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界：第七纪》 第一章 臆魔症 艾伯特怔怔地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荒原，远处地平线上渐渐沉没的夕阳将天边映照得一片血红，广阔的荒原在血色晚霞的映衬下份外恢弘壮丽，他情不自禁地被这景色所吸引，又觉得自身份外的渺小和无助。 他搞不清楚为什么这看惯了的景色最近带给他别样多的情绪，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却又无论如何都想不起。 “艾伯特！”略带一些气恼的清脆少女音在背后响起，艾伯特吓了一跳转过头来，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名身材中等有着一头褐色短发的少女。 少女此时气鼓鼓地看着他，她的五官颇为娇俏，但脸上和鼻头的雀斑破坏了一些美感。看着面前的少女艾伯特有些习惯性摸了摸自己的头：“扬纳……” 少女皱着鼻头看着他，脸上气恼的神情缓和了，一些忧虑浮上她的脸庞随后又隐没：“行了，这次我又没敲你的头，我就知道你又在这里偷懒，你没见都傍晚了么？让你出来买点调味品结果一个多小时没回来，酒馆来了很多客人，死胖子都要忙死了。” “好在这里比较偏僻没人来……”少女又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问道：“你买的调料呢？” “糖、盐、胡椒都在这里……”艾伯特面色惭惭地抬起手里的布囊，感觉有些不好解释自己出现在镇外的理由，最近几天自己总是被一种莫名的心绪支配，一个人离开小镇往偏远地带走，然后似乎也不想干什么，就是看着风景发呆，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病了。 少女摆了摆手：“哎，青春期嘛我懂的，是不是因为伊布姐姐谈恋爱的事所以黯然神伤出来散心呀……我可知道你从小就对她有意思，很正常呐，前两年黑登大叔结婚我也难过了好久……” 艾伯特有些失笑，想要解释：“那是小时候，那会儿什么都不懂，就觉得伊布姐人好又很温柔，根本跟男女之间的喜欢没关系……还有，黑登大叔的年龄比两个你都大，你要喜欢的话，我倒是觉得……” “行了行了，别念了，死胖子还在酒馆忙得不可开交，可没功夫跟你在这儿瞎扯，东西既然买好了我们就赶紧回去吧……”少女摆了摆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打断了艾伯特的话，伸手抓住他的胳膊转身就走。 艾伯特看夕阳的地方是在两人居住的小镇西边的一块乱石荒丘上，这个位置虽然偏离了小镇出入的道路但其实离小镇也不过几百米远，没走多久小镇的大门就遥遥在望。 “艾伯特，你知道么？我很害怕……如果你变成弗里多大婶和米农那样，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走在前面的少女没有转头，傍晚的微风将她的话语轻声送到艾伯特耳边，他心下一凛，想起了有关弗里多大婶和米农两人的事。 弗里多是小镇里洗衣店的老板娘，十分热心肠，前些年没少关照过他和扬纳。 但是五年前不知道哪一天开始她人突然变得神神叨叨的，没事总爱出神发呆自言自语，有一次还偷偷凑到自己和扬纳耳边说要告诉两人一个大秘密，等两人提起了好奇心后就以一副讲鬼故事的语气在两人耳边恐吓道：“其实肥皂是活的！” 后来老板娘就被镇里的书记官带着警卫队逮捕控制了起来，说是感染了臆魔症，治好了才能放回来。 而米农则是邻居家的一个小男孩，以前总爱跟他们凑在一起玩，还有些调皮捣蛋，虽然不如扬纳那么能搞事但也比艾伯特活泼多了。 一年前他同样开始变得怪怪的，先是变得喜欢独处，减少了和他们来往玩耍，成天一副闷闷不乐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 后来还自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好像还和家里人产生了剧烈争吵和冲突，最后被警卫队以和弗里多大婶一样的名义带走了。 而等两人回来后，虽然人看着还是那个人…… 想到弗里多大婶仿佛恢复了热情却份外空洞的笑容以及突然变成三好孩子每天积极向上埋头帮家里做事的米农，不知道为什么艾伯特就是感到一阵不寒而栗。而有这种感觉的绝不仅仅只有他一个人而已，至少跟他一起长大的“妹妹”扬纳显然和他深有同感。 前期症状真的有点像，他默默思忖，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放心吧，扬纳，我没事的。” 扬纳则一副仿佛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放开了拉着他胳膊的手，此时他们已经回到了小镇外的泥泞道路上，双塔镇的路标就在他们前方。 他主动上前几步想了想又停下了，还是老老实实跟在扬纳背后。 又前进了一段距离，两人已经来到了小镇门口，此时门口除了几名卫兵并没有其他人，其中一名懒洋洋的卫兵拿着长枪靠在栅栏上，剩下几名则聚在一张桌子上正在打牌。 “傍晚了别在镇外晃了，两个小孩子家家的，真当荒芜平原上的野兽不会冲过来把你们叼走么？”正面朝着这边的一名双鬓有些发白的中年卫兵看到他们主动开口说了几句。 这人跟收养他们的酒馆老板阿贝尔有些交情，其实镇里警卫队这些卫兵时常都会下班后来酒馆喝几杯，跟他们都相熟。 另外几名卫兵也笑着打趣：“嗨，你是不知道小扬纳跟着那老酒鬼学了不少东西，再过两年说不定就是一名成熟的荒原冒险者了，人家可比你这混日子等退休的警觉多了……” “艾伯特你可是男孩子啊，怎么看着还是这么弱不禁风的，再这样下去长大了天天被扬纳家暴怎么办？” “哼，再瞎扯信不信下次在你喝的酒里掺马尿！”扬纳威胁式地挥舞了几下自己的拳头，艾伯特也有些无语。 他们自己知道自己事，双方完全是亲人的关系，相处这么多年可以说没有一丁点男女之间的火花产生，互相完全就是对方不来电的那一款，但是在镇里其他很多大人眼里却难免觉得他们青梅竹马又没血缘关系从小就是一对。 第二章 丰收酒馆 在扬纳跟卫兵互相笑骂逗趣的过程中艾伯特和她一起进入了小镇大门。 他们所在的这个小镇名叫双塔镇，属于雄踞整个终流平原的维斯顿王国西部边境最边缘的地区，再往西就是广阔无垠的荒芜平原。小镇由王国西部边境的策锦城派遣的几名学者官员治理，居民基本生活都还不错，加上这里是最靠近荒芜平原的小镇之一，许多前往荒芜平原掘金的冒险者都会在这里整顿补给甚至及时出手自己的收获，导致小镇商贸和服务业也相对发达，本地人基本家家都有自己的营生，至不济经营民宿都能把自家的小日子过好，在整个策锦城管辖区域这里都算相对富裕的。 向东穿过一条直行的街道再往东北穿过一条弯弯曲曲的弧形街道，艾伯特和扬纳的养父阿贝尔经营的丰收酒馆就伫立在这个繁华的井字路口井字正左边的区域，此时酒馆里已经亮起了灯火，隔着十几米一阵喧哗声就从那边传来，甚至远远能看到酒馆附近的街头还站着七八个人闲聊。 “怎么今天人这么多？又发现兽潮了？”艾伯特略感讶异，平日里酒馆生意虽然也火爆，但是小镇的酒馆还有两家，加上经营民宿的镇民也不少，怎么也不至于刚到傍晚就人满为患。 “你最近走神也太严重了，上午死胖子不是才说了最近有个王国通缉犯往荒芜平原流窜么……抓个通缉犯性价比可比兽潮狩猎凶兽高多了。” “那倒也是，所以这些人都是赏金猎人？”艾伯特习惯性地伸手准备摸头，随后觉得这个动作有些不舒服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 扬纳没有注意他的小动作一马当先就朝酒馆门口走去：“冒险者和赏金猎人哪有什么大的分别，双方互相客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门口闲聊的人三三两两，艾伯特注意到他们大多披着暗沉颜色的斗篷除了明面上佩戴的武器外身上鼓鼓囊囊还不知道都藏了些什么玩意儿，那些人警觉地扫了两人一眼，看到是两个小孩子后倒没人跟他们说什么。 进去酒馆，能看到一楼大厅的五张桌子已经坐满了，还站了一些人等着酒馆的帮工加桌椅，粗略一看酒馆此时起码有三四十名客人，哪怕不算外面站着的也比日常的客流量多了一倍，客人们大多佩戴武器，看来基本是闻风而动的冒险者或者赏金猎人。 看着两人进来，一个从后厨端着两大盘食物几乎是蹦着走出来的光头胖子急忙招呼道：“佐料买好了么？臭丫头快来端菜招呼客人，小艾伯帮忙在外面再支两桌，然后去找你维尔福特婶婶买六根黑麦面包，再找你纳里叔搞根腌制好的野猪后腿，都送到后厨。我早晨专门跟他们说了下，说了这个点儿去取货。” 艾伯特愣了一下将手里的布囊交给了扬纳，他微微觉得有些异样，因为过去他和扬纳的工作分配往往是反过来的，扬纳出去买东西，自己在酒馆里帮忙招呼客人，不过阿贝尔既然这么安排自然有他的用意，也有可能是自己最近太敏感想多了，艾伯特和帮工一起在酒馆外摆好桌椅后就拿钱离开了酒馆。 由于到了傍晚的关系，此时许多人家都有炊烟升起，走在街道上四处都是飘来的食物香气，艾伯特略略觉得有些饿了，他注意到了街头巷尾时不时能看到一个巡逻的卫兵，而一路上他又看到了几个携带武器的异乡人。 “一副山雨欲来的感觉……嗯？山雨欲来？”艾伯特怔然出神，有些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冒出这么拐弯抹角的思绪。他能理解自己脑海里涌现的念头是“一副要发生什么大事的感觉”却不明白自己脑海里为什么浮现的遣词造句却是“山雨欲来”这么含蓄委婉的代指，而这似乎已经不是最近的第一次了。 “难道我真的得了所谓的臆魔症？”想到弗里多大婶和米农的变化艾伯特浑身发冷，“不行，我要控制住自己，不要去想这些，这明显是一种精神上的疾病，少琢磨应该就没事……” 他不再多想，仿佛逃避什么似的加快了走路速度，如阿贝尔所言，两边的物资都是提前说好了的并没有出现什么波折，不过镇上专门卖野味的猎户纳里并不在家，而是他的老婆和孩子在看家，听他们话里的意思纳里似乎大中午带着两只猎犬和装备跟几个冒险者出门了，不知道那群冒险者开出了什么样的报酬才让这位老猎户愿意带上自家的两只宝贝猎犬跟他们一起行动。 回到酒馆后一阵忙碌，客人们走完还要收拾场内的狼藉，等酒馆的事情忙完已经是深夜了，两人把酒馆里的桌椅地板甚至后厨都打理好，应付经营旺季请来的帮工也离开之后，一直在酒馆里忙上忙下的光头胖子蹦到门口张望了两眼关上了酒馆的大门，随后招呼艾伯特和扬纳进入了酒馆后院自家居住的房子。 这个中等身高肚子圆滚滚的光头胖子就是两人的养父阿贝尔，据说年轻时候是荒芜平原有名的游荡者，靠一身本事赚来的钱和多年混熟的关系在本地扎根开了酒馆，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成家，反而收养了艾伯特和扬纳两个孤儿。 艾伯特只记得两人最早是跟着一个白胡子老头，后来由那个老头拜托阿贝尔照顾，然后老头一去不回，阿贝尔一照顾就是十一年。其实这些记忆都很模糊，都是到了最近艾伯特反而开始时不时想起一点小时候的事，才将这些记忆给回忆了起来。 阿贝尔率先进入了后院的主宅，站在门边等两人进门观望了下才将门关上，然后一脸沉重的样子说道：“最近你们俩都小心点，别往镇外跑，没事干脆酒馆都别出去了，估计这次要出大事了。” “怎么啦，通缉犯流窜不是经常的事么？”扬纳大大咧咧地摆摆手，“我记得上次兽潮阵仗才大呢，策锦城的城卫军都直接开过来了。这次不过是个通缉犯，死胖子你也太大惊小怪啦！” 第三章 夜话 房间里，艾伯特默默地站在一旁不说话，随着扬纳大大咧咧的发言，阿贝尔一副气恼的样子蹦到扬纳面前伸手朝她头上敲去，扬纳一个灵活的闪身躲开了这一下，跑到艾伯特背后露出头还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哈哈，死胖子你老啦，打不到我了！” 阿贝尔做出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臭丫头，以为我跟你开玩笑呢？别不当回事，小艾伯一向靠得住，就是你，成天到处捣蛋让人放不下心，这次你要真卷进去到时候拖着我和小艾伯跟你一起死。” 听他说得这么严重，艾伯特心头凛然，扬纳也笑不出来了，她面色惭惭地问道：“不是吧，这么严重？” 阿贝尔面色严肃，皱着眉头：“就是这么严重，具体的知道了对你们没好处，总之，这些天你们就待在酒馆别到处乱跑，平时有事都我出门料理，实在很忙走不开就小艾伯去，扬纳你前科太多了，这几天不许出门。” 扬纳的脸垮了下来争辩了几句，极力保证自己不会惹事，但阿贝尔依然以她前科太多为理由将她禁足。扬纳确认自己没法说服阿贝尔后也一副放弃挣扎的样子直接找了张椅子瘫了下去。犹豫了一会儿，阿贝尔接着说道：“说起来，下个月就是你们十三岁的生日了，我给你们准备了生日礼物……到时候我还有些话要跟你们说。”他没有再说什么，挥了挥手示意两人可以回去睡觉了。 见阿贝尔已经率先转身出门洗漱，扬纳跳起来拍了拍艾伯特的肩膀：“嘿，艾伯特，你傍晚出去拿东西有看到通缉犯的画像么，就在镇中心治安所门口挂着，彩色的哦，感觉连脸上的汗毛都画出来了，以前通缉犯的黑白画像根本没法比。” 艾伯特心中一动：“这次通缉令的级别很高？” “我看了是智果城的评议会签发的，光是发现行踪上报就有一百个金橡树的奖励，一百个金币呀，死胖子这个酒馆都不值这么多钱……哎……”扬纳刚兴奋起来的表情又垮了下去，“好吧，死胖子是对的，这肯定不是我们能招惹的事，不知道得是多穷凶极恶的通缉犯，说不定是那种一个人就能干掉一只警卫小队的恐怖角色……怎么想都得一整只冒险者小队，还得有黑登大叔那样的厉害人物坐镇……哎，黑登大叔怎么不等我长大就结婚了……” 如果是以前艾伯特肯定会十分木讷一言不发听扬纳自言自语好一阵，但这次他却有一种想要顺着对方的话打趣对方的冲动，而这种几乎本能一样的反应却令他心头凛然克制住了这种冲动，他觉得自己真的变得奇怪了。见他闷声不说话，扬纳一副觉得无趣的样子摆摆手：“哎，你就总是这样闷油瓶的样子，以后没有女生喜欢你怎么办？再过两三年你就该讨老婆了，连个互相喜欢的女孩子都没有可不行。” “那你呢？”艾伯特犹豫了一秒，把本能的反唇相讥简化成一个短促的反问句，而这依然令扬纳十分惊讶：“咦？唔，我才不想结婚呢……除非是黑登大叔那样的……哎，总之我想当冒险者，不然我缠着死胖子成天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做什么？艾伯特，你跟我不一样，你性格沉稳，安于这种生活，但是我不行的，我一想到要在小镇扎根守着个酒馆过日子就感觉要发疯。” “我也不想守着个酒馆过日子。”艾伯特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但他忍住了，他站起身来：“扬纳，我们也去洗漱吧，很晚了，明天可能客人更多，得抓紧时间休息。” 忍着强烈的认知冲突和一种奇怪的违和感，心头有些慌乱的他感觉对话暂时不能再进行下去了，控制着自己的身体离开了房子往院子里水井的地方走去…… “我可能真的病了……”深夜，艾伯特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辗转难眠。 他感到一种强烈的矛盾和冲突，这些天每一件事自己的想法和本能反应都和过去十几年记忆中的自己完全不同。 “这就是所谓的臆魔症么？” 就像去洗漱前让自己感觉到强烈不适甚至恐惧的有关未来的话题，毫无疑问，自己的下意识反应是绝不想待在小镇守着酒馆做小生意过日子的，可是过去自己是这么想的么？ 不，过去的自己对未来根本毫无想法，顺其自然地守着酒馆过日子是自己理所当然的未来，自己也丝毫不会觉得有什么不满和想要反对的地方。 “双重人格？夺舍？” 这两个词什么意思？为什么心里突然冒出这两个词？ 同样令艾伯特感到恐惧的是脑海深处时不时冒出的一些似是而非从未听说过的“知识”，而更可怕的是自己察觉到问题后下意识的克制控制和隐瞒。 以前的自己不是个很有主意的人，遇到问题一定会找阿贝尔或者扬纳帮忙出主意，而现在自己会下意识地不动声色，丝毫也没有想跟阿贝尔或者扬纳讨论自己情况的意思，性格变化的同时，自己似乎还对作为自己亲人的阿贝尔和扬纳渐渐产生了一种浓重的不信任和疏离感。 “越想只会越糟，我要放空自己，像以前一样，什么也不想，好好睡一觉……” 然而辗转难眠的艾伯特根本不知道自己真的睡着是什么时间了。 第二天一大早，艾伯特是顶着惺忪的睡眼被扬纳强行拉起来的：“艾伯特，你怎么还在睡，快起来洗漱然后去厨房帮忙，你再不起来客人都要起床了……” 他摸了摸自己隐隐作痛的头，总觉得自己似乎又忘了些什么，摇了摇头试图赶走困意和头痛，他有些晕乎乎地穿好衣服跟着扬纳出门开始帮忙干活。 今天扬纳穿得倒像是半个冒险者，虽然没披斗篷，但是一身颇多口袋的褐色衣服里鼓鼓囊囊的不知道塞了些什么小玩意儿，艾伯特略有些好奇问了一句，扬纳神神秘秘地表示什么局势危险要做好万全准备，这可是她的战甲，里面装着她的秘密武器云云。 第四章 金色原野 艾伯特略微回忆了一下想起了这身“布甲”是去年扬纳缠着裁缝家的大婶要走了积余的碎布，自己一针一线就着以前一件宽大的旧衣服缝制的，层层叠叠堆了不少布料姑且也算是有点防御力吧，至于口袋里鼓鼓囊囊装的东西则多半是装着石灰粉的布囊、鹅卵石、尖锐的石片之类的了。 如果不是阿贝尔担心他们太小就舞刀弄剑弄伤自己只给了扬纳一把木制短剑而扬纳又嫌弃木制短剑不够帅气显得像小孩子过家家不专业，估计此时她腰间空落落的腰带上应该还要别着一把短剑。 他也没多想，只觉得扬纳小孩子心性想起一出是一出。虽然他自己也才十三岁，但他此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一刻想法的矛盾。 两人一阵忙活，给厨房生火、烧水、热面包，没等将为早餐准备的胡萝卜豌豆汤煮沸，刚摆好桌椅，住在酒馆二楼的冒险者已经有下来的了。 “有什么吃的，来碗热汤，来根面包，有没有什么肉？然后给这个水囊装满水……” 胡子拉碴看起来有些年纪的冒险者招呼道，他下楼后不久印象中是他队友的另外三个冒险者也陆续来到了大厅……阿贝尔似乎出去购货，两个十三岁的少年少女开始忙碌地为酒馆客人们准备早餐。 约略一小时后，早晨的酒馆五张摆开的桌子旁已经都坐上了人，扬纳在后厨准备客人点的熏肉，艾伯特则在大厅招呼客人，酒馆请的旺季帮工镇里一户人家的老实孩子也已经赶来帮忙。这些客人吃饱喝足结账后就离开了酒馆，都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都是冲着通缉犯来的。 三人一路忙到中午，酒馆住宿的冒险者基本都已经出门，阿贝尔迟迟没有回来。 “奇怪，死胖子该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了吧，他六点就出门了，现在都十二点了。” 随着新的两拨顾客光临酒馆吃中午饭，三人才注意到时间已经差不多到正午了，扬纳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可能昨夜阿贝尔的叮嘱影响了她。 艾伯特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阿贝尔老爹都那么叮嘱我们了，他自己肯定会注意的。” 正说着阿贝尔有说有笑的背着一个背囊跟一名身材高挑健美的红发女子从酒馆的大门口前后脚走了进来。 那女子一头橘红色的长卷发随意地披散在背后，高鼻深目五官立体，穿着皮甲斗篷腰间配着双刀，包裹在紧身皮甲里凹凸有致的火辣身材立刻吸引了酒馆里绝大多数人的注意，而她看起来并不太在乎别人的视线，环视了一圈顾盼之间神情张扬而自信。 “阿比盖尔姐姐！”扬纳眼前一亮喊着对方的名字迎了上去，艾伯特则因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对方裹在皮裤里的修长大腿躲在吧台后面略有些尴尬地压抑自己十三岁少年青春期旺盛荷尔蒙的骚动。 这名红发女子是阿贝尔在策锦城的“亲戚”，准确的说是阿贝尔冒险者时期队友的女儿，女承父业也成了一名冒险者，身高腿长天赋极佳，作为一名优秀的游荡者和战士在周边地区小有名气，当然这主要是因为对方的美貌。 某种程度上讲对方也算扬纳效仿向往的对象，而对于艾伯特来说，其中的感情就更复杂一些。 实际上从前两年第一次见到阿比盖尔起，温柔的伊布姐姐就在艾伯特的青春记忆里褪色了，取而代之的正是这位如盛放荆棘玫瑰的漂亮冒险者。 毕竟比起伊布包裹在布裙里初具规模的少女风情，这位女冒险者的魅力是直接作用到少年的内分泌几乎将少年的理智完全击溃的，这导致艾伯特之后仅有的几次见到对方每一次都会有一种不自觉的羞愧和在对方面前抬不起头来的感觉。 扬纳围着阿比盖尔一阵寒暄，没两句就开始了跟冒险有关的话题，阿贝尔打断了她兴奋的追问，示意她带着阿比盖尔去院子里找个房间再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艾伯特总觉得阿比盖尔离开大厅前饶有兴致地多扫了自己一眼。 终于回到酒馆的阿贝尔自己并没有跟去后院，而是留在大厅招呼客人并示意艾伯特去厨房弄些吃的给他并端一份给阿比盖尔。艾伯特犹豫了一下，趁着阿贝尔吃午饭的时候问道：“阿比盖尔她来这边也是为了找那个通缉犯么？” 阿贝尔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也不是……过一会儿还有些人到，都是你的长辈，夏洛特他们几个，你去厨房多准备点吃的……” 艾伯特心下了然，阿贝尔曾经隶属的冒险者小队名叫“金色原野”，是主要耕耘于荒芜平原周边地区以狩猎野兽为主要讨生活手段的职业冒险者队伍，随着他们老一辈死的死退休的退休，这个名号被他们的后辈继承了下来。夏洛特几乎是十几年前阿贝尔离开队伍时队伍里最年轻的那个，而现在已经成为了队伍的队长和“老父亲”了，不出意外的话，扬纳成年后也会加入这个冒险者小队开始她的职业冒险者生涯。 他在阿贝尔示意下切了一小份熏肉和一段肉肠，又自己偷偷抹了点蜂蜜在肉肠上，然后盛了一碗土豆浓汤一起端去了后院，正好听到阿比盖尔爽朗中带着点妩媚磁性的声音在跟扬纳讲冒险中的故事： “……有头体型明显小两号的狼突然就从那块石头背后窜出来，只差一点就直接扑到了洁丽雅脸上。当时情况特别险恶，我还在跟另一头狼周旋，它们速度很快还很狡猾，我应付得十分吃力，其他队员也抽不出手，还好队长及时甩开了他那边的对手，一个冲锋侧面一剑砍伤了那头狼的腰。那只狼特别奇怪，你知道夏洛特叔他力气有多大么，而且还是用的手半剑冲锋抡圆了斩过去，我以为会一剑斩成两段的，结果那只小号的狼还拖着斩开半截的身体掉头跑了。你可能很难想象那种场景，一只狼，腰都斩成了两半，看起来几乎都成了两只了，居然还能四脚配合着跑掉……之后狼群就散了，给人一种那只怪异的狼虽然体型更小，却是狼群首领的感觉……” 第五章 日常 艾伯特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敲一下敞开的房门告知两人自己的到来，阿比盖尔就像察觉到他靠近一样抬起头向他看来：“小艾伯？好像比上次见面又长高了一点，不过还是没有扬纳高，这样以后你们俩结婚了扬纳欺负你可怎么办呀？” 脸上带着打趣的神情，她站起身来接过走进房间的艾伯特手里的托盘，由于她身量极高，瘦弱矮小的艾伯特视线平行正好对准她裹在紧身皮甲里傲然耸立的双峰，看着那对不知道为什么对自己充满吸引力的丰隆凸起在自己面前迅速接近放大，艾伯特一阵眼晕，还没来得及缓过神来又感觉到她的手指在接过托盘时轻轻碰触到了自己的手指一下，虽然只是若有若无的一下却让他感觉就像触电一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时间脑子里浮想联翩。 艾伯特脸上发热觉得自己此时估计连脖子都红了，他搞不懂为什么自己面对阿比盖尔时充满了异常的冲动，甚至感觉一次比一次来得严重。他低下头不敢看阿比盖尔，生怕对方看到自己窘迫的样子，好在令他松了口气的是房间里另外两人忙着聊天似乎都没注意到他的反应。 扬纳听到阿比盖尔也拿她和艾伯特凑对急忙争辩：“阿比盖尔姐怎么也跟着他们胡说？嘿，我才不喜欢小艾伯这种类型呢！我喜欢的是夏洛特大叔那种成熟稳重关键时候可靠的……唔，可惜夏洛特大叔不够帅而且我也不喜欢他的大胡子……” 阿比盖尔放下食物后眼角的余光瞟了一旁低着头的艾伯特一眼然后看着扬纳仿佛想起了什么，脸上浮现笑意说道：“你是没见过队长刮掉胡须的样子……” “咦，难道夏洛特大叔刮掉胡须就会变帅？” “不，你会觉得他还是留着胡须比较好。” “噗……” “这次那个通缉犯倒是长得挺好看的……” “啊，我怎么觉得他又瘦又白的还一脸阴沉，一点都不好看，像个一肚子坏水的坏家伙。” 两人又说了好几句艾伯特才终于按捺住了自己旺盛荷尔蒙分泌影响下飘飞的杂念，他偷偷抬头看了阿比盖尔一眼，正好看到她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用叉子叉着肉肠将沾了蜂蜜的那一头放进嘴里吮了一下贝齿轻咬，身体一热随后是有些酥酥麻麻痒痒的难受，赶紧又低下头去。 “那个……我先回大厅那边帮忙了，扬纳你再跟阿比盖尔姐聊一会儿，等她吃完将碗和盘子端过来，中午了，等会儿客人会越来越多的……”急促地闷声说完这段话他不敢再看阿比盖尔，低着头像背后有怪物在追一样转身飞快跑掉了。 这一天来的客人比预期更多，好在阿贝尔早上出门又采购了一些食材所以堪堪够用。 终于在又来了几波不认识的客人后，身材高大留着大胡子的夏洛特背着一柄连鞘大剑带着“金色原野”的另外七名队员也到了，他们占据了酒馆为他们预留的最后几个房间。 除了夏洛特本身是一名擅长用剑的战士外，另外七名队员之中还有一名专职射手，剩下的都是使用不同武器的战士和游荡者。 这也是冒险者小队的常态，擅长近战的战士和游荡者远多于职业的射手，不过游荡者大多都擅长使用手弩和暗器，很大程度上弥补了队伍中相对缺乏的远程输出。 由于过去艾伯特对自己的未来没什么想法加上身体瘦弱，阿贝尔并没有希望他将来成为冒险者的意思，他与金色原野的其他队员关系都不是很熟，单纯只是作为阿贝尔的后辈被他们认知。相反，扬纳由于明确的希望成为冒险者，阿贝尔拗不过她也只能多多让她与自己过去的队友们交流，她基本已经被当做金色原野的预备队友看待了。 以往酒馆饭店还会有少数镇民来消费一两杯麦酒并聊聊天，这两天不知道是不是由于通缉令的关系，上门的客人变成了清一色的冒险者，镇民们反而不往酒馆跑了。 来酒馆的冒险者之间不少都互相认识，跟以前不同的是，气氛相对沉凝，甚至没人愿意喝太多酒，也更没有以前常见的喝醉之后发生口角冲突的情况，虽然人比过去旺季更多工作却相对没那么繁重，而这只是更加让酒馆的三人心生警惕。 这里面个别很有名气的连艾伯特自己都能认出来，再加上相熟的“金色原野”小队配合阿贝尔如数家珍的介绍，彻底令扬纳打消了跃跃欲试的好奇心，毕竟这次来的可有不少是她“耳熟能详”的“大人物”，她一再表示别说自己没成年不是正式冒险者了，就算真成了冒险者也会老老实实缩在后面不会出头去找事的。 之后几天都是繁琐的酒馆日常，冒险者们早出晚归似乎都在附近一带搜寻线索，阿贝尔除了自己会出门采购一些食材外完全不准两人离开酒馆。 每天晚饭之后忙完的两人都会跟回到酒馆的冒险小队里的成员交流，当然其中与他们交流最多的是阿比盖尔，对于扬纳来说此时在这里的唯一的女性成员当然是不二之选，艾伯特则是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躁动的内心，而年长他们六岁的阿比盖尔则完全展现了成熟女性的从容魅力，既担任着扬纳的知心好姐姐又对艾伯特明显的小心思加以包容。 艾伯特大致知道自己与阿比盖尔可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队伍里也有其他的男性冒险者对阿比盖尔表现出明显的追求之意，并没有谁把这个十三岁的男孩当回事。好在艾伯特也没发现有谁与阿比盖尔好上，不至于让他年少脆弱懵懂的春心在现在就受到折磨和打击。相反，阿比盖尔似乎还挺喜欢跟他这样的小男孩相处，若有若无地逗一逗他可能是为了回避掉队伍里那些找到机会就献殷勤的其他男队员。 另一方面扬纳则受到了普遍关注，小队里的成员似乎都有意考效她，每天都会有人抽空指点扬纳和她对练，然后发布一点日常小任务，阿贝尔也很配合的将更多酒馆里的杂务交给了艾伯特给扬纳腾出精力和时间。几天下来看起来小队里的成员对扬纳的表现都还比较满意，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一年等扬纳十四岁就会被吸纳正式成为“金色原野”冒险者小队的一员。 时间一天天过去，酒馆里扎堆的冒险者逐渐减少，始终也没听到有谁找到了通缉犯或者其他什么令人瞩目的大事发生。这令阿贝尔松了口气的同时，艾伯特内心却隐隐觉得十分失望，一方面是随着事件过去，可能阿比盖尔就要跟着队伍离开了，另一方面，不知道为何，他越来越渴望周围这平凡的日常能得到改变。 第六章 解禁 随着冒险者小队的陆续离开，直到最后“金色原野”也跟酒馆的三人告别，这一波对通缉犯的追捕热潮无惊无险地过去了。 虽然艾伯特和扬纳对冒险者小队尤其是阿比盖尔的离开恋恋不舍，就连阿贝尔似乎也颇留恋这种跟过去队友以及后辈的相处，但每个人都被生活驱使着继续向前。 在“金色原野”离开后，艾伯特感觉自己的睡眠更差了，不知道是因为对阿比盖尔的魂牵梦萦还是自己疑似“臆魔症”的情况越来越严重。 他总觉得做了很多梦但是又想不起梦的内容，同时这些天在日常生活中他脑子里总是冒出一些自己记忆里根本没有的词汇，对各种事情也有了完全不一样的想法…… 随着忙碌结束，艾伯特犹豫再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阿比盖尔的刺激，他选择在“金色原野”离开酒馆的第三天晚上对阿贝尔表示出了自己也想锻炼身体学习战斗技巧的意愿。 面对他的要求，阿贝尔皱着眉头看起来有些忧虑。 “是十三岁开始锻炼已经太晚来不及了么？”艾伯特见阿贝尔神情为难有些惴惴不安。 他的脑子里最近总有一些奇怪的不在记忆里的“见识”出现，就像什么战斗能力要从小时候练起，少时不用功，长大了为时已晚什么的。 阿贝尔则摇了摇头帮他摆脱了这方面的忧虑，告诉他十三岁学习战斗技巧其实一点都不晚，因为身体发育都还没定型，很多少年时期养成了习惯熟悉了的反应和经验反而会害了自己，至于锻炼倒是必须从现在开始坚持，不过艾伯特从小就相对瘦弱，虽然是男性但是恐怕更多得放弃战士的路子，考虑走灵巧一点的路线像扬纳一样学习成为一名游荡者。 说完这些，他犹豫了一下，目光沉凝地注视着艾伯特：“小艾伯，你最近感觉怎么样？” 从他肃然的神情，对自己最近表现的异常心知肚明的艾伯特知道他问的大概是疑似“臆魔症”的事，毕竟自己对各种事的反应和想法明显产生的变化不可能不引起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人注意。 “不是太好，过去很多年，我都没想过将来的问题。只觉得现在的生活就很好了，按部就班随遇而安……只是……老爹，我喜欢她，我喜欢阿比盖尔……现在这样，我是没法跟她在一起的。” 艾伯特微微低头避开了对方的目光，随后又一副坚定了决心似的与对方对视。 他心里对自己的反应其实隐隐有些发冷，他没有说实话，他对阿比盖尔的憧憬和喜欢是真的，而在这种关键性的问题上他几乎毫不犹豫地直接拿对阿比盖尔的感情当挡箭牌。 那种原本想起对方的羞涩和冲动不理智此时就像被如钢铁般的囚牢锁链牢牢锁住纹丝不动，比起被怀疑是臆魔症，做出一副为情所困阐述自己少年怀春那点小心思来解释自己的变化对现在的他可以说是毫无心理障碍可言。 此刻他心里反而在冷静地衡量着这位与自己朝夕相处了十二年的老爹的可信度，回忆与对方过去十年的相处细节估摸起对方的为人秉性和行事风格。 阿贝尔神目光沉凝地与艾伯特对视，不知道是否看穿了这个十三岁少年青涩的谎言，他脸上的神情稍稍缓和：“我当年在你这个年纪也曾经为自己憧憬的女孩做一些冲动的决定……嗯，这确实是常见的青春期症状，有时我们也会因此思考人生。”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但是，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总觉得自己心里有另一个自己的声音，或者觉得听到一些乱七八糟的呓语，或者觉得有人在自己耳边低语……”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你一定要告诉老爹，我们是亲人，小艾伯。” 艾伯特感觉对方后面强调的情况可能就是与“臆魔症”有关的具体反应，但是又总觉得跟自己的情况对比起来似是而非。 况且，就算真的是，他也绝不会承认。 他坚定地摇了摇头：“老爹，我确实没这些症状，我只是现在才开始想自己到底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其实我也不向往冒险者的生活。对于未来到底想做什么我目前还没想好，但是掌握一些战斗技巧，以及对身体的锻炼肯定是对未来有益的。” 这是他的真心话，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坦言这方面的改变反而更能掩饰他自己逐渐察觉的自身的异状。 阿贝尔注视着他神情慢慢放松下来，看来看出他说的是真话：“那明天开始你得增加一些体力训练，先从长跑开始……嗯，看来下个月为你准备的生日礼物可能也要换一下了。” 艾伯特愣了下想起对方前些天提过生日的事，换做过去自己一定对生日充满期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完全没这种生日要到了充满期待的感觉，虽然所谓的生日其实就是阿贝尔收养他们俩的那天。 不过他并没有将这种不在意表现出来，反而做出回忆中的期待神色，仿佛心情都跟着开朗愉悦了一些。 之后两人又闲聊了一阵，这场“父子”间的谈话一直到扬纳出于好奇跑来插话才宣告结束。 第二天一早，艾伯特就从阿贝尔那里领了采购食材的任务。这是他最近一周来首次离开酒馆，随着追捕通缉犯的热潮过去，他终于重获自由， 出门看到过往熟悉的街景都令他觉得有些兴奋，而他身边跑前跑后一副比往常还要活跃很多的扬纳就更不用提了，今天酒馆生意颇为冷清，扬纳也趁此机会跟着跑了出来，用她的话说就是快要憋死必须出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路上依然能看到个别佩戴武器的冒险者，但是与往常的数量比起来已经到了不值得特别引起注意的地步，毕竟作为濒临荒芜平原的边境小镇，冒险者来往再寻常不过了。 “嘿，艾伯特，你要不要去看看那张通缉令，你一定会被吓到的，我从来没见过谁能画肖像画得……总之就是太真实了，感觉一定得是王国着名的大画家。”绕了一圈又跑回到艾伯特身侧的扬纳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对了，那个人跟你一样也是黑头发黑眼睛哦！” 艾伯特心中一动，他可不想万一哪天撞见对方都不知道是谁就稀里糊涂命没了，看看总是好的，反正今天要去市集去一趟行政大厅那边也是顺路，而且他可还记得阿比盖尔当时夸了对方一句，说对方长得好看。 很快两人来到了市政大厅前，显眼的布告栏上挂着通缉令，还有一名卫兵守在这里。 扬纳看着通缉令一副欣赏什么艺术品的样子啧啧称奇：“上次看就觉得很夸张了，感觉连嘴唇上方的绒毛都能看清……不过这个人看起来真的很阴沉，这皮肤一点血色都没……难道是画师的原因？” “通缉令上有说对方的特征之一就是肤色苍白，可能真的就长这样吧……”艾伯特有些惊疑地看着眼前这张彩色的绘卷，这给他带来一种奇特的熟悉感，他丝毫不像扬纳一样觉得这样纤毫巨细的彩色绘卷有什么值得惊奇的。 这种感受令他心里一沉，记忆中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绘画技艺，正常来讲自己此时的反应应该跟扬纳相仿，奇怪的熟悉感和对扬纳话语下意识涌上的不以为然情绪真的十分违和令他不适。 第七章 谈心 通缉令上这位通缉犯的长相在艾伯特看来并不太好看，皮肤苍白、黑发黑瞳等特征倒是很容易辨认，由于黑发黑瞳的人极少，要不是自己是个小孩他甚至怀疑自己都可能被当做嫌疑人抓捕。 这人和他的最大区别在于五官，对方的五官更有棱角，深刻的五官和凸起的鼻梁让整个人显得更加阴翳，而艾伯特自身五官偏向清秀柔和。 通缉令图像旁边还配着文字：智果城前学者，黑发黑瞳，肤色苍白，身高一米六五，身形瘦弱，使用人类进行非法实验，异常危险，发现者上报行踪，核实后奖励金橡树100枚，抓捕归案者（生死不论）奖励智果城商业区独栋小楼地契、智果三级荣誉绶带、金橡树2000枚。 “智果城的学者的话……感觉以前是个大人物啊……”艾伯特喃喃自语。 维斯顿王国是有阶层的，这个国家尊重有学识的人，学者的身份完全凌驾在普通平民之上，而通常他们的另一个身份就是贵族。 也正因为掌握学识，所以他们往往十分危险，遇到强盗你可能被刀剑砍死，被暗箭射杀，遇到学者，你可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们有各种千奇百怪的方法置你于死地，甚至听说那些最强大的战士会向学者请教有关人体的知识来让自己更有效率地提升和杀人。 “不知道明年加入冒险队后会做些什么任务……艾伯特你明年也要来么？哼哼，放心吧，到时候我会关照你的。”扬纳发了会儿呆，然后突然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拍了拍艾伯特的肩膀，一副突然得意了起来的样子。 “不一定，以前都没太锻炼，不过我会加油的。”艾伯特其实心里倒并没有很想加入冒险者小队，或者说并没有想要成为冒险者的意图，不过比起守着小镇酒馆过日子那还是无论如何先出去再说。 “既然如此，让我们开始今天的锻炼吧！艾伯特你来追我，要是没追到我，今天采购的食材全部都要你一个人扛了！”扬纳突然做了个鬼脸掉头就跑。 “喂，扬纳！我看到黑登大叔了！”艾伯特突然叫住了她。 “啊？哪呢哪呢？”扬纳停下身形四处张望，一无所获然后转头朝艾伯特看来，结果发现艾伯特已经来到了自己背后一巴掌搭在了自己肩膀上：“追到你了。” “艾伯特……你居然耍诈！”她露出不可思议的生气表情，伸手朝艾伯特头上敲去，艾伯特下意识退后一步，扬纳一个闪身转身就跑，“现在扬纳女士和卑鄙的艾伯特的比赛才正式开始！” 两人几乎是在镇子里折腾了一上午，但总算也没耽误正事，临近中午采购完了酒馆需要的食材，而最终扬纳还是以“你现在要加强体力训练”为由将所有货物丢给了艾伯特扛着。 “艾伯特，老实交代什么时候学会说谎的，亏我还一直觉得你是个老实人！”回去的路上，扬纳冷不丁翻起了造成的旧账。 “小孩子撒谎不是无师自通的么，小时候第一次面对长辈的诘问，第一次对着小伙伴吹牛……”艾伯特微笑着回答，然后自己忍不住愣了下，这种自然而然几乎不经思索的回答真的来自于自己记忆中由自己的经历构成的答案么？他既有些担心他人注意到自己的异样，又为自己的情况本身感到担心，这所谓的“臆魔症”到底是什么？ 扬纳明显也很惊讶，她有些怔怔地看着艾伯特：“艾伯特，你的变化很大……” 艾伯特沉吟了一下，坦然道：“我也这样觉得，你觉得我病了？就像弗里多大婶和米农？”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不太一样……他们被抓走前，其实我也觉得有些可怕……但你似乎不太一样……我甚至觉得，你变好了些……”扬纳有些迟疑地看着他，“就像一个大笨蛋终于开窍了！” 她突然笑起来：“哈哈哈，艾伯特你的表情好难看，你又没发疯……他们被抓走之前其实就已经完全不正常了吧！”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压得很低，还看了一眼周围。 “你这个观察周围的动作看起来很没有说服力啊扬纳！” 发现扬纳已经完全注意到艾伯特反而放松了一些，他一直暗地里绷紧的神经有些缓和，随口说道，“嗯，我觉得有些怪怪的，但是可能这就是青春期吧，不是说青春期内分泌会导致人的性格都发生变化么……” “可是……青春期是指什么，什么又是内分泌……”扬纳的问句让艾伯特僵立在原地。 这一瞬间他脑子里涌上了很多念头，反而整个人呆住了，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急中生智说道：“可能在哪本书里好像看到过……” “这说不通吧，艾伯特……我们平时都在一起，你看的书我都看过，你看过的书还没我的一半多……”扬纳幽幽说道，直接戳破了他拙劣的谎言，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种令人不适的安静氛围。 “扬纳……但是你能感觉到，我很理智，我没有疯。”艾伯特沉默了一会儿，对着扬纳缓缓说道，声音沉静有力，神情肃然中似乎带着点隐约的难过。 扬纳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道：“是的，你和他们不一样，艾伯特，但是，我能感觉到……你没以前亲近我了，我们明明是亲人的。” 艾伯特叹了口气：“你知道的，因为这些影响，我最近心烦意乱……而且，米农他们不也是被自己的亲人告发然后被带走的么……不是说我不相信你，单纯只是一个生物生存的本能反应，害怕可能的危险，我相信你的，扬纳。” “哼哼，最好是如此，好吧，算你过关了。”扬纳突然笑了起来，“最近我其实都被你气死了，你这几天对我那种若即若离疏远的态度，我可是已经受够了，有没有觉得上午跟我打闹了那么久，心里轻松了一些？” 艾伯特松了口气：“是好多了，谢谢你，扬纳。他们被带走之后再回来的样子太可怕了，这让我最近压力很大。” “我们是亲人，我一定会保护你的，艾伯特。”扬纳微微笑道，带着雀斑平时显得娇俏的鼻头皱着依然很可爱，但是神情很严肃，能听出她说这句话说得很认真。 “当然，我们是亲人，你，还有阿贝尔老爹我是在世上最亲的人。”艾伯特注视这满脸严肃的她，心中莫名有些违和的感动，点了点头。 “不过还是先不跟死胖子说了，你尽量自己整理一下，唔，心情不好觉得压力大一定要告诉我，我肯定是站在你那边的！”扬纳挥了挥小拳头。 “哈哈，要是是我和黑登大叔让你选一个呢？”艾伯特受到扬纳影响感觉心情轻松了一些，打趣道。 “就算是黑登大叔……我也会选择站在你这边的，艾伯特。”扬纳认真说道。 第八章 遭遇 艾伯特笑了笑，做出开心的表情。 他当然知道扬纳会站在他这边，但是以她的性格嘴硬地说为了黑登大叔抛弃自己是理所当然的才是常态，对方这样认真的回答而不开玩笑，可见也感受到了最近氛围的压力。 虽然莫名有些嘴贱的冲动想顺势问问那如果在阿贝尔和自己之间做选择呢，但是他终归不是真的疯了：“好啦，我们聊了半天，赶紧回去吧，虽然老爹肯定是默认我们会在外面玩一会儿，但是毕竟已经到中午了，说不定会来多少客人。” 等他们回到酒馆，发现中午还真的又来了两拨陌生的冒险者。 他们看起来比前几天来此的冒险者更加精锐，武装整齐穿着各色装备连身上的皮甲看起来都是做工精细的款式，但是与之前比起来反倒是认不出里面有什么有点名气的人物。 不过这两拨冒险者吃完午餐充实了一下干粮和淡水储备后就离开了，之后一直到傍晚酒馆生意都很冷清，几乎没人上门。 大概要再过几天，确定这件麻烦事彻底过去，镇民们才会恢复之前的活跃吧。 傍晚，艾伯特洗完餐具后在酒馆门口看着西沉的夕阳默默出神。 “老爹，我想出去走走。”犹豫了一下，艾伯特回到酒馆里向正在规整吧台摆设的阿贝尔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艾伯特总觉得自己受到一种潜在的吸引，就像有什么在呼唤他一样，他想去自己前段时间经常去的镇外小土丘，仔细看这火红夕阳在无边荒野沉下的壮丽景色，这种冲动在过去这些天愈演愈烈，直至今日几乎令他无法克制。 阿贝尔欲言又止，看着他脸上不由露出一副思虑深重的表情，但是最终没说什么，只是叮嘱他太阳完全落山前要回来否则就会出发去找他。 艾伯特得到允许后沿着街道朝镇外走去，心情微妙，虽然过去一段时日也总有这种想去那边看夕阳的冲动，但是从未有一次像这样令他几乎难以克制，也许是因为最近几天禁足憋坏了？ “难道看太阳落山也能上瘾么？” 艾伯特哑然失笑，不过那壮丽的得让他目眩神迷沉浸其中难以自拔的景象确实令人悠然神往，反而有些奇怪为什么会在之前的那么多年习以为常。 来到小镇门口时，这次警卫们倒是没有在打牌，但也是一副闲散聊天的模样。 艾伯特总觉得哪怕就前些时日没出通缉令的时候警卫们看起来都还比现在敬业得多，只看他们的表现是完全看不出来是有在通缉要犯的样子。 “亚伯大叔，最近不是有在通缉一个要犯么？怎么我感觉你们都不太上心的样子？”没忍住心里的疑惑等走到门口他随口向常来酒馆的中年警卫问道。 对方本来柔和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没好气起来：“小艾伯，你知道我们一个月薪水多少么？” “呃……”艾伯特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去去去，要干什么快去快回，太阳都要落山了，还在这里瞎扯。” 中年警卫亚伯摆了摆手，随后又说道：“要不要我跟你一起，总觉得这个点你一个人跑野外有点危险？” “呃，不用了，亚伯大叔，我就是去那边可能几百米不到的位置找点东西，半个小时就回来了。” “嗯，我等你回来再换班，注意着点，虽然小镇附近很安全，但是也不是完全不可能遇到流窜的野兽或者其他什么危险。”他又叮嘱了艾伯特几句。 “呼……亚伯大叔还挺热心的。” 一路摸到来过几次的土丘上，艾伯特游目四顾，一片荒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艾伯特感觉土丘比前几天看起来似乎稍微有些变化，但此时他无心关注这些。 深吸了口气，他充满期待与渴望，就像饿了很多天终于要吃饭了一样凝神看向眼前一望无际的荒野，天边血红的夕阳以及被夕阳映红却又颜色层次不同层层叠叠的火烧云和晚霞绚烂异常，而霞光掩映下空旷的荒野异常清冷岑寂，两者一起构成一幅瑰丽的画卷，艾伯特很快神为之夺。 他安静地看着夕阳一点点在地平线沉下，霞光的色彩几次变幻，直到太阳几乎完全隐没而天边依然一片火红。 回过神来，他又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才从那种天地壮阔的沉浸感中将自身抽拔出来。 “很壮丽，对么？” “不止是壮丽，而且……嗯？”艾伯特反应过来下意识往声音传来的反方向走了一步转头看向旁边，一名身材瘦弱穿着黑色长袍的黑发男子此时正站在他右侧几乎跟他肩并肩同样注视着天边已经沉没的夕阳。 “而且什么？”那个人转过头看着艾伯特，一脸探究的神色，苍白到几乎没有血色的脸上，凌厉而阴翳的五官给人一种仿佛面对某种逼迫的压力。 艾伯特的心直往下沉，他认识这个人，今天早晨才在通缉令上见过：被智果城评议会通缉，惊动大批冒险者赶来此地，只需要上报行踪就能获得100枚金橡树的智果城前学者。 不知道是不是某种特质，感觉到危机他反而越发冷静思虑清晰了起来，他几乎神色毫无异样地继续说道：“很难形容，在那一刻你仿佛能感受到两个自己，一个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在这壮阔的天地之间微不足道，一个自己是如此的宏大，与这壮阔的天地融为一体。” 学者的表情变得有些许惊讶，他甚至忍不住又转头看了看天边火红的云霞，似乎试图寻找艾伯特口中的感受，随后才又转头看向他：“你是哪家的学徒？今年几岁了？” 艾伯特愣了愣，知道也许是由于自己说的话让对方产生了错误的判断，实际上他自己也知道这似乎不该是自己能表述出来的话语，至少换做一个月前的自己就绝对做不到，即使一模一样的感受，也根本描述不出来：“我今年十三岁，是双塔镇本地人。阁下说的学徒是指？” “双塔镇本地？嗯……你的老师是谁？古代语入门了么？”对方看起来有些疑惑，换了个问法。 “我没有老师，古代语是指什么？” 稍作考虑，艾伯特选择了说实话，他对对方的反应以及问的问题也有些好奇，甚至他能感觉到自己内心在隐隐兴奋地颤抖。 某种奇怪的预感在不停告诉他，也许从今天开始，他的人生将走入另一条道路，一条过去从未曾设想过的道路。 第九章 前学者 “……”艾伯特看到这位看起来态度友善的通缉犯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始仔细打量自己，对方的眼中仿佛闪烁着幽光，而自己有一种浑身上下衣服都仿佛被扒光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他看到对方嘴角翘起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你听说过臆魔症么？”通缉令上的男子幽幽说道。 艾伯特浑身一震，他盯着对方感觉对方看出了什么，同时也敏锐地意识到了，或许今天，自己将听到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他深吸了一口气：“听说过，是一种病，生病了会着魔发疯，就像变了一个人，而且还可能传染，需要通知警卫控制起来带去专门部门进行治疗。” 对方露出揶揄的表情：“这说法你信么？” 停顿了一下，没等艾伯特说话，他继续说道：“你当然是不信的。” 看着天边已经渐渐暗淡的红光，他笑了起来：“因为这本来就是万塔城那边授意编织的谎言。” 虽然早有预料，可是从他人，尤其是一名地位见识远在自己之上的前学者口中得到证实，艾伯特依然忍不住心中一震，同时仿佛某颗沉重的石头终于在心里落地，松了口气的同时感到了另一种压力。 看着他复杂的表情，前学者接着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可惜出身不好，没有经历系统性的学习。这个社会就像一个塔陵，知道塔陵么？” 艾伯特倒是不意外对方是如何看出自己出身不好的，却隐隐觉得塔陵这个名词有些熟悉，但是完全回忆不起来具体信息，只能摇摇头。 “如果你向南穿过荒芜平原和狂风荒野，就能看到一个风沙与炽烈的阳光组成的世界，在那里狂风卷起的沙尘遮天蔽日，当地人就喜欢构筑这种下边宽阔层层往上、越往上体积越小、直到最顶部只剩下一个尖锐的塔尖的巨型建筑。人类构成的社会就像这个被称作塔陵的建筑一样，极少部分人在塔尖，绝大多数人在塔底。” 艾伯特默然，大概明白对方在讲什么，但是不知道对方这时候说这些的用意。对方也不管他是否听明白，话题一转：“你知道学者么？” “知道，镇上的主要官员就是学者。”艾伯特老实答道。 “他们？”男子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他们也算吧……至少你知道，这个国家是由学者统治的吧？” 艾伯特默默点了点头。 “那么学者又是怎么来的呢？”男子问道，他也知道艾伯特不知道答案，直接继续说下去，“现在的学者，你往前追溯，会发现他们的父辈是学者、祖辈是学者，往前代代都是学者。学者的后代里面有潜质的，学出来的，成为真正的学者，没潜质的，学不出来的，成为你们双塔镇上这些当官的所谓学者。” “极少数极少数情况，有一些倒霉的学者家族，生了十几代孩子，没有一个有潜质，这时候就会面对阶层滑落的困境。为了解决这个困境，他们会从平民那里收养有潜质的孩子作为养子，这些侥幸进入顶层社会的孩子就走大运了么？不，他们会面临整个顶层社会的排斥和各种里里外外的恶意，以自己为薪柴给家族续火，等到家族生下真正的继承人。” 说到这一段时，男子的声音异样的平静，几乎没有情绪起伏。 艾伯特听着对方似乎属于另一个话题的话语，心中有隐约的猜测，但只是保持着沉默继续听下去。 “那么问题来了，那些没有被收养的有潜质的孩子呢？”对方紧接着话锋一转果然将原本看起来扯远了的话题一下子拉了回来，他目光幽幽地注视着艾伯特，让艾伯特心中揣测的天秤往最不好的那一侧飞快下落。 “其中幸运的部分，一辈子也表露不出什么异常，作为一个平常人庸庸碌碌地过完一生。不幸的那部分，嘿嘿……他们在一生中的某个时刻表露出了足够的异常引起注意，然后就会被带走做一个也不是很痛的小手术……” 男子抬起手指了指艾伯特的头，看着年幼的艾伯特一边思考一边维持着镇静的表情，嘴角勾勒起一个有些阴翳的弧度。 “你知道么，人类的思考、记忆、感受乃至于对身体的控制都由头部里面某个叫脑的器官负责，而那些有潜质到能具体显化不自觉表露出来的人，他们的大脑组织都会变得跟常人有些不同。这很有研究价值，甚至也许能帮忙解决这么多年来各大学者家族时不时遭遇的后继无人这一棘手难题。”他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艾伯特听着他说的话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冷。 看着艾伯特难看的表情，他语气微妙：“我想你也猜到了，那些表露出异常的人就是所谓的臆魔症患者，而带去控制治疗，就是进行一个小小的脑科手术，嗯，确实是很小的手术，如果动手的人技术专业的话，大概只需要把大脑的那么一小部分，很小，可能不到五分之一给切掉摘出来。就这样，学者们得到了需要的研究材料，在病人的家属看来病人也受到了卓有成效的治疗。至于病人自己怎么想……手术前他们的想法不重要，手术后，他们没有想法。”他露出了在艾伯特眼里仿佛是魔鬼一般的微笑。 艾伯特此时脸色惨白，一颗心已经完全沉到了谷底，自己人知自己事，自己这情况就算不是臆魔症，又有什么区别？而一旦被发现……什么狗屁治疗，一想到自己可能会被人破开头颅摘掉一部分所谓的大脑他只想撒腿就跑，不安和恐惧充斥他的内心，这一刻他突然无比想要离开这个恐怖的国度，越远越好。 而被通缉的这位前学者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等艾伯特消化自己透露的信息，亦或者等艾伯特自己主动提问。 直到艾伯特回过神来注视他，他确认艾伯特依然保持着冷静，看起来似乎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才继续说道：“从你第一次来这里我就发现了，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巧合，但之后你几乎每天都来。能告诉我原因么？” “一种莫名的吸引，夕阳、荒野……很壮丽，每天都想来看看。”此时艾伯特的心里并非真的平静而只是维持着表面不至于大惊失色，最近一些时日变得丰富的词库就仿佛消失了，他甚至组织不起一句完整的话语。 “嗯，跟我想的一样。”被通缉的前学者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你很有潜质。” 第十章 知识 “你很有潜质。”听到对方这样说，艾伯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学者笑了笑：“你第一次来这里时我考虑过可能是巧合，但之后你每天都来……前几天连续几天不来应该是有别的原因……嗯，看来追着我留下的痕迹一路通缉令已经挂到这里了呢……” 他看起来完全没有掩盖自己通缉犯身份的意思，艾伯特有些不安，但转念一想，在自己一个“臆魔症”患者面前好像也真没什么掩饰的必要，暴露了自己不比对方更惨？ 学者看起来考虑了一下，然后从怀里抽出了一本厚书，书看起来十分古旧，皮质的封面已经斑驳脱色，一些艾伯特从未见过的字符镂刻在封皮上。 天边最后的余光映照着封皮，上面的字符似乎在光中跳跃。 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将艾伯特的目光死死黏在了这本书上，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战栗。 学者观察着他，以惊叹的语气说道：“你的灵感看来比我之前预估的还高，如果你出生于学者家庭，我不敢想象你将来的成就……” 随后他的声音又低沉下去：“可惜，你是平民……” “所以我只能成为一件研究材料。”艾伯特勉强克制住了自己不顾一切抢走这本书的冲动。他闭上眼睛喘了口气：“这是什么？” “书籍，一本记载了真正知识的书籍。” 学者抚摸着书的封皮，一副十分珍重的样子，“古代语书写的着作，至少来自于两个纪元以前，我自己也还没有完全掌握里面的知识。” “真正的知识？”艾伯特注意到了学者刻意的措辞。 “不错，之前说过，这个社会是一座陵塔，极少数人在塔尖，绝大多数人在塔底，那极少数人是学者，而绝大多数人就是平民，为什么万中无一的学者宰制着数以百万的平民，因为学者掌握着知识，而知识就是力量。”学者淡淡说道，说到最后一句时艾伯特第一次听出了对方对自己学者身份的认同。 “我能理解这句话……但是……”艾伯特总觉得所谓真正的知识不那么简单，而自己受到的这种吸引也过于异常。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而你的疑问来自于其实你还不理解。你还看不到世界的真实，而真正的知识能帮助你撬动这个世界隐藏的奥秘，令你见到真实，得到真正的力量。”学者将书递给了他。 艾伯特看着放到自己面前的书，几乎是颤抖着双手接了过来，他没想到对方居然就把这本书直接给到自己手里了？ 见学者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他急忙趁着天边的余晖翻开了书页，然后遗憾地发现里面像是羊皮质地的书页上一行行的全都是莫名其妙的字符，但这莫名其妙的字符又对他有着某种异样的吸引力，似乎完全看不懂又似乎依然从中看到了什么，那感觉难以言喻。 “这本书用的文字是古代语文字，一种流行于两个纪元前甚至可能在更早就流行的人类种族主要语言，现代语言里，无论是米斯特瑞、布尔里恩慈，包括我们平常所用的维斯顿语都衍生自它的变种，根据某些典籍记载，这种语言在很长一段时间直接被称作通用语。这本书的名字翻译过来是《追寻太阳的人》，作者讲述了一位古代先民追逐太阳点燃野火的故事，里面有很多隐秘的知识，我也还没研究明白。”学者淡淡说道，又掏出了一本薄不少的书籍。 艾伯特能感觉到这本书也对自己有一种异常的吸引力，但要弱很多，看着学者将新的书递给自己，他恋恋不舍地接过来并将手里那本《追寻太阳的人》还给对方，这次这本书所用的文字他认识了，书名就是用的维斯顿文字：《？？手稿》，他尴尬地发现别说古代语了，其实他连维斯顿语的文字都大多不认识。 “嗯，看来你得从头学起。这样吧，你每天除了傍晚，可以抽空来这里，我先教你基本的文字。”看出了他的窘迫，学者淡淡说道，“我的名字叫安普诺，不再是学者，所以也没有姓氏，希望将来有一天安普诺能成为一个姓氏流传下去，这本书的名字就是安普诺手稿，顾名思义其实是我写的，包含一些古代语以及我自己研究出来的一个撬动世界奥秘的真理模型，本来想拿去让你研究，可惜你似乎连维斯顿文字都没掌握。” “通缉令的事，您继续留在这里不要紧么？” 听对方的意思，明显还会留在这里，犹豫了一下，艾伯特问道。 “那些冒险者甚至发现不了我，纵使发现了我也只是他们的不幸，而真正能追捕我的人一旦腾出手来，早走几天晚走几天并没有什么分别。”安普诺平静地说道，“相反，这里有个灵脉的节点，意象也有助于我研读手里这本书，也许要不了几天我就能掌握里面的知识，到时候反而能给对方一个惊喜。” 当艾伯特回到小镇门口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他一路精神恍惚好不容易才平缓下了心绪，老警卫亚伯如他之前所言在小镇门口等着他：“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差点过去找你，要找的东西找到了么？我正好顺路去丰收酒馆喝一杯。” 艾伯特露出有些失落的表情：“没找到，不过也不是太重要的东西，丢了也不影响什么。”他叹了口气，尽量让自己显得像是那么回事。 亚伯宽慰了他两句，两人一路沿着街道往酒馆走去，路上还有些行人，街道两旁有些人家已经开始亮灯，夜色渐渐席卷双塔镇。 艾伯特摸了摸怀里的《安普诺手稿》，依然觉得之前发生的一切有些不真实，毫无疑问，自己的人生，从今天起彻底拐入了另一条道路。 回到酒馆亚伯和阿贝尔熟络地打着招呼，两者都没有就艾伯特的行为说起什么。 艾伯特兴奋紧张的情绪慢慢平静了下来，甚至感觉比前些天心里还要安宁很多。 当酒馆打烊关门，惯常与扬纳闲聊了几句后，他甚至迎来了近一个月来的第一次沾床即睡，收获了难得的安眠。 第十一章 学习 之后几天艾伯特过上了可以说有生以来感觉最充实的一段日子，先不说近一个月来的忧虑，哪怕是感觉到自身变化之前的十几年，比起这几天来他也觉得那只能叫做浑浑噩噩地混日子活着罢了。 安普诺对他的学习似乎也比较上心，在第二天他去找安普诺时就拿到了一份新的书稿，里面是一些有关数学计算的内容，让他回去时可以自习。 他如饥似渴地汲取着安普诺教授的知识，而他的学习速度不仅超过他自己的预期，甚至连十分看好他觉得他自身不了解自身天赋的安普诺都一再感到惊讶。 在抽空自习和每天去找安普诺询问一番这样并不算高强度的学习下，艾伯特依然以不到一周的时间掌握了数百个常用单词，另一项着重学习的数学也一口气从个位数做加减的水平拔升到百位数加减不在话下并学会了基本的个位数乘法。 这甚至令他自己都有些恍惚：“过去自己接触和学习新知识有这么快么？” 为了获取更多的学习时间，他在酒馆工作得很积极，总是尽可能有效率地完成工作，以便抽时间回自己的房间看书，与之相对的他与阿贝尔和扬纳的交流时间变得更少。 对于他最近明显明朗起来的心情两人乐见其成，但是他总是独处，且每天都要外出一段时间这些表现，依然引起了两人的额外注意。 “艾伯特……”就在他又一次在下午酒馆里没几个人的时候选择回到自己的房间看书时，扬纳跟了过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艾伯特看了看她：“怎么了，有什么事么扬纳？” 他大致明白她的疑问，但还是希望能糊弄过去，毕竟根据了解到的情况他越来越觉得有很多事不是表面看着那么简单，通缉犯的事暴露给扬纳不一定能给两人带来什么好的结果。 “你最近都不怎么跟我说话了，我问了老爹，你最近跟他说话也很少，我们都有些担心你。”扬纳考虑了一下说道。 “放心吧，我的情况好多了，实际上是我捡到了一本教算数的书，我觉得很有用处，最近在学习。”稍微考虑了一下艾伯特拿出了第二天安普诺给他的有关数学计算的手稿。 扬纳粗略翻了下：“看起来好复杂，艾伯特你最近都在研究这个？” “没错！现在客人点单找零我都不需要掰手指数了，只需要扫一眼就大致知道结果。这本书教的知识我觉得很有用，扬纳你干脆一起学习吧！”艾伯特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作为跟扬纳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他可是知道扬纳对于数学是多么深恶痛绝。 “啊！不不不，我还是算了，我一听到算数就脑袋疼。这个学了也没用，我也不想做生意，学这个对我来说不如多挥两剑用处大。”扬纳一边摇头一边摆手，表现出了对算数的极力抗拒。 说完她一副生怕艾伯特留下她一起看书的样子一溜烟就跑了。 “唔，看书的事倒是好解决，但是每天都要去一次镇外，扬纳他们就算不怀疑我什么，出于担心也可能跟过来，一旦撞上安普诺阁下……” 想了想可能的后果艾伯特有些发愁，感觉自己唯一能做的也只是保持警惕，发现对方跟过来的话换个地方，以及指望安普诺阁下施展的隐匿法阵至少对扬纳这种完全不知道的人效果够好了。 这里就要说道安普诺所在的那个小坡实际被他施展了一个障眼法，虽然艾伯特完全搞不明白其中原理，不过几次来往后至少清楚了其实安普诺是在那个地方搭了一个帐篷居住了下来。 之所以如果他不主动出现别人根本就发现不了那个帐篷以及他本人的存在，按安普诺的说法是因为他在那里制作了一个最基础的“隐匿法阵”，而这个法阵基础到在艾伯特知道真实情况后刻意观察也能隐约察觉到该处地块的异常。 犹豫了一番后艾伯特决定还是就这件事请教安普诺，而对这种情况安普诺本身倒并不担心，一来他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否被发现，二来他告诉艾伯特他之所以能观察发现还是由于他远超常人的灵感，既然他的妹妹并没有也出现“臆魔症”的情况，那基本是不可能发现的。 他表示以艾伯特在这方面的天赋随着“知识”的储备也许不久的将来也能掌握类似的法阵，这件事的副作用是知道“知识”的这些神奇作用后艾伯特对于学习也更加积极了。 不得不说扬纳的行动还是很好预测的，就在跟安普诺讨论过后的第二天，艾伯特就发现了扬纳偷偷跟踪自己，最终被他做出一副绕镇长跑体能训练的态势带着在野外逛了几圈后不了了之。 虽然暂时缓解了这个问题，但是一个更紧要的问题渐渐随着乍接触“知识”的新鲜感过去而涌上心头。 艾伯特清楚地记得安普诺说过自己之所以暂时留在这里只是为了研读手里那本《追寻太阳的人》，以对方当时的口吻推测，按时间来算可能要不了两天研究清楚后就会离开这里。 一旦面对这种情况，自己是应该跟着对方学习离开小镇还是窝在小镇暗地里学习掌握“力量”再找机会加入冒险小队离开小镇去外面的世界呢？ 前者毫无疑问会导致自己一起面临追捕但是有安普诺在也许能够对抗，后者短期内自己应该可以潜伏回避危险但是一旦暴露而自己还没掌握足够的力量…… 斟酌了一番后，艾伯特又放平了心思。 自己其实也未必有选择，除非自己下定决心这几天开始不去安普诺那边，否则对方表示要带自己走，自己能反对么？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对方虽然表现得似乎是看重自己的天赋把自己当做学徒一般对待，可是实际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自己却完全不知道，甚至自己都不敢问，害怕一问就像酒馆里自己和扬纳翻烂了的那本《灰姑娘》一样出现惨烈的结果。 第十二章 变故 想到那本《灰姑娘》艾伯特心里笼罩上了浓浓的阴霾，这本书里讲的故事说是他和扬纳的童年阴影也不为过。 主角受到妖精的帮助获得了什么水晶鞋、南瓜马车、变漂亮还得到了大贵族子嗣的青睐，眼看就要迎来跟过去完全不一样的光彩人生，感恩的主角回家满怀感激地表示想要回报妖精时却被妖精夺取了身体从此变成了一只青蛙关在笼子里当宠物，眼睁睁看着妖精替代了自己的身份在之后享受自己原本即将拥有的一切。 最可恶的是作者还把妖精替代了自己后的具体生活有多幸福的温馨细节，还有作为青蛙的主角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心理描写描绘得特别具体精细，让人怀疑这作者是不是哪里有点问题。 几经考虑艾伯特还是决定不要不告而别，而是准备与对方坦诚讨论一番对未来的考量，而世间事情的发展变化总是突如其来，有时你来不及自己做选择，世界就会先动手推你一把。 就在艾伯特在安普诺的帐篷里询问完当天学习上遇到的问题，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准备将自己的考量说出口的时候，安普诺突然抬起右手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愣了一下止住了准备说的话，有些疑惑地保持了安静，而安普诺则干脆地走到了帐篷的门口。 又过了稍许艾伯特也听到了一些异常的动静，他犹豫了一下摸到了安普诺身后探头朝外看去。 他惊讶地发现一群仿佛雇佣兵打扮的人分散在荒原上东张西望一副寻找着什么的样子靠近这边，此时距离可能已经不到三百米。 那群人中间一名穿着华丽的年轻男子正托着一颗半透明微微发光的水晶球一脸得意地不知道说着什么，令艾伯特心里一阵不适的是这个年轻男子旁边还有一名与他举止亲昵身材高挑健美穿着皮甲腰佩双刀的红发女佣兵，却正是自己暗恋的对象阿比盖尔。 他心里一阵酸涩，过去这些天自己其实也不是没幻想过掌握了神奇奥秘的知识变得无比强大，获得阿比盖尔的仰慕，然后做些乱七八糟跟着荷尔蒙飘飞的幻想中的事，而现在看来对方在前些时日里表现出的对冒险者小队里的爱慕者们都不太上心的原因并不是对方还没有喜欢的人，可能事实恰恰相反。 不过意外的他发现自己很快就从这种内心酸涩的痛苦中缓了过来，似乎也没有特别难过，也许比起短暂的满足自己青春期的幻想，还是能为自己开拓前路的知识以及知识背后的力量更令自己在意一些。 他很快平复心绪，随着那群佣兵逐渐靠近，一阵打量后发现佣兵一共二十六人，全部都是不认识的人，金色原野冒险队除了阿比盖尔的其他人倒是一个都不在这里的样子。 “真是有趣，准备让凡人来先一步消耗我的灵性么？反过来讲，看来对于我的这点事，确实不至于出动什么我难以反抗的大人物。”安普诺此时倒是自言自语地笑了出来，说完他径自走出了帐篷。 由于隐匿法阵是恒定在帐篷上的，所以在那群佣兵眼里安普诺大概是突然凭空出现在了荒芜的小丘上，躲在帐篷里继续观望的艾伯特看到他们一阵骚乱。 那名拿着水晶球的年轻男子露出一副既紧张又大喜过望的表情：“就是他！跟通缉令上的画像一模一样！赛诺大人给的水晶球反馈的信息没错，通缉犯真的就在这里！快快快！别让通缉犯跑了！大家按商量好的计划行事！” 大部分分散的佣兵继续散开似乎准备包夹向这边，而少部分佣兵则往这名年轻人附近集中，组成严密的保护阵型，几乎所有佣兵都举起了手里的弩弓试图瞄准正迈步朝那边走去的安普诺，而那个年轻人则掏出了一把艾伯特只曾经在路过双塔镇的大商人手里见过的装饰豪华的炼金手枪。 “哦，原来是一只大肥羊，看来有人不但找了一群炮灰还趁机大赚了一笔。自称赛诺么？嗯，但是这种卑鄙无耻又贪财的感觉更像是麦肯兹啊。” 安普诺一副浑然不把这群人放在眼里的样子以一种不疾不徐的姿态继续靠近他们，那群人反而一副紧张起来的样子，没人敢先于其他人靠近攻击他，弩箭纷纷瞄准他后也没人率先射击。 “按计划三个梯队轮流射击！不要担心击杀对方，我问过学者大人，死活不论！” 那名年轻人脸上也颇为紧张，一边往护在自己周围的佣兵背后躲，一边开始发号施令。 他一声令下，佣兵们终于射出了第一轮弩矢。 在艾伯特担心的注视下，场上却发生了既不可思议却又似乎在预料之中的一幕。 近十发弩矢射击到安普诺身周一米处就像被狂风吹拂又像是射在了什么滑不留手的无形障碍上纷纷偏转掉落，竟没有一发弩矢成功欺进安普诺周身一米之内，而安普诺却如闲庭信步一般继续靠近他们。 一口气三轮弩矢过后场上的情况没有丝毫不同，佣兵们面面相觑脸色难看，年轻人看起来也十分紧张：“不要害怕，这都是一些小伎俩，他只有一个人，你们一人一刀也砍死他了。” 话虽如此他手中的炼金手枪却始终没有响起，看来也没有信心能命中安普诺。 佣兵里看起来像是领头人物的角色对周围使了个眼色，四名佣兵从不同方向颇为谨慎地拔出佩刀靠近安普诺，看来准备做试探性的近身攻击。 而安普诺此时似乎已经走到了他预定的位置，恰好被这群佣兵呈一个半圆形包围围在中心：“好了，别在我面前做这些徒劳又无趣的小动作，这些对我来说毫无意义。现在，感受世界的参差吧。” 随着安普诺张开手嘴里吐出一个短促的音节，艾伯特只觉得脑袋像是被什么重锤了一下一阵剧痛，眼前发黑差点没晕过去。 等到他勉强凭借着好奇心和意志力缓过来，看向那边场上还站着的已经只剩下安普诺一个了，那群佣兵不是躺在地上毫无动静，就是抱着头在地上哀嚎打滚。 年轻人似乎也已经晕了过去，原本他手里拿着的华丽炼金手枪此时已经到了安普诺手中，高挑美艳的阿比盖尔捂着头一声不吭正趴在地上吃力地缓慢挪动似乎想要远离这里。 第十三章 抉择 安普诺把玩了一下手里的炼金手枪，但似乎并没有要使用的意思，接着又拿起了掉落在地上的水晶球看了看后直接捏碎了。 随后艾伯特看到他看也不看那群人转身朝自己走来并随手打了个响指，一根粗长的像是藤蔓又像是巨型蚯蚓的恐怖生物从附近的地面破土而出。 它看起来约略有六十厘米直径粗细，长度由于并没有完全从土里钻出来还估摸不出来，皮肤表面呈混杂的绿褐色，头部看起来是十分恐怖的一个中空的锯齿口器，看不出鼻子眼睛，而崎岖修长的躯干上似乎还长着复数摇动的根须和触须并流淌着看起来就有些恶心的半透明绿色粘液。 从未见过这种生物的艾伯特只觉得一阵寒气从自己尾椎骨沿着脊椎直冲脑门，强烈的危险感刺激得他整个人僵住了，之后展现在他面前的可以说是一面倒的屠杀。 那群佣兵大多数本来就躺着像是失去了意识般一动不动，少数能动的几个也只顾着抱头哀嚎，他们甚至都还没发现那只恐怖生物的存在就被对方包裹起来粉碎吞噬。 那种像是蟒蛇吞噬猎物，身躯随着被吞噬的人鼓起然后慢慢鼓起的部位往下移动的画面看得艾伯特浑身发冷。 过去跟安普诺相处的时候他从未想到在他们附近居然存在着一只如此恐怖的生物，也未曾真的体会到安普诺这个通缉犯的危险性。 直到此刻看着安普诺在这恐怖的异生物食人的画卷里一脸轻松无所谓地朝自己走来，他才深刻意识到自己这些时日接触的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危险人物。 惨烈的食人之宴还在继续，之前艾伯特也想过寻常的冒险者队伍肯定拿安普诺没有办法，这既是长期以来对作为统治阶层的学者这一群体的盲目信任，也是之前交流中对方展现出的那种对通缉令的不屑姿态带来的信心。 但他也没想到普通人、甚至是一群训练有素的佣兵在面对学者时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更没想到安普诺的应对是如此的……漠然。 是的，漠然是艾伯特能想到的最合适的词，对方对这群人的关注度甚至不如对方此时手里把玩的那把炼金手枪。 某种敏锐的知觉，让他意识到安普诺的应对中表露的姿态所展现出来的既不是残忍的心性也不是酷烈的手腕，非要举例其实就像平常时日里镇子里有些人家吃饭时招呼自家的狗来啃自己吃剩的骨头。 艾伯特看着惨烈的场面心里涌出些许明悟：这个人，不，不知道还能不能叫人，安普诺根本没把这些人当做自己的同类。 就在他因此眼前的一切心摇神驰的时候，他目光的余光注意到那只恐怖的怪物再次吞下一个佣兵后开始朝阿比盖尔那边靠近。 终于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艾伯特完全来不及多想直接从帐篷里冲了出来：“等等！” “嗯？”安普诺看向从帐篷里冲出来的艾伯特，一脸平常的表情。 艾伯特心里七上八下，但直到自己没有时间多想犹豫，鼓起勇气说道：“那个女孩，红头发穿皮甲那个，是我亲戚。” 似乎觉得这句话好像没有什么说服力，他赶紧又加了句：“唔……关系很近的那种亲戚……” 看着他，安普诺的嘴角勾勒起来，脸上逐渐露出一个饶有兴味的微笑：“你的情绪波动很剧烈，你很不安，精神动荡的程度甚至超过了之前我释放那个震慑法印的时候。” 他深深看了艾伯特一眼，脸上维持着微妙的笑意：“放心吧，既然你这么在意她，我可以留她一命。但是，你要明白这样做的后果。” 艾伯特松了口气，在那一瞬间他考虑过安普诺可能表现得十分漠然直接忽视他的请求，也可能严词拒绝表露出对敌人的冷酷，也可能表现得对他失望认为他妇人之仁搞不清楚事情轻重缓急，对方表现得这样意外的好说话反而是他未曾奢望的。 “唔，给安普诺先生添麻烦了……她人很好过去很照顾我……” 一时艾伯特也有些说不下去，毕竟似乎放过对方对安普诺来说似乎有百害而无一利？ 至于自己保证对方会保密不会透露安普诺的行踪？可能么？拿什么保证呢？ “呵呵，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我可根本不在乎通缉令的事，赏金猎人对我来说更多只是烦人的小虫子。你要想清楚的是，放过她你自己的处境。” 安普诺脸上露出颇有深意的笑容，而艾伯特此时才反应过来看向阿比盖尔。 对方可以说是在这群人里遭受到安普诺释放出的那次不知名冲击下表现得最好的一个了，之前还能捂着头试图逃跑。 此时她的情况似乎又好了一点，已经转头看向这边。 艾伯特的视线正好和她对上，下意识露出一个有些尴尬的微笑。 对方的表情看起来震惊又茫然，随后又反应过来露出一丝惊喜的神色，她努力张开嘴，看起来似乎是想跟艾伯特说什么，但是颤抖着嘴唇发不出声音。 “你想明白了么？通缉我的人可不会在乎一些普通人的性命，又或者你真的觉得你的这位亲戚会对今天发生的事保密？你认为你不会因为今天的事登上通缉令么？” 安普诺在一旁语气轻飘飘地说道，脸上挂着似笑非笑仿佛看热闹的表情。 艾伯特默然，他不认为自己跟阿比盖尔的关系好到对方会放弃100金币为自己保密的程度，更何况学者们的手段根本不是自己可以预料的。 就算阿比盖尔想要只是提供安普诺的行踪隐瞒自己的存在，一旦对着追捕安普诺的学者撒谎，可能也只是被捕者名单上多了她自己的名字而已。 自己原本以为的选择在这一刻变得复杂起来，如果想要继续隐藏在小镇，自己就得把阿比盖尔控制起来，绝不能让她去领通缉令那100金币。 可自己又拿什么控制她呢？又要怎么对阿贝尔和扬纳交代呢？ 如果自己心一横跟着安普诺逃离王国，阿比盖尔一旦暴露出自己的事，自己也许是无须在意了，可是扬纳和阿贝尔难道不会被波及么？ 想到这里艾伯特自己看向阿比盖尔的眼神都变得不善起来，甚至心中升起一丝隐隐的懊恼。 安普诺显然注意到了他神情的变化，脸上的笑容似乎又灿烂了一点。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一种温柔的语气说道：“看来你意识到问题所在了，现在再告诉我你的选择吧。” 第十四章 承诺 一小会儿时间，艾伯特的脑子里转过了许多念头，但始终想不出两全其美的方法。 他有些懊恼于刚才怎么什么都没想就冲了出来，也许就在帐篷里高声大喊也能阻止惨剧的发生不至于被对方看到现在陷入两难的处境。 现在的情况要他狠下心反而自己选择说要阿比盖尔死他做不到。 令自己都有点意外的原因倒不是他作为一个十三岁孩子对死亡本能的反感和厌恶，自从他隐隐觉得自己变了后感觉自己的很多想法都发生了改变，如果此时要他决定生死的只是一个陌生人，为了养父和扬纳的安危他大概是毫不犹豫送对方去死的。 但是阿比盖尔不太一样…… 且不说自己对对方隐隐的情愫，就认识对方几年来，每次到酒馆对方对自己和扬纳都态度友善照顾有加，完全是把自己两人当亲戚家的孩子对待，对方跟阿贝尔的关系也十分亲善，某种程度上他对安普诺说的对方是自己的亲人也不算撒谎。 问题是，放过对方之后将是100个金橡树摆在对方面前让对方做选择，换位思考，如果只是一个单纯亲戚家的孩子，100个金橡树摆在普通人面前，普通人会选择保密么？ 尤其是如果抱着侥幸心理想着自己又不说那个孩子，只是单纯上报自己发现的通缉犯而已。 可是死的人、活下来的自己，面对疑点对方不会层层盘问么？ 面对学者那些层出不穷的神异能力艾伯特感觉保密的希望不大。 再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对方真的不去拿这笔奖金准备完全保密…… 跟对方同行的人死得干干净净就剩下对方一人，他们到底遭遇了什么，为什么其他人都死了，为什么偏偏她活了下来？ 考虑到对方看起来就是富家子弟，有着炼金手枪和那个奇怪的水晶球，听对方说话似乎还跟追踪安普诺的学者有过交流，团灭剩一个阿比盖尔回去不被深究是不可能的。 稍稍一多想，艾伯特就发现放过对方并令对方保密这件事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不切实际，甚至完全不取决于对方的主观意愿，至于指望对面的学者不会波及无辜，真要这样就不会有这份怂恿普通人来送死的通缉令了…… 而把扬纳和阿贝尔绑在一起与对方放上天秤的话，也就是说，其实自己根本没有选择。 但凡自己之前冷静聪明一点不露面问题都还不大，艾伯特心中充满了懊恼，一颗心渐渐下沉，事已至此，后悔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搞了半天，自己反而得亲自决定断送对方的生命么？ 此时阿比盖尔已经捂着头站了起来，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再试图远离，反而步履艰难朝这边靠近。 艾伯特看了一眼面目希冀看着自己隐隐带着哀求表情的阿比盖尔，整个人僵立原地，斟酌了一下抱着万一的侥幸问道：“安普诺……老师，有什么办法能令她失去这段时间的记忆或者无论如何都无法对这件事开口只能保密么?” “嗯……你比我预想的更聪明，跟你相处这段时间，你表现得真的不像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这也是你潜质出众的外在表现之一吧。”注意到他的想法，安普诺赞赏道。 “部分学者确实有掌握类似这种效果的模型，但那并不是我擅长的范围，所以，很不幸，我对这这件事无能为力。” “是吧……谢谢老师了。”艾伯特最后看了阿比盖尔一眼，流露出些许惋惜的神色，某种程度上，这可是自己的初恋啊，他缓缓垂下了目光。 想了想，他又解释道：“我已经决定跟随老师一起离开小镇继续学习真正的知识，自己的生死其实已经置之度外，只是我还有非常亲密的家人，我决不能放任他们因为我置身于危险之中，所以……” 已经步履艰难地靠近这边不知道是否听到两人对话还是光从艾伯特的神态动作意识到了什么，阿比盖尔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努力支起上半身看着这边，表情仓惶而恐惧，她努力张开嘴却只能发出远比预期沙哑低沉和绝望的声音：“不要！我不想被吃掉！我不想死！” 艾伯特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只是低垂目光不再看她，而安普诺则转过头笑吟吟地看着她什么都不说，这令阿比盖尔心中既恐惧又燃起了一丝希望，她双手撑着地面疯狂朝这边靠近，似是在逃避背后可能存在的逐渐靠近的恐怖藤蚯。 “看来你多少有些被我刚才的态度吓到了，不过这是人之常情，很多事不一定只有那么简单粗暴的选择。我确实没办法让她保密也没办法让她忘掉现在发生这些事，但是我可以带上她和你一块同行，怎么样？对你来说这应该是最理想的结果吧？” 安普诺维持着脸上的笑意转头看向惊讶地抬起头来的艾伯特：“不过也正如你有所顾虑而不敢提及这个要求，对于接下来的旅程，多带一个人无论怎么说也是给我添了麻烦，所以现在我再给你一个选择——你要救这个人，我能看出她与你的关系其实并没有那么亲密，还是放弃她？而救她的代价，是你在将来必须替我做一件需要你冒着死亡风险去做的事。” 艾伯特明显松了口气，心上沉甸甸的压力反而释去了：“安普诺老师，您对我可以说有再造之恩，如果没有遇到您，我不知道我的将来会是如何，也许永远没有机会学习真正的知识窥见世界的真实。我最近总是不安，不知道为何我心里总冒出一句话——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已在暗中标注好了它的价格。您明确的告诉我将来我对您有用，这反而令我如释重负。” 他沉吟了一下，面色诚恳注视着安普诺继续说道：“要回报您的教导之恩，不要说将来去做一件冒着风险的事，纵然是两件、三件，只要您并非以此恩情反复压榨甚至断绝我的前路，冒几次风险都是理所当然的。” 在这一刻，艾伯特其实已经意识到自己没有选择，难道自己还能“宁愿不救自己明显在意的亲戚亲手选择让她去死都要拒绝将来替安普诺办事”？ 所有的怀疑全部被他死死压进了内心最深处也许永不见天日的角落，他将毫不动摇地将自己的立场站在安普诺这边，相信对方过去阐述的信息，坚持自己此时的承诺。 第十五章 离去前的准备 “虽然潜质外显的人都会表现出明显的异常，但是你的情况确实是我所知道的里面最令人感到欣喜和期待的。” 安普诺满意地点点头，对这名十三岁男孩的识趣和直言不讳表现得颇为激赏。 “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选择，放弃虚假的可能性。认识到摇摆不定首鼠两端的巨大危害，坚定自己的立场，做到这些，我花了很多年。” 他略有一些感慨，看到艾伯特惊讶的神色，他继续说道：“你也不用感到惊讶，我能够感知到你的情绪和一些身体的内分泌变化，结合你的言行，对你某个瞬间的真实想法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直接获知的，加上痴长你一些年月，你的心理变化，脑子里转过的念头，我多少也能揣测一二。” 随后，他脸上露出之前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接下来你自己和你的这位亲戚好好交流一下吧，我要做一些动身的准备，你也不要想着再回小镇了，也许第二次袭击会来得比你现在想象的更快。” 随后他径自钻入了帐篷里，身形如泡影般消失了。 艾伯特转过头看了看场上的情况，那只恐怖的像藤蚯巨蟒一样的怪物行动非常迅捷，此时已经看不到对方的踪影，应该是再次钻入了地里。 而除了七八个完全消失估计进了对方肚子的佣兵外，其他人看起来一个个都身形扭曲支离破碎应该是被藤蚯缠绕身体后以巨大的力量绞碎了浑身骨骼。 接着他低头看向一路挣扎爬行到自己身旁浑身颤抖的阿比盖尔，只觉对方包裹在紧身皮衣皮甲里的身材由于姿势的关系变得愈发火辣诱人，让他隐隐有一些冲动。 过去总是洋溢着自信夹鞣着英气和妩媚的美艳脸庞这会儿抬起来仰视着自己涕泪横流的同时满是哀求，原本立体深刻的五官此时因绝望和恐惧表情扭曲。 第一次见到阿比盖尔这无比狼狈又可怜的姿态，想到对方的生死由自己的意志决定，艾伯特的心底竟然莫名兴奋了起来，甚至感觉身体微微发热开始有一些奇怪的反应，一种莫名的情绪在他心底生起，这种情绪既像是快乐，又像是满足，但似乎又超越了这些感受。 “你可以活下来，阿比盖尔姐姐。但是，你必须跟我们一起走。” 艾伯特原本以为自己会温言安抚对方缓和对方的情绪，但最终说出口的话十分冷硬。 他发现面对此时的对方自己内心充满了种种无名的冲动，他贪婪又克制的视线流连于阿比盖尔的身躯各处，尽可能温和的语调和措辞对应的，却是远比平常低沉沙哑的嗓音，只差一点他就控制不住直接在话语中透露出此时自己内心的恶欲。 阿比盖尔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看起来反而松了一口气，似乎恐慌的情绪也略为缓和。 她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我知道的，况且他们都死了，我回去也没法解释，小艾伯，姐姐以后只能跟着你了。” “阿比盖尔姐姐你现在看起来有些狼狈，稍微清理一下吧，顺带把这只佣兵队的干粮、饮水搜集一下，也许还能找到一些有用的日用品，我们等一下就要出发了。” 想到现在的处境，觉得时机不对的艾伯特转过目光控制自己的冲动。 “嗯，他们有带水囊，还有一些熏肉和豆饼……” 阿比盖尔夹着腿站了起来，看起来已经差不多从恐惧中缓了过来，神情略有些尴尬。 艾伯特点了点头，控制住自己的冲动转身朝那堆尸体走去，阿比盖尔跟在后面不远。 两人大致收拾了一番，发现部分水囊已经破裂，还有一些饼和熏肉也沾染上了尸体的碎肉和鲜血。 艾伯特考虑了一下自然而然地指挥道：“这些饼就算了，熏肉用破裂的水囊里残余的水冲洗一下吧，补给应该挺重要的。” 阿比盖尔有些犹豫着开口说道：“荒原上其实有不少野兽，也有水源……” “对噢，忘了阿比盖尔姐姐你就是惯常出入荒芜平原的冒险者，你的意见呢？并不需要搜集这些熏肉和饮水？” 愣了愣回过神来，对着一堆尸体碎肉搜集完物资后艾伯特感觉自己的脑袋重新恢复了思考，隐隐有些警惕于自己那种对阿比盖尔的冲动。 毫无疑问，自己时不时在面对对方时变得想当不理智。 “嗯……其实用不上携带太多饮水和食物。荒原上的苔藓和灌木果叶有很多都是能吃的，我也会处理新鲜的肉……”阿比盖尔犹犹豫豫地说道，“我想用这些破裂的水囊里的水清洗一下……”她双腿夹紧轻轻磨蹭了一下。 艾伯特愣了下看向对方已经清洗过重新变得英气美艳的脸庞，随着他的目光阿比盖尔的脸颊泛红咬住了下嘴唇，露出有些羞耻的表情：“就……可以么？” 看着对方的表情艾伯特感觉身体微微发热，他连忙摇了摇头摆脱自己的遐思，然后又赶紧点点头：“没事，阿比盖尔姐你能找到水和食物的话，就用这些水清洗一下吧……” “嗯……小艾伯不要偷看哦……” 阿比盖尔说道，语气反而意外的有点撩人，随后她小心翼翼地拿着那些水囊摸去了尸体后面。 “呼——” 艾伯特长出了一口气，有些懊恼于自己面对阿比盖尔时身体的异常反应和混乱的情绪。 他平稳下心神回头看了看安普诺那边，发现他依然还在隐形的帐篷里没有出来，便又转头继续开始关注着阿比盖尔那边的动静，看到对方在尸体堆后面蹲下不知道干什么，没几秒就又开始浮想联翩。 “这样感觉完全不行……太奇怪了……也许得问问安普诺老师。” 艾伯特有些苦恼，这些天的学习已经让他知道保持理智的重要性。 本来从接触了安普诺开始学习之后自己幻想阿比盖尔的次数已经明显减少了，结果在真的遭遇对方后，他感觉自己的理智就像一颗孱弱的鸡蛋一次次被冲动的石头碾成粉碎。 以前也跟扬纳看过两本爱来爱去的故事书，但是总觉得自己似乎也并没有那么爱对方啊，明明之前还想狠下心杀了对方的？ 第十六章 即将开始的旅程 艾伯特知道阿比盖尔逃跑的几率极低，毕竟稍微思考一下就知道根本跑不了。 脚下是不知道埋伏在哪里的恐怖藤蚯，周围还有一个无声消失不知道隐藏在附近哪里的拥有莫测手段的学者。 整个荒原上又几乎没什么障碍物可以隐藏身形，换了艾伯特艾伯特也不知道这要怎么跑？ 但是他还是谨慎地盯着阿比盖尔那边，谁知道对方此时的真实状态是不是已经被吓到心智失常以至于一时冲动做出情绪化的选择。 好在这种事最终没有发生，阿比盖尔似乎只是老老实实清洁了一下身体就走了回来。 在帐篷解除隐匿出现前，两人把搜集的水囊和干粮装进了背囊里，同时还搜集了一段绳索和几颗火石，基本做好了出发前的准备。 中间艾伯特找机会去了阿比盖尔之前蹲着的地方附近逛了下，但是也只看到一滩水渍，并没有发现对方有趁机遗留什么信息和可疑标记之类的。 仿佛是卡着时间，做完这一切等待了不到一分钟，帐篷凭空出现在两人眼前的土丘上。 阿比盖尔惊异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轻咬下唇，后退一步站在艾伯特身后没有说话。 艾伯特则迎了上去，正好看到安普诺从帐篷里走出来。 “里面的东西我都整理好了，艾伯特你的这位亲戚是佣兵的话，应该会搭建和收起帐篷吧？过来搭把手。” 并没有出现艾伯特想的可能安普诺一挥手帐篷就当场消失不知道被收到哪里去了的神奇场面，三人非常朴实的把帐篷和里面的东西收了起来打包装进一个安普诺携带的一个大旅行包里。 等把旅行包塞得满满当当后安普诺动手把它绑在了从地里钻出来的藤蚯身上，整个过程中，直到藤蚯出现以前，阿比盖尔甚至表现得比安普诺还要手脚麻利专业得多。 就在艾伯特想着三人是不是要骑乘藤蚯考量藤蚯身上哪里比较适合坐人的时候，安普诺看了一眼东北方：“你们先和我这只小宠物一起朝西南方前进，我有点事去去就回来。” 接着他转头看向了阿比盖尔：“跟我这位学徒还有我的小宠物待在一起，如果你离开我这只小宠物超过二十米，它就会吃掉你。” 说完他也没跟艾伯特说什么，径自朝东北方走去，而藤蚯也像收到什么命令开始往西南方出发。 藤蚯的速度并没有很快，可能是考虑到艾伯特本身的行走速度，恰好维持在一个艾伯特正常赶路的水平。 阿比盖尔似乎被对方临走前的威胁唬住了，好一段路程都不曾说话。 大概半小时后她才忍不住转头看了背后一眼，然后低声朝闷不做声赶路的艾伯特问道：“你老师这是去干什么去了？” “老师说完话我注意听了下，东北方隐隐有马蹄声，若有若无的我也不确定……也许是别的佣兵团追过来老师去处理一下……”犹豫了一下艾伯特说道。 “咦？小艾伯你的耳朵这么灵？我当时也注意了一下，但是什么动静都没发觉。” 阿比盖尔惊讶道，之前那种有些沉闷的气氛稍稍缓和了。 “不知道，最近是有觉得感官变得敏锐了一些，但是也可能还是先入为主，只是幻听。”艾伯特摇头道。 随后两人又不再说话了，看起来各有各的思绪。 艾伯特终归是少年心性，稍稍有一些忧虑地想着不知道会不会是安普诺之前提到过的“真正的追捕者”赶来了。 不过考虑到安普诺甚至并没有带上藤蚯这个战力，又觉得不像。 想到这里刚松了口气，也许是因为心底始终没有释放的不安导致，他又开始为自己这位老师没带上藤蚯算不算疏忽大意、会不会因此反而吃亏之类的问题患得患失。 阿比盖尔看着他对自己并不算热情的态度和有些阴沉的脸色，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小艾伯，你变化很大。” 艾伯特看起来愣了一下，然后直接承认：“我也这么觉得。” “我之前在酒馆的时候，就感觉你跟一年前区别很大，当时只觉得你比起去年又成熟了一些，但是这一次……感觉……可能是突然遭遇了这种事吧，总觉得自己得完全推翻过去的印象重新认识你了。”阿比盖尔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也许是从老师这些听说了一些事，了解了一些自己过去不了解的。”艾伯特缓缓说道，“老师告诉我，一个人的观念取决于这个人掌握的知识，知识结构的变化会很大程度上导致这个人发生变化。” 阿比盖尔愣了一下，看着艾伯特有一会儿没说话，她仿佛突然松了一口气：“艾伯特，你老师……他会教你那些知识，就是学者们掌握的那些神奇的知识么？” “我正在学习。”艾伯特说道，转头看向她，“阿比盖尔姐……你也想学么？” 阿比盖尔眼睛一亮：“那当然了！你肯教我？不会触犯你老师的忌讳么？” “不知道，我要问过老师。如果他同意的话，我会教你的。” 想到之前自己忍不住问安普诺抽出时间教自己知识会否耽误对方的研究，对方告诉自己教导他人是对自己已经掌握的知识的梳理和巩固，艾伯特承诺道。 阿比盖尔整个人振奋了起来，思索了一会儿随后又有些黯然：“哎，你老师一定不会同意的，这么厉害的知识怎么肯随便教人……小艾伯……唔，你怎么遇到你老师的……我是说你老师为什么会收下你当学徒啊？” 艾伯特略一思考，最终还是没直接说出臆魔症的事：“天赋，老师觉得我有掌握这些知识的天赋。” “你确实看起来不太一样，我十三岁的时候可不像你这样，明明去年你还挺……嗯，挺正常的。” 阿比盖尔叹了口气，随后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那你以后也能掌握那些……唔，就像之前你老师施展的……神奇的超凡能力？” 艾伯特愣了一下：“超凡能力？” 随后他意识到对方指的是什么，“应该会吧。” 阿比盖尔眼中露出一丝向往：“我没成为冒险者前其实还幻想了很多，也想过在冒险的过程中接触到神秘的事物神奇的力量……” 随后她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接着说道：“也遇到过一些奇怪的事物吧，但最终带来的结果只是或恐怖或平庸的死亡而已。就像我之前跟扬纳讲的故事里的洁丽雅，我知道你当时也在，应该听到了我讲的那段故事。其实故事还有另一个版本，真实的版本……” 第十七章 阿比盖尔与艾伯特(上) “洁丽雅虽然被队长及时救了下来，但是难免被那只小体型的怪狼抓伤……在当时看来只是十分寻常的小伤势，现场包扎一下，等回去休养休养补补身体，用上城里工坊的药剂连疤痕都不会留下的那种……” 阿比盖尔娓娓道来，做回忆状。 “但是第二天，洁丽雅就像疯了一样，呲着牙流着口水，试图攻击撕咬她看到的每一个人……” 阿比盖尔脸色惨淡，看起来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记忆。 “趁着大家不明所以躲开，她四肢着地跑得飞快直接逃走了，我们试图追她却根本追不上，那时的她看起来像野兽多过像人……” “当天我们追了一路也没追上，入夜后失去了她的踪迹……之后我们在荒原又搜索了几天，始终没能找到她。” 随着诉说，她的眼神带上了隐隐的恐惧。 “后来，我回想起那会儿的事，比对洁丽雅和那些围攻我们的狼，才恍然发觉，那些围攻我们的狼，不，或许不应该称之为狼，与其说看起来普遍比寻常狼身形大一圈，不如说一个个就像四肢着地长出了长毛利齿面目扭曲畸变的人……” 艾伯特想象着对方描述的场景，代入其中也忍不住背后有些发凉：“你是说那群狼应该都是类似于洁丽雅那样的情形？” 他想到换做自己面对并非狼群而是一群那样扭曲诡异爬行奔跑试图撕咬自己的人，想到那位只曾见过一面身材相对娇小比阿比盖尔还小两岁的女冒险者，想到对方浑身长毛四肢着地和若干其他类似情况的人组成袭击人类的“狼”群…… “我也不确定……但是忍不住那样想。回去我失眠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很害怕……小时候我充满了对冒险者生涯的向往，对于探索未知的世界和刺激的冒险满怀热情，一直到那天……” 阿比盖尔神色黯然，语气消沉。 “之后我一次次回忆起洁丽雅四肢着地跑走的身形，总觉得我们是在面对什么根本不该我们面对的东西。哈，金色原野那个身材火辣的漂亮妞，金色原野那朵带刺的玫瑰，金色原野那个用双刀的娘们……我一直想着，随着我努力，积累更多的经验，掌握更精湛的技艺，做出一些令人侧目的大事，这些背后的称呼会变成某种令人敬畏的享有荣誉声望的尊称……过去一想到这些就让我充满动力，我一点不怀疑这就是我人生的目标和追求……一直到那天。” 她脸色惨淡，露出苦笑。 “所以……其实你不想做冒险者了？” 艾伯特愣了一下，想起自己还以对方为借口向阿贝尔表露自己想要成为冒险者的意愿。 “是呀，我突然觉得，阿贝尔叔叔那样安定下来经营个小店的生活也挺好的。” 阿比盖尔承认道。 “我还是好面子的，不想说自己是害怕了，反而说自己想谈恋爱想结婚了……结果只是让队里一些人对我变得更热情。” 她叹了口气，看起来有些苦恼，“其实我打定主意不会嫁给冒险者，准备找个普通人，嗯，能平平常常过日子那种。那些乱七八糟的狼人怪物甚至更可怕的东西，谁愿意去对付就谁去，反正我是不干了，我才不想变成不知名的怪东西，想着自己趴在地上龇牙咧嘴流着口水我就不寒而栗……” “但是你找的这个……应该是恋人吧？他似乎也是赏金猎人之类的？他看起来可一点也不像要过平常日子的那种。”艾伯特犹疑道。 “他呀……哎，他其实不是赏金猎人，或者说，他只是客串一下。他家是策锦城的富商，好像跟某位学者也有亲戚关系……” 提起对方，阿比盖尔不是很有情绪的样子。 “而且他本人有点向往冒险的情节，好像喜欢的还正好是我这种类型，又稍微有点天真，其实我觉得他挺适合做结婚对象的。虽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是长得也不错，家庭条件好，关键是感觉在我能应付的范围内……可惜正因为他对冒险的兴趣，才会让事情变成现在这样。”说完，她叹了口气。 “阿比盖尔姐，你好像并没有很难过？” 迟疑了一下，对阿比盖尔表现出的态度有些疑惑的艾伯特问道。 “我又不喜欢他，双方认识的时间也不长，如果要难过也未免太假惺惺了吧？”阿比盖尔淡淡说道，“换成你和扬纳或者冒险队其他关系好的人，我可能还会难过一点。” “啊？你都不喜欢他为什么还想跟他结婚？” “所以说你们这些男性，无论年纪大小，基本都很天真。”阿比盖尔莫名得意了起来，“其实我还考虑过要是过两年还没找到合适的对象结婚，就——”她拖长了尾音转过头神色暧昧地看着艾伯特。 “？”艾伯特愣住了，心中有隐隐的揣测，这让他既期待又不安，一时不知做何反应。 “你喜欢我这种事情，我可是几年前第一次跟你见面就知道了。” 阿比盖尔低头脸欺进到艾伯特面前，鼻子差点碰到他的鼻子，虽然没有直接说出来，但是艾伯特已经知道了她话里的意思。 随着心里的揣测被证实，之前一度很冲动的艾伯特此时却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所以你之前是故意的？” 艾伯特脑子里一瞬间闪过许多念头，突然问道。 阿比盖尔愣了一下，然后明白了艾伯特的意思，她坦然道：“没错，我是故意的。” 对话到这里两人各有思虑，一时都没有再开口，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我还以为是自己满脑子幻想，太敏感，总是自作多情。” 过了好一会儿，艾伯特才若有所思地说道。 “通常来讲是这样，要是我和别人在一起了，那你就是自作多情，要是和你在一起了，那就不是。” 阿比盖尔自嘲道：“可能我不是什么好女人吧，吊着几个可能的选择，保持他们对我的好感和爱慕，这种事情就像本能一样。是不是有些讨厌我了？” “不，你只是做了对你有利的选择。其他人我不知道，反正我还挺享受那种喜欢的大姐姐若有若无的撩拨，似乎对我难以启齿的心思心知肚明又加以包容那种暧昧的气氛的。” 艾伯特淡淡说道，不知道为什么，阿比盖尔觉得他看起来又成熟了一点。 “可是我选择了别人，很可能会和别人结婚……”沉默了一会儿，阿比盖尔没忍住说道，“到时候你如果找到我，我真的会告诉你那只是你在自作多情。” “所以呢？”艾伯特微微一笑。 第十八章 阿比盖尔与艾伯特(下) 看着微笑的艾伯特，阿比盖尔有些恍神。 她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换做一年前的你，一定很生气的，也不对，你性格很温和，也许不会生气，但是你知道这些会难过的。” “嗯，应该是这样吧。但我并没有觉得你做错了什么。” 艾伯特随口说道，想了想，他坦言：“或许我确实有一些变化，除此之外，可能也因为结果不一样。” “结果……唔……” “是啊，可能因为没有因此受到伤害之类的？有很多事确实是之前我没想到的，可能因为我接触的人事都太少。不过，阿比盖尔姐你为什么这么老实，觉得对方会因此讨厌你的话，不说出来不更好么？”艾伯特好奇道。 “……总觉得说实话会比较好，撒谎会被拆穿，然后我也会被你看不起的吧。如果换做以前总会想粉饰一下自己的行为和想法……现在觉得，特别的没有意义。经历了今天这一切，才觉得过去很多在意的事物其实微不足道。” 阿比盖尔自嘲道。 “虽然暂时活下来了，但是面对这样的世界，我也不知道自己随时哪一刻就会死。这样都无法面对和袒露真实的自己的话……总之，如果我死了，我可不想小艾伯抱着阿比盖尔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好姐姐这样的刻板甚至脱离现实的认识记得或者遗忘我这个人，至少残存在你印象里的，我希望是真实的我。” 艾伯特沉默了一下，说不出类似“你不会死的”这种虚言的安慰，安普诺显然是不会在意阿比盖尔的生死的，甚至即使是自己，也根本没有什么安全感可言，没能够掌握“知识”掌握“力量”的自己，与此时的阿比盖尔又有多大区别可言呢。 此时两人已经跟在藤蚯旁边走了半个多小时，一开始稍稍有些忌讳，等到发现藤蚯一直只是背着安普诺的行李老老实实往西南方移动后，艾伯特开始忍不住好奇打量这个恐怖的生物。 藤蚯像蛇一样趴伏在地面蜿蜒爬行，但是不太一样的是它那像藤蔓又像蚯蚓一样的身躯上延展出不少像是根须、触手的分肢，它们晃动着攀附地面为藤蚯的前进提供助力。 完全从土里钻出来的它看起来足有二十米长，身躯上有一些隆起的地方应该是之前吞下去的尸体还在消化，之前看着的褐色不单是身上黏上的部分泥土的颜色，它的皮肤本身就是褐色和绿色混杂，看起来十分光滑有一种藤蔓纤维质表皮的质感，因为位置的关系看不出对方头部的具体样子。 “不知道安普诺老师怎么收服的它……阿比盖尔姐你听说过这种生物么？”艾伯特不是很抱希望地问道。 “没有……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恐怖的生物，荒芜平原上各种凶兽野兽也遭遇过不少，但是没有体型这么大的。蛇类的话之前去过两次绝境森林，也遇到过一些毒蛇、蟒蛇之类的，可是根本见不到能长成这样的……在它之前我亲眼见过的最大的怪兽是裂石峰的巨鹰，大概翼展有七八米的样子，但是即使巨鹰也不会主动来招惹成群结队的冒险者，感觉跟它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生物……” 阿比盖尔摇了摇头，神色隐约有些许茫然。 “仔细想想，我们这些冒险者，甚至根本不知道荒芜平原有多大，也从未真正攀登上过裂石峰，也从未亲眼见过谁深入绝境森林……仅仅只是比几乎不会离开家乡的平民见过的东西多一点而已。我甚至说不上来维斯顿王国有多少城市，从北到南有多远，整个终流平原又到底有多大，绝境森林的北边是什么？” “所以我选择了这条路。”等阿比盖尔语毕，艾伯特冷不丁说道，“我不想稀里糊涂地活着，从认识老师后，我才感觉我真的活过来了。” “你不害怕么？”阿比盖尔犹豫了一下问道，“我就很害怕，当我发现这个世界的未知跟我小时候憧憬的那种未知不太一样后，我只想缩回去。” “害怕能让我懂更多还是能让我变强？我想要获取更多的知识，了解世界的真实，拥有真正的力量，我想要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如果我至死都不能做到，我也希望自己死在掌控自己命运的路上。” 艾伯特收回打量藤蚯的目光，转头看向阿比盖尔，此时的他的目光平稳沉静，阿比盖尔第一次觉得艾伯特漆黑的眼眸像深邃的夜空点缀着星光。 “……也许这也是你天赋的一部分吧。”沉默了好一会儿，阿比盖尔说道，“我也有可能……学会那些么？”她比划了一下。 艾伯特懂她的意思：“嗯，应该可以吧，但是要先学文字和数学。” 阿比盖尔犹豫着问道：“你会偷偷教我么？要是你老师不同意的话？” “我会问老师，但是我觉得他并不在意这些。如果教你确实能巩固我掌握的知识，老师应该会同意的。”艾伯特平静道，“阿比盖尔姐，我觉得，你之所以害怕回避，是因为你没有认知和提升的渠道，当你面对未知的恐怖，只能基于本能自保。可能我和你还有很大的一点不同，就是我遇到了老师，我知道我可以学习，我知道自己可能变得更强，我有认识未知和提升自己的渠道。” 阿比盖尔怔怔看着他，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又跟着走了一小会儿，她突然灿烂地一笑，贴近他的身体，仿佛从背后抱住他一般同时一把抓住他的手：“好像确实也有这个影响，就像现在，对于未知似乎就没那么恐惧了……你有你的老师，可以向他学习，而我呢，有你……” 她语气暧昧，仿佛在说什么不正经的事一样。 艾伯特感觉自己心跳漏了一拍，感觉到背后的丰润、手掌的温热，以及鼻间若有若无对方身上的香味，方才维持的平稳心态一下子乱了。 他感觉自己脸颊发热手足无措，最令他尴尬的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幻想顷刻间涌上他的脑海，正处于青春发育期的少年一下子被那些幻想冲击得有些组织不起语言。 他只觉自己现在脑子里一团乱，几乎跟浆糊一般：“阿比盖尔姐……你离我太近了……” “我倒是觉得，以后说不定还能更近一点……”阿比盖尔低下头凑到艾伯特耳边，温软的气息随着话语直接往艾伯特耳孔里钻，艾伯特感觉自己的理智似乎在被逐渐淹没，浑身发软。 就在他已经想入非非脑海里出现大量难以描述的画面时，安普诺的声音从两人背后冷不丁传来： “看来你们相处得还不错。” 第十九章 失控 突然传来的声音把正满脑子浆糊的艾伯特吓得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同时他能感觉背后挽着自己的阿比盖尔也是浑身一震。 他轻松从阿比盖尔的怀里挣脱出来，不过阿比盖尔握着他的手反而紧了紧没有松开。 艾伯特转头看向身后，只见安普诺带着四匹马正站在两人背后十米远，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自己。 他不由暗暗懊恼，安普诺接近自己没发现也就罢了，自己大脑发热，连马蹄声居然都没注意到。 不知为何艾伯特此时十分心虚，咳嗽了两声，才做出一副疑惑的表情对安普诺打招呼：“老师你回来了……这四匹马是？” 他目光看了看那四匹马，它们都是黄褐色的毛发，看起来并不算高大。 这种品种的马艾伯特以前和扬纳看到过，策锦城的骑兵部队骑的就是这种。 据说这种马是荒芜平原附近放养的平原马种，属于策锦城北边兰措地区的特产，力量速度体魄各方面都不如郡城依塔修那边的骏马，但是吃苦耐劳容易养活。 更具体他就不清楚了，却不知道安普诺短短时间是去哪里搞来了这四匹马…… “遇到一队侦察兵，解决了他们，正好有几匹马可以代步。”安普诺笑了笑，走近两人。 艾伯特又仔细打量了下才注意到马匹有部分毛发还沾染了血迹，心中不由一凛，知道这些马原本的主人应该是凶多吉少了。 “是城卫军么？策锦城派军队来追捕老师？”艾伯特思考了一下，有些犹疑地问道。 “应该是故意来送马的，艾伯特你会骑马么？”安普诺笑了笑，给出了个令艾伯特十分意外的答案。 艾伯特摇了摇头，他也只是曾远远见过几次马匹听别人介绍过而已，骑马这种事，离他过去的生活还有点遥远。 握着他手的阿比盖尔则有些畏惧地看着安普诺，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这种马很温顺，我会骑，我可以带着艾伯特一起。” 安普诺扫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你们把行李放一匹马上，两个人骑另一匹。” 很快，三人将行李都转移到了其中两匹兰措马上，摆脱了负担的藤蚯无声无息地钻入了地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艾伯特总觉得它对于能摆脱行李重回地下表现得有些欢快。 安普诺自己骑了一匹马，而阿比盖尔则将艾伯特拥在怀里骑上最后一匹。 艾伯特感到稍许羞恼但很快平复了这种负面情绪，与之相反的是对于被阿比盖尔拥在怀里这件事开始觉得十分享受而忍不住暗自窃喜，甚至很快就开始控制不住浮想联翩。 “试着对抗一下自己的本能，艾伯特，你的感知应该比你这位亲戚……嗯，比你这位姐姐更敏锐，多注意周围的环境。对方应该还会让几批人来送死，虽然是送死，但对弱小的你们来说，依然可能是致命的。”安普诺淡淡地说道，开始策马前行。 再次被安普诺从那种状态唤醒，艾伯特感觉脸颊发烫，深吸了口气开始试着摆脱这种脑子一团浆糊被莫名冲动控制的情况，尽可能将注意力集中到周围的环境上。 阿比盖尔看着安普诺开始前行，赶紧策马跟上，另外两匹背负行李的马似乎对钻入地底的藤蚯感到不安，原地踟蹰着打了两个响鼻，但还是老老实实跟在两人驾驭的那马背后一起前进。 随着队伍向前，艾伯特越来越感觉焦躁不安，之前尚能安心享受的他，由于安普诺的话语，开始试图对抗自己这种冲动的状态，然后悲剧地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平稳心绪分散注意力多观察四周。 整个对抗过程就像在拔河比赛中一次次发力挣扎又一次次节节败退一般，除了对抗这种冲动本身的痛苦就是深深无力的挫败感。 “小艾伯……”阿比盖尔看着额头冒出细密汗珠的艾伯特表现得十分担忧，“要不？” 她看了看平静地在前面带路的安普诺想说什么然后又忍住了，只是一副有些心疼的模样用自己携带的手巾替艾伯特擦了擦汗。 “没事……我的意志太不坚定了，应该是需要锻炼。”艾伯特咬牙勉强道，而此时他的脑子里正离谱地迅速根据阿比盖尔给他擦汗这个行为衍生出大量难以描述的剧情。 就在艾伯特逐渐开始觉得原本香艳享受的旅程变成折磨锻打意志的炼狱时，之前安普诺提到的“送死的人”终于赶到了。 最先发现异动的依然是安普诺，他策马转头朝东北方看去，随后示意阿比盖尔带着艾伯特往西南再前进十几米守着另外两匹马停下。 这个过程艾伯特几乎全程是浑浑噩噩，明明能意识到周围大概在发生什么，大脑却无法做出正常的思考，更无法控制身体去做相应的应对。 阿比盖尔看了看策马停在离他们十几米远处的安普诺，心里有些揣测，她翻身下马，将艾伯特也抱了下来，看着另外两匹马老老实实停在附近吃草，松了口气后担心地看着艾伯特。 接着她突然想起以前父亲提起过的技巧，趴在地上耳朵贴着地面试着仔细聆听，细细辨别下发现东北方传来隐隐的马蹄声。 就在她试图辨别追兵可能的数量时，她感觉艾伯特突然贴到了自己身后。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阿比盖尔愣了一下，感觉到对方磨蹭着仿佛要有进一步动作，她有些犹豫。 想到安普诺的态度后摇了摇头摆脱自己突然升起的绮念，从地上爬起转过头一只手抓住艾伯特的胳膊一只手抓住艾伯特的肩膀控制住他：“冷静一点，小艾伯，现在不是做这些的时候。” “我也不知道，我好难受。为什么会这么痛苦？阿比盖尔姐……我满脑子都是你，我不知道怎么了……”艾伯特此时看起来十分狼狈，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和鬓角。 阿比盖尔咬了咬牙，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但是你知道么，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一只野兽。之前跟你说话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你是有以自己的理性骄傲的，喝一点水囊里的冷水，冷静下来。不管你现在面对的是什么，不要轻易被打败。” 第二十章 战斗 “阿比盖尔姐，离我稍微远点……” 艾伯特勉强控制自己喝下一些冷水，冰凉的饮水确实起到了一点作用，艾伯特稍微恢复了点理智。 阿比盖尔闻言愣了下，后退了几步，解除了与艾伯特的身体接触。 艾伯特深吸了几口气，感觉自己脑子慢慢开始恢复运转了，他不敢看阿比盖尔那边，注意到安普诺的位置，跟着看向东北方。 随着艾伯特过热的大脑冷却，他开始注意到那边也隐隐传来一些动静：先是马蹄声然后是人吆喝招呼的声音。 紧接着一群同样骑着黄褐色毛皮兰措马的人出现在他的视野里，看起来那群人的目标明显就是这边。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这群人大多身着皮甲，配着枪矛刀剑，武器和服装都不统一，看起来不像城卫军，甚至都不像更有组织的雇佣兵，应该是一只赏金猎人队伍。 艾伯特稍稍有一些担忧，倒不是害怕安普诺应付不了这群人，之前安普诺的表现已经让他对自己这位老师充满信心。 他比较担心的是骑兵的机动性强，对方很可能散开包围这边，这次也不像之前自己隐藏在帐篷里…… 换句话说就是，对方很可能在锁定安普诺之余同时把自己和阿比盖尔当做目标。 安普诺不知道是不是也有一些这方面的担心，他并没有待在原地等那群人，而是策马直接朝那群人迎了上去。 艾伯特心中一动，四下打量，也没看出藤蚯到底隐藏在哪里。 这次追来这群像是赏金猎人的家伙似乎没有什么使用弓弩的，可能骑射本身也是十分难以掌握的技艺，他们应该是看清楚了安普诺的长相开始互相招呼，看起来十分兴奋地挥舞着手里各色武器对着安普诺策马加速冲锋。 几分钟后，双方接触，艾伯特隐隐觉得浑身一麻，但是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那群骑马冲锋的赏金猎人却开始表演交通事故花式翻车，无论人还是马都是一副突然失控的样子径自摔倒在地。 稍远一点的赏金猎人表现得好一些，但明显也都受了影响，行动迟缓下来，不少马匹无力跪倒。 艾伯特注意到那边的情况转头看向阿比盖尔，只见阿比盖尔以及附近的三匹马此时也都软倒在地一副浑身无力的样子。 想起之前遭遇上一只佣兵小队时类似的情况，他开始隐隐觉得这可能并非安普诺刻意避开照顾了自己，而同样是所谓的天赋的外在体现之一。 和上次一样，安普诺主动迎上去使用他掌握的某种力量控制住了这群人，但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却跟艾伯特的预料完全不同，这一次藤蚯并没有破土而出，安普诺也没有像艾伯特揣测的一样使用某个大范围杀伤的奇特能力解决战斗。 只见在那群赏金猎人人仰马翻的下一刻，安普诺展现出了远超艾伯特预期的迅捷速度和娴熟身手，他直接探手夺走一名摔倒在地的赏金猎人手里的弯刀顺手就把对方抹了脖子。 接着一个闪身从旁边另一名敌人身边掠过夺走了对方手里的另一把弯刀并做了同样的事。 之后他的身形飘忽不定，在那群赏金猎人里扎堆落地的地方短短十几秒就又葬送了六个落马敌人的性命。 艾伯特有些错愕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看着自己这位身形瘦削皮肤苍白，看起来体魄颇为羸弱的学者老师如那种只存在于吟游诗人传说故事中的传奇冒险者一般技艺娴熟地收割生命，真真做到了杀人就像割草。 之后似乎那种令生物瘫软无力的奇异能力效果逐渐消退，那些赏金猎人里相对分散受到他之前使用的奇异能力影响较小已经从那种瘫软状态恢复。 他们组织起来重新挥舞武器切入战场尝试与安普诺战斗，却也完全没有表现出什么有效的反抗之力。 安普诺的动作并不是真的快如闪电，身形腾挪之间也没到让人感觉如同鬼魅无法捉摸的地步，但他总是恰到好处地比对方快上一线先到一分或者让对方差之毫厘，而那一线一分毫厘之间就是生死之隔。 不单是艾伯特，阿比盖尔几乎看得呆住了，已经作为冒险者闯荡了五年，通过金色原野见识过不少厉害有名角色，但那些人里最厉害的就算是巅峰时期在这种无甲械斗之中能做到的极限也不外乎以一挑十通过种种手段干倒十名没太多战斗经验的菜鸟。 即便如此他们通常身上也得挂点彩，这种不着甲的情况下近战械斗毫发无伤游刃有余地屠杀一只二十多人的赏金猎人马队的情况简直是闻所未闻。 这刷新了两人对学者这一身份的固有印象，两人第一次意识到，作为统治阶层的学者，跟普通人之间的差距不仅仅是学识和掌握的那些奇异力量，而是作为生物不同阶层真正全方位碾压性的差距。 “发布那份通缉令的人……真的是在骗人来送死。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 艾伯特身后七八米处，已经从浑身麻痹的状态恢复过来的阿比盖尔语气艰涩地说道。 “有人希望安普诺老师离开。与其说通缉抓捕，不如说是驱逐……” 想起之前安普诺说这是有人故意来送马以及安排人送死什么的，艾伯特认真思考道。 自始至终，那边的战斗都表现得像一场单方面的屠杀，这群赏金猎人在安普诺的面前可以说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一名穿着精致皮甲戴着臂盾使用大剑看起来就像他们首领的家伙带着四名亲信对安普诺发动了一次围杀，他们是仅有的在安普诺双刀之下走过了两招的人。 在阿比盖尔看来那四名战士的水平与自己冒险队的队长夏洛特可以说相差仿佛，而那名首领表现出的速度、力量与技巧已经是过去自己见识过的巅峰，但自始至终到他们全军覆没之前他们的武器都没有擦伤安普诺哪怕一根毫毛。 之后就是藤蚯对剩下几名恐惧逃亡的赏金猎人的突袭追杀，如果不是因为那群马至今尚瘫在地上无法动弹，估计敢于拿起武器对抗安普诺的敌人会更少，对方早在死亡人数不到一半时就该转身逃亡了。 第二十一章 三位一体(上) 安普诺此时已经扔掉手里的双刀转身走了回来：“这些马应该再过一段时间才会缓过来，可以挑选里面的良种带走，顺带也能多背负一些行李。” 他目光扫过，艾伯特明白他的意思，招呼道：“阿比盖尔姐，你去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什么有价值可能对我们有用的。” 阿比盖尔愣了一下，看了艾伯特一眼，目光又偷偷扫过安普诺。 她看到安普诺似笑非笑地回视了自己一眼，吓了一跳，随即会意地朝那群人的尸体走去，给两人留出了独处空间。 “是不是有些意外？”等阿比盖尔走远，安普诺问道。 艾伯特知道对方问的什么，直言道：“是有一些，我原本以为老师会使用某个模型的超凡能力解决他们，或者类似于上次让藤蚯来负责解决他们。” “藤蚯？还挺形象的，它的名字是塔格。”安普诺笑了笑，纠正道。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不放心你这位亲戚，而且你们的实力也不足以自保，所以我让塔格守在你们身边。而通过掌握的模型产生你所看到的这些效果，需要消耗灵性，灵性的恢复十分缓慢，所以，它们更适合用在一些通常能力解决不了的事情上，能不用尽量不用。” 艾伯特恍然，点了点头。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目的，是希望你清楚认知到作为一名学者的综合素质。学者学习知识并掌握其背后的真正力量，并不局限于你看到的这些神奇的超凡效果，对自身的加强和提升贯彻一名学者生命的始终。”安普诺语气淡然。 ”相信这一次战斗给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能看出你过去疏于锻炼，身体素质有待加强，战斗经验也十分欠缺，这些都是你需要弥补的短板，这个世界非常危险，超过你现在的想象，不要让自己有明显的弱点。” “我知道了，老师。过去不知道为什么浑浑噩噩的，最近，嗯，就是表现出所谓的臆魔症之后才逐渐意识到很多东西。然后我才感觉自己真的活着，在这之前其实我已经开始尝试锻炼了。”艾伯特道。 “那就好。”安普诺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你和你这位叫阿比盖尔的亲戚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养父朋友的女儿，对方很照顾我……我暗恋她有几年时间了。”艾伯特想了想，如实回答。 “第一次我施展震慑法印的时候，你几乎没有受影响，刚才第二次具现模型，你似乎也豁免了。一次可能是运气和意外，第二次还如此只能说明你的心智体异常稳固，远超常人。”安普诺带着点感叹的语气道，“通常来讲，即使经过反复学习研究，心智体的提升也非常缓慢，这也是很多学徒无法真正成为学者的原因之一，你的天赋……某种程度上讲，你是天生的学者。” 艾伯特略有一些欣喜和疑惑：“老师，心智体是指什么？” “通常来讲，我们学者将一个人的组成视为三位一体，即所谓生命体、心智体和灵魂体。其中每一位都能单独存在，也都有无限的可能性，但是又互相关联互相促进，在很多情况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甚至等同如一。这里面的关系很复杂，要捋清楚里面的具体脉络并理解需要你将来有更多的知识积累和很深的学术造诣，一时半会儿他人是说不清楚的。” 随即，安普诺话锋一转，“从之前我通过模型施展能力时你的反应来看，你的心智体是异常稳固坚韧的，但是，在面对阿比盖尔的时候，它却显得羸弱不堪。” 艾伯特低头露出羞愧的神色：“对不起，老师，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让您失望了。” 安普诺则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你是不是感觉十分冲动？想要……嗯，繁衍？” 听到安普诺直接这么问，艾伯特的脸从耳根一直红到了脖子：“老师……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 “所以确实是这种冲动，不是什么嗜血杀戮毁灭欲之类的？”对着脸红得抬不起头来的艾伯特，安普诺却是十分正经地确认着。 “没有……就是……就是那种想繁衍的冲动。”艾伯特声音小得若非安普诺耳力远超常人，几乎听不到。 “那就不是坏事。反而说明，可能你的生命体的潜在强度也不低，甚至你在这方面也有特殊的天赋。” 看他承认，安普诺倒是点了点头，颇为欣慰地说道，“你是个天才啊，艾伯特。你的三体强度，每一位都远超常人。” “所以我的灵魂体也？”艾伯特疑问道。 “不错，最先体现出你天赋的就是你的灵魂体，所谓臆魔症，其实质就是某些人灵魂体强度远超常人，使这些人能感知到更多常人感知不到的事物，所以导致种种异于常人的认知表现。”安普诺看起来心情很好，耐心为他讲解。 “具体的来说，就像你觉得被吸引而一次又一次来到我藏身的灵脉节点。灵魂体强度超越常人是成为学者所需要的最基本的潜质，因为若非如此，你根本没法窥见世界的真实，也就无从将学习的知识与真实结合，学再多的知识都是纸上谈兵空中楼阁，掌握不了真正的力量。甚至你反过来会怀疑自己学习的知识只觉得这些知识纯属幻想空谈，因为你根本无从真的理解更别提掌握。嘿嘿，某种程度上，真正的知识，就是这种只有知道的人知道，不知道的人永远无法知道的东西。” 了解到事情可能的原因，艾伯特也从那种无法控制自己带来的羞愧感中缓解了，他有些好奇地问道：“那我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我只要面对阿比盖尔就像被什么控制了一样，变得仿佛自己都不是自己了，这让我很害怕。” “你这样去想，你就无法控制，你觉得那不是你，其实那就是你。”安普诺说道。 “可是？我当时明明觉得自己根本就失控了，满脑子都是一些……奇怪的事，根本不像平时的自己？”艾伯特疑惑道。 “平时的自己？那你得了所谓的臆魔症之后，难道就像过去的自己么？”安普诺微微翘起嘴角，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说法。 艾伯特只觉心里一震，一时间无数的想法从脑子里纷纭而出，这一刻发散的思维仿佛碰到了什么懂得了什么，但是又还想不清楚。 第二十二章 三位一体(下) “呵呵，人啊，真是很便利的生物。人们总是只承认自己愿意承认的，自己觉得好的部分就觉得是自己，自己觉得不好的部分就觉得不是自己。” 安普诺露出一丝微笑，看起来仿佛不屑，但是那种不屑的情绪又似乎过于清淡了。 “可是，老师，那种自己没法控制自己的感觉？真的就感觉像是有另一个人在控制自己一样？”艾伯特始终觉得有些疑惑。 “你现在很冷静，然后觉得某些情况下自己不够理智时就不是自己？” 安普诺瞟了他一眼，轻飘飘地说道：“那如果某个人和自己的亲人比如母亲一起遇难，当选择救母亲绝大可能救不了并会连带着葬送自己的生命，这个人出于理智最终选择了自己苟活了下来，然后一辈子后悔自己那一刻为何如此冷漠无情又算是什么呢？” 见艾伯特呆然思考，安普诺叹了口气：“也许这个话题对你来说还有点早，但是要成为一名学者，首先要学会客观认识自己，最为忌讳的，就是只承认某一部分自己甚至眼中只能看到某一部分自己。你要永远记住，何谓三位一体等同如一？一即是全，全即是一，无论生命体、心智体、灵魂体，皆是你。” 艾伯特大致明白了安普诺的意思，他咀嚼了一下安普诺的话，不再纠结，而是十分务实地问道：“但是老师……我并不喜欢这种失控的状态，感觉……对自己的影响很负面？” “看来你还是似懂非懂，你真的不喜欢么？还是一部分你不喜欢，另一部分你很喜欢？”安普诺微笑道。 艾伯特怔然，思考这个问题，发现自己真的无法说出所有的自己都不喜欢这样的话，想着要放纵自己与阿比盖尔发生点什么，心里、脑子里甚至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欢呼雀跃起来…… “好好想一想这个问题，理解清楚自己，是将来能否打开那扇门的关键。去帮你喜欢的女人收拾战利品吧，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急于一时。” 安普诺见他再次陷入沉思，一副似有所悟的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 艾伯特应了一声朝阿比盖尔那边走去，此时那些马匹已经陆续从瘫痪中恢复了过来，不过在塔格的威胁下缩到一起并不敢乱跑。 那群赏金猎人的行李饮食基本都背负在马鞍后的行囊上，阿比盖尔看起来并没有选择先搜索马背上的行李，正在一具一具地补刀再翻查尸体，似乎搜罗到一些金银细软。 艾伯特看了一下也选择先搜索尸体，和第一次一样，他意外的对这些尸体并没有特别的感触，似乎这些人的死亡完全刺激不起他的同理心。 他十分冷漠地将这群人划归到敌人的阵营并漠视了对方尸体的惨状及其亲人家属可能的痛苦，反而带点欣喜和期待地开始积极清查翻找看看尸体上有没有什么用得上的装备或者其他东西。 敏锐的灵觉让艾伯特能隔着一两米听到别人的心跳，倒是无须像阿比盖尔那么谨慎。 除了一些货币外，他在一名赏金猎人身上发现了一把看起来就不太一般的连鞘匕首。 匕首把柄的顶端镶嵌着一颗拇指大的圆润黑色珍珠，鞘不知道是用什么动物的皮鞣制，拿在手里意外的感触柔和，最重要的是艾伯特光是看着他的直觉就告诉他这把匕首不太一样。 心中一动他拿起这名赏金猎人的佩刀用匕首轻轻一划，只感觉到轻微的阻力匕首就直接切入了佩刀的刀刃里。 艾伯特心下一喜，毫无疑问这是一柄真正的神兵利器，但随即这种喜悦就被冲淡了。 他想起持有这样神兵利器的对方连用这把武器的机会都没就瞬息毙命，在这之前看起来也只是一名寻常的赏金猎人，怎么看都还不是这只赏金猎人小队里地位较高的。 对方甚至连匕首也藏在怀里完全没有拿出来用，比起区区一把武器，显然这把武器无足以改变他的个人命运，而安普诺所展现出来的伟力才让人真的心向往之。 这样想着，他又开始忍不住思考之前的问题，他大致知道安普诺阐述的意思。 但正如安普诺所说，知道是知道，但无法真正的理解和想明白其中的关窍。 就像具体到阿比盖尔的问题上，他就得不出合适的答案，或者说每得出一个答案就被新的疑问推翻。 在艾伯特再次开始走神时，另一边阿比盖尔拿走了那个首领和另一名看起来是精锐成员的赏金猎人手里的弯刀，她自己原来的武器早已在上一次战斗后就更换了，而这次显然又发现了更好的。 她犹豫了一下，又收起了一柄看起来制作精良的长剑和另外两柄弯刀。 将搜集起来的武器和金银细软放在一边后，阿比盖尔摸了摸那个首领的精致皮甲，然后将它从对方的尸体上剥了下来。 这件皮甲看起来做工精致，材料摸起来十分顺滑非同一般，而安普诺显然不需要它，艾伯特身形矮小也完全用不了，她当仁不让地将自己贴身皮衣外套着的原来那身皮革外甲脱掉换上。 这身黑色的皮甲不知道用的是什么皮质，摸起来光滑柔软，边缘像是金丝抑或金漆描绘勾勒的繁复花纹摸上去触感与其他部分完全一致就像本身长出来的。 而原本穿在原来那名赏金猎人首领身上挺合身的尺码，由阿比盖尔这名身材高挑健美的御姐穿起来却变成了另一幅风貌。 她原本已经做好了有些不合身的准备，但意外的，穿上后却感觉柔软服帖仿佛自动某些部位扩充某些部位收紧将身体各个部分裹得紧紧的几乎是完全贴身，既没有觉得哪里挤压，也没有觉得哪里空荡。 除了某些部位变成略显夸张的弧形适应她的曲线，原本明显相对宽大的肩背腰腹部分的甲胄缩小了不止一圈变得意外的贴身，将她紧致的腰部曲线收到了不令她感觉不适的极限，而裙甲则被相对宽阔的髋部和丰隆的臀部撑得微微翘起，包裹在同样皮质腿甲里的修长双腿显得愈加撩人，配合甲胄表面一些金线点缀繁复装饰性的花纹设计让她看起来整个人变得比之前还要精致美艳。 阿比盖尔意识到这身皮甲恐怕非同一般，有些心虚地瞟了安普诺一眼却发现对方完全没有看这边，居然翻出了一本书端坐在巨大的藤蚯身上正在看书？ 第二十三章 确定 发现安普诺根本没看这边的阿比盖尔松了口气，不过也知道这身皮甲的异状几乎不可能瞒得过对方。 她有些不安地看向艾伯特，看着他同样在清点战利品暂时没注意这边，又忍不住自己欣赏了一下自己身上这身精致的皮甲和皮甲包裹下令自己骄傲自豪的性感身材。 随后，她将自己整理的东西用包裹包起来走向艾伯特，隐隐有些期待艾伯特看到自己的反应。 但艾伯特此时却神思不属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他只觉越想问题越多，整个人只是机械性地整理赏金猎人们的遗物，一副神不守舍浑浑噩噩的模样，阿比盖尔都站到他旁边了他都还没发现她。 直到阿比盖尔自己忍不住拍了拍艾伯特的肩膀，待他注意力转向自己后，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展示自己的新装备，艾伯特才从那种状态回过神来。 “唔……阿比盖尔姐……” 这身精致的皮甲着实将阿比盖尔的身材衬得更加前凸后翘凹凸有致，成熟大姐姐的风韵将回过神来的艾伯特毫无防备地吸引住了，目光根本控制不住在阿比盖尔身上流连，又开始有些浮想联翩。 “刚才在想什么呢？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叫你也没反应。” 阿比盖尔靠近艾伯特，在皮甲包裹下更显丰隆的前胸差点直接贴到了艾伯特的脸颊上。 艾伯特的脸腾的一下直接红了，他后退两步，踟蹰着说道：“老师刚才告诉了我一些成为学者的关窍……” “就这些？”阿比盖尔语气暧昧，又一步欺近了艾伯特身边。 她这次直接低头将嘴凑到了艾伯特耳边，说话中隐约的热气直往艾伯特耳孔里钻让他感觉痒痒的身体有些发麻：“就没有……说说我么？” 艾伯特感觉更加顶不住了，青春期的身体几乎立刻有了些许燥热，一下子感觉思维絮乱开始组织不起语言，下意识地顺着回答：“有说……我喜欢你的事。” “你老师对我们的事怎么看？没有说一点其他什么的？” 阿比盖尔一副暧昧的语气，直起身伸手隐隐将艾伯特环在怀里。 他感觉自己脖子脸颊都在发烫，或者说整个身体都在发烫，连脑子都仿佛沸腾起来，他总觉得阿比盖尔这样的言行，算不算是主动在对自己示好？ “阿比盖尔姐……你，你喜欢我么？”满脑子胡思乱想的艾伯特犹豫着问道。 “喜欢啊。”阿比盖尔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你不觉得在酒馆的时候我对你就挺暧昧的么？你之前不也感觉到了么还问过我。” 艾伯特想起之前自己似乎是问过对方是不是故意的，对方也做了肯定的回答。他一时热血上涌，脑子都转不过来了。 “等等，跟你聊正事呢，小艾伯你跟你老师提了教我的事么？”阿比盖尔伸手抓住了艾伯特的手，继续问道。 艾伯特此时颇为情绪化，他先是感觉心里一阵惊喜，然后又觉得一盆冷水迎头泼下，一时间心思百转： “现在还不行的意思是？为什么突然提学习的事，所以她现在对我这样的态度是想利用我对她的想法和我做点利益交换？” 不知道为什么，艾伯特突然全身炙热的冲动都冷却了，另一种带着些许愤怒的冰冷冲动反而贯彻全身，他甚至觉得自己对对方的感情都有了微妙的变化，心里凉凉的有些兴味索然。 他拿开了手，甚至从阿比盖尔的怀里挣脱了出来：“刚才老师跟我聊了一些其他的事，因为有一些问题思考，所以还没有提及这件事，我等会儿会问老师的。” 他的语气逐渐冷淡，继续说道：“尸体好像已经都搜索过了，我们再检查一下马背上的行李吧，阿比盖尔姐你还要帮忙看看哪些马匹的状况比较好，挑几匹马出来。” 阿比盖尔见他这种反应，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升起一种巨大的不安和惶恐。 她心念电转下一瞬间做出一副羞恼的表情，突然伸手再次抓住了艾伯特的手，这次反而是主动将艾伯特的手按在了自己腿上：“我又不是拒绝你，你怎么突然一副生气的样子，你老师还在旁边啊，你要跟我在你老师面前做么？” 艾伯特这才完全从那种不理智的状态回过神来，他感受中手掌中对方圆润结实透着温热的大腿触感，听着阿比盖尔说的话，有些为自己刚才突然的想法和情绪惭然：“对不起……阿比盖尔姐。等我们收拾好行李，我会问问老师这件事。” “别提这个了，你刚才在想些什么？不会我拒绝你一下你就不喜欢我了吧？” 阿比盖尔一副微嗔薄怒的样子。 “怎么会，我只是担心，阿比盖尔姐你其实不喜欢我。” 艾伯特不好意思提起自己刚才脑子里转过的念头，含蓄道。 “如果是那样的话，在酒馆那会儿我就会和你保持距离对你不假辞色了。” 阿比盖尔松了口气，接着说道：“就算你只是普普通通地在小镇经营酒馆，我也很可能选择跟你在一起。至于现在，我不会再做别的选择。” 她“稍微”夸大了一下自己过去做这种选择的几率，反正选了就是百分之百，原本的几率是多少根本就不重要了。 “姐姐，你的意思是？” 巨大的喜悦在艾伯特心中涌动，他忍不住画蛇添足地问道。 “意思是，我是你的了，小色鬼。” 阿比盖尔伸手拧了一把艾伯特幼嫩的脸蛋，刻意这样措辞说道。 得到明确的确定，艾伯特一时开心得说不出话来。 阿比盖尔看着一脸雀跃的他，心里松了口气：“好了，我们快把行李收拾好，你看到我身上这套皮甲了么，我感觉它不像普通装备。” “我也发现了一柄像是神兵利器的匕首，等会儿让老师看看吧。” 艾伯特这才仔细打量阿比盖尔身上的皮甲，之前的注意力完全被对方的身材吸引了，他能感觉到和匕首的情况接近，这身皮甲同样对他有一种奇异的吸引力，让他觉得跟寻常事物不太一样。 第二十四章 夜晚 从之前的气氛中脱出，两个人开始检查那群被藤蚯圈起来的马匹，除了在马匹上又发现了一些赏金猎人携带的货币细软外，就只有干粮和饮水了。 马匹看起来都大同小异，都是同种的黄褐色毛皮的兰措马，没在里面发现特别神骏的。 两人大致收拾了一下，阿比盖尔将水囊和干粮集中到了两匹马上，又将备用的装备武器和金银细软分别放在另外两匹马，一共选了六匹马牵了回去。 注意到两人回来，安普诺收起了手里的书本：“准备好就继续往西南边走，时间不早了，看看能不能找个合适点的地方扎营休息。” 说完，仿佛完全不在意两人的收获，率先骑上马掉头朝西南边走去，让本来想提一下匕首和皮甲的艾伯特只能把准备好的话语塞回肚子里。 此时太阳几乎已经完全落山，但是三人中也没谁想就地在这群尸体附近露宿扎营。 他们骑着马，依然由阿比盖尔带着艾伯特，一路继续朝西南前进。 不知道是不是知道终于要彻底离开家乡的心理作用，明明没走多远，艾伯特却觉得周围看起来愈加荒凉。 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阿比盖尔找到了一处高地。 “这里的地形比较适合扎营，还有密集的灌木挡风。” 她斟酌着小心翼翼说道，看起来对安普诺十分畏惧。 安普诺对她表现出来的态度不以为意，看了一下点了点头：“就这里吧。” 之前遭遇的袭击者都没有携带什么露营装备，三人中只有安普诺携带了一顶自用的附魔帐篷。 等搭好帐篷，升起篝火三人吃过干粮饮水，阿比盖尔主动试探着说道：“我在旁边灌木这里搭一个睡的地方，艾伯特等会儿来找我？” 艾伯特应了一声，安普诺也不置可否默认了，显然他并没有什么准备让艾伯特跟自己一起睡帐篷的意思。 “老师，我可以将你教我的知识教给阿比盖尔姐么？” 等阿比盖尔跑去旁边灌木丛附近用行李折腾自己的小窝，艾伯特想了想，向安普诺直言问道。 “这种事不用问我，你掌握的知识就是你自己的知识，你想教谁就教谁，这取决于你的意愿。” 安普诺拿出一盏奇异的水晶灯，在他手里灯盏上的水晶亮起莹白的光芒，驱散了周围渐深的夜色，接着他又拿出了一本书，看起来还准备看一看，完全没有天黑了就睡的意思。 “唔，老师，关于之前的问题，我之后又想了想。我想要的是在我需要理智去应对一些其他事物的时候不被冲动干扰而导致对自身的损害，” 艾伯特犹豫了一下选择了继续之前的问题。 “嗯，这样想就好多了，至少你把具体的问题明晰化了。” 安普诺沉吟了一下，斟酌着用词认真说道：“即使作为你的导师，能在这方面帮助你的地方也不多，通常来讲，你需要深刻认识你自己，了解自己，接纳自己，在此基础上，再来精炼升华自己。如果对自己不够了解，只能狭隘地接受片面的自己，就会导致很多错误的观念。基于错误的观念就导致你自己无时不刻不在对抗你自己，陷入可笑的内耗。” “学者要走的这条路深邃幽远，须以如履薄冰之心行勇猛精进之事，无时无刻不要求你全力以赴，不容懈怠，更不容内耗。”他提醒道。 艾伯特听得似懂非懂，但他的心智毕竟超过通常十三岁的少年，注意到安普诺的态度隐约觉得这段话也许十分重要，他用心将安普诺说的这段话记下：“老师，我会认真思考您今天教授我的这些知识。” 安普诺点了点头：“不用钻牛角尖，你尚且年少，还会经历很多事，遇到烦恼时多想一想。你那位姐姐在等你了，去找她吧。” 听到安普诺下逐客令，本来想提及一下匕首的事又只好作罢，艾伯特脸颊微微发烫，也不辩解，向安普诺行礼后离开了帐篷。 出来后他游目四顾，帐篷斜对面位于灌木和篝火之间，阿比盖尔用今天搜集的衣服皮甲搭起了一张简陋的睡塌，侧面放着几包行李挡风还隐可作为依靠。 看到艾伯特从帐篷走出来，阿比盖尔有些妩媚地横了他一眼，招呼道：“来帮我把身上这套皮甲脱下来。” 想着之前两人说的话艾伯特心里微微一荡，随后替阿比盖尔卸甲过程难免肢体接触。 尤其她曲线夸张卡着甲胄的部分反而导致更频繁的接触，那裹在贴身皮衣下充满弹性又温软滑腻的触感让艾伯特没多久就进入了冲动的状态。 “别乱来，你老师睡了么？不会出来吧？” 等两人颇费了番功夫把这身精致贴身的皮甲完全卸下，阿比盖尔抓住艾伯特的手腕微微喘息着问道。 听对方提到安普诺，艾伯特清醒了点，略有些尴尬：“老师他还在看书。” 阿比盖尔生气地敲了一下他的头，然后拧了他一把，低声道：“那你还乱摸！” 艾伯特慢慢回过神来，有些羞愧地说道：“对不起，阿比盖尔姐，不知道为什么对着你就忍不住。” “哼，少油嘴滑舌。”阿比盖尔轻哼了一声，看了帐篷那边一眼后抓着他的胳膊往灌木丛里走去。 “阿比盖尔姐？”艾伯特愣了一下，被带着一个踉跄。 “你来不来？不来就算了。”见他呆愣的样子，阿比盖尔微嗔道。 隐约意识到对方的意思，艾伯特一阵惊喜，心一阵砰砰跳感觉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他稍犹豫了一下想到藤蚯的存在便任由阿比盖尔将他拉进了那堆灌木背后。 半个多小时后两人回到了篝火旁，阿比盖尔脸色微红：“这下满意了吧？小色鬼。” “唔……感觉脑子里空空的，阿比盖儿姐，好困……”艾伯特一副有些疲惫的样子说道。 “嗯，好好睡觉，别再胡思乱想了。”阿比盖尔脸色微红，坐到自己搭的简易床榻上，将艾伯特抱在怀里一起躺下。 阿比盖尔搂着他，在两人身上搭上之前战利品里搜刮来的干净衣物，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和背，放任他在自己怀里胡闹。 最终感觉疲惫的艾伯特在阿比盖尔怀里沉沉睡去，而她自己的意识却份外清醒，睁着眼睛看着夜空中闪烁的星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十五章 云泥 一夜无事，第二天清晨，两人洗漱完，确认马匹都还拴在灌木附近没有走失，艾伯特开始帮阿比盖尔着甲，柔软贴身的皮甲将阿比盖尔火辣诱人的身材衬托得淋漓尽致，与卸甲的时候不一样，这身皮甲在穿着的时候仿佛微妙地调整着适应阿比盖尔的曲线，意外地好穿。 “……都怪你，现在还在痛，明明让你轻点。” 阿比盖尔咬着下唇一只手揉着胸口另一只手狠狠拧了艾伯特一把。 艾伯特讪讪一笑，昨天自己确实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像只小野兽一样。 随后还未等两人把行李这些都收拾好，安普诺也从帐篷里走了出来，他似乎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异状。 “等下先吃点东西，然后就继续向西南边走，今天可能还会遭遇两到三次袭击，之后应该就不会有人再赶来送死了。” 他语气淡淡的，却令阿比盖尔很有压力，她低头站在艾伯特背后半步的位置没敢搭话。 艾伯特经过这些时日与安普诺的相处，也有些自己的思虑，反而很自然地问道：“老师，今天对方有可能会出现么？我和阿比盖尔需不需要躲一躲？” 安普诺点了点头：“对方应该不会给我恢复的时间，但也不会浪费灵性来针对你们，你们稍微离远一点就没有大碍。” 说话间他眼睛微微眯起，艾伯特觉得安普诺看起来似乎有些期待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我知道了，老师。对了，昨天我和阿比盖尔姐收拾战利品的时候，发现有两件装备，给我感觉不太一样。” 艾伯特点头说道，一边说一边从怀里取出那柄连鞘匕首。 安普诺扫了一眼：“应该是哪位相关研究方向的学者练手的作品，匕首镶嵌的黑珍珠里有储藏的灵性，通过内部的结构引导为匕首进行附魔。效果，大概就是单纯的锋锐武器罢了。” 他又扫了一眼阿比盖尔身上的皮甲：“皮甲本身的材料应该来自某种生命力强盛的生物，利用这种特性固化了自我恢复和拟态适应的效果，都是对于普通人来说还算有点用的东西。” 他轻描淡写地点评完，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走到已经熄灭的篝火附近看了看，看起来准备重新生火热点吃的。 阿比盖尔轻轻摸了一下身上的皮甲，松了口气，拉了拉艾伯特，示意他和自己一起去帮忙生火弄吃的。 三人吃过饮水和干粮后再次上路，正如安普诺所料，在临近中午的时候又遭遇了一次袭击。 袭击者是跟上一次一样的赏金猎人马队，人数约略有三四十人。 而他们在安普诺面前的表现跟前一天的同行一样十分孱弱，在藤蚯配合之下不过一顿饭时间就被消灭得干干净净。 短短时间里，艾伯特感觉自己对人类的死亡就已经习以为常了，三四十具不同死状的尸体激不起自己任何情绪，只是比较令他失望的是这队人数还多点的赏金猎人身上，却没再发现什么令自己有特殊感觉的战利品。 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辨识能力有限，询问安普诺后却得到了同样的答案：“这群人身上没什么有用的东西，上一队人手里能有两件是你们运气好，就算是学徒练手的残次品，落入赏金猎人手里的情况也是不多见的。” 虽然有些失望没能继续“爆装备”，但艾伯特也知道比起这种程度的外物，真正珍贵的是自己正在学习的知识。 他在马上也没闲着，和阿比盖尔请教一些荒芜平原上生存的常识，也听她讲一些冒险的遭遇，同时他也试着一边教授阿比盖尔文字和数学一边巩固自己从安普诺那里学到的相关知识。 他有些意外地发现，经过昨晚的事，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亲昵的同时，自己过去那种难以克制的冲动反而相对缓和了，对于身体的这种反应他隐隐有些揣测但还是不是很明白。 时间安稳地过度到午后，三人遭遇了今天的第二波袭击者。 与之前的赏金猎人马队不同，这次的袭击者加起来一共只有七人。 但与赏金猎人不同，作为职业冒险者的阿比盖尔直接认出了他们。 活跃在策锦城周边地区最知名的几名独行冒险者居然凑到了一起，就连艾伯特由于在酒馆耳濡目染以及阿贝尔、扬纳的影响也能大致猜出他们的身份。 其中甚至还包括了一名艾伯特的“熟人”：双塔镇第一的冒险者，远近知名的强大战士，在切磋中一人能战胜一只警卫小队的扬纳的梦中情人，扬纳嘴里时不时都会冒出来找一下存在感的黑登大叔。 可惜的是，七人甚至根本没机会展现自己过人的身体素质、精湛的武艺技巧和丰富的战斗经验。 由于人数的关系，被安普诺的神奇能力控制后甚至连反抗机会都没就死得干干净净，表现得比之前的赏金猎人们还要不堪。 又或者赏金猎人里其实也有不逊色他们的强大战力，可惜在安普诺的降维打击下毫无意义。 艾伯特的心情有些复杂。 一方面是因为黑登大叔毕竟也算认识的人，虽然没什么交情但对方为人口碑不差，多少有些为对方的死亡惋惜。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有黑登的参与，他才真正深刻认识到了普通人和学者的差距。 他毫不怀疑黑登大叔的战斗力，毕竟黑登的战绩和实力是有目共睹的，很长一段时间，黑登大叔甚至是他和扬纳心里“最强的男人”。 “学者……” 他喃喃自语，心中仿佛又一团火焰燃起，越烧越炽烈，他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明白自己的幸运并对未来充满期待，而坐在她身后的阿比盖尔也不由自主握紧了他的手紧紧将他抱在怀里。 打扫战利品的时候艾伯特意外地发现仅仅七名冒险者身上居然有着整整三件被安普诺称之为学徒练手之作、残次品的道具。 也是这时候他才知道黑登大叔标志性的戴在左手手腕从不离身的黄铜护腕居然有着提升佩戴者力量的效果。 除此之外，另外两件道具分别是戴上后明显感觉身体变强壮了的黑色皮制项圈和不知道有什么用的一枚银色耳钉。 第二十六章 巨人与车架 “这个黄铜护腕是附魔了一点提升佩戴者力量的效果，耳钉的话，应该佩戴在任何部位都能生效，大概效果是能提升些微感知敏锐度，两个应该都是炼金方向的学徒练手的作品，至于这个皮制项圈……” 看着两人搜索来的战利品，安普诺表情有些微妙：“嗯，这个倒是个有点名气的量产商品，能提高佩戴者的体质增强耐力，也有一点其他的用于生活上的附带作用。” 虽然安普诺对第三件道具的作用有些语焉不详，但艾伯特也没有追问，知道了基本的效果，具体的再实验探索一下就知道了。 虽然看安普诺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他还是问了一句：“老师不需要这些道具么？” “对普通人来说有点提升作用的东西，对我来说可能只是单纯的负累罢了，等将来你接触这方面的知识就明白了。” 安普诺淡淡说道：“之所以我说他们是残次品，就是因为他们对于制造者来说根本没有用，这也是它们能流落出来的原因，因为不需要所以不在意。” 接着他看了看天色：“吃点东西吧，跟我保持一点距离，估计没有第三波袭击者了。” 艾伯特心中一凛，明白安普诺的意思，这种过家家的送死的袭击者不会有了，那么下一次来的，很可能就是与安普诺同为学者的超凡存在了。 三人吃过干粮，阿比盖尔搂着艾伯特带着其他马朝远一点的位置策马而去，而安普诺则拉住马缰慢慢落在后面。 三人之间逐渐拉开了三四十米的距离，艾伯特转头看向背后，见安普诺对他点了点头，知道这个距离应该相对安全一些了开始保持这个距离继续前进。 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距离三人吃过干粮也就二十分钟不到，艾伯特心中开始隐隐觉得不适。 某种压力像是笼罩在天空中的阴云一样逐渐在他心底蔓延，他抓住阿比盖尔的胳膊，再次转头朝安普诺看去，看到对方正好策马停下了也同样转头朝东北方看去。 他大致明白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心底隐隐有些紧张，一个直觉告诉自己应该赶紧离开，跑得越远越好，他深吸了一口气：“阿比盖尔，停下吧。” “嗯？”阿比盖尔愣了一下，感觉似乎第一次听到对方用这样严肃的语气喊自己，也没有叫自己姐姐，相反似乎还有点命令的意思。 心底有点怪怪的她脑子里一时转过好几个念头，不过还是按捺了下来策马停下了。 马匹们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至少完全没有表现出不安的意思。 它们看到两人骑乘领头带路的马停止前进，也自觉跟着停下散开，开始在附近寻找野草吃食。 阿比盖尔策马转身看向东北边，注意到安普诺此时也已经策马不前，开始在距离他们四十米左右的位置徘徊。 她观望了一下四周，不安地问道：“怎么了，小艾伯？” “对方快到了。”艾伯特深吸了口气，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虽然他对安普诺充满信心，但是这次要面对的毕竟是跟安普诺同一个阶层的人物了。 阿比盖尔一下子紧张起来，艾伯特能感觉到对方身体往自己贴了贴，一只手将自己环在怀里，这下也不叫疼了。 虽然气氛紧张，艾伯特还是觉得有些旖旎。 好在昨晚之后那种冲动的感觉没那么强烈了，此时理智依然十分在线，他宽慰地摸摸阿比盖尔环住自己身体的胳膊：“放心吧，老师之前做好了准备，他能解决的。” “嗯。”阿比盖尔轻嗯了一声，此时紧张地打量四周，有些害怕敌人出现在别的方位。艾伯特则已经颇为笃信自己的直觉，只是注视着东北方。 很快，也许由于三人停下不动对方更快速的追了上来。 一个黑点出现在东北方艾伯特视野的尽头，随后黑点在他眼里迅速扩大，艾伯特有些惊讶：“那是什么……” 他皱起眉头看起来有些疑虑，阿比盖尔顺着他看的方向看去却还什么也看不到：“艾伯特？你看到什么了？” “嗯……” 艾伯特已经知道自己的知觉似乎胜过常人，甚至连视力听力都如此，也不奇怪阿比盖尔还看不清楚。 “你看到那边没有，有一个移动的小黑点，仔细看。”他伸手朝东北方指去。 阿比盖尔仔细一看还真发现了那个小黑点，但是具体的就看不清楚了：“是追兵？” “嗯……是两个……绿色皮肤的巨人？后面还有一架马车？” 艾伯特表情有些复杂，在他眼里，看到的画面比阿比盖尔要清晰很多。 他看到两名身材修长的巨大人形怪物，目测可能有三米出头的身高。 怪物有着三角形的头颅，狭长的吻部，能看到凸出到唇外的密集的獠牙。 它们浑身皮肤呈现绿色并且布满了疙瘩，仿佛自己在农田里偶尔看到的蟾蜍表皮，看起来颇为渗人。 除此之外怪物的手爪看起来修长而锋锐，艾伯特毫不怀疑以对方的体型和那手爪上四根近半米长的指甲能一挥之下将自己斩成几截。 而这两名外形恐怖的巨人身上却套着类似于马橛子的装备，拉着身后一架装饰华丽的四轮车。 四轮车的表面有着金属反光，看起来至少包裹着金属外皮，也不排除整体是金属制成。 艾伯特估计那名追击安普诺的学者应该就身在车厢之中。 实际上，别说还没露面的学者了，光是拉车的两名巨人就给艾伯特带来巨大的压力，他毫不怀疑这两名巨人能轻松杀光之前的所有追兵，就如同被他形象命名为藤蚯的塔格一般。 想到塔格，他心里又松了口气，感觉也许能应付这两只玩意儿？ “……那是什么怪物？看着好可怕。” 随着巨人和车架接近，阿比盖尔似乎终于看清了它们，她有些紧张地将艾伯特紧紧搂在怀里。 “可能是类似于塔格……就是那只老师养的藤蔓巨蛇一样的宠物。塔格应该能应付它们吧？”艾伯特沉声回答。 他暗自思忖：六十厘米粗二十米长的巨蛇与两只三米高的绿皮肤怪物，怎么想感觉还是塔格的赢面大一点？ 第二十七章 试探 广阔无垠的荒野上，西南边一名高挑健美穿着紧身皮衣外套精美皮甲的女子骑在马上，怀里还搂着一名瘦弱的男孩。 周围散开分布着几匹马，它们此时有些警觉地从面前的野草丛里抬头四处张望，不安地打着响鼻。 往东北四五十米，一名穿着褐色长袍看起来皮肤苍白的阴翳男子正从马背上翻身而下，拍了拍马任由它朝西南方奔逃。 而再往东北四五百米开外，一对浑身疙瘩绿皮身高超过三米的巨怪并肩而行拉着一辆车架迅速朝皮肤苍白的阴翳男子靠近。 某种沉重的氛围几乎将艾伯特压得喘不上气来，他深吸了口气平缓心中感受到的无形压力，只觉感知迟钝不少的阿比盖尔虽然紧张但情况看起来都比自己好上不少，心知如果没有坚毅的心智，敏锐的感知未尝不是一把双刃剑。 控制住心神艾伯特努力让自己平稳呼吸身体放松一些躺在阿比盖尔怀里，他眯着双眼看着那对巨怪拉着车架离安普诺越来越近，而安普诺原地不动安静地等待对方拉近距离。 一直到双方的距离达到五十米以内，艾伯特听到安普诺主动发话了：“我就想会冒用赛诺那个死脑筋名号的人多半就是你了，麦肯兹。” 一道柔和明朗的笑声从车架里传出来，一名身材中等，看起来比安普诺高点壮点有限的青年男子打开车门从车厢里慢步走出。 那人的手里拿着一颗水晶球，与昨天曾经跟阿比盖尔一起的那名英俊男子手里的水晶球明显是同款。 艾伯特再看到这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怪怪的，忍不住将手往下探进阿比盖尔裙甲里狠狠抓住捏了一把。 “呀……”阿比盖尔似乎原本就正处于紧张之中，冷不丁被他突然袭击搞这一下吓了一跳。 她的声音似乎引起了那名车厢里走出的男子注意，他扫了他们一眼，方才转头对安普诺说道： “出了评议会学者叛逃这么大的事，出动赛诺这种严格按照规章制度办事的武斗派不也是应有之义么？我倒是没想到一向独来独往的安普诺，居然会在逃亡路上带上两个拖油瓶啊。” 对于他的话，安普诺只是微微冷笑：“呵……如果来的是赛诺，真把我给带回去了恐怕很多人都会失望吧？” 此时奔逃的马匹已经来到了阿比盖尔和艾伯特附近，看到周围几匹马都在这里观望，它也稳定下来，跟其他马抱团并没有继续逃跑。 “他们在说什么？” 阿比盖尔被追来的那人扫了一眼，更见紧张。 可惜隔得太远，她只能隐约听到两人在交谈，根本听不清楚双方具体在说什么。 “那人是来追捕老师的……至少名义上是。不过跟我猜测的一样，双方似乎有某种默契，他，包括一些其他人，似乎有意放老师走。” 从安普诺的回话里艾伯特确认了自己前一天的猜想。 阿比盖尔听他这么说眼睛一亮：“这么说的话，对方会直接放我们走？两人不会打起来了？” “不，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如果是那样的话，对方不用这么麻烦安排。” 艾伯特想到第一批跟阿比盖尔一起过来的领头男子手里的水晶球，摇了摇头。 就在艾伯特和阿比盖尔说话的时候，那边对话也在继续进行。 听到安普诺说的话，麦肯兹收敛起脸上爽朗的笑容，傲然说道：“嘿，看来你自己很清楚自己为什么能一路畅通无阻成功从智果城逃到这里。既然如此，我也不跟你说废话了，安普诺，把你拿走的书交出来，嗯，顺带把你身上的道具都交给我，你就可以走了。” “呵呵，你不会以为哄骗几波凡人来消耗了我些许灵性就能胜过我了吧？麦肯兹。” 安普诺冷冷笑道，双手从袍袖里探出，往腰间一抹抽出了一柄流光溢彩的软剑，艾伯特这才知道原来安普诺长袍里面里衣的束带居然是一把一看就非同一般的隐藏武器。 “哈，怎么？准备用野蛮人的做派直接冲上来砍我么？” 麦肯兹一脸轻蔑的表情，右手往车架上一拍，不知道触动了哪个机扩，两只绿皮巨人身上类似马橛子的束具便自己拆卸下来。 两只巨怪发出获得自由的兴奋嚎叫，眼睛里闪烁着嗜血的光芒，挥舞着巨大的手爪就朝安普诺冲去。 安普诺一言不发，迎着两只绿皮巨怪缓步走去，看起来始终不疾不徐的步伐下前进的速度却越来越快。 双方距离不停拉近，就在跟两只巨怪只剩下十五六米距离时他招呼道：“塔格！” 足有六十厘米粗的藤蔓巨蚯从两只巨怪身后破土而出，一个环绕试图将它们困在原地。 被突然袭击缠绕的巨怪挥舞着手爪在塔格藤蔓般的身躯上留下深深的伤口，灰白色的粘液从伤口流淌而出。 但是失了先手来不及回避，原地攻击几次后两只绿皮巨怪就被彻底缠绕困死动弹不得，足有二十米长的塔格看来在力量上有着压倒性的优势。 安普诺并没有试图攻击那两只被困住的绿皮巨人，而是径直加速准备越过他们冲向麦肯兹本人。 就在这时麦肯兹一挥手一道乌光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轰击在安普诺身上。 面对突然的冲脸袭击，安普诺身上却不知何时笼罩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乌光轰击在上面只是将安普诺轰击得飞出去七八米又后退了几步卸力，看起来完全没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麦肯兹似乎对这个结果也丝毫不意外，他只是趁机将一个装满了半透明金黄液体的玻璃瓶直接投掷到了盘成一团死死缠住两只绿皮巨人的藤蔓巨蚯身上。 随着玻璃瓶碎裂直接炸出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将塔格和那两只巨人一起笼罩在火光之中。 “塔格！” 远远关注战场的艾伯特心里一紧，由于对藤蚯的好奇他自己也仔细观察思考过，当时就觉得塔格这种生物应该极端畏火，而此时对方显然做好了针对性的准备措施。 不出意料的，塔格在火光中发出无声的惨嚎，恐慌之下无力的身躯被两只巨怪撑开，接着似乎是收到安普诺的命令重新钻回了地下依靠地底的环境灭火。 与此同时两只绿皮巨怪身上还燃着火焰却毫不在意地拦截向站稳身形来不及越过它们再次朝麦肯兹冲去的安普诺。 安普诺似乎对此也有所准备，他捏碎了一块黑色的膏状物往软剑上一抹，剑身便从流光溢彩的半透明变成了墨绿色。 第二十八章 燃焰 此时两只绿皮巨怪已经冲到了安普诺身边，他一个灵活的闪身避开巨怪的爪击，一剑便削掉了其中一个巨怪半边脖子。 但是令旁观的艾伯特感到恐惧的是，那名被切开半边脖子的巨怪毫不在意地继续拦截反击安普诺，而那脖子上的伤口看着虽然在滋滋冒烟但居然短短两三秒内就完全愈合了。 “没想到你真的做到了让巨魔拥有火焰和强酸抗性？” 安普诺有些惊讶，他身形飘忽与两只绿皮巨魔纠缠，但完全无法对它们造成有效伤害。 虽然他动作迅捷精准，事事都抢先两只巨魔一步，不过十几秒就在它们身上留下了七八道看起来很致命的狰狞伤口，但每一道看起来可怖的伤口都会在短短两三秒内完全愈合。 两只巨魔身高胳膊长，挥舞着巨爪完全把他拦截了下来，场面一时看起来险象环生。 安普诺的攻击基本无效而巨魔的爪子一旦落在他身上，艾伯特怀疑有可能当场将人截成几段。 “啧啧，还专门准备了强酸附魔？因为巨魔也怕火所以放心大胆用你的食尸藤跟它们纠缠？” 麦肯兹一副志得意满的表情。 “以为我攻关了那么久强化巨魔是强化了什么方向？而我既然做到了抗火，又怎么会漏掉强酸？” 接着，不知道他又施展了什么能力，两只巨魔浑身笼罩着血光，看起来动作速度突然提升了一截。 在巨魔陡然提升的速度之下，安普诺终于躲闪不及，被巨魔巨大的手爪直接拍中。 不过与常人面对这种情况可能做不出任何反应不同，安普诺依然做出了一个极限应对。 在身上那道无形屏障仿佛空气碎裂般散去的同时他成功回转手中的软剑格挡住了巨魔余势未消的手爪，并诡异地以十分轻巧的力度飞出去十几米远一下子拉开了距离。 “怎么？这是想溜了？你速度再快还能跑赢巨魔？嘿嘿，剑士学者，学院派杀手，好大的名头。这下我倒想知道，你难不成是能用剑打赢我加持了狂血法印的两只巨魔么？” 看起来麦肯兹对自己培育的巨魔表现十分满意。 “放心吧，我们之间无仇无怨我也不会怎么你，只要你交出身上的法具，我包你和那两个小拖油瓶一起全须全尾地离开维斯顿……嗯？什么？！不可能！！” 正志得意满地向安普诺言语施压的麦肯兹突然脸色巨变。 只见飞出去十几米又连续后退好几步才稳住身形的安普诺此时抬起了左手，指尖突兀地跃动起了一点火光，然后是第二点、第三点、第四点…… 最后整整八道灵巧的火光在他左手指尖飞舞跳跃，两只本来追击的巨魔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它们踟蹰着后退几步然后转身就跑。 “这是……燃焰？不可能，你拿到那本书才四个月不到！” 麦肯兹脸色难看，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 “看来你对这本书了解的也不少，不过你认识就好，我也不想把你辛辛苦苦培育的异种巨魔付之一炬。” 安普诺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不想发生这种事的话，把你身上的法具都留下来，然后就可以走了。” 此时他将右手软剑束回腰间，抬起的左手手指来回弹动仿佛正逗弄着指尖的火光，而八道火光就像有生命的小精灵般灵巧地在他指间飞舞跃动却没有伤及他的手分毫。 麦肯兹深吸了一口气：“很好，安普诺，是我小看了你。把书交出来你就可以走了，你应该知道，那本书不属于你，况且你已经掌握了这个古代模型，留着它你只是在给自己找无谓的麻烦。” “我也不为难你，麦肯兹，把你手上那个储法戒指给我，一枚超凡戒指换两只异种巨魔和你任务需要的书，怎么说也不算吃亏吧？” 安普诺继续接近，脸上维持着淡淡的笑意。 “……”麦肯兹脸色难看，“你不要狮子大开口，这枚戒指是我家族里传下来的，并不是普通的炼金道具。这次是我小看了你，我认栽，可以拿一个超凡级的炼金道具跟你换书，但是戒指不行。” “这戒指效果也就跟个自己抄录的储法卷轴差不多，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何必这么吝啬。” 安普诺弹动着指尖的火光继续靠近，长年阴沉的脸上此时挂着让人不适的愉悦笑容。 “呵，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么？” 麦肯兹不屑道：“你该不会觉得自己学会了【燃焰】就吃定我了？我只是不想跟你在这里拼个鱼死网破消耗自己的底牌罢了，拿一件炼金道具换你注定保不住的书，你不要占了便宜还卖乖。” 他谨慎地小幅挪动脚步后退跟安普诺保持着距离。 此时两只巨魔已经跑到他附近，在他的呵斥下老老实实停下脚步转身对着安普诺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你这话里话外都将自己培养的这两只异种巨魔当死人了啊。” 安普诺抬手弹指，一点跳跃的火光划过一条完美的弧线落向其中一只巨魔。 那名巨魔飞快地朝一侧闪避，但火光却仿佛长了眼睛和翅膀一般在空中变幻着轨迹硬生生追上去落在了它身上。 下一刻这只巨魔立刻发出惨烈的嚎叫。 与之前在熊熊火焰中若无其事任由火焰逐渐在自己身上熄灭的表现不同，这次明明只是指尖大小的一点火光，落在巨魔身上却仿佛掉入了滚油里，明黄色的火焰轰然燃起将巨魔的上半身整个裹在里面。 “停！两件炼金道具，它们就值这个价了。” 见到安普诺作势要将手里剩下的火光弹出，麦肯兹提高了价码。 “这还差不多，不过你身上剩下那些炼金道具我也没兴趣。” 安普诺挑动着手里的火光，悠然说道。 “这样吧，除了你另一只手上戴那个亲和戒指，剩下的那个用你自己炼制的健康药剂抵，我记得你上一个课题成功炼制出一种低成本作用于普通人的健康药剂吧？” “行！我身上就带了六瓶，连戒指一起全给你。你把书给我。” 听到安普诺开出的条件，麦肯兹面色缓和。 毕竟那药剂自己知道自己事，也就普通人用用，对自己这些正式学者可以说没丝毫意义。 况且用的材料也廉价，能拿来抵一件超凡道具，那基本就是白捡的。 看安普诺闻言一副要往前走的样子，麦肯兹又后退了一步。 他说道：“停，我可不放心跟你近距离交易，你把那两个拖油瓶叫过来，然后当着我面把书交给他们，让他们带着往北边走一百米同时你后退五十米。我会把东西放在这里，你来取东西我去取书，双方保持安全距离。” 安普诺闻言露出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行，那就这么办。” 说着他转头对猫在西南边七八十米开外的艾伯特他们招了招手。 第二十九章 交易 艾伯特看到安普诺朝自己招手，微微一愣，对抱着自己的阿比盖尔说道： “阿比盖尔姐，老师让我过去，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那边看看。” 说完，他就要翻身下马。 阿比盖尔下意识伸手拦住了他，差点脱口而出“我跟你一起去”。 她犹豫了一下想着刚才看到的对于自己来说约等于神仙打架的一幕说出口的话变成了：“艾伯特，你小心一点。” “嗯，放心吧，他们谈和了。姐姐你在这里等我就好。” 艾伯特宽慰了阿比盖尔一句，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的他相对来说心里有底一些，扶着马鞍和阿比盖尔的腿从马上溜了下来。 由于不会骑马，也不想带着阿比盖尔冒险，艾伯特只好徒步朝那边走去。 好在两边也就不到百米距离，没一会儿他就来到了安普诺身边。 安普诺对他点了点头，先从怀里掏出了那本《追寻太阳的人》并翻开几页展示给麦肯兹看。 麦肯兹同样有着远超常人的视力，隔着几十米基本和放在他面前区别不大，轻易就辨认出了这是正品。 他确认性地点点头：“你把书给他，让他带着往南去一百米，放在那边。” 安普诺照之前麦肯兹的提案对艾伯特叮嘱了一番，并当场召唤出了已经在地下钻来钻去成功扑灭了身上火焰但是遍体鳞伤有些萎靡的塔格。 “就让塔格跟你一起去，我在这里看着他。” 艾伯特接过书郑重地放在自己怀里抱住，好奇地打量了一眼麦肯兹，结果正好跟麦肯兹打量他的眼神对上了。 之前与安普诺第一次见面那种浑身上下衣服都仿佛被扒光的感觉再次升起，他有些不适地后退了一步，冲麦肯兹礼貌地行了一礼。 麦肯兹略感讶然，轻轻点了下头回应。 看到对方意外的友善，艾伯特松了口气，抱着书开始朝南边走去。 他身后安普诺和麦肯兹默然对峙，都没说话。 艾伯特一路前进，虽然只是件十分轻松的小事，却觉得无形的压力压得他难以顺畅呼吸，怀里原本不算重的书此时也似有千斤重。 他两只手一起用上将书死死抱在怀里，哪怕明知道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都不会出问题，依然忍不住疑神疑鬼。 从怀疑麦肯兹会不会动手到怀疑现场会不会潜伏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第三方，心中始终七上八下。 等他估摸走出有差不多百米距离，已经紧张得额头隐隐见汗，总算一路并没有真的出现什么意外。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打量了一下周围，觉得没什么异常后转头看着对峙的两人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到了目标地点。 得到两人点头认可后，艾伯特小心翼翼地在两人注视下将书放在了地上，随后后退几步看了看对峙的两人又看了看放书的位置，开始一步三回头的朝阿比盖尔那边走去。 等到走出二三十步，他才彻底松了这口气，之后的事无论怎么发展，至少自己成功离开风暴正中心了。 “嘿，这个小朋友可比你有礼貌多了。你往后再退三十米，我将药剂和戒指放在这里，然后你来拿药，我去拿书。” 麦肯兹从车厢里取出一组六瓶暗红色的药剂展示给安普诺看，并从左手中指褪下了一枚镂刻着繁复符文的银色金属戒指。 安普诺也表现得十分好说话的径自开始后退，只是左手指间跃动飞舞的剩下七道火光并未停止和熄灭。 此时麦肯兹那只被燃焰点着的巨魔已经经历了半边身子被烧焦、一部分身体被烧没、躺尸不动、重新蠕动、缓慢恢复修补身体、重新从地上爬起来的过程。 看起来不久前受到的重创随着时间已经快要成为过去式，但麦肯兹自己很清楚巨魔身体恢复的原理，丝毫不怀疑对方剩下的七道火光齐出可以让两只巨魔一起死得不能再死。 等到安普诺一路后退跟自己的距离拉开足有七八十米，麦肯兹将手里的药剂和戒指一起放在了旁边的草地上，让两名巨魔过来重新套上配套的缰绳，转身回到车厢里指挥巨魔朝放书的地方奔驰而去。 而安普诺也几乎在同时开始不疾不徐地朝麦肯兹放药剂和戒指的地方走去，他的步伐看似缓慢实则速度极快，等到麦肯兹下车拿到本的同时，他已经拿着药剂和戒指开始朝阿比盖尔和艾伯特那边走去了。 麦肯兹确认了手里的书无误后，最终还是没选择跟安普诺在这里撕破脸做过一场，而是驾车直接朝东北方离开。 毕竟他从来没将自己跟安普诺放在同等的天秤上，丝毫不觉得出身名门的自己跟平民里机缘巧合的幸进之辈有什么可拼命的。 真打起来别说可能受伤光是消耗的道具和药剂恐怕都是交换给对方的那两件东西价值的几倍不止。 况且自己的任务本来就是既拿回书又要放对方走，现在完美完成，一开始反过来的狮子大开口只不过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小把戏罢了。 话虽如此，不知为何坐在车厢里的软塌上，透过车窗看着外面荒芜开阔的旷野，看着零散的马匹中间跟艾伯特、阿比盖尔汇合的安普诺，他心里居然隐隐有一丝羡慕： 倘若自己也是出身平民，可能会选择跟对方同样的道路吧？ “呼……老师，他走了。” 艾伯特看着两只巨魔拉着的车驾越行越远，终于确认这场遭遇有惊无险地结束了。 完全放松下来的他有些无力地半靠在阿比盖尔身上，明明只是拿了本书竟觉得像是做了什么剧烈运动一样疲惫。 “嗯，接下来这种追击的敌人应该是不会再遇到，不过荒芜平原上生活着很多猛兽，再往西南深入人迹罕至，猛兽的数量也越来越多，可能每天来袭击的都不会少。” 安普诺收回注视巨魔车驾的目光，转头看了下西南方，随后看着手里的七点火光发了下呆。 想了想后，他指挥塔格在身边破土而出又重新钻地离开，对着新鲜出炉的泥土坑将七点火光依次弹射了进去，接着注视着火焰在没有可燃物的土坑里逐渐熄灭。 “原来老师不是在有意维持这些火光威胁麦肯兹，能放不能收么？” 将这一幕收在眼底的艾伯特暗暗思忖，但是并没有将问题问出口。 而终于处理掉手里的烫手山芋后，安普诺将药剂放进他的那个帐篷包裹里，戒指则同样佩戴到了左手中指上。 做好这一切他翻身上马，想了下继续对艾伯特说道； “一般的野兽你们要自己试着应对，艾伯特你也要向你姐姐学习一些使用武器战斗的经验和技巧。” 第三十章 缺陷 接下来几天，三人在安普诺的带领下走走停停，看起来他似乎并没有要赶时间的样子。 艾伯特也是到了这会儿才认识到荒芜平原为什么被称之为荒芜平原。 这一路行来，周围看来看去始终只有一些苔藓和低矮的灌木，连小动物也没看到几只。 而这段时间三人也确实并没有再遭遇袭击者，甚至连预期的野兽都没遇到。 犹豫了一下，虽然不太敢跟安普诺搭话，阿比盖尔还是偷偷对艾伯特表示这个路线有些偏离水源，所以附近生活的野兽可能不多。 加上三人手里的水囊渐空，艾伯特将这条信息反馈给安普诺后，三人一路往西南的前进路线被修改成了往正西方向寻找水源。 这几天安普诺似乎在研究自己拿到的药剂和戒指，而艾伯特在停歇时间跟着阿比盖尔学习怎么挥舞武器进行闪躲攻击。 偶尔安普诺也会插嘴指点他两句，往往一针见血。 而艾伯特由于没有基础身体也瘦弱学得并不快，阿比盖尔反倒因为旁听安普诺的指点纠正了过去养成的一些错误认知颇有所获。 “你的心智体虽然不如艾伯特，但也强于常人不少。” 安普诺随口一句点评让阿比盖尔兴奋了半天，她私下缠着艾伯特想要搞清楚到底什么是心智体，可惜艾伯特自己也似懂非懂。 不过当她从艾伯特嘴里知道这是成为学者所要求的天赋素质后，阿比盖尔便摁下了好奇心短期内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心满意足了。 对在野外寻找水源，已经有好几年冒险者经验的阿比盖尔有一套自己的办法，改变路线后的第二天三人便在经过的灌木叶子上发现了动物啃食的痕迹。 随后略经波折，进一步调整路线还应付了一波野狼的袭击，两天后的上午终于在一片草木相对茂盛的区域找到了一条蜿蜒的溪水。 “水里还有鱼。” 阿比盖尔观察了一番确认道，可惜她并不会什么抓鱼的技巧。 旁边艾伯特有些消沉的情绪也因为发现小溪而有所提振，他走到小溪前，伸手掬起一捧清凉的溪水洗了下脸。 深入荒芜平原后越加干燥的空气让他皮肤隐隐有些不适，阿比盖尔也效仿他的动作，用溪水清洗头脸。 想了想，她出声安慰道：“小艾伯你以前不但没有战斗经验，而且根本连这方面的系统学习都从来没有过，况且你年纪又小，身体都没长开，面对狼群做不了什么很正常。” “阿比盖尔姐，你不用安慰我，我会振作起来的。” 艾伯特叹了口气，心里知道事情根本就不是阿比盖尔说的这么简单。 与之前面对安普诺的超凡力量时所表现出的杰出天赋素质不同，前一天跟野狼的战斗里如果不是食尸藤塔格的保护他多半已经葬身狼吻了。 当时那种自己明明能够敏锐地察觉对方的动态，脑子里也积极想出应对的方案，实际做起来身体却根本不听使唤总是南辕北辙或者慢不止一拍，这显然不是一句没有经验或者说身体没长开能解释的。 事后安普诺曾在两人独处时专门提了一下这点，告诉他能看出他在战斗中明显的手眼不协调，反应能力甚至显着差于常人。这与他三体天赋上的表现是完全不适配的，很可能是某种先天的超凡缺陷。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方面必须加强锻炼和经验积累，至少避免将来被人一眼看破自身的先天缺陷，一方面自己也要考量好如何行为处事尽可能避免陷入比拼即时反应能力的处境，而最理想的则是找到办法处理自身的缺陷。 但那并非易事，安普诺自己就直言做不到。 艾伯特叹了口气，早知道总比晚知道好。 只是这段时间刚在心态上完成了普通人到不甘为普通人再到自认为是天才的转变，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有着这么致命的缺陷有些受到打击。 尤其是在看到安普诺两次展现出的精湛战斗技艺后，发现自己几乎断绝了这条路更是心有不甘。 不过想了想，比起拿起武器打打杀杀，还是安普诺展现出的种种常人根本做不到的超凡能力更令自己心向往之。 再不行自己当个学术研究人员，多做做类似于麦肯兹强化巨魔这样的研究课题其实也不错。 想到这里艾伯特倒是有点宽慰，毕竟哪怕以安普诺表现出的恐怖身手，一旦面对巨魔这种生物也依然无计可施。 “关键还是掌握真正的知识，真正的力量。”他低声说道。 “什么真正的知识真正的力量？” 阿比盖尔在一旁看着艾伯特不知道思考了些什么突然一脸坚定地自言自语，不由好奇地问道。 艾伯特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居然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想了想，他解释道：“嗯，就是安普诺老师使用的那些超凡力量，那种突然让所有人都动弹不得，还有弹开箭矢、点燃巨魔的力量。” “唔，普通人在那种力量面前真的毫无反抗之力。艾伯特，跟你比起来，我是不是……没有可能掌握那样的力量？”阿比盖尔突然语气消沉，似乎跟着心情低落了起来。 艾伯特一愣，转头看向阿比盖尔，她此时正就着溪水清洗自己火红的波浪卷长发。 侧脸对着自己的阿比盖尔高挺的鼻梁极具雕塑美感，本就立体的五官配合此时对方有些忧郁的情态和动作令艾伯特隐隐有些心动，总感觉是一种跟过去对对方的暗恋不一样的情愫。 不知为何艾伯特的心里升起些许爱怜。 他看了看发现安普诺似乎有意给他们留出了空间，在离他们颇有些距离的位置伸手试探着溪水不知道在做什么。 于是便大着胆子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蹲着清洗头发的阿比盖尔，柔声劝慰：“放心吧，阿比盖尔姐，老师都说你有天赋了，我也会努力教你的。不管怎么说，比起过去，我们从未有像现在这样接近世界的真实，更从未离真正的知识和力量如此近过。” 随着这个拥抱阿比盖尔忧郁的神情收敛，反过来展颜一笑：“小艾伯你说得对，所以你也不要心情那么低落了，你开心姐姐也会开心的。” 艾伯特抱着阿比盖尔微微一怔，突然觉得自己这两天的颓丧很没有意义。 比起阿比盖尔在使用武器和战斗上的些许天赋，自己所拥有的可能是对方远远不及的。 第三十一章 药剂 事实上从安普诺在自己提及后依然没准备亲自教授阿比盖尔相关的知识，而这明明只是多一个人旁听的事，他心里就已经明白了自己和阿比盖尔在天赋上的巨大差距。 而即使如此阿比盖尔依然为可能学到的知识和可能的未来心向往之，甚至一定程度上对方也是权衡了这一块的因素才那么快下定决心委身自己。 与她的积极果决比起来，自己究竟是在颓丧什么？ “谢谢，阿比盖尔姐。” 抱着阿比盖尔的艾伯特感觉自己的负面情绪渐渐消散，同时忍不住在心中许诺一定要尽可能帮助阿比盖尔成为一名与普通人完全不同的超凡者。 此时阿比盖尔已经洗好了头发，正在反复清洗按压自己的头皮，她微微有些郁闷道：“没有香皂好难洗，好害怕掉头发。” 阿比盖尔说的香皂是学者的发明，与更早发明的肥皂不同，香皂专门用于人体洗浴，清洁能力很强还能留下清新的体香。 这些年在维斯顿王国普及开，已经先后改良了好几代，别说城里，连小镇上的日用品商店都会卖。 可惜两人都没有准备就匆匆出发，袭击三人的那些人也没一个身上带了的。 “姐姐不用急，应该不赶时间。我等下问一下安普诺老师，不急的话今天干脆在这里扎营休息一天吧，清洗身体，补充饮水，还可以试着打猎……” 艾伯特柔声说道，宽慰地抚摸阿比盖尔的背。 “听老师有提起，如果生命体强盛的话，是可以做到容颜不老的，唔，说起来，不知道安普诺老师到底多少岁……虽然他看起来很年轻，但是真正的学者好像都是长生不老的？说不定安普诺老师其实已经是位老爷爷了呢？” “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我能老得慢一点就心满意足了。虽然当了冒险者，其实姐姐我还是很在意自己这张脸和身体的？” 阿比盖尔以一种仿佛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但是艾伯特能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又变得放松柔软了些，也许对方对这个话题其实意外的在意和认真？ “就算你没法成为学者，我也会想办法让你长生不老的。” 艾伯特在心里暗暗说道，不过他还没傻到将这么扫兴的话直接说出口。 两人沉浸在某种温馨的氛围里好一会儿，等阿比盖尔洗完头发，回头才发现塔格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土里钻了出来。 它盘起的半边身躯旁，好些树枝插在地上上面串着整整六条鱼，而安普诺此时似乎还在继续收拾树枝一副准备生火烤鱼的模样。 两人一时都有些惭愧，自己两人在这边不知所谓地处理个人情绪问题，作为大腿的安普诺反而在一旁亲力亲为地务实做事。 “老师，你休息一会儿，我和阿比盖尔姐来帮忙扎营生火吧。” 艾伯特赶忙拉着阿比盖尔赶过去。 安普诺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也就自然而然地将手里的树枝放下，找了块空地又研究起了从麦肯兹那里拿到的药剂。 艾伯特顺势捡起那些树枝找了片开阔些的空地堆到一起，随后继续去找适合当柴火的干燥树枝，阿比盖尔则在预备好的篝火附近开始收拾行李扎营。 等两人忙完，生起火开始烤鱼，塔格似乎有些好奇地观望了一会儿。 但可能因为畏火的关系，最终还是重新钻入了地下，而安普诺却在这时走了过来：“艾伯特，你跟我过来一下。” 艾伯特微微一愣打量了一眼阿比盖尔，见她一副充耳不闻专心烤鱼的样子，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后朝安普诺走去。 两人渐行渐远，专心翻动手里的树枝烤鱼的阿比盖尔注视着鱼身渐渐焦黄的表面眼神却隐隐有些失落。 “药剂的效果我已经研究出来了，麦肯兹给的确实是他以前研究出的生命药剂，可能还是改良过后的新版本。” 等到走出好一段距离，安普诺方才转身对艾伯特说道。 “之前听老师和麦肯兹阁下对话，似乎说这是一种作用于普通人的健康药剂，就是不知道药剂的具体效果是什么？本来还有点担心麦肯兹阁下会不会用什么别的药剂替换，看来对方还是很遵守约定的。” 艾伯特一脸好奇，当时安普诺要这个东西的时候他心里就隐隐有些猜测，见安普诺专门把他叫过来谈起药剂，心里忍不住期待起来。 注意到他的表情，安普诺阴翳的脸上嘴角微微勾起：“用别的药剂替换的话麦肯兹不得心疼死？他能随身携带的药剂除了他自己研究的这个没人要的玩意儿外，其他哪一种价值不得高上十倍？” 他以一种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微笑的微妙表情继续说道：“这个药剂对我或者塔格来说完全无用，但如果是你或者你那个姐姐服用的话，大概能够增长百分之二十到三十的身体素质。嗯，运气好的话，可能更多一点。” 艾伯特有些惊喜：“那只需要吃一瓶我的身体素质应该就跟成年人没什么差别了？” “理论上是这样，我做实验消耗了一瓶，剩下五瓶准备都交给你自己处理。麦肯兹将这种药剂完善得很好，我没有发现明确的负作用，但是这种药剂药效的本质是作用于生命体进一步增厚激发每个人生命体的潜力，这种原理下的药剂是有共性的，通用的副作用肯定会有。” 沉吟了一下，安普诺进一步解释道：“一方面是激发生命体潜力会导致人的身体提前发育乃至于二次发育，另一方面则是人的潜力有高有低但都有限。一瓶就是一份标准的剂量，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服用一瓶效果就差不多了，第二瓶的效果基本微乎其微。” “这种药剂是直接喝下去么？还是有什么具体的使用方法？” 艾伯特颇为惊喜，没想到安普诺准备把五瓶药全部交给自己。 “服用的方法就是直接喝下去，要不要喝，什么时候喝，喝多少瓶，给不给别人喝，都看你自己。不过这种药很温和，一瓶药发挥作用的时间大概是在两到三个月，如果要喝第二瓶，最好等第一瓶的效果完全消化再说。”安普诺交代道。 听起来事情已经交代完了，艾伯特犹豫了下，最终还是趁机将心底的疑问直接问了出来： “老师，为什么我觉得您对阿比盖尔的态度有些刻意冷漠？就像您同意我教授她知识，但是却不愿意她旁听您教授我，或者像这次的药剂您会选择全部给我让我分配，而不是自己分两瓶给阿比盖尔。” 第三十二章 天赋 “因为她对我没有意义，没有价值，我不想浪费时间在她身上。但她对你不同，你很在意她，既然如此，就由你在她身上花费时间和精力好了。” 安普诺对艾伯特的这个问题连思考都没思考一下，盯着对方的眼睛他轻飘飘地说道： “这样也能让她学会全身心地依附你，并早点打消她很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阿比盖尔姐她，没有天赋么？” 虽然早有猜测，但直接从安普诺嘴里听闻的感受依然不太一样，艾伯特忍不住确认地问道。 “你认为的天赋是什么？”安普诺反问道。 “就是成为学者的天赋，某种……有就有可能成为学者，没有就不能的东西。” 吭哧了半天，艾伯特这样说道。 他发现自己根本解释不清楚自己心中以为的所谓的天赋，或许因为自己本来也从来没搞明白过。 “呵呵。”安普诺笑了笑，对他的答案不置可否。 他突然调转话题说道：“人类呢，其实是一种很没用的生物，有着种种先天的缺陷，其中对于学者来讲，最麻烦的一种是——人类，无法真正想象出自己从来没见过的事物。” 艾伯特一怔，忍不住开始回想，但是感觉似乎也并非如此？ “可是，老师，我从来没见过巨狼，但是之前听阿比盖尔姐讲他们冒险时遇到的巨狼，依然能大概想象出巨狼的样子，也描述出来跟她确认过，她说差不多就长我描述的那样。” “是么？首先呢，你描述的内容很可能就是原本她先告诉你描述给你的内容，你根据她描述的进行想象，再把自己想象的描述出来，你们描述的词汇雷同但是实际可能你心中构筑的形象与对方见到的目标形象还有巨大的差异，因为你们对词汇本身的理解就不尽相同。” 安普诺语气淡然，稍一停顿，他接着说道： “这点且不谈，我真正想说的是，别人跟你描述巨狼，你很容易可以构筑出一个视觉意象或者内部表征，因为哪怕从字面意义上，你知道巨大这个词的意思，也见过狼这种生物，巨大的狼这个简单的模型就构造完成了，在这个简单模型的基础上，你跟你姐姐讨论并添加细节，比如巨大的锋利的爪子比寻常狼与身体的比例更夸张，所谓巨狼的体型巨大到底是多高多长的体型，体型偏向于修长纤细还是魁梧壮硕……听我这么讲，有没有想到些什么？” 艾伯特仔细推敲安普诺的话语，想到安普诺之前点题的那一句，若有所悟： “所有的这些形容，或者落实到具体的事物，我其实都见过……我见过大的苹果对比小的苹果，心里有大小的概念，见过一些野兽的爪子，并且理解锋利的概念，知道长、宽、高、纤细、修长、魁梧都是什么意思……本质上，我在脑子里想象组合起的没见过的生物，都是我见过的这些事物或者概念的堆砌。” 安普诺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你能这么快想通这一点比不少同龄人来得聪敏。现在再来试想一下，如果有一个先天眼疾的人，从小就什么都看不到，完全没有见过任何事物，他也许可以听人描述用手触摸去理解一个事物的大小、形体，用鼻子、嘴去闻、品尝事物的味道，但是，他有可能真的理解色彩么？” “你要怎么样向他形容红色、绿色、蓝色？红色就是血的颜色？植物的草叶很多是绿色？天空是蓝色？随便你怎么形容，对方真的能在脑子里建立起色彩的概念么？由此能去理解种种事物在视力正常的人眼里的外表么？红色的瞳孔？黑色的长发？” 安普诺的语速不疾不徐，语气中甚至带上了点微妙的笑意。 “更有趣的是，再反过来去想，作为一个视力正常的人，你能理解这样的人内心通过想象构筑的色彩具体是什么样的么？你反过来也想象不了对方的想象。” 艾伯特怔然，思索了半天，发现似乎确实如此： “好像真的做不到，所以这对于学者来说？天赋的意思就像，有人天生视力有问题看不到，有人没问题能看到？” “这只是一个类比，实际这么说肯定是有偏颇的，但是便于粗略理解的话，简单的概括说……灵魂体决定你视力有没有问题，心智体决定你在没问题的情况下能不能理解你看到的事物，生命体决定你能不能承受理解后的知识带来的力量。” “而这些都仅仅只是最基础的天赋，没有这些天赋你几乎不可能掌握真正的知识和知识背后的力量，而就算有这些基础的天赋……” 安普诺话语停顿了一下，隐隐露出追忆的神色：“当年跟我在万塔城同期学习的学徒有近千人，里面有天赋的不止百人，而九年学业结束之时成为学者的，你猜有多少？” 艾伯特想了一下，考虑到安普诺极言其难度，试探着问道：“不到十个？” 安普诺嘴角勾勒了一下，露出一个阴沉的笑容，对他的答案不置可否。 艾伯特知道自己猜错了而且错得还有点远：“两三个？” 安普诺的嘴角的弧度变得更明显了，艾伯特一怔，想了一下：“只有老师您一个？” “准确的说法是，一个也没有。”安普诺揭晓了答案。 艾伯特不知道自己这是第几次在这番对话中怔住，他下意识说道：“可是老师您？” “我是在九年学业结束之后，又经过了六年钻研深造，才成为一名正式学者，事实上，一直到现在，跟我同期在万塔城学习的那批人，加上我，成为学者的一共只有三个。” “所以类似于派到双塔镇负责管理这里的那些学者官员，其实就是在万塔城那里毕业，但是没有成为真正的学者的人？” 艾伯特想起刚认识安普诺时，对方表现出的对双塔镇这些所谓学者的不以为然，心中一动，问道。 “他们？”安普诺淡淡说道，“他们算里面幸运的吧。” 艾伯特再次怔然，心里有了些不好的预感：“那……跟老师同期的学徒里不幸的那些？” “没有天赋有时也是好事，普普通通地学习，普普通通地死亡，普普通通地毕业，活到毕业的通过关系分配到地方上工作，凑合也能过一生。” 安普诺的笑容看起来愈发阴翳，在阳光疏落的林间配合他此时阴恻恻的语气硬生生营造出了一种阴森氛围。 “有天赋的，比如像你我这样的，有时就不是死那么简单了。” 第三十三章 心志 “有天赋的学徒，经过系统学习，甚至潜质显化的，个顶个都是上好的素材。研究制造、炼金实验，哪里都缺不了这些素材。每一名学者的成长之路，都是用这一个又一个素材堆砌的，要么成为学者，要么成为素材。”安普诺语气森然。 艾伯特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他突然发现事情的真相可能跟自己这段时间以为的有不小的出入。 他在过去的沟通中，根据安普诺口风里透露的只言片语的信息，下意识地以为有潜质的平民面临的威胁主要是来自贵族阶层的迫害。 现在看来，好像只要想成为学者或者说只要有所谓的潜质就没见得安全到哪里去？ “你很幸运，艾伯特。”安普诺收敛起笑容，注视着面色苍白的艾伯特淡淡说道。 他似乎明白艾伯特心中所想：“你现在是不是心里隐隐有些后悔，下意识地觉得可能做个普通人更好？” 艾伯特稍稍考虑了一下，摇了摇头但脸色依然不太好看： “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也许可以避开王国的耳目，装作没有潜质的人安稳度日。不过再一转念就觉得事情应该并非这么简单。仔细想想，我所认识的另外两个被认定为臆魔症的人，其实他们在被抓走之前就已经表现得十分不正常了，而且那种不正常似乎是逐渐变得越来越偏执的，即使不被抓走……”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结合老师您今天透露的消息，我怀疑他们本来也会逐渐变成素材？” “差不多吧，潜质显化的普通人几乎不可能会有好下场，因为危险并非来自于学习，甚至也并非来自于天赋，危险的是这个世界本身。” 安普诺缓缓说道，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怜悯和轻蔑：“人类生成这样也许不是没有原因的，可能只要能闭上眼睛塞住耳朵再蒙蔽心智，无知无觉地就能好好活下去吧？” 艾伯特沉默了一会儿，潜意识的他就并不觉得无知无觉是好事：“可就像那群被赏金引诱来送死的佣兵和冒险者，他们如果真的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的话，就不会选择来送死了。” “古代有一句话，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人会被自己所关注的事物影响，越是关注，越是投入更多精力，就越是受其影响被其改变。” 安普诺神色淡淡地继续说道：”原本人应该都有选择，选择自己凝视的事物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可惜这个世界不给你选择，因为世界本身就是深渊。” 他眯了眯眼睛：“最后人的选择变成了只有两项，凝视深渊，或者当个瞎子。” “……”艾伯特想了想，“但这种选择似乎是天生选定，有的人有潜质，有的人没有，一个人一旦诞生在这个世界，就连选都没得选了。” “倒也并非如此，没有潜质的人也有机会接触到世界的真实，用自己的一切奋力燃烧奔赴深渊化作余烬，正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 安普诺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有潜质的也可以选择自己戳瞎自己的双眼，就像王国对所谓臆魔症的处理，仅仅只需要切掉一小块脑子而已。” “呃……” 不知道为何，初听闻时觉得背脊发凉寒毛直竖的事情，现在再听闻感觉好像也就那样了。 艾伯特不是很确信地问道：“可是切掉一小块脑子后好像人都完全变成傻子了？” 回想起自己认识的小伙伴米农和弗里多大婶，艾伯特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们回来后的状态。 “呵呵……”安普诺仿佛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话，原本似笑非笑的神色扩展开，变成一种阴恻恻的笑容，他竟忍不住笑出声来：“有区别么？” 艾伯特默然，沉思了一会儿，无言以对。 此时的他纵然还未真正踏入那个真实的世界，但再回头去看普通人的生活，看起来跟被切掉脑子似乎真的没多大区别。 “所以我说，你很幸运，艾伯特。” 看到艾伯特陷入沉思，安普诺收敛了笑容，脸色重归平静。 “首先，你有天赋，其次，你遇到了我。你可以由此踏上追寻真实世界的道路，但你也依然可以选择回头。带上你的女人回你生活的小镇，不会有人再来追击我给我添麻烦，我也根本不在乎有谁会透露我的行踪。” “不，安普诺老师，我想成为学者，我想学习真正的知识掌握真正的力量。” 艾伯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即使这条路千难万难，天赋其才者踏上此路也几尽死无全尸百不存一？” 安普诺微微眯起双眼，沉声问道。 “即使这条路千难万难千万难，踏上此路者千不存一万不存一，但这也是我唯一的路，除此之外别无他路。”艾伯特坚定地说道。 他一想到要回头去过以往那种生活甚至感到一种深深地惶恐，情绪略有些激动导致他说话的声音都大了许多。 回想起过去所见到的周围人无趣的一生他就感觉不寒而栗，他发现对这种生活的恐惧甚至超过了什么切掉部分大脑。 其实就像安普诺嘲笑的一般，过那样的生活跟直接切掉部分大脑有区别么？ 这一刻，他深深地觉得安普诺说的没错，自己是幸运的，而自己现在必须紧紧握住这份幸运。 “说起来都很轻松，希望你真能如自己所说这样意志坚定。” 安普诺笑了笑，注意到了他略显激动的情绪，“无论你是出于向往，还是出于恐惧，也许两者兼而有之。一旦真正踏上这条路，以你的天赋，就真的没有办法回头了，要么成为学者，要么成为素材。” “我宁愿走在这条路上，哪怕哪一天遭受失败，哪怕在未来最终只是成为素材，也不愿意回头去过以前那种生活。” 艾伯特此时反而从激动的情绪中平复下来，他沉静地说道：“在我这些所谓的潜质显化之前的十三年里，回想起来都是浑浑噩噩地活着。没有目标没有追求，当时也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显得如此无趣。” “我不愿过这样的一生。在遇到老师您之前，我开始想要成为一名冒险者，并不是出于对冒险者生活的向往，而仅仅是因为那能帮助我离开小镇，见到更广阔的世界，给我带来更多的可能性。” 他的声音稳定，语气沉重，“而现在，一个更广阔的世界由老师您摆在我眼前。我深深感激，也绝不退缩。” 安普诺的嘴角渐渐勾勒起笑容：“很好，至少到目前为止，你让我很满意，甚至可以说，超过了我的预期。抓紧时间好好学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人生就容不得一丁点浪费。” 第三十四章 沟通 安普诺一番叮嘱，见艾伯特沉声应是，也就不再多言。 他最后点了点头：“我要说的就这些了，难得找到水源，今天就在这里扎营休息一天。现在去陪你的姐姐烤鱼吧，跟她处好关系，不仅仅是你冲动的那点事，也许她在其他方面，也会对你有用的。” 艾伯特脸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他跟安普诺行礼道别。 刚转身走出一步背后冷不丁又传来一句：“对了，我今年三十五岁，还没到被称呼为老爷爷的年龄。” 直到艾伯特逃回篝火旁边时都还依然觉得有些尴尬。 自己与阿比盖尔说话的时候居然忘了类似自己这样天赋出众的人五感到底有多超常，而作为学者的安普诺老师的耳力可想而知。 只不过隔着几十米说话对方当然是听得清清楚楚，只能庆幸还好当时两人没说什么更离谱的事情。 不过安普诺的外表确实远比年龄年轻，至少就策锦附近地区来说，安普诺看过的三四十岁的人普遍都像阿贝尔一样完全一副中年大叔的样子了。 事实上哪怕小镇比较安全，又有学者管理，但能活过六十岁的人依然很少。 大多数人都在五十岁左右就迎来生命的终末，能成为老爷爷的少之又少，放在下面的村子一个个都是村老，很有影响力。 “怎么了，艾伯特，你看起来有些兴奋？” 阿比盖尔此时正在忙着烤鱼，看到艾伯特脸色微红地回来，原本想问安普诺跟他说了些什么，但她欲言又止只是这样说道。 艾伯特并不想提及之前讨论的关于天赋和风险的话题，他干脆换了个话题切入角度反过来向阿比盖尔问道： “嗯，阿比盖尔姐你想获得那种超迈常人的力量么？” 阿比盖尔一怔，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她压抑着心里的惊喜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没等艾伯特回答，她又补了一句：“那当然是想了。” “老师把那些药剂给我了，他已经确认过那些药剂的作用，可以让人突破人体的极限，获得非凡的力量。”艾伯特变换了一番说辞说道。 反正阿比盖尔之前也根本听不到安普诺和麦肯兹的对话，与其与她讨论可能导致她情绪低沉的成为学者的问题，不如将种种超过常人的力量同归一类。 也正像之前自己心里想好的，即使阿比盖尔无法成为学者，自己也要帮助阿比盖尔获得超凡的力量。 况且，虽然不是很理解，但是安普诺最后叮嘱的那句话似乎别有深意，当然，不是指老爷爷那一句。 对于艾伯特的回答，阿比盖尔心中闪过一丝失望，这显然不是她最期待的答案。 安普诺单独叫走艾伯特她有一些猜测，但无论双方讨论了什么，自己被安普诺拒之门外的情况是非常明显的。 但她并没有将自己的失望表露出来，而是做出期待忐忑的表情： “所以小艾伯你这么问我，是会把药剂分给我么？” 艾伯特点了点头，他没有注意到阿比盖尔的情绪，此时暂时徜徉在自己的幻想里。 他内心也隐隐有一点野心：那就是哪怕阿比盖尔没法成为学者，掌握不了那些神奇的力量，但如果仅仅是成为一名强大的战士呢？ 自己似乎对于近战格斗没什么天赋，但阿比盖尔显然不同，那么自己有可能将阿比盖尔变成一名类似于安普诺使用双刀时展现出来的战力，那种远超黑登大叔这些知名冒险者的强大战士么？ 他稳定了下心神，接着说道：“老师说这种药剂第一次服用效果最好，它的效果是缓慢而温和的，大概需要两三个月来慢慢发挥作用。我们俩先一人服用一瓶，看看具体效果再决定要不要服用第二瓶。” 阿比盖尔忍着心中的不愉，做出惊喜的表情，抱住艾伯特“吧唧”亲了一口。 不知道为什么，可以服用超凡药剂提升自己明明是一件好事，她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但她尽可能地压制自己的脾气，反而紧紧搂着艾伯特：“小艾伯最好了，姐姐最喜欢你了。” “唔……唔唔……喘不过气……姐姐……” 艾伯特发现阿比盖尔这身皮甲的触感异常的松软光滑，他感觉自己整个头仿佛都被阿比盖尔压得陷进去了。 阿比盖尔此时依然保持着惊喜的表情，她将艾伯特抱得紧紧的，仿佛要把他整个人揉碎在自己怀里。 她是如此地用力，因为唯有如此才能稍稍发泄她此时内心不知为何升起的失落感和强烈的嫉妒心。 虽然一路上其实早就从安普诺的言行态度里猜测出了自己可能没有成为学者天赋的事实，但心里一直抱着万一的侥幸。 直到刚才艾伯特一番巧言令色才真正让她得以确认自己可能没有天赋的事实。 而且，艾伯特真是个小混蛋，知道自己没有天赋他心里反而是窃喜的吧？ 说要给自己药剂时那种满脸不知道盘算什么的样子，这个坏东西以为自己的情绪和小心思隐藏得很好么？ 不过很快，阿比盖尔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拿不到最想要的，那就退而求其次好了。 她才不会那么不理智被一时情绪冲昏头反而失去自己本能得到的。 她松开了紧紧抱住艾伯特的手，但依然用胳膊环着艾伯特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艾伯特赶紧趁机喘了两口气：“阿比盖尔姐，你想闷死我呀？完全喘不过气，而且你抱得太紧了，有点痛。” “对不起嘛，小艾伯，姐姐太兴奋了。” 阿比盖尔一脸歉意地说道，她轻轻抚摸艾伯特的背，语气暧昧地说道： “哼，你不是很喜欢么，现在觉得闷了？之前可没见你有需要喘气的样子，还叫痛，姐姐叫痛的时候某人怎么不老实一点呢？” 听阿比盖尔这么说，艾伯特心中一荡，忍不住“嘿嘿”笑出声来。 他自己反而把脸贴了回去反手抱住阿比盖尔的腰：“对不起嘛姐姐，下次我轻点。” “哼。”阿比盖尔轻轻哼了一声，但是没有说什么“才没有下次”之类的话，而是转移了话题：“所以我们要现在喝药剂么？” 艾伯特略感失落，食髓知味的他正是对这些事热衷的时候，不过意外的，经历过后反而比一开始要能控制自己一些。 他做出肯定的回答：“嗯，听老师说药效很温和，发挥缓慢，应该现在就可以服用。” 与阿比盖尔稍稍又温存了两分钟，艾伯特跑去了行李那边准备取药剂。 他发现安普诺已经把五瓶药剂都取了出来显眼地放在一边，而塔格此时正趴在行李附近懒洋洋的。 试着打量了一下，艾伯特还是没从它头部看出明显的眼睛或者其他感知器官的结构。 不过塔格明显有感知能力，它的身体动了下，扭头朝艾伯特这边“看”了一眼才重新又趴下。 “你好呀，塔格。” 艾伯特想了一下还是对塔格打了个招呼，然后试探着问道： “老师说把药剂给我了，我现在准备拿两瓶过去服用，应该没问题吧？” 第三十五章 服用 仿佛听到艾伯特向自己提问，塔格似乎有些似懂非懂地晃了晃脑袋，但是懒洋洋地没有抬头。 见塔格一副“默认”了的样子，艾伯特试探着拿起了两瓶药剂，塔格毫无反应。 “看来老师可能叮嘱过塔格？” 艾伯特心里暗暗思忖，拿着药剂小心翼翼地走出几步，看塔格继续没有反应，才恢复到正常走路速度回到了阿比盖尔身边。 一路上他稍稍张望了一下，但是完全没看到安普诺的身影，不知道对方叮嘱了自己之后人去了哪里。 “药剂是直接就这样喝么？” 看到艾伯特将手里装着暗红色粘稠液体的玻璃瓶递给自己，阿比盖尔有些犹豫地问道。 “嗯，老师告诉我直接喝下去就行。” 见阿比盖尔有些犹豫，艾伯特斟酌了一下率先伸手试图拔掉玻璃瓶口的木塞，然后尴尬地发现自己根本拔不出来。 阿比盖尔莞尔一笑：“这种木塞还是要合适的工具才容易打开，想直接拔出来有点难。” 说完，她左手拿着药剂站起身来退后两步，将玻璃瓶横过来放在自己眼前，接着瓶口正对着自己拿远到了臂展的极限，随后右手放在腰间弯刀的刀柄上。 阿比盖尔脸上笑容收敛，眼睛微微眯起……刀光闪过，腰间的弯刀已然出鞘并划过一道新月般的弧线轻巧地切入瓶口外露出的那不到半指长的木塞，并正正好停留在木塞中央。 她右手微微用力弯刀的刀尖又刺入了一指距离，随后翻转手腕竟就这样将木塞起出来一段，收刀入鞘她颇为矜持地横了一旁看得目眩神迷的艾伯特一眼：“怎么样？要姐姐帮你开么？” “唔……姐姐。” 艾伯特心头火热，贪恋地看着阿比盖尔一时拙于言词，总觉得身体里仿佛有什么在骚动。 虽然在酒馆长大，但艾伯特依然很少见到这样单纯的炫技表演，在酒馆喝上了头因为口角大打出手互相王八拳招呼的倒是不少。 更何况阿比盖尔本就是个十足十的美人，挥刀时的英气收刀时横自己一眼的妩媚将她的魅力展现得淋漓尽致。 “怎么？一副看傻了眼的样子？别看你阿贝尔老爹那个样子，这一手他也能做到的。” 阿比盖尔轻巧地说道，内心微微有点得意和窃喜。 她倒不是因为做到拔刀开瓶塞这件事本身，而是找到了合适的时机做合适的事。 光看着艾伯特此时一副为自己着迷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刚才那一番操作肯定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唔……不一样。” 艾伯特脑补了一下阿贝尔挺着啤酒肚轻巧地做同样的操作，只觉得画面怪奇无比，倒是让他心头的火热暂时消退了一些。 “呵，有什么不一样？小~色~鬼！” 阿比盖尔挺直了身体，凹凸有致的曲线随着这一下身形的变化显得更加夸张，高耸的胸脯差点没遮蔽艾伯特的视线. 她抬高下巴斜睨了艾伯特一眼，“所以要姐姐帮你开瓶塞么？” “嗯……嗯，好的。” 艾伯特被一套组合拳打得头晕眼花，晕乎乎的将自己手里的药剂瓶递了过去. 不过这一次阿比盖尔反而没再搞这一套炫目的操作，只是拔出弯刀轻巧地对准瓶塞正中心插了进去然后翻转手腕起出来一截。 艾伯特颇有些失望，但是总不可能要求阿比盖尔专门再来表演一下吧？ 阿比盖尔看到艾伯特明显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心中略有点得意，她可是很清楚有些事只在合适的时机表演一次反而令人惊艳，印象深刻到难以释怀，这种时候顺着对方的期望再来一次反而只会降低这一次留下的印象在对方心里的影响力。 “喏，你现在握着这根塞子左右转动应该就能完全拔出来了。” 阿比盖尔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将起出一截瓶塞的药剂瓶递给了艾伯特。 他有些失望地接过药剂瓶试了试，发现瓶塞起出来一截有了握的地方不说本身也松动了很多，左右转动确实能将瓶塞拔出来了。 艾伯特老老实实拔出了瓶塞，一股浓重的血腥气直冲脑门。 他屏住呼吸，犹豫了一下，忍住难闻的血腥味正准备喝，却看到阿比盖尔盯着自己一瞬不瞬的。 艾伯特不由得微微一怔：“怎么了？阿比盖尔姐不喝么？” “有点紧张，这个药剂该不会是什么生物的血吧？真的不需要让你老师来看着点么？” 阿比盖尔试探着问道。 “刚才去拿药剂的时候看了一圈，不知道老师去哪里了，附近都没有看到他人。不过他之前叮嘱过，所以应该也没什么需要注意的，直接喝就行了。” 艾伯特不再多想，也不管瓶中粘稠的暗红色液体看起来有多么令人不适，强忍着血腥味先尝了一口。 然后他意外地发现，这药剂虽然闻起来是浓重的血腥味，但是喝起来却仿佛是蜜糖水。 而与蜜糖不同在于药剂还有一种醇厚的花果香味打底，意外的好喝。 在阿比盖尔眼中，则看到艾伯特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小口后露出有些惊讶的神色，然后开始倾斜瓶身径自就将剩下的药剂一口气朝嘴里灌下，不过十几秒玻璃瓶里就变得干干净净的，整瓶药剂被艾伯特一饮而空。 “味道怎么样？喝下去什么感觉？”她露出有些好奇的神色。 “虽然有些奇怪，但是，很好喝，像掺杂了蜂蜜和糖的果汁……这么形容也不对，其实是一种很古怪复杂的味道，但是很好喝……喝下去的感觉？唔，目前好像没什么感觉。” “不是一股血腥味？” 阿比盖尔露出怀疑的神色，她起开瓶塞，小心翼翼地品尝了一口，有些惊讶地发现就像艾伯特说的一样这药剂的味道反而像是加了糖的果汁。 “好像味道确实还不错。” 她看到喝完药剂后注视着自己的艾伯特心中一动，扫了周围一眼。 然后目光在注视着自己的艾伯特脸上来回流转，露出一脸妩媚的神色，缓缓伸出舌头舔了舔管状的瓶口。 第三十六章 野餐 “小艾伯真的没什么感觉么？怎么姐姐觉得喝下去后身体里面有点热热的痒痒的？” 慢条斯理地将玻璃瓶里的药剂喝完，阿比盖尔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最后还舔了舔瓶口。 她脸上升起淡淡的红晕，看起来份外诱人。 艾伯特看着阿比盖尔慢慢将药剂一点点吞下完全移不开眼睛，感觉自己有些口干舌燥呼吸困难。 某种冲动确实让他体内升起一股燥热的热流，此时已经满脑子都是绮丽的幻想。 “这样看着姐姐干嘛？一副想将姐姐吃掉的样子？” 阿比盖尔脸上浮现仿佛醉酒的晕红，媚态横生地白了艾伯特一眼。 “嗯……感觉好像确实突然变得饿起来了，有种想吃点什么将小肚子塞满的感觉……” “这个饿它正经么？” 艾伯特现在也觉得自己确实饿得不行，恨不得一口将眼前的阿比盖尔直接吃掉。 就在他呼吸愈加粗重忍不住凑过去一把抱住阿比盖尔的时候，突然一股热流从上腹部涌出流遍全身。 然后迅速让他开始浑身发热以至于皮肤表面还产生了阵阵瘙痒，紧接着就是强烈得有些难以抑制的饥饿感。 已经抱住了阿比盖尔两手一起抓了上去的他尴尬地发现，阿比盖尔刚才很可能说的是真的饿，并不是在有意撩拨他。 “乖，别闹，是真的有点饿，小艾伯你没感觉么？” 阿比盖尔抓住他的手，语气温柔地说道。 “呃……确实。可能是药剂的副作用？” 因为对方温和的反应，艾伯特的尴尬稍稍缓解，涌起的冲动进一步如潮水般退去。 他突然开始觉得旁边烤鱼的香气很诱人：“糟了，光顾着药剂，鱼别烤焦了。” 这会儿他才想起两人还在烤鱼的事，艾伯特有些不舍地放开阿比盖尔，转身看向烤鱼，但身体依然贴着对方贪恋地不愿意完全分开。 好在喝药之前阿比盖尔是将穿着烤鱼的树枝插在了篝火旁边并不算特别近的地方，此时看上去隐隐泛黄远没到烤焦的程度。 “差不多快能吃了，真的好饿，那群人也没带点盐和胡椒之类的调味料。你老师呢？” 阿比盖尔拉着艾伯特凑到篝火前坐下，反手抱住了艾伯特，右手抓起一串烤鱼重新靠近篝火。 “不……不知道……” 一边闻着烤鱼的香气，一边感受着阿比盖尔温软的身体，艾伯特一时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哪边饿一点。 “小艾伯之前去拿药剂没看到安普诺阁下么……我们要先吃么？烤鱼快好了。” 阿比盖尔四下张望了一番。 艾伯特总觉得阿比盖尔此时的声音比平时来得妩媚，闻着烤鱼的香气，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唔，老师知道我们在这边烤鱼的事，他自己想吃会过来的……” 接着他又强忍了下来，“我还是去看一下老师在不在吧，告诉他一声烤鱼快好了，如果找不到我们就先吃……” 勉强克制自己的贪恋和冲动，艾伯特从阿比盖尔怀里挣脱出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静自己的心神，恋恋不舍地从篝火旁走开，而阿比盖尔则注视着他离开的身影鼻间轻轻“哼”了一声。 意外的艾伯特很快就发现了安普诺，对方此时就在行李旁边，正坐在塔格盘起的身体上看书。 心里暗呼好险同时想起自己老师敏锐的听觉在这个位置估计能将篝火那边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一时忍不住有些尴尬。 他强作镇定，一副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向安普诺打招呼：“老师，鱼差不多要烤好了，您要现在过来吃么？还是再等一会儿？” 安普诺“嗯”了一声，收起书本：“现在吃吧。你们刚才把药剂喝下去了么？” “是的，老师您说药效很温和，缓慢发挥作用，也没什么副作用直接喝就可以，所以为了早点生效，我和阿比盖尔姐刚才就一人先喝了一瓶。” 艾伯特说道，虽然不知道安普诺是什么时候开始在这边看书的是不是将篝火那边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但既然对方这样问那就是揭过不谈没拿那点事取笑他的意思。 同时他顺势问道：“我和阿比盖尔姐喝下去后，感觉身体有些发热，然后隐隐有些瘙痒并且觉得……越来越饿，很想吃东西，这些反应是正常的么？” 安普诺拍了拍塔格，站起身来将书放进行李。 塔格的身体从盘起来再次舒展开，在行李附近趴着不再动弹。 “身体发热和瘙痒是正常的反应，慢慢会不那么明显。药剂激发生命体潜力的同时难免促进发育生长，所以艾伯特你可能会在两三个月内长高不少。” 安普诺一边跟艾伯特朝篝火那边走去，一边回答。 “身体在这个过程中也自然会需求更多的营养和能量，之后这两三个月你们都会更容易饿，食量也会比平时大不少。吃完烤鱼我会让塔格去抓两只猎物，把熏肉这些留下来，先吃几天新鲜的肉食。” 艾伯特点了点头，知道是正常反应也松了口气。 虽然具体的原理他不懂，但是长身体要多吃东西这事这两年他是听周围人说得心里都快发腻了。 因为没有扬纳高遇到的街坊邻居动不动都要取笑一番让他好好吃饭长身体免得将来长大了被扬纳家暴云云。 很快两人回到了篝火旁和阿比盖尔一起享用近些天难得的美味。 烤鱼虽然没有调味料但也鲜嫩可口，比起硬邦邦重口味的熏肉实在好吃太多了。 只是由于没有合适的器皿所以没能够熬制一锅鱼汤，实在有些可惜。 “你们多吃一点，我带两条去给塔格当零嘴，你们吃完后把帐篷这些搭起来。然后是要休息也好做别的也好，总之自由活动。” 吃过两条鱼后安普诺重新起身：“但是不要离开这边太远，太远了遇到危险我可能来不及救你们。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放行李那边找我，我还是在那边看书。” 等安普诺离开这边，艾伯特看着正小口吃着烤鱼，脸颊在火光掩映下红彤彤的阿比盖尔，忍不住心思又旖旎起来。 也许是某种冲动驱使下他脑子里的念头充斥着主观倾向，他总觉得安普诺离开这边让他们吃完后自由活动是给某些事留出空间。 “姐姐……”他忍不住喊了阿比盖尔一声。 第三十七章 反应 “怎么了？刚才太饿了，现在感觉还是应该搭一点面饼一起吃，光吃鱼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如果有点水果蔬菜就好了。” 阿比盖尔瞥了他一眼，讨论起手里的食物。 艾伯特似乎是因为年纪小，见阿比盖尔扯开了话题，也做不到厚着脸皮将自己心中所想说出来，只得讪讪吃起了手里的烤鱼。 虽然他的食欲远比平时来得旺盛，但总的胃口好像提高得有限。 艾伯特勉强又将手里的鱼咽下去半条就感觉有点撑得发慌，然后呆坐着看着阿比盖尔细嚼慢咽地消灭一条又一条烤鱼。 最后将烤鱼吃得一条都没剩下的阿比盖尔目光转移到了他手里。 她看起来稍稍犹豫了一下问道：“我差不多吃饱了，艾伯特你手里这半条鱼不吃了么？” 艾伯特愣了一下：“吃饱了有些吃不下。” “那……不介意让姐姐帮你消灭掉它吧？” 阿比盖尔微红着脸说道。 “呃……”艾伯特将烤鱼递了过去。 他稍稍有些忧虑，阿比盖尔此时展现出来的食量已经是平时的三倍，尤其有着一个同样吃了药剂但是也就比平时多吃半条鱼的自己对比显得尤为异常。 他考虑了一下，看着正慢慢将那半条烤鱼消灭的阿比盖尔问道：“姐姐你不会觉得撑么？你吃了好像不止六条鱼了？” “刚好吃饱的感觉……小肚子很热，感觉一股股热流往周身发散，浑身发热，但是并没有吃撑的感觉。” 阿比盖尔也跟着有些担忧了起来，她揉了揉自己微微鼓起来的上腹部，踟蹰着问道：“好像艾伯特你也没有吃很多？你不饿么？” 原本从安普诺处知道了服用药剂后食欲大增会多吃不少而放心大胆进食的阿比盖尔也注意到了两人食量上的巨大区别。 “虽然也比平时能吃，但是大概就多吃了不到一半的感觉就有些撑了。身体是有微微发热和瘙痒，但是没有阿比盖尔姐你说的那么明显的感觉……” 觉得有点异常的艾伯特决定还是老老实实去问安普诺比较好，两者差异太大有可能是其中哪一方出了点问题。 “姐姐你等一下，我再去问问老师。” 同样有些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的阿比盖尔点了点头，催促道：“小艾伯快去吧，我感觉浑身热热的很奇怪。” 艾伯特很快就在放行李的地方找到了看书的安普诺。 此时塔格已经不见踪影，只在附近地面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坑洞。 知道塔格大概率是去狩猎的艾伯特也没有多问，而是将自己和阿比盖尔的情况差异区别告诉了安普诺。 “你也不用那么担心，你们的情况应该都在正常反应的波动内，只不过多吃了几条鱼而已。目前看只能说你这位姐姐对药剂效果的吸收比你快，可能是年龄和过往锻炼程度导致的区别。” 安普诺思考了一下，接着说道：“但本来同样的药剂作用在不同的人身上效果就因人而异，只是大的方向一致罢了。如果你们之后有什么明显的不适我会替你们检查一下，没有的话不用过于忧虑。” 沉吟了一下，安普诺补充道：“你这个姐姐可能生命体潜质也不错，可惜，三位一体里她缺失了关键入门的一环，但是这种对象很适合培养成合适的素材。” “嗯，我不是说单纯的耗材，就像我的塔格和麦肯兹带来的那两只巨魔，都是在合适的素材基础上培育出的追随者。” “换句话说，你将来或许也能够将她培育成类似于塔格它们这样的强大战力，当然……” 他看着一副畅想期待模样的艾伯特，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感兴趣的话再多培育出一些别的功能也无不可。” “别的功能？”艾伯特总觉得这句话让自己多了不少联想，但安普诺显然没兴趣现在跟他这个还没入门的小学徒进一步展开话题。 “现在想这些都太早了，等你将来真的有能力做到再去构思也不迟。一个具体的方案需要多方面的综合考量，其实是很严谨的学术讨论范畴，并且极为个性化。” 他语气淡淡，脸上表情颇为漠然地这样说道，并没有再将话题继续下去的意思。 “总之，你可以在你这位姐姐身上下点心思，她对你应该会有多方面的用处，正好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所以说我们的反应都算正常范围内？” 等从艾伯特这里听到他转述的安普诺的看法，阿比盖尔明显松了口气。 “姐姐差点以为自己天赋太差，连喝药剂都会出现明显的不良反应。” “实际恰恰相反，老师的看法是，阿比盖尔姐你的生命体可能有不错的潜质，药剂将它激发了出来，他说我好好努力学习的话，你将来或许能获得不弱于他的战斗能力。” 斟酌了一下，艾伯特并没有直接转述安普诺的说法。 他将对比的对象也从巨魔和塔格换成了安普诺本身，并有意插入强调了需要自己帮忙这个前提条件。 比他年长几岁成熟得多的阿比盖尔对他的小心思心知肚明，但完全没有戳破的意思。 她只是露出亲昵的笑容一把将他搂进怀里：“那小艾伯要好好努力呀，姐姐的将来就靠你了。” “嗯！我一定会努力的，我不想庸庸碌碌地做个普通人，而是想要像安普诺老师那样掌握真正的力量。” 艾伯特的内心则有另一个声音在呼喊：“不仅仅如此，我要变得比安普诺老师更强。没有人能拿走我的大脑，没有人能决定我的选择。我要见到世界的真实，获得最真实不虚的力量，我要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 但此时的他绝不愿将这番大话说出口，只是反手抱住阿比盖尔，整个人贴了上去埋头贪恋着对方肉体的美好，一时他都搞不清楚自己这两天表现出的沉迷到底是伪装还是真实。 “生命体是指身体、肉体？”阿比盖尔轻声问道。 “大概是吧，似乎没那么简单，但相关性应该很强？” 艾伯特感觉抱住对方自己身体里的燥热感明显增强了，内心涌出若有若无的瘙痒和冲动。 “我从小就对自己的身体很满意，很多男孩子从小到大都没我长得高。但是我又不像有些女孩子、尤其是冒险者里面的很多女性那样膀大腰圆身材粗壮，我的体态很健康充满了女性的魅力……” 阿比盖尔垂下头在他耳边语气暧昧地小声私语，手沿着他的背脊往下滑动。 “我一直很清楚自己是个大美人，每次洗澡时我都会审视自己很久。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身体性感迷人，其实我是个有点自恋的女人。” “唔……阿比盖尔姐确实很漂亮……第一次见到你我都看呆了。” 艾伯特支支吾吾，感觉被对方手指碰触的脊椎阵阵酥麻，某种冲动越来越明显。 “只有第一次看到时会看呆么？” 阿比盖尔在他耳边继续低声暧昧道。 “不是……是……就是……” 艾伯特感觉那难以言喻的冲动又开始将自己的理智拆得七零八落。 “我们换个地方吧，离你老师稍微远一点隐蔽一点的地方。” 阿比盖尔的的手缓缓滑落。 “唔……” 艾伯特感觉整个人完全被潮水般涌出的冲动吞噬了。 第三十八章 时间与变化 三人一共在溪流处扎营休息了两天。 塔格带回来两只犬科猛兽的尸体后不久，可能因为血腥味的影响，营地甚至迎来了一次狼群的袭击。 而在塔格破土而出当场吞掉一只强壮的野狼并将三只狼活生生绞碎浑身骨骼后，狼群颇识时务地退去了。 因为这场袭击肉食的储备突然丰富了起来，即使当天在远处看到一些野牛和角马群饮水，三人也没有去狩猎的意思。 光就眼前的六具尸体艾伯特和阿比盖尔都没时间做别的，一整天都在忙着进行处理：将身上适合食用的部分分割熏烤，并在安普诺的授意下将它们的毛皮扒了下来。 “快要换季了，温度越来越低，我们大概需要在荒野上跋涉三到四个月，几乎要在荒芜平原度过整个冬天，必须提前为过冬做准备。” 安普诺这样说道。 艾伯特第一次知道原来荒芜平原这么广阔，要知道虽然兰措黄马的速度不快，但是耐力却很好，一天走一百公里出头可以说轻轻松松。 “我们不可能完全走直线穿行，现在还没深入我们遇到的都是些普通野兽，到了深处人迹罕至的地方，可就不见得那么幸运了……” 似乎看出艾伯特的惊讶，安普诺补充说道。 “也许有的野兽连塔格都对付不了，我们也必须尽可能避开，路线曲折不说，到后面一天不一定能走三十公里。” “况且，还会出现类似于这次为了寻找水源不得不偏离路线的情况，所以需要三四个月是合理的估计。” 艾伯特恍然。 虽然有了野兽的毛皮，但是要在这基础上加工成适合人穿着使用还挺麻烦。 三人此时也没有合适的工具，阿比盖尔和艾伯特只能在安普诺的指导下用清水浸泡清洗然后细细刮去内侧的脂肪进行简单处理，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将这些毛皮用上的。 由于工作繁重，最终三人在这里比预计的时间多待了一天，艾伯特和阿比盖尔也完全没有心思做一些别的事情。 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劳作的关系，两人的食量都在之前的基础上再次增长，倒是将不方便保存的新鲜兽肉又消灭了一部分。 等到三人出发的时候，除了骑乘的两匹马，剩下的马匹身上大包小包装满了行李。 除了之前搜刮的水囊、干粮、武器装备，还有新制成的烤肉和生皮。 也许是血腥味的刺激，马匹们比之前稍有不安。 但温顺的性情以及附近塔格的“护卫”让它们完全没有乱跑的意思。 随后是漫长到波澜不惊的旅途。 除了偶尔前来让三人加餐的野兽外，空旷的荒原上，三人再没有遇到任何一个其他人。 艾伯特不确定如果是自己一个人的话会不会被周围重复无趣的荒凉风景给逼得抑郁， 但因为一边跟着安普诺学习一边跟着阿比盖尔锻炼身体，反而觉得日子比过去的十三年都要来得有趣充实得多。 除了偶尔会想起阿贝尔和扬纳不知道他们在双塔镇过得好不好，自己失踪后会做些什么想不想自己，为自己没能与两人一起过十三岁的“生日”而有些遗憾外，他一点都不怀念过去在镇上的安稳生活。 三人组成的小队此时已经往西南方向走走停停足有两个月，遭遇的野兽或者说怪物已经愈加强大。 从一开始的野狼、山猫、豺獾、狮子，一直到最近几天已经开始遭遇身长八米的荒野巨蜥、成群结队足有寻常野狼两倍大小的巨狼，甚至还遇到了一只放出刺眼强光让艾伯特和阿比盖尔目盲了好一段时间的小型獾类生物。 除了阿比盖尔还会挥舞弯刀参战外，艾伯特已经完全放弃了与这些野兽近战搏斗的想法，以他的身体素质和近战水平再往前凑纯粹属于给队伍拖后腿了。 相反他将阿比盖尔从第一只赏金猎人小队身上搜刮到的手弩利用了起来，配合他惊人的目力做一些远程辅助攻击，间或还能通过精确的计算一击命中怪兽的眼睛、脚踝之类的要害为队伍在战斗中提供一些实在的帮助。 阿比盖尔此时仰仗的早不是过去那丁点战斗经验和对武器的使用技巧，由于药效发挥得太好太快，她早在一个月前已经服用了第二瓶药剂。 此时阿比盖尔的身高比起服药前足足拔高了两寸，在体重激增的情况下肌肉收紧身形竟然还变得更加苗条了。 如果脱掉现在穿着的毛皮外套就能看到皮衣包裹下身上各处流线型的紧致肌肉，而这外形上的改变根本无足概括她的整体变化。 如果过去她只能说是一名资深的擅长用刀的女冒险者，则现在可以说是一种将刀剑用得出类拔萃的人形怪兽。 身形矫健如雌豹的她此时体内蕴含的是远超寻常野兽的力量、爆发力和难以置信的耐力，她除了食量大增容易饥饿外，已经很久没有觉得累过了。 除此之外，她甚至身体褪了一层皮，原本稍有些小麦色的肌肤已经变得白里透红，离谱的是表皮层还变得颇有韧性。 她自己试了一下，如果不够用力，弯刀甚至无法切破自己的表皮。 与她相比，艾伯特不得不承认自己可能在身体素质上有些差强人意。 他的身形确实因为服用药剂而在这两个月内拔高了几厘米，但还没有二次发育的阿比盖尔长高的多。 他的力量、体魄确实感觉到了明显的提升，但也仅限于从拿着刀挥舞有些累变得不那么累而已。 结合他迟钝的反应能力，艾伯特不得不放弃了参与近身战斗而选择学习远程狙击。 之前获得的三件有着奇异力量的道具对于他也完全成了鸡肋。 耳钉试过后发现对于他敏锐的灵觉可以说没有一丝提升，最终被阿比盖尔贴身佩戴在了胸口。 黄铜护腕倒是可以增强他的力量但是对于使用手弩不参与近身战斗的他来说完全不如交给艾比盖尔效果最大化。 至于项圈，他一个骑在马上躲在后面除了某些时候根本没体力消耗的人也完全用不上。 更何况，他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对这玩意儿有一种排斥感却很期待它出现在阿比盖尔脖子上。 与之相对的，或许由于实力的提升，全副武装之下过去那个洋溢着自信神采飞扬的阿比盖尔又回来了。 她不仅在两人的相处中开始占据比之前强势的地位，甚至还对艾伯特变得更加热情主动。 某种意义上，她的反应也在一定程度上熨平了艾伯特的心理落差。 第三十九章 天光夜魇 艾伯特慢慢平静接受了自己在身体方面有缺陷的事实，重新调整了学习规划将更多时间精力花在了看书学习和向安普诺请教问题上。 安普诺并没有就他的变化发表意见，但阿比盖尔似乎对此乐见其成。 在某天深夜她将感觉变得愈发对自己有吸引力的艾伯特吃干抹净后，把他压在身下明确地在他耳边阐述了自己的想法。 她希望艾伯特分出更多精力在学习上，早点掌握更多知识。 这样才能让她自己想要变得更强，而战斗这些方面由她来保护艾伯特。 她轻咬着艾伯特的耳朵语气暧昧：“小艾伯来做姐姐的大脑，姐姐的身体全交给小艾伯，这样不也挺好的么？” 经过两个月的相处，阿比盖尔已经完全从差点被塔格吞进肚子的阴影里走出来了。 乍看不似十三岁少年的艾伯特经过这段时间的“亲密相处”更是完全唬不住她。 况且她已经掌握了对付艾伯特的杀手锏，对方异常旺盛的欲望成了双方谈任何事情的最佳润滑剂。 之前她一直处于自我怀疑和焦虑中，一方面是自己天赋有限没有机会攀登更高的阶层，一方面是低价值感觉得自己可有可无。 她很清楚，目前自己所在的这个小队艾伯特都并不是真的掌控话语权的那个，而自己更是没有丝毫地位可言。 且不说安普诺全程表现的对自己彻头彻尾的冷漠和不在意。 即使是跟自己持续肌肤之亲了这么久的艾伯特，一旦面临抉择，自己也是一定不如安普诺重要的。 一旦什么时候需要一个弃子，综合考量下自己的顺位也就仅仅排在几匹马后面。 对于艾伯特曾经想要杀掉自己来保护扬纳和阿贝尔的事情虽然从未提过但她是一直心知肚明。 即使到了现在，她毫不怀疑艾伯特依然会选择扬纳和阿贝尔。 “但是再过一年两年，就不一样了。” 阿比盖尔抱着艾伯特眯起了眼睛，此时艾伯特已经在她怀里沉沉睡去。 但凡安普诺对自己的态度不是那么冷漠，自己都不至于在艾伯特面前表现得如此不矜持。 好在艾伯特正好吃这套，倒并不会因此反过来轻贱自己。 而自己原本就对艾伯特有点好感，以前也想过将来可能和他在一起，倒也没有觉得真的很难受。 除此之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最近艾伯特越长越好看了。 可能喜欢一个人就会对对方越看越顺眼吧？ 艾伯特这两个月表现出的身体缺陷她也发现了。 同样服用了药剂，自己几乎全方位身体素质的质变，而艾伯特似乎除了长高了不到五公分，就是皮肤变得更白更嫩，身体素质提升得相当有限。 她其实对此既有些遗憾又有些窃喜，带着稍许冲动今晚才说了这么一番话，能够两个人互相依靠，有所需求的关系才是更牢固的关系。 夜色渐深，但是阿比盖尔并没有明显的睡意。 这两个月以来她的睡眠越来越少，精力却越来越充沛。 力量和速度的提升固然惊人，但她觉得自己的精力和体力的提高才是更令人难以置信的，如果不是食量大增她几乎有一种自己变成了永动机的错觉。 就在她思维发散难以入眠的时候，西方的天际竟陡然亮了起来。 初时如晨光熹微，既而如朝日初升，最后那边的天空几乎通明如白昼。 怀里的艾伯特突然转动了一下身体但并没有从睡梦中醒来，阿比盖尔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巧地将他放在软塌上盖好取暖的毛皮，自己悄无声息地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站直身体后她轻叹了口气，正准备裹上毛皮外套迈步去那边看看，游目之下整个人如坠冰窟。 安普诺面无表情地站在篝火火光照耀边缘的阴影里用一种仿佛看死人一样的目光盯着自己，如果不是此时西方天际大亮，自己可能都完全看不到他。 “他不应该在帐篷睡觉么？他什么时候来这里的？站在这里多久了？因为什么起来的么？还是……之前每一天都在看着我们？” 一瞬间脑子里闪过许多念头，阿比盖尔很想一脸自然地打一声招呼或者至少挤出一个笑容，但是在安普诺冷冰冰没有一丝感情的目光下不知为何连眨一下眼睛都做不到，整个人被一种无可名状的恐惧完全支配。 并不是有什么真的控制了她，控制她的是从内心深处疯狂奔涌而出的恐惧。 她害怕自己动哪怕一根手指，甚至只需要眨一下眼睛，现状的一丁点改变都可能带给自己灭顶之灾。 阿比盖尔不知道自己与安普诺到底对视了多久，她只感觉自己浑身僵硬，眼睛酸痛得不得了。 一直瞪着眼睛导致自然分泌出的泪水已经快要溢出眼角，对方的表情神态目光没有丝毫变化，甚至对方自己也根本没眨过眼睛。 “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惶惑充斥她的思维，紧接着而来的是深重的绝望。 她终归无法一直瞪着双眼…… 就在眼前一黑的同时，她感觉潮水般涌出的绝望彻底吞噬了自己，整个人如坠深渊只是不停下落……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阿比盖尔姐……阿比盖尔姐？阿比盖尔姐！姐姐？！” 是艾伯特的声音？ 艾伯特在叫我？他叫我做什么？ 对了，我是在哪里？ 随着一点点恢复思考，她感觉眼前无垠的黑暗似乎开始晃动…… 仿佛有光在远处绽放，一点一点逐渐浸染整个黑暗…… 而后光中竟依稀看到别的景色，是艾伯特那张苍白俊俏的脸？ “嗯？” 阿比盖尔感觉自己就像从噩梦中被唤醒，睁开无神的双眼逐渐在艾伯特脸上找到了焦距。 “姐姐你怎么了？刚才发现你站在旁边，喊你也没反应，还一直闭着眼睛。你不会站着睡着了吧？” 艾伯特有有些担忧地说道，他伸手摸了摸阿比盖尔的额头，“好冰，天气这么冷，你连外套都没穿……很容易感冒的。” 此时阿比盖尔已经完全回过神来，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她感觉自己整个人仿佛还沉在冰水里没有被捞出来。 听到艾伯特关心自己的话语，感受到对方手掌的温度，她几乎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突然张开手将艾伯特整个人抱进了自己怀里，抱得紧紧的，贪婪地汲取着对方身上的每一丝暖意。 她的声音颤抖：“艾伯……永远不要离开我，永远……不要抛下我，我不能没有你。” “嗯……怎么了？姐姐，做噩梦了么？” 艾伯特声音愈发温柔，他一只手反过来环着阿比盖尔没有一丝赘肉的腰肢，一只手轻柔地拍着她的背。 阿比盖尔下意识地张望了一下，发现之前一直站在阴影里注视自己的安普诺此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微微一怔：“难道我真的是做了一个噩梦？” 第四十章 闪光坟场 就在阿比盖尔陷入怀疑的时候，耳边传来艾伯特疑惑的声音： “咦，姐姐，西边的天色好奇怪，跟天亮了一样，但是又只有那一片，其他方向都还是黑的……” 深沉的夜色笼罩着无垠的旷野，原只有小小篝火点缀的世界此时却被灿烂的白光分割成了两半。 阿比盖尔看着笼罩了整个西边天际的白光只觉得自己仿佛再次坠入了噩梦当中。 她死死抱紧了艾伯特，似乎只有如此才能给浑身发冷的她带来些许温暖。 “没事了，没事了……姐姐，我不会离开你的。” 艾伯特抱着被夜晚的冷空气冻得浑身冰冷颤抖的阿比盖尔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老师好像还在休息，等明天早晨我问问老师这种情况是怎么回事。” 说着他感觉怀里的阿比盖尔抖得更厉害了。 “不……不用，太麻烦你老师了。我没事的，你抱紧我，我睡一觉就好了。” 阿比盖尔看起来有些虚弱地说道。 “放心吧，虽然老师看起来比较冷漠，其实人很好的。天上的异象也很奇怪，明天我一起问一问他。” 艾伯特略有些强势地反抱住阿比盖尔，将她拉回堆着毛皮的软塌上。 “姐姐好好睡一觉，我抱着你，不会离开你。” 阿比盖尔沉默了一下，只是有些虚弱地回了个“嗯”，但胳膊紧紧抱着艾伯特不肯松开。 艾伯特此时反而没有过去与阿比盖尔亲密接触时的旖旎心思，有些爱怜地轻抚着第二次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如此脆弱无力的阿比盖尔。 他拉起毛皮将两人裹起来，然后没几分钟尴尬地发现自己还是起了反应。 而阿比盖尔似乎有些缓过来了，眼波流转地横了他一眼，与他温存了一会儿后身体开始往下缩去，头很快埋进了被窝里。 第二天醒来时艾伯特只觉得自己神清气爽，两个月下来服用的药剂虽然对自己身体素质的提升十分有限，但意外的某方面的精力却变得似乎挥霍不尽一样。 这种情况他也不太好意思问安普诺，也只能自己当做“每个人具体情况不同，药剂效果因人而异”来解释了。 两人很快收拾好床榻洗漱完，安普诺仿佛与他们保持默契般总是等他们收拾得差不多才从帐篷里出来。 看到他阿比盖尔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但是并没有再感到像昨夜那种无可名状的深沉恐惧。 这让她稍稍松了口气，但还是忍不住低下头站在艾伯特后面尽可能让艾伯特挡住了自己。 “老师……”艾伯特正准备说话，安普诺抬起手打断了他的发言： “有事路上再说，这个地方有点危险，我们得换个方向，先往南走。” 艾伯特一怔，只得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看起来仿佛有些紧急，安普诺甚至自己也加入了收拾的行列。 三人很快把行李重新放回了马匹上，随后立刻往南出发。 安普诺全程神情严肃，让艾伯特过程中根本找不到机会开口。 走出去好一段后，艾伯特才问道：“老师，是发现什么了么？” “嗯，看到西边的天色了么？”安普诺淡淡应了一声，反问道。 “比平时亮，其实我就是想问老师这件事，昨天晚上就发现了，大半夜西边天空突然就亮了起来，一直维持到现在。” 艾伯特靠在身后阿比盖尔的怀里顺势说道。 其实两个月下来他已经学会了骑马，不过他和阿比盖尔保持了某种默契，始终共乘一骑。 “嗯，我原本预定要去的地方就必须穿过整个荒芜平原，所以事先对这里有些研究。” 安普诺语气淡淡地说道，“整个荒芜平原很大，并不比整个维斯顿王国小到哪里去。我们走了这么久，路程都快过半了，你觉得荒芜平原危险么？” “唔，如果没有老师的话，应该很危险。” 犹疑了一下，艾伯特回答道。 事实上，考虑到一路上的遭遇，如果是现在的他和阿比盖尔，小心谨慎一点也不是没机会走到这里。 “维斯顿王国像我这样的人，不多，但也不少。这么广袤的土地，哪怕贫瘠一点，也能养活许多人，而且开发一下说不定蕴藏的其他资源甚至能超过丰沃的终流平原。” 安普诺继续问道，“为什么王国的边疆会是在你出身的那一带呢？” “因为荒芜平原实际远比我们现在见到过的经历过的更危险，只是我们还没遇到？” 艾伯特稍稍思考了一下，回答道，他若有所思地瞟了一眼西边异常明亮的天空。 “你想的没错，王国不是不想往西边扩张，而是西边这一块区域有着足够的力量制衡让王国无力扩张。” 安普诺点了点头，“整个荒芜平原上分布着许多险恶的禁地，光我知道和调查过资料的就有好几个。其中最险恶的一个，就是闪光坟场。” “闪光坟场？”想到西边明亮的天色，艾伯特若有所悟。 “不错，之所以这样命名，就是因为分辨它的关键在于，天光有没有异常明亮，之所以叫闪光而不是恒光，也是因为，并不是任何时候，天光都会如此明亮来煊赫它的存在。” 安普诺淡淡道，接着抬头瞥了西边天际一眼。 虽然他看起来脸色如常，但驱策着胯下的马匹毫无停留的意思一刻不停地持续往南。 “那是某种可怕的超凡猛兽的栖息地么？闪光坟场……就像大象墓场一样？” 艾伯特下意识地问道。 “大象墓场？”安普诺反问道。 “就是传说中大象死之前会去的一个神秘所在，所有大象都会选择在那里迎接生命的终结。所以那里几乎到处都是大象的尸骨，象群本身也会守护那里。” 艾伯特几乎不假思索自然而然地回答。 “第一次听到这种传说，听起来还挺有趣，大象还有这样的种族习性？你是在哪本书上看到的么？” 安普诺似乎来了兴趣。 艾伯特一怔，是啊，我是从哪里知道大象墓场这种事情的？ 我怎么完全想不起一丝一毫的印象。 不对，大象是什么？ 他整个人差点僵住，即使面前是臆魔症的知情者，他也依然觉得透露这种莫名而来的信息过于危险了。 好在下一瞬他就找好了理由：“忘了什么时候好像听酒馆的客人聊起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很多冒险者为了吹嘘自己的经历甚至会直接编一些不存在的故事。” “哦？” 听着他突然有点沙哑的声音，安普诺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第四十一章 无形恐怖 艾伯特突然想起安普诺可以感知他人的情绪和一些身体的内分泌变化，在对方面前下意识地撒谎那基本只会被当场识破，不由得有一些尴尬。 好在安普诺并没有拆穿和追问他的意思，而是径自继续讲下去： “坟场的意思倒是很简单，跟你说的大象墓场并非同一回事。其实就是见到异常的天光，终于意识自己处于闪光坟场范围内的人，基本没有能活着回来的而已。” 见到艾伯特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并下意识地看向西方的天际，安普诺笑了笑： “天光是在西边的天际，看着虽然显眼，但离我们距离其实很遥远，所以只要不是特别倒霉，也不用太担心。” “所以其实我们还没有进入闪光坟场的范围？”艾伯特问道。 “这么说也不太准确。艾伯特你住在双塔镇，应该了解过兽潮吧？”安普诺淡淡道。 “就是荒芜平原上，生活着许多猛兽，每过几年时间就会冲击一波靠近荒芜平原的城镇。”艾伯特回忆了一下道。 “兽潮的成因这里姑且不论，也许和闪光坟场的出现也有关系。但无论如何其实质无非也就是原本的生态结构越过了平衡点，一群野兽往外扩张生存空间。” “闪光坟场的逻辑大致趋同，某种内在的平衡间歇性的失衡，导致部分超凡力量往外溢出，就形成了这种异常的天光。” “如果我们看到的情况是天光出现在我们头顶笼罩了整个天空，那基本上就……” “现在的情况下，运气好的话，随着逐渐远离自然就变得安全，运气不好，可能会遇到的，大概也只是类似于兽潮的伴生危险罢了。” “老师的意思是说，闪光坟场的范围不是固定的，就像荒原上的野兽一样，里面生存的怪物或者某种危险因素像兽潮一样阶段性间歇外溢？” 艾伯特思考问道。 “不错，其实我们的运气很好，闪光坟场的位置也不是固定的，出现天光的迹象前也很难发现，倒霉的情况下我们看不到天光可能就已经死于某种未知的危险了，而如果看到天光却发现天光就在自己头顶，嘿嘿……” 安普诺脸上露出阴翳的笑容，“那种情况姑且不论，至少我们现在是幸运的，所需要应对的危险要小很多。” “根据我查阅的资料，最常见外溢的危险因素，也不知道算不算一种怪物……它们或者它被命名为伏行阴影、无形恐怖，当然你要叫它伏行恐惧也可以，差不多都是一个意思。” “伏行阴影，无形恐怖……”艾伯特咀嚼着这个命名，身后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阿比盖尔也微微一怔，若有所思。 “不错，智果城的学者甚至搞不清楚这种危险因素究竟是不是某种生物，因为从来没有清晰的资料或者有谁见过无形恐怖的本体。” “根据目前的资料可以得知的是，靠近闪光坟场，随时可能见到你潜意识里最恐惧的东西。而你一旦被那种恐惧击溃，就再也回不来了。” “再也回不来？”艾伯特有点疑惑，觉得这种说法有点奇怪。 “不错，你的身体还在，但是，你的人不在了。” 安普诺脸上挂着阴恻恻的笑容，但是已经看习惯了的艾伯特觉得至少在这方面自己完全没有被吓到的意思。 反而是背后抱着他的阿比盖尔觉得自己浑身发冷，仿佛梦回昨夜。 被阿比盖尔抱得太紧，艾伯特有些不适地动了一下。 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大腿，他思考着问道：“从三位一体的理论看的话，是指心智体或者灵魂体不在了么？” 安普诺点了点头，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肃然道：“从学者三位一体的角度去看就是，你的生命体还在，灵魂体也还在，但是心智体不在了。” “但这感觉不是很可怕呀？就像有个人，他因为小时候被蛇咬过，最害怕的是毒蛇，然后他就会遇到一条毒蛇？”艾伯特不太确信地问道。 “呵呵，你是不是在觉得像毒蛇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击溃一个人的心智？” “没有那么简单。先不说一个人如果害怕的并非毒蛇这种孱弱无力的生物而是类似于塔格这样的超凡生物呢？” “就算害怕的是毒蛇，那也说明毒蛇确实就是他内心最恐惧的事物。” “这个世界上真正恐怖的从来不是任何事物，甚至也不是未知，而是人的内心和思维本身。” “一切的恐惧都是你的心智自己告诉你的，你可能面对巨鹰扑击镇静如山也可能面对树上的毛毛虫吓得尖叫。” 安普诺眯着眼睛，饶有深意地说道。 “无形恐怖会直击你的内心，也许你因为小时候被毒蛇咬过而怕蛇，那么你看到的绝不仅仅是蛇，你害怕的真的是蛇么？” “还是那种可能再一次被咬导致的痛苦记忆、死亡阴影？” “你真正面对的不是蛇，而是蛇所代表的你内心深处潜伏的恐惧本身。” 安普诺微微眯起双眼，阿比盖尔觉得对方的视线仿佛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瞬。 某种难以抑制的恐惧再次从心底升起，让她感觉背后的寒毛都一根根竖了起来。 她忍不住又紧了紧怀里的艾伯特，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温暖才稍觉好过点。 自己遭遇的应该就是安普诺说的这种无形恐怖吧？它还在么？ 如果不是安普诺的话，为什么看着安普诺自己依然觉得如此恐惧？ “这样说的话，只要内心有着恐惧，这种无形恐怖岂不是就像无解一样？如果我们遇到了有什么方法可以对抗它吗？” 艾伯特注意到阿比盖尔的异常反应，一只手安抚性地握住阿比盖尔的手，却发现对方的手冰冷还冒着冷汗，想起对方昨晚的情况心里有了些揣测。 “无形恐怖本质上是考验一个人心智体的坚韧程度，所以这种外溢的常见危险，对学者以及少部分心智体强度超凡脱俗的天赋者来说其实不难应付，甚至可能自始至终都感受不到对方的存在。” “但是如果你的心智体强度不够，被它唤起了你内心的恐惧令恐惧直接出现在你面前……嗯，可能你就只能期待有他人对你伸出援手了。” 安普诺似笑非笑地扫了阿比盖尔一眼。 “那如果有人遭遇了无形恐怖陷入了那种情况，要怎么样才能帮到对方呢？” 艾伯特从阿比盖尔的反应已经大致确定了对方昨夜遭遇的就是这所谓的无形恐怖。 “假设安普诺说的是真的的话。”他在心里补了一句，但并没有去追问一些类似于为什么对方昨夜没有及时发现，没有夜里就招呼两人迅速撤离的问题。 “关心她，呼唤她，拥抱她，给她更多的温暖和依靠，成为她的支住，让她心有所属。” 安普诺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逐渐转化为一个诡谲的笑容。 阿比盖尔低下头不敢看他，只觉得内心充满恐惧和绝望，疯狂地想要逃离却又只能死死抱紧怀里的艾伯特。 她感觉自己就像掉进了蛛网的蝴蝶，无论如何挣扎都摆脱不了成为蜘蛛食物的命运。 第四十二章 潜流 艾伯特对安普诺招牌式的阴翳笑容习以为常，但却被阿比盖尔抱得有点喘不上气来，他握着阿比盖尔的手轻轻喊了她一声。 阿比盖尔整个人一僵，方才察觉自己的失态，感受着怀里艾伯特带来的温暖触感，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 此时安普诺已经再次转头看向西边没有再盯着他俩，不用再面对他的注视阿比盖尔也感觉压力小多了。 从她的反应里艾伯特猜测她昨晚可能就是遭遇了安普诺形容的无形恐怖，而遇到的心中的恐惧可能与安普诺有关。 想想也不奇怪，可能阿比盖尔这辈子最大的心理阴影就是差点被塔格吃掉了。 昨晚她看到的恐惧也许就是塔格要准备吃掉她的那一幕，而由于立场的关系，从未被塔格迫害而是被保护的自己，反过来竟觉得塔格甚至有点可爱。 想了想艾伯特继续向安普诺问道：“老师，那只要几个互相关心，感情基础深厚的人在一起，似乎就不用害怕无形恐怖？” “如果其中有一个天赋异禀自身不受影响的话。否则，所有人都在恐惧里，也没谁救得了谁了。” “你也不用太担心，你的心智体极为坚韧，而且我们往南走一天，大概就能暂时脱离对方的活动范围了。” 安普诺淡淡说道，随后又补了一句，“到时候你再好好安抚一下，帮她处理一下心理阴影。” 感觉背后的身躯抖了一下，艾伯特安抚地摸摸阿比盖尔的大腿，讪讪一笑：“老师你能看出阿比盖尔姐是怎么了么？” “她太紧张了，对周围充满了不安感，非常地依赖你，这症状不是典型的被人从深层恐惧里唤醒的后遗症么？” “至于她处于恐惧中时看到的是什么，这是个人的隐私你可以私下问问她。” 安普诺淡淡说道没有再看他们。 三人骑着马一路向南，阿比盖尔似乎渐渐缓了过来，她没有说话，只是搂着艾伯特一刻也不曾放手。 由于遭遇了闪光坟场这一危险的奇观，他们甚至没有停下来吃午饭，而是就在马上吃了些干粮。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异常天光的影响，一整天甚至连一只野兽都没看到。 “野兽也都不傻，生活在荒芜平原那么久，看到天光就远离可能已经成为本能了吧。” 从恐惧中缓解过来些的阿比盖尔策马放慢了速度，跟安普诺拉开一点距离低头轻声在艾伯特耳边说道。 “好些了么？不要太担心，我会陪着你的。” 见阿比盖尔终于主动说话，艾伯特心里一松，柔声宽慰道。 犹豫了一下，阿比盖尔低声问道：“小艾伯，我是不是很可笑啊？” “怎么会？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真的很可笑啊，前一刻还在说要保护小艾伯，结果真正遇到了危险却只是个根本没用的累赘罢了。” 阿比盖尔消沉道。 “你说的不是以后听我的，把自己完全交给我么？” 见阿比盖尔一副颓唐的样子，艾伯特握紧了她的手低声调笑道。 “你明知道我只是故意用那种暧昧的说辞。” 阿比盖尔一副放弃挣扎的语气，“其实是想要你依赖我没法离开我。” “这样很正常呀，就像我也希望你依赖我没法离开我。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擅长应付的，要是遇到凶猛的野兽，我也只能依靠你保护我呀。” 艾伯特语气真诚地宽慰道。 “艾伯特……” “这个世界没那么多人全知全能，人们就是互相依靠着一起解决自己一个人解决不了的困难来活下去的，否则人们为什么要凑在一起，而不是一个个离群索居不跟任何人来往呢？” 艾伯特语气温柔，“我知道你受到了一些打击，但是不要因此就否定自己。你会变得越来越强，成为我的一个依靠，而我也会帮你的。” “小艾伯可恶死了。” 阿比盖尔突然说道。 “嗯？”艾伯特一愣。 “要不以后改成我叫你哥哥吧。” 阿比盖尔仿佛有些羞恼，用一种没好气的语气说道，一边说一边抱住艾伯特低头到他脖间轻轻咬了他脖子一口。 艾伯特先是觉得脖子微微一疼，然后是痒痒的感觉。 “哼，只有这种时候你才比较老实。” 阿比盖尔环抱着艾伯特，一只手从他的胸口开始往下一点点摸下去。 艾伯特只觉自己有些口干舌燥，“老师还在前面呢……” “怎么？你刚才在我大腿上摸来摸去就可以，我还不能反过来摸摸你么？” 艾伯特感觉自己的理智很快就被如潮水般涌来的冲动淹没，忍不住想在阿比盖尔怀里转身过去正对着她。 而就在这时阿比盖尔却把他抱住遏制住了他的动作，她自己的各种小动作也戛然而止，压低了声音略有点得意地道：“干嘛？你老师还在前面呢！” 脑子过载发热的艾伯特声音甚至带上了点哀求。 “哼，以后就保持这个语气跟我说话！不许再用之前那种教育我的语气，还说我傻，气死我了，小艾伯才是大傻瓜。” 阿比盖尔的声音里藏着细微的撒娇的意味。 “唔……”艾伯特有些难受地一点点挣扎着试图清醒过来。 “很难受么？小艾伯乖，再忍一忍，现在不方便。先赶路啦，晚一点再给你。” 阿比盖尔的声音又转变成了磁性妩媚的声线。 “嗯……你好像好多了？”艾伯特渐渐从冲动中清醒过来。 “嗯，多亏了小艾伯呀。小艾伯永远不会离开我对么？” 阿比盖尔温柔地说问道，声音软得仿佛春天乍暖时节林花坠落婉约的溪水。 “不会的，相应的，你也要乖乖的不许离开我哦。” 艾伯特认真说道，“你可是自己亲口说的要把自己全部交给我。” “明明说的只是身体。”阿比盖尔抗议道，“还有，都说了不准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艾伯特正准备再说点什么，阿比盖尔突然策马加速朝安普诺追了上去： “不跟小色鬼说这些了，满脑子胡思乱想就想占我便宜。” 窝在她怀里的艾伯特不再说话。 他低下头目光幽然，暗自沉思，接着又强行把自己脑海里不停涌上的思绪按下：“不，你什么都不知道。” 第四十三章 新的抉择 三人一路策马向南疾行直到傍晚时分，始终没有遭遇什么野兽或者恐怖的袭击。 此时那异常的天光已经被远远甩在西北的天际，阿比盖尔回头看了一眼后似乎终于松了口气。 “差不多准备扎营休息吧，我们运气好，能够离那么远看到天光。但即使暂时规避了闪光坟场，它出现在这个方向的话，我们的路线也需要调整。” 安普诺淡淡说道。 “老师，我们现在差不多是到哪里了？有超过一半路程么？” 艾伯特问道。 “资料无误的话，我们离越过整个荒芜平原已经差不多只剩三分之一多点的路程，如果继续维持往西南方向走，应该冬末春初就能走出荒芜平原。 但现在的问题是，为了回避闪光坟场，我们必须继续往南，毕竟闪光坟场的范围也不是固定不动，而是像兽潮一样逐渐向周围扩张。” 安普诺嘴角勾勒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又补充了一句： “当然，如果你姐姐愿意承担一些风险的话，我们只需要再往南几天然后就能继续照之前的规划往西南走了。” 艾伯特没什么犹豫，从安普诺的措辞和表情他就能看出这个选择对阿比盖尔很不友好。 他安抚地握着阿比盖尔的手，径自说道：“感觉还是太危险了，老师，就没有别的路线么？” “有，那就是再往南走差不多大半个月，基本可以确信脱离闪光坟场的影响范围，再转道西南。问题是，那样可能我们会提前走出荒芜平原。” 安普诺转身，目光在两人脸上划过，露出标志性的阴翳笑容。 艾伯特闻言一怔：“提前走出荒芜平原有什么不好么？” “按原来的路线，我们会从西边走出荒芜平原进入广袤的北方平原鹰巢山以南的地区，那边属于布尔里恩慈王国的边缘地带，总体还算安全。 如果更换新的路线，我们可能会进入狂风荒野，那边环境恶劣，大多数情况下都比荒芜平原更加危险。” 安普诺脸上的笑容似乎别有深意。 “大多数情况？这样说的话老师说的应该不包含现在这种遇到闪光坟场的情况吧？” “那要看对谁来说了，对普通人来说，闪光坟场远比狂风荒野来得危险，对于艾伯特你来说，就恰好相反了。” 艾伯特此时领会了安普诺脸上笑容的意思，看来又到了自己做抉择的时候了。 “老师，那狂风荒野到底都有哪些危险呢？” 考虑到阿比盖尔的情况，艾伯特追问道。 “顾名思义，那边终日吹着永不停歇的狂风。深入可能会遭遇一些元素生物且不提，单指我们会经过的外围，也栖息着不少更胜荒芜平原的凶兽。 里面相似群聚的物种有很多，但基本都会比你在荒芜平原上遇到的速度更快，一旦被袭击恐怕很难拉开安全距离，何况那边的狂风是真的能将人卷入天际的那种。 更具体的情况资料里也语焉不详，至少对艾伯特你来说，进入狂风荒野是远比选择擦着闪光坟场的边前进要危险的。” “只是边缘的话，会遇到老师无法应付的凶兽么？” “那就要看点运气了。里面栖息的生物多半喜欢和需要当地那种特殊的环境，愈是靠近边缘地带大气愈是平静，愈是不适合它们生存发展。 应该只有里面相对孱弱的生物混迹在那一带，但也不排除偶尔有强大的生物去附近狩猎的情况。” 追问到这种地步，安普诺已经大致明白艾伯特的选择。 而不出意料的，艾伯特接着说道：“那我们还是往南再走走吧，感觉比起狂风荒野，还是无形恐怖这种看不到摸不着的恐怖存在更加可怕一些。 厉害的凶兽和风暴环境的话，不是还有老师和塔格在么？而且阿比盖尔姐也会保护我的。” “那就这样决定了，今晚在这里扎营，明天开始启程一路向南，做好之后进入狂风荒野的准备。 嗯，你们之前有收起来几卷绳子，这样倒是省事多了，不过还有一段距离，到了再说吧。” 安普诺仿佛带点期许意味地对艾伯特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又轻扫了低头不语的阿比盖尔一眼。 接着他翻身下马，招呼塔格又去了一边看书，将扎营的事留给了两人处理。 “谢谢，小艾伯……” 待安普诺走远，两人下马后阿比盖尔咬了咬下唇向艾伯特道谢，随后语气真挚地承诺道， “艾伯特，姐姐会全力保护你的。只要不是无形恐怖那种……正常的凶兽，姐姐无论如何也会护保护好你的。” “嗯，我相信姐姐。” 艾伯特微微一笑，抱住了阿比盖尔揉了揉，与平时根据自己的心情可能打掉他的手或者反客为主不同，这次阿比盖尔只是毫无反抗地任他施为。 她有些愧疚地说道：“其实为了小艾伯考虑应该选择往西直接到北方平原的，但是一想到昨天晚上的那种感觉我整个人就像被恐惧支配了一样根本说不出话。” “我知道，姐姐你的状态太差了。而且狂风荒野的危险毕竟是看得见摸的着的，闪光坟场这边，一旦遭遇那所谓的无形恐怖，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况且，老师之前就说过，所谓无形恐怖，只不过是闪光坟场最常见外溢的一种风险……要是遇到不常见的呢？怎么想都还不如选狂风荒野。” “到时候真遇到怪物袭击，姐姐要保护好我哦。” 他搂着阿比盖尔手就没停，安抚性地柔声说道。 “嗯！姐姐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阿比盖尔脸色微微泛红，下意识地想要挣脱艾伯特但又忍住了，只是语气坚定地回应。 等了两分钟见艾伯特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她才轻轻抓住艾伯特的手：“我们先把露营的准备工作做好好不好，一会儿你老师过来看到了……” 本来就只是有意试试她态度和反应的艾伯特顺势停手，充满温情地吻了她一下：“嗯！那姐姐晚上要好好让我舒服哦。” “嗯，小艾伯想怎么样都是可以的。”阿比盖尔回抱了他一下。 艾伯特低着头，心里沉甸甸的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第四十四章 荒野边缘 三人一路南行，路上还遇到了一只看起来在迁徙的野牛群，趁此机会补充了一点新鲜肉食。 也遇到过一些其他狩猎的食肉动物，不过都忙着离开这一带，对他们这种在荒芜平原里看起来不太常见的直立行走生物似乎不是很有狩猎的兴趣。 艾伯特最先感觉到的变化是气温上的，荒芜平原上的冬天虽然比起双塔镇要难熬一点，但也不过是平均低七八摄氏度的程度。 而南行半个月后，这个温差扩大到了差不多十五摄氏度。 即使裹着厚厚的毛皮，艾伯特也明显觉得冷了。 这种时候更能看出三人体质上的差异。 穿得并不比艾伯特多多少的阿比盖尔的身体体温似乎低了不少，但是完全不觉得冷。 她甚至还开玩笑说抱着小艾伯就像一个小火炉暖暖的很舒服。 至于安普诺，从旅途的开始到现在就轮换着自己那几身长袍，一点要裹上毛皮御寒的意思都没有。 此时不死心的艾伯特已经服用了第二瓶健康药剂，然后遗憾地发现好像除了在晚上变得更有精神之外作用到身体各方面的变化可以说都是微乎其微。 相反由于第二瓶药剂效果依旧明显而服用了第三瓶药剂的阿比盖尔，身体素质依然在以缓慢而坚定的态势获得提升。 更让艾伯特沮丧的是，原本指望药剂带来的刺激发育效果长高的他，发现自己与阿比盖尔的身高差不但没有减少还在进一步增加。 原本能到阿比盖尔肩膀的身高现在已经稳定下降到了视线与阿比盖尔的胸口平齐，以前是低头埋胸，现在连头都不用低了。 “艾伯特才十三岁，姐姐都成年啦，以后艾伯特就会越来越高的。” 路途中看出他沮丧的阿比盖尔轻声安慰道。 随着继续向南，除了低温三人周围的环境又有了明显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三人在荒芜平原上跋涉只是偶尔遭遇强风的话，那么现在周围环境里刮来风的强度已经超过了之前遇到风势最盛的情况，并且这风昼夜不停。 “老师，我们已经快到狂风荒野了么？” 一张嘴艾伯特就感觉自己被灌了一肚子的风。 虽然阿比盖尔十分贴心地用毛皮为他裁制了兜帽和围脖遮住头颈，他依然感觉自己有点吃不消了。 他突然发现安普诺说的狂风荒野对他而言比闪光坟场边缘更危险的事似乎并不单纯是恐吓他。 而当安普诺明确告诉他肯定还没到的时候他更是对这一点深以为然，心里暗暗叫苦地想着——这要真到了狂风荒野，就他这小胳膊小腿，估计光是冷风都能将他吹死。 但是当艾伯特郁闷地往阿比盖尔怀里缩了缩后，感觉到对方香软的怀抱和迁就的态度，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又走了一段，些许刺骨的凉意随着强风打在艾伯特脸上。 他伸手摸了摸，是雪。 越往南天色越暗，气温越低，以他的目力南边依稀能看出风雪绵延的感觉了。 很快他就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马匹恐怕不一定能撑得住了。 长期生活在荒芜平原边缘的兰措黄马其实还算耐寒，此时零下三十度的低温也没超出它们的承受极限。 但那只是指气温，显然它们不可能扛住昼夜不停的强风暴雪以及马腿浸在积雪里带来的体温加速流失。 想到这里艾伯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怀疑自己倘若不是服用了两瓶药剂，现在应该表现得甚至远不如这几匹马。 所谓的生命体超常好像不见得就一定比常人身体素质强？ 塔格已经很久没有从地下钻出来露头，艾伯特猜测可能也是不耐严寒。 就在艾伯特犹豫着准备说出自己的忧虑时，安普诺先一步开口了：“到这里应该差不多了。艾伯特你试试往南看，能看到什么么？” 艾伯特再次极目远眺，强风扰乱着视野，但依稀能看出天际尽皆灰蒙蒙的一片。 不过专注细看之下偶尔有一些异常的光斑亮起然后熄灭：“那是？暴风雪？” “昼夜不停的雷暴和风雪，是狂风荒野边界的一种特殊现象。 现在这个位置已经随时可能遭遇一些这一带特有的危险生物，况且你和马匹对寒冷的耐性也差不多到极限了。 从这里我们改道向西，倒也不用真的进入狂风荒野。” 安普诺嘴角勾勒出一个微妙的笑容。 艾伯特总觉得自己这个老师似乎有种爱在心理上折腾一下自己的恶趣味，不过不用面对更恶劣的环境让他松了口气。 但是这边的危险并非仅只是来自于环境和天气。 这一带生活的生物，显然不像之前急着远离闪光坟场的那批生物那么友好善良。 对于闯进自己生活区域的陌生两脚兽，它们丝毫无意掩饰自己满腹凶残的恶意。 不知道打退了几波异兽的袭击，这些多余的尸体或多或少分散了其他异兽的注意力，但在往西又前进了一周后，艾伯特还是陷入了危机。 他们遭遇了一头人立而起足有两层楼高的白色巨熊。 当阿比盖尔配合塔格一起都打得险象环生时，安普诺不得不亲自出手加入了围攻。 而此时狂暴的风雪遮蔽了他们的感知，一大群灰白色毛皮的巨狼无声无息地包围了他们。 似乎完全插不上手只能负责警戒周围的艾伯特被激烈的战斗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 等他差不多和安普诺同时发现包围了他们的灰白巨狼狼群时，对方已经完成了预定的包围网。 安普诺当机立断让塔格和阿比盖尔放弃巨熊一起朝艾伯特退来，而也想上前和他们汇合的艾伯特却发现自己根本使唤不动这群还没发现巨狼却因为巨熊畏缩不前的马匹。 虽然很想抛下马匹独自往前溜，但是完全没把握自己的价值能超过安普诺行李里的那堆藏书和一看就很不一般的各种精致奇物。 艾伯特只好翻身下马做好战斗准备的同时，尽可能牵着那匹背负安普诺行李的马使劲往前拽靠近自己的老师。 心里一瞬间闪过要不要骑上去给这马屁股一剑的念头，但是如果畏惧巨熊的蠢马吃痛之余转身乱窜那就真的是凉得透透的了。 艾伯特也幻想过剩下那几匹马殿后吸引狼群的注意力，可惜这显然低估了狼群的整体数量和自觉胜券在握后急不可耐的贪婪秉性。 一部分狼扑向后知后觉想要逃窜的马匹，而另一部分越过它们迅速拉近和艾伯特的距离。 另一边，那头已经受了不轻伤势的巨熊也不知道是还没发现狼群还是已经陷入疯狂。 它对着试图退却留下它分担狼群压力的安普诺三人疯狂追击死缠烂打完全没有罢休的意思。 “你先去帮艾伯特。” 安普诺指挥塔格和自己配合完全拦住了那头巨熊给阿比盖尔创造出了脱离战场的机会。 此时才意识到周围情况不对的阿比盖尔急忙转过身全速冲向艾伯特。 第四十五章 围狼 艾伯特深吸了口气，他此时已经没有余暇关注安普诺和阿比盖尔那边的情况。 手里牵着的蠢马直到现在都还没发现强风细雪遮蔽下悄无声息接近的巨狼。 听到落后的马匹隐约夹杂在风雪中传来的恐惧嘶喊，它烦躁不安地左看右看反而驻足不前。 压制住心中隐约升起挫败的情绪，心知再跑下去只会被狼群从背后扑倒的艾伯特停下脚步，转身估摸着周围最近的几只巨狼追击的路线。 此时最近的那头狼与艾伯特的距离已经拉近到不足二十米，但比起艾伯特的猪队友蠢马，敌人就显得聪明多了。 发现艾伯特停下脚步的对方反而十分狡猾地有意放慢速度，准备从侧面迂回等待队友赶上完成对艾伯特的合围。 好在距离到这么近后，风雪对艾伯特视力上的影响已经微乎其微，而巨狼显然还意识不到自己要狩猎的这只猎物感知有多敏锐用于精密计算的脑力又用多充裕。 两秒之后一根弩箭已经随着艾伯特心算结果直接插进了这只试图迂回包夹艾伯特的巨狼眼眶，风雪的阻隔就像根本不存在一样。 放下看起来几乎是瞄准了斜上方空气的手弩艾伯特抓紧时间上箭，另外两只狼此时与他的距离也到了十分危险的程度。 但凡旁边这只蠢马肯跟着他一起移动，他都会调整距离先解决其中一只并为解决下一只腾挪出空间和时间，可惜这蠢马就是原地紧张观望抗拒他的拉扯。 随着第二只狼也被一箭插入眼眶，艾伯特无奈地放下手中的手弩拔出了短剑做好近战准备。 对自己的近战能力心知肚明的他知道现在自己能做的只有想办法拖时间等待安普诺他们救援。 更让他感到压力的是，第二梯队足有五只巨狼也冲入了危险距离，而第一只被射倒挣扎的巨狼居然忍住疼痛带着眼眶里的箭矢又爬了起来。 虽然明知道安普诺手里还有着不少底牌，对方也不太可能放着自己和旁边这匹背负着行李的蠢马不管——毕竟一旦被巨狼近身，一个扑击就不知道得损坏多少蠢马背上的精致物件。 但是理智很多时候就是说服不了身体的本能反应，艾伯特心下惴惴。 相对平日的压抑，这种近在咫尺的直接危险让他竟于冰冷的风雪中紧张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艾伯特心里盘算怎么以伤换命争取时间时，第一头冲进自身扑击范围的巨狼却突然停止了自己的攻击动作，转为向侧面迂回等待同伴汇合。 原来阿比盖尔终于赶了过来，此时如一只大型雌豹的她已经冲到艾伯特背后不过七八米距离。 巨狼一旦扑上来多半就要被这位手持两把染血弯刀的女战士在身上捅出两个窟窿。 背着安普诺行李的那匹蠢马直到现在才终于看到了离自己最近的几匹巨狼。 它不安地打着响鼻迈开步子避开安普诺和巨熊往西北方逃窜，殊不知那边同样被巨狼包围它这是纯纯的羊入虎口。 早就注意到这匹蠢马动作的艾伯特预判性质地在这匹马转身之前就爬上了马背。 他可不敢放着这蠢马独自带着一堆安普诺的珍贵收藏去作死，况且也正因为这匹马身上背负的这些东西反而成了一道极佳的护身符。 可惜的是由于时间有限他来不及捡上自己的手弩，基本完全丧失了攻击能力，不过他敏锐的知觉已经注意到了赶过来的阿比盖尔：“姐姐！跟着我！别离开这匹马！” 虽然由于风雪的影响阿比盖尔并没有听清艾伯特到底喊了什么，但她自己稍作犹豫也放弃了拦截面前不远的巨狼，选择转身去追奔逃的蠢马。 即使她暂时还没发现周围更多包围而来的巨狼，但好不容易跟艾伯特汇合的她并不放心艾伯特再次从自己眼皮底下离开。 没有她的拦截，距离最近的巨狼汇合了其他五匹一起追袭上来，配合西北方向的狼群组成了更进一步缩小的包围网。 在艾伯特眼里，大概不到一分钟后两人一马就会陷入整整九头巨狼的围攻。 情况的发展跟艾伯特的预料没有一点出入，身体素质此时已经远超常人的阿比盖尔紧紧跟在一旁，已经跟马上的艾伯特保持几乎并肩。 而蠢马发现迎面而来的巨狼时急忙想要转向，但两人一马已经被九头巨狼团团围困没有丝毫突围的空隙。 “这种生死操持于他人之手的感觉真是受够了，但现在的我也只能继续忍受下去。” 紧张不安之余，艾伯特脑中沸腾着另一个角度的不适。 就在情况千钧一发的时候，刚从马上跳下的艾伯特只觉得自己脑袋像是突然被什么重锤了一下。 他眼前发黑一阵晕眩，这熟悉的感觉令他悬起的心终于落下，但由于匆忙下马还没站稳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早有心理准备的他感觉比上一次更快地从晕眩状态缓了过来，此时巨狼已经倒了一地。 少数几只趴着抽搐不停发出哀嚎，而那匹蠢马也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安普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两人身边，此时单手托举着原本放在马上的一大包行李：“带上你姐姐跟着我，不要停。” 说完他转身就朝西边走去，看起来丝毫没有要补刀周围这群倒下的野兽的意思。 艾伯特急忙伸手搀扶旁边双刀掉落在地捂着头艰难蹒跚的阿比盖尔。 近三个月下来她的身体素质远超过往，但是面对安普诺的“震慑法印”与上一次的表现比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两样。 “刀……”阿比盖尔虽然几乎难以行动，但似乎还保持着基本的理智。 明白对方意思的艾伯特将掉落在地上的双刀收起来插回阿比盖尔腰间的刀鞘里，然后扶着阿比盖尔尽可能快地跟上安普诺。 安普诺维持在一个艾伯特搀扶着阿比盖尔刚好能跟上的速度，他的神色肃然，看起来不像是成功解决掉了一个大麻烦反而像是现在才真的遇到了什么大麻烦。 受到安普诺言行表情的影响，艾伯特也心下惴惴，估摸三人现在的处境应该是比之前更恶化了。 他稍稍犹疑了了一下，干脆开口问道：“老师，出什么事了么？” “你觉得我为什么一路上遭遇好几次这些畜生的袭击都没动用自己掌握的模型？” 安普诺扫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第四十六章 奔逃 艾伯特已经习惯了向自己这位老师提问得不到回答却先被反问的操作。 他几乎没怎么思考地回复道： “一方面是因为调用模型需要消耗灵性，而一个人具备的灵性是有限并且难以短时间恢复的，所以为了维持自己的巅峰状态，非必要不动用灵性应该是大家的共识和常态。 另一方面，老师您也有意锻炼我们，所以不到最后关头不会动用灵性来直接解决问题。” 锻炼是含蓄的说法，艾伯特实际觉得自己这位老师其实经常以旁观自己受到的种种心理折磨为乐。 “通常来讲应该这两点理由就很充分了，但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解释不了为什么老师您现在要我们尽可能快地离开现场。” 艾伯特思考了一下，“可能在这一带动用灵性会招来不必要的危险？” 安普诺赞许地点了点头：“你比你这个姐姐聪明多了，直到刚才她心里面还在抱怨我怎么不早点动用这种能力。” 感觉到自己搀扶着的阿比盖尔身体下意识地抖了一下，艾伯特不由露出苦笑。 自己这位老师总是冷不丁冒出点恶趣味，这种话故意说出来就是为了让阿比盖尔心理上多受到一次惊吓。 “阿比盖尔姐她太担心我了。”艾伯特替阿比盖尔解释道。 虽然他知道自己这位老师其实根本不在意别人对他的负面情绪甚至以此为乐，但这句话多少可以对阿比盖尔本身起到一点宽慰安抚的作用。 仿佛看穿了他的意图，安普诺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瞟了他和阿比盖尔一眼，没有再接着说话。 感觉氛围进一步缓和的艾伯特追问道：“所以，老师，确实是在这一带动用灵性会导致带来什么危险么？” “不错，事实上，非但是这里，在很多特殊地点动用灵性，都像是往天上放了一个信号弹一样惹人注目。 会不会遭遇危险纯粹看周围注意到这个信号弹的超凡存在怎么想。 还有一些危险是类似于无形恐怖这种类型，它们甚至没有想法只是会单纯的追逐这种显化的超凡灵性。” 安普诺淡淡说道，“由于你们并不具备动用超凡灵性的手段，所以原本没有现在就告诉你们这些的必要。 塔格不太适应这种冰天雪地的环境，所以也没法搭载你们提高队伍的移动速度。目前能做的，也只有做好心理准备提高警惕了。” 三人不再说话开始闷头赶路，阿比盖尔渐渐从那种晕眩酸软身体不太听使唤的状态恢复了过来。 她将搭在艾伯特肩上的胳膊抽了回去改为握住他的手，咬了咬下唇，看起来有些消沉。 但可能因为安普诺就在旁边最终她什么也没说，艾伯特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反手握紧了她的手和她十指紧扣。 阿比盖尔看了他一眼，脸色好看了一些。 就在这时，东边隐约传来动物的惨叫，只是隔着重重风雪听不真切。 安普诺叹了口气：“还真来了，先往北走吧，尽可能远离狂风荒野。” 还没来得及多走几步，安普诺皱起了眉头：“这么快？” 紧接着艾伯特也开始感觉到东边有明显的异常昭示着自己的存在闯入了他的感知范围。 但是与看到感觉到某个具体的生物不同，对方铺天盖地覆盖了东边的一大片范围。 “这是什么？”从未遇到这种情况的艾伯特有些愕然。 “总之不是普通的野兽，不过从对方如此肆无忌惮来看，附近的危险源应该主要就是它了。” 安普诺从行李里取出一把精致的银壶和一根雕刻繁复符文的木制短杖随后将剩下的行李交给了两人。 等艾伯特接过行李，安普诺接着说道：“让你姐姐帮忙拿一下，你需要维持这根松木火把不熄灭，一路往北，不要停。” 就在艾伯特愣了一下将怀疑的目光投向安普诺手里的木杖时，那根雕刻着繁复符文的木杖顶端部分突然自己燃烧了起来。 说来也奇怪，当这木杖顶端的火光亮起来后，周围始终不停歇的强风骤雪突然平息了。 艾伯特稍一打量，发现在安普诺口中的那个松木火把火光照耀下，三人周围形成了一个直径三米的球形异常地带，球形之外风雪依旧，球形内部风平浪静。 阿比盖尔此时完全接过了行李让艾伯特腾出手来。 他探手接住了安普诺递来的火把后，安普诺叮嘱道：“没有时间了，你试着去感知它。感受它给你带来的安宁和平静，找一找你在双塔镇时看夕阳时那种感觉。” 艾伯特能感觉到东边来的异常已经欺进这边百米距离，对方几乎是以某种铺天盖地之势煊赫招摇自己的存在感。 他还来不及观察那到底是什么就听到安普诺沉声道：“带着你姐姐往北跑，全速跑。不要让火把熄灭。” 说完安普诺自己提着那把精致的银壶掉头往东。 他浑身某种无形的波动扩散，一下子在艾伯特的感知中成为就像黑夜里的火把一样明显的存在，他竟直接冲着对方迎了上去。 艾伯特知道现在不是自己可以插手，甚至不是自己有余暇停留观望的时刻。 他摁住心底强烈的好奇心，左手擎着火把右手牵着阿比盖尔全速朝北边开始奔跑。 与之前风雪阻碍下移动速度难以提升的情况不同，火把效果范围内风平浪静。 两人奔跑起来甚至感觉不到任何阻力，连地上的积雪都被往周围排开，露出不知道埋在下面多少年的黑色冻土。 虽然松木火把的效果超乎寻常的好，但是艾伯特却没有丝毫敢轻松大意的意思。 以他敏锐的观察力，他注意到随着两人奔逃前进，火把顶端燃起的火光一直在微不可觉地变暗淡，周围三米直径的保护圈在极其缓慢但稳定地缩小。 而与之相对的，灵觉感知里，那煊赫昭昭的异常与代表着安普诺的异常已经交织成一团。 虽然没听到背后传来什么异动和鸣响，但毫无疑问双方已经短兵相接。 而更让艾伯特忧虑的是，对方在大部分与安普诺纠缠在一起的同时，边缘部分竟然越过了安普诺那边从两侧各百米左右距离朝自己这边包夹而来。 第四十七章 火把 “难道是某种群居的……飞虫飞鸟之类的？” 艾伯特怀疑道。 “怎么了？艾伯特？” 阿比盖尔听到了艾伯特自言自语。 “有什么东西过来了，姐姐你离我近一点。 注意到周围这种像一个球形一样的安全区么？不要脱离这个范围。” “唔……小艾伯，要不……你骑姐姐身上来吧？” 双手抱着行李的阿比盖尔提议道。 犹豫了几乎不到一瞬，甚至有点懊恼怎么自己之前没想到，艾伯特点了点头： “姐姐你速度比我快多了，而且这样火把笼罩的范围也……那我，上来了？” 在阿比盖尔放慢速度配合之下，艾伯特两三下爬上了她的背。 他一只手举着火把一只手环住阿比盖尔的胸口，意外的由于对方过于丰满挺翘的曲线以及被顶得翘起来的裙甲甲片充当了坐垫的效果，艾伯特像八爪鱼一样抱住阿比盖尔后竟感觉比骑着之前那匹蠢马还要轻松舒服得多。 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心理因素的影响， 明明处于危险之中，但身体跟阿比盖尔一贴紧思绪就又开始往冲动不理智的方向飘飞。 不过下一刻，感知中疯狂迫近的危险就像给了艾伯特脑袋一击重锤让他清醒了过来。 敏锐的灵觉反馈给他一种沉闷得近乎恶心的压力。 更让他心慌意乱的是，就刚才脑子一热一走神，再回过神来之前在感知中明显绕开了安普诺追击而来异常竟然消失了。 此时艾伯特的感知里，除了已经远远被甩开在背后与安普诺纠缠成一团的狂乱异常，周围就只存在纷纷扰扰的寻常风雪。 “因为老师给的压力比较大，所以追击这边的部分也回去了？” 虽然很想这样安慰自己，但与感知中对方消失的反馈恰恰相反，迫近的危险感压得他胸口发闷一阵阵想吐。 艾伯特游目四顾，周围除了风雪确实什么异常都看不到，而这只是让他更加焦虑。 他宁愿现在那头两层楼高的巨熊复生站在他面前给他切实的危险也不想自己处于危险之中却搞不明白问题在哪里。 阿比盖尔此时抱着行李背着艾伯特迈开比过去又长了几公分的大长腿跑得比荒原上的猎豹还快。 乍看起来两人正在逐渐脱离危险越来越安全，但艾伯特怀疑要不是分开之前老师交给自己的这根火把，此时两人一定已经被某种巨大的危险折腾得艰难挣扎求生而绝不是在这里轻轻松松地跑路。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开始凝神注视手里的手把。 这一看，让他当场心下一沉。 只见之前火把顶端稳定燃烧的火光此时就像遭遇了狂风乱流，火焰摇曳摆动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吹灭。 他赶紧留神身周由火光照耀建立起的安全区的表现，细细观察下更是让他一颗心如坠冰窟。 如果说过去那一小段时间里，火光照耀下形成的安全区就像一个坚实的护罩，周围的风雪打在上面弹飞滑落，除了随着时间似乎体积在逐渐缩小之外稳如泰山…… 那么现在它就像一个千疮百孔还被挤压得变形的破烂，时不时有一些细雪飘飞进安全区的范围内不说，它笼罩的范围也仿佛在被某只无形巨手揉搓一样不停搓圆捏扁。 加上火把顶端燃烧的火焰那一副风雨飘摇的样子，看起来他们仰仗的这个安全区随时都可能像泡沫一样粉碎破裂。 艾伯特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冷静注意观察。 没有什么飞虫飞鸟，细雪如无助的妇孺被风挟裹凌乱飘飞，真正的异常正是这风。 与之前由南往北间或稍有倾斜完全不同，一些诡异的乱流夹杂在正常的风向之中，旋转着切割挤压危如累卵的火光护罩。 “真的是最差的情况了……怎么办？” 无形的风要怎么对抗？ 艾伯特心念电转，安普诺叮嘱不要让火把熄灭。 而从现在的情况看，毫无疑问确实就是火把的效果护住了两人，一旦火把上燃烧的火焰熄灭，后果不堪设想。 “感知它，感受它给我带来的安宁和平静。找一找我在双塔镇时看夕阳时那种感觉？” 艾伯特自言自语重复安普诺说的话，试图让自己进入那种状态，然而此时心里的急迫感让他无法真的静下心来。 别说找到看夕阳时的那种沉浸感，他甚至忍不住分心观察火光带来的护罩已经被消耗到什么程度了。 艾伯特心知这样不行，但是心里越是发急就越进入不了状态。 他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抛开周围的一切只是全神贯注地盯着火把看。 但飘摇的火光如同他的思绪，就算想要沉浸，他也不知道对着个火把到底能沉浸个什么。 这种事是说办到就能办到的么？ 艾伯特心中暗暗叫苦，他当时被夕阳下荒芜平原壮丽的风景吸引，甚至怀疑可能还有着安普诺手里那本神奇的书的作用，才自然而然地进入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的超脱状态。 现在突然要让他对着手里的火把同样如此，他根本就不知道从何着手。 虽然他努力排除内心的焦虑放空自己试着幻想在火把火光的笼罩下周围岁月静好，但是再次留意情况的变化时，幻想显然没有照进现实。 火把此时的火光已经明显小了一圈，不用看用脚后跟都能想到它带来的无形护罩是什么样的情况。 艾伯特紧张得额头后背都起了一层薄薄细汗：“感受它带给我的安宁……我只感觉得到它风雨飘摇快要完蛋了啊。” 他的心随着火焰摇曳摆动七上八下，仿佛火把上摇曳着随时可能熄灭的不是火焰，而是他的生命。 某种超然的灵觉让他仿佛能感知到火把的情绪，这风雨飘摇的感觉倒是一心同体。 不知不觉中他就在这种紧张的心绪中放空了自己，具体的杂念一点点消失，而这种紧张忧虑的情绪却不停放大占据了整个心神并进一步纯粹和深化。 渐渐的紧张忧虑的他感觉到了一只温软的手在自己周身上下来回摩挲，隐约还听到了悦耳的鸟叫和软糯动人的轻歌。 对方似乎在安抚着他给他带来温暖安宁的力量，让他渐渐从这种紧张忧虑的状态缓和了过来。 他感觉在对方的抚慰下自心越发平静安宁，对方的动作也越发温柔体贴。 他渐渐被引导到了某种无比平静又无比依恋对方的状态，似乎不在是对方的手摩挲着自己而是自己用身体的每一寸追逐对方的手。 然后，“咔嚓”一声，他感觉自己被对方以一种极尽温柔的手法轻巧地折断摘了下来。 第四十八章 狂风之息 艾伯特感觉自己依然被对方握在手中继续来回摩挲，身上的每一寸都仿佛被无微不至地抚慰。 接着是若有若无的刺痛，对方似乎开始在自己身上精心雕琢。 意外的这种轻微的疼痛配合对方温柔的手法竟带给自己某种难以言喻的快乐。 他似乎能感受到随着雕琢某种无形之力勾连着自己逐渐将自己填满，那种一点点被充实的感觉令他内心同步充盈激动和喜悦。 自己被赋予了某种安宁平和的力量，他仿佛听到一道温柔的声音在自己耳边诉说：“要成为守护他人的力量哦。” 再之后自己从那温柔的手中遗落，辗转封存。 不知道经历了多久，一直默默忍受、等待着。 终于，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熟悉的无形之力勾连自己注入自己填满自己。 终于，寒风之中自己凌风自燃迎来了自己应尽的宿命。 等艾伯特回过神来，注意到此时手中火把燃烧的火焰已经回到了极盛状态，无形的屏障守护着两人将风雪死死挡在了外面。 过去充盈着自己的某种无形之物，此时就像在手上开了一道口子，经由那道口子正缓慢但又源源不绝地流入手中的松木火把。 不，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就像自己手上多长出来了一段肢体。 这段肢体与自己联通如一，充盈自己的无形之力就像充盈自己本身一样充盈这段新的肢体。 源源不绝的无形之力从自己周身一起涌入提供给这段肢体供应它的消耗，此时维持着火把燃烧的力量正来自于自己。 在获得了艾伯特力量支撑之后，火焰赋予的屏障显得无比稳固。 阿比盖尔背着艾伯特一路又奔逃出去好一段，对方似乎都拿这屏障毫无办法。 渐渐的艾伯特感觉背后安普诺和那个异常存在都脱出了感知范围，就在他猜测对方是不是差不多该放弃自己这边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一种奇异的情绪。 随着一声鸣响他灵觉之内的无声嘶吼，周围异常的乱流汇合到一起，肉眼可见地形成了一道旋转的旋风。 就在艾伯特心中提高了警惕想着要如何注入更多力量到火把里时，那旋风毫不停息地扑了上来。 仿佛听到了空气被切割发出的异响，阿比盖尔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周围的异常。 即使有着艾伯特源源不绝地注入无形之力，火把的火焰依然摇曳晃动了起来，周围的无形护罩再次被挤压变形。 感受到火把燃烧无形之力的速度陡然飙升了一截，不停像填平水位一样从艾伯特周身其他部位注入其中的力量消耗得飞快，而艾伯特自身也隐隐感受到了若有若无的空乏。 “小艾伯，这是什么？我们被追上了么？” 阿比盖尔停下了脚步，有些惊疑不定，似乎想要准备战斗。 “别停，跑，全速跑。” 艾伯特沙哑着声音沉声道。 阿比盖尔愣了一下重新跑动起来： “怎么了？艾伯特你的声音……” “加速，全速跑，别说话，能不能活就看你跑多快了。” 艾伯特沙哑着声音语气跟平时完全不同。 阿比盖尔闻言不敢再多说，迈开长腿以接近巨狼扑击的速度冲了出去。 她能感觉自己的体力直到现在都十分充沛，自从喝了药剂后自己再没有体会过累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也有自己戴上的那个项圈的效果。 想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心中隐隐有点异样，突然觉得自己其实还蛮喜欢艾伯特命令自己的，每次对方严肃起来自己都有些…… 压制住心里的绮念，阿比盖尔背着艾伯特继续奔逃，而旋风呼啸着盘旋在两人周围，一分一秒都不曾远离。 艾伯特感觉自己体内那种曾经充盈全身的无形之物在被疯狂消耗，虚乏无力的感觉仿佛从心灵深处泛起蔓延到全身，甚至隐隐开始有点头疼。 他有些虚弱地趴在阿比盖尔背上已经无力坐直，所有的力气都尽可能维持在抱紧对方和抓握火把。 身下的阿比盖尔却不知道是不是由于速度加快以及被火把笼罩，体温明显升高了一些，大概从冰冷到微凉的程度。 “姐姐……” “坚持住。” 他心知肚明现在自己根本没有别的选择，能做的除了坚持只有坚持。 况且从追击者的反应来看，拉开距离显然是有效的。 否则不管自己两人怎么跑都没意义，对方又岂会改变策略变得如此急迫？ 阿比盖尔也注意到火把提供的安全区在缓慢缩小，她咬了咬下唇依然保持全速奔跑。 虽然体力足以维持，但是她全力爆发下的速度已经抵达了极限，她能感觉自己腿上的肌腱都开始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但这场危险对于她的考验才刚刚开始，随着火把燃烧带来的安全区总体范围进一步缩小，旋风撕扯挤压之下不停反复变形。 单纯只是维持着奔跑已经无法保证两人的安全，她不得不一边奔跑一边挪移手中的行李并作出一些辗转腾挪的闪避动作避免两人和行李暴露在变形的安全区之外。 即使没有艾伯特那样的灵觉，她也能看出包裹着安全区的旋风可以说是充满了恐怖的杀伤力。 不知又奔逃了多久，艾伯特感觉自己调动抽离的已经不仅仅是那种无形之力，身体似乎变得越来越虚弱，明明只是举着火把都感觉越来越累，头隐隐做疼，眼前开始发黑。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缓精神，闭上眼睛将头靠在阿比盖尔肩膀上，紧紧抱住阿比盖尔之余剩下的全部力量用来死死握住手里的火把，整个人感觉已经进入浑浑噩噩的状态。 阿比盖尔双手抱紧怀里的行李，为了保证自己不暴露在安全区之外，此时她已经弓着身子在持续奔跑，手里的行李顶着她大腿前方，而这毫无疑问影响了她的步伐降低了奔逃的速度。 艾伯特的状态则已经差到了极致，处于一种随时都可能昏厥过去的状态。 他整个人疲惫至极，感觉自身完全是一副贼去楼空的情况。 曾经满盈的无形之力此时几乎已经枯竭，他感觉此时火把燃烧的不再是那种奇异的力量，也不是什么别的未知的东西，而是在烧自己的命。 但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只能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撑下去。 “艾伯特……” 阿比盖尔能感觉到背上艾伯特的身体变得瘫软无力几乎要往下坠，一只手勉力提着行李后她急忙腾出手反手抱住了艾伯特。 艾伯特没有出声，由于被阿比盖尔反手抱住，他放松了整个身体，节省出来的力量只是继续举着火把。 他的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整个人始终维持在这种随时要失去意识又强撑着一线没晕过去的程度。 同时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轻飘飘的，身体里所有的暖意都被抽空，充斥自己的只剩下冰冷和空虚。 而冷到了极致之后艾伯特竟渐渐感觉身体暖融融的，温暖得仿佛整个人……逐渐融化了。 第四十九章 苏醒 “艾伯特……” 艾伯特？是谁的名字么？ “艾伯特……” 所以说这是在叫谁？ “艾伯特……” 我？不，我不叫艾伯特…… “艾伯特……” 为什么一直在我旁边叫这个名字？ “艾伯特……” 都说了我不叫艾伯特，我的名字是……我的名字是？ 头好痛，不，是浑身都好痛…… 头好痛，总觉得忘了什么？ 这里是哪里？睁不开眼睛…… “艾伯特……” 嗯？这个声音……阿比盖尔姐？ 哦，我们都活下来了？ 是冲出去了么？还是老师解决了那边回头赶上了？ “艾伯特……” 阿比盖尔的声音……她在哭么？说起来从来没见过她哭呢？ 好想睁开眼睛看看她哭的样子哦……可恶，睁不开。 眼皮好重，身体好重，完全动不了，好困…… “艾伯特……” 虽然很想说话，但是真的没有力气啊。 很抱歉没法回应你……都活下来了，睡一觉也没关系吧…… 伴随着耳边阿比盖尔隐隐的啜泣，艾伯特沉入梦乡。 “唔……”好模糊…… 等艾伯特再次睁开眼睛，眼前的世界仿佛带着重影，甚至一时看不清什么是什么，眼前的一切都在倾斜旋转。 “艾伯特！”耳边传来阿比盖尔惊喜的声音。 “他刚醒，别急着和他说话，等他缓一缓，然后喂他喝点水。” 这次是安普诺的声音，似乎离自己远一些。 “唔……” 花了好一段时间艾伯特才大致搞明白自己的处境。 此时自己正趴在阿比盖尔的背上，整个人松松软软的没有一点力气，全靠阿比盖尔双手托着自己。 而自己头痛眼花的症状依然很严重，周围的一切都仿佛蒙上了一层什么似的看不真切，稍微移动视线眼前的景物变幻还隐隐带着重影。 接着自己似乎被放了下来，依偎在阿比盖尔怀里。 嗯……软软的，靠起来很舒服…… 她拿出来一个水囊，在喂我喝水？ 冰凉的冷水入喉，艾伯特感觉自己又清醒了一点。 “好渴……喉咙就像进了沙子一样痛……” 艾伯特感觉此时自己的感官才像被进一步激活，头痛、身体的酸软疼痛以及喉咙痛这些症状开始清晰密集地出现，令自己一阵难受。 “艾伯特，你感觉怎么样？” 阿比盖尔柔声问道，表情关切。 “头痛……浑身都痛……” 艾伯特张了张嘴试图说话，却发现自己发出的声音嘶哑自己都听不出自己在说什么。 “艾伯特……” 见艾伯特这个样子，阿比盖尔表情转为担忧，她咬了咬下唇，眼眶都红了。 “对不起，我不问你了，你先别说话，好好休息。” “这个蠢女人……不会真爱上我了吧……不过这样也许更有操作的空间……” 看到阿比盖尔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又注意到她眼里的血丝，想起之前半梦半醒时隐约听到的啜泣，艾伯特心底升起一丝愧疚，随即转为窃喜。 “差点玩脱了啊……” 慢慢喝着水囊里冰凉的淡水，艾伯特的神智愈见清晰。 说起来搞成这个样子还是自己自作自受。 首先是路线选择的时候，选择偏南的路线当然没错。 事实上只有阿比盖尔会相信贴近狂风荒野的这条路对艾伯特会造成什么危险。 艾伯特早在安普诺提出这个选项的时候就知道这条路线对自己的风险必不可能超过靠近闪光坟场的路线，否则安普诺根本就不会提出来。 为阿比盖尔考虑，让两人自己商量自己斟酌自主选择？笑话。 跟自己这个老师相处这么久，艾伯特多少已经有点了解他了。 如果说自己是猫的话，那阿比盖尔顶多算一根逗猫棒，为了逗猫棒的安全让猫陷入危机这种事是个人都不会做。 更何况阿比盖尔现在的状态……呵呵，还有什么危机可言呢？ 当时提出来让自己做选择，本质上只是一次逗猫小游戏罢了。 安普诺当然没说谎，如果不考虑安普诺本人的存在的话。 单纯只看阿比盖尔和自己，那一切当然如他所说，靠近闪光坟场的路线对自己来说风险小于靠近狂风荒野。 问题是，现在不是有安普诺在么？ 一旦把这个变量加入进去，那根本就没得选。 一边是无声无息直接袭击你心智的无形恐怖，一边是具体的可能涉及超凡力量甚至可能都不涉及什么超凡力量的危险，有安普诺在，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 更何况，如果安普诺没有撒谎，实际上艾伯特也觉得对方实在没有撒谎的必要，应对无形恐怖靠的更多是他人与自己之间相互的感情关系，如果这里需要双方的真心实意…… 假如自己真的中招，而安普诺想要救自己，艾伯特对此那是一点信心都没有，想想那师慈徒孝的场面真是十分尴尬。 所以说回避掉这种可能十分尴尬让双方矛盾表面化的可能性后，还有别的选择么？ 而自己也丝毫不吝于利用这种机会刷刷阿比盖尔的好感，既然安普诺反复提及对方，自己就要把握其中的度，既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 反正她是真的分辨不出来到底哪条路对自己危险，况且在做选择的时候对方显然处于某种强烈的心理阴影之中十分不理智。 自己包容她的情绪和负面状态，做出在她看来损己利她的选择令她摆脱恐惧和压力，以阿比盖尔的性格很容易会心生感激和愧疚，顺带还能进一步加强对方对自己的依赖。 也许这样影响对方感情的操作最终只是另一场逗猫小游戏，但是自己没得选，稍微做点什么总比不做来得强。 当然感激和愧疚都是暂时的，如果选择了这边之后一路风平浪静自己无惊无险地就过去了，哪怕对方的理智上告诉自己这只是三人运气好，情绪上依然会逐渐淡化这一次自己的“付出”。 所以艾伯特自己是打定主意要把这段路程搞得险象环生自己再实打实的受点伤，将对方此时的感激和愧疚放大，并找机会转化固化为对自己的感情。 “好在人还活着。” 感受着自己动弹不得的身体和浑身的酸痛，艾伯特苦笑了一下。 目前的情况确实是可以避免的，艾伯特虽然没什么战斗力，但是感知敏锐脑力思维也充足。 很多时候他其实都可以把危险处理在萌芽之中，像之前遭遇的几波野兽袭击，其中一波可以提前避免，另外几波也可以在艾伯特努力下解决得更快。 而这条路线基本速度越快危险就越低这点基本认知他更是一开始就知道。 到了这只熊就更别说了，哪怕他的弩箭根本没法穿透毛皮，但艾伯特其实有好几次机会将熊射瞎。 只不过他满心估量着让阿比盖尔多感受一下怪物的压力，还在斟酌思忖着怎么创造出机会让自己因为阿比盖尔受一个不致命但看起来吓人的伤势。 结果就成了现在这样，艾伯特暗暗叹气，某种程度上讲自己是不是太依赖安普诺了？ 第五十章 幻视 想到这里，艾伯特心里有些警惕。 自己想要让阿比盖尔依赖自己，但自己完全是在依赖安普诺啊。 更何况自己之所以要这样螺蛳壳里做道场是为了什么自己心知肚明。 为什么自己判断贴近狂风荒野的路线更安全？因为笃信安普诺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如果真危险根本不会提出这个选择。 为什么自己敢于疏忽大意有意放水招惹更多危险？因为笃信有安普诺兜底，自己不会玩脱。 这一次最终遭遇的危险，是安普诺在敲打自己，还是安普诺纵容自己过了火？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艾伯特都感觉心底暗暗发凉，自己和安普诺才认识四个月而已。 阿比盖尔毫无价值，自己的价值到底在哪里自己就清楚了么？ 想到对方看着自己似笑非笑若有深意的表情，艾伯特确信对方对自己的各种小心思和小动作都是看在眼里心知肚明。 自己对于对方到底是有什么样的价值，让对方对自己如此纵容？ 虽然对方之前有说过之后要让自己冒险为他做些什么，自己也做出了相应的承诺，但安知那不是什么用来稳住自己的说辞？ 在明确自己对对方到底有什么用之前自己却就着这段时间相处的惯性开始自以为是了，搞成现在这样没把命填进去算自己运气好。 想到这里艾伯特喝完水囊里的水，下意识寻找安普诺的踪迹，正好看到安普诺又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自己。 而看到自己看向他，安普诺紧接着露出一副探究的神情。 他正准备强撑着跟安普诺说句话，就看到安普诺的脸上、额头上、下巴上裂开一道又一道的伤口。 艾伯特一愣，下意识地想这是不是对方在之前的战斗中受了什么？ 但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眼睛从裂开的伤口里冒了出来，这一瞬间艾伯特感觉自己心跳仿佛漏了一拍，整个人僵住了。 而下一刻仿佛注意到他的异常，安普诺脸上密密麻麻超过两位数的眼睛一起齐刷刷地看向艾伯特。 “感觉怎么样？” 安普诺张开了嘴发出声音，但艾伯特看到真正说话的并不是对方张开的嘴，而是从嘴里伸出来的一截越来越长的舌头。 那截长长的细细的舌头顶端长着一张小小的人脸，五官俱全。此时正开闭着嘴唇发出声音。 “感觉头痛头晕，浑身都痛，看不清楚东西……” 艾伯特控制着自己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惊惧，就像平常一样回答道。 他一脸虚弱地看着安普诺，仿佛看不到他脸上那一大堆眼睛和那根长着人脸的舌头。 但安普诺保持着探究的表情，脸上的眼睛依然一瞬不瞬地集体盯着艾伯特。 那根舌头变得越来越长竟然直接跑到了艾伯特脸的附近转圈，上面的人脸嬉笑着近距离观察着他： “你之前使用松木火把有些透支了，好在没伤到根本……” “没伤到根本……”“嘻嘻，没伤到根本……” 在以平常的声音说完第一句话后，那张小小的人脸尖锐着嗓子以揶揄的语气重复了一遍最后几个字，随后嬉笑着以某种像是尖叫一般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艾伯特觉得都不是心理恐惧作用，对方简直是通过这种尖锐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对自己进行物理干扰。 他就像平常一样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尽量表情如常。 艾伯特维持着一副虚弱无力眼神隐隐失焦的状态，仿佛什么也看不清： “让您失望了……老师，是我把事情搞砸了。” “搞砸了……”“嘻嘻，搞砸了……” 那张小小的人脸就凑在他脸庞转来转去，以同样尖锐的声音重复他说的话。 艾伯特只觉得自己几乎强行维持着镇静，却无法避免地感觉到自己依然陷入了某种紧张的情绪。 虽然过去就做好了很多心理准备，对眼前的一幕不是没有预期，但是事到临头依然无法完全控制住自己。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不止一点半点，想到对方可以感知他人情绪和人体内分泌的能力，心中更是一阵绝望。 “不，你做得很好，比我预想的还好。” 安普诺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而可怕的是，跟过去不同，此时他脸上多出的密密麻麻的眼睛都跟着眯成了月牙形形成了一个个弧度不一的笑脸，这画面让艾伯特几乎窒息。 一想到过去对方多次露出这种自己本以为看习惯了的笑容和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每一次背后实际都是这样的画面…… 丝毫没有体谅艾伯特此时的感受，那张舌头顶端的小脸还在锲而不舍地近距离观察着他重复着话语：“做得很好……”“嘻嘻，做得很好……” 这次却不是对方一句话最后那几个字。 来不及细想这里面的原因，感觉自己精神已绷到了极限的艾伯特做出一副虚弱的模样顺势垂下眼帘。 他眼睛的余光朝身边的阿比盖尔脸上瞟去，心里暗暗思忖：“只有我看到这些了么？阿比盖尔姐能看到么？” 准备从阿比盖尔的反应侧面了解一点信息的艾伯特却被眼前的一幕突然袭击毫无防备地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他胸口阵阵发紧地看着旁边带着关心自己温柔表情的阿比盖尔的脸突然开始掉皮，密密麻麻的皮裂开长条像绽放的垂丝花瓣一样朝周围盛放垂下，露出深红粉红暗红交织的血肉组织不停蠕动着对着自己。 一些灰色、白色、黄色的脓液随着蠕动不停从血肉组织表面溢出滴落，而后那血肉组织又仿佛被脓液浸泡得失去了黏连一块块，一团团的从脸上掉下，落在地上发出“啪叽”“啪叽”的声音…… 艾伯特露出一个虚弱温存的微笑：“姐姐……” 努力维持着的表面却控制不了那仿佛被攥紧无法跳动的心。 一口气喘不上来，仿佛出于某种自我保护，艾伯特终于又晕了过去。 “唔……” 再次醒来已不知是过了多久，艾伯特回过神来想起上一次晕过去前看到的景象下意识整个身体都绷紧了。 在心里缓了缓，给自己打了打气，他才平和心态慢慢睁开眼睛，做出一副睡眼惺忪虚弱无力的表情打量周围。 意外地他发现此时眼前的景色变得份外清晰，周围是熟悉的荒原，身畔还升着篝火，身体感受到的是有点微凉但软和的怀抱。 他眯着眼睛稍稍转头余光近距离瞟到阿比盖尔深刻立体又精致美艳的五官，此时她闭着眼睛似乎抱着夹着自己的身体已经睡熟，软甜的气息从她的鼻间吹拂到自己脸上。 “越看越觉得，阿比盖尔姐真美啊……” 脑海里浮现那如花瓣绽放露出深红粉红暗红花蕊的精美画面，艾伯特贴近温柔地吻了阿比盖尔光滑幼嫩的脸颊一口。 第五十一章 情愫 “嗯？”阿比盖尔轻嗯了一声但是没醒。 想着之前看到的恐怖画面，对比此时自己眼前对方美艳的脸庞，艾伯特感觉身体隐隐发热，等到听到对方发出这一声轻嗯更是像在他小腹点燃了一团火。 他有些受不了，转头凑向了阿比盖尔的嘴唇，温软香甜。 随着这个贪婪索取的热吻，被夜袭的阿比盖尔终于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她有些迷糊地挣扎了一下，然后露出惊喜的表情反手抱紧了艾伯特。 她热切而激烈地回应了艾伯特的吻，贪婪地索取着甚至感觉像是在侵略掠夺，反而让艾伯特有些招架不住甚至呼吸困难。 直到艾伯特忍不住开始挣扎，像八爪鱼一样抱紧艾伯特并将他吻得喘不过气来的阿比盖尔才意犹未尽地结束这个漫长的热吻。 她略有点歉意地说道： “对不起，小艾伯，姐姐太激动了。有没有觉得口渴和饿？姐姐给你弄点吃的。” 篝火的火光掩映之下，阿比盖尔精致的五官灼灼于目，艾伯特这会儿才注意到自己醒来的时间是夜晚。 他微微一怔：“我的视力又提高了？不对，这应该算是夜视？” 环目一周，艾伯特注意到周围的环境看起来像是在荒芜平原的某个地方，身旁不远升着篝火。 他留心观察了一下甚至能看到火光飘摇下另一边隐隐透着违和不自然的光影，应该是安普诺那顶附加了隐匿法阵的帐篷。 阿比盖尔又抱了他一下，然后从搭建的软塌上起身，到篝火旁开始给他热水和食物。 艾伯特试了试，发现自己原地动两下还行，除了某个地方很有精神实际身体疲软做不到更多的事。 他只能老老实实躺着目光温柔地看着阿比盖尔忙来忙去，心里升起隐隐的安恬暖意。 他当然记得自己上一次醒来时看到的情景，但是以他自有考量并不想深究。 再一次醒来似乎不用再面对，令他松了口气。 说到底，无论那是什么，非要探究以现在的他也根本没有应对的实力。 况且，如果说安普诺突然暴露出那种形态还情有可原，阿比盖尔最开始多少也算自己知根知底的普通人……艾伯特心里觉得至少这次不能排除或许是自己哪里出了点问题。 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但也无意作死地去就这件事咨询安普诺。 无论怎么说，再次醒来能看到平平常常和往常一样的阿比盖尔，他的心中甚至是有一些感动的。 这种感动以及对上一次醒来看到情景的恐惧和抗拒令他此时心中隐隐有一团火，他强烈地想要占有阿比盖尔，至少确认其表面作为普通女性的真实性以及对自己的人类之间的感情。 可惜的是，虽然在阿比盖尔回到身边开始喂他喝水吃东西时他很想为非作歹一番，但除非阿比盖尔主动，他自己想反过来主动干点什么的话他的身体状况实在不支持。 阿比盖尔倒也注意到了艾伯特的状况，她摸了摸艾伯特的脸，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大腿上: “你现在需要休息，别总是想做坏事……乖啦，等恢复了想要姐姐怎样都可以。” 艾伯特叹了口气，颇有些失落。 他自己也知道不是做这些的时候，但确实控制不了此时情绪和身体上的双重需要。 虽然看他的样子似乎很苦恼，但阿比盖尔立场很坚定完全没有要帮他解决问题的意思。 他只能闭上眼睛开始想自己昏迷之前的事，好不容易等到成功将注意力转移，才睁开眼睛问道: “阿比盖尔姐，现在离我晕过去多久了？我们又回到荒芜平原了？” 阿比盖尔点了点头，温柔地凝视着他，一只手轻柔地摩挲着艾伯特的脸颊。 “你的身体太虚弱，受不得寒，靠近狂风荒野那边太冷了…… 我和安普诺阁下都怕影响你的身体状况，所以带着你往北边走了一段。” 艾伯特的心里又隐隐升起一些异样，这种感觉不知道为什么让他想起之前联通松木火把时感受到的温柔抚摸。 当显然此时还有其他事情更值得他注意： “那现在闪光坟场的情况呢？我们又进入它波及的范围了？” 他做出一副有点担忧关心的表情看着阿比盖尔。 阿比盖尔微微一笑，目光温柔地与他对视，眼中似乎有着某种化不开的情绪: “那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阿比盖尔现在的样子，艾伯特隐隐有一些心虚。 但在心虚之余，似乎又多了些别的情绪，他忍不住反手握紧了阿比盖尔的手，有些觉得她跟之前不太一样这件事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怎么啦？这样看着我……其实，当时反而是有些担心那种东西会不会趁虚而入找上小艾伯。” 阿比盖尔噙着微笑，眼波温柔，始终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艾伯特。 “但安普诺阁下说你的心智坚韧，危险性不大。” 阿比盖尔说到这里稍稍有点羞涩，她想起了自己没说出来的安普诺原话的另一部分： “看你们两人目前的情况，就算他真被趁虚而入，你要唤醒他也不难。” 不过很快她就将这一丁点羞涩压了下去，思考了一下后握紧艾伯特的手，注视着他的眼睛，以一种似乎没有情绪的语气缓缓开口： “小艾伯，我想我是真的爱上你了。” 注意到艾伯特似乎有些不知做什么表情是好的样子，她忍不住横了他一眼： “虽然你又坏又色又可恶。” 艾伯特讪讪一笑，感觉自己好像没法反驳这个评价。 阿比盖尔倒也没有就着这三点向他发难的意思，反而自顾自说起了自己。 “我明明是个贪生怕死，没什么底线的坏女人呢。 当然，为了活下去，为了过得更好，我也没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错。” “其实和我相处下来，是不是有些失望？” 不等艾伯特回答，她自嘲地笑了笑，径自继续说下去。 “跟自己憧憬的存在于幻想中的阿比盖尔姐姐其实差距很大吧？” “不，并没有觉得失望。” 艾伯特坚决否认道，同时心里暗暗说道：不过跟一开始幻想的差距很大倒是真的，况且，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 他想了想，做出一脸诚恳的表情接着说道： “幻想都是不切实际顺着自己需要乱来的，真实的阿比盖尔姐姐对我更有吸引力。” “哼。” 阿比盖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不信你不想要我像你幻想里那样对你。” 艾伯特一下子感觉自己的脸像发烧一样红，准备好的义正言辞的正经说辞一下子就继续不下去了。 第五十二章 倾诉 “小坏蛋。” 阿比盖尔的表情变得愈加温柔，注视着艾伯特的眼神里饱含着说不出的情绪。 “你一直以来脑子里转些什么坏念头，我还不知道么？” 面对此时的阿比盖尔，艾伯特愈发觉得局促，目前的情况比一开始预期的要好，但窃喜和愧疚几乎一起从他内心深处涌了上来。 “小艾伯真的太坏了。” 阿比盖尔轻声说道，低头靠近他的脸轻轻啄了一口，在他耳边柔声说道： “不过不管小艾伯脑子里对姐姐有什么坏念头，姐姐都会一个个满足他的。” 不等被耳边的话语突然袭击搞得手忙脚乱的艾伯特反应过来做出回应，阿比盖尔叹了口气，直起身子又自顾自接着自己的话说了下去： “我不是一个值得依靠的成熟大姐姐…… 相反，一旦真正遇到困难就会想退缩的我，其实反而是一个想要依靠别人被别人保护，希望别人能帮助照顾自己替自己解决麻烦的软弱女人。” “姐姐……” 艾伯特下意识想要宽慰对方几句，但又觉得对方好像并没有什么低落的情绪。 阿比盖尔看着他，轻轻笑着：“认识自己，搞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没什么不好的。” 艾伯特感觉心里的愧疚情绪变重了，他隐隐有些警惕，无论对方现在的情况如何都不是自己心软的理由。 明明是自己想让对方觉得愧疚慢慢从情绪上控制对方并试探对方的情况，现在怎么感觉上有点反客为主了。 “其实之前我还有很多很多想法，心里计较很多很多东西……” 阿比盖尔左手轻轻抚摸艾伯特的脸颊，目光温柔，“但当我意识到你可能……的时候，脑袋一下子变得几乎是一片空白。” “我好害怕好害怕，那种从心里涌上来的恐惧和无助就像几个月前差点被塔格吃掉时一样。 或许因为我的处境，如果除开你的因素，本来就跟那一刻根本没有任何区别吧？” 阿比盖尔脸色平静，仿佛说的不是自己。 艾伯特张了张嘴想要安慰对方，感觉这次醒来自己在交流中一直十分被动。 对着现在这种状态的阿比盖尔，不管要说什么，他都隐隐有些心虚。 “不过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是疯狂地祈求你千万不能有事。 我甚至忍不住追问安普诺阁下，在心里隐隐怪责他…… 你不知道在这之前我心里有多害怕他。” 阿比盖尔抚摸着艾伯特脸颊的左手缓缓下移，手指轻按他的嘴唇，制止他说话。 “你昏迷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很多很多。” 她语气平静，眼神温柔。 艾伯特不由自主想起上一次醒来看着对方哭红的眼眶，想起睡梦中对方隐隐的啜泣。 “在没有这次……旅途之前，即使知道这个世界背后隐藏着很多未知的危险，我只想远远地避开能有一个舒适的生活，但现在我只觉得那一切没意思透了。” 阿比盖尔笑了笑，继续说道： “我想要跟着你，哪怕我没有那么厉害，没有那么好的资质…… 但我知道，只要跟着小艾伯，我依然有机会看到更多的风景。 我想要你依赖我，离不开我，为此其实我愿意做任何事，嗯，任何事。 因为我心里已经很清楚，那个离不开对方的人是我。” “姐姐……” 艾伯特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心中甚至隐隐有一些冲动想要透露一些实情给她，但是思及此处又觉得有些悲凉和警惕，这反过来又压住了他此刻内心的冲动。 “你不要说话。” 阿比盖尔手指稍稍用力摁着他的嘴唇，感觉到她冰凉的手指艾伯特突然心下一动张开嘴轻轻咬了她一口。 “哼……” 阿比盖尔脸色微微一红，“你很坏，小艾伯，我知道的，你一路上都在故意欺负我。” 随后她低垂下眼帘，声音小了一些： “我明明知道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拒绝不了你，甚至我自己也有点喜欢。” “一直这样下去，顺其自然地发展没什么不好的。可是你突然…… 我太害怕了。我不知道没了你，我以后要做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 甚至我也不知道自己还对什么有强烈的渴望，好像都找不到什么能支撑我理所当然地活下去。” “这段时间我心里甚至不止一次升起如果小艾伯没了干脆我也不活了之类的奇怪念头。” 阿比盖尔轻轻笑着，凝视着艾伯特的眼睛， “我其实很害怕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尤其在对这个世界的未知了解更多之后。” “艾伯特，不要丢下我好么？不要让我一个人。” 阿比盖尔只是温柔地笑着，语气平静，但眼圈却渐渐红了。 艾伯特感觉自己心里越来越柔软，看着阿比盖尔心中满溢着某种说不出的情绪： “不会的，我不会丢下阿比盖尔姐，永远不会让你一个人。” “嗯，说好了哦？”阿比盖尔注视着艾伯特。 “嗯，说好了！”艾伯特语气坚定。 “小艾伯明明才十三岁就这么会骗女人了。” 阿比盖尔突然拧了艾伯特的脸一下。 “唔……十三岁又不小，一般不是十四岁就成年了么？镇里十四岁结婚的也不少啊。” 艾伯特想摸摸自己被拧痛的脸却发现自己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只能苦笑道，同时心里暗暗腹诽：“能骗到你还真不一定是靠我自己。” 阿比盖尔轻哼了一声转而温柔地抚摸艾伯特脸上自己捏过的地方： “反正小艾伯就是最坏了。” 艾伯特继续苦笑，将心中的千言万语压下后反而此时觉得有点无话可说。 他感觉自己这种只能躺着稍稍挪动一下身体的状况实在是有些被动，想了想，转移了话题： “姐姐，安普诺老师有说我什么时候能恢复么？” “恢复不了啦，只能乖乖躺平一辈子被我骑着了！” 似乎对艾伯特转移话题有些不满，阿比盖尔一副不怀好意的语气道。 “那倒是挺好的，艾伯特的理想生活！” 发现阿比盖尔的语气变得轻松，开始开玩笑，艾伯特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油嘴滑舌的，是不是有了学者的天赋就会变坏啊？明明以前还是个老实的好孩子。” 阿比盖尔又轻轻拧了他一下，接着宽慰道： “安普诺阁下白天又替你检查了一次，说你的状况好转，再躺一段时间就能完全恢复了，基本没有后遗症。” 艾伯特感觉自己又松了口气，毕竟之前那种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之后仿佛融化的感觉实在令他后怕，也许再来一次自己都未必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想到这里，艾伯特试探着问道：“那根短杖最后燃烧殆尽了么？” “没有，好像跟小艾伯你一样没什么大碍呢，不过……” 阿比盖尔一副犹豫担忧的表情，欲言又止。 第五十三章 警惕 艾伯特见阿比盖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不过什么？” “不过为了防止你状态不好被无形恐怖影响，得要我每天陪着你安慰你给你带来生活的幸福感和实感。” 见他一副担忧的神色，阿比盖尔嘴角翘起，有些妩媚地横了他一眼。 艾伯特反应过来对方话语里的意思，心里一热，但随即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了？”没得到预想中的反应，阿比盖尔一愣，心中不由自主升起一点不安。 “我好像之前确实遭遇无形恐惧袭击了，遇到了很恐怖很恐怖的事，看起来多亏了姐姐才能缓过来。” 艾伯特脸上浮现笑容：“因为一直听着姐姐在叫我，看来果然是姐姐救了我呢。” “真的么？小艾伯现在感觉怎么样？” 阿比盖尔脸上浮现复杂的神情，看起来既忧心忡忡又带着些微惊喜。 “嗯……感觉基本没什么后续的影响？我也说不准。 身体的情况应该是之前使用火把透支造成的，精神和情绪上我感觉自己状态没什么问题。 实际上，因为姐姐的关系，我还觉得有些安心和开心。” “真的么？可不许撒谎哄姐姐开心。” 听艾伯特这么说阿比盖尔似乎也开心起来，展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艾伯特有些迷恋地注视着阿比盖尔在篝火掩映下别有一番风情的美艳脸庞： “要是姐姐能多亲我两口我就更开心了。” 阿比盖尔有些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但还是依他所言低头在他额头和脸颊分别亲了一口。 还没等艾伯特自己说什么还不够要亲嘴唇之类的话，她自己没忍住又直接吻上了艾伯特的唇。 良久，再次将吻得喘不过气来的艾伯特推开，抓住他颇显无力地在自己身上乱摸的手，阿比盖尔有些意犹未尽又有些歉意地说道： “对不起啦，现在还不行。姐姐不该撩拨你的，你得好好休息恢复身体，还觉得饿或者渴么？” 艾伯特颇感失落，但凡他现在还能动他才不会忍住不做，也许是两人感情升温，也许是身体情况不太好，他反而更加控制不住自己炽烈的冲动。 况且除此之外，他本来就有想要通过这种事确认的一些没法直说的疑虑。 但此时以他也就能稍微抬抬手，连抓紧阿比盖尔的手都做不到的状态，阿比盖尔自己不主动的话他也无可奈何。 只能有些郁闷地说道：“已经吃饱了，但是有点冷，姐姐抱我睡觉？” “好，只许睡觉，不许做坏事。” 阿比盖尔捏了他脸颊一下，虽然知道对方就是想占自己便宜，但她自己最近也越来越喜欢抱着对方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的影响，虽然也许由于药剂自己并没觉得冷，但温暖那更是一丝都感受不到。 她只有在抱着艾伯特的时候能感受到温存的暖意，离开对方久了总觉得自己仿佛变得越来越冷…… 或者说没有感觉没有活力心里还空落落的，非要形容的话她觉得就跟行尸走肉一样。 难道这就是爱上一个人的感觉？ 很快她就将起来准备吃食套上的毛皮脱下，只穿着一层被她美好的肉体撑得愈显轻薄的紧身皮衣钻进了艾伯特的毛皮被窝里，动作温柔地伸手将他揽进自己怀抱中。 “唔……姐姐，蹭蹭都不行么？” “摸摸可以，蹭蹭不行。” 艾伯特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了，最后的印象是自己就算呼吸有点困难也不舍得稍离换气的小心思。 第二天一大早阿比盖尔就起来忙碌，艾伯特享受病号待遇倒是可以躺着继续不动，连基本的梳洗更衣都是阿比盖尔替他完成的。 不过几乎一夜没睡的阿比盖尔看起来倒是没有任何疲惫反而是神采奕奕的样子，愈发超常的身体素质在愉悦心情的配合下，让她以比平时更高的效率完成了早餐和一系列拔营的准备工作。 精致的附魔帐篷在篝火斜对面的地面上凭空出现，安普诺神色平静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扫了艾伯特一眼，看起来对他醒来这件事没有丝毫意外。 待到洗漱整理了一番后，才走到这边毛皮堆叠的软塌前，语气淡淡地问道：“感觉怎么样？” “浑身发软，浑身没力气动不了，头隐隐作痛。”艾伯特回答道。 “嗯，都是些正常反应，过一段时间就会恢复。”安普诺点了点头。 “老师，我目前大概是什么情况？那天最后是怎么了？” 虽然已经听阿比盖尔提过一次，稍犹豫后艾伯特还是问了出来。 倒不是不相信阿比盖尔，只是觉得对方没有一些相关知识，恐怕自己对当时的具体情况也不甚了解。 “灵性枯竭，活力和脑力也濒临枯竭，你和那根松木火把的共鸣很深，这反过来有些害了你。 原本我的预期是你消耗掉整根火把、本身也灵性接近枯竭就能撑过去。” 安普诺神情有些微妙。 艾伯特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然后露出苦笑：“ 所以说其实当时我的表现不是很糟，反而是还好？ 可是因为表现好反而吃亏，这个火把也太挺折腾人的。” 安普诺笑了笑，语气平静： “不能说好。就像画家或者音乐家进行创作，无法精确控制自己创作出的作品呈现的模样而只能随着灵感即兴发挥。 耗尽自己的心力哪怕创作出举世睹目的佳作，这种情况对于创作者个人本身而言，也未见得是什么好事。 至少说明自己本人对自己这方面的能力缺乏控制力。” 艾伯特讪讪一笑：“我知道了，老师。” 他的心思微妙，并没有说出自己当时完全可以控制无形之力注入的速度，也完全可以做到在体内力量接近枯竭的时候控制住不再将体内的无形之力注入那根火把。 毕竟自己之所以这么做的核心目的就是不想让安普诺完全满意罢了。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具体目的，但是一根恰好能支持自己冲出袭击范围，让自己体内力量枯竭的同时正好燃尽自己的“火把”怎么想也安排得太刻意了。 所以当时在心里将包括阿比盖尔的奔跑速度、无形之力的消耗速度、来时经历的时间路程等一系列因素纳入计算得出这样恰好的结果后，自己就打定主意绝不让这个结果实现。 “老师，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我能做的也只有乖乖听从你的安排，但是又…… 不完全让你的安排如意。” 维持着有些尴尬的表情，艾伯特心中暗叹。 第五十四章 给予 “我没有说你做得不好，你表现出的天赋一再超过我对你的期望。” 安普诺神情略有些复杂，仿佛意有所指。 艾伯特解读不出对方此时脸上表情的意思，也不知道对方是否看穿了自己的作为。 “总之，恭喜你。” 安普诺再次恢复了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恭喜我？” 艾伯特讶然，有些疑惑。 “不错，恭喜你凭自己的努力获得了人生中第一件真正的超凡道具。” 安普诺抬起右手翻开掌心，一根艾伯特一看到就产生淡淡亲切感的木制短杖出现在了他手里。 看着木制短杖上那熟悉的繁复符文，对自己心里泛起的亲切感隐隐有些猜测：“老师准备把它送给我？” 同时，伴随着些微惊喜的是某种深沉的压力——安普诺还没放弃。 “既然你凭自己的付出保住了它，那它就是你的了。” 安普诺神色淡然，伸手将那根短杖放到了艾伯特掌中： “希望将来它又能再一次反过来保护你。” 一副难以压抑自己心里的激动和喜悦的表情，艾伯特以十分感激的语气说道： “谢谢老师，我一定会好好珍惜它的。” “珍惜？它存在的意义就在于某一天被使用被消耗…… 珍惜的话就将它用在该用的时候吧，别因为舍不得反而让它无法完成自己的使命。” 安普诺话中似有深意，说完后他站起身来。 意识到对方准备结束对话，艾伯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老师。” 然后没忍住追问了一句：“老师，我差不多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安普诺听到他的问题，脸上浮现似笑非笑的表情：“大概一个月吧。” 随后，在艾伯特一脸失落的表情中转身离开的他，随口落下一句轻飘飘的话语： “其实你自己不用动的话，也不是很影响恢复。” 艾伯特呆然，虽然安普诺的听觉肯定比自己的还夸张，可是毕竟隔着这么远两人又压低了声音，自觉连旁边柴火燃烧的噼啪声都盖过了说话声…… 他总觉得安普诺仿佛在跟他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明明随时都可以彻底抓住自己却总是又放开让自己跑一阵，时不时还刻意透露一些或真或假或者引发误会的信息让自己绞尽脑汁。 “总不可能就像有人喜欢吃刚运动过后的小动物一样先让我充分‘活动’吧？” 不过转念一想，安普诺也很可能就是直接从自己的情绪和语气、话语内容里判断出自己在想什么。 艾伯特很快在内心给自己打气从那少许新增的阴霾中缓了过来，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手中的短杖上。 随着他的注意力往短杖集中，当天那种对方变成了自己肢体延伸的感觉逐渐又回来了，短杖上的符文微光闪烁，但顶端并没有因此燃起火焰。 艾伯特能感觉到此时自己体内曾经充盈到让自己感受不到它存在的无形之力若有若无，都别说盈满，甚至自身都觉得十分空乏，他揣测这种无形之力应该就是安普诺所说的灵性。 当与短杖重新完成共鸣链接，空乏的的灵性缓慢流淌注入短杖，似乎未曾充盈到超过某个阈值，始终无法激活点燃它。 艾伯特甚至感觉到短杖本身从期待雀跃到失落的情绪，他心中隐隐一动，突然想起了曾经作为童年阴影的一幕。 弗里多大婶鬼鬼祟祟地拉着自己和扬纳来到僻静处，在两人充满期待又略觉不安的情绪里，凑到两人耳边以一种阴森的语气说道：“其实肥皂是活的！” 现在回想起来，对方可能也只是觉得跟自己关系好的小孩子更值得信任，倾诉一下也不会造成什么严重后果。 然而当时自己和扬纳被那种古怪的氛围吓到，听到这话就惊吓地一起逃跑了。 想到这些艾伯特心里隐约有一点歉意和后悔，他怀疑要是自己和扬纳当时冷静处理作为一个很好的听众，也许弗里多大婶的情况不会变成后来那样…… 况且，自己也能因此收获一些自己不知道的对方视角的情报。 虽然安普诺显然知道得多得多，但是除了对方主动告诉，自己始终无法放心去询问一些可能反过来暴露自己情报的问题。 “还是因为我太弱了。” 艾伯特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又一次坚定了努力学习的决心。 “以后你的名字就叫【宁静】吧。” 随后他给松木火把取了个名字。 阿比盖尔等安普诺走远才回到艾伯特身边，此时她已经做好了早饭，除了艾伯特睡着的软塌和安普诺的帐篷，别的东西也都收拾了起来。 等三人用过早饭，一番收拾再次上路，艾伯特才知道他们离走出荒芜平原已经不到一个月路程了。 “我们往西进入北方平原，一路继续西行到青石山一带的布拉格城，然后可能会在那边暂居休整一段时间。” 面对艾伯特的提问，安普诺淡淡回道。 此时他坐在背负着行李的藤蚯身上拿着本书低头默默研读，看起来十分投入，回答艾伯特的提问时也没转头看他。 艾伯特则趴在阿比盖尔的背上，总觉得比起安普诺来说自己是不是太懈怠了。 三个月下来，他对古代语的学习基本就只能算是入门，倒是把维斯顿王国的通用语和文字掌握得七七八八，两者比较起来，后者就像对前者的口语化和世俗化，学习难度极低。 至于数学方面按安普诺的说法就是天赋极高，三个月时间从最基本的加减乘除一路学到了基础代数，很多相关知识艾伯特总觉得似乎就像自己早就学会掌握了一样，学习总感觉不像学习，而是像从自己的脑子里挖出深埋的记忆？ 他也只能默认天赋这事，对于自己具体的感觉并不敢真的告诉安普诺与对方口中的天赋印证，一路以来他就隐约觉得自己与单纯的“臆魔症”、单纯的“很有潜质”有点不一样。 而这种不一样他不确定会不会给自己带来好处，更不确定会不会改变安普诺保持的对他的态度。 目前的生活就很好，一切都在变得更好，未来看着很有希望，他不敢赌。 第五十五章 恢复 最后这半个多月的路程走得十分顺畅，艾伯特和阿比盖尔都没有再感觉到被无形恐怖袭击，一路也根本没遭遇什么其他危险。 虽然看起来已经出了闪光坟场影响的范围，能看到周围开始有一些野兽出没，但是由于塔格的存在，一路上根本没有什么野兽作死来袭击他们，反而时不时被塔格捕猎提供点新鲜血食。 这段时间安普诺开始教授他和阿比盖尔布尔里恩慈语以及北方平原主流的西瓦拉语，其中前者似乎同样衍生自古代语，但与维斯顿语迈向了两个极端。 与维斯顿的口语化比较起来布尔里恩慈语反而变得更加繁复让人甚至觉得有些许不明觉厉，相反明明与布尔里恩慈语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西瓦拉语却又重新口语化，听起来倒是跟维斯顿语更接近而不像布尔里恩慈语。 艾伯特的生活除了吃饭看书，向安普诺请教语言上的问题，就是白天在阿比盖尔身上趴着，晚上在阿比盖尔怀里躺着。 他当然是毫不客气地第一天晚上就将安普诺说的话转述给了阿比盖尔，之后的日子过得十分旖旎，但有些意外的是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恢复速度很快。 安普诺说需要一个月时间，但实际上离走出荒芜平原还有老长一段距离他就感觉至少单肉体上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对自己的身体素质一清二楚的艾伯特其实之前还担心自己缠绵病榻长时间难以恢复，但实际感受到的情况让他觉得可能自己的生命体方面并不完全是缺陷，也是有一些特别的天赋的。 只是他习惯性地隐藏自己的真实情况，加上有意留恋舍不得阿比盖尔这段时间的温柔，所以依然做出一副相对虚弱浑身无力的样子。 “多在阿比盖尔姐身上消耗一些精力也能让我显得更虚弱恢复得慢一些吧？” 艾伯特心里暗自盘算。 另一方面，第三瓶药剂的效果似乎也被阿比盖尔完全吸收了。 她身形又拔高了接近三公分，肌肤肌肉变得愈加紧致，乍看起来肌肉线条还没之前明显了。 艾伯特上手时摸起来只觉得光滑幼嫩丝滑得几乎没什么摩擦感，而除了某些部位，其他地方已经连一丝多余的脂肪赘肉都摸不到。 至于阿比盖尔表现出来的身体素质，无论是力量、敏捷还是体魄都显得完全不像是人类，即使不使用武器，寻常猛兽此时面对阿比盖尔也完全沦为了任她宰割的食物链下层。 不知道为什么艾伯特此时却忍不住想起对方脸上皮肤纷纷裂开长条如花瓣绽放垂落露出深红粉红暗红花蕊一般的血肉时的场面。 超凡的实质究竟是什么呢？是否那样的姿态才显得跟对方此时展露的身体素质更搭？ 如果那些是自己遭遇无形恐惧所产生的幻觉效应，那自己看到这样的景象内心深处本质是在恐惧什么？ 艾伯特暗自思索，若有所悟。 在身体恢复之余，他能感觉到体内的无形之力也在缓慢恢复。 正如之前安普诺透露的信息，恢复速度极慢，也怪不得学者们的共识是不到关键时候尽量不使用灵性调动模型。 而随着灵性的恢复，艾伯特能感觉自己与【宁静】的共鸣是有加强的，再次调用它的能力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甚至感觉单是随身携带就能让自己保持一个更“宁静”的状态，某种程度上这算是对自己有利的，这也更让他有些摸不准安普诺的意图。 除此之外，他能感觉到自己保持这种“宁静”的状态时感知似乎得到了进一步的加强，如果有意调动无形之力，他怀疑自己能够将这种加强的状态进一步深化以展开某些超凡脱俗的能力。 但是他暂时并不想这么做，无论如何，隐藏自己的部分能力就像一种本能，只有这样能带给他一些基本的安全感。 他无意透露自己的情况，尽可能装作自己还在缓慢恢复的样子，但就阿比盖尔的情况倒是积极地询问安普诺。 毕竟他知道对于阿比盖尔的状态安普诺只会比自己清楚得多得多，想要隐瞒什么就纯粹成了莫名的笑话了。 虽然在尽可能地“喜欢”阿比盖尔，正在与阿比盖尔“相恋”，但他知道，对方的立场甚至可能与自己的个人意志无关。 面对艾伯特的问题安普诺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其他值得注意的态度。 他简单地表示这种状态也就是学术术语里面完人五要素之一的所谓完美肉体——至臻至美达至凡体肉胎所能抵达的极限。 他认为单从肉体这方面来讲阿比盖尔的天赋可谓卓越。 安普诺甚至流露出一些感兴趣的神色，在艾伯特有些觉得微妙的心思里亲自下场与阿比盖尔较量了一番。 双方试探着交手了几个回合后，或许是身体素质终于达标，他沉吟了一下教授给了阿比盖尔一些使用双刀的特别技巧。 在他的指点下，阿比盖尔挥舞着手里的双刀配合着身姿转动和脚下步伐几乎化身成了一圈圈华美的刀轮，银光闪耀如天上的满月，动起来只见刀光不见人。 艾伯特感觉阿比盖尔几乎变成了一台人形绞肉机，倘若换了自己上场那多半是分分钟就得血肉横飞变成四散的残肢。 事实上在阿比盖尔成功创造出这样连绵不绝的刀光轮盘后，连安普诺自己都花了一点功夫拆解开刀光才将自己手中的刀架在阿比盖尔脖子上。 看到这里艾伯特也将心里对阿比盖尔现在战力的评估又提高了一截。 要知道在之前，艾伯特可从来没见过安普诺在对付人类时出到第三刀，实际上要不是因为那两只巨魔表现出的恢复力实在离谱完全没有要害，对上安普诺好像也就是两刀解决的事。 而这一次制住阿比盖尔可是实打实地出刀次数摸上了两位数。 就算有没想让对方受伤、只是制造机会一招制敌的因素在，阿比盖尔展现出的战力也已经可以称之为安普诺之下的近战天花板了。 第五十六章 超越凡人 “不错。” 收回刀安普诺点了点头。 阿比盖尔自己也有些兴奋，输是输得没什么悬念，但自己还是招架住了安普诺好几招才露出破绽被对方制住，以自己现在表现出来的实力，整个金色原野冒险小队加起来都已经不是自己对手了。 她兴奋之余也有些恍惚，自己接触世界的这一面也才四个月吧？ 但现在却已经跟过去的自己拉开了深深的鸿沟，与这四个月的成长比起来，过去那些年的努力究竟算什么呢？ “身体素质的提升一来依赖天赋，二来是因为对常人来说可遇不可求的奇遇，至于技法上的提升，则是基于你过往的积累。 任何人走到当下都是基于过去的自己，慢慢适应吧，也不要妄自菲薄。” 安普诺淡淡说道，就艾伯特看到的这是他第一次跟阿比盖尔说这么多话。 在阿比盖尔的感觉里，某种程度上讲，或许到了此刻，安普诺才认可自己不是基于艾伯特，而是本身的存在有价值。 这让她隐隐有些激动，得到安普诺的认可反而愈发让她渴望变得更强，但是对于自己在战斗中感受到的被动她依然觉得十分无力。 她自觉已将自己掌握的技艺发挥到了极限，而这本身也抵达了自身素质所能支持的终点。 但即使如此她能做到的似乎也只是全程将自己保护得像一个刺猬一样承受安普诺的打击，完全无法主动对对方造成一丝威胁，甚至找不到一丁点反击哪怕是同归于尽的机会。 阿比盖尔没有忍住向安普诺问出自己的问题： “安普诺阁下，您的刀总是能从我根本想不到的角度命中我这边的疏漏和破绽，甚至到最后我是被您当场打散了刀架空门大开。 我能感觉到自己全程基本没有任何反击的余地。 甚至可以说，从始至终我都没发现自己有什么能以刀刃碰触到您身体的机会…… 我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与其说是你的问题，不如说这就是凡人面对超凡的必然落差。 你的身体素质非常好，可以说已经抵达了作为人类这个物种所能抵达的极限，但我，超越了人类的极限。” 安普诺语气淡然，阐述着残酷的现实。 “而我超越人类极限的不止于肉体本身，我的心智、我的灵感皆超迈凡人之上。 超凡的心智令我可以在瞬息万变的战斗中走一步算三步，步步为营层层设套，甚至给他人带来未卜先知的错觉。 而超凡的灵感令我可以经常妙手偶得、灵光乍现、于不可能中创造可能。” 阿比盖尔轻咬下唇： “我从艾伯特那里听说过三位一体的理论，我的心智体、灵魂体似乎都只有相较常人强点有限的程度。 同时，我也能感觉到我的身体素质可能难以再提升了，如果我想要进一步提高自己的实力，该向哪个方向努力呢？” 稍一停顿她又补上了最后一句： “我想要变得更强，成为对艾伯特更有用的人。” 安普诺微不可觉地眯了一下眼睛： “如果不考虑再有奇遇或者艾伯特的因素，基于你目前的三体素质，在战斗中布局下套亦或者临场发挥随机应变你能做到的都极为有限，专心练习和琢磨成熟的杀招和套路吧。” “可是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技艺已经将自己的身体素质的极限发挥出来了，最快的速度，最大的力量，甚至最小的消耗……” “那是凡人的技艺，而你想要挑战的是超凡。” 安普诺淡淡说道：“我曾经在古代典籍上看到过精于技艺突破超凡的案例，那本书给我印象最深刻的几句话我可以转送给你。” “第一句是：不做小的积累无法完成大的蜕变。第二句是：水持续地滴落可以将石头贯穿。第三句是：技艺也可近于真理。” 说完安普诺也没再管阿比盖尔的反应，随手将手里的弯刀扔给阿比盖尔后回到塔格身上重新开始看书。 阿比盖尔则陷入了思考，一边收起武器一边走向艾伯特，默默咀嚼这三句话。 一旁看着这场指导战从开始到落幕的艾伯特则是有些怔然，他莫名觉得那三句话给他一种异常的既视感，明明是第一次听说但是偏就觉得仿佛很熟悉一样。 直到阿比盖尔走到他面前他甚至都还回过神来。 “怎么啦？看呆了？没想到姐姐现在这么厉害了？” 阿比盖尔注意到艾伯特神色有些异常，下意识地调整自己的位置挡在他和安普诺之间，靠近艾伯特将他拥进怀里轻声问道。 “是啊，姐姐双刀舞起来就像一朵绽放的银色玫瑰，又漂亮又浑身是刺，要是换我上场估计两三下就被姐姐切碎了，姐姐的变化太大了。” 艾伯特顺势应道，“而且我觉得老师那三句话细细咀嚼很有深意，值得反复斟酌品味。 姐姐努力我也会努力的，希望将来自己也能帮到姐姐…… 既然麦肯兹阁下能研究出这种提升身体素质的药剂，也许将来我也能研究出作用于心智体和灵魂体的类型。” 阿比盖尔展颜一笑，将艾伯特又抱紧了些：“那姐姐的未来可就指望小艾伯啦。” “嗯！”艾伯特反手抱住阿比盖尔，“可惜我的生命体天赋不如人意，很长一段时间都需要姐姐照顾和保护我了。” “要是小艾伯连这一点点缺陷都没有的话……”阿比盖尔语气微妙，“那姐姐唯一能做的好像就只剩下给小艾伯当玩具了。” 没等艾伯特辩解，阿比盖尔又笑吟吟地接了句：“想想好像那样也不错。” 这下艾伯特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他发现从这次醒来在两人相处时阿比盖尔变得更加主动，明明都是在顺着自己的意思却总是让自己难以招架。 他自己也隐约意识到，即便一开始是伪装，但装久了就是会影响自己，自己对阿比盖尔的感情似乎一直在加深，越来越在乎她本人的看法和感受了。 “但是我没得选。”他在心里再次暗叹。 看着艾伯特的反应，阿比盖尔微微一笑，她再一次背起艾伯特，柔声说道： “好啦，小艾伯乖乖地趴在姐姐背上看书，不然安普诺阁下就要走远了。 总算再过几天就能走出荒芜平原了，这种野人生活姐姐可是受够了。” 第五十七章 侦骑 历经四个月，荒芜平原的冬天已经结束了，而愈是接近北方平原，天气也变得愈暖和。 虽然没有明显的分界线，但是艾伯特能看出周围的水草变得愈发丰茂，感觉倒是比荒芜平原更适合野兽生活。 “我想起来了，传说中超级珍贵的北原猎马似乎就是这边出产的？” 艾伯特想起以前听酒馆客人讨论马匹时听来的信息。 艾伯特生活的策锦地区常见的兰措黄马身形矮小，形瘦体弱，但是温驯好驯养吃苦耐劳，价格稳定在10金橡树上下，偶尔也有跌至5金橡树的时节。 而相对稀少的依塔休骏马，高大雄健，速度很快，却耐性极差，价格却已经攀升至40到60金橡树，偶尔也有神骏的个体卖出上百枚金币的价格。 而从遥远的异国传入的北原猎马，兼具两者的优点，唯一的缺陷就是贵，每一匹的价格都至少超过300枚金橡树，基本上是身份的象征，连郡城依塔休最精锐的军队都装备不起。 “本地的话价格大概在7、80金币左右，一路运到维斯顿王国并不容易，300枚金币并不算一个很贵的价格。” 安普诺淡淡说道：“不过金币对学者的意义不大，通常来说学者需要的物资，金币都买不到。” 艾伯特一愣，怪不得安普诺一路表现得对金币根本没什么兴趣，看来学者之间流通的货币都跟普通人不同。 之后三人走走停停，又经历了一个月时间，艾伯特的状态已经完全恢复。 这一个月艾伯特基本将西瓦拉的口语掌握得七七八八而对布尔里恩慈语则只能算是入门，但这个进度已经颇为惊人。 与他一同学习的阿比盖尔只能做到勉强听懂希拉瓦语最基本的日常对话的程度，至于布尔里恩慈语那基本只能称之为一窍不通。 北方平原上看起来野兽比之前在荒芜平原上一路看到的还多，只是碍于塔格的存在，并没有袭击三人。 阿比盖尔稍稍有些疑惑：“这边不是人类的主要活动区域么？看着各种凶兽比荒芜平原上还多？” “因为兽潮。” 艾伯特回答道：“闪光坟场的出现，让大量荒芜平原的猛兽回避奔逃，靠近东边的相对空间充裕，靠近西边的，由于空间有限，实力不足没法生存的就只能逃往北方平原了。” 阿比盖尔恍然：“小艾伯真聪明，姐姐都没想到这点。北方平原的情况应该跟依塔休一带差不多。” “不知道这边的城镇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做好应对兽潮的准备。” 艾伯特稍有一些犹疑，不过看了看安普诺他又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边的国度不会没有类似于安普诺老师这样的强者。 荒芜平原这种兽潮就像依塔休那边一样，根本无法真的对人类生存造成威胁，大抵也是类似于那边一样狩猎兽潮的一场盛宴。 看来我们手里的毛皮多半要跌价了。” 虽然失去了马匹携带的金银，但是后面狩猎收获的毛皮也是一笔财富，两人原本准备回到人类世界换一笔钱，现在看来估计能换到的数字大打折扣了。 就在这时安普诺做了个手势，转头说道：“有人来了。” 他拍了拍塔格，顺手将塔格身上的行李卸下，接着塔格迅速钻入了地下隐藏起身形。 安普诺自己将自己的那个大旅行包背上，而剩下的一些毛皮和干粮则被收拾到一起由阿比盖尔和艾伯特分担。 为了完成基本的伪装，艾伯特只好恋恋不舍地从阿比盖尔身上下来。 由于速度和体能差距，他身体恢复了之后这段时间也几乎全程赖在阿比盖尔身上，几乎忘了用自己双腿走路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三人保持着一副一无所觉的样子各自背着行李往前走，没两分钟艾伯特也注意到西北方传来了马蹄声。 感知方面阿比盖尔即使配戴了那枚提升感知的饰品也依然与两人有着巨大的差距，等到艾伯特眼中已经直接看到两名骑兵的身影，阿比盖尔都还没注意到那边的动静。 “老师，他们看起来……好像是军队的人？” 艾伯特辨认着对方身上的装备，先不说完全相同的制式皮甲以及罩袍上精美的狼头纹章，他们身下骑着的红褐色毛皮的高大马匹正是维斯顿王国那边少说卖到300金橡树的北原猎马，看起来他们即使不是军队也是某个大型佣兵团的成员。 “风狼纹章……是北方平原的统治者、哈里登大公麾下的军队。” 此时阿比盖尔才远远看到西北方的人影，别说对方的穿着细节了，连对方的高矮胖瘦都还分辨不出来，不过她一路上也习惯了这种情况，知道两人五感敏锐都远超自己。 “他们应该已经发现我们了，老师……” 艾伯特犹豫了一下，觉得三人在兽潮的情况下出现在目前这个位置还挺可疑的。 “等会儿我会跟他们交涉。”安普诺淡淡说道，让艾伯特将接下来准备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那两个骑兵显然已经发现了他们，开始直线朝这边前进，拉近到不到百米距离后，他们放缓了接近的速度，其中一人远远喊话：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边？” 三人都能够听懂，是西瓦拉语。 “我们是来自维斯顿王国的冒险者，遭遇了兽潮，整个队伍都被打散了。” 安普诺应声道。 “维斯顿王国？你们从哪个方向过来的？” 明显看得出两人一愣，又往前了一小段，跟这边的距离此时已经拉近到七八十米。 “我们原本是在荒芜平原狩猎，后来遭遇兽潮和其他人失散了。 一路为了躲避强大的猛兽，不得不往西边走…… 在荒芜平原上熬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又见到人了，请问这里是哪里？” 安普诺随口撒谎，一副有些惊喜激动的模样，身形缓缓前移。 也许是见三人身上大包小包，两名骑兵并没有过于警惕，一名停留在原地观望警戒，另一名拉近了距离问话： “这里是北方平原，我们是风狼牧者、持火炬的光辉扞卫者、北方平原的统治者、百万西瓦拉人的共主，伟大的加布比.神圣哈里登大公麾下的侦查骑兵。 现在，将你们知道的有关兽潮的情况都说出来，我们将承诺保护你们的人身和财产安全。” “太好了，我们遇到这边官方的人了！” 安普诺转头对两人说道，一副惊喜的模样。 第五十八章 揣摩 对安普诺的反应艾伯特心里涌上一种奇妙的预感——那两个骑兵应该是要糟了。 只见安普诺加快了速度朝那人又靠近了一些，一副欣喜的语气说道： “大人，我们一路从东边过来，前两天远远地看到很多猛兽聚集在东北边……” “东北边？都有些什么猛兽？距离这边多少公里？” 听到情报那名骑兵又策马靠近了一些，此时与安普诺的距离已经拉近到三十米左右。 就在他专心问话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恐惧的惊呼，他下意识转头朝那名跟自己拉开了三四十米距离的同僚看去，只见一只巨大的足有60厘米直径粗仿佛巨蟒或者巨型蠕虫的恐怖异兽此时一口将自己的同僚从马上吞进了肚子里。 与安普诺对话的侦察兵被眼前乍然看到的恐怖一幕吓得浑身一震脑子一片空白，还来不及思考是怎么回事，他耳边听到“砰”的一声，只觉后脑一痛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艾伯特和阿比盖尔看到安普诺随手将手里的炼金手枪收起，方才还在与他对话的侦察兵后脑勺上却突兀的开出了一个大窟窿。 而更远处的另一名侦察兵此时已经被塔格整个吞下，那边的猎马由于塔格的存在吓得原地装死一动不动，而近处的猎马刚反应过来准备恐惧奔逃，就被已经趁机拉近了距离的安普诺飞身直接骑在了马鞍上。 阿比盖尔有点震惊，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西瓦拉语不过关听错了什么，低声向艾伯特问道： “他们不是官方的人么？还说会保护我们？是我听错了么？为什么要杀他们？” 艾伯特倒是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就是因为他们是官方的人，而且应该是负责侦查兽潮情况的侦察兵，所以他们必须死。 为了邀功他们一定会详细盘问我们的情况，之后还会把我们带给他们的上级……” 阿比盖尔依然有一点不适应，之前被安普诺击杀的人总的来说都算是主动为敌的对象，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安普诺主动袭杀他人。 尤其她觉得双方严格意义上并不处于敌对的立场，似乎事情应该有其他的处理办法才对。 艾伯特对于两名侦察骑兵的死则表现得十分冷漠，他此时心中想的反而是： 老师对付两个侦查骑兵为了万无一失都愿意虚以为蛇，相反我其实没有掌握什么力量，心里却已经滋生了看不起凡人的傲慢，看到这一幕心里第一时间升起的念头却是“只不过是两个侦查骑兵，需要这么麻烦么”？ 他之前看到安普诺作态心中第一反应甚至隐隐觉得他这样虚以为蛇有失身份，转念之下才忍不住反省自己内心莫名其妙的傲慢。 “可是……我们可以一开始就说是附近的行商之类的，不需要透露穿越荒芜平原知道兽潮的情况……” 阿比盖尔思考道。 艾伯特轻轻捏着她的手，远远看着安普诺此时正在安抚胯下飞奔着兜圈子想要把他颠簸下来的猎马，淡淡说道： “当人看到一件有点奇怪的事情的时候，最好给他一个有点奇怪引人注目但能结合解释的理由，而不是编一个仿佛合理不引来额外注意却解释不了这件事情的理由，这只会反过来引起对方的警惕和注意。” 阿比盖尔有点被他这段话绕晕了： “小艾伯的意思是说我们不能说是意外来到附近对兽潮根本不清楚的行商或者路人？” “我们见到闪光坟场是多久以前？理论上讲当地人接触兽潮已经至少一个半月时间了。 这么长的时间当地没有做各种准备？哪家行商会偏离大路深入兽潮这么远？ 实际上我们无论编什么身份在这个敏感时节在这个位置遭遇到侦查骑兵，都一定会被详细盘问。” “而我们经得起盘问么？”艾伯特笑了笑，接着说道： “很多时候我们看似有选择，其实根本别无选择。 既然我们必须要杀掉他们，就要选择一个不那么让他们警惕反而更容易挑动他们贪婪的说法。” “所以直接说我们跨越了荒芜平原反而会让他们不那么警惕？”阿比盖尔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们比我们更了解这一带的情况，论引人警惕再多个可疑的点也抵不过一个确凿的谎言。” 艾伯特淡淡说道： “其实他们很警惕，两个人始终保持着2、30米以上的距离，就算被突然袭击，至少其中一个人也大概率可以逃走。 所以我们就更不能在言辞里让他们发现确凿的谎言。 一旦被发现撒谎，作为侦察兵面对三个在深入兽潮这么深的地带出没的人…… 他们会做的恐怕不是靠近试图抓捕我们，而是隔着7、80米记清楚我们的样子然后把我们的情报带回去…… 猎马的速度很快，我们大概率追不上。” 阿比盖尔这才算是搞懂了中间的逻辑，她露出苦笑：“没想到这里面有这么多弯弯道道，感觉换了姐姐处理，就要等着当阶下囚或者通缉犯了。” 此时塔格二十米长的躯体已经完全钻出了地面，在它的配合恐吓下，两匹猎马都老实消停了。 安普诺驱策着它们跑了回来： “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标识之类容易分辨的，马鞍马镫暂时先用着，但可能是制式规格。 等靠近城镇连马也不能留，这些马都是统一驯养的战马，很容易被发现。” 三人最终将马上的罩衫、织物甚至缰绳都给去掉了，只留下了基本的皮质马鞍和金属马镫，还是由安普诺单独骑一匹，阿比盖尔带着艾伯特骑另一匹。 其实这段时间艾伯特已经学会了骑马，不过按他所想，有阿比盖尔在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会选择自己一个人骑马赶路。 由于抢夺了猎马的关系，之后三人有意避开了与他人遭遇，由于马的速度很快，半个月后三人看到了西北边远远升起的炊烟。 终于再次看到人类生活的痕迹，艾伯特心里有些怪怪的感觉。 而阿比盖尔则表现得比他激动多了：“是炊烟……那边有人。” 第五十九章 村庄 “可能是一个村庄，把马放走吧，我们徒步走过去，应该也就半天路程。” 安普诺点了点头，确认道。 阿比盖尔和艾伯特都对雄俊的北地猎马有些恋恋不舍。 猎马跟之前骑过的兰措黄马比起来，基本可以说是全方位的碾压，再一想到这两匹马放在家乡那边就是至少600金币，更是感觉心在滴血。 拍了拍猎马的屁股让它们离开，艾伯特下意识目光转移向阿比盖尔，又突然觉得好像也不是很可惜。 阿比盖尔差不多恰好在同时看向他，见到他目光不老实地在自己某个部位流连，脸上一红，有些羞恼地瞪了他一眼，一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的表情。 安普诺没有理会他们两人的眉来眼去，下马后径自带头朝西北方走去，两人见状赶紧跟上。 这一片看着都是平原，连起伏的丘陵都没有，视野极为开阔。 三人一路前行，又过了段时间，以艾伯特的目力远一点的地方已经能看到影影绰绰的田垄跟农舍，但是看起来并没有人烟。 之前看到的炊烟似乎是从更远的位置往空中飘散，从第一次看到到现在已经经过了接近一个小时，始终有且只有那一片，而零落分布的农舍看起来都没有生火做饭的迹象。 “可能是兽潮的影响？人被集中起来了？”艾伯特心里暗暗揣测。 村庄看着虽然已经在眼前，但其实距离颇有些距离，差不多又走了两个小时后，三人才终于进入那一片田垄之间。 “这个村庄看起来受到兽潮影响很严重的样子……”阿比盖尔说道。 跟之前艾伯特想的一样，这里农舍别说生火做饭，看起来基本都空无一人，实际上可能也不好住人。 因为入眼可见有的石块堆叠的房子甚至塌掉了半边，接近春耕时节空无一物的农田里以及屋舍周围都是大量猛兽出没的痕迹，除了脚印爪痕不谈，甚至还有不少啃食一空的骨架，有动物的也有人的。 安普诺游目四顾，看起来也没发现什么特殊的，带头继续朝升起炊烟的地方走去。 村庄的规模看起来不算小，艾伯特估摸这边至少也有生活一两千人，里面青壮应该不少。但是从遗留的痕迹也能看出之前兽潮的情况恐怕十分严重，抵挡不住也很正常。 直到差不多穿过整座村庄，西北边的地势陡然高企，一座逐渐拔升高处离这边地面足有六七十米落差的山坡耸立在那里，而山坡顶上林荫之间能看到一座规模可观的石头城堡，之前三人看到的炊烟就是从那边不停升起。 “这个是？”艾伯特略有些新奇地看着山坡顶上的城堡。 “布尔里恩慈这边实行的是贵族开拓分封制，类似这种村庄都可能是某个贵族的采邑。 或者说，村庄基本都是依托贵族占有的领地建立起来的。 没有贵族就没有领地，有了领地才有人生活的空间。” 安普诺讲解道，随后他观察了一下城堡，继续说道： “通常来讲当地领主都会建立城堡，就是类似于上面那种大型石制建筑，并训练军队保护自己领地的领民，而领民则承担被征召入伍以及供养贵族和军队的义务。” “老师，这边领主权力不会过大么？”艾伯特微微思索道。 “从字面上看，对比议会制的维斯顿王国，地方统治者权力确实显得更没有边界。 但是对于统治下的民众，其实没什么本质区别。 还记得我说的话么？”安普诺淡淡说道。 艾伯特很快想起对方过去曾经跟自己说过的一段话：“有关……陵塔的说法？” “那就是人类社会的现实，人类社会永远都会是一座陵塔。 社会体制只会适应生产力变化，而不会去让人类平等。 只要你是作为社会底层，什么体制本质都一样。 能让社会底层日子过得好一点的只有生产力发展，而不是哪种制度。 生而为人，你首先要学会的就是，别当社会底层。” 安普诺眯了眯眼睛，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唔，可是有的人，生来就是社会底层啊，就像我如果不是遇到老师您，亦或者没有天赋……”艾伯特此时依然还很能代入普通民众的身份。 “那就往上爬，不择手段的往上爬，牺牲你所能牺牲的一切往上爬，要么成功爬上去要么死在往上爬的路上。” 安普诺嘴角勾勒起冷笑轻飘飘地说道，但他的眉毛微微沉下，反而让艾伯特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了少许的悲伤。 同时，他总感觉安普诺这段话有些许熟悉，随后意识到，这不就跟之前自己回答安普诺，下定决心一定要走学者这条路时说的话没有本质区别么？ 他心里隐隐猜测安普诺当年也不知道具体经历了什么，从过去对方只言片语透露的信息间，他为对方勾勒出了一个底层平民出生不知道具体经历了什么逐渐成为一名被排挤的学者的人设。 在一侧听着他们对话的阿比盖尔也若有所思，目光停驻在艾伯特身上。 没等思索后的艾伯特再说什么，安普诺突然说道：“有人来了。” 艾伯特立刻止住了到嘴边的话，后退一步到阿比盖尔身边，而阿比盖尔也下意识护到艾伯特身前伸手按住了腰间的佩刀。 一番仔细聆听艾伯特也听到了从靠近城堡那边的地方传来了人声，听起来人数还不少。 见安普诺并没有回避的意思，他也跟阿比盖尔待在原地观望静待那群人靠近。 “这里谁还不知道谁的，说我家里藏了粮食，你们家里难道就没有么？ 谁家地窖不储备点冬粮啊？我那可是今年春耕要用的种粮，拿来种可以，煮来吃了多浪费？” “吵嚷什么？都是邻里乡亲的，吃的不够了临时救个急而已，还能缺了你这点？过了这关后面自然都会多的都补给你。” “我家地窖的粮食反正我是准备全拿出来了，也就我们这边临近荒芜平原这次兽潮遭了灾，西北地区都是正常春耕，等过了这关能缺粮？ 我们北境的粮食产量谁还不知道啊，粮食平时都跌成什么价？连牲口吃的都是精粮。” 随着耳边传来嘈杂的争吵声，很快一只有些杂乱的队伍从西边进入了村庄…… 第六十章 士兵 那只队伍里面能看到骑着马的骑兵、拿着长矛的士兵以及吵吵嚷嚷衣衫不整的平民。 骑兵的数量一共有四名，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闲置的马匹被步行的士兵牵着，步行士兵的数目在二十名左右，平民数量就更多了，大概有近百名。 那群人进入村庄没走多远，眼尖的已经发现了安普诺三人。 “嘘……那边有人！” “一个穿长袍的，一个这么高的女人？还有个小孩子？” “那女的腰间配了刀，可能是冒险者……” “但另外两个不像啊？” “他们身上还大包小包的……” “等等，他们该不会拿的我们的东西吧！” 对话渐渐朝不妙的方向发展，而那群人也加快了速度靠近这边。 艾伯特看了安普诺一眼，却见他一副老神在在不以为意的样子，心中提起的心又放了下来。 想想就对面这点人，又不像之前的骑兵那么警惕，这么傻乎乎靠近过来的话一个【震慑法印】就能全部控制住，现在真正面临危险的恐怕是对面不是自己这边。 虽然村民们一开始冲在前面，但真的靠近后一个个又放慢了脚步，等来到三人面前时，反而变成了士兵在前村民在后，一名骑着马的军士带着几名士兵从队伍里走了出来。 不过没等他们说话，安普诺率先说道： “我是远东来的旅人，有要事希望面见你们的领主，你们挑一个跑得快的去通禀一番，我会在这里等待他的回复。” 在艾伯特感知里，随着安普诺这番话，熟悉的灵性力量从他周身往四周扩散，某种无形的压力突然笼罩全身让自己颇感不适。 而相对于艾伯特的感觉，其他人明显感受到的压力更大。 领头的骑马军士面色一白，身下的马匹双膝跪地差点没把他摔下来，身旁几名卫兵一副紧张的样子情不自禁后退几步举起了手里的武器，那群村民更是人心惶惶，好几个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领头的军士看起来也比常人状态强不少，同时仿佛对安普诺这样的存在心里也多少有数，他挥手止住背后人群嘈杂的议论，翻身下马向安普诺回话道： “这位……旅者阁下，我这就将阁下希望觐见领主的意图传达上去，还请阁下在这里稍待休息。” 阿比盖尔此时还有些愣，不太明白为什么之前面对官方的侦查骑兵要出手击杀现在却又主动要求跟官方接触。 艾伯特倒是若有所思，揣测北方平原这边贵族之间的关系恐怕错综复杂不是那么简单，而类似于这种村庄领地对应的小贵族本身恐怕并没有什么能力威胁到安普诺。 得到安普诺颔首回应后，那名军士看起来松了口气，转头一阵吆喝，单听语言是在告诫那群人三人是领主的贵客。 听话语倒是没啥别的意思，不过艾伯特注意到人群里的卫兵开始移动位置，有的分散，有的集合，明显严阵以待警戒这边，估摸对方转头说话的时候趁着背对三人看不到他表情不知道对着这些卫兵使了多少眼色。 因为对面卫兵这些反应艾伯特在心里对这种村庄贵族的实力估算稍有拔高，不说对方个人实力怎么样，这些卫兵能不通过语言交流就完成这些动作怎么说也称得上精锐，而能训练出这些精锐的当地领主想来也不会是无能之辈。 好在对方也知道双方战力的差距，只是做了一些准备并没有傻到送死激化冲突。 那名军士安抚了一下受惊的马匹，向安普诺表明了自己去禀报领主的意图后，重新翻身上马策马朝来时的方向去了。 别说安普诺和艾伯特，其实连阿比盖尔都发现了这群士兵的小动作，不过看安普诺没有表露出敌对的意思，双方都保持克制没有冲突。 遗留下的这些人，一边注意三人的动静，一边由几名士兵配合开始疏散人群，听起来是准备执行之前下山的任务到各家去收集存粮，不过实际操作嘛…… 艾伯特倒是对这个小村庄有点刮目相看，村民默契配合士兵的分配，士兵则有意疏散村民让他们远离危险，相互之间人情味十足，连带着对没见过的统治者观感都往上再次拔高。 那些村民已经完全不提之前怀疑的三人是不是偷了村子里东西的事，其实他们靠近后就发现不太可能。 且不说三人的颜值气质多少给了这些乡民一些小小的震撼，光阿比盖尔穿着的那身皮甲腰间配着的双刀一看就不是凡品。 而春寒料峭只穿着一身长袍又露了一手的安普诺自然不是普通人，连披着“名贵毛皮”只露出一张苍白俊秀脸庞的艾伯特看起来都是一副贵族小少爷的模样。 很快原地除了三人就只剩下两名骑马军士和十几名卫兵，还有一名军士和几名卫兵负责指挥平民离开了此地。 十几名卫兵分散周围严阵以待，一副对着周围警戒的模样，一名骑马军士离三人保持十几米距离在附近逡巡可能是负责巡逻和指挥他们，艾伯特毫不怀疑一旦事情有变这群士兵就会从四面八方同一时间朝己方发起突击。 还有一名骑马军士此时从马上下来，顶着可想而知的压力一脸笑容来跟三人攀谈。 安普诺饶有兴致地看着这群人在他眼皮底下搞小动作，而阿比盖尔虽然自忖打起来光自己就能将周围人杀光但多少还有点紧张不自觉伸手握住了艾伯特的手。 艾伯特从安普诺的态度反应则已经知道基本不可能打起来，反手握住阿比盖尔的手后还有闲情用手指在阿比盖尔的掌心画心心撩拨她。 阿比盖尔没好气地瞪了艾伯特一眼，但也因为他的表现而重新放松了下来。 此时那名前来攀谈的军士已经对着安普诺打开了话匣子，一番自吹自擂大致介绍了下村庄的情况。 从他话里表述，此处村庄名为息兰村，种植业和畜牧业发达，除了粮食、牛羊外，本地还养马以及栽种收获一种名为息兰的香料，村子也因远近驰名的息兰而闻名。 本地领主是石垒厅男爵卡登.迪尔乐驰，至于石垒厅其实就是西北方石头山上那座城堡的名字。 而他话语里里外外宣扬了一番自家领主和军队的武力，让三人得知卡登.迪尔乐驰是一名远近闻名的强大骑士，在之前已经率领自己领地的军队和民兵击退了三波兽潮。 而对于他言语中旁敲侧击的询问，安普诺则只是不置可否笑而不语，完全没有为他答疑解惑的意思。 第六十一章 信息 虽然安普诺只是单方面的从自己这里获取信息，但碍于双方的实力差距，只求稳住三人不让情况生变的这名军士是既不敢怒也不敢言，还得自己继续努力找些别的话题维持双方良好的相处氛围。 终于，在这名名为拉东的军士对着安普诺似笑非笑的表情额头已经渗出冷汗实在找不出合适的话题时，之前那名领头的军士又独自策马赶了回来。 从对方一个其他人都没带的情况来看，多半那名名为卡登.迪尔乐驰的男爵领主同意了安普诺的会面要求。 其他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那种看似风平浪静实则阴云密布的氛围明显缓和了。 不出意外的，那名骑马军士赶到这边后，下马对安普诺行了一礼：“这位阁下，我家领主大人邀请您和您的两位同伴前往石垒厅一叙。” 此言一出，周围的士兵都松了口气，可见之前考虑着要与明显不是普通人的三人为敌心里承受的压力不可谓不大。 而那名顶着压力跟安普诺攀谈的军士更是忍不住长吁了口气，艾伯特理解对方的心情，恐怕就像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险死还生。 安普诺颔首点头，那名军士礼貌地询问三人是否需要乘马以及帮忙拿行李，等安普诺拒绝后，他自己也未上马，而是点了之前跟安普诺攀谈的那位军士以及四名士兵一起带着三人一路往西边城堡的方向走。 路上交谈的氛围更显轻松，有这名名为巴塞尔的军士领头与安普诺攀谈的情况下，拉东转而尝试与艾伯特交流。 “所以这位阁下是小少爷您的老师？远东的学者？ 唔唔……好像是听说过那边是什么学者统治的国家，学者就是跟贵族差不多的意思对吧？” 拉东说着听说过然而明显是一副没有听说过的模样。 感觉一脸微笑的艾伯特比似笑非笑的安普诺好相处得多的拉东愈加放松，殊不知两人的态度差异背后有着某种微妙的默契，不自觉将艾伯特当做好相处好孩子的拉东在闲聊中心里竟觉得艾伯特颇为可爱。 不知不觉在艾伯特的引导下他进一步打开了话匣子： “我家领主大人啊，他当然是大公麾下的直属封臣…… 您是说艾瑟音男爵？他的情况其实比较特殊…… 啊，我懂您的意思，但即使布拉格伯爵理论上与我家领主大人也没有上下级关系，大家都是大公的直属封臣。” 话语间艾伯特又获知了一些信息，附近最近的城镇名为艾瑟音，当地除了农产外、还出产矿石和高品质的木材，似乎也是从一座村庄逐渐发展起来的，常驻人口已经达到了两万以上，相当于双塔镇的四倍，略少于策锦城直辖区域的人口。 而最大的城市则是布拉格，据拉东所说足有三十万以上的常驻人口，是布尔里恩慈闻名的文艺之城，被誉为北境文明的王冠。 这边与维斯顿王国的体制差异很大。 维斯顿王国那边，比如双塔镇隶属于策锦城，策锦城隶属于郡城依塔休，而依塔休上面还有管辖绝境森林周边所有地区的智果城，属于严密的上下级关系。 而布尔里恩慈这边实行贵族开拓分封制，各地领主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 比如息兰村的石垒厅男爵迪尔乐驰隶属于北方平原哈里登大公，与旁边治下足有三十万人口的布拉格伯爵相互间没有统属关系，隔壁离得更近的艾瑟音男爵据拉东所说还是直属于布尔里恩慈的王室，连哈里登大公都管不到他。 “嗯嗯，你今年十三岁？噢，那倒是跟奎德少爷同岁…… 你说奎德少爷，他是男爵大人的小儿子……呃……” 终于在巴塞尔当着安普诺的面都忍不住狠狠瞪了拉东一眼后他才如梦初醒发现不知不觉说了不少没必要说的事情。 “跟我同龄啊，真好，我待会儿可以跟他说说话么？ 他将来是不是会跟他父亲一样成为一名强大的骑士？” 艾伯特一副天真的样子顺着对方的话追问着。 阿比盖尔看着他的模样心里隐隐觉得怪怪的，既有点好笑又似乎有点刺激？ 而终于意识到自己之前都大嘴巴说了些什么的拉东开始拉扯话题顾左右而言他。 并不想引起对方进一步警惕的艾伯特装出一副没什么城府的少年模样轻易被对方两三句带开话题，开始关注对方后面讲的英雄故事。 “拉东大叔您是说根据北地流传的史诗记载，在遥远的一千六百年前，以布尔里恩慈先王鲁因为首的八位英雄…… 他们开辟混沌、遏止黑暗，在无尽的蛮荒之中播下火种才形成了我们现在各个种族得以生存发展的这片光辉之地？ 哈里登大公的祖先也是八位英雄之一？” “不错，在布尔里恩慈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而我们自豪的贵族开拓制就是延续先王留下的传统，有能者上，无能者下。 你在黑暗蛮荒中开拓出属于自己的文明之地，就能招募流民形成自己的领地。 相反，你要是守不住自己的领地，无法为人民提供生存的文明之地，你的贵族头衔就会被剥夺，最终沦为平民。” 第一次听说这样宏大故事的艾伯特略有些惊异，别说过去生活在小镇没有听说，一路跟着安普诺西行这小半年也从未听安普诺提起过。 他看向安普诺正好目光与对方对上，看到对方嘴角勾勒起一个不置可否的微笑，顿时明白对方心中的不以为然。 心知史诗的真实性还有待商榷，但并不妨碍他表现出少年人对英雄故事的向往而连连追问，拉东也为自己找到了一个自认为绝对不会泄露有用信息的话题而松了口气。 此时一众人已经进入了山林沿着林间的蜿蜒小道往山顶进发，周围能看到众多猛兽肆虐留下的痕迹，看来兽潮的情况不是一般的严重，甚至追击到这片山林之间，可以想见多半也冲击过那座领主的城堡。 在安普诺对巴塞尔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以及拉东讲得口干舌燥的故事声中，众人沿路上行，一路除了发觉到两队六人巡逻的士兵外，还遭遇了几个猎户，远远听着似乎在讨论山林里可能有成功躲过兽潮存活的鸟和小兽。 除了与其中一队士兵打了照面，双方打了个招呼外，其他两队人并没有直接碰面，仅仅只是艾伯特敏锐的知觉感知到了对方的存在。 等到走过半山腰悬崖弯道上由一名军士带着六名卫兵据守的石头哨塔，转过弯前方视野豁然开朗，三人终于得以一窥那座在山下看着就颇为显眼的山巅堡垒全貌。 第六十二章 城堡 这座被命名为石垒厅的石头城堡远比艾伯特和阿比盖尔之前想象的来得巍峨壮观，城堡的外墙由坚实的石块垒砌而成，巨大的石块粗粝苍莽，散发出朴实又古老的气息。 城堡的主体分为多个层次，从底部足有六米高的厚重城墙一直延伸到高耸的内堡主塔。 外城城墙上错落分布着十数个尖塔或堡垒，突出的雉堞使整个城堡更加坚固，而每个尖塔的顶端，都树立着带旗帜的旗杆，旗帜的图案是黑色荆棘丛衬托着中间的白色剑兰主体，又像是白色剑兰从黑色荆棘中突围绽放。 艾伯特在军士的罩袍和战马的披挂上也看到过同样的图案，看来应该是当地统治者的纹章标志。 内堡主塔看起来是整个城堡的最高点，之前三人在村庄里看到的部分其实就是内堡的上半部分，单就内堡来说看起来倒是比艾伯特之前想象的略小一分，但是加上整个外城那基本就是他之前想象的城堡整体大小的十倍以上了。 城墙上能看到几个巡逻的士兵，此时大多目光都停留在三人身上，目光中没感觉到恶意，艾伯特觉到对方似乎对己方三人有些好奇。 看起来城堡近期甚至可能就在这两天遭遇过一次兽潮的冲击，城墙附近的地面明显遗留着大量厮杀战斗后的痕迹，早在半山腰时其实艾伯特就已经闻到了隐隐的血腥味。 待到走到外墙近前，阿比盖尔和艾伯特才注意到围着外墙这里还挖了一道深宽皆有米许的壕沟，壕沟里插着削尖了的木桩，连带着附近入眼可及的木桩上都是或新或旧的血迹。 没有看见尸体，不过这倒也是正常现象，人类尸体多半会被收敛，而野兽的尸体全都是食物和资源，击退兽潮后断无置之不理的可能，反过来也可以推测兽潮至少是一天前的事了。 外墙的城门此时被放下架在壕沟上，那是一面粗重厚实裹着铁皮的大门，看起来由铰链负责收放，收起来是门，放下来是桥。 城门口除了两名看守的卫兵，还聚集着几名成年男子，能听到他们在讨论木桩应该排得更密集，但是合适的木材不够用之类的话。 随着众人靠近，那几名男子好奇的打量过来，很快注意力就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到阿比盖尔身上。 三瓶健康药剂下来，抵达凡人肉体素质极限的阿比盖尔此时身高已拔升到差不多一米九，而除此之外各方面都比过去还美上三分。 不提现在变得愈加光滑细腻白皙的皮肤，光是精美皮甲包裹下愈发凹凸有致到略显夸张的身材、火红浓密直垂腰际的长卷发和精致深刻的五官就足以让人惊为天人。 阿比盖尔连看都没看他们，但那几人在被吸引打量一番后依然忍不住自惭形秽深感压力不敢多看。 某种程度上阿比盖尔单靠变得更美就实现了过去的一个愿望：让那群背后偷偷摸摸议论意淫自己的人对自己放尊重点。 事实上从外在信息来看巴塞尔和拉东就根本搞不清楚三人的来历背景和互相之间的关系。 强大的超凡者安普诺自然应该地位崇高，裹着“名贵”毛皮面色苍白俊秀的艾伯特看起来也来历非凡，身高腿长穿着一身一看就不是凡品精致皮甲的阿比盖尔更是仿佛美神降临人世。 通过“套话”拉东倒是知道了安普诺和艾伯特是师徒关系，对骑士与骑士扈从这一套很熟悉的他和巴塞尔很轻易地对号入座，估摸就跟这边贵族子弟去交好的其他贵族麾下做骑士扈从一样。 但对于阿比盖尔他们却总是有些不由自主的顾忌，一路上根本没敢跟阿比盖尔搭话，甚至也不太敢去询问另外两人跟对方的关系，总觉得打探她的事情就像冒犯了对方一样。 阿比盖尔已经有点习惯了被忽视，一开始倒还没注意到别人不跟自己说话的事情，等到注意到这几个看了自己两眼就下意识回避的男人，才恍然觉得自己的魅力似乎比过去更足了。 她有些得意地横了艾伯特一眼，却忍不住看着跟拉东谈笑风生的艾伯特发起呆来： “艾伯特以前有这么好看么？” 朝夕相处耳鬓厮磨，对枕边人的变化颇有点灯下黑的感觉，加上感情的滤镜，阿比盖尔其实感觉自己很难客观评价艾伯特的外表，但是认真对比在双塔镇的时候，对方似乎明显变得更加雍容俊秀了。 “不光是气质，神态，外表本身也……也是，小艾伯还在长身体，而且……做那些事本身也会让人变成熟吧。” 阿比盖尔盯着艾伯特暗暗思忖，跟着其他人亦步亦趋进入了城堡。 从这里到内堡之间还有一段颇长的距离，紧贴着外墙修建着一圈环形的木制建筑，根据拉东介绍，这些建筑包含马厩、草料场、粮仓、供外城仆从起居的宿舍，以及足可容纳两百名士兵居住的兵舍。 此时城堡里四处熙熙攘攘，除了少数士兵大多是忙碌的普通民众。 最开阔的左侧广场上架着好几口半人高的大锅，下面升着篝火，之前三人看到的炊烟就是从这里升起。 一些人在将分割好的兽肉洗干净后扔进锅里，明显是准备炖几大锅肉汤，就这几口锅的份量估摸煮一次的量就足够几百人吃个半饱。 右侧看起来像是士兵的训练场地，能看到一些木桩和训练用武器。不过显然暂时被民众们占用了，上百具野兽尸体堆在训练场上，民众们聚集在那里普遍忙着肢解野兽尸体分割毛皮和兽肉。 一部分人将分割好的兽肉带去左边广场，一部分人将毛皮带向城堡更深处，骨头和内脏似乎也有专门的用处被另外一些人带走。 而在左侧广场、右侧训练场、内堡和外堡大门之间，还错落分布着三座防御性质的垒石角楼，可以看到几名士兵驻扎在里面向外观望。 “息兰村这边平时危险么？城堡看起来似乎完全是为了战争服务的？” 扫了两眼后，安普诺似乎漫不经心地问道。 第六十三章 男爵 “一开始是没有息兰村的，石垒厅的建立远在息兰村之前。” 巴塞尔介绍道： “传说中那会儿周围都是混沌蛮荒，比现在的兽潮还要危险得多。 迪尔乐驰家的先祖于此地镇守文明的炬火，击退一次次混沌魔潮，才逐渐聚集起人民将此地转化为光辉之地作息生活。” 怪不得这城堡一点不像日常生活居住的地方，艾伯特暗自想到。 说话间，众人已经走过了第三座角楼，眼前不远处就是内堡。 内堡建立于城堡的中心高地，本身也是一座独立的城堡，正对着众人的城墙上有一道巨大的城门，门上镶嵌着厚重的铁板，并饰以精美的图纹雕刻，最中间依然是黑色荆棘拱卫着白色剑兰的图案。 艾伯特心有所感，忍不住仔细打量了一番，隐隐觉得这道门并不一般。 他看了安普诺一眼，安普诺似乎明白他在想什么，微不可觉地点了点头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随着众人走近，城门被缓缓放下，一名穿着皮裘皮甲身材高大有着淡金色短发还蓄着微须的中年男子带着两名看起来穿着打扮与巴塞尔差不多的军士从门洞里走出来，身后还簇拥着一些仆从和卫兵。 “大人。”巴塞尔和拉东看到此人赶忙行礼，随后自然地然地走近站到了对方的队伍中去。 那名高大中年男子眯着眼睛略一打量三人，挥着手打招呼脸上浮现出爽朗的笑容：“哈哈哈哈，三位就是巴塞尔说的远道而来的贵客吧，果然一看就非同凡响。原本敝人还想收拾一番亲自去迎接三位，没想到三位贵客脚程这么快，倒是敝人怠慢了。不知三位贵客都怎么称呼，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从此人的话语和其他人的反应可以判断，这名高大中年男子应该就是息兰村的领主石垒厅男爵卡登.迪尔乐驰。 虽然是作为本地的领主，但对方除了一领御寒的灰色皮裘外穿着打扮可说极为朴实，看起来就像一名寻常战士，而表情动作也十分亲切，看起来很好相处。 但艾伯特心中却是一阵腹诽： “什么没想到来这么快，还想亲自出去迎接？明明是算好了时间等在这里。 这个位置选得好啊，往回走外堡驻扎着几百士兵，一路角楼尖塔堡垒，上面都是弓弩手。 继续前进，这内堡城门那么明显的灵性波动，要说这一带不是龙潭虎穴我反正是不信的。 更何况……” 艾伯特扫了一眼隐隐散发着越来越强压迫感的男爵本人、以及他身后一名军士抱着的有着明显灵性力量波动的连鞘大剑，只觉现在处境颇为棘手。 安普诺倒是神情平淡，仿佛什么都没发现，脸上露出一个矜持的笑容颔首点头： “男爵大人太过客气了，非要说起来反而是在下不请自来有些失礼。 在下是维斯顿王国的一名学者，名叫安普诺，这两位分别是我的弟子和弟子的家眷。 由于一个学术课题我们需要在北地进行一些研究考察，所以我带着他们来到贵境。 我等三人从远东一路行来，不巧恰好遭遇兽潮，北地领主之间层层设卡，诸多行事不便。 听闻迪尔乐驰男爵热情好客，在北地素有威望，想来足以解决在下遭遇的难题，是以不得已做此不速之客上门求助。” 他话倒是说得极为客气，但艾伯特敏锐的灵觉中却感知到奇怪的一幕。 原本像一座稳固的山石般挡在自己和阿比盖尔之前扛住男爵带来压力的安普诺从自己的感知中突兀地消失了，更奇怪的是，随着对方的消失，原本应该顺势压到自己和阿比盖尔两人身上的无形压力仿佛泥牛入海也跟着突兀消失了。 艾伯特甚至看到男爵整个人身形就像失去重心一样往前微不可觉地晃了一下。 随后男爵眯起了眼睛，右手忍不住下意识虚握，但扫了艾伯特和阿比盖尔一眼随即脸上却再次露出爽朗的笑容： “春寒料峭，我们还是别站在这里吹着冷风说话了。 不知道三位贵客用过午膳没》我让城堡里的厨师准备了一些吃食。 感谢兽潮送来的平时不易得的珍贵食材，我们可以酒足饭饱后烤着温暖的篝火再谈具体的事。” 说完他做出一副邀请的姿势。 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从自己感知中以及男爵态度的变化，艾伯特知道安普诺一定做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在方才两人暗中的较量中占据了上风。 而阿比盖尔由于没有艾伯特这样的灵觉，到目前甚至还以为双方就是单纯地相谈甚欢。 随着卡登做出邀请，身后的人左右让开了一条路，而安普诺缓缓点头，带着两人走进了艾伯特眼中龙潭虎穴一样的内堡。 事实证明艾伯特想的也没差，即使进入内堡，灰扑扑的风景也没什么变化。 石垒厅的风格可称之为内外一致表里如一，倒是从侧面增加了几分巴塞尔口中传说的可信度。 与外堡建筑还承担一些别的功能不同，内堡城墙与中心的主塔建筑之间错落分布着石块堆砌的角楼和碉堡，相互之间还有一些石墙链接。 预期中的花园、庭院、亭台甚至连基本的绿化都完全没有，整个内堡看起来不但不像贵族起居享受生活的地方，反而比外堡还像个战争要塞。 光照、绿化、通风、生活便利性、舒适性，各方面讲都差得一塌糊涂。 能在这种地方住下去的人不知道得有什么样的钢铁神经，反正艾伯特自己是不太愿意待在这种地方的。 “噢，其实平时领主大人他们都住在附近一个庄园里，这个城堡本来承担的就是作为军事要塞的功能，就像现在遇到兽潮将平民都聚集过来依靠军队驻守保护领地的平民。” 随着三人进入内堡，之前带路跟艾伯特“相谈甚欢”的拉东又凑到了艾伯特身边，面对艾伯特的疑问他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模样。 艾伯特心里暗暗撇了撇嘴，他可记得刚才拉东一句话不说，带人见到自家领主后连介绍都没一句就立刻离开三人摸进队伍里的事。 这代表着什么不言可知。 况且巴塞尔之前回来传信可能得了交代有此反应还算正常，之后回程一路上拉东跟巴塞尔根本也没说两句话，反应如此默契，极有可能是两人在路上神不知鬼不觉地进行了交流。 这让自以为一路拿捏着拉东的艾伯特心中对此人又多升起了一些警惕。 第六十四章 午膳 “哎，只有阿比盖尔姐心思比较单纯可以信任。” 艾伯特在心里假惺惺地叹气，下意识看向阿比盖尔的时候注意到周围男性忍不住偷偷打量她时那躲躲闪闪心虚的目光。 他心里不禁有点怪怪的，反而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换一个外表我坚持得了么，一路上能做到这种程度完全是因为阿比盖尔姐女性魅力太充足了吧？ 阿比盖尔注意到艾伯特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对着他展颜一笑，周围人只觉得目眩神摇，但她的注意力似乎大多集中在艾伯特身上，对周围人的关注视而不见。 为了增加战术纵深，石垒厅的内堡从大门到中间的主体建筑之间并没有直线的大路，反而得顺着一个个角楼碉堡之间联结的石墙绕来绕去。 颇费了一番功夫，众人才来到城堡中心主体建筑的大门口，此时大门两扇包裹着铁皮的厚重木门敞开，露出里面光滑平整的石砌地板。 这主堡的大厅看起来也不是什么适合待客的地方，跟着众人走进去后，艾伯特发现这里空落落的除了周围兵器架上放着的若干武器，就只有正前方对着大门的墙壁上垂下的一面荆棘剑兰旗。 地板可以看出是大小不一的石块堆砌，艾伯特怀疑一开始表面也并非如此平整光滑，而纯粹是因为这么多年这里生活的人将地面趟平还盘出了包浆。 想到在双塔镇时听说的策锦城富豪、学者的奢靡生活，对比北地的贵族，艾伯特一时心思颇为微妙。 领头的男爵大人显然没察觉后面这个小男孩心里有些失礼的想法，对自家的简陋粗犷亦不觉有异，反而带着自豪的语气向安普诺介绍： “这里便是最初的石垒厅，家族初祖迪尔乐驰率领先民击退一波又一波混沌魔物的侵袭后，亲手用石头一块一块堆砌建立起了这座壁垒。 之后迪尔乐驰家历代先祖依托此处呕心沥血筚路蓝缕，不知道历经多少艰辛才开拓出这块领地，有了我等后辈的今天。 为了牢记先祖们的荣光与遗留下来的教训，历代族人都长期生活于此，以应家族家训：砥砺前行，不忘初心。 包括我迪尔乐驰家家族纹章的意义，荆棘代表的就是种种艰难险阻，而剑兰代表的正是突破种种艰难险阻汲取其养分逐渐壮大的家族与家族成员本身。” “令人敬佩，一路行来石垒厅的风物颇出意料，听男爵大人将此处历史娓娓道来，才理解自己眼中所见缘何如此。” 安普诺颔首称赞，一旁听着的艾伯特也忍不住有些刮目相看。 卡登发出爽朗的笑声，挥退部分卫兵后，带着三人从侧面的楼梯上楼，楼梯是贴着墙的石阶，连个护栏扶手都没，看着十分危险。 城堡的二楼类似一种跃层的结构，低矮的石墙让人感觉只需要轻轻一推就能让人从二楼摔到一楼地板上，与整个堡垒粗犷的风格一脉相承。 而二楼的大厅看起来终于有了些许装饰，周围墙壁上挂着两张风景画和同样的家族纹章旗帜，角落还放着两盆巨大的盆栽绿植，一张白色的带着头颅的巨大狼皮放在燃烧着柴火的壁炉前方，方形带着高台的石砌壁炉上方还放着一颗巨兽的颅骨。 除了狼皮左右放着的宽大椅子，靠石墙这边大厅的中央放着一张厚重的木制长桌，木桌周围各自放着一些椅子，此时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一些冷肉切盘和野菜。 “如果三位贵客还未用过午膳，不妨与敝人一起试试我们本地特有的一些风味？”卡登男爵笑着邀请道。 “那就不好意思叨扰了。”安普诺客气了一句，在男爵的邀请下于长桌左侧入座，艾伯特和阿比盖尔顺势坐在了他对面，卡登等他们都坐下才在主位落座并招呼四名军士也一起上桌子吃饭。 他笑着解释了一句：“平时也都是如此，一般吃饭的时候，如果有人来汇报工作或者正好有其他事情也在这边，我们都是一起用膳，没那么多其他贵族那边的讲究。” 之后包括肉汤、烤肉、面包之类的吃食陆续被端上来，看到安普诺正常用餐，艾伯特也放心食用。 十分意外的，原本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吃到黑暗料理的艾伯特发现跟这些食物粗陋的外表和做法不同，实际入口颇为复杂美味。 他细细分辨之下觉得应该是某些香料的作用，无论是面包、肉汤还是大块的烤肉，除了常见的胡椒和盐外，还加入了一些从来没吃过的味道繁复的香料，似乎不同的食物加入的香料味道还不尽相同。 “……难得的美味，好几种从来没吃过的复杂口味。北地这边常用的香料有这么多品种么?” 待用过午膳，啜饮了一口女仆后来端上来的香醇麦酒，安普诺问出了艾伯特心里的问题。 “哈哈哈。” 看来这个问题挠到了卡登男爵的痒处，他面色颇有一些得意： “三位贵客有所不知，这一桌吃食，原本除了用到猛兽的骨肉外都甚是寻常，做法也极粗疏，但不巧本地的特产息兰便是一种秉性多变的名贵香料。 此物不仅可以用作熏香，经过一些特殊工序处理后更适合作为调料加入食物当中。 且不说不同时节出产、处理的工序不同都会导致息兰的香味产生变化，它加入不同的食材还会起到提味的作用，与食材原本的滋味混合产生新的变化，做到了一种香料便顶上别的十种。” 艾伯特听到这里不禁有些吃惊，在酒馆长大的他可是知道好的调味香料是什么样的价值，按卡登男爵的说法，能产生这么离谱的作用，那这息兰得昂贵到什么程度？ “看来我们这顿饭，价值不菲。”安普诺应声道，看来他对此也稍有疑惑。 “倒也并非如此。” 卡登男爵摇了摇头，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息兰的效果如此好，历代家主一直到我也都非盘剥乡民之辈，按说领地里的居民都该因此发家致富，又何至于三位远道而来的客人看到的这种光景？” “想来这息兰还有些别的妨碍？”安普诺此时已经用餐完毕，用提供的餐巾擦了擦嘴角慢声道。 “不错，这息兰千好万好，问题就出在不耐存储。 刚摘下来，立刻处理，效果最佳，十日之内，效果次之。 而待到一个月时，其香其味已极微，再过不久便是无香无味的废品。” 卡登男爵脸上露出些微苦笑。 “那是有些艰难，甚是可惜。”安普诺点了点头。 第六十五章 交易(上) “是啊，一个月时间，别说卖往别的地方，销售范围甚至覆盖不了北境全境。” 卡登男爵摇了摇头，接着说道： “而由于不耐储存，买到基本就得立刻用，息兰只能作为小范围内的本地特色香料，变成寻常香料的平替甚至难以卖出寻常香料的价格。” “嗯……”安普诺脸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男爵大人听说过维斯顿王国学者的事情么？” “这倒是听说过一些。虽然迪尔乐驰领称得上是穷乡僻壤，但我毕竟也是贵族。”卡登男爵脸上堆起笑容。 “听说维斯顿的学者研究万事万物运行的逻辑，追求事物背后最深层的根本道理。而且……” 他斟酌着用词： “听说那边自主培育出了很多优良的作物，在农业这块甚至比北方平原还要来得发达，不知道这些传言是不是真的？” 他探究的目光投向安普诺。 安普诺轻轻一笑： “确实如此，维斯顿在自然学科上的研究，无论是动物还是植物，都走在各国前列。 事实上，本人就是一名专精于植物研究的学者，培育出过不少改良的植物种类。” 话题到这里艾伯特才明白对方为何要请自己三人吃这顿午膳。 而听到安普诺的回答，卡登男爵微微眯起了眼睛，脸上流露出了更真诚的笑容： “酒足饭饱，之前安普诺先生提到的事情我们不妨到三楼的书房再谈。不知另外两位？” “让领主大人的属下带他们在城堡里逛一逛怎么样？ 想来在下和领主大人会就不少事情商量一段时间。” 安普诺微笑着说道。 “拉东，还是由你作为向导带着贵客在城堡里逛一逛吧……” 卡登男爵点了点头听从了安普诺的建议，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叫上狄安娜一起，不要怠慢了贵客。” 随后他又转头朝艾伯特和阿比盖尔微笑道： “狄安娜是城堡里的女仆，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她说，她会替两位贵客安排。” 艾伯特看了安普诺一眼，安普诺维持着微笑的表情并没有给他什么额外信息，想到地下的塔格和阿比盖尔现在的实力，倒是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危险。 很快，他和阿比盖尔就跟着两名一开始带路来城堡这边的军士开始在内堡逛了起来。 “我看内堡这边比外面还更像一个纯粹的军事要塞，男爵大人一家住在这里生活真的不会觉得不便么？” 逛了没几分钟，敏锐的灵觉察觉到塔格来到了自己脚下，艾伯特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向正介绍着石垒厅历史的拉东问道。 “哈哈，当然不至于成天住在这边，附近还有一座剑兰山庄，那才是日常起居的地方。 除此之外，领主大人一家有时也会到布拉格城待些时日…… 就像现在，男爵夫人和大小姐就在布拉格没有回来。” “兽潮对息兰村来说很危险么？”艾伯特若有所思。 “那倒不是，兽潮开始之前，夫人和大小姐就在那边了，主要生活方便，加上要与当地贵族社交圈保持联络，香料生意的维持拓展也跟那边的商会有关系。” 拉东解释着，想了想，又接着说道：“可惜奎德少爷不在领地，否则你们年龄和身份相近，一定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之前就听拉东大叔提过，奎德少爷跟我一样都是十三岁？他又是为什么不在领地呀？”艾伯特一脸好奇地问道。 “这边跟你们那边的情况差不多，贵族少爷年满十二岁后，都会送去相熟交好的其他贵族那里作为扈从跟随学习历练，等到差不多学有所成才会回到自家领地。 如果不是家族继承人，又在其他地方发展得特别好，也有就在其他地方发展不回自家领地的情况……” 拉东介绍着，话还没说完，艾伯特感觉到有其他人以自己为目标进入了警戒范围内。 他一边微笑着做出聆听拉东话语的姿态，一边稍稍转过身体用眼角的余光瞟去，看到附近一座角楼背后转过来一名披着皮裘，身着棉服长裙的金发女子。 对方看起来身材高挑，只比过去的阿比盖尔稍矮。 注意到对方笔直朝这边走来，艾伯特略一思忖，估摸这应该就是之前卡登男爵说的女仆狄安娜了。 一直默默跟在艾伯特身后注意着他的阿比盖尔从他的小动作中察觉到了异常，也转头朝那边看去，此时拉东才注意到对方。 他咳嗽了两声，向艾伯特和阿比盖尔介绍道：“两位贵客，这位就是内堡的女仆狄安娜小姐……” 不知道为什么，介绍到女仆这个词语的时候他声音比较含糊。 想了想，似乎是担心对方被轻慢，在那名女子走近前，他又补了一句：“狄安娜小姐人很好，很受领地内大家尊重。” 艾伯特注意到狄安娜与卡登男爵基本一致的淡金发色和银灰色瞳孔，又看到对方走近后拉东略有些拘谨地主动问好，心里有了些暗暗的揣测。 “两位贵客，我是石垒厅的女仆狄安娜，之后将和拉东大哥一起陪同两位参观石垒厅，如果两位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尽管提出来，我会尽量满足两位贵客的需求。” 目光下意识在对方身上流转了一圈，艾伯特不由自主地有个失礼的想法：“是什么需求都能尽量满足么？” 之后四人在城堡里一通闲逛，逛完内堡，又将外堡逛了一圈。 一路上不少人都有关注他们，时不时也会有人主动跟狄安娜打招呼问好，看起来她受人尊重这点倒是真的。 内堡几乎完全都是军事设施，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一些晦涩隐蔽的地方被一笔带过没有介绍，不过由于艾伯特敏锐的知觉，还是揣测出了可能是地牢、地窖之类的。 而外堡除了之前介绍和看到的，还有单独的医疗场所、兽栏和锻造间，不排除也有地窖之类的建筑结构。 从拉东和狄安娜的介绍里，艾伯特了解到迪尔乐驰领差不多有九千人口，除了最大的息兰村外还有五个零散的小村庄在周围分布着。 目前领地是构筑了三道防线，分别依托石垒堡、剑兰山庄和一座山坳里的村庄抵御兽潮。 而迪尔乐驰家的独子奎德.迪尔乐驰目前正跟随青森城附近的月光堡男爵同样在那边抵御兽潮，听说那边的情况比迪尔乐驰领稍好，但情况也比较严峻。 第六十六章 交易(下) 整个石垒厅虽然不小，四人走得也很慢，但差不多两个小时后也基本逛了个遍。 中途拉东倒是想找个地方坐下休息一下，可惜看到两个客人都兴致勃勃，狄安娜也没有主动提议休息的意思，自己一个大男人也不好主动开口。 他一时不禁暗暗怀疑自己是不是老了，不说有一阵没一阵的小孩子，怎么比两个女人还先觉得累。 好在安普诺与卡登男爵也没说商量一个下午。 就在几人看着外堡熬肉汤那边的居民轮着喝汤，艾伯特从狄安娜口中了解到目前整个石垒厅大概有2000人，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之前带着三人一路赶回来的巴塞尔军士找了过来。 “狄安娜小姐，两位贵客，安普诺先生和老爷已经说完话了，他们让你们回内堡二楼找他们。” 他先向三人说完话，然后招呼拉东：“拉东你就不用跟着客人了，老爷还有点事交代你跟我一起。” 拉东被叫走后，剩下三人开始重新往内堡那边走去。 与之前遇到的人不同，可能因为本身也是女性，虽然阿比盖尔注意力基本全在艾伯特身上，但对阿比盖尔有点好奇的狄安娜还是主动跟她搭了几句话。 也是有着另外一名艾伯特自觉单看也依然是个大美人的狄安娜做对比，他才发觉现在的阿比盖尔那种美到不可方物甚至会给周围人带来压迫感的女性魅力。 一时他的心又忍不住变得有些许骚动，可惜碍于有狄安娜在侧，实在不好做些出格的事情。 可能是因为他的眼神有点明显，对他过于熟悉的阿比盖尔一看就知道他这会儿在想什么，忍不住妩媚地横了他一眼。 注意到他们之间眉来眼去的狄安娜若有所思。 很快，三人回到了内堡中心的大厅，这里依然还守着两名卫兵，一进门就能听到楼上卡登男爵爽朗的笑声，从声音传来的位置看他此时跟安普诺正在二楼大厅相谈甚欢。 待到三人上楼，就看到卡登男爵和安普诺分别坐在壁炉前那张巨大狼皮两边的大椅子上。 卡登男爵朝他们招了招手：“两位贵客玩得怎么样？狄安娜有照顾好你们么？” “狄安娜小姐和拉东大叔都很尽责，带着我们基本把城堡逛遍了，还跟我们讲了不少以前的历史。”艾伯特露出开心的笑容，仿佛游览得很尽兴一样。 “那就好。”卡登男爵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向他请安的女仆狄安娜，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 艾伯特在近处看得分明，那神情下意识的亲切中带着点刻意的冷漠，夹杂着一丝愧疚又转变成欣慰和释然。 卡登男爵明显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狄安娜，站到安普诺先生面前，让他看看你。” 狄安娜的脸色微微一白，似乎不可置信地看了卡登男爵一眼，接着迅速转变为一种了然的轻蔑和愤怒，而这情绪浮现不过一刹，又变成了平静和冷漠。 艾伯特看着这两天瞬息之间的微表情变换，心里暗暗撇嘴，都是演技派啊，这表情管理得一个比一个到位。 等狄安娜一副平静认命的模样走到安普诺身前站定，安普诺眼中开始泛起幽光。 看到这熟悉的一幕，艾伯特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几个月前，安普诺也是这样看着自己，然后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狄安娜或许也明白此时对方对自己的观察将改变自己的命运，但是她所想的和实际肯定不是一回事，不过她此时也隐隐发现了异常，神情变得有些不适和困惑。 安普诺眼中的幽光缓缓收敛，他转过头，对卡登男爵点了点头： “这位狄安娜小姐，确实有些潜质。 但学者之路，诸多艰难困苦，绝非一两句话可以概括，并不比骑士之路稍易。 愿不愿意踏上这条路，还要看狄安娜小姐本身的意志。” 狄安娜脸上露出错愕而茫然的表情，随后转为少许惊喜和不可置信，她转头看向卡登男爵，却见卡登男爵脸上带着淡淡的欣慰： “可能狄安娜你没听说过维斯顿学者的事，但学者在维斯顿地位崇高，比之你熟悉的布尔里恩慈尚高于寻常的骑士。” 狄安娜的身体几乎是抖了一下：“所以，男……老爷的意思是？” “我想推荐你跟随安普诺先生学习，就像我推荐奎德跟随埃德沃德男爵学习一样。” 卡登男爵深深地看了狄安娜一眼，语气凝重： “但你要知道，学者之路比骑士之路更加艰辛而危险，所以我将选择权交给你。 狄安娜，你想要拜安普诺先生为师，走上学习成为学者的道路么？” 狄安娜将头转向安普诺，态度变得恭谨而小心翼翼： “可以么？安普诺先生，我可以拜您为师跟随您学习么？” 安普诺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微妙的笑意： “卡登男爵跟我谈了不少有关你的事情…… 他希望你能有机会获得一个更加超凡脱俗的人生，而你确实也有相应的天赋。 所以，现在这件事只取决于你的意愿，你愿意拜我为师跟随我学习么？” “老师，我愿意！”狄安娜低头躬身，斩钉截铁地回答。 因为向安普诺行礼而低下头的她表情复杂，再也按捺不住眼中燃烧的熊熊野心。 而她此时的神情，恰好被一直关注着这边，找好了角度以微妙的身高差观察她的艾伯特尽收眼底。 入夜。 在女仆有些惊讶的目光中表示两人要睡同一间房的阿比盖尔将客房的房门合上关紧，转头看向艾伯特的她脸上神情有些低落。 “怎么了？下午开始姐姐你的情绪一直就不是很高。” 艾伯特此时已经洗漱完毕，只穿着里衣坐在床上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小艾伯，我是不是很差劲？”阿比盖尔语气低落。 “不，姐姐很棒，我很喜欢。”艾伯特语气微妙，拍了拍自己坐着的床，“乖姐姐过来，我想你了。” 阿比盖尔勉强露出笑容，显然有些不开心，但还是顺从地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好啦，别这么不开心。是因为下午狄安娜的事么？” 艾伯特顺势躺到了阿比盖尔的大腿上，懒洋洋地问道。 “是……”阿比盖尔给出肯定的答案，然后沉默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我有些嫉妒她。” “因为老师说她有天赋，收她为徒？” “嗯……而且……”阿比盖尔犹豫了一下，“其实卡登男爵是她的父亲吧？他看起来很关心她。” “姐姐也看出来了啊。”艾伯特笑了笑，“不过，我倒是觉得，事情不一定是姐姐你想的那么简单。” 第六十七章 石垒厅的夜晚与清晨 “为什么这么说？” 听到艾伯特说事情不一定那么简单，阿比盖尔愣了一下，低头看向躺在自己腿上的艾伯特。 “嗯，现在掌握的情报还不够，具体的还不好说，明天我问问安普诺老师就知道了。” 艾伯特枕着阿比盖尔的大腿与阿比盖尔四目相对，语气变得有些暧昧和期待：“姐姐，终于有一个单独的房间和一张软软的大床，你不想做点别的什么么？” 阿比盖尔轻咬下唇：“对不起，小艾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着她有点心里不舒服……” 犹豫了一下，她又补了一句：“还有点害怕……” “害怕？”艾伯特讶然。 “……她也挺好看的，不是么？” “她哪有你好看？” “那是你现在喜欢我，我长什么样我自己很是很清楚的，她……跟我差不多吧。” 阿比盖尔有些犹疑，有些不自信地估摸道： “她应该比我以前矮两公分，身材比例是差不多的，看起来比我更柔美更有气质和女人味…… 而且我现在长高了这么多，身材也变得有些不协调……看起来不如她自然舒服……” “噗……”艾伯特忍不住笑出声来。 阿比盖尔看他这反应，禁不住有些羞恼，伸手拧着他的脸蛋：“笑什么？哪里好笑了？小艾伯臭小鬼。” “姐姐，你不自信的样子好可爱。”艾伯特抓住阿比盖尔的手，忍着笑意，“你比她好看多了。” “都说了是因为你喜欢我……虽然小艾伯喜欢我我是很开心啦……” 阿比盖尔咬了下下唇，被艾伯特抓住的手也不再拧他，顺势放在他脸颊上轻抚： “她有天赋，以后就是你的师姐啦，而且又是男爵的女儿…… 现在你喜欢我，可是等你们在一起学习，朝夕相处…… 如果你也喜欢她了，我哪一点比得上她？” “你可是我的初恋，我的梦中情人，男女方面的几乎所有的第一次我都给了你，她哪一点比得上你？” 艾伯特抓住阿比盖尔的手放到自己嘴边轻轻吻了一口。 “而且，你干嘛假定别人非得喜欢我不可？ 我又不像阿比盖尔姐，走到哪都那么引人注目，一群异性喜欢。” “哼，小艾伯明明越来越好看了，还各种可恶。” 阿比盖尔脸颊微红，语气有些不爽地说道： “今天下午她就时不时趁跟你介绍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时拿眼角的余光一直盯着你，还跟我搭话，我根本不想理她。” “呃，眼角的余光……” 艾伯特无言以对，人的视野虽然不是三百六十度，但也足够宽广，想要刻意让自己的视野里始终没有同行的人出现那得是什么高难度技术活。 “哼，你可别不信，她就是对你心怀不轨。” “呃，姐姐，我毕竟才……” “喜欢好看小男孩的坏女人还少了么？” 阿比盖尔轻松将艾伯特抱了起来按在床上，“而且艾伯特还这么好欺负……” “唔，等等……阿比盖尔姐……” “你不是说所有第一次都给了我么？今天就来点真的。”阿比盖尔脸色绯红。 “可是之前不是姐姐你说要等环境好一点……正式一点……” “现在有房间，有床，环境还不够好？什么正式一点？ 哼，再等小艾伯就要被坏女人骗走了。” “唔……”随着阿比盖尔的各种动作，艾伯特很快就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艾伯特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无形的大气托举着他，令他不停往上，突破若有若无的阻碍就仿佛穿过一道又一道门。 每当他以为自己穿过这道门已经抵达最高的时候，下一刻他才发现自己还能升到更高。 他感觉随着一次次突破升到更深层，周围无形的大气又反过来包裹他压迫他磨砺他，从某个与他链接的无可言喻的最深处压榨出他的每一分潜力反过来充实他的基底令他得以升到更高。 这一切仿佛永不停止，直到他燃烧殆尽又浴火重生。 “唔……” 感觉像是又做了一个什么漫长的复杂的却又让人想不起内容的梦，艾伯特好一阵恍惚才从刚睡醒时的懵懂中清醒过来。 感觉自己被压得略有点难受，才发现阿比盖尔很没有睡相地躺在他旁边曲着一条长腿几乎将他整个人压在腿下面。 “唔……” 他再次忍不住发出无意义的声音，但这次既不是被对方搞得说不出话也不是刚醒来的自然发声，而是单纯被惊艳到无话可说。 阿比盖尔美艳的脸庞就跟他枕在同一个枕头上，精致的五官近在眼前直接对刚醒来的他进行了一次饱和式打击。 对方饱满的上半身将他的右边胳膊夹在中间，长到离谱的腿膝盖压着他左边胸口而脚直接踩在了他右边大腿。 他整个人就像掉入了蜘蛛网的小飞虫根本动弹不得，并且面对这种场景也没有睡回笼觉的余裕。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阿比盖尔才神采奕奕地醒来：“小坏蛋，一大早就不老实。” “一醒来就是这种场景，想老实也老实不起来好么？”被抓包的艾伯特狡辩道。 “哼，还敢狡辩，快承认自己是个小坏蛋。”阿比盖尔直接动手展开了反击。 两人又折腾了好一会儿才老实起床，梳洗后阿比盖尔对着床单怔怔出神。 “怎么了姐姐？”艾伯特梳洗的时候就发现阿比盖尔神情有些不对了。 “小艾伯……”阿比盖尔咬了咬下唇，“你信姐姐之前没有过么？” 她看着只有一些新旧水渍的床单脸色有点难看。 艾伯特一怔：“信啊，而且这根本就不重要啊。” 刚将这句话说出口艾伯特就心觉不妙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不，这很重要。我希望你知道，我从来没真的和别的人发生过什么，我的所有都给了你。” 果然，阿比盖尔转头看向他，眼眶红红的神色变得十分委屈。 “呃……我的意思是，姐姐把所有都交给我了，我知道的。” 他感觉这会儿语言有点苍白，赶紧凑了过去抱住了阿比盖尔：“姐姐我爱你，我知道你什么都给我了。” 阿比盖尔竟然真的哭了出来：“怎么这样啊……为什么没有……” 艾伯特心念电转，他当然知道原因是什么，阿比盖尔都多久没流过血了她自己都没意识到么？ 他甚至有那么一点冲动要说出来，可是一旦忍不住这点可笑的冲动，毫无疑问事情就崩盘了。 就在这时，某个信息仿佛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他脑海里，既非从记忆深处搜肠刮肚搜索而来，也非触景生情恍然忆起，而是就像它一直就在那里，只是之前恰好被忽视。 他读取着那些恍如隔世的信息，一点点慢慢说道： “有的人本来就不会流血，而且姐姐不是冒险者么？从小就锻炼，各种剧烈运动……很可能小时候你都未必记得就已经因为剧烈运动受过伤了。” 第六十八章 狄安娜(上) “是这样么？” 阿比盖尔有些疑惑地看向他，抽泣渐渐止住了。 “小艾伯为什么懂这么多乱七八糟的？” “嗯，应该就是这个原因了，姐姐你可是冒险者，从小就有跟着训练，后面又参与了那么多次冒险，这种情况再正常不过啦。” 艾伯特抱住阿比盖尔，踮起脚试图吻去她脸上的眼泪，可惜还是够不到。 “噗嗤。”察觉到他的意图和动作，阿比盖尔忍不住破涕为笑，伸手将他抱了起来。 待到艾伯特细细将她脸上的泪痕吻去，两人已经又有些动情，可惜就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被从旖旎气氛中拉出来的两人跟着女仆来到城堡二楼大厅时，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卡登男爵依然坐在长桌的主位上，而坐在跟昨天同样座位上的安普诺下首却多了一个狄安娜。 此时长桌上已经摆放着热气腾腾的早饭，肉汤的香味传来让经过一夜操劳早晨又加过班的两人立刻感受到了什么叫饥肠辘辘。 艾伯特乖巧礼貌地跟三人道过早安后，面对卡登男爵和狄安娜微妙的目光，脸上毫无异色地坐到了安普诺对面。 阿比盖尔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坐在他下方的座位上，暗自腹诽小艾伯真是脸皮越来越厚越来越坏了，颇觉羞涩的她忍不住自己脸上飞起一抹绯红。 卡登男爵十分善解人意地没有例行来上一句“昨晚休息得好么睡得还习惯么”之类的尴尬问题。 待两人坐好众人用餐，卡登和安普诺开始聊起今天的日程安排。 “虽然急了一点，但息兰花是迪尔乐驰领的命脉，我准备吃完饭后就安排一只队伍去息兰花种植园那边看看情况。” 卡登男爵斟酌着接着说道： “此行应该并不会特别危险。兽潮看起来高峰期已经过去了，大多数尸体都是被野兽自己拖走的。温度这么低，尸体也不容易腐败，光是吃尸体也够它们好些天了。” 安普诺点了点头：“放心吧，你按原本想的安排就好。我会跟上去看看，早一点开始研究对双方都是好事。” 卡登男爵点了点头： “那就有劳安普诺先生了，我会叮嘱下面的人听从您的吩咐。嗯……” 他转头看向狄安娜，语气中带着一些关心叮嘱的意味： “狄安娜你就跟着你老师一起去吧，抓紧时间好好学习，不要怠慢了安普诺先生。” 等几人用过早膳，卡登男爵便急匆匆地去安排出行队伍的事。 除了安普诺本身携带的那些东西以外，艾伯特和阿比盖尔以前捡的战利品都丢失了，剩下的干粮饮水自不必说，好在一些不常见的猛兽毛皮还算值点钱，但是毕竟不是什么真的珍贵的事物。 他们将东西都放在房间里，除了阿比盖尔自身穿着佩戴的皮甲和三件道具，两人带着的也只有那把短剑和阿比盖尔佩在腰间的两柄弯刀而已。 与之相对的，男爵十分贴心地替安普诺安排了一辆马车，让安普诺可以将东西全放在马车里并随时看管，避免了安普诺可能得自己带着一大包行李出行的尴尬场面。 最终组织起来的队伍除了几名职业花农，还有足足上百位没太多自保能力的村民，看来安普诺的存在给了男爵极大的信心。 除此之外，男爵还安排了一只四十名卫兵组成的中队，由高阶军士巴塞尔带队，但是这次没有看到拉东。 “咦，拉东大叔这次不一起么？”艾伯特一脸好奇地向巴塞尔问道。 由于之前留下的固有印象，巴塞尔不疑有他，只觉得这小孩子跟拉东之间沟通的时间长聊得多，自然心生亲近问起他，便也浑不在意地回答道： “老爷昨晚召见了他，可能有些别的安排，今天就没在队伍里。” 艾伯特露出有些可惜的神色：“这样啊……”心里暗暗有了猜测。 而一旁知道他昨晚跟阿比盖尔睡在一起还搞出了不少动静的狄安娜看着他清朗俊秀的小脸上一脸天真无邪的表情，心里隐隐有些异样，思绪飘飞。 稍稍夹了夹腿，有些恍神的狄安娜回过神来却看到巴塞尔已经走开几步去招呼队伍，而艾伯特此时正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 正从某种奇怪思绪回过神来的她接触到艾伯特的眼神，感觉某种无形的力量随着对方的目光在自己皮肤的表面若有若无的刮过，就像被电了一下浑身一个激灵，身体内部某个地方似乎忍不住狠狠抽搐了一下，然后一阵酸软酥麻，整个人都不好了。 “狄安娜小姐在想什么？刚才招呼了你一声你也没理我。” 艾伯特脸上挂着微笑，很寻常地跟狄安娜打着招呼。 “抱歉，刚才想到点事，正好没听到。” 狄安娜夹紧了双腿，面色如常，柔声回答，态度与前一天做向导时并没有明显区别。 压根就没招呼过狄安娜的艾伯特若有所思，随口问道： “能踏上学者之路，多少需要一些天赋。 以前狄安娜小姐有注意到自己在感知方面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么？ 比如视力、听力都超过常人，对很多事物有更多更深入的感触见解？” 狄安娜略一思考，回答道： “我的视力听力确实都强于一般人，而且以前就觉得自己有些多愁善感，想象力丰富，容易陷入更多的思考。” 艾伯特神色微妙，敏锐的感知让他发现对方此时浑身肌肉绷紧一直保持在一种紧张状态，与对方表面上温柔平静的样子截然不同。 但他并没有想要戳破这一点的意思，只是点了点头： “这应该是灵魂体超迈常人的外在特征，不过都是最基础的特性，没有其他的表现了么？” 他心思微动，有意做出微不可觉的失望眼神，但他知道以对方的敏锐感知，应该能察觉。 狄安娜显然注意到了他眼中若有若无的失望，不知道为何此时她下意识地看了跟在艾伯特身后的阿比盖尔一眼。 接着她面色如常以轻柔的声音又加了一句：“然后……稍微有点……嗯，特别敏感。” 艾伯特脸上浮现若有所思的表情，点了点头：“嗯，说起来狄安娜小姐也已经成为安普诺老师的学徒，我还叫你狄安娜小姐似乎不太好……” 狄安娜微微一笑，身体稍稍开始放松：“是呀，艾伯特你现在应该改口叫我师……” “师妹。”艾伯特点了点头，柔声称呼道。 第六十九章 狄安娜(中) 狄安娜生生把差点脱口而出的最后一个单词咽了回去。 她感觉被一个明明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小男孩这么称呼…… 让她心里有点怪怪的同时还有点在被对方冒犯欺负的感觉，但她意外的心里生不起反感。 这个称呼配合艾伯特温柔的语气让狄安娜才有些许放松的身体又完全绷紧了，以远超常人的灵觉感知她反应的艾伯特觉得很有意思。 而显然并不清楚艾伯特的灵觉能做到什么程度的狄安娜还在勉力维持着微笑和温柔的语气。 她先乖巧地回了一声：“师兄”。 然后露出有点歉意的笑容： “队伍马上就要出发了，师妹突然想起还有件小东西忘了拿，得稍微先失陪一下。 可不是有意怠慢师兄，等会儿回来再跟师兄聊天，希望师兄不要怪责师妹失礼。” 艾伯特点了点头，微笑回应：“我怎么会责怪师妹呢？不过师妹快去快回不要让我等太久哦。” 等狄安娜转身离开，艾伯特闻着鼻间正常人根本察觉不到的些许复杂气味，注视着她包裹在长裙里随着腰肢扭动的丰满曲线若有所思。 然后两边脸颊一阵疼痛，站在她身后忍了半天的阿比盖尔直接伸出双手左右一起抓住他的脸开始用力揉捏： “你师妹都走远了，还在看！眼睛都要钻进人家裙子里了！” “啊……唔……不……唔……是” 被阿比盖尔揉得说不出话来的艾伯特无力挣扎。 “哼，师兄师妹的叫得很亲热嘛！” 阿比盖尔语气有些不爽，不过还是松开了揉捏艾伯特脸颊的手。 “哪有？我就是试探一下她，感觉她没那么简单。” 艾伯特揉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脸颊低声道。 “哼，我都没听过小艾伯用那种语气叫我。” “那姐姐就是纯粹冤枉我了，昨天晚上还叫得少了么？”艾伯特低声辩解。 “你好可恶，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坏？”阿比盖尔一下子被分散了注意力，想起昨晚的事脸色绯红。 “我觉得她有问题。”艾伯特趁机扯开话题，一副严肃的表情低声说道。 阿比盖尔一愣：“小艾伯你真的是在试探她？为什么这么说？” “她说的话做出的表情，跟她心里想的完全不一致。”艾伯特淡淡说道。 阿比盖尔想了一下：“可是那也说明不了什么呀？她明摆着是领主的私生女，身份见不得光，从小可能就受很多委屈。” 她语气轻柔，接着说道： “她明明是男爵的女儿，却要在家里当女仆给别人使唤伺候别人。 她要是学不会隐藏自己的心思，恐怕日子会更加难过吧？ 其实仔细想想，她也还是蛮可怜的。” 说到最后她似乎对狄安娜的敌意都散去了一些。 “姐姐——”艾伯特拉长声音叫了她一声，轻笑道，“没想到我家宝贝姐姐原来这么傻白甜？” “傻白甜是什么意思？”阿比盖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微嗔道，“小艾伯你是不是在骂我傻？” “哪有？我是夸姐姐你心思单纯又善良。”艾伯特自己对自己突然冒出的奇怪词汇已经习以为常，不以为意地微笑道。 “越听越不像好话了！”阿比盖尔微微羞恼，“我是你姐姐，比你大六岁，你应该夸我成熟稳重！” “姐姐有些地方确实很成熟！”艾伯特轻声调笑道，目光不老实地在阿比盖尔身上上下前后来回转动。 没等阿比盖尔发作，他紧接着面色一肃：“姐姐有没有想过，如果她不是男爵的女儿呢？” “怎么可能？”阿比盖尔下意识反驳道。 “就是这个怎么可能？”艾伯特微微眯起双眼…… “姐姐你才认识她多久？她还是谁亲口告诉过你她是男爵的女儿么？ 没有任何人告诉你，但是所有人见到她没多久就会产生这样的印象和认知。” 阿比盖尔一时脑子里思虑纷繁，说不出话来，只是喃喃道：“好像是有点奇怪。” “说不定，我们这位男爵大人本身都为此很苦恼呢……”艾伯特哂笑道。 想到安普诺曾经严肃地向自己阐述学者之路的危险并反复告诫自己让自己做出选择，再比照昨日男爵一脸欣慰地看着安普诺轻描淡写对危险一语略过…… 对于卡登男爵摆脱安普诺将狄安娜收入门下这件事，艾伯特越发笃定这里面有问题。 “想不通……”阿比盖尔苦恼道，“动脑子的事都交给小艾伯好了。” “噗，姐姐这是要安心给我做个漂亮花瓶了么？” “哼，什么花瓶？我一只手能打十个小艾伯。” 阿比盖尔探手将艾伯特拉入怀里搂住： “在小艾伯成为学者之前，我都会好好保护小艾伯的。” “怎么？等我成为学者后姐姐就不管我了？”艾伯特低声道。 “到时候小艾伯就不需要我了。”阿比盖尔语气平静，仿佛阐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我不会不需要姐姐的。”艾伯特反手回抱： “我会努力学习，以后帮姐姐变得更强。实在不行，姐姐也可以专心给我当花瓶呀？” “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词。” 因为艾伯特做出这种亲昵的举动，阿比盖尔才有些心虚地打量了一番四周。 结果她发现周围已经有很多人注意到了这边偷眼看她，不禁有些羞涩地放开手准备将艾伯特推开。 “别放开我。”这时艾伯特又用力蹭了下，将头埋在她胸口紧紧抱着她，语气仿佛带着点消沉和恳求。 阿比盖尔感觉自己的心都跟着对方的声音颤抖了一下，突然觉得周围人怎么看根本就是无所谓的事。 她将放开的双手又环上了艾伯特的身体，轻柔地将他抱住，柔声问道： “怎么了？小艾伯……不许这样突然装可怜…… 你还没跟姐姐说花瓶是什么意思呢？不好好解释清楚姐姐可不会轻易饶过你。” 她感觉对方将头用力往自己胸口埋，闷闷的声音有些听不清楚地从胸口传来：“花瓶就是很漂亮的，用来插花的呀。” 保持着调笑的语气，艾伯特埋进阿比盖尔胸口的脸上却浮现抑郁的表情，脑子里转动着跟话语完全不同的念头：“连性格都完全变了么？” “我知道花瓶是插花……用来插花的？” 阿比盖尔回过味来，忍不住胳膊用力将艾伯特往怀里狠狠一挤，没好气道：“小艾伯！” 第七十章 狄安娜(下) “痛痛痛！喘不了气了！”艾伯特被阿比盖尔摁在自己胸里闷声一阵痛呼。 “哼……还敢不敢调戏姐姐？” 阿比盖尔听他呼痛，下意识地有些担忧并立刻放松了手里的力气，结果发现艾伯特自己却死死抱着她根本没有松手。 “好啦，别折腾姐姐了，这里这么多人看着。” 知道艾伯特根本没什么事的阿比盖尔担忧情绪消散，又开始觉得周围人的目光让她有些在意了。 “哎，这个皮甲摸起来虽然软，但是还是太厚了。” 艾伯特终于老老实实松开手从阿比盖尔怀里离开，然后还让阿比盖尔觉得十分可恶地感叹了一句。 她没忍住一伸手捏住了艾伯特脸颊：“还说？” “不说了不说了……姐姐快放开我，狄安娜回来了。” 阿比盖尔松开手游目四顾却并没有看到狄安娜，不过她也知道艾伯特的感知敏锐度超过她不是一点半点。 想了想，她还是有些没什么威慑力地警告了艾伯特一句：“不许再在这么多人面前调戏我了。” 艾伯特一副老实模样点了点头：“知道了，而且人多姐姐穿得太整齐也不好调戏。” “以前真没发现你这么可恶的。”阿比盖尔感觉有些心累，“小艾伯以前明明是个老实孩子啊？” “这不是长大了么？姐姐也不喜欢我以前那样啊。”艾伯特微微笑道，恢复了正经的神色。 “太不正经也不好，你现在这样最好。”阿比盖尔横了他一眼。 狄安娜比预料的回来得要慢，算上两人之前打闹的功夫，足足等了接近半个小时。 “师兄，久等了。”款款走到艾伯特身前，狄安娜轻轻浅浅地微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 在艾伯特的刻意观察下，注意到她脸颊有些许还未完全退却的殷红，裙子下面扎进短靴里的羊毛裤似乎也换了一条新的。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师妹找到自己忘了拿的东西了么？” “只是个小东西，已经带上了。” 狄安娜柔声回答，接着斟酌着向艾伯特问起了问题： “师兄跟着安普诺老师学习有多久了？不知道师妹刚开始学习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么？” “有一段时日了。”艾伯特对前一个问题一笔带过，然后做出一副思考状：“师妹数学学得这么样？懂古代语么？” “基本的算数是会的，古代语是？” 狄安娜做出一副悉心讨教的乖巧模样，给足了这个小自己不少的男孩表面上的尊重，让艾伯特心中都隐隐有点异样，觉得自己上来就针对对方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古代语是现代几种主体语言的源流，有许多隐秘的知识都是古代语记载的，如果不懂的话，哪怕有人给你翻译，多半也会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师妹以前没接触过的话，那得从头学起了……” 艾伯特语气淡淡地说道，仿佛他不是几个月前才刚开始学习一样。 不等狄安娜思考，他又接着问道：“算数到什么程度了？基本的方程式应该都掌握了吧？涉及函数和代数了么？” 狄安娜的笑容变得似乎有些许勉强：“师兄，方程式是指？” 艾伯特一副了然的表情点了点头：“嗯，你以前毕竟只是女仆，不了解这些也很正常。” 之后艾伯特开始将从安普诺那边学到的常识娓娓道来，但是改变了些许措辞。 说的虽然都是同样的事，但是却为听者带来了更多压力。 而他在以十分客观的陈述里为对方带来压力的同时，又不时以自己的立场发言宽慰和鼓励对方几句。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仿佛天生就会这一套，直到他敏锐地察觉狄安娜脸上的笑容都快绷不住了才意犹未尽地停止了这一番“科普帮助”。 而这一番“帮助”起到的副作用是站在一旁全程听着，学习进度远落后于他的阿比盖尔想要摆烂转而依靠他的心思彻底占了上风。 此时队伍已经完全准备完毕，除了替安普诺准备的车驾，一番沟通后还给队伍分配了七匹北地猎马和十来匹跟兰措黄马素质差不多的北方驽马。 也是由于这些驽马的存在，一番询问后，艾伯特才知道所谓的北方平原、北境北地竟然是布尔里恩慈王国的最南方，而这些北方驽马反而来自北方平原更北边的深水城一带。 至于为什么最南方要叫北方平原、北境北地，那就得追溯到古老的历史和典籍记载了，反正好像自古以来就是这么称呼，一直从遥远的过去延续下来。 “事实上，有不少北境的普通人，几乎不会离开家乡的那种，他们有的真的以为北方平原就是在王国的北方，还有的干脆是把南北的方向弄混淆了。” 狄安娜向好奇的艾伯特解释道。 艾伯特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一些更深层的隐秘，不过不是自己现在掌握的情报可以分析出来的。 除此之外，他心中暗自思忖：“所以说地方小贵族家的女仆已经脱离普通人的范畴了么？狄安娜小姐~” 不过没等他深想，卡登男爵和安普诺终于从内堡的大门走了出来。 安普诺直接走向了马车，而卡登男爵转向队伍前方对着以巴塞尔为首的五名军士一阵吩咐。 两名男仆跟在后面将安普诺的行礼放上了马车后离开，而安普诺对艾伯特点了点头招呼他过去。 “坐马车还是跟你姐姐一起骑马？”待艾伯特走近，安普诺神色淡淡地问道。 明白对方的意思，艾伯特不动声色地回答道：“坐车吧，正好之前有一些遗留的问题想要请教老师。” 安普诺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之后男爵又走过来对着狄安娜一副保持距离又仿佛忍不住关心的叮嘱了两句后，才招呼整个队伍看向他一番训话。 内容大致与之前跟安普诺在饭桌上说的相近，比如息兰种植园是整个领地的经济命脉、重中之重，兽潮高峰期已经过去、安普诺先生他是聘请的特别顾问来解决专门问题，队伍的直接负责人是巴塞尔，而地位最高的是安普诺云云。 一番训示后，整个部队终于在男爵的注视下缓缓开拔，五名军士、阿比盖尔、狄安娜分别获乘一匹猎马，而艾伯特则跟着安普诺上了为他安排的车驾。 第七十一章 内幕(上) “老师……” 待队伍出发，两人将车厢里的行李稍作整理后相对坐定，艾伯特欲言又止。 安普诺并未像往常一样看书，他轻轻敲了下车厢的门，转头看向艾伯特：“隔音还行，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艾伯特见安普诺的反应更确定了其中有些问题，他略一思考直奔主题：“老师，狄安娜的事情应该没有那么简单吧？” 安普诺点了点头：“我估计你也是要问这件事，在我告诉你更多之前，你先说说自己的想法吧。” 一如既往的，在回答艾伯特的问题之前安普诺先反过来提出了问题。 艾伯特斟酌着回答道：“狄安娜疑似是卡登男爵的私生女，但是双方关系非常差，或者说虽然双方表面上维持着没有产生什么冲突，但互相之间内心都没有对对方怀有什么好意。” 安普诺脸上浮现些微笑意：“虽然很片面，但是这两点倒也八九不离十。你的话，能看出这些倒也不奇怪。” “毕竟就之前您教导我的知识，学者之路艰难惟危。况且有天赋和有天赋也是不同的，从您的态度和话语，狄安娜小姐的天赋恐怕非常一般。”艾伯特平静说道。 “但我也可能对卡登男爵隐瞒了部分真相，让他以为成为学者虽然要冒险，但也止于一般程度……”安普诺微微笑着，进一步探究着艾伯特的思考。 “不，绝无这种可能。” 艾伯特摇了摇头。 “且不说就像老师您可能对布尔里恩慈这边的骑士之路有所了解一般，对方对学者之路也有稍许认知。” “倘若狄安娜真的是对方那么在意——在意到愿意提供一个没那么危险的成为超凡者机会的人，对方必定会慎之又慎。” “那么对方现在要做的是多方打听相关的信息和知识，并与老师您建立更深的信任关系，而这甚至不是短短一两个月能办到的事。” “对方绝不应该在昨日与老师您会晤不过短短两个小时就做出让狄安娜小姐拜您为师跟您学习的决定。” “这个思路没有什么问题。”安普诺认可地点了点头，“那你觉得，狄安娜本人有认识到这些么？” “她并不笨，而且她和卡登男爵之间貌合神离，甚至某种程度上她对对方怀着极大的戒心，而这戒心本身可能来自于她自己就对对方不怀好意。” 艾伯特沉吟后断言道：“她不可能真的相信卡登男爵。” “但她并没有拒绝成为我的学徒，甚至表现得十分积极。” 安普诺又提出了一个疑问。 “因为这本身也是一个巨大的机会，而她很有野心。” 艾伯特眯了一下眼睛，“况且，她知道您与卡登男爵也不是一条心。” “呵呵。” 安普诺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微笑， “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带给我足够的惊喜了。” 心里暗自觉得那恐怕有点难度的艾伯特叹了口气：“但老师和男爵的合作关系恐怕十分稳固，能不能有个好结局她得靠自己努力甚至更多是看运气了。” “哦？”安普诺忍不住挑了下眉，“这也能看出来？” “教导一名学徒需要占用您的时间，短期收获约等于无，而您的时间十分宝贵。” 艾伯特摇了摇头，状似惋惜：“从多方面讲，对方要改变您的立场都很难。” “因为从这件事本身反推，您会主动找上男爵，那就是他能提供您需要的，这是其一。” “您能应承收下狄安娜做学徒这种麻烦事，那就是男爵本身给的一定足够多，这是其二。” “再加上对方不需要您真的将狄安娜教育成才，您就可以付出更少，这是其三。” “而狄安娜要反转您的立场，最大可能性是她的天赋极为杰出，但目前看应该只是一般……” “那么她就需要做到，第一她也能给您您需要的，第二她给的比男爵给的多，第三在此基础上还要多到能让您从不需要花费更多精力时间变成花费精力时间对她悉心教导。” 艾伯特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况且，就算她真的能做到……学者之路艰难惟危。” “十三岁啊……”安普诺若有所思，“让我想想我十三岁的时候还在干嘛？” “呃……”艾伯特闻言习惯性地一窒，下意识转移话题，“所以老师，我想的没错么？” “差不多吧。”安普诺看起来依然没有深究的意思。 “不过卡登男爵想的很好。他希望这件事也可能对狄安娜起到怀柔的功效，简单说，如果狄安娜能学出来，则应该对他心怀感激…… 如果学不出来，嘿嘿，那狄安娜怎么想也不重要了……” “所以他们俩的关系到底是？”艾伯特探究道。 “狄安娜是卡登男爵的私生女。”安普诺肯定道，“但情况比这么短短一句话概括的要复杂得多。” 面对艾伯特好奇的表情，拿起随身携带的水囊喝了一口水，安普诺娓娓道来： “卡登男爵一开始是不知道的。狄安娜最初是由男爵夫人带回领地这边，当时她只有十二岁，跟你现在的年龄差不多。 男爵夫人带她回来的原因也不是因为其他什么，事实上到现在男爵夫人都不知道狄安娜是卡登男爵的私生女。” 艾伯特微微眯起了眼睛，没有插话。 “作为一位善良的夫人，恰好在路边发现了一名跟自己家人同发色同瞳色又长得还不错的小乞儿……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相似之处又容易引发人的同理心，况且，作为贵族子嗣，有时候也是需要替身这种东西的。” “理由十分充分了。”艾伯特附和道。 “是啊，事情一开始也是很好的。小姑娘懂事听话，人也漂亮，跟家里人关系相处得更是不错。” 安普诺脸上露出似乎有些愉悦的笑容：“问题就在于，她很多事做得太好了。说到底只是个女仆啊，跟自己子女感情好是好事，但好到主从不分就有些过了吧？更何况…… 光和家里人关系好也就罢了，就这么个女仆怎么能在其他仆人甚至一些下属、民众那里通过一系列琐事建立起让人信服的声望呢？” 第七十二章 内幕(中) 安普诺摇了摇头，笑着叹了口气般接着说道： “都不用一件件分析事情本身，光对方能做到建立起这样的声望就让人觉得不得不警惕了吧？ 更麻烦的是，随着对方年纪渐长，为什么领地里对方是自己的私生女这种传言甚嚣尘上？” “男爵大人到这里应该会做出一些应对吧？” 艾伯特寻思道。 “这种谣言当然不能放任不管，哪来那么巧的事？自己夫人七八年前捡回来一个女仆正好是自己私生女？” 安普诺脸上露出揶揄的笑容。 “可惜事情真就这么巧，还真是？” 听安普诺这么说艾伯特反而排除了另一个可能。 “是啊。” 安普诺点了点头，似笑非笑，“事情就是这么巧。” “男爵大人为了保险起见，应该是自己私下验证的吧？” 艾伯特感觉接下来的事情应该都可以推测出来了，顺势问道。 “确实如此，之后卡登男爵多方查证，确认了狄安娜的具体来历，基本算是坐实了她是自己女儿的身份。” 安普诺似乎觉得这件事有点有趣，脸上始终带着些许笑意。 “一个私生女，身份人尽皆知，还在领地里建立起了人脉和声望……” 艾伯特沉吟道，“怎么想对自己原本的继承人都是巨大的威胁。” “没错，卡登男爵为此十分头疼，所以才愿意付出很大的代价让我接手这个烫手山芋。” 虽然口中说是烫手山芋，但安普诺微妙的看起来心情颇为愉快。 “虎毒不食女么？毕竟是自己的亲女儿，要让自己直接动手解决问题下不去手，安排个出路丢出去有个交代然后自生自灭是个好选择。” 艾伯特思索着，“好像这个理由也太单薄了，更不值得花费巨大的代价。” 安普诺的乐趣似乎不仅仅来自于事情本身。 看着艾伯特陷入思考，他探究的目光始终投注在艾伯特身上，脸上慢慢挂上了招牌式的阴恻恻的笑容。 艾伯特面色如常，就好像并没有因为一些既视感想起自己在荒芜平原昏迷中看到的那一幕一样。 他一副认真思索的表情，然后转为恍然。 “是了，世间哪有那么巧的事，自己夫人捡回来的流浪乞儿偏就正好是自己亲生的。” “纵然真是巧合，卡登男爵也绝不敢相信，而且这个女儿表现得也过于优秀了。” 艾伯特点了点头，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卡登男爵怀疑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纵这一切，找到自己的私生女，安排巧遇，暗中支援教导，配合事件建立声望，做到这些对方的潜在势力不会小，并且也不太可能是对迪尔乐驰家抱有什么好意。” “如果他随意找个出路把自己这位好女儿安排过去，不好说对方还能整出什么对应的操作，到时候可能更加被动，还不如放在自己眼皮底下看着。” “如果心狠手辣一点直接将狄安娜杀了，不考虑对自己本人造成什么负面情绪的问题……” 艾伯特沉吟道，“但对方不可能不做相关准备，配合之前已经建立的名声和固有印象，只怕会传出很多相应的谣言对领地内部甚至家族本身造成打击。” “卡登男爵确实也是有此担忧，甚至跟我的交易里也有要求至少两年之内不能让狄安娜死。” 安普诺脸上保持着探究的神色， “不过我有些好奇你又为什么觉得一个女仆的死操作一番就能对迪尔乐驰造成打击？” “关键是感情。” 艾伯特回答道， “对方不是突然出现，而是在领地里生活了好些年。她与很多男爵家里的人以及男爵家亲近的人都建立起了正向的感情，尤其老师之前提了一句说狄安娜和男爵子女的关系好到主从不分。 人的感情很微妙，哪怕卡登男爵做好了布置摧毁狄安娜过去建立的所有好印象，人与人之间已经产生的感情依然无法被轻易抹除……” “她的死只要能好好运作，让领地内人心动摇，打击男爵家乃至于男爵本人的声誉都是其次，如果能在男爵家人之间、家人与亲密的仆从之间制造很多嫌隙和不信任……” 艾伯特摇了摇头： “卡登男爵不能容忍这种损失。老师的出现确实帮了他很大的忙。” “也许这个忙比你想的还要大点。”安普诺赞许地点点头，“听过《魔山骑士》的故事么？” 艾伯特一愣，这本小说以前自己和扬纳一起看过，充满了玄奇色彩，大致的内容也有印象。 他知道对方突然提到看似毫不相关的小说故事应该别有深意，不由有了许多联想： “是不是讲一名本来受到领民爱戴的骑士领主，因为妻子惨死，开始沉迷巫术倒行逆施。 领民怨声载道，最后忍无可忍，找来外地的骑士帮忙群起讨伐，最终发现过去的骑士已经变成了一只身形魁梧如山的丑恶魔怪……” 安普诺笑了笑：“就是这本小说，故事乍听有些离奇，流传深广仿佛在教育大家要坚守正道，不要因为任何原因堕落作恶。” 艾伯特听到安普诺这样说，若有所悟：“骑士……骑士之路与他们的领地、领民有关系？” “准确说法是骑士与骑士治下的领民之间的关系很重要。 根据万塔城的研究成果表示，布尔里恩慈的超凡之路与凡人的信仰有关，人民是否信赖崇敬你，在人民心中你到底是什么形象，这一点十分重要。” 安普诺轻飘飘地说道，看着因为自己突然透露的重要隐秘而陷入深思的艾伯特，脸上满是探究的神情。 他颇有耐心地等待艾伯特思虑完毕，才问出了自己想问的话： “艾伯特，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的情况并不是单纯的心智体和灵魂体素质高就能解释？” 艾伯特心里一震，又像某个石头终于在心里落地，如释重负的同时感到新的压力：“我也这样觉得，但毕竟对这方面不是很懂，老师的看法呢？” “这不是通常的心智体、灵魂体素质高就会有的现象，你表现得就像拥有很多不该拥有的知识，你的思维是建立在足够的知识见解上的。” 安普诺探究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紧盯着艾伯特的脸。 艾伯特感觉就像有无数的眼睛一起盯着自己一样浑身麻痒痒的难受。 第七十三章 内幕(下) 车厢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气氛变得有些沉凝。 无形的压力让艾伯特一时无法思考和组织语言。 但他早在之前就准备好了说辞，现在只需要照本宣科地念出来而已。 “其实我一直怀疑自己的出身并没有那么简单，毕竟实际我是被我的养父阿贝尔收养的，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 “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我我只是一个棋子、一个傀儡，一个别人制作的伪人，我也不会感觉奇怪。” “也许我的背后还有更多的隐秘，但是这个世界太危险，我显然没有实力去探究。” “我所能做的，只是把握好跟随您学习的机遇，以期能掌握真正的力量，然后才可能去探究和改变自己的命运。” 有条不紊地将预备好的说辞道出，艾伯特稍稍松了口气。 安普诺漠然不语，慢慢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过了会儿，他才轻飘飘地说道：“你能这么想很好，要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很多时候反而更要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 管理好自己的欲望，步步为营地去发展自己，不要好高骛远，少碰自己觉得未知和麻烦的事物。” “我知道了，老师。” 感觉某种几乎让自己大脑停摆的压力散去，艾伯特恭声应是。 接着安普诺脸上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 “虽然之前你一路上也反复用类似于【大象墓场】这样的话题试探着暴露过自己，但之前我都觉得你还没准备好…… 这一次看来你是真的想清楚了，你的成长速度很快。” “是我之前太幼稚了。” 艾伯特保持着恭谨的态度，他知道安普诺看穿了自己主动摊牌的意图。 自己没有表现得更愚钝而是将对狄安娜的猜测几乎和盘托出，自然就是不准备再隐藏了。 “幼稚吗？”安普诺笑笑，“某种程度上这也确实是另一种不理智。” “老师……之前我昏迷的时候……” 艾伯特正准备说出自己准备好的第二段说辞，但安普诺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好了，不用在我面前背这些无聊的台词了。” 安普诺保持着笑容，“你对我有用，但不是现在，而是在你成长起来之后。希望我这样说能让你在我面前感觉更自在一点。” “老师……”艾伯特似乎一怔，仿佛不知道他为何这么说一样。 安普诺探究的目光饶有兴味地投注在他脸上，缓慢说道： “你知道么，艾伯特，你总是制造一些小事件，包括并不限于拿我的年龄开玩笑…… 你时不时制造一些能令你尴尬的日常氛围，甚至你过分努力地沉浸于情欲…… 你转变得其实有点突兀，就像是一个人突然面对危机不得不紧急修正自己的应对方案，但你到底在应对什么？” “可是老师，您也知道我确实是生命体素质上有异常的地方……” 艾伯特目光闪烁，可有可无地进行着与其说是辩解不如说是捧哏的说辞。 “那是个很好的借口，甚至你可以用它产生的各种情绪来掩盖你最真实的想法。” 安普诺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艾伯特，艾伯特仿佛再一次看到了对方脸上几十只眼睛同时以探究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恐怖场景，他感觉自己背后的寒毛一根根竖起。 “你知道我能感知你的情绪，所以你努力制造别的情绪。你觉得你骗过了你自己就能骗过我？” 安普诺脸上熟悉的探究表情，几乎与当时分毫未变的笑容弧度令艾伯特不寒而栗。 “你知道每一次你站在我面前，我在你身上感知到的最浓重的情绪是什么么？” 艾伯特浑身僵硬，露出勉强的笑容，正欲开口，安普诺再次抬手打断了他将要说出口的话。 “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你终于决定结束你这些小把戏，也因为我真的把你当做我的学生。 我可不希望你在成长起来之前，就因为这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在别的地方丢掉自己的小命。” 安普诺收回了目光，接着说道： “还记得我之前对你说的话么？无论你是出于向往，还是出于恐惧，一旦真正踏上这条路，你就真的没有办法回头了。 情绪并不重要，也用不着解释。倾听你内心的声音，尽你的全力朝着正确的方向努力你才有可能在将来握住自己的命运。” 看着脸色恢复平静的艾伯特，安普诺微微哂笑：“你甚至还想用对过去和平庸的恐惧来掩饰对我本身的恐惧。 如果在昏迷时你曾经遭遇过无形恐惧，那么你醒来时看见的会是什么呢？ 虽然是不可名状的恐怖存在，有时也意外能帮助人看清自己的内心。 让这个问题保留一点悬念，因为这件事还比较有趣。” 听起来有些疑问，但看到艾伯特张嘴准备说话安普诺依然制止了了他。 “比起你其他的失败小动作，至少你醒来后的情绪维持得跟昏迷前没多大差别。如果你要就这一件事撒谎，我暂时还无法分辨，所以我不想听。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说说你对狄安娜的看法吧，你觉得她有用么？” 随着安普诺转移了话题，艾伯特感觉某种让自己毛骨悚然的危机感渐渐淡去。 他微不可觉地吐了口气，语气平稳地说道： “我觉得她身上应该有一些值得挖掘的地方，无论她是靠自己在迪尔乐驰领建立起良好的关系和声誉，还是她背后真的有一个隐藏势力的支持……” 艾伯特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我觉得我们的利益毕竟并不是跟卡登男爵完全一致，更何况，他自己也要求至少两年内不能让狄安娜死。” “只是短时间内保证她的生命罢了……” 安普诺眯了眯眼睛，“用心教导一个学徒，可是要花费不少资源的。” “但初期应该主要只是教授基本知识，以两年为期限，探寻和观察她背后的秘密……这段时间可以慢慢调整计划，到时候再来决定她的命运。” 艾伯特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很好，既然你觉得她有价值。还是那句话，你觉得她有价值就由你在她身上花费时间好了。我不想浪费时间单独从头教她基础知识，所以这个任务交给你。” 安普诺似乎之前已经做好了决定，就等着艾伯特这一番话，他几乎没有思考就对艾伯特说道。 “是，老师。” 艾伯特犹豫了一下，面色平静地问出了一个留置的关键问题：“就老师您的看法，狄安娜她的天赋究竟如何？” “十死无生几无幸理。”安普诺淡淡说道。 第七十四章 坏女人 等艾伯特从马车里出来时，看到阿比盖尔骑着猎马守在车厢附近。 预期之中会在附近跟阿比盖尔攀谈的狄安娜此时却在队伍前方跟两名军士交谈，距离马车颇有一段距离。 “狄安娜没有来跟你聊聊么？”待阿比盖尔策马过来俯身将他抱到马上自己怀里，艾伯特轻声问道。 “过来说了两句客套话，看了一眼马车就走了。” 阿比盖尔没有拉缰绳，双手环着艾伯特，下巴轻轻放在他头顶，一副有些慵懒的模样。 “我倒是忘了这是她自家马车。”艾伯特恍然。 “怎么了？她有什么问题么？”阿比盖尔好奇问道。 “不但有，而且很大。”艾伯特笑了笑。 “那能告诉我么？还是得保密？”阿比盖尔压低了声音。 “姐姐别跟其他人说就行了。” 艾伯特静心聆听，近两百人的队伍颇为嘈杂，他试了试就算自己也听不清楚队伍最前方狄安娜正在跟那两个军士说些什么。 之后他边压低声音，仿佛耳语一般简略把从安普诺那边得来的消息复述了一遍。 期间狄安娜转头看过来这边还远远跟他打了个招呼，他一边微笑回应一边嘴里继续对阿比盖尔披露对方身上的隐秘。 “感觉她……好像比我想的还要艰难不容易一点……” 听他大致说完，阿比盖尔略有点同情。 “我跟姐姐你说这么多，就是告诉你她不是个什么简单角色，让你心里有数对她多点警惕心，可不是让你来同情她哦。” 艾伯特一脸善意的笑容一边看着狄安娜一边在阿比盖尔怀里蹭了蹭。 “放心啦，我又不是小孩子，再怎么说我也在外面当过几年冒险者，基本的警戒心还是有的。”阿比盖尔轻声道。 “主要姐姐你一副同情她的样子，让我都有点怀疑姐姐你是不是圣母了。” 艾伯特发现自己掌握的奇怪词汇越来越多，比起一开始的不适和违和感，现在反而习以为常。 “神圣的母亲？” 显然阿比盖尔是无法无师自通也莫名其妙学会这些乱七八糟的词汇的，对于艾伯特说的话她只能一脸懵懂。 “一个专门的名词，用来形容那种损害自身和关系好的人的利益去帮助陌生人甚至仇人以获得心理满足的人。” 艾伯特思考了一下，解释道。 “？小艾伯你是觉得姐姐我有病么？” 阿比盖尔一副无语的样子，“姐姐我可是坏女人！我只是觉得她有点可怜而已，她再可怜，如果威胁到了你，我都会直接把她杀了。” “嘿嘿……”艾伯特露出开心的笑容，蹭了蹭阿比盖尔，“姐姐最好了。” “不过我倒是觉得，算了还是不说了……她过来了。” 看到狄安娜结束了跟两名军士的交谈，转头盯着艾伯特朝这边款款行来，阿比盖尔有些不爽地说道。 正如阿比盖尔所预料的，狄安娜虽然一开始主动找了不少话题说些领地里的趣事、城堡里的生活，也会旁敲侧击地跟自己攀谈，一边打探自己的来历以及和艾伯特的具体关系，一边做出自己没有特定意图的表面功夫。 但不知不觉间，就着学习的话题，还是演变成了阿比盖尔充当半个背景板，狄安娜仿佛跟艾伯特有说不完的话的情况。 即便阿比盖尔也有跟着艾伯特学习，对目前讲的不少知识点也有认知，但对方请教的主体是自己的同门师兄，只是偶尔带到一点自己已经算是专门照顾了。 加上阿比盖尔又不想透露太多自己和艾伯特的信息，最后不得不在三人的交谈中沦为边缘人。 她抱着艾伯特心里暗暗憋闷：“这个臭女人果然没安好心，自己不觉得自己有些言辞过于亲热了么？看不到小艾伯是在我怀里么？！” “感觉自己不懂的东西太多了……还好有师兄您可以请教，否则在后面的正式学习中，师妹我肯定会很狼狈吧……” 狄安娜似乎已经完全接受了这种师兄妹的称呼，现在已经一脸自然的以明明小自己好几岁的艾伯特的后辈自居了。 但是艾伯特却能清晰感知到对方自然态度下，掩盖在皮裘和长裙里绷紧的紧张身体。 他颇觉有趣地将安普诺交给他的任务披露了出来： “之前跟老师聊了一下，老师决定将教导师妹入门基本知识的事情交给我来做，所以师妹不妨将现在这样的交流就当做是正式学习。” “原来是这样，看起来短期内不用担心自己跟不上课程进度被老师训斥了。” 狄安娜一脸松了口气的表情，仿佛开玩笑一样地补了一句：“那以后我是不是该改口叫师兄老师了？” 而艾伯特感知到的是，对方长裙下双腿并拢夹紧，掩盖在长裙下行走的步伐变得更加细碎微妙。 同时，一股常人闻不到的隐约异香传到了艾伯特鼻间，感觉跟息兰香料的味道有雷同之处。 “那可不行，你可是我的同门师妹。我只是代师传教，教你一些入门的基础知识罢了。” 若有所思，忍着差点脱口而出的调戏，艾伯特一脸认真地说道。 “辛苦师兄了……说起来，师兄和阿比盖尔小姐……” 终于，旁敲侧击没有获得更多信息的狄安娜更换了话题一脸好奇地对着艾伯特打出了直球。 “是情侣哦。”艾伯特微微一笑，身体更加放松地躺在阿比盖尔怀里，目光饶有兴味地在狄安娜脸和身体上上下打量。 狄安娜依然没有让他失望，虽然表面上是做出有些许惊讶的寻常表情，但从对方变得急促的心跳，迅速加快的血液流动，勉力维持行走的绷紧双腿，都能看出对方的脑子里活动的东西远不是一个些许惊讶的表情所能概括。 隐隐的，艾伯特有点理解自己老师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那种探究的目光，以及在一开始对方就说过的能感知他人的身体内分泌和情绪变化。 “也许要不了多久，我也可以做到。”他心里暗暗思忖。 搂着艾伯特的阿比盖尔意外的并没有因为他的回答有什么欣喜的情绪，她可不觉得这个女人看不出自己和艾伯特是情侣关系。 果然，在她的注视下狄安娜并没有表露出任何受挫的模样，而是做出一副带着些许惊讶的表情向艾伯特接着问道：“所以师兄是喜欢年纪比自己大一些的成熟女性么？” “成熟大姐姐谁不喜欢？”艾伯特坦然道。 “说得也是，况且阿比盖尔小姐还这么漂亮。” 狄安娜仿佛有些不适地身形姿势稍稍变化，状若不经意地调整身上的皮裘，手在长裙腰间的位置轻轻拉扯了一下似是想要消除裙子上被皮裘压出的些许褶皱，只在这一瞬间，裹在原本相对宽松的长裙里的身体前后凸出饱满的弧形。 微微偏头盯着艾伯特的脸，她目光流转，脸上露出柔媚的表情：“以后师妹也有劳师兄照顾了。” 第七十五章 种植园 “？” 阿比盖尔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作为刚入门的师妹客套话说劳烦同门师兄以后照顾似乎挺正常的…… 可是你刚才那句话后面是不是多加了个单词？多一个“也”是什么意思？ 两个小时聊程下来，阿比盖尔心里觉得相当不爽，之前对对方的些微善意早已荡然无存。 明明自己一只胳膊紧紧环着艾伯特，另一只手还被艾伯特抓在手里把玩，可以说是显得相当亲密无间，可是对方就是一副视若无睹的样子。 但对方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自己似乎都找不到什么由头发作。 有些让阿比盖尔憋闷的行程又过了两个小时才结束，对方借着男爵安排和讨教学习的由头全程就跟在自己两人身边，间或还充当导游向两人介绍周围路过的风景和北地的风土人情。 直到一片一眼看不到头像围绕着庄园建立的村庄的建筑群出现在队伍前面，听到周围人的议论，阿比盖尔主动接过了话题向狄安娜询问道： “狄安娜小姐，这里就是息兰的种植地点？周围这些开垦的农田都是用来种植息兰的么？” 艾伯特心里隐隐有些异样，阿比盖尔的声音仿佛是刻意控制好的。 她的语速不疾不徐，声线清亮而语气沉稳有力，虽然并无一丝媚意但还是挠得他心里有点痒痒的。 声音柔美温柔的狄安娜正准备对艾伯特进行介绍，刚吐出一个单词就直接被阿比盖尔此时颇显得强势高冷的声音打断压制。 她倒也不着恼，脸上浮现温柔的笑容抬头看向此时正态度凌然冷冷盯着自己的阿比盖尔。 对方五官立体精致，身材傲然，雪白的肌肤冰冷的脸色配合火红明艳的长卷发愈发显得美艳得不可方物。 同样作为美女，面对对方不但感觉到一种近乎绝望的统治性的压力，甚至自己本身都不可避免地被那种惊心动魄的美吸引。 “但是她生气了呢……” 狄安娜心中暗忖，态度语气更显温和柔媚： “这里就是息兰种植园，不过虽然整体以息兰命名，但实际栽种的作物不仅是息兰本身。 实际上，除了最核心的庄园里种植着息兰，其他地方，阿比盖尔小姐请看……” 她声音轻柔，动作也轻柔，抬手指向建筑群的周边轻轻画了个圈，虽然只是一个简单抬手画圈的动作，竟让她生生做出来仿佛舞蹈般的美感。 “围着最中间这一大片地现在还没播种，差不多两个月后会开始播种种植棉花，而棉花收获之后一般会种一季西瓜。 可惜师兄和阿比盖尔小姐你们没赶上，息兰种植园的西瓜是出了名的沙甜可口。” 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柔声向两人介绍，仿佛完全感受不到阿比盖尔的敌意。 “再外围这一大片，开垦过的农田里还分布着一些村居建筑的这些，东边北边全部都是种植的小麦，南边这一片则是种植玉米，西边也是是我们面前这一片则是种植的大豆。 因为都是差不多春天播种秋天收获，这些地方在秋收之后会种植大片的豌豆，虽然冬季存活率不高但多少也有收获，可惜这次因为兽潮的关系基本都被糟蹋了。” 她的语速不快，身形随着自己指点的方向轻轻挪动，不经意便暴露出自己裹在长裙里饱满柔媚的臀腿曲线。 此时对她颇有敌意的阿比盖尔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一时有点被她展露的柔美女性魅力吸引，而这进一步加深了阿比盖尔对她的警惕。 “这边看起来也能住不少人，没有人留守么？” 狄安娜刚回答完阿比盖尔就带点好奇地追问道，完全没给艾伯特插嘴的机会。 “一开始是有不少人居住在这边的，后来发现兽潮的情况很严重，这边的人便撤退去了剑兰山庄。 后来部分人跟着老爷一起去了石垒堡，现在被派过来查看情况的平民超过一半都原本是息兰种植园的农工。” “我听男爵大人说息兰是领地经济的命脉，看这里也有很多石头堆砌的建筑群可以作为防线，为什么不在这边派驻军队抵御兽潮进行保护呢？” 阿比盖尔盯着狄安娜维持着压迫性的语气继续追问。 狄安娜目光下移，没有与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她的阿比盖尔对视，仿佛在回避她此时的锋芒，却正好对上了正肆意打量她的艾伯特的目光。 她的身体微不可觉地颤抖了一下，注视着艾伯特白皙俊秀的小脸声音愈发柔媚： “正因为息兰重要，为了保护息兰才要撤离这里的农工和其他人员，豌豆这些也是直接被放弃了…… 更具体的，等阿比盖尔小姐和师兄到了庄园里就知道了。” 三人说话间队伍还在前行，此时已经进入了种植园西边的田垄之间。 周围农田里应该到了收获时节的豌豆芽基本十不存一，就存的一也只能叫做豌豆尸体。 相对的动物的尸骨却比比皆是，看来在食草和杂食性动物对这里进行毁灭性掠食的同时本身也成为了更凶残的猛兽们的猎物。 田垄之间有一条专门的大路，看起来本身就是为了方便车马通行。 随着队伍进入这一片，整体的前进速度反而加快了，士兵和村民们看起来都没有要检查周围农田的意思，目的地十分明确地朝中心连成一片的建筑群前进。 艾伯特注意到周围田垄间的农舍情况与息兰村大同小异，不少都遭到了破坏，一直到了主建筑群那一片，看起来情形依然没有好转。 “突然觉得兽潮还是蛮可怕的。” 艾伯特若有所思，由于塔格的影响，他一路上几乎没太受到兽潮的侵扰，看着眼前密集坍塌的建筑群，才对兽潮的破坏力有了进一步的认知。 虽然艾伯特并没有将心里想的说出来，但是这种密集建筑群被整体破坏的情况显然还是引起了队伍的骚动。 看起来大家对息兰是否遭受破坏开始有了些分歧议论纷纷，整个队伍也进一步加快的行进速度，沿着大路左转环着建筑群绕了一小段后眼前豁然开朗，大路从这里继续往建筑群内部延伸，尽头似乎是一道巨大的庄园大门。 第七十六章 息兰 “这个气味……” 仅仅只是靠近，艾伯特敏锐的嗅觉就闻到一种一言难尽的味道。 说不上臭，但是也不觉得香，充满强烈刺激性的味道直往艾伯特鼻腔里钻，让他觉得鼻子痒痒的，隐隐有些不适。 与之前在狄安娜身上闻到的以及席间用膳吃到的隐约有相同的成分，想要细究敏感的鼻腔却有些不堪承受。 此时已经有两名卫兵走过去打开了庄园的大门，一大片绚烂的紫红色花朵密密麻麻地填满了门里所有的视野。 与周围看向紫红色花朵的众人不同，艾伯特此时反而注意到靠近庄园这一侧的建筑基本没遭到什么破坏，庄园本身的围墙和大门看起来更是丝毫无损。 想到刚才闻到的味道，他若有所悟。 此时队伍在这里停下散开，让车驾和艾伯特两人继续前行到门口。 巴塞尔走了过来跟狄安娜先交谈了两句，然后两人一起看向艾伯特。 “师兄，这里就是息兰种植园了，您去叫安普诺老师下来看看？” 没等艾伯特说话，马车的门打开，安普诺自己径自走了下来：“不用了，我都听到了。” “巴塞尔你安排几个卫兵守着马车，然后艾伯特、狄安娜、那几个花农跟我进去看看，其他人你自己看着安排。”他语气淡然，转头看向巴塞尔，径自吩咐道。 巴塞尔几乎是下意识地听从了安普诺的命令，感觉对方身上有一种久居上位发号施令的气质。 艾伯特和阿比盖尔此时也从马上下来，和狄安娜一起跟在了安普诺身边。 安普诺对艾伯特点了点头，没有理会其他人，径自带头走进了庄园大门，其他人包括几名被巴塞尔点名的花农也赶紧跟了进去。 一大片充盈了整个庄园内部的紫红色花海暴露在众人眼前，艾伯特感觉那种气味愈加刺激，感觉已经不单是刺激鼻腔，让他眼角都跟着发酸，几乎要掉下眼泪来。 但是看了看周围其他人，似乎又没有这么明显的反应？ 安普诺打量了一番庄园里面：“里面这种开着紫红色花朵的植物就是息兰？你们谁比较了解的介绍一下。” 一名看起来上了年纪的花农站了出来，他态度恭谨：“安普诺先生，我在这里工作有差不多二十年了，一直负责照顾息兰，自问对它的了解超过绝大多数人。” 其他花农都没有出头，看起来默认了他的说法。 见安普诺点了点头，几人一边沿着花海边缘漫步，一边听他开始介绍： “虽然乍看之下很像大量单独的植株密密麻麻分布在种植园里，但息兰其实是一种生长在地下的藤蔓，它的本体深埋地底，枝叶露出地表并会一年四季开花，我们甚至怀疑这一大片息兰花其实都是来自同一株植株。” 安普诺微微眯起眼睛：“这里看起来足有几十亩地吧？” 花农点了点头：“刚开始弄种植园的时候花朵还没有这么密集，但是占地面积已经和现在差不多，最早其实领主大人是想要移植栽种的，一方面扩大本地产出，一方面铺开到外地，解决无法长久保存的问题。” “但是根本无法移植，在外地无法存活？”安普诺继续问道。 “我们没有发现息兰的种子。它伸出地面的分支会长叶子会开花，但是并不会结果，其他部分似乎也没有种子的功能。我们试过截取分枝放到其他地方培育，但是完全无法存活。” “所以你们怀疑息兰是同一植株？” “我们也想过是不是水土、温度、气候等各种原因，干脆尝试过就在息兰生长的原地额外栽种……它还真的就存活了。 可惜我们开心地研究时发现，是地下息兰的藤蔓主体重新接纳了这一段分枝，它又长了回去，而不是自己单独生根发芽……” 这边对话还在继续，另一边，此时艾伯特被息兰的味道刺激得有点走神。 “气味是感觉有些刺鼻，但是我好像没什么明显的不舒服感觉。”阿比盖尔在他耳边轻声低语，看起来似乎感觉到不适的只有他一个？ 甚至开始觉得眼睛酸得想掉眼泪的艾伯特，眯着眼睛游目四顾发现狄安娜伸手轻轻捏了捏自己鼻梁。 他想了想，跟阿比盖尔说了两句，然后靠近了狄安娜，低声问道：“师妹有觉得这种味道很刺激，鼻子有些难受么？” 狄安娜一怔，点了点头：“师兄注意到了？我对这种气味比较敏感，每次一靠近这边鼻子就难受，不过也没到过敏的程度，不至于因此生病。” “其他人没有这种症状么？”艾伯特做出一副好奇的表情。 “似乎没有，不过基本所有的野兽都不会靠近息兰，以前听领地里的老农说过息兰被发现可以用作香料也是因为过去的一场席卷了北境的大兽潮。” “师妹能讲给我听听么？”艾伯特压低了声音。 “是很简单的故事呢，当时的兽潮规模很大情况很严峻，北境这边别说农作物，连野草树叶都基本被吃绝迹了，但是这边自然生长的息兰却完全没有野兽接近，保存得完好无缺。” 可能同样是顾忌安普诺那边，狄安娜声音微小，就跟刚才的阿比盖尔一样凑到艾伯特耳边和艾伯特耳语。 “饿极了的人哪有什么顾虑，发现的人直接摘息兰的花叶来吃，也管不了这种刺激的气味、以及野兽不吃的原因了。” “然后巧合之下发现了息兰的作用？”艾伯特若有所思。 “是的，息兰的气味并不好闻，花叶摘下来吃起来味道也是一言难尽，据说那些人就拿存粮拌着切碎的息兰花、叶吃……最终结果是意外发现了它作为调味品的作用。 师兄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其实师妹觉得这个传说可信度一般，因为没经过特殊处理的话，单纯切碎该是怎么难吃还是怎么难吃，并没有明显的调味作用。” 狄安娜此时已经注意到艾伯特的异样，犹疑了一下问道：“师兄也觉得不舒服么？” 艾伯特已经被气味刺激得眼睛红红的，同时鼻腔痒痒的想要打喷嚏。 他苦笑道：“我也觉得这个气味挺刺激的，感觉似乎比师妹还要严重点，对这种情况师妹有没有做什么准备？” 狄安娜抿了一下自己的唇，从怀里取出了一方白色的织物递给艾伯特：“师兄试试用这个捂着口鼻看看会不会好点？” 艾伯特接过，触手丝滑似乎是细腻的蚕丝织成，织物呈三角形似是两层叠在一起有一定的厚度。 眼鼻都很难受的他也没有细观察，试着将白色的丝滑织物放在了自己的口鼻上，感觉呼吸是好多了。 那种刺激的气味被一股近在口鼻之间的馥郁香味挡住，因为意外好闻他还忍不住深吸了口气，甚至感觉眼睛里的瘙痒感都减轻了很多。 而狄安娜可能因为这是自己贴身携带之物，稍稍有些害羞，身体微微颤抖，脸上泛起诱人的酡红。 阿比盖尔在一旁神色不愉地盯着艾伯特手里捂在口鼻上的织物，而艾伯特不知道在想什么，看起来怔然出神若有所思。 第一章 剑兰山庄 “天上将降下火雨，地上将发大水……” “烈火焚燃天空，黑暗的潮水吞没整个大地……” “一切僭越之徒皆不得幸存，愚昧的世界迎来终末……” “而唯独我们，唯独我们……” “我们将迎来新生，做新世界的圣人……” “我们齐身拜服，齐声高呼……” “如光燃于烛，如钢铸于火……” “呼唤我们的父，一切的救主……” “祂将于一切之上降下无所有，于无所有中令我们得救……” 晨曦透过窗帘的缝隙轻轻地拂过艾伯特的脸庞，那隔着眼皮依然有些刺目的日光将他从睡梦中唤醒。 头隐隐有些痛，似乎又做了一个什么漫长又光怪陆离的梦，耳边隐隐还停留着梦境里嘈杂的噪音。 他迷迷糊糊下意识地试图抬手遮蔽眼帘，却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什么牢牢困住，然后才发现似乎整个身体都动弹不得。 “唔……” 艾伯特睁开了眼睛，隔着窗帘看到了阳光灿烂的早晨。 鼻间萦绕着淡淡的温香，回过头是雪白的肌肤和如火般燃烧的长发。 他才发现自己动弹不得的原因：阿比盖尔像抱着一个抱枕一样双手双脚将他环在怀里。 想起这段时间学习之余与对方在迪尔乐驰领四处狩猎游玩的各种事，艾伯特心中隐隐升起了一些幸福感，凑近了脑袋便朝阿比盖尔唇上吻去。 他当然知道自己总是醒来觉得头痛，以及仿佛做了很累的梦却又想不起内容这件事十分异常。 但另一个直觉告诉他，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少去追究更多的异常才是明智的。 “还好有阿比盖尔姐……”他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与对方保持亲密关系于自己的益处。 因为对方的存在，自己无论是精力、专注力都提升了不少，相应的，每天积累的压力都可以在对方身上释放。 这让艾伯特虽然几乎一直维持在高强度学习的状态，但只感觉十分充实快乐。 此时阿比盖尔已经被他吻醒，本来就紧紧抱着他不肯松手的对方立刻翻身将他压住，很快就开始了两人每天早晨例行的锻炼项目。 “师兄和阿比盖尔小姐看起来每天精神都好好，这里面有什么诀窍么？” 早饭前与艾伯特、阿比盖尔在二楼饭厅碰面的狄安娜看着神清气爽的两人一脸羡慕地问道。 经过三个月废寝忘食的高强度学习，原本肤色雪白毫无瑕疵的狄安娜此时眼眶已经隐隐挂上了黑眼圈。 虽然由于她足够美丽的外表并未损及她的魅力反而显得别有一番风情，但她自己显然十分介意。 “师妹你心态上放松一点，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多休息，早睡晚起，自然精神就好了。” 艾伯特诚恳地说道。 “……谢谢师兄的建议。” 狄安娜哑口无言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心里暗暗腹诽：“你们那也能叫早睡早起？我倒是想早点睡，每天晚上被你们折腾得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早晨想多睡会儿，又一大早被你们吵醒……” 此时距离三人前往息兰种植园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由于息兰无法移植而安普诺需要就近研究，三人没有再返回石垒厅，而是在男爵的安排下住进了距离更近又宜居的剑兰山庄。 剑兰山庄正如其名，本身建立在靠近息兰种植园的一座小山上，周围已经被开垦成了良田，围着山庄已经发展起了一个规模不逊色于息兰村的村子，而山庄内部种满了作为家族纹章的剑兰以及拥有领地内唯一上了规模的酒坊。 这番兽潮肆虐之下，农田作物和剑兰甚至建筑物都受到了大规模的破坏，此时本身也处于重建之中。 但即便如此，剑兰山庄的居住环境也不是石垒厅能比的，这里光照充足空气清新，并且砖瓦明亮，有不少华丽精致的装饰和建筑细节，尽显贵族庄园的风范。 除了安普诺住进了山庄专门的一间豪华贵宾房，由于狄安娜的关系，艾伯特两人被安排住在了狄安娜的隔壁。 三个月里艾伯特学习上突飞猛进，完全没什么其他事做的他比在荒芜平原时学习来得更快，函数和基础代数学完后，此时已经开始深入学习多项式和矩阵，而布尔里恩慈语的掌握基本已经不逊色于土生土长的北方人。 这里的北方人指的不是北方平原上的西瓦拉人，而是位置在北方平原更北边的靠近布尔里恩慈中心地带的人，其实在北方平原上也被泛指一切非北方平原出身的布尔里恩慈其他人。 虽然感觉北境人叫其他人北方人这件事微妙的让人无语，但似乎这边所有人都习以为常不以为异。 与艾伯特相比，无论是狄安娜还是阿比盖尔的学习进度，就都显得差强人意了。 阿比盖尔还好，学习进度虽然慢，但是她心里早已放低了预期。 对自己天赋情况心知肚明后，她现在一心跟艾伯特黏在一起，两个人如胶似漆天天快活得很。 而狄安娜就不一样了，她心里一直暗暗拿艾伯特作为标尺衡量自己，不可避免地连续受到打击。 原本她对布尔里恩慈语言文字的掌握放在整个北方平原都算是前列，但这段时间看着艾伯特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迎头赶上，而自己的古代语和文字则进展寥寥，觉得极为生涩难啃。 换数学这一块打击就更大了，她跟着艾伯特去听安普诺讲的如听天书。 转头回来跟着艾伯特学习继续慢如龟爬，在有加减法的基础的情况下，三个月学习下来进度才只到方程式。 甚至艾伯特为了帮她巩固出的一些题目里基础几何的一些题，一旦有哪怕只是单纯需要加两根线之类的操作，就能做错。 而同时她还要眼睁睁地看着艾伯特像海绵吸水一样向安普诺学习那些自己如听天书的内容还掌握得飞快。 她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所谓的天赋，直到艾伯特将“臆魔症”换了个说法阐述，她才将暗地里悬起来的心放下，重新确立了信心。 第二章 历练 在三人居住于剑兰山庄的这段时间安普诺暂时成为了山庄里名义上地位最高的人，而山庄的具体事务则都由巴塞尔和迪尔乐驰家的一名老管家负责。 山庄的主人卡登男爵此时还在领地里四处巡回，时常留宿治下的村庄主持各地的重建工作。 换做之前艾伯特还多少有点疑惑对方这种各种事亲力亲为是否有些欠缺用人能力，现在倒是清楚了对方有需要刷存在感和声望拉拢民心的核心利益。 两人和狄安娜没等多久，安普诺很快也抵达了山庄主体建筑二楼明亮华丽的饭厅。 而此时桌子上已经摆满了热气腾腾的各色早点，周围还有几个着装统一的女仆伺候，比起石垒厅的饮食看起来上档次有格调多了。 在剑兰山庄这段时间的生活让一度觉得迪尔乐驰家艰苦朴素不忘初心的艾伯特心里感觉十分微妙，只觉得很多事果然还是要多看多接触多经历。 早膳还未用毕，管家拿着一封带着火漆印泥的信走了过来，他将信交给了安普诺： “安普诺先生，这是老爷的亲笔信，上面写了是给您的，还请您过目。” 安普诺接过信拆开看了看，然后点了点头：“知道了，等我用过早膳安排。” 管家点了点头后退到一边，但是并没有离开饭厅的意思，看来准备等着下文。 等一众人用过早膳，安普诺先是看向艾伯特：“你现在的学习进度已经远远超过了我的预期，再这么突飞猛进下去我反而有点担心。” 艾伯特一愣：“但是老师，我感觉自己情况还好？” 安普诺挥了挥手里的信：“卡登男爵那边遇到了一点麻烦事向我们求助，不过我估计阿比盖尔就足以解决这件事了……怎么，你要跟她分开么？” 艾伯特明白安普诺的意思，既然阿比盖尔都能解决，那自然是直接让阿比盖尔去，而不是浪费他自己宝贵的时间。 他讪讪一笑：“我觉得偶尔休息一下劳逸结合也挺好的，正好老师你那本手稿上还有很多知识点我没参透，我带着手稿跟阿比盖尔姐一起去好了。” 安普诺点了点头，看向老管家：“男爵那边应该还有安排其他人吧，让他们带上艾伯特他们俩，相信足以解决这次的问题了。” 老管家面无异色，恭声应是，看起来似乎丝毫也没怀疑这么一位少年能起到什么作用。 狄安娜动了动嘴唇正准备说些什么，安普诺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狄安娜的学习进度要抓紧，这段时间就跟着我好好补习功课，希望能早点追上艾伯特的进度。” 听着这话狄安娜只感觉一阵无力，这要怎么追？她感觉自己再单独学个一两年不一定有艾伯特现在的水平。 此时她也只能恭声应是，打消了跟着艾伯特他们一起外出的想法。 艾伯特心知由于卡登男爵的任务，安普诺是不太可能放狄安娜离开自己的监视范围的，只是安抚性地对她笑笑：“那师妹这段时间要加油哦，等师兄回来检查你的学习进度。” 她露出温柔的微笑点了点头：“我正好刚烘焙了一些点心，师兄带着路上和阿比盖尔姐一起吃吧。” 艾伯特微微一怔，点了点头，被狄安娜以这个由头单独拉去了厨房。 那是一些做成了白色和黄色小兔子一样的软面包，看起来十分可爱。 “白色的是面粉做的，黄色的掺杂了玉米磨成的粉，我在里面加了一些红豆沙……嗯，自认为还是软软糯糯很可口的，师兄把它们带上吧。” 艾伯特露出欣喜的笑容：“好可爱，看着都舍不得吃掉了。” 这会儿的他看着反而像个普通可爱的孩子，与两人面前的小兔面包十分搭调。 看着他的反应狄安娜脸上也露出由衷的笑容，她微微松了口气心中不知道为什么有种雀跃的欣喜： “我给师兄包起来，虽然很可爱，但是做出来就是想让师兄吃的……放久了应该就没新鲜时候好吃了，师兄和阿比盖尔小姐可以在路上把它们吃掉。” 艾伯特带着欣喜期待的笑容接过狄安娜包装好的小兔面包，狄安娜顺势轻轻抓住了他的手，她的手指修长但摸起来整体依然温软绵柔，触感就如她制作的小兔面包一样。 同时，一道声线温柔婉转如流淌春水般的低语从她唇间缓缓吐出：“师兄办完事早点回来……师妹会忍不住想你的。” 艾伯特心中一荡，忍不住反手握住狄安娜的手略略紧了紧：“放心吧，师妹。” 告别狄安娜后他提着点心盒又去跟安普诺道别，听他说明来意安普诺点了点头表示这小兔面包看起来没有添加什么可疑的东西。 这会儿他才真的放下心来，其实也是想着这确实是狄安娜的一份心意，否则直接自己私下处理了根本不吃，也用不着来找安普诺帮忙看看了。 卡登男爵那边组织起来的队伍是由剑兰山庄和石垒厅两边一起抽调，除了剑兰山庄地位仅次于巴塞尔的一名高阶军士威廉以外，石垒厅那边带队的两名军士之一是与艾伯特还算相熟的拉东。 不过由于这三个月里很少见面，实际关系已经不如剑兰山庄这边这位威廉军士来得熟络了。 最终的队伍由威廉军士带头，两边三名其他军士作为副手，麾下还有一共二十四名普通卫兵，再加上艾伯特和阿比盖尔两人。 也是这会儿，艾伯特才从威廉军士口中得知任务的具体内容： 北上布拉格，帮助与迪尔乐驰领合作的北地商会，解决贩售息兰制作的香料回款被劫的问题。 “所以说是一群兽潮中受灾严重的乡民啸聚山林落草为寇？” 艾伯特若有所思。 “说是这样说，但是北地商会本身商队的护卫能力并不弱，即便不如正规军，也强于一般的佣兵团，能打劫他们，不是一般灾民能做到的事。” 威廉军士摇了摇头说出其中的疑点。 “看来这个任务也没有那么简单。” 艾伯特沉吟道。 “更具体的内容，等到了布拉格与夫人小姐交流后应该能知道。现在传过来的都是只言片语，与真实情况可能有些差距。” 看起来比拉东还要年轻些的威廉颇为持重地说道。 艾伯特点了点头：“那一路上有劳威廉大叔照顾了。” 第三章 危险的北方平原 路程比艾伯特一开始想的要来得长。 此时距离他们出发已经过去了七天，路上他们甚至遇到了一小波野兽的袭击。 那是一群长着长嘴，牙尖嘴利的中型野兽，拢共不过七八只，不知道是不是过于饥饿以至于失去了理智的关系，居然敢于袭击他们这只一看就全副武装不好相与的队伍。 在威廉军士的指挥下，那群野兽没掀起什么水花就全军覆没，迪尔乐驰领军队表现出来的军事素养在艾伯特看来比双塔镇高了不止一点半点。 “仔细想想双塔镇根本没有军队，只有一只百人出头的治安卫兵……” 艾伯特暗暗思忖，两者对比起来迪尔乐驰领居然能拉出接近五百人的军队简直是离谱，要知道双塔镇常驻人口高达五千，而迪尔乐驰领治下的领民加起来了不起一万出头。 “拉东大叔，迪尔乐驰领维持这么大一只军队不会觉得负担很重么？” 想到这里，艾伯特干脆开口朝一旁的拉东问道。 拉东有些羡慕地看了眼躺在阿比盖尔怀里的艾伯特：“一听这问题就知道艾伯特少爷您是和平地区待惯了的。” “怎么说？迪尔乐驰领这边经常动荡么？”艾伯特好奇道。 “何止是动荡……” 拉东叹了口气，反问道：“艾伯特少爷您来这边也有三个月了，应该有发现这边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其实远不止能养活这么点人吧？” 艾伯特点了点头：“确实，跟狄安娜也聊过一点相关情况，迪尔乐驰领似乎一年出产的粮食可以养活好几万人，大多数粮食最后都是低价抛售给了来往的商队。” “艾伯特少爷觉得把粮食卖出去划算么？” “不划算，是我的话，宁愿囤积粮食，鼓励生育，迪尔乐驰领还有大量荒废的土地，完全可以供养更多人口让领地变得更繁荣。”艾伯特说道。 “是啊，如果可以的话，在粮食充足的情况下，谁不愿意领地多点人口呢？” 拉东又叹了口气：“但现实情况是，迪尔乐驰领的人口根本上不去。” “因为兽潮？”艾伯特若有所思。 “不仅仅是兽潮，几年一次的兽潮固然会对领地造成重创，但大家早已习以为常。由于其集中爆发的特性，只要提前发现并将人集中起来固守基本可以将人口损失降到最低。” 拉东脸上露出苦笑，“相反，西南方夜色森林里的丧魂者，东南方荒芜走廊出来的爬行怪，在迪尔乐驰领都是可以止小儿夜啼的恐怖生物，和它们比起来，兽潮这种很多时候不但不是损失反而还是一次大丰收的事情根本不算什么。” 艾伯特这才意识到，自己出身的双塔镇或许真的堪称和平地区，别说除了兽潮外几乎没听说过其他危险，连兽潮本身的烈度也远不如这边。 不过正如拉东所说，一路上队伍途经的村镇虽然看起来都受灾严重，但是悲痛的民众却并不多，更没见到大肆殡葬哀悼的，可见经济损失虽大，但直接的人员伤亡并不严重。 “丧魂者和爬行怪？”阿比盖尔似乎有些感兴趣，轻声在艾伯特耳边重复了一遍。 与过去在酒馆留下的印象不同，阿比盖尔这段时间很少绕开艾伯特单独与其他人交谈，总是默默站在艾伯特身后充当一个背景板。 一开始艾伯特还以为是因为对方语言不熟，后来觉得对方可能本身人在异国他乡同时心思都在自己身上对外界不太关注。 直到这会儿对方遇到感兴趣的话题却只在自己耳边低语，他才意识到，阿比盖尔或许一直只是在坚持对外界保持一个她以自己为主的形象。 “丧魂者和爬行怪是什么？”艾伯特帮阿比盖尔问了出来，正好这也是他感兴趣的部分。 同时他心里暗暗思忖：“是之前吃醋还有表现的占有欲太强了么？以前阿比盖尔姐明明很张扬强势的，现在跟着自己反而硬生生表现得跟自闭一样了。” 他感觉对方的转变比预想的还来得快，心中叹了口气，决定等晚上在被窝里跟阿比盖尔谈谈，如果可能的话希望能延缓一些变化，至于现在这个问题先放到一边。 “丧魂者不是某一种怪物，而是一系列怪物的统称。它们也许原来是狼，是山猫，是鹿，是鸟，是蜘蛛，甚至可以是人，但是在夜色森林的某种魔力影响下，全部变成了失去灵魂失去理智的怪物。 他们会不知疲倦地来回游荡并袭击它们看到的每一个生灵。听说夜色森林原本物产丰富，几百年前还有先民生活的村镇……现在，已经只是单纯的恐怖禁地了。” 拉东喝了口水润了润喉咙，继续说道： “爬行怪则是荒芜走廊那边的特产，它们皮粗肉厚弹跳力惊人，最关键的是它们力量很大还长着足以破甲的利爪，哪怕是一名训练有素的士兵与爬行者单对单战斗，幸存的几率也寥寥无几，何况它们还昼伏夜出，喜欢成群结队的行动和半夜偷袭。” “听起来都有些可怕……”艾伯特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这两种怪物，感觉果然是比兽潮难应付多了。 阿比盖尔将他又抱得紧了些，一旁的拉东赶紧移开视线。 同时，他继续说道：“这还算好的，换做以前，还有北边青石山的石魔，那才叫让人束手无策，石魔长得就跟路边的寻常石头没什么区别，却会突然袭击路人甚至偷偷吸走路人的灵魂。” “以前的意思是？石魔这个问题解决了？”艾伯特好奇问道。 “不错，全靠艾瑟音的罗恩男爵，那会儿他老人家甚至还只是一名骑士，因为在霜月七年战争中立下的功劳获得了艾瑟音作为领地……” 听得出来拉东似乎很尊敬这位罗恩男爵，提到对方语气想当恭谨： “他老人家来到艾瑟音后，很快就解决了附近青石山的问题，从此石魔在北方平原绝迹。 反过来罗恩男爵又发动领民开矿，成功发掘青石山的各种石材矿材，不过二十年就将艾瑟音从一座不到千人的偏僻村庄发展成了一座拥有两万人口的富裕城镇。 也因此他老人家才得以以外族的身份在北方平原立稳根脚，受到本地人民的爱戴并在王都骑士竞技大会取得冠军后被加封男爵。” “感觉这位罗恩男爵的爵位含金量比你家老爷的高不少啊……” 艾伯特暗暗思忖，不过转念又想到卡登男爵的爵位是代代传承，放在初代说不定是个更了不起的传奇人物。 第四章 传闻 “听起来是个传奇人物。” 艾伯特一副心向往之的样子，“我们到艾瑟音有机会见到他么？” “兽潮那会儿罗恩男爵是在艾瑟音的，但听说上个月已经出发去王都了。” 拉东摇了摇头。 “真是可惜。” 艾伯特做出惋惜的神色，实际上他也确实对这样的传奇人物有些好奇。 “是呀，嘿嘿。罗恩男爵可是公认的北境四大骑士之一，我曾经有幸跟着老爷见过对方几次，只能说，风采令人心折。” 拉东脸上堆着笑意，着力向艾伯特介绍这位罗恩男爵。 “公认的四大骑士？” 艾伯特觉得他对介绍自家领主都没这么积极，心里暗自怀疑拉东是罗恩男爵的崇拜者。 “不错，艾伯特少爷您可别小瞧了这个称号的含金量，要知道，除了公爵大人外，北境可是有三位伯爵。” “所以说，罗恩男爵甚至战胜了其中一位伯爵？” “呃……” 拉东愣了一下，然后解释道：“倒也不能这么说，目前是有两种主流说法，一种是公爵大人是独一档，不列入其中，罗恩大人与三位伯爵大人并列。另一种则是由于在罗恩大人成名之前，本来就有北境四大骑士的说法……” “所谓四大骑士有五个好像也挺正常的。” 艾伯特下意识地接话说道。 “呃……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艾伯特少爷您说出来意外的有些……另外，其实四大骑士有六个……” 拉东讪讪一笑，然后脸色又转为兴奋，“总之，罗恩男爵是可以与诸位伯爵齐名的传奇骑士，而且他人特别好，甚至还指点过我这样的无名小卒剑术。可惜他老人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从王都回来，否则艾伯特少爷您可一定要拜访一下他……” 这下艾伯特有些理解拉东为什么这么推崇对方了，感觉这种事就像酒馆里很多人吹嘘自己有个了不起的朋友如何如何厉害一样…… 不过这会儿引起他注意的是所谓四大骑士有六个的说法，他好奇地问道：“公爵大人和三位伯爵大人，再加上拉东大叔你说的罗恩男爵，一共也就五个人，那第六个是谁？” “第六位是塔台镇的拉齐男爵……” 拉东神色稍稍有些复杂，“拉齐男爵很擅长经营领地，加上和西南边有些关系……” 他似乎不是很愿意深入这个话题，艾伯特也就没有追问，但把这位塔台镇男爵的事暗暗记在了心里，对所谓的西南边也很感兴趣，准备等回去后问问狄安娜。 不过罗恩男爵显然离自己更近，艾伯特之后又向相熟的威廉军士打听了一下，得到的有关罗恩男爵的信息倒是大同小异，看来并不仅仅只是拉东在吹嘘。 队伍往西北方沿着蜿蜒的道路继续前进，这一片的道路感觉只是大家经常来往，并没有专门修筑，虽然避开了起伏的丘陵和山林，但实际上依然十分难走。 三天后的正午，艾伯特终于在自己视野的尽头看到了影影绰绰一大片建筑物，跟之前路过的村镇规模不可同日而语。 他心中一动，让阿比盖尔策马带着他来到了队伍领头的威廉军士身边。 正准备问一句“前面是不是就是艾瑟音了？”转念又按捺了下来，他突然想起没必要将自己远超常人的视力情况暴露给这群士兵。 而看到他上前，威廉军士倒是一副热情的模样：“艾伯特少爷是有什么事么？我正要让属下去通知您马上就要到艾瑟音了。” 不用问就得知了答案，艾伯特心里暗暗满意，顺势提问道：“之前好像听提过队伍会在艾瑟音休整一天，那边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么？” 威廉想了想，回答道：“艾瑟音人都还比较好相处，领主罗恩男爵也十分宽容，那边没有什么严苛的律法，但对于当街斗殴这些都比较敏感管理得很严，治安良好。不过跟艾瑟音人交流要注意，提起艾瑟音时不要说艾瑟音镇，要说城或者只说艾瑟音。” “艾瑟音镇？之前听你们提到我一直都以为艾瑟音是一座城市？” 艾伯特的余光瞟了一眼远处，注意到那一大片建筑周边甚至还建起了石墙，加上超过两万常驻人口，就这还镇？ “从治理级别上来说，在王国的档案里，艾瑟音依然是镇而没到城的级别。” 威廉军士解释道，“不过本地人都以城市人自居，也将自己的家乡视作城这个级别，所以当面提艾瑟音镇这个说法是很不讨喜的，很容易引起对方的不愉快。” “原来如此。” 艾伯特点了点头，“人民对自己家乡朴素的热爱之情有时确实相当浓烈，况且从发展势头来讲，艾瑟音迟早会成为一座城市吧？罗恩男爵本身都被称作北境四大骑士之一，与其他伯爵大人并列了。” “唔……艾伯特少爷您能理解就好。” 威廉军士只是这样说道，回避了后面的问题。 见他这种反应，艾伯特若有所思，但是他没有追问只是心里暗暗留神，看来这里面可能还有些别的说法和蹊跷。 队伍又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终于临近了艾瑟音的城门。 与寻常村镇大为不同，整个艾瑟音被足有四米高的绵延石墙围在里面，一只卫兵小队此时正守在足容大篷马车通行的城门口。 由于兽潮的影响，至少从这边城门看去感觉来往的人并不多，城门口只等着两辆牛车和寥寥二三十个村民打扮的人。 “他们好像并不怎么警惕这边？因为这边打着迪尔乐驰家的旗号么？” 对面城墙塔楼上了望的士兵显然已经看到自己这边的队伍了，但城门口并没有发生任何骚动，艾伯特思忖着询问威廉军士，总觉得这个理由不是很充分。 就算双方领地接近，对于打着荆棘剑兰旗的这只部队他们不算陌生，但一个领主麾下的军队进入另一个领主治下的城市，感觉应该都是挺麻烦的事。 “我们家和艾斯沐恩家的关系很好，如果不是因为罗恩男爵长期身在外地，奎德少爷多半会跟随罗恩男爵学习做罗恩男爵的骑士侍从。” 威廉微微一怔，看来没想到一名年纪这么小的少年会留意这个问题，但还是做出了解释。 “包括派出的这只部队，连我在内绝大多数人跟这边的人相熟，而之前老爷已经派人过来知会过了，对方对于我们在这里休息一夜的事已经做出允诺。实际上城门那边那位没穿卫兵制服的青年人就是艾瑟音镇长的书记官休伦，多半是为了迎接我们才到城门这边来的。” 第五章 入城 正如威廉军士所言，等到他们这只队伍一靠近城门，那名中年人就带着两名像是文职工作人员的人迎了上来，而带队看门的军士也带着两名卫兵跟在一旁。 威廉翻身落马打起了招呼： “休伦大哥、福尔斯……” “威廉，我是听说了带队的人是你……你这升得够快啊，我再过几年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独当一面。” 那名叫做福尔斯的军士拍了拍威廉的肩膀，双方领头的人果然互相都认识，凑近了就一阵寒暄。 威廉从怀里掏出了一卷羊皮卷轴递给了书记官休伦，而休伦简单打了个招呼后便拆开了火封，看起来也只是草草过目确认了一下他就重新将羊皮卷卷了起来收进怀里。 接着休伦抬头打量了一下这边队伍：“人数也一致，都是些熟悉面孔……” 看到从牵着马从另一名军士身后转出来的阿比盖尔，他整个人愣了一下，实际上不仅是他，对面靠近看到阿比盖尔的六个人都在这一刻被惊艳到。 “唔……嗯……” 实际上最年长的休伦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但也语无伦次一时间组织不起语言。 队伍里的卫兵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 而威廉也理解地喊了他们两声，等他们回过神来介绍道：“这两位就是我们家男爵大人信里提到的贵客，和我们一路准备在北境游历一番。” 休伦终于将自己从那种见到异常美好的事物的情绪中平静了下来，只觉对方“美到令看到的人仿佛大脑吃了一记重锤”，他脸上露出些许歉意，犹自忍不住将话题关注点落在阿比盖尔身上：“这位女士的美貌实在是……像太阳一般耀眼。” 他垂下了目光回避与阿比盖尔对视，其他几个缓过来的人也不由自主地移开了目光，他们此时不约而同地想到类似的形容——“如阳光刺目，不可逼视。” 阿比盖尔这三个月下来已经搞清楚了自己的外貌似乎比过去又耀眼了许多，这也让她对狄安娜的态度从十分警惕咄咄逼人再次转向缓和。 她原本没准备开口说话依然将主导权交给了艾伯特，但艾伯特却握住她的手捏了捏：“姐姐跟他们打个招呼吧，虽然没看你但他们的注意力都在你身上。” 阿比盖尔一怔，不过她虽然这三个月表现得跟社恐一样不爱跟人说话，实际上以前性格却是相当外向的。 她隐隐回忆起过去的经历，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朦胧感，将心下的异样压下，既然艾伯特让她主动说话她也没有怯场的道理。 当下牵着艾伯特又走近了几步，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跟众人打了个招呼，表示自己初来北境，准备四处游历一番，之后稍稍聊了几句，这场迎接便在她的美貌干扰下草草收场。 而艾伯特在一旁冷眼旁观，又觉得对方和自己记忆里的阿比盖尔形象重新重合了，心中若有所思。 考虑到这一大队士兵跟着，对方看起来也出身不凡，休伦也没叮嘱什么让对方遮蔽自己过于显眼的外貌之类的话。 某种程度上他内心也觉得，这样的美貌如果被遮蔽起来不被人看到，那真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之后众人在对方引导下进城，被安排进了一家名叫“野猪与蜂蜜酒”的旅店，整个旅店似乎事先做好了准备，根本没接待其他人。 虽然其他人没说，进城之时阿比盖尔考虑到可能的麻烦，还是戴上了兜帽。 由于此时时节已经进入初夏，北方平原的气温已经回升到了让人觉得十分舒适的阶段。 阿比盖尔和艾伯特这会儿都已经换下了皮裘。 艾伯特穿着一套做工精细的亚麻布里衣和长裤，外罩一条白色丝绸饰以金线的侧身披肩，脚下踩着一双牛皮鞋，看起来已经是十足十的贵族或者富家小少爷装扮。 而阿比盖尔由于要穿着皮甲，不想太热里面只穿了亚麻短衣和齐臀的短裤，雪白的胳膊和大腿肌肤都暴露在外面，让艾伯特忍不住时不时瞟一眼。 除此之外她还套了一件带兜帽的黑色麻布披风，这是作为以前当冒险者的习惯，披风内侧缝制的口袋里还可以放一些小玩意儿。 由于时间还早，根据安排众人在旅店用过午餐后便可以自由行动。 但是可能是因为旅途劳顿，很有一些卫兵选择了先在旅店睡个午觉。 与这些普通人相比，也许是两人服用过药剂的关系，即使是艾伯特也丝毫不觉得疲累，反而兴致勃勃地拉着阿比盖尔出门逛街。 相对于曾经去过的策锦城，艾瑟音的规模还是要小一些，繁华的程度也有些逊色，策锦城商店街销售的很多实用的日常用品这里都没有，就包括阿比盖尔心心念念的香皂。 北境的平民普遍使用本地一种高大树木树冠树枝上垂下的藤条分泌的无味树脂辅助清洁身体，而贵族使用的则是搜集大量树脂后配合一些别的材料手工制作成的一种软膏。 这种被称之为净树的植物虽然广泛分布于整个北方平原，但由于每株树的自然树脂分泌非常有限，平民多是只有在夏季树脂分泌旺盛时才能搜集一些好好洗澡，平时也就只能单纯靠水解决问题了。 而这种树脂制成的软膏效果比之香皂属实一言难尽，价格还远比香皂昂贵。 阿比盖尔很爱干净，对于这种又贵又气味奇怪的的净体膏她也只能咬咬牙买下了一盒，大概二三十次的用量，价格直接就是二十银币。 要知道一根够三口之家吃一整天的长面包在北境价格才五个铜角，十个铜角才相当于一枚制式铜币，而西瓦拉银币和铜币之间的比值是一比三十七。 虽然这有北境盛产粮食，面包不值钱的因素存在，但毫无疑问普通人应该是不太可能有钱用这劳什子净体膏的。 艾伯特怀疑再过些年香皂就会成为一件非常受欢迎的奢侈品被商人千里迢迢从维斯顿王国带到布尔里恩慈。 事实上要不是因为这个世界行商过于危险，国与国之间的关系更远谈不上友善，也许香皂早在普及维斯顿王国之前就先一步成为布尔里恩慈的贵族用品了。 虽说从文明角度来看艾伯特觉得北方平原这边比之自己生活的策锦地区还有些落后，但是不同的的建筑风格人文风貌依然让他颇感兴趣。 虽然已经来到北境超过五个月，但之前待的地方除了荒郊野外剩下的都可以称之为乡下，与艾瑟音这个相对繁华的城镇还是不能比的。 第六章 逛街 午后的大街上人虽然比来时显得少了一些，但基本站在哪朝某个方向一眼望去十几个人总是能看到的。 虽然阿比盖尔已经遮住了头脸，但还是因为身材的关系不停引来路人的注目。 好在这些人看起来都十分匆忙，又或者如威廉军士所说治安良好，除了几个贪恋美色的男性尾随偷窥了一段路，倒是没有招来什么麻烦。 “怎么感觉阿比盖尔姐遮住头脸后好事之徒还变多了些……” 艾伯特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因为双方目光不会直接接触后，偷窥者本身压力也小了很多有了安全感。 不过考虑到阿比盖尔现在的美貌还是过于耀眼了些，最终艾伯特还是没选择告诉阿比盖尔让她揭开兜帽。 艾瑟音的建筑普遍都是二三层的青石小楼，顶上没有特别的设计，基本都是石板拼合的平顶，但跟息兰村大多数房屋都是大石头堆砌盖着茅草顶棚比起来算是像样多了。 与维斯顿王国策锦地区崇尚砖木甚至全木建筑不同，艾伯特来到北方平原后看到的建筑基本都是石制的，只有室内能看到用来支撑顶部的木制横梁，这似乎与两地常见的树种不同有些关系。 虽然双塔镇本身靠近荒芜平原几乎不出产木材，但是往东一些策锦城辐射范围内的其他小镇就有两个出产适合建筑的暖杉。 暖杉生长极快，听说是学者专门培育出来的树种，高大多枝木质坚韧富有弹性，而且本身气味清新还有驱虫的功效。 双塔镇因为当地环境不适合栽种邻里乡亲们还遗憾了很久。 类似的不同功用的植物遍布维斯顿王国境内，每年三月份的“春风节”、五月份的“神树节”和七月份的“花王祭典”都是与植物有关的节目。 而来到北方平原后才知道这边的节日寥寥无几，除了一些重大事件带来的临时节庆之外，每年固定的节日就只有九月的“丰收祭”与十一月的“光辉纪念日”。 哪怕加上北方平原特有的“风息纪念日”，当地全年竟然都只有三个节日，这让习惯了维斯顿王国几乎每个月都有一到两个节日的艾伯特刚开始时甚至有些不敢置信。 他感受更明显的是双方文化的显着差异，在双塔镇的时候感觉包括阿贝尔在内的认识长辈经常灌输一些要和自然和谐相处，感谢大自然的馈赠之类的观念。 而来到这边听说的全是先民如何披荆斩棘战胜黑暗战胜自然，如何筚路蓝缕开辟出人类得以生存的光辉领地。 总而言之，这边对自然不能说是缺乏敬畏…… 至少畏惧甚至仇恨是有的，敬意那是绝对没有一星半点。 “小艾伯，你看那种红彤彤的大果子，看起来好像很好吃。” 艾伯特手顺着阿比盖尔视线看去，路过的一个看起来十一二岁的小孩子手里捧着个红色扁圆果子此时正在啃。 果子顺着他咬的位置流出红色的流心，淡淡的酸甜果香顺着艾伯特敏锐的嗅觉往鼻子里钻。 看着那个小孩子一脸幸福的样子让人一看就觉得那果子很美味，别说阿比盖尔，艾伯特自己都被勾起了好奇心和食欲。 “小朋友，你手里的果子看起来很好吃，我们也想买几个，这个果子是在哪里买的？” 艾伯特拦下了对方好奇地问道。 那个小朋友看着没比自己高多少的艾伯特愣了一下，语气不善地说道：“什么小朋友，你也没比我大两岁的样子！你是外地人吧？” 艾伯特因为对方的反应也跟着愣了一下，这才恍然，自己好像确实没比人家大两岁。 “小朋友，可以告诉姐姐么？” 阿比盖尔蹲下身体，稍稍掀开了点兜帽，如太阳般灼目的美貌直接轰击在了对方的视网膜上。 对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语无伦次地支支吾吾，手指指向一个方向。 阿比盖尔微微一笑说了声谢谢，让对方当场又看呆了。 然后她起身牵着艾伯特朝对方指的那边走去，留下那个小朋友期期艾艾地跟在后面，恋恋不舍地不愿意离开。 顺着大街往那个方向走了一段后，两人发现这边有一条小巷，小巷里很多卖蔬菜和水果的摊贩。 “看来是这里了。” 阿比盖尔轻轻用力捏了一下艾伯特的手，艾伯特拉着她走进了小巷。 “之前有想让姐姐你别总是默默听我的不发表自己的意见，现在突然又发现姐姐你好像太漂亮太惹人注目了。” 艾伯特想起之前还想阿比盖尔会不会太压抑自己，觉得她像过去当冒险者一样自信张扬地顶在前面其实特挺好的，倒是忽略了现在对方外表的影响。 在两个人的实力更强之前，总觉得好像只能委屈阿比盖尔不要那么张扬了。 “嗯……现在还是小艾伯抛头露面比较合适。” 阿比盖尔应了一声，“是那种红色的果子……好像好多都卖这个。” “应该是本地的特产吧？总感觉狄安娜似乎和我提过。” 艾伯特看到一个个蔬果摊基本都摆着这种红色果子，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哼，都出来了还记得你那个师妹呢？” 阿比盖尔拧了一下艾伯特的小脸。 艾伯特正要说什么，这时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那个……大姐姐你们是要买果红柿么？” 之前两人问话的那名小男孩怯生生地插嘴，跟之前对着艾伯特的态度天差地别。 “这种水果是叫果红柿么？” 阿比盖尔转身蹲下，语气温和。 “是啊，是我们艾瑟音的特产，分为果红柿和菜红柿。果红柿就是我吃这种，酸酸甜甜特别好吃，但是个子小一点，更红一点，一般大家都是当水果吃，价格也比较贵……” 小男孩指了指旁边一个摊位上扁平但是明显比他之前手里大了一圈的红果子，“这种就是菜红柿，味道要淡一些，但是个大便宜，一般是买回家做汤。” “噢，知道了，所以我们要吃好吃的甜甜的就要挑小个的颜色很红的那种？”阿比盖尔态度温和。 不知道为什么，艾伯特在一旁看着她跟这个小男孩贴那么近说话心里隐隐的不爽。 “是的，姐姐你想吃好吃的要买这种小一些但是很红的。不过，同样是果红柿，味道差别也挺大，艾瑟音到处都是果红柿，不过我觉得最好吃的还是庞贝大婶家的……姐姐你想吃的话，我可以带你找她。” 小男孩完全忽略了艾伯特，看着蹲在自己面前态度温和的阿比盖尔，眼睛仿佛闪着光。 第七章 石符 良久，只穿了一件红色轻纱睡衣的阿比盖尔一脸意犹未尽的神色将精疲力尽的艾伯特拥在怀里。 “哼哼，小艾伯真小气，连小朋友的醋都吃。” 阿比盖尔抚摸着艾伯特赤裸的背脊取笑道。 “哼，什么小朋友？那个臭小鬼明显人小鬼大，还邀请姐姐去他家做客，居心不良就差写在脸上了。” 艾伯特不爽地咬了阿比盖尔一口。 “嘶……疼……是是是，你才是小朋友。还是喂不饱的那种。” 阿比盖尔轻轻按着艾伯特的头呼痛，不过语气暧昧，看起来不太像真痛的样子。 艾伯特也不说话，继续轻咬。 “好啦，那个小朋友才十一岁，况且我最后不是没亲他么？” 阿比盖尔轻轻抚摸艾伯特的头发，语气宠溺就像哄小孩子一样说道。 她的内心微微有点得意，看着艾伯特吃醋她还挺开心满足的。 “还说呢？那小鬼头，粘了你一下午，最后走的时候还想让你亲他一口，简直离谱。” 艾伯特语气犹然有些愤愤不平。 “他不也起了挺多作用的么？下午全靠他当向导……” 阿比盖尔安抚道，“像这件睡衣要不是他带路我们怎么可能买得到？小艾伯喜欢姐姐这么穿么？” “喜欢归喜欢……但他一个十一岁小男孩不关心别的，居然知道成衣店里间的女性内衣店，还怂恿你去买！怎么想也不是正常孩子吧？” 艾伯特警惕道。 “嘻嘻，反正姐姐只会喜欢小艾伯，你那么警惕做什么？最后还不都是穿给你看？不过艾瑟音毕竟本质只是个小镇，也没特别好看的衣服，还不如老家那边。” 阿比盖尔今天从下午就被那个小鬼头逗得挺开心的，这让艾伯特心里隐隐有点不爽。 他默不作声又动了起来。 “唔……小艾伯这么快就休息够了？唔……明天我们就离开这边了啦。” 阿比盖尔一顿一顿地说道。 等她勉勉强强将自己准备到了布拉格多买点好看衣服裙子穿给艾伯特看的意愿表述出来就开始支吾地说不出话来。 一夜过去。 第二天队伍一大早就离开了艾瑟音。 窝在阿比盖尔怀里的艾伯特一副没睡好的样子昏昏欲睡地在马上打着哈欠。 周围队伍的其他成员大多知道昨夜的情况，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们却不知道此时窝在阿比盖尔怀里瞌睡的艾伯特脑子里想的却是： “阿比盖尔演得真像啊，不过能遇到个这么惠而不费的人来让自己表现一下对阿比盖尔姐的在意也不容易。 目前我和阿比盖尔算是真心相爱了吧？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对于安普诺老师来说是在他的计划中还是会在将来有些后悔当时的提议？ 不过……那家伙真的是十一岁小孩么，总觉得有问题。” 此时同样骑着马走在两人旁边的拉东只觉得自己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去了，他语气颓丧地自言自语：“等完成这个任务我回去就立刻结婚。”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当场冷不丁的将打着瞌睡思维发散的艾伯特吓醒了一半。 “拉东大叔，你这把年纪了还没结婚？” 有些清醒过来的艾伯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觉得拉东这句话很不妙，但还是好奇地追问到。 “之前是娶了一次，但是前两年难产死了一尸两命。” 拉东叹了口气。 “呃……拉东大叔节哀顺变，生活还是要往前看。”艾伯特赶紧安慰道。 “嗯，是啊，所以去年我又谈了恋爱。”拉东由衷认可地点了点头，“对象是息兰村的一个放鹅的小姑娘，比我小了十来岁……” “……”艾伯特无言以对，想了想转移了话题，“拉东大叔你们以前见过这种石片么？”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巴掌大的青石片。 “咦？这不是一大早守在旅店门口那个小朋友送给阿比盖尔小姐的么？” 拉东摸了摸下巴的胡须，“应该是艾瑟音这边的特产青石吧？看起来挺像的。” “自从石魔被罗恩男爵消灭后，青石作为艾瑟音的特产石材很受教会的青睐，每年都会大量采购，就这么巴掌大的一块价格都不便宜。” “不过一般青石都会被做成摆件、印章之类的，这种没经过雕琢的只能算原材料了。” “这样么？估计应该是了。” 艾伯特点了点头，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将石片又揣了回去。 实际上他对拉东的回答并不太认可。 他可不相信什么艾瑟音特产的青石，能够被大量采购的民间产品，能像这块石片这么异常。 更何况昨天逛街的时候他和阿比盖尔就曾经见过青石做成的挂坠，虽然感觉比寻常石头显得有灵性一点，但本质还是凡物。 “也许外表很像，但应该不是同一种东西。” 艾伯特暗自思忖。 实际上从他第一眼看到这个石片就有一种强烈的冲动，那种感觉类似于第一次看到那本《追寻太阳的人》。 而因为手里拿着这个玩意儿，他几乎以为那个所谓的十一岁小男孩是某个扮猪吃老虎的神秘怪物。 结果对方却将这个石片作为礼物送给了阿比盖尔，说什么这是祖传的宝贝，很值钱，在家里是作为护身符代代传承的，希望阿比盖尔收到这个礼物以后能记住他云云。 一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的模样让艾伯特看得半信半疑。 不管怎么说，离开艾瑟音后阿比盖尔就将石片转交给了看起来对此很感兴趣的艾伯特。 等拉东跟艾伯特说完话走远了些，她压低声音问道： “怎么了？小艾伯，这块石片真的有什么不对劲么？” “嗯，可惜安普诺老师不在，我也不敢乱试。我怀疑它跟我手里的松木火把一样也是一件真正的超凡道具。”艾伯特低声回道，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随身携带的腰囊里装着的短杖。 “甚至比【宁静】还要强得多。”他心里暗自补了一句。 除了第一眼看到石片的那种强烈渴望，后来阿比盖尔交到他手里后，他还清楚感受到了对方的“空虚”和“饥渴”。 这种感觉类似于那次危机之中勾连【宁静】，毫无疑问这个石片也是在渴求他体内的无形之力，并且显得比【宁静】要来得主动得多。 他其实直到现在都有点怀疑那个小男孩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交给阿比盖尔这个道具是不是什么陷阱。 但是又不可能因为这种可能性就这种宝物拒之门外。 正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反正在他的潜意识里，有好处不拿是要遭天谴的。 “不知道要在布拉格待多久，如果时间充足的话，试试能不能找到一些别的渠道获取相关的隐秘知识。” 他心里暗自做了决定。 第八章 画家 “……” 虽然事先就已经知道布拉格是北境最大最繁华的城市，但艾伯特还是为眼前看到的庞大都市建筑群感到些许震惊。 经过差不多一周的跋涉，队伍此时已经来到了布拉格东南方的一座小山上，翻过这座山，再往西北不远就能抵达传说中的北境王冠艺术之都布拉格。 而此时呈现在站在山顶的诸人眼前的是一大片几乎望不到边际的庞大都市建筑群，漂亮的尖塔，高大的钟楼，以及部分一看就规模不小的大型建筑，既高且厚的宽大城墙，以及填满了艾伯特视野密密麻麻的三四层小楼。 “艾伯特少爷能看到么？那边一大片黑压压的建筑群，那里就是布拉格了。听说夜晚从附近的山上看下去会是比天上繁星还多的灯火，这是整个北境最繁华热闹的城市。” 拉东伸手朝那边指去语气有些自豪地介绍道。 “不但看得到，而且还很清楚。” 艾伯特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黑压压的一大片，看起来整座城市好大……” “嘿嘿，艾伯特少爷你们国家有这么大的城市么？” 拉东状似不经意地随口问道。 “还真没有，我们那边大城市有严格的限制管控，哪怕是首都人口也只控制在二十万上下。” 路上从安普诺处得知不少信息的艾伯特随意回答道。 “二十万人也很多了呀，其实哈里登堡那边可能都还没有二十万呢……说起来之前就觉得了，艾伯特少爷您的体力看起来很好啊？” 拉东接着说道，此时队伍在威廉安排下开始于这个山势平缓的平台地带稍事休息。 “毕竟我是安普诺老师的学生，多多少少身上还是有点超出别人的地方的。就像你们的奎德少爷，也不会因为这么点路程就觉得累吧？” 艾伯特含糊地回答，反过来打探道。 拉东打了个哈哈：“哈哈，说得也是，艾伯特少爷看起来一副文弱的样子，让人看着多少觉得有些诧异。” 之后两人又闲聊了几句，顺带吃了些吃食。 就在艾伯特估计休息时间差不多了的时候，突然东边山林里传来些动静。 “我真的就是个普通画家啊……” “老实点，等我们头儿问过你话再说。” 两名有些眼熟的卫兵推攘着一名穿着米色细麻布衣服的年轻男子走出了山林。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威廉瞟了他们一眼，微微皱眉问道。 “头儿，我们去树林里方便，就看到这个人鬼鬼祟祟地偷窥这边，我们问他话他也闪烁其词，不是一般的可疑。” 其中一名卫兵回答道。 “是你们莫名其妙跑过来把我抓了，我什么也没干，可疑的应该是你们吧？” 年轻男子一脸平静地说道。 “开口就倒打一耙，确实很可疑。” 威廉一脸正色地点了点头。 艾伯特一时搞不清楚他是说真的还是在开玩笑，拉着阿比盖尔的手在一旁默默旁观事情发展。 “说说吧，你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威廉盘问道。 “大人，我之前已经对这两位交代过了，我是一名画家，在野外写生。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这里视野开阔，可以看到布拉格城的全貌。” 男子叹了口气，苦笑道。 “大人不信的话可以过去看看，那边还有我遗留的画具和画作。” 威廉疑问的目光转向两名卫兵。 “头儿，有是有，但是明显就是伪装，你们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威廉沉吟了一下带着几名卫兵跟上两人和那个年轻男子朝他们来时的方向走去，艾伯特有些好奇，拉着阿比盖尔也跟了上去。 “头儿，你看，这就是他所谓的画。” 几人来到树林里一小片既能看到队伍那边又能看到山下布拉格的高地。 此时高地上临山崖摆着一副木制支架，支架上架着一张裹着板子的布料，上面涂涂抹抹都是五颜六色的颜料。 一名卫兵指着那张布露出讥笑的表情。 “什么叫所谓的画，这可是我的心血之作。” 自称画家的青年男子似乎很不满卫兵的措辞和态度，正色道。 艾伯特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一番，只见那所谓的画上五颜六色，东一笔西一笔，花花绿绿各种色块叠在一起，一时根本看不出来到底是画了个什么。 但是意外的，他从这些堆叠的五颜六色的色块里能感觉到一种繁华、热闹的氛围……亦或者说气息或者情绪？总觉得哪个词都不太合适。 威廉看到那张画也忍不住沉默了一下，然后看向画家问道：“你这是画的什么？” “你们这都看不出来？我这画的不就是布拉格么？” 画家一副“你们真没眼光”的表情。 艾伯特看到威廉脸上肌肉抖动了一下，有两名卫兵没忍住直接笑出来了。 “你说你这画的是布拉格？就这乌漆嘛黑的一块？五彩斑斓的黑？” “哎，真是不懂艺术，我这是写意派风格，写意派你们知道么？” 青年男子摇头叹气。 “什么写意派不写意派的，我看你就是装模作样，被发现了就乱涂几笔瞎扯。” 其中一名发现他的卫兵不屑道。 “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我一大早就来了，在这里画画都几个小时了，你们才来不久，怎么会是我窥伺你们呢？” 画家辩驳道。 “还说不是，你要是专心画画会注意到我们什么时候来的么？” “就是因为你们人太多又吵，所以打断了我的创作思路……” 男子摇头叹气，看起来似乎不是很怕这群卫兵。 艾伯特估计主要是因为画家待这个位置太正太敏感，让作为职业士兵的两人十分警惕，加上态度不卑不亢让两人有些不爽，再看到这幅画作……然后才搞出这么一摊子事。 不过对方的画作乍看之下十分离谱，但确实给自己一种奇怪的感觉。 想了想，他上前几步凑在威廉耳边说了几句。 威廉点了点头，脸色缓和了，冲那个青年男子说道：“好吧，你这幅画看起来还像那么回事，可能这事是个误会。” “没想到你这个领头的还算比较讲道理。” 青年男子点了点头，似乎注意到了跟威廉耳语的艾伯特，转而看向艾伯特问道：“这位小兄弟觉得我画得怎么样？” 艾伯特微微眯了一下眼睛，仔细打量着对方，只见对方大概接近一米八的身高，一头碎发，面色白皙俊秀，身材瘦削，看起来应该算比较有魅力，只是眼圈附近有些发黑，仿佛长期没有睡好，但是确实看不出对方身上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看起来有一种热闹的气氛，感觉是想表现繁华的都市生活？” 他思索着回答。 “终于有个能看懂一点的！” 画家点了点头，“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我是莫奈，旅行天才画家兼职吟游诗人莫奈。” 第九章 欢迎光临布拉格(上) “艾伯特少爷，这个人我感觉很可疑。” 下山的路上，威廉压低了声音向艾伯特说道。 艾伯特点了点头：“确实很可疑，但他的目标应该不是我们，我们没必要跟他真的产生冲突。” “唔……我怕他会纠缠阿比盖尔小姐……您为什么要答应让他给阿比盖尔小姐画像？” 威廉有些担忧地问道。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而且阿比盖尔姐的美貌也值得被创作为画作记录下来不是么？” 艾伯特微微笑道。 “可是这个人的画……” 威廉欲言又止，看脸上表情似乎有些不认可。 “我倒是好奇所谓的写意派要怎么来阐述发表阿比盖尔姐的美，这位自称天才画家的莫奈先生又能否以他敏锐的艺术洞察力捕捉到阿比盖尔姐的实质。” 艾伯特保持着微笑，目光幽深。 “好吧，可能是我不懂艺术。” 威廉叹了口气放弃劝说。 之前那个名叫莫奈的画家在和艾伯特交换了名字后，仿佛才发现跟在艾伯特背后的阿比盖尔。 他一副突然看到珍奇瑰宝一样的表情以一种浮夸的咏叹调极言盛赞阿比盖尔的美，希望自己能为她创作一幅画作。 艾伯特正好对此有些兴趣就同意了他的请求。 而现在对方就像跟屁虫一样跟在了队伍的后方，以一副正经的表情将“欣赏”的目光投注在阿比盖尔身上来回打转。 骑在马上修长健美的身姿展露得淋漓尽致的阿比盖尔似乎对他的目光也不以为意，她抱着艾伯特静静听着他与威廉对话，甚至完全没有插嘴提出一句自己的意见。 等到威廉放弃劝说策马走远了一些，艾伯特低声问道： “姐姐不会怪我擅自帮你做决定吧？不过我看这个叫莫奈的画家目光挺澄澈的，对画画这种事不像掺杂着恶意的样子。” “没关系的，小艾伯。姐姐是你的，你来做决定就可以了。” 阿比盖尔柔声道，抱着艾伯特的胳膊紧了紧，让他整个身体窝进自己怀里贴得紧紧的。 “嗯，姐姐，我爱你。” 艾伯特握住阿比盖尔一只手低声道，语气意外的有些消沉。 “我也爱你。小艾伯……是不是有些不开心？” 阿比盖尔敏锐地发现了艾伯特的情绪。 “也没有啦，就是觉得姐姐很有魅力，似乎遇到的每个人都喜欢姐姐。而自己成长得太慢了，甚至让姐姐还要把自己的脸遮起来。” “小艾伯已经很厉害了，姐姐很崇拜小艾伯的。” 阿比盖尔柔声道，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姐姐现在可是一心给小艾伯当花瓶呢……” “姐姐别在路上撩我，我会忍不住的。” 艾伯特经不住心里有些异样，情绪倒是缓和了。 “不是撩，是事实。” 阿比盖尔正色道。 与艾瑟音不同，布拉格这边的基建设施要做得好得多。 众人下山后不久，就找到了一条碎石堆在泥土上铺成的大路。 路附近的草木都被砍伐推平，甚至立着标牌写明距离布拉格还有多远，除此之外甚至已经有一些商铺在路边标牌打上了广告。 什么“雪风拍卖行，您的不二之选”、“丛林妖精上新：森林莓果给你不一般的享受”、“隐秘角落，什么都有”之类的广告层出不穷，还附带写明了自家商铺的位置。 没走多远，前面就已经看到了沿路排队的人群，众人老老实实排在后面。 看着很自然地整顿队伍带着所有人老老实实排队的威廉艾伯特若有所思。 由于骑士之路的影响，恐怕所有贵族和贵族的麾下都会很注意声誉，飞扬跋扈随意要求和行使特权的状况将很少见。 好在堵归堵，但是人流并非半天挪动一下的龟速，整个队伍依然在有序前进。 由于打着旗帜和装束的关系，前后的其他人都知道这边是一只外地领主麾下的部队。 虽然前后的人来来往往各自交涉，倒是没人前来这边攀谈和拉扯。 “新鲜的浆果，今天早晨刚摘下来的浆果，一个银币一斤……概不回价……” 艾伯特注意到排了一会儿后路边的广告牌变得更多更密集了，而且还有小商贩来回行走兜售零食、水果和饮水。 “还没进城，已经能感受到繁华热闹的气息了。” 艾伯特苦笑道。 “在老家那边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智果城那边虽然热闹，但……反正整个氛围都不一样。” 阿比盖尔扯了扯兜帽，低头下巴蹭了蹭艾伯特的头顶，不知道为什么她越来越喜欢跟艾伯特做一些亲昵的小动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只身在异国他乡，身边只有一个艾伯特是熟识的。 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时不时还身体发冷，只有和艾伯特亲密会感觉到充实和温暖。 画家莫奈虽然说要给阿比盖尔画一幅画像，倒是并没有像威廉担心的那样凑上来缠着阿比盖尔不放。 哪怕队伍停下他也只是远远看着这边，手里比比划划若有所思的样子仿佛真的在构思作画。 实实在在地排了两个小时，队伍才终于来到了布拉格的城门口。 不得不说远观和近看带来的感受差别很大，艾伯特看着眼前足有八米高绵延到视野尽头的石墙，以及城门两侧城墙上两座巨大的碉堡塔楼，他感受到了一种自然而然的压迫感。 这边似乎依然有人提前办好了手续，一名头发花白穿着繁复的老者领着两名男仆就守在城门口。 他们看到队伍打着的旗号就迎了上来，很快又和威廉互相打上了招呼。 “安纳托老先生，怎么麻烦您亲自来迎接我们？” 威廉表现出一副十分尊敬对方的模样，其他几个军士也带头向那名老者语气恭敬地打了招呼。 “要是就你这个野猴子我肯定是不来，这不还有贵客上门么？” 老者呵呵笑着跟众人打了个招呼，转头看向艾伯特，微微睁大了眼睛仿佛眼睛一亮： “这位就是艾伯特先生吧？” 他的语气完全没有将艾伯特当做小孩子，远比对威廉他们来得正式，仿佛这里一堆人都是晚辈小孩子反而艾伯特才是那个跟他平等的成年同龄人一样。 “是的，我是，老先生您好。” 艾伯特颇有礼貌地回应。 “那么这位就是阿比盖尔小姐了？” 老者面带微笑也专门对阿比盖尔打了个招呼。 阿比盖尔考虑了一下，揭下兜帽专门回了个礼。 “噢，真是惊人的美貌，即使天上的星辰在您面前也显得黯淡无光。” 老者夸耀了一句转头又看向艾伯特： “我是迪尔乐驰在这边的管家安纳托。艾伯特先生，进城的手续已经处理妥当了，夫人和大小姐都在宅邸里等着您。” 第十章 欢迎光临布拉格(下) 安纳托又跟威廉他们聊了两句之后，便带着队伍前去和城门守卫沟通。 很快队伍被放行进城。 一路上对方与艾伯特保持审慎克制的交流，似乎并没有趁机打探艾伯特信息的意图。 根据威廉介绍，这位老者是迪尔乐驰在布拉格这边家里的管家，早在先代迪尔乐驰男爵小时候就开始服务于迪尔乐驰家，深得前后两代男爵信任。 现在对方年纪大了，安排在布拉格这边帮助夫人小姐维持场面上的社交以及与部分商会的合作沟通。 “这次遭遇情况的是北地商会，对方放在整个北境规模中等，但却是迪尔乐驰家在北方平原贩售香料的主要合作商。更具体的情况，就由负责此事的大小姐亲自与艾伯特先生交流了。” 安纳托在路上对事情进行了简略的介绍，但基本是艾伯特已经获知的内容。 与显得尚十分粗糙基本用石块堆砌的艾瑟音不同，布拉格的建筑基本都是细密的砖石结构，一改艾伯特之前对北方平原建筑风格的认知。 远一点的地方不知道，但就进城以来走的主干道两旁，建筑普遍以三四层的复式小楼为主，有着漂亮的露台往往还种满了不同的爬藤植物和鲜花。 仔细观察一个个挂着牌子全都是不同种类的热闹商铺，大量的人在周围进进出出，而这些小楼外墙还贴着漂亮的不同颜色的反光瓷砖。 整个布拉格一进城就给人一种奢华富贵的感觉，相比起来，别说迪尔乐驰领，哪怕艾瑟音也完全可以说是乡下地方。 考虑到骑士之路的特殊性，对比双方领地，布拉格伯爵怕不是可以把艾瑟音男爵摁在地上摩擦，艾伯特对于“四大骑士”有六个的说法感到严重怀疑。 虽然作为乡下地方的贵族麾下在这座繁华大城市里似乎并没有什么牌面，但周围的平民看着他们身上的武器装备还是会下意识地让路。 加上周围四通八达，并不像进来的城门那边一本道还有守卫看守检查，整个队伍前进的速度还是要快上一些的。 只是布拉格城实在是太大了，根据管家的说法，众人从下午三点多进城，可能要到接近傍晚才能抵达迪尔乐驰在布拉格的宅邸。 “这家酒馆看起来不错。” 原本凑在队伍里充数的莫奈走到了前排，跟艾伯特打了个招呼。 此时队伍途经一家三层小楼铭牌刻着“龙与美人”的酒馆，酒馆门口还显眼地摆着一座抽象的恶龙雕塑。 艾伯特有些好奇地观察了一番，这栋小楼没有采用反光的瓷砖覆盖外墙，而是在褐色石砖外搭配了树皮和爬藤植物。 门口除了那座抽象的恶龙雕塑外还摆着几个橡木酒桶，至于为什么说雕塑抽象，主要是因为那个雕像看起来十分扭曲，奇丑无比，说来与莫奈的画倒仿佛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就在艾伯特电光火石之间粗略观察，寻思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关窍的时候。 莫奈一脸充满了对艺术向往的神色，招手跟酒馆三楼露台几名穿着不同颜色轻纱露着胳膊和半球的漂亮女子积极打着招呼。 他吹了个口哨，然后转头对艾伯特说道：“艾伯特小兄弟，我决定就住这家酒馆了，画的事你过两天来找我就行了，应该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他又对着阿比盖尔一阵夸，然后抹泪告别：“啊，没想到这么快就要与女神分别。但是我在这里突然找到了灵感，哎，一切都是为了艺术……” 在众人古怪的眼神中，他一步三回头地摸进了酒馆。 由于艾伯特敏锐的灵觉，直接听到了里面他询价的声音：“上面黑色那个多少钱？绿色那个呢？一起有没有优惠？” 艾伯特看了一眼三楼露台，好像穿黑色轻纱和绿色轻纱的两名女子是要显得更出彩一点。 “我们继续前进吧，过两天我自己再来找他。” 艾伯特摇了摇头说道。 “我就觉得这个叫莫奈的画家不靠谱，虽然常听说搞艺术创作的比较风流，但是他这种感觉也太……” 拉东摇头叹息，“艾伯特少爷你要小心别被他骗了。布拉格虽然号称文艺之都，实际上打着艺术创作的名头行骗的比正经艺术家可多多了。” “放心吧，拉东大叔，我可没那么容易相信一个才认识不久来历神秘的陌生人。” 艾伯特微微笑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拉东总觉得这一刻微笑眯起眼睛的对方突然给自己带来了某种无形的压力，呼吸都禁不住慢了一拍。 好在这种感觉转瞬即逝，他暗暗思忖：“艾伯特少爷果然不简单，这种突然的压力我以前只在诸位骑士老爷以及前些年来村子里传教的神甫身上感受过。” “拉东大叔，想什么呢？再走神可就掉队了。” 艾伯特伸手在拉东眼前挥了挥。 “啊，艾伯特少爷，刚才突然走神了。” 回过神来的拉东点头哈腰，态度恭谨了许多。 实际上因为艾伯特停下，领头的安纳托十分有耐心地也停下等他，整个队伍根本没有继续前进，更谈不上掉队一说。 直到艾伯特重新回到前排的位置，队伍才再次开始前进。 中途一名男仆按照安纳托的吩咐提前离开了队伍，似乎是去通知宅院那边众人的到来。 而正如之前安纳托估计的，整个队伍走走停停，时不时被街道上的各种情况阻碍，最终抵达市中心男爵的宅邸时日已西斜。 虽然不像剑兰山庄光中心的主体建筑就占地超过两亩，但迪尔乐驰家在布拉格的宅邸依然显得十分阔绰。 被三米围墙围起来足有几亩地的院子门口是金属雕花的铁栅门，进去后铺着整齐石板的大路两边是修剪整齐的草坪，再往前的主体建筑正前方是一个漂亮的喷泉，喷泉两侧则分布着对称的剑兰花圃。 通过三层楼高的主体建筑，还能看到其侧面和背后的树林，这些树相当高大树龄应该不低可能本身就值不少钱。 而三楼的主体建筑本身繁复华丽，各个尖塔阁楼的上方还有着尖锐的剑兰花形状的顶部金属装饰。 “感觉迪尔乐驰男爵家比一开始想的要来得富有啊……” 艾伯特心中对迪尔乐驰家的印象进一步产生了微妙的变化，甚至觉得跟初见时的感受形成了明显的反差。 第十一章 布拉格的迪尔乐驰 周围人并不明白艾伯特的心理变化，看着他审视的目光也想不到他是在考量迪尔乐驰家到底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以及骑士之道的微妙之处。 迪尔乐驰家看起来对艾伯特比较重视，不但专门派遣了管家到城门口，宅院里的主体建筑门口还站了一大票人。 当然可能更多是重视他背后莫须有的潜在背景以及他的老师安普诺。 为首的是一名穿着素雅长裙的中年妇人，而她身后除了一大群明显是女仆男仆的角色外，还站着一名长得跟狄安娜有五六分相似年纪也相仿的女子。 看到艾伯特走近，中年妇人缓步从台阶上走了下来，整个人群一起跟着她往下，迎向了艾伯特。 安纳托一步行礼后为双方做了介绍，不出意外的，中年妇人正是卡登男爵的夫人，来自帕罗列地区一个男爵家族的维利卡.帕吕。 长得跟狄安娜有五六分相似的女子则是她和卡登男爵的长女莱埃娜.迪尔乐驰。 这边与维斯顿王国那边的情况类似，像安纳达、威廉他们这些非贵族身份的人，都只有名没有姓，而有姓氏的都是有传承的贵族家庭。 稍稍寒暄后，艾伯特和阿比盖尔便被迎进了大厅。 一如从外面看到的奢华，大厅顶部高挂着水晶灯，而地上铺着荆棘花纹的羊绒地毯，上楼的两道带着金色金属镂空扶手的楼梯以优美的弧线交叉令它本身也成为了一道景观。 除此之外还有墙角的大型盆栽、繁复的雕塑摆件、墙上的人像和风景挂画，看起来随时都可以成为一场上流社会舞会的主厅。 迪尔乐驰家在布拉格的宅院与最初看到的石垒厅仿佛世界的两极。 大厅从入门方向的右侧连接着同样宽阔呈长方形格局的饭厅，饭厅那足可容二三十人一起用餐的长桌上已经摆上了繁复的桌布和漂亮的花篮、摆件。 “正好是用晚膳的时间，艾伯特少爷一路劳顿，应该也还没有用膳，不如具体的事我们边吃饭边说？” 维利卡夫人语气温和地邀请道。 虽然这边显得要富贵得多，但有一点还是跟石垒厅那边一样没变。 威廉、拉东等军士甚至一路同行的其他士兵全部被允许列席，一起享用这顿丰盛的晚餐。 “北地商会的规模不算大，息兰香料的生意不仅仅是对我们迪尔乐驰领，对他们商会来说也同样是支柱性的业务。所以我和莱娜商量后认为他们商会自己做手脚中饱私囊的可能性不大。 之后我们又做过一些调查，牺牲的商队成员和护卫都是北地商会里的精锐，其中还有现任会首加琳娜的心腹亲信，商会的资深管事和老人皮尔斯。 为了吞一笔款，就算数额比较大，总体的损失也太大了，得不偿失。” 维利卡夫人慢慢说道，否定了艾伯特提出的北地商会监守自盗的可能性。 众人用过晚膳，此时艾伯特和以威廉为首的几名军士已经转移到了会客厅，坐在沙发上跟维利卡和莱埃娜讨论这次的任务。 “但是要说没有内鬼，只是单纯巧合抢到了头上可能性也不大吧？ 还有一个疑点，为什么情报会觉得是兽潮中的灾民聚集打劫的？他们有这个实力？ 既然说北地商会那批人都是精锐，一帮灾民又是怎么成功解决他们的？ 又为什么不选择其他软柿子要来啃这种硬骨头？ 而且……据我所知，北境这边应对兽潮十分有经验，不太容易形成规模化的活不下去的灾民吧？” 艾伯特沉吟道。 “根据加琳娜说的情况，回款已经集中兑换成了金币，就是两口小箱子。 由于并不扎眼，所以护卫的队伍只有十几名护卫和领头的管事，灾民数量多的情况下成功也不是不可能。 就像艾伯特先生说的，商会有内鬼的情况是可能的，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在银行那边有内鬼。 但无论是哪种可能，那帮劫匪很可能知道队伍携带的是两箱金币，这种情况下十几个护卫就谈不上什么艰难险阻了。” 似乎对事情更了解的莱埃娜接过了话题回答道。 她的声音柔和，细声细气，说实话不如狄安娜婉转动听。 艾伯特隐隐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感觉，从见面后的感受来说，对方从外貌声音到言行举止仿佛一个各方面都被砍了一刀的低配版狄安娜。 “至于这帮灾民劫匪的情况……”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 维利卡夫人注意到她的目光，点了点头，说道： “艾伯特先生不是外人，莱娜你直接说吧。” “艾伯特先生来到布拉格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莱埃娜低垂着眉眼柔声问道。 “大？第一眼看到布拉格时，第一反应就是这座城市太大了。” 艾伯特迟疑道。 “除此之外呢？艾伯特先生还有别的感觉么？” 莱埃娜表情柔和地注视他，语气轻柔的仿佛并不是在与他讨论商队被劫而是在聊着什么邻家少女关心的琐碎日常。 “热闹，繁华。”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艾伯特突然想起了莫奈那幅画。 不得不说，那五彩斑斓的黑实在是让人印象深刻。 莱埃娜轻轻巧巧地点了点头： “正如艾伯特先生所言，布拉格很大，而且热闹又繁华。 但它真的太过于热闹繁华了，整个北方平原的人都往这里涌。 人们总是觉得自己有可能在布拉格获得比原来更多的机会和更好的生活。 但事实上很多时候事与愿违。” 艾伯特听到这里若有所思，大概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而事情也正如他所想的，莱埃娜语气轻柔地接着说道： “有很多人在这里过得不如意，沦为社会底层。 年轻漂亮的女子还好，很多其他人就开始做一些违法犯罪的事情维持生活。 他们的存在让布拉格的很多区域都变得不太安宁，影响了大多数居民的正常生活。 布拉格伯爵顺应民意，将这部分犯罪份子和潜在的犯罪份子逐出了布拉格……” “所以所谓的兽潮灾民……” 艾伯特顺势接话道，同时心里暗暗嘀咕：“潜在的犯罪份子？” 第十二章 情况 “就像艾伯特先生想的一样，所谓的兽潮灾民主要就是由这群乱民组成。” 莱埃娜微微一笑轻言细语地说道。 “其实早在兽潮发生之前，这群人就游荡在布拉格周边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不法勾当。 其中性情凶残好勇斗狠的部分人组织起来摇身一变成为了劫匪。” 艾伯特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所以兽潮来临的时候，应该不会有人去通知这群乱民吧？” 莱埃娜微微犹豫，又看了一眼维利卡夫人。 维利卡夫人叹了口气，接过了话：“哎，这件事是布拉格伯爵心狠了一点……” 她语气带着点怜悯，接着说道：“他压住了兽潮的消息，只通知了各大家族，坚壁清野之余，还下令将城里更多的一部分不稳定分子也驱逐出了城。” “这些人在兽潮中的处境应该不太好吧？城内的其他居民对此有什么看法呢？” 艾伯特微微一笑，试探着问道。 他有些好奇布拉格的其他领民对布拉格伯爵几乎称得上是借刀杀人的残酷做法会是什么反应。 “死伤应该很惨重，之前驱逐的那些人不清楚具体的情况，突然被驱逐的那些人在第一波兽潮里应该死了九成九。” 维利卡夫人叹息着摇摇头，“虽然这些人生前没什么价值，但至少这一次……他们很大程度上也算为缓解兽潮在布拉格附近的烈度做出了贡献，毕竟那些野兽主要也只是饿坏了罢了。” “这件事布拉格本地的居民应该都拍手叫好，毕竟对于这些社会的蛀虫大家早就深恶痛绝了，但是有部分外来人员是对这些人抱有同情的。” “嗯，兔死狐悲也是人之常情。领地内对本地和外来人员是怎么划分呢？这么多人口的城市，要完全区分有点难吧？” 艾伯特沉吟道，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于很多问题有天然的好奇心。 “无恒产者无恒心，根据对方和对方的家人在本地有没有资产，就能分辨出对方是不是外来人员。” “那潜在的犯罪份子？”艾伯特沉思了一下，“没有固定、稳定工作？” “长期不工作，在临时工作以及认识的居民里获得的评价比较负面。” 维利卡夫人对于艾伯特会询问一些跟事件看着没太大关系的问题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异常，每个贵族子弟在外历练的时候都会问题多多。 因为他们的核心目的不是为了解决问题本身，而是令自身经历更多获取更多经验和知识。 艾伯特顺便询问一些别的问题反而让她坐实了内心的一些猜测。 “北地商会那边接下来准备怎么做？双方有商议一个结果么？” 艾伯特将话题又转了回来。 “加琳娜的意思是他们会派出一队人马去向这帮劫匪施压让他们交出金币，但是需要迪尔乐驰这边的支援。” 这次换成了莱埃娜细声细气地回答。 “听起来还不错，所以我们就是这一批支援的人？有那群劫匪的具体情报么？他们的人数？装备？还有根据地在哪里？” 艾伯特听对方这样说，问道，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对方现在恐怕对布拉格这边的人恨之入骨吧，会那么容易妥协？” “我们这边确实会以艾伯特少爷您和阿比盖尔小姐为主。 根据加琳娜和我们调查的信息，那群劫匪应该有差不多四五百人，都是兽潮之下的幸存者，个别有落下残疾，目前都比较狂躁。 他们的装备很差，一些寻常刀剑草叉都是有的，甲胄则基本没有。 理论上讲威廉军士率领的这只部队就足以击溃他们，但是难以避免损失。 我们的想法是直接抓住对面的首领，加琳娜说的施压我觉得没有意义。 如果能击溃他们抓住为首的那群人，应该就能直接逼问金币的下落。” 轻言细语地回答完这些问题，莱埃娜犹豫了一下最后才说道：“他们的根据地目前还不清楚，但是跟踪的探子说他们最后进入了布拉格西北边的森林。” 同样在座的威廉军士皱起了眉头，插话道：“小姐，您的意思是说他们的根据地可能是在门之森？” “恐怕事情就是如此。”莱埃娜肯定道。 艾伯特看威廉这样的反应，估计那边多半有些麻烦：“威廉大叔，门之森那边有什么特别的危险么？” “艾伯特少爷不是西瓦拉人，所以可能没有听说过门之森。” 威廉军士面色严肃，“这座森林自古以来就是北境的禁地之一，进入外围也有消失的风险，如果深入……” 他转头看向莱埃娜，欲言又止。 “确实有些危险，但是那群劫匪不是第一次出来打劫了，也许他们有一条安全的路线。” 莱埃娜点了点头，“如果必须要深入的话，你们可以临场决断暂时放弃。最重要的是，兽潮已经平息两个月了，即使有一些储备的兽肉，在现在这种天气下，恐怕也不能食用……” 艾伯特若有所思：“所以他们……现在应该在饿肚子？” 莱埃娜脸上浮现轻轻浅浅的笑容，意外的看起来一下子漂亮了不少，但是又看着感觉更像狄安娜了：“是的，所以我们的计划是装扮成一只贩卖粮食的商队。哪怕他们怀疑其中有诈，饿着的肚子也会逼他们自投罗网。” “他们之前这段时间一共截杀了多少人，尸体都留在原地么？” 艾伯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 莱埃娜一愣，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应该……不至于吧？” 一旁的维利卡夫人深深看了艾伯特一眼，接过话题说道：“艾伯特少爷考虑的……不是没有可能，身处绝境的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根据之前汇总的情报，两个月内他们袭击了六次商队，以及若干次行人，失踪的人数目可能已经超过了五百，原地没有留下尸体。” 艾伯特轻轻点头，在周围人越听越差的脸色里语气轻松地说道：“那看来我们要做最差的打算了。” 第十三章 商议 “早安，艾伯特少爷，还有阿比盖尔小姐，昨晚休息得还好么？寒舍简陋，不知道两位睡得习不习惯？” 早餐时，维利卡夫人微笑着对两人打着招呼，一旁的莱埃娜神色则稍稍有些异样。 艾伯特回了个招呼，迅速切入正题，“伪装的粮食商队什么时候安排好？” 维利卡夫人邀请艾伯特入座：“艾伯特少爷先用早膳吧，我们边吃边说。” 艾伯特点了点头，和阿比盖尔一起入席。 早餐是乳鸽汤、苹果沙拉和起司面包，制作得色香味俱全，还都用精致的银制餐具盛了上来，这也是艾伯特印象中贵族们应该过的生活，石垒厅那边看起来也只是一个临时的特殊情况。 “昨晚我已经提前派仆人通知了加琳娜，加琳娜那边同意了您的要求，他们会全权负责粮食商队的组建，但是只派出一个佣兵小队，一共六名佣兵辅助战斗。” “嗯，对方对粮食的需求可能没之前想的那么紧迫。 但是如果粮队看起来防卫力量不是很充足，又明显没有埋伏的话，也不太可能轻轻放过。 毕竟，哪怕他们牙口好，总吃一种东西，也会吃腻的吧。” 艾伯特轻咬了一口乳鸽，感受着包裹着鲜美浓汤的细腻肉质，淡淡说道。 虽然他看起来年龄尚小，但是说话口吻和考虑问题似乎都比较成熟，更重要的是众人在他面前都隐隐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这种感觉他们偶尔在男爵身上也感觉到过，这进一步增加了包括维利卡夫人在内众人对艾伯特的信心。 “艾伯特少爷只要拉东带十二个士兵一起？” 威廉有些犹豫地问道。 “北地粮食又不值钱，正常的粮食商队会安排多少护卫？” 艾伯特没有回答，他也有点喜欢上了用反问代替回答。 “按安排的三车面粉和三车其他粮食，一般除了运送粮草的马夫和民夫，可能也就十个左右的守卫。” 威廉想了一下，回答道。 “再多对方可能就不会来了。” 艾伯特吃完最后一片吐司，看了看阿比盖尔，对方甚至吃得比自己还少。 不知道是不是药剂的影响，对方在一开始胃口大开了一段时间后，突然又开始不怎么爱吃东西了，到了现在甚至有些厌食的倾向。 但是奇怪的是，阿比盖尔一直不觉得自己饿，身体素质也照样十分超常，体力更是好像无穷无尽。 安普诺做出的解释是对方的生命体可能有些异常的天赋，再加上成就完人五要素中完美肉体的影响，具体的情况没研究过不好说，反正没有表现出负面就没什么不好。 吃完早饭艾伯特看了会儿安普诺给的手稿，正琢磨着里面模型前置的几条相关定理，一名女仆过来通知北地商会的人到了。 等艾伯特刚来到二楼的楼梯口，就看到下面大厅的门口处，一名穿着黑色长裙的黑发女子陪着莱埃娜走了进来。 女子身材高挑，比身边的莱埃娜足足高出了半个头，与过去的阿比盖尔相差仿佛。 她一头黑色的柔顺长发垂落在肩膀后面，左右耳前还分别扎着两条带着银丝和宝石坠饰的发辫。 此时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艾伯特的视线她恰好抬起头，与发色一致的黑色瞳孔同样看到了站在二楼楼梯口的艾伯特。 目光交接双方对视，女子微微一怔，似乎有些诧异于艾伯特同样黑发黑瞳面貌。 她的皮肤很白，甚至白过了狄安娜和现在的阿比盖尔。 略显狭长的眉目搭配的是颇有些凌厉高挺的鼻梁，但巴掌大的瓜子脸与小巧红润的嘴唇又添加了些许柔和甜美的味道。 但也许是神态气质和肌肤的关系，面貌依旧予人一种冷冽的整体感觉，让人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想起北地的冰川与积雪。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轻言细语正跟自己身边闺蜜说着什么的莱埃娜才注意到正一步步从二楼走下来的艾伯特。 “贵安，想必阁下就是艾伯特先生吧。” 黑发女子噙着矜持的微笑提起长裙行了一礼，语气与本人一样有一种冷冽疏离的感觉。 艾伯特回了一礼，莱埃娜做了一番介绍后三人来到一楼会客厅商谈。 正如艾伯特所想，这名女子正是北地商会的现任代理会长加琳娜，对方来此的目的就是交接已经准备好的“粮食商队”。 “代理会长？” 艾伯特对黑发女子的自称稍感疑惑，毕竟之前在别人口中听到的都是会长这个称呼。 “不错，我是老会长的养女，由于父亲他辞世的时候我弟弟还没成年，所以才将商会暂时交到我手上代为管理。 而今年李维他就将满十四岁了，商会自然要转交到他手上。” 加琳娜缓缓说道，她语气冷冽但沉稳，颇为符合她商会会首的身份。 一旁的莱埃娜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可是李维他……” 她语气轻柔但明显充满了不认同的味道。 “他只是年纪还小，有些贪玩，真的接管了商会后自然会奋发图强的，我也会尽力辅佐他。” 加琳娜的语气平淡但坚定，看起来对商会会长的身份丝毫没有恋栈之心。 “我觉得加琳娜你应该再考虑一下，就像我弟弟奎德八岁开始练武，十一岁作为学徒跟随莫撒叔叔学习，等到十四岁也只是成为骑士侍从。 要作为侍从跟随他的十八岁后才会回到家族领地真正开始管理家族领地里的具体事务。 我觉得加琳娜你弟弟也完全可以参照这个流程，让他先跟着你学习处理一些事务，一步一步慢慢来。” 莱埃娜犹自不肯放弃，慢声细语地继续规劝。 加琳娜摇了摇头：“我也知道急切了些，但是李维他聪明伶俐，只是对商会事务太不上心。还是需要让他坐上应该承担责任的位置才能敦促他把自己的精力花在正确的地方，我尽力辅佐他多查漏补缺就是了。” 莱埃娜犹豫了一下，又看了艾伯特一眼，想了想一副下了点决心的样子说道： “加琳娜你有没有考虑过，干脆你自己继续坐这个位置？ 反正你弟弟志不在此，何必非要他来承担这个责任呢？” 加琳娜摇了摇头：“这是父亲的遗命，我本来就只是暂时帮李维代理一下职权而已。莱埃娜你别说了，我意已决。 这件事也不会影响到北地商会和迪尔乐驰领的合作的。 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父亲对我恩重如山，我只有尽力完成他老人家的遗愿才能安心。” “唉……”莱安娜叹了口气，欲言又止，终于没再说什么了。 在一旁坐着旁听的艾伯特默默咀嚼着信息，有些玩味地笑了笑。 第十四章 出发 “那么，之后的事，就拜托艾伯特先生和阿比盖尔小姐了。” 加琳娜语气郑重，配合整个人冷冽疏离的感觉更给艾伯特一种对方十分诚恳的味道。 他点了点头，应承道：“放心吧，不会有第二个结果。” 一旁被加琳娜接过了话语权的莱埃娜表情柔和，补充了一句：“如果对方逃进了门之森，艾伯特先生还是不要深入比较好。” 艾伯特笑了笑：“莱娜小姐尽管放心。” 三人又寒暄了两句，加琳娜似乎额外留意了一下站在艾伯特身边并不参与对话的阿比盖尔，但是没有说什么。 “男爵大人交代的任务是由我带队，不参与的话回去有些难以交代。艾伯特少爷确定不需要我跟着么？” 临出发时，威廉找到艾伯特，趁两人独处时，有些犹豫地低声问了一句。 “嗯，我估计你也会来问我。实际上这边的任务太简单，有拉东跟着就差不多了。 相反，我需要威廉大叔你去完成一个更有难度的任务。这两个任务加在一起，才能真正妥善解决这次的事件。” 艾伯特笑了笑，轻声说道。 威廉神情一凛，随后艾伯特附耳说了几句，他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我明白了，艾伯特少爷。我会查清楚这件事的。” 伪装的粮食商队一共有六个大篷车，考虑到可能有内奸透露情报，倒是并没有玩什么不装粮草反而让卫兵潜伏在大篷车里的把戏。 或者可以说这就是个守卫比平时稍微多了点的正常粮食商队，连要运粮去兽潮中受灾最严重的卢西奥领这件事都是实打实的。 六名佣兵和去除了纹章装饰只穿着皮甲佩戴武器的士兵们组成了足有十九人的护卫队，相对于六车寻常粮食来说这个护卫规格显然是超常的。 卖出这六车粮食赚来的钱可能都不够雇佣护卫的支出，但是考虑到运送的粮食是潘镇的统治者卢西奥家族订购的，事情又显得合理了起来。 艾伯特懒洋洋地躺在阿比盖尔怀里，对周围的一切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六人的佣兵小队则事先根本不知道这次运粮任务背后的实情，看着有这么多护卫只觉得这趟差事十分轻松，也很自然地将护卫多的原因归结到了贵族订购政治投资的范畴。 他们有些好奇阿比盖尔和艾伯特的情况，但是由于阿比盖尔一直戴着兜帽披着披风，倒是没能引人注目到让他们克制不了自己的好奇心。 拉东根据艾伯特的授意负责指挥这群士兵以及和佣兵协调，而艾伯特自己则跟阿比盖尔骑着马游离在离队伍远一点的地方，看起来不像商队原有的成员，而像是半路搭伙的感觉。 “小艾伯，总觉得……你变得越来越自信了，嗯……感觉也不太一样。” 两个人独处阿比盖尔似乎又变得活跃起来，她主动跟艾伯特说起小话。 “很明显么？” 艾伯特微微一笑。 “是啊，之前小艾伯仿佛心里一直有什么心事，总是在我身上发泄……” 阿比盖尔露出思考的神色，随后低头看向艾伯特的目光变得有些狐疑： “从来到迪尔乐驰领后就越来越不一样了……嗯，感觉好像是从和狄安娜说话开始……” “哈哈，居然这么明显么？不过姐姐你乱吃什么醋……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而已。” 艾伯特想起自己一路西行过程中心里的各种纠结，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安抚性地摸了摸阿比盖尔。 “是吗？可是你们平时就是很暧昧，这次出门她还专门给你做什么小兔面包。” 阿比盖尔哼哼了一声。 “那么可爱的小面包，路上不全让你给吃了。” 艾伯特语气带点宠溺的味道。 “谁知道那个坏女人有没有在里面下毒，我身体素质比小艾伯好多了当然是我吃。 不过真的还蛮好吃的，我也有点想学做点心了。” 阿比盖尔稍稍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艾伯特哑然失笑：“学习锻炼之余，培养点别的爱好应该挺好的。” “小艾伯又不是老头子，怎么这段时间时不时一副长辈说话的口吻，你跟狄安娜相处的感觉也很怪……” 阿比盖尔若有所思。 “因为要尽快成熟起来就得学会用成年人的思维思考问题吧？” 艾伯特含糊其辞。 “而且，总感觉维利卡夫人也好，莱埃娜小姐也好，包括那个会长，还有威廉他们，似乎都对小艾伯你态度好过头了……” 阿比盖尔将这段时间心里憋着的疑惑问了出来。 “那是因为他们以为我是贵族，加上安普诺老师的影响，卡登男爵也一定专门叮嘱了他们……而且，姐姐你感受不到么？” 艾伯特试探着问道。 “感受不到什么？” 阿比盖尔微微一愣。 艾伯特窝在她怀里微不可觉地眯了眯眼睛：“没什么啦，总之，他们不是对我态度好，换个人给他们类似的认知，他们一样态度会好。” 阿比盖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姐姐你觉得像那六个佣兵那种程度，你能解决多少个？” 艾伯特转移了话题。 “没有弓弩的话……感觉来再多也没用。小艾伯处理他们也很轻松吧，根本靠近不了就死完了。” 阿比盖尔不以为意地说道。 “嗯，总之接下来的战斗就靠阿比盖尔姐你了，毕竟劫匪强盗根据情报足有几百个呢。” 艾伯特语气轻松地说道。 “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小艾伯你不觉得这件事哪里不对么？” 阿比盖尔表情严肃，蹙眉说道。 “咦？姐姐你还挺敏锐的，你是觉得这件事哪里有问题？” 艾伯特略有些惊讶地问道。 “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但是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阿比盖尔努力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哈哈，姐姐你真可爱。” 艾伯特笑了笑，转头立起身子亲了她一口。 随后他垂下眼帘，语气幽然： “放心吧，这件事当然有问题。不过至少我们这趟行动会很顺利，非常非常，出乎意料的顺利。” 第十五章 佣兵 初夏的平原上已经长出了茂盛的青草，但附近倾颓的树木哪怕抽出新芽依然能看出兽潮肆虐过的痕迹。 随着天气回暖草木发生，获得充足食物的野兽不再冲击人类的生存区域。 事实上兽潮的行程固然有很多超凡因素的影响，但用生态链失衡来解释也未尝不可。 两国遭遇的兽潮普遍都发生在万物凋零的冬季也是一个佐证。 广阔的平原中间，六辆大篷车一字排开在不算宽阔的砂石路上缓慢前行。 大篷车两侧跟着的原属于迪尔乐驰家的卫兵们由于知道内幕，始终保持着警惕环顾周围，时刻准备着应对从周围小树林里杀出来的劫匪。 而六名不明内情的佣兵则因为他们表现出的警惕有些摸不着头脑，一路虽然平安无事但是也松懈不下来。 博威从事佣兵这一行已经五年多了，以这行青春饭的程度属于资深从业者中的资深从业者，再加上身手凑合还有点脑子，才能白手起家拉起这么一只像那么回事的佣兵小队。 而让他能够在这一行混下去的核心还是审时度势，或者可以简名为“不贪”。 所有热度高报酬与风险一样可观的活全部不接，口头禅是：风险大点就可能死，蚊子再小也是肉。 类似于这次这种送点不值钱的粮食、拿点最基本的报酬的任务基本贯穿了他整个佣兵生涯。 但这一次他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了。 最开始是跟着商会管事到东门外等候，等着等着居然来了一只足有十三人的“佣兵同行”。 好家伙，一群佣兵穿着同样规格制式的精制皮甲却没戴任何标识自己身份的标志配饰，行走之间一副互相配合训练有素的味道…… 你们说你们也是佣兵我真的信，所以到底是哪家大佣兵团的藏着掖着怎么连名号都不报啊？ 一开始领队的商队头领说这批粮食是要送去卢西奥家族，为了维持双方的关系力求一个万无一失。 自己也是信了这个邪，开始转念一想还觉得这趟稳了，纯送。 这走到半路，看这群“佣兵同行”的架势，运送的不像是粮草，倒像是黄金…… 博威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心中充满了想要跳票的冲动。 且不说任务跳票的名声影响，只是看了看这群一看就训练有素的“同行”，又看了看自己手下的酒囊饭袋…… 他放弃了直接开溜的打算。 在六辆大篷车周围来回逛了逛，凭长期从事相关任务的经验，确认了自己运送的大概率真就是些面粉、玉米粒之类的的粮食。 博威心下稍安，一咬牙直接找上了那名从之前领头的商会管事手中接管了商队自称名叫“拉东”的“同行”准备打探一二。 闲聊几句，这位自称“拉东”的“佣兵头子”言辞虽然并不严厉，但博威依然从对方柔和的措辞里感受到了一种强硬的不容商量的意味，所有的疑惑全部被婉拒回答，只是简单给了自己一个解释。 “所以说是因为一些兽潮灾民在这一带落草为寇？” “不是这一带，还要更靠近门之森那边，总之保持警戒就好，也用不着太担心。” 想到适才对方表情和言语中透露出的自信，不像是觉得不会遭遇，而更像是即使遭遇也自信自己有能力解决。 他内心的不安又缓和了些，不过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叮嘱一下自己手下那帮憨货。 “都注意保持警戒，这一趟可能不太平。” 回到自己带领的小队中间，他沉声叮嘱道。 依然有人不以为然： “头儿，我们只不过运送的是些粮食，北方平原还有比这更不值钱的东西么？” “是啊，就算遇到劫匪，他们看看我们运送的东西，再看一下这边足足二十名全副武装的战士，用脚后跟想都只会直接放我们过去。谁会自讨苦吃在北方平原劫粮啊？” 佣兵头子博威摇了摇头，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 “一群大傻子，要是运送的就是粮食，那有七八个护卫都够了，一般不就我们这么个小队加上商队头头带两个心腹护卫，你们看看这里可是足有十九个全副武装的战士。 还有那边那两个，他们骑的是猎马，知道多少钱一匹么？80金币！有这钱可以给我们整个小队重新换一套装备。 武器都要精铁的不说，够再把你们五个全换上一套老子身上这副锁子甲，还得是全新的。” “这个……那头儿我们不如？” 一名佣兵犹豫着，另一名佣兵接口道：“风紧，扯呼？” “所以说你们只能当小弟我才是头，什么时候你们才能长点脑子？” 博威无语道，“你们看看他们这个严阵以待的样子有要撤的意思么？信不信我们要撤先把我们给砍了？” “嗯嘛嘛……所以说你是头儿嘛，还是你拿主意，我们都听你的。” 队伍里习惯了插科打诨的佣兵嬉皮笑脸地说道。 博威看了一眼周围，虽然有两个卫兵看着这边但似乎也没有太在意的样子。 他冲那两个卫兵笑了笑，然后低头对自己手下那几个佣兵沉声说道： “一路要是没出事那自然最好……要是真遇到了什么…… 反正都别顶上去，跟在这群‘同行’后面静观其变。 占了上风甚至势均力敌我们就帮忙搞定，看着不太行我们直接开溜。” “这……头儿，这会不会有些不地道啊？” 一名佣兵忧虑道，“他们看起来可不像是普通‘同行’的样子……” “到时候我们直接不回布拉格，转道去温菲那边…… 我其实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布拉格虽然活儿多，但是还是危险了点。 根据我这些年的研究，温菲那边大有可为，而且更适合我们。 地方靠近深水城，我们整个北境跟北方佬之间的贸易往来七八成都是走那边过。 油水多不说而且更安全…… 我们这队伍大家都志同道合，什么门之森、赤枝山、鹰巢山、枯萎山谷还有夜色森林，附近这些鬼地方有哪个我们是有人想去的？ 反正都是做日常任务，去温菲不是更好？” 博威眯着眼睛，将自己的想法缓缓道来。 “草，不愧是头儿，我怎么之前没想到。” “你想得到个鬼，你知道温菲在哪么你？” “呃，是啊，头儿你怎么知道温菲那边的情况的？” “我们不会半路上迷路吧？” 博威手下的佣兵七嘴八舌地讨论开了。 “我既然做了这个打算自然是研究过的，跟着我就好了，我啥时候坑过你们。 别跟这里吵，他们都看过来了，好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都记得我刚才说的吗？” 看到好些“佣兵同行”因为这边的嘈杂而将目光移过来，博威赶紧制止这群自己手下的憨货。 “缩在后面装乌龟，打得过就上，打不过就溜。” 憨憨佣兵们总结道。 第十六章 劫匪 “你确定就是那只队伍？” “老大，应该没错，六个大篷车，十九个佣兵，跟那边给的情报完全能对上。 不过旁边还有一个骑马的好像还带着个孩子，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跟着商队安全，反正我从那边过看着他们就跟在商队附近。” “他们没警惕你吧？” “放心吧，老大，你看我这本色出演有什么好警惕的？ 几个看起来有急事往城里赶的乡下农民而已。” 一名看起来像个职业农工穿着粗布衣衫的中年汉子抄着手面目憨厚地笑道。 “看起来情报没错，但是得小心别是个陷阱。 城里那群杀千刀的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种叛徒间谍更托马不是什么好货，多半拿我们办完事然后就会将我们弄死灭口。” 在篝火旁席地而坐，抄起一只烤腿大口撕咬的粗野汉子满脸戾气地说道。 “老大您不是压着金币一直没给他们么？金币都没拿到他们哪敢对我们动手？” 憨厚农工赔笑说道。 “麻了个八字的，这个赔钱货跟老子说只能给老子换成三千银币，吵托马的，三千金币换三千银币，亏得裤衩都没有了。 还威胁老子说这些金币全部上报备了案，敢拿去花只有当场被抓。” 粗野汉子说到这里发赤的脸色配合额头眼角暴起的青筋显得分外面目狰狞，又狠狠咬了一口手里的烤腿。 看着篝火上架着的已经烤得焦黄冒油的赔钱货，憨厚农工舔了舔嘴唇：“那个，老大，我从昨天起就没吃过东西了……” “行了行了，还能少了你这老小子那份？好好办事，饿不了你的。 你说的也是，钱还没拿到还没到过那什么什么那桥的时候。 给老子个粮队消息以为就能抵了三千银币跟三千金币的差价？ 等老子抢了它丫的，兄弟们衣食无缺，有的是时间跟对面耗…… 草，要不是搞不懂那些教会的神棍到底怎么跟这些金币做手脚的，老子直接带着弟兄们杀到塔台镇那边去，还跟这里受这鸟气？” 大汉几口将嘴里的肉咽下肚子，咧着嘴露出一口鲨齿般的利牙，眼睛里好似冒着绿光。 “麻个鸡，吃饱了，这赔钱货嘴那么臭没想到肉还挺香的。” 拍了拍肚子，大汉站了起来，继续说道： “你和弟兄们把剩下的肉分了，没分到肉的也别急，这不一只大粮队送上门来了么？ 六车面粉，够弟兄们吃它两个月了，而且还有足足二十几条人。 吃完后集合一下，所有人都给老子来，二十个全副武装的佣兵？ 哼哼，老子倒要看看全副武装能打得赢老子八百号弟兄么？” ………………………………………… 商队沿着双城之间的道路缓慢前进，随着远离布拉格地区，周围的植被越见丰茂。 更远一点已经能看到一大片茂密的树林。 十二名卫兵轮换着岗位六名休息六名紧张地注意四周，跟在车队后半程的佣兵自有打算默不作声。 领头的拉东注意着队伍后面六个凑在一起的佣兵若有所思。 而另一边，原本窝在阿比盖尔怀里闭目养神的艾伯特突然睁开了眼睛： “来了。” 听到艾伯特的声音，阿比盖尔下意识手按向了佩刀，直起身子东张西望。 “东北边树林里。” 艾伯特往那边瞟了一眼，继续懒洋洋地躺在阿比盖尔怀里：“姐姐别急，人都还没出来，等出来了多半还要演一会儿。” “不通知一下拉东他们么？” “嗯……说得也是，还是要在他们这群人心里多建立一点威信比较好。” 在艾伯特示意下，阿比盖尔策马靠近了车队。 看到他们靠近，拉东立刻迎了上来：“怎么了，艾伯特少爷发现什么情况了么？” “嗯，对面埋伏在在东北边森林里，人数目前还不知道。 几百人反正是有的，等再靠近点我可以给你一个准确数据。 拉东你跟其他人说一下做好准备，就按事先确定好的剧本来，别吓跑了他们。” “艾伯特少爷放心，兄弟们事先都已经事先沟通过，况且都是本色出演，不会出什么纰漏的。” 拉东拍着胸脯打包票。 随后两人分离，拉东重新回到商队前面领头的位置，他并没有说什么，但是其他卫兵大多心知肚明。 一个个精神一振但是并没有做出什么明显的异常动作，但已经足以引起近在咫尺有意观察者他们的佣兵头子警觉。 博威在自己的五名队员附近来回晃了一圈，偷声叮嘱：“可能真要来了，都准备好，出事了摸后面。” 这边的稍许异动并没有让埋伏在树林里的劫匪有太多警惕。 毕竟周围能埋伏人的树林埋伏的都是他们自己的人，除此之外，就是一马平川的草原，实在没什么可警惕的。 很快随着商队完全进入了树林，一票蓬头垢面拿着草叉铁棍砍刀等各色武器的人从树林里冲了出来包围了商队，看起来起码有百十号人。 开始时粮队这边的人都比较紧张，一个个纷纷手里兵刃出鞘严阵以待。 待到那群人完全从树林里出来，看着人数和身上的装备，拉东带头知道内情的士兵们便纷纷顺势做出一副松懈的姿态， 佣兵们看到这里倒是真的下意识松了口气，百十号这种装备的劫匪跟送菜也差不多了。 拉东打量了一番这群劫匪，大咧咧地喊话道：“干什么的？招子都放亮点，这么几号人来送死？” 劫匪那边一个一脸凶悍袒露胸怀的大汉提着把大斧头走了出来，挥舞了一下斧头仿佛作为威胁，大声道： “兄弟们出来混都是为了求财，犯不着拼命。 我们这边都是兽潮里受灾的苦哈哈，活不下去了才来干这营生。 只要兄弟们给口活路一切好说，要是连这么一口活路都不给…… 我们这边大家只剩一条活不下去的烂命，你们就是逼我们拼命了！” “他们演得像真的一样。” 阿比盖尔目光扫过那群劫匪，估摸了一下他们的战力，神态轻松。 “做戏做全套又没多大损失……嗯，正常来讲，此时的双方都觉得演这一出反而能减少损失才对。” 艾伯特懒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目光涣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十七章 袭击 之后双方又经历了开车验粮，讨价还价，善良佣兵颇富同情心地赠予部分零钱和粮食，被逼无奈可怜灾民见好就收的的传统剧目交互。 终于，那百十号难民带着几袋干玉米粒和一袋面粉以及一些铜角沿路退走，甚至跟商队走了个反方向。 待劫匪退走后，商队重新启程。 看起来包括之前一直警惕的卫兵都放轻松了不少，互相还笑着打趣了两句。 佣兵头子博威感受到队伍气氛的变化，绷紧的神经也松懈了下来。 一名佣兵凑了上来： “头儿，劫匪倒是遇到了，但好像都是些普通难民，看起来没啥需要警惕的啊？” 博威皱了皱眉头，习惯性保持自己权威地反驳道： “总之，不要这么快松懈下来，这个商队哪都不太对劲……” 话虽这么说，其实他自己也已经倾向于自己可能虚惊一场了，仔细想想，过了眼下这片树林，往潘镇的路虽然都是起伏的丘陵，但成片的树林都偏离道路，很难再遇到什么埋伏了。 整个队伍又沿着林间小道前进了半个小时，眼看往前就要走出树林，整个队伍更见松懈。 “大哥，三哥那边确认过了，满满六大车的粮食，全是面粉和玉米…… 后面的那个骑马抱小孩的好像不是商队的人，也要派人专门围杀么？” 树林出口附近的山丘上，趴在树后穿着皮甲留着一撇小胡子的青年匪徒舔了舔嘴唇，贪婪地看了一眼缓缓驶来的粮车。 体型魁梧打着赤膊未着甲但拿着一把大剑的领头大汉背靠大树坐着，咧开嘴露出满嘴尖锐的利齿拍了一下问话匪徒的头： “杀，怎么不杀？小孩子的肉更嫩更好吃。 妈的老六你这个没出息的，吃了这么多人还成天想着面粉玉米，不争气的东西。” 老六被一巴掌拍得脸直接撞在地上，头晕乎乎地赶紧赔笑道： “哈……哈哈，这不是最近天天吃，有点吃腻了想换换口味么？” “咦，那个骑马的还往车队里去了，这下倒是省事。 行了，这位置差不多了，数到十你带头带着弟兄们一起喊话冲出去。” 领头的大汉打断他的话，下令道。 另一边，阿比盖尔策马进入了车队，知道他们俩与商队关系匪浅的佣兵瞟了他们一眼并未特别留意。 而拉东立刻警惕了起来：“阿比盖尔小姐，艾伯特少爷，是不是要来了？” “他们的人在移动，加上背后之前放过去那些人…… 嗯，差不多有八百个左右，已经包围了我们。” 拉东脸色一沉： “八百个？这个情报差异也太大了吧，不是说四五百么？ 那艾伯特少爷我们的计划照旧？还是准备杀出去先突围？” “放心，这点人，只要你们能坚持一下不被冲垮，阿比盖尔就能解决。” 拍了拍自己身后女子的大腿，艾伯特意态悠然。 “啊？阿比盖尔小姐？” 从艾伯特身上感受到隐隐压力的拉东愣了一下。 虽然阿比盖尔身高腿长还配着刀，但他一直以为主力应该是艾伯特本身，但随后又觉得好看得不似凡人的阿比盖尔拥有超凡的武力又似乎不是一件多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说话间，因为处于队伍领头的位置，三人已经来到了树林出口。 差不多就在这时，只听到三人左侧林间约略几十米开外的位置传来一声大喊： “只要粮不要人！缴械不杀！” 紧接着四面八方全都传来大喊： “只要粮不要人！缴械不杀！” 不知道多少声音重合在一起，听起来声势浩大，颇为唬人。 一群穿着皮甲拿着长刀长剑的人突然从树林入口杀了进来，看起来不过二十之数，但背后还跟着足有两百号跟之前那批劫匪差不多装扮的人。 同时周围树林里影影幢幢冒出了大量人影，看起来整个商队不知道被多少人给直接包了饺子。 最后面的佣兵直接变了脸色： “头儿，风紧扯呼！” 佣兵头子博威却脸色大怒破口大骂： “什么风紧扯呼，有点职业道德没有？ 哪有遇到劫匪直接就想跑的？ 我平时怎么教育你们的！啊？ 还不赶紧准备好和商队的其他战友们一起结阵抗敌？” 同时他心里暗暗叫苦： “有没有搞错，一群劫匪玩什么战术？听声音看样子已经把我们完全给包围了。 这感觉都快上千人了，附近哪来这么大规模的劫匪团伙？ 之前那群人根本就是冲着断我们后路去的，那也有百十号人配合堵路，就我们六个人哪里杀得出去？” 佣兵被骂得一脸委屈，心想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不过他总算不是真的蠢得要死，知道情况有变，之前的计划多半也不合时宜了。 六名佣兵集合到一起迅速凑向依托大篷车结成防御阵型的士兵。 眼看士兵们似乎早有准备，丝毫不慌乱地凑到一起，互相之间甚至没有太多交流。 博威哪还不知道眼前这一幕很可能一早就在预料之中。 一边心里暗骂，又忍不住一边松了口气，至少说明这群人可能有办法应付现在的情况。 士兵们没让他们进入自己的阵型但也没驱逐他们，六名佣兵同样依托着大篷车和士兵的防线组成了一道小的防线，看起来就像一座要塞旁边作为辅助的碉堡。 “妈的，这群人不太对啊，老子这么多人杀出来居然连点骚乱都没有？” 鲨齿老大此时还站在土丘上居高临下看着场上的情况，他眯着眼睛喃喃自语，觉得情况有点不对。 此时带头冲锋的老六也觉得有些棘手： “草，这群人反应怎么这么快？感觉有点不好对付啊？ 看到这么多人喊投降也没反应？ 而且对面这阵型，怎么我感觉我从这位置冲上去反而自己会被围攻？ 草，这什么运粮小队，感觉比之前那群运黄金的还难搞？” 他偷眼看了看附近穿着皮甲的精锐汉子还有其他衣衫褴褛的劫匪，灵机一动，命令道： “别说老子平时不给你们机会，既然对面冥顽不灵，今天就把他们全杀了！ 八百个人抢二十个人头，我带着精锐负责压阵，所有人并肩子一起上。 谁杀了对面一个人就可以换上他们的皮甲晋升为精锐，杀了对面两个人就能当头目！” 第十八章 鏖战(上) 也不知道这帮劫匪对所谓精英、头目的设置待遇是个什么章程…… 总之领头那个穿着皮甲拿着长刀的头目这话一出，周围的劫匪一个个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奋不顾身直接冲了上来。 一开始或许还能说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以及劫匪本身没有相关素养不理解自己打劫的对象的危险性。 但在他们前扑后继扔下五六十具尸体后依然还在悍不畏死地冲击士兵们组成的防线就显得尤为奇怪了。 “嗯……看来某些人有点玩脱了呀，普通队伍来的话可不一定能解决问题。” 艾伯特看着那群眼冒绿光状似疯魔，不停没什么章法地往拉东他们组成的防御阵型上面撞的劫匪若有所思。 按目前这种情况下去，再冲击几波可能就会出现伤亡了，这毕竟是生死搏杀，每一次挥舞武器砍进人体以及格挡闪避对面的攻击都是对体力的巨大损耗。 “小艾伯，这群劫匪怪怪的…… 他们完全可以把那两车粮食拉走，但是他们就跟看不到一样……” 阿比盖尔此时已经和艾伯特从马上下来，她将马系在附近一辆大篷车的车辕上，看着眼前的战局跃跃欲试。 她所说的情况其实就是劫匪一个个舍生忘死地冲击士兵组成的防御阵型，但是对于防线之外没人看管的两辆大篷车几乎视而不见。 虽然如果有足够时间赶车的马夫是能将六辆大篷车凑在一起组成圆阵的，但是从土匪发声到冲到面前的整体时间太短，最终士兵们只是依托最前面四辆大篷车组成了防线。。 而佣兵则紧靠着士兵的防线，完全没有要保护另外两车粮食的意思。 也就是说如果劫匪们愿意，此时就可以直接把两车粮食拖走根本不用在这里死战。 但是他们只知道疯狂冲击士兵，根本没有分出人手来接管粮车的意思。 “这群人感觉脑子都有些问题了，而领头的也没太把这些手下的命当回事……” 艾伯特坐在车辕上，眯着眼睛朝之前发号施令的男子看去，只见对方带着近二十个穿着皮甲看起来远比此时冲击车队的劫匪更为彪悍的大汉正站在原地掠阵。 对于自己这边的牺牲看起来丝毫不以为意，甚至艾伯特还从这些人看着倒下尸体的目光中看出了贪婪垂涎的感觉。 考虑到之前的揣测艾伯特若有所思： “难道某些东西吃多了还会影响心智？感觉都不仅仅是影响心智的程度了…… 还有这种草菅人命的既视感……已经不把自己当人了啊，超凡者？” 想到这里他平心静气整个人安静了下来，将手搭在腰侧行囊里装载的【宁静】上。 熟悉的安宁平静的感觉让艾伯特迅速进入了想要的状态，他倒并不是想要启动【宁静】，而是借助这种感觉让自己进入某种【超感】的状态。 周围的厮杀声逐渐远去，更形象的说法应该是逐渐被剥离，整个世界仿佛都变得安静下来，艾伯特于无比的安静中专注于自己想要的信息。 每个人的心跳、呼吸都仿佛鱼从水面跃出一一呈现在艾伯特的脑海里，随后逐渐集中于那群穿皮甲的和树林里此时还隐藏着的几个人。 而通过对方的心跳、呼吸和一些细微的动作艾伯特似乎清楚看到了这些人身体内肌腱的运动、血液的流动…… 几秒后，感觉轻微有点头疼的艾伯特看向站在旁边的阿比盖尔： “姐姐，事情有些变化，对方应该不是普通人，拉东他们肯定撑不住。 等对面再冲击一波，姐姐你就杀出去，去把那群穿皮甲的全砍死。 他们完全不是你的对手，不过姐姐你要小心点，真正领头的不是他们。 领头的还在树林里，你要将更多心思放在那边，等下看他们出不出来。 有个赤膊的身高超过两米的大汉，他的身体素质很接近你，注意不要被他偷袭了。” 随着说话他的嘴角勾勒起淡淡的笑容，早在那次昏迷苏醒后他就感觉自己的灵觉进一步加强，隐隐感觉到自己能做到类似的事。 但是碍于安普诺的存在，艾伯特一直不敢肆无忌惮地展现自己的能力。 直到此刻，在场这么多人，再无一人能制约自己，甚至自己就这样肆无忌惮地施展能力这群人就连一个能够感受得到的都找不出来。 自由，轻松，畅快，难以言喻的愉悦涌上心头，艾伯特决定将这群劫匪全部杀光来庆祝自己短暂的悠闲时光。 目光瞟过拉东等一众士兵，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可惜还是不能自己亲自动手。” 这时随着杀到士兵面前的劫匪再次死伤惨重，围攻的阵线变得稀稀落落，又一批劫匪挥舞手中粗陋的武器悍不畏死地冲了上来。 坐在车辕上的艾伯特扫了一眼那群老神在在看着自己手下不停送死的的着甲劫匪，摆了摆手改变了一开始想等对面精锐先出击再迎头痛击的计划让阿比盖尔直接动手： “对面是打定主意拿命耗这边的体力了，不想减员的话只能抢先动手了，姐姐上吧。” 听到艾伯特发话，阿比盖尔立刻带着一阵恶风冲了出去。 她两三步就冲到了士兵们背后一跃而起跳起来足有五六米高，然后落下时直接一脚踩在了一名带头冲向士兵防线的魁梧劫匪头顶。 借助这一下着力，她直接又跳出了十来米径自朝那群穿着皮甲的劫匪冲去，而被她踩了一脚的劫匪直接七窍流血头颅都缩进去一截直接当场一个“噗通”躺尸暴毙。 这么张扬的出场方式立刻吸引了那群穿着皮甲的劫匪注意，带头的男子大声喊道：“给我拦下她，谁杀了她立刻升任头目。” 比起看起来与其说悍不畏死不如说像脑子出了问题的手下，他自己显然看出了阿比盖尔的不好对付，不仅没冲上去迎战反而后退了几步缩进了穿着皮甲的这群劫匪里面。 周围衣着褴褛的劫匪听令直接围向了阿比盖尔，可惜双方的速度差距实在太大，随着双刀出鞘，不过十秒她就已经冲到了那群着甲劫匪的队伍面前。 如果不是背后留下的四具正抛飞倒地的劫匪尸体，甚至看不出过程中有人试图阻碍过她。 第十九章 鏖战(中) 那群穿着皮甲的劫匪虽然乍看起来比此时还在继续冲击拉东他们防线的同伙来得有脑子，但有的程度恐怕也十分有限。 面对冲上来的阿比盖尔他们既没有退避也没有提前调整站位配合围攻的意思，除了之前发号施令的男子迅速后退逃避，其他人只是挥舞武器无脑地迎向了阿比盖尔。 几乎下一个瞬间，正面迎来的一名劫匪被阿比盖尔一脚踹飞将左前方他后面迎上来的两名劫匪直接撞得一起变成滚地葫芦。 紧接着阿比盖尔双刀挥舞随着身形轮转仿佛化作一道银轮一闪即逝，另外三名靠近她身周的劫匪持械的右手几乎一起被削断，其中一个脖子还被补了一刀。 但就像他们那群冲击士兵防线的同伙一样，这群穿着皮甲的劫匪同样表现得悍不畏死，明明持械的右手已经被削断手里没有了武器，依然以送死一样的姿态扑向阿比盖尔试图撕咬攻击她。 下一刻三个人一起被阿比盖尔掀飞，接着她顺着几人倒下留下的空隙挥舞双刀直接杀进了这群劫匪队伍里面，看起来目标直指唯一正在后退的那名小胡子青年。 艾伯特此时已经翻身上了大篷车的车顶，他微微眯起眼睛坐在上面看着眼下的战局。 拉东他们依托四辆大篷车组成的防线还算稳固，这群劫匪虽然疯狂但显得有些没脑子，不被他们的气势吓住的话，以专业士兵的职业素养杀起来其实可能比寻常劫匪还要容易一点。 但是体力消耗是实打实的，艾伯特估摸着最多坚持十分钟就该出现伤亡了。 而佣兵组成的依靠着士兵防线的密集小阵型主要是靠领头使用长刀那名头领作为中流砥柱在维持，但他们的配合还算默契，再撑个两轮应该不成问题。 而且艾伯特也没那么在乎他们的死活。 阿比盖尔那边面对的对手原本和这群衣衫褴褛的劫匪不是一个档次，但是由于阿比盖尔本身的实力碾压，反而显得那群穿着皮甲的大汉比这些衣衫褴褛的劫匪好不到哪去。 诚然从战斗素养上他们比送死这群跟常人也没什么区别的劫匪高得有限，但是身体素质上几乎称得上是全面的跨越。 莫说是这群衣衫褴褛的劫匪，哪怕是拉东率领的这群职业士兵，单从力量、敏捷等各方面来看都还不如这群穿着皮甲的大汉。 可惜他们面对的对手是无论哪方面素质都更在他们之上不止一星半点的阿比盖尔。 不过两分钟他们就丢下七八具残尸被阿比盖尔杀穿了阵线，眼看再冲几步就能杀到那名留着两撇小胡子的青年指挥者面前。 实际上能坚持两分钟还是因为这群人在身体素质不错的同时还有些别的异常，断胳膊断腿的依然纠缠不说，哪怕已经被抹了脖子或者受了别的致命伤短时间内都还要强行继续撑着跟阿比盖尔搏杀。 此时艾伯特的注意力已经转向了树林里出口附近的一个小丘，之前感应到还有四名身体素质异常的人隐藏在那里按兵不动，而此时他们已经一起向外冲了出来。 其中身体素质最为超常的那个落在后面几下爬上了道路边缘的一棵大树，这让艾伯特忍不住嘴角勾勒起一抹笑意。 对于那名指挥者他并无任何担心，在他的感应里对方的身体素质在这几个异常者里是最差的，比那群被阿比盖尔砍瓜切菜一样解决的皮甲壮汉强点有限。 或者说这群人里真正可能比阿比盖尔造成一些威胁的其实只有那个此时偷偷摸到了树上的家伙。 但对于完全感知到他的行动，并从他的行为揣测出他的意图的艾伯特来说，就只觉得对方可以说是选择了最差的一个方案。 虽然对方无论怎么选哪怕转身就逃最终结果多半也没差。 被阿比盖尔追击的小胡子青年确认了双方速度的差距，知道自己逃不了之后果断转身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可惜他依然低估了双方的差距，他一个转身长剑刚出鞘，持剑的右手就像自己迎上去的一样被突然加速冲到他面前的阿比盖尔一刀直接剁了下来。 小胡子青年反应很快，“噗通”一声，他竟然就这么直接在阿比盖尔面前跪了下来，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做出这一切的时候身子他嘴里下意识的惨叫都还没结束。 阿比盖尔一愣防备性地后退一步顺手一刀将他大腿上的筋腱斩开，小胡子青年痛得直咧嘴，但是强行忍住了惨叫开始说话： “投降，我投降！大小姐饶命！女神饶命！” 阿比盖尔做出一副犹豫状，暂时没有补刀，眼见对方似乎真的被自己稳住，青年急忙继续继续说道： “别杀我别杀我，这群劫匪都已经疯了…… 我死了他们就会一直拼命…… 不要杀我，我马上让他们都停下来……” 他做出一副非常疼痛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放慢语速拖延时间，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树林里冲出了三名同样穿着皮甲形容不一的魁梧壮汉，其中就包括那名面容十分憨厚的中年“农工”。 注意到他这边的情况，那三人放慢脚步小心接近，看起来准备从背后偷袭阿比盖尔。 小胡子自己也努力绞尽脑汁准备拿些话语稳住眼前这名身高腿长强得离谱的恐怖女人吸引对方注意力给那三人创造机会。 可惜还没来得及组织起下一句台词，早就从艾伯特那里知道哪里还有埋伏的阿比盖尔根本没有跟他废话的意思。 她直接挥手又是两刀，一刀将他另一条腿切开，一刀将他左边胳膊也给斩断，紧接着直接一脚踹在他脸上让他飞出几米变成滚地葫芦。 紧接着她直接转身朝向之前艾伯特指的方向正好看到了各提武器已经接近她二十米范围的三名皮甲壮汉。 这三人表情各异保持着一个分散又可以互相配合的阵型，跟之前杀掉的其他陷入疯狂的劫匪明显不同。 阿比盖尔脸上神情已然有些不耐，不知道为什么，离开艾伯特没多远她就开始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十分不适，这种感觉让她变得有些烦躁而……残忍。 对于这些导致自己和艾伯特分开的人，她只想让他们一个个支离破碎死无全尸。 第二十章 鏖战(下) 出来的三人基本全程看到了阿比盖尔解决那位“老六”的过程，都能看出对方恐怖得根本不像人类的身体素质，单看力量和速度就能大致估摸出自己三人多半不是对方的对手。 不过他们并不担心，毕竟老六吃点人都不情不愿本来实力就是兄弟会中最弱的，而且他们对自己的那位老大同样深具信心，加上自己三人辅助，有心算无心之下，对方也不过只是一道盘中餐罢了。 他们甚至已经开始有些期待身体素质如此超常的对方，吃起来会是多么美妙的滋味。 事实上他们的自信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三个人表现出的身体素质已经明显超过作为职业士兵军士一级的拉东，加上三人娴熟的配合竟然乍一接触接住了阿比盖尔的攻势。 那名农工一般的憨厚中年人提起一根精铁长棍架住了阿比盖尔一刀，没等阿比盖尔的刀锋顺势削落，另一名虬髯壮汉不管不顾双手持剑直接对着阿比盖尔斩落。 阿比盖尔只好一个侧身避开对方势大力沉的一剑，而紧接着第三名壮汉拿着一根精铁三股长叉斜地里一叉刺过来，时机卡得正好，她左手另一柄弯刀也来不及攻击面前的两人，一个轻巧地卸力招架荡开了长叉却也无力反击。 三人手里的武器都有长距离的优势，三人配合之下不给阿比盖尔近身的机会又跟她周旋了一个来回。 除了一名虬髯壮汉被阿比盖尔仗着腿长的优势一脚踹中了小腿迎面骨另外两人毫发无伤，三人虽然略显狼狈居于下风，但明显还能支撑一阵。 如果按这个局势发展，配合四人不远处大树树冠里隐藏准备偷袭的那名“老大”，阿比盖尔还真可能有点危险。 实际上三人与阿比盖尔甫一相触就开始且战且退，明显是准备将阿比盖尔引得离那边大树更近替自己“老大”创造偷袭机会。 艾伯特坐在大篷车顶上冷眼看着，从侧面腰间的背囊里掏出了一柄看起来制作精细的黑色手弩。 之前从死亡的佣兵那里拿到的弩基本已经报废，在迪尔乐驰领的时候通过卡登男爵的关系出手了手里毛皮的他专门购置了这件制作精良动力更胜一筹的小型复合弩。 不知道是什么黑科技，虽然上弹更加麻烦需要的时间更长，但是这只弩做到了体型更小，可以一次搭载两只弩矢进行一次连射，威力还不输给之前自己用的那种手弩。 配合艾伯特自身充裕的脑力和超人的感知，这柄复合弩完全称得上是一件大杀器。 而此时那位劫匪真正的首领就正好撞到了这件大杀器上面。 艾伯特平心静气再次放开自己的感知，这次将注意力更多的集中到了阿比盖尔所在的那一小片范围。 他清楚地感知到那名隐藏在树冠里的劫匪首领怎么调整呼吸，怎么下蹲蓄力，怎么蹬踩树干跃向阿比盖尔。 不要说对方空中跃过的弧线，就连对方体内心脏的泵动，血液的流汇都在自己的脑子里清晰复现，他瞬间计算出对方即将经过的位置，抬手射出一发弩矢，紧接着手轻轻一抖又射出了第二发。 绝无丝毫怜香惜玉之心的鲨齿大汉带着一股恶风从树上一跃而下，右手举起的乌黑大剑伴随着整个人在空中划出的弧线斩向阿比盖尔，目标正是此时被调转方位的三人引得背对他的红发女子的后脑。 可以想见即使是以阿比盖尔的身体素质，后脑吃了这一剑会是什么下场。 可惜就在他面带狰狞的笑意为即将看到的脑浆横飞的美丽画面充满美好畅想的时候，一阵破空声迅速接近。 面色大变在空中无力改变方向只能勉力调整姿势的他却仿佛自己正好将右边肩膀迎向了射来的弩矢。 “噗嗤”一声随着第一根弩矢直接插入他拿着大剑的右边胳膊的肩膀，身形随之再次稍变的他右边脚踝又正正好地中了一箭。 整个偷袭行动刚开始就直接破产，三名看着他从树上扑下满心欢喜以为胜券在握的属下看着眼前的一幕心情就像过山车一样。 其中拿着三股叉时不时突然一下让阿比盖尔十分讨厌的那个劫匪呆愣之余当场被她趁机一刀削断了手腕。 看起来就像个憨厚农工的劫匪第一个反应过来铁棍紧守面门迅速后退，而另一名拿着双手剑的虬髯大汉此时尚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鲨齿大汉落地的同时被弩箭贯穿肩膀的右边胳膊完全脱力乌黑大剑直接“哐当”脱手，而右边脚踝中的一箭更是让他无力支撑自己用力蹬树干得到的落地力度，直接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本应该配合他袭击吸引阿比盖尔注意力并将她圈在原地的小弟一个个呆若木鸡，此时阿比盖尔已经削断了拿叉劫匪的右手切入了那边，正好避开了他的扑击。 而他摔倒后差不多就等于将自己的头颅凑到了阿比盖尔的攻击范围里，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阿比盖尔重重一脚直接踩在了头上。 若不是记得艾伯特的叮嘱这一脚可能就能直接将他颅骨踩裂，但感受到对方踩在自己头上完全不逊色于自己的力量时他也知道大势已去。 虬髯劫匪此时才终于反应过来，却像失去了斗志一般转身就跑。 失去了右手的劫匪此时失魂落魄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大腿被转向劫匪头领的阿比盖尔转身时又补了一刀此时血流如注，他也不管不顾只知道发呆。 那名农工一样的劫匪第一个逃进树林，直接借着林中大树的掩护开始奔逃，而阿比盖尔在一刀将鲨齿大汉左边胳膊也废掉后选择放过了他先一步追向了距离自己更近的那名虬髯劫匪。 而等艾伯特终于重新在手弩上装好第三发弩矢，已经深入树林以为自己变得安全可能逃脱而满心欢喜的农工劫匪立刻知道什么叫“直到我膝盖中了一箭。” 随着他也被阿比盖尔废掉胳膊从树林里拖出来，整个剿匪任务也就只剩下一些收尾工作。 第二十一章 收尾 鲨齿大汉盘坐在地上满心愤懑却无可奈何，自己空有一身强横的战力却完全没有发挥的机会，刚出场就被人废了。 虽然满肚子窝火和憋屈，但是他知道既然对方能做到这么精准的废掉自己，那其实第一箭就能直接杀掉自己——只需要把命中自己右肩的那一箭目标改成自己的头颅。 既然对方反而还要多浪费一只箭矢来控制住自己，那多半就是刻意留自己活口。 他迅速平复情绪开始思考自己要怎么样才能活下来，自己可不是手下这帮没有脑子的工具人，对自己来说这个世界才刚刚展开新的一页…… 费尽千辛万苦，自己终于推开新世界的大门，无论如何，不择手段自己也绝不能就在这里止步。 想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胸膛鼓起然后缓慢凹陷，从喉间发出一声如龙吟虎啸的嘶吼，大声喊道：“全部给我住手！停战！” 他已经想清楚，剩下这几百号劫匪继续负隅顽抗也没有任何意义，真杀掉对面的人还给自己拉仇恨，不如赶紧让它们停手表露自己合作的态度。 同时他也多少怀疑自己是被人算计了，自己需要粮食然后就恰好撞上这样的棘手货色？ “是因为那两箱黄金？还是雕像的事暴露了？粮食的情报是那边给的……是那边安排的陷阱准备杀人灭口？” 他的脑子里转过很多念头，但并没画蛇添足主动开口暴露自己的情报，而是准备老老实实等待控制住自己的人来问话。 随着鲨齿大汉的嘶吼和震耳欲聋的话语传遍全场，那群仿佛着魔了一般的劫匪才一副精神恍惚如梦初醒的样子从狂热的死战状态脱离。 他们看着面前散布的尸体有些麻木地缓慢后退，部分人甚至陷入了惊惶，这时这些劫匪才展露出一些像是灾民组成劫匪的正常表现。 虽然艾伯特感觉情绪上没有得到充分的宣泄，有一种杀个痛快的冲动，但理智很快制止了他这种冲动，他知道留着这些人对自己更有利。 艾伯特缓慢第四只第五只箭矢装入手弩扣好机扩，然后才提着它从车厢上一跃而下。 此时阿比盖尔已经将另外四个看起来有点地位的劫匪全部控制起来扔到了鲨齿大汉附近，她自己皱眉看了看已经有些卷刃的双刀甩干净上面的血迹重新将双刀入鞘。 随后她的注意力便转向了艾伯特。 或者说，此时全场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向了他。 鲨齿大汉从艾伯特的位置和手里的弩辨认出了对方就是废掉自己的“可怕存在”，初时尚为对方稚嫩的外表而感到不可置信，当对上艾伯特漫不经心扫过全场那漠然的眼神，却忍不住后背感到一丝凉意。 这激发了他的凶性让他下意识地露出狞笑，但立刻就联想到自己的处境强自按捺了下来，脸上的狞笑顺势变成了善意甚至带点讨好的微笑。 终于从鏖战中脱离如释重负的士兵以拉东为首，此时也都自然地将目光投向艾伯特，并自然而然地为他让开一条路让他走出了众人组成的防线。 一直有关注战局整体的拉东为阿比盖尔展现出来的恐怖战力感到心惊，但对于似乎根本没有动用什么真正实力就轻松将对方首领制住的艾伯特则更是下意识地脑补得更加可怕。 众多士兵则只是大致知道场上发生了什么，甚至搞不清楚对面穿着皮甲的那些劫匪的具体战力，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认识到艾伯特成功控制住了对方首领提前锁定了胜局。 而佣兵团此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艾伯特才是团队中地位最高的那个人，他们一边庆幸死里逃生一边尚有些茫然地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而伴随着艾伯特走近，某种无形的压力仿佛从他身上扩散开，一众劫匪纷纷不由自主地远离他。 鲨齿大汉只觉得随着对方靠近，某种难以言喻的压力逐渐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在自己眼中逐渐靠近的这名身材瘦弱面容清秀稚气的少年似乎连外表都隐隐异化了。 “嗯？你说什么？” 他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缓解窒息般的压力，才发现那名少年此时已经站在自己面前不远处。 他正漫不经心地打量自己，刚才似乎还问了自己一句什么，而之前让自己如临大敌的高挑兜帽女人落后他半步像一名忠诚的侍卫一般站在他身侧。 “大人，您刚才说什么？” 回过神来他迅速调整了措辞和语气，并不清楚艾伯特底细的他由于自己惨痛的遭遇的感受到的这种莫可名状的压力在心里不停拔高对艾伯特实力的预估。 尤其在最近完成了某种重大转变窥视到这个世界冰山一角，这更导致了他此时在幻想琢磨时有着更充沛的想象力。 “我问你，你是通过什么转化成现在这种形态的？仪轨？秘传？圣遗物？炼金道具？还是某种真理模型？有引路人么？” 艾伯特语气淡淡神情漠然，仿佛有点兴趣又好像没什么兴趣地瞟着鲨齿大汉。 鲨齿大汉听着对方似乎一句就揭穿了自己老底，还有这些完全没听说过的不明觉厉的名词，不由得心头一凛，更加确认了艾伯特的“身份”。 而对方的语气那种仿佛有兴趣又不太有兴趣的感觉，他自己产生了一种严重的既视感。 这不就是自己自认为超凡脱俗跟人类已经不是一个层次的存在后，面对手下以及“合作者”派来的人的提议，有点兴趣又觉得无可无不可的那种态度么？ 他有些犹豫于是否应该暴露自己的无知，但又觉得自己的无知恐怕是想隐瞒也隐瞒不了的，面对艾伯特的问题，他迅速思考了一番后讪讪说道： “大人，我只是机缘巧合获得了一点超常的力量……您说的这些，我……全都没听说过。” 他姿态放得很低，心念转动之下反而开始盘算着自己有没有机会把握住这次“危机”，虽然危险但似乎也是进一步接触那个世界的机会？ 第二十二章 审讯 “哦？机缘巧合？怎么个机缘巧合法？” 艾伯特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语气玩味，相处久了他不自觉带上了一些安普诺说话的习惯。 鲨鱼齿大汉心头打鼓，但还是强自撑着赔笑，以一种似乎下了很重的决心才咬牙说出真相的态度沉声说道： “大人……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布拉格整顿市容驱逐平民的事情？” 艾伯特点了点头：“接着说。” “这是一场暴政，我们这群人就是被驱逐出去的平民…… 而城里那些人……那些贵族还对我们隐藏了兽潮将至的事实。 这完全是一场赤裸裸的谋杀。” 他神情悲愤，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艾伯特的表情。 艾伯特神情漠然：“所以？” 鲨齿大汉脸上的神情从悲愤转为悲凉： “之后我们就遭遇了恐怖的兽潮，一开始我们凑在一起足有一万多人，三波兽潮下来，十不存一，绝大多数人都化作了野兽肚子里的食物。 更可怕的是，野外连树叶杂草都被野兽啃得干干净净，我们根本连活下去的口粮都没有。 中途有人试图前往布拉格和其他城镇求助，全都一去不回。 直到有次终于有一个活口回来，我们才知道周围城镇都对我们下了禁绝令。 我们去求助的人没死在路上野兽的嘴里，也会在千辛万苦赶到城镇后被控制起来屠杀。” 他原本看起来十分凶恶的脸此时充满了悲凉的神色，看起来意外的其实五官长得还不错。 见艾伯特不置可否，他继续讲了下去，语气越发沉痛： “我们剩下的人实在找不到吃的……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开始……开始偷偷吃留存下来的同伴的尸体…… 到最后……人竞相食，好不容易才勉力活了下来…… 过程中，老……我十分悲愤，心里一直渴望获得强大的力量向城里的贵族复仇…… 不知不觉间，就发现自己似乎真的有了变化…… 力量越来越大，各方面身体素质都有明显的提升。 除了我外，其他人也有或大或小的变化……” 鲨鱼齿大汉说到这里，偷偷打量艾伯特的脸色，只见对方脸上浮现出一种带着不耐烦神色的冷笑，就仿佛听到了什么愚蠢的笑话一般。 他的心里咯噔一下，脑子转动正想该怎么改变说辞，就看到艾伯特挥了挥手做出一副打断自己说话的姿势，以一种冰冷得仿佛没有一丝情绪的语气说道： “所以你想说你是由于被贵族迫害，被迫吃人，加上自己强烈的渴望复仇的情绪催化导致自己半只脚踏入了超凡之路？” 看到艾伯特的反应，鲨鱼齿大汉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说辞到底是哪里露了破绽，但是显然对方不但不信，甚至还觉得自己的说辞十分可笑没有半点可信度。 考虑到自己对超凡世界根本就没有什么相关常识可言，或许说的话全是破绽也未可知。 他心里发虚，正在想着怎么再编一套谎话没那么多的说辞，就听到艾伯特再次发话： “我给你一次机会，重新组织你的语言，这次好好想清楚怎么说。 如果再让我听到这么可笑的发言，你不会再有第二次说话的机会。” 他的语气听起来轻飘飘的，看起来毫无力度和威慑力，甚至似乎连注意力都从鲨鱼齿大汉身上转移了，目光飘向了此时依然集结保持阵型的拉东他们。 鲨鱼齿大汉一时感觉到巨大的压力，脑门上几乎下一瞬间就渗出了冷汗，他读懂了对方态度的潜在含义。 自己只需要一句话稍有不慎就可能变成一具不值得再关注的尸体，对方这种浑不在意的态度正代表着自己已经一只脚踏入了棺材里。 他咬了咬牙，放弃了挣扎： “是雕像，我得到了一个雕像。 正是通过雕像，我才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艾伯特重新转头看向他，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语气淡然： “那个雕像在哪里？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应该不会告诉我你没有随身携带吧？” 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的鲨鱼齿大汉面露苦笑，左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比巴掌大点有限的黑色金属盒子。 艾伯特眯了眯眼睛，那个盒子看起来平平无奇，在他的感知里完全就是个寻常物事，但是却无法通过感知感应到内部。 出于保险起见，他没有接过盒子的意思，而是保持着与鲨鱼齿大汉的距离语气淡淡地说道：“打开我看看。” 鲨齿大汉已经放弃了挣扎，老老实实将那只盒子打开，露出里面一个巴掌大小的崎岖石雕。 石雕乍一看雕工十分粗陋，仿佛是在一块本就崎岖嶙峋的怪石上粗制滥造地稍加雕琢，形成了一个说不出算石雕还是怪石的异形。 它的主体就像若干人体和肉团拼凑在一起，大量的胳膊被浮雕于嶙峋主体的表面，间或有直接伸展出来的部分，细看还能看出不少像是头颅五官的细节，有的被挤得只能看到隐约半个面部，有的整个头伸到了外面。 明明很粗糙的石雕但却在呈现面部表情时惟妙惟肖，仿佛只是通过石雕就能让人感知到那些头颅主人的无尽痛苦、贪婪和挣扎。 而每一个头颅能看到的嘴部似乎都在忙着撕咬主体的其他部分，唯独只有一个凹陷的被胳膊覆盖只露出下半张脸的头颅露出痛苦挣扎的表情，它张大了嘴仿佛发出无声的嘶吼。 盒子方一打开，整个劫匪的队伍就发生了一些骚动，部分劫匪喉间发出“嗬嗬”的压抑嘶吼声，而几乎所有劫匪都变得有些精神恍惚。 鲨鱼齿大汉感觉自己的伤势似乎在加速愈合，只是体内显得尤为空乏似乎缺少了一些什么，某种异常的食欲飞快涌现，他下意识地张开嘴舔了舔嘴唇。 就在他内心骚动觉得在雕像的加持下自己是不是有些机会的时候，眼前的景象令他浑身发冷头皮发麻呆若木鸡。 他只见到面前距离自己不过五米远的清俊少年陡然变得肿胀，一身白皙的人皮和身上的穿着一起溃散融合然后塌陷于地…… 第二十三章 雕像与石符 鲨鱼齿大汉还未来得及从眼前突然变化的惊怖中缓过神来，就看到人皮坠地后紧接着暴露出血红色的肉块蠕动着膨胀着撕裂着，复数的仿佛胳膊和头颅的血肉一起从肉块里钻了出来…… 它们挥舞着扭曲出崎岖的形态，它们嘶吼着发出无声的轰鸣，它们仿佛进行着莫可名状的舞蹈和吟唱。 他只觉得随着眼前看到的一切自己的大脑仿佛在沸腾，浑身奇痒无比又被无法抵抗的恐惧压力死死压制动弹不得。 鲨鱼齿大汉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无法将眼前看到的一切跟神似的石雕联系到一起，但是仿佛电流从他浑身通过最终在他大脑皮层汇聚狠狠地抽击了一下。 一个难以言喻的感觉不经他的思维直接在他的灵觉中煊赫昭然，他浑身颤抖着，倘若可以做到此时已经五体投地。 而他的嘴唇颤抖着仿佛不经自己控制般开合着，细微的呢喃低不可闻： “是祂……是祂！” 而就在他陷入完全的难以言喻的孺慕倾服之时，另一种恶心得让他浑身战栗一根根寒毛全部竖起来的感觉又陡然在内心深处生起。 那种恶心感让他浑身战栗痛不欲生，而愈加恐怖的压力令他浑身骨骼咯咯作响却动弹不得。 他只能被动承担着这种让他烦闷欲死难以承受的恶心感却连控制自己的身体去呕吐都做不到。 而就在他眼前，正扭曲蠕动嘶吼着舞动着的崎岖肉块身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突然探出一根……翠嫩欲滴的嫩芽？ 紧接着是一根又一根，仿佛以崎岖肉块为土壤养分，复数的嫩芽从血肉里破体而出——从胳膊上凸出的肌腱之间，从无甲手指的顶端，从脖子上凸出的血管，从无瞳的纯以血肉组成的蠕动眼眶里。 嫩芽以燎原之势遍布这蠕动血肉的全身并迅速生长壮大，有的化作藤蔓挥舞垂下，有的长成树枝生长壮大，而自它们身上又迅速长出幼嫩的新叶。 鲨鱼齿大汉看着眼前的景象，某种超过理智界限的知觉里仿佛崇拜又仿佛极端厌恶的矛盾感疯狂冲突，他已不知得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什么，他已失去了所有作为人类的思维，大脑一片空白。 与鲨鱼齿大汉不一样，周围的其他人乃至于阿比盖尔只感觉到艾伯特身上散发出的难以言喻的巨大压力。 在他们眼中艾伯特还是艾伯特，除了某种恐怖的压力外，并没有看到什么难以名状的奇怪事物。 而在艾伯特自身的感官里，一切又截然不同。 随着他第一眼看到那座崎岖古怪的雕像，某种无形的伟力就注入了自己。 自己仿佛不停下沉，突破一层又一层界限而终于看到了一片血红的世界，漫山遍野的肿胀肉块蠕动着，连天空都是鼓胀的肉块膨胀着收缩着垂落或光华流转或腐败生烟的鲜血。 那是一种奇特的感觉，感知中看到的一切又并没有覆盖自己眼前正看到的的一切，在他眼前清晰看到了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开始如筛子般颤抖的鲨鱼齿大汉，看到了周围突然安静一动不动全都看着自己却又低垂视线不敢看自己的其他人，看到了正一脸欣喜又关切地看着自己的阿比盖尔，看到郁郁葱葱的草原和树林。 而在那血红的视界中，艾伯特只觉自己的灵觉感知着无穷无尽微妙的知识若有所悟，随着自己的感悟血红的视界和现世的视界之间的界限似乎正变得越来越模糊。 而就在这时，那个血红的世界晃动着摇曳着轰鸣颤抖，接着一根根翠绿欲滴的嫩芽从眼前无穷无尽的血肉中探出，接着嫩芽迅速生长发育成一根根肿胀的藤蔓与巨树，藤蔓和巨树又长出嫩芽。 他感觉自己感知到的微妙的知识被巧妙地改写，大多数都在变得愈加模糊，而血红世界与现世的界限却相反重新变得清晰。 眼前的超常视界晃动着鼓胀着，肉上长出树与藤，树与藤裂开又生出血肉组成的花，两者往复纠缠无休无止。 整个世界从空荡走向饱和，从无穷走向有限，从超乎现世……轰然塌陷。 他仿佛重新睁开双眼，眼前一切跟一开始没什么不同，眼前只剩下颤抖的大汉、无声恐惧着观望着的众人，关切的阿比盖尔与熟悉的微风带来花草树木的芬芳。 唯一的不一样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放在鲨鱼齿大汉手中盒子里的崎岖石雕已经来到了自己手中，而自己另一只手此时正捏着天降路人送来的石符。 艾伯特微微垂下眼帘，感受着自己脑海里多出的一些知识面无表情。 此时他已经知道了手里这两样东西的名字和效果，石像是【孽肉之子】，石符是【绿森石符】。 前者可以赋予自己更强的体质和恢复力，还有着转化下级仆从【食尸鬼】的超凡能力。 后者可以赋予自己更强的灵觉和感知，还有着召唤下级仆从【榕巨人】的超凡能力。 而自己之前所感受到的按理并不在两者的效果范围之内，应该涉及到一些其他的隐秘。 或许跟自身有关？对此艾伯特心里暗暗有些揣测。 接着他的目光转向此时汗如雨下几乎虚脱了一般趴跪在地上的鲨鱼齿大汉， 通过某种玄妙的联系他轻松获取到了部分信息，而那些莫可名状难以言喻的信息被此刻的自己轻易理解转化为现世的知识： 下级仆从【食尸鬼】（未完成）（已感染）。 前面的信息一直到（未完成）都来自于【孽肉之子】，后面的（已感染）则来自于【绿森石符】。 “好了，别在这里难看地发抖。除了这个石像外，你还有得到过什么类似的东西么？” 将石像装进盒子并放进自己腰间的背囊，从中得到了偌大好处的艾伯特此时第一目标已经不在任务上，他发现了一条增长自己实力的捷径。 说实话，他此时充满了带着手里这些东西和阿比盖尔远走高飞的冲动。 之前在另一个视界里获取的知识已经足以支撑自己成为一名超凡者，但他还是按捺下了这种冲动。 安普诺当然不一定抱有太多善意，但是这莫名其妙送到自己手里的石像和石符难道就不需要警惕么？ 第二十四章 事件真相 “大人……没有了。” 鲨鱼齿大汉此时还有些精神恍惚，他努力想要挤出一些有礼貌的言辞但最终浆糊一般的脑子里完全组织不起合适的语言，能够勉力支撑回答艾伯特的问题已经算是强撑了。 “看来你的状态不太好，先休息一下我再来问你其他问题吧。” 手握【孽肉之子】，丝毫不用再担心对方耍什么花样的艾伯特已经不急于提问，想了一下他带着阿比盖尔重新回到了队伍里招呼拉东，让他组织队伍暂时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知道艾伯特已经控制住局势的众人自然没什么反对的意见，而由于之前基本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艾伯特身上散发的恐怖压力，此时都对他敬畏有加。 艾伯特暗自留意下并没有发现众人之中有谁比较异常，虽然拿到【孽肉之子】导致的动静太大，但自己和阿比盖尔的站位差不多正好遮蔽了这边到那边的视线，应该是没人看到自己从劫匪首领手里拿走了一个雕像的。 而至于闹出的动静他并不担心，这群人毕竟只是凡人，难以理解压力和压力之间的界限也无法精细去甄别说明，就算回去后全盘托出，别人也很难从中发现更多的异常。 艾伯特点了点头，看众人维持着基本的警惕开始分散休息，再次转头朝鲨鱼齿大汉那边走去。 此时众多劫匪已经汇聚到了那边，但是由于对艾伯特的忌惮，他们并不敢靠近鲨鱼齿大汉和另外四个残废的头目。 不过他们的状态看起来倒不算很差，可能受到之前被激活的【孽肉之子】的影响，此时被斩断的手腕这些都勉强接了回去，但是伤势要彻底好，以艾伯特获得信息了解，那恐怕得“进食”了。 而差不多就在这时，来时的路那边传来一些动静，那名袒露胸怀拿着大斧头的大汉带着之前那一百多名劫匪出现在了大路上。 卡好时间准备作为生力军配合精锐小队一起夹击并起到断商队后路作用的他们一脸懵逼地看着场外分据两边的人群，一时搞不清楚场上目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五，在那边东张西望什么，还不带着你的人滚过来？” 鲨鱼齿大汉也注意到了他们，害怕他们搞不清楚情况与艾伯特起冲突，他急忙大喊招呼道。 拿着大斧头的大汉稍一迟疑，还是并没有做别的动作，老老实实带着人马绕开商队凑到了鲨齿大汉这边。 注意到鲨齿大汉和另外四名兄弟的伤势，新来这些人一阵骚动，不过很快就被他吼了两声压了下去。 知道自己老大和其他几个兄弟都是什么实力的他想了想跟之前聚集起来的其他劫匪凑到了一起，没敢冲上去作死。 艾伯特扫了他们一眼不以为意，他走到了鲨齿大汉身前，此时甚至已经没再保持五米安全距离，稍稍有些担心的阿比盖尔半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 “大人……”鲨齿大汉露出讨好的笑容，组织了一下语言却因为不敢问对方的意图，打了个招呼话就说不下去了。 之前的那一幕仿佛镂刻在了他的灵魂深处，一面对艾伯特他就像老鼠见了猫只觉得浑身连力气都没有了。 “嗯，你知道北地商会那边跟你合作的人的身份么？” 见鲨齿大汉恢复清醒，已有完全把握拿捏住他，对事情的大致脉络也推测得七七八八的艾伯特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知道，虽然他极力隐瞒自己的身份，但他不知道从一开始就是我先盯上了他。对方是北地商会的资深管事高飞。” “高飞应该是现任会首加琳娜的弟弟李维的人吧？”艾伯特眯了眯眼睛，继续问道。 鲨齿大汉态度恭谨：“是的，他似乎一直负责照顾李维，应该算是对方的嫡系，只等对方成年掌权之后就能上位了。” 艾伯特心里冷笑，对大汉的回答不置可否，接着问道：“之前就是他透露的黄金的消息给你们？黄金现在在哪？” “回禀大人，属……我把黄金连箱子一起埋在了门之森里，大人需要的话，我立刻可以带人去把黄金挖出来。” 虽然不知道艾伯特究竟是什么身份，但鲨鱼齿大汉此时内心笃定对方绝不是自己可以企及甚至不是自己可以理解的恐怖存在，态度异常顺从。 虽然已经打定主意完全驯服，但是艾伯特下一个问题依然让他内心一震： “你谋划布拉格驱逐外来底层人口这件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自己想到的还是有人给你提供了思路？” 鲨鱼齿大汉咽了口口水，语气稍有些艰难：“已经有两年了，是我自己想到的。” “你这几个兄弟是你最早的亲信吧？可能在得到雕像之前你们就是一伙的了？” 一直注意着另外四个被废掉的头目的反应，艾伯特接着说道：“虽然做到这一点并不难，不过还是说说你怎么做的吧。” 注意到艾伯特看着自己审视的眼光，鲨鱼齿大汉内心有些紧张，他知道此时就是自己表露自己能力的时候了，如果自己的手腕过于拙劣很可能降低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价值。 他平稳了一下心绪，将事情娓娓道来： “他们都是一开始就跟着我混的心腹，我们组建了一个兄弟会，然后以兄弟会为核心发展成了一个帮派。 从我想到要做这件事后，一开始是吸纳更多性情凶狠不怕事的人加入我的帮派……然后鼓励他们多搞一些事。 当然，回避掉贫民区同样属于外来人的那些，既没有油水还会失去人心，对实现目标也无益。 偷蒙抢骗，不择手段从本地人身上搞钱，再分润出一些给最底层那些外来人救济他们，让他们从心里袒护我们。 当然，核心目的是迅速引起双方人群的对立和矛盾，用引起这个词不恰当，只能说是激化，双方的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然后刻意制造一些争议事件引起舆论和冲突，进一步深化双方矛盾。 再花钱收买少数官员提出相关议案，并在本地人里煽动舆论让他们知道和支持议案。 最后再制造关键性的直接得罪本地权贵的案件让议案获得压倒性的高层支持。” 艾伯特点了点头，虽然对方瞟了一眼阿比盖尔神色犹疑显然是顾虑阿比盖尔的想法，对于具体的争议事件和关键案件含糊其辞，但是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他也并不关心，对方的整体思路放在这里，最终也实现了目的就证明了对方的能力。 “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这个问题，鲨鱼齿大汉如释重负，心知自己应该算是过关了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 “盖伦，大人，属下名叫盖伦。” 艾伯特点了点头：“恢复一下，等会儿准备带我们先去把黄金取出来。” 第二十五章 食尸鬼秘仪 在起伏的丘陵和树林之间，一只近千人规模的队伍迤逦前行。 庞大的队伍规模将周围栖息的动物惊得四散奔逃，兽潮之后遗留在北方平原的动物基本已经照兽潮前换了一茬，千年以降这片土地上生活的野兽与人类的关系也从未友善过。 并没有什么可爱的小动物跑来窥伺这群人，就连林间栖息的飞鸟都或惊飞或隐藏了起来不肯靠近露头。 依然护着六辆大篷车的士兵和佣兵小队远远吊在前面那群劫匪后面百米，队伍中氛围有些压抑，充斥着对那群劫匪的排斥。 倒不是因为双方之间战过一场，事实上，哪怕是有人因此在战斗中牺牲，因为立场的不同，也很难引起这种程度的隔阂和排斥，更何况这边根本没有任何伤亡。 真正的原因在于，他们终于发现了，这群劫匪……吃同类。 倒也不是艾伯特没想让这群劫匪做得隐晦点，主要是有些重伤号深知自身的命运，已经从某种特异的状态清醒过来的他们恐惧地哀嚎恳求着不远处的“商队”救救他们。 “都是些可怜人，之前遇到兽潮，想要活下来也没什么别的办法…… 你们有谁想救人不是不行，不过他们每个人都是吃过同类的，又当了劫匪做下大案，布拉格这些城市也不欢迎他们…… 只要自己想清楚，愿意承担这个责任，劫匪那边我会去跟他们交涉，怎么样，有人想要救这里面哪个人么？” 面对面露不忍之色的众人，艾伯特语气淡然，却像一盆冷水泼在他们头上一样打消了他们的冲动。 这年头谁日子都过得不容易，出于一时恻隐之心收留一个重伤残废吃过同类的劫匪，那是脑子有多坑才做得出来的事？ 眼睁睁看着尸体和重伤号被拖走，知晓了这群劫匪吃同类的事实后毫无疑问增加了“粮食商队”对他们的戒惧和隔阂。 而艾伯特没有发话，碍于之前感受到的压力，纵然有类似的想法也没人真的敢圣母地向他提议交出部分粮食给劫匪缓解他们的生存压力。 ……………………………… 盛夏的阳光已颇有些恼人，艾伯特照例躺在骑在猎马上的阿比盖尔怀里却懒洋洋地觉得十分凉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命体的特异天赋，阿比盖尔的体温一直不高，在寒冷的时节固然显得像个冰坨，到了炎炎夏日倒仿佛随身带了个空调。 “大人，按现在队伍的速度，中午照例休息时间不变的话，傍晚应该就能抵达门之森了。” 鲨鱼齿大汉盖伦背着乌黑色的巨剑神态恭谨地凑过来汇报道。 “嗯，人牲转化的进展如何？” 艾伯特神色淡淡，低垂着眉目神色慵懒地问道。 “羔羊的数量不太够，可惜没有早点遇到大人，浪费了太多人口资源了。” 盖伦叹息道，神色颇为惋惜和心痛。 “毕竟你只是被圣遗物的自有灵性感召，也无法理解其中蕴含的真正知识。 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便算你颇有一些聪明才智了。 你运气也不错，正好遇到我，否则就按你原来的想法继续胡闹下去，嘿嘿……” 艾伯特语气淡然，到末尾转为不以为然的冷笑。 “还好遇到了大人。” 盖伦赔笑道，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这几天两人又聊了几次，艾伯特将从【孽肉之子】中获取的【食尸鬼秘仪】有保留地讲解传授给了盖伦。 遵从仪轨以合适的规划，理论上只需要消耗一千左右的人口资源就能转化晋升为真正的超凡【食尸鬼】，而懵懵懂懂的盖伦根据自己的一堆操作可以说已经徒然消耗了几千人，却仅仅卡在【献牲者】的级别。 而如果继续按他的胡乱操作折腾下去，等待他的结局也绝不会是成功晋升。 已经从艾伯特处获取了相关知识的他自己也明白自己之前是走了多么铺张浪费的弯路。 事实上只要遵从【食尸鬼秘仪】的仪轨次序，经历【圣餐仪式】以同类的尸体为宴材便可将寻常人转化为【羔羊】。 而每六名【羔羊】便可以以【互食仪式】以相当大的几率晋升出一名【人牲】。 每九名【人牲】便可以以更高阶的【互食仪式】转化出一名【献牲者】。 换而言之，脸好一点只需要不到百人的消耗，便能成功令一名凡人获得类似于鲨鱼齿大汉这样的力量。 而盖伦为了获得这一身力量，间接直接害死的人已经超过了五位数，至于想要真正踏破超凡和凡人之间的界限，晋升为真正的【食尸鬼】，那只能说别痴人说梦了。 与前面还算简明的阶段仪式不同，由【献牲者】晋升为真正超凡【食尸鬼】不但需要作为【神像】的【孽肉之子】，还需要【食尸鬼秘仪】中最核心关键名为【飨宴秘仪】的精密仪轨。 过程中必须次序消耗含有特定【色】【香】【味】要素的素材，且整个仪式前后需要至少六名【献牲者】参与，并分九次共计献祭六十六名【人牲】。 由于盖伦并非直接以灵知从【孽肉之子】中获取完整的【食尸鬼秘仪】，经由艾伯特以西瓦拉语转述和他自己再从艾伯特的言语里自行理解，多半会有关键的差错。 如果他有幸凑齐材料想要晋升转化，基本可以说必须找到艾伯特来替他主持关键的【飨宴秘仪】。 而从盖伦口中，艾伯特也了解到了对方在自己身上看到的异象。 对此他只是露出高深莫测的哂笑，任由盖伦自行猜测而没有做出任何解释。 而实际上艾伯特心中一凛，对【孽肉之子】和【绿森石符】的警惕进一步拉高，也同时彻底打消了趁机逃离安普诺身边的打算。 “和你保持联系背后支持你的应该不会只有北地商会一家吧？” 前几天一直整理自己从两件【圣遗物】处获得的知识并忙着教授盖伦【食尸鬼秘仪】，直到快要抵达门之森，艾伯特才又对自己正经手任务涉及的事件产生进一步深究的兴趣。 “不，实际上，我的这些操作，都是布拉格伯爵默许的。” 盖伦摇了摇头，说出了艾伯特意料之中的信息。 第二十六章 谈话 艾伯特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 “嗯，这样才合理。但那边也不可能参与你这边的具体操作，之前你说的去城镇求助被杀的人，应该都是你自己安排处理掉的吧？” “是的，大人。得让这些人没有退路才能更好地控制他们，而且也可以趁机加深仇恨让他们彻底与其他人割裂开，越是没有希望，他们才能更好地成为我的力量。” 盖伦神色恭敬地说道。 艾伯特“嗯”了一声，若有所思，接着问道： “你那几个心腹手下控制得住么？里面应该没有蠢货吧？” “大人放心，他们都是跟我起家的老人了，底细互相都摸得很清楚，知根知底，而且哪怕是老五那样的粗人也是粗中有细。 老六虽然之前有些抗拒，不过知道可以转化成我现在这种情况，获得这种程度的力量，也变得十分积极了。 他们也没有别的上升渠道，互相也都是过命的交情，是不会轻易背叛的。” 盖伦保持着恭敬的神色回答道，他口中的老五就是那个坦露胸怀拿大斧头的魁梧汉子，老六则是那个留着小胡须的年轻男子，除此之外，使用三股叉的是老二，长得像个憨厚农工使用精铁长棍的是老三，使用双手剑的虬髯大汉是老四。 在艾伯特的计划里，将盖伦晋升为真正的【食尸鬼】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是先转化足够的【人牲】将盖伦的五个心腹手下晋级为【献牲者】却并不难。 到时候六个盖伦这种级别的战力，多少也算一股能用的力量了，而他们晋升的途径完全掌控在自己手里，只要脑子不特别蠢或者一开始就是被洗脑过的死士，基本不用担心会给自己的计划添乱。 “很好，等拿到了黄金，我再传授你一项激活超凡能力的秘仪，保持你对其他人在实力上的绝对优势。” 艾伯特神色淡淡地点头，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 鲨齿大汉见状识趣地“告退”停止了说话离开了艾伯特和阿比盖尔这边。 “小艾伯……这群劫匪感觉一点人性都没有，你真的要和他们合作么？” 犹豫了一下，等盖伦走远，阿比盖尔低声问道。 “姐姐，我太弱小了，你知道么？我太弱小了。这样弱小的我，是没有资格挑三拣四的。” 艾伯特没有睁眼，躺在阿比盖尔怀里，语气有些疲惫。 “怎么了？小艾伯为什么这么说？你今年还没十四岁呢，很快小艾伯就会成长起来的！” 听着艾伯特的语气，阿比盖尔似乎立刻心疼起来，柔声安抚道。 “只是觉得不能总是全依靠安普诺老师，他对我的恩情已经很深重了，得早一点成长起来能反过来帮到他才好。” 艾伯特叹了口气。 “虽然一开始有些误会，安普诺先生确实对小艾伯你很好，我也受了他不少恩惠。 想想像他那样的人都需要人帮忙的话，不知道将来需要小艾伯你帮忙做的那件事会有多困难……” 阿比盖尔似乎也有些忧虑起来。 “嗯，所以我不希望让老师失望。” 艾伯特的眼睛慢慢睁开，目光幽幽地从下往上打量着阿比盖尔的表情： “回去之后如果老师问起姐姐你，你就说我们击败了劫匪，但是作为交易，放过他们换回了黄金，更具体的就别说了。” 阿比盖尔一愣：“可是小艾伯你不是说你老师能看出别人撒谎么？” 艾伯特语气微妙：“姐姐，我说的这不就是事实么？我确实是跟他们达成了交易，放过他们换回了黄金啊。” “……好像，确实是事实。”阿比盖尔寻思了一下，感觉艾伯特说的也没错。 “如果老师有追问，你也可以告诉他我和劫匪达成了交易，双方保持联系，因为觉得将来可能用得上。” “我知道了，小艾伯，反正姐姐都听你的。”阿比盖尔放弃了思考，想了想觉得反正按艾伯特说的做就好了。 艾伯特重新闭上眼睛： “我可不想在有足够力量之前就把各种事都摆到台面上，还是希望自己能默默努力，等到将来有了足够的力量再好好回报老师。 希望到时候能给老师一个惊喜，姐姐可不要暴露了破坏我的计划哦，到时候让老师有了准备，预期太高但是我还没准备好，搞得他大失所望就不太好了。” “嗯，知道了知道了……” 看着似乎有些犯困在自己怀里懒觉的艾伯特，阿比盖尔感觉心里软软的暖暖的，只想顺着他就好，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她伸出手轻轻地按压艾伯特的头皮和肩颈： “小艾伯累了就好好睡一会儿吧，到了中午吃饭我再叫你。” ……………………………… 之后一路并没有遇到什么曲折，队伍在傍晚时分安安稳稳地来到了一片苍翠的一望无际的森林面前。 “艾伯特少爷您要跟他们一起进去？” 拉东稍稍有些犹豫，接着问道：“要我带几个兄弟跟着一起么？” “不用了，你们要守着车队，力量分散反而我得替你们担心了。 放心吧，他们不是我和阿比盖尔姐的对手，我也会一直跟着他们的首领不给他们跑的机会。” 艾伯特笑了笑，拒绝了拉东的提案，等进了森林他还准备帮盖伦他们执行一次【互食仪式】让他们熟悉仪轨流程，带上拉东他们就不太合适了。 “大人，我们就是从这个入口进去的，目前掌握的安全路线只有从这边进去的一条，其他位置进去我都没敢尝试过。” 这时盖伦背着乌黑的巨剑凑了过来，他和几个兄弟会成员的伤势这几天已经痊愈，代价则是篝火和烧烤架上做出了无私贡献的一些普通劫匪。 之前知道他们受了多严重伤势的拉东由此更是对他们抱以深度厌恶和敌视的警惕，又反过来对似乎压服了这群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怪物的艾伯特更加敬畏。 “去到你们在森林里的据点，还有挖出黄金差不多要多久？” 艾伯特刻意当着拉东的面问道。 “回禀大人，入夜之前就能抵达据点，黄金藏在另一条路线上，只能今夜休息一番后明天再去挖掘。” 盖伦扫了一眼拉东神色恭敬地回答。 “嗯，拉东你也带着兄弟们在这边做一下露营休息的准备吧，我应该会在明天下午回来，最迟不会超过明天傍晚。 门之森附近应该不算安全，你们要保持警惕，安排好人守夜。” 艾伯特点了点头叮嘱道，随后又转头看向盖伦： “准备带路吧，我们先去你建立的据点。” 第二十七章 门之森(上) 盖伦所说的入口是一条明显的林间小道，小道两侧足有十米高的大树枝叶展开仿佛在招手欢迎踏入森林的人，它们外形特别，过于像人，看起来不太可能是自然生长能长成的样子。 除了入口这一左一右仿佛在招手欢迎的两棵大树，周围的其他树木相对矮小很多，遵循着森林自然扩张的基本规律。 从第一眼看到这个入口起，艾伯特就感受到了若有若无的压力，敏锐的灵觉明显在传达可能的危险信号。 他眯了眯眼睛：“你们对这个森林是什么感觉？” 鲨鱼齿大汉盖伦愣了一下： “并没有明显的感觉，不过我想大多数人面对门之森都会有一点心理压力…… 就算是现在的我也不例外，可能因为大多数人从小就是听着门之森的恐怖故事长大的。 而且，兽潮也根本不会冲击门之森，我们之前往这边逃的时候就发觉了，那些野兽都是到附近就会回避……” 艾伯特没急着进去，对他的说法来了兴趣：“门之森的恐怖故事？” “嗯，大人有所不知，门之森有关的恐怖故事很多，着名的《黄衣迷宫》、《林中小屋》都是以门之森为蓝本创作的，北境流传的半人羊、藤之女的传说也都出自于此。” 见艾伯特似乎不知道还有些好奇的样子，盖伦精神一振，将相关的传说娓娓道来。 半人羊是指一种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羊，头上还长着羊角的邪恶生物，他们似乎会蛊惑误入林中的人类，并将人类作为食物和祭品，而且特别喜欢蛊惑异性。 北境吓阻小孩往林子里乱跑都是恐吓说一个人在林子里乱跑会遇到半人羊被半人羊抓走。 而藤之女相对于拿来吓小孩的半人羊就显得异常恐怖令人难以释怀了，传说中村子里被选中的美丽纯洁少女会在某一次经过树林时被“感召”，藤之神的化身将从此寄宿在她的心灵之中。 随着成长这名纯洁少女的心灵将变得极度邪恶扭曲，然后通过诱惑村子里的年轻男性和她当朋友将他们偷偷骗往树林…… 最后整个村落都可能被藤之女变成死村，过去的岁月里就不止一个偏僻的村落因此消失。 更可怕的是，有存在的记录表示这些死村在被发现前，整个村落还在一如既往的维持运行。 从始至终，你不知道谁是藤之女，也不知道哪些人已经被她俘获，不知不觉间村落就完全沦陷了。 北境由于零散村落繁多，许多人都能将自己代入。 哪怕不是居住在村落的城里人，也会怀疑自己也许哪天来到的某个村落已经完全化作了死村，自己发现若干异常后…… 那当然是死定了啊，不然还能发现异常成功溜走么？ 《黄衣迷宫》和《林中小屋》书里的场景就直接放在了门之森，大致都是在门之森里迷路然后有了奇妙的际遇。 《林中小屋》故事的开始很日常，后来主角在森林里迷路被森林里隐居的隐士收留，却在隐士居住的小屋里发现各种异常，一开始的主题仿佛是发现了隐藏的魔法力量，随后跟着隐士学习各种超凡魔法知识，到这里都仿佛是爽文……嗯，如果故事的结局不是主角被炼成了隐士施法需要的素材的话。 盖伦讲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倒也没觉得故事多恐怖，只是可能时间接近了傍晚，天气似乎突然转凉，总觉得周围温度仿佛下降了几度一样。 他转头看着艾伯特笑吟吟地看着他：“那《黄衣迷宫》呢？” 盖伦讪讪一笑，表示那语言晦涩遣词造句又太文绉绉了，他根本记不得，而且故事本身也颠三倒四让人搞不清楚到底在讲什么，只是由于辞藻华美仿佛一首首古老的诗歌听起来不明觉厉，所以被一些吟游诗人择段传唱而已。 “是谁的低语，是谁在低语？” “那戴冠者衣衫褴褛，镜中之影久久徘徊不去……” 盖伦抚着胸腔以一种与他极为不搭调的颂唱调拉长了每个单词抑扬顿挫地吟唱道，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就记得这一句了，那会儿听那个唱诗的小哥唱到这一段时配合他手里的长琴美妙的音色和难以言喻的曲调…… 哎，那会儿是有点寒毛直竖，感觉身体每个毛孔都张开了的感觉，然后又被末尾的‘徘徊不去’带得整个人沉浸在情绪里徘徊不去难以自拔。” 盖伦回忆着过往怅然若失，从他身上明显的情绪，艾伯特知道那名吟游诗人演唱这一段《黄衣迷宫》的内容时一定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虽然盖伦不擅此道，但他吟唱这两句诗文时饱满的情绪让艾伯特感觉微妙，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两句诗给他一种异常的触动。 就好像他曾经听过类似的，但是与对方吟唱的又不太一样，有一种奇怪的既视感，努力地从回忆里搜寻又找不到。 如果是几个月前他也许会怀疑是自己在酒馆工作的时候偶尔听某个吟游诗人吟唱过，但随着自己超迈常人的灵感被进一步激活，他愈发重视自己的灵知。 “大人……这句诗有什么问题么？” 见艾伯特久久不语若有所思，盖伦反而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不过还不是现在的你能触及的事。” 艾伯特应了一声，从思虑中拔出，显得高深莫测地回了一句。 虽然他自己也搞不懂这首诗背后可能隐藏的知识，但并不妨碍他在自己新收的属下面前树立更加高深莫测的形象。 他想了想，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叮嘱了两句： “有空可以搜集一下《黄衣迷宫》的其他诗文，但是你不要去吟唱，也不要去深究背后的故事，把搜集的结果交给我。 记住，在超凡世界里，知道得太多是一件危险的事，很多事，如果你本身的力量不足，连知道相关知识本身就足以让你丧命。” 作为超凡世界的新手，盖伦不疑有他，心中一凛，肃然应是： “知道了，大人。我一定会记住大人的教诲办好这件事。” 艾伯特点了点头，眯着眼睛再次打量了一下那两棵大树和中间的小道，笑了笑： “嗯，我们走吧，带我去你们的据点看看。” 同时，他心中不知道为什么冒出一个以前从未听说过的词——请君入瓮。 第二十八章 门之森(下) “你怎么发现这个入口的？” 随着深入森林，周围的树木逐渐从矮小变得高大，从幼嫩变得粗粝，艾伯特若有所思。 此时周围的大树树干直径已超过一米，高度都接近了十米，粗糙的表皮上布满了沧桑的痕迹，与夕阳的余晖相得益彰。 它们枝叶繁茂相互交错形成一把把巨大的绿色伞盖遮天蔽日。 在这些大树之间的空隙林荫，应该也曾是树种却最终竞争失败的那些，化作了更矮小的植株却延展出藤蔓跟大树纠缠在一起，互相之间或许已经形成了共生的关系。 这些密密麻麻的藤蔓让整个森林显得愈加险恶，而这条空旷的仿佛被刻意制造出来的只有低矮花草的“道路”就尤为可疑了。 “那两棵大树太显眼了，当时躲避兽潮跑到这里，一眼就看到了。” 盖伦略思索了一下说道。 艾伯特眯了一下眼睛，实际进入森林后，他更确定了入口那两棵树的异常。 目前来看从入口到这里，沿路的树株都是同一个种类，在入口时他也观察过，那两株树虽然特别高大，形态看着也有些异常，但是确实能看出跟其他树同样是同种，树皮一样、树枝一样，连叶子形状都一样。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那两株树甚至不是有人将这些更深入森林里的大树移植去了森林边缘，因为它们看起来树皮幼嫩光滑，跟周围低矮的小树没有什么区别。 与眼前树皮粗粝的同种大树对比，只能怀疑是有什么神秘力量参与将本在森林边缘的新生树种迅速催生长大了。 此刻，夕阳的余晖洒落在森林的每一个角落，使得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一层昏黄近血的光晕中。 周围的大树矗立在地面上，舒展的树枝枝叶丰茂，镀上一层昏黄光晕后犹如一个个从尘封历史中走出的古老巨人。 空气里弥漫着土壤、绿叶和花草的芬芳气息，空气非常清新，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世外桃源。 只是有一点异常的违和让艾伯特十分不舒服，森林里的生命都在尽情地绽放，置身其中，除了丰茂的植被，你还能感受到大地、阳光、空气甚至是土壤空气中水分带来的生命气息…… 唯独没有动物存在。 进入森林这么久，艾伯特别说什么森林里的常见小动物了，连一只鸟一只虫子都没见到过。 除了这群人，周围安静得几乎一片死寂。 “掉头。” 艾伯特垂下眼帘，突然说道。 抱怀着他策马前行的阿比盖尔一愣，但是没有多问，当即调转马头，同时警惕地看向跟在侧边的盖伦。 盖伦原地呆立了一刹就重新跟了上来，他皱着眉头但又迅速抚平，保持着恭谨的神色：“大人？” “我们出森林，今晚不进去了。” 艾伯特神情漠然，径自说道，他拍了拍阿比盖尔的大腿。 阿比盖尔策马加速，开始沿着路直接掉头朝出口方向奔去。 “这？” 盖伦稍一犹豫，立刻下令：“所有人，准备整队，退出森林。” 队伍稍稍混乱了一下，但在盖伦的严令下依然不情不愿地开始掉头。 盖伦皱着眉头看着一骑绝尘迅速往回走的艾伯特两人，自己也加快了速度来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一直守在队伍最后面的小胡子青年迎了上去，目光闪烁：“老大，我们不回据点了？” “嗯，门之森里似乎有些问题。” 虽然盖伦也搞不清楚到底怎么了，不过想到自己之前在艾伯特身上看到的异象以及从对方那里获知的各种神秘超凡知识，心底对艾伯特的判断十分信服。 “老大，这是那个小少爷的判断么？” 小胡子青年老六目光闪烁： “看老大你一路对这个贵族小少爷的态度，我们难道以后真要跟他混？ 还是老大你有啥别的想法？我们也好知道以后行事到底什么个章程？” “托马的老六你又给老子来这套。” 盖伦一巴掌拍在老六的头上，差点让他摔了一跤，他接着说道： “就你小子鬼心思最多，老子要是说有异心你小子是不是要转头去跟大人打小报告？” “老大你这就冤枉我了啊，我怎么也没这种心思啊？” 老六捂着头面色发苦，揉着自己的头苦笑道： “就是下面的弟兄搞不清楚情况，我想着了解一下怎么个说辞。” 盖伦没好气地看了老六一眼，也懒得追究它的想法，别看老六年纪不大，跟着自己也好些年了。 其实也是因为对方从少年时期就跟着自己，某种程度上算自己看着长大的，双方感情反而相对更亲密，他想了想继续说道： “嗯，给那二十几个兄弟说一下，艾伯特大人身份尊贵，让他们要对艾伯特大人比对老子更尊重。 你小子也用不着有什么小心思，要是能把后面的事办好，很快就能获得跟老子现在差不多的力量。 之前兄弟们都是野路子苦哈哈，你也好，其他几个兄弟也好，连老子自己也没把握，大家就是拿命在博罢了…… 现在能遇到艾伯特大人给我们指路，这是天大的机缘。” 老六眼前一亮，脸上的苦笑掩去，也不摸自己的头了： “所以这个贵族小少爷……啊，不对，是艾伯特大人真的是？” 老大你还不知道我，小心思也就是有什么都是提前问。 可从来没背后搞过小动作，什么事交给我后我不是尽全力按您的意思办好？” “嗯，艾伯特大人是真正的……不，比那还要可怕。 你们还没到我的层次，不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盖伦回忆起自己看到的那一幕依然感觉整个人浑身发麻，那种脑浆几乎沸腾仿佛面对自己根本无从理解的超然存在的恐怖压力，即使过了这么多天依然残存在他身体深处。 虽然从之前盖伦的态度能看出对艾伯特异常顾忌，但是当时自己已经重伤昏厥，没看到盖伦面对艾伯特的具体情况，而其他人也语焉不详。 老六在一旁看着盖伦此时的表情有些惊诧： “他……艾伯特大人总不可能比布拉格伯爵还恐怖吧？” 话一出口他便知道自己失言，盖伦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老六顿时面色讪讪，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 第二十九章 仿佛没有的收获 潘镇是西瓦拉人在北方平原上最古老的据点之一，一度也是与混沌抗争的最前线，一直到北方平原被整个开拓出来，这里也依然是北方平原上对于人类生活最危险的区域之一。 穿越连绵的丘陵，它的西南是繁盛的“北境王冠”布拉格，而它既是布拉格在东方的屏障，也是构成布拉格繁荣版图的一块重要拼图。 早在西瓦拉王国时期，这里就活跃着大量以狩猎魔物为生的冒险者，这种情况到了布尔里恩慈统治的当下也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无非是对抗的混沌魔物变成了附近隐藏在危险区域里的各种凶兽异怪罢了。 潘镇的西北方是北方平原生活的人们闻之色变的门之森，东北方则是同样凶名昭着的赤枝山，更东边则是比之前者名声也不稍逊的鹰巢山，而在鹰巢山和赤枝山之间还有更加恐怖的枯萎山谷。 加上其南边的青石山，东边的荒芜平原和东南边的狂风荒野…… “怎么听都不像适合普通人生活的样子……” 艾伯特懒洋洋地窝在阿比盖尔怀里，听着同样骑马走在身侧的拉东介绍队伍即将抵达的目的地。 盛夏的阳光透过山林的疏枝密叶洒下来，时不时掠过他的眼帘令他有一些隐隐的困倦。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如饥似渴地整理和理解自己从【孽肉之子】与【绿森石符】里获取到的知识，但发现能帮上自己忙的其实很少。 通过【孽肉之子】在那个世界获取到的知识主要是转化为下位仆从【食尸鬼】的系列秘仪，以及适合【食尸鬼】使用的一些血肉秘术，指向性和功能狭隘、副作用强，几乎没有对于艾伯特本人用得上的部分。 后来通过【绿森石符】让世界变化后获取到的知识也没比这好到哪去，虽然那几个【催生发芽】、【纠缠根须】、【毒液飞溅】之类的秘术看起来没【孽肉之子】那边提供的险恶。但前置需求的转化为下位仆从【藤之子】以及相关系列秘仪就让艾伯特充满警惕了。 虽然获取的知识里将转化为【藤之子】的好处形容得天花乱坠，什么沟通操纵植物、增强体质、增长魅力、吸引异性、延长寿命、永葆青春…… 乍一了解相当诱人，但是艾伯特可没忘记自己才听过的【藤之女】的故事，要说两者之间完全没有关系……从获取的能力与传说对照，他反正是不信的。 想到盖伦提到的有关【藤之女】的传说中“藤之神的化身将从此寄宿在她的心灵之中，随着成长这名纯洁少女的心灵将变得极度邪恶扭曲”这些描述，艾伯特彻底对转化为什么【藤之子】失去了兴趣。 况且两边的知识里都没有掩饰对【下位仆从】的描述，这似乎是一个在神秘学里的专业词汇，虽然从透露的知识里隐隐有提到晋升的前路，但相对于安普诺描述的千难万阻追求真理掌握真实力量的【学者】…… 再联想到【学者】甚至明目张胆地成为了广袤的维斯顿王国的统治者，怎么想也比偷偷摸摸吃人的【食尸鬼】和被传为地方恐怖传说的【藤之子】来得靠谱一些。 而要坚持【学者】之路也就意味着，自己不得不继续待在安普诺身边获取知识寻求机会。 一想到这里，层层阴霾又涌上了心头，艾伯特叹了口气，正如安普诺所言，自己面对他最深刻的难以掩藏的情绪就是恐惧。 摸不清楚对方意图又完全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无力感…… 【骑士】之路看起来也不错，但那明显需要足够的声望以及支持自己的人民，看似接触到了很多新的道路，到头来，自己还是别无选择。 此时“粮食商队”已经即将抵达潘地区的核心聚落潘镇，根据拉东的说法可能再过一两个小时就到了。 距离辞别盖伦率领的“劫匪”已经过去了两周，当天艾伯特退出门之森后不久，盖伦就率领自己的手下也跟了出来，最终所有人都选择了在森林外过夜。 当夜在远离拉东他们的位置，艾伯特在盖伦少数心腹的围观下消耗了参与仪式的【人牲】正式将盖伦转化成了【献牲者】。 盖伦的身体素质也在当夜抵达了人类所能抵达的极限，并展现出了更多非人的特质。 最重要的是，他也由这些特质真正掌握了一些独属于【献牲者】的特殊能力，包括【驱役尸体】、【恐吓生灵】、【食腐】、【尸毒】、【硬皮】、【利爪】、【再生】，明面上的战斗力已经略胜过此时的阿比盖尔。 倒并非所有的【献牲者】都能拥有这种程度的实力，盖伦是由于长期持有【孽肉之子】并奉行以形补形的食同类之道，早在过去就获得了持续的反馈，如今他获得的力量几乎相当于在一名【献牲者】的基础上再次进行了一次【献牲者】的强化。 之后如果由他主持仪式转化自己那些“好兄弟”，大概率也只能获得与他之前相差仿佛的力量以及少数两三个特质或特殊能力。 在确认了盖伦掌握了相关的具体仪轨后，当夜的密会以六名【人牲】的失踪为结局告终。 第二天考虑到连艾伯特都表现得如此顾忌，实力变得更强的盖伦反而变得更加警惕。 他甚至没再进入门之森，而是指派了手下，包括他领导的核心【血手兄弟会】其中的两席——农工和小胡子带领一些劫匪进入森林挖出了黄金。 而在确认了两箱金币数额无误后，艾伯特让商队留下了一车粮食将金币搬上了腾出来的这辆大篷车。 毕竟盖伦如今已经算是半个自己人，而且也不可能带着这群手下成天靠吃人过日子。 真的拿人当粮食，那消耗过于庞大难以持续，而如果是为了寻求超凡的蜕变，又只有掌握了正确的仪式配合正确的食物才能真正深化自身的超凡特性。 要在【食尸鬼】的道路上走得更远，胡乱吃人这种粗暴的做法并不可取。 第三十章 金币与小镇 作别盖伦领导的劫匪后，“粮食商队”携带着金币与剩下的粮食继续原来的行程。 从拉东他们口中得知这两箱金币都是布尔里恩慈通行的由教会发行的【伟大之父】后，艾伯特陷入了迷思。 【伟大之父】是指布尔里恩慈教会笃信的主神，而由该教会发行的金币，其正面也镂刻着模糊而威严的【伟大之父】肖像，金币的背后则是一轮金灿灿的太阳。 布尔里恩慈的普通人私下都亲切地称呼教会发行的这种金币为金爸爸，一来因为其正面铭刻的是被普遍崇信的【天父】、【伟大之父】，二来也因为一枚就足以让普通家庭过半年的充足购买力属实有让人叫爸爸的魔力。 而得知这就是正常金币的艾伯特之所以陷入迷思，则是因为他在这些聚集在一起的金币上发现了微弱的共鸣反应。 换而言之，这些金币并不是寻常凡物，而是类似于艾伯特收藏的那柄短剑一样的炼金道具，而这数量…… 之后艾伯特在路上又做过几次实验，大致搞清了一些“金爸爸”的特性，首先单独的一枚“伟大之父”并不会引起什么灵性反应，而任意两枚“金爸爸”凑在一起就开始给人若有若无的既视感。 一种你能确认“这是金币”、“这也是金币”的奇怪既视感，算是自带防伪验证了。 而当凑在一起的金币的数量上升到几十枚就产生了质变，准确的说法是三十六枚，艾伯特通过实验，确认了当凑在一起的金币数量达到或超过三十六枚相互之间就开始产生微弱的牵引和共鸣，同时也让他这样灵觉敏锐的人受到类似于所谓学徒练手作炼金道具的轻微吸引感。 这数量继续往上提升时，共鸣感也会有略微的增强，而当数目抵达一千二百九十六枚时，强烈的共鸣感明显越过了一个台阶，这种感觉几乎与他第一次见到【宁静】时感受到的类同。 艾伯特内心将布尔里恩慈教会的评估大幅拔高，这个团体不但控制着布尔里恩慈的主流信仰，掌握着铸币权，自身铸造发行的“金爸爸”是公认的最受信任购买力最强的主流货币…… 这连发行全国流通的货币本身都直接全是超凡道具是离谱到了什么程度啊…… 艾伯特对布尔里恩慈教会特有的【牧师】之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等这次任务结束回去布拉格或许可以趁机去那边的教堂观察一下。 “艾伯特少爷，我们到了。” 拉东的声音将艾伯特的思绪从对教会和【牧师】的遐想中拉回， 他睁开双眼从阿比盖尔怀里直起身子，仿佛睡醒一般从之前困倦的状态变得精神万分。 一侧正看着他的拉东甚至随着艾伯特起身睁眼感到无形的压力，有一种隐隐的被震慑感。 “这边还有什么需要特别留意的么？” 坐在高大的猎马上，艾伯特的目光扫过拉东，向队伍的正前方远眺，密集的灰白砖石建筑群出现在了视野里。 虽然说是小镇，但可能由于所处环境的原因，潘镇有着不止一圈密密麻麻错落的砖石壁垒，壁垒之间角楼和碉堡林立，这种格局让艾伯特想起了来到北方平原第一次重回烟火人间时见识到的石垒厅。 但是比起石垒厅，潘镇的规模更大，大的不是一点半点，如果说石垒厅是一座城堡、一座要塞，那么潘镇就像复数城堡和要塞的集合，一个要塞群落。 说起来镇这个单词来自于古代语，无论是布尔里恩慈语、维斯顿语还是西瓦拉语都直接沿用了相似的发音和行文，所指代的意思虽然在当代已经是作为人类生活生存的聚集地，但是放在古代语里意思却是给周围施加压力，守护安定平安的意思。 潘镇是古老的人类聚落，这里既是布尔里恩慈治下的行政单位，也更能体现古代语中此单词的原义。 不过与当时孤零零只有战争堡垒的石垒厅不同…… 此时已是盛夏，潘镇周围或许曾经被兽潮破坏殆尽的农田已被重新开垦耕种。 在灿烂的阳光照耀下，绿色的麦田闪闪发光，远远看去如同一大片翡翠，而微风吹过，麦穗轻轻摇曳，这翡翠又仿佛化作广阔的碧绿湖水。 从布拉格向南，愈是靠近这边，丘陵与树林就越多，而潘镇本身就建立在丘陵之上，错落重叠的壁垒碉堡与天然的丘陵共同形成了这座要塞小镇。 在开垦出的梯田周围，分布着大量的果树，许多都开着花，有些甚至已经开始结出青涩的果实，不同颜色的花朵、绿叶与果实交织在一起，灿烂纷繁，甚至远远的艾伯特已能闻到不同植物花果混杂在一起复杂甜美的芳香。 而一道溪水从更北边延伸下来，也许是经过当地人的引流开垦，水路分岔成多股繁复地流过灌溉这片环绕着潘镇的丘陵沃野，加上天上偶尔经过的飞鸟以及远远能看到在田垄间劳作的居民…… 这一切组成了一幅美好的画卷，颇为符合艾伯特幻想中的田园风光。 “这里看起来不但不像很危险，甚至有种世外桃源与世无争的感觉……” 艾伯特沉吟着说道。 拉东完全听不懂世外桃源是个什么意思，但加上后面“与世界没有纷争”的说法他就自觉能综合理解了。 他想了想，解释道：“我来过这边几次，本地人有他们的一套传统，有时确实显得有些封闭，不过他们勤劳善战，而且对外来人相当友善。” 艾伯特知道应该是由于自己的说话方式给拉东带来了一些误解，才会产生这种有些脱节的对话。 自己被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知识影响，说话的措辞变得相当“古怪”，好在自己如今远离了维斯顿，在布尔里恩慈这边他们只会觉得可能是自己家乡的一些措辞习惯，反而不会对此觉得有什么异常。 不过他也没有要解释说明的意思，而是顺着拉东的话仿佛问起了新的问题：“之前听说这边冒险者特别多，好像没怎么看到？” 他游目四顾，田野间都是一些未着武装的农民，碉堡壁垒上能看到稀稀落落穿着制式皮甲的士兵，除此之外，别说冒险者了，连个其他商队都没看到。 第三十一章 进入潘镇 “天气这么热，没接任务的都在镇子里，接了的都去了附近山林，看不到也正常。” 拉东寻思了一下，回答道。 “一路上也没怎么看到其他商队，这边一眼看过去好像也没什么其他人，之前听你说这边也是支持布拉格经济繁荣的重要拼图？” 艾伯特终于绕着弯子问出了原本的疑问。 之后又经过一些对话，艾伯特才搞清楚自己真正想了解的情报。 根据拉东所说，由于潘镇附近的危险源太多，所以除了像他们这样因为特殊原因又有足够保护力量的车队，否则别的商队都是在布拉格汇合在一起，每个季度往来一次。 具体时间由布拉格当地的各大商会协商统一，而上个月布拉格组织起的大商队才刚光顾了一次潘镇，要想看到大量商队云集的情况，多半还要等两个月。 也正是因为之前已经从商队那里获取了大量粮食，否则就六辆大篷车运载的二十吨粮食，根本就不够填补潘地区需要熬到收获季的粮食缺口。 事实上卢西奥家族需求的只是十吨粮食罢了，多余的部分原本就是考虑可能与劫匪交战时受到损失而提供的“余豁”。 不过这些多余的粮食既然已经运到了此时粮食紧缺的潘镇，应该能换到一些远超其价值的货物。 之后车队在道路两旁部分农民警惕的目光中经过审验进入了潘镇，一小队穿着皮甲的卫兵被指派跟随车队一起前往小镇专门修建的粮仓，另有卫兵负责去通知经手此事的小镇书记官。 粮食的交接并没有出现什么波折，全程除了那名身为镇长书记官名为琼恩.卢西奥的青年男子，并没有看到其他卢西奥家族的人。 在艾伯特的感应里，对方似乎也并不是一名超凡者，琼恩.卢西奥身上无形之力的水平与常人相仿，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像阿比盖尔一样另辟蹊径获取了特别的力量。 而这名出身卢西奥家族名为琼恩的青年虽然一度被骑在猎马上戴着兜帽的阿比盖尔吸引，但感受到某种无形的压力后就心中一凛刻意移开了目光。 之后双方并没有更多的接触，在拉东婉拒了对方提出的用二十枚金币购买剩下十吨粮食的提议后，商队离开了粮仓前往了北边经常有冒险者聚集的酒馆“森林猫”。 从下午到傍晚，随着大量冒险队伍返回，三车粮食全部卖了出去，没有要钱，而是全部换成了各种冒险者的猎获，粗估一下带回布拉格大概能卖出一百枚金币。 根据拉东介绍平时的粮价，一吨面粉的价格也就在一个金币的程度上下波动，这十吨粮食运来潘镇，一口气直接赚来了十倍的钱。 不过相对于这差不多九十金币的不属于自己的收益，艾伯特此时的注意力集中在这次兜售粮食最大的收获上，那是从一只冒险者小队手里交换来的超凡道具——一颗婴儿拳头大小黑黝黝的软泥一样的石头。 感受到这颗石头带给自己与阿比盖尔身上皮甲程度相近的吸引力，艾伯特转头询问拉东：“我们差不多会在潘镇停留多久？” “大概三天时间，一路劳顿，无论是人还是马都需要休息，而且我们也携带了一笔资金，可以在这里在采购一些冒险者的收获…… 艾伯特少爷，那枚石头有什么异常么？” 艾伯特摩挲着手里的黑色石头，感觉着那种奇怪的软糯触感，沉吟道： “我也说不准，他们说是在枯萎山谷附近击杀一只像软泥一样的怪物获得的……三天时间肯定是不够去一趟枯萎山谷了。” “艾伯特少爷，枯萎山谷是这个地区最恐怖的危险禁地，如果说进入门之森外围的大多数人还能安然返回，那些试图进入枯萎山谷外围探索的冒险队则几乎都是全员尽没。 根据这个地区的统治者卢西奥家族给出的情报，即使是有正式骑士带队进入枯萎山谷……无须深入，哪怕只是在外围探索，都有回不来的可能。” “他们有披露更详细的情报么？那里到底是有什么样的危险？” 听拉东这么说艾伯特当下便打消了前往探索的意图，但对枯萎山谷的兴趣倒是进一步被提了起来。 拉东对此似乎不太了解，面色讪讪地摇了摇头：“我也是听少爷提了一嘴，艾伯特少爷要是想要了解的话，也许可以问问那个书记官？” 这时，一直跟在旁边的佣兵头子博威犹豫着插嘴进来： “那个，两位大人，关于枯萎山谷，我以前来这边做过一些任务，接触过一些信息，倒是稍微多知道一点情况。 据说山谷里是有很多畸形的半植物半淤泥的恶心怪物成群结队地游荡，一见到人类就一拥而上…… 据说完全不是寻常士兵可以抗衡的恐怖怪物，但除了知道它们被命名被枯萎兽外，更具体的我就不太了解了。” “枯萎兽么？” 艾伯特沉吟着点了点头，目光看向博威：“总之，谢谢博威先生的情报了。” 博威稍稍松了口气，随后有些犹豫：“两位大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做了艰难的心理准备，接着说道： “我可以加入艾伯特大人麾下么？ 我想大人应该会有一些细碎的杂务不可能亲力亲为，甚至也不好劳烦拉东大人您这样的豪杰，这种时候就需要像我的团队这样的小人物了。” “嗯？”拉东朝他走了一步，微微眯起眼睛看向他，目光凌厉表情有些不善。 博威似乎承受着不小的心理压力，但是并未后退一步，他看了拉东一眼然后回避与他目光对视，转而注视着艾伯特观察着他的表情。 艾伯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沉默了几秒，缓缓开口说道： “嗯，你比大家一开始想象的要来得聪明。 我也确实需要一点有基本的思考能力又不那么引人注意的小角色帮我做点杂活。 你给了一个很好的提议，也说明了你存在的价值……” 他脸上的笑容变得真切了一些，接着说道： “所以，放轻松一些，你们不用死了。” 第三十二章 歌声 “所以，整个布尔里恩慈都没有我想的那种冒险者或者佣兵公会？” 艾伯特坐在“森林猫”酒馆大厅靠窗的一桌座位上，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博威询问道，他的表情微妙，若有所思。 “是的大人，布尔里恩慈只有冒险者工会和佣兵工会，性质就跟石匠工会、木匠工会这些没什么区别，基本是各地的从业者抱团组织起来维权的。” 博威观察着艾伯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心中揣测着艾伯特的意图但是不敢问出来。 “这样啊……想想各地领主也确实不会希望有一个不在自己掌控中的组织可以调动大量武装力量。” 艾伯特点了点头，他只是因为酒馆里大量佣兵和冒险者出没的关系，脑子里突然冒出有关“冒险者公会”的念头就问了一句。 虽然也发散思维一瞬间想了一下自己有没有可能建立一个这种势力，又觉得所谓的冒险者和佣兵拥有的力量过于孱弱，几乎没有组织起来的意义。 “也许作为一个情报来源会不错。”心里暗自思忖了一下，他就暂时放下了这个心思。 这会儿已经是队伍来到潘镇后的第二天清晨，许多冒险者一大早就起来吃饭然后急匆匆出门工作，艾伯特有意拉着佣兵小队坐了一桌询问一些有关冒险者的问题。 他突然升起兴趣想利用这三天接点简单任务做一下，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冒险者小队。 但是刚升起的兴趣随着第一个问题被解答就已经被重新打消了。 考虑了一下，他决定这三天就在小镇里闲逛，了解一些风土人情传说故事，再利用早晚冒险者进出酒馆的高峰试试看还能不能从他们手里捡漏。 同时，他也想要验证一个猜想。 早饭之后，艾伯特没带其他人，单独拉着阿比盖尔开始在潘镇闲逛。 潘镇的建筑风格与石垒厅雷同，但石头堆砌的墙壁上爬满了青苔和爬藤的植物，这里看不到热闹的市集，似乎也没什么商店，别说与繁荣的布拉格相比，艾瑟音、不，石垒厅都远比这里有生活气氛多了。 这里的路况复杂，整个小镇依托着高低起伏的丘陵建立，前一处还是凸起的丘陵，转过去又变成了下降的洼地，偶尔能看到宽阔点的道路，但大多数放在双塔镇都只能叫做小巷。 错落分布的一个个民居看起来都像壁垒或者碉堡，也许它们本来就兼职着这样的作用，灰白色砖石堆砌的建筑上开着的小窗很多都爬上了藤蔓。 一直挨到了中午，逛遍了半个小镇的艾伯特都还看不到有什么行人，如果不是他敏锐的灵觉能感知到周围确实生活着很多人，时不时也会看到在碉堡、角楼顶上放哨的士兵，那整个潘镇看起来几乎像是废弃掉了。 “小艾伯，我们就这样到处乱逛么？” 艾伯特一转头与一道小窗里探出的目光对上，心里有些不适，耳边听到阿比盖尔有些疑惑地问道。 与之前在艾瑟音那次不同，虽然也是闲逛，但是一会儿看下这个，一会儿买点那个，两人一直都有阶段性的明确小目标，而这次艾伯特似乎漫无目的地拉着她在小镇里到处走。 “嗯……”艾伯特摇了摇头，他倒是想要有个明确的目的地做点什么，但周围的环境除了让人觉得不适外也没发现什么吸引人的地方，更没看到哪里有卖东西。 偶尔看到的卫兵和躲在这些石头民居里的人，透过采光效果极差的小窗都投以十分警惕的目光，出了酒馆那一片，感觉就像进入了另一个区域。 对比拉东之前说的本地人对外来人相当友善的说法，艾伯特心知其中多半有些隐情。 “感觉有些奇怪……不过还是先把小镇逛一遍吧，之后我们再回酒馆那边问问。” 说到这里，艾伯特微微顿足，若有所思：“好像我们也不用等回去再问了。” 两人朝西北方又走了一段，眼前豁然开朗，周围高低起伏的丘陵、错落的的民居碉堡似乎都到此为止，一大片平地出现在两人面前。 这一块平地看起来有近二十亩，一座古老破败的石制建筑在树木花草的包裹中单独坐落在平地的最中心，算上这些绿化带周围的所有民居都与它拉开了至少二十米的距离。 与之前经过的地方几乎一片死寂不同，靠近这里就能听到从那座建筑里里面传来隐约的吟唱之声。 那歌声既非布尔里恩慈语，也非北境通用的西瓦拉语，并不是艾伯特熟知的任何一种语言，听起来单词短促似言简意赅。 而那歌声的声音本身如清澈的溪流，你时时能听到它，甚至感觉它如溪流流过浸透你的心灵，却又仿佛远在高天之上，令你无法真正碰触到，不沾染一丝尘埃纯净而动人，有一种超脱尘世的空灵之美。 艾伯特早在更远的地方就已能听到，他猜测这歌声或许与小镇此时的静默有关，便一路循着歌声寻来。 愈是靠近听得愈真切，艾伯特感觉这歌声如同晨曦中的露珠，悄然落在心间，滋润着内心的平静和安宁，旅途以来的忧虑和压抑似乎都短暂地离自己而去。 他原本想要获取情报的心思也淡去了，不自觉间单纯地开始朝那边靠近，希望能够听得更清楚一些。 就在这时，身旁传来一阵干呕声。 艾伯特一怔，仿佛如梦如醒，转头看向旁边的阿比盖尔，只见她捂着胸口半跪在地上，脸色十分难看。 “姐姐？”艾伯特心中一凛。 “……我好难受，我不想靠近这里。”阿比盖尔语气艰难。 就在此时，似乎也是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靠近这边的堡垒民居关上的门纷纷打开，一个又一个人从门里走出，神情不善地看向两人，尤其是捂着胸口干呕的阿比盖尔。 他们都身着黑绿色的斗篷，将身体遮得严严实实，每个人看起来都很阴沉，让艾伯特稍稍觉得有些不适。 好在阿比盖尔似乎充分消化了药剂的作用，自从身体素质抵达某个极限后几乎已不再进食，倒是没有十分难看地真的吐出来什么。 否则艾伯特怀疑周围这群人看着自己两人的神情就不止是不善而已了。 他脸上浮现歉意的笑容，搀扶着阿比盖尔开始缓步后退。 第三十三章 祭典 直到艾伯特两人彻底退出那一片区域，看不到那群人为止，他们都默默站在那边一言不发，也未做其他什么，只是神情不善地注视着两人直到他们彻底退走。 阿比盖尔很长一段时间都没缓过来，看她的样子也不太适合去逛别的地方，艾伯特带着她一路往酒馆返回。 虽然不再作呕，但阿比盖尔依然一副很不舒服的样子，脸色惨白： “小艾伯……我头好晕，身体软软的没力气，好难受……” 找了一处僻静所在，感知里几乎没几个人的地方，艾伯特踮起脚抱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然后又干脆靠着墙坐下，让她窝进自己怀里靠着自己休息。 这会儿艾伯特才发现阿比盖尔的身体相当重，只是上半身放松靠在自己身上就让自己很有些压力，看来平时都是对方自己在控制身体自己才能给她摆出各种姿势。 等她缓了好一会儿，至少外表看不出太明显的异常，艾伯特才轻声问道：“姐姐，刚才你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就是感觉，突然有些走神，越来越恍惚，有一种奇怪的恶心感，一开始还觉得是错觉……” 阿比盖尔脸色苍白。 艾伯特若有所思，暗自思忖不知道是歌声的影响还是靠近那处建筑导致的，就他自己的感觉是没觉得建筑有什么异常…… 正准备询问阿比盖尔是从听到歌声开始么，就听到阿比盖尔突然小声问了句： “小艾伯……我是不是怀孕了？” 艾伯特当场愣住，他可能比阿比盖尔更了解自身的情况，当然知道她不太可能怀孕，但是这要怎么跟她解释呢？ 一时间心念电转，想想哪怕顺势装作也这么怀疑，之后一检查就会出大事，艾伯特做出一副哑然失笑的表情： “我偷偷问过老师，老师说我的身体有一些问题，姐姐不会那么容易怀孕的。” 然后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是刚才那个歌声的影响啦，姐姐回想一下，是不是听到歌声之后开始觉得恍惚、不适……” 阿比盖尔仿佛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 “这样啊……仔细回想一下，好像确实是从听到歌声开始觉得不舒服……” “嗯，不仅是歌声，那些人的表现也很异常……姐姐好些了么？我们今天先回酒馆休息吧。”艾伯特安抚地摸着阿比盖尔柔声说道。 阿比盖尔显得有些闷闷不乐，但生理上的不适看起来确实缓解了些。 她沉默地点了点头，站起身，只是“嗯”了一声，明显情绪低落了下来。 之后她一路只在艾伯特挑起话题时敷衍地回应一下，几乎一言不发地跟着艾伯特回到了酒馆。 此时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酒馆这边本身倒是没几个人，但以博威为首的六名佣兵和部分士兵都待在酒馆大厅里。 艾伯特念头一转，知道这主要是由于几人还没获得信任，此时并没有真正可以自由活动的余豁，留在酒馆的士兵恐怕主要任务除了等自己也是监视他们。 看到他回来，有些惴惴不安的佣兵小队如释重负，艾伯特对他们点了点头，招来佣兵头子博威问话又对留在酒馆里的士兵稍微交代了几句，随后就带着阿比盖尔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稍事梳洗，在床上躺下的阿比盖尔很快沉沉睡去，艾伯特见此心知阿比盖尔的情况远比她表现出来的严重， 沉默地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阿比盖尔，无形之力悄然注入从腰间背囊取出的【宁静】，艾伯特再次进入了之前在应对盖伦他们时进入的【超感】状态。 房间里的一切在他的感知里纤毫毕露，他有意控制着超感的范围，没有进一步拓展范围去感知周围更远的事物，而是逐渐将注意力集中到阿比盖尔身上。 对方身体的细节逐渐呈现在自己眼前，艾伯特的神情变得越来越严峻，到最后，脸色难看至极。 “虽然也知道……没想到情况这么差……” 艾伯特缓缓闭上眼睛，在宁静的气氛中维持着心神的平稳，逐渐从【超感】的状态退出。 他将自己房间的门锁上，一路回到酒馆大厅找来了前台驻场的酒保。 “打扰了，我想问一下，小镇里现在这种奇怪的静默状态是怎么回事？之前出去逛了一圈，似乎整个小镇都没人说话。” 艾伯特点了一杯麦酒，站在吧台附近低声询问。 之前他回来时已经问了留守的士兵以及佣兵头子，他们甚至不清楚目前镇里的情况，由于阿比盖尔的状态很差他也没来得及再问酒馆的工作人员。 长得看起来还有些斯文秀气的酒保沉吟了一下，看起来也没什么隐瞒的意思，缓缓说道：“客人有所不知，镇里今天是在举行【自然之声】祭典，用以告慰之前在兽潮中牺牲的最后一批同胞，出于对逝者的尊重，大家在祭典结束前都会尽量保持安静。” 艾伯特微微一怔：“可是早晨在酒馆？” “当时祭典还没开始，而且冒险者和佣兵有很多是外地人，本地人并不会强求外地人都遵守本地的习俗，只需要基本的尊重就可以。” 酒保缓缓说道，声音低沉语气平稳。 “那……你？现在祭典结束了？”艾伯特对所谓的【自然之声】祭典升起好奇，脸上顺势露出疑惑的神色。 “不知道，严格的来讲，我也不是本地人。具体的可以稍后再聊，我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过多说话，还请客人见谅。” 酒保说话慢条斯理，显得也很有礼貌。 这给艾伯特带来一种奇怪的反差感，突然想起了远在异国故乡的养父阿贝尔，一时间也失去了说话的兴趣。 阿贝尔与这名酒保的风格可说截然相反，有事都爱大声吆喝，对着客人时不时也会骂骂咧咧语言粗野，尽显过去的积年老冒险者本色。 而这种风格与时常光顾酒馆的镇民、冒险者乃至于底层卫兵恰好能打成一片，大家都很吃这一套。 没想到这边前台的酒保…… 还蛮稀奇的，艾伯特有些怅然。 第三十四章 破败的神殿(上) 平静地将麦酒小口喝完，艾伯特没再说话，沉浸在对过往生活的回忆里。 从阿贝尔想到扬纳，再到记忆中熟悉的双塔镇，也不知道这会儿他们正在做什么，扬纳真的会成为一名冒险者么？ 摇了摇头驱散过去的回忆，他开始回想下午自己听到歌声时的感受，对之前的一些揣测更加笃定了。 考虑了一下，他叫来随行的卫兵，低声嘱咐了几句，然后再次起身走出了酒馆。 已经知道具体位置的他轻车熟路摸回了那片空地，之前出来的那些人看起来又回去了民居里，但部分角楼上看守的本地士兵正对着他投以警惕的目光。 此时时间已经接近傍晚，但从空地中间那个被花草树木矗拥着的石制建筑里传出的歌声并未停歇。 艾伯特微微眯起眼睛，虽然单从歌声本身的影响就能听到歌唱者并非普通人，但从自己上次过来到现在足足三个小时……甚至如果对方是从早晨开始…… 他心中的警惕升到最高，但又确实感觉到从歌声中获得宁静，有一种自然安逸的舒适感。 艾伯特又靠近了一些，绕着石制建筑缓步行走观察，周围并没有谁出来阻止他。 这个建筑看起来十分古老，它的石壁已经被岁月侵蚀得面目全非，隐约能看到原本精美的雕刻和图案被掩藏在无尽的藤蔓之中。 这些藤蔓如同一道道绿色的皱纹，爬满了这个古老的石砌建筑表面的每一个角落，艾伯特能看出这些藤蔓其实是从建筑内部探出再沿着外墙攀援生长，而非是外部生长爬满了外墙。 他心下有些犹豫，最近看到的“藤蔓”似乎有些过多了。 环视一圈，周围的居民目前没什么异动，艾伯特考虑了一下转到了建筑的入口。 这个古老石砌建筑原本颇为开阔的入口已经被藤蔓巧妙地封住，只剩下一个窄窄的缝隙可供人穿过，怎么看都觉得十分危险。 不过来这里之前，艾伯特已经考虑过，虽然没人出来阻止他靠近，但他自始至终也并没有要入内侦查一番的意思。 他有意想要观察一下环境，看有没有机会远远看一看那名唱歌的人，但无意进入这座古老的建筑物。 他安静地等待在入口不远处，仿佛沉浸在那空灵悠扬如风抚流泉的歌声中，而右手放在腰囊里摩挲着那枚【绿森石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上高悬的太阳垂落于西边天际，歌声在落日的余晖中以咏叹般的长尾音结束。 艾伯特退后了两步，他并没有将自己的灵觉探入眼前这片感觉并不寻常的古老建筑，只是凭借着过人的听觉聆听着内部的声音。 自始至终除了歌声外他没有在眼前的古老建筑内部听到任何声音，没有脚步声，没有做其他动作的声音，也许是隔音效果比较好……他甚至没有听到呼吸声。 但是，他之前能清晰听到歌声。 此时周围民居的人依然还没有更多动作，而歌声平息后的古建筑内部，只剩下一片死寂。 艾伯特深吸了口气，试着集中注意力在聆听上，但听到的并不是他内心期盼的类似于脚步声一类的其他动静…… 一道空灵如高远青空之上流淌下静谧溪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你是谁？” 那声音近在咫尺，仿佛说话的人就在站在身侧看着自己。 艾伯特心跳直接漏了一拍，浑身紧绷，然后心脏不由自主地高速跳动，下意识地又后退了两步才缓过神来。 对方的声音充满好奇，并没有什么恶意。 他犹豫了一下，试着轻声回答：“我是外来的旅人，被空灵优美的歌声吸引，所以跟随歌声来到这里驻足聆听。” “真的么？第一次有人夸我的歌声好听呢。” 对方的语气变得有些欢快，似乎只因为这么简单的夸赞就开心起来。 “您的歌声空灵优美，如远山之上积雪融化流淌下的山泉，干净而清冽，单纯的好听并不足以形容，听过的人应该都会被其吸引，久久回味，一生难忘吧？” 艾伯特试探着说道，感觉对方话语中透露的信息有些可疑。 “是这样么？从来没听人说起过呢……我都没有见过其他人……” 对方的声音从欢快转向低落。 艾伯特微微一怔，心中更加升起警惕，试探着继续问道： “姐姐一直在这里么？我看这附近周围就有很多人啊。” “因为我是被选中的圣女，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被送进神殿里，之后就一个人都没见过了。”对方的语气黯然，充满了失落。 “神殿？”艾伯特打量着眼前被花草树木矗拥着表面还覆盖着大量藤蔓的破败石砌建筑。 “嗯，就是这里呢，这是供奉母亲的神殿。” 艾伯特微微一怔：“母亲？神殿里没有其他神职人员么？平时进行祭典这些的话都由谁来主持呢？” “母亲就是母亲哦，没有呢，没有其他人也没有人主持。 唔……非要说的话，是艾露妮主持的呢……” 艾伯特心中有些揣测：“艾露妮？” “艾露妮就是我哦？意思是像月亮一样美好的女性呢，厉害吧？” 对方似乎极为友善，艾伯特只要表现出疑惑的语气，不用多说，对方都会为他解答，语气也天真烂漫，仿佛一名不谙世事的少女。 “光听姐姐的歌声也觉得姐姐一定是一名十分美好的女性……” 艾伯特仿佛语气由衷地轻声说道，心中则始终维持着警惕。 “嘿嘿，被人夸奖是很开心啦……难得有人跟我聊天，不要站在那么远啦，你进来和我说会儿话吧？”艾露妮语气轻快地邀约道。 “可是，其他人都不进神殿是因为有什么忌讳么？我应该也不能进去吧？” 艾伯特心中的警惕陡然又升高了一截。 “因为他们都是凡人呀？凡人当然不能进来了。可是你不一样……” 对方以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说出来的话也让原本心里做好不管对方怎么说反正打死不进去的艾伯特觉得意外有说服力。 而接下来对方又说了一句话，让艾伯特心中一震： “而且，你手里不是还拿着母亲的信物么？” 第三十五章 破败的神殿(下) “！” 艾伯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跨进眼前这个石制古建筑被藤蔓遮蔽的入口的。 仿佛就是一失神一恍惚，人就已经在里面了。 他转头向背后看去，原本还能容一人通过的入口此时被藤蔓遮蔽得严严实实，看起来似乎退路都断绝了。 他犹豫再三，摸了摸腰囊里的【绿森石符】，最终还是选择了先往里走。 通过刚才的一恍神他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充分的选择权利，目前也只能先观察一下后续发展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些覆盖着青苔的石柱和拱顶，即使已经破败，被它们撑起的开阔空间依然带给艾伯特一种空旷的压迫感。 整个空间靠外侧分布着足有三十六根立柱，从立柱到墙壁拱顶都能看出精美雕刻壁画的痕迹，可以想见这处神殿还未破败时的盛景。 他游目四顾仔细观察，四周石壁上的刻印和壁画，甚至连破坏它们的划痕都已经模糊不清，用心辨别下却仍然能依稀看出在遭到破坏之前的图案应该相当精美。 这意味着这处神殿的建造者们应该拥有水准以上的文化，而非什么蛮荒茹毛饮血之辈。 这令他心下稍安，但认真细看却依然无法在周围覆盖着青苔藤蔓的古老石壁上看出比较完整能够辨别内容的图案。 它们仿佛是被专门破坏过，无有幸存。 阳光透过藤蔓的缝隙洒在神殿内部，形成一片昏暗的光影，在这片静谧的环境中，艾伯特隐隐可以感受到似乎有谁一直在注视着自己。 也许是那个之前跟自己说话的声音主人，但奇怪的是，自从自己进入神殿以来，对方反而没再主动跟自己说话了。 犹豫了一下，受周围静谧环境的影响，不想显得过于突兀和昭示存在感，他自己也没主动开口。 这处应该是神殿大堂的地方，看不到任何神像或者被置于高台之上的供奉物，除了支撑着整个建筑结构的石柱和穹顶，就只有大堂里四处散布着的椭圆形不规则石头。 这些石头不足半人高，有序分布在整个大堂里不同的位置，围成了里外三圈的半圆形。 它们上面也和周围的墙壁、石柱一样，已经爬满了青苔和藤蔓。 不知道经历过多少风雨磨砺的它们在藤蔓的映衬下显得更加黯淡无光，但却透出一股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艾伯特想了想，走近其中一个蹲下仔细观察，用携带的短剑将部分青苔刮下。 一些凹凸不平之处在失去了青苔遮掩后变得显眼起来，虽然只能分辨出大致的形状，但能看出这石头原本应该是雕刻的人类头像。 它的面孔已经模糊不堪，但能看出依稀的五官、深深的皱纹和空洞的眼睛。 它仿佛在看着自己？恍惚间艾伯特似乎产生了幻觉，感知中周围的这些石头全部转头看向了自己。 虽然明知道只是自己一时间自然的联想臆想，但是脑子里浮现这样的画面让他心里依然隐隐有些不适。 平稳了一下心神艾伯特扫了周围一眼，一共能看到四五十个这样的头像，他又刮落了几个石头身上的青苔，确认了他们面部的朝向都是向着神殿的更深处。 看了看大堂最里侧两边藤蔓遮蔽的门洞，艾伯特犹豫了一下走向了左侧那个明显留出了一道供自己进入的空隙的。 进入里面后能看到一条长长的走廊，白色的石廊与外面大堂一样被植物包裹，那是一种类似于爬山虎的爬藤植物，此时竟然盛放出或白或红的漂亮小花。 淡淡的香味充斥着整条走廊，半个走廊都被藤蔓花叶遮蔽，人行走在里面，如同行走在植物本身构成的长廊里一般。 走廊地面上的石板未被藤蔓花叶遮盖的部分长满了青苔，让人走路时都需要小心翼翼以免滑倒，看起来这里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人来过了。 周围看起来似乎原本就是一个花园，向一侧看去，目不暇接的繁花遍布更为粗大的藤蔓之上，而在大量花叶藤蔓的遮蔽中有一个早就已经停止运作的破败白石喷泉。 越过喷泉，能看到对面同样被爬藤植物覆盖的白石长廊，估计那边就是另一道门进来时会经过的长廊了。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风在藤蔓的缝隙间游荡，发出一些若有若无的微声，给眼前这破败瑰丽的景象增添了几分凄凉诡异的氛围。 对方依然没有发声，而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也没因为离开大堂进入这里变得更强烈或淡去。 艾伯特微不可觉地叹了口气，带着对周围这些植物的警惕，控制着身形一步步走过青苔覆盖的白石长廊，眼角的余光微微下撇，他能看到自己每一步都会破损些许青苔留下明显的痕迹。 直到他走过了整条长廊也没有什么变故发生，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另一座古朴的石砌建筑的门洞，看起来比最早进入的大堂规模要小不少。 “你终于来啦，我等你很久了呢。”那道空灵悠远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艾伯特浑身绷紧，心中的警惕一下子拉到了最高。 周围的植物并没有什么异动，对方似乎确实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话。 艾伯特略一犹豫还是选择了拨开面前遮蔽着门洞的藤蔓跨步走了进去。 这似乎是一间单独的石厅，虽然空间大小不如一开始的大堂，但显然不适合作为私人空间，空旷的内部看起来在过去应该也是群体集会的场所。 夕阳透过破碎的窗格在藤蔓的掩护中洒进来，落在磨损的地板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尘埃在光中飞舞，映衬着石厅最里侧一道小巧纤细的身形。 对方仿佛从光中走出，赤裸而完美的酮体在艾伯特面前一展无余。 小巧、纤细、精致、粉嫩、白皙…… 所有试图描述的词汇都显得如此无力，从光中走出的少女美得如梦似幻。 “你好慢呀，就那么不情愿跟我见面么？” 天真的语气里带着娇嗔，她一脸好奇地打量着走进这处石厅的艾伯特。 艾伯特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只觉事情的发展大出意外，万万没想到石厅里与自己对话的居然真是一名美得与声音足以相称的绝色少女。 他原本以为会遇到一只丑恶得难以想象正好与声音形成反差的诡异怪物的。 第三十六章 神殿中的少女 “抱歉，被沿途的风景吸引，走得慢了一点。” 虽然对方无论在肉眼呈现的视野里还是在自身超然常世之上的灵觉里都确实是一名美得不可方物的纤细少女，但是艾伯特依然觉得对方可能在下一句话就露出狰狞的本来面目。 他朝一侧挪了几步，仿佛在观察石厅里的环境，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跟少女的距离。 “这里破破烂烂的，根本没什么好看的哩。” 少女摇了摇头，状似有些好奇地朝艾伯特靠近，一双有着碧绿色瞳孔的大眼睛在长长睫毛的掩映下上下打量着艾伯特。 “虽然建筑倾颓但也有一种历史沉淀的风味，况且这里植被很茂盛，有许多漂亮的藤蔓和鲜花。” 艾伯特保持着距离，谨慎地说道。 “你喜欢藤蔓和鲜花？唔，喜欢植物呀？” 艾露妮往旁边走了几步，整个人走入了阴影里继续靠近艾伯特。 “人类文明的造物随着岁月而逐渐腐朽倾颓，自然的生命却周而复始循环不息永远充满了生命力……但两者我都喜欢，并不觉得其中有高下之别。” 艾伯特不着痕迹的后退两步，放在腰囊里的手紧紧握着石符。 “你这人看着年纪不大，说话却怪怪的哩……对啦，我叫艾露妮，你叫什么名字呀？” 似乎注意到了艾伯特有意跟自己保持距离，自称名叫艾露妮的少女从阴影里走出，正好停在艾伯特四五米外从开窗处投下的阳光里，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微微歪头盯着他看。 “我叫艾伯特，艾露妮小姐。” 看到对方靠近的脚步停下，艾伯特方才松了口气，有余暇好好打量一番对方。 少女的身高看起来不足一米六，身形小巧而纤细，但由于完美的比例并不会给人一种儿童的感觉。 她的双腿修长，若以小巧精致的肚脐为分割线，下半身足足占到了近七成的比例，身形纤瘦曲线流畅，凹凸有致之余周身看不到一丝赘肉，但除了精致的锁骨和足踝外，也没有其他骨骼凸显的地方。 除此之外她的皮肤白皙细腻，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微光，除了少许部分点缀的粉红色，浑身各处都看不出任何瑕疵，整个人精致得像一具巧夺天工的白瓷人偶。 而她的长相同样美丽到失真，比常人小一圈的瓜子脸搭配上同样小了一号的精致鼻子、小嘴和耳朵，却又有一双如碧绿色宝石的大眼睛，恰到好处的双眉之下浓密修长的淡金色睫毛在夕阳的余晖中泛着流动的金光，而同色的浓密长发披散在身后直至脚踝。 由于对方周身不着寸缕，艾伯特注意到除了睫毛、眉毛和长发外，对方周身其他地方甚至连一根寒毛都没有。 艾露妮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光中的精灵，而非是人。 “怎么啦？” 艾露妮仿佛不谙世事，好奇地盯着艾伯特，随着他的目光打量转动着身体让他将自己周身的情况看得更加详尽。 “就是觉得艾露妮小姐好看得不像是人。” 艾伯特一脸赞叹的神色，目光紧紧粘在艾露妮身上仿佛被她完全吸引，体内的无形之力悄然流转一点点开始注入右手紧握的石符。 “诶？这个我也不知道哩。艾露妮能感觉到艾伯特产生了敌意，不是人类的就是艾伯特的敌人么？” 与预期的突然暴起相反，艾露妮听到艾伯特这么说反而皱着眉头后退了一步，仿佛在思考什么艰难的问题，小脸上充满了苦恼的神色。 艾伯特微微一怔：“那倒也不是，艾露妮小姐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或者来历么？” “不知道呢，艾露妮刚出生就被送到这里了，艾露妮是被选中的圣女，职责就是在这里看守神殿哦。” 艾露妮歪了歪头，苦恼的神色逐渐归于平静。 “之前听艾露妮小姐提到母亲，艾露妮小姐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么？” 艾伯特继续试探着问道，控制着自己无形之力注入石符的速度。 “母亲就是母亲哩，这个神殿就是供奉母亲的哦。” 艾露妮仿佛没有察觉他的动作，摇了摇头一脸单纯地说道。 “嗯……我是说艾露妮小姐的生母？生下艾露妮小姐的那位母亲呢？” “生母？和母亲有什么不同么？不知道的呢，艾露妮从有意识开始就在神殿里了。” 似乎因为艾伯特的问题而再次陷入苦恼，艾露妮的眉头再又皱了起来，她说话语气虽然天真烂漫，但脸上并没有一丝稚气，蹙眉时感觉完全是一名长相精致的成年美人。 随着注入【绿森石符】的无形之力超过某个阈值，艾伯特隐隐感觉到与某个未知的存在建立了联系，似乎只要心中一动就能将对方从未知的所在拉入眼前的现实，他微微松了口气，继续说道： “艾露妮小姐在神殿里待了多久了？以前有跟其他人说过话么？” 他进一步试探着问道。 “不知道哩，祭典已经举行了好多次，都数不过来啦。说话的话，没有呢……毕竟艾伯特是第一个拿着信物过来的人呀。” 艾露妮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这还是艾露妮第一次跟人说话哦。艾伯特为什么叫我的时候总要多加一个‘小姐’的称呼，听起来怪怪的哩，直接叫我艾露妮就好啦！” “呃……艾露妮。” 艾伯特从善如流，稍一斟酌将手里握着的【绿森石符】从腰囊里取出，由于注入了足够的无形之力，此时石符隐隐泛着淡淡的光泽： “艾露妮说的信物是这个么？听你说话感觉懂的东西很多，不像从来没跟人交流过呀？” 他悄然后退一步，随时准备进一步激活石符。 艾露妮的目光从他的脸上转移到了石符上，她轻轻巧巧地点了一下头： “是这个呢，【绿森石符】是母亲的信物哦。艾露妮好像随着时间自己也会懂很多东西，不需要跟人交流的哩。” “嗯……感觉我们说话也有好一会儿了，我的朋友都还在等我，我可以下次再来找艾露妮聊天么？” 眼见对方始终表现得很友善，艾伯特试探着问道。 “啊？艾伯特想要离开了么？是艾露妮哪里不好么？” 艾露妮的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仿佛有些难过。 “没有，艾露妮很好，但是我没有跟我的朋友交代清楚。所以过了很久不回去的话，他们会担心的。” 艾伯特脑海里闪过阿比盖尔的面庞，不知道对方现在醒来没有。 “所以说如果没有朋友的话，艾伯特就会留下来么？” 艾露妮脸上露出难过的神色，语气天真地问道。 第三十七章 诡异的潘镇(上) 听她这么说，艾伯特心头一跳，一阵不祥的预感笼罩上心头。 脑子里诸多念头迅速闪过，他状似不经意地笑道：“可艾露妮不就是我的朋友么？” 艾露妮微微一怔：“朋友？” 艾伯特微笑道，一脸诚恳真挚的表情看向她： “对啊，我被艾露妮的歌声吸引，艾露妮又邀请我到家里做客，我们之间交流也很愉快，那当然就是朋友了？艾露妮总不会邀请不喜欢的陌生人来自己家里吧？” “好像是诶，艾伯特是艾露妮的第一个客人，也是第一个和艾露妮说话的人。嗯，那艾伯特和艾露妮就是朋友了哦。” 艾露妮歪了歪头，似乎觉得艾伯特说的有道理，一脸天真地说道，脸上浮现雀跃的喜色。 “嗯，说起来，一般被朋友邀请到家里做客之后，都要回请一次才合乎礼节呢……” 艾伯特看了一眼天色，室内的光线已经逐渐暗沉下来，正如他此时不停下沉的心。 “天色不早了，我得快点回去，要不艾露妮明天来找我玩吧？” 艾伯特一脸坦然表情，状似诚恳地邀请道。 艾露妮摇了摇头：“不行的哩，艾露妮还不能离开神殿……” “这样啊……” 艾伯特露出一副恋恋不舍的表情，目光在艾露妮完美的躯体上流连着，想了想，露出喜色：“其实也没什么，回去跟朋友交代一下，明天我再来找艾露妮玩就好了。” 不等艾露妮说话，他又做出苦恼的神色： “虽然也想带其他朋友认识艾露妮……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总希望认识艾露妮是自己的一个秘密，不太想跟其他人分享。艾露妮想要交更多朋友么？” “不需要的哩，艾露妮有艾伯特就好了。艾伯特很在意艾露妮么？” 看到艾伯特苦恼的神色，艾露妮脸上反而露出欣喜的笑容，她眼神温柔地看向艾伯特。 “是呀，毕竟艾露妮这么可爱，是我生平仅见的美人呢…… 光是想到要介绍别人认识，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艾伯特一脸苦恼又诚恳的表情，其中还能看出一点点惭愧。 “嘻嘻，这样很好啊，说明艾伯特在意艾露妮呢……要不艾伯特就留下来吧，让艾露妮做你最好的朋友哦……” 艾露妮反而表现得更加开心了，笑嘻嘻地提议道。 艾伯特做出一副意动的神色，仿佛经过艰难的挣扎才摇了摇头：“不行的，之前跟朋友说过，回去晚了他们就都找过来了。回去交代一下明天我再来找艾露妮吧。” 艾露妮的眼睛微微眯起来，脸色开心的神色收敛，正要说什么，却突然怔了一下。 随后她犹豫了一下，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艾伯特：“好吧，确实有些晚了，艾伯特明天要记得来找我玩哦。” 艾伯特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藤蔓封起来的门洞再次露出缝隙，高悬起来的心终于放下。 他也做出一副恋恋不舍的表情：“嗯，艾露妮要等我哦，明天我早点来找你。” 说着一步三回头地朝门洞那边走去，直到安然走出这个建筑重新来到了花廊上。 艾伯特转过身盯着停留在室内没有跟出来的艾露妮：“艾露妮要送我去神殿门口么？” 看起来完美得没有瑕疵的少女往前挪了几步，最终停留透过门洞的藤蔓洒在门口内侧地板上的光中，她神情有些失落地看着艾伯特： “不啦，艾露妮待在这里就好，艾伯特明天早点来找艾露妮玩哦。” 艾伯特只好保持着恋恋不舍的神情独自踏上了走廊，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站在门口注视自己的艾露妮，一直到他退进最开始有着许多人头石像的大堂。 这里终于看不到艾露妮了，但是那种被谁注视着的感觉重新浮现，艾伯特知道她还在看着自己。 他轻轻叹了口气，扫了一眼这里的石像缓步朝入口走去，中途还回头看了一眼走廊的入口，直到走到进来时的入口，看到遮蔽着入口的藤蔓留出一道恰好可供一人进出的缝隙。 他转过头大声高呼：“艾露妮，要等着我哦！” 说完他一步踏出了这里，此时夕阳基本已经完全沉下，小镇笼罩在了夜色中，周围的民居里却还没有谁点亮灯火，甚至也没看到回家的人，闻到晚饭的香味。 艾伯特心里隐隐浮现不舒服的感觉，但同时一颗心也基本放下，至少他终于安全从这个神殿里出来了。 往前走了几步，他注意到周围的民居依然没什么声音，也并没有谁因为刚才自己的大声高呼跑出来对自己采取一些不友善的态度和措施。 想了想他没有停下，稍微加快了脚步朝酒馆那边走去，还没走两分钟，迎面就看到了阿比盖尔、拉东和几名同行的士兵。 他的心进一步放下，脸上浮现些微笑容，而阿比盖尔已经迅速冲了过来，蹲下身一把抱住了他。 “小艾伯！你可恶的！”抱住艾伯特后，阿比盖尔带着些许抱怨和浓浓的担忧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剩下拉东带着几名卫兵看着这情形讪笑着停在原地保持距离，给两人留出空间。 艾伯特拍了拍阿比盖尔的背：“怎么啦姐姐，我就是过来看看情况，不会有事的。” “小骗子，你一定又在骗我了。”阿比盖尔紧紧抱着他，完全没有一点想要松开的意思。 “没事的啦，姐姐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拉东他们还看着呢？我有些事要跟他们谈，姐姐乖啦。”艾伯特反手也抱着阿比盖尔，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长发。 又过了两分钟，阿比盖尔似乎才从担忧的情绪里缓过来，放开了艾伯特改为牵着他的手。 艾伯特倒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感觉，拉着她走到拉东几人身边，面色变得严肃压低了声音：“具体的事我们回到酒馆再说。” 拉东微微一怔，想起之前回到酒馆时留守士兵传递给自己的艾伯特留言，心下了然，微微点了下头，也不说话，示意几名士兵分开走到周围将艾伯特护在最中间，一行人掉头朝酒馆走去。 第三十八章 诡异的潘镇(下) 随着几人靠近酒馆那一片，周围明显变得热闹起来，傍晚正是一些佣兵光顾酒馆的节点，远远的已经能听到那边的喧哗声。 艾伯特此时内心才长松了口气，感觉仿佛从另一个超常的世界回到了凡世，不过他依然没有说什么，而是带着一众人保持沉默回到了酒馆。 炙热的篝火在壁炉里闪烁着，酒馆里人头攒动，非常热闹，此时酒馆里的桌子几乎已经坐满了，能看到同行的士兵们也承包了其中一桌。 谈笑声和吟游诗人的歌声在空气中回荡，不少人碰杯喝酒，情绪就像泡沫一样在酒吧的空间里蔓延。 细小的火星从壁炉中飞出，点缀在昏暗的空气中，炉火映照在各式各样的酒杯上，而各种酒香也交织在一起，混合着烤肉烤面包的香气，形成一种独特的氛围。 艾伯特一怔，突然想起了过去在双塔镇的生活，一时有些怅然。 不过短短几秒他就重新驱散了脑子里的情绪，跟那名白天说过话的酒保打过招呼，让把吃的送到楼上，随后他才让拉东和阿比盖尔跟他回房间详谈。 他还带上了下午他交代了一番的那名士兵，并示意一名士兵去将佣兵头子博威叫来。 几人在拉东的房间坐下，拉东想了一下率先发言道：“我听李维说艾伯特少爷吩咐，如果傍晚您还没回来，就带人去神殿那边找您……李维说您的语气很郑重，我想应该是紧要的事，所以……” 艾伯特点了点头：“你们来得挺及时的……今天一天士兵们都在镇里闲逛么？” “大部分都在镇里闲逛休息，我带了两个士兵去采购一些物资，还有一些留守酒馆这里。” “采购物资？今天镇里你们遇到过原住民么？他们是不是都不太说话？” 艾伯特有些疑惑，问道。 “那是因为【自然之声】祭典的关系，今天正好赶上了，基本上本地人都会保持静默，不过基本的交流还是可以做的。”拉东点了点头。 艾伯特微微蹙眉：“他们今天好像对外地人不是很友善？” “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我感觉他们态度还挺热情的？” 拉东似乎没想到艾伯特这样说，神情一怔然后说道。 “……”艾伯特想了一下，接着问道：“你们白天有逛过神殿那边么？” “由于祭典的关系，应该都有去看看，伊文他们几个好像在那边待了一下午？ 潘镇这边也没太多娱乐的，难得正好撞上祭典，大多数人都去凑了下热闹。” 拉东似乎不太明白艾伯特问这些的意图，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 艾伯特感觉对方的回答越来越偏离自己的所见所闻了，想了一下，他换了个问题： “祭典是在神殿那边举行么？今天那边人很多么？” 拉东一副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表情，疑惑地回答：“是啊，好像一大早就开始了，在神殿举行的。人很多啊，一直到傍晚祭典结束人才慢慢散去，艾伯特少爷您不是就是从那边回来的么？” 艾伯特的心微微一沉，接着问道：“刚才你们跟我汇合的时候在那附近有看到很多人么？” 拉东看起来更疑惑了：“呃，是啊，因为祭典刚结束的关系吧，人山人海的。” 艾伯特目光悄然转向阿比盖尔，她脸上也带着疑惑的神色，但是看起来跟拉东类同，似乎并不是疑惑拉东说话的内容，而是疑惑艾伯特为什么这么问。 艾伯特微微眯起眼睛，点了点头：“嗯，那就没什么事了，大家今天都早点休息。在这边要买的东西都买齐了么？” 拉东点了点头：“今天已经采购完毕，剩下两天都是休息时间。” “情况可能稍稍有些变化，明天一大早带好东西，我们可能要提前出发离开潘镇了。”艾伯特说道。 拉东斟酌了一下，问道：“艾伯特少爷，是出了什么事么？” “嗯，事情有一些变化，还是提前离开稳妥一些。你吩咐下去让大家都早点休息，明天可能一大早就要离开这里。” 艾伯特一番嘱托后，等拉东应承了拉着阿比盖尔回了自己房间。 他悄然将房门闭锁，拉着阿比盖尔来到床边，压低声音在阿比盖尔疑惑的表情中问道：“姐姐，我们逛街的时候，路上有很多人么？” “也没有几个人吧，而且你拉着我东走西走的，也没停下跟人交流或者买点东西，今天一整天都搞不懂小艾伯特想干什么……” 阿比盖尔语气有些幽怨地说道。 艾伯特心里再次一沉，他可是很清楚自己一路上根本半个在外面走动的人都没看到。 心思转动下，他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诶，我是想看看哪里有卖衣服鞋帽的，想给姐姐买身新衣服，结果一直没找到……” “好像确实没看到有裁缝店之类的……不过我不是很喜欢本地人衣装的风格，可能因为这边山林密集，看起来都是灰绿灰绿的色系和方便山林生活的款式……” 阿比盖尔听他这么说仿佛开心了一些，顺势表达了一番自己的看法。 而艾伯特也从她的回答中进一步获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之前一路上除了一个个角楼上站岗的不苟言笑的皮甲士兵，他看到的本地居民没有一个在外面闲逛的，全都藏在石砌民居里不出门，直到第一次到神殿那边才出来一些人神情不善地看着自己和阿比盖尔。 没记错的话，那些人一个个都披着黑绿色的斗篷，将身体遮得严严实实根本谈不上什么衣装风格可言。 换句话说，除非阿比盖尔和拉东他们串通起来骗他，否则他们一直都能看到不少自己看不到的人，反过来说…… “姐姐之前我们到神殿那边的时候你看起来好像很不舒服，你还记得当时自己的感觉么？是因为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艾伯特做出一副关心的表情，伸手抱住了阿比盖尔，一只手握着她的手柔声问道。 “当时就觉得小艾伯你一直拉着我到处逛，有些心烦意乱的，然后那边人又多…… 接着是听到祭典那边唱歌的声音……反正就突然很不舒服很想吐…… 我还以为是因为怀孕了。”阿比盖尔的表情似乎变得更幽怨了。 第三十九章 逃离(上) “现在我们都还没安定下来啦……乖姐姐，以我们的身体素质青春期会保持很久的，晚些年再要孩子也没问题。”艾伯特安抚性地抱着阿比盖尔轻声说道。 “唉……就是想起其他人普遍十四五岁就结婚生孩子，姐姐马上就要二十岁了……”阿比盖尔有些患得患失的样子。 “那不都是单纯因为普通人太容易死么？生育年龄保持在平均寿命的三分之一是自然发展的常态，我和姐姐都会长命百岁的啦。”艾伯特微微用力将阿比盖尔抱紧，手上干脆不老实起来。 “唔……坏家伙。”阿比盖尔脸色泛红，迅速被分散了注意力。 艾伯特一边动手一边思索，基本已经确定自己和其他人看到的潘镇差异很大，这种差异应该在昨天来时还是没有的，如果要说发生变化的契机，应该就是所谓的“自然之声”祭典了…… 自己得以与艾露妮认识也是因为被她的歌声吸引…… “姐姐，你还记得那歌声的调子么？哼两句我听听？”手上不老实的艾伯特低头在被推倒的阿比盖尔耳边问道，微热的鼻息打在阿比盖尔敏感的耳蜗上。 “唔……”被折腾得有些精神恍惚的阿比盖尔回忆了一下，试着哼了两句，“当时觉得听起来好像还不错，满意了吧？小艾伯不要折磨姐姐啦，快点进来吧……” “嘿嘿……姐姐要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哦……”艾伯特坏笑着调戏道，心下暗忖：“调子一致，不过艾露妮的歌声可不是不错就能形容的……明天走之前再去远远看一眼好了。” “什么热豆腐……唔……”阿比盖尔意乱情迷只觉根本无力思考艾伯特话语具体的意思…… 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大早，队伍里的所有人都集合了起来，虽然对艾伯特力主今日一大早就离开潘镇的具体原因不甚了解，但除了几个毫无话语权可言的车夫其他人都表现出了刀口上讨生活的专业素质。 没有任何人表示疑义，在艾伯特留下一封书信交给酒馆的酒保后，整个队伍已经完全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艾伯特与拉东简单交代了几句，一行人就直接朝着西南边的小镇出入口行去。 此时还是清晨，天刚蒙蒙亮，石砌的碉堡式民居在熹微的晨光中为街道投下大片的阴影，起床的人看起来还不多，路上极少数的行人为小镇增添了些人气。 对拉东等人来说清晨的小镇显然没有昨天热闹，但对于艾伯特而言今天看到的小镇就要比昨天正常很多。 他能看到周围行人警惕之余好奇打量的目光，简单说这些人有更复杂的情绪而不像昨日看到的那么压抑、死气沉沉。 如果不是昨天的见闻，单就今天路上看到的情况他不会觉得这个古镇有多么值得注意的异常。 艾伯特低声跟拉东说了几句，车队的路线从最短距离通往小镇西边出口改为了更靠近神殿那边的路线。 既然小镇在他面前呈现了一个更“日常”的面貌，他便有意去看一眼“日常”的神殿是什么样了。 “？”随着车队越来越靠近神殿，艾伯特注意到不知道从何时起自己已经没有再看到任何一个行人，角楼上警戒了半夜看起来有些困顿能隐约从姿态神情看出各种情绪的士兵……再次变成了面目阴沉刻板始终保持着一副漠然警惕姿态的模样。 艾伯特心下一沉，想了想，干脆翻身攀爬到了大篷车的车顶，站在上面朝已经距离不远的神殿那边看去，他再次看到了熟悉的场景——专门留出的空地，被繁花、藤蔓和树木包裹的破败古旧石制建筑。 他知道自己的情况可能又变得不太对了，心念电转，干脆站在大篷车顶上放眼向周围看去——除了面无表情站在角楼上的皮甲士兵，视野范围内再次一个行人都看不到了，整个潘镇除了自己所在这个车队，一片死寂。 他面色如常，从大篷车顶翻身跳了下来，重新找上拉东，低声问道：“现在我们周围，你能看到多少人，除开自己人外，能看到几个行人几个站岗的士兵？” 拉东见艾伯特这样问，虽然自身并没发觉周围有什么不对劲，却也心知艾伯特多半察觉了什么异常，当下忍不住左右一阵打量，也学着艾伯特压低了声音： “有两个行人，更右边那条小巷转进去一个，算上的话三个，两边角楼各有一个站岗守夜的卫兵。” 艾伯特垂下目光，完全确认了自己和拉东看到的是两个不同的场景，想了想，他轻声继续问道：“神殿那边是不是有很多藤蔓，看起来是破败的古建筑么？” “神殿那边确实有一些藤蔓，因为潘镇当地信奉的一直是自然之神，神殿附近植被茂盛是很正常的，不过……” 拉东看起来面色有些疑惑，“跟小镇其他很多老旧建筑不太一样，神殿虽然没在兽潮中受损，但却在兽潮后的抢修工程中被列为重点，借机完全翻新和部分重建了。看起来不但不破败，完全就像是崭新的建筑。” “嗯，我们回归之前的路线吧，最快速度先离开潘镇。”艾伯特点了点头，改变了主意。 拉东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没有多问，而是从善如流直接下令车队更换路线。 随着车队重新远离神殿，艾伯特并没有发现自己看到的情况好转，周围的行人并没有因为远离神殿就开始重新出现，而站在角楼上的士兵也依然全都保持死气沉沉的样子，只是与之前面无表情的警惕着周围的态度不同，此时反而一个个将目光投向自己。 “……”一路被这些目光注视着，艾伯特感受到了前一天在神殿时那种熟悉的被窥视的感觉。 此时他已经窝回了阿比盖尔怀里：“姐姐，周围角楼上那些卫兵都在看我们么？” “是啊，从刚才就很奇怪……好像是你让拉东重新改变路线之后，周围这些卫兵就一直看着我们了……” 阿比盖尔有些疑惑地回答道。 第四十章 逃离(中) 艾伯特感觉背后的寒毛都一根根竖了起来，他原本以为会听到的回答是“卫兵们如何如何总之并没有看向自己”，他感觉到，这一刻，有什么事似乎突破某个界限了。 “姐姐你能看出他们的目光具体在看向谁么？” “具体看谁？他们就是在看着我们……”阿比盖尔转头四顾，下意识地说到这里时语气转为疑惑，“他们……小艾伯，他们好像……目光一直在跟着你？” “嗯，姐姐注意一下他们，如果他们有更多的异动就告诉我……”想了想，艾伯特心中一动，又问了一句，“周围的行人呢？” “小艾伯……他们……那些行人，也都在盯着我们……不，都在盯着你……而且行人好像朝这边聚过来了。” 阿比盖尔终于发现了事情的异常，她一只手搂住艾伯特另一只手悄然落在了腰间的佩刀的刀柄上。 “加快速度。”艾伯特想了一下，“姐姐你带我先冲出去，明显是冲着我来的。” 阿比盖尔闻言正准备策马冲出去，艾伯特又突然改口：“等等，不行，不要冲，就保持在车队里。” 艾伯特突然意识到，其实单就这些平民乃至于士兵，能对自己造成的威胁极为有限，真要如何凭自己和阿比盖尔的实力当场杀出去也没有问题。 相反，如果自己表现出的行动立场如果不太合适，一旦导致艾露妮做出过激的反应，自己才真正陷入了危险之中。 车队继续前进，根据阿比盖尔的描述，艾伯特知道那些人围了上来，但还没试图挡住去路，他松了口气，确认艾露妮应该还没有跟自己撕破脸的打算。 队伍此时多少已经有些不安，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事情的异常，拉东策马来到了艾伯特身边：“艾伯特少爷，这是什么情况？潘镇这边出事了？” “嗯，这边有一些异常，我感觉有点像【藤之女】的传说……保持警戒，尽快离开这边吧。”艾伯特压低了声音。 拉东面露惊色，但也自觉压低了声音：“【藤之女】？可是潘镇有卢西奥家族在啊，卢西奥是北境最古老的几个家族之一，卢西奥男爵本人的实力远在一般男爵领主之上。” “嗯，我只是说类似，也许是更高级的【自然之女】那种感觉……这边不是信奉自然之神么？”艾伯特声音很轻，只有身侧阿比盖尔和拉东能听到。 拉东面色惴惴：“艾伯特少爷你可别吓我，藤之神是邪神，可自然之神是五旧神之一啊。” “五旧神？”艾伯特疑问道。 “艾伯特少爷没听说过么？五旧神是早在布尔里恩慈一统之前北境各地奉行的信仰，分别是代表太阳与火的工匠、黑暗与夜晚的女士、自然与森林的母亲、死亡与隐秘的陌生人、战争与风暴的羽蛇。”拉东神色讶异，低声说道。 “嗯，我们那边奉行知识与真理，宗教信仰这一块比较空白，非要说信仰的话，可能就是信仰真理吧，所以有关潘镇这边母亲的信仰有什么要注意的么？”艾伯特微微眯起双眼。 “这个艾伯特少爷可把我问住了……我对这边的具体情况也不怎么了解，不过……” 拉东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迟疑， “之前布尔里恩慈教会曾经派遣过几波牧师到西瓦拉传教，由于潘镇的位置很重要，也是传教的重点之一……” “但是潘镇似乎到现在信仰的也不是伟大之父，而依然是自然之神？”艾伯特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是的，这件事几乎北境所有人背地里都津津乐道，毕竟被强迫改信不是那么愉快的事……当时经历了几次大事件，整个西瓦拉最终在明面上完成了全面改信。 能有一个地区维持原本的信仰本来挺提振士气，可惜当时大势已去……我们这些下面的小兵也不清楚当年的潘镇到底是什么情况，总之…… 潘镇成了北境唯一一个哪怕在明面上都还在全面信仰旧神的地区。” 艾伯特心下凛然，想到之前感知到的金币异常所昭示的教会实力，知道潘镇这边的水深得自己根本不该被卷进去。 他点了点头，不再询问拉东，示意他带着队伍保持原来计划迅速撤离潘镇。 根据阿比盖尔的反馈艾伯特知道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平民赶了过来，而他自己的眼中周围也不再是空无一人，那些躲在堡垒式民居里披着墨绿色斗篷的人一个个走了出来，就在路边阴恻恻地看着自己，并一个接一个跟上了队伍。 他心中的不适已经升到了顶点，但是还是按捺住了自己想要采取更激烈的行为的冲动，他已经完全意识到了自己与艾露妮之间可能实力的巨大差距。 无论是从听闻的故事，还是此时对方仿佛操纵了一整个镇子人的恐怖能力，都昭示着对方绝不是自己可以对抗的存在。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装傻，准备老老实实跟着车队继续前进，好在自己走之前交代了酒保，如果对方尽责的话，应该已经安排人帮自己送信去神殿那边了吧。 不，以艾露妮展现的能力，无论如何她都会看到那封信的。 队伍挨着被越来越多人跟随围观的巨大压力一路走到了小镇西边的出入口，好在这只队伍几乎完全由职业军队组成，所有人又对艾伯特颇有一些信心，否则在这种诡异气氛无形压力之下，难说队伍中的人会不会崩溃自乱阵脚。 几乎就在所有人因为接近出入口而松了口气的同时，原本守在出入口两侧的士兵不约而同地举步走进路口，转头看向车队，将整个小镇出入的路口直接堵住了。 这些士兵显然是特殊的，在艾伯特的视野里也始终能看到士兵的存在，他能看到他们漠然的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毫无疑问这群士兵也是受到艾露妮的操纵冲着自己而来的。 在拉东他们的视野里看到的情况也没太大差别，无非是车队周围是围着黑压压的人群还是一票诡异的墨绿色斗篷人而已。 “请问是有什么事么？”拉东站到了队伍前面，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询问着拦路的士兵。 “我们拿了东西要把东西留下？”拉东一愣，忍住了转头看向艾伯特的冲动，一副无辜的表情继续说道：“我们是来潘镇出售粮食的商队，卖完了粮食就走，并没有谁拿了这边什么东西……” 第四十一章 逃离(下) 虽然在艾伯特的视野里并没有见到那群士兵发言，而只能看到他们眼睛一瞬不瞬的全都盯着自己，但从拉东的发言也能推测出双方的对话内容。 他回想着前一天与艾露妮会面交谈的情景和内容，心中暗暗思忖：“难道艾露妮想要的其实是我手里的【绿森石符】？” 艾伯特探手摸到自己腰囊里的石符，正准备拿出来试探一下。 心中一动，手中捏着石符的同时握住了【宁静】，他将两者一起拿出来晃了晃，看着那群士兵的目光始终集中在自己的脸上，就跟完全看不到石符和火把一样。 他微微一怔：“那所谓要留下的东西如果不是指石符的话？该不会是我本人吧？” 艾伯特心往下沉，回忆着前一天的事却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昨天艾露妮想要我进去神殿，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精神一个恍惚就直接进去了。 如果她想要留下我，完全可以用同样的方法控制我……看这些人的表现，也不会是不想留下我的样子，那原因只能是——她其实做不到。” 想到这里，他的想法稍稍起了一些变化。 “你们能说清楚被拿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么？就算我们商队里确实有人拿走了什么不该拿的，你们自己都说不清楚的话，我们又要如何确认情况呢？” 拉东那边听起来还在理论。 艾伯特游目四顾，只见聚向这边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个全都披着墨绿色的斗篷将头部以下遮得严严实实……之前没往这方面想，现在看着一个个面无表情不类活人，行走时斗篷下面看不出什么躯体动作，细思颇有点渗人。 接着他的目光转向“商队”的众人，或紧张或忧虑，更多看起来还充满了对解决这件事的信心，丝毫没有被控制的迹象。 “限制艾露妮的一个可能是距离，我在神殿附近就轻松被控制，而不靠近神殿附近，她也许就根本做不到控制我…… 另一个可能则是控制的时间，分成两方面，一方面是控制效果持续的时间，类似于昨天那样控制我，我从神殿门口走进去一共也不用十秒钟吧？ 这么短时间控制就结束了，如果能够持续控制我为什么不直接控制我一路走到她所在的那个房间呢？ 另一个方面则是有没有反复被控制，长期被影响的时间…… 从本地这些人的情况来看，也许已经被不知道控制了多少次，导致彻底异化，而我周围这些‘粮食商队’的成员，刚来这边她就无法控制，即使控制可能也就像昨天控制我一样时间极短。 是了，我只是被她表现出的能力，以及被教会在这里铩羽而归所代表的可能性吓到了，我不想撕破脸导致她过激的反应，而她目前的做法呢？ 她是在拖时间！” 想到这里艾伯特轻轻拍了拍阿比盖尔的大腿，低声说道：“姐姐，你带头突围，让拉东他们配合你一起冲出去，把他们放倒，但别杀人。” 阿比盖尔听他这么说当即策马直接朝那群拦路的士兵冲去，并大声复述艾伯特在她耳边的低语：“拉东阁下，潘镇有问题，别跟他们浪费时间了，我们先冲出去！” 拉东后退两步跟其他商队的士兵站到了一起，看了一眼艾伯特，看他微不可觉地点了一下头，当即大声下令：“跟在阿比盖尔小姐后面冲出去。” 随后他迅速指挥士兵变换队形形成了利于冲锋的锋矢阵型，以阿比盖尔为箭头，队伍迅速突破的拦路的士兵。 靠在阿比盖尔怀里的艾伯特冷眼旁观，看到阿比盖尔弯刀连鞘都没出，一挥之间就将一名拦路的士兵直接打飞出去五六米，便知道突围基本不成问题。 他的注意力迅速转移向那群一直默默跟着自己越聚越多的斗篷人，而差不多就在他们做出突围动作他的注意力转移过去的同时，那群斗篷人陡然加速冲向了队伍。 随着他们的动作幅度加大，墨绿色的斗篷被直接掀开，露出了他们一直隐藏在斗篷里的躯体——一根又一根粗壮崎岖的触手纠缠着挥舞着，粗粝的表面带着颗粒，除了那颗露在斗篷外的人类头颅外，它们浑身没有一点像人的地方，四五根粗壮的触手组成了它们躯体的全部，共同托举着那颗此刻露出诡异的笑容看着自己的人类头颅。 而此时艾伯特也将最后一点超过临界线的无形之力注入了手中从刚才就一直紧握着的【绿森石符】。 一根根粗壮的藤蔓轰然破开泥泞的土地，直接就将冲在最前面的几名人头触手缠绕了起来，紧接着从破开巨大窟窿的地底升起来的是一棵足有米许直径粗细，高达十余米的高大榕树。 榕树看起来枝叶极为茂盛，而从它伸展开的树枝上垂落了大量藤蔓，那些藤蔓几乎遮蔽了整个主干道，将队伍的后方护得严严实实同时也遮蔽了众人的视野，唯独在艾伯特敏锐的灵知里能“看到”冲过来的人头触手纷纷被藤蔓缠绕吊了起来。 感觉支出了大量无形之力的艾伯特松了口气，这所谓的下位仆从【榕巨人】总算没让他失望，否则想凭普通人挡住这些一看就已经不是人的怪物实在是有些难度。 【榕巨人】的树干上仿佛长着一张脸，而它的树根也直接从地里拔起仿佛形成了蠕动的触足，配合着枝头垂下密密麻麻的藤蔓，比起人头触手来说它甚至更像一只巨型的触手怪。 “那是什么？” “地震了么？” “长出来一棵好大的树！” “那些藤蔓在抓人！” 队伍里的车夫和佣兵发出惊恐的喊声，他们来不及搞出来具体发生了什么，整个队伍势如破竹直接冲出了潘镇。 有了【榕巨人】拦截下了背后这群怪物，阿比盖尔转瞬之间就直接打翻了七八名拦路的士兵，在拉东的指挥下这场突围战显得毫无难度。 直到队伍离开潘镇越来越远，那些士兵也没追上来，艾伯特悬着的心终于慢慢放下。 艾露妮很有可能真的无法离开神殿，但是那群跟着自己越来越多的人头触手一定有问题，艾露妮认识自己手里的【绿森石符】，对它的了解很可能比自己更深。 她当然知道它们拦不住自己，拖延时间一定有后手，那些越聚越多的斗篷怪物嫌疑过于明显了。 仔细想，那群斗篷下人头触手展露出的崎岖躯体，看起来其实并不像是章鱼触角或者蟒蛇一类，反而更类似于【榕巨人】的藤蔓和根须…… “长着头的根须么？”艾伯特摩挲着手里的【绿森石符】眯起了眼睛。 第四十二章 故事 一行人一整天毫无停歇地持续赶路，直到傍晚拉车的挽马明显体力不支才停了下来。 由于大篷车的关系，无法选择更偏僻的路线，“商队”众人老老实实沿着来时的道路返回，好在自始至终也没有什么“追兵”追上来。 路上艾伯特与拉东交谈了一阵，稍微透露了一些信息但也没说更多。 “商队”选择休息的地方是一处丘陵半山腰的山林旁边，树木繁茂，一片葱绿。 夕阳的余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士兵们一阵忙碌将马车围成圈然后放开挽马让几人牵着去吃草，还有一些人则开始搜集柴火。 一名士兵还在山林里发现了早熟的野果，果子清甜，给众人本来全是肉和饼的晚餐增添了一些调剂。 等一切准备好，太阳几乎已经完全落山，渐渐黑下来的天色里，大篷车围成的营地中间升起了篝火。 众人围坐在篝火旁，部分人已经吃得差不多，而之前忙碌的人则刚开始享用晚餐。 大家都默不作声地吃着东西，几乎没人说话，对于改变原定的行程一大早突然逃离潘镇，以及早晨在潘镇遭遇的种种异常，众人虽然有诸多猜测，但是碍于艾伯特的关系，甚至没有私下讨论。 不要说车夫和佣兵，就连迪尔乐驰领这些职业士兵心里都一个个犯着嘀咕，压抑着心思让此时的气氛变得诡异的沉闷。 因为之前路上跟艾伯特沟通过，抓住所有人都集中在一起的时机，跟艾伯特交换了一个眼色后，拉东咳了两声将众人的目光和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艾伯特少爷，到这里应该已经安全了。潘镇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今天早晨的情况实在是有些诡异，那些人一个个全部都围上来神情诡异，还有那些士兵居然拦路不让我们走。” 看到大家都注意到自己后，拉东一脸正色地向艾伯特询问道。 艾伯特点了点头：“相信今天大家都有很多疑问，但在场的所有人至少应该都能发现潘镇的情况非常不正常。我也有些好奇在你们的视角里今天的经历到底是什么样，博威你今天带着佣兵正好是在队伍两侧，你注意到的情况是什么样？” 已经私底下投靠艾伯特的博威犹豫了一下，之前艾伯特并没有跟自己专门沟通过，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措辞对艾伯特更有利，他将目光投向艾伯特脸上，看着对方嘴角噙着的淡然微笑，只觉自己仿佛在面临大考。 他绞尽脑汁还未开口背后已经悄然冒出冷汗，但是供他思考的时间并不多，这样保持沉默更是仿佛将自己架在火上烤一样难受。 博威深吸了一口气站起了身，脑子还算能用的他最终决定先避重就轻从一大早准备出发讲起，给自己争取充足的思考时间。 等他一点点讲到自己注意到那些镇民一个接一个地聚集向车队时已经完全想好了自己的措辞策略，避开所有有关艾伯特的疑点，重点集中于潘镇的诡异和危险： “当时他们一个个阴恻恻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边，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人的样子，但是出发那会儿遇到的人明明看着还挺正常。 我这个人记忆力还算可以，跟着的面无表情的人群里我甚至看到了几个路上见过没什么异常的人。 一直到镇子门口，起码已经围过来三四百人，这么大的动静却完全没看到本地统治者卢西奥家族的人有出面……” 博威环视了一圈，看到没人对他一路的说法提出质疑，心下稍安，继续说道： “那些镇民仿佛没人组织自发性地聚集过来，而状态却绝不正常，再之后小镇出入口却被看起来状态同样不正常的士兵给堵了…… 整个潘镇都非常异常，我甚至怀疑不是我们及时离开，再晚一天半天就走不了了…… 还有最后那棵拔地而起的恐怖巨树，上面垂下的藤蔓就像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如果不是阿比盖尔小姐当时当机立断先一步带我们开始突围，整个队伍前进了差不多十几米…… 那棵巨树冲出来的位置差不多正好就是当时队伍被拦截停下后我和几个兄弟在的位置，稍微耽误个半分钟，可能我现在就没命在这里跟大家说话了……” 他的话语里只字未提艾伯特的可疑之处，反而不着痕迹地夸了一番艾伯特的英明决断，他的目光偷偷看向艾伯特，看到自己陈词结束后艾伯特轻轻点了下头，心中总算松了口气。 “这些差不多就是我当时一路上注意到的事情了。”以这句话为结尾，博威结束了自己的发言坐了回去。 “嗯，在座的还有哪些人注意到其他情况想要补充的么？” 一些人沉默不语纷纷摇头，还有更多人则直接发言附和： “那些人看着明显已经不像是人了，面无表情阴恻恻的目光看得人浑身发冷。” “我当时位置就在那群跟着的人和那棵巨树出来的位置之间，晚一点突围的话那是肯定没有活路了。” “哎，昨天我逛了一圈一点异常都没发现，其实今天跟着的人里我看到了好几个昨天看到过的普通人，仔细想想真的太可怕了。” “我注意到有些跟着的人一直冷冰冰地盯着我看，感觉看我的目光不像是看人，而是看尸体，真的是恐怖。” “不敢想我们要是再待一天或者晚点突围是什么下场……潘镇这到底是怎么了？” 这些人七嘴八舌打开了话匣子，只字不提所有人目光都集中看着艾伯特的事，那些跟着拉东在前排与拦路士兵交涉的人也完全没提对方要求留下什么东西的说辞…… 要不是随着灵知的提升多少能感知到这群人的言不由衷闪烁其词，艾伯特都要疑惑是不是这群人看到的情景跟阿比盖尔都完全不同了。 “嗤，整个队伍一个愣头青都没有么？”他的目光转向坐在博威周围此时正在积极发言的几名佣兵身上，“嗯……也有可能是看得出问题的会装傻，不会装傻的也看不出什么问题。” 第四十三章 夜宿 等到这群人附和的台词说得七七八八，艾伯特轻轻咳了一声，本来注意力其实就都在他身上的众人纷纷停止发言。 “关于潘镇的事之前我也跟拉东大叔讨论了一下，我觉得最大的疑点在于当年教会放弃在此地传教。 我很难想象是什么阻止了教会迫使他们放弃原本的计划，但潘镇的危险性毋庸置疑…… 我有一个可怕的猜想仅供大家参考，教会致力于宣传自身的信仰代替过去西瓦拉本地的信仰，但那只是针对人类而言。 我想，教会应该也没试图去改变夜色森林、赤枝山乃至于枯萎山谷的信仰吧。” 艾伯特语气淡然地将自己的揣测说了出来，而围坐在篝火附近的众人意识到他话语里的意思一个个骇然变色，后怕不已。 “这……那么多的居民还有冒险者……” “那卢西奥家族？” “这边一直有商贸往来啊……” “是啊，我也不是第一次到潘镇，之前没觉得有异常啊？” 这个揣测过于惊人，以至于众人暂时忘却了面对艾伯特时感受到的那种无形压力，一个个忍不住出声质疑。 等众人的议论平息，嘴角噙着淡淡微笑的艾伯特才继续说道： “这只是一个大胆的猜测，事实究竟如何我并不得知。就算之后有人谈论今日在潘镇遭遇的这些，我想绝大多数人也只会把这当做大家在编故事亦或者用以抬高我们在潘镇采购的货物价格的手段…… 我不太相信偌大的北境没有人知道潘镇这里的异常，至少放弃了改变潘镇本地信仰的教会就不会一无所知…… 这么多年来如果大家都没怎么听说过潘镇的异常，比起这异常是突然发生，我更倾向于一直有人在致力于隐瞒一些事情…… 以上都是我的一家之言，希望大家多少都心里有数就好。” 艾伯特结束了发言，而众人听到这里纷纷心头凛然，毕竟用脚后跟想都知道像这样的事，背后存在的一定是普通人根本无力对抗的势力。 “咳咳，这件事无论如何水都太深，不是我们这些小虾米该掺和进去的……” 见艾伯特停止了说话，拉东适时接过了话题，他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接着说道： “我希望大家对潘镇的事都能管好自己的嘴巴，把事情烂在自己心里，不然我怕到时候死的不止是一个两个人…… 潘镇有多诡异大家都是亲身经历者，我们能有机会活着出来算我们运气好命大，非要继续往这件事里凑…… 想想镇上那些人的样子，没人想要自己变成那样吧？” 明白艾伯特意思的拉东适时警告众人，目光更多落在那几名车夫和佣兵身上，博威立刻动手拍了几下自己的几个手下： “听到没有，一个个回去少给我吹牛，不然害死自己不说还拖累老子和其他人。” 几个车夫也纷纷表态。 等都吃完晚餐，一阵收拾后商队的众人陆续开始休息。 夜幕降临，篝火在黑暗中闪烁，一个又一个人进入梦乡，只有几名守夜的士兵还算尽职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一个在内圈边缘靠着车辕入睡的人影偷偷伏行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没有发出声音从车底下往外面爬去。 他非常有耐心地一点点挪动，力求不发出任何声音，花了足足一个小时才爬出车队百米距离，然后他稍稍加快了速度，直到又远离了一截，确认自己进入了山林里，才松了口气站起身。 他藏身在一棵树后小心翼翼地环视四周，不过漆黑的夜色笼罩下的山林实在看不清什么，但这也是他最好的保护色。 他又朝篝火那边看了两眼，没听到有什么骚动，才转头朝远离车队的上山方向加快速度离开。 一口气走出了几百米，来到这座丘陵的顶部，从山腰这片山林的另一头走了出来，人影才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彻底放松了下来。 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个声音从他背后传来：“比你那几个同伴倒是聪明一些，可惜结局还是没什么区别。” 听到声音人影浑身一僵，随后反应过来也不回头，第一时间就扑了出去连爬带滚地朝丘陵下面滚去。 他的反应还算快，但对于背后的人来说则可以说毫无意义，刚滚出去两米，一根弩矢直接洞穿了他的手掌将他钉在了地面上。 自身滚动的力量带着被钉在地面上的手掌产生的剧痛让他发出凄厉的惨叫。 艾伯特脸上带着微笑从山林里慢悠悠地走了出来，身旁还跟着全副武装的阿比盖尔。 “这个位置隔着山林，叫得再惨也没几个人听得到。还是省点力气来回答我的问题吧，也不枉费我跟着你走这么久。” 他语气温和，声音却完全没有被那人的惨叫遮盖，清楚地在对方耳边响起。 出了山林，月光照耀下那人露出了面孔，却是车队的几名车夫之一，此时他满头大汗痛得整个人一边惨叫一边抽搐，似乎根本就无力跟艾伯特说话。 “哎，我还想安插的探子怎么也得受点训练，这么不经事可不太行啊……我可是替你准备了好多有趣的玩法呢。” 艾伯特的声音中带着跃跃欲试的笑意，听得那名手掌被钉在地面痛得动弹不得的车夫心里一阵恶寒。 “大人……艾伯特大人……饶小人一命吧，我只是想保命而已啊。”车夫哭丧着脸强忍着痛苦求饶道。 “哎，你知道么？你要是跑得不那么专业，对周围没那么警惕，尤其被我洞穿手掌后又没这么快缓过来能说话，我就当你是个普通车夫随便问两句就杀了。” 艾伯特语气柔和，仿佛是在为对方感到惋惜一样：“但是你演得不到位啊？这样我可就舍不得两下弄死你给你个痛快了。” 随着他的话语车夫本来因为疼痛就在痉挛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了，他开始努力辩驳：“大人，我真的就是一名普通车夫啊，只是比其他人警惕一些，想到今天发生的事，害怕自己会被灭口而已……” 第四十四章 疑点 车夫努力辩驳，说话间他另一只没有被钉住的手掩藏在他半趴伏似乎因为疼痛难耐而忍不住弓起的身下，一点点往下挪动。 可惜就在刚摸到绑腿上的匕首把柄时，就被阿比盖尔一脚踩在肩膀上直接踩碎了肩胛骨。 车夫一时面色绝望心如死灰，鼻间闷哼，甚至也不惨叫了，他当然没指望过能靠这匕首反击，但原本以为自己还有机会自杀的。 “看你这决绝的样子，再说自己是普通车夫就更不合适了吧？”艾伯特语带笑意又靠近了两步，站在阿比盖尔身侧打量着车夫。 夜色对于他来说是很好的保护，别人很难看清楚他的行动，但别的事物在他眼里却纤毫毕露跟白天光照充足时也没太大区别。 眼前的中年男子面目因为疼痛而扭曲，却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看起来也不像还有其他后手，似乎单纯地准备抵死不认不开口了。 “这只队伍的车夫之前听说都是商会那边招募安排的，你有可能效忠的是商会里的某一位，正面看是安排跟着车队来看看任务的具体执行情况，负面看也可能是幕后跟劫匪交易的人派出来的，而现在呢也不排除是某些有心人知道目的地是潘镇后安插过来的眼线。” 艾伯特慢条斯理地说道：“遭遇的事情多了，能在你身上看到的可能性也多。所以，最后再问你一次，愿意老老实实交代自己是谁派来做什么的么？” 车夫咬牙不语，仿佛发呆一样，艾伯特一看就知道对方在全力忍痛方便脑子里组织语言，他不禁叹了口气：“哎，只能稍微费一下事了。” 毕竟，一个人在这么痛苦的时候要说真话是不会先忍痛想着如何组织语言的。 “等等，我说……”车夫见势不妙赶紧说道。 艾伯特笑了笑：“比起现在，我还是更相信等一会儿你一心想要解脱时说出的话。” 良久，阿比盖尔将车夫不成人形的尸体扔到一边，只切下来一个头颅提在手里，犹豫了一下，她轻声问道：“小艾伯，他刚才说那些可信么？” 艾伯特摆了摆手，懒洋洋地带头转身开始下山：“当然不可信咯，他前言不搭后语，来回交代了那么多版本，连背后主使都冒出来了四个，怎么可能可信？” 阿比盖尔禁不住有些疑惑：“那我们这么费劲折磨他？” “一开始也没料到他嘴这么硬，还能编出这么多版本的故事。”艾伯特笑了笑，“不过正因为如此，我反而有些揣测了。” “咦？” “大概就是从四个怀疑对象下降到两个的程度，毕竟，将他交代的从我原本怀疑的里排除就可以了，虽然情报有限，不一定剩下的就是正确答案，至少把握提高了。” 艾伯特看了看阿比盖尔手里提着的人头，想了想：“要不还是我来拿吧，我还是想骑在姐姐身上不想自己走路哎。” “小艾伯提着人头的感觉太怪了……哼，真把姐姐当坐骑了啊？” 阿比盖尔嗔道，伸手从一侧握住了艾伯特的手。 不过她虽然语气听起来是拒绝的，在艾伯特的感知里她却明显兴奋了起来，而且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背影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可是，他要是把真的藏在他说的四个里面怎么办？”过了一会儿，阿比盖尔似乎回过神，想了一下问道。 “基本可以排除这种可能性，这也是刚才要持续折磨他的原因之一，我们可以确定他是一个心志坚定又相对理智冷静的人。 也许在被折磨编故事的过程中，他脑子里也会突发奇想要不要把真相也编进故事里，但是他心志坚定并没有被折磨崩溃，保持着理智不会立刻付诸实行。 等他这个念头在脑子里转一下想清楚后，就会认为自始至终不透露真的信息才是更好的选择，毕竟比起在少数几个‘故事’里分析排查，还是浩如烟海的未知更容易隐瞒真相。” 艾伯特淡淡说道，看起来对自己的推测颇有信心。 “小艾伯现在这个样子让人有点想做坏事呢……”阿比盖尔声音变得稍稍低沉了一些，语气暧昧。 “其实这个位置环境还不错，可是有个人头在旁边感觉很怪吧？”艾伯特语气一变，转而调笑道。 “哼，小艾伯帅不过三秒，谁要跟你在这里……” 阿比盖尔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继续说道： “可是，他就不会想到正如小艾伯之前说的，预设怀疑对象后再用排除法缩小怀疑范围么？” 艾伯特微微眯起了眼睛，有些不确定阿比盖尔为何突然这样说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想了想，突然问道： “姐姐，帅不过三秒是什么意思啊？还有，姐姐这个问题的措辞感觉好专业，有点没想到。” “啊？”阿比盖尔似乎没料到话题突然转向自己说的话，在艾伯特悄然回望的目光中，表情显得颇为茫然。 “不就是字面意思么？可能是平时听小艾伯说一些怪话听多了？我也想不起来。”阿比盖尔维持着茫然的表情。 很确信自己应该没有采用过这些措辞的艾伯特默然不语，突然又换了个话题： “姐姐，你知道什么叫‘物尽到它的作用，人尽到他的才能’么？” 阿比盖尔似乎没把之前的问题放在心上，思考了一下：“就是让事物有用，让人能发挥能力？” “差不多吧，这个车夫当车夫必然是屈才了，当一个探子我也觉得算非同寻常，倘若他能在刚才那一系列持续的折磨下还能再想到这一层，思考清楚我可能的揣测再反过来扰乱我……” 艾伯特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点笑意，仿佛想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 “那将他这样的人安排来做这么一件小事也过于识人不明或者大材小用了，这样的效忠对象又有怎样的办法让他面临刚才的情况还守口如瓶呢？ 更何况，他真有那样的心智，就不会傻到以为自己跑得掉，纵然尝试着逃跑搏一搏，跑之前也应该做好准备说辞等着谈判。” “看起来还不错，但到底也只是个死士的程度而已。”艾伯特随口总结道，并没有将另一种可怕的可能性说出来。 第四十五章 往布拉格的归途 第二天一大早，六颗人头整整齐齐地堆在篝火旁边，昨晚虽然察觉到异动但只是保持警惕没有参与的博威脸色难看，额头渗出冷汗，手下某些甚至没发觉昨晚出了事的佣兵更是吓得面如土色六神无主。 “大人……”博威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目光求助性地看向了一脸轻松正和阿比盖尔吃着早饭的艾伯特。 “怎么？昨晚睡得太沉了，没注意到？”艾伯特瞟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看着周围围成一圈隐隐将自己等人包围在里面的一众士兵，博威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他尽量维持着镇定语气艰难，干笑道： “昨晚是听到一点异动，不过好像守夜的兄弟们就直接解决了，所以就没太注意。” 他现在也不知道该为自己昨晚摁着其他佣兵待在自身所在的大篷车后面按兵不动感到庆幸还是后悔。 现在回想觉得昨晚该参与配合对这些车夫的灭口才好，但当时整个人几乎都被内心恐惧的情绪死死压住，能做到按兵不动而不是趁机逃跑已经穷极了自身的意志。 “你们这里面有人会驾驶马车么？”艾伯特貌似不经意地随口问道。 博威心里松了口气，赶紧答道：“大人，我正好对驾驶马车还有点经验，只要不是特别难走的路，都没什么问题。” 别说自己确实会驾驶马车，不会这会儿也得说会。 “嗯，那等会儿回去路上这些马车你负责驾驶一辆。放心吧，你是个聪明人，管好你手下这几个人，你不会有事的，”将一枚红色的果子喂给阿比盖尔，艾伯特漫不经心地承诺道。 听到这里博威的心才终于暂时真的放下，忙不住地保证自己一定会管好手下好好驾车。 艾伯特随意地摆了摆手没再说话。 最终队伍在原地丢下六个人头和五具残尸后扬长而去。 ……………………………… 队伍沿着商路开始朝布拉格前进，一天天过去始终没有出现什么追击、拦截和其他意外，这令包括艾伯特在内的整个队伍，绷紧的神经都缓和了下来。 距离逃离潘镇已经过去了七天，正午热烈的阳光洒在车队途经的这条小道上，堆砌道路的沙砾都被染成了金黄色。 小道边的野花在热浪中倔强地盛开，不同种类颜色都鲜艳明亮，路边的树木投下斑驳的阴影，为炎热的夏日带来一丝凉意。 周围蝉鸣声鸟叫声此起彼伏，为这片山林带来了更活跃的生命气息，车队从这一片山林经过倒仿佛在穿过一个漂亮的植物园。 周围丘陵的轮廓在夏日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柔和又饱满，偶尔可以看到几只小鸟从上方掠过，翅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夏日山林中颇为闷热的天气原本令人多少有些焦躁，不过对比起之前在潘镇经历的阴翳一幕，这种阳光炽烈又充满生命气息的场景现在反而令众人倍感欣慰，而艾伯特窝在阿比盖尔的怀里就更觉得舒适了，心中一时禁不住觉得阿比盖尔的身体变得现在这样冰冰凉凉的也不错。 “再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我记得好像有个小村落吧？”观察了一下周围回忆起来时的风景，确认这里差不多就是遭遇到盖伦他们的山林附近，艾伯特向拉东询问道。 “是的，艾伯特少爷，离那个村子还有差不多两天路程，到了那边就能好好休息一晚上了。”拉东神色恭敬，这一路下来他已经完全不把艾伯特当小孩子看待了，想起初遇时自己居然试着哄对方就觉得汗颜。 艾伯特点了点头，一直维持着警惕的内心也松懈了些，回程过半，再出事的几率已经很低了。 就在杀死那几个人后的第二天晚上，艾伯特梦到自己又回到了潘镇的神殿，恍恍惚惚地穿过正堂来到花园走廊时再次看到了艾露妮。 她站在神殿深处走廊的尽头目色幽幽地看着自己，终于回过神来的自己当场惊醒才发现只是一个梦。 无论如何，这个梦让艾伯特心里更加警惕和紧迫，只想快一点回到布拉格。 ……………………………… 入夜，车队再次将马车围成圆阵，中心升起篝火开始露营，由于几天前的惨案，佣兵们都睡得不太踏实，即使已经内部额外安排了守夜，也总有佣兵在睡梦中惊醒，担心自己随时可能一觉没醒，头就被割下来了。 今天守夜的佣兵是六人中年级最小的那个，看着大篷车附近睡着的五名同伴，他倒是一点睡意没有，但却忍不住有些想去方便。 看了看漆黑的夜色，转头又看了看篝火附近的光亮，隐约还有两名士兵在守夜，他鼓起勇气摸了起来。 守夜的士兵立刻朝他看来，他咽了一下口水，靠近了守夜的士兵，低声说道：“我有些想去方便一下。” 对方借着篝火的余光审视地看了他一眼：“别离太远，山林里可不见得安全。” 过了良久，离开的佣兵迟迟没有回来。 两个守夜的士兵对视了一眼，互相懂了对方的意思，其中一个想了想朝那名佣兵离开的方向摸去，一只手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 另一个小心翼翼地摸向拉东那边，同时注视着其他正在睡觉的佣兵的位置。 过了一会儿还没发现其他动静，摸去那名说自己要去方便的佣兵的士兵便在离车队不远处大喊起来：“有敌袭！” 整个营地一下子从睡眠中惊醒，佣兵和士兵们集体清醒了过来，迅速拿起武器开始着装，拉东喊道：“什么情况，迅速报告，其他人先依托车阵固守警戒！” 艾伯特环视四周，灵觉迅速延展。 很快，营地和周围的情况都清晰地在艾伯特的灵觉里勾勒了出来，也将那名士兵和倒在他身旁已经没有生命气息的佣兵情况直接纳入了感知。 那名士兵迅速回报：“有人袭击了去旁边树林里方便的佣兵，我试了一下，他没有呼吸，心脏也不跳了。” 他没有移动尸体，而是警惕地环视周围朝车队退来。 佣兵那边稍稍有些骚动，艾伯特可以想到本来就没有安全感的他们一定怀疑士兵们是不是开始找借口也要把他们灭口了。 心中一动，目光瞟向一边，果然看到博威此时颤颤巍巍地看向自己，艾伯特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不是士兵们干的。 “多去几个人，点上火把，检查一下致命伤。几个佣兵也跟着一起吧，毕竟死的是你们的人，眼见为实。” 稍微想了下，艾伯特出声指挥道。 第四十六章 不知名的幽声 “头儿，奇多他……真的死了？”一名佣兵聚集到人群里语气艰涩地问道。 此时几名士兵打着火把，十几人一起凑到了那名死去的佣兵尸体附近，佣兵头子博威正在小心翼翼地检查。 “死了……而且身上没有明显伤口……”博威语气低沉，听起来心情很差，此时正在扒开死去佣兵的衣衫仔细查看尸体细节。 而还待在篝火附近，灵觉展开的艾伯特已经将尸体的情况一览无余，别说明显的伤口，这具尸体上连一个针孔都没。 虽然可以以自己的灵知更深入去观察那具尸体的细节，但艾伯特却隐隐感受到了危险，过人的灵觉一直在警告他不要更深入地去观测。 “这下问题反而更麻烦了呀。”艾伯特低声说道。 阿比盖尔一只手按在腰间佩刀的刀柄上也跟着压低了声音：“小艾伯发现了什么么？” “嗯，不是拉东他们动的手，也不是遇到什么猛兽、毒蛇乃至于杀手之类的偷袭……他的死应该涉及到某些超凡力量。”艾伯特低声将自己的揣测说出来。 想了想，他继续说道：“去深究也没把握解决，趁事态没扩大，迅速离开吧。” 阿比盖尔愣了一下：“这么危险么？那现在去通知拉东？” “嗯。”艾伯特从这边大篷车背后绕了出去来到站在篝火附近的拉东旁边，低声跟他说了几句。 拉东神情凛然，点了点头，走向那群聚集在尸体附近的人： “情况怎么样？尸体看出什么了么？ 艾伯特少爷说附近很不安全，有某些类似于潘镇的那种危险，甚至可能就是潘镇的东西追上来了…… 把尸体搬上马车，连夜赶路吧。” 博威神情黯然还有些紧迫：“看不出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全身都没有伤口，先把尸体搬上车再进一步检查吧…… 艾伯特少爷既然这么说，我们还是先迅速离开这里为妙。” 随后众人一阵收拾迅速重新驾驶马车出发，艾伯特干脆让阿比盖尔骑着猎马举着火把在前面引路，自己窝在她怀里观察着四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艾伯特感觉耳边仿佛听到了谁在低语。 他有些疑惑地游目四顾，但除了马蹄声和车轮碾过沙砾石子的声音，整个队伍此时没人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开始听到摆放着尸体的大篷车里三个人讨论说话的声音，接着拉东和博威相继从最后那辆放着尸体的大篷车里钻出来，脸色凝重地对视了一眼一起往阿比盖尔这边赶来。 艾伯特从阿比盖尔怀里坐起，看向他们两人：“看出点什么了？” 拉东叹了口气：“可能就如艾伯特少爷所说……是某种神秘的超凡力量，死的那个佣兵全身没有任何伤口，但是如果要说是突发疾病，他的表情很奇怪……” 博威接过话头：“奇多的脸上没有那种身体遭遇病痛而自然流露的痛苦表情，也不是突然死亡来不及做表情那种……他的表情扭曲看起来非常惊恐，我甚至怀疑……他是看到了什么被吓死的。” “也许是山林间的妖鬼，也许是潘镇追来的梦魇，暂时也看不出更多。 它在暗我们在明，除了小心警惕，也只有抓紧时间赶路，到了村子那边目标多了应该会好一些。” 艾伯特并没有将自己感觉到的全部说出来，不过想了一下，他又问道：“你们有听到什么说话的声音么？” 两人一愣，不敢怠慢，做出聆听状，安静了一会儿后，分别摇了摇头。 “是么……”艾伯特若有所思，仔细分辨着周围不知道在哪里响起的低语，一点点集中注意力。 “嗯？”他蓦地转头看向最后面的大篷车：“尸体是放在那里的？” 两人见到他的反应，心里一阵不祥的预感升起，拉东皱眉问道：“是放在那里，有发现什么问题么？” “再去看看……”艾伯特示意阿比盖尔策马转向慢慢靠近最后一辆大篷车，此时那辆大篷车里一片死寂，跟在艾伯特身后的两人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 等到差不多走到倒数第二辆大篷车的位置时，拉东发声问道：“海力士，车里有什么异常么？海力士？” 最后一辆篷车一片安静，车辕上驾驶着马车的另一名士兵脸色很差，他敏锐地觉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但又得注意看着马匹，稍微分心转头往篷车里看去又看不出个所以然。 在艾伯特的灵觉感知里，大篷车里除了一些采购的毛皮和躺着的尸体，另一名看守的士兵一动不动地面对着尸体靠坐在车篷内侧，而无论是尸体还是他本身都感觉不到呼吸和心跳。 “出事了，去个人进去看看海力士的情况吧。”艾伯特沉声说道。 一阵骚乱，两名士兵摸进去看了一下，最终确认海力士的情况跟第一个死去的佣兵奇多毫无二致，脸上也同样带着极度惊恐的表情。 艾伯特叹了口气：“把他们俩的尸体留下，别放在马车里了，继续赶路，远离他们。看来我们是被什么诡异的东西缠上了。” 士兵们和佣兵都极为务实，扒下两者身上的值钱东西后，就将尸体抛下。 艾伯特有意查看了一下，除了甲胄和武器，也没其他值得注意的东西。 ………………………… 之后车队继续前进，艾伯特注意聆听，之前那种低语暂时没有再听到了。 “也许是寄宿在尸体上？”他若有所思。 又过了好一段时间，并没有再发生什么异常，虽然队伍的气氛很沉闷，但在天际已经隐隐浮现鱼肚白的情况下，所有人提起的心都稍微放下来了些。 “按时间算，从第一个死亡到第二个死亡间隔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两倍，没有第三个死亡的话，那应该确实是因为尸体了……” 艾伯特正思忖着，队伍最后的马车却仿佛突然失控，两匹拉车的马狂躁地直接朝一旁的斜坡冲了下去…… 第四十七章 冰冷的视线 艾伯特迅速扩展自己的灵性，感知范围和精细度直线提升将最后一辆马车完全纳入。 驾车的士兵差不多就在此时从车辕上直接跌落，看起来已经失去了生命气息。 强烈的危险感压得艾伯特感觉呼吸困难，他又迅速将自己的感知收回保持在更低的限度：“对方又追上来了。” 阿比盖尔转头看向失控的马车，然后环视四周：“在马车那里？” “嗯……”艾伯特低沉着声音应了一声，注意到骚乱的车队，提高了声音喊道：“别管那辆马车了，驾车的士兵已经死了，保持前进，尽快远离。” 拉东紧接着下令，队伍骚乱了一阵后，还是没人脱离去追查那辆马车，老老实实沿着路继续前进。 此时车队已经冲出了这片山林，面前是一马平川的小片平原。 清晨的太阳冉冉升起，温暖的光芒洒在宁静的平原道路上，露珠在路边野花的花瓣上闪烁，盛夏疯长的野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在朝阳的照耀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辉。 如果单从环境来看真是一片生机勃勃，整个队伍的氛围也稍微有所好转，在阳光照耀的金色平原上，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松了口气。 “不用驾车的人多观察后面的情况，从目前看对方都是从队伍最后面追上来的。发现任何异常立刻喊出来通知大家！”天光乍亮众人也都有了视野，拉东大声高呼叮嘱其他人。 艾伯特心中一动，但并没有说话，对于他来说黑夜是并没有阻碍视线的，但一路上确实什么都没看到，试图以超越常人的灵性去感知，也在强烈危险的预感下作罢。 ………………………… 太阳越升越高，光线在空气中跳跃，一直前进到正午，马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众人始终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但也始终没有第四名遇害的人出现。 这下大多数人都彻底松懈了下来，拉东也策马摸到了艾伯特身边。 “艾伯特少爷，我们是不是摆脱对方的追击了？” 艾伯特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又看了一下队伍里众人疲惫的神色，尤其是明显已经无力继续坚持的那些挽马。 “目前看对方似乎没有追上来，就地扎营吧，大家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到下午五点重新出发，注意让马多吃些草然后休息下。” 众人习惯性摆开圆阵开始休息，太阳刚刚越过天顶，空气中带着焦灼的气息，士兵们拿出食物和水，开始准备午餐。 草原上的风吹过，茂盛的草丛起伏如同波涛般翻滚，远处偶尔能看到几只飞鸟从天空中俯冲下来，又快速飞回天空，景象是宁静而祥和。 众人吃着午餐，心情慢慢放松了下来，马匹被拴在旁边，它们疲惫地卧在地上就地慵懒地吃些野草。 几个士兵正在喂它们，同时轻轻地梳理着它们的毛发。现在这些马匹完全成了车队的生命线，没有它们靠徒步前进众人不确定能走出多远就会被身后未知的恐怖追上。 因为这一片没有山林，小片平原往北延伸，东北方的群山从这个位置看过去在阳光下显得很清晰。 阿比盖尔几乎不太需要睡眠，此时精神奕奕地一边看着猎马吃草，一边给吃饱喝足膝枕在自己大腿上的艾伯特做头部按摩。 艾伯特颇觉舒适地在她腿上小睡了一会儿。 队伍一直休息到了下午五点，太阳渐渐往西边倾斜，众人开始重新整装准备出发，由于之前的变故，对于太阳落山后可能面对的情况几乎没人抱以乐观的态度。 “伊犁？伊犁？拉东大人，伊犁死了！”就在差不多整装整齐，一名士兵去叫醒最后一名还在瞌睡的士兵时，却出现了意外。 那名依靠在大篷车车辕上睡着的年轻士兵就像睡死了一般一动不动，但是跟之前死去的三人不同，他的表情如常，仿佛只是正常睡着。 艾伯特将自身的感知迅速延展了过去，注意到对方确实已经失去了呼吸和心跳，而那种熟悉的进一步深入感知就会遭遇危险的感觉让他非常难受。 “一样的感觉，还是它……”艾伯特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看了看尚自高悬在天空上的灼热太阳，对方的不依不饶让他知道之前的侥幸和断尾求生的策略完全错误。 现在整个队伍包括自己在内二十人已经死了四个，两天之后赶到村落可能只剩八个，如果考虑到对方耽误了几乎一整个白天是因为还杀了两匹马的话…… 况且此时也搞不清楚对方就是纠缠自己这边还是会到了村落后被其他人引走。 “不能够再放着减员了。”艾伯特迅速下定决心，想了想，探手握住了腰囊里的【宁静】顶着那种危险的预感进一步深化了自己对死者的感知。 下一刻，就像触动了某个关键，周围的空气凝固了，艾伯特感知里的一切都陷入了停滞，只剩下无穷无尽浓重的压抑感。 原本因为他拓展的灵觉而显得更加鲜活五彩缤纷的世界开始斑驳褪色…… 在感知中仿佛只是一瞬间，又仿佛过去了十几秒，整个世界彻底变成了灰白色。 若干或完整或残缺……不知道该称呼为尸体还是其他什么的东西伫立在车队东边的小道上。 它们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目光冰冷而又怨念深重。 黑白色的画卷里即使已经看不出颜色，也依然能看出它们的皮肤比马车这边的众人要来得更显苍白。 “奇多……海力士……”艾伯特认出了第一个和第二个死去的人，很快又找到了第三个死去的士兵，而应该刚死不久的伊犁正面无表情地就站在大篷车旁边，冷冷注视着焦急地摇晃他尸体的另一名士兵。 除此之外，六具无头的残尸分布在车队东边其他地方，看起来都面朝车队，如果它们的头颅还在的话，可以想见此时目光应该正冷冷地盯着车队里的人。 想到这里，艾伯特突然感觉某道就像刀锋一般冰冷的视线几乎刺痛了自己的感知，他顺着自己的感觉缓缓抬头…… 第四十八章 洞悉 六个面无表情的人头正分布在车队众人的头顶冷冷盯着下方的众人，艾伯特注意到其中一个人头的目光死死锁定了自己，从那饱受摧残的五官轮廓里，他认出了这正是那名被自己和阿比盖尔反复酷刑折磨致死的探子车夫。 一种莫名其妙却深入骨髓的恐惧，仿佛无法逃避的审判一般冻结了艾伯特的感知，他感觉一股凉气顺着自己脊椎直冲头皮，浑身发麻，虽然一边在心里打趣：“好吧，死者复仇，这真有趣。”另一边却根本无法控制身体不由自主地战栗。 周围看到的一切，伴随着某种冰冷沉重的氛围，就像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了艾伯特，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察觉到艾伯特发现了自己，那名被两人折磨致死的车夫失去头颅的躯体双手突然抬了起来伸向艾伯特方向，仿佛指着艾伯特的手指如同枯枝般扭曲。 它开始缓缓地向车队走来，仿佛一个信号，这些分散站在车队东边的不知名存在陆续开始朝车队靠近。 它们的移动方式很怪，乍一看是非常缓慢地挪步朝这边走来，本身动作慢不说，甚至是走一步停两步。 但是如果偏转了注意力暂时没关注其中某一个，再看时对方又往前移动了明显远超移动速率的一截。 艾伯特心中凛然，试着扩散自己的感知将它们全部纳入自己的观测范围，而被纳入感知范围后，这群东西的靠近速度确实都回到了慢慢挪一步停两步的程度。 按这个速度估算，除了距离最近的刚死的“伊犁”，其他“死者”要摸到车队这边起码还需要半个小时。 艾伯特松了口气，此时距离他发现这群东西也就过了不到两分钟，看形势有所缓和，他正准备大声招呼其他人，感知范围内的所有的“尸体”全都开始颤巍巍地转头朝他的方向看来。 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如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了胸口让艾伯特几乎喘不过气，他脑子里各种念头迅速转过，下一秒他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感知整个人缩在阿比盖尔怀里尽可能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随着感知如潮水般褪去，那种不妙的预感也同样如此，周围的世界又恢复了原来的五彩缤纷，艾伯特游目四顾，已经看不到那群“东西”了。 事情似乎没有发生额外的变化，艾伯特稍一转念，先大声招呼其他人：“立刻出发，我发现它们了，都在东边，不过速度不快，立刻出发还能拉开距离！” “车离开那边，远离那具尸体，靠近尸体很危险。”艾伯特又说了一句。 虽然因为新增的死亡惴惴不安，但听到艾伯特说发现了“袭击者”众人还是精神一振。 佣兵且不说，小队的士兵都是过的刀口舔血的生活，过去经历过的惨烈任务也不少，真正令他们士气不振的并不是面对强大的敌人，而是根本不知道敌人在哪里完全无法应对。 本就已经收拾得七七八八的众人迅速拔营出发，抛下了可怜的小伊犁。 艾伯特试探着重新扩散感知，周围视野里的世界再次迅速被浸染成灰白色，那群不知道是“尸体”还是“鬼魂”的东西重新出现，天上的“人头”也各自注视着不同的目标默默漂浮。 这群东西趁着他放弃观测的短短几分钟已经直接拉近了一半距离，而那名也许是新死的“伊犁”反倒是就在自己尸体附近一动不动。 艾伯特试着持续观测其中某一具“鬼魂”，过了十几秒，对方原本不知道看着车队谁的视线直接转向了艾伯特，不过这一次艾伯特并没有出现危险直觉报警的情况。 他不由得若有所思，又看了两分钟，他发现在自己保持切换目标观测的情况下，这群东西的速度并不能追上车队，但是如果停止观测就不一样了。 回想起一路的遭遇，他有了大致的思路： “第一次死人是夜晚住宿的时候，它们趁着车队停下追了上来。 第二次死人是车队出发一段时间后，它们速度比车队快，也可能是由于留着尸体，跟着自己尸体的也会造成影响…… 第三次间隔了很久，抛下尸体后追到天亮，哦，对，第二次的时候收拾行李拔营也花费了时间，而且它们的机制也有一定的随机性…… 第四次整个白天它们都没追上来，可能并不是因为阳光，事实上现在太阳也还明晃晃挂在空中…… 是因为观测，因为天亮了拉东让不驾车的人都注意后方有没有什么异常…… 虽然士兵们主观上看不到，但是在对方的主观里呢？” 想到这里，他招手叫来拉东，低声嘱咐道：“让所有不用驾车的人上车分散方向观察东边扇形区域，保持自己的视角目光不要乱移动。” 拉东听到命令微微一怔，立刻意识到这可能与应对袭击自己众人的不知道危险有关，立刻又大声将艾伯特的话重复了一遍。 由于都是职业士兵，用不了一分钟就遵从命令完成了这个“观测防线”，除了重新切换上驾车位置的佣兵头子博威以及另外驾车的四名士兵，剩下十人包括拉东在内都分布在五辆车上注视着车队东边的不同区域。 随后艾伯特又靠着自身的观测专门调整了几个人的目光方向，确保了所有“鬼魂”都被至少三个人至多五个人的视野覆盖，这变相锁定了这些东西自身的视线目标，确保了它们不会将目光集中在某个人身上。 同时他也注意到这些东西的移动速度进一步降低了，以它们现在表现出的速度比龟爬也好不了多少，基本可以确认自己发现的机制是正确的。 他怀疑之所以每一次死的都是最后面的人，就是因为最后面的人被对方集体目光同时锁定覆盖的几率大太多了。 “这群鬼东西。”虽然确认了部分机制，但是艾伯特的心并没有放下，除了集体目光锁定还可能有其他手段杀人么？被杀的人为什么又会变成追杀自己等人的其中一员？ 最开始听到的低语是哪来的？有什么作用和意义？ 随着天色渐暗，黑夜里保持观测似乎还能有效？ 还有天上飘着的那六个东西，速度比地上走的快多了，现在依然紧紧粘着车队，它们又算是什么？ 第四十九章 过界 艾伯特眯着眼睛抬头，与一直死死盯着自己的那名探子人头对视，对方面无表情，但目光冰冷怨毒，看起来就像与自己有深仇大恨一般。 对视了一分钟，确实没感觉到有什么危险感的艾伯特估量了一下高度，摸了摸腰囊里自信肯定能对这些玩意儿产生作用的【宁静】，略一犹豫，还是选择了掏出那柄威力不俗的黑色手弩。 “东边空中距离我不到十五米距离，粘得真紧。之前睡觉的时候这个东西也一直飘在我附近在盯着我看吧。” 看着对方冰冷怨毒的目光艾伯特嘴角浮现一丝冷笑，稍稍有些兴奋了起来。 他将手中的黑弩瞄准了那颗漂浮的人头，而对方依然自顾自地漂浮紧紧粘着车队，并没有做出任何规避动作。 “虚无的没有物理实质的存在么？不过还是先试试再说吧。”稍一犹豫还是放弃了使用【宁静】，艾伯特直接扣动机扩，一箭朝那颗死死盯着自己的人头射去。 十分意外的，并没有出现弩箭像穿过虚影一样远远射出高空空不受力的情景，它就那样直接扎进了人头的眉心，带着那颗人头从天上径自坠落下来“咕噜噜”在车队后面一阵滚动。 “什么？那是什么？” “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那好像是个人头？” 保持着对后方观测的众人一阵骚乱。 “嗯？都能看到了？”事情发展如此顺利让艾伯特一阵愕然，毕竟天上这么近飘着的六颗人头众人要能看到那早就看到了，而这种普通人根本看都看不到的情况也很难觉得对方是有物理实体的。 不过众人似乎也只看到了那颗盯着艾伯特被艾伯特“射杀”坠落的人头，对于紧紧粘着车队的另外五个人头依然视而不见。 注意到艾伯特正举着手弩移动好像在瞄准东边空中什么的拉东立刻意识到那从天上掉落的什么可能是艾伯特的杰作，而这很可能就是一直追击自己众人的袭击者。 他对着艾伯特瞄准的方向一阵猛看，可惜还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紧接着他看到艾伯特又是一箭射出，但是这一箭似乎射空了一般，弩箭远远地高飞出五六十米距离然后呈现一道抛物线落了下来。 他摸到艾伯特附近，低声问道：“敌人是在空中？” “嗯。”艾伯特此时微微皱起了眉头，以他的计算力和观测能力，这一箭当然没有射空。 对方也根本没有闪避，但是弩箭却像什么也没碰到一样直接穿过对方飞向远处，反而呈现出了一开始艾伯特预估可能出现的情景。 艾伯特一边重新给手中的黑色手弩装箭，一边思考着说道：“拉东你还记得我们一开始清理的那六名车夫么？” 拉东微微一愣：“跟他们有关？” “嗯，有的车夫可能背后并不太简单，现在还不好说，你让一个佣兵去把后面的人头捡过来。” 拉东心中一凛，立刻策马转身回到后面的队伍里，一阵命令后车队暂时停下，博威也跟着发话，一名佣兵颤颤巍巍地鼓起勇气离开了队伍往之前人头坠落滚动的地方跑去。 很快那名佣兵跟着拉东回到了艾伯特这边，艾伯特看了一眼，没觉得有什么危险。注意到那剩下的五个人头已经飘到了车队的正上方，保持着离地面不过五六米的高度飘在空中各自死死盯着一名士兵。 他若有所思，示意阿比盖尔将人头接过，然后让拉东命令车队重新出发，不要停下。 随后他一阵观察，从割裂成四瓣的耳朵，敲碎了三分之一牙齿的口腔以及脖颈的切面开口，基本确认了这确实就是之前阿比盖尔亲手剁下来的人头。 此时它的眼睛依然睁着，面无表情，眼睛附近的微表情则显得冰冷怨毒，一枚弩箭从他的眉心正正插入深深卡在里面只露出带着尾羽的箭尾。 与之对视了两秒，确认对方不像之前一样具备意识跟着自己的目光变动，艾伯特微微眯起了眼睛，他不动声色地瞟了眼看起来微微有些紧张的拉东和抓着头发提着人头似乎并没有一点害怕好奇地看着自己的阿比盖尔。 “嗯，是之前我们灭口的六个车夫之一，这是半夜逃亡那个不知道谁安插的暗探，严刑拷打都问不出什么。”艾伯特嘴角噙着笑意为拉东介绍。 拉东咽了口口水，干笑着点点头，总觉得人头本身还没艾伯特和阿比盖尔展现的态度可怕。 艾伯特又将目光转向阿比盖尔，柔声对她说道：“姐姐，能把这个人头彻底击碎么？” 阿比盖尔点了点头：“要击碎么？但是可能会被血溅一身……” “放心吧姐姐，这个人头里面，别说血了，连脑浆都没有。”艾伯特微微眯起眼睛，刚才他已经近距离拓展自己的灵性感知对这个人头进行了深度观测。 这玩意儿就像被什么掏空了一般，没有大脑，没有血液，甚至也没有别的组织液，外表看着是僵硬的尸体人头，内部更是空乏得一无所有。 而在自己弩箭射穿眉心后对方似乎就失去了最后一点活性，让阿比盖尔彻底击碎也只不过是保险罢了。 想了想，觉得还是有点危险的艾伯特又补了一句：“这样吧，姐姐你看路边有大石头，你把这家伙的人头全力对着那个石头扔过去，就算有血也溅不到我们身上啦。” “小艾伯真聪明！姐姐怎么没想到，还想着用手捏碎或者用拳头打碎会不会弄一身脏东西。”阿比盖尔立刻欣喜起来，当即举起手里的人头对准路边十几米外一块嶙峋的大石头抡动起来。 十几秒后，人头高速飞出，“啪叽”一声直接在石头上撞碎成几块，但正如艾伯特所说，人头内部已经没有体液，血液脑浆飞溅的场景完全没出现。 “真的没有血了啊……”阿比盖尔的声音听起来竟有些失望，就像一个顽皮的孩子踩死虫子却没获得爆浆的快感。 艾伯特则注视着碎裂的人头露出微笑，安抚地拍了拍阿比盖尔的大腿：“都说了没有了呀，不过姐姐扔得真准，一边骑马一边准确命中十几米外的目标以前姐姐应该做不到吧？” “小艾伯又取笑我，姐姐也是会进步的好吧？”阿比盖尔捏了一下艾伯特的脸，目光重新转回他身上，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拉东在一旁看着两人互动干笑着咽了口口水，一时想问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艾伯特意态悠闲地蹭了蹭背后阿比盖尔丰腴饱满的躯体，似笑非笑地重新看向了他，不知道为何，他竟有些心虚地低下目光不敢与艾伯特对视。 而艾伯特心思转动，脑子里其实是更多是完全与他无关的念头：“过去那个平凡普通的阿比盖尔姐，已经完全不存在了吧？” 第五十章 屠杀 说笑之余，随着那个人头爆裂，艾伯特感觉心里一直隐隐的不适感又有所缓和，他略一思索，抬头开始专心观测剩下五个漂浮人头里的一个。 跟追在后面的那群东西一样，当艾伯特将其中某个人头纳入完全的观测后，过了几秒人头开始转头将目光投向他。 但这一次他仅仅有些不适并没有那种非常危险的预感，这应该是与注视自己的数量有关，当然也有可能人头和背后追着的那些东西机制不尽相同。 随着人头彻底转向死死盯着自己，又过了一小会儿艾伯特确定对方的目标却是锁定自己后，对着人头抬起了装填好弩箭的黑色手弩，瞄准人头的眉心再次射出一箭。 出乎意料的，箭再次如同人头并不存在一样穿了过去飞出老远，看起来跟穿透空气完全没有区别。 艾伯特微微蹙眉，注意到他再次射出一箭的拉东疑惑地观察了一番，问道：“艾伯特少爷，天上是还有别的人头？” “嗯，还有五个，就我们灭口的那些车夫。”他微微眯起眼睛，移开了观测人头的目光，注意到余光中那个人头很快转移了目标再次飞向车队里其中一个士兵。 想了想，他问道：“之前杀死剩下那五个车夫的分别是他们几个么？”他伸手指了指被人头盯着的五个士兵。 “我当时带着几个兄弟在盯着那几个佣兵，具体都是谁杀的倒是没有注意，我去问一下他们。”拉东策马朝车队里走去。 艾伯特看着他跟好几个士兵都聊了几句，并亲自问了一下自己指点的那五个士兵，然后重新策马小跑过来。 “艾伯特少爷，确实是他们五个人动的手。”拉东自己伸手指了一下那五个人让艾伯特对照以示无错。 艾伯特点了点头，心中思忖：“嗯，跟想的没错，是锁定自己的‘仇人’，谁杀了自己就盯着谁…… 也不对啊，杀那个车夫的是阿比盖尔姐又不是我……难道是因为我也参与了且显得更可恨？ 哦，应该是阿比盖尔姐无法被这种东西锁定吧……” 他若有所思地抬头瞟了一眼搂着自己的阿比盖尔，对方也正目光好奇又温情脉脉地看着自己，仿佛被思考着的自己吸引一般。 “嗯，我成功击落这个人头，但并不是因为单纯对方锁定了我，既然这样的话，倒是有个思路可以试试。”艾伯特对着阿比盖尔微微一笑，思忖着转头示意拉东跟上自己。 “姐姐，我们去那个士兵那边吧。”他随手指了一下五个士兵之一，阿比盖尔当即策马转身凑了过去。 那个士兵此时正按照吩咐老老实实观测着东北方，等到艾伯特他们三人来到身边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有些疑惑地一边盯着自己要看的方向一边瞟着靠近的三人：“大人，有什么情况么？” 艾伯特拍了拍阿比盖尔的大腿，接过缰绳策马走到了那个士兵身边，将手中的手弩递了过去：“来，拿着它。” 士兵看起来有些犹疑，一边听话伸手一边目光朝拉东看去。 拉东点了点头：“听艾伯特少爷的。” 士兵有些疑惑地拿起手弩，一时不知道要这是要干什么。 “保持这个姿势别动，我来调整你的动作，等一下我说放，你立刻扣动扳机。”艾伯特令士兵站好，然后探手抓住士兵的手臂调整手弩的位置和朝向，直到确认对准了漂浮看着这名士兵的人头眉心的瞬间。 “放。”艾伯特一声令下，士兵身体一紧立刻扣动扳机。 弩箭从漂浮的人头左上方穿过，别说命中眉心，甚至没有擦边。 “你太紧张了，平心静气。我说放的时候你立刻扣动扳机就好，别的什么都别想。”艾伯特宽慰了一句。 这些漂浮的人头虽然紧紧粘着自己锁定的目标附近不远，但是跟着队伍行进的过程中还是飘来飘去的并非保持着恒定距离不动，要射这种移动靶还是需要抓准时机。 艾伯特重新给手弩装好弩箭，示意士兵放轻松，然后又来了一次。 这一次弩箭虽然没有命中眉心，但至少成功射中了人头，弩箭直接插进了那人头左边眉骨，它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嘶吼从空中一摇一晃地开始坠落，包括射箭的在内视野对着这边的几名士兵纷纷发出惊讶的呼声。 “这是什么？” “在天上晃来晃去往下掉的……” “这个也是人头？？跟刚才掉下来那个一样！” 从众人的惊呼艾伯特确认了被弩箭命中后的人头出现在了众人的观测视野内，他想了想：“弩箭不多了，还不知道其他人能不能射准，姐姐，这个距离和高度你能把它直接砍下来么？” “可以，那小艾伯抓好马缰哦……”阿比盖尔粲然一笑，翻身下马。 随后她微微曲身在地上发力一个助跑，轻轻巧巧飞起一步踏上距离人头最近的马车车辕，接着第二步踏上车篷，从车篷上借力一跃，直接跳起足有五米高呈一个抛物线朝人头那边下落。 腰间弯刀就在下落时“锵”的一声出鞘，带着凄厉的破风声阿比盖尔当头一刀将人头从空中砍落下来。 随后她自己稳稳着地，还有余暇捋了一下耳边被风吹起的长发，并转头对着艾伯特露出稍有一些得意和期待的笑容。 “姐姐真棒。”艾伯特识趣地夸赞。 接着他的目光转向被斩击重重轰落在地上，下巴陷进沙土里又被弹得跳起滚动的人头，说道： “还是跟之前一样的处理，彻底打爆它吧。” 接着艾伯特和阿比盖尔如法炮制，在车队其他人惊异畏惧的目光中将剩下的人头全部处理了个干净。 随着最后一个人头被扔到大石头上爆裂成碎块，艾伯特心中那种隐隐的不适感彻底消失。 他松了口气：“好像这样就处理得七七八八了？剩下就看那群东西会不会追上来。” 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拉东闻言一愣：“艾伯特少爷，那些追着的东西不是这些人头？” 第五十一章 私心 “不是，但是相关性应该很强，也不排除已经完全解决了，反正让其他人保持一开始的计划，把东边的视野分开覆盖。” 艾伯特摇了摇头，抬头看了一下天色。 此时天边的夕阳已经往队伍前方的地平线沉下，看起来再过不久天色就会黑下来了。 车队依然还在这一小片平原上沿着路前行，但向西已经能看到夕阳掩映下影影绰绰起伏的丘陵。 “印象中前面那一片丘陵挺难走的，但过去之后就有一个小村落。” 艾伯特回忆起来时的路途，阿比盖尔确认道：“嗯，来的时候也走了一整天才走出来，往这边小动物还不少。” 她对那片丘陵印象颇深，因为一开始预期会被劫匪袭击的位置就在这一片。 “那边地形复杂，马车行进缓慢，不知道那群东西会不会趁机追上来。”艾伯特轻声说道，然后问了一句，“姐姐，其实你现在不太需要睡觉了吧？” 阿比盖尔抿了抿嘴唇，从后方搂着艾伯特，低声回了一个“嗯”。 听起来她心情似乎有些低沉的样子，艾伯特语气轻松地说道：“可惜我肉体上没什么天赋，没法像姐姐这样精力旺盛，姐姐晚上守夜应该没问题吧？” “嗯，交给我吧，小艾伯。”阿比盖尔似乎心情振作了一些，积极地回应道。 “姐姐。”艾伯特伸手轻轻握住阿比盖尔的手，靠在她怀里抬起头看着她。 “怎么啦？小艾伯，为什么这样看着我？”阿比盖尔回握住艾伯特的手，抿了抿嘴唇，被他看得有点不安。 “就是觉得姐姐你好像有点不开心，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说，不要一个人压在心里。”艾伯特握紧阿比盖尔的手柔声说道。 阿比盖尔犹豫了一下：“虽然变强了是很开心……就是觉得自己好像又不用吃饭又不用睡觉……总觉得有些不安。” 她声音低沉，接着说道：“我们都知道，饿了，体力消耗了，就要多吃东西补充体力，累了困了，打不起精神，就要好好睡觉补充睡眠。 一开始是很开心，觉得自己变得很强，可是……我已经很久都没觉得饿，很久都没想睡觉了……我明明做了不少事的……” 艾伯特微微一笑：“应该是所谓的完人效应吧，对于普通人来说，吃的东西大部分都无法吸收，只能排出体外，日常的休息也无法缓和消耗，所以必须睡觉。 姐姐可能是可以完全吸收，然后平常发呆不做什么的时候就相当于普通人睡眠了。” 阿比盖尔将信将疑，不过看起来心情好了不少，声音也没那样消沉了：“是因为这个么？这些天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些总觉得有些不安。” “灵魂体也强化了么？”艾伯特若有所思，温言宽慰道：“姐姐放心吧，你现在成了超凡者，跟过去作为凡人的自己差别当然很大。还是说姐姐你有感觉身体哪里不舒服么？” “那倒是没有……”阿比盖尔看起来振作了起来，“反而觉得身体好得不能再好了。” “哪有因为自己状况太好而觉得不安的，以后姐姐你还会变得更强大呢，到时候可怎么办？”艾伯特握着阿比盖尔的手轻轻抚摸，“而且，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就算有什么我也会全力帮你的。 阿比盖尔展颜一笑，看起来这次真的安心了很多：“可能还是不适应吧，总会想起过去作为普通人的很多经历，现在不知不觉……觉得自己变了很多很多。” “我们一样呀，姐姐……从发现自己得了所谓的‘臆魔症’之后，我就觉得自己的变化越来越大。 如果你不是和我在一起，单独将过去的我和现在的我放在一起，你会觉得我们是同一个人么？” 艾伯特干脆又往阿比盖尔怀里挤了挤，阿比盖尔顺势将他抱紧，轻轻“嗯”了一声，听起来情绪好多了。 接着她微微一怔：“对啊，‘臆魔症’……小艾伯，就是那种总觉得对一件事会有很多截然不同的想法，冒出一些以前觉得匪夷所思的观念…… 该不会，我也是得‘臆魔症’了吧？” 艾伯特点了点头：“还真有可能，不过跟以前在维斯顿流传的说法不同，老师说这是灵魂体超常显化的外在表征，简单的说就是姐姐你变得更有超凡天赋了。” 随后他将维斯顿宣传“臆魔症”然后截取大脑做素材的事绘声绘色地当故事讲了一遍，还往里面加油添醋了一番。 阿比盖尔听得颇为惊愕，语气中带上了一点愤然：“没想到真相是这样，这些学者也太坏了。” 艾伯特微微一笑，： “我们现在可不好再去谴责他们……姐姐你这是站在我们以前的立场上去看问题。 换成现在的你，别说挖一个普通人脑子，就算是把对方大卸八块，如果能让你变得更强，你不会做么？” 阿比盖尔神情一怔，就好像一盆冷水泼在头上将情绪完全浇灭，她想了一下，叹了口气：“会做的。” “在成为超凡者的那一刻……我们当时就死了。”艾伯特语气有些怅然。 阿比盖尔沉默不语，感觉胸中涌上许多的情绪，但只是将艾伯特抱得更紧。 “但是哪一个现在的自己，不是伴随着过去自己的死亡而存在呢？每一秒我们都在死去…… 至少我们知道我们现在是什么样的，现在想要什么，能做的也始终只是贯彻现在的意志。 不要害怕现在的自己跟过去有什么不同，最重要的永远是现在，没有任何过去能比现在更重要。” 握着阿比盖尔的手，艾伯特语气沉稳地说道。 阿比盖尔怔怔地低头看着怀里脸色平静的艾伯特，轻轻笑了起来： “小艾伯就是这种时候最反差最讨人喜欢了，明明你才是年龄较小的那个…… 果然姐姐还是不适合动脑子，还是什么都不想，听小艾伯的就好了。” 艾伯特轻轻“嗯”了一声，注意到因为阿比盖尔的情绪，不自觉她已经策马多跑出了一截路程，现在两人距离后面的车队已经足有上百米距离。 “目前看情况还挺安全的，我们就当郊游保持这个距离单独待一会儿怎么样？小艾伯——”阿比盖尔拉长了尾音，语气暧昧，手上也开始不老实。 第五十二章 山村老匠 两人在傍晚夕阳的余晖中温存了一会儿，慢慢放慢马速让车队跟了上来。 太阳此时已经完全落山，车队里几个士兵重新点燃了火把，由于应对之前袭击事件的考量，车队众人拿出干粮分食，但并没有停下露营的意思，他们准备在夜色中走走停停，等到第二天白天再来休息。 艾伯特找到拉东商量了一会儿，考虑到马匹体力的问题，又有阿比盖尔守夜，最终车队在夜晚赶了接近两个小时路后停了下来，开始就地宿营。 大篷车里原本堆满的粮食早已清空，只留下了一些路上可能吃的小袋粮食和车队在潘镇采购的猎获。 众人分成五队栖身于大篷车中，由于夜里随时可能遇袭出发，马匹依然套着缰绳并未解放它们。 艾伯特并未选择在大篷车里和其他人一起休息，而是在车队附近几米远的草原上和衣而眠，阿比盖尔安静地守在他身边看着车队。 一夜过去，这一次并没有死人，阿比盖尔和轮换守夜的士兵也没在夜晚发现任何异常。 第二天车队生火造饭。艾伯特尝试着扩展自己的感知，并没有再出现之前整个世界变成黑白，看到那些“东西”的情况。 “放弃了还是确实被消灭了？看来跟一直紧紧粘着车队的人头有关系。”艾伯特沉吟了一会儿跟着车队的众人一起吃早饭。 随后一路向西，直到第三天中午一众人抵达了之前艾伯特跟拉东聊起过的小村落也没再遭遇什么意外，队伍的氛围因此轻松了不少。 由于这个村落是这条商路的必经之地，而且也是抵达潘镇之前的最后一个补给点，村落人口不多规模不大，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众人在村子里的酒馆住下，用完午餐后艾伯特则带着阿比盖尔来到了村口的铁匠铺。 虽然阿比盖尔的两柄弯刀对比寻常武器来说已经是少见的神兵，但这些时日里一路屠戮，从野兽到人砍了不知凡几，此时不但卷刃，细看之下还有许多缺口和裂痕，早已不堪大用。 也许应付寻常敌人还没什么，一旦遇到强敌很可能当场刀断人亡。 村子不大，从村口的铁匠铺这里一眼就能看到村尾的酒馆，由于众人的到来给整个村子都增添了不少人气，一些村民也因此出来看了看情况。 目前艾伯特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有一种再次回到了人类社会的安全感。 铁匠铺的门口象征性地挂着一个破旧的招牌，上面不知道用什么涂写着西瓦拉文，简简单单的写着铁匠铺，连个名字都没有。 两人靠近便能闻到一股沉闷的气息，那是混合了烟火、铁锈和木头烧焦的味道。 看起来这会儿铺子里并没有什么生意，一个身材魁梧的老人坐在门口的凳子上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他们一眼。 工作台上铁砧精亮，铁锤和钳子等工具随手放着，一旁还有不少看起来粗加工过的铁胚。 墙壁上挂着一些常见农具和工具，应该是由于潘镇是冒险者密集之地，又每年都有几批商队经过的关系，还有一些寻常村落不常见的刀剑之类的武器。 看到两人直接走到了店门口，老人站起身来说道：“两位有什么需要么？” 在艾伯特的示意下，阿比盖尔解下腰间的双刀放在了工作台上，在老者谨慎探究的目光下，她退后两步说道：“帮忙看一下这里能修好这两把刀么？” 老者先不应承，而是将其中一柄刀从刀鞘中抽出，凑到眼前仔细观察，又用手指沿着刀刃侧面一点点摸下去。 随着检查，他的神情变得越来越严肃凛然，接着他又检查第二柄，最终还刀入鞘，忍不住深深地看了一眼阿比盖尔。 他似乎犹疑了一番，才缓缓点了下头：“可以修，但这两把刀损伤得都很严重，即使修好，刀也会变短变薄一些，而且也需要时间。” “大概要多久？”阿比盖尔轻声问道。 “损伤比较严重，一般的复合工艺在这种情况下已经修不好了，好在这是整体精铁锻造的好刀…… 即使如此，也需要深磨和重新淬火，我手里没有别的事，从现在开始忙，到明天上午大概能修复。”老铁匠缓缓说道，看起来仿佛在思考什么。 “需要多少钱？明天上午大概什么时候能拿到？” 老铁匠没有回答这两个问题，仿佛思考清楚，他反问道：“这两把刀是这位女士的惯用兵刃么？” “不错，有什么问题么？”阿比盖尔一愣，看了一眼艾伯特，见他点头方才回答道。 老铁匠略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看起来明显还是个少年的艾伯特，然后目光凝视阿比盖尔，缓缓试探着说道： “从这两柄刀能看出它们的主人近期经历过多场惨烈的厮杀，通常来讲代表着短期内它们已经易主多次……” 阿比盖尔犹疑了一下，看向艾伯特，而艾伯特则看着老铁匠若有所思直接走到阿比盖尔身前接过了话头：“这是她的佩刀，她也确实在近期经历了很多次战斗。” 老铁匠打量着阿比盖尔，整个人仿佛比之前更精神了一些，他点了点头：“两位有没有兴趣看看我这小铺里售卖的兵器？” 听他仿佛毛遂自荐，艾伯特和阿比盖尔一时都有些来了兴趣，毕竟修理刀剑和锻造刀剑并非同一难度的事情，放在对这种整体精铁铸造的武器上就更是如此。 作为一名村中的老铁匠，有能力修复已算意外，而看对方的意思，仿佛在推荐自家锻造的刀剑，难道对方的作品能与阿比盖尔手里的两把宝刀相提并论？ 两人略有些期待地将墙上挂着的几把刀仔细看了一遍，然后都皱起了眉头。 阿比盖尔惯常用刀自不必说，艾伯特的感知强大到能轻松分辨出武器的韧性、硬度和锋锐度，两人都能看出墙上这几把刀，给寻常佣兵用用也还凑合，稍微要求高点的恐怕都看不上。 艾伯特转头看向一直盯着观察他们的老铁匠，沉声说道：“老人家的手艺不错，但我看这几把刀综合来讲都只是普通作品，恐怕不堪大用。” 第五十三章 刀与复仇 听艾伯特这样说，老铁匠脸上反而堆起了笑容：“确实如此，看来两位都是懂行的。” 随后他脸上笑容敛去，沉默了两秒始才说道：“我这里还有一柄刀，两位可以在店里稍等一下，我去拿来给两位过一下眼。” 艾伯特和阿比盖尔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老铁匠从店里的后门进入里侧自家院子，过了一会儿手里提着一柄连鞘长刀走了出来。 这柄刀看起来比阿比盖尔之前用的刀稍长，连鞘大概一点四米，它的刀柄裹着黑色的皮革，而鞘看起来也是由同样的皮革材质构成，纹路近似细密蛇鳞，不知道来自于哪种动物。 老铁匠将刀交到阿比盖尔手上，示意她拔出来看看。 阿比盖尔只觉得接过来手里一沉，估摸这柄刀的重量比之前惯用的两柄重了接近一倍，触手的手感冰冷而细腻，光是抓在手里就让她觉得颇为舒适，不忍释手。 她将刀刃轻轻拔出，无声无息一段漆黑的刀刃呈现在两人眼前，刃锋黑中泛蓝，而刀背厚约一指。 原本站在一侧的艾伯特下意识地调整位置避开了刀刃的方向，他的肌肤甚至随着这柄刀出鞘感觉到隐约的刺痛感。 而过人的灵觉更是不停在提示他这柄刀的威胁，同时一种强烈的吸引力又让他忍不住将目光投注在刀身上，内心不停涌现对拥有此物的渴望。 这种熟悉的反应令艾伯特迅速确认了——这柄刀是一件超凡之物。 其实在一开始他的期望并不高，因为这柄刀尚在鞘中时他完全没感觉到这种吸引力，换而言之，一开始他并不觉得这会是一柄超过常世可能性的超凡之物，觉得大概率品质比自己怀里的短剑都不如。 但现在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完全错了，这柄刀不但本身就连刀鞘都是一件不凡的宝物，而刀本身用吸引力来判断，甚至堪比【孽肉之子】与【绿森石符】。 他微微眯起双眼，慢慢将目光转向老铁匠，灵觉缓慢覆盖了对方，却发现对方除了身强力壮超过普通人，似乎确实只是一名常人。 阿比盖尔缓缓将刀出鞘，试手挥舞了一下，只觉得这柄刀尤其趁手如意，一时爱不释手，她咬了一下下唇将目光转向艾伯特。 艾伯特看出她十分渴望拥有这把刀的意思，而他自己也完全不想错过这样的超凡之物。 “这柄刀我的同伴还挺喜欢，不知道老先生准备卖多少钱？” 虽然明知道对方在之前考量了一番后拿出这柄刀，绝不是为了卖钱，但艾伯特还是刻意装傻，等待对方自己将意图和盘托出。 老铁匠看着阿比盖尔试刀，从中暗暗揣测出她的力量远超常人，不由得心里又多了几分信心，听到艾伯特问话，他缓缓摇了摇头： “这柄刀是非卖品，我并不准备卖，它是一个任务的报酬。” “所以，您是准备交给我们一个任务，等我们完成任务后再将这柄刀作为报酬支付给我们？”艾伯特知道戏肉来了，只是这个任务恐怕并不容易。 老铁匠点了点头：“我能看出这位小姐是一名强大的战士，又缺少相称的宝刀，所以才会拿出这柄刀供两位一观。两位应该都能看出这柄刀绝非凡品，品质更在之前这位小姐拿出的两柄佩刀之上。” 艾伯特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所以老先生想要交给我们的任务是什么？我们能在村子停留的时间不长，若是那种需要多方辗转许多时日才能完成的任务……” 他话未说尽，但是老者当然能听懂他的意思。 而实际上他心中此时思量的是，为何这名老者能保有这样品质的超凡武器，如果自己两人直接杀人夺刀又会如何？ 老铁匠看起来还不知道自己此时已经命悬一线，而是就着艾伯特的话说道： “两位放心，这个任务可以说十分简单，一丝一毫的繁杂都没有，如果顺利的话，下午这位女士应该就能完成任务。 因为这是一个简单的狩猎任务，只要这位女士能击杀村子南边云石矿洞栖息的岩蟒，这柄刀老夫立刻举双手奉上。” ……………………………… 最终，阿比盖尔留下了自己的两柄佩刀，跟随艾伯特回到了酒馆。 而艾伯特则立刻找来了拉东和博威，询问两人对云石矿洞和岩蟒是否了解。 “大人该不会接了那个老铁匠的复仇任务吧？” 艾伯特刚将问题问出口，博威立刻出声问道。 “怎么，你知道这事？”艾伯特见他反应，淡然问道。 “这在佣兵和冒险者里也算一个比较出名的坑爹任务了，那老铁匠确实有一把不错的好刀，有不少人都开出过高价求购，但他根本不要钱，一心就想要替自己死去的儿子复仇。” 艾伯特点了点头：“可以理解，他这把年纪了，拿钱又有什么用，如果死了儿子，嘿嘿，那可真是仇深似海，拿出宝刀换一个复仇再正常不过。” “道理情理确实都说得通，但是这任务实在太难了。”博威摇了摇头，“为什么会成为着名的坑爹任务就在于这里，那岩蟒，太难对付了。” “怎么说？”艾伯特露出一副颇感兴趣的神色。 博威犹豫了一下，他虽然知道艾伯特非常厉害，但其实心里并没有个准数。 对于之前艾伯特能偷袭解决劫匪首领并令对方屈从，后来在潘镇察觉危险带领大家杀出去，一直到最近解决那种隐形飘在天上的诡异人头，虽然各种不明觉厉，但是硬实力其实始终也看不出究竟如何。 想了想，他还是选择了比较客观的说法： “去年有一只布拉格附近活跃有名的佣兵小队，因为讨伐岩蟒而团灭了。 他们的首领，非常有名的一位战士，被誉为大剑士的查理斯，以及全副武装的十一名战士一个都没活下来，只逃回来了两名专业弓手…… 根据活下来的两名弓手的说法，岩蟒体型足有成年人粗十几米长，力大无穷不说浑身上下都没有要害，刀枪不入，除此之外速度也非常快，那一战基本是碾压式的被团灭，他们根本没伤到岩蟒一分一毫，这完全就是一个让人送死的任务。” 第五十四章 拼凑而来的情报 “云石矿洞？”艾伯特听着博威透露的情报注意到了一个关键词。 “呃，是啊。”博威似乎没料到艾伯特听着自己说的事，关注点不在于那只岩蟒的可怖和特点，以及那只佣兵小队成员尤其是大剑士查理斯的实力，反而关注起了岩蟒出没的地点。 他想了想介绍道：“在岩蟒的事出来前，这个村子就是依靠布拉格去往潘镇的商队、冒险者路过以及本地出产的云石矿过日子的。 实际上查理斯的佣兵小队覆灭之后，也有有识之士分析过，岩蟒占据了云石矿洞严重影响了马克达夫家族的利益，作为领主的泰邦男爵为什么不率领军队亲自剿灭对方呢？ 既然连作为正式骑士的泰邦男爵都放弃了云石矿不愿意带人来解决岩蟒，这怎么可能是冒险者能解决的东西？” 艾伯特点了点头：“分析得很有道理，不过还是得了解一下这处云石矿的经济价值才能确定，你们了解这处云石矿能为马克达夫家族带来的收益么？” “呃……”博威立刻哑口无言。 一旁的拉东看了博威一眼，见他确实说不上话，接过了话题： “云石顾名思义是一种石头，是我们这边一种相对罕见的建材。 由于比寻常石头更加美观又坚硬有韧性，通常是有钱人家和贵族建造自家的庄园别墅或者居所使用，剑兰山庄使用的主要石材就是云石。 虽然没有听说过岩蟒，但是按理来说这样的矿产不会被轻易放弃才对。” 艾伯特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下午让几个兄弟去打听一下这边的云石矿的事，顺带问问老铁匠和他儿子。” ……………………………… 午后阳光炙热，气温高涨，比起前两天还要热一些。 整个村子街道上暂时恢复一片宁静，只有附近树林里偶尔传来的蝉鸣声打破安静的氛围。 村子里砖石结构的房屋错落排列，周围散布着依托丘陵开垦出的小片梯田。 黄绿色的麦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由于天气过于炎热阳光炽烈，艾伯特和阿比盖尔一路走到村头大树的树荫下才看到几个小孩。 看起来他们在地上画了什么，蹦来蹦去，旁边还趴着一条老狗带着几条小狗，也在来回跑窜嬉戏。 虽然一开始是想找个上了年纪的人问问，不过想了想艾伯特也没急，村民也不会一整天不出来，酒馆那边也有博威带着佣兵在询问，而且从小孩子的视角出发，说不定也能有些别的发现与其他人的情报互补。 仗着自己年纪小，艾伯特灵活运用自己敏锐的感知察言观色很快跟几个小朋友打成一片，然后就聊起了老铁匠家和云石矿的事。 等到他再回到酒馆和拉东、博威汇合，三人将情报一汇总，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全貌。 这座名叫溪水村的村落一共生活着八百多号人，除了务农打猎外，主要靠商贸和冒险者往来支撑经济，而很多年前这里还有一个经济支撑就是那处云石矿。 云石矿并不归村子管理，而是由马克达夫家族派遣的专人开采运作，只是从当地获取一些基本的支持服务以及招募底层管理人员和矿工。 大概在七年前因为云石矿差不多枯竭，剩下的石材挖掘难度和需要的成本极高，已经没有继续开采的性价比，男爵家族的人彻底放弃了此处并将所有权授予了村落集体。 之后村子里的平民也挖掘出了一些零星的云石矿，但是获得的收益极为有限。 最终村子对于云石矿的处理分成了两派，激进派以年轻人为主，想要大家投入资金进一步挖掘，保守派以中老年人为主，他们则认为云石矿已经完全是鸡肋，不赞成村子对此投入什么资金。 而老铁匠的儿子，当时已经接手了铁匠铺的对方就是激进派的代表人物甚至可以说是首领。 双方争执不下，各行其是，最终的结果是激进派的主要人物在矿洞遭遇了岩蟒，于四年前集体死亡，老铁匠的儿子不但本身的主张完全失败，自身为此丧命，还遭受到了当时遇难的众多年轻人的家属怨恨。 最后一点是艾伯特通过这些信息和小朋友透露的一些被“仇恨教育”的口风而推测出来的。 有关岩蟒的情报也问出来一些，比起博威所说来得更详实，艾伯特基本确认了岩蟒是一头完全的超凡生物，不但体型可以与塔格想提并论，其难缠程度和危险性可能都超过了塔格。 一开始艾伯特以为所谓岩蟒只是一种巨型的生活在岩石地貌的一种巨蟒，现在了解得更清楚后觉得稍稍有些难以下手。 对方被这样命名并非是因为生活的地区地貌乃至于外表颜色，而是因为对方浑身上下就像岩石构成，所谓的刀枪不入不是指对方鳞片坚韧而是对方压根就像是石头做的。 “而且还是类似于云石这种贵族用来做自家建筑主材的石材强度……” 虽然隐隐觉得不好对付，但确实没人说岩蟒还有什么诡异可怕的能力，只是单纯的力气大体型大刀枪不入速度快的话，那虽然危险却又没有那么危险。 “就算阿比盖尔姐拿它没办法，榕巨人可也是完全的超凡生物。”对那柄刀十分感兴趣的艾伯特微微眯起眼睛，估摸着自己体内无形之力恢复的情况其实心中更想杀人夺宝。 “算了，总觉得走出这一步对自己并没有什么益处。”一些隐晦的直觉让艾伯特心中摇摆的天秤偏向了守序的一侧。 ……………………………… 问清楚情况后，艾伯特拒绝了强撑着表示愿意帮忙的博威和拉东，一个人带着阿比盖尔又重新来到了铁匠铺。 一来他觉得这两人目前用得顺手，二来也不觉得他们能在这种层次的战斗中起什么用，三来还要顾忌他们更多发现自己的秘密——比如原来冲出潘镇时破土而出的那棵巨大榕树是自己搞出来的。 第五十五章 水面下的阴影 “你们了解清楚了？怎么，还要接这个任务么？”老铁匠似乎一直在这里等着，也不忌讳两人错开他去找其他人询问相关情报的事情。 “老先生这个任务已经存续了很久，自己应该也对岩蟒多少有一些了解吧？”艾伯特没有接话，而是反问道。 “嗯……”老铁匠看了他一眼，他已经看出做决定的并非那名身高腿长戴着兜帽的美艳女人，而是这位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少年。 沉吟了一下，他说道： “我大致知道它的活动范围，并且知道它以石头为食物，它也依然会喝水，并且知道它会在哪里饮水，但是我并没有发现它有什么弱点。 如果你们是想要询问这个的话，那很可惜我其实没有什么可以透露的。” “总而言之，老先生对岩蟒是有确然的了解。所以，您应该知道岩蟒刀枪不入的事吧？”艾伯特微微一笑，无视了对方隐隐推拒的话语，径自问道。 “岩蟒确实很难对付，就是因为我拿它根本没有办法，否则我也不愿意拿出宝刀来作为酬谢。”老铁匠沉声说道。 “我同伴的武器还在您这边修复，我们现在根本没有武器去应对岩蟒……”艾伯特语气平静地说道。 “云石矿离村落并不远，我可以熬夜帮你们修复武器，明天一大早就交给你们。” 听对方这么说，艾伯特不着痕迹地扫过工作台上还未开始修复的双刀，微不可觉地眯了一下双眼： “时间有些来不及……” “这样吧，我这个铁匠铺里也还有些武器，你们看中了什么随意取用，只要能杀掉岩蟒，这些武器全用坏了都无所谓。”老铁匠十分诚恳地说道。 “既然老先生这样说，那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能不能将之前展示给我们看的宝刀暂时借予我们一用呢？” 艾伯特目光扫过铁匠铺，看着铁匠铺里那拢共不过二十把兵器，还都是些不同形制的单手刀剑，仅有一把手半剑也是属于比较纤细的类型。 他眼睛微微眯起，语气平静，嘴里说着是不情之请，脸上却根本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 “这……”老铁匠露出为难的神色，然后摇了摇头，严词拒绝：“那是任务完成后的报酬，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但是也不是不可能遇到有人拿了报酬后直接逃走的事情…… 我这一把年纪强撑着一口气把传家宝都拿出来就是想看到那头岩蟒服诛，如果失去了宝刀，我就再也找不到人愿意去对付那头岩蟒了！” “嗯……老先生您的顾虑也在情理之中，不过相信您也能看出我同伴的那两柄刀同样不是凡品，我们没必要两把刀换这一把……”艾伯特同样语气诚恳。 “哼，你年纪这么小就想欺负我老眼昏花么？我干了一辈子铁匠，那把武器好一些我还是看得出来的。”老铁匠面色不悦。 艾伯特斟酌了一下，说道： “据我们了解的情况来看，没有好的武器恐怕很难伤到岩蟒。 而杀死岩蟒对老先生您的意义恐怕也不止复仇那么简单…… 岩蟒出现时害死的村子年轻一辈足有接近二十人，他们的家属直到现在也还在怨恨着您的孩子…… 而您死去的孩子生前的主张更是被认作彻头彻尾的错误，这样他就算死后也难以安息，难道您不会在梦里一次次梦到他告诉您他的主张是对的么？ 难道您醒着的时候不会幻想如果能杀死岩蟒为您的孩子复仇，就能接着开拓矿藏为您的孩子正名么？ 只有杀掉岩蟒您才能替您死去的儿子恢复名誉，消除邻里乡亲对他的怨恨。” 老铁匠的面色沉重，仿佛被他说动，半晌，才沉声说道：“我不能直接将刀给你们，我还信不过你们，不过……我可以带着刀跟你们一起去岩蟒出没的地方…… 当然我会远远的并不接近，等到岩蟒出现，你们真的和它战斗，我就把刀扔给你们。” “那就这么决定了，我们先挑选两把趁手的暂用武器，然后就出发？”艾伯特露出微笑，试探着问道。 “不了，我们晚一点出发，你们在酒馆那里等我，我还要做一些准备，你们先在我店里挑两件趁手的武器吧。”老铁匠低垂眼眸说道。 ……………………………… “除了那把所谓的家传宝刀，他家其他的兵器……”回去酒馆的路上，阿比盖尔抚摸着自己腰间的两把佩刀，欲言又止。 “都是些破铜烂铁，对吧？”艾伯特脸上露出微妙的笑容。 “是啊，我都有些怀疑他真的能修好我那两把刀么？”阿比盖尔蹙眉，然后看着艾伯特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哈哈哈，修复应该不难，他打铁的水平还是在水准线以上的，否则反而还打不出这样的武器了……” 艾伯特看了一下周围街道上已经涌现的出来做事的村民，没有继续说下去。 阿比盖尔低声问道：“小艾伯是觉得他有问题？” “他打的农具可比武器强多了，这些武器也不是正常锻造工序出来的，他人为在里面做了些手脚，看起来是平平无奇的正常武器，实际用起来……嘿嘿……” 他眯了一下双眼，同样压低了声音， “他的手法很高明，如果不是我的灵感远超常人，拿在手里仔细检查，都发现不了里面的问题。 一开始让我起疑的是他的态度，透露情报不积极，也没有有意义的建议…… 当然对于一个已经失败了许多次的老人来讲，不抱太大希望接近心死，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了解了岩蟒的体型和特点后，姐姐您觉得如果要对付对方能用刀剑矛这些常见武器么？” 阿比盖尔一怔，她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单纯想了想双方的实力对比，觉得以自己的能力试一试哪怕解决不了逃跑应该也不成问题。 “怎么想都该使用一些中重型钝器才比较合适吧？结果整个武器店里一件重型武器和钝器都没有，难道真要拿单手刀剑去劈砍巨石么？” 艾伯特面带微笑，语气轻松，仿佛正说着一件十分好玩的趣事。 第五十六章 前奏 “嗯……所以说之前的铁匠在云石矿废弃之前就承包部分相关工作，跟负责云石矿的官员过从甚密？激进派的大多数年轻人本来就在之前从事矿工工作？ 保守派这边觉得他们是因为不甘心失去高薪优渥工作，并觉得连领主的人都撤走了不可能真留下什么好处给村里人？” 艾伯特若有所思，回到酒馆中，从拉东和博威这里获得了让他们进一步调查的补充情报后又补足了一点对自己猜测的佐证。 “是啊，不过也是这个道理，从他们的角度看这群人就是—— 你们再自以为是，还能跟领主派来的专业人员比么？ 专业人员都觉得没性价比可言不愿意继续开采了，你们还坚持什么？” 艾伯特眯了下眼睛，更加觉得这件事猫腻重重。 像这种偏僻地方的中老年人总是有一种迷之自信：“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多，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多。同样的事情，我见得多了比你有经验比你正确。” 殊不知人的见识往往并不跟人的年龄而只是与经历、环境成正比，类似于这种生活一成不变的中老年人，其经验见识不但没有跟着年龄增长，甚至因为长期偏居一隅会形成极为固执狭隘的错误偏见，虽然也值得参考但更多是应该作为反面参考。 与之相对，激进派这群年轻人不但首领与之前矿场的负责人关系密切，主要成员还普遍是参与过矿场工作的工人，论哪边对矿场的情况更了解那真是一目了然。 至于他们觉得是这群年轻人留恋当矿工的好日子不肯面对现实，那更是滑稽至极，之前有领主开的高额薪资，现在难道还有么？ 但是那几年又确实没什么产出，而且这群人果然对于矿场知道些什么觉得大有收益又为什么口风那么紧完全没透露给保守派这群人试图说服他们？ 一个答案慢慢在艾伯特心底浮现了出来。 ……………………………… “大人，不需要我们跟着一起去么？” 酒馆门口，博威扫了一眼全副武装配着宝刀的老铁匠，有些言不由衷地试探着低声向艾伯特询问道。 “你觉得你们对付得了岩蟒么？” 艾伯特瞟了他一眼，淡淡说道： “那边地形复杂，猎马不太好过去，你们看好马…… 人别分散，外面也热，没什么好逛的，都集中在酒馆里休息。 注意村子里有没有什么异常动静，岩蟒那边我和阿比盖尔两个人去就好了。” 说完他转头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拉东，嘱托道：“别忘了我最后跟你交代的事。” 拉东神色严肃点了点头：“放心吧，艾伯特少爷。” 老铁匠站在酒馆门口远一些的位置，跟与艾伯特说话的众人保持距离，没有靠近打招呼的意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艾伯特和阿比盖尔走到他面前喊了他一声，他似乎才从某种恍惚的状态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艾伯特和阿比盖尔： “那些不是你们的同伴么？你们不多叫些人一起？”老铁匠微微眯起眼睛，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岩蟒刀枪不入，去再多人意义也不大。”艾伯特随口回答。 老铁匠认真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名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少年，语重心长地说规劝道：“就算没能力伤到岩蟒，人多力量大，哪怕只是帮忙打个下手总是不错的。” “他们都听说了岩蟒的事，自忖帮不上什么忙，实际上他们都是坚决反对我们去做这个任务的。”艾伯特淡淡说道。 老铁匠皱起了眉头，看起来有些犹豫：“就我们三人去么？你的同伴真就这么放着你们去讨伐岩蟒自己在酒馆看戏？” “一开始说的也是我和我姐姐两个人去做任务吧？对付岩蟒这种生物，普通人去再多也没用，放心吧，既然我们敢去，那自然是有些把握。” 艾伯特一副颇为自信的样子回答道，“老先生带路吧，虽然也问清楚了矿场的位置，不过您应该更熟悉道路才对。” 听着艾伯特这么说，老铁匠看起来反而更犹豫了，他摸了摸腰间的宝刀，方才点了点头：“行吧，既然你们坚持两个人去。” 之后三人沿着村子里唯一的那条小溪一路往南走。 清凉的溪水潺潺流过，水声悦耳，能看到不知道谁家放养的鸭子在溪水中游曳避暑，还有老人带着孩子似乎准备下水游泳。 村子里不少人注意到了老铁匠和两人这样奇怪的组合，招来一些神情不善的注视之余甚至有人忍不住窃窃私语。 “该不会又是？好长时间没人愿意接了？这两个人……” “别管闲事，之前有人打听我就猜到了。” 虽然隔得很远这些人多半以为两人听不到，可惜艾伯特的听觉远超他们想象，听到这里，嘴角忍不住露出揶揄的微笑。 南边的地势复杂，从平地逐渐变成了起伏的丘陵，溪水从这里被开凿出一条明显是人为的渠道，方便取水灌溉附近的农田并往西南方延伸。 在水渠与溪流交叉的位置，伫立着一座小型仓库。附近还耸立着木制的围墙。 艾伯特看了一下水渠的宽度和深度，估摸之前就是利用这个水渠便捷运输矿场的收获，然后集中到仓库里再由马车之类的带走，甚至不排除这条人工水渠就是为了方便开矿运输才挖掘出来的。 三人从这里转道沿着人工水渠开始往西南走，艾伯特默默看着走在前面带路的老铁匠，好几次想着要不要干脆在这里直接把对方杀了抢走宝刀。 这种想法在又往西南走了大概半个小时后抵达顶峰，此时起伏的丘陵已经能看出山石的雏形，大小不一的林木肆意分布，周围已经没有村里人开垦的农田，放眼望去除了一行三人外看不到任何其他人。 不过对岩蟒的好奇还是占了上风，对方看起来也不像轻易能撬开嘴的人，吸取了之前折磨伪装成车夫的暗探却没能收获足够情报的教训，艾伯特按捺住了暴起杀人的冲动。 又走了半个小时，眼前视野突然开阔，一个几乎被挖空的山体出现在了艾伯特和阿比盖尔眼里，人工水渠到此形成一个小小的湖泊，而湖泊前面不远看起来是一个利用滚轮和绳索制造的升降机。 第五十七章 开幕 等老铁匠带着艾伯特和阿比盖尔走到升降机边，两人才发现挖空的部分远比两人一开始预期的更多，升降机下已经完全成了一片断壁悬崖，竖着足有二十几米的高度。 升降机这里的悬崖下面，是足有百米开阔完全被挖空的谷地，下面分布着许多大的裂痕，像一个又一个矿洞的入口。 一些废弃的损坏推车和其他器具随意的丢弃在谷地各个角落，少数地方甚至已经长出了野草。 艾伯特游目四顾，敏锐地发现了分布在不同位置甚至在山崖断壁上都有的碾压痕迹，这岩蟒的体重比体型相仿的塔格恐怕重了不是一点半点。 “云石矿是在这下面？”接着他又看了看木铁结构的升降机，估摸了一下承重，感觉一次能运送的矿石并不太多。 “是，也不是。”老铁匠看了几眼下面，伸手画了好大一个圈，基本将附近都囊括了进去，“这一大片都是云石矿，一开始，这是一整座小型的矿山。” “全部都挖空了？”艾伯特环视四周并没有看到哪里有堆积碎石之类的。 “与云石伴生的其他石材也是上好的建筑材料，边角料也可以做其他工具，挖得很干净。”老铁匠明白他的意思，回答道。 “从这里看的话，确实不像是还有什么矿藏的感觉。”艾伯特突然说了一句像是题外话，然后自己立刻又转移了话题，他指了指自己看到的痕迹，“那些痕迹是岩蟒经过留下的么？” 老铁匠眯起眼睛，顺着他的手指指的地方看了看：“嗯……我看不太清楚，但是如果有明显大型生物活动的痕迹就应该是了，这里没生活其他大型猛兽。” “岩蟒似乎能从这里爬上来？”艾伯特指了指峭壁。 “据我观察它确实可以从谷地沿着峭壁一路爬行上来，对它来说虽然不是如履平地但应该也不是困难的事。 它将矿场当成了巢穴，但是经常会从矿场这里出来到另一处湖边喝水，这边的人工水渠和人工湖里的水它是不喝的。” 老铁匠看了看天色，此时夕阳西下，天空已经被夕阳的余晖染成了金红色。 他接着说道：“这个时间它应该是在巢穴里……就是谷底那条最大的裂缝，我们要从这边的升降机下去。” “它的听觉这些敏锐么？会不会发现我们？”艾伯特随口问道。 “它似乎视力不算很好，但听觉很敏锐，所以我们必须小心翼翼不发出声音，慢慢靠近。”老铁匠做出一副谨慎的态度。 “嗯，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就在这里制造一些声音，直接把它引出来好了，何必进去找它？”艾伯特接口说道。 老铁匠一愣，皱起眉头，分析道：“那头巨蟒现在应该在巢穴里休息，我们偷偷靠近可以趁机偷袭……就这样惊扰它让它出来，外面地形又开阔，它可以完全施展开，更难对付。” 艾伯特听着他说的脸上保持着微笑，也没说要这样做的原因或者反驳对方提出的理由，反而说道： “因为我姐姐的实力够强，加上又有您的宝刀，只需要正面对敌就行了。 我们有信心能处理得了那头岩蟒，不需要小心翼翼地钻进去搞偷袭。” 老铁匠皱眉不语，沉吟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天色： “不是我对你们没信心，毕竟我也是看出你的姐姐是一名厉害的战士才会将任务交给你们还自己带着刀过来…… 但是这样做太危险了，那头岩蟒真的非常难对付，正面对敌就算你们没事，我也不觉得自己能全身而退。” 艾伯特微笑道： “老先生不必多虑，根本就不需要您跟着我们下去，您就在升降机这边等着，让我姐姐下去跟它战斗就好了，它总不会抛开我姐姐非要爬这么高先来吃您吧？” 老铁匠目光闪烁，状似犹疑，又考虑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天色，可能是感觉再这样下去就要天黑了，咬了咬牙，沉声说道：“希望你们是真的有实力如此自信。” 艾伯特嘴角勾勒出一丝微妙的笑意：“姐姐，制造个大一点的动静，让那头蛇出来。” 一直跟在一旁一语不发仿佛摆设的阿比盖尔将头上遮住小半边脸的兜帽摘下，也跟着轻轻一笑，径自走到一旁伸手抓住一块一米见方大半都陷在土里的石头。 沉腰下马，她双手伸出稳住那块大石头抓紧，站起的同时用力一拔，接近一米见方的石头竟直接被她从深陷的土里拔起举在头顶。 一旁不远处站在艾伯特旁边看着这一幕的老铁匠额头直接渗出了细汗，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可是知道这一米见方的石头能有多重的，那可是差不多一点五吨，而且对方还不是平地举起，也不是十分好发力的抓握方式，就这样双手抓住大石头两侧从深陷进去的泥土里直接拔出来？ 老铁匠喉咙一动，咽下去一口口水，心里隐隐有些后悔。 他张嘴正待说什么，阿比盖尔已经站在崖边将那颗大石头直接扔向了谷底那道最大的裂痕开口。 “轰隆！” 二十几米的落差加上阿比盖尔的全力一扔，虽然石头没有仍准并未直接扔进裂痕里，但却砸在了裂痕边缘直接将周围的地面全部砸裂，一些碎裂的石头纷纷扬扬地掉落进去。 几乎下一刻，艾伯特就感觉到一种隐隐的不适感，不到半分钟，一头庞然大物从那条宽近两米长达七八米的巨大裂缝中露头，然后飞快地蜿蜒着游了出来。 它似乎迅速观察了一下周围，然后将巨大身躯盘了起来。 血红色的阳光落在百米方圆的谷底盆地中，将盘踞在裂缝前面不远的这头狰狞巨蟒镀成了一座泛光的雕塑。 它的身体直径平均下来应该超过了一米，而身长恐怕已经接近三十米，外皮颜色深灰，上面覆盖着凹凸不平的岩石纹理，仿佛其本身就是一块被风化的巨大岩石。 它的外表看起来粗糙坚硬，仿佛是由无数细小的石块拼接而成。 鳞片本身就像是经过漫长岁月沉积而形成的岩石，一看就十分坚固，此时在夕阳余晖的照射下，原本应该灰扑扑的岩石鳞片隐隐反射着染红了的金属光泽，令人望而生畏。 第五十八章 岩蟒 一片寂静的山谷中，巨大的恐怖凶兽，一头远超常理大小的巨蟒盘踞在地底裂痕前。 从盘起的身体伸出的头颅不时吐出长长的蛇信，同时反复环顾着周围，它的双眼闪烁着冷酷的光芒，仿佛无情的狩猎者在搜寻惊扰了自己睡眠的猎物。 它身上自然而然地散发着一种恐怖的气息，令站在上方看着它的艾伯特感到一种压抑的危险感。 不过它这样的生物，单看外表就可以确定几乎是这片土地上最恐怖的猎食者之一，几乎毫无疑问地站在食物链的顶端，即使穿越了整个闪光平原又经历了长达三个月的兽潮，艾伯特见过的可以与它比拟的凶兽也寥寥无几。 “他出来了……怎么样？我们下去吧？” 有些意外的，不知道是不是仇恨支撑，老铁匠似乎并没有被恐怖的巨蟒震慑，反而哑着嗓子在艾伯特和阿比盖尔说话前率先问道。 “刺茶——” 随着他话音落地，艾伯特和阿比盖尔还没说什么，谷底的巨蟒瞬间抬起头朝山崖上看来，冰冷的目光直接锁定了站在悬崖边的三人，嘴里发出了恐怖的颇具威慑性的声音。 艾伯特微微皱眉，脸上的笑容收敛，忍住了下意识后退一步的冲动，而阿比盖尔悄然上前一步挡在了艾伯特身前。 老铁匠看起来并没有被巨蟒吓住，他伸手搭在了升降机旁的操作台上，沉声说道：“你们上来吧，我操作工作台将你们放下去。” “嗯，巨蟒已经出来了，老先生应该遵守约定将手里的宝刀借给我姐姐一用吧？”艾伯特瞟了他一眼，轻声问道。 老铁匠皱起眉头：“你们下去了我再把刀扔给你们，否则你们拿了刀就反悔逃跑怎么办？太阳快下山了，到了晚上看不清更难对付，赶快上升降机吧，不要犹豫了。” 艾伯特深深看了他一眼，再次转头盯着岩蟒，摇了摇头：“不用了。” 老铁匠脸色难看，后退了两步：“你们该不会想反悔吧？它的速度很快，已经发现了我们。现在我们没动，它摸不清虚实还没冲过来捕猎我们，一旦我们逃跑……” “反悔？”艾伯特脸上露出笑容，淡淡说道，“只是用不上这种慢悠悠的老东西而已。” 老铁匠脸色更难看了，皱着眉头还想说什么，却看到阿比盖尔往前一个跨步然后蹲身突然起跳。 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她的身形画出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朝警惕地盯着这边的巨蟒落去。 “刺茶——” 巨大的岩蟒仿佛一个激灵然后立刻反应了过来，上半身从盘踞的身体里如闪电般飞射而出带着恐怖的威慑声迎向阿比盖尔，它的嘴呈极限般张开，看起来是准备直接将从高空跃向自己的阿比盖尔吞进肚子里。 岩蟒的嘴几乎张开呈一百八十度，露出的口腔极大，可以看出要吞下阿比盖尔可谓轻而易举。除了两颗锋锐如刀延伸出吻部的长牙外，它的口腔边缘还有密密麻麻根根如钢铁般的利齿，全都尖锐而弯曲闪烁着寒光。 看起来一幕自投蛇吻的惨剧就要发生，阿比盖尔却在空中蜷缩成球连续转体三百六十度几乎在要进入巨蟒嘴里时突然极尽伸展肢体，而原本佩戴在腰间的双刀已然紧紧握在向前伸展探出的双手上。 “铛……”仿佛金铁交鸣的声音从左手刀与蛇吻交击的部位传来，而右手刀则直接斩在了巨蟒朝着她的纤腰飞射卷来的舌头上。 带出一溜鲜血巨蟒吃痛舌头迅速收回口腔深处，而阿比盖尔也成功借助左手一刀的反作用力弹飞而出在巨蟒身前十几米外落地。 巨蟒重新盘起了身子冷冷地盯着阿比盖尔，嘴里的蛇信吞吐着发出“嘶嘶嘶”的急促声音。 “看起来这种武器完全伤不了岩蟒啊。”艾伯特看起来全神贯注地盯着谷底的战场，过人的视力将下面的情况看得纤毫毕露。 被阿比盖尔跃起从天而降的一刀砍中的吻部只是多了一条白印，连皮都没破，而延伸过去的灵觉看到的的左手中的长刀反而出现了明显的裂纹。 “老先生，现在您应该不担心我们会反悔逃跑了吧，是不是该遵守约定将您手里的宝刀扔下去先借我姐姐用用？”艾伯特上前两步站在悬崖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谷底的情形头也不回地问道。 “既然你们不是要骗我的刀，而是真的要对付岩蟒，那我自然会遵守约定……啊——” 悄无声息走到艾伯特身后伸出双手用力一推的老铁匠没想到眼前的艾伯特突然自然而然地往一边闪开，猝不及防的他当场上半身往前倾倒，接着他立刻感觉自己的脚被什么绊了一下。 “啊————” 带着猝不及防的惊恐，他整个人直接往前摔倒，眼看下一刻就要顺着峭壁滑落滚动然后自由落体，整个下降的趋势却在人已经倒下悬崖后戛然而止。 艾伯特笑吟吟地趴在悬崖边右手抓着地面探出左手抓住了他的右边脚腕。 过了接近半分钟老铁匠才从自己将要滚落悬崖的恐惧中缓过神来，他张了张嘴，看起来试图说什么，看起来却又还没组织好语言，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呵呵。想活还是想死？”艾伯特笑吟吟地看着面如土色的老铁匠问道。 老铁匠闭了一下眼睛似乎缓了口气，伸出手勉强碰到身前的石壁，却觉得无处好着力，开口说道：“想活。” 艾伯特没有理他，谷底巨蟒和阿比盖尔已经再次交战到了一起，阿比盖尔速度飞快地躲避开了岩蟒的袭击，但是反击的双刀却完全破不开巨蟒的防御。 岩蟒在刚才吃了次亏后也学乖了无意再露出相对脆弱的口腔去吞噬阿比盖尔，而是整个身体飞射而出试图将阿比盖尔裹起来绞死。 由于阿比盖尔的速度反应也非常快，这一意图落空后它治好紧接着用自己的尾巴鞭打袭击这个难缠的猎物。 它的尾巴十分有力，完全就是一条巨型的钢鞭，如果打在普通人身上估计除了粉身碎骨拍成肉泥不会有别的结果，可惜就是连续几下都没拍中阿比盖尔。 “你想怎么样？”看艾伯特不说话，感觉自己摇摇欲坠随时可能送掉这条老命的铁匠没忍住主动问道。 第五十九章 铁匠 “嗯……不如先说说这岩蟒你们怎么搞出来的？”艾伯特似乎也不太急，眼睛注视着正与岩蟒周旋的阿比盖尔，并没有看此时被自己抓着脚腕摇摇欲坠的铁匠。 铁匠愣了一下，沉声说道：“这个岩蟒突然出现，还杀了我的儿子，什么搞出来的，你胡乱说些什么？” 艾伯特抖了抖他，一副有些吃力的样子说道：“老先生，你一把年纪了感觉身子骨还挺硬朗，好重，我只是个小孩子，快抓不住了。” 还待继续反驳的铁匠接下来的话直接给堵在了嗓子眼硬生生又咽了回去：“咳……我刚才一不小心失足摔了一跤，你能把我拉上去么？” 他抱着万一的侥幸说道。 艾伯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还以为你好歹没蠢到能说出这种话的程度，我的力气有限，抓不住你多久，自己想想应该说些什么，哦，先把你那把刀丢下去吧。” 虽然艾伯特说的话已经完全是在用他的生命做威胁，但是原本在空中晃荡急于保命的老铁匠反而沉默了，他一只手勉强够着石壁，另一只手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刀，随后也伸向石壁，看起来完全不打算将刀扔下去的样子。 “看你的反应我终于确定了，那头岩蟒……就是你儿子吧？”就在他完全放弃求饶，努力挣扎试图自己够到石壁借力时，上方传来艾伯特带着笑意的声音。 “你……是岩蟒杀了我的儿子！否则我为什么要一直发布任何找人替我报仇？”老铁匠一边嘴硬反驳拖延时间一边努力伸手去够岩壁。 艾伯特的手抖了一下，老铁匠身体跟着一晃，之前的努力立刻全部瓦解归为无用功。 他变得冷淡的声音从老铁匠头顶传来：“既然如此，你倒是把你手里的刀扔下去啊，杀子之仇就在眼前，刀扔下去就能报仇，你为什么不扔呢？” 铁匠无言以对，一语不发，看起来放弃了挣扎。 艾伯特接着威胁道：“我现在直接把你扔下去我姐姐也能拿到刀，而你这条老命可就没了，好好想清楚，我们无仇无怨的，也不一定要杀了你和你儿子。” 老铁匠看了看谷底的局势，岩蟒正好又一次飞射突击却被阿比盖尔躲开，缠绕也被避开，紧接着的尾巴扫拍被阿比盖尔手中双刀格挡。 就在这时，阿比盖尔的左手刀终于出了问题，“嘣”的一声半截刀刃直接断开飞了出去。 看到局势对阿比盖尔不利，他既窃喜又有一些紧张：“你姐姐速度这么快，你完全可以让她回来，先逃离这一片我们再商量。” “商量？”艾伯特看着阿比盖尔连续几下躲开岩蟒的追击，语气淡然，似乎因为她手中刀断折，岩蟒比之前攻击得更加积极了。 它看起来智商不低，但是从老铁匠的反应看又不像是能交流的样子。 否则早在他说出双方无仇无怨时，就双方的形势老铁匠就该和自己商量双方停手了，后面也不会说要三人先逃出这一片。 感觉艾伯特的语气不对，老铁匠正待再说什么，随着耳边“咻”的一声突然感觉腰间一轻，一直佩在腰间悬挂的宝刀直接往谷底坠去。 艾伯特右边胳膊撑着地拿着自己的那柄手弩：“哎，一边提着你一边撑着地，还要从腰间把这个玩意儿拿出来再瞄准，我觉得我最多还能提着你五分钟，考虑一下怎么用这五分钟把你的事情交代一下打动我放你们父子一条生路？” 看到刀坠落下去，老铁匠终于急迫起来：“你不能杀我们，我们是男爵大人的人。” “男爵大人？你是说泰邦男爵？”艾伯特微微眯起眼睛，从一开始他就觉得作为本地领主的对方十足可疑，“这种事根本就在意料之中，从选择叫你过来就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了，你用泰邦男爵吓不住我，甚至你死了，我再和泰邦男爵谈后面的事情也没什么关系。” “你……”老铁匠有些着急地看着下面阿比盖尔闪开岩蟒又一轮突袭后迅速拉近和那柄坠落谷底的连鞘长刀的距离，终于忍不住又问道： “那大人您到底想要我交代些什么？我死了也无所谓，但是岩蟒是男爵大人花了大功夫培育的，那柄宝刀也是男爵大人的……” “你把自己知道的事挑关键的都说出来就行了，我估计只能再提着你四分钟，好好想一下怎么把事情交代得简略清楚，免得平白误了自己和你儿子性命。” 艾伯特似乎没被他的话语影响，只是以不咸不淡的语气继续威胁道。 老铁匠看起来注意力大半都在谷底局势的发展上，对岩蟒安危的关注明显远超过自己，而看着阿比盖尔几秒之内冲到刀边将其拿起，他彻底放弃了挣扎，开始老实交代。 他一边说艾伯特一边提问，短短四分钟时间居然还真将事情交代了个梗概，配合艾伯特之前获取的信息和揣测，基本已经对整件事了解得七七八八。 “事情你都知道了，可以拉我上去了吧？你们参与这件事根本得不到什么好处，还会得罪泰邦男爵大人。”老铁匠叹了口气，看着头顶的艾伯特面露希冀。 “哎，听起来好像确实没什么参与的意义。”艾伯特也跟着摇头叹了口气，开始用力将他往山崖上提。 就在老铁匠松了口气面露庆幸的颜色，努力伸手去够到岩壁撑着岩壁配合对方时，突然觉得握住自己脚腕往上用力提的手一松…… “你！”他来不及质问，刚触及岩壁的手指根本无法支撑身体，整个人开始急速下坠并下意识地随着突然的高空坠落发出惨叫：“啊——” 然后惨叫戛然而止，整个人“砰”地一声干脆地坠落在了谷底。 艾伯特面色无辜地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哎，所以我都说了我只能支撑四分钟啊，结果你还磨磨唧唧地讲够了四分钟，这能怪谁？” 说着他很自然地撑地站起转身将手弩瞄准了正悄然靠近自己，此时已经来到自己身后不到十米距离的中年男子。 第六十章 猎人 谷底盆地，从阿比盖尔拿到那柄连鞘长刀开始，岩蟒就放弃了追击。 它不但没有再主动攻击她，巨大的身躯反而十分警惕地蜿蜒后退重新盘起，头部对着阿比盖尔，蛇信吞吐着发出“嘶嘶”的威胁声。 阿比盖尔扔掉手里两柄要么已经断裂要么接近报废的垃圾，左手握着长刀的刀鞘，右手将刀拔出，无声无息黑中泛蓝的刀刃悄然出鞘。 注视着这边的巨蟒的头明显后缩了一下，看起来变得更加警惕，阿比盖尔瞟了一眼崖顶，没看到艾伯特给什么信号，也没有主动进攻。 双方直接陷入了对峙僵持。 而另一边的山顶，同样陷入僵持的是拿着一柄猎刀在艾伯特十米左右站定不动的中年男子和举起手弩瞄准了对方的艾伯特。 “呃……” 中年男子看着直直指着自己的黑色精致手弩，接近的步伐只能停下，卡在这么个不远不近的距离面露尴尬而诚恳的表情：“那个，我看这边好像出了什么情况，来问一下是不是需要帮助……” 艾伯特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他手中的猎刀，中年男子有些尴尬地晃了晃刀，说道：“我是村子里的猎户，正好在附近追一只受伤的狐狸，正好看到这边好像有人掉下去了，所以过来看一下……” “如果不需要帮忙的话……我这就走……”他说着曲起身躯试探着后退了两步。 看到艾伯特眯起眼睛手似乎动了一下，他突然朝左前方一个翻滚，然后听到“嗖”的一声紧接着“噗嗤”一声感觉自己脚腕一阵剧痛。 本来准备假动作骗箭偷袭的他心里发凉，看了一眼完全被弩箭洞穿的脚腕，强忍着疼痛一脸委屈地抬头看着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艾伯特：“我真的只是路过……” “真的路过也没关系呢，反正我又不是什么好人，总之，你看到我杀了老铁匠对吧？”艾伯特笑吟吟地看着他说道，“既然如此，我杀你灭口也很合理啊。” “什么……什么杀了老铁匠……不是老铁匠自己失足掉下去，你想要救他没救上来么？”自称猎人的中年男子一脸错愕地说道。 “哦，原来你是这么觉得的啊，没关系，那你现在知道真相了。真遗憾，看来我还是得杀你灭口。”艾伯特笑吟吟地站在悬崖边，开始给手弩重新装箭。 注意到这一幕的中年男子脸上闪过一抹狞色，也不再说废话，忍着脚腕的疼痛，直接朝艾伯特翻滚而去。 艾伯特似乎急于给手弩装箭，并没有朝一侧跑开，而是手中拿着箭只只是朝左侧移动了几步。 “猎人”以超过普通人小跑的速度两下翻滚直接冲到了艾伯特身前，此时艾伯特连第一只弩箭都还没装好。 他脸上露出狂喜之色顺着翻滚手中猎刀直接朝艾伯特脚腕砍去，就在这时，突然一种难以名状的压力降临，他下意识地浑身一抖，某种应激生理反应让他浑身瘫软，正待斩出的一刀突然提不起力气甚至差点握不住刀。 下一瞬间，“噗嗤”一声弩箭重重扎进握刀的右边手腕，“哐当”一声猎刀坠地被放开弩箭的手捡了起来。 艾伯特直接抓着那根一直没装入手弩的弩箭趁着中年男子浑身发软的瞬间洞穿了他握刀的手腕并将猎刀抢了下来。 紧接着，这刀就直接架在了中年男子脖子上。 “猎人”面如死灰，想到自己刚才感受到的那种压力彻底失去了反抗意志，他苦笑着说道： “这位大人，这里是马克达夫领主泰邦男爵大人亲自设立的培育场，您高抬贵手，泰邦男爵大人一定会很愿意交一个您这样的朋友。” 艾伯特这次真的有些陷入了犹豫，这个“猎人”这话还说得挺漂亮，而且自己严格来说跟对方没有很大的利益冲突，本来也愿意与各种超凡者建立起基本的联系和友谊。 发现艾伯特的犹豫“猎人”只觉好像真的有戏，想要努力把握住生机他赶紧趁热打铁： “这个培育场我也了解，那岩蟒长成这样是足足培育了四年，就这样也还没有启发心智难以利用，要用上还不知道得折腾多少资源和时间进去，于您根本没有什么意义…… 就那柄刀如果不是跟岩蟒尸骸一起发现，似乎对岩蟒还有些克制作用，根本没什么用，没有任何特殊效果，除了锋利坚韧一点一无是处……” “嗯……你说的似乎确实有些道理，我没必要为了一些对自己没用的东西树敌。 一开始无非是因为这个老铁匠要骗我来送死，而我也已经杀了他…… 看起来你们应该也不会有人在乎他的死吧？” 艾伯特看起来有些动心，眯着眼睛看着猎人语气淡然。 “当然没有，一开始根本计划里就没他，是诺威尔自己把事情全部跟自己老爹讲了…… 结果诺威尔转化为岩蟒后完全失去了理智已经根本不认这个父亲…… 其实有他没他对这个计划已经完全没影响了。” 充分认识到自己处境危险的“猎人”赶紧说道。 艾伯特点了点头，看起来思考了一下，方才说道： “这样好了，你把培育岩蟒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给我说清楚，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我再好好考虑一下……” 说是考虑一下，但是语气态度都柔和了很多，让一直观察他的“猎人”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只觉自己确实有望摸出一条生路的中年男子赶紧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娓娓道来。 讲的过程中他甚至有意补充了很多细节，生怕自己交代得不清楚引起什么误会，事实上也是因为他觉得这件事怎么想都对对方确实没什么好处，说得越清楚对方应该越不会采取一些过激的行动。 正如艾伯特所说，他没必要为了一些对自己没用的东西树敌，尤其得罪的还是泰邦男爵这样的实权地方领主。 怎么想，事情都应该是如此才对。 所以当他顺利讲完后看着神情愈发友善的艾伯特，眼中充满希冀。 第六十一章 树、蛇、石盘 “大人，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了。您看，这件事对您真的毫无好处。 犯错的是铁匠，他也已经死在了您手上。我们也不会报复，实际上他和我们也没什么友善的关系…… 所以？” 回答他的是直接切断他喉管抹开脖子的猎刀。 “嗯，谢谢你这么仔细地替我讲清楚这件事，有了你给的这些情报，我差不多搞清楚事情的全貌了。” 艾伯特完成补刀抽身而退，笑吟吟地看着中年男子喉咙喷射出大量的鲜血抽搐着挣扎着起不了身。 中年男子直到此时反而心中充满疑惑和愤懑：“到底是哪里不对？他干嘛要杀我？” 虽然因为眼前的血腥场面而稍许觉得愉悦，但艾伯特内心殊无喜意，这些愉悦也只是冲淡了他感觉无奈的痛苦罢了。 倘若他真的是个正经的拥有足够实力和见识的超凡者，其实他会很乐意就此收手与本地的统治者马克达夫家族以及领主泰邦男爵本人建立起一份友善的关系。 可惜他不是。 “又是这样，其实我根本没得选。” 艾伯特再一次为无能为力的自己感到痛苦，这痛苦让他对实力的追求愈加迫切，心中的火愈燃愈烈。 搜了一下中年男子的尸体，除了一些钱币外并没有额外的收获，将扎进手腕的弩矢收起来，重新装填好手弩后，艾伯特转身重新看向山崖下面。 此时巨大的岩蟒盘成一团甚至不再吐舌头，只是安静地与阿比盖尔隔着二十多米对峙。 看了看两者之间那道更偏近岩蟒的巨大裂痕，艾伯特出声喊道：“姐姐，你往它巢穴那边走过去看看，注意它的反应。” 闻声阿比盖尔抬头朝艾伯特看了一眼，注意到他看起来十分轻松毫发无伤的样子，又赶紧将注意力放回到与自己对峙的巨蟒身上。 好在对方似乎十分忌惮她手中那柄刀，完全没有趁她刚才转移注意力的时候突袭的意思。 随着她注视着岩蟒一点点靠近，岩蟒进一步警惕起来再次吐出蛇信发出“嘶嘶”的危险威胁声。 整个过程岩蟒表现出了极大的忍耐，一直到她摸到了岩蟒身前十米已经靠近了那个巨大裂缝入口，岩蟒方才忍无可忍“刺茶”一声再次朝她飙飞突击。 一直注意着岩蟒动作的她一个灵活的闪身避开这一下，接着又是缠绕落空接尾鞭。 与之前不同的是，躲开袭击后刀锋与岩蟒的尾巴交击时，被崩裂的不再是刀刃。黑中泛蓝的刀刃深深切入了岩蟒的尾巴，之前表现得刀枪不入的鳞片这次几乎没起到阻碍作用。 非但如此，明明这么大的体型被切开相对体型远不算大的一道切口，岩蟒却突然发出惨叫浑身一抖应激反应一样飞速朝前方飙射而出远离了阿比盖尔，直接让自己盘踞的巢穴给让了出来。 “姐姐，别管它了，既然它让开，你就进去它巢穴找一下。看一下是不是有一个石头圆盘，找到后把那个拿出来。”艾伯特注视着谷底这一幕，继续喊话指挥。 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被自己伤及尾巴后逃开二三十米的岩蟒又看了一眼站在山崖边缘的艾伯特，阿比盖尔抿了抿嘴唇还是服从了艾伯特的指挥。 而随着阿比盖尔高挑的身形消失的谷底盆地大裂口的入口，足有二十米长的巨型岩蟒冷酷的目光转移到了在山崖上喊话的艾伯特身上。 艾伯特脸色淡然地看着它，还顺手将身边躺着的“猎人”尸体也丢了下去。 “砰”的一声，中年男子的尸体正好掉在老铁匠旁边，两具尸体几乎是肩膀肩躺在了一起。 岩蟒看着两具尸体，吐着蛇信发出“嘶嘶”声蜿蜒前进，慢慢移动到了艾伯特脚下对应的位置。 岩蟒又看了看艾伯特，见他面无表情地冷冷看着自己，有些犹豫地试着张开嘴将两具尸体囫囵吞枣地吞了下去。 相对于它二十米的体型，两个人吃下肚子里几乎没有太明显的反应，速度远比一般人想象的要来得快。 而几乎就在它几秒之内吞下两个人尸体后的下一瞬间，它整个蛇躯一起发力，径自朝着山崖顶部弹射而出，整个身体几乎瞬间就跨越了二十米的距离…… 然后和与它弹射几乎同时或者说可能还早了那么一点从山崖上拔地而起的巨大榕树撞在了一起。 就在头撞树干有些发昏并因突然出现的巨大榕树而感到疑惑时，丰茂的树枝带着十几根粗大的藤蔓一起卷了上来…… 一口气退开了十几米，看着巨蟒和巨树互相缠绕着角力全都动弹不得，艾伯特悄然摩挲着手中灌入了大量无形之力的【绿森石符】。 他隐隐感觉身体被掏空，这段时间他已经消耗了自己太多的灵性了。 他心中稍稍有些后悔没采取一个更稳妥的计划，灵性的消耗比他预期的要来得多，看来以后还是要尽可能地不要将使用这些【超凡道具】列入计划考量，而只作为应付意外的保底手段比较好。 看着【榕巨人】以根须和藤蔓将缠绕着自己树干的岩蟒彻底裹成了粽子，在场面上暂时占据了上风，艾伯特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谷底。 等了几分钟，阿比盖尔手里提着一个三十公分直径的椭圆形石盘跑了出来，注意到山崖上的巨大奇观和站在一旁十几米外的艾伯特她稍稍有些错愕。 不过看到艾伯特招手，她忍住了心里的疑惑朝艾伯特那边跑去，然后像灵活的巨猿一般轻松攀爬了上来。 “小艾伯，就是这个么？里面太黑了，还有些深。还好这个东西居然会发光，我一眼就看到了。”她托起手里的椭圆形石盘将它展现在艾伯特眼前，打量了一下艾伯特发现他看起来毫发无伤，好奇的目光忍不住朝互相缠绕的巨树巨蟒看去。 石盘看起来像是浮雕的破卵而出的蛇，最中心是一颗同样是椭圆形像是代表卵的石头，而卵破开一半探出一条岩石雕琢的蛇环绕着卵开始盘绕，一层套一层最终以石卵为核心形成了一个规整的椭圆形石盘。 而随着艾伯特将注意力集中在石盘上，新的信息呈现在他脑海里。 第六十二章 落幕 【原蛇胎盘】 只有一个名字，别的信息一概没有。 这让最近连续从【绿森石符】和【孽肉之子】获取到额外信息的艾伯特略有些失望，不过反过来他也确认了并非随着灵知增长自己获得了什么解读超凡之物的能力…… 【绿森石符】和【孽肉之子】这两个东西果然有问题。 又看了一眼阿比盖尔腰间的新佩刀，这次连名字都没有。 不过根据之前两位好心人士透露的信息，艾伯特对这两件超凡之物多少还是了解了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原蛇胎盘】靠近带来的影响，原本和【藤巨人】互相纠缠比拼耐性的岩蛇再次开始奋力挣扎。 看了一眼鼓动的藤蔓和根须，艾伯特伸手握住阿比盖尔的手：“姐姐带我回去村子那边吧，要抓紧时间赶回去，要是有漏网之鱼在这个点成功跑掉就不好了。” 阿比盖尔也跟着看了两眼巨蟒与巨树的战场，不过没有多问，而是老实带上艾伯特全速往村子那边返程。 艾伯特全力放开自己的感知，路上又直接射杀了两名形迹可疑的“村民”，之后一路确认并没有更多其他人跟踪监视这边。 ……………………………… 另一边，早在艾伯特出发后，拉东就带着手下的士兵和博威的佣兵小队从酒馆出去后从另一个方向绕了个圈摸回村落西边丘陵上的树林里。 他们远远监视着脚下的村子，看着临近傍晚的时节有五个人反而分开三路逆着回村的人流默默从西边离开了村落。 考虑到艾伯特的吩咐，他让博威带着剩下四人的佣兵小队去对付那个落单的人，而自己这边兵分两路，自己带着四名士兵和另外一个五人小队分别对付从西南和西北方离开的二人组。 虽然艾伯特嘱托了如果不太好留活口就直接下杀手，但自恃战力碾压的拉东这边还是出了点小小的意外。 与得到命令直接突袭下杀手的另外两队不同，拉东亲自负责的这边因为有意留活口而有所留手，没想到其中一人的实力竟然也较寻常士兵高出不少，硬生生仗着几人没招呼他要害，以伤换伤击倒了一名士兵逃了出去。 关键这人的速度还很快，即使带伤逃窜，有足够速度能追上他的也只有拉东一人而已。 之后就是紧张的追逐战，自知可能把事情搞砸了的拉东紧追不放跟对方又短兵相接了两次。 对方似乎是极为灵敏擅长保命的游荡者，硬生生苟下来还没受什么明显的新伤。 而情况随着时间也有了新的变化，只因奔逃者前方百米内出现了一大片浓密的山林。 本地人和非本地人，游荡者和战士，进入这种山野间的密林，形势甚至很可能倒转过来。 就在拉东看着前方密林暗暗叫苦，而奔逃者全力以赴只觉自己逃生的希望就在眼前时，一只弩箭从遥远的东北边破空飞来直接击碎了奔逃者的右边脚踝。 拉东立刻意识到是艾伯特赶到了，他两三下赶上去臂盾格挡掉了奔逃者袖底最后的暗箭，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控制了起来。 艾伯特考虑到关于岩蟒的事既然是当地领主自己设计的培育场，那么这个村子的问题就不会小，换做自己也一定会留不少手下监视以及维持这件事的运作。 虽然在自己跟随老铁匠出村时应该还不至于直接让这些人意识到培育场会出大问题，但是拉东这伙职业士兵却不太可能逃脱有心人的观察。 这件事一定会有人上报给更高级别的负责人，考虑到岩蟒的特殊性，甚至不排除直达泰邦男爵那边。 而有心要搞事的自己可无心现在就与泰邦男爵对上。 所以全部都得死，虽然还不至于直接下手屠村，但至少需要保证几天之内消息不会到达泰邦男爵那边。 虽然提前怀疑过这种可能性叮嘱了拉东，但是事情成真，他却并不是很信任拉东对这件事的处理能力。 只能尽可能压榨阿比盖尔的体力让她以最快速度全力赶回去。 中间两次击杀“可疑村民”他都干脆连话都没问，隔着远远的趴在阿比盖尔怀里背上一箭将对方射杀，丝毫不影响阿比盖尔赶回去的速度。 不到十分钟他就赶到村子往西与拉东约定好汇合的地点，根据其他士兵的交代和路上被落下的别的士兵，他总算是成功赶上了。 将这名看起来也像是个角色的逃亡者带上后，队伍一起到约定好的位置汇合。 艾伯特将那人单独拉出来一番折磨审讯，获得了更多村中参与此事的人员名单。 而对于整件事情的全貌，此人了解的还不如“猎人”和“铁匠”，在确认无法获得更多的信息后他让阿比盖尔将其干脆击杀。 想拿的东西都已拿到，死了这么多人，而自己这群人又如此显眼，艾伯特也不觉得自己能完全遮蔽这件事。 反正也只是想要拖延几天时间，他和拉东他们返回酒馆取走了马匹和大篷车后就抓紧时间立刻又上路了。 而对于出了力甚至受了些伤的拉东和士兵们，他也大致讲述了一下这件事情。 当然，事件的主导因素也就是“自己看上了对方的武器以及那件【原蛇胎盘】”基本就避而不谈，主要变成了泰邦男爵在这里开超凡生物养殖场，将路过的拥有一定素质的战士骗入陷阱给岩蟒当饲料这件事本身。 “无论如何总不可能束手就擒真当饲料，但是破坏了对方的布局算是真的跟对方结仇了，不过…… 泰邦男爵是不是有什么近在咫尺的死对头？” 艾伯特此时已经重新窝回了阿比盖尔驾驭的猎马上，向跟在一旁的拉东和其他几个士兵侃侃而谈。 “马克达夫家族跟与他们接壤的西南边的布莱恩家族是世仇，双方无时无刻不想消灭吞并对方。”拉东连一丝思考都没有地回答道，“我们要改道走西南边绕回布拉格么？” “怪不得……”艾伯特点了点头，“就走那边吧，说不定还能起到点迷惑马克达夫那边的作用。” 第六十三章 事件全貌 一行人用过晚膳后连夜离开了村落，沿着西边的商道走了一段后扎营。 之前遭遇的诡异袭击目前看来已经完全结束，这两天都没再遇到什么特别的危险。 艾伯特和阿比盖尔占据了一个大篷车开始休息，躺在阿比盖尔的大腿上他开始默默在脑海里整理出这次意外遭遇的全貌—— 最初村子北边的矿山真的就是一个普通的云石矿山，而随着里面的云石矿被挖空，也即将正常走入废弃。 但是意外的是老铁匠的儿子也就是这一代的铁匠在矿井深处隐隐与什么东西产生了感应，所以并不死心反复与矿井的负责人交涉，最终成功说服对方将废弃的矿被移交给了村子自行处理。 老铁匠的儿子依靠过去建立的威望以及在矿山里发现的一些蛛丝马迹说服了其他年轻矿工组成了所谓的激进派。 由于保守派的反对，工程进展缓慢，后期几乎靠铁匠掏空家底往里面填补人工，才在持续三年后终于发现了足以说服其他人的异常端倪。 激进派的这些人又重新坚定了信念，全力支持工程开展，最终两年后他们挖掘出了一头巨大的超凡生物的尸骸，那是足有四五十米长的恐怖巨蛇骸骨。 最终二十几名或自发参与的本地村民或在此地务工的其他人员，商议后不愿意一直作梗反对挖掘的村子保守派从中分走自己的辛苦成果——甚至如果按矿场集体权益、论人头分配可能是绝大多数的成果。 所以他们把自己发现的东西集体隐瞒了下来。 他们想的很好，但是事情的发展不出意料地出乎他们意料…… 激进派的这些核心成员，也就是直接参与了挖掘工作的这些矿工做着美梦，盘算着这具一看就不同凡响的骸骨能在运到布拉格后赚到多少钱，每个人又能分到多少…… 是的，他们准备偷偷分开搬运将这具骸骨运到繁荣的布拉格再出手。 而这种情绪在付出最多、力主此事又是组织者和头领的老铁匠儿子表示自己只要一成最终收益后达到了最高。 而老铁匠的儿子其实根本就并不太在意这具骸骨，因为一直以来他感应到的吸引他的都并非是这个东西。 在组织分拆转运的过程中，他偷偷将夹杂在巨蛇骸骨里自己真正在意的东西据为己有，一件是那个在艾伯特的感知后获名为【原蛇胎盘】的异常盘蛇浮雕石盘，一件是插在【原蛇胎盘】旁边的黑色连鞘长刀。 事情到这里为止还可以算作皆大欢喜，铁匠儿子获得自己真正想要的，其他参与者也极可能在未来获得远超预期的收获过上富裕的生活。 可惜的是这群矿工里在一开始就有之前矿场负责人安排的眼线，毕竟老铁匠儿子的坚持太异常了，所以对方习惯性的交代了一番收纳了一个眼线关注后续发展。 巨蛇骸骨的发现当然被作为一件巨大的功劳被报了上去，甚至相关的信息还一路往上传递直接到了领主泰邦男爵手里。 而这件事也成功引起了泰邦男爵的重视，最终他直接亲自下场带着自己的亲信在矿场这边将老铁匠的儿子当场堵在了矿洞里。 通常来讲事情到这一步就应该是领主清场杀人灭口，然后将一应收获全部纳为己用。 不过老铁匠的儿子是个聪明人，他并没有将自己的秘密藏着掖着，而是和盘托出了自己的异常，反而让泰邦男爵确认了他的利用价值。 双方经过协商，最终设计将剩下的知情人，也就是激进派的其他核心成员全部引入了矿洞深处，并经由【原蛇胎盘】以这群人为薪柴完成了老铁匠儿子向岩蟒其实也就是【原蛇】的初步转化。 之后按双方协商的计划继续，老铁匠儿子诈死，由泰邦男爵安排的人配合将事件宣传为矿山崩塌配合岩蟒袭击导致的意外。 之后泰邦男爵的人驻扎村落继续维持计划的进行，而铁匠逐渐化身为岩蟒之余也偷偷找上了自己的父亲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可能是考虑到他也成为了一名超凡者，泰邦男爵给到了他极大的自主权和宽容。在派人接走铁匠的妻女后，默认了他的父亲全程参与计划并持有限制岩蟒的关键道具——那柄一起被发现的连鞘黑刀。 老铁匠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考虑，将这柄刀说成是自己祖传，并以为自己的儿子和其他受害者报仇为由将这柄刀作为报酬发布相关的讨伐岩蟒的任务。 两年里填进去了上百条人命，而这都变成了他的儿子进一步成长的资粮。 可惜的是，吃的人虽多却无助于他的儿子保持理智，最初还能重新化为人形与自己父亲商量计划和后续发展的这位新晋超凡者，渐渐不但不再能化作人形，连基本的和人交流的能力都失去了，甚至到后来完全六亲不认，见人就会袭击吞噬。 之所以还能传出岩蟒平常不吃人只吃岩石的假消息，还得益于连鞘黑刀的存在让岩蟒心生顾忌不愿意接近北边的村子。 至于为何这么大的项目除了几个暗探和收买的村民却压根没有领主派驻的精锐团队看护，这个疑惑艾伯特也从拉东处获得了解答。 马克达夫和克莱恩家族之间的斗争日趋激烈，双方稍微大点的动作都会引来对方的窥探，培养岩蟒的事一旦被察觉，毫无疑问会遭受克莱恩家族的破坏甚至是挖墙脚。 比起派驻一批毫无意义的精锐引来恶果，还不如暗地里发展不要引起对方太多注意为好。 由于双方白热化的对抗，现在岩蟒的事反而被克莱恩家族以为是由于自身给予的压力，马克达夫即使后院起火也分不出余力去处理而已。 “可以透露一些信息过去，真的让他们参与进来……反正岩蟒也故意留了一命。”艾伯特考虑到这里，感觉到阿比盖尔的双手轻轻放在自己头顶两侧开始替自己轻柔地按捏起来。 他心中隐隐一暖，无论如何，这段时间阿比盖尔对自己的态度都是可圈可点的：“或许这就是被爱着的感觉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枕着阿比盖尔的腿沉沉睡去。 第六十四章 少年李维的烦恼 布拉格有名的用来承办各种宴会的波林克公馆此时灯火通明，虽然已经是夜晚，但大量的宾客依然聚集于此高谈阔论。 一部分人在大厅的中央随着音乐偏偏起舞，领舞的人是布拉格颇有名气的两位专业舞者。 还有一小部分人聚集在偏大厅里侧的位置，一名魔术师正在众人围观下玩着他的小把戏。 周围氛围欢乐而热闹，而作为宴会绝对主角的李维心情却并不明快。 “那个魔术师是从哪里找来的？” 他皱着眉头看着一楼大厅内侧正在众人围观下表演从帽子里掏鸽子和兔子的魔术师。 一旁的亲信男仆低声道：“是大总管请来的，最近在布拉格很有名的魔术师艾华德……听说他拿手的魔术是活吞刀剑和分尸复原。” 李维的脸上挂上勉强的笑容：“反正让他离我远一点……” 如果是刚到这边的时候，李维可能会兴致勃勃地对自己的亲信男仆科普一下：“刀剑都是专门道具有机关的”、“分尸什么的都是借位欺骗视觉错觉、障眼法……” 但是已经穿越了大半年的他可不会那么想当然愣头青了，更何况随着他目光转移到魔术师身上，他的金手指系统面板此时正不断弹窗发出红色警告：高危，高危，高危，挑战等级过高，不建议触发相关系统任务。 他意兴阑珊地转移开目光，为自己系统面板上挂靠的几个未完成任务愁眉不展。 他和自己的便宜姐姐加琳娜的关系非常微妙，一来作为穿越者，虽然接受了过去的大部分基本记忆，但感情没有就是没有，自然不会有什么所谓的姐弟亲情。 另一方面作为一名已经发育健全的男性，前世他从没有在现实里见过加琳娜这样的美人，不，甚至可以说，哪怕是拿电影里精加工后的完美镜头画面的美女来对比，加琳娜也是在那之上的绝色。 作为穿越者，穿越过来父母双亡有姐有房，还有姐姐帮忙打理的家业等着继承，而且这个姐姐还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可谓是王道开局要素齐全。 然而折腾了大半年他感觉到的只是一盆盆冷水泼下来，姐姐虽然关心他但是却十分强势，他面对对方进退失措根本无法越雷池一步，整个关系完全受对方的主导控制在亲情路线上慢慢发展完全没有偏离哪怕一点。 外界对于商会内部的权力更迭更为热衷，这也是一众年长的管事最近拉着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的原因，提前替他上位预热造势，尽可能避免加琳娜恋栈手里的权力不愿意平稳过度。 而他自己对于这一点反而毫不担心，自己的任务里就压根没有要继承商会这么一个任务，相反另一个任务一看就是主线，也是最让他发愁的。 “获取加琳娜手里的【青铜鸦羽】，加入乌鸦尖塔。” 任务大致介绍了一下，乌鸦尖塔是一个总部位于哀嚎森林以南、亡魂沼泽之内的强大神秘组织，该组织会不停吸纳新血将其培养成强大的超凡者，而他的便宜姐姐加琳娜手里的【青铜鸦羽】就是加入其中的关键信物。 换而言之，他姐姐自己都急着脱手商会的事跑去乌鸦尖塔当超凡者，这权力更迭还有什么悬念可言，反而是之后自己怎么从这一众“扶持”自己上位的老管事们手里收回权力才是麻烦问题。 他压根不想当这个劳什子商会会长，相反，他姐姐肯老老实实继续经营好商会为他做好后援让他去当超凡者那才是再美妙也不过的发展。 但对于他来说这事的发展十分的不妙，现在新老势力商会内外都替他商会铺平了道路，可以说继承商会已经是板上钉钉。 他要怎么样脱离这个旋涡想办法从自己那个也一心想要脱离旋涡的姐姐手里搞到关键道具加入超凡势力成为超凡者？ “新手任务就这么坑……就不能温和起步么？来点杀鸡杀猫，哪怕杀人也好的简单任务啊。”想得头疼欲裂，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低声嘀咕。 系统倒也没一直让他卡在这个任务动弹不得，实际上除了开局就刷出来的这个主线任务，之后他倒也陆续又触发了整整六个任务。 抛开两个完全失败的，正在进行中的任务还包括：“半年内自身赚取1000枚金币”，“将加琳娜的好感度提升1个星级”，“清扫祖宅”，“找到失踪的黑尾巴的白猫”。 那个黑尾巴的白猫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触发的，对于完成它也一头雾水，而提升加琳娜的好感度，反正他是努力献了半年殷勤感觉毫无意义甚至怀疑是不是适得其反。 看起来最简单的“清扫祖宅”，他到门口就被密密麻麻的红色警告弹窗给直接劝退了。 最后最有希望的反而是赚取1000枚金币，结果就这么点小事也出了幺蛾子，到现在钱还迟迟到不了自己手上。 这个任务的关键是在“赚”，他倒是可以出售家里的一些装饰品、古董去获取金币，但得到的金币恐怕是一个“赚”字的边都沾不上的。 作为穿越者他很郁闷地发现自己对于赚钱真的是七窍通了六窍，离谱的是自己的前身看起来似乎也是一个穿越者，在被自己替代之前，七八年里“发明”出了不少新鲜玩意儿，结果一样最终能进入市场赚钱的都没有。 还令他忧虑的是，自己代替掉的前身似乎是先经历了一次非正常死亡，严格来讲自己是穿越到了“李维”的尸体上，而大半年下来，他对于到底是谁杀的“李维”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摸到。 就自己的记忆，是毫无征兆地在梦里死亡然后被自己完美代替……要不是自己后来觉醒了系统，巧合到自己都有点怀疑自己不是穿越而是被人用什么法术拉了过来借尸还魂。 要调查这事吧，自己没掌权手里几个酒囊饭袋干啥啥不行，又不可能去跟加琳娜嚷嚷说自己死而复生有人要杀自己。 除了小心翼翼多观察周围，随身护心镜内甲，不立危墙之下等几大守则，唯一值得依靠的也只有自己的金手指——“超凡者飞跃系统”了。 第六十五章 重回布拉格 第二天，北地商会后院，李维那名贴身男仆急匆匆地跑进来汇报情况。 “所以他们完成了任务，带着2000金币回来了？”李维叹了口气，为自己多灾多难的任务历程哀悼，穿越大半年了，眼见任务期限将近，这是第三个完全失败的任务。 “是的，不过小的收买的车夫好像在路上牺牲，没办法从他嘴里获得更多信息了。”男仆小心翼翼地说道。 “那群劫匪啥样我还不知道？我就说车夫肯定活不了，哎，没想到这边居然能赢……”想起自己偶然看到某个鲨鱼齿壮汉时系统面板跳出的红色高危警告，李维只觉得作为穿越者自己实在是太不幸了。 “这些任务就没一个好上手的，真的过分。”还好自己的系统比较温和，不像穿越前看到的那些恐怖系统动不动任务失败就要抹杀或者给予宿主其他惩罚。 其实这个任务打一开始就如脱缰野马脱离了他的掌控，只是合作让对方帮忙抢1000金币给他而已，1000金币他也只是借用一下任务完成拿到奖励就会还回去，自己还倒贴钱替这群劫匪准备粮食，没想到对方对于这种双赢的合作看不上，做得不是一般的过分。 “麻的，这个世界都是些野蛮人。”虽然来到这个世界就没顺心过，但是李维还是为自己打气，怎么说自己也是带着金手指的穿越者，现在不过是不熟悉世界环境的蛰伏期…… 等后面自己一定会不飞则已，一飞冲天，幻想了一下自己成为超凡者姐姐加琳娜成为自己女友的美好景象，李维的心态又平和了些。 “我听说是一名游历的贵族带队解决的？对方现在在商会么？我过去看看？”说起这个世界的贵族李维就各种羡慕嫉妒恨，天生超凡，与其他普通人阶层直接划出一道深深的鸿沟。 别看北地商会全力之下能调动上万枚金币的流动，金融实力乍看超过很多贫瘠的男爵领，但是社会地位完全不同。 就像与自家商会合作密切的迪尔乐驰家族，对方的家主乃至继承人何曾正眼看过自己这边，能发起交涉的始终只有对方家族的二流角色罢了。 而这种看不起倒也不是歧视，对方作为领主和继承人还有太多更重要的事了，实际上真要如何自己这边，一旦找不到别的贵族帮忙，自己这个商会也只会直接分崩离析。 反击？别痴人说梦了，就不是一个阶层的事。 他一边想着往前院摸去，在转角看到了自家姐姐穿着一席银白色的亮片长裙，脖子上挂着一颗垂到锁骨上方一些的红宝石吊坠，将本就欺霜赛雪的肌肤衬托得更加凌绝出尘，眉眼美艳不可方物。 此时她正带着矜持的微笑与旁边的少年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 “姐姐化妆了？”他仔细看了下总觉得姐姐的眉目比过去还是精致一些，只是看不太出来化妆的痕迹，但是对于他这个每天都要偷看姐姐无数次的姐控来说再细微的差别他都能看出来。 他心里“咯噔”一声，目光转向了那名少年，对方看起来与自己差不多大，身体可能还没完全长成，穿着一身米色的细麻衣，肩膀上垂下来白色的外袍，黑发黑瞳……此时对方竟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了自己一眼。 “高危，高危，高危，挑战等级过高，不建议触发相关系统任务。” 红色的警告弹窗哐当地弹出了好几个，李维下意识地转身想跑，对方竟主动打起了招呼：“这位……该不会就是加琳娜小姐的弟弟李维先生吧？” “正是我那位不成器的弟弟，让艾伯特先生见笑了。”加琳娜深深地看了李维一眼，李维感觉从中看到了些许警告的意味。 “哈哈……是我……”李维强笑着挥手回应，还在不停哐当跳警告的系统有些干扰他的思维让他没及时组织好语言。 就在他准备说些什么话营造好气氛的时候，两人身后一名身材高挑有着一头火红色波浪卷发的女子也跟了上来。 在见到对方的第一刻，李维意识到一件事，自己恋爱了。 七八句散碎的情诗从不知道哪里冒了出来促使自己赶紧将它们吐出，大脑几乎嗡嗡作响完全搞不懂自己在做什么。 对方火红的卷发下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庞与淡水色的双唇占据了自己整个思维，随后放大的是投注在前方少年身上温存的柔媚目光…… “李维！你这是在做什么？太失礼了！”加琳娜严厉的斥责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 终于勉强把飘乎乎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李维拉了回来的并非他姐姐的斥责，而是系统不停哐哐哐地跳着红色警告弹窗：“危险！危险！危险！极度危险！挑战等级过高，不建议触发相关系统任务。” 他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近了三人单膝跪地对着那名红发女子做出了一副求爱的姿势。 对方脸色漠然既没有感到羞涩也没有苦恼的意思，温存的目光依然一瞬不瞬地停留在前方的少年身上。 他心里有些苦涩又为对方这样忽视自己的高冷态度倾倒不已，顺着目光看向那名似乎有些好奇地盯着自己的少年。 见两人没有恼怒的意思他讪讪笑着站起身来：“我从来没见过像这位小姐这样……”他似乎斟酌着形容词，却怎么也找不出合适的足以表达自己心意的。 少年微笑着点了点头：“这位是我的姐姐阿比盖尔，关系吧，就和李维先生和加琳娜小姐的关系差不多。” 李维的心里几乎下一刻就欢呼雀跃起来，脑子里转动的念头已经是如何姐姐换姐姐，加琳娜虽然是自己过去生平仅见的美人，但是这一位不一样，根本不一样，从见到她后他觉得自己再也对别人没有兴趣了。 注意到他喜上眉梢的模样，加琳娜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好了，你要在这里站多久，难道准备一直拦在走廊上怠慢两名贵客么？” 第六十六章 新的任务 看了一眼临走前那名脸色恭谨的男仆递到自己手里的小纸条，上面写着短句：危险，别去。 艾伯特笑吟吟地看了一眼阿比盖尔：“姐姐，你的魅力可真大，刚见面的人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哦。” “是完人效应对一般人的吸引力么？”阿比盖尔有些疑惑。 “也不一定，反而可能是对方本身就有什么异常，未必是一般人。”艾伯特眯了眯眼睛，“这俩姐弟看着……都有些违和呢。” “所以我们还是要去做那个清理祖宅的任务么？”阿比盖尔撩了撩脸侧的长发，低头凝视着艾伯特。 “当然要去了，我对加琳娜提出的报酬很有兴趣，北地商会背后肯定还隐藏着什么，这个任务或许能让我们摸到一些额外的收获。”想到回来后先与威廉汇合得知的情报，艾伯特心中的兴趣更浓了。 “不过得休息几天……”揉了揉自己眉心，虽然之后回城的一路自己并没有再动用超凡道具，而基本的感知却是时不时启用的，而灵性的恢复非常缓慢，现在的自己并不适合去面对更复杂的情况。 艾伯特心思微妙，他觉得卡在自己回城的当天迪尔乐驰家的主事人正好全部有事分身乏术，第一时间见过威廉后，反而是与加琳娜单独相处交接任务。 他不太相信世界上有那么多巧合，但是对于这些事饶有兴趣的他也没有回避对方意图的意思，虽然不知道对方在他身上图谋什么，但是自己也有自己的需求。 “想起一件事。拉东大叔你还记得那个‘龙与美人’酒馆在哪里么？”艾伯特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向跟在自己两人身后的拉东问道。 其他士兵和军士此时都在商会那边一起看管那2000枚金币，等着迪尔乐驰家那边来人接手商议具体的分配，因为这部分钱是总的货款，双方的比例分成有许多细节，之后又经历过抢劫追回这些事，相关事务变得繁复不堪。 艾伯特到底只是局外人，并没有想要更深牵连进去的意思，等最后分他一笔报酬就心满意足了。 “艾伯特少爷您该不会是要去找那名流浪画家吧？”拉东稍微寻思了一下，“我倒是记得路，不过时间过去这么久……” “他还答应了要替我画一张画，总之先去看看吧，反正这会儿也没什么事，大不了就是白走一趟而已。”艾伯特摆了摆手，看着繁忙热闹的街道人群，感觉自己都变得有人气了一些。 众人也并不那么急，一路走走停停，时不时看点热闹，买点小玩意儿，等来到那个熟悉的“龙与美人”酒馆时，艾伯特已经一手棒棒糖一手气球，还替阿比盖尔买了一条金色的繁复手链。 “哈哈，姐姐你看起来好像刚吃了小孩。”艾伯特指了指吃了他递过去的一颗鲜红果实将嘴唇染成了鲜红色的阿比盖尔。 阿比盖尔微微一笑：“也许真吃了也说不定呢？” “龙与美人”与初见时也没什么两样，酒馆门口依然摆着那座抽象的恶龙雕塑。 褐色石砖外搭配了树皮和爬藤植物，几个橡木酒桶凌乱地摆在恶龙附近，楼上依然能看到花枝招展揽客的女子。 艾伯特带着阿比盖尔率先推门走了进去…… “你说的这个客人我有印象，他还留了一幅奇怪的东西……呃，画，说如果有人来问他就将这幅画交给对方，而对方会给我二十枚银币的报酬。”前台的酒保斟酌着说道。 稍一交流后，得知那名流浪画家莫奈早在几天前就离开了这里，好在对方还记得约定，留下了答应给艾伯特的画。 拿着艾伯特递过去的银币，酒保脸上堆起笑容：“没想到是真的……他留下的画就在这里了。” 他从吧台下方拿出来卷成卷轴的一张画纸，并没有经过任何装裱修饰，看起来非常随便。 艾伯特谨慎地调动灵觉但是并没有获取到什么奇怪的感受，伸过手接过画卷后他稍一犹豫，当着阿比盖尔和拉东的面将整幅画慢慢展开。 一团黑红底色混杂着黄褐色污物由无数杂乱长短粗细不一的线条组成的图案展现在三人眼前，拉东光是看着就感觉心里隐隐不适甚至反胃恶心。 艾伯特眯着眼睛细细打量，隐隐在这些繁复抽象的线条中看出主体是盛放的黑红色花朵，大量粉红黑红的肉丝从花心向周围垂落并滴落黄褐色的污浊粘液。 而阿比盖尔则平静地注视这幅画，脸上没有特别的表情。 “姐姐，真是有趣，对吧？我有些后悔没让他替我画一幅画了……”艾伯特脸上堆起笑容，将画卷起来递给了阿比盖尔。 “他很危险。”阿比盖尔慢慢说道，接过手里的画并没有展开再看两眼的意思。 拉东隐约想起当时那名叫做莫奈的画家是想要为阿比盖尔做一幅画……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隐晦地看了一眼阿比盖尔，却只觉得对方美艳明媚，怎么都和那瑰异恐怖的画作内容对不上号。 “写意派么？”艾伯特看了看天色，估摸时间已经不够自己去加琳娜口中所谓的祖宅观察一番，“我们回去吧，估计维利卡夫人和莱埃娜小姐也该回来了。” ……………………………… 三人并不是回去迪尔乐驰家的大宅，而是溜达了一圈又回到了北地商会的驻地。 很快三人就在男仆的带领下见到了盛装打扮穿着礼服的维利卡夫人和穿着米色蓬裙的莱埃娜以及穿着黑色老派燕尾服的安纳托。 得知两人恰好于今天受邀参加伯爵夫人组织的茶话会讨论某个话题，艾伯特若有所思。 “布莱恩和马克达夫的事闹到布拉格都全知道了？” “是呀，听说两边爆发了严重的流血冲突，双方都有不少精锐在冲突中丧生，局势进一步升级了。艾伯特少爷你刚从那边回来，不知道对这事有没有更多的了解？” “这个嘛……”艾伯特微微一笑，心说什么更多的了解，自己就是挑起这事的人这件事难道要自己说出来么？ 第六十七章 闲适的数日 “总觉得这样的生活，仿佛像一场梦一般。” 下午的布拉格，街道热闹而有序，满溢着各种声音和气味。 城市被纷杂的人声充满，街道两旁商贩们摆出各种各样的商品，行人熙攘，热闹程度是艾伯特和阿比盖尔从未在其他地方领略过的。 生活的气氛将两人从前些时日的野外冒险中完全拉了回来，恍惚间艾伯特甚至有那么一瞬觉得如果和自己喜爱的人能如此平常地在这样繁华的城市里生活下去也不错。 “小艾伯，这里也有卖果红柿的！个头还挺大。”握着艾伯特的手，阿比盖尔有些兴奋地指向旁边小巷里的一个地摊。 艾伯特草草扫了一眼：“那是菜红柿，那天那个小朋友不是科普了半天，专门叮嘱说要那种圆圆的小小的才酸甜可口，是果红柿，这种扁平大的不适合当零食。” “他又不是小艾伯，说的话我当然没有太注意在听呀。”阿比盖尔嘟起嘴目光温存地看向艾伯特，语气就像在撒娇，而脸上还带着些许笑意。 “阿比盖尔姐现在走到哪里都是目光焦点，不披个兜帽和斗篷都没法出门了呢……”艾伯特瞟了一眼浑身罩在宽大斗篷里的阿比盖尔，又扫了一眼周围若有若无地排开人群给两人留出空间的佣兵小队。 “好像是比以前更惹人注目了……我是不是有一些奇怪？”听艾伯特这么说，原本看起来有些兴奋的阿比盖尔的声音变得有少许不安。 “奇怪？为什么这么说？”艾伯特安慰性地握紧了阿比盖尔的手。 “就……明明安普诺先生他们都强很多，但并不会在外表上那么惹人注目……说是某种超凡特质的话，比起能增强战力的总觉得我这种情况就像在给小艾伯找麻烦……”阿比盖尔惴惴不安地说道。 “不能这么说哦，明明是收获了不少便利，有人因为被姐姐迷倒可是直接送了超凡道具……最近加琳娜那个弟弟也偷偷递了一些消息，提醒我们危险呢。”艾伯特微微笑道。 “总觉得这些道具……都是冲着小艾伯来的才对。”阿比盖尔犹疑道，“我拿着根本就用不了，就算按小艾伯说的方法操作也根本不会有反应。” “所以说呀，并不是姐姐会替我招来麻烦，而是麻烦本来就会找上我。”艾伯特笑着晃了一下阿比盖尔的手，“比起说招惹麻烦，姐姐明明是在保护我这个惹祸精才对哦。路上很多时候都是依仗姐姐的实力才能解决麻烦呢。” 阿比盖尔闻言展颜一笑，但又有些犹疑地问道：“我真的起到作用了么？对小艾伯来说，没有我的话，也只会想出别的解决办法处理掉问题吧？” “只能靠自己的脑子和双手解决问题的话也太可悲了吧？”艾伯特叹了口气，“姐姐对于我来说可是很重要的，千万别乱想，要是被别人抢走我就亏大了。” “不会被抢走的。”阿比盖尔回握握紧了艾伯特的手，目光温存地凝视着他的脸，看起来脸上浮现的不安淡去了。 “再休息两天就准备去加琳娜所说的那个废弃宅邸看看了，到时候又得麻烦阿比盖尔姐保护我。”艾伯特微微笑着，同样眼神温存地回望阿比盖尔。 两人相视一笑，或多或少都感受到了点两情相悦的恋爱氛围。 想起在布莱恩领时的遭遇，艾伯特微微眯了眯眼睛：“之前姐姐你的操作太危险了，以后要听指挥，不要再那么逞强。” “嗯，我知道的，我都听小艾伯的。”阿比盖尔见他记挂着之前的事，看起来表情变得愈发温柔，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一副情不自禁的模样低头吻了他一口。 考虑到参与的士兵都是对方的人，前几天艾伯特还是大致将布莱恩和马克达夫两家之间爆发冲突的部分情况跟迪尔乐驰家在布拉格的三位主事者说了。 但他还是隐瞒了部分只有自己和阿比盖尔知道的细节，阿比盖尔冒着生命危险救自己的事情他压在心底，也无意将因此建立起关系的布莱恩家的超凡者介绍给迪尔乐驰家认识。 ……………………………… “所以说，他们俩言行举止特别亲昵，感觉关系……”男仆小心翼翼地以猜测的语气欲言又止，全神贯注地观察着自己主人的表情的他意外地发现这一次自己一无所获。 他有些不安和疑惑，察言观色可以说是他赖以生存的基本技能，过往哪怕对方努力不动声色其实自己也能轻松判断出对方的心情想法，而现在却真真的一无所获，身子无法在对方脸上捕捉到哪怕一点最微小的情绪。 “原来是这样啊。”听着自己的主人以平淡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男仆隐隐感觉自己背后寒毛树立，某种危险的预感刺激着自己跳动的神经。 “意料之中的事罢了，所以让你传递的消息都传到了吧？”李维垂下眼帘，整个人看着就像睡过去了一般浑身松散地摊在躺椅上。 “送到了……不过，他们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很在意。”贴身男仆以从未有过的小心控制着自己语气如常说道。 “嗯，那就足够了，我休息一会儿，你下去吧。”李维面无表情，淡淡说道。 男仆轻轻咽下一口唾沫，转过身总觉得对方似闭非闭的眼睛正从背后默默看着自己。 “突然感觉李维少爷也……” 他提着小心缓步走出李维的小院，左右看了看，然后加快脚步迅速穿过中庭，直到周围被商会护卫包围心里才松了口气找到了些许安全感。 然后他越走越快，转过两处回廊后来到了商会另一边看起来戒备森严有许多女侍的院落，似乎对路线非常熟悉地埋头绕过假山花丛走到了一株苹果树下的凉亭前默默停下脚步垂手侍立。 凉亭里正与一名白色长发的丰腴少妇相对而坐，品尝着点心下午茶的加琳娜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瞟了他一眼： “我那个不省心的弟弟没整出什么新的烂摊子吧？” “少爷他只是反复让我传递消息提醒目标关于家族祖宅的危险。”男仆低垂着目光看着地板一副不敢抬头的模样。 “是么？目标的反应呢？你觉得他们会去做那个任务么？”加琳娜嘴角噙着笑容，语气淡淡地问道。 “小人的揣测是……他们会去。”男仆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从那两个人的态度中能看出来，他们并没有把所谓的危险太当回事，倒是自己开始觉得自己的处境越来越危险了。 第六十八章 比预期更庞大的队伍 太阳在西边的天际缓缓落下，余晖将天色染成了令人不适的血红色。 不知道是不是环境的关系，前几日看起来颇具美感的晚霞今天显得鲜艳到诡异。 “大人……我总觉得这边的氛围……” 佣兵头子博威皱着眉头有些警惕地打量着周围染成了鲜红色的各种景物，周围的其他四名佣兵则更显得惴惴不安。 此时艾伯特、阿比盖尔和以博威为首的五名佣兵已经来到了加琳娜之前委托的任务目标地点——北地商会主家遗留的祖产，传说中从百年前的大艺术家手里收购的豪宅：里希特公馆。 公馆的占地面积看起来不小，周围是将它与其他区域隔绝开总面积不下于三亩的绿化带，但是因为缺少维护其间已经杂草丛生。 过去可能精致修剪的花、树此时都在其中野蛮生长，发育成怪异的扭曲形状，看起来孜孜不倦地试图将公馆这边的区域从布拉格的繁华文明中剥离。 而几人面前的大门和大门两侧延伸出的铁栅栏已经锈迹斑斑，扭曲的铁条像是老人的手指，无力地伸向阴沉的天空。 大门两侧立柱上的金属雕像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曾经精美的艺术品此时已经化作诡异的怪形在夕阳的血光中阴恻恻地注视着门前的访客，怎么看都是不太欢迎有人来访的模样。 很难想象在繁荣的布拉格城北居然会有一片如此破败灰暗甚至显得诡谲的区域，实际看到这里的情景后，艾伯特更加意识到这个任务背后涉及的隐秘并不一般，他暗自怀疑里希特公馆的问题根本不是一个小小的北地商会能兜得住的。 这里空气安静到几乎令人窒息，即使博威有意压低了声音依然很突兀地打破了周围寂静的氛围，而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居然如此明显后，博威下意识地止住了自己还没说完的话语。 “嗯，这里确实有些问题，不过你们不用进去，在外面注意观察情况接应我们就好。” 艾伯特微微一笑，似乎丝毫不介意自己的语言成为周围唯一的声源，平缓地说出了如常完整的话语。 博威和他的四名佣兵属下明显松了口气，但犹豫了下，博威咬了咬牙还是进一步压低声音说道：“大人，还是让我们也跟进去吧，可以给您打打下手，多少有个照应。” “嗯……但是这里确实有些问题，你们进去应该完全帮不上忙，老老实实待在外面就好。”艾伯特微笑着摇了摇头，以一种安抚般的语气淡淡说道。 他的目光透过花纹繁复锈蚀的栅栏铁门在公馆的内部徘徊，眼睛的余光则默默瞟着大门两侧立柱上看起来半人半兽的异形雕刻。 “这……” 博威还待犹豫，旁边冷不丁一个带着些挑衅语气的声音突然传来： “你家主人都让你老实在外面待着，你这种废物点心就别进去给大家添乱了。” 一名穿着考究披着斗篷戴着礼帽和单片眼镜的年轻褐发男子从这座废弃的公馆旁边绿化带里某棵苍老的枯树背后转了出来。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名亦步亦趋穿着黑白配色传统女仆套裙与他同发色的女子。 看着两人同样的墨绿色瞳孔艾伯特嘴角噙着微笑若有所思，注视着两人问道：“两位就是加琳娜会长之前提到过的大侦探夏洛特先生和他的助手奥克塔薇尔小姐吧？” “不错，正是我们……而两位应该就是加琳娜会长推崇备至的旅行者艾伯特先生和阿比盖尔……小姐了？”夏洛特一脸矜持的笑意，目光停驻在艾伯特身上不着痕迹地观察着，而当他将阿比盖尔纳入观察的范围时看起来明显有些眼晕。 不过与大多数人相比，他表现得极为克制，目光一触即收，似乎并没有因为阿比盖尔的美色有更多额外的想法。 “虽然听加琳娜会长提到过，但真的见到才知道原来加琳娜会长说的那些并不算是溢美之词，阿比盖尔小姐真是敝人生平仅见的美人。” 毫不讳言地夸赞了一句，夏洛特的目光停驻在艾伯特脸上，并不再向阿比盖尔多打量哪怕一眼。 而他的助手穿着女仆装的奥克塔薇尔则只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一语不发，直到此时才面无表情地打量了艾伯特和阿比盖尔一眼。 注意到夏洛特和奥克塔薇尔相同的发色和瞳色，艾伯特暗自腹诽：“该不会又是什么姐姐弟弟的亲子组合吧，总觉得最近遭遇的是不是有点过多了？” 夏洛特身高接近一米八，穿着有跟的皮鞋，再戴上礼帽乍一看比阿比盖尔都高一点，而奥克塔薇尔同样穿着有跟的女士皮鞋，看起来两人身高也相差仿佛。 艾伯特通过敏锐的感知更能直接估算出精准的数据，两人的身高一模一样都是一米七八。 虽然被嘲讽了一句废物点心，但博威只是讪讪一笑并没有参与两人的对话，老老实实退后两步，将作为仆从配角的立场展露无遗。 夏洛特除了一开始提到一句后也完全没有再与他说话的意思，打量了周围一圈后，突然看向绿化带里的一处密林，语气玩味地说道：“等了两位几天本以为今天汇合后就能开始好好调查了，没想到不速之客是出乎意料的多呀……” 艾伯特微微一笑，他早就发现了躲在枯树后的夏洛特两人以及另一边数目更多的访客，严格的来说自己这队人才是这里来得最晚的那一批。 他并没有准备说破展示自己能力的意思，有一个夏洛特顶在前面其实正合他意。 而被夏洛特直接点出了行踪后，默默隐藏在树上观望的几人纷纷从树上跳下主动展露了身形，那是一只看起来结构复杂的冒险者或者佣兵小队。 “一名腰间佩刀背后背剑的战士，一名背着大弓腰佩短剑的弓手，一名裹在灰色斗篷里浑身遮得严严实实的游荡者，还有作为首领赤手空拳戴着铁腕的魁梧大汉…… 原来是‘烈火’啊，但是我怎么没听我的雇主提起她还雇佣了你们？” 夏洛特打量着四人嘴里嘀咕着。 “不愧是大侦探夏洛特，一眼就看出了我们的来历。我们确实不是加琳娜会长雇佣的，但是这座老宅又不是加琳娜会长的私产……” 裹在灰色斗篷里的男子发出沙哑的声音接过话题，“北地商会几位老管事联合发布了任务，感兴趣的人并不少，你们也不用额外警惕我们，我们也只不过是来得比较早而已。” 第六十九章 人多就不恐怖了吧 “在我们之前已经有队伍从别的方向进去了，之后应该也还会有其他人赶来，我们也只是其中一只平平无奇的小队罢了。” 魁梧大汉摊手接过自己队友的话语，意态轻松地说道。 夏洛特微微皱眉扫了周围一眼后，没有再多说什么，目光再次转向艾伯特：“倒是没想到有人趁我关注点转移背后搞小动作，艾伯特先生是要跟我一起进去还是单独行动？” “既然加琳娜会长是希望我们汇合以后行动，那我当然是从善如流遵从雇主的建议。”艾伯特微微笑着，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既然如此，我们就一起进去吧。”夏洛特点头微笑，看起来对于艾伯特的态度十分满意，但艾伯特却听到有人若有若无地“嘁”了一声。 他的感知在夏洛特以及对方身后的助手脸上扫过，虽然面无表情的女仆奥克塔薇尔看起来相当可疑，但对方连嘴角和鼻翼都没有一点动静，声音并不像她发出来的样子。 夏洛特又扫了四人佣兵小队一眼，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副皮手套戴上，伸手抓住大门生锈的铁栏杆试了试，三两下就翻身越过了大门，而他的助手几乎如影随形地跟着他翻了过去，在他落地的同时翻身落在了他身后。 “啧。”看着对方裙摆在空中飞舞随着翻身又再次垂落，艾伯特仿佛有些失望于自己没能待在高处看见盛景而啧了一声。 下一刻，冷冷的视线像刀锋一样剜过艾伯特的脸，奥克塔薇尔虽然看起来还是面无表情，但艾伯特总觉得自己似乎从对方脸上看出了“嫌弃”的明显意味。 他嘴角噙着礼貌的微笑，与成功翻越大门的夏洛特对视了一眼，牵着阿比盖尔的手走到大门前，在夏洛特审视的目光中手放进腰间的背囊里一阵摸索，然后掏出了一串钥匙。 看着他用钥匙直接打开了公馆的大门，夏洛特维持着矜持礼貌的笑容，女仆助手一副面瘫的样子且不说，围观这一幕的佣兵们此时都努力做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反而显得有些气氛诡异。 但夏洛特看起来却是真的并不觉得尴尬，他摇了摇头叹气道：“原来加琳娜会长直接将钥匙给了艾伯特先生，看来她对这次行动的信心很足预期很高。” 艾伯特微微一笑，带着阿比盖尔从打开的大门走到了夏洛特身边：“毕竟有出道经年从未让雇主失望的传奇大侦探夏洛特先生在，加琳娜会长对于解决公馆的问题自然会比过往更具信心。” “如果是那样的话，这串钥匙就应该在我这里了。”夏洛特自嘲地笑了笑，“不过加琳娜会长既然邀请了我来，我就会尽自己的能力努力辅助艾伯特先生完成这次任务。” “从夏洛特先生之前透露的口风来看，您应该事先调查过不少有关里希特公馆的情报吧？”艾伯特微微笑着带头开始朝公馆庭院里前进，看起来无意关闭自己打开的公馆大门。 夏洛特扫了一眼完全打开的大门和站在不远处似乎准备等他和艾伯特走远就进来的“烈火”佣兵小队，并没有对此提出什么意见而是跟上了艾伯特的步伐。 奥克塔薇尔和阿比盖尔两人则分别跟在他们身后，仿佛他们影子一般一言不发。 “里希特公馆的历史远比北地商会本身来得久远，严格来讲它原本属于加琳娜会长的养父，前任会长祖传的私产……只是后来在一系列复杂的资产运作中变成了商会的核心资产之一。 而无论是资产性质转变前后，老会长都发起过不止一次对里希特公馆的调查和清理，最终结果都是失败…… 参与任务的人或者失踪或者发疯，没有一个能维持正常离开公馆，所以公馆内部可能的危险目前还是完全的谜题。” 夏洛特看起来也没有什么隐藏的意思，将自己调查到的基本情报顺着艾伯特的发问娓娓道来。 四人在公馆废弃的庭院里缓慢前进，周围看起来比外面更加荒凉，低矮的杂草和灌木分布周围，倾斜的老树压在已经不太能分辨出的石子路上能看出非自然生长的痕迹。 “这里应该在过去发生过一场战斗……”夏洛特颇感兴趣地靠近弯折扭曲的老树，戴着皮手套的手掌在树干上来回摸索，还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放大镜煞有介事地仔细观察着。 艾伯特的灵觉扫过，轻易在贴近地面生长的树干陡然弯折的部分发现了陈旧的伤痕，可以想见这道直接影响了树的生长方向直到如今也还未痊愈的伤口过去会是在怎样惨烈的战斗中产生。 “应该至少有十年了，有人被拦腰斩杀在这棵大树树下，恐怖的重型武器甚至直接斩断了大树只留下了些许树皮连接……不知道是过去佣兵的火并还是遭遇了什么难以抵抗的其他危险……” 夏洛特一阵观察后给出了结论，“从树遭受的伤害可以看出，这不是普通佣兵和冒险者能应对的情况。” 他看了看起来对此似乎丝毫不以为意的艾伯特一眼，带着玩笑的口吻说道：“这个任务看起来危险的程度确实非同一般，说起来只要我们此时立刻激流勇退离开里希特公馆，等其他人都死后，是不是就成了唯一参与任务还活着正常走出里希特公馆的传奇角色。” “夏洛特先生应该不会是想告诉我以前那些传奇的履历都是靠一次次激流勇退完成的吧？”艾伯特似笑非笑地瞟了夏洛特一眼，眼睛的余光扫过站在对方身后始终面无表情的女仆助手。 “而且，就算我们现在想退，也已经晚了。”他紧接着摊了摊手，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夏洛特微微一愣，游目四顾，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许难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四人周围已经被浓雾包裹了起来，超过周围五六米，能见度就直线下降。 “看起来有人不希望我们离开呢。”艾伯特又笑了笑补充道。 第七十章 迷踪 四人试着往回走，不出意料地发现走出理应足够的距离后他们依然在荒废的庭院里徘徊，根本看不到来时通过的锈蚀铁栅栏和大门。 “咳，看起来这次的任务危险等级确实是最高的。这个季节的布拉格根本就不具备形成这种浓雾天气的客观环境条件。”夏洛特环顾四周后，意有所指地说道。 “只可能是超凡因素介入导致的影响了。”艾伯特语气淡淡地直接说道，揭开了夏洛特回避的话题。 “虽然是在意料之中，但是目前这种情况下确认艾伯特先生是超凡者这一点倒是让人感觉油然生出了一些安全感。”夏洛特观察着艾伯特和阿比盖尔的反应，不经意地往侧边走了一步完全将自己的助手挡在了背后。 “若非如此加琳娜会长也不会将这个任务交给我了吧？要交换一点我们自身的情报方便在之后的行动中配合么？”艾伯特微微一笑，看起来自信满满并没有被目前的困境影响。 夏洛特略一沉吟：“我对自己的脑力和射击有些自信，也擅长发现一些细节综合情报，同时也会一些实战的格斗剑术……我的助手奥克塔薇尔小姐则比我更擅长应对近身的敌人，说来惭愧，我并不是她的对手。” 奥克塔薇尔维持着面瘫的模样，对他的说辞不置可否，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意见补充。 而夏洛特说完后就将目光移动到了艾伯特脸上，艾伯特看着他一脸探究的神色，笑了笑自己做出一脸坦然的神情说道： “我的话，会一点异术，能够驱使一些弱小的下位仆从，而阿比盖尔则同样擅长近身战斗，虽然是女性但她很擅长用刀的技巧，对付几个佣兵的话并不算很大的困难。” 夏洛特点了点头，也没有很突兀地提出什么根据双方擅长的方面组成一队改变阵型之类的说法，双方依然保持着基本的五米距离各自组成两人小队。 主导着话语权的夏洛特和艾伯特保持着基本的默契，注意着对方不从自己的视野里丢失，又在周围游荡了一圈后再次掉头，试图找到当时两人看到的倾倒扭曲的苍老古树。 然后走过同样的距离一无所获，反而在另一个方向看到了倾颓破败的石砌露台。 “直接想要走回去应该是不太可能的了，之前在外面的时候我也观察了一下，确认了一些标志性的景物作为方位和距离的参照。这个露台也是其中之一，它完全不应该出现在现在这个位置。” 夏洛特游目四顾，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在刚才我也试图通过之前记忆的这些锚定对象来确认周围的情况，但我发现它们的方位和距离已经完全错乱了，并非等比例放大或者朝某个方向偏转亦或者变成了镜像一样的反方向……” “或者更悲观一点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艾伯特意态轻松，语气仿佛漂浮在空中一般轻声说道，“它们在不停移动。” “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真是过于糟糕的情况……”夏洛特摇头感慨了一句，接着提议道： “我有一个想法，我们先笔直沿着一个方向前进，我和艾伯特先生你锚定同样的方向，但是不要关注对方避免互相影响，然后让我们的搭档跟着我们同时注意对方的情况避免双方走散。” “不错的主意，同时还能观察一下我们的方向感有没有受到这里的影响变得失常。那就让我们开始试试看吧。”艾伯特一副颇为赞同的模样欣然应承道。 ……………………………… “没想到这次任务来的人这么多……” “头儿，我感觉情况有些不对……” “之前里希特公馆的事我都是当鬼故事听，现在这阵仗怎么感觉像真的……” “废话，艾伯特大人都来了，能是假的么？” “别说了，我已经出汗了……” “怕什么？再恐怖能比人头索命恐怖？” 里希特公馆外，摸到了之前夏洛特转出来的苍老古树背后的五人佣兵小队窃窃私语。 “好了，说不定都还有人没来，都注意好来了些什么人，有没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异常…… 艾伯特大人没让我们进去不代表就是让我们在外面吃干饭，一个两个的都打起点精神注意周围的情况！”博威皱着眉头语气严肃地说道。 明明里希特公馆都是由四处漏风一览无遗的铁栅栏围起来的，但是艾伯特他们四人进去后没走太远似乎几下转折就在几人眼里失去了踪影。 跟在他们后面不远进去的那个所谓的“烈火”小队情况也没什么两样，再后来陆续来了五只队伍共计二十三人，从不同的方位以不同的方法进去，只要进去后基本都没多大区别。 明明一眼看过去可见度极高，但是这些进去的队伍总是在里面转几次方向就从几人的视野里消失了。 “时间也并不是完全一致，不过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一个正常出来的人都没有了。”博威喃喃自语，一时对众人的消失想不出什么共同点。 “呃……艾伯特大人该不会也……”一名佣兵听到他这么自语下意识地说道。 “啪”的一下博威一巴掌拍在了那名佣兵头上：“胡说什么？艾伯特大人那是普通人么？你凉了艾伯特大人也不会有事……教过你多少次了，怎么还管不住自己这张嘴，谨言慎行，谨言慎行！” “哦？艾伯特小兄弟也进去了？那美丽动人的阿比盖尔小姐应该是和他在一起吧？”冷不丁一个声音从几名佣兵背后传来，那声音近在咫尺，就仿佛说话的人正站在他们身后。 几个人同时被吓出一声冷汗，反应快的博威已经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钉锤。 “哎呀呀，几位不用这么紧张，我只是一名无所事事的旅行画家，而且还是你们嘴里的艾伯特大人的旧识。” 等几名佣兵转过身，只见一名身材瘦削面色苍白、眼圈附近发黑的俊秀男子一副仿佛刚熬了几夜没睡的样子懒洋洋站在他们身后。 而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要与几人进一步交谈的意思，只是露出玩味的微笑注视着里希特公馆的大门，径自朝那边走去。 博威蠕动了两下嘴唇想要说出自己几人发现的异常又忍住了，看着对方不疾不徐地走入生锈铁栅栏围成的大门，然后比之前的人更快地直接消失在了大门口。 第七十一章 不明的底色 艾伯特和夏洛特四人保持着计划中的队形朝一个方向走出了很远，虽然中途也出现了一些显眼的参照物，但两边保持默契都没有影响行动。 随着时间推移，一个巨大的阴影在浓雾中浮现，四人终于见到了此行的目标，里希特公馆的主体。 曾经的豪宅墙壁上的瓷砖已经脱落，露出了里面的泥砖和腐朽的木料，间或洞开的窗户也都已经失去应有的功能，曾经可能有的玻璃已经不翼而飞只留下腐朽的木制窗棂。 由于浓雾和天色的影响，几人透过洞开的窗户也难以看清里面的情况，目所能及的一切都被血色的浓雾遮蔽，只充满了神秘而荒凉的气氛，让人多少觉得有些压抑。 “和预期想的一样，看设计图里希特公馆的主体建筑占地面积极大，我们在浓雾中保持前进，只要我们确实是在里希特公馆的范围内，迟早它就会自己出现在我们面前。”夏洛特矜持地微笑着说道。 艾伯特点头露出赞同的表情：“确实是这个道理。” 看着两人互动，阿比盖尔眼波动了动，嘴角微微往上勾勒了一下，注视着艾伯特没说什么，而另一边的奥克塔薇尔则依然一副面瘫的模样没有表情也一言不发。 “要环绕着建筑主体找一下门还是直接从窗户进去？艾伯特先生有什么想法么？”探究的目光从废弃宅邸的窗户内侧收回，夏洛特微笑着颇为客气地征询看起来还是个半大少年的艾伯特意见。 “我觉得两个选择都无不可，目前掌握的情报太少，很难确认哪一个选择更明智一些。”艾伯特做出有些犹豫表情摇了摇头。 “前者的话，如果能找到正门就可以借助加琳娜会长给予的钥匙，上来就进入大多数人无法选择的路线，而后者则可以迅速发现之前进入公馆的那些人留下的痕迹，有所参照帮助我们为之后的行动制定计划作出选择。”夏洛特迅速作出分析。 “嗯，既然如此的话，那我们就先环绕一圈找找正门在哪里吧？”艾伯特微一沉吟不待夏洛特进一步说话，率先说道。 “嗯……呃？”夏洛特的脸上露出一闪而过的惊诧表情，但并没有就艾伯特的选择提出异议：“艾伯特先生说得有理，还是先绕一圈观察一下，确认一下大门在哪里和具体情况再做选择也不迟。” “呃？其实我的意思是，我们就走大门好了。我们是受主人家的委托合法合规地进入这里调查，没必要搞得跟做贼一样翻窗户。”艾伯特露出有些尴尬的表情语气犹豫地说道。 “……”夏洛特沉默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艾伯特先生说得有道理，我们就堂堂正正进去好了。” 同时，一个声音似乎在周围响起：“纱笔！” 艾伯特偏了偏头露出疑惑的神色：“夏洛特先生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就像有其他人在附近说话一样？” “有么？我没有听到什么异响……艾伯特先生的听觉比较敏锐？”夏洛特露出有些迟疑的神色询问道。 阿比盖尔摇了摇头：“没有注意到。”而奥克塔薇尔则继续站在夏洛特的身后一言不发面无表情似乎完全不关心周围发生的情况。 “好吧，那可能是我听错了。”艾伯特疑惑地摇了摇头。 “光站在这里也看不出什么，既然已经决定去找大门，我们就先沿着墙壁往右侧逆时针走一圈看看吧？”并没有纠结艾伯特的问题，夏洛特提议道。 艾伯特没有异议，随后四人出发，一边观察着建筑内外的情况一边一路前进。 “看起来这里也遵循了一些基本的空间秩序，当我们眼中能看到其中一个参照主体的时候，并不会有其他并不该出现在它附近的参照主体出现。”似乎发现了什么，走着走着夏洛特停下了脚步，若有所思地说道。 “确实如此，不过与之相反，本应该出现在某些参照主体一旁的参照主体却完全看不到踪影。”三人跟着停下，艾伯特露出有些恍然的神色随后又陷入了疑惑。 “总的来说空间是趋向于放大的……方向错乱但是维持着基本的秩序底线……”夏洛特陷入沉思，犹疑着说道:“不知道艾伯特先生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大量的交易可以作假，但是没有买卖却没法作假。” 艾伯特露出疑惑的神色：“这句话的意思是？” “是流行在商人群体里的俗语，大概意思就是，想要营造一个商品受欢迎的假象是可以依靠作假雇佣人自买自卖演出来的，而一个商品如果在市场上出现根本无人问津的情况却是难以造假的。”夏洛特推了推单片眼镜，眯了一下眼睛。 “嗯……不是也会出现有人看中某件商品，然后威胁别人不许买，然后自己压价收购的情况么？”艾伯特颇为现实地举出了反例。 “所以这是自由市场的俗语，在布尔里恩慈这边是不太行得通的……噢，忘了介绍，与艾伯特先生一样，我也不是布尔里恩慈本地人。”夏洛特笑了笑，“我来自城邦联盟——米斯特瑞合众国。” 听到这里，阿比盖尔露出有些好奇的神色瞟了夏洛特一眼，看着他身上的穿着若有所思：“夏洛特先生这样的穿着在布尔里恩慈确实不常见，这是米斯特瑞那边流行的风格么？” “那边几乎每个城邦都有差异，部分城邦更是天差地别，准确的说，我这样的穿着最近这些年盛行于门堡地区，在米斯特瑞的其他城邦并不流行。”似乎有些惊讶于阿比盖尔第一次跟自己说话是这样的话题，夏洛特的目光从艾伯特和阿比盖尔脸上扫过。 “那边有适合艾伯特体型的这种穿着么？总觉得还蛮适合他的。”阿比盖尔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仿佛有些刺眼般，夏洛特的目光下意识从她脸上错开投向了艾伯特。 艾伯特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我也觉得夏洛特先生这身装扮不错，应该会有适合我体型的款式吧？” 第七十二章 黄铜大门 夏洛特有些意外地发现艾伯特和阿比盖尔对目前面对的情况相当缺乏紧张感，他眯了眯眼睛微笑着和艾伯特顺势闲聊了两句，有意套话的情况下发现根本获取不到艾伯特的有效信息。 “我们站在这里不动的情况下，周围的景物和环境一直没什么变化，也没听到哪里有异常的动静，看起来只能继续走下去了？”夏洛特放弃了套话重新将对话转入正题，试探着将目光转向旁边洞开的窗户。 “夏洛特先生说得对，既然如此，我们就按原计划先找到正门吧。”艾伯特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点了点头。 “嘁——”奇怪的声音再次在耳边不远处响起，艾伯特看着并没有开口做声看起来也不像听到异声的夏洛特和奥克塔薇尔，有些无奈地挑了一下眉头。 在艾伯特的坚持下，四人沿着墙壁继续前进。 由于浓雾的影响，虽然有外墙洞开的窗户能窥伺里面的的情况，但除了最开始经过的一条内墙挂着破损画作的的长廊外，很难分辨出窗户内侧的房间承担着什么样的功能。 全程四人也没遇到过其他进入里希特公馆探索的人，甚至也没能从窗户附近发现什么有其他人进入的蛛丝马迹——厚厚的灰尘就铺在窗台上，看起来不知道是积累了多少年的量。 在这座破败的豪宅里，似乎已经只有过去的阴影在游荡，岁月带走了它曾经的辉煌和繁华，只留下了破败和荒凉。 终于，像是公馆出入口由云石构建的外置立柱门廊出现在了四人眼前，转过去后，在门廊深处可以看到一道豪华的足有五米高的黄铜大门…… 看到它后夏洛特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而艾伯特则有些惊讶地自言自语：“没想到这么顺利。” “艾伯特先生是觉得也许会有什么来阻止我们靠近正门？”夏洛特转头看向艾伯特，露出探究的神色。 “以前看过的话本里很多这样的剧情呀，路人甲侦探团陷入某个迷宫或者类似于鬼打墙一样的困境后，以某个明显的标志物为目标前进，基本不出意外的半路上就会出一堆意外。” “幽灵砌墙……”夏洛特似乎愣了一下，“没听过的奇怪形容，但意外的贴切……” “夏洛特先生感兴趣的点也蛮让人意外的。”艾伯特似笑非笑地瞟了他和身后的助手一眼，接着说道： “这道门好像有点过于异常了？” “艾伯特先生有什么发现么？”夏洛特的目光从艾伯特脸上扫过重新落在了高达五米的黄铜大门上。 “至少就连我这样的外行人也能看出它的画风跟周围好像有点不一样，更多的就依仗夏洛特先生的职业素养了。”艾伯特瞥了一眼依然面无表情，似乎连目光都没看向大门呆然伫立的女仆助手，语气颇为诚挚。 与之前整个建筑其他地方看到的破败景象不同，与有些倾颓被爬藤植物和野草苔藓覆盖的门廊立柱也形成明显的差异，出现在四人眼前的黄铜大门看起来璀璨如新，别说破败的痕迹，连些许灰尘都看不到。 它宽大厚重，即使放在里希特公馆也显得过于庄重了些。而门上密密麻麻地镂刻着各种难以辨别出具体所指的花纹，它们盘绕交织，让艾伯特看到的第一眼就产生一种奇怪的冲动，他想要将手放上去将自己体内的无形之力注入以此来唤醒它。 他觉得眼前的不像是一道门，而更像是一个沉睡或者正在孕育的生命， 在黄铜大门的上方，镶嵌着一块明显已经被时间侵蚀的铭牌，上面雕刻着的字符已经无法分辨，而艾伯特能看出其原本的用材与大门是一致的。 不知道中间经历了什么，或者说是这道门产生了什么异变，才导致了现在看到的差异。 在艾伯特观察沉思并克制自己冲动的时候，夏洛特已经重新拿出了自己的放大镜接近黄铜大门开始仔细研究。 “这些花纹有些古怪……这看起来就像真的全新制造的门……用制造来讲也不太准确……不对，这不太说得通……”夏洛特仿佛陷入了某种执迷，一边观察着大门的细节一边眼睛放光忍不住喃喃自语。 艾伯特牵着阿比盖尔的手，也靠近了大门：“这门应该是个超凡道具吧？要不夏洛特先生试着注入一点灵性试试？” 他以仿佛开玩笑一样的语气建议道，夏洛特神情困惑地摇了摇头，仿佛没听清楚他说什么，问道：“艾伯特先生是有什么想法么？” “试试用灵性激活？”艾伯特再次说道，他突然对这件事产生了一些兴趣，在试图让阿比盖尔激活“绿森石符”和“孽肉之子”失败后，他很想知道其他人激活超凡道具的情况与自己是否有差异。 夏洛特的脸上露出讪讪的神色：“我对这道门的解析没有那么快……好吧，我承认几乎没有进展。 那可能需要更专业的研究，对这道门有更深入的了解后才能开始尝试，贸然对超凡之物注入自身灵性的话……” “有没有可能就是有一些人贸然采取类似的做法，变成了门的养料，才得以让它变成现在我们看到的这样？”艾伯特轻轻揉捏与自己十指交扣的阿比盖尔的手，拇指轻轻在阿比盖尔掌侧写字。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它暂时没有反应，可能是有某种激发的机制。”夏洛特后退了两步，重新与黄铜大门保持距离，缓慢应声道。 “那插入钥匙开门，会是激发负面反应的机制还是避免产生某些不好变化的机制呢？”艾伯特露出某种天然的疑惑神情，抛出了有些为难人的问题。 “呃……”夏洛特仿佛被这个问题噎到了一下，然后陷入了思考，过了一小会儿后，他才以一种不太确定的犹疑语气回答道： “理论上讲应该是插入正确的钥匙开门才是安全的。否则钥匙现在应该插在门上而不是安全地交到艾伯特先生您手上。” “这样啊……”艾伯特露出恍然的神色，随后脸上挂起似笑非笑的笑容，接着说道：“也是呢，毕竟加琳娜会长总不可能故意坑害我们吧？” 第七十三章 进门 夏洛特仿佛被噎住了一下，喉头动了动方才说道：“这倒是不好说，很多时候与其指望雇主的道德，还是更多依靠自身的专业素养比较合适。” “审慎客观的说法，听起来夏洛特先生与加琳娜会长之间交从不密的样子。”艾伯特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事实上就是如此，单纯的雇主和被雇佣的侦探的关系罢了，倒是艾伯特先生看起来跟加琳娜会长有些私交？” 夏洛特轻轻摩挲了一下杵在地上的手杖顶部，看起来颇为坦诚地说道，探究的目光重新投向艾伯特。 “可惜我们的情况实际上与夏洛特先生也没什么区别，非要说的话，单纯只是在这之前有从加琳娜会长这里接手处理了另一个有些问题的任务罢了。” 艾伯特露出无奈的神色，似乎有些忧虑随后又摇了摇头：“哎，感觉加琳娜小姐应该也不是那种人，况且夏洛特先生的专业判断也倾向于用钥匙开门不会有什么风险，我来试试开门好了。” 说着他拿着那串钥匙靠近黄铜大门，阿比盖尔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听着他的说辞脸上保持着一本正经的表情。 夏洛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他杵着手杖后退了几步给艾伯特两人让开了位置，女仆助手依然面无表情如影随形地跟着他。 艾伯特手里那一大串钥匙足有十三把，看起来除了其中三把特别醒目，剩下的大同小异，有些甚至形制完全相同，让一般不了解的人拿在手里恐怕也只能一个个猜测然后去试了。 不过在之前加琳娜已经告诉了他部分钥匙的功用，其中就包含庭院正门和公馆大门的钥匙。 他拿起其中那把看起来最大但已经有些陈旧的黄铜钥匙，对准面前黄铜大门的锁孔就朝里面捅去。 不出意料的，钥匙捅到一半……卡住了。 艾伯特体内的无形之力顺着手中的黄铜钥匙注入，就在即将接触大门时又突然收了回来，他能感受到面前原本像是正在沉睡中的某种存在被唤醒了，它开始向自己传达某种深切的渴望。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从钥匙上拿开，转头露出尴尬的神色：“呃……好像卡住了。” 一直保持着五米距离警惕着门口可能发生的意外的夏洛特露出有些意外的神色，原本警惕的恐怖风险没有发生，反而出现了老旧钥匙卡住的寻常情况。 “……这种事也挺常见的，一般来说给钥匙或者钥匙孔涂点润滑油就能解决。”夏洛特很快收敛起意外的表情一脸正色地沉吟道。 “所以我们万能的夏洛特侦探先生有预料到这种情况带一点类似润滑油之类的道具么？”艾伯特看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求助般地问道。 “考虑到过会遇到这种情况，所以……”夏洛特说着，身后的女仆助手奥克塔薇尔第一次走到了他的侧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个小巧的手提包，并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精致的多边形切面玻璃小瓶递给他。 艾伯特看着这一幕回手抓住了阿比盖尔的手，悄然后退几步为夏洛特两人让出了位置。 但是夏洛特无视了他行动的潜台词，保持着微笑似乎对插在黄铜大门上的那串钥匙毫无觊觎之心，靠近几步后将从奥克塔薇尔手里接过的玻璃小瓶递给了艾伯特。 艾伯特伸手接过，脸上看不出什么异色，状似随意的将这个玻璃小瓶又交给了阿比盖尔，看着大侦探和他的助手询问道：“这个小瓶里面装的就是润滑油么？” “……确实是类似功效的东西没错。”夏洛特给出了确认的回答，而女仆后退一步重新站在了夏洛特的身后，看起来完全没有搭理艾伯特的意思。 夏洛特面露歉意看了一眼艾伯特，而艾伯特露出了然理解的神色点了点头：“阿比盖尔姐也不是很喜欢和陌生人说话，姐姐你力气比我大一些而且反应也比我快，试着涂点润滑油将钥匙插进去开门吧？” 阿比盖尔轻轻点头，走前一步将艾伯特挡在了身后，打开玻璃小瓶瓶口精美的银色金属瓶盖后，一股淡淡的不知名异香从中传了出来。 来不及分辨到底是什么味道，艾伯特第一时间闭住了自己的呼吸，默默观察着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反应的夏洛特两人。 而阿比盖尔靠近黄铜大门后伸手将小瓶里粘稠的散发着异香的液体滴了几滴在锁孔和钥匙的交接处，试着插拔了几下后成功将钥匙完全捅了进去。 随着她扭动钥匙，一阵清晰的机扩声响起，黄铜大门与门框之间紧闭的门缝错开，门被成功打开了。 正如艾伯特所料，她完全没能触动已经被唤醒的“门”，“门”看起来对她毫无兴趣。 而随着门被打开，之前感受到的强烈的渴求和吸引力缓慢淡去，黄铜大门那种活着的感觉变得不再明显，阿比盖尔看了艾伯特一眼，得到示意后轻轻推开了已经被打开的黄铜大门。 不出所料的，门后被浓密的雾气遮蔽，站在门口不远处的四人根本看不清公馆内部的景象。 艾伯特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重新走到了阿比盖尔的身前，率先进入了里希特公馆内部，他探手抓着阿比盖尔的手，另一只手接过她开门后拔出来的钥匙，进去两米后就让到了一边，看起来没有抛下大侦探和女仆独自深入的意思。 与间或还需要对视一眼确认意图的艾伯特、阿比盖尔不同，夏洛特和奥克塔薇尔表现出了惊人的默契，两人稍一犹豫就跟在阿比盖尔身后也走入了大门。 “门就先不关好了。”艾伯特摸了摸下巴，“比起给后来的人创造困难，我觉得还是为自己减少困难的优先级比较高。” “我没什么异议。”夏洛特杵着手杖，露出矜持的微笑点了点头赞同他的选择，同时游目四顾。 四人进来之后感觉浓雾带来的视野阻隔变弱了不少，大概是从三米之外朦胧，五米之外不可见的程度变成了六七米外朦胧，而视野范围也拓展到了十三四米的程度。 不过当艾伯特转头朝门外看去则又发现门外依然维持着之前的可视范围。 第七十四章 最先见到的是尸体 考虑了一下，没有试着再踏出这道黄铜大门，艾伯特重新回过头打量室内的情况。 看起来夏洛特也没有再进出一番试探的意思，此时已经又走开几步与门口拉开了距离，和艾伯特一样游目四顾。 与之前匆匆一瞥更多只是注意到能见度的变化不同，两人都注意到了距离大门大概十米以外的地面上有一些值得留意的阴影。 夏洛特转头与艾伯特对视了一眼，斟酌着问道：“加琳娜会长有提到过公馆内部的情况么？” “没有，她并没有进来过，之前也没有人带出过有效信息，很可能现在的我们对里希特公馆的了解已经胜过她。 而按公开的公馆结构图来看，我们现在应该是在大厅没跑了。”艾伯特以一种带点无奈的玩笑口吻说道。 “那可真是一个不幸的消息。”叹了口气，大侦探夏洛特杵着手杖试探着朝那些阴影走近了几步，然后又停下了步伐。 “有什么发现么？”艾伯特状似惊讶地问着突然止步的夏洛特。 “有是有……这些东西看着有点眼熟……”夏洛特又叹了口气，“虽然有这样的预期，可是出现的位置却很不妙啊。” “怎么？突然打起了哑谜？”艾伯特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拉着阿比盖尔又凑前了几步。 “在过去的侦探生涯里最常见的场景道具之一……也是提供给我最多线索的道具……” 夏洛特状似洒脱地摊了摊手，正准备揭晓谜底，已经又走前几步的艾伯特却一脸好奇地打断了他的发言： “侦探对尸体都是这么有感情的么？”他看起来对尸体的存在并不觉得惊异，相反对夏洛特的表述产生了明显的兴趣。 “哈哈。”夏洛特干笑了两声，摩挲着手里的手杖，“某些情况下来说确实如此，毕竟大多数时候……尸体都会说话。” 艾伯特微微眯起眼睛，脸上浮现出笑意：“那现在的情况不是正好么，需要夏洛特先生发挥专业素养的时候到了。” “嗯……”夏洛特沉吟了一下，带着自己的助手走到了距离门口最近的伏地阴影前不远。 艾伯特保持和他们的距离，拉着阿比盖尔从另一侧接近了目标。 从朦胧的雾气里逐渐袒露全貌的是一具扭曲伏地的尸体，他的身体扭成了奇怪的形态—— 下半身跪在地上，上半身扭转向左侧右边肩膀着地，而他的头部却向右侧扭转了270度直直对着自己身体的正后方，同时他右手扼住了自己的喉咙左手却仿佛被什么无形的绳索捆缚紧紧从后方环在自己腰侧……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他正瞪着眼睛仿佛看着自己七窍流血的同时面带欣喜而僵硬的微笑。 艾伯特轻轻揉了一下手里阿比盖尔的手，只觉得即便是之前遇到的人头行尸都比眼前这玩意儿看着要亲切不少。 他的视野探向周围，与阿比盖尔暗地里交流后，他确认了自己在这里的视野跟其他人也没什么区别，加上不太敢调动灵性触发灵觉以免引起什么不好的应激反应，此时也只能老老实实地拉近距离后才能好好观察。 以第一具扭曲伏地的尸体为分界线，艾伯特只觉自己进入的并不是公馆大厅，而是一间以尸体为主材创作艺术品的美术陈列馆。 每隔几米就能看到一具形态诡异的尸体，他们或趴伏或倒地，也有蹲下和侧身蜷缩的类型。 其中有的类似第一具尸体那样扭曲。有的看起来安静祥和得仿佛寿终正寝，有的形体极尽张力仿佛死前在尽力舒张肢体。 由于没有太靠近，被雾气包裹着难以分辨更多尸体的表情，但近处的两具也能看出不同。 左前方四五米外一个就像睡着一般形体正常的人脸上表情扭曲到了极致，他的眼睛曝起突出，额头青筋毕露，脸颊上的肌肉几乎撕裂开，嘴张大到人类可能的极限，而下巴看起来恐怕已经脱臼，说是恐惧又不太像，有些难以判断对方当时处于何种情绪。 右前方差不多同一的距离，一具蜷缩成一团的尸体脑袋却高高抬起仿佛仰望，一脸痴迷赞叹的神色令人一见可知其生前一定看到了什么极为吸引他的美好事物，但是这却又与他蜷缩成一团明显表现出畏缩的肢体行为难以匹配。 这样的尸体一眼看去光在可见范围内就有好几具，更远处逐渐看不清的阴影更是数量倍增。 “看来这些年除了应任务请求前来探索的冒险者和佣兵，其他不速之客也不少。”艾伯特握着阿比盖尔的手率先打破了空气中的寂静。 保持着两三米距离从第一具尸体旁走过小心观察尸体的夏洛特低声回道： “离我们最近这三具应该是刚死不久的……不用触摸都能看出，他们太新鲜了。 而且……我认识他们，距离门口最近这具面带微笑的尸体是佣兵小队‘巨鹰羽翼’里的副队长吉宏，前天我还在酒馆看到过他，是一名出色的大剑剑手…… 仿佛睡着肢体看不出什么异常的这个是独行游荡者‘蝮蛇’，真名我也不知道，但绝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而这个蜷缩身体抬头的……” 夏洛特停顿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继续说道：“他是布拉格繁星教堂的神甫，在我来布拉格之前就听闻过他的名声，属于这个城市真正精英阶层的人并且毫无疑问是一名超凡者。” 夏洛特叹了口气，看向艾伯特和阿比盖尔面色难看：“艾伯特先生，你觉得我们转头溜走能有几分走出去的希望？” “如果是刚才的话，我觉得应该还是有希望的，至于现在……”艾伯特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指了指众人进来时打开的黄铜大门。 夏洛特脸上露出苦笑的表情，之前众人刻意没有关闭的黄铜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重新合拢，朝着室内的大门内侧，若干张黄澄澄的浮凸人脸挣扎着仿佛发出无声的嘶吼在黄铜大门的表面蠕动。 第七十五章 诡谲 “和迷雾的出现一样……看来这里在一步一步堵死我们的退路。”面对再次出现的变化，夏洛特表现得颇为淡定，脸上的表情还如艾伯特的预期一样甚至多了一点隐隐的兴奋。 “现在我倒是好奇那些疯子是怎么成功逃出去的了。”艾伯特做出一副好奇的表情。 “正常来讲，目前这两步应该就出不去了，疯了还能出去就更不可能了，应该是后面有别的什么机制。”夏洛特摩挲着手杖顶部沉吟道，背后的女仆眼睛安静地停驻在他身上，脸上依然看不出什么表情。 艾伯特默默观察心里玩味，从见到对方的第一刻起，直到现在已经接近两个小时了，对方脸上的五官和脸部似乎连最轻微的动作和表情都没做过。 想了想，看着似乎专注于观察尸体的夏洛特，他保持着好奇的表情和语气问道：“夏洛特先生有从他们身上获得更多的信息么？” “我试试看。” 夏洛特来回观察了一番，还伸手虚探靠近三具尸体仿佛在感受什么，过了几分钟才缓慢接着说道： “距离我们越近的尸体目前来看死亡时间也越近…… 吉宏应该刚死不久，尸体的温度甚至与常人区别不大，如果不是状态诡异同时也失去了心跳和呼吸，我甚至会怀疑他还活着。 ‘蝮蛇’死的时间也不长，尸体尚温热……至于繁星教堂的这位，他的尸体已经跟周围环境的温度基本一致，瞳孔看起来中等程度浑浊，死亡时间大概在两天左右。 而更远的那些，虽然尸体没有腐坏，但估计是别的力量导致，死亡时间至少都在一个月以上了。” 艾伯特摸了摸下巴，只觉得对方判断的信息跟自己几乎完全一致，仿佛思考着什么沉吟道： “这样看来，这两位佣兵可能也是这次任务的参与者，在我们之前不久甚至不排除是在我们之后进入公馆，然后迅速遭遇了危险变成了我们现在看到的模样。 而这位繁星教堂的神甫……看起来教会对这边的情况也很关注，当然，也不排除这位神甫大人自恃高明亦或对里希特公馆的情况不够了解，为了一些别的目的自己选择了单独进来冒险。” 感受着艾伯特的手指在自己手掌上写写画画，阿比盖尔微微一笑，顺着艾伯特的话语开口再次朝夏洛特提出问题： “夏洛特先生，如果我们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有没有可能过一会儿身边突然多出一具新鲜的尸体？” 夏洛特微微一愣，伸手推了一下自己佩戴的单片眼睛，神情看起来有些异样地看了阿比盖尔一眼，眼睛的余光偷偷扫了一下艾伯特随后才有些犹疑地反问道： “阿比盖尔小姐的意思是这些人是在其他对方遇害然后通过某种超自然力量转移到大厅里的？”他看起来比起问题本身更惊讶于提问的人换成了阿比盖尔。 “其实不需要什么超自然力量转移也可以，反正周围都是保持一定距离就什么都看不见的浓雾…… 就算凶手拖着新的尸体站在我们旁边十几米外一边欣喜地看着我们一边将它摆成什么自己喜欢的可爱造型我们也完全发现不了他呀。” 阿比盖尔露出明艳的笑容以一种带点磁性的温柔语调慢条斯理地说道。 夏洛特连带着背后的女仆助手不由自主地一起退了一步，他似乎有些警惕地注视着阿比盖尔然后迅速扫视了周围一圈，然后才注意到自己的反应，干笑道： “这种可能性应该不大吧，就算看不到，拖动尸体还要摆出这些奇怪的造型，想要不发出声响太难了。” “难道夏洛特先生没发现超过我们能见度的地方自始至终都是一片寂静么？ 按‘烈火’的说法，加上这两具尸体作为佐证，跟我们前后脚一起进入公馆的人恐怕不少。 而现在，除了我们自己的说话声，我们能听到别的什么其他声音么？ 总不可能他们都在无声无息地行动相互之间也不对话讨论也没和这里的危险因素发生冲突吧？” 阿比盖尔踏前一步挑眉俯视着夏洛特，没有牵着艾伯特的另一只手轻轻指了一下被夏洛特判定为刚死不久的两具尸体。 “呃……”似乎没想到阿比盖尔突然从沉默寡言变得这么善谈同时态度如此咄咄逼人，可能还因为她提出的可能性感到有些不安，夏洛特语气略显艰涩： “这一点确实是我的疏忽，阿比盖尔小姐的思维很敏锐，这种情况的话，我们还得提防周围可能存在的突然袭击。不过这些人的死法都有些诡异，我倾向于对方应该还是通过某种超自然力量杀死转移了他们。” 思考了一番后他依然坚持了自己的判断。 阿比盖尔展颜一笑，明艳的笑容与方才咄咄逼人的模样形成翻转的反差，同时语气也变得温和：“好像确实是我多心了，夏洛特先生的判断听起来更有道理。” 夏洛特看起来就像松了口气，身体稍稍不自觉地舒展放松了一下，就在这时，艾伯特做出了一个奇怪的动作，他拉着阿比盖尔的手轻轻蹦起，然后似乎由阿比盖尔翻转胳膊借力令他成功翻身骑到了自己背上搂住自己的胸口和脖子。 “？”夏洛特似乎因为眼前的一幕变得更懵了，正当他思考着艾伯特这是在干什么组织语言试图询问的时候…… 阿比盖尔突然暴起，长腿往前一踏飞跃了四五米距离腰间黑色长刀无声无息地出鞘一刀朝夏洛特脖子上砍去。 而艾伯特则老老实实抱着阿比盖尔的胸口从她的肩膀后面露头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以好奇的眼神注视着夏洛特。 夏洛特的反应虽然比常人快但看起来快得也十分有限，他一边后退一边提起手杖试图招架阿比盖尔这一刀，但无论是从速度、力量还是时机来看都已经无力回天。 然而阿比盖尔这一刀并没能成功斩断他的脖子—— “铮——”仿佛砍中了什么，阿比盖尔手里的黑刀速度骤缓，又前进二三十公分后反而被微微弹起。 第七十六章 单方面霸凌 一直跟在夏洛特身后的面瘫女仆此时上前两步，双手仿佛把持着一道无形的武器招架住了阿比盖尔突然袭击的一刀。 “两位这是什么意思？”被女仆护到了身后的夏洛特皱起眉头，提着手杖做出一副警惕的姿态，并没有直接反击的意思。 “原来是这样么？”艾伯特饶有兴致地盯着夏洛特和奥克塔薇尔，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了一下。 “两位不觉得应该为刚才的突然袭击做一些交代么？”夏洛特两人一起缓缓后退，试图和背着艾伯特的阿比盖尔拉开距离。 “我可不觉得能做什么交代让你放下刚才被我袭击这件事……更何况，对于你的想法好像我也没有在乎的必要。” 阿比盖尔语气冷淡，几步跨过重新追上了夏洛特两人，仗着速度更快她围着夏洛特迅速砍出了三刀但都被某种无形又坚韧的东西挡住了。 “等等，我们不是敌人！我没有和你们为敌的意思！”夏洛特大声道，同时一边伸手往怀中摸什么一边提着手杖试图自卫。 而奥克塔薇尔依然面无表情，身上漂亮合体的黑白女仆装裙摆舞动着，露出缀着珍珠和亮片的白色长袜包裹的纤细双腿。 她的双手在空气中轻轻滑过，每一个动作都精确而优雅，看不出丝毫表情变化的脸精致得仿佛洋娃娃，不知道她操纵着什么，居然连续挡住了阿比盖尔三次斩击。 艾伯特微微眯起了眼睛，右手伸进腰间背囊握住了【宁静】，无形之力清浅地接触，迅速沉浸进被某双温柔的手抚慰而变得空明安宁的状态。 周围几米内的情况随着灵觉展开一览无遗。 夏洛特从怀里抽出了一柄炼金手枪，试图瞄准阿比盖尔却总是速度慢了一点跟不上。 阿比盖尔漫不经心地绕圈攻击，操纵着自己超迈凡人的肉体几乎是在随机变幻着方向。 意外的是她的每一次攻击都被夏洛特的女仆助手轻巧地接了下来，奥克塔薇尔仿佛跳舞一般脚步轻盈而富有节奏感，明明速度显着地比阿比盖尔慢却每一次都成功卡位到阿比盖尔和夏洛特之间。 看起来这位女仆的每一个动作都如同被精心编排的舞蹈，每一个转身俯仰甚至挥手摇头都不像在战斗，艾伯特看着富有节奏和韵律感的她就像在看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所以说其实她才是你的超凡能力吧？大侦探。”艾伯特一脸得色地感叹道，“真是完美的艺术品。” “你在说什么，艾伯特先生，你再不让阿比盖尔小姐停下来我就要反击了。”夏洛特一副努力克制着愤怒维持着理智的模样。 “上来就给出假情报的虚伪侦探与动手了都还不想撕破脸的发言完全匹配不上啊。姐姐拖住这个傀儡，让我看看当我们的大侦探头部中了一箭还能这么彬彬有礼么？” 艾伯特笑吟吟地只手抱住阿比盖尔胸部，另一只手从腰囊里掏出了小巧精致的黑色手弩。 在他的灵觉里，若干道无形的丝线从夏洛特的头部延伸而出插入了精致优雅的女仆助手身体里，看起来女仆那些优美如舞蹈的动作都是由这些被牵动的丝线操纵着，所以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微妙的韵律、节奏感。 这些无形的丝线穿透奥克塔薇尔的各个关节，丝线的拉扯与她的动作完全匹配，看起来她确实就是一具行动完全被夏洛特控制的精致人偶。 而一些丝线从她的指尖探出在周围结成了细密的网，正是这些与她和周围地面、天花板连接的网接住了阿比盖尔之前劈砍斩击的几刀。 夏洛特看起来有些紧张，身体蜷缩起来尽可能躲在奥克塔薇尔身后，手杖杵地炼金手枪一直比划着试图瞄准阿比盖尔。 可惜在艾伯特明确表明了意图后，他的挣扎都变成了徒劳，还没等他瞄准因为加重了力道受反作用力影响而速度变慢了一点的阿比盖尔，被劈砍得往一侧歪斜的奥克塔薇尔再也遮蔽不了他的身形。 “噗嗤”一声，黑色的弩矢不偏不倚地洞穿了带着礼帽的夏洛特的眉心，他脸上带着惊恐和少许不可置信的表情，瞪着双眼倒在了地上，手中的手杖滑落打在他自己身上。 而一直被丝线操纵着的奥克塔薇尔就像塌房的积木，看起来浑身失去了支撑，各个关节一起陡然弯折，整个人委顿在地。 “要是这么漂亮的艺术品结果却只是无法独立存在的人偶就太可惜了……” 艾伯特观察了一番，确认两者都不再动弹后凑近开始观察。 “要真是能独立存在的人偶我看你还未必这么上心，哼，我看你担心的是人偶的功能是依托对方的超凡能力存在的，对方死了你没法好好接手这个漂亮人偶吧……” 阿比盖尔冷哼一声，没好气地说道，看起来一副吃醋的模样。 艾伯特轻笑着说道：“姐姐吃什么飞醋，再怎么也不过是一件好用的工具和玩具而已，先让我检查一下她到底是什么结构……” 说着他在委顿在地的奥克塔薇尔面前蹲下，一脸轻浮的笑容，探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抬起她精致如人偶的瓜子脸。 “除了温度凉了点……这个手感和真人也没什么区别，嗯……皮肤很细腻。”艾伯特一只手捏着女仆人偶的下巴，一只手轻轻抚弄她的脸颊。 “可惜不会做表情，不过冰山美人的感觉也不错……丝线好像都消失了……” “衣服看起来是量身定制的，也不是很好脱的样子…… 不过衣服和身体不是连成一体就是一件大好事，能用的话就能换各种装扮来用了……” 艾伯特摆弄了一下奥克塔薇尔的脸后，摸了摸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胳膊和腰肢，看了看对方背后繁复的绳结后似乎暂时放弃了替对方脱掉衣裙的打算。 “果然基本是靠垫的么？胸感觉是虽然有但是只是聊胜于无的程度…… 虽然有些好奇这些丝线是怎么操作关节的，不过果然还是更想知道这么漂亮精致的人偶会不会在各种方面都做得惟妙惟肖……” 一边自言自语艾伯特一边伸手抓住了奥克塔薇尔在女仆装包裹下浮凸的假胸，揉了揉后一副兴味索然的神情目光下移抓住了她黑白经典配色的女仆装裙摆…… 第七十七章 将醒未醒 “哼！”阿比盖尔重重地哼了一声，看起来十分不悦，一副有些生气的模样向一边走开还偏过了头看起来完全不想看到艾伯特掀人偶裙摆的暧昧场面。 “什么嘛，被白色的裤袜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什么都看不到……” 正在艾伯特掀起裙摆看起来专注地看着里面风景的时候，一直委顿在地看起来就像失去机能的人偶一样的奥克塔薇尔双手缓缓抬起，之前消失的无形丝线重新开始从指尖探出。 “停，再动一下就割掉你的头。”悄无声息转身回来将刀架在奥克塔薇尔脖子上的阿比盖尔冷声说道。 此时丝线距离艾伯特的头和脖子还有三十到四十公分，听到阿比盖尔的威胁，奥克塔薇尔不但没有收手，手和丝线一起直接开始加速合拢…… 而阿比盖尔的刀也直接落下，锋利的黑刃当场斩断了奥克塔薇尔的头颅，在最近的丝线距离艾伯特还有十几公分的时候它们再一次消失了。 奥克塔薇尔精致漂亮的头颅从脖子上掉下来，被艾伯特探手轻巧的接住。 他将头摆在自己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番：“姐姐，她长得还真的挺漂亮的呀，五官和脸型都很精致。” “喜欢的话明明我们完全可以把她控制起来让小艾伯玩呀，可是你又说要杀了她。” 阿比盖尔目光含情脉脉地打量着认真摆弄观察奥克塔薇尔人头的艾伯特，脸上浮现温柔的微笑。 “主要十指紧扣还要用大拇指写字挺麻烦的，太详细的计划做不了，就只能简单粗暴点了。” 艾伯特耸了耸肩，脸上浮现有些无趣的神色，看着手里的头颅逐渐变淡最终消失，而夏洛特和奥克塔薇尔的尸体同样如此。 “这种玩法就有些无聊了，不过幻境中他们两人的能力应该确实是本身具备的。 这种直接将目标复刻到幻境中甚至还具备本身超凡之处的能力…… 也不好说，说不定本人具备的能力比幻境中展现的更精妙强大。” 艾伯特重新牵起阿比盖尔的手，神情淡然地看着周围的风景扭曲破碎然后重组，正当他开口准备对一脸惊异的阿比盖尔说些什么的时候…… 一个清冷的声音冷不丁在耳边响起：“变态！” “呃……” 脸上浮现尴尬的笑容，艾伯特游目四顾，预期的被某位脸型五官精致如人偶的女仆装大姐姐充满蔑视的视线看着同时被责骂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对方此时倒在地上一边蠕动颤抖着身体一边脸色潮红，原本一成不变的五官表情看着也变得有些扭曲。 阿比盖尔疑惑地看着她和倒在她身旁的夏洛特，夏洛特此时礼帽跌落露出同样一头褐色的微卷长发。 他，或者说是她的情况看起来与奥克塔薇尔相差仿佛，但是表情看起来更加迷糊飘飘然，嘴里不停发出仿佛快要喘不上气的细细呻吟。 “小艾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阿比盖尔有些懵逼地看着周围恢复如初的景色和两名状态诡异的“队友”。 “禽兽！”此时那个清冷的声音再次在周围响起。 阿比盖尔左右看了看，挡在了艾伯特身前，低声问道：“小艾伯，这是谁在说话？” 艾伯特似乎也有些意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思考了一下才说道： “大概是和我们一样被拉进幻觉里了，现在这种情况…… 嗯，我们在幻觉里要解决她们，可能她们也是在幻觉里和我们战斗吧…… 大概，嗯，就是这样。” “……她们该不会是在幻境里和小艾伯……”阿比盖尔欲言又止。 艾伯特轻轻咳了一声：“思考了一下，我觉得我有点搞清楚这个幻境的机制了。” “混蛋！人渣！我要杀了你！” 清冷的声音连续几声呵斥，艾伯特目光漂移看到奥克塔薇尔浑身抽搐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看起来在幻境里她们不像是主动的一方。” 阿比盖尔瞟了一眼状态异常的两人目光再次转移到艾伯特身上。 “咳，我估计幻境里遇到的人会主动偷袭你，只是我们动手比幻境里的对方更快而已。 她们大概没有及时发现所以被幻境里的人偷袭了，考虑到我们和她们之前展现出来的实力差距…… 说不定现在就像姐姐之前想的那样被控制起来玩了……”艾伯特一脸正色地分析道。 “小艾伯要是想的话现在完全可以趁她们这种状态真的这么做。”阿比盖尔思考了一下，歪了一下头突然说道。 艾伯特一愣，微微后退了一步，仔细打量阿比盖尔：“姐姐你该不会也变成假的了吧？” “我要是变成假的现在小艾伯这种坏蛋就该突然一箭射穿我的脑袋了…… 只是看着她们这个样子觉得这种事坏坏的还蛮刺激的，有点好奇小艾伯特欺负别人的样子。” 阿比盖尔语气温柔，看起来好像真的这么想。 “是不是我把姐姐带坏了？”艾伯特摸了摸下巴，沉吟道。 “反正我觉得跟小艾伯待在一起越久，就越觉得别的都无所谓了。 总觉得自己很多以前的想法都很无聊，我仿佛隐隐能感觉到小艾伯的想法，总觉得小艾伯才是对的…… 只要小艾伯开心，什么事我都会做的。”在艾伯特愈发凛然警惕的心情里，阿比盖尔目光温柔，轻轻将露出感动神色的艾伯特抱进怀里。 “姐姐……” 艾伯特发出有一点哽咽的声音，因为被抱住埋在阿比盖尔胸口的脸紧紧贴着对方，目光垂落一颗心仿佛沉到了冰冷的深渊里，越沉越深。 “怎么啦？所以小艾伯要怎么处理她们？放着不管的话，她们也会变成新的尸体吧？突然有些理解这些尸体为什么会是各种扭曲的状态了。” 阿比盖尔轻轻抚摸艾伯特的背，若有所思地看着还躺在地上颤抖抽搐的两人，可以闻到空气中某种类似熟悉的气味慢慢钻进鼻腔…… 她略微有些动情，夹紧双腿蹭了一下艾伯特。 “其实我觉得大概打一下对方就能醒，这边的尸体不像是这样造成的，反而之前看到的折断的大树，跟这种幻境有关系的可能性更大。” 艾伯特摸了摸阿比盖尔，更早闻到气味的他也觉得心里痒痒的身体微微有些躁动起来。 第七十八章 分析复盘 “这里有可能一直在别人关注下，不太适合做一些过分的事呢。”艾伯特拍了拍阿比盖尔让她把自己放下后语气遗憾地摇了摇头。 阿比盖尔脸色微微泛红，柔声切换了话题： “小艾伯怎么看出像人偶一样的奥克塔薇尔小姐才是操纵者，而一直跟你交谈的夏洛特小姐反而是人偶…… 也不对，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两个都是真人？双胞胎姐妹？” “其实真实的情况我也看不出来，我还以为夏洛特只是个傀儡…… 、之前还以为对方是过于激进冒险的性格，这样看来，说不定在幻境中对方不肯屈服拼命也要杀我，其中是有夏洛特被我杀了的因素在内。” 艾伯特摸了摸自己下巴沉思琢磨道。 “但是看起来夏洛特挺聪明的，社交很积极，表情动作看起来都跟真人没什么区别……”阿比盖尔依然有些疑惑。 艾伯特深深看了她一眼，让她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困惑，然后才笑起来解释道： “可能因为我在安普诺老师那边学习到的知识更多，充分意识到这个世界……什么都会发生。 所以对于一个看起来跟真人毫无区别的人偶，我是不会有什么先入为主认知上的阻碍的。” 艾伯特转过头目光饶有兴致地盯着倒地不起身体不停抽搐的“大侦探和他的助手”，接着说道： “我切入的角度倒不是他们露出了多少破绽，而是不适配…… 就像我之前说那个车夫不太可能有更深层的谋略因为那他就不该只是一个暗探车夫一样，你觉得夏洛特这个人怎么样？” “他好像很有名，虽然我不知道他，但听你们交谈他似乎是一名解决过很多问题的大侦探。 他还是一名超凡者，似乎对自己的头脑很自信……而且，他一路确实表现得还比较聪明？” 阿比盖尔有些犹豫迟疑地说道，似乎对于形容对方聪明觉得又有些不确定。 “嗯，反正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傻子，这样的人，底牌就是放在明面上的人偶女仆也太奇怪了吧？” “但是又怎么判断出底牌反过来女仆才是主导者，侦探反而类似于傀儡呢？”阿比盖尔寻思了一下，还是没想通。 “不需要判断啊，反正无非就那几种可能，就像我在姐姐你手上写的字…… 只是要你突然袭击夏洛特，然后配合纠缠奥克塔薇尔，最后警惕奥克塔薇尔对她再来一次偷袭而已。 对方是什么底牌也好，无非只是考验中途的应变能力而已。要不是因为知道是类似幻境的情况，想要了解一下他们到底拥有什么样的能力…… 上来就一起偷袭杀掉，从一开始就不给对方施展能力的机会才是最好的选择。” 艾伯特笑了笑，语气淡淡地说道。 “好像也是……那小艾伯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们处于幻境里的？我就完全没有发觉呀？” 阿比盖尔凑上前一步，转到艾伯特身后从背后抱住他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地提问。 “不要了，我都听你的……不要了……” 清冷的女声再次出现，这次的语气显得尤为艰难，奇异的是音色却没有丝毫改变。 自始至终，奥克塔薇尔的嘴都没有动弹哪怕一下，声音似乎也像在周围响起而没有一个确切的声源。 艾伯特看着还在继续抽搐呻吟的两人，她们看起来脸色苍白似乎都快虚脱了，空气中暧昧粘腻的气味也已经相当浓厚。 阿比盖尔抱着艾伯特脸色有些古怪：“小艾伯其实这么厉害的么？” “呃，这其实应该不是我的锅，至少不全是……是对方思想比较难以形容。” 艾伯特面色正经地咳了一声，接着分析道： “其实我发现进入幻境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对方的行动和想法太符合预测了。” “那不是说明小艾伯料事如神么？这有什么奇怪的？小艾伯本来就很厉害。”阿比盖尔脸上浮现有些骄傲的笑容，又把艾伯特抱得紧了些。 “不对的哦，姐姐，我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艾伯特笑了笑，身体变得放松了些，头往后枕入阿比盖尔软软的胸脯，有些懒洋洋地继续说道： “我对夏洛特先生和奥克塔薇尔女士的了解少之又少，可以说是聊胜于无甚至一无所知…… 这种情况下我对对方言行想法的预测应该是不停揣测、犯错、调整、揣测、再犯错，再调整，应该是逐渐了解对方，有一个预测和现实变得适配的过程…… 甚至哪怕我已经非常了解对方了，能对个七八成就已经很离谱了，根本不该出现我觉得对方大概会怎么说怎么做对方真就怎么说怎么做这种情况…… 一次是巧合，两次三次都如此更多的就应该考虑这不是现实是幻想了。” 艾伯特看起来毫无讳言地款款而谈，但阿比盖尔却露出苦恼的神情： “这样想问题感觉好头疼，完全是我不会考虑的角度，果然思考的事情还是交给小艾伯就好。” 艾伯特轻轻笑着眯起双眼：“但是姐姐却总想问清楚我为什么要做各种事情诶……” “因为我爱你呀，我爱小艾伯，忍不住就是想知道小艾伯的各种想法，想了解小艾伯的一切。” 阿比盖尔抱着艾伯特声音温柔得仿佛冬日的阳光照射在夏天的湖水里将湖水浸润得暖融融的。 “我也爱姐姐。”没有一点迟疑艾伯特立刻柔声回应道。 阿比盖尔抱着艾伯特两人似乎沉浸进一种温馨的气氛中，可惜这种纯爱恋爱的氛围很快就被一声煞风景的呻吟打破了。 “不要折磨我了……求你……主人……求求您，让我休息一下就好……我会听话的……” 音色依然清冷丝毫没变，但是语气听起来已经完全接近崩溃，上气不接下气。 “呃……”艾伯特看着闭着眼睛表情扭曲身体微微抽搐着仿佛都要死了一样、脸色苍白看起来已经彻底虚脱崩溃浸泡在水渍里的奥克塔薇尔和夏洛特，一时无言以对。 “小艾伯原来这么坏的么？”阿比盖尔也愣了一下，突然展颜一笑取笑道。 第七十九章 问答之间 “她们看起来快不行了……”阿比盖尔有些犹疑地说道，“要救她们？” “救吧，虽然有点想看一下她们在幻境里死亡之后会发生什么，但不确定性太高…… 冒着风险获取情报的价值显着不如救她们一命让她们继续帮忙，更何况，我对她们的能力也有些好奇。” 艾伯特沉吟了一下拉着阿比盖尔走到倒地的两人身前，想了想蹲下低头左手抓住奥克塔薇尔的褐色长发将她的头提起，右手“啪~啪~啪~”一口气给了她三个耳光。 简单粗暴的行为却意外的有效，原本一直闭着眼睛表情扭曲挣扎的奥克塔薇尔双眼茫茫然地张开。 虽然她还一副根本搞不懂现在发生了什么的模样，但扭曲的表情肉眼可见的逐渐缓和了。 艾伯特放下她的脑袋看着一旁同样症状缓解但却并没有睁眼醒来的夏洛特一眼，想了想，一视同仁地同样抓着她的头发提起她的头给了她三个耳光。 这一次，夏洛特的眼睛却并没有跟着睁开。 艾伯特放下她若有所思地退后一步站在一旁，安静地等待奥克塔薇尔回神。 过了好一会儿，奥克塔薇尔的眼睛才终于重新聚焦，她的眼珠转动，第一眼就看到了笑吟吟站在自己身前不远处俯视着自己的艾伯特和身旁的阿比盖尔。 她此时的面部表情已经完全回到了之前冷漠面瘫的情况，但她的眼睛仿佛会说话，艾伯特和阿比盖尔都能从中看出复杂的情绪。 她缓缓站起身，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自己因为汗湿显得有点半透的上半身衣装和被汁水完全浸透的长裙和靴子。 仿佛一点不觉得尴尬般，目光毫无停顿地瞟了艾伯特一眼，然后又抬头看向阿比盖尔，清冷的声音语气有些迟疑地在周围响起：“主人……” 此时夏洛特也仿佛从幻觉中清醒，原本修身的衬衫和长裤也变得湿淋淋，但是穿着的大衣仿佛是防水的，很好地遮蔽了她大部分的身体。 “御姐身高萝莉身材装男人确实很难发现啊。”艾伯特收回注视夏洛特衬衫胸口的目光，有些感叹地说了一句。 “谢谢夸奖，但我自认为自己身形窈窕有腰有屁股不是萝莉身材。”夏洛特白了艾伯特一眼，然后看向阿比盖尔后神情变得有些尴尬…… 她的表情变幻了几次，才有些挣扎地低下头不敢看阿比盖尔，看着自己的脚尖轻声喊了一句：“主人……” 艾伯特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阿比盖尔则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之前猜测的艾伯特对她们做了什么的想法可能是个巨大的错误。 感受着艾伯特在自己掌心迅速比划，阿比盖尔做出凛然在上的姿态神情高冷，语气也显得咄咄逼人： “你或者说你们能活下来是因为我对你们的能力有点兴趣，解释一下吧。” 奥克塔薇尔面无表情重新退到夏洛特身后看不出反应，夏洛特则神情纠结犹豫似乎在考虑。 “看起来你们挺喜欢之前的玩法，还想再试试？”阿比盖尔眯起眼睛，压迫性地牵着艾伯特往前走了一步。 “不……不要！”夏洛特神情惊恐地后退了两步，一个踉跄整个人差点重新瘫软在地，奥克塔薇尔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地后退。 随后她又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惊恐的情绪变得更明显了，瞟了艾伯特一眼然后她目光仿佛有些祈求地看向阿比盖尔： “主人……我不是说不喜欢的意思……只是想要休息一下。” 艾伯特感觉自己已经猜到了发生了什么，转头有些似笑非笑地看向阿比盖尔。 阿比盖尔则按照他的指示装作根本没看到他的目光，一副凛然的神情，如高高在上的女王冷漠地俯视着夏洛特和奥克塔薇尔她们俩。 夏洛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 “其实我的超凡能力是天生的……虽然是后天觉醒，但是早在出生之时就具备了基本的素质。” “你们是双胞胎？”艾伯特露出有些好奇的神色插嘴问道。 夏洛特有些恼火地看了艾伯特一眼，但在看到阿比盖尔凛然高冷的神态时再次变得畏缩起来，咽了口口水后她老老实实回答道： “我们是双胞胎，但是跟别的正常的双胞胎不一样，我们先天就有残疾。 奥克塔薇尔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而夏洛特身体机制完好但天生没有心智。” “两个灵魂体，一个心智体，两个生命体，但其中一个生命体与其他双体的连接有阻碍？”艾伯特仔细打量两人沉吟问道。 奥克塔薇尔面无表情，忽略掉身上还有滴水的衣裙的话看起来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夏洛特也捡起了自己的手杖，但目光总是偷瞄阿比盖尔神情犹豫畏缩看起来全然没有一开始自信的模样： “夏洛特的灵魂体与生命体链接得很好，但是缺失心智体让她只能当一个没有主观能动性的傻子…… 我三体俱全，但是生命体与心智体之间仿佛有着障碍或者距离，始终无法操纵自己的身体。 但意外的是，我的灵魂体反而与夏洛特的灵魂体若即若离地关联着……” “听起来是很好的素材，但是如果是非超凡的出生，差不多跟生一对双胞胎死婴也没区别了吧？没想到这种天生的条件下你们居然能顺利长大成人，真是不可思议。” 艾伯特看起来完全不怕揭人伤疤地好奇道，脸上还露出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 夏洛特的目光果然立刻转向冷冷瞪着他，但很快又忍不住瞟了阿比盖尔一眼怂了下去： “我们一开始的父母或者说家庭直接将我们抛弃了…… 幸好路过的老师在垃圾桶里发现了我们，并注意到我们身上的异常。 之后我们才有机会在老师的养育和教导下逐渐成长并掌握天生的超凡力量。” “这样啊……”艾伯特若有所思，随口问道，“我总觉得大侦探夏洛特这个名头有些诡异的熟悉感，这真的是夏洛特的真名么？还是里面有什么说法？” 第八十章 继续前进 “我确实还有些名气，不经意间听说过所以觉得熟悉也很正常。至于名字是我们的老师取的，对于其中有什么说法我本人并不算太了解。” 夏洛特犹疑了一下老实回答道。 “这样啊……”艾伯特沉吟了一下，“你们现在情况怎么样？能行动么？” 夏洛特似乎咬了咬牙，杵着手杖走了一步，看起来行动还是有些艰难。 “看来得再休息一会儿了……你是怎么做到操纵这自己和夏洛特的？你的能力还有别的应用方式么？” 艾伯特揉着阿比盖尔的手一脸好奇的模样。 夏洛特瞥了一眼艾伯特和阿比盖尔紧握的手神情有些不愉的样子，但看了一眼阿比盖尔的脸后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 “这是我的能力，延伸自己的灵性形成灵线，顺着我的灵魂体与夏洛特链接的部分将心智体的想法传导到夏洛特的生命体上，再以生命体为基质，形成灵线实体…… 目前灵线的能力不足，更多是表现出一种物理性质，它极为坚韧且能极大的将受到的冲击力转化反弹…… 除此之外，就是作为灵线实体绕开另一个层面的阻碍，像操纵人偶一般操纵我本身的生命体。” “那夏洛特死亡后你能继续操纵自己的生命体么？”艾伯特语气寻常地追问道。 夏洛特犹豫了一下，看起来有些不情愿回答这个问题。 “不回答的话我们现在杀了夏洛特试试也不是不行哦。”艾伯特十分友善地说道。 夏洛特闻言恶狠狠地瞪了艾伯特一眼，不知道她如果知道自己已经被艾伯特杀过一次会怎么想。 艾伯特回以微笑，她再次将目光转向阿比盖尔，却只看到她冷冷地盯着自己的脖子仿佛在考虑如何下刀。 撇了撇嘴她做出一副有些委屈的表情： “夏洛特是杀不死的，她的生命体是由我的灵线在连接由我的心智体控制…… 就算受很多对于普通人来说算是致命伤的局部伤害也只能造成局部损坏，没有死的概念。” “那如果奥克塔薇尔和夏洛特都受到了致命伤呢？”艾伯特丝毫不怕引起对方反感继续追问。 “我不知道，理论上讲我的灵魂体比一般人更强，也许还能存在一段时间，能不能继续操纵生命体就不知道了，我又没死过。” 夏洛特瞪着艾伯特说道。 “那还真是遗憾……”艾伯特叹息着摇了摇头，然后补了一句： “哦，我是说得不到更多的情报去研究你的能力比较遗憾，不是说你没死。” 没等夏洛特发作，他还又补了一句： “不然的话我随时都能帮你们一把送你们去死。” “小人得志，明明只是个小白脸男宠占完我们便宜还这么嚣张。” 夏洛特脸上表情变幻了几下，终究没直接发作，只是低下头小声碎碎念，恰好被耳朵过于灵敏的艾伯特听得清清楚楚。 考虑了一下艾伯特还是没揭穿之前对方经历的一切只是里希特公馆针对对方的幻境。 “雾气没什么变化，我们决定继续往里面走摸索一下情况，你们还是跟我们一起行动吧。”艾伯特友善地邀请道。 “……”没犹豫两秒，夏洛特虽然看起来对艾伯特十分看不顺眼，但还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四人重新开始朝着大厅内侧前进，一具又一具像摆件一样陈列着的扭曲尸体出现在他们面前。 由于夏洛特和奥克塔薇尔确实有些浑身乏力行动不便，四人前进的速度很慢。 “这些尸体虽然没有腐烂，但是从其他表征来看，肯定不是近期死亡的。这里应该有专门的尸体保存技术或者说……相关的超凡能力。” 夏洛特有些犹豫地发言。 “听你的语气好像知道一点内幕一样，有谁会这样的技术或者拥有相关的能力么？”艾伯特扫了尸体一眼，感觉这些陈年老尸看起来总觉得少了一些活性。 “我知道一个被称为‘嵌壳师’的危险角色，他似乎拥有与尸体相关的能力，喜欢搜集尸体并用来制作自己的仆役和打手，是门堡最危险的几个超凡通缉犯之一。” “你觉得这里可能成了他的据点？”艾伯特若有所思。 “从能力上讲觉得有些类似，但是从时间上讲说不通。” 夏洛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飘忽，她继续说道： “‘嵌壳师’大概是从二十年前开始活跃于门堡地区，大概三年前因为老巢被发现后剿灭才逃离了门堡那边。 里希特公馆的恐怖传说绵延百年，也许我们现在看到的尸体存在的时间都已经超过二十年了，双方在时间上完全对不上。” “那大概率可以排除这个可能，更何况相对于这里是某个怪人的据点老巢，我更倾向于是百年前形成的一个超凡性质的恐怖绝地。 目前来看感觉作为有健全意识的个体的话，对方就显得太蠢了。” 艾伯特语气有些不屑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夏洛特总觉得周围的雾气一起滚动了一下，但当她有意识地去留意观察又看不出什么动静来了。 “说起来你们这样边走边滴水留下的痕迹不需要处理么？” 艾伯特左右看了一番后一副突然想起问题的模样问道，一边说话还一边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夏洛特和奥克塔薇尔身上打量。 夏洛特的脸泛起红晕，忍不住再次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自己干的好事还好意思这样说？变态！禽兽！人渣！” “？”艾伯特一副有些疑惑的表情，“我把你们搞成这样那你们为什么不怕我认我当主人反而是选择了阿比盖尔姐？” “又不是你击败的我们，我们为什么要怕你？你不过就是掌握着下流能力的变态小白脸男宠而已！而且你还是个男性！” 偷偷看了阿比盖尔一眼，似乎发现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夏洛特连珠炮式地快速说道，语气不屑。 “下流能力？还有男性怎么你了？你歧视男性？”艾伯特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第八十一章 玩笑 “哼。”夏洛特或者说奥克塔薇尔仿佛暴露了本性，不复一开始显得绅士有礼的形象，她毫无顾忌地说道； “男性就应该全部送去化学阉割重新改造，建立一个只有女性的美丽新世界！” “呃……”即使是艾伯特都因为夏洛特的发言惊诧了一下，“好吧，但愿你能实现你的梦想。” 他感觉已经有点搞清楚这位奥克塔薇尔小姐的成分了。放弃了与对方继续讨论这个话题，接着说道： “你能从这群人……或者说这些尸体的情况判断出什么额外的信息么？ 它们的摆放排列有没有什么规律？或者能不能从尸体本身获得更多的信息？” “不能，目前看只是从内测往外侧按死亡时间有序堆放，看不出真实的死因，致命伤也并不在表面。” 夏洛特干脆地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那继续前进吧，注意别偏离我们一开始往里侧走的路线，正对着大门呈一条直线前进好了。” 艾伯特在夏洛特仿佛喷火的目光中拍了拍阿比盖尔的大腿带头继续前进。 大厅地面铺设的瓷砖看起来没什么损坏的痕迹，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造的时隔百年依然光洁如新。 “这里不应该没有灰尘吧？”艾伯特摸了摸下巴。 “周围虽然笼罩在浓雾里看不到足够远，天花板虽然高到看不见，但地板都是能看到的…… 不仅是地板，这些尸体本身看起来一个个也很新，没有陈朽没有腐烂。” “之前沿着公馆外墙走的时候，从窗户里看进去能看到不少灰尘和破损…… 这个大厅，应该是挺重要的一处场所，所以才会看到这些异常。 哪怕退几步来考虑，尸体是由超凡能力导致，大厅现在的模样也得有人长期来打扫甚至是维护才有可能是我们看到的情况。” 艾伯特边走边懒洋洋地说道。 “所以呢？那我们就留在大厅这里不动守株待兔？”夏洛特语气不善，看起来完全没有掩饰自己对艾伯特敌意的意思。 “你不知道我也是女孩子么？你这样的态度是不会有女孩子喜欢你的。”艾伯特瞥了夏洛特和奥克塔薇尔一眼，懒洋洋地说道。 “啊？”夏洛特当场愣住，然后脸色开始泛红，她对着艾伯特上下打量，只觉得对方长得阴柔清秀，加上完全没有发育的稚嫩身材，越看越觉得真的像女孩子。 “对……对不起。那个……我只是以为你是男性……” 她突然就变得惊慌起来甚至显得有些语无伦次，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变得越来越红。 “不用紧张，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而已。”艾伯特露出和善的微笑。 “？”夏洛特再次愣住，“所以说你说自己是女孩子的事？” “是假的哦。”艾伯特微笑道。 “……”夏洛特咬紧牙关脸上表情稍稍有些扭曲，要不是考虑到自己现在根本没啥力气动手，动手也打不过阿比盖尔，她现在就要把艾伯特这张看起来份外可恶的笑脸打肿。 夏洛特转过头目光锁定高挑健美的阿比盖尔，跟着两人开始沉默前进，看起来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想再看到艾伯特。 又走了一会儿，周围依然是层出不穷的尸体，没有其他变化，从第一具看到的尸体算起，到目前四人看到的数目已经是两百具出头了。 “原来死了这么多人啊，看卷宗有记载的组织探索队来做任务一共也才七次而已，而且这还只是我们路过看到的数量。” 艾伯特沉吟了一下，“我好像确实也没看到重复的尸体……大侦探你有什么想法么？” 夏洛特别说回答，连瞟都没瞟他一眼，一副坚决不理他的模样，但是看起来也在观察周围的情况蹙眉思考着什么。 “对了，其实我刚才说我是女孩子这件事是假的主要是指生理性别来说。”艾伯特做出一副黯然惆怅的表情，“果然你也歧视那种生理性别出错的情况吧？” “？”夏洛特虽然忍着不想理他，但似乎对于类似的话题实在没有抵抗力，听着艾伯特这么说脸上露出茫然疑惑的表情，忍不住问道： “什么意思？什么生理性别？” 艾伯特露出惊讶的表情：“难道夏洛特你不知道这种情况么？灵魂体和心智体是女性，生命体是男性，你知道这样的女性有多痛苦么？” “什么奇怪的说法，灵魂体和心智体怎么会有性别，不应该只有生命体有性别么？而且这样的人怎么能算女性？”夏洛特皱起了眉头，反驳道。 “夏洛特和奥克塔薇尔是女性么？”艾伯特问道。 “你没有长眼睛看么？”夏洛特措辞虽然还是很不客气，但是语气显得有些犹豫疑惑软化了不少。 “那你觉得生命体、心智体和灵魂体哪个更能代表你？”艾伯特神情严肃又仿佛带着些悲凉。 “你是不是又想骗我？你老师难道没教过你生命体、心智体和灵魂体息息相关，不可分割，三位一体么？”夏洛特警觉道。 “那你的情况又算什么？况且有些超凡生物甚至可能只有两位一体，比如压根没有生命体难道对方就等于不存在么？”艾伯特一脸认真地说道。 夏洛特心中一动，只觉得对方仿佛在提醒自己什么，一时陷入沉思。 “你现在认为三者不可分割缺一不可，三位一体组合起来才是你自己。但是如果一定要你舍弃其中之一呢？你会选择舍弃哪一个？” 艾伯特摩挲着阿比盖尔的手指接着追问道，但陷入沉思的夏洛特倒是没注意到这一点了。 “我的话……不对，舍弃掉任何一个都不可能，那我就等于死了。” 夏洛特又重新警觉起来，然后又陷入疑惑：“但如果真的能的话……” “真的可能的话你会选择舍弃哪一个？” 艾伯特没有说话，但一个跟他的语音根本听不出差别的声音在夏洛特耳边响起。 “生命体……我选择舍弃生命体。”夏洛特一阵恍惚，下意识回答道。 第八十二章 思路与背景 话音未必，夏洛特已经反应过来，她仿佛突然惊醒般晃了下脑袋，脸上露出骇然的神色：“不对，我没想回答这个问题……” 她目光转向艾伯特，却看到他一脸无辜的表情继续和自己对话： “所以说如果让你选的话，你也会觉得心智体和灵魂体更能代表你自己不是么？” 夏洛特皱着眉头：“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个话题了。” “好吧，反正我的观点是，生命体更接近于存在于现世的一种表达形式或者载体，更接近我们本质的其实是心智体和灵魂体。”艾伯特一脸正色。 夏洛特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就像看到什么恶心的东西想要躲开一样后退了一步，脸色不屑： “性别是性别，自我是自我，你非要说自己其实是女性也可以，我都可以帮你动手，让我把你阉了我就承认你是女性。” 艾伯特摊了摊手：“不不不，我不喜欢将自己束缚于某种形而下的表达形式，我的意思仅仅是，就算没有生命体作为表征，拥有灵魂体和心智体的存在也应该被正视承认为一种合理的生命。”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接着说道： “我觉得比起灵魂体和心智体的不可替换性，生命体未必是独一唯一不可替换的…… 也许研究将心灵体导入不同的生命体会是个不错的研究课题…… 嗯，就比如你，我觉得你就是一个挺不错的案例。” 他的目光看起来不怀好意地在夏洛特和奥克塔薇尔身上来回流连，夏洛特忍不住有些不适地又退了一步，奥克塔薇尔倒是维持着最开始的模样，面无表情地只是一直黏在夏洛特背后。 夏洛特的目光变得愈加警惕：“这些理论留着自己研究去吧，你不觉得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搞清楚公馆内部的情况，就连眼前的尸体我们都没……” 她停下了说话，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儿，她目光扫过周围的尸体，然后仿佛重新审视艾伯特一样打量着他，语气有些迟疑： “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比起单纯觉得对方是有什么艺术创作或者审美上的怪癖，这些尸体的不同表现还可能有更现实的解释。”艾伯特脸色平静语气淡淡地说道。 夏洛特咬了咬牙，迅速查看了周围的几具形态各异的尸体，有整个人团成一团肉球露出安宁平静面容的，有双手抚胸仿佛祥和睡去浑身看不出任何不对劲的，有身上表皮全部剥落满是抓痕脸上露出忧郁悲伤的，还有身体畸形长出一颗颗瘤子浑身却无比放松给人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的。 “所以我一直觉得不对劲……被里希特公馆的背景误导了。 一般来说如果有人能制造出我们眼前所看到的场景，那毫无疑问对方是一个在艺术审美上极为怪癖的偏执狂。 而这样的艺术家创作者制造出的作品都会有一脉相承极强烈的个人风格。 这种风格基本是固定的难以改变的，即使有改变和偏移也会是渐进式的，不应该出现目前这种反复无常思路南辕北辙的情形……” 夏洛特陷入沉思，边想边继续说道： “之前考虑这也许是一个大型创作主体，每一具尸体作品都只是作为其中组成的一部分。 但即使如此也有问题解释不了，因为它们分布根本没有规律，但是又时不时能见到重复趋同的类型，这不符合作为一件大型作品组件的应有表现。 相反，从另一个思路出发，不考虑什么艺术创作，只是当做一个实验场所…… 如果每一具尸体都是一个实验体，那就能完全解释或南辕北辙或趋同类似的各种情况了，因为实验既需要反复重复又需要尝试各种不同的可能性。” 她似乎被问题吸引，完全忘了保持自己对艾伯特坚持敌对的立场，将自己的思考和盘托出。 “啪啪啪。”艾伯特捧场地鼓掌，一脸赞叹的表情：“不愧是大侦探，这么快就看出这么多问题。” “虽然是你赢了一场，但是嘲讽对手并不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夏洛特这个时候感觉艾伯特的言行格外阴阳怪气，咬了咬牙正色说道。 艾伯特无辜地摇了摇头，一脸天真地问道：“夏洛特姐姐你在说什么呀？我们不是友好合作的队友么？怎么就成对手了？我为可靠队友的精彩推测鼓掌难道还错了么？” 夏洛特这时候才想起根据自己查到的资料眼前这家伙只有十四岁，一时更加觉得无力和郁闷，甚至还有一点隐隐的羞耻。 “夏洛特姐姐你说的被里希特公馆的背景误导是指什么？我从加琳娜会长那边拿到的资料并不算很详细，作为知名的大侦探，夏洛特姐应该掌握了更多情报吧？”艾伯特一脸好奇的神色。 夏洛特犹豫了一下，瞟了阿比盖尔一眼，又看了看艾伯特，叹了口气： “其实加琳娜会长给我的资料可能跟给你的差不多。不过我在来之前多少还是听闻过里希特公馆的传说，出于兴趣自己过去也做过一些推理和调查。 里希特公馆最早的主人是大艺术家里希特，他活跃于距今一百一十年前西瓦拉王国的时代，是着名的画家和雕刻家。 一生中他创作出过几十件流传后世的知名作品，而传闻中他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为了追求艺术的极致已经完全疯了。 他的尸体是伴随着他流传后世被誉为西瓦拉王朝“金雀花”时代最后绝唱的《美神》一起被发现的。 当时的人们发现他的尸体时，他跪在自己刚完成创作的美神雕像前趴在雕像脚前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流血过多而死？”艾伯特若有所思。 “当时官方给的说法是里希特在自己最终的杰作面前自己用完成创作的雕刻刀捅了自己三十四刀自杀身亡，在当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有很多人都怀疑是官方或者说王室乃至一些其他权贵为了将里希特的作品纳入国库而卑鄙地谋杀了里希特一家。” 第八十三章 里希特传闻 “里希特一家？”艾伯特露出疑惑的表情。 “毕竟是一百年前的事了，又经历了战争和改朝换代，具体的情况不多方咨询是难以了解清楚的。 我查阅的资料很多，也问过一些人，综合下来得到的信息是里希特公馆当时除了里希特本人，还有他的女儿，几个男仆，七八个女仆，三个园丁，两个厨娘，一个马夫和一个管家……” 夏洛特神情谨慎，看起来对自己推出的情报保持一种确信又犹疑的复杂态度。 艾伯特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对方觉得这里面有很多不合常理的部分，识趣地表达出疑问： “全死了？” “对，全死了，虽然不可置信，但是当时的调查结论是里希特杀死了他们然后才自杀。” 夏洛特点了点头，神情犹豫。 “虽然我对这件事没更深的了解，但根据基本资料，里希特死的时候已经五十一岁了吧…… 而且根据流传的画像和传闻，他身形消瘦，长期沉迷于艺术创作，时不时还得病卧床，看起来身体素质相当一般的样子。” 艾伯特揉捏着阿比盖尔的手若有所思，阿比盖尔反手握住他的手，温柔的目光流注在他脸上。 夏洛特看着眼前的一幕恨恨地咬牙，没好气地继续说道： “所以要么这些人就不是里希特杀的，要么就是里希特在死前就已经是一名超凡者了。” “一名超凡者，在杀掉自己的亲人和仆从后以连续捅自己三十四刀的方式自杀……” 艾伯特沉吟不语，也难怪当时的人不相信这个调查结果。 “现在流传下来的版本里这一款是被普遍承认的，毕竟是官方调查结果，又经历了百年时间，剩下的都是众人也不确信的谣言。” 夏洛特看着艾伯特的手眼神不善，继续说道： “还有一种基于这个调查结果和后续的发展流传得比较广的传言是，西瓦拉王朝末年财政困难，又面临布尔里恩慈的侵袭，为了缓解财政压力…… 自己制造了这一场惨案，将亲缘关系约等于无的里希特一家灭门后将所有资产收归国有，再通过炒作这样传奇的经历，使得里希特的名声和作品身价水涨船高……” “对于一国财政而言，杯水车薪吧？”艾伯特试探着问道。 “那可不好说，据我查到的记载里，希特公馆内的收藏在八年后王室为了筹集军费举行的拍卖会中加起来一共拍出了六亿九千万西瓦拉银币的天价，相当于当时已经衰落的西瓦拉王室二十年的所有进项。” 夏洛特撇了撇嘴，继续说道：“所以我才把这个传言单独拿出来说一下，因为也有一点可信度。” “北地商会怎么把里希特公馆买下来的？这一点夏洛特姐调查过么？”艾伯特很自然地接着问道。 此时四人一路前行已经又走出了很远，但周围还是不停出现新的尸体，在这个不知道扩展了多少倍的空间里，里希特公馆的大厅简直就像没有边界。 “实际上一开始西瓦拉王室就将里希特公馆拍卖出去了，虽然里面的艺术品都被单独拿出来拍卖，但是它本身似乎也拍出了一个不低的价格。 之后百年间几经转手，每一任主人都没有好下场，这让它的名声变得愈来愈大的同时价格也是一路走低…… 四十六年前北地商会的创始人也是第一任会长，加琳娜小姐的父亲购下了里希特公馆，但他并没有大张旗鼓带着人住进去…… 恰恰相反，他一步都没有踏进过公馆，完全没有亲自来验收自己花了大价钱购置的资产的意思。 后来的发展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里希特公馆的历任主人，只有他平安活到了寿终正寝。 之前入主里希特公馆的家庭都是举家覆灭，就像重演里希特家悲剧的那一夜一样。 而进入过公馆的人在后来的日子也因为各种意外或者生病迅速早死，因此它特被逐渐称为受诅咒的公馆。 老会长虽然采取了自身不涉险的选择，但公馆的变化也进一步变得凶险起来…… 从一开始去验收资产的人员到后面前后五次派出的冒险队和佣兵，他们全军覆没，只逃出来几个疯疯癫癫根本无法跟人对话的疯子。” 夏洛特一口气说了不少信息，艾伯特想了想： “前后变化的转折点就在于新的接手者没有举家搬入公馆？” 他心思有些微妙，突然问了句： “里希特那个被他杀掉的女儿当时多少岁呀？” “这个没查到记录，他女儿的信息极少，不过按里希特的年龄应该至少三十多岁了吧？” 夏洛特想了想说道，随后也有些不确定地接着说道： “但记录里没见提到里希特的孙子、孙女之类的……根据传闻里希特比较风流，从中年得志后有过许多女性交往，但有关女儿的具体信息我没有查到。” “所以不排除他会有一个年轻可爱心智尚不成熟稳定的女儿的可能性吧？”艾伯特若有所思。 夏洛特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适应艾伯特跳脱的思维： “根据当时的官方调查，他女儿也被他杀掉了，虽然已经查不到当时的记录，知道具体死法……” “嗯嗯嗯……”艾伯特点头，但是还是一副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的样子。 就在夏洛特忍不住皱眉跟着琢磨其中的关窍的时候，四人眼前终于有了新的变化。 一堵厚实的阴影逐渐出现在浓雾深处，随着距离拉近，四人看到了大厅正对着大门的主墙，墙上悬挂着一幅装裱在画框里两米多宽超过三米长的风景画。 画看起来保存完好，连一点浮灰都没有，而画的内容是一片广袤的原野，可以看到风车、种植园、河流，繁多的作物和熙攘的劳作人群，一副丰收的景象。 “按夏洛特姐你之前披露的情报，这画应该是上一任公馆主人留下的？看起来是以种植业起家的？” 艾伯特眯着眼睛扫视了一番，除了保存得太好，没看出这幅画有什么异样。 “砰！”就在这时，上方传来了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 第八十四章 返程 四人几乎在上方声音传来的同时一起停止了行动并不再发出声音。 艾伯特凝神静听，过了两分钟也没再听到其他动静，夏洛特也皱起眉头看起来没什么别的发现，她率先压低了声音说道： “听起来像重物倒地的声音，重量可能有近百千克，体积不小……声音带着金属、皮革的质感……” “或许是某个结构复杂的摆件……不过我还是倾向于更大的可能是某位跟我们差不多时间进入的‘队友’。”艾伯特也压低了声音。 “上去看看？就在我们头顶的位置。”夏洛特的语气变得积极起来，突然的变化显然让她精神一振。 “从建筑结构图来看，我们左右两侧应该都有楼梯上去，但是这里空间大了太多，不知道得走多久。 况且……” 艾伯特眯了眯眼睛，脸上露出让夏洛特有些捉摸不透的微妙笑容： “从进来之后我们一直就听不到视野范围外的声音，浓雾不仅隔绝了我们的视野，对听觉显然也有阻碍作用…… 就在我们走到大厅尽头看到这幅画的时候突然传来声音，我觉得还是陷阱或者调开我们的几率更大。” 夏洛特蹙眉，有些不情愿放弃，又觉得艾伯特说的不无道理，转头又向墙上挂着的田园风景画看去。 “？”仔细观察了一下，夏洛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依然是广袤的原野，依然可以看到风车、种植园、河流，繁多的作物和熙攘的劳作人群，依然是一副丰收的景象。 风车的状态、作物的模样，似乎都没什么变化。 “看起来好像……少了个人呀。”站在一旁的艾伯特仿佛自言自语地喃喃了一句。 夏洛特闻言心里一震，迅速查看眼前画像的细节并穷搜记忆对比，可惜人物在这幅画的内容过于广阔，具体一个人放在里面只能算局部细节，她难以回忆起之前这幅画的没一个细节来跟现在对比。 “之前那边麦田边缘有一个推着独轮车的村夫，现在独轮车还在，人不见了。”就在夏洛特有些半信半疑怀疑是不是艾伯特看错了的时候，艾伯特伸手对着画里具体的位置指了指。 夏洛特看着放在麦田边缘的独轮车，总算找回了些许对方存在的印象。 联想到刚才重物倒地的声音，她心中一动，开始在画像里一个小人一个小人地对比起来，良久，她又皱起了眉头： “一共有五十一个人……找不到长得像我们的。” 艾伯特知道她话里的意思，毕竟在看到画像的第一时间他就想到对比过，并没有发现里面有类似四人的人物存在。 夏洛特刚才应该也是想到了这一种可能性，怀疑画里展示的人物对应着此时在公馆里活动的人，消失的一人对应着楼上的异动——一名“队友”失去了生命。 不过因为画里没有外表相似的人就反过来排除掉这种可能性艾伯特同样觉得还为时尚早。 想了想，他提议道：“步步为营的话，我们可以返回刚进门的地方，看看有没有多出来新的‘作品’，虽然这样的行动效率很低，但目前看我们也不太赶时间。” 夏洛特有些想要反驳，她既觉得返回确认这个行动效率太低，又想要快点上楼抓住方才的异动带来的机会。 但随后她又将这种想要与对方提出异议的冲动压制了下来，从理智上确认了对方的提案放在目前情报不足风险未知的情况下确实更稳妥。 她沉默地点了点头，艾伯特露出可爱的笑容：“夏洛特姐的侦查能力比我强，返程的话还是夏洛特姐走前面一点带路，我和阿比盖尔姐跟在后面吧。” 虽然已经知道艾伯特满嘴谎言一点都不可信，自己的能力在某些原本引以为豪的方面恐怕尚不及对方，但又觉得这似乎也没什么好和对方争执计较的。 轻轻咬了咬牙齿，夏洛特一言不发带着身后的奥克塔薇尔转向率先原路返回，落后两人五步左右，艾伯特牵着阿比盖尔的手跟着她们。 一路默默观察下他发现奥克塔薇尔两人不愧是超凡者，体力恢复得极快不说，连身体脱水的症状都缓解了。 周围尸体的排列和来时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变化，既没有调换位置，尸体本身的姿态神情也别无二致，目前看大厅除了空间异常扩大了，并没有出现其他错乱现象。 “至少对方不是那种特别喜欢搞事的类型，或者说做不到？” 艾伯特微微眯着眼睛，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阿比盖尔一直走在他身侧，大多数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看起来对目前遭遇的情况也不担心。 最前面的夏洛特倒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走路过程中不停左顾右盼，过一段时间还会忍不住回头看一眼艾伯特和阿比盖尔确认两人的情况。 最终并没有经历什么异动，耗费了一段时间后四人重新抵达了发现第一具尸体的位置，并且成功在尸体附近五六米外发现了一具新的尸体。 对方看起来身材魁梧，穿着皮铠外罩锁子甲，此时双腿从膝盖处折断往前弯曲，小腿部分紧贴着地面作为支撑，上半身腰扭转了一百八十度，整个人转过了身体双手合十，脸上露出某种虔诚仿佛在朝拜什么的表情。 如果远看就像一个正常人跪在地上祈祷，隔近了才能看出他双腿其实是向前方折断弯曲，上半身也扭曲转动到了原本的背后。 夏洛特靠近观察，轻轻伸手靠近摸了一下鼻息和胸口： “刚死不久，时间跟我们听到异动差不多能对上，身上的穿着和身材感觉跟声音也能对上…… 我们之前在那幅画像前听到的，应该就是他倒地的声音。” “这个人夏洛特姐认识么？” 艾伯特扫了一眼尸体后似乎就不是很感兴趣了，拉着阿比盖尔走过了夏洛特两人和尸体本身，反而朝门口那边看去。 “我也不是每个人都认识，虽然这里没有武器，但是这身皮甲做工考究，锁子甲也不是粗制滥造的，用料扎实，应该在佣兵里也有些实力。” 注意到艾伯特似乎并不太关注尸体，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门口，夏洛特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