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霸王妃 上》 v楔子 【楔子】 「你不应该来这里的!」段思恒跟在自己兄长的身后,不赞成的皱眉,「中亚的生意一向是我负责,这次船只被海盗挟持事件,我一样可以处理,我已经派人去谈判了!」 段颂宇听到这句话,黑色的眸子闪过一丝光亮。 「依照国际惯例,只要我们跟他们谈到一个好价码,他们拿了钱之后,便会放人。」 亚丁湾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航运航道,特别是对于波斯湾的石油,全球超过百分之十的石油都得要通过亚丁湾和苏伊士运河到达当地的炼油厂。 近年来,索马利亚海盗猖獗,实在很难想像,在两年前,亚丁湾是世上最安全的航线之一,但因为索马利亚的内乱,导致国中成了无政府状态,所以沿海出现为数不少的海盗。 「然后呢?」段颂宇语气没有太大起伏的问。 段思恒沉默了一会儿。老实说,他不喜欢自己兄长这样的口气,他的心中生起一丝不安。「大哥,我们要以人质的安全为第一考量!」 「这一点我很明白,」段颂宇淡然的瞄了他一眼,「但是公司的利益也很重要,这次我自己跟他们谈。」 「可是—」 手一抬,他打断了弟弟的话。 段思恒见他一脸正经,不由得在心中轻叹一口气。自己的兄长并不是个坏人,但是有时却冷硬得不近人情。 他甚至有预感,若是与那些海盗谈不出一个他想要的结果,他甚至情愿让这件事无限期的耗下去。 「哥,一个人权的社会,要以『人』为本出发。」 「现在别跟我谈大道理。你去把资料整理好,全部交给我,然后你可以给自己放个假,不用插手这件事。」将自己抛到椅子上,段颂宇皱眉揉着太阳穴。或许是烦躁,或许是累了,从下飞机到阿拉伯开始,他的头便痛得厉害,好像要爆炸似的。 他闭着眼睛,靠向椅背,试图休息一会儿来缓和不适,可隐约之间却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他似乎在哭,接着就是一个影像闪过,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朝着他大声尖叫,声音真实又骇人! 段颂宇猛然将眼睛张开,感觉自己的心跳剧烈。 「你还好吗?」不远处的段思恒注意到他略微苍白的表情。 他的目光看向四周,这是他们运输集团在阿拉伯的分公司,虽然他鲜少来,但是一景一物也不算陌生。 「刚才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段思恒脸上闪过一丝困惑,将手中的卷宗放到哥哥面前的桌上,「没有。有什么问题吗?」 「我好像—」段颂宇摇了摇头,「没什么,或许我太累了,作了个梦。」 虽然是梦,但是梦中那个男人尖叫的声音似乎是在跟他求救,这使他感到……不安?这样的情绪对他而言着实很陌生。 「或许你该去休息一会儿,你的脸色—」 「不需要。」他直截了当的打断他的话。「你交代下去,三十分钟后开会。」 看着哥哥的神情,段思恒脸上浮现担忧。 「我没事的。」注意到弟弟的目光停驻在自己的身上,段颂宇抬起头安抚。 「……好吧。」看他坚持,段思恒也只有让步,转身离开办公室。 才走出去,一个瘦小的男人立刻走了过来。 「副总—」 「海盗挟持货船的事情,总裁要处理。」 瘦小的男人是段思恒的秘书马克,听见这话,他的脸色微变。「副总,你真的要让总裁处理吗?」 「他人都已经到了。」段思恒不禁苦笑,「不让他处理成吗?」 「我听说汤米在遇袭的时候,因为跟海盗对抗受了枪伤,他可不能等着总裁慢慢谈判。」 「我知道。」段思恒拍了拍自己秘书的肩膀。汤米是马克的妹婿,而他妹妹现在还即将生产,所以他比任何人都要担心汤米的安危。「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理,我会说服总裁。」 只是虽然他嘴巴上这么说,但实际上并不那么的肯定。 段颂宇有其疯狂的一面,这种性格在商场上表露无遗,他很迷人,却也霸道、善于操纵他人,只要最后可以为公司、为股东带来利益,所有商场上的冷酷掠夺,都可以被「商场如战场」这样的逻辑合理化。 段思恒的手无奈的滑过自己的黑发。他承认有时自己确实是太过妇人之仁,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商场上总会不小心吃亏,但是至少他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这次的货船由欧洲出发,要至阿拉伯运输石油,没想到还未到达便遇上海盗,船上并没有货品,值钱的只有船员—只是这些船员的命是否值钱,这个答案他们两兄弟的认知应该有差距。 段思恒的目光微黯,只希望在还没有闹出人命之前,说服哥哥将这件事的主导权交到他手上。 v第一章 【第一章】 那个凄厉的尖叫又来了,就像恶梦一样不停在刺激着他的耳膜,而伴随听觉而来的是痛,浑身骨头都快要散掉似的痛! 段颂宇诅咒一声,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半点声音,喉咙灼烧,像是被紧紧的勒住。 「属下从小跟王子一起长大,明白王子是个好人,但是无可否认,他也是个懦夫。」 隐约之间,耳里又飘进一道低沉的声音,语调中带着强烈的无奈。 「白克力,」几乎是立即的,另一个较为尖细的声音响起,「你的话是大不敬。」 「我明白,将军,但是就算冒着被杀头的危险,我也得说一句,」一声重重的叹息再次传进了段颂宇耳里,「王子确实懦弱!」 王子?他们在说谁?他挣扎着想要从痛苦的黑幕中睁开眼,但却找不到力气。 最近这几天,他马不停蹄的跟律师、索马利亚政府与海盗谈判,神经紧绷,几乎无法好好睡一觉,好不容易找到休息的机会,又不停梦见那个骨瘦如柴的男人。 这个莫名的梦魇不停纠缠着他,虽然总是反覆梦见同一件事,但他并不特别感到害怕。 这个男人身上的某种特质吸引了他,声音中所散发的无助感染了他,让他试图想为他做些什么,但是每每他想碰触时,又总是醒来—那终究只是个梦而已。 他总在梦到那人的清晨中醒来,站在饭店玻璃窗前,望着远方的一大片沙漠出神,直到破晓。 偏偏这个时候,他一向优柔寡断的弟弟还不停想要说服他花钱了事,甚至打算瞒着他私下处理。虽然是他的亲手足,但是这举动无异是一种背叛,于是他下了道人事命令,派他到泰国去,不准他再插手此事。 现在他依稀记得,那天一大早,他正准备出发前往饭店做最后的协商,但是在前往饭店的途中,车子却失控打滑,他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就连人带车摔下山谷。 看来他伤得很严重。他呻吟了一声,随即感觉到一只略微冰凉的手轻柔的抚上他的额头。 「王子醒了吗?」 「没。」木显青的手轻抚过床上人的额头。「他只是难受。」 「可以想见。」白克力又是一声叹息,「这算王子自做自受吧。」 确实!木显青的眼睫微降,掩去眼底深处闪过的认同。这确实是罕伯泽自做自受。 茴月国自国王登基二十余年以来,一直是国泰民安,他在西域这块困乏的土地上善用人才、智慧与资源,使得国家兵强马壮。 也因为国势如日中天,周遭十数个小国便顺势依附、朝贡,更造就了难得一见的盛世,足以与中原的汉民族抗衡。 而国王所生的皇子也个个智勇双全、骁勇善战,偏偏长王子—罕伯泽这个理应是未来茴月国国王的人除外。 外界对这个大王子的传闻不断,据说他胆小如鼠、爱胡闹又不懂事,国王为了训练他,甚至把他流放到千里之外的净水沙洲去管理当地部落,期望可以让这个大儿子多多少少有点长进,可惜事与愿违,过了几个年头,他依然是个阿斗。 到净水沙洲随便捉个人打听一下就知道,虽然贵为皇族,但是罕伯泽却成天只会跟净水沙洲街上的摊贩和卖艺人士混在一起唱歌、跳舞。 儿子的不长进令国王颜面无光,一怒之下,他打算将王子的头冠从他头上摘下,偏偏罕伯泽还一无所觉。 可是他的生母—远从中原长安嫁到西域来的永和公主全都看在眼里。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全部的指望都在他身上,在宫里多年,若是儿子没有出息,她知道自己的一生等于没了希望。 当下她便派了心腹到国王面前建言,请出弱冠之年便接连讨伐西北各族、名震四方的木家长子木显青,亲自到净水沙洲辅佐儿子。 木家与永和公主的渊源极深,当年木显青的爹是护送永和公主来茴月国和亲的其中一员侍卫,因为公主的请求,茴月国国王当年便留下护送她前来的八十余人,让离乡背井的永和公主不至于太过思乡,木家因此在茴月国落地生根。 对于永和公主的请托,木家自然是义无反顾的接了下来,但这也是罕伯泽最后的翻身机会。 想起过往,木显青不禁轻叹口气。还记得他初到此地,罕伯泽正在宫殿外头的民居市集里,开心的击鼓,与平民跳着胡旋舞。 他的舞跳得极好,对音乐也很有天份,若不是生在争权夺利的皇家,或许会是个快乐的平凡人。也由于他母亲的关系,茴月国百姓也会说中文,尤其跟在他身边的士兵,皆以中文沟通。 就如同白克力所言,罕伯泽是个好人,木显青绝对认同,虽然已过弱冠之年,但他脑子单纯,骨子里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生活中只有玩乐,没想过要害人,也没有雄心壮志。 茴月国自古以游牧立国,在艰苦的环境中生存,养成慓悍的民族性格,无论男女,一生驰骋在马背上,过着逐水草而居的日子,直到近百年才定都大都,不再过着四处迁徙的日子。 虽然如此,人民无论男女仍都擅骑术,但这个尊贵的王子却连上马都有困难,除此之外,未来的一国之君还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大文盲,连简单的阅读、写字、算术都不懂。 所以他虽然身为大王子,却因为无能和一半的汉族血统,而不被其他兄妹们放在眼里。 木显青这三年都跟在罕伯泽身旁,尽力辅佐他管理净水沙洲,而单纯的罕伯泽也给予他全部的权力与信任,因为他本就对当王没兴趣,最后更因为有木显青的到来,更无后顾之忧的把所有公事全丢给他。 而木显青的努力在这三年中也有了成果,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只是远在大都的茴月国国王知道净水沙洲从一个小城镇迅速发展,当地的百姓丰衣足食,却以为这个儿子终于开了窍,大喜之余,正逢西北月牙泉有沙漠大盗出没,不时抢劫来往商队,国王就趁这个机会派大儿子去大显身手,谁知道御令一到,罕伯泽只差没有吓破胆。 木显青好说歹说,他就是死也不愿意出战,最后他竟然选择悬梁自尽,想要一死了之! 他不懂,如果连死都不怕了,那出战月牙泉又有何惧? 「不管王子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要以命保护他。」深吸了口气,木显青很快下了决定,「王子自尽这事绝对不能传出去。」 「这是当然!」白克力无奈的将嘴一撇。他的块头很大,下巴蓄着浓密的胡子,外表看起来就像力大无穷的大蛮牛。「属下也不想让我的脖子套上绞台上的绳子。」 木显青可以想像那个画面,伴君如伴虎,跟在罕伯泽身旁,要做的不单只是尽忠而已,若是一个不留心,或许有一日那条绳子会转而套在他的脖子上也说不一定。 在心中叹了口气,他甩开心头的烦躁。「总之,你留在这里照顾王子,我先到外头去安抚国王派来的使者。他是我父亲故交之子,我去请托,或许可以打消他将此事传回大都的念头。」 「是!」白克力点头领命。 木显青可以想见,若是罕伯泽因为畏战而自尽的消息传出去,茴月国国王将会多么震怒,或许还会毫不留情的赐他一死。 在世人的眼里,甚至于他的手足心中,罕伯泽真的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但木显青却明白,他有颗纯真、善良的心。 他不因生在皇家而恃强欺弱,这是他最为欣赏他的一点。只不过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尤其他生于皇家,若不能在之中占有一席之地,早晚会成为他人的俎上肉,所以为了保身,他一定得要有番做为。 他可以不当一个王,但至少要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若他是未来的王,更不能是个好人,而要是个能人。 只可惜这个道理—木显青的目光再次飘向昏迷的罕伯泽—他不懂。 木显青才出去没多久,床上的人就动了一下。 「王子」守在一旁的白克力见了,立刻冲上前去。 v第二章 段颂宇终于找到力气,奋力将眼睛睁开,入目的是绿色帷幔,接着又是一阵晕眩袭来。他闭了下眼,等到不适稍退才又睁开。 他的印象还停留在车子失控冲下悬崖那惊恐的一幕,之后他便一无所觉,而现在—这是什么地方?医院 医院长这个样子实在有点古怪,空气间飘浮着一种特殊的香气,像是檀香又似麝香。 他的喉咙痛得像是火在烧,发不出半点声音,就算用尽力气,发出的声音也沙哑得像是野兽低狺,他实在怀疑是否有人可以听得懂他说的话。 试图想要坐起身,但是一只手倏地压在他的肩膀上。 「王子,你先别动。」 王子段颂宇转过头看着声音的来源。 在他的印象中,他曾经拥有许多称呼,但是王子…… 压住他肩膀的男人有着他所看过最大的块头,蓄着胡子的下巴,让这个大家伙看起来就像个没有进化的野人,他所拥有的十几名保镳还找不到一个人比他壮硕。 还有他的穿着……可笑!就像他给人的感觉一样,没有进化!头上戴着彷佛是动物皮毛制成的软帽,长发紮在脑后,宽袖的上衣、宽裤子、长靴子,上衣用皮带在腰部束紧,上头还挂着短剑和弓袋。 他吃力的吞了口口水,脖子和喉咙依然痛得要命。 「该死!」他咒了一声。难不成他摔下悬崖时扭伤了脖子 这是什么见鬼的地方入目所及的景色没有半点熟悉,采光通风良好的宽敞房间内,这张挂着绿色帷幔的四柱大床放在约三个阶梯高度可达的平台上头,床上还铺着厚厚的动物毛皮。 另一端有着木头书桌,后头还有张大椅子,四周的壁面雕着精美的狩猎图案。 「这是医院吗?」他的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医院」白克力深感纳闷。那是什么「不是,这里是净水沙洲。」 段颂宇极力思索,却不记得这里有这么一个地方。 「净水沙洲?」他困惑的重复一次。 「是啊!」白克力点头,「这里是王子的寝宫,从你来到净水沙洲之后,就一直住在这里。」 寝宫?这是什么字眼这个大块头的意思是,这个地方是他的家?但问题是—他的家根本就不是长这个样子。 「你是谁?」段颂宇看着眼前这个大块头,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听到他的问话,白克力脸色瞬间刷白,「什么」 「你是谁?」段颂宇不耐的再说一次,他的喉咙很痛,实在没有兴趣重复同样的话。 白克力惊得大退一步,一副青天霹雳的模样。「完了、完了!王子竟然忘了自己是谁了!」 「我没忘了我是谁。」段颂宇感到不快,脸色更是阴沉,「我是不知道你是谁!」 「意思是相同的!」白克力扬声嚷道,「属下打小便跟在王子身旁,王子现在竟然不知道属下是何人……」 这个大块头疯了。段颂宇烦躁的想。他对他根本一点印象都没有,这人竟然还说跟他一起长大? 只见白克力迅速转身冲了出去。 「喂!你别走,我话还没—」段颂宇懊恼的看着大块头消失的方向,试着缓缓坐起来。 他的头有些晕眩,但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从悬崖掉了下来,竟然没有受到太严重的外伤,还能保有一条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段颂宇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但这一看,却令他一惊。 入目的双手骨瘦如柴,根本就不是他的手,他的手怎么可能变成这个样子 抬眼瞥见角落的铜镜,里头映出一张瘦骨嶙峋的脸,深陷的双颊,几乎只剩一副骨架。 他惊愕的抬起手摸着自己的脸,感觉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他对这张脸并不陌生,毕竟他常常出现在他梦中,那个总是尖叫着求救的男人…… 他在梦境之中吗?段颂宇吃力的下了床,走到镜子前,想要把自己看得更加仔细。 他的手轻触着铜镜里反射出来的人,这真是他—他竟然变成这副鬼样子!他的心跳不自觉加剧,彷佛要炸开似的。 「我们好不容易才把你从鬼门关救回来!」木显青大步从外头走了进来,一双眼直盯着他不放,「你又想玩什么把戏?」 段颂宇的目光转向向他靠近的女人身上。他不知道她是谁,但是她身上有一种特质吸引住他的目光,或许是她的气势,也或许是她脸上专注的神情和那双明亮的大眼睛。 「你又是谁?」 「属下没空同王子玩游戏!」木显青的手不客气的戳着他的胸,看到他转醒,心安之余,怒火也直线上升。「王子别以为装疯卖傻就能够全身而退,这次王子做得太过份了!不论发生何事,都不该逃避的选择自戕。」 自戕段颂宇的目光与木显青坚定的眼神在空中交会。 要他杀人有可能,但他自杀?这根本是天方夜谭,自杀是懦夫的行为,而他从来就不是个懦夫,也不屑当个懦夫。 这女人脸上写着巴不得把他痛揍一顿的神情,穿着则与跟在她身后的那个大块头大同小异,只不过她很纤瘦,瘦得彷佛风一吹就会被吹跑似的。他不懂她为什么要把自己打扮得像个男人? 「没空玩游戏的话,应该是我说的才对。」才站了一会儿,段颂宇就觉得自己虚弱得头晕目眩了起来。 他缓慢的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注意到上头的不规则花纹。手工还挺精致的,他一向喜欢传统的摆设,不反对跟打造这椅子的工匠买个几张回去当家中陈设。 「经过这些年,王子难道还不信任属下吗?」 她语气中的某种情绪牵动了他的神经,段颂宇移开打量木椅的目光,再度看向那个陌生女人,紧盯着那双发亮的大眼睛不放。 「只要属下在的一天,」木显青的黑眸清澈,直视着他的黑眼珠,「就绝不会让王子有事!」 一个人的眼睛里往往能诉说许多不同的情绪,而段颂宇注意到了她眼眸深处的真诚与专注。 她的眼神告诉他,虽然他不认识她,但是却可以相信她,相信她情愿自伤也不会伤害他。 端详着她的脸,看着那挺直纤细的鼻梁和高耸的颧骨、带着倔强的下颚,她的睫毛像一排黑色的扇子,他下意识的伸出手,手指缠住她束在脑后的黑发,就如他所想像的,柔软如丝。 v第三章 「王子」他突如其来的举动,令木显青很是错愕。 她的语气令段颂宇回过了神,立即收回手,可是晕眩感更甚,只觉头脑糊成一团浆糊,下意识的脱口问:「思恒呢?」 「思恒?」木显青困惑的看着他,「属下不懂王子在说什么。」 「思恒,」他捺着性子重复,「段思恒,我的弟弟。」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成这副鬼样子,也不明白这些怪人为何要称他王子,还说着令他不解的话,若是有人能解释一下,大概会好一些。 只见木显青的脸色转为铁青,几乎忍受不了想要狠狠揍他一顿的冲动。 「王子,」她的声音倏地冷得跟冰一样,「如果是在开玩笑的话,最好适可而止。」 「我没心思跟你开玩笑!」锐利的目光扫过她,注意到她脸上强忍的愤怒,可他压根不知道她有什么好愤怒的。「思恒现在人在哪里?泰国吗?叫他立刻回来。」 「王子,」木显青沉下脸,严肃的看着他,「你有五位王弟,但没一个叫思恒。」 段颂宇的脸色顿时凝重了起来。事情越来越不对劲了……「我什么时候冒出了五个弟弟?」 「冒出?这是什么字眼」木显青的双手为了克制脾气而握成拳头,「王子原本就有五位王弟!王子接下来最好不要跟属下说,你连五位王子姓啥名谁都忘了!」 看出她神情里头的认真,他忍不住啐了一声,「见鬼了!」 「或许真的是。」木显青双手叉腰站在他面前,转过身看一旁的白克力,「派人打些水过来给王子洗把脸,我想他需要清醒一下。」 她口气中的训诫使段颂宇皱起了眉头。「我很清醒。」 「就属下看来,并非如此。」 「我不喜欢你跟我说话的口气!」他的语气中夹带着警告。 「彼此彼此,属下也压根不欣赏王子懦弱的举动!」她立刻反击。 「去你的!」段颂宇忍不住爆粗口,「不要口口声声说我懦弱!我才不会跑去自杀!」 闻言,木显青将双手直接撑在段颂宇椅子的把手上头,上身前倾,脸与他贴近,表情写着正经。「王子,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不是耍赖便成,属下不得不劝你一句!」 看着她的表情,他的肌肉不由自主的紧绷了起来。 「千万、千万别再做傻事,也别再玩无聊的把戏。」 就算她的眼睛再迷人,不带感情的字句还是使段颂宇的目光倏地阴沉。「我没那个美国时间跟你玩把戏,我还得去处理海盗的事!」 「是沙漠大盗。」木显青责备的怒视他,「属下说了无数次,是月牙泉附近的沙漠大盗,没想到到了这个节骨眼,出战在即,王子仍然连自己的敌人都搞不清楚!」 听她的口气好像他是个白痴,段颂宇的表情僵硬,身体的不适让他压根忘了自己早已变了个人,就连身边景物古怪得很也没心思在意,只是不断在自己失去意识前的记忆上打转。「我看搞不清楚的人是你,什么沙漠大盗……他妈的!」他又骂了一声,「明明就是索马利亚海盗!」 「罕伯泽,你够了!」 谁?她突如其来的大叫,令段颂宇抿嘴不语。 「你再胡言乱语试试看,我发誓—我发誓我会将你丢到地窖去。你对那里不陌生吧」她的声音蓦然转为轻柔,却带着一丝令人心寒的恫吓,「那里伸手不见五指,更精采的还有为数不少的耗子,多到可以爬满你全身,让你有件会动的鼠皮大衣。」 恶心又生动的形容,令段颂宇打从心里更加不舒服。 他不喜欢老鼠,从来就不喜欢,眉头不由得深锁了起来。 「看来王子害怕了。」见到他的反应,木显青的嘴角带着一丝得意的微笑,「好极了!如此看来,属下应该可以暂时相信王子会选择乖乖听话,依我的话做。」 这个目中无人的女人!挫折伴着怒气,不停的往段颂宇的脑门冲。 「依你的话做?在你对我提出这个要求前,」他试着控制自己的脾气,因为现在失控对他而言捞不到半点好处。「让我先搞清楚状况。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正确来说,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又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成了梦中那男人的样子?这一切都太诡异了。 「……王子现在是说,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后,你什么事都不记得了吗?」木显青以为他还在装傻,冷冷一哼。 「我不是忘记,而是压根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段颂宇知道她误解了他的疑问,但他就是无法不生气。 「好一句搞不清楚!」她冷哼,「那属下现下就一条条、一项项的向你说分明!包括你幼稚的想要用绝食来向我示威,」她的手不客气的指着他的胸膛,「强迫属下不要逼你出战月牙泉,我不理会,你最后索性悬梁自尽。」 「什么」 「别再装傻了,饿了十多天,加上大病一场,你好不容易精神好了一些,就又玩起上吊自尽的把戏,所以现在才会变成这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模样—你自找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他深蹙着眉。 木显青一脸严肃,「王子现在还能活下来,证明连天都不收你,所以还请凡事三思,别尽做些吃力不讨好、愚不可及的举动!待王子体力恢复,咱们就起程回大都。」 段颂宇听完,不禁揉着发疼的太阳穴。不过就是一场车祸不是吗?为什么醒来之后,一切全都走了样 他一定是在作梦,梦醒之后,一切就会回到他熟悉的正轨,一定是的。 「王子,」木显青看到他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语调虽然转柔,但还是听得出强烈的无奈,「你是伟大的茴月国王之子—罕伯泽,母亲则是高高在上的大唐公主,你出世便是个王者,所以千万别懦弱得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她语气中的情感令段颂宇一楞,所说的话又让他大吃一惊。她说他是国王之子、母亲是大唐公主……这是什么但她偏偏看起来该死的认真,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见鬼了,真的见鬼了!慌乱突如其来的向他袭来,这种无措的感觉,对他而言是全然的陌生。 他习惯于掌控一切,而不是被人左右,但现在情况全都走了样。他在毫无准备之下,被迫面对一个全然未知的陌生局面。 「属下还有事,稍后侍女会送来食物,为了王子自个儿好,王子最好全数吃下。」木显青微扬着下巴,站在他面前说,「属下可不想茴月王在多年之后再见到王子,看到的却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听明白了吗?」 听听这目中无人的口气!段颂宇火大的看着木显青。就算现在他连走路的力气也没有,但是他仍然想要掐死这个女人。 「若如你所说,我才是王子的话,」他的声音严厉,不带一丝退让,冷冷的盯着她,「你就没有权力命令我。我想吃东西时自然会吃,不需要听你的安排。」 木显青离去的脚步因为听到他的反击而停了下来,沉默一会儿,她才转头看他,不过脸上的表情比方才更加阴冷。 「属下当然没有权力命令王子,」她的身体僵硬,且充满怒气,「只是建议王子最好进食。」 「但现在我压根不想吃什么东西,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段颂宇的手往空中一挥,「如果这是什么整人游戏的话,已经玩够了。」 v第四章 「没人同你玩!」她大步走回来,用力一推,将想要站起来的段颂宇推坐回椅子上,「安份一点!」 她竟敢如此无礼的对待他!段颂宇呆坐在椅子上,双眸瞪着她,想反击却没有半点力量。「该死,」最后他只能用尽吃奶的力气一捶扶手,发泄心中怒火,「我要离开这里!」 看着他,木显青很是挫折,纵使她的能力再好,也无法辅佐一个自我放逐的主子。 从罕伯泽选择自尽之后,强忍下来的怒火开始失控。「就凭你省省吧!只要踏出这里,不出半个时辰,你就会死在沙漠里了。」 「开玩笑,你当我那么无能吗?」 「罕伯泽,」木显青无礼的直呼其名,「够了!你该学着懂事,你还想要懦弱到什么时候?」 「懦弱」段颂宇激动了起来,只觉这一切的一切都像作梦一般不真实,「有很多形容词可以套在我身上,但是懦弱绝对不属于我!我只是想要回到我的世界—」 「你的世界?这便是你的世界!你是茴月王子罕伯泽—」 「见鬼了!什么罕伯泽,这是什么怪名字,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叫段颂宇,你这该死的女—」 木显青蓦地抬起手,用尽全力掴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声音后,整个寝室一静。 她打他?她动手打他段颂宇死瞪着她,因为太过震惊,反而不觉得一丝疼痛。 看到他的神情,木显青的心抽了一下。这些年来,不管这个孩子心性的主子闯了多少祸,她从未失控动手打他,但今天—她真是受够了他的胡言乱语,他口口声声说要离开的话,句句刺耳,令她着实忍不住。 「属下希望这一掌能让王子冷静下来,」退了一步,她的双手缓缓在身侧握成拳头,声音有着压抑,「别尽说些大伙儿听不懂的疯话。属下还有事要忙,王子再休息一会儿吧!」 「你别走!」 想走在甩他一巴掌之后就想要一走了之他愤恨的看着她,没那么好的事! 木显青的脚步虽有片刻迟疑,但最终仍是头也不回的离去。 虽然罕伯泽贵为王子,但是长久以来都对她的话言听计从,所以到最后,也搞不太清楚到底谁主谁仆了。 「该死的女人!」段颂宇的双手死命握着椅子的把手,用力到手都发白了。 白克力听到这句咒骂,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王子,你到底怎么了?」他一脸惊恐。 「我怎么了」段颂宇指着已经消失在门口的木显青,「我在说那个该死的女人,她竟然甩我一巴掌,我叫她别走,她还当成耳边风!」 「王子—」白克力的脸更白,「木将军可是堂堂男儿身,你怎么说他是……女人」 段颂宇一楞,「男人」他的声音微低,最后又激动了起来,「她是男人你想骗谁啊!」 「可是木将军真是个男人啊!」白克力急得额头都开始冒汗了,「木将军是国王特别从大都派来协助你治理净水沙洲的天才!他的能力极好,这些年要不是因为木将军,这净水沙洲可能完了。」 拜托!这个大块头眼睛瞎了吗?段颂宇觉得自己快要疯了,这陌生的环境、奇怪的称呼,还外加一个打扮像男人的木显青……他或许真的会疯掉。 虽然她比一般女人来得高,但是那清丽的外貌、壮硕不足的身躯,和一点也不低沉的声音、平坦的喉间,还有推他坐回椅子上那双纤细的手,他肯定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 「王子,你真的别再胡言乱语了。」白克力压低声音急促的劝道,「木将军现下正在气头上,这些年来,还真没见他发过那么大的脾气。木将军是不折不扣的大男人,王子别再说他是女的,若是传进了将军耳里,他或许真的会把你给丢到地窖去。王子难道忘了吗?上次被丢进去时,你还在那里哭了一夜呢。」 哭了一夜天啊!这么窝囊,绝对不是他。他强迫自己思考,但是不管怎么想,就是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答案。 暂时想不出解答,他又将帐算到木显青头上。「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我是王子,我才是主子,只有我丢人进地窖去的份,她凭什么」 白克力看着盛怒的主子,一时哑口无言。他见过王子耍脾气的模样,并没有太了不得,反正每次他只要想出去玩、不想读书时,就会发发小牢骚,但现在他的样子,好似真的发了火。 苦着脸,他搔了搔头,「王子啊,若你这副样子回到大都,白克力就死定了。」 从小他便跟在罕伯泽主子身旁,只要主子闯祸,遭殃的永远是他,毕竟没人敢教训尊贵的王子,而他这个侍从只得扛下所有的处罚。 「如果你现在不把事情一件、一件的说清楚,我现在就让你死定!」段颂宇抬头看着一脸担忧的大块头,眼神一冷,「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净水沙洲,离茴月国的大都约两百余里。」 净水沙洲?茴月国听都没听过。他深吸了口气,捺着性子。「然后呢?」 「大概在五年前,国王因为你不学无术,所以一怒之下把你流放到这个约只有数百人口的沙洲,要你好生管理,除非你闯出一点成绩,不然终生不让你回大都。」 「大都又是哪里?」 「茴月国的最大城市!」白克力无奈的进一步解释,以为主子在耍着他玩,但仍尽责的讲解。 「我们来的头两年,净水沙洲不过是个人口约两百余人的部落,居民只靠种些哈蜜瓜为生,最后木将军来了,他善用地下涌泉,还挖水井,引水入沟渠灌溉,使我们不单可以种水果,甚至连稻米都能自给自足,最后更在南边发现玉矿,所以现在净水沙洲不停有外来的人定居于此,不论务农、采矿都生气盎然,成了茴月国数一数二的大城镇。」 听起来似乎还不错,而且这一切还都是那个被当成男人的木显青的功劳……一想到她用训诫孩子似的口吻跟他说话,还赏了他一巴掌,段颂宇就怒火中烧。 阴沉着一张脸,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努力回想在他失去意识前所发生的一切。当时他开着车离开,煞车却在下坡时失去了作用,车子直直的冲下悬崖,之后发生的事情,他就想不起来了。 这辈子他根本不相信什么前世今生,但是现在却找不到任何理由来解释目前的情况。他隐约察觉自己来到一个他所不熟悉的……朝代,而且灵魂住进了一个孱弱、胆小如鼠又懦弱、孩子气的王子身体里头…… 难道他一直梦到这男人,是因为他真的想要向他求救? 「这真是太荒谬了……」他忍不住摇头低喃。 两个侍女在此时端着食物以及饮品进房内。 段颂宇知道那些东西是给他的,只是在他眼前发生的一切让他没有半点食欲,除了有点渴。 一个女奴拿着一个水壶,在一个碗里倒上葡萄汁,他拿了起来,一口气喝个精光,碗才放下,女奴立刻重新倒满。 桌上的盘子上还放着烤肉串,他不想吃,但是又需要体力才能搞清楚这一切,所以他勉强自己吃了几口。 入口的食物有着浓浓的新疆风味,特有的孜然味散在唇间,不过他没有什么心情享受,吃没几口便停下动作,又喝了口葡萄汁。 「我实在厌恶这个情况,叫那个女人—木显青……随便,立刻叫她来见我。」 白克力被主子高傲的语调吓了一跳。 v第五章 「木将军最近正为了要回大都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可能得要晚点才能抽空来见王子—」 段颂宇忍不住大吼,「这里到底谁才是主子?」 白克力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最后才挤出答案,「当然是王子……」 「那就叫她立刻给我滚过来!」 「王子别激动,属下立刻去找将军,您先回床上躺着吧!」说着,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身旁的两个女奴立刻伸出手扶住段颂宇,他却不耐的将她们的手挥开。或许他是虚弱,但还没有到需要人扶持的程度。 忍着晕眩,他蹒跚的登上阶梯,走回床上躺下。 半卧在床上等着木显青,但是他真的累了,在她还未到来之前,便沉沉睡去。 奇异的是,这一觉竟然是最近这些日子以来,他第一次没有梦到那个男人对他尖叫、无助的样子…… 【第二章】 这一觉,段颂宇睡睡醒醒,等终于有点精神,已经是隔天日落的事,不过那个木显青,竟然忙到这时都还没有空可以来见他一面。 要他坐以待毙,还不如杀了他比较快,所以段颂宇强忍着不适从床上爬了起来,几乎一离开被窝,他便感觉到气温变低了。 房里因为烛光而明亮,除了他以外,房中没有其他人。不顾自己打着赤脚,只着简单的素色单衣,他往门口的方向走去,一心想着离开这里,或许他便可以回到他所熟悉的环境。 「王子」站在门口掌灯的两个侍女一看到他,立刻迎上前。 「让开。」段颂宇连看都没有看她们一眼。 侍女明显一楞,但最后还是让了开来。 看着眼前长长的回廊,他强压下心头诡异的感受,咬了咬牙,强迫自己忍住晕眩往前走。 踏出宫殿模样的地方后,一阵风吹来,让他冷得发抖,但这阵冷风没有比他放眼望去所看到的景象更令他震撼。 现在他站在约三层楼高的建筑物顶端,月光皎洁明亮,让他能清楚的将大漠景色收入眼底。 这座宫殿位于最显眼、最高的一处。楼梯下方有一大片空地,正中央是个大水池,有着守卫的城墙过去,便是一大片矮小的房舍。 这里的建筑手法是就地取材。选定一块较高的台地由上向下挖掘、减地留墙,下挖院落掏洞为室,用土坯砖、泥块建造,几乎不用一块木材。 在二十一世纪,他见过这样的生土建筑,因为符合了低成本、可就地取材、维护环保等优势而被各国重视,这种建筑多见于乾燥少雨气候,而且这样特有的建筑,使得街巷变得狭长幽深,像蜿蜒曲折的战壕。 四周好似旋转了起来,段颂宇力不从心的抬手扶住柱子。就连这柱子也是用土砖所建,建筑雕塑的功力令人咋舌。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看着眼前的景象,他不由得怔忡出神。 若他不是那么震惊,或许会有心思去欣赏眼前这些巧夺天工的建筑手法、曲折的巷弄、土坯砖所建筑的房舍。这里给他的感觉,就好像他穿越时空来到古老神秘的国度一样,隐约之间,还能闻到空气中飘浮的特殊香味。 从这个角度,他可以看到一条用石块建筑而成的大道,分开了宫殿与一般民居的距离。 他缓缓的走下阶梯,只见阶梯底端左右各站了五、六个拿着长矛的士兵。他不断想要说服自己只是在作梦,在作一场恶梦,但是心里却有个小小的声音告诉他,不管他试图做些什么,可能都无法从这场恶梦中醒过来了。 靠近阶梯的士兵一看到他的身影,立刻上前,「王子」 段颂宇对他视而不见,继续往前走。 「王子、王子,」长矛挡住了他的去路,「您要上哪去?」 看着眼前的长矛,段颂宇有片刻失神,突然觉得这情景很可笑。去哪里?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因为他连这是什么地方都搞不清楚。 手一挥,他拨开挡住他的长矛。如果他真的是个王子,谅他们也没有胆子敢伤他一根寒毛。 结果他猜对了,士兵只能跟在他的身后,试图说些什么阻止他,但是那些话没有半句进到段颂宇的耳朵里。 「王子,请留步!」守在宫殿大门的士兵在他踏上大道前拦住了他,「木将军交代,王子不能离开宫殿半步。」 又是木将军他皱起了眉头,一样懒得多说,手臂一挥,把士兵给推到一旁。 不过才上前没几步,他的手臂就被抓住,整个人被不客气的往后一扯,他踉跄了一步,一转头,意外的对上一双清明的大眼睛。 「王子打算上哪去?」木显青冷冽的问。 「跟你无关,放手!」他现在没有心思跟她争执,他要回到属于他的时空。 「回寝殿去!」木显青彷佛没有听到他的话,抓住他的手指微微用力,迳自说。 没有废话,段颂宇直接扯开她的手。 「这次是王子不听话,别怪属下不客气。」 坚毅的女声伴着风传进段颂宇耳里,但是他根本不理会,结果下一秒手臂就传来剧痛,因为木显青在他措手不及之下,将他的手臂反折到背后,然后脚不留情的一踢他的膝后,他闷哼一声,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整个人跪在地上。 「这是你逼我的。」她面无表情的又加重力气,直接把他压到地上。 他要宰了她!段颂宇的双眼冒出火,可是被压制在地上的他,根本就找不到施力点可以起身。 有生以来第一次,他体认到原来气愤到了极点,竟然是会全身发抖,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女人虽然看起来纤瘦,但是却很清楚擒拿的技巧,不用费太多的力气,便可以让他痛得龇牙咧嘴。 「你以为你能走到哪里去一入夜,这里可是天寒地冻,你竟然愚蠢的穿着单衣就闯出来,可以想见你只要一出南城门,就会死在沙漠。白克力!」木显青看着傻在一旁的人,「送王子回宫。」 白克力连忙回过神,取代木显青的位置,将主子给捉起来。 木显青不客气的捏着段颂宇的下巴,锁住他的目光,「如果再不听话,属下只好把王子绑在床上。」 「你—」 「王子别再多言,免得自讨苦吃。」白克力小声在段颂宇耳际说。 v第六章 木显青对白克力使了个眼色,他只好压着主子往前走,「王子,冒犯了。」 「放开我!」段颂宇瞪了白克力一眼,「我自己会走!」 闻言,他不由得迟疑,目光穿梭在木显青和段颂宇身上,最后看到木显青微点了下头,才按照指示松开手。 段颂宇脸色铁青,抚着还在发疼的手臂。 虽然被称为王子,但却是什么主意都不能拿的傀儡。他知道如果他试图去解释他来自未来,只是自讨苦吃,若说太多,他们只会当他疯了,木显青可能还会痛打他一顿。 「我会搞清楚这一切。」缓缓抬起下巴,他语调转为轻柔,「到那个时候,我会要你付出代价。」不驯的目光与木显青对个正着。 他没有逃避她的眼神,正如他一直强调的,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懦夫,就算进驻了一个虚弱的身体里,他还是段颂宇。 他往后退了一步,转过身,知道她的目光跟随着他,但是他没有费心再多看一眼。 登上阶梯,他一步一步走得缓慢。虽不知道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朝代,但是他来自一个现代化的时代,当然可以比这些古代人要来得有智慧。 他不会输也不会示弱,尤其是对木显青—这个总是使他颜面无光的女人! 正殿之上,段颂宇拿着放在桌子上头的皮革,上头有着密密麻麻的文字,没有一个字他看得懂。 他拿了起来,想看得更仔细,结果还是没有变,他不禁皱起眉头。 要接受自己可能穿越时空来到另一个时代,实在是很大的冲击,不过他很快的明白,在他无法改变也不知道如何改变的情况底下,越早「入境随俗」,对他而言是最好的事,所以他才想要看点东西,早点进入状况,谁知道—他看不懂。 再拿起摆在一旁用皮革做成的卷轴,拉开来看,结果仍没有改变。 「王子」白克力出现在门口,一脸错愕。 「嗯。」段颂宇依然瞪着手中皮革卷轴上头的文字,随意应了一声。 「王子……」 他这才不耐的将视线转向白克力,注意到他身后跟着两个侍女,她们高举着矮案,上头放了食物。 「有事?」 白克力看起来有些困惑,欲言又止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该用膳了。」 这一提,段颂宇才觉得自己确实有点饿了。 「王子想要在哪里用膳,偏殿还是寝殿?」 「这里。」段颂宇的手随意一挥。外头的阳光正炽,他不想吃个饭也搞得一身汗。这里的气温早晚落差极大,起床要穿皮裘,到了中午又热得不像话。 白克力微楞,「可是木将军说过,王子若身体不适可在寝殿用膳,其余都得在偏殿—」 「我要在这里吃饭!」他指着面前的桌子,一脸没得商量。原本他可以不坚持,但提到木显青—说他幼稚也好,不成熟也罢,总之他就是要唱反调,只因他实在痛恨她占上风的模样。 「可是木将军—」 「木将军、木将军,口口声声木将军,你把我置于何地」他用力一击桌子,达到恫吓的效果。 白克力果真一惊,急忙道:「王子息怒!好吧,就依王子的意思。」说完,便要两个同样被吓住的侍女将矮案放到桌子上。 一旁的侍女将放在矮案上头的牛肉切片弄成适合入口的大小,然后放到他面前。 段颂宇吃了一口,发现味道还不错,一边吃,他的手上还是拿着卷轴。 「王子是在看奏章吗?」白克力小心翼翼的问。 这是奏章他实在不是很想承认自己看不懂,所以冷下脸,「嗯。」 白克力搔了搔头,「王子……你看得懂吗?」 他顿时一惊。他压根没表现出他看不懂的表情,这人竟然看得出来 「王子不是不识字吗?」白克力好疑惑,「以往你都把这些奏章留给木将军处理的,怎么现在—」 一个王子不识字段颂宇听到这个,差点把口中的肉给喷出来。 真是出乎意料之外!他立刻把手中的卷轴丢回桌上,不要说别人瞧不起他,连他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他闷闷不乐的用着膳,白克力因坚持主子与仆人不能同桌共食的规矩,只是静静立在堂下等待。 「木显青呢?」吃了一会,段颂宇问。 「木将军一早便去了校场。」 「校场」 「是。」他点了点头。「一大清早便得开始士兵的日常训练任务。」 奏章—木显青看,士兵—木显青训练,好一个文武双全的家伙。反观这个罕伯泽王子平常在做什么?吃饭?睡觉?玩乐? 「木将军遣属下回来,是要属下看着王子用膳。」 「她会不会管太多了?」段颂宇实在很火,很想把手中的银筷给甩开。 白克力脸上的担忧加深了,「木将军关心王子,其忠心日月—」 「够了!」他不需要一直听到有人谈论她对他多好,就他的感受来说,这个女人让他气得只想要一拳把她打倒在地。 白克力见主子怒气冲冲的模样,只好依言闭上嘴。 吃完饭之后,侍女恭敬的跪在段颂宇面前,拿起洗手碗举在头顶。他在添加了香料的水里洗净手,然后拿着棉布将手擦乾,才看向白克力。「叫那个女人来见我。」 「王子,木将军是男儿身。」 「随便!」他懒得再纠正了。将擦手的棉布丢回水里,他站起身,缓步走下阶梯。「总之,叫她来见我。」 v第七章[07.29] 「可是木将军最近为了出战月牙泉的事,这些日子都在忙着训练士兵。」 「那又如何?」出了正殿,他居高临下看着下方用来蓄水的大水池,水面因阳光的照射而折射出光亮。 站在高点远眺,四周是一片蛮荒无垠的沙漠景致,只是净水沙洲得天独厚的拥有地下涌泉,所以周围虽是一片沙漠,但是环绕着沙洲一带的却是翠绿的草地。 「木将军每每回宫夜色已深,所以—」 「叫她来见我!」段颂宇的眼里闪着坚持,声音一冷。 「……是。」这个眼神使白克力的心头一凛,他从没见过自己的主子有这么坚决的一面。 段颂宇下意识碰了碰还在发疼的手臂,这是那天木显青把他压制在地所受的伤。 诅咒她明亮的黑眼珠和她俐落的擒拿技巧!他一向骄傲,但是在她身上,他尝到了无法言喻的挫败,那股愤怒的烈焰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我要出去走走!」他快要闷坏了。 「可是木将军—」 「我知道。」他才起个头,段颂宇便打断了他的话,「她不准我出宫。」 「是的。」白克力怯生生的看了他一眼,「王子就别为难属下了。」 看来这个看似力大无穷的大男人,个性恐怕比原本的罕伯泽好不到哪里去。段颂宇的嘴一撇。 「下去水池边走走总行吧!」他烦躁的走下阶梯。 白克力立刻跟在他身后。 「热死了!」段颂宇粗鲁的将上衣拉开,水池的水看起来还挺乾净的。「这水是做什么的?」 「蓄水供宫殿与士官们所用。」 「意思是不能下去游泳了?」 「游泳王子的意思是……泅水吗?」白克力面露不解。 「泅水」段颂宇想了一会儿,「大概吧,游泳—古代叫泅水?」 「但王子并不擅泅水啊,王子幼年时,还差点淹死在—」 「好了!」段颂宇抬起手,阻止他的话,「我知道了。」 他实在不想再听到罕伯泽之前的「丰功伟业」,这只会让他觉得更窝囊。 难怪他总是哭丧着脸到他梦中,他根本就生错了朝代、投错了胎,众人盼也盼不来的权势明明就唾手可得,偏偏他的懦弱使得权势成为他的包袱,压得他无法喘息,最后只能选择一死了之,而自己的灵魂则莫名其妙的住进了他的身体。这种诡异的情况,要不是真实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他绝对会把这事当成笑话看。 到现在他还是搞不清真正的罕伯泽到了哪里去,而他是否有需要扛下他的责任?毕竟这份责任并非属于他…… 抬头看着刺目的阳光,段颂宇找不到答案。 「王子有事找属下?」木显青的手帅气的勾着挂在腰间的皮制腰带,走了进来。 段颂宇没有料到要见她一面,竟然得足足等了一天一夜!从他交代白克力要木显青来找他,到她真的出现在他面前,已经是隔日日落之后的事。 他的情绪早就从一开始的愤怒转为平静,反正他一向是个聪明人,很快明白目前的自己处于弱势。 他没时间浪费在愤怒上头,而该保留精神去思索,除非他弄清楚一切,不然他根本没有跟眼前这片未知战斗的本钱。 对段颂宇来说,不管是在二十一世纪还是这个莫名的时代,只要他想,他就能拥有他所想要的支配力。 加上这些人称他为王子,就算他是个无能的人,但是他的出生便赋予他支配的权力,所以他绝对会在最快的时间内拿回他应有的东西!而这个女人,他的目光对上木显青,白克力说她是男人—他静静的看着站在台阶下的她,他绝对要她付出代价。 段颂宇半坐卧在用动物皮毛制成的软垫上,淡淡的问:「我只是想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去那个什么大都?」 木显青瞄了他一眼,「王子愿意回去了?」 「我如果说不,你会让我待在这里吗?」 他的话使木显青沉默了一会儿。她静静打量着眼前人,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明明是同样的一张脸,但是给她的感觉却不如以往熟悉。 「属下很高兴王子想通了。」最后,她只是这么说。 「是想通了,不想通行吗?我没有必要跟自己过不去。」他轻柔的语气有着讽刺,「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不听话,你会毫不留情的把我丢到地窖去穿鼠皮大衣。」 她似乎在他的话中听到了……嘲讽但这是不可能的。木显青心头闪过困惑,这个孩子气的王子,根本不知道嘲讽是怎么一回事。 「没错。」她轻耸了下肩,语气依然一派淡然,「只是在回大都之前,王子还有很多事得做。第一件事当然是让自己恢复健康,王子现在的样子,看起来跟鬼没啥两样。」 如果他看起来像鬼,段颂宇不以为然的撇了下嘴,站在他面前的她就是个邪恶的巫婆! 「然后呢?」 「什么?」 「有第一件事,就会有第二件事,你最好一次说完,让我有心理准备。」 木显青清明的目光仔细的审视他。 他不耐的挑了挑眉,「怎么不说话?难道真的只有一件事你这人真不贪心。」 她深吸了口气,在摇曳的烛光中,眼前的脸孔显得冷漠而威严,他没有提高音量说话,但是声音却令她不由自主的紧绷起来,这个经验对她而言是陌生而且前所未有的。 「骑马。」她简短的说,「在茴月国,不论男女都擅骑术,所以王子势必得学成。」 「骑马?」段颂宇冷冷一哼,「那很容易。」 在二十一世纪,他可是相当得意自己精湛的骑术,他还拥有三匹血统高贵的纯种马,这三匹马替他赢得了为数不少的奖金。 「对一个总从马背上摔下来的人来说,王子会说骑马『容易』真令人匪夷所思。」 v第八章[08.02] 她的眼神,再次让段颂宇觉得这个叫罕伯泽的王子真是个一无是处的白痴,还害得他现在得被眼前这个目中无人的女人狠狠踩在脚底下。 「是否容易,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他没有让自己心头的不悦显露出来,只是抬起头,不疾不徐的看着她道。 虽然这女人打从心底令他生气,但是他却不得不承认,她的眉宇之间有着不同于一般女子的英气。她太过男孩子气,一点都不温柔甜美,却有其独特的味道。 一个女人出仕,不是太过大胆就是太过愚蠢,但她显然非常聪明,一介女流却能管理一个数百人的沙洲,不管是以现代或是古代的角度看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吃—用膳了吗?」 反正既来之则安之,他会学着当一个古代人,相信只要他想要,他可以扮演好任何一个角色。 「属下刚回宫。」 段颂宇这才注意到她神色疲累,不由得皱起眉头,「跟我一起吃。」他的手轻轻一挥。 在门外的侍女立刻拿来矮案,放在他床上。 「王子先用吧,属下还有—」 「你称我为王子,」他抬起头打断她的话,黑眸在火光之中闪闪发亮,「那么现在我命令你,跟我一起用膳。」 原本打算要离去的木显青听到他的话,迟疑了一下,「什么?」 「我『命令』你,跟我一起用膳。」 木显青注意到他的黑眸变得深邃,从来他都不曾用过这种口气跟她说话,虽然外表是个男人,但是骨子里,他就像个孩子,所以她不懂他现在的傲然自信到底是从何而来。 不过虽然有点陌生,但在多年之后,看到他似乎终于有点长进,对她而言是再好不过的事。 她故意以严肃的目光盯着罕伯泽,他却没有像以往一样逃避退缩。 段颂宇步下台阶走向她,站定在她面前,两人的身体几乎要相触。「听到了吗?木将军。」 心猛抽了一下,她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莫名惊慌从何而来,但是她不容许自己退缩。 伸出手拉住她,段颂宇带她走到床边,在他的无声催促下,她坐到床边的阶梯。 看到主子的嘴角因此扬起了胜利的笑容,木显青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 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如此得意,看来是她想得太多了,他还是那个长不大的王子—罕伯泽。 段颂宇半卧在正殿桌案旁的一张便椅上头,藉着桌上的烛光,看木显青一脸专注的看着桌案上的奏章。 这几天,他可是非常合作的配合她,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不与她起冲突,把握住每一个可以搞清一切的机会。 在寝殿的桌上有张皮革地图,他看出以地理位置来说,这是一个位在中国通往西亚路上的国家,换言之,便是中国古丝路上的一个城镇,因为绿洲与水而发展成聚落。 或许因为靠近西亚,所以有许多不同种族的人种在城镇内出入,他的宫殿就位在最显眼的顶端,要通过守在大型拱门的士兵后才得以进入。 一条中轴划开了宫殿与居民区,宫殿两旁的建筑较民居高,但又不高过宫殿,是士兵与官吏的住所,单由建筑的划分,就可以知道这里贵族、平民、奴隶的阶级制度非常明显。 除了对于茴月国及净水沙洲有些粗略了解,他也听了不少罕伯泽的事。据说罕伯泽就像个幼稚、懦弱又长不大的孩子,把一切该是属于自己的责任全都丢到木显青身上,自己只顾着唱歌跳舞,闲来无事还会把牛油涂在马背上,让士兵滑下来,自己则在一旁乐得哈哈大笑。 要跟在这样一个主子的身旁,木显青实在也不容易。 段颂宇的目光直盯着振笔疾书的女人。虽然她总是惹他生气,他却发现自己喜欢盯着她看,越来越好奇她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净水沙洲的人都拿她当神看,而且都真的把她当成男人。 她深受当地平民、奴隶爱戴,个个对她心悦诚服,看重她更胜于他这个王子,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意外的,段颂宇的嘴一撇,毕竟这个罕伯泽,虽然贵为皇族,确实没用得很。 有为数不少的女人对木显青投怀送抱,只不过都被她拒绝了,唯一跟她最亲近的,便是从大都带来的奴婢,据说那名奴婢还是她所谓的「房里人」。 他在心中冷冷一哼。古代人的眼睛真的都有问题,明明就是女人,怎么会把她当男人看?就算为了骑马方便,所以她总是穿着宽松的衣裤,但是她的骨架也细小得不像个男人,怎么认错?不过或许是因为她的能力卓越,又身为大将军,为人严谨得令人不敢直视,所以至今才没有人怀疑她的性别吧。 段颂宇忍不住坐直身子,把她看得更仔细。她是个美人儿,着男装的她是俊美少年,所以女装的她一定也差不到哪里去,而这样的美女竟是茴月国王子面前的第一统领将军,手下有近六百名的士兵……他不得不佩服。 据说这支士兵原本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有农民,有矿工,更有奴隶。可一盘散沙的他们,最后竟然在木显青的训练之下成了可以随时战斗的军队,这个女人—绝对不简单。 尽管如此,一旦她的真实身份曝光,仍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这种简单的道理连他这个现代人都懂,她却宁可冒着欺君之罪,守在无能的罕伯泽身旁,他实在想不透个中原因。 同为他的手下,白克力就好懂太多了。 他这第一勇士存在的意义就如同保镳,以他为首,共有二十名勇士保护罕伯泽的人身安全。虽然白克力的块头很大,但是脑子却很单纯,是个难得的忠心人物。 这样直爽的性子,使段颂宇好办事多了,反正他问什么,白克力就答什么,一点都没有任何怀疑,他的所有情报来源几乎都是从白克力那边听来的。 这种人若是活在二十一世纪,大概就是那种很容易被有点小聪明的人摆弄,顾着往前冲去打架,然后替别人出头,自己弄得浑身伤,却半点好处都捞不到的人。 「看来王子的体力恢复了不少。」将手中的鹅毛笔放下,木显青注意到他直盯着她不放,「属下听侍女们说,这几日你的食欲甚佳。」 段颂宇收回目光,状似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王子大可说出对属下的不满。」木显青并没有将他不以为然的态度给放在心上,反正在她心目中,一直当他是个长不大的孩子。「等王子身子再好些,咱们就出发回大都。」 「随便。」反正对他而言,在这个陌生的朝代中,要他去哪里根本没有半点差别,他比较感兴趣的是,要怎么离开这个朝代,回到自己的世界。 不过现在—他的视线再次落在木显青身上。在回去之前,他不介意找点乐子。 他承认这个奇特的女人挑起了他的兴趣,勾起他想要征服的欲望。 「王子是以退为进吗?」 「以退为进?」 「没错!表面上说愿意听从属下安排,实际上却在打什么坏主意。」 他实在觉得她真的很有激怒他的能耐。「我说我会跟你回去就会做到,所以你大可放一百二十个心!」 木显青彷佛没有听到他的话,迳自说:「既然王子的身子好了些,那么明日咱们就到西原的校场去练骑吧。」 v第九章[08.06] 「随便。」段颂宇挥了下手。反正不过就是骑马而已,根本难不了他,更何况什么事她都决定好了,他就算反对,她也不会理会。他索性往后一躺,闭上眼睛,掩去自己的情绪。 木显青静静的看着他。不知为什么,她称不上喜欢他现在一副凡事都不在乎的态度。 放下手中的笔,她笔直走向他,站定在便椅前,居高临下的看着。 原本她预期王子会因为她要他去练骑而像以前一样开始耍脾气,现在他却平心静气的接受…… 「王子心中是否又在盘算些什么?」 听到这话,段颂宇缓缓睁开眼睛,因为他听出了她话中未说出口的无奈与担忧。 见他默不吭声,木显青只能轻叹一口气,「不管王子心中在想什么,只要王子答应不要伤了自己就好。」 「你放心吧。」他总算开口,欣赏她眸光之中对他的专注,「我不会愚蠢到再伤害自己。只不过—对你,我十分好奇。」 木显青不解。「王子所指何事?」 「你现在这个样子,」他的手从上到下指着她的装束, 上衣、 裤子,还有束在腰上的武器,「还打算要玩多久?」 这话和他眼底深处的慧黠光亮令木显青心一突,顿时有种被看穿的错觉,但是慧黠跟头脑简单的罕伯泽根本就扯不上边。 「王子……」或许有一瞬间的惊慌,但是她很快冷静下来,「是什么意思?」 段颂宇耸了耸肩,没有回答。看到她眼底闪过一瞬间的无措,这带给他小小的满足。 他的唇一扬,「你可以骗尽天下人,但是骗不了自己。」 听到他的话,她的眉头皱得更紧。 「别皱眉!」段颂宇抬起手,在她来不及有任何反应之前轻抚过她的眉峰,「我不喜欢。」 反射性的,她伸手挥开他的碰触,但是他的动作竟比她更快,反而转手握住她的手腕。 「怎么了?」看着她惊呆的表情,段颂宇轻笑出声,脸上透出一丝揶揄,「我只是想要对我忠心不二的下属表达一点关心罢了!」 木显青吞咽了口口水,困惑于他语气中似有若无的阴邪。 「属下只是谨守君臣之礼。」她不着痕迹的想要拉回自己的手,但是他却坚持不放。 「君臣之礼我真怀疑这四个字你怎么能如此轻易的说出口。」他的嘴角嘲讽的一扬,「你我之间,到底谁是君谁是臣,有时我都搞不清楚,你应该也一样吧?」 她顿时无言以对,因为他所言不假。 从初识至今,虽然罕伯泽贵为主子,却总是任她左右,只是现在……情况似乎已经转变。 「王子吓不倒属下的。」这句话,她对罕伯泽,也对自己说。 「你以为我想吓你」抬起她的手,段颂宇仔细打量着她,「你把我想得太简单了。」 「王子,」为了强调自己的认真,木显青压下心慌,强迫自己抬头,视线与他对上,「属下的心意已决,无论现在你怎么胡闹,我都不会放纵你。不管你做什么、说什么,都得随属下回大都,出战沙漠大盗。无法骑战无妨,但是明天至少你要学着怎么上马,这次丑话说在前,就算王子摔得浑身伤,属下都不会心软。」 「放心,就算我因此摔断了条腿,也不会说你一句不是。」说话时,他突然坐起来,唇状似不经意的拂过木显青的脸颊。 她一惊,立即大退一步,要不是因为他的手还拉着她,她可能会因此而跌倒在地。 「木将军,你怎么了?」段颂宇语带笑意,「我只是不小心碰到你一下,怎么这么紧张?」 木显青只能深吸口气,镇定自己的情绪,「属下不是紧张,只是被王子突然起身吓了一跳。」 「吓了一跳真令人吃惊,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伸了个懒腰,他终于放开她的手,不过双眼依然紧盯着她不放。 决定不要再忍受这种诡异压力,所以木显青将视线移开,不再看他。 「这世上无人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她走回桌案,继续低头看着桌上的文书,「只不过面对恐惧时,属下习惯去面对,而非逃避。这一点也希望王子能牢牢记住。很多事情当选择面对的时候,其实会发现,也没有脑中所想像的可怕。」 她的话使段颂宇微扬起唇。这个女人实在有趣,她的一举一动显示了她的与众不同,若是处在二十一世纪,她的表现依然会令人眼睛为之一亮,更别说这个以父权为主的朝代了。 「有趣!」他的唇边缓缓浮出一个笑容,「真的有趣。」 木显青不懂他笑容中的含意,而且理智也要她不要试着去探索,「若没别的事,王子就回寝殿早点歇息吧,明日的训练对王子而言将是场苦战,所以请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 「好啊!」段颂宇随意应了一声,接着往后一躺。 「王子?」木显青不解的看着他,「这是做什么?」 段颂宇懒懒的回了一句,「睡觉。」 「王子该回寝殿—」 「木将军,我什么都得听你的,现在连我要睡哪里,也一定得照你的安排吗?」 这话使木显青一时语塞,「你是王子,当然—」 「别说场面话。」他闭上眼睛,直率的说,「你心头怎么想我的,我心知肚明。」 「王子—」 「王子、王子,若真敬我为主,再这么叫我吧。」他淡淡的说,「我知道在你心中,我不过是个扶不起的王子,所以从今而后,你就叫我罕伯泽吧。」 「可是王子—」 「就像我说的,」他打断她的话,「当你打从心底敬我为主之后,再这么叫我。」 「王子,你是否对属下有所误解?对显青而言,王子永远是我的主子,属下从未想过要放弃王子。」 「愚忠!」段颂宇啐了一口。对他而言,将精神花在一个不值得的人身上,根本就是浪费。 木显青听出他语气底下的不屑,这令她感到不舒服,黑眸沉沉的锁着他,但是罕伯泽却紧闭着眼,不再开口,似乎真的睡着了。 叹了口气,木显青觉得他真的令她感到陌生了。 v第十章[08.09] 有片刻她想要叫醒他,要他回房,但是最终仍选择了沉默。 因为她有强烈的预感,若是坚持,他并不会在乎与她针锋相对的硬杠上,所以他睡下也好,她在心中对自己说,至少他不会再用令她心乱的眼神看她了。 招来掌灯的侍女,命她为主子盖上被子,她则继续专注于桌案上的奏章。 【第三章】 宫殿的后方有一扇门可以直接通到后头的校场,此刻校场已经聚集了数百士兵,整齐列队站在周围。 骑马对段颂宇来说并非难事,不过……他在一匹看来显然十分温驯的小母马旁晃了一圈。 「这是我的马?」他对木显青挑了挑眉。 「是的。」木显青伸出手拍了拍小母马的脖子,「它很温驯,不会让王子受到任何伤害。」 受伤?这女人以为他担心的是这个?他不以为然的冷瞪她。要他骑这么一匹不出色的马,简直是种侮辱! 这时,他的眼角不经意瞄到一个士兵牵了一匹黑马走来。 马匹黑色的鬃毛在阳光底下散发光亮,不论用古代或是现代的眼光来看,都是匹难得一见的好马,若是他能拥有这匹马,肯定能赢得为数不少的奖牌和奖金。 士兵将马牵到他们身旁,段颂宇看见木显青伸出手,轻柔的抚着黑马的鬃毛。 黑马摇晃了下头,鼻孔吹着气,两耳机灵的竖立着,眼睛明亮,强健的脚自然的踏动了几下。 「这是你的马?」 木显青瞄了他一眼,「王子何必明知故问?」她拥有疾风已经迈入第三个年头了,罕伯泽可不是第一次见到。「我们上马吧。」 段颂宇动也不动,只是盯着她不放,「给我一个理由。」 她皱起眉头,「王子又怎么了?」 「别拿这么无奈的表情看我!」他啐道,「没道理你骑这么好的马,我却只能骑一匹破马吧?」 木显青皱起了眉头。果然,孩子气的茴月国王子再次出现,他竟然因为一匹马而打算在众人面前与她争执。 「这匹马很温和,」她的语气没有太大的起伏,「正好适合王子。」 可恶的女人,还真懂得怎么伤他的自尊心!段颂宇的黑眸闪着怒火,「我要换一匹马,不然我拒绝上马!」 「闭上嘴,王子—」木显青压低自己的声音,语气中带着警告,「别尽说些蠢话,现在属下要教王子最基本的一课—上马。这没什么好害怕,只要照着属下的话做,王子绝对不会受到任何伤害,而且很快便能学到技巧,驰骋沙场。」 「你以为我要换马是因为我害怕?」 「属下不做这种揣测。」 但是她的眼神明明写的就是这么一回事!「你这个女—」段颂宇的手指着她的鼻子,最后愤愤的一个握拳。「好!我骑,但是下次你最好弄匹像样一点的马给我!」 「一切等王子学会怎么上马之后再说。」她非常平静的说。 「把缰绳握好。」他蓦地转身面对拉着那匹小母马的士兵。 「王子要做什么?」他脸上的神情没由来的令木显青心惊。 「不是要我上马吗?」他转头扫了她一眼,「我现在就上马给你看!」 「王子别胡闹!」她冷斥。「现下并非看你耍孩子脾气的时候。」 孩子脾气段颂宇一哼,根本不想理会她,迳自对士兵说:「抓紧了,若你没抓紧让马跑了,我就要你的命。」 说罢,他掉头走到数公尺之外,一回身眼神专注,而后突然迈开步伐,以很快的速度冲向马,接着双手在马背上用力一撑,俐落帅气的跳坐上马背。 他的表现,使一旁数百名士兵全都看傻了眼。 要不是这女人实在太伤他的自尊,她现在错愕的神情应该会令他哈哈大笑。 「我是不是眼花了王子刚刚……」一旁的白克力也猛眨眼睛,这辈子还没看过有人这么上马的,他转头看向木显青,「木将军,你看到了吗?王子刚才—怎么做到的」 木显青没有回答,因为她一时之间找不到说话的声音。 「我的表现还行吧?」安坐在马背之上,段颂宇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脸上有着难掩的得意。 她仍是沉默。 「下次给我换匹马。」 听到这话,她才叹口气,眼睫微垂,「属下还请王子认清一件事。」 听到她用这口气说话,段颂宇的黑眸立刻变得毫无表情,料想得到她接下来的话绝对很不中听。 「这不是游戏。」她抬头看着坐在马背上的男人,「所以请王子下次上马时,用正确的方式。」 段颂宇的眼危险的眯了起来。难不成要她的一句夸赞有那么困难吗?「下次我要换匹马!」遇上这女人,他的冷静很难保持,几乎快和总是感情用事的弟弟一样了,可他就是没办法吞下那股怨气。 「但就属下看来,这匹马对现在的王子来说是再适合不过。」木显青很快回绝,迳自转身俐落的上了自己的马。 段颂宇恨恨的看着她,就见她神色自若的骑在马上,对士兵伸出手,一旁的士兵恭敬的将弓与箭袋交到她手中。 骑马对段颂宇来说并非难事,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对他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进化人」来说,骑马射箭实在是难度高了一点。 只见以他们为中心的数十里校场上,放了大大小小的箭靶。 木显青微弯着腰,用她最拿手的快射技巧,一一命中红心。 段颂宇早知道她不同于他认识的任何一个女人,而她现在的表现,更是慓悍得胜过男人。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追随着在校场中快速移动的人影。 骑马时靠双腿夹紧马背维持平衡已经不容易,她却还要一边拉弓,瞄中目标然后一箭命中,若一个不注意,很可能摔落下马,但是她却有着神乎其技的箭术。 v第十一章[08.15] 难不成真的是他看走了眼,木显青真的是个男的 「真是见鬼了!」他不由得低咒,领悟了一件事,就是不管木显青是男人还是女人,他都彻底被打败了。 要拥有这样的能耐和身手,绝对不是三两天可以达成的,段颂宇心想,他就算努力个三年五载,或许都还达不到她境界的一半。 「真不愧是木将军,骑射实在了得,无怪乎年纪轻轻便足以率大军讨伐四方蛮族。」 听到白克力在一旁的赞叹,段颂宇忍不住撇了下嘴。 「王子啊!」浑然不觉的白克力又不知死活的继续说:「若王子有木将军的一半—不!一半再一半的能耐就好了。」 这个白目的大块头!他极力忍住想要扼住他颈子的冲动。 微偏头,看到主子的目光,白克力缩了缩脖子,咕哝着说:「王子恕罪,可属下也只是实话实说……」 这个大白目实在没必要在他自尊心严重受创的时候,还把木显青当成神一样崇拜,硬是凑进来狠狠的踩他一脚吧 他正要开骂,校场中却突地响起了士兵的欢呼,原来大伙是在为木显青精湛的表现喝采。 她拉着缰绳,将马停在段颂宇面前。「王子!」她恭敬的唤了一声。 段颂宇抬头看着端坐在马背上的她,脸颊因为运动而微红,他不禁看得出神。 如果木显青是个男人,他射骑不如他,可以勉为其难的接受,自尊心也不至于受创太严重,但如果她是女的—他的自尊心大受打击,还相当不快,想到她方才的表现,他就越想越恼。 「你在玩命。」他的声音明显一冷。 木显青眼底闪过不解。 「若一个不小心,」段颂宇的双眼危险的眯了起来,「你可能就会摔断你的脖子。」 「属下确实曾经摔下马过,」微仰起下巴,木显青脸上有着掩不住的骄傲,「不过那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了。」 她满不在乎的口吻使段颂宇忍不住皱眉,「你真是不讨人喜欢!」 她装做没有听到他的话,翻身下马,然后将弓交到他面前。「现在轮到王子了。」 「在你精采的表现之后」段颂宇讽刺的看着她,「你对我未免也太好了吧!」 「属下不懂王子的意思。」 「聪明如你会不懂吗?」他瞪她,「在你之后才轮到我上场,要给我难看也不用做得那么明白。」 「王子误会了。」木显青身旁的马动了一下,她分心的伸出手拍了拍马脖子安抚,才将缰绳交到一旁的士兵手上。 「属下不敢要王子骑射,只是请王子试着在马背上射击。王子切记,在战事之中若对骑射没有把握,就停下马,瞄准目标再射击,若再没把握,也可下马站定之后再射。」 「他妈的,我真的觉得自己很窝囊!」来到这个朝代,竟然发现自己种种表现皆不如人,文不用说了,他大字都不认识几个,至于武,他只会骑马,不过这没什么好骄傲的,因为茴月国内就连三岁小孩都会骑马,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比自己更逊的。 他的士兵个个对木显青崇拜有加,而他这个口口声声被叫王子的,虽然他们嘴巴不说,但是眼睛已经充份说明了根本不把他当一回事。 「王子」木显青唤了一声,将难得低潮的段颂宇给叫回神,「难不成累了吗?」 又是一句对他的严重侮辱!段颂宇愤愤的将她手中的弓拿到手上。他根本没射过箭,拿着弓左右翻转,怎么用也不顺手,真是该死! 「为什么不弄把手枪给我?」 「什么?」木显青疑惑的问。 段颂宇呼了长长的一口气,懒得回答,反正说了她也不会懂,说太多,她还会认为他疯了。 若是早知道他有一天会这么莫明其妙的灵魂出窍来到古代,他绝对会花点时间学射箭,如此一来,现在他也不会像个白痴,在数百双士兵的眼睛盯视下,一个人束手无策。 硬着头皮奋力拉弓,突然手一滑,手上的箭是射了出去,但是弓也应声掉在地上,此举立刻引来士兵一阵闷笑。 「全都给我闭上嘴!」木显青冷声喝斥。 她的话语一出,士兵们立刻一静。 她弯下腰将弓再次拿起来,交到段颂宇面前,遣退士兵,亲自替他拉缰绳,「王子做得极好,再试一次。」 睁眼说瞎话!他做得明明就糟透了,她竟然还夸赞他!段颂宇原本想要骂她,但见她看着自己的专注眼眸,话到嘴边又硬生生的吞了下去,原本焦躁不快的心,在这一眼之间,奇蹟的突然静了下来。 「王子?」注意到他眼神转变,木显青不解的唤了一声。 「木显青啊木显青,」段颂宇缓缓的开口,「我真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困惑的看着他,坐在小母马背上的他声音太远且低,让她听得不是很清楚,「王子,你说什么?」 段颂宇摇了下头,用眼神示意她退开,待她才拉开一步的距离,他立刻翻身下马,站定在她面前。 「王子」 看着罕伯泽炯炯有神的黑眸,木显青的脸上满是疑惑。 周遭虽然有数百名士兵,但是他专注的眼神,却令她有种天地之间只剩他俩的错觉。 段颂宇缓缓对她伸出手,「给我吧。」 木显青闻言,立刻将弓交到他手上。 拿过她手中的弓,他低头把玩,明白这个人即使对他的口气不逊,说到底也全只是因为一句恨铁不成钢。她的眼神告诉他,他多了一项可以左右她的武器—她的忠心。 可是他不懂,为什么她要如此执着?她真的指望一个阿斗有日能成为一个能人吗? 「我下马练。」段颂宇口气非常平静,「等我搞清楚怎么射箭之后,上马学骑射才会容易些。」 木显青有些意外他的配合,就算隐约觉得事有蹊跷,但是他的上进是她日思夜盼的,所以她没有开口反驳,只是退开些,静静的看着他从士兵的手中接过一枝箭。 深吸口气,他奋力将弓拉开。 v第十二章[08.23] 「错了。」木显青的手抚上他的后背,「拉弓不能用手的力量,而是用背后肌肉,若是用力不对,别说你的背,就连手都很容易受伤。」 段颂宇依言照做,但是依然射不好。「射箭……比我想像中困难。」 「熟能生巧。」木显青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很是欣慰。「只要抓到技巧之后,就不难。」 「我明白。」段颂宇再次拉弓,「一次不成—就来第二次!」 这回箭终于射了出去,却连箭靶的边都没碰到,段颂宇嘴角自嘲的微扬,「然后第三次!」 他向士兵伸出手,再拿了一枝箭,脸上的认真使场边的士兵全都沉默了下来。 太阳此时已升到头顶,天气热得不像话,就算段颂宇早就打着赤膊,全身还是不停的冒汗,但他却丝毫不以为意。 他对时间的流转没有太大的概念,却清楚很多事情并非一蹴可几,就如同射箭—他绝对无法表现得如同木显青一般耀眼,但他不贪心,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今日,他射出的箭可以不用正中红心,但至少要碰到靶的边缘。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臂和后背因为长时间的过度用力而发颤着,但是他没动过一丝放弃的念头,一试再试。 「够了!」木显青终于忍不住出声制止。 段颂宇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还是接过士兵递上来的箭,用力一射,这次虽然没有射中,但是箭却擦过箭靶的最外围。 这一射可以说是他今天表现得最好的一箭,一旁的士兵也忍不住为他欢呼。 扬起了嘴角,段颂宇用力抹去额头的汗水。 「给我时间,」他转过身,对着木显青说,黑白分明的双眸紧锁着她,「我会做得比所有人都好。」 他那极具侵略性及野心的眼神,使她没来由的心漏跳一拍。 「我饿了!」在她还来不及反应前,段颂宇帅气的将弓抛给一旁的白克力,「大伙休息吧。」 走没几步,他发现士兵没有半个人动作。 原本他如此率性而为的举动应该会惹木显青生气,但是此刻她却沉默的看着他。 「怎么?」停下脚步,他双手叉着腰看向士兵们,「没有木将军开口,你们不能休息吗?」 木显青轻摇了下头,「你是王子,说的话才是圣旨。」 「虽然这些家伙的表现告诉我事实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但是你愿意这么说,还算中听。」他一个击掌,大嚷了一声,「解散!」 「……王子是什么意思?」 「……就是大家休息吃饭了!以后我叫你们解散就是休息的意思,我们明天再继续。」翻了下白眼,他真是受不了这群古代人。 他快要饿死了,一个上午的运动让他汗流浃背也饿得不得了,现在的他可以吞下一头大象。 不过他也觉得自己的手快要废了,因为他拉了上百次弓,却倔强的不说一个苦字。 总有一天,他要在木显青的眼中看到心甘情愿的折服。 【第四章】 段颂宇静静泡在浴盆之中。水在这里极其珍贵,要不是因为他贵为皇族,根本没法子有这么好的享受,他甚至还拥有一个专属的大浴池,在他想要的时候,随时可以泡泡热水,让他放松。 看来特权这种东西,不论是什么时代、什么场合都一样。 空气中弥漫着麝香气息,这是这里最常使用的芳香剂,他也说不上喜欢与否,只是因为不讨厌,也就勉强接受。 这个时候,他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但是他依然闭着眼睛,没有费心张开。 不知为什么,他总能敏感的察觉木显青的到来。 「王子。」 「嗯。」他懒懒的应了一声。 「手还好吗?」 「死不了。」 这实在不是个顺耳的回答,但看在他今天那么卖力的份上,她只是点头,然后说:「明天王子还会有苦头吃。」 苦头?段颂宇觉得好笑,他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被她狠狠踩在脚下,这还不是苦头吗? 「王子,」不知他心情的木显青继续说道,「看到王子终于开始正视自己的身份与责任,属下很欣慰,但是许多事情并非一蹴可几,尤其是锻链这回事,所以王子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段颂宇睁开眼睛,就见她直挺挺的站在不远处。 「坐。」他的手一挥,指向一旁的长椅,见她迟疑了一下才落坐,他轻柔的说:「木显青,你是个很独特的人。」 她眼底又是满满的疑惑。 段颂宇伸手拨开自己湿淋淋的黑发,将脸上的水珠抹去,才淡淡开口,「你有能力、有智慧,若不跟在我身边,或许会有更好的发展。」 「王子要属下走」 「若这个问题是在我自尽醒来,你不留情的甩我一巴掌之后问我,我的答案是肯定的。」他慵懒一笑,「但现在,不论你是……」他转头,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压根不在乎她是男或是女,「我都会—留下你。」 他的语气与眼神带了太多太多不知名的含意,木显青的心跳再次失速。 「我令你不安了吗?」他锐利的目光没有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 她沉默了一会儿,「是有一点。」就连她自己都感到意外,因为在那双过于犀利的眼眸底下,她竟点头承认了。 她很清楚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但一直以来,王子都是一只温顺的免子,果断、凶猛与他一点都搭不上边,但现在……她益发不安了。 这几天来第一次,段颂宇露出发自真心的笑容。他知道要这个女人承认心头的担忧有多么不容易,毕竟她不是一般人。 他泰然自若的从水中站了起来,两个侍浴的女奴分别从两侧接近,替他擦乾身体,即使浑身赤裸,他的目光却恶意的不离木显青,就像是在以目光较劲。 v第十三章[08.28] 他试图在她的神情中看到一丝羞怯、不自在,她却只是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女奴替他套上长袍。 「我实在不知你的勇气到底从何而来。」他喃喃低语,话中有话,一派轻松的爬上三阶阶梯,半卧在床上。大床上铺了厚厚的动物毛皮,在寒冷的夜里,让他保有舒适的温暖。他懒懒的看着她,「你不怕死吗?年纪轻轻便四处平乱,对于死亡—你真不害怕?」 「属下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只要王子需要属下,属下一定随侍在侧,这是属下以生命所起的承诺。」木显青回答,心中有些吃惊。一直以来,他总是听她的话行事,从未试图与她闲谈,没想到现在他们竟然可以像朋友一般的谈话,感觉很不真实。 「木显青,」他玩味的唤着她的名字,「我应该给你一个机会。」 「机会?属下不明白。」 「一个坦诚的机会。」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不喜欢被人欺骗。」 此话一出,他很快看到她眼中闪过迟疑,但是那长密的睫毛很快掩住了情绪。 「不单王子,任何人应当都不喜被人欺骗。」 「很好。」他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目光须臾不离她,「那你最好回去好好想想,我等你对我坦白一切。」 莫测高深的话像冰水从她的头顶浇下,她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不断思索他话语后头的含意。「王子,你的意思是?」 段颂宇只是微勾唇,然后躺了下来,闭上眼睛,没有回答。 木显青静静的看着他。 一直以来,她都希望有一天,主子真的能够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男人,现在他似乎正朝她的期盼而去,为什么她却变得不再肯定呢? 心疯狂跳动着,看着闭眼假寐的男人,没由来的一阵心慌,更急更强烈的滑过心头,不论她怎么想要冷静,就是定不下来。 「下去吧。」段颂宇淡淡的说,「我累了。」 闻言,木显青默默低下头,「那么属下告退了。」 「快点走吧。」他说,「在我没有强迫把你留下来之前。」 他的话、他的人,一再的让她感到不安。 她退了一步,没有迟疑的背过身离去。 这些年来,木显榕自认自己的伪装完美得没有破绽,她以男装出仕,辅佐大王子,期盼他能成为一名仁君,她不在乎终身未嫁,可以是他一辈子的忠臣,但现在…… 其实原本该来净水沙洲辅助大王子的人是她兄长,但偏偏应了那句「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她兄长在出发前往净水沙洲的前几日,竟抛下一切,带着从西北蛮族掳获而来的一个奴隶远走高飞。 他的离去太过突然,整个木家上下顿时陷入一阵慌乱。 她从小便崇拜自己的兄长,他果敢刚毅、勇猛双全,最后却为了一个女子放弃一切荣华富贵!她无法想像是什么样的情感,使得一向理智的兄长会做下如此的决定。 此事若被发现,木家丢了颜面事小,兄长没有依旨前往净水沙洲,这个抗旨的罪名可能会祸及木家十数口人,所以她才会大胆的做下决定,顶替兄长的身份,女扮男装来到净水沙洲。 从出发来到净水沙洲的那日开始,木家女儿木显榕便当自己已死,往后的她就是木显青,也幸好因为她的领导能力和严谨的态度,让这里上下所有人都服气她,没有任何一个人怀疑她不是男儿身,只是现在,她就要瞒不住了吗? 「我听说王子今天在校场的表现很不错!」 她因为自己侍女的声音而回过神,站起身,让侍女一一卸下自己身上的衣物。 说话的阿依是从大都跟着木显榕来到净水沙洲的贴侍,这些年来,木显榕的一切起居也都是由她照料打理,她不单是她的侍女,也是她最亲近的人。 「走了一趟鬼门关,王子就变了个人啊……」阿依皱着眉头替小姐除掉身上的短剑和匕首,继续叨念,「真没料到,顽石也会有点头的一天。」 木显榕瞄了她一眼,「你不该碎嘴。」 「我知道,小姐。只不过,王子虽然是大王子,但未必是未来的王,这点你该比任何人都要来得清楚,不是吗?」 她没有答腔。 「王子的其他兄弟个个优秀又骁勇善战,所以将来何人为王还是未定之数,尤其是二王子和那个尹帕公主。反正茴月国自立国以来,历史上头也不是没有出过女王—」 「别再说了。」她迅速打断阿依的话。自己已经够心烦了,实在不需要她再来插一脚。 「虽然迟了一点,」阿依彷佛没有听到她的话,自顾自的又继续说:「但是王子若现在开窍,说不定咱们还有点胜算。小姐还记不记得伦丝玛说过—竹竿好扶,棉绳难扶这句话?只是她指的竹竿是谁?棉绳又是谁」 木显榕没好气的瞪她。伦丝玛是阿依的太祖母,年近百岁,身体依旧硬朗,一双清明的眼睛彷佛可以看透人世间的一切,在大都北方一个小小游牧部落生活。 当年伦丝玛带着小阿依进大都采买年货,意外遇上了木显榕。 伦丝玛看出木显榕将来必会有一番做为,于是将阿依送给她为奴,要她好好照料,所以她跟阿依可以说是打小一起长大,而阿依的身份也不若一般被卖进府里的奴婢。 「那些王子、公主的野心,想来令人心惊。」阿依不由得皱了眉头,「就阿伊我来看,竹竿应当是二王子,至于伯泽王子—」她摇了摇头,「若是王子再不思进取,恐怕改天被人宰了都不知道,到时就怕小姐你跟在王子身旁多年,别人也无法容下你。」 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在宫廷之中,尔虞我诈很常见,为了取得上位,就算是自己的亲手足也无情可讲。 毕竟胜者为王这个诱惑实在吸引人,更何况这个理所当然的继位者个性懦弱,无法服众,会起异心想取而代之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这也是木显榕这些年来不想面对却不得不正视的问题。 「小姐努力了那么多年,只希望你的心血不会白白浪费。」虽然对阿依来说,跟着罕伯泽这么不知进取的主子没有太了不得的出路,但是只要小姐觉得值得,她也只能跟着自家小姐的脚步。 阿依将小姐头上的软帽给拿开,一头黑色长发立时披散而下,除去她的衣服后,全然女性化的胴体展露无遗。 「小姐,王子真的变得很不一样吗?」 木显榕的脑中因为这句问话而闪过王子的身影和眼神,莫名的有些羞赧。 「没这回事!」她低下头,掩去自己的心烦意乱。 听到这话,阿依忍不住咕哝,「小姐,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明明就是个漂漂亮亮的女儿家,却偏偏为了王子扮男装,做牛做马累个半死不说,骑马、打仗样样都来,不知不觉大好的青春都没了! 「算算时间也都过了三年,老爷当初不是要你替少爷来待一阵子,之后就随便找个理由辞官回家吗?怎么我看你却一点打算都没有,现在还要陪着王子回大都,出战月牙泉,若你暴露了身份怎么办?」 木显榕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她没有办法舍下懦弱的罕伯泽,毕竟他曾经救过她一命,当时她便决定要还他这个情。 「你好歹也替自己打算打算!女人到了你这个年纪不是嫁人了,就是好几个小萝卜头的娘,偏偏你还得留在这,穿这身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风的战衣。你又不像那些男人,天一热就把衣服脱掉随地一躺就成,大太阳底下你没热晕过去,我也真是服了你。」 「你说完了没有?」有时候有阿依这张念个不停的嘴巴在一旁是挺有趣的,但有时却吵得她头都痛了。 v第十四章[09.03] 「快了!」阿依很不怕死的回答。 木显榕转身面对她,「不管事情将来如何演变,这一切都是我的选择,我不怨也不求,倒是你—你再继续说下去,我明天就把你遣回大都。」 阿依委屈的嘟起嘴,抿唇替她净身之后,看她整个人浸泡在浴桶之中,最后还是忍不住喳呼了起来,「就算小姐要把我赶走,我还是要把该说的话说完!总之,一个女人的青春有限,你不能这么虚耗下去。」 木显榕对此没有做任何回应。在以男装示人的那天起,她便不把自己当成一个女人了,对她来说,辅佐大王子为王,并非虚耗光阴的事。 还记得两人初见面,那年的她不过是个十岁大的孩子,跟着爹爹进宫去玩耍,却遇上了一个哥哥。 这个哥哥只因为捉弄宫女不成,摔了一跤,便哭得好像天要塌下来似的,任凭一堆宫女姊姊怎么劝他都劝不听,她觉得烦死了,一气之下便踹了他一脚,没想到竟将瘦弱的他给一脚踹进储水的池子里去。 他不是别人,就是大王子罕伯泽,不会泅水的他因此差点淹死在池子里。 为此她以下犯上,纵使只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也是重罪一条,原本她爹和她都以为就算死罪能免活罪也难逃,但在国王判刑前,被救起的罕伯泽醒来,反而开口替她求情。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便知道,罕伯泽是个好人,虽然调皮、个性懦弱,却有颗仁厚的心。只不过要成为君主,单有仁义之心并不足够。 说她李代桃僵来到净水沙洲是为了使木家免于祸端、光耀木家门楣,或是为了报王子不杀之恩都行,反正她从小就羡慕着可以自在驰骋沙场的兄长,所以才甘愿冒着欺君之罪来到这里,她一点都不后悔,也没有谁能撼动她辅佐罕伯泽庙堂的决心。 她要跟随他,敬他为王,为他尽忠一辈子。 「小姐,听说尹帕公主要来净水沙洲是吗?」 想到罕尹帕,木显榕就觉得头痛,她闭着眼睛,无奈的轻点了下头。 「天啊!这可热闹了!」阿依的口气有着明显的厌恶,「这尹帕公主虽然美如天仙,但性子可没几个人受得了。」 「阿依,别再碎嘴。」过了忙碌的一天,她实在没有多大的力气去指责这个总是口无遮拦的侍女。 「等我说完,我就不说了。」阿依虽然是木显榕的贴侍,但是打小就跟在她身边,这些年更是最亲近她的人,所以两人之间的情份早就超越主仆之分。「那公主不是还挺喜欢小姐的吗?」讲到这个,她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若一个不好,要小姐去当驸马怎么办?」 「不会有这么一天。」 「这可难说!刁蛮公主想要什么就是什么,若真的有一天她成了茴月女王,还要招小姐为驸马,那就完蛋了!」 木显榕警告性的瞄她一眼。 可她只是耸了耸肩,「小姐,你自己也心知肚明,我说的事不无发生的可能。」 「我告诉你,」木显榕从水中站起身,「你早晚会被你所谓的实话实说给害死!」 阿依不由得嘟起了嘴,「小姐,阿伊是为你好!」 木显榕很清楚这一点,这也是为什么就算阿依常常出言冒犯,她都原谅她,让她继续待在自己身边的原因。 她从不后悔自己舍弃了原本的生活,跟随罕伯泽,却也不是没有想要放弃过。在他自尽那一天,她真的心灰意冷的起了辞退之心,因为纵使她能力再强,也没有能力去辅佐一个连自己都放弃的主子。 但现在情况已经有了改变,罕伯泽变了,纵使这样的转变令她有些不适应。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在拿生命当赌注,毕竟茴月国数百年来的历史上虽然有过两位女王,但是还没有女子出仕,所以她没得选择,只好以哥哥的身份跟随在王子身侧。 这些年来,她已证明了自己虽然是女儿身,却一点也不比男子逊色。 纵使一开始还有些顾忌,怕与王子朝夕相处久了会被发现,不过随着时光流逝,她明白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大王子思想单纯,从不会多想,更何况他一向胆小,只要她一瞪,他的眼光便会立刻心虚的转移,有时她甚至怀疑罕伯泽有没有勇气正面看她。 久而久之,连她自己都会忘了自己是个女人。 只不过这一切,在王子被救回一命之后有了改变。 她脑中浮现罕伯泽的身影,经过这一阵子的调养,他不若以往那般瘦弱,虽然身子还是显得单薄,但是眼神中却闪着不同以往的光彩。 她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他不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人,但是她一直以来的信念便是让罕伯泽为王,现在终于看见希望,她说什么也会尽力拱他上位,不轻言放弃。 至于将要到来的公主……她也只能兵来将挡,见招拆招了。 【第五章】 天才微亮,木显榕便骑着马来到宫殿之外,打算亲自陪着主子前往校场。 原本预期可能得要花不少唇舌让那位大少爷从温暖的被窝中爬起来,却没料到入门的守卫竟告诉她,王子一大早便已经带了二十名勇士出发去校场了。 这个情况实在太诡异,压下心头复杂的情绪,她立刻侧马奔向校场,就见校场里头果真聚集了一群人,全部围成一个圈站在周围。 看到这个阵仗,木显榕的眉头微皱了一下。 「木将军!」一名士兵跑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她低声问。 士兵迟疑了一下才回答,「是王子。」 木显青不解的挑了下眉,无言的要求解释。 「王子一早便来了,现在人正在校场,打算和白克力大人较劲呢!」 罕伯泽与白克力听到这个,她立刻下马,将手中的缰绳丢给士兵。 原本围在场边的士兵看到她的到来,全都自动让开,让她进入。 这些年来,她以严格的纪律带兵,给人不易亲近和不苟言笑的感觉,所有士兵都敬她,但也都怕她。 校场正中央有二十名勇士,这些人都是特别经过严格挑选与训练,以白克力为首,在必要的时候保护罕伯泽。 但现在,木显榕看着罕伯泽与白克力激烈的扭打在一起,知道他们不是在玩闹而已。 只见罕伯泽打着赤膊,手里拿了把短刀,与白克力展开近距离的肉搏战。 白克力是茴月国数一数二的大力士,以罕伯泽的能耐,对上白克力别说毫无胜算,还有可能伤了自己。 木显榕正要出声制止,白克力却突然嘶吼一声,用力扑向罕伯泽。 v第十五章[09.07] 看到这一幕,她的心更是悬得老高。 但是罕伯泽却俐落的闪过了! 或许白克力力大无穷,但是因为他的个头太大,所以移动起来没有罕伯泽敏捷。 在场中央的段颂宇迅速移动着,趁白克力还来不及反应前就绕到他身后,一把抓住他束在脑后的黑发,往后用力一扯— 白克力痛得闷哼一声,往后倒在沙地之上,而段颂宇趁机单膝压在他的胸膛,发亮的短刀也架上他的颈子,动作一气呵成,精采的表现使得一旁的士兵大声欢呼起来。 被压在地上的白克力脸上有着满满的错愕,但很快便咧嘴笑开。 「王子!」他一脸赞叹,「你是什么时候学到这一招的?有空要教教属下。」 移开压住他的脚,段颂宇站起身,对他伸出手,拉他起来。当他的目光扫到了一旁的木显榕,定眼看着她,一扬嘴角。 士兵们注意到自家将军的僵硬,笑声顿时停住,所有人表情一正,很有效率的全都列队站好。 「王子的表现极好。」 听到她不带太多情绪的话语,段颂宇下意识的皱起眉头。 这人实在太过一板一眼了,从士兵们全都绷紧神经的情况看来,可以想见她是多么严厉的一个人。 「王子的手还好吗?」 段颂宇伸出双手,掌心一会儿朝上,一会儿朝下,不以为意的说:「我的手还好好的在我身上。」 听出他话中的嘲讽,木显榕好脾气的不与他计较。「王子,属下问的是你昨日练武太勤,身体可有任何不适?」 「死不了人。」他把玩着手中的短刀,好整以暇的问:「今天要玩什么?」 「王子,这不是游戏!」她伸出手要拿他手中的短刀,「下回请等属下到来。」 段颂宇帅气的将左手的短刀往上一抛,然后蓦地拉住她伸过来的手,把她往怀里一拉,再用右手把短刀接住。 他的动作迅速,让木显榕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整个人就落入他的怀里,她难掩惊讶的抬头看他。 他低头对她一笑,黑眸闪着胜利的光彩。 「听着,永远记住,」压低声音,他在她耳际低语,「不要试图从我手上拿走我的东西!」 他的气息太过贴近,木显榕不禁心慌,一把想推开他,却因为用力过猛而踉跄了一步。 「木将军,小心一点。」他眼明手快的拉住她,「小心出丑,这里可有好几百双眼睛在看。」 看着他自得其乐的神情,木显榕不禁恼怒,「看来王子是准备好今天的训练了!」 「尽管放马过来。」段颂宇不认为有什么可以难得倒他。「射箭吗?可以,我今天一大清早已经带着勇士们到校场去练习了不下百次,我做得不错—」他看向白克力,「对吧?白克力。」 「是的。」白克力点头,脸上的笑容很灿烂,「王子做得好极了!」 「既然如此,那就别练射箭。」木显榕怒极反笑,「王子有兴趣练练疾行吗?」 「疾行」段颂宇挑了挑眉。这是什么他没听过,但由士兵脸上的表情看来,他们并不喜欢这个训练。 「就是走。」 走有什么好训练的他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不过在士兵们拿来一袋又一袋的重物之后,表情迅速转为正经。 「这是什么?」 「铁砂。」 只见士兵每二十人被分为一组,十人先替另十人在腿上绑上铁砂袋。 简单来说,就是现代的负重训练,看着绑着铁砂的士兵开始在沙地上行走,段颂宇很快就明白了。 老祖宗的方法一直到二十一世纪还在使用。在腿上、身上附加重物进行训练,然后在需要时解下重物,便会身轻如燕。 「在战场上,要跟在奔驰的马匹后头奔跑。」木显榕在一旁解释,「这样的训练有其必要性。」 「你不用跟我解释,我明白。」段颂宇很快的点头,「来吧,我也试试。」 她挑眉。「王子确定要试?」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怕我不行吗?」 「属下不敢。」 「你虽然忠心,但总是在说违心之论。」段颂宇冷哼,唤着在一旁观看士兵训练的手下,「白克力,替我绑腿。」 「是!」没有任何迟疑,他蹲下身在主子的腿上绑上铁砂,「王子第一次疾行,属下不绑太重,若王子累了就说一声,千万别逞强。」 「放心吧。」他拍了拍,「我知道。」 在一旁的木显榕静静的看着两人,她注意到白克力口气中对罕伯泽的尊敬。 她又看向四周的士兵。不过短短几日,所有人似乎都注意到了罕伯泽的转变,他迅速成了一个足以服众的上位者。 白克力将铁砂绑好,段颂宇动了动,腿上增加的重量让他不由得呼了一口气。这铁砂少说也有四、五公斤重,绑着这个在沙地上行走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不过周遭那么多双眼睛在看,若没走个百八十步实在太丢人,所以他咬了咬牙,迈开第一步。 虽然双腿陷在泥沙当中,但他仍奋力抬起,跨出去,然后再走一步,但是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立刻摔在沙地上。 「王子」一旁的白克力第一个赶到他身旁。 木显榕也立刻跟了上来,「王子,还好吗?可有受伤?」 「伤得可重了!」段颂宇悻悻然的坐在沙地上,不悦的拍去身上的沙粒。 v第十六章[09.09] 木显榕因为他的话而沉下脸,单膝跪了下来,「伤到哪里?让属下看看。」 她的手在他的腿上移动,他却一把攫住她的手。 「王子」 「我伤到这里。」他直接把她的手压在自己的左胸上。 掌心底下的跳动传来奇异的感觉。「你这是做什么?」她沉下脸,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只是告诉你,刚刚伤到了我的自尊心。」他挫败的放开她的手,「真他妈的折磨人。」 「王子!」她低斥,「这是训练。」 「我也知道。」他瞄了她一眼,「所以我没说我不做。」 「若是以前—」 「别再跟我提以前!」他打断她的话,抬起手抹去前额的细碎汗滴,不服输的重新站了起来。 看着他高傲的神情和固执的身影,木显榕只觉得有一股矛盾的情绪缓缓泛上她的心头。 「以前的我死了。」他冷冷的丢下这么一句,便继续迈开脚步。他这么说也没错,毕竟他跟原本的罕伯泽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人。 木显榕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是啊,她有时也会觉得以前的罕伯泽死了,站在面前的是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 看着他专注的侧脸,那莫名的心慌再次袭来,脸也无端泛红,这诡异的感觉逼得她无法再留下。 「好好照顾王子,别让他伤了。」 白克力有些意外,「将军要离开吗?」 「公主近日便会到来,加上我们要回大都,有太多事要忙,这里就交给你了。」其实回大都的事早已经准备得差不多,只等公主到来,便可一同起程,这么说不过是个藉口,让她得以逃离那突如其来的奇怪情绪。 「是!」白克力很单纯,所以没有怀疑,领命的点头。 木显榕忍不住又看了奋力走在沙地上的罕伯泽一眼,才收回视线,转身上马,策马离开。 自那日之后,木显榕就不再陪同罕伯泽练武,更以各种理由避开他,除了几日前必须接待二皇子派来的侍从而不得不出席有他的宴会外,其余时间她都让自己忙得尽量不在宫中出没。 「据闻伯泽王子不久前因出战沙漠大盗一事而与将军有争执,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听到堂下传来的话,木显榕收回自己看卷轴的目光,「托泰大人从何得知此事?」她反问。 托泰微微一笑,「有些事情是藏不住的。」 微皱起眉头,她手上拿的是托泰带着约十名轻骑从大都亲送而来的奏摺。 月牙泉的沙漠大盗巢穴已经被彻底摧毁,平乱的不是别人,正是声势如日中天的二王子—罕凡昭,而托泰是二王子最亲近的臣子之一。 据说他只带了一百精兵就踏平强盗窝,不可否认,二王子的确超凡出众,放眼天下,少有人可以与之争锋。 她深知二王子的能力与权势都在自家主子之上,就算罕伯泽对王位没有野心,但二王子是否会相信,这又是另一个问题,毕竟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 有了这层顾虑,所以罕伯泽的安危便格外的令她感到忧心。 「王子为人敦厚,对打打杀杀一向不感兴趣,」她淡淡的说,「所以王子不想出战,也是预料中之事。」 「是啊。」托泰微垂下眼,「可我还听了个传闻,说王子因畏惧而自尽,这该是玩笑话吧」 她的脸色登时变冷,「当然是玩笑!王子是何许人,怎会懦弱的选择自尽」 「说的是、说的是。」托泰的笑容带着虚假,很快便离开了。 深吸了口气,木显榕勉强压下自己不悦的情绪。这人不能久留—虽然只带着数个轻骑前来,但是她很清楚他们个个都身经百战,她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自己的主子。 想到还在校场跟着士兵一起训练的男人,她又是一叹,缓缓将手中的卷轴阖起。 怎么也没有料到,自己竟会有逃避的一天啊…… 「小姐!」夜里,阿依急得连门也没敲,直接冲了进来。 正准备就寝的木显榕疑惑的转头,「怎么了?」 「那个……」阿依的手直指着外头,「那个……那个……」 「哪个?」她皱起了眉头,「慢慢说。」 「王子—王子来了!」 她一听,几乎是从床上跳了起来,「人呢」 「在前厅,我叫人拦着了!」 说完,便手忙脚乱的拿出男装替她穿上,再为她紮好头发。 木显榕才将衣物穿戴好,就听到了厅外罕伯泽的声音。 她深吸了口气,定下心神,走了出去。 「将军。」看到她,段颂宇露出一个浅笑。 「王子,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不用这么严肃。」他突地叹了口气,「今夜不知为何,我辗转反侧,最后想起了将军,便来看看你。」 这话中淡淡的暧昧,让木显榕的眉头几乎忍不住皱了起来。 「所以我特别来邀你陪我骑马。」说着,他对她伸出手。 「王子,夜已深—」 v第十七章[09.12] 段颂宇抬手打断她的话,「只是陪陪我罢了,不成吗?」 站在他面前,拒绝的话她就是说不出口。 「好吧。」 段颂宇满意一笑,拉住她的手就往外走。 她理应要将他的手甩开的,但是看他兴致勃勃的神情,她又舍不得松手。 将军府外头站着那匹段颂宇打心里厌恶的小母马,不过因为她坚持不给他换匹像样一点的马,他也不想跟她起冲突,所以就将就着用了。 「白克力呢?」 「不知。」段颂宇回答,「早睡了吧。」 她立刻不赞同的看向他,「王子是要告诉属下,你是独自一人出宫的吗?」 「是啊!」他竟露出得意的神情,「我爬墙出来的。」 「王子—」 「别说教,事实证明我什么事都没有。」他马上打断她的话,「我好好的站在这里。」 将军府的下人将疾风给牵了过来,但木显榕仍是板着脸。 「王子,你不该独自出宫。」 「这里是净水沙洲,我的部落,谁敢对我不利?」 「你太过天真了。」 「在我看来,是你顾虑太多。」他率先上了马。今晚的月色明亮,使得这个位在沙漠的城市更显宁静祥和,「今夜我是真的心烦,所以才找你陪陪我,不出城,就在轴心大道上走走,别再多言,好吗?」 听到他话中的恳求之意,木显榕在心中叹了口气,终究上了马。理智告诉她,深夜让王子如此莽撞是个错误,但是他的语气令她不忍拒绝,所以只好说服自己,她有阿依送上来的刀,有她在,她会护着他。 她紧跟在他身旁,听着风吹过耳际的声音,一偏头正好看到他对她一笑。 这一笑使她的心头一暖,他们就这么一前一后的骑到大道最底端的大佛寺前,这是净水沙洲数百口人的信仰中心。 段颂宇看着佛寺,他一向是个无神论者,只相信自己,但现在他却处在一个遥远的时代,很多事情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他侧身看去,「这几日,为何躲着我?」 木显榕因为他的问话明显一僵,「……王子多心了。」 「真是我多心?木显青啊木显青,你总是在愚弄我。」 「属下不—」她的话语倏然隐去,因为她依稀见到街角似乎闪过一个人影,然后就是箭破空而来的声音。 从小她便学射骑,所以很清楚这个声音,她想也不想的直接伸出手拉住主子,将他扯下马,并以身护住他,避开要害的从马上摔下。 段颂宇没有料到她突如其来的举动,身体撞到地面,痛得闷哼一声,而被他压住的木显榕则是脸色惨白,却连声痛都不喊。 「该死的!」他连忙起身,「你在做什么?」他的手紧张的在她的身上摸来摸去,仔细检视。「伤到哪了」 「没事。」木显榕按着肩膀飞快坐起身,护到他身前,「只是撞痛而已。」 「你确定?」 「再确定不过。」她不动声色的在月色之下梭巡着那人的踪影。 段颂宇这才发现她警戒的神色,立时沉声问:「有事?」 「有人,我听到拉弓射箭的声音。」 这么神他也跟着看向四周,却是一片宁静,「你听错了吧?」 木显榕肯定自己没有听错,纵使今晚有月光,但要看到意图危害大王子的人,并不容易。 段颂宇看着她全身紧绷的护在他身前,奇异的感受在心中散开。 疾风会自己找到路回去,所以木显榕立刻做了决定,她握着身边人的手,飞快闪进西侧的民居当中,穿过蜿蜒的巷弄,一心想着只要到宫殿附近就安全了。 就在这个时候,段颂宇终于也清楚听到追在身后的脚步声了,他神情一凛,暗咒了声。 他竟然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还拉着她一起! 突然,她拉着他转了个弯,宫殿城门已在眼前,木显榕推了他一把,「王子先进宫!」接着便拿出腰上的刀。 段颂宇及时反手拉住她,「你做什么」 「属下要去追—」 「追什么!」他用力拉着她往城门的方向走,「你要玩命也要问我同不同意!」 「王子」 他的力气太大,令木显榕踉跄了下。 「王子、将军」守宫门的士兵看到狼狈的两人,皆是一惊。 「立刻要白克力大人派人到托泰大人的寝房,看从大都来的一行人是否都在房里。」木显榕飞快的下令,接着又立刻问向前头的人。「王子,你是怎么了」她吃力的跟着他登上阶梯,「放开我!」 结果他不单没放,反而握得更紧,一路拉着她进他的寝殿,然后一把将她推坐在床上。 「你—」木显榕喘着气,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一脸阴郁。「怎么了?」 「我告诉你,就算真有人要杀我,我也不许你护在我身前!」 她一愕。「保护王子是属下的职责所在。」 v第十八章[09.18] 他一听更气,死瞪着她。他是个男人,再怎么样也不需要她一个女人护在他前面! 「王子、将军!」白克力的声音倏地出现。 好一会儿,段颂宇才收回自己的目光,「进来!」 「查明了吗?」木显榕现在没时间追究主子的异常,坐在床上问,「托泰他们都在?」 「是的。」白克力点头,「包括托泰大人共十人全都—」 他头一抬,话语却因为对上床上的木显榕而隐去。他当然知道木将军是个美男子,但现在他的帽子掉了,束发的带子也松了,一头黑发如黑瀑披落,上衣也因为方才的奔跑而微敞,露出里头的白皙,这样的容貌与身躯,活脱脱就是个绝美的佳人,让他一时看傻了眼。 段颂宇和木显榕几乎是同时注意到他的目光。 木显榕低下头,飞快的将自己的衣襟拉上,再将头一撇,以黑发遮住五官。 段颂宇则是沉下脸,挡在她面前,瞪着白克力,「你在看什么」 白克力这才猛然回神,「属下……」他搔了搔头。一定是因为三更半夜被叫醒,所以人还没完全清醒,否则木将军明明就是个男人,他怎么会有她是女人的错觉呢? 「托泰他们都在房里是吗?」 他急忙点头,「回王子,是。」 「那好,没你的事了。」他粗声命令,「出去!」 白克力没有迟疑,立刻退下。 段颂宇转过身,正好看到身后人站了起来。 「王子早点歇着吧。」木显榕下意识的逃避他的目光,方才他应该什么都没有看到才对吧……「属下先回府了。」 他却伸出手拦住她。 看到他伸手,她惊恐的往后一退。 「你怕我」他不悦的眯起眼。 「不!只是—」她紧张的咽了口口水,「王子应该也受惊了,早点歇着较好,至于刺客的事—」 「我会处理。」 听到这话,木显榕一楞,抬起头与他狂炽的眼神对上。 他的眸中写着难解的情绪,她张口欲反驳,但是见他严肃认真的模样,反对的话语消失在唇边。「就由王子决定吧。」 段颂宇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方才可能会失去她的恐惧让他现在只想要碰触她、拥抱她,但是现在若真的这么做,只会吓坏她。 所以他只能让步,暂时让她离去,也趁机厘清心中充满恐惧和欢喜的原因。 他恐惧她选择用命来护着他,将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而欢喜的是— 这一生,他从没有遇过一个人像她一样,如此重视他。 【第六章】 在大漠里,白天的气温炙人,几乎像要灼伤皮肤,但在夜里,温度却急速下降,得要穿着毛皮才能御寒暖身。 木显榕一脸沉重的在内殿来回踱着方步。尹帕公主就要前来,还要同他们一起回大都……她得要想想怎么应付这个刁蛮公主的脾气。 这时原本宁静的宫殿突然传来大笑声,她烦躁的脚步不由得一顿,转而循着喧闹声走了过去,意外的看见宫殿下方的空地升起了一堆柴火,就在大水池的旁边。 火堆四周围了十几个人,她一眼便认出是保护王子安全的勇士们,而王子一点也不以为意的与他们席地而坐,跟着大伙大口吃烤全羊、大口喝酒,豪迈的笑容在黑夜里更显得亮眼。 木显榕缓缓走下阶梯,停在不远处,目光不自觉的放柔。 在火光之中,罕伯泽脸上的爽朗神情几乎令她移不开眼。 他随兴的解开了佩带短剑的腰带,原本束着黑发的带子也拉了开,黑黑的发散在他的颊旁,看来一派轻松,正拿着一只羊腿豪迈的吃着。 一旁有两个勇士徒手打斗,他们精采的表现令罕伯泽不时叫好。 可是她的愉快,在看到坐在他身旁的托泰时迅速消失。 「将军!」其中一名勇士看到她,立刻恭敬的从地上站起身。 原本打斗的勇士也马上停下,十几个人全都站了起来,除了段颂宇。 拿起一旁的碗,他一口将里头的马奶酒饮尽,看了会勇士们的反应和她,才开口。 「放轻松点,这可不是在校场里,没必要这么拘束。」 「王子说得没错,」木显榕淡淡附和,「你们可以自在些,吃你们的肉、喝你们的酒,别因为我的到来而坏了兴致。」她转而看着轻松半卧到地上的男人,「王子看来心情很好。」 「当然!我喜欢这个地方。」段颂宇对她招手,要她靠近一些,「这里宁静得让人的思绪都会沉淀下来,浑然不觉时光的流逝,我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现代化的社会带给人们许多便利,但也因此忙得跟陀螺一般,他常常早上在一个国家,下午又在另一个,印象中,自己总是奔波于一个又一个的城市,想要静下心来,根本就是一种奢望。 「介意坐在地上吗?」他愉快的问,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王子说笑了。」木显榕眼神微敛,跟着席地而坐。「属下有个消息要禀告。」 两名勇士又开始继续打斗,段颂宇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淡淡的说:「说吧。」 「王子应该知道,你已经毋需出征了吧。」 他点点头,「稍早你提过,乱事平定了吗?」 「是,托泰大人亲送来的奏章上写明月牙泉之乱已经平定。」 段颂宇好奇的挑了挑眉,看向托泰,「是谁的功劳?」 v第十九章[09.23] 「二王子—」托泰低垂眼眸,掩饰自己眼里对主子的推崇,「罕凡昭。」 「罕凡昭」轻抚下巴,他缓缓重复这个名字。 看来不论是在现代或是古代,他都拥有十分优秀的手足。想起现代的弟弟,段颂宇眼神微敛。他一向不是个好相处的兄长,总是将利益摆在最前头,不像思恒,总以人本为出发,相较之下,他太过冷酷无情,思恒的身段就比他柔软也较得人心。 不过换了个时空背景,他抬头看着星斗穹苍。若是存有妇人之仁,他知道这对自己的生命将是一大威胁。 「王子听到这个,」木显榕继续说,「应该轻松些了吧?」 他耸了耸肩,直言不讳,「我只能说,我对打打杀杀没有太大的兴趣,现在有人替我解决了件麻烦事,也没什么不好。」 听到这个回答,木显榕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看来很失望?」 「属下原本希望王子这次可以立下战功。」她瞄了一旁的托泰一眼,「让世人对王子刮目相看。」 段颂宇自然注意到了她意味深长的目光,可他只是云淡风轻的说:「早晚会有机会的。」 「王子不怕吗?」 他侧着头看她担忧的双眸,「我记得有个人曾对我说过,很多时候选择面对,事情其实不像想像中那么可怕,我可是时刻将这话记在心里,不过我忘了是谁说的,你记得吗?」 木显榕先是一楞,最后忍不住笑开。两人都心知肚明,这话是她训诫他时说的话。 「你应该常笑,你的人会因为笑容而闪闪发亮。」段颂宇专注的看着她的浅笑,轻声说。 就见她唇边的笑花因为他的认真而迅速隐去。 「又来了!」段颂宇忍不住摇了摇头,转看向托泰,「你们这些当官的人非得这么冷冰冰的吗?木将军是这样,托泰大人似乎也是如此。」 托泰没料到他会突然转向自己,先是一楞,最后才垂首回话,「属下只是尽忠职守罢了。」 「连讲话的调调都一样,」他又是一笑,可眼里丝毫没有半点笑意。「若是你臣服于我,我将会有个得力助手,但若是你效忠他人,可以想见我会有个可怕的敌人。所以托泰大人—是敌是友呢?」 木显榕因为他的话而感到错愕。 托泰的反应也好不到哪里去。在他的印象中,罕伯泽是个不学无术、毫无能力可言的王族,但现在,在他状似玩笑的话语之后,他嗅到了肃杀之气。看着他大无畏的神情,难不成困龙也有上天时 「属下以生命效忠茴月王。」不敢掉以轻心,他很得体的回答。 段颂宇大笑,「说得好,只是托泰大人的心目中,谁才是未来的茴月王?」 这回托泰明显的一僵。「大王子……」 「你毋需回答我的问题,」他很快的打断,锐利的目光直射向他,「你的表情已经告诉了我答案。」 他的眼神使托泰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难道因为有木显青这名能将跟在身旁,罕伯泽已非当年的蠢材了 「总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段颂宇微微一笑,「托泰大人。」 「是!」托泰慌忙的应了一句。 「有句话,你要牢牢记在心头。」 「是,王子请说。」 「本王子可以留情不动手,」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却不带一丝退让,「但一旦动手就不留情,明不明白?」 托泰怔了一下,立刻低头,「属下明白!」 「看来大人应该累了,」段颂宇噙笑挥手,「若没什么事,你明日就带着你的人回大都去吧,退下。」 托泰没有迟疑,站起身,跪拜之后离开。 他一离开,段颂宇便继续将目光投注在打斗的勇士身上,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你—」木显榕欲言又止。 他没有分心看她,「说。」 「王子……」木显榕叹了口气,「说错了话。」 他这才收回目光,直视她,「说错话?」 「王子不该当着托泰的面将话讲明。」 「我是个君子,做人本该坦荡荡,有话当面讲。」 「但以王子目前的情况来说,」木显榕直言,「锋芒太露可能会招祸。」 闻言,他叹了口气,突地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你实在很难讨好,我若什么事都不做,你认为我懦弱;当我做了自觉该做的事,你又认为我锋芒太露。」他不苟同的摇摇头,「那个叫托泰的在这里你就一副神经紧绷的样子,所以我叫他走,他是奴,我是主,难道连这么一点事都无法自己做主吗?还是你认为他当着我骁勇的勇士面前,还敢独自一人伤我不成?」 「他是二王子的人。」 「管他是谁的人,」他的口气意兴阑珊,「总之不是我的人。」 「你—」 他看着她,将自己的打算说出口,「我只是打算藉他的口,传我的话,所以他的主子是谁与我无关,但是他的主子一旦犯我,管他是谁,我一律不留情。」 此话一出,木显榕不由得沉默,许久之后,才幽幽道:「你真的变了。」 「这个口气—」他不顾自己的勇士在一旁,伸手勾起她的下巴,「是好还是坏?」 「你—」 在她想开口骂人前,他聪明的先一步放开她,用短刀从全羊身上割下一块羊肉,递到她的嘴边。 木显榕先是给了他一记狠瞪,才没好气的伸出手,但是他竟坚持要她张开嘴。 v第二十章[09.26] 「王子想看属下不自在吗?」 「或许。」他对一脸怒容的她轻扬了下眉,重申,「张开你的嘴!」 他的态度令她无所适从,甚至无法探清他真实的想法,木显榕只能不情愿的张开口,让他将羊肉送进她的嘴里。 「除了二王子和托泰之外,」为了压下自己心头的纷乱,她强迫自己开口,「还有一事。」 「还有?」段颂宇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又皱起眉头,「一次说完,说完之后就丢到脑后去。纵使能力再好,你也只是一个凡人,不必揽一堆事搁在心头。」 「这是属下的职责—」 「够了、够了!每次听到你这么说,我就头皮发麻。」他抬起手做投降状,又割了一块羊肉送到她面前。 木显榕轻摇了下头。 见状,他也没有勉强,迳自送进自己的嘴里。「你总是这么一板一眼,有话快说。」 「公主近几日便会到达。」 公主?嚼着多汁的羊肉,他思索了一会儿。这又是哪一号人物?等等,他是王子,而公主—不是他的姊姊就是妹妹,看木显青的神情,他一定得认识这个人,所以他决定以不变应万变,「说下去。」 「公主代替国王到科尔沁去给亲王拜寿,回程顺道来咱们这儿,据公主那里传来的消息,似乎是打算跟我们回大都。」 他发现她眉心紧蹙,便问:「不过就是跟我们一起回去罢了,你在担心什么?」 木显榕没料到他竟然看得出她的烦恼。 「别这么惊讶的神情,虽然我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他喝了一口酒,口气自嘲,「但听人说话、看人眼神转变的那么一丁点能耐应该还有,还是你真以为我的脑子里,只有倒出来也淹不死一只蚂蚁的脑浆?」 木显榕一楞。这……这是什么形容 「王子说笑了。」她想笑,嘴角还真的扬起了一个弧度。 「笑了?这样好多了。」他微笑着将手中的碗递给她。 木显榕看了一眼,犹豫着。 「喝啊!」他催促,「今天晚上暂且不要理会什么君君臣臣,我们轻松一下。」 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虽然她可以如同男子一般驰骋沙场,但是酒却是木显榕的一大罩门,所以每次有任何节庆时,她总是以戒备中必须滴酒不沾为由来躲避喝酒。 「怎么,」段颂宇目光直视着她,摆明不接受拒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要拒绝本王吗?」 闻言,她只得接过酒碗,「不敢。」语毕,一口将碗里的酒给喝光。只是一杯马奶酒,还难不倒她。 「好酒量!」他称赞,又替她斟满。 「王子—」拒绝的话语因为看到他满意的神情而隐去,只能在心中叹气,不懂自己怎么在不知不觉中被一向软弱的他左右。 「把你心中的烦忧说出来吧。」 「这次公主前来,」她淡淡的开口,在他的目光示意下,又喝了杯酒,才继续说,「特地从科尔沁带回数十美女,若是王子喜欢,可以从中挑选一、两名。」 这女人在顾左右而言他!段颂宇瞄了她一眼。他问的明明不是这个,她竟然跟他谈些风花雪月。他不以为然的回道:「好吧,我会考虑。」 他的回答令木显榕相当意外,这些年来,她不是没有安排过美人、女奴侍寝,但是罕伯泽总是兴致缺缺,孩子心性重的他,对于男女之间的爱欲交流没有太大的兴趣,他总是比较喜欢跟街头卖艺人相处在一起。 「王子愿意考虑?」 「是啊,这不是你的希望吗?」他似笑非笑的反问,又替她斟了杯酒,「我还以为当个王子,拥有无数佳丽是理所当然之事。」 偏偏现在他的心思却只绕在她身上,虽然,有时她的强悍和勇气也令他怀疑她或许不是女人,但是管他的,他怎样都要她,所以她是男是女根本不重要。 木显榕静思片刻,看着他神采奕奕的脸庞,心中竟然奇特的交织着复杂的情绪,她心头一震,自觉失态,轻点下头,附和的低语,「是,王子所言甚是……」 「喝吧。」 镇定了下心神,她仰起头,又喝了一大碗,但是这回立刻被呛到。 「咳、咳!」她咳得满脸通红,「这……这是什么」捂着胸口,她只觉浓郁的酒气在自己口中及胸腹间迅速蔓延开来。 她的反应引来周遭一连串的大笑。 「我也不知道。」段颂宇一脸无辜,不过脸上有着恶作剧得逞的笑意,「这是勇士们给我的,说是西域的烈酒,你没喝过吗?」 她当然喝过,不过当时只是浅酌一小口,毕竟这酒很烈,就算是西域的勇士们都很少有人可以喝超过一杯,而现在光是被入喉的酒气一醺,她的脸就扭曲了起来。 「再来!」他说。 她立刻举起双手拒绝,「谢王子好意!不了,再喝下去,属下就要醉了!」 难得看到她慌张的样子,段颂宇忍不住拍腿大笑,爽朗的笑声传进木显榕的耳里。他在捉弄她,她理应生气,虽然整个胃热辣辣的,但是嘴角还是勾动了一下。 「有时候醉了反而比清醒更好。」他伸出手,轻揉了揉她的头顶,「至少可以卸下心防,不再伪装,否则这么多年了,难道不累吗?」 他的低语触及她内心深处的某根弦,令她的心一暖,莫名的酸楚梗在喉头。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连忙移开视线,极力的控制情绪。或许是因为喝酒太猛,也或许是因为突然吹起的寒风,她竟察觉自己的眼中有泪。 「将军,你怎么了?」段颂宇没错过她的深幽眸中闪耀着异样的水光。 木显榕急忙敛下眼,她从不软弱也不应该软弱,尤其是在他面前。 「没有,」她脚步有些不稳的站起身,「只是突然有些不适,请容属下先行告退。」 「等等!」段颂宇跟着起身,「我也累了,一起走。」他的大手一把攫住她的手臂。 「王子,属下要回府。」木显榕无奈的提醒,「怎么一起?」 「可是你醉了。」 v第二十一章[10.01] 「无妨,派人找来属下的侍女便成。」才不过一下子的光景,木显榕的目光已开始涣散,脑袋也晕眩起来。 她或许真的无法骑马回府了。她迅速交代一旁的士兵回府中叫人来接她,但是脚步却明显的不稳。 「跟我还见外什么。」段颂宇坚持的站在她身旁,温柔拥她入怀,「你可是我最忠心的臣子,别说送你回去,就算是让你留宿在我的寝宫,与我共枕而眠也无妨。」 听到这话,木显榕发胀的脑袋更是轰了一声,脸上红潮已分不清是酒气或是羞意所致,发现自己与他太过接近,她试图拉开距离,「谢王子,但是—」 「走吧,你连路都走不稳。」他坚持不放手,「不过几杯酒罢了,看来你的酒量太差。」 她怨怼的瞄了他一眼。那烈酒就连勇士可能都咽不下三口,但是她却狠狠的喝下一大碗,他竟然还说她酒量差! 「我现在没精神同你说!」她的口气略显不逊的回嘴。 看到她酡红的面颊、不稳的脚步,段颂宇索性伸出手,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你—」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她一大跳。 「嘘,」段颂宇鼻间尽是她身上若有似无的淡香及醉人酒气,勾引得他心旌摇曳,声音不自觉的变得沙哑,「别挣扎,大家都以为你醉了,我只是送你回去而已,若你动个不停,他们反而会觉得奇怪。」 他的话令她无法反击,只能静静待在他怀里,脸因为酒,也因为靠着他的胸膛而像是着了火似的热烫。 段颂宇神色自若的抱着她,登上通往宫殿的阶梯。 「我要回去!」一离开他人的听力范围,木显榕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称了,立刻挣扎起来。「我要你立刻放我下来!」 「在这里睡一夜,不至于委屈你吧?」 「是委屈了王子!」她动得更厉害。 「不委屈,我可是求之不得呢。」他暧昧的回道,手微用力,发现她虽然醉了,但撒起泼来还挺有力量的。「你别乱动,真的要掉下去了!」 「与其跟你睡在一起,我情愿掉下去!」 说这话实在太伤人了吧!段颂宇瞪着她,最后没辙的在通往寝宫的回廊上将挣扎不停的她放开。 双脚一着地,木显榕立刻转身想走。 但是段颂宇却比她的动作更快,一把将她拉住,用力一扯,让她撞进他怀里。 震惊于他胆大妄为的举止,她抬头怒视着他。 「我实在应该因为你对待我的态度而好好教训你一顿。」他低声说,看着她的目光却有着无比诡异的热切。 这个姿势使她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呼吸间,她清楚的感受到他的吐息,喉咙和心皆是一紧。 她的心跳得飞快,知道有事情不对劲,但偏偏现在脑子一片混沌,只能傻傻看着他伸出手摸她的脸,想躲开,但是双脚却无法移动分毫。 「你在害怕吗?」 木显榕无法言语。她是害怕,他突如其来的靠近令她心悸,不过她认定这是因为酒力发效的缘故。 但他呢?难道他今晚也喝了许多酒,否则看着她的眼神为何那么狂热 虽然她是个女人,但是这些年来,她都以男装示人,自认自己的伪装相当完美,可若是如此,罕伯泽现在的举动又代表什么? 突然一个念头突如其来的压上她的心头,可她却打心里不想相信这个孩子气的男人喜好非比寻常,因为这样的结果,可能会导致天大的灾祸。 「立刻放开我!」她沉下脸。 「若我不放,」他猛然将她拉入怀中,「你能奈我何?」 心因两人的紧贴而疯狂的跳动着,不论木显榕怎么努力深呼吸,就是定不下来。 空出一只手,段颂宇拉下她头上的软帽,解开她的头发。 她激动的扬起手,但是他很快阻止了她的动作,「你曾经打过我一次,我不打算再给你第二次机会。」 她的眼中闪过惊惶,双唇微启,不由自主的打颤,在月光照射下,她披散一头柔顺的黑发,楚楚动人的样子,绝对能激起男人的独占欲。 他的唇蓦地覆住她的,封住她欲出口的不逊话语,强迫她仰起头。他感觉到她倒抽了口气,但是他没有打算要放开她,而是将手伸向她的后背,将她更压向自己,霸道的在她身上留下属于他的烙印。 「天啊!」当他结束这短暂的吻,木显榕立刻惊呼出声,心跳得飞快,怒火也熊熊在体内燃起,「你怎么敢」 他的笑容是立即的,「这世上没什么是我不敢的。」 当他的手再度贴上她的背时,她下意识的想躲开。 白克力拿着主子遗留在营火旁的佩剑,原本想要拿到寝殿放下便走,没料到人还没走到,就撞见眼前这一幕,一口气被吓得梗在喉间。 就算他再怎么没脑子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王子跟木将军……他头皮发麻,紧张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在进退两难的时候,又看见木将军不留情的扬起手,一个清脆的巴掌声瞬间穿过了他的思绪。 他惊得瞪大了眼,退了一步,试图掩藏自己高壮的身躯。 第二次—脸上热辣的感觉令段颂宇有半刻失神,没料到自己竟会被同一个人掴两次耳光。 他该生气的,但是想到那唇的性感温度还留在他唇上,他就实在很难对她发怒。 「该死!」木显榕因怒气翻涌,连带着体内的酒力也加速运作,只觉得天旋地转,但仍强撑着骂道:「赏你一巴掌算便宜你了,我该狠狠的鞭打你一顿。」 「好啊。」他带着浅笑,「我可以准备鞭子给你。」 「你—」她气愤的瞪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咬牙道:「王子,你该明白你得留下子嗣。」 段颂宇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子嗣」 「没错!王子可以喜欢男人,但是男人并不能为王子留下子嗣!」 「等一下,你现在的意思是,我有断袖之癖,你怕我们之间发展出不正常的关系吗?」 他话讲得坦白,让木显榕的脸微红了一下,但她没有反驳,算是默认。 v第二十二章[10.09] 「在我的年代,男人喜欢男人,女人喜欢女人都可以,甚至结婚也可以是合法的,所以我并不介意男男恋或是女女恋。」 她听不太明白这话,「什么你的年代?什么男男女女?」 「跟你说你也不会明白。」他很快耸了耸肩,「总之,我不在乎你是男是女,我只知道,我要你,要定了。」 这番宣言更是让白克力吓得将剑给掉在地上。 听到声音,段颂宇立刻转身,严厉的视线直视着他。 「王子……」白克力被这么一瞪,只差没有腿软的跪下去。 跟在王子身边这么多年,他从来就没有发现原来王子有这种特殊喜好,而对象还是木将军……就算木将军长得美过女人,但终究还是个男人啊! 「该死!」木显榕一张俊俏的脸一片惨白。这下子什么威信全都没了!她用力一推,要罕伯泽放手。 但段颂宇压根不如她的愿,拉着她的手,「放心吧,我处理。」 「你能怎么处理」木显榕低斥,「你毁了一切!」 「我可不认为。」拉着她,他们一起面对白克力,段颂宇魄力十足的问:「你看到了什么?」 他困难的吞了口口水,「属下看到王子跟木将军—」 「我的第一勇士,」段颂宇打断他的话,沉声又问了一次。「你—看到了什么?」 「属下就是看到—」看到主子的神情,白克力蓦然顿悟,「王子是要属下说什么都没看到吗?」 这个没有脑子的大块头!段颂宇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你可以以斟酌一番再回答。」 那还用说吗?白克力这才松了一大口气,「属下什么都没看到!」他会说服自己是一时眼花看错了。 「很好,记住你的话。」他相信白克力的忠心,他绝对不会将这件事给说出去。 白克力只能苦着一张脸。早知道就别急着把佩剑送回来,这样也不会撞见这么令人想入非非的一幕。要他承认两个他最敬重的男人竟然是一对,这个震撼实在也太大了一点。 「这样可以了吗?」段颂宇低头看向木显青。 她双手紧握,气得咬牙切齿。「这就是你处理态度的方式」 「难道你不相信他的忠心吗?」 木显榕不由得语塞,只能趁着他不注意,用力一推,藉此发泄怒气。「今夜就当属下和王子都喝多了。」 「你或许喝多了,」他专注的看着她,「但是我却再清醒不过。」 木显榕欲离去的脚步一顿,「罕伯泽,别逼我!」 看到她严肃的神情,段颂宇不禁沉默。狗急会跳墙这个道理他很明白,他想得到她,从没想过要逼走她。 「我说过我会给你机会,」好半晌他才重新开口,「你到底是男是女,自己绝对比我更清楚。」 木显榕一震,看着他阴郁的神情,心中立刻掀起滔天巨浪。 他知道了!他知道多少?猜到多少 想起了木家十余口人可能因为她的身份暴露而丧命,她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段颂宇缓缓走向她,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臂。 几乎是反射性的,她惊恐的反手拉回自己的手,但脚步一个不稳,竟整个人从阶梯上摔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意外,段颂宇根本无法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跌下楼,心脏差点停止。 看她落到楼梯底端,他才倏地回神,急奔到她身旁,脸色苍白的单膝跪在她身旁。 「不劳……王子费心。」强忍着痛,她推开他伸来的手,只觉一阵温热的液体从脸颊上滑落。「属下的奴婢—」 「该死!你到底还要倔强到什么时候」她脸上的鲜红看来怵目惊心,段颂宇又气又惊的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小—」正好要来接人的阿依远远目睹主子坠楼,立刻冲了过来,待看清罕伯泽后,不禁一楞,「王子?」 「还杵在这里做什么?」段颂宇瞪着四周的人,「还不找医生!」 「医生」 「大夫、药师还是郎中—随便!」他看向白克力,「立刻找个能处理她伤的人过来!」话落,他立刻抱着怀中人往寝殿而去。 【第七章】 段颂宇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女人正试图搬动躺在床上的人。 「大胆奴才!」跟在他身后的白克力先开口斥道,「你在做什么?」 听到声音阿依楞了一下,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她不是没有见过大王子,毕竟他以前常常跟着卖艺的人在街头跳舞,她上市集买杂货的时候,常看到他玩得整身脏兮兮,让她家小姐气得半死。 没想到才隔了一段时间不见,这王子怎么好像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他不单不再像以前那样苍白瘦弱,事实上,他好似脱胎换骨,变得阳刚俊美,这样的容貌,跟男装扮相的小姐有那么一点可以比拼的味道,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神,没有从前的懦弱胆小,眼中所散发出来的威严反而令她不敢直视。 「放开她!」段颂宇冷冷的说。 阿依连忙停下手边的动作,跪到一旁。 他几个大步站定在阿依面前,低头看着她,记起在木显青自阶梯坠落那一刻,这个奴婢是第二个赶到她身边的人。 「你是谁?」段颂宇沉声问。 「奴婢阿依,是将军府的侍女。」阿依急忙回话。 v第二十三章[10.15] 木显青的侍女—换言之便是与她最亲近的人了。 「你方才在做什么?」侧身上床边的阶梯,段颂宇的视线落在熟睡的木显青身上,他的手轻碰了下她的脸颊,心中充斥着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不舍。 想到她竟然为了闪躲他而受了伤,他便没来由的感到烦躁,她就像他体内的一团火,快要把他给逼疯了。 包紮伤口的白布在她苍白的脸上更显刺目,而这伤还是因为他而起…… 阿依垂着头,直视地面,「奴婢要送大人回将军府。」 听到这话,段颂宇立即收回心神,锐利的黑眸扫向她,「谁给你的权利」 听到他含着怒气的声音,阿依眼一转,头垂得更低,「我家大人受伤了,恳请王子让奴婢带大人回府照料,毕竟将军府才是大人所熟悉的环境,回去会恢复得更好、更快。」 「你说,你叫阿依?」 「是的。」她抬头看了眼眼前人,不过一对上他如鹰隼般的目光,下意识的又将头垂下。 「你有一个聪明绝顶的主子,能跟在她身旁,所以我姑且认为你也有个聪明的脑袋。」 低着头的阿依听到这话,没好气的嘟起嘴。若是这种说法成立的话,王子身边跟的是没脑子的白克力,不就代表他也没脑子不过这话她只敢在心里想,她还想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 段颂宇淡淡的说:「你跟着你家将军从大都而来,所以我相信,你应当比任何人都还要清楚她的身份。」 此话一出,阿依的心中登时生起不安。王子的意思是小姐顶替少爷,还是小姐女扮男装的事? 若是女扮男装……方才大夫在给她家小姐诊治的时候,她可是战战兢兢的跟在一旁,应该没有被发现才对啊。 「你的主子不说,我就问你。」段颂宇面无表情的继续说,「若你够坦白,我会饶你一命。」 「奴婢……不明白王子的意思。」 把她的焦虑全都看在眼里。「我要你老老实实的把你所知道的事都告诉我。」 虽然天气很冷,但是阿依感觉自己的额头因为这不带感情的语调而冒起一层薄汗。 她缓缓抬起头,怯怯的看着王子,他正温柔的抚着小姐的脸颊……她被搞糊涂了。王子好像在生气,又好像没有…… 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俗话说得好,刀快不怕脖子粗,若一个不好,她的小脑袋可能真的要离她的身子而去,现在小姐昏迷不醒,只能自救了。 「王子,我家大人对你忠心耿耿,就连命都可—」 「我知道。」他微偏头看了她一眼,「她是忠心,却是愚忠。」 什么这些年来,她家小姐耗费青春跟在他这个无能王子身边,现在他竟然还说小姐愚忠阿依实在忍不住气恼,不敬的话语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而且我现在没打算要她的命,只打算要你的命,所以该说什么话,你自己好好盘算盘算。」 他的语气虽然轻淡,却让阿依浑身爆出冷汗,紧张的吞了口口水。 「我在等着你的实话,本王子自认耐心还不错,」段颂宇的语气一变,带着警告,「但是耐性可不是没有限度的。」 算了!死就死吧!阿依的双眼用力一闭,反正现在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深吸口气后,她终于全盘托出。 「其实我们家大人—这一切都不能怪她,若真要说,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她一鼓作气的说下去,「要不是当年她随我家老爷进宫,看到王子吵闹不休,一时没忍下冲动踹了你一脚,不小心把你踹进池子里,害你差点淹死,今天这一切的一切或许就不会发生了。」 段颂宇的眉头微皱,可以想像那个画面。这个罕伯泽真的不简单,从小就已经发挥了惹是生非、懦弱怕事的长才。记得白克力说过罕伯泽不会泅水,小时候还差点淹死,原来始作俑者是她—他的目光一柔,看着闭眼沉睡的女人。 「当时王子被救起,原本众人以为我家大人会因为冒犯了王子而难逃一死,却没料到王子醒来后竟大人大量的放了我家大人一马,从那时开始,我家大人便立誓终有一天要还这个不杀之恩。」 原来,这便是木显青与罕伯泽之间的羁绊,因为这样,所以无论罕伯泽再怎么无能,她就是死守着他不放弃,虽然诚意令人感动,但还是两个字—愚忠! 「因为我曾经不杀她,所以她为了报恩,才在数年前来净水沙洲,替我治理这里?」 「是,也不是。」 他挑眉。「怎么说?」 「原本要来的人—算了!」阿依咬了咬唇,勇敢的抬起头。「奴婢就全说了吧!其实该来净水沙洲的,是我家少爷。」 「你家少爷?」 「是啊!我家少爷……」阿依的声音陡然一低,「才是木显青。」 段颂宇的黑眸瞥向欲言又止的她,直觉这是一件相当重大的事。「说下去。」 「木显青是我家大少爷的名字,至于我家大人……」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叫做木显榕。真正的大少爷在一次平乱之中受了重伤,但他原本就对仕途没有野心,所以打算趁此机会辞官,偏偏老爷不这么盘算。 「毕竟老爷随着王妃从中原而来,一个汉人无法在茴月国占有太重要的地位,但是少爷不同,因为他年纪轻轻便骁勇善战,是个年少英雄,国王似乎有意重用他,加上木家上下本就是为了守护王妃和王子而存在,于是当少爷还躺在病榻上,老爷便接下国王的命令,要大少爷身子骨一好就来净水沙洲。」 「既然如此,他人呢」 「正如奴婢前头说的,少爷不想为官,因为意见相左,少爷与老爷起了很大的争执,最后少爷更在一气之下,带着一名奴隶远走高飞。」 「带着奴隶」 阿依点点头,「奴婢也不知道少爷到底在想些什么,这个奴隶是当年他带兵平定蛮族时,当地族长为求和而送上的奴隶,他的伤也是因为这个奴隶所受的,结果他却带着她头也不回的走了,还丢了一大堆麻烦事让我家大人承受。」 段颂宇的目光微垂,思索了一会儿。听起来,这个木家大少爷也是个性情中人。 「总之,最后就是大少爷选择公然抗令,消息若传出去,木家上下可会大祸临头,在苦无对策的情况底下,我家大人才斗胆提议—由她代替少爷前来净水沙洲,还请王子念在我家小—大人一片忠心的份上,」阿依连忙磕了好几个头,「饶她一命。」 「你放心吧,我没想过要杀她。」段颂宇的嘴角微扬,「只是要搞清楚一些事情。」 听到这话,阿依的精神一振,「既然如此,奴婢都据实以告了,王子可以让我把我家大人带回府了吗?」 「阿依,你真的—全说了吗?」 她的笑容顿时僵住。 「不要试图愚弄我。」段颂宇斜倚在阶梯上,以单手撑着头,顺手撩起木显榕的一束黑发放在鼻尖轻闻,「就像你主子一直在做的一样。」 v第二十四章[10.17] 「奴婢不敢……」 「那还不老实的说?」 阿依皱起眉头,「王子,你到底想要知道些什么?」 「你认为呢?」坐直身子,段颂宇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所有人都告诉我她是个男人,包括你在内,有时连我自己都怀疑,毕竟她的能力与勇气确实强悍,可是真是如此吗?其实我要知道答案很简单,大可将她的衣服脱去,你认为我该这么做吗?」 阿依的脑袋轰的一声,立即猛磕头,「求王子恕罪!念在我家大人为你尽心尽力—」 「够了!」他不耐的打断她,「我说过,我没要杀她,不管她是否是顶替兄长而来,不管她是男是女,我都不会杀她。」 到了这个节骨眼,阿依即使半信半疑,却也只能选择相信,「好吧,就如同王子所猜测的,我家大人—确实是女儿身。」 一旁的白克力因为这话而整个吓傻。 开什么玩笑?今夜的刺激实在太多了,他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个木将军不是原来该来的木将军,而来的这个冒牌木将军还是个女人…… 「反正怪来怪去都怪我家少爷!」阿依忍不住哭了出来,「要不是他爱上一个女奴,在前往净水沙洲前的数日抛下一切带着对方逃走,我家小姐也不用因为怕这件事替木家招来灾祸,而大胆的冒着欺君之罪来此!但这些年来不也证明了我家小姐做的并不比少爷逊色吗?而且她对王子真的是忠心一片,若是王子因此而降罪的话,就真是个猪狗不如的家伙!」 她连珠炮似的哭诉使寝宫戏剧化的沉默下来。 「你这丫头找死—」首先回神的白克力立刻伸出手,打算抓住阿依。 「住手。」段颂宇及时制止。 「可是王子,她大不敬!」 阿依也顾不得其他,迳自放声大哭,哭声之大,就连死人都可以从坟墓中爬起来。 躺在床上的木显榕动了一下,段颂宇立刻关心的凑上前,但是看见她的双眼依然紧闭后,失望的叹了口气,抚摸了下她苍白的脸颊。 「阿依,闭上你的嘴,别吵你家小姐。」 听到这话,阿依才火速止住哭声。 「我说过—」段颂宇淡淡的说,「若你据实以告,我会饶你一命,我一向说到做到。」 「阿依的小命不值钱,」她眼巴巴的看着他,晶亮的眼泪在她脸上奔流。「重要的是我家小姐。」 「放心吧,」段颂宇的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低下头,轻轻亲了下木显榕的脸颊。「我不杀她。」 他的举动让阿依瞬间看傻了眼,「王子—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他懒懒反问:「不成吗?」 「当然不成!」她激动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我家小姐还是个大闺女,若传出去,如何是好?」 段颂宇好笑的看着这个个性冲动的侍女,「那你就当你什么话都没说过,我不知道她是个女的就成了。」 「这……你简直是无赖!」 白克力的大手立刻又伸了过去,准备捉她治罪。 「放开她。」段颂宇摆了摆手,只觉好笑。 一得到自由,阿依怨怼的瞄了白克力一眼,才又看向他,「其实王子既然知道了一切,不如乾脆利用这次机会,叫我们家小姐回大都去吧。」 「回大都?」 「对啊!」她的眉头皱了起来,「小姐一个漂漂亮亮的姑娘家,实在不应该过着打打杀杀的日子,把女人宝贵的青春就这么消耗掉了,到时若是我家小姐真嫁不出去怎么办?」 「你忘了,还有我吗?」他的手轻抚过木显榕的手臂。 「你?可是你是—」突地,阿依硬生生的闭上嘴。 段颂宇冷冷的看她,「说下去。」 阿依激动的猛摇头,「奴婢还想要保住一条小命。」 「本王子说过,不管你说什么都保你不死,大不了再给你一个免死金牌。」 「免死金牌?那是什么?」 「就是不论你做什么事,只要拿出令牌,任何人都不能杀你。」 她一听,眼睛立刻迸出光亮,「我家小姐也能有一个吗?」 段颂宇忍不住一笑。看来木显榕的这个侍女不论发生任何情况,都会守护自己的主人,单凭这点,他就可以给她一些特权。 「可以。」 「这是王子说的喔!」 他微笑着点了点头,「说吧。」 「王子,」阿依的语气突然一低,「你应该知道自己的处境才对。」 「我的处境?」见床上的人又动了一下,他伸出手轻拍她,「解释。」 「你真不知道吗?」阿依一脸痛心的摇摇头,「你真的不是很聪明。」 一旁的白克力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你这丫头在说什么」 「我说实话而已,反正现在我有免死金牌。」阿依说着,还露出厌恶的神情,「大人,请离我远一点。」 「为什么?」 「你的块头太大,看起来怪吓人的,而且刚才你捉得我好痛。」 「你—」 v第二十五章[10.18] 轻叹口气,段颂宇咳了几声,适时打断他们接下来可能有的争执。 阿依立刻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才正色道:「王子,你那五个弟弟个个优秀,骁勇善战,尤其是二王子罕凡昭。他年纪轻轻便平蛮有功,还娶了碧思部族的公主为妻,势力远在你之上。他是狼子野心,若是我家小姐跟着你,我怕她早晚会惹祸上身,毕竟你太无能。」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段颂宇的脸终于沉了下来。这个阿依讲话跟木显榕一样不客气又伤人自尊! 「我觉得小姐最好嫁个平平凡凡的人家,生几个孩子,」彷佛没有看到他不快的神情似的,阿依自顾自的说下去,「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好,争夺王位那些尔虞我诈,还是算了吧。」 「我不会让她陷入那样的境地。」他对那些所谓的宫廷斗争没有半点兴趣,但是保护自己女人的任务,倒是理所当然,而且轻而易举。 「王子,你真忘了二王子那股狠劲?还有尹帕公主—」她摇了摇头,想到就觉得害怕,「她也想成为茴月国的女王,而且还很喜欢我家小姐!奴婢真怕哪天公主发现我家小姐是女儿身,依她那泼辣性子,一定会一刀杀了我家小姐的,所以奴婢还是请王子大发善心,高抬贵手让我家小姐辞官吧!」 「若有人想动她,我会先杀了那个人!」 他脸上的肃杀之气,让阿依呆了一下。 这个王子,真的变得很不一样,好有男子气概,让原本想要反驳的她,在看到他的眼神之后,不由自主的服气了。 如果他能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小姐成为王妃的话,也是一件美事。 只是一个人怎么会在短短的时间内变得那么彻底,就好像是不同的两个人一样?搔了搔头,她大惑不解。 不过王子变成什么样的人,她并不真的在乎,只要能保住小姐和她的小命就已经是万幸,而且看现在这个样子— 望着直接半卧在小姐身旁的男人,她莫可奈何的想,小姐好像暂时也只能待在这座宫殿里了。 【第八章】 当木显榕清醒时,已经是隔天日落的事。 一看到她睁开眼,阿依的脸上也迸出光亮。 「小姐!」她立刻在床边跪了下来,欣喜的看着她,「你可醒了。」 木显榕轻轻呻吟了一声,觉得浑身都痛,然后身子一僵,记忆回到了脑中。 她为了闪躲罕伯泽,脚步不稳的坠下阶梯,而在她掉落阶梯前……她立刻转头看向四周。 「这是哪里」 「王子的寝殿。」阿依回答,「奴婢立刻派人去跟王子说一声。好险小姐你醒了,不然王子可能要杀了帮你治伤的大夫了!」 「等等!」木显榕赶忙叫住要往外走的侍女,「我为什么在这里?」 「王子下令的。」 「备车!」她强忍着晕眩起身,「回府。」 「小姐,你别逞强。」阿依连忙冲来扶住她,「你的伤还没好,可惜伦丝玛不在这里,不然她肯定有好方法可以医治你。」不是她自夸,她的太祖母精通药理,几乎是个无所不能的智者。 只怕伦丝玛在这里,医得好她的外伤,却治不好她的心病。木显榕无奈的想。身体的伤,她并不放在心上,只是……想起罕伯泽,她摇摇头,不想待在属于他的地方了,那让她总是无法静下心,有种一切都不再是她能掌控的无助感。 可是才一动作,她便觉得天旋地转,脸色也更加惨白。 「你看吧!奴婢就说小姐还没好,反正这宫里啥都有,若缺什么,只要交代一声就成,小姐你就待着吧—」看到主子的脸色立变,阿依马上扶她回到床上坐下来,「小姐,你先坐一下,你要回府,奴婢去备车就是了,你别动,若是让伤口再流血,奴婢就罪过了。」 「阿依。」 「是!」听到主子的叫唤,阿依恭敬的应了一声。 「你先派人送口信回大都给我爹。」 她立刻折回,「小姐要送什么口信?」 「将木府的奴婢全都遣走,就说东窗事发,各自逃命去吧。」她疲惫的揉了揉额际,不想要因为自己一个人,而害了木家上下十余口人。 「确实是东窗事发,但是不需要逃命啊!」 「……什么?」 「已搞清了来龙去脉,但并不打算降罪。」阿依直爽的回答。「这是王子的承诺。」 木显榕只觉一阵恶寒泛起,迟疑的问:「你说……王子搞清了来龙去脉,是什么意思?」 「就是小姐代替少爷来到净水沙洲,还有小姐是女儿身的事,在小姐昏迷的时候,奴婢全说了。」 她登时倒抽口气。「阿依!你—」 阿依立刻跪了下来,先声夺人,「小姐,你别生气!当时的情况也是逼不得已,王子都已经要动手脱你的衣服了,我若不说,早晚也会拆穿,而且说了反而比较好,王子真的不打算追究,还给了小姐和奴婢免死金牌。」 「免死金牌」木显榕楞楞的重复。 阿依兴奋的点头,「是啊!免死金牌,奴婢也搞不清楚这是什么,不过依王子所言,该是个好东西,好像只要有这个,就可以免死,那个白克力大人也很厚脸皮的跟王子要了一个。」 木显榕被搞糊涂了,她真的越来越不了解罕伯泽,他该清楚她犯的是欺君的死罪,但他现在仍要保全她…… 「小姐,咱们不会有事的。」跪在地上的阿依伸出手握住了她,「你也会相信王子吧?毕竟—他变得不一样了。」 是啊!他变得不一样了。木显榕如梦初醒抬起手,轻抚自己受伤的额头。 只是尽管他变了,尽管她从来都不想离开他,但是为了避免情况失控,她仍必须做下决定。 「若王子不降罪,是不幸中的大幸没错。」终于,她开了口,「阿依。」 「是!」阿依笑容灿烂。 「你回府收拾行囊,回大都之后,我便会辞官,不再回净水沙洲,所以把该清的东西清理好,将府邸留给下一任辅佐的将军吧。」 阿依闻言,相当意外。以往要小姐辞官,她都百般推诿,现在竟然主动想通了—只是怎么会挑这个时候 「王子会同意吗?」 v第二十六章[10.19] 「如果我要走,就不会管他同意与否。」她的口气比她的心来得强硬多了。 阿依一楞,「可是王子一向倚重你,若是身旁少了你,奴婢实在怀疑他是否还能活下去。」 这话点醒了木显榕,因为自己的思绪太过混乱,所以她一时没有想到罕伯泽的处境。 「小姐」看着她发楞的神情,阿依担心的问:「你还好吗?」 不好!明明就担心罕伯泽的安危,但是她却无法留下,只因他虽然可以饶她不死,但是他若放过她,就等于留给他人致命的把柄。 「小姐,你真要奴婢收拾行囊?」 缓缓闭上眼睛,她感觉像是瞬间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对。」 阿依见状,担心全写在脸上。在小姐昏迷的时候,王子对小姐的呵护她全都看在眼里,要不是今日那个从大都来的托泰大人要返回大都,王子必须送对方一程,现在一定还是寸步不离的守在这里,这样的执着,她不认为他会轻言放手。 「备车吧。」木显榕低喃,「回府。」 「是。」虽然满心犹豫,但她也只能依言而行。 坐在床上,木显榕看着将要燃尽的烛火,不远的铜镜里头映出她苍白的神色,忽明忽亮。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脆弱,直到今日。她看着自己,黑发散在颊畔,身上只穿白色单衣,不管平时再怎么伪装强悍,现在终究还是个纤瘦的女人。 她从没想过要倚靠任何一个人,但现在,他的声音、他的靠近,却都能引起她的奇妙感受,让她想投入他温暖的怀抱,试着让他保护,但这却是她此生绝对不能做,也不可做的事。 突地,她听到脚步声,然后是自己的如雷心跳,她缓缓将目光望向寝殿入口。 段颂宇的眸子迎向她的,略带忧郁的眼静静的锁着她,注意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恐惧。 她怕他这份认知对他而言,如同一根针刺进心窝。 「王子,」木显榕长长的睫毛垂下,掩住自己的情绪,「属下已吩咐奴婢备车。」 「我并没有允许你走。」 她抬起头,就见他的黑眸写着不以为然,以及某种她无法解释的感情,而她下意识的认定自己最好别搞懂那是什么。「不管王子允许与否,属下都得走。」虽然困难,但是她还是强迫自己开了口,语气中有着难掩的落寞。 他不喜欢她说话的口气,非常不喜欢,好像她终究不会为了他而留下一样。「你是什么意思?」 「属下打算这次跟王子回大都之后,便辞官返家。」 「辞官」他的脸色立时阴沉了下来。 「是的,辞官。」原本她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会守在这个人的身边,但是现在,她只能忍着不适,站起身缓缓跪了下来,「请王子看在属下这些年的尽心付出,允了属下吧。」 段颂宇闻言差点气死。 「该死、该死!」他伸长手,猛地一把拉起了她,「你要把我给撇下,一走了之」 「我没有,而是—」 他置若罔闻,只是粗鲁的将她拉入怀中,狠狠的吻住她。 这不是个温柔的吻,她甚至感觉到他的手紧 着她的后颈,唇用力啃囓着她的。 她惊喘了一声,感觉体内升起一股骚动,心跳也乱了套,第一次在推开他与不推开之间犹豫起来。 最后,她像着了魔似的踮起脚尖,让自己更贴近他。 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是她从未体会过的亲密,她抱住他的脖子,只是不顾一切的想要靠他更近。 良久,段颂宇才饶过她的唇,让她把脸颊靠在他的胸膛上,呼吸他的气味,聆听他的心跳。 「我不准。」得到她的回应,他的心情好了许多,一边亲吻她的头发,一边认真的说。 他略显沙哑的嗓音将一时被气氛冲昏头的木显榕拉回现实,她轻摇下头,「你不明白。」她立刻感觉到身前人因为她的话而僵硬。 段颂宇责备的看着她,「你总是令我生气。我又不明白什么了?」 「我只是想要保住你,」她无奈的说,「王子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让我走,不然你就只能选择杀了我。」 「荒谬!」 「一点都不!」迟疑了一下,她才抓住他的手臂,「我犯了欺君之罪,王子知道了实情,就该治我的罪,而不是替我隐瞒。」 看着她的双眸,段颂宇在里头找到企图获得谅解的光芒,他很快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 这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朝代,民权被重重踩在脚下如粪土,君权为上,所以骗任何人都可以,就是不能骗君主,真是见鬼了。 这一刻,他的心清明了起来。 他从现代来到这里,对于称王为帝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若要成为一个王者才能保住她,他会成为一个王者。 虽然他并非真的属于这里,连自己怎么来此的都搞不清楚,或许某日也会突然离开,可看着她,他发现自己只想将不安甩到一旁,只因此刻最重要的是眼前的女人。 他拉着她坐下,自己则蹲在她的面前,双眼闪着光亮,「木显榕。」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他口中吐出,木显榕着实一震,她几乎已经遗忘了自己的真实姓名。 「你相信我吗?」 他轻柔的问句使她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他。这张脸,她看了无数年,他有张俊美的面容,她很熟悉,但是最近又多了相当迷人的专注。 她眨了眨眼睛,缓缓点头。 「我会成为茴月国的王,」他的指尖轻触她的唇,深深的凝视她,「这一切,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你。」 这话几乎是立时逼出了木显榕的眼泪。 「你相信我吗?」他捧住她的脸,要她面对他。 v第二十七章[10.20] 他脸上的认真,让她很感动,但也知道现实中要达成这个愿望,没有那么容易。「我相信你,但是—」 他伸出手捂住她的嘴,阻止她未完的话,「我只要你相信就好,如果成为国王才能免你的罪,我便会是王。」 他收紧臂膀,再次将她拥入怀中,占有性的吻住她的唇,炙热而需索。 虽然木显榕依然不确定留下来是不是个好主意,但是他的柔情淹没了她心头残存的不确定。 看出他的认真,所以这一次,她想试着相信。 【第九章】 不可否认,他古代的妹妹是个美人儿,而且就连瞎子都看得出来她对「木显青」的兴趣。 段颂宇斜靠在椅子上,静静的看着阶梯底下,罕尹帕对他的女人大献殷勤的模样。 木显榕就像个柳下惠,坐怀不乱,直挺挺的坐着,那拼命以疏离拉出距离的模样,几乎令他笑出来,他还真没看过几次她不自在的样子。 侍女训练有素的端来一道又一道的美味佳肴放在矮案上头,不过罕尹帕对木显榕的兴趣,显然比可口的食物来得多。 鼓声与笛声巧妙的配合成奔驰的旋律,场中舞妓身着短裙、长袖紧身舞衣,腰间束着佩带,下着绿裤红皮靴,披着轻柔纱巾,踩着底下的一小块方巾,飞快的旋转着。 这美人据说是献来给他为妃的,有着勾人的眼神、妖娆的身躯,但是他一点兴趣都没有,毕竟美人易得,但是如木显榕这般胆识过人的独特美人却是难得。 他啜了口葡萄酒,只见罕尹帕穿着薄纱,柔弱无骨的倚着木显榕,那副娇媚模样,少有男人把持得住,他不由得想着,该用什么样的办法让木显榕也穿次女装给他看看。 彷佛察觉到他的目光,木显榕的头一转,与他的眸光对上,对他轻挑了下眉,无声询问。 段颂宇只是温柔的回她一笑。 这几日,因为她的伤未痊癒,所以他哪里也不准她去,今日要不是因为要迎接罕尹帕,他还真不打算让她下床。 不过这次,他也可以算是因祸得福,因为木显榕受了伤,所以他也因此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在校场与自己的士兵、勇士们相处。 或许以前,罕伯泽是个懦弱的主子,但现在他的表现已彻底颠覆他们原本对这个大王子的想法,近日有慢慢偏向他的倾向,这让他相当得意。 「将军,身体还是不适吗?」罕尹帕柔声问。 木显榕急急收回目光,有礼的说:「回公主,没有。」 「可是你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伤口还痛吗?」 「已经好多了。」 罕尹帕替她拿了块肉,「吃点东西。」 「谢公主!」木显榕连忙拒绝,「属下自个儿来。」 「怎么这么见外?」她轻声一笑。 木显榕在心中叹了口气,对于这样的美人恩实在是无福消受,尤其那男人还在上头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她就更无力了。 「对了,将军,」罕尹帕轻拨了下发,「我想在这净水沙洲多待几日。」 这可不是木显榕所预期的事。「可是国王—」 「父王那里我早派人去捎了消息。」她不耐的口气透露了为所欲为的骄纵个性,「反正沙漠大盗早就被二王兄平定,大王兄也就不急于一时回去。听说不远处的阿肯山美景如画,将军陪我去吧。」 她目中无人的态度使木显榕很是不悦,她下意识的又看了罕伯泽一眼,就见他一脸兴味的听着她们之间的对话,似乎对于罕尹帕的妄为没有丝毫怒气。 看来她终究只能孤军奋战了。「属下会派人保护公主安全。」说罢,还不忘给了那人一记白眼。 这个回答使罕尹帕皱起眉头,「将军的意思是—」 「为了要返回大都,属下有太多事情要忙,加上伤未痊癒,所以无法陪同,不如—」她难得使坏的看向罕伯泽,「让王子陪公主吧!」 就见罕尹帕的嘴立刻一撇,罕伯泽也对天一翻白眼。 木显榕管不着公主,但是罕伯泽—她不认同的又瞪他一眼,要他收拾起不屑的神情。 「我每日得要接受无数日常训练,没空去游山玩水。」彷佛没有看到警告似的,段颂宇迳自说。 「我也知道王兄忙。」罕尹帕的口气同样没有太大的热切,「木将军—」 「那么属下明日就安排,公主一早便可以起程。」见罕尹帕皱起眉头,她垂下头,恭敬的说:「还请公主就念在属下的身体不适,委屈这一回。」 沉默了一会儿,罕尹帕最后才哼了声,「算了,谁教我要对将军动情,好吧,就听将军一次。」 「谢公主!」木显榕因为她的让步着实松了口气。 「显青,」段颂宇故意调侃,「艳福不浅啊!」 听到他的话,木显榕的身躯先是一僵,最后面无表情的抬起头,对上一脸打趣的男人。 「王子说笑了。」她强迫自己随便应了一句。 「显青,我看你坐着也无聊,不如你也跳支舞给我看看吧。」 「王子,你喝多了。」 「怎么会?」他对她缓缓绽开笑容,「这舞没规定只有女子可以跳吧?」 看到他迷人的笑脸,木显榕的嘴角忍不住也轻扬起来,「是没有,不过王子很清楚属下并不擅舞。」 「你不会」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揶揄。「我还以为你是无所不能的。」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无所不能。」她微摇了下头,「王子若喝多了,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听你这么一说,我似乎确实是喝多了啊……」闭上眼,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头都有点痛了。」 闻言,她立刻不着痕迹的避开一直贴上来的公主,抬头对立在一旁的侍女说:「送王子回房。」 v第二十八章[10.21] 侍女才动作,段颂宇就立刻阻止她们。 「王子」木显榕不解的看着他。 「你送我。」他勾了勾手指。 「王兄,这种小事交给侍女们做就成了,」在一旁的罕尹帕没等心上人出声,便嘟着嘴拉住木显榕的手臂,「怎么要木将军做呢?」 「将军可是本王子的爱将,本王子做什么他当然都要跟着,就算我们食同桌、寝同眠,也是天经地义的事。」他不以为然的瞄着这个所谓的「妹妹」,虽然是女的,但是看她这么拉着自己的女人,他心里还是不舒服。 原本这几日木显榕都乖乖待在他的寝殿里头,就因为她到来,她不单要花费精神应付,还坚持搬回将军府,说什么怕罕尹帕知道会起疑心,真是见鬼了! 「怎么,」他继续说,「王妹有意见?」 他不客气的语调令罕尹帕微楞了下。 在她心目中,罕伯泽是个比笨蛋好不了多少的人,虽然她嘴巴上称他为兄长,但实际上,她是打心底瞧不起他。 「尹帕当然不敢有意见。」她又轻拉了下木显榕,「只是将军……你怎么说?真要送我王兄回宫?」 木显榕看出她眼底闪烁的危险光芒,那就跟任何一个被宠坏的王族一样。她一向为所欲为,偏偏又是茴月国国王最宠爱的掌上明珠,使得她更有恃无恐,所以为了自己,更为了罕伯泽,都不能得罪她。 「怎么?」看到她一动也不动,段颂宇一挑眉,「我的爱将真的不愿意」 木显榕无奈的看着他。他可真会挑时间找麻烦! 「属下不敢。」她敛下眼眸,轻声应道。 「不敢本王子实在怀疑将军话中的真实性。」段颂宇对她伸出了手。「不敢就过来。」 听见这话,罕尹帕的手立刻拉住木显榕的手臂,较劲意味十足。 「公主,这里是净水沙洲,你来者是客,待会显青定会给你赔罪。」尽管烦得可以,木显榕表面上还是一派平静,「这里的主子是大王子,也由王子管理,我身为属下,凡事得依令而行,所以还请公主给属下一个薄面,别令属下为难。」 罕尹帕的美目在她俊秀的五官上头流转了一圈,最后才不太情愿的放开了手,「好吧!木将军都开了口,尹帕没理由不卖你一个面子,但是—」她的美眸中闪过严厉,「本公主不是每次都如此好说话的。去吧!」 「谢公主。」虽然罕尹帕心高气傲的话令木显榕感到不悦,但是她的脸上依然没有显露太多情绪。 段颂宇将罕尹帕的话全都听进耳里,嘴角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看来他妹妹压根不把他放在眼里,偏偏木显榕还得为了他而跟她周旋,也真是难为她了。 木显榕站起身,走向他,握住了他的手。 段颂宇则趁她没有留意,在起身的同时,手臂不客气环过她的肩膀,故意将全身的重量倚向她。 没有料到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木显榕踉跄了一下,差点不稳又连同他一起摔落阶梯。 她惊愕的抬头,看到他眸中一闪而过的促狭,还来不及开口,他便先说:「走吧!」接着还煞有介事的呻吟了一声,「我头晕……」 木显榕闻言,只好深吸口气,吃力的扶着他离开。 走向寝殿前,段颂宇对一样坐在席间的白克力使了个眼色,他立刻站起身,跟在他们后头,穿过长长的走廊,喧嚣的乐声渐渐远去。 蓦地,他停下脚步,将跟在后头的一干侍女给挡了下来。因为早些时候,王子便交代他,若是他跟木将军在一起的时候,闲杂人等都得退开,所以他谨守御令。 木显榕注意到原本跟在身后不远处的侍女和白克力都失去了踪影,长长的回廊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再无他人,只能无奈的抬头。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女人,我是在解救你!」他伸出手,一把将她揽进怀中。 「王子是在找麻烦!得罪公主对王子只有害,所以就让让她吧。」 段颂宇只是伸出手扯掉她束发的带子,看她长发披落在肩,情不自禁的低下头,轻吻她的额头、眉毛、脸颊和嘴角。 「王子,听到了吗?」她挣扎着在他的吻与吻间问。 段颂宇轻叹了口气,「罕尹帕想要取代我。」他在她的唇边低喃,「你我心知肚明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的道理。如果有朝一日,她有机会可以狠狠将我踩在脚下,绝不会因为我今日顺了她的意而对我手下留情,所以我今天得不得罪她、让不让她,结果都一样。」 她一楞,最后露出了一丝浅笑。没想到他看事情竟然比她还要透彻直接。 她轻拍了下他的胸膛,「关于这点,或许王子才是对的。王子休息吧,我还得去招呼公主。」 「还去」他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她自然有人招呼,你招呼我才是真的。」 她没好气的瞪他,「今夜我得回府!」 「我知道。」提起这个实在很杀风景,他不甘心的重重吻了下她,「我为什么要理会那个刁蛮公主?」 她故意装出一脸同情。「为了很简单的理由,不让她有机会危害你。」 这下就算再不愿,段颂宇也只能妥协了。 在他羽翼未丰前,他知道有些事情,势必得先委屈自己,可为了她,他愿意。 段颂宇几乎忍不住想把所有奏章给丢到地上了。 这几天,他才知道平常木显榕要做的事情不少,除了训练士兵之外,她还要看奏章,决定对、错、好、坏,虽然只是个近千人的部落,琐碎事还挺多的。 处理这些事情对他而言并不难,不过要看懂古文字就困难多了,所以他找来一个文臣,要他将奏章念给他听,等他做出决定后,再帮他把结论写上去。 他发誓继武术之后,下一个努力目标就是看懂这些文字! 不过木显榕也真的狠,交代他一大堆事,全写在一旁的动物皮革上头,如果他没做完,就不能与她见面,偏偏他还给她吃得死死的!果然女人是宠不得的! 「王子!」突然,白克力一脸慌张的跑了进来。 「怎么了?」段颂宇烦躁的瞄了他一眼。 「是公主!」 罕尹帕?「她不是去那个什么山吗?」 v第二十九章[10.29] 「阿肯山。」 段颂宇不在乎的耸了下肩,「随便什么山,怎么了?」 「她回净水沙洲了!」 「所以呢?」玩了几天,也该是时候回来了。 「她原本该回宫,但是听守门的士兵说,她好像直接往将军府去了!」 闻言,段颂宇立刻起身。「备马!」 这死丫头未免也太不把他这个兄长放在眼里了!茴月国阶级制度明显,她回来的第一件事该是回宫向他请安,但是她却直接去了将军府! 这情况实在可笑到不行,打出娘胎,他可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有跟自己的「妹妹」抢女人的一天啊…… 将军府里,刚沐浴过后的木显榕整个人懒懒的斜卧在躺椅上,微湿的黑发披在椅背,靠微风自然风乾。 「公主,你不能进去!」 阿依尖锐的声音陡地响起,她立刻回过神。 俐落翻身,将自己的黑发全都塞进软帽中,匆忙间,她只来得及拿起一旁的短袍罩在自己身上,下一刻,一向骄纵妄为的罕尹帕不顾一切的便冲了进来。 「公主」木显榕压下心头的慌乱,带着谴责的目光看向她。 「将军,你府里的奴才实在应该教训,我一从阿肯山回来便急着来看将军,没想到这该死的奴才竟然挡我的路!」 木显榕强迫自己面无表情,「属下明白!是府里的奴婢冒犯了公主。」 「我看将军不明白,这奴才该死!」 「公主,这是阿依的职责—」想要替阿依脱罪的话还来不及说完,她就看见罕尹帕的随身软鞭就要招呼到阿依身上,她想也不想的立刻上前,替阿依挡下了这一鞭。 鞭子狠狠的抽在她肩上,痛楚使木显榕忍不住闷哼一声。 阿依一脸震惊的看着护住自己的小姐,罕尹帕的脸色同样一变。 「木将军你—你这是做什么?」她是气那个不长眼的婢女挡住她的路,想要好好教训她一顿,可没有心要伤害木显青啊! 「我的奴婢只是对属下尽忠而已,若是因此而令她受到责罚,属下以后要怎么服人?」 木显榕一番话讲得不卑不亢,罕尹帕的脸不由得沉了下来,但她仍关心的想上前慰问。「让我看看将军的手。」 「不劳公主费心。」她的身体微侧,闪过了罕尹帕的手,「这点小伤不碍事。」 因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是那么显而易见,罕尹帕的脸色当场益发难看,含怨的目光直射向一旁的阿依,就见后者因恐惧而白了脸。 「能让将军如此奋不顾身,这奴才实在不简单。」罕尹帕打量着娇小的阿依,试探的问:「这是你的房里人?」 木显榕斟酌了下现在的情况,抬起头淡淡的说:「属下是个正常的男人。」 罕尹帕听见这话更是又嫉妒又生气,手中的鞭子气愤的对空挥动,彷佛不打到阿依难消心头之恨似的。 对她来说,若不开心,将人打个半死也是一种娱乐,就算杀人、夺取人命,她也不会当成了不得的一件事,更何况现在她面对的不过就是将军府的一个家奴而已。 可是木显榕并不苟同这种贵族间不将人当人看的做法。这里有许多因为战败而被俘虏的奴隶,虽然地位低下,但不是没有利用价值,她让他们发挥所长,不因为是奴隶就失去了未来,她订下法令,就算是奴隶也有生存下去的尊严,不能任意打骂杀害,但这个道理,尊贵的罕尹帕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懂有什么意义。 「公主息怒。」木显榕轻声说,「只是这几日属下身体依然不适,所以才要府里的奴婢挡住所有人。」 「将军的意思是说,要挡下的人之中,也包括本公主吗」她一脸倨傲。 「当然不是。」她敛下目光,掩去自己的不逊。 「那将军怎么解释现在的情形」罕尹帕挑衅,就是不开心一个低下的婢女碰得了她朝思暮想的男人,自己却不断被排挤。「将军也看到了,你的奴婢挡着我的路!」 木显榕脑袋快速飞转着,若她无法给个交代,只怕这将会是灾难的开始。 莫可奈何之际,她只好转过身,用力甩了阿依一巴掌,「该死的奴才,还不向公主赔罪!」 深知唯有如此做才能保住性命的阿依没有第二句话,立刻跪了下来,「公主饶命。」 这果然使罕尹帕的嘴角微扬,心情稍微好转。 「公主,息怒。」木显榕也跟着说。 她冷冷一哼,「将军都开了口,我就饶了这个奴才一次。」 听到这话,木显榕才松了口气。 「将军,」罕尹帕脸上的凶悍立时转为娇柔,对她伸出了手,「你说你还是感到不适?让我看看。」 「不敢。」她语气轻柔却坚定的回绝。 「将军,你这是怎么回事?」罕尹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瞧不起本公主吗?」 「属下怎么敢?」 「那将军怎么一直躲着我?」 「男女授受不亲。」 「可笑!」她轻哼,「怎么将军的观念也跟那些汉人一样吗?女子就非得要笑不露齿,站不倚门,行不露面」 「当然不是,只不过公主乃千金之躯,属下不敢冒犯。」 「好一句不敢冒犯!口口声声不敢冒犯,却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她手中的短鞭愤愤一挥。要不是她真的喜欢这个人,光凭他现在的态度,她就该狠狠的鞭打他一顿。 「公主多心了,还请移驾内厅吧。」她柔声请她离开。 罕尹帕却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v第三十章[10.30] 「公主,你—」 「我想待在哪里就待在哪里!」罕尹帕飞快插话,「把这帮奴才全都摒退吧。」 木显榕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照着我的话做。」罕尹帕冷冷的说,「你这将军府里有多少个奴才,若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敢不听话,将军无法处置,我可以替你动手。」 这样明显的威胁让木显榕立即沉下脸,她看向阿依,轻声吩咐,「带着其他人下去吧。」 阿依站起身,不太情愿的照做。她挨了她家小姐一巴掌无所谓,可怜的是小姐替她挡下的那一鞭,连衣服都破了,还有血渗了出来,再看一眼小姐的伤,她的眼眶都红了。 【第十章】 阿依才离开房里,就听到将军府门前一阵骚动。她立刻冲了过去,先看到白克力带着一干勇士进门。 「大人!王子呢?」 「随后便到。」白克力低头看着一脸焦急的阿依,注意到她脸颊上的红肿,立时皱眉。「你的脸怎么了?」 阿依摸了一下,摇了摇头,「先别管奴婢的脸,公主来了!」 白克力的眉头皱得更紧,「公主打你?」 「不是。」 「那是谁打你?」 「大人,」阿依无奈的低吼,「奴婢已经说了,先别管奴婢的脸!」她的眼角瞄到了疾步走进来的罕伯泽,立刻迎了上去,「公主来了!」 「我知道。」段颂宇的目光一沉,「人呢?」 内堂没有看到罕尹帕或是木显榕的身影。 「在我家小姐的房里!」阿依压低声音说。 他的眉头一皱,「白克力。」 「在!」 「带几个勇士同我一起进去。」他跟着阿依,直接走向木显榕的房间。 在木显榕房前不知何时站了两名罕尹帕带来的侍卫,一见到他们,立刻上前要制止,段颂宇只是淡淡的瞄了一眼,就闪过他们的手,而跟在他身后的勇士便直接将两人制伏。 「大胆!」看见有人推门走进,罕尹帕不悦的抬起头怒视,但却因为看清来者而微惊,「王兄你怎么来了?」 「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你。」 听到他的声音,木显榕着实松了口气,她转头,看着罕伯泽双手背在身后,大步走了进来。 他没有看她,目光炯炯的直盯着罕尹帕,口气没有太大的情感流露,「你怎么在木将军的房里?」 「木将军受伤了,」她轻耸了下肩,不甚在意的回答,「我只是想要替他看看伤口。」 方才在房里,她好不容易才说服木显青将罩衫褪去,没想到她还未动作,罕伯泽便出现了。 伤口段颂宇的目光落在木显榕身上,注意到她略微苍白的脸。 「出了什么事?」他的语调不由自主的一柔。 他的关心使她的心头一暖,「谢王子关心,」她的嘴角微扬,「没什么。」 她显然打算以和为贵的态度令段颂宇皱了下眉,几个大步走到她身旁,不顾她的挣扎,一把捉过她,眼神因为看到她肩上的血痕而危险的眯起。 「都流血了,还说没什么」他看向阿依,「怎么回事?」 「还不都是公主她—」阿依开口想说,不过一看到自家小姐制止的眼神,又不情愿的闭上嘴。 「怎么伤的?」他锐利的眼神转而落在唯一拿有短鞭的罕尹帕身上。「是你吗?」 「王兄,我也只不过是教训个奴才罢了!」她的口气满不在乎,眉头因为不悦而不自觉的锁了起来,「谁知道木将军硬是冲了过来护住那奴才,尹帕来不及收手,所以不小心伤了他。」 闻言,段颂宇咬着牙,阴沉的瞪她。 她不以为然的回视,一脸不屑。「这么看我做什么?我已经说了,我不小心的!」 「一句不小心就足以抹去你犯的错吗?这是哪位能人异士教你的大道理」 听出了他话中的讽刺,罕尹帕忍不住高傲的扬起下巴,「不然王兄想怎么样一报还一报,赏尹帕一鞭吗?」 「你以为我不敢?」 她一哼,贬抑之情溢于言表。 注意到身边人眼神的转变,木显榕赶紧拍了拍他。 段颂宇转头,就见她微摇了下头。她都被打了,还在求以和为贵—这女人没有他所想像的聪明! 他动作迅速的出手,在罕尹帕来不及反应之前,一把抢过她手中的短鞭,注意到鞭柄上头还镶有一颗发亮的蓝田玉。 罕尹帕因为他的动作而踉跄了一下,手中的短鞭被夺走,人也差点跌坐在地。 「大胆!」她愤怒的站起身咆哮,「你在做什么」 段颂宇没有回答,只是当着众人的面,握住鞭柄,双手一个用力,马鞭柄立刻应声而断。 见状,罕尹帕神情大变,「你以为你在做什么」她怒吼,「你这该死的家伙,这是父王赏给我的,你竟然敢弄断它!」 「就算是天王老子赏给你的我都不看在眼里!」没有人可以伤害他的女人,若有人伤害她,他一定以牙还牙,加倍奉还。「要不是木将军在场,我肯定狠狠抽你几鞭!」 v第三十一章[11.02] 「开玩笑,凭什么?」 「就单凭你不明就里动手打人!」 「伤到木将军是意外︱」 「但是你有打人的意图却是不争的事实!告诉你,纵使对方只是个奴才,你也不该任意动手。」他的手直指着大门,「在我还没对你动手之前,给我滚出去!」 罕尹帕不敢置信的瞪着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 「还不走」他吼。 「你叫我走」她愤恨的挤出话来,「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你当真不把我看在眼里吗?」段颂宇感到胸中的怒火快要达到极限。 「给我一个好理由,」她不屑的冷哼,「我为什么要把你放在眼里?」 段颂宇的俊脸蒙上一层阴霾,冷厉的视线直射向她,「我是你的兄长,纵使未必是将来的君主,但在净水沙洲,一切由我做主。」 他充满男子气概的神情令罕尹帕着实一楞,但是她很快找到反击的力量,「若有一日我成为女王,你这净水沙洲也得归我所有!」 木显榕知道这个公主一向刁蛮,也料到她或许有想成为女王的野心,可没想到她竟然敢当着大王子的面说出来。 段颂宇的脸色铁青,「光凭你说这话,我就可以直接砍了你的脑袋!」 「砍我的脑袋」她更加鄙视的怪笑两声,「就凭你这个看到血就会晕过去的无能之辈?还是省省吧!」 「公主!」木显榕动怒了,出言制止,「说话前请三思。」 「木将军比任何人都清楚我说的是事实,你跟在罕伯泽身边三年,纵使他现在将净水沙洲管理得再好,我跟父王也都很清楚,这一切不是他的功劳,若是没有你,他根本只是个阿斗!」 「公主,够了!」 「木将军何必非要跟着无能之辈?」她彷佛没有听到木显榕的话,迳自说下去,「你的忠心若是属于我,我将给你任何你所想要的一切,甚至是我的人。」 木显榕正想要出声斥责,但是身边的男人却伸出手将她推到一旁。 「王子—」 段颂宇拔出腰间佩剑,锋利的剑上反射着阴寒的亮光,在众人的惊呼声之中,他的剑直指向罕尹帕。 「收回你的话!」 「少来了,你以为我被吓—」话硬生生的停住,因为锐利的剑尖正直指着她的咽喉,她细嫩的颈子立刻出现一滴血珠,滑落下来。 她真的没有料到一向软弱的兄长,今天竟然会有像脱胎换骨似的慑人气魄。 「收回你的话!」段颂宇冷冷地重复了一次。 「你……你才不敢杀我。」 「要打赌吗?」他的手再微微向前,又是一滴血珠落下。「你的颈子很细,我想应该不用太大的力气就能给你一个痛快,不然万一我砍了一刀,你的脖子却没断,还要砍第二刀,甚至第三刀—也挺累人的。」 他冷着脸威胁人的邪魅模样使罕尹帕发起抖来,因为愤怒,也因为恐惧。 「王子,」一旁的木显榕也没料到情况会有如此转变,连忙按住他的手,「放下剑,别……」 「她伤了你,」他飞快的瞄了她一眼,「你还替她求情?」 「她是公主—」 「就算是公主又如何?我还以为君王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方才她的一番话,应该是罪无可逭。」 「就算公主犯了滔天大罪,也不能让你私下动刑,你若杀了她,国王一定会怪罪。」 真是他妈的,就连教训个人也绑手绑脚的!段颂宇愤愤的看了木显榕一眼,才看向罕尹帕。 「收回你方才的话。」他厉声说,「跟木将军和她的侍女道歉,然后给我滚出去!」 「你—」 「你最好罩子放亮一点。」他直接截断她的话,「要不是木将军替你求情,我真的会杀了你。」他转而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压着她跪下,「道歉!」 罕尹帕这辈子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眼眶中满是屈辱的泪水。 「说话!」他的手微用力,逼她将头给低下,几乎碰到地面。 「我知错了!」她不得不挤出这几个字。 「虽然我知道这句知错你并非发自内心,但我还是希望今日的事可以给你一个教训。」他冷声说,「下次若再犯—你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 将话说完,他才把剑给收回来。 「滚!」 罕尹帕一得到自由,就被自己的侍女扶了起来,离去前,她愤恨不平的看了他一眼。她的眼神告诉他,今日他所加诸在她身上的,她终有一日会讨回来。 「王子,你真的太有气魄了!真的像变了个人似的。」公主一走,阿依便一脸崇拜地叹道。 阿依的话也正是木显榕心中的感受,目光停留在身前男人的身上。不知不觉之中,他确实拥有了一股无法言喻的王者风范。 看来就算没有她在身边……她的眼睫低垂,幽幽一笑。 木显榕手臂的伤才包紮好,段颂宇立刻遣退所有人。 「过来。」他坐在椅子上,对她伸出手。 她轻叹了口气,将手交到他手中。 v第三十二章[11.04] 他小心拉过她,让她坐在自己大腿上,看到她肩上的伤,胸中狂烧的怒气几乎难以压抑。 「我就这么放过她,实在太便宜她了!」想到罕尹帕,他还是有想要狠狠抽她几鞭的冲动。 「胡说!」木显榕轻摇了下头,「你已经给了公主教训,我想她这一生可能还没受过这样的屈辱。」 他冷冷一哼,「一个被宠坏的丫头。」 「是啊,被宠坏了,就如同你。」 「什么?」 她抬头看着他,浅浅一笑。「像以前的你,虽然有颗仁厚之心,却总是为所欲为。」 「我已经说了无数次,」他不快的将头靠在她颈间咕哝,「别再跟我提以前。」 闻言,她又是一笑,目光因为看到他低下头轻吻她包紮好的伤口而一柔。 「王子!」白克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有事?」他轻吻了下她带笑的嘴角。 「是公主。」 段颂宇稍霁的神色又冷了下来,「又怎么了?」 「公主没回宫,直接带着她的人马离开净水沙洲了。」 木显榕一惊,立刻想要站起身,可他的大手却压在她的大腿上,让她安坐在他怀里。 「王子」她不解的看着他。 轻摇了下头,段颂宇冷声问,「她去了哪里?」 「看人马行进的方向,应该是回大都了。」 「不好!」木显榕的眼底闪过担忧。「若是让公主先行回到大都,你今天的所做所为,可能会加油添醋的传进—」 他抬起手捂住她的嘴,「我不在乎,让她走,反正我也不想跟刁蛮的她同行。」 她拍开他的手,「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 「这不是闹脾气,而是以她那个脾气,我怕我还是会忍不住动手教训她,所以留住她,你认为情况会比较好吗?」 她不禁沉默。若是他真的再对罕尹帕动粗,情况真的会变得更复杂。 「不用理她。」段颂宇对门外的白克力说,「她要走就让她走。」 「是。」白克力的脚步声于是逐渐远去。 「王子,」她轻声唤,试图安抚他的怒气,「就算公主与你并非同母所出,但还是你的血亲啊!」 「若这个道理说得通,她就没有危害我之心了吗?」他偏头反问。 木显榕一时也无法回答。她当然无法做此保证,更何况对象还是野心勃勃的罕尹帕。 「你也无法肯定。」他明知故问,然后拍了拍她安抚,「总之她走了就走了,她的事我会处理。」 木显榕紧锁眉头。不是她不信任他,而是许多事没有他所想像的那么简单,这些年来,都是由她独自与宫中的人周旋,而他总是远离那些尔虞我诈、是非恩怨,所以她没有把握这回和罕尹帕正面对上的他有没有办法全身而退。 「罕伯泽—」她轻唤他的名字,离开他的大腿,转而蹲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纤细的手指与他交缠,「答应我一件事。」 他伸出另一手,轻触她柔软的脸颊,真挚的说:「别说一件,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他的话使她微笑,「我不贪心,只要一件事,你的一句承诺。」 他亲吻了下她的额头,「说吧。」 「若有朝一日,我的身份暴露,到时我要你……全然置身事外,当个不知情的第三者。」 听到这话,段颂宇的下颚肌肉立即缩紧,「开玩笑,不会有这么一天!」他说得斩钉截铁。 「世事如棋,没有什么是绝对的。」她的美目专注的锁着他阴沉的眼眸,即使知道他因为她的话而发怒,但还是坚持己见。 在她甘冒欺君之罪前来净水沙洲那一日,生死她早就置之度外,只不过与他之间的情感却远超过她所能想像与预期的,这次回大都是好是坏,恐怕真的只能交给上天做决定了。 可无论她的下场如何,都不要,也不允许他出事。 「我不会给你这种撇下你的承诺!」 「可是—」 「为了你,就算我要颠覆整个皇族世界也不在乎!」他站起身,拉着她一起,将她拥入怀,两人身体紧贴,静静的站了好一会儿。「你应该明白的,不是吗?」 待在他怀里,她的耳际清楚听到他的心跳,也深深体会到他的柔情是如此的深切。 她一心想要这个男人成为王者,但是这条路或许会毁了他…… 有一瞬间,她不再肯定自己的坚持是对的了。 【上集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霸王妃》上 作者:子纹 02、《霸王妃》下 作者:子纹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