢里保护他们,我去跟土匪交涉,给她们送银子。” 苏沅闻言,捏了捏掌心微微颤抖的小手,淡淡点头“嗯”了一声。 孟云乔交代好,深呼一口气,颤颤巍巍掀开车帘,缓步走到外面。 她低眉顺目地给那老大施了一礼,恭敬道: “您息怒,小的自己出来就好。” “车里是我那重病的兄长,平济桥被冲塌了,他急需求医,小的逼不得已,只能走您们的地盘。” 说罢,胆战心惊地瞄一眼,土匪头子阴沉的脸色。 孟云乔抖着手打开包袱,露出里面的金银珠宝,翡翠银票,赔笑道: “不过小的准备了过路费,您看,车上的钱财都在这儿了,全部留下来孝敬您,只求您高抬贵手,让我们离开。” 土匪头子听罢,目光阴沉盯着孟云乔的脸,猛然低头从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幽怖的笑声,让人不寒而栗。 再抬头,她彻底变了脸,眸中凶光乍现,带着蔑视和不屑,冷笑道: “既然敢走半石山这条道,就得连命一起留下,桀桀桀,这些财物不就都是我们姐妹的吗?拿老子的东西贿赂人,你个蠢货是嫌命太长了?” 说罢,她一挥大刀,吹了声口哨呐喊道: “姐妹们,都给我上,杀了这群肥羊,咱们晚上吃肉喝汤。” 土匪头子的话音落,身形如电闪到孟云乔面前,闪烁寒光的刀刃扫向她的脖颈,就要划破喉咙,来个身首分离。 岂料这时,从车厢里射出一抹银光,穿透车帘,挡下来她致命一击。 使得土匪头子手中的大刀偏了几分,削断孟云乔耳畔的一缕发丝后,刺破空气砍到了地面上。 她抬头望过去。 只见从车厢内窜出一青衣女子,疾步如飞到了孟云乔身前,搂住她的腰一甩,眨眼便把她抛到了马车上,冷冷留下一句: “一会我去引开那群土匪,你驾马车送南初他们离开,不要有丝毫犹豫,我能自保。” 说完,苏沅便不再停留,迅速飞身折返回去,跟匪徒缠斗在一块,徒留孟云乔在原地发愣。 孟云乔方才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呢。 没想到下一瞬便被甩到了这马车上,然后就是姐妹给自己交代的一通话。 她反应过来,满眼震惊的看着好友。 苏沅一到土匪窝,就快如闪电,手法狠辣的打倒一堆,方才还耀武扬威的土匪。 反夺了她们手中武器,刀光剑影间,砍断敌人的头颅,活像一个杀人机器。 孟云乔瞪大眼。 妈呀,这是她姐妹? 太牛了吧。 见好友这么厉害,孟云乔放下心来,她一咬牙,驾马冲出灾祸现场,带着车上一干男眷逃之夭夭。 第43章 摸上山 苏沅安排好孟云乔后,纵跃如飞,几个起落就到了一个贼眉鼠眼的土匪身侧,利索夺下她手中大刀。 挥拳而出,猛然攻向对手,伴随着“磅”的一声巨响,那人飞出去砸到同伴身上,压倒一片。 土匪头子见好事被破坏,对方队伍中竟有会武功的人物,她眼中的猖狂变作忌惮,嗓音嘶哑阴鸷地吩咐手下。 杀了苏沅,自己也加入屠剿的行列。 苏沅见达到目的,土匪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边用大刀收割涌上来的土匪头颅,边引着她们往旁边树林里退去。 期间苏沅刀法凌厉杀了数十名土匪,但她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后背被偷袭,破了个大口子。 深可见骨的血洞,随着她每一次动作而撕裂,鲜红的血液渗出,染红了苏沅天青色的衣袍,血迹顺着下摆,滴滴答答滴落地面。 苏沅疼的直冒冷汗,余光瞥见孟云乔驾马离开,不再顾及她们那边。 双足一顿,身子轻盈如飞,流窜在土匪群里,趁她们不备眨眼间便划破敌人喉咙,直取性命。 一番厮杀下来,土匪被苏沅剿灭的只剩十多人,现下正围在土匪头子身边,个个脸色惧怕的用刀指着苏沅,脚步无意识的往后退缩。 苏沅如冷面杀神一般,步步紧逼,狭长的眼底尽是阴郁冷厉之色。 她目光如寒刃射向土匪头子,挑眉讥讽道: “怎么,方才喊打喊杀的不是你吗?现在龟缩在手下身后,这是……,怕了?” 土匪头子被这么一刺激,倒是没有鲁莽上前,这女人的身法太过诡异,单打独斗就是去送死。 她一双眼睛充满戾气,脸色阴沉地大手一挥,命令手下: “都给我上,杀了这毒妇。” 见手下畏畏缩缩,被苏沅吓怕了,她气恼地踹了一脚,离得最近的一个人,冷笑一声道: “一群蠢货,现在还没看清形势吗?再不拼死一搏,这女人就要把我们全部都杀了,都给我冲,冲——” 说完,土匪头子率先提刀冲出去,攻击势头猛烈,把手中大刀舞的虎虎生风,冲苏沅一顿砍劈挑刺。 苏沅没有退缩,直面迎上去,一面挡住土匪头子,以二人相接的刀刃为支点,腾空跃起,回旋一脚,狠狠踢向偷袭自己的人。 再借机催动瞬移,霎时间出现在土匪头子身后,苏沅手握刀柄,反插入她的后背再快速抽出。 土匪头子闷哼一声,不敢置信地低头看一眼穿透自己胸膛的刀尖,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脸朝地直挺挺倒地咽气。 剩下的土匪喽啰,苏沅手起刀落,快速解决,霎时,原地只剩下她一个活口。 苏沅丢掉染血的大刀,忍着背部的剧痛,跌跌撞撞躲到大树后坐下。 她从空间内拿出药物,服用两支补充体能的液体,随后退下衣服,往伤口处抹上特效药,不断往外渗的鲜红血液瞬间被止住。 苏沅缠好绷带,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用肩膀抵住大树靠着缓气。 当视线触及到地上被血液浸透,已经变成鲜红色的衣袍时,她眼神一暗,黑色的眼睛透露出的冷冽几乎要凝成实体。 “呵。”苏沅嗤笑一声,目光闪过算计。 流了这么多血,总要补回来不是? 她闭眼稍作休息后,再睁眼整个人显得有些兴奋。 苏沅把血衣收回空间,取出一块布巾蒙在脸上,快步往方才恶战的地方走去。 她要去打劫了! 半石山山脚下,树林与宽道交界处,血流成河,横尸遍野,折损的利剑半掩在红色的泥土中,空气里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 苏沅漫步在其中捡尸。 哦不,捡尸体上的珠宝。 她拿着一个大麻袋,不时停下来用剑尖挑起尸体上的大金链子,宝石扳指,还有每个土匪腰间的钱袋子。 苏沅嫌脏,收集完毕后,把每个钱袋都打开,对准她的大麻袋,“哗啦啦”倒进去一大堆的铜板碎银。 除了破剑破刀以外,她犹如蝗虫过境,啥也不留,最后还跑去把土匪头子翻个过,将她帽子上的宝石给扣下来,丢进大麻袋。 苏沅掂了掂才装满半包的大麻袋,喃喃自语道: “零散收完了,该干票大的了,我流那么多血,这点东西都不够我塞牙缝的。” 她嘴角挂着笑,眼里却没有任何温度的抬头,望了望阴沉的天色,挑眉叹道: “该上山喽!” 言毕,苏沅拖着“吨吨吨”的大麻袋,往树林深处走去。 半石山寨。 苍穹之上,云海翻滚,若云似雾。 一排排石头房屋建造在山顶,四周耸立着泥土围墙,整体的结构是四方形,中间一座两层高石楼,尤为显眼。 山寨灶屋,苏沅坐在房梁上,目光淡淡地看着下面土匪做饭。 一个嘴角有大黑痣的女人,边用瓢往锅中舀水,边跟烧火的瘦小女人聊天: “王钱,多添点柴火,咱们晚饭做的快一点,待会三当家的就回来了,说不定正饿着呢。” 王钱无语瞅了大黑痣女人一眼,嗤笑道: “呵,我看你是想要捞好处吧,想的倒是美,她那么抠门,有银子能给你?” 大黑痣冲王钱翻了个白眼,手下动作不停,丝毫没察觉,瓢里的清水泛着一丝幽光,她继续道: “那不这样,能咋办?最近三当家跟咱们底下人抢活干,没银子俺拿啥去玩乐。” “山上的男人都玩腻了,多攒点银子,俺要下山去迎春楼快活快活,嘿嘿。” 王钱闻言双眼冒光,放下柴火,吸溜口口水,嘿嘿道: “你要去,到时候也带上我呗,一个人我怕被官兵抓。” 大黑痣奸笑一声,舔了舔厚唇道: “好说,好说。” 随着二人不断的交谈声,约摸过了半个时辰,锅里的白米饭也做好了。 王钱放下铁钳,冲不远处负责炒菜的同伴吆喝: “东姐,咱们这边的米饭做好了,什么时候放饭,三当家的回来没有?” 被叫东姐的女人,瞧了眼外面的天色,叹口气道: “三当家的还没回来,咱们还是照常放饭吧,二当家的管理山寨的杂物,要是被她发现咱们厨房耽搁了,怕不是要发火。” 王钱应了一声好,招呼大黑痣帮忙抬木桶,随着厨房众人出去给山寨的土匪放饭。 第44章 下毒 “唉 ! ” “外面那群饿狼,活像八辈子没吃过饭似的,也不知道给咱们留一点,这刚放完饭,我手腕还酸着呢,又要开整了。” 苏沅坐在房梁上,嘴里悠哉嚼着面包,还剩半块没来得及吃,就听见灶房外传来一阵埋怨声。 吓得她赶紧把剩下的塞进胸口放好,竖起耳朵,听那帮土匪在说什么。 大黑痣听王钱抱怨,摇了摇头一副你不懂的样子,贼兮兮凑近她提醒: “嘿嘿,这样多好,俺们还能开个小灶吃独食,不比那猪食一般,没滋没味的大锅饭香吗?” 王钱撇了撇嘴,慢悠悠道: “要是不让我干活,吃猪食又咋了,就你好吃,当然不嫌累。” 大黑痣剜了王钱一眼,冷哼道: “哼,那能怎么办,山寨两千多号人呢,全部打完饭,可不就连个渣也剩不下。” 光跟她埋怨有屁用。 王钱听罢,抿唇没说话,叫大黑痣一起,重新起火做饭。 少顷,她停顿下来,疑惑询问: “光做咱们厨房的饭,一共有多少人来着?” 大黑痣皱眉,想了想道: “那边七个,加上咱俩,一共九个人没吃饭,按十个人的量做,俺要吃两份。” 王钱瞟了她一眼,点头道: “嗯,知道了。” 大黑痣,王钱接下来又聊了一些,山寨上的八卦,喜得她们哈哈大笑,殊不知,这一切全部落到了苏沅的耳中。 苏沅掏出手表扫了一眼,现在六点整,山上这群土匪,半个小时前吃的饭。 她下的毒液已经发作。 可以开干了。 苏沅轻飘飘跳下房梁,迅速窜到大黑痣和王钱背后,给她们来了一记毒针。 二人身体一软,被苏沅及时接住,无声放到柴火堆上。 解决完做饭二人组,苏沅从空间拿出长剑,提步去处理外面的七个人。 她一走出里间,土匪便发现了她,叫东姐的女人,眼神凌厉扫向苏沅,质问道: “你是何人?为何蒙面手拿利器,出现在我们半石山寨,速速报上名来。” 苏沅不跟她废话,一个瞬移到了东姐面前,利剑划破她的喉咙。 东姐瞪大双眼,死不瞑目地倒下去。 而其余六人,并没有像东姐一般,还去质问贼人。 她们早在看见苏沅时,便四下里寻了兵器拿在手中,准备联手杀了她。 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她们跟苏沅过了没几招便被反杀了。 苏沅杀完人,毫不留情地搜刮了,她们身上的财物,接着去下一个地方——半石山寨库房。 此刻的半石山寨满地都是尸体,土匪们倒在地上,个个嘴唇乌黑,七窍流血,露在外的皮肤青中带紫,看着骇人异常。 而苏沅正面不改色的跨过群尸,绕开房屋,往山寨最中心的两层石楼走去。 等到了地方,苏沅一脚暴力踹开木门,走进大堂。 这应该是土匪们平时议事的地方,两侧摆着桌椅。 高台上有三把黄金打造的虎皮椅,此时上面仰躺了两个中毒的中年女人。 苏沅见状挑了挑眉,这应该是山寨的大当家和二当家吧。 啧啧,还用黄金打造的椅子, 奢侈 ! 还是给她当做补偿吧。 苏沅顺着台阶走上高台,把两位死当家的,转移到地上。 她嫌弃的把虎皮揭下来扔掉,挥手将三把黄金椅收进空间。 这虎皮是别人坐过的。 她不要。 收好椅子,苏沅在台阶上的背景处,仔细查看一番,发现一处是凸起的,她抬掌按下去。 “嘎吱嘎吱”机关转动的声音响起,两扇伪装成墙壁的石门缓慢打开,露出一间石室。 苏沅走进去,把中间摆放的木箱一一打开。 她数了一下,十箱金条,三十五箱银子,除了这些竟什么也没有了。 苏沅疑惑皱眉,眯起眼眸,快速回忆关于半石山寨的信息: 三月十九日上午,本是艳阳高照的天,半石山寨却是一片烽火连天,南幽王带兵剿匪,救出幼子,顺带缴获了上百箱金银珠宝。 苏沅低头看看面前的金条银块。 就这? 她挑了挑眉,肯定还有藏货,就是自己没找到而已。 打定主意,苏沅目光坚定下来,还有一晚上呢。 绝对不能放过一根毛。 嘿嘿! 她想罢,眼神在大堂扫了扫,除了些桌椅板凳,也没什么好东西了。 苏沅挥手把四十五箱金银收进空间,踩着楼梯去了二楼。 一个宽大的会客厅。 她目光四处扫视了下,有一排置物柜,放的都是玉器瓷瓶,墙上挂着两幅气势磅礴的山水画,瞧着就价值不菲。 苏沅大手一挥,全部收入空间。 搜刮完两层石楼,她又去了大当家的家,进屋先是掘地三尺的搜查一番。 除了一些碎银银票,还被她找到一间地下室,按照石门的大小推测,估计这个密室不小。 不过缺点就是,大门紧闭,她进不去。 苏沅在外摸索研究一番,确定了。 她打不开。 眼看着到嘴的肥肉吃不到,苏沅深吸口气,目光别有深意的扫一眼石门,挑了挑秀眉,喃喃道: “那就别怪我了哦!” 说罢,一挥手从空间取出小型炸药包点燃,扔到石门缝隙里。 她自己则迅速退移到十几米开外。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后,原本坚硬无比,死活打不开的石门,被炸成了碎石块。 浓重的烟尘扑面而来,呛得离得老远的苏沅直咳嗽。 等灰尘散的差不多了。 她踩着满地的碎石灰沫,走进密室里。 一进门,苏沅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眼前的密室,不,藏宝室实在是太豪了。 不仅空间巨大,装潢也壕无人性,金砖铺地,玉石建墙,室顶镶嵌了……苏沅数了数,一百零八颗夜明珠照明。 就这还不算,三面巨大的墙面,每一面都有一排大木箱,也不知道放的什么。 苏沅看到这儿,一向平淡的眼神,涌上一抹惊喜。 据她多年以来的寻宝经验来看,里面装的东西,必定不是寻常之物。 不然,装潢的这么豪横干嘛? 第45章 苏沅得宝藏 苏沅怀揣激动的心情,走到最左边的墙壁把木箱一一打开,里面装的都是金砖,有上百箱之多。 再去右边照做,箱子放的是各色宝石,夜明珠,金银玉簪,翡翠玉佩这些珍宝,大部分都是男子首饰,估计是这么多年抢来的吧。 苏沅现在十分好奇,最中间放的是什么东西,应该不会是银子这种俗物吧? 中间的倒不是木箱,而是一长排高大的木柜,镶嵌着数百个独立的暗格。 苏沅把暗格打开,才开了一个,她便眼前一亮。 精美华贵的八宝琉璃瓶,此刻正静静躺在黄色绸缎里,瓶身映着头顶的夜明珠,流光溢彩,异常夺目。 苏沅不由赞叹,真是一个好东西啊! 接下来她秉着开盲盒的心,一个个拉开了暗格的铜环。 下面三层是各种瓷器,香炉古董,上三层则是放置在玉盒内的珍贵药材,灵芝人参,何首乌,天山雪莲应有尽有。 苏沅看到这儿就察觉出不对劲了,心里一个咯噔。 半石山土匪再怎么打家劫舍,跟达官贵人勾结走私,也不应该有中间暗格里的,这么多珍奇物件吧。 苏沅垂眸思索一番,把打开的暗格木箱都合上,一挥手全部收进空间里。 随后她在藏宝室里,搜索转悠起来。 还别说,真让她在最中间的玉石圆台上,找到了一个彩漆祥云紫檀木盒。 苏沅拿小刀撬开铁锁,把里面的书信拿出来一看,瞬间明了。 她含笑轻哼一声。 原来中间暗格里的东西,全部都是赃物,是与半石山土匪合作的权贵人家,放在山寨让土匪销赃的。 没想到还没换成银子。 她就把全山寨的土匪给毒死了。 嘿嘿,便宜她了。 苏沅大手一挥,把玉石台连带着一盒子书信收进空间。 她清空藏宝阁后,把之前在山脚下收集的长剑大刀拿出来。 开始撬地上的金砖,墙壁上的玉石板,还有头顶的夜明珠也摘下来,全部收进空间。 一个时辰后。 苏沅闷哼一声,停下动作,看着眼前已经清空大半,被她剥的只剩一层石头的藏宝室。 她叹了一口气,把衣服脱下来,给撕裂的伤口上药包扎,歇了一会继续干。 作为一个财迷,只要有命在,这东西她必须带走。 不然,怕是连晚上睡觉都要做噩梦。 半个时辰后,苏沅看着眼前彻底成一个石室的藏宝室,她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满意的笑了。 别看她有金山银山,但是都没有像现在这么满足过。 苏沅掏出没吃完的半块面包,用脏手隔着包装袋,递到嘴边咬了一大口。 忙了这么久,属实有些饿了。 她一口面包,一口水的吃饱喝足后,从空间挪出王琪的尸体,往藏宝室里丢了个大型炸药包,自己则用瞬移迅速出了大当家的房子。 只听“轰隆隆”的一声巨响。 大当家的房子以及周围地面,竟被炸的坍塌,凹陷了进去,连同王记糕点掌柜王琪的尸体,一起成了粉末。 以后官兵怕是,永远也找不到这个人喽! 苏沅欣赏完这场爆炸后,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愉悦地打了个响指。 忙完了! 出发去下一个地方。 大当家的左右旁边,有两座相似的房屋,苏沅稍一犹豫,决定先去左边。 也不知道,这是哪位的住所,被她抹脖子的三当家,还是被毒死的二当家? 苏沅抬脚踹开房门,慢悠悠走进去。 她一边走,一边用视线打量室内的装饰品,瞧瞧哪个值钱,一会打包带走。 “唔唔,就窝,就窝。” 听见有人声,苏沅猛的停下脚步,眯起眸子,警惕的向声音来源望去。 前方床榻上。 有个嘴塞粗布,手脚被捆绑的男子,看见苏沅进来,卖力的拱着身体,使劲发出声音向她求救。 苏沅看到这儿,收起正要从空间抽出长剑的手,微一蹙眉,上前两步从袖中抽出匕首,划破束缚男子的绳索,淡淡道: “你可以走了。” 这应该是,土匪绑上山的良家民男。 在这儿妨碍她做事。 姬秋白被救后,拿掉嘴里的麻布,在原地蹦哒两圈活动手脚。 完事后,他仰着头对苏沅喊道: “喂,本公子饿了,你有吃食没?” 苏沅淡淡扫他一眼,从袖中取出包糕点丢给他,冷声道: “拿上东西立马出去。” 姬秋白慌乱接住油纸包,不悦的蹙紧眉头道: “你,你这人不会好好递给我啊,动作这么粗鲁,万一我没接住掉地上了怎么办?” 苏沅被这个男子吵的眉心直跳,从袖中取出一枚铜板,随手扔出去。 “咻”的一声,铜板刺破空气,擦过姬秋白的脸颊,稳稳插入他身后的木门中。 吓的他呆愣在原地,抱着糕点一动不敢动,回过神后。 姬秋白哆嗦着声音,语气不可思议道: “你,你竟然敢伤害我,谁,谁给你的胆子?” 苏沅神情冷漠,淡淡瞥了他一眼道: “再不走,下一个被穿透的,你猜猜是谁?” 姬秋白听罢瘪着嘴,唇瓣微微颤抖,下一秒,竟毫无预兆的抽噎起来,他边哭边道: “你,你,呜呜,我母亲可是南幽王,你,你敢?” 苏沅闻言微挑眉,这才正眼看他的脸。 原着是这样写的: 姬秋白肤色白皙,一双清澈有神的葡萄眼,睫毛纤长浓密,小巧的粉唇,脸上肉嘟嘟的,显得清秀可爱。 苏沅观察了下。 唉,还真是。 她怎么这么倒霉? 竟是遇见了刁蛮公子姬秋白。 她可不是顾冉冉,没有那个耐心去哄他。 不过话说,顾冉冉不是今天下午,就应该来共患难的吗? 算了,不管了。 谁也不能阻止她敛财! 苏沅眉梢轻挑,压低声音,语调拉长而慢道: “你老娘就算是皇帝,也不能挡住老子敛财,再不走,哼哼——,怕是明天这儿会多一具男尸。” 姬秋白没想到眼前这个蒙面人,跟半石山土匪一样,竟不信他的话,敢真的对他动手,瞬间怕了。 第46章 姬秋白 他一连打了好几个寒颤,眼神惊恐,跟刚才判若两人,弱弱道: “我,我这就走,马上。” 说罢,他便顺着大敞的门,一溜烟跑掉了。 苏沅瞧着他的背影,哼笑一声。 敢情还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 她走到门口,把木门反锁上,便开始在屋内搜刮起来。 这屋里倒是没什么密室。 苏沅除了在床底下镂空的石洞里,发现一箱银子,两箱混合的金条珠宝外。 只找了些银票,一小箱碎银,外加床头照明的,两颗拳头大的夜明珠。 她把三大箱财物收进空间。 银票塞到胸前,小木箱夹在腋下,手里拿着两颗夜明珠,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苏沅捧着夜明珠,从蹲在漆黑门口的姬秋白面前路过,没理他,径直向右边那间屋子出发。 姬秋白见苏沅要走了,小声喊住她: “喂,外面太黑了,能不能让我跟着你,我,我一个人害怕。” 苏沅淡淡望一眼他,垂眸想了想,把一颗夜明珠抛给他,漫不经心道: “不行,夜明珠暂时借你用,记得一会还我。” 说罢,她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徒留姬秋白一人蹲在原地抱着夜明珠,红了眼眶,他喃喃自语道: “呜呜呜,话本子上不都是写,江湖人士不拘小节,侠肝义胆吗?为什么,为什么,我遇见的不是土匪,就是蒙面大盗,呜呜呜。” 另一边。 苏沅搜刮了右边的住宅,得到的钱财跟上一家的差不多,都是三箱金银珠宝。 再出来时,她手里多了两颗夜明珠跟一个大麻袋。 察觉到门口一角有微弱亮光,苏沅打眼看去,好家伙,这姬秋白又来给她守门了。 她倒也没再说什么,抿了抿唇,声音淡淡道: “记得跟好我,甭想带着我的夜明珠跑路了。” 姬秋白听苏沅允许自己跟着她,眼睛亮了亮,咧嘴一笑道: “行,我不会跑的。” 心里暗道。 这蒙面大盗,好像也不是那么无情嘛! 苏沅把手里的夜明珠和小箱子,扔进大麻袋里,又去捡尸了。 这土匪除了有身份地位的,住的都是大通铺,应该平时都把钱财带在身上。 她也不搜房间了,直接在外面捡尸好了,多方便。 苏沅一路上,扛着空空如也的大麻袋,遇见一个土匪便捡一个钱袋子。 现在她也不讲究了,还有三个时辰天就亮了,再干两个时辰,她就下山。 不过期间也有意外发生。 比如现在。 姬秋白远远跟在苏沅身后,到了土匪的放哨处。 一开始他不解,苏沅为什么大摇大摆的,来打劫山寨。 直到苏沅用剑尖挑起,死尸上的钱袋子时,他好奇这是在干什么,用夜明珠探过去。 谁知道就是这一看。 姬秋白瞬间吓的三魂没了七魄,惨叫一声,颤抖着问苏沅: “这这这,怎么有死人啊?” 苏沅闻言,轻啧一声,随口说道: “今日傍晚,听人说半石山土匪遭了难,我大老远特意跑过来捡尸的,没有我还不来呢。” 姬秋白听完,面色煞白,浑身颤抖个不停。 他软着腿往苏沅身旁凑了凑,嗓音打颤,试探问道: “这,该不会山上的人都死了吧?” 苏沅手上的动作不停,一边捡尸一边轻描淡写道: “是啊!这满山都是尸体,可真是便宜了我这专业捡尸人喽!” 姬秋白吓的咽了口口水,目光在四下扫了扫。 夜色浓重,半石山上遍地尸体,周围除了二人说话,和苏沅捡尸发出的声音外,寂静阴森。 现下正值午夜,这蒙面大盗带着他在尸堆中,四处乱逛,姬秋白光是想想都快晕了。 他悄悄伸手碰了碰苏沅的胳膊,顿时松了口气。 有温度。 还好这是活人。 但是姬秋白也不敢乱走了,他就亦步亦趋的跟在苏沅身后。 不料,脚下却不小心踩到了什么东西,致使他没站稳,就要往后倒。 他惊呼一声,赶忙扯住苏沅的衣袖。 这边。 苏沅在听到声音后。 便快速反手握住姬秋白的小臂,把他整个人往前一扯,用剑柄拖住他的后腰,皱眉问道: “你没事吧?” 姬秋白手里拿着夜明珠,被拽回来时,刚好凑到了苏沅面前,柔和的光,照亮了苏沅的上半张脸。 她双眸清浅,敛在纤长的羽睫下,平静剔透,像浸在冰雪里的琉璃,清冷冷的。 姬秋白忽的对上这么一双眼,心里猛的一颤,慌乱移开视线。 在漆黑夜色的掩盖下,无人发现他红了耳根。 反应过来后,姬秋白头脑一懵,对着方才绊倒自己的地方,踹了一脚,故作生气道: “都是这碍眼的东西,敢绊本公子我,看我不踩烂他。” 苏沅摇头叹了口气,瞟他一眼道: “你确定?” 这人大公子脾气又犯了。 姬秋白本来想回答,那是当然了,但脑中忽然想到什么。 他忽然顿住了,哑然失色的躲到苏沅背后,小声道: “不确定。” 苏沅瞥了他一眼,声音淡淡道: “你要是再乱跑,一惊一乍的,就别跟着我了,打扰我捡银子。” 姬秋白这次抿了抿唇,没说话,老老实实跟在苏沅身后,拉着她衣袖一角。 因为离得比较近。 苏沅身上的清冷薄荷香,夹杂着墨香充斥着姬秋白鼻端,让他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尖。 忍不住心里想。 这人身上的味道,倒是跟她的眼睛相符,都是清冷冷的。 不过,墨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专门捡尸的吗? 想到这儿,姬秋白好奇起来: “那个蒙面大盗,咳咳,捡尸大侠,你很缺银钱吗?为什么要干这活儿?” 苏沅淡淡嗯了一声,敷衍道: “缺钱,为了生活。” 姬秋白眼底闪过轻微诧异,信以为真道: “你找不到正常的活干吗?要不然天亮了,你跟我一起下山,给我当护卫,我一个月给你五,不,十两银子怎么样?” 苏沅闻言停下动作,回头认真看他一眼,长叹口气道: “不用了,这手艺我祖传的,不能丢。” 姬秋白被拒绝,垂头尴尬的咬了咬唇,低声道: “那好吧。” 第47章 离开山寨 夜色在悄然间褪去,微风拂面,让人感受到一丝凉意,天边已经泛起了一抹红晕,新的一天即将来临。 苏沅拖着鼓鼓的大麻袋,带领身后的小尾巴,走到山寨门口在台阶上坐下。 她抬头瞧一眼天色,从麻袋中拿出一个钱袋子,丢给姬秋白,漫不经心道: “一会你就别跟着我了,拿着钱回家去吧。” 说罢,她把手伸过去,淡淡道: “还有,把我的夜明珠还我。” 姬秋白冷不防被苏沅丢了个钱袋子,正心里开心呢。 不料,这人下一刻,便向他讨要夜明珠,生怕他不给了似的。 姬秋白抿了抿唇,把夜明珠单手递过去,没好气道: “给你,谁稀罕你这破珠子,我家里多的是。” 苏沅收好珠子,把麻袋扛在肩膀上,对姬秋白冷声道: “到时辰了,咱们就此别过。” 说罢,她便大步往山下走去。 姬秋白见苏沅真的走了,扭头朝身后,遍地尸体的山寨内看了一眼。 他吓的直打颤,也不管苏沅怎么嫌弃自己了,快步追上去,气喘吁吁喊道: “喂,你等等我,带我一起。” 奈何不管他在后面怎么喊,苏沅都没有停下来,姬秋白只能远远跟着。 他边跑,边一把鼻涕一把泪道: “呜呜呜,我还以为经过一个晚上相处,咱们熟悉了呢,你,你怎么这么狠心。” 亏得他一度以为,蒙面大盗只是面冷心热而已,本质上是个好人。 岂料。 天一亮,她便丢下自己不管了。 前头。 苏沅听着不远处的哭喊,蹙了蹙眉头,不过她脚步未停,继续往前走。 要不是这姬秋白,晚上跟着自己碍事。 害她捡了两千多号人的钱袋子,只能遮遮掩掩的放一些进空间,还剩这么多在外面。 不仅得扛着,还不能用瞬移。 她一个受伤人士,干了一晚上活,比姬秋白还惨好不好。 半个时辰后。 半石山,山脚下。 苏沅趁着姬秋白离得远,闪身到树后,把鼓鼓囊囊的大麻袋收进空间。 她从空间拿出两包糕点,两个水囊,盘腿坐在地上,悠哉悠哉吃糕点饮水。 听着一路上的大喇叭,渐行渐近了,她把自己的那份收起来,重新蒙好面巾。 姬秋白急匆匆跑过来,站在方才苏沅最后出现的地方,四下看了看。 没见到人。 他呆呆地望着前方,一双红肿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肩膀剧烈颤抖,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呜呜呜,她,她不是刚刚还在这儿的吗?呜呜呜,蒙面大盗怎么不见了。” 苏沅见他又开始了,叹口气,清了清嗓子,重重咳嗽两声: “咳,咳。” 姬秋白听见蒙面大盗的声音,顿时止住哭泣,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朝苏沅所在的方向望过去。 见苏沅正盘腿靠在树上,他步履蹒跚的跑过去,满眼惊喜道: “蒙面大盗,你,你还没走?” 苏沅拖着尾音,慢悠悠地说道: “嗯,刚跟同伴交接完,马上走。” 姬秋白跑到她旁边,腿肚子打着颤的缓缓坐下,扭头看着苏沅的侧脸,试探着问: “那,那以后我们是不是见不到了。” 苏沅淡淡瞧他一眼,把放在腿边的糕点和水囊递过去,嗤笑道: “你一个贵公子,要跟我这种人见面干嘛?平白污了您的名声,再说,老子干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要让你见着了那还得了?” 姬秋白听蒙面大盗这么说,攥紧手里的油纸包,鼻子突然酸的发疼,两眼一热便泪落如珠。 他哆嗦着嘴唇,反驳道: “呜呜,你不是,我能感觉到,不,不是那么坏的人,嗝。” 苏沅微挑眉,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递给姬秋白,语气随意道: “行吧,就到这儿了,你把匕首拿着防身,别再跟上来了。” 言毕,苏沅转身快步离开。 生怕姬秋白又跟上来,一会再碰上南幽王,就不妙了。 苏沅走了有一段路,往后观察了下,那大喇叭,终于没有再追着她哭了。 她看了眼前方的路,长叹一口气。 唉,这下要走回去了。 苏沅走了大概有五公里路的样子,发现前面好像有马匹的鼾声。 她警惕地缓慢靠近。 当看清楚前面的情况后,苏沅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快步走过去叫道: “云乔,你怎么在这儿?” 孟云乔本来坐在车厢前,闲的发慌。 谁料,这时却听见好友的声音,她惊喜地抬头瞧过去。 见真的是苏沅。 孟云乔快步走上前,拉住她的手臂转了一圈,担忧问道: “姐妹,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苏沅摇了摇头,随意道: “没事,受了点小伤。” 孟云乔一听,大惊失色,皱紧眉心道: “怎么可能是小伤,土匪那么多,你能活命就不错了,你是不是在逞强,害怕说出来我担心?” 苏沅闻言,眼神闪烁,叹了口气道: “唉,确实不是小伤,我这不是怕你担心吗?不过还好,有位蒙面大侠救了我,把山上的一众土匪给灭口了,不然这次,我怕是真的回不来了。” 说完,她似是想起来什么重要的事,挑了挑眉,询问孟云乔道: “云乔,我们在半石山遇险的事,都有谁知道?” 孟云乔听罢,蹙紧眉心,垂眸思索一番道: “昨日的车夫都死在半石山脚下了,嗯……,剩下知道这事的,只有六个人,包括你。” 她言毕,不解询问道: “你问这个干嘛?” 苏沅微眯起眼,试探问道: “你的母父,还有府里的下人,也不知道这事吗?” 孟云乔点头,眉毛皱起,唉声叹气道: “从我兄长昨日被送回去,孟家人便都围在他床榻前打转,只以为咱们是运气好,平济桥塌陷前,进了通城地界。” 苏沅了然的点点头,这才解释道: “我昨日答应过,对我有救命之恩的大侠,保证不把这事儿说出去。” “唉,现下就害怕,咱们这边出了岔子,牵一发而动全身,到时连累了大侠,可如何是好?” 孟云乔一听就明白过来,那大侠为什么要特地交代苏沅保密。 半石山上的土匪,背后站着的势力不容小觑,如若被有心人,顺藤摸瓜找到苏沅。 岂不是要惹上塌天大祸? 她抿了抿唇,对苏沅保证道: “姐妹,你放心,我回去就交代文清,文秀保密,让他们把这事儿烂在肚子里。” 苏沅眼眸微动,点头道: “好,我跟你一起,我会一些催眠术,要是能让她们忘掉,是最保险的,毕竟人心隔肚皮,他们的人品,我也不了解。” 孟云乔闻言,惊的瞪大双眼,诧异道: “你还会催眠术?” 妈呀,她姐妹好厉害! 苏沅神色平淡,从容一笑道: “懂得一些皮毛。” 孟云乔眼神崇拜的看着苏沅,满眼的亮晶晶。 按照她这么长时间的了解。 苏沅说的一点,绝对不是她理解的一点,肯定很牛。 她姐妹老谦虚人了。 之前不是说学问一般,害得她还以为找到了同伴,让苏沅向她请教问题 结果呢,人家拿了个第一。 自己考了个末等。 从那儿以后,她就懂了苏沅的话外之音。 孟云乔回过神,乐呵呵的请苏沅上车。 一抽马鞭,打马离开。 第48章 去孟府 半石山下,树林里。 苏沅离开不久后,有一队士兵腰配长剑策马而来。 领头的华服女人,面色阴沉,此刻正嗓音冷厉的朝后大喊道: “将士们,动作再快点,手里兵器都给本王亮出来,随我一同上山去围剿贼寇。” 说罢,她目光担忧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半石山,喃喃道: “我儿在那土匪山待了一晚上,可别出了什么事才好,否则本王非活剐了这群贼人不可。” 然而这话她才说完没多久。 旁边一士兵,忽然指着前方,惊呼道: “王爷,您快看,前面那个坐在树下大哭的男子,好像就是小公子唉?” 南幽王闻言,目光疑惑望过去。 心里暗道。 莫不是这士兵眼花了。 然而当看清那人的长相后,她不由地变了脸,惊诧叫道: “秋白。” 南幽王见真的是儿子,心下激动,加快速度到了姬秋白的面前,急匆匆下马去扶他,嘴里问道: “秋白,你这是怎么了,为何会独自出现在树林里,母王不是听说,你被土匪抓上半石山了吗?” 姬秋白看到南幽王,眼里闪过惊喜,顺着母王的力道站起身。 还没开口诉苦呢,就听她率先问自己话。 姬秋白抿了抿唇,抽抽噎噎的把事情讲了一遍: “我,我昨日被土匪掳到了山寨,不过,不过昨晚她们莫名其妙死了,我就趁机跑下来了。” 关于苏沅的事儿,他下意识地没跟南幽王讲。 直觉告诉他。 要是说了,蒙面大盗肯定会有麻烦。 南幽王听罢,有些诧异,微眯起眸子确认道: “一晚上的时间,全都死了?” 姬秋白用手帕擦了擦眼泪,点头道: “对,孩儿今日下山时,就看见满地的尸体,没一个活人,所以才不敢再待在上面,独自跑到这树林里伤心。” 南幽王叹口气,上下打量了姬秋白一番,关心道: “那你有没有事,昨日那群土匪可否有伤害你?” 姬秋白摇头,抬了抬自己的腿,委屈道: “孩儿没事,就是今早一路走下山,腿脚又酸又肿,母王,我想回去了?” 南幽王听姬秋白说这话,瞪了他一眼,训斥道: “你不讲我还忘记了,是谁闹着要闯荡江湖,甩开侍从偷跑掉的?” “现在倒好,才闯荡到通城便被土匪劫上山了,要不是你运气好,遇见这档子事,哪里还能好好站在这儿,跟母王说话?” 姬秋白不服气的撅了噘嘴,这次倒是没反驳,一反常态的低着头。 南幽王见他这副模样,终是不忍心再训话,唉声叹气一番后。 吩咐手下带人去山上查探,把此事交给通城官员去处理,她自己则领着姬秋白返回江州。 孟府。 孟云乔驾马车在府外停驻。 一入眼,便是门外两座庄严的石狮子,大门漆黑,上端挂着一块烫金牌匾,处处彰显富贵。 她跳下前室,冲车厢内的苏沅,乐呵呵说道: “姐妹,到我家了,你快下来。” 苏沅闻声掀开车帘,利索跳下马车,对孟云乔说道: “你带我去见南初吧,我一夜未归,他怕是一直都在担心。” 孟云乔点点头,招来门口小厮,让她去停马车,自己则打头带路,领着苏沅去后院。 她边走,边唉声叹气道: “南姐夫,现下估计在我兄长房间里,昨个儿半夜我去接你的时候,他还死活不肯去休息,说是睡不着,还不如帮忙照看病人。” “一会见到你平安回来,他肯定很高兴,你也带他去补补觉。” 苏沅闻言,抿了抿唇,淡淡嗯了一声。 二人说着话,很快便到了孟云岚的房间外。 孟云乔干脆利落的推开房门,领着苏沅大步走进去,她边走,边扬起下巴指了指床边,有些得意道: “你看,被我说中了吧,南姐夫果然在这儿!” 苏沅抬眸望过去。 孟云岚脸色苍白的半披着发,斜倚坐在床边,而南初则在一旁跟他说着什么。 二人听见门口的动静,皆转头瞧过来。 南初一开始目光淡淡,当看见走在后面的苏沅时。 他整个人一愣。 反应过来后,南初慌忙站起身,朝自家妻主走去。 苏沅见他这么急促,摇头淡笑了笑,等夫郎靠近了,伸手搂过他的芊腰,开启一番嘘寒问暖模式。 床榻上。 孟云岚瞧见妹妹,竟大摇大摆地推开自己的闺房,本想训斥她两句,还没开口呢,便见苏沅也跟在后面进来了。 他低头叹口气,没再说什么。 不过孟云岚没说话,冤种妹妹倒是开口了,她走到床前,看了眼兄长的脸色,微抿唇道: “兄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你是不知道,昨日你面白如纸,满身都是血的躺在地上,可把我们吓坏了。” “以后有事别憋在心里,人家大夫给你诊治都说了,心气郁结,加上旧病发作,还没有及时就医。” 孟云岚闻言,轻抿薄唇,点了点头温声道: “好,以后不会了。” 孟云乔听他答应,瞥了一眼,床两侧低头站着的人,继续道: “那个,一会你把文清,文秀借我用用呗,我有点事儿交代他们,晚点会跟你说为什么,现在不方便。” 她眼巴巴看着孟云岚等他答应。 心里暗道。 姐妹交代的事儿,一定要办好。 后面再让兄长保密。 哼哼,绝对万无一失了。 孟云岚目露疑惑,瞧妹妹一眼,抿了抿唇答应道: “嗯,可以。” 孟云乔见办妥了,弯唇笑了笑,愉悦道: “好,那妹妹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人我现在就带走。” 说罢,她让二人跟上自己,边往外走,边招呼苏沅一起: “姐妹,走,我带你去客房休息,顺便把在马车上,咱们说的事儿办了,嘿嘿。” 苏沅瞧了一眼,好友身后领着的人。 瞬间明了。 她勾了勾唇,牵起南初的手,冲床榻上的孟云岚,礼貌点头道: “孟公子,我这就带南初去休息了,你多保重身体。” 孟云岚淡淡扫了眼二人相握的手,垂眸抿了抿唇,低声道: “好。” 跟孟云岚说完话,苏沅把视线移回好友身上,浅笑着道: “走吧,带我去客房。” 孟云乔点头,领着一干人出了兄长的闺房,朝客院走去。 绕过回廊庭院,大概过了有一炷香的功夫,几人到了客院。 苏沅低头看着南初,温声交代了几句: “你先进去睡觉,我现下有点事要做,嗯……,大概一盏茶的功夫,我便回来陪你。” 南初听罢,微微点头,答应道: “好,妻主你去吧。” 苏沅见他这么乖,弯起唇角,揉了揉南初的小脑袋道: “行,那我走了。” 说罢,她给孟云乔使了个眼色,径自往另一侧空房间走去。 —— 一盏茶后。 文清,文秀跟在孟云乔身后,眼神有些迷茫的走出客院,继续回到公子身边伺候。 而苏沅则独自去了房间休息。 她边走边叹气。 一天一夜没睡觉了。 困啊! 第49章 二进宅院 黎明的曙光揭去夜幕的轻纱,吐出灿烂的朝霞。 苏沅和南初用过孟府下人,送到房间的早膳后,便坐在屋里闲聊。 苏沅手肘撑头,斜倚在桌面上,懒懒问道: “南初,今日我便打算买宅院了,你想要什么模样的?” 南初闻言看了苏沅一眼,咬了咬唇道: “我想要离妻主近点的。” 他还没忘记爹爹的交代呢! 苏沅一听,微挑眉,点头赞同道: “嗯,这个想法不错,你一个人在外面确实不太安全,还是离近一点好。” 她说完,单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凑近唇边轻抿了一口,悠悠问道: “没了吗?” 南初听罢,眨巴了下眼睛,颔首说道: “嗯。” 苏沅搁下茶盏,语调闲散,拖着尾音思考了下说道: “行,那我买个大一点的宅院吧,嗯……,下午再去买几个侍从陪你。” “我去了书院后,这通城除了孟云岚,你谁也不认识,以后就去找他玩吧。” 说完,她从袖中掏出一沓银票,递给南初,眼角微微扬起,压低声音道: “这三千两银票你收好,就当做你的私房钱,日后跟孟云岚出去闲逛,看中什么就买下来。” 南初看着面前的一沓银票,有些惊讶,又听苏沅说是三千两。 他吓的瞪大眼,连连摆手,拒绝道: “妻主,这,这哪里来的这么多银票,我用不上,还是你留着自己用吧。” 苏沅摇了摇头,凑近南初给他解释道: “半石山土匪身上抢来的,这东西我多着呢,这一沓是给你的,以后不用省着花,看上什么物件直接买回来就是,用完了妻主再给你。” “不过有一点,半石山的事儿,以后莫要向外人提及,只说是运气好,平济桥坍塌前,咱们已经进了通城,记住了吗?” 南初听罢,神色凝重,严肃点头道: “嗯,我都记得了。” 苏沅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把银票塞进他的衣领,勾唇道: “行,那这些银票就当做是你的保口费,不许推拒。” 南初羞的满脸囧色,捂住自己的胸口,讷讷道: “哦,哦!” 苏沅瞥一眼他的脸,憋住笑意,不慌不忙道: “我要去找孟云乔看房子,你要一块,还是去找你的孟哥哥?” 南初微垂头,红着脸,吞吞吐吐道: “我,我去找孟哥哥。” 苏沅盯着他头顶,抿着嘴轻笑一声,意味深长地说道: “好,好,那我走,你记得把银票收好,再去找孟哥哥。” 说罢,苏沅也不留下来继续打趣了,悠哉悠哉推开房门走出去。 徒留南初一人在房间里兵荒马乱。 清河镇。 苏沅与南初二人,方才谈论的平济桥事件,经过时间的发酵,此刻也出现在清河的各个角落。 尤其是韩凌家更甚。 不悲反喜。 只见,韩凌右腿打着石膏绷带,一脸庆幸的拍着胸脯,对桌前坐着的顾冉冉道: “还好我这腿受伤了,不然真听了你的劝,十七号带伤去通城,怕不是连命也要搭上。” 顾冉冉听着韩凌抱怨的话,垂眸不语。 之前她确实是怨韩凌,赶不了路还拖后腿,把自己也留下来。 现在不得不承认韩凌是对的,听说平济桥坍塌的那天,卷进去了很多人。 她不能保证自己不是倒霉的那个。 顾冉冉听韩凌还在喋喋不休,目光扫了她的右腿一眼,转移话题道: “把你打成重伤的歹徒,找到了吗?” 韩凌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方才还喜笑颜开的脸,陡然阴沉下来。 她微眯着眼,眸子泛着刺骨的冷意,恨恨道: “没有找到,不过我上午刚给了孟云岚一纸退婚书,晚上便惨遭贼人毒手。” “呵,要说不是孟云乔那蠢货下的手,我都找不出第二个人来,等我回了通城,非要好好修理她不可。” 顾冉冉听了这话,抬头诧异看她一眼,眸底的讽刺一闪而过。 说孟云乔是蠢货,她自己就聪明? 离了孟家的韩凌,只是一个穷秀才而已,不知道谁给她的勇气敢这么说。 韩凌从半个月前开始,不知道给朱家小姐写了多少封信件,不是还在巴巴的,找下一个像孟家这样的冤大头? 韩凌见顾冉冉半天不吭声,奇怪看她一眼,疑惑道: “你怎么不说话?” 顾冉冉微睁眼,似是刚反应过来,淡笑道: “我不是在想平济桥的事吗?确实多亏了你,不然我恐怕要葬身滔滔河水之中。” 韩凌闻言,挑眉笑了笑,勾唇道: “那是当然,不过怕是要耽误你去盛世书院喽!” 顾冉冉抿了抿唇,皮笑肉不笑道: “除了我还有其他学子,留着清河没有出发,应该会想出办法的。” 韩凌挑眉扫她一眼,浅笑道: “希望吧。” 清河镇的这对虚与委蛇的表面知己,你来我往的言语之间,气氛诡异到极致。 通城。 苏沅与好友孟云乔却恰恰相反。 她此刻正与自己的姐妹,齐心协力的跟牙人砍价买房。 在二人巧舌如簧,坚持不懈下的一番交谈之下,苏沅砍掉了三百两虚价。 最终以两千一百两白银,拿下了跟天德书院,只隔一条街的玉井巷,二进宅院。 苏沅站在官府门口,手里拿着房契仔细瞧了瞧,叹道: “还别说,做的挺精细的,尤其是苏沅二字,格外明显。” 孟云乔抽了抽嘴角,出声提醒道: “姐妹,走吧,你不是要买家具,方才有齐全的宅院为什么不买啊?你弄个空壳子,还不得再费力重新装。” 苏沅扫她一眼,摇了摇头道: “我喜欢新的,你不懂。” “对了,待会儿还要去人市,挑几个侍从,后天就要去书院了,只剩南初一个人在家,太危险。” 孟云乔眉峰一蹙,认真看着苏沅道: “确实不安全,要不然让南姐夫去我家住,平日里还能跟我兄长说说话,我看两个人相处的不是挺好的吗?” 苏沅侧头,懒懒的应道: “算了,就在新房子里挺好的,离得也近,平日里我也能经常回去看他。” 孟云乔听罢,了然的点点头道: “懂了。” 接下来,二人去买了家具,掏了银子,让店家送货上门摆放好。 又去人市,精挑细选地买了两个中年男子,两个跟南初年纪相仿的,领着他们回了孟府。 第50章 搬家玉井巷 翌日,上午。 苏沅打算搬入新宅院里。 明日便是天德书院开学时间,她今日需要把事情全部安排妥当。 二人的行李,已经由孟府下人收拾好,放到了马车上。 苏沅牵着南初的手,站在孟府门口,淡淡扫了孟云乔一眼,微挑眉道: “明天又要见面,就不要送了吧。” 孟云乔摇了摇头,叹口气,无奈道: “我不送你,就有两句话想说。” “唉!我母父病重无法见客,所以你住进府里好几日了,也未曾露面,姐妹请见谅啊。” 苏沅抿了抿唇,颔首道: “无碍,我都知道。” 说罢,她冲孟云乔挥了挥手,带着南初上了马车。 车夫打马离开,缓缓往玉井巷而去。 由于距离不远,昨日刚买的四个侍从,便快步跟着马车走路。 约摸一盏茶后。 马车稳稳停在苏府宅邸前。 侍从把行李卸下来,扛着包袱放去了主室,而车夫见东西清空,跟苏沅告别,驾马折返了孟府。 堂屋。 苏沅与南初坐在上首,下面立着四个奴仆。 苏沅在他们身上扫视一番后,指尖随意点过去,漫不经心道: “从左到右,两个小的就叫春云,秋雨,以后在主君身边伺候,大的叫小石,大山,你们负责洒扫粗活。” “我说的都听懂了吗?” 四个侍从低垂着头颅,恭敬回话: “是,家主。” 苏沅闭上眼,摆了摆手,淡淡道: “嗯,两人一间下房,都退下去收拾吧。” “是。”四人领命后,微低着头,脚步轻盈退出屋内。 等人都走后。 苏沅微勾唇,淡淡看了南初一眼,语调闲闲道: “南初,以后家里的这四个侍从都由你管,包括他们的吃穿用度,苏府的开销,全都要你负责。” “至于按照什么规格,你不懂的话,可以请教一下孟云岚,咱家这才开始,先练练手也好。” 南初听罢,意外地瞧了苏沅一眼,眸色认真颔首道: “嗯,我会好好学的。” 他不会让妻主失望的。 明天就去找孟哥哥聊天,哼哼! 苏沅嗯了一声,挑眉问道: “那要不,我们也去收拾行李?” 南初眨巴了下眼,微笑着点头道: “好。” 入住新家的第一天。 南初从下午开始,上手宅院的大小事务,小到指挥奴仆清洁院子,大到带着侍从去集市上置办马车杂物。 当然全都是在苏沅的陪同下进行。 南初毕竟第一次打理家务,她站在旁侧指点示范,可以起个好头。 夜色融融,黝黑的天幕上缀满了繁星点点,为那寂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活力。 卧房内。 烛火摇曳,南初正忙碌的替苏沅准备明日去书院带的衣物。 床榻一侧,堆了一堆衣服。 南初边动手利索的折叠好,边对床上斜倚着的苏沅道: “妻主,今日我又给你添了两件锦袍,再加上原来的棉布袍子,外袍里衣各准备了五套。” “你若穿脏了,休息日拿回来给小石他们洗,另外还有发簪,洗漱用品,被褥鞋袜这些,我都替你准备好了。” 苏沅唇角弧度渐深,盯着忙碌的夫郎,懒洋洋说道: “天德书院跟清河镇的私塾不一样,念五天的书,休息一天,你这是打算让我每天换一身衣服啊!” 南初转过头,眼中满是惊喜,嘴角上翘问道: “妻主,真的吗?那你每月岂不是可以休息六天?” 苏沅微挑眉,眼含笑意说道: “对。” 回答完,她去桌子上抱了几本书,跟一个小木匣递给南初,温声道: “先别急着收拾衣服了,看看这是什么?” 南初闻言好奇接过来,先是把上面几本书打开,看清楚内容后,他惊讶道: “原来是字帖啊!妻主你这是送给我的吗?” 可惜他字都没认全。 就是跟着苏父学习了上百个字而已。 苏沅挑了挑眉头,淡笑说道: “是给你的,以后我每个休息日,闲暇时便教你学习,平日我不在,你就照着字帖临摹,把字练好。” 她这么做也不是多此一举。 一是,因为南初要管家,苏父不在没人教他,二是,她这几天整天跟南初接触下来,发现个问题。 在孟府暂住那几日,南初表现的尤为明显,不适应富贵生活,内里存在自卑。 尤其是跟孟云岚相处时,甚是明显。 她有成山的金银财宝,夫郎却放低姿态羡慕别人。 那少什么她就给补,掌管内宅,手中有权,给钱安抚心中不安,读书填充内在。 这些随手就能做到的小事,她还是乐意满足的。 更何况她的目标,不仅仅是在通城,以后会接触更复杂的人,南初还是莫要落后的好。 这么多想法,在脑海中只是一瞬间,苏沅回过神来,便听见夫郎的道谢声。 一旁。 南初捧着字帖,咧嘴一笑道: “谢谢妻主,我好开心。” 妻主亲自教他,嘿嘿! 苏沅见南初的笑容,一下子生动起来。 微挑眉,暗道。 这么开心? 看来还是没经历过她的摧残啊! 苏沅笑着摇头,给他使了个眼色,提醒道: “小木匣怎么不打开?” 南初闻言,唇角微勾,点了点头道: “好,我马上打开。” 说完,他扣住环扣,动作轻缓的掀开木盖。 当看清里面的东西后,南初不由的吃了一惊。 步摇珠钗,簪子耳坠,满满一盒的珍宝阁男子首饰。 他满是诧异的望向苏沅,疑惑问道: “妻主,这,这都是送给我的吗?你何时买的,今日不都是在我身侧吗?” 苏沅眉尾一扬,语气有些吊儿郎当,不在意道: “昨日买宅院的时候,就十几个小物件,你每天记得带,整日里打扮的那么素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苛待了你。” 南初听罢微抿唇,眼眶里蓄满了泪水,他害怕苏沅看到,赶紧垂下头,小声嗫嚅道: “嗯,知道了,谢谢妻主。” 唔。 妻主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好感动,想哭! 苏沅瞟他一眼,又重新躺回床榻上,叹了口气道: “你把东西收拾起来,赶紧叠衣服吧,我困了,先躺下睡会儿。” 说罢,闭上眼睛开始假寐。 南初见妻主躺下了,赶紧攥着袖口擦了擦眼泪,故作镇定说道: “嗯,我马上就收拾好了。” 约摸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 南初把苏沅明日要带的物件归拢好,吹灭蜡烛,爬上床睡觉。 谁料他刚躺下,腰间便被一条手臂搂住。 南初凑近苏沅,小声试探道: “妻主,你没有睡着吗?” 苏沅闻言,轻拍了拍他的背,淡声道: “赶紧睡觉。” 南初这才住了嘴,乖乖靠在妻主的怀里闭上眼。 伴随着屋外夜风拂过树梢,发出的沙沙声,二人缓缓陷入沉睡之中。 第51章 入天德书院 清晨,旭日东升。 天德书院,规模宏大。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扇漆黑大门,顶上挂着一块牌匾,四周镶着金边,上刻笔走龙蛇,浑厚遒劲的四个大字,给书院增添了气场和渊博。 今日是开学日,家属可以进入书院内送学子,顺带参观。 苏沅也带着要帮忙拿行李的南初,步行到了天德书院大门口。 “姐妹,你来了,快过来报名。” 孟云乔原本闲散地,倚靠在门侧墙院上,一看见苏沅,便兴奋的两眼冒光,跳着向她挥手大喊。 苏沅见到这一幕,唇角微勾,快步走到好友面前,挑眉问道: “你报名了吗?” 孟云乔抿唇,摇了摇头,正色道: “姐妹没来,我怎么可能先搞这东西,既然咱们注定不能在一个课堂,但一个住所,努努力还是行的。” 说罢,她扛上自己的包袱,拽住苏沅的手臂,往门口桌案前,坐着的登记人员方向走,嘴上不停的道: “走走走,咱们赶紧领了腰牌,进书院里整理房间去。” 苏沅被拖住,无奈摇了摇头,侧身对南初喊道: “南初,你也跟上来。” 南初听罢,抱着怀里的小包裹,急忙跟上去道: “知道了,妻主。” 书院门口,摆着一张宽大桌案,左右分别放了一排大木箱子。 两名年轻女子正在给来报名的学子,登记办理入院手续,顺便发放腰牌和衣袍。 苏沅见状,用手肘怼了怼好友,疑惑询问: “为什么还给发衣服?” 孟云乔闻言,微一睁大双眼,懊恼道: “糟糕,我忘记跟你说了,官学都是会发放学子服的,以后咱们在书院里,必须要穿天德的天蓝色绣云纹棉袍。” 她说完,拍了拍身后的包袱,示意道: “你看,我这包袱里就一床被褥,跟些零碎物件,其他的都没带。” 苏沅叹口气,瞟了一眼自己的巨无霸包袱,无奈说道: “算了,多带点东西也好,万一有用呢?” 言毕,她扫了一眼前方空空如也的桌案,出声提醒好友道: “云乔,轮到我们登记了 。” 孟云乔一看,果真是,她一直顾着聊天了,都没注意。 赶忙拉着苏沅走过去。 一淡蓝衣领学子服的女子,见又有人来了,抬眸扫了二人一眼,语气淡淡道: “都不要挤,一个个来,先把户籍证明拿给我查看。” 闻言,孟云乔从袖中掏出一个薄本子,递给年轻女子,礼貌道: “学姐,这是我的户籍。” 女子接过,低头对照着名单,找到孟云乔的名字,在上面画了一个勾,重新把户籍证明递回来,淡漠道: “学子服,住宿费,学杂费以及伙食费,四个月一共二十两,麻烦学妹把银子交了。” 孟云乔依言照做,交了银子后。 她眼神朝女子,手下的记录册子上瞟了一眼,眼含笑意询问: “学姐,旁边这个是我好友,能不能把我们两个分到一个房间里。” 年轻女子闻言,蹙紧眉心,不悦地看了孟云乔一眼道: “书院有规定,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要想住一起,那就要看你们接下来的运气了。” 说罢,她把目光移到苏沅身上,出言道: “这位学妹,该你登记了,把户籍拿出来。” 苏沅照做,接下来的流程,跟孟云乔方才的一模一样。 当然,除了年轻女子手指一排排寻过去,在见到苏沅的名字是用红墨写的时,诧异的看她一眼,态度转变了一些外。 苏沅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点,微眯了眯眸子,勾唇冲年轻女子,嗓音带笑道: “学姐,真的没有办法,让我们住一间住所了吗?要是您有别的法子,还请告知我们一二。” 被叫学姐的女子,听她这么说,垂眸思索一番,抿了抿唇道: “我也就不瞒苏学妹了,确实有法子,虽说书院不允许换住所,但西南角现下有一排的空屋子没人住,你们要是想一起,倒是可以搬过去。” “不过有一点,别怪我没提醒你们,那处屋子跟鬼宅就隔着一面墙,到时候出了什么问题,我可不负责啊!” 苏沅自倒是无所谓,就是不知道孟云乔怎样,她转头,对着好友悠哉问道: “鬼宅,你害不害怕?你要是胆子大,我们就住进去,左右清净一点,正合我意。” 孟云乔在听见鬼宅二字时,就吓的打了个哆嗦。 这从哪儿又冒出来个鬼宅? 她三年前在天德书院读书时,也没听过啊! 不过见苏沅一脸平淡的样子,孟云乔狠狠抿了下唇。 不管,她就要跟姐妹住。 下定决心后,孟云乔一脸坚定的瞅向登记女子,语气铿锵有力道: “麻烦学姐给我们钥匙吧,我们就住鬼,咳咳,西南角的院子,哼,我就不信了,我们两个大女子,还能怕鬼不成。” 年轻女子见二人知道情况后,还要入住,无奈摇了摇头,对另一名同伴道: “秋桐,拿两套甲字班学子服给苏学妹,再给另一位学妹找两套丙字班的。” 说罢,她从不同的两个抽屉内,掏出一深蓝腰牌,一浅蓝腰牌分别递给苏沅跟孟云乔,开始对二人讲新生须知: “咱们书院课堂,分甲乙丙三个等级,苏学妹在甲字童首班,至于这位孟学妹嘛,跟我一样是丙字,丙字一共七个课堂,属于哪个班要看后面分配。” “但有一点,你们要知道,深蓝代表甲等,正常蓝色代表乙等,浅蓝代表丙等,从每个学子的腰牌,和衣领就可以分别出来。” “好了,我讲完了,你们拿上钥匙和学子服进去吧。” 苏沅与孟云乔颔首,告别门口两名学姐,带着南初和领到的东西。 穿过几座三层建筑学楼,绕过隔断设计的小桥流水,抄手游廊,一路到了西南角靠墙的一排木屋前。 第52章 隔壁鬼宅 孟云乔站在一歪脖子树下,微抬了抬下巴,对苏沅疑惑问道: “方才外面那两位学姐,说是二号房给咱们住对吗?唉,其他屋舍旁都是高大挺拔的树木,为啥咱俩这儿是棵歪脖子树,忒不吉利。” 苏沅闻言,瞟了一眼歪树,嘴角微微上扬,懒懒道: “这不挺好的,躺上去应该挺舒服。” 说罢,她叹了口气,悠悠道: “不过,先别关注这个了,肩上扛的包袱怪重的,我是个伤患这事儿,你还记得不?” 孟云乔听罢,心下一个咯噔,迅速掏出钥匙打开门,帮苏沅把重物卸下,嘴上抱歉道: “姐妹,对不起,你表现的太正常了,我竟是忘了这茬。” “你快坐下,我去拿拖把打扫房间,保证接下来的日子,让你处在焕然一新的环境里养伤。” 她说完,转头对南初叮嘱道: “南姐夫,你把我姐妹的床铺铺好,重活累活都交给我这个大女子去弄。” 言毕,孟云乔迅速跑出屋子干活去了,徒留南初跟苏沅在屋内。 南初视线在苏沅身上扫视一番 ,抿了抿唇,担忧道: “妻主,你受伤了?” 苏沅看了南初一眼,微勾唇,轻描淡写道: “就破了点皮,已经好了,我方才跟孟云乔开玩笑呢。” 南初听罢,抿了抿唇,蹙眉转念一想,又放下心来。 要是妻主有事,这几天他不可能没有看出来,大抵真是在跟孟小姐说笑吧! 他走到包袱前,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将木床上的灰用棉布擦净,开始给苏沅铺床。 而苏沅本人则是趁其不备,从空间拿出酒精,着手给衣柜消毒擦灰,摆放衣物。 一个时辰后,苏沅与孟云乔清理好房间,结伴去食堂用午膳。 而南初在干完细活后,觉得自己在房间里碍事,便没有停留,回街对面的玉井巷了。 食堂里。 苏沅跟孟云乔用食盘端着几碟菜,两碗白米饭,找了个角落坐下来。 孟云乔嫌弃的瞅一眼饭菜,用筷子戳着米饭,跟苏沅抱怨道: “我最不爱吃的东西,都给我凑成了一堆,这什么芹菜,木耳花菜,平时在家休想出现在我面前。” “现在倒好,占领了天德食堂的每一道菜,我以后可怎么活啊!” 苏沅正嘴里嚼着木耳,咯吱咯吱作响。 听孟云乔说这话,嘴角微微抬起,提议道: “下次你可以带咸菜过来,配上大米饭多少能吃两碗。” 孟云乔无语凝噎,瞅了苏沅一眼。 随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把头凑近好友,鬼鬼祟祟道: “我方才跟打菜的叔伯,打听了下鬼宅的事,你想不想听?” 苏沅目光平淡的瞥她一眼。 意思很明显,你想说就说。 孟云乔果然忍不住了,也不管她回答不回答,一股脑倒豆子似的,全部讲给苏沅听: “听说,旁边那个荒废的大宅院里,以前死过人,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人是咱们书院的学子。” “据说当初那学子失踪后,死活找不到人,最后在隔壁宅院里,一间阴森潮湿的房间角落,寻到了她的随身之物,至于尸体,粉碎的找不出完整的一块来。” 说罢,她停顿了下,眼神直勾勾看着苏沅道: “一开始都以为是,被仇人故意杀害,丢到荒废的宅院里毁尸灭迹的,不料,最后官府竟从房主的口中得知,房子早就租给别人了,人家每天来打扫。” “但是事实却是那屋子阴森潮湿,脏物爬虫满地,唉,最后这事没找到凶手,不了了之,书院的学子都害怕,所以西南角的一排房舍才没人敢住。” 苏沅听罢,微挑了挑眉,淡然道: “嗯,知道了,咱们吃饭吧。” 孟云乔眨巴了下眼睛,惊奇的看着好友,疑惑追问道: “方才我听完都快吓死了,你不觉得诡异恐怖吗?姐妹,要是我哪天有你这魄力就好了。” 苏沅闻言,意味深长地扫视好友一眼,似笑非笑道: “得了,你还是不要期望的好。” 言毕,她岔开话题,催促道: “菜吃不下,就多吃点米饭,往后还有五天呢,又出不去,那你岂不是要被饿死?” 孟云乔撇了撇嘴,蹙紧眉心,抱怨道: “也不知道这些书院怎么想的,为啥不让出去啊,回去吃个饭,又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苏沅摇了摇头,放下筷子,淡声道: “应届的童生,进入书院学习四个月后,便要参加府试考秀才,要是都放出去随便活动。” “万一哪个人没回来,要怎么联系,难道满城的去找人?如若不寻,又担心发生意外,你想想得浪费多少时间?” 孟云乔听完,想了想确实有道理,赞同的点点头: “姐妹,你说的对,通州管辖十六个县,不对,加上清河镇属于县级,总共十七个,但却办了两座官学。” “就是因为太多人考不中,像今天门口登记的那两个学姐,看年纪都考了至少六年秀才未中,还在天德读书呢!我听你的,以后带下饭菜过来。” 苏沅微眯眼笑笑,未说话,靠在凳子椅背上,等孟云乔用膳。 一刻钟后。 孟云乔挑挑拣拣,就着菜吃了两碗大米饭后,跟随苏沅一起回了住所。 孟云乔和苏沅的床榻,大概隔了两米宽的过道。 此刻她正坐在苏沅的桌案前,大口吃糕点,边吃边道: “姐妹,你带的东西好齐全啊,尤其是这吃食,能够咱们吃三天的了,下次我也多买点,不过就是不易放,害怕坏了。” 而苏沅则仰躺在厚实的被褥上假寐,听孟云乔巴拉巴拉说一大堆话,她抿了抿唇,随口道: “嗯,那你多吃点。” 孟云乔见苏沅要睡觉了,便放轻了声音,喝茶吃点心,偶尔看看话本子。 夜幕低垂,暮色渐浓。 孟云乔看姐妹还在睡觉,抬眸望了一眼窗外,漆黑一片。 她叹了口气。 时候不早了,还是叫姐妹用晚膳吧。 不然一会食堂关门了。 “吱呀……” 木门好似被风吹开了,发出一阵拉长的刺耳,尖锐地响声,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尤为清晰,诡异。 孟云乔去拍苏沅的手瞬间顿住。 第53章 林三月 她屏住呼吸,僵硬着身体,缓缓机械般扭头往声音来源处看去。 此间。 她脑中闪过了无数想法。 爱好把人碎尸的杀人犯,恶鬼? 还是索命冤魂? 然而她真正被吓到的,不是门口的怪异响动,而是来自于她的好姐妹。 孟云乔正心跳如鼓,聚精会神的看向门口时,她旁边的苏沅,一个诈尸般猛然弹坐起来。 这可把她吓的瞬间心跳停止,一蹦三尺高,后退的过程中还撞到了桌子腿。 “吧唧”一声,跌坐到了地上。 孟云乔满眼恐惧的盯着苏沅。 这这这,是被附身了? 她瞬间红了眼眶,呼吸急促,颤抖着唇哆哆嗦嗦道: “你你你,你个妖怪,恶鬼,快把我姐妹放开,呜呜呜,苏沅,你去哪里了?” 苏沅此刻没理孟云乔,而是满眼警惕的看着门口站着的人。 她微眯眸子,凌厉的眼神射向来人,冰冷质问道: “你是谁,为何偷摸溜进我们房间?” 门口。 林三月见屋内竟有人,眼瞳一缩,又听苏沅的质问,她抿了抿唇,淡声道: “我是天德书院的学子,来打扫房间。” 说罢,她目光在房间内环视一圈,见这里确实有人住了,抱歉地点了下头道: “既然这间有人住了,我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了。” 林三月说完话,拉着门把手往后退,轻轻合上木门。 脚步声渐行渐远,一直到听不见。 地上的孟云乔,眼角挂着两行泪珠,呆呆地看着眼前上演的这一出。 她眨了眨眼,回过神来,怒气冲冲盯着木门,破口大骂道: “什么人啊,有病是不是,大晚上的还来打扫房间,骗鬼的呢?指不定有什么阴谋诡计,姑奶奶都快被吓死了,知道吗?” 孟云乔骂完人,出了口恶气,手支着地板爬起来坐到床上道: “姐妹,你方才是不是就是察觉到了动静,才坐起来的?你是不知道,你那个动作利索极了,身手真敏捷,嘿嘿!” 说罢,她又嘟囔一句: “唉,就是有些吓人。” 苏沅闻言瞧了她一眼,询问道: “你没事吧?” 孟云乔叹口气,摸了摸屁股,摇头道: “倒也没事,我屁股瓷实不怕摔,就是被吓了一跳而已。” 苏沅听好友说没事,淡淡点了点头,轻声道: “还要去食堂吗?不去的话,就吃点糕点算了。” 孟云乔听罢,眼睛一亮,舔了舔唇道: “吃糕点,咱们吃糕点将就将就,现下去食堂也没什么好菜了,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去找我被分到了那个班呢!” 苏沅颔首,轻轻“嗯”了一声。 二人晚膳就这么敷衍了事。 吃完后,两人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天,最后困乏地缓缓闭上了沉重的眼皮。 清晨,一缕阳光照射进房间,似亮闪闪的金线。 苏沅和孟云乔换上学子服,用过早膳后,分开去了各自的讲堂。 甲字童首班,位于最中间的三层小楼顶层,苏沅一路询问老生,顺利到达讲堂外。 她一进门,就发现屋内的书案上,已经零零散散差不多坐满了,只余讲坛前对应的一张书案,以及最后面墙角一处。 苏沅想也没想,慢悠悠走到前排最中间的座位上落座,放下书箧,从里面掏出书籍塞入桌肚。 她才没坐下多久,门外便有一位身穿银丝滚边墨色暗花袍的白发老者,手握书籍缓缓而来。 老者慢步走到讲坛上,转头对身后跟着抱书的林三月道: “林学子,你去把书籍给各位同窗发放一下。” “是,夫子。”林三月抬眸扫了一眼已经落座的同窗们,在看见苏沅时,目光滞了滞。 少顷,她平淡移开视线,抱着书本走下台,给学子们发放了起来。 等林三月发完书籍,走到角落的最后一个位置坐下后,讲坛上的老者发话了: “各位学子们,老妇名讳秦清,从今日起便是你们的夫子,为人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鄙人不才,乃是举人之身,希望在座各位,以后都能超越老妇,成为国之栋梁。” 说罢秦夫子拿起手中书籍,朝底下道: “今日老妇要教你们的是大学,各位学子请翻到第一页,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讲的是………” 随着秦夫子掷地有声的讲学声,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到了午时用膳时间。 苏沅刚到食堂门口就瞧见了孟云乔,她加快步伐走过去,挑眉问道: “你这是在等我?” 孟云乔点头,神色有些着急地,一把拽住苏沅的宽袖,小跑着往排队打饭的队尾冲去。 等二人抢占好了位置,孟云乔这才松开苏沅,气喘吁吁道: “姐妹,你弄啥嘞?要吃饭了知道不,再这么慢悠悠的走下去,怕是只能吃上青菜,肉都要被人家抢光了。” 苏沅轻咳一声,瞧好友不时探头去看还剩多少饭菜的动作,无奈摇了摇头,保证道: “晚上我便跑快点,抢个好位置帮你多拿点肉菜。” 孟云乔听罢,唇角微勾,喜笑颜开道: “行,那你以后就不用等我,早点去打饭菜。” 姐妹的速度,她还是相信的。 嘿嘿嘿! 你一言我一语间,很快便轮到苏沅和孟云乔了。 两人拿好饭菜,照旧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用午膳。 孟云乔边往嘴里塞饭,边吐槽道: “姐妹,你是不知道,今日我差点迟到了,还好跟我们夫子一同进入的讲堂,我简直把三栋楼都跑遍了,才寻到丙字十一班,然后,你猜我进去看到了什么?” “我的同窗们坐满了整个讲堂,可以说丙字十一班是书院最末等,人家都三十人一个讲堂,我们这里倒好,四十九个人,我还坐最后,以后要完啊,讲学听不见。” 苏沅微皱下眉头,扫了眼好友,淡声道: “听不见的话,以后你可以请教我,我的讲堂倒是没那么多人,一共十一人,应届十人,往届一人。” 第54章 食堂风波 孟云乔听罢,惊的瞪大了眼,愤愤道: “十一个人都可以开一个班,我们这儿多了十九个人却让挤一块,天德太不把我们当人看了,哼哼。” 说完,她撇了撇嘴,叹气道: “也是,你们都是各地的童首,应该的,就是这天德的问题,唉,还好我有姐妹你,不然这一屋的差生,我去请教谁啊,夫子忙都忙不过来。” 苏沅抿了抿唇,正要说点什么。 谁料,不远处传来一阵碗盘落地的响声,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讲的话。 伴随巨响过后,是一个女子尖锐讥讽的声音: “哎哟,我的饭菜不小心洒了,林三月,你还不快过来打扫?” 坐在旁边用餐的林三月,听见这声音并没有愤怒或者反驳,而是动作缓慢地放下碗筷。 一脸平淡的走到食堂角落,拿上扫把,簸箕,将方才洒落到地上的饭菜清理干净。 干完活儿后,林三月回了自己的饭桌前,坐下继续用膳。 但那惹事的女子明显还不想放过她,故意又重新打了一份饭菜,跟同伴坐在林三月旁边,大声说笑道: “有些人啊,这脸皮就是厚,别人都是交了银子进来读书的,而她呢,全靠一张脸,啧啧啧,这平日里吃的穿的住的,甚至是听夫子讲学都是蹭来的。” “哼哼,要我说呀!考中了童首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跟咱们这些平常人一样,还重读,哈哈哈,丢死个人。” 她那同伴听罢,微勾起唇角,哼笑一声附和道: “嘿嘿,李桃,你怎么把我想说的话给抢了呢,不过我看你说这么多,人家林三月也不觉得可耻啊!” 说完,李桃的同伴一捂嘴,抱歉道: “哎呀,瞧瞧我这张嘴,怎么一不小心把林童首的名字给说出来了,唉!林童首你大人有大量,应该不会怪罪我的吧。” 林三月淡淡扫了眼,这一附一和,故意贬低自己的人,抿了抿唇未说话,继续用饭菜。 而旁边针对她的人,见林三月跟个木头一样不搭腔,自觉扫兴,狠狠瞪了她一眼,端起餐盘道了一声晦气后,便离开了。 不远处的苏沅旁观了全过程,结合那两个女子说的话,以及昨晚和今早林三月做的事,心里顿时明了。 这林三月应该是家里贫困,又是童首被书院看重,给了她份打扫的活计,用来抵扣学费。 然后就招了某些人的嫉妒,看不惯她,处处针对为难。 苏沅淡淡扫了眼,林三月挺得笔直的脊背,心下有些佩服。 这女子绝非池中物,耐力远超旁人,以后不管在什么方面,都能有一番成就。 不过这不关她的事,还是吃饭吧。 苏沅收回目光,拿起碗筷,慢条斯理的继续用餐。 不过她想明白了。 孟云乔却是不懂,她蹙眉看了一眼林三月的背影,对苏沅道: “这不就是昨天晚上那个怪人吗?原来她叫林三月,不过,姐妹,你觉得李桃方才讲的是真是假?” “要我看啊,八成是真的,不然林三月为何不反驳?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苏沅闻言,抬头瞥了孟云乔一眼,挑眉反问道: “如若是真的,为何她还好好坐在这儿?书院的夫子们看不见吗?” 说罢,她淡笑摇了摇头,语调闲散道: “所以说啊,凡事还需多观察才能下定结论,你就慢慢瞧吧。” 孟云乔听完眨巴了下眼,停顿两秒,似是在斟酌用词,而后才慢慢吐出了俩字: “行吧。” 唉,还是不问姐妹了! 不然显得她很笨。 用完午膳后,二人分道扬镳,各自回了自己的讲堂读书。 接下来的日子,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休息日。 天还未亮,苏沅便起床练功。 剑法加上瞬移术,两者之间被她融合的完美无瑕。 后院,小竹林一角。 苏沅手握长剑,身姿轻盈,快如疾风般一挥手,一道银色的剑光划破空气,仿佛撕裂了空间,带起了强烈的劲风。 剑舞动的轨迹,像是一幅生动的画,每一剑都充满了力量与威严,似乎能感受到剑刃割裂空气的尖锐声音。 一个时辰后,苏沅闭眼长吐一口气,收起剑准备用早膳。 上午的时间,她打算教南初识字,至于下午嘛,昨日她那冤种好友已经提前预定了,真是一刻也不得闲。 苏沅陪南初用过早膳后,便让他随自己去书房,进行长达两个时辰的严格教学。 别看平日里,苏沅瞧着不爱多说话,脾气也不错,但此刻训起人来,那是毫不嘴软。 直把南初吓的两股颤颤,思绪瞬间抽离因为胡思乱想,而营造出来的暧昧气氛。 日正中天。 苏沅与南初刚用完午膳,二人正坐在堂屋喝茶用饭后点心。 尤其是苏沅,说了一上午的话,嗓子干涩嘶哑,急需用茶水润喉。 “家主,孟小姐来了。” 侍从小石从门外走进来,低头跟苏沅禀报,后面还跟着几个人,其中就有苏沅那冤种好友。 孟云乔一进屋,便对苏沅挑了挑眉,语气得意道: “嘿嘿,没想到吧,我这么早就来找你了。” 苏沅抽了抽嘴角,视线在好友身后跟着的几个人身上扫了一圈,叹口气道: “既然来了就先坐下歇歇吧,孟公子你也坐。” 说罢,她转头对南初身后,站着的春云,秋雨吩咐: “你们两个下去沏壶好茶,给孟小姐,孟公子奉上。” 春云,秋雨蹲身行礼应了一声“是”,便低着头退下。 孟云乔吊儿郎当斜倚身子,紧挨着苏沅一侧的椅子坐下,她抬下巴指了指另一侧的座位道: “兄长,你就坐南姐夫那边说说话,我跟我姐妹聊天,你也插不上嘴,来这儿多无聊。” 孟云岚今日未遮面纱,听见妹妹说的话,他垂眸抿了抿唇,颔首道: “也好。” 言罢,他微一侧身,慢悠悠往南初下首走去。 另一边。 南初见孟云岚过来了,眼里满是笑意,唇角微勾笑言道: “孟哥哥,你的病好了吗?竟然这么快就可以出门了。” 孟云岚闻言,微咬了下唇瓣,轻点头道: “现下已无大碍,大夫交代说要多出来走动散散心,我便随云乔过来了。” 南初眼角微微上扬,扫了一眼孟云岚的面色,了然轻笑道: “孟哥哥,我觉得大夫说的对,你今日面色就比昨日看着要红润,既然有利于恢复,那以后咱们就多出去逛逛。” 孟云岚点头,淡淡嗯了一声,便在椅子上坐下。 第55章 孟云岚的糕点 孟云乔见兄长跟南初相处和洽,咧嘴一笑,扭头对苏沅摇头晃脑感叹道: “苏沅,咱们真是有缘哟,你瞧,不仅我们两个情同姐妹,就连我兄长那个木楞性子,都能跟南姐夫聊得来,难得啊,难得!” 苏沅闻言淡淡一笑,扫了眼右边两个男子,漫不经心道: “是挺好的,不过你来的这么早,我们怕是要再待一会才能出去了,今日有男子在,现下出去逛街,恐是受不住烈阳。” 孟云乔听罢似是想起来什么,恍然一拍手,冲兄长身后站着的文清,招手道: “快把食盒提过来。” “嘿嘿,你不说我都快忘记了,今日我兄长拖着病体做了梨花糕,说是要犒劳我读书辛苦,在书院吃的不好。” 说完,她侧头看着苏沅,弯唇继续道: “不过我是谁,我可是你苏沅的姐妹,有好东西怎么可能不分享?” “这不就巴巴的送过来想让你也尝尝,我跟你说啊,我兄长的糕点手艺可是一绝,不比你们香苏坊的味道差。” 苏沅听罢微挑眉梢,垂眸瞧了眼摆到面前的梨花糕,伸出两根手指捏起一块,送到唇边咬了一口,点头道: “嗯,味道确实不错。” 另一边。 南初也尝了文清送过来的糕点,他侧过脸望着孟云岚,认真夸赞道: “孟哥哥,没想到你做糕点的手艺也这么好,近日来我都在跟着妻主学习,以后我也要成为像孟哥哥这样多才多艺的人。” 孟云岚闻言,先是微微吃了一惊,然后轻轻扬唇一笑,温声道: “苏小姐竟是亲自教你读书,她才华横溢,是个有大才的女子,有她教导,想必日后南弟弟定能远超于我 。” 南初脸上浮上一抹羞涩,低头咬了咬唇,呐呐道: “孟哥哥,你说的太夸张了,我,我脑子笨,怎么可能会超过你,为了认字的这事儿,今日上午还被妻主训了几句呢!” 孟云岚听完,眼神下意识去瞅苏沅,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直到苏沅有所察觉,挑眉疑惑看过来。 他惊的呼吸一滞,微僵着身子,把眸光落到南初的面上,稍提高些音量道: “我瞧苏小姐,也不像南弟弟说的那么严厉,是否是讲学时,不小心声音大了一点,吓着南弟弟了?” 南初抿了抿唇,叹口气道: “你不懂,这是真的,不过这也怨我,不专心听讲,跟妻主待在一块容易跑神。” 苏沅见这二人在谈论自己,尤其是自家夫郎跟外人吐槽她,无奈摇头笑了笑。 “哎,姐妹,你看那边做什么,我跟你讲话哩,你听见了没?” 孟云乔见苏沅跟自己聊天,说着说着眼神就跑到男子们那边去了,出声提醒姐妹。 苏沅闻声,重新把目光移回来,挑了挑眉问道: “什么?你再说一遍。” 孟云乔嘴角微微弯曲,皮笑肉不笑重复道: “我说,咱们晚上就要回书院了,这坐的也有一会了,要不现在就去集市上置办东西吧。” 苏沅抬眸往外面看了看天色,颔首赞同道: “行,那就走吧 ” 说完,对门外候着的小石喊道: “小石,你去把马车停到门口,稍后一起去集市上置办物件。” 小石闻言,低头应是,随后快步离开。 安排好出行工具,苏沅又跟右侧聊的正起劲的南初与孟云岚,说了一会出去。 等二人收拾好后。 一行人坐上两辆马车前后离开,往集市出发。 裕安街。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 暮气氤氲的午后,日光淡淡地铺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那色彩艳丽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通城,添加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苏沅一众人走在街道上,不时进两家店铺或是在两侧小贩摆的摊子前驻足。 “姐妹,嘿嘿,你看我手里拿的是什么?” 孟云乔一到集市上,便东瞧西看四下扫荡吃食,现下拿着刚寻的小吃,叫喊苏沅向她炫耀。 苏沅听见声音慢悠悠转身,打眼望过去,当目光触及孟云乔手里抱着的东西时,眸子微眯了眯,一言难尽道: “你这是把人家卖的糖葫芦,全部包场了吗?” 孟云乔闻言挑眉,举着手里的稻草靶子晃了晃,满脸喜色地道: “我这不是想买点饭后甜点吗?一共五天时间,咱们两个每日要吃三顿饭,就这点我都嫌不够呢!” 苏沅抿了抿唇,瞧了好友一眼,叹气道: “行吧,已经买了就拿上吧,等过了这五天,怕是你以后都不想买糖葫芦了。” 孟云乔疑惑看姐妹一眼,不明所以皱了皱眉,犹豫着问: “这我拿上,那你帮我想想还缺啥,我方才买了糕点蜜饯,茯苓饼,还有水果跟这靶糖葫芦,是否有什么遗漏的?” 苏沅唇角微扬,淡笑着摇了摇头,语气无奈道: “没有了,太多了会放坏,下个休息日你再重新买一批,这次就收手吧!” 孟云乔垂眸思索一番,点了点头道: “行,就听你的。” “不过现在离去书院还早,他们两个男子平日里也不单独逛街,今日难得出来,咱们就陪他们逛逛吧。” 苏沅视线瞥了一眼,正在小摊前商量着哪个珠花好看的南初与孟云乔,淡淡颔首道: “嗯,好。” 说罢,她不再管孟云乔,悠闲迈着步子走到商贩的摊架前。 随意把头抵在木柱上,观察这二人手中的珠花发簪,听他们发表自己的意见,偶尔在一旁点头附和。 心里暗叹。 唉,她其实也喜欢漂亮的饰品。 奈何,这女尊的女子头饰不合心,反倒是男子配饰比较精致,她挺喜欢。 苏沅这一举动,都是在一旁默默进行的,南初和孟云岚甚至都没发现她过来。 直到孟云乔抱着糖葫芦走过来,疑惑询问道: “姐妹,你干啥呢?这男子的头饰花里胡哨的,有什么好看的,走,跟我一起去买点新出的话本子,也好拿到书院,平时里解闷打发时间。” 两个男子被孟云乔这么一提醒,惊讶抬头朝一旁站姿随意的苏沅望去。 见她直勾勾盯着他们看,二人均慌乱的眨眨眼,把手里的发簪放回去。 第56章 错牵云岚 南初抬眸瞧了苏沅一眼,尴尬的用手背碰了碰额头,轻咳一声道: “妻主,你,你一个大女子,不跟孟小姐去逛着玩,盯着我们说小话干什么?” 妻主,好奇心太重了吧! 这么关注他的举动。 而一旁的孟云岚,倒是没有像南初一般问出口。 他羞红脸颊低垂着头,紧张得心怦怦直跳,手有些抖的攥紧衣袍布料,尽量屏住呼吸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 心里祈祷,苏沅不要发现他的异常。 然而苏沅确实没有发现,她目光淡定的扫一眼两个男子,站直身子,丢下一句话便走了。 “你们两个记得跟上,不要离得太远,小心发生意外。” 说罢,苏沅抚了抚靠皱的宽袖,提步向孟云乔走去,边走边回答: “走,去买话本子吧。” 孟云乔见状嘴角翘起,把怀里的草靶子递给文清,朝苏沅乐呵呵道: “走走走,等会多买点,姐妹你有喜欢的尽管拿,我都买下来,嘿嘿嘿!” 苏沅扫了眼好友,微勾起唇角,淡笑嗯了一声。 姐妹二人有说有笑往书铺走,南初和孟云岚则踏着小碎步在后面跟上。 “哐哐哐,哐哐哐。” 裕安街前方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锣声,本来慢慢悠悠闲逛的百姓们,被这巨响吸引,纷纷人挤人的往中心地带涌去。 霎时间,整条街便像冷水浇进了热油锅,炸了锅了,人人摩肩擦踵,推挤着去瞧热闹。 苏沅见四周人潮拥挤,担心被冲散,习惯性向后捞起柔软细腻的小手,握在掌心安抚性的捏了捏,欲转头告诉夫郎别怕。 谁料,话还未出口,便卡在了嗓子眼里,苏沅望着近在咫尺的男子,瞳孔颤了颤,暗道一声不妙。 竟是拉错人了! 南初呢? 她迅速松开掌心的纤柔,道了声抱歉后,便四下张望寻找南初。 另一边。 孟云岚在听见锣鼓声后,旁边的路人便开始你推我搡起来,好几次把他挤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正当他焦心恐慌时,从前方伸过来一只大手,猛然握住他宽袖下的手捏了捏。 孟云岚更加恐惧,莫不是有人趁乱非礼自己,他眸中沁出了泪花,浑身颤抖的望过去。 但当看到牵他的人是苏沅时。 孟云岚惊的瞳孔放大,心脏怦怦乱跳,脸上甚至是全身都羞的泛着桃粉色,开始暗暗期待。 她,她为何会牵自己。 担心或者是察觉到了他的不安? 是否,是否,也对他有意? 然而孟云岚的美梦,没持续多久便被打破了,苏沅转头发现是他,快速甩开了两人相握的手。 孟云岚的心,瞬间如坠冰窟般冷。 自嘲一笑。 是把他当成南初了吗? 方才对他避之不及的样子,苏沅竟如此厌恶自己?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的落下,打湿了面颊。 不远处,跟文清,文秀站在一起的南初,也同样在找自家妻主,视线在人群中扫到苏沅时。 他提起衣袍下摆快步跑到苏沅身前,一把扑进妻主的怀里,搂住她的腰,仰头盯着她的脸红了眼眶道: “妻主,方才吓死我了,一转头我竟是寻不到你了,呜呜。” 苏沅轻抿唇,手臂顺势搭上南初的腰,轻拍了拍抚慰道: “别怕,我在这儿。” 二人这边气氛融洽,安抚声不断。 旁边的孟云岚却是低头沉默不语,见没人注意自己,他悄悄走到一旁去整理仪容。 等人潮散去后。 孟云岚才从角落慢步走出来。 文清,文秀瞧见自家公子,双眼含泪的跑到他身边,自责道: “公子,您还好吗?我们方才寻了半天都没见到你,都是我们无用,才没看好公子。” 孟云岚唇色苍白,眸光淡淡扫了眼还在相拥的两个人,艰难的扯唇笑了笑道: “不碍事,我们回去吧,我身体有些累了,怕是不能在外面久待。” 文清听罢,赶忙上前搀扶住孟云岚的手臂,对文秀道: “文秀,我陪着公子去马车上,你去告诉小姐一声,公子身体不适先回孟府了。” 文秀点头后,快速跑开。 少顷,孟云乔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视线在四下扫了扫,询问道: “姐妹,我兄长回去了是吧?” 苏沅抿着嘴唇,下意识攥了攥手掌,点头道: “嗯,方才我瞧见文清扶他离开了。” 孟云乔闻言,摇头叹了口气,懊恼道: “中午在孟府时,我就不同意他出来,身体还未恢复周全呢,兄长非说大夫建议的,这下好了,又难受了吧,早知道我就坚决不同意了。” 说罢,她看了苏沅一眼,继续道: “不过他让文秀过来说是累了,我兄长一向不撒谎,估计真的无大碍。” “现下还有时间,要不我们去方才敲锣打鼓的地方看看,究竟在搞什么,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苏沅听罢微一眯眸子,看了眼前方,颔首道: “好,那就去瞧瞧。” 明月楼。 位于裕安街中心地带的三层楼阁,外观似塔,碧瓦朱檐建造的十分玲珑精致。 此刻只余一小部分百姓,在楼前驻足观望,大多数人都已经看过热闹散去了。 正好方便了后来凑热闹的孟云乔跟苏沅。 二人到了明月楼前,左右扫视了一圈,瞧着并无任何特别之处,当然,除了门口贴的大红纸外。 苏沅凑近两步,站在红纸前一目两行地,扫视起上面的内容。 由于中途意识到自家夫郎字还未认全,她便淡声读了出来: “明月楼因掌柜家中生意经营不善,导致欠下巨额外债,现下决定卖了明月楼以及地皮,售银五万两,有意者请从后门入内,不能一次性付清银两者,莫打扰。” 她话音刚落下,旁边就响起了孟云乔的惊呼声: “哇塞,一次性五万两白银?虽说这个价格合理,但是通城的富商,谁家没有几处位置好又赚钱的产业,除非想扩展生意,否则一般人根本买不起啊!” 苏沅瞟了眼,一惊一乍的好友,拉长音调漫不经心道: “这谁知道呢?” 说完,她视线继续转移回告示上,盯着红纸沉思了片刻,等再次回神,苏沅眸色深了深,眼中闪过志在必得的决心。 她唇角微勾,哼笑一声,转过身对孟云乔道: “云乔,麻烦你带南初去对面的茶馆喝杯茶,我忽然想起来有东西没买,需要离开一会。” 孟云乔闻言,疑惑看了好友一眼,点头答应道: “好,那你去吧!” 说罢,她招呼南初一同离开,去街对面的轩云阁,苏沅则是转身绕过明月楼,向后走去。 第57章 宋月重十万黄金 半个时辰后。 苏沅揣着手进了轩云阁,慢悠悠走到孟云乔桌前,用手指轻叩桌面,淡声道: “两位,走吧。” 孟云乔与南初在茶馆里喝了好几壶茶水,见苏沅终于回来了,二人眼中均冒出喜悦的光芒。 孟云乔扶着桌子晃晃悠悠站起身,一把抓住苏沅的手边往外走,边说道: “走走走,咱们回书院吧,你再不回来我就要被茶水撑死了。” 她和南初相对无言,只能一直不停喝茶水掩饰尴尬。 别看孟云乔平时嘴上说的溜,但这可是姐妹的夫郎,要避嫌啊! 苏沅被好友拽着走,无奈摇了摇头,转头对夫郎道: “南初,快点跟上,一会把你送回家里,我便要去书院了。” 南初闻言,眨巴了下眼睛,快步跟上前头两人点头道: “好。” 三人上了马车,把南初送回苏宅后,苏沅和孟云乔便回了天德书院。 三日后。 窗外,月影遍地,树木婆娑,夜风轻拂而过,修竹随风摇曳。 天德书院西南角的墙院上,有一团模糊黑影动作缓慢的越墙而入,中途应是没了力气,突然直直坠落,砸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屋内黑漆漆一片。 床上的苏沅听见动静,警觉地睁双眼,扫了眼一旁睡得正熟的孟云乔。 她垂眸思索一瞬,动作轻盈下床穿鞋,随后从袖中掏出一颗巴掌大小,泛着莹莹余辉的夜明珠。 借着光亮打开木门走出去,朝西南角发出响声的墙根,谨慎的缓缓靠近。 苏沅保持有一米远的距离,把夜明珠探过去,照亮地上人形的黑色凸起物。 当看清是什么东西后,她满眼警惕的微眯了眯眸子。 只见,长满凌乱杂草的墙根,此刻正仰躺着一个胸口微微起伏,腹部破了个大洞的黑衣人。 苏沅离得近了,还能嗅到空气中蔓延的血腥味,以及血珠滴在杂草上,又滑落到地的啪嗒声。 她目光幽幽地望过去,一双漆黑的眼眸显得若有所思,透着一股子莫测高深之色,令人难以琢磨。 片刻后,苏沅从袖中掏出匕首,拔开刀鞘露出锋利的刀刃,缓缓贴近黑衣人。 手指朝他鼻下探去,察觉还有微弱的呼吸。 她遗憾摇了摇头,挑起眉梢轻啧一声,视线意味深长的从黑衣人身上移到隔壁鬼宅。 苏沅目光盯着坑洼破旧的墙壁,猛然勾唇笑了笑。 不如扔到鬼宅吧! 这人跟她无冤无仇,没必要补刀。 下定决心后,苏沅嫌弃的用一只手,像拎小鸡仔般提溜起黑衣人的脆弱后颈,纵身越过墙头,平稳落到了传说中阴森恐怖的鬼宅内。 她视线漫不经心地扫了一圈杂草丛生,昏暗潮湿的宅院,以及残垣断壁摇摇欲坠的屋舍,拖着黑衣人一路往里走。 “就这儿了。” 选好地方,苏沅随手把黑衣人,往低矮破旧的西房一丢,用锦帕把手指擦干净后,叹了一句便转身往外走。 岂料,中途感受到一股拉力,死死拽住她衣袍下摆,让她迈不开腿走不了。 苏沅蹙紧了眉心,转身低头往下看去。 这才发现,方才被她丢下的黑衣人,竟不知何时伸长手臂,拽住了自己的天蓝色棉袍下摆。 苏沅挑了挑眉,眼底划过一丝讶异,不过倒是没打算救人。 而是蹲下身扣紧黑衣人的手腕,按住穴位一捏,他白皙修长的手,便骤然失力顺势滑了下去。 另一边的黑衣人,也就是宋月重其实一直都有朦胧的意识,在察觉到被人拖拽要丢下他时。 强烈的求生欲望支撑他艰难抬起手臂,拽住了将要离去的人,企图为自己谋取生机。 不料,那人却十分冷情,不仅不救他,反而掐住了他手腕上的穴位,加重了他身上的痛,迫使自己松手。 也是在这刺痛下。 宋月重勉强回归了几缕意识,他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皮,视线朦胧地盯着苏沅,颤抖着唇嗓音嘶哑道: “救,救,我。” 而苏沅见这人竟是醒了,无奈摇了摇头,唇角微微勾起,嗤笑道: “我为何要救不相干的人,反倒是你,若是未曾睁眼,怕是还有一丝生路。” 言罢,苏沅握紧匕首,打算了结了宋月重的性命。 没办法,谁让他看见了自己的脸呢。 未免留下祸根,还是斩草除根为妙。 宋月重对杀气的感知十分敏锐,在察觉到苏沅想对他动手时,眸底闪过一丝锐色,他气息虚弱道: “我可以给你钱财,十万两黄金。” 苏沅闻言眸中划过一丝兴味,顿住脚步自上而下扫视地上的人一番,似笑非笑道: “你? 能给我十万两黄金?” “我怎知你不是想活命而蒙骗我的?” 真能给她十万两黄金。 倒也不是不能救! 宋月重神色一滞,漆黑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忍痛断断续续道: “我,我的腰牌,你拿,拿去轩云阁,可,可以取黄金。” 苏沅听罢眸光微动,轩云阁一个茶馆竟有这么多黄金,凭借一个腰牌就能支取? 她目光带着审视扫一眼宋月重。 看来这人身份不简单啊! 苏沅在心里权衡利弊完,眉目舒展开来,瞧着地上的人哼笑一声,片刻,递来的视线耐人寻味。 只见,她从袖中掏了掏,拿出一个包装奇特的物件,蹲下身子,用两根如玉手指钳住宋月重的下颚。 不由分说,径自掰开他的嘴唇,往宋月重嘴里倒入了如墨汁般,泛着幽光的液体。 做完后,苏沅瞧着他的脸,勾唇笑了笑,用指腹按压住宋月重的唇瓣,语焉不详道: “咽下去吧,不然让我如何安心救你?” 宋月重感受到嘴中怪异液体,射向苏沅的眼神像两把利刃,冰冷而锋利,眼眸中闪烁着杀机,冷冷道: “你给我喂了什么?” 苏沅收回手,随意瞟了他一眼,语气漫不经心道: “没什么,本人配置的慢性毒药而已,以后记得每个月来拿解药。” “一个能随时拿出十万两黄金的人,要是没点准备,万一转头咬我一口,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第58章 眼神交锋 宋月重闻言眼神一暗,冷哼一声,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因为换作是他,会更狠。 根本不会为了钱财去救人。 这女人要是没有给他下毒药,等他伤好,绝对会折回来杀人灭口。 苏沅瞥了一眼,宋月重还在往外渗血的腹部,把外衫脱下来平铺在地上。 俯下身子将宋月重转移到上面,顺手拽下他腰间令牌塞入袖中,边往外走边说话: “我回去拿药,待会就在这废弃的宅院里处理伤口,否则我怕你叫出来,打扰到我室友。” 宋月重一双幽寒的眸子眯了眯,盯着苏沅的背影冷笑一声。 最好是这样,若是拿了他的腰牌一走了之,那他搭上这条命,也要杀了这个见钱眼开的女人。 一刻钟后。 苏沅肩挎布包,端着一盆热水走到宋月重身旁,把东西放下。 她转头看了眼宋月重腹部伤口,皮肉外翻,里头泛着暗红似是内脏。 看这情形,苏沅叹口气,瞟了一眼旁边放着的布包。 在心中暗叹。 幸好有空间的特效药。 苏沅目光在宋月重勉强算得上,清秀的脸上扫了一眼,语调拉长而慢道: “接下来我要给你脱衣处理伤口,你做好心理准备。” 宋月重睫毛轻颤,面上一派淡定,语气阴沉道: “要脱就脱,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 苏沅挑了挑眉,不再言语,手摸索到宋月重的腰带,一把扯开,随后放缓动作掀开他身上的黑色血衣。 宋月重伤口周围的布料猛的被揭开,疼的他闷哼一声,不悦瞥了苏沅一眼,冷硬吐出两个字: “轻点。” 苏沅闻言侧头,秀眉一挑,声音缓慢而悠哉道: “要不,你来?” 宋月重危险的眯了眯眸子,淡淡扫了苏沅一眼,闭上眼不再理她。 现在还用得到这女人,不易争吵。 万一惹得她下黑手,报复自己就不妙了。 苏沅轻啧一声,目光重新移回宋月重的上半身。 男子的身体虽纤细却肌肉紧致,不似一般的闺阁男子那般柔弱,上半身肤色白皙如玉,不过上面深浅不一的伤痕,倒是破坏了这份美感。 她只扫了一眼,便移回视线,继续手下的动作。 地上的宋月重,察觉到在身体上扫视的目光后,不由地瞬间绷紧了脊背,放在一侧的手,攥的指甲都陷进了肉里。 虽说他不打算嫁人,但作为男子,身子被一名陌生女子扫视,多少有些紧张无措。 心里暗暗催促。 这疗伤的过程能快点。 另一边。 苏沅先是用热毛巾,把宋月重伤口周围的血迹擦干净,又用酒精消毒,撒上特效药,最后用绷带缠绕几圈完事。 而宋月重在苏沅给他处理伤口时,疼的浑身颤栗,直冒冷汗,但他硬是咬牙坚持不出声,最后竟是被生生痛晕了过去。 直到苏沅忙完才发现他不省人事,抿了抿唇未吭声,兀自给宋月重换上自己的常服,把现场打扫干净。 带着男子折回自己的住所,给他打了个地铺放上去。 之后苏沅便没再管了,自顾自的爬上床睡觉。 翌日,清晨。 一缕阳光照射进房间,似亮闪闪的金线。 孟云乔迷糊从床上爬起来,睡眼朦胧的习惯性朝另一侧的床上望过去。 瞧见床上鼓起一个大包。 姐妹并没有像以往一般,天未亮就起床去练功,她用手背揉了揉惺忪的眼,出声喊苏沅: “姐妹,起床了。” 说罢,孟云乔径直掀开被褥,拖拉着鞋往门侧的洗漱盆走去。 才越过床铺,她便瞧见苏沅的床尾地上,躺着一个人。 孟云乔皱眉走过去,等靠近了,才发现竟是个陌生男子,她惊的后退一大步,指着宋月重颤声道: “姐妹,出大事了,咱们房间忽然躺了个男子?” 苏沅听见孟云乔的声音,从被子里爬出来,顺着好友指的地方看一眼,勾唇笑了笑道: “不用紧张,你先去洗漱吧,这男子是我昨晚上带回来的。” 孟云乔闻言,又朝宋月重看过去,谁料,竟是忽然对上了他盛满冷意的眸子。 她被吓的打了个哆嗦 ,往苏沅那边靠了靠,抿着唇道: “姐妹,你新找的这个男人,倒是挺别具一格的,呵呵呵,眼神真……亮堂。” 宋月重听孟云乔,竟把自己比成昨晚那个女人的男人,深戾的眸子微微眯起,不悦扫了她一眼。 昨日他意识不清,加上夜色黑暗,所以未看清那女人的脸。 今日倒要好好看看,心肠这么恶毒又贪财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 宋月重幽暗的眸夹杂着一丝好奇,抬头往斜上方望去,在看清苏沅的面容后,他疑惑地蹙紧了眉头。 床上这个睡眼惺忪,穿着浅蓝色里衣,唇红齿白,容貌清冷出尘的女子,就是昨夜那人? 呵,倒是白瞎了一副飘飘如仙的皮囊。 另一边的苏沅,察觉到身上打量的目光,视线淡淡扫过去,刚好与宋月重的眼神交错撞到了一块。 前者是冷厉,好奇夹杂着惊艳以及不可置信,后者则是随意,探究夹杂着一点清晨刚醒的朦胧。 苏沅与宋月重目光碰撞在一起,擦出激烈的火花,双方都不肯先移开视线,紧盯着对手的眸子,仿佛谁先移开便是战败,处于下风。 时间长了,苏沅心下嗤笑一声,顿感这做法无聊至极,不过未免宋月重更嚣张。 她眸光微动,针锋相对的目光,转换成打量,视线在宋月重的瞳孔,以及眼型周边细细观察起来。 心里还点评不断。 别说。 这人脸长得一般,眼睛真是绝了! 桃花眼大而修长,眼尾略弯向上翘,睫毛纤长,形似桃花,瞪大时梦幻迷离,极具美感,微眯时呈弯月形,眼神凌厉,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宋月重本是在用眼神,跟这个无耻女人较量,谁料,她竟是忽然收了眸中的凛然,视线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部,描摹徘徊。 他被瞧的有些不自在,快速眨了几下眼睛,慌乱移开目光看向别处。 谁也不知道,宋月重虽是冷心冷肺,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却有一个弱点。 吃软不吃硬。 如若有人跟他针锋相对,宋月重毫不退缩,反而会激情澎湃,迎难而上。 但若是对方温柔小意,他反倒应付不过来,尤其还是个女子,饶有兴趣的瞧着他。 第59章 意识原着已废 苏沅见宋月重忽然移开了目光,意外的挑了挑眉,哼笑一声,转头跟孟云乔解释道: “别瞎猜,这人是我昨晚上救回来的。” 孟云乔左右瞧了两人一眼,微抿下嘴唇,语调打趣道: “懂,我懂,姐妹不用解释了,咱们赶紧洗漱用早膳,一会还要去讲堂读书呢,可莫要迟到了。” 说完,孟云乔弯着唇,快速跑开。 心里喜滋滋。 姐妹这发展的真快啊,一晚上就定情了,瞧瞧方才一起床,两人便深情款款对视的目光。 啧啧。 还想骗她,没门! 苏沅见好友这副模样,无奈摇了摇头,跳下床准备去洗漱,一边往外走,一边对地上躺着的宋月重道: “你在房间里好好待着,莫要出门,免得被人发现了,等有力气了便自己走吧。” 宋月重淡淡睨了她一眼,缓慢支着身子靠墙坐起来,嗓音嘶哑干涩道: “给我打水,我要洗漱。” 苏沅闻言视线四下看了看,在角落里找到一个稍微小点的木盆,一同拿上向外走去。 少顷。 她走回来,端着小木盆和布巾放到宋月重身侧,淡淡道: “洗漱吧。” “一会我给你身边放些清水和干粮,你饿了的话,就自己拿着吃吧。” 宋月重听罢,瞅了苏沅一眼,垂眸抿了抿唇,冷淡“嗯”了一声。 孟云乔与苏沅用完早膳。 穿着学子服一同去了各自讲堂,徒留一个伤患在木屋守门。 太阳西沉,光线慢慢变淡,光明即将消失,一天很快就要终结。 苏沅手里拿着一个两层小食盒,跟孟云乔结伴出了食堂,往住所的方向行去。 孟云乔瞥了一眼她手中的木盒,唇角微勾,调笑道: “姐妹,你真是有心了,这从哪儿来的食盒啊,竟是连回住处,也不忘带饭菜给那男子哈!” 苏沅皱眉一笑,眼神无语看着好友,皮笑肉不笑道: “呵呵,你说的都对。” 她已经不想解释了。 今日早中晚都在讨论这个话题,奈何孟云乔嘴上信了,下一回还提。 算了,爱打趣就让她说好了。 二人聊着天,很快就到了木屋前。 孟云乔上前一把推开了房门,站在一侧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殷勤道: “姐妹,你先进,你还要送饭呢,我不急,走后面就行,嘿嘿!” 苏沅没搭理好友,眼神往里看了一眼,瞧见宋月重依然躺在地板上。 她慢步走过去,把手里的饭菜放到宋月重身侧,淡声道: “吃饭吧,食堂刚打的饭菜。” 宋月重听见声音,缩在被褥里的身体动了动,艰难转过身,扫了眼地上的食盒,轻声道: “嗯,谢谢。” 听这人竟然会道谢。 苏沅意外地挑了下眉,目光自上而下,看了眼宋月重的头顶,点头道: “嗯。” 说罢,她径自走到床边坐下,拿起桌上的一本书籍研读起来。 孟云乔见自家姐妹态度这么冷淡,满眼不赞同的摇了摇头,走到苏沅的床尾坐下,对宋月重安慰道: “嗐,我姐妹平时就是这个性格,不是故意对你的哈,你看,为了你,她还专门跑去找了个小木盒,从食堂带饭菜回来。” “平日里,她可是连自己吃饭都没有这么积极过,那个姐,咳咳,你,贵姓?” 吓死了! 差点就口误,叫这男子姐夫了。 宋月重本来身体就难受,现下又被孟云乔在身旁聒噪。 他眼神冷淡的扫了孟云乔一眼,本想发作给她点颜色瞧瞧。 谁料,她下一刻竟问起自己名讳,宋月重微愣,眸光一动,看向在桌边安静看书的人。 想起苏沅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他垂眸沉思片刻,沉声道: “我叫月重。” 说罢,宋月重不再理会孟云乔,动作缓慢的拾起地上食盒,端到身前细嚼慢咽起来。 孟云乔看他这举动,摸了摸鼻子,悻悻道: “好,那,那你先吃饭哈!” 说罢,她跑到自己的床铺前坐下,闻见飘散鼻端的甜腻气息,孟云乔微一瞪大眼,错愕道: “天呐,忘记了,我的糖葫芦还没吃完呢!明天一过就又是休息日了,咋办,今天咱们都忘记吃饭后甜点了。” 孟云乔起身绕到床的另一边,抱起还剩十几串的糖葫芦,取下一根递给苏沅道: “姐妹,来来来,快吃。” 说罢,她又拽了一根红彤彤的糖葫芦,往宋月重那边递了递,满脸堆笑说道: “月公子,你要不要也来一串。” 宋月重闻言淡漠抬眸,瞟了一眼糖葫芦,毫无情绪道: “不用。” 孟云乔见被无情拒绝,可惜的瞧了眼剩下的糖葫芦,讪讪道: “行,没事,不然我明个儿带回去吃,总之不会浪费了去,嘿嘿。” 苏沅见状无奈摇头,咬了一颗圆滚滚的糖葫芦,含在口中模糊不清道: “你就不要再分了,左右现在天气没那么热,可以多放几天,实在不行拿回家分给侍从,也是行得通的。” “不过,吃完这一串,我就不吃了,这几日天天帮你分担这糖葫芦,不仅牙齿酸痛,房间里还整日甜腻腻的,以后绝对不要再买这东西了。” 孟云乔闻言,叹了口气,后悔道: “唉,姐妹,要是我当初听你的就好了,都是自作自受啊!” 言罢,她取下一串自己吃,其他的放回原位,跟苏沅吐槽道: “听说下周朱秋迟就要来书院了,这个心狠手辣的玩意儿,咱们天德怕是又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了。” 苏沅唇线拉直,微垂头盯着地面,陷入了沉思之中。 朱秋迟她知道。 原着有写,顾冉冉大夫郎朱洛儿的亲姐姐。 不过现在只能靠原着,来了解一些事件或者人物背景。 因为自从她穿成书中女配,选择不走剧情之后,就完全变了。 童首是她苏沅。 平济桥提前坍塌。 她杀上山,阴差阳错救了姬秋白。 所以原着已经没用了。 第60章 宋月重离开 孟云乔见苏沅垂着头,半天不说话,以为是她不了解朱秋迟,愤愤道: “姐妹,你还记得我在清河画舫上,跟你说过欺负我的人吗?就是朱秋迟这个毒辣货。” “三年前,我才十三岁,这人竟然把我一个旱鸭子推到池子里,当初差点没淹死我。” 苏沅眯了眯眼眸,微勾起唇角,语焉不详拉长尾音道: “哦——,原来就是她?” 孟云乔撇撇嘴,狠狠咬了一口糖葫芦,眼中喷火道: “对,就是她,不过不止我一个人被朱秋迟迫害过,书院里只要是她觉得碍眼的,都逃不过这货的魔掌。” 说完,她视线扫向苏沅那边,打算跟自家姐妹好好吐槽一番。 谁料,余光竟是瞟到了床尾被褥里,瑟瑟发抖的一团。 孟云乔眨巴了下眼,跟苏沅使了个眼色,让她转头看地上,提醒道: “姐妹,那什么,月公子不是病了吗?你怎么还让他睡地上,瞧瞧把人冻得。” 说罢,她侧头叹口气,拍了拍自己的床铺,好心建议道: “唉,要不然你今晚跟我挤一挤,把床榻让给月公子睡?” 姐妹也太大意了。 没有她,可咋整啊! 苏沅闻言,侧头扫了一眼地上的宋月重,敛下眼睑想了想。 行吧。 看在十万两黄金的份上。 也不是不可以。 她放下手中糖葫芦,起身缓步走到地铺前,低头看着下方,语气淡漠带着一丝询问道: “我把你移到床上?” 被褥里的宋月重,此时感觉头晕乎乎的,浑身一会冷一会热。 听见苏沅清冷的声音飘到耳畔,他昏沉沉缓了一小会,才理解过来。 宋月重眉头微皱,重重的呼出口热气,从嗓子里发出一声轻“嗯”声,便又眼皮沉重的闭上双眸。 苏沅闻声,眼眸微动,俯下身双臂穿过宋月重身下,连人带被一起抱起来,大步走到自己床榻前。 她垂眸瞧了一眼怀里男子。 唇瓣干燥苍白,眼皮绯红呼吸灼热,额头颈部还挂着汗珠,明显是发热的症状。 苏沅将宋月重放低到床边,用单手把原来的被褥推到墙边,给他挪到正中间,又多盖了一床被子。 做完后,苏沅垂眸思索了下,抿了抿唇对孟云乔,叮嘱道: “云乔,你先出去烧壶热水,月重他身上其实还受了点小伤,我要给他换药。” 孟云乔闻言,目光瞟了一眼宋月重,对苏沅点头道: “行,那我就出去了。” 苏沅等孟云乔走后,把门窗关好,拉开床头桌案的小抽屉,从里面取出昨夜剩下的纱布,酒精,以及药物。 将烛火点燃,转身掀开宋月重身上的两层被褥,替他宽衣解带上药。 一刻钟后。 苏沅重新打开门窗透气。 这时,孟云乔已经在檐下左侧的小炉子上,烧好了开水,见苏沅出来,对她招手道: “姐妹,烧好热水了,你过来取。” 苏沅唇角微弯,浅笑着走过去,温声说道: “好,辛苦你了,屋里已经收拾好了,你现下可以进去。” 孟云乔闻言眉毛微微上挑,嗔怪瞧了苏沅一眼,语气闲散道: “嗐,这有什么辛苦的,咱们是好姐妹客气啥?那行,我先进屋了,你后面跟上啊!” 苏沅望着好友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倒了杯热水跟在后面进了屋。 房间内。 孟云乔见苏沅打开一个纸包,从内取出两颗白色小颗粒,正往宋月重嘴边送,疑惑问道: “姐妹,你那是什么,看着好奇怪?” 苏沅手下动作不停,先是往宋月重嘴里塞了两粒药,又端了温水让他喝下道: “是医治发烧的药。” 回答完好友,她低头瞧了眼依靠在自己肩头,半睁着眸子的宋月重,询问道: “还要喝水吗?” 然而此刻,迷蒙之下的宋月重,完全分不出一点精力来理会苏沅的话。 凭借着本能抿了口递到唇下的水,昏昏沉沉抬头,最后扫了一眼苏沅后,便闭上眸子,蹙紧眉头睡了过去。 见他睡着了,苏沅把水搁在桌案上,朝外望了眼已经黑下来的天色。 招呼孟云乔一起休息。 夜已渐深,轻轻的薄雾开始缭绕,微光照进窗户,宣告着一天的结束,同时又为新的一天开启了帷幕。 下午。 夫子刚走出讲堂,孟云乔就迫不及待的收拾好笔墨纸砚与书籍,背上书箧回了住所。 刚推门走进去,孟云乔便瞧见宋月重半靠在床头,手里拿着本,苏沅昨日看的诗经,随意翻看着。 察觉到她进门,宋月重抬眸冷淡地扫了她一眼,便又将目光移回书上。 孟云乔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放缓脚步走进屋内,将身上的书箧卸下,又磨磨蹭蹭走到衣柜前,打包脏衣服。 干完活后。 孟云乔偷偷瞧了一眼,浑身冒冷气的宋月重,也不敢再打扰,规矩端坐在自己的床榻上,等苏沅回来。 心里暗暗祈祷。 姐妹快回来! 这个月公子性子太冷了些,整日里阴沉着脸不说话。 她这人最害怕,空气突然安静好不好? 就这么一男一女独处一室,还各自不言语,月公子,倒是悠哉悠哉。 但她尴尬的都要脚趾扣地了,好不? 孟云乔眼神一直不断往外瞄,成功引起了宋月重的注意。 他面无表情的侧头,目光淡淡的扫了孟云乔一眼,语气漫不经心,夹杂着一丝习惯性的冷意问道: “她人呢?” 孟云乔闻言假咳一声,不自觉咽了口口水,有些紧张道: “那个,咳,我跑得快,所以回来的早,我姐妹估计现在已经在路上了,你稍等一下,她马上回来。” 宋月重听孟云乔回答完,没再言语,轻轻合上手中书,闭上眸子,靠着床头假寐起来。 约摸过了几分钟后。 苏沅回来了,她奇怪地瞧了一眼,坐在门口小板凳上的孟云乔,挑眉道: “你坐这儿干什么?” 孟云乔抿了抿唇,叹口气道: “没什么,就是想出来接你而已。” 说完,她手指悄悄往里头指了指,好奇道: “话说,咱们走了,屋里的那位月公子咋办,你要带回去,还是继续留他在这儿?” 苏沅听罢,往屋里瞧了一眼,抿唇道: “他自己会走,屋里的吃食都留给他吧 ,或许我们明日下午回来,他就不在了呢!” 回答完好友,她迈着悠闲的步子进了房间,一边收拾要带走的物件,一边语气随意地对宋月重道: “待会这屋子里就剩下你一个人了,能动弹的话,就赶紧离开吧。” 另一边。 宋月重在苏沅进来时,便睁开了眼。 听她说这话,眯紧了眸子,盯着苏沅忙碌的后背看了一会,冷淡的“嗯”了一声。 随后便支着手臂动作,缓慢的平躺下,盖着被褥闭上眼眸睡觉。 第61章 朱秋迟 阳光犹如金纱,洒满了整个中午。 食堂里。 孟云乔掏出两个瓷罐,放到了饭桌上,对苏沅一挑眉,得意道: “嘿嘿,幸好我昨日从家里带了肉酱跟下饭菜,姐妹,尽管吃不用客气,咱们房间我还存了好几罐哩!” 说罢,她左右扫视一番,偷偷凑近苏沅,压低声音道: “我还替你多准备了些糕点给月公子呢,没想到真被你猜中了,咱们一离开,他就走了,啧啧,这下可便宜我们喽!” 苏沅挑眉,瞧了好友一眼,打趣道: “嗯,希望不要像上周的糖葫芦一样,堆积在那儿吃不完才好。” 孟云乔抿了抿唇,叹口气,正要跟苏沅保证这次能吃完,余光忽然扫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她撇了撇嘴,厌恶的翻了个白眼,呸呸两声道: “头一天就见到了这玩意儿,真是晦气!” 苏沅见状,转头顺着好友的视线望过去。 只见,斜前方过道上,正声势浩大的走过来一群人,领头的女子,容貌清秀,眉心一颗黑痣,看着约摸二十出头的模样。 看到这儿,苏沅挑了挑眉。 眉心黑痣,朱秋迟? 然而还没等苏沅疑惑多久,朱秋迟的同伴就替她解惑了。 李桃自从自家老大回书院后,就一直围着朱秋迟巴结。 方才她竟瞧见有人瞪自家老大,那还得了,于是就怒气冲冲的走过来,手指着孟云乔大骂道: “喂,前面那个女的,你方才是在瞪我们老大吗?狗眼还想不想要了?” 孟云乔闻言盯着李桃,微眯了眯眸子,勾唇讽刺道: “我这是不是狗眼不知道,但你是朱秋迟的狗,这倒是真的。” 说罢,她冲后方的朱秋迟挑了挑眉,嘻嘻笑道: “你说是吧,姓朱的?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呵呵呵!” 李桃听完,不可思议的扭头瞧了一眼自家老大,又转回视线在孟云乔脸上扫了一圈,惊的张大了嘴。 这,这人竟然敢直接骂她们老大? 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跟老大一样,有钱有势? 李桃想到这儿,也不敢嚣张了。 就等着朱秋迟下命令,再动手。 后头。 朱秋迟不疾不徐,缓步走了过来,脸上挂着笑,眸中却不含半点温度地看了孟云乔一眼,拉长声音嗤笑道: “孟云乔啊——,你还是老样子,一点就爆的炮仗。” 说罢,她似是想到什么,望着孟云乔的眼神渐深,别有意味地摇头感叹道: “唉,走走走,咱们不跟这个小炮仗计较,啧啧,这书院里好玩的多的是,巴着她做什么。” 朱秋迟说完,摇了摇手中的折扇,自顾自往前走去。 留下一帮狗腿子,若有所思的看了孟云乔一眼,端着老大的饭菜快步跟上。 孟云乔见朱秋迟竟然无视自己走了,狠狠瞪了她一眼。 气鼓鼓的拿着筷子继续吃饭,一边往嘴里塞饭菜,一边对苏沅道: “这个阴损货,这次怎么不跟姑奶奶对着干了,该不会是怕了我吧?还有方才那个指着我骂的。” “不就是上次在食堂嘲笑那个,林,林三月的吗?看来不用观察了,跟朱秋迟混在一块的,能是什么好货色?林三月定是被她们颠倒黑白,故意欺负呢!” 苏沅闻言抿唇,目光若有所思的瞧着朱秋迟离开的方向,眯了眯眼眸,少顷,收回视线道: “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后面再看吧。” 另一边。 “老大,方才怎么不让咱们教训一下,那个态度嚣张的小兔崽子。” 朱秋迟选好位置后,她的一众狗腿子也围坐到四周。 其中一个圆脸女子,蹙着眉头,不解的向朱秋迟询问。 她们老大不是,一向最喜欢教训人吗? 方才对那个娃娃脸,态度怎么那么好。 朱秋迟懒倦地靠在椅背上,听圆脸手下问话,她黑眸微眯,眼神变得深沉玩味起来,淡淡扫了一眼圆脸手下,反问道: “我怎么做还需要跟你解释?” 说完,她视线在四下扫了扫,闷笑一声道: “总之,以后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去找孟云乔的麻烦,要是被我发现了……” 朱秋迟话音顿了顿,一双眼睛充满戾气,嘴角勾出一个怪异的微笑道: “哼,天德怕是待不下去喽!” 一众狗腿子跟在朱秋迟身边也不少时间了,明白的不能再明白老大的手段,心里清楚,这只是明面上的惩罚,背地里的…… 嘶,光是想想都不自觉打个冷颤。 纷纷对朱秋迟表忠心,恨不得发个毒誓,绝对不会违背她的命令。 朱秋迟见一众跟班,这么识趣听话,唇角勾了勾,终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来。 然而她脸上的笑还没落下,旁边便走过来一人,躬身递了个纸条给她。 朱秋迟盯着纸条,眼中满是讽刺之色,打开一目两行的扫视后,轻呵一声道: “呵呵,韩凌这蠢货,真以为本小姐看中的是她那毫无用处的秀才身份?竟是把东西都送到天德食堂来了。” 说罢,她扫了一眼旁边立着的跟班,把小纸片扔回那女子身上,徒然沉下了脸道: “以后韩凌的东西,莫要再拿到本小姐面前,来碍我的眼。” 那跟班慌忙点头:“知道了,老大。” 食堂的插曲,随着时间地推移很快过去,转眼便到了晚上。 月亮爬上了树梢,放出皎洁的光芒,给大地镀上一层银色。 孟云乔一觉睡到深夜,被尿憋醒。 她慌乱摸黑起床,穿上鞋子,点了根蜡烛,开门往西侧的茅厕走去。 岂料,刚走到屋前的歪脖子树下。 脚底便不小心踩到了一个软绵的东西,孟云乔迷迷糊糊地试探着又踩了下。 “嘶,好疼。” 听见下头突然响起的女声。 孟云乔惊的双腿发软,踉跄着后退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把蜡烛举过去瞧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62章 收留林三月 “林三月,你怎么在这?” 孟云乔借着烛光看清了地上的女子后,皱眉惊呼出声。 林三月从地上坐起身,揉了揉被踩痛的小腿,抬眸看了孟云乔一眼,低头局促道: “我,我被李桃赶出房间,没有地方去,便想着这边没人,靠着树将近一晚。” 说罢,她扶住树身晃晃悠悠站好,对孟云乔抱歉道: “这位同窗,方才吓到你了,对不起,我马上去别的地方。” 林三月说完话,便一瘸一拐的离开,打算再往后走走,尽量离孟云乔她们的住所远一点。 孟云乔瞧着她踉跄的背影,垂眸思索一番,扬声道: “等等,你回来吧。” 林三月闻声停下脚步,疑惑转头,不解问道: “你还有什么事吗?” 孟云乔眨了眨眼,跑到林三月身旁拽住她手臂,一边拉着她往木屋走,一边同仇敌忾道: “走走走,去我们房间打地铺吧,我方才踩伤了你,理应负责。” “再说了,那李桃是朱秋迟的狗腿子,昨日还骂我来着,你既然被她们针对,那便是跟我孟云乔一帮的,帮你一把又怎么了?” 林三月瞧着拽住她胳膊的手,唇线拉着,有些为难道: “我,我没有被褥,衣服也被剪坏了,去了你们房间,怕是还要用你的物品,我还是不去了吧。” 孟云乔动作缓慢的推开房门,压低声音,劝慰道: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屋里有多余的被褥,衣服的话,借你两套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不是学子服,你明天换上了,怕是要跟夫子解释一番。” 林三月抿唇,未再言语,随孟云乔一同放缓步子被带进了屋内。 孟云乔把蜡烛放到烛台上插好,转身便看见苏沅已经醒了,现下正在打量刚被带进来的林三月。 她瞅了苏沅一眼,嘴角翘起,有些激动解释道: “姐妹,这是我方才去如厕,不小心踩到的林三月,她被那个李桃赶出房间了,我打算收留她,你觉得怎么样?” 站在墙角的林三月闻言,也把视线移到苏沅身上,微抿唇瓣,有些紧张地看着苏沅等她回答。 床上。 苏沅耸搭着眼皮,瞧了眼这紧张的二人,摇头笑了笑,下巴慵懒的朝自己衣柜下方抬了抬道: “那里还有一床被褥,你拿出来给林三月盖吧。” 说完,她便捂住嘴打了个哈欠,躺下去盖好被子继续睡觉。 孟云乔见状,勾唇笑了笑,招呼林三月一起铺床,就在自己的床尾给她打好了地铺。 完事后,孟云乔轻声拍了拍被子,伸头凑近林三月悄声道: “你睡觉吧,我平日不穿的常服,已经给你找出来放床头了,另外,你不用怕我姐妹,就床上那个苏沅,她是面冷心善。” “今天要不是我,换作是她也会帮你的,好了,就说这么多了,你赶快去睡觉,我去外面如厕哈!” 林三月点头。 少顷,她瞧了一眼孟云乔离开的背影,以及床上躺着的苏沅。 眼眶有些湿润,林三月擦了擦滑下来的泪珠,掀开被子躺进去,唇角微弯进入了梦乡。 翌日。 平日里习惯独处的林三月,中午竟罕见地跟在苏沅的身后,一起去食堂。 这全都源自于,早上孟云乔从林三月口中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后,说的几句话: “你们都是甲字童生班,以后去食堂用饭,咱三个一起呗,省的那个叫李桃的又去找林三月麻烦。” “嗐,看姑奶奶不捶扁她,昨日我骂她是朱秋迟的狗,李桃都不敢反击我,放心好了,这货绝对不敢过来找茬,哼哼!” 苏沅带着身后的林三月,快步去食堂排队打饭。 二人还帮孟云乔拼凑出了一份饭菜,省的她来的晚,还要排长队。 孟云乔一走进食堂,便瞧见了老位置上坐着的两个人。 她唇角微勾,提着衣袍下摆快速跑过去,把手里的两瓶酱菜往桌上一放,喘着气急促道: “下饭菜,先放桌子上了,我马上去打饭菜过来,你们两个稍等,我……” 不等孟云乔说完话,苏沅眉头微挑,用单指扣了扣桌面,提醒道: “不用去了,我和林三月拿的饭菜够吃,你坐下吧。” 孟云乔闻言,目光在桌面上扫视了一圈,走到挨着苏沅的位置坐下,淡笑道: “嘿嘿,那我就不去了。” 说罢,她掀开瓶盖往中间推了推,一边往自己碗里夹菜,一边兴致勃勃道: “来来来,都吃我这肉酱和酱菜,哦,对了,姐妹,咱们这个休息日出去玩怎么样? 你记得带上南姐夫。” “自从上次我兄长从集市上回去,竟是连房间门都不出了,母父便交代我,休息日多带兄长出去逛逛,害怕他再像上次似的郁结于心。” 苏沅拿筷子的手微顿,瞥了好友一眼,若有所思的眯起眸子,询问道: “你可知是为何?” 从那日集市起,便不出门? 该不会是因为她不小心拉错人,给孟云岚造成了心理阴影吧? 这女尊王朝的男子,清白看得很重要,连独处都不能,她这直接来了个肌肤之亲。 要不。 下次见面再给他道个歉? 孟云乔闻言,抿了抿唇,叹口气道: “我不知道,前日问了文清,文秀,他们也不太清楚,只说是我兄长这几日频繁做噩梦。” “唉,估计是退婚那事影响到他了,过几天你让南姐夫跟他打听打听,我和母父都去问过,但兄长一直说没事,不肯坦诚心扉。” 苏沅听到这儿,又有些疑惑皱眉。 应该不是因为自己吧? 她自觉还造不成这么严重的事态来,让孟云岚又是不出门,又是做噩梦的。 或许孟云乔说的对,退婚那事孟云岚还没走出来呢! 苏沅嘴唇紧抿,看了一眼好友,点头道: “嗯,那便去吧,我会交代南初的。” 第63章 轩云阁黄金 清晨,阳光晒的大地镀上了金色,空气是清冷而芬香的。 苏宅。 苏沅刚用完早膳,就瞧见外面气呼呼地走进来一人,后面还跟着侍从小石。 小石面色为难的看了眼苏沅,而后又把目光移到,前面甩自己一大截的孟云乔身上。 意思不言而喻。 不是他不禀报,实在是孟云乔走的太快。 苏沅见状,挑眉扫了好友一眼,对小石挥了挥手,淡声道: “你下去吧。” 小石看苏沅没有怪罪,眼里染上笑意,颔首应了声“是”,低着头退到门口。 这边。 孟云乔一路紧抿着嘴唇,走到苏沅下首坐下,随手拿起桌上的糕点咬了一口,气鼓鼓对她说道: “气死我了,我兄长那个榆木疙瘩,好心叫他出去散心,居然还拒绝我,害得我今日要跟姐妹你违约了。” 苏沅听完叹口气,摇了摇头,不在意道: “无碍,正好今日我也有些私事要办。” 说罢,她用手支着下颚,慢悠悠瞥好友一眼,懒懒道: “倒是你,今日有什么安排,是一会回孟家,还是怎样?” 孟云乔闻言,眨巴了下眼,语调闲闲道: “我当然不回去,姐妹,你那私事要多久能办完,有时间咱们去茶馆喝茶听书呗?” 苏沅听她提到茶馆,挑了挑眉,拉长语调意味深长道: “嗯——,或许顺路呢,这样吧,就去轩云阁怎样?” 孟云乔听罢,惊喜地瞅了苏沅一眼,嘴角上扬,点头答应道: “好,就去那里。” 说完,她站起身,跑到苏沅一侧的右上首坐下。 提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杯茶水,送到唇边一饮而尽后,呐呐道: “我这一大早上没吃饭,就急着赶过来给你报信呢,你府上现下有吃的没?给姐妹填填肚子呗!” 苏沅闻言眉心微蹙,摇了摇头,叹口气道: “府上已经用过早膳,除了些糕点什么也不剩下,要不,我让小石给你做碗面?” 孟云乔眼前一亮,颔首道: “行,这个可以有,我吃完正好咱们也可以出去了。” 苏沅点头,朝外面候着的小石瞧了一眼,提高了些声音道: “小石,你去厨房做碗面,给孟小姐端过来。” 小石未进屋,应道:“是。” 半个时辰后。 轩云阁。 苏沅与孟云乔一前一后踏入了茶楼内。 刚一进门,眼尖的小二姐便迎上了,满脸堆笑对两人道: “二位小姐,楼上已经没有位置了,这大堂还有空位,正对着咱们二楼说书先生的坐席,要不,我领你们过去?” 苏沅抬眸扫了小二姐一眼,微侧身压低声音,凑近她耳边意味深长道: “这坐哪里,倒是无所谓,就是麻烦你把店里掌柜请来,在下有事想找她。” 小二闻言,目光有些疑惑。 不过倒是没问,而是一路领着苏沅与孟云乔去位置上坐下,便按照苏沅的交代,去后院找掌柜的了。 少顷。 一穿着墨色锦袍,身形略显肥胖的中年女子,在方才的小二姐指引下,嘴角含笑地走到苏沅她们这一桌。 她微弓身,借助低头的功夫,目光不着痕迹地在苏沅与孟云乔身上打量一番后,收回视线,笑吟吟道: “二位客官,我就是这轩云阁的掌柜,人称夏三娘,方才听店里小二禀报,说您二位找在下,不知有何贵干呐?” 苏沅闻言并未言语,指尖轻敲桌沿,低头意味不明地哂笑了声。 随后动作慢悠悠地,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布袋递给掌柜的,声音低沉提醒道: “夏掌柜,记得回去再打开,另外,把我的东西送到对面的明月楼里,里面有钥匙。” 说罢,她单手支着侧脸,随意瞟了夏掌柜一眼,拉长语调带着一丝笑意道: “哦——,那把钥匙就不用送回来了,因为,要换锁。” 苏沅跟夏三娘交代完,微侧头伸出一只手,对一直关注她们这边的小二姐招了招。 小二姐见状,眼睛一亮,小跑着凑过来,殷勤道: “客官,您跟掌柜的说好事了?那,现下是要点壶茶,润润嗓子吗?” 苏沅唇角微勾,轻笑了笑,了然的从怀中掏出一锭碎银抛给小二姐,眉头微微上扬,拖着尾音思考了下道: “嗯……,一壶铁观音,糕点的话,就薄荷糕,杏花糕。” 小二姐笑眯眯瞧了一眼苏沅,答应道: “得嘞,客官,马上给您送上来,那小的就告退了哈!” 另一边。 夏三娘走到后院无人处,眉头微皱地把布袋打开。 当瞧见里面的暗金色令牌时,她瞳孔猛然一缩,喃喃道: “这就是救少主的那个人吗?” 说完,夏三娘挥了挥手。 她身后悄无声息地出现一黑衣人。 夏三娘并未回头,眼神幽深的望着前方,语气淡漠地开口: “送十万两黄金到明月楼。” 黑衣人颔首,答了一声“是”后,退回暗处,不见了身影。 大堂,二楼。 身着墨色长衫的说书先生,押口茶润嗓后,拿起手边的醒目一拍桌案,绘声绘色开始讲故事: “各位听众,上回说到凤栖国名人,其实还讲没完,确切来说,是少了两个人,那便是咱们凤栖的第一美男,与第一丑男。” “一提到这二人,想必大家都明了,也不必我多说,那今日我便说说各位感兴趣的八卦。” 楼下。 苏沅听到这儿,疑惑地挑了挑眉头。 凤栖第一美男,她知道。 但,第一丑男又是谁? 不过她也没问,继续支着下巴,一边嗑瓜子,一边津津有味的望着楼上,继续听下去。 “话说,咱们的凤宛皇子,容貌倾城,才华出众,是多少凤栖女子的梦中情郎,可惜,三年前却嫁给了一介武夫,不过听说婚后相濡以沫,现下育有一女,也算幸福。” “再说这第一丑男陆圣凌,自从六年前替母出征,班师回京后,脸上便常年用面具遮面,据说是战场刀剑无眼,毁了容貌,现如今人人避之,愣是熬到了二十,也无人敢娶。” 随后,楼上说书先生又一拍醒目,表示中场休息,急匆匆往后走去。 苏沅瞧了一眼她离开的方向,勾唇笑了笑。 怕是茶水喝多了吧! 孟云乔见停场了,意犹未尽地叹口气,用手指推了推苏沅道: “姐妹,你说那个凤宛皇子真有那么美吗?还有传说中的凤栖第一丑男,天天带个面具,这些人怎么知道人家毁容了的?” 苏沅慢悠悠抿了口茶,瞟了好友一眼,随口道: “第一美男嘛,应该属实,至于,另一个……,哼哼,我也不知道。” 说罢,她往窗外看了看天色,转头对好友道: “午时了,走,去找个地方用饭吧。” 第64章 西山血幽宫 西山。 山峰高耸入云,陡峭的山壁,像是一道巨大的屏障,隔绝了世人的视线,而江湖第一杀手阁——血幽宫,就建立在西山山顶。 正殿。 沉重的大门被推开,一个右脸有道长疤的黑衣女人,阴沉着脸走到下首,低头恭敬禀报: “少宫主,属下查到您前些天受伤,其中有涂左使的手笔,并且向血幽宫花了大价钱买命的人,在您出事的当天就被杀了,虽是处理的干净利落,但还是被我发现了端倪。” 说罢,她从怀中掏出一块绿色晶体,缓步走到高台上递过去,继续道: “这至阴至寒之物,属下就曾在涂左使的寝殿内发现过。” 殿中玉椅上。 此刻,正斜倚着一位玄色锦袍男子。 他慵懒地伸手接过属下递上来的东西,眯着眸子打量一番,嗓音低沉沙哑地呢喃道: “涂安莫?真是好的很呐——” 刀疤脸女子见少宫主虽嘴角带笑,周身却散发着让人胆寒的嗜血狠厉气息,紧张的咽了口口水。 从袖中掏出一块令牌,手微颤抖的递过去,继续道: “还有,轩云阁的负责人,方才把您的令牌送过来了,说,说是按照那女子的话,把十万两黄金送到明月楼去了。” 玄衣锦袍男子,也就是宋月重,闻言眉头挑起,若有所思地拿着令牌把玩了会,声音慵懒而漫不经心道: “可否有问那人姓名?” 刀疤脸女子诧异的看了宋月重一眼,随后低下头呐呐道: “不,不知。” 言毕,她小心翼翼地偷瞄了眼宋月重,试探着问道: “不然,属下再去打听清楚。” 宋月重眉头一皱,原本沉冷的眸子里,如同平静的水面,忽然被投入一颗石子,泛起一丝涟漪。 他轻抿唇瓣,微闭眼,默然半晌,方缓缓睁开眸子,语气冷然道: “不用。” 左右能寻到她人。 宋月重把令牌塞入袖中,随后冷笑一声,眸光如幽黑的潭水,眼底暗藏冰冷,挑眉道: “你去通知右护法,之前的计划可以行动了,不过要慢慢来,这次务必要连根拔起。” 刀疤脸闻言,脸上一片肃穆,颔首道: “是,属下这就去办。” —— 时光如流,岁月不居。 转眼便过去一个月,步入了五月。 明天是休息日,苏沅傍晚一走出书院,便直奔琉璃阁而去。 原因很简单,今日是南初的生辰。 苏沅刚走进店内,便有小二迎上来,她直接大手一挥,跳过一楼,去挑选二楼比较珍贵的饰品。 稀奇珍宝罗列成排,个个放置在价值连城的琉璃柜台内,让人一目了然。 旁边的小二姐,见苏沅进来后四处闲逛,也不张口询问,便凑上前低声道: “这位客官,您是想要什么类型的物件儿,说来瞧瞧,我也好帮你推荐。” 苏沅扫了眼柜台首饰,垂眸思索一番,开口道: “这一套白玉首饰,麻烦你帮我拿出来,至于推荐嘛,还真需要,一般三十多岁的男子,都佩戴何种首饰?” 小二姐闻言,咽了口口水,犹豫着试探道: “您是要这一整套首饰吗?里面包含了白玉芙蓉簪,白玉鱼指环,双耳同心白玉莲花佩,外加一副白玉耳坠。” “如若不全买下来,单独的任意一件首饰都不能卖给您,并且不能取出柜台,请见谅,这是店里的规定。” 苏沅眉角微微上扬,勾了勾唇,淡笑点头道: “对,这一整套我全都要,加起来多少银子?” 小二姐听罢,眼底忽然就亮起了一道光,喜得晕乎乎道: “这套是琉璃阁内最上等的首饰,全副用糯米白玉制造,需要两千三百两白银。” 说罢,她有些忐忑的瞧了苏沅一眼,抿唇道: “就是不知您是否带够了银子,若如买下这套白玉首饰,后面您选购的物件,一律给您打八折。” 最后小二姐还追加了一句: “当然,这套是没有优惠的。” 苏沅目光在柜台内随意扫视,听见小二姐说的话,微一颔首,语气漫不经心道: “行,过来再给我介绍一下其他的。” 小二姐得到确认屁颠屁颠的跑过去,给苏沅认真介绍起来。 之后苏沅又给自己买了两块玉佩,两支发簪,给苏父挑了两套日常佩戴的首饰。 总共付了三千九百多银子,手拿首饰踏着夜色,打道回府。 苏宅。 苏父和南初坐在堂屋等苏沅。 苏父瞧南初眼神一直往门外瞟,暗自弯了弯唇角,出声安抚道: “你不用担心,沅沅估计在回来的路上了,爹爹这一把年纪的人了,都记得你的生辰,紧赶慢赶地到了通城,她怎么可能不记得?” 南初闻言脸颊略烫,有些羞涩的低下头,不好意思道: “我,我不是因为生辰,平日里妻主这个时候都到家了,现下还没回来,我有些担心。” 苏父正要开口说两句,便听见外头传来一阵有力的脚步声,他住了口,给南初指了指外面,示意他看。 南初不解地眨了眨眼,抬眸望过去,一眼便瞧见了提着木盒走进来的苏沅。 他激动的快步跑过去,满眼笑意道: “妻主,你可算回来了。” 苏沅放下木盒,冲南初勾了勾唇角,侧头对苏父挑眉道: “爹爹,你什么时候到家的?” 之前苏父便跟她写过信,说要在南初生辰赶过来,没想到真准时。 苏父盯着女儿打量一番,满意的点点头,乐呵呵道: “我今日中午就到了,还是南初带着小石他们去城门口接的我呢!” “这孩子从今早天不亮便在那候着了,嘿嘿,还好我中午就到了,这要是耽搁了还得了。” 苏沅闻言,转头看了南初一眼,无奈摇了摇头,抿唇未再说什么,转而伸手打开木盒,对南初淡笑道: “来,今日是你生辰,方才我去琉璃阁给你买了份礼物,你瞧瞧看喜不喜欢。” 说罢,她对苏父也招了招手,勾唇道: “爹爹,你也有份,女儿给你置办了两套平日里佩戴的首饰,你过来看看。” 第65章 南初圆房 苏父听罢抿紧了唇,边往桌前走,边叹气道: “今日又不是爹爹生辰,你给我买礼物作甚,净花些冤枉钱。” 苏沅回眸扫了苏父一眼,见他虽是嘴上抱怨,但眉眼间全是喜色,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转身从木盒取出首饰,分成了三份,指着一整套白玉首饰,对南初笑道: “喏,看看怎么样,喜不喜欢这份生辰礼?” 南初低头望着被推到面前的整套白玉首饰,倒吸了口凉气,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转头弯着嘴角对苏沅道谢: “谢谢妻主,我好喜欢,尤其是这块莲花玉佩,我,我平时都不敢佩戴了,万一弄碎了可如何是好?” 苏沅闻言当即把玉佩取出来,微弯腰帮南初挂到腰间,语气毫不在意道: “买回来就是给你戴的,不过是一个装饰物罢了,碎了就再买一块。” 言毕,回头扫了眼其他首饰,挑了挑眉道: “这些还想不想试戴一下。” 南初摇头,眼睛亮闪闪看着苏沅,推拒道: “不用,一会还要睡觉呢!” 苏沅听罢,微眯了眯眸子,眼神意味深长地扫了他一眼,点头赞同道: “嗯,说的有道理,那明天再戴吧。” 南初被她这么一瞧,不知道怎么回事,浑身发烫,心跳微微加速,整个人面红耳赤的。 他怯怯看了眼苏沅,见妻主又是用那种,像是要把他拆吃入腹一般的目光看着自己。 吓的他赶紧低下头,紧张地攥紧了手。 苏父在一旁瞧这两人又开始打情骂俏了,无奈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首饰,轻咳两声道: “那个,沅沅啊,我就先把首饰拿回房间看了哈,现下天色也不早了,你们也回房睡觉去吧,就不要再在外面待着了!” 说罢,他合上自己的两套首饰盒子,抱在怀里往外走去。 等苏沅再回头时,就只看到一个背影,她挑眉笑了笑,轻声道: “倒是走的挺快。” 苏沅重新把视线转移回自家夫郎身上,嘴角微微上扬,抬起下巴往二人房间的方向指了指,询问道: “爹爹说的对,要不我们也回房间。” 南初听见苏沅说房间二字,不知怎么的,心下忽然跳了跳。 他手有些哆嗦的去拿首饰盒子,咽了口口水,支支吾吾紧张说道: “嗯,嗯,好,那咱们回去吧。” 苏沅见他这个样子,上前握住了他的手,从南初手中抽过木盒道: “我来拿吧,你这副样子,怕是要拿不稳,万一摔碎了,岂不是要伤心一夜。” 南初深吸两口气,偷瞄了苏沅一眼,呐呐道: “嗯,那,那你来拿吧,我,我去前面开路。” 苏沅盯着南初快速跑走的背影,眼含笑意地摇了摇头,拿起剩余的首饰大步跟上。 房间内。 南初坐在床边紧张的攥着衣袖,见苏沅已经放好木盒子,正往自己这边慢悠悠走过来。 他慌乱地眨巴着眼,心扑通扑通的乱跳,声线不稳道: “妻主,我,我给你让位置,你快进去睡吧。” 说罢,他迅速站起身立在床边,等苏沅上床。 苏沅轻抬眸扫了他一眼,动作缓慢地抽开腰带,一件一件衣衫往下褪。 等只剩下里衣后,她坐在床边慢悠悠脱了鞋袜,掀开被褥进里侧躺好,闭着眼睛拍了拍床的另一边,淡声道: “上来睡觉吧。” 南初慢吞吞扫了眼床上已经躺好的人,磨磨蹭蹭地脱了外衣,浑身紧绷的上床躺好。 少顷。 南初在床上躺了半天,见自家妻主似是睡着了,他缓缓转过身,小心翼翼地叫了苏沅一声: “妻主,你睡着了吗?” 苏沅闭着眼,闻言,淡淡的应了一句: “没有。” 说罢,她翻了个身,强势地搂住南初的腰,与他四目相对,眯了眯眸子道: “你在紧张,害怕?” 南初被苏沅这一番举动吓的瞳孔颤动,眨巴了两下眼睫,垂下眸子呼吸急促道: “我,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的心脏跳的格外快。” 苏沅心下有些想笑,捏住南初的下巴,强迫他跟自己对视,拉长语调挑眉道: “哦——,不知道为什么?” 说罢,苏沅低头凑近南初的唇瓣吮了吮,一只手摸下去,拉住他的衣带一扯,动作轻柔缓慢地拉开了南初的里衣。 南初被突如其来的凉意,给冻得打了个寒颤,感受到苏沅的唇还在自己唇上轻吻。 他浑身颤栗地往苏沅身下缩了缩,微喘气小小声道: “妻主,你,你干什么?” 苏沅听他竟这么问,停下了动作,微眯着眼,有些疑惑反问道: “你不知道?” 不知道,今晚反应这么强烈。 一副躲避的模样? 南初眼神朦胧夹杂着一丝不解,说话间还能碰到苏沅的嘴唇,轻启唇瓣嗫嚅道: “我,我知道,肌肤相亲除了妻主外,别人都不可以,否则就是失了清白,这,这都是我听村里人说的。” 苏沅闻言轻抿唇,这才明白过来,出嫁前南初的其他爹,怕是不会乐意去搭理他,所以根本没人告诉他床笫之事。 甚至连守宫砂,以及一些常识都是靠旁人得知。 苏沅叹了口气,怜惜地在南初的红唇上啄了啄,轻抚开他额前碎发,吻了吻他湿润的眼角,轻笑一声道: “这是在圆房,小傻子,不然你以为每天躺一张床上就行了吗?” 南初懵懵的瞧了苏沅一眼,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小腹,抿唇呐呐道: “我,我不清楚。” 怪不得成亲半年了,他还没怀孕。 今日爹爹还问来着。 苏沅瞧他这一脸懵懂的样子,无奈摇了摇头,嗓音嘶哑压低声音道: “乖,闭上眼睛,妻主教你。” 南初瞥见她眼眶猩红,胸口起伏喘着粗气的模样,怕怕地听话闭上了眸子。 苏沅扫了眼身下的人,不再忍耐,一手握住南初脆弱柔软的后颈,自上而下重重吻上去。 随着衣物一件件被丢落地上。 床帐摇摆晃动,响起南初愉悦夹杂着痛苦的惊呼声: “唔,妻主,疼。” 房间里蜡烛未熄,烛火随风此起彼伏,左右摇曳。 风吹过,偶尔响起床榻摇晃的“吱呀”声与惊呼喘息声,一直维持到了黎明时分。 第66章 两个月解药 黄昏,一弯新月悄悄升起,在它的周围,还有几颗星星发出微弱的光亮。 床上。 南初轻蹙眉头,羽睫微颤有些迷离的睁开了双眼。 他习惯性往里侧靠了靠。 谁知却扑了个空,心下一惊,忙侧头视线往床内看去,发现妻主已经不在了。 南初有些慌乱的快速眨巴了几下长睫,用手肘支着床榻,浑身酸软艰难地坐起身,半靠在床头朝外唤道: “春云,秋雨。” 门外,春云,秋雨听见自家主君传唤,动作轻缓地推开房门走到床前,微垂眸道: “主君,您是要起身吗?” 南初扫了他二人一眼,微皱眉询问道: “现下是什么时辰,家主在何处?” 春云率先开口,恭敬回答道: “如今是酉时,家主已经去书院读书了,走前特地吩咐过,说是主君昨夜未休息好,让奴侍们不要惊扰了您。” 南初听罢,有些不自在的抿了抿唇,低头瞧见小臂处红色守宫砂,已经完全消失了。 他眸中划过一丝笑意,唇角弯了弯,抬头对两名侍从吩咐道: “你们下去备水我要沐浴,另外再端些清粥小菜过来。” 秋雨闻言眉眼微弯,笑眯眯道: “已经备下了,家主交代过,说把饭菜一直热着,等您醒了就能吃。” 说罢,他看了南初一眼,试探道: “要不让春云先服侍您起身,奴侍这就把膳食端来,再去让小石他们抬水进屋?” 南初听他安排周到,微笑着点头,挥了挥手道: “嗯,就按你说的去办吧。” 秋雨福了一礼,应了声是,便低头退下。 另一边。 春云悄悄瞥一眼,主君裸露在外的上半身,见白皙雪肤上满是青紫的吻痕和指印。 他顿觉视线发烫,赶忙移开了眼,低着头支吾道: “主君,奴,奴侍,服侍您把衣服穿上吧,千万别着凉了。” 南初见状意识到什么,伸手往上拢了拢被褥,有些尴尬的轻咳两声道: “嗯,好。” 天德书院。 木屋内三人各自忙碌,自从上个月收留了林三月后,她便一直在孟云乔床尾打地铺。 左右还有两个月时间就要府试,凑合着住一屋,几人倒是也相处得和睦。 孟云乔从家中带来的包袱里,掏出一大袋瓜子点心,放到中间的桌案上,招呼二人道: “来,天刚黑下来,反正也睡不着,你们两个也别看书了,多费眼,过来说说话呗。” 苏沅闻言放下书籍,往桌旁挪了挪,支着下巴,随意捏起一颗瓜子扔进嘴里,语气悠闲说道: “讲讲看,这次又是什么事?” 孟云乔瞟了苏沅一眼,眨巴几下眸子,呵呵一笑道: “嘿嘿,姐妹,还是你了解我,这次确实有事,方才我进书院碰见朱秋迟了,你猜怎么着?她竟然对我笑,当时给我恶寒的啊,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说罢,她微眯了眯眼,凑近苏沅狐疑道: “你说——,这家伙不会是在憋什么坏水吧,想背地里阴我?” 苏沅微皱眉头,轻啧一声,叹口气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左右目前跟她除了在食堂偶遇之外,也没其他交集,还需慢慢看,若如朱秋迟真不怀好心,时间长了总会露出马脚。” 孟云乔蹙紧眉心,点了点头道: “嗯,确实只能这样了,咱们也不是朱秋迟肚子里的蛔虫,谁知道她一天到晚阴森森地在算计什么?” 说完,她又想起来旁边林三月,准备岔开话题聊一些她能参与的,不料,还没开口便听见自家姐妹的一声大喝: “是谁?” 苏沅说罢,站起身扫了孟云乔与林三月一眼,丢下一句话便走了: “你们在房间里待着,我出去看看。” 西南墙角,最里侧。 苏沅一路跟着窗外闪过的黑影,追到了一处无人地,那黑影才停下来。 她微眯眸子,袖下手指动了动,眼中尽是冰冷之色,挑眉凛声问道: “阁下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此地?” 黑衣人没有马上回答,目光在苏沅的脸上徘徊一番后,从袖内取出一块令牌往前举了举,淡声道: “我奉主子之命,来取解药。” 苏沅看清是宋月重的令牌,眉头微蹙,倒也未再说什么。 她瞥了一眼黑衣人,从袖子取出瓷瓶丢过去,边折身往回走,边漫不经心说道: “这是两个月的解药,没什么事别再来找我。” 而另一边的黑衣人,拿到了东西,纵身往墙头一跃,便消失在夜色里。 第67章 朱秋迟心思 破晓时分,万里晴空,白昼缓缓替代了黑暗。 如此美好的一天,孟云岚却是极不好的。 此刻,他正拽着被褥,双眸紧闭蜷缩在床角,眉心皱成了一团,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 少顷。 孟云岚被噩梦惊醒,猛然睁开了双眼,眸底尽是未消散的恐惧之色。 他急促起身左右环视后,发现在自己的闺房,长长舒了口气朝外唤道: “文清,文秀,进来伺候。” 然而,推开门走进来的只有一人。 文秀见自家公子面色苍白,大汗淋漓的模样,明白他是又做了噩梦,眸中闪过一丝心疼,试探道: “公子,要不然那件事咱们就告诉家主和小姐吧,您一直忍着,再这么继续下去怕是要把身子拖垮。” 孟云岚眸光微动,抿了抿唇,正要开口说话,门外便传来一阵夹杂些怒意的声音: “文秀,你又趁我不在,给公子出歪主意。” 随着讲话的人走近。 不正是方才没出现的文清吗? 文清快步走到文秀身侧挤开他,微弯腰,满脸担忧地对孟云岚劝道: “公子,您莫要听文秀说的胡话,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万一不甚传扬了出去,让旁人知道您的贴身之物落到了外女手中,怕不是要污了您的清白。” 说罢,他剜了一眼文秀,从袖中拿出一个锦盒,打开往孟云岚面前递了递道: “您看,这是今日朱家公子送过来的并蒂海棠花步摇,怕不是又是那位朱小姐借着胞弟的名头,送给公子您的。” 孟云岚随意瞟了一眼,冷下脸道: “你送回去吧,我不要。” 文清闻言抿了抿唇,垂下眸子,用余光瞄着孟云岚脸上神色,小心翼翼道: “公子,既然您的帕子落到了朱小姐手里,咱们还是莫要一直拒绝的好,万一,万一惹恼了朱秋迟。” “她拿出来误导别人,让人以为你们二人有私情,可如何是好?左右就是收下个小玩意,也无大碍。” 孟云岚闻言眉头微皱,抬头扫了一眼文清,眸光有些疑惑道: “文清,你似乎很想让我收下?” 文清身体陡然一顿,紧张地闭了闭眼。 再次抬眸时。 他眼中一片忠心耿耿之色,语气忧愁说道: “是,但奴侍这么做,都是站在公子的立场为您考虑。” “文清跟了公子十多年,早已把您视作最亲近的人,见您被困扰,我实在是担心,便多嘴了几句,还请公子不要怪罪。” 孟云岚听完这一番话,叹了口气,淡声道: “文清,你多想了,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当然知道你的为人,只是……” 说到这,他停顿了下,摇了摇头继续道: “如若我收下了这份礼,怕是以后会纠缠不清啊,忍一时风平浪静,可谁知,后面会不会爆出更大的麻烦。” 一旁的文秀见公子满脸愁容,气呼呼哼了一声,咒骂道: “也不知那朱家小姐从哪里得来的公子锦帕,不但不归还也就罢了,还送了一半过来警示公子,真是个卑鄙小人。” 文清听罢,袖中的指甲掐了掐掌心,面上一派平静道: “或许朱家小姐是心悦咱们家公子呢?文秀,你不要动不动威胁,警示的说出口,平白让咱们公子更忧心。” 文秀嘴角微微弯曲,愤愤道: “那难道我还夸她不成,看这些日子把公子愁的,本就是大病初愈,不知从哪又冒出个朱小姐来添堵。” 文清还想说什么,被孟云岚抬手制止下来,看了二人一眼,无奈道: “好了,莫要再吵了,文秀你过来服侍我更衣,文清,你出去传早膳。” “是。”文清,文秀听见孟云岚的吩咐,住嘴应了一声,便各自忙活去了。 —— 六月初夏。 荷风送香 ,阳光普照。 时隔一个多月后,孟云乔终于把兄长给催出来游湖。 孟云岚本也是不想来的,奈何妹妹跟文清伙同起来,一个劲的催促,只好遂了她们的意。 画舫上。 歌舞升平,珍馐佳肴摆满了各个案几。 孟云乔坐于主位,左下首是苏沅,林三月,右下首端坐的是孟云岚,南初。 她给自己倒了杯酒,冲左侧举了举,哈哈大笑道: “来,姐妹,三月,我敬你们一杯酒,下个月就是府试了,祝你们都能考中,前程似锦。” “嘿嘿,至于我,怕是不行喽,连童生都考了四年才中,摆明了不是那块读书的料子,以后各位姐妹仕途有望,莫要忘记我这个妹妹就行。” 林三月听她这么说,慌忙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摇头道: “云乔,莫要自贬才是。” 苏沅没骨头似的斜倚着桌角,闻言,并未言语,抬起左手懒散地举起酒杯往前送了送,随后灌进嘴里一饮而尽。 孟云乔见状笑了笑,用下巴指了指正前方的歌舞道: “嗐,算了,不说这么扫兴的话了,今日难得出来玩,都吃酒欣赏歌舞,莫要败了兴致才是。” 说罢,她看了眼孟云岚,挑眉道: “兄长,你怎还带着面纱,这样如何吃东西,摘了吧!这里面的两个女子都是我好姐妹,我在这呢,你怕什么?” 孟云岚闻言视线扫了对面一眼,动作缓慢地取下了面纱递给文清。 转身后,他一直低垂着眸子,除了偶尔跟南初聊上几句,便没了动作。 孟云乔叹了口气。 算了,不为难兄长了。 今日他能出来已经是万幸。 如此想着,孟云乔侧身继续跟苏沅,林三月攀谈起来,聊的大多都是今日这景色以及书院里发生的趣事。 另一边。 孟云岚自从取下面纱后,便浑身的不自在,本以为上次在集市上,他已经对苏沅死心了。 可现下二人对面而坐,偶尔察觉到那人扫视过来的目光。 他还是会绷紧身体,心跳加速,时刻关注着苏沅的一举一动,把余光放在她身上。 身后。 文清兴许是发现了自家公子的局促,主动跪坐在一旁,凑近孟云岚耳边,问他要不要出去逛逛。 孟云岚听罢,垂眸思索一番,点了点头,跟妹妹说了一声,便带着文清,文秀往外走去。 第68章 孟云岚落水 “来人,快来人呐!” 画舫内众人正推杯换盏,闲聊得起兴,忽然从外面传来的呼喊声,打断了她们的动作。 尤其是孟云乔。 她听出是文秀的声音后,撂下酒杯拔腿就往外跑。 等到了外面船板上,孟云乔便见湖里有一人正在扑腾挣扎,而那人便是自己的兄长,孟云岚。 此时距离他不远处,有一人已经下水去救,待孟云乔看清是谁后,惊的瞪大了眼。 她慌忙转过身,颤抖着手抓住苏沅的衣袖,出声恳求道: “姐妹,求你去把我兄长救上来,我,我不会水,现下在水里那人是朱秋迟,不能让这人救了我兄长,否则他这辈子就完了。” 她们两家是对家,兄长要是跟了朱秋迟,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并且朱秋迟心狠手辣,不比韩凌好到哪里去。 苏沅闻言叹口气,瞧了水中人一眼,纵身一跃跳入湖内,加快速度往孟云岚身边游去。 另一边。 孟云岚自落入水中后,求生的本能让他在水中不断挣扎,双臂慌乱的拍打着水面。 可越是挣扎,他就下沉的更快,溅起的水花向孟云岚涌来,不断往下沉的身体,让他意识渐弱。 直到感觉腰上被人用手臂禁锢,拽出水面,他眼神朦胧的扫了一眼。 ——是朱秋迟。 再也坚持不住昏死了过去。 再说苏沅与朱秋迟。 二人同时游到了孟云岚身侧。 苏沅未理会朱秋迟看自己的阴狠目光,转而用手臂缠上孟云岚的芊腰,把他拉出水面。 随后抬眸,冷冷扫了朱秋迟一眼,见她扑过来想抢孟云岚,唇角无声勾了勾。 抱着人在水中转身,当胸一脚,狠狠踢在朱秋迟的胸口,将她踩得沉入了水里。 待她反应过来向上游时,苏沅轻挑眉梢,又是一脚飞踢而去,朱秋迟被这猛然的一个横扫,顺着水流滑行飞出数十米远。 之后的事,苏沅便没有再管,抱着孟云岚迅速往回游去。 画舫上。 孟云乔弯腰从苏沅怀中接过孟云岚,待好友上来后,就要抱着兄长回画舫内。 不料,却被苏沅制止住了动作,让她把人放平在船板上,自己俯下身快速给孟云岚做急救处理。 接下来,孟云乔便见苏沅又是给自家兄长宽衣解带,又是连摸带亲的,挥了挥手让众人转过身去,轻咳两声道: “姐,姐妹,你这是干嘛呢?” 至于为什么她没阻止? 因为她相信苏沅不是那种人。 少顷。 苏沅帮孟云岚整理好衣物,侧头扫视众人一番,而后面不改色地吐出几个字: “溺水后的急救。” 说罢,她手臂穿过孟云岚的身下,抱着他回画舫内,放到窗边软榻上,转头对后面跟过来的孟云乔道: “云乔,让画舫靠岸回去吧。” 孟云乔反应过来,招来一侧的侍从,让他去转达苏沅的话。 夕阳落山不久,西方的天空还燃烧着一片橘红色的晚霞。 孟府。 床榻上的孟云岚微动了动眼睫,随后又没了动静,一会后,勉强地睁开了眼。 他刚一醒,孟父便激动惊呼一声,朝旁边坐着的孟家主道: “妻主,云岚醒了,你快过来看看。” 孟家主闻言站起身,快步走到床榻前,看了孟云岚一眼,欣喜道: “儿啊,你可算是醒了,今日听闻你掉入湖中,母亲跟你爹爹都快吓死了,现下无事便好,无事便好。” 母父庆幸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孟云岚却毫无反应,眼睛空洞无神地望着头顶床帐,泪水无声无息从脸上滑落,眸光死寂一片。 孟父瞧儿子这副模样,心下一跳。 他慌忙凑上前去,握住孟云岚放在一侧的手,忧心忡忡道: “云岚,你,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爹爹啊!” 说罢,他推了推旁边的孟家主,红着眼眶道: “妻主,你看看云岚,他,他这是怎么了,为何一副面如死灰的样子,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呜呜呜,云岚要是有个好歹,我这当爹的也不想活了,我的儿啊!” 孟家主被吵的头疼,微推开大夫郎,凑近伸手在孟云岚眼睛上方晃了晃,轻声道: “云岚,你有什么事跟母亲说说,我去给你解决,不要再这个样子了,你瞧你爹爹被吓的。” 孟云岚眨了下眼,转过身想要说什么,却感觉喉咙仿佛被一块难以言说的东西堵塞,令他感到难以呼吸和刺痛。 他停顿了片刻,艰难地开口,声音带着微弱的颤抖,语调轻缓道: “母亲,送我去静安寺吧,我不想嫁人。” 说完,孟云岚如同解脱般勾了勾唇角,嘴上带着笑,但其实他的内心早已泪流成河。 在心中暗道。 再见了,苏沅。 孟家主与孟父闻言,齐齐一愣,眼神不可思议的看着儿子。 尤其是孟父,已经捂着嘴唇压低声音哭了起来。 孟家主闭了闭眼,悲叹口气道: “好,不嫁人,你要去静安寺便去吧,只要你能好好的就行。” 说罢,她侧身拍了拍大夫郎的背,下巴往门口抬了抬劝道: “我们先出去吧,给云岚时间静静,顺便再给苏家送个信,咱们云岚不用苏沅负责。” 孟家主说完,便搀扶着悲痛欲绝的孟父,往门外走去。 床上。 孟云岚听见苏沅二字,眸光微动,侧头朝孟母孟父离开的方向望过去。 他眼中满是愕然,声音里带了些急促叫住母父,虚弱微喘着气问道: “母亲,您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救我的人不是朱秋迟吗?” 孟家主扶着夫郎走到一半,就听儿子不似方才那么死气沉沉的语调,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又折了回去。 孟父在床榻旁的椅子上坐下,看了儿子一眼,皱眉道: “当然不是朱秋迟,救你的人,是你妹妹的同窗苏沅。” 孟云岚得到确认,眸子闪过一丝惊喜,随后又垂下眼,抿了抿唇道: “她,苏小姐,救我本就是好心,你们方才说让她对孩儿负责,如若她不愿,麻烦,麻烦母父不要为难。” “我,我不嫁人也挺好,孩儿年纪大又被退过婚,是我配不上她,再说,她之前救过我好几次性命,我感激还来不及,怎能恩将仇报。” 孟家主听儿子一次性,竟说了这么一大段话替苏沅开脱,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随后弯唇笑了笑道: “你母父是那种不知感恩的人吗?是人家苏沅把你送回来的时候说的,她可以对你负责。” 见孟云岚听了后面这句话,明显翘起的唇角,孟家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自家儿子心仪这叫苏沅的小辈。 方才一副了却凡尘的模样,是以为救他的另有其人,才要闹着出家的。 孟家主瞧了一眼孟云岚,故意叹口气道: “唉,不过现在说这个也没用了,你都要去静安寺出家了,我明日就派人去跟苏家说一声,咱们不需要那苏沅负责了。” 孟云岚听罢心里一紧,忙向孟家主望过去,正要开口解释,不料却对上她夹杂着戏谑的目光。 他微红了脸,咬了下唇瓣,低头小声道: “孩儿不去静安寺了,我,我想嫁给苏小姐。” 孟父还在擦眼泪的动作一顿,忙放下手帕,看向孟云岚狐疑道: “云岚,你说的是真的,静安寺不去了?” 孟云岚被看的面上羞涩,垂下眼眸,颔首道: “嗯。” 一旁的孟家主瞥了一眼孟父,摇了摇头道: “咱们出去吧,既然这事定下来了,就先让云岚休息。” 说完,她半拉半拽地带着孟父出了孟云岚的房间。 第69章 处置文清 夜色已深,孟家正堂却灯火通明。 孟家主与大夫郎正襟危坐在上首,目光淡淡俯视下方跪着的二人。 孟府大管家立于左侧,瞥见家主递过来的眼神,立马会意。 她微眯眸子,目光带着审视在文清,文秀身上扫视一圈,清了清嗓子,语气冷肃质问道: “今日画舫上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公子跟你二人出去,你们无事,反倒是公子掉入了湖中,都给我如实道来,如有假话,立马棍棒伺候。” 文秀闻言被吓的一个哆嗦,视线怯怯往上方瞄了一眼,颤声道: “奴,奴侍与文清,一同陪公子去画舫外赏荷花,谁料走到外侧时,我,我脚下不甚踩到珠子,滑倒扑到公子身上,把公子撞入了湖里。” 言毕,他已是害怕的浑身发抖,泪水大颗大颗从眼眶滑落,目光焦急地看着上方抽抽搭搭道: “家主,主君,奴侍真的不是有意的啊,也并没有想要害公子的心,我,我,求求家主,主君饶奴侍一条贱命。” 文秀说完,砰砰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匍匐着瑟瑟发抖的身体,等主家发落。 而一旁的文清。 等文秀说完话,他眸色平静地看一眼上首,抿了抿唇道: “家主,主君,文秀说的属实,奴侍可以作证,当时奴侍就站在最后方,眼睁睁看着文秀未站稳,失手把公子推下船。” 说罢,他满脸的悔恨悲痛之色,嗓音掺杂了丝无奈,自责道: “这也怪奴侍,若如我能反应及时拉住文秀,或许公子就能避开今日之祸。” 孟大管家听罢,挑了挑眉,视线意味深长落在文清面上,语焉不详道: “哦——,那方才文秀说的珠子是怎么一回事,好好的画舫上从哪儿冒出来的珠子?” 文清不解地摇头,看了孟大管家一眼,试探着猜测道: “兴许是上一个客人无意间掉落,珠子又太小,打扫的人未曾发现?” 孟大管家闻言赞同的点了点头,拉长语调轻“嗯”一声,皱着眉头冲门口吩咐道: “既然问话,问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你们把方才在文清,文秀房间里搜到的东西呈上来吧。” “也好来个人证物证齐全,省的外人说咱们孟府不讲道理,随意处置下人。” 门口立着的侍从,应了声“是”后,双手捧着一封信纸送到了孟大管家面前。 孟大管家余光轻扫一眼,单手接过信封,并未把物证呈到孟家主面前。 而是自顾自打开信封,从里头抽出信纸慢悠悠瞧了起来。 等她一目十行,随意看完了信中内容后,孟大管家已是满腔的怒火,重重把纸张丢到文秀面前,冷笑一声道: “好你个文秀,孟家养你十多年,竟不知是养了个白眼狼,如今下人已从你房中搜出与朱家小姐勾结,陷害公子的物证,你还有何话可说?” 文秀颤抖着手拾起面前的信纸看了看,随后惊慌失措地在四周环视一圈,使劲摇头摆手,失声惊叫道: “不,不是我,大管家不是我,家主,主君你们要相信我啊,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来,定是有人栽赃诬陷。” “对,对,就是有人故意诬陷奴侍,求主家明查啊,我连那朱家小姐的面儿都从未见过,怎么可能与她联手害公子,呜呜,呜呜呜——” 然而。 孟大管家并未理会文秀的哭喊,因为,她从始至终的目光一直都在文清身上。 见文清神色从紧张到强作镇定,再把祸水往文秀身上引,直到她看完信件后,指责文秀。 文清低头自以为隐秘的微勾起唇角,轻笑了下。 观看到这儿。 孟大管家目含讥讽地摇了摇头,不动声色嗤笑一声。 随后侧身把询问的目光,转移到孟家主身上等她发话。 上首。 孟家主眸色深沉地瞧着下面这场尽心编排的闹剧,勾了勾唇,随即,她长叹一口气,哼笑一声道: “哼,今个儿这出戏倒是怪好看的,可惜啊,天色已晚要散场了。” “文秀先退下吧,以后你就做个二等侍从在外间伺候公子,唉! 今晚这出也算给你长长脑子了。” 说罢,她抬了抬下巴,冲外面高喊道: “孟忠,把人带上来吧!” 文清听了这一番话,本有些得意的眸底,迅速泛起了一丝惊慌失措,猛然抬头看了孟家主一眼。 不知为何,心中极其不安。 他微颤抖着身体扭头朝门口望去,也就是这一看,吓的他瞬间面白如纸,浑身一软,瘫坐到了地上。 另一边。 伴随着孟家主话音落下,孟府二管家孟忠走了进来。 在她身后,有两名侍从押着一个被五花大绑,浑身是伤的女人,一同跨进门内。 孟忠快步到了主家近前,余光不屑地瞥一眼地上的文清,施了一礼,低头对孟家主禀报道: “家主,孙易南已经招了。” 说罢,她转身瞪了一眼被绑着的女人,厉声道: “还不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的告知给家主,否则,怕不是还要去偏院走一遭!” 孙易南闻言打了个寒颤,双腿一软跪倒地上。 她伸手指着旁边的文清,对孟家主惶恐道: “孟家主,这一切都是文清搞得鬼,他先是偷锦帕,胁迫孟公子与朱小姐来往,后是给朱秋迟报信,二人联手,准备在游湖那日推孟公子落水。” “朱秋迟好去救人,让孟家不得不把儿子嫁给她,我,我就知道这么多了,这事儿跟我没关系,求府上高抬贵手,放了小人吧。” 孟家主听罢斜睨了一眼双目无神的文清,挑了挑眉,拉长了语调反问道: “哦——,是吗?文清,如今孙易南指认你是罪魁祸首,你可还有话说?” 文清缓慢抬眸看了孙易南一眼,弯唇自嘲一笑,对着上首摇了摇头,面如土色道: “我无话可说,确实是奴侍背叛了公子,任凭家主处置。” 他为孙易南谋害公子。 没想到啊! 心上人竟背叛自己,想让他死。 果真是应了那句话,恶有恶报。 孟家主点头,冲一旁招了招手,淡声道: “把文清拉下去,杖毙。” “是。”旁侧的两个侍从领命,上前一左一右,拽住文清的手臂往外拖去。 而文清便像是货物一般,不动也不挣扎,满脸麻木地任人拉下去。 处置好奸仆,孟家主朝外瞧了一眼天色,对着屋内侍从摆了摆手,示意退下,至于孙易南,也放了回去。 少顷。 正堂里只剩下大管家与孟家主二人。 孟大管家立在旁侧皱了皱眉,不解询问道: “家主,孙易南就这么放走了吗?毕竟朱秋迟可是用她的铺子威胁文清,才把公子害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孟家主端起茶盏,押了口茶,随口道: “既然铺子是源头,就让她开不下去吧。” 说罢,孟家主摇了摇头,自椅子上站起身,边往外走,边吩咐道: “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另外,明日让府里下人都用点心,好好接待苏家人。” 孟大管家颔首:“是。” 第70章 婚事 翌日,晨光熹微,旭日东升。 马车上。 苏父瞧了一眼身着紫色锦衣,头插玉簪金步摇的南初,拉过他的手轻拍了拍,安抚道: “不要紧张,一会去了孟府有爹爹在呢!” 南初紧抿唇瓣,双眸疑惑望着苏父,询问道: “爹爹,今日您去孟府商量妻主与孟哥哥的婚事,我,我一同去是否不太好?” 苏父听罢皱了皱眉,不赞同地看他一眼,反驳道: “如今沅沅不在,你是她的大夫郎,又是正夫,此等大事一起去有何不可?” 说罢,他叹了口气,劝慰道: “此事来的突然,你没有准备慌张也是正常的,一会到了地方,有爹爹主持大局呢!” 南初闻言,视线顺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道: “嗯,好。” 一刻钟后。 马车稳当地停在了孟府门口。 苏父和南初才下车,明显是一直等候在外的孟忠,便凑了上来,对二人施了一礼后,引着苏父和南初进了府内。 正堂。 孟主君呷了口茶,神色有些焦急地往外望了望,转头对孟家主疑惑询问道: “这苏府的人怎么还没来,会不会是路上有什么事儿耽搁了,听说苏宅离咱们孟府也不远啊!” 孟家主瞥了大夫郎一眼,又瞧了下外面的天色,挑眉道: “现下才巳时,你心急什么?” 孟主君听自家妻主这么说,收回目光,转头看了孟家主一眼,叹口气低声道: “唉,这不是咱家云岚命运多舛,今年事事不顺,把我这当爹的给弄怕了,而且,听说那苏沅去年才入的书院,今年便考中了童首。” “连咱们女儿每回回来,都夸赞她是个有大才的女子,我这不是害怕出现变故,万一她愿意对云岚负责,这苏父不愿意怎么办?” 孟家主抿了抿唇,正要说些什么话,安慰一下大夫郎,便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她轻咳一声,坐正身子朝外看去。 只见。 孟府二管家孟忠满脸带笑,身后领着一老一少,两个男子往正堂内走来。 孟家主在看到前头年约三十六七,与苏沅面容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子时,心里瞬间明了,这应该就是苏父了。 她理了理衣袖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对已到近前的苏父行了一个平辈礼,笑言道: “想必您就是苏主君了吧,幸会,幸会,一路上过来辛苦了,快请坐。” 苏父也回了一礼,几人一番客套之后,他带着南初在下首落坐,侧过头,轻笑道: “今日苏沅去了书院,再过不到一月时间就是府试,这学业耽搁不得,便由我这个当爹的上门来商量婚事,希望孟家主与孟主君莫要归罪才好。” 孟家主闻言摆了摆手,眸含感激之色看了苏父一眼,感慨道: “岂敢怪罪,都是苏沅心善,昨日入湖救了我家云岚,才惹上的这桩婚事。” “要不是我与他爹爹心急,害怕拖得时间长了,于名声不利,又怎会劳烦苏主君一大早的上门,该是我们不好意思才对。” 说罢,她端起手边茶水轻抿一口,清了清嗓子,接着方才的话继续道: “不过要说到这婚事,不知苏主君有何打算,可否说来听听,我们两家也好有商有量把事情定下来。” 苏父听罢,视线在上首二人面上扫过,叹了口气道: “唉,这桩婚事事出紧急,怕是不能像正常婚嫁一般耽误个一年半载,我是想把繁琐的都省了。” “至于婚期最好定在七月底,到时沅沅已经考完府试,也能好好筹办,除了这两点,剩下的具体事宜,可以听从你们的安排。” 闻言,孟家主与孟主君对视一眼,双方眼中都是满眼之色,本来她们就是这么想的,现下正中下怀。 孟家主收回目光,勾了勾唇,望着苏父眉目含笑道: “好,就按苏主君说的办,至于日子嘛,不如就定在下个月二十八,您看如何?” 苏父有些意外地看了孟家主一眼,没想到她这么迅速,当场就拍板决定好了,于是,笑着点了点头,附和道: “好,就这么办,至于聘金……” 苏父还未说完,便被孟家主截断: “聘金的话,就定个八十八两白银吧,听着喜庆,寓意也好。” 至于孟家主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苏沅的家境,她早就从女儿口中了解得一清二楚。 知道苏家就开了间小铺子维持生计,害怕苏父为了配上孟家的门楣,聘金给的超出实际能力,到时岂不是还要借银子? 苏父见话被打断,孟家主直接替他定好了,叹了口气,皱眉道: “孟家主,我家沅沅给了我银子,说是聘金……” 孟家主摆了摆手,加重些语气道: “苏主君,你就听我的吧,左右咱们以后都是一家人,名头好听就行,无所谓多少。” 说罢,她冲一侧站着的孟忠挥了挥手,转头对苏父浅笑道: “既然婚事定下来了,不知苏主君可有带苏沅的庚贴,我已经准备好了,这就让孟忠拿给您。” 苏父瞧着已经递到身侧的庚贴,无奈接过,从袖中掏出自家女儿的递过去道: “唉,那就按照孟家主说的办吧。” 孟家主满眼笑眯眯地把交换过来的庚贴塞入袖中,侧头冲旁边里间叫道: “云岚,还不出来拜见你未来的妻父。” 她话音刚落。 左侧便款步走出一人来。 孟云岚今日未再穿一身月白衣。 而是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轻纱,三千发丝半挽半披,斜插一支云鬓花颜金步摇,随着莲步轻移,发出一阵叮咚的响声。 整个人淡雅之中多了几分媚色,令人眼前一亮。 孟云岚缓步走到中央,冲着众人施了一礼。 尤其是在苏父面前多停留了几秒,而后微垂眸子到南初下首落座。 孟家主见状唇角微勾,轻笑一声,对着苏父笑问道: “苏主君,对我家云岚可还满意?” 苏父扫了一眼孟云岚的位置,眸含笑意 ,弯唇道: “自是满意极了,在清河镇时,我便与云岚见过几次面,一直都很是喜欢这孩子。” 孟家主听苏父言语间称呼亲切,眸色不似作假,便知他是真心喜欢自家儿子。 放心笑了笑,招呼下人添茶倒水,和大夫郎一起与苏父攀谈起来。 第71章 买凶 万丈苍穹之上,星光黯淡无光,黑沉沉的夜笼罩着苍茫大地。 朱府。 床上一瘦骨嶙峋的女子,睫毛轻颤几下,缓缓睁开了双眼。 朱秋迟刚醒,还分不清今夕是何夕,盯着头顶的床帐发了一会呆,头脑才清醒过来。 她往旁边瞧了瞧,发现床头趴着一人。 朱秋迟艰难的抬起手臂拍打那人,声音阴沉夹杂着一丝虚弱道: “惜云,起来。” 惜云本是给小姐守夜的,谁料竟睡了过去。 他迷蒙间察觉到有人拍自己,恍恍惚惚醒了过来,等睁开眼发现叫他的人是朱秋迟。 惜云吓的瞬间清醒过来,浑身一个哆嗦,慌忙离开床榻,匍匐在地请罪: “小姐,我,我不是故意偷懒的,求您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以后……” 朱秋迟被这声音吵的头昏脑涨,虽是身体虚弱,也忍不住使出大力斥责道: “住嘴,滚出去把朱词给我叫进来。” 惜云闻言,抬头向床上看了一眼,急促点头道: “是,是,奴侍这就去办。” 说罢,他便迅速爬起来,踉踉跄跄打开房间门往外走去。 少顷。 一身形略胖,穿着朱府下人服饰的女子推门而入,她一走进来,便直奔朱秋迟的床榻而去。 朱词到了近前,目光在朱秋迟的脸上扫视一圈,试探着问道: “小姐,您找奴侍有何事?” 朱秋迟微眯了眯眸子,冷声道: “昨日苏沅救走了孟云岚,后续呢?孟家主是否放出消息,要把儿子嫁给她?” 朱词闻言眸光微闪,小心翼翼看了朱秋迟一眼,吞吞吐吐道: “小,小姐,孟家确实和苏家定了亲,但那已经半个月前的事了,您自从上次落水被救起一直昏迷到了现在。” 朱秋迟听罢眸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侧头看向朱词,沉声道: “已经过去半个月了?我的云岚他已经属于……” 还未说完话,她陡然住了口,脸上阴云密布,神色冷了下来。 强忍住灼心怒火,朱秋迟缓缓闭了闭眼,让朱词架着她半坐起身,从床侧暗格内拿出一个木匣。 她动作缓慢地打开匣子。 匣子里塞的满满的银票,最上方有半块裁剪整齐的锦帕。 朱秋迟动作轻柔的拿起白丝帕,凑近鼻下嗅了嗅,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随后,她目光幽深的紧盯丝帕,如同野兽锁定了猎物般,嘴角缓慢裂开。 突然,毫无预兆地从喉咙里发出一阵诡异阴森的怪笑,声音尖锐至极,像是要刺穿人的耳膜。 一旁站着的朱词,被她这一番举动,吓的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 嘴唇因害怕而泛白,恐惧的屏住呼吸,尽量减弱自己的存在。 少顷。 朱秋迟停了下来,一双眼睛充满戾气,透着刺骨的危险气息。 随手把木匣扔给朱词,声音嘶哑难听,语气中是难以压制的兴奋道: “里面银票价值一万金,拿去买苏沅的命,我要血幽宫最顶尖的杀手。” 说罢,她拉长音调懊恼地摇头道: “不,买苏氏一家人的命,我要她们全都死——” 朱词嘴唇僵硬地蠕动着,想说什么,扫了朱秋迟一眼后,又咽了回去,嗓音微颤颔首道: “是,是,我马上去。” 说完,她抱着木匣转身,战战兢兢,两腿发软的逃离了现场。 —— 转眼已过去两天。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 苏宅。 整个宅院漆黑一片,不见丝毫光亮。 东侧墙头上。 黑袍与黑暗连成一片,掩埋在无尽夜色中。 齐含趴在墙头上,眼中不含半点温度的扫了一眼下方院子,侧头,对身旁的男人低声道: “少宫主,这儿便是今晚我们要杀的苏家,对方要求一个活口也不能放过。” 宋月重半眯的眸子瞬间睁开,晃出一抹狠厉的光来,冷淡扫视一眼下方,嗓音低沉地回了个“嗯”字。 白皙的手腕轻轻扬起,再落下。 周围的数十名黑衣人手中闪烁着凌厉的光芒,身形如鬼魅般踏风而出。 宋月重抽出腰间软剑,足尖一点,随后跟上。 屋内。 苏沅耳尖微动,猛然睁开了眸子。 她翻身坐起,眸光警惕而凌厉地朝外看了一眼,少顷,危险的眯起了眸子,迅速闪身下床,手握长剑开门走了出去。 苏沅视线环视一圈,发现院子里竟伫立数十名模糊黑影,个个手握杀人利器,正要进屋来一场大屠杀。 她勾唇嗤笑一声,眸色渐深,黑色的瞳孔如同一汪深潭,冷得可怕。 寂静幽暗的漆黑角落,陡然响起一声笑。 黑衣人视线集中扫射过来,其中一人挥了挥手,似是在通知同伙,先杀了这个忽然出现的诡异女人。 苏沅眼睛微眯,身形如电,动作迅疾,犹如浮光掠影般几个起落到了黑衣人的包围圈里,抡动右臂挥剑而出。 第72章 苏沅受伤 她的剑法凌厉且快,好似闲庭信步穿梭在黑影人的包围之中,如同秋风扫落叶般挥舞一圈,寒光剑影,血光迸现。 不消片刻,便有数十名黑衣人倒在地上,死状惨烈。 一时间,满地尸首,因是天黑看不清地上大滩浓稠血液,唯有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充斥鼻尖,令人头皮发麻。 后方。 宋月重见状,犀利冷锐的眸光落在苏沅身上,危险地眯了眯眼。 原以为是个小角色,岂料这人武功如此诡异厉害,才几招的功夫,血幽宫的杀手便被她解决掉了一半。 看到这儿,他眉心凝起一抹冷意,单脚一点,用轻功飞跃至一众黑影面前,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血幽宫杀手得到命令,往后退让出战场给少宫主。 不过,她们也未离得太远,个个身体紧绷,双目忌惮的看着前方那个,比她们杀手更杀人如麻的诡异女人。 虽说少宫主武功出神入化,但这女人也是狠角色,离近些,万一少宫主不敌,她们也好上前抵挡。 另一边。 苏沅望着退下的黑衣人,心中浮现一丝不满,冷眸微眯,黝黑的眼珠透露出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体,如同寒冷凌厉的冰刃般刺向宋月重。 这就是今夜的杀手头领? 看来需要先解决他。 想到这儿,她身形一晃,犹如利剑般飞射而出,眨眼间就临近敌人,手中的长剑狠厉无比地劈了过去。 宋月重神色淡然地看了眼迎面而来的锋利,嘴角扬起一丝嘲讽之意,甩出手中血幽剑抵挡,身体往旁边一侧,避过这致命一击。 苏沅余光扫过躲避过去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之色,眸底越发幽暗深沉。 心中轻呵一声。 来这个世界已有半年多。 这次终于遇到高手了! 她勾了勾唇,不再试探,朝黑影疾驰而去。 霎时间,两道身影互相纠缠,伴随呼吸逐渐加快,他们的招式快如闪电,强如狂风。 每一招每一式都是那么的毁灭性,仿佛会炸毁整个天地,刀光与剑影化作一片片漫天花雨,在黑暗中划出璀璨的亮光。 两人都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松懈,渐渐宋月重速度不敌,眼看就要落入下风。 他眼神一冷,目露凶光,打斗间趁苏沅未察觉扣动暗扣,霎时,一缕寒光猛然自剑尖射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苏沅的小腹。 对面的苏沅,在发现暗器时,利刃已到近前。 她惊的瞳孔一缩,迅速用瞬移躲开,避开要害之地,右臂猝不及防被划破一道血口。 苏沅感受到锋利的暗刃穿透皮肉,手臂传来锥心刺骨的剧痛。 她眸色一暗,眼中的煞气波涛汹涌,盯着面前人犹如在看一具死尸,手握紧剑柄,打算拼个重伤,也要杀了伤她之人。 正当这时。 岂料,从身后亮起的一道光,令她微眯了眯眼,伴随着亮光而来的是一道慌乱担心的惊呼: “沅沅。” 苏沅听见这声音,眉头微蹙,快速瞟了一眼,门口提着灯笼而立的苏父,提剑后退到他的身侧。 随即,眼中不含半点温度望向宋月重等人,担心她们会趁机攻过来,到时,她还要分心保护苏父,实在是难上加难。 然而,也就是这一看,让她意外眯了眯眸子。 苏沅目光盯着宋月重裸露在外的眼睛以及上半张脸徘徊,审视片刻后。 她面露讥讽之色,嗤笑一声道: “原来还是个熟人?我竟不知自己的命比你的还重要。” 杀了她。 宋月重没解药,还能活多久? 想到这儿,苏沅眸中闪过一丝思量。 之前通过令牌上的血幽花,她便猜到了宋月重是血幽宫杀手,并且地位不一般。 现下他带人来杀自己,那定是有人出大价钱买了她苏沅的命。 想到这儿,苏沅冷眸微眯。 一个人名浮现在脑中。 呵呵,真是好的很呐! 诸多思绪在苏沅脑海中呈现只是一瞬,她心下一番思索后,继而把视线转回到宋月重身上。 谁知,他竟是看了自己一眼,便挥了挥手,让手下拖上一地尸体,纵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苏父见满院的杀手走了,也顾不上询问到底是什么情况,满目担忧看着苏沅的手臂,催促道: “沅沅,你的手臂受伤了,快随爹爹回屋内把血止住,我马上叫下人去请大夫给你医治。” 苏沅随着苏父的视线,瞧了一眼自己破了个大口,正汩汩流血的手臂,眉头微蹙,抿了抿唇道: “嗯,我自己进屋去处理,爹爹你去叫人找大夫吧。” 苏父不知道她有药,如若不请大夫,伤的这么严重实在说不过去。 左右等大夫走了。 她再敷上自己的特效药。 苏父听罢慌忙点头,急匆匆提着灯笼往下人房而去。 苏沅目送苏父离开,进屋内把被她随手点了睡穴的南初叫醒。 让他用绷带先替自己包扎止血。 血幽宫。 宋月重坐在大殿中央,苍白的手指轻敲击玉椅扶手,气场强大慑人。 此刻,他脸上表情阴沉,眉眼间透出一股狠厉的气质,习惯性地低下头,自上而下地斜斜瞥齐含一眼,冷声命令道: “一万两黄金退回去,告诉买家,任务失败了,另外,以后关于她的事,血幽宫全部拒绝。” 齐含小心翼翼瞄了一眼宋月重的脸色,抿了抿唇,呐呐道: “少宫主,我们今晚得罪了苏沅,咳,这个月的解药,她会不会不给你啊!” 说罢,她摸了摸鼻尖,叹口气懊恼道: “唉,早知道我当初就打听一下她叫什么了,也不至于搞得两眼一抹黑,竟是找到她家去杀人灭口,还有时间也选错了,天太黑,看不清脸啊!” 听齐含提起方才的事,宋月重罕见的没有反驳,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眼神望着虚空处似是在回忆。 齐含瞧了一眼少宫主这状态,有些局促的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不该打扰,也不敢私自退下。 便低头盯着脚尖,等少宫主回神了,好发话让她出去。 少顷。 宋月重缓慢从半空中收回视线,盯着自己的指尖,未抬头,嗓音嘶哑低沉,吩咐道: “你退下吧。” 齐含闻言,有些惊喜的抬眸,点头道: “好,属下这就走。” 说完,她便转身加快步伐往外走,然而,才走到一半,身后便又传来了宋月重的声音叫住她: “等等。” 齐含眼睛微一睁大,扯出一抹笑意,转身就立在原地,声音殷切道: “少宫主,您还有什么要吩咐属下的吗?” 宋月重余光瞟了齐含一眼,微垂眸子,语调淡淡夹杂着一丝不自在道: “你去找宫主取一瓶九转血莲膏,就说我受伤了。” 齐含听罢一愣,视线在宋月重身上看了看,微蹙眉头,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眨了眨眼,语调轻快弯唇道: “好,属下这就去。” 第73章 兄妹看望苏沅 和煦的阳光,透过稠密的树叶洒落下来,成了点点金色的光斑。 马车上。 孟云乔紧抿唇瓣,时不时掀开车帘朝外看一眼。 她余光瞥到孟云岚,轻叹了口气,感慨道: “唉,真是世事无常啊,谁能想到兄长竟是马上要嫁给我姐妹了,不过这样也好,苏沅的人品我信得过,你做她的夫郎定是幸福的。” 说罢,她脸上浮上笑意,微勾唇道: “以后我去找苏沅玩,不仅能见到兄长,还能一起出去,嘿嘿,这样想想还真不错。” 孟云岚闻言,蹙眉扫了她一眼,语气担忧道: “听说苏小姐昨夜受了伤,也不知严不严重?” 听兄长提起这件事,孟云乔的脸陡然垮了下来,紧抿着唇,愤愤道: “传话的人只说是伤到了手臂,具体是什么情况也没讲明白,不知是哪个黑心肝的做的,这么心狠手辣。” 说完,她微眯了眯眼,狐疑道: “再过六日就是府试了,莫不是有人嫉妒苏沅学识好,故意下的黑手?” 孟云岚听罢眸中闪过一丝担忧,眉心微蹙,淡声道: “莫要胡乱猜测,马上就要到苏府了,届时一问便知。” 孟云乔叹口气,点头道: “唉,行,我不猜了。” 说完,她眉眼微动,把头转过去瞧了孟云岚一眼,语气认真道: “兄长,马上就要见到苏沅了,你既然选择与她成婚,以后就好好过日子,莫要再惦记以前的事,尤其是韩凌,要不然,我替我姐妹第一个不同意。” “好心救落水男子,还愿意对他负责,谁知娶回来,心还不在自己这儿,要是换作我,我也憋屈的慌。” 孟云岚惊愕地看着妹妹,不解她为何要这样说,少顷,眼眶微红,气的有些微喘气道: “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何时心里有过别人,既然苏小姐愿意娶我,我,我自是会一心一意服侍她。” 孟云乔见状,眼中充满不解地眯了眯眸子,疑惑道: “那以前为何我一提到韩凌你就目光闪躲,还有苏沅劝你,你哭成那样不是在伤心吗?” 孟云岚听罢微垂着头,快速眨了几下眼睫,咬了咬唇低声道: “我,我……” 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他紧张地攥紧手心,低头视线盯着自己的衣袖,微红了脸颊颤声道: “我,爱慕的人,一直都是苏小姐,心里除了她,从未有过别人。” 说完,孟云岚余光瞟了一眼妹妹,眉头微皱,拉长语调犹豫问道: “你——,这话可有跟苏,苏小姐讲过?” 孟云乔自从听到兄长亲口承认喜欢苏沅,整个人顿时如遭雷击,惊的倒吸了一口凉气,睁大眼睛确认道: “兄长,你,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隐藏的太好了吧!” 震惊完,她反应过来兄长后面问的那句话,吓的咽了口口水,吞吞吐吐道: “那个,我确实提过两嘴,当时我不是误会了吗?谁能想到你会嫁给苏沅呀!” 孟云岚闻言心里一个咯噔,脸色惨白的看着妹妹,嘴唇轻颤,唇形抿成一条直线说不出话来。 心中甚是担忧。 万一苏沅相信了。 那,那可如何是好? 一侧。 孟云乔小心翼翼瞄了孟云岚一眼,见兄长被吓得脸上毫无血色,抿了抿唇,凑过去扯了下他的衣袖,急忙劝道: “兄长,你莫慌,一会我就去跟苏沅解释清楚,以前都是我误会了,胡说八道的,让她不要相信。” 孟云岚听罢,闭眼缓了缓,随后,目光有些嫌弃地瞥了妹妹一眼,声音微沉夹杂着一丝担忧道: “以后再说吧,眼下苏小姐的伤势最要紧。” 孟云乔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蹙紧眉头,叹了口气颔首道: “唉,确实。” 马车上的插曲告一段落。 —— 苏府。 苏沅身着里衣半依在床头,南初正端着碗汤药,舀起一勺凑到唇下吹温,喂到她嘴边: “妻主,来喝药。” 苏沅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张嘴喝下后,瞧了自家夫郎一眼,试探道: “我是伤了一条手臂,左手还能用,要不然……我自己喝?” 这一勺一勺来,太苦了吧! 像是在品药。 南初闻言微一皱眉,眼眶有些湿润地看着苏沅右臂,语气哽咽担心道: “妻主,你手臂破了那么大的口子,六天后还要府试,爹爹都交代过了,这几天要好好伺候,不能凡事都依你。” 苏沅见南初这副模样,心里一软,微勾起唇角,叹口气妥协道: “好,那你来喂吧,我这几天就听你和爹爹的,什么也不干。” 说罢,她话锋一转,视线在屋内四处看了看,挑眉道: “不过天天躺在床上着实无聊,等喝完药,你就坐在床边给我念书吧,遇见不认识的字,我还能教教你。” 南初听罢眼睛一亮,点了点头,答应道: “好,我这几天都陪着妻主不离开,你想干什么尽管跟我说,嗯——,不过,一会还有爹爹吩咐下人熬的人参鸡汤,喝完再念书。” 苏沅眼中含笑,摇了摇头,用下颌指了指他手中的药碗,提醒道: “行,先把药喝了吧,再聊下去小心放凉了。” 南初点头,动作轻柔地给苏沅喂完药后,往她嘴里放了块蜜饯,笑言道: “妻主,那我下去端补汤了,你稍等一下。” 苏沅口中含着蜜饯,点头“嗯”了一声,南初便端着碗退下了。 少顷。 屋外有脚步声传来,苏沅侧头往门口望过去,看到来人后。 她轻挑了挑眉,语速悠悠道: “来了。” 孟云乔刚到苏府,便未让人带领,甩开身后的孟云岚老远,一路脚步不停行至到苏沅门口。 刚进屋,就见自家姐妹不似以往那般意气风发,反倒是斜倚在床上,衣衫不整的模样。 她瞬间快走几步,扑倒苏沅床前,哀嚎起来: “姐妹,呜呜呜,你怎么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究竟是哪个天杀的狗东西,把你摧残至此?” 她姐妹以前被土匪砍伤,都健步如飞,一副没事人的模样。 如今却病倒在榻,定是伤的极其严重。 孟云乔一想到这儿,便气得牙痒痒。 恨不得拿把刀,把伤苏沅之人剁成碎末喂狗。 第74章 岚对苏沅表心意 苏沅面无表情低头,瞧着身上扑过来的糟心玩意儿,抿了抿唇,一字一顿提醒道: “你压到我伤口了。” 孟云乔听罢惊的倒吸一口气,慌忙从苏沅离开,双眼盯着她右臂,用手指虚碰了碰,轻咳一声讪讪道: “咳咳,是这只手受伤了吗?严不严重,大夫怎么说,有没有伤到筋骨?” 苏沅扫了好友一眼,用左手把被褥拉上来盖好,抬眸望着门口,漫不经心说道: “没有伤到筋骨,不过是划破了个口子,流了些血罢了。” 说完,她冲外面点了下头,开口道: “孟公子,请进。” 孟云岚刚到门外,就听见苏沅叫自己进去的声音。 他福身施了一礼,微垂着头慢步行至床榻前。 孟云岚视线在苏沅身上扫了一圈,低头轻咬唇瓣,温声道: “苏小姐,你的伤可有大碍?” 苏沅摇头,抬下巴指了指一侧的凳子,淡笑道: “轻伤,并无大碍,不过是南初他们担心,非让躺在床上罢了,我现下不方便招待,旁边有凳子,孟公子请坐。” 孟云岚点头,轻“嗯”一声,缓步走到一侧坐下。 另一边,孟云乔见这二人如此拘谨,眉眼微动。 她视线在旁边桌子上看了看,轻咳一声,站起身,用手指了指外面道: “咳,那个,我这嗓子有点渴,你们两个先聊,我出去喝口水哈!” 说罢,她也不等两人回话,提起衣摆迅速跑出房间,徒留床上的苏沅与孟云岚独处一室。 孟云岚见妹妹走了,紧张得眨了几下眼睫,抬眸看苏沅一眼,随后不自在低下头,攥紧自己的衣袖沉默不语。 床上。 苏沅视线慢悠悠从门口收回,中途扫到孟云岚,尤其是在他腰间捏紧的手上停留几秒,叹了口气道: “孟公子不用紧张,左右你我二人还有半月就要大婚,现下我也与你讲清楚,当初我下水救孟公子,便心里有数,将来会娶你做夫郎。” “婚后我会好好待你,也希望孟公子能抛却过往,心中只有我这个妻主,不知你可能做到?” 孟云岚闻言呼吸微滞,握住衣袖的手紧了紧,颤声回答道: “我,我能做到,我——” 他唇瓣上下抖动还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被堵住。 孟云岚急得眼眶发热,眸中有泪花涌现,眼神慌乱夹杂着一丝深情,缓缓抬头盯着苏沅看了几秒。 随即把视线移开,望着一侧床帐上的花纹,终于鼓起勇气,嗓音羞涩中混合一抹哭腔,艰难说道: “我,我——,其实心中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人,韩凌我从未喜欢过。” 说罢,他收回视线,局促地低头,抽泣着提醒道: “你不要误会了。” 对面。 苏沅瞧着拿帕子抹眼泪的孟云岚,现下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蹙眉,微眯了眯眸子。 方才孟云岚在对她表白! 她天生对情感这方面缺根筋,旁人可以爱的天崩地裂。 可自己好似除了对钱,其他的往死里撑,顶多也只是喜欢和占有欲。 等她思索片刻,反应过来后。 苏沅抬眸瞧了孟云岚一眼,微勾了勾唇,掀开被子缓步走到他面前。 弯下腰,用左臂拍了拍孟云岚的背,放轻声音安抚道: “莫要再哭了,是我误会了,你既对我有意,那我往后也不会辜负了你去。” 说罢,她把孟云岚因低头哭泣,而落到身前的一缕发丝归置好,轻声道: “来,抬头,我替你整理一下,不然待会云乔进来了,看见你这副模样,怕是又要误会。” 孟云岚自从苏沅走过来拍他的背时。 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方才怕被心上人误会,情绪一时上来便失了往日的礼数,竟是直接对苏沅表明了心意。 现下他头脑清醒过来,心中是既羞涩又局促,实在不知如何面对苏沅好,听她要给自己整理仪容,脸上更是烫得慌。 孟云岚用余光瞥一眼,身侧仅着里衣的女子,这才猛然想起来苏沅还是个伤患,心下一紧。 一时间顾不上羞涩。 他抬头仰视上方这张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中的脸,局促地站起身,双手虚扶苏沅,语气紧张道: “你,你,不用,还是上床躺着吧。” 苏沅瞧了眼孟云岚红肿的眼眶,以及眼角未来得及擦的泪水,垂眸想了想,顺着他的意思,被扶着慢步走过去躺好。 待孟云岚不自在瞄她一眼,要回去时。 苏沅拽住他的衣摆,从枕边拿起帕子看着他的脸,温声道: “低头,我帮你擦擦泪。” 孟云岚本想摇头,视线瞥见苏沅拉自己衣袖的是右手,瞬间紧张起来,也不敢再犟。 听话低下头把脸凑到她面前,眼帘低垂,红着脸颊不自在道: “我,我不走,你把手松开吧,万一,万一再扯到伤口,可如何是好?” 苏沅闻言随意松开了手,双眸望着这张平日里清贵端庄,如今却爬满红霞,神色拘谨的脸。 她勾唇笑了笑,拿帕子动作轻柔地给孟云岚擦泪,嗓音低沉打趣道: “真是未曾想到,当初在百川学塾门口,孟云乔叫嚷着要替我认的兄长,竟是马上就要变成了我夫郎。” 苏沅的凝视本就让孟云岚心跳加速,面红耳赤,现下又听了一番带着戏谑的话。 他脸上更红,抿了抿唇,小声道: “云乔说出口的话,不能当真。” 苏沅眼含笑意收回了帕子,目光越过孟云岚的身侧,瞧了一眼门外的粉色衣角,点头笑言道: “嗯,收拾好了,你坐回去吧。” 孟云岚眼神若有似无地扫了她一眼,怀揣着怦怦乱跳的心,语调轻颤“嗯”了一声,步伐缓慢的走回对面坐好。 苏沅视线从孟云岚身上移回门口,眉梢轻挑,慢条斯理道: “进来吧。” 第75章 宋月重交易 南初刚到门口没多久,这会儿听妻主叫自己,端着鸡汤走进来。 跟孟云岚打了个招呼后,他把木盘放到床头桌案上,开始往小碗里盛汤。 苏沅见状,抬眸扫了一眼装的满满当当的大瓷碗,嘴角抽了抽。 她轻咳一声,挑眉问道: “咳,这都是给我喝的吗?” 南初扭头瞧了苏沅一眼,点了点头,认真回答道: “对,爹爹说你昨日流了好多血,需要补补身体。” 苏沅闻言扯了下唇,叹口气道: “喝一碗算了吧,一会还要吃午饭,你们也不让我下床走动,那么多怎么可能喝得下。” 说吧,她看了看屋内的两个男子,眉尾一扬,语速悠悠道: “我瞧你们两个很是瘦弱,不如替我分担点,顺带也补补身子?” 南初听苏沅说的一番话,垂眸思索片刻,觉得有道理,点头道: “好,我先给妻主喂完再去喝,马上中午了,确实不易用太多汤水,容易占肚子。” 说完,他侧头看向孟云岚,淡笑道: “孟哥哥,你去用一些吧,妻主说的对,你比我看着还瘦弱些,该是要多补补身子。” 孟云岚看了眼床榻边交谈自然亲切的二人,眸中闪过一丝艳羡,轻咬了下唇瓣颔首道: “嗯。” 心下羡慕,若是…… 什么时候他也能如此便好了。 另一边。 南初伺候苏沅喝完鸡汤,孟云乔也回来了。 时间已近午时。 兄妹二人与苏沅一起用午膳。 饭桌上。 孟云乔问了昨晚受伤的事,苏沅随意应付两句,只说是不清楚幕后之人。 之后几人闲谈片刻,孟云乔与孟云岚便打道回了孟府。 漆黑的夜空,繁星密布,闪烁着幽冷的点点光芒。 屋内一灯如豆,火苗忽明忽暗,屋外人影晃动投落在窗户之上。 苏沅冷眸微眯,低头瞧了眼旁侧熟睡的南初,从枕下抽出匕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她随意披了件外衣,动作警惕地拉开房门,抬眼便看见前方黑暗处的那抹身影。 苏沅挑了挑眉。 知道这人毫不掩饰就这么出现,定是专门来找自己的。 她转身关上房门,扫了那人一眼后,借着月光径直往前院无人处走去,停在一处石桌前站定后。 苏沅不慌不忙坐下身,瞟了眼跟过来的黑影,低声嗤笑道: “呵,今日怎么又过来了?” 宋月重望着苏沅的背影,抿了抿唇,未说话,走到一侧石凳上坐下,往她面前搁了一个小瓶。 在黑暗之中看不清具体事物,只能听到一声瓷器与桌面相碰的清脆响声。 苏沅垂眸扫了一眼面前的东西,皱了皱眉,有些淡淡的不悦道: “大晚上的,就为这么个小东西?” 虽不清楚里面是什么,不过苏沅猜测应该是药一类的。 否则这人总不能给自己送罐糖吧? 宋月重微抬眸子看了眼苏沅,轻轻“嗯”了一声。 苏沅听罢,拾起小瓷瓶拿到面前瞅了瞅,余光瞥了一眼黑暗中宛如木头般的人。 她轻啧一声,来了兴致,语气轻描淡写询问道: “昨日你刺杀任务算是失败了吧?” 宋月重闻言陡然沉下了脸,歪头看向苏沅,嘴角扯出一丝冷笑,语气平淡,声音却像裹了一层寒冰道: “若成功,你还能坐在这儿讲话?” 苏沅听他这语气,并未恼怒,余光淡淡扫了宋月重一眼,眉眼间透出几分危险的意味,随口提议道: “不然今夜再打一架?” 因着他是杀手组织,为财杀人。 昨日的事儿,在她看来,无论是她杀了血幽宫十几人,还是宋月重伤了她,都是各凭本事,并无私仇,便没跟这人计较。 但今晚宋月重这态度。 该说不说,实在让她不爽啊! 宋月重听苏沅这话,脸上神色复杂,蹙紧眉心未搭腔,少顷,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声音冷淡道: “不用。” 苏沅手中随意把玩着小瓷瓶,勾了勾唇,语带讥讽道: “是吗?我还以为你用这阴阳怪气的腔调,是不服气我说的话,想再来一次呢——” 宋月重抬起眼皮,淡淡看了苏沅一眼,不再言语,径直站起身打算离开。 “等等。” 苏沅眸中带了几分审视盯着宋月重的背影,出声叫住他,目光渐深,拉长语调似笑非笑道: “做一笔买卖如何,反正你任务也失败了,我给你解药,你告诉我,买凶之人是不是我心中猜测那人,也好叫我有所防备,怎样?” 她心中已有人选,奈何只是猜测。 并且再过几日便是府试。 按照那家的实力与财力,她光是替她们清理家产估计都要好久,怕是会扯到伤口,耽误自己考试啊! 她苏沅再是心狠手辣,也不杀无辜之人,现下跟宋月重确认了,等她考完府试也好去把杂碎清理干净。 宋月重闻言,转过身,视线中掺杂着一丝打量在苏沅身上徘徊片刻,语气带着试探幽幽道: “你确定是解药,不会动手脚?” 实在是苏沅给他的印象不太好。 现在突然用一条消息就能换禁锢自己的解药,让他不太敢相信。 至于买家,钱都退了。 他为何要管那人的死活? 苏沅微眯眸子,嗤笑一声,慢悠悠道: “你可以不要,总之我自己也能确认,不过是不想浪费时间罢了,也省的你以后月月追着我要解药,忒麻烦!” 宋月重目光犀利地在苏沅模糊不清的脸上盯了一会,忽然,勾唇轻声笑了笑,从口中吐出几个字: “朱秋迟。” 苏沅听罢,毫不意外地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神色越发凉薄起来。 须臾。 她从袖中掏出一小巧的瓷瓶,随手丢给宋月重,随即手指在桌面上放着的药瓶旁敲了敲,转身离开,徒留几句话飘荡在空中: “谢了,药你拿回去吧,我不需要。” 身后。 宋月重打开瓷瓶将药丸倒入口中,淡淡扫了眼苏沅离开的方向。 拿起桌上的药,脚下轻点,几个纵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然而,没人知道的是…… 此时苏府外。 还有一抹细瘦的身影在暗中偷窥。 她一双阴鸷的眼睛盯着宋月重离开的方向,眸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嗓音沙哑喃喃道: “宋月重,苏沅,看来要马上去禀报左使。” 第76章 府试 晨曦初露,旭日东升,阵阵晨风拂面而过,送来丝丝的凉意。 府试,考场外。 一眼望去,人山人海,考试的学子与送考的家眷都摩肩接踵,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给自家考生交代鼓励。 由于送考的人数众多,苏沅与苏父,夫郎便在马车上告别。 苏父眉心紧蹙,满脸担忧的看着女儿,语重心长地嘱咐道: “沅沅啊,你这手臂如今才长好,怕是表面看着无大碍,用功时间长了,内里会疼。” “唉!你也别逞强,如若旧伤发作,就停止考试,大不了咱们明年再考,这读书人的右臂最是重要,千万不能伤了根本,因小失大。” 苏沅顺着苏父的视线看了自己的右臂一眼,转头面上挂上笑意,唇角微勾,对苏父劝道: “爹爹,您放心,昨日女儿还试着练字来着,没有任何问题,如若真像你所说我会弃考的,女儿又不傻,知道什么更重要,不会逞强。” 苏父闻言,抿了抿唇,叹口气道: “爹爹知道你最是有主意,我也是不放心交代几句,既然你心中有数,那我也不耽搁时间了,快去排队吧!” 苏沅点头,拿起一旁早就准备好的小挎包,微弯着腰往外走,在路过南初身边时握了握他的手,快速说了一句: “别担心。” 便一掀车帘下了马车。 考场的空地前,被带刀官兵围了一个圈,只留一个通道,供参考的学子们从外入内,接受检查与登记。 苏沅刚下马车,便从斜对面看到了熟人。 她慢步走过去,对马车上正掀起车帘和孟云乔说话的孟家主,揖了一礼,礼貌道: “晚辈见过孟家主。” 孟家主见到苏沅,意外地挑了挑眉,单手做了个虚扶的手势,淡笑道: “不必多礼,现下也不早了,苏侄女,你跟云乔快进考场吧。” 苏沅听罢,看向旁边正对自己挤眉弄眼的孟云乔,淡笑着点了点头道: “嗯,那晚辈就进去了。” 她说完这话,便招呼好友一起进去排队进考场,徒留孟家主未落车帘,盯着苏沅的背影看了一会,扭头对里面的人感叹道: “唉,这苏沅原先我挺是看好的,不料前些天出了那档子事儿,导致手臂受伤,这次的府试怕是危也。” 马车里的孟父听了自家妻主的话,余光瞟了一眼儿子的脸色,轻咳两声道: “咳咳,左右这孩子是个读书的料子,今年不行不是还有明年吗?” “再说,兴许苏沅运气好能把全场坚持下来,只要上了红榜,哪怕是个末等,那也是秀才老爷啊,你说是不是?” 孟家主闻言轻啧一声,下颚若有似无地点了两下,拉长音调抿唇道: “嗯——,也只能这么想了。” 说罢,她重新坐好,冲外面淡淡吩咐道: “回府。” 考场门口。 一名身穿低阶官服的中年女子,正在低头核对学子的户籍与书院开具的证明。 等她查验完毕没问题后,对面前的青衣女子重复一遍,确认道: “姓名顾冉冉,十六岁,五官端正,通城清河镇人氏,现如今就读于盛世书院,特征是右耳后有红痣,这位考生以上可是你本人?” 顾冉冉听罢,微一颔首,回答道: “是学生本人没错。” 中年女子闻言把手中纸张递回,目光淡淡扫了顾冉冉一眼,头往一侧偏了偏提示道: “你去检查吧。” 说完,她视线越过顾冉冉,朝后叫道: “下一位。” 伴随着中年女子的叫喊声。 大概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终于轮到了苏沅与孟云乔,二人依照流程经过两轮检查后,安全进入考场内。 由于通城属于上城,管辖的县镇比较多,所以就把考场分成了三个区域。 孟云乔一进入场内,便先仔细看了看手中盖有官印的纸条,对苏沅眨了下眼,询问道: “姐妹,我被分到了三区考场,你在哪里啊?” 苏沅闻言,随意扫了一眼自己的,往最左侧抬了抬下巴,漫不经心道: “一区。” 孟云乔听罢,叹了口气,抿唇道: “这次估计是按照排名分配的,咱俩一个在头,一个在尾,唉,算了,左右两天时间就考完了,在不在一起也无所谓。” 说完,她把包袱从肩上取下来抱在怀里,冲苏沅挥了挥手,告别道: “姐妹,那我去三区了啊,我们两天后见。” 苏沅轻“嗯”一声,冲孟云乔点了点头,同样转身往一区走去。 片刻后。 苏沅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就在正中间的第一排,考官的眼皮子地下。 她淡淡扫了眼自己的座次,秉着闲着也是没事的想法,给桌椅检查了一番。 把带来的文房四宝,规整摆在案面。 做完一切。 苏沅慢悠悠拉开凳子坐下,支起下巴望着考官的桌案发呆,在她无聊的把桌腿上的花纹数到第三遍时。 通城知府带着四名同为考官的中年女子,抱着试卷纸走到了上首。 命人把试卷发放好后。 知府宣布府试开始,答题期间考官不停在考生四周走动,驻足。 这么一巡视就是两天时间。 直到苏沅她们府试结束。 第77章 解释刺杀与伤药 夕阳渐渐迫近地平线 ,霞光从天边晕染开来,将云朵渲染得一片通红。 苏沅斜挎小布包与孟云乔,一起晃晃悠悠出了考场。 此刻。 外面已经围满了百姓,她视线在周围扫视一圈,侧头对好友道: “云乔,眼下已近黄昏,我爹爹和南初他们怕是在远处马车上等着,咱们就此分开吧。” 孟云乔闻言点了点头,答应道: “行,左右过几日你就跟我兄长成亲了,届时我们有的见呢,你赶快走吧,我也去找我母亲和爹爹去。” 苏沅听罢轻“嗯”一声,不再多做停留,挤开人群走到外侧,在角落里找到了自家马车。 马车前室。 小石瞅见家主正往这边走过来,脸上一喜,就要跳下来给她搬来马凳。 岂料被苏沅随意挥手阻止了。 她脚下一点,利落的大跨腿往上一窜便跳上了马车,一股做气掀开旁侧车帘进了车厢内。 苏父原本在和南初闲聊,正说到苏沅怎么还不出来呢,便见外头突然窜进来一人,把他吓了一跳。 在看清是女儿后,苏父惊的拍了拍胸口,皱眉道: “沅沅,你真是吓死爹爹了。” 苏沅见状,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道: “那个,我这不是在考场里雷打不动坐了两天时间,现下终于出来了,想活动活动身体吗?” 说罢,她走到苏父一侧坐下,正好夹在南初与苏父中间,一手拍爹爹的背,一手牵起南初的手捏了捏,温声道: “下次我定是不会了,这次吓到你们了,着实抱歉。” 苏父被女儿安抚好后,嗔了她一眼,唇边带笑道: “就是惊了那么一下,倒是不打紧,不过这次你能考完整场,倒是让爹爹挺意外的,看来上次给你请的那大夫医术不凡啊!” “右臂破了那么长道口子,不仅六七日便愈合了,还跟未受伤前一样,长时间使用也不疼。” 苏沅听罢,若有所思地瞧了苏父一眼,抿了抿唇道: “上次我不是跟你说估计是书院有人嫉妒女儿学识,派人把女儿打伤,好让我参加不了府试吗?” “巧的就是,她花钱买的人刚好被我救过,因为心存愧疚,便给女儿送了疗伤圣药,所以我才恢复得这么快,跟那大夫也没多大关系。” 她之所以跟苏父这么说。 一是不想误导苏父把普通大夫当个神医,以后万一家里再出事,他再请那人怎么办。 二是有另一层含义,为了不让苏父担心,透露后面这事不会再发生。 不然难道她跟苏父说。 我马上要去给她们抄家! 这怎么可能? 苏父闻言微眯了眯眸子,叹口气道: “唉,原来是这样,那可真是巧啊,我就说你这手臂怎么恢复的这么快,还纳闷来着呢!” 说罢,他抬头剜了苏沅一眼,摇头道: “你这孩子,也不跟爹爹说这件事,害得我这两天吃不好,睡不好,天天担心你在考场发生个什么意外。” 苏沅见状轻挑眉梢,清了清嗓子,道歉道: “对对,是我的错,那咱们快回府吧,现下女儿也考完了,了结您的一大心事,爹爹晚膳多吃点,也好补回来。” 她为什么没早点说。 一方面是未想好。 另一方面,她敢保证,说了苏父看不到最后效果,还是会担心。 两者其实也差别也不大。 苏父闻言眼含打趣,盯着苏沅的脸,拉长语调意味深长道: “还是下个月再补吧,再有六日你就要娶夫了,爹爹接下来几日怕是要忙的脚不沾地,现下补不回来啊——” 苏父刚说完这话,苏沅明显察觉到掌心握着的小手缩了缩。 她不动声色用余光瞧了南初一眼,抬眼对苏父,笑着求饶道: “爹爹就莫要再打趣女儿了,左右接下来几天我闲在家里,您有事尽管差遣,眼下咱们先回府吧。” 说罢,她侧头朝外吩咐道: “小石,驾马回府。” 外面小石应了一声“是”后,马车晃晃悠悠动了起来。 苏父见女儿这副焦急的模样,以为她是被自己打趣的害羞了,弯唇摇了摇头后,便闭眼靠着马车假寐起来。 另一边。 苏沅见苏父闭上了眼,往夫郎身侧移了移,盯着他低垂的侧脸观察了会。 自从她救了落水的孟云岚后,便跟苏父与夫郎说了,要娶孟云岚。 苏父听了事情原委,倒也没说什么,只道是会按照苏沅的意思办,而南初则表现平平,一副都赞同的模样。 要不是方才她一直握着南初的手。 怕不是都没发现。 他其实并不是表面的风轻云淡。 伴随着苏沅外散的思绪,马车一路“嘚嘚嘚”,很快便走完了本就不远的路,停在了苏府门口。 苏沅怀揣着心事陪苏父用了晚膳,便回屋让下人准备了水,沐浴完便躺在床上一边想事情,一边等南初。 半个时辰后。 南初穿着里衣上了床榻,他掀开被褥躺进去,习惯性地往里边靠了靠搂住苏沅的手臂。 见状,苏沅转身将夫郎搂进怀里,低头注意着他的脸上的表情,缓缓道: “南初,我六日后便要大婚娶孟云岚,此事一直未跟你详谈过,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南初闻言睫毛颤了颤,顺势攥紧了手下苏沅的衣服,又低了低头道: “我,我没有什么想法,妻主本就不可能只娶我一个,二夫郎是孟哥哥挺好的。” 苏沅手指在南初下颚的软肉上轻轻摩挲,身子往下移了移,视线与南初四目相对,微眯眼问道: “真的吗?” 南初猛然对上苏沅探究的眼神,那种像是看穿了自己的内心。 他心中所思所想,妻主都知道的模样。 南初惊慌地瞳孔一缩,眼泪控制不住涌出眼眶,颤抖着身体抽泣起来。 尤其是感受到下颚,苏沅一直轻柔抚摸的手,他再也绷不住自己,唇瓣哆嗦,拉长音调哽咽道: “我,我害怕,怕妻主有了孟哥哥就不,不喜欢我了,他,他哪一方面都比我好,而我太笨了,连字都是妻主教的,呜呜呜——” 第78章 南初谈心(夜探朱家) 苏沅叹了口气,用衣袖帮南初轻擦干了眼泪,手指微抬起他的下巴,在南初红润的唇上啄了下。 眸色认真地看着他的眼,温声道: “我不嫌弃你笨,并且会一直喜欢你,乖,不哭了,以后有什么事要及时跟妻主说。” “你憋在心里,我可能一直都注意不到,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家妻主对这一方面关注不多,只有你讲了我才能明白。” 说了一大通话,见夫郎一直垂着眼不吭声,苏沅皱了皱眉,凑近他的脸,疑惑询问道: “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谁料,下一秒唇上竟是猝不及防被偷袭了一口。 南初亲完人眸中泪光闪烁,亮晶晶的夹杂着惊喜之色。 他双眼直勾勾盯着苏沅,弯着嘴角,语气中带了丝羞涩道: “妻主,你说喜欢我是真的吗?” 妻主亲口承认喜欢自己唉! 还是永远,那他以后什么也不怕了。 里侧。 苏沅瞧着夫郎微眯了眯眼,勾唇哼笑了一声,摸索到他的衣带拉开。 手顺着纤腰往里探,嘴上回道: “嗯,喜欢,现在更喜欢。” 说罢,她翻身压了上去,轻吻着南初的唇瓣,低声问道: “那你告诉妻主,你有没有被哄好?” 南初满脸红晕,媚眼如丝抬眸看了苏沅一眼,微喘着气道: “我,唔,我好了。” 听到这句话。 苏沅不再忍耐,单手握住南初的脖颈狠狠吻了下去,另一只手也未停,在身下帮他宽衣解带。 …… 深夜,柔和的月光轻轻地抚摸着树枝,落下细碎的黑影。 床上。 苏沅支着手臂欣赏了会自家夫郎的睡颜,帮他拉好被子,便起身穿好衣服踏着夜色出了苏府。 她借用瞬移一路飞檐走壁。 片刻后。 到了一处雕栏玉砌,气势宏伟的府邸前。 苏沅立在最高处的屋顶,眼睛在下面扫视一番,尤其是在看见一处亮堂的院落后。 她挑了挑眉,垂眸思索一番,脚下轻点,身形朝那处院子而去。 秋风院。 朱秋迟眼神阴沉地盯着面前的两大盒银票,嗓音夹杂着一丝怒气冷笑道: “嗤,两万两黄金还请不动血幽宫,你确定不是在跟本小姐开玩笑?” 朱词战战兢兢跪在地上,不敢跟朱秋迟对视。 闻言,她低头望着地面,颤声道: “奴侍先前找了不下数十次血幽宫的负责人,并且按照您的吩咐给她加到了两万两黄金,但,但还是被拒绝了。” 朱秋迟听罢转身,微微地弓下身子,盯着朱词看了片刻,嘴角缓慢上扬,眉眼竟透出几分危险的意味,拉长音调低低呢喃道: “是吗?看来你长了颗脑袋不太会用呢——,这通城就一家杀手组织吗?” 话音刚落,朱秋迟猛然抓起朱词的脑袋,扯住她的头发。 把朱词半个身子拽了起来,抬脚便将悬空的人,踹的飞了出去。 朱词的身体一路摩擦着地面,滑出去十几米远,直到重重砸在墙根发出一声“砰”的一声巨响,才停下来。 朱秋迟还不解气,快步走到朱词的身前,俯视着她吐血不止的模样,竟是笑了起来,声音低沉幽幽说道: “朱府的废物多的是,本以为你是个聪明的,谁知却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有何用?嗯——” 朱词忍着浑身钻心的剧痛,嘴里边渗血,边跟朱秋迟艰难地,缓慢解释道: “其他,其他杀手组织,听见血幽宫不接单,她们,她们也不敢,呼呼——” “奴侍,在您府试这两天,跑遍了能杀人的地方,她们都,都不敢收这钱财,求,求小姐饶了我吧,我马上再去找人。” 朱秋迟闻言冷冷扫了朱词一眼,眯了眯眸子,意味不明道: “哦,照这么说,苏沅那贱人还是个有来头的女人喽?呵呵,明日你便出通州去找人,绝对要能一击致命的狠辣角色。” “记住把尾巴扫干净,咱们朱家可一直都是老实本分的商人,不能让旁人抓到把柄,你都听懂了吗?” 朱词喘着粗气,嘴里含着鲜血,模糊不清道: “知,知道了。” 房梁上。 苏沅懒懒靠在木柱上,眸光玩味地瞧着下面这二人,商量怎么要她命。 见好戏落下帷幕。 她勾唇笑了下,轻啧一声,慢悠悠落到地上,走向已经发现了自己的二人。 朱秋迟见苏沅突然出现在房间里,惊的瞳孔一震,下意识后退两步,阴沉着脸锐声问道: “苏沅?你怎么在这儿?” 说罢,她猛然反应过来,提高声音冲外大喊道: “来——” 第79章 抄家 朱秋迟的话还未说完,喉咙便被一抹利光刺中,霎时,脖颈鲜血喷溅而出。 “扑通”一声巨响后,她重重砸落在地面,瞪大双眼没了气息。 苏沅解决掉朱秋迟,踢开她的尸体,唇边带笑朝墙角的朱词走去。 地上。 朱词见自家主子被面前这女人,不知从哪儿掏出来的长剑,一剑杀死,霎时,惊的心肝俱颤,内心深处的恐惧越来越重。 她双目紧盯苏沅,拖着方才被打成重伤的身体,颤抖着往墙角贴近,嗫嚅道: “你,你别过来。” 苏沅见状哼笑一声。 垂眸俯视着眼下的人微眯了眯眼,不多做犹豫,手起刀落间“噗嗤”一声,把剑尖插入进朱词后背,结束了她的生命。 解决完这对主仆。 苏沅慢悠悠走到桌前,挥手把朱秋迟用来买她命的银票收进空间。 随后视线在屋内扫一圈。 将外面摆放的奇珍异宝,古玩字画通通收入空间,又把房间内的抽屉暗格搜了个遍,寻到不少好东西。 最后就连朱秋迟的梳妆台,苏沅也没放过。 金簪玉冠,扳指玉佩,连腰带上的玉扣宝石,她也给薅走了。 少顷。 苏沅站在被自己搜刮的一干二净的房间内,眸色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取出黑布遮住面貌,提着手中长剑如过无人之境,见人便杀,快速朝主院走去。 主卧内。 朱家主抱着夫郎正睡得香甜,岂料,床前一抹利光忽的闪现,下一秒,她便脖间喷血,顷刻间断了气。 一侧的朱主君脸上被喷溅上温热液体,朦胧地睁开了双眼,才刚看见一黑影,惊呼声还未出口,胸前就被利刃刺穿。 与妻主一前一后共赴了黄泉。 另一边。 苏沅杀完了人,从空间掏出夜明珠,先是对朱家主的房间例行搜刮,而后细细在各个角落摸索一番。 果不其然,被她在左侧书房内找到了一处通往地下的机关。 苏沅顺着两旁搁置有夜明珠照路的阶梯暗道,一路下行,期间转了两个弯,最终到了一处宽大堆满了四方木箱的密室之中。 她左右观望了下,依次打开箱子。 东西两边加起来一百五十个木箱,里头装的全是白花花的银块。 而北边的箱子装饰的豪华一些,还用红布裹得严严实实。 苏沅见状轻挑眉梢,上前扯开红布,刚掀开箱盖,闪闪发光的金砖便令她眼睛亮了亮。 她悠哉地托着下巴数了数。 一共二十箱。 心中便有了数。 这大概就是朱家的库房了吧! 苏沅轻啧一声,挥手将库房中的一百七十箱金银收进空间。 干完事后,她瞅着空空如也的房间,轻轻摇了摇头,兴致缺缺地叹口气。 唉! 怎么感觉她到了这个世界,好像一直都在敛财,一开始想经商的念头变淡了呢? 果然是捷径走不得啊! 瞧瞧,她现在都懒散了。 苏沅一番感叹后,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盯着虚空渐渐变得狠厉起来。 旋即,她眸色玩味,勾唇笑了笑,转身,边往外走顺手收了墙壁上的夜明珠,边轻声呢喃道: “朱氏满门抵苏家老小不过分吧,唉——,没办法,谁让你们人丁兴旺,这可不怪我。” 朱宅,黑暗中一抹模糊不清的身影,迅速穿梭在各个院落之间,伴随着一声声几不可闻的惨叫,一直维持到了卯时。 天渐渐破晓,大地朦朦胧胧,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 朱宅上方。 火光冲天,烟雾弥漫。 整个府邸除了燃烧声与重物倒地声,显得尤为怪异,像是无人居住的死宅,看不见一个人逃命或是叫喊。 苏沅面无表情立在远处屋顶,鼻端嗅着空气中由汽油燃烧而产生的烧焦味,以及微不可察的一丝血腥气,眸底幽暗如潭水。 少顷,她淡淡瞥了眼下面发现起火,而过来围观,或是匆忙端着水盆救火的百姓,动用瞬移抽身离去。 苏沅一路飞檐走壁,翻过苏府围墙进了房间。 她脱好衣服,扫了一眼床榻上睡得正香的夫郎,轻手轻脚掀开被褥躺进去,将南初搂进怀中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同一时间,西山后山。 有人却夜不能寐。 黄三靠坐在山洞外,困得直打哈欠。 她睡眼朦胧地望了一眼紧闭的石门,皱了皱眉,对来送饭的王起抱怨道: “左使到底还有多久才能出关,我都在这儿等九天了,怎还不见人出来?” 王起将手中食盒放到地上,顺着黄三的视线瞅了一眼练功室,挑眉道: “以往左使练天阴功,没个十天半个月不会出来,据说这次武功要大成了,我看啊,少说还要一个月的时间!” 说罢,她把目光移回黄三身上,眸中划过一丝不屑,娓娓道: “你有什么事非要等在这门外?左使出关了自然会挨个传唤咱们,就你的事重要,非要抢先一步?” 黄三一听王起这语气就知道她怎么想的,撇了撇嘴,冷哼一声道: “如今咱们左部的势力被打压的零零散散,眼看着宋月重就要下手了。” “现下我这条消息准能解左使的燃眉之急,从别的地方下手牵制住少宫主,哼哼,当然要第一时间禀报给左使了。” 王起闻言眸色暗了暗,惊奇道: “你说的可是真的?具体是什么事,你给我也讲讲呗!” 黄三听罢,并未第一时间理会她,弯腰从地上提起食盒打开,凑近闻了闻饭菜的香气,才淡淡道: “不行,人多口杂,等左使出关了自然会告诉大家,你就别好奇了,赶紧下山去执行任务,省的在这儿打扰我用膳。” 王起若有所思地看了黄三一眼,轻叹口气,摇了摇头转身,一边往山下走,一边提醒道: “行行行,我不问了,也不打扰你吃饭了,你记得跟左使禀报的时候,带上我,俺也有消息跟大人讲呢!” 黄三瞧见人走了,往嘴里塞了一口饭,含糊答应道: “好说,好说。” 第80章 朱府疑似鬼火? 房间内。 苏沅一觉睡到了午时才醒。 她缓慢睁开眼,感受到怀里有人低头看过去,意外地对上了南初黑白分明的眸子。 苏沅见状轻挑眉梢,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嗓音沙哑带着一丝笑意问道: “怎么没起床?” 南初闻言弯起唇角,手臂抱紧了苏沅的腰,撒娇道: “我想跟妻主一起嘛!” 以前他一醒,妻主就不在了。 这次终于能跟妻主在床上温存一会,他才不要起来。 苏沅低下头在他唇上亲了亲,伸手摸了下南初的腹部,低声道: “肚子都瘪了,现下我也醒了,咱们一起起床用膳,嗯?” 南初往苏沅怀里缩了缩,闷着声音,轻声嘟囔道: “好,不过我想要再抱一下。” 苏沅听罢轻笑一声,将他整个人往怀里捞了捞。 二人在榻上又躺了一会,才磨磨蹭蹭起床,由下人伺候着洗漱后,去了正堂用膳。 苏沅一进门便瞧见了桌前的苏父,她略微有些诧异,挑了挑眉疑惑道: “爹爹,你午膳到现在也未用吗?” 苏父闻言看了女儿一眼,叹口气,摇了摇头道: “没有,今日爹爹去置办你大婚的物件,在外头聊八卦耽搁了些时间,这不,听下人说你与南初也才用膳,便想着过来一起吗?” 与苏父说话间,苏沅已带着南初落座。 她瞧了眼桌上摆放好的六菜一汤,拿起筷子,边招呼二人用膳,边顺着苏父的话询问道: “好,那便一起用膳吧,对了,是什么新奇事儿,让爹爹竟是错过了午膳?说出来让女儿跟南初也听听呗!” 苏父听罢,喝了口下人送过来的鱼汤,轻啧一声道: “倒也不是什么新奇事儿,而是一桩灭门案,听外头的人说,这通城数一数二的富商朱家,今早竟是走水了。” 说完,他视线在周围环视一圈,神神秘秘凑近苏沅,压低声音道: “走水虽不常见,但每月总是会听上一回,但这次的不一样,是鬼火,咳咳,也不是,总之现下外面的百姓都在讨论这场大火。” “据说当时有很多人赶过去救火,但是朱府最后还是被烧了个一干二净,你猜是为什么,因为——,这火诡异至极,它根本灭不掉啊!” 苏沅听完瞪大了眼,配合着露出一脸震惊的表情,装作好奇道: “真的吗?那爹爹知不知道怎么回事,官府有没有去调查,她们怎么说的?” 苏父抿着唇,点了点头,给女儿解惑道: “官府今个儿一上午,便派出了好些官兵过去查案,但是除了找到朱府上下一百五十三副骨架外,愣是什么也没发现。” “那么大一富商,家里竟是连一丝财宝都不剩下,按理来说,金银珠宝这些物件,就是被烧也不可能化成灰烬,但偏偏就没有,于是,官府的官差便断定是大盗作案。” 言毕,苏父拿起勺子喝两口汤润桑,轻咳两声,继续道: “不过呢,还有一种说法,百姓们都背地里相传,朱家是坏事做多了,被怨鬼缠上,所以降下鬼火,活活烧死了朱家一众人。” “后面这个,我倒是赞同的,毕竟沅沅你都能在梦中被仙人点化,那有鬼也就不足为奇了,所以说啊,还是做个善人好,否则指不定落得个朱家般的下场,多惨呐!” 苏沅闻言眨了下眼,附和道: “嗯,我也是赞同百姓的说法的。” 说罢,她起身,给苏父夹了一筷子菜,转移话题道: “来来,爹爹吃菜,下午我跟南初闲着,有没有我们能帮得上忙的事,也好替爹爹分担些不是?” 苏父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他侧头看了女儿一眼,淡笑道: “当然有,下午你与爹爹去试试做好的喜服,再有几天就要大婚了,现下发现问题也来得及再改。” 苏沅听罢颔首,顺带着瞧了旁边的夫郎一眼,答应道: “好,用完午膳就过去,南初也去试试那天要穿的衣服,再买几套首饰,以后按照主君的规格打扮,总不能被压下去了不是?” 苏父闻言,望着南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赞同道: “确实是,以后云岚进门了,在穿着打扮上总归会考究一些,南初是大夫郎,虽不说超越,也不能落了下风去。” 一旁。 南初一手拿筷慢条斯理地吃饭,一手被苏沅在桌下握着。 他听见苏父的话,并未反驳,勾唇轻“嗯”了一声,便继续用餐。 下午,苏沅与苏父,夫郎乘坐马车去了罗裳坊。 她试完喜服后,跟苏父说了一声。 留爹爹与绣郎商量要改动的细节,带着南初去了琉璃阁二楼。 苏沅靠在一旁的木柱上,望着眼睛在柜台内来回扫视的夫郎,挑眉问道: “看中哪套便让店侍拿出来,咱们直接打包带走,哦,你记得帮爹爹也挑一些。” 南初瞧着面前琉璃柜台里的首饰,抿了抿唇,将视线投向苏沅,犹豫着道: “妻主,要不你来帮我挑吧,我,我选不出来。” 主要是他挑花眼了。 哪个都选不出来,还不如让妻主挑。 妻主的眼光,他还是中意的。 苏沅闻言直起身子,慢悠悠走到一长排柜台前,挨个看过去,嘴上不停对旁边店侍吩咐道: “梅花金簪,紫玉芙蓉玉佩,金海棠珠花步摇……这些包含配饰一整套,都包起来吧。” 说罢,她转头看向夫郎,询问道: “这些够不够?如若有另外喜欢的,你跟我说。” 南初紧抿唇瓣,扯了下苏沅的袖子,往她耳边凑了凑,局促地小声道: “妻主,会不会太多了?这些都是我的没有爹爹的吗?” 苏沅闻言点头,挑了挑眉道: “不多,都是你的,爹爹的不是让你挑吗?我的眼光不适合他,另外,这是最后一次单独带你买首饰了。” “以后你家妻主要一碗水端平,怕是还要多个人,所以这次你就不要推拒了,快过去帮爹爹挑完首饰,我们也好去跟他汇合,嗯?” 南初听罢咬了咬唇,不再拒绝,依照苏沅说的给苏父选首饰去了。 一炷香后。 苏沅付了五千三百两银子,交代店侍待会送到苏府,便拿着收据,带领南初与苏父汇合。 三人坐上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回了府邸。 第81章 娶孟云岚 大喜之日。 娶亲的队伍井然有序,从街头排至街尾,所经之路的树上都系着红绸带。 两侧涌动的百姓络绎不绝,比肩接踵,个个皆伸头探脑去观望这场喜事。 前头。 苏沅一袭红袍骑着高头大马,显得格外清贵出尘。 在她的身后,火红的花轿,大红彩绸的轿帏上是艳红浮金的喜字和如意的纹路。 娶亲的队伍拿着喇叭铜锣一路吹吹打打,红衣裹身的侍者,在两旁撒糖抛铜钱,引得围观百姓争相抢夺。 整条街一派热闹之色。 “哇塞,主子,这喜糖都抛到咱们楼上来了。” 月含手里拿着刚接到的喜糖,满脸惊喜之色的朝后晃了晃。 宋月重闻言目光淡淡扫了她一眼,从凳子上起身,漫不经心走到窗口,冷嗤道: “不过是个糖果罢了,你也……” 话才说一半,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宋月重望着下方一身大红喜服,周身绽放着耀眼光芒的绝色女人,怔愣了片刻。 回过神后,他冷眸微眯,死死盯住下方那抹逐渐远去的熟悉身影,神色晦暗不明。 直到迎娶的队伍转入拐角不见踪影,宋月重才收回目光,嘴角微勾似是发出一声自嘲的笑。 少顷。 他侧头冷淡扫了一眼月含,自顾自转身往外走,嗓音沙哑沉声道: “走吧,去做任务。” 月含正支着下巴发呆,听见自家少宫主叫人,猛然抽回思绪,追着宋月重离开的方向喊道: “主子等等我。” 主仆二人的插曲,暂且不谈。 另一边。 苏沅带着迎亲队伍一路到了孟府,在经历过五关斩六将后,终于接走了新夫郎。 带着孟云岚以及一百二十八抬嫁妆,折返回苏府。 正堂,苏父坐于上首,由礼官喊了三拜,苏沅与孟云岚拜了天地高堂后,孟云岚被送进了西院新房。 而苏沅则留在外间给书院同窗,以及看在孟府的面子上来参宴的客人们敬酒。 推杯换盏之间,时间过得极快,转眼便天色已晚,夜幕低垂。 宾客酒足饭饱后,相继离去,苏沅作为主家,坚持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才晃晃悠悠往新房走去。 这么做原因无他,她实在接受不来有人闹洞房这一习俗。 “吱呀!” 苏沅带着朦胧醉意推开了房门,挥退要来搀扶自己的侍从,脚步微踉跄走到床边坐下。 她侧头,微眯着眸子瞧了一眼身着大红嫁衣,红纱敷面的孟云岚。 随意伸出一只手勾着他的下颚,将孟云岚隐在薄纱下的脸转了过来。 另一只手也不闲着,伸到他的脑后轻轻一扯,红纱便顺着孟云岚的白皙脸颊滑落,露出一张绝美容颜。 苏沅见到这张脸,微挑了挑眉。 男子不似平日里装扮素雅,端庄的模样。 反倒是黛眉轻染,朱唇微点,两颊胭脂淡淡扫开,白里透红的肤色中添了一层妩媚的嫣红,眼角贴上金色的花钿。 显得娇媚动人,风情万种。 看到这儿,苏沅眸色深了深,缓慢转过身不再去看孟云岚,抬起下巴指了指桌上的酒壶,对旁边的人儿提醒道: “去喝合卺酒吧!” 说罢,她大步走到桌前坐下,倒了两杯酒水,其中一杯递给慢吞吞走过来的孟云岚,温声道: “来,拿好。” 另一边。 孟云岚压下怦怦乱跳的心,咬了咬唇,眉目含情地朝苏沅看了一眼。 他伸手接过酒杯,缠上苏沅早已摆好的手臂,仰头与妻主一同饮下交杯酒。 苏沅咽下口中液体,抬眸扫了桌上的饭菜一眼,转头对门口站着的侍从吩咐道: “准备沐浴水,另外给二郎君重新准备一些热的饭菜来。” 侍从白翠应了一声是,便低头退下。 苏沅视线从门外转移到孟云岚身上,上下扫视一番后,叮嘱道: “你把身上沉重的嫁衣,还有头上的珠钗凤冠都卸了吧,左右一会还要洗漱沐浴,现下也不打紧,还能轻省不少。” 孟云岚察觉到苏沅打量的眼神,紧张的呼吸微滞。 他目光慌乱地看向外面,语调轻颤唤道: “半烟,你,你过来服侍。” 半烟听罢轻眨眼睫,垂头走到孟云岚一侧,双手扶着他去梳妆台旁卸去钗环外衣。 这主仆二人去忙活了,苏沅半垂着眸子在桌前坐了一会。 门口。 白翠“吱呀”一声推开房门,指挥身后一众侍从抬了浴桶温水去侧室。 自己则缓步走到苏沅面前,施了一礼,恭敬道: “家主,奴侍白翠是二郎君身旁的贴身侍从,方才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备好了水,请家主移步去浴房。” 苏沅闻言目光往侧室看了看,点头道: “嗯。” 说罢,她提步走进浴房,挥退一众下人,自己动手沐浴洗漱起来。 第82章 洞房(敬茶) 一个时辰后。 苏沅身着里衣躺在床榻上,察觉到有人靠近。 她缓慢睁眼侧头看过去,见是孟云岚身裹外衣正要上床,挑了挑眉,询问道: “要睡觉了,你还穿外袍作甚?” 孟云岚闻言攥着领口的手紧了紧,不过想到爹爹的交代,他深吸了口气,语调微颤低声道: “我,我马上脱。” 说完,他面红耳赤地低下头,不再顾及其他,手上快速松开外袍,也不管滑落在地上的衣物,掀起被褥钻进去羞答答道: “苏,妻主,我,我好了。” 另一边。 苏沅自从说完那句话,视线就一直在孟云岚的身上未离开。 尤其是他卸下外袍钻进被褥里的那一瞬间。 苏沅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转变成了疑惑震惊,随后渐渐变为惊艳。 反应过来后。 她猛然转身用手支着头,盯着下方被被褥遮得只剩半张脸的人,微眯了眯眸子。 方才她看到了什么??? 新夫郎褪下外衣后,里头竟只穿着一层若隐若现的红色薄纱? 想到这儿,苏沅眼底逐渐幽深一片,伸出空闲的那只手搂过孟云岚。 视线微垂盯着底下那张满面红霞的脸,凑近了拉长音调打趣道: “今日这身纱衣倒是挺新奇的——” 孟云岚感受到环在腰间的手臂以及贴近了,苏沅温暖的怀抱,激动的浑身颤栗,他抖着唇瓣小声道: “这,这是我爹爹帮我准备的。” 苏沅听罢轻挑眉梢,目光若有似无的在他脸上徘徊,语调悠长反问道: “哦——,那你爹爹可有告诉你待会会发生什么,你准备好了吗?” 孟云岚闻言心怦怦乱跳,顺着苏沅的话想到孟父的交代,咬了咬唇,余光偷瞄苏沅一眼,轻轻点头道: “我,我知道。” 苏沅听他这么说,眸色深了深,也不再忍耐,掀开孟云岚的被褥翻身压了上去。 片刻后。 屋内响起的床榻摇摆吱呀声与惊呼说话声传了老远。 外面守夜的白翠等人,羞的纷纷低下了头,默然不语,唯有耳边自家公子与家主的声音维持到了天明: “妻主,唔~。” “抱歉,弄疼你了!” …… 翌日。 苏沅与孟云岚才睡下没多久,外面便传来了敲门声与白翠的低声叫喊: “家主,二郎君,该起床了。” 苏沅本就在假寐,听见这声音,瞧了一眼旁边睡得香甜的孟云岚,翻身越过他,披上衣服轻巧打开门走到屋外,吩咐道: “先去准备清粥小菜和沐浴水,等做好了再进来禀报,也好让二郎君多休息会儿。” 白翠闻言有些诧异,墩身行了一礼后,便带着其余侍从,下去按照家主的意思办了。 苏沅交代好下人,抬头望了下还蒙蒙亮的天空,叹口气转身回了屋内。 两刻后。 苏沅听见外面再次敲响的房门,抬手晃醒了孟云岚,未转头,提了些声音道: “进。” 随着她话音落,外面十几名下人呼呼啦啦推门而入。 而床上躺着的孟云岚被叫醒后,睡眼朦胧地看了苏沅一眼,在她的搀扶下,支着浑身酸软的身子从榻上坐起。 他朝屋内鱼贯而入的侍从,以及刚打开透气的窗外看了一眼,询问道: “妻主,是到敬茶的时辰了吗?” 苏沅拿起旁侧的衣服替孟云岚遮住身体,点了点头,回答道: “是,不过左右就这一天,爹爹平时不注重这些规矩,昨日便说过了,今早敬过了茶,以后除了一起用膳,倒是不用跟他晨昏定省。” 主要是苏父自从来了通城后,便大事小事不断,耽搁了他开香苏坊的分店。 他正打算着,等孟云岚嫁进来了,多个人手打理后宅照顾女儿,自己也好做生意。 到时他怕是时常不在府中,怎么可能让孟云岚来早晚敬茶。 孟云岚听罢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过也未反驳,颔首道: “嗯,我知道了。” 说罢,他便下了床榻,由侍从伺候着沐浴洗漱,在白翠与半烟的巧手打扮下。 身着绯红色锦衣,乌发挽成了一个垂云髻,斜插金簪碧玉步摇,既有新夫的妩媚之色又显端庄大气,令人移不开视线。 他装扮好后,与苏沅一同用了早膳,在白翠和半烟两个贴身侍从的搀扶下,跟在妻主的身后去了前院。 正堂。 苏父与南初二人均身着一身喜庆的淡红衣衫,一个位于上首,一个坐在左侧等新人敬茶。 少顷。 苏沅带着孟云岚慢悠悠到了屋内,先是给苏父敬了一杯茶,便去左上首坐着。 而孟云岚进屋后,低垂着头走到苏父面前,跪在下人呈上来的软垫上,双手举起茶盏温声道: “爹爹,请喝茶。” 苏父听罢满眼笑意接过茶盏,凑近唇边抿了一口,连说了两声好。 从袖中掏出一张红纸包裹的银票,塞入孟云岚的手中,笑呵呵道: “好好,来,这是爹爹给你的红封。” 说完,他弯腰扶起孟云岚,语重心长交代道: “你既嫁进苏府,我与沅沅自然不会薄待了你去,不过有一点爹爹要说明白,咱们这苏家,主张家庭和睦。” “可不兴高门大户里那套勾心斗角,爹爹知道你最是温良恭顺,自是不会做这些,这些话是我作为长辈的叮嘱,你听进去就行哈!” 孟云岚闻言,眸色认真的点点头,回话道: “爹爹说的,云岚定是会遵从,请您放心。” 说罢,他示意白翠将自己准备的礼物奉上,左右看了看苏父与南初笑道: “这是云岚给爹爹和主君准备的礼品,希望您二位喜欢。” 孟云岚说完往左侧走了走,接过一旁侍从奉上的茶,对南初行了一个平辈礼,双手捧上道: “主君,请喝茶。” 南初见以往的好哥哥,竟是给自己行礼敬茶,脸上闪过一丝局促,接过茶水喝了一口,淡笑道: “孟哥哥不必多礼,左右咱们都是正夫,没有大小之分,你就不要跟我客气了,还跟以前一般便好。” 说罢,他对身后的春云招招手,瞧着孟云岚道: “这是我给孟哥哥准备的首饰,还望孟哥哥喜欢。” 孟云岚自从听见南初让他不用改口,下意识看了苏沅一眼,见她对自己微颔首,便不再纠结这个,脸上挂上笑意收下礼。 应了一声好。 新人敬茶送礼后,苏父跟几人闲聊一会。 瞥见自家女儿与孟云岚眼下乌青,无精打采的模样。 他了然的笑了笑,借口有事,便让众人散了。 第83章 考中案首 明媚清新的早晨,细小的云片在浅蓝明净的天空里泛起了小小的白浪。 今天是孟云岚回门的日子。 苏沅与二夫郎乘坐马车,一路颠簸着到了孟府外。 二人刚落地,一直等在外的孟大管家便满脸笑意地迎了上来,引着人进了正堂。 苏沅领着孟云岚缓步到了下首,弯腰冲孟母孟父施了一礼后,低声道: “丈母,岳父。” 上首端坐的孟家主见状,抬手虚扶了扶,对苏沅指了指左侧,淡笑道: “来了就坐吧,你既已娶了云岚,往后便是一家人,莫要多礼。” 说罢,她抬头往外看了眼天色,叹了一口气,唏嘘道: “唉,今日便是放榜的日子,现下云乔已去官府外看榜单去了,就我和你岳父招待你,也不知她什么时候回来。” 苏沅在左侧椅子落座,轻抿了一口侍从刚奉上的茶,慢悠悠搁下茶盏道: “估摸着要一会时间。” 孟家主闻言,瞧了一眼淡定如斯的苏沅,挑了挑眉,试探道: “我观你这模样,莫不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否则怎会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 苏沅轻摇了摇头,语气诚恳,不甚在意回答道: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晚辈向来信奉这句话,眼下既然已经出来成绩,那么等上一等又如何,实在不行,来年再考便是了。” 孟家主听罢,视线在苏沅身上仔细打量一番,发现这小辈果真如她所说,真真是一点也不在意。 她微眯了眯眸子,哈哈大笑一声,真心实意夸赞道: “你这小辈说的有道理,是丈母心急了,没想到做了这么些年生意,到头来还不如你看的通透。” “罢了,罢了,咱们喝茶,就让云乔在那里等着吧,左右她看完也会回来通知。” 苏沅侧头颔首,轻嗯一声,继续一派淡然喝茶。 另一边。 孟父望眼欲穿终于把儿子盼回门了,拉着孟云岚,凑近他耳边低声说小话: “儿啊,这几天在苏家过得怎么样,还有为父传授给你的法子,你都用了没?” 孟云岚闻言面上一红,偷偷瞟了一眼左侧说话的两人,见她们未注意这边,悄声道: “我过得很好,您,您教的方法孩儿也用上了。” 孟父目光在儿子脸上认真扫了一圈,又在他周身看了看,发现他衣领处还未消退的红痕,勾唇笑了笑道: “好好,那就行,以后为父给你的那本册子,我儿要多研究研究,否则依照你这性子,哪里留得住妻主。” 孟云岚从爹爹掌中抽回手,面上窘迫,小声劝道: “爹爹,别说了,这,这里聊这些不太好吧。” 孟父听罢,视线在大堂扫了一圈,抿了抿唇,嗐了一声道: “怕什么,这屋里都是自己人,哪个不是心腹,什么事儿他们没见过,咱们悄悄说,你不用那么拘谨,我告诉你……” 然而孟父的话才说到一半,便被外面孟云乔喘着粗气的大吼声,给打断了: “母亲爹爹,我回来了,苏沅,苏沅她在不在,哈哈哈,我姐妹出息了,母亲,爹爹——,吼吼吼。” 孟家主被这声大喊,惊的心头一跳,她用手拍了两下胸口,对女儿厉声斥责道: “云乔,你这鬼哭狼嚎的模样,成何体统,还有没有一点富家大小姐的样儿?” 说罢,孟家主瞧着女儿,皱眉问道: “究竟发生了何事?说来听听。” 门口。 孟云乔被母亲教训,不甘心地撇了撇嘴。 随即,她将目光看向苏沅,从胸口掏出一张大红纸,跑到自家姐妹跟前,喜笑颜开道: “姐妹,你出息了,案首啊,你考了案首,嘿嘿嘿,真不愧是我孟云乔的姐妹加兄妻。” 说完这话,她得意转身,把手里大红纸举到孟家主面前晃了晃,挑眉道: “母亲不是说什么事让女儿这副模样吗?你瞧瞧,这是我刚从官府前抄录的名单,我姐妹苏沅,力压通城一众学子,考了第一! ! !” 孟家主听罢,眼中闪过一抹不可置信,一把夺过女儿手中的红纸,举到面前仔细确认。 等看完后,她惊的张大嘴巴将视线移向苏沅,喃喃道: “果真是考中了案首。” 少顷。 孟家主眨了几下眼睫,从震惊中回过神,猛然自椅子上坐起身,跑到苏沅面前拉住她的手,夸赞道: “沅沅啊,你真的考中了案首,果真是个有大才,有学识的女子,丈母没看走眼。” 说完,孟家主大手一挥,对一侧的孟大管家道: “你快去把亲家接到孟府来,哦,还有大郎君,今日趁着回门,咱们就在孟府给沅沅庆祝一番。” “对了,别忘记交代厨房再多加一桌饭菜,把府里的好酒好菜今日午膳全都端上桌,再去后院通知其他人,让他们都过来拜见新儿婿跟姐姐。” 孟大管家一脸的喜色,点了点头道: “是,老奴这就去办。” 孟家人搁这儿激动高兴。 而正主苏沅,除了孟云乔跑进来通知她是案首时,眼中闪过的了然,以及夹杂的一丝喜色后,便再无其他外泄的情绪。 包括现下被孟家主牵着手,苏沅弯唇淡笑了下,谦虚道: “谢谢丈母的夸赞,晚辈才疏学浅还未达到您说的那个地步,就不要折煞我了。” 说罢,她不着痕迹地抽出手,侧头淡笑道: “丈母要不坐下歇歇。” 孟家主被苏沅这么一说,脑中灵光一闪,想起她那个真正才疏学浅的女儿来。 她对苏沅勾唇笑了笑,随即转头,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孟云乔,询问道: “云乔,方才你一直在说苏沅的名次,那你自己呢?这次可有考中?说来给母亲听听。” 第84章 孟云乔落榜 孟云乔正跟孟父和兄长讲自己姐妹有多厉害呢,便听见孟家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吓的一个哆嗦,转过身,讪讪道: “那个,嘿嘿,母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根本不是读书的料子,当然是毫不意外的名落孙山了。” 说话间,孟云乔目光扫到母亲身后的苏沅,顿时来了精神,辩解道: “我虽然不行,但我给您带来的儿婿行啊,苏沅多厉害,不管是哪一场考试都得第一,您能有这么优秀的儿婿是因为什么?” “还不都是我在中间当桥,要不然兄长怎会嫁给我姐妹,你应该感谢女儿才对,以后我接手家业,苏沅从仕,我们一文一商多好啊?” 孟家主闻言,盯着孟云乔冷哼一声,倒也未再说什么。 因为女儿说的确实对。 自家孩子是什么料,她当母亲的清楚的很,只不过以前一直抱着微弱的希望,望女成才。 现下有了苏沅这个儿婿。 俗话说得好,一个儿婿半个女,换个人期待也不错。 至于孟云乔,已经废了。 她爱干嘛,便干嘛吧! 孟家主这么一想,便转过头不再搭理自家那个傻缺,换上满脸笑意的望向苏沅,温声道: “沅沅啊,走,咱们去书房聊聊,丈母最近收集了几块好墨与砚台,可惜家里没个喜欢舞文弄墨的,平白埋汰了,你现下正好需要,不如你替丈母分担了吧!” 她说完,便笑眯眯地拽着苏沅的衣袖,把人拉去了书房,只剩孟云岚兄妹跟孟主君在正堂闲聊。 孟云乔抄起红纸,举到孟云岚与孟父面前,指着前三名,挑了挑眉道: “瞧瞧,你家女儿厉害吧,前三名有两个都是我姐妹,这第一名嘛,你们都知道了,是你们的好妻主外加好儿婿。” “但第三名,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嘿嘿,林三月这也是我在书院交到的好友,怎么样我厉害吧!” 孟父喜没搭理女儿说大话,笑逐颜开地瞅着苏沅的大名,上手去摸了摸,凑到孟云岚身旁喜滋滋道: “我儿果然有福气,这才嫁进苏家没多久,妻主便考中了案首,以后那还得了,怕不是当诰命郎君的命。” 说罢,孟父拿过红纸递到孟云岚眼下,让他自己瞧,自己也在一旁观摩,看到第二名时,孟父挑了挑眉道: “顾冉冉,这名字起的挺好,后面两个叠字跟第二名搭配念起来,倒是也顺口。” 孟云乔闻言撇了撇嘴,哼笑一声道: “是,不过人也不太行,第二跟她确实挺配的。” “您是不知道,这人以前在清河的时候,全镇的宣传她以后会考中童首,最后怎么样,还不是次次被我姐妹压一头?” 孟父听罢皱了皱眉,随后剜了女儿一眼,摇头叹气道: “人不行也不管咱们的事,不过你是没资格说人家二,你自己连榜单都上不去的主,还嘲笑人家?” “唉,现下又落了榜,以后可咋整啊,你母亲正值壮年,顶多分配些杂事给你去做,以你这性格,我看怕是很难胜任呐!” 孟云乔无所谓摆了摆手,敷衍道: “管她呢,大不了女儿自己做生意不就完了,这个爹爹你就别操心了哈!” 随着几人的闲谈打趣,时间过得极快。 孟大管家没多久便接来了苏父与南初,二人到了正堂与孟家几人攀谈一番。 便有下人来报,说是孟家主和苏沅已在饭厅等候,让众人移步。 饭厅。 第一张饭桌上坐着孟家主,孟父,孟云岚兄妹以及苏家三人。 下首另外又摆了几张桌子,坐着孟家主的其他夫郎与侧室和他们所出的儿女。 孟家主眉开眼笑的端起酒杯,冲一侧的苏沅举了举,笑吟吟道: “来,沅沅,丈母敬你一杯,祝你以后的仕途一帆风顺,早日做得大官。” 苏沅闻言温和一笑,拿起面前被倒满酒的白玉杯,轻抿了一口道: “多谢丈母的夸奖,苏沅定当尽力。” 孟家主见状招呼她吃菜,又把视线转到苏父身上,乐呵呵道: “来,亲家,我也敬你一杯酒,还是你把苏沅教的好啊,如今这么文采斐然,谦逊有礼,肯定少不了亲家的教导。” 苏父听罢,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面上堆着笑道: “我不胜酒力,便以茶代酒回了亲家母的酒,我们沅沅啊,有今日这成绩。” “其实也不是因为我这个爹爹,全靠她自己努力,您就不要夸赞我了,实属惭愧。” 孟家主笑眯眯又跟苏父寒暄几句,直把苏父夸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才转移目标,侧头看向苏沅浅笑问道: “沅沅啊,你这考中了秀才,是不是马上就要离开通城去江州了,什么时候去?到时也跟丈母说一声,我也好给你送行。” 苏沅闻言眼中含笑,模糊不清说道: “不急,我已经提前打听过了,江州的华辰书院,招收应届秀才,一般都在九月初开学,儿婿月底再启程去江州,也是来得及的。” “现下我有点小事还没做,何况,过两日爹爹便要开糕点分店,我也好帮帮忙,至于以后儿婿不在的日子里,若是家中有麻烦,还望丈母照看一二。” 孟家主听罢,摆手笑了笑,点头道: “都是小事,沅沅不说我也会照看亲家,唉,既然你心里有打算我也就不问了,来来来,多吃点菜。” 苏沅点头,淡笑道:“好。” 半个时辰后,孟家一行人用完午膳。 孟家主又从外头请了一台戏,带着孟家与苏家众人一边看戏闲聊,一边吃些瓜果点心。 说说笑笑一下午,天色慢慢已近黄昏。 苏沅见时辰不早了,婉拒孟家主留饭,交代了孟云乔明日来苏府找自己后。 便带上苏父和两位夫郎坐上马车,打道回府。 第85章 苏云火锅店 晨曦徐徐拉开了帷幕,又是一个绚丽多彩的早晨,带着清新降临人间。 书房内,香烟袅袅。 苏沅单手支着下巴,斜倚在窗边榻上,目光定定望着院中随风摇曳的树木,似是在沉思。 少顷,门口传来一串轻快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苏沅侧头慢悠悠望过去,见来人是孟云乔,轻抬下巴指了指对面,淡声道: “来了就坐吧!” 孟云乔快走几步随意在榻边坐下,翘着二郎腿,好奇地盯着苏沅询问道: “你今日叫我过来有何事?” 苏沅闻言淡淡扫了她一眼,随手捻起盘中的葡萄干丢进嘴里嚼了两下,才开口道: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如今你秀才落了榜,以后有何打算?” 孟云乔有样学样抓了几粒果干塞入口中,声音含糊不清,不在意回答道: “那什么,嗯 ,具体做什么还没想好,不过我打算经商,这样以后我还能东跑西转,跟姐妹你去江州,嘿嘿!” 苏沅听罢轻挑眉梢,眸中闪过一丝思量,须臾,她轻啧一声,缓缓道: “我这儿有桩生意,目前还缺一个经营人,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跟我合作?” 孟云乔听完,原本毫不在意的眼神转为惊诧,瞪大眼睛看着自家姐妹,连声答应道: “愿意愿意,不过姐妹,呸,沅姐,你不是入仕考科举吗?咋还要做生意哩?” 还好还好,这次没叫错! 昨日她在饭桌上叫苏沅姐妹。 被母亲听见了,狠狠斥责一顿。 说苏沅是她兄妻,不能没大没小这么叫,不仅逼她改了口,并叮嘱以后都不能叫错,否则家法伺候。 唉,她好难—— 苏沅轻飘飘看了好友一眼,眸中带笑,勾唇道: “能者多劳罢了,你既愿意合伙,那我便说说具体要做什么吧!” 说完这话,她伸手拿过桌案旁放着的两沓纸张递给孟云乔,介绍道: “我准备在裕安街开一家食肆,但与普通的饭馆不同,具体来说是一种新美食,名字叫火锅,细节我就不给你解释了,以后大厨做出来了,你一看便懂。” “现下我给你的这两沓图纸,顶上画的是用具,火鼎与煤炉,至于下面就比较繁琐了,有美食的配方,以及所要搭配的菜色。” 孟云乔听罢,眼中闪过一抹好奇,翻开手中的图纸细细查看起来。 片刻后。 她唇角微弯,对着苏沅眨巴了几下眼,真心实意夸赞道: “沅姐,你这用具跟配方确实新奇,见所未见,唉,跟我说说你怎么想出来的,真是厉害啊!” 苏沅闻言,挑了挑眉,眼珠上扬作回忆状,拉长音调若有所思道: “嗯——,就某一天出去用膳,见饭馆菜色单调,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想着要是能换一种做法与口味就好了,之后便慢慢琢磨了出来。” 回答完,她把视线重新移回到孟云乔身上,眸色认真,出声安排道: “具体方案我提供给你了,不过都是书面的东西,还需找大厨去研究,这事儿就交给你吧,场地的话我来提供,几个月前我便买下了明月楼,就开在那儿。” “至于分成问题,咱们亲姐妹明算账,我出店铺以及配方这些,你负责管理跟前期出银子采买,就我七你三如何?” 孟云乔听罢,当即点了点头,附和道: “行行行,就这么办,咱们姐妹二人联手开食肆,卖的还是创新菜,前期竞争对手肯定少,后面即使哪个瘪三想使诈。” “我孟云乔通城小霸王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看我不抽死她,嘿嘿,以后我们定是会生意兴隆,把分店开到大江南北!” 苏沅听好友这么说,满意地笑了笑。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万事开头难,别的不讲,就说通城这一亩三分地,有孟云乔出面经营,肯定是会少很多麻烦。 起码对手想找事,也会先掂量掂量孟家的分量,自己能不能得罪得起。 思及此,苏沅浅笑着摇了摇头,眼睛望着好友,语气意味深长提醒道: “你啊~,有空多去跟丈母取取经,生意可不是那么好做的,有一句话要记牢,凡事要三思而后行。” “另外,以后莫要再跟个炮竹似的,一点就着,否则食客还不得都被你吓跑了!” 孟云乔听苏沅也这么说自己,叹了口气,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讪讪道: “唉,行行行,为了咱们的生意,我以后当个沉稳人行了吧!” 嗐 ! 在家时,母父常说她性子坏。 她还不这么觉得,现下连好友苏沅也这么讲,看来是得好好改改了! 总之,姐妹的步伐要跟牢,姐妹的劝诫认真听,这是她孟云乔给自己立的标杆! 苏沅见状,好笑的看了好友一眼,挑了挑眉,建议道: “店名我还没取,今日你正好在这儿,我们把名字想好,一会立个契约,咱们签字按手印,把这些琐事定好,之后也好准备下一步打算。” 孟云乔听罢,将手中的两沓纸塞进胸口,点头道: “行,还是你想的周到,名字的话,嗯——” 她垂眸思索了下,眼睛一亮,兴奋道: “富贵火锅店,飘香火锅店,再来一个苏云火锅店,你觉得哪个好?” 苏沅嘴角抽了抽,说实话,这三个都不太好。 不过一时间自己脑子挺懵的,想不出来什么东西,沉思半晌后,她抿了抿唇,艰难抉择道: “要不,就……,最后一个?” 孟云乔闻言,激动得一拍手,跳到地上兴奋道: “唉,我也是最中意这个吖,沅姐,咱们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说罢,她凑过去拉住苏沅的衣袖,往桌案那边走,嘴上还不停说道: “走走,既然定下来了,你字好,把苏云火锅店这五个大字写下来,一会我也好拿去让人做牌匾。” 第86章 南初怀孕 苏沅扫了眼被拽住的衣袖,无奈摇了摇头,正要说些什么,余光忽然瞥见自门口走进来的两个男子。 她侧头挑了挑眉,询问道: “你们怎么来了?” 南初听罢唇角微弯,朝旁边的孟云岚看了下,浅笑道: “我和孟哥哥听闻孟小姐来了,便让侍从准备了些茶水点心,想着一起送过来招待。” 旁边的孟云岚闻言,未说话,瞧了一眼苏沅,附和地点了点头。 苏沅见状微一颔首,下巴冲窗边坐榻抬了抬,示意道: “行,知道了,那让侍从先放那边吧,我们两人现下还有些事做。” 说罢,她似是想起来什么,对两个夫郎温声道: “你们两个先去坐着吧,我打算跟云乔合伙开食肆,等我写完店名,再过去用茶水,正好有东西要转交给爹爹。” 南初与孟云岚齐齐点头,应了一声“好”后,便去了窗边坐下。 接下来苏沅按照方才两人商谈好的,立好两份契约,与孟云乔签名盖手印。 随后又龙飞凤舞的在白纸上写下“苏云火锅店”五个大字,吹干叠好给了孟云乔。 少顷。 苏沅招呼好友一起过去用茶,等孟云乔在孟云岚旁侧坐下,她自己则是坐在了南初的身旁,呷了一口茶后。 苏沅从袖中掏出一张地契,递给南初,淡笑着说道: “这是明月楼左侧商铺的地契,前天我见爹爹心急开店,便做主帮他买下来了,你一会跟他解释一下。” “另外,交代他手里的银子送回去,让家仆去找王先生,帮忙把清河的铺子也买下来,咱们这生意是长期买卖,还是自己的铺子比较稳妥一些。” 南初接过地契,好奇地打开看了一眼后,塞入袖中,乖巧点头道: “嗯,我知道了,一会就去给爹爹。” 苏沅轻“嗯”了一声,抬眸瞧着对面的孟云乔,娓娓道来: “明月楼一共三层,一层还是大堂,装修的喜庆一些,至于剩下两层就弄成不同风格的包间,举个例子,文人雅士喜欢的梅兰竹菊这些就挺好。” “然后配备的店员,跑堂送菜的店小二多一些,后厨人可以少,但都要忠心,另外,服饰的话,统一绣有咱们苏云火锅店这几个字。” 说罢,她看了好友一眼,询问道: “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现下商量好,一会我跟你出门采办。” 孟云乔垂下眼眸,思索片刻,瞧着苏沅问道: “那茶水酒水这些,有没有另外安排的?” 苏沅闻言挑了挑眉,唇角微弯,夸赞道: “你这可算是问到点子上了,当然有,除了平常的茶水与酒外,我们还可以把当季水果榨成汁,眼下是夏季天热,再往里头加上冰块,点的食客肯定多。” 孟云乔听罢,眼前一亮,点头道: “这个方法好,也是一个亮点,厨子我已经有人选了,就我们孟家的李大厨,身契都在我母亲手里捏着呢,绝对可靠。” 苏沅听完,轻“嗯”了一声,抿唇想了想,便起身打算跟孟云乔出门。 她的时间紧迫,只有一个月的时日。 月底便要去江州了,不把这边的事儿稳定下来,不太安心。 书房门口。 苏沅冲两个夫郎挥了挥手,转身便带着孟云乔一起往外走,嘴上还不停讨论后续细节。 不料,二人才走几步便发生了变故,只听身后孟云岚的惊呼声,传进耳里: “南弟弟——” 苏沅听见这声音,心下一跳,猛的一抬眼转身望过去。 便见南初晕倒在孟云岚怀里,因为扶着他的男子力气小,现下正往地面滑去。 她眉心一蹙,立马快速折身回去,接过南初瘦弱的身躯,打横抱在怀里,边往房间内走,边吩咐下人去请大夫。 两刻后,房间内。 两鬓斑白的老大夫,隔着丝帕给南初号完脉,满脸喜色地转身对苏沅拱手道: “苏家主,恭喜啊,你家夫郎现下已有一月身孕,方才晕倒只是身体有些虚,我这就给他开几副安胎药。” “另外,平日里的膳食也要补起来,其他的一切安好,倒是不用担心。” 苏沅眼中划过一丝惊喜,点了点头,浅笑道: “多谢大夫,麻烦您去开方子。” 说罢,她走到床边坐下,拉起南初的手,未回头,对侍从吩咐道: “春云,给大夫准备纸笔。” 春云应了一声“是”,领着大夫去了旁边桌案开方子。 剩下的事儿,倒是没让苏沅操心。 孟云岚先是吩咐下人拿着药方出府去抓安胎药,后是让白翠给大夫打赏,把人送出了门。 做好这些事儿。 他眼下正立在床侧,瞧着妻主对已经醒了的南初,温声嘱咐: “方才大夫说的你已经听见了吧?以后我会吩咐小石给你多做些补品,好好补补身子。” “另外,爹爹开店铺的事儿,你就不要去掺和了,在家待着好好养胎,要是觉得无聊,可以跟云岚聊聊天,嗯?” 南初闻言,摸了摸自己扁平的小腹,眼中满是喜色,惊奇道: “妻主,我肚子里真的有孩子了吗?嘿嘿,好开心,这下爹爹总不会再催我了!” 他话音刚落,苏父满是欣喜的声音,便在门口响起: “碧云,快快快,扶我进去,听大山来禀报说是南初怀孕了,我要赶紧进去看看。” 伴随着话音越来越近,苏父也快步到了床前。 他挤开苏沅一屁股坐在床头,动作轻柔地抓起南初的手,笑呵呵道: “爹爹的好孩子,你,你这是真的怀孕了吗?可真是喜死我了!以后爹爹就有孙女抱了,哈哈——” 南初眼中含笑,拉着苏父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弯唇道: “嗯,方才大夫说过了,已有一个月身孕了,还给我开了安胎药,说是身体并无大碍,往后多吃些补品就行。” 苏父听罢,两眼放光地瞧着南初的肚子,没回头,对身后的苏沅叮嘱道: “沅沅啊,待会你出府多买点补品回来,人参燕窝,花胶雪蛤都置办一些,给南初补身子用。” 第87章 火锅店开张(趣事) 苏沅被苏父挤到后面与孟云岚并站一排,闻言,无奈瞧了床上那二人一眼,答应道: “好,我马上就去。” 说罢,她趁转身之际,轻握了下,正垂头一副沮丧样儿的孟云岚的手,冲他挑眉笑了笑后,便大步离去。 徒留原地的孟云岚,呆呆瞧着妻主的背影,眼中满是爱慕以及感动之色。 十日后,裕安街。 原先的明月楼已经改名成了苏云火锅,现下门前热闹非凡。 不仅鞭炮声噼里啪啦作响,还有一队舞龙舞狮的队伍,正敲锣打鼓的表演节目,成功吸引了,这条街上的一众百姓围观凑热闹。 孟云乔穿着一身喜庆的大红锦袍,与苏沅一起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冲下面吆喝道: “各位父老乡亲,今日是苏云火锅店开张的日子,我们食肆的菜品超前,名曰火锅,我敢打包票,是诸位绝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美食。” “不仅吃法新奇,味道还惊为天人,我们新店刚开业,往后十日一律消费打八折,另外,只要进店用餐的食客,本店便赠送两道小菜,望各位多多捧场哈!” 说罢,她一击掌,从大堂内走出两排统一服装的店侍,对着众人鞠了一躬,大声道: “欢迎诸位食客光临苏云火锅!” 这一番操作,给周围因好奇围观的百姓,惊奇得瞪大了眼,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家食肆竟有这么多店小二,还有火锅是什么东西,那红衣女人还说咱们绝对没有见过,真有这么神秘?” “不知道唉,要不,咱们进去瞧瞧?” “切,什么神秘?俺才不信,这定是店家搞出来的噱头,随便起了个咱们未曾听过的名字而已,难道俺郑大壮这么多年白活了,一道菜还能没见过?” 郑大壮刚反驳完旁边一年轻女子,前面便有熟人转头,怂恿道: “大壮,你话别说那么死,万一还就是你见识少呢?不然你进去点一桌看看,要是这店家搞得噱头,也好拆穿她们的真面目!” 郑大壮本就鲁莽,被人这么一激,瞬间热血上头。 她两条粗臂扒开前头堵着的人,大步走到孟云乔跟前,仰头高声道: “带我进你们店里去,哼,俺要尝尝究竟是什么菜,竟被你们吹嘘成这样?” 孟云乔见状,挑了挑眉,抬手招来一名店侍,淡声吩咐道: “带这位食客进店用餐。” 穿着黑衣绣金线的店侍领命,应了一声“是”后,便满脸笑意地迎着郑大壮进了店。 孟云乔等人进去后,目不斜视瞧着底下一众好奇等结果的百姓,不动声色地移了移身体,嘴张开了一条细缝,小声得意道: “沅姐,怎么样,我方才做的好吧,嘻嘻!” 苏沅用余光瞟了好友一眼,轻笑一声,点头鼓励道: “嗯,不错,以后继续保持!” 孟云乔被夸奖,美滋滋挑了挑眉,摇头晃脑移回去,双眼含笑继续望着底下看舞龙舞狮,外加等郑大壮探路的一众人。 两刻钟后。 郑大壮满脸红彤彤,吸溜着嘴跑出火锅楼,站在店门口正中间绷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见她不吭声,方才一直怂恿郑大壮的人急了,蹙紧眉心,大声问道: “大壮啊,你咋了,怎么进去一趟,满脸大汗说不出来话的模样,跟打了一架似的?” 说罢,这人猛然睁大了双眼,愤怒道: “是不是这是一家黑店,方才有人在里面逼着你说好话,你这老实性子不依,跟她们动起手了,对不对?乡亲们,快来看呐!!” “这苏云火锅是黑店啊,方才我邻居郑大壮,进去才两刻钟的时间,出来便口不能言,呼吸困难的模样,定是店家做了手脚,我可怜的大壮嘞!” 百姓被这么一呼喊,杂耍也不看了,纷纷义愤填膺的围了过来,冲着苏云火锅店以及门口站着的苏沅二人指指点点: “妈耶,这竟是一家黑店!” “话说,苏云火锅店真这么大胆吗?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殴打百姓,怕不是想进大狱了吧?” “啧啧啧,这叫什么壮的真可怜,竟是被揍成这样,据说嗓子也被毒哑了,还好我没进去。” 还有一些热心群众,喊着要报官: “天呐,这人太可怜了,报官吧,咱们赶紧去官府,省的再晚些,这店家杀人灭口,死不认账!” “对对对,报官,我马上去。” 台阶上。 孟云乔瞧着场面越发糟糕,慌忙转身扯了扯苏沅的衣袖,提议道: “沅姐,这这这,怎么办,要不要阻止,或者咱们出面解释一下,否则真任由那些人报官,怕是于咱们火锅店名声不利啊!” 苏沅淡淡看了好友一眼,拂开她的手,慢悠悠进店拿了一杯冰果汁折返回来,递到郑大壮面前,淡笑道: “这位食客,被辣着了吧?来,喝些我们店的冰果汁缓缓,顺便给底下看客解释一番,瞧瞧那么多人都误会了呢!” 郑大壮闻言,感谢的看了苏沅一眼,接过冰饮“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大叫了声爽后,冲着下方的百姓摆摆手,高声道: “唉唉唉,诸位,诸位误会了,俺不是被打了,也没哑巴,实在是这叫火锅的东西太好吃,俺又心急着出来叫你们,吃的快了些,被辣到了而已。” “另外,俺郑大壮敢用这颗项上人头担保,这叫火锅的美食,绝对是珍馐美味,跟店家说的一样,闻所未闻,今日第一次见,那滋味真是回味无穷啊!” 百姓本就在外面感兴趣半天了,现下被郑大壮这么信誓旦旦一说,也不围观了,一个个往店里挤,想尝尝这新奇玩意儿。 后方,郑大壮见状,嘿嘿笑了两声,朝冲进店的食客大喊: “哎哎哎,好心提醒一下,你们进去吃的大伙,记得点冰果汁,否则就要像俺一样被辣成个二愣子喽,哈哈哈!!” 苏沅瞧着这一幕,笑着摇了摇头,挥手招来一旁店侍,低声嘱咐道: “你带那位姓郑的食客进店用餐,告诉她,今日的消费全免,是咱们新店开张,第一位食客的优待。” 店侍闻言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不过并未多言语,而是按照苏沅的吩咐,跟郑大壮说了一遍,重新请她入了店内。 第88章 借人 孟云乔也不需要苏沅解释了。 到现在她还不明白为什么,那真就是傻子了,于是,对着姐妹佩服的点了点头,赞叹道: “沅姐,你不愧是我姐啊!还是你厉害,要是让我去处理,指不定反而弄毁了如今这般效果。” 苏沅闻言,淡淡看了好友一眼,叹口气道: “你以后要学的还多着呢,方才那只是小事,所以我告诫你凡事三思而后行,你看,方才那位食客是不是就比较莽撞,闹出了一堆笑话和误会?” 孟云乔听罢仔细回想一下,发现还真是,以前自己便是郑大壮那副炮仗样儿。 她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丝不自在,诚恳认错道: “沅姐,你说的对,以后我改。” 然而,等了半天却没人回应。 孟云乔侧头去瞧好友,发现她正挑眉望着斜对面的轩云阁,便用手肘拐了拐人,疑惑问道: “沅姐,你看啥呢?” 苏沅闻言并未立刻回答,而是抬手朝对面招了招,才淡声说道: “云乔,你去准备一桌饭菜在三楼自留的包间内,待会我要招待客人。” 孟云乔顺着她的视线往茶楼瞅了一眼,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不解挠了挠头,叹气道: “那行,我下去准备了。” 轩云阁,二楼。 宋月重站在窗边瞧见下方那人示意他过去,眼眸微动。 他抿了抿唇,转身往外走,对一旁要跟上来的月含说了一句: “你就在这儿待着。” 便快步走了茶楼门口,转而换上慢悠悠的步伐,不紧不慢地朝对面那女子而去。 少顷,宋月重慢吞吞到了苏沅近前,淡淡扫了她一眼,沉声问道: “你找我有何事?” 苏沅眉角微微上扬,侧头下巴往店内指了指,开口道: “今日我们火锅店开张,要不进去坐坐?我请你吃饭。” 宋月重闻言,眸中闪过一丝意外,视线在她脸上审视打量一番,反问道: “你有这么好心?” 这女人每次见面都一副冷淡样儿。 现下居然邀请他入店。 真是怪哉! 苏沅听罢轻飘飘扫了宋月重一眼,未多言语,转身步伐悠闲地在前面带路,顺便看一下大堂的用餐情况。 她余光瞥到后面跟上来的男人,唇角勾了勾,一路慢步到了三楼左侧自留的房间前,推开门而入。 后方。 宋月重自从进入店内,鼻尖便嗅到了一股麻辣鲜香的气味。 他眸光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圈,发现每一桌食客面前都摆着一个圆形铜炉。 里面的汤汁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而食客们在店侍的指导下,正往锅中下生肉,生菜。 看到这儿,宋月重皱了皱眉。 心下有些嫌弃。 这就是苏沅开的新店? 生肉与青菜直接上桌,放锅里煮煮就叫珍馐美味了? 一群傻子食客被当猴耍。 还个个笑嘻嘻的,真是没眼看! 宋月重思绪万千,在脑海中过完一遍,刚好被领着到了房门口。 他抬眸朝桌前懒洋洋,靠坐在椅子上的苏沅看了一眼,木着脸走到旁边坐下。 用木筷夹起桌上摆着的菜肉,学着方才在大堂看到的做法,丢进沸腾的铜锅内。 旋即,侧头紧盯着苏沅的脸,嗓音冷淡问道: “吃完我就可以走了吧?” 苏沅眉梢轻挑,转身看着宋月重的眼睛,点头道: “可以,当然可以。” 说罢,她话音一转,语调拉长思考了下道: “嗯……,不过我有点事儿想问你,就是,你们血幽宫会武功的男子,卖吗?” 宋月重闻言瞳孔一缩,剜了一眼正盯着他看的女人,怒极反笑冷声道: “真是不知廉耻,前些天你不是才娶完夫郎吗?怎么,这么快就厌弃要找新人了?” 苏沅听他这么说,眉心微跳,眼中夹杂一丝不解望向宋月重,抿唇道: “什么新人旧人,你在乱说什么?我找你买男子,是因为寻不到会武功的,月底我便要去江州,大夫郎怀孕初期不易颠簸,想买个人在他身边防身而已。” 宋月重听罢,眼中划过一抹尴尬,侧头移开视线,盯着咕嘟咕嘟冒泡的锅子,轻咳一声道: “血幽宫是杀手组织,无论男女除非死了,否则终身无法离开,你这个要求我做不到。” 说完这话,他余光瞟了一眼苏沅略微失望的表情,垂眸沉思片刻后,尾音拖长不咸不淡继续道: “不过——,倒是可以借人给你,两个月白银千两。” 苏沅眉眼微动,随即,目光狐疑看向宋月重,挑眉道: “千两白银两个月,你确定?” 据她所知,血幽宫的杀手都不便宜。 这价格,估计接一单就赚到了。 宋月重听她质疑,心下一紧,眼中快速闪过一抹心虚,抄起筷子拨弄了几下锅中食物夹进碗里,淡淡道: “嗯,月底我会派人过去。” 苏沅听罢也不再纠结,从袖中掏出一张千两银票递给他,面上挂上笑意招呼道: “行,就这么定下了,来来来,吃菜,我们店的火锅,看着简单朴实无华,但吃到嘴里令人耳目一新,绝对让你以后流连忘返。” 宋月重闻言怀疑地夹起一块肥牛,送进口中咀嚼一番后,眯起的冷眸微微睁大,故作淡定地回答道: “嗯,还行吧。” 话虽是这么说,不过他手下动作一直未停,直到桌上的食物被二人一扫而空后。 宋月重不自在地看了苏沅一眼,用帕子斯文的擦了擦嘴角,紧抿唇瓣吐出几个字: “店里的菜量有些小。” 苏沅唇角微勾,眸光若有似无扫了他一眼,视线回到桌面一排空盘子上,好笑道: “对,确实有些少,要不我再让店侍上一些?” 宋月重听她未觉自己吃的多,心下松了一口气,微扬了扬头,起身边往外走,边嘴上拒绝道: “不用,我要走了。” 苏沅点头,少顷,意识到他是背着自己的看不见,望着他的背影回答道: “行,那你自己走吧,我就不送了。” 宋月重未回头,淡淡“嗯”了一声。 原路折返回了轩云阁二楼,月含听见“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了。 她快走几步到宋月重身侧,指着桌上的饭菜,欣喜道: “少,主子,你可回来了,诺,桌上的饭菜都快凉了,要不我叫掌柜的拿去后厨热热,咱们再吃?” 第89章 奖励100两 宋月重闻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抿了抿唇道: “不用了,你自己吃吧,我在外面用过午膳了!” 说罢,他走到窗边软榻上坐下,垂眸望着下方苏沅乘坐马车远去的身影,淡淡吩咐道: “你告诉孤阳月底来寻我,我有另外的事安排他去做。” 月含目光幽怨地看了眼自家少宫主的背影,转身关上门,应了一声“是”后。 也不管饭菜凉不凉的问题了,坐到桌前,边用筷子往嘴里塞饭,边偷瞄宋月重的背影。 在心里暗暗吐槽。 再不吃,她就要饿死了!!! 少宫主一大早闲的没事干,跑到轩云阁美其名曰要视察,谁料来了却啥也不干,带着她就一个劲的在包厢内喝茶。 害得她早膳未用,喝了一肚子水,午膳人家又跑出去吃独食,留自己等到了现在。 她堂堂一个杀手,都快要被饿晕了好不好? 这边,主仆两人心思各异,心底想着事儿。 而另一边,苏沅自从送走宋月重后,便坐上马车回了苏府,刚一走近正堂,便有攀谈声传入耳里。 她挑了挑眉,加快步伐走进屋内,打眼便瞧见了天德书院的秦夫子,以及苏家三个男眷。 见状,苏沅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走到近前施了一礼,抬眸看向秦夫子,浅笑道: “不知夫子今日来访,学生便未在家里待着,招待不周之处,还望秦夫子海涵。” 秦夫子瞧见苏沅回来了,从椅子上起身轻扶住她,眉眼带笑道: “本就是我贸然上门,哪里来的招待不周,不过你爹爹与夫郎倒是辛苦了,陪着我在这闲聊有一会了。” 说罢,她示意苏沅去一旁坐下,下颚轻抬指了指桌上红布覆盖的东西,道明来意: “距离你考中秀才案首也有十日了,按说这书院嘉奖的一百两白银,早就应该给你。” “但你也知道,咱们这是官学,需要官府拨银子,便耽搁了些日子,到今日中午才交到我手里,这不,夫子便赶紧给你送了过来。” 苏沅听是这事儿,勾唇笑了笑,道谢: “有劳夫子了。” 说罢,她扫了一眼桌上的茶盏,冲一侧立着的侍从吩咐道: “再去泡壶好茶来。” 秦夫子见状,起身拂了下衣袖,抬手制止道: “不用,既已将银子送到,我就不多做停留了,一会还要去给林三月送嘉奖给她的五十两,我马上便要离开。” 苏沅闻言了然点头,道了一声“好”,便一路有说有笑地把秦夫子送到门外,目送她上了马车,才转身折返回正堂。 正堂。 苏沅掀开红布瞧了一眼,摆放地整整齐齐的一百两白银,看向南初道: “这银子你一会收起来吧,平日里拿来做家用刚好。” 南初闻言颔首,下意识摸了摸肚子,瞧了孟云岚一眼,叹口气道: “再过半月有余,妻主便要去江州了,到时还要麻烦孟哥哥费些心,一个人照顾妻主。” 孟云岚听罢视线看向苏沅,摇头道: “不辛苦,照顾妻主是应该的,倒是南弟弟在家要注意身子,过了头三个月,记得去江州汇合。” 南初轻“嗯”一声,低头看着自己小腹,便不再言语。 苏沅见两个夫郎,你一言我一语,把气氛搞得甚是沉闷,摇了摇头,岔开话题道: “明日爹爹的香苏坊开业,我要过去帮忙,正好带你们去咱家的火锅店尝尝味道。” 二人听苏沅要带他们出门,眼睛一亮,开始跟苏沅打听起来,今日苏云火锅店开张的情况以及趣事。 而一侧的苏父,听到女儿提到自己的店铺,一时来了兴致,也加入到三人的话题里。 一时间,几人说说笑笑,倒是把南初因即将离别,而有些难受的心情,给调动好了起来。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 血幽宫,后山。 沉重的石门缓慢打开,一身披黑袍的白发女人从内走出。 她余光瞥见旁侧迎上来的黄三,乌黑的唇瓣轻启,嗓音低沉暗哑,询问道: “你怎么在这儿?” 黄三感受到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低垂头眼眸微抬,小心翼翼道: “左使,属下,属下有重要的消息要向您禀报,是关于少宫主的。” 涂安莫厉眸微眯,视线在黄三的脸上停留片刻,才幽幽地道: “哦,说来听听。” 黄三察觉到顶上那抹幽暗阴冷的目光移开后,瞬间松开屏住的呼吸,急喘了两口气,恭敬道: “一月前,宋月重杀人竟失手了,那时属下便起了疑心,后来一直远远跟踪他,不料,果真让我探查到端倪,发现他跟任务对象苏沅有私交。” “大晚上的竟是跑到那女人家里去私会,于是,我便一直蹲守在这练功室外,想第一时间跟您禀报,咱们也好从那女人身上下手,来控制宋月重。” 涂安莫闻言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而兴奋的笑。 转身用干瘦如柴的手掌,轻抚了抚黄三的肩头,凑近了她,拉长语调沉声道: “哦~,你可知现下那女人在哪?” 说罢,涂安莫似是想到了什么,扯了扯唇角,突然缓缓笑了起来。 少顷,她弯腰贴近黄三耳边,语气中是难以压制的兴奋,悄声呢喃道: “也好把她杀了,刺激一下宋月重。” 黄三感受着喷洒在耳边阴冷的气息,以及阴恻恻的话语声。 瞬间感到毛骨悚然,她顶着发麻的头皮,声音颤抖,哆哆嗦嗦回答道: “知,知道,这些日子属下一直派有眼线盯着苏沅,明日她便要去江州了,咱,咱们或许可以在途中杀了她?省的人多破坏计划。” 涂安莫听罢,从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幽怖笑声,迅速抽身离开黄三,慢悠悠朝前走去,只留下一句话飘荡在空中: “召集其余人,明日随我去杀人,桀桀桀桀——” 第90章 启程去江州 清晨时分,薄雾弥漫,四周的景物模糊难辨,随着一轮旭日破雾而出,万道霞光倾洒而下。 苏府,门口。 苏家以及孟家一众人,正在为苏沅送行,苏父握住女儿的手,满眼不舍道: “沅沅,你带云岚去江州路上小心一点,另外,别担心南初,爹爹会照顾好他,等这边稳定下来后,我们便过去找你。” 苏沅闻言点头,轻拍了拍苏父的手,以示安慰,侧头对旁侧的南初叮嘱道: “平日爹爹不在家,你照顾好自己,还有,以后不论去哪里都要带上孤阳,这一点要牢记。” 说罢,她看向站在南初身后,一身黑衣的清秀少年,沉声道: “孤阳,你虽只是我临时请来保护主君的,但我希望你履行好自己的职责,时刻以南初的安全为首位,这个能做到吗?” 孤阳颔首,瞧了一眼站在前面的南初,面无表情回答道: “苏家主请放心,我会的。” 苏沅轻“嗯”一声,不再多言,转身对旁边一直想插话的孟家主道: “丈母,晚辈还是那句话,我走了之后还望您多关注苏家这边,照拂一下我夫郎与爹爹。” 孟家主见终于轮到自己了,满脸笑眯眯走到苏沅身旁,从袖中掏出一张地契塞入她手中,淡笑道: “丈母一介商人,在仕途上也帮不上你的忙,唯有些钱财能使上力,这是我之前在江州置办的三进宅院。” “离你进学的华辰书院也近,前些天我便派人过户到了你名下,你与云岚到了地方直接住进去就行,也省的再去置办了。” 苏沅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抿了抿唇,并未拒绝,一派云淡风轻地收入袖中,对孟家主道谢: “多谢丈母,我记下了。” 两家自联姻起,便捆绑到了一起块,孟母这么做是想拉近关系,她推拒意义不大,反而显得矫情。 唉!还是收下吧。 也省的自己再费事去买宅子。 孟家主见状满意地笑了笑,松开苏沅的手,勾唇道: “行吧,我也就说这么多了,不耽搁你时间,你告别完趁早走吧,这去江州路上要五六天时间呢,早出发也能早点到地方!” 苏沅应了一声“好”后,最后跟她那望眼欲穿的冤种好友,道别: “这将近一个月来,该教的我都传授给你了,好好经营我们的苏云火锅店,等这边稳定下来,你便可以带着培训好的人,去江州开分店了。” “哦,记得照看一下,旁边我爹爹的糕点店,好了就这么多了,我在江州等你。” 孟云乔听完瘪了瘪嘴,扑上去抱住苏沅,语气依依不舍道: “沅姐,虽然咱们马上就要分开了,不过我回去一定好好努力,争取早点找你,哼哼,以后我还要把咱们苏云火锅开到京城呢!” 苏沅闻言挑眉,说了一声好,便推开冤种好友,转身去找自己的二夫郎,准备出发了。 另一边。 孟父用锦帕擦了擦眼角,满脸不舍地拉着孟云岚的手,抽噎道: “云岚,我的儿啊,你马上就要随妻主去江州了,以后指不定还要去京城,爹爹也不知道何时还能跟你见面,呜呜~” 孟云岚紧抿唇瓣,轻握了握孟父的手,温声劝道: “爹爹,不要哭了,以后孩儿有时间会回来看望您的,实在不行,你便随妹妹去找我,总之还会见面的。” 孟父听罢无奈叹口气,转身拿过侍从手里的木盒递给儿子,嘱咐道: “这里面是爹爹给你准备的银票,你收好了,出门在外还是多带点钱财为妙。” 孟云岚见状眉头微皱,把盒子推回去,拒绝道: “爹爹,孩儿有那么多嫁妆傍身呢,这东西你收回去,我不要。” 孟父蹙紧眉心,拽过孟云岚垂下去的手,硬塞到他手中道: “乖孩子,听爹爹的话收下吧,否则我这心里不安呐,怕是夜夜担心得睡不好觉。” 孟云岚闻言深呼口气,眼中有晶莹泪花闪现,声音模糊不清道: “爹爹,孩儿收下就是了,您要好好保重身体。” 才说完这话,他余光便瞥见苏沅朝这边走过来了,慌忙低下头掩饰住眼泪,快速跟孟父说了一句: “孩儿走了。” 便抱紧木盒,领着身后的侍从走到苏沅身旁,低声问道: “妻主,我们是要走了吗?” 苏沅冲不远处的孟父微一颔首,侧头上下打量了孟云岚一番。 见他低垂着头,声音糯糯的夹杂着哭腔,倒也未在人前说什么。 长叹了口气后,苏沅扶住夫郎的一侧手臂,领着他往马车上走,回答道: “嗯,上马车出发吧!” 说罢,她对身后要跟上来的白翠和半烟挥了挥手,淡声道: “你们先去后面那辆马车上坐,待会儿再上来吧。” 白翠,半烟点头,道了声“是”后,便往后去了。 少顷。 马车晃晃悠悠地启动。 苏沅掀开车帘跟外面一众人,说了一句回去吧,便放下帘子,看向正坐在一旁神色黯淡的孟云岚。 她往夫郎身旁移了移,取过他手中的木盒放到桌案上,伸手将人搂进怀里,低头安抚道: “别伤心了,以后还能见面,你要是实在不想离开,我让马车停下来,你留下来多待些日子也行。” 孟云岚听罢,猛的抬起头摇了摇,声音有些急切地拒绝道: “不,我要跟妻主在一起,爹爹身边还有云乔跟母亲,但是妻主现下只有我了,我要跟去江州照顾妻主。” 苏沅闻言将孟云岚抱紧了些,安慰道: “好,一起去,不要着急。” 孟云岚将头埋进苏沅的怀中。 鼻间闻着她身上的墨香以及薄荷清香,缓了缓神,等情绪稳定后。 孟云岚红着脸,不好意思地退出苏沅的怀抱,望了她一眼,清了清嗓子道: “妻主,要不让白翠他们上来吧!现下天气炎热,我待会给你做些凉茶备在车厢内,渴了也方便润嗓子。” 苏沅见他这副模样,挑了挑眉道: “不难过了?那行,我马上让车夫停车,唤他们上来。” 片刻后。 马车摇摇晃晃重新启程。 白翠与半烟被换到了头一辆车厢,三个男子互相配合煮茶,而苏沅则坐在一旁闭眼假寐。 第91章 诡异涂安莫 临近午时。 蔚蓝的天际之上,突然涌出层层厚实乌云,天地间,狂风大作,呜呜地刮个不停。 马车上的竹帘布幔被风吹得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车厢里的物件也未能避免,被吹的东倒西歪,略显凌乱。 白翠与半烟见状,无奈地贴窗而坐,遮挡住突如其来的疾风。 然而就是这一举动,在接下来的变故中,刚好保住了他们的性命。 “咻咻咻——” 几声利箭尖鸣声,自前方刺破空气朝马车中心急射而来。 冰冷的箭矢穿透前室车夫的胸口,夹带着自她体内而出的温热血迹,直射向桌案前正斟茶倒水的孟云岚。 旁侧。 苏沅本是在闭目养神,耳畔在听到前方传来的细微利刃声后。 她迅速睁眼,伸出手臂钳住孟云岚的纤腰,侧身一个旋转,轻盈一跃,躲开迎面而来的危险。 苏沅搂着怀里的孟云岚紧贴车厢,眸光透过不断被狂风吹起的竹帘。 瞥见原来的车夫已身中数箭,身体倾斜倒下,砸在地面发出一声“砰”巨响。 须臾之间,便被因受惊,而疾驰狂奔的马儿踩踏过躯体,甩在了后方。 看到这儿。 苏沅眼神一暗,顿觉情况不妙。 她迅速从袖中抽出,泛着银白色光泽的匕首,接连砍断疾射而来的箭矢,快速说了几句话: “出去一个人驾马车,我去跟对方缠斗,另外,记得千万莫要耽搁,去前面镇上最大的客栈入住,等我处理好外面那群杂碎后,便会去寻你们。” 言毕,苏沅便猛然掀开车帘窜出去,徒留马车上主仆三人紧急商议。 孟云岚目含担忧地看了一眼,苏沅离去的背影,深吸口气稳住情绪,对白翠吩咐道: “白翠,我记得你说过自己母亲是车夫,你会驾马,快出去按照家主的交代,控制马儿往前方镇上走,咱们千万不能留在这儿拖后腿。” 白翠闻言瞧了一眼外面激烈的打斗,微闭眼心一横,跌跌撞撞爬出去。 他抖着手握住缰绳,努力控制住马匹绕开厮杀的人群,朝前方小镇疾驰而去。 后方。 苏沅趁着跃出去的空档,借助宽大衣袍遮掩,从内抽出把闪着寒光的利刃,快速瞬移到了,想冲上来阻止马车离开的几个黑衣人身前。 手中的白虹剑影翻飞,一道道白色的剑气随着舞动四散开来,周遭围上来想要杀她的黑衣人,无一例外被割破喉咙。 喷溅而出的暗红色鲜血在地上汇成了斑驳的画卷,唯有空气中弥漫的极重的血腥气,令人深感不适,嗅之便想作呕。 苏沅解决完被派过来开路的小虾米,目光在周围环视一圈,望着地上的残肢断臂。 她冷眸微眯,眼中晃出一抹狠厉之色。 在心中冷笑。 也不知她又碍到了哪位的眼。 竟是派出了这么多人来杀自己。 罢了,去会会前方那幕后主使。 她是真的想弄清楚,这次想杀自己的人,到底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 如此想着。 苏沅眉头一压,望向前方身披斗篷的白发女人,神色登时凌厉起来,拎起滴血的长剑,一步步朝前走去。 少顷。 她顿住脚步,看向白发女人的眸底幽暗如同一汪深潭,缓慢挑眉,语调低沉轻嗤道: “你哪位?我与你有何仇怨,说出来听听,免得姑奶奶一会下手太快,完事了还得打听不是?” 涂安莫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僵硬的脸上唇角轻扯,嗓音暗哑如砂纸擦过,诡异笑道: “小辈,死到临头了还大放厥词,呵呵,本座告诉你个死鬼也不妨事,你那情郎宋月重知道吧?” “本座就是为了他,才来取你性命,桀桀桀桀——,记得下了阴曹地府,这笔怨记到他头上。” 苏沅闻言,倒是未第一时间反驳,而是眸光定定望着这怪异女人,疑惑地皱了皱眉。 面前女人怎么那么像,她前世见过的……,丧尸,对,就是丧尸。 不过确切来说,也不是。 这白发女人外表相似而已,整个人干枯如柴,肤色惨白像是长年不见阳光,嘴唇青中泛黑,眼白居多。 但她还是个活人,思维敏捷,呼吸间喷洒出的气息正常,细看之下脉搏还在有力跳动。 看到这儿,苏沅抿了抿唇。 心中有了猜测。 这人估计练什么邪功导致的吧! 苏沅在脑中思索一番后,回想起方才涂安莫说的话来。 白发女人说宋月重是她情郎? 还为了这个要杀人! 苏沅轻掀眼皮,冷漠地觑了一眼涂安莫,淡淡道: “我跟宋月重是金钱关系,并无私交,若你知道了还执意要杀我,那便动手吧,我奉陪到底。” 涂安莫听罢眼中充满质疑之色,狐疑地看了一眼淡定如斯的苏沅,侧头望向黄三,幽幽地道: “怎么回事?她说的可是真的?” 立在她身后的黄三,闻言紧张地吞咽了口口水,心里一时间七上八下,十分心虚。 不过都到这个时候了,当然不能说不确定,不然死的就是自己了,于是,她一口咬死道: “左使,您千万别听这个女人瞎讲,属下亲眼看见她与宋月重幽会的,眼下她否认,那,那定是被您的风姿吓怕了,想骗您逃命呢!” 说完,她上前一步拔出腰间佩剑,指着苏沅愤恨道: “你这女人别想使阴谋诡计骗人,左使,咱们快杀了这女人吧,否则被宋月重察觉出我们出动了这么多人手,指不定一会就追上来了。” 涂安莫见属下这么信誓旦旦,心里立即相信了七八分,加上又听到宋月重的名字,联想到了日后的宫主之位。 她眼中狠辣一闪而过,袖中泛着不同幽光的十指悄然大张,目光一沉,猛然扑向苏沅,朝她面部袭去。 苏沅见状冷笑一声,身形如电,挥动右臂,手中的长剑向跃过来的涂安莫劈去,出手又快又狠,剑风凌厉砍在她的腕部。 等二人过了一招,错身分开后。 苏沅心下一惊,视线划过涂安莫的手腕,眸中闪过一抹惊诧。 这人的肉身这么厉害,竟能抵挡利刃? 第92章 重伤杀涂安莫 涂安莫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疑惑,目光如毒蛇的信子,在苏沅的脸上反复游走,声音阴冷夹杂着嘲讽意味道: “小辈还是不行啊!呵呵呵,你以为本座修炼了这么多年的天阴功,是摆设吗?” 言毕,她将干枯泛青的十指,举到自己眼前,眸含欣赏之色环视指尖一圈后,才把视线转悠到苏沅身上,似笑非笑道: “瞧见了吗?我这十根手指各是一种天下剧毒,啧啧啧~,你那娇嫩的皮肤要是不小心全都扎中了,桀桀桀—,怕是死相惨烈呐!” 涂安莫说完眸光一沉,不给苏沅反应的时间,手指迅速成抓,出其不备朝她胸口掏去。 苏沅自从知道了对手的诡异之处后,看似被涂安莫吸引,实际全身警备,余光一直注意着她的动作。 瞧见她突然朝自己胸口抓来。 苏沅眸中一抹黑色涌现,勾唇冷笑一声,迅速闪身,剑法凌厉如刀向涂安莫喉咙割去。 她就不信了! 这女人还能全身上下没有弱点不成? 大不了她砍个遍就是了。 涂安莫嗅到了一股凌厉的杀气,下意识抬手挡在脖间,反应过来后,她尖利的指甲如刀刃,反手冲苏沅身上抓去。 两人来回搏杀之间,涂安莫身上被利刃刺中数次,却只受了点轻伤。 不过这她也是不悦的,眼里的懊恼变作阴鸷。 涂安莫唇边勾起一个狡诈的笑,手下虚晃一招,趁其不备撒出一把粉末。 霎时,空中带起一片白雾。 苏沅被这气味怪异刺鼻的雾气,遮住了眼,动作停滞一瞬,也就是在这转瞬之间。 再回过神来时,雾气中的诡异身影,已经纵身一跃朝她面门袭击过来。 见状,她神色一凛,迅速催动瞬移向后退去,不过终究迟了一步,不甚被涂安莫偷袭一掌,小臂生生被扯下一块肉来。 苏沅疼的满头渗汗,眸光扫了一眼鲜血淋漓逐渐发黑的伤口,脸上笼上一层阴云。 明白必须要拼命了! 今日不是她死,就是涂安莫亡。 她一咬牙,忍着锥心刺骨的痛意,用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提剑攻势猛烈朝涂安莫袭去。 在过了两招后。 苏沅感受着明显快了一倍的速度,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她的异能升级了!! 苏沅顿感信心倍增,提剑招招向涂安莫的喉咙攻去,翻倍的速度异常快速。 使得剑锋如风,银刃如蛇,虚实变换无常,打的她应接不暇,过了仅仅两招后。 涂安莫只觉得脖间一疼,双膝发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她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正顺着颈间喷薄而出的鲜红色血液后,便脑袋一歪,猝然倒在地上断气身亡。 苏沅在杀了人后,并未怎么高兴。 她淡漠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后,脚步踉踉跄跄走到旁边,用长剑撑地勉强蹲下身,快速在涂安莫身上搜索起来。 少顷。 苏沅自尸体上摸出一大堆瓶瓶罐罐,包括两块绿色晶体和财物,当目光触及绿晶时,她眼底的意外一闪而逝。 这东西好似提升异能的晶核! 也不知是不是? 当初她穿过来时,便发现除了一些财物以及食品,关于异世的武器与晶核全都随着缩小的空间没了。 这也是为什么,半年多了,她的异能一直不进步。 因为—— 在这个世界,不靠外物实在太慢了! 未曾想到,今日竟是有意外收获。 苏沅垂眸思索片刻后,叹了口气,直接伸手把两块不大的绿晶塞入口中。 左右试试不就知道了? 瞧涂安莫生前的那副模样,不难猜到,她恐怕也是在拿这东西练邪功,既然她都能用,那自己就更不怕了。 不过就是不知道这人从哪里寻来的,要是有用的话,她后面也去找找。 苏沅吞完绿晶,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感觉浑身一阵凉意,好似瞬间充满了力量,不过她暂时也未去理会。 先是把手里的瓶瓶罐罐打开,凑到鼻间嗅了嗅,心里大致有了数,解药,毒药都有。 随后将每个瓶子的解药倒出来一粒,送入口中吞下,拿出疗伤药,开始给自己止血包扎。 收拾好后。 苏沅慢悠悠站起身,尝试着催动瞬移,才一用上,身形便“咻”的一声,闪现在了大概三百米外。 见这距离,她挑了挑眉,顺势查探了一下空间,发现空间也扩张了两圈,现下跟瞬移异能一个等级,都是三级。 苏沅轻啧了一声,又折返回去,开始面无表情地穿梭在尸堆中,敛财! 雁过拔毛是她苏沅的人生态度,但凡懒一点都是对银子的不尊重。 哼哼! 反正左右也不能便宜了旁人不是,大不了待会帮她们挪到一块,火化了便是。 一刻钟后。 苏沅脸颊红彤彤地瞧着面前空地上,熊熊燃烧的大火,扫了一眼旁侧收集来的几十个钱袋子,叹口气摇了摇头。 来的人有点少啊! 她挥手将东西收入空间内,抹了把汗打算走人烟稀少的地方,瞬移去前方镇上找孟云岚。 然而,还未走两步,苏沅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浑身似是着了火,皮肤滚烫呼吸灼热,活像一个火炉。 此时,她再察觉不出不对劲,便是傻子了! 原先以为是夏日天热,导致的口干舌燥,浑身汗流浃背,现下这症状明显不是热的,而是由内而外的灼心火热以及空虚之感。 苏沅心下隐隐有了猜测,冷眸扫了一眼只剩火苗的一堆骨灰。 心中暗骂一声缺德。 不是说十大奇毒吗? 她也服用了解药,为何眼下这反应不减反增,活像是中了媚药? 苏沅眉心紧蹙,无奈叹了口气,拖着沉重的步伐穿过路旁树林,到了一处清澈的湖边,晃晃悠悠穿着衣服将自己沉了进去。 还是泡下水吧! 不然荒郊野外的,上哪儿去解? 第93章 解媚药 宋月重眸色沉沉地,盯着手中天青色的残缺布料,少顷,他抬头,视线在四周血迹斑驳的地面环视一圈,沉声道: “月含,你去前方搜寻,我在附近找找看是否有苏沅的踪迹,有消息后,便放暗号通知对方汇合。” 月含瞧了一眼宋月重的背影,叹了口气,领命道: “好,不过少宫主您要有个心理准备,这苏小姐怕是凶多吉少了,咱们虽是未看到尸体,但也没瞧见涂安莫她们。” “按照这帮人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手段,估计是杀完人,把尸体处理掉已经走了。” 宋月重闻言冷冷一回头,目光寒如冰霜般淡淡扫了月含一眼,阴着脸道: “她不会有事的,休要多言,就按照我说的话去做。” 月含见状如鹌鹑般缩了缩头,小声道: “是是,属下这就去办。” 说罢,她便讪讪跑开了,徒留宋月重站在原地,攥着掌心的布料瞧了一会后,塞入胸口,转身往树林中寻去。 两刻钟后。 宋月重将不大的树林都搜遍了,连苏沅的影子也未曾找到。 他手指微颤地隔着衣襟,轻抚从灾祸现场寻到的布料,立在原地闭了闭眼,不死心地沿着树林周边漫无目的又找了起来。 须臾,宋月重立在湖边望着不断冒泡的湖内,微眯了眯眼。 他试探着往岸边走了几步,当目光触及清澈湖面,倒映出来的那抹天青色身影时。 宋月重一向平淡的眼底,闪过一丝惊喜之色,转瞬又变成了忐忑。 他担忧地垂下眸子,步伐略显焦急的走进湖中,靠近苏沅伸手想将人拽出来,确认一下是否还活着。 然而,他不但未能成功,反而被自水下而出的一双手,拖着入了湖底。 水底。 苏沅原先紧闭着双目,用一根吸管探出水面维持呼吸,谁料,才泡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便察觉到有人靠近。 她双目赤红地望了一眼渐行渐近的人,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这个时候来鸟不拉屎的荒郊野外湖边,见到水底有人不但不惊,还脚步轻盈的凑过来。 行为如此怪异。 难道是那什么左使的余党? 想到这儿,苏沅眼底划过一抹狠厉,勉强撑着有些模糊的意识,准备等着那身影离得近了,一把将人拽入水下,溺死了事。 不过真把人拉下来,看清了模样后。 她眉心紧皱,双手握住宋月重的肩,与他一同浮出了水面,眼睛模模糊糊望着他的脸,微喘着气道: “你,你怎么在这儿?” 宋月重被拉出水,眸光快速上下打量了苏沅一番,瞧见她完好无损,便放下了心。 唇瓣微张,正打算回答苏沅的问题,然而,话还未出口,他便察觉到脸上一凉,有东西滑落下来。 宋月重在心中暗道一声不妙,慌乱低头去接住人皮面具。 垂眸间,水面倒映的那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绝色面孔,让他浑身颤抖,绝望地闭了闭眼,极快的看了苏沅一眼后。 宋月重迅速转过身去,心里七上八下,不知所措的盯着湖面,就等着身后传来苏沅质疑自己面容的声音。 然而,他却不知苏沅离了水,被夏日烈阳暴晒的浑身灼热,意识模糊,根本就未看清他暴露后的脸,又从何来的质疑? 宋月重等了半天,没听见苏沅的声音,皱了皱眉疑惑转头去看,岂料,却被迎面而来一张放大的脸,吻住了唇瓣。 他惊的瞳孔微微一震,暂时忘记了动作,感受到女子滚烫的气息喷洒在脸上,火热的唇含着自己唇瓣胡乱啃咬。 那人的双手也不老实,正在他身上乱摸,甚至动作急切粗暴地抽开了他的腰带,手贴着皮肤探了进来。 宋月重急眨几下眼睫,反应过来,猛然推开苏沅,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不悦地看着她道: “你干什么?看清楚我可不是你那两个夫郎,不要脸的下流胚子,怎么,看见我这张脸便想上来占便宜,以为我是死的吗?” 另一边。 苏沅被大力推入湖中,水面溅起巨大的水花,而她本人并未理会宋月重模糊不清的话语,反倒是顺着水的力量被淹没在清凉的湖底。 宋月重望着再一次沉入水里的苏沅,眉心跳了跳。 此刻他也察觉出了不对劲,慌忙跟着入水,将苏沅拽起,握着她的手腕检查。 少顷,宋月重眉心紧蹙,感受着手下红彤彤散发着滚烫温度的皮肤,微眯了眯眸子。 心下有些惊讶。 她竟是中了血幽宫的媚毒? 怪不得之前一直泡在水中,不过这个办法根本无用,血幽宫的媚药属性极烈,若是中招,不立刻行房事便会爆体而亡。 苏沅竟能坚持到现在还好好无事,也是个奇迹。 想到这儿,宋月重垂眸看了一眼已经将他唇瓣咬出血的女人,并未像方才一般推开,反倒是后退着上了岸。 任由苏沅将自己扑倒在地,撕开他的衣裳,把他当做解药在身上发泄。 明月悬挂空中,淡淡的光像轻薄的纱,飘飘洒洒在湖面,似一层碎银,晶亮闪光。 宋月重的眸光似是在月光的映照下,染上一丝柔和之色。 他侧头深深看了眼昏睡的苏沅,手下摩挲着已消退的守宫砂,轻叹口气。 宋月重动作缓慢地,穿上被撕扯得略显破碎的衣袍,在苏沅周遭撒上毒粉,确保动物或者人无法靠近后,步伐蹒跚地离开了现场。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后。 苏沅睫毛轻颤,头脑昏沉沉地睁开了眼,她有些迷蒙地坐起身,边整理身上凌乱的衣物,边皱眉回想今天白日之事。 关于下午的事。 她其实还是有模糊印象的,也知是宋月重替她解了媚药。 苏沅视线在四周环视一圈,从旁侧乱石缝中拾起一块令牌,正是宋月重的腰牌,不过并未见到他的身影。 苏沅垂眸眯了眯眼。 这人就这么走了? 罢了,后面再去找他问清楚吧! 眼下孟云岚正在前一个镇上等她,从中午一直等到现在,怕是担心坏了。 想到这儿,苏沅将令牌塞入袖中,借着月色的遮掩,用瞬移快速出了树林,顺着官路往前方极速而去。 第94章 初入江州 福来客栈。 白翠正坐在大堂支着下巴,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 “咚咚咚。” 几声手指敲打桌面的沉闷响声,将他惊的一个趔趄,慌忙抬头去看来人。 见是苏沅,白翠脸上浮上笑意,从椅子上起身惊喜道: “家主,您可算是过来了,二郎君在房间等着还未睡,我带您过去。” 说罢,他在前面带路,领着苏沅停到了二楼一间房间前,敲了敲门沉声道: “半烟,开门。” 少顷。 半烟“吱呀”一声从内打开了木门,正要开口问什么事,余光瞥见白翠身后的苏沅。 他双眉一扬,眸中含笑侧开身,低声唤了一声家主,便引着人进了房间。 苏沅轻“嗯”一声,迈步跨进了房内,走到已经发现她的孟云岚身边。 搂住他扑过来的身体,安抚地拍了拍,未回头,对身后的半烟与白翠吩咐道: “你们下去准备饭菜跟沐浴水。” 二人应了一声是,便低着头退下。 另一边。 孟云岚听见关门声后,红着眼睛从苏沅怀中退出来,视线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一番,语气担忧道: “妻主,你可算是安全回来了,有没有哪里受伤?” 苏沅从怀中掏出锦帕,替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扶着人一同在凳子上坐下,叹口气道: “受了点小伤不打紧,那帮人都被我解决了。” 孟云岚闻言心下一紧,眸中的泪花又涌了上来,追问道: “你,你伤到了哪里,可要叫大夫过来看看?” 苏沅无奈看了孟云岚一眼,轻抬了抬左臂,温声拒绝道: “不用,我回来的路上都处理好了,接下来养个十天半个月便无事了,你要是实在担心的话,不然做点补品给你家妻主补补?” 孟云岚点头,不放心地瞧了眼她的手臂,皱了皱眉,忧愁道: “也不知今日这群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是拦路杀人,我们这次带的车夫与侍从死了将近十人,另一辆马车也折损在了现场,妻主,咱们要不要报官,让官府查查?” 苏沅闻言,抿了抿唇,淡淡道: “不用,我已经弄清楚她们的身份,此次截杀我们的一伙人,与上次在苏府伤我之人,有异曲同工之处。” “一群江湖人士,官府就算是想管,怕是也有心无力,更何况,人都死了,不用多此一举。” 至于侍从的尸体,她都火化了。 还有另一辆马车上的东西,也都被她收入空间,现场除了一堆灰跟满地血迹,什么也未留下,就算有人去查,能搞明白才怪了。 孟云岚听罢颔首,给苏沅倒了一杯凉茶递过去,正要说些什么,却被门口传来的声响打断。 他侧头望过去,提高了些声音道: “进来。” 门外的侍从以及店小二闻言,推开房门鱼贯而入,一波人摆置饭菜,一波人抬着浴桶去里间准备沐浴水。 苏沅瞧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对白翠和半烟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下去用饭,扭头对孟云岚说道: “一起用些饭菜,稍后洗漱完便歇下吧,明个儿还要赶路,怕是还要在马车上辛苦几日。” 孟云岚听罢放在身前的手,下意识摸了下扁平的腹部,淡笑应道: “好。” —— 翌日。 清晨时分,薄雾弥漫。 苏沅一行人吃过早膳后,便乘坐马车离开了小镇客栈。 接下来的一路上,风平浪静,一马四人晃晃悠悠,在四天后终于抵达了江州。 入了城内,白翠驾马车停到了一处挂着苏府牌匾的宅院前。 他跳下前室,走到门前拉着铜环扣了扣,须臾,自门内出来一位瞧着便精明能干的中年瘦弱女人。 她视线在白翠身上打量一番,又越过人瞅了一眼门前停着的马车,淡笑道: “这位小哥,你可是大公子,咳,二郎君身边的侍从?” 白翠听罢挑眉,侧身指了指身后的马车,回答道: “自然是的,喏,马车上坐着的是家主与二郎君,你便是孟家主说过的文管家吧,快叫人出来搬行李,把咱们主子迎进去。” 文管家闻言,眼睛一亮,笑着走到马车车前,低声唤了一声主子。 便立在一旁等苏沅与孟云岚下车后,在前头带路,将二人领到主院。 正堂。 文管家抬眸瞧了一眼上首,从袖中掏出一叠纸张,弯着腰送到了苏沅的手侧,恭敬道: “家主,这是孟家主让老奴转交给您的下人身契,包含老奴在内,阖府上下一共六十七个下人。” 说罢,她眼神真挚,表忠心道: “以后奴侍们都是苏家的下人,绝对忠心耿耿,不会做出一仆二主的事儿来,请家主放心差使。” 苏沅随意扫了眼桌上的身契,慢条斯理拿起来递给孟云岚,淡笑道: “这宅院暂且由你管理吧,以后我要去华辰书院进学,府中大小事宜你自行决定便可。” 说罢,她端过茶盏抿了一口茶水,侧头望着文管家,浅笑道: “丈母给的人,我自是用的放心,你们从今往后既是苏家的下人,本家主也不会薄待了去。” “另外,以后我不在府中,文管家便替二郎君管理外院,实在拿不定主意的,倒是可以递到我跟前来。” 文管家见苏沅收下了这份投诚,顿时心中的担忧一扫而空,眼中的笑意又加重了几分,应道: “是,老奴以后定会竭尽全力,协助二郎君,不会让家主失望了去。” 苏沅听罢,勾了勾唇,挥手道: “嗯,你先退下吧!” 文管家点头,语调轻快应了一句“是”,便躬身退下。 上首。 苏沅目光平静地盯着文管家离去的背影,抿了抿唇。 少顷,她垂眸思索一番后,从袖子掏出一沓银票递给孟云岚,温声道: “这三千两银票放你这儿,当做府内的开销,总不能用你的体己来养一府的人不是。” 孟云岚闻言,讶异地看了苏沅一眼,望着手中的银票,点头轻声道: “嗯,好。” 苏沅见他未推脱,唇角微微上扬,起身抚了抚衣袖,询问道: “行李也不用你收拾,坐着挺无聊,不要跟我去书房瞧瞧?看看缺什么东西,等下午了我带你出去逛逛,也好置办些回来。” 第95章 百晓楼闹事 孟云岚听罢,将银票与下人身契交叉叠成一沓,起身答应道: “好,去看看也好,两日后妻主便要去华辰书院进学了,多买些书籍放书房方便随时研读。” 苏沅点头,慢悠悠走在前面招来屋外一侍从,让他带二人去书房,随口解释道: “嗯,有道理,来之前我已经打听过了,这华辰书院倒是有趣,学府竟是建立在内城的东幕山,半山腰上。” “并且因为入学的学子,均有秀才功名在身,也不限制住处和读书时间,左右丈母给的这处宅院离得近,坐马车两刻钟便能到,以后我便住家里吧。” 孟云岚眼底划过一抹喜色,望着斜前方苏沅的背影,勾了勾唇,温声道: “也好,妻主的小臂还未好全,以后住在家里,每日也方便进补。” 苏沅听罢赞同点头,轻“嗯”一声,抬脚跨过侍从打开的书房门,在屋内慢悠悠闲逛一圈。 随后在书案前停下,朝侍从挥了挥手,侧头对孟云岚轻抬下巴指了指窗边矮榻,淡淡示意道: “你不必过来研墨,就坐那儿歇息吧,我写封书信很快便好。” 孟云岚闻言止住过去的脚步,转了个弯,走到榻前端坐下。 他也不去打扰苏沅,自旁边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翻开举到面前认真阅读。 书案前。 苏沅研好墨,抬头往对面扫了一眼,发现孟云岚已经给自己找到事儿干了,摇头笑了笑,收回目光,提笔沾了墨汁,在白纸上写了几句话: “多谢替我解毒,何时有空闲时间过来见面,我想与你详谈那日之事。” 写完后,她吹干放入信封之中,顺手塞到衣袖里,步伐闲散走到孟云岚对面缓慢坐下。 支着下颚欣赏了会儿,自家夫郎阳光下完美的侧颜。 苏沅扭头瞧了眼外面的天色,走到孟云岚身旁,动作轻柔地抽过他手中的书,提醒道: “云岚,该用午膳了。” 孟云岚顺势侧头瞧了苏沅一眼,颔首回了一句好,便跟在苏沅身后出了书房。 下午。 苏沅与孟云岚乘坐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到了江州城内最繁华的主街。 她带着夫郎与侍从,漫不经心地在街道闲逛,眸光看似是新奇在四处打量,实则暗含目的。 当看到斜对面的轩云阁分店时,苏沅眼底快速划过一抹流光,侧头对孟云岚随口道: “走了这么长时间也累了,要不进茶楼歇息吧,待会再去书铺。” 孟云岚闻言,用帕子拭了拭脖颈汗水,点头道: “好,那便去吧,外面天气太热,进茶楼用些凉茶也是好的,省的中暑了。” 苏沅瞧了一眼出一身汗的夫郎,从腰间抽出折扇,“啪”一声打开。 边扶着孟云岚往轩云阁走,边替他扇凉风,少顷,等到了地方,苏沅要了一间包厢,对小二道: “一壶凉茶,两盘拿手的糕点,另外再要一盆冰块端进屋内。” 言毕,不等小二退下,她从袖中取出令牌随手搁在桌角,并未多言,而是将手中信件递过去,沉声道: “麻烦把信交给令牌的主人,如若他回信或是要找我,请去东巷苏府寻人。” 店小二见状,盯着桌上的令牌瞧了两眼,等确认是自家少宫主的腰牌。 她接过信件,视线在苏沅脸上扫视一圈,点头低声道: “这位小姐请放心,小的一定交到那人手中。” 店小二说完,不动声色把信封塞入袖中,脸上重新挂上笑意,脚步如常的退下。 片刻后。 苏沅喝了口刚送进来的凉茶,将桌上的冰盆往孟云岚面前推了推。 自己则悠闲地转到窗边,垂眸瞧着下方,声音大的都传到轩云阁楼上的闹剧。 此刻,与轩云楼隔了一条街道的百晓楼门前,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地上坐着一个中年女人正在大声叫骂: “狗屁的百晓楼,当初说什么楼里的道长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只要供奉千两白银便能替老子算上一卦,保准我生意场上如鱼得水,日进斗金。” “但是眼下大伙们都瞧瞧,我一个坐拥万贯家产的富商,被这狗屁道长指引得成了一个负债累累的困难户。” 说罢,女人往地上一躺,指着百晓楼的店侍,咬牙切齿道: “我不管你们今日必须赔我银钱,不然我便睡在门前不走了,看你们这坑蒙拐骗的破店,还如何开的下去?” 店侍被指着骂也未生气,目光沉沉瞧着地上女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挑了挑眉,语气意味深长道: “行,那你便睡着吧,看能不能得逞?” 才说完这话儿,她视线瞥见远处正赶过来的一队官差,挤开人群迎上去,勾唇道: “各位大人,你们可算是来了,我们百晓楼门口现下躺了个无赖,麻烦您们把她请走。” 官差头领闻言,顺着围观百姓自觉让开的道儿走到门前。 目光在百晓楼店侍与地上的女人身上左右看了看,最后停到店侍身上,敛眸凛声反问道: “请走,把谁请走?我们是来查案的,事情都未弄清楚,你便想指使官差替你清理门户,你以为衙门是你家开的,搁这儿闹着玩儿呢?” 店侍抿了抿唇,倒是未被官差严词厉色的话给吓到,眼珠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眼底满是得意之色,下颚微微扬起道: “我们道长可是南幽王府小公子的座上宾,待会姬公子便要来我们百晓阁了,若是现下不把人清理走。” “小公子被坏了兴致,知道是官差磨蹭耽误了事儿,诸位说依照姬公子的脾气,你们会如何?” 官差听完脸色涨成了猪肝色,紧抿着唇,微眯眸子看了一眼店侍,沉声问道: “你说的可是真的,一会姬公子要来百晓楼?” 店侍听罢轻挑眉梢,嘴角微微上扬,哼笑一声道: “那是当然,难道我还敢拿姬公子骗诸位大人不成,如若您们不相信,先把这无赖女人清理走,姬公子的车驾马上就到了,一看便知。” 第96章 姬秋白发火 几个官差听百晓楼店侍说的信誓旦旦,心里瞬间信了七八分,她们互相对视一眼,眸中均是忌惮之意。 这,这姬公子的名号,江州城内有谁人不知,脾气最是火爆的主儿。 要是得罪了他,轻则革职,重则挨板子关大牢,如若这百晓楼跟他牵扯上关系,那她们这些人就是有九条命也得罪不起啊! 少顷,官差头领最先反应过来,冲下属们几个使了个眼色,挥了挥手,沉声道: “把这蓄意滋事的女人带走。” 言罢,她蹙紧眉心,视线在周围百姓身上环视一圈,冷声道: “都散了吧,莫要围在这儿挡路。” 看热闹的百姓被官差头领这么一喊,吓的互相推搡着一哄而散。 而地上的女人,则被其他几个官差架着双臂,嘴上不甘大吼着拖离现场。 楼上。 苏沅看到这儿,眸色意味深长地瞧了眼对面的三层小楼,轻笑一声。 便折身重新回到位置上,等孟云岚用好茶点后,与他一同出了轩云阁,走进前方的书铺内。 同一时间。 一辆奢华的马车慢悠悠停到了百晓楼门前,车夫摆好马凳,低头立在一侧恭敬说道: “公子,百晓楼到了。” 须臾,马车内传出一声轻“嗯”声,随后四名衣着不凡的侍从鱼贯而出,低头立在旁侧,等候自家主子出来。 少顷。 一名身着淡蓝色华服,乌发半披仅用根羊脂玉发簪挽起,打扮随意,却通身贵气的绝色男子,缓步走下马车。 他淡淡扫了一眼百晓楼店侍,下颚微抬,挑眉冷笑道: “前面带路,这次最好找对了人,否则本公子非砸了你们这狗屁破楼不可!” 店侍闻言眉心一跳,吓的咽了口口水,点头哈腰保证道: “姬公子放心,这回我们足足找了有二十几个蒙面女侠,其中定是有您要的人。” 说罢,她低下头,做了个请的手势,毕恭毕敬引着姬秋白进了店内。 三楼。 一身穿道士服,约摸五十多岁的女人,坐在案几前闭目打坐,听见楼梯口传来的脚步声。 她眼睛睁开一条缝,悄悄往外看了一眼,见来人是姬秋白,又不动声色合上眸子,装作高深莫测道: “可是姬公子。” 姬秋白轻飘飘“嗯”了一声,带着四名侍从走到旁侧软榻上坐下,烦躁道: “那什么青道长,把你找到的人都带上来吧,本公子确认一下,是不是我要寻的蒙面大侠。” 青玉道长闻言,憋屈地抿了抿唇,眨了几下眼后,面上换上一副风轻云淡的笑,朝店侍吩咐道: “天竹,你去把这些日子按照本道长指示,寻到的蒙面女子领上来。” 天竹点头,“啪啪”一击掌。 霎时,从右侧屏风后走出来一排身着青衣,面覆薄纱的女子,立在了姬秋白的面前。 天竹视线扫了眼一群青衣女人,快步到姬秋白旁侧,弯着腰脸上带笑道: “公子,人都在这儿了,您认认可有找对?” 姬秋白未理会她,坐直了身子望着一排女人,摸着下巴,语调拉长而慢道: “未读过书的,家里不是祖传捡尸人的,全部后退一步。” 他这话音刚落,人便呼呼啦啦退去了大半,瞬间,只剩下五个女人还立在原地。 姬秋白见状眼中划过一丝兴奋,伸出一只手由侍从扶着站起来,在剩下几个青衣女子身前来回踱步观察。 少顷,他皱了皱眉,连续指着几人,语气不满道: “你太矮,淘汰,你头发太长,不行,还有你,一身臭味赶紧退下去。” 被姬秋白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原地的蒙面女子只剩下两人,他眸带审视,试探询问道: “我与你们第一次见面在哪里?” 两个青衣女人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心虚,异口同声回答道: “山上。” “树林。” 姬秋白嗤笑一声,对树林的那位女子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而后转头盯着仅剩的女人眼部仔细观察,又凑近了嗅了嗅,眸子微眯,怒极哼出一声讽刺的讥笑。 浑身压抑的火气再也憋不住,快走两步,“哐”一脚踢翻了屋中摆放的鎏金异兽纹铜炉。 霎时,冒着火星的烟灰撒了满地,扬起的白灰漂浮在空中,迷眼又呛鼻。 姬秋白无视房间内咳嗽不止的众人,扯了扯唇,指着青玉道长与天竹,语气凌厉道: “好啊,坑蒙拐骗都到本公子头上了是吧?乐山,马上去通知官府,把这破店封了,还有把这两个人都关进大牢。” “不行,这两个傻缺不仅收了我千两黄金,还白白浪费本公子几个月的时间,我的蒙面大侠指不定都去哪儿了,那,那以后……”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下,眸中浮上一抹水光,视线紧盯在青玉道长和天竹身上带着浓浓的厌恶之色,语调低沉幽幽道: “骗这么多钱财,就让官府打一百大板吧,要是还活着的话,那本公子也就不跟她们计较了。” 原本故作高深一直未离开坐位的青玉道长,和店侍天竹听了这话,吓的瞪大了双眼,“扑通”一声跪下,哆哆嗦嗦求饶道: “姬公子,饶命啊,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我们一定能把那位蒙面大侠给您找来,求求您别送我们去官府,一百大板会要了我们的命啊!” 姬公子上次不是还很好说话吗? 不仅多给她们一次机会,还加钱。 这,这次为何突然大发雷霆? 姬秋白闻言居高临下俯视这二人,唇边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拉长音调反问道: “你们以为——,本公子真信你个蠢货是得道高人,狗屁道长吗?不过是见你口碑尚可,想借助你这破店帮我找人罢了。” “如今倒好,真是越发将本公子当傻子糊弄了,不仅找了一堆假货,竟还把从我这里儿套走的消息告诉她们,我看你是真活的不耐烦了?” 说罢,他跟身后会武的乐山,代云使了个眼色,等二人按牢人。 姬秋白剜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两个傻缺后,慢悠悠地走下楼,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 “乐山,代云,你们将那两个坑蒙拐骗的货色送到官府,叫她们按照我说的去做,本公子先回王府了。” 他说完这话,阴沉着脸带着剩下的侍从,一同乘坐马车回了府。 第97章 华辰书院 暖阳斜照,晨风轻拂。 东幕山。 一座座气势宏伟的建筑伫立在半山腰上,炽烈的阳光倾洒而下,层层叠叠的琉璃瓦片,闪烁着刺目的光芒。 苏沅沿着山道,一路晃晃悠悠走到了半山处的华辰书院门前。 她抹了把额头上,因天热而渗出的细密汗珠,随后付了银子,从门口两名负责登记的女子手中,领到自己的腰牌以及学子服。 在二人的指引下,抱着东西往她所在的北学堂走去。 同一时间,北学堂内。 同窗都未到齐,众学子却围聚在一堆,对着正中一长相儒雅的年轻女子,众星捧月,恭维声不断。 只见,一身穿靛蓝色长袍,浓眉大眼的女子,对着中间女人拱了拱手,语带惊喜询问道: “这位同窗,你就是洛城的案首吧?好巧,在下张寻一,名次就在你之后。” “之前在洛城时,我早就听闻叶案首的大名,奈何一直无缘得见,往后有幸一起读书,还望能与叶案首成为相交好友。” 叶青玉听罢下巴轻仰,唇角微微勾起,谦虚道: “张同窗有礼了,以后大家都是同窗自然是相交知己,至于大名,青玉愧不敢当,就莫要折煞了我。” 张寻一闻言,眨了几下眼,摇头道: “叶案首有何谦虚的,来自洛城的学子有谁不知,洛城叶氏虽是富商巨贾,但却从不压榨百姓,甚至每逢天灾人祸,都会出钱出粮救济贫苦人家,是咱们洛城的大善商。” 说罢,她停顿了一下,继续道: “这养出的女儿更是才华横溢,仅十八岁便一举夺魁,考中了秀才案首,往后更是前途无量,几句夸赞还是担得起的。” 她这话才说完,旁边听见叶青玉家世背景的王微,眼神微闪,附和道: “就是,咱们江州虽有十五座城池,但也就洛城与通城这两个大城,叶同窗能考中案首,自然是学识远超他人,以后还望叶案首多多指点我们啊!” 叶青玉听罢,淡笑着正要开口,余光却瞥见门口气度不凡的女子。 她眉心不动声色轻蹙了蹙,视线从面前这一众人身上抽离,抬眸望过去。 门外。 苏沅淡淡扫了一眼学堂内众人,视线在其中两人身上停留一瞬。 随即不动声色移开,她步伐闲散地走到靠窗的空位上,放下书匣以及怀中物品,不慌不忙将东西一件件理顺放进桌肚内。 整理好东西。 苏沅懒洋洋支着下巴,冲自进门起就一直盯着她看的人,挑了挑眉道: “这位同窗,你有事?” 叶青玉闻言唇线拉直,试探问道: “并没有,在下只是疑惑,你可是通城案首苏沅?” 苏沅听罢嘴角半勾,却是漫不经心地敛眸,声音淡淡礼貌回答道: “我是苏沅。” 叶青玉见苏沅明显不打算攀谈的模样,抿了抿唇,有些牵强地笑道: “未曾想到苏案首竟是如此年轻,在下一时好奇打扰了。” 言毕,她一颔首,垂着眼眸转身的瞬间,眼底有一抹冷色一闪而逝。 再抬头时,叶青玉面上又挂上一如既往的儒雅笑容,与周遭围着她转的学子继续攀谈起来。 另一边,苏沅见这人转过身去,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随后淡淡收回目光,继续闲散靠着窗边发呆。 须臾。 “咳咳。” 一身着青色直裰,外加一件紫色对襟大褂,整个看上去就是一老儒的白发老者,轻咳着缓慢走入屋内。 苏沅被她这故意发出来的轻咳声,打断了飘远的思绪,回过神来后,目含打量地在白发老者身上看了一眼。 心下便有了数。 估计是北学堂的讲学先生。 这么想着,她放下支着头的手臂,轻抚微皱衣袖,与其他学子一起坐正身体,静候老者发话。 少顷。 老者抬眼扫了一圈已经坐好的众学子,放下手中书籍,简洁说了几句: “老妇姓温,是华辰书院的堂长,平日里除了协助尹山长管理书院外,便是教授北学堂学子。 诸位学子称呼我温堂长或是温师长都可,好了,废话老妇也不多说,现下拿出中庸开始讲学。” 说完,温师长便举着书册,不时围转在讲堂内,将书中句段及含义娓娓道来。 伴随着她孜孜不倦地讲学声,窗外时光弹指过。 夏风渐止,秋色显露。 天色已临近黄昏。 苏沅踏着脚下由枫叶铺就而成的红色地毯,悠哉悠哉下了东幕山,乘坐马车返回苏府。 苏宅。 苏沅刚进入正堂。 孟云岚便眼睛一亮,快步迎了上来,指着桌案上一大碗汤水道: “妻主,你回来了,快去喝碗人参乌鸡汤补补身体。” 苏沅瞧了一眼自家夫郎满是笑意的脸,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道: “都大半个月时间了,我伤口早就好的没影了,咱们就不用补了吧?这天天早晚灌一大碗补汤,我没流鼻血都是好的了!” 孟云岚闻言,皱了皱眉,担心道: “可是妻主这几个月光是受伤就好几次,流了那么多血,若是不趁早补补,万一亏空了身体可如何是好?” “再一个,你每日卯时便出去练功,天才亮又要去书院进学,天天如此辛苦,该是要日日补。” 苏沅拉着夫郎到椅子前,把人按着坐好,背着身子冲白翠摆了摆手,示意他悄悄撤下去。 她则挡住孟云岚的视线,从袖中抽出一封请柬,递到夫郎面前晃了晃,挑眉道: “先不要关心补汤了,你看这是什么?” 孟云岚被一打岔,思绪瞬间转到了淡青色描金请柬上。 他抬手从苏沅手中接过,缓慢打开凑到眼下一目十行快速瞧了瞧,讶异道: “嘉沄楼的请柬?妻主,你是要去嘉沄楼了吗?” 不怪他会这么惊讶。 因为嘉沄楼是整个江州文人墨客的聚集地,非读书人不能入内,并且还得是有举人功名在身的读书人。 孟云岚最是好学,并且喜欢大家书法与字画,奈何珍稀之物,都不是随意能见的。 嘉沄楼他进都进不去。 更别提一观了! 第98章 嘉沄楼设宴 苏沅见状眉梢轻挑,轻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似笑非笑道: “是,也不全是,具体来讲,就是这次你也能进去,怎么样开不开心?” 孟云岚闻言惊喜的瞪大了眼,旋即,他嘴角微微弯曲,叹口气道: “怕是不行吧,嘉沄楼的规矩我还是知道的,我又不是读书人,肯定进不去。” 苏沅不紧不慢走到一旁坐下,呷了一口茶润嗓后,才悠悠道: “我们书院的尹山长是书法大家,与南幽王关系很好,这次她为了庆祝新学子入书院,特地等了大半个月,才求到王爷准许在楼内举办宴席。” “为了到时热闹一些,还准许每个学子带一名家眷入内,明日我便带你去吧!” 说罢,她扫了一眼孟云岚满是惊喜的脸,轻啧一声,勾唇道: “时间紧迫,明日上午便要去参宴,你现下还不赶紧去挑挑衣裳?” 孟云岚听完平日里总是一派端正,风轻云淡的脸上,眼下喜得合不拢嘴,点了点头,赞同道: “嗯,妻主说的对,我马上回院里挑衣衫首饰,顺便给你也选一套。” 言毕,他从椅子上站起身,边往外走,边对一旁站着的半烟叫道: “半烟,快随我回屋服侍。” 半烟抿了抿唇,点头道: “是。”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了主堂,只剩下苏沅一人端坐上首。 她望着孟云岚离去的背影,唇边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呼。 终于不用喝补汤了! 清晨,整个世界是清凉的,阳光透过淡淡的雾气,温柔地洒在万物上,别有一番赏心悦目的感觉。 嘉沄楼。 苏沅携夫郎下了马车,将请柬递给门外拦路的门卫核查后。 跟着领路的侍从穿过抄手游廊,到了一处雕梁画壁,文雅气十足的大殿中。 此刻,已经有不少学子携家眷到了殿内,二人被指引着在下首第一排的位置上落座。 苏沅侧头跟同窗淡淡颔首,便未再多言,跟夫郎品尝起桌案上的茶水点心。 没办法,谁让她这大半个月来只专心读书,不爱去扎堆结派。 就是因为这儿。 便间接导致了,她除一个学堂的顾冉冉和林三月外,其他人都只知名字,甚至都未说过一句话。 少顷。 在苏沅等的都快睡着的时候。 上首走上去五个人,除了温堂长外,其他四个苏沅都未曾见过。 不过接下来,通过中间那位长相温和的白发老者发话,让她了解了七七八八: “诸位学子,老妇姓尹,是华辰书院的山长,今日宴请你们来这嘉沄楼,是我们几位书院的管理人,想要一睹这一届学子的学识与风采,便在这楼内设了宴席。” 说罢,她眸含笑意看了一眼下首,淡笑询问道: “不知通城与洛城的案首在何处?” 苏沅闻言不慌不忙放下手中茶盏,与正对面的叶青玉一起站起身,躬身行了一礼后道: “学生苏沅(叶青玉)见过尹山长。” 尹正弘左右瞧了瞧二人,眸光不易察觉地在叶青玉身上多停留一瞬,笑呵呵道: “好,好,二位学子都是一表人才,龙章凤姿之辈,不愧是从大城考出来的案首,有你们真是华辰之幸啊!” 言毕,她不动声色朝楼上看了一眼,冲下面挥了挥手,示意道: “你二位坐下吧,不必拘谨,老妇就是想认识一下你们而已。” 苏沅与叶青玉应了一声“是”,动作缓慢地优雅坐下。 等两人落座后,尹正弘冲旁侧的王夫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开口。 王夫子会意,勾了勾唇,按照来时尹山长交代好的,拿起桌上一枚桂花糕举到眼前,看似随口提议道: “哈哈,这秋季来临,桂花开的甚是好啊,既能入菜还可观赏,今日既然我们几位老妇是想见识小辈风采,诸位学子不如就拿这桂花作诗,让咱们一观。” 尹正弘还未发话,左侧的温堂长一听,来了兴致,呵呵笑了两声,侧头对中间的尹正弘,拉长声音建议道: “山长,老妇觉得王夫子的提议不错,但是这说是见识学子们的学识,其实也是斗诗,要是这样的话,没个彩头可不行,不如——” “嘿嘿,不如山长把你珍藏的东篱秋色图拿出来,当个彩头,也好让诸位学子们有个奔头。” 说罢,她不等尹正弘回答,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卖惨道: “不过老妇可不是专门坑你啊,我自己也添一份彩头,但我毕竟不是山长这样的当代书法大家,拿不出那么珍贵的画作,就用这块玉佩吧!” 尹正弘听罢扯了扯唇,掩在衣袖下的手指攥的发白,面上却一派风平浪静,答应道: “嗯,当然可以,不过是一幅画罢了,正好现下就寄存在这嘉沄楼内,本山长这就叫人去取来。” 说罢,她挥手招了招旁侧站着的嘉沄楼侍从,示意她按照自己的话去做。 上首的另外三人,见山长与堂长都添彩头了,铁青着脸,各自从身上取下扳指或是玉佩放到台面上。 见戏台子已经搭好了,还是自己花了大价钱搭起来的。 尹正弘轻抿着唇,双手一击,大殿两侧便有侍从上前,撤了一众学子桌上的茶水点心,换上早就准备好的笔墨纸砚。 苏沅见状微侧头,瞧了一眼退下去的绿衣侍从,望着桌面上的文房四宝皱了皱眉。 换的这么快。 是早就打算好考察她们的学识? 想到这儿,苏沅打消了心底涌上来的疑惑。 书院嘛,想摸摸众人的底也正常,不过,有一点不好的是…… 她优点是过目不忘没错。 但缺点是不太会作诗! 瞧着面前的白纸,苏沅轻啧了一声。 若是她做出来的诗句,与自己的名次相差太大,怕是会引人怀疑,觉得她有舞弊的可能。 第99章 宴会是局? 思及此,苏沅眸色深了深,不再犹豫抬手在纸上写下咏桂: 不是人间种,移从月中来。 广寒香一点,吹得满山开。 写完后,她停顿片刻,动作轻缓搁下毛笔,就等着待会侍从过来统一收走。 岂料,刚抬起头,便见叶青玉也写好了。 苏沅盯着她眯了眯眼,视线又在周围学子身上扫了一圈。 现场除了她和叶青玉,其他人都在冥思苦想,或是举笔犹豫不定,自己是抄的,那叶青玉呢? 这么快就好了,是天赋异禀,还是另有内幕? 想到这儿,苏沅轻掀眼皮,冷漠地觑了一眼上首的几人,随后低垂眸子不再有其他动作。 少顷。 有侍从过来每人桌案前收走,作有诗句的纸张,缓步走上台呈到尹正弘面前,上首几人互相传阅,私下讨论点评。 最后,尹正弘眸光淡淡扫了苏沅一眼,视线移开至对面的叶青玉身上,抚了抚衣袖,勾唇道: “按本山长来看,这么多诗句里,唯有叶案首作的诗最是出彩,今日这第一名非她莫属,那这彩头就给……” 然而,尹正弘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眉心微蹙的温堂长打断了: “尹山长,老妇倒是不这么认为,叶案首的诗虽说上等,但还比不上苏沅的这首咏桂,你看啊,这不是人间种,移从月中来……” “语句简洁明快,完全诠释了桂花的美与不凡之处,我认为这头一名该给苏案首。” 尹正弘听温堂长竟是当众把诗句念了出来,脸色一会青一会紫,差点成了个调色盘。 她紧绷嘴唇抿了一会,余光抬起看了楼上女人一眼,见她也对自己轻点头,明显是一副赞同的模样。 尹正弘瞥了眼底下叶青玉望着自己期待的目光,无奈闭了闭眼,宣布道: “嗯,被温堂长这么一说,老妇现下也觉得苏案首的咏桂要略胜一筹,那今日这头名就是苏沅了。” 说罢,她呵呵一笑,眼中却没有任何喜色地招来侍从,淡淡道: “把桌上的彩头都给苏案首送过去。” 侍从应了一声“是”。 随后拿起东篱秋色图以及三块玉佩,和扳指低头送到苏沅桌案上,又躬身退了下去。 苏沅淡淡看了一眼面前摆放的物品,缓慢站起身拱了拱手,语调带笑道谢道: “多谢山长与诸位师长的彩头,学生却之不恭,便收下了。” 尹正弘闻言,唇边扯出一抹假笑,冲苏沅挥了挥手道: “莫要多礼,这是你该得的,快坐下吧。” 苏沅听罢勾了勾唇,顺势坐下来。 之后听着尹正弘说了几句客套话,又招来人上午膳,自己则借口身体不适,率先离了席面。 苏沅看了一眼她离去的背影,又抬眸望向对面的叶青玉,唇边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方才她一直注意着叶青玉跟尹正弘,这二人暗含深意互相交错的视线,可没逃过她的法眼。 还有方才尹正弘的突然改口,以及贬低她的咏桂,看来这二人不清白啊! 不过有一点她不明白,今日一个书院组织的小宴会,尹正弘大动干戈搞这么多事儿干嘛? 这又不是科考,文人之间斗诗斗画时常发生,有输有赢也很正常。 她们二人怎会如此在乎? 苏沅脑中思绪翻飞,还未想清楚呢,便察觉到对面有两道,若有似无不太友好的视线,盯在自己身上。 她打眼瞧过去,见是叶青玉和顾冉冉,前者是愤怒中夹杂着嫉妒,后者是不屑以及恨意。 看到这儿。 苏沅故意冲她们挑了挑眉。 对面二人一惊,纷纷移开视线。 见状,苏沅不屑撇了撇嘴,不再理会这两个怂货,垂眸看了身侧的画一眼,侧头对孟云岚道: “这幅东篱秋色图便给你吧,待会儿我再陪你逛逛嘉沄楼,总不能白来一趟不是?” 孟云岚闻言唇角微弯,点头道: “谢谢妻主。” 苏沅听罢摇了摇头,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放入碗中,示意道: “多用些饭菜,一会也好有力气逛。” 孟云岚轻“嗯”了一声,便慢条斯理地用起膳。 楼上,屏风后。 南幽王淡淡收回目光,轻抿了一口茶,若有所思道: “这苏沅倒是不错。” 尹正弘抿了抿唇,声音不带任何个人情绪,点头附和道: “嗯,苏沅确实不错。” 说罢,她话锋一转,面上浮上一抹笑意道: “不过,王爷选婿的话,她怕是不及格,听说这苏沅已有两位夫郎,还都是正夫,现下坐她旁边的那位男子便是二夫郎。” “若是小公子嫁给他,不仅要跟村夫与商户之子平起平坐,还排到了第三,依照小公子的性子恐是不依啊!” 南幽王闻言,蹙紧眉心,拉长语调反问道: “哦——,竟是如此情况,那本王倒是要好好考虑了。” 言毕,她轻飘飘扫了尹正弘一眼,挑了挑眉,询问道: “听说洛城案首叶青玉,是先生的侄女,可有此事?” 尹正弘听罢倒茶的手一顿,转瞬又恢复如常,眸带欣赏地扫了眼底下坐着的叶青玉,颔首道: “确有此事,不过我这侄女家中虽是商户,但人天资聪颖,从小学识便远超同龄人,并且不重男色,家中除了两个通房,并未娶夫纳妾。 “性子也是极为温和之辈,配小公子的话刚好互补,要是结亲,婚后二人定是对恩爱妻夫。” 尹正弘一大通夸赞的话说下来,让南幽王听得皱了皱眉,淡淡看了她一眼,叹口气,语焉不详道: “再看吧,左右不是一时半会能决定下来的,更何况,光本王满意也没用,府里那个小冤家,一言不合便离家出走,还是要他同意才行。” 尹正弘见南幽王不搭腔,抿紧唇瓣,语气讪讪道: “嗯,确实是要好好挑选。” 南幽王闻言,轻抬头,眼神虚虚望着三楼方向,冷淡嗯了一声后,不紧不慢站起身,淡笑道: “既然已经观察完众学子情况,本王心里也有了个大概,下次便把每个城镇的前三名,全都请到王府近距离看看,到时先生有空的话,也一起过来。” 尹正弘闻言,心里明白南幽王这是要走了,紧跟着站起身来,点头道: “好,那王爷慢走。” 南幽王勾唇笑了笑,转身不再回话,带着一众王府侍从,呼呼啦啦离开了嘉沄楼。 第100章 姬秋白与顾相遇 嘉沄楼,三楼。 乐山伸手推了推软榻上睡着的男子,轻声唤道: “公子,醒醒。” 姬秋白眉心微蹙,缓慢睁开了眸子,淡淡瞧了一眼他,嗓音微哑询问道: “能走了?” 乐山上前搀扶着自家主子坐起身,低头替他整理衣袍,嘴上不停回答道: “嗯,王爷在门外马车上等有一会儿了,方才让人来通知,说是叫您下楼一块回王府。” 姬秋白闻言一喜,拂开乐山,勾唇道: “母亲是不是挑不到人,败兴而归?” 不然为何这么快就走了。 不应该啊! 乐山抬眸看他一眼,抿了抿唇,声音越说越小: “据说王爷有两个看中的,不过还未决定好,说是过几日把人请到王府里仔细瞧瞧,然后,然后让您那天也要在场。” 姬秋白眉心蹙成了一个川字,一甩衣袖,边带着侍从往外,走边不悦道: “不行,本公子才不要选这群文弱书生为妻,我要去找母亲理论,让她取消宴会,哼,若是非要择婿,那本公子便……” 剩下的话,姬秋白未说出口,但身后的四个贴身侍从都懂。 公子怕是又要离家出走了! 思及此,几人相视一眼,乐山快走几步跟上,小声劝道: “公子,不然你跟王爷说实话好了,让王爷动用南幽王府势力帮你去寻,不比你私底下大海捞针要好的多?” 姬秋白脚步不停下了楼梯,头也不回,冷声吩咐道: “此事没有本公子的允许,你们四人不许透露给我母亲,否则我便把你们通通交给父君处置。” 乐山听罢立马紧闭嘴唇,不敢再多说,低声保证道: “公子,奴侍方才是胡说的,您千万别当真,那事儿我们四人绝对守口如瓶,不透露给王爷。” 姬秋白闻言,这才侧头轻飘飘扫他一眼,唇角微勾,满意地轻“嗯”了一声。 然而,就是这一转头。 让他在转角处不慎撞到了一人。 猛然的撞击力,让姬秋白一个趔趄,脚下未站稳“噔噔噔”后退几步,倒在了乐山的身上。 另一边。 宴席结束。 顾冉冉忽然觉得肚子疼,等如厕出来后,发现同窗都已经离开。 她便慢悠悠一边观看墙上字画,一边往外走去。 也是未曾想到。 有人会在拐角处走这么快。 自己刚一路过门口,便被人迎面撞上。 顾冉冉一手捂着被撞疼的胸口,皱了皱眉,抬眸有些不悦地望过去。 然而…… 当看清了,方才相撞的男子容貌后。 她惊艳的瞳孔微微放大,心脏一阵紧缩,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少顷。 顾冉冉从呆愣中回过神,眼眸快眨几下,红了耳根,语气紧张局促道: “这,这位公子,你没事吧?” 对面。 姬秋白被乐山搀扶着站好,眸中带火瞟了一眼顾冉冉,从腰间摸出一块银子,随手抛给她,冷哼一声道: “本公子没事,倒是你,拿好这锭银子,可别赖上我,耽误本公子宝贵的时间。” 说罢,姬秋白不等她回复,紧抿唇瓣带着四名侍从,快步越过人朝外走去。 霎时。 原地徒留顾冉冉一人。 双手捧着银子,目光灼灼望着佳人的背影,久久未动。 再说姬秋白。 本就心气不顺,方才又撞到了人。 现下,他怒气冲冲地领着一众侍从,大步跨上车夫早已摆好的马凳,掀开帘子进了车厢内。 并未注意到。 对面有一清丽女子,正扶着夫郎上马车,二人就这么匆匆擦肩而过。 翌日。 晨曦熹微。 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红叶,投落斑驳的光影,在几位聚集讨论的学子身上。 偶有微风轻拂,正巧将她们依稀地说话声,传到后方漫步而来的苏沅耳里: “真的吗?苏案首平日里看着冷冷清清的一个人,背地竟是如此无耻之辈?” “嗐,那是当然,顾……咳咳,那谁亲口说的,她们是一个镇上考出来的,还能有假不成? 人可都亲口说了,苏沅去年用银子强抢她未婚夫,事后还逼着夫郎改口,在众多百姓面前反指她的人品,把污水泼到她身上。” “啧啧啧,没想到啊,背地里品性这么差一个人,还有资格排到咱们头上,我真是想想都气。” 听到这儿。 苏沅嗤笑了下,快走几步到那几个嚼舌根的人面前,狭长的眼睛含着一抹不屑撇过去,轻飘飘说了一句: “若是不想让师长知道书院出了几个长舌妇,便立马跟上。” 说罢,她便一路带着几人,故意放缓速度慢悠悠朝北学堂而去。 少顷。 苏沅立在学堂门口,目光在屋内扫视一圈,最后停留在罪魁祸首身上。 她领着身后几位,低垂头颅如同一只小蔫鸡的同窗,脚步一步一缓像是踩在人心尖上似的,到了顾冉冉跟前。 苏沅轻掀起眼皮,冷漠地觑她一眼,侧头抬下巴指了指身后几个女人,语调中夹杂着几分凉意,似笑非笑道: “方才我在书院里听到有诋毁本人名声的传言,话中直指顾同窗,我想问问是否属实。” 瞧见顾冉冉眼中闪过一抹心虚,正要张口否认,她轻抬了抬手打断,接着道: “也不怪我有如今这一问,身为学子被传品性败坏,实在有碍在下以后仕途,今个儿我便想着把散播谣言的人揪出来,去官府对峙,也好自证清白。” “顾同窗也莫急,在下正在一一排查之中,若不是由你这儿传出的不实之论,咱们正好是一个镇子出来的学子,你向来人品端正,我想请阁下帮忙证明,想必你应该是愿意的吧?” 顾冉冉听她要把这事儿闹到官府去,额头上瞬间出了一层细汗,慌的咽了口口水,连忙开口解释道: “不是我说的,在下确实与苏案首来自一个镇子,我,我能替她证明,苏案首人品没问题,传言有假。” 说罢,她抬眸看了面前人一眼,正巧与苏沅满是威慑力的目光碰撞到一块,吓得她打了个寒颤,小心试探道: “苏案首,谣言止于智者,这事儿不过是大家随口闲谈几句,现下我也帮你澄清了,你看就不用闹到官府去了吧,弄这么一番阵仗太麻烦了。” 第101章 徐知府 苏沅闻言唇角半勾,并未立马理会顾冉冉,而是视线漫不经心地在屋内,正关注这边动静的众学子身上扫视一圈。 随后缓缓侧身,目光落到方才在外嚼舌根被自己逮到的几人身上,声音略微提高,暗含深意说道: “同为秀才功名在身的学子,你们方才污蔑败坏我的名声,并信誓旦旦说某个人亲口所言,但现在呢?” “事情一反转,你几个反倒是成为了品性不洁,喜爱搬弄是非的一方,所以说——,这人啊,就是要长个脑子,否则被人当剑使,怕是头一个遭殃。” 言毕,她薄淡的唇掀起一抹冷笑,步伐闲散越过几人,走到自己桌案前落座,才不紧不慢说道: “顾同窗说的对,这事儿既然由你亲口替我澄清,咱们暂且就不用去官府了,不过呢,往后若是我再听到今日之事,在下可不能保证就这么简单了事。” 说完这话,苏沅眼神暗了暗。 是不见官没错。 但不代表就这么简单了事。 她此举只是为了快速了结谣言。 毕竟只是传言,并无实证。 若真搬到官府去,书院的一众学子抱团打死不认,自己也没办法。 搞这么一出。 就是为了吓顾冉冉亲口澄清罢了。 另一边。 顾冉冉深吸一口气,衣袖下的手攥的发白,语气牵强道: “那是自然。” 而几个长舌妇听苏沅说不计较了,目光厌恶地剜了顾冉冉一眼,灰溜溜回了自己座位上。 谣言就此在北学堂,落下帷幕。 但苏沅不知道的是,现在的山长房间内,有二人也在提及这件事。 尹正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凑到唇边抿了一口,朝对面淡淡问道: “今早上学子之间都在讨论苏沅名声有失,此事你可有插手?” 叶青玉低垂眼睑,抿了抿唇,回答道: “事情不是我做的,侄女顶多添了一把柴,让火烧的更旺些罢了。” 尹正弘眉头一皱,摇了摇头,叹口气道: “青玉,此事你就不应该插手,现下正值关键时刻,你以为王爷仅是宴席上随意考察一下,学子的学识就完了?” “她这段日子定是格外关注华辰书院,你贸然出手针对苏沅,如若被王爷察觉,定是马上把你从选婿名单上剔除掉。” 叶青玉闻言眉心微跳,目光有些焦急地去看尹正弘,询问道: “那怎么办,侄女是一定要娶到南幽王府小公子的,若是此事完成不了,母亲那里怕是不好交代。” 尹正弘随意看了她一眼,眉角微微上扬,语气悠悠道: “现在知道急了?你做这事之前为何没与我商量?” 叶青玉抿了抿唇,双目望向尹正弘,低头认错道: “都是青玉不好,本想着只是小事,便未拿来打搅舅母,以后侄女不会这么做了。” 尹正宏放下茶盏,抚了抚有些褶皱的衣袖,脸上由阴转晴,浅笑道: “莫要急,此事我只是给你提个醒,幕后主使又不是你,怕什么?” 说罢,她从一旁拿过早已准备好的书信,递给叶青玉,嘱咐道: “这封信差人送回去给你母亲,另外……” 尹正弘还未说完。 门外便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尹正弘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给叶青玉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把信收起来,随后冲着门口的方向说了一句: “请进。” 片刻后。 伴随着推门声响起,自门外走进来一名身着淡紫色锦袍,约摸三十多岁的女子。 她眸光先是在屋内扫视一番,随后转身把房门关好,慢步到尹正弘面前,躬身施了一礼说道: “老师。” 尹正弘见来人是自己学生,顿时喜笑颜开,右手指了指旁侧坐垫,温声道: “原来是仪云,快过来坐。” 而叶青玉则是在徐仪云来时,便站起身立在旁侧。 等她直起身后。 叶青玉弯腰行了一礼,恭敬道: “青玉见过徐知府。” 徐仪云见状,一边紧挨着尹正弘坐好,一边不在意挥了挥手道: “不必多礼。” 尹正弘看了一眼徐仪云,随即将视线转移到叶青玉身上,淡笑着道: “青玉先退下吧,左右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话,你把信送回去给你母亲便可。” 叶青玉点点头,应了一声是后,便转身开门离开。 须臾。 尹正弘视线从关好的木门上收回来,手指漫不经心地敲打桌面,沉声道: “仪云,那事办好了?” 徐仪云呷了一口茶,目光盯着起起伏伏的茶叶笑了笑,话中别有深意道: “老师放心,学生又寻了一条新道儿,只要叶家的货跟得上,保证与以前一般,并无任何影响。” 尹正弘颔首,淡笑道: “嗯,那便好。” 第102章 斥责顾冉冉 清晨,万籁寂静。 东方的地平线泛起一丝丝亮光,小心翼翼地浸润着浅蓝色的天幕,新的一天从远方渐渐地移了过来。 苏府。 苏沅练了一个时辰的功夫,眼下正与夫郎坐在一起用早膳。 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有些急促的脚步声,她夹菜的手一顿,抬眸望过去。 文管家满脸喜色地走到苏沅跟前,将手中一张暗红色烫金请柬递过去,禀报道: “家主,这是南幽王府送过来的请柬,说是让您下午过府参宴。” 苏沅听罢随手放下筷子,接过请柬打开看了看,淡淡点头道: “知道了,你退下吧。” 旁侧。 孟云岚瞅了一眼文管家离开的背影,扭头望向苏沅,疑惑道: “妻主,我们又不认识南幽王府的人,她们为何突然给你送请柬?” 苏沅闻言,用锦帕擦了擦嘴角,语气中夹杂着一丝不解,回答道: “我也不知,到时去看看便清楚了,唉!这次的请柬并未说可以带家眷,你怕是不能一起去。” 孟云岚摇头,不在意道: “王府这种显贵之地,规矩定是大的很,我不用去正好,省的拘谨无措,倒是妻主,既然要出门参宴,那一会用完膳我替你挑衣服。” 苏沅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后,便不再多言。 下午。 南幽王府。 苏沅缓步走下马车,由南幽王府侍从指引着到了一处歌舞升平的偏殿。 她来得不早也不晚。 现下摆满珍馐佳肴的左右桌案前,有一半已经坐满了人,还有一些学子与她一样,正陆陆续续进殿。 由于此次宴会并没有指定位置,苏沅垂眸思索了下,随意走到末尾落座。 大概过了一炷香时间。 参宴学子已全部到齐,而南幽王也随后压轴出场。 只见大殿门外。 自远而近走进来,一身着青色镶边刺绣长袍,腰束玉带,发丝用上好的白玉冠挽起,约摸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 她一路慢悠悠走到大殿上方落座。 看到这儿,众学子反应过来。 这便是南幽王,姬如天。 于是,纷纷站起身躬身行礼道: “学生见过王爷。” 南幽王说了一声“免礼”,随后视线在下方环视一圈,将目光投向叶青玉,笑着询问道: “今日尹山长没来?” 叶青玉屁股刚碰到坐垫,便听见上方问话,她连忙又站起身,拱手道: “回王爷,山长她这两日染了风寒,身体不适就未来参宴,不过她让学生帮忙转达,说是改日过府致歉。” 南幽王闻言眉头一皱,挥手让叶青玉坐下,语带关心道: “哦,这事本王倒是未曾听说,即是病了,不过来参宴也无可厚非,左右那日也是随口说了一句,你告诉她好好养病,致歉就不用了。” 叶青玉顺从落座,点了点头,回答道: “学生记下了,定是会原话转达山长。” 南幽王颔首,转而眸光望着下方众学子,呵呵一笑道: “本王平日里最是惜才,前些日子有幸从尹山长口中,听说了这届学子的风采,就想着必须要见识一番,于是便有了今日这宴会。” 说罢,她执玉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冲下面举了举,淡笑道: “来,本王敬你们一杯,诸位学子也不必拘束,把我当做平常长辈,随意活动便是。” 众学子纷纷举杯回敬。 坐在末尾的苏沅,随着其他人拿起酒杯轻抿了一口后。 便闲散地斜倚在桌案上,一手支头,时不时夹一筷子菜送入口中。 或者瞧一眼,上首不时将目光投向底下,暗自观察的南幽王。 她心中有些好笑。 这南幽王把人请来参宴。 也不做别的,光背地里偷看。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喜欢女人呢! 忒奇怪。 不过还好她坐的远。 想到这儿。 苏沅摸了摸因喝多了酒水而有些涨的肚子,缓慢站起身,招来一侍从带自己去如厕。 因是偏殿,离王府后花园比较近。 侍从便就近带着她,到了花园一侧的茅房,施了一礼道: “小姐,前面就是如厕之地,奴侍还要回殿中侍奉,您待会原路折返便可。” 说完,他又加了一句: “要是觉得殿中无聊,王爷早上交代过了,后花园今日对外开放,您倒是可以逛逛。” 苏沅听罢点头,道了一声谢后,便自顾自去了茅房。 片刻后。 苏沅走出来茅房,用锦帕擦干了刚洗过的手,视线在四下环视了一圈。 她叹了口气,走到荷花池边一棵枝繁叶茂的树下,伸手拍了拍,纵身一跃坐了上去。 与其坐在大殿给人当猴看。 还不如躲在这后花园清闲一会。 左右也没人管。 一会宴会快结束了。 她再回去便是了。 思及此,苏沅从腰间的荷包里,倒出一把平日里当零嘴的蜜饯,捻了一颗送入口中,坐在这高处欣赏园内景致。 然而,还未等她悠闲多久。 远处便走过来一主四仆到了池塘边,等苏沅定睛看清来人后,诧异地挑了挑眉。 不过她也未多言语,打算人走了再下去。 树下。 姬秋白揪断一束墨牡丹,递到鼻端嗅了嗅花香,撇了下嘴道: “又青,你去偏殿回话,就说本公子不去,也不要选妻主,让那一大堆人都散了吧。” 身后。 又青为难地看了一眼自家主子,一咬牙,领命道: “好,奴侍这就去。” 唉,好惨! 他又要被王爷迁怒了。 想到这儿,又青满脸愁容地转过身,正要往偏殿而去,却猛然瞥见一女子步伐稍急的走过来。 他眉头一皱,指着那人大喝道: “站住,没看见我家公子在这儿吗?你是谁,一个外女胆敢擅闯后花园?” 顾冉冉被指责,也未生气。 她在远处站定,施了一礼道: “在下是王爷邀进府的华辰书院学子。” 自报家门后。 顾冉冉把视线转移到姬秋白身上,眸光殷切,语气有些激动道: “这位公子,我们前几日在嘉沄楼见过的,自那日起我……” 不等顾冉冉把话说完。 姬秋白便把手中墨牡丹往地上一扔,目露鄙夷地睇了她一眼,拉长音调反问道: “怎么,是银子不够?还是你想说看上本公子了?” 说罢,姬秋白眼神变得遥远,嘴角挑起一抹讥讽的笑,不屑道: “首先我有心上人,其次,本公子生平最讨厌长相妖艳明媚的女人,尤其是你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你要是看上本公子了,赶紧忘了,要是单纯想过来讹银钱,本公子劝你想想再说,你知道上一个赖上我的人,下场什么样吗?呵呵——,坟头的草,恐怕长得比你都高了。” 他为何被称为小公子。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清楚吗? 他的嫡兄,在十岁那年为了保护自己,被母亲一妖艳侧室给害了性命,虽然最后父君查明真相,替兄长报了仇。 可自此,他便分外厌恶长相妖艳明媚的人,这女人第一次见面,自己便不想搭理她。 未曾想到,她现在还敢凑上来。 思及此,姬秋白厌恶地剜了一眼顾冉冉,脚下踩过被丢弃在地上的墨牡丹,也不让又青去禀报了,直接领着人回了内院。 霎时间。 原地只剩顾冉冉一人孤零零站在原地,失魂落魄地望着姬秋白的背影出神。 第103章 相遇 苏沅倚靠在树干上,眸光玩味地看着下方,眉梢轻挑,无声地轻啧两声。 顾冉冉被姬秋白拒绝了? 怪哉,怪哉! 少顷,瞧着底下顾冉冉缓步走近荷花池,拾起地上被姬秋白丢弃的墨牡丹。 苏沅心下一动,自口中吐出果核,夹在两指间随手一抛。 瞬间。 小小的一颗圆珠便迅速刺破空气,快速且凌厉地向顾冉冉后膝射去。 随后便是一阵重物落水,响起的“噗通”声,以及女子的呼救声。 不大一会儿。 周围有驻守在附近的王府侍卫,听见这边动静,迅速赶过来。 瞧见荷花池中有人落水,侍卫迅速跳入池中,救起呛了几口水已经昏迷的顾冉冉,将人抬着去寻府医。 树上。 苏沅等人全部离开后,视线从有些暗淡的天色上移开。 目光在四下扫了扫。 发现没人。 她纵身一跃稳稳当当落到地面,拍了拍手,正打算离开,余光却不经意间瞥到花丛中有亮光闪过。 苏沅微眯眸子,定睛看过去。 ——是块玉佩! 她挑了挑眉,慢悠悠拾起拿到眼前看了下,在瞧见上面雕刻的芙蓉花时。 苏沅眉心微蹙,心下了然,估计是男子之物,垂眸思索了下。 她抿了抿唇,打算不多惹事。 还是给它扔回去吧! 岂料,她的手才斜垂下,不远处便传来一声惊呼: “公子快看,您的玉佩在那女子手中!” 随着话音落下。 一连串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苏沅目光平静地望过去。 只见远处,因着急替公子寻找贴身玉佩的乐山,急冲冲打头阵,小跑着到了她的近前,伸手索要道: “这位小姐,你手中拿着的白玉玉佩,是我家公子的贴身物件,请还给我。” 苏沅轻飘飘扫了乐山一眼,把手中即将丢掉的玉佩转了个弯,随手递给他,便越过人,顺着小道准备离开。 不料,她才刚转头,身后便响起一阵玉石与地面碰撞,而产生的清脆碎裂声。 这刺耳的声音,听得苏沅眉头一皱,她缓慢侧过头,余光瞟了一眼身后碎成数块的白玉玉佩与旁侧站立的,唇边带笑的乐山。 此刻。 乐山也发现了苏沅探究的目光。 他视线望了一眼已经走过来的姬秋白,对苏沅弯唇笑道: “这位小姐不要在意,虽说这白玉芙蓉玉佩价值不菲,但我家公子毕竟是未出阁的大家闺男,这被外女碰过的玉佩还是销毁了的好,以免日后造成误会。” 说罢,他又加一句: “不是单独针对您一个人的。” 苏沅闻言淡淡点头,并未多言,漠不关心地收回视线,打算继续离开。 然而,她刚一扭头,眸光却对上了一双充满打量的眼睛。 对面。 姬秋白本是不慌不忙,脚步悠闲地走过来。 谁料才一靠近。 他的鼻端便嗅到了一股随风飘散而来,如雪后的霜白松树那样清澈,淡雅的香气,使得姬秋白的眼前一亮。 这是…… 蒙面大侠身上的独特气味! 他不会认错。 想到这儿。 姬秋白步伐稍显急促的快走至苏沅跟前,视线在她身上细细打量,之后便是与要离开的苏沅,猛然四目相对。 姬秋白一眼望进女子熟悉的冷清眸底,被灼的瞳孔微微一缩,随后便是铺天盖地的惊喜,以及失而复得的心酸。 他清澈有神的葡萄眼,浮上一抹水色,指尖微微蜷缩,拉住与自己对视后,若无其事移开目光,正提步要走的女子。 姬秋白抬起头,紧紧地抿着唇,强忍住泪水,嗓音沙哑颤声道: “蒙,蒙面大侠。” 苏沅瞟了眼拽住自己衣袖的白皙手指,漫不经心地掀了掀眼皮,淡声道: “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麻烦放开在下的袖子。” 姬秋白眼圈泛红,摇了摇头,瘪着嘴哽咽道: “没有,就是你,我不会认错。” 苏沅见状抿了抿唇,伸手从姬秋白手心拉回布料,皱眉不解道: “在下刚来江城不到一月,除了在华辰书院读书外,门都未出过几次,这南幽王府更是第一次来,怎会认识公子?” 说罢,她不再理会姬秋白,大步离开后花园,朝偏殿走去。 身后。 姬秋白呆呆望着苏沅离开的背影,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而下。 乐山见一向嚣张跋扈的公子,如今竟这副模样,惊奇的倒吸一口凉气。 他余光扫见地上被自己砸碎的白玉芙蓉玉佩,吓的咽了咽口水,怯怯地凑上前劝慰: “那个,公子啊,咱们就是说,或许是认错人了呢?之前奴侍听您讲过,蒙面大侠最是热心肠,带您闯过重重危险,救公子于水火之中,呵呵,怎会是这么一副冷清样儿呢?” 说完,他扭头看了代云一眼,下巴微抬,寻求认同道: “代云,你说是吧?” 代云听罢,朝他递了一个白眼,挤开乐山走到姬秋白跟前。 一边拿出锦帕替自家公子沾眼泪,一边视线在周围探查地扫了一圈,确保没外人后,才压低声音道: “公子,既然是您确认过的人,那准没错,但奴侍要是您口中的蒙面大侠,怕也会跟方才那女子一般,不与您相认。” “您想想,那半石山上是案发重地,当天不仅死了上千土匪,山寨的诸多钱财也被洗劫一空,若是被人知道去过那里,说不定会被官府盯上,不是什么好事。” 说罢,他停顿了一下,唇边染上笑意,继续道: “左右听那女子的意思,她是华辰书院的学子,王爷刚好想从里面给您挑选妻主,以后您再跟她接触,就说看上她了,如此不就名正言顺吗?” 乐山被抢了话,本就心里不大舒服,现下听见代云给姬秋白出歪主意,皱紧眉头不赞同道: “代云,你让公子这么说,不是故意想毁坏他的名声吗?咱们公子找人是为了报恩,你却拿情情爱爱作伐子,依我看这主意不可行。” 代云闻言冷笑一声,也不跟他起口舌之争,眸底含着一抹笃定瞧着姬秋白,等他回答。 哼! 这乐山平日里挺机灵。 在男女之事上却是榆木疙瘩。 人画本子上不都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吗? 公子不过是打着报恩的借口,寻心上人罢了,这都看不清楚。 一会公子定是会骂他。 等着瞧吧! 第104章 世女姬十安 果不其然,代云才在心里一番吐槽。 姬秋白便皱紧眉头转身,瞪了乐山一眼,沉声道: “闭嘴,你去偏殿打听一下方才那女子的身份,此事就听代云的。” 说罢,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由阴转晴,伤心愤怒都化作羞涩。 伸手拽了一朵墨牡丹在手中,借低头轻嗅花香的动作,掩饰住微红的脸颊,轻声道: “记得莫要被她发现了。” 乐山被吼,吓的缩了缩脖子,连忙应了一声“是”,便转身去打听了。 而姬秋白则在原地立了一会,在揪秃了一片墨牡丹后,才带着其余三名侍从磨磨蹭蹭回了内院。 就在他离开不久后。 同一个位置。 一身着紫袍,长相温润柔和的年轻女子,扫了眼原本开的正盛的花丛,强忍怒火闭了闭眼,咬牙切齿道: “这是谁干的好事?我的墨牡丹怎么被嚯嚯成了这副鬼样子?” 身后。 自从女子进花园起,便一直跟着她的花匠,闻言吓的脸色发白,小心翼翼回答道: “世女,这,这是小公子弄的,不管奴侍们的事儿,您也知道小公子的脾气,小的们实在不敢上前阻止啊!” 听是自家好弟弟搞出来的,姬十安毫不意外得轻哼一声,语气烦躁地摆摆手道: “行,那把这块墨牡丹全都换上万寿菊,臭乎乎的一片,我看他以后还怎么上手拽。” 花匠听罢,抿了抿唇,答应道: “是,奴侍明天便栽上。” 这边的小插曲暂且先不谈。 另一边。 苏沅返回宴会上坐了一会儿。 南幽王许是察觉到天色已晚,大手一挥,笑呵呵地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宣布散席,让众人散去。 翌日。 一抹殷红色的夕阳照在东幕山上,云朵在霞光的辉映下,呈现出火焰一般的嫣红。 山脚下偏僻角落,停靠着一辆通体用金丝楠木打造的马车,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邹纱遮挡。 忽而,一双纤纤玉手撩开了窗纱,紧接着自车厢内探出一双满是探究,如琉璃珠子般清澈的眼眸。 姬秋白嘴角微抬,好奇地看着下山的路,未转头,朝身后询问道: “代云,你确定蒙,咳咳,苏沅酉时下学?” 代云也凑过来往外瞧了瞧,须臾,他眸光一亮,轻摇了下姬秋白,激动道: “公子,你快看,苏小姐下来了。” 姬秋白闻言眨了几下眼,视线顺着他手指指的方向望过去。 只见窄道上。 一身着淡紫宽袖长袍的年轻女子,正缓步下山,随着她行走之间,衣袍翻飞,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姬秋白看到这儿,眉眼微动,推开身旁的代云,掀帘急匆匆下了马车,快步朝苏沅必经之路拦去。 片刻后。 苏沅望着路中间立着的男子,眉角微微上扬,淡淡瞥了他一眼,便绕开人继续往自家马车前走去。 她面上不动声色。 心中暗叹。 这姬秋白站这儿,难道是要找她! 可昨日她不是已经否认了吗? 况且当初为了不让人察觉,她还特意遮住了大半张脸,就这还能认出来? 不应该啊! 苏沅心下思绪万千,脚下步子不停,可还未等她成功越过去,便又被人拉住了衣袖。 对面。 姬秋白仰头,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小声道: “我知道你叫苏沅,你能不能不要躲着我了,我,我就是……” 姬秋白的声音越来越低,后面要讲的话被卡在嗓子里,说不出来。 半晌。 他含羞带怯地与苏沅对视一眼,轻咬唇瓣,吞吞吐吐道: “我,我就是想见下你。” 苏沅听罢眉头一皱,轻拂开他的手,抿唇淡声道: “公子,我们不熟,况且先不提在下是不是你口中之人,就说你一个大家公子,我们私底下见面若是被人看见,怕是与你我二人名声不妥。” 姬秋白闻言左右看了看,指着身后的乐山与代云,随口道: “不是私底下见面,这光天化日之下有奴仆在身边,更何况我向来不在意名声这些东西,无所谓的。” 苏沅见他不懂自己的意思,无奈叹了口气,声音压低了些道: “公子莫要缠着我了,在下对你无意,赶紧回家去吧!” 说完,她便不再理会姬秋白,绕过一众人快步往马车方向走去。 徒留姬秋白面色惨白立在原地,抽抽搭搭被侍从扶着上了马车。 这二人从相遇到分开不过是几句话的事,但她们却不知,这一幕全都被立在半山腰处的两个女子尽收眼底。 马车上。 姬秋白愤愤甩了满是眼泪的帕子,肩膀一抽一抽,颤声道: “怎么办,她,她说不喜欢我,呜呜呜。” 代云从地毯上拾起锦帕,瞧了一眼姬秋白,抿了抿唇,试探着道: “公子,有句话奴侍不知该不该说。” 姬秋白闻言,随意扫了他一眼,皱眉道: “什么话?说吧。” 代云叹口气,一狠心,豁出去了道: “公子惦记苏小姐这么久,但她估计并未把您放在心上,只当是随手救了一个人而已,如今对公子的态度冷淡,不正是说明她人品好,不挟恩图报,不花心滥情吗?” “况且,感情都是培养的,她现在是不喜欢你,可是以后说不准啊,要是公子指望苏小姐像话本子里那样,一见面便把您娶回家,多少有些……异想天开了。” 姬秋白闻言用袖子抹眼泪的动作一顿,眼中浮上一抹喜色,点头道: “对,苏沅本就不喜我,我这么贸然地来找她,怕是不行。” 说完,他眼珠转了转,视线看向旁侧的乐山,询问道: “乐山,本公子今日上午让你打听的事,你都弄清楚了吗?说来听听。” 乐山听公子终于问到自己了,往跟前凑了凑,弯唇道: “奴侍都打听清楚了,苏小姐家中一共两位夫郎,大夫郎现下在通城养胎,二夫郎跟着来了江州,苏宅就在东巷离咱们南幽王府也不远。” 第105章 隐玉楼 姬秋白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唇瓣紧抿,喃喃道: “已有两位夫郎了吗?” 说完,他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眸子,眼底闪过一抹势在必得,微仰头道: “别人都行,我为什么不可以,本公子就是要嫁给她,哼!” 乐山闻言倒抽一口气,瞪圆双眸道: “公子,您,您真的决定好了吗?您要是嫁到苏府以后便做不了主君,况且据奴侍所知,那两个正夫身份都太低,怕是要委屈了公子。” 姬秋白剜了他一眼,蹙紧眉心,毫不在意道: “那又如何,本公子可是王爷之子,除了当朝皇子,这天下哪个男子不比我身份低,何必要较真这个?往后莫要再提这些本公子不爱听的。” 乐山被训,摸了下鼻尖,讪讪道: “那倒也是,公子放心,奴侍以后都不说这话了。” 姬秋白听罢点头,冲外面喊了一句驾马车回府后,双眸虚虚望着半空,自言自语道: “待会本公子回王府,便去请求父君办赏花宴,到时邀请苏沅的二夫郎过府打好关系,哼哼,往后天天去苏府转悠,不怕苏沅印象不深刻。” 轩云阁。 姬秋白口中念叨的苏沅。 此刻正坐在上次那间包厢内,连接待的店小二都是同一个。 她提起紫砂壶“淅淅沥沥”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送到唇边轻抿了口,淡声询问道: “小二姐,上次我让你送的信,究竟有没有到他手中?” 一旁立着的小二闻言,身体微僵,轻咳两声回话道: “咳咳,那个苏小姐啊,小的确定以及肯定送到了,至于为何没有回信,或许,或许少宫主他在忙吧!要不,您再等等?” 苏沅在听到她说宋月重是少宫主时,放茶盏的手在半空中不甚明显地顿了顿,随后若无其事,拉长声音反问道: “哦——,是吗?忙的连回信的时间也没有吗?” 说罢,她不等小二姐回答,径直摇了摇头,叹口气道: “罢了,左右你也是个传话的,我也就不为难你了,这样吧,我打听个事儿,你听听知不知道。” “就一绿色的晶体,你们血幽宫原先那个左使拿来练功的东西,你可知那是何物?” 小二姐快点了几下头,应道: “这个我知道,她练的天阴功可是我们宫里出了名的厉害,用的乃是至阴至邪之物,嗐,说白了就是古墓里阴气结出来的晶体。” “要是苏小姐想要那东西,寻常地方怕是找不到,嗯……,我想想,对了,过几日便是隐玉楼的拍卖会,里面的宝贝都是稀奇之物,您可以去瞧瞧。” 苏沅闻言眸子微眯,疑惑道: “隐玉楼是什么地方,在哪个位置?” 小二姐目光在左右看了看,凑近了贴到苏沅的耳畔,悄声道: “就在城北山脚下,不过那是我们江湖人士的藏污纳垢之地,一般每个月初一十五举办一次拍卖会,要是苏小姐去的话,您拿着少宫主的令牌,便可以进去。” 说完,她嘿嘿笑了两声,继续道: “大到房屋建筑,小到粮食衣衫,应有尽有,若是没有想要的,还可以交定金下单,半个月后再进去,保准有厉害的江湖高手帮您取到手。” 苏沅听完小二姐的一席话。 心下有些了然。 大型涉黑现场啊! 这幕后之人怕是身份不简单。 在城中干这事儿,还没被封。 也是个人才。 想到这儿,苏沅冲小二挥了挥手,示意可以退下了。 她自己则盯着面前茶杯里,起起伏伏的茶叶,眸色渐渐晦暗。 明年旱灾便要来临。 她空间里除了在半石山与朱府打劫来的粮食占大头外,还是没有多少可食用的食物。 看来是时候准备起来了。 想到这儿,苏沅将面前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在桌上放了一锭银子,离开了轩云阁。 黄昏时分,霞光满天。 那一轮血色红日在北山之上,洒下漫天的晚霞,天空被夕阳的余晖映照得一片火红。 城北山脚下。 一处被挖空的山口处。 几名手拎大刀,长得凶神恶煞的魁梧女人,正守在洞口依次排查入内的人。 苏沅脸戴白狐面具,平静地举起令牌到魁梧女人面前,等她点头说了一串数字后。 里侧便有黑衣侍从引领苏沅,顺着蜿蜒而下的台阶,到了一处奢华高大的地下宫殿。 那侍卫将她带到顶层一间石房内,便微一颔首,躬身退下。 苏沅眸光在屋内环视了一圈,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连地面也铺着一层厚厚的雪白皮毛,尽显奢靡之色。 她眉梢轻挑,慢悠悠走到软榻上坐下,抬手拿过面前案几上,摆放的小册子观看起来。 当看到今晚的拍卖会,不仅有她要的绿晶,还有粮食时。 苏沅便未再继续翻下去,而是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凑到唇边轻抿了一口。 “哈哈,你这大忙人,今日怎么有空……” 苏沅一口茶才咽下去,门口便径自走进来一白衣女子,她一边转身关紧石门,一边取下脸上覆着的面具,拿在手中打招呼。 然而,等看清了桌前坐着的人时,大笑与问候声戛然而止。 身穿白衣,长相温润的女子,呆愣地眨巴了几下眼,双目瞅着苏沅,语气惊愕连声询问道: “你,你是哪位?宋月重呢?方才侍从不是过来禀报,说是血幽宫少宫主来了吗?” 苏沅不慌不忙放下茶盏,轻轻掀起眼皮,淡漠地扫视了一眼白衣女子,悠悠道: “他没来,但我用的确实是宋月重的令牌。” 白衣女子听罢,怔怔地盯着苏沅,眼睛一动不动,脸颊上的肌肉隐约在颤抖。 少顷。 她一拍手,快走几步到苏沅跟前,围着人打量一番,惊奇道: “你能拿到宋月重从不离身的腰牌,那跟他关系一定不简单吧?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宋月重也有铁树开花的那一天。” 白衣女子说完,对苏沅抱拳施了个江湖礼,话中含有深意道: “既然都是熟人就不用遮遮掩掩的了,我姓姬,名十安,不知阁下大名?” 方才不慎在这陌生女子面前露了脸,还是把对方的底细也摸清楚为妙! 该死的宋月重。 腰牌不好好保管,给外人做甚? 害得她在人前暴露了身份。 第106章 拍卖绿晶 苏沅见姬十安这一番做派,瞬间明白了她的用意,不在意地笑了笑。 手指漫不经心地掠过面具后的细绳。 苏沅缓慢摘下白狐面具,露出了真容,语气平淡吐出两个字: “苏沅。” 对面。 姬十安猛然瞥见苏沅的容貌,眼中快速划过一抹惊艳,又听见她自我介绍,满意地笑了下道: “苏小姐,你会来,想必是有了心仪之物吧?以前从未见过你,应该是第一次到我们这隐玉楼,今日我便在此好好陪你。” 苏沅听她以主家自居,眼中划过一抹流光,不过联系到姬十安方才自报家门,自己便猜到得她的身份,又觉得非常合理。 江州是南幽王的封地,身为世女的姬十安当然不怕官府查了,她本身就是这方地盘的土皇帝。 思及此,苏沅唇角微微上扬,淡笑道: “那是再好不过,在下还要多谢姬小姐的招待。” 姬十安摆手,走到窗边隔着影影绰绰的纱帘往下望了一眼,就近落座道: “嗐,都是江湖朋友不用客气,拍卖会马上就开始了,苏小姐要不要坐过来?这边看得清楚些。” 苏沅闻言,轻“嗯”了一声,悠闲走到姬十安身边落座。 等她刚坐好。 便见底下大堂的巨型圆台上。 一身穿黑袍的清秀女子,带领身后一排侍从依次走到中央,她脸上带笑清了清嗓子,说了几句开场白: “诸位江湖朋友,英雄豪杰们,今日是咱们隐玉楼半月一开的拍卖会,想必来之前大家都打听过楼中规矩,那在下也就不多做介绍了。” 说完这话。 黑袍女子“啪啪”一击掌。 一旁便有魁梧侍从,掀开红布盖着的乌木托盘,放到白玉小柱上。 见此,黑袍女子手掌指着东西,继续道: “此画乃百年前兰映先生所作,名为东山问道图,起拍价一百两白银,价高者得,在座各位感兴趣的请出价。” 她话音刚落,楼上便有各个方位传出来的竞价声此起彼伏: “我出三百两。” “老子出五百两。” 最后东山问道图被人以两千两白银拍下。 看到这儿。 苏沅便未再关注楼下了,而是侧头与姬十安随意攀谈起来: “姬小姐,此次我来不仅有东西要买,还有些字画古玩想放到隐玉楼拍卖,不知是怎么一个流程?” 姬十安挑了挑眉,动作优雅地捻起一颗水晶葡萄送入口中,拖着尾音思考了下道: “宋月重又有新货了?嗯……,是以后让你负责跟隐玉楼交接吗?” 苏沅唇角弧度渐深,指尖轻敲击桌面,模棱两可道: “在下平日不得闲,怕是往后不能常来,少宫主的令牌也是暂用,姬小姐这儿可有多余的腰牌,给我一块?” 姬十安闻言,眨了几下眼,意味深长道: “哦——,我懂,个人财产嘛,单独来也是行的。” 说罢,她自腰间取下一枚紫玉玉佩递给苏沅,轻抬下巴,示意道: “喏,这是隐玉楼的高级别通行令,下次苏小姐再来,楼内侍卫会直接将你引到这主房内。” 苏沅颔首,把紫玉玉佩收入袖中,语调闲闲打听道: “早就听闻隐玉楼神通广大,只要是来客有所求,都能在楼内寻到,尽兴而归,方才在下瞧见册子上并没有房屋商铺这些,不知从哪里购买?还请姬小姐指点一二。” 姬十安闻言心里有些疑惑,不过并未多问,随口解释道: “这些不稀奇的固定资产,大堂有一间寻宝室,苏小姐只要将所需物品写在白纸上,窗口内自有负责人开价,交了银子便能拿走。” 说罢,她话顿了顿,语气意味深长,继续道: “不过呢,要是量太多,怕是不能这么做,嗯……,打个比方,今晚拍卖的十万旦粮食就需要竞价。” 苏沅听罢心下了然,点头道了一句谢后,目光平淡地便移到下方,继续观看拍卖情况。 此刻。 刚高价拍卖掉一个青瓷覆莲纹瓶的黑袍女子,脸上的笑意更浓,指着乌木托盘中放置的四枚绿晶,弯唇浅笑道: “这是搬山道人刚从古墓中盗出的极品绿晶,乃至阴至寒之物,至于用处嘛,我相信在场大侠懂得都懂,就不多介绍了,起拍价两百两白银,各位请出价。” 黑袍女子刚说完,二楼东侧房间内便传出一阵粗哑低沉的声音: “本座出一千两。” “老妇再加一千两,这东西我势在必得。” 闻言,那自称本座的粗哑女声,呵呵一笑,阴沉道: “呵呵,本座还未说完,我说的一千两,乃一千两黄金。” 她这话一出,四周响起一片吸气声。 就四块破绿晶,出价这么高。 这女人疯了吧? 而其他想加价,用来练邪功的人,碍于自己属于独门独派,荷包穷得叮当响,便就此打住不再吭声。 台上。 黑袍女子视线在四下看了一圈,未再听见有人跟二楼女人竞价,高举手中小金锤正打算一锤定音。 顶楼便有一清冷女声,出言制止了她: “慢着,我出两千两黄金。” 黑袍女子眼睛一亮,寻声望过去,发现加价的声音出自楼主的房内,眸中不自觉带了些恭敬,温声询问道: “各位,可还有要竞价的?若是没有,那这四颗绿晶便由顶层客人,两千两黄金所得。” 此话一出。 二楼东侧房间内,明显停顿了半晌,少顷,方才那嘶哑女声再次响起,这回还带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阴冷道: “本座加五百两金。” 顶层。 苏沅淡淡扫了一眼对面,不甚在意地轻挑眉梢,语调懒懒道: “三千两黄金。” 黑袍女子闻言喜笑颜开,目光看着二楼高声连喊三次,最后无人竞价,一敲金锤定音道: “好,此次四枚绿晶归顶楼客人所有。” 说完,她给旁边侍从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把东西送上去,便继续竞拍下一件物品。 房间内。 姬十安瞧着苏沅将四枚小绿晶,随手塞入腰间荷包的动作,抽了抽嘴角,好奇问道: “血幽宫的左使不是死了吗?你为何还要花大价钱买这东西?” 第107章 异能升级 苏沅将荷包系紧,抬头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语气轻飘飘似是玩笑道: “吃,你信吗?” 姬十安扯了扯唇角,假笑一声,挑眉反问: “你看我像傻子吗?这东西正常人吃了还能活?” 说完,她摇头,叹口气道: “罢了罢了,你不想说就算了,待会还要买什么东西,左右我闲的没事干,给你提前介绍一番,好叫你心里有数。” 苏沅见她不相信,扬了扬眉,也不多言,下巴轻点回答道: “十万旦粮食便是我今日要买的第二件东西,不知在什么价位?” 姬十安眸子微眯,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沅一眼,随后弯唇笑道: “一旦是百斤粮食,十万旦的话,不低于七万白银,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不过对你而言,倒是不算多。” 说罢,她哼笑一声,挑了挑眉,拉长语调询问道: “照我估计,一会竞价的人应该没几个,最后定是会落到你手中,嗯……,你想在哪里取货?” 苏沅闻言,低头思索一番,淡声回答道: “明日卯时,城西树林。” 姬十安点头应了一声好,接下来的拍卖果然如她方才说的那般,苏沅以七万一千两白银拍下十万旦粮草。 拍好想要的东西,苏沅与姬十安告别,在楼下交完银钱,领了一刻有特殊花纹的木牌后。 她掉头进了寻宝室,目光在黄花梨桌案上扫视一番,动作轻缓地用毛笔沾了沾墨汁,在白纸上写下一行字: “江州十五城内,主街店铺各一处。” 晾干后,苏沅将纸张折了几折,顺着墙面开凿的两指宽小缝塞入其内。 大概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对面投过来一纸条,她展开看了一眼: ‘十五处都有,一院一店面,十万两白银一次性结清,客人写下姓名户籍,隐玉楼明日便动用关系过户,后日去衙门领取凭证即可。’ 苏沅看到这儿,唇角微弯笑了笑。 先是按照纸上所言,递了姓名户籍,又借宽大衣袖遮掩,掏出一沓银票分批次塞进墙内。 过户问题,她当然不担心。 只要是属于江州地盘,由主城出具凭证,其他附属城池难道还能否认不成? 再说,还有姬十安这个世女兜底呢! 不仅快,质量还保证。 简直比去官府还利索。 苏沅交完银票,在旁侧椅子上等了一会儿,便见对面又塞出来一东西。 她打开拿到眼下瞧了瞧。 是一册盖有隐玉楼印章的收据。 苏沅确认好,把册子放入袖中,便未在隐玉楼停留,一路出了地下宫殿。 她立在门口望了一眼略黑的天色,叹了口气,不疾不徐大步朝前走去。 等到了无人之地。 苏沅动用瞬移,快速穿梭在黑暗中,不大一会儿便回了府。 苏宅。 苏沅缓步推门入了主卧。 屋内烛火未熄,孟云岚穿着里衣正坐在榻边看书,听到有人进门。 他缓缓抬头望过去。 见来人是苏沅。 孟云岚唇角轻扬,放下手中书籍快走几步到她身边,轻声询问道: “妻主,你今日怎回来的如此晚,可是书院有事耽搁了?” 苏沅手臂搂过他的纤腰,低头在孟云岚红唇上轻啄一口,带着人到榻边坐下回答道: “办了点小事儿,你先睡觉吧,待会我还要出去一趟,莫要等我。” 孟云岚听罢看了一眼窗外已经黑透了的夜色,从她怀中抬起头,语带担忧道: “好,我虽不知妻主要办何事,但天色已晚,你小心一些。” 说完,不等苏沅回答,他眉心一动,又想起白天的事来,抿唇道: “下午南幽王府送了请帖来,说是邀我明日过府参加王君举办的赏花宴,也不知是何意?” 苏沅眸子微眯,忽的想起那日在树上听到,姬秋白主仆所说的择妻宴。 她皱了皱眉,垂眸对上孟云岚不解的眼神,嘱咐道: “明日你去参宴随意即可,我不需要你与他们虚与委蛇,打通关系,另外,若是有人欺负你,便借口身体不适回府,不要委屈自己,这些可都记下了?” 孟云岚往苏沅怀里缩了缩,嘴角微微翘起,含笑点头道: “嗯,知道了,我都听妻主的。” 苏沅闻言,轻抚了抚他披散在身后的乌黑长发,叹口气道: “你啊!最是会委屈自己,不交代这些我实在不放心。” 言毕,她与孟云岚稍稍拉开了些距离,单手掀开被褥拍了拍床,示意道: “快上床睡觉,我马上就要离开了。” 孟云岚颔首,拖鞋乖乖上榻躺好,眸子不舍地看了苏沅一眼,催促道: “妻主你走吧。” 苏沅见状唇角微抬,俯身握住孟云岚的后颈与他唇齿交缠,深吻了会儿。 方才气喘吁吁地离开夫郎红润的唇瓣,低头望着他湿哒哒的眸子,嗓音沙哑低声说了一句: “乖乖闭眼。” 便缓慢抽身离开,掉头出了屋内。 院内。 苏沅眸光淡淡在院中环视一圈,随后纵使一跃跳上墙头,迅速飞檐走壁到了城外一处偏僻,杂草丛生的野外。 她望着空无一人的地盘,满意点点头,自空间取出一块毯子铺在地上,盘腿坐上去。 现下天时地利人和。 苏沅不慌不忙从腰间荷包内掏出四枚小绿晶,拿出瓶水清洗一番后,随手抛入口中囫囵吞枣咽了下去。 服用下绿晶。 她缓慢闭眼,消化能量。 午夜时分。 苍穹幽暗,繁星闪烁。 一轮弯月斜挂夜空,眺望远方,但见群山万壑模糊难辨,只有夜风阵阵掠过,旁侧丛生的野草随风起伏,摇曳不止。 苏沅陡然睁开双眸,眼角眉梢荡开一抹笑意。 她先是凝神感受了下,连升两级的空间,察觉到面积不仅扩大了两圈,大小还可用意念控制后。 苏沅弯了弯唇角。 倒是省的她再去买盛水的工具了。 思及此,苏沅起身,挥手将身下毯子收回空间,试用了下已经升为五级的异能。 才刚启动,她整个人便“嗖”的一下,瞬间移动到了千米之外。 瞧见这距离。 苏沅心下一动。 第108章 与宋月重见面 现在离收货还有五个小时。 江州到通城坐马车需要好几天时间,但她有瞬移,可以一步千米远,半个时辰便能回通城。 不如趁此去西山血幽宫找宋月重,那件事光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 另外,一会路过野外湖泊,可以用意念将空间分割成小块,如此还能储存些水进去。 这么想着,苏沅运用瞬移“咻咻咻”翻山越岭,在路上抽了几条湖中清水。 耗时半个时辰后。 她终于到了西山山脚下。 苏沅抬头望了一眼高耸入云的山峰,从袖中抽出把锋利白刃,脚下一点,身体腾空跃起。 她借着迅猛的速度,与停顿时用匕首稳住的身形。 片刻后。 终于登上了顶峰。 苏沅才一落地,四周黑漆漆的灌木里,便如鬼魅般跃出数道影子。 她们目光警惕地盯着苏沅,将人团团围住,其中一个站在前方的彪壮女人,冷眸微眯,厉声询问道: “来者何人?” 苏沅抬眸看向女人,神色平静从袖中取出腰牌递到她面前,语气毫无波澜道: “带我去见宋月重。” 彪壮女人看清令牌后,瞳孔一缩,冲身后众人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自己则朝苏沅一抱拳,恭敬道: “是,您随我来。” 言毕,彪壮女人转身在前方带路,结果途中越想越不对劲,她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少宫主从不离身的腰牌,忽然出现在外人手中,也不知道是他给的,还是这女子无意中得到的。 万一是来刺杀的刺客就不妙了,待会还是问问月大人为好! 少顷。 彪壮女人带着苏沅在一座雕梁画栋的殿前驻足,转身对她轻点了点头,意有所指道: “这便是少宫主居住的重华殿了,小姐在此等候片刻,莫要乱走,我先去禀告月含大人,待会再引您进去。” 苏沅闻言眉头一皱,淡声道: “可否带我一起。” 她总共只有五个小时。 万一打草惊蛇,宋月重听说自己来了,又躲起来,岂不是还要浪费时间去找他? 彪壮女人抿了抿唇,思索一番,颔首道: “行,那你随我来吧!” 一起确实要更好些。 省的她乱跑,待会找不到人。 彪壮女人说完,便带着苏沅到了一处偏殿,弯腰敲了敲门轻声道: “大人,月含大人?” 须臾,屋内传了一阵渐行渐近的脚步声,接着便是木门被“吱呀”一声,从里打开。 门内。 一身穿黑色里衣,面有刀疤的女人,蹙紧眉心朝彪壮女人望过去。 当目光触及到她身后的苏沅时。 月含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无视彪壮女人欲言又止的表情,她眨了几下眼,惊讶询问道: “苏小姐,您怎么在这儿?” 苏沅听她直接道出自己的姓氏,眸中快速闪过一丝不解,而后恢复如常,冲她一颔首,道明来意: “我来寻宋月重。” 说罢,她轻抬下颚指了指主殿方向,询问道: “他住在那里吗?” 月含听罢,点头轻“嗯”了一声,下巴才一落下,便见苏沅大步离开,朝主殿而去了。 对面。 彪壮女人左右看了看两人,望着苏沅的背影眼中染上一抹焦急,提高声音一连串的询问脱口而出: “月含大人,她,她就这么进去了?您也不阻止?少宫主眼下正在睡觉,咱们便任由这外女闯进去,一会少宫主发火了可如何是好?” 月含听完深吸一口气,瞪了她一眼,皱眉道: “你那么大声音干什么,难道我是傻子,不知道你说的问题吗?” 讲完,她眉峰微扬,勾起唇角,嘿嘿笑了两声道: “让苏小姐进去了,说不定明日少宫主还夸奖我呢!行了,你也别站在这儿碍事了,快回去站岗,本大人还要睡觉呐。” 月含言罢伸了个懒腰,抬手将木门“砰”的一声关上。 徒留外面彪壮女人摸了摸被不慎撞到的鼻子,轻叹口气,讪讪地离开了重华殿。 另一边。 苏沅快步到了主殿门外,从袖中取出一根铜丝,顺着门缝伸到里侧勾住门栓转了转。 便听见一声轻微的响声,门板向内缓缓打开。 她唇角轻抬,伸手推门而入。 岂料,才一进去,旁侧便伸过来一把匕首向她脖颈划来。 苏沅眉心微跳,迅速侧开身子后移了两米远,等站稳后。 她冲门边仅着一袭月白里衣的宋月重,挑了挑眉,就着房间内,正散发淡淡余晖的夜明珠。 姿态闲散地走到床榻旁的椅子上坐下,继而嗓音清冷,询问道: “你这些日子一直在躲我?” 门口。 宋月重自从看清来人是苏沅后,便瞬间呆愣在了原地。 少顷。 他瞧了一眼坐在床边的女人,紧抿唇瓣,手有些颤抖地关上房门,未靠过去就站在门边,低声回答道: “没有。” 苏沅闻言清冷的眸子微眯,一双锐目紧盯着宋月重。 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沉寂地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空气在整个大殿中弥漫。 片刻后。 她轻哼一声,缓慢起身走到宋月重身前,低头望着他的脸,拖长声音反问道: “你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了何事吧——?” 宋月重睫毛轻颤,避开与苏沅相对的视线,心跳如鼓慌乱道: “我,我……” 我了半天,他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就是吐不出口。 苏沅见状盯着他绯红的唇瓣,眸色深了深,接过话头悠悠道: “那日你替我解了媚药,不管怎么说都是我占了你的身子,理应负责,当然我也知你身份特殊,现下过来就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跟我?” 宋月重听罢两眼一黑,脑袋里嗡嗡作响,唇瓣微微颤抖道: “你,你都知道了?你不介意吗?我,我是……” 苏沅蹙紧眉心,伸手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轻喟一声道: “不介意,从认识你起,我便知道你是杀手,现在找上门来,当然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怎么会介意你的身份?” 宋月重闻言猛然抬头看了苏沅一眼,眸子眯了眯,试探着追问道: “杀手?你,你那日只记得和我发生了关系,我,你没看清其他的吗?” 第109章 宋月重的秘密 苏沅听出宋月重话中暗藏玄机,目光狐疑地盯着他,挑眉反问道: “什么意思,你还有其他事情瞒着我?” 宋月重眼神闪了闪,身体略微松懈下来,垂眸假装落寞道: “没有,我,我只是想问,那天我身上的伤疤你都看清了?不觉得丑陋难看并且嫌弃吗?” 苏沅深邃的眼眸里染上似笑非笑的味道,眉头微微上扬,打趣道: “你的身子,初见时我不就看过了吗?何必多此一问。” 说罢,她低垂头颅凑近了一些,目光认真地注视着宋月重,挑眉道: “方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愿不愿意让我娶你?” 宋月重闻言抬头,视线在苏沅脸上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像是要将她的面容刻在心里似的。 须臾。 宋月重艰难地扯了扯唇,长长的睫毛遮盖住了他眼底的悲凉,语气恢复以往的冷淡,拒绝道: “我不愿意。” 言毕,他转身打开房门,闭了闭眼,压下心底的不舍,声音冷硬道: “我这辈子从未想过嫁人,贞洁对寻常男子固然重要,对我却不值一提,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那天的事儿是我自愿的,不需要任何人负责。” 苏沅神色复杂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片刻,忽的哂笑了一声,若有似无点了几下头道: “好,那你多保重。” 她说完,最后看了一眼宋月重的侧脸,不再多待,提步走出主殿身影快速消失在浓浓夜色之中。 门口。 宋月重眸光定定望着前方虚空处,半晌,双手发抖地关上房门。 现下没有人。 他再也克制不住心中撕心裂肺的悲伤,只感觉喉咙肿胀,一股腥甜自嗓中涌入口腔。 鲜红的血液顺着唇畔,“啪嗒啪嗒”滴落到雪白色的地毯上,溅起一朵朵鲜艳的血花。 见状,宋月重心下大惊,慌乱地颤抖着手捂住小腹,开门冲旁侧高声喊道: “月含,叫大夫。” 半个时辰后。 重华殿内,床榻旁。 一名身着灰袍的鹤发女人,徐徐睁开微阖的眼眸。 她缓慢收回搭在宋月重腕上的两指,从凳子上起身。 朝斜前方美人榻上端坐的中年男人,弯腰施了一礼,蹙眉道: “宫主,少主子情况不太妙啊,前几日老妇诊出他身怀六甲,但气分不足,身体亏损严重,便叮嘱过他要仔细温养,少操劳忧心。” “谁料时隔三日,今夜再次诊脉竟气血亏虚,心肾寸弱,已有流产之象,若是继续这么下去,腹中孩儿恐是不保呐!” 血幽宫宫主夏风扬闻言,视线冷淡地扫过大夫与月含,最后停留在床榻上的宋月重身上,微微露出一丝暖意,沉声道: “本宫主知道了,你二人先退下。” 月含,大夫低头应了一声“是”后,便弯腰退下。 须臾。 夏宫主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慢条斯理地走到床边坐下。 他垂眸瞧着躺在床上双目无神,正望着头顶床帐发呆的宋月重,叹口气道: “月重,听月含禀报,自从那个叫苏沅的女子走后,你便呕了血,可是她说什么话惹你伤心了?跟义父讲讲。” 言毕,他眼眸闪过一丝危险的精光,伸手替宋月重理了理鬓边头发,语带试探问道: “她是否就是你腹中孩儿的母亲,今日过来说些伤人的话,可是不想对你负责,你跟义父讲讲,我替你做主。” 宋月重闻言眸中有泪光一闪而逝,目光从天青色床帐上移开,随后缓缓抬手抚上自己的脸,压抑住哭腔,幽幽陈述道: “义父,苏沅今夜过来是特意要对孩儿负责的,可,可我这张脸一出生便被视为不详,若是答应嫁给她,难道要瞒着她一辈子?月有阴晴圆缺,旁人都遗憾感叹。” “可试问若是天上出现重月,百姓又会怎样?呵——,我这轮月自出生就是多余的,生父观之,便要找人将孩儿溺死。 要不是义父当初路过皇宫救下,并好心抚养我长大成人,这世间何来的宋月重?她,她若是见过我的容貌,又怎会像现在这般从容接受?” 夏宫主听罢紧抿唇瓣,眼底弥漫上一层雾气,满是心疼地看了宋月重一眼。 转而移开视线,望向桌上随风忽明忽灭的龙凤纹蜡烛,动了动唇瓣想说什么,又将到口的话咽下去。 他闭了闭眼,长叹口气,扯唇道: “唉!也罢,以后这宫中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暂且交给我这个老头子去管,方才大夫的话你也听见了,这腹中孩子若是想留下,就好好将养身子,莫要再想东想西的。” 说完,他拍了拍宋月重放在床边的手,脚步有些虚浮地站起身,慢步走出房间关上了门。 床榻上。 宋月重目送夏宫主离去的背影,单手动作轻柔地抚了抚小腹,双唇微颤,终究是一句话也未说。 —— 卯时,天色渐明。 城西,树林。 一大批拉货的马车,被赶入林中。 苏沅正斜倚在树上假寐,听见动静缓缓睁开眸子,自树上跳下去。 她视线在一队人马身上扫视一番,掏出木牌交给打头女子,淡淡道: “把粮食卸下你们便走吧,待会儿我们这边有人过来拉货。” 头领女子接过木牌仔细确认后,对手下摆了摆手示意停下,凛声道: “姐妹们,动作麻利的把粮食原地卸下来,咱们就可以离开了。” 说罢,她率先撸开膀子,扛着大麻袋吨吨吨往地上腾货。 约摸过了一炷香后。 苏沅目送前方渐行渐远的车队,直到看不见人影她才收回视线,缓步走到地上堆积的粮食前。 用意念在空间中,单独分割出一块巨大的透明墙壁房间,随意一挥手,地上的粮食便消失不见,整齐罗列在空间内。 了却完一桩事。 苏沅抬眸望了望已大亮的天色,深吸一口气后,用上瞬移,一路专挑人迹罕至的地盘,快速朝城内而去。 第110章 赏花宴 金秋十月,碧空如洗。 南幽王府。 后花园内繁花似锦,一片姹紫嫣红之色。 园中被鲜花簇拥的空地前,早已备好了两排席位,桌案上新鲜瓜果,茶水点心摆放齐全。 孟云岚被王府侍从一路引着到花园时,已有不少身着华衣的大家公子与主君,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嬉笑闲聊。 他的到来并未激起什么浪花,众人一见又是生面孔,随意看了眼规矩端坐好的孟云岚,继续窃窃私语起来。 一身穿鹅黄绣白玉兰锦袍,瓜子脸的年轻男子,目光不屑地瞟了一眼末席几个如孟云岚一般,刚入园中便拘束坐在角落里的人,轻哼道: “今日这赏花宴怎地来了这么多生面孔,一开始我还凑上前去搭话,谁曾想竟都是些小门小户出来的,平白害得我多费口舌。” 旁边粉衣男子撇了撇嘴,认同道: “听说这些多出来的人,都是华辰书院学子的家眷,区区一介秀才内眷,岂能跟咱们官家男子平起平坐,也不知这些人怎么好意思来的?” 说完这话,他侧头,将视线转到旁边一袭浅蓝色银纹绣百蝶度花锦袍,打扮华贵的圆脸男子身上,奉承道: “哪里比得上徐哥哥,母亲是江州知府,不仅出身高贵,平日里还得了姬小公子的青眼,与之兄弟相称,简直羡煞我等。” 徐若烟唇边勾起一抹淡笑,轻扬下巴,假意斥责道: “半容,莫要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没得让人以为我故意显摆家世,再说,我与小公子不过是一起出去游玩几次,哪有你说的那么亲近。” 被叫半容的男子听出徐若烟是故意谦虚,并无要怪自己的意思,掩唇轻笑一声,连声认错道: “是是是,都是半容的不是,我这就住口。” 说罢,他吐了吐舌头,又快速加上一段话: “哎呦!不过咱们可没有徐哥哥那般殊荣,还能陪小公子出去游玩,平日里怕是连人的面都见不到呢~” 一群自视身份高贵的男子,在后花园内嬉戏贬低孟云岚等人。 殊不知,他们口中提到的姬小公子,已经在来的路上,现下正急匆匆地一边赶路,一边整理衣衫冲身后询问道: “乐山,代云,我今日这身素白紫纱衣怎么样?是不是显得既不出众,又和蔼可亲。” 代云手中正提着姬秋白衣袍下摆,闻言,抽空朝自家公子的背影看了一眼,点头道: “嗯,确实是,不过公子待会过去还是收敛些为妙,人家孟郎君又不认识你,突然上前怕是会让人摸不到头脑。” 姬秋白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轻哼一声,反问道: “那又如何,本公子早就想好了,到时我就说面善,与他一见如故,反正本公子的脾性本就喜怒无常,忽然看一个人顺眼,难道还需要找个理由不成?” 代云眨了几下眼,附和道: “被您这么一说,奴侍倒是觉得不无道理,反正您平日变脸速度极快,嘿嘿,这么做也不奇怪。” 姬秋白听罢在花园入口处停下脚步,剜了代云一眼后,顺势招来乐山,抬下巴指了指空地上的一堆人道: “哪个是孟郎君,你给本公子示意一下,我也好去找他。” 乐山快走几步到他身旁,冲着宴席末尾处指了指,淡笑道: “公子,喏,那个端坐在末尾处,身穿青衣,头插玉步摇的男子便是孟郎君。” 姬秋白顺着乐山指的方向看过去,果不其然,便瞧见一长相清隽,气质清冷出尘的男子,正慢悠悠地往唇畔送茶。 看到这儿,他嘴角轻扬。 心下暗叹。 这苏沅选夫郎的眼光就是好啊! 瞧瞧,孟郎君长得多俊俏。 思及此,姬秋白疾步走过去,等快到孟云岚近前时。 他又不动声色放缓速度,装作漫不经心站到人旁侧,礼貌轻声询问道: “这位公子,在下能坐你身边位置吗?” 孟云岚原是在用茶,听见有人跟自己搭话。 他放下茶盏抬眸看了姬秋白一眼,嗓音如珠落玉盘般清润,点头道: “当然可以。” 姬秋白嘴角微抬,轻掀衣摆跪坐在孟云岚身旁,转头攀谈道: “本,我观公子一人独坐在这儿,怎地不去寻人聊天?” 孟云岚眸子微垂,温声回答道: “我来江州没多久,诸位公子主君都不相熟,加之在下性子喜静,便未过去凑热闹。” 姬秋白眼珠转了转,捻起桌案上一颗青枣送入口中,一拍手道: “唉,好巧,我平日也喜静,还未请教这位公子名讳,在下是江州本地人,既然咱们兴趣相投,那以后我便常去找你游玩,也省的你初到此地没朋友,整日一个人多无聊。” 孟云岚闻言抿了抿唇,回答道: “在下姓孟,名云岚,早已嫁为人夫,这位公子可以称我为孟郎君,再叫公子不大妥当。” 姬秋白听罢,将口中枣核吐到桌面小盘里,点了点头道: “好,孟郎君,在下叫姬秋白。” 说完,他自袖中掏出锦帕擦了擦唇,随后动作一顿,装作恍然大悟道: “哦——,我知道了,你便是被请过来参加赏花宴的华辰学子家眷吧?之前王府便举办过宴会,今年入学的学子都过来参加了,你说说家中妻主是谁,说不定我还知道呢!” 孟云岚在他自报姓名,说姓姬时,眼底便闪过一抹诧异,反应过来后快眨了几下眼睫,遮掩下去。 现下又听姬秋白提及自家妻主,淡淡看了他一眼,正要回答,便被旁边突如其来,夹杂着一丝惊喜的男声打断: “姬公子,你怎么坐在这儿?” 一侧。 姬秋白见二人谈话被打断,不悦抬眸瞧了一眼突然走过来的徐若烟,蹙紧眉心反问道: “你哪位?没看见我在和孟郎君讲话吗?” 第111章 荷花池落水 徐若烟脸色一白,视线四下看了看方才一众捧他的公子们,语气有些着急地提醒道: “我,我是徐知府的儿子徐若烟啊,姬公子您不记得我了吗?前段时间咱们才一起出去游过湖呢!” 姬秋白歪头,拖着尾音思考了下,态度漫不经心道: “哦——,是你啊,行,你一边玩去吧。” 说罢,他唇边重新挂上笑意,将视线转到孟云岚身上,兴致勃勃道: “唉,孟郎君你方才还没说完呢,来来来,咱们继续讲。” 孟云岚闻言,望了一眼旁边眸中喷火的徐若烟,又看了看姬秋白,无奈道: “我家妻主姓……” 他话还未说完,再次被人打断。 徐若烟见姬秋白为了跟身份低下的孟云岚讲话,而无视自己。 顿时面上火辣辣的,他蹲下身子凑过去插话,故意截胡道: “姬公子不知道,这男子是华辰学子的家眷,身份低见识少,您跟他说话,估计十句有八句都是在装见多识广骗您呢!咱们还是过去前头喝茶吧,莫要这儿耽误时间。” 姬秋白轻掀眼皮,冷漠地觑了一眼徐若烟,再也装不下去好脾气。 他阴沉着脸猛然一揭桌案,桌子便砸落地面,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原先摆放的瓜果茶点,也噼里啪啦滚落一地。 姬秋白则稳坐不动,瞥了一眼吓的不敢动弹的徐若烟,嗤笑一声道: “给你三分好颜色,你便要开染坊了?傻货,赶紧滚回去,本公子的闲事你也想管,哼! 被一群狗腿子捧得太高,看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了是吧?” 徐若烟被厉声呵斥,吓的战战兢兢,两腿发软,不敢直视姬秋白的眼睛。 匆匆给他施了一礼后,便双目含泪,灰溜溜跑远了去。 而剩下看热闹的一众男眷,也不需要姬秋白赶人,一个个离他远远的窃窃私语,原地瞬间只剩下了孟云岚与姬秋白主仆三人。 另一边。 姬秋白发完火,才想起来旁边自己要结交的孟云岚。 他手握成拳凑近唇边轻咳两声,侧头,冲孟云岚眨了眨眼,长叹口气,解释道: “孟郎君,我平时脾气还好,就是我这人比较讲义气,一遇见新交的朋友被抹黑,便忍不住怒上心头,方才没吓到你吧?” 孟云岚瞧着姬秋白一副想洗白自己的模样,摇了摇头,徐徐述说道: “我并未被吓到,姬公子也无需过多解释,您此举都是为了维护我,在下理应感谢才是。” 说罢,他垂眸一笑,弯唇道: “何况,您如此洒脱的性子,云岚从小便心之向往,不怕姬公子笑话,昨日妻主得知我来参宴。 还千叮咛万嘱咐,莫要委屈了自己,就是怕在下这性子过于沉闷,容易吃亏,还是您这直爽性格比较好一些。” 姬秋白听完,眼睛亮了亮,追问道: “真的吗?她,你妻主也觉得我这性子好?唉,不是,觉得你性格太沉闷,咳咳,反正就是担心你是吧?” 原来他这火爆性格。 苏沅还看好? 孟云岚被他一番话,七弯八拐地绕的脑中模糊,顺势点头“嗯”了一声。 姬秋白闻言嘿嘿一笑,视线在四周乱七八糟的地上看了一圈,站起身,语气欢喜招呼道: “走走走,咱们去上首坐着,我那位置宽,反正今日这赏花宴也是替我举办的,我父君请的都是年纪不大的公子郎君,他也不会来。” “这儿就我和世君做主,待会他就过来了,嘿嘿,一会我便介绍给你认识认识,左右你们两个都是性子沉稳的人,定是聊得到一起去。” 孟云岚顺从站起身,抿了抿唇,体验道: “姬公子还是帮在下寻一处下首位置吧,我不是主人家,坐上去恐是于理不合。” 姬秋白轻“嗐”了一声,点头说了一句行,便领着孟云岚在上首暂且落座,与他攀谈起来。 并未察觉到斜下方席位,一双红肿的眼睛,正目光阴毒地盯着孟云岚,暗自里跟一名王府侍从交代什么。 一炷香后。 姬秋白引着刚过来的江世君与孟云岚,两人认识一番后,便宣布开席。 两侧鱼贯而出的侍从,给每一桌奉上精心烹制的珍馐佳肴。 中间空地上。 由乐师演奏轻快的曲子。 舞姬随乐声翩翩起舞。 加之江世君故意说了几句轻快的场面话,霎时间,后花园内一扫方才姬秋白发火而渲染的僵硬压抑气氛。 众人推杯换盏,一片欢声笑语。 下首。 孟云岚随众人举杯,才刚饮下一杯果酒,便忽觉腹痛难忍。 他皱了皱眉,招来身后的侍从,带领自己悄声退下去茅房如厕。 少顷。 荷花池不远的茅厕外。 孟云岚如厕出来后,四下看了看,发现方才引路的侍从竟不见了。 只以为他是有事忙。 先离开了。 孟云岚叹口气,瞧了一眼前方笔直的小路,倒是未傻兮兮的站着,抬步打算按照原路折返宴席。 途中,路过荷花池时。 孟云岚余光忽的瞥见池边的草丛中,似是有一物件,正被半空中的耀阳照映地闪闪发光。 他疑惑地眯了眯眼,缓步走过去,等离得近了。 孟云岚总算看清楚。 ——是一只蓝宝石耳坠。 他抿了抿唇,弯腰打算捡起来,然而,就在孟云岚俯身的瞬间。 一双手,突兀地出现在了他背后,那手猛然将人使劲往池中一推。 须臾。 只听“噗通”一声落水声响起,荷花池内陡然掉进去一人,男子在水中起起伏伏奋力挣扎,期间还伴有呼救声: “救命,来人呐!” 巨大的重物落水声以及叫喊声,不仅吸引来了王府侍卫,还引来了一众本就离得不远的参宴男眷。 江世君瞧着荷花池中拼命挣扎的男子,满脸焦急指挥刚赶过来的彪壮侍卫,凛声吩咐道: “快快快,把人救上来。” 侍卫皱紧眉头,稍作犹豫地咬了下唇,高声应了一声“是”后,便跳入水中,向水中男子游去。 不出片刻。 彪壮女侍卫便拖着人上岸,在江世君的指挥下,她打横抱起刚救上来的男子,朝府医处匆匆而去。 留下池边一堆或是幸灾乐祸,或是哀声叹气的看戏男眷众说纷纭: “唉!想不到堂堂官家公子,不幸落水竟是被一粗鄙侍卫救了,那以后岂不是要嫁给她,往后余生算是毁了。” 第112章 徐若烟的打算 “切,那又如何,左右还能保住性命便是万幸了,哼哼,实在不行他母亲不是江州知府吗?借关系找一户不嫌弃的女子,娶回去不就行了吗?” “对啊,你还操心人家,平日里这徐若烟总是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以前还刻意刁难过你吧?现下他落到这地步,我就不信你不背地里偷着乐?” 江世君听着耳畔七嘴八舌的讨论声,皱了皱眉,淡声道: “诸位公子郎君们,今日好好的赏花宴,谁料却发生了这事儿,也算是南幽王府的过失,眼下这宴席怕是也办不下去,各位都散了吧,本世君待会还要去看望徐公子,就不多停留了。” 江世君言罢,便带着身后一众侍从往府医处快步而去。 剩下的男子们听江世君下了逐客令,虽心里想着探究一下徐若烟落水。 究竟是失足,还是另有隐情? 但也不好多待,三三两两背地里议论着,相携离去。 等人都走完后。 原地就只留下了二主三仆。 孟云岚脸色苍白,眸中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唇瓣略微颤抖地道谢: “方才的事儿,还要多谢姬公子,要不是你在我掉下水之前,拽住在下,那毁了名节被议论纷纭的就是我了。” 姬秋白摇头,目光中充满了担心之意,语气忧心忡忡询问道: “孟郎君,道谢的话就别说了,今日这事儿,本就是我连累了你,方才你在宴席上饮下加有泻药的酒水,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我带你去看看府医吧!” 说罢,他一扭头,看向被乐山,代云押着的侍从,眼神瞬间变得幽暗冷厉,拉长语调意味深长道: “待会你知道要怎么做吧?若是幕后主使不被揪出来,那么你——,呵呵,就替他背锅吧。” “五马分尸,还是凌迟处死,到时你选一个,哦……,忘记说了,哪怕是尸体,本公子也有的是办法修理,相信你不会想知道的。” 侍从闻言眼前一黑,“噗通”一声瘫软在地上。 少顷。 他回过神,双膝跪地前行,伸长手想去抓姬秋白的衣角求饶,然而却被代云,乐山压住肩膀。 只能跪在离姬秋白两步远的位置,浑身颤抖地使劲摇头又点头,一把鼻涕一把泪道: “公子,呜呜呜,奴侍都是被徐公子骗了啊,我,我以为他只是想整一下孟郎君,才答应帮他下药的,并不知道徐公子想害人性命呐。” “小公子我,奴侍保证待会一定一口咬死他,绝对把他指出来,只求公子事后饶了奴侍一条贱命,我还不想死呀,呜呜呜。” 姬秋白厌恶地看了他一眼,皱眉退后几步,从牙缝里冷冷抛出几个字: “看你表现。” 便冲乐山与代云使了个眼色,拉着孟云岚头也不回的,往府医处而去。 身后二人接收到自家主子暗示,嫌弃的看了一眼脏不拉几的侍从,手上一使力,将人提起来跟上姬秋白。 府医处。 南幽王君端坐窗边椅子上。 他不紧不慢呷了口茶,轻飘飘看一眼旁侧立着的江世君,淡声询问道: “方才是怎么一回事,徐公子怎会突然落水?” 江世君抿了抿唇,余光扫一眼床榻上刚睁眼的人,低声提议道: “父君,我带众男眷赶到时,徐公子便已掉入池中,四周未曾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物,孩儿也不甚清楚,既然眼下徐公子醒了,咱们不如让他自己讲讲。” 南幽王君微一颔首,目光看向已经醒过来的徐若烟,并未多言。 但床上的徐若烟瞬间心领神会,明白这是南幽王君示意自己开口呢! 于是,他紧咬唇瓣,抹了一把泪,嘴里一边抽噎,一边断断续续地哀声诉说起来: “王,王君,晚辈,晚辈是被人推下荷花池内的,而下手的人,正是华辰学子的内眷孟郎君,只因今日宴席上,我心直口快说了他几句不好。” “离席如厕的路上,晚辈见池中荷花开的不错,便站了一小会儿,谁料竟是给了他可乘之机,忽的背后被推了一把,我察觉时便拼命转头,中途是看的清清楚楚,罪魁祸首就是孟郎君。” 南幽王君闻言,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接过侍从递过来的锦帕沾了下唇畔,才不紧不慢“嗯”了一声。 侧头,对身后侍从吩咐道: “去把孟郎君请过来,还有领路的侍从一并带过来。” 说完,他望向半靠在床头面色惨白,还在不停哭泣的徐若烟,眉头紧蹙,出言安抚道: “徐公子也莫伤心,既然这事儿是在南幽王府发生的,等待会查明真相确实如你所说,本王君定会严惩幕后主使。 至于落水被外女所救,徐公子若不想嫁,便由本王君出面替你指一户心仪的人家。” 徐若烟闻言,眼底闪过一抹幽光,顺从地点了点头,说了一句: “多谢王君,若烟但凭王君做主。” 他早就给了王府侍从封口费。 那侍从既收了钱财,定是不会咬出自己,并且还会顺着自己的话,指认孟云岚。 哼哼。 那个贱人就等着吧! 竟趁自己不注意,反推他下水。 心思如此歹毒,待会自有王君惩罚那装腔作势的小贱蹄子。 至于嫁人…… 他早有人选。 世女就是他以后的如意妻主。 思及此,徐若烟越想越高兴,一侧嘴角悄悄翘起,就等着待会看孟云岚倒霉,他沾光。 然而—— 徐若烟的美梦还未做多久。 屋外便传来一阵饱含嘲讽意味的嗤笑声,打破了他的幻想。 只见,门口处。 姬秋白满脸阴沉地领着一众侍从绕过江世君,慵懒靠在椅子上,扬了扬下巴道: “本公子还从未见过像你这般如此厚颜无耻之辈,徐若烟你可真让我大开眼界啊!” 说罢,他无视徐若烟因被骂而变得铁青的脸色,目光看向南幽王君与江世君,撇了撇嘴道: “父君,江哥哥,你们别听徐若烟的瞎话,这家伙才是幕后黑手,只不过算计人的时候被反整了而已,哼!” 第113章 处置徐 南幽王君见儿子这副傲娇样儿,眸中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嘴角轻抬拉长声音询问道: “哦——,那秋白跟父君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徐公子自己掉进荷花池中,怎么反倒是幕后主使了呢?” 姬秋白闻言不屑瞥了一眼床上,朝身后招了招手,冷声道: “说说吧,你干的好事。” 他话音刚落。 后方一绿衣侍卫便“噗通”跪下,冲南幽王君的方向磕了一个响头,随后起身指着床上,战战兢兢指认道: “王君,奴侍是此次赏花宴负责侍奉孟郎君的侍从,在开席前,徐公子便找到小人,说他看不惯孟公子装腔作势,给了我两百两银票和一支金簪,让奴侍给孟郎君酒中下泻药,随后又在茅房外支开奴侍。”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下,目光小心翼翼地看了姬秋白一眼,声音越来越小,含糊其辞继续道: “后面,后面公子发现奴侍行为异常,便从小人口中逼话,听完后觉得徐公子此举另有目的,便带奴侍一起去荷花池旁,然后,然后就看见徐公子正要行凶,之后,嗯……,便是孟郎君被救,徐公子落水了。” 绿衣侍从说完一番证词后,又从袖中掏出两张银票与金簪高举过头顶,示意屋中众人查看。 床上。 徐若烟见同伙的侍从竟反向倒戈,心下顿觉不妙,不等南幽王君问话。 他径直掀开被子下榻跪在床边,语气虚弱,避重就轻哭诉道: “王君,呜呜,下药之事确实是晚辈所做,我因嫉妒孟郎君受姬公子青眼,心中不满,便买通侍卫想给他一个教训,可,可,我真的没有想要他性命啊!” 说罢,他装作回忆,内心痛苦地倾诉: “当时孟郎君单独在荷花池畔,晚辈一时嫉妒心起,便忍不住上去耻笑几句,谁料,他竟是听出我在酒中做了手脚,害他至此,便与我动起了手。 “之后,之后就是侍从与姬公子赶过来看到的情况,我二人撕扯之间,孟郎君占上风推晚辈下水,至于为何侍从指认是我,应该是被晃花了眼,一时看错了。” 南幽王君听罢扫一眼地上跪着的二人,微眯了眯眼,扭头问姬秋白: “秋白,此事你怎么看,方才父君听你信誓旦旦指责徐公子,可是如他所说,其中有误会?” 姬秋白听罢耷拉着眼皮,淡定又缓慢地打了个哈欠,哼笑一声道: “听徐若烟搁这儿扯皮,孩儿都困了,既然父君问话,那我便说了吧,也好绝了徐公子的侥幸之心。” 说罢,他单手支头,闲散地看了床边跪着的徐若烟一眼,挑眉道: “实不相瞒,今日推你下水的人,正是本公子,至于你为何狡辩这么一大堆废话,我猜你应该是面朝池中落水,没看清人。” “所以才想借此攀咬无辜的孟郎君,不仅能摘清自己,还能想赖上我们南幽王府,徐公子说……,我讲的对吗?” 地上。 徐若烟闻言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姬秋白,哆嗦着唇使劲摇头道: “不是,怎么可能,你……” 姬秋白目带讥诮地睨了徐若烟一眼,站起身扯了扯有些褶皱的衣袍,不想听他的废话。 侧头,对从头到尾装不懂,美滋滋看戏的南幽王君,正色道: “父君,孟郎君是孩儿刚结识的好友,你赶紧把徐若烟处理了吧,莫要牵连到孟郎君,孩儿还要去隔壁探望他,就不多留了。” 姬秋白言毕不等南幽王君回应,便越开屋内一众人,头也不回的向外离去。 边走他还能听见耳畔,属于自家父君闲散又不失威严的命令,与徐若烟哭哭啼啼的求饶声: “既然人证物证俱全,来人,将徐公子送回徐府,顺带告诉徐大人一家,让她们替贵府公子备嫁吧。” “王君,呜呜呜,我,我不是故意的,您饶了晚辈吧,我不想嫁给身份低贱的侍卫啊!唔唔……,不要,唔唔,堵住我的嘴。” 听到这儿,姬秋白便不再多关注屋内情况,大步去隔壁府医室内看了孟云岚。 之后由王府大夫开过药。 姬秋白亲自提着药包,将孟云岚送出了南幽王府。 翌日。 夕阳渐渐迫近地平线,霞光从边界处晕染开来,将天边的云朵渲染的一片通红。 苏沅如往常一般缓步入了府,刚一靠近正堂,便听见姬秋白的大嗓门。 她眉头微皱,眼中快速划过一丝不解,跨过门槛进了室内。 才一入内,便见孟云岚与姬秋白分别坐在上下首,正唇边带笑谈的尽兴。 少顷。 这二人明显是发现了她,两双眼睛均染上一抹惊喜,侧头望了过来。 苏沅见状挑了挑眉,走到上首坐下,扭头,语中带担忧询问道: “云岚,你今日身体可有不适?” 孟云岚摇头,轻声回答道: “并未,妻主不用担心,昨日我喝了一副药后,便不再腹痛。” 苏沅听罢轻嗯了一声,随即将视线移到姬秋白身上,开口道: “昨夜回来,云岚便与我说了王府中发生的事儿,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感谢姬公子出手相助。” 姬秋白闻言唇角微弯,目光偷瞧了苏沅一眼,轻咳两声矜持道: “咳咳,那个不用谢。” 苏沅颔首,垂眸思索一番,话中有话,避嫌道: “好,那你二人先闲聊,我有事儿去书房,眼下天色也不早了,等送走姬公子后,记得叫我用晚膳。” 孟云岚了然地点点头。 苏沅见状不再停留,大步离开主堂,徒留一脸笑意的孟云岚,与只说了一句话,心上人便走了,脸色铁青的姬秋白。 他蹙眉望了一眼苏沅的背影,攥紧手指,面上勉强涌出一抹笑,站起身朝孟云岚告别: “孟郎君,我觉得苏家主说的对,天色不早了,你们要用晚膳,在下就不打扰了!” 孟云岚抿了抿唇,点头道: “好,我送姬公子出府吧,早些回去府也好,天太黑终究不安全。” 第114章 姬秋白一舞 苏府外,马车上。 姬秋白满脸不悦地盯着紧闭的大门看了一会,随后愤愤甩下车帘,学着苏沅方才的话,吐槽道: “本公子来苏府坐了一下午,没想到就跟她说一句话便走了,真是想想都气呐,还有她说的那话什么意思?” “天色已晚,待会唤我用膳,这不就是变着法儿的提醒我赶紧走吗?哼!臭苏沅,居然赶人!” 旁侧。 代云看了一眼正生气的公子,凑近了些,对姬秋白使了个别有深意的眼神,贼兮兮进言道: “公子,莫要气恼,反正今日见也见过了,咱们还是不易来的太频繁,左右过几日便是王爷的生辰宴,依着她的性子,到时肯定会借机请华辰学子参宴。” “不如到时您好好表现一番,比如献舞,弹琴什么的,再打扮得亮眼一些,哼哼,保准把苏小姐迷的五迷三道的,不怕她还对公子这么冷心冷肺。” 姬秋白听罢眼前一亮,捂嘴偷笑了笑,随即给代云递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冲车夫喊了一声回府,主仆三人便扎堆凑一起,窃窃私语地商量起来。 秋意深浓,凉风渐起。 南幽王府。 主殿,座无虚席。 今日是南幽王四十岁生辰。 各地收到邀请的官员,富豪乡绅以及南幽王看好的华辰学子,均被请来参宴。 殿内歌舞升平,众人推杯换盏之间谈笑风生,一片欢喜热闹之色。 南幽王与王君端着高台,不时与下首奉承自己的宾客闲聊两句。 而身为世女的姬十安,却躲在角落里悄悄打开一张小像,嘴里不停念叨着: “这秋白到底在搞什么,忽然让乐山塞给我一张破纸,还说什么是他心上人的画像,让本世女把她请到前排看歌舞。” “脑子有毛病吧?既是意中人还让自家姐姐带她去看别的男人跳舞,这是个傻缺,我倒要看看你这未来妻主长啥样?” 至于为何说是他未来妻主。 呵呵。 就她弟弟说一不二的刁蛮性子。 这南幽王府还有哪个能管住他? 光是瞧瞧自己这个世女,堂堂未来的南幽王都在这儿给他当跑腿,就可以看出这家伙在王府的地位了。 然而,姬十安还没在心里吐槽完弟弟呢,伴随着纸张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绝美女子,让她惊的睁大了眼。 这这这…… 不是宋月重那什么吗? 她还是姬秋白的心上人! 思及此,姬十安仰头轻啧了几声,随后勾了勾唇。 得了,是熟人。 那她突然上前请人也不突兀了。 姬十安随意把画像折了几折塞入袖中,便走出角落,冲想上来攀谈的宾客摆了摆手,扒开众人,在殿中寻找起来。 须臾。 她眼睛一亮,快走两步到坐在末尾处的苏沅身边蹲下,装作偶遇惊喜招呼道: “苏小姐,你今日竟也来参宴了,走走走,去前排坐,咱们熟人见面去叙叙旧,反正我那里空位大,身为我姬十安的好友,岂能让你坐在这人来人往的门口。” 说罢,姬十安不待苏沅开口,便径自拉住人的宽袖,越过一长排坐席到自己位置上坐下。 随后,她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酒递给苏沅,一抬下巴,浅笑道: “来,我敬你一杯酒。” 旁侧。 苏沅接过白玉酒杯送到唇边抿了一口,继而轻撩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挑眉道: “你今日怎地如此热情?” 方才她顺从地被拉过来,就是觉得姬十安今天态度有些反常。 想看看她到底要弄什么? 姬十安闻言,无奈叹了口气,坦诚道: “嗐,那我就直说了,我家弟弟姬秋白你认识吧?他害怕你无聊,叫我带你过来看歌舞。” 她们本就是熟人,遮遮掩掩会让人觉得不舒服,还不如直接说了,左右不是什么大事儿。 更何况…… 嘿嘿,秋白又没交代不能说! 果然,苏沅听了姬十安的解释,只是扬了扬眉,并无任何不悦之色。 她单手支头,慵懒地斜倚在桌案一角,对姬十安点了点头道: “在那门口坐着也是无聊,左右咱们也是熟人,我坐在这儿你不嫌弃便好。” 姬十安摇头,心中还没忘记任务,伸手指了指大殿中央翩翩起舞的舞侍: “嫌弃什么?你来陪我说话,我高兴还来不及,喏,坐这儿离得近,多看看歌舞省的无聊,你瞧瞧……” 姬十安本想指引苏沅,看看面前舞姬跳的水袖舞。 谁料,她话还未说完。 前方的一群粉衣舞侍,便陡然停下动作聚集在舞台中央不动了。 正当姬十安疑惑之际。 原先的曲目,忽然转换成了一阵荡人心魄的琴箫合奏,诸舞侍长袖漫舞,无数艳红的花瓣自二楼飘散而下。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沁人心脾的花香在诸位参宴宾客周身围绕,正当众人沉浸在这儿扑鼻的芬芳中。 数十条粉色绸带轻扬而出,漫天花雨中一面覆白纱,额上点缀红莲花钿的红衣男子,从天而降出现在众舞姬中央,翩翩起舞。 萧声渐急,他的身姿亦舞动的越来越快,如玉的素手婉转流连,裙裾翻飞。 一袭红衣随风而飘,青丝墨染倾斜而下,红衫如花,说不尽的美丽清雅,高贵绝俗 。 少顷,他借侧头余光看向苏沅,不动声色轻移至女子桌前。 忽然间红袖一甩,神色间欲语还羞的看了她一眼,流光飞舞,整个人犹如隔雾之花,似是月中绝色仙君,朦胧缥缈。 随着乐曲临尾,男子莲步轻移回大殿中央,衣袖舞动,似有无数花瓣飘飘荡荡凌空而下,飘摇曳曳,一瓣瓣,牵着一缕缕的相思魂。 花瓣落尽,一曲终了,舞也毕。 姬秋白姿态优雅地冲上首施了一礼,嗓音清冽,似是雪山之巅融化的雪水,干净之余带着微凉: “秋白祝贺母亲寿辰,方才一支长袖折腰舞,便是孩儿送您的生辰礼。” 上首。 南幽王闻言眸中尽是喜色,“啪啪”击了两下掌,呵呵一笑夸赞道: “好好好,秋白不愧是本王的孩儿,既有孝心又才艺双绝。” 说罢,她打量了一下姬秋白的穿着,挥了挥手,关怀道: “现下已近深秋,你先下去换一身衣服再过来,莫要着凉了。” 第115章 画中藏玄机 姬秋白顺势站起身,应了声“是”后,便转身朝外走。 途中,他余光瞟见心上人正望着自己,眼底涌上笑意,薄纱下的唇瓣悄悄弯了弯。 另一边。 苏沅望着姬秋白离去的背影,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泛着波光。 少顷,她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拿起白玉酒杯淡淡一笑,凑到唇边,有些口干舌燥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姬十安眼神在这二人身上环视一圈,轻哼一声,似笑非笑道: “怎么样,我弟弟方才那一舞,苏小姐觉得如何?” 苏沅放下酒杯,转而捻起一颗紫晶葡萄送入口中,淡笑回道: “甚好。” 姬十安扬了扬眉,眼底划过一抹流光,拉长声音一语双关道: “哦——,苏小姐觉得好就行,唉,不应该叫苏小姐了,咱们虽是相识时间不长,但我与你一见如故。 中间又有诸多共识的熟人,在下比你年长,沅妹要是乐意,唤我一声十安姐也是行得通的。” 苏沅抬眸扫了她一眼,敛眸颔首道: “好,十安姐。” 姬十安听罢唇畔的笑意更深,眼珠一转靠近了些,悄声耳语道: “待会宴席结束先别走,我有事跟你说,是关于那个地方的,过两日十安姐带你去瞧瞧热闹。” 苏沅闻言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斜她一眼,淡笑点头应了一声好。 半个时辰后。 众人酒足饭饱,南幽王说了几句场面话,随后大手一挥宣布散宴。 而姬十安则领着苏沅到了一处名曰‘书云居’的阁楼,楼内四壁挂满了山水花鸟图以及大家书法,显的文雅气十足。 姬十安随意在一把椅子前落座,冲身后跟来的苏沅抬了抬下巴,示意道: “坐吧,我母亲喜爱书法画作,这地方便是她的藏书楼,平日里除了偶尔邀请一些文人墨客过来欣赏,静的很,楼外也有专人把守,不会有人闯进来打扰。” 苏沅摇了摇头,步伐散漫地在四周闲逛,目光偶尔落在墙壁高悬的画作上,优哉游哉地开腔: “不用了,在主殿一坐就是半日,还是四处走走的好,左右也听得清,具体是何时你说吧!” 姬十安点头,轻啧一声,不再多言直奔主题道: “隐玉楼除了江湖人尽皆知的初一十外拍卖会外,还有不定期的隐市,主要就是帮各大门派销赃,后日酉时,就是隐市的开放时间,要不要跟我去凑个热闹?” 苏沅闻言微一颔首,正要回答,不料,目光似是忽然看到了什么。 她冷眸微眯,脚下不动声色靠近了些,嘴上不停回答道: “哦,这次可有绿晶,隐市里主要有什么物件,可否说来听听,我倒是挺感兴趣的。” 姬十安低头,手上把玩着腰间的水墨鱼纹佩,拖着尾音思考了下道: “嗯……,绿晶没有,都是兵刃暗器,稀奇珍宝,天山雪莲,万年何首乌这些,哦,还有重头戏——血衣卫,你要是感兴趣可以买两个。” “不过价格很贵,一人价值千两黄金,这些人全是大门派内斗,清除的暗势力,有些不舍得浪费,便打散了当做物件卖出去。” 对面。 苏沅眸色幽深地盯着一幅字画右下方的红色小印,在脑中确认了下,才缓缓回答道: “行,那后日酉时,我便过去隐玉楼一观。” 言毕,她眼中换上欣赏之色,扭头,装作好奇询问道: “这幅字画倒是挺独特,下笔苍劲雄厚,可观创作之人定是位大家,就是不知落款的子轻是何人?” 姬十安闻言起身走到苏沅身旁,轻飘飘瞥了一眼落款处。 她下巴轻扬,拖腔带调地“啊”了一声,意有所指道: “这是华辰书院的山长尹正弘,我母亲敬佩的书法大家,呵呵,前几日我母亲还跟我说,尹山长的侄女叶青玉英年才俊,配我家秋白正正好来着!” 苏沅听罢眉头一皱,眼眸里藏着让人看不真切的情绪,旋即转身。 姿态闲散地在旁边椅子上坐下,继而岔开话题,随口道: “我听民间百姓传言,说南幽王是当今女皇陛下的结拜姐妹,此事是真是假?” 姬十安见她不仅不接话,还忽然问起了这个,不明所以地眨了几下眼,点头道: “嗯,确有此事。” 回答完,姬十安正想换回方才的话题,却被苏沅打断。 她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天色,起身拍了拍微褶皱的衣袍。 未回头,一边大步往外走,一边叹了口气,对身后的姬十安道: “天色已暗,我明早还要去华辰书院进学,现下还是回府吧,你要不要送送我?” 果不其然,姬十安瞬间被苏沅话中故意透露出的信息,给转移了思绪。 快走几步到她身旁,挑眉道: “往日我都没问,竟不知沅妹居然是华辰学子,既然还要念书,那我便不耽搁你的时间了,走,我送你出去。” 苏沅眸中带笑点点头,二人一前一后摸黑出了书云居。 姬十安招来侍从要了一盏灯笼,一路说说笑笑送人出了南幽王府。 门口。 苏沅正跟姬十安道别,忽觉对面一角有视线在朝这边偷看。 等她抬眸望过去时。 只瞧见晃晃悠悠被人快速放下的车帘,以及马车前挂着的精致木牌,上面刻着尹府两个大字。 见状,苏沅视线意味深长地,在角落里马车上停顿了下,才慢悠悠移开至旁侧的姬十安身上,淡笑道: “我这就走,莫要相送了。” 待姬十安颔首,轻“嗯”一声后,苏沅便一转身,上了苏府马夫驾过来的马车扬长而去。 少顷。 南幽王府,角落马车里。 叶青玉透过车帘望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府门口,转头,哑着声线开口: “舅母,方才您在宴席上也看到了,姬小公子一心扑在苏沅身上,若是有小公子从中作梗。” “怕是要不了多久,南幽王便会下定决心,择苏沅为婿,届时侄女便会沦为陪衬,舅母与母亲的期待也要落空了。” 第116章 马车遇险 尹正弘不慌不忙执起桌上的一盏茶,淡淡撇去浮沫,随即吹了吹,方才轻呷了一口,语带深意从容道: “莫要着急,放宽心,自从你上次过来禀报,我便与徐知府商量好了,今晚便解决掉这个人。” 说罢,她缓慢放下茶盏,眼底的冰冷一闪而逝,无悲无喜道: “唯有掌握南幽王府势力,将江州十五城的私路打通,我们的生意才能更上一层楼,迎娶姬小公子,此事事关我们尹,叶,徐三家。” “已不是你一个小辈所能操心的了,大局由我们几个老妇掌控,而你要做的便是与小公子成婚,让他尽快诞下叶家血脉,得到南幽王的认可。” 叶青玉闻言,眸中浮上一抹喜色,点了点头道: “是,只要侄女能娶到小公子,我一定按照舅母说的办。” 若说以前她想娶姬秋白,纯粹是为了完成家中交代。 可今日佳人一舞。 她一见便倾心。 若能娶心爱之人为夫,她求之不得。 她们这边阴谋诡计层出不穷,而另一边被这舅侄算计的苏沅。 此时正端坐在车厢里,手中拿着一红泥印章封口的密信,认真观看。 须臾。 她轻挑眉梢,嗓音低沉呢喃道: “官商勾结,与土匪合作走私盐,呵呵——,真是好的很呐!” 刚才在书云居中,这一方私印,她观之便眼熟的很。 后来仔细回想一番,发现这印章不就是当初自己在半石山上,搜出一箱密信的封口图案吗? 不过,尹正弘有毛病吧? 背地里干见不得人的事儿,还给字画上也盖一样的印章,生怕别人认不出吗? 啧啧。 怕不是不甚弄混,之后便被南幽王收藏进书云居内不见天日,这才连她自己也未察觉吧! 思及此,苏沅轻啧一声。 可惜啊,碰见了她。 她也不是要多管闲事,依照最近几次叶青玉碰见她时,看自己的奇怪眼神告诉她。 这怕是又一个惦记她的人。 呵呵! 更何况,姬秋白她…… 想到这儿,苏沅叹口气,忽而想起另外一事来。 话说—— 反正她也要举报尹正弘了。 不如待会先帮她把财产收藏起来? 苏沅正这么想着。 外头突然传进来一阵马儿惨烈的嘶鸣声,以及车夫颤抖的惊呼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之后便是一阵剧烈的摇晃,马车大幅度的倾斜像是倒塌的房屋,车厢内摆放的香炉物件,“噼里啪啦”散落了一地。 苏沅眼神一凛,立马将密信收回空间,整个人疾速窜出去查看情况,然而,目之所触的景象,却是令她呼吸一滞。 只见。 拉车的两匹高头大马,四蹄似是支撑不住壮硕的躯体,身子一歪。 携带着身后的车厢,竟是越过护城河的矮石墙,两马一车正向下方汹涌的河水直扎而下。 见此,苏沅不敢耽搁,身形一晃,犹如利剑般飞射而出,迅速揽住车夫的肩膀翻身一个旋转安全落地。 少顷,她淡定松开人,冲吓的脸色惨白,眼神惶恐的车夫询问道: “这是什么情况,为何马儿会突然发疯?” 车夫闻言颤抖着手朝她施了一礼,语气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回话道: “多谢家主出手相救,方才路过护城河时,奴侍便看见地上被人撒上一片长钉,可那时已到近前,马蹄踩中铁钉,奴侍控制不住它发疯。” “被带着跌落数丈的护城河,再后来便是您出来看见的那样,咱们险些掉入湍急河水中,命丧黄泉。” 苏沅听罢轻嗯一声,对车夫挥了挥手示意她先回去,自己则折返现场仔细搜寻一圈。 结果不出意料,并未发现任何不妥之处,就连现下躺在她掌心的几枚长钉都是最普通的,去任意一家店铺都买的到。 而四周除了一些围观路人,也并无神色可疑之辈。 看到这儿,苏沅眉心微蹙,在心中把可能想要她命的人,通通排查了一遍。 顾冉冉,叶青玉,或是尹正弘? 顾冉冉除了一些小把戏,真能搞今日这一出吗? 要知道她眼下只是一个小秀才,并没有富商或位高权重的夫郎,依照她的尿性,怕是不敢的。 思及此,苏沅忽的脑中灵光一闪。 想起方才在王府门外,明明宴席早已散了,却还等在门口偷窥自己的马车。 难道是这对舅侄? 虽是接触不多,但前有嘉沄楼作弊之举,又有她多次听到的尹正弘想推荐自己侄女,当南幽王府的乘龙快婿。 再加上今日宴席上,姬秋白对自己的独特之处,眼不瞎都能看出端倪。 苏沅在心中一番思索后,心中锁定了这二人。 反正马上就要当好人,去检举她们了,不如去夜探一下? 说不定这会儿,那二人还聚在一起等自己死讯的好消息呢! 毕竟这事儿才发生不久。 她要是走快点,说不定还能赶巧碰上底下人禀报不是? 说干就干。 苏沅挤开一众围观百姓,步伐慢悠悠地走到一处偏僻死胡同,脚下一点朝建立在东幕山脚下的尹府而去。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 尹府。 书房内烛火未熄,暗黄的窗纸上投射两个摇曳的人影,忽的,一黑影掠过窗边,疾步至木门外“叩叩”敲了两声。 屋内间隔了一小会,传出一低沉的女声,发话道: “进来。” 门外。 黑衣侍卫轻轻推门而入,放缓脚步到对坐下棋的一老一少旁侧,语气带了一丝心虚,拱手禀报道: “家主,任务失败了。” 闻言,尹正弘落棋的手一滞,将白玉棋子随手丢入棋蒌,侧头,挑眉道: “哦,怎么如此,她区区一介弱书生,也能躲过如此险境?” 说罢,她垂下眼眸思索一番,摇了摇头,了然道: “可是她临时改变了路线?” 黑衣侍卫深吸一口气,抿唇道: “并不是,小的远远看见她会武,当时那般危险情景,她还能连带车夫也护下,想来是武功不低。” 第117章 官府抓人 尹正弘听罢,眼中的讶异之色一闪而逝,随后面上恢复一派淡定,挥手道: “本家主知道了,此事不怪你们,苏沅会武功是我未曾料到的,你先退下吧!” 黑衣侍卫松了口气,点头应了一声“是”后,便轻手轻脚退下去。 对面。 叶青玉目光阴沉沉地盯着桌上已成定局的棋盘,拳头攥的咯咯作响,压抑着怒火道: “舅母,苏沅历经今日之劫,大难不死,日后定会有所防备,那咱们还想动她岂不是难上加难?” 尹正弘并未立马回应,而是微敛下眼睑,慢条斯理拾起棋盘上的黑白棋子放入相应棋蒌中,才开口,语气悠悠道: “莫慌,苏沅既武功不低,那寻常侍卫定是奈何不了她,处理这人还需背地里悄悄来,不能把我们拖下水。” 言毕,她似是想到什么,低笑一声,语调闲散又意有所指道: “这样吧,明日我便让尹一拿银子找江湖杀手买苏沅的性命,呵,不怕她不命丧黄泉,届时没了苏沅这块拦路石。 姬小公子没了心上人伤心欲绝,失魂落魄之际,你再温柔体贴一番安慰,定能让他死心塌地跟着你。” 叶青玉闻言,唇角微勾,点头道: “好,就按舅母说的办。” 舅侄二人在屋内商量害人性命,而屋顶黑漆漆的夜色中,一个模糊的身影一闪而逝,速度之快似是鬼魅。 苏沅窃听完书房对话,唇边染上一抹冷淡的笑意。 她目光在偌大的尹宅看了一圈,随之身形一动,疾速穿梭在尹宅每一处房间。 只要一遇物件,也不管贵不贵,挥手便收进空间。 一炷香后。 苏沅内视了一下,空间里的古董花瓶,金银珠宝,甚至是尹府下人的私房钱也整整齐齐摆了一排。 这些就算她不拿,抄家的时候官兵也不会放过,还不如便宜了她这个检举人。 想到这儿。 苏沅眉梢轻挑,朝已经空无一人的书房看了一眼。 总算是走了啊! 方才她就发现了。 大头估计都藏在书房重地。 这尹正弘的房间内除了千两银票以及她夫郎的珠宝首饰外,什么也没有。 思及此处,苏沅不再犹豫,身体一晃瞬间出现在书房门口,撬开门锁后。 她缓慢关上房门,在书房摸索起来。 少顷。 苏沅眉头一扬,手下转动花瓶模样的机关,“咔嚓咔嚓”几声响,随之徐徐打开的是一暗门。 她掏出一颗暖黄色的夜明珠,凑过去照亮一方木室。 映入眼帘的是左右两排紫檀木架,其中摆放数十件珍宝。 中间摞了十个红木铜环的大箱子,五箱金光闪闪的金条,其他五箱分别一箱面额百两的银票,另外四箱都是珠宝银块。 苏沅瞧完了这些东西,也不多做耽搁,挥手将尹正弘的全部身家收入空间内。 去厨房把东西搬空。 便一调头直奔徐知府的府上,一番雁过拔毛的搜刮,末尾去了南幽王府,用飞镖将密信插到南幽王的床头。 一通忙活后。 苏沅立在苏府外,轻啧一声翻墙入内。 还剩一个洛城叶府,不过出于今日是临时之举,回去太晚害怕孟云岚会担心。 苏沅打算明日再去洛城,反正对于她来说,来回只要一个时辰时间。 而南幽王若是派人送旨,快马加鞭也得两天,左右能赶在那之前。 她不急。 清晨。 整个世界都是清清亮亮的,阳光透过淡淡清新的雾气,温柔地喷洒在尘世万物上,别有一番令人赏心悦目的感觉。 东幕山,华辰书院。 一大早上,诸位学子却未在读书。 而是目瞪口呆地围观平日里温和可亲的山长,以及一向奉为榜样的叶案首被王府士兵抓走了。 最是义气的张寻一见状,眉头一皱,凑上前大喊道: “叶案首犯了什么事,你们为何好端端的要抓人?今日不说清楚,我们华辰学子不许你们这些人带走她!” 正押着叶青玉双臂的黑衣士兵,闻言,不悦地扫了一眼张寻一,厉声呵斥道: “我等是南幽王亲兵,尔等若要再阻挠办案,连你们一块抓走,至于这位学子要求的说法,你有异议可以去找南幽王,我还没那个责任替你解释。” 说罢,黑衣士兵冲一旁的伙伴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把这个傻子带走。 那人会意,立刻抽出腰间长剑横在张寻一面前,冷眼看着她,大有一种再上前便杀人的架势。 张寻一见这群士兵竟敢刀剑相向,吓的面色一白,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顺从地顺着一旁同窗的拉力,挤回众学子之中。 所幸那学子是个明白人,视线在包围华辰书院的佩刀黑衣士兵身上扫视一圈,推了下张寻一的胳膊,加重语气悄声道: “你不要命了?方才那人说的没错,这群人是南幽王爷的亲兵,公然抓走山长与叶青玉定是她们犯了什么事儿,你个莽撞的还往上凑,打扰人家士兵办案,小心头给你削掉。” 张寻一听罢,瞧着叶青玉被推搡的狼狈背影,嗓中带上一抹哭腔道: “可是叶案首是好人,你不是洛城人氏不知道,她们叶家是当地出了名的大善人,并且叶案首平日里待人和善,谦虚有礼,以后还有大好前程,怎会犯事?” 一身穿华辰学子服饰,头戴玉冠,一看便是身份贵重的女子,白了一眼张寻一,压低声音但又确保她能听见的程度,语气不屑道: “还大善人呢,昨夜南幽王连夜召集心腹商讨,今早便下令抓获洛城叶家,江州知府徐仪云以及华辰书院山长,这事儿只是你们不清楚而已,我们这些官家子弟早上就知道是为何。” 张寻一闻言,愤愤朝那女子看去,气恼道: “那你倒是说说这是为何?莫要不懂装懂血口喷人,哼,怕不是你看不惯叶案首才华出众,平日里压你一头,搁这儿故意踩上一脚呢?” 此话一出,引得众围观学子纷纷好奇地凑过来,玉冠女子视线在四周望了一圈,下巴微抬,轻哼一声道: “所谓的大善人,不过是披着羊皮的狼,圈山占地明面上说是养殖牲畜,实际背地里雇人挖盐矿,与官匪勾结贩卖私盐。” 说罢,她啧啧两声,挑眉道: “以前有名的半石山土匪知道吧?那可是满山的野人,杀人如麻的主儿,背地里你们可知是谁供养的?就是洛城叶家!呵呵,你知道的不过是人家做出来的假象罢了。” “至于你方才说的我嫉妒她,本小姐堂堂一介官家小姐,为何要自降身份妒忌这种人,估计也只有你这种没头脑的,才会如此做,唉,本小姐看你也别读书了,以后到了官场指不定怎么死的。” 第118章 隐市相遇 张寻一听完她这一番话,耳畔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双唇张了又合想解释。 但直觉告诉她。 玉冠女子的话是真的。 她还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当众假造一州之主的命令。 后方。 苏沅看到这儿,淡淡收回目光,一转身事不关己的回了学堂,拿出书籍继续研读。 华辰书院是她考贡生的末站。 以后还需自己学习。 眼下需珍惜有师长教授的日子! 毕竟旱灾,她也没能力控制整个南方不是,一旦出了江州地盘,还要越过几个州城才能抵达京都。 届时只剩一个多月时间准备。 入学时间短,还不如自学。 ——同一时间 南幽王府,书房。 众人缄默不言。 天上原本轻盈的云此刻变得阴沉,仿佛整个天空都被厚实的阴影覆盖。 屋内笼罩着一层浓郁的阴霾,四周的空气仿佛也凝固了一般,令人感到窒息。 少顷。 上首。 南幽王轻掀眼皮,目光凌厉地在底下扫视一圈,脸上的表情阴冷的有些吓人 ,开口的声音很轻很淡,却带着强烈的压迫力: “ 今早王府亲兵去徐,尹两府抄家,却只抓获了人,钱财一应物件均消失不见,哼,诸位说……” “究竟是她们穷困潦倒,还是你们中出现了内奸,给罪人通风报信,提前藏匿起来了呢?” 此话一出,底下众官员眸带疑惑相互对视一眼,又缓缓低垂头颅闭口不言。 不是她们说什么? 若是贸然开口…… 平白把王爷的怒火往身上引。 南幽王的心腹忆川见状,敛眸思索一番,语调缓慢试探着回答: “王爷,左右人已经关进了大牢,不如用刑逼供,一旦涉及到性命之忧,下臣相信她们也不会自讨苦吃,定是会交代清楚。” 说罢,她停顿了下,小心翼翼瞥了上首的南幽王一眼,声音越来越轻: “但若是,若是极刑逼供,还得不出结论,那下臣猜测,怕不是早已被送密信那人给截胡了。” 南幽王闻言闭了闭眼,伸手招来一名侍卫将奏折递给他,道了一句送入京都女帝手中后,转头,继续看着下方,沉声道: “就按照忆川方才的话去办,记住陛下的圣旨到江州之前,人不能死,除了这一条件,其他的你们退下看着办吧。” 言毕,她又加了一句: “忆川,你留下。” 闻言,除了忆川外的一众下属官员微一颔首,朝上首施礼应了声“是”后,便缓慢退下。 半响。 南幽王看了眼独自立在下方的忆川,冲她招了招手,随后拿起桌案上早已盖了印章的文书递过去,叹口气道: “未曾想到,本王一向敬重的书法大家,背地里竟干如此勾当,眼下她入了狱,华辰书院山长一职,便由原先的温堂长担任吧!” “你速去把这本文书送去,交代她压下此事,莫要让学子们因外事,而影响了进学。” 忆川双手接过册子塞入袖中,点头施了一礼,便恭敬退下。 徒留南幽王一人在书房内,漆黑的双眼望着虚空,不知究竟在思索何事。 太阳西沉,光线慢慢变淡。 黑暗来临。 城中百姓家家关门闭户,终结了一天的忙碌,用膳安歇。 而有一人却恰恰相反。 她踏着朦胧黑夜,不惜百里远赴洛城,开启了打家劫舍生涯,直到将叶家洗劫一空才心满意足返程。 翌日。 旭日东升。 苏沅照常入华辰书院读书,直到日落黄昏,她才不疾不徐步行到了城北山脚下。 隐玉楼,顶楼。 苏沅才一推门而入,便看到了紫檀矮几前端坐的姬十安,以及…… 一名戴描红兔面具的青衣男子。 屋内这二人许是听见有人入内,均侧头向门口望过来。 见状,苏沅眉头一扬,手下不停地关上门,转身,慢悠悠走到姬十安对面坐下。 左侧正是青衣男子。 她神色慵懒地单手支头斜倚在桌角,漫不经心的看了姬十安一眼,打算开口说话。 不料,中途却对上了一双圆滚滚的琉璃眸子,如水般清澈的眼底,正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偷瞄自己。 见此,苏沅收回视线,唇角不动声色地弯了弯,意味深长道: “今日怎还带了人过来?” 对面。 姬十安余光一直关注着苏沅,当然未曾错过她眼底的那抹了然,以及眼下这别有意味的问话。 为了不让弟弟出洋相。 她摇头,无奈叹口气,手指伸过去敲了下姬秋白的额头,提醒道: “别傻乐了,人家苏沅都发现你是谁了,赶紧把面具摘下来!” 姬秋白“唔”了一声,轻碰了碰被敲痛的白皙额角,少顷,反应过来自家姐姐说的什么意思后。 他懵懵地转过头,瞳孔略微放大,惊愕询问道: “你,你认出我来了?” 苏沅闻言侧头,嘴角微抬,嗓音低低地轻“嗯”了一声。 随后,她转身,提起桌上的紫砂小壶给三人依次倒了一杯茶水,端到唇下抿了一口,才语调闲散温声道: “既然已经来了,便好好待着吧。” 姬秋白听罢,把手中白兔面具往地毯上一丢,朝苏沅身侧自以为不动声色地移了移,欣喜道: “真的吗,你不嫌弃我多余了?嘿嘿,我就知道……” 代云的话有用! 看看,苏沅都不刻意躲避他了。 不过就是,嗯…… 离被他迷的五迷三道的,好像有点远。 唉,不过这便好。 苏沅心里肯定有一点点欢喜他的。 哼哼!! 不然为何,她今夜对自己态度这么好? 思及此,姬秋白眸中带些小得意的看了苏沅一眼,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弯唇道: “好,我就坐在一旁喝茶,不打扰你跟姐姐。” 苏沅微一颔首,将视线移向下方马上开始的隐市。 对面。 姬十安瞪了一眼弟弟,手在桌下轻拽他的衣袖,下颚往自己这边指了指,示意姬秋白移过来。 来之前不是答应要矜持。 这是在干什么? 好好的一个大家闺男,平日里作天作地也就算了,眼下还围在苏沅一个外女身边成何体统? 第119章 隐市血衣卫 姬秋白拽过自己的衣袖,不情不愿地挪了挪屁股,朝自家姐姐移过去一小点。 便不再理会她,扭头,双手捧下巴瞧着心上人的侧颜,嘴角微微翘起。 楼下。 各大江湖门派借助隐玉楼大殿摆的摊位,已经汇聚成一条街市。 见状,苏沅悠哉起身,走到门口戴上白狐面具,冲屋内姬十安姐弟侧了侧头,语气拉长而慢询问道: “我要去一楼,你们呢?要不——,继续待在房间里?” 闻言,姬秋白利索地捡起,方才被自己丢在地上的面具戴上,快走几步到苏沅身边,轻声道: “我也要去。” 姬十安无奈叹口气,不慌不忙跟在弟弟身后,对苏沅一耸肩膀,语气吊儿郎当道: “小祖宗不想呆房间里,我也奈何不了他,左右闲着,我便也一起下去吧!” 苏沅视线在这二人身上扫了一圈,点了点头,淡淡“嗯”了一声,便带着两个闲人一起去了楼下。 少顷,她脚步微顿,停在一个巨大的铁笼前,目光顺着地上蜿蜒的浓稠血迹,往笼中看去。 只见。 斑驳生锈的粗壮铁杆上,吊挂着一连串如同货物般四肢被捆绑,满身伤疤,血淋淋的男女。 方才,她看到的大滩鲜红血水,便是顺着这笼内一众血人的衣物滴答地面,汇聚而成。 负责看押铁笼的鬼面女子,见苏沅驻足良久,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她不疾不徐走过来,指着铁笼,嗓音沙哑介绍道: “客人,这是云罗殿自小培养的门徒,因内部纠纷已成弃子,您如若感兴趣,便按照隐玉楼的规矩,一人千两黄金随意挑选。” 苏沅脸覆白狐面具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闻言,她淡漠的朝笼内扫了一眼,压低声音幽幽道: “哦——,即是从小培养,那定是有控制人的手段,在下买回去,岂不是有隐患?” 鬼面女人听苏沅问的详细,猜她定是想买,呵呵一笑,耐心解释道: “客人买回去,这货物我们自是会清理干净,不过嘛……,您确认接手后,若是下一刻便死了,发生这情况在下可是不负责的。” 苏沅闻言点头,也不嫌弃四周脏污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浓重血腥气。 凑近了仔细观察一番笼中目光呆滞的血人,声音不轻不重,但又保证她们能听见,一字一顿道: “你们有谁还想活?在下目前需要一些看家护卫,若是愿意跟我走的,吱一声。” 她话音落,被吊挂的一排血人依旧目光呆滞,一副等死的模样,仿佛是从未听见苏沅说的话。 停顿半晌。 苏沅见无人反应,轻叹口气,转身打算离开之际。 一面容被血迹与发丝黏合,看不清具体面貌,听声音是一名女子的人,双唇微动声音细若蚊蝇,颤声道: “你买我们回去,不,不做杀手,只当护卫吗?” 闻言,苏沅步伐一滞,徐徐转身看向方才出声的那女人,淡淡“嗯”了声,语调闲散又意有所指道: “当然,不过当护卫也不是全无危险,我只能说以后你们能活在明面上,不会再拿命做赌博。” 女人听罢下颚几不可见的点了点,虚喘着气,轻晃捆绑自己四肢的铁链,提高声音,语气中带着些解脱道: “给老娘松开锁链,我愿意跟这位买主走,姐妹们,莫要在这儿等死了,这位客人买我们是要当寻常护卫。” “咱们拼死拼活半辈子,不就是想逃出暗无天日的云罗殿,摆脱杀手身份,眼下机会来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经由她提醒,其余血衣杀手从麻木中清醒过来,眼含希翼看向苏沅,一个个点头要跟苏沅离开。 见状,苏沅转身,目光平静地看向鬼面女子,淡声询问道: “笼内一共多少人?” 鬼面女人轻笑一声,回答道: “一共三十四人,一男其余人都是女子,听客人的意思,这些人您都要,那需要付三万四千两黄金。” 苏沅从袖中掏出一枚紫玉玉佩递给鬼面女人,掉头往回走,顺带抛下一句: “解毒后,记得把人换身干净衣服送到顶楼,我自会一次性付清黄金。” 身后鬼面女人闻言,看了下手中紫玉玉佩,放心的点了点头道: “好,在下一会便送上去。” 苏沅买完护卫后,领着姬十安兄妹在整个隐市转了一圈,结果两手空空又回了顶层房间内。 倒不是她抠门,不想买。 而是…… 她最近打家劫舍的稀奇珍宝,都可以开不止十个隐市了好吗? 主打一个齐全。 想到这儿,苏沅叹了口气。 看来下次需要来清空一下了。 主要是半石山以及朱家的宝物。 像尹正弘,徐依云还有洛城叶家这些东西,还是不拿出来的为妙。 隐玉楼是姬十安的产业,南幽王这几天缉拿罪犯,发现三家财物不翼而飞,不可能不查。 万一被发现端倪,怕是不好! 对面。 姬十安瞧见苏沅叹气,憋了一路的话,终是趁机问了出来: “你唉声叹气作甚,莫不是后悔花重金买下那群血衣卫了?啧啧,话说你要护卫的话,人市上多的是,干嘛花这冤枉钱?” 苏沅指尖随意敲着桌面,声音散漫,借机打听道: “武功高总归好一些,现如今我已买下这三十多个人,但毕竟身份特殊,你可有路子替她们办理户籍?” 姬十安听罢,轻啧一声,回答道: “有,你给她们每个人起好姓名,把名单交给我,过两天是华辰书院休息日,我办好给你送到府上去。” 苏沅点头道一声谢后,便站起身缓步走到一旁桌案上,垂眸思索一番,由自告奋勇的姬秋白研墨。 提笔写下以苏为姓的三十四个名字,才晾干,门外便响起一阵敲门声,苏沅抬眼望过去,说了一声“请进”。 门便被人从外徐徐打开,方才戴鬼面面具的女人,身后领着一众收拾好的人,快步走进来对苏沅道: “客人,这是您买的人,请验货。” 第120章 桂香苑醉酒 苏沅将手中纸折叠几下,步伐闲散走过去递给姬十安。 目光在刚买的一众面色惨白,虚弱至极的护卫身上转了一圈,挑眉问道: “你们身上的毒,都解了?” 她话音刚落。 一长相清秀,脸庞还带着水渍的年轻女人,便轻声开口道: “主子,我们身上的毒都解了,您放心。” 苏沅听这声音有些熟悉,多看了她一眼,随后自袖中掏出一叠早就兑换好的金票,递给鬼面女子说了一句: “你可以下去了。” 待鬼面女人退出去关好门。 苏沅转身,对一众人抬了抬下巴,慢悠悠道: “坚持不住就坐地毯上,左右马上要离开了,待会儿回府后,你们便可好好歇息。” 说罢,她眸光随意地在站成两排的护卫身上,打了一个转儿,最后停留在清秀女子面上道: “以后你便叫苏青一,其余人均冠苏姓,从左到右便以青蓝紫绿,从一至八依次取名,多出来的便是九十,两日后,户籍也会办好,你们便是我在人市买回来的家仆,这些可都记住了?” 一众护卫听见自己要有户籍了,激动的接连点头,改口称苏沅家主,并道谢。 安排好了护卫。 苏沅一转身,优哉游哉走回紫檀矮几前坐下,望向姬十安浅笑道: “十安姐,可有马车或是拉货的牛车,眼下天已黑透,那一众护卫重伤在身,我怕是要向你借几辆车。” 姬十安闻言,放下手中茶盏,打趣道: “你惯会使唤我,怀里的纸张还未揣热乎呢,这又来借车了!” 说罢,她哼笑一声,懒懒应道: “不过看在这声姐姐的份上,便借给你吧。” 外头,夜色越来越浓。 苏沅向姬十安借了车后,便挥别双目望着她依依不舍的姬秋白,以及姬十安。 乘坐马车带着一众护卫回了苏府,交代完管家给她们请大夫,安排好人后,便当甩手掌柜回了主屋。 深秋,凉风习习。 秋风送来的浓郁桂花香,充斥了整个庭院,桂花树下的石桌前,苏沅正与给自己送户籍的姬十安饮酒。 姬十安双手抱起酒坛给苏沅倒了一海碗酒,下巴顺带着指了指地上,招呼道: “来,沅妹,这可是我珍藏的极品桂花酿,坐在桂花树下饮桂花酒,真是别有一番乐趣。 眼看着已入深秋,再不喝可要等来年了,这不,我搬来了五大坛桂花酿,咱们今日不醉不归。” 说罢,她拿起海碗往口中灌了一大口酒,用衣袖擦了下唇,随口问道: “这院子是你住处?” 苏沅感受着拂面的习习凉风,与鼻端嗅到的桂花香,心情大好。 顺着姬十安的意思与她碰了一下碗,仰头一饮而尽,轻笑道: “不是,是方才云岚见你让下人搬进来这么大五坛酒,给惊到了,特意给你准备的院子,说是若是醉酒便睡这儿。” 姬十安闻言,呵呵讪笑两声,敛眸快速遮掩下眼底的那抹心虚。 又给苏沅“吨吨吨”倒了一大碗极烈的酒,抬了抬手,示意道: “二郎君真是有心了,既是把住处也备下了,那我也不用担心了,来,喝酒,今晚我二人不醉不归。” 说罢,她侧头,冲一旁立着的侍从摆了摆手,打发道: “春棠,你回王府说一声,便说今晚我留宿苏府不回去了,至于其余人便都退下吧,立在一旁怪碍事的。” 旁侧站着的一众奴侍,应了一声“是”后,便依言退下去。 对面,苏沅见状淡笑了笑,端起面前姬十安新添的一海碗酒,凑近唇边饮尽。 夕阳西下。 大地沐浴在余晖的彩霞中,暖黄的天色随着树下酒坛渐少而黑沉了下来。 石桌上。 姬十安与苏沅干完了五大坛酒,二人已醉的不省人事。 只听“噗通”一声,桌上滑落下一人,伴随着重物落地的是一声女子的闷哼,随后便传来一阵打鼾声。 苏沅趴在桌面上,许是被凉风给冻醒,亦或是被方才颇响的砸地声给惊到了,被唤回一丝丝思绪。 她倾斜着身子,往常那双清冷的眸子,此刻却变得迷离缥缈,似是一潭深不可见的泉水,让人看不透。 苏沅依稀记得跟孟云岚说过,喝完酒便回房陪人。 少顷。 她眼神迷离,浑身都是酒气的站起身,脚步晃晃悠悠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听岚院。 姬秋白与孟云岚闲聊一下午,二人还一起用了晚膳,眼见这会儿天色已黑,姬十安也不让人来找他。 心下有些焦急。 今日姬十安要来苏府,给苏沅送官府刚办好的户籍。 他听闻便心下一动。 近几日母亲又重提婚事。 眼看苏沅对他态度转变。 但她平日里清清冷冷一个人,也不主动对自己示好。 叫他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便想着让姬十安灌醉苏沅。 ——好套话。 若是苏沅也对他有意。 那他便对母亲表明自己心意,到时也好顺理成章嫁给心上人。 如若苏沅对他无意。 那自己便再努努力,打动她的心。 不然冒失跟母亲说自己喜欢苏沅,到时母亲不管苏沅意愿,强逼心上人娶他,岂不是让苏沅更厌恶自己? 可现在这一下午了,弄得天色已黑,姬十安还未跟约定好的那样,打发侍从来唤自己。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或者是她忘记了? 思及此,姬秋白再也坐不住,站起身对孟云岚道别: “孟郎君,眼下天色已黑,在下就不在这儿打扰,我去桂香苑跟姐姐说一声便回王府了。” 孟云岚随之站起,瞧了一眼外面黑漆漆的天,语气担忧道: “姬公子,要不在下送送你吧,妻主与姬世女今晚怕是就宿在桂香苑了,两个大女人倒是无事,我就怕到时冲撞了你。” 姬秋白听罢,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微抬下巴指了指乐山与扶云,淡笑道: “不用,左右是自家姐姐,提什么冲不冲撞的,再说,我这两个贴身侍从个个身手不凡,一拳都能把姬十安给打趴下,她不害怕我都算是好的。” 第121章 酒后意外 孟云岚闻言,用帕子遮唇笑了笑,点头温声道: “那姬公子便过去吧,要不要我派人给你引路?” 姬秋白轻“嗐”了一声,转身脚下不停往外走,抛下一句: “那倒是不用,反正下午我也去过桂香苑,知道路,就不用麻烦孟郎君身边的侍从了,眼下天色已晚,赶快让他们伺候你洗漱吧。” 姬秋白一路出了听岚院,带着身后两个侍从加快脚步,悄声吐槽道: “这个姬十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让她去给苏沅灌酒,可别是自己先醉了吧,不然这么晚了,本公子怎还未收到消息?” 一旁。 乐山搀扶着他的手,听罢,轻啧一声,抿唇道: “公子又不是不知道世女的性子,最是好酒,您让她去灌醉苏小姐,可不就是会耽搁了事儿。” 姬秋白接借助扶云手上灯笼的光亮,瞧见已到桂香苑前,唇角微弯道: “管她呢,左右眼下已经到地方了,咱们进去瞧瞧瞧,看如今这二人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伴随着他话音落下,主仆三人也跨过了门槛。 一进院内。 乐山便低呼一声,手指指着躺在石桌底下的女子,小声道: “公子,你看那是不是世女,她怎么躺在地上了?” 姬秋白定睛一看,瞧见果真是姬十安,他眉心微蹙,带着乐山与扶云走过去蹲下身子查看一番。 确定自家姐姐只是喝醉了。 姬秋白无奈抿了抿唇,侧头,对乐山嘱咐道: “乐山,你力气大,把世女送到外边马车上等我,待会本公子跟苏小姐说完话,便出去与你们汇合,我们一起回王府。” 乐山闻言点头,弯腰将姬十安像是扛麻袋一般,用力一甩扛在肩膀上,跟姬秋白说了一声,便大步离开了桂香苑。 霎时,院中只剩下姬秋白与扶云,二人打着灯笼在院子里寻了一圈,最终将视线锁定在微开的房间内。 姬秋白快走几步到门口,未转头,目光盯着黑漆漆的屋里,深吸口气道: “她应该就在房间里了,扶云,你在门外守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万一待会苏沅拒绝他。 再叫扶云撞见了。 那得有多尴尬! 扶云点点头,把灯笼递给姬秋白,语气认真回答道: “放心吧,公子,奴侍没有您的指示绝对不进去。” 姬秋白闻言,伸手接过灯笼,推门而入。 初入黑暗的房间内。 他还有些害怕,手不由自主地握紧掌心的灯笼,当目光触及桌上,面朝外趴着的女子时。 姬秋白心里一喜,疾步到苏沅身侧推了推人,轻声道: “苏沅,醒醒。” 桌上,苏沅面色薄红,醉眸微醺缓缓抬头望向姬秋白,嗓音带上微哑的醉意: “嗯?你,你……” 还未说完,她便想不起来要出口的话,眼眸微眯似是在思索。 一旁。 姬秋白见状,凑近了一些,询问道: “姬秋白,你还记得吗?” 苏沅微一颔首。 姬秋白唇角微翘,继续试探道: “那,那你喜欢他吗?” 苏沅语焉不详地,轻“嗯”了一声后,便未再理会姬秋白。 她手臂微颤撑着桌面站起身,整个人晃晃悠悠移步至床边,摸索着坐下。 可惜她醉酒太厉害,大脑意识模糊不清,竟是偏了一些“噗通”一声,堪堪擦着床榻跌坐在地上。 桌边。 姬秋白得到肯定的答案,唇角微微翘起,心中如裹了层蜜糖甜滋滋的。 见状,他急忙跑过去,弯腰搀扶住苏沅一只胳膊,用了大力才勉强将人拽上床。 而他自己也被带得一个趔趄,被苏沅扑倒压在了身下,感受到苏沅灼热的气息喷洒至脖间,她的唇若即若离几乎快要亲上来。 这让与从未女子这么近距离过的姬秋白,全身酥麻,心跳“砰砰砰”乱跳。 回过神后,姬秋白气息微喘地推了推身上的苏沅,轻声唤了一句: “苏沅,你,你起来一下,我……唔。”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身上女子含住了唇瓣,突如其来的亲吻像暴风雨般,让姬秋白措手不及。 他的嘴唇被吮的发麻,而那人的手也未停歇,火热的掌心顺着他微松的衣襟钻了进来,贴着他细嫩的肌肤一路向下。 与心上人肌肤相贴,如此亲密之举,让姬秋白的思绪渐渐飘忽,仰起头,什么都想不起来,眸中充满爱意地看着上方的女子。 嫩白的腿攀上,双臂勾住她的脖子,主动配合女子的动作,霎时间,满室只剩暧昧的喘气与床榻剧烈的“嘎吱”声。 不知过了多久。 正意乱情迷之间,漆黑静谧的房间内响起一声女子嘶哑,沾满情欲的呢喃声: “云岚。”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下方姬秋白因动情而迷蒙如水的眸子,瞬间一滞,旋即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滚滚而下。 一颗心仿佛被人紧紧攥住,然后决绝的抛出,扔在冰天雪地之中。 ——极冷。 天色渐明。 姬秋白双目呆滞地盯着,白皙小臂上逐渐退却的红色守宫砂。 霎时间所有的委屈一股脑的涌上心头,鼻头一酸,滚烫的眼泪扑簌簌地从眼眶中滴落下来。 少顷。 他定了定神,目光幽怨地看了苏沅一眼,捡起地上有些破烂的衣裳给自己穿好,而后替床上沉睡的女子整理衣物。 臭苏沅。 身下压着他,嘴上还念着别人。 感情把他当替身了是吧? 真以为他堂堂王府小公子,非她不可了吗? 搁这儿作贱人。 他回去马上就选一个,比苏沅强千倍万倍的女子。 气死她! 一番思索下来,姬秋白手上动作不停,很快便帮人穿好了衣服,他一瘸一拐地开门走出去,随即便对上屋外扶云担心的眸光。 姬秋白不自在地看了他一眼,抬下巴指了指院中石桌旁剩下的半坛酒,示意道: “扶云,你去把酒拿过来给本公子。” 旁侧。 扶云视线在自家公子身上看了一圈,抿了抿唇依言照做,随后便被姬秋白领着进了屋内,往床上洒了半坛酒。 瞬间,房间内欢好的气味被浓重的烈酒气所覆盖。 而姬秋白则领着扶云一路遮遮掩掩,给苏府门房塞了金块后。 便乘坐上大门外等候半夜的马车,借助醉酒的姬十安打掩护,马不停蹄回了王府。 第122章 苏父到来 晨曦初露,旭日东升,阵阵晨风拂面而过,送来丝丝的清凉。 苏沅自桂香苑清醒,便未再多停留,回听岚院洗漱一番后,现下正与夫郎用膳: “云岚,东院和听雨苑可收拾好了?算算时间,今日下午南初与爹爹便要到江州城,你跟我一起去吧!” 孟云岚点头,起身给苏沅舀了一碗汤递过去,回答道: “自收到爹爹他们来信,我便吩咐下人收拾好了,妻主不用操心,来,用碗冬瓜虾仁豆腐汤,昨日你宿醉一夜,今早起来多喝些汤水暖暖胃。” 苏沅接过慢条斯理地喝了几口,随之放下汤勺,用锦帕擦了擦唇,询问道: “前几日我让你安排的护卫,现下在何处,身上的伤可有找大夫医治?” 孟云岚闻言放下筷子,颔首道: “有请大夫,我给她们安排到了较为偏僻的摘玉苑,妻主要见她们的话,我马上让下人去叫。” 苏沅垂眸思索一番,轻“嗯”了一声,缓慢道: “让苏青一待会去书房,我有事交代她,其他人倒是不用。” 孟云岚点头说了声“好”,便对旁侧侍从摆摆手,示意他们按照苏沅的话去办。 书房。 苏沅手提紫毫笔,在白纸上笔走龙蛇地写画。 少顷。 她吹干墨汁,将纸张与手边的红木小盒,一块递给桌旁立着的清秀女子: “这是银票跟图纸,你拿去找人照着上面的样式打造两辆马车,另外,再去人市买三百个彪形女人。 过几天我要在江州十五城内,开粮食铺子,届时会把人找齐,你便当总掌柜的副手,顺带保护她的安全。” 至于总掌柜…… 孟云乔下午便要到江州了。 现成的人选。 苏青一接过东西抱在怀里,点了点头,领命道: “是,属下马上便去。” 苏沅轻嗯一声,冲苏青一挥了挥手,颔首道: “嗯,退下吧。” 傍晚,夕阳西下,染红天边云彩。 江州城门口,苏沅独自立在一侧,瞧着来来往往的马车。 风乍起,她低头整理了下被吹乱的衣袍,刚一抬眼,便瞧见一做工精致的马车已到近前,驾马的人正是苏家家仆。 ——大山。 苏沅眼前一亮,害怕门口过路的人多,仆人未看见自己而就此错过,举手大喊了声: “大山,往这边看看。” 另一边。 大山听着近在咫尺的熟悉声音,抬眸望过去,见果真是自家家主。 他扯了扯缰绳,驱马停到了城墙西边的空地上,朝车厢内激动喊道: “主子,大郎君,家主来接咱们了,你们快出来看看。” 他话音刚落下,一双纤细瘦弱的手便自内掀起车帘,随之露出的是苏父饱含风霜的脸,以及灼灼目光。 见真是自己女儿,苏父一时激动竟是不等下人摆放车凳,直接要往下跳。 苏沅见状,快走几步双臂及时接住苏父,随后与爹爹拉开些距离。 正要开口询问,便被苏父夹杂一丝哽咽的话音打断: “沅沅,可算是见到你了,今日爹爹还以为你要进学,来接我们的是云岚呢!” 苏沅闻言拉着苏父的手,轻拍了两下安抚,抬下巴指了指右边,温声解释道: “今日女儿特意告了假,云岚他也来了,不过我看城门口人多,就让他在旁边马车上等着,诺,这不是过来了吗?” 右侧。 孟云岚一下来,就看到了乘坐第二辆马车,正掀着车帘对自己打招呼的孟云乔。 他冲妹妹微一点头,便不再理会,朝苏父而去。 到了近前,孟云岚俯身施了一礼,轻声道: “爹爹。” 苏父听罢松开苏沅的手,转过身,眼含笑意地跟孟云岚叙旧两句,手下悄悄推了女儿一把,笑呵呵道: “沅沅啊,南初怀有身孕不易下车,正好我与云岚几个月未见,倒是怪想得慌,咱们换换车。” 说罢,他亲切地拉着孟云岚的一只手,二人相携朝右侧马车而去。 而苏沅两个多月未见大夫郎,也甚是思念,闻言,不多做停留,一迈腿上了面前的马车。 才掀车帘入内,她就看见了小腹处微凸,脸色略显苍白的南初。 苏沅快步上前,将温软的人儿搂进怀中,冲旁边的孤阳一挥手道: “你出去跟大山坐前室。” 孤阳见状点头,一掀车帘走了出去。 车厢内。 苏沅吩咐大山跟着前头孟云岚的马车驾马回府,低头瞧了一眼正盯着自己看的夫郎,摸了摸他的肚子,关怀道: “这一路坐马车颠簸,你身体可还好,要不等回府后,叫大夫查看一番?” 南初闻言环在苏沅腰间的手紧了紧,小脑袋靠在她胸口摇了下,浅笑道: “这倒是不用,爹爹一路上把我照顾的可好了,我,我就是有些想妻主了。” 末了,他垂头看了一眼小腹,加一句: “还有孩儿,也想娘亲了。” 苏沅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小心翼翼将夫郎搂紧了些,亲了亲他的额头道: “今晚我便陪你二人睡觉,左右已经过了三个月,以后我们便不再分开了。” 说罢,她低头在南初粉嫩有些苍白的唇瓣上啄了一口,望着他的眼,拉长声音含笑打趣道: “不过这也要看你的意思,你该不会被爹爹影响,以后学着他大江南北开分店四处跑吧,嗯——?若是这样的话,唉!我还真没法保证。” 南初闻言,被逗得一路上因环境而压抑的情绪,瞬间开朗,唇边染上笑意,摇头道: “不会,我不想跟妻主分开,以后爹爹把咱们香苏坊开满凤栖,那我便帮他掌管就近的分店,这可是爹爹一路上总在我耳边念叨的。” 苏沅听罢应了一声好,一路与南初说说笑笑到了苏府,搀扶着夫郎下了马车。 正堂。 文管家早就备好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待一众人落座后。 苏沅招呼众人用膳,拿起白玉酒壶,给孟云乔倒了一杯酒道: “来,云乔一路辛苦了,这一路过来我爹爹与南初,还要多谢你替我照料。” 第123章 清一粮铺 孟云乔也不推拒,捏起白玉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笑呵呵道: “酒我喝了,但辛不辛苦谈不上,以咱俩这亲近关系都是应该的,再说,一路上我也未帮上什么忙,倒是苏伯父对我关照颇多。” 苏父闻言,与之谦虚客套一番,后瞄见女儿似是有话要说,转头,询问道: “沅沅,瞧你欲言又止的模样,是有话要跟我们说吗?” 苏沅点头,放下手中筷子,目光在桌上看了一圈,淡笑道: “你们莫要停,边用晚膳,留一耳朵听我讲话便可,来江州这两个多月,我机缘巧合之下低价买了些铺子,又发现开粮铺前景甚好,便想着火锅店先不忙分店,转而开粮铺。” 说罢,她顿了顿,将视线移到苏父身上,继续道: “眼下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爹爹的糕点铺子筹备一番,怕是要等明年才能正式提上日程,再有,开年一月底,我便要进京赶考。 南初月份大了,需要爹爹照顾,不然你就把这次带来的人手暂且借给我,你等到了京城再开分铺如何?” 言毕,苏沅目含征求地看着苏父,等他回答。 她之所以这么做,原因有二。 一,她是真缺账房,旱灾时期还是家仆比较好,外人多少不放心。 二,她故意找苏父借人,到时只剩清河镇与通城两处香苏坊,看情况不对,她们自会关门,避免苏父白忙活一番,浪费时间。 斜对面。 苏父听罢眸光看了南初一眼,点了点头,叹口气道: “这是自然,左右咱们不愁吃穿,凡事还要以你考科举为主,再一个,你不说我也不放心南初随你入京,旁边没个长辈指导,爹爹不可能还安心留在江城开铺子。” 说完,苏父垂眸想了想,回答道: “我此次带了十四个培养好的侍从,明日我便交代他们过去找你,你想使唤他们做什么活计,随意差使就是。” 苏沅轻“嗯”了一声,便不再聊这一话题,转而招呼大家吃菜,与孟云乔畅聊了一番通城苏云火锅店的近况。 片刻后。 等众人用好晚膳,孟云岚亲自领着苏父与南初去自己新收拾的院子,而孟云乔则被苏沅叫到了书房内。 窗边,榻上。 苏沅随手摆弄了下窗台上的君子兰,随后侧身,漫不经心地拿起旁侧的两张合约递到对面,温声道: “云乔,这是清一粮铺的合约,粮食,人手与店铺都已准备就绪,眼下缺一个总掌柜,若你愿意担任便签字,我九你一,以后对外宣称是你名下的资产,如何?” 孟云乔伸手接过纸张,下榻径直走到斜对面的桌案前,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大名,以及按了两个红手印。 少顷。 她盘腿坐好,顺手将合约在苏沅腿边隔好,挑了挑眉,语气吊儿郎当道: “平白捡个总掌柜的当,我当然愿意了,不过……,你到底要开几家粮铺?跟我说说呗。” 苏沅颔首,眉梢轻挑,语调拉长而慢道: “嗯——,也不算多,就江州十五城各一处吧!你就在主城管理总店的粮铺,其余十四城就用我爹送过来的人,后面你再慢慢培养。” “另外每一处分配两位顶尖高手,与二十名店侍,过几日你跟苏青一去采买,哦,粮食的话,大概有四十万旦,已经分布在了每一处。” 孟云乔闻言,呵呵笑了两声,感叹道: “还是你厉害,全都安排好了,就等着开张是吧?” 说完,她轻啧一声,询问道: “不过,咱们这粮价怎么定,十五个清一粮铺,还是要统一安排好为妙。” 苏沅点头,语焉不详道: “就按市价十二文卖吧,以后我们就这个价,不涨也不降。” 说完,她垂眸思索一番,目光看向孟云乔,语气郑重了几分道: “罢了,我便告诉你吧,眼下正值丰收季节,但因下半年雨水少,农户收成虽不至于颗粒无收,但连往年的一半都不到,想必有些人已经察觉,我今日在城门口,明显发现投亲的百姓多了些。” “再加上近日里连续一月未下雨,所以我斗胆猜测,再过几个月,旱灾怕是要来临,这便是我开粮铺的初衷,既可以保证江州百姓有粮可食,又能趁机赚钱。” 她的粮食—— 要么是大量低价购买。 要么是免费盗来的。 旱灾即使不涨价,也是能大赚的。 还能清清库存,挺好! 孟云乔闻言,往嘴里送蜜饯的手一顿,随即不可置信地看着苏沅,语气忐忑道: “沅姐,要大旱了?天呐,依照我对你的了解,既然你这么说了十有八九便是真的了,那,那我要写信给我母亲,让她多备点水在家里。” 苏沅淡淡“嗯”了一声,交代道: “此事不要大肆宣传,万一祸乱了百姓的心,你怕不是会被官府抓起来,再一个,普通百姓都能看清的形势,上位者未必不清楚,不是我们这些人该操心的。” “哦……,还有水缸,你明日便去买上千个回来,全部灌满水,如此也就不必操心那劳什子旱灾了。” 孟云乔听罢颔首,随即反应过来,忧心忡忡询问道: “那你一月底便要进京赶考,出了江州岂不是危险了?一般重灾地区,百姓都很疯狂,杀人越货都是平常事,最可怕的是……” 说到一半,孟云乔便住了口,给了苏沅一个眼神示意: “你知道的吧?到时还是多带些人手为妙,不是我危言耸听,真的很危险!” 苏沅点头,轻飘飘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道: “嗯,清楚,我已经让人提前筹备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一月中旬我便要参加乡试,不可能提前离开。” 商量好了具体事宜。 苏沅侧头,瞧了眼窗外已经黑透了的夜色,将视线移回到孟云乔身上,最后交代了两句道: “明日我让派给你的副手,苏青一去找你,你二人便按照我们今晚商谈的去做。” “嗯——,我先回去洗漱休息了,你一路奔波,想必也是累了,让下人带去客院休息吧!” 说完这话,苏沅便麻利下榻,转身走出书房,踏着浓稠的夜色去了南初的院子。 第124章 秋白苑找人 隆冬时节。 北风凛冽,寒意刺骨。 狂风席卷而过,摇晃着树木上的最后几片枯叶,任它们凌空乱舞,又坠地翻卷。 东街,菜市口。 三百余名身穿囚服的男女老少,被押至斩首台。 午时三刻一到,高台上端坐的监斩官脸色严肃地撂下一斩首令牌,高喝了声: “斩。” 刽子手领命,手起刀落间,叶,尹,徐三族的脑袋便应声落地。 然而如此鲜血淋漓的场面,底下却针落可闻,一点声音都没有。 仔细看去,除了满地洋洋洒洒的枯叶,竟是空无一人。 而与之隔了一条街的清一粮铺前,却门庭若市,百姓个个摩肩擦踵使劲往店中挤。 若不是有一排彪壮女人阻拦,估摸着便要破门而入。 一面容冷峻的清秀女子,身穿清一粮铺服饰,自店内而出。 她手中拎着一块贴有大红告示的木牌,抬了抬下颚冲拥挤的百姓,冷声喊道: “诸位都规矩排队,莫要拥挤,大米每日人限一斤,若是让我们发现哪位故意插队,或是恶意起哄,那抱歉,我们清一粮铺马上取消她的购粮名额,请移步去其他地方买粮。” 说罢,她便一转身回了店里,留下一众正推搡的百姓,闻言,立马收了手整齐站好。 有好话的人,瞧了一眼前头排成长龙的队伍,哀声叹了口气,转头跟熟人聊天打发时间: “唉,大志,你听说了吗?今日午时三刻菜市场那块儿,要斩首两月前走私盐的徐知府一家呢,你闻闻,咱这地儿正值通风口,是不是有一大股血腥气飘过来了,啧啧,真难闻!” 叫大志的女人听罢,抿了抿唇,微憋气道: “那能咋整,难闻也得忍着,俺可是天不亮就过来排队了,家里就等着这口救济粮哩,呵呵,西街的满仓粮铺人是少,关键咱也吃不起啊!” 前头女人望了一眼从二人面前经过,刚买了一小袋粮食,欢天喜地回家做饭的人,轻啧一声,拖着尾音道: “也是,这江州城内所有粮铺都涨价了,就清一粮铺分文未动,我听说啊——,咱们江州十五城都有她们的分铺。” “可真是救活了咱们这一州的百姓,要不然没有粮食,哪里会像现在这么风平浪静,早就发生暴乱了,指不定要死多少人哩!” 大志赞同点点头,随即目光扫到前方又有一大片空位,手下推了女人一把,催促道: “莫要说了,快往前走走,马上轮到俺们了。” “哦哦,马上。” 斜对面二楼。 苏沅收回视线,又给自己续了一盏茶轻嘬一口,缓声道: “想不到正值水源稀缺的档口,静安茶坊还能照常营业,在下真是佩服啊!” 姬十安扬唇,懒懒道: “沅妹不是也一样,别人不知道这清一粮铺的幕后之人,我可是一清二楚,说来也是好笑,你我姐妹二人,一人卖茶,一人售粮,倒是把江州的形势给稳定下来了。” 说完,她话锋一转,意有所指道: “这两个月倒是不见我家那跟屁虫,追着你身后打转了,倒也是稀奇,呵呵,从小到大,凡事他都是三分钟热度,莫不是又换了个人喜欢?” 姬十安承认,她就是故意的。 自两个月前,那件事后。 也不知苏沅跟姬秋白,到底说了什么? 惹得他回来便要死不活的。 南幽王君一提给他选妻主。 这货便像炮竹一样,一点就炸。 更甚者放话一辈子不嫁,若是再逼迫便一条白绫吊死,可吓坏了王府一众人。 今日她约苏沅出来,就是想试探一下她的态度,看能否套出些话出来。 对面。 苏沅放茶盏的手一滞,旋即不动声色地恢复如常,垂头思索片刻,低声说了一通似是而非,让姬十安摸不着头脑的话: “走之前确实该解决好,多谢你提醒,在下有事先告辞。” 言毕,她站起身理了理衣摆,慢悠悠越过姬十安,缓步走出了茶楼。 傍晚。 夕阳如酒醉了天边的晚霞。 南幽王府,秋白阁。 姬秋白正盖着小被褥,斜倚在美人榻上看话本子。 瞧到煽情处,他眼角不自觉渗出了两抹泪,用帕子沾了沾晶莹泪花,侧头,对给自己捶腿的扶云道: “为何这话本子里的男二这么凄惨,女主都要了他的身子还不负责,哼,渣女,坏女人。” 扶云听了这话吓的不敢吭声,而一旁给姬秋白剥瓜子的乐山闻言,嘴唇微张正要跟自家主子同仇敌忾,骂上一番。 谁料,门外却突然传出一阵敲门声,他眉头一皱,要说出口的话硬生生被憋回去,道了一句: “奴侍去开门。” 便急匆匆带了些气的拉开木门,张开就要问话,却在看清来人的面容后,满眼不知所措地望向屋内,结结巴巴道: “苏,苏小姐,怎么是您?” 门外。 苏沅朝内看了一眼,抿了抿唇,开口询问道: “姬公子可在?能否帮我通报一声,在下有几句话想跟他聊。” 乐山反应过来,胡乱点点头,便“砰”的一声又将门关上,疾步走回屋内,俯身凑到姬秋白耳畔,伸出一根手指往门外指了指,悄声道: “公子,苏小姐就在门口,她,她说要见你,您,您要不要答应?” 姬秋白本以为是下人过来送膳,便未在意,摇头晃脑地继续举着话本子往下看。 闻言,惊的把手中话本子扔到旁边,一个骨碌坐起身,一双葡萄眼中,满是担忧又夹杂着一丝期待看向门口,瘪着嘴道: “她来做什么?我不见。” 乐山扭头,有些不解地看了姬秋白一眼,随后颔首,一转身,边往外走边嘴上回道: “好,那我这就去告诉苏小姐,让她赶紧离开,这大晚上的来找公子,若是让人看见了,有损公子的名誉。” 榻上。 姬秋白听罢宽袖下的手指攥的发白,粉唇微张开又合上,最后悻悻垂下头。 对着乐山已经走出几步远的背影,语调中含着一抹苦涩,似是在回应他,近不可闻地轻“嗯”了一声。 第125章 二人定情 扶云微抬眸子,视线在姬秋白尽力掩饰的青白手指上扫过,深吸口气。 他起身快走两步拉住乐山,朝后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道: “还是我去吧,眼下主子心情不好,你嘴比较甜快过去哄哄。” 乐山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得意,抽出自己的手臂,轻笑道: “行,那你去。” 扶云点头,一转身走出房间内,开门便看到了苏沅立在寒风中的背影,他上前墩身施了一礼,唤道: “苏小姐。” 苏沅闻声回过身,目光虚虚瞧着紧闭的木门,淡声问道: “他可否答应?” 扶云听罢,眼眸接连闪烁了几下,一咬牙决定豁出去了。 他目光在左右扫视一番,见四下无人伸出一只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恭敬道: “苏小姐,主子未答应与您见面,但此事另有隐情,可否移步偏殿,我想与您道明真相。” 苏沅轻掀眼皮扫了他一眼,敛眸想了想,语气漫不经心道: “嗯,带我过去吧!” 扶云见事情成了一半,心里一喜,赶忙在前头带路,等领着苏沅入了偏殿。 他关好门,“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眼底弥漫上一层雾气,语气心酸道: “苏小姐,有件事您可能不知道,世女去苏府送户籍那日,公子傍晚进桂香苑想趁醉酒,弄清楚您的心意,岂料,岂料阴差阳错之下,公子与您……,丢了清白之身。” “那日奴侍就守在门口,我拿性命保证绝对千真万确,天亮时公子带我入内,把房间复原,便买通门房偷摸回了王府,再之后他一改往日态度,不去找您,但私下里时常伤心落泪。” 说到这儿,扶云停顿了下,低头用衣袖擦了擦眼角,大着胆子继续道: “奴侍不知苏小姐心里怎么想的,但公子身心都给了您,方才他又赌气说不想见您。” “若,若是苏小姐对公子也有意,奴侍就算是阳奉阴违,违抗命令也要领您进去,反之,您就当未曾听过这一番话,立刻离开吧!” 另一边。 苏沅自听完扶云一番话,眉心便突突地跳个不停。 少顷,她长长吐出口气,闭了闭眼,语气中染上一丝迫切,沉声道: “带我去见他。” 地上,扶云猛然抬头,眸中划过一抹惊喜,动作略微有些激动地打开门,语调欢快,弯唇道: “苏小姐,您随奴侍来。” 苏沅颔首,轻“嗯”一声,快步跟在扶云身后走了出去。 主殿。 姬秋白将脸埋在小被褥里,无声哭泣,听见身后有动静。 他没抬头,哑着嗓子,颤声询问道: “她,她,走了?” 然而,等了半天也无人回答。 姬秋白不满皱了皱眉,支着手臂半抬头侧脸望过去,当看清面前坐着的女子时。 他瞳孔一震,慌乱垂下头,语气中带了些不自知的娇嗔,小声反问道: “你,你怎么进来了?” 苏沅未出声,而是眸色深沉地盯着姬秋白瘦了一圈的身子,看了半晌。 随后,她无奈叹了口气,伸长手臂连人带被搂进了怀里,低头望向男子红肿的眼眶,语焉不详反问道: “来找我未来夫郎,不行吗?” 姬秋白闻言,像是刚被捕捉上岸的鲤鱼一般,在苏沅怀中推拒挣扎,眼中明明带着喜色,嘴却瘪着嚷嚷道: “你,你,谁是你未来夫郎,莫不是你看上了我哪个弟弟,故意跑到王府私会,顺带占一把本公子的便宜,哼,我告诉你啊,本公子可不应!” 苏沅见状心下明了,又将人往怀中搂紧了几分,轻柔地用掌心扣住他的后脖颈,对准下方那抹嫩红如玫瑰花瓣的唇,与之相贴,狠狠吻了下去。 霎时间,满室静谧的大殿内,全都是两人亲密深吻时的吸吮声,以及逐渐粗重的喘息。 片刻后。 苏沅缓慢抬头,离开被吮的红肿破皮的饱满红唇,对上姬秋白盛满水光,似是熠熠生辉的宝石眸子。 她掌心暧昧地摩挲着男子温软的细腰,嗓音暗哑,似笑非笑道: “我现在清醒的很,看上的小公子不就躺在怀里,还需去何处,嗯……?” 姬秋白听她承认了,唇角微微上翘,随后又悄然落下,强撑着被吻的发软的身子。 他白嫩纤细的手臂搭上苏沅脖颈,借力一个旋转跨坐在女子身上,亮晶晶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心上人,语气羞涩,拉长音调询问道: “那,那你说说,你是什么时候看上我的,嗯——?” 苏沅闻言眼眸微动,在姬秋白凑上来索吻的唇上啄了一口,语速慢悠悠道: “你不是清楚吗?” 姬秋白轻哼一声,微扬下巴,虽是猜测但语气肯定道: “寿宴一舞?哼,那你这两个月为何不来找我,害本公子平白伤心这么久。” 说罢,他一挺纤腰,将苏沅的手往上移了移,撒娇道: “害得我这阵子想你想的,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我不管你赔我。” 苏沅未曾想到他这么大胆,顺从上手摸了摸,点头道: “嗯,确实是,你想怎么样?” 姬秋白卸了劲窝在她怀中,嘴角微微上扬,浅笑道: “哼哼,当然是娶我过门。” 苏沅听罢轻抚他长发的手一顿,叹了口气,低头解释道: “怕是不行,我马上便要出发去京城,短短半个月时间,顶多定亲,婚事过于匆忙南幽王应是不允的。” 姬秋白也知不可行,眉心微蹙,撒娇般晃了晃身子,退一步道: “那我们便定亲,反正你去京城,我也要跟去,万一此次科考你一举便中,我以后还是要去找你的,还不如一块。” 说罢,他猛的反应过来,呸呸两声,改口道: “不是万一,我心上人这么有才学,定是能一举夺魁,嘿嘿!” 苏沅听罢淡笑了笑,颔首道: “好,一会我便回去与家中商量,后日来上门拜访。” 第126章 王府定亲 东方泛白,晨露熹微。 南幽王府。 南幽王与王君端坐上首,她目光在左侧苏家父女身上扫视一圈后,落到右下首衣着喜庆的媒人身上,淡笑道: “今日苏家一行人来王府所为何事,可否道来听听?” 媒人闻言,拿帕子掩唇一笑,简短地说明来意: “王爷,奴家是东巷的媒人,受苏小姐所托,特意来王府向小公子求亲的。” 说罢,他低眸,望了一眼南幽王的脸色,试探着询问道: “不知您对苏小姐可满意,应不应这门亲事?” 南幽王听罢侧头看向苏沅,神色复杂,喟叹一声道: “唉,倒也不是不应,本王向来看好如苏沅这般,身家清白,才华出众的年轻人,就是家中幼子过于顽皮。” “嗯……,此事还需征得他同意,否则若是本王贸然答应下来,他怕是会跟本王闹翻天。” 南幽王话落,媒人轻笑一声,点了点头,附和着提议: “那是自然,要不王爷叫小公子过来,问问他的意见?” 江城小霸王谁不知道。 若是他不同意,自己也不敢说啊! 南幽王轻呷了一口茶,未转头,对身后仆从吩咐道: “你去请小公子来前厅,若是他不肯来,便就近问问这桩婚事愿不愿意,也好给苏家一个交代。” 绿衣奴侍听罢,低声应了声“是”,便转身退了下去。 约摸一炷香后。 自门外传进一串略微急促的脚步声,屋内众人抬眼望去,便见姬秋白打扮的如一只花蝴蝶般,面带笑意走了进来。 见状,南幽王眼底闪过一丝疑惑,随后又不动声色的压下。 她轻咳两声,微抬下颚指了指一旁的椅子,浅笑道: “秋白来了,快坐。” 等姬秋白落座后,南幽王先是瞧了一眼苏沅,而后把视线转移到自家儿子身上。 便见他双目正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女子,心中忽的明白过来,勾唇笑了笑,语气意味深长询问道: “秋白,母亲叫你过来所为何事,想必你也明了,眼下我再问你一遍,母亲替我儿择苏沅为妻主,你可愿意?” 姬秋白闻言,含羞带怯地看了苏沅一眼,一改往日大大咧咧做派,低垂着头声音细如蚊蝇般道了一句: “孩儿全凭母亲做主。” 见他如此,南幽王眉头一挑,清声哂笑道: “好,那我儿便先下去吧,母亲这就与苏家商议定亲事宜。” 姬秋白颔首,慢悠悠站起身,路过苏沅身旁时给她递了个眼神,便带着侍从匆匆离去。 上首。 南幽王瞥见自家儿子这副做派,眉心微蹙,无奈摇了摇头。 不过倒也未多说什么。 她侧头瞧着苏氏父女,沉默半响,才意有所指开口道: “还有半月时日,苏沅便要进京赶考,如此短时间内大婚,恐是过于急促,再一个,眼下江州正值旱灾,不宜大操大办。” “嗯……,不如这样,我们两家先交换庚贴与信物将亲事定下,等灾情过去,本王与王君赶去京城给两个小辈操办大婚,苏家大主君意下如何?” 苏父见南幽王一锤定音,亲事这么快就定下来了,也喜闻乐见。 于是,点了点头,附和道: “嗯,王爷所言甚好,那便按照您的说法来办,在下回去便找人算一黄道吉日,若是有其他要补充的,还请王君跟我提。” 南幽王闻言,微一颔首,给南幽王君使了个眼色,对苏父笑言道: “苏大主君头一次来王府,不如就让王君带你去赏赏景,顺带把具体细节商定下来,正好本王与苏沅也多日未见,这马上便是丈婿了,也好好叙叙旧如何?” 苏父听罢,知道她是有话要与女儿讲,轻“嗯”了一声后,便与南幽王君相携离去。 霎时间,前厅里只剩丈婿二人,南幽王笑眯眯招呼苏沅去了书房。 两人从书法学识,聊到为官之道,南幽王以官场老人及未来丈母的身份,告诫苏沅良多。 一直到日头当空,在王府招呼苏家父女用完午膳后,才放二人离去。 一月十五,江州举行乡试,苏沅进行为期两天的考试。 而一月二十六,便是两家商量出来纳吉纳征的好日子。 苏府侍从两人一抬,绑大红绸缎的红木箱子,上放成对大雁,彩绸,礼饼等诸多物件至南幽王府。 苏,姬两府主事人交换庚帖,并以极品白玉玉佩为信物,亲事便算是定下,而苏沅两日后,也要启程前往京都。 次日。 苏沅清晨用过早膳后,便领着苏青二与苏紫一到了后院。 她围着停在院中央的两辆巨型马车,绕了一圈,点头道: “嗯,不错,周身以硬铁打造,外围一层如刀锋般锐利尖刺,再加上拉车的八匹马都打造了护甲铁蹄,只要配好护卫防止别有用心的人爬上车,人待在马车内,除了通风略差,安全绝对保证。” 一番点评后。 苏沅指挥二人,在第二辆巨型马车中放上大缸水,与提前让下人准备好的大饼,粮食。 东西准备就绪,她侧身,面上严肃了些,沉声道: “明日你二人驾车,护卫的话,南幽王给我们配备了十名高手,你们的责任便是守好前室,保护马匹,走的慢无所谓,只要过了整个南方,我们便安全了。” 自从知道苏沅要走,姬秋白便在王府内日日花样百出的闹南幽王,说是要随她一起去京城。 一开始南幽王不同意,最后实在扛不住造,挥手答应,但前提是要带数百名侍卫。 但与苏沅一番拳脚比划后,被她硬生生砍成了十人一起上路。 至于苏沅为何不要? 一她有马车与护卫,加之她本人就是一个大杀器,自从异能升级后。 不是她自吹,怕是已经无人能逢左右。 再一个,人多耽误行程。 本身她只用关注两辆马车,现在变成了四辆,若是再来百十个人,那还走不走了? 苏沅在脑中一番思索,只是几息功夫。 回过神后。 不等那二人回答,她似是又想起了什么,步伐不停往外走,顺带抛下一句: “哦,记得把刺外裹一层绸缎,再叫苏绿九过来收拾第一辆马车,他便是你们的换班人。” 十五处粮铺各配两个高手。 苏青一又安排给孟云乔当副手,她只剩苏青二,苏紫一,还有苏绿九这个男子。 明日驾车的也是她们三人。 身后。 二人应了一声是,便依言去照做了。 第127章 中举(解元) 书房,窗边。 苏沅端坐在榻上,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刺骨寒风,却是未关窗。 她手捧一杯热汤,侧头,双眸盯着榻旁炉子上缭绕蒸腾的茶水,思绪飘到了半个月前的乡试。 ——一月十五日。 那天的清晨如今早一般寒冷,随意呼出一口气,便像沸腾煮开的热汤水蒸气,似一团团云雾在空中缭绕。 明明是一个大州的乡试,她早上进考场却并未排队,结束为期两天的考试,出来后,外围也不见多少学子家人迎接。 这一切只因旱灾的来临,引得部分好不容易考上秀才的学子,直接放弃考试,更有甚者举家搬迁离开了江州,参考的学子怕是还不到往年的一半。 思及此,苏沅叹了口气。 今日是揭榜的日子,想着看榜的人应是不多。 她便放心让苏父与孟云岚他们去了,自己则留在家中安排明日出行的物资。 眼下已近中午。 她热茶都喝一壶了,这群男人们怎还不回来? 苏沅正想着呢! 书房门口便响起了一连串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苏父那熟悉的大嗓门,语气极其欢喜,大喊道: “沅沅啊,我的好女儿。” 随着他话音落下,人已到跟前。 苏父喜滋滋地看了一眼女儿,随后将手中红纸递过去,眉头一挑,示意道: “快看看,爹爹的乖女儿不仅中举了,还是头名解元呐,哈哈,虽然半月前我便知你绝对会考上。” “但考中解元我还只敢想想,今早去看也是心中忐忑,没想到啊,沅沅竟这么有才,连中两元,那,那离……,咳咳,反正以后指日可待呀!” 后面的话,苏父未说。 现下他也是举人奶奶的父亲了。 要懂得祸从口出。 连中三元这话,万一被传了出去。 岂不是平白惹人指点,嗤笑? 于女儿名利有损的事,他都不干。 塌上。 苏沅随意接过抄写的红纸,目光在上面扫了一眼,当看到前三名与通州府试一模一样时。 她轻啧了一声。 第二,顾冉冉。 第三,林三月。 猿粪啊! 顾冉冉她不意外。 但这林三月倒是挺厉害的,不管是否因为此次参加考试的人少,但是人家还能考中第三,便是有真本事在身。 “沅沅,沅沅,爹爹跟你说话呢?” 苏沅因看了红榜而神游天外的思绪,被苏父几声沅沅,猛然叫得回了神。 她快眨了几下眼,将视线移到苏父身上,眉梢轻挑,疑惑询问道: “爹爹,您方才说什么?” 苏父见状,在女儿旁侧落座,从她手中抽回抄录的红榜单,叹口气道: “我说你现在也是举人了,名下可免田税四百亩,咱们此次入京便置办上,省的隔着白白浪费,你意下如何?” 其实沅沅中秀才时,便有八十亩田免税,但那时农户刚种上种子,一般都不会卖。 另外,他不是想着以后进京,好就近置办,便因此耽搁了几个月时间。 苏沅听罢轻“嗯”了一声,侧头去看苏父,谁料,视线透过他竟发现两位夫郎还在站着。 她眉心微蹙,叫了二人的名字,下巴朝对面指了指道: “你们站在一旁作甚,去对面坐着吧。” 经过她这么一提醒。 苏父终于反应过来,连忙下榻搀扶着南初到榻边坐下,又转头对孟云岚叮嘱道: “云岚,你去沅沅旁边坐着吧,我就坐对面,也好照顾南初。” 说罢,他将手里还攥着的红纸,往榻尾一放,摇了摇头,语气玩笑道: “我一时激动,竟是忘记了你们两个,往后莫要再那么多规矩,省的像方才那样,叫沅沅看了,还以为我这个爹爹给你们立规矩呢!” 南初与孟云岚闻言,点头笑了笑,道了声“没有”,正要继续往下说几句,便被旁侧苏沅的一声轻呼,给转移了话题: “我竟是忘记了一桩事,云岚你先起来坐里侧,若是觉得冷的话,把窗关上。 ” 言毕,她就着孟云岚让开的位置下榻,一路走到书案前,从抽屉内抱出三个黄花梨镶螺钿首饰盒折回来,淡笑道: “前几日置办定亲信物,忽然发现南初与云岚竟是没有,便一同挑选了两件。” 苏沅说完,将木盒依次递过去给两位夫郎与苏父,自己则在孟云岚身旁落座,扬了扬眉道: “打开看看。” 孟云岚点头,动作轻缓地打开盒盖,目光触及到首饰盒中的物件时。 他唇角微微抬起,白皙如玉的手从里取出一块玉佩,柔声道: “这块白玉冷汀兰玉佩,我很喜欢,谢谢妻主。” 苏沅微一颔首,未说话,握住他垂在桌下的纤长右手轻轻揉捏。 转而去看对面的两个男子,唇边带笑,询问道: “南初向来喜莲,想来我选的那块白玉雪莲花玉佩,应是满意的,至于爹爹的红翡滴珠花步摇,我……” 她话还未说完,门外便传进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吸引了屋内正欢喜的一众人。 苏沅扭头看过去。 便见侍从小石面上挂着笑,疾步走到风炉边停下,轻声禀报道: “家主,郎君,华辰书院的温山长来了,眼下正在前厅用茶。” 苏沅闻言,挑了挑眉,思及苏父看榜都回来这么长时间了,那华辰书院定也是知晓了。 她淡淡嗯了一声,随后松开孟云岚的手下榻穿鞋,跟屋里一众男子说了一句: “今早我已让下人把物资准备好了,你们便在这书房内安心吃茶闲聊,我去前头看看。” 言罢,苏沅便未再多停留,与小石一路快步去了前院。 前厅。 果然不出苏沅所料。 温山长先是恭祝一番,又指了指随从捧着的木匣,态度温和如一个亲近长辈般。 她不紧不慢饮了盏热汤,而后眸含赞赏瞧着苏沅,笑呵呵道: “此次你考中江州解元,属实把老妇高兴坏了,这不,得知你明日要走,我便去官府将头名奖励的五百两银子,提前给你要来了。” 说罢,她喟叹一声,拖着尾音思考了下,继续道: “嗯……,另有华辰官学开具的证明以及老妇的推荐信,我知今年的学子进京赶考不易,你入京若是有难处,可拿着师长的推荐信,去找我旧日的同窗帮忙。” 闻言,苏沅眉眼含笑点了点头,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后又跟温山长闲聊一番留着人用了午膳,才将人送走。 第128章 出发京都 天空阴沉,乌云密布。 从正北方刮来的寒风,犹如刀子一般凌厉,掠过灰蒙蒙的村庄,在树梢枝头盘旋,发出阵阵狂野的呼啸,令人毛骨悚然。 官道上。 一队人马在缓慢行驶,中间夹着的两辆马车,足足是寻常的两倍,显得尤为巨大。 车厢内,姬秋白刚在城门口告别母父,现下坐在苏沅身旁低垂着头,整个人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见状,苏沅瞧了一眼围在碳炉四周取暖的众人,轻叹了口气,伸手将体温微凉的男子搂进怀中,低声问道: “要不,我陪你过去围炉取暖?” 姬秋白听罢,往她怀中凑了凑,掀开苏沅的外袍盖住脑袋,嘟囔道: “不用,我就想坐你旁侧,而且你身上好暖,感觉比火炉要强百倍,本公子才不要舍近求远呢!” 说完,他借着厚重衣袍的遮掩,手臂在衣下搂住她的腰,喟叹了一声,解释道: “我,我方才就是猛然离开母父,有些伤怀罢了,眼下抱着你什么都不怕了,你不要管我,继续看书吧。” 言毕,他又加一句: “就当我不存在。” 苏沅闻言,低头看了一眼腰间突出的小脑袋,无奈摇了摇头。 依言拿起方才顺势搁在手边的书籍,继续研读起来。 伴随她“唰唰”的翻页声,马车外时间匆匆流逝,转眼便过去了几天。 这日。 夜幕低垂,暮色浓重。 苏家车队正停靠在路边,由下人准备晚膳,苏父与孟云岚一众男眷,则趁机下车在四周活动一番手脚。 苏沅手臂交叉在胸腔,闲散地斜倚在一棵大树树干上,右侧站了一排王府以及苏府的护卫。 她抬头,视线望向乌云密布的天空,眸光幽深似潭,淡淡道: “如今我们的位置正处江州边界,今晚大家吃好喝好,就近歇一晚,等明日一早前往珉州,届时便要马不停蹄地越过去。” 说罢,她垂眸思索一番,继续道: “就按照我之前交代的做,车上有孕夫莫要有太大的颠簸,速度尽量平缓一些,嗯……,依照这个行程,约摸再过十几日时间就出了南方,等进入长丰城内,我们便安全了。” 众护卫听罢一抱拳,应了声“是”,便被苏沅挥手散去。 而她自己则借口出去一趟,从空间内拎出几只小型猎物,放在火堆上炙烤。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 小山,扶云等侍从,准备好了一大锅白粥与烙饼,招呼车队众人用膳。 另一边。 苏沅的烤野味也好了,焦嫩的肉香气引得众人均馋的咽了口口水。 见状,她挑了挑眉,率先撕下一烤兔腿放入南初碗中,浅笑道: “这几天辛苦了,肚中孩儿需要养分,左右天冷,待会给你留一只兔腿,明日叫小山给你热热再吃。” 说罢,苏沅又依次给苏父,孟云岚跟姬秋白碗中,放了剔好的肉,继而侧头,对苏青二交代道: “你去把车厢上的蛋拿出来煎了,给大伙分一分,今晚肚里用些油水,接下来十几天怕是只能吃干饼清水将就了。” 莫要小看了灾区百姓的鼻子。 过了今夜。 除了车厢上的小炉内,熬一些清粥给几个男子之外,怕是不能再大肆煮吃食。 不然被盯上了,会很麻烦。 虽说她们武力值饱满,但也不能到哪里便杀一片人。 还是低调一些好! 对面。 苏青二闻言,环视一圈眼巴巴等着她拿蛋的侍卫,勾唇笑了笑,便对着苏沅一拱手,下去照做了。 一干人迎着冷风快速用过饭后,苏沅搀扶着苏父与众夫郎上了马车。 刚坐好。 苏父便朝外看了眼,发愁地叹口气,扭头对苏沅压低声音道: “方才你话已说出口,爹爹也不好当众驳了你的面子,虽说咱们接下来不能做饭,但好歹可以在车内煮个鸡蛋,给南初补补身子,现在倒好,什么也没有了,接下来十几天可咋整?” 闻言,苏沅也未慌,轻抬下颚指了指马车上方突出的一排柜子,示意道: “爹爹放心,女儿早就交代苏绿九放好了,俗话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自然是每一辆马车上,都安排了吃食。” 苏父听罢微站起身,打开一排柜门往里瞧了瞧,果然便见小筐篮内,用厚实棉被包裹着的鸡蛋。 见此,他眉头微微上扬,手下不停关好柜门,扭头语带歉意道: “唉,也是爹爹糊涂了,我都能想到的事,女儿怎会不到,都是我心急误会你了。” 苏沅闻言,拿起矮几上的热汤喝了一盏,摇了摇头道: “不碍事,您也是担心南初的身体,那柜中鸡蛋还有多的,你们几个男子舟车劳顿,甚是辛苦,到时一起补补,省的还未到京城便先熬坏了身子。” 说罢,她放下茶盏,对里侧已经铺好被褥的苏绿九,道了一声: “这儿你就不必管了,去后面那辆马车上休息吧。” 苏绿九颔首,应了一声“是”,便穿鞋掀开车帘退了下去。 苏沅等人走后,移步至马车口,关上内层红木打造的车门。 她转身褪下鞋袜与外衣,走到右侧第三个被褥前,一边替南初脱外衣,一边温声提醒道: “睡觉吧,还按照前几夜一般,南初与云岚睡我左右。” 下方。 南初半坐在厚实的被褥上,不好意思地偷瞄了一眼,旁边已经躺下的苏父,羞的低头小声道: “妻,妻主,要不我自己来吧?” 苏沅低头看向他因害羞而变得粉嫩嫩的小脸,手下动作不停,微一扬眉道: “你这六个月的肚子,冬日的棉服不仅厚实,衣带还绕到了身后,确定够得到?” 说完,她眸光越过南初瞧了一眼,已经阖上双眸的苏父,凑近他耳畔悄声道: “还是你想让爹爹帮你,我这就将他叫醒。” 南初听罢,吓的赶紧攥住苏沅的手,摇了摇头,吞吞吐吐道: “不用,还是妻主来吧!” 第129章 遇灾民 苏沅轻笑一声,将他褪下的衣物搁至一旁,扶着人平躺下。 少顷。 耳侧听到南初熟睡的鼾声后。 苏沅慢悠悠转身,顺着孟云岚微开的被褥钻了进去,将体温略低的男子搂入怀中,轻声道: “云岚,睡着了吗?” 孟云岚睁开假寐的眸子,微仰头看着苏沅精致的侧脸,嗓音微哑低声道: “妻主,你来了。” 苏沅闻言,轻嗯了一声,询问道: “药丸吃了吗?今日白天听见你咳嗽了几声,若是身体不适记得及时跟我说,莫要憋在心里。” 上半年去通城。 孟云岚因天气寒凉,而呕血昏迷的事儿,她还记得呢! 所以前几夜,都是搂着人睡。 孟云岚未曾想到,苏沅竟是如此关注自己,感动地眼眶一热,身子往女子怀中贴近了些,唇角微微上翘,嗓音微润回答道: “妻主,我知道了,白日用膳时不小心吸了几口冷风,不碍事的,若是不适我定跟你讲。” 苏沅听罢点头。 正要叮嘱孟云岚闭眼休息,马车门外便传进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见状,她眉头微蹙,低声交代两句: “你先乖乖睡觉,我出去看看。” 便一掀被子动作轻缓地穿上外衣,开门快速下了马车。 马车外。 苏沅关好双开的红木门,瞧了一眼苏青二,淡声询问道: “何事?” 苏青二微低下头,目光看向斜后方的一队人马,如实禀报道: “家主,后方有队人马凑上来搭讪,说是让属下来请示您,要不要合成一队,路上好相互照应。” 说罢,她紧抿双唇,皱着眉头继续道: “属下已经拒绝了,但她们不依不饶非要过来,我拿不定主意,便过来问问您,这事怎么处理?” 现在她们都是良民。 不能像以往一样,直接把人杀了,否则会给主子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苏沅闻言,轻挑下眉,带着苏青二不紧不慢走到马车尾部。 她视线冷淡地扫了一眼,正被护卫阻拦在外的壮硕女人,语气似笑非笑询问道: “就是你要见本家主?” 壮硕女人眸含审视在苏沅身上打量一圈,随后嘴角轻扬,笑呵呵道: “这位小姐,看你这个年纪,应该也是进京赶考的一员吧,我是远成镖局的少东家,车队里就有华辰书院进京赶考的举人,或许还是你的同窗呢!” “嗯……,要不咱们合成一队?明日马上便要入珉州了,人多力量大,我们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苏沅听完壮硕女人的一番话,并未回答她的一连串问题,只淡淡说了一句: “月黑风高夜,这位少东家还是快离开吧,莫要扰人清梦。” 言毕,她一转身,脚下步伐不停,似是在跟苏青二闲聊: “青二,眼下正值旱灾物资稀缺,若是夜里有乌鸦乱叫,那便打下来,正好明日当早膳补补身体。” 苏青二唇角微弯,侧头对壮硕女人挑了挑眉,大声回了句: “是,家主。” 身后。 自称远成镖局的少东家听罢,吓的脸色煞白,脸上的笑意再也挂不住。 她视线在带刀阻拦自己的护卫脸上,仔细探察一番,结果越看越凶神恶煞。 也不等人再轰,说了几句抱歉,便一掉头撒腿回了自家镖队,对着坐在马车前室的白衣女子,抱怨道: “你不是说那队人定是会答应与我们一起吗?结果我不仅被拒绝了,还差点成为人家腹中餐,你出的都是什么馊主意?” 顾冉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后眉心一皱道: “在下只是给少东家提个建议罢了,毕竟这灾荒时节,一般人听见能与镖局组队,定是欣然答应,我怎会料到是如今这情况。” 说完,她想到接下来自己的安全,都要靠眼前这壮硕女人,兀自摇了摇头,叹口气认错道: “罢了,罢了,就当是顾某的错,少东家莫要生气,左右我们人多也不怕,眼下天色已晚,咱们还是休息吧!” 壮硕女人不屑的瞥了她一眼,扯唇轻“嗯”了声,便一甩帘子进了马车内。 翌日,清晨。 乌云遮蔽了天空,厚重的云层灰暗阴沉,苏家一队人马,晃晃悠悠地进入了珉州地界。 马车上。 苏沅拉开特制的铁窗,往外瞧了一眼寸草不生,无比荒凉的珉州边城。 以及自入城起,便跟在她们车队后方的远成镖局。 见状,她轻啧了一声。 这是想拿她们打头阵呢! 很好,待会看看到底谁遭殃? 思及此,苏沅微一扬眉,冲外叫了一声停车,而后自己坐上了第一辆马车前室,对五名王府护卫,沉声吩咐道: “你们留下一人驾马车,其余四人去最后一辆马车守尾,如若待会有灾民扒车,我在前方打头阵,清理障碍,而你们与其他五人负责清尾,咱们争取快速离开,都记住了吗?” 五人点点头,迅速选出一人驾马,其余人按照苏沅的吩咐去了后方,一切准备就绪后,车队再次启程。 珉州,定西城。 城内人烟稀少,几乎看不到任何百姓,除了寒风刮过,偶尔吹落几片枯叶落地的沙沙声。 与树上乌鸦嘶哑难听的鸣叫外,似是一座死城,给人一种深深的压抑感。 忽的。 前方走近了两队人马。 车轱辘摩擦转动响起的嘎吱声,与碾压焦干枯叶的咔嚓咔嚓,似是相互交响的信号,给早已埋伏在暗地里的人提示。 马车前室。 苏沅一手提剑端坐在前,突然,她耳朵微动,猛然睁开了紧闭的眸子,定定瞧着一个方向微眯了眯眼。 少顷,伴随着一声尖锐嘹亮的女声,自一四通八达的暗巷内,涌出一大帮眼神空洞而冷漠,枯瘦如骨架的男男女女。 她们手执砍刀,鱼叉,以及被打磨的锃亮的菜刀,朝前方苏沅所在的马车胡乱攀爬,砍伐而来。 第130章 入京城 这群灾民也是聪明,知道要先杀马截断后路,一双双凶光毕露的眼珠泛着幽幽绿光,紧盯健硕的马匹,以及…… 马车上的人。 馋的“咕咚咕咚”直吞咽口水,俨然将人带畜生都当成了盘中餐。 前室。 驾车护卫见密集的灾民越来越靠近,瞳孔猛然一缩,眉眼间都是厌恶。 须臾。 她极力忽略掉心底涌上的那抹毛骨悚然之感,侧头,语气略显焦急询问道: “苏小姐,这群灾民马上要扑上来了,若是被她们如愿杀了马匹,咱们估计要被困死在这儿了。” 苏沅闻言,眸中不含任何情绪地扫了一眼四周直勾勾盯着自己,伸出暗红舌头舔唇或是吸溜口水的人。 她哼笑一声,单手提长剑利索站起身,嗓音冷淡地留下一句: “你只管驾马快速离开,其余的都交给我。” 便脚掌在马车前室一点,借力腾跃,蹿至最前方的马背上,手执长剑疾速挥舞一圈挑开灾民的刀叉。 眼见好事被破坏,灾民们透着一股子麻木和绝望的干瘪脸上,霎时变得睚眦欲裂,透出令人悚然的狂怒和暴戾之色。 她们的目光落在苏沅身上,如毒蛇般阴暗湿滑,眼中的狠毒与凶光乍现,一个个像是要活生生撕吃了她似的,又是一阵更猛烈的反扑。 见此,苏沅轻掀眼皮,视线冷漠地环视一圈,随即面无表情挥动掌中长剑。 刹那间。 白刃如风卷残云,尖锐的破风劲气,夹杂如天女散花般闪烁幽暗蓝光的细针,射向下首。 四周忽的响起一声声刺耳的尖叫,举目望去,地上倒了一片被利刃划破脖颈,或是被细如牛毛的毒针射中,干涩的嘴唇泛乌青之色,倒在地上了无生息的尸体。 也就是趁此机会,苏家车队快速冲出了包围圈,当然也有离得远一些的灾民扒上车厢,想阻止后几辆车离开。 可都无一例外,被车身暗藏的锐利铁齿穿透手掌,以及枯瘦如纸片的身体,“噗通”一声掉落在地。 见跑了一大批肉菜,剩余的一大群灾民异常不甘,目光转而紧盯后方的远成镖局,一股脑地如汹涌的潮水般围堵上去。 霎时间。 又是一番血战。 不知过了多久,天渐黑。 定西城上方的天空黑压压的,散发着诡异的气息,历经一番血战的厮杀,最终灾民以人数众多取胜。 眼下的城内。 残尸遍野,鲜血淋漓,破败不堪的街道上,尸体碎成了几节,破碎内脏伴着碎骨髓液撒了一地。 而仅剩下寥寥无几的灾民,也不管身上血肉模糊的伤口,或是残缺的四肢,如同疯魔一般。 聚众围在就地建起的大锅前,眼中饱含饥渴盯着锅中肉香四溢的食物,徒手捞起大块朵颐。 寒风乍起,柴火噼里啪啦作响,忽明忽灭的火光,渐渐吞噬由朱红砂笔刻画的学子牌,上方俨然一列大字。 ——华辰,顾冉冉。 定西城内惨状暂且不提。 另一边。 苏家车队自从冲出珉州边城后,一路向北,马不停蹄行驶了有半日时间,总算过了定西城地界,进入位于中心地段的红枫城。 见此。 苏沅大手一挥勒令车队靠边停下,趁机用些大饼与清水。 她自己则一掀车帘,弯腰进了第二辆特制车厢。 入内后。 苏沅视线在一众男子紧绷的脸上扫过,轻叹口气,走到他们中间坐下,温声安慰道: “莫要担心,边城人多杂乱,加之未曾安抚好百姓,才造成那般空城景象,现下咱们已入红枫城,有朝廷派人在城门口施粥放粮,虽说不能完全安全,但城中百姓也不会像上午那般疯狂。” 苏父闻言长舒一口气,身子放松了些瘫靠在车壁上,蹙眉道: “嗐,原以为危险估计会发生在半路或是荒郊野外,谁料一入城,灾民便那么大胆子,上来就劫车,上午那场面爹爹偷偷往外瞄了一眼,真真是惊死我了。” 苏沅听罢,无奈地看了苏父一眼,手下顺势搂住左右两侧夫郎,安抚地拍了拍,侧头,对马车中伺候的小石,乐山等人吩咐道: “你们去将车内的清粥煮上。” 待几人应了声是后。 苏沅移回视线,眸光瞟到老实坐在苏父身侧的姬秋白,此刻正瘪着嘴委屈巴巴地望着自己。 她弯唇笑了笑,起身移步至窗边打开阖上的铁窗通风,坐在姬秋白旁侧,继续跟苏父叮嘱: “爹爹往后莫要凡事都抱有好奇之心,万一吓出个好歹怎么办,嗯……,我记得车内暗格置有安神茶,下午让小山给您煮一炉定定神,还有南初他们也是要的。” 苏父点点头,答应道: “嗯,就照你说的办,以后我便老实待在车厢里,爹爹胆子小,呵呵,这要是吓出病来,路上也不好寻医。” 苏沅闻言一颔首,不再多言,桌下的手握住姬秋白塞入掌中的细滑小手。 另一只空闲的手,抄起炉子上烤的焦黄大饼,一边细嚼慢咽,一边与苏父打发时间地闲聊。 半个时辰后。 苏家车队用完食物,一番整顿又晃晃悠悠继续启程。 接下来的一路上,除了遇见一次灾民扒车,倒是风平浪静。 尤其是历经半个月时间,过了南方的干旱地区,各地充足的食物与水,让苏家整个队伍松懈下来。 苏沅一番思量后。 给苏青二一匣子银票与户籍,让她快马加鞭提前入京,置办房产。 而剩余的大部队,苏沅也不急了,左右她也不打算入官学,便带着众人一路不慌不忙朝京都赶。 时光荏苒,转眼已到四月中旬。 红日西沉,华灯初上夜阑珊。 京城高张灯火,里坊遍开,放眼之处,尽一片火树银花,八街九陌,处处人声鼎沸。 城门口。 一身黑衣的清秀女子,正举目四处张望,忽的,她眼前一亮,朝前室驾马的侍卫挥了挥手,高声喊道: “王义,这边。” 第131章 姬秋白回王府 王义闻声望过去,发现叫自己的人是提前进京的苏青二,一扯缰绳放缓速度到了人近前。 马车并未停,她喊了一声“上来”,便任由人窜进车内。 另一边。 苏青二翻身上车后,一掀帘子到了车厢内,对左侧正盘腿打坐的女子一拱手,沉声禀报道: “家主,属下在城西北巷置办了一处三进宅院,宅中一应物件,也都照您的吩咐安排好了,另,现下府中已备好饭菜,就等您与一众郎君入府。” 苏沅睁开眸子朝她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轻扬下巴道: “知道了,你出去给王义带路。” 听罢,苏青二应了声“是”,便一掉头折返去了前室。 等人走后。 苏沅起身移步至,中央被褥里躺着的人面前,摸了摸他高高隆起的肚子,低声询问道: “南初,你身子如今可还好,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若是有,待会回府便请大夫瞧瞧。” 南初听罢,圆溜溜的水润杏眼望向上方的苏沅,摇了摇头,轻声道: “不用,前几日不是请大夫瞧过了吗,我只是这两个月来舟车劳顿,加上月份大了,有些疲劳罢了。” 说完,他白嫩的手臂自被褥中抽出,朝苏沅伸了伸,娇声道: “妻主,抱我起来好不好。” 苏沅见状,俯身轻柔地搂住他的腰,将人半抱在腿上,浅笑道: “饿了吗?要是等不及的话,我拿些糕点给你垫垫肚子。” 南初轻叹口气,抿唇道: “不用了,青二方才不是说府中已备下饭菜吗?待会便到家了,我想用些热乎的饭菜。” 言毕,他似是想起来什么,眨巴了几下眸子,出声提醒道: “妻主,爹爹与孟哥哥还不知道咱们马上要回新家了,要不要跟他们说一下?” 自从他白天也犯困想睡觉后,苏沅便单独给他安排了一辆马车。 现下苏父他们都在后面,没人说恐怕是不知道。 苏沅挑了挑眉,轻啧一声,淡笑道: “不用,入了城还能去哪?待会到地方他们一看便知,再说,依照爹爹的头脑,见换了路,怎会猜不到要去新家,就你个小傻子整日里懵懵的,弄不清楚。” 南初听罢,道了句也是,便低头把玩苏沅腰间的玉佩打发时间。 在他将尾部的流苏数了六七遍后,只感觉乘坐的马车一停,外面传来了苏青二的声音: “家主,郎君,苏府到了。” 车厢内。 苏沅闻声淡淡“嗯”了一声,弯腰抱起怀里的男子,缓步下了马车。 她仰头,视线在挂有“苏府”两个烫金大字的牌匾前,观摩了一番,便将怀中的南初放下来。 转而走到第二辆马车前,依次搀扶苏父,孟云岚和姬秋白下车,由苏青二引着入了侧厅用膳。 主堂。 苏沅与苏父以及诸位夫郎,一起用过晚膳后,现下正坐在堂中用茶,顺带着安排院落。 她仔细在手中图纸上看了一番,随后抬眸望向众人,拖着尾音思考了下道: “心远堂靠近中央就分给爹爹住,清荷苑内有小型荷花池给南初,另外,这冰泉轩给云岚,我自己的话,嗯……,就秋风台好了,内有小阁楼,倒是可用于平日读书。” 说罢,她抬头正要询问众人意见,就瞧见姬秋白期待的目光,无奈叹口气,又加一句: “秋白明日便要回京都的南幽王府住,但眼下也在府中,倾云阁倒是不错,你就住那里吧,我如此安排,大家可还满意?” “可以。” “满意。” 见苏父与其他三个男子都没意见,苏沅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说了一声天色已晚,大家舟车劳顿,便回了自己院子洗漱。 清晨,万籁俱寂。 东边的地平线泛起一丝丝亮光,小心翼翼地浸润着浅蓝色的天幕,新的一天从远方渐渐地移了过来。 马车上。 苏沅斜斜倚靠在车壁上,感受到怀中赖着的小脑袋终于抬起来了。 她垂眸看向姬秋白,挑了挑眉,语调闲散道: “左右离得近,你一个人在王府待的无聊,可以来苏府逛逛,现下我二人并未大婚,若是叫旁人知道你继续住在苏府,恐是于你名声不利。” 姬秋白听苏沅语气轻飘飘,似是毫不在意的模样,气呼呼地松开环着女子腰身的手臂。 他跪坐起身,仰头凑上前在苏沅唇上咬了一口,不满抱怨道: “我见孟云岚作甚?我想见的是你,本公子都这么舍不得离开你,你却倒好,如此轻描淡写,果然话本子里写的都是对的,骗走本公子的身子,就不珍惜了是不是?” 苏沅听他提起这事儿,眸子微眯在他脸上扫了一圈,轻笑一声道: “你不说,我都快忘了这桩事儿!” 说罢,她坐直身子,长臂一伸将人搂入怀里,低头,若有似无地在他红唇上轻啄,拉长语调低声道: “当初是谁偷跑了的?若不是如此,眼下我们怕是已经大婚,怪我,嗯——?” 姬秋白小臂环上苏沅的脖颈,语气中带了丝心虚,被吻的话音断断续续道: “我,唔,不怪你,了行吧!还说呢,要,要不是,你把我认成了别人,我会跑吗?” 苏沅听到这儿眉心微蹙,离开男子粉嫩的唇瓣,挑眉询问道: “把你认成了别人,怎么回事?” 姬秋白听罢又想起几个月前的心酸往事,鼻头一酸,眼眶微红嘟囔道: “还不是你个坏女人,要人家的身子,却,却叫孟云岚的名字,如此作贱人我当然要跑了。” 苏沅闻言,垂眸思索一番,依稀记得喝酒那日与孟云岚说过,晚上会去他院中。 谁料,第二天醒来便躺在给姬十安准备的床上,怕是那晚认错了人。 思及此。 她长叹口气,将男子往怀中搂了搂,温声轻哄了一番,又道: “往后你若是无聊,便来苏府找去我,不过待会我要去拜访温山长的旧友同窗,以后避免不了要参加一些诗会。” “不然三月后便是会试,总要摸清此次科举的状况,省的倒时两眼一抹黑,往后不常在府中,怕是也不能常见你。” 第132章 拜访大理寺卿 姬秋白听罢,无奈地轻“嗯”了一声,点头道: “那好吧,不过待会本公子回王府了,你记得要时常想念我,等旱灾一过去,我便催促母亲与父君赶来京城,给我们举办大婚,哼哼!” 苏沅颔首,又搂着人温存了会儿,马车便停了下来,送别姬秋白后,她跟车夫报了一个地址,马儿便掉头朝东行去。 城东,卢府。 距离苏沅奉上信函,已过去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 她之所以刚到京都,便来拜访温山长的旧友,是因为今日是休沐日。 而温山长的旧友官拜大理寺卿,也不是每个休沐日都那么清闲。 万一错过了,便还要等上半月,秉着试试看的心态,左右无事就顺道过来了。 正这么想着呢! 沉重的红木大门“吱呀”一声,被自内打开,从里走出一位侍从打扮的女子。 她快步至苏沅身旁奉上信件,做了个请的手势,语中含笑道: “苏小姐,我家大人请您进去。” 闻言,苏沅点头,跟在女子身后走过二门的小穿堂,上了抄手游廊,被引到了一处装饰文雅的厅堂。 而上首的位置,正坐着一名身着墨色长袍,长相儒雅的中年女人。 看到这儿,苏沅心下明了。 这便是大理寺卿。 ——卢至诚。 她快走几步到卢至诚身侧,拱手施了一礼,淡笑道: “晚辈见过卢大人。” 卢至诚视线在苏沅身上不动声色打量一番,而后一抬手,点头称赞道: “莫要多礼,你便是老温看好的江州解元——苏沅?嗯,不仅生的一表人才,还才华横溢,甚是不错。” 说罢,她指了指旁侧的椅子,唇角微微弯曲,叹口气道: “坐吧,无需客气,我与老温情同姐妹,你即是她的学生,那便也是我卢至诚看好的晚辈。” “唉!听说整个南方发生了旱灾,想必你也刚到京城不久吧?快跟我讲讲,江州现下如何,我那老姐姐可有被波及到!” 苏沅走到一旁的黄花梨木椅上坐下,望着卢至诚微一颔首,抿唇道: “晚辈昨日才到京城,一路所见南边旱灾确实情形严峻,但江州地带倒是被南幽王很好的控制住了,我来前才见了温师长一面,观之与以往一般,并未被波及到。” 卢至诚听罢,心下松了口气,眉眼间涌上笑意,轻声道: “那便好,无事就好。” 言毕,她想起来另一件事,语中带了些真切的关心,询问道: “你自江州过来定是艰难至极,既然才到京城可有寻到住处?若是有难处尽管跟老妇提,这卢府内有几处空院落,你倒是可以住进来。” 苏沅闻言心中有些疑惑,不过面上并未表示出来,摇了摇头,浅笑道: “晚辈已寻了住处,就不劳烦卢大人了,我此次前来,是听闻贵府小姐与在下一样,要参加三月后的会试,便想着可否结识一二,往后也好请教卢小姐。” 是的。 她这次来目标不是卢至诚。 而是卢言心。 人家一个大理寺卿日日要上朝,哪有功夫带她一个举人了解参加会试的学子底细? 但卢言心不仅是京城人士,还与她一同参加科举,正正好一个人。 至于疑惑之处,是卢至诚问的话。 温山长在信中未提及姬秋白? 既然她这个人好好到了京城,那即使身无分文,也不至于没地方住。 南幽王府不会收留吗? 当然,官场之人个个老奸巨猾。 也有可能她在故作不知。 另一边。 卢至诚在弄明白苏沅的来意后,眼中的诧异之色一闪而逝,随即一扭头,对身后立着的侍从吩咐道: “去落晚苑请小姐过来。” 侍从闻言,应了声“是”,退了下去。 霎时间。 堂中只剩下苏沅与卢至诚,二人又随口闲聊一番,便见门外走进来一名年轻女子。 在看清了她的长相后,苏沅有些意外的挑了下眉。 不为其他,只因这女子与上座的卢至诚简直太大相径庭了。 浓眉大眼,长相魁梧,还穿了一系黑衣,若是哪个不知道的见了。 还以为她要考的是武状元! 正想着呢,这女子已经跨过门槛,到了二人近前,对着上首的卢至诚一拱手,粗声询问道: “母亲,您找孩儿何事?” 卢至诚微抬下颚,指了指左侧坐着的苏沅,示意道: “母亲给你找了位同窗,还有三月便是会试,你也莫要练武了,喏,人家苏沅还是江州的解元,你们好好一起探讨学问,争取今年考中贡生。” 卢言心唇瓣紧抿,不情愿地转身对苏沅故意一抱拳,沉声道: “在下卢言心,这位苏同窗,往后多多指教。” 苏沅见状,扬了扬眉,颔首道: “好。” 见自己故意未行读书人的礼,而苏沅却丝毫不在意的样子,卢言心心直口快,直接问了出来: “我行的是行武之人的礼,你不觉我看轻了你?究竟是心胸开阔,哼,还是……” 还是想巴结她母亲,故意装的人五人六,搁这儿套近乎呢! 难道不知道京都学子都看不上她,不爱与自己结交吗? 苏沅眉头一挑,轻笑一声,解释道: “在下会些拳脚功夫,也算是半个行武之人,所以并不觉得你冒犯了我。” 卢言心眼底划过一丝讶异,将信将疑,试探道: “你不是江州解元吗?怎又成了半个行武人,莫不是会几招花拳绣腿,故意冒大呢?” 这么多年,读书人里独独出了她这么一个一心想当将军的另类。 这女子莫不是理解错了意思! 还是有真本事? 思及此,卢言心目光怀疑地在苏沅身上,上下扫视了一番。 不可能吧,就她! 闻言,苏沅也不气,眼神别有深意地看了卢言心一眼,嘴角微微上翘,轻笑道: “花拳绣腿谈不上,不过会个一招半式,刚好全须全尾的从南方旱灾地走出来罢了。” 卢言听罢,心中一惊,眸光在面前这个唇红齿白的文弱书生身上,仔细打量一番。 心下疑惑万千。 难道是她眼拙? 第133章 文锦台 想到这儿,卢言心侧身,给上座不动如山的卢至诚施了一礼,开口道: “母亲,您给孩儿介绍的同窗,孩儿暂且应下了,您老人家在这前厅好好用茶,我这就带人回书房读书。” 说罢,她给苏沅使了个眼色,示意人跟上,便一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身后。 卢至诚见她如此做派,无奈摇了摇头,转头,对苏沅温声交代道: “苏侄女一起去吧,若是言心待会胡闹,你尽管差下人来禀告我,老妇定好好收拾她。” 苏沅闻言,浅笑轻“嗯”一声,随即起身不慌不忙跟了上去。 书房,小院。 苏沅刚进门,一记呼呼作响的拳风便迎面而来。 见此,她眸中划过一丝危险的精光,猛然出手攥住来人的胳膊,用力一提。 卢言心的身子腾空而起,再往外随手一扔,女子便被准确无误地甩到几丈远的大树上。 少顷。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卢言心自嗓中发出一声痛呼,随后“噗通”一声半跪在地。 她抬头,视线望向苏沅的方向却是勾唇笑了笑。 须臾。 卢言心一蹬脚弹跳起身,边拍打衣袍沾染上的灰尘,边大跨步走到苏沅身前,拱手施了一礼,语带敬佩,兴奋道: “未曾想到贤妹竟有如此好身手,一招便能钳制住我,方才是在下狗眼看人低了,以后请多多指教。” 苏沅听罢,慢步走到院中石桌前坐下,微一抬下颚指了指对面,淡笑道: “卢小姐,坐吧。” 等人落座后。 她视线在院中环视一圈,垂眸沉思片刻,语气意味深长,玩笑道: “在下今日来,本是想找卢小姐一起探讨学问的,但如今看这满院摆放的刀枪棍棒,莫不是你想弃文从武?若真是这样,那我可是打扰了!” 唉…… 卢言心若要习武,那她便告辞吧! 不是一路人,平白浪费时间。 闻言,卢言心唇边挂起一抹苦笑,长长地吁了口气,叹息道: “不是,我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在下习武不过是受已故爹爹的影响,乐得舞刀弄棒罢了,这考科举才是我眼下重中之重的事。” 说罢,她轻啧一声,摇了摇头,无奈解释道: “别听我母亲乱说,搞得在下整日里不干正事一般,平常读书疲劳了,我便舞一段刀枪,岂料被母亲看到过几次,她便认定了我成日里不好好念书。” 对面。 苏沅了然地点头,嘴角微微抬起,抿唇一笑道: “原是如此,那我便不担心了。” 言毕,她抬眸看向卢言心,拖着尾音思考了下,缓慢叙述道: “卢小姐也知我刚从江州来,路上耽搁了些时日,所以并未赶上太学入学,往后你可否带在下参加一些,这届学子举办的诗会,也好混个脸熟。” “嗯……,毕竟都是同窗,以后若是考上贡生更要一同入朝为官,虽不至于巴巴的上前打好关系,但也不能查无此人,你说是吧?” 卢言心微一颔首,轻笑道: “这个我倒是能做到,在下虽说不合群加之今年也未入学,但毕竟在太学念过两年书,京都诸位学子的聚集地,还是知道一二的,反正我明日也要去,便叫上苏贤妹一块过去认认路。” 苏沅听罢,轻“嗯”了一声。 之后便被站起身,面上带笑的卢言心领进书房,互相探讨一番学识,各自心中都有了底。 清晨。 整个世界是清凉的,阳光透过淡淡的雾气,温柔地洒在万物上,别有一番赏心悦目的感觉。 文锦台。 苏沅跟在卢言心身后刚一入内,便扑面而来一阵墨香气,举目望去。 一层偌大的堂内摆放着诸多书案,上置有砚台笔筒,两侧墙壁悬挂文人墨客留下的墨宝画卷,整个大堂内显得文雅至极。 前方。 卢言心回头,冲苏沅招了招手,小声介绍道: “这是一楼大堂,重点在文锦台,上方不仅聚集一众文人学子,还添有各样斗诗论学的玩乐,你想参加哪种都行。” 说着,她脚下不停,引着苏沅上了石梯。 不大一会儿,二人便到了一处极为宽大的方形露天建筑,卢言心领着人到了靠边的软椅上落座。 她凑近苏沅,望着四下正吟诗对酒,击鼓传花,或是投壶作诗的诸位年轻女子。 特意抬了抬下巴,指着一长相秀丽,约摸有十七八岁的女子,悄声提示道: “瞧见没,那边一袭月白色学子服的女子,便是今年京都的解元——袁时帆,母亲是礼部尚书袁泽。” “她不仅出身书香世家,还是京中近几年最年轻的解元,诸多学子都比较看好袁时帆,觉得今年的状元非此人莫属。 ” 说完,卢言心瞧了身侧女子一眼,眼底笑意沉浮,压低声音,提议道: “不过我觉得你的学识不比她差,倒是能跟这人竞争一二,嗯……,待会有斗诗大会,由文锦台的主事人出题,台下一众学子作诗。” “若是比赢了,既能将所作诗句挂入一层大堂,还会得到文锦台赠与的雪池砚台,我今日便是冲这个来的,你也可一试。” 苏沅听罢,视线若有所思的在文锦台众人身上扫视一圈,朝卢言心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心下暗想。 这倒不失一个好机会。 倘若得了头名,给在场诸位留下印象。 也省的她慢慢刷脸了。 思及此,她挥手招来一侍从,要了一壶热茶与糕点,跟卢言心喝茶闲聊打发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期间陆陆续续又从楼梯口,上来一些身着月白宽袖的学子,正当苏沅与卢言心聊的忘我之时。 自最左边一处小阁楼内,传来一声锣鼓声,吸引了众人的视线,只见,有两位侍从缓慢拉开一卷轴。 上书: 以春为题,限时一炷香。 诸位可尽兴作诗。 待众人看完后,便有小童清理桌案,送来纸墨笔砚供人书写。 文锦台来参宴的文人,皆是肚中有墨水之辈,见状,先是垂眸沉思一番,而后提笔蘸墨笔走龙蛇起来。 第134章 风舒 苏沅手执狼毫笔,敛眸想了想,写道春日: 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 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待她写完晾干,等了片刻时间,便有侍从收走众人桌案上的纸张,送去小阁楼内让主事人点评。 而剩下的诸位学子,眼下也没了玩乐的心情,几人围聚在一起讨论起,待会的头名究竟花落谁家。 一年龄偏小,明显是来凑热闹的女子,瞧了一眼前方的袁时帆,浅笑道: “我觉得是袁姐姐会拿头名,毕竟在座的一众文人,基本都是今年即将参加会试的学子,而袁姐姐是京都的解元,其他小地方的头名哪里能比得过她。” 她话音刚落,旁边一袭月白长袍的女子便摇了摇头,反驳道: “话别说的太死,上月入学的奉天解元柳曼溪,我瞧着就不错,连书院的师长都夸她学识渊博,三月后的会试能与袁时帆一争高下,说不定待会的第一是她呢!” 这二人在争辩心中的头名。 而墙角早就听了一会,个子稍矮却面如冠玉的女子,闻言,缓步移了过来,装作好奇询问道: “在下听二位争辩这文锦台头名,言辞间说的有理有据,想必是比较了解今年会试的诸位学子,那可否跟我讲讲,此次殿试的前三名,哪几位最有希望?” 一听女子这话,二人瞟了她一眼,只以为这人是不了解,月白学子服的女子率先开口道: “这你可算是问对人了,在下是太学学子,最有发言权,依我看呐,今年的状元会产自柳曼溪与袁时帆之间,而榜眼则是她们其中退下来的一人,探花的话,嗯……,估摸是卢言心。” 闻言,矮瘦女子点了点头,对月白袍女子道了声谢,便又回到墙边坐下,在心中暗自琢磨事情。 一盏茶后。 “哐哐哐”又是几声锣响,一管事模样的女子,领着身后手端琢盘,上放有一盏雪池砚台的侍从,徐徐走至苏沅面前,淡笑道: “此次文锦台诗会第一名已决出,那便是苏沅,苏小姐。” 说罢,她一摆手,身后侍从会意,小心拿出通体雪白,似高山皑皑白雪的砚台,放置苏沅到面前。 见状,管事女子嘴角微微上翘,接着方才的话继续道: “这是文锦台赠予您的雪池砚,另外,苏小姐的墨宝也会悬挂在文锦楼大堂,供诸位文人墨客欣赏,若是展示一个月后,您想取回去,也是可以的。” 苏沅闻言视线淡淡扫了一眼雪池砚,微一颔首,浅笑道: “好,在下知道了。” 与苏沅对接完,管事女子一转身,脸上带笑对众人道: “想必诸位也是好奇,今日被文锦台评为头名的诗句究竟是何,在下就先卖个关子,不在这台上公布,待会工匠裱好后,自会悬挂于大堂,大伙可去一观。” 管事女子说完,便不再多言,领着手捧琢盘的侍从,原路折返回去。 徒留身后一众学子,满怀诧异地瞧着苏沅桌案上的雪池砚台,沉默不语。 能说什么? 这文锦台有太学山长坐镇,她们敢在这儿嚷嚷? 再说,待会就能一观诗句。 有什么不满,总要看完再讲。 眼下不知苏沅底细,她们也不想过去攀谈,便坐在一起窃窃私语。 一众学子互相询问着,这叫苏沅的女子,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另一边。 苏沅收下雪池砚后,视线在正互相讨论自己的学子身上扫了一圈,她眉梢轻挑,眼中划过一抹满意之色。 眼下大家都单方面认识她了。 往后若是有缘在官场上相遇,她再以旧事同窗的身份,打个招呼也不迟。 至于现在么…… 她还是先走吧! 思及此,苏沅随手抄起桌案上的砚台,扭头,正打算跟卢言心说一声,余光却看见自远处墙角处。 一略矮小的白衣女子,目的性明确的朝她们这边走过来,见状,她眉头紧蹙,又不紧不慢的坐了回去。 须臾。 这女子面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意,缓步到了近处,她拱手朝二人施了一礼,声音温润如玉,淡笑道: “在下风舒,见过两位小姐。” 说罢,她视线聚集在苏沅身上,轻声询问道: “方才苏小姐作的诗句,在诸位学子中脱颖而出取得头名,想必定是位才学出众之辈,不知您是否也是此次参加会试的学子?在下能否有幸结识一二。” 闻言,苏沅视线淡淡扫了她一眼,随即,缓声道: “在下是江州解元,确是会试学子。” 说罢,她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淡声道: “风小姐莫要多礼,请坐。” 风舒闻言微一抿唇,不动声色绕到卢言心身旁坐下,点头道: “那在下便不客气了。” 言毕,她不再理会苏沅,目光看向旁侧的卢言心,轻笑道: “这位便是卢言心小姐吧,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听闻诸位学子夸赞卢小姐良多,想必阁下往后定是仕途有望。” 卢言心听罢,嘴唇紧闭,轻“嗯”了一声,便径自站起身,转头看向苏沅,询问道: “不是要走吗?我们离开吧!” 说罢,她冲着左侧的风舒一抱拳,粗声粗气道: “风小姐,已近午时,在下与好友先离开了,这位置就留给你坐吧!” 卢言心说完这话,给苏沅使了个眼色,越过风舒朝外走去。 身后。 苏沅对人礼貌一点头,拿起砚台慢悠悠跟了上去。 到了文锦台外,两人不紧不慢越过街道,朝对面停靠的马车而去。 苏沅瞧了一眼前面大步离开的卢言心,扬了扬眉,打趣道: “走这么快作甚,之前你不是说自己不受读书人待见,方才人家风小姐与你搭讪为何拔腿便走?” 卢言心听罢,回头,叹了口气道: “我又不傻,她一开始冲着你来的,后又转而坐到我旁侧,还直言道出我的姓名,说不定是看中我家世故意攀谈呢!要不然怎么不去找袁时帆。” 说完,她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岂料,“啪”的一声,竟是被人撞了个满怀。 第135章 心上人凤宛皇子 卢言心揉了揉被撞疼的胸口,眉心紧蹙,不悦地朝撞自己的人看去。 然而,就是这么一看让她瞳孔一震,当场愣在了原地。 少顷。 卢言心眨了几下眼,回过神来,弯腰扶起地上的白衣绝色男子,温声询问道: “公子,你没事吧?” 对面。 白衣男子顺着她的力道,有些踉跄地站起身,眸中含着一丝未退却的忧愁快速瞟了她一眼。 随即往后退了两步,俯身朝她施一礼,语调轻声细语,道歉道: “这位小姐实在抱歉,方才是我一时晃神,不小心撞到了你,您可有事?要不要去前面医馆看看。” 卢言心摇了摇头,旋即,目光紧盯他低垂的侧脸,抿唇道: “不碍事,公子无事便好。” 白衣男子闻言,点头,轻“嗯”了一声。 随即越过人,步伐有些不稳地朝对街,一栋门窗紧闭的三层小楼走去。 身后。 卢言心自人走后,眸光便一直追随着白衣男子,当看清他走进去的地方。 她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唇瓣紧抿,压下心中升腾起来的悲痛。 侧头,看向站在一侧旁观的苏沅,叹口气道: “眼下已近午时,我们不如就近找一家食肆用膳?” 苏沅颔首,目光扫了一眼她极力掩饰的神色,并未多问,答应道: “好,你挑一家。” 卢言心听罢,垂眸思索一番,开口道: “嗯……,那便去如玉斋吧。” 商量好后,两人结伴去食肆用膳。 文锦台。 诸位学子却在大堂围聚一团,指着一幅高悬的字画,议论纷纷: “我就说文锦台定是没弄错吧?瞧瞧这首春日,岂是我等能作出的佳作,唉!真是后悔啊,方才苏沅在这儿,我曾未上前攀谈两句,有如此才华斐然之辈,能说上几句话也是好的。” “听说她还是江州解元,那这次会试又多了一名争状元的学子,这届真是人才济济啊!” “可不是嘛,不过也碍不着我的事,像在下这种末尾考进来的,能被录取为贡生便不错了,嘿嘿!” 大堂内众人讨论声不绝于耳,而文锦台外的马车里却是形成鲜明对比,气氛十分低靡。 旁侧。 冬画手提紫砂小壶,给桌案前的人倒了一杯茶水,轻声道: “主子,您喝茶。” 闻言,凤殊睁开微阖的眸子,白皙而修长的手指轻捏茶杯,递到唇下轻抿了一口。 半晌。 他缓慢放下茶盏,余光瞥了一眼冬画,声线清浅,似是在询问又似在自言自语,喃喃道: “我方才在文锦台内,还是太心急了些,卢言心定是看出了本宫的目的,才那般快速离开。” 说罢,他侧头,望向低眉敛目的冬画,抿下唇线,声音端的是漫不经心: “事情都打听好了?” 冬画微一颔首,回答道: “奴侍都打听清楚了,袁时帆小姐家中已娶了两位正夫,脾性温和,但做事独断,而卢言心小姐后院清净,并未娶夫,性情大咧火爆,是个直脾气的主儿。” 凤殊闻言,轻“嗯”了一声,叹口气道: “行事独断不易拿捏,加之本宫试探了卢言心一番,也是个不好相与的主儿,想来还需仔细排查。” 说罢,他似是想到什么,话音顿了顿,摇头惋惜道: “本宫今日倒是发现一女子,样貌上乘学识渊博,可惜啊,家世不显,于本宫也是无用。” 冬画并未多言,目光透过车帘的缝隙朝外看了一眼,凑近凤殊提醒道: “主子,我们该回万佛寺了,今日借口买书已出来多时,万一被太凤君发现端倪,怕是会怪罪。” 凤殊听罢,长吁了口气,淡声道: “那便回去吧!” 冬画点头,微掀车帘对车夫吩咐了一声,马车便晃晃悠悠启程,离开了文锦台。 另一边。 苏沅与卢言心在如意斋用好午膳,便被她请去了卢府小书房,说是要瞧瞧文锦台头名的诗句。 书桌前。 苏沅挽袖,动作轻缓地搁下紫玉狼毫笔,让开位置语气无奈道: “喏,看吧,这便是方才我做的春日。” 说罢,她步伐闲散地,在背后的书架前转了一圈,扭头询问道: “这书能看吧?” 卢言心坐在书案前,手中正举着苏沅刚写下的诗句欣赏,闻言,她未回头,随口道: “能,其中还有几册我母亲送的诗集孤本,你随意翻看便是。” 说罢,她又转回头,口中不时冒出几句夸赞之词,而身后,苏沅则是动作轻柔地翻看孤本。 半晌。 正当她看得津津有味,手下自然的掀开下一页时,目光触及的却不是墨色文字。 而是…… 一张夹带的男子小像。 画中男子眉目疏淡,衣摆如流云,手中拢着一卷书,打眼一扫,便知是一位谦和温润的世家公子。 少顷,苏沅视线停留在底部的一行字上,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 她侧头,眸中夹杂一丝打量,望向正背对着自己,逐字逐句赏诗的卢言心。 随后不动声色地将孤本放回原位,换了一本礼记,捧在手中思绪飘到了方才。 为何她发现书中画像,并未拿来打趣,或是疑惑询问卢言心? 实在是画中人身份尴尬! 那幅小像应该是三年前所作。 而画中的绝色男子正是当朝二皇子,三年前已经嫁人的凤宛。 加之,她回想起中午与卢言心相撞男子的脸,那双一模一样的桃花眼,怎会不明白卢言心当时为何伤心? 难怪她双十年华,却未娶夫。 原是心上人已经嫁人。 思及此,苏沅轻叹口气,甩开脑中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 她慢悠悠走到窗边软榻上坐下,放下礼记,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轻笑道: “可要过来用些茶水?” 卢言心听罢,放下掌中已经背的滚瓜烂熟的诗句,走到榻边坐下。 她饮了一口茶水,微垂眼眸,长长的睫毛遮盖住了她眼底的痛,轻声询问道: “你明日可有事,介不介意陪在下去一趟百花楼,我,我有件事想办,但我成日里舞刀弄枪,除了去诗会便是在府上,那里面的规矩不是很懂。” 苏沅闻言心下明了,轻啧一声,点头道: “嗯,可以。” 卢言心听罢,感动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了几句谢。 之后,二人一起探讨学问,卢言心留苏沅到黄昏时分,才亲自送她离开。 第136章 微然公子 晚霞残缺,苍穹绚丽如殿,夕阳之余余晖未尽,红烬生辉,神秘而深邃。 百花楼,厢房。 侍从手提茶壶正在斟茶,忽的,他脸上的尴尬一闪而逝,瞧了眼桌边端坐的两名女子,低声道: “两位小姐,奴侍再去给您们新上一壶茶水。” 说罢,他端起茶盘便要退下,却被左侧紫衣女子叫住。 那人敛眸看着眼下空空如也的茶盏,哼笑一声,拉长语调意味深长道: “不用了,这么长时间还未叫来人,莫不是微然公子不在楼中,或是嫌弃我们给的银钱少,不想领人过来?” “后者,左右加些银子便是,哼!若是前者,那几张银票百花楼怕是无福消受了——” 说罢,她抬眼瞧向绿衣侍从,摇了摇头,叹口气道: “罢了,左右你也是个侍从,我也不为难人,你便下去按照我说的话问问,究竟是个怎么一回事?” 侍从闻言,眸含感激地墩身施了一礼,折身就要退下去。 岂料这时,房门忽然被从外打开,屋内众人还未看清来人样貌,鼻端便率先嗅到一阵浓烈的香风。 紫衣女子也就是苏沅,眉头微皱,侧头目光朝门口望过去。 只见,一头插大朵牡丹花,衣着鲜艳亮丽的中年男人,扭腰摆臀地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 他一进门,视线先是在卢言心与苏沅身上,不着痕迹打量一番,随后走到二人身旁轻飘飘施了一礼,自我介绍道: “奴家是这百花楼的老鸨云郎,见过两位小姐。” 言毕,他目光接连闪烁了几下,拿帕子捂住嘴唇,笑吟吟道: “听侍从说,二位小姐拿着画像来找微然公子,呵呵,这不是赶巧了嘛,今个早上他才被赎身出去,您们怕是要落了空。” 闻言,苏沅漫不经心掀了掀眼皮,清冷眼眸含着审视望向老鸨,挑眉道: “哦!怎地一开始未曾说明?” 说罢,她朝旁边女子抬了抬下巴,卢言心见状立马会意,自袖中掏出一沓银票拍在桌案上,随即沉声道: “银子本小姐有的是,今日我来就是要为微然公子赎身的,若人真的走了也便罢了,要是他还在楼内,老鸨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尽管说出来,我来想办法解决。” 老鸨听罢,眼睛盯着桌上的一叠银票满是贪婪之色。 少顷,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眸中涌上丝丝缕缕失望,摇了摇头,一口咬死道: “这位小姐,你算是说对了,微然公子的心上人今早便把人领走了,您就莫要执着于他了。” 说完,他眼珠一转,走到卢言心身旁甩了甩香帕,阿谀谄媚道: “咱们楼里还有微妙公子,微瑶公子都不比微然公子差,嗯——,您看您二位要不找他们过来陪客?” 卢言心嫌弃地瞟了一眼,快要甩到自己脸上的锦帕,猛然自椅子上站起身。 她身体朝后“噔噔噔”退了几步,唇瓣紧抿,快速说了一句: “不用了,他既脱离苦海便可。” 言毕,卢言心扯了扯苏沅的宽袖,拉着人一路出了百花楼,到门外才停下微喘息道: “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府吧!” 苏沅眸光诧异地扫她一眼,扬了扬眉,疑惑道: “就这么走了?” 卢言心紧紧地抿了抿唇,垂下眼帘,遮掩住自己眼底的苦涩,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那微然公子长得像我一位故人,昨日瞥见他眼底的那抹忧伤,在下才一时起了怜悯之心,想助他脱离苦海,但如今得知他与心上人离开,心愿已了,左右萍水相逢,多待也是无益。” 苏沅闻言,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须臾,她点头,轻嗯了一声,便率先缓步走在前头。 而卢言心立在原地,仰头虚虚看了一眼天空后,自口中长吁一口气,提步跟上各自上了马车回府。 然而,这二人不知道的是,就在她们离开不久后,百花楼小门处,有两名侍从满脸晦气地抬出一具男尸。 这一幕,似是在预告,又像是在提示。 可惜,除了现场的两名绿衣侍者外,并无人见证,命运依旧会按照原有的齿轮转动。 夜色深沉,夜幕漆黑一片。 苏府,秋风台。 苏沅踏着夜色回了府里,早有下人备好了水,引着她去沐浴洗漱。 半个时辰后。 苏沅余光瞥见悄然退下的侍从,眉心微蹙,目光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亮堂的房间内,倒是未多言,伸手推门而入。 谁料,才一入内,一条紫纱便朝她袭来,看清来人以及他身上披着的紫色轻纱。 苏沅皱了皱眉,伸手拽住紫纱将男子搂进怀中,另一只手在身后把门栓插上。 少顷。 苏沅视线在男子软纱之下,若隐若现的雪肌上扫过,转而将目光移到他故作魅惑的面上,眉头一挑,似笑非笑道: “方才那些侍从也是你指使的?怪不得还未用膳,便先备下了洗漱水。” 说罢,她轻啄一口男子凑上来的红唇,手臂环着他的软腰,低头正要深吻。 岂料,人竟是如一缕轻风,忽的自她怀中抽身,轻飘飘飘走了。 见状,苏沅眉心微蹙,目光跟着姬秋白转到了卧房中央。 另一边。 姬秋白莲步轻移至洁白的绒毯上,紫色轻纱随风摇曳,待站定后。 他身子斜倚着桌案,潋滟的琉璃眸子朝苏沅微送秋波,玉臂轻抬,冲女子勾了勾白皙的手指,语中带着勾魂,低低唤道: “过来。” 虽弄不明白姬秋白忽然搞的哪一出,但见他如此做派。 苏沅微一叹气,提步走到人跟前,握住他的白嫩小手,疑惑询问道: “你不是在南幽王府吗?怎的今晚突然出现在我房间,还有现下这副做派,究竟是为何?” 姬秋白闻言,心下来气,眼底迅速弥漫上一层雾气。 他轻哼一声,用臂弯里的紫纱缠上苏沅的脖颈,拉近了人,淡粉的唇瓣若有似无贴着她的面颊,呵气如兰,话中带酸反问道: “你不知?今日黄昏时,乐山可是在西街百花楼门口看见你了,家中男子是都满足不了你了吗?竟跑去青楼去寻欢作乐,怪不得非要支开我回王府!” 第137章 进宫 姬秋白说完,眸含嫌弃地上下扫视苏沅一眼,眉尾轻挑,继续道: “不把人洗干净些,本公子才不惜的碰你,哼,话说你这么快便回来了,莫不是身体不行了?唉!本公子还未过门呢,便摊上这么个妻主。” 苏沅手臂放在他腰间充当软垫,微扭头,双眼对上左侧还在脸上轻吻的男子水眸,认真解释道: “我在楼中喝了一壶茶便出来了,去里面也是陪卢言心寻人,你莫要多想。” 说完,她微低头,视线在自己身上瞧了一眼,语气别有深意道: “不信的话,你可以检查。” 姬秋白闻言,目光狐疑地望向上方女子,随即依言解开她的衣带。 谁知,他才看到一半,顿觉身子一凉。 姬秋白心下大惊,连忙垂眸去看身上薄如蝉翼的轻纱,却整个人忽然倾倒。 而后便被上方女子压在了洁白如雪的绒毯上,随之而来的布帛撕裂与男子低呼声,断断续续一直到了后半夜。 黎明时分。 遥远天边的一颗孤星渐渐隐没,东方天空泛出一抹亮光,天色越来越亮。 屋内,床榻上。 姬秋白迷蒙地睁开双眸。 他侧头瞧了一眼躺在身旁的女子,推了推人,嗓音嘶哑唤道: “苏沅,醒醒。” 苏沅闻声,微眯眸子看向窗外,随后一转身搂住男子温软的身子,语中夹杂着一丝惬意与慵懒,轻声道: “天色还早,再睡会吧!” 姬秋白勉强支着酸软的身子坐起身,摇了摇头,解释道: “昨夜忘记跟你说了,女帝召见我们二人今日入宫一见,待会收拾一番,怕是时候也不早了。” 苏沅听罢眉心微蹙,不再赖床,起身捞过一旁凌乱的衣袍胡乱套上。 随后扭头,瞧着姬秋白浑身的青紫有些心虚的移开视线,轻咳一声道: “咳,你先在床上躺着,我去浴房洗漱,顺便叫人抬水进来侍奉。” 姬秋白见状嗔了她一眼,微一抬下颚指了指地上,哼声道: “瞧瞧地上那稀碎的纱料,下手也不知轻一点,哼,我不管,待会从宫中回来后你得赔我件一模一样的。” 苏沅视线随之望过去,抿了抿唇,点头答应道: “好,赔你。” 说罢,她下床穿好鞋子,缓步走至门口打开房门,朝候在两旁的扶云和乐山吩咐道: “进去伺候吧!” 待二人应了声“是”后,她自己则快步走出门,召来下人伺候穿衣洗漱。 而后与收拾妥当的姬秋白用过早膳,乘坐马车一路朝皇宫方向行去。 凤鸣宫。 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壁为灯,玛瑙珠子为帘幕,微风轻拂,激起一阵阵清脆悦耳的响声。 上首。 一身穿龙袍,头戴凤冠,面容柔和却不失威严的中年女子端坐上座。 她凤目微微朝下一扫,眸中满是慈爱之色,望着右侧一袭冰蓝华服,头插白玉孔雀簪的绝色男子,语带笑意温声道: “小白,你这进京也有几天时间,也不来拜会朕,莫不是一有未婚妻,转头便忘记了朕这个义母?” 姬秋白闻言,略微尴尬地看了旁侧的苏沅一眼,瘪了瘪嘴撒娇道: “义母,您别叫孩儿小白了,我,我都是个大人了,让人家听见了多难为情。” 凤武帝听罢,顺着他的视线瞧了一眼苏沅,摇了摇头,叹气道: “罢了,罢了,不叫就是了,自两年前你随你母亲去了江州起,朕便再未与你见过面,这眼下随未婚妻入了京,不出意外的话,会常待在京城,往后记得多进宫来看看朕。” 说罢,她长吁一口气,话锋一转,提起了南幽王: “前几日你母亲来信,说是等过了旱灾,便入京给你举办大婚,唉,也不知何时能见面。” 姬秋白听凤武帝提起母亲,眼底划过一丝思念,低声道: “估摸还有几个月吧!” 说完,他端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抬眸瞥了一眼上首的女帝,疑惑道: “义母今日召见孩儿进宫,可有旁的事?” 凤武帝闻言,轻啧一声,冲旁边宫侍使了个眼色。 那宫侍见状,立刻会意,自玉盘中拿起一明黄卷轴动作轻柔地展开。 她冲着姬秋白的方向微一侧身,脸上带笑说了一句: “小公子,陛下有旨,您准备接旨吧!” 等底下二人跪下后,她清了清嗓子,高声道: “奉天承运,女帝诏曰,南幽王嫡子姬秋白,乃朕义子,恪恭持顺,升序用光以纶,秉性端淑,持宫淑慎,着即册封为敬容皇子,封地绪州,钦此。” 下方。 姬秋白跪趴在地上,闻言,眼中闪过一抹诧异,等宫侍念完圣旨后,他声音清脆,恭敬道: “姬秋白领旨,谢主隆恩。” 凤武帝眉梢微挑,嘴角勾勒着一丝淡笑,优雅而不失威严道: “秋白,起身吧!” 说罢,她瞧着在下首落座的姬秋白,弯唇道: “这便是义母送你的大婚之礼,待你成婚当日,便从皇宫出嫁,秋白可还满意?” 姬秋白闻言,将手中圣旨传给身后立着的宫侍,微抬头瞧着凤武帝浅笑道: “满意至极,孩儿多谢义母的赏赐。” 凤武帝颔首,视线移到他身侧一直未说话的苏沅身上,交代道: “既然秋白的母亲择你为儿婿,那定是有过人之处,朕听闻你是江州的解元,待三月之后,殿试上希望你与朕还能见面。” 苏沅闻言,敛眸朝上首方向微一点头,沉声道了一声“是”,便不再多言。 凤武帝又跟姬秋白闲聊两句,之后便眉心微蹙,疲劳地闭了闭眼道: “左右秋白在京城,不差这一两日叙旧,眼下你便带苏沅退下吧。” 姬秋白含笑应了一声“是”,与苏沅一同朝上首行了一礼,二人转身慢步出了凤鸣宫。 东街,车厢内。 姬秋白玉指轻掀车帘,朝街道两侧店铺看了一眼,冲马夫叫道: “靠边停车。” 第138章 浮光纱 马夫回了声是,便将马车赶至角落停下,随后搬了马凳候在一旁等主子下车。 车厢内。 姬秋白冲外侧了侧头,用小拇指勾了下苏沅的手,挑眉道: “别忘了你早上答应我的事,喏,外头便是清荷衣了,本公子昨夜穿的浮光纱就是在那儿买的,我要你亲自去选一颜色。” 说罢,他眸含媚色瞟了一眼苏沅,不知想到了什么,白皙无暇的皮肤透出淡淡粉红,娇嗔道: “顺带去医馆开一副避子汤,在苏府服下再回去,如若不然,被王府里的老人知晓了,岂不是要飞鸽传书告诉我母亲?” 苏沅见他这副模样,心下一动,凑过去在他粉嫩滚烫的脸颊上吮了吮,低声道: “好,依你。” 说罢,她轻捏了下姬秋白的脸肉,弯腰站起身,示意道: “走吧,这便下去买布料。” 姬秋白闻言,潋滟的水眸朝外望了一眼,顺着苏沅的手站起身,与她一同下了马车。 清荷衣。 店侍见有客人进店,面上堆笑快走几步迎上去,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 “二位客人里面请,不知想要哪种料子,在下领您们过去。” 闻言,姬秋白轻咳两声,简短的回了三个字: “浮光纱。” 便不再多说。 店侍会心一笑,搁前头引路带二人去了一间装饰华贵的拱形门小间,指着一排用黄花梨木架摆放的浮光纱,介绍道: “这浮光纱可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宝,料子细腻柔软,轻薄飘逸,深受京城的各家主君喜爱,用法也花样百出,端看您们怎么用。” “不但能做外袍纱衣,还可当做里衣夜间上身,至于颜色的话,前两日我们店刚进了一批新货,样样齐全,这位郎君您看看喜欢什么样式的,小的给你包起来。” 姬秋白听罢,捏了下苏沅垂在宽袖下的手指,压低声音浅笑道: “挑挑,你喜欢什么样式的?” 苏沅闻言,微一扬眉,目光在一排浮光纱上扫过,拖着尾音思考了下道: “嗯……,除了灰黄不要外,其他都来三匹吧!” 说罢,她转头,目光望向店侍,礼貌道: “麻烦帮我包起来,差人送到对面的马车上。” 店侍未曾想到浮光纱如此昂贵,竟有人花这么大的手笔。 闻言,她眼前一亮,快速点了两下头,便扭头去找人来抬。 身后。 姬秋白见状,手指戳了戳苏沅的后腰,疑惑询问道: “你买那么多作甚?穿不完到明年便是旧布料了,另外,这浮光纱娇贵,一个保存不当便会坏掉,岂不是浪费银钱?” 苏沅听罢,手背在身后捉住他作乱的小手,轻啧一声道: “方才听店侍介绍,忽然想起云岚与南初了,他们刚到京城,想必这东西也未入手,再一个,南初再有两个月便生了,到时天气炎热,这浮光纱细腻透气正正好。” 说罢,她垂眸看了一眼,姬秋白鼓的像小河豚似的脸,温声安慰道: “没忘了你,里面的三匹紫纱便是赔给你的,不然我作甚各要三匹?另外,红纱也是你的。” 说完这话。 她目光在姬秋白身上,上下扫视一番,叹了口气道: “不知为何,我总觉着你穿紫色与红色更好看,像今日身上的这身蓝衣,也是极美的,就是与气质不大相符罢了。” 一个作天作地的小魔王,非要一身与孟云岚相似的蓝衣,瞧着别扭。 当然,这话她是不会说的。 否则姬秋白又要闹腾。 姬秋白挑了挑眉,朝门口未跟进来的乐山与扶云看了一眼,哼笑道: “这话乐山他们也曾说过。” 说完,他反手牵住苏沅的手,微晃了晃,细声细气作怪道: “行,本公子收下了,暂且信你一回,等回去我便做几身红紫衣裳,上身试试看。” 苏沅闻言,微一颔首,牵着他的手去柜台处付清了银子。 而后对门口站着的扶云二人交代一番,让他们引着清荷衣的店侍,将诸多匹浮光纱放入车厢内。 她自己则领着姬秋白到了回春堂门口,望着跟前男子,询问道: “要不要一起进去,若是将你一人放门口,我实在不放心。” 姬秋白听罢,毫不在意地点点头,道了一句“行”,便与苏沅入了医馆内。 街对面。 一辆繁丽富贵的马车停靠在路边,此刻,帘子被掀起一条小缝。 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眸,正盯着二人一块进入回春堂的背影,疑惑地皱了皱眉。 随即,他转头瞧向手捧糕点的冬画,语气惊讶,询问道: “姬秋白什么时候入京的?方才本宫瞧见他与一女子举止亲密,你可知是怎么个一回事?” 冬画将冒着热气的栗子糕送到凤殊跟前,垂眸思考了下,拉长音调回答道: “这个奴侍知道,姬公子前几日才回来,便参加了外祖母韩太傅府上举办的赏花宴,现下京中人尽皆知,陛下最疼爱的小霸王回来了。” “嗯——,至于您看到的女子,想来是她未婚妻江州解元,这事儿也挺稀奇的,大伙都在讨论他低嫁给一个举人,奴侍当初好奇听了一耳朵,再多的就不晓得了。” 凤殊闻言,敛眸笑了笑,叹道: “本以为是个毫无背景的举人,原是我眼拙了,这么一看,她倒也是个合适人选,背后的势力足以助我与那人抗衡。” 言毕,他轻掀眼皮,淡淡看了冬画一眼,扬眉道: “你可知要如何做了?” 冬画颔首,又将栗子糕朝他面前递了递,轻声道: “主子,这栗子糕您快趁热吃,太凤君使唤您亲自跑腿买的那份,奴侍已经揣在了怀中,咱们马上送过去。” 说完,他轻哼一声,压低声音抱怨道: “明明万佛寺后山有那么多侍从,可太凤君次次拿您一个皇子当下人使唤,依奴侍看,他当初主动收养您,可否当成了他院里养的白鹤?” 凤殊听罢,倒未觉得有人替自己打抱不平而身同感受,反倒是一板脸,训斥道: “冬画,这话最后一次说,往后若再犯错,本宫宁愿让你做个哑巴,也好比口无遮拦丢了性命强。” 冬画被一提醒,顿觉失言,低垂着头沉声道: “是,奴侍记住了!” 凤殊见状,脸色由阴转晴,轻“嗯”了一声,随后吩咐车夫折返万佛寺。 第139章 孟云岚的忧心 苏府。 正堂,上首。 苏沅视线在堂中一众男子身上扫过,最终落到右侧苏父身上,询问道: “爹爹,你们可否用了午膳?” 苏父闻言端起茶盏轻抿了口,唇边带笑,回答道: “用过了,你与秋白受召进宫,我们不知你是否回来便未等候。” 苏沅点头,抬下巴指了指侍从手中端着的布料,示意道: “我们在如玉斋顺带用了午膳,喏,闲逛时发现京中男子喜爱穿这浮光纱,就多买了些回来,你们挑挑喜欢什么颜色?” 说罢,她冲下首坐着的南初招招手,待他缓步走到身前。 苏沅环着男子的腰,动作轻柔地抚了抚他高拢的肚子,对苏绿九吩咐道: “搬张软凳给主君坐。” 苏绿九应了声是,动作麻利的搬来一张软凳,随后放轻动作递到南初身后,等人落座,他又回了一侧规矩站好。 苏沅见状,眸含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垂眸对手边的南初,询问道: “自从孤阳离开后,绿九你可用的舒心?” 南初颔首,道了句“极好”随即侧头看向孟云岚,淡笑道: “还有孟哥哥也颇为照顾我,妻主放心,日日我都很开心。” 孟云岚闻言,嘴角微微上翘,抿唇一笑谦和道: “自你怀孕后,妻主便将管家权交给了我,照顾你是我分内之事。” 苏沅见这二人你一言我一句,互相夸赞谦让,摇头笑了笑道: “你怀孕辛苦却不曾抱怨,而云岚性格温婉贤淑,处处体贴,你们两个都是极好的。” 说罢,她瞧向侍从手中依旧捧着的托盘,抬了抬手示意他们放下,轻笑道: “马上就是夏季,你们挑些合心意的用来做外衫也能凉快一些,尤其是南初,腹中孩儿出生时,正值天热,让府中绣郎多做几身里衣。” 南初看了一眼在阳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的浮光纱,笑吟吟道: “妻主曾说我穿粉色好看,那我便要粉色,其余的孟哥哥与爹爹挑选完再说,左右我都可以。” 言毕,他似是想起来什么,眨了几下眼,询问道: “妻主,孩儿的名字可取好了,爹爹午膳时还问我来着,说该备下几个了。” 苏沅听罢,用手背轻碰了碰他腹部,点头道: “取好了,我想着男孩就叫苏初璃,女孩便是苏初瑶,你觉得如何?” 南初眼底闪过一抹喜色,轻嗯了一声,眉开眼笑道: “我喜欢,妻主起的好听。” 妻主的姓氏加他的名字。 他甚是喜爱! 右侧。 苏父笑眯眯瞧着苏沅与南初,唇角微扬,轻喟一声道: “爹爹也觉得沅沅取的这个名字好,听人说万佛寺灵验,过几日我打算去上香,顺带求几个平安符给你们几人。” 说完,他侧头,将视线转向下首的孟云岚,叹了口气,语带忧愁道: “云岚入门也半年多了,这肚子一直没个动静,瞧了大夫,只说是体寒不易怀孕,到时我把他也带去叩拜佛祖算上一卦。” 苏沅闻言,扭头望了一眼低垂眸子有些失落的孟云岚,皱眉道: “不急,云岚身子虚弱,女儿特意跟他商量好了,等调理好身子再要孩子,爹爹往后莫要提这一茬,我心中都有数。” 说罢,她抬眸朝看了外头一眼,给苏青九使了个眼色,转移话题道: “平日这个时候南初都该睡午觉了,苏青九,你扶主君回清荷苑休息,莫要耽搁了时间。” 苏青九会意,应了声“是”后,缓步走过来搀扶起人。 旁侧。 苏沅站起身帮忙扶了一把,而后一转身,对苏父道: “爹爹,您也回院子吧,女儿过两日陪您一块去万佛寺,至于现下,我还有些事要去书房,那浮光纱让爹爹选好后,多余的云岚看着安排便可。” 苏父闻言,冲苏沅挥了挥手,示意道: “行吧,既然有事你快去忙,我挑选完布料,也要回心远堂休息,唉!这人上了年纪就是觉多困乏。” 苏沅点头,顺路扶着南初步伐缓慢地出了正堂,随后与之分开去了书房。 申时。 蔚蓝色的天空被夕阳装点的富丽堂皇,随着太阳的渐渐下移,天空的颜色越变越深,淡紫,深紫,深蓝…… 冰泉轩。 苏沅手中拿着一物件,悠哉悠哉走进院中,有侍从见之,连忙迎上来道: “家主,二郎君眼下在小书房读书,要不您去堂中喝杯茶水,奴侍去叫主子。” 苏沅听罢摆了摆手,调转方向,径直朝小书房内走去。 才一入内,便见身着蓝色衣衫上用银丝绣雅竹的清润男子,正敛眸手执毛笔在桌面宣纸上练字。 见状,她姿态闲散地绕到男子身后,下巴懒懒倚靠在人肩上,轻声夸赞道: “好字,笔调自然流利,入木三分,真真是不错啊!” 下方。 女子呼吸的热气喷洒在耳畔,令原本静心练字的孟云岚,整个人敏感的一缩。 他无奈叹了口气,动作轻柔搁下紫檀木毫笔,扭头温声道: “妻主,你怎的来了?” 苏沅手中拿着雪池砚台,听孟云岚询问,在他眼前晃了晃,淡笑道: “前几日在文锦台参加诗会赢来的,早就想拿来送你,但一直在忙其他事儿便忘记了,瞧瞧怎么样?这块雪池砚台可喜欢。” 孟云岚接过雪池砚台垂眸仔细看了一番,唇角微微上扬,点头道: “嗯,喜欢。” 说罢,他似想到什么,眉眼染上了一丝伤怀,将砚台轻缓地放在书案上。 随后低垂着头,白皙如玉的手指在小腹处抚了抚,语中夹杂一抹不安,轻声询问道: “妻主,我……,我若是孕育不了子嗣可如何是好?” 自从南初有孕后,妻主便常歇在他房中,日日同房偏偏肚子一直不见动静。 唉! 或许是他体寒,子嗣无望了! 第140章 尾随的马车 苏沅敛眸扫了眼他清隽的侧脸,搂住男子纤细的腰身向后坐下,轻声道: “我想要的是你这个人,子嗣有与没有不重要,莫要忧愁了。” 说罢,她手指挑过孟云岚的下颚,低头轻吻他的眼眸,接着是眉心,鼻梁,最后在他红润的唇瓣上辗转碾压。 少顷。 苏沅喟叹一声,离开男子被吸吮得殷红饱满的薄唇,哑着声线低声道: “凡事看开些,左右你还有我这个妻主,虽说不能给你专宠,可往后余生不离不弃我还是能做到的。” 下方。 孟云岚被苏沅吻的意乱情迷,脑子发昏,迷迷糊糊听见女子说的话,他面色潮红,尾音止不住颤动回答道: “嗯,我,我知道了。” —— 清晨。 晨风吹过,阵阵凉意袭来。 举目远眺,一道金色曙光自天边亮起,云影氤氲,给万佛寺镀上一层金色的亮边,璀璨夺目,更显神性。 苏父敛眸瞧了一眼上首的佛像,跪下拜了三拜,随后手中虔诚地捧着签筒上下摇晃。 须臾。 只听“啪”的一声,地上落下一支木签,他俯身捡起,凑近眼下看了看,见是上上签。 苏父脸上涌上笑意,起身走至苏沅与孟云岚身旁,淡笑道: “我要去解签文顺道听大师诵经,你们可要陪爹爹一块去?” 苏沅摇头,微抬下颚指了指苏青二,示意道: “让青二随您进去吧,女儿听不了那个,在附近走走即可。” 言毕,她侧头望向孟云岚,询问道: “云岚可要一起?” 孟云岚垂眸在掌心的木签上看了一眼,唇角轻扬,点头道: “嗯,我也求了签,便与爹爹一同去吧!妻主若是无聊的话,我方才听寺内小和尚说,万佛寺西山的杏花林是一美景,你倒是可去一观。” 苏沅听罢,淡笑轻“嗯”了一声,送苏父与夫郎进了慧心大师的禅房内。 随即一掉头,找了刚才领路的小和尚由他领路去了西边。 西山,杏花林。 景色唯美,如临仙境。 苏沅才一踏进林中,就听见一阵清悦的琴声自远处传来。 她摇头笑了笑。 ——想来是哪位香客在此弹琴。 思及此,便未管继续朝前走去。 苏沅漫步在飘飘洒洒的杏林中,走了有一会路,谁料,越绕便离那琴声越近。 少顷。 终是视野开阔,见到了弹琴的人。 只见,前头。 八角亭中,一面戴薄纱,身着月白锦袍的清贵男子,正轻抚琴弦。 随着他十指在琴弦上来回拨动,美妙的琴声倾泻而出,琴音如深谷幽兰之音,清澈明净,触人心弦。 瞧见是一男子,苏沅微皱了皱眉,折身缓步按照原路返回。 谁料,那琴音竟是停下,随即,自身后传来一阵温润又带着一丝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 “苏小姐,留步。” 苏沅闻言疑惑转身,正好对上了那人抬起的眸子,抿唇道: “阁下认识我?” 声音虽是耳熟。 可她不记得认识这人啊! 男子起身步子稍快地走近苏沅,俯身施了一礼,温声道: “是我,风舒。” 苏沅听罢微一挑眉,视线在他身上不着痕迹打量一番,恍然大悟道: “在下就说公子的声音如此耳熟,原是扮了女装。” 那日虽说了两句话。 可这人对自己的态度,她还未忘。 眼下又凑上来,不知为何? 想到这儿,苏沅身子往后退了两步,对着面前人一拱手,礼貌道: “在下已出来多时,风公子既在这杏花林中弹琴,我便不打扰了。” 凤殊颔首,长长的睫毛遮盖住了他眼底的情绪,轻拂衣袖道: “即是如此,那在下告辞。” 说罢,他一转身却是未回亭中,反倒是沿着小路朝后山走去。 身后。 苏沅眸中闪过一丝不解,倒未多言,摇了摇头打算离开。 不料转身之际,视线瞟见地上一块绣有杏花的白色锦帕,见状,她眉心紧蹙,垂眸思索一番。 苏沅弯腰拾起方帕,不疾不徐走到八角亭中,将方帕放到石桌上用一石子压住。 做好后,她满意的点点头。 一折身大步离去。 万佛寺,寺庙门口。 苏沅瞧了一眼身后的万佛寺,继而将视线转移到苏父身上,淡笑询问道: “爹爹,你与云岚礼好佛了?” 苏父闻言将手中的平安符塞入袖中,点了点头,笑呵呵回答道: “好了,叫慧心大师解出的签文极好,还有云岚的也不错,眼下已近午时,咱们还是回去用膳吧,我害怕斋饭你用不惯。” 说罢,他微提衣袍下摆,顺着车夫刚摆好的马凳掀帘进了车厢。 后方。 苏沅见状,扶着孟云岚一块进了车厢坐好,随后对外头马夫吩咐了句“驾车”,便跟车内苏父闲聊起来: “回去便要请产郎入府候着了,我不常在后宅待着,到时还要爹爹与云岚多操心。” 苏父听罢微一颔首,接过旁侧苏青二倒的茶水,轻抿一口道: “什么操不操心的,你只管出去找同窗探讨学问,再有不到三月时间就是会试,学业要紧,爹爹眼下左右是闲人一个,多照看南初也是应该的。” 苏父说完,孟云岚眸中还染着一丝未退却的喜色,回话道: “爹爹说的对,妻主只管好好进学便是,后宅的事情有我二人打理,你不用分心。” 苏沅正单臂置在车窗上,视线随着马车不断的前行观赏路边晚春景色,闻言,唇角微微上翘,轻笑道: “那便有劳你们了,至于会试我定会竭力考中,尽量早日让爹爹与夫郎成为诰命郎君,也不虚得你们辛苦。” 几人说着话,时间倒是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西街,在拐进巷子的档口,苏沅又瞧见了一路远远跟着她们的马车。 见此。 她冷眸微眯,不动声色地放下车帘,待马车稳稳停在苏府大门。 苏沅先后搀扶着苏父与孟云岚下车,余光似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巷口,发现停了片刻的马车已经驶走。 她抿了抿唇,终是不放心,扭头对苏父跟孟云岚低声交代了两句,便折身朝陌生马车的方向追去。 第141章 苏沅惊!月重有孕 京都,轩云阁分店。 一辆极为普通的马车徐徐停到了门口。 少顷。 车帘自内被掀起,一名样貌清秀的木脸少年立在旁侧。 他扭头目光看向车厢内,随即伸手动作轻缓地搀扶住,后边走出来的玄衣蒙面男子。 这男子虽是看不清容貌,但通身冷冽的独特气质以及他隆起的腹部,吸引了不少街上行人的注目。 面无表情的少年见状,微一皱眉,扭头冷冷扫了一眼眸含打量的众人,其中饱含的浓烈杀气,吓的与之对视的人一个激灵,随即移开视线不敢再多看。 少年见此,不屑地撇了撇嘴,与驾车的刀疤脸女子一起跟紧玄衣男子身后,被店小二恭恭敬敬迎上了顶楼。 顶楼,厢房内。 月含瞧了一眼正慢条斯理用糕点的玄衣男子,抿了抿唇,询问道: “主子,人也看完了,咱们是留在京城待产,还是回通城血幽宫?” 宋月重面容冷肃的咀嚼桂花糕,闻声,淡淡瞟了她一眼,未说话,将目光移向斜斜依靠在门框的孤阳身上,示意他开口。 孤阳见状立马会意,眉心微蹙有些不悦的看向月含,冷声道: “你没看见主子饿了吗?再说,我们一路过来损失了多少人马,眼下京都的血幽宫都各司其职,没人护送怎么回去?” 月含又被训斥,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呵呵两声道: “那,那我马上去找掌柜安排住处,我们才到京城,也没个合心意的下榻之地,今日便先将就将就吧!” 说完,她一折身打开房门,快步走了出去,徒留屋内少言寡语,同样冷着一张脸的主仆相对无话。 屋顶。 苏沅透过砖瓦的细微缝隙,眸中满是震惊地扫了一眼,下方宋月重明显凸起的腹部。 再结合方才屋内二人的对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宋月重怀有六个月的身孕,加之特意闯过重重灾区,一入京城便赶来看她。 ——孩子定是自己的。 至于他为何不叫自己知道。 看来还需好好问问啊! 思及此,苏沅脚下一点,轻踏两步到了屋檐边,倒挂着打开微掩的窗户蹿身入了厢房内。 屋内。 宋月重发现有人突然自窗外闯入,拔出袖中匕首正要对敌,却在看清来人的面容后,瞳孔微微一震愣在了原地。 须臾。 他反应过来,惊的下意识捂住腹部,脚下“噔噔噔”倒退了几步,紧抿嘴唇淡声道: “怎么是你?” 前头。 孤阳本是挡在宋月重面前,但见忽然闯入的人是苏沅后。 他唇角微微弯曲,不动声色退到门口,眸中带了一丝兴味地瞧着,这二人你来我往的互相拉扯。 画面一转。 重新回苏沅与宋月重这边。 苏沅在瞧见宋月重如惊弓之鸟的一番举动后,眉头一皱,她边朝宋月重走去,边嘴上说道: “方才的话我都听见了,带上人随我回苏府吧,我会好好照顾你。” 宋月重望着越来越近的女子,将手中锋利的匕首对准苏沅,沉声道: “不要再过来,你走吧,我不需要你负责也不想去苏府。” 哪料。 苏沅像是未听到也不曾见到对着自己的白刃,抬臂借势拉住男子的手腕,将人手中的匕首缓慢拉下,轻声道: “你既不远万里赶来京城,那便说明在乎在下,如若实在不想嫁人,我不娶就是了。” 言毕,她话锋一转,挑了挑眉,反问道: “但你腹中孩子是我的,在下总有义务照顾他吧?” 宋月重闻言,垂眸看着因不忍心伤了女子而放下的匕首,懊恼地闭了闭眼。 再次睁眼时,眸中换上一片绝情之色微勾薄唇,拉长声音讥讽道: “你怎就知道孩子是你的?这天下女子多的是,我宋月重堂堂血幽宫少宫主,围着打转的女子更是多不胜数,怎么——,只和你有那么一次,你便自作多情了?” 苏沅见他这副嘴硬的模样,无奈摇了摇头,微俯身将男子打横抱起。 随后侧头,对一旁看戏的孤阳使了个眼色,低声道: “把你们少宫主手中的匕首拿走,另外,准备一辆马车送我们回苏府。” 孤阳闻言,面无表情的抽走宋月重手中的匕首,还淡声加了一句: “主子,匕首不安全。” 说完,他将匕首插入鞘内,一转身快步出了厢房。 身后。 宋月重眼神冰冷地扫了眼孤阳离去的背影,随即眉头一皱。 他扭头看向上方的女子,不断在苏沅怀中剧烈挣扎,语气凌厉道: “苏沅,放我下来。” 苏沅脚下不疾不徐地朝外走,听罢,轻拍了拍他浑圆的臀部,蹙眉道: “莫要乱动,摔下去怎么办?” 宋月重感受到身下抚上来的大掌,身子忽的一僵,生无可恋地看了她一眼,而后闭上眸子不再动弹。 大堂。 掌柜正在柜台前“噼里啪啦”的打算盘,忽的,余光瞥见一女子怀抱男人从楼梯上走下来。 她眉头一皱,想不到竟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做这种事,实在影响店中的声誉。 刚想上前提醒一下,谁知目光无意间瞧见那男子的脸,掌柜霎时间惊的愣在了原地,嘴角抽了抽。 这,这是她们冰山少宫主? 啧啧! 实在是想不到啊—— 有一天少宫主不仅大了肚子,还小鸟依人地躺在女子怀中,瞧瞧这般幸福的模样。 真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呀! 掌柜是如何想的苏沅不知,现下她已经抱着怀中浑身僵硬的男子,一路走出轩云阁坐上了孤阳准备的马车。 车厢内。 宋月重如同死鱼般直挺挺躺在女子怀中,听着耳畔马车“嗒嗒”的启程声,他心下略微慌乱,淡声询问道: “能把我放下来了吗?” 苏沅眉头微抬,反问道: “下来作何,想跑?” 言毕,她眸色复杂地盯着男子高隆的腹部,抿了抿唇,叹口气道: “能否与我说说你想离开的原因,在下也不是专横的人,若是你实在有苦衷,指不定我便不为难你了,顺带还能帮上你一把,嗯——?” 宋月重听罢浓密的睫羽轻颤,唇瓣微张颤了几颤,随后又紧紧阖上,闭口不言。 第142章 带宋回府 见状,苏沅目光在他脸上细细观摩一番,长吁一口气,哼笑道: “行,那便好好留在苏府养胎,若是有要紧的事儿,看情况再酌情处理。” 下方。 宋月重察觉到面上打量的视线,宽袖下白皙修长的手指微微蜷缩,终是未说任何话。 西街,苏府。 苏沅抱着宋月重缓步走下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回了秋风台。 将人安置在自己的床榻上,她转身对后边跟进来的苏青二,吩咐道: “眼下已快过了午时,你去厨房安排一桌孕夫能用的饭菜,让人送到秋风台来。” 苏青二闻言双眸偷瞄一眼宋月重,轻“嗯”了一声,便若有所思地缓慢退下去。 这好像是血幽宫的少宫主! 她没看错吧? 床边,苏沅视线自苏青二身上收回,随后慢悠悠走到右侧的柜子前。 拿出一量体的钞尺返回榻前,俯身开始在宋月重身上,比划丈量起来。 另一边。 宋月重微阖双眼躺在床上,感觉到女子温热的手在自己身上游移,俊眉忽而一蹙,再也装睡不下去。 他平静地睁开双眼,目光瞧向上方还在忙活的女子,不悦道: “你作甚?青天白日便在我身上动手动脚,这副模样成何体统?” 苏沅轻飘飘扫了他一眼,微一扬眉,似笑非笑道: “不睡了?” 说罢,她转身走至窗边小书桌前,一边动作不疾不徐地研墨,一边漫不经心解释道: “既是刚入京,现下又住进了苏府,自然要为你量体裁衣,叫府中绣郎做几套新衣服,怎么——?你以为如何!” 宋月重听罢,眸中闪过一丝尴尬,微敛眸子看了一眼自己凸起的小腹。 他抿了抿唇,放低声音提示道: “做大一些 ,他,他在每日都在长大。” 苏沅闻言点头,轻“嗯”一声,随即手执狼毫笔,在宣纸上笔走龙蛇记录起来。 半晌。 等她写好吹干,手中还未放下纸张,便听门外传来一阵略微急促的脚步声。 闻声,苏沅抬头望去,瞧见来人是谁后。 她散漫扬眉,手下不停将宣纸折了几折,嗓音清浅询问道: “爹爹,您怎么来了?” 言毕,苏沅视线朝床榻上看了一眼,心下瞬间了然。 方才入府时。 虽挡住了脸…… 但身形还可看出是怀孕的男子! 估摸是下人见状,跑去心远堂通知了苏父,他这才火急火燎的赶过来。 思及此,苏沅眉心微皱,快走几步将正要入内的苏父拉到门外道: “爹爹忽然来我院中,可是方才听侍从说了什么,想看看那怀孕男子?” 苏父目光朝屋内快速瞟了一眼,拉着苏沅的手,压低声音忧愁道: “听说你出门一趟,便带回来一个孕夫,莫不是你看中了谁家寡夫,或是在哪个青楼楚馆欠下的风流债?否则……,唉!你快跟爹爹交代清楚。” 否则哪个好人家的公子,会未婚便挺个这么大的肚子? 这句话他未说。 就是怕乌鸦嘴,给猜中了! 苏沅双眉紧锁,迎上苏父探究的眸子,认真解释道: “爹爹猜错了,屋中那位男子是一清清白白的大家公子,之前女儿去江州路上遇刺,不甚中了奸人的歹计,就是这位公子替我解的毒。” 说罢,她嘴角下压,叹了口气继续道: “之后我二人因一些误会分开,方才女儿突然离开,就是瞧见他已有六月身孕,便赶过去把人强行带回来了,唉!眼下正闹别扭呢,爹爹还是莫要进去火上浇油了。” 苏父听完,倒吸一口凉气,皱眉道: “原是这样,那我便不进去了,南初与云岚那边我去帮你解释,你抓紧把误会解开将人哄好,弄大了人家的肚子总要负责的。” 苏沅闻言,眉心拧成了个“川”字,将手中宣纸递给苏父交代道: “此事爹爹莫要操心了,喏,这是他的身量尺寸,您拿去叫府中绣郎放宽些做上十几套衣衫。” 言毕,她垂眸思索了下,拖长尾音道: “嗯……,另外,待会让侍从去南初房中要几套未穿过的衣衫,送到秋风台来,这几天便叫他先将就着穿。” 苏父听出苏沅话中的避重就轻,敛眸盯着手中纸张沉默半晌,随后长吁一口气。 他抬头瞧了女儿一眼,语调中夹杂着一丝失落,点头答应道: “唉,那爹爹便不管了,左右你二人之间的事儿,我到现在都一头雾水未听明白,你们商量着办吧!” 苏沅见状唇角微微弯曲,拍了拍苏父的手背,温声安慰道: “女儿也不是不让您插手,实在是这人还未安抚好,我害怕平添是非,再一个,他跟您平常接触的男子不同。 脾气冷硬又倔强,等我哄好了人再带他去见您老人家,嗯……?” ——还是个杀手! 这话她未说,害怕吓到苏父。 苏父闻言这才喜笑颜开,嗔怪地剜了一眼女儿,弯唇道: “那你方才直说不就好了,非要拐弯抹角绕了一圈,弄得爹爹还以为你嫌弃我年龄大了多事,或是不想对人家负责,堵的我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苏沅听罢,面上带笑赔了声不是,又跟苏父交代了两句。 便一侧头,对刚入院中几名手端饭菜的侍从招招手,吩咐道: “将饭菜送到屋中吧!” 一众侍从低声应了声是,随即跟在苏沅身后进了房间内,将膳食摆上桌施了一礼缓步退了下去。 而苏沅则与宋月重一同用了午膳,一整个下午便待在房间看书,顺带守着床上不安分的主儿。 天渐渐黑了。 夜空似藏蓝色的帷幕,缓缓点缀着闪闪繁星,让人不由深深地沉醉。 主卧内静悄悄的,唯有屏风后影影绰绰的模糊身影,以及沐浴的“哗啦”声。 苏沅端坐矮几前,手执紫砂小壶徐徐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捻起杯身凑到唇下抿了一口,淡淡询问道: “你将伺候的侍从都撵了出去,待会出浴桶时地上湿滑,真不需要我帮忙?” 屏风后。 宋月重瞥了一眼旁边小凳上摆放的人皮面具,唇瓣动了动,声音微冷拒绝道: “不用。” 第143章 宋月重逃跑被发现 苏沅嘴唇紧抿,淡淡扫了一眼男子的背影,语气无奈答应道: “嗯,你自己小心一点,若是有事莫要不好意思,出声叫我便是。” 宋月重闻言,嗓音低缓“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继续手下动作。 半晌。 屏风后的水声渐停。 苏沅将掌中橘肉与橘皮分离,整齐的摆放在白玉小盘中。 随即抬头,用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手,余光却是一直关注着屏风后的男子。 少顷。 只听一声似是脚滑响起的呲溜一声,而后是膝盖与木桶撞击的闷响,引得苏沅快速丢下帕子朝里走去。 不料,屏风内男子夹杂着一丝恐慌的低喝声,硬生生阻止了她入内的步伐: “不要,不要进来。” 里头的宋月重,应是察觉到自己声音中的异常,缓了口气轻声道: “不过是磕了下膝盖,用不着你这么大惊小怪进来扶人,你,你去帮我准备好药膏待会敷上便可。” 屏风外,苏沅瞧着他因疼痛而略微弯曲的身影,眉心皱在了一起。 转而想到以宋月重的脾气,若是自己就这么闯进去看见他裸体,怕是会羞愤欲死继而爆炸。 她绷着嘴唇,摇了摇头,叹口气道: “好,我去给你拿药膏,你莫要慌张慢慢穿衣裳。” 言毕,她一掉头朝里侧的走去,徒留宋月重一人待在屏风后。 他往脸上覆上了一层如皮肉般的面具,随即抬手轻抚脸侧,侧头,深邃的眼眸染上一抹暗色,直勾勾盯着苏沅离开的背影不知在想何事。 一盏茶后。 床榻上。 苏沅动作轻柔地拉下男子裤腿,瞧了一眼身着淡粉里衣的某人,弯唇笑了笑。 别说,南初这粉嫩嫩的里衣,穿在整日里一身玄衣的宋月重身上。 倒是冲淡了他周身常年覆盖的冷冽气质,平添了一份娇媚柔和之色,显得这人既冷傲孤洁又矜贵温润。 里侧。 宋月重抬头看了一眼正盯着自己的苏沅,随即敛眸,浓密的睫毛遮住眼底的那抹不舍,淡淡道: “我想睡外侧,夜里如厕方便一些。” 苏沅眼神意味深长地扫了他一眼,微仰下颚指了指床头的玉盘,点头答应道: “也好,喏,桌案上有我方才剥好的橘子,你吃了再睡。” 宋月重闻言,越过女子到了外侧小口吃完橘瓣,使帕子擦了擦手,扭头瞧了眼已经躺下的苏沅。 他垂眸轻抚了下高隆的肚子,眼底的歉意一闪而逝,借着夜明珠的光辉掀开被子躺了下去。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微暗的房间内。 床边有一模糊身影动作轻柔的穿衣,而后掀开被子悄悄溜下床。 正当他双脚即将插入鞋中,心中升起一丝丝兴奋时,蓦地自身后伸出一手臂,环住了男子略粗的腰身。 见状,宋月重身体一僵,一直吊着的心猛然高悬,他小心地屏住呼吸,缓缓转头朝后看去。 谁料,却突然对上了一张女子放大的脸,宋月重心下突突一跳。 他慌忙转过头,薄唇紧抿,语气中带着一丝紧张,低声解释道: “我,我想去如厕。” 苏沅瞧了一眼他吓的还在抖动的脸肉,低笑一声,拉长音调答应道: “行啊,不过——” 她的这声拖着尾音的不过,听的宋月重心慌意乱,脖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在昏暗珠光的照映下,一双微粉的耳朵仔细倾听女子接下来的话,并在心中暗自祈祷她未怀疑自己要跑。 然而,事实终究要让他失望了,因为苏沅接下来的言论,虽是没直接点明,但意思却十分明显: “不过夜里天黑霜重,你一个孕夫不安全,还是我陪你一起去吧!嗯……?” 听到这儿,宋月重的情绪一度跌落至谷底,烦躁地闭了闭眼,嗓音嘶哑低缓道: “让我走,好吗?” 他心悦苏沅没错。 甚至躺在床上一下午,心中都在思考要不试试看。 或许…… 苏沅如义父一般,能接受自己呢? 可,可他的伪装实在是太久了。 前半生一直以假面示人。 忽然要对旁人坦诚心扉。 他一度恐慌,害怕—— 尤其是在做了半日心理建设后,仅仅是沐浴时,一个不慎导致苏沅差点闯进来。 他下意识遮掩的动作。 便明确昭示着他坦诚不了! 更何况…… 呵—— 凤栖国皇室向来视双生为不详。 岂能容忍他的存在? 身后。 苏沅听他旧事重提,半坐在床上将人扭转过来,目光在男子勉强算得上清秀的脸上仔细看了看。 随后对上他潋滟的桃花眼,眸中含着温和的探究之色,凑近男子的脸,喃喃细语道: “虽然你一直未说,但我直觉你心中暗藏着秘密,我想知道究竟是何事,让你一个如此坚韧的男子也彷徨害怕?” 说到这儿,她出口的话顿了顿,安抚性地吻上宋月重的唇,轻柔道: “虽说我一开始并不曾好奇,只觉得这人留在身旁让我负责便可,但,人心终究是肉长的,我再是冷性,见了如你这般外表坚韧,内心却极其柔软敏感的男子。” “不远千里挺着大肚子寻人,还是会忍不住关心以及喜爱,唉……,眼下我是真的想弄清楚,压在你心上的大山究竟是何?” 宋月重闻言,眼中涌上一抹水光,尤其是在听到苏沅说喜爱自己。 他心中忽的涌上一股炙热,苍白的唇瓣颤抖地试探性贴上女子温暖的唇,整个人顺势缩进那人怀中,嗓音发颤略微哽咽道: “苏沅,亲我。” 上方。 苏沅听罢,眼中划过一丝诧异,心下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搂着人转了个身,谨慎避开他隆起的肚子虚坐在男子身上。 她微一俯身,滚烫仿佛能将人融化的唇与男子微凉的唇交缠。 一侧的手不停解开他刚穿好有些凌乱的衣衫,抚摸男子泛着潮红正簌簌发抖的身子。 少顷。 昏暗的屋内,响起女子暗哑沾满情欲的询问声: “如此敏感,真的可以吗?” 以及男子抖动的不成样子,低沉冷冽又夹杂着一丝喘息声: “嗯,嗯……” 第144章 发现真容 黑暗渐渐褪去。 房间内夜明珠变得黯淡。 床榻上。 苏沅搂着还在小口喘息的男人,凑近亲了亲他娇嫩的唇瓣。 随即手臂懒懒支起头,动作怜惜地替他拂开面颊上粘黏的发丝。 忽的,不知苏沅看到了什么,白皙修长的手指猛然一顿。 她清冷的眸子微眯,指尖缓慢下移至男子的脸侧,顺着裂开的缝隙徐徐揭开一层如皮肉般的假面。 下方。 宋月重自女子手指抚上来的那一刻,心中便万分忐忑地闭上了眸子。 现下更是面上一凉,隐藏半生的真容,就这么赤裸裸地暴露在了苏沅面前。 他感受着女子来回打量的目光,呼吸变得急促,睫毛颤抖着不敢睁眼,就等着心上人发现后的反应。 另一边。 苏沅手中捏着人皮面具,眸光在看清了下方的那张脸后,被惊艳的霎时屏住了呼吸。 只见,床上躺着的男子。 人如玉,发如墨,眉如细柳,唇似红霞,精致艳丽的五官组合在一块,更显得他妖艳倾城,真真是称之为天下第一美男也不为过。 少顷。 苏沅自惊艳中回神,视线盯着下方那张脸越看越熟悉,眉心微蹙,随即渐渐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张脸,好眼熟! 好像曾经见过—— 卢府,对就是卢府。 记得前几日在卢言心的孤本中,翻到二皇子凤宛的画像,与下方这张面容有八分相似。 不过二人的气质却是天差地别,若说那凤宛是清贵温润公子,那面前的这张脸便称得上祸国倾城的妖君。 难道,这就是他隐瞒的秘密? 那就不得不令人深思了! 与皇子相似的脸,以及…… 遮面的人皮面具。 莫非,他,他是皇室之人? 亦或是…… 那个答案,在苏沅唇齿之间呼之欲出,不过还需确认一番。 思及此,她低头,瞧着床上全身僵硬,指节因用力而攥的发白的男子,俯身安抚地亲了亲他颤抖的唇,温声道: “紧张什么?若是因为这张脸大可不必,方才我一观心下便有了猜想,你若愿意睁眼跟我讲讲,不过有一点,以后莫要跑了,省的我费力去追你。” 下方,宋月重猛然睁开眼,眸中还带着一丝未退却的慌乱,扭头瞧向一侧的女子与之对视,语调微颤试探道: “你,你猜到了?” 苏沅微颔首,伸手将他温软的身子朝怀中搂了搂,拇指轻柔抚摸他的脸颊,挑眉询问道: “凤宛皇子,你的秘密是他?” 宋月重闻言,躺在苏沅怀中的身子猛然瑟缩了一下,心脏在胸腔中“怦怦”直跳个不停,嗓音略微哽咽,低声叙说道: “嗯,我,我和他是双生子。” 言毕,他深呼一口气,绝望闭了闭眼,继续解释道: “我刚出生便被那人吩咐宫侍溺毙,后来是义父路过碰巧救下了我,这张脸也因此隐藏在假面下,至于,至于之前一直躲避你,也是害怕你知道这个秘密。” 苏沅闻言,心下了然。 估摸着是害怕自己嫌弃,或是揭露这个真相引来祸端。 不过这也正常,谁还没个秘密了! 她的空间与异能…… 不是也瞒着众人吗? 想到这儿,苏沅垂眸瞧着宋月重绝艳的侧脸笑了笑,伸手将男子身体掰正,指腹抚上他泛红的眼角替人擦了下眼泪,缓声道: “天下人何其多,有几个长得相像的也不足为奇,前几日我还见到一个与凤宛长得相似的青楼男子呢!” “更何况,你这张脸虽长得跟他有八分相似,但气质类型完全不同,纵使有人看见,也不会联想到你二人是双生子,毕竟凤君也不会傻到处处跟人说这事儿。” 宋月重闻言,覆着一层薄雾的眼眸闪过轻微的诧异之色,随后仰头看向苏沅,嗓音湿润,疑惑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 后面的话他未说出口。 因为实在是太胆大包天了。 苏沅眉梢一扬,白皙如玉的指尖轻点男子红肿水润的唇瓣,慵懒道: “往后你便是轩云阁的少东家,我的三夫郎月重,左右你也不常出现在人前,若如有人起疑心,那便再另说。” 哼—— 若是找事儿,杀了便是! 当然,能不杀人最好。 宋月重听罢目光瞧向自己高隆的肚子,眼底的光微微黯淡了一些,摇头道: “还是算了,你究竟有几位夫郎一查便知,再说我这肚子如此大,瞒也瞒不过去。” 苏沅长叹口气,拖着尾音思考了下,缓缓道: “嗯……,你说的也对,但眼下我才入京没两日,京城与江州的消息堵塞不通,更无人关心我一个举人的家况,不如这样,天亮我便找姬秋白,让他传信江州,差使姬十安把户籍弄好。” “如此即使有人去查也摸不出马脚,再一个,我各地只待了几月时间,与同窗关系淡如水,根本无人知晓我有几位夫郎,更何况内宅的事儿,只要你们几个男子咬死便无事端。” 宋月重听她安排的如此周全,放下心来微一点头,答应道: “好,至于婚事我便说母亲临终遗愿,叫我们在她床前拜了天地,左右轩云阁向来神秘,旁人知道的消息真真假假,心中也不甚清楚。” 苏沅眸中涌上笑意,伸手在他挺翘的鼻尖刮了刮,打趣道: “你倒是会出主意。” 古人重孝道。 而凤栖国的丁忧,三月即可。 他这个主意真真是最合理。 想到这儿,苏沅敛眸看着他的脸,手下轻缓地抚摸他的肚子,弯唇道: “对外可以这么说,但大婚不能少,等你义父过来京城我们再补上,你觉得如何?” 宋月重闻言颔首,抬眼瞧了一眼上方的女子,随即低头,忽的勾唇笑了笑。 苏沅见状眉毛微微扬起,语气狐疑哼笑一声道: “这是作何,听到要大婚高兴的?哼……,也不知道之前谁跟我说的,在下往后打算孤身一人,请你马上离开,那时你应该已有一月身孕了吧,一鼓作气瞒到现在也是真行。” 第145章 介绍宋月重 宋月重摇头又点头,眉眼含笑,音色如冷冽的寒泉,其中夹杂着一丝温和道: “是也不是,不过是想起了从前,那时你骑高头大马迎娶夫郎,而我则站在楼上看你,现在一转眼你便成了我的妻主,有些想笑罢了。” 他是何时喜欢苏沅的? 其实自己也不甚清楚! 或许是第一次对视。 又或者是苏沅娶新夫郎时,他心中涌上的那抹酸涩与痛楚,已经提示了他。 不过是他一直在逃避罢了! 苏沅眸中含笑扫了他一眼,侧头,看向窗外已经大亮的天色,轻声道: “昨日爹爹便对你好奇的很,既然往后要生活在一起,待会随我去膳厅一块用早膳,顺便将事情与他们三位男子讲清楚,你意下如何?” 宋月重闻言,想到昨日苏父来时他就躺在榻上睡觉,眼中闪过一抹不自在,轻点了点头答应道: “好,那便一块去。” 苏沅未曾错过他眸中神色,见状,唇角微微扬起,摇头失笑道: “昨日爹爹就知道了你的脾性,加之你这少言寡语的性格,怕是处理不好人际关系,待会有我说话,你在一旁附和两句便是。” 言毕,她似是想到什么,极为苦恼的蹙了一下眉头,敛眸瞧着怀中男子提醒道: “有一点我要提前交代好,你在苏府后宅待着的日子里,若是与南初,云岚他们发生口角,莫要动手等我回来处理,当然,他们都是性情温和之辈,一般不会与人交恶。” 这家伙对自己都是刀剑相向。 若是不交代好。 保不齐一个不满意伤了人。 到时她才是追悔莫及! 宋月重听罢冷淡瞟了她一眼,有些生气地翻了个身,不再理会人。 他是那种人吗! 后宅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也配他宋月重动手? 苏沅见状,无奈摇了摇头,将人半搂着坐起身,叹口气道: “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眼下天色已然不早,你记得披件衣袍,我出去叫下人进来侍奉洗漱。” 宋月重点头轻“嗯”了一声,随手捞过一件里衣披到肩头拢了拢。 辰时。 苏府,膳厅。 苏父与孟云岚,南初正要用膳,余光便瞧见苏沅带着一人走了进来。 待他抬眸仔细看清后,眉心微跳,立刻被惊艳地愣在了原地。 少顷。 苏父快眨了几下眼,清了清嗓子轻咳两声,唤醒了旁侧同样呆愣的两人。 随即,他对身后的小山使了个眼色,叫他替人拉凳子。 而后面上带笑,目光喜滋滋的看着宋月重,话中却是问的苏沅: “沅沅,这便是那,咳咳,总之你将误会解释清楚了?” 苏沅闻言,顺着小山拉开的椅子与宋月重一同落座,扭头看着苏父与两位夫郎,温声介绍道: “这是月重,我之前与他有些小误会,眼下已然和好了。” 说罢,她视线在膳厅内环视一圈,轻轻挥了挥手,吩咐道: “你们都下去吧,这儿不要人伺候。” 一众奴仆应了声是,便整齐有序地退出屋内,半晌,苏沅替屋中四位男子各盛了一碗汤,才不疾不徐道: “月重是轩云阁的少东家,昨日我与他的纠葛,爹爹想必已经告诉你们了,眼下他已怀了六月身孕,若是照实情说出,免不得要受旁人一番议论指点。” 说到这儿,她话音顿了顿,目光在南初,孟云岚与苏父身上转了一圈,继续道: “所以我想着往后对外宣称,月重是我在通城娶的三夫郎,因他母亲遗愿在病床前草草拜了天地,至于户籍这些,我会找世女姬十安安排好。” “往后还希望爹爹与两位夫郎统一口径,至于下人也要麻烦云岚与爹爹了,虽说侍从的话不大重要,但我还是希望您们管理好,也省的日后节外生枝。” 闻言,饭桌上的三个男子点头答应,随后都目光好奇的或是正大光明,或是偷瞄宋月重这个容貌艳丽的魅惑男子。 宋月重见状,淡淡放下手中汤勺,面上平静无波地冲三人点了点头,尽量放缓声音问候道: “在下叫月重,诸位安好。” 苏父见他竟是这样式儿的,嘴角的笑都僵住了,反应过来后,微一颔首道: “月重这个名字好啊,挺好听的,嗯……,要不你改口叫我爹爹吧,这,这诸位听起来有些陌生了,呵呵!” 南初与孟云岚随之点点头,柔声说了句: “叫我南初\/云岚,即可。” 宋月重闻言,对几人轻嗯一声,便拿起筷子继续用膳。 旁侧。 苏沅视线瞥了一眼还未收回目光的三位男子,轻啧一声,解释道: “忘记与你们讲了,月重是家中独子,他爹爹自小便将人当女子养,整日里舞刀弄枪所以与平常男子略有不同,你们莫要在意这些。” 几个男子听罢,恍然大悟地一颔首,随后道了一句: “原是如此,那怪不得。” 便接着用早膳。 这边苏家众人其乐融融的用膳,而同一时间,万佛寺后山却是“呼呼啦啦”跪倒了一片人。 只见一身穿暗绿色宫侍服的中年男子,正站在最前方,手中拿着一淡黄色卷轴,对着下首众人高声宣读道: “诏,仰承凤君懿旨,五皇子凤殊,毓质淑慎,才德兼备,现年约二八,未曾婚配,着即日起,回宫择妻主。” 绿衣宫侍念完懿旨,低头瞧着下方恭敬跪趴在地上的男子,眼底的一丝不屑一闪而过。 随后一眨眼,换上满脸喜色,弯腰低声唤道: “五皇子,您快起身接旨吧!” 地上。 凤殊听见懿旨中的内容,眼底快速划过一丝恨意,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眸中又是一片如春日暖阳般的温和。 他缓慢站起身双手捧过卷轴,嘴角微微翘起,淡笑道: “多谢贾宫侍,麻烦你回宫给凤君传个话,就说本宫今日收拾细软,明日一早便赶回皇宫。” 贾宫侍听罢,摇头笑了笑,淡声道: “这就不用五皇子操心了,皇宫中吃穿样样齐全,您这就跟老奴走吧,老奴还要领着您跟凤君交差呢!” 第146章 云岚看病 凤殊闻言轻扯唇角,并未立刻答应,反而一转头瞧向后方的冬画,温声道: “既然凤君着急要见我,冬画,你便随本宫一起回宫吧,虽说这皇宫内宫侍无数,但夜里没有你按摩穴位本宫难以入眠,还是离不开你的。” 等冬画低头应了一声“是”后,他侧头将视线移回贾宫侍身上,浅笑道: “贾宫侍,前头带路吧,本宫这就随你回宫去见父君。” 贾宫侍见状,眼神似笑非笑看了凤殊主仆一眼,点头道: “是,老奴领命。” 言毕,他一转身在前头带路,而凤殊与冬画则跟在他身后,坐上了回宫的车驾。 身后,一白衣侍从随众人起身,随即眸光在四下扫了扫,一掉头朝大后方走去。 小佛堂内。 一袭鸦青色万字纹锦袍的中年男人,正直身跪坐在佛像前默念经文,少顷,他徐徐睁开双目,未转头,淡声问道: “何时?” 白衣侍从闻声,低垂头颅,轻声禀报道: “太凤君,方才五皇子被凤君传召入宫了” 太凤君手下捻动珊瑚佛珠的动作不停,缓慢闭上眼,事不关己道: “祸福无门,惟人自召,既入了宫,往后他的事便不用与本宫禀报,你暂且退下吧!” 白衣侍从听罢,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微一颔首,低声应了声“是”,而后站起身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翌日。 晨风吹过,扶疏的枝叶随风摇曳,晨曦穿过层层叠叠的绿叶,投落满地斑驳的光影,随风而动,变换交错,令人眼花缭乱。 苏府,凉亭。 孟云岚用锦帕捂住泛白的嘴唇,轻咳两声,随后抬眸望向对面的男子,淡笑询问道: “月重,这霞月苑不仅院子宽阔适合你平日练武,满院子的牡丹花也开的正旺,配你这绝色容貌正正好。” “你瞧着可还满意,若是喜欢这处便拨给你,再配些侍从随身伺候,你眼下没个自己院子,总委身在妻主的秋风台也不大合适。” 宋月重视线在院中扫了一圈,转而将眸光落在孟云岚身上,点头道: “嗯,我就住这处吧!侍从的话,安排些打扫院子的便可,我有贴身侍奉的人。” 孟云岚闻言,端起桌上的茶盏呷了一口茶润嗓,温声答应道: “好,那就这么安排。” 旁侧。 南初听两人说完了话,用两指捻起糕点凑近唇边咬了一小口,随即眼睛一亮,将盘子往石桌中间推了推,示意道: “孟哥哥,月重,你们尝尝妻主差人送回来的桂花糕,味道很不错唉,不比咱们家的香苏坊差。” 孟云岚见状,摆了摆手,拒绝道: “你与月重有身孕多吃些,我便不用了,这几天旧病复发,每顿都要灌一大碗苦药汤子,吃不下旁的零嘴。” 说罢,他似是想到什么,抬头望了一眼湛蓝的天空,叹了口气道: “妻主说是去城东给我请医术高明的大夫,这眼下已然快午时了,怎的还未回府?” 南初闻言扭头朝院门口扫了一眼,唇角微微弯曲,猜测道: “估摸着是病人多吧。” 言毕,他敛眸想了想,建议道: “要不咱们去膳厅等人,我与月重腹中怀着孩儿经不得饿,用碗汤水垫垫肚子也是好的,否则光坐这儿用糕点,待会午膳不饿了可糟糕。” 孟云岚听罢,瞧了眼左右两边的大肚孕夫,颔首道: “好,那便去膳厅,左右住处已经定下了,多待无益,再一个你说的也对,妻主早就交代过了,凡事紧着你们两个孕夫要紧,先用些膳食她也不会介意。” 说完这话,孟云岚率先站起身,微扬了扬下巴,对侍从吩咐道: “扶主君与三郎君起身。” 侍从点头应了声“是”,便凑上前搀着南初与宋月重,跟在孟云岚后头朝前院膳厅而去。 膳厅。 南初几人刚坐下,就听见自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抬眸望去,发现是苏沅领着一手提药箱的青衣中年女人匆匆而来。 见此。 孟云岚徐徐起身快走两步至苏沅身旁,侧眸扫了一眼青衣女人,询问道: “妻主,这位便是大夫吗?” 苏沅闻言点头,扭头望向立在身后的大夫,缓声介绍道: “许大夫,这位便在下与你讲的二夫郎,他常年咳嗽有旧疾在身,前几天更是犯了病。” “嗯……,先前去回春堂看过,但效果不甚明显,在下听人说您对这方面颇有研究,就请了过来给人瞧瞧。” 许大夫颔首,视线淡然地在屋中扫了一圈,侧头,对苏沅提议道: “苏家主,可否领老妇去偏室为二郎君把脉?待我查看过二郎君的病情,才能确认在下是否诊治。” “唉!要是不能彻底根治,还请苏家主尽快另请高明,莫要常年拿药吊着,说句不好听的话,是药三分毒,服用时间长了于郎君身体不利。” 苏沅听罢,心下不由得高看了许大夫几分,面上笑意更浓。 她侧身,朝人做了个请的手势,笑吟吟道: “在下这就领您去偏室。” 说完,她提步领着大夫便要走,忽的想到什么,脚下一顿,转身对屋内男子快速说了一句: “你们与爹爹先行用膳,我和云岚看完病情就过来。” 便带着许大夫与孟云岚,提步进了一侧的偏室内,留下膳厅里的三位男子相视一眼,随即提筷用膳。 约摸一炷香后。 苏沅满脸笑意地在前头带路,缓步送许大夫出了府,而孟云岚则与之分道扬镳,回了膳厅。 苏父见状,轻缓放下手中筷子,拿帕子擦了擦嘴,询问道: “云岚,大夫可说能治?” 孟云岚顺着侍从拉开的椅子坐下,点了点头,弯唇道: “能治,说是针灸加上服药共需三月时日,之后便是慢慢温补把亏损的身子调理回来。” 言毕,他的手抚上自己小腹,眉眼间尽是喜色,继续道: “大夫还说,之前因为旧疾常年吃药,导致伤了身子,等往后温补好了,便,便能要孩儿。” 第147章 凤君赏花宴 苏父面上一喜,起身亲自给孟云岚盛了碗汤递过去,乐呵呵道: “那便好,也省的你往后病痛,时常要服用汤药,另外,肚子也……” 他这话还未说完,余光便瞧见苏沅手中拿着一令牌,面色不大好的自外走进来。 见状。 苏父视线从孟云岚身上抽离,转而看向女儿,疑惑道: “沅沅,这是怎么了?难道大夫半途跟你说了什么不好的消息,否则方才出门时还好好的,怎的眼下这般模样?” 苏沅闻言,敛眸瞧了一眼手中宫牌,转而换上一副笑脸。 她步伐闲散地走到饭桌前坐下,轻啧一声,抿唇道: “也没什么,就是女儿在送许大夫出门时,正巧在门外碰见了宫侍来传凤君口谕。” 说罢,她目光在诸位男子身上扫视一圈,叹了口气,继续道: “说是凤君三日后在皇宫设赏花宴,京中受邀请的小姐公子都要参加,若是有家室的女子需带上夫郎,女儿这不是愁的吗?” “南初肚子太大不能去,云岚犯了旧疾,加之往后半个月需去医馆针灸,只剩下了月重,他,他也不太适合……” 刚恢复容貌,便撞枪口上。 ——怕是不太妥当。 唉! 要不是宋月重今日哪里都未去,她都要怀疑齐凤君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怎的如此巧合! 宋月重闻言,心下立马就明白过来苏沅在愁什么,想到那个二十年都未曾见过面的生父 。 他眼眸中满是冰寒之意,侧头对苏沅扬了扬眉,质疑道: “我怎么就不合适?左右他们二人没办法去,那我便与你一同去瞧瞧,话说,我还从未见过皇宫究竟长何模样,此次正好去长长见识。” 苏沅闻言眼眸微眯,语气意味深长,询问道: “你真想去?” 宋月重点头,径直拿起汤勺漂了漂碗中浮油,淡声提醒道: “你不怕便可,别忘了我眼下是什么身份?” 苏沅听罢垂眸思索一番,眸光定定望着自己的指尖,答应道: “无妨,你想去就去。” 说完,她手上不停替自己盛了碗鸡汤,随后坐下浅尝一口,嘴上说着在场其他三个男子不懂的话: “你知道若是他有坏心,我会怎么做吧?只要你能接受,我倒是无所谓。” 宋月重微一颔首,轻“嗯”了声,便闭口不再多言。 那人怎么样,跟他有何关系? 在他宋月重心中,爹爹便是血幽宫宫主夏风扬,至于母亲…… 呵呵! 如同他昨日说的一般。 ——生母已逝。 这么多年他害怕连累夏风扬,活了大半辈子一直用假面示人,但眼下他是有一位好妻主的轩云阁少东家,月重。 既然心上人支持,他便不怕! 另一边。 苏沅与宋月重一番暗语后,抬头便瞧见对面三个男子,左右游移的不解眼神。 见此场景。 她勾唇笑了笑,下巴轻扬指着一桌的饭菜,语调闲散挑眉道: “怎么,你们都用好午膳了?” 不待三位男子回答。 苏沅敛眸思忖一瞬,随即抬眸看向孟云岚,语调拉长而慢道: “我记得方才大夫说三月之后,让用人参何首乌进补是吧?嗯……,在江州时,我与姬十安闲逛买了一些。” “眼下就放在书房内,待会我拿给你,另外,过两个月南初便要生产,左右是你管家,多的便放置你那里吧!” 其实不是。 不过是刚才大夫提起,叫她猛然想到从半石山上收获的一堆珍贵药材,还放在空间中,便想着给几个夫郎用。 本身她是打算下午给人的,但为了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这才拿来当话筏子。 果然—— 孟云岚听罢微一点头,而后将视线移到南初与宋月重身上,温声道: “那我便替你们收下了,除了每日一起用的补汤外,你们谁有用处,尽管来冰泉轩找我讨要。” 闻言,几人轻嗯了一声,随即换了个话头,一边用午膳,一边开始谈论起几日后的宫宴来。 —— 东方泛白,晨曦微露。 皇宫,宫门口。 一袭紫袍的清丽女子缓步下了马车,但她人却未立刻走开,而是立在车旁,侧头朝后望去。 只见,随着车帘的徐徐掀起,一名身着同色紫袍,腰坠青云白玉佩的绝艳男子,自车厢内漫步走出。 紫袍女子也就是苏沅,她瞧见男子虽步履轻松,却因肚子太大阻挡到视线,正微扬下巴朝下探路的模样。 不由得摇头失笑,上下摆了摆一直虚空放在旁侧的手掌,示意道: “莫要逞强,你便顺势搀扶我的手下马车又怎样?左右也没人识得你,不会损了你月重公子的面子。” 宋月重闻言紧抿唇瓣,不情愿地将白皙手指放入女子掌中,脚下不停道: “我好好一个人,还能被区区三尺高的马车给难住了?若不是见你举的辛苦,本少,我都不惜的理你。” 苏沅将人搀扶下车,垂眸瞧了眼一袭紫衣显得魅惑入骨的男子,挑眉笑道: “嗯,是我担心过度了,左右已经下来了,咱们进皇宫吧!” 说罢,她弯腰替宋月重抚了抚略微褶皱的衣摆,凑近了几分私语道: “别说,云岚替你准备的这身衣衫倒是不错,显得整个人亮堂了许多。” 宋月重余光瞟了一眼女子身上的紫衣,唇角悄悄翘起,点头道: “嗯,确实。” 言毕,他察觉到四下投来的打量视线,推了下苏沅,压低声音提醒道: “快进去吧,宫门口人多,一个个的目光在身上游移徘徊,我怕再待会儿,忍不住上手把这群人的眼睛挖下来。” 苏沅扫了眼周围聚集在夫郎身上的眸光,眉心微蹙,将人往怀中靠了靠。 随即扶着男子的一侧手臂,朝宫门口的守卫递了牌子,便跟在带路的宫侍身后被领到了临近御花园的一处宫殿。 ——幽兰宫。 由于苏沅只是举人功名,便被安排在靠近殿门口的最末尾处。 她倒也没资格嫌弃,扶着宋月重缓慢坐下后,凑近男子小声道: “也不知今日要弄哪一出?这宫宴若是放在三月后倒也不稀奇,但眼下我只是个举人竟也被请进宫了,处处透露着诡异!” 第148章 皇宫历险记 宋月重闻言,抬手倒了一杯茶水放在鼻端嗅了嗅,未发现异常。 他递到唇畔一饮而尽,微一扭头,语气漫不经心道: “茶水没毒,可用。” 苏沅瞧了眼男子一本正经的侧脸,唇角抽搐几下,无奈解释道: “不是说这个,左右眼下也无事,我便跟你讲讲,这宫闱之中腌臜事儿极为容易发生,就比如陷害清白,毁人名节,或是要人性命这些,总之害人的手段层出不穷。” “你今日在宫中可要当心一些,虽说你家妻主在今日这群人里不起眼,但万一哪个坏心的,嫉妒你容貌想害人可如何是好?” 唉! 对这人,她真是操碎了心。 估计在他脑中,害人的手段只有杀人灭口这一桩事儿了! 宋月重听罢,眼中的笑意一闪而逝,点了点头,语气郑重道: “好,我会注意。” 说完,他余光偷瞄了一眼苏沅的侧脸,将视线转回手中的白玉杯上,挑眉道: “你觉得我容貌好看?” 苏沅掌心拿起一个橘子手下不停剥皮,微一颔首,语气闲散回答道: “嗯,忽然问这个作何?” 言毕,她两指捻起一饱满多汁的橘瓣送到男子唇边,示意道: “这宴会也不知要到何时,你一个孕夫容易饿,现下桌上只有些瓜果点心,多用些也能占占肚子。” 宋月重心中划过一丝热流,微张红唇含住橘瓣,轻声道: “知道了,妻主。” 苏沅诧异地挑了挑眉,扭头正要打趣几句平日里冷如冰山般的男子。 岂料,身侧猛然蹿过来一人,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苏沅眉心不自觉蹙了蹙,侧头朝来人看去。 少顷。 她眼底浮上一抹笑意,眉梢微挑,语气温和询问道: “秋白,你也来了?” 姬秋白闻言点头,扬起下巴指了指宋月重,话中带酸,冷哼道: “我当然来了,这两日你除了托我送信外,也不主动来找我,哼,这便是你与我说的三夫郎?” 莫不是这妖艳男子缠住了人? 哼! 他就知道…… 长得艳的男子都不是好人! 苏沅听罢,轻“嗯”了声,对宋月重介绍道: “这是姬十安的弟弟姬秋白,我那未过门的四夫郎。” 宋月重目光在姬秋白面上扫了一圈,嘴唇紧抿,淡声道: “我是月重。” 说完,他垂下眼眸不再理会人,伸手径自从苏沅掌中拿了橘瓣,慢悠悠送入口中细嚼慢咽起来。 斜对面。 姬秋白瞧他一副不愿意理人的模样,撇了撇嘴,就近靠着苏沅坐下道: “本宫今日就坐这了,那边无聊的很,我都不想跟他们说话。” 说完,他碰了碰苏沅的手臂,微一张嘴,娇嗔道: “苏沅,我想吃橘瓣,方才隔着老远我都看见你喂他了,我也要。” 苏沅见状轻啧一声,朝他口中塞了一瓣橘肉,叹气道: “你们二人自己剥吧,我有些口渴了喝些茶水歇歇。” 两个最难弄的凑到了一块。 唉,头疼! 一刻钟后。 苏沅瞧着面前空了的茶壶,无奈长吁一口气,摇头道: “你们坐这儿吧,记得好好相处,我茶水喝多了去一趟茅房。” 言毕,她站起身,伸手招来一宫侍引着自己去了附近如厕。 半晌。 苏沅步伐闲闲地走出茅房,目光在周围扫视一圈,并未见到方才领路的宫侍。 她挑眉,轻啧一声。 啧啧—— 皇宫果然是最复杂的地方。 看人下菜碟。 她一个小小的举人,对于这些见惯了贵人的宫侍来讲,确实不惜的等。 不过还好她过目不忘,咱认路。 思及此,苏沅用帕子擦了擦手,秉着不多事的想法,也不在外面闲逛了,一路快步顺着来时的路折返回去。 少顷。 苏沅猛然停下脚步,微蹙眉心,借浓密的花草树木遮挡。 她眸中盛满无奈之色,望了一眼前头路边正训斥宫侍的沐贤君。 随后调转方向返回原位,重新顺着另一条较为偏僻的小道,朝幽兰宫走去。 至于为何她知道,方才训斥宫侍的中年男人,便是女帝的贤君? 只因路边那跪着的宫侍,一边卖力的“砰砰”磕头,一边大声求饶道: “沐贤君,奴侍知道错了,您饶了奴才吧,呜呜呜,沐贤君。” 这么大声音! 她不是聋子,怎么可能不知道? 想到这儿,苏沅啧啧两声。 看来这沐贤君脑子不太好使! 教训人,怎能如此正大光明呢? 苏沅脚下不停朝前走去,脑中回想方才的事儿,谁料,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还未靠近幽兰宫呢,便听前边荒凉寂静的小道,传来一男子压低的声音: “哦——,他想在宫宴上陷害我?” 只听了这么一句话。 苏沅便知待会的宫宴,不会平静了! 呵呵! 确定她参加的是赏花宴。 真不是皇宫历险记吗? 瞧瞧她都遭遇了什么,前有虎,后遇狼,待会还有一出大戏未唱。 唉,就是不知道主角是谁? 这边苏沅心下猜测纷纭,而另一边幽静小道的一棵大树后。 凤殊身着一袭雪色宫装,头插云纹凤雕金簪,精致绝伦的五官美如画卷。 此刻,他就静静立在树下不动,却给人一种风华绝代之感。 对面。 一绿衣宫侍听男子询问,肯定地一点头,语气略急促道: “殿下,您不信可查探腰间的香囊,里头早就被您宫中的线人,放了一块翡翠扳指,上面还刻有主子的名讳,届时他便要当众搜证,而后污蔑您是贼人。” 说罢,他长叹口气,眼底弥漫上一层雾气,缓慢诉说道: “奴侍虽不是您宫中之人,可若不是您当年给了我一口吃食,现下这冷冰冰的皇宫内,怕是早已无以雁这个人,如今看恩人即将蒙难,奴侍便是赔上了这条命,也万万不会骗您。” 第149章 六皇子闹事 凤殊眼神一凝,垂眸在腰间看了一眼,而后动作不疾不徐地取下香囊,果真从里倒出了一枚翡翠扳指。 见状,他敛睫沉思半晌,犀利冷锐的眸光落在掌心扳指上,忽的笑了笑。 半晌。 凤殊将视线移回以雁身上,目光还如原来一般的和煦,温声道: “今日之事还要多谢你了,往后若是有本宫帮得上忙的,你尽可来找本宫,眼下的话便回去吧,省的那人起疑心。” 以雁听罢,眸光在四下扫了扫,依言一转身快步朝反方向走去,他一走,原地霎时间只剩凤殊主仆二人。 冬画眉头紧锁,望着静静躺在男子掌中的翡翠扳指,提议道: “主子,不若把这东西随便找处地方丢了吧,多留在身上一刻都晦气。” 凤殊唇角微弯,将扳指随意递到冬画面前,拉长语调,话音耐人寻味道: “你说——,若是本宫那好六弟,凤淮的贴身之物到了他自家表姐身上,结果会如何,呵,想必是比从本宫身上搜出更精彩吧?” 言毕,他声音一凛,挑眉道: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御膳房的线人可以派上用场了,待会上膳时,让人趁机把扳指放到沐寒身上。” 冬画闻言双手接过扳指,语中染上一丝喜色,领命道: “是,奴侍马上去办。” 说完,他墩身施了一礼,随后调转方向朝西边走去,而凤殊则与冬画分道扬镳,顺着小道回了幽兰殿。 等人都走后。 苏沅瞧了一眼前方空无一人的幽径小路,长吁口气,加快脚步迅速回了大殿。 须臾。 一进殿中。 她便径直走到席位前坐下,而后视线在左右两边男子身上细细打量一番,见人与自己离开时一模一样,浅笑道: “你们二人倒是乖觉。” 听苏沅说这话。 姬秋白侧头,无语地瞥她一眼,闷声嘟囔道: “我哪次不听你话?” 说罢,他伸出两根白皙手指扯住女子衣袖,轻轻晃了晃,极小声地问: “待会带我一起回苏府吧,我不想独自待在王府里,还有今晚我要与你……,嗯,睡觉。” 苏沅听着耳畔极轻的声音,敛眸看了眼男子染上红霞的脸颊。 她眸色深了深,借宽大衣袖遮掩握住他的小手,低声道: “嗯,散宴后你便过去。” 姬秋白听罢点头,也不再纠缠女子,用空闲的手美滋滋捻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品尝。 另一边。 宋月重不动声色收回倾斜的身子,嘴角微不可察的撇了下,随即冷哼一声。 他甩开女子雨露均沾牵过来的手,提起白玉壶替自己倒了一杯果酒,慢条斯理地送到唇边轻抿了口。 苏沅敛眸瞧了一眼被甩开的手,无奈地叹了口气,复而牵上去,柔声道: “莫要生气,明日我陪你在京中逛逛可好,顺便给你添几件首饰,省的成日里打扮的太素净。” 宋月重脸色稍缓,微抬头望向外头天空,皱眉道: “眼下已近午时,在御花园赏花的人都已回了殿内,也不知何时开宴,在这儿坐了一上午,莫非赏花宴也没个主事人?” 苏沅闻言目光在殿中环视一圈,沉吟了下,打趣道: “眼下除了上首与左右侧的位置已经坐满,估摸快了,呵,说来也有趣,这说是赏花宴,我三人也不随众人出去观景赏花,倒是像纯粹是……” 而然,她这话还未说完,门外便传了一阵浩浩荡荡的脚步声,以及一声尖利的高喝声: “凤君驾到,沐贤君到。” 伴随高喝声一起的,是幽兰殿中一众人下跪行礼的声音: “下臣\/儿臣,恭迎凤君,凤君万福金安,见过沐贤君,贵君安好。” 门外。 齐凤君一袭大红色拖地长袍,发插凤涎流苏金步摇,被宫侍扶着停在门口。 闻声,他轻掀眼皮淡漠地扫了一眼大殿中人,随后脚步不疾不徐走到上首凤椅坐下,才幽幽道: “免礼,落座吧。” 下首的一众人闻言,齐声道了一句谢,而后徐徐起身在各自桌案前坐下。 瞧见众人已然坐好,凤君给旁侧立着的贾宫侍使了个眼色。 贾宫侍明了,打发了人去传御膳,随后眼神在下游移一番,淡笑道: “今日说是赏花宴,其实也是凤君特意为迎接五皇子殿下回宫,特意举办的,过会御宴便上来了,诸位小姐公子吃好喝好。” 贾宫侍说完了一通凤君重视五皇子的话后,瞧着对面一些小姐目光移聚到了凤殊身上。 他满意的唇角微勾,而后退到了自家主子身后,侍奉人用茶。 大殿门口。 苏沅手臂支着头,轻飘飘扫了一眼自齐凤君入殿,便敛眸不语的宋月重。 她手伸过去抚了下男子的肚子,而后替他夹了一筷子才上的热菜,凑近男子耳畔道: “用些饭菜吧,已经午时平日里你早就饿了,现下不趁机吃些,待会怕是没时间用膳。” 宋月重闻言来了兴致,漆黑的眸子不见半点波澜看向苏沅,挑眉道: “哦,为何?” 苏沅听罢,冲前头扬了扬下巴,正要开口与宋月重讲方才发现的事,让他转移注意力,也好用些膳食。 谁料,竟是还未等她开口,靠近上首的位置,便传了一阵翻找东西的躁动,而后是一男子禀报凤君的声音: “父君,母皇送给儿臣的翡翠扳指不见了,方才还戴在孩儿的手上来着,定是在这大殿中消失的。” 说罢,清秀男子也就是六皇子凤淮一转身,冲周围轻抬下颚,语气焦急道: “那扳指上还有本皇子的名讳,若是哪位拾到了快交出来,本宫有重赏。” 不出所料,大殿中的人均左右相视一眼,摇了摇头,道了句不知道。 瞧到这儿。 苏沅轻啧一声,扭头望向方才发问的夫郎,挑了挑眉道: “喏,就是这个!” 说罢,她目光闲闲看了一眼,正跟凤君提议要搜查在场人的六皇子,压低声音道: “来之前我便了解过了,这丢东西的六皇子生父是沐贵君,呵,这二人真是共用了一个脑子,方才如侧时,他爹爹便在路边正大光明的教训宫侍。” “而眼下他也不逞多让,今日这宫宴是凤君举办的,明显另有目的,眼下被他这么一搅和,哼哼,怕是办不了了!” 第150章 凤淮百口莫辩 幽兰殿,上首。 齐凤君瞧着下方央求他做主的六皇子凤淮,眉心突突跳动两下,嘴角勉强勾勒出一抹笑意,吩咐道: “贾全,你领人按照六皇子的意思去办。” 说罢,他侧头,望向坐在左下首的沐贵君,语气很平,却似有若无地带着点不痛快: “沐贵君往后可要好好提醒六皇子,这陛下赐下的珍贵之物,莫要随意带来参宴,眼下倒好——,坏了一殿人的好兴致。” 沐贵君拿白玉酒杯的手一抖,瞧了一眼指挥宫侍搜身的亲儿,对上首恭敬回话: “凤君说的极是,臣侍以后定会尽心教导六皇子。” 这淮儿到底在弄什么? 纵使再不喜凤殊,也不能在凤君一手操办的宴席上搞幺蛾子啊! 往后他们父子三人,还要背靠凤君这棵大树过活。 为了一个凤殊,惹恼了后宫之主。 对他们有甚好处? 这边沐贵君在心下疑惑担心,而下首领人搜查的贾宫侍却是比他更惊。 平日里凡事都游刃有余的贾全,此刻仿佛失了往日的分寸。 他脸色煞白地看着容貌绝艳的男子,脑中“嗡”的一声巨响,双耳似是失去了听力。 少顷。 贾全渐渐回神,左右看了一眼正要上前搜身的宫侍,摆了摆手挥退几人。 他微不可察地快眨几下眼,压下眼中的震惊疑惑之色,随即面上带笑快步走近男子,放轻动作围着宋月重搜查道: “还是我来吧,这位郎君怀有身孕,你们这些人粗手粗脚,万一冲撞到了郎君可如何是好。” 贾全手下不停,心中暗自安慰。 或许是碰巧长得像呢? 这些年遇见与二皇子相像的男子也不少,不过这位格外相似罢了! 再说。 上一个微然公子不是已经…… 这人也未必不可。 思及此,贾全眼眸闪过一丝危险的精光,停了手上动作,后退两步淡声道: “搜查好了,郎君身上无异。” 言毕,他微一颔首,便转身带着一众宫侍脚步匆匆离去。 一侧。 苏沅瞟了眼贾全离开的背影,凑近了搀扶住宋月重坐下,低声道: “这人没安好心。” 她虽是立于一旁。 可眼神一直关注着这边。 方才那老宫侍眸中一闪而过的厉声,她并未错过! 宋月重手下轻抚肚子,脸上无甚表情的夹一筷子鸡丝送入口中,冷声道: “他想杀我。” 说罢,他嘴里不停咀嚼两下,唇边闪过一抹冷笑,声音极轻,语调中夹杂着一缕讽刺道: “只因一张相似的脸便动了杀机,可想而知他们是何居心,不过……,便要瞧瞧他们的本事了!” 江湖第一杀手阁的少宫主。 他是那么好杀的吗? 旁侧。 苏沅听了他这话,眼中闪过极重的诧异之色,而后扭头在左右看了看,放心的长吁了一口气。 还好她们坐在最末尾,否则这话让外人听见还得了! 至于她为何那么诧异? 因为,宋月重他…… 一针见血的道出了真相。 至于为何这么说,那就不得不提一下原着了! 凤栖国的兵力一分为三,分别在凤武帝,武安侯府,以及明威大将军手中。 而齐凤君膝下有一子,当年他抛弃宋月重这一段根本未提,只说是: 齐凤君母家齐国公府把持朝堂,又将二皇子凤宛嫁与明威大将军之女明牧川,想扶持两人子嗣上位,关键时刻可当皇女用之。 所以齐凤君才如此在意另一个儿子的生死,而他膝下抱养的太女,不过是他故意养废的工具人罢了。 然,凤武帝名下只有三个皇女,太女凤夜天,二皇女凤夜静,五皇女凤夜雾。 前两人都已成年,而五皇女眼下才八岁又年幼丧父根本不足为惧,加之二皇女外家与亲父(沐贤君)是齐国公府\/凤君的狗腿子。 所以便养大了这些人的野心,想要造反,结局便是女主顾冉冉在女皇病榻前临危受命,成为凤栖国摄政王。 最终依靠她聪明机敏的头脑,以及夫郎势力打败齐国公,扶持五皇女凤夜雾登基。 ——完。 喏,这就是苏沅看到的原着结局。 所以方才被宋月重这个她印象里木楞又冷冰冰的杀手,一语道破天机。 她才如此惊讶。 现在看来,或许一直以来都是她多操心了,人家聪明着呢! 思及此,苏沅眼底浮上一抹笑意,右臂环上男子的腰身摩挲,挑眉道: “我的那份膳食,你也用了吧,左右待会便要走了,我回府再用膳也不迟。” 宋月重嘴里正机械地咀嚼饭菜。 闻言,他眼底划过一抹疑惑,转过头瞧着身旁女子,询问道: “才午时没多久,你怎知待会便可以离开,那劳什子翡翠扳指若是找到了,不需要继续用膳赏花吗?” 苏沅抬下巴指了指一黄衣女子,往他耳畔挪了挪,悄声道: “东西就在她身上,喏,宫侍马上便搜查到这黄衣女子了,一会就要上演一桩皇家丑事,凤君场子被砸没心情待下去,自然会让众人散了。” 闻言,宋月重微一扬眉,粉唇微张还未问出口,蓦地,斜前方便响起了一声语无伦次的辩驳声: “这,这怎会在我身上,皇表弟这不是我拿的啊!凤君,下臣冤枉啊,我也不知六皇子的翡翠扳指,为何突然出现在了我身上!” 以及周遭乱哄哄的悄悄议论声: “大殿之中的人都被搜查了个遍,未曾想到竟是在沐寒身上,难道是她偷拿的,亦或是……,这二人有何关系?” “这谁能说得准,自古表弟表姐的便理不清,估摸是六皇子自个儿送给沐小姐的,他自己也忘了,才搞了今日这一出,不过六皇子也真是胆大包天呐,御赐的东西他都敢……,啧啧。” 上首。 齐凤君扫了一眼下面乱糟糟的众人,眉心拧紧了三分,语气淡淡,却有一种无法忽视的威仪: “六皇子,这是何情况?” 第151章 当年隐事 凤淮自从扳指从沐寒身上搜出,整个人便呆愣在了原地。 他着实不敢相信,明明应该在凤殊香囊里的翡翠扳指,怎会到了自家表姐身上? 眼下凤君威严的声音,自上传到凤淮耳畔,更是吓的他一个哆嗦,支支吾吾道: “儿臣没有,它,它……” 瞧见儿子结巴着解释不清楚,沐贵君也是急得出了一头汗,急中生智道: “凤君,臣侍忽的记起方才来幽兰宫前,六皇子在臣侍面前显摆扳指,因我一时好奇便拿到手上把玩了会儿,再之后便是沐寒前来锦绣宫拜会。” “估摸那会儿臣侍着急来参宴,托沐寒先保管给忘了,方才六皇子提及是臣侍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一时疏忽未曾想起来,才造成了如今这局面。” 说罢,他一咬银牙,自席位上起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请罪道: “将好好的赏花宴弄成如今这般模样,都是臣侍的错,请凤君责罚。” 凤座上。 齐凤君居高临下地睨了眼地上的沐贵君,凤眸微眯,扯了扯唇道: “既然是你的失误,那便罚抄宫规一百遍,以儆效尤。” 言毕,他微一抬手,顺着宫侍的搀扶起身,淡淡说了一句: “今日这赏花宴就交由沐贵君负责,本宫有些困乏,便先回凤仪宫了!” 伴随着齐凤君离开,众人又是一番跪拜恭送。 留下的沐贵君应了声“是”后,起身怒其不争地瞪了眼底下的六皇子。 一直待到大殿中人用好御膳,他才找了个理由,宣布散席回了自己的锦绣宫。 而门口的苏沅,微抬眼眸快速扫了一眼跟随沐贵君身后离开的男子,今日的幕后操手,全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五皇子凤殊。 也是她有过两面之缘的。 ——风舒。 她眼底划过一抹暗色。 今日幽径小道上,她听的真切,设局反击六皇子的人就是凤殊。 如此内有城府的一个男子,之前与她的两次相遇真是偶然吗? 想到这儿,苏沅冷眸微眯,在原地低垂眼帘沉思半晌,而后环视一圈大殿之中陆陆续续离开的宾客,暂且不再深究。 她携着两位夫郎一路出了皇宫,乘坐马车晃晃悠悠回苏府,重新用了一遍午膳。 凤仪宫。 殿内无尽奢华,理石铺垫在地,白玉石柱上龙凤呈祥,祥云缥缈,中间的紫金瑞凤香炉,檀香氤氲流转。 齐凤君微敛眼睑,斜斜依靠在窗边的美人榻上,淡淡道: “幽兰殿宴席散了?” 贾全闻言颔首,手下不停,力道正正好的给齐凤君按摩,轻声回答道: “是,沐贵君用过午膳便叫人散了。” 说完,他垂眸思考一会儿,小心的揣摩眼前人的心思,语速缓慢而谨慎道: “今日名为赏花宴,实则是您为五皇子举办的择妻宴,眼下被六皇子一通搅和给破坏了,要不过几日再寻个由头请这波人进宫?” 贾全别有深意地加重了这波人,引得齐凤君轻掀眼皮,眸中染上一抹满意之色。 他嘴角漾起弧度,语调端的散漫,轻“嗯”了一声道: “这事儿就交由你去办,如今虽说太凤君对他被召进宫无异议,可架不住时间长了,那天想起人来,眼下正是快刀斩乱麻的时机,尽快将他婚事定下来,本宫才能放心来。” 贾全点头答应,随即似是忽的想到什么,眉心蹙了蹙,略作迟疑道: “那……,若是选出来的人身份太低,五皇子心下不满,到时把这事儿闹到陛下或是万佛寺那边,奴侍应该怎么处理?” 齐凤君闻言半眯的眸子瞬间睁开,晃出一抹狠厉的光来,语气幽幽道: “那便送人下去陪他那低贱的生父,呵呵——,若不是太凤君前些年与本宫斗法,一直将人护在羽翼下,眼下哪有他在本宫面前蹦跶的机会。” 说完,他敛眸瞧了一眼自个儿小腹,唇边勾起的笑略显凄厉,冷声道: “当年要不是他生父文淑君冲撞了本宫,我何至于没了皇女,又身体亏损断了生育?” “眼下让他多活一天,都是本宫对他的恩赐,等哪天压本宫一头的死老头子没了命,本宫立马叫他也随了去,咳咳,咳咳——” 贾全见状,连忙上前替齐凤君轻柔地拍了拍后背,温声安慰道: “凤君,您保重身子,左右文淑君已替三皇女偿了命,剩下一个区区弱质皇子,还不是您的掌中之物,任主子您揉扁搓圆?” 言毕,他眼珠一转,想起今日宫宴上见到的绝色男子,转移话题道: “今日奴侍在宫宴上又看见一神似二皇子的男子,嗯……,不过他妻主貌似就是敬容皇子的未婚妻,若是派自己人下手的话,怕是会为咱们惹上麻烦。” 唉! 自从当年溺死的皇子被救走后,凤君便像疯魔了一般,见不得与二皇子长得相像的男子。 虽说这其中不乏有齐国公的交代,但依他这个老奴来看。 其实也是凤君的心虚与恐惧在作祟,生怕那孩子突然出现,破坏了如今他所拥有的一切。 毕竟这事儿。 当年可是瞒着凤武帝做下的! 严格意义上来说,实打实的犯了欺君之罪,他与齐国公府能不怕吗? 塌上。 齐凤君听罢敛眸沉默片刻,突然轻嗤一声,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冷意,拉长反问道: “哦——,本宫竟是未注意到,既如此那便换枚废棋去对付便是,你晚些将太女唤到凤仪宫来,就说本宫要与她一同用晚膳。” 贾全闻言脸上涌上一抹笑意,低头应了声“是”,便不再言语,专心给齐凤君捶腿侍奉左右。 第152章 苏沅遇碰瓷 临近午时,太阳把树叶都晒的卷缩起来,知了扯着长声吵个不停,给闷热的天气更添上了一层烦躁。 临安街。 马车内气氛更显火热。 苏沅缓慢离开下方男子饱满的双唇,打横抱着人往怀中颠了颠,轻笑道: “可要用些茶水润润嗓子?” 宋月重面色潮红,正斜倚在女子肩头小口喘息,闻言,眸中染上一抹未退却的情欲,淡淡嗔了她一眼,反问道: “你说呢?” 说罢,他微一皱眉,伸手抚上被吸吮地红肿的唇瓣,哑着声线道: “竟是流血了,哼,苏沅你真是好样的!” 昨日将姬秋白带回府还不够? 眼下在马车上,又把他一个孕夫亲成了这般模样,这人真是…… 呵呵—— 苏沅低头去看他的唇,见果真如男子所说破了块皮,轻咳两声道: “抱歉,要不我给你上些药?” 宋月重听罢眉心拧成了个“川”字,微张檀口正要说话。 谁料这时,身下的马车却是一阵剧烈晃悠之后,紧接着又是一个急停。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将车厢中闲聊的二人甩的向前倾倒,眼看怀中虚躺着的孕夫被颠簸出去,即将狠狠砸在车厢地上。 苏沅眉头一跳,快速闪身把人捞回怀中,随即低头去瞧宋月重被吓的煞白的脸色,轻拍了拍男子的后背,温声道: “莫要怕,无事。” 闻言,宋月重松开方才率先护在腹部的手,面色稍缓,推了下她提示道: “没事,你先不用管我,出去看看外头究竟发生了何事?” 苏沅听罢点头,俯身将人稳妥安置在软垫上,而后转身一掀车帘走了出去。 马车外。 苏沅轻飘飘跳下车驾,看了眼立在一旁冷着脸的苏青二,询问道: “发生了何事?” 苏青二微一侧头,下巴朝前头路中间正“吱哇乱叫”的血人指了指,低声禀报道: “主子,方才我正缓速驾马车,谁料这人突然自旁侧冲出来拦路,属下见势不妙赶忙驱停了马,整个过程连此人衣角也未碰到。” “可,可这人竟是就地躺下,而后身上不知怎的开始冒血,口中还大叫是属下驾车撞了人,明明我方才停下来时,还离这女子足足有几米远。” 苏沅闻言,心下了然。 这是遇见碰瓷的了! 思及此,她冲苏青二招了招手,领着人步伐优哉悠哉朝那人走去,离得近了,瞧见地上碰瓷女子的脸。 苏沅原本带着几分看戏的面上,蓦地沉了下来,原因无他。 这张脸昨天她才见过! 不正是赏花宴上六皇子的表姐,太女的狗腿子沐寒吗? 看来不单单只是讹钱这么简单了,在大街上搞这么一出,想毁名,或是让她因伤人而入狱? 啧啧,可惜也不搞个真伤。 手段太低劣了些! 苏沅这边因见了沐寒的脸,便大脑飞速转动想到了一系列的阴谋诡计。 而另一边的诡计本人,正躺在大片极浓稠腥气十足的鲜红血泊之中。 她的身体忽而展开,忽而弯成弓形,绝望的双眼胡乱地翻动着,眼珠子瞪得极大,嘴中发出一声声声嘶力竭的嚎叫: “唔,好疼,我是不是要死了!呜呜呜,救命啊——” 以及她两名随侍富贵,铜钱在自家主子旁侧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求: “在场的围观百姓,我家小姐被敬容皇子的未婚妻主当街纵马所伤,待会我奴侍二人便要将人告上公堂,到时求大伙给我们当人证说句公道话。” 四周百姓有些心地淳朴的,见沐寒浑身是血疼成这副模样,心下本就同情,听闻此言,点头答应道: “放心,我们一定当目击人为你家小姐作证,凤栖国天子犯法与民同罪,这当街纵马伤人的莫说是皇子未婚妻主,就是皇女本人做下此事,咱们当今女帝英明,定也会严惩不待。” “对,我们到时会去公堂指认,如此娇纵跋扈之辈,根本不配娶咱们凤栖国的皇子。” 后方。 苏沅听到这儿,也确定了沐寒今日这一出的用意。 她冷冷扫了眼地上血淋淋的人,唇边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朝身后淡声吩咐道: “青二,上去扒了沐寒的衣服,也好让大伙瞧瞧,她被你撞的伤有多严重。” 苏青二闻言眼底划过一抹诧异,低头应了一声“是”,随后拂开面前挡着的一众百姓朝沐寒而去。 前头。 富贵与铜钱见百姓的气氛被煽动的差不多了,私底下悄悄对视一眼,转身抬起地上的自家主子。 打算去医馆随便包扎一番做做样子,再去官府与安排好的官员来个里应外合,心里正美滋滋的想着,今日非要把苏沅按死了。 谁料,两人才摸到沐寒的脚踝,却突生意外。 只见。 一作侍卫打扮的冷脸女人,气势汹汹地自百姓堆里冲出来,上来便鲁莽的推开最近的富贵。 而后弯腰,大手伸向闭眼装晕的沐寒身上,动作麻利地去解她染血的衣襟。 富贵见状心下暗道一声不妙,忽的扑上去抱住苏青二的双腿,嘶喊道: “来人,救命啊!这便是方才撞人的车夫,她定是要上前杀人灭口,诸位百姓快帮我拦住她,莫要让贼人得逞。” 四周围着看戏的百姓被她这一叫喊,猛然反应过来,冲上去正要帮忙,岂料,刚一凑近众人却是一愣: “这这,这女子不是被撞成重伤,马上不行了吗?为何身上白白嫩嫩无一丝伤痕?” “你傻啊,看到这儿还不明白?八成是做戏给咱们看,想讹那什么敬,敬容皇子未婚妻的银子,我方才便说不过来,你偏要热心肠,这下可好,遇见骗子了吧?” “就是,瞧瞧,她身上的牛皮袋还在泊泊渗血呢,方才大伙看见的一摊血迹,怕不是就从这里面弄出来的。” 末尾这女子说完,气冲冲地冲装晕的沐寒身上“呸呸呸”吐了两口唾沫,而其他发现被蒙骗的百姓见状,一个个气恼的照做。 见此。 早已退却人后的苏青二,扭头瞧了眼闲散立在马车旁,悠哉冲自己挥手的苏沅。 她唇角轻扬,微一颔首,快步走到女子身边,扭头看了眼前方因不敢暴露身份,而被百姓群殴的沐寒,请示道: “主子,可要属下把那无赖之人扭送至官府?” 苏沅听罢,嫌弃地扫了眼快被唾沫浓痰淹没的女人,轻啧一声,摇头道: “不用了,她背后势力不浅,送至官府也是门前进,门后出,还平白粘你一身恶臭,绕一条道我们回府吧!” 说完,苏沅一转身上了马车,抱着车厢里的夫郎温声安抚。 而身后的苏青二则随之坐上前室,高举马鞭一挥,双匹高头大马便提提踏踏回了苏府。 第153章 太女设局 天刚破晓,淡青色的天穹镶着几颗稀落的残星。 不多时,曦光冉起,将琉璃瓦的高墙折射出耀眼的光泽,更显整个皇宫富丽威严。 东阳宫。 太女凤夜天余光瞟了一眼旁侧女子,耸了耸鼻子,蹙眉道: “你个不长脑子的东西离本太女远些,昨日丢人现眼坏了吾的计划,又平白沾了一身骚气,你自己不顶用也就罢了,还连累本太女昨个儿被父君好一通责怪。” 说到这个,她话音顿了顿,垂在身侧的手捏紧,微微眯眼道: “父君越是喜欢谁,本太女便越要毁了她,受几句责骂又如何,哼!眼下那叫苏沅的女子可有入宫?” 沐寒闻言,轻抬眼皮看着凤夜天的侧脸,语气小心试探道: “殿下,人已然入宫,您让下臣准备的东西也都妥当,但是此次毕竟是以您的名义举办的宴席,若是她……,她出了意外,陛下怕是会绛罪于您。” 凤夜天眼尾上扬,似是觉得好笑的轻呵一声,冷傲道: “她区区一个举人,背后不过是有南幽王撑腰,而本太女是凤栖国未来的女帝,杀了个人又如何?再说——,到时随便选一个人替罪不就行了吗?” 言毕,她侧头,视线落在沐寒身上多了一丝打量,话中别有深意道: “沐寒,本太女记得你当我伴读也有十余年了,若是到时没有合适人选,不如就由你替本太女效力如何?” 沐寒听了这话,脸色煞白,面上再也笑不出来。 她紧咬着牙,小心翼翼地选择每个词语,生怕说错或是触怒凤夜天: “下臣自然十分乐意替太女效力,但小人被陛下降罪不打紧,就是害怕舅父为此事劳烦凤君,平白惹得他老人家为下臣操劳,着实不好意思。” 凤夜天听此事涉及到齐凤君,迟疑片刻,而后兀自摇了摇头,改口道: “本太女方才玩笑之言,你莫要当真,左右过会儿再挑个忠心的便是。” 沐寒心下松口气,脸上重新挂上笑意,答应道: “是,下臣待会替您掌掌眼。” 这边东阳宫内凤夜天二人,盘算着害人之事,殊不知被她们念叨的苏沅,早已知晓了具体细节。 此刻,她正看着对面的绿衣宫侍,微一点头,道谢道: “多谢冬画公子告知,在下知道了,请替我与五皇子道一声谢,往后若是殿下有困难事儿我也可帮上一把。” 冬画目光谨慎地在四下看了看,摇了摇头,低声道: “苏小姐客气了,都是殿下让奴侍来告知您的,您的这句谢我担不得。” 说罢,他快速给苏沅施了一礼,紧咬下唇,小声提醒道: “宫中人多眼杂,既已将信儿送到,那奴侍便先行离开了,嗯……,另外方才那领路宫侍被我支开了,待会您顺着脚下这条路直走再拐个弯,便是苏小姐要去的地方。” 苏沅闻言微颔首,随即一转身与冬画分道扬镳,朝今日的主场东阳宫偏殿而去。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 苏沅晃晃悠悠到了殿外,由早就等在门外的宫侍领着入了末尾席位。 她才一坐下,对面便走过来一魁梧女子,那人见她发现自己了,快走几步到苏沅身前,眸中盛满笑意道: “未曾想到你今日也被请进了宫,若是知道我就与你一块来了。” 苏沅唇角微弯,侧头下巴指了下旁边的空位,示意道: “言心,坐下聊。” 卢言心点头,绕过桌案俯身在苏沅边上坐下,随手拿起果盘里的李子咬了一口,压低声音道: “也不知平白无故的太女举办宴会作甚?打扰我读书练武,唉,真真是闲得慌!” 苏沅垂下眼帘,淡淡扫了一眼面前的白玉酒杯,轻笑一声,语气意味深长道: “谁知道呢,或许,是想邀请我们喝酒。” 卢言心闻言,撇了撇嘴,扭头就要与苏沅提个醒,余光却瞟见自大殿外前呼后拥地走进来一帮人。 她眉心微蹙,手肘拐了拐身旁好友,悄声提醒了一句: “太女来了,快行礼。” 言毕,卢言心屈身朝门口朝拜,而一侧被她提醒的苏沅见状,轻撩衣摆,随之飘飘然跪拜下去。 门口。 凤夜天狭长的眼睛不屑地在苏沅身上瞥过,随即快速移开,仿佛是被何脏东西污了眼。 少顷。 她自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提步越过两侧跪着的一众贵族子弟,犹如高高在上的王者,极有威严地在上首坐下,淡漠道: “起身。” 下首诸位小姐闻声,齐声应了句“多谢太女”,而后从容地在各自席位前落座。 凤夜天听罢,轻“嗯”了声,目光在殿中女子身上扫视一圈,根本不惜的与底下一众人寒暄。 她轻掀眼皮,扭头,淡淡看向旁侧端着镶玉嵌宝凤纹铜酒壶的侍从,朝下首扬了扬下巴,挑眉道: “这是本太女珍藏的池阳春,凤栖国拢共也找不出几壶来,眼下便赏给你们尝尝。”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手捧凤纹铜酒壶的绿衣宫侍也到了下首,依照沐寒事先交代好的。 他自左席斟酒,从前到尾一直近了苏沅跟前,“哗啦啦”地替她倒满白玉杯,垂首恭敬道: “小姐,您请用。” 苏沅闻言,视线漠然地在宫侍手中酒壶壶身镶嵌的翡翠珠上扫过,嗓音散漫,轻“嗯”了声。 而后用宽袖遮掩,一仰头饮尽了杯中酒,动作略轻放下白玉酒杯,弯唇道了一句: “太女赏下的池阳春果然是好酒,入口醇和浓郁,饮后甘爽味长,真是让我等长了见识。” 宫侍瞟了眼她空空如也的白玉杯,敛眸压下眼底闪过的一抹喜色,唇角微勾,淡笑回话道: “小姐喜欢便可,奴侍还要去右侧斟酒,您慢用。” 说罢,他也不等苏沅是何反应,径自转身离去。 然而,绿衣宫侍脚下才一迈出去,右臂只感觉一阵痛麻。 瞬间,镶玉嵌宝凤纹铜酒壶脱手而出,“哐当”一声坠落地面,见状,他瞳孔微微一震,立刻弯腰要去拾起。 岂料,这时却是从旁侧伸过来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先他一步捡起酒壶递了过来。 宫侍快速眨了几下眼,抬眸去看,便见方才还稳坐在席位上的女子,微启的薄唇染上一丝温润的笑意,轻声道: “来,给你。” 说完这句话,女子便一转身折返回去,徒留绿衣宫侍面上一脸复杂之色。 少顷,他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一转身,朝右侧坐在首位的沐寒走去。 第154章 沐寒误服毒酒 沐寒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倒酒宫侍,眉心微蹙,冷声道: “酒洒出来了。” 旁侧。 宫侍被唤回神,望着桌案上稍稍溢出的透明酒水,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请罪: “奴侍该死,请沐小姐饶罪。” 沐寒面色不甚好的瞟了一眼上首高位的红衣女子,两指捏起酒杯一饮而尽,眉头紧缩冲宫侍挥了挥手,语气烦躁道: “太女殿下还在呢,你让本小姐罚你作甚,真是没眼力见儿的狗奴才,去去去,给后面倒酒去。” 宫侍闻言,如蒙大赦地施了一礼,而后加快步伐去给下一人斟酒。 须臾。 坐着沐寒下首的女子,眼含笑意拿起白玉杯中的池阳春举到眼前瞧了瞧,道了一句: “酒液清澈透明,香气优雅舒适,果然是好酒。” 便凑近唇下要尝,这时,旁侧却猛然传来一阵“噗通”的巨响,惊的她手一抖洒了些酒水。 见此,女子不悦地皱了皱眉,转头朝旁侧望去,岂料就是这么一看,便惊的她三魂没了六魄,甩手将方才还当做宝的酒水扔了出去,大叫道: “这,这酒中有毒。” 她的这声高亢的尖叫,引得殿内诸位贵女心下一惊,方才已经饮下池阳春的人连忙扣嗓催吐。 而还未被敬酒的一波人,以及上首等了半晌也未闻苏沅死讯,心中正纳闷的太女齐齐围过来,朝右边第一个席位望去。 只见,前方。 沐寒胸口没有一丝起伏地仰躺在地上,她面色惨白带青,唇色乌黑发紫,七窍正汩汩渗血,明显一副中毒断了气息。 见状,殿中诸位贵女呼吸一滞,面色惨白地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喘。 而最前头的凤夜天,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挥手招来东阳宫心腹,唇边勾起一抹冷笑,吩咐道: “封锁大殿,今日参宴的人都有下毒的嫌疑,另外叫慎刑司的人过来搜查,找出今日的幕后主使,毒死了本太女的伴读,说不定背后之人是想谋害于吾。” 心腹闻言,瞥了眼门口迅速消失不见的绿色宫袍一角,点头应了声“是”。 而后带人封锁东阳宫偏殿,派人唤了慎刑司的侍卫来。 至于凤夜天本人,则是与殿中众人惴惴不安地坐了一会儿,便被一手拿拂尘穿着高阶宫侍服的侍从传唤走了。 后方。 苏沅大张着双臂,正任由慎刑司的侍卫在身上搜查。 见状,她看了一眼凤夜天稍显急促的步伐以及有些面熟的老宫侍,心下了然。 应该是女帝知晓了毒酒一事,传召太女过去问话呢。 不过那阴阳壶已被绿衣宫侍转移走,而她饮下的毒酒也早就被倒入空间之中,没有证据便赖不到她身上。 待会也不知要如何收场? 呵呵—— 想到这儿,她抬眸扫了眼搜查完毕,退后两步的慎刑司侍卫,询问道: “眼下已然搜查完毕,我等可否离开宫中?” 那侍从听罢,视线在殿中各家贵女身上环视一圈,点头道: “诸位已接受过搜查的小姐可离开,方才陛下已交代过咱们,说是无问题的贵女让我等莫要阻拦。” 苏沅微一颔首,冲身旁的卢言心侧了侧头,示意道: “走吧,我们一同出宫。” 卢言心闻言,轻嗯一声,便跟在苏沅身后晃晃悠悠出了东阳宫,顺着宫道朝宫门口走去。 ——同一时间。 御书房内。 凤武帝高坐于上首处,轻掀眼皮,冷漠地觑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凤夜天,淡声道: “朕方才听闻你宫中毒死了人,因此事甚至意图扣押今日参宴贵女?” 下首。 凤夜天感受自上方传到身上的威压,不由得心下一突,手不易察觉地颤抖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尽量稳住话中颤音,回答道: “是,今日儿臣在东阳宫设宴,想邀请诸位贵女品尝佳酿,谁料沐寒用了酒后便毒发身亡,儿臣,儿臣怀疑这幕后之人是冲着我来的,一时心慌封锁了东阳宫,欲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凤武帝闻言,眉梢微扬,眸色深沉地盯着凤夜天额头上的虚汗看了两秒。 随后移回视线望着手侧茶盏,凤眸微眯,语调拉长而慢,话中暗含警告道: “哦——,是吗,朕听说的怎与你不同?平日里你做事嚣张,朕想着你年少张狂便不曾惩戒,而今你竟是胆大包天,敢私指使慎刑司私自动手,却是不得不罚了。” 说罢,她端起茶盏递到唇边轻抿一口,兀自摇了摇头,语气强硬下令道: ”今日之事已然查出,是太女未管制好宫中之人,引得伴读沐寒与心腹暗自争权,从而陨了命,后续之事交由慎刑司处理,至于太女……,来人,将人带回东阳宫禁足六月,罚俸三年。” 闻言,门口两侧的带刀侍卫齐声应了声“是”,上前一左一右押住不可置信的凤夜天,也不理会她口中叫喊冤枉,强硬地将人拖出屋内。 上首。 凤武帝自始至终都未抬眸,少顷,她余光瞧了一眼桌上凉透了的茶水,仰头望向屋外蔚蓝的天空,声音几不可闻: “紫翠,茶凉了,端下去换一盏新的吧!” 旁侧立着的大宫侍紫翠闻言,微一颔首,恭顺上前端起刚上不久还热乎的茶。 她扭头进入侧间,不大一会儿便上了一盏一模一样的茶水,轻缓放到了凤武帝手边。 御书房内的插曲到此为止。 再说太女凤夜天这边,她被凤武帝治罪的鬼哭狼嚎声,像是惊动了偌大的皇宫,没过多久,宫中几乎人尽皆知。 舒云宫。 冬画扭头瞧了一眼只剩二人的寝殿,手下不停收拾行李,轻声道: “主子,方才奴侍听说太女宫宴上毒死了她的伴读沐寒,而后陛下便召人去了御书房,传出消息说此事已查明真相,是因内斗引起。” “还好咱们今日便要离开宫中,去万佛寺给太凤君侍疾,远离了这些阴谋诡计去,不然整日里被算计,奴侍自从回来便夜夜怕的睡不安稳。” 凤殊听罢抿了抿唇,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泛着波光,提示道: “莫要想的太好,对我们来说,哪里又是十足的安全之地?此次太凤君也不知怎么一个病重法儿。” 说罢,他长吁一口气,微眯眼眸,语气意味深长道: “左右到了才知道,但,那人今日躲过一劫,多少有些我们的功劳在内,有一退路也是好的。” 冬画听罢赞同的点点头,拿起刚收拾好显得有些轻飘飘的行李,提醒道: “主子咱们该走了,殿门口来接的宫侍已经备好了轿撵。” 凤殊闻言,微一颔首,而后转身出了舒云宫,乘坐轿撵一路出宫回了万佛寺后山。 第155章 以血入药 五月中旬,春天的尾巴,天气渐渐变得炎热起来。 万佛寺,后山。 一处略偏僻的宅院内,偶尔传出几声男子细微的闷哼声,以及听话音是侍从,染上哭腔的劝解声: “主子,这么多便够了,再放下去您的性命还要不要了?” 听闻此声,屋外等着取血的宫侍朝内看了一眼,蹙了蹙眉,声音尖酸刻薄道: “冬画弟弟,你这说的是何话?五皇子孝心仁厚,自有万佛寺内佛祖保佑,不过是为太凤君放血入药,过会儿奴侍叫小厨房破例给五皇子送些乳鸽汤,喝下肚补补就回来了。” 冬画眼中含着一泡泪,扭头要怼屋外那人两句。 便被手腕豁了个大口子,鲜红的血液正顺着腕间“滴答滴答”朝下头白净的瓷碗中流淌的凤殊打断: “冬画,闵宫侍说的对,皇祖父含辛茹苦养我长大成人,眼下他老人家卧病在床,正是本宫尽孝道的时候。” “不过是放血罢了,更何况皇祖父向来注重规矩,如今已是为我单独破例,在佛寺后山做了荤食,我等应感激不尽,唉!我知你是自小伴我长大,一时口中失误,眼下还不快与闵宫侍道歉。” 冬画闻言,扫了眼他肿胀泛白的伤口,尤其是在见到内里血肉已模糊一片。 他蓦然将头转到一边,视线却在一刹那间就模糊成了一片,余光瞥见主子催促的眼神。 冬画心知不能再给主子平添事端,他低垂着头一转身,语气卑谦致歉道: “闵哥哥,方才是弟弟一时情急说错了话,您大人有大量,莫要与我这个不懂事儿的计较。” 闵宫侍见状满眼的轻蔑之色,微一仰头,冷哼道: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你也算个懂事的,那我也不与你计较,哼——,不过若是再有下次,莫要怪我不给五皇子留情面,打发你去做粗使。” 冬画听罢,低低嗯了一声。 而闵宫侍不屑的瞥他一眼后,便撞开人挤到凤殊身旁,动作轻缓地端起桌上一小碗暗红的鲜血,侧头笑吟吟道: “五皇子,今日的血引既然已取好,那奴侍便端走叫厨房的人入药了,您的话保重身体,嘿嘿,补汤奴侍稍后便叫厨房送来,殿下记得喝完。” 凤殊点了点头,手上动作不停包扎,语气温和,答应道: “好,闵宫侍慢走。” 闵宫侍听罢,微一颔首,掌中捧着白瓷碗转身脚下不停,道了一句: “奴侍眼下手中捧着太凤君的救命药,不方便给五皇子行礼,您请多见谅!” 便不紧不慢出了偏院。 身后。 冬画眸含厌恶剜了一眼闵宫侍离去的背影,转身扶着凤殊到榻上坐下。 他紧紧地抿着唇,强忍住泪水,瞧着自家主子还在不断渗血的手腕,双眼视线时刻观察着门口,低声抱不平道: “未曾想到一月前咱们出了虎穴,又是入了狼窝,奴侍原以为太凤君是关心你,才把人召回万佛寺。” “谁料他是因重病不愈,竟不知在哪儿打听到以至亲之血入药可治病,想用您这个亲孙子当药引,呵!奴侍可算明白您出宫时说的话是何意了,是我过于天真了。” 此刻,床榻上。 凤殊历经一月放血,眼下他脸色苍白的几乎透明,加之衣袍宽大,窗外的风轻轻翻动,倒显得他莫名脆弱起来。 好似波心荡着的一弯冷月,指尖轻触,便破碎了。 现下凤殊正微阖着眼。 闻言,他微抬眸子淡淡扫了眼冬画,泛白的唇瓣微张,缓慢道: “皇宫,万佛寺,总要选一处容身之所,血灾不可抗,那便化为己用,你这几日谨言慎行,莫要被人抓到把柄。” “依照近日血量逐渐减少来看,皇祖父很快便可清醒,届时倒是可用此事搏一搏,血不能白失了不是?” 冬画眼中喜忧参半,嘴角牵动了一下,试探着询问道: “主子,那,您确定就是苏小姐了吗?这可是一生的大事,马虎不得啊!” 凤殊听罢细密纤长的羽睫轻颤,微微拧眉,唇角勾起一抹凄凉孤冷的笑。 他摇了摇头,语气无奈道: “你也是看到了,若想摆脱那庞大吃人的恶狼,便必须找一个能与他抗衡的人,一月前苏沅不仅能顺利躲过祸事,还能反击太女,虽说凤夜天比之凤君过于弱小。” “可京中家世背景显赫的贵女,背后均有家族把控,不可能为了区区一个皇子对上凤君,我若选了下场更惨,再一个太女向来奉凤君的话为圣旨,这其中若说没有凤君的指示,谁会信?” 说罢,凤殊的话停顿片刻,微一挑眉,继续道: “如此天时地利人和,不正是我要嫁的人吗?” 当年得知父君有孕,却是被凤君灌了红花生生流血而亡。 他恨过,怨过,也想手刃仇人。 可挣扎半生,受尽凄苦,蓦然发现竟是连活着也困难至极。 蝼蚁苟且偷生。 眼下他已不想去理会父辈恩怨,只求活命,可那人却是步步紧逼,置人于死地。 迫得他不得不算计女子,以求一席容身之处。 终是老天眷顾,将一合心意的人送到自己身边。 他定是要抓住! 三日后。 后山,主院。 紫檀木床榻上,一仅着里衣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斜倚在床头。 他暗黄的双眸微睁,轻掀眼帘扫了一眼床侧面色苍白的男子,因久卧病榻而有些枯燥的手朝人招了招,轻声道: “凤殊,皇祖父已听下人说过,这次我病重昏迷是你日日以血做药引,才叫皇祖父捡回了一条命。” 说罢,他停下来喘了几口气,眸中带着一丝警告意味看了眼贾全,继续道: “你是个好孩子,但皇祖父年事已高,眼下凤君派人召你回宫替陛下祝寿,本宫也没理由阻拦,你便随着去吧。” 末了他又加一句: “放心,有皇祖父一日在,没人敢动你。” 凤殊听罢,唇边微抿,眉眼间带着显而易见的惆怅点点头: “是,孙儿进了宫便见不到皇祖父了,您可要保重身体,等我回来。” 说罢,他低垂下头,用手帕沾了沾下眼睑,而后一转身跟在贾全身后离去。 床榻上。 太凤君瞧着凤殊一副骨瘦如柴,可怜见儿的模样,眼中情绪起起伏伏,沉默半响眼底划过一抹坚定。 他微扬了扬下巴,召来一侧宫侍叫人附耳,一番私语。 那宫侍听罢,眼中划过一丝讶异,而后墩身施了一礼,朝侧室走去。 第156章 宋月重的事业心 夜空中,夜色昏晕,星光稀疏,整个大地似乎都沉睡过去了。 苏府,霞月苑。 床榻上,苏沅用食指自小玉瓶内剜出一抹乳白色膏体,而后双掌合十,用手心的温度将其化开。 少顷。 她敛眸看向下方上衣掀开,露出高隆腹部的男子,动作轻柔地涂抹上去,轻笑一声打趣道: “这什么玉花膏是南初给你的吧?你倒是听话,大晚上的非得涂完这东西才睡觉。” 下方。 宋月重睁开微阖的眸子,淡淡扫了一眼女子,解释道: “不是,是爹爹给我的,说是用了这东西以防膨胀纹,还有……” 说到这儿,他眼中快速闪过一抹不自在,唇瓣抿了一下,低声道: “用完白净滑嫩,生完孩儿后妻主更喜欢。” 苏沅闻言,轻抿了下唇,眸含怜惜地快速扫了眼他身上遍布的淡褐色疤痕,叹口气,思量道: “眼下我就很喜欢,不过你愿意抹,我再去问爹爹多要些,嗯……,南初马上便要生了,你比他晚两个月,估计还需个五六瓶的模样。” 宋月重感受到苏沅投到身上的目光,放在身侧的手指下意识蜷缩了下,而后又听到她说喜欢,眼中划过一抹微润。 须臾,他迅速眨了几下眼掩盖下去,唇角微微弯起,语气若无其事,询问道: “孩儿的名字你可取好了,听说南初肚子里的孩儿,你无论男女早早就备下了,怎地,轮到我生的你就不稀奇了?” 苏沅替他涂玉花膏的手一停,挪着身子调转了个方向,双眼瞧着男子的脸,拖着尾音,慢悠悠道: “倒也不是,我自己拟定了几个,但这不是想着时候还早,想再思考几天么,啧,不料竟是惹得你这个冷美人也多心了!” “那我便说给你听听,叫你选选哪个中意好了,嗯——,时妤,若伊,徽音,清野这些个名字你觉得哪个好?” 宋月重见她出口就是好几个,这才相信这人是真计划好的,眼下听女子询问。 他敛眸思索了下,而后抬眼望向一侧的苏沅,嘴角情不自禁弯起,温声道: “迢递路回清野,清野这个名字我挺喜欢,且不论男女皆可用之,我们便用这个吧,可好?” 苏沅听罢,牵起宋月重白皙如玉的手在掌中摩挲两下,点了点头,轻声道: “好,希望清野往后如她爹爹般有一颗坚韧的心,呵,也不辜负你选的好名字。” 说罢,她眼波流转,似是忽然想起什么,帮男子拢好敞开的衣衫,淡笑道: “今日我与卢言心去书铺买书,听人提起南方前几日降雨,陛下闻之尤为欣喜,特派吴在溪为抚慰钦差带粮前往南方安抚民心。” “到时整个南方安定下来,你义父也可启程来京,一来探望你腹中孩儿,二来么,我们的婚事虽不易大办,但由二老做个见证简易拜堂也是好的。” 省的这心思敏感的冰山美人。 成日里胡思乱想。 宋月重点头,抬起一只手臂朝苏沅晃了晃,语气低沉悦耳,示意道: “扶我起来。” 苏沅见状,俯身环住男子的背与腰身将人轻柔抱着依靠在床头,低头询问道: “夜已深,你不顺势歇下吗?” 宋月重摇了摇头,垂眸手抚上自己的肚子,语中带着试探意味,轻声问道: “先不急,方才听你提起义父,我忽的想起一事,瞧着眼下这情况,约摸往后我们一直要生活在京都了。” “而血幽宫以前都是我在打理,义父因为我怀有身孕暂且接手,但他年纪毕竟大了,经不得长久操劳,我就想着趁此机会把西山的人调进京城,再寻一合适位置,将总部安置在京都,你觉得如何?” 苏沅听出了夫郎话中的小心,瞧了眼他扑簌簌颤动的睫羽,长叹了口气。 而后伸出一只手食指挑起他的下颚,低头凑上去亲了亲男子的薄唇,淡笑道: “当然可以,你想做什么便去做,我又不指望你当家中主君,后宅的事你无需操心,孩子的话找个奶爹带便可,另外云岚他们也会替你关照一二。” “当然,你若是不好意思的话,平日与人家打好关系就是了,嗯……,不过有一点我是绝不允许的,那便是你不能受伤,遇见棘手的事儿记得向我求助,莫要逞强,这些可能做到?” 宋月重听罢内心软的一塌糊涂,微抬潋滟水眸,侧头扫了眼女子在夜明珠的辉光照耀下,虽朦胧却越发绝色的侧脸。 他心下一动,轻“嗯”一声,而后伸臂主动搂上苏沅纤细而柔韧的腰,微仰头正要自上而下吻上去。 不料,房门却被人“咚咚”几声大力敲响,而后便是半烟急促的叫喊声: “家主,主君要生了,二郎君叫奴侍来唤您过去。” 屋内。 苏沅闻声眉心一蹙,动作轻柔地推开怀中男子,低声快速交代了一句: “你身子重,就留在霞月苑休息,我去看看南初什么情况。” 言毕,她迅速下榻披上外袍,快步走至门口打开房门,跟在半烟身后一边朝清荷苑走,一边询问情况: “主君可有送进产房,稳公是否请过去了?” 半烟手提灯笼脚下不停,点了点头,回答道: “自从算了时间主君会在这几日生产后,稳公便一直住在清荷苑偏房,方才主君一有动静,就被送入提前准备好的产房待产,剩下一切都由二郎君打理妥当,您尽管放心好了。” 苏沅闻言,淡淡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言,跟半烟一路快步到了清荷苑主屋外。 一入院内。 她就瞧见了门外焦急打转的苏父,与一旁指挥下人烧热水,送补汤进屋的孟云岚。 见此。 苏沅疾步走上台阶,拉着苏父叫人坐在一侧准备好的椅子上,嘱咐道: “爹爹,您坐下,孩儿知道您着急,但门口进进出出的侍从端汤倒水,您搁那里晃悠不仅碍事,万一撞到您身上怎么办?” 说罢,她转身,走到孟云岚身旁将人唤到角落,压低声音询问道: “云岚,我给你的天山雪莲可有备上?” 第157章 南初生产 孟云岚面上难得带了一丝火急火燎,眉心拧成了个死结,颔首道: “备上了,一部分熬汤,一部分我让大夫添加诸多珍稀药材制成了雪莲丸,待会让南弟弟含进口中,绝对比参片管用。” 苏沅点头,手下替男子抚了抚有些凌乱的衣袖,温声道: “嗯,辛苦你了,你去忙吧!我进去产房内陪南初生产,省的他胆子小,有妻主在旁侧他也安心一些。” 孟云岚听罢眉心微皱,唇瓣动了动,心中思忖再三。 他终究是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微一颔首,轻声道: “那妻主进去吧,孕夫生产本就是在鬼门关前走一趟,眼下南弟弟有你陪着也是好的,至于外面有我和爹爹看管,你无需担心。” 苏沅闻言,快速看了他一眼,顺着男子的衣袖按了下他的手,出言道: “我知你想说什么,放心好了,你家妻主不在意这些忌讳,另外,你也不用多想,若今日这产房内的人是你,我一样会忧心至极,从而选择进去陪伴。” 说罢,她轻抬手臂,温热的手抚上孟云岚清润绝艳的侧脸,拇指柔柔摩挲了下,随后道了句: “乖乖在外等着。” 便一转身,打开产房的门走了进去,霎时间,原地只剩孟云岚一人在外。 他未曾想到苏沅竟在众多来往的下人面前,对自己做如此亲密之举。 向来端庄守礼的谦谦公子。 现下眼神左右飘忽不定,白皙如玉的脸上浮上一抹可疑的红晕,少顷,他低下头,心下突突跳的走至门口坐下。 缓了片刻后。 孟云岚抛却羞意,继而目不转睛地盯着不时传出痛呼的房门,以及屋外不断忙活的侍从,生怕下人漏掉何物,真真是操碎了心。 再说产房内。 苏沅这个大女子一入屋内,便把一众男子吓了一跳,尤其是正时刻关注着南初身下的稳公。 他余光瞟见有女子进来,未转头,蹙紧眉心厉声道: “来人,马上把这女子请出去。” 他嘴上大叫。 心下却是埋怨,这户人家下人挺多,怎看不住家中幼女。 寻常女子都忌讳污秽之气,还未听说过有人愿意入内,定是十三四岁的小儿好奇心作祟偷溜进来。 再一个,生产时纵使有白布遮挡,但男子终究衣不蔽体,怎能叫外女看了去。 谁料,他出言半晌,都未见屋内侍从哄人的动作,更是瞧见那女子直冲孕夫而去。 稳公一时间火气上头,正要抬头发作,便听床头挪动椅子,以及清冽的女声: “李稳公,是我。” 床侧。 苏沅回完稳公的话,便未再关注他,拿过旁边侍从手中的帕子,而后微一扭头,便对上南初有些失神的眼。 她眸底闪过一丝心疼,替床上疼的面色惨白,浑身湿淋淋的男子擦了擦汗,温声道: “别怕,有我在这呢!” 另一边。 南初口中含着半烟递进嘴里的雪莲丸,因此痛呼未有方才明显,眼下听见耳畔有熟悉的女声唤自己。 他转过头昏昏沉沉看了一眼苏沅,见当真是自家妻主,刚强忍住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语气含糊委屈道: “妻主,好疼。” 苏沅见状,心下一揪,自怀中掏出锦帕替他擦了下泪,而后牵起男子汗津津的手放在脸侧,安抚道: “这腹中孩子无论男女,等生下来往后便不生了,但眼下她已在你腹中,你听稳公的指挥使劲将她生下,待会我马上抱你回主屋,咱们好好休息。” 南初闻言唇瓣微颤,狠狠抽泣两声,语无伦次小声道: “好,妻主陪着我,我使劲,待会妻主抱我睡觉,呜呜——” 苏沅望着床上梨花带雨的泪人儿,有一种立刻将人抱入怀中的冲动,少顷,她用力握了握拳,硬生生将这想法压下去,点头道: “好,都听你的。” 南初听罢,因害怕而使不上力的心,总算重重落了地,他深呼了口气,一咬牙拼上浑身力气生产。 霎时间。 “啊,啊……” “痛,好疼——” 一声高过一声的凄厉痛呼声,自南初口中断断续续而出。 听的不仅旁侧的苏沅揪心,连门外孟云岚与苏父,也不由自主的拿帕子抹起了泪。 约摸一盏茶后。 屋内终是响起一阵郝亮的婴啼,以及李稳公喜气洋洋的惊喜声: “生了,生了。” “恭喜苏家主府上添丁进口,主君为您生下了个女儿,小姐一生下来便声音洪亮,力气十足,是个全健的孩子。” 屋内,床侧。 苏沅随意扫了眼稳公递到跟前的小猴子幼女,轻“嗯”一声,淡淡说了一句: “麻烦李稳公包起来,拿出去给外头二郎君们看吧!” 说罢,她一俯身,连人带被褥抱起已经昏睡过去的南初,大步离开血腥气十足的产房,一路避风去了主屋内。 身后。 李稳公讪讪地将孩子抱回怀中,清洗一番,因着天热只裹了一层锦缎。 便面上重新挂上笑意,抱出去给苏父与孟云岚看,嘴上说着讨巧的话: “二郎君,老主君,您们瞧瞧这孩子,一生下来就如此好看,真真是随了苏家主和南主君。” “老夫接生的产夫没有上千也有成百,就属你家孙女最出挑,未来啊,定是有大出息的女子。” 说罢,他眼巴巴的望着苏父,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苏父见状心下立刻会意,冲身后小石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把孩子接过来。 而后自袖中摸出一沉甸甸的荷包,递给李稳公,唇角微弯,淡笑道: “李稳公辛苦一场,来,这是府上的一点心意,您收下,怀中孩子便交给侍从去料理,另外,这一身的血腥气也不好闻,我马上叫人侍奉您梳洗用膳。” 说罢,苏父给大山使了个眼色,等人领着稳公走后。 他自小石怀中抱过自家孙女,转了个方向递到孟云岚面前,浅笑道: “来,也叫你瞧瞧咱们府上大小姐的脸,嘿嘿,虽是我亲孙女,但不得不说李稳公也是好眼神,这皱皱巴巴的小丑猴也能夸出花来。” 孟云岚小心碰了碰孩子软乎乎的手,眸中含笑,提醒道: “爹爹,孩子可是要吃奶了,南初眼下昏迷不醒,要不我们抱去主屋等他醒了喂几口?” 苏父闻言点点头,抱着孩子一转身,脚下不停朝主屋走,口中喃喃道: “你说的对,虽说有奶爹,但孩儿刚出生头一口还是用亲爹的好,我这就去侧室等着。” 第158章 洛洛与曦儿 清晨。 整个世界是清凉的,阳光透过淡淡的雾气,温柔地洒在万物上,别有一番赏心悦目的感觉。 苏府,清荷苑。 主屋内嬉笑声不绝于耳。 苏沅坐在床头手中端着一碗黄芪土鸡汤,拿汤勺撇了撇顶上浮油,舀起一勺汤送到唇下吹了吹道: “爹爹,左右有奶爹喂养,你若稀罕苏初瑶,便把人抱到心远堂照顾一段时间吧,夜里她睡在偏室整个晚上哭闹不停,严重打扰到了南初休憩。” 说罢,她将温度刚刚好的补汤,送到半靠在床头的南初唇下,温声道: “来,张嘴,多喝些补汤补补,昨日流了那么些血,往后吩咐厨房换着花样的给你做补品,定是能将你这气色养回来。” 南初被褥下的一只手正紧攥着苏沅衣角,闻言,微张檀口,乖顺地含住瓷勺将其中汤水饮尽。 斜对面,软榻上。 苏父盘腿坐在最里侧,爱不释手地抱着自家孙女晃悠个不停,听见女儿说的话。 他眼前一亮,眸光越过坐在左右侧的孟云岚与宋月重,望向床榻上的妻夫俩,语气欢喜,美滋滋问道: “你确定?若是诚心愿意,爹爹待会便把我大孙女抱走。” 说罢,他扫了一眼被淡粉色床帐掩住的南初,挑了挑眉,淡笑道: “不过这事儿你一人愿意也不行,南初这个爹爹怎么想的,假若我不问好就将孩子抱回院里抚养,往后平白结一身怨气,倒要把苏府后宅弄得不安宁。” 床上。 南初透过纱帐朦胧看了眼苏父怀中的小包裹,咬了下唇,低声道: “我自是愿意的,爹爹尽管将初瑶抱回心远堂稀罕几日,左右要不了两月江州被借去的人手就上京了,届时爹爹又要忙活香苏坊的事,到时再把人送回来便可。” 他也想养。 可光是昨晚女儿闹腾一夜,他便觉得烦躁想发脾气,这事妻主也是看在眼里,才有方才一番言论。 等过两个月,他心态调整好了,再把女儿接回来抚养也是行得通的。 苏父听南初话中未有勉强之意,心下立即了然是怎么一回事。 他低头替苏初瑶裹了裹松开的小褥子,抬头望着床榻边的女儿,嘱咐道: “既如此,那爹爹便将大孙女抱走,不过沅沅啊,这几日你就留在南初院中陪陪他,想必他最近状态也不太好,有时间我也会抱初瑶来转转。” 苏沅闻言,将吹温的黄芪土鸡汤送到南初嘴边又喂了一口,点头道: “嗯,孩儿知道了,不过爹爹也莫要凡事亲力亲为,琐事有侍从与奶爹照料,您多费心盯着便是。” 苏父听罢,轻嗯了一声,嘴上“啧啧”逗了傻乐的孙女一下,询问道: “大名叫苏初瑶,小名你取了吗?” 苏沅目光望向南初,见他对自己摇了摇头,知夫郎眼下不想费心。 她将手中空了的瓷碗递给一旁侍从,抬眸看向软榻上的三个男子,淡笑道: “还未取呢,不然你们替我想想,整日里直呼其名确实有些生疏,取个好叫的小名,大家也顺口些。” 说罢,她把视线移向昨夜向自己抱怨不关心他的男子,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放大,雨露均沾道: “月重腹中孩儿也快生了,不如趁此机会提前想一个,也省的到时没个准备。” 软榻,右侧。 宋月重正事不关己地悠哉喝茶,听闻此言,轻飘飘扫了苏沅一眼。 随即微一扭头,面无表情的脸上勉强扯出一个淡笑,放轻声音道: “我听你们的。” 他还记得昨晚苏沅说的话。 以后要劳烦后宅几个男子照看孩子,眼下要打好关系,笑脸相迎。 对面,孟云岚瞧着以往如冰疙瘩的人,忽然对自己笑了。 他略微一愣,而后对人点点头,侧身望向苏父询问道: “爹爹是家中长者,又是两个孩儿的祖父,妻主既然发问了,这小名不如由您来取,如何?” 他终归不是两个孩子的爹爹,若是贸然开口,于理不合! 苏父见绕了一圈又回了自己这儿,左右瞧了瞧怀中孙女与右侧男子的肚子,敛眸沉思半晌。 少顷,他眉眼向下弯,眸中盛满了笑意,语速悠悠道: “我大孙女就叫洛洛,二,嗯……,性别还未定下,但我已想了个绝妙的小名,月重整日里木着个脸也不爱笑,笑,喜也,喜又过于俗气,不如便叫曦儿,怎样?爹爹取的如何。” 苏沅眉梢轻挑,赞同的点了点头,而后又打趣的说了两句: “我觉得可以,本以为爹爹要说贱名好养活,取个狗蛋,二柱这些,那我可不依,不过眼下这两个名字,倒是听起来诗情画意的,显得爹爹颇有文采。” 苏父摆手嗐了一声,扭头看向两侧男子,扬了扬眉道: “你们觉得这样?” 孟云岚与宋月重本就不打算插嘴,如今见苏父询问意见,均颔首道: “我觉得好听\/ 嗯。” 苏父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抱着怀里的大孙女下榻穿鞋,对塌上男子微仰下巴示意道: “爹爹要回心远堂给洛洛置办下榻之地,你们要不就随我一块去看看,尤其是月重,到时我教你们些基础常识,懂得多往后带孩子也方便些,再一个,南初现下身体虚弱,我们在这吵吵闹闹终归不妥。” 二人听罢,视线朝床榻上南初憔悴虚弱的脸上看了一眼,应了声“好”。 随后由两侧侍从搀扶着下了软榻,两人与苏沅,南初说了几句道别的话,便跟着苏父去了心远堂。 第159章 南初囧事 几人走后。 刹那间,屋内只剩下苏沅,南初以及一众侍奉的侍从。 苏沅眸光在房间内转了一圈,随手对侍从挥了挥,淡声道: “你们都退下吧!” 侍从闻声,齐齐应了一声“是”,而后转身退出屋外重新将门阖上。 屋内。 苏沅退却鞋袜与外衣,走到床榻内侧掀开被褥钻进去,随即一伸手臂将人圈入怀中,低头询问道: “如何,心里可好些了?” 南初顺势缩进苏沅温热的怀中,整张脸都埋在女子的胸口,双肩颤动,发出低沉隐忍的呜咽声,抽噎着小声道: “妻主,昨夜我好害怕,疼的昏死过去的那一刻,我以为自己要没命了,眼下既已将孩儿平安生下来,我,我只想与你待在一块,你会不会嫌弃我身上污秽,或是觉得我不是一个好爹爹?” 苏沅轻柔地拍打他瘦弱纤细的后背,助其顺气,柔声安抚道: “不会,你向来胆子小,昨夜生产时我便担心你害怕进去陪同,眼下又怎会嫌弃污秽?再说,让爹爹将孩儿带走是我提的,不是你的错,莫要多想。” 说完,她身体稍稍往后移了些,垂眸瞧着男子红肿的双眼,自衣襟内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锦帕,替人擦了擦眼泪,叹口气道: “爹爹先前不是交代过,坐月子期间孕夫不能流泪,这怎的又哭上了?” 南初瘪了瘪被捂得粉润的唇瓣,微一仰小脑袋湿漉漉的双眸望向苏沅,撒娇道: “妻主,我不哭了,但我想吃你上次带回来的桂花糕可以吗?” 苏沅点头,俯身在男子眼角的小泪痣上吻了下,答应道: “好,我这便去给你买。” 言毕,她掀开被褥便要起身,却被身侧扑过来的粉嫩小人儿搂住了腰。 见状,苏沅眼中闪过一缕诧色,伸手拍了拍腰间的小脑袋,笑问: “这是怎么了?” 下方。 南初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里,充满浓浓的依赖之色,软声道: “还是明日再吃吧,眼下我不想你离开。” 苏沅听罢,叹了口气,冲外头叫了一声: “绿九,你去如意斋打包一份桂花糕与甜皮鸭回来,记得骑马去,热乎的送到清荷苑来。” 她话音刚落。 门外的苏绿九便应了声“是”。 闻声,苏沅垂首扫了眼下方正赖在自己身上,一脸茫然的粉衣男子,挑眉道: “人你也使唤几个月了,竟愣是半分也未察觉出不同之处吗?” 一瞧便知他在疑惑什么,这小傻子怕是以为自己觉得他身边侍从少,特意给他加了个人呢! 根本不晓得绿九的能耐。 思及此,苏沅轻笑了一下,凑近还呆愣愣的男子耳边耳语一番。 少焉。 南初那双圆溜溜的杏眼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俯身趴在已然坐回来的苏沅怀中,悄声问道: “真的吗?绿九以前竟如此厉害,那他会骑马也就不奇怪了,嘿嘿,以后若是妻主不再家中,我还能带他出去逛逛。” 苏沅闻言唇角微微上扬,点了点头正要答应,却是突兀地察觉到身上传来一阵濡湿之感。 她微一皱眉,低头朝下看去。 须臾,待看清是何原因后。 苏沅眉心一跳,瞧了眼南初衣襟前的一片暗色,轻咳两声提示道: “你溢奶了。” 另一边。 南初正一脸美滋滋地等着苏沅回答,听了这话,脑中“嗡”的一阵响,连忙离开苏沅怀中低头查看。 见果真如此。 他吓的不由变了脸色,伸手将被褥拉过肩头遮掩住自己的上半身,而后侧头眸色焦急地看着苏沅,慌乱道: “这,这可如何是好,洛洛刚被爹爹抱到心远堂,我总不能追过去或是将人叫回来吧,要是叫人知道了我眼下这情况,我岂不是要羞死。” 男子孕后期胸部会涨大,过了哺乳期又会自发收缩回去。 昨夜刚生产完。 这喂奶一事他还未适应半天,方才也是忘了有这一茬事,他才一口答应苏父把女儿抱走。 眼下孩儿也不在身边。 唉,这事儿真是难办了! 旁侧。 苏沅见状,眸色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向自己求助的夫郎,嘴上轻啧一声,叹了口气道: “莫急,我有办法。” 说完这句话,不待床上男子疑惑问出口,她便身体力行的替人解了疑。 一盏茶后。 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屋内苏沅已替男子换好了里衣。 闻声,她依旧端坐在床榻边,如无事发生般朝外喊了一声: “进来。” 屋外。 苏绿九闻言,手上提着一红木食盒“吱呀”一声推门而入。 进屋后。 他快步走到床边的小桌旁,将食盒中的食物与碗筷摆放整齐。 而后抬头看了一眼床边的苏沅,眼底划过一缕疑惑,询问道: “家主,如意斋的桂花糕与甜皮鸭已经买回来了,您可还有其他吩咐?” 说罢,他微抿嘴唇,又加一句: “另外,您唇边沾上了牛乳。” 真是奇怪,难道他走这么一会儿主君又饿了? 瞧瞧一向稳重的家主为了替主君尝味道,嘴上沾到了都不自知。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关心则乱啊! 对面。 苏沅听了苏绿九的提醒,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 少顷。 她嘴角牵动了一下,伸手自怀中掏出干净手帕,一派淡然地轻拭了拭唇边,语气从容,转移话题道: “眼下已是六月天,整日里天干物燥的,你去厨房吩咐人煮一壶金银花茶送过来。” 苏绿九瞟了眼床头依靠着的南初潮红的脸颊,赞同地点了点头,提议道: “是,属下马上去办,不过这房间的窗户要不要我替您打开?” 瞧瞧主君都热成什么模样了? 即使坐月子,也不能这么闷着人啊! 苏沅随着他的视线扫了眼南初,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道: “不用了,你先去办我交代你的事,至于窗户我会开。” 苏绿九听罢抿了下唇,道了一声“是”后,总算未再纠结屋内之事,一转身出了房间。 身后。 苏沅瞧了眼他离开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扭头去看身侧的南初。 谁料他竟是使被褥蒙住小脑袋,声音闷闷的说了一句: “羞死人了,还好绿九不通情事,不然若是看出屋内端倪,我这个主君的脸还要不要了! 你,你去开窗吧,省的他待会端茶进屋又旧事重提。” 苏沅见状,拍了拍手侧鼓起的一个大包,摇头笑了笑,依照他的意思朝房间的窗户走去。 第160章 凤殊将陨 天空渐渐亮了起来,淡蓝色的天空只剩下几颗残星闪着光芒,大地也变得朦朦胧胧,如同被披上了一层银灰色的轻纱。 清泉轩。 主屋外的廊檐下。 半烟望了眼身后的房间,扯了扯一旁昏昏欲睡的白翠衣袖,轻声提醒道: “莫要睡着了,昨夜家主歇在二郎君房中,如今天色已快大亮,我二人要准备好里头随时传唤。” 白翠本就头脑朦胧,眼下被半烟这么一扯,更是身形不稳打了一个趔趄。 他猛然惊醒,视线在四下扫了扫最终定格在半烟身上,低声询问道: “怎么了,家主要叫第七回水了?” 半烟见他这副憨样,嘴角向下,皱眉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那倒也不是,眼下天色已大亮,马上就是用早膳的时辰,家主与二郎君辛苦一夜定是饿了。” “眼下我叫你打起精神,便是等着主子传唤,省的待会目不愣登办砸了事,还要连累我与你一起受罚。” 他这这话说完,旁侧的白翠还未来得及回复,便听屋内传来一声略微嘶哑的清润女音: “进来侍奉。” 闻声,廊下二人相视一眼均闭上了嘴,恭敬地低头应了声“是”推门而入。 半个时辰后。 苏沅身着一袭紫色直襟长袍,与打扮妥当的孟云岚携手朝膳厅走去。 谁料,人才到了膳厅外,旁侧小道上便匆匆走来一苏府门房。 到了苏沅近前。 他停下脚步,微一低头,双手恭敬举起一纸条到苏沅旁侧,禀报道: “家主,方才门外有一小乞丐给奴侍塞了一纸条,口中直言有人要找您,叫奴侍呈到您跟前,说是您一看便知。” 对面。 苏沅眉心微蹙,垂眸扫了一眼门房手中的纸条,而后伸手拿过四方纸条打开。 少顷。 她一目了然的看完了纸中文字,嘴唇紧闭,口中发出一声轻啧。 原因无他,这纸中虽未标明姓名,可俨然写着: “之前诺言现可兑现,请速来吾处救命,病!” 除了一个多月前。 她在太女设宴上对五皇子的奴侍说过这话,根本未对别人许下过诺言,所以眼下一看便知是谁要找自己。 不过也好,她这人向来不喜欠人情。 那件事若没有凤殊提醒,她虽不至于被算计的没了命。 但也绝不可能提前知晓先机,反算太女,落得这一个多月的清闲日子。 罢了,罢了。 人情快些还了也好。 思及此。 苏沅朝门房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而后侧头看向孟云岚,温声道: “云岚,眼下我有事要办,你进去与爹爹他们用早膳吧,顺带跟他们说一声我先出府了。” 孟云岚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纸条,点了点头,答应道: “好,妻主你去忙吧。” 苏沅听罢,微一颔首,转身朝自己的秋风台走去。 —— 夏日炎炎,蝉鸣声聒噪。 舒云宫。 明明是一富丽堂皇的宫殿,内里却无甚侍奉的下人,唯有几名年长的宫侍蔫巴巴地守在殿门外打瞌睡。 主殿。 偶有微风拂过,吹起大殿内悬挂着的白色纱幔,层层叠叠摞成一堆儿,远远看去似是天中祥云,飘逸唯美。 与之环境相符的,是雕花木大床上躺着的如玉男子。 不过,这都是远观。 离得近了,可见那人脸色白中泛青,隐约透着一股子死气。 少顷,男子缓慢地睁开毫无生机的眸子,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滚动的喉咙间发出一丝嘶哑的哀叹声: “唉——,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冬画,我若去了,你便去投奔那人吧!” 说完,他似是用了太多力重重喘气一阵,紧阖的眼角有晶莹的泪珠悄然落下,如同交代遗言般语气虚弱,继续道: “左右有一诺言在,凤君也不会为你一个侍从大动干戈,跟着我这个弱质皇子颠沛流离十多年,往后也能为你谋得半生安稳。” 可笑他先前私心放血谋生机。 缘,天不遂人愿。 他凤殊,命不久矣! 浑身失了一半的血,加之伤口感染患上热病。 诸多病症相加,纵使凤君此次未封锁舒云宫,纵使请来宫中最好的御医,怕是也救不了吾命! 床侧。 冬画听了凤殊这话,拧帕子的手一顿。 他侧头瞧了床榻上的男子一眼,咬了咬唇,快走两步“噗通”一声跪倒在床边,声音中带了一抹哭腔,支吾道: “主,主子,奴已买通今早出宫采买的宫侍送信给苏府,叫苏小姐替咱们想想办法,您,您还未治疗,又怎能轻言放弃。” 说罢,他拿起手中湿帕自顾自地给凤殊拭手,眸中水光潋滟,言辞决绝道: “再一个,奴侍打小便侍奉在您左右,平日里虽是把您当主子伺候,但早已将您当成了这世间唯一的至亲。” “呜呜……,主,主子若是去了,冬画有何脸面苟活在这冰冷的世间,我也自然也要追随了去。” 凤殊听了他这一长通话,气的浑身颤了又颤,胸口剧烈起伏,虚弱喘息道: “我,我已病入膏肓,若是能治吾缘何会放弃?你真的气煞我也,苏小姐她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如何替我医治,你真真是既为难了旁人,又苦了自己。” 发了一气火,凤殊只觉得眼下头脑嗡鸣声不断,嗓子似是被异物堵塞极难呼吸。 他挣扎着自床上爬起,面色由白变青,喉咙中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须臾。 凤殊身上忽的传来一阵剧痛的痉挛,而后如坠落的风筝般轻飘飘向后倒去。 眸子缓缓阖上前,耳畔只听的属于冬画悲痛的惊呼,夹杂着细微的开窗声,便沉沉陷入黑暗之中,不省人事。 第161章 太凤君懿旨 夜色深邃,天幕上点缀着无数的星星,如同钻石般闪耀着微弱的光芒,为这静谧的夜晚添上一抹神秘的色彩。 舒云宫。 凤殊仰面躺在雕花木床上。 他只觉得浑身冰冷,周身疼痛,仿佛被看不见的野兽撕咬着,四肢百骸都承受着无法忍受的病痛。 少顷。 身子似是被人扶起,有人往口中灌了味道奇特的冰凉液体。 而后耳畔传来一清凌凌的女声,像是在轻声感叹,又像是听天由命: “特效退烧药,希望能好。” 再之后凤殊便意识一沉,如坠入暗无天日的深渊,又似柳暗花明又一村,眼前蓦然间出现一丝光亮。 他长睫扑闪几下,徐徐睁开了沉重的眼皮,盯着头顶的白色床帐沉思良久,这才唤回朦胧的神识,稍作清醒。 还在殿中,他竟未死? 现下身体明显感觉好了许多,不再有之前那般沉重腐朽,像是即将枯死的树木被浇灌了活水。 虽是虚弱,但重唤生机。 诸多思绪只是一瞬间。 凤殊清醒后直觉口中干渴难耐,微侧头正要叫人,却意外扫见旁侧有一女子。 凤殊瞧清了人眼底闪过一抹意外之色,嗓音清醇带了一丝沙哑,轻唤道: “苏小姐。” 床头。 苏沅本是在假寐,闻言,她平淡睁眼望向床上男子,挑眉道: “你醒了?” 说罢,她扫了一眼男子干裂起皮的薄唇,心下了然,点点头道: “要喝水是吧?我去给你端来。” 苏沅说完这话,也不等凤殊回答,径直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折返回来。 而后搀扶起床上病弱西施的男子,将清水递到人唇下,嗓音清冽,平淡道: “喝吧,殿下的侍从已被我派到偏殿熬煮补汤,你这个病患暂且由我照顾一会儿。” 下方。 凤殊此刻像一株凋零的玫瑰,柔若无骨地依靠在苏沅肩膀上,感受到女子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 他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微张檀口饮了一些女子送过来的水,轻声道: “多谢,我已用好了。” 苏沅闻言,微一颔首,弯腰将人自肩上移至雕花依背靠好。 而后端着茶盏退后两步,目光淡然瞧着床上男子,开口道: “纸上救人一事在下已做好,往后苏某与五皇子殿下两不相欠,再无任何瓜葛。” 说罢,她似是想到什么,眼眸微眯,看向床上男子的瞳色讳莫如深,语气另有深意,提示道: “另,在下人微言轻,但也不是人人可以算计的,免得日后竹篮打水一场空,苏某这句话还请皇子殿下记牢。” 虽不清楚凤殊有何目的,但根据她几次见面的观察可以肯定。 这人心思不纯! 她向来讨厌被人暗地里算计。 眼下凤殊未做于自己不利的事儿,她才能与这人好好说话,甚至冒险赶至皇宫还人情。 若如不然…… 床上。 凤殊听罢,纤长的眼睫微微颤抖,苦笑一声道: “是,凤殊晓得了,以往种种都是我为谋私利蓄意接近,如今苏小姐救了在下的命,犹如我的再生父母,往后我断不会做出纠缠于您的事儿来。” 言毕,他目光柔柔地扫了苏沅一眼,垂眸掩下眼底深处的一泓水色,语气温和道: “左右我已无甚大事,现下夜色已深,加之皇宫并不是安全之地,苏小姐还是赶快离开吧。” 苏沅听罢,走至桌前将手中瓷碗搁下,抬头看了一眼窗外黑漆漆的夜空。 而后望向床上的男子,点头轻“嗯”一声,便打开殿门快步走入黑暗中。 不大一会儿,就没了人影。 身后。 凤殊眸光定定瞧了会儿空无一人的门口,良久。 他缓慢收回了视线,低头盯着自己的指尖,沉默片刻,自嗓中发出一声似是讥讽的自嘲声。 ——算人终算己啊! 五日后。 凤武帝寿诞。 麟德殿,歌舞升平,参加宴席的皇亲国戚们陆陆续续进宫,殿内欢声笑语,贺声不断。 约摸已近午时,凤武帝才携凤君姗姗来迟,于上首龙椅落座。 少焉。 她轻掀眼帘扫了眼下首一众大臣,唇角微弯,道了一句: “众爱卿平身。” 言毕,便与最近几位臣子寒暄几句,目光淡淡的欣赏起歌舞来。 大殿内,酒过三巡后。 上首的齐凤君,眼中含笑,不动声色地给下方的齐国公使了个眼色。 见状,齐国公心下会意,微抬眸子瞧向斜对面的病美人凤殊。 尤其是见他眼下咳嗽不止,被风一吹便摇摇欲坠的身子。 她眼底划过一抹嫌弃。 可一想到。 凤君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女儿将人娶府中尽情磨锉,等以后人没了,腾出位置他会赐个更好的过府。 齐国公便没那么反感了。 她面上重新挂上笑意,大跨步走到宴席中间跪下,请旨道: “微臣拜见陛下,今日正值陛下寿诞乃大喜之事,臣之幼女现年方二八,尚未娶迎娶主君,是以,微臣想借机会向陛下求娶五皇子殿下,还请陛下应允。” 龙椅上。 凤武帝闻言,唇边的笑意微僵,下一瞬又恢复如常。 她并未立马发表意见,而是转头看向一侧的凤君,淡笑问道: “这事儿凤君可知?” 齐凤君凤袍下的手微一攥紧,深吸一口气,点头道: “知晓,但臣侍拿不定主意便未应允,谁料姐姐竟是想在陛下寿宴上锦上添花,瞒着我私自提了这事儿。” 说罢,他微扬下颚,瞟了一眼下端忽听恶讯,面色越发惨白的凤殊,弯唇道: “不过臣侍倒是觉得五皇子与灵微金女玉童,甚是相配,不如陛下就答应齐国公罢。” 凤武帝听罢,微垂眼眸,目光落在玉案的琉璃杯上沉思良久。 而后鼻间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哼笑,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应允下来。 便听宫殿门口传来一声清亮的嗓音,其中宣读的内容听在凤武帝耳里,更是如同天籁之音一般舒心: “太凤君懿旨。” “诏,五皇子凤殊毓质淑慎,才德兼备。正值及笋,妙龄之年,复以血肉入药,救吾之命,兹承太凤君谕,特赐两千凤羽军护卫,给予婚嫁自由。” 第162章 瑜宝翡 白宫侍宣读完懿旨,手捧着淡黄色卷轴快步到凤殊跟前,浅笑道: “五皇子,您快起来接旨,太凤君他老人家今个儿早上还交代过奴侍,叫您待会随轿辇一起回万佛寺陪他呢!” 地上。 凤殊病气氤氲的眉眼间,闪过一丝浓重的不可思议,平日一向步步为营的男子,眼下竟是浑身颤抖,一时间不知所措起来。 缓了片刻。 他缓慢抬起身子,双手颤巍巍地接过懿旨,冲白宫侍点了点头,面上挂上几分真心实意的笑,温声道: “好,母皇寿诞结束后,本殿便随白宫侍回万佛寺。” 而对面的白宫侍微一颔首,招来身后手捧佛经的宫侍,对上首凤武帝施了一礼,淡笑道: “奴侍今个儿不光是来宣懿旨,也是受太凤君所命,给陛下送来寿诞礼,这是太凤君在万佛寺亲手抄写的经文。 他老人家叫奴侍转告陛下,说是祝您安康如意,事事顺心。” 凤武帝闻言,差使身侧宫侍接过寿礼,而后一转头望向下首跪着的齐国公,呵呵一笑,状似打趣道: “齐爱卿,这可不是朕不给你面子,实在是太凤君的懿旨比朕抢先一步,眼下五皇子婚事已不归朕管。” “若是强行下旨赐婚,岂不引天下人骂朕不孝,唉!天下男子何其多,你实在想要朕赐婚,不如回去思量一番再提?” 下方。 齐国公嘴唇紧闭,眼珠向上偷瞄了一眼上首的凤君,见男子冲自己摇头。 她微抬起头,盯着台阶上的玉石地板,叹口气道: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眼下既求娶不到五皇子,微臣就此作罢,往后就不将小小家事拿到陛下跟前献丑了。” 说罢,她俯身叩拜完凤武帝,折身回自己席位继续饮酒作乐。 而凤殊自接到懿旨后,眸中的喜色便未消退过。 诚如宴会上所言。 凤武帝的寿诞一结束,他便由白宫侍一路保驾护航,顺利地回了万佛寺。 六月底。 骄阳似火,暑气留恋。 临安街上,人声鼎沸,苏沅手摇一把照月梨花金镶折扇,步伐沉稳大步向前,旁侧还有几位被她扇风的美男子。 南初扫了眼她上下起伏的手腕,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体贴道: “妻主,要不歇息一下,这都逛了半条街了,你手上一直不停替我们三个打扇子,腕间估摸已经酸痛难忍了吧!” 苏沅眼角眉梢荡开了笑意,摇了摇头,语调懒懒道: “难得你们三人一块出来逛街,眼下日头又毒,我可不得伺候好吗?” 说罢,她眸光看向孟云岚与大腹便便的宋月重,叹了口气,无奈道: “南初刚完坐月子逛街我不惊讶,云岚好好一个人也正常,就是月重你,唉!挺着八个多月大的肚子。” “叫你去马车上休息会儿也不愿意,你倒是与我说说,咱们陪你走了半条街,究竟想置办何物?” 宋月重听罢,猛然顿住脚步,听劝的立在原地垂眸思考片刻。 而后微一抬眼,侧头瞧向站在一侧的孟云岚,淡声询问道: “我想买幼童首饰,要去哪里?” 至于为何没问南初。 瞧瞧他现下啃糖葫芦的样儿,生了个孩子比以前还不靠谱,怎能指望他? 在宋月重眼中,孟云岚等于稳妥,有疑惑当然要求助他! 果然,他这话一问出口,孟云岚不假思索立马给出了答案: “瑜宝翡。” 言毕,孟云岚转了个身,抬手指了指方才他们路过的门口,示意道: “喏,那家店铺便是瑜宝翡,在京中她家卖的婴童首饰最受各家爹爹欢迎,左右我们倒回去两步就是了。” 宋月重顺着孟云岚指的方向望过去,脸上没有一丝波动的点点头,声音冷冽道: “好,我知道了。” 言毕,他扭头看了苏沅一眼,未开口说话意思却很明显。 他要去瑜宝翡! 苏沅见状,略一颔首。 而后微抬下巴,冲斜对面正在小贩摊前买零嘴的南初,高声叫道: “南初,走了。” 这人如今与姬秋白越发相似了。 整日里围在她身边打转不说,性格也变得如小孩儿般上蹿下跳。 她一边给另外两个男子打扇子,一边还要看着人,小心走丢了。 唉—— 好在这几人平日不聚在一块,不然纵使她再神通广大,时间长了也应付不过来。 对面。 南初闻声,应了一句“来了”自荷包内掏出铜板递给小贩。 随即一转身,手中拿着四个糖饼快步跑至苏沅身边,弯唇道: “妻主,你要不要吃?” 苏沅摇头,瞟了一眼他手中的糖饼,示意道: “我不爱吃这甜腻腻的东西,你问问云岚与月重可要吃?不然你买这么多,估摸着是吃不完。” 南初冲她使了个“你瞧好了”的眼神。 而后屁颠屁颠跑到宋月重身旁,将手中用油纸包裹的糖饼递过去,浅笑道: “月重,这几日你不是爱吃甜食吗?方才又走了这么些路,当下想必是饿了,来,这两个给你。” 出乎苏沅意料的。 宋月重竟是未拒绝,反而伸手接了过去,声音平平听不出起伏,细听之下有一丝的满意: “多谢。” 言毕,他将糖饼送到唇边小咬了一口,随即扭头朝苏沅说了句: “走吧。” 而后一转身,领着身后三人闲庭信步地进了首饰铺。 瑜宝翡。 一入店铺。 店侍便面带喜色,弯腰迎了上来。 少顷。 他视线自苏沅几人扫过,最终落在前头挺着大肚子的宋月重身上,笑吟吟道: “几位客人,可是要替未出生的孩儿选饰品。” 闻言,宋月重缓缓地掀起眼皮,冷淡的扫了她一眼,点头道: “前头带路。” 店侍微一颔首,带着宋月重几人到了一处柜台,指着里面介绍道: “京城各家主君来我们瑜宝翡,买的最多的便是项圈璎珞一类的,幼童带上不仅大气好看,大多款式还自带铃铛,也算是个逗孩童开心的小玩意儿。” “当然您们若是想要镯子,平安锁一类的首饰,店中也有很多新颖款式,以供郎君们挑选,小的就立在一旁,若是郎君有看中的尽管叫我。” 第163章 宋月重撞破的事儿 宋月重一到近前,目光便被满柜台琳琅满目的小儿饰品吸引,闻言,他随意冲店侍挥了挥手示意人退下。 而后一扭头看向身边女子的侧脸,下巴矜持地朝柜中指了指,言简意赅道: “选哪个?” 苏沅闻言,将手里的折扇“啪”地一收别在腰间。 而后视线在珠光宝气的柜台内扫了一圈,轻啧一声,回答道: “那狮子戏球金项圈不错,不过也要看你意思。” 说罢,她斜倚在柜台上,瞧了眼左手边聚在一起商讨的两个男子,微一俯身凑近宋月重耳畔,低声询问道: “你可是要替南初的孩儿买?” 前几日南初满月时,她考虑到京中没几个认识的人,便叫厨房摆了一桌饭菜用了顿家宴。 谁料,饭桌上苏父与孟云岚均拿出了送洛洛的礼物,单单宋月重没有,是以,她估摸着宋月重是想事后补上。 不过这也不怨这人。 他一个杀手。 以前天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杀人以及管理血幽宫,哪里知道这习俗。 宋月重闻言,斜睨了她一眼,凉凉的嗓音似有所指道: “是,你怎未提前与我说起?” 苏沅听罢,长叹了口气,解释道: “唉!这不是前些天云乔传信,说是陛下念清一粮铺灾期未抬高粮价,保一方百姓生活安稳,属大功之臣,召见她进京受封皇商。” “我一时高兴忙着寻合适店铺,便忘了这茬事儿吗?不过也确实怪我,眼下我便赎罪,帮着挑出一合心意的来。” 言毕,她目光又挪回柜台内仔细瞧了一番,指尖轻点了点下方一饰品,挑眉道: “这块如意云头长命锁,上端镶嵌了绿翡看着倒是精美,爹爹已送过了项圈,不如你买下这个?” 宋月重点头,侧头冲立着的店侍招招手,淡声道: “将狮子戏球金项圈和如意云头长命锁一起包起来。” 待店侍应了一声“是”后。 宋月重回头瞟了眼苏沅略微意外的神色,嗤笑了下,语调不咸不淡夹杂着一丝淡淡的酸意道: “省的你这个大忙人下回忘了,再有听说你最近夜夜歇在孟云岚房中,说不定哪天他便怀了,我也不用再特意出来一趟。” 苏沅听出这人话中酸意,将人白皙的手握在掌心摩挲了下。 而后直起腰身,搂着男子朝边上的南初与孟云岚走去,压低声音道: “我不是怕你受不住吗?” 宋月重听罢,一双深邃的眸似笑非笑看她一眼,拉长音调反问道: “哦——,是吗?” 呵! 她如此爱去孟云岚院中,别以为他不知道是为何,不就是…… 宋月重忽的想起前段时间,他因胎动过于频繁去冰泉轩找孟云岚。 结果他在沐浴,自己大咧直接推门而入,一不小心看见的场景。 那长度,哼哼—— 反正比他在血幽宫见过的男子,都要……许多! 怨不得能勾住苏沅的魂儿。 不得不说,以前他有句话说对了,这女子是个十足的色胚子。 旁侧。 苏沅听着耳畔男子阴阳怪气的话,只以为这人是醋意大发,手下轻拍他的腰,温声安抚道: “你如今正值孕晚期,我不是怕夜里伤着你吗?等一月后腹中孩儿生下来,我再多陪陪你便是。” 说完这话。 两人也到了南初与孟云岚跟前。 见此,苏沅伸出左手指尖在琉璃台面上敲打了两下,出声提示道: “云岚,南初你二人看好了吗?若是有相中的便让店侍包起来。” 另一边。 正窃窃私语的二人闻声,扭头,眸含疑惑地瞧了一眼缓步走过来的男女。 少顷,孟云岚率先反应过来,微一颔首,温和回答道: “我倒是没有要买的,南弟弟他看中了一款八宝璎珞,正和我商量着给洛洛买回去戴呢!” 南初闻言,点了点头,走到苏沅空余的一侧两指牵住她的衣袖。 而后扭头,唇边挂着一抹笑意,对刚过来的店侍细语道: “最中间的那套红翡八宝璎珞,麻烦你帮我包起来。” 言毕,他将脑袋转过来,微仰头望着苏沅的侧脸,好奇问道: “妻主,月重买好了?” 苏沅闻言,点了点头,回答道: “嗯,月重已经挑选好了,其中有一套是送洛洛的满月礼,待会上了马车我便拿给你。” 说罢,她虚坠着的左臂朝孟云岚招了招,面上带笑,招呼道: “云岚快过来吧,眼下已近午时,付完银子我们便回府用膳,嗯……,或是你们想在食肆也是行的,不过我估摸着,现下如玉斋中应是客满为患,去了怕是要等上一会儿。” 对面。 孟云岚见她未忘了自己,方才有一丝丝委屈的心情,一扫而空。 他嘴角微微上扬,步伐轻快走到女子身侧,柔声道: “逛了半日的街,大伙儿想必是累坏了,再一个,月重身子沉重,我们还是回府用午膳吧,吃好了饭,他也能早点回霞月苑午休。” 苏沅微一颔首,轻抬下颚朝门口方向指了指,轻笑道: “你们先去门外等我,我去付银子。” 说罢,她离开两个男子的身侧,一转身往一侧柜台结账去了。 片刻后。 苏沅怀中抱了三个雕花木盒,缓步走到门口三个夫郎的身旁,温声道: “走,上马车回府。” 孟云岚等人闻言,齐齐轻“嗯”了一声,而后跟在苏沅身后上了马车。 车厢内。 苏沅拿过最顶上一红木盒子递给南初,眉眼带笑,揽责道: “这是月重补给洛洛的满月礼,你待会拿去给心远堂给女儿带上试试,唉——,这事其实也怪我。” “之前光考虑着弄桌家宴庆祝,倒是忘记提前通知月重了,害得他未提前给洛洛准备好满月礼,你莫要在意。” 南初伸手接过木盒打开看了一眼,眉尾上挑,欢喜道: “她一个小人儿有没有礼物都不重要,我并未在意这些,另外月重的性子我又不是不知道,妻主这么说倒是显得我小气吧啦的了!” “不过月重挑的这块长命锁倒是精巧,平日里也能贴身戴,可比我这个爹爹选的璎珞要轻便实用多了。” 宋月重敛眸淡淡看了眼躺在大红绸布上的长命锁,嘴角牵出微笑,嗓音低沉道: “你喜欢便可。” 南初道了句极为喜欢。 转而从苏沅手中接过自己买的八宝璎珞,满是喜爱的仔细瞧了瞧。 便与孟云岚一路闲聊,另两人相对少言的人旁听,几人晃晃悠悠乘坐马车回了府。 第164章 孟父入京 七月的天气,雨水时常光顾,给大地带来了一丝清凉。 苏府,主堂。 苏父在一侧设了一躺椅。 此刻他怀中抱着苏初瑶,正斜倚在椅背上笑嘻嘻地含饴弄孙。 左上首。 苏沅瞧了一眼自家女儿被捯饬的样子,嘴角微抬,语调闲闲道: “洛洛这副打扮是爹爹弄的吗?瞧瞧除了嘴上未挂东西外,哪哪都是金银玉器,会不会显得太夸张了些?” 苏父低头将人转了个过面朝自己,上下扫视一番大孙女,摇头道: “我倒未曾觉得夸张,看看我大孙女长得多粉嫩,简直光挑你和南初的优点长,待长大了要勾走多少闺阁男子的芳心啊!” 啧啧! 看看这水汪汪的杏眼,忽闪忽闪地喜得他这个祖父的心都要化了。 苏沅摇了摇头,也不与他争辩,转而望向下首坐着的孟云岚,询问道: “云岚,近两日云乔她们便要到京城了,听说岳父也会跟过来看你,客院这些你可都准备好了?” 孟云岚微一颔首,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淡笑道: “已经准备好了,妻主不用担心。” 说罢,他侧头望了眼外头的天色,眼眸一压,抿唇道: “虽然前几日才收到信,说是还有五日便能抵达京城,可路途遥远加之有男眷随行,究竟什么时候抵达京城,其实也估摸不准的。” 苏沅端起手边的龙井轻抿了一口,而后不紧不慢放下茶盏,叹口气道: “唉!左右这几日一直有派下人在城门口等候,再一个,上次通信我已把地址给了云乔,想必她也能顺顺利利找过来。” 左下首。 南初与宋月重紧挨着坐在一起,听见二人唉声叹气,他倒也没掺和进去,而是夹了一筷子甜皮鸭送入口中。 少顷。 南初眼前一亮,冲一侧毫无表情咀嚼糕点的宋月重,微扬下巴,示意道: “月重,这如意斋的甜皮鸭是一绝,外甜内香,我好几日未吃了,现在入口又是眼前一亮,你快尝尝看。” 宋月重听罢,夹了一块鸭肉送入口中。 须臾 他面上冷漠的神情微缓和,点了点头,嗓音凉凉地道了一句: “还行。” 便未再言语,替自己盛了一小碗何首乌鸡汤,动作优雅的漂了漂浮油,而后送至唇边小口品尝。 南初瞧他喝的正香,自己也盛了一碗送到唇下喝了几口,随即望向对面与苏沅谈话的孟云岚,眨眼道: “孟哥哥,你要不要来一碗?” 对面。 孟云岚微抬眼眸,瞥了一眼美滋滋用膳的两个男子,摇头道: “不用了,眼下才用过早膳没多久,你们两人多喝些补补,尤其是月重有身孕在身,多吃几顿饭也是应该的。” 南初听罢,点点头。 还未开口说话呢! 门外就传来一阵略微急促的脚步声,闻声,屋内众人抬眸朝外看去。 便远远瞧见,门房身后领着一对男女快步走了进来。 在看清两人样貌后。 屋内的几人都站了起来,坐在右下首的孟云岚尤为激动,看见爹爹与妹妹不远万里而来。 平日里一向端庄的如玉公子。 眼下也顾不上礼节。 孟云岚“蹭”的一声自椅子上起身,提起衣袍下摆快步奔至孟父跟前,近乡情怯地试探伸手扶上孟父双臂。 少顷。 他眼睛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双肩颤动,发出低沉隐忍的哽咽声: “呜,爹爹——” “您,孩儿可算是见到您了!” 对面。 孟父满是风霜的脸上涌上一抹激动,双眼仔细在孟云岚身上打量一番,眼眶有不易察觉的湿润。 少焉,他转过头去,腾出一只手悄悄擦拭掉。 随后扭头,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儿子,嘴角上扬到最大的弧度,笑道: “傻孩子,爹爹来了你还哭甚?” 说罢,他双手搭上男子的肩膀,将人转了个圈前前后后看了遍,叹口气道: “亲眼看见你没事就好,你是不知道爹爹自从前几个月开始,就夜夜做噩梦梦见我儿遭遇不测。” “这整日里愁的食不下咽,你母亲见了甚是忧心,恰逢云乔受召进京,她便叫我跟过来看看你,如今幸得一见,爹爹悬着的心总算能放下了。” 这边父子两人重逢,互诉衷肠。 另一边,孟云乔一瞧见好友,便给人来了个饿狼扑食。 待二人分开后。 苏沅走至孟父身旁,对人礼节的施了个晚辈礼,眉眼含笑道: “见过岳父。” “岳父一路艰辛,眼下既已入府中,不如进堂屋用些热茶再与云岚叙旧。” 旁侧。 孟父闻声扭头瞧了苏沅一眼,而后嘴角浮上一抹满意的笑,点头道: “好,这就进去。” 说罢,他拉住儿子的手,冲立在后方怀抱幼童的苏父走去,满脸带笑的入座与人寒暄。 身后。 苏沅见状抿唇淡笑,而后伸出一只手拍了拍好友的肩膀,示意道: “走吧!” 言毕,她径自走到上首坐下,目光在屋内一众落座的人身上扫过,微抬手招来门口站着的苏青二,吩咐道: “你去如意斋订一桌好酒好菜回来。” 苏青二微一颔首,应了声“是”便转身大步出了主屋。 下首。 孟云乔为了与好友聊天特意贴近她手侧落座,闻言,她轻啧一声,摇头道: “又不是外人,作甚去食肆订菜?叫府中厨房随意做一桌就是了。” 苏沅听罢,摇了摇头,解释道: “眼下正值半晌,府中厨房食材不全,再一个,你与岳父一路风尘仆仆赶来京城,这头一桌的接风宴怎能将就?” 说罢,她端起侍从刚奉上的茶,凑近唇下轻抿一口,谈起正事: “陛下召你入京受封皇商,估摸也是想见见你人,今个儿仪容不当稍作歇息,明日你便抓紧进宫拜见,省的被人抓到话头,好事变了坏事。” 孟云乔闻言点头,抚了抚略微发皱的衣袖,叹了口气,回答道: “我就是如此想的。” 苏沅见她心中有数,也不再多言,转而提起自己近两月来挑选的铺子: “待此事了,后日我便带你去临安街上瞧瞧我置办的铺子,反正你往后打算留京发展,早些上手也是好的。” 孟云乔赞同的一颔首,而后又与之聊了下半月后的会试。 约摸又过了半个时辰。 苏青二过来禀报在膳厅备好了一桌酒菜,请一众人入席用膳。 屋内几人道了声好,而后有说有笑地朝膳厅走去。 第165章 贡院会试 上午,艳阳高照的天。 临安街。 苏沅与孟云乔漫步在街道上。 少顷。 她忽的停下脚步,微抬下颚指了指面前用大红绸布遮住牌匾的三层小楼,而后侧头瞧向身边的女子,介绍道: “这处便是火锅店。” 说罢,她目光左移到一同样门窗紧闭的店铺前,唇角微弯,淡笑道: “这家店是我爹爹的香苏坊,店铺早就准备好了,他就等着你此次带人入京,过两日便打算开张。” 孟云乔见状了然的点点头,随即眼底划过一抹疑惑,询问道: “那清一粮铺呢?昨日我进宫陛下亲手题字清一,眼下我已叫人做牌匾去了,届时刻好高悬门头上,简直就是咱们的活招牌啊!” 苏沅闻言摇头,叹了口气,解释道: “粮铺的事儿,后续还需你全权负责,毕竟是被陛下钦点的粮商,虽说私底下圣上未必不知道有我一份,可日后我毕竟要入朝为官。” “明面上起码要做到与之无关,省的被人抓住把柄挑刺,再一个,说句不好听的话,碰见事端了我也不用规避,顶多属于亲戚产业,秉公处理即可。” 毕竟皇家粮商与火锅铺子不同。 一旦被陛下认可,往后极有可能涉及到军队粮草以及皇家公粮。 这可是一个肥差,各部官员插手想分油水倒不可怕,就怕眼红的小人找事端。 她若与之捆绑在一起,不但捞不到好处,反而容易被人拿来开刀。 届时便是一箭双雕,平白连累她花了好几年考上的功名。 思及此。 苏沅不免想到考科举的初衷。 ——顾冉冉。 话说,她到京城三月有余。 大小的诗会也参加了几场,依照那人的性格,若是早了到京城,不免会出上几场风头。 但眼下却犹如石沉大海。 这人竟像是失踪了似的,好生奇怪! 不过这也与自己无关。 如今她早就将原有的剧情给搅和的七零八落,而原女主顾冉冉,也在考科举的路上处处被她强压一头。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未来的事儿,已不再是被既定好的,往后会发展成何模样,就连她这个看过原着的穿书人,如今都不敢确定了! 不过有一点。 她就不是个半途而废的人。 不会因为潜在的敌人消失了,这准备几年的科举就不考了。 左右在朝中占个坑位,只要未来凤栖国的陛下不是她的敌人,那么做条咸鱼随波逐流也是好的。 想到这儿,苏沅弯唇笑了笑,而后扭头看向她的商业合作伙伴兼夫妹,微一挑眉,询问道: “眼下已近午时,可要入店内看看,若不进去,我带你去前头的如意斋用午膳。” 孟云乔闻言,仰头看了一眼已升到正中的烈阳,扭头,朝苏沅眨巴了几下眼,拖腔带调,打趣道: “反正这店铺不会长腿跑了,再一个你亲自设计的图纸,我也放心,现下我腹中空空饿惨了,咱们还是去如意斋用午膳吧!” 苏沅听罢,轻“嗯”了声,一转身脚下不停带着人朝前走去。 —— 破晓时分。 遥远的东方天际渐渐泛白,四周的景色仍然有些模糊,空气清冷。 贡院外。 苏父难得穿了件暗红色锦袍,显眼的红色衬得他整个人精神气十足。 他微抬头,瞧了一眼面前因着天热仅着一件薄衫的女子,继而伸手替人理了理衣衫,嘱咐道: “所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你自几年前厚积薄发一路考到京都,眼下便是入朝为官的第一步,接下来几日用心考试,三日后老位置爹爹与南初他们迎你回府。” “另,不怪爹爹说句丧气话,沅沅莫要因着前头都是第一,而心存重压,若此次名落孙山,后面还有的是机会,当然了,嘿嘿,爹爹还是祝我的好女儿勇争第一的。” 对面。 苏沅被自家爹爹一通叮嘱,认真点了点头,眼含笑意地望向男人,答应道: “爹爹放心,女儿肚里有多少文采,自己最是清楚明了,如今临进考场心境也是一派淡然,您与几位夫郎在家不用为我操心。” 苏父微一颔首,自身侧南初的手中拿过装笔墨纸砚的挎包,到手后并未第一时间交到苏沅手中。 而是动作轻缓打开,目光朝内细细检查一番再递给女儿,交代道: “你进去吧,左右在马车上已与他们几个男子道别完了,另外,周围如此多送考家长挤作一团,你慢一些,小心被踩踏到了。” 苏沅从苏父手中接过挎包,闻言,视线在人山人海的外围扫视一圈,颇感认同的点点头。 随即扭头,扫了一眼苏父身后的三位夫郎,冲几人挥挥手,温声道了一句: “你们快回去吧,尤其是月重,眼下肚子也九个月大了,走路缓些小心被人撞到,我这就进贡院了。” 言毕,便两手扒拉开拥挤的百姓,脚下不停朝里挤,嘴上大喊: “借道,借道。” “麻烦给参考学子让条路,诸位同窗的母父,小生谢谢了!” 身后。 苏父瞧见女儿这滑稽样儿,摇头笑了笑,一直到看不见苏沅的影子。 他才侧身搀扶着宋月重的胳膊,一掉头边朝马车方向走,边玩笑道: “瞅瞅我女儿那机灵样儿,我方才还在担心她被人踩到脚,横生枝节,未曾想到竟是多余了,果然有我这个爹爹的勇猛风范。” “嗐——,想当年沅沅的红榜几乎都是叫我去瞧,就今日这摩肩擦踵的大场面,我都历经过好几次,定是随了我。” 在场的几个男子,本不觉得苏沅进场的模样有何不妥,现下被苏父这一提及。 想起自家一向清冷的妻主,方才如一猴子般上蹿下跳,叫喊着入贡院。 纷纷笑出声来,最后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道出实情: “当然踩不到,此次参加会试的好歹也是举人老奶,人顾面子不好意思大叫,就咱们妻主面儿厚,哈哈——” 第166章 苏沅考中会元 十日后。 天气晴朗,天空湛蓝如洗。 一大早上。 正值西街百姓用早膳的档口,便猛然听见一阵喧天锣鼓“哐哐哐”响起,声音之大像是要刺穿人的耳膜。 胆子小点的百姓,直接被惊的浑身打了个颤儿。 回过神后,眼中惊喜乍现,一拔腿“噔噔噔”跑到门外去围观路过自家门口的走报官差。 只见。 此刻的西街巷口。 一队身穿艳红色官差服饰,头戴黑帽系红绸缎,约摸有十几人的走报队伍。 一边卖力的敲打锣鼓,一边晃晃悠悠穿过巷口,顺着两侧户户大敞的住宅门口朝里而去。 身后,留下一众被路过的百姓,尤其是家中有参考学子的家长,望着官差扬长而去的背影,遗憾地摇了摇头: “昨夜我一晚没睡,为的就是等今早官府的喜报,未料到啊!人是接到了,报喜的人家却不是我家。” “唉!也不知被送信的是哪户人家,这么早送喜报,估计这位学子名次不低哟!” 旁侧,看模样应当是她女儿的黄衣女子闻言,长叹了口气,摇了下老娘的肩头,提醒道: “依照惯例,只有考中一甲的学子才配十六人送喜报,而打头敲锣的官差一口气敲了七七四十九下锣声,这明显是今年的会元才有的特殊待遇。” “我的老娘嘞,你家女儿啥材料您还不晓得吗?我估摸着我不是未考中,而是恰巧与头名住一个巷子,才被人家报喜的官差忽略了,您再等等吧!” 说完这话。 黄衣女子也才反应过来。 她猛然倒吸一口凉气,淡然的面具下出现一丝破裂,双眸充满不可思议地看向里巷。 这这这…… 袁时帆与柳曼溪都不住这儿。 反倒是—— 啊!啊!啊! 她下赌注的一百两银子。 全赔了! “呜——” 一想到这儿,黄衣女子便仰天一声痛呼,而旁侧,被她劝解好的老娘却是满脸笑容,反过拍了拍自家女儿的肩膀: “你这冤家,叫那么大声作何?” “呵呵,如今咱们与会元住一个巷子,而你大差不差也能考中个三甲贡生,这往后还要同朝为官,待会母亲便凑过去与那家主人活络活络关系去。” 这边一对冤种母女暂且不谈。 另一边。 苏府,大门前。 身穿大红官服的领头官差,眼下浓稠的五官上全是笑意。 她手捧喜报递给苏沅,咧嘴一笑,恭贺道: “恭喜苏小姐取得一甲头名,这是给您的喜报请收好。” 苏沅双手接过喜报,眉眼向下弯眸中盛满了笑意,温声道: “多谢。” 言毕,她面上一派淡然,手却是伸进宽袖掏出一沉甸甸的荷包,悄然塞进官差掌中,淡笑道: “劳烦官差们一大早上跑了一趟,这是在下的一点小小心意,权当请大伙儿喝顿酒。” 官差听罢摇了摇头,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却因下意识掂量荷包的动作,猛然顿在嘴边。 少顷。 她蹙起的眉微微展开,略黑的脸上浮上一丝浅浅的笑意,快速将鼓囊的荷包塞入袖中,抬臂朝苏沅一拱手,乐呵呵道: “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小人祝贺您在三日后的殿试上一举夺魁,另,若您往后有用得着我们姐妹的地方。” “尽管来衙门找我赵三虎,在下就喜欢与苏会元这般才华横溢的女子打交道,但眼下小人还要去下一户送喜报,便先不多寒暄了。” 嘿嘿…… 别说,这苏会元挺会来事儿。 打赏的荷包沉甸甸的,怕是要抵上她们在场所有姐妹一个月的俸禄了! 对面。 苏沅闻言,微微颔首,面带浅笑的送走了人。 而后缓缓转过身,就对上了苏父笑成了一朵花的脸,以及门前一排男子亮晶晶的崇拜目光。 见状,苏沅轻挑下眉,脚下悠哉悠哉地朝府内走,提醒道: “这是府门口,反正已经接了喜报,若是心里高兴的话,还是回堂屋讨论吧!” 听见她发话,几位男子收敛了下表情,点了点头,跟在女子身后进了宅院。 尤其是苏父,那是根本不用人提醒,眼下他自觉已是贡生爹爹。 女儿刚一抬腿打算进屋。 他便瞬间领会到意思,扭头目光在凑过来看热闹的人身上扫了一圈,随即面上换上一副端庄优雅的笑,冲人微一颔首。 而后一回身,如同一雄赳赳气昂昂的战士般,微仰头跟在苏沅身后入了府内。 堂屋内。 不出所料。 苏沅又得了苏父的一通彩虹屁。 这次连带着孟父与少言寡语的宋月重脸上都活泛了几分,难得的一张金口夸赞了两句好话。 约摸一炷香后。 苏沅望着主屋内说了半天话的一众男人,敛眸轻笑了下,慢条斯理道: “诸位可是口渴了,用些茶水吧!” 言下之意,可以歇歇嘴了。 不过诸位男子正在兴头上,并未听出她的话外之音,认同的端起手边茶水润了润嗓儿。 右下首。 孟云乔憋了半天了,见屋里的男子们可算是住了口。 她左右环视一圈,悄悄给对面端坐着的好友挤了下眼,又抬下巴朝外头指了指。 苏沅见状,立刻会意。 她清了清嗓子轻咳两声,而后施施然站起身,冲屋内众人微点头道: “我有些事儿想找云乔商量,爹爹,岳父与诸位夫郎在堂屋好好聊天,我二人就退下了。” 言毕,她双手往后一背,脚下不停朝外走,轻飘飘留下一句: “云乔,你随我去书房。” 便大步离开堂屋内,几息之间不见了身影。 好友已然说了原因,孟云乔自然不需要再解释一番,她快速站起身冲屋里众人微一颔首,就大步跟了上去。 然而…… 令苏家男子万万想不到的是,这二人说是去书房谈事儿。 实则一炷香后,两人的身影竟出现在了临安街尽头的一家赌坊外。 街对面,马车内。 苏沅自怀中掏出一号牌递给苏青二,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挑了挑眉,嘱咐道: “你多带几个人去兑换银子,当时我在风来赌坊压了一万两白银,赌我自个儿考中会元,啧……,汇利是多少来着,哦,一赔十。” 说罢,她抬下巴指了指静静躺在角落里的无脸面具,以及肥大布袋,挥手道: “你把布袋备上,若是银票不够,可以收些银锭子金条之类的,最好一次性结清喽!省的赖账还要麻烦我走一趟。” 至于怎么走—— 相信她们是不愿意知道的! 她这人虽贪财又手辣,但有一点不杀未招惹自己的人,甭管谁是好是坏。 不欠她钱,不惦记自己命。 搁她这儿都是暂且的好人。 第167章 净赚九万两 思及此,苏沅轻啧一声,目光移向旁边的孟云乔,询问道: “你呢,可要帮忙领回来?” 孟云乔闻言,面上贼兮兮一笑,自怀中掏出木质号牌随手抛给车门口的苏青二,挑眉道: “那当然要的,咱们二人兑换的银子加起来足足有十五万两之多,若是我去被人认出来事小,万一赌坊的人起了杀心,那我岂不是要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啧啧,不敢啊,不敢!” 说罢,她略一扭头,视线看向苏青二,交代道: “我的赌注与苏沅一般,不过比她少了一半,麻烦你帮我一块兑换了。” 车厢门口。 苏青二听罢,将两个号牌一起塞入袖中,点头应了一声“好”,而后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风来赌坊,楼上。 一样貌黑瘦,约摸三十多岁的女人正背着手,像是陀螺一般脚下不停来回走动。 她时不时扭头看一眼不动如山喝茶的女人,面上焦急万分,蹙眉道: “汤老大,咱们当初设赌局把宝都押在了袁时帆跟柳曼溪身上,愣是将排在第三的苏沅赌注提高了十倍,眼下可咋整,谁能料到就是这人中了会元。” “唉! 有两个人可是在她身上砸了一万五千两,原本以为这次能赚个盆满钵满,这下好了,光是兑换的十五万白银就抵得上咱们一整年的收入了,岂不是要亏死?” 斜对面。 汤安闻言,轻掀眼皮看了她一眼,将手上的茶盏稳稳放到身旁的红木长桌上,淡声道: “那能怎样?一下能拿出这么多钱财做赌注,说不定是哪家官家小姐,再一个,对呼声最高的袁,柳二人视而不见,转而大手笔投第三。” “如此自信,说不定此人就是苏会元她自己,眼下人才考中一甲头名,此刻京中读书人的视线都聚集在她身上,我们难道还……” 她这话还未说完。 正频繁走动的黑瘦女人便猛然停下脚步。 她立在原地一拍手,目光里闪烁着欣喜的光芒,忽的转身疾步凑到汤安面前。 一掌绷得直直的,凑到颈间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语气兴奋中带了丝狠厉,插话道: “老大,不如咱们趁人来兑换银子的档口把人宰了,管她什么狗屁官家小姐,一甲头名,左右咱们背后有那位大人物兜底,还怕她们不成?” 谁知,汤安听闻她这话,脸上老神在在的神色大变,眸中带着一丝忌惮瞟了眼楼梯口的方向。 而后扭头狠狠剜了她一眼,眸子微一瞪圆,眼中带着怒火看向黑瘦女人,声音压的几不可闻教训道: “你个不记事的臭嘴,平白无故的谁叫你提起那人的,若是叫旁人听去了可还得了?再说,你莫不是赌时间长了,便忘记自己背地里是干什么的了?” “哼,这点蝇头小利,也配拿到她老人家面前打扰,往后闭好你那倒霉催的嘴,否则……,早晚会惹出事端来。” 黑瘦女子被汤安一番训斥,也自觉失言讪讪的闭上了嘴,道歉: “老大,您教训的是,小妹下次绝不会犯了。” 汤安见状叹了口气,微抬下巴指了指楼下,示意道: “你去账房清点一下存银,若是不够,把赌坊内所有现银也加在一起,总之,东拼西凑一番,大差不差也能挤出这十五万两银子来。” 黑瘦女人闻言,紧抿着唇,不情不愿应了声“是”后,便一转身下了楼去。 时间再倒回苏青二进赌坊的那一刻。 她脸覆面具,身后领着几个家丁个个手提布袋,气势昂然地踏进风来客栈。 第一眼看见的便是—— 黑瘦女人领着一众赌坊人员,面带假笑的候在一大红木箱前。 瞧见苏青二入内。 她视线在几人面上的无脸面具以及手上的大布袋上扫视一番,少顷,咧了咧僵硬的嘴角,轻笑道: “可是押注苏会元的人?” 苏青二听罢点头,公事公办的自袖中掏出两枚木牌递过去,淡淡吐了几个字: “麻烦一起兑换给我。” 对面。 黑瘦女人从接过号牌的那一瞬间起,眼中的笑意一凝,低头看着两块木牌上雕刻的数字。 她不可置信的眨了下眼。 一号! 二号! 这不正是此次害她们赌坊赔的底朝天的两个人吗? 竟出自一人之手。 行,这人是真行啊! 黑瘦女人胸口快速起伏几下,长吁一口气,脸上涌上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她转身冲身后一众人挥了挥手,自己也让到旁边,做了一个请看的手势: “客人,这木箱内是十五万两银子,因着数额过于庞大,所以小店东拼西凑加了些金条银块,您可以现场清点,确认好了便拿走吧!” 最后一句话。 黑瘦女人说的可谓是咬牙切齿。 言毕,她一掉头快步上了楼梯,活像是后头有狼追似的,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徒留一堆满眼心疼的赌场人员,以及苏家几位护卫面无表情地朝布袋内扔金条银块的“当啷”声。 两个时辰后。 红日高挂,到了用午膳的时辰。 风来赌场外,马车上。 孟云乔抱着属于自己那一袋的钱财,单手捞起一根金条放进嘴里咬了口,随后看着上面明晃晃的两个大牙印,笑眯眯道: “这到京城没一个月,我就跟着沅姐你的脚步发了一笔意外之财,真是爽啊!早知道便多下点赌注了。” “嘿嘿嘿——” 苏沅踢了下放在脚边鼓鼓囊囊的一个大包裹,眉头一扬,解释道: “想多了,我约摸算了下,她们赌坊撑死也就能拿出这么多银子来,你就是下再多的注,万一将人逼急了,小心不仅拿不定银子,小命反而不保。” 孟云乔听了这话,认可的点了下头,轻啧一声道: “也是哈!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还是沅姐你厉害。” 苏沅闻言摇头笑了一下,也未多说什么,手指弯曲“咚咚”敲了敲车壁,微一仰头说了一句: “回府。” 外头的车夫闻声,一甩马鞭便驱车回了苏府。 第168章 殿试 清晨,万籁俱寂。 东边的地平线泛起丝丝亮光,小心翼翼地浸润着淡蓝色的天幕,新的一天从远方渐渐移了过来。 保和殿外。 伴随着礼官拉长的高喝声: “宣,诸位贡生进殿——” 数丈理石台阶下,两队气宇轩昂均数贡生傍身的女子。 闻声,尽数仰头,眸含敬仰的看了一眼最尽头雄伟壮观的宫殿,里头坐着凤栖王朝的最高掌权者。 她们的女帝陛下。 ——凤武帝。 左上首的苏沅淡淡收回了目光,提起熨烫平整的衣袍下摆,领着一众殿试的贡生一步步踏上保和殿的台阶。 约摸一盏茶后。 一行人面容严谨地踏入了庄重肃穆的大殿之中,冲着上首端坐的凤武帝施了一礼,声音犹如洪钟: “下臣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上首。 凤武帝轻掀凤目朝下微微一扫,脸上的神情严肃,语调不高,听起来并非刻意强调,却隐含一种令人屈服的力量: “众卿平身。” 待下首一众人陆续起身后。 女帝视线在殿内诸位贡生面上扫过,目光所到之处无一人顶住压力,甚至有些胆小的学子已然瑟瑟发抖。 须臾。 她眸光在苏沅平淡无波的面上收尾,垂下眼帘沉吟半响,继而抬头瞧着大殿外碧波如洗的天空,淡声道: “今年的考题便是……” 说到这儿,她话音一顿,吊足了底下一众学子的心。 凤武帝眸光意味深长地看向苏沅,一双深邃的眸似笑非笑,薄唇轻启: “旱灾来临,朝廷应如何做?” “借上半年的南方旱灾举例,汝觉得朝堂应对计策可属上策,好为何,不好亦在哪处?诸位学子开始答题。” 下首。 底下一众学子闻言,脸上神色各异地一侧身,走向两旁摆有笔墨纸砚的案几墩身坐下。 而后或是拂开衣袖研墨,或是低头沉思迟迟不敢下笔。 而左下首的苏沅则与之相反,倒也不是她提前知晓考题,反是通过凤武帝前两月的做法所得,因想着在家中待考无事。 她闲暇时便琢磨了些解决方案,就当作押宝了。 岂料,这次运气如此好,瞎猫撞上死耗子,正正好猜对了! 思及此,苏沅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一下,动作麻利地研好墨。 随即用玉杆狼毫笔在砚台中沾了沾,一拦衣袖,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写道: “旱灾开仓放粮是必要,若以南方旱灾为例,吾觉中策。” “不良之处:其一,各地边城防守太弱需加强,其二,粮食调配不匀,可在各地建立储备粮库,防范于未然。” “可取之处:其二,城门外放赈灾粥保大半城池秩序,其二,天灾造成动乱,陛下补救及时,派朝中大臣替天子安抚民心,又分发粮种利民,乃大善也。” 苏沅连损带夸一气倒出实情,便一拢衣袖搁下毛笔,静坐铺垫上等着收卷。 不知过了多久,收卷的官吏如点豆子般每个座位前停留一瞬。 不大一会儿。 就收走了大殿中诸位学子的题纸,而后双手恭敬捧给了上首的凤武帝观阅。 苏沅她们又被唤到一开始的起点。 ——保和殿外,等候圣上钦点。 临近中午,骄阳似火。 现下正值八月的天,因着今日殿试各学子都穿戴的异常规整,不像往日一般挑凉快了打扮。 因此被火辣辣的太阳一照,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眼下更是虚弱个个一副摇摇欲坠的旱涝样子。 当然,苏沅与她那长得五大三粗日常习武的好友卢言心除外。 两人除了皮肤被汗水蛰的火辣外,身子站的比之宫殿房檐上的两只雀鸟,还要格外笔挺立正。 半晌。 便见自金殿内走出一身穿官服的女子,手中捧正一卷女帝亲批的卷轴,冲下方一众贡生高声唱名: “跪——” 金殿唱名的官员一声高喝,苏沅与诸多在外等候的学子,便哗哗啦啦跪倒了一大片。 之前一直害怕殿前失仪,软趴着身子如一根面条左右摇摆的学子,也趁此匍匐在地上大口喘息,神情恍惚地听唱名的官员继续: “陛下钦点。” “一甲第一名苏沅,状元及第,赐正六品翰林院修撰。” “一甲第二名榜眼袁时帆,赐正七品翰林院编修。” “一甲第三名探花卢言心,赐正七品翰林院编修。” “二甲,柳曼溪,林三月……,赐进士出身,三甲……,若干,赐同进士出身。” 礼毕,一侧有手拿拂尘的绿衣宫侍笑容满面的凑上前。 他唇角微弯,眸光看向地上已起身的一众女子,淡笑道: “诸位大人可以出宫了,明日来参加陛下举办的琼林宴即可。” 说罢,他又把视线移到苏沅,卢言心以及袁时帆的身上,身体比方才略低了一些。 微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笑吟吟道: “至于您三位请随奴侍去洗芊宫,在宫中用完御膳,洗漱换衣后,您们下午还要去跨马游街。” 闻言,苏沅几人点了下头,而后跟在绿衣宫侍身后,朝历来服侍一甲三名的洗芊宫而去。 未时。 宫门口。 苏沅身着大红罗袍,腰间束着一条素银带,乌纱帽上的大红花翎,显得她整个人清丽绝色又威严不可侵犯,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势。 对面。 卢言心同样身着一袭红袍,她目光在苏沅身上上下扫视一番,轻啧道: “啧啧,怎地同样一身红衣,倒叫你穿出了一股清艳姿色,套到我身上却像是个梨园唱戏的。” 苏沅摇头淡笑了笑,倒也未搭腔评价,微抬下颚指了指前头等着的高头大马,一边提步过去,一边提醒道: “走吧,该游街了。” 卢言心闻言,“哦”了一声,面上挂着喜色大踏步走到马前,脚蹬马鞍上了第三匹马儿。 待陛下钦点的状元,榜眼与探花一齐上马后,足足有一百零八位随行官兵。 或是牵马侍奉,或是两侧保护新科状元的安全一行人浩浩荡荡朝临安街而去。 第169章 遇将军班师回朝 临安街。 苏沅头戴金花乌纱帽,身着大红袍,手捧钦点圣诏,脚跨金鞍红鬃马,前呼后拥,旗鼓开路,气派非凡。 牌子都写 “肃静”、“回避”。 然两道百姓热情非凡,仿若无睹般往路中间涌着贴近了一睹状元郎的风采,更有未婚的公子,大家闺男眼含欢喜的羞怯怯朝苏沅身上撂香包手帕。 前头马上。 苏沅被人隔空丢东西,下意识快准狠的一气搂进自己怀中。 少顷,她低头瞧着一大捧香喷喷的男子物件,无奈的晃了晃头。 话说,这东西咋处理? 丢了? 然,还未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斜前方的高处便传来了一道气呼呼的声音: “苏沅,还不快扔了?” 闻声,苏沅抬头朝声音的来源看去,就见苏云火锅店的二楼厢房窗户大开。 姬秋白鼓着腮帮子气成了个小河豚,眼下这人正趴在窗台上,朝她怀中努嘴。 而男子的身旁,是苏父孟父面上挂着与有荣焉的笑,以及几位夫郎满是爱慕和欢喜的眼神。 当然,她那冤种好友也少不了,眼下正显眼包的冲自个儿大声招手: “沅姐——” “沅姐,看这儿。” 瞧着她半个身子都挂在窗外的傻样,苏沅无奈举起一只手冲人晃了晃。 而后低头瞧了眼怀中的香包等物,倒也未浪费,一甩手返抛进了人群之中。 霎时间,叽叽喳喳的吵闹人群静止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一个个的也不朝内挤了,纷纷低头去捡新科状元扔的喜物。 期间还不时传出夹杂着莫大喜意的雀跃: “哇! 我拾到了一个状元丢的香包,哈哈哈,往后我就把它挂在女儿的床头,天天督促她读书,也给老娘考个状元回来。” “我,我,我也抢到了,哎哎——,莫要拽在下手中的锦帕,这是我先发现的。” 楼上。 姬秋白见状,还算满意的点点头。 少顷,他似是想到什么,傲娇的抬头望了一眼马上到近前的心上人。 眼中闪过一抹狡黠,背过身朝旁边的三位男子招了招手,几人围聚在一团叽里咕噜说了好一通话。 而后一转身,双目炯炯地看着下方即将到窗下的队伍。 半晌。 苏沅满脸春风地骑着高头大马,晃晃悠悠到了自家火锅店跟前。 她微一仰头,正打算与楼上的爹爹,岳父与几位夫郎打个招呼。 岂料,下一瞬几个不明物体便从天而降,直直朝她面上砸来。 见此。 苏沅眉心微蹙,身子尽量往旁边躲了躲,打算不理会这东西。 估摸又是哪个热情的朝自己砸香包了。 眼下已了解,她还是不接的好! 想到这儿,她余光下意识朝楼上瞥了一眼,却看见了几个夫郎染上笑意的脸。 忽的,心下明了了几分。 立刻眼疾手快地接过即将落地的香囊,尤其是在瞧见顶上绣着一把小剑的玄色香囊。 苏沅唇角的笑意更深。 她眼中漾出一抹难得的柔色,略微仰头,视线依次扫过几位男子的脸。 而后动作轻缓的将香囊塞入衣襟内,身形随着身下马蹄的“嘚嘚”声,渐行渐远。 约摸一盏茶后。 踏马游街的队伍明显到了尽头。 苏沅望了眼身上略有些凌乱的衣袍,暗自松了口气。 总算可以折返回去了。 她武功再好,终究固定在马背上,面对成千上万的百姓热情,属实是伤不起啊! 思及此,她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袁时帆,眼底划过一抹笑意。 瞧瞧她们榜眼的脸就知道了。 啧啧—— 额头被砸了一个红肿大包。 今日之行算属她最惨。 毕竟,她与卢言心都会武。 小心的幸灾乐祸一番后,苏沅在打头高举牌匾的侍卫带领下,一拉缰绳,将身下高头大马调转了个方向,打算打道回府。 谁料,才一回头。 她的瞳孔便是一震。 只见,前头的大街小巷中猛然涌出了一大批,人数不亚于方才她游街的百姓。 这群人脸上带着激动与兴奋,“踏踏踏”的脚步声不绝于耳,身后更是腾起了一阵灰蒙蒙的灰尘。 离得近了,还能听到她们口中的话: “小将军班师回朝了,快去迎接。” 听到这儿,苏沅眉尾一挑。 小将军,是她知道的那个吗? 心下疑惑,苏沅侧头去看正指挥队伍暂且往边上让的领头官兵,语气不确定,询问道: “不知引得百姓狂热迎接的是哪位小将军,在下近来一直在家中读书,筹备科举,倒是未关注今日有军队班师回朝。” 领头官兵闻言,理解的点点头,随后目光看向已经浩浩荡荡入城的士兵。 一双瞳孔里散发着波光,细看之下全是敬仰崇拜之意,话音郑重其事,介绍道: “小将军啊——,确切来说也不是小将军。” 她话音特意加重了“小”一字,未回头,继续与寻常百姓一般眼神灼热的望着渐渐入了城,骑在雪驹上的鬼面男子: “他便是八年前替母出征的镇国大将军陆圣凌,咱们凤栖国赫赫有名的战神,至于百姓为何称呼他为小将军。” “全因他的母亲,曾经替凤栖国南征北战的一代名将,如今的武安侯,不过……,可惜啊,自从八年前她瘫痪在床,这镇守北方边关的人就成了她儿子。” 说到这儿,吴三树便气的牙痒痒。 陆家世代为护凤栖国安危,抛头颅洒热血,有多少子孙一去战场永不回。 陆小将军的两个亲姐更是为国捐躯,战死沙场,如今陆家嫡出只剩陆圣凌这根独苗苗。 但这群嘴贱的百姓,不敬仰尊敬便罢了,私底下还拿小将军的容貌作乐子。 如今这般盛大迎接的场面,也不知有几人是真心实意的。 另一边。 苏沅听完她的一番介绍,轻声道了一句谢,随后扭头,眼中难得带了一丝兴趣朝斜前方看去。 只见,城门口。 一队士兵正匀速入城,鲜红标有“陆”字的旌旗在苍穹下随风飘扬。 最中间的一身披银色铠甲,脸覆鬼面黄金面具的男子,在诸多将领打扮的女子中格外显眼。 他虽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那双裸露在外的狭长幽深的眼睛,锐利冷然,整个人宛若黑夜的鹰,冷傲孤洁又盛气凌人。 如此独特的气质。 以至于才看第一眼,苏沅就准确无误地确认了他的身份,这便是镇国大将军,凤栖国的战神。 ——陆圣凌。 第170章 意外对视 一睹传说中的战神风采后。 苏沅正打算收回目光,岂料,那人似是察觉到了她的注视。 忽的抬头,漆黑深邃的眼睛越过诸多百姓,与女子未收回的目光不期然碰撞到了一起。 见状,苏沅眉角微微上扬,对男子礼貌一颔首。 而后眸光在前方的道路上一扫,低头去看下方的吴三树,轻咳两声,提醒道: “吴头领,眼下百姓们都涌去城门口看小将军,前方的街道已然腾开,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 “若是再耽搁下去,等军队进了城,我们怕是要被堵在这角落过不去了!” 下方。 吴三树闻言,侧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文鼎街,点了点头道: “苏状元说的对,趁人都去看小将军了,咱们赶紧离开,虽说这打马游街风光,但来时百姓已围观过,再一个,我观袁榜眼的情况不大妙,还是抓紧去医馆看看吧!” 说罢,她冲着队伍一挥手,招呼道: “高举竖牌,锣鼓敲起来。” 她话音落下,便牵着苏沅骑坐的高头大马,穿过相交的街道口。 领着一众敲锣打鼓的队伍,浩浩荡荡朝文鼎街而去。 身后。 陆圣凌面具下幽深深邃的眼眸含着点笑意,直勾勾盯着前方一队人马消失不见。 他才慢悠悠将一手举在右侧,朝下凌厉一挥,声音低沉带着些许暗哑,下令道: “继续前行。” 回应他的是一众士兵,铿锵有力,仿佛能穿透云霄的高喝: “是,将军。” 翌日,下午。 琼林苑。 历来女帝举办琼林宴的地方,屋顶金漆雕龙,琉璃作凤,苑内地板玉石铺就,四周栽满紫竹,奢华又不失雅致。 苏沅端坐摆满珍馐佳肴的案几前。 她单臂置在桌上,手掌撑着精致的下颚,斜瞟了眼旁侧的紫衣男子。 而后骨节分明的指尖捻起一颗葡萄,投喂到他微张的檀口中,挑眉道: “喂好了,过去找十安吧。” 姬秋白撅起粉嫩的嘴巴,两腮鼓鼓的咀嚼口中水晶葡萄,可怜巴巴道: “不要,自从姬十安来了京城后,便天天拘着我不让来找你,昨日更甚,说什么堂堂皇子在大街上喊叫。” “有失皇家身份,言辞凿凿的教训我一番,眼下连你也撵我走,可是嫌弃人家了?” 言毕,他感觉自己委屈极了,在她身边不自觉低下了头。 白嫩的脖颈微露,瘦弱的肩膀一耸一耸颤抖,不时发出呜咽声: “呜呜,人家想你想的茶不思饭不想,才不到两个月便瘦了好几斤,你倒好,一个葡萄就想将我打发了。” “还叫人家去找姬十安那个狠心肠的,怎的——,是嫌我挨训不够是不?若不是为了来见你,我堂堂南幽王府小霸王还怕她不成?” 往日里都是他压榨姬十安。 眼下他有了苏沅这个软肋,刚要闹腾便被人一句: “琼林宴还是不去了吧!” 瞬间制服住了。 旁侧。 苏沅瞧着委屈无助的人儿,紧抿嘴唇,自衣襟内取出锦帕正要给人擦泪。 少顷,似想到什么,动作忽的在半空顿住。 她长吁一口气,伸手将帕子递到姬秋白眼下,声音压的几不可闻: “秋白,来擦擦眼泪。” “唉,今日是琼林宴,不仅有诸多进士参宴,加之陛下又特许班师回朝的将军们一起。 这苑中这么多外女,若是你凑我跟前,岂不是于你名声有害?” 说罢,她又将手移到男子背部,替人轻柔的抚了抚,轻哄道: “莫要哭了,等待会散了宴,我便去跟十安商量一番,带你去苏府住一晚可好?” 姬秋白听罢,正抖动的身子猛的一顿,低着头悄悄背过身去。 嫩白的手凑到底下冲苏沅挥了挥,轻声道: “你,你将帕子给我吧!” “唔……,丢死人了,方才本皇子竟是忘了身处宴席上,傻兮兮的哭鼻子叫人看见了,岂不是要笑话你。” 眼下自己可是苏沅的未婚夫,刚才他净是沉浸在二人世界中,竟是忽略了旁人。 这臭苏沅以后可是要在官场混的,苑中的女子可都是她未来的同僚,若是让人看见她未婚夫大庭广众之下哭泣,怕不是要取笑这人。 至于他的名声,哼! 在京中他姬秋白能有什么好名声,能保一个是一个吧,当然他也不在乎就是了。 背后。 苏沅听见他这话,心下一软,攥住男子的手放在掌心揉了揉。 随后将白色的锦帕送入男子手中,转头瞧着他精致的侧脸以及被泪水沾湿,浓密似小扇子般忽闪的睫毛,安慰道: “放心,没人看到你哭,况且我也不怕闲言碎语。” 说罢,她提起玉壶倒了一杯茶水,捏着杯身递给已经转过身的男子,缓声道: “喝杯茶水润润嗓子。” 姬秋白眼周泛着未退却的红晕,闻言,娇嗔地看了她一眼,转忧为喜道: “就你会哄人,哼……,记得待会带我回府,另外,本皇子喝完这杯茶便走,去丢姬十安的脸去,谁叫她成天跟我作对。” 苏沅闻言,眼底的宠溺一闪而逝,点头道: “好,我记下了。” 另一边。 陆圣凌眼神复杂地从对面收回来,转而盯着桌上白玉杯里的酒,眸底沉黑隐晦。 一旁。 卢言心见状,视线顺着他方才看的方向望过去,须臾,她眉头一扬,用手背碰了碰男子的胳膊,询问道: “怎么,你也好奇今年的新科状元?正好我与苏沅是好友,若你想认识,表姐倒是可以为你引荐一番。” 陆圣凌闻言,未回答她的问话,掀起眼帘朝苏沅旁侧瞟了一眼。 而后微启薄唇,嗓音如沁入冰水般透彻,似随口闲聊: “与她坐一起的男子是谁?” 第171章 恍若神子 卢言心端起一杯琼花酿饮了一大口,随后咂咂嘴爽快的“啊”了声,才不紧不慢扫了一眼对面,连回答带解释道: “哦——,你说敬容皇子啊!他是苏沅的未婚夫郎,不过你常年不在京中不认识也正常。” “敬容皇子的母亲是陛下结拜姐妹,江州南幽王,前几个月陛下才封这位义子为皇子,就连我也是刚知道没多久呢!” 陆圣凌狭长的眸子微眯,眼神变得比刚才幽暗了一些,喃喃道: “她有未婚夫了。” 卢言心听罢,口中发出一声轻啧,摇头道: “嗐,何止呢,人苏沅女儿都好几个月大了,这敬容皇子过门也是她家老四。” 闻言,陆圣凌双唇抿的紧紧地成了一条直线,未再开口搭腔。 他抬眸快速扫了一眼对面,而后垂头,一言不发的端起桌上的酒水一饮而尽。 夕阳西下。 大地沐浴在余晖的彩霞中,晚风徐徐地拂送来一阵阵雅竹的清香,酒过三巡,上首的凤武帝徐徐端起酒杯,冲下方举了举,笑道: “呵呵——,今日可谓是双喜临门啊,既是朕为新科进士准备的琼林宴,也是陆家军的庆功宴。” “来,朕敬各位在场的诸位一杯,凤栖往后有你们文武相辅,乃吾之幸也。” 效忠的主子说这话,底下一众臣子道了声“不敢”,随后纷纷起身挨个给凤武帝还了一杯酒,整个宴席也将将到了结尾。 宫门外。 暮色苍茫,凉风习习。 苏沅宽大的衣袖被风吹的“呼呼”作响,她用手压了压衣料,借侧头瞟了眼躲在自己的男子。 随后抬头看向面前的温润女子,唇角微微抬起,淡笑道: “十安姐,今晚就让秋白跟我去苏府住一晚吧,你若是担心他也可同去,刚好我明后两天有空暇时间。” “你进京有一个多月了,我之前一直忙学业,也未与你聚聚,不如趁此机会去我府上喝杯酒?” 姬十安听罢,第一时间就是去看躲在女子身后的弟弟,心下知晓定是这人出的主意。 要不然以苏沅的性子,也不可能无缘无故来跟她提如此逾越之事。 思及此,她哀叹了一声气。 自家弟弟就不是个安分的主儿,今日他如愿参加了琼林宴,明日没有约束这人的东西。 他定是立马恢复以往放荡不羁的样,还不如叫苏沅带回去算了,左右她也是个识大体的女子,不会任由姬秋白胡来。 当然,她这么想绝对不是心疼自己那价值千金的琥珀酿。 一想到自己抠抠搜搜不舍得喝的酒,却被姬秋白拿来胡搞,姬十安立马冲面前女子点点头: “行,那秋白就麻烦苏妹了,至于我就不去苏府了,明日我还要继续去陛下赏赐的皇子府监工,争取在你二人大婚前把这事办妥。” 是的,即使姬秋白走了,她这个命苦的姐姐还要替他监工,盯着工匠依照他要求的样式,重新翻修陛下一月前赏下的皇子府。 简直不能想,越想她便越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卖给姬秋白了,这怎么一回事? 对面。 苏沅微一颔首,还未回答姬十安的话,余光便瞥见不远处有一人影,直冲冲朝她们这边而来。 见状,她下意识拉着身后的姬秋白朝后退一步,随即抬眼朝来人看去,少顷,当苏沅看清了大跨步急速而来的人谁后。 她眉心皱了皱,主动上前两步,询问道: “青二,发生了何事?” 另一边。 苏青二见自家主子朝自己走过来,猛然急刹住大步流星的脚步。 听苏沅问话。 她低头大口喘息两声,少焉,抬眼看向面前女子,语速快且带了丝焦急: “主子,三郎君他要生了,您快随属下回府去看看。” 苏沅闻言,清冷的眸子微一睁大,迅速点了两下头,迈开腿就要跟苏青二回府。 须臾,她似想起什么,垂眸看了眼与姬秋白相握的手,跟男子快速说了一句: “明日再叫十安带你来苏府,我马上要回府陪月重生产,暂且顾不上你。” 说罢,她压低声音加了句: “乖乖听话,莫要哭。” 便一转身跟在苏青二身后,迅速上了自家马车打马离去。 原地霎时间只剩下了姬十安姐弟俩人,姬十安瞧了眼女子匆匆离去的背影,又将目光落到低垂着头,难得有些失落的姬秋白身上。 不知弟弟是因为苏沅马上要多一孩儿吃醋,还是不能跟未婚妻回府而失落。 她也就未多说安慰的话。 只伸手拍了拍男子的后背,随后领着如同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般低垂着头的姬秋白,慢慢吞吞上了回王府的马车。 同一时间。 仅一墙之隔的宫门内。 陆圣凌淡漠的扫了眼宫侍手中的玉盒,锐利的眼眸微微眯起,语气似笑非笑,悠悠道: “哦——,本将军与二皇女素来没有交情,她为何要送在下贺礼?” 宫侍抿紧嘴唇,低声道: “奴侍不知,二皇女只说她卧病在床,眼下身体抱恙,今日的宫宴未能参加已属可惜,但心意不能少,是以特派奴侍送来了贺礼。” 陆圣凌闻言,淡笑一声,点头道: “心意本将军已知晓,至于贺礼嘛……,你送回去吧,哦,顺便帮在下道一声谢,就说陆某已有陛下赏赐,便不劳二皇女破费了。” 宫侍听罢,为难的看了一眼手中玉盒,咬了下唇道: “是,奴侍知道了。” 东西他已经送到,是人陆将军不收。 这就怪不得自己了吧! 含章宫。 寝殿内红烛高照,灯火通明,低垂的帐幔被映得朦胧半透,隐约的药香充斥着整个室内。 床榻上。 一仅着白色里衣的女子斜倚在床头。 她手中视若珍宝地捧着一幅画,随着女子苍白枯瘦的手指不断在纸上游移,画中人的面容更加清晰灵动的呈现在她面前。 只见,画上。 男子一袭雪衣,约摸十四五的年纪,却生的极为好看,长眉入鬓似含黛的远山,月射寒光的眸,裁若柳叶的两片薄唇,仿佛蕴着风华艳光,将天地毓灵藏于脸上。 然,这还不是最亮眼的点。 思及此,女子将手指轻缓地从男子眉心移开。 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抹艳红似血的朱砂痣,给男子清疏的面容上,平添了几分神圣与清艳,更显得那人仙姿隽永,恍若神子降临凡世。 看到这儿。 女子柔情似水的眼猛然变得飘忽,也不知那人可有收下自己差人送的贺礼,须臾,她又径自摇了摇头,依照男子孤高冷傲的性子,大抵是会退回来的吧! 毕竟…… 她将人放入心底珍藏了八年,可与之见面的次数却寥寥无几。 呵—— 估计连她长什么样儿,人家都不记得。 不过也是,她一介病弱皇女,那人却是远在天边高不可攀的神明,又怎会关注尔等凡人。 想到凡人之说。 凤夜静自鼻端发出一声讽刺的笑,语带嘲讽声音轻的几不可闻,喃喃道: “世人皆醉我独醒。” “世人,乃愚人也。” 第172章 宋月重生产 夜色深沉,夜幕漆黑一片,一轮皎洁的明月悬挂夜空,四周星光寥寥,犹如散落在天际的颗颗珍珠,泛出柔亮的光芒。 苏府。 霞月苑内气氛焦灼,伴随着产房上空响起一声嘹亮的“生了个女儿”,以及苏沅抱着男子踹门而出,结束了长达数个时辰的分娩。 听着身后产公的祝贺与苏父乐呵呵的笑声,苏沅脚下不停朝主卧方向走,面上轻笑道: “你倒是有精神劲。” 下方。 宋月重殃殃抬眸看了女子一眼,泛白的嘴唇微张,吐出口的话有气无力: “那当然,不然你以为我会像南初似的昏过去?” 苏沅一路快步至房门口,就着孤阳给推开的门大步入内,直到动作轻柔地将怀中人放到床上,才开口道: “莫要说话了,我叫人把大补汤端来给你润润口,顺带补充些力气。” 说罢,她扭头看向跟进来侍奉的孤阳,嘱咐道: “这儿有我照顾,你去厨房把给三郎君熬的大补汤端过来。” 待孤阳应了一声“是”退下后。 苏沅转身,自侍从手中接过热棉巾,俯身替床上汗津津的男人简单地擦了下身子。 少顷,她坐在床沿看了眼宋月重微阖的眸子,眉尾上挑,询问道: “补汤还喝吗?” 宋月重闻言,强撑半天的眼皮勉强微睁开一条缝,轻声道: “你喝吧,我要睡了。” 说罢,他终是坚持不住,一闭眼沉沉睡了过去。 而那碗用天山雪莲熬制的大补汤,不期然地全进了苏沅的腹中。 —— 时间一晃过去了半个月。 这日,时值黄昏,金乌将坠,淡月新生,翰林院后的半边天空火烧一般漾满了似橙似彤的云霞。 苏沅身着一袭青色绣鹭鸶官袍,负手与卢言心一齐踏出翰林院的大门。 少焉,她仰头瞅了眼天色,转身对好友点了下头,淡笑道: “就此分开吧,明日水云间见。” 卢言心听罢,微一颔首,笑呵呵道: “行,明个儿巳时你可要准时到啊,这雷打不动上值了半个月,好不容易熬到休沐日。” “咱姐俩不得去水云间喝喝小酒,再去如意斋搓一顿?如今又不用惦记科举,要是就这么看一天书,总感觉是在浪费时间。” 苏沅唇角带笑应了一声“好”,而后一掉头上了自家马车,摇摇晃晃回了苏府。 一刻钟后。 霞月苑。 苏沅才靠近主屋,便听见了苏父充满笑意的说话声: “亲家公,瞧瞧曦儿在你怀里那高兴样儿,真不愧是亲外祖。” ”呵呵——,这小家伙一生下来就随了他爹爹,不哭不闹天天绷着个脸,今日见了你倒是格外开心。” 听到这儿,苏沅扬了扬眉。 亲家公,曦儿的外祖? 那应该就是宋月重的义父来了! 思及此,她垂眸检查了一番穿着,见自己打扮没有不妥之处后。 苏沅嘴角微微弯起,面上挂上和煦的笑意,抬脚朝屋里走去。 刚一入内。 她便瞧见黄花梨木椅上端坐的中年男人,此刻他怀中还抱着用小被子包裹的二女儿。 见状,苏沅心下了然。 她快走几步至夏风扬跟前,拱手弯腰施了一礼,温声唤道: “岳父。” 夏风扬闻言,轻掀眼帘,视线暗含审视地在苏沅身上扫视一番。 最后目光停留在女子清丽的面上,点了点头,唇边染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回应道: “嗯,无需多礼。” 这女子的脸倒是能配得上月重的容貌。 至于其他的嘛,还需观察。 想到这儿,他微蜷指节在外孙女柔嫩的小脸上轻轻碰了下,看似随意,话中却夹杂着肯定与毋庸置疑: “听说你赞同月重出了月子,便接手轩云阁的产业?既然这样,那老夫就闲下来了,不如我以后住在苏府照看曦儿,你觉得如何?” 苏沅轻“嗯”了一声,唇角微扬,声音温和道: “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不过听月重说您身体不好,届时还是多配几位侍从照看,岳父在一旁盯着就是。” 说罢,她敛眸沉思一瞬,双眼望向正小口吐泡泡的女儿,嗓音含笑,继续道: “离霞月苑最近的落枫苑还空着,待会我便吩咐下人打扫干净,您以后就住那里。” 夏风扬嘴角微微弯曲,双唇轻启,似是想说什么。 可余光瞟见一旁的苏父,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叹口气道: “派人就不用了,这半个月来一直都是孤阳在照顾孩子,以后叫他专门负责照顾曦儿即可。” “再一个,我是身体不好,可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说是不好,但也要论何事的,区区一个小奶娃,老夫还是照顾的过来的。” 苏沅扭头看了眼床头靠着的男子,见他对自己点头,也就不再强求,答应道: “嗯,好,都听岳父的。” 夏风扬见她松口,高兴的举起怀中孩子凑到嘴边亲了一口,略一侧身,目光看向旁边坐着的苏父,提议道: “亲家公,这往后曦儿就是老夫照看了,我有些年未带过孩子,不如你带我去旁处指点一番,顺带领我去看看落枫苑是何模样?” 苏父闻言,笑吟吟说了一句“好”而后便带着夏风扬慢悠悠出了霞月苑。 床上。 宋月重见人走了,给立在床边的孤阳使了个眼色,让人将屋内清空关上房门后。 他抬手冲苏沅招了招,等人在床边坐下。 第173章 凤尾胎记 宋月重眉心微蹙,神色郑重地看着女子,语气严肃,低声道: “今日孤阳给女儿擦身时,发现她心口处忽然长出了个奇怪的胎记,形似凤尾,红如血,总之我感觉应该与凤栖皇室的隐秘有关。” 说罢,他面上难得染上了一丝忧愁,长叹了口气,道出实情: “方才义父也是因为这个,非要接管曦儿的日常生活。” 苏沅听罢,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抬眼望着身前男子,语气认真确认道: “今日才长出来的?” 宋月重这个爹爹,她亲自确认了不知多少遍,这人身上除了一些伤疤外,没有任何显眼的胎记。 但他生出的女儿,却在半个月后莫名其妙长出血红色凤尾胎记。 若真是这样,恐怕宋月重猜的没错,此现象确是凤栖皇室的秘辛,不过她们这些外人不知道罢了。 至于他身上为何没有…… 苏沅斗胆猜测,估计是传女不传男! 宋月重慎重的点点头,回答道: “嗯,是。” 得到肯定,苏沅眼眸一压,口中发出一声轻啧,抿唇道: “还好是今日才长出来,目前也就我们四人知晓,唉……,你也不用太担心,平日里有岳父专门看管定是没事。” 宋月重听罢,赞同地轻点下颚,话锋一转提起了半个月后的事: “有义父看着我当然放心,另外,京城的负责人已把地址选好了,新的总部就定在城外二十里外的玉峰山上。” “等我出了月子,便要接手血幽宫的事,往后每月总要去山上待几日,你若是哪天回来见不到人,定是我去料理宫中事务了。” 苏沅闻言,点了下头,从容一笑: “好,我知道了。” ——同一时间。 通城,驿站。 整个驿站最大的一处房间内,如今摆满了一箱箱金砖银块,屋内除了一片四方的小空地外,宽阔的地盘竟是找不到个落脚的地儿。 当然,其中也只有一人罢了。 只见,一年约三十多岁,身穿一袭二品官员服饰的女人,现下正站在方寸之地。 她顺手捞起离得最近的一红木大箱中的金块,凑近鼻下嗅了嗅,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啊——,香喷喷的。” 言毕,女人大张手臂兀自转了个圈,目光看着一屋的钱财,眼底全是贪婪之色: “呵呵,如今全都是我吴安的了!” 吴安话音刚落下,屋外便传了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少顷,一作侍卫打扮的女子到了门口。 她抬眸瞧了眼满屋子的红木箱,脸上浮上一抹为难,咬了咬唇决定不进去,就站在门外冲吴安躬身施了一礼,恭敬道: “吴钦差,属下在雾眉山下发现了一具女尸,尸体已被野兽啃食的不成样子,看模样就是半月前滚下山半山的孟……,犯人。” 屋内。 吴安闻言,“砰”的一声将金条扔回箱中,再抬头已然没了方才贪财的模样。 她眉心紧皱,射向门外侍卫的眼神夹杂着阴寒的冷意,挑眉道: “面目全非都能确认是她,呵呵——,你倒是好眼力,究竟是偷懒,还是为了糊弄本官?” 侍卫听罢呼吸一滞,放在身前禀报的两只手抖如筛糠,声线断断续续回话: “属下,属下不敢,可雾眉山,甚至是通州一带已被翻了个底朝天,确实未找到犯人的身影,是以,是以属下这才确认是那人的尸体。” 吴安敛眸瞧着周遭的黄金白银,语调拉长而慢,狠厉道: “哦……,是吗?听说那老东西的儿妻,不仅是敬容皇子的未婚妻,现如今还在京城科考。” “呵,你马上飞鸽传书给我们的人,叫她们一路严格搜查,见了那人立马就地处决,省的让她挡了本官的财路。” 言毕,她不知想到什么,嘴角的笑慢慢凝结,眉眼竟透出几分危险的意味: “这消息你原话传给南幽王,就说与土匪勾结坑害百姓的孟家与秦家在押送江州的路上,两族三百余人全被同伙杀人灭口。” “至于孟家主则是跌下山崖丧生,如今犯人无一人生还,哼……,她不是要复审吗?无凭无据又能拿本官如何?” 侍卫闻言,小心翼翼应了声“是”,而后一转身踏着夜色离去。 东方泛白,晨曦微露。 雾色弥漫,忽明忽暗,露珠于花瓣间翻滚,偶有一阵清风拂来,淡淡的兰花清香在空气中旖旎缭绕。 水云间,雅室内。 四扇雕花木门大开,外头暖融融的阳光照射进来,映得房间内格外明净透亮。 苏沅嗅着鼻端的兰花幽香,缓慢抬手替自己斟了杯酒,淡笑道: “这倒是个好地方,雅致透亮又不失热闹。” 卢言心闻言,耳朵动了动,听着隔壁两侧传到耳畔的隐约说话声。 她摇头笑了下,弯唇道: “如此理解也行,静中有动也好。” 说罢,卢言心的身体往前凑了凑靠近苏沅,眼底划过一抹狡黠,悄声道: “说不定还能听个八卦,给咱姐俩儿助助酒兴。” 卢言心这话才说出口。 隔壁的人似是感应到她心中所想,果真提高了些声音,这让原本只能听到轻微响动的二人,越发听的清晰明了: “听舅母说,你想招赘婿?” 光是这第一句话,苏沅与卢言心便瞬间明了,这是相亲呢! 两人因上了半个月值而麻痹的心瞬间沸腾,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的对视一眼,而后竖起四只耳朵打算继续听下去。 反正她们在自己雅间里,雅间懂不懂? 顾名思义,安静雅致。 分明是隔壁的客人不讲武德,搞那么大声音打扰旁人,那她们听听怎么了? 接那问话的尖细女音而起的,是一低不可闻,像是敷衍又似是随口回答的慵懒男声: “嗯。” 听到这儿,卢言心微皱了皱眉。 好像有些耳熟! 可短短一个字,一时间又分辨不出来是谁。 她歪了下头,打算继续听下去。 又是那个尖细女声,这次她的声音还带了点高高在上的意味: “呵,你如今也二十二的高龄剩男了,抛却家室不提,其貌丑陋,一介武夫,全身上下没一个优点。” “本小姐呢,虽样貌普通,家世不如你,但愿意委身上门做陆家的赘妻,就是有一点,你们陆家得办到。” 第174章 水云间遇陆圣凌 她娘的! 若说卢言心方才还听不出来男子的身份。 但眼下那尖细女子说的明明白白,全京城除了她表弟陆圣凌,还有何人符合? 听八卦竟听到自家人身上来了,一向奉表弟陆圣凌为“神明”的卢言心坐不住了,她气冲冲站起身,拽起苏沅的宽袖便往外走。 而与之一墙之隔的雅间内。 一袭雪衣宽袖的面具男子,仿若没骨头似的斜倚在软榻上。 少顷,他眯缝着双眸,眼神淡淡地扫了一眼,还在喋喋不休提条件的红衣女子: “多的不说,陆家军的职位给我留两个,哦,记得那种不用上战场打仗,还能挣军功的。” “嘿嘿,届时我两个妹妹做了大官,你就把大将军的位置让给我家,安分守己待在后宅给本小姐当个主夫。” 红衣女人的一通长篇大论说下来。 陆圣凌倒也未怎么生气,战场上敌人侮辱挑衅的话,他听得多了。 这女人不切实际的美梦,自己都懒得张口理会,转而想到这无耻女人的来历。 陆圣凌蓦地嗤笑一声。 他那庶出姨母真是费心了,也不知她是如何劝动瘫痪在床的母亲,非要催着叫自己来相看。 结果……,就这? 思及此,陆圣凌的目光定格在女人大红色的衣角,脑中不由得想起半月前在城门口碰见的新科状元。 ——苏沅。 红衣银带,容貌清艳。 这让本就有些颜控的他,一见便心生几分欢喜,继而产生了榜下捉婿的念头。 可好景不长,隔天的琼林宴上,他就得知这人已有夫郎的消息。 众所周知他乃武安侯独子,陆家的香火全都寄托在自己身上。 因此,不可能跟寻常男子一样出嫁,招个赘妻才是他应该做的,也是因为这一原因,他今日才赴水云间相见。 呵…… 未曾想到,真是一个好大的惊喜呐! 想到这儿。 陆圣凌耷拉着眼皮,淡定又缓慢地打了个哈欠,慢悠悠从软榻上起身。 随即绕过站在自己面前废话一大堆的女人,打开房门扬长而去。 身后。 红衣女人见状,碍于颜面只朝外追了几步,冲雪衣男子的背影招手,企图挽留: “哎哎哎,你回来——” “我还未说完呢!” 再说另一边。 陆圣凌才出雅室的门,便与急匆匆来找他的卢言心与苏沅二人撞了个满怀。 见此,他眸光淡然从两人面上划过,不动声色地在紫衣女子的脸上停留一瞬,转而落在自己表姐身上,语气漫不经心,询问道: “如此急促,这是要去哪儿?” 卢言心闻言,目光朝男子身后看了一眼,未见到方才那尖酸刻薄的女人。 她放下心来,抬眼看着自家表弟脸上的鬼面面具,轻啧一声,转忧为喜道: “嗐,也没什么,方才我在隔壁雅室听见有人出言诋毁你,便按耐不住脾气跑了过来。” “眼下再想想,我表弟可是堂堂大将军,哪里会叫一个粗鄙女人欺负了去,都是我这个当表姐的多忧了。” 陆圣凌听罢,点头“嗯”了一声,狭长的眼眸在长廊上扫视一圈,嗓音低沉沙哑,其中还掺杂着一丝笑意: “我还要去军营不能在水云间久留,你与苏大人喝好,我便不陪同了。” 卢言心回了句“好”侧身让开过道,跟陆圣凌分开后,她与苏沅又折返回雅室小酌。 …… 夕阳西下,血红的晚霞,犹如一碗血洒红了半边天。 苏府,书房内。 苏沅自从下午与卢言心分别,就回了府中,眼下她正跟孟云乔盘腿坐在窗边榻上,商议店铺未来规划: “火锅店在京城开了有一个月了,目前看来虽不及如意斋那些老字号,但靠着宣传跟味道好也留下了不少食客。” “再一个,如今正值炎热的夏季,等过半个月入了秋,尤其是冬季北地寒冷,到那时我们的火锅定会大受欢迎。” 孟云乔不自觉抿了下唇,眼中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忧愁,长舒口气道: “好是好,只不过现如今通州乃至京城都有人模仿咱们的火锅菜色。” “什么富贵火锅店,来财火锅店,陆陆续续开了好几家,连带我们的生意也被分走了好些,你看要不要采取些措施?” 苏沅毫不意外的挑了挑眉,轻笑一声,安慰道: “莫要着急,这情况我早就知道,一样东西被人争相模仿,那说明咱们做的好。” “至于解决的办法嘛,我后续再给你写几个适合北地人口味的锅底料,再一个,今日我叫你来就是想与你商量一下,把咱们火锅店扩张的问题。” 说到这儿,她端起茶壶给孟云乔倒了一杯凉茶,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清一粮铺得到过陛下褒奖,还被封为皇家特供,这以后开遍整个凤栖国是当然的,但我们的火锅店也莫要落下。” “嗯,就先拿江州十五城跟北地的京城,及其左右的绥州,明州开始吧,咱们先把名头打出去,再吸引各地商家合伙,引用我们苏云火锅的名头与配方,将苏云开遍凤栖各地。” 如此一来,苏云火锅店不仅能响彻全国,她与孟云乔分红拿到手软,也避免了她们要操心各地竞争的事儿,简直是一举两得。 孟云乔眸子陡然亮了亮,一拍手掌,赞同道: “好,这个主意不错。” “至于新的火锅底料你待会写给我,我拿去叫大厨研究好,等你哪天下值了尝好味道,我就加到点菜牌上。” 苏沅闻言,唇角微微翘起,端起茶盏送到嘴边抿了一口。 而后抬眸看向孟云乔,正要说马上就去写下来交给她,“哒哒哒”一串略显慌乱的脚步声,猛然从门外穿进屋内。 苏沅听见这声音,眉心突突一跳,依照她的经验所得,八成是哪里又出事了! 思及此,她快速放下茶盏朝来人望去,等看清是谁后。 苏沅愈发觉得事情不简单,于是不等白衣女子说话,她率先跳下榻询问道: “十安姐,发生了何事?” 姬十安未开口回答,眉心拧的紧紧地看了榻上的孟云乔一眼,继而自袖中掏出一封密信递给苏沅,声音低沉,提示道: “你看看信就知晓了。” 此事她不好说出口,还是叫当事人自己看吧! 第175章 通城孟家团灭? 苏沅紧皱眉头,伸手接过薄薄的一张信纸,展开放在眼下看了一遍。 少顷,一向无论何事都平淡处之的女子,面色突然变得煞白如纸。 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将密信递给旁边的孟云乔,嗓音沙哑轻忽道: “云乔,你看看吧。” 孟云乔听罢,眸含不解地左右瞧了下苏沅与姬十安的面色,听话的接过纸片看了眼。 也就是这随意的一眼,直叫她脑中犹如五雷轰顶般“轰轰”作响,整个人瞬间愣在了原地。 ‘抚慰钦差吴安,判通城两大富商孟,秦两家勾结山匪残害过路百姓,吾坚持将人押至江州复审。 可未想到三百余口人竟在途中遇害,现场无一活口,只有一名押送官差逃回,口供直指松岭山土匪所为。’ 落款人南幽王,而传信时间是半月前。 孟云乔不敢置信地捡起掉落的信纸,重新凑到眼下逐字逐句看了一遍。 须臾,她直挺的双肩忽的佝偻了下去,撕心裂肺的痛,夹杂着巨大的仇恨充斥孟云乔全身,仿佛一只腐虫在不断啃食着她的血肉,令她心绪慌乱,心如刀绞。 半晌。 孟云乔蓦地回过神,胡乱抹了把不知何时掉落满脸的泪水,转头目光定定看向苏沅,哑着嗓子哭喊道: “我肯定孟家未做过勾结土匪之事,定是有人栽赃陷害,苏沅,我,我母亲她们真的都死绝了吗?我不相信……” 后面的话,孟云乔出口的声音越发飘忽,明显也知道自己异想天开,南幽王会传信过来,证明这事儿百分百是真的,不过是她不想相信罢了。 然而,被她问话的苏沅还未开口,立在对面的姬十安却是率先叹了口气,蹙眉道: “因着是信鸽传信,我母亲怕被人半路拦截,便在鸽子身上绑了一串暗语,嗯……,说是这信上是吴安告诉她的内容。” “据她安排的密探打探到,当初孟家主并未被人当场杀害,而是滚下了山崖,如今去京城的路被吴安把控,好似在查什么人,依照我猜测应该就是在寻孟家主。” 孟云乔闻言,朦胧的视线猛然射向姬十安,语气悲痛中夹杂了一丝惊喜,询问道: “我母亲可能还活着?” 待看见姬十安点头后,孟云乔眼底突然就亮起了一道光,手脚并用狼狈地爬下软榻,激动的大口喘着粗气: “我,我马上回通州,一定要救她。” 苏沅见状,伸手牢牢地攥住孟云乔的手臂,嗓音低沉,阻止道: “云乔,不能去。” “京城离通州几千里地,你孤身一人回通州浪费时间不说,途中还有可能碰上吴安,届时岂不是羊入虎口。” 言毕,她眉头紧锁,缓缓闭了闭眼强行令自己镇定下来,理智分析道: “丈母跌崖,吴安派人沿途搜寻,却与南幽王禀报无活口,从中可以得出两条消息,其一,吴安做贼心虚,应是害岳母的凶手。” “其二,她也不确定丈母下落,并且在通州已经排查过了,沿途搜查,那说明丈母极有可能已经在来投奔我们的路上,若是此刻你贸然行动,不仅会错过人,甚至有火上浇油之势。” 姬十安认同的点了点头,插话道: “对,我母亲察觉到这一点,已经安排人在暗中寻找了。” 孟云乔见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已经把局势分析透彻,尤其是听到南幽王已经帮忙找人,僵硬的身体稍稍放松。 她紧紧咬着牙关,侧头,眼眶红通通地看向苏沅,声音又哑又沉带了一丝无助: “那,那眼下该怎么办?” 如今她的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除了凭借本能奋不顾身回去救母,根本想不出来任何的解决办法,少不了要求助苏沅这个兄妻。 苏沅闻言,深吸了一口气,扶着浑身发抖的好友在榻上坐下。 随即眸光定定看着桌案的杯盏,冷眸微眯,语调急厉却带着安抚人心的效果: “既然南幽王派人从江州沿途寻找,那我们便托人自京城出发接应,人命大于天,如今吾等手中无凭无据,吴安又远在通城,还是先找到丈母再谈冤屈吧。” “至于人手的话,除了派苏青二她们外,我还会请江湖人士帮忙,你的话,这些天尽量保持正常,省的叫岳父与云岚看出端倪,给两个男眷平添担心。” 孟云乔听她提起两个男眷心中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木讷地点了下头,长舒一口气,喃喃道: “呼……,对,我还有爹爹与兄长,我要振作起来。” 言罢,她手指略微颤抖地端起桌上凉茶,想饮一口定定神,谁料,茶盏才递到嘴边,就听门外突兀的传来两声响: “啪嗒——” “噗通——” 前一声似是杯盏落地的破碎声,后面则是有人倒地的闷响。 听到这响动,孟云乔刚坠到半空的心又吊了起来,她抖着手放下茶盏,双脚还带着后遗症软趴趴的落地,打算出去看看。 然而,却有人比她抢先一步冲向门外。 另一边。 苏沅迈着大步才刚一到书房门口,就瞧见自己的二夫郎孟云岚嘴角渗血,昏倒在一地瓷器碎片以及茶水摊上。 见状,她瞳孔一颤,迅速走到男子身旁蹲下,打横抱起人进了书房的侧室,少顷,苏沅侧头看了眼门口的孟云乔与姬十安,嘱咐道: “十安,麻烦你请个大夫来书房,若有人看见就说云乔酒醉不省人事,我担心她,便托你找个大夫看看。” 这事绝不能叫旁人知道,否则孟父听说儿子出事少不得要来探望,孟云岚一向孝顺端正,不善撒谎,万一孟父起疑套出话,估摸着又要昏倒一个。 尤其孟父那么大年纪了,如今又正值换季,前两天的风寒才好,届时指不定要病成什么样,她为人儿妻,凡事少不得要多考虑一步。 姬十安闻言,应了声“好”便转身离去,而孟云乔也被支走,苏沅自己则留在屋内替男子更衣,将人安置在床榻上。 第176章 安慰孟云岚 午夜,寂静的时刻,月光洒在窗前,星星点缀着黑色的天幕,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书房,侧室。 孟云岚面容苍白的仰面躺在床榻上,他纤长的睫羽微微颤动,缓慢睁开双眼望着头顶的床帐发了一会呆。 忽的,像是猛然想起什么。 孟云岚眸子微一睁大,眼底的情绪被恐慌填满,他重重喘息几声,用无甚力气的手臂半支着身体打算起身。 然,上半身才稍稍离开床榻,男子柔弱的身子猛然腾空被人抱起,还未等他惊呼,旁边便传来了一声女子的轻叹: “云岚,要起身怎不叫我?” 闻声,孟云岚惊慌的眸子朝上看去,见抱自己的人是苏沅,他眼眶一湿,白皙瘦弱的手臂顺势圈上女子的脖颈,嗓音沙哑哭泣道: “妻主,这,这是哪里?” “呜呜——,我方才做噩梦梦见母亲她们出事了,妻主,那不是真的吧?” 苏沅听罢,将缺乏安全感的夫郎朝怀里搂了搂,随后低头看着男子憔悴的面容,抿紧嘴唇,如实回答道: “你听到的都是真的,半月前通州孟家阖府上下遭人杀害,唯有丈母跌下山崖下落不明。” “唉……,至于这里是我书房侧室,傍晚的时候你晕倒门外,我担心惊动府里其他人,便未送你回冰泉轩。” 原先不叫孟云乔告诉孟云岚,是想找到丈母再告诉他们父子,可眼下夫郎已经听见了,那自己也没必要顺着他的话骗人。 毕竟事实就是事实,纸包不住火的,而孟云岚心中也跟明镜一样,如今问自己这话,不过是抱着一丝侥幸想法而已。 下方。 孟云岚得到肯定回答,泪水难以抑制地顺着脸颊流淌落下,胸膛剧烈起伏,伤心欲绝地哭了一阵后。 他扬起一张悲痛又凄楚的脸庞,两眼望向上方女子,牙齿紧紧地咬住嘴唇,话音模糊不清,呜咽着询问道: “唔,妻主,母亲她,你可有派人去找?” 苏沅闻言,轻“嗯”了一声,随后抱着怀里的男子走到桌边坐下。 她单手倒了一杯凉茶送到夫郎唇边,敛眸看着男子泛白起皮的唇瓣,温声安慰道: “来,喝些水。” “搜寻的人我已经派出去了,天塌下来还有妻主扛着呢,至于你就好好将养身子,莫要忧心这件事了。” 说罢,她放下被喝空了的杯子,从怀中掏出手帕替男子擦了下微润的唇,继续道: “至于其他的,相信你在书房外也听见了,等找到丈母后,我便替孟家告御状申冤,断然不会叫奸人得逞了去。” 孟云岚听了女子一番安慰的话,尤其是在听见她愿意出手为孟家报仇。 顿时心中一暖,将将止住的热泪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般,顺着下巴“滴答滴答”落在胸前的衣襟上。 孟云岚缓慢抬起白皙修长的手指,动作轻柔地握住女子替自己擦泪的手腕。 他微扬下颚,潋滟的双眸夹杂着一抹爱意与感动看向女子,双唇轻轻开启,薄如蝉翼的厚度透着润泽的光泽,低低道: “妻主,谢谢你,能嫁给你这般女子,是云岚的三生有幸。” 这世间女子多薄情之辈,在夫郎爹家出了事便将其弃之敝履的不在少数。 他孟云岚上辈子该是做了多大的好事,今生才能遇见如苏沅一般重情重义的妻主? 思及此,孟云岚因失去家人而抽痛的心,此刻像是被人撒了一层止痛的药,他将侧脸放在女子脖颈下蹭了蹭,小声道: “妻主,抱我去床上。” 说罢,他想到什么,又加了一句: “你也一起睡吧,明日还要上值,万不可因为我熬坏了身子。” 苏沅微一颔首,将人抱起朝床榻走去,途中路过红烛,还不忘顺嘴吹灭。 霎时间,书房侧室一片黑暗。 她借着月色掀开被褥把孟云岚放到床上,而后自己也在夫郎身旁躺下,才开口不疾不徐地回答男子的话: “我已托卢言心明日替我请假,左右就是个六品官职,平日里也不用上朝,再说,自己的夫郎今夜都吐血昏迷了,叫我还如何安心上值?” 说罢,她伸长手臂搂着人转了个身,与孟云岚面对面枕在一个枕头上,手指隔着锦缎摩挲着男子的细腰,皱眉道: “你这咳疾才治好,今晚又气急攻心吐了不少血,大夫给你开了几服药,说是安神去火的,还有每日的食补也不能断。” “岳父这边我给你瞒着呢,若是他明日问起,你便说是想要孩儿调理身子的药,丈母那边未有消息前,你莫要告诉他,省的又病倒一个。” 孟云岚闻言,心里软的一塌糊涂,温声回了一句“好”,随即主动往女子怀里缩了缩,安心地闭上了双眼。 九月底。 天气渐凉,秋风瑟瑟。 万佛寺外的梧桐树被风一吹,枯黄的落叶轻轻飘落,为大地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华丽外衣。 苏沅瞧了眼门口拥挤的香客,侧身伸出一只手牵过夫郎的柔夷,将人往身边拉了拉,声音清润低柔叮嘱道: “今天正值休沐日,万佛寺香客众多,你记得拉紧我的手别被冲散了。” 孟云岚轻点了下头,整个人紧贴着苏沅温热的身体,回答道: “我知道了,妻主。” 苏沅敛眸看了眼身旁的男子,长叹一口气,抿唇道: “苏青二她们被我派出去一个月了,如今也没个会武的护卫陪同。” “你待会若是想去哪儿,不仅要带上半烟和白翠,也要叫上我一块,听懂了吗?” 一提到护卫,苏沅不禁皱紧了眉心。 自从收到南幽王的密信,她便派了苏青二几个身手不凡的护卫,与血幽宫的杀手沿途寻找孟母的踪迹。 可天不遂人愿,已经找了一个月,还是未寻到孟母本人。 不过…… 也不是完全没有好消息,起码知道吴安的手下未停止过寻找,另外,她们这边的人曾几次发现疑似孟母的女人。 但那人如同滑腻的泥鳅一般,次次摸不住具体身影,估摸是把她们一伙人当成吴安同党了吧! 第177章 凤殊救人 孟云岚听了女子一番嘱咐,乖巧点点头: “好,我都知道妻主。” 苏沅见状轻“嗯”一声,手臂虚搂着夫郎的腰,领着白翠与半烟顺着拥挤的香客进了万佛寺内。 然而没人看见的是。 在苏沅一众人的斜后方,原有一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乞丐,目的非常明确的朝四人挤来。 只是。 不知中途她看见了什么,身子肉眼可见的打了个哆嗦,随即猛然调转了个方向,复又挤进了拥挤的人群之中。 万佛寺,后山。 “铮,铮,铮,铮……” 一阵清越悠扬的琴声,自曲径通幽的小道上缓缓传出,顺着声音来源寻去。 一身着雪白色广袖锦衣,长发用白玉簪半绾在脑后的绝色男子,正端坐在一棵银杏树下。 随着他的玉指在七弦琴上轻轻拨动,一波接着一波如泉水般清澈的琴音,徐徐流淌而出。 似是察觉到什么。 男子眉心微蹙,抬眸朝西南角看了一眼,指尖的琴音戛然而止,淡淡吩咐道: “凤十,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他的话音刚落下。 一声虚无缥缈的“是”不知从何处传出,伴随着一阵轻飘飘的风刮过又刮回,一袭黑衣的蒙面女人突然出现在男子身旁,低声禀报道: “五皇子,前方有人行凶。” 凤殊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眉峰一皱,说出口的话不掺杂任何情绪: “太凤君身体抱恙经不得打扰,你去将人处理了,省的那些不长眼的凑到跟前来。” 凤十不做迟疑地一点头,转身正要离开,忽听身后又传来一声问话: “慢,被害之人可有看清?” 凤十复又转身施了一礼,回答道: “似是一乞丐。” 凤殊闻言,眼眸微微眯起,拖着尾音思考了下: “哦——,乞丐?你把人带过来本宫瞧瞧。” 京城谁人不知太凤君在万佛寺后山养病,竟然大张旗鼓的追到这里。 说是乞丐,身份怕是不简单。 凤十听罢,低头应了声“是”,随后似是一缕风蓦地又消失不见。 约摸过了一盏茶时间。 凤殊指尖捻起栗子糕放在唇边轻咬一口,微抬头,一边细嚼慢咽地咀嚼口中糕点,一边视线看着方才凤十离开的方向渐渐飘忽。 随着一声“噗通”的落地声,以及凤十陡然出现的身影。 凤殊眼瞳一颤,瞬间被拉回了思绪。 他微扬下颚,目光朝地上油腻脏污,周身散发着一股腥臭气的乞丐看去。 少焉,凤殊嘴角微微向下,对一旁立着的风十扬了扬下巴,淡声道: “叫人把她处理一番,哦,对了,记得搜一下这人身上可藏有东西。” 凤十点点头,随后一弯腰,单手拎起地上黑布隆冬的一团朝后山的小河边走去。 夜悄然来临。 木窗外弦月如钩,秋虫脆鸣,几许繁星相伴,地面一眼望去,一片银茫茫。 凤殊跪坐在窗边的桌案前,手中拿着一盒香料凑近鼻端嗅了嗅。 须臾,他紧抿的薄唇逸出淡淡的笑意,将青玉小圆盒递给旁边的冬画,笑问道: “你也闻闻本宫刚调制好的香。” 冬画用剪刀“咔嚓”将蜡芯剪断。 闻言。 他将锋利的铁剪放好,伸双手捧过,一手冲自己扇了扇,点头道: “极好,薄荷味清新淡雅,也不枉费殿下花三个月时间炮制。” “嗯……,不过奴侍说句您不爱听的话,眼下已入深秋,殿下身子偏寒虚弱,要是用这香料怕是会伤身。” 凤殊微敛眸子,眼底划过一抹怀念,弯唇淡笑了下,温声道: “我不熏,只是偶尔拿出来闻一闻罢了。” 冬画赞同的点了点头,转而嘟囔着小声道了一句: “也不知殿下何时养成的喜好,奴侍时常待在您的身边竟是不晓得。” 说罢,他眼珠一转,提起了上午的事: “殿下,你上午叫凤十处理的人,已经看过大夫安置妥当,今个儿下午奴还亲自去看过了,啧啧,还好您当时没靠近了瞧,那女人浑身的伤可真吓人。” “光是听大夫提,我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什么头颅破口,咽喉严重损失,还有全身多处骨裂,对了,据凤十说,那人脚底板一片血肉模糊,估摸着是行了不短的路。” 凤殊越听眉心拧的越紧,扯了扯唇角,语气夹杂着一丝无奈叹了口气: “唉——,看来这人身份不简单,希望我好不容易心善一回,莫要被卷入麻烦之中。” 如今他吃穿不愁,有凤太君与凤羽军护着,加之长期生活在万佛寺后山,心中不免信了几分善缘。 再一个,想到自己之前也是如此处境,明知乞丐身份另有隐情,他还是出手救了人,嗯……,也不知是祸是福! 思及此,凤殊摇头苦笑了下。 再看吧。 左右他也不是神,什么都能猜中。 他这边正想着呢,就听外头忽然传进来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 凤殊头也未转,淡淡吐出了两个字: “进来。” 便见凤十大步走到了他跟前,躬身施了一礼后,沉声禀报: “殿下,人已醒。” 凤殊眉梢轻挑,微一颔首,询问道: “白天可有在她身上找到什么东西,另外,这人可曾透露自己的身份。” 凤十自怀中掏出一团皱巴的油纸,从里抽出一张盖有血手印的泛黄纸张,小心翼翼用手掌抚平。 并未直接递到凤殊手上,而是铺平在男子面前的桌案上,轻声提醒道: “殿下,纸上有异味,您便这样看吧,至于身份……” “这女人声带严重损失,大夫说暂时还不能言语,是以属下也不知她具体谁是,不过这是我从她衣领夹层里发现的东西,应该有用。” 凤殊听罢,不再开口多言,转而将视线移到面前泛黄沾染几滴鲜血的纸上: ‘抚慰钦差吴安,以权谋私,残害无辜商人,吾自知秦氏一族性命难保,是以特立此证指证奸官吴安,并将字据交于通州孟氏家主。’ 下方还有秦立的亲笔以及血手印,仔细看完寥寥几句证词,凤殊眉心一跳,心下立刻理清了被告是何人。 抚慰钦差吴安,原翰林院侍读学士,齐国公的门生。 不过,通州孟家……,有些眼熟。 第178章 孟母已找到 时值黄昏,金乌将坠。 冬画垂眸瞧了眼跪坐在矮几前的自家主子,轻咳两声,提醒道: “殿下,茶溢出来了。” 凤殊闻声,猛然抽回飘远的思绪,低头去看桌面,见杯盏被自己倒满甚至溢出不少茶水。 他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伸手拿过桌上的布巾慢悠悠沾了沾茶水,询问道: “本宫记得翰林院酉时下值,凤十已去了半个时辰,如今怎还不见人影?” 冬画侧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微弯腰凑到凤殊身旁,试探道: “那,可要派人去瞧瞧。” 凤殊抿了抿唇,还未回答,便听见外头传进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扣扣”两声敲门声。 他呼吸一滞,抬眸扫了眼大开的门,温声道: “请进。” 门外。 苏沅闻言,冲领自己过来的凤十微一颔首,而后步伐稍显急切的快步入了屋内。 她停住脚步在凤殊身侧站定,俯身冲人施了一礼,低声道: “下官见过五皇子。” 凤殊见状,略抬首看了一眼低垂着头一袭官袍的女子,宽袖下的手握紧又放开。 少顷,他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道了一句“起身”而后轻抬手臂朝对面指了指: “苏大人坐吧。” 苏沅摇了摇头,抬眸望向凤殊的侧脸,话中多了几分着急,询问道: “坐就不必了,五皇子可否带下官去瞧瞧那人?” 今日刚下值,便有一黑衣女子自称是凤殊的暗卫,说是有岳母的消息。 刚开始她还不太相信,秉着试试的想法就跟了过来,没想到真是凤殊本人,那看来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毕竟二人无冤无仇,他也没必要骗自己不是? 不过有一点。 究竟是否本人,她还需确认一下。 凤殊听她急着要去看人,伸手由冬画搀扶着起身,目光和煦地快速扫了女子一眼,声音清冷温润说了句: “你跟我来。” 侧院,偏房。 苏沅才刚进门,便见床上躺着一浑身缠满纱布的人。 见此,她眉头紧锁,快走几步至床边,目光在女人面上打量一番。 只见,床上仰头着的中年女人,两只深陷的眼睛空洞无神,双颊凹陷,整个人瘦骨嶙峋快成了一副骨架。 说实话,若不是苏沅过目不忘,将床上这女人反复跟记忆对照好几遍,她都不敢确认,这人竟是……孟母! 倒也不怪她。 主要这人眼下已瘦脱相,不仅肤色与以前差了十万八千里。 人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在她的记忆中孟母的眼神时常闪烁着精明,而如今却像一潭死水,了无生机。 而另一边。 许是察觉到了探究的视线。 孟母眼睫一颤,麻木的眼珠微微转向床边,当目光触及苏沅面容的一瞬间。 她瞳孔猛然放大,双眼迸发出一缕希望的光彩,牙齿缺损的嘴巴嗫嚅着,发出呻吟般的呢喃声: “呃,呃……” 苏沅闻声,两条黛眉微微一蹙,抬掌冲孟母做了一个停的手势。 而后转身,目光看向跟过来立在门口的凤殊,朝男子感激地拱手施了一礼: “多谢殿下的救命之恩,人下官已经确认过了,确是下官的丈母。” 说罢,她唇线渐渐拉直,忧心道: “只是不知我丈母如今的状况如何,她的嗓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凤殊眉头微皱,将冬画说的病情又给女子重复了一遍。 随后从袖中掏出用手帕包裹着的证纸递给苏沅,双眸看了一眼床上被包成木乃伊的孟母,叹了口气: “这是从你丈母身上找出来的证物,昨个儿上午我在后山偶然救下了她,因着昨夜天色太晚,就未叫人去通知你。” “哦……,还有医治的御医说过了,现下病人不易移动,她那嗓子是声带受损需要养些日子,若是苏大人放心,便把人安置在我这里吧。” 苏沅听完情况,将泛黄带血的证纸展开一目十行看完,折了几折放入袖中。 随即点头“嗯”了一声,掉头重新折返床边,手掌虚拍了拍孟母的手臂,温声叮嘱道: “丈母,您想说的我都懂,如今你说不了话就好好修养着,等恢复的差不多了,我便带你去做想做的事。” 床上,孟母现下眼神也活络了几分,不再如刚开始那般死气沉沉。 听了苏沅的话,她视线在女子官服上打了个转,眼里浮现薄薄的希翼,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 次日,下值后。 苏沅踏着黄昏回了苏府,还未去找孟云乔说孟母已找到的好消息,便在书房中看见了姬十安。 见状,苏沅扬了扬眉,走到女子对面的软榻边坐下,询问道: “你怎来了?” 闻言,姬十安抬眼瞧了她一眼,双手捧着一瓷罐递给她,低声道: “我母亲与爹爹今日入京,把在通城收集到孟府上下的骨灰给你带来了,这不,她们知道你下值时间,便马不停蹄的差我送过来。” 言毕,她叹了口气,补充道: “不过当时人太多,我母亲是命人暗中处理,不易闹大动静就把人拢聚在一块烧了,要单个论,如今还真分不清楚。” 苏沅摇了摇头,伸手接过瓷罐放在软榻里侧,轻声道: “王爷能替她们收尸,我已是感激不尽,全不全的也无甚大碍,总比落在外边任由野兽啃了好。” 说罢,她侧头望向窗外的天色,眸光微动,淡笑道: “天色已晚,今日劳烦你跑一趟了,我送你出府吧!嗯……,顺便帮我跟王爷王君说一声,改日有空我登门拜访。” 姬十安听罢,视线在苏沅放置在角落的瓷罐上扫过,轻啧一声道: “你若忙,暂且不拜访也行,来时我母亲交代过了,说是现如今孟家发生如此大的事,你这做儿妻的自然不能置身事外。” “原她是想着入京给你与秋白办婚事的,眼下缓上一缓也无不可,至于婚事的流程她先叫人筹备着,就等着你这个未来儿妻开口何时办。” 第179章 告御状 苏沅颔首,敛眸盯着桌面沉思片刻,关于孟母的消息终究未说出口,她抬头看向姬十安,面上带着一丝微笑: “好,替我谢谢王爷。” 冬月。 冷风横扫,风雪漫卷。 苏沅才掀开门帘走到廊檐下,就看见洁白的雪地里站着一人,她眉心微蹙,大步走至男子身侧解开披风递过去: “天气寒冷,殿下裹得厚实些回去吧。” 凤殊眸中带着一丝惆怅看了女子一眼,随即目光定定落在紫色狐裘上,扯了扯唇道: “不必了,你与孟家主马上要离开万佛寺,若是本宫要了你这狐裘,少不得日后要归还,到时打扰到苏大人多不好意思。” 苏沅见他担心这事,无奈叹了口气,将狐裘展开一抖快速披到男子肩头: “无妨,不打扰。” 凤殊眼眸一动,抿紧的薄唇微微翘起,正要开口说几句道谢的话,就听女子继续道: “过两日叫冬画送到苏府便是,我虽不在府里,但家中夫郎是认得这狐裘的。” 霎时间,他面上的笑容微不可察地垮了下去,双手拉住两边的毛绒朝两颊靠拢了下,淡淡“嗯”了一声,语调低低道: “那,那就按照苏大人说的办。” 说完,他看了眼哭泣声不断的屋内,而后将目光落到女子清丽的面上,嗓音温润轻声道: “孟家一家人团聚,本宫就是过来道个别,现下也无旁的事这就离开,苏大人快进去吧,外头天寒莫要冻坏了身子。” 苏沅被他一提醒,想到了屋内还在哭泣的二夫郎,躬身对男子施了一礼: “下官告退。” 便一转身回了房间,才一入内,苏沅就看见与孟家父母抱作一团的二夫郎,她走到一旁立着的孟云乔身边,叮嘱道: “这边我来处理,孟家的骨灰在万佛寺超度也有七七四十九日了,你去取回来,然后去万佛寺门口等着。” “我这就带丈母去告御状,这一个多月大伙忍着不来看丈母,为的就是今日,万不可有丝毫耽误,省的让吴安察觉异样提前准备。” 孟云乔听罢,惊的瞪大了眼,低头凑到苏沅的耳畔,目光紧盯着喜极而泣的母父兄长防止她们听见,声音带了丝慌张,悄声提醒道: “沅姐,我母父兄长她们不懂,你怎能就这么依着?如今咱们手中只有秦家主的证词与我母亲这个当事人,一个已死,一个是受害者。” “证据还未收集齐全,我们就闹到陛下跟前,打草惊蛇叫吴安发现都是轻的,万一被陛下认为你故意污蔑,降罪于你可怎么办?” 届时不仅她母亲保不住,要被当成罪犯抓起来砍头,连苏家一族也要被牵连。 苏沅听了好友一通话,看着她紧张的肌肉都在颤抖的脸,摇头笑了笑,语气别有深意道: “吴安已回京一个多月,你以为你与岳父为何没被抓起来?” 孟云乔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凉气,惊疑不定道: “难道不是复审的路上,孟秦两家已死,吴安死无对证便动不了我与爹爹吗?” 苏沅目光一言难尽地扫了她一眼,“呵呵”两声,先给她解释一番: “人吴安抓孟秦两家时,伪证已经做好,是,人全死了死无对证,可落到好处的是吴安,不是我们,一切全因南幽王先退一步面圣,说服了陛下此案尚有疑点。” “求陛下宽限了三个月时间,前些日子她在翰林院门外见了我一面,说此事已然尽力,三个月内不能翻案,这事就要按照吴安审判的结果来。” 话落,她长舒了口气,继续道: “而如今只剩一个月出头的时间,等下个月你看吴安不盯死我们,现在告御状正好打他个措手不及。” “再一个,我苏沅从不打无准备的仗,别处我已安排妥当,甭管好的赖的只要把敌人摁死就行,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吧!” 孟云乔眸光崇拜的看着苏沅侧脸,使劲点了两下头,语气轻快的道了一句“唉”便一掀厚重的门帘出了屋子。 宣德门,南街。 “噔噔,噔噔。” 一阵沉闷高昂的鼓声响彻了整条街,也惊动了衙内坐堂的李府尹,她放下批案的毛笔,锐利的眸子朝外看了眼。 与下属的府丞一起快步去了判案的大堂,一拍惊堂木,淡淡询问道: “下方何人,可知击登闻鼓告御状要先打上三十大板才可得见圣容?” 下首。 孟母一见到府尹便“噗通”一声跪下,头颅垂的低低的,遵循自家儿妻的嘱咐紧闭着嘴,在未见到陛下前坚决不开口说话。 苏沅眸含笑意瞧了眼跪着不说话的孟母,躬身对李府尹施了一礼: “翰林院修撰苏沅,见过李府尹。” 而后起身,不慌不忙道: “回大人的话,敲登闻鼓之人是下官,按照凤栖律法官身告御状可免罚,既然这套流程免了,李府尹可否差人去上呈陛下?” 李府尹闻言,眼底划过一丝不解,实在不明白一个京员有何冤情直接递奏折不就行了,这苏修撰还来敲登闻鼓真是多事。 不过她也就在心里想想未多说什么,冲苏沅点了点头,沉声道: “本官这就去上禀,苏大人稍等。” …… 武英殿。 凤武帝端坐在龙椅上。 她微眯着凤眸,目光在御仆呈上来的证纸上扫视一遍,轻“呵”一声,眼神如电地射向底下跪着的吴安,挑眉道: “吴学士,以权谋私,残害秦,孟两族商人,这桩罪你可认?” 吴安感受到女帝落在身上审视的视线,她呼吸停滞了一瞬随即恢复正常,目光坚定不移,浑身充满了正气凛然道: “陛下,下臣不认。” 说完,她转头看着身旁的二人,尤其是望向苏沅的视线如同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小辈,长叹了口气,情真意切规劝道: “苏修撰,你我二人同在翰林院当差,老夫自问从未为难过你,如今你携逃犯在陛下面前告老妇一状,无论是受人指使或是悲痛岳家灭门,都请收手吧。” 第180章 发落吴安 吴安从鼻腔中发出两声哼笑,继续道: “先不说仅凭一张不知出自何处的状纸,就说你这丈母眼下可是朝廷逃犯,她能当什么证人?判案讲究人证物证确凿。” “如今秦氏一族死绝,你随便拿一纸就来陛下面前喊冤,是否过于天真了些,觉得陛下任你摆布?” 吴安一篇明劝暗贬的言论,除了引得当事人面色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外,并未激起丝毫水花。 可对吴安恨之入骨的孟母见她如此贬损自家儿妻,却是彻底跪不住了,怒急攻心之下,使得她一时忘记了如今所处何地。 孟母“呲溜”一声跪着往前移了几寸,隔着苏沅指向跪坐左侧的吴安,脸色气得通红,连嘴角都在微微抽搐: “你,你个奸……” 岂料,她话才说一半。 便被苏沅猛然捂住嘴巴,动作一气呵成地按着头“咚”的重重磕在理石地板上,随后就是苏沅一齐叩头请罪的话: “陛下,孟氏为人母人妻,一时间受不住骨肉分离,妻夫阴阳相隔,故而殿前失仪,下臣斗胆恳求陛下体恤从轻处罚。” 孟母用手捂住“嗡嗡”作响的天灵盖,双眼呆愣地左右看了看,尤其是瞧见叩首的儿妻,耳边重复飘荡着苏沅求情的声音。 她蓦地反应过来,倒抽一口凉气,也顾不上额头疼不疼的事了,“砰砰砰”身体上下起伏的磕头求饶: “民妇有罪,都是民妇不知礼数,求陛下莫要怪罪苏修撰,您要罚就罚我吧。” 凤武帝冷淡地扫了眼底下的二人,微皱的眉心透出一丝无奈,声音轻缓却带着一股威慑力: “行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朕念你遭遇惩罚就免了。” 言毕,她扬了扬眉,语气闲散又意有所指: “苏修撰,除了你呈上的物证与孟氏外,可有其他证据指认吴学士?” 苏沅垂着眼帘,眸子平静无波的望着玉阶上被暖阳折射出的光晕,声音低沉悦耳: “并无。” 凤武帝闻言,眼中泛起一层失望之色,手指搭在龙头把手上“哒哒”有节律的敲了几下,一旁便有宫侍低头奉上茶盏。 吴安轻抬眼皮,偷瞄了一眼凤武帝看不出情绪的面色,微转头,斜眼不屑地看向旁边地上的二人,语调拉长而慢: “孟秦两族的案情,陛下特地宽容了三个月交由南幽王查明,而今还有一个多月苏修撰就迫不及待来告御状。” “呵呵……,照理说苏大人身为官身,虽说为官时间甚短,可也不应如此糊涂,莫不是南幽王找不出蹊跷,特派苏修撰来陛下面前试试水?” 言毕,她冲凤武帝郑重一拜,语调低沉谏言: “陛下,南幽王若是没理头,下臣斗胆进言,不如将此案与孟氏一同移交大理寺审理,横竖下臣行得正坐得端不怕复审。” 凤武帝随手把茶盏递给宫侍,视线淡漠落在吴安身上,幽深的眸底涌动着辨不分明的意味,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般轻笑了下: “大理寺?” 记得没错的话,大理寺少卿陶柏简乃齐国公大儿的妻主,这群人真把她傻子哄了? 不过苏沅今日做事确实鲁莽冲动,到底是年轻不堪大用,思及此,凤武帝双眸微微一沉,一字一句的启唇,嗓音如沁入冰水般透彻: “既已交由南幽王断不能改,不过,苏修撰证据不足做事有失,罚……” 她惩罚的话还未说完,就有御前宫侍匆匆赶至大殿外,低声道: “陛下,南幽王有要事觐见。” 凤武帝眉心微蹙,敛眸沉思一瞬,随即立刻起身带着宫侍一言未发离开了武英殿。 徒留身后或是面色惨白,或是得意洋洋的三个女人跪在殿中。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翰林院侍读学士吴安,以权谋私,贪污受贿白银高达数十万两,深负朕恩,特判死罪,株连九族,钦此——” 伴着宣旨宫侍尖细的拉长音落下,吴安的脸一下子变得像窗户纸似的煞白,眼中充满了困惑与愤怒。 她“蹭”的一声站起身,一手紧紧攥住宫侍绿色衣袖,扭头指着旁边的苏沅与孟母,语气难以置信,歇斯底里道: “她们,是她们!” “陛下的圣旨是否写错了?明明要被降罪的是这二人,你,你去帮本官问问,我,我……” 她话音陡然顿住,内心深处一直以来埋藏的恐惧感爆发,脑子里浮现出各种恐怖的猜想。 吴安泛着红血丝的眼珠瞪得凸显出来,状若疯癫般松开宫侍“蹬蹬蹬”跑到殿门口,喃喃道: “白银,白银数十万两,我的,都是我的——” 眼看着人已经转悠回二人身边,苏沅淡淡扫了她一眼,拉着孟母退到墙边: “丈母,退后些省的她发疯伤了你。” 宣旨宫侍朝龟缩在墙角躲得远远的两人看了眼,一向见惯大场面的人,不禁摇头笑了笑。 继而抬头,冲门口站着专门捉拿罪犯的御林军扬了扬下巴,吩咐道: “将人抓起来押入大牢。” 言毕,他阴沉的脸浮上一抹笑,慢悠悠走到苏沅身边,拱手道: “苏大人,陛下交代过了,孟家一事已经查明,通州孟秦两族乃吴安所害,尽数被占财物家产会由京兆尹核实清楚送回府上。” 苏沅面上没有一丝讶异的点了点头,笑问道: “陛下可有说下官与丈母离开之事?” 宫侍听罢,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可以离开,您请。” …… 吴府外,马车上。 孟母掀开车帘朝外瞟了眼进出的御林军,眼神充满了困惑看向苏沅,询问道: “沅沅啊,丈母问你陛下为何饶过咱们,反而突然发落吴安那个狗贼,你不仅闭口不言,还带我来这作何?” 苏沅面上高深莫测,目光在孟家母父,二夫郎以及好友身上扫视一圈,卖了个关子: “答案就在这吴府中,细心查看便知。” 孟家四人闻言,复又掀开车帘探究一番,眼中均是一副疑惑不解的神情。 孟母眉眼间的阴霾随着吴安倒台逐渐散开,如今她也有心思开玩笑了,一拍手笑吟吟道: “我知道了,可是你想叫我看看吴安被抄家灭族的惨样,打着幌子想叫丈母欢心?” 第181章 秋白大婚 苏沅目光意味深长地盯着吴府墙角的焦黑,挑了挑眉,哼笑道: “下午吴家走了水,恰巧被救火的官差发现暗藏密室,里头搜出的财物……,啧啧,足以抵上小半个国库。” 她说着扭头瞧了眼孟云乔有些泛白的面色,将自己身上的披风朝人膝上遮了遮,声音打了个转忽而扬高: “然而,若是禀报的途中碰见南幽王,再一不小心从中搜出刻有孟家印章的珍宝呢?吴安贪污受贿不作假,而咱们又碰巧今天御前告她,陛下自然是立马还吾清白。” “若今日未去御前,吴家如此大数额的银两,她指不定忙活了多少年,一桩桩一件件查下来,谁知道何时能还咱们清白,反正吴安必死,她要拖人下地狱不开口认罪,谁也没办法不是?” 孟云乔听完好友一番解释,脑中灵光一闪,恍然大悟道: “哦——,所以你说安排好的事就是这个?天呐,你真是胆大,也不怕……” 她视线快速在外头扫视一圈,手捂住嘴凑近苏沅耳畔,悄声支吾道: “也不怕消息不及时被陛下发落了,再有你弄这一出我脑子笨想不到,但陛下不是凡人,若是起疑此事是你动的手脚可怎么办?” 两桩事刚好碰到了一块,另外此事南幽王也掺和进去了,能指使动她的人全京城怕是没几个,旁人一想不就察觉到好友的行事蹊跷吗? 毕竟连她这个笨蛋,今个儿上午在万佛寺后山都问过,苏沅一个读书人,学识过人的状元郎还不知道? 苏沅伸手将车帘压了压,隔绝了外头呼呼吹进来的刺骨寒风,声音不轻不重喊了声: “回府。” 便继续回答孟云乔的问话: “人证物证俱消只能出此下策,另,你怎就知这番举动不合了那人的意?至于旁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当前孟家的事最重要。” 孟云乔若有所思地轻点下巴,应了声“也是”就径自坐在旁边思索今日之事的精妙处。 另一边。 孟云岚盯着膝盖上的深紫云纹披风,弯唇笑了笑,转头望向苏沅的侧脸,轻声提议: “今日孟家平冤乃大喜之事,不如让妹妹去如意斋定两桌酒席,加之母亲这几个月受苦了,就当做给她办的洗尘宴,妻主意下如何?” 苏沅略一颔首,吩咐充当车夫的苏青二去如意斋停下,才到地方就听见外头的叫卖声。 她掀起车帘瞅了眼,嘴唇微张想问问孟云岚可要串糖葫芦,却猛然看见一身穿官差服饰的赵三虎。 苏沅见状眼眸微眯,眼底多了丝别有深意的意味,而斜对面的赵三虎明显也看见了她,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点了下头。 那人便领着一众官差姐妹朝如意斋而去,苏沅坐在车厢里只听得到一帮人嬉戏打闹的声音: “唉,老大,今日咱们姐妹几人可是立了大功,可算逮着你请大伙吃如意斋,听说都是达官贵人光顾的地儿,一顿饭要几十两银呢!” “就是,赵姐一向抠门,今个儿竟请姐妹们上如意斋用膳,待会我可要敞开肚子吃,胭脂醉妹妹也要来上一壶,赵姐待会可别付不出银子,哈哈哈……” “不会,你们放心点就是了。” 雪后初晴,冬日慵懒的阳光穿过稀疏的树影,映照着厚厚的冰雪,显得熠熠生辉,光影斑驳。 皇子府。 整座府邸被妆点得遍布红绸锦色,房檐廊角,梅枝桂树上红绸花高高挂起,一片红艳艳的华丽。 伴随着礼官的高喝: “礼成,送新人入洞房——” 苏沅的四夫郎才算真正娶进苏家。 夜色如水,酒过三巡之后,姬十安瞧了眼不断给苏沅灌酒的宾客,长叹了口气,挤过去: “来来来,我跟你们喝。” 嘴上说着这话,她一只手放在身后将喝的醉醺醺的弟妻推出人群。 苏沅也是上道的很,见有姬十安吸引一群酒桶子的注意力,她视线在四下环视一圈,净挑一些无人的边边角角朝新房而去。 星阑阁,喜房内。 姬秋白一身云锦嫁衣,描金五彩花草纹样,外罩着极轻薄的上好绯色轻纱,拦腰束以流云纱苏绣凤凰腰带。 此刻他正拿着一凤尾纹朱红团扇遮面,时不时探头朝外偷瞄一眼,语气羞涩嘟囔道: “苏沅,不,本宫的妻主怎么还不来?” 言毕,他眉毛一皱,眼中带着一丝怀疑看向乐山,指使道: “莫不是世女未帮忙,哼,我就知道她不靠谱,乐山,你去前院看看家主如今的情况?若是喝醉了你差人把她搀回来。” 乐山墩身应了声“是”快步走到门口刚打开房门,就瞧见外头一身酒气的红衣女子,他面上浮上一抹喜色,惊喜道: “家主,你来了。” 第182章 秋白大婚2 门外。 苏沅一扫宴席上酩酊大醉的模样,冲乐山点了点头,步伐稳健的一路至床边坐下。 随后侧身拿下夫郎手中的团扇,眉眼含笑地望着男子染上红晕的侧脸,淡笑道: “走吧,喝了合卺酒用些饭菜,也好让乐山他们服侍你泡个热汤。” 姬秋白低垂着头,眼神飘忽的略一颔首,声音轻的几不可闻支吾道: “嗯,嗯……,好。” 苏沅见他一副羞怯怯小夫郎的样儿,挑眉一笑,目光在屋内的一众侍从身上划过,声音淡淡吩咐道: “都退下吧,屋内暂且不需要伺候。” “是。” 等门“吱呀”一声被从外关上。 苏沅唇边勾起一抹浅笑,敛眸瞧了眼紧张地指节攥得泛白的男子,扶着人的肩膀转了个身面对自己,拖长腔调打趣道: “京城小霸王~~,你这是怎么了?” 姬秋白听着苏沅刻意放缓语气逗趣自己的话,乌黑潋滟的眼眸含着一丝委屈,快速抬头瞟了一眼红衣似火的女子。 而后瘪了瘪嘴,“扑通”一声扎进自家妻主的怀里,像只小猫咪般脑袋在她的胸前蹭来蹭去,气急败坏中夹杂着一丝难得的腼腆: “你,苏沅,有你这么当人家妻主的吗?我这是被父君渲染的气氛给弄害羞了,你不说安慰一下人家就算了,还打趣我,讨厌!” 苏沅眼神宠溺地看着胸口的小脑袋,双手握着姬秋白的肩膀将人拉开了些,俯身凑近男子微张着的柔嫩唇瓣啄了一口: “好,不打趣了。” 说罢,她扭头,轻抬下巴指了指桌子的方向,嗓音沙哑缓慢道: “去喝合卺酒吧。” “今日虽未下雪,但积雪融化天也够冷,早些弄完用热汤沐浴去去寒气。” 姬秋白含羞带怯娇嗔了苏沅一眼,轻“嗯”了一声,随后脚步轻快“蹬蹬蹬”跑到桌边坐下,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冲人招招手: “来啊~。” 苏沅被他这副傻样儿逗得眉眼越发柔软,嘴角轻扬,慢悠悠到男子身旁坐下。 随手拎起桌上酒壶倒了两杯清酒,拿起其中一只白玉杯递给姬秋白,另一只胳膊在他面前弯起温声道: “手伸过来。” 姬秋白依言照做,水汪汪的葡萄大眼紧盯着女子清艳的侧颜,仰头将酒水一饮而尽。 感受到口中辛辣的酒液,他泛着水光的眸底,填满了欢喜以及得偿所愿的情愫。 姬秋白心下一动,起身快速打了个转直直朝女子怀中倒去,待苏沅双手接住自己的身体。 他眼中划过一抹狡黠之色,伸出手臂搂住苏沅的脖颈,染上晶亮酒液的粉唇自上而下贴近,亲在了女子温热的薄唇上。 苏沅见状,眼尾上扬,手臂环上夫郎柔软纤细的腰身,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朝床榻走去。 顾不上床上摆放的诸多桂圆花生。 她一伸长臂“哗啦啦”扫落在地,手指插入姬秋白的发丝,俯身动情的重重吻上男子微张喘息的红唇。 下方。 姬秋白察觉到衣下摩挲进来带着微凉的手,被激的猛然打了个哆嗦,眼中有一丝丝的慌张: “苏沅,唔……,沐浴。” 回答他的是女子染满情欲,嘶哑的嗓音: “待会再说。” “呜呜,这,人家还未用膳呢!” 薄雾弥漫的早晨。 空气潮湿而清冷,遥远的东方天际上,露出明亮的曙光,将天际涂抹得绚烂多彩。 星阑阁。 姬秋白难得做一回贤惠人,亲手替苏沅插了支白玉发簪,完事后他退开几步傲娇道: “不愧是我梳的发,瞧瞧你今日可比以往好看多了。” 苏沅紧抿着唇揉了下发疼的头皮,抬眸望了眼抬头天色,无奈道: “那可以出发了吧?早膳已用过,不配对的发簪也换下来了,爹爹他们应该早早就等在苏府,咱们应去给他敬茶了。” 姬秋白闻言,小鸡啄米般快速点了下头,提起衣摆在苏沅面前转了一圈: “你看我这身朱红缕金凤纹锦衣如何,待会要给爹爹敬茶,我可得给他留个好印象。” 说罢,他又朝一排侍从手中的托盘指了指,掰着手指一一道来: “给爹爹的是我经过手的鞋袜,压在我头上那三位是首饰头面,至于曦儿她们则是金镶玉项圈,怎么样,我准备的可还周全?” 苏沅眸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颔首道: “可以,我们出发吧!” “好~” 苏府,主堂。 苏父抿了口姬秋白敬的茶,目光和蔼地看向在孟云岚身边落座的男子,轻笑道: “秋白,原先的倾云阁我已让人重新翻修了一遍,平日你住在皇子府请安就不用了,嗯……,若是想回府中住也行,总之随你的心意换着住。” 姬秋白自从给屋内四位男子见过礼,就低垂着头一副乖乖听训的模样,闻言,他抬眸扫了眼上首的苏沅,抿唇道: “往后我多数也是住在苏府的,那皇子府太大太清净,孩儿素来爱热闹,还是与你们待在一起的好。” 言毕,他眼珠一转,提议道: “爹爹若是府中住的腻了,就搬去皇子府住,那边秋白早已为您准备好院落,离得近了也好叫我尽尽孝心。” 苏父听罢,连忙摆了摆手,拒绝道: “呵呵,爹爹在苏府住惯了,平常还要忙铺子上的事没时间享福,再有,你那皇子府是皇家府邸,我一个平头百姓怎好意思去住。” 要是叫人知道他住女儿夫郎的府邸,还不叫人笑掉大牙,另外,如今满打满算自己也有四位女夫了,还有两位替苏家添了女儿。 总要一碗水端平,怎好巴巴的撇下他们跑去敬容皇子府住,岂不是打其他几位的脸? 思及此,苏父唇角微弯,将视线转到对面抱女儿的宋月重身上,不动声色的转了话题: “秋白已经入门,而今还有不到一月就要过年,这以前说好的替月重补办大婚也要抓紧了。” 说完,他扭头在堂屋内看了看,声音压的低低的,含糊不清道: “我近日在店铺里时常听见别人私底下议论,说是那位怕是不行了,嗐……,真到那时候恐是办不成红事。” 苏沅闻言,略微颔首,接话道: “女儿知道,我跟月重商量过了,过两日就在府中小办一下,对着您和岳父拜了高堂就行。” 苏父叹了口气,点头同意: “唉——” “也只能如此了,不然拖得更久。” 第183章 宋月重补婚事 三日后。 雪将住,风未定。 一辆马车缓缓驶过街巷,积雪在车轮下发出“吱呀”的声音,突然间,马蹄急停,马儿鼻中喷出一口白气,发出嘶鸣。 守在王府门口迎接的侍从见状,眼中迸发出一股喜色,朝府内激动大喊: “快进去禀报王爷王君,小公子携姑奶回府了。” “是。” 书房内。 南幽王执黑子“啪嗒”落在棋盘上,缓缓抬眼望向对面的紫衣女子,语气意味深长: “一虚一实,以退为进,这招确是高明,可终归树大招风,恐生事端,贤婿你这步棋下的怕是不妥。” 苏沅点头轻“嗯”了声: “丈母教训的是,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晚辈年少不更事只能想此对策。” 言毕,她将手中未落的棋子放回棋篓,言语间谦和温恭: “棋盘如朝堂尔虞我诈,盘根错杂,往后少不得要来多叨扰丈母指点。” 南幽王敛眸一笑,冲屋内侍从挥了挥手示意人退下,才不疾不徐开口: “索性因祸得福,拔掉吴安这个翰林院的二把手,间接替陛下了却一桩心事。” 说到这儿,她话音停顿下来,手指隔空轻点了下自家儿妻,笑逐颜开道: “本王已得信儿待你复职便可官升一级,胜任翰林院直学士,虽说五品官在京中算不得什么,但不到双十年华就混到这位置,也算绝无仅有头一份了,呵呵——” 苏沅眼中闪过一缕稍纵即逝的诧色,嘴角轻扬,淡笑道: “多谢丈母告知,晚辈这也算意外之喜了。” 南幽王摇了摇头,姿态懒散的慢悠悠起身,朝外扬了扬下颚: “贤婿,眼下已近午时,我们去瞧瞧秋白父子俩聊的如何了,顺便一同用顿午膳。” 苏沅面上浮上一抹淡淡的笑意,应了一声“好”,跟在南幽王身后慢步出了书房。 一路到了南幽王君的云端阁。 就见姬秋白枕在王君的肩头上,一副小男儿家模样的撒娇。 此刻他正美滋滋地面朝门口说着什么,看见苏沅跟着南幽王进门。 姬秋白眼中忽的闪烁出灼灼光芒,立即离开父君跑到苏沅跟前拉住她的衣袖,关心道: “妻主饿了吧,方才父君还跟我说来着,今日一大早便叫厨房备了好些海鲜,就等着你与母亲谈完事情用膳呢!” 南幽王君瞧着自家小霸王眼下这殷勤样儿,凤眸里盛满了笑意,徐徐站起身温声道: “王爷,贤婿,秋白说的对,你们既然出来了就去膳厅用午膳吧。” 苏沅菲薄的唇角微微上扬,冲南幽王君微一颔首,轻声道: “好,岳父受累了。” 待这岳婿二人寒暄完,南幽王拍了拍苏沅的肩膀正要招呼人去膳厅,少顷,她蓦地一皱眉,嗓音低沉询问道: “十安呢,怎地半天不见她人?” 南幽王君扭头朝窗外看了一眼,淡笑道: “十安今日高兴,趁着你们去书房闲聊的档口,亲自出府买千里醉了,说是王府里的酒都不得劲,冬日里就应该喝些烈酒暖暖身子。” 南幽王轻啧一声,叹了口气,招呼道: “那咱们先去膳厅等着吧,十安行事利索估摸马上就回来了。” 屋里其他三人点点头,应了句: “好\/行吧。” …… 次日。 风和日暖,苏府院中错落的枯枝间洒下金辉漫漫,树上披着红绸缎,一步一系,虽不华丽,倒也不失喜庆。 如同三天前苏沅跟苏父说的一般,而今她与三夫郎皆是一身红袍。 尤其是宋月重身着一袭大红婚服,头束紫玉流苏发冠,身材修长,如雕刻般俊美的五官,那一双狭长凤眸销魂极致,给人一种高贵清华之感。 随着一旁孤阳毫无情绪的嗓音: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二位新人拜完了堂。 当然,送入洞房这一步暂且免了,改成了一家围聚一块用喜宴。 苏父与夏风扬坐在圆桌上首。 此时他怀中抱着身穿一套云烟粉织金小袄,边上缀了一圈毛绒绒狐毛的曦儿,乐呵呵道: “曦儿如今四个月大了,真是越发随了月重,小小年纪便生的一副好样貌,可叫祖父喜欢的紧。” 说罢,他低头在曦儿白嫩嫩的小脸蛋上“吧唧”亲了口,抬眸望向自家女儿,唇角微微扬起,笑说道: “当前府上的大事都办完了,再有十天就是新岁,沅沅明日去翰林院上值,怕是待不了几日就又能回府歇息了。” 苏沅闻言,放下跟孟云乔敬酒的白玉杯,点头道了一声“是”。 含笑瞧了眼曦儿懵懂四处张望的眸子,拍拍手朝苏父伸过去,淡笑道: “爹爹,曦儿给女儿抱抱。” 苏父微颔首,将怀里软乎乎的一团递给苏沅,小心翼翼叮嘱道: “来,抱紧。” 另一边。 苏沅接过小曦儿,伸手捏了捏女儿的滑嫩脸颊,接着跟好友聊被苏父打断的话题: “孟家虽在京城重新置办了宅子,但新岁时还是一起来苏府过吧。” “你记得带上岳父丈母一起,苏家在京中亲戚不多,一起过来不仅能让云岚高兴高兴,人多还热闹一些,你觉得如何?” 孟云乔仰头饮了一杯热酒,伸长手臂姐俩好的搂住好友的肩膀,唉声叹气道: “好,往后咱们苏孟两家都在京中,确是应多走动亲近,唉……,自从官府归还我孟家财产,我母亲就决定不回通州了,将银子在京城重新置办了铺面。” “如今,如今孟家人丁稀少,平日我母父不说,但我这个做女儿的清楚私底下不好受,热闹热闹也是好的。” 苏沅紧抿唇瓣,安抚地拍了拍好友的腿: “院子都还留着,岳父若是心里憋闷尽管让他搬过来住,这有云岚也算个安慰。” 孟云乔点头,而后又摆了摆手,举起酒杯冲苏沅招呼道: “嗐,不说了,今日是你大喜之日,来吃酒吃酒。” 第184章 凤太君薨 卯时,天刚破晓。 苏沅身着一袭绯色官服,微眯双眸望向面前大殿的牌匾,看见‘奉天殿’三个烫金大字。 她点了下头,就是这儿了。 往后她这个苦命的当差人,日日卯时就要到的地方。 话说,升了官反而更累了。 这怎么回事? 思及此,苏沅轻啧一声,低头整理了下被寒风吹的稍显凌乱的官袍,认命地跨上台阶大步朝殿中走去。 因着是头一次上朝。 苏沅一入奉天殿内就去找内侍指点,不大一会儿,便顺利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文臣一列,中间靠后。 如今还差一刻钟陛下才上朝。 她秉着第一回上朝小心谨慎为上,就没有胡乱去寻南幽王与大理寺卿这些熟人。 苏沅眼眸低垂望着掌中的笏板,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做派。 少焉。 随着上首的凤武帝缓步走上龙阶。 最前方高阶官员俯身跪下,身后的官员一直到大殿门口“呼啦啦”跪倒一大片人,气势高昂地朝拜: “臣等拜见陛下,吾皇励精图治,千秋万代。” 凤武帝视线淡淡朝下看了一眼,语调平缓自带威严: “众卿平身。” “是。” 接下来就是一众朝臣禀报各部朝事,总之跟苏沅无甚关系。 就如眼下: 她立在奉天殿外的台阶上,抬眸瞅了一眼湛蓝明亮的天空,声音几不可闻叹道: “唉,总算又混过去一天。” 她看了看两旁往外走的官员,活动了下微僵的肩膀,敛眸迈开腿朝阶梯下走去。 哪料,苏沅踮起的脚尖还未落地,便听见从身后传来一声尖细且上扬的嗓音: “苏大人,请留步。” 苏沅听见叫唤声,往翰林院走的脚步微顿,第一反应就是扭头在周围张望了下。 她眼含疑惑,转身望向迈着小碎步,一脸着急朝自己奔过来的宫侍。 尤其是在瞥见这人一袭深绿色宫服,苏沅僵了一个早晨的脸浮上一抹笑意,抬腿朝绿衣宫侍方向走了几步,温声询问道: “这位内侍是在寻我?” 绿衣宫侍对苏沅躬身施了一礼,眼角眉梢都是浅浅的笑意,语调微喘夹杂一丝恭敬: “苏大人,陛下召见您。” 苏沅眼眸微动,轻点了下头: “劳烦带路。” 宫侍面上笑嘻嘻,语调轻快道了句“好嘞”。 便一甩斜夹在臂弯里的浮尘,带着苏沅折身去了凤武帝平日处理政务的勤贤殿。 殿内的金漆雕龙龙案上。 凤武帝正阖眸假寐,忽的,听见外头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她轻掀眼皮,目光悠悠地落在快步到了近前的苏沅身上,淡淡道: “来了。” 苏沅微一颔首,姿态从容地跪拜行礼: “下臣叩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凤武帝拉长音“嗯——”了声,下颚微微扬起,示意道: “免礼。” 苏沅颔首,嗓音清淡应了声“是”,随即自地上徐徐起身。 她倒也未主动开口询问,反而去了立在左下首的翰林院掌院学士池知闲身边,听候凤武帝的发话。 凤武帝深邃的眼眸里染上一抹满意,淡笑着伸手点了点池知闲,语气意味深长道: “你们翰林院这苏沅倒是不错,往后御前侍奉便带上她吧。” 池知闲眉心一跳,眼中满是愕然之色,不过她终归是混迹朝堂多年的老滑头。 一眨眼的时间就恢复原先的平静无波,唇角微微抬起,笑应道: “是,老臣领旨。” 苏沅听完二人一番话,眼波微动,面上不动如山看不出任何异色,实则心中波涛汹涌。 这池知闲可是翰林院一把手,相当于凤武帝的贴身顾问,平日里参与制定政策,起草国书,解决时事问题。 如今凤武帝却让她带着自己御前侍奉,究竟是何用意? 然而,还未等苏沅想明白。 殿外就疾步匆匆走进来一御前近侍。 她“噗通”一声跪倒在龙案前,嗓音极哀极痛高声禀报: “陛下,太凤君薨了。” 她话音刚落。 大殿中的气氛蓦地低沉了下来,一瞬间静的针落可闻,令人感到窒息。 上首。 凤武帝乍听恶讯,一向平淡的眸中似有水光一闪而逝,微仰头缓了片刻后。 她闭了闭眼,声音低沉沙哑下了口谕: “将太凤君灵柩移至宫中,敲丧钟昭告天下,令百官及其家眷祭奠。” “是,陛下。” 闻丧次日,苏府。 苏家众人微聚一堂,商讨着三日后的太凤君丧事祭奠一事。 苏沅目光在家中男子身上转了一圈,见人人都着素色衣衫放下心来。 她说话语气平缓,听起来温柔含笑: “陛下下旨命百官家眷为太凤君发丧,但谁家没个几位正夫,若全去了估计都装不下,是以需你们商量下挑出一人随我入宫。” 闻言,四位男子互相对视一眼。 宋月重冷淡地瞥了眼上首的女子,率先不咸不淡地吐出几个字: “年关,生意忙。” 听见他说这话。 苏父嘴角抽搐了下,无奈摇了摇头。 自觉是苏家长辈应替女儿操心,再秉着公正的态度,他将视线移向老大南初,询问道: “南初,月重他忙生……,咳咳,总之你可想去?” 南初衣袖下的手微微攥紧,粉唇轻张正要回答苏父的话,岂料,他才吐出了个话音儿: “我,我……” 便被对面的姬秋白打断,他无语地瞟了宋月重一眼,撇着嘴道: “你不去就不去,蒙骗谁呢?” “哼!不说临近年关街上店铺大都关门,就说现在凤太君薨了,正值国丧期间你忙个哪门子生意?” 说罢,他又加了句: “骗人精。” 宋月重面色平静,望向姬秋白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他略一侧身,端起桌上的茶抿了口,也不惜的张嘴给人解释。 对面。 姬秋白就是看不惯宋月重爱跟他作对,而今见无人吭声要去,自告奋勇道: “本,我去吧。” “我名义上是皇家子,甭管几位哥哥去不去,我都是要入宫的,还不如叫哥哥们在家待着,寒冬腊月的也少受些罪。” 苏沅原就打算好了,有此一番询问就是为了不让其他人多想,听罢,她点点头: “好,云岚与南初要是没有意见的话,这事儿就这么办。” “没有\/嗯。” 第185章 青楼抓人 “叩拜——” “再拜——” 伴随礼官夹杂着悲伤的高喊,摆放着华贵棺椁的高台下,一众乌泱泱身披白色丧服的官员及其家眷俯身跪拜。 上首。 凤殊跪在齐凤君身后,双眼红肿无神地呆呆望着棺椁,明显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随着礼官的一声“起”。 他由冬画搀扶着颤巍巍的起身,给抬灵柩的侍卫让开道路,目送护了自己十几年的皇祖父被送出皇宫去往皇陵。 由于是转了个身。 齐凤君瞬间落在了凤殊的身后,他狭长的眸子紧盯着男子瘦弱的背影,悄然勾了勾唇。 随即一步一停弱柳扶风的走到凤殊跟前,拿帕子拭了拭眼角,语气虚弱无力,轻咳道: “五皇子,如今太凤君薨世,缺一个去皇陵守灵的血亲,咳咳……” “太女被陛下禁于东阳宫,等太凤君入了皇陵又要重新回去,而二皇女身体虚弱卧病在床,三皇女又年纪尚小。” 言毕,他眼角微压斜斜看向凤殊,眉尾上扬,提议道: “依照本宫的意思,不如你去,也好全了太凤君养你成人的祖孙情意,如何?” 凤殊一听就知道齐凤君的打算。 这是看皇祖父薨世他没了遮蔽伞,便迫不及待的要对自己动手了。 可众目睽睽之下。 这毒夫又拿孝道压自己,若是不答应,岂不是要背上一个不忠不孝的罪名。 想到这儿。 凤殊身子晃了几晃,眼眸一闭,整个人如同风中的树叶猛然朝后坠落。 旁边的冬画见此,急忙跑去接住人,嗓音带着一丝哭腔大喊道: “来人呐——” “殿下,殿下晕倒了。” 齐凤君目光阴沉地盯着昏倒在地上面色惨白的男子,忽的冷笑一声,一甩衣袖离开了高台。 夜色渐渐深沉,不知何时,天际的寒星挣破铅灰的天幕,露出数点冷光。 勤贤殿。 凤武帝下朝后就回了勤贤殿办公。 而掌院池知闲与苏沅就在左侧的桌案上,手执朱砂笔替圣上批阅臣子问候的奏折。 苏沅从高摞的奏折堆上拿起一本,递到眼下扫视一番,见又是花团锦簇的狗屁废话。 她素手执狼毫笔往砚台里沾了沾,动作轻缓地在奏折右下角批下“已阅”。 然而,苏沅还未放下笔,就听见陡然响起“砰”的一声巨响。 她心下猛的一跳,抬眼就看见大殿中央碎了一地的瓷器片,而后便是女帝难得带了一抹愤怒的声音: “岂有此理,简直是目无王法。” “呼,呼——,这齐灵微竟敢在国丧期间出入青楼,都当朕是死的吗?” 凤武帝一通摔打怒吼完,又迅速镇定下来,转过身手指点了点苏沅: “你带一队御林军去百花楼搜查,若是捉到人马上押送宫中!” 苏沅点头应了声“是”,一折身朝外走去。 哪知,她人还未到殿门口,就又听见凤武帝斟酌着语气又加了一句: “记得叫上姬十安一起,按照齐家人的德性,光是你去怕是震不住。” “是,陛下。” …… 百花楼。 斜对角的茶摊上。 苏沅轻掀眼皮,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对面门窗紧闭的花楼,淡淡道: “御林军我去王府找你前已安排在周围,确认里头的人没有出来过。” 姬十安随手端起茶碗牛饮了口,爽快地长“啊”了一声,轻啧道: “茶水才端上桌就被你拉了出来,啧,真是渴死我了。” 说完,她目光在冷清的街道上扫视一圈,忽的笑了笑,摇头感叹道: “现在虽正值年关,可因是国丧期间大街上都没几个人,难得遇见一茶摊也才咱两个茶客,呵,这齐灵微真是既大胆又有本事,竟愣是把百花楼场子给支起来了。” 苏沅单手支头斜倚在桌面,手指在发间有节奏的敲打着,听闻此言。 她眸光意味不明,眉峰微扬,询问道: “可喝好了?” 苏沅下巴冲百花楼的方向扬了扬,一拍手站起身,脚下不停往外走: “走,去瓮中捉鳖。” 姬十安见状,也顾不得拿帕子擦嘴直接用衣袖一抹唇角,大步跟了上去。 她伸手揽过苏沅的肩头,眸光在毫无动静的街道上看了看,低声问道: “御林军呢,别叫她们藏了,叫上人手闯进去我也好早些看场热闹。” 苏沅高举手朝下一挥,诸多御林军便从犄角旮旯窜出来,围聚她身边施了一礼: “苏大人。” 苏沅面上无甚表情的轻点头,淡淡道: “把门撬开。” 御林军应了声“是”用长刀劈开门栓,一队人手拿长刀气势汹汹地闯了进去。 苏沅见此,步伐不疾不徐地入了青楼内,目光在大堂看了一圈却未见到人影。 她冷眸微眯,仰头将视线移至楼上。 ——同一时间。 百花楼最大的厢房内。 红缎飘飘,奏乐的乐师吹箫弹琴,中央的舞池内衣着鲜艳且暴露的歌姬,正搔首弄姿眼神勾人的翩翩起舞。 上首。 齐灵微吊儿郎当的斜躺男妓身上,她张大嘴巴自嗓中发出一声轻“啊”,便有美男夹起一块鹿肉送入她口中。 下头的曹馨见状,眼神暧昧地搂过身边的男妓亲热了一会。 随后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扭头看向齐灵微油腔滑舌的打趣: “唉,我说灵微,年前不是听你夸下海口,正夫必得是身份贵重的皇子吗?齐国公更是在陛下寿宴上说你心仪五皇子。” “可如今他却被送去皇陵,指不定要什么时候回来呢,哈哈哈——,你莫不是要学那贞洁烈夫,一直替他留主君的位置?” 齐灵微高举玉壶怼着嘴畅饮一气,双颊熏红打了个酒嗝,语气不屑道: “切,他还想回来,做鬼爬回来吗?老娘可不玩那晦气玩意儿。” “来来来,不提他了,咱们姐妹今日喝个痛……” 岂料,她话还未说完。 便见厢房门被人“砰”的一脚踹开,大批的银甲带刀御林军,将她们嫖娼的官家小姐包围起来。 齐灵微见此,跌跌撞撞站起身破口大骂: “放肆,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竟敢带人来砸姑奶奶的场子,赶紧给……” 不等齐灵微说完,一道清冷的声音蓦地打断了她: “将人堵住嘴绑起来,我们回宫。” “是。” 第186章 凤殊被害 天色十分昏黑,片片乌云仿佛要压下来一样,黑压压阴沉沉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感,让人感到窒息。 皇陵。 冷风吹拂过室内高悬的白纱,轻纱高高扬起又轻飘飘落下,隐约间透出蒲团上跪着的白衣男子。 冬画眉眼染上一丝担忧,双眸盯着男子苍白似雪的侧脸,语气忐忑询问: “殿下,我们被凤君强行送至皇陵有两天了,他究竟想做什么?” 凤殊缓慢抬起眼皮,眸中无甚情绪地看向香炉里袅袅升起的烟雾,淡淡道: “无非想要本宫的命罢了。” 那日他为了躲过齐凤君的算计,特意装晕晕倒在众目睽睽的高台上,本以为如此就能躲过一劫。 可谁知,第二天凤武帝的圣旨就送到了舒云宫,夸他主动请旨去皇陵守灵孝心可嘉,特派数百名皇家护卫护送。 呵呵,他那母皇向来不管后宫之事,而今突然插手,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定是齐凤君替自己请的旨。 旁边的冬画听见齐凤君要在皇陵动手,惊的倒吸一口凉气,颤着嗓音怔然问道: “啊,这,这太凤君刚薨世他就这么做,他就不怕旁人怀疑吗?” 凤殊嗤笑一声: “怕?他还知道怕是何物?” 那毒夫在后宫作威作福多年,母皇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极致纵容,弄得他这些年越发不知天高地厚。 以前还知道做做面子,现在倒好连诓骗陛下的事儿都做得出来,如此胆大包天,他甚至都怀疑下一步齐凤君是不是要假传圣旨? 想到这儿,凤殊侧头望了眼窗外阴沉沉的天色,语气严肃吩咐道: “让凤十她们在殿外换班值守,本宫已入皇陵两日,齐凤君怕是要等不及下手了。” 冬画咬了下唇,犹豫道: “可是我们只带了二十名凤羽卫,人数太少,再一个,陛下赐的护卫咱们也不知根知底,说不定其中就有齐凤君的爪牙。” “他想杀殿下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这真要动起手来您岂不是危也?要不然,要不然殿下别在这守着了,赶快找个安全隐蔽的地方躲起来。” 凤殊摇了摇头,正想说此方法无济于事,如今整个皇陵怕是都在齐凤君的监视之中,但他这话还未说出口就被外面传来的打斗声打断。 闻声,凤殊双眼猛然睁大。 第一反应就是将身边的冬画塞入香案下,低头望着蜷缩在桌底的人,急声交代了两句: “等会不管屋内发生何事,你都不许出来,外面那帮人针对的是本宫。” “风十与侍卫若是不敌,大不了把本宫杀了她们就离开了,你莫要白白送了性命,叫本宫坟头没个烧纸钱的人。” 说完,他迅速将黄绸做的案布放下,整理的恢复原样。 随后视线快速在殿内扫视一圈,“蹬蹬蹬”几步跑到用铜器做的蜡托前,双手吃力的举起退缩在墙角眼睛警惕地盯着门口。 下一秒。 “砰——” 紧闭的房门被人自外踹开,数名戴着面具的黑衣人手提染血的长剑冲了进来。 见到蜷缩在角落的二人,打头的黑衣人眼中划过狠厉的幽光,低沉阴冷的嗓音幽幽响起: “送五皇子上路。” 她话音刚落下,旁边的手下就从怀中抽出一根长长的白绫,看似随意却稳稳抛到对面的同伙手中,二人默契的对视一眼。 而后将狠辣的眸光射向凤殊,手掌猛然扯紧绸缎,明显一副勒死人的架势朝目标而去。 另一边。 凤殊望着步步逼近的两名杀手,他紧攥烛台的手不易察觉地颤抖起来,眼含希翼地看向殿外,心中期望着凤十与护卫来救自己。 可说巧不巧,就是他这么一瞥正好望见自己的贴身护卫凤十不敌众多杀手围攻,被人一刀割喉。 霎时间,脖颈间喷出一股鲜红的血液,立刻倒地身亡。 凤殊当下大脑一片空白,绝望得像掉进了没底的深潭一般,浑身冰冷刺骨猛的打了个哆嗦。 心下一颤,前所未有的无尽酸楚与愤怒攻上心头,他只觉嗓子干哑,眼中变得氤氲: 想活着就如此难吗? 他凤殊上辈子究竟是何十恶不赦的恶人,叫他来世间短短十几年光阴,却受尽了苦楚。 皇家的身份,低贱的命。 大概……,形容的就是他吧。 罢了,罢了。 死了也好。 这辈子还完了孽,下辈子希望他生在平常人家,爹爹疼母亲爱,该是多好啊! 他这一辈子未尝过被人疼着是何种滋味。 应该,很幸福吧! 凤殊的手渐渐带着一丝不舍的松开,一刹那间,紧攥在掌心的烛台脱手而落,砸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之后,再无任何动静。 对面。 两名杀手此刻已到近前,双眼毫无波澜的往下一压,二人互相配合扣住凤殊的肩膀将人按跪在地上,手中长长的白绫绕着男子的脖颈缠了两圈。 而后两边用力一拉,猛然间,布料勒紧皮肉的“咯吱”声在大殿中不绝于耳。 地上。 凤殊面色涨的通红如血,只感觉脖间似是被柔软敷贴的水蛇紧紧缠绕,巨大的窒息感传遍他的口鼻。 他口中涌出血沫,流淌而下,将胸前的衣襟染成一片猩红。 凤殊的眼神逐渐模糊,大概是知道自己马上要死了。 他嘴边勾起一抹浅笑,然而唇角还未落下,便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忽的喷洒在自己脸上。 隐约间,凤殊看见一片绯红色的衣角一闪而逝,随即歪头昏死了过去。 …… 勤贤殿。 姬十安冲上首的凤武帝施了一礼,转头看向跪趴在地上一排五花大绑的女子,禀报道: “陛下,一共七人现已抓来。” 凤武帝微眯着眼,冷冷望着地上瑟瑟发抖的一众官家子女,点了点头,说出口的话长了耳朵的都能听出来暗含极大的不悦: “好,好,齐国公府,武安侯府,大理寺少卿……,你们这七家好的很呐,不愧是京中名门,朝中重臣之家啊,养出的女儿真是一个比一个好。” 说完,女帝大手一挥: “来人,宣这七家的主事人来。” 押送齐灵微几人进来的御林军此时还未走,听见凤武帝吩咐领命道: “是,陛下。” 凤武帝轻“嗯”了声,随即一皱眉头,眼底多了丝探究蓦地看向姬十安: “苏沅怎么不见了?” 第187章 处置齐灵微 姬十安眼神略显飘忽,抿了抿唇,正要找借口替苏沅糊弄过去。 便见在百花楼中对自己说有事要办,中途离开的弟妻徐徐走了进来。 冲着凤武帝施了一礼,语气平静道: “陛下。” “下臣官袍上不甚染上了秽物,是以去清理了下这才来晚一步。” 凤武帝目光在苏沅身上扫视一番,最后停留在她胸口的濡湿处,轻颔首: “嗯。” …… 正值午时,各部官员用膳的时候。 齐国公以及其他几位犯事家长,顶着下属看猴儿一般的眼神,面上火辣辣地跟在御林军身后朝勤贤殿走去。 她们这几位哪个不是身居要职,如今却被陛下差御林军来官署传召。 御林军啊! 大伙也不是傻子,正常人谁用御林军传唤,一看就知道是犯了事端。 羞耻难当的同时,几人又心下忐忑。 暗自猜测自己可是哪件事没收好尾,被陛下揪住小尾巴了? 齐国公等人一路心思翻飞地到了勤贤殿,才入殿内,就瞧见中央被五花大绑堵住嘴的各家女儿,几人瞳孔一缩,疾步走到龙案前跪下: “下臣叩见陛下。” 凤武帝端坐龙椅上,听见叩拜。 她微阖眼帘,却是恍若未闻,浑身散发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无情。 少顷,殿门又传来一阵脚步声,随着人越走越近,身着一品紫袍的陆圣凌入了殿中。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地上跪着的一众人,尤其是在看见还有二房的陆圣雪时。 陆圣凌掩在面具下的眉心紧锁,一撩衣袍淡然地跪下,声质清冽,还带着些许的沙哑: “下臣叩见陛下。” 凤武帝慢悠悠掀起眼皮,漠然地扫视一眼下首,语焉不详淡声道: “人都到齐了,可知朕为何传唤?” 众人摇头,尤其是胆子小的大理寺少卿浑身都在颤抖,恐慌道: “下臣不知\/不知。” 凤武帝挑眉,轻扬下巴指了指中央的齐灵微等人,语调拉长而慢: “哦——,不知?殿中的人都识得吧?” 女帝似笑非笑地轻哼一声,手指点了下一旁站着的苏沅,示意道: “苏沅,你来告诉这帮人究竟为何。” 苏沅猛的被点名稍愣了下,随后颔首应了声“是”,声音不夹杂任何情绪,避轻就重道: “国丧期间,诸位小姐在百花楼狎妓被御林军当场抓获。” 此话一出。 齐国公脑袋轰的一声,身子忍不住发软。 而旁边几位比她更怕,有的都开始“砰砰砰”磕头哭喊着求饶了: “陛下,是下臣的错,下臣未管教好家中子女,求陛下开恩。” “陛下,小女年幼,求您从轻发落。” “呜呜呜——,陛下,老臣就这么一个独苗苗孙女,老臣愿意以身相替担下所有罪责。” 凤武帝听着一殿的喧哗哭喊声。 她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凤眸微转,眸光意味不明地看向跪在最右边的紫袍男子: “陆爱卿,如今武安侯府归卿掌家,那么以你所见,这陆家的陆圣雪该如何处置?” 陆圣凌语气冷漠如寒铁,简洁干练地从口中吐出几个字: “国丧期间狎妓,死罪。” 他并未说要如何处置,也自知凤栖帝问话无非是想借自己的口警告一下其他人而已。 这殿中跪着的都是朝中重臣,盘根错节的姻亲以及门生抵得上半个朝堂,凤武帝再怎么气也不可能一气把人杀了不是? 果然,齐国公这个装聋作哑的老狐狸,一听陆圣凌这话立刻跪不住了: “陛下,这太凤君仙逝不久,不易杀人见血啊!” 凤武帝眉尾一扬,拖着尾音询问道: “哦——,齐国公说的确有几分道理,那你跟朕说说怎么惩罚为好呢?” 齐国公衣袖下的手掌握紧,一狠心提议道: “不如打个几十大板,禁足在家替太凤君抄写佛经,既让小辈长了教训,又能为太凤君祈福,下臣这主意陛下觉得如何?” 凤武帝手指“哒哒”的敲击龙椅把手,敛眸沉思片刻,声音低沉逐字逐句道: “嗯,齐国公说的对,死罪难免活罪难逃,那就每人各打五十大板,禁足一年不得出府。” “至于诸位爱卿身为一家之主,却未约束好家中小辈,有失察失教之责,罚俸半年。” 凤武帝轻飘飘的两句话就把今日之事定下。 底下一众人听见要打五十大板,两眼一黑,脑中嗡嗡作响。 不过凤武帝刚饶过了死罪。 这能要了自家女儿\/孙女大半条命的五十大板,她们也只能暗自咽下去,闭口不敢再求情。 毕竟又不是菜市买菜的,还能讨价还价。 若是多舌惹恼了她们这位笑里藏刀的凤武帝,就是眼下她不发作,往后也会找机会算旧账。 思及此,齐国公,大理寺少卿等人面上勉强涌上一抹笑意,点头道: “是,陛下英明。” “一切由陛下做主,下臣绝无怨言。” 凤殊帝朝门口的御林军挥挥手,示意将人全部拉下去,而后淡笑着望向众人: “既然此事已了,诸位便回去当值吧!” “是。” …… 凤仪宫。 “什么,那小贱种失踪了?” 齐凤君身子才沾到软塌准备午休一会,就听心腹贾宫侍匆匆来报,说是派出去暗杀的人都死了。 而凤殊及其贴身侍从也不见踪影,他眼眸一眯,阴沉着脸道: “封锁皇陵的消息,再派人暗中寻找凤殊,这次一定要除掉那小杂种,否则等他回了皇宫有凤羽卫护着,又在陛下眼皮子底下终是行动不便。 再有,万一他回来告本宫的状,引陛下疑心关注这小贱人,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贾全颔首: “是,奴侍这就去办。” 第188章 凤殊清醒 齐凤君斜了眼领了差事却立在原地的贾全,眉心一蹙,语气拉长含着浓浓的不悦: “怎么——,还不退下?” 贾全微抬眸子,小心地瞧了他一眼: “奴侍想起来一事。” “先前齐国公差线人传话,说是苏沅近几月愈发张狂,求凤君想法法子敲打一番,省的她不知天高地厚整日与国公府作对。” 齐凤君柳眉倒竖,扯唇一笑: “敲打一番?本宫的事都还没有着落,哪有心情替她做事,苏沅圣眷正浓日日待在陛下身侧,她这么有本事为何不自己去。” 贾全目光微转,试探道: “那,那奴侍去拒绝了?” 齐凤君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淡淡道: “你去传本宫一句话,休要因小失大,让她管好齐家的门生,若再贪图臭铜烂铁被人告到陛下前,本宫绝不轻饶她。” “还有灵微那丫头也是胆大,敢在国丧期间胡作非为,受些皮肉之苦也好,凡事疼了才能长教训。” 贾全略微点头,道了一句: “是,奴侍马上就去。” 便一转身迈着小碎步离去。 苍穹幕落,一轮明月被闲云半掩,参差低垂的云层漂浮不定,地上忽明忽暗,云影重重。 万佛寺。 一处偏僻的禅房门口。 “方丈,劳烦了。” 苏沅弯腰对身着僧袍的和尚施了一礼,侧头看向灯火通明的屋内,嘱托道: “此事还请您保密。” 慧心方丈颔首,双眼平静无波随着女子的视线望向屋内,须臾,他眸光微动,提醒道: “苏施主,殿下醒了。” 说完,方丈合掌放在胸前行了个佛礼: “既然人已无大碍,老衲就告退了。 苏沅轻点下颚,目送慧心方丈离开后。 她脚步略显急促地大步入了屋内,才到床前,就见榻上的孱弱男子长睫微颤徐徐睁开了眸子。 望着他略显苍白带着几分病态的脸,苏沅蓦地想起了今日去救人时看到的场景。 满屋的杀手,身形单薄的男子如待宰的羔羊一般被人按跪在地,任人宰割放血。 一想到这画面,一种说不出的心疼蔓延上女子心头。 她长舒了一口气,也顾不上男女大防在床榻边坐下,动作轻柔地牵起男子苍白干瘦的手,关怀询问道: “殿下,你可还好?” 另一边。 凤殊意识才回拢,便听见女子含着一丝温柔的唤声。 他先是一愣,睫毛微微颤抖像极寒之地脆弱的蝴蝶,不可置信又带着一丝希望的极缓极慢地扭头。 视线在触及到女子面容的一瞬间。 凤殊苍白的脸上,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流露出近乎怯懦的目光。 他眼角溢出了晶莹的泪水,小心翼翼试探道: “苏沅?” 苏沅点头轻“嗯”一声,拇指抚上男子泛红的眼角,声线柔和又问一遍: “你觉得身子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凤殊听着近在咫尺的问话声以及面上女子温热的指尖,这才有了几分真实感。 他并未回话,顺着苏沅伸过来的手挣扎着从床上坐起,一把扑到女子的身上将脸埋进她的脖颈。 扑面而来的薄荷清香,让凤殊那颗仿徨无措的心安了下来。 他不敢直视苏沅清冷的眸子,私心想多贪恋会儿女子身上的温暖,低垂着头语气哽咽小小声道: “没有不舒服。” 上方。 苏沅猛然被男子扑入怀中。 她稍稍愣了下,敛眸望着凤殊白嫩脖颈上的红肿勒痕,低垂的手掌轻抚上男子瘦弱的背部安抚地拍了拍: “可是害怕了?放心,那帮人已经被我清理干净,如今我们在万佛寺禅房安身,暂且是安全的。” 凤殊感受到苏沅不但没有推开自己反而百般柔哄。 他不断颤栗的身体一滞。 如同乳燕归巢找到了靠山般,紧紧攀附在女子的身上发泄般肝肠寸断地哭了一场。 直到把苏沅胸前的衣襟泪湿了一大片,凤殊心头的委屈与不安才稍稍消退了些。 他盯着眼下已变成深紫色的衣袍,苍白如雪的脸上浮上一抹红晕,轻咬着唇道: “我,我,你衣服湿了。” 说罢,他攥着衣袖凑近想替女子擦拭,可一想到这是何处,伸过去的动作生生在半空顿住。 苏沅眼中闪过一缕笑意,握住男子尴尬地停在胸前的手将其拉下来,却是未放开。 转而低头看向凤殊的脸,面上的表情严肃起来,正色道: “今日想杀你的人是谁?” 她也是去百花楼捉人,无意间在门外听见齐灵微的醉酒之言才知道凤殊有难。 好在她瞬移速度快,不仅救了凤殊将人安排在万佛寺方丈这里,还赶在姬十安身后回了勤贤殿这才未叫人察觉异常。 尤其是凤武帝。 那天若是未及时赶回去,她怕是会以为自己去给嫖娼的人家通风报信去了。 唉—— 看来得催催姬十安,想办法从通州弄些绿晶给自己提升异能了。 对面。 凤殊听见苏沅询问元凶,身体忽而涌上一阵刺骨寒意激的他打了个哆嗦。 不过害怕归害怕,是谁总要说的。 否则苏沅不知情,对齐凤君没有防备。 万一哪天在这个毒夫面前说漏了嘴,岂不是要惹上杀身之祸。 思及此,凤殊眼皮发紧,郑重地从口中吐出三个字: “齐凤君。” 不等苏沅再开口,他从头到尾解释了个清楚: “是父辈恩怨,十几年前我生父冲撞齐凤君导致他流产,自此身体亏空不能生育,而齐凤君又害得我生父一胎两命去世。” “后来他把仇恨转移到我身上,半年前我向你求救就是因为病重,他封锁舒云殿不让太医医治,这次又诓骗陛下将我支去皇陵,伺机杀害。” 一大通话说完,他停顿片刻又低低加了一句: “不过父君死前说过,是沐贵君故意伸脚绊他,奈何凤君似是疯魔了一般什么也听不进去,一口咬死就是我父君。” 苏沅听罢,一副果然如此的点了点头。 这齐凤君真是…… 每次见到他或是听人提起,就没有一处是好的。 抛弃亲子。 指使太女杀自己。 如今又多了个凤殊。 第189章 太和门告状 想起她摸黑来万佛寺时看到的情景。 苏沅眉心蹙了蹙,敛眸看着怀中的凤殊,认真道: “万佛寺不能久留,你午时失踪,但我在陛下身边当值一天都未听到消息,想来是被齐凤君封锁了。” “皇陵里对你动手的人用的是白绫,估摸想营造出你自裁的假象,加之,我来的路上瞧见了很多乔装打扮的人,应该就是齐凤君派来杀你的。” 凤殊身体一抖,忧心忡忡道: “那,那怎么办?” “现在皇陵去不得,万佛寺待不得,若是我迟迟不归齐凤君就有理由禀报母皇,说我逃跑或是虚报人已死,往后他找我岂不是更明目张胆。” 苏沅微张嘴正要说出自己的打算,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扭头看去,就见冬画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另一边。 冬画忐忑地想着跟凤殊请罪的事儿,岂料,一进门就瞧见殿下趴在苏大人怀里。 这可把他惊的,整个人如遭雷击。 反应过来后。 冬画立即背过身去,轻咳两声道: “殿,殿下。” “奴侍给您送补汤和药来了。” 这,这…… 这是怎么一回事? 殿下一向心有算计,做起事来小心谨慎又退让有度。 而今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以身相许,还是为了寻求庇护? 冬画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床上的凤殊被他这么一弄也反应了过来。 他猛地从苏沅怀中退出来,眼神闪躲不定,嗫嚅道: “端过来吧!” 冬画闻声也不敢再瞎看,低垂着头快速将手中木盘放在床头的矮桌上,快速说了一句: “苏大人,殿下麻烦您了。” 便一溜烟跑了出去。 苏沅好笑的瞥了眼他离开的背影,俯身端起桌上的补汤舀一勺吹了吹,而后递到床上跪坐着的男子唇边: “来,喝吧。” “这汤用的是人参枸杞这些温补药材,目前我们还身处寺庙里便未做荤腥。” 凤殊心中一暖,微张唇含住汤勺。 一碗汤药下肚后。 苏沅却是未给凤殊脖颈上药,她从衣袖中掏出锦帕递给男子,继续说被冬画打断的主意: “药膏就不要抹了,既然皇陵和万佛寺都待不得,不如铤而走险去皇宫,最好是卯时三刻上朝的时间,你与冬画跪在太和门门口。” “一来,证明你不是私自离开而是被害。 二来么,引起陛下重视,能在皇陵下手又牢牢封锁消息的,除了齐凤君还有谁?届时你去陛下面前哭诉一番,说要去万佛寺替太凤君祈祷,她不仅会派人保护你,还会紧盯着齐凤君。” 至于她为何不杀齐凤君? 牵一发而动全身。 杀了一个齐凤君,还有半个朝堂的齐家人或是狗腿子,另外,明威大将军及其大军都在边关。 要是齐凤君一死朝堂就清明了,那凤武帝不会动手吗? 当然是一网打尽的好。 以后她要混朝堂,不是以前的小打小闹,而今动辄整个江山,还是斩草除根的好。 没了齐凤君她们的计划就会慢一步,那这一帮人就会多蹦跶一会,她的麻烦也会接连不断。 实在不行,她就去宫中给齐凤君下个毒。 叫他自身难保。 天天躺床上又能发号施令的那种。 凤殊听了苏沅出的主意,眼眸微动,对着女子不知不觉用上了我: “好,就按照你说的去做,等我回了万佛寺这里有将近两千的凤羽军把手,纵使齐凤君想动手也不能轻易进来。” 苏沅点头,目光在凤殊身上上下扫视一番,直把人看的面红耳赤她才移开目光: “你这身衣服不行,待会弄得脏一些。” 凤殊听话颔首:“好。” …… 夜幕即将收起,天边渐渐变亮,霞光扫过暗淡的天际,带来了一丝光亮和希望。 太和门外。 文武百官一如往常般去奉天殿上早朝。 然而…… 与以往不同的是每人路过漆红的宫门口,总要朝最左侧的地上看上一眼,随后扭头跟结伴的官员窃窃私语: “那是谁?大清早的跪在太和门门外,难道不知道现在是百官上朝的时间?” “王尚书,你怕不是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使,那前头的男子虽然衣裳脏污,但人脸还好好的,可不就是咱们的五皇子殿下吗?” “什么——,洪侍郎你说那是谁?” 末尾这句拉长的什么,出自人见人嫌平日最爱弹劾同僚的黄御史。 本身她看见凤殊与冬画两个脏不拉几的男子跪在宫门口,侍卫却不驱赶,就心里盘算着待会在大殿上告状。 此刻更是听见那蓬头垢面的人是五皇子,黄御史一下子就来气了: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五皇子殿下不是在皇陵守灵吗?怎么打扮成这般模样跪在太和门外,简直有损天家颜面啊,待会老妇非要参他一本不可。” 说完这句话。 黄御史雄赳赳气昂昂地挤开一众同僚,迫不及待的冲在最前头朝奉天殿跑去。 当然,她也做到了话中所言。 譬如现在: 凤武帝刚说完“有本奏来,无本散朝。” 黄御史就刻不容缓的出列: “陛下,老臣有要事禀明。” 凤武帝眼眸朝下一扫,见又是黄御史她兴致缺缺的挑了挑眉: “哦,黄爱卿说来听听。” 黄御史眼中立刻迸发出亮光,声如洪钟般大声禀报: “陛下,老臣要参奏之人正是五皇子凤殊,不仅要参他其罪还有三条。” “其一,跪在太和门外扰乱早朝秩序,导致文武百官争相讨论,其二,蓬头垢面,仪容不整出现人前,有失皇家颜面,其三,本应皇陵守灵却私自回京,违抗圣命,桩桩件件实乃大罪也。” 上首的凤武帝听完她铿锵有力的一番话,眉心狠狠蹙起,询问道: “黄爱卿,此事你何时瞧见的?” 黄御史转身冲殿外指了指: “就是现在啊!” “陛下您快点派人过去,说不定五皇子还在呢,咱们也好给他抓个现行。” 凤武帝听罢,双唇紧抿。 随即冲旁边宫侍挥了挥手,示意他按照黄御史的话去做。 第190章 送汤 然而,殊不知这大殿中有一人比黄御史跟凤武帝还要心急害怕。 此人就是,——齐国公。 她自从在太和门瞧见凤殊起,便被吓得三魂丢了六魄。 可宫门口众目睽睽之下,加之文武百官都过了眼她也不敢在背地里搞小动作,一直战战兢兢到现在终是被人捅破到陛下跟前。 齐国公想到这儿,重重闭了下眼。 罢了,罢了。 反正是齐凤君做的事,她又未插手。 就让弟弟自个儿摆平吧! 约摸过了一盏茶功夫。 凤殊身着一袭白袍缓缓走进大殿。 他洁白的宽袖乃至衣袍下摆均染上了泥灰,明明是一副狼狈的模样儿,却挺直腰脊卓然而立金銮殿中央,平添了几分风骨与傲气。 凤殊目不斜视,俯身跪下: “孩儿叩见母皇。” 凤武帝审视的目光落在凤殊身上,语气平静中含着淡淡威压: “嗯——,黄御史参你无诏回京,仪容不整跪于太和殿外可属实。” 岂料,凤殊听了此言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消瘦的脊背猛烈地抽搐起来,声音带了些哽咽: “回母皇的话,属实。” 凤武帝眉心一跳,询问道: “说说吧,这是为何?” “天子犯法与诸民同罪,若是你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朕可要治你的罪了。” 凤殊稍稍抬头,将苍白无助染上泪痕的脸暴露在凤武帝面前,抽泣道: “昨日午时,皇陵突然闯进来一伙杀手意图勒死孩儿,是,是凤羽卫拼死保护才得以逃出,可皇陵危险孩儿也不敢再回去。” “孩儿心中怕极了,便与侍从一路躲藏于今晨到了皇宫,呜呜——,想着母皇卯时上早朝,我便跪于太和殿寻求庇护,孩儿所言均属实情,母皇不信可找太医来验伤。” 凤武帝听完了凤殊一番话,面上沉沉看不出喜怒,心中却是波涛翻涌。 昨日午时,刺客。 这几个字眼简直在她脸上踩踏。 想她身为一国之主,自家的坟墓被刺客随意闯入意图杀害亲儿就算了,关键是一夜半日的时间她生生半点风声也未听见。 思及此,凤武帝龙袍下的手攥的咯吱作响。 已经没有问的必要了。 若不是关于凤殊的消息被封锁,哪里轮得到他一个柔弱皇子跑到自己跟前来,皇陵的侍卫早就禀报上来了。 想明白后,凤武帝一拍龙头扶手: “竟是如此,朕马上派人去皇陵查探情况,至于你的伤待会找太医包扎一番,往后就待在宫中莫要出去了,省的胆大包天的贼子再对你下手。” 凤殊摇了摇头,哀求道: “母皇,皇祖父下葬不足七日,孩儿不想回宫,万佛寺有近两千凤羽军保护,我想去寺中替他老人家超荐,求母皇成全。” 凤武帝闻言,眼中闪过一抹考量。 不知想到了什么。 她眸含冰冷地斜扫了眼下首的齐国公,点了点头道: “也好,朕再给你派一千侍卫,你退下吧!” 凤殊颔首,“是。” …… 二月的风,揉揉拂面,和煦爽心。 皇宫门口。 苏沅一出宫门,便目标明确地朝自家马车停靠的位置走去。 然而才到近前还未上车,旁边立着的苏青二就快走几步凑到她耳边悄声禀报: “家主,殿下又来给您送汤了。” 苏沅眉心微微动了动,点头道: “好,我知道了。” 她提起衣袍下摆步伐徐徐地上了马车,刚一入内,果然瞧见车厢里坐了一位面如冠玉的小公子。 苏沅眸子布满笑意,俯身在男子对面坐下挑眉道: “不是让你不要送了吗?宫门口人多眼杂,万一被人看见怎么办?” 凤殊双目望向一身绯红色官服的女子,唇边的笑意渐盛,连眉眼间常年氤氲的病气都被冲淡了些。 听见苏沅问话。 他并未立刻回答,反而撩起衣袖盛了碗汤水递过去,才开口道: “今日小厨房做了白玉海鲜汤,我觉得味道甚好就想让你也尝尝。 言毕,凤殊又添了句: “这是最后一次下次不送了。” 自从他回到万佛寺后山,母皇连续派了好几位太医诊治都说他身体太虚弱需要进补。 所幸后山不在寺庙中,慧心方丈也心善不在意这个,是以他才摆脱了以前日日食素的生活。 但也是因为回了万佛寺,他与苏沅的生活完全错开平日里根本见不到面。 实在熬不住心中想念,再加上想试探一下苏沅对自己的态度,他便男扮女装隔三差五的送些汤水到宫门口等着。 谁料这人仿佛什么也不知道似的,次次补汤用个一干二净,其他事一概不提。 上一次更过分,“咕咚咕咚”牛饮完递给自己一个空碗,抹了抹嘴说了一句: “下次不用送了,次数太频繁容易被人察觉,再有你身体不好该是好好养病才是。” 就叫苏青二绕道把自己送回去。 这次一定要把二人的关系理顺。 若是…… 苏沅跟以前一样不想让他靠近,自己也好及时退回去。 就不,就不惹人烦了。 对面。 苏沅可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见到凤殊递汤过来伸手去接。 须臾,感受到掌心被人轻的如羽毛般柔柔挠了一下,她指尖微蜷缩,抬眸去瞧面前低垂着头耳根通红的男子。 苏沅盯着人定定看了会儿,目光讳莫如深地移到掌中的汤碗上,握住汤勺动作不疾不徐地凑到唇下喝了起来。 霎时间,车厢里寂寥无声,有暧昧气氛掺杂进空气中,丝丝缕缕地向外扩散。 凤殊薄薄的眼皮周遭泛起一片红晕,心中正忐忑羞涩呢。 身下的马车便蓦地调转了个大弯,男子单薄的身子被突如其来的一甩,整个人如一只风筝般飘了出去。 遭此变故。 凤殊粉红的面颊忽的惨白如纸,眼见着人就要迎面撞上厚实的车板,身子却一个旋转被捞进温暖带着薄荷清香的怀抱中。 上首。 苏沅单臂搂着男子不断颤抖的身子,另一只手将端着的瓷碗搁在桌案上,对外头询问道: “青二,怎么了?” “方才有人纵马差点撞上,属下已经躲开了,家主您莫要担心。” 第191章 与凤殊定情 苏沅拍了拍凤殊的肩膀,提醒道: “已经安全了,不用怕。” 凤殊紧攥着她衣袖的手松开,抬眸看了眼女子在绯红色官袍衬托下越发清艳的脸,心脏一阵紧缩“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他慌乱地转过头去,惨白的脸色再次羞涩的滚烫粉红一片,颤巍巍站起身打算去对面坐下,就听见女子温凉如水带着一丝笑意的声音: “等等,发髻松散了,坐过来我替你梳好。” 凤殊被女子一提醒。 这才发现脸侧飘下来几缕青丝。 见此,他拘谨地点了两下头,羞怯怯走到苏沅身旁坐下。 另一边。 苏沅瞧了眼与以往大相径庭的男子,眸底多了丝戏谑,抬手轻缓地抽下他发间的玉簪。 一瞬间。 男子乌黑的发丝如瀑布般倾斜而下,一股清冽的雪松香味萦绕在苏沅鼻端。 她眸子微挑,笑道: “你今日熏香了?” 往日凤殊身上一直充斥着药香气,如今离得近了不怪她会发现。 下方。 凤殊感受着苏沅温热的手指穿梭在自己的发间,舒服的眯了眯眸子。 眼下听见女子主动开口说话,他眼波微动,吞吞吐吐连答带问道: “嗯,熏了。” “你,你可知女子给男子梳发代表什么?” 后面这句话虽说跳跃性大。 但凤殊是个会把握时机的人,此言看似随口一问却正好借意外达到了他的目的。 苏沅的手微顿,敛眸盯着男子细白脖颈上不断抖动的软肉,答非所问道: “你脖颈上的伤可都好了,那日伤的如此重有没有留下后遗症?” 凤殊动了动唇,略带几分自嘲地笑了笑,清淡雅致的声音里含着一丝苦涩与无奈: “好了。” 好了,他的试探也好了。 女子虽未言明,可两人都是聪明人。 苏沅这么回答,应是不想伤及他的颜面吧! 这结果,他早该知道的不是吗? 不过有了结果也好,省的日后回想起来觉得不甘心,反正他已经争取过了不是吗? 想到这次是最后诀别。 一种说不出的酸痛,从凤殊心底翻滚,汹涌地冲到了他的咽喉处。 直到察觉长发已被女子挽好,凤殊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换上尊称道谢: “谢谢苏大人。” 便有些不舍的起身准备去对面坐下。 哪料,他臀部才离开铺着绒毯的车板,就被人重新拽了回去,紧接着就是女子饱含深意的话: “国丧是半年。” 凤殊略微一愣,双眼疑惑的看向苏沅。 片刻后。 他终于反应过来,瞳孔逐渐放大,堵塞在内心的酸涩化作暖流涌向四肢百骸。 凤殊眼睛渐渐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张开双臂带着一丝奉献,急切地扑进女子怀中: “苏沅,你,你想娶我?” 苏沅拖住男子的膝弯将人往上提了提,垂眸望着胸前双眼亮晶晶有些迫切的脸,扬眉道: “我若对殿下无意,能容忍得了你三番五次的来宫门口送汤?” 凤殊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对对,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而今我身陷其中竟未察觉出来。” 说完,他漆黑的双眸星光点点,夹杂着难以言说的痴恋仰头看着女子的脸,笑道: “往后我也要有家了。” 还是和心仪女子组建的家。 苏沅喜欢他,他也爱苏沅。 凤殊光是想想就感觉自己在做梦,如此好事能落到他头上? 他心中甚是慌乱,觉得不太真实。 凤殊一咬牙,抽出抱着女子的手移到大腿间狠狠掐了一把: “嘶——” 一刹那间。 钻心的痛顺着他的大腿传遍全身,凤殊眸中眼泪汪汪,唇角却勾起一抹幸福的笑。 苏沅见他猛然自伤,眉头一皱: “你这是做何?” 凤殊一刻也不能离的重新缩进她怀中,嗅着女子身上熟悉的清香,闭上眼略心虚道: “没事,我,我高兴的。” 苏沅无奈地摇了摇头,冲马车外吩咐: “青二,去临安街西巷接上冬画,这次送他们回万佛寺。” “是,家主。” 苏沅吩咐完苏青二后,敛眸继续将视线落在怀中男子身上,尤其是方才他自伤的地方。 因为是在隐私的部位她不方便看,只能用手隔着衣袍轻碰了碰凤殊的伤处,询问道: “马车里有药膏,要不然我让苏青二靠边停车,上了药再送你回去?” 这男子,不,说是少年也不为过。 十六七岁的年纪,偏生比孟云岚的身体还要差,以前看着倒也沉稳多心计。 现下再看,确实有些傻乎乎的了。 千疮百孔的身体,又添新伤。 不给上了药,她都怀疑这人是否能走回去。 凤殊颔首,“好。” 见他点头同意,苏沅叫苏青二将马车停靠一边,入口处有木门在里边一闩就行,她们二个则背过身子替男子守着车窗。 半晌,车厢里传来“叩叩”的两声敲击,接着是凤殊温润稍轻的唤声: “进来吧!” 苏沅闻声,顺着男子打开的木门进了马车,等苏青二继续赶车上路后。 她侧头望向凤殊有些闪躲的目光,拉住男子微凉的手掌,拖着尾音思考了下道: “以后我有空闲会去万佛寺看你,送汤这活你就别去了,太冒险。” “嗯……,另外,我回去会跟家里的几位夫郎透露你我的事儿,先前是未捅破这层窗户纸,现在再瞒着他们偷偷见面总归是不好的。” 至于这两个月来为何她闭口不提二人之事,反而一副逃避的样子,是因为她还未考虑好。 对凤殊,自己也算是见惯了他辛酸痛苦的场面,但在皇陵救人之前。 她从一开始的反感,到中间的和解,再到之后孟母被他所救的感激,以及去的次数多了相处时间久了,一点点怜惜。 触动她心的还属皇陵那次,可时间太短,是以她故意放任人在自己跟前晃悠。 直到方才瞧见男子眼底的决然,她心中的一丝紧张替她下了决定。 旁边。 凤殊听闻苏沅要跟家中提起二人之事,他嘴角悄然翘起,答应道: “好,都听你的。” 第192章 坦白局 夕阳西斜,天地间透着一种朦胧而神秘的气息,夕阳照耀下的大地仿佛沉浸在一片梦幻之境,令人陶醉其中。 苏府,秋风台。 用过晚膳。 苏沅就把夫郎们叫到了自己的院子,她指了指摆着瓜果点心的圆桌,笑道: “都进来坐吧,桌上有我让青二去东市买的奶月饼,酒酿桂花糕。” “哦,还有宣阴进贡的东阳青提,陛下今日赏了我两篮子,云岚不是爱吃青提吗?你过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孟云岚点了点头,坐在苏沅旁侧捻起一颗青提送入口中,夸赞道: “果肉饱满多汁,味道多甜少涩,味道比我以往吃过的好上许多,不愧是贡品。” 他说完,目光在姬秋白跟南初身上扫视一圈,轻笑道: “妻主叫我们来秋风台应该有事吧?” 除了休沐日外。 他们这些人很难聚集到一起。 现在苏沅把人都唤到自己院子,明显不是吃个提子这么简单。 苏沅眉头微微上扬,侧头看了眼右侧已经坐好的南初与姬秋白,抿唇道: “本来这事昨天就要说的,但回来时夜色已深就没有让大家折腾,月重到现在还未回府,多半是不回来了,那我便说吧。” 她停顿了下道: “嗯……,再过几个月我要迎娶五夫郎。” “什么?” 苏沅最后一句话刚说完,姬秋白就如炸了雷般惊呼一声,反应过来后。 他立马在脑中计算一番。 一个月有三十天,如今他每月被分到七天。 但苏沅再娶一个,那,那…… 撑破了天就六日。 一想到就要失去一天亲热的机会。 姬秋白立刻坐不住了,“噔噔噔”跑到苏沅身后又是捶背又是捏肩。 趁着苏沅看不见,他还给南初与孟云岚使了个眼色,一双柔若无骨的手顺着肩膀往下滑,粉唇凑近女子耳畔吐气如兰: “妻主~,你想娶谁?说出来听听,毕竟你把人娶回来,我们以后要生活在一起的,可不得提前了解一番。” 末了,他加了一句: “主君,二郎君你们说是吧?” 被他发问的二人。 孟云岚低垂着头,手放在小腹上沉默不语。 而南初作为大夫郎早在孟云岚过门时,就被苏沅做好心理准备安慰好了。 听见姬秋白问他。 南初心中略微泛酸,眸中带着一丝好奇地看向苏沅,询问道: “妻主,那人是谁?” 妻主日日上朝,下值也立刻回家。 休沐日除了和姬世女,卢大人小聚外,也没见她认识其他人啊! 苏沅简洁的吐出几个字: “五皇子凤殊。” 旁边的孟云岚眼眸一动,试探道: “五皇子,是救我母亲的那位吗?” 苏沅颔首,抬手握住男子衣袖下微凉的手指揉捏了几下,回答道: “是他。” 孟云岚眼底浮起一缕挣扎,紧紧握住苏沅的手低声道: “他,他挺好的。” 他曾远远见过凤殊一次。 皮囊上乘,心地良善。 若妻主娶此人入门也不错。 苏沅心知孟云岚为何如此不安。 她轻叹了口气,伸手从桌上的果盘里捻起一颗青提送到男子唇边,温声道: “张嘴,忘记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吗?那事儿我不在乎。” “如今家里有洛洛和曦儿两个孩子都够我头疼的了,我只想与你们几个夫郎多相处。” 言毕,她瞥了眼被姬秋白拉着说小话的南初,不动声色贴近男子的耳畔悄声道: “你在我心中重过孩子,岳父要是心急抱外孙女,你让他去给云乔说婚事去,将近二十的年纪也不成亲,害得岳父他老人家天天盯着我的夫郎催。” 孟云岚被苏沅的话逗得噗嗤一笑,心里的苦涩被甜蜜代替。 他薄唇微扬,眸子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看向女子,娇嗔道: “妻主~,爹爹这不是为我着想吗?至于云乔……,云乔她是个倔强性子,爹爹为了她可没少操心。” “明明是跟你一般年纪,后宅却空无一人,非说什么不立业不成家,她一向听你的话,改日你也劝劝妹妹。” 苏沅见人开心了,悬在半空中透亮饱满的青提又往前递了递,挑眉道: “这下肯吃了吧?” 孟云岚点了点头,害羞地瞄了眼左边扎堆窃窃私语的两人,微张小口含进嘴里。 然而还未等咀嚼呢,他余光就瞥见门口忽然走进来一人。 孟云岚慌张的推了苏沅一把,抬眸望着大步走进来的男子,颤声唤道: “月,月重,你回来了?” 宋月重随意拉开一张椅子坐下,视线在屋内几人身上扫了一圈,淡淡道: “找我何事?” 不等苏沅开口,姬秋白撇了撇嘴,抢先说道: “妻主要娶五夫郎了,找你当然是告诉你一声呗!” 宋月重眉心蹙起,目光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凉意落在苏沅身上,确认道: “这是真的?” 苏沅轻“嗯”一声,知道这人难搞特意起身打算坐到人身边哄哄。 谁料,她屁股刚离开椅子,便见男子阴阳怪气地冷笑一声,一转身朝门外大步离去。 苏沅无奈的扶住额头。 得了。 一句话的机会也不给。 她长叹口气,扭头瞧了眼屋内大概已经接受的夫郎,朝屋外扬了扬下颚解释道: “你们先在这儿用糕点瓜果,我去把月重找回来。” 几人点头: “嗯,\/好。” …… 霞月苑。 苏沅一路跟在宋月重身后追到了他的院子,见人没有离家出走。 她稍稍松了口气,冲院中一众侍从挥挥手示意退下。 而后快走几步上前拽住男子黑色绣金线的衣袖,眉梢轻挑询问道: “你生气了?” 实际她想问的是。 ——你吃醋了? 但害怕点炸这个杀手夫郎。 宋月重嘴角微微下压,扭头瞟了眼紧攥自己衣袖的手,不悦道: “没有,浪费我时间。” 似是害怕苏沅误会,他又冷冰冰加了一句: “你娶夫郎又不是我改嫁,要本少主知道作甚?” 苏沅听了宋月重夹枪带棒的一番话,唇瓣紧抿,绕到男子跟前搂着他的腰,语气低低道: “好,不说这个。” 第193章 月重生气 宋月重听完更气了。 他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笼罩全身,大力推开面前的女子疾步走进屋内。 一掀被褥背着苏沅躺下,闭着眼冷声道: “我要休息了。” 意思是他要休息了,让苏沅离开。 谁料,苏沅像是没听出男子话中之意,她赞同地点了点头,转身“吱呀”一声关上房门。 而后走到床边慢条斯理的解开腰带,褪了外衣与鞋袜挤到宋月重身边躺下,扯了扯被角道: “别拉那么紧,分我一点被子盖。” 里侧。 宋月重眉头一皱,反问道: “你上来作甚?” 苏沅避而不答。 她钻进被窝贴近宋月重温热的身子,单臂支着头,凑近男子光洁白皙的侧脸“吧唧”了一口,嗓音微哑夹杂着一丝笑意: “今日该歇在霞月苑了。” 说完,苏沅低头吻上宋月重微颤的眼皮,另一只手缓慢抚上男子敏感的部位,扬眉道: “既然不用晚膳和沐浴,那我陪你好了,反正明日不上值,咱们明早再洗也是行的。” “唔~~,苏沅,你停手。” 下方,宋月重被撩拨的猛然打了个战栗,忍不住叫出声来。 他轻咬了下唇,满面艳色的按压住苏沅在自己身上作乱的手,喘着气怒骂道: “你,你混蛋,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沅眼尾上扬,敛眸看着转过脸肯跟自己说话的宋月重,也不想再提五夫郎的话题。 左右这人已经知道了。 若是好奇,他自会去打听。 于是,转移话题道: “姬十安明日约我去水云间,她让我跟你带个话。” 宋月重狭长的眸子泛上一缕探究,抬眼望向上方的女子,询问道: “什么话?” 苏沅嘴角微微翘起,俯身在男子的红唇上轻啄一口,接着方才未说完的话道: “让我带你一起,说是血幽宫迁至京都这么长时间了,一直不见你人,之前你不是怀了曦儿都是岳父掌管宫中事务吗?她这次要跟你重新商议一下。” 宋月重颔首,“嗯,知道了。” 谈完了正事。 苏沅眸色意味深长地落在男子松散的衣领内,眉眼带笑,尾音上扬问道: “要不,待会再用膳?” 然而,还不等宋月重回答。 她便翻身覆上夫郎的身子,低头吮上男子细腻滑嫩的脖颈。 霎时间,屋内一阵热浪翻滚。 只听得见宋月重性感低沉的喘声: “呼~,唔,不要留下痕迹。” …… 午时的阳光,垂直地射着,凉润的水气调剂了干焦的空气,令人舒适,惬意。 水云间。 姬十安望着刚被小二引进来的妻夫,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浅笑道: “坐坐坐,快坐下。” 言毕,她嗔怪地剜了眼二人,看似抱怨实则打趣道: “明明我约的是上午,结果硬生生拖到了午膳的时辰你们才来,是不是想蹭我一顿饭唉?早说啊——,咱们直接去如意斋见面不就成了。” “还有月重你也是,以前可都是掐时掐点的到,如今怎地嫁给苏沅反倒不准时了,啧啧,我记得她也不是这么一个人啊!” 宋月重被老友这么一调笑,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人此刻面上浮上了抹窘迫。 他与苏沅一齐坐在姬十安对面,快速眨了几下眼,岔开话题道: “可要我唤人去食肆打包饭菜过来?” 姬十安摇了摇头,扭头对身后拎着食盒的侍从道: “把茶水撤下去,饭菜摆上桌。” “是,世女。” 待侍从动作利索地换上一桌丰盛的饭菜酒水后,她轻笑一声: “我啊,早在接到信儿的时候就派人去了,否则要是等你们过来,岂不是要饿死,要知道如意斋可不是那么好订餐的。” 苏沅弯指在桌上“叩叩”敲击两下,将姬十安的视线吸引过来,笑问道: “别急着用膳,我托你弄得东西可带来了?” 姬十安眉峰微扬,从袖中掏出一个紫檀木小盒递给苏沅,悠悠道: “喏,看看。” 苏沅接过盒子直接塞入袖中,语调闲闲道: “你办事我放心,不用看。” 说罢,她用侍从递过来的热毛巾擦了擦手,夹了几只大虾到碗中,边剥虾壳边提醒道: “用膳吧,有什么事咱们饭桌上说,我早膳未用半晌吃了些糕点填肚子,这会儿饿的狠了,正胃疼呢!” 姬十安轻啧一声,赞同道: “啧,那是要用些饭菜,我今日叫你出来还说要喝酒呢,不垫吧一下肚子,待会喝醉回去让秋白看见了,他不得要杀来南幽王府找我。” 苏沅将剥好的嫩滑虾肉放到宋月重面前的小碗里,抬眼看向姬十安,笑着反驳道: “我家秋白性子是急了些,但也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吧。” 姬十安瞧见这一幕,满眼促狭的点了点头,认错道: “好,你家秋白,还有你家月重,我往后不在你面前说他们的不好了,唉……,话说,我可比你认识月重的早。” “好几年时间了,我这双眼愣是未发现他容貌有端倪,要不是听说你娶了轩云阁少东家,打死本世女也不相信这么绝色的人儿,竟是我那冰山好友。” 闻言,宋月重冷淡的扫了她一眼,其中还暗含着警告的意味。 这姬十安什么意思。 他以前的那张脸就那么丑? 要真是这样苏沅怎么看上的他,还有冰山,冰块这些日常在自己面前说就算了,怎能在苏沅面前抹黑他,属实损友一个! 姬十安见状,轻咳两声,换了个京城最近的热门话题: “沅妹啊,听说卢言心去当监考官了是吗?等过两天乡试一结束,咱这朝堂估计又要多出一堆小官小吏来。” 苏沅颔首应了声“是”。 随后又有些讶异: “不过小官小吏是怎么回事?乡试就算考上了,要么年底参加会试,要么外派出京做个县丞末尾小官,怎会出现在京中?” 姬十安眼底滑过一丝讽刺,凑近了苏沅语气另有深意,悄声说了几个字: “微小不察,欺上瞒下。” 借机提醒了苏沅后。 姬十安摇头笑了笑,明显一副不想多提的模样,转而换了个位置与宋月重低声聊起了交接之事。 第194章 女帝的打算 半个月后。 勤贤殿。 殿中侍奉的宫侍个个低头敛目,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喘。 追其源头,便是上首的凤武帝。 此刻她周身笼罩着一层浓郁的阴霾,面色沉沉的盯着手中刚收到的密信不知在想何事。 少顷,凤武帝似是想到了解忧妙计,眸光微动,沉浮在眼底的冷意逐渐散开。 她挥退宫侍,朝苏沅招了招手: “过来,朕有事同你说。” 苏沅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心中明白凤武帝应该是想交代她隐秘的事。 她徐步走近龙案附耳过去,果不其然就听见女帝压低的嗓音: “朕收到密报,风来赌坊有蹊跷。” 凤武帝说到这儿,话音停顿了下,语气意味深长继续道: “你在御前当差有些日子了,这几日就回去歇歇吧,哦,顺便去风来赌坊探查一番,也好让朕看看小苏大人学的如何了?” 至于有何蹊跷,凤武帝却是未说。 她已经点名了地方。 若苏沅还发现不了端倪,那跟她讲再多也是无用。 苏沅眸中掠过一缕微妙的幽光,颔首应了“是。”后,不紧不慢地退出了勤贤殿。 …… 水云间。 曦阳将垂坠的纱帘映得一片明亮,清风吹拂,轻纱随风飘摇,隐约可见二楼窗边立着一名样貌平凡的女子。 “叩叩叩。” 听见有敲门声。 女子头也未回,嗓音清淡的唤道: “进来。” 话音落,门外传来一阵“吱呀”声,而后就是店小二端着糕点茶水进门。 她有条不紊地将盘子摆在桌案上,扭头看着窗边站着的人,笑着询问道: “这位客官,您这都站在这儿三天了,可是有什么人要等?” 女子微仰下颚看向头顶湛蓝的天空,长叹一口气,语调辛酸诉苦道: “唉——” “不瞒小二姐,在下与佳人有约,可……,等了这么些天未见人影,但他若不来我便不走,想来卿卿终有一天能被吾一片痴心打动。” 小二望着她孤单落寞的背影,眼中浮上一抹感动的泪水,话中带了丝哽咽劝慰道: “功夫不负有心人,客官莫要气馁,兴许您的那位心上人明日,不,今日就等到了呢。” 女子声音轻的几不可闻,似是伤心极了,“那就借小二姐吉言了。” “呵呵,断不敢当,那,那客官慢用,小的先退下了。” 没一会儿。 听见木门关闭声。 女子缓缓转过身来。 那双与相貌不符的清冷眸子,眼角微微上翘盛满了笑意,哪还有半点的失意之色? 若有熟悉的人见了女子这双不加掩饰如浸在冰雪里的琉璃眸子,定会立刻想起一人来。 御前的红人,翰林院直学士。 ——苏沅。 苏沅扫了眼紧闭着的房门,慢悠悠走到桌前随手端起一盘芙蓉糕,又回到窗边廊凳上坐下。 她捻起一块糕点轻咬了口,目光继续移到斜对面的风来赌坊盯着。 自从那日凤武帝跟她说了风来赌坊的事,苏沅就知道女帝忍不了了。 蹊跷…… 姬十安那日似是而非的话。 加之能让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凤武帝露出如此反常的表情,整个朝堂非齐国公一脉莫属了。 齐国公,风来赌坊,小官小吏。 这三个重要信息,不免让苏沅想到一件事。 齐国公卖官! 要说以前凤武帝一点也不知道那是假的,如今才想起要收拾她们。 苏沅猜测原因有三。 一,太女招凤武帝不喜,去年太女半年禁期已到,但凤武帝却只字不提让太女回归朝堂一事,纵使朝中太女党多次上奏,但都被凤武帝漠视。 二,年前齐凤君封锁皇陵一事,让凤武帝意识到不能再放任养大下去,虽然后来有替死鬼被推出来顶罪,但凤武帝人家不是傻子,忌惮心怕是空前绝后的高涨。 三,这条最简单,凤武帝想用买卖官职的罪按死齐国公。 至于为何以前不整齐国公? 苏沅猜测…… 啧啧。 养大这群人野心,连根拔去吧! 当然,还有一点…… 她现在也不太确定,先暂且不提。 一番思索后,苏沅看着风来赌坊门口来往的人,长叹了口气: 这几日她一直坐在水云间二楼盯梢,可进出赌坊的人都很正常,无一例外都是赌博的。 不见几天前榜上有名的举人进去,也不知道这项大型活动什么时候开始唉! 思及此,苏沅摸了摸脸上薄薄一层的假皮。 这张跟月重借的人皮面具非常普通。 等赌坊开放了。 她就去撸一个人对照着修整一番,到时拿了那人的身份凭证应该能顺利混进去。 夜幕低垂,暮色渐浓。 转眼又过去了一天。 愣是熬到了水云间打烊,苏沅才在店小二同情的目光中失魂落魄地走出店铺。 然而,拐了个弯进了无人的巷子。 她便纵身一跳,又折返回去水云间的屋顶借着黑漆漆的夜色藏身。 约摸过了一盏茶功夫后。 苏沅趴在房檐上正无聊着呢,便听斜对面的风来赌坊响起一声厚重的木门开合声。 她挑了挑眉,抬眼看过去。 就见一群彪型女人从屋内而出,眼神凌厉地在无人的街道上张望一圈。 而后分成两队站在赌坊两侧,一有掐点直奔赌坊的人,便盘查一通再准入内。 苏沅见状,眸光在街道两头行色匆匆朝风来赌坊而去的举人学子们身上扫视一番 随即身形一动,直直冲着刚选好的目标奔去。 …… 风来赌坊,门口。 苏沅低头瞧了眼身上的土黄绸褂,嫌弃的撇了下嘴,方才光顾着注意身形合适的了。 没想到选中的这人品味这么低俗。 土黄色绸褂,暗红色裤子,再加上嘴边一颗大黑痣。 哕…… 还好这张脸别人认不出来。 不然她苏沅的老脸往哪儿搁啊! 在心里吐槽完。 苏沅把名帖递给守门的女人,装作害怕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看了眼,悄声催促道: “快点让我进去,待在外头我这心里慌慌的。” 彪型女人闻言,将检查好的名帖递回去,朝门内早就候着的人扬了扬下巴: “带王举人进去。” 那人颔首,“是。” 随即对苏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带着她一路快步走到赌坊后院一个枯井前,低头道: “王举人,小人先下去,您记得跟上。” 第195章 苏沅买官 苏沅眉头微皱,伸长脖子往黑布隆冬的井中瞥了眼,不悦道: “带我来这儿作甚?” 说完,她瞳孔一震,迅速后退一步: “莫不是想坑害本举人。” 带路的女人似是见惯了此情此景一般,脸上挂着和煦令人信服的笑,解释道: “王举人您有所不知,咱们今晚要办的事它不在赌坊中,不,应该说不在地面。” 她左右看了看,单手伸直凑在唇边小声道: “下面是挖空的密道,有小人打头阵您怕什么?再说,您的同窗们多数也来了,我们风来哪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坑害这么多身有功名的举人老奶啊!” 苏沅装完了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后。 就此收手。 她对着女人点点头,挑眉道: “嗯,这倒说的不错,本小姐可是举人出身,量你们也不敢做什么。” 说完,苏沅冲人摆摆手,示意道: “走吧。” “好嘞,底下有扶梯,您记得下来的时候小心一点,千万别摔倒喽!” 女人叮嘱好苏沅,便从怀中掏出颗夜明珠率先下了枯井中。 之后就如她说的一般。 苏沅被领着下了枯井穿过有两排火台照路的密道,晃晃悠悠大概走了一炷香的时辰,最终到了一处掏空的地下室。 准确来说像是一座小型宫殿。 各处房间四通八达,因为是建造在地下即使有火把照明,但也显得昏暗不透光。 苏沅到了地方,视线在大殿中央一众女子看不清晰的脸上扫了一圈,转而寻了一处偏僻的角落默默坐下。 倒不是她不想去打听。 主要身份是假的,万一遇见认识这王娆的人。 岂不是要露馅了? 索幸今日来的举人老奶都有竞争关系,加之也不甚光彩。 苏沅在角落里坐了半个时辰,愣是没一个人过来打招呼,她倒也落得清闲。 台上。 掌柜汤安看了眼差不多到齐的人。 她笑眯眯的“啪啪”击了两下掌,将下首举人们的目光全部吸引到台上,清了清嗓子说了几句开场的话: “呵呵——,诸位举人老奶,你们能到了此处想必心中甚是清楚作何,那在下也就不兜圈子,多说废话了,咱们直接开始。” 说完,她竟是直接拿出一张盖了官印的委任状,慢悠悠走到台下在众人面前转了一圈。 随即折返台上抖了抖委任状,话语铿锵有力: “都看好喽,这可是一张八品京官,国子监学正的官职,今日银钱两清,嘿嘿,明日大人们就能上任,保管您各位呐,当的是稳稳当当不倒台。” 还有一句话汤安没说,只要买下官职,往后倒大霉了不关她们大人的事。 至于上升了。 呵…… 那都是咱们齐国公的门生。 下方。 汤安的话才说完,一众名次靠后又家中有钱财的举人便争抢着出价: “我,我出一千两。” “去你的吧,你个穷鬼,老娘出五千两白银非拿下这学正不可,哈哈,不用往上考就能当个京官儿,想想都爽快啊!” “本小姐出一万两白银。” 最后这声可谓是平地惊雷一声起,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去看。 尤其是台上的汤安。 她喜得嘴角都快要咧到后耳根,顺着叫价的声音拿着委任状屁颠屁颠跑到角落。 一眼就瞧见一名黄褂黑痣女。 她艰难的吞咽了口口水,一言难尽道: “这位,嗯,小姐,您已经买下官职,还请把银票与名帖给在下。” 黑痣女也就是苏沅。 她视线落到被汤安送到面前的委任状上,弯唇笑了笑。 继而掏出从真王娆那儿打劫来的银票与名帖递给女人,不解询问道: “本小姐花大价钱买了官位,可这上头官印虽真,却没有标明是谁,明日拿去国子监万一人家不认,我这一万两银子不是打水漂了吗?” 汤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从苏沅手中抽过银票名帖塞入袖中,言语中带着自信承诺道: “小姐放心好了,在下既然敢卖就能保证官位绝对到你手上,再者,跑得了人跑不了庙,风来赌坊在京城经营多年,我能去哪里?” 苏沅恍然大悟地点了下头,接过委任状折叠两下放入衣襟,拍拍胸脯松口气: “呼~,管用就行。” 她对汤安挥了挥手,拉长尾音得意道: “你去忙吧,本小姐,不,本大人还要留下来瞧瞧——,那些比不上我的同窗能弄个什么官儿当。” 汤安微阖眼皮遮住眼底的蔑视,颔首应了一声“好”返回台上,继续叫价: “八品祠祭署祀丞,老样子价高者得。” “一千两,” “老娘出三千两。” 新的一轮开拍。 一时间大殿内叫价声此起彼伏。 而买了官职的苏沅却是趁着众人不注意闪身出了大殿,朝诸多房间而去。 …… 因为今晚风来赌坊要搞大型违法活动,是以人手大部分都被调去看大门了。 现在外紧内松。 也正好方便了苏沅行事。 自从半月前服用了姬十安送过来的绿晶,她的异能一连提升了两级。 如今一步万米不在话下。 但这儿的空间不大又几步就是一堵墙,结构跟蜂穴一样的地下室,实在不利于苏沅的异能挥发。 不然光凭她这么快的速度,根本来不及看前面有无障碍物,非得撞到墙上弄个头破血流不成。 眼下她运用与普通人轻功一般的速度,不断穿梭在无人的房间内。 片刻后。 苏沅停顿在一处散发着微光的房间前,几不可查地舒了口气。 这是最后一间房间了,若是还搜不出来佐证。 那她只能去齐国公府了。 不然光凭着一张盖了官印的委任状,指向性不明确,根本扳不倒齐国公这个老狐狸。 想到这儿。 苏沅目光警惕地在四下看了看,伸手试探的推了推厚实的石门。 “嘎吱……” 猛然发出的闷响,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没想到这看似处在中心位,又有灯火照明的密室竟然没锁门。 这么不谨慎…… 那应该没有重要东西吧? 第196章 石室相遇 一番思索后。 苏沅决定还是进去看看。 她推开石门缓步走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巨大的石室,其内列着一排排木质摆有竹简的书架。 苏沅见状,快走几步到书架前,视线在尾部缀着小木牌的竹简上扫过。 她伸手拿起一卷竹简,借着头顶夜明珠散发的淡淡光辉看清了小木牌上刻着的字: 凤栖二十六年,徐轩。 苏沅眉头一扬,翻开竹简一目十行扫了一遍。 果不其然。 上面记载的都是这个徐轩从买了官以后的官场生涯,接下来她又按照顺序找到了年份最久与最新的,也就是去年的卖官记录。 无一例外,大部分人都在职。 有些人名苏沅甚是眼熟。 就比如,——陶柏简。 现任大理寺少卿,齐国公的大儿妻主。 当然,也是最早买官的那一批人! 看到这儿,苏沅眼眸一沉。 她视线在偌大的石室内扫了一圈,最终挑了陶柏简和最近一个人的资料塞入袖中,之后便把书架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 至于为何她不全部带走。 没办法! 如今的朝堂就跟个漏网一样,被齐国公安插的人太多了。 她要是都带回去。 不仅会打草惊蛇,也是白费力气。 因为凤武帝不可能把人都处理掉,想想要是她真的这么做了,朝堂是清明了,可一下失去半数的官员,请问谁来接任? 所谓杀猴儆鸡,干掉她们的头领与信仰才是攻心之计。 到时这群人成了一盘散沙也翻不出什么大风浪,加上后面新一轮科举引进新鲜血液也可顺利地替换了她们。 思及此。 苏沅眼眸微眯,转头朝石门的方向看了眼,提步打算离开石室内。 哪料,她才有动作,便听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苏沅呼吸一滞,视线在石室内看了一圈,立刻闪身去了书架的最末尾处藏身。 “嘎吱——” “哒,哒,哒。” 两阵轻不可闻的响动后,又是一通翻竹简的声音,简直跟她方才的操作一模一样。 听到这儿,苏沅的眉头微挑,双眼透过木板的缝隙朝前看去。 黑布蒙面,一袭夜行衣。 看见来人这身打扮,苏沅的第一反应就是难道进贼了? 而后又摇了摇头,头顶的夜明珠有好几颗,要是贼人他怎么不去摘那玩意儿,反而去翻一堆不值钱的破竹简? 哪知,还未等苏沅想出个一二三来,门外却又传来了一阵响动。 那名黑衣人明显也听见了,他翻看竹简的动作猛然一滞,手下快速将竹简恢复原样。 苏沅见状,眼尾一扬。 心里叹了句: 还挺专业的哈! 方才她还担心这人不知道做这一步,被人发现了可要糟糕,没想到下一秒人家就考虑到了。 不过…… 他要躲到哪里? 然而,不待苏沅想明白,一道疾速的黑色身影就直直朝着她的这个方向而来,随之一起的是石室的门被人从外推开: “嘎吱,嘎吱吱。” 声音落下,黑衣人也到了苏沅的跟前,显然黑衣人也未料到这屋里还有其他人。 他目光触及到苏沅的那一霎那,瞳孔微微眯起,眼中倏忽闪过一抹凌厉的幽光。 对面。 与之一步之遥的苏沅敏感地察觉到了黑衣人异样的目光。 她唇角无声勾起一丝冷笑,眼神冷执淡漠的与这人对视,挑衅的冲人挑了挑眉。 想除掉她? 等那人走了,还不知道吃亏的是谁! 想起最后面进来的那个人。 苏沅眉心紧锁,视线从对面的黑衣人身上移回来,继续透过木板的缝隙朝外看去。 一身短打布衣,体型彪壮的女人此刻手中正捻起一串小木牌嘴里碎碎念: “汤掌柜说的什么来着,李红?对对对,就是李红,我要赶紧找到这个人,甚的磨蹭太久掌柜的生气了。” 听见这话,苏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女人是风来赌坊的人! 她长舒了口气。 还好自己没有贸然跟旁边这人动手,不然赌坊里无缘无故失踪了一个人,难免不让人多想。 然而苏沅不知道的是,旁边的黑衣人此时的思绪翻飞可半点也不比她少。 黑衣人,不,确切来说是一同被凤武帝派出来的陆圣凌。 回忆起方才与之对视的那双眼,陆圣凌一向淡漠如水的心跳不禁加快了几分。 眼瞳圆亮,眼角尖尖眼尾微扬,眸子流转好似冬雪初融,清冷高傲又夹杂一丝冰凉。 他关注苏沅已久,至今为止还从未在第二个人脸上看见这样一双眸子,转而想起前几日女帝说的话: “朕也派了苏沅前去调查,你们若能碰见可相互配合。” 陆圣凌当下就有八分确定这人是苏沅,至于那两分…… 他唇瓣紧紧抿成了一条线,一言难尽地看了眼女子黏着大黑痣的侧脸。 只消一眼。 陆圣凌便立马移开目光。 实在太辣眼了! 但也未等他想太久,耳畔便听见“哒哒哒”有人朝她们这边靠近的脚步声。 闻声,陆圣凌眸光一沉,眼神快速在除了书架空无一物的室内扫过。 最后定格在书架的上方,藏身上去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就怕…… 那人一介文臣,也不知行不行? 不然,还是他带人上去吧! 思及此。 陆圣凌扭头去寻旁边的苏沅。 谁料,却是扑了个空。 他嘴角微微弯曲,目光在四周有可能藏人的地方看了个遍,最终在末尾的书架死角处找到了女子。 因为来人即将走到他现在站的位置,容不得陆圣凌再多考虑。 他立即闪身到了苏沅的对面。 若有危险,他一个武将也能替女子抵挡一阵儿不是? 陆圣凌怎么想的,苏沅却是不知。 她轻掀眼皮,淡淡地看了眼近在咫尺的男子,抿了抿唇终究未说什么。 两人现在同处一境,若是因为一点点不悦就动手。 岂不是要一块暴露? 杀人于无形苏沅能做到。 但弄出动静,她这几日的辛苦算是白费了。 第197章 吓到孟云岚 不知过了多久。 石室内响起惊喜的呼声: “我找到了,李红。” 猛然打破了夹缝里的诡异气氛。 随着一串渐行渐远的脚步与石室厚重的闭合声。 苏沅的手不动声色朝袖中摸去,不过还未等她拿出什么利器,对面的黑衣人就自己开口了: “苏大人,是我。” 闻声,苏沅指尖一顿。 唤她苏大人? 还有这个声音,这人是…… 苏沅眸中含了一丝疑惑看向陆圣凌,挑了挑眉,试探道: “陆将军?” 陆圣凌听她认出自己点头轻“嗯”一声,望着苏沅的一身装扮,压低声音忍笑道: “陛下派了本将一同查案,瞧着苏大人这一身伪装,可是拿到了什么证据?” 苏沅,“……” 完了! 刚才光顾着认人了,倒是忘记了自己如今的这副丑样子。 苏沅眼皮突突跳动几下。 她深吸了口气,面上换上风轻云淡的做派,语气平静道: “这处已经被我搜证完了,下官正打算离开。” 言毕,苏沅看向男子蒙的严严实实只剩一双眼睛的打扮,询问道: “陆将军似是潜伏进来的,待会可能安全出去?” 陆圣凌点头,回答道: “这处地宫早被本将打通了密道,进出倒是无妨。” 末了,他又加了句: “苏大人可要与本将一同离开。” 听见离开。 苏沅侧头瞟了眼空无一人的石室,慢悠悠地从夹层里走出来,摇头道: “不用了,下官还是原路返回的好,免得少了一人打草惊蛇。” 她说完,从袖中掏出方才拍下的委任状递给跟上来的陆圣凌,缓声道: “下官假扮的这名女子叫王娆,是半月前参加乡试的中举举人,她人已经被我打晕扔在了水云间二楼右侧的雅间里。” “还要劳烦将军把人秘密看管起来,另外,明日国子监学正需要有人去上值,务必把人安排妥当,以免引入心疑。” 陆圣凌伸手接过委任状打开看了一眼,折叠几下塞入袖中,语气低沉道: “苏大人放心,此事本将会办妥当。” 苏沅颔首道了声“好”。 随即与陆圣凌在石室外分道扬镳,顶着王娆的这张大痣脸顺顺当当的出了风来赌坊,一路运用异能“咻咻”几下回了苏府。 苏府外。 熬鹰一样在风来赌坊外盯了几日,苏沅耸拉着眼皮困极了。 她抬头扫了眼面前高高的墙头,随手在脸上胡乱扒拉了下,而后翻墙摸进二夫郎的房间倒头沉沉睡了过去。 …… 天色渐亮,朝阳初升。 薄雾被金灿灿的光线照的四下散开,璀璨的烟霞笼罩在东方,好似绽开的红玫,一片瑰丽。 苏府,冰泉轩。 一大清早,主屋突然传出一声高亢的惊叫声: “啊——” 早早侯在门外伺候洗漱的白翠和半烟闻声,心下一惊,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立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才一入内,便见他们家的二郎君一副受惊的模样光着脚站在地上。 白翠率先反应过来,快步走到孟云岚身边扶着他的胳膊,关切道: “二郎君,您这是怎么了?” 后边的半烟跟上: “郎君可是做噩梦了?” 孟云岚眸子闪烁着惊恐,手指颤抖地指着床上半坐起身的女子,慌得说不出话来: “她,她……” 白翠眼中充满了疑惑,目光顺着自家主子指的方向朝床上看去。 当看清床上多了个陌生女子时。 他瞳孔一震,立即将默默流泪的孟云岚护在了自己身后,压低声音厉声道: “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我家郎君的床上,你可知我家主子身份,悔辱官眷可是要进大牢的!” 床上。 苏沅眨了几下眼,被白翠的三连问问的终于反应过来,伸手抚上人皮面具“撕拉”一声揭了下来。 唉,面具戴久了。 她差点都以为是自己的脸了。 加上昨夜脑袋昏沉,光记得魔性大黑痣了,假脸忘记取就跑到孟云岚的房间睡觉。 怪不得方才她去抱孟云岚时。 男子那种反应! 似是想到什么,苏沅用手背碰了碰有些泛红的脸颊。 这真是她自找的,活该! 另一边。 孟云岚主仆在看见苏沅大变活脸后,三双眼睛简直惊呆了。 尤其是孟云岚。 他倒吸一口凉气,拂开挡在身前的白翠小跑到床榻前,满眼心疼加愧疚的看着苏沅: “妻主,怎,怎么是你?” 说完,孟云岚眼泪流的更急了。 他望着苏沅脸上不甚明显的巴掌印,抬手凑近女子的脸庞想碰又不敢碰的样子,小声嗫嚅道: “对不起妻主,我,我不知道是你,一不小心打了你。” 此言一出,身后多出两道抽气的声音。 白翠与半烟心脏都要承受不住了。 他们听见了什么? 二郎君打了家主! 二人双膝一软就要跪下请罪,耳畔却猛然听见苏沅染上笑意,说到半截又猛然转狠的话: “不用对不起,这事本来就是我的错,打一巴掌还算轻了,若真有旁人爬到你的榻上,喏,那边摆的青瓷大花瓶看见了吗?就用那个轮上去。” 得了,家主不但不怪罪。 反而教育二郎君要下手狠一点。 他们也没什么担心的了。 明白自己是白操心,白翠拉着半烟一起悄摸地退出了房间,并且还替自家主子掩上了门。 屋内。 苏沅搂着男子的膝弯和腰身将人打横抱坐在自己腿上,俯身安抚地吻了吻男子的额心,笑问: “这几天我没回来,家里的那几位没闹腾吧?” 孟云岚染上雾气的睫毛颤了颤,眼神飘忽,吞吞吐吐道: “没,没有,他们今日都出门去了。” 苏沅眼底多了丝探究的玩味,捏住男子的后颈与之四目相对, 挑眉道: “哦——,你连房门都没出,怎么知道他们已经不在府里了?” 孟云岚白皙的脸颊上浮上两团红晕,轻咬了下唇瓣,低声道: “昨日他们说的,要,要去万佛寺找你。” 苏沅轻啧一声,捏了捏夫郎发烫的脸颊,语气里带了几分狡黠浅笑道: “我这几日是去办公事了,昨夜一回来就躺到了你床上,不过既然他们走了,今天白天我就陪你,省的他们在家太闹腾。” 第198章 逛临安街 临安街。 茶馆,食肆,占卜摊位应有尽有,人群熙攘声,小贩吆喝声,讨价还价声……连成一片,热闹极了。 苏沅停在一处卖扇子的摊位前,目光在各式扇面儿上扫了一遍。 最后拿起一柄水仙花薄纱菱扇送到雪衣男子面前,语调闲闲道: “我一路看下来街上的公子郎君大多手持扇子,你瞧瞧我替你挑的这柄菱扇如何?” 孟云岚微微一怔,清俊的面容焕出玉泽般淡淡的温润。 他嘴角略弯,伸手接过扇子举到眼前认真看了一遍,轻声道: “水仙花香清色雅,云岚甚是喜欢。” 苏沅听夫郎说喜欢,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锭碎银递给摊贩,“不用找了。” 小贩笑眯眯地点头,“好嘞,客官您慢走。” 付完银子,苏沅牵住孟云岚的一只手,转头望向男子的侧脸叮嘱道: “今日没叫白翠他们跟着,你记得要时刻拉着我的手,省的被冲散了。” 孟云岚颔首,“好。” 说完,他又有些担心: “妻主,今日不是休沐日,你不去上值反而与我逛集市,如此会不会不大好?” 苏沅摇了摇头,带着夫郎漫步在卖各色首饰吃食的摊贩中央,解释道: “陛下怜我辛苦,特意放了几天假给我,若我整日待在家里才是奇怪。” 至于她要干的事都在晚上。 这几天日夜盯梢累坏了,昨夜补了觉,今天逛逛街也好放松一二。 孟云岚心下了然。 三天前妻主跟他们说要好几天不回家,应该就是去给陛下办差事了吧!想起一大早就不见人影的南初与姬秋白。 孟云岚抿了抿唇,他们都想岔了。 “云岚,云岚……” 苏沅拿着一根珊瑚发簪在夫郎面前晃了晃,眉头一扬,拖腔带调问道: “想什么呢——” “我问你这根发簪可好看?” 孟云岚闻声,眨了几下眼,飘远的思绪瞬间被拉回神。 他眼中含着十分的欢喜,微垂下头柔声道: “妻主,帮我插上试试看。” 苏沅见孟云岚这么主动配合,唇角的笑意渐深。 她动作轻缓地捧住夫郎的侧脸,另一只手将珊瑚发簪插入男子发间。 而后退后几步去瞧人。 男子一袭雪衣外罩轻纱,青丝仅用一根白色飘带挽起,而今多了一根艳红的珊瑚发簪,犹如点睛之笔,整个人一下子活泛了起来。 尤其是此刻他正站在一众来往的人群中,好似色彩灰暗的水墨画里多了个鲜活人物,所有人都成了他的背景板。 雪衣红簪,清润如玉。 苏沅心中立即浮现出这八个字。 她手心向上伸向男子,微启的薄唇染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半开玩笑道: “过来吧,我的仙君夫郎。” 对面。 孟云岚被苏沅戏谑的话调侃地心中一阵“砰砰”乱跳。 他眼神羞怯的看了女子一眼,红着耳根走过去将手伸进苏沅掌心,小声催促: “妻主,付了银子我们便走吧,我感觉这里有好多人在看我们两个。” 苏沅视线在周围看了一圈,确实发现许多女子都用痴迷的目光盯着自家夫郎。 她轻“嗯”一声,快速丢给摊主一锭银子,手臂半圈着孟云岚的细腰大步离开了原地。 大概走出了百米外。 苏沅仰头看了眼天空快升到正中央的太阳,手掌拍了拍夫郎的侧腰,挑眉笑道: “马上要用午膳了,你可想好了去哪里吃?” 孟云岚闻言,拖着尾音思考了下: “嗯……,如意斋南初他们隔三差五的就叫一次外送,其他的食肆,味道还不如府上的好。” “要不……,要不我们去苏云火锅店吧,上一次我们来吃还是年初呢,这几个月不吃还挺想念的。” 苏沅点了点头,同意道: “好,就去火锅店,待会说不定还能见到云乔呢,至于爹爹的话我就不叫他了。” “上次他还跟我吐槽来着,天天闻火锅味儿就算了,云乔还老是给他备餐,弄得他有一段时间顿顿吃火锅,如今看见火锅都怵的慌。” 孟云岚噗嗤笑出声,“是,爹爹也跟我说了,让我跟妹妹说一声不要那么热情了,说他想拒绝都拒绝不掉。” “好,那走吧。” “嗯。” …… 苏云火锅店。 苏沅与孟云岚刚到门口一阵浓郁的麻辣香味儿就扑鼻而来,馋的二人不禁咽了咽口水。 她牵着夫郎的手缓步上了台阶,一边朝内走一边查看店里的情况: 今日的生意不错,大堂内几乎座无虚席,只剩角落里的一处空桌位。 见此。 苏沅扭头看向孟云岚,眉尾上扬提议道: “要不就在大堂用餐吧,吃火锅讲究一个气氛,今日就我们两人过来,在大堂内用餐也热闹些。” 孟云岚嘴角微微上翘,低声道: “好,有妻主陪着在哪里都可以。” 两人说着话。 旁边有店侍弯着腰迎了上来,她眉眼含笑带了一丝恭敬,伸手朝楼上指了指道: “家主,二郎君你们来了,可要去三楼的自留厢房用午膳?” 苏沅下巴微扬,淡笑道: “不用了,我们就在大堂用膳,哦……,对了,你一起过来我把菜点了你再走。” “是。” 苏沅吩咐完店侍后。 与孟云岚一起到了圆桌前坐下,也不用看单子报了一连串的菜名: “锅底要鸳鸯锅,菜品的话,肥牛、鸭血、虾滑、毛肚、藕片……,再要一壶酸梅汤与黄金桂,嗯,就这么多了。” 说罢,她侧脸问孟云岚: “你可有什么想加的?” 孟云岚摇头,“没有,我爱吃的妻主都点了。” 苏沅应了声“好”,抬手冲身边的店侍挥了挥,语速悠悠道: “下去准备吧!” “好的,小的马上去安排。” 大概苏沅是主家的原因。 茶水与酸梅汤上桌不久,锅底与一应食材也被端了上来。 片刻后。 苏沅瞧着咕嘟咕嘟冒泡的红辣汤底,先替孟云岚在清汤里下了菜,又在另一边给自己放了爱吃的菜。 调好两份蘸料回来,锅里的食物也差不多熟了,她将其中一份递给孟云岚: “来,这是我给你调的清汤蘸料,里面加了香油。” 第199章 苏沅失踪(乌龙) 孟云岚一手拢着宽袖接过来瓷碗,欢喜的眸子弯了弯,语气回忆道: “还记得第一次吃火锅,云岚的蘸料也是妻主调配的呢!” 苏沅嘴角微微上扬,从锅中夹起一块肥牛放入孟云岚的小碗里,声线清润泛着一抹宠溺: “可以吃了,喏,你喜欢的肥牛。” 言毕,她叹了口气,继续道: “至于云乔……,我们应该是见不到了,方才我问了店里的小掌柜,她说妹妹去跟加入咱们苏云火锅的几个商户去签契书了。” 孟云岚不解地眨了眨眼,询问道: “加入苏云火锅的商户?绥州,明州,江州以及京城的店不都是妹妹在打理,难道是她管不过来要移给别人?” 苏沅眼眸里染上似笑非笑的味道,手上不停从辣汤里捞煮好的肉菜放入碗中,解释道: “不是,只是给她们用苏云的名号,提供配方做法与经营模式,加入的商户会重新在各地开分店。” “呵呵——,你一直待在京城消息不灵通,去年我就跟云乔就在实行了,现在不说开遍整个凤栖国,但三分之一的地盘都有苏云一席之地。” 孟云岚了然地轻笑,“原是这样,那我们吃吧,反正今日也没打算来找她。” 苏沅往嘴里送了一块蘸了料的鸭血,嚼了几下咽入肚中,缓声道: “嗯,今个儿好不容易陪你一天,用完午膳我再带你去书铺逛逛。” “好,多谢妻主。” 黄昏时分。 空中的云,被即将西下的夕阳,染成各种色彩:深红,浅红,桔黄,淡黄…… 苏府,前厅。 姬秋白跟个陀螺似的一直转悠个不停。 半晌。 他猛然停顿下来,一把夺过南初即将送到嘴边的茶碗,语气不悦道: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什么心思喝茶?” 南初露出茫然的表情看向姬秋白,很想问一句: 究竟咋了? 不过还未等他开口。 姬秋白将茶盏随手往桌上一放,手背拍在掌心“啪啪”作响,恨铁不成钢道: “咱们妻主都失踪好几天了,原本以为她去万佛寺陪凤殊那个病秧子去了,谁承想本皇子都把后山翻了个过,也没看见苏沅的半个影子。” “你就不怕她发生什么意外,或是,或是又看上哪家公子跟人跑了?亏你还是个主君心也是真大,你要是不想当让给本皇子算了。” 南初眉心拧成了个“川”字,语气疑惑小声道: “可妻主没失踪啊!今日我们不是看五皇子去了吗?” 姬秋白翻了个白眼,气冲冲地说了一半话连忙改口: “切,谁看……,对,是看他,但苏沅也要找,你见过什么事晚上也不着家的?” 南初本来没想过那么多,现在被姬秋白这么一分析。 他越想越害怕,无数重恐怖的猜想在他的心头萦绕,喃喃道: “危险,对,我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那,那现在该怎么办?万一妻主真有危险我们快去救她吧!” 姬秋白满头问号。 不是! 后面那句他怎么没听进去? 姬秋白尴尬的轻咳一声,“那个,这就是我打的一个比喻,你别当真。” 谁料,南初却是较真了。 他眼眶一红,语气中染上了哽咽道: “你说的对,呜呜,妻主她……” 这下轮到姬秋白急了,他快步到了南初跟前拍了拍男子的背,担心道: “哎哎,你别哭啊,一会儿爹爹回来了,还以为本皇子在欺负你呢。” 南初哑着嗓子哭: “唔,妻主……,我们不然告诉月重让他想想办法,他会武功能帮上忙。” 姬秋白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这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让月重知道他鼓捣南初去搞事,怕不是又要送他一记冷眼? 就在姬秋白犯难的时候,门外突然传出两声对话瞬间解救了他: “云岚,我怎么听见南初在哭?” “嗯,我也听见了。” 随着话音越来越近。 苏沅与孟云岚大步迈入了前厅内,她微眯着眸子扫了眼屋内一站一坐的男子,挑眉道: “怎么了,南初在哭什么?” 闻声,南初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惊喜抬眸,“噔噔噔”一路小跑到苏沅身边搂住她胳膊,转忧为喜道: “妻主,你终于回来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呢。” 苏沅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道: “就因为这个?” 南初点头“嗯”了一声。 他粉唇微张,正要解释几句呢,哪知,却被后面凑上来的姬秋白抢了先。 他上来就是围着苏沅嗅了一通,随即面色大变,语气愤愤道: “苏沅,你去吃火锅了?” “还是辣汤!” 苏沅颔首,叹了口气道: “昨夜我就回府了,歇在云岚房中,今日本想带你们去街上逛逛,谁料,一大早的竟都不在府内,唉……,那我只能带云岚去了。” 说完,她目光在两个男子身上扫视了一遍,拉长音调慢悠悠道: “话说——,你们去哪里了?” 南初一双杏眼忽闪忽闪的,没有丝毫犹豫道: “我们去万佛寺看……” 没成想,他话才说一半。 又被姬秋白语速极快的截胡了: “拜佛去了,我们这不是看你好几天不回家,想给你求个平安符嘛。” 他悄摸对南初使了个眼色: 别忘了路上怎么说的。 一伙儿的! 南初见状立即反应过来,附和道: “嗯嗯,求平安符去了。” 他们那点小伎俩哪里能瞒得过苏沅的眼,不过她也没有揭穿。 她扭头,冲门口挥了挥手: “青二,进来吧。” “是。” 待苏青二将一摞精美的礼盒放到桌上后。 苏沅将锦盒打开从内取出一支紫玉发簪,嘴角微扬,温声道: “这几日我不在家,让你们担心了,来,你们三个都过来,这紫玉簪给你们一人买了一支,试戴下看看喜不喜欢?” 南初乐得跟吃了蜜一样,“好,我要妻主替我戴。” 姬秋白举手,“我也要。” 孟云岚点头,淡笑着走了过去。 苏沅给三位夫郎戴好了发簪,其中一支送入衣袖中借机交代了今晚的去处: “月重的我亲自给他送去,今晚就顺带歇在霞月阁,现在天色已晚,去用晚膳吧。” “好\/嗯。” 第200章 夜探齐府 夜色深沉,寂静无声。 齐国公府。 苏沅一身黑衣趴在主院的屋檐上,她闭着眼在脑中回想了下弄到手的齐府地图,确认好了书房与齐国公的院子后。 苏沅抬眸朝书房的方向望了眼。 灯火熄灭,黑漆漆一片。 很好! 那就是没人,也方便她进去搜证。 想到这儿,苏沅身形微动下一秒蓦地出现在了书房门口。 她视线左右环顾确保无人,掏出一根头带弯钩的铜丝伸进锁芯“啪嗒”一声打开了门,快速钻了进去。 苏沅入了书房,从空间取出一颗较小只能照亮方寸之地的夜明珠,脚步轻缓地走到书案面前拉开抽屉翻找了起来。 一刻钟后。 她得到了个结论: 书案,没有。 书架,没有。 暗格,没有。 还不止这些,连同书房内的摆件花瓶她都伸手进去摸过了,无一例外都没找到她要的证据。 苏沅仰头长舒了口气。 书房她都找遍了。 既然没有…… 难道跟风来赌坊有关的证据,齐国公藏在了寝房? 苏沅慢慢低下头,提步打算离开书房内,早点找到证据她也好早点回去睡觉。 谁知,苏沅仰起的头才收回一半,房梁上挂着的灯笼却猛然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眼眸微微眯起,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 书房重地。 按照齐国公的家室,就算不用夜明珠也会用琉璃灯照明,可好端端的挂个突兀的灯笼作甚,不知道会起火吗? 思及此,苏沅眸光流转。 她脚下轻点窜到书案上借力腾至半空中,长臂一伸从房梁上取下灯笼的挂钩,平稳落到地面。 苏沅掂了掂灯笼超出本身的分量,眉头一扬,蹲下身子伸手从内取出了一册蓝皮本子。 她将夜明珠凑近了照亮封面上的字。 ——风来赌坊盈利。 这几个描金大字立时映入苏沅的眼帘,她把账本放在自己微弯曲的膝盖上,徐徐翻开迅速的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看完后,苏沅摇了摇头。 这东西说是赌坊账本,也不尽然。 上面从头到尾记录了地下场所买官卖官的学子官职与收入银两,大部分名字都用朱砂红笔圈了起来,有些是被抹除,或是打了个红叉。 按照苏沅对朝堂的了解,被圈起来的应该都是齐国公的自己人,抹除的估计是官身没了。 而打叉的,啧啧。 应该都归顺凤武帝了吧! 齐国公也算是亲力亲为,这份赃证一整本都是她亲笔誊写,有了这本‘风来赌坊盈利’记录加上苏沅搜到的人证物证,定罪是八九不离十的了。 再说,她可还没忘了陆圣凌这个打通了一条地道的神奇人物呢。 二人的证据一叠加,简直完美。 绝对把齐国公按在地上摩擦。 苏沅轻哼一声。 她挥手将东西收入空间,往灯笼里随意塞了一本史书挂了上去。 干完一切。 苏沅重新走到书案前,从袖中掏出一条锦帕慢条斯理的擦了起来。 细节还是要注重的! 否则事事全善,到头来就栽在这一撮灰上岂不是亏死? 苏沅将书案擦干净,目光在书房里仔仔细细扫了一遍,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可以回去睡觉了。 她迈着轻扬的步伐出了书房,把铜锁穿过铁扣“啪嗒”一声锁上恢复了原样。 随即一转身,打算催动瞬移朝来时的方向出了这齐国公府,不料,却瞧见那边有人举着火把匆匆而过,隐约听见有下人喊: “老太爷病重,出府请大夫。” 听到这儿,苏沅眉心微蹙。 无奈只好换个方向出府,她脚下一点“咻”的移到了国公府的外墙上,因为这道墙是陆府和齐国公府的交界处。 她调转个头,打算顺着高墙越到国公府的府邸后,沿着后街绕一圈回苏府。 可人算不如天算。 苏沅的脚底板才挨到墙面,就感觉到有利器刺穿她的鞋底陷进她的肉里。 霎时间脚心传来一股锥心刺骨的痛意,使得苏沅身子一歪,直直朝墙的另一面坠落下去。 耳畔的风呼呼的吹,极快的失重感传遍了苏沅的全身,不过,还好她方才是一脚踩在了墙上,另一只脚无事。 苏沅在半空中疾速地翻了个身,身体调转了个方向,用完好无损的脚稳稳踏在了地面。 站稳后,苏沅深呼一口气,蹲下身体打算给自己的脚简单处理一下。 哪料,她才弯腰眼前不知看到了什么,俯身的动作生生顿住。 只见。 距离苏沅十几米远的温泉池子,雾气氤氲的水面渐渐浮出了一个身披雪纱的男子。 乌发一泻而下,面上美玉无瑕,薄薄的唇,色淡如水,尤其是眉心一点朱砂痣,加之轻纱覆身,周遭白雾飘飘,俊美似谪仙降落凡尘。 看完这一幕,只是瞬息之事。 苏沅还未忘记今夜是来作何的。 她眼底的惊艳迅速退却,立即直起微弯的身体脚尖轻点打算离开,却被身后指名道姓的沙哑男声叫住: “苏沅。” 闻声。 苏沅眉心微微动了动,双眼盯着布满了点点青苔的墙面,语调疑惑询问: “陆将军……?” 陆圣凌入朝八年一直脸覆黄金面具,朝中根本无人知晓他长何模样。 甚至凤栖上下都传他面容有毁,乃凤栖国第一丑男。 苏沅未谈论过,但也没见过他的真容,要不是听见男子熟悉又独特的声音。 她还真认不出来。 对面。 陆圣凌的目光在苏沅的右脚上停留一瞬,淡淡“嗯”了一声。 他徐徐从温泉池中走到台上,随意拿起件外袍往身上一披,提醒道: “我已穿戴妥当了,苏,苏大人请转身。” 苏沅紧抿嘴唇,转身对陆圣凌施了一礼,压低声音致歉: “抱歉,方才下官不是有意的。” “无碍。” 陆圣凌径自走回温泉池边拾起地上摆放的灯盏,伸手指了指斜前边的亭子,轻声道: “苏大人,你的脚受伤了,过去凉亭包扎一下。” 说完,他扬头瞟了眼高墙之上屹立的根根倒刺,叹了口气: “说起来也怪我,刺伤苏大人的正是本将命人在墙头镶嵌的长刺,所以你的伤我合该负责。” 第201章 群臣相逼 苏沅敛眸想了下,点头: “好,不过在下随身带有疗伤药,借用将军的地方待一会就行。” 陆圣凌听见女子拒绝,握住灯笼杆的手紧了几分,淡笑道: “好,那过去吧。” “嗯。” 苏沅一瘸一拐跟在陆圣凌身后进了亭中,坐在石凳上动作小心地褪了染血的鞋袜。 她微弓身凑头过去瞧了眼自己破了个大洞,不断往外渗鲜血的脚,轻啧一声: “陆将军不愧是武将世家,想的比旁人周全多了。” 起码她飞檐走壁这么些年,也没碰见过在自家墙头埋长刺的,不过这种属于兵器范围的利器,闲杂人家也寻不到就是了。 陆圣凌未接话,双眼望着苏沅受伤的脚底,眸中的心疼一闪而逝。 他将灯笼放在石桌上,从白袍撕下一块布料在苏沅身边半蹲下身子,缓声叙说: “周全谈不上,害苏大人受伤却是真的,还好大人的轻功好没有被刺穿脚掌,否则本将才是有罪。” 言毕,陆圣凌抬头看向苏沅,询问道: “大人说的疗伤药呢?伤处你不方便处理,就由我替你上药吧!” 苏沅摇头,从衣袖里掏出疗伤药撒到伤处,对陆圣凌伸手道: “将军给我吧,在下一介大女子,哪里让你一个闺阁男子替我包扎脚,那样岂不是存心占你便宜?” “再说,你在墙头按了长刺属于自卫,是我自个儿没看清踩了上去,说什么负责不负责的话?” 陆圣凌把白布递过去,转而提起了其他,“苏大人,今晚可有收获?” 苏沅用布料在脚上缠绕几圈打了个结,染血的袜子也没穿直接将脚虚虚塞入鞋中。 听见陆圣凌问话。 她目光微转,低声道: “有,但将军也看见了,下官的脚受伤行动不便,不知将军可否代我把东西捎给陛下?” 陆圣凌敛眸看向苏沅受伤的右脚,尤其是瞥见自己的外袍如今缠绕在女子的雪滑脚上。 他脸上涌上一抹热意,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点了点头: “好。” 苏沅唇角微微上扬,从胸前掏出对折的蓝色本子递给男子,笑吟吟道: “那就有劳将军了。” 陆圣凌看着手上的账本,嗓音低沉,“不劳烦,应该的。” 苏沅弯腰从地上拾起染血的锦袜,望向陆圣凌微垂着头看不清表情的脸,起身步伐略不稳地朝亭外走去: “更深人静,下官又带伤在身,这就告辞了。” 陆圣凌跟上去两步,语气带了丝担忧: “不然苏大人在这儿稍等片刻,本将去吩咐人备一辆马车送你回府,若现下就这么走回去,明日的伤势只怕会加重。” 苏沅脚步不停,冲身后随意摆摆手: “不用,下官多少会一点轻功,一路坚持到家还是能行的,要是乘坐将军府的马车未免太招摇了些。” “好,那苏大人小心。” 苏沅轻“嗯”了一声,未受伤的脚在地面一点,借力蹬在墙面上翻身避开墙头上的长刺,到了空荡荡无人的街道上。 她动用瞬移“咻咻”两下,只用了几息功夫便回了苏府的霞月苑。 “吱呀——” 苏沅踮着脚推开虚掩的房门走了进去,才一入屋内,就见宋月重仅着一身里衣盘腿闭着眼坐在床榻上。 她眉梢轻挑,慢步走过去在榻边坐下: “怎么还没睡觉?” 闻声,宋月重轻掀眼皮,眸光在女子身上上下扫视一遍,淡淡道: “没受伤吧?” 苏沅摇头复又点了下头,“嗐”了声道: “受了点小伤,已经处理好了。” 宋月重眉峰一蹙,凛声问道: “伤在哪?” 苏沅在夫郎面前抬了抬受伤的那只脚,仗着自己是伤患使唤起了宋月重: “脚底不甚被长刺伤到了,索性只破了个口,但现在行动不便,你帮你家妻主打盆温水过来,让我洗下脚也好上榻睡觉。” 宋月重唇角绷得紧紧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一言不发地下床。 没一会儿 他端来了一盆温水,蹲在床边动作轻柔地替苏沅褪了鞋袜,捏起她受伤的脚隔着布料在周围查看了一番: “没肿起来,应该是药起了作用。” 苏沅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洗洗睡吧,那件事总算是办成了,接下来这几天我都在家里养伤。” 借人皮面具时苏沅含糊地提过两嘴,是以宋月重大概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开口道: “好,这几天我没事就在家照顾你。” “嗯,行吧。” …… 次日。 奉天殿。 凤武帝一如既往地说了句,“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话音落,陆圣凌从武官那一排出列,手中捧着一应弹劾的证据,语气淡漠道: “陛下,臣有本要奏。” 凤武帝轻抬了下手示意他继续。 陆圣凌颔首,“下臣要参齐国公贪赃枉法,违背朝堂律例,开设赌坊私下却买卖朝廷官员谋取私利,结党营私之罪。” 齐国公听见这人参奏的是自己,并且把她买卖官员的事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她眼皮重重一跳,大步走到陆圣凌身边对着凤武帝施了一礼,言辞愤慨: “陛下,纯属子虚乌有之论,这事儿臣根本未做过。” 她事情做的如此隐蔽,纵使天王老子来了也摸不到丝毫把柄。 估计陆圣凌道听途说,因为灵微带陆圣雪逛青楼一事被罚,他怀恨在心才参奏自己的。 一定是这样,以前不也有人参过她。 最后还不都是不了了之? 思及此,她喊冤道: “请陛下明查,莫要冤枉了下臣啊!” 齐国公才说完,后头就呼啦啦跟着跪了大片的臣子求情,高昂的声音如同返潮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 “请陛下明查。” “请陛下明查。” 凤武帝眼中不含丝毫温度地盯着下首跪着的臣子定定看了一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朝身侧的宫侍摆了摆手,语气冰寒刺骨,果决道: “好,朕听你们的,马上明查。” “陛下英明。”x数遍 ———— 实在没灵感了,宝宝们今天请个假,爱你们??,么么哒!! 第202章 朝堂完 凤武帝的目光在证据上一一扫过。 没一会儿。 她面色铁青,勃然大怒地将一沓纸甩回宫侍端着的托盘上: “拿下去让这群人瞧瞧,她们维护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谁再敢求情,朕一律处置了她。” 说完,凤武帝冷眸微眯,语气淡漠下令道: “齐国公齐显以权谋私,买卖朝廷官职贪银数十万两,而今证据确凿,但朕念其为国效力十余载,故从轻发落。” “卓今日起撸去齐国公爵位,全族流放岭州边城为奴,另,齐凤君有此母家德不配位,废其凤君之位,打入冷宫。” 齐国公闻言犹如五雷轰顶。 她满眼不可置信地晃了晃头,疾步跑过去拿过宫侍送下来的证据翻了又翻。 见果真是证据齐全。 齐国公的眼神变得绝望而惶恐,一步步艰涩地走到大殿中央,脱力般慢慢跪下身子: “谢陛下不杀之恩。” 凤殊帝漠然的扫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冲殿外的御林军招了下手,吩咐道: “把人拖下去。” 话音落,几名御林军冲进殿内架着齐国公的胳膊,将人拖出了奉天殿。 边上。 陆圣凌瞟了眼低垂着头一声不吭被拉下去的齐国公,面具下的眸子微阖,长长的睫羽遮住了他眼底的深意。 ………… 近几日,齐国公与齐凤君落罪在京中传的可谓是沸沸扬扬,不仅寻常百姓看热闹,曾属她门下的官员更是战战兢兢私底下商议另寻靠山。 苏府。 苏家众人齐聚一堂,苏沅屏退了下人,面色凝重地望着爹爹和夫郎,低声道: “请了几天病假,我也是时候上朝了,白日不在家中我有一事不放心。” 宋月重心思敏感又知道的多,闻言,他眼眸一动,猜测道: “可是跟齐国公有关?” 苏沅点了点头,语气慎重道: “齐国公不死必有反扑,我猜过不了多久京中就要出大事了,而我也算陛下面前的红人,首当其冲。” “未免到时候出什么意外,我想找一处安全的地方让你们搬过去避避风头,等乱子过去了再回来。” 苏父抱着大孙女的手一紧,担心道: “沅沅,那你可选好了地方?既然是避祸就要悄悄行事,咱家人多最好选在京中为妙。” 苏沅抬头望向门外略显阴沉的天空,轻“嗯”一声,回答道: “女儿就选在万佛寺,明日爹爹带上孟家人一起过去,我已经提前跟五皇子商量好了,你们就待在后山。” 言毕,她将视线移到下首的宋月重身上,隐晦的叮嘱: “那有凤殊的三千凤羽军护卫,但为了安全起见你再调些人手过去。” 宋月重颔首,“好。 ………… 时间一晃过了半个月。 苍穹幕落,一轮明月被闲云半掩,参差低垂的云层漂浮不定,地上忽明忽暗,云影重重。 北城门。 此刻已过宵禁。 本该紧闭的双扇大门却敞开着,负责看守北门的王映不见平日趾高气扬的姿态。 她微弓着腰,对面前的中年女人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 “齐国公……” 话说到一半。 王映自知失言,“呸呸”两声,改口道: “大人,您可算回来了,小人在此恭候您多时了。” 齐国公并未立刻回答,转身看了眼城门外乌泱泱的军队,抬手缓缓挥了挥。 她微侧头凑近王映耳畔,眼神内的煞气波涛汹涌夹杂了一丝兴奋,勾唇道: “做的很好,若不是有你里应外合怕是要废上不少功夫,哼——,今晚事成好处少不了你的。” 王映嘿嘿一笑,“是是,那小人在此提前恭祝大人了。” 齐国公双眼望着不断入城的私兵,下巴微扬,语气中带了丝蔑视: “走,跟着本大人的私兵去攻打皇宫,等待会割下凤武帝的头颅,我,不,朕赏你个大将军当当,也好过你给凤武帝当个看门狗强。” 王映欣喜若狂,“多谢将军。” 齐国公哼笑一声,秉着擒贼先擒王的原则领着足有万人的私兵朝皇宫而去。 半个时辰后。 皇宫的第二道宫门,——明阳门城墙上。 苏沅眼神淡漠地望着玄正门方向。 黑压压的士兵撞开宫门冲了进来,为首的齐国公得意地指挥士兵,拉长声音高喝: “杀——,给我破开二道宫门,直取凤武帝的项上人头。” 身后一群士兵气势十足的附和: “杀,杀!” 伴随着冲锋陷阵的呐喊,四周空无一人的宫墙上猛然涌出大批手执弓箭的陆家军,尖利闪烁着寒光的箭矢对准下方的齐国公私兵。 弓已拉满,一支支利箭刺破空气呼啸而过,霎时间,刀箭交击,惨叫声四起。 满目血肉横飞,暴雨般的箭矢掠着穿透战甲铁衣,空气中飘散着越来越浓重的血腥气,地上尸体遍野,血流成河。 齐国公胸前中了一箭半跪在血泊中央,面无表情地环视了一圈周遭的残尸,瞧见多年培养的私兵被一朝抹杀。 她的眼眸中闪烁着疯狂的火焰,发出一连串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仿佛已经失去理智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 声音凄厉,仰头冲着城墙上大吼: “哈哈——,凤武帝。” “你出来本国公要杀了你,这天下马上就是我齐家的了,都是我齐家的,呃,呃……” 齐国公话还没说完,一支利剑从明阳门的方向射出,直直的速刺穿她的喉咙。 看到这儿,苏沅缓慢地收回视线看向面前站着的凤武帝,语速悠悠道: “恭喜陛下,齐国公及其私兵已灭,朝堂的这盘棋我们下完了。” 凤武帝歪头目光幽深地盯着手上的长弓,哼笑一声,语调拉长而慢: “是啊——,下完了。” 第203章 陆圣凌偷亲 天边红日慢慢西坠,夕阳散发出万道霞光。 今日早朝凤武帝颁发了四道圣旨: 一、齐国公齐宣昨夜带兵闯宫意图谋反,诛其九族,赐死齐凤君。 二,废黜太女凤夜天。 三、翰林院直学士苏沅除逆贼立下大功,升为正三品翰林院学士。 四、命镇国大将军陆圣凌领兵前往登州驻守。 使得朝堂文武百官炸开了锅的同时,又开始担心自己的处境。 此刻正值下值时间。 苏沅姿态闲闲地走出勤贤殿,才踏出门就见卢言心背着身子负手立在殿外。 她眉尾一扬,唤道: “言心。” 卢言心闻声,惊喜地转身大步走到苏沅跟前行了个礼,像模像样道: “下官见过苏学士,恭喜苏学士高升啊,呵呵呵——” 苏沅笑着摇了摇头: “现在是下值时间,你我好友之间不需要如此客气。” 说完,她眉梢轻挑,询问: “你等在外面不光是道喜这么简单吧?” 卢言心“嗐”了一声,抬手指了指太和门的方向,轻啧道: “啧,本来我是要叫你去喝酒的,但外头等了一群巴结你的人,以防你被抢走了,我就冒着碰见陛下的风险跑到勤贤殿等你,怎么样?仗义吧!” 至于那群人为什么不敢,陛下最讨厌官员结党,当然是怕被训斥喽! 苏沅仰头看了眼渐暗的天色,越过卢言心换了个方向,边走边说: “太和门人多我就不走那边了,至于喝酒的事,过几天休沐日再聚也不迟,眼下天色已晚我还是回府吧!” 卢言心快走几步跟上,解释道: “明日圣凌带兵出征,我不是想着你最近跟他混的挺熟,他这人一向孤僻少言没朋友,我约他喝酒给他送行,就想着叫上你热闹热闹。” 苏沅闻言停住脚步,沉吟片刻道: “好,那走吧,之前他帮了我一些忙,去送行也是应该的。” 卢言心爽快答应道: “行,他人已经去如意斋订酒席去了,待会你坐我的马车,我派侍从跟青二说一声,让她回府告诉苏伯父你不回去用膳了。” 苏沅颔首,“嗯。” 一炷香后。 马车停在了如意斋门口。 卢言心领着苏沅去了三楼的厢房,瞧了眼门上挂着的木牌,她曲指叩叩敲了两声门,扭头对苏沅说道: “就是这一间了。” 还没等苏沅回答。 门便被人“吱呀”一声从内打开。 陆圣凌一手握在木框上,抬眸扫了眼门外的两人,看见卢言心身后的女子时。 他眼底浮现一缕诧异,面具下的唇角悄然翘起,对苏沅略微点了点头: “苏大人。” 苏沅轻“嗯”了声,与卢言心一同进了房间并排坐在陆圣凌的对面。 见人坐好,卢言心手执酒壶给三人面前的空杯各斟满了酒,端起瓷杯冲陆圣凌举了举。 高声阔谈,满脸豪爽之意: “来,表姐敬你一杯,打小我就敬佩陆氏满门忠烈,如今表弟更是成为了我梦寐以求的人物。 明日你又要领兵去登州,别的不多说,祝你安全归来,到时我再请你喝酒。” 陆圣凌一饮而尽。 随即将目光移向苏沅,动作优雅地倒了一杯酒举起,嗓音随性中带着一丝慵懒的味道: “苏大人,多谢你为我送行。” 苏沅见状端起酒水送入口中,莞尔一笑,如和煦春风: “之前将军帮了在下不少,应该是我谢你才对,既然言心方才说过平安,那下官祝将军旗开得胜,早日班师回朝。” 陆圣凌叹了声气,放轻声音: “苏大人真是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 陛下下旨陆家军驻守登州,实际是让他防备明威大将军因为齐氏一脉倒台而起兵造反,只不过那边暂时没收到消息,不便明说罢了。 苏沅敛眸轻笑了笑,从袖中掏出一枚玉盒递了过去: “这是下官亲手调制的疗伤药,外敷有奇效可使伤口快速愈合,刚才来的匆忙,下官就把这个当做送行礼送给将军,还望不要介意。” 陆圣凌眉头一扬,骨节分明的两指轻捏过玉盒凑近眼前看了看,声音低沉道: “东西很好,我甚喜。” 卢言心目光在二人身上扫视一番,冲人摆了摆手招呼道: “东西送了,礼也收下了,别再磨蹭快过来喝酒吧。” “啧——,虽说咱们今晚不能喝醉,但喝个微醺也好,不能说光一人敬一杯完事,这就犹如隔靴挠痒不解馋啊!” 听见卢言心这话。 苏沅了然地扬了扬眉,道了句: “好,明日我替你告假。” 卢言心嗔了她一眼,侧头朝外大吼: “小二,再来三壶胭脂醉。” “好嘞,客官您稍等。” 等小二把酒送上桌。 卢言心双眼立时冒出两股泛绿的狼光,跟好不容易聚齐的两个陪喝,尤其是陆圣凌这个千杯不醉灌酒到了亥时才作罢: “我,嗝……,表姐去如厕,等我回来咱们就走。” 卢言心扶着旁边趴在桌上的苏沅,借力跌跌撞撞的站起身体,给陆圣凌留下一句话朝外走去。 闻言,陆圣凌望了眼卢言心离开的背影,扭头看向趴在桌上面朝自己的苏沅。 女子面颊绯红,几缕青丝散落在她泛着柔光的侧脸,偶尔随风拂过微微卷翘的长睫,平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大概是醉了。 陆圣凌心尖灼热,白皙匀称的手缓缓取下脸上的面具,慢悠悠起身走到女子身边坐下。 他一双狭长的眸子牢牢盯着苏沅的侧颜,突然俯身凑近女子,感受到那人温热混着淡淡酒香的呼吸喷洒在脸上。 陆圣凌身子一阵战栗,放在膝上的手不由自主攥紧,殷红的唇轻颤着贴近女子的额头,克制地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须臾,他抬头渐渐离开,一抹难言的情愫在他深沉的眸底迅速掠过。 陆圣凌声音微不可察,哼笑道: “再见不知何时,哼,大概……,你夫郎不知几何了吧?” 门外。 卢言心望着室内的这一幕,先是一皱眉,严重怀疑自己看错了。 而后一咬牙,伸手掐了把大腿,“嘶……” 是真的疼。 感受到切切实实的痛意,卢言心酒意瞬间全无,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 表弟,表弟他…… 偷亲了苏沅! 然而没等卢言心震惊多久,屋内的男子忽的扭头眼神凌厉的朝她一扫,压低声音道: “进来。” 卢言心紧张的咽了口口水,缓步走至自家表弟旁边,轻咳一声道: “我什么都没看到。” 言毕,她指了指外头: “那个,回去了。” 第204章 去流云渡 陆圣凌淡淡“嗯”了一声。 他唇角下压,垂眸看着趴在桌案上未清醒的女子,嗓音微哑叮嘱道: “麻烦表姐把苏沅背上,明日帮她告假一天。” “哦哦。” 卢言心点头如捣蒜,绕开陆圣凌小跑过去将人扛到自己肩上,摇头道: “这人还说替我告假呢,到头来却是我替她。” 陆圣凌没理会她的自言自语,重新把面具戴好跟在卢言心身后出了如意斋。 才跨过大堂的门槛。 卢言心眼睛一亮,冲停在右侧的一辆马车挥了挥手喊道: “青二,快过来接你家主子,她喝醉了。” 苏青二正斜倚在前室打盹。 闻声,她猛然惊醒抬头朝声音的来源看去,瞧见自家主子被卢大人扛在肩头。 苏青二立即跳下马车跑到卢言心身旁,语气担心询问: “卢大人,我家主子怎么了?” 卢言心随口道: “不碍事,喝醉了而已。” 苏青二松了口气,接过苏沅动作麻利地将人扛到车厢的软垫上安置好后。 她掀起车帘重新坐回前室,目光望着卢言心及其身后的陆圣凌,一甩马鞭: “多谢两位大人相送,小人这就带主子回府了。” 话说完,马车也“嘚嘚嘚”启程越过了路边的二人。 后头的卢言心见状,拉长了脖子大喊: “我明日给苏沅请假,青二你记得跟她说一声啊——” 当然,此刻马车早已跑远。 苏青二究竟有没有听见,卢言心并不清楚,她无奈叹了口气: “表弟,我们也走吧!” “嗯。” 另一边。 因为天色太晚了,考虑到自家主子明早要上朝,苏青二马车驾的快了些。 现在都已经过了临安街,她才反应过来刚刚好像听见了卢大人的声音。 苏青二蹙紧眉心,喃喃道: “咦,卢大人说的什么?我没听清要不再拐回去问问,可别是什么重要的事。” 正犹豫着呢! 马车内突然传出一清越女声: “不用问了,我都知道。” 苏青二喜道: “家主,你醒了?” 光线昏暗的车厢里。 苏沅视线盯着随风飘动的车帘一角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她手背轻碰上自己的额心,淡淡道: “嗯,我明日告假,记得叫上青三,我们去万佛寺接主君他们。” “知道了,家主。” ——同一时间。 皇城,冷宫。 齐凤君不复往日光彩,他仅着一袭素衣,神色近乎麻木的瘫坐在掉漆的木椅上。 “吱呀——” 静谧的大殿中忽的响起推门声,或许是开门的动静太大,他徐徐抬头望过去。 在看清来人是谁后,齐凤君极慢地眨了下眼,低头不再理会。 但那人偏偏不随他愿,步子轻快的在殿中转悠了一圈,语气嘲讽轻啧道: “啧啧,瞧瞧这可是人住的地方?如此肮脏破旧怎能配的上咱们金尊玉贵的齐凤君。” 他顿了下,凑近人挑眉道: “凤君,您说是不是啊?” 齐凤君斜眼瞟向他,淡漠道: “你作为本宫的狗腿子,昔不知本宫今日之祸就是你的来日?沐贵君有这闲工夫还是好好关心关心你自己和沐家吧。” 沐贵君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嗤笑,腰脊挺的笔直刻意垂着眸子看向下方的人。 摇头晃脑,得意道: “陛下仁慈,早就发话不会因为齐贼迁怒他人,所以啊,要死也是齐氏死,你齐凤君死,哦……,本宫忘记了,太女凤夜天也被废黜。” “说起来本宫还要谢谢凤君,三皇女年幼,凤栖只剩我女夜静,要不了多久本宫就能成为后宫之主,而你就是废君,不,是逝君。” 齐凤君轻掀眼皮,眸底平静无波没有一丝将死之人的害怕,语气凄凉,笑道: “陛下要杀本宫了,哈哈,她终于要杀本宫了。” 沐贵君见他状若癫狂的样儿,蹙紧眉心,后退了几步朝外唤道: “外头的人进来,送废君上路。” 殿外走进来几位宫侍,其中一位端着毒酒走到沐贵君身边,低声道: “贵君,可要动手。” 沐贵君扬了扬下巴,冷笑道: “去把人按牢,本宫要亲自动手。” 两名宫侍应了声“是”,上前强行将齐凤君按跪在地上。 沐贵君唇角微弯,轻捻起酒盏往齐凤君口中灌酒的同时,凑近他耳畔悄声道: “再告诉你件事,你那孩子其实是本宫暗中动的手,可笑你这么些年都恨错了人,真是蠢货一个,啧啧,可怜啊——。” 下方。 齐凤君灰败的眼中迸发一股滔天的恨意,拼命挣扎着朝沐贵君扑过去,奈何臂膀被宫侍钳制加上服用了毒药。 不一会儿。 他的脸色白中泛青透着死气,嘴角涌出大片的鲜红血液,头一歪气绝身亡。 沐贵君见此,染了鲜血的手在齐凤君衣服上蹭了蹭,语速悠悠道: “去跟陛下回话吧。” “是,贵君。” ………… 春去夏来,天气渐渐变热,弹指一挥间过去了三个月。 奉天殿。 兵部尚书孙阳面带笑意出列: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自两月前明威军起兵谋反,陆将军连打数场胜仗将逆臣逼至流云渡,想来要不了多久我军便能大胜归来。” 凤武帝嘴角漾起浅浅弧度,嗓音低沉,拖着长长的腔调: “嗯——,说的是。” 她话音一转,继续道: “不过,前线传来消息军中粮草短缺,流云渡一带又多属沙漠,粮食难以大量供应,是以朕决定派人从京中押送粮草,诸位爱卿可有谁想去?” 此话一出,整个大殿有一瞬间的寂静。 谁都知道流云渡气候恶劣,尤其现在正值盛夏天气炎热,平日在京中待着她们都汗流浃背,这等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根本无人愿意。 女帝凤眸微眯,直接点名: “陆主事,你母亲在朕面前夸你良多,此次又是给陆家军押送粮草,这趟差事就由你去吧。” 因为陆家屡立战功,陆圣雪这个纨绔女也被庇护封了个六品官,现在突然被凤武帝点名。 她身体一软“噗通”跪下,吞吐道: “陛下,下臣心里极为愿意,可下臣身体虚弱去不了那等地方啊!不然,不然……” 她视线在四下扫视一番,瞧见上次害自己被陛下打板子的罪魁祸首苏沅时。 陆圣雪眼珠一转,提议道: “不然就让苏学士去吧,苏学士是我等年轻一辈的楷模,办事老成稳重,这事交给她一定能办好。” 凤武帝望着下方姿态畏缩的陆圣雪,眼皮狠狠跳了跳,将视线移到苏沅身上: “苏学士确实妥帖。” 说罢,她拖着尾音思考了下: “嗯……,明日兵部筹备十万粮草,三日后苏学士押粮去流云渡。” 苏沅抿了抿唇,点头,“是。” 第205章 副将严娆 黄昏时分,夕阳西坠。 流云渡。 遍地都是黄沙,苏沅一行上千人脚踩软绵绵的细沙,立在高筑的城门前。 不待她们喊话,城墙上驻守的士兵就丢了个系着绳索的篮子下来,大喊: “城下可是押送粮草的队伍,眼下战况紧急需要核实了身份才能放你们进城,喏,文书放到篮子里,查验好了我等自会开城门。” 苏沅从袖中掏出一沓文书放进篮中,拽了拽绳索示意城上的人拉上去。 片刻后。 紧闭的厚重城门“嘎吱”一声从内打开,有两队士兵出来相迎。 一名约摸二十多岁,五官秀丽肤色略黑的女子大步走到苏沅面前,浅笑道: “这位大人,在下是陆将军的副将严娆,特奉将军之命来迎送粮队伍入城。” 苏沅点点头,自我介绍: “翰林院学士苏沅。” 言毕,她目光看向不断被拉入城中的粮草,语速平缓道: “此次本官押送的粮草有十万担,还请严副将派人核对清楚,届时让陆将军盖了大印,我也好返京交差。” 严娆冲她做了个请的手势,脚下不停在前面带路,回答道: “那是自然,苏大人请随我去见陆将军,他已在大帐等候多时了。” “好。” 一盏茶后。 苏沅跟着严娆进了一处大帐。 才掀帘进去,她就看见了一袭雪色常服戴着黄金鬼面的陆圣凌。 苏沅走至男子身前,行礼道: “下官见过陆将军。” 对面。 陆圣凌眼中闪过一丝的诧异,垂在宽袖下的手微微蜷缩,语气听不出喜怒询问: “苏大人,送粮的竟是你?” 苏沅嘴唇微张还未回答,便被旁边的严娆把话头抢了过去,好奇道: “是啊,听说苏大人走了一个月才到流云渡,适才属下见将军与苏大人对话熟捻,您二位可是旧相识?” 陆圣凌斜眸看了她一眼,嗓音清淡“嗯”了声,继续将视线移回苏沅身上。 发现女子还站着,他指了指帐中的椅子: “苏大人请坐。” 而后一转头,对严娆吩咐道: “严副将,你去叫人泡壶黄金桂来。” 严娆眉头一皱,眸光探究地在苏沅与陆圣凌身上扫视一番,低低道了声“是”走了出去。 待人离开后。 陆圣凌慢悠悠到苏沅对面坐下,眼神不动声色的在女子身上看了遍,扬唇懒懒道: “流云渡环境恶劣,苏大人刚进入此地界没两天,可有出现水土不服之症?” 苏沅摇了摇头,轻声道: “并没有,多谢陆将军关心。” 陆圣凌颔首,沉默半晌正要换个话题接上,严娆就端着茶水走了进来: “将军,茶泡好了。” 陆圣凌嘴角的笑意淡了些,白皙的手指轻点了点桌面,淡声道: “放这儿吧。” “嗯。” 严娆绕到陆圣凌旁边,动作优雅地倒了两杯黄金桂搁在两人面前,轻笑道: “外面天渐渐黑了,苏大人才到城中,喝完了茶我带您去寻住处吧,反正十万担粮草不是个小数目,少不得要上几日时间清点,后面多的是时间叙旧。” 听闻此言。 苏沅难得瞟了她一眼,同意道: “行,本官也乏了,连日来赶路辛苦的确要好好休息一晚。” 陆圣凌轻呷了口茶,温声道: “一会儿我让人把饭菜送入你房中。” “好。” ………… 夜幕即将收起,天边渐渐变亮,霞光扫过暗淡的天际,带来了一丝希望和亮光。 苏沅一下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床,随便用了些早膳后。 她寻了处稍微高点的沙丘,舒服的斜倚在上面,敛眸看着下方士兵喊声连天的训练,既宁静又喧嚣,除了有些热外倒是惬意极了。 “哒哒哒。” 后方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苏沅身子没动仰头倒着瞧过去,见是陆圣凌。 她扬了扬眉,语气似笑非笑道: “你一个人?这次没带小尾巴吧。” 陆圣凌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 他下意识解释: “我跟她没关系。” 苏沅耸拉着眼皮,淡定又缓慢地打了个哈欠,困困道: “地方大,陆将军随意挑一处坐下,这些日子本官天天赶路,现在真是逮住点空闲都想睡上一觉。” 终于明白其他人为何不想来了。 是真累啊! 热,没食欲,还睡不好觉。 早知道…… 想着想着苏沅思绪渐沉。 人缓缓睡了过去,等她再次醒过来,耳畔是陆圣凌刻意压低的声音: “本将军不去。” 严娆被拒绝,继续劝道: “今晚是流云内城的百花节,此地百姓最重视今天,听说还从临城运了好些鲜花过来,这几个月将军见惯了黄沙,我,我们就想着叫上将军一起。” 言毕,她加了一句: “不止我,还有业凌和棋华她们,大伙儿都等着您呢,将军真的不去吗?” 陆圣凌点头,“嗯。” 严娆见他铁定了心,剜了眼地上依旧闭着眼的女子,一转身踏着略重的步子离开。 然而,她才走出几步远,身后便又传来陆圣凌严肃冷峻的声音: “走之前交代好守城的士兵今晚不要放松。” 严娆转身,复又施了一礼道: “是,属下明白。” 陆圣凌望着严娆的背影直到消失。 转而垂眸看向苏沅,眼角的笑意若隐若现,尾音带着柔软的气音提醒道: “苏大人,此刻已是下午,该起来用膳了。” 第206章 百花节 苏沅徐徐睁开双眼,单臂撑着身下细沙起身伸了个懒腰,哑着声线开口: “已经下午了么。” 她目光扫过男子的腹部,也未多问越过人往回走,顺带抛下一句: “下官要去用膳,陆将军可要一起?” 身后,陆圣凌嘴角微微上翘,轻声应了声“好”大步跟了上去。 现在不是用膳的时辰,是以陆圣凌吩咐伙夫单独炒了几个菜送到大帐。 伙夫摆好饭菜,恭敬道: “将军,饭菜已经上桌了,小人知道您这儿有贵客,还特地添了两道从临城运过来的青蔬。” 陆圣凌倒茶的动作不停,回了句: “辛苦了,退下吧。” 紧接着递给苏沅一杯飘着菊花的茶盏,淡笑着解释: “流云渡炎热,喝杯菊花茶去去火气。” 苏沅颔首,接过杯盏送到唇边抿了一口,饶有兴味问道: “下官睡了一上午晚上大约是有精神的,说起来我还没去过内城呢,用完膳过去逛逛也是好的,将军可否派人给下官指个路?” 陆圣凌抬眸看了她一眼,抿唇道: “大人有所不知,今日内城举办百花节,能离开的人这个时候都进城了,没有闲人可以领路。” 言毕,他话锋一转: “不过本将无事,倒可以陪大人一逛。” 苏沅放杯子的手微顿。 随后弯唇淡笑了下,抬手朝右侧的矮桌上指了指,示意道: “将军有空就行,我们去用膳吧,早吃完早出发,也能赶上那劳什子百花节,在京中下官还从未听过呢,今日正好见识一番。” 陆圣凌点点头,“好。” 两人用完饭菜。 苏沅被男子带去了马厩。 陆圣凌走到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前,手掌轻柔的抚了抚马儿的头。 他目光看向马厩里的众多马儿,笑道: “去内城需要骑马,苏大人可善骑术?若是不会……,就与本将共乘一匹。” 苏沅姿态闲散地转悠了一圈,最后停在一匹皮毛油光水亮的骏马前,伸指点了点: “略会一些,下官就选它吧!” 说完,她扭头看向马夫: “麻烦帮本官牵出来。” “是。” 片刻后。 马场的空地上。 苏沅与陆圣凌人手一匹马。 她面上涌上一抹难得一见的肆意,侧头望向陆圣凌的雪驹,挑眉道: “听闻陆将军的骑术超凡,从这到三里外的岔路口下官晓得的,不如你我二人比比看谁先到?” 陆圣凌眉眼含笑,“好。” 苏沅眼尾一扬,迅速翻身上马。 她手中长鞭挥下,马儿一声长嘶,撒开四蹄如离弦的箭般狂飙卷尘,向前而驰。 陆圣凌见状,熟练上马紧跟上去。 结果可想而知,二人根本就没当成正经比赛,一齐过了岔路口。 之后由陆圣凌在前头带路,晃晃悠悠的入了内城,将马寄托在防守的士兵处。 苏沅与陆圣凌步行走在城中。 她举目环顾: 房屋低矮又不失精致,今日是节日每户人家屋前都挂了红灯笼,摆放着芬香四溢的各色鲜花,进了其内,像是入了一座花城。 不过有个缺点:没人。 苏沅扭头看向旁边的男子,好奇道: “陆将军,这人都去哪里了?” 陆圣凌唇瓣紧抿,低声道: “我也不甚清楚,但听说晚上最热闹,届时会有百姓扮作花神祈福散花,估计去准备了。” 他眼波流转,想了下道: “嗯……,城中最大的地方是浮云街,街后附带一大片空地,本将猜测就在那里,不如苏大人随我去瞧瞧?” 苏沅微一颔首,“劳烦将军带路。” 陆圣凌点了点头,带着女子七绕八拐穿过住民的房屋到了浮云街。 如今已至黄昏,天慢慢黑了。 才刚到街口。 苏沅便见长长的街道挂满了灯光璀璨的花灯,百姓熙来攘往,人声鼎沸。 她嘴角轻扬,浅笑道: “陆将军果真没猜错,人都来了这里。” 陆圣凌身体朝女子靠近了些,瞟了眼街道两旁的食肆酒楼,询问道: “苏大人可要用晚膳?” 苏沅摇头,一边朝里走一边说: “不用,出来前才吃完现在不饿。” 言毕,她微侧头,问: “将军呢?” 陆圣凌薄唇微张,话还未说出口。 一名长相粗犷的女子便猛然从人群窜出来,朝他惊喜喊道: “陆将军,真的是你!” 陆圣凌眉头一皱,朝来人看去: “乐艾?” 乐艾笑嘻嘻点头: “对,是我,上次乐艾被人抢劫,还是将军救了我呢。” 陆圣凌垂下眼帘,语气低沉道: “你有事?” 乐艾的脸颊蓦地红了,姿态扭捏地将一直藏在身后的芍药递给陆圣凌,羞涩道: “陆将军,今日是百花节,流云城向来以花示爱,我,我心悦将军已久,还请将军收下乐艾的鲜花。” 陆圣凌后退了几步,蹙眉道: “花收回去,本将军对你无意。” 话顿了顿,他又加了句: “那日救你纯属举手之劳,另外,城中百姓不管是谁本将军都会施以援手,乐小姐不要误会了。” 乐艾面色蓦地一白,目光略有不甘心的移到苏沅身上,问道: “百花节男子会跟妻主或是心上人出门,将军可是因为她拒绝我?” 陆圣凌不做理会,轻拽了拽苏沅的衣袖: “我们去别处看看。” 陆圣凌都不想管他的追求者,苏沅当然不会多事,她淡淡“嗯”了一声,抬腿正要跟男子绕开乐艾,换个方向去逛。 谁料,还没走两步。 乐艾又追了上来,这次倒没再去缠陆圣凌。 反而跟在苏沅身边。 乐艾眸含打量的细细看了女子一遍,扬了扬下巴,轻哼道: “我早就打听过了,陆将军是侯府独子,他将来是要招赘妻的,看你这副模样也不像没有夫郎的主儿。” “所以啊,本小姐奉劝你一句,尽早离开将军,我才是他的良配。” 苏沅勾唇一笑,低声说了句: “本官知道,不劳你费心。” 便跟着陆圣凌混入拥挤的人群中,不一会儿就将乐艾甩的无影无踪。 第207章 意外吻 小摊前。 苏沅目光在摊铺徘徊良久,最终停留在一张边角绣有百合花的面纱上: “就要这张,什么价?” 摊贩笑道: “轻纱贵,您看中的这张要三百文。” 苏沅不做犹豫付了铜板,随后拿起面纱递给身边的男子,解释道: “将军脸上的面具太显眼了,还是寻处无人的地方换下为好。” 陆圣凌伸手接过。 他拇指摩挲了下角落的绣花,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欢喜,微扬下颚朝小巷内指了指: “我去换上,你在这等我。” 苏沅颔首,“好。” 不大一会儿。 昏暗的小巷中缓缓走出一名面覆薄纱,眉心一点朱砂红痣的雪衣男子。 尽管路过的百姓看不见他的真容,但男子周身隐隐透出不食人间烟火的孤傲之色,就能令人知晓绝不是凡者。 陆圣凌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在大街上不戴遮掩全脸的冰冷面具。 刚出来他有些微的不适,不过在瞥见前方等着自己的女子时,心中的别扭全都化为甜意。 陆圣凌攥紧了手里的面具,深吸一口气,步子稍显急切地走到女子面前。 嗓音偏低,隐含笑意: “既然我换了装扮,再叫你苏大人就有些不妥,不如……,唤你名字如何?” 苏沅直接改了口: “嗯,陆公子走吧。” 陆圣凌闻言微阖眼皮,长长的睫毛盖住了他眼底的失落。 他扯了扯唇,低低道: “好,我带你去后街,天色已晚,现在估计已经开始了。” 言毕,陆圣凌不再多言,领着女子朝后街的空地走去。 两人才到入口处。 一提着花篮的小童便快步凑了上来,他仰头冲苏沅眨了眨眼,小声提醒: “姐姐,买束鲜花吧,哥哥手里没有花,小心被别人抢走哦!” 苏沅瞧着年纪不大的小童,联想到了家中的洛洛与曦儿。 她心下一软,掏了锭银子递过去: “你的花我都买了,早点回去。” “谢谢姐姐。” 苏沅道了句“不客气”,敛眸看着接到手中的花篮轻笑一声。 随即扭头望向旁边的男子,也不知是不是忘了,竟没提刚才那一茬: “陆公子,我瞧见前头有花神游街,看完这出热闹咱们就回去。” 陆圣凌微怔,眸光若有似无的瞟向女子握在掌心的花篮,眼底染上抹自嘲。 轻点头道: “嗯。” 之后,随着两人往里走气氛越发热闹起来,顺利挤进中心的地带。 苏沅和陆圣凌如愿看见了今天的主角。 ——花神郎君。 由一百零八人抬着的轿撵上,一名清俊男子头戴百花冠,身披各色飘纱制成的华服,正襟危坐在轿撵的中央。 在他的两侧有数十名花侍,一边跟着轿撵走一边往四周的百姓身上洒花,嘴上念着祈福的话: “花神庇佑,百花落,祝福到。” 眼看着就要到自己跟陆圣凌这儿了,苏沅准备带着人闪开。 这种热闹看看就行了,真要站在原地等着被祝福,还不得被挤成肉饼? 哪知,她才这么想,还未付出行动呢。 周围的百姓就急着预抢位置,一窝蜂的向苏沅和陆圣凌奔了过来。 巨大的冲击力使得两人后退了好几步,眼看陆圣凌的身子就要撞到摊贩的木架上。 苏沅来不及思索,握着男子的肩膀与之换了个位置,“砰”的一声响落下。 苏沅的身体弹了几弹,男子柔软的身子扑进她的怀中。 最后一下更是巧合: 稳住身形后。 苏沅低头正要推开陆圣凌,谁料,男子似是被人推了一把身子猛然前倾。 她紧抿着的红唇,猝不及防的碰上了两片软薄微凉的唇瓣,微垂的目光巧好撞进一双漆黑比满天星子还要璀璨耀眼的明眸。 其中隐约透露的爱意令苏沅睫羽一颤,扶着男子细腰的手握紧又松开。 她弯唇勉强笑了下,适时推开男子: “抱歉,是意外。” 另一边。 陆圣凌面纱下的嘴角悄悄翘起,敛眸看向方才苏沅为了救自己抛下的花篮,淡淡道: “花篮你不要了吗?” 苏沅被男子出言提醒,立即反应过来,扭头去看甩在地上的花篮。 见鲜花被摔的七零八落断了花枝,有些还沾上了泥土。 她叹了口气,俯身慢慢捡起来: “真是可惜了,原想着回去插在房间,没想到还未出城就成了这样。” 陆圣凌听罢,眉梢轻挑。 他眸光在四下看了看,瞧见有卖花的摊位,也不跟女子说一声。 快步走过去买下一篮大差不差的鲜花,折回来递给女子,语气另有深意,诉说: “今日是百花节,来了流云渡没人给你送花倒是我招待不周了,这篮鲜花就当刚才你救我的补偿,可要拿好了。” 苏沅唇角微微弯曲,伸手接过花篮,嗓音低沉逐字逐句道: “多谢,陆公子。” 陆圣凌一转身朝外走去,提醒道: “看完花神该回去了。” 苏沅看不出情绪的跟上去,“好。” ………… 黑夜渐渐褪去,窗外的火把变得黯淡,预示着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苏沅没有像昨日那般睡到日上三竿。 天刚亮她便起了。 “吱呀——” 苏沅推开房门打算出去用早膳,不过才一出门就发现门外站了个陌生的中年女人。 她眉头一扬,询问: “你是?” 中年女人面上浮现一抹殷切的笑,将一直拿在手里的册子朝苏沅递了递: “下官是从三品振东将军陆汉宜,这是我侄儿,也就是陆将军让我交给苏大人的文书。” 苏沅拿过文书翻开看了眼,点点头: “确实是盖了大印的,不过这么重要的文书,陆将军为何不亲自交给本官?” 陆汉宜轻啧一声,解释: “苏大人有所不知,昨夜我侄儿就出城跟明贼打仗去了,这文书是他走前让下官转交给你的。” 说罢,她眼底划过一缕精光,劝道: “既然苏大人已经拿到文书了,依下官看还是赶快离开此地吧。” “这仗一打世事无常,万一哪天要封城,大人岂不是出不去了?耽搁了时间陛下怕是要怪罪啊!” 苏沅淡笑: “这是自然,拿到文书本官的差事也算办完,劳烦将军通知一声其他人,下午我们便返京。” “好,下官马上去。” 第208章 陆圣凌有难 荒郊野外,夜凉如水,一轮冷月孤悬夜空,清冷的银辉遍洒苍茫大地。 “咻——” 一支利箭射落了树枝上歇栖的灰鸽。 随着“噗通”的砸地声。 一名士兵打扮的女人快步跑过去捡起来,双眼放光的盯着手中的鸽子,动手拍了拍鸟身沾上的沙粒: “嘿嘿,可算有点肉沫打牙祭了。” 女人舔了舔唇,纠结: “嘶溜~,烤乳鸽?不行,不行,还是熬锅鸽汤吧,一口汤一口肉那个美啊!” 然而,她的幻想还没维持两秒钟,就猛然被背后传来的质问声打断: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女人吓得打了个哆嗦。 她眉头微蹙,转身看清来人是谁后。 眼神一变,“扑通”跪下,把掌心攥着的鸽子朝前送了送解释: “小人王坛见过苏大人,回大人的话,这是我刚才在树枝上捕到的鸽子。” 王坛稍抬头,试探询问: “苏大人赶路比小人辛苦,要不……,这鸟肉小人炖了给您送过去补补?” 苏沅扫了眼不断往外渗血的灰鸽,见果然如王坛所说才死没多久,立时消退了疑心。 她摇了摇,拒绝: “不用了,你留着吧。” 说罢,她转身打算回去继续睡觉。 哪知,苏沅目光才收回到一半,却忽的瞥见鸽子灰色的羽毛下隐隐透出的小信筒。 她冷眸微微眯起,弯腰从王坛的手中抽过死鸽子,在鸽腿绑着的小筒里倒出密信。 而后缓缓展开: ‘镇国大将军身陷战场,失踪一日,请临城主将支援。’ 看完了信中内容,苏沅眼皮一颤,恨铁不成钢的瞟了眼依旧趴在地上的王坛。 真是服了。 她手下的送粮兵把前线的信鸽射死了。 嘴馋要人命啊! 苏沅长舒了口气,冷冷说了一句: “跟上来。” 便大步去了赵副官的帐中。 幸而人还未睡下。 苏沅一走进去也没给赵副官询问的时间,直截了当的把信鸽和信递过去: “帐外的那个士兵把前线的鸽子射死了,不过临城距离我们现在的位置也不远,你派人骑快马赶过去报信。” 赵副官原先半坐在床铺上。 闻言,她鞋也顾不得穿“噔噔”跑过去,接过苏沅手里的东西仔细看了一遍。 赵副官身子登时一软,瞪大眼睛看向苏沅,语气惶恐道: “苏大人,这这这,下官立刻找人去办。” 说罢,她随便提拉上布鞋朝外跑去。 路过帐篷门口时。 赵副官余光瞥见低垂着头瑟瑟发抖的王坛,眼冒火星的剜了她一眼,扭头问苏沅: “苏大人,手贱的货怎么处理?” 后方。 苏沅缓慢走到赵副官身边,淡淡扫了眼面色发白的王坛,抿唇道: “此事事关重大,虽然还有补救之法,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让她长长记性。” “另外,你找人去临城送信后,路程不可耽搁继续带人返京,本官有些事需要在此地耽搁,后面会追上去。” 赵副官点点头,带着粗茧的大掌“啪”的呼了王坛一个大嘴巴子,厉声道: “你个蠢货还不快谢过苏大人,耽误了前线的军情,纵使你有十个头也不够砍的,打你二十大板本副官都嫌轻的了。” 王坛被赵副官猛的打醒,原本有些委屈的心情瞬间烟消云散,跪下磕头: “多谢苏大人高抬贵手,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呜呜——,小的这就下去领罚。” 今晚的闹剧就此收场。 王坛跟在赵副将的身后抽泣着离去。 苏沅望了眼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侧头,看着流云渡的方向叹了口气。 随即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 流云渡与黄沙关的交界处,地形险峻且面积宽广,所以被当成了两军开战的战场。 午夜时分,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苏沅拿着一个强光手电筒快速穿梭在战场及其周围的各个偏僻角落。 然,天不遂人愿。 她不合眼的找了上半夜,除了些腐尸残器,连陆圣凌的一片衣角也未寻到。 “咕噜噜……” 苏沅摸了摸瘪瘪的肚子,在一处地势略高的沙丘上停下。 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讲究。 她随意找了片还算干净的沙地坐下,从空间中拿出矿泉水和面包一边往嘴里塞,一边眸光沉沉的看着四下黢黑的战场沉思。 上半夜足够她找遍整个战场了,就算她寻的仔细了些,也没剩下多少地方未踏足。 唉—— 若是还找不到人,恐怕…… 她还要去黄沙关跑一趟。 想到这儿。 苏沅将最后一口面包送入嘴里,拿起随手丢到地上的手电筒,拍了拍身下粘上的沙粒打算去下一个地方。 不料,她的脚才抬起,一阵怪异的喘息声蓦地随风送入了苏沅的耳畔。 离开的动作一滞。 苏沅顺着声音探头瞅了眼高耸的沙丘下,黑布隆冬一片看不甚清楚。 她轻啧一声,纵身从沙丘上跳了下去。 耳边的风呼呼咆哮,交杂着细小的沙烁擦过苏沅细腻的脸磨得生疼。 好在也不算太高。 几息之间。 她便顺利落到了底。 那道声音还在继续: “啊,呃……” 苏沅眉心皱了皱,举起手电筒照过去。 目之所及的是一个洞穴。 声音的来源就是这里。 想到里面的人很有可能是陆圣凌,苏沅眼底浮现一团希望,大步走了进去。 “踏踏踏……” 走的越近,她耳畔的声音就越清晰,直到进了洞穴转了个弯。 随着手电筒的光线照过去,一名身穿银白色铁甲的鬼面男子映入苏沅眼帘。 此刻他正斜斜倚靠在洞壁一角,嘴中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 因为戴着面具,苏沅看不清具体情况。 可从男子用力紧攥沙粒被磨破渗血的手看来。 大约是难受极了。 苏沅不再多做犹豫,疾步走到男子身边,俯身动作轻柔地取下他脸上的黄金面具。 一瞬间。 陆圣凌那张绝色面容映入眼帘。 但与以往不同的是,男子一向白皙如玉的脸却涨红一片,触之更像是着了火一般滚烫。 第209章 送回帅帐 苏沅将人扶靠在自己怀中,垂眸看着陆圣凌泛着潮红的面颊,心里有了猜想: 发烧,或是中毒? 不过一切还需确认,眼下男子昏迷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只好自行检查。 苏沅取出一张被褥平铺在地面,将手电筒朝上照亮了整个黑暗的山洞,把陆圣凌移上去。 解开男子身上笨重的银甲,露出他仅着一袭白色里衣的温软身子。 苏沅快速把人检查一番。 确定了没受伤。 她眸光幽深了几分,牵过陆圣凌修长炙热略带薄茧的手,用银针在男子磨破皮的指尖沾了些鲜血放在眼前看了看。 没变黑,证明未中毒。 那只有……,发烧了。 可发烧导致陆圣凌在战场上失踪,这个理由在苏沅看来多少有些牵强了。 想到这儿,苏沅无奈的摇了摇头,还是先给人喂了特效药吧! 她扫了眼陆圣凌干裂的唇瓣,打开一瓶矿泉水送到男子嘴边润口。 不料陆圣凌却是异常排斥送入口中的东西,清水刚顺着唇缝灌了进去,下一秒又被他吐了出来。 苏沅嘴角微微弯曲,将人半搂进怀里。 一手握住男子脆弱的后颈固定好,另一只手举起瓶子自己喝了一大口,随即低头,对准陆圣凌紧闭着的唇吻了上去。 这招果然有用。 苏沅不容拒绝地撬开男子的唇齿,清凉的液体顺着陆圣凌的喉咙渐渐流了下去,也不知是不是补充了水分的原因。 陆圣凌浓密的睫羽轻颤,一双泛红饱含情欲的眸子缓缓睁开望向上方的女子。 苏沅也发现他醒了,垂眼正好跟男子雾气氤氲的水眸撞了个正着。 原先陆圣凌闭着眼,除了面色潮红体温滚烫外苏沅并没有发觉任何异常,而今整体看下来,眉梢眼角处处透露着一股媚色与情欲。 苏沅额角的青筋隐隐地跳动了几下,眉毛向上拉紧。 一个念头浮现在她心间,媚药! 可明明测了没毒。 还有,这种东西怎会出现在军中? 可是还未等她想明白,怀中的男子就热情的攀附了上来。 炙热的唇覆上,带着失控的热烈,强势的啃咬在苏沅的红唇上,迫不及待的侵入缠绵汲取方才得到的甘甜。 苏沅眸色一沉,双手握紧陆圣凌的肩膀将人推开了些,捏着男子的下巴低声道: “陆圣凌,你可知我是谁?” 陆圣凌眼眶微红,小口喘息着看了她一眼,嗓音沙哑道: “苏,苏沅,呼……” 听见他不是无厘头的凑上来,深受“赘妻”困扰,一直有意跟陆圣凌保持距离的女子唇角微弯。 连日来充斥二人之间的暧昧气氛,在这一刻化为实质。 苏沅不再克制,立刻化被动为主动,掐着陆圣凌韧劲十足的腰身将人按回被褥上,单手轻握在男子炙热优美的脖颈,扬起他的脸,吻得翻天覆地。 顷刻间。 寂静的山洞内,只剩亲密深吻时的吸吮声以及动情时男女的喘息。 岁月流逝,夜色消退又升起。 转眼到了次日晚上。 历经一整天的缠绵,陆圣凌情欲缠身的状态总算消减下去。 期间苏沅趁机渡了一些清水与食物过去,现下男子倒恢复了正常,但掩盖在媚药下的高烧也显露了出来。 苏沅摩挲了下男子薄薄的眼皮,感受到传到拇指指腹的滚烫。 她眉头紧锁,给自己嘴里塞了一粒药熟练的渡进了陆圣凌的口中,许是因为传送的中途有些融化了。 刚送进去,男子被苦的打了个颤儿,好看的眉紧紧皱成了一团。 苏沅勾唇浅笑,又喂了一口甜滋滋的橘子水过去,果然,陆圣凌的脸马上舒展了开来,连带眉心的那颗朱砂痣都似艳了几分。 苏沅指尖轻点男子的眉心,笑道: “堂堂大将军还怕苦?” 说归说,连续往陆圣凌的嘴里投喂了不少甜食后。 苏沅替男子重新穿戴好衣物,用被褥将人裹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蚕蛹,打横抱在怀中动用异能朝流云渡而去。 这次有了明确的目的地,加上苏沅熟悉地形“嗖嗖”几个呼吸间。 苏沅带着陆圣凌如过无人之境一般到了他的帅帐之中,把男子安置在床榻上。 她漫步到陆圣凌的书案前,提狼毫在纸上写了一行苍劲有力的告别: “我先离开了,在京中等你。” 等墨汁晾干,苏沅不放心的折了几折用随身的紫玉璃纹佩压在陆圣凌的枕边,俯身在男子眉心的朱砂痣上落下一吻。 最后眼含留恋地扫了他一眼,动用异能向押粮的队伍追去。 ………… 天色渐亮,朝阳初升。 严娆作为主帅的副将,每日都去陆圣凌的大帐中报道,尽管将军已经失踪两天了。 但她私心作祟还是想去陆圣凌帐中待着,是以今早也不例外。 用过早膳后。 严娆端着一盆清水美其名曰给帅帐打扫,旁人官职都比她低自然不会拦着。 这不,她才掀开门帘走进去,第一眼就看见了斜对角床上躺着一人。 严娆屏住呼吸,慢慢靠近了过去。 瞧见是陆圣凌。 她眼中迸发出一阵惊喜之色,轻缓地放下手里的木盆,趴在床边凑近了偷看陆圣凌的睡颜。 忽的。 严娆的面色骤变,眼神紧盯男子脖颈处的红紫吻痕,原先还有些甜蜜的表情也凝固在她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嫉妒。 严娆双眼被烫到了似的移到一旁,目光却瞟见枕边的一块女子玉佩。 她垂在身侧的手捏紧,微微眯眼,伸手拿过玉佩和信纸刚要打开查看。 床上的陆圣凌突然轻“嗯”一声,眼看就要醒过来。 严娆心下一紧,下意识将握在掌心的两样东西悄悄藏到袖中。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床上的男子也睁开了双眼。 严娆额头上布满了细细的汗珠,眼神游移在陆圣凌的脸上,声音有些发抖: “将,将军您醒了。” 她轻咳两声,掩饰住心虚: “咳咳……,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告诉末将一声,这不,我来给您打扫大帐才发现。” 第210章 陆圣凌醒 陆圣凌眼神渐渐清明,视线在大帐中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严娆身上,声线涩哑疑惑道: “本将为何会在这儿?” 严娆呼吸一滞,试探道: “您不知道?” 说完,她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男子的脖颈,低垂下眼,回答: “将军失踪两日,今早末将按照惯例给帅帐打扫,一进来就看见您躺在榻上,难道……,不是您自个儿回来的吗?” 失踪两日。 这四个字眼刺的陆圣凌瞳孔骤然一缩。 回想起依稀记得的情景,他有些迫切地望向严娆,确认道: “苏沅,苏大人呢?她是不是还没走?” 严娆眉头一皱,说道: “苏大人三日前就离开流云渡了,如今怕是都出了沙漠,将军问她作甚?” 陆圣凌眸中划过一抹不可置信,艰难地撑着酸软无力的身体半坐起来。 他稍稍拉开右臂衣袖,双眼盯着光洁一片的小臂,身形如遭重击般晃了晃: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望着陆圣凌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尤其是听见他多次提起苏沅。 严娆脑子灵光一闪,藏在衣袖下的手摩挲了几下触手温凉的玉佩。 方才慌乱没察觉,现在被这么一提醒。 严娆终于想起来。 这块紫玉玉佩她好像见过。 押粮的苏大人爱穿紫衣,初次见面她去城门口迎接时,苏沅腰间好像挂的就是这个。 而苏沅有通关的文书。 说不定她出了城并没有走远,把将军救了又悄无声息的送回来也不无可能。 想到这儿,严娆的目光瞬间转暗,眼皮缓缓掀起看向床上的陆圣凌。 假装没看见男子的失态,换了个话题: “将军,末将听跟随您的士兵说,您在战场上忽然失了方向,策马奔出大军不一会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这究竟是为何?” 闻言,陆圣凌呆滞的目光唤回了些神采,回想起战场上的异样。 他眼眸一沉,吩咐道: “你去把军医召过来。” 严娆点头应了一声“是”,大步走出帅帐。 约摸过了一盏茶功夫。 军医提着药箱到了大帐中,她微阖着眼给陆圣凌把了脉,皱眉道: “将军,您这是中了阴阳花之毒,此毒有致幻催情作用,阴为伏,阳为引,眼下虽已被解了,但体内仍有残毒,待属下给您开几副清毒药方喝上几天就好。” 陆圣凌眼里有了酸涩的刺痛,唇瓣颤动着重复几个字: “致幻,已解……” 说着说着,他闷闷地笑了起来,笑声掺杂着绝望与痛楚。 或许是笑的久了,陆圣凌感到胸口一阵一阵的疼,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他修长的指按了按痛处,低垂着的双眼凉浸浸的,倏地起了寒意。 低沉冷厉的嗓音幽幽响起: “曹军医,阴阳花在哪里能寻到?阴与阳又有何说法?” 曹军医敛眸想了下,回道: “嗯……,这阴阳花在荒漠中生长,至于说法嘛,花径和花叶吃了任何一样都无事,但就是不能同服。” “将军的饮食有专人测毒,这次中招,属下猜测有人事先给您服了花径,后又让您吃下花径,如此一来,银针既测不出毒,诱发期长达半日时间,那下毒之人自可摆脱嫌疑。” 陆圣凌眯起双眸,拉长尾音反问: “半日——?” 他的思绪快速回转到两日前。 不,应该是三日前。 那天百花节,也不是饭点。 他与苏沅在下午跟晚上的空档用了膳,之后一起去了内城,一直到半夜都没有吃任何东西。 除了,除了…… 出征前,他姨母陆汉宜端的送行酒外,可以说军营的东西他都未碰。 陆圣凌下意识攥紧了手下的被褥,用力到指尖发白,缓了片刻。 他扫了眼榻边的曹军医,声音又低又轻,带着某种压抑的,冰冷的暴戾: “你下去吧。” “是。” 待曹军医退出帅帐后,陆圣凌眉宇间隐隐透着厌恶,冷声吩咐: “严娆,东南角沙丘下有一沙洞,你带人去看看是否有可疑之人。” 严娆眸光微闪,点头: “末将马上去办。” ………… 三日后。 暮色越发浓了,慢慢地,天色像乌鸦一样的黑了。 帅帐外。 严娆透过帐布缝隙望了眼屏风后的模糊影子,压低声线禀报: “将军,末将带人去您说的地方搜查了几天,并未见到可疑的人,但,但……” 说到这儿,她故意停顿了下,话音中带着明显的小心翼翼: “末将在附近找到了一名疯癫女人,看样子大约是个逃兵,末将找到她时,这女人嘴里还不断呢喃着床底之言,行为极其猥琐。” “我原想着带她回来,可这女人见了我们应是误会了,把末将当成抓逃兵的人,直接,直接在末将面前自刎了。” 一屏之隔的浴桶里,陆圣凌乌发倾泻而下,苍白的双颊被氤氲的白雾蒸腾的绯红一片。 听了严娆的话。 他揉搓的动作一滞,眼珠下移盯着肩头被磨得通红渗血的雪白肌肤,琉璃眸子平静无波却有晶莹的泪珠无声淌下。 陆圣凌凄凉的闭了闭眼,嗓音轻如羽毛淡漠道: “知道了。” 帐外的严娆勉强听清了男子的话,冰冷的暗芒在她眸光中闪烁,接着道: “还有,末将问过守城的士兵,她们都说亲眼看见将军是自己回来的,阴阳花有致幻效果,或许是此物迷惑了您的心智,让将军不记得了。” 陆圣凌缓缓跨出浴桶,细小的水珠顺着男子性感白皙的腰臀滑落。 他随手拿起布巾,边擦身子边道: “嗯,你退下吧。” 严娆目的达到了,也就未再多说。 她点点头,正要退下。 远处却乍然跑过来一名士兵,对着严娆鞠了一躬,语气焦急快速道: “严副将,明威军趁夜攻城,主帅可在,请副将快快禀报陆将军。” 严娆眉心一跳,冲帐中道: “将军,敌军来袭。” 陆圣凌抓起衣袍利索往身上一披,“知道了,本将立刻就去,你马上去点兵固守城门。” “是。” 第211章 兵临城下 天空阴霾密布。 苍茫的沙地上血流成河,横尸遍野。 流云城。 陆圣凌望着城池下倒了一片又一片的敌军,眼神冰冷淡漠,挥手下令: “继续放箭。” “是。” 城墙边又涌上一波手持弓箭的士兵,尖锐的箭矢对准下方的明威军落下,身披甲胄的将士纷纷倒毙血泊之中。 明威军的将领见势不妙,调转马头,大吼: “撤退,全部退回黄沙关。” 伴随她的呐喊,剩下不到一半的明威军拿着盾牌边抵挡箭雨,边折身往回退去。 城池上。 陆圣凌遥望下方渐渐远退的明威军,回首扫了眼城墙上死伤众多的下属,淡然道: “调换一批人守城,伤患医治,逝者火化骨灰运回交由家人。” 严娆点头,“是,末将马上去安排。” 陆圣凌低低“嗯”了一声,提步准备回帅帐。 谁知,他一只脚才抬起。 立在他身后的陆汉宜就蹦了出来,眉目间全是焦急之色,不悦道: “侄……,将军,明威军上门挑衅杀了我们这么多人,不把她们都杀了反而放虎归山,将军这么做未免过于不妥了。” 陆圣凌扭头,看向陆汉宜的目光毫无波澜,语焉不详道: “穷寇莫追,这个道理严副将都懂,振东将军纵横沙场几十年却不知。” 他声音压的几不可闻,又加了一句: “怪不得姨母这个年纪了,还要被本将军这个小辈常年压在头上。” 陆汉宜原先被武安侯碾压十几年,而今又被陆圣凌这个男子压了一头,本就恨极。 现下听了他这一番讥讽,更是怒火中烧,指着陆圣凌说不出一句话,张口便是: “你,你……” 她“呼哧呼哧”喘了两口气,一甩衣袖大步走到自己的心腹前,厉声道: “随本将出城追敌。” 心腹为难的看向陆圣凌,对陆汉宜劝道: “将军,主帅让休整,我们贸然开城门追敌就是违抗军令啊!” 陆汉宜回头,狠狠剜了她一眼,怒道: “别忘了本将也是陆家军的主子,陆圣凌不过一个黄口小儿,违抗军令个屁,难道他还敢杀了我不成?” 说罢,她一挥手: “去,把我们的人全部叫上,立即追上去杀了明威逃兵,这一功本将非拿下不可。” 心腹皱着脸,“是,是。” 天将亮,风沙渐停。 帅帐灯火通明。 陆圣凌与一众下属商议对敌明威军之事,才商议出攻下黄沙关的计策。 帐外便传来一串匆忙的脚步声。 不稍片刻。 曹军医掀开帐布走了进来,躬身禀报: “主帅,振东将军不好了。” 陆圣凌幽深的眸底涌动着辨不分明的意味,语气不慌不忙,询问: “哦——,怎么回事?” 曹军医眉心微蹙,回话: “振东将军右臂被利刃砍断,失血过多加之伤口感染,目前高烧不退且处于昏迷之中。” “但……,但军中已没有足够的药物,还请主帅开城门让人去临城采买,不然振东将军怕是危也。” 陆圣凌挑了挑眉,还未开口。 “砰——。” 右下首的镇北将军抢先一拍桌案,嗤笑道: “本将可是记得主帅没有下令追击明威兵,陆汉宜违抗军命私自调兵,这可是死罪,杀敌不成反被伤,掉了一只胳膊是她活该。” 车骑将军附和: “现在战事紧迫,我们这边刚商议好讨伐明威军,她陆汉宜就要不行了,还要我等劳心费力去临城寻药,真是晦气又脸大。” 陆圣凌等二人喷完了陆汉宜,抬手制止了其他人插话,缓慢道: “如何处置振东将军暂且推移,军中不可缺少药物,稍后我会派人去临城,曹军医不必担心。” 曹军医行了一礼: “好,那属下先退下了。” 陆圣凌颔首,“嗯。” ………… 初秋时节,凉意袭来。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陆圣凌一鼓作气带领陆家军攻下黄沙关,半月坡,以及南水郡。 而今直逼明威军的老巢。 ——定都州。 定都城下。 大军压境,万千名军士头顶盾牌,在血红的残阳下来势汹汹,火焰炽炽的背景下,黑色人马的呐喊声令大地撼动。 城楼上。 明威大将军明雁时目光阴沉沉的看着压境的陆家军,面色带有几分阴鸷,冷笑道: “人准备好了吗?” 明牧川望向老母挺得笔直的脊背,眼中划过一丝为难,呐呐道: “母亲,凤宛他好歹是孩儿的正夫,并且,并且给明家诞下长女,咱们这么对他是否太残忍了些?” 明雁时歪头看她,嘴角勾出一个怪异的笑,幽幽地道: “一月连失三关,底下就是凤武帝的军队,你猜——,若是待会她们破了城,你我会如何?明家一族会如何?” “哼!凤宛是凤栖的皇子,不拿他当挡箭牌,难道用你个不中用的废物?” 言毕,她不再多话,冲心腹一挥手: “来人,把凤宛吊挂城墙之上,派人去跟陆家军喊话,让她们退回流云渡返还明家的三关,若是不肯……,呵呵,马上杀了她们的大皇子。” 伴着明雁时的话音落下,有士兵从阶梯入口推出个绝色男子,也不顾他的挣扎,直接用麻绳捆了男子的手腕将人悬挂在城墙头。 随后拿了个铁皮大喇叭朝下喊: “下方的陆家军听着,你们的大皇子凤宛如今被挂在城墙上,明威大将军有话,命你们即刻退兵,归还黄沙关,半月坡以及南水郡,若有不肯,马上杀了凤宛。” 城下,一里外。 陆圣凌盯着被吊挂在城墙上如风筝般随风飘荡的瘦弱男子,眸光幽暗深沉,眸底似翻涌着惊涛骇浪,转瞬又恢复了平静。 他双眼微阖,凛声下令: “退兵,退回南水郡。” 车骑将军剑眉倒竖,粗声粗气道: “主帅,不成啊!咱们好不容易打下的三关,耗费了多少陆家军的命,怎能因为一个大皇子就拱手相让?” 好在镇北将军还头脑清醒,她拍了下车骑将军的肩膀,提醒道: “主帅何时答应了?不是说让退回南水郡吗?大皇子虽是废君之子,但好歹也是陛下的骨血。” “若我们办法一点也不想就强攻,万一陛下怪罪,咱们谁担得起?” 第212章 战事完,内乱清 车骑将军点点头,恍然大悟: “哦——,原是如此,那咱们回去商量一下看看可有其他法子,唉,要说凤宛皇子也是命苦,竟摊上这么个妻家。” 说完,她一拍马背调头撤离。 不过令数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就在陆家军大军撤退两里路,明威军众人沾沾自喜时。 半空的凤宛眼底薄薄的悲凉浮漫出来,抬眸深深望了一眼北方,张开攥着的掌心露出一枚染血的薄刃。 极缓极慢一刀一刀割断束缚的麻绳,“铮”一声崩裂的响声,身穿白衣的瘦弱男子猛然自灰褐色的墙体坠落。 “砰——。” 伴随着一声砰然的巨响,城门弥漫起一阵呛人的黄沙。 尘落,人亡。 城楼上的明威军大惊失色。 而撤退的陆家军见状悲愤交加,士气更加高涨,数十万大军立即调反来势汹汹攻向定都城。 夜幕即将收起,天边渐渐变亮。 一夜恶战,历时半年的凤栖内战,终以镇国大将军陆圣凌带兵收复东地十三城收场,反臣明氏一族全灭。 唯留为国捐躯的大皇子凤宛遗世女,年仅七岁的明朝儿,被返程的陆家军带回京城。 ………… 十日后。 奉天殿,早朝。 凤武帝收到前线捷报的同时,也得知了大儿子凤宛的死讯,一时间心中喜忧参半。 连下了几令: “大皇子凤宛以身殉国,卓,追封为永嘉皇子,准其葬入皇陵,其女明朝儿虽为逆臣之后,但念尔父为国立功,又有皇家血脉,稚子无辜,准改国姓,——凤朝儿,封为沐阳县子。” “另,翰林院学士苏沅送粮有功,官升一阶,为翰林院大学士。” 一口气封完了三个人,凤武帝目光平淡地俯瞰大殿的文武百官,沉声道: “至于此次北征的将士们,等大军回京后再行封赏,诸位爱卿可有本要奏,若无便退朝吧!” “陛下,臣有本要奏。” 沐尚书手执玉板出列,低垂着头继续道: “而今凤栖国内患平息,但国不可长期无少主,距离太女被废已过半年,请陛下早日重立太女,以安民心啊!” 听了沐尚书一番进言,作为女帝党的翰林院掌院池知闲眉头一皱,立刻跟上分析利弊: “沐尚书此言差矣,陛下膝下只有两女,二皇女常年病重无子嗣,三皇女年幼性软,且不说陛下如今正值盛年,就论二位皇女现状,难堪大任也。” 沐尚书看着池知闲,冷笑道: “池掌院说的话,我难道不知?可二皇女身体孱弱本尚书同意,提起子嗣一事,老臣就不得不说说了。” 她朝上首施了一礼,扬声道: “陛下,现在后宫无主,二皇女身边只有一位侧君,连正君也无,老臣恳请陛下下旨为二皇女选夫,为皇家延绵子嗣。” 凤武帝双眉微皱,眸中含了一丝不耐烦看向沐尚书,开口: “是否立太女朕心中有数,至于二皇女选夫……,就交由沐贵君操办。” 说完,女帝不再多言,一挥龙袍: “有事诸位爱卿递折子,朕今日心情不好,退朝吧!” 众大臣跪拜: “是,下臣恭送陛下。” 送走凤武帝后。 苏沅提着官袍下摆才站起身。 陆圣雪便快步走了过来,眼神喷火夹杂着一丝妒色看向她,阴阳怪气道: “哟——,苏大人真是好运气啊,押送趟粮食都能赶上我陆家军大捷,蹭个二品大学士,呵呵,本官要是有苏大人这运气就好了。” 苏沅眉头一挑,弯唇道: “这还要多亏陆大人身体孱弱,要不是你,本官何以见得被陛下派往流云渡。” 说完,她杏眸微转,意味深长道: “下次再有此等升官的差事,不如……,本官还你一次,向陛下引荐陆大人?” 陆圣雪向来是胆子小,又爱仗着武安侯府的势力逞口舌之快的纨绔女。 眼下被苏沅这么一说。 她心里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用宽袖掩着嘴唇轻咳两声,心虚道: “不用了,不用还了。” 苏沅眼尾轻挑,慢悠悠的斜睨了眼陆圣雪,摇了摇头越过她朝勤贤殿走去。 ………… 太阳西沉,光线慢慢变淡,光明即将消失,一天很快就要终结。 含章宫。 沐贵君徘徊在诸多手拿画像的宫侍前,认真的把每幅卷轴看了个遍,扭头望向床上躺着的凤夜静,笑吟吟道: “静儿,你母皇已经同意由父君操办你的婚事,呐,快看看,这都是我为你挑选的正夫人选,个个都是京中的名门望族。” 言毕,他点了点其中几幅画像,介绍: “这个是光禄大夫的长子,这个是太常寺卿的嫡次子,还有这个姬秋霜,虽然是庶幼子,可他母家是南幽王。” “嫡兄的妻主又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双十年华的二品大学士可不多见,说不定往后你……,她还能成为你的左膀右臂呢!” 凤夜静正闭着眼。 闻言,她缓缓睁开眸子淡漠地看向沐贵君,眼底含了一丝无奈之色,劝道: “父君,孩儿身体孱弱说不定哪天就去了,咳咳……,我并不想耽搁任何人,当初娶了沐闲已是负了他了。” 沐贵君眉心一蹙,双唇微张刚要开口,余光瞟见屋里的一干宫侍。 他挥了挥手: “你们都退下吧,本宫要跟二皇女说会儿话。” “是,贵君。” 待人都退下后。 沐贵君走到床边坐下,目光忧心忡忡的看着半靠在床头的女儿,低声道: “你不要拿孱弱的幌子来堵我的口,父君知道你心里有人,可陆圣凌将来可是要招赘妻入侯府的,连陛下都不插手他的婚事,你我又能如何?” 说完,他捏着凤夜静的小臂,苦口婆心道: “你就莫要惦记他了,父君好不容易等齐凤君一脉倒台,如今正是我们沐氏得势的好时机,父君还等着静儿养好身子,成为凤栖未来的王呢!” 凤夜静不动声色的抽回手臂,面色苍白重重喘了两口气,咳嗽道: “父君,孩儿身体不适,天色不早了,父君先回去吧,挑选主君的事改日再说,咳咳……,咳咳咳……。” 沐贵君长舒了口气,垂眸瞧着凤夜静越来越苍白的脸,妥协道: “好,静儿好好休息,父君不打扰你养病了。” 凤夜静微颔首,语气虚弱,“父君,父君慢走。” 第213章 求娶五皇子 次日。 万佛寺,后山。 金秋时节,桂子花开,一阵风掠过,淡黄色的花蕊像一只只金黄色的蝴蝶纷纷落下。 桂花树下,一袭烟青色长袍,外披瑞兽纹大氅的俊美男子,正不断弯腰拾起被吹落的桂花。 冬画拿簸箕的手掂了掂分量,笑道: “殿下,差不多够了吧,您要做香包这簸箕里的桂花估摸能做两三个了。” 凤殊垂眸瞧着地上的花骨朵儿,摇了摇头,温声道: “有干净的布巾提前接着,又没落在地上,本宫多捡一点还能做桂花糕,不然任由它们枯萎属实浪费了些。” 冬画劝不动,长叹了口气,走近凤殊身边替他拉了拉大氅下摆: “殿下,这可是苏大人去北地给你带回来的大氅,眼下为了捡个桂花都拖地了,小心被枯枝石子划破了,您就悄摸着心疼去吧。” 凤殊俯身的动作一顿,慢条斯理的解开大氅褪下来递给冬画,示意道: “你说的也是,那就拿回屋吧,干了一会活本宫身子也热了,现在不冷用不着大氅。” 冬画扫了眼他单薄的好似一阵风都能吹倒的身体,唇瓣轻抿正想劝两句,可接触到凤殊不容拒绝的眼神。 他又闭上了嘴,点头道: “好,奴侍先拿回去,待会殿下觉得冷了,我再给您披上。” 凤殊轻“嗯”了一声,复又转过身去,动作优雅的慢腾腾拾了起来。 “哒,哒,哒——” 过了没一会儿,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凤殊的耳朵微动,弯成一张弓的细腰保持着俯身的动作,淡笑道: “回来了,过来帮我拿一下簸箕。” 谁料,簸箕没人递过来。 他纤纤一握的腰身却是被人从后一把搂住,继而跌进一个温暖充斥着薄荷清新的怀抱。 凤殊头皮发麻,有些不敢置信的缓缓扭头朝后看去,瞧见来人的面容后。 他提着的心猛然落下,拎着的小布包顺着手指渐渐滑落地上,转过身扑进女子的怀中。 凤殊目光贪恋的在她脸上流连,弯唇道: “苏……,苏沅,你来看我了。” 苏沅揽着男子的腰将人往怀里按了按,敛眸瞧了眼男子的穿着,挑眉道: “今日是休沐日当然要来看你,身上怎么穿的如此单薄,还想病一场?” 凤殊轻咬了下唇,呐呐道: “大氅刚叫冬画拿进屋里,既然你来了这桂花就先不捡了,我马上去重新披上。” 苏沅哼笑一声: “不必进去了。” 说完,她松开凤殊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给男子披好,冲前方的半山坡扬了扬下巴: “我来时见那处花开的正好,过去瞧瞧吧,整日待在房间怪闷的。” 凤殊颔首应了声“好”,心里甜滋滋的牵着苏沅的手到了半山坡,寻了处还算平坦的草坪坐下。 他扫了眼漫山遍野的小花,微微侧头偷瞄了旁边的女子一眼,清了清嗓子道: “两个多月未见,你可还好。” 苏沅胳膊肘支在半弯曲腿上,手掌托着脸颊眸中含了星星点点的笑意望着凤殊。 瞧见男子如此拘束。 她眉尾一扬,随手揪了朵不知名的紫色小花拿在手中把玩,回答: “好的很,倒是你,齐氏一族都死绝了,没人再来烦你了吧?” 凤殊唇瓣紧抿,低低道: “没有,你不在,苏伯父常来万佛寺礼佛,有时也会顺带看看我,还有……,还有南初跟姬秋白也经常找我解闷。” 苏沅眼皮一跳,问道: “他们两个没闹你吧?” 凤殊嘴角下压,顿了半晌才开口道: “没有,只是有些活泼罢了。” 苏沅轻啧一声,转而拍了拍两人之间相隔半米的草地,浅笑道: “坐过来些,你嫌闹腾的话,我回去跟他们说不要再来了。” 凤殊唇角微微翘起,朝苏沅身边挪了挪,回答: “那倒不用,这么长时间我们也熟悉了,过来热闹热闹也好。” 苏沅敛眸轻笑了下,将手里的小花慢悠悠的往后一抛,腾出空手钳住男子近在咫尺的腰身,将人一把捞到自己大腿上。 低头凑近凤殊的耳畔,轻声道: “地上凉,你就坐我腿上。” 凤殊感受到喷洒在耳廓的温热呼吸,浑身触电般轻颤着朝女子怀里缩了缩,眼神含羞带怯的瞧了苏沅一眼。 而后放松身体,坦然的将头依靠在女子肩头,话中带了些试探询问道: “半年国丧已过,你,你何时向母皇提亲。” 言毕,他添了一句: “虽说我的婚事可以自己做主,可母皇那边终究要通知的,不然怕是行不通。” 苏沅抬手帮凤殊拢了拢微开的披风,嘴角微扬,浅浅一笑: “今日我就是为此事而来,明天我就去御前向陛下求娶你,你无姐无妹,又无强大的外家,想必此番会非常顺利。” 凤殊点点头: “嗯,母皇精通算计,拿我这个无权无势的主儿换一个佳婿,她应当十分愿意。” 苏沅的手抚上男子的脸颊,拇指轻轻摩挲了下他细腻滑嫩的肌肤,扬眉道: “谁说我们五皇子无权无势?往后殿下的靠山就是我,是整个苏家,无人再敢欺负你。” 凤殊眼中隐隐有泪花闪现,他嘴角勾起一抹明媚灿烂如阳光的笑,嗓音偏低微哑: “对,以往的那个弱质皇子终于找到了他的靠山,苏沅,赶快把我娶回苏家吧。” 苏沅语气宠溺,“好,马上就把我的五皇子娶回家。” ………… 清晨,朝霞满天。 勤贤殿。 一下早朝,苏沅便在勤贤殿求凤武帝赐婚: “陛下,下臣心悦五皇子殿下已久,求陛下为下臣赐婚。” 凤武帝眉心微凝,询问: “你要娶五皇子?” 第214章 赐正夫 苏沅颔首: “是,求陛下成全。” 凤武帝敛眸思忖片刻,忽的弯唇笑了: “苏爱卿啊——,朕一直都看好你,五皇子自幼丧父孤苦无依,许配给你待在京城自然是好的,可你也知道。” “太凤君生前下旨将五皇子的婚事交由他自己抉择,朕纵使为一国之君,但也不能违背先君遗言,唉……,还需问问他本人呐!” 言外之意要是苏沅摆平凤殊,她自然乐得赐婚,否则她也没法子。 苏沅当然听懂了。 她低着的头微抬起: “下臣知晓,自不会让陛下为难,如今五皇子殿下也到了待嫁之年,不如陛下派人去万佛寺后山问个话,若殿下愿意陛下再赐婚不迟。” “若不愿……” 苏沅摇了摇头,叹口气: “唉,若不愿就当下臣没提过吧!” 凤武帝若有似无的点点头,长长“嗯”了一声,转而提起了其他的: “这是自然,等会朕就派人去问。” “说起来,下个月就是朝廷举办的会试,眼下朕可用的人不多,苏爱卿又是科举出身,这贡院的监考,依朕看不如就交由爱卿去办吧。” 苏沅唇角微扬,答应: “下臣领旨。” 凤武帝闭上眼,替自己揉了揉太阳穴: “好,苏爱卿先下去吧,你所求之事朕会尽快找人去办,近日御前爱卿不必侍奉,回翰林院着手去准备会试一应事宜。” “是,下臣告退。” 之后果真如凤武帝所说,不到半日时间,御前宫侍就带着赐婚的圣旨到了翰林院。 “苏大人,您请接旨。” 宫侍扫了眼下方跪着的苏沅和卢言心,徐徐展开明黄色的卷轴,扬声道: “诏,五皇子凤殊,正值及笄,妙龄之年,上闻大学士苏沅才华横溢,品貌非凡,正合皇子下降,赐为正夫,命择日备典。” 苏沅半起身,双手奉上: “臣接旨。” 宫侍满脸笑意的将卷轴放到苏沅的掌中,虚握着她的小臂将人搀扶起身,恭贺: “小人恭喜苏大人,陛下已经命钦天监在择选吉日了,想必不久您就能大婚了。” 苏沅未转头,把圣旨递给身边的卢言心,从袖中掏出一锭金子塞入宫侍手里,笑言: “劳烦宫侍跑一趟。” 宫侍了然一笑,把金子收好: “苏大人客气了,圣旨既然送到了,那小人就回去跟陛下交差了。” “宫侍慢走。” 送走了宣旨的宫侍。 苏沅扭头看了眼好友手中的明黄色卷轴,拿过来在掌心拍了拍,叹道: “夫郎终于到手了。” 说完,她边往办案的矮几走,边道: “言心,过来坐。” 卢言心道了声“好”。 跟在苏沅身后于桌案右侧坐下,微扬下巴指了指圣旨,打趣: “刚才我还惊奇来着,现在看来,这五皇子是你自己求来的?” 苏沅扬了扬眉,淡笑道: “当然。” “先不提这个,陛下让我负责会试监考,你既然被调成了我的副手,多留心些贡院那边。” 卢言心点头: “知道了。” 言毕,她眉宇间染上几分忧愁,轻声道: “下个月表弟估计就要返京了,也不知他怎么样,还有那人……” 后面那句话声音虽小,但苏沅耳力极佳听的清楚,自然知道卢言心提的是谁。 前天陛下在早朝上提过凤宛薨世的消息,可卢言心隶属翰林院,官低上不了早朝,再有卢至诚估计也知道自家女儿的痴心,故意没透露噩耗。 所以到现在她都不知道心上人死了,不然怎么可能还有心思打趣自己。 想到这里,苏沅侧头望向正在发呆的好友,紧抿着唇摇了摇头,终究是未开口。 先让她高兴些日子吧! 在卢言心这里,自己根本不知道她喜欢凤宛的事儿,突然说出来未免太突兀了。 纠结完,苏沅单手支着下颚,视线遥遥望着窗外淡蓝色的天空。 想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陆圣凌。 他,马上快回来了。 ——同一时间。 北地,永城。 已近十月,永城的天气越发凉了。 外城一家坐落在偏僻小巷的药铺,门口挡风的布帘猛然被人从外掀开,一名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出性别的人,大步走到柜台前。 “叩叩”敲了敲木板。 正支着头打盹的药童被惊的一个趔趄,立即抬头看向来人,眨了眨眼: “额……,客官,要抓药还是看病?” 带着帷帽的人,嗓音低低道: “看病,有大夫吗?” “有有,我马上帮你叫。” 药童略瘦的身子探出药柜,提高声音冲后院大叫: “薛大夫,有人来看病。” 话音落下没多久,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妇快步从后院走了出来。 她看向柜台前的人,摊开手掌朝旁边桌案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 “请坐,老妇这就为你诊脉。” 那人微一颔首,走到木椅上坐下缓缓掀起衣袖露出白皙的皓腕。 薛大夫瞧了眼他的手腕,心下了然,拿出一块为男客诊脉时用的帕子放上去。 闭眼搭脉。 片刻后。 薛大夫徐徐睁眼,并没有立刻说是什么病症。 她不慌不忙的收起帕子折了几折,视线不着痕迹的在男子身上打量一番,斟酌着道: “这位……,郎君,已有一月有余的身孕。” 薛大夫的话才说完,对面坐着的男子身体肉眼可见的一颤,沉默了两秒钟,开口: “劳烦大夫替我开一副堕胎药。” 说完,他又加了一句: “就在药铺熬了,我会给辛苦费。” 薛大夫毫不意外的阖下眼帘,抿唇道: “好,老妇马上去开药,待会叫小童熬好端过来给郎君。” 男子无声的点点头。 薛大夫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去药柜抓好堕胎药递给药童,轻咳道: “咳咳,去把这包药给郎君熬了。” “哦——,别忘了老妇的风寒药也熬上,待会端去后院,唉,这换季的天儿,我这把老骨头不中用了,染个风寒都要死不活的。” “老妇要去床上躺着去。” 薛大夫甩了甩胳膊,边替自己捶着后背,边迈腿慢腾腾的返回了后院。 “好,我这就去。” 药童笑呵呵地去了熬药的侧室。 约摸半个时辰后,她手里的药包变成了一晚黑漆漆冒着热气的药,走到男子身边递过去: “郎君,喝药了。” 闻言,男子慢慢掀开帷帽周围的白色纱幔,露出一张惊为天人的脸来。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汤药,也不顾瓷碗上空不断飘起的白色烟雾,动作利落没有一丝犹豫的端起药碗送到薄唇边,仰头一饮而尽。 喝完,他从腰间掏出一块银子递给药童,语气低沉说了一声“多谢”。 便大步离开药铺,匆匆离去。 第215章 陆圣凌回京 半个月后。 清晨,一缕阳光照射进城门,似亮闪闪的金线。 伴随厚重的城门“嘎吱”一声打开。 远处,马蹄发出沉重的隆隆巨响,大军以不可阻挡之势奔涌而来。 到了近前。 最前方身穿银甲的将军忽然勒马,凌厉的眼透过面具望向城门口迎接的百官,瞧见右侧的紫袍女子时。 他的目光滞留了一瞬,随即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盯着自己身下的雪驹,潇洒的一个翻身下了马。 陆圣凌将坐骑交给身后的士兵,自己则慢悠悠地走到文官之首的秦相跟前,淡淡道: “多谢秦相率百官相迎我陆家军。” 秦相眉眼含笑,目光越过男子瞟了一眼他身后的陆家军,和声道: “陆将军多礼了,吾等皆受陛下之命迎接将军及大军,你要谢去谢陛下就行。” “另外,来时陛下吩咐过,说是让陆家军驻扎在外不必进城,劳烦将军下令让大军后退,你携将领进皇宫受封即可。” 陆圣凌颔首。 未回头,抬手冲身后的大军挥了挥,尾音微扬凛声道: “大军后退至三里外扎营,所有将领随本将军进城受封。” 话音落,回应他的是一声声震耳欲聋的高喊: “是\/是,将军。” 陆圣凌嘴角微抬,疏冷的眸子望向秦相,询问: “陛下所言本将安排好了,秦相现在可以带本将入城了吗?” 秦相眼皮半阖,哼笑一声: “那是自然。” 她稍稍让开身子,示意: “陆将军是有功之臣,请先行吧!” 陆圣凌倒也不谦虚,迈开步子越过秦相,领着身后一众文武百官朝皇宫而去。 因为陆圣凌站了秦相的位置,正好与苏沅相邻。 刚才人多,她也不方便抢话,现在就是正常走路难免有相熟的人交头接耳。 苏沅微扭头,视线在陆圣凌这个小傲娇身上扫了一眼,勾唇笑了。 自古朝堂文武不和属正常现象,陆圣凌和秦相各为两官之首,平日不免有些摩擦。 方才正大光明的掉秦相脸,现在又一字不发大步向前的姿态,大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别说,挺可爱的。 当然,如果无视掉追着陆圣凌跑,脸色隐隐发青的秦相更可爱。 秦相煞风景了。 苏沅不动声色的朝男子身旁挪了些,视线依旧看着前方的路,低声道: “圣凌。” “一路回来可还辛苦?” 陆圣凌紧攥着的手轻颤。 他眸色复杂的侧头快速看了苏沅一眼,唇角染上一抹可笑,淡淡道: “苏大人还是唤我陆将军吧,您的这个称呼在下担不起。” 听闻此言,苏沅眉心微蹙。 回头看了眼身后跟着的一大堆人,一时间也搞不懂陆圣凌是在避嫌,还是如何了。 流云渡时不是还好好的吗? 媚药她以前也中过,记忆不会消失,更何况还有玉佩和书信。 现在陆圣凌这副态度,她真摸不到头脑。 啧,男人的心思猜不透啊! 眼下也不是个叙旧的好地儿,等晚些再说吧。 百官相迎也迎了。 但城门口离皇宫着实路远,是以才走出没多远一行人便坐上了马车,上百辆精致华美的马车浩浩荡荡朝皇宫行去。 中间靠后的位置。 一入车厢内,陆圣雪就噗通一声跪下抱住陆汉宜的大腿哭出了声: “呜呜,母亲,您,您的右臂怎么了?” 陆汉宜现在最烦别人提起自己的右臂,尤其是那怜悯的眼神,搞得这一个月来她时常想杀人。 如今被陆圣雪这么大声一哭。 她自觉丢脸,一脚踹了过去,咬着牙道: “你个丧门星,老娘还没死你哭谁呢?” “长个眼当摆设的,怎么了,没看见老娘胳膊没了,火上浇油的东西。” 陆圣雪胖乎乎的身体被踹飞撞到车壁上。 她疼的“啊”了一声,也不敢再往上凑,就地坐在地上,怯怯问道: “母亲的胳膊没了,以后还能上战场吗?咱们二房的门楣怎么办?” 总不能靠她吧? 陆汉宜剜了她一眼,骂道: “蠢猪,老娘这条胳膊就是被陆圣凌害没的,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冤有头债有主,哼……,从他身上寻咱们应得的。” 陆圣雪呆愣的眨了几下眼,反应过来她一个弹跳坐起身,怒道: “母亲,竟是他害得你?” 说完,她挠了挠头: “可,可为什么他要害你?咱们是庶房又继承不了爵位,不应该啊!” 陆汉宜面容阴沉,幽幽道: “谁说的……,若我偏要呢?” 她从鼻腔里发出阵阵冷笑,扬眉道: “呵呵——,等着瞧吧。” 一旁的陆圣雪见母亲这个样子,吓得肩膀一缩,猛咽了一口口水压惊。 疯了,母亲疯了。 ………… 皇宫,奉天殿。 凤武帝高坐九阶龙椅上,大殿两侧立着一众文武百官。 宣旨宫侍立于台阶上,高声念道: “镇国大将军陆圣凌平乱有功,赏黄金万两,良田千亩,准继其母武安侯爵位,车骑将军王瑶官升一级,赐黄金千两……” 待宫侍读完了军中将领的封赏,又是一场凡功必有的庆功宴。 宴上歌舞升平,珍馐美味,佳酿摆满了两排桌案。 今日的主角是战胜而归的陆家军将领,所以凤武帝全程跟陆圣凌等人寒暄慰问,倒是让坐在对面的苏沅无从借机询问。 不过好在是宴总会散,酒过三巡,一直到天色微暗这场宫宴才算了。 第216章 夜谈侯府 夜色朦胧,空气中仿佛飘荡着一层淡淡的雾气,星光氤氲,夜幕缥缈如纱。 武安侯府。 东院的主屋灯火未熄。 陆圣凌一袭碧玉云纹寝衣,半垂眼帘,斜斜倚靠在软榻上擦拭着微润的乌发。 “吱呀——” 静谧的室内响起细微的木窗开合声。 他擦头发的手一顿。 陆圣凌立即睁开双眸,侧头,凌厉带着一丝戒备的视线射向来人。 当看清了是谁后。 他眼中的防备消失殆尽,转而化作诧异和慌乱,望着窗边优哉悠哉朝自己走来的女子。 原先慵懒的姿态变得拘谨。 陆圣凌坐直了身子,语气不解,询问: “苏大人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苏沅并未立刻回答。 她脚步不停走到榻边坐下,缓缓抽过陆圣凌手中的布帕,另一只手勾过男子胸前的一缕发丝。 动作轻柔的边擦边道: “不急,先把头发擦干,如今天气转凉,莫要受凉染上风寒了。” 虽然得到心上人的亲近是好事,可陆圣凌心中充满了不解与怪异之感。 他与苏沅流云渡一别,做过最亲密的还是百花节上的一个意外吻。 相隔两个多月不见,她怎变得如此奇怪。 上午的亲密称呼,现在更是不顾及男女大防亲自为自己擦拭头发。 不过他如今一具残躯。 苏沅再如何也于己无关了。 思及此,陆圣凌唇角涌上一抹苦笑。 他稍稍弓身跟苏沅拉开了些距离,修长的五指扣上被扯过去的青丝,语调微冷夹杂着淡淡的疏离: “苏大人,这等小事本侯自己会做,你深夜探访不妨说说为了何事?” 察觉到男子的冷淡,苏沅的眉心拧成了个“川”字。 她松开掌心捏着的长发,微探身,两手握住陆圣凌的肩膀让他面对自己。 苏沅杏眸里带了丝不解地望向男子闪躲的双眼,声音低低,轻哄: “怎么了,可是因为那天的不告而别生气了,那天晚上,我……” 然而,她的话才说到一半。 陆圣凌不知道被触到了哪根弦,反应激烈的推开苏沅,背过身去: “那晚不过是一个意外,不告而别实属无奈之举,怨不得谁,我……,你走吧。” 话都说到这个程度,苏沅自然不会走。 但见男子对那晚的事如此抗拒,苏沅无奈换了个话题,徐徐图之: “你悦我,我心里也有你,不管有无什么意外,为何不能说清楚长相厮守?” 她轻抿唇,又问: “可是赘妻之事叫你这么抗拒?” “若是因为这个,你大可不必担心,虽说我家中已有夫郎,但也不是没有周旋的余地,武安侯府需要继承人,大不了你我成婚后生下的孩儿姓陆,这些我都是不在意的。” 陆圣凌听了苏沅的一通话,身子轻颤。 眼中的情绪从她承认心悦自己的欣喜,到对两人未来的美好幻想,以及最后梦醒时的绝望。 陆圣凌的手紧紧攥着腹部的软肉,压下心底的起伏,语气带着几分苦涩的艰难道: “我……,我不过是见苏大人生的好看,贪恋几分好颜色罢了。” “本侯要嫁的人母亲早就挑选好了,自古婚姻大事,都讲究母父之命媒妁之言,苏大人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说完,他添了句: “快走吧。” 苏沅盯着男子的背影,眉头挑了挑: “哦——,真是因为这个?那我也不让你为难,明日我便去找老侯聊聊,争取让她改变主意把儿子嫁给我。” 陆圣凌身体一僵: “不用了。” 见他如此反应。 苏沅双眼微眯,绕到陆圣凌跟前。 伸出一根手指挑起男子温润如美玉的下巴,眸光含着审视的与他四目相对,直到把人逼视的心虚,视线游移不定。 苏沅才轻笑一声,毫不留情揭穿: “你在说谎。” 陆圣凌睫毛微颤,掐着腹部的手又紧了几分。 不过到底是见过大风浪的,他几个呼吸间便恢复如常,淡淡瞧了一眼面前站着的女子,绕开人走到床榻边掀开被褥躺了上去。 大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闭上眼睛赶人: “苏大人请离开。” 见状,苏沅眼尾轻扬。 并没有按照陆圣凌说的话离开,步伐闲散的走到床边,边为自己宽衣解带,边瞄了男子一眼: “夜已深,本官就近歇下吧。” 言毕,她不紧不慢的将衣袍在床头放好,顺着被褥的缝隙在男子身旁躺下。 眸光直直望着头顶的床帐,喃喃道: “事出必有因。” “若有何难言之隐记得说给我听,唉……!我这人就这么一个毛病,遇不得遮遮掩掩,侯爷真不想再见到本官,趁早说清楚为好。” 等了半晌,男子依旧紧闭着眼装睡。 苏沅无可奈何的打了个哈欠,学着旁边的人缓缓的阖上眸子,假寐。 岁月流逝,夜色消退。 原先僵持不下的两个人,呼吸渐渐平稳。 “苏沅,苏沅……” 躺在里侧的男子紧闭着眼,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儿,随着他不断摆头的动作颤啊颤。 忽的,伴随一声略高的喊声。 陆圣凌毫无预兆的睁开了眼,似是梦到了惊吓的事儿。 他急急喘了两口气,侧头去看旁边的人。 不料,却是扑了个空。 望着有些凌乱的被褥,陆圣凌眉心微蹙。 何时走的? 想到什么,他半支起身子朝窗外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天色已经大亮。 昨日他才班师回朝,陛下体恤一路奔波辛苦,特赦免了他在家休息三日,但苏沅却要上早朝的,难怪一大早醒来就不见了人。 不过这样也好,省的她继续逼问。 想到逼问。 陆圣凌粉嫩的两片薄唇抿的泛白,视线缓缓下移到自己的腹部。 现在他再傻也反应过来了。 半月前喝的那碗堕胎药大约是假的,为了堕掉腹中这个孽障。 他用的手段层出不穷。 堕胎药,骑快马,饮酒。 可这个孩子就像长在他的肚子里,硬是连个血花也未见到,看来还需再想想办法。 不过…… 眼下他有些事情急需确认。 陆圣凌的眼底多了丝质疑。 随着过去的时间越长,他每晚都能梦见苏沅的脸。 虽然有时被一个粗犷的老妇所掩盖。 但也不知是不是他自己欲盖弥彰,苏沅的面容越来越清晰真实,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第217章 审问确认 东郊,军营。 主帐中。 车骑将军王瑶扫了眼对面的男子,用食指动作潇洒的一挑额边碎发,扬眉道: “我说侯爷,陛下特赦您三天不用上值,这才第一日您就巴巴的跑到军营作甚?” “哦——,还有要找人干嘛不用王副将,非要逮住我这个大忙人薅,现在无事,属下还想眯一会哩。” 陆圣凌漫不经心的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目光望向大帐门口,问: “让你找的人都找了吗?” 王瑶点头: “那是当然,属下把流云渡守城的小头目都叫过来了,待会儿侯爷有话尽管问。” 陆圣凌从嗓中发出一声“嗯。”便不再多话。 “踏踏踏——” 帐外忽的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几个士兵大步走了进来。 她们到了陆圣凌和王瑶面前,躬身施礼: “小的见过主帅,将军。” 王瑶摆摆手,警告: “起来,主帅有话问你们,待会儿记得好好回答,哪个胆敢有半点隐瞒,老子削死她。” “是,是。” 答完,几人纷纷将目光望向主位,等着问话。 陆圣凌轻缓的搁下茶盏,瓷器与理石桌案相击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余音徘徊在众人的耳畔,直穿耳膜,令人头皮一阵发麻。 音落,陆圣凌也开口了: “流云渡本侯失踪的事,想必你们都知道,今日我要问的也与此有关,望你们好好回答。” 众士兵点头哈腰连连道“是”。 陆圣凌暗含威压的视线在她们面上一个一个扫过,故意等人心慌意乱时,沉声问话: “你们都是轮班值守的头目,可有哪一班人见到本候回城?” 帐中一共六人。 有五人听了陆圣凌的话,均摇头说没有。 只有一人眼神闪烁,余光若有似无的在大帐里看了个遍,嘴巴开开合合,犹豫半天没吐出一个字儿。 见此,王瑶不悦的皱眉,捻起一枚青澄澄的大枣丢了过去,粗声粗气道: “喂喂,干嘛呢?” “主帅问话你也敢磨蹭,本将军看你就不是个老实的主儿,赶紧掰开你那两片嘴说话,要是所言非实,胆敢欺骗了主帅小心你的项上人头。” 那人被打的下意识后退两步,低头道: “小的,小的没看见。” 得到这么个结果,陆圣凌缓缓地闭上眼,眉头蹙了蹙,语气听不出喜怒: “本侯再问一遍,你们所答可非虚?” “非虚\/小的确定。” 这次连吞吐的士兵答得都底气足了些,也正是因为如此,陆圣凌的心情才更加复杂。 由苏沅押送的车队早在前几日就离开了流云渡这是毋庸置疑的,军中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可这次从根彻查,却无人见到他回城。 那他是怎么出现在帅帐的? 还有严娆,究竟她说了谎话,还是有人同样骗了她,或者……又是陆汉宜? 陆圣凌手指在桌上“叩叩”点了两下,突然顿住。 他轻扬下颚,淡淡道: “下去吧。” “是,主帅。” 人才走到门口。 陆圣凌猛然想到什么,改口道: “等等,先在一旁站着吧!” 言毕,他抬手随意指了一人: “你去把严副将和赵宇唤来。” 那人懵懵的点头: “是,小的马上去。” 约摸过了一炷香后。 严娆带着赵宇一前一后进了帐内。 刚一进来。 严娆就瞥见墙根的一排人,她眼皮微阖掩下眸底的异色,眼中含笑望向大案前的陆圣凌。 微一颔首,询问: “侯爷找属下有何事?” 赵宇跟上: “侯爷。” 陆圣凌幽暗的眸光在两人身上扫过,没有直接开口询问,而是冲帐中的其他人挥了挥手: “你们都下去吧,本侯有话要问严副将和赵副将。” 车骑将军听自己也要走,双眉上扬,叹气: “唉……,好,属下马上带她们走。” 她一挥手: “走走走,都跟本将出去。” 等大帐的人都走完后。 陆圣凌狭长的凤眸弯出点淡弧,眼神中充满审视看向赵宇,漆黑的瞳孔深邃,似乎隐隐有股暗流在涌动,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良久,他语气意味深长道: “赵副将,你与严娆共同担任本侯的左右手数年,分别主内外之事,本侯最信你二人的话,之前我派你们去流云渡的东南角沙丘探查情况。” “严娆回来禀报,遇见一逃兵并当场斩杀,本侯问你可否属实?” 赵宇眼神没有一丝作假,肯定的颔首: “侯爷,确实如此。” 赵宇,严娆二人跟随陆圣凌多年,他最清楚她们的关系,可以说是水火不容。 若说严娆的话他存疑,那么现在陆圣凌不得不信,他的清白极有可能毁在那个疯婆子手中。 一想到这儿,陆圣凌浑身涌上一股自我厌弃,胃里隐隐发酸,呕吐感直冲嗓子眼而去。 他强行往下压了压,低垂着头冲两人无力的摆了摆手,哑声道: “你们退下吧。” “是,属下告退。” 严娆低眉敛目的颔首。 转身的瞬间,她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余光带了丝不屑的瞟了眼赵宇: 想她严娆向来有军中小智囊之称,也是赵宇可比拟的。 呵,要瞒过这个蠢货简直轻而易举。 不过侯爷现在起了疑心,难保苏沅那个贱人哪天不会跳出来承认,那到时她还有什么机会。 刚想到以后,严娆就扫见大帐右侧的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她厉眸一眯,大步走过去。 看清是谁后。 严娆唇角微微上扬,笑问: “振东将军,你怎么在这儿?是要进去找侯爷吗?可要本将替你禀报?” 陆汉宜被人逮到,也没慌。 她左手握拳凑到唇边轻咳一声,故作平淡道: “原来是严副将啊!” “呵呵,不用不用,本将军晒太阳呢,没事严副将就去忙吧。” 第218章 严陆计谋 严娆眸光意味不明,笑问: “听闻陆二将军作为侯爷的姨母,非常操心侯爷的婚事,不知在下可有荣幸入了陆二将军的法眼?” 陆汉宜眼底精光一闪,视线在严娆身上仔细打量一番,语焉不详道: “严副将身为侄儿的身边人,能信本将军自然是好的,就是不知……,严副将有何诚意啊?” 严娆嘴角微微扬起,抱拳: “严某唯陆二将军马首是瞻。” 陆汉宜听她口口声声称自己陆二将军,与有荣焉的点点头,低声道: “好说,好说。” “明日本将军带你见个人,只要严副将有本事说动她,那你的心愿就达成了,武安侯府的一切届时尽在严副将的股掌之中。” 说到武安侯府的基业,严娆与陆汉宜相视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 次日。 一大清早陆汉宜就等在侯府门口,不断探头朝两侧的巷口瞧去。 日头越升越高。 陆汉宜的心情也急躁了起来,不满地蹙起眉头,暗自猜测: 这严娆该不会胡乱编造套她话呢,约好的来侯府说服长姐,她都等了半天了,人怎还不来? 果然还是自己天真了,严娆终究是陆圣凌那个小贱蹄子的副将,哪能这么简单就跟她联手? 看来还得另想他法啊! 想到这里,陆汉宜气恼的一甩衣袖,转身正要回府里。 “哒哒哒。” 一阵有力的马蹄声从左巷传来,陆汉宜眼眸一动,立即折返朝阶梯下走了几步。 伴随马车一路驶到门口。 一名身着宝蓝色纻丝直裰,面容秀丽的女子徐徐掀开车帘,踩着摆好的车凳走到陆汉宜面前躬身一礼,笑道: “陆二将军,晚辈来迟,久等了。” 严娆谦虚的态度以及自降辈分的话,听的陆汉宜皱着的眉心缓缓舒展。 她眼尾轻扬,轻飘飘看了严娆一眼,撂下句: “随我来吧。” 便一转身大步跨进武安侯府内,一路领着严娆到了花园的凉亭里。 陆汉宜才停下脚步。 她目光在四处张望了下,发现没别人。 陆汉宜唇角扬起,伸手将严娆朝旁边拽了拽,低着头小声道: “今日带你来侯府,想必依照严副将的智慧也猜到了本将带你见的是何人。” 言毕,她眉头微微挑起,语气意味深长道: “如今能管到陆……,我那个侄儿的人除了当今陛下,只怕就剩下本将那个瘫痪在床的嫡姐,事先跟严副将说明了。” “这件事本将只当个中间人,严副将能否如愿以偿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严娆眼皮半垂遮掩住眸底的算计,抬掌拍了拍陆汉宜扯着自己衣袖的手背,轻笑道: “陆二将军放心,晚辈既然敢来就做了十足的准备,只要达成所愿,日后绝对事事奉陆二……” 说到一半,她摇了摇头,道: “瞧晚辈这见外的称呼,严娆保证,日后陆伯母不止是姨母,我定会奉您为亲生母亲,事事听从安排。” 陆汉宜几不可查的撇了下嘴,再抬头时,俨然一副慈爱长辈的模样,呵呵一笑: “好好,走,伯母这就带你去主院。” 严娆颔首,“多谢。” 之后陆汉宜带着严娆绕过亭台游廊,一路到了武安侯的住所,差人禀报后。 在偏厅等了没一会儿,就有侍从来报武安侯请两人进屋。 陆汉宜冲严娆使了个眼色,打头带路进了主卧。 才一入内,就见黄花梨木的床榻上,躺着一名身穿灰色锦缎里衣的中年女人。 她面色蜡黄,双目无光,看起来虚弱极了,听见陆汉宜进屋的脚步声,女人眼珠微微一转,望向朝榻边走来的两人。 另一边。 陆汉宜将人领至床边,她瞧见女人望过来的目光,面上涌上一抹笑,唤道: “长姐。” 她一声“长姐”躺着的女人身份昭然若揭,可不就是老武安侯,陆汉琼。 陆汉琼全身瘫痪动不了,听见陆汉宜叫唤,她嘴唇微张声音有些哑: “坐吧。” 陆汉宜“唉”了一声,但她还没忘记自己来所为何事,并未立刻坐下。 反而冲身后的严娆挥挥手,指着她,扭头对陆汉琼介绍道: “长姐,这是严娆。” “您不总说担心圣凌的婚事吗?以前妹妹找的人不合侄儿的心意,但今天我带来的这个严娆可不一样,她是圣凌的副将。” 说到这儿,陆汉宜微弯下腰。 眸光真诚的对上陆汉琼泛黄的眼珠,仅剩的左手拉住她的手,语调上扬了一个度,夸赞道: “严娆在军中常伴圣凌左右,跟明威军大战中又立了军功,而今才双十年华就是二品的将军。” “呵呵,听说她还未成家,又对侄儿有意愿意入赘侯府,这不,妹妹巴巴的拉着人来你跟前过眼。” 陆汉宜天花乱坠的介绍,成功引得自觉时日无多,着急为儿子择妻的陆汉琼注意。 她视线移向站在陆汉宜身后的严娆,暗自打量一番: 女子身形高大壮硕,容貌清秀属于中等,虽说这点与儿子的天人之姿不匹配,但年纪轻轻就军功卓然,又愿意入赘侯府,确实不可多。 重要是,对圣凌有心。 思及此,陆汉琼无神的双眼带了一丝满意看向严娆,嗓音嘶哑,勉强将虚弱的声音提高了些,询问: “小辈,你当真愿意入赘侯府。” 严娆躬身施了一礼,喜道: “晚辈愿意。” 陆汉琼敛眸想了想,轻咳两声,像是喘不过来气似的虚弱道: “咳咳……,好。” “这事待本侯问过圣凌再做打算,虽说自古男子的婚事,咳咳,讲究母父之命媒妁之言。” “但圣凌还是不同的,要他同意才行,我,我这做母亲的拖累他至此,总不能连终身大事也不吭声的剥夺了。” 严娆听了后半段话,脸上的轻柔凝结在眼底。 她抿了抿唇,眼珠向下一转。 暗道:终是要使出杀手锏了。 严娆面色缓和了几分,重新涌上随和的笑意。 她抬眸看向陆汉琼,出言: “老侯,晚辈有关于将军的难言之隐想告知您,奈何此事不能张扬,麻烦您摒弃左右。” 听见事关儿子,陆汉琼疑惑地眯了眯眼,目光看向屋内的侍从以及边上的陆汉宜,开口道: “你们都出去吧,本侯要跟严副将单独聊聊。” 陆汉宜敛眸低笑一声,道了句“是”,而后缓缓起身,背着陆汉琼瞪了严娆一眼,带着屋内的侍从大步离去。 这个严娆竟敢有事瞒着自己,也不知待会她会跟陆汉琼说些什么。 不行,她要听听。 思及此,陆汉宜跨门槛的腿一顿,抬眸瞟了眼前头的侍从。 转身把双扇木门“吱呀”关上,她自己则像个门神一般守在门口,竖起耳朵偷听。 弄了半天,期间只听到什么“清白,确认的字眼。”陆汉宜的眉一拧,垂着眼帘正思索这是何意。 不过,还未等她想清楚。 房门就又“吱呀”一声被人从内打开,紧接着就瞧见严娆面上带喜的走出来。 陆汉宜挑眉,眼底眸光微转。 看来办成了啊! 第219章 卢言心寻死 同一时间。 身处翰林院的苏沅也得到了好消息,她瞧了眼面前的传话宫侍,笑问: “王宫侍只说有了结果,钦天监算出的婚期究竟在何时?还请告知本官。” 王宫侍嘴角轻抬,回答: “那是自然。” “现在已是十月中旬,五皇子毕竟是皇家身份,这大婚马虎不得,司礼监要不得筹备上几个月,所以啊,时间就定在来年的二月初五,还望苏大人知晓。” 苏沅点了点头,温声道: “好,本官知道了。” 王宫侍抿唇淡笑,俯身施了一礼: “既然话已传到,那小人先走了。” “嗯。” 目送王宫侍离开后。 苏沅扭头瞟了眼下首空空如也的桌案,长叹了口气,喃喃道: “会试在即,看来要重新调个副手过来了。” ………… 晚霞越来越红,几道金光穿透云层,洒在不远处的琉璃瓦楼阁上,绚烂如烟花。 今天是卢言心旷工的第二日,苏沅瞅见下首的桌案上又没人,第一时间就为她告了假。 哪曾想…… 光是失踪还不够,人竟是玩起了自杀! 方才她如往常一般,下值后不紧不慢地走出皇宫门口,腿将将迈出门槛。 水云间的小二就冲了过来,也不顾侍卫的拔刀上来就抱住她的大腿哭诉: “苏大人,卢编修她,她在水云间喝醉了闹着要跳楼,小的已经去过卢府了,卢大人说她管不了。” “您经常陪着卢编修来小店,求您帮忙过去劝劝吧,那好歹是一条人命啊!” “呜呜——,要真死我们店里,水云间怕是开不下去了。” 苏沅一听,当即嘴角抽了抽。 后面这句话才是你真心吧。 不过…… 话说,小二都有功夫跑到卢府跟皇宫,这么长时间,也没听见好友的恶讯。 她真的闹自杀了? 苏沅眸子微眯,有些疑惑地望向眼前流光溢彩的小楼,迈步正要进去。 却猛然扫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而他站的位置就是回春堂门口。 苏沅眼皮一跳,盯着那道身影仔细辨认了一下,陆圣凌? 男子虽然带了帏帽,但薄薄的一层纱,根本挡不住他不似一般男子那样修长健美的身子,以及周身散发的那股凌冽飘逸气质。 去回春堂,是生病了? 苏沅紧盯水云间的烫金牌匾犹豫了两秒,轻抿了下唇,马上掉头朝陆圣凌的方向追去。 街对面。 陆圣凌拎着堕胎药刚走出药铺,便敏锐的察觉到一道打量的目光。 他白纱下狭长的双眸一凝,扭头朝水云间的方向看去,目光触及到不断向自己走来的紫衣女子。 陆圣凌身子一滞。 他视线打转快速在周围看了一圈,手一松将拿着的药包扔到了小摊贩的箩筐中。 幸而一直到苏沅走到面前来,那个摊贩也没发现多出来的药包。 陆圣凌暗自松了口气,恢复到一贯的冷静,轻掀眼皮扫了眼女子身上的紫色官袍,淡淡道: “苏大人一袭官袍直冲本侯而来,有何事?” 苏沅未立刻回话,眸光在男子身上游移着重看了他的手,没发现异常之处。 她轻颔首,接话道: “昨晚你去了哪里?” 陆圣凌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 他紧抿唇瓣,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若苏大人为了这事,本侯无可奉告。” 说完,陆圣凌提步正要走。 哪知,却被女子握住了小臂。 苏沅侧头看了眼对面的水云间,拉着男子边往前走,边道: “先不要走,我有话跟你说,另外,卢言心喝醉了酒闹着要跳楼,你这个做表弟的知道了,总不能坐视不理吧?” 陆圣凌被扯住手臂硬拉着往前走。 他回头,眸色焦急地瞥了眼那包静静躺在筐里的淡褐色药包,无奈地长舒口气: 也不知道一会还能不能找到? 明日就要上朝,怕是不方便了。 但事情他也不能跟人说,只好被苏沅拽着一路去了水云间的包厢。 两人刚进门,就看见廊台的四扇窗大开,而他们要寻的卢言心正吊着一条腿在扶栏上,整个人的半个身子都飘荡在空中。 在她的四周还围了一群小二姐,一个个屏住呼吸,谨慎的伸长手,想拉又不敢拉的模样,生怕一个不当心把人反推到楼下。 苏沅见状,径自摇了摇头。 她放开陆圣凌的手臂,步伐闲散地走过去对围着的人挥了挥手,轻声道: “你们都下去吧,这儿不会有事的。” 见苏沅可算来了。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应了声“是”后,刻意放轻脚步退了出去。 苏沅到了近前也没多话,垂眼目光淡淡地看向醉如死狗的卢言心,单手握住好友的手臂。 摆置薄如蝉翼的小风筝般拎着人一甩,“吧唧”一下,卢言心立刻重重落回廊檐下。 不过尽管苏沅用的是巧劲,但从一米高的栏杆像烂泥似的跌回理石地面自然是疼的。 地上的卢言心手不自觉伸到屁股上揉了揉,而后五官紧紧皱成了一团,嘤咛一声,逐渐睁开了醉眼朦胧的眼。 第220章 苏沅监考 “唔……,苏沅。” 苏沅敛眸看着地上的女子,眉梢微挑,询问: “听说你要寻死?” 卢言心动了动唇,略带几分自嘲地笑了笑,沙哑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无奈与苦涩: “死,我怎么敢?” “大约是心死罢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卢家就我这么一个女儿,言心如何敢自我了结。” 苏沅唇角微微弯曲,俯身扯着女子瘫软的身体将人扶起,沉声道: “既然以后还要活着,放纵这两日不够,我再替你请几天假,明天的贡院监考我已经安排好副手了,你就在家好好喝酒吧。” “但有一点,不要再来高楼酗酒。” 说完,她握紧卢言心的胳膊,用了些暗劲将好友的身体贴近冰凉的栏杆按了按。 下巴微扬,寒声道: “诺,你自己瞧瞧。” “方才你就横躺在这条两尺宽的栏杆上,只要风稍一吹大点,你人怕不是就要摔下去,血花四溅,变成一团肉泥。” “想死——,下次尽管来这儿。” 卢言心面朝下,双眼瞅着高楼下的地面,头脑胀痛一阵眩晕感传遍她的全身。 明明天还亮。 卢言心只觉得下方似深不见底的深渊,映照余晖形成一圈一圈的暗黑色光晕,像是巨兽露着獠牙的大口要将她吞并。 两日来的麻木,行如走尸。 在这一刻,她承认自己慌了。 死……,确是害怕。 曾经无数次怒其不争,恨不得追随凤宛而去又不得不顾及家中老母的哀怨心,消散了些。 卢言心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反手拍了拍苏沅的小臂,呐呐道: “知道了,下回不来了。” 苏沅将人扶稳站好,眸中带了些动容盯着卢言心黯然失魂的脸,声音低低,安慰道: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来时听小二去了卢府,卢大人嘴上不说,心里想必担心坏了,瞧着眼下天色已暗,我跟圣凌送你回府吧。” 卢言心点头“嗯”了一声,恹恹地抬眸看向室内,浓黑的双眉微微一蹙,疑惑问道: “圣凌在哪?” 苏沅当即察觉出不对劲,目光在雅间里扫了一圈,连犄角旮旯也没放过。 好家伙,愣是没见半个人影。 她哼笑一声。 得了,小狐狸又溜了。 苏沅无奈地晃了晃头,轻啧道: “啧……,算了,明日我要去贡院监考,后面再跟他慢慢耗,我先送你回去。” 听了这话。 卢言心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好友,“不用送”这三个字卡在喉间,转而道: “好,走吧。” ………… 武安侯府。 整个府内妆点得遍布红绸锦色,房檐廊角,梅枝桂树上红绸花高高挂起,一片片红艳艳的华丽。 陆圣凌踏着黄昏的余光刚入府中,就瞧见这么一副景象。 他皱了皱眉,扭头招来一名侍从,边大步往东院走,边道: “府里装扮成这样,可是谁要办婚事,本侯为何半点也不知晓。” 侍从低头回话: “回侯爷,是二小姐要娶侧夫,二奶奶吩咐过不用特意叨扰侯爷,大婚那天您到场就行。” 陆圣凌眉尾一扬,问: “哦——,二小姐哪日成婚?” “三日后。” 陆圣凌垂眸想了下: 他纵横沙场九年,而今二十有三,陆圣雪比自己小五岁,早已成年,娶侧夫也是应该的。 于是,点点头道: “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侯爷。” ………… 破晓时分,天际晨星闪耀,东方泛白,微风吹拂着幢幢树影,空气清凉如水。 贡院。 门口人潮拥挤,赶考的学子与家眷,排队的排队,送考的送考,一时间嘈杂声四起,显得热闹非凡。 “让开,让开。” 忽然从贡院内走出几名穿红衣戴黑帽的官差,大声嚷嚷着扒拉开挡路的人,让出一条两米宽的道路来。 这一特殊举动瞬间吸引了在场人的注意,一个个举目望去,想看看究竟搞得哪一出。 尤其是被推攘的学子家眷,眉头一皱,心下涌上一阵不满: 不知道她们是举人家属吗? 这群小官差竟敢扒拉她们,要知道自家女儿\/妻主,这次考中了那就是天子门生。 未来可是要入翰林院的进士,能是她们这些小官小吏的得罪的起的吗? 在场家眷纷纷摇头: 无知者无畏啊!目光一点都不长远,怪不得就只能做被人差遣的活计。 就在这群人心下抱怨的时候,只见方才对她们无礼粗鲁的官差一脸狗腿子笑。 巴巴的跑到一辆造型简洁大方,门上雕刻着精美花纹,隐隐透出贵气的马车前,弯腰恭恭敬敬施了一礼,笑吟吟道: “路已经清出来了,大人请下马车。” 官差的举动,霎时间引得贡院外的学子百姓心中的好奇更加浓郁。 上千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水墨色的车帘,想看看里头究竟坐的什么大人物。 马车内。 苏沅闻声,缓缓睁开假寐的眼,从嗓中发出一声低沉清冷的轻“嗯”后。 她优雅的起身掀开车帘,才探出半个身子就瞧见四周围满的百姓,以及……,官差身后特意腾出的过道。 苏沅轻抿了下唇,也不打算多占用学子的路,利索的踩着车夫放好的马凳落了地。 见状,官差马上凑上前汇报: “苏学士,小的们已经替您清开了路,这学子已经进去了半数,下属监考也到了,都盼着您这个主考官来呢!” 官差的几句话,霎时点明了苏沅的身份。 这回在场的人不等扒拉,立刻蹦开了几米远。 开玩笑,这可是主考官。 还好先前就是心里不满没有吵闹,不然被人记下一笔,她们孩儿前途还要不要了。 苏沅瞧着诸位家长们的举动,一下子想到了她那个老爹,也是这么戏剧化。 不由得面上挂上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冲周遭望着她的学子和家眷点了点头。 而后一撩官袍下摆,被官差指引着走了免检的通道,大步生风的进了贡院。 俗话说,一入贡院三日不得出。 苏沅作为主考官亦是如此,却不知再出来时,外头已是翻天覆地变了光景。 ………… 题外话,下一章坏人得到报应,宝宝们安心吧!别喷我了。 第221章 圣凌爱慕者pk 三日后。 暖阳斜照,苍穹湛蓝。 临安街上,一队迎亲队伍敲锣打鼓的匀速前行,震天的喇叭声,铜鼓声,引得赶集的百姓络绎不绝的涌去看热闹。 既是迎亲,那众人的视线自然落到了最前头骑高头大马的新娘身上,望着一袭大红绣金丝线喜服的女子。 最喜八卦的百姓,甭管认识的,不认识的人纷纷扎堆凑到一块,边吃抢到手的喜糖瓜子,边嘴上不停的讨论哪家办喜事。 一胖婶“呸呸”从嘴里吐出瓜子皮,啧啧两声道: “瞧着这排场挺大的,应该不是平头百姓办婚事,也不知是谁家?嘿嘿,要是高门大户,咱们还能去新夫家讨个碎银,铜板什么的。” 她身后的人跟上: “哪家不知道,但新娘我却是认得的,前些天陆家军班师回朝,这女人不就站在陆将军身边吗?应该也是个将军。” 有知情者大笑: “这位妹妹说的没错,那是严副将,我家跟她沾点亲,你们有所不知,她今日要迎娶的就是陆将军,你们啊,就去武安侯府闹吧,哈哈。” 街道两侧的百姓讨论纷纷,有人得知今日的新夫就是他们的战神将军,一窝蜂的跟上队伍要去武安侯看热闹。 马上的严娆见此,心中波涛澎湃,双眼含着一抹迫切望着武安侯府的方向。 过了今天,凤栖国深受万民敬仰的战神将军就是她严娆的夫郎了。 高贵的身份,绝色的容颜。 一想到这儿,严娆的心里就像有数万只蚂蚁在爬般热热的,痒痒的,恨不得插双翅膀飞到武安侯府,即刻跟陆圣凌洞房。 她不由得一夹马腹,使得马儿跑快了些。 “哼,痴人做梦。” 斜对面的茶楼上,凤夜静苍白的唇瓣微张,不屑地吐出这么一句话。 闻言,身后站着的人生怕她气着似的,赶忙凑上前,安抚道: “殿下放心,人奴侍已经准备好了,定让这严娆求娶不成反受其害。” 凤夜静掩住唇咳嗽几声,颔首道: “咳咳,你办事本殿下自然放心。” “那,那殿下赶快回宫吧,您身体本就不好,万一受了凉,沐贵君怕是要怪罪奴侍。” 凤夜静长长“嗯”了一声,随即被宫侍搀扶着掉头离去。 ——与此同时。 武安侯府主院,屋内香烟袅袅。 陆圣凌扫了眼手边的茶盏,目光移向床上的老侯,问: “母亲,有什么话您直说,茶孩儿已喝了三盏,着实喝不下去了。” 陆汉琼抿了抿唇,眸光微转别有深意的看向床尾燃着的香炉,嗓音微颤,回道: “圣凌,母,母亲……” 说到一半,她想起四日前凌霄院的男侍打探来的信息,又自觉作为母亲难以启齿,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陆圣凌见状,眉心一拧: “母亲到底有何……” “话”字还未说出口,陆圣凌便觉头脑一阵晕眩,身形不稳的晃了几晃。 身子一软栽倒在旁边的桌案上,顿时间茶盏碎裂的“噼里啪啦”声响彻满屋。 门外守着的侍从闻声,互相对视一眼,立刻推门而入。 几人大步走到陆圣凌身边,心虚的瞟了眼他渐渐阖上的双眼。 而后转头,看向床上半躺着的老侯,回禀: “家主,侯爷他昏过去了。” 陆汉琼长长叹了口气,目光有些飘忽地望着头顶的床帐,自言自语道: “母亲都是为了你好,还望我儿千万别怪母亲。” 说完,她闭上眼,决然道: “把侯爷抬回凌霄院换喜服。” “是。” ——半个时辰后。 凌霄院。 严娆领着接亲的亲朋好友,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的到了新夫郎的院外。 双方心知肚明新夫是什么状态,所以并没有在凌霄院设任何关卡。 严娆一入院里,就被侍从领着到了新房内。 她瞧了眼软趴趴躺在床上,身穿喜服脸戴着黄金面具的男子。 满脸笑意的将人打横抱起,转身疾步出了武安侯府,将人安置在花轿中。 严娆重新骑上高头大马,一挥手道: “绕城两圈再折回侯府。” 迎亲的队伍应了一声“是”,跟在严娆的马后吹吹打打朝街道行去。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后。 严娆看着又一次路过的临安街,面上的焦急消失殆尽,转而换上一副稳操胜券的安心表情。 她唇角微弯,扭头看了眼身后的大红花轿,轻笑一声。 凌儿马上就是她的人了。 以后她定不负他。 正当严娆沉浸在美好的幻想时,街道上却猛然乱了起来。 “咻咻——。” 数支闪着银光的利箭射向严娆以及她身后的迎亲队伍,整个队形立即被打乱。 见状,严娆的眼眸一厉,几个翻身躲过冲胸口而来的箭。 然而,还未等她松一口气,两侧的房顶上“唰唰”越出上百道身形敏捷的黑衣人,手握长剑向严娆袭来。 严娆心下一紧,弃马赤手空拳与刺客纠缠在一起,期间虽成功夺了一柄长剑,可背上,手臂上却是不甚被砍了几刀。 她眼中冒火的看了眼汩汩流血的伤口,身体上疼痛的同时,心中更是极愤极恨。 怨恨这帮刺客出现的不是时候,马上她就娶到陆圣凌了,偏偏这个时候坏她好事。 想到陆圣凌,严娆余光下意识朝花轿瞥了一眼,谁料,就是在一眼,便让她面色大变。 只见,小巷内突然冒出一批灰衣刺客,眼神狠辣的朝花轿砍去。 严娆额头青筋暴起,立即调头奔过去。 可就在她转身之际,一缕寒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不远处的房顶上悄然射出。 迅猛的刺向严娆的胸口,其速度之快,用电光火石来形容毫不为过。 只听“噗呲。”一声。 严娆只觉胸前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她疼的眼珠凸出,眸中布满了红血丝,低头不可置信的朝下看去。 胸口被刺穿,透过血淋淋的大洞,她甚至都能看清身后长了些青苔的地砖。 咽气前,严娆最后看了眼不远处的喜轿。 此时,大红色的轿帘被高高掀起,里头的男子身体被数把大刀刺穿,鲜红浓稠的血液在他身下汇成了小河。 严娆闭上眼的那一刻。 心想: 真好,她们黄泉路上又能做妻夫了。 第222章 苏陆暧昧 今天临安街发生了一起大案,侯府迎亲的队伍被劫,一对新人皆惨死街头。 不过幸运的是,护城军来时,暗杀的刺客不知为何扭打到了一起。 人均重伤后,被护城军一举拿下。 此事涉及到了两位身处高位的将领,其中一位更是军中顶梁柱,凤栖国的战神侯爷。 一经事发,不仅引起了百姓的暴怒与恐慌,朝中为此特开了大朝会,公审两方刺客。 经过慎刑司的十八般刑具,剥皮,火炽,剜肉剔骨,凌迟后。 钉嘴铁舌的刺客终于招供,众人这才知道原来是两波人,幕后主使更是让人瞠目结舌。 二皇女凤夜静! 陆家的陆汉宜! 前者为情杀严娆,后者图家业杀陆圣凌。 真真是惊掉一众文武百官的下巴。 凤武帝高坐于龙椅上,目光失望地看着下方跪着的凤夜静,一字一句的启唇,嗓音如沁入冰水般透彻: “二皇女凤夜静指使刺客杀害军中将领,犯下大罪,不配为皇室中人,卓即日起废其身份,贬为庶民流放至边城,永不得出。” 处置完凤夜静,凤武帝将视线移向边上缺了一条胳膊,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陆汉宜。 讽刺一笑: “朕还以为皇家凉薄,做出自相残杀的事不足为奇,未曾想到……” “呵,未曾想到,满门忠烈的武安侯府出了你这么个败类,陆家的人哪一个不是死在战场,朕的镇国大将军竟会死于你的手中。” 凤武帝怒的双唇都是颤抖的,她狠狠一拍龙头扶手,发出一声声“铮铮”的金属震动声,清晰的传遍了整个大殿。 令众臣头皮不由得一麻: 上次凤武帝这么生气还是十几年前,刚当上女帝的时候,有不少老臣还记得,当时她可是连杀七名手足。 这次,这次…… 诸位大臣递给陆汉宜一个自求多福的目光,等着陛下好好收拾你吧。 果不其然,众人这想法刚在脑子里形成,上首的女帝就发话了: “来人呐,将罪人陆汉宜拉下去,凌迟处死。” 此言一出,陆汉宜吓得瘫软在地,从口中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声: “啊——” 随即“砰砰砰”磕头求饶: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呜呜呜……,下臣都是被猪油蒙了心,我,我知错了,陛下,看在下臣为凤栖血战数十年的份上求您从轻发落。” 不过凤武帝一怒怎么可能被陆汉宜三言两语给说服的,她阴沉着脸摆摆手。 两侧就有御林军大步走过去,抬着陆汉宜的手脚走出大殿行刑去了。 处理完两个幕后主使。 凤武帝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紧闭着唇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拖长音的“嗯”声,闭上眼道: “余党全部处死,至武安侯的后事按照国丧之礼来办,否则……,否则民怨怕是难平啊!” 这回倒是没人跳出来反对不合仪制,底下不管文官武官个个低垂着头,沉默不语。 凤武帝瞧着满朝大臣死气沉沉的模样,心情越发烦躁,皱眉道: “都退朝吧。” “是,臣等遵旨。” ………… 广聚客栈。 一袭墨黑色锦衣的女子抬腿跨过门槛,随着她的入内,大堂里隐隐充斥着一股风雪俱灭的清寂感。 一旁的小二被激的打了个哆嗦,双手交叉抱臂搓了搓泛上来的冷意,大步迎了上去: “客官您回来了,房间小人一直按照您的吩咐好生看照着呢,保证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女子淡淡“嗯”了一声,随手丢给小二一锭碎银脚步不作停歇地上了楼。 “吱呀——” 她推开右侧的一间客房走到床边坐下,扭头,低垂眼帘望着床上熟睡的绝色男子。 不知看了多久。 男子浓密卷翘的睫毛微颤,如蝴蝶的翅膀轻轻扇动,缓慢地睁开了那双狭长的凤眸。 许是睡的久了。 他微微上挑的眼尾像是抹了极淡的红晕,黑润润的眼珠带着刚醒的懵懂望向床边的人,当看清了女子的容貌的那一瞬。 男子瞳孔一缩,视线迅速在屋内打量一番,艰难的撑着手臂半坐起身。 想到自己晕倒前的一幕。 他疑惑道: “苏大人,本侯为何在这儿?” 至于离奇晕倒一事。 陆圣凌在闭眼的那一刻已经想明白了,除了母亲自己,谁有可能正大光明的在她屋里下药? 只是不知缘由罢了。 苏沅眸子微眯,双眼没有任何情绪的定定望着陆圣凌,答非所问道: “你母亲为你挑的不是好人。” 陆圣凌眉心微蹙,问: “什么意思?” 苏沅放在腿上的五指蜷缩了下,看向男子的目光略有些失望,淡淡道: “你真的想跟我撇清关系?” 她眼神冷执淡漠地与陆圣凌对视,幽深的眸底涌动着辨不分明意外,其中透着认真,仿佛一眼看到了他心底。 陆圣凌稍稍侧了下头,小心避开女子的视线,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慌张: “我,是。” 他深深吸了口气,继续道: “麻烦苏大……,唔。” 陆圣凌瞪大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近的他一眼就望进了女子冷清的眸底,心中蓦地一慌。 连同苏沅霸道的吻也忘记反抗,只任由女子在唇上啃咬吸吮。 上方。 苏沅俯下身,骨节分明的手扣住陆圣凌精致小巧的下巴,低头衔住男子的两瓣薄唇,吻的又重又急,根本不给他半点拒绝的机会。 空闲的手悄然解开陆圣凌的腰带,微凉的拇指渐渐探进男子的衣内,抚摸上他温热细腻的肌肤。 “唔~,苏沅。” 女子这一通操作,撩的男子敏感的身子一阵酥麻的战栗,尾音止不住颤抖想唤人停手。 苏沅看着陆圣凌眼含春波,面若桃瓣的面容,心里狠狠颤悠了一下。 她猛然离开陆圣凌被吮的红肿的唇,逐渐下移到男子后仰着嫩滑如豆腐的脖颈,微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颈间,低喘道: “惯会逃脱的主儿,这次替你解决了人,断不能再放走了。” 第223章 圣凌怀孕,解开误会 陆圣凌浑身一颤一颤的,从嗓中发出一声性感沙哑的“嗯~”声。 心上人的爱抚和亲吻使得他无比情动,燥的浑身发热头脑也开始发昏,想要得到的念头在这一刻破体而出。 终日来困扰的一切烦恼,暂且遗忘到了脑后。 陆圣凌眉眼间的情欲暗涌,后仰的脖颈往上拱了拱,争取腾出更大的领地任女子肆意欺负。 察觉到男子的转变,苏沅的动作激烈放肆了几分,密密麻麻的细吻烙得让人面红心跳。 之后,所有的记忆,都只剩下满室的旖旎和龙凤交颈的绣面。 两个时辰后。 半掩着的床帐里,陡然传出一声低呼: “圣凌,你怎么了?” 苏沅惊愕地看着男子身下的血迹,迅速从他身上起开帮人盖上被褥,急促地开口: “我去帮你请大夫。” 她不敢再多耽搁,动作麻利的套上衣袍正要离去,哪知,衣袖一角却是被人拽住: “不用,不用去了 。” “我没事。” 苏沅眉心一皱,扭头紧盯陆圣凌渐渐泛白的面色,反驳道: “胡说,你听听自己的语气虚弱成了什么样?不看大夫让我如何放心。” 陆圣凌的手颤抖地捂住小腹,强忍着肚子里的钻心刺骨的疼痛,勉强弯唇笑了笑: “你送我回侯府,我想回去再看。” 一旦请了大夫,他怀孕的事必将瞒不住。 若是……,若是苏沅知道他的身子如此糟烂不堪,怕是会觉得恶心,厌恶自己吧。 床边。 苏沅双目低垂,眸光暗含审视地扫过陆圣凌惨淡如霜的面色,并未依言照做。 她一手捞过床头的衣服,一手半搂起虚弱躺在床上的男子,快速地替人穿好衣衫。 而后连人带被打横抱在怀中,踹开房门一路出了客栈,朝隔壁街的回春堂走去。 陆圣凌着实被苏沅这一举动惊到了。 他薄唇微张小口喘着气,略抬头透过裹着自己的被褥看了眼外头的街道。 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眼底浮上极大的惊慌,知道拗不过苏沅。 陆圣凌缓缓阖上眸子,脱力地将额头抵在女子的胸前,摆烂了。 一炷香后。 回春堂。 因为陆圣凌的面容不便示人,所以诊脉时也由苏沅连人带被抱在怀里,仅仅是伸出一节手腕给大夫把脉。 苏沅感受到男子越发颤抖的身体,她眉头紧蹙,抬眸望向面前刚刚收回手的大夫,问: “大夫,他究竟怎么了?” 大夫嘴角向下,不悦地瞟了她一眼: “你夫郎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但身体严重亏损险些滑胎,缘由嘛,很简单……,过度劳累所致。” “唉!老妇观你也不是清苦人家,怎能如此折腾人?往后这脏的累的,千万不能再让他做了,否则腹中胎儿你是别想要了。” 她单手握拳抵住唇咳嗽两声,着重加了一句: “咳咳……,还有房事也要节制,前三个月不能做那档子事儿,你可知晓?” 大夫连叮嘱带训的一席话落下,陆圣凌颤抖的身体一僵,动也不敢动了。 他疼的喘息的呼吸一滞,耳朵尖微微竖起,静待苏沅知道实情后。 指责他不守夫道,指责他身体脏污却妄图染指她,等着女子如珠如宝的捧着他,下一刻又弃之敝履的抛弃他。 然而,陆圣凌的一系列猜测,却被耳畔传来的女子喜悦掺杂着心疼的说话声打断: “真的吗?我夫郎有身孕了,多谢大夫告知,您说的注意事项在下都谨记在心。” “不过……,大夫说的险些滑胎还要劳烦您开几服安胎药,另外,瞧着他现在浑身发抖,应该是疼的,可有办法缓解?” 积压已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陆圣凌那双灼灼的凤眸之下,布满了泪痕。 他紧紧地抿着唇,竭力抑制住哭声,裸露在外的手抽回来顺着被褥的缝隙紧贴着女子的腰,牢牢的搂了上去。 苏沅察觉到怀中人的不安,动作温柔地拍了拍男子的背,低声道: “乖,别怕。” 说完,她抬头继续看着大夫: “大夫,您请说。” 大夫被两人酸到了,愣了一下道: “哦哦,安胎药老妇马上去给你抓,至于止疼的方法,待会我给令夫郎施几针便可,不过回去了记得用补品温养,万万不可再随意应付了。” 苏沅点头,“好,在下知道了。” ………… 广聚客栈。 苏沅随手放好扎着麻绳的药包,将裹成一尾虾的人安置在榻上,抬手揭开微掩着的锦被露出里头眼眶微红,看起来委屈巴巴的男子。 她眉心微跳,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陆圣凌微红的鼻尖儿,笑问: “大夫不是说孩子好好养着就没事,这么伤心做什么?我又不怪你。” 陆圣凌快速瞥了她一眼,轻声道: “你,你不怪我?这孩子他……” 苏沅眼尾一挑,接话: “情况不好?” “你是孩儿的爹爹,我作为母亲光是同你亲热一场,就要让你十月怀胎替我生儿育女,我怎敢怪你。” “没资格,不敢怪啊——。” 陆圣凌眉头微微皱起,流露出一丝困惑和疑惑的神色,震惊道: “你在说什么?” 孩儿的母亲,亲热一场。 难道……,难道那天的人是苏沅? 是了,是了。 从大夫说了自己有身孕的那一刻,苏沅只有惊喜与担心,根本没有一丝意外的表现。 他扑闪着双眸,眼神闪着喜光直勾勾盯着苏沅,确认道: “流云渡沙丘洞中,是你救了我?” 苏沅眉心蹙了蹙,轻“嗯”了声,问道: “那日我把你送回帅帐,在你床头放了书信跟玉佩,你没看见?” 陆圣凌歪头,不解的眯了眯眼: “没有,我,我以为是旁人,我曾派严……” “副将”这两个字卡在嗓子眼里,他瞳孔猛的一沉。 那天他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严娆,后来禀报他单独骑马回来的也是严娆,带兵去战场寻人的还是她。 若说有人捣鬼,这个人会是谁? 答案瞬间呈现在陆圣凌脑中,他讥讽地嗤笑一声,原是他蠢了,未曾想到随自己上战场数年,算得上过命交情的严娆会背叛他。 不过……,她为了什么? 第224章 恶迅,老侯死! 陆圣凌的困惑,苏沅下一秒就替他解了: “严什么,严娆?那个算计你,今日要迎娶你过门的女人?” 陆圣凌眼底浮起一缕诧异,敛眸低眉,喃喃道: “娶我?” 苏沅一语令陆圣凌茅塞顿开,严娆弄这么多阴谋阳谋就是想要娶他。 而今早母亲迷晕他,估计也是被严娆说服了,她们心里明白自己不会同意嫁人,所以合起伙来算计他。 然后……,陆圣凌抬眸看了眼跟前的女子,眉眼弯弯笑了起来。 然后苏沅劫了他,这人心里有他。 想到这儿,陆圣凌嘴角上翘,意味深长地睨了女子一眼,笑问: “你说的玉佩和书信大抵被严娆拿了,她将消息瞒得严严实实的,我自己都不知道要出嫁,你是如何得知的?” 苏沅挑了挑眉,回答: “今早我刚出贡院就遇见了卢言心,是她告诉我的,至于严娆算计你的事,哼!” “还要多亏了那两个为你换喜服的侍从,若不是他们亲口所说,我还真不知道你身边藏了这么个狼子野心的人。” 陆圣凌眸光一沉,被褥下的手轻柔地抚摸上平坦的小腹,眉梢尽显冷漠。 他的孩儿,这可是他与苏沅的孩儿啊,差点就因为严娆的算计不在人世了。 思及此。 陆圣凌眉宇间皆是厌恶,慢腾腾挪着身体半坐起来,望向苏沅催促道: “我们回去吧,严娆这个祸害不能再留,必须要想办法除掉她。” 苏沅哼笑一声,长臂一伸将男子搂进怀中,让人舒舒服服的靠在自己胸口后。 她空闲的手轻抚上陆圣凌的肚子,低头凑近男子的耳边,悠悠道: “不急,你当我为何将你放在客栈,如若回了苏府我少不得要同其他人解释一番,怕是耽搁了要办的事。” 陆圣凌凤眸微转,哑着声线问道: “你杀了她?” 苏沅唇角微勾却没有笑意,点了点头,绕了个弯子道: “是,也不是。” “我将你安置好赶到临安街时,现场已经有两波刺杀的人了,唉!不过她们动作太慢,我又不想替严娆吸引刺客,就站在房顶射了她一箭。” “至于后面嘛……” 苏沅轻啧一声,道: “不过稍稍引战了下,让她们脱不开身罢了,呵呵,我估摸现在外面已经乱了套了。” 她离开时护城军已经赶到,相信是人是鬼朝廷自会查出,根本不需要她费心思。 再一个,当时客栈里就陆圣凌一人,她害怕出什么意外就没有多逗留,立刻折返回来了。 啧啧,待会她就去打听打听,她也很好奇是谁要杀人灭口呢。 最主要其中一批刺客直冲花轿而去,若是她今日没劫走人,陆圣凌被迷晕毫无自保能力,估计真要被砍成一团肉泥了。 真真是好狠的心呐! 陆圣凌身子微微舒展,想到苏沅说的刺客又眉头一皱,眸带担忧地看向她: “现在外面也不知怎样了,我想回侯府看看,顺便跟母亲说清楚,迎亲队伍遭遇袭击,她想必担心坏了。” 苏沅颔首,“好,我送你回去。” ………… 傍晚,夕阳如酒醉了天边的晚霞。 武安侯府。 苏沅刚将陆圣凌从马车上搀扶下来,就见门前丧布高挂下人皆穿白布麻衣,俨然一副死了主家的模样。 陆圣凌的双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快步上了台阶拉住一名侍从,问道: “是谁去世了。” 侍从猛然被拽住吓了一跳,他眼神陌生地扫了陆圣凌一眼,哀叹道: “唉!府上老侯和侯爷都去世了,公子特地来问,想必是主家的故交吧,陛下有令,任何人要进府祭拜都可以,您想……” “哎哎,公子,公子你怎么晕倒了。” 侍从话才说了一半。 便见陆圣凌受不住打击的后退两步,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孔上透出一股极大的悲伤,眼一闭面朝上倒了下去。 他心下一惊,连忙伸手去拉,不过还好人被陪同一起的女子接了过去。 苏沅将男子打横抱起,瞟了眼正拍着胸脯压惊的侍从,未多话,迈开腿快速朝府里走去。 身后的侍从见状,伸长手招了招: “这位小姐,你夫郎病了应该去医馆,我们侯府办着丧事呢,不能乱进啊!” 瞧着苏沅脚步不停不听劝,侍从心里急得很。 他是守大门的,贸然放个病患进府,陆管家岂不是要怪罪自己。 正想追上去,女子一席话却令他愣在了原地: “这是你们武安侯,快去请大夫。” 侍从惊的嘴巴张成了o形,反应过来后,倒没立刻去府外请大夫。 反而一转身朝府里奔去,嘴里喃喃道: “侯爷没死,他没死。” “我要去告诉陆管家叫她认认人,要是真的,那我们陆府不用被遣散了,嘿嘿。” ………… 月辉如水,更深人静。 凌霄院。 床上的陆圣凌长睫颤了几颤慢慢睁开了眼,意识才清醒,猛然想起昏迷前侍从的话。 他扭头,视线在屋内扫视一番,瞥见靠在床头和床尾打盹的苏沅与卢言心。 陆圣凌唤道: “苏沅,表姐。” 闻声,苏沅率先醒了过来。 她低眸瞧了眼床上艰难起身的男子,上前把人搂进怀里,关怀道: “怎么样,可有觉得哪里不适?” 陆圣凌摇了摇头,微仰头泛红的双眼望向上方的女子,语气迫切,问道: “苏沅,我母亲她……,她真的没了吗?” 苏沅唇瓣紧抿,正要开口回答,却被后面醒来的卢言心插了话: “表弟节哀,姑母她确实去了。” 她长长叹了口气,接着道: “唉——。” “今日午时听到你的恶讯,尤其是知道自己被陆汉宜利用才害了你,姑母悲痛自责之下,一口气没缓过来,人没了。” 真真的确认了母亲的死讯,陆圣凌悲痛的闭了闭眼,重重喘息了几声,嗓音沙哑道: “麻烦表姐给我讲讲,我消失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第225章 拖严娆下水 卢言心点点头,语气平缓地将临安街两波刺客被审出幕后主使是二皇女和陆汉宜,陛下重惩了她们。 而老侯得知原委后,反应过来自己被小人利用给儿子下了迷香,才害得他没有反抗之力被乱刀砍死,悲痛悔恨而亡。 说完,她加了句: “当然,要是姑母泉下有知表弟还活着,大概会宽心不少。” 卢言心的话音毕,陆圣凌惨白的脸上也布满了泪水,哽咽着道: “我虽没死,但她们也算罪有应得,只是可怜了母亲平白被她们利用了一场。” 他深吸了口气,问: “几时了,如今侯府只剩我一个主事人,满京城都知我死了,还需去陛下面前告知缘由,请了丧假为母亲好好料理后事。” 苏沅望了眼窗外的天色,从袖中抽出一条锦帕为男子拭了拭眼泪,温声道: “丑时,还能睡几个时辰。” 言毕,她看向床尾的卢言心,出声道: “言心,圣凌这儿有我照看,你找间客房歇下吧,明日少不了要你帮他料理老侯的丧事,养好精神才是。” 卢言心颔首,“好。” ………… 次日。 奉天殿。 陆圣凌今早没戴面具,身穿一袭侯爵朝服缓步走到武臣一列最前头站定。 也正是他这一番举动,简直惊掉了一众文武百官的下巴,尤其是站在身后的永昌侯。 她虽然是武将,但爵位是世袭,跟陆圣凌除了每天早朝前后队的交情,话都没说过几句。 眼下瞅见前头忽然站了个陌生男子,永昌侯眉头狠狠一蹙,左腿往过道上跨了一步,扭头满眼疑惑地看着陆圣凌的侧脸。 心想,陛下啥时候又封了个男侯爵,不过你是不是第一次上朝站错地儿了。 大家都是同一级,好歹她还偶尔带兵巡城,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小男子还敢站她前头。 啧啧,这小模样倒是天人之姿,但她堂堂永昌侯竟然被人公然插队了。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啊! 越想越气,永昌侯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陆圣凌的胳膊,语气不悦道: “你哪位,为何站到本侯前头?” 此话一出,瞬间吸引了无数本就关注着这边的文武百官注意。 一个个悄摸往前排移了移,竖起耳朵想听听这突然冒出来的男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于是,大殿中出现了这么个情景: 两排从紫到红,从红到青的官员,后一位下巴搭到前一位的肩膀上,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关注着永昌侯的方向。 陆圣凌不是没发现众人对自己的好奇,不过他没那个心情替她们解疑,现在特意被人提起。 陆圣凌嘴角向下,面上无甚表情地侧头看向永昌侯,淡淡道: “武安侯,陆圣凌。” 永昌侯大惊,一手捂住胸口站远了些仔细打量陆圣凌的身形,结巴道: “陆……,那个武安侯啊。” 她尴尬的笑了笑,又站回陆圣凌的身后,微弯了些腰呐呐道: “呵呵,原来你没死。” “抱歉啊,看惯了侯爷戴面具的样子,一时眼拙竟没认出来,刚才对你无礼了,还请不要见怪。” 陆圣凌点头: “嗯,不知者不怪。” “咕咚,咕咚。”两人的一番对话,不止永昌侯本人震惊,后头两排文武百官惊愕的咽了口口水。 这天人之姿的男子是陆圣凌,她们凤栖国的第一丑男? 娘耶,长成这样还被叫丑。 那天下人岂不都是丑八怪一个? 还有,他没死。 这又是咋回事,一时间大臣们觉得陆圣凌简直就是一团谜,看不透了! 不过也没等她们疑惑太久。 一袭龙凤袍的凤武帝缓缓登上玉阶,才走到龙椅前还未坐下,就看见右侧站着的陆圣凌。 凤武帝眼眸一眯,眸中的情绪百转,片刻后皆化为平静。 她不疾不徐地坐下: “武安侯,昨日朕听说你死了,还好一通伤怀,今早你却好端端的出现在朝上,是否要给朕一个解释?” 陆圣凌出列: “回陛下,昨日的婚事乃是严娆与陆汉宜针对臣设下的局,她们利用母亲迷晕了臣,还好吾有忠仆替换,才避免一死。” “不过,臣却是昏迷到了傍晚,刚苏醒又得知母亲听闻恶讯气绝身亡的消息,臣悲伤之下晕厥过去,以至于现在才告知陛下实情。” 凤武帝眼神微暗,语调拉长而慢: “哦——,这里头竟还有严娆的参与,朕还以为她无辜枉死,正想追封于她呢!” 陆圣凌敛眸凛声道: “四日前严,陆二人去臣母亲房内,给她出谋划策,让母亲隐瞒吾大婚之事,并以迷香迷晕臣以达到杀死我的第一步。” “此事全府上下有目共睹,先武安侯的心腹更是知晓其中细节,若陛下不信臣的话,可传她们御前回话。” 至于严娆想不想杀他,不重要。 参与就是罪,若自己不扯到严娆身上,光拿婚事做借口根本栽不到她头上。 陆圣凌承认,他就是不想叫严娆这个差点让自己杀死腹中孩儿的人好过。 她死了,可军功还在。 严娆又是被二皇女杀害的,若她干干净净以受害者的身份自处,难免凤武帝要弥补她。 凤武帝皱眉道: “不用了,朕相信武安侯,以你的身份没有必要去冤枉一个副将。” “严娆涉及谋害武安侯,但现在人已亡,那便取消以往军功,其家眷不得享一切优待。” 陆圣凌弯腰一礼,语气低沉道: “陛下英明。” “不过……,臣还有一事相求,吾的母亲先武安侯逝去,求陛下批准丧假。” 凤武帝轻“嗯”一声,道: “这是应该的,凤栖律法规定,朝中官员父母去世均可批三月丧假,即日起陆爱卿就不必上朝了,回去操办老侯丧事吧。” “是,多谢陛下。” 到此,陆圣凌死而复生之事在朝中明了。 凤武帝特批老武安侯下葬时,文武百官可休假一天去祭拜。 ………… 三日后。 老武安侯发丧。 陆圣雪受其母牵连,抹除于族谱,自此陆府真正只剩陆圣凌一个嫡支。 下葬之日,陆圣凌悲痛欲绝,坚持到老侯陆汉琼下土昏倒在坟前。 由卢言心一手操办接下来的事,他本人则被苏沅送回侯府。 第226章 太女人选 秋深渐入冬,落叶随风飘。 雨势渐大,窗外溅起一层白蒙蒙的雨雾,宛如缥缈的白纱。 苏府,书房。 姬十安跪坐在皮毛垫子上,动作优雅地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对面,轻啧道: “本想着约你出去吃酒呢,没想到却是下了雨,只好我来府上找你了。” 对面。 苏沅慵懒地斜倚在矮桌上,闻言,她微眯着眸子望向姬十安,打趣: “想吃酒在我家也是行的,不过就怕你喝醉了再倒头睡下,明日上不了朝。” 姬十安摇头,长叹了口气: “唉——,你这个人啊,明明心里清楚吃酒不过是个幌子罢了,我寻你另有它事,还搁这儿跟我开玩笑。” 苏沅敛下眸子,但笑不语。 姬十安瞧着她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扯了扯唇,开口: “二皇女被废也有一个月了,这眼看着立冬的祭祀大典就在近前。” “往年陛下都是执太女焚香,现在国无少主,朝中大臣每日为立储之事吵个不停,你倒是置身事外,一点也不着急。” 苏沅眉头一扬,语调闲散道: “反正争来争去就那两个人,沐阳县女虽然受父余恩,得陛下赐国姓,可母家终究是逆臣,咱们那位陛下心里有数着呢。” “试想要是真立了凤朝儿为太女,岂不是助长了歪风邪气,光明正大的告诉宗亲皇室尽管谋反。” 说到这儿,苏沅话音一顿。 她干净修长的手指捏起茶盏,慢悠悠地送到唇边轻抿了一口,嗤笑道: “纵然失败了,朕反而宽恕其子嗣?” 姬十安闭着唇,嗓音悠长的“嗯”了一声,语气意味深长道: “就是因为这样才难办呐!” “三皇女现在十岁,但俗话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陛下是个行事果断的主,迟迟不肯立太女,估计就是看不上她泥捏的性子。” 苏沅轻轻搁下杯盏,浅笑道: “泥捏的也好,铁铸的也罢。” “陛下如今正值盛年,谁知道哪天又造出来个继承人,我看啊,咱们还是莫操心的为好,省的被疑心是别有用心之辈,那就不妙了。” 姬十安点了点头,同意道: “嗯,这话说的不错,但……” 她话音突然一转,上身微微倾斜朝苏沅凑近了些,神秘兮兮道: “但我听说陛下早年伤了根本,以至于现在子嗣艰难,也不知是空穴来风,还是确有此事,啧啧,这话我只跟你说了,千万不要外传。” 苏沅颔首,双唇微张正要答应下来,不料,一声清脆的童音蓦地打断了她的话: “母亲。” 苏沅挑了挑眉,嘴边不自觉涌上一抹笑意,扭头朝声音的来源看过去。 只见,书房门口徐徐走进来几个人。 打头的是身穿白衣,白腻眉心一点朱砂红痣的陆圣凌,眼下他已有身孕三月有余,小腹微微凸起,初显怀孕的征兆。 他身后跟着的是一袭红衣,领口围了一圈白狐毛的姬秋白,以及抱着曦儿的孤阳。 进了门,一岁多的白嫩小团子就挣扎着要从孤阳怀里下来。 见状,苏沅浅笑着摆摆手: “放曦儿下来吧,叫她自己走过来。” 孤阳道了声“好”。 依言将小磨人精放下。 他双眼含笑望向迈着小短腿“噔噔”像个唐老鸭似的,一摇一摆地跑向苏沅的曦儿,解释道: “二小姐爱跟陆侯待在一块,听见侯爷要来书房看家主,巴巴的让属下抱她来。” 苏沅伸长双手一把接过曦儿,抱在怀里掂了掂重量,低头亲了口她白嫩嫩的脸颊。 随即看向走到跟前的陆圣凌和姬秋白,把曦儿放在腿上,一手扶着左侧的陆圣凌坐下。 扭头瞧着姬秋白气鼓鼓的脸,笑问: “今个儿肯回来了?” 自从一月前她将陆圣凌悄悄接入苏府养胎,姬秋白一气之下搬回皇子府常住,细算下来,刚好一个月未踏足苏府。 今日倒是稀奇,竟跟陆圣凌一起过来了。 姬秋白紧咬着下唇,别过脸去,嘴硬道: “我,我是因为爹爹月底要过四十大寿才回来的,不是因为你,至于现在……” 他搬出早已找好的借口: “姐姐在这儿,我来找她的不行吗?” 说完,姬秋白赌气地起身正要去对面坐下,哪料胳膊却被女子拽住。 他转头水汪汪的葡萄大眼染上水雾,嘴唇颤抖着,一副可怜委屈的模样: “你做什么?” 苏沅拉着姬秋白的手上移,用手背碰了碰男子鼓成小河豚的脸颊,语气无奈夹杂着一丝宠溺: “瘦了,可是这些天未好好用膳。” 她这话一出,本来等着跟苏沅吵架的姬秋白鼻子突然酸的发疼,“嗷呜”一声扑上去将脸埋进女子的臂弯里,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苏沅瞧了眼扎在怀里的小脑袋,又扭头望向腿上眼神懵懂的曦儿和紧皱眉头的陆圣凌,对小曦儿温声哄道: “曦儿,去找对面的姬姑母好不好?” 姬十安一脸无语的扫了眼自家光明正大撒娇的弟弟,起身绕过矮桌坐到姬秋白身边。 拍拍手接过温顺的小曦儿,“吧唧”在她软乎乎的脸蛋上亲了一口,意有所指道: “姑母自己过来抱曦儿,呵呵,一岁多的小孩儿都比某人懂事,还是曦儿乖。” 而被她出言内涵的姬.某人.秋白,根本不理会自己姐姐的话。 反而因为苏沅的怀里空了,悄悄移动着身子往女子怀里爬了爬,双臂搂住人的腰抱的更紧了些。 苏沅感受到环在腰上的力度,轻抚了抚姬秋白的背,没说什么话却起到了安慰的作用。 哄好姬秋白。 苏沅转而看向旁边的陆圣凌,瞧见男子眼中的不理解,空闲的手握住他的手。 怕陆圣凌不懂,她开口介绍: “南初,云岚,还有月重你都见过了,除了万佛寺的凤殊,现在我怀里这个就是那个离家出走的四夫郎姬秋白。” 言毕,她垂眸扫了眼怀里的人,稍微斜了些身子凑到陆圣凌耳畔,低声道: “他就是这般脾气,爱使小性子,但人不坏,日后你就知道了。” 陆圣凌淡淡“嗯”了声,伸手抚上自己的肚子,弯唇道: “孩儿已经过了头三月,这一个月有苏伯父细心照料,我身子好多了,便想着搬回侯府去,府里长时间不住人不免会引人注意,我过来就是为了跟你说这个的。” 苏沅目光落在男子微凸的腹部,眼神暖了些: “好,现在外头在下雨,雨停了我亲自送你回去。” 陆圣凌颔首,“嗯。” 第227章 苏父寿诞 七日后。 立冬时节,天气转寒。 皇家天坛数级的理石台阶上,一众文武百官身穿朝服有致的立在两侧,声势极显浩大。 “呜呜……” “咚咚咚……” 一阵嘹亮高亢的锣鼓声,号角声响起,红毯铺就的御道上。 凤武帝一袭龙袍头戴凤冠,手执衣着华贵的三皇女凤夜雾缓步踏上台阶,登上祭祀的圆台。 礼监高喝三声“跪拜”,上首的凤武帝俯身对天三拜,下首密密麻麻的朝臣自然跟上。 “礼毕——,上香。” 伴随礼监的高喊,凤武帝与凤夜雾接过宫侍送到手边燃烧的香烛,拜了三拜插进香炉。 凤武帝退后一步,语气虔诚: “立冬祭祀,望上天庇佑我凤栖,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然而“安”字刚说出来。 凤武帝的瞳孔就猛的一颤: 香……,香断了! 正好就是凤夜雾插进去的三炷香,这一突如其来的状况,令女帝即将脱口的话戛然而止。 她面色一沉,扫了眼两侧站着的宫侍,眸中暗含警告之色示意他们切不可张扬。 而后低眸看向身边刚到自己肩头的三女,紧抿双唇,无声摇了摇头。 看来…… 这都是上天注定的。 在她说服了自己终于下定决心立凤夜雾为太女的时候,祭祀大典的香烛却是从根截断。 不吉之兆啊! 凤武帝叹了口气,一拂衣袖,转身面色如常的带着凤夜雾按照原路离去。 不过台上的这一变故,台下的文武百官却是不知,在女帝离去之后,一个个的讨论起凤武帝要立三皇女为继。 而原先支持沐阳县女的臣子也歇了进言的心,不敢违背女帝的心思,去故意讨嫌。 ………… 冬月底。 黎明的曙光缓缓揭去夜幕的薄纱,空气中弥漫着冰冷的气息。 苏府。 门前红灯笼高挂,苏沅被叫进宫未回来,苏家的男眷皆穿着喜庆立在门口迎客。 苏父一身暗红用金线绣有寿字的锦衣,不住朝两边的巷口张望,嘴上询问道: “秋白啊,你父君何时到?” “还有,除了你母父,姐姐外,你没请旁人了吧?” 姬秋白眨巴了下乌黑的眸子,孝顺地虚扶着苏父的手臂,轻啧道: “我是没有邀请旁人了,但京中的高门显贵都是闻风而动的主儿,原先说好了只请几家姻亲过府庆祝一番。” “可我瞧着方才进去那几位眼生的很,按照我的意思就不应该叫他们进来,哼,烦人。” 苏父扭头扫了眼姬秋白傲娇的小表情,拍了拍他的手背,劝道: “这可不行,虽说爹爹平日就做个小生意,但因着沅沅官越升越高,也去过几次赏花儿,草儿的宴会。” “前头那几位主君确确实实是官眷,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带着贺礼来,把人撵出去算怎么回事,没得给你妻主在朝中树敌。” 姬秋白听见事关苏沅,气呼呼的“哼”了一声,妥协道: “那好吧。” 说罢,他想起什么,看向站在对面的孟云岚: “孟哥哥,府里的酒菜可够,可别人都放进去了,偏没得吃,那妻主的脸面岂不是要被丢尽了?” 孟云岚颔首: “已经吩咐下人采办了,另外我叫人去如意斋订了她们的拿手好菜,酒水的话,好在姬世女常来,妻主置办了好多好酒,待会能派上用场。” 苏父闻言,呵呵一笑: “云岚是个心细的,府里的事交给你爹爹最放心,对了,你母父已经进去了,你去陪她们吧,这儿留我和秋白就行。” 至于南初和宋月重。 一个操持宴席前缀。 本想着今个儿人少,好让南初上手学学内务,叫他准备糕点茶水就没让人迎客。 另一个,呵呵。 苏父也没指望他干嘛。 现在,估计在练剑吧! 孟云岚应了声“好”,转身入了府内。 而苏父与姬秋白留下等了没一会,远远的就见三辆繁贵富丽的马车踏风而至,停稳后。 头两辆马车上下来四个人,南幽王妻夫,姬十安和世君。 见状,苏父笑吟吟地迎了上去,引着众人入府: “亲家来了,快进去。” 南幽王君拉着儿子的手,对身后跟上来的侍从吩咐: “你们把寿礼送进府里。” 说完,他扭头瞧向苏父,淡笑道: “今天是亲家的寿宴,府上备了些薄礼,祝亲家福如东海,日月昌明。” 苏父笑逐颜开道: “都是自家人还带什么礼,原先啊,我都说不办寿宴,还是秋白他们孝心可嘉,说什么也要摆上一场庆祝。” 南幽王君眉梢轻挑,眼眸含笑瞥了眼旁边的姬秋白,惊讶道: “没想到我儿嫁了人,性子也成熟不少,寿宴这些你都能想到了。” 姬秋白无语道: “父君,您怎么把孩儿形容成个傻子似的,您要是吃醋了,下次您过寿时我也去帮忙操办。” 南幽王君轻咳两声: “不用了,进去,咱们进去吧。” ——红日高悬,临近午时。 庭中设了两排桌案,上头摆了糕点茶水,以及冬日里难寻的瓜果。 茶点已上了两轮,闻迅而来的宾客陆陆续续坐到了中院门口。 还好起初为了热闹,苏沅请了京城有名的戏班子过府,现下众人用着茶点,饶有兴趣地看着戏台子上咿咿吖吖的唱曲儿,倒也不失热闹。 不过,这都在大人物登场前,伴随一阵高昂拖长的喊声: “陛下驾到——” 庭中的人一愣,连同戏台子上唱曲儿的戏子也立刻停了下来,皆跪倒在地: “下臣\/臣夫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第228章 凤武帝发现端倪 凤武帝视线在全场扫了一圈,最后落到主位一袭寿服的苏父身上。 她嘴角噙着淡笑,大步走过去俯身亲手扶起苏父,爽朗地说道: “快快请起,想必这位就是苏学士的爹爹,今日的寿星公吧,今天你最大不用多礼。” 苏父顺势起身,垂首道: “臣夫不敢。” 凤武帝摇了摇头也不多说,伸手从身后的宫侍手里接过锦盒,开口道: “其他人也起来吧。” 言毕,她将锦盒递给苏父,道: “朕听说苏尊长过寿就想来凑凑热闹,不过朕也不空手来,这是北地上贡的自暖杯,听说取酒注之,温温然有气相次如沸腾。” “朕刚到手还未试过真假,想来是真,此物就当做寿礼赐给苏尊长,劳你替朕试试。” 苏父掌心向上恭敬地捧住,笑道: “多谢陛下割爱,臣夫甚是喜爱。” 苏沅刚进后院就吩咐了侍从腾开主位,此刻见凤武帝赐完了礼。 她嘴角扬起面上带着亲和的笑意,上前一步对凤武帝做了个请的手势: “陛下,请上坐。” 凤武帝呵呵一笑,缓步走到主位坐下,而后说了几句让众人不必拘谨的话。 便扭头看着好姐妹南幽王,玩笑道: “朕有多久没跟义妹喝酒了?刚好借你这亲家的光,好好畅饮一番。” 说完,她对旁边的苏沅一挥手: “你下去陪令尊吧,不必特意陪着朕,今日有你这丈母招待朕就能尽兴喽!” 苏沅颔首应了声“是”,走到苏父与南初的中间坐下,往后瞅了一眼。 她低头瞧着南初怀里的洛洛,问道: “岳父和月重都出来了,曦儿呢?” 南初舀了一勺鸡蛋羹小心地喂给洛洛,未抬头,想了一下回答: “嗯……,月重说曦儿染了风寒,庭外太冷,让孤阳带着在后院照顾,所以没来。” 苏沅看了眼上首的凤武帝,又转头望向坐在孟云岚旁边明显兴致不高,低着头的宋月重。 她抿了抿唇,道: “原是这样,不出来也好,外头天寒地冻小孩儿确实不宜久待,一会儿你把洛洛也送回去吧。” 南初赞同道: “好,待会我就让奶爹抱走。” ………… 后院,凉亭内。 “孤阳,果子。” “曦儿要吃果子。” 曦儿推开奶爹的投喂,指着半月门前路过的侍从端着的果盘,对边上的孤阳嚷嚷。 孤阳正双臂环胸靠在木柱上,闻言,他抬眸朝门口的方向瞟了眼,皱眉道: “恐怕不行,那是送到前院宴席上的冰糖橙,二小姐要想吃,等宴会结束后让三郎君给你拿。” 曦儿迈着小短腿跑到孤阳腿边,伸手轻扯了扯男子的袍角,仰头道: “现在去,要吃。” 说着说着,她撅起粉嫩的嘴巴,眼中闪烁着水汪汪的泪花。 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瞅着孤阳,直弄的孤阳心下一软,对喂汤的奶爹交代了一句: “你在这照看二小姐不许她去前院,我去厨房看看,马上回来。” 奶爹点头:“好。” 殊不知他前脚走,后脚凤武帝就因为喝多了酒领着贴身的宫侍出恭,刚解决完人生大事。 凤武帝正要离开,路过弯月门时不经意地一瞥,就瞧见斜对角亭子里的喜庆娃娃。 她挑了挑眉,抬脚跨过门槛一路不紧不慢地走到凉亭前。 另一边。 奶爹瞟见有陌生人靠近,心里还记得宋父的交代,不能让别人靠近曦儿。 他连忙把鸡汤放到石桌上,将小曦儿揽到自己的怀里,警惕地看着凤武帝: “你是谁,后院岂能容外女靠近。” 凤武帝被质问倒没生气,但她身后跟着的贴身宫侍只觉自家陛下被冒犯。 于是眉头一蹙,大喝道: “大胆,陛下在此还不跪下。” 奶爹被吼的一抖,大着胆子仔细打量了下凤武帝的穿着,见真是龙袍。 他面色发白,噗通跪下: “奴眼拙冒犯了,求陛下饶命。” 凤武帝不在意的摆摆手,道了一声: “起来吧,不知者不怪。” 而后不紧不慢地走到小曦儿身边,微微弯腰瞧着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小孩儿,眼角眉梢都是笑: “你母亲可是苏沅。” 曦儿眨了眨眼没说话,一旁的奶爹脸上带着一丝焦急,代替回答: “回陛下的话,这是府上的二小姐,小名叫曦儿。” 凤武帝了然的点头: “原来叫曦儿啊,这个名字好。” 言毕,她看向旁边的宫侍,道: “应该是宫中这么些年没有幼童,眼下朕看见这个苏沅的二女,只觉得心中欢喜的很。” 宫侍笑说: “曦小姐长得雪团儿似的,怨不得陛下喜欢。” 凤武帝认同的“嗯”了一声,抬手摸了摸小曦儿的小揪揪,侧头瞟了眼桌上的鸡汤。 她慢悠悠地在石凳上坐下,一手端起瓷碗,一手冲曦儿招了招: “来,朕喂曦儿喝鸡汤。” 听见有人喂自己,曦儿可不知道什么陛下不陛下,全当自己又来了个侍奉的人。 “哒哒哒”跑到凤武帝跟前,张开粉嫩的小嘴巴等着投喂。 凤武帝瞅着她这么一副不见外的模样,轻笑一声,舀了一勺鸡汤送到曦儿的唇边。 哪知,还未喂进去。 小姑娘看向远处的大眼睛一亮,抬起小胳膊挥舞了起来,嘴上还叫道: “孤阳,果子。” 凤武帝手里的汤被她这么一扒拉,“砰”的一声撞掉到地上,其中一些热汤倾洒到了曦儿的衣领内。 凤武帝见状,心中莫名一紧。 她顾不上凑上来关心自己的宫侍,动作迅速地扯开曦儿的小衣领,掏出锦帕正要沾了溅进去的鸡汤。 下一秒,凤武帝的瞳孔却是狠狠一缩,她眼底滑过一抹不可置信,喃喃道: “这,这是……” 只有皇族女婴才有的胎记! 且是嫡亲一脉。 可怎么会出现在眼前这个小女孩身上? 想到这儿,凤武帝手指微颤的抚摸上去,艳红的凤尾胎记无一丝伪造的痕迹。 夹杂着肌肤的温热传到她的指尖,凤武帝的眼凑的极近,近到她都能清晰地看到一根根的血红色羽毛。 第229章 凤曦儿 然而,还没等凤武帝看多久。 孤阳就快步到了近前。 他果断伸手将呜呜大哭的曦儿夺了过去,低头瞧着她满是泪水的小脸,温声哄道: “曦儿乖,曦儿不哭。” 宫侍见状,厉声呵斥: “大胆,竟敢冒犯陛下。” 孤阳扫了眼凤武帝的衣着,心知这不是血幽宫不能给家主惹祸,同时也暗地责怪自己失职。 他紧闭着唇,手臂环着曦儿的小身板,不发一言地就地跪下。 凤武帝此刻的思绪都被凤尾胎记占了,也没空理会冲撞不冲撞的事儿。 她低眸沉沉地望着下方的曦儿,目光中充满了探究之意,对身后的宫侍吩咐道: “去叫苏沅来凉亭见朕。” “是,陛下。” ………… 太阳西沉,光线慢慢变淡。 宾客走了个精光。 苏父敲打了下泛酸的老胳膊老腿,回头瞧了眼身后的南初和孟云岚几人,浅笑道: “忙活一天了,想必你们也累了,都回去自己院子歇息吧。” 几个男子点点头,正要依言回去,孤阳却忽然从内院跑了过来,低声禀告: “家主请老主君,和几位郎君去秋风台有事告知。” 苏父一愣,以为女儿又给自己准备了什么惊喜,笑呵呵道: “走,既然沅沅找我们,想必有什么事,我们过去看看也不耽搁时间。” “嗯,\/好。” 答应完,几人相携朝秋风台行去。 孤阳则眼神复杂地瞥了眼苏父高兴的背影,悄然凑到宋月重身边,在他耳畔耳语几句。 也不知宋月重听到了什么,他原本平淡无波的凤眸里翻滚着晦暗不明的情绪,脚下的步伐不自觉加快渐渐越过众人前行。 身后的苏父见状,摇头笑了笑。 他的惊喜,月重倒是心急。 难得啊,难得。 不过…… 一盏茶后。 到了秋风台,苏沅简洁的一句话,立时打破了他现下的好心态: “曦儿要被接进皇宫了。” 苏父眉头一皱,疑惑道: “什么,这是为何?” 坐在两侧的南初,孟云岚和姬秋白也是一副迷惑的表情,实在想不通大内皇宫什么时候允许外女随便进入了? 哪怕是一岁多的小不点也不能啊! 苏沅叹了口气,侧头瞧了眼特意被自己叫到身旁坐着,浑身低气压的宋月重。 接着道: “月重,月重他是陛下流落在外的皇子,三皇女不得陛下看中,她在后院发现了曦儿的身份,与我长谈了一下午,决定接曦儿入宫亲自培养。” 此言一出,引得几位男子大惊失色。 姬秋白出身王府对政治比较敏锐,他第一个反应过来,惊讶道: “亲自培养,那岂不是曦儿,曦儿……” 姬秋白怕众人不懂,竖起一根手指指了指头顶,含糊道: “未来的这个。” 苏父身子一软,差点从凳子上跌下来,幸好有姬秋白搀扶才没摔倒。 他缓了口气,呐呐道: “我的老天啊,那我们阮家跟苏家真是祖上冒青烟了,不过……,我的二孙女以后就这么见不到了?” 苏父越想越心酸,竟哭了起来: “沅沅啊,要不然让陛下找别人吧,爹爹这辈子虽然没进过皇宫,但也听说过规矩森严,连当了女帝都不能随便出来。” “咱们的曦儿一辈子岂不是要困死里面,呜呜呜——,说不准我到死都见不上一面。” 南初眉头拧紧,附和道: “是啊,若是洛洛被人抱走,以后她就是当了皇帝,我这个做爹的也不能开心。” 苏沅摇了摇头,握住宋月重放在扶手上的修长手指,安抚地捏了捏道: “不必担心,要是陛下强硬带走曦儿我也是不愿的,我答应下来也是有条件的,其一,陛下会对外宣告月重的身份,以故去的兰贵君之子分封。” “其二,曦儿往后每日下午送去皇宫,我下值再接回来过夜,只当是去学塾读书了,我们并不是见不到人。” 宋月重猛然转头,错愕的看向苏沅,嗓音微微沙哑问道: “她,她知道我的身世后,还答应你的条件?” 苏沅颔首。 她握住椅背连人带椅朝自己挪了挪,虚虚搂着宋月重微颤的后背拍了拍,轻声道: “她都知道了,这不怪你。” “再说,她想要曦儿这个继承人就不得不接受你,往后尽管光明正大的立于人前,至于那人,不认他也罢。” 两人一番交谈,其他人听不懂也听不清楚,从苏沅口中得知了好消息。 一个个的甚是欣喜。 按照苏沅的说法,曦儿等于去上学了,还白得一个天下至尊的老师。 连带苏父也喜极而泣,心情愉悦起来: “好好好,如此就好。” “只要曦儿每天能回家,咱们全家人待在一块,就是改了姓老夫也是依的。” 现在的苏父不知道,他一语戳中,明个儿才上早朝,凤武帝这个便宜皇祖母连夜拟旨改姓。 ………… 次日。 天色渐亮,朝阳初升。 今天的早朝与以往一样,也不一样,全因凤武帝的一道圣旨,惊掉了满朝文武的下巴。 大抵意思: 朕有了孙女,名:凤曦儿。 其父是已故兰贵君的遗腹子,早年流落民间嫁苏学士为夫,现今认回来。 卓封,元栖皇子,名凤月重。 至于为何是孙女,就如已故兰贵君没有遗腹子般,全靠凤武帝一张嘴。 也没人敢反驳。 自此朝中形势大变,一月前几乎拍板定下的三.太女,被后浪拍在沙滩上。 不仅仅是因为凤武帝破例亲自教导孙女,以及种种教导。 端看朝中形势: 文臣:翰林院学士,苏沅一派。 王亲:女帝的义妹,拥有私兵和封地的南幽王。 武臣:陆家军的主帅,武安侯陆圣凌(苏沅于一月后,老侯的丧期过去上门求娶,朝臣惊觉她们的男侯有了五个多月的身孕。) 皇商:孟云乔,逐渐发展成凤栖第一富商的孟家。 如此齐全的势力,但凡长个眼睛的都知道皇孙凤曦儿,乃凤栖内定的女帝。 第230章 陆家得女 二月初五。 数十里的红妆,红锦毯铺了满京城,敲锣打鼓的迎亲喜队从街头排至街尾,侍从在队伍经过的地方撒开漫天花瓣。 所过之处人群络绎不绝,个个皆伸头探脑去观望这百年难见的大婚。 “哎呦呦,这排场大的,老妇生平还是头一次见嘞!” “那是当然,你也不看看娶的是谁,一个是陛下亲子,一个是战神侯爷,要我说啊,这苏家真是走了狗屎运了,一下儿娶这么两个人物。” “切,你说这话可就错了,我朝连中三元,双十年华的二品大员能有几个,皇子侯爷都是配的得,就你在这儿说嘴,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家伙。” “就是,人家是皇孙的亲娘,不配身份高贵的主儿,难道娶你家那呆瓜儿子?” 街上行人议论纷纷,接亲队伍行驶不停。 先后去皇宫和武安侯府接了两位新夫,再回苏府三位新人行拜堂之礼。 夜色渐浓。 宾客散,新娘归。 苏沅一日娶两夫,现下也是忙个不停,先去六夫郎的瑞雪苑与其饮了交杯酒,随后晃晃悠悠的朝春华亭而去。 “吱呀……。” 静谧的室内突然响起木门的开合声。 苏沅虚眯着一双醉醺醺的眸子,望了眼端坐在床边一身流光溢彩嫁衣的男子。 她唇角微微抬起,走到五夫郎旁边坐下,冲屋里候着的冬画与陪嫁宫侍挥了挥手: “这儿不用侍奉,你们下去吧。” “是。” 打发了人后。 苏沅瞧向手举喜扇低垂着头的凤殊,大掌握上男子白皙的手按下去,嗓音偏低夹杂着笑意: “人都走了,不用遮了。” 凤殊感受到手背上烫人的温度,紧绷的身子稍稍一缩,眼含羞涩地扫了眼女子,正巧对上苏沅染上一丝戏谑的眼神。 他心肝儿微颤,小声提醒道: “要喝合卺酒了,我先过去。” 言毕,凤殊放下喜扇,起身快步到桌边倒了两杯酒递过去,羞怯怯道: “妻……,妻主,给。” 见夫郎如此拘谨。 苏沅也没多逗他,伸手接过触手温润的白玉杯,规矩的与男子手臂交缠地饮了酒。 她打横抱起凤殊绵软的身子,利落转身,袍角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 伴随两人的身影越发靠近床榻,大红的锦缎低低坠落,室内红烛随风轻轻起伏到了半夜。 春去夏来。 四月转眼逝去。 陆圣凌巡营时孕肚发动,前脚人刚被送回苏府,后脚苏家的三女就降生了。 刚被叫回府里的苏沅,听见动静大步冲进设在瑞雪苑的产房,又一次抱着夫郎破门而出。 将陆圣凌安置在榻上,她眼中满是疼惜地望着下方面色泛白的男子,无奈道: “你真的是,不知让我说你什么好,明明交代了在府里安胎,偏闲不住要去军营,还好未出什么事被安全送回来了。” “接下来的月子,看来我要把爹爹找来,天天在床头守着你才安生。” 陆圣凌被训斥了,反而一脸淡笑地看着自家妻主,认错道: “好,接下来听你的。” 苏沅横了他一眼,哼笑道: “说的好,下次还犯是吧?” 陆圣凌悻悻地移开视线,转移话题道: “听产公说是个女儿,名字可以定下来了吧?” 苏沅点头: “嗯,姓陆,名幼宁。” 陆圣凌轻“嗯”一声。 忽的,他瞅着门口的双眼涌上一抹喜色,尾音音调上扬询问: “你们来了。” 苏沅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只见,门外缓步走进来两名孕夫。 一清雅,一软糯可人。 瞧见这二人进来,苏沅起身一边扶住一个将人安置在软塌上,笑说: “云岚和秋白怎么来了,孩子呢,可是在爹爹那里?” 如今姬秋白有了身孕,一改往日的跳脱渐渐的沾染上几分稳重。 听见苏沅发问,他抬手摸了摸刚三个月的肚子,回答道: “都在后面,爹爹说产房外杂乱,我跟孟哥哥才过了危险期,让我们来这儿,省的被人冲撞到了。” 苏沅了然: “好。” “现在已经过了饭点,厨房炖了大补的汤,待会端来你们也喝点垫垫肚子。” 孟云岚,姬秋白颔首: “嗯\/好。” 第231章 大结局 白驹过隙,日光荏苒。 十五年后。 临安街上。 烈日喷焰,密密的垂柳挡住了阳光,湖面倒映着街岸碧瓦朱檐的茶楼。 说书娘子一敲醒目,绘声绘色道: “诸位看客。” “今个儿咱们就来说说凤栖的名人,陛下新封的摄政王苏沅,要说她这一生也算传奇,可谓山沟里的凤凰,一鸣惊人也。” “听闻遍京城,乃至全凤栖的学子商户,家家户户都挂了她的画像,求仕途,求财帛,甚至是求姻缘。” “更有迷信者,那是一天三炷香的,当做菩萨仙人祭拜着,这些事众民皆知,可要说老妇为何单单今日提起,那就不得不说一大喜事了。” 说到这里,说书娘子卖了个关子: “大伙儿有谁知晓是何事啊?” 底下的人倒也配合,举手积极道: “我,我知道。” “今日新帝登基,这事谁人不知,本小姐看你怕不是蹭热闹,故意搞噱头吧!” 说书娘子听罢,尽力压抑住心头的苦涩感,摇头笑了笑。 要说这世间谁最不想夸赞那人,恐怕非她莫属。 在其位谋其事,若不是茶楼掌柜强逼。 她打死都不乐意。 思及此,说书娘子不由得感叹: 时间最磨人,终是物是人非啊! 她渐渐抽回外放的思绪,面上重新挂上一抹职业假笑,开口道: “这位客官,非也非也,顾某今日要说的是摄政王后宅的两三事,保准你们听了新奇。” 大堂的茶客闻言,拍手起哄: “好,先生快说。” “快说,大伙都等不及了。” 说书娘子弯唇轻笑,清了清嗓子,如同亲眼所见般将苏沅内宅夫郎讲了个遍。 而台下的看客听的是全神贯注,盯着说书娘子脸上的那道长疤入了迷,渐渐投入到了故事当中。 ………… 夜空中,月亮昏晕。 皇宫。 “嘭,嘭嘭。” 几声巨响,烟花腾空而起,在天空中绽开五颜六色的色彩,绚丽的亮光,照亮了城墙上站立的一众面孔。 最中间的是一名十六七岁,身着龙袍,面容清丽绝色的女子。 此刻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正扭头对旁边与她长得有八成相似的紫袍女人说着什么。 蓦地,那人一抬头,烟火又升起,璀璨的光照耀在她添了几分成熟韵味的脸上。 打眼一瞧,不正是白日茶楼被众人争相追捧的凤栖国摄政王,——苏沅。 苏沅唇角上扬,抬手轻拍二女儿的肩: “你说的我不能答应,母亲还打算再过两年就退出朝堂,与你几位爹爹隐居过过清闲日子呢,哪有那个闲心继续辅佐。” “再说,你也成年了,要不是先帝叮嘱我再缓两年,眼下母亲早就不在京中了。” 边上的姬秋白插话: “就是,你母亲还承诺带四爹爹回江州玩段时间呢,你可不能留她。” 凤曦儿轻啧道: “四爹爹走了,五弟弟慕白你不管了?” 说完,她视线越过姬秋白看向他旁边的孟云岚和凤殊,挑眉道: “还有二爹爹跟五爹爹向来对母亲言听计从,她要走了,你们会不跟去?唉,四妹妹,六弟弟也可怜了。” 凤曦儿一番话,见三个爹爹不为所动,她疑惑的眨眨眼,不应该啊! 五爹爹当初生六弟清辞时,活活疼了一天一夜才生下来,这么舍得? 她不由得叹道: 母亲大人真是教夫有方。 才感叹完,南初就替她解了疑: “曦儿你怕是想多了,如今你姐姐妹妹们都接手了京中产业,你母亲就是带我们游历一番,过两年就回城郊隐居,你想见随时出城就是了。” 言毕,他用手臂撞了下宋月重: “月重,你这事儿你没跟曦儿讲吗?” 宋月重淡淡“嗯”了声,余光斜斜睨了自家女儿一眼,幽幽道: “血幽宫的人都给了她当暗卫,我想走就去,无需告诉她。” 而自始至终未开口的陆圣凌,正站在苏沅边上暗戳戳拉着妻主的手,敛眸望着城下一众打闹放烟花的儿女,低语道: “幼宁长大了,我像她这般年纪早就上战场了,等慢慢交了权,我也和你一起游山玩水,让幼宁好生辅佐曦儿即可。” 苏沅点了点头: “好,一个也不能少,你辛苦多年是时候撂下陆家的重担了。” 说完,她抬头望了眼天空已经停歇的烟花,牵着陆圣凌的手转身,冲其他几位夫郎喊道: “烟花看完了,下去吧。” “趁着曦儿登基,叫上清辞他们五个,我们一起在宫里用了家宴再回府。” 众男子颔首,笑应: “好。” 至此,苏沅携六位夫郎,四女二子离去。 ——完。 番外 南初篇 番外是男主视角,宝宝们不爱看可忽略。 —— 南初从小过的凄惨,自懂事起等待他的就是永无止境的活计,以及醺酒母亲的打骂。 当然,这也是分人的。 例如他异父同母的姐姐就不一样,明显穷人的身子“富人”的命。 不过值得欣慰的是,他有爹爹。 每当长长的藤条落下,爹爹瘦弱的身子总会扑上来护住自己。 随之而来的是皮肉开裂的声音,和母亲骂骂咧咧的爆喝: “娘的,一对赔钱货。” “要不是看你还有两分颜色,老娘早就将你卖入青楼换口酒喝,护吧,尽管护,等再过两年老子玩够了,看怎么收拾你。” 然而,这一天还未等到,爹爹就被继父带人捉奸在床。 出了这档子事儿,没有一个人关心爹爹的叫冤,反而第一时间带着人来家里“劝”母亲: “南秋啊,你可别为了赚仨核桃俩枣轻饶了他,快快的把人浸猪笼,如此咱们村还能落下个秉公执法的名声。” 南母一脸肉疼的点点头: “行,人我关在柴房你们拉走吧,老南家的脸都被这贱人丢尽了,我可不想再出一回风头。” 这一天,不到十岁的南初没了爹爹,还好他继承了生父的容貌。 南母想着养两年换个好价钱,再一个,喂两口饭还能换个下人使唤,她觉得也不错。 转眼过了五年。 村里的顾家丫头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又是读书又是穿着不凡。 南母觉得攀上她家有好处,于是千方百计让顾冉冉和赔钱货儿子定了亲。 可好景不长,顾家女儿在学塾一鸣惊人,顾家母夫觉得南家高攀不想给礼金了。 南母听了这话可还得了,老子儿子买到窑子里都值几两白银,能白白给你? 简直做梦。 她气冲冲的退了婚,正要送南初去秦楼楚馆之际,谁承想柳暗花明又一村。 有家傻缺看上了赔钱货的皮囊,要用十两银子买回去当正夫,南母想也没想的同意了。 ………… 南初第一次见妻主是在拜堂时,他穿着一身大红嫁衣,才看一眼就觉不妙。 这女子长得美,但一脸煞,就……,就如同他母亲一般不是个好相处的。 不过万幸的是,大婚之夜这女子夺门而出,多给了他一夜缓冲的时间。 第二日,南初再看见苏沅时。 妻主似乎变了,变得关心自己的处境,甚至大发善心的愿意给他自由身。 不过他没愿意,世间虽大,可他一个小男子能去哪里? 还不如既来之则安之,反正瞧着新婚妻主对他挺关心,应该是个好人。 随着时间的流逝,二人相处越来越多。 肉香四溢的包子:妻主买的。 软糯香甜的金贵糕点:妻主买的。 暖和的新衣:妻主买的。 并且随着妻主的上进,他们搬到了镇上,二人的关系也渐渐暧昧。 晚上睡时,他总会趁着妻主“沉睡”偷偷钻进女子的怀中。 暖暖的,甜甜的,像是爹爹维护时微弓的怀抱,让他极有安全感,又似是白日吃的蜜饯儿甜滋滋的。 到了镇上,苏父重操旧业开起了糕点铺,除了爹爹教他识字外。 休沐日苏沅也会手把手教他,那人站在他的身后半搂自己入怀。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南初的耳畔,引得他止不住的颤抖,脑子总是想些有的没的。 这时候苏沅就会训斥他: “小呆子,再走神可要打手板了!” 南初心里有一丝怕,但更多的是开心。 妻主在乎他,关心他的字唉! 要说以往都是不确定。 那灯会这天。 拥挤的人群里,苏沅伸起衣袖将他牢牢锁在小小一片天地,低头吻上了他的粉唇。 南初呆愣羞涩之余,心里乐开了花。 这算是定情了吧? 从这天起苏沅对他亲密了些,更是在他十六岁生辰这天教会了他妻夫之礼,让他从天真懵懂的小男儿蜕变成了男人。 ——一个成熟,足以当爹爹的男人。 果然在下一个目的地通城,他怀了身孕,有了孩儿妻主怜他身子重,托爹爹悉心照料,还为他讨来了孤阳随身保护安全。 几月后,他过了头三月,赶往江州。 彼时他敬重爱慕的妻主,即将参加乡试成为一名举人。 举人啊,他生平第一次接触的大人物,南初心里自豪的同时又有些自卑。 好在妻主爱护有加。 考中举人后,苏沅不离不弃,甚至单独为他开辟一辆马车亲自照顾。 南初挺着八个月大的肚子: 腿抽筋了,妻主按摩。 车里闷了,妻主抱出去透风。 心情不佳,妻主柔哄。 南初想: 苏沅是天底下最好的妻主了吧,莫不是前半生受的磨锉,就是因为以后他得到的太多。 老天都看不下去了,要磨磨他? 南初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眼躺在臂弯里才降生的女儿,眸中染上丝丝缕缕的笑。 他和妻主的孩儿。 ——苏初瑶(洛洛),真好。 自从生下了小洛洛,南初的自卑性子也随着苏沅的宠爱,和水涨船高的身价变得自信开朗。 等洛洛长大一些,他也渐渐接手了香苏坊,真正成为了苏府的主君,也是后来的摄政王君。 说到此处就不得不提苏初瑶。 在他和妻主离京游玩后,初瑶接管了香苏坊又被曦儿封了个爵位。 倒也有钱有权,彻底摆脱了他小时候的困境,成了京中数一数二的女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