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宠霸主有点凶》 第1章 先送你们上路 夜,漆黑如墨,荒郊野岭。 不甚明亮的篝火“噼啪”跳动着小小火焰,几名高大守卫正在篝火前烤着食物,不远处隐约可闻狼嚎声声。 秦歌舒缩在囚车之中,蓬头垢面下隐着一双幽深如野狼般的晶亮双眸,衣着破烂,掩不住交错伤痕。 星眸微眯,默数着“三…二…一…” 顷刻间,守卫纷纷倒下,捂着肚子痛苦打滚。 “时间刚刚好。” 薄唇微勾,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她迅速用一根细长铁丝打开囚车的铁锁,推门钻出,藏不住野性的漂亮星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寒芒。 看着那些倒地守卫,如瞧蝼蚁无异。 她,本是二十三世纪让人闻风丧胆的反军头领,手下一支铁血骑兵,只有她不想做的,没有她做不到的! 区区小毒,不足挂齿。 如果不是手下背叛,她也不会年纪轻轻的就被炸死,更不会出现在这里,并在囚车中困了足足两日!想起背叛,她清冷的眸子中伤痛一闪而逝。 “站、站住…别想跑!” 守卫拔刀而出,刀剑指地,欲撑起身,越是挣扎,越能感受到身躯无力,秦歌舒微微勾起薄唇,带着几分冷意。 “放心,跑之前,先送你们上路。” 清冷声音带着几分嗤笑,偏头,看向身后囚车里缩着的小小少年。 “捂眼,小孩不能看。” 而后,弯腰,捡起一把长刀握在手中,杀意骤起,步步逼近。 “你…你好大的胆子…杀了我们,你也跑不了!” 守卫肚腹疼痛难忍,手脚无力,狠毒的威胁着,只是那颤抖的声音出卖了他们此刻的胆颤。 那提刀而来的瘦弱女子,过于苍白的小巧脸蛋,那精致五官,此刻却如地狱踏来的修罗,一步一步,来掠夺他们的性命。 手起刀落,寒月笼罩刀刃闪烁着银色冷光,映衬着鲜血,滴滴滑落。 月色下,她手执长刀,不费吹灰之力,将守卫的脖颈尽数划破。 俯身,翻出些银两和包裹,里面装着的是原主母亲的牌位。 囚车中,少年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倒映着浴血而来的少女,她的身上、脸上,沾染了鲜血,腥臭扑鼻。 他以为,依她那杀人不眨眼的手段,下一个,就该是他了。 只是,不甘,不甘就这样死了。 他还有大仇未报! 少年拳头紧握,后背紧绷,呈现出随时都会反击的状态。 “咚~”的一声,囚车微晃,秦歌舒瞧了一眼那蜷缩着的少年,眸中并无怜悯,她看过太多死尸,太多脆弱无助的人了,这个世上,除了自救,没人能帮你。 “还不走,等死?” 清冷声音传入耳膜,少年微微一愣,下意识抬头,油腻凌乱的发间藏着一双漆黑如星辰般的漂亮眸子。饶是看惯了美人的秦歌舒都愣了一愣。这样一双好看的眸子,就这样死了,着实可惜。 摸出一个钱袋抛至少年身前。 “血腥味很快会引来狼群,逃命去吧。” 言罢,她转身离开。 遍布伤痕的细长手指犹豫着拿起钱袋,看向离去女子。 薄唇微启,干渴脱皮的唇瓣微微抖动,终究是一个字都未能出口,只将那远去的身影印入眸中,耳边,女子缥缈声音传来。 “既然大难不死,那就努力活下去吧。” 第2章 我乃秦府嫡女 正是春暖时节,秦正乃是正五品的御史中丞,住外城。 内城近皇城九门,寸土寸金,住的都是王孙贵族和朝廷大员。 五品以下小官能住外城也算得势。 此刻,秦府府邸,门前两只气派石墩,匾额上挂着气派的“秦府”二字。 秦歌舒凤眸浅藏几分讽刺,身姿傲然挺拔,双手抱着覆着白布的董氏牌位,对那守在门前小厮高声唤道。 “我乃秦府嫡女,秦歌舒,我要见父亲。” 秦歌舒生父秦正原是清水县的穷秀才,外祖董员外不嫌,觉得他是有骨气的青年人,才将掌上明珠许给他,不多年,秦正中举,三年后又登科,一路平步青云,来了京都做了个小官,原说待在京城站稳了脚便来接董氏母女,这一等,便足足十四年。 可等来的却是一把大火,烧毁祖宅,秦歌舒央着乡亲们,将母亲安葬了之后便带着家书和董氏牌位上京来了。这一路上走的可不顺遂,庄氏派人一路追击,还被人牙子抓了,活活折磨至死,才叫她占了壳儿。 她既占了壳儿,便得为原主报仇雪恨,完成心愿,初步也算能有个落脚处。 守卫面面相觑,不禁嗤笑,出言讽刺。 “从未听过老爷还有一个女儿,府中只有两位小姐,并无叫你这名的。” “就是,想要胡乱攀亲,你来错地方了,快些滚,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秦府真是好大的派场,连两个看门狗都吠的这般响。” 微微一笑,秦歌舒抽出家书,轻轻晃了晃。 “有此书信为证,我要见秦正!” 起初,唤父亲,是对他的尊重,如今看来,没必要了。 小厮见她言辞凿凿,还有书信为证,不禁疑惑,互相瞧了一眼。 想要接过家书,却被抽回。 “这般重要的东西,我会给你?” “你!那我怎知你这家书是真是假?” “呵…是真是假,让秦正出来一瞧便知。” 嗤笑一声,那居高临下的态度,满目不屑的姿态,倒是让小厮犹豫起来。 万一真是老爷的私生女…哼,敢找上门来,也不怕夫人撕了她! 不管是不是,这姑娘都没好日子过了。 小厮哼了一声,轻缪道。 “咱家老爷也是你想见便能见的?臭要饭的胡乱攀亲,快些滚吧,否则我不客气!” 小厮的话不免让秦歌舒有些微恼,冷哼,扬声道。 “我这父亲可真是厉害,与我母亲可是互换过婚帖,拜了天地高堂,叫我们母女等他,这一等便是足足十四年!” 既不让她进府,那她便在这大门口将秦正是怎么辜负他发妻,怎么宠妾灭妻,怎么抛弃糟糠妻女的事一一道出! 反正,她秦歌舒这条小命都是捡来的,还怕丢脸? 两小厮一听,越说越没边,再说下去,万一真将老爷的老底都给掀了,那他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双眸微垂,似悲似泣,抽噎两声,婉婉婉道来。 “前些日子,我这父亲总算来了家信说要接我们母女进京,一家团聚,可我们等来的却是一把大火,烧了我们的屋子,母亲为救我,活活被烧死!“ 第3章 乱棍打死 “这一路而来,实在不易,被人追赶,甚至险些被人贩子拐走,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到了府门,却不让我进…” 这厢动静,已然引起过路人侧目,这左邻右舍可都是朝中官员的府邸,小道消息流传最快!若是背上污点,老爷仕途都是要受影响的。 小厮听的是一阵发虚,拭去额头冷汗,连忙打断道。 “别说了,别说了,你且在这等着,我进去通报。” 说罢,正欲入内,忽然听到秦歌舒又追说了一句。 “那我就捧着生母牌位在此候着,这人来人往的,可莫要叫我久等。” 小厮脚下一个踉跄,转头看向,那原本还有些凄凄然的女人,这会儿只是微垂着眸,薄唇似乎还微微扬起一抹浅笑,心里一阵发冷,这姑娘,够狠! 此时,依云院里,正端坐着平妻庄氏,梳着瑶台髻,头顶斜插着一支鎏金模印百花蔓草如意头大发簪。身着一袭蜜合色的琵琶襟上衣,脚上穿一双凤纹绣鞋,尽显富贵之态。正是府中做主之人,膝下育有两女一子,最得盛宠。 “夫人,外头来了位姑娘,说是老爷的女儿,叫秦歌舒。” 小厮进门通报,话音刚出,便惊的庄氏手微微一抖,针尖扎入指尖,指腹瞬间出了血珠儿,污了好好的一个刺绣,柳眉皱起,些许薄怒,哼道。 “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来认作是老爷的女儿,还能都带进来不成?赶走就是了。” 不耐的摆了摆手,示意小厮快快退去,只是这心里却不似表面平静,当真是那该死的丫头,命可真大!那一把火没烧死她,后来的牙婆子也是个没本事的,连个小丫头都磋磨不死! “那姑娘还带了老爷的手信,上头还有老爷的私印,这事,小的需要跟老爷和老夫人禀报一声么?” “蠢货!” 庄氏怒瞪了小厮一眼,瞒都来不及,还禀报?蠢货! “家书呢?” “那姑娘不肯给小的。” “这死丫头!” 咬牙,庄氏捏着帕子,一双眸似淬毒一般!胸腔连连起伏,深吸几口气,好一会儿才平复下去。 庄氏又不傻,这么些年哄着秦正,她还以为秦正对董氏那老女人当真是一点情分也没有了!没想到竟真起了将那对母子接回来的念头! “谁知道有什么姑娘来寻过?她若不走,乱棍打死。” 小厮当然不介意直接将人打死,可这是在府门前,万一真是老爷的女儿,老爷知道之后计较起来,那他的狗命可就危险了。 “那姑娘还说,她捧着亡母牌位,就在府前候着。” “唰~”的一声,庄氏起身,一掌重重拍在桌子上,道。 “她不要脸,我们秦府还丢不起那个人!哼,想入府?门都没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们连个人都赶不走吗?” 庄氏冷哼,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眸里闪过一抹嗜杀,她能一步步坐稳今天这个位置,没点手段怎么行? 不消片刻,小厮去而复返,随之而来的,是一行十数个提着长棍的灰褂小仆。 第4章 尊重,是在重拳之下 秦歌舒微眯凤眸,果然,那位姨娘没那么容易让她进府,薄唇微微抿起一抹讥讽。 这是狗急跳墙了。 “夫人有令,你这种恬不知耻上门攀亲的见的多了,再不走,别怪我们无情!” 小厮低喝,扬了扬手中长棍,满脸凶神恶煞。 小心翼翼的将牌位裹起,背在身后。 这是原主唯一珍重的东西了,她一定要将母亲牌位送入秦氏祠堂,这是董氏守了十多年活寡,应得的尊重! 解下手腕套着的一根长绳,将一头青丝高高束起,而后对着几人伸出手指,微微勾了勾,那嚣张姿态,仿佛在说“你来啊!” “不自量力,哼!给我上!” “老爷很快就要回府,动作麻利点。” 话音落,几人挥棍而来。 秦歌舒脚下一转,微微偏身,抬手,抓住长棍一端,一拉一扯间,那魁梧壮汉竟被她拉的向前踉跄,她不过轻挪步伐,抬脚猛踹在壮汉膝后。 “唔…” 壮汉吃疼闷哼,接着“砰”的一声,狠狠砸在了地上,扬起灰尘阵阵,而秦歌舒,只不过是简单的两个动作,甚至,只是衣角微微飘动,连一根指头都没伤道。 众人大骇,只见秦歌舒薄唇浅扬,那张绝美面容,带着几分清冷和狂妄,似乎还有几分不耐烦,对着其他几人又勾了勾手。 “麻烦,一起上吧。” “嚣张!狂妄!别看她是一个小姑娘就手下留情!给我打!夫人有令,她若是再闹,便乱棍打死!” 秦正乃是朝廷命官,有人闹事,便是打死个把人,那也是压的下来的! 几个魁梧大汉一起挥棍而上,面容凶恶,这府中之人,对一个女子都如此狠心,可见,不是什么良善门第! 眯起凤眸,在长棍挥至跟前,猛然一个回旋踢,狠狠踹在壮汉腹部,那壮汉被踢的连连后退数步,直接撞在了传话的小厮身上,两人一起滚在了一块。 “哎哟…”一声,小厮倒地哀嚎。 “你好大的狗胆,你等着!等着!” 倒是那壮汉,起身,嗤笑,浑然无觉的拍了拍胸口灰尘,却发现那脚印却似镶嵌上去的一般,掸不掉,继而“哇…”的一声,跪地呕吐,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砰砰砰…” 眨眼间,秦府前摔倒一片,数十名大汉纷纷哀嚎倒地。 只有秦歌舒,捧着灵位,傲然挺立,眉眼微垂,眸中无半丝怜悯,似睥睨众生之态。 薄唇微微扬起一抹讥讽。 “与你们讲道理不听,只能动手动脚了。” 先辈说的对,尊重,是在拳头之下。 脚步轻抬,白色绣花鞋跨入秦府门槛。 不给进又如何?她,这不是进来了? “慢…慢…” 忽而,小跑着来了一个年约五十上下的老头儿,穿着褐色仆褂,背脊有些许佝偻,一张皱巴巴的脸,左眼布着白色阴翳,冷不丁的扫到人时,直叫人心胆发颤,府里的小丫鬟都怕他的很。 “我不揍老人。” 秦歌舒虽是魔头,那也是一个有操守的魔头,不揍老人,不揍妇孺,如遇傻逼,另当别论。 第5章 入宗祠 好在,那老头也不是来讨打的,老眼一扫,瞧到地上倒着的那些壮汉,不禁冷哼。 “一群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快快滚进去,在这府前丢人现眼!” 这是指桑骂槐呢。 秦歌舒不恼,挑眉问,“你是何人?” “老奴秦府管家,您可以唤老奴王叟。” 说着,恭敬低头,倒是放低了姿态。 呵…最怕的不是明刀明枪,就怕这些表面对你恭敬的,背地里狠狠给你一刀! “受不起,带路吧。” “姑娘不能自证身份,老奴万不敢将姑娘带入府中,还望姑娘海涵。” 薄唇勾起一抹讥讽,嗤笑出声。 海涵?真是好笑,她这一路走来并不容易,凭什么海涵! “我母亲董氏至死都未能踏进秦府半步,我凭什么海涵! “你不是要我自证么?我方才府前所说,可是要我再与你说一遍?” 王叟没想到这丫头竟是个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再不将人迎进去,还不知要闹出什么笑话来。 “姑娘莫恼,方才小仆言你有一封家书,可否让小的呈上给老夫人一观?” “这封书信,当然只有见到父亲才能拿出,笔记私印造不得假。” “姑娘,恕老奴直言,若你不配合,这道门,你进不去!” 王叟冷了脸,心中冷哼,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软的硬的都不吃,那他只能不客气了! 秦歌舒眉头一挑,轻笑。 “我这不是进来了?” “你…私闯府邸,我可以报官抓你!” “那正好,我可以将手中书信,还有当初父亲与母亲的婚书一一呈交给府尹大人,来时我便听说府尹大人公正不阿,与夫人感情甚笃,最见不得那种薄情寡义之人。” “左右我无依无靠,今日我若进不得这秦府,保不准我这脑子一热,便去敲了登闻鼓,请陛下为我与母亲做主,大不了我以一人性命做偿,只是不知,这秦府上下可做好了为我与亡母陪葬的准备?” 眼角轻挑,漫起丝丝笑意,说话的声音都是清清冷冷的,却一点都不客气。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叹她口气狂妄,不知死活的同时,也有些怕她当真会去破罐子破摔! 她一人死不打紧,要真让他们一块垫背… 那还不如先让她进府,再关起门来打狗! 又见一小奴跑来,靠在王叟耳边嘀咕两句。 庄氏原话,进府容易,活不活的下去,那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让王叟将秦歌舒带去浣院,而这浣院自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既然如此,歌舒小姐,请随老奴来吧。” 虽有些不情愿,但王叟还是做出恭敬之态,邀了秦歌舒入了府。 “去宗祠。” 微抬下颚,秦歌舒冷声道,她入府的目的,只有两个,一是将亡母牌位送入宗祠,了却原主最后的心愿,二是,为原主和亡母报仇雪恨! 至于这秦府上下死活,与她何干? 王叟嘴角微抽,心下冷哼,不自量力的东西,入了府,关起门,看你还怎么闹腾! 再扑腾的翅膀,也能给你剪了! 第6章 去找能做主的 “歌舒小姐,东西让老奴帮你拿吧。” 说着,便欲接过秦歌舒手中包裹。 不管是信物还是牌位,只要都离了她的手,哼,便休想再拿回去! 微眯凤眸,嫣然一笑。 “老胳膊老腿,就不劳烦你了,前头带路吧。” 秦府是一座四进的大宅子,入得前厅,穿过抄手游廊,便转进一座花园,正是春暖花开时节,院中花草开的艳丽,不远处凉亭中几个扑蝶少女,玩的正欢,银铃般的嬉笑声阵阵传开。 踏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明显是引着她避开那边少女,再瞧王叟带去的方向,她便是再不了解秦府格局,也知再往前去便是西南角偏僻处,绝不该是宗祠所在,眉眼渐渐阴沉。 这是打算将她藏起来,既出不得府,又见不着人啊。 顿下脚步,她道。 “这不是去宗祠吧?” “歌舒小姐远道而来,先歇下再说吧。” “既已入府,那我也该先去拜见父亲与祖母才是。” 这是规矩。 王叟低眉顺眼,瞧着恭敬却是一步不让。 “老爷还未回府,这会儿老夫人正午休,歌舒小姐不便打扰。” “我千里迢迢而来,入了府却是连祖母都不去拜见,不合礼数,王叟是想叫我落人口实?” 王叟一惊,这小姐,可真是不好拿捏。软硬皆不吃,忽悠也忽悠不得,真是难! 退了半步,敷衍笑道。 “体谅歌舒小姐远道而来,先歇下,待老爷回了府便差人来请。” “不必了,带我去见祖母她老人家,还有我亡母牌位,生时未受秦家厚待,走了,总该入秦家宗祠。” 三句话不离入秦家宗祠! 依着庄夫人那性子,是断断容不下的! 一旦入了宗祠,董氏名便得入族谱,那百年后可就没庄氏什么事了! “这个老奴做不了主。便是要入宗祠族谱,那也得由老爷老夫人以及族中各位长老同在才行。” “你一个奴才自是没那么大权力,我便去找能做主的。” 言罢,秦歌舒捧着灵位,转身欲走。 忽而,花草微微耸动,突然一黑影扑面而来,秦歌舒双眸微沉,后退半步,腾出一只手,便牢牢的抓了住。 竟是一只活物! “喵呜…” 一只通体白色,眼如琉璃珠的大肥猫! “白雪!” 随着娇俏紧张的声音响起,一妙龄女子,梳着双垂髻,发间簪着一对空雕花的芙蓉玉环,身着上等蚕丝绫罗水波裙,提裙而来,环佩叮咚,声声清脆。 眉宇间与秦歌舒有三分相似,正是庄氏幼女,秦玉好。 瞧着秦歌舒拎着肥猫后颈,非但没为肥猫险些伤人而道歉,反而还凶狠狠的指着秦歌舒,秀眉紧皱,满脸怒道。 “哪里来的乡下野丫头?仔细你那爪子伤着白雪!” “这小猫崽子倒是可爱。” 白雪平日里仗着宠爱,凶狠之极,那锋利爪子经常挠伤下人,这会儿在秦歌舒手里却蔫搭的像一个乖顺的团子,尾巴都蜷了起来,甚至还在止不住的发抖。 抬眸,瞧了秦玉好一眼,嘴角噙着几分浅笑。手指在猫崽子的脑袋上撸了一下,更惹的它抖个不停。 第7章 秦府家教,不敢恭维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喵呜…” “我与你说话,你聋了不成,将白雪还我!” 说着便伸手来夺,秦歌舒微微后挪闪身,秦玉好便扑了个空,愈发恼怒。 “哪里来的贱婢,好大的胆子!这里是秦府!这一身破烂…啊,将那肮脏气儿都沾染到白雪身上了!” 一想到自己的爱宠被眼前这个脏女人拎在手里,秦玉好气极了。 秦歌舒冷嗤一声,“看好你的小畜生,若再纵它伤人,我不杀它,你就洗干净脖子吧。” 抬手,将白雪高高拎起,小猫崽四个爪子缩成一团,秦玉好连忙伸手去接,然而还未碰触到,秦歌舒便将猫崽子丢来。 只听“喵呜”一声,受了惊的猫崽子向秦玉好扑去。 “啊…” 锋利的爪子划破她的脸颊,秦玉好痛呼出声,没接住白雪,一落地便麻溜的跑了,但她此刻顾不得白雪,只觉脸颊上火辣辣的疼。 看了一眼掌心点点鲜血,秦玉好一下便懵了。 “啊…我的脸,我的脸!你给我等着!王叟,将她押去母亲那,我要她不得好死!” 丢下狠话,秦玉好连忙捂着脸儿速速离去!她得快些上药! 而从头至尾,王叟一句话都没有,任由秦玉好一口一个贱婢的骂她。 这整个秦府里的人,从上至下,没一个好东西!若是原主,恐怕就是进了府,也活不过三日。 不待王叟开口,秦歌舒便抬步朝着秦玉好消失方向追去。 不多时,便在一处院落前停下,听得里面传来丝丝怒骂和哭泣声。 秦歌舒不怒反笑,甚至还有几分隐隐的兴奋,撇了一眼欲拦着的王叟。 “与其拦我,你倒不如立即去通知秦正来的更快。” 就这老身板子,还怕不够她一拳捶的呢! 想起刚刚那倒了一片的壮汉,王叟一抖,愣神间,秦歌舒便入了宅院。 “你这小贱婢,还真敢来!娘,就是她!你看我这脸,我要是毁容了可怎么办啊…” 秦玉好拉扯着那端坐在椅子上的妇人,三十出头,眉眼凌厉,抬眼轻扫了秦歌舒一眼,刻薄的嘴角带着几分讥讽。 “你就是秦歌舒?” “庄姨娘安康。” 秦歌舒连个礼都没行,那傲慢态度,让庄氏忍不住弯起嘴角,心中不屑,还是太年轻,处于弱势,不懂藏拙,更不懂收敛锋芒! 而一旁原本还抽噎着的秦玉好瞬间龇牙,只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撕了那小贱人的嘴! 姨娘?那是称呼小妾的!妾氏说白了都是下贱的胚子,怎么能与嫡母相提并论! 赤红着眸,怒道。 “你…你这小贱蹄子,谁允许你这般唤我母亲的!” “看来这一记还没让你吃教训。秦府家教,不敢恭维。” 讥讽声起,她来此,不是打嘴皮子的。 “姨娘还坐着?我母亲虽已不在人世,但牌位在此,你入府时未能行敬茶跪拜之礼,如今见着母亲牌位,你总该拜一拜吧?” “咔嚓”一声,庄氏隐忍之极,硬生生的捏碎了茶盏,有着细细眼纹的眸微微眯起。 让她,对董氏的牌位行跪拜之礼? 第8章 该轮到我不客气了 这个秦歌舒,还真将她当成妾了?蚂蚁撼大树,当真是不自量力! 红唇勾起一抹浅笑,掩下怒火,终是张口道。 “你的身份尚未证实,老爷又未回府,我暂且收留你,已是仁慈,你莫要不识好歹。” 打定主意不承认秦歌舒的身份,想让她知难而退可能性不大,那么只能捂着! “王叟,将这位小姐送入浣院,待老爷回来了再请她出来。” 否则,就关死在里面吧,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是!” 王叟应了一声,身后瞬间出现几个魁梧大汉,比刚才那几个还要高大粗壮。 粗布衣衫包裹着厚实肌肉,面露凶光,摩拳擦掌,几欲扑来。 秦歌舒轻笑一声,微微活动筋骨。“无妨,你不识我,老夫人定认识这些信物的,要么,我在这等着,要么,带我去见老夫人,让她老人家瞧瞧。” “老夫人是你想见便能见的?哼!我实话与你说,今日,你入了这府,便妄想再踏出半步!将她押走!” 眸中尽显杀意,那一把火没将这小贱蹄子给烧死,现在补上也不吃!微一抬手,大汉蜂拥而上,然而秦歌舒却像是一条灵活的鱼,根本抓不住。 在庭院中,连续闪躲,忽而一个腾身,跳上墙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几人,尤其是庄氏那张气歪了的脸,嗤笑道。 “你们弄不死我,那就该轮到我不客气了。” “野种!你给我下来!” 庄氏什么时候见过这等不知好歹的野丫头!几乎要将府邸搅翻,真叫老太婆知道了,还不晓得会护着谁! 那老太婆平日可没少念叨董氏! 当初董氏对秦正确实帮助不少,可秦正入京之后,没有她庄家,他能有今天? 秦歌舒黑白分明的眸儿扫过府邸,忽而嘴角一勾,在众人的倒抽声中,猛然跳出,紧接着几个翻越,便消失在了墙头那边。 秦玉好惊愕的张了口。 “这…这…你们都愣着做什么,快追啊!别让那野丫头继续撒野!” 几个大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追去。 只见秦歌舒连翻几个墙院,便寻到了秦氏祠堂。 朱红雕漆大门,祠堂里供奉着祖宗牌位,香火燃的正旺盛。两边皆无守着家奴,她一手捧着灵位,一手撩起裙角,抬步而入。 将董氏牌位捧出,扫了一眼祖宗牌位,自上而下,最高处便是秦氏先祖。 上前几步,小心翼翼的将董氏牌位放至最近一排,最中间的位置,这是这一脉秦府嫡母应有的尊荣! 点燃长生灯,秦歌舒跪在蒲团之上,叩首拜下。 “你们母女,也该团聚了吧,放心,大仇,我为你们报。” 低声呢喃,再次叩首。 起身时,耳朵微动,有人来了。 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秦歌舒起身的同时,人至了。 “你个小贱人!谁允许你将这破东西放在这的!” 娇斥响起,粉色身影闪过,直接想要抓过董氏牌位!然而手指还没碰到牌位,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给扯开了。 “啊…” 第9章 不怕没教养,就怕路子野 “啊……” 惊呼一声,紧接着被狠狠摔在地上,屁股着地,几乎摔成四瓣,她红着眼圈,委屈巴巴的瞪着眼前居高临下的秦歌舒。 这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力气怎么这么大! “指头是不想要了?” 她微微一笑,竟叫秦玉好有几分后怕,还有些不敢与她直视,躲闪过那冰冷无觉的眼神,紧接着,一声紧张的唤声传来。 “玉姐儿。” 庄氏带着几个婆子武夫到了,连忙上前将秦玉好扶了起来,有了撑腰之人,秦玉好得意的抬起下颚。 “你好大的胆子,这里是我秦府宗祠,容不得你撒野!” “便是容不得,我也撒野了。” 嗤笑一声,倒真没将眼前这些人放在眼里。 庄氏目露凶光,还真是一个难缠的野丫头!那一把大火怎的就没将这野丫头给烧死! 视线扫到董氏牌位,眸色越发阴沉,扬手一指,呵道! “将它摘了!” “是!” “我看谁敢!” 秦歌舒移步,挡在前头,如狼一般的莹亮双眸,气势逼人,都是吃过她的亏的,一时间还真没人敢上前。 “你便是放着又如何?她未入秦氏宗谱,便受不得我秦氏后人供奉,你还能一直在这看着不成?” 庄氏的话不无道理,可秦歌舒根本不想听她在这里废话。 道理她都懂,可不这样闹,那位老眼昏花的老夫人怎么会出现?她那缩头乌龟一样的父亲又怎会站出来? 见秦歌舒不语,庄氏也稍稍缓和了语气,道。 “你听话,先去歇着,待老爷回府,再说这些事。” 只见她微微扬起红唇,嫣然一笑,那双野性难驯的眸子里熠熠生辉。 “你说的对,我得在这看着。” “敬酒不吃吃罚酒!将她拿下!” “是!” 吃了亏的庄氏不敢再掉以轻心,带了两个拳脚功夫好的武夫,应了一声便对秦歌舒擒拿而来。 一时间,秦歌舒竟被两人给牵制住了。 瞧着得了机会,秦玉好勾起一抹嘲笑,行至台前,扬手,打翻长生灯。 “你敢!” 暴呵一声,秦歌舒双眸几乎喷火! 这一呵,倒是让秦玉好微微一顿,偏头看向被牵制主的秦歌舒。 “呵…蠢货。” 她凭什么不敢? 抓起牌位,当着秦歌舒的面,狠狠砸在地上,发出“砰…”的脆响。 几乎是在同时,秦歌舒一脚踹开粗壮大汉,秦玉好的粉色绣花鞋踩在了董氏牌位上。秦歌舒目龇欲裂,一把掐住秦玉好的细长脖颈,手下,是不断跳动着的颈部动脉,只要用力一捏,她顷刻间便会香消玉殒。 然而,死,那才是便宜了她! 近在咫尺的魔鬼面孔,吓的秦玉好不断抖动,尤其是那几近夺魂的气势,还有渐渐收紧的力道,快要失去的呼吸。 有那么一瞬间,秦玉好意识到,自己,要死了。 耳边是母亲焦急的呼唤,然而更多的,似乎是她自己急促的呼吸。 “呼哧…呼哧…” “我警告过你。” 似地狱来的夺命声。 “咔嚓…”一声,手指处传来钝痛,让她瞬间回过神来,只是那接连的“咔嚓”声,让她的痛呼都卡在了嗓子里,只觉得痛,痛到了极致。 第10章 纵火烧了祖宗祠堂 待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然浑身湿透,瘫软在地上,十指根根皆被捏碎。 “玉姐儿,我的玉姐儿…秦歌舒!你欺人太甚!” 庄氏双眸怒瞪,气愤之极,一时间却又拿秦歌舒没辙。 不怕没教养,就怕路子野!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秦歌舒已然被逼至绝境,没有退路便等于没有软肋! 她弯腰,将董氏牌位捡起,小心翼翼的用袖子擦了擦,轻轻吹拂,抬眸时,又恢复了先前的清冷无情,只那一双黑眸,似要将人绞杀! “你派人烧我祖屋,至我母亲活活烧死时,可有觉得自己欺人太甚?这牌位,便放在这,受不受你秦氏后辈香火供奉我无所谓,只要能让你日日警醒,寝食难安,我便足矣。” “你且等着,只要我在一日,秦府便容不下你!董氏牌位,休想能入秦氏宗祠!” 将哭哭啼啼的秦玉好扶起,董氏丢下狠话。 先前秦玉好打翻的长生灯,原本只是一个小火苗,却因慌乱之中无人顾及而越烧越旺,庄氏眼尾扫到,忽而大呵。 “好你个秦歌舒,竟然纵火烧了祖宗祠堂!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一边呵斥,一边带着秦玉好连连后退,大汉猛然推了秦歌舒一把,趁她不备之时,纷纷退出。 祠堂大门“轰”的一声被关上,只余下秦歌舒与那已然快要控制不住的火势。 就算不能将她活活烧死!就算她还能侥幸得生,这烧了秦氏宗祠,大逆不道,秦府,还能容下这等逆子? “哼,秦歌舒,一把火烧不死你,这一把,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插翅飞了!” 一旁的王叟有些不安,低声道。 “夫人,这可是祖宗祠堂,要是老人怪罪下来…” “蠢货,是秦歌舒闹事,因不满董氏牌位不能供奉,一怒之下烧了祠堂,也将自己给烧死了,与我们有什么干系?” 所有罪责,都推到秦歌舒头上! 凤眸微眯,庄氏还觉不够,指挥人“你去,将门锁上。” “是。” 被揍的鼻青脸肿的大汉满腹不甘,面露狞笑麻利的拿了锁链来。 “哗啦啦…”铁链将大门锁上,宗祠供奉香火,很快便有冲天之势。 远处有人大喊“走水了…走水了…宗祠走水啦…” “娘,这一闹,肯定会惊动祖母,这真没事么?” 秦玉好到底还小,没庄氏那么沉稳,捂着手指,难掩痛苦之色。 庄氏怒容稍缓,“你先回去,请大夫来瞧瞧。” 不容分说,让人将秦玉好给带了下去。 秦玉好前脚离开,那厢秦老太太便在丫鬟婆子的搀扶下一路小跑着来了。 老太太一袭绛紫色绣团菊袄子,花白头发挽起,额头勒着镶嵌绿松石的抹额,一双眸中带着几分锋利。 瞧着冲天大火,不免恼怒,手杖在地上重重的敲了敲,发出“咚咚”声响,质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母亲,府里来的歹人,儿媳阻拦不住,让她闯入祠堂,儿媳赶到时,便见这火光窜天而起,那里面可都是列祖列宗的牌位啊,是儿媳无能,儿媳…” 说着,庄氏便捏着绣帕抹起泪来,一副深感愧疚自责之态。 话音未落,忽而“轰…”的一声巨响… 第11章 她到底是人是鬼 只见,秦歌舒一袭麻衣长衫,风起,带动衣诀翻飞,身后火光冲天,而她,手捧牌位,如从地狱归来,一步一步,踏着火光走出。 所有人都惊了… 这女子,到底是一个如何强悍的人物。 就连庄氏都有一些心惊,恍然想到,怪不得…怪不得这一路都弄不死她。还真是块硬骨头! “这…这…这真是见鬼了!” “天啊,她到底是人是鬼…” 一众小仆不禁低喃,方才秦歌舒的凶悍不少人见识到,火势那么大,她却能安然无恙的走出来,这…这真的是人么? 只有秦老夫人,满目震惊,布满皱纹的老脸上忽而便荡起了丝丝红润,显然愉悦,焦急的唤了一声。 “舒儿,是舒儿…快,快到祖母这来。” 说着便对着秦歌舒抬起了手。 抱着亡母牌位,秦歌舒原本是眸中尽显寒意,面色阴沉,周身散发着一种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弑杀气势,她是真怒了! 宁一把火烧了祖宗祠堂,也不让董氏入府? 这庄氏,好生霸道!欺人太甚! 视线在触及老太太那既是欣喜又担忧的面容时,微微一顿,柳眉微皱,儿时记忆涌入脑海。 “祖母…” “我的乖舒儿,你可算来了,祖母日夜都在盼着你呢。” 老太太手指方才触碰到秦歌舒的手臂,微微一顿,瞧到她手里捧着的灵位,还用黑布覆着,一瞬便明白了过来,惊愕的看向秦歌舒。 “这怎么回事?婉娘怎么…怎么没了?” 老太太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起来,是不敢置信的,她被接来京城的时候,董婉娘身体明明还是好好的,这才短短几年,怎么就成这样了? 当初秦正一人入京为官,留下妻儿老母,后来只是寥寥家书,家书中从未提及庄氏。 直到五年前老太太大病一场,修了书信给秦正,秦正才派人回乡,接了老太太入京医治,却叫董氏母女再等一等。 董氏是一个良善无主的女人,父家没落,庶母兄弟容不下她,更遑论接济。 那些年,董氏一个女子,上要孝顺婆母,下要照顾幼儿,过的实在是苦,曾经的千金小姐,沦成乡野农妇。但对秦歌舒的教导却是从未疏忽的。 秦歌舒不自觉便红了眼圈,轻唤了一声。 “祖母…祖母…” 对着老太太微微屈膝,拜了一拜。 不管是为原主,还是为了她自己以后在府中立足,这一拜,老太太都受得起。 老夫人身子晃了晃,险些没站的住,身侧嬷嬷忙将人扶了住。 “老夫人…老夫人您可得保重身体啊。” “婉娘,你的命,可真是苦啊…” 拳头在胸口重重的捶了捶,痛心疾首。 “母亲,这人身份尚且不明,还不由分说闯入府中,烧毁祠堂,老爷那,儿媳不好交代啊。” 庄氏连忙说道,一面表明她对秦歌舒的身份确实不知,二来,便是将这把火推到秦歌舒的头上。 可秦歌舒从来不是好欺负的,更不是哑巴。 “烧毁祠堂?呵…我会蠢到连自己一起烧死?” 第12章 护着那小贱蹄子到什么时候 “门上还有锁着铁链,我是有本事在外面给锁了再进去?” 这庄氏,原是想将她锁死在里面,却怎么也没想到,这多此一举的举动,却成了秦歌舒翻盘的自证。 “你…” “行了,这么大的火,与其在这里责备,不如先叫人去救火。” 老太太眼神一厉,瞪了庄氏一眼,庄氏本还想说些什么,在老太太这一瞪之下,便只是张了张口,应了声“是。” 这死老太婆,哼,也没几天好活的了!就看看她能护着那小贱蹄子到什么时候。 “舒儿,瞧这一身弄的,定是吃了不少苦吧?跟祖母回去,与祖母好生说说。” 秦歌舒的手被拉住,那双布满皱纹的老手,却有一种暖暖的温度,像是将她所有的冰冷都给融化了一样。 她一手捧着牌位,却是谁来接都不放。 转头看了一眼冲天火光。罢了,宗祠都烧了,一时半会是没办法将董氏牌位送进去了。 乖巧的点了点头,在老太太跟前,竟乖顺的如一只家养的猫咪,庄氏身后众人无不惊讶,方才就像一只狂傲中的狮子,没想到,老太太几句话倒是降服了? 瑞安居,老太太所居院落,一处两进的小院子,吩咐人去将东侧厢房收拾出来,又去厨房端了些滋补参汤,满目慈爱的看着秦歌舒喝下。 秦歌舒这辈子都没感受过亲人之间的关爱,老太太的眼神太过炙热,倒叫她有些不适。 放下勺子,道。 “我吃饱了。” 冰冰冷冷中带了几分别扭。 老太太叹了口气,想要拉过秦歌舒的手,她下意识的抽回,瞧到老太太那失望的眼神,指尖微微一顿,却终究只是放在桌下。 她本就不是一个热性子的人,更没有过与亲人相处的经验。 “都是祖母不好,你爹来了京城之后,丢下我这个老婆子,都是婉娘照顾我这老婆子,可老婆子被接来京城,却没能早些让你父亲回去接你们母女,我可怜的婉娘…” 老太太说着便垂泪起来,手中萝帕捂着眼角,想起往昔种种,不免老泪纵横。 既有愧疚,又有遗憾。 秦歌舒犹豫片刻,似有所挣扎,她…还不太会讨好人。 一旁嬷嬷连忙劝道。 “老夫人,您可别哭了,仔细身子呀,您这些年,日夜惦记着夫人和小姐,若不是您日日提点着老爷,让老爷去接夫人和小姐入京,今儿歌舒小姐哪里能坐在您面前呢。” 说话的是一位年约四十出头的老嬷嬷,圆脸微胖,瞧着是副慈和模样。 可秦歌舒听着心里却不是滋味。 若不是秦正派人来接,董氏母女也不会死的那么凄惨。 “我老婆子心里有愧啊,舒儿…祖母,祖母哪天若是去了,也无颜面去见你母亲。” 老太太是真伤了心,捶胸顿足,好不伤心。 她也是来了京城之后,才知道自己儿子做了负心汉。 什么等站稳了脚再接董氏母女来京城,根本都是谎言! 真相是,他来京后不久,便娶了顺天府尹家的小姐,庶出庄氏。 第13章 立足秦府的护身符 “祖母…错不在您。” 薄唇微抿,她不是那种是非对错拎不清楚的人。 此事,虽不是老太太的错,却也是她推动的。若秦正只是铁了心的辜负董氏母女,也许,董氏和原主都不会死,那也就不会有她现在的秦歌舒。 可事已至此,老太太本也是出于好意,且瞧得出来,老太太对她心中有愧,不用秦歌舒多说,老太太活了这一把年纪,定也看的明白。 不管是这份愧疚,还是老太太对秦歌舒的疼宠,都将是她立足秦府的护身符。 不会讨好人,更不会安慰人,秦歌舒能做的,便只是拉着老太太的手,浅笑道。 “以后啊,孙女便陪在祖母身边,哪都不去。” 老太太连唤了两声“乖孙女、乖孙女。” 满目慈爱。 秦歌舒不足两岁岁的时候,秦正便入了京,秦歌舒十二岁时,老太太被接入京城,十二年的陪伴,老太太是看着秦歌舒长大,感情到底要更深厚一些。 “你与祖母说说,你娘她…她是怎么去的?” 老太太说话的声儿都带了几分微颤,又怕提及董氏,让她更伤心。 倒是秦歌舒,看向那竖放在长桌上的牌位,从董氏牌位入宗祠,是原主的心愿,而她对董氏的感情,也完全来源于这具身躯的残留意识。 “一把火,比今天那把还要大的火…娘为了护我,没能逃出来。” 老太太一听,心都快碎了,怜惜的抚着秦歌舒的脑袋,既慈爱又心疼。 “乖孩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今后,有祖母在,不怕,谁都不能欺负你。” 她还将秦歌舒当成曾经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娃儿,只可惜,真正的秦歌舒已经死了,而现在的秦歌舒,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老太太对她的慈爱,让秦歌舒有些无所适从,正如此,忽而外面传来一阵急切脚步声,伴随着庄氏的软声劝慰。 “老爷,老爷您慢些,莫要吓着孩子…” “哼!好一个孩子!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逆子,敢一入府便烧了祖宗祠堂!” 低喝间,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此人正是秦府的男主人,秦正,一袭藏蓝色锦绣长衫,身形高大,略显圆润,满脸怒容,饶是在老夫人院里也嚣张不改,一脚便踹翻了想要阻拦的小厮。 气势汹汹闯入花厅,虎眸一扫,便瞧到了秦歌舒。 “秦歌舒?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低喝一声,扬手便要抓来。 秦歌舒略微闪身,后退半步,让秦正的手抓了个空,不免有些挫恼。 “你给我过来!刚一入府便闯祸,看我怎么教训你!” “住手!正儿,成何体统!” 老夫人拍了拍桌子,言语间满是威严。 对她这个老婆子,他还算是敬重些的,只是方才气昏了头,连与老太太行礼都忘了。 “母亲,这丫头胆子太大,一入府便敢纵火烧了祠堂,那里面供奉的可都是祖宗牌位!这等不贤不孝的逆子,我打死她算了!” “要打死她,那你便先打死你自己!” 老太太冷哼一声,拉过秦歌舒,将她护在身后,拢拉着眼皮,撇了庄氏一眼,道。 第14章 是黑是白,她说了算 “子不教,父之过。你扪心自问你这些年,对舒儿可尽过管教之责?” “母亲,这般大错,您可不能纵容包庇,今儿敢纵火烧毁祠堂,明儿岂不是得连我这秦府的屋顶都给掀了!” 秦正被老太太这一吼弄的气势大消,只低声辩道,先前是没机会管教,现在来管教了,老太太却又插手不允。 “老爷,算了,火势已灭,索性没酿成大祸,妾再去请匠人来修补就是了,莫要吓着孩子。” 庄氏连忙说道,心里却是愤愤。她哪里不知,若不是这老不死的一直鼓动秦正将董氏母女接来京城,岂能有眼下这一出? 老太太冷哼一声,“这里有你这妇人说话的份?” “我…母亲…儿媳不知做了什么,惹的母亲这般不待见。” 说着,便凄凄垂泪了起来,与秦歌舒见到的可真不一样。 不禁想要为她喝彩,奥斯卡小金人快拿着。 一声轻笑溢出口中,秦歌舒着才开口,道。 “说的是,烧毁祠堂可不是小事,是该严查严惩。” “舒儿。” 老太太一惊,低声唤了她一句。 这丫头说什么糊话呢。 倒是庄氏,与秦歌舒那双桀骜不驯的眸子撞到一处,暗自较量。 当时在场的都是她的人,是黑是白,她说了算! 老太太虽护着秦歌舒,但如此也是相信了庄氏的话。 这样一个锅她若是现在背下,以后可就摘不清了! “祖母,此事非我所为,我自然不怕惩罚。” “不是你所为?难不成宗祠还能自己着火?” 秦正甩袖冷哼,半点没问及缘由,没提起董氏,更没有关心秦歌舒这一路而来可有受什么苦难。 这样的丈夫,这样的父亲,这样的秦府,真不值得董氏母女来此,却不想,那封家书,成了催命符。 “是父亲亲眼所见,还是庄姨娘亲眼所见?我若纵火,还会将自己关在里面?倒是想问问庄姨娘,派了那些壮汉来阻止我入府是什么意思?” “你…你胡言乱语什么,我何时派人阻你入府了?老爷,母亲,妾身是未见过舒儿,想着既然老爷去了家书,便请她将家书拿来让妾身瞧瞧,妾身确认了她的身份,才好安排呀,可这丫头一来便出言不逊,我可是老爷您明媒正娶的妻子,她一口一个姨娘,妾身…” 凄凄垂泪,萝帕轻握,抚着眼角泪液。 明明都近四十的人了,还这幅娇娇软软的模样,偏秦正就吃她这一口,心疼不已。 “没大没小,没个规矩,我倒要问问你娘这些年都是怎么教导你的!” “那么,父亲恐怕要去阴间问了。” “你,你说什么?” 秦正一惊,这才意识到不见董氏身影。 掀开覆着的黑布,董氏牌位,这一路过来,被护的很好。 牌位端放在那,秦正竟觉眼前一黑,险些站立不住。 瞬间,愧疚、遗憾,以及过往种种浮现眼前,原本斥责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再看向秦歌舒时,眼神都变了几许。 这一变化,秦歌舒看在眼里,庄氏也看在眼里。 第15章 成了催命符 愧疚这种情愫,往往比情爱更容易利用。 秦歌舒捧起牌位,黑木白漆,刻着“亡母秦董氏之灵”几个大字。 “婉…婉娘…” 秦正险些站立不住,微微摇晃,庄氏刚想去搀扶,他却摇晃着扑至灵位前,双手止不住的有些颤抖,眼圈都红了几分。 “年前一别…未曾想,你我再见,竟是如此。” 秦正悲恸,而秦歌舒却只是站在一旁,冷眼待之,他对董氏当真有情? 若有,为何一别十余载,只寥寥家书,却不见人? 心中冷笑,面上却无变色,道。 “父亲一封家书,接我们母女入京,可有想过,却成了我们的催命符?” “你说什么?” “这一路凶险,父亲可有想过,千里迢迢,我是如何来的?方才在府门前,姨娘派人驱赶,那些举着棍子向女儿袭来的人,可是府中家丁?” “有这事?” “舒儿,这话可不能乱说,你说你上门寻父,却连个信物都拿不出,兴许,是府里下人将你当成了骗子吧。” 庄氏连忙道,手中萝帕却已然拧成咸菜干儿。 “那你现在知道了?我母亲是明媒正娶且未休弃的嫡夫人,我便是父亲的嫡长女,父亲虽辜负我母亲对年,对我疏忽了多年,但如今,亡母已逝,我也回归父亲膝下,相信父亲以后,一定会好好待我,让我亡母在九泉之下能够瞑目安心,也不枉费母亲走前,还惦念着父亲,与父亲的这一世婚好…” 此一番话,无非是看准了秦正还有些许良知,往他心尖上扎刀子罢了。 董氏死时是否还惦念着秦正,她不知晓,但这样一来,秦正心中的愧疚,便是这辈子都磨灭不去了。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抓住秦正对她和董氏的愧疚,至于感情,呵…秦正若真在乎她这个女儿,便不会放任多年。 他膝下,还有两女一儿,根本不会在意多她这一个。 感情这种东西,最是虚无,谁知道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便会没了?而愧疚,也不是长久之计,只是她立足的第一步。 老太太抹了抹眼角,摆了摆手,道。 “行了,既然舒儿已经入府,前头的事,便不计较了,正儿,婉娘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些年,你是亏待了婉娘母女,活着没享受到你半分荣华,如今死了,该给的体面,我们秦家可不能缺了。” “是,母亲,是我亏待了婉娘,若我能早些将婉娘接来,也许…唉…” “老爷,母亲,人各有命,姐姐人也去了,你们莫要太伤心了,仔细自己身体啊。” 庄氏心里恨极,却还是得装出一副大度模样。 秦正瞧了庄氏一眼,竟带了几分责怪。若非庄氏一直阻拦,说什么时机还不成熟这样的话,他早就将董氏母女接入京城来了,那也不会让董氏临了了都没见上最后一面。 庄氏被这眼神冻的一颤,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却也不敢再吭声。 倒是一旁秦歌舒,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明明秦正自己是个负心汉,却又不愿背负这样的罪名,自然要找一个替罪羊、宣泄口,无疑,庄氏便倒霉的成了他推卸罪责的对象。 第16章 非得跟个孩子过不去 “既如此,那我母亲的牌位…” 指了指被秦正握在手中的牌位,秦歌舒柳眉微皱,似伤心之态。 “姨娘,我母亲的牌位,能入宗祠么?” 竟是在征求庄氏意见。 庄氏心头一跳,暗道不好,果然便见老太太肃了脸,冷哼道。 “怎么?现在当家做主的是眉娘了?舒儿,你母亲是当初老身与族中大长老,与你父亲登门求娶来的,三媒六聘,大红花轿抬回来的,既是明媒正娶,便是我秦家的媳妇,怎么能不入宗祠?还需征求旁人意见?” “啊…原来不用么…” 秦歌舒适时发出疑惑,面上露出几分委屈之色。 “老爷…妾身没有…” 秦歌舒委屈,庄氏比她更委屈的样子,竟还轻轻的扯了扯秦正的衣角,如小女儿一般娇态。 老太太眼皮子一垂,最是见不得这一把年纪了,还这般作态,点儿不端庄! 你若是关起门来,闺中趣乐,谁也不管。 这当着长辈晚辈的面也是如此,成何体统? 偏生这一套正合秦正心路,低声训道。 “那这也不是你闹宗祠的理由,那里面供奉的都是祖宗牌位,我是你父亲,今日必要惩罚你,否则日后只会闯出更大祸端来。” “那么父亲该罚的不是我,而是玉好妹妹。” “你胡说什么?这事与玉好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因为那把火,正是玉好妹妹亲手放的,当时姨娘和许多人在场,姨娘还吩咐人将我锁在里面,若非我天生神力,踹开了大门,还有祖母及时赶到,只怕父亲此时见到的便是一具焦尸了。” 她可没什么顾忌的,说的句句实话,也早说过了,庄氏弄不死她,便该是她叫庄氏头疼的时候了! 无疑,此时庄氏是头疼的。 她眼珠儿一转,当即便跪了下去,柳眉微皱,西子捧心状,哭诉道。 “母亲,老爷,妾身冤枉啊…妾身哪里是如此歹毒之人,别说杀人了,妾身连只蚂蚁都不敢捏死,玉好多乖巧,老爷您是知道的,怎可能做出那种烧毁宗祠,大逆不道的事来呢。” “眉娘,你起来。” 秦正就是个没主心骨,耳根子软的,被秦歌舒那几句一说,愤怒上了,然而又听庄氏的这几句辩驳,又软了心肠。撇到老太太那冷着脸,无动于衷,甚至还有几分不屑的面容,不忍,说起劝和的话。 “母亲,眉娘与我共情十多年,这些年也承您膝下,对您恭敬有加,她是什么样的人,儿子清楚,您也明白的,她不会做出那种狠心事来。” “哼!你这话,便是说你女儿是狠心,满嘴谎话之人?” “祖母…” 装委屈?装可怜? 虽然不拿手,但是她学习能力惊人,瘪瘪嘴,摸摸眼角这种事,看两遍也就融会贯通了。 老太太心疼的拉过秦歌舒。 “舒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她什么秉性,老婆子清楚,至于旁人,哼,一把年纪了,非得跟个孩子过不去。” 老太太毫不留情冷嗤一声,非要臊一臊庄氏的脸皮! 第17章 认祖归宗 “儿媳知错,都是儿媳不好,是儿媳在没确定舒儿身份之前不允她将牌位供在秦氏宗祠,舒儿年纪小,因此记恨儿媳,儿媳不该与舒儿计较,毕竟,儿媳是长辈。” “哗啦”一声,杯盘砸裂,瓷器摔在地上,迸裂四碎。 庄氏未说完的话憋在了嗓子眼里,老太太为了护着秦歌舒,竟发这么大的怒。 “你当我老婆子是瞎的?那么大一把锁,你告诉我,舒儿是怎么将自己锁在里面的?” “母亲,这里面兴许有什么误会,眉娘也只是担心放跑了恶人,毕竟眉娘也没见过舒儿。” 都这样了,秦正还想护,正是因为有秦正相护,这些年才越发的无法无天,也不得不说,庄氏使的一身好手段。 “祖母,父亲,是舒儿的错,舒儿一心想将母亲灵位送入宗祠,了了母亲最后的遗愿,母亲说过,这辈子,她嫁给了父亲,便是秦家的媳妇,等了父亲一辈子,守了父亲一辈子,临了,也该是入秦家宗祠,亡魂也是要守着秦家的。” 一哭,二诉,三认错,精髓已掌握,就看她怎么发挥。 对待强者,她要做的,就是比对手更强,拳头或是眼泪,那都是女人的攻势。 秦正没话了,抱着董氏牌位,又看了看跪着的庄氏,人啊,总是失去了之后才懂的珍惜,为时已晚,那又有什么用? “舒儿放心,你娘的牌位,必须入我秦氏宗祠。” 得了秦正的话,老太太才摆了手,道。 “罢了,既然是一场闹剧,那就到这里收手,此后谁都不必再提。至于你,回去好好思过。” 指了指庄氏,声音严厉,庄氏不敢反驳,只得应是。 “待宗祠重建,一并将姐姐牌位送入宗祠,至于在此之前,妾身便另寻它处…” “不必劳烦姨娘,宗祠重建之前,我会将母亲牌位日日供奉。” 说着,秦歌舒便轻巧的从秦正手中将牌位接过,动作迅速的,叫秦正都没来得及反应。 庄氏纵然不甘,却也无法,她是怎么也没想到,今儿在秦歌舒这,没占到半分便宜不说,还狠狠的丢了脸面! 都怪那老不死的护着! 哼,不急,来日方长,老不死的手再长,也不可能全全面面的护着。 “既已认了祖、归了宗,那歌舒以后就是秦府小姐了,我这就派人去给歌舒安排院子。” “不必了,我老婆子没几年好活了,就让舒儿在我院里住下,陪陪我这老婆子。” “这…母亲您若是寂寞了,儿媳让玉好来陪您,她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至于歌舒,初来京城,许多规矩不懂,儿媳作为继母,理应有教导之责。” 哼,秦歌舒要是到她手下,还不知道要怎么磋磨。 只是这一次,谁折磨谁,那可说不准。 老太太却是不忍,她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但到底还能护着舒儿几年,到时候再物色一个良婿托付终身,那她死后,也不算没脸去见董氏了。 “这不需你多操心,我自会找嬷嬷来教导,行了,我累了,你们都走吧。” 第18章 权势之下,何谈公道 “母亲…” 庄氏还想再辩,却被秦正给制止了住,摇了摇头,道。 “那儿子就先退下了,母亲您保重身体。舒儿,听祖母话,莫要让她老人家着恼。” “女儿谨记。” 微微屈膝,行了一礼,目送秦正和庄氏双双离开。 老太太这才松了口气,让嬷嬷去关了院门。 “舒儿,你可怨祖母?” 老太太的话让秦歌舒微微一愣,竟然,是在问她的感受么? 说实话,这样的处理,她确实是不满意的。 她办事向来铁面无私,赏罚分明,才不会像刚才那样,糊里糊涂的就给揭过去。 微微摇了摇头,却是无言。 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背,道。 “你初来府中,实不该与你继母姐妹有矛盾冲突。” “是她们欺我在先。” 微皱起柳眉,她秦歌舒向来不是遇事退缩之人,让她认怂?还不如叫她直接砍下自己脑袋。 “祖母明白,我的乖舒儿,你该明白,这里不是滨州老家,你想要公道,可权势之下,哪有公道可言?” 血淋淋的现实,前世秦歌舒身居高位,没体会过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可即使身处底层,她也有信心凭着自己的拳头和智慧打出一条路来。 然而,老太太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 “祖母知道你心中有怨,只是今日这事,也就是仗着你父亲对你们母女两有所愧疚才能揭开,祖母也知道,错不在我们舒儿,可想让你父亲为了你去责罚你继母和妹妹。” 摇了摇头,老太太无情的说出了事实。 “不可能。” 说白了,今天若没有老太太的庇护,她还能将秦正一并给揍一顿? 便是揍了,董氏牌位便能入了秦家宗祠?入秦家族谱? 这可真不好说。 见秦歌舒沉默着,老太太以为这些话她都听进去了,这才叹息一声,笑道。 “你一路来,也该累了,厢房让人收拾出来了,祖母先让人带你去休息,有什么需要就跟祖母说,啊。” “多谢祖母,您放心,轻易,我不会给您惹事。” 只是,董氏母女这笔仇,她必须要报。 有句话老太太说的很对,权势之下,何谈对错?那么,将庄氏从那高位上拽下来,不就成了? “乖舒儿,去吧。” 待秦歌舒被丫鬟领去东厢房歇下,老太太才又垂起了泪来。 一旁伺候着的佟嬷嬷连忙劝慰道。 “老夫人,您方才还劝小姐宽心,怎一转头自己便哭上了?” “我这儿子,确实辜负了婉娘,当初可是我这老婆子请了媒上门提亲的,也蒙董员外不嫌,将女儿下嫁给了正儿,可你看看,正儿这些年是怎么待人家的闺女,又是怎么待自己闺女的?唉,我老婆子心里有愧啊,死了也无颜面去见董员外,没脸面去见婉娘…” 帕子被泪水打湿,一想到董氏这个黑发人走到了自己前头,老太太心里便一个劲的难受。 当初秦正入京之后的十多年,若不是董氏将她当亲娘一般照顾,哪里还有老太太的今天? 第19章 命中定数 “老夫人,您也莫再自责了,这都是命中定数,好在大小姐平安归来,佛祖保佑,日后啊,便能承欢在您跟前了。” 想到乖巧的孙女,虽这次见面觉的有些疏离,但祖孙情分在,这份疏离,一定很快便能消弭了。 点了点头,老太太心里这才稍稍有了些宽慰。 “舒儿是个乖巧的。” “是,老奴瞧小姐是孝顺明理的,先夫人将小姐教导的很好。” “是正儿无福,放着块宝不知珍惜,你瞧着吧,庄氏不是个能容人的主儿。现在正儿对我这老太婆还尊重些,他们还不敢来我院子里欺负人,只是我老婆子也这把年纪了,怕没几年好活,那我的舒儿可怎么办。” 一想到这,老夫人又是哀怨的一声叹息。 佟嬷嬷劝慰许久,才让老太太收了神,歇了下去。 随丫鬟去了东面厢房,厢房倒也宽敞,入门便是一张圆桌,摆了时下新鲜水果,沏了茶、熏了香,右手边做了个雕花隔断,后头摆了长案和一排的书柜。左手边往里是闺房,睡卧之处。 都是请匠师打的雕花床和梳妆柜,铜镜前摆了胭脂水粉,首饰盒里也摆了一些简单的绢花珠翠,算不得上等,却都是老太太的一番心意。 一番打量之后,秦歌舒才转头看向引她来的丫鬟,问。 “你叫什么名字?” 说着,在圆凳处坐下,双腿微微交叠,抬手倒了一杯茶,茶味微涩,还有一些残渣,陈茶。 老太太平日里都喝这种茶? 前世她漱口都瞧不上这种。 丫鬟低眉顺眼,倒显恭敬。 “回小姐,奴婢梅香,以后伺候大小姐,大小姐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奴婢。” 微微点头,上下将梅香打量了一番,身形修长,手臂略显粗壮,手掌和手指有厚茧,可见是做惯了粗活重活的,五官也是一般,不算扎眼,发间也没多余装饰,是个踏实的丫鬟。 “梅花香自苦寒来,是个好名字。” “谢小姐夸赞。” “日后既跟了我,那便按照我的规矩做事,我平时不喜有人靠近,你在屋外忙着就是,屋内无须你。而我对你的要求只一点,那就是忠诚。” 她要人,只要一个忠字,曾经,她手下的人,全部是她精心挑选,倾尽心血培养出来的,付出了全部信任,到头来,收到的却是背叛! 过往之事浮上心头,让她气息有些不稳,抓着杯子的手微微抖了抖,险些将杯子捏碎,面色未改,再抬眸间已然恢如常,一般人根本看不出她的情绪变化。 梅香脆生生的应了声“是,奴婢谨记 。” “没其他事了,你出去吧。” “那奴婢就在外面候着,小姐若有事便传唤奴婢。” 应了一声,梅香便退了出去。 秦歌舒收拾出了个案几出来,将董氏牌位供上,然后才琢磨起秦府的情况。 秦正不过五品御史中丞,又有庄氏母族相帮,在京城遍地大人物的地方来看,也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而府中,除了庄氏,便连一个妾室都没有,可见庄氏手段厉害,且是个容不了人的主儿。 第20章 盛京双姝 秦正与庄氏还有一个小她三岁的女儿秦浅,正值豆蔻年华,还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与御史台的潘尚书千金并称盛京双姝。 另一个便是今儿见过的秦玉好,生的不错,却是个刁蛮跋扈的主儿,除却这两个庶妹,还有一个年仅八岁的弟弟。 秦歌舒唤那庄氏一口一个“姨娘”,根本不承认她是继母。 此一路而来,确实累乏,传梅香打了热水来,洗漱歇下,既然已经进府,后面的事,便不急在这一时。 翠云轩,正是庄氏与秦正所居院落,哭哭啼啼的声儿扰人心烦。 “老爷,您当初上门求娶的时候,可没说您还有一个妻儿,董氏是您明媒正娶的,那我便不是了?你瞧瞧你那宝贝女儿,一口一个姨娘的叫唤,妾身,妾身今后在府里还怎么立足呀…” “行了,行了,哭哭哭,你就知道哭,哭的心烦。” 秦正本就心情不愉,一堆事儿挤到眼前,庄氏还在这一个劲儿的哭,叫人烦恼之极。 这些年,秦正对庄氏发火的次数屈指可数,哪次不是被哄的服服帖帖的? 饶是偶有几次拌嘴,也都是秦正哄上来。 微微一噎,庄氏何等聪明,知道再哭下去,必然要引他更反感,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泪痕,抽噎两声,软声道。 “是妾身的错,妾身若是早些让老爷将姐姐和舒儿接来,姐姐也许就不会…不会…” 说着,柳眉微皱,似伤心不已“老爷您放心,先前都是误会,日后我会将舒儿当成亲闺女一般对待,与浅儿和玉好一块请嬷嬷来教导。” 听了庄氏这番话,秦正紧皱的眉头才稍有舒展,对着庄氏也缓和了些脸色,将人揽入怀中,道。 “到底是我辜负了婉娘,人已经去了,宗祠该入,你也是我明媒正娶的,百年之后,你我同穴,名分上,那都是我欠婉娘的。” 秦正叹道,倒还不算糊涂到家。 只是关于婉娘是如何死的,秦歌舒这一路又遭遇了什么,派去接她们母女的人又哪里去了?这些,秦正都选择了不闻不问,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都是一家人,有些账便不能盘算的太清楚。 他不想后宅鸡飞狗跳,叹息一声,劝道。 “我知你心中委屈,但她始终是我女儿,你善待一些。” 庄氏委屈上了,趴伏在秦正胸前,手指轻轻的戳了戳。 “妾不委屈,都为你生儿育女了,岂能是那小心眼的人儿?只是妾身也不知道哪里做错了,这些年,就是不讨母亲欢心。” 那老不死的,这些年真是怎么哄着供着都没用,心里就惦记着那死了的董氏! 若不是老太太左右怂恿,她今儿也不用这么头疼! “母亲年事已高,有些糊涂,你那么大度,就不要与老人家计较了。” “哼,现在哄妾身大度了?” 庄氏娇声哼,一闹一娇,拿捏的十分有度,怪不得能将秦正哄着这么多年。 细细长长的眉头微微皱起,忽而又语重心长的叹息一声。 第21章 随便打发个人嫁出去 “舒儿一入府,便闯下这么大的祸,可见在滨州老家没受什么教化,今儿母亲庇护了去,不是在护她,相反是在害她呀,妾身既然将她视为己出,便该担起教养之责。” 老太太前面说了日后不许再提及,可庄氏人前不提,偏要在秦正心里种下这么个根,让秦正知晓,那把火就是秦歌舒放的。 “哼,亏得你心善,还替她考量。” “怎么说也是老爷您的女儿,若是不得体,日后被笑话的是咱们秦府,连带着浅儿和玉好也…” 一声叹息,庄氏表现尽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当家主母所忧心的,微微抬了头,瞧着秦正下颚,“妾身是担心舒儿好好一个苗子,被母亲一味偏袒,会越发不可收拾。” “她也十七了,这个年纪,也不让她为母守孝三年了,你瞧着开始物色,在京城选一户差不多的人家,嫁了就是,也算是为父对她最后的交代。” “啊?老爷您说真的?” 庄氏一惊,可没想到秦正这么干脆,想来,本就没几分感情,这一番说下来,那愧疚也少了许多。 如此也好,随便打发个人嫁出去最是干净,省的给她们添堵,只是那老太婆别太护着才好。 庄氏心中已然开始盘算起。 夜色渐凉,府中挂起引路的灯笼。 瑞安居东厢,那是瑞安居里最好的一处厢房。 屋内燃着小烛,不慎明亮。 床榻上的人一早就歇下了,这一路赶来,又是一日闹腾,确实乏累。 睡时迅速,只是入夜之后却噩梦缠身。 火光冲天中,砂砾纷飞,远处盘旋着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震耳欲聋。 她看着远处几个背叛者,口型开阖,三字脱口“去、死、吧。” 继而“砰…”巨响伴着飞机爆炸… 榻上人由起初的呼吸急促,紧咬牙龈,脖颈青筋微凸,冷汗刷刷而下。 忽而,一只手几乎搭上她额头的同时被猛然抓住。 黑暗中,秦歌舒的眼中闪过杀意,冰冷且戒备,捏着的手不禁使了几分力道,却听得。 “舒儿、舒儿可是做噩梦了?” 漆黑瞳孔中晕着层层墨色,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口冷气,缓和过来,眨了眨眸,看向那被自己捏的几近失去血色的手,连忙放开。 “祖母…您…您怎么在这。” 方才,她用的力道不小。 想要再抓过手轻揉,老太太却满目慈爱,并无丝毫责怪,甚至有些心疼,拿着帕子轻轻擦拭了她额上层层冷汗。 “我的乖舒儿,是祖母不好,祖母忘了我们乖舒儿换了新地方,会睡不好。” 其实老太太是半夜想起,小时候的秦歌舒便爱粘人,这一路来,不知吃了多少苦。 伺候的梅香晚上来禀,说是换汤水时,瞧到秦歌舒身上道道新旧伤痕,老太太听着心疼极了。 越想越睡不下,便来瞧瞧她,没成想,这丫头竟梦魇缠身,饶是满头冷汗都没醒来,不免更心疼了。 这丫头,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才磨砺出了这般隐忍不甘示弱的性子啊。 第22章 没有软肋的人 老太太的手揽上秦歌舒湿透了的后背,一下一下的轻拍着,如哄小婴儿一般。 身上的味道是老人家独有的,带着点点檀墨馨香。 那一声声的哄,一下下的拍,让秦歌舒僵硬冰冷的四肢逐渐放松。 她这辈子,从没感受过亲情、友情、爱情…她的人生,只有一个接着一个的任务,一场又一场的厮杀。 纵然知道这份温柔其实并不属于她,但此刻,她还是经不住贪婪的沉沦。 手指蜷缩,抓住老太太的前襟,软软唤了一声。 “祖母…” “乖舒儿,祖母在,莫怕,祖母会护着舒儿,不叫人再欺负我们舒儿。” 真好…这辈子,有人站在她面前,说要护着她…真好… 一个,从未尝过温暖滋味的人,一旦给予一丝丝的暖意,是否也像她这样,只想紧紧的抓住? 这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好,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情。 而在这一刻,秦歌舒便决定,要照顾老太太的后半辈子,为她,养老送终。 她原本,是一个没有软肋的人啊… “祖母身上有老人味,舒儿莫凑的太近。” 老人味? 秦歌舒微微抬头,看到老太太眼中晦涩。 老人家是怕自己嫌弃她啊。 微微摇了摇头,靠的更近了几分,埋入老太太的前襟之中。 “舒儿喜欢…很喜欢…” 喜欢这份味道,喜欢…这份温暖。 此后夜色再不漫长。 翌日,晨光初醒,秦歌舒便已起身,在院里活动了下筋骨,回了书房,随手抽了几本书来,有近代编年史,野史编撰,话本孤本,她一目十行,很快便翻阅数本,脑子里对这个时代有了个大概划分。 她意不在这小小院落,而是外面那一片天地。 她是雄鹰,可不是家养的小雀儿。 铺开宣纸,微闭凤眸,脑海中构思成图,再睁眸时,眼中现出的是一副图。 提笔勾画,很快一副地图便出现在了宣纸上。 乃是乾国地势图。 南至卑山,北至敦煌,东至沿海,西至荒原。 在卑山之南,尚无他族来犯,只因卑山太高太大,至今无人能翻越。 而敦煌之境再往北去,便是云国,一个同样强大的国家,西边荒原往西,便是游牧名族,燕国之地。 这两个国家实力都不容小觑。 眼下形势,天下三分,乾国最为鼎盛,十年前一役,乾国大挫燕云两国,故,燕云两国分别送了皇子入乾国京都为质子。 说白了,就是人质。 质子永世不得回国,一旦开战,最先阵前斩杀者,便是这两个可怜的质子。 吹干墨迹,正欲寻个地方挂起,忽而脚步声由远及近。 听觉敏锐的她抬眸便瞧着一道身影闪入。 梅香有些急切,快步而来,微一屈膝,恭敬道。 “小姐,夫人那来人,请您过一趟。” 眼皮一挑,秦歌舒将梅香眸中担忧收入眼底,摆手道。 “可有说是为了什么事?” “说是请了教习嬷嬷为三位小姐授课,教习礼仪规矩,老爷都同意了。老夫人说,您若是不愿,便在院里歇着。” 第23章 忍三分,退三分 老太太自是不希望她与庄氏那几个起冲突。 但若说庄氏这番作态是故意想要折腾秦歌舒也说不过去。 毕竟不管是世家贵族,还是小户人家的公子小姐,都是要学习礼仪规矩的,那出去代表的不仅仅是她个人,还是整个秦府门楣。 并且几个女儿一并授课,还能说偏心不成? 秦歌舒应了一声“知道了。” 将地图卷了起来。 先不急,等收拾了这府里的人,她再出去瞧瞧外面的世界。 行至董氏牌位前,上了炷香,低声道。 “公道,我会为你们讨,安息吧。” 而后转身,微微活动筋骨,手指发出“咯咯”脆响。 “走吧。” 出得房门,远远便见老太太站在回廊下,见着秦歌舒走了来,面上满是慈祥。 “祖母早安。” “乖舒儿,你若是不想去也无妨,改明儿祖母另找教习嬷嬷来,想要在京城立足,这该学的规矩还是得学。” 这里不是滨州老家,可以任由她放纵下去了,如今她是秦府嫡长女,规矩学识,不能落在人下,这些对她将来择婿也是很重要的。 “不必了祖母,姨娘一番好心,将我与两位妹妹一视同仁,我怎能辜负?您不也想让我与他们好好相处。” “如此最好,舒儿,凡事忍三分,退三分,不会坏,啊。” 老太太语重心长道。 她在用自己活了几十年的经验,教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辈。 年轻时总会气盛冲动,从不考虑那样做的后果是否是自己能够承受的住的,直到后来经历了种种,才能将那些棱角磨平。 秦歌舒微微浅笑,退步离开。 昂首挺胸走过长廊,清风拂过衣裙,如她周身气势,带着不屈与傲然。 她,拳头够硬,心智够坚,所做一切,都是她所能够担起的责任,坦荡无惧。 初春时节,乍暖还寒,鸟雀在树枝上扑腾,秦府特僻出一处小院落做为府中教学之用,请了京中有名的一位才女,许是太有才学,眼光孤傲独到,以至于二十五六了还未许人家。 远处看去,一袭青黛,娥眉细眸,唇薄三分,冷然刻薄之相。 上前几步,秦歌舒微微点头,冷淡的唤了声。 “先生。” 戴如意撇眸瞧来,对这迟到的学生并无好感。 “未曾见过,府中小姐?” “什么小姐?乡下来的野丫头,一点儿规矩也不懂,嗤…” 秦歌舒还未接话,下头坐着的秦玉好便冷哼出声,满脸不屑。 右手指头个个缠裹绷带,看来,伤还没好便忘记了痛。 感觉到秦歌舒那冰冷视线在她的指头上停留,秦玉好浑身一震,那指骨断裂的疼痛感似乎又席卷全身,连忙将手收入桌下。 都是那该死的野丫头害的!她这手没十天半个月怕是好不了。 下个月便是爹爹寿辰,她原还想着绣幅寿图送去,眼下看来,是绝无可能了。 “秦歌舒,秦府嫡长女。” 言罢,便在空座坐下。 这一个嫡长女引来众人不满。 尤其是秦玉好,一拍桌子,怒呵。 第24章 摁在地上摩擦 “你要不要脸?分明就是乡下来的野种,也配说自己是嫡长女?再说此话,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冷哼一声,秦玉好的话未免难听,然而引来的只是旁人轻笑,却无人阻拦。 秦歌舒微微勾唇,清明双眸迸发寒意,想撕烂她的嘴?也得看她有没有这本事。 铺开宣纸,提笔间漫不经心道。 “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我看先生的教导也不过如此。” 作壁上观的戴如意面色一肃,这是指她教不严? “你若觉得我教的不好,那么日后便不必来听我教课业了。” 戴如意抬眸扫了秦歌舒一眼,不咸不淡,不觉着怒也瞧不出喜来。 “哼,你个没教养的野丫头,也配说先生教的不好!” “玉儿,与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女子计较许多做什么?” 忽而,坐在秦玉好左侧的女子轻生道,那声音似漫不经心之态,暗藏着几分轻渺之态。 抬眸打量,一袭鹅黄衫裙,半挽青丝,只瞧侧面,便见柳眉如黛,眼微细细上挑,几分媚相,正低头细细誊写着簪花小字,这便是那京城双姝中的秦浅了吧,瞧着确实有几分姿色。 秦玉好嗤笑,端高了姿态,阴阳怪气道。 “呵…也是,与她计较,跌份。” 而秦歌舒一手执着毛笔,轻轻磨开了墨,提笔沾染。 瞧她连个屁都不敢回,秦玉好得意的勾起唇瓣,“哎呀,有些人啊,还是有些自知之明吧,这地上的母鸡,便是插上了羽毛也变不成凤凰,还是乖乖捧着你死鬼娘的灵位回乡下种地去吧。呵…” 话音未落,忽而“砰”的一声重响,众人被吓一跳之余,还没来得及反应,秦歌舒便已然欺身至秦玉好桌前,半蹲在桌上,一手提笔,一手捏着她的下颚,那靠的极近的张狂容颜,让秦玉好又想起那快要窒息般的感觉,手指似乎又疼痛了起来。 “你…你…” 抖着声儿,却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秦歌舒,你做什么,赶紧放开玉好!” “放肆!课堂之上,公然掀桌,你可真是好教养!” “真吵,秦玉好,我警告过你,这张嘴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很讨厌。” 话落,沾了墨的笔狠狠戳在秦玉好的脸上,迅速作了一画,惹的秦玉好阵阵低呜,这还不算完,画作完了,毛笔一堵,直接插到她的嗓子眼里,手腕一翻。 “咔嚓…”一声,秦玉好连个声儿都叫不出来,只额头的冷汗伴着泪液不断滑落。 下颌骨被卸了。 “你们都还愣着!真是没规矩了,还不快快将她拿下!” 秦浅一声命令,候着的几个奴婢便欲上前,只是秦歌舒冷然扫来,便瞬间又怯了。 昨儿的事不用一晚就在府里穿开了。 她是从府外一路打进来的,几个有功夫傍生的打手都被她摁在地上摩擦,她们哪里是对手啊。 清风卷动着她的青丝胡乱飞舞,那扬起的红唇,那冷然的眉眼,狂傲之极! “不要命的便来,反正我是一个乡下野丫头,路子野惯了。” 第25章 太子殿下要回京了 众人止步,不敢再靠近半分,深怕被她徒手撕裂。 秦歌舒捏着秦玉好的下颚,微微一笑,左右摆了摆,似在欣赏自己所作之画,满意点头。 “恩,不错,果然比画在纸上立体许多。” 前一刻还在点评自己的画,下一秒眸色便陡然一寒,声音森冷逼人。 “下次再叫我听到不高兴的话,那在你脸上作画的,就不是毛笔了。瞧这漂亮的小脸蛋,毁了可惜。” 说罢,手腕轻甩,便将秦玉好甩了出去,“噗通…”应声狼狈落地,秦玉好一个声儿也发不出来,浑身止不住的发抖,更不敢去触碰那还插在喉咙里的毛笔。 止不住的恐惧和疼痛席卷而来。 秦歌舒翻身下桌,撇了一眼被踹翻的桌子,可惜的摇了摇头。 答应祖母尽量不发火的,看来得食言了。 欲抬脚离开,戴如意挡在她身前,阻了去路。 “秦大人和夫人将你交给我教导,我便有职责教导你。然你身上恶习甚多,不敬师长,不和姊妹,更甚出手伤人。你这般恶劣的学生,看来我只能与夫人请辞,戴某才浅,管教不了!” “吵死了。” 小指轻轻挠了挠耳朵,凤眸轻撇,只用眼尾扫了戴如意一眼。 亏她知道自己才疏学浅,想教她规矩?还不够格。 “想去告状就去,与我唧唧歪歪做什么?” 说那么一大堆废话,真是浪费时间。 她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不想浪费在这些没意义的事情上。 规矩?想用规矩条框住她秦歌舒?做梦! 抬步离开,不去瞧身后被气到扭曲的几人,那表情,可想而知的精彩。 戴如意袖中粉拳紧握,眸色渐冷,她教导过各家贵女,只有这个秦歌舒最目中无人,无法无天! “还不去请大夫来。” 短短两天,秦府连唤了两次大夫入府,还都是为了秦二小姐,这时候,京城里还不知晓秦府多出了一位大小姐。 彩云院里,哭哭啼啼的声儿不绝于耳,庄氏双眸含着泪光,紧张的盯着大夫为秦玉好诊治。 “母亲,这到底是哪里来的野人,竟将玉好妹妹伤成这样。” 秦浅相较秦玉好稳重一些,只是今日听得秦歌舒称自己是秦府嫡长女,不免有受影响,动了些怒,才出言讽了一句。 却没想到这个秦歌舒竟是这般蛮横! 庄氏捏着萝帕,瞧了秦浅一眼,咬牙切齿道。 “你不用管,为娘自会收拾了她!本以为会是个进退有度的,那才难办。哼,她越是如此,死的越快!只可惜了我的玉好,活生生的遭了罪儿。” 秦浅瞧到母亲眼中的愤恨和心疼,似胸有成竹,心里升起丝丝疑惑。 昨日她不在府中,虽听了些闲言闲语,却未往心里记,只因为昨日听到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一门心思都在那事上,那可关乎她后半生,以及秦府未来的大事! 眼眸微转,瞧着秦玉好左右也没大事,便扯过了庄氏,挪开几步,轻声道。 “母亲,你可听说了,太子殿下要回京了。” “太子?那不是八九年前便被送去皇陵守着先皇后去了?” 第26章 她的好机会 当今圣上与先皇后嫡出子,先皇后母族庞氏,那是何等风光,其外祖和舅舅都是朝中响当当的大将军,手握重权,庞少将军年轻时与陛下更是至交好友。 故而,楚晏刚满月便被立为储君,位居东宫,直到八岁那年…一切都变了,皇后薨逝,庞氏覆灭,一夕之间,朝野动荡,太子也被送往皇陵,为皇后守孝,这一守便是九年。 当初若不是太子太傅一众文官力保,只怕现在的太子,早已废除。 可眼下,废不废也没什么差别。 所有人都以为太子这辈子就要葬在皇陵了,没想到,还有回京的一日,恐怕,连楚晏自己都没想到。 庄氏瞧了一眼内屋,拉过秦浅低声道。 “此消息可真?” “假不了。母亲…这是女儿的机会,太子在京中无势,眼看着快及冠了,也到了该娶妃的年纪,那些个世家小姐,但凡有些家底的都不敢赌这一把,可女儿敢,若是女儿能抓住机会…” 抿唇一笑,秦浅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还能等来这个机会。 如果她能陪着太子从无到有,陪他一步一步走上去,那么,日后她便会是这天下之君母! “好,好浅儿,我的浅儿貌美才盛,配得上天底下最好的男子,娘会为你铺路。” “您同意了?多谢娘。” 秦浅一阵欣喜,欢快极了。 急促脚步声传来,伴着秦正的焦急声。 “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又闹出了事来!” 言语间,一脚便迈进了屋儿。 庄氏红着眼圈捏着萝帕柔弱上前。 “老爷,若是玉好出点什么事,那妾身也不活了,妾身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疙瘩,三番两次被人欺负成这样。”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秦正还没回府便收到消息,说是秦玉好要不行了,吓的他急急忙忙便往回赶。 “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说玉好的下颚是被人活生生给卸了的,一个小姑娘,这得多疼啊。还有那毛笔直插喉咙,虽小心取了,只怕有些日子无法说话。老爷,您最喜欢玉好为您读诗了,这要是以后都不能再说话了,可怎么办呀老爷。” 哭诉着,庄氏险些昏阙,软软的靠在秦正胸前。 越听,秦正眉头越皱,几成川字。 “是谁下的如此狠手!” “妾身不敢说。” “反了天了!你是秦府当家主母,你还不敢说?谁人如此大胆!” “母亲,您莫要再庇护了。父亲,是歌舒姐姐,今日母亲与我和玉好妹妹说,父亲与先夫人的女儿入了府,叫我们将她当成一家人看待,还特意请她一块儿来听戴先生授课,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可谁知她一来便出言不逊,先是不尊先生,后来更是…更是过分。” 字字句句皆是指责之意,就重避轻,尽挑着对自己这方有利的说。 秦正被这三言两语一挑,结合秦歌舒一入府便敢烧祠堂的壮举,这些个荒唐事自然是信了。 当即面色森冷,三两步走到床边,看到床上不安睡着的秦玉好,在榻边坐下,拉过秦玉好的手,触及小手冰凉,心中怒气更盛。 “放心,爹爹必定给你一个交代。” 第27章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老爷、夫人,戴先生在外头求见。” 偏头看向通传丫鬟,秦正道。 “请先生进来。” 须臾,戴如意捧着三本蓝皮书款款踏入,微垂凤眸,柳眉平平,面色冷然,话不多,直奔主题。 “戴某此来是与夫人请辞的。” “请辞?戴先生何故如此?先生在我家教导幼女已有三年之久,为何今日请辞?” 庄氏忙问,面上焦急,心里却万分得意,为何而来,她心里还能没点数? 呵,这把火烧的可真及时。 “戴某才疏,恐教不了贵府小姐。戴某虽非出身名门,但亦不容黄口小儿轻易践踏,如此不尊长辈,不敬师长,公然掀桌私斗之辈,戴某难以教化,还请夫人另请高明吧。” 戴如意一字一句,无不是在往秦正心里的这把火上添柴浇油。 “这…这…哎呀,老爷,妾身也无法了,妾身是尊您意思,一碗水端平,才将舒儿请来一块儿听授课业,若早知如此,妾身断不会去得罪这个祖宗。” “祖宗?我看她是没教没养,欠缺管教!哼,戴先生您放心,我必叫这逆女给你磕头道歉,至于教授,还请先生继续留任,我这两个女儿多得先生教化,才如此懂事明理,不忘成才,但求知书。” 嘴上谦虚,心里却想着秦浅乃京中双姝之一,同僚提及,无不羡慕,他嘴上谦逊,心里却是得意受用的。 言罢,秦正沉脸起身,快步离去。 庄氏眼珠儿一转,对着秦浅道。 “你且回去,还有大事要办,莫要搀和,叫那贱蹄子伤了你。” 那贱蹄子可厉害着,且无法无天,万一出手伤人,真划了秦浅的脸,那可得不偿失。 与戴如意对视一眼,稍作安抚,而后便匆匆追去。 瑞安居,秦歌舒回来之后便让人寻了些木头来,她注意到老太太腿脚不太好,寻思着做个轮椅。 她这个人,向来恩怨分明,老太太护过她,她必是要回报的。 正提笔绘制结构图时,秦正带着几个家丁,气势汹汹而来。 梅香哪见过秦正如此凶狠之相,当即便慌了神,似乎冲着秦歌舒而来,不行,小姐哪里能抗衡过老爷?她得去搬救兵,找老夫人。 “秦歌舒,你可知错!” 呵斥声至,秦正便已然行至秦歌舒身前,一把将人拽过,力气之大,让本就有伤未愈的秦歌舒踉跄两步。 这具身体还未来得及练,被如此蛮力狠狠一扯,难免有些站不住。 扬起手臂,一掌便要落下,冷然扫去,盯着秦正高高扬起的手,那双眸中清冷无情,看着的仿佛不是自己的生父,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一瞬间,秦正微愣,竟生出什么样的人才能入她眼的念头。 扬起的手这一顿,便扇不下去了,只将人狠心狠狠一甩,而这次秦歌舒已有防备,借势旋身,轻巧挪开。 “父亲带这些人气势汹汹闯入,是何意?” “何意?你自己都做了什么,自己不明白?” 柳眉微挑,嘴角扬起三分弧度,微微点头。 “大致明白了。”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告状嘛,正常。 第28章 死不悔改 “说,玉好是你伤的?” “是。” “你,你连辩驳都不屑?” 秦正还以为这丫头会嘴硬辩驳,没想到干脆认了,反而一惊,心头的火气稍减。 “人是我伤的,不用辩驳。” “好,出言顶撞师长,公然掀桌,欺辱姊妹,按家规,杖责三十,禁足一月,另,戴先生是你恩师,你需得向她磕头认错。” 磕头认错? 世上能叫她跪的只有死人,活的天王老子也不行。 她这双膝盖,可金贵着呢。 轻笑一声,相比秦正盛怒,她显得淡定极了。 “人是我伤的,桌是我掀的,可我有认错?” “好啊,死不悔改!你真是没救了!那为父今天就好好教教你,拿鞭子来!” 手臂一伸,便让下人将鞭子递上,扬手欲抽,庄氏正好赶至,一下便扑了来,抓住秦正的鞭子。 “哎呀,老爷,使不得,使不得啊,都是小孩家闹的过分了,怎么也不能打啊。” “眉娘你放开,今儿我非得抽死这丫头,省的叫她闯下更大祸端,她娘这些年没将她管教好,今日便由她老子来管教,省的日后出去闯下祸端,被人责骂没有教养!” “老爷,使不得啊…” “与其叫人责她没教养,连带着我这老子一并骂,倒不如我先抽死她,一了百了!” “老爷,舒儿这些年生在乡下,野惯了,没人教导,不怪她,是京城与她格格不入,不若送舒儿回滨州老家,让她在那自在些,也好过您抽死她啊。舒儿,快跟你父亲认个错,此事便罢了,听话,啊…” 拂了拂裙摆,秦歌舒好整以暇的看着庄氏惺惺作态的拦着盛怒的秦正,说着劝导的话,却行的是火上浇油的意。 小指儿轻轻挠了挠耳朵,而后嗤笑,冷眉扫来,“哎呀…”了一声,又是“啧啧”摇头。 “姨娘,你也别火上浇油了,父亲这十多年没管教过我,看来今儿是想当着我娘灵前好好管教一次。恩,抽死我也好,我也能下去问问我娘,若有人辱我为野种时,我是不是要撕烂她的嘴?” “你还嚣张!啊!你到现在还死不悔改!” 秦正听到这话,气的心肝儿都疼,庄氏面上也显出几分尴尬,心中愤愤,手上不免松了力道。 “是啊,我是在乡下野惯了,你们这些自小便有爹护着的人自然不会体会,当一群孩童追着骂我野种的时候,父亲您在哪?该教导我的时候,您却琵琶别抱,与别的女人温存,只有母亲教导我,她告诉我,不惹事也不怕事,旁人欺负我,我该忍着还是该出拳回击?呵…父亲是要问问我母亲如何教导我的?” 秦歌舒的话儿字字锋利,毫不怜惜的往秦正的心尖上扎。 她还以为,秦正的那份愧疚能维持几天呢,无妨,既然忘了,她不嫌累,多提醒提醒给他长长记性。 “你…你这都说的什么话。” 果然,秦正的气焰瞬间消了不少,“可那是你妹妹,你断不该出手伤她,还下如此重手,一个姑娘家,哪经得起?” 第29章 必须跪下道歉 冷然扫去,秦歌舒未怒反笑,不带一丝感情,倒更觉冰冷。手指缓缓摁上心口处,满目疮痍。 “是啊,她伤在面上看的见,可伤在此处,父亲可看见了?” 庄氏暗道不妙,以前怎没发现秦正就是个软耳朵的,三言两语便能挑拨了。 这次,她可不能就这样算了。 眼眸一沉,捏着帕子的手捶了捶自己胸口,哭道。 “伤在儿身,疼在娘心啊,舒儿,那是你妹妹,小你些许,不知犯了什么大错,要遭你如此对待,你若是气我昨日阻你进府,那是我的错,我给你磕头,你放过我的玉姐儿吧。” 哭诉着竟真要跪下。 秦歌舒端坐不动,稳如泰山,她知道庄氏这样的人,骨子里与她一类,都是不屈傲然的人,绝不会跪,只不过装腔作势罢了。 然而秦正却看不透,一把抱住庄氏,揽入怀中,低声呵斥。 “秦歌舒!你竟要你母亲给你跪下!真是反天了!” 连连低呵,怒火又起,尤其是庄氏几乎哭的要晕厥过去,脑子里满是秦玉好躺在床榻上苍白着一张小脸的模样,心疼之极。 “给我道歉,向玉儿道歉,还有戴先生,你必须跪下道歉!” “若我不呢?” “容不得你不!我倒要看看,是你嘴倔还是我鞭子硬!” 秦正被秦歌舒那冷傲态度激的越怒,推开庄氏,扬起鞭子便抽来。 嘴角微扬,眸中迸发出一抹冷意,正欲出手,忽而闪过一抹身影,紧接着身子一暖,被人抱住。 “啪~”的一声,鞭子抽破衣帛、抽破皮肉发出的清脆声响。伴随着一声闷哼。 所有人都愣了,还握着鞭子的秦正,暗自得意的庄氏,还有被护着的秦歌舒。 熟悉的檀墨香味飘入鼻息。 “祖、祖母…” 眼圈瞬间有些干涩,老太太竟然用自己的身躯护了她。 她方才分明可以躲的开的呀。 老太太疼的脸色都变了,抽了口凉气,再开口,声儿软着。 “乖舒儿不怕,有祖母护着你呢。” 轻柔的话,叫秦歌舒的心肠都软了。 祖母,她并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在用自己的办法护着。 “母…母亲…您、您怎么突然来了。” 秦正慌了,儿子打母亲,那可是大不孝,若是叫同僚知道,参他一本,落个不慈不孝之名,那他这仕途便也到头了! 老太太冷哼一声,瞪了秦正一眼。 “带着这些人来喊打喊杀,张口闭口要抽死人,你说说,你到要抽死谁?抽死我这老太婆?” 秦歌舒没听到老太太的呵斥,满心只想瞧瞧老太太的伤口如何,将人扶着坐入椅子,入眼的是三寸长的伤口,沾染了血,皮肉外翻,深可见骨,可见方才秦正所用力道之大、之狠绝! 再转眸,冷眼扫向秦正,出手极迅速,抓过那把软鞭,双手一折,猛然一扯,便将那鞭子生生扯断! 这可是软鞭子,而不是硬棒槌之物啊。 这丫头,到底是什么怪力! “祖母若有事,在场所有人,都别想活。” 秦歌舒张狂之语,惹人气恼,只是碍着老太太在,方才又那样一下,秦正不敢再言,只是心中恼恨已然记下。 第30章 子不教,父之过 秦歌舒并非威胁,而是真有底气。 老太太将她拉过,瞧着是呵斥,实则偏护,这样的话太嚣张也太大逆不道。 这个孩子,锋芒太露,并非好事。 “祖母,我为您医治。” 说着,秦歌舒便欲为老夫人清理伤口。 然而秦正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不仅仅是为了秦玉好和戴如意,他更觉得自己作为父亲的威严被严重挑战了。 “母亲,舒儿这些年未得管教,越发无法无天,昨日之事便不提了,今日更是出手伤了玉儿,那可是她亲妹妹啊,还不尊师长,不敬继母,这等不睦不孝之态,若再不管教,日后必酿大祸!” “大祸?哼,不见得。” “母亲,您这般护着,反而会害了她。” 秦正语重心长,指着秦歌舒,一副“我全然都是为她好”的姿态。 “方才您也瞧着了,我是她父亲、长辈,她都如此出言不逊,还没人能管的了她了?当真是无法无天!” “舒儿,你说,怒父亲说的可都是真的?” 眼尾一扫,老夫人低声问道,威严十足。 “秦玉好是我伤的。” “那你告诉我,为何为之?” 与秦正一来,不问青红,不问皂白,上来便指责教训她不同,老太太却是问她缘由。 心底的一根弦似被触动,微启薄唇,话却憋在嗓子眼里,半句也说不出。 一旁梅香瞧的急切,大小姐方才嘴利的很,怎么真到了该说的时候,就没话了呢。 干脆心一横,上前两步,屈膝恭敬道。 “是二小姐出言不逊,辱骂歌舒小姐与先夫人,辱小姐是…是…” 梅香胆怯不敢言,一双水眸怯怯抬起,瞧了沉着脸色的老太太一眼。 “是什么?” “奴婢不敢说。” “说。” 老太太低喝一声,吓的梅香一个哆嗦,这才道。 “说歌舒小姐是乡下来的野种。” 滑落,伴着“哗啦…”一声脆响,老太太气的抬手砸了一只青花瓷杯。 秦正脸色也变了一变,瞪向庄氏,庄氏哪敢与他对视啊,慌乱撇过眉眼,心里直打鼓儿。 “哼,听听,这就是大家小姐说的话?子不教,父之过。这十几年来,你可有管教过舒儿一天?现在再来管教,不觉晚 了?还有玉儿那丫头,在你们膝下教导,就被教导成这样?这等污言秽语也说的出口。” “母亲息怒,玉儿不是如此性子,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 “是啊母亲,许是这丫头胡乱攀咬,玉儿生性活泼了些,但绝不似那等刻薄性子啊。” 秦正和庄氏双双袒护。 老太太冷冷的看着秦正,那双眸中满是失望,摇了摇头,捏着的拳头在桌面上捶了捶。 “玉儿是你女儿,舒儿就不是了?秦正,你这颗心,好偏啊!” “母亲,儿子没有。”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舒儿打人不是对,那玉儿这般辱骂长姐便对了?既要罚,那便一并罚了。” 此话一出,公平公正。秦正再无话辩驳,瞪向那冷脸垂首站着的秦歌舒,还有那丢在地上的断鞭,心里憋着一口气。 第31章 好狂妄的口气 庄氏捏着帕子,心里焦急。这戴先生再不来,这出戏可要落幕了啊,以后再想翻出提及,可就没法了。 “母亲,玉儿这会儿受伤,正躺着,如何还能罚?就算她有错,那也受到了惩罚。” 正说着,脚步声急促而来,紧接着便听到外头嬷嬷传话。 “老夫人,老爷、夫人,戴先生请辞了,大小姐正拦着呢,老奴不知如何是好,还请定夺。” 庄氏推了秦正一把,秦正忙道。 “母亲,玉好这事先不说,那戴先生可是盛京有名才女,教授过各家小姐,让舒儿去,也是为了她好,她倒好,今儿才第一天便逼的戴先生请辞,真是好厉害啊!” 秦正冷哼,不待老夫人再出言,呵道。 “不管如何,她必须得给戴先生道歉,你是自己走,还是我派人押着你走?” “这般心胸狭隘的人,也配为人师长?” “你还不知悔改!” 秦正扬手便要挥来,被老太太一瞪,手尴尬的竖在半空。 秦歌舒无意与他再争执下去,查看老太太的伤势比较重要。 “跟谁道歉都不可能,父亲带着人回吧。” “好啊,看来你是要我派人押着你去。来人,将这个逆女给我押下!” “是。” 两个家丁应了一声,便欲抓来,老太太气极,瞧着便要发怒,秦歌舒却是微微勾起薄唇,安抚道。 “祖母莫恼,我不会有事。” “祖母是寒心,为了一个外人,你父亲竟如此待你,不如真回滨州老家去,老婆子我与你一道回去,也好过在这被人欺负。” “母亲,您这话说的就有失公允了,我不管她时,你说我对她不闻不问,我现在管教她了,你偏又护着。” “你这是管教吗?你这分明是在作践人。” 老太太气的连连拍桌。 呼吸急切起伏着,老人家最不能动怒,太伤身。秦歌舒冷冷扫了秦正一眼,扶着老太太。 “身体重要,祖母千万不要动怒,我让梅香扶您去休息,既然父亲想让我去给戴先生道歉,那我去会会戴先生便是。” “不用去,她想走便走吧,咱们不稀罕她授课,明儿祖母请旁的教习先生来给舒儿授课。” 秦歌舒微微一笑,老太太对她倒不是一味纵容,护着她的同时,也不忘让她授业识字,到底是明白多读书的好处。 然而,她并不需要别人授课,别说这个年代女子惯常读的那几本女戒女德,四书五经之类,她翻阅过的典籍数不胜数,八岁便将某高等学府里最大的图书馆翻阅了个遍。 而她最大的优势便是过目不忘,否则,她如何能有之后的成就? 未多做解释,老太太对她好,她也该心疼心疼这老人家,召来梅香,道。 “扶老夫人去休息,让嬷嬷好生照料,再唤大夫来清理伤口,至于父亲…戴先生是吧?若能证明她才学在我之下,道歉什么的,便不必再提了吧。” “好狂妄的口气。” 庄氏忍不住低声嗤道。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哪里来的自信能比盛京有名的才女还有学问? 第32章 输了磕头 “你可知,这位戴先生是盛京双姝的教习先生?” “恩,以前是,以后难说。” 狂妄,实在是狂妄至极! 秦正这样的人,竟还生出这般性子的女儿?也是脱了性了。 看着老太太被梅香和佟嬷嬷搀扶了去,秦歌舒才跨出房门,转头瞧了一眼秦正和庄氏。 “不敢?” “哼,若你输了,便给戴先生磕头认错。” 秦正的话让她薄唇微抿,扬起三分讽刺。 “好。” 须臾,一行人便至花厅,远远听到动静,秦浅便摆出一副哀求之态,拉着戴如意。 “先生莫走,父亲和母亲必定会给先生一个交代的。” “你才情誉满盛京,已不必我教导,至于那位歌舒小姐,我也教不得,留着也无用。” “先生…” “先生留步。” 拉扯间,秦正带着人快步而来,眨眼间,厅堂里站满了人。 只见秦歌舒仰首而来,自顾自挑了一张舒适椅子坐下,双膝并拢,姿态端庄又大方,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风范,哪里该是乡下野丫头的作态? 秦浅将之收入眸中,不免心惊。 对秦歌舒来说,从踏进前厅开始,比试就开始了。 “歌舒姐姐,你与先生道个歉,这事便揭过去了,莫叫父亲和母亲为难。” 端的是一副和善大度的姿态。 而秦歌舒端过茶盏,一手捏着盖子,垂眸,盖子轻轻抚去茶沫,小抿一口。 “她要走,拦着作甚?走吧。” 戴如玉面色一沉,直接甩袖。 “戴某告辞。” “小女无礼,还望戴先生莫与她计较。” 秦正劝道,转头撇了一眼端坐着的秦歌舒,鼻息冷哼。 “方才说的,忘了?” “请便。” “你给我收敛点。” 警告秦歌舒一声,而后便看向戴如意,面色稍稍缓和。 “戴先生,小女狂妄,想与你比试一二,若她输了,便向你磕头认错。” “不必如此,歌舒小姐少不更事,倒显得我欺负了她。” 话音刚落,便引的秦歌舒轻笑,似是嘲笑。 说的好像她赢定了一样。 “戴先生长处为何?平时授的又都是什么课?” “琴棋书画,四书五经,女戒女德,诗书礼仪。” “呵…会的还挺多。” 微微点头,秦歌舒居然还点评上了。 “那就挑戴先生擅长的来吧。” “歌舒小姐口气不小,只怕到时候输了不认账。” 好笑,方才还说赢了是欺负她,怎么现在就迫不及待叫她磕头认错了? “废话真多,选吧。” “既如此,为显公正,我们比试三局,你若能赢我一场,便算你赢。” “嗤…不必,我若输一场,我给你磕头。” 戴如意话里话外都瞧不起她,根本没将这乡下来的野丫头放在眼里,可秦歌舒又何尝将她放在眼里? “好,抚琴一曲,我只抚一遍,你若跟得上我,便算你赢。” 规则还由她来定了,一点也不谦虚。 微微抬手,做了一个随便手势。 不多时,两架筝便由人搬了来,分别放置。 两人落座,抬手轻拨,是把好筝。 纤纤手指落在琴弦上,戴如意冷声道。 “你若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输?她秦歌舒的字典里可没个输字。 第33章 赢了,赢的漂亮极了 手指轻拨,铮铮琴音传出。 不再多言,戴如玉也开始轻佻慢捻,那琴音如溪水般倾泻而出,丝丝绕绕引人入胜,当人被引入时,眼前似出现了一副极美仙境,泉声阵阵,不绝于耳,忽而琴音陡然拔高,像是山林间出现阵阵鸟鹿轻鸣,让人赞叹不已。 曲是好曲,众人沉沦之时,只有秦浅眸色越发深沉,袖中粉拳紧握,指甲陷入皮肉。 那野丫头竟跟上了! 这点,戴如意也发现了,惊讶之余,拨弄愈发迅速,琴音陡然一变,高山流水瞬间如黄河流水汹涌波涛起来。 哼,戴先生琴艺一绝,别说盛京了,整个乾国都还无人超越,不过先前跟上罢了,之后绝对会被甩开。这个秦歌舒,还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竟然敢跟戴先生比试,真是不自量力。 然而,她笑意未落,便听得一声如厮杀声陡然介入,那琴音峥鸣,似战场上厮杀的狂马,而后那厮杀声一阵高过一阵,一阵快过一阵,耳边似铁马冰河,眼前竟浮现出一副战场厮杀之景。戴如玉的琴音竟成了她的衬托之景。叫她心头大震,待再反应过来时,胸口狂跳不止,背脊布满冷汗。 “咚…”的一声杂音,让黄河波涛之势陡然消失。 而那厮杀声声却渐入大胜之境,眼看着便要大胜而归。 她这是用一曲将戴如意碾压,从头到尾,借势而起,而后驾马挥刀,大肆屠杀,盛胜而归。 赢了,她赢的漂亮极了! 戴如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输,甚至还生出了几分钦佩。 到底是怎样的心境和阅历,才能弹出如此狂傲惊世之曲。 待秦歌舒缓缓收音,最后还拨弄了几声似嘲笑之意。 她听出来了,却没了先前气焰。 纤纤玉指,覆在琴弦之上。 一时间,花厅里气氛诡谲的沉默,只耳边似乎还有琴音缭绕。 “还要比吗?” 忽而,一声清脆之音,将众人思绪拉回。 戴如意“唰~”的一声,起身,对着秦歌舒双手交叠,微微一拜,竟行了一礼。 秦歌舒端坐着,轻挑柳眉。 “是戴某输了,确实,歌舒小姐技艺在戴某之上。” “戴先生谬赞了。” 缓缓扭了扭手腕,许久未弹琴,还以为生疏了呢。 戴如意作为一个才女,傲是自然的,她不容许任何人对她、对学识不敬。 但很显然,她虽傲,却也服真有本事之人。 先前瞧不上秦歌舒,大部分也是觉得这样一个粗鄙女子,有什么资格在自己跟前这般嚣张? 如今看来,嚣张又如何?她有这样的资本。 心里的气焰瞬间消了许多。 “我输了,戴某不才,确实教不了小姐。” “先生,还有两项未比试,也许…” 秦浅不甘心,就连戴先生也不能挫挫她的锐气么? 可方才那一曲,实在太惊艳了,她甚至有些怕,怕秦歌舒在其他方面更是一路碾压。 那她还能是盛京双姝么? “不必比了,我方才说过,她若是能赢我一场,便是她赢,戴某心服口服。” 第34章 锋芒太盛 “戴先生洒脱。” 戴如意这干脆认输的态度,倒叫秦歌舒有些刮目相看,要挫这些才女的傲气,最简单粗暴的方法便是用她引以为傲的方式,碾压她,将她摁在地上摩擦。 拂袖起身,秦歌舒睥睨之态,扫了厅中众人一眼。 “没别的事,我就先回了。” 言罢,便欲离开。 “慢着,劝诫你一句,你的琴艺虽在我之上,但你需得明白,人外有人,锋芒太盛,恐招祸端。” 脚步微顿,秦歌舒嗤笑一声,那傲然凤眸,眸中光芒丝毫不藏。 只一眼,便叫戴如意心下一沉,面上觉出几分火辣之感。仿佛从她眼中看出些意思来。 锋芒太盛又如何?只有胆怯者才要藏拙,她不惧怕危险,又何须收敛锋芒? 直到离开,秦正和庄氏都未能再说出一句话来。 忽而,戴如意轻笑一声,细长柳眉微微挑起,又恢复先前那一副孤高模样,正式与秦正和庄氏拱手一拜。 “看来,是真该与秦大人和夫人告别了。” “戴先生,是小女狂妄,不知天高地厚,除此之外,她还有许多不懂,还望先生多多教导,再者,还有浅儿和玉儿,还望先生看在这两个孩子的份上,莫要再提离开之话啊。” 秦正连忙说道,对于这样的才女,说给银子,那便庸俗了。 然而戴如意却只是微微摇头,薄唇扬起几分弧度,笑道。 “不,秦大人,是经过此事,戴某才明白一事,学无止境,人外有人,先前我以为歌舒小姐自乡下来,确实存了几分怠慢之心,如今看来,狭隘的是我,我也不该再拘泥这宅院之中,是该出去历练学习了。” “这…这…” 庄氏可听不明白她说的这些,只知道戴如意是要走了,而且这次不是带着不甘和气愤,反而走的洒脱和决然,任谁挽留阻拦都没有用。 袖下遮掩的粉拳紧紧握起,秦浅心中不甘,那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到底哪里来的本事,竟让戴先生自觉不如? 无暇顾及这些人怎么想的,秦歌舒迅速回了院,直奔老太太厢房。 屋子里浓浓的草药味将淡淡的血腥味掩盖。 床前围着伺候的嬷嬷和丫鬟,一盆盆染了血污的热水端了出去。 三两步上前,秦歌舒拉开人群,直至老夫人床榻边,抓了诊治大夫,问道。 “情况如何?大夫,怎么说?” “回小姐。伤倒不重,只是老夫人年纪大了,挨这么一下,实在不好说。” 柳眉紧皱,听大夫那就重避轻的话,还不如她自己查看来的快。 轻轻掀开衣衫,入眼的便是已经清理了的伤口,上了厚厚一层药粉。 “太厚了,伤口不透气,拿帕子来。” “歌舒小姐,你要做什么?” 她并没回答,只是用行动表达。 捏着帕子将老太太伤口上多余的药粉抹去,只留淡淡一层。 “将药粉拿来我瞧。” “小姐,你一个姑娘家,懂这些么?给你瞧了又如何?” 大夫有些不满,到底谁诊治? 第35章 怎么突然化脓了 只是在那冷然一扫之下,乖乖奉上瓷瓶。 秦歌舒打开瓶盖轻嗅,柳眉微皱。 “芙蓉叶、冰片、川弓、归尾、乳香、没药,桂枝,中规中矩,无甚特别。” 只是轻轻一嗅,便将这金疮药的配方一一说出,大夫整个有些慌了,这可是他的独门配方啊! 这小姑娘怎么能张口就来,偏偏还说的都对,不…就,就差一味,饶是如此,也足以让他心惊。 “啊…还有一味是什么呢?” 心惊未止,秦歌舒话音又起,叫他惊愕不已,讨好道。 “姑娘看来也是一位懂医之人,只是这金疮药是老朽研制多年,这配方…” “应该是川牛夕吧。” 大夫话音未落,最后一味药材便被她道出,想不承认也没法,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干脆一收瓷瓶放入药箱,不悦道。 “你那么厉害,自己治吧,老朽告辞。” 言罢,便招呼小药童一道离开。 本以为秦歌舒会服软认错,再加以阻拦,好有个台阶下,谁知她却未动弹。 佟嬷嬷一路将大夫从出了院,好一阵宽慰,才让老大夫歇了火,再回身时,便见秦歌舒提着笔写了一张方子,一手漂亮簪花小楷。常言,见字如人,可大小姐的字既端庄又秀气,完全不似她的性子啊。 那是佟嬷嬷没见到秦歌舒习的狂草。 “派人去抓药,速速去,我亲自看着煎。” 煎药也是一门手艺,若煎不好,药效未发挥出其十分之一,也是无用,与其手把手的教人,还不如她亲自来的好。 让人迅速去抓了药,秦歌舒寸步不离的守在老太太床前,细心照料,煎药时才离开一会,只这一会,便出了变故。 梅香来时,眼圈都急红了。 “小姐,老夫人不知怎的,发起了高热,这会儿都有些迷糊了。” “怎会如此?” 秦歌舒将蒲扇塞给梅香,道。 “你在这看着,文火煲,半个时辰未回便将它倒出,不许旁人碰触,不要让它离开你的视线。” “奴婢明白。” 得了梅香应下,秦歌舒快步而去。 不是她戒备心重,而是这秦府上下,本就没几个值得她信任。 屋里人虽急,却不乱,各自忙碌,佟嬷嬷忙迎了来。 “方才还好好的,不知怎的,突然就烧了起来。” 掀开覆在伤口的薄纱,秦歌舒眉头瞬间紧皱。 “方才大夫的药查过了,没问题,怎么突然化脓了?” 锐利视线紧盯着伤口,煎药是一项慢活,她亲自盯了两个时辰,这边有佟嬷嬷照顾,她是放心的,可谁知,就这短短两个时辰,便生了变故。 忽而扫到一抹不对,手指轻抹伤口,沾染些许粉末放至鼻息轻嗅。 “不对,是谁又给祖母上药了?” “啊…方、方才大小姐来过,说是宫里贵人恩赐的,特意拿来给夫人用。” “去拿来。” 秦浅?凤眸微眯,秦歌舒却已然升起薄怒。 佟嬷嬷不敢怠慢,忙去将一个瓷玉的瓶子拿了来,小巧一只,瓶身上雕画着墨色山水,瞧着倒是不凡。 第36章 药不对,被人动过手脚 打开盖子,轻轻一嗅,当即,柳眉紧皱。 “果然。” “怎、怎么了小姐?” “药不对,被人动过手脚,多加了一味麻红。” 用之,会让皮肤红肿溃烂,奇痒难耐,也不知秦浅涂抹了多少,怪不得伤口会恶化的如此迅速。 将瓷瓶递还给佟嬷嬷,冷声道。 “收着,我有用。” 倒是佟嬷嬷慌了,急的“哎哟”了一声,心儿狂跳的捶着胸口。 “是老奴害了老夫人,老奴怎么也没想到大小姐会如此狠心啊…” 佟嬷嬷本以为秦浅一片孝心,又是代父代替母来认错讨好,就没多想,哪知会如此啊。 “不一定是她,她没那么蠢,祖母出事对她没好处,还是她亲自送来的。” “那…难不成是…” 想到可能是庄氏,佟嬷嬷脸上都变了色。 微微摇头。 “我倒想起戴先生一句话,锋芒太盛,恐招祸端,只可惜,有些人没本事罩着那一身锋芒。” 这话,佟嬷嬷听的有些云里雾里,不明其意。 “拿刮刀和烈酒来。” “小姐又要作甚?” “伤口化脓,发炎导致祖母高烧,我要将这上头的脓给刮了,否则祖母高烧不退,只会坏事。” “那得多疼,老太太受不住啊。” 佟嬷嬷心一紧,又举得,这歌舒小姐的心儿未免太狠,这哪里下的去手?说的那些话都叫人听不懂,也不知是真是假。 “现在不除,伤口受到感染,大面积溃烂,祖母只会更遭罪,这里没有抗生素,这是唯一办法。” “就没其他法子了么?” 微微一笑,似是安抚。 “放心吧嬷嬷,现在还只是表面一层,问题不大,你速去拿来,我再开个方子,让人去抓药。” 看来,还得煎些退热的药,秦浅的这瓶药粉若未被加入多余的那味麻红,不失为一瓶好药,既已为毒药,那她不妨再改造一番,让它能发挥出更深的药性。 此时,夜已入幕,只余瑞安居还高挂着烛火。片刻,抓药的小厮跑了回来,提着一包药材,喘息着摇头。 “小姐,缺了一味,小的跑了几家药铺,都说这味药见都没见过,小的没寻着。” “缺了?是哪一味?” 她没想到,这个时代,竟还有未被发现药用价值的药草。 也是,本草纲目什么的可都是集结了先人们千百年的智慧,还有未被发现药用价值的也正常。 小厮不识几个字,指着方子中的两个字“就是这味。” “秦艽?” 秦艽,其形似深蓝紫色花,圆柱形根,基生叶较大,喜湿润,忌强光。常生于河滩、山坡草地,林下及林缘处。 沉眸微思,她记得进京时路过城外一处陡山,见那山上药草丰硕,多留意了两眼。 当即起身,道。 “将先前煎的药喂下,我去采药,不出意外,明日一早必能回,祖母这一夜需要人照料,佟嬷嬷,莫要再让人靠近,伤口我已清理,应该不会再恶化,若高热不退,用这个为祖母擦拭身体。” 指了指一旁稀释了的烈酒,和软纱布,秦歌舒嘱咐道。 第37章 从天而降的仙女 这厢,秦歌舒前脚出府,消息便传到了依云院庄氏耳中。 “好啊,此时不除,更待何时?既然如此,就让她有去无回。” 庄氏说着,召来王叟,低声吩咐,眸中杀意尽显。 她倒要看看,秦歌舒的命能有多硬! 是夜,秦歌舒骑马疾行,赶在宵禁前出了城门,不多时便赶至山脚,将马拴在山脚树干上,而后便顺着山间小道上山,一路上山,借着月色采摘了不少药材。 直到快至山顶时,才在一处靠近悬崖处看到了几株还盛开着的秦艽。 “找到了。” 红唇勾起一抹欣喜,将先前采摘的几株药草塞入袋中,快步而去,只是在峭壁之中,想要采摘,需得小心。 一会儿的功夫,她徒手扒着峭壁,迅速移动,摘到秦艽的瞬间,忽然一道黑影自上而下笼罩,月色下,对方黑纱遮面,目露凶光。手中执着一柄长刀。 “下辈子,长点脑子吧。” 说着,一刀挥下,挑向秦歌舒所扒着的峭壁。 “哗啦~”一声,砂石飞洒,迷了她的眼,紧接着手下扒着的石块松动,继而,身体急速下坠。 恍惚间,想起当初被背叛时,那些曾经忠心耿耿的手下,也是如此告诫她的。 迅速抽出采药的锄头,划着山壁,发出“吱吱…”刺耳声响,更带起砂石阵阵,簌簌而下。 忽而“咯噔…”一声,锄头卡住山壁缝隙,她下坠的身子一顿,五指成爪,迅速攀附,脚下一蹬,便贴在了山壁上。 低头看去,离地面不远,瞄准一处茂密大树,她解开腰间缠着的丝带,一手掰出一块石头,系在一端,摇摆两下便将其用力抛出。 “嗖~”的一声,石头带着丝带飞出,准确缠绕在树杈上,秦歌舒借力,脚下一蹬,翩然飞出。 月色下,如从天而降的仙女… 如果,这世上真有仙女,大概便是这样的吧。 这是楚晏再见秦歌舒时的第一反应。 那时,他正筋疲力竭的靠在树干上,忽而听的林间“唰唰…”瞬间升起戒备,他一路被人追杀,终于到京城了,那些追杀他的人,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趁他还没进城,将他灭口。 只是他没想到,从天而降的,不是杀手,而是那个救过他一命的女人,那张清冷面孔,周身孤傲气势,除了她,再无旁人。 秦歌舒也没想到,落下之后还会遇到人,并且看上去还是一个半死不活的少年。 冷然扫去,无甚波澜,掸了掸身上灰尘,将采摘来的秦艽收入布袋,转身欲走。 “且慢。” 忽而,一声少年人独有的清冷声响起,让秦歌舒离开的脚步微顿,偏头看来,冷然视线扫向撑着起身的少年。 “有事?” 她不太想带着拖油瓶。 从她的反应看来,楚晏确定,她是不记得自己了。 也许,她根本没将那次的举手之劳放在心上。 黑如曜石一般的双眸闪烁着点点星芒。 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被需要的人,才不会被淘汰。 “我知道出山的小路,可以带你走。” 第38章 给他时间成长 秦歌舒挑眉,眸中不掩戒备。 无事献殷勤者,非奸即盗。 然而楚晏已然撑身而起,稍显瘦弱的身躯却挺的笔直,纵是林中再细的竹枝,亦有韧性,任风雨吹打也不会轻易折断。 此时的楚晏,给秦歌舒就是这样的感觉。 眼前的少年,是瘦弱了些,但那双坚韧不屈的双眸和那一身傲骨,让她觉得,只要给他时间,他一定可以成长,至于能不能成长为这片树林里最强盛的那棵树,那就得看他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了。 “那就走吧。” 她初来乍到,是需要小弟的,一般人她可看不上,眼前这个,勉强入眼,之后能否合格,还得看他表现。 楚晏嘴角扬起三分弧度,虽浅,却难掩愉悦,指了个方向。 “那边。” 忽然,夜空中响起一声尖锐的哨声,远远听去,让秦歌舒瞬间戒备,这哨声不对劲! 草丛“沙沙”作响,她敏锐的感受到危险靠近。 楚晏低咒一声,该死,这么快就追来了! “你先走。” 他不该连累她。 话音未落,秦歌舒眼神一厉,霎时,黑影扑出,直攻两人。 秦歌舒猛然后退两步,反手提出锄头,锄背抵着手臂,并不怎么锋利的锄口对外,避开了这突然扑出的一击。 这里是京郊,不应该有狼出现,可眼前呲着锋利牙齿,滴着黏腻口水的狼,正将两人围困。 很显然,是被人工驯养的,而刚才那声响亮的哨声便是驱使狼的信号! 难道庄氏还有这等本事? “躲起来。” 她虽无情,但也绝不会做出连累旁人之事。 更何况,这小子还算是一个有情义的人,就冲刚才他脱口而出的那句让她先跑,她便决定护下这小子。 四匹野狼,瞪着幽幽绿瞳,眈眈而视,围着两人,锋利的牙齿高高呲起,口中不断发出“呼呼…”的警告声。 僵持不过两秒,领头野狼后爪一蹬,拔地而起,秦歌舒的动作就算再快也不可能跑过四肢强劲有力的野狼! 架着锄头而对,腰肢向后弯去,腿向后几乎弯曲九十度,刀锋向上,猛然挥出。 “噗嗤…”一声,是锄锋没入皮肉的声音,伴着滚烫鲜血喷洒,溅她一身,可见她用力之大。 野狼“嗷…”的嚎叫出声,扑倒在地,腹部被划出了一个血淋淋的口子,几近剖腹!瞬间,四头野狼齐齐攻之,秦歌舒再厉害,双拳也难敌四手,更何况是四匹野性难驯的野狼! 楚晏想要抵挡,然而秦歌舒却一把将他推开,指着树道。 “爬上去,别给我添乱。” 这家伙只会拖她后腿,还不如消失的好。 八岁之后,便再无人挡在他前面护着,这几年,他一步一步靠着自己熬到了今天,他…不能死! 他要回去!他要站着回去! 一愣间,秦歌舒推了他一把,竟将他抛了出去,惊讶于这女人力气之大,却也顺从的爬上了树干。 转身便对着秦歌舒伸出了手。 “上来,它们不会爬树。” 然而,浑身沾染着血迹的秦歌舒却对他笑了,月色下,那洁白的牙齿与鲜红的血液形成鲜明对比,深深印入楚晏瞳孔… 第39章 想取我命的,怎能让它们活着 “呵…想取我命的,怎能让它们活着?” 那只被破开腹部的野狼受伤严重,挣扎几下,终是无力再站起来,但另外三头被这一幕激怒,疯狂攻击。 锋利的爪子像银钩,一爪扑来便划开了秦歌舒肩头的皮肉,“嘶…”了一声,却无暇顾及。 她手中就一把破锄头,哪里能对付得了这三头凶险的野狼? 该死,她可不想将小命交代在这里! “别逞强了,快上来吧。” 楚晏低声道,心里并不想这个女人就这样死了,难得觉得有些可惜。 只是有些。 若命都没了,再刚强又有什么用? 然而她却微转手指,锄头在她手中转了个花样,她紧握着锄柄,嗤笑道。 “吵死了,老子宁愿站着死。” 话音刚落,三头野狼齐齐扑来,狼是有智慧的动物,瞅准了秦歌舒的背扑去,那一爪子若是下来,她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唔…” 猛然后背被扑,她踉跄着扑出两步,只听“噗嗤…”一声,是锋利爪子划破皮肉的声音。 她反应极快,反手便是一刀砍去,准确的砍在扑起的野狼脖颈处,锄头锋利,划开皮肉和血管,鲜血喷涌,“嗷…”一声惨叫,野狼瞬间倒地。在体力耗尽之前迅速解决两只! 另外两只似乎也感受到了秦歌舒的不好对付,一时间不敢靠近,喉中不断发出“呼呼”的声音,一边围着秦歌舒,以伺最佳时机。 忽然,其中一只出其不意,瞄准了树干上的楚晏,竟飞跃而起,扑腾出一米多高。 “小心!” 低喝一声,秦歌舒运足了力气,将锄头抛出,锄头似利箭一般飞出,划破长空,在那只狼几乎扑到树枝上时,“噗嗤…”一声,锄头扎透野狼背脊,穿过腹部,“笃~”的一声,狠狠没入树干之中,可见秦歌舒所用之力! 这绝不是只会一些皮毛功夫就能使出来的。 楚晏没有一丝惧怕,惊愕之余,还升起一抹钦佩。 若说初见给他留下了印象,那么这次,这个女人便算是走进了他心里,无关情爱,只觉此女,厉害极了。 但这样一来,秦歌舒手中便没了应对的武器。 瞅准时机,最后一只野狼,疯狂的扑了上来,秦歌舒避之不及,高高的抬起手臂,两只手准确的抓住野狼的脖颈,野狼锋利的牙齿没入她肩头的皮肉中,她想也没想,张口对着脖颈狠狠咬去!它的牙齿锋利,她的牙口也不能差! 口中尝尽血腥味,野狼疯狂的挣扎撕扯着,趁着机会,楚晏迅速下树,拔出锄头,快步走来,扬起手臂对着野狼后颈狠狠挥下。“噗嗤…”一声,狠狠砸在了狼最坚硬的脑袋骨,一下未尽,又是一锄狠狠挥下,如此连番数十下,将狼骨敲碎鲜血并着白色之物溢出,让人几欲作呕。 野狼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小,不多时力道渐渐消失,直至最后,一动不动。 沉重的野狼倒在她的身上,而秦歌舒还死死咬住野狼的脖颈… 第40章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鲜血腥臭浓郁的味道灌入鼻腔,身上满是鲜血,却似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不是不痛,而是因为痛极,痛到麻木!忽然,身上的野狼被人推开。 压在身上似有千斤重的野狼被拉开,腥臭味稍减。 “还活着?” 声音依旧清冷,听不出丝毫关心。 费力掀了掀眼皮子,猛然喘息了几口,压下那几乎呕吐的冲动,笑时,满嘴血污,甚是可怖。 “命硬,死不了。” 伸手抓住楚晏,借力而起。 “有人用哨声操控这几匹狼,只这四只就险些要了我的命,再来几只,你我怕是真得交代在这了。” 她主动抬起手臂搭在楚晏的肩上,少年有些别扭,不习惯别人碰触,没有拒绝她的依靠,想她一定累极了。 “我知道下山的小道,我带你走。” 言下之意,你可以放心的信任。 他能感觉出,这个女人与他一样,都不是会轻易相信旁人之辈,呵…骨子里都是孤傲自私只爱自己的人吧。 “我在山下拴了匹马,若还在,你我便能得救。” 在布袋里翻找片刻,摸出一些药草,胡乱嚼碎之后覆在伤口处。 面上却不见丝毫疼痛之色。 楚晏看着她孤傲的背脊,布满伤痕,鲜血淋漓的背影,却倔强、傲然的挺直着。 她到底是什么人?既会使毒,杀守卫时那般无情,只凭一把破锄头,就能豁出命去,解决了四头野狼! 她有一身本事,为何被押在囚车时不早些动手,白白受那么些日子的皮肉之苦? 不多时,楚晏扶着人迅速从小道下山,只是不见秦歌舒骑来的那匹马,倒见着一只只竖着的火把,足有十余人之多,远远听得呵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给我找!那么高摔下来,必得死,搬了尸体回去才能与夫人交差。” “找你的?” “哼…” 鼻息冷哼,扯了布条扎在伤口处,若不是那微抿着的苍白薄唇,以及紧皱的柳眉,当真以为她不知痛为何。 “看来,山是出不去了,先找个山洞掩藏。” 说着,他便将秦歌舒扶起,借着月色,在山林间寻了一个又一个小道。 那些人就算搜山,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将这么大的一座山给翻个遍,但那些野狼尸体若被发现,必然会联想到秦歌舒死活,所以,他得带着她,离那些狼的尸身越远越好。 一边走,他一边不忘将两人痕迹抹去,尤其是不慎沾染了鲜血的叶子。 足足行了小半个时辰,而这一过程,受伤严重的秦歌舒竟半声未吭。 楚晏再一次惊讶于这个女人强悍的忍耐力。 几乎翻越过半座山,才寻了一处隐蔽洞穴,将人扶进,依着石壁坐下。 “无法点火,你且忍忍。” 山中火光会引来人。 微微点头,秦歌舒借着月色将药草翻出,挑拣几颗,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真是得不偿失。 扯开领口,露出大半肩膀,肩头鲜血淋漓,血液簌簌而下,除了先前被抽打出的一些旧伤,又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爪痕,还有四个血淋淋的小洞,那是被狼爪和咬出来的,皮肉外翻,身上满是血污,散发着阵阵恶臭。 第41章 我不会是谁的奴隶 她的肩头四个血淋淋的小洞,那是被狼爪和锋利的牙齿咬出来的,皮肉外翻,满身血污,散发着阵阵恶臭。 微弱月色下,他有些恍惚。 这个女人…还是人么? “可需要帮忙?” 他的声音少了几分清冷,倒添了几分嘶哑。 抬眸瞧了逆光而站的羸弱少年,她费力抬起手臂,轻轻招了招,楚晏犹豫片刻,还是蹲了下去。 只见她微微一笑,虚弱道。 “仰着说话,我脖子酸。” “你…” 都这个时候了,还说的出这些不找边际的话。 他半蹲在她跟前,漆黑瞳孔紧紧盯着她肩头伤口,再张口时,问出的话连自己都觉意外。 “疼么?” 微微一愣,还从没人问过她会不会疼,都将她当做铁打的一样,轻笑声起,扬手在他的脑袋上轻拍了一下,道。 “你身上的伤,痛吗?” 幽眸渐暗,掩着点点愤恨。 “当然。” “很好,记住这种痛。” 总有一天,她要让伤了她的人,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楚晏没吭声,只是接过她手中药草,研磨成绿糊糊的药糊覆在她的伤口处。 寂静的山洞里,连一滴水声都显得格外清脆。 秦歌舒明明受伤严重,精神却丝毫不减,靠在山壁上,看着眼前少年,忽而勾唇。 “你叫什么名字?” 没得楚晏回答,又听她问道。 “为何在这山中?胆识倒不小,我正缺小弟,可要跟我?” “你这女人,受伤如此严重,何不闭嘴休息?” 被叫闭嘴的秦歌舒不怒反笑,“我可不能睡。” 她倒真有些担心,这一睡,便再不会醒了。 所以,每次受伤时,她都逼迫自己保持清醒状态,甚至精神要比平时还要亢奋。一刻没有脱离危险,她的状态便会一直持续。 而从刚才,他提出带她下山,到后来砸死狼又到背着她一路寻到这山洞,秦歌舒对这个少年有了不一样的看待。 她这个人,是冷情,但若将对方划入自己保护圈中,便不会容许别人欺负,自私却护短。 楚晏靠在另一侧,只瞧了她一眼,并不搭理。 “唔…既然不肯说,那不如我给你取个名?反正都是我的小弟了,总不能一直叫你喂吧。” “我什么时候同意做你小弟了?” 这女人可真敢,居然敢让他做她的小弟! “呵…我方才救了你,有句话不是叫,救命之恩当舍身相报么?” 她眯着眼儿浅浅笑着,笑似魔魅,楚晏甚至有种预感,一旦与她签下协约,便会泥足一生。 “方才我也救了你,算起来,你我算是互救罢了。” “罢了,我不喜强迫人,你记着欠我一命,日后有机会得还我。” 言罢,她不再看向楚晏,又恢复初见时那清清冷冷模样,看着外面升起的银白冷月,红唇微扬,只那双如墨般双眸在这夜色中,闪烁着点点寒芒,叫人看不出她心中所思。 张了张口,楚晏终究低声道出。 “我不会是谁的奴隶。” 他的话,也只引来秦歌舒的一记扫视,以及那嘴角浅到几乎看不出的弧度。 第42章 一场美妙的误会 休息片刻,天色大亮时,秦歌舒便将不知不觉沉睡过去的楚晏唤醒。 “他们搜了一夜无果,应该下山了,我们也走吧。” 只是草药都被她用完了,走之前她还得再采一些。 须臾,丛林深处,秦歌舒依靠在一根巨大树干上,指挥着楚宴采摘草药。 “那枚红色锯齿状药草采着,还有那株白色六瓣花朵,取其叶,记住,是有六瓣花朵的叶子。” 她一路扫去,指挥着楚晏采集,瞧着都是一些丛林中毫不起眼的花草,在她手中却能成为救人的良药,或是杀人的毒药。 楚晏不知自己为何要帮她采药,大概,是不想欠她,将那一命之恩还了她吧。 “将那株紫竹也摘来,小心点,根茎别断。” 小心翼翼的将她点的那些草药一一采摘,用衣角兜着碰到她面前。 她挑捡了一下,而后将其中几株放入一个破石碗中,然后用石块将其捣碎碾压,最终那些药草成为紫色的药糊。 “衣服脱了。” 顺手欲将他身上的伤口也处理一下。 抬头,却发现楚晏面色奇怪,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不脱了怎么上药?” “我自己来。” 正欲去接,忽而“嗖…”的利箭破空而来,“叮”的一声,击在石碗上,碗口倾翻落地。 秦歌舒反应迅速,一把抓过楚晏,低喝一声。 “走!” 有人追杀来了! 看来她是低估庄氏手下那些人。连杀手都安排上了,就是不想让她活着回去。 楚晏黑眸隐下一抹狠决,这些杀手,是冲他而来,昨晚的狼也是对方安排的吧,这么快就追来了? 两人迅速钻入树丛,这山野间,枝繁叶茂,正是草木旺盛之季,只要小心躲避,运气好的话,也能避过追杀之人。 不多时,几道黑影蹿出,个个手提钢刀,黑纱蒙面,遮住口鼻,只露出一双双凶狠冰冷的眼神,耳朵微动,顺着草丛“飒飒”作响的方向一指。 “追!主上有令,生死不论。” 几名黑衣人应了声“是”而后瞬间四散。 丛林茂盛方便隐藏,但同样,一有动静便会带动草丛“飒飒”作响,秦歌舒将楚晏塞在一处隐蔽地,低声道。 “躲着,别出来拖累我。” 明明是护着他,却说着嫌弃的话。 楚晏眸色复杂,她好像一直护在他身前,为什么?一个人,绝不会平白无故的对另一个人好,只是他如今已沦落至此,除了这一身残躯,还有什么值得她觊觎? 殊不知,秦歌舒只以为这些杀手包括昨日狼群都是庄氏手笔,不想连累他才处处护着。 可真是一场美妙的误会。 秦歌舒将一些干草覆在他身上,然后迅速离开。又在草丛里捉了几只野物,山野草丛,最多的便是野蛇野兔,她将黑衣人引远了些,然后将野兔等放出,草丛发出“飒飒”声的同时,自己则隐藏在草丛深处,待黑衣人被引出数米,最终消失之后,她才迅速折回。 楚晏不知躲了多久,直到手脚僵麻,身体渐渐冰冷,他也安静的保持着姿势没动。 不知为何,他相信,那个女人,一定会回来找他。 第43章 腐肉不除,伤口难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久到楚晏从深信不疑到渐渐失望时,忽而“飒飒”声骤然响起,他戒备看去,手指紧握着腰间锄头。 下一刻,干草被掀开,他等的人,回来了。 “我们得快点离开。” “进城?” “恩,可怕与我同行?” “不怕。” 哪怕京中有更多的危险在等着他,他也要去搅一搅那一池浑水,终是不甘心,就这样死了。 她说的对,既然大难不死,那就要活下去。活的比谁都长,活着将那些欺辱过他的人狠狠踩在脚下! 两人避开大道,一路向城而去。 只是两人周身狼狈,就这样别说进城了,只怕路上便会被官兵给抓了。 行至郊外,一处农村,敲开了一农户家门,给了些银两,要了两套换洗衣服和一些热水来。 农户屋舍小,两人挤在西边一间小茅屋里。 “进城之后,你可有打算?” 啃了一口硬邦邦的饼就着一碗热茶,秦歌舒说道。 一夜未尽食,饶是硬邦邦的饼都觉香甜。 楚宴垂眸,将一盆热水放置小桌之上,热水还冒着白色雾气,稍凉,净了帕子,递给秦歌舒,一边道。 “去找我父亲,还有…” 还有那些仇人。 秦歌舒轻笑出声,竟与她进京目的一样,也算是有缘。 毫不避讳的解开领口,露出那已经发炎化脓了的伤口,破旧衣服沾在伤口上,撕开时将伤口又撕裂,让她不免低哼出声,鲜血溢出,污了一盆清水。 “刮刀给我。” 楚晏犹豫一下,将锋利刮刀递出,这刮刀是方才特意跟农户借来的,只见秦歌舒将硬邦邦的饼往嘴里一塞,端过蜡烛,将刀口在烛火上烧烤一会,然后竟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便往自己那已经溃烂了的伤口刮去。 “唔…” “你,你,你疯了你!” 虽早已猜到她会如此,但看到时还是不免心惊! 这个女人,真不是一般狠,对自己尤是如此何况待旁人? “唔…” 浓郁的鲜血味四溢,密密麻麻的冷汗自额头滑落,她垂眸瞧着伤口,将那些腐烂了的皮肉一一刮去,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若不是强大的意志力撑着,根本熬不下去! “咚…”的一声,匕首丢入热水中,楚晏连忙将干净的布和草药覆了上去。 “唔…恩…” 闷哼出声,小脸惨白,硬邦邦的炊饼掉落,隐见猩红血迹。 “腐肉不除,伤口难愈。” 在这个没有消炎药,没有抗生素的时代,她只能靠自己,撑下去。 然而,话落,她却支撑不住,整个身子忽而软却倒下,好在楚晏动作迅速,将其护住,一双墨瞳,闪烁着复杂情绪。 掌心触及,是一片滚烫,她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 他一点都没察觉。 也许,从昨夜就已经开始了。 “你这个女人…真叫人意外。” 他从未见过如此强大且心狠的女人,似乎从内到外都散发着一股子强悍劲儿,可不知为何,明明一点也不柔弱的女人,却叫他升起几分怜惜之心和保护之欲。 忽而自嘲一笑,如今的他,要拿什么来保护旁人? 连自保都难。 第44章 亮出身份 “放心,我一定带你进城。” 楚晏不太懂草药,虽然被指使着采摘了不少,却不知要如何使用,才能让她服下,索性,村里有赤脚大夫。 在小童的带领下,他速去抓了药,又顺道在大夫的茅庐里用药罐子将药给煎了。 半日之后,才拎着煎好药的罐子回去。 然而,才近农户家门,远远便看到茅屋前围了些许人,皆在指指点点。 一愣,眸色微沉,快步上前,迅速扒开人群。 看到两个农家大汉怕人死在家里,竟将高烧昏迷的秦歌舒抬了出来! “住手,你们怎敢!” “哎哟小哥,你可回来了。这不是我们见死不救,我原是瞧你们可怜,才收留你们一会,谁想到这姑娘这样了呀…人可不能死在我们这,也太不吉利了。” “就是,谁知道会不会传染?” “瞧着也活不长了,丢到乱葬岗去,再不济,一把火烧了也好。” 楚晏立马上前,将人夺过,手臂一揽,让她靠在肩头,顺手抽出刮刀,横在身前,瞪着一双猩眸,那双漆黑瞳孔像是一只嗜血的野狼,任谁敢上前,他便与谁拼命! “我熬了药来,她醒了,我自会带她走。” “你可别为难我们,我们这一村子的人也是命,我这一家老小可都指着我养活呢,若她真传染了我们,可怎么好?” 原本只是想挣些银子,怎么也没想到会摊上这么个倒霉事啊。 “就是,快滚,狗娃爹你也真是的,也就你好心,连陌生人都敢收留。” 这话说的好像他没收银子,纯是做善事一样。 楚宴狠狠咬牙,仗着凶狠模样,农户暂时不敢靠近,但若这些农户一同围攻,他总不能真杀了这些人。 忽而,靠在他肩头的秦歌舒微微动了动,一声讽刺轻笑响起。 “人性如此,呵…我们走。” 楚晏垂眸看着苍白的脸庞,那双眸倒是如往常一般不屈。 “醒了?正好,药还热着,快喝了。” 他横着在前,护着秦歌舒,将那一碗温热药汁喝下,而后将竹篓和药罐放下。 “劳烦,还给村头大夫。” 言罢,再多纠缠也无意,护着秦歌舒,一步步离开。 进得城后,楚晏用身上最后的银两要了一间客房,店家看着脸色绯红,显然高烧未褪的秦歌舒,连连摆手。 “不行不行,客官,咱们开门做生意,这姑娘病重,若是在咱们客栈有个三长两短,那我这生意可就没法做了。” 秦歌舒意识虽模糊,但店家的话还是听了个大概,轻笑一声,暗责这身躯也太没用了。 她这模样,若回府,且不说会不会被庄氏趁机要了命去,无异于送羊入虎口,便是祖母那,老人家现在不知道什么情况,她也不想让老太太担心。 正欲说走,忽而,楚晏亮出一块玄铁令牌,圆边直角,上刻麒麟,栩栩如生。 店家一惊,眼眸瞪大,膝盖都软了。 那是玄甲军军令! “你…你是…” 细长手指在唇边轻触,“嘘…”声即出便又隐去。 第45章 不急着算账 “上房。” “好,好,这边请…二位这边请。” 迷糊间入了宽敞上房,送了棉被和热水来,秦歌舒想要张口问他是如何做到的,眼皮却如有千斤,很快便沉沉昏睡而去 虽知在亮了军令之后,店家不敢趁他不在时将她搬出,但他仍寸步不离守在床前。 他知道这个女人的求生欲是强大的,只灌下一碗药,刚晨初,热度便逐渐褪去,竟硬生生的扛了过去。 楚晏放下心来,摸出通体透黑的玄铁令牌放在她手边,他想,这东西,对她应该会有用。他既已亮军令,身份便再藏不住,树林里的那些杀手冲着他而来,这会也该追至京城了。 他既在她的庇佑下入了京,往后的路,便不能再连累她。 转身欲离开,几步行至门边,又顿。天色微亮,透过窗,洒进屋里,他偏头,看向床榻上终于安然的秦歌舒。 “保重。” 而后,拉开门扉,快速离开。 …… 秦歌舒醒来时已是午时,浑身像是从水里捞起,满身汗津,但大病初愈之后的爽利,让她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唤了一声。 “喂…” 久未得回应,秦歌舒不禁有些疑惑,起身时,玄铁落地,发出一声“叮咚”脆响,她将令牌捡起,盯着良久,未去深究他的身份,只是微微叹息。 罢了,该走的,留不住。 总归,他也护了自己一程,算是两清了。 清醒之后,秦歌舒片刻也没停留,直接回府。 守在府前小厮见着秦歌舒平安无事过来,惊愕不已,慌忙前去通报。 而秦歌舒并不急着与庄氏算账,直回瑞安居。 在院前守了一整个昼夜的梅香熬红了一双眼,好不容易瞧到秦歌舒回来了,急忙迎上。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怎去了这么久?可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微眯凤眸,看着梅香,只从她脸上看出担忧焦急,再无其他。 除非梅香真是一个擅长伪装的高手,否则,这份关心不会是假。 “祖母如何了?” “久未等小姐回来,便又请了大夫来瞧,药是一碗碗的灌了下去,却不见好,还是反反复复的烧,老夫人年事已高,这一折腾,哪受得住?” 秦歌舒脚下不停,迅速进屋。 屋子里浓郁的药味混合着汗腥。 眉头微皱,道。 “这已是入春时节,将窗子开了透透气儿。” “小姐,大夫嘱咐,见不得寒。” 佟嬷嬷道。 “哼,大夫几贴药下去都没见好。” “那也好过姐姐你丢下一句话便消失了好。” 言语间,秦浅捧着药碗从内阁里走出,撇了秦歌舒一眼,而后便自顾自在床榻边上坐下,勺儿轻轻搅动着药汁,吹了吹,吩咐道。 “将祖母扶起,我来喂药。” 丫鬟照做。 秦歌舒并未上前阻拦,只是将冒死摘回来的药草递给梅香。 “与先前抓来的药一并煎了去。” “小姐,您瞧着不太好,要不要先回去歇息?” 梅香担忧问道,秦歌舒面色苍白,唇无血色,只两日不见,竟觉又瘦了许多。 第46章 就在这守着 “无妨,快去吧。” “姐姐这一身粗布衣裳,又是两夜未归,将我们秦府家规视若无睹,爹爹那,姐姐可想好了要如何交代?” “需要跟你汇报?” 冷嗤一声,秦歌舒上前两步,行至床前,却被秦浅丫鬟拦着。 只见秦浅微垂着眸,轻轻吹了吹勺子里的药汁,递到老太太唇边,只是喂进去的极少,大多都溢出滴落在衣襟上。 老太太眉头紧皱,似不舒坦。 唇瓣微微开阖,说了些什么。 秦浅连忙贴近了一些,细声道。 “祖母,我是浅儿。” “舒…舒儿…舒儿回来了没…” 低喃入耳,秦浅眸色幽深,心中愤愤不已。 这该死的老婆子,都这时候了,还念叨着秦歌舒那死丫头。 在这里照顾这老不死一夜的,可是她秦浅,不是她惦记着的宝贝孙女秦歌舒。 “没事了祖母,将药喝下便好了。” 面上未变神色,直起身时,捏了帕子轻轻擦拭下颚上的药汁。 秦歌舒气势阴沉,隐隐薄怒,低喝。 “让开。” 那丫鬟被吓的一个激灵,转头看向秦浅,却未得命令。 然而下一秒,秦歌舒也不跟她废话,直接扬手狠狠一拍。 丫鬟哪里禁得住她这一巴掌,锤在胸口,直接被拍飞了出去,重重撞在桌缘上,疼的惨叫一声。 “啊…” 秦浅脸色一变,刚欲抬头何止,只觉一阵阴风吹拂,下一刻,衣领一紧,人已腾空,飞扑了出去,而眨眼间,秦歌舒取代了她的位置,坐在老太太跟前,手臂撑着老太太的后背,将人小心翼翼扶着靠在软枕上。 老太太掀了掀沉重的眼皮,见着秦歌舒,吃力的笑起。 “舒儿…你可算回来了…” “抱歉祖母,我回来晚了,您放心,不会有事,好好休息,恩?” 她的声儿轻柔,竟似哄小孩之态。 “祖母没事,就是累了,想歇歇…” “那您歇歇吧,舒儿哪都不去,就在这守着您。” 哄着老太太歇下。 秦浅恼怒极了,辛辛苦苦熬的药汁都洒了,愤愤瞪着秦歌舒,想要上前,可秦歌舒一记冷眼扫来,却又怕她向丢小桃那样丢自己,她没摔倒,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佟嬷嬷连忙递了台阶来,道。 “小姐,你也伺候一晚上了,不如先回去歇息吧,这里有老奴,有事儿老奴派人去通传一声。” “那就有劳嬷嬷了。” 秦浅努力维持着体面架子,和煦应了声,便领着丫鬟小桃快步离去。 不多时,梅香煎了药送来。 趁热,将药给老太太喂下,到底是药效到位,老太太很快便退了烧去,睡的也安稳了些。 “嬷嬷也守了两日,快去歇歇吧。” “没事,歌舒小姐,老奴倒是瞧着小姐气色不好,这里有老奴守着,您回去歇着吧。” “不必了,祖母出了一身的汗,拿些干净被褥来换上,老人家睡的也舒坦些。” “唉。” 应了一声,丫头们连忙去拿了干净的被褥来。 直到暮色降临,老太太的情况才逐渐好转。 回了房中,秦歌舒招来梅香,吩咐道。 第47章 您笑起来真好看 “你去烧些热水来,再准备些纱布金疮药。” “小姐,您是受伤了?” 梅香一惊,脑子也是个活络的,急切问道。 手指抵在梅香唇瓣,轻轻的“嘘”了一声。 “快去,莫让旁人知道。” “唉,唉…奴婢这就去。” 丝毫不敢怠慢,连忙奔了去。 屋内,秦歌舒将粗布衣服脱下,肩头伤口因被刮过,腐肉剔除,乍然看上去没那么糟糕骇人了。 在凳子上坐下,手里摩挲着一枚通体透黑的玄铁令牌。 这东西,应该是那家伙留下的吧,回头得查查是何物,瞧着也不似值钱玩意。 随手拉开梳妆台的小抽屉将令牌丢了进去。 不多时,梅香捧了盆热水回来,可没想到秦歌舒会伤的这么严重,瞧到时,狠狠抽了一口凉气。 “小…小姐,您、您怎会伤成这样?” 拢起青丝,素手拧了干净的温热帕子,一边轻轻擦拭伤口,一边嗤道。 “拜我那继母所赐。” “夫人?怎、怎么会…夫人怎会有如此手腕?” “她的手腕可远不止于此。” 连杀手都能雇得起,看来,先前是她小瞧了庄氏。 也是,滨州那么远,而滨州来京路途也有千里,庄氏都能有手腕除去董氏母女,如今她可是来到庄氏的地盘上了。 “呵…有什么手腕尽管使出来,我乐意奉陪。” 梅香却是红着眼圈,连拔开金疮药瓶塞的手都是抖着的。 “小姐,要不然,要不然咱便服个软吧…这伤口瞧着太渗人,您这次是命大,可不一定回回都能命大啊…” “你若是怕了,回头我与祖母说一声,将你调走。” 抬眸瞧了梅香一眼,说着便将她手中金疮药瓶摘走,轻轻一嗅,分辨出其中药材,确定无误之后才洒在自己的伤口上。 虽不是好药,却也聊胜于无,等有时间,她得亲自调些药出来。 梅香连连摇头。 “奴婢不是怕,奴婢是担心小姐,夫人真的很厉害,府里上下,没有一个不怕她的,您初来乍到,便将夫人和老爷小姐们都给得罪了干净,只怕以后的日子,便是有老夫人护着也不好过呀…” 老太太又不能一直护着她,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哪能都能管到。 秦歌舒笑了,这小丫头,倒是明白一点,她与自己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初步考验,算是合格。 抬手在她脸颊轻轻一捏,安慰道。 “你家小姐没那么弱,便是无人护着,也能活下去,再者…” 再者,以后,是她来护着老夫人。 她这辈子,没享受过亲情,也没未尝过友情或是爱情滋味,自小便是孤儿,又被当做冷血机器般训练,她冷情,可并不代表她无情。 她向来是非分明,是恩是仇,都得十倍偿还。 被捏了脸颊的梅香愣了许久,尤其是难得看到秦歌舒脸上扬起的几分笑容,有些呆愣。 “小姐,您笑起来,真好看。” 只这一句,便让秦歌舒脸上笑容收敛,又恢复往常冰冷面容,可那双明亮双眸中,却温润柔和了几分。 “奴婢记得小姐的吩咐,跟着您,要忠心。” 第48章 可是要做太子妃的 夜色漆黑如墨,依云院里,庄氏难以安寝。 身后伺候的嬷嬷王氏乃是庄氏乳母,府里人唤一声王嬷嬷。 将庄氏发间钗环一一摘下,从铜镜里瞧出庄氏脸色不好。 “夫人,那丫头不是没来?您为何还忧心?” “那丫头不是一个肯吃亏的性子,不来我这心里才更没底。她可真是命大,明明都掉下去了,那么高的山崖,偏偏还没摔死,这丫头难道真有神功护体不成?” 庄氏气的牙痒痒,拳头紧握,愤愤的在梳妆桌上敲了一下。 “依老奴看,夫人您就是想多了。” 王嬷嬷劝慰着,手上动作不停,将庄氏那一头青丝洒下,拿了发油细细抹着,那一头乌黑发亮的青丝保养的漂亮极了,一边继续宽慰道。 “那丫头就是仗着有老太太护着才在府里横行嚣张。您瞧,现在老太太躺在床上,没人护着她了,她不也不敢来与咱们闹么?您就放宽心吧,我看那丫头能闹到什么时候,她若是没个度,闹到老爷对她们母女两那点愧疚心都磨没了,打发她回滨州老家去,那可就怪不得咱们了。” “我倒是不怕她闹,只是这丫头路子野的很,伤了玉姐儿且不说,若是连浅浅都搭进去,那可不行,我得为浅浅筹谋,她日后可是要做太子妃的人。” 庄氏说的笃定,她已经派人去打听消息了,太子不日便会进京,是陛下亲自下的旨派人去接回,掐指算算,太子也该十七有八了,正是少年意气风发之时,若能得陛下青睐,那便是名正言顺的东宫,是国之储君。 王嬷嬷一惊,欣喜道。 “大小姐是有主意了?也是,大小姐那般秒人,京城双姝不是白得的,配的上太子那般人物。” “那是自然,哼,到时候,秦歌舒算的了什么?提鞋都不配!” 冷哼一声,眉眼中尽显不屑,这番说罢,心里舒坦多了,摆手示意王嬷嬷歇下。 翌日清晨,秦歌舒照旧五更起身,肩头有伤,虽未多练,稍稍活动一番筋骨,便去给老太太请早安。 到时,老太太还没起身,就在厅前等了片刻。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老太太毕竟年事已高,恢复起来没年轻人那么迅速。 正捏了块糕点入口,一阵脚步声款款而来,细细碎碎,像是女子轻移莲步之态,转眸看向厅口,可不正是秦浅,身后丫鬟捧着托盘,身姿款款,近得前来。 “大姐姐早安,嬷嬷早安,我来给祖母请早。” 佟嬷嬷依旧一副慈祥模样,待谁都是如此。 “大小姐有心了,老夫人还未起身。” “无妨,祖母大病初愈,身体难免疲惫,多歇息才好,这是我今儿早上起来特意熬的补气汤药,还劳烦嬷嬷端去,只怕凉了药性不好。” 佟嬷嬷嘴里应着“大小姐有心了。”伸了手去接,然而秦歌舒动作快她一步,直接端过,浅尝一口。 “你,歌舒小姐你可还要些脸?这可是我家小姐起了一大早为老夫人熬的,你怎能如此,太欺负人了!” 第49章 假仁假孝 耳边叽叽喳喳,吵的很。秦歌舒冷然一扫,那丫头便不敢再言,像是被下了禁言术,唇瓣开阖,所有声儿卡在嗓子眼里。 只见秦歌舒眉头微皱,片刻之后,将药碗放下,道。 “药效虽一般,却也算得滋补,端去吧。” “唉。” 佟嬷嬷竟一点也不惊讶,得了秦歌舒的话,反而更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秦浅柳眉轻挑,她觉得自己没捕捉错佟嬷嬷那细微情绪。 只愣了一下神,忽而肩头被人轻拍了一下,再回过神来,便对上秦歌舒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让她心里莫名一阵阴寒。 她的手指只在肩头轻轻掸了掸,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大姐姐这是与我示好?” “呵…我为何要与你示好?” 嗤笑一声,反问道,转身落座,姿势极不雅的靠在椅背上,一只脚踝搭在另一条腿上,甚至还惬意晃动着。 与之相比,秦浅则是在秦歌舒对面优雅坐下,捧了茶水,轻押一口,举手投足,尽显大家之风范。 小桃轻哼一声,嘀咕着“乡下野人就是乡下野人,一点规矩都没有。” 两人等候片刻,期间未有一句交流,不多时,佟嬷嬷快步而来,一脸歉意。 “抱歉两位小姐,久候了。老太太身体不适,请早便免了,两位小姐请回吧。” 秦浅一脸担忧,惺惺道。 “祖母可好些了么?我这心里跟坠了块石头一样,坐卧难安。” “大小姐放心吧,老太太已无碍,只是有些乏累罢了。” “那便好。” 倒是秦歌舒,潇洒起身,一句话儿也没有,转身便走。 小桃对着她的背影“呸”了一声。 “装的假仁假孝模样,还不就是个白眼狼。” 话音未落,秦歌舒一记冷眼扫来,她当即便怂了,想闭嘴已来不及,根本没看到秦歌舒是如何出手的,只见她抬了一下手,一个石子便堵在了小桃嘴上,小桃一惊,下意识的一咽,便将那石子生生吞了下去。 “啊…大小姐,大小姐我…我不会中毒吧大小姐…您可得救救奴婢啊…” “闭嘴,你话太多了,歌舒姐姐教训的是。” 小桃没想到,秦浅非但没帮她,还低声训斥了一句。 只是那双漂亮眸子里染了几分薄怒。 这般口无遮拦,她若当着佟默默的面袒护,传到老夫人耳朵里去,那便成了她驭下无方。 她现在可不能得罪老太婆,以为她这几日频繁来当真是孝心?她想要成为太子妃,想要接近太子,可还需要老太太为她铺路。 老太太与当今林太傅家的夫人胥氏可是多年挚交,林太傅是何人?便是当初力保下楚晏性命和太子之位的内阁首辅,这次太子能够回来,也多亏这位林太傅从中出力周旋。 若她能借着老太太的手得了林家老太太的青睐,那她离太子妃的位置可就更进一步了! 微微挑眉,秦歌舒没去多想秦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转身快步离开。 秦浅瞧着她的背影,须臾与佟嬷嬷告辞,而后追着秦歌舒的身影匆匆而去。 第50章 甩不掉的小尾巴 “歌舒姐姐。” 秦浅跟在身后,轻唤一声,迅速跟上秦歌舒的脚步,并肩而行。 “有事?” “歌舒姐姐身手这般好,想来在乡下应该学了不少,那日的曲也很精妙,可是有师父教导?” 秦钱这是以为她在滨州老家藏了个名师啊。 心中冷笑,谁生来便是样样精通的?她能练就一身本事,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勾唇一笑。 “想学啊?” “歌舒姐姐可是愿意教我一些身手?” 秦浅可能真拉下脸面来与她学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秦歌舒不想深究,剑眉一挑,轻笑声起。 “那我让爹爹将你送回滨州老家去,磨练个三五年,也许能小有所成。” 说罢,不多逗留,快步而去。 看着秦歌舒背影,秦浅嘴角笑意渐渐隐去,逐渐冰冷。 “小姐,您上赶着讨好她做什么?她也配?” 小桃闷闷道,方才被呵斥了一声,心里还有些不舒坦呢。 捏着帕子,秦浅轻哼。 “你懂什么,她现在是老太太跟前人,又有那些功夫在身,一般人根本伤不了她,硬的不行,那只能来软的了。” 取得她的信任之后,再… 只可惜,秦歌舒就是个硬骨头,不识好歹的东西! 不过也没关系,再硬的骨头她也都能啃下来! 她倒要看看,是秦歌舒硬,还是她硬。 咱们,走着瞧! 秦歌舒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早春时节,庭院里开了不少花,都新鲜着,带着晨间露水,挑了最娇艳的几朵摘了,揣着去了厨房。 厨娘们这两日可听说了秦歌舒的厉害,不是能轻易惹的主儿,纷纷让开了条道。 也不必招呼旁人,自顾自的捧了面粉,碾碎些许晒干药草,酸果,以及摘来的鲜花,做了一份糕点,出锅时,满屋飘香。 “这做的是什么?味道好奇特,香甜,未曾见过。” “是啊,糕不似糕,饼不似饼…奇怪的很。” 几个厨娘伸长了脖子翘盼着,虽好奇,却不敢张望。 偏秦歌舒装了盘,直接端走了,一块都没留下。 捧着托盘,经过抄手游廊转角时,忽然远处听得急促脚步声,似小童奔跑的声音。 侧身避开两步,一个小童便自拐角扑了过来,险些摔倒,秦歌舒一手捧着托盘,另一只手下意识的将小童拉了住。 小童不过七八岁模样,打扮体面,穿的是绫罗苏绣衫,脖子上还挂了一只纯金打造的长命锁,绝非下人。 而府中这个年纪的小少爷,便只有秦正与庄氏幼子秦维德了。 秦维德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眸儿,瞧着秦歌舒,也不怕她的冷面。 放开小童,秦歌舒一言不发,侧身便走。 小童却亦步亦趋的跟了上来,也不说话。 这般走了几步,秦歌舒剑眉微皱,猛然停下脚步,身后小童也跟着停下,秦歌舒再行,他又跟,似个甩不掉的小尾巴。 忽而,秦歌舒快走两步,小童“吧嗒吧嗒”的跟着,脚步一顿、一转,动作极为迅速,半蹲身躯,将脸凑近… 第51章 有毒没毒,替你家少爷尝尝 小童刹车不及,险些撞上,惊愕张口,却未发出半个声儿,“咚咚…”后退两步,一双小鹿般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小手将嘴巴捂紧,以免露出缺了的门牙。 秦歌舒不免觉得有几分好笑,板着脸,道。 “你是谁,跟着我做什么?” 小家伙睁着黑溜溜的眼睛瞧着她,真挚又纯真,倒让秦歌舒想起那日囚车中的少年。 她完全不记得少年长相,只记得那双充满戒备、不甘、愤恨的漂亮眸子,像沙漠里最狠的狼。 小家伙指了指她,又指了指她的托盘,依旧没说话。 “想吃?” 很认真的点点头,莫名有几分可爱。 虽然跟庄氏有仇恨,但小孩是无辜的,瞧着比那两个姐姐可爱些。 揭开盖子,递了一个小老虎模样的糕点给小家伙,他立马接了过去,捧在手心里嗅了嗅,有些舍不得张口咬下,好一会儿才犹豫着咬了老虎的耳朵,尝着味了,一双小眼瞬间便亮了起来,正欲再咬,急促脚步声追来,是伺候的嬷嬷寻了来。 看见秦歌舒,面色大惊,尤其是他还吃着那女人递来的食物。 大骇! 立马上前,大叫了一声。 “小少爷!” 将人拽过,直接夺过秦维德手中的糕点,狠狠丢在地上。 “小少爷,你怎么能乱跑呢?害的老奴好找。随便什么人给的东西你都吃?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叫老奴如何向夫人交代?” 嬷嬷言辞严厉,说着还撇了秦歌舒一眼,眸中意思尽显。 秦维德被这般一拉扯,小老虎又被丢了,小脸上气愤极了,却被嬷嬷禁锢着,挣扎不出。 而偏生秦歌舒就是个受不下气的人。 将食盒往旁处放了放,这里面可是要给祖母的,心软赏了一个给小家伙,无非是觉着小家伙可爱,旁人可没这荣幸! 弯腰,将被踩了一脚的糕点捡起。 嬷嬷脸上闪过不屑。 乡下来的野胚子,什么都当好的!一块糕点罢了,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她能立马去厨房端个十盘八盘来。 “小少爷,您要是再这样不听话,明儿我便告诉夫人去,看夫人怎么教训你。” 小家伙面上闪过一抹惊恐,挣扎也跟着稍减。 就在嬷嬷拉着秦维德准备离开之时,忽觉黑影欺近,后脑勺一阵拉扯的疼痛,是她的发髻被人拉住了。 “啊…你要…唔…” 话音未出口,嘴巴里便被塞了一块糕点,正是刚才丢地上并且被她狠狠踩了的那块! 耳边伴随着狂狷邪魅的声音响起,似午夜里的山妖,勾魂骇人! “有没有毒,你替你家小少爷尝尝不就是了?” 嬷嬷哪里受过如此羞辱,不肯咽下,张着的口不闭上,下一刻,下巴一痛,秦歌舒竟直接将她下颚推上,而后脖子一撸,那脏污了的糕点,她便是不想咽下,也不得不咽下。 待秦歌舒放开她时,整个人都软了,瘫在地上,捂着脖子,一阵干呕。 “太欺负人了,太…呕…太欺负人了…老奴…老奴要告诉夫人,一定要告诉夫人…” 躲在柱子后的秦维德木愣着一张小脸,看着晨起的阳光下,拎着食盒潇洒离去的秦歌舒。 她的背影挺直,脚步轻快,与他的两个姐姐都不一样。 她是谁? 第52章 日后慢慢教导 回了瑞安居,秦歌舒也没走正门,绕到老太太的屋外,从后窗翻了进去。 她动作轻巧麻利,一点也没惊动里头的人。 这会儿老太太也没歇着,靠在床头,靠着枕头被褥与佟嬷嬷细细说着话。 佟嬷嬷伺候了老太太这么多年,说是老太太在府里最信任的人也不为过。 “老奴瞧着,歌舒小姐是个有主见的,不管对老爷还是夫人都有一套,便是那两位小姐都制的服帖,您就放心吧,吃不了亏。” 说着,递了一勺燕窝至老太太的唇边。老太太面上瞧着还有几分疲惫。 摇了摇头,道。 “老身就是怕她锋芒太盛,她还年轻,不懂收敛,焉知,这收比放更重要。” “小姐不懂,老夫人您活了一辈子,懂的可多,日后啊,慢慢教给小姐就是了,眼下您得养好身子才要紧。” “老了,不中用了,不过是挨了这么一下,便险些要了老命。” 老太太感叹道,佟嬷嬷张了张口,有些犹豫要不要将药粉的事告诉老太太,毕竟若不是大小姐送来的药粉,老太太后来也不会那么严重。 正犹豫时,忽而一声轻笑自屏风后传出,而后探出一只食盒来,老太太和佟嬷嬷双双看去。 “这是哪个皮丫头?怎么进来的?” “我啊,会瞬移术,只要祖母想见我,我便来了。祖母您方才可是在念叨我?” 说着,秦歌舒走出屏风,三两步走到床榻边,佟嬷嬷将燕窝放下,起身让位。 虽年长,但终是下人。 “你这丫头,难不成还有顺风耳不成?” “谁说不是呢,祖母一念叨我,我这耳朵便痒痒的厉害。” 三两句话,将老太太抖乐,她待外人冷漠,却将所有的温柔都留给了老太太。 “这带的是什么?” “就知道祖母鼻子灵。” 说着将食盒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个精致盘子,盘子里摆着糕点,捏成了动物形状,有小兔子的,有小猪的,个个都捏的圆润可爱,老太太一看便乐了,这些都是哄小孩儿的玩意。尤其是秦歌舒还一脸正经的问。 “祖母,您是想先吃小兔子呢,还是小猪呢?” 老太太笑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至了笑,指着一个圆滚滚的肚皮黑白两只耳朵,眼圈都是黑的。 “这是什么?老身竟没见过。” “祖母没见过不奇怪,这些都在深山里,叫猫熊,还有这个,叫鲸鱼,这个这个…” 她一连指了好几个,简直就像个小动物园,海里的,天上的,地上的都有。 老太太惊讶道。 “这些,你都见过?” 秦歌舒差点儿就应了,转念一下,不管是滨州老家还是京城都是内陆,想见海可不容易,更何况是鲸鱼这些生活在深海的动物。 “哪能呀,只是幼时遇到一云游老道,与孙女讲了些故事,才识得这些。” “唉…叫我的乖舒儿受苦了。” “没那些日子,哪能有孙女现在?不过方才佟嬷嬷有句话说的对,孙女还有许多不懂的地方,需得祖母慢慢教导,您啊,得快快养好身子。” 第53章 能沾到半分便宜,算我输 老太太捏着糕点,一个个巴掌大小,圆润可爱。 “祖母您快尝尝看。” “哎哟,这都舍不得下口了。” 轻咬一口,淡淡的草药味混着花香,将原本的药草苦涩压了下去,还带了几分酸酸味道。 老太太一连吃了三五个才罢手。 “里面揉了些酸枣,开胃最好,祖母您若喜欢,日后我再给您做。” “也就你最孝心。” 老太太叹息道,瞧着盘里剩着的几块糕点,能捏的这般细致可爱,可见是下了心思的。 “胥老夫人送了帖子来,邀我明日过府叙叙,我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林太傅府上老太太,胥氏,与老太太是故交,两个老太太日常叙叙也是正常。 可这次,胥老太太却是别有想法的。 秦歌舒没多问,不管什么打算想法,都与她无关,谁知老太太拉着她的手,那双原本有些浑浊的眸儿明亮了几分。 “明儿你与老身一块去。” 秦歌舒不疑有他,想着老太太身体未愈,以防万一,陪着去也好。 又陪着坐了会,伺候着老太太睡下,才回了屋。 没想到的是,屋里早已等候了一人,不是旁人,正是庄氏身边的王嬷嬷。 还没进屋,梅香便扯了扯秦歌舒的袖子,一脸担心。 “老太太现在身体不好,夫人不敢来闹,昨儿老爷还在外面守了一夜,老太太愣是没让老爷进去瞧。王嬷嬷来者不善,要不小姐您先避一避吧,奴婢将王嬷嬷打发了就是。” “无事。” 安抚一声,入得屋内,只见王嬷嬷站在董氏灵位前,直勾勾的瞧着。 “嬷嬷是要上柱香?” 听得声儿,王嬷嬷转过身来,倒是恭敬的屈身行礼。 “歌舒小姐,老奴请小姐随老奴走一趟。” “去哪?” 说着,她自顾自坐下,伸手倒了杯水,轻抿一口。 “自是夫人的院里。” “哦?姨娘要见我,何不让她自己过来?” “老奴得纠正小姐,首先,夫人是长辈,你需得尊之,这是礼数家教问题,其二,夫人乃是老爷明媒正娶回来的平妻,并非姨娘,你该唤一声母亲。” “呵…嬷嬷若是非要与我掰扯这个,我们可以翻翻大乾律典,平妻不过是私下一声尊称,本质与妾无差。” 微眯着眸,王嬷嬷今儿是正式与秦歌舒交锋,果然不是个好对付的。 无妨,她吃的盐巴比秦歌舒吃过的米都多,有的是手段对付她! 忽而面上露出一笑,道。 “歌舒小姐,既已入府,那便是一家人了,总不能一直僵持着?闹的太难看了,大家脸上都过不去,你瞧老太太这罪受的,要不是为了护着你,老太太也不用…哎哟…” 话音未落,只见秦歌舒手腕一抖,明明离着还有几步远,可那杯子里的水便泼在了王嬷嬷的脸上。 哎哟声未落,只听得一声嗤笑。 “我看你还没睡醒,假惺惺那套就别在我跟前搬弄了,明着暗着的手段随你们使,她能沾到半分便宜,算我输。” 嗤笑之言,张狂之语传入王嬷嬷耳中。 王嬷嬷道行深,饶是被如此羞辱,面上依旧沉稳,抽了帕子,擦了擦面上水渍。 第54章 染上怪病 “那老奴就先谢过歌舒小姐提醒。不急,府中日子还长,既然歌舒小姐不愿和解,那老奴就只能将话带回了。” 王嬷嬷冷哼一声,甩帕便走。 “梅香,送王嬷嬷。” “唉,嬷嬷请。” 将王嬷嬷送了走,不一会儿梅香便一脸兴奋的折返回来,看着秦歌舒,忍不住一阵夸赞。 “小姐,您可真厉害,王嬷嬷是夫人身边人,最得夫人心,跟了夫人十多年呢,从没见过她严厉惩治下人,可是得罪过她的人,啧…” 摇了摇头,梅香又道,“都没好下场。” 柳眉一挑,看来,是庄氏的谋士啊,确实挺沉得住气。 “是吗?你家小姐我,也不好惹。” 伸手在梅香鼻头轻轻点了点,梅香颇有些不好意思,腼腆笑了。想着,若小姐为男子,那可不知要迷了天底下多少女子的眼呢。 “明日随祖母去林太傅府上,你瞧着替我选了衣裳来,简洁些便可。” 得知她要入京,老太太就命了裁缝绣娘准备着了,待她入府量了尺寸腰围便去做了几身衣裳。 秦正许是心里有愧,倒也送了些布匹首饰来,秦歌舒都让梅香一并收了。 这原就是她该得的,没必要推脱。 倒是梅香一听,眼儿都亮了,满目惊讶。 “林太傅?便是当朝内阁的那个林太傅?” “本朝还有几个林太傅?” “不不不,奴婢是太激动了,林太傅可是内阁首辅,深得陛下信任。不过也是,老夫人与林老太君是故交,常有往来,只是老夫人甚少带小姐们过府。奴婢还听说,林府的两位公子也是一表人才,人中龙凤呢。” “哦?” 微挑柳眉,瞧着饶有兴致的模样,听得梅香这般说辞,比起那两位人中龙凤的公子,她更好奇老太太带她过府的目的。 午时刚用完膳,外面消息便传开了。 “这大小姐也不知怎了?今儿早上还好好的,突然就浑身红痒,别是得了什么怪病吧。” “我听说麻风就是这样症状,大小姐不会真是麻风吧?” “那可是会传染的,跟大小姐接触过的人,一个也跑不了。” 高高的坐靠在树杈上的秦歌舒,一手握着一只通体透红的果子,悠闲的晃着腿儿,下头经过的丫鬟们小声议论着,一时间,人心惶惶,深怕被传染。在这个时代,麻风和天花都是传染性极强且要命的病,一旦爆发,该封府的封府,该封城的封城,管你是多大的官。 “嘘,都别说了,夫人下了命令,谁要是敢透露半分,便拔了谁的舌头。” 年长一些的丫鬟低喝出声,几个小丫头才不敢再说话,纷纷闭嘴,捧着物件,迅速走了。 翌日一早,秦歌舒刚起身,梅香便已经捧着衣衫在外头厚着了。 “今儿倒是奇怪,你竟比我还早?” “小姐就莫取笑奴婢了,奴婢以后一定日日早起。” 梅香哂笑,不是她起的晚,而是歌舒小姐起的太早了。 五更不到起身,天儿都还没亮便在院子里练习拳脚,怪不得一身的好功夫,只有常练才不会荒废了。 “小姐,今儿要去林太傅府上,奴婢准备了衣裳,您瞧瞧可还满意?” 第55章 可得收敛脾气 秦歌舒抬手翻了翻,柳眉微皱。 “太艳了,去旁人家做客,素净点好。” 她又不是要去争艳的,林家必定会有小姐作陪,将人家小姐的风头压了可不好。 又不是跟全天下的人都有仇,见着谁都要争个高下。 “小姐肤白,穿这一件必定好看。” 梅香还想再劝,她觉着这件枣红叠领长裙一定适合小姐,尤其能衬出小姐那如傲雪红梅般的气质。 然而秦歌舒却未接下,自顾自打开橱柜,随手挑了一件藏蓝色云雾烟罗衫,那颜色乍然看上去老气,可穿在秦歌舒身上,却莫名添了几分沉稳,不似十七岁少女姿态。 将青丝随手挽了个发髻,别了银簪便欲出门,梅香却冒死拉住了她,泪眼汪汪的瞧着秦歌舒。 “小姐,您、您若不喜那件衣衫便不穿了,可毕竟是去林府,不能丢了咱秦府和老太太脸面不是,请容奴婢给您梳个发髻。” 秦歌舒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尤其是对上梅香那双水汪汪的眸子,便软了些心肠。 任由梅香拉着她在铜镜前坐下,好一番收拾,盘了一个简单的灵蛇髻,并着两只蝴蝶并翅珠翠簪子,还想再加步摇,被秦歌舒拒绝了,那些摇摇晃晃的东西,实在扎眼。 “就这样吧,别误了时辰。” “唉唉唉,对,对,奴婢险些忘了。” 梅香这是抱着将秦歌舒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最好能一眼便与林家的公子瞧对眼儿,林家可是正儿八经的高门贵族,陛下跟前的红人,府邸都是在内城。 秦家若是能与林家结亲,那是高攀了。 不多时,秦歌舒去到花厅,老太太刚起身,见到秦歌舒,眼前一亮。 “舒儿今儿这打扮不错。” “祖母,您就莫要笑话我了,还不是梅香那丫头,捯饬了一个早上,孙女都饿坏了。” “好,用早膳,不急着去。” “唉。” 清脆应了一声,扶着老太太在餐桌前坐下,丫鬟们迅速布置妥当,用着膳,老太太一边仔细叮嘱了些规矩,“林府不比自家,你可得收敛脾气,紧跟着祖母,知道吗?” 特意叮嘱她收敛脾气? 秦歌舒一阵哭笑不得,她何必四处给自己树敌?说白了,她与林家又没过节,打到别人门上做什么?平白丢脸坏名声去? 转念一下,饶是如此,老太太还是愿意带她一同前往,可见老太太只是嘴上嫌弃罢了。 外头传来脚步声,只听着一声娇唤传来。 “祖母…” 不是旁人,正是昨儿还浑身麻痒难耐的秦浅,覆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水汪汪黑白分明的眸儿,莲步轻移款款而来。 这么快就好了? 不应该啊,她下的药量可不小。 没十天半个月,不将那一身细皮嫩肉给挠破了可好不了。 老太太抬眼一瞧,面上笑意淡了几分,吩咐人再添置一双碗筷。 “今儿可算是见着祖母了。” “我听下人说你身体不适,就不必来请早了,回去歇着吧。” 听了老太太的话,秦浅抬手抚了抚面纱,自然落座。 “孙女无碍,只要祖母身体康健就好。” 第56章 那丫头软硬不吃 “你有心了。” 老太太不冷不淡的应了一声,饶是秦歌舒都看出老太太对秦浅的冷淡。 莫非,在药膏之前还有别的事,让老太太对秦浅不喜? 也不知秦浅是脸皮子厚还是为了讨老太太欢心,半点也不介意的样子。 “我听下人说祖母要去林太傅府上?” “恩。” 看了秦浅一眼,老太太从鼻息里哼了一声,算是应了。 果然,秦浅眸中一亮,小心翼翼的追问道。 “孙女不放心祖母身体,愿陪祖母同去。” “不必了,舒儿陪着就行,你这模样,还是在府里将养吧,请大夫来瞧了吗?” 若真是麻风,传到林家去,那她可就是罪人了! 老太太的话像一记耳刮子,狠狠的甩在了秦浅脸上,薄唇微抿,还是硬着头皮回道。 “瞧了,只说是这个季节沾了不干净的东西,开了些药,不传人的。” “大夫会随你去林府解释?林府那是什么地方?若不是我老婆子与胥老夫人是故交,我轻易都进不去,你这模样去了叫人拿话柄,得了,用完早膳便回去歇着,以后有的是机会。” 给一鞭子又给了颗糖,没完全将秦浅的路都被堵死了。 老太太是了解这个孙女的,有野心,那双眸里都写着了,藏都藏不住,想要的东西,使尽手段也要得到,若她这条路行不通,保不齐会动别的心思。 放下玉箸,胃口顿失,由秦歌舒扶着起身,吩咐人将马车准备妥帖便出发了。 秦浅心中那个愤恨,凭什么秦歌舒就可以! 凭什么她央着祖母几次,都拒绝了她!老太太这个心眼儿,实在是太偏了! 哭着跑去寻了庄氏,庄氏正头疼着,听秦维德的乳母编排着秦歌舒的不是。 “还好小少爷没吃两口,才无碍啊,老身被她逼着咽下一块,这肚子闹了一个晚上,险些要了老奴的命。” “这个秦歌舒,真是好大的狗胆!连德儿都敢陷害!不将她除去,我咽不下这口气!” 庄氏这两日被秦歌舒气的心肝儿都疼,扶着额,瞧了王嬷嬷一眼。 “你不是说能制的了她?怎么连个人都请不来?” “是老奴无能,那丫头软硬不吃,还让老奴莫要惺惺作态,看来,迂回是行不通的,那死丫头戒备心甚重。” 王嬷嬷恭顺道。 正言语着,秦浅哭着撩开帘子,见着庄氏,弱弱的叫了一声。 “母亲…女儿这模样,实在无法见人了,昨儿还好好的,女儿前两日就听说林府老太君邀祖母今儿过府赏花,就盼着这一天呢,可谁知昨儿晌午起这身上脸上便痒麻难忍,您看女儿这脸…” 说着,秦浅将面纱摘下,只见面纱下道道红痕,还有块块点点的小红疙瘩,瞧着骇人极了。 庄氏一惊,倒抽一口凉气。 她的浅浅可是要做太子妃的人,怎么能毁了呢? “怎会越发严重了?大夫开的方子都没用?” “半点用儿也没有,祖母也因此不愿带我去林府。” “傻丫头,这般模样,不去才好,第一印象很重要,你盛名在外,待恢复了再见林老太君,只会留下好印象,你放心,老不死的不带你去,母亲帮你想办法。” 第57章 林府做客 不多时,秦府的马车在林府前停下,小厮将帖子递上。 很快,胥老太君跟前的嬷嬷便亲自将人请入府。 老太太不放心的又叮嘱了一声。 “跟紧我。” “唉。” 清脆一应,扶着老太太入府。 林太傅府邸要比秦家府邸大的多,府中有假山小湖,不算奢华,却也别致有格调,便是院里种的绿植树木都极讲究。 府里丫鬟奴仆更严谨一些,走路都是低着头儿,绝不会冲撞了主人或是客人。 步过鹅卵石小道,穿过凉亭小桥,便上了抄手游廊,游廊竟是一眼瞧不到尽头,曲曲折折,通入后院。 清风吹拂衣角,飘然翻飞,院中阵阵花香飘来,忽而一方丝帕被风吹起,还未飞出落地,秦歌舒动作敏捷,一扬手便抓了住。 她不知,自己这迅速一抓,落在不远处的人眼中,却再移不开。 “是她…” 远处高楼,是府里最高的塔楼,足有三层楼高,只比城中了望台矮上一点。 “殿下认识?” 少年身后立着一位华服公子,明眸皓齿,眼角弯弯,瞧着是一副笑面的,手中惯拿着一把玉骨扇,只是千万别被他这幅笑面给欺骗了,这人,手段最是狠辣,谈笑间对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恩…有缘人。” “有缘人?殿下莫不是看上了?哪家姑娘?我去瞧瞧。” “林二,狗腿不要了?” 方才迈出的脚步微微一顿,默默收回“哈哈”一笑。 “开玩笑罢了,只是好奇,是什么样的有缘人,能叫殿下这般上心。” 玉骨扇在手中转了个花样,凤眸微微扬起,是真的好奇啊。 殿下离京多年,还能有故交?在京中认识的,还是在别的地方? 瞧那侧影,该是个标致的美人儿,林宣煜心里痒痒的很。 却听得楚晏冷声道了句。 “别去招惹她。” 言罢,转身离开,那冰冷态度,几乎冻死个人。 殿下啊殿下,大业未成,您可千万别动情啊。 不行,他得找个机会打听打听是哪家姑娘,调查调查家底才好。 这厢,与祖母一同入了林老太君院落,满院檀香,供了尊白玉观音像,看来是信佛的。 “哎哟,你可算来了。” 一道声儿传来,只见胥老太君瞧着比秦老太太还年长几岁,打扮倒不华丽,朴素的多,细心瞧便发现,手里捏着的佛珠玉串却是价值连城的。 “老姐姐,今儿可说好,只赏花,不谈其他。” “哎哟,这便是你那孙女浅儿?” 老太君眼神落在秦歌舒身上,略略俯身,恭敬唤了一声“老夫人安好。” “好、好,真是个标致姑娘,跟传闻一样。” 说着便将两人引进屋内。 秦老太太忙解释道。 “这位啊,是我孙女,不过不是浅儿,是舒儿,跟你提过的。” “哎哟,这一提我便想起来了,在滨州老家休养那个?瞧着是端庄,不错不错,也是个好苗子。” 听着不是秦浅,胥老太太有些失落,这老太太,哄了几次,就是不肯将那传闻中并列京城双姝的孙女带来瞧瞧。 第58章 嫡长女 林家是书香门第,自是喜欢有才的,对门第之见没那么看重。 各自落座,婢女奉上差点。 “秦老夫人,您尝尝这茶。” 声儿娇脆,抬眸瞧去,老太太忍不住笑出了声儿。 “你这丫头,好生调皮。” “我这孙女,给惯坏了。” 虽如此说,语气里却满是宠溺。 谁叫林果儿是府中最小的姑娘,名字也不似旁的大家闺秀那般讲究,老来得的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一家人的宠儿,名字还是林太傅取的,抱着尚是婴儿的小娃儿逗弄着,一想“林家的开心果儿”便定了名儿。 小丫头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扫向秦歌舒,亲近过来。 “这位姐姐好生漂亮,如何称呼?” 秦歌舒不喜与人亲近,在林果儿拉上手前,自然端起茶盏,避过了接触,恬淡的应了一句。 “秦歌舒。” “原是舒姐姐,这厢失礼了。” 林果儿俏皮眨眸,那双明亮的眸子里充满了灵动气息,粉色襦裙衬的她娇小可人,一刻也闲不下来,嘴儿也甜,古灵精怪极了,哄的秦老太太都忍不住笑了半响。 见祖母开怀,秦歌舒嘴角不禁也扬起几分弧度,对林果儿的印象稍稍好了几分。 她这人,若是无关紧要之人,根本不会往脑子里记。 不多时,两个老人家想说些瞧瞧话了,便摆了手,道。 “果儿,你舒姐姐第一次来府上作客,你带舒儿四处逛逛去吧,可莫要怠慢了。” 林果儿眼眸莹亮,放下手中果子便起身应“是”,转身便自然挽上秦歌舒的手臂。 若非她自制力强,又是在人前,早就会将林果儿甩开了。 “祖母…” “去吧。” “那舒儿告退。” 而后便被林果儿半拉半扯的带出了花厅。 “啊…终于出来了。” 方才的俏皮模样一收,阳光下,林果儿慵懒的伸了个懒腰。 “哄两个老太太可真是累人呢。舒姐姐你方才都不帮帮我。” 秦歌舒挑眉,确实,哄老太太们比哄小娃儿还累。 “啊,对了,我之前怎没听说过你?你是秦府的哪位小姐?” “嫡长女。” 冷漠三字,再无其他,快走两步,将林果儿落下。 林果儿摸了摸鼻头,方才在里面可不是这样冷漠的态度,难不成与她一样,都是装的? 有意思。 提了裙摆,迅速追上,只是追的急了,没注意脚下台阶,一个没踩稳。 “哎哟…”一声惊呼,以为必然要摔了,忽而一双手托住了她,紧接着便是淡淡的药草馨香传入鼻息,好闻极了,那双手也是,稳的很。 她先是懵了一下,微微抬头,瞧着秦歌舒线条分明的下颚,阳光自身侧洒落,似镀上了一层金光,好看极了。 “舒姐姐…” “可还能站?” “啊…能。” 面上一红,窘迫的立马站稳,林果儿揉了揉耳垂,陡然想起,拽住转身了的秦歌舒的袖子,急切道。 “舒姐姐你看那处塔楼,是林府最高建筑,处在最中心,上去便能将府中景色尽收眼底,我带你上去瞧瞧可好?” 远处高塔赫然林立,也不知那高塔之上拥有什么别致好风景? 第59章 缘分来的这么快 不远处的高塔,巍然屹立,塔顶如盖,四角飞檐向上,如欲展翅高飞的鹏雁。 观景阁?料想这一般人可进不去。 不由秦歌舒拒绝,林果儿亲昵挽上她的手臂便将人往那处拽去。 若秦歌舒不愿,谁能拽的动?不过想着闲来无事,去瞧瞧也无妨,半推半拽着便被拉到了高塔之下。 林果儿一脸骄傲,道。 “这高塔只有我们府上有,只比城中了望台矮那么一点。” 如此高塔,只此一家,傲娇一些也是正常。 抬头看了一眼,秦歌舒微抿薄唇,眸中并无波澜,既无惊也无喜。 若这小丫头知道她曾长期居住三十多楼层高的半空,不知会如何。 高塔下的枣色雕花木门紧闭,林果儿轻轻一推,便将其推开了,欣喜一笑,招呼着秦歌舒。 “舒姐姐跟我来,莫要怕,只是比寻常阁楼高了些。” 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拽着秦歌舒,迅速上了最高处,高塔四面都开了窗,从窗口看去,府内景色尽收眼底,不管是小桥流水,还是假山峭壁,亦或是哪个躲懒的下人聚集着玩些小牌。 “呵…你家家主,可是经常上来赏景?” “啊,你怎知?不止是我父亲,就我大哥哥也时常会上来瞧瞧美景。” 林果儿一惊,她猜的可真准啊。 秦歌舒浅笑出声,这景色看的久了又有什么好看?关键,是看这府里的人。 忽而,阁楼下小跑来一个丫鬟,远远的对着林果儿招手。 “小姐,大少爷正寻你呢。” “大哥哥?他何时回来的?啊,定是我让他给我寻的那样东西寻来了,我这就来。” 林果儿一听林大公子回府了,并且还在寻她,高兴极了,一张小脸红粉扑扑,连忙拉了秦歌舒,欣喜道。 “舒姐姐,你先在这儿赏景,我去去就回。” “无妨。” 未待秦歌舒话音落下,林果儿便提着裙摆,一溜儿的跑了出去,不多时已到塔下,还不忘对秦歌舒挥了挥手。 “还真是个开心果。” 无疑,林果儿的性格是讨喜的,这与林府上下都将她捧着不无关系。 依在窗前,清风拂面,卷动青丝,阳光明媚倾洒而来,晒的她舒服眯起凤眸,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忽而,细微脚步声传来,她瞬间戒备看去,只见楼梯处缓缓走出一人,墨发墨袍,青丝半束,手执书籍,一脚踏来。 两人皆是一愣。 秦歌舒微微眯起凤眸。 “你怎在此?” 那双眸子很漂亮,她记得。 那日不辞而别,还以为再不会见了呢。 没想到,缘分来的这么快,这才几日,又遇到了。 与当时狼狈不同,眼前少年身姿挺拔,墨色长袍裹着精瘦身躯,虽还是瘦了些,面色瞧着却是好看不少。 楚晏微微抿唇,干脆上前几步,与她作揖。 秦歌舒端端坐在窗沿上,也不动弹,管他什么身份,这一拜,她受得。 “多谢姑娘那日救命之恩。” 秦歌舒摆手,轻笑。 “你也救了我,算起来你也是为我所累,扯平了。” 楚晏微不可查的挑了下剑眉,意识到秦歌舒可能是误会了。 “姑娘可查出那些追杀陷害你的人了?” 第60章 你身上有让我欣赏的地方 “我心中有数。” 她初来乍到,能有什么仇敌?一出府门便被追杀,还能是谁的手笔? 只是这两日照看老太太身体,没腾出手来对付庄氏罢了,这笔账,她迟早要算。 听到秦歌舒的话,楚晏忍不住微微抿唇,将浅笑掩下,一脸惋惜,道。 “可惜当日没抓下活口,否则便能算做证据了。” “不需要。” “恩?” “不需要证据。” 秦歌舒嘴角微翘,抬手微微遮起刺目光线,那扬起的红唇,透着张狂和妖艳,竟叫楚晏一时移不开视线,幽瞳微暗,他上前两步,低声道。 “那就好。” 看来,果不出他所料,如此美妙的误会,他并不打算解释。 秦歌舒挑眉,上下打量了楚晏一眼,道。 “瞧你这模样,不像仆人,你又说你是入京寻父来了,我知道了,你是林家小少爷?” 她想起梅香提及两位林府公子,生的俊美无双,一表人才,眼前这少年,确实如此。 倒是楚晏,只是一愣,而后扬唇一笑,却并未做出解释。 “你我这般,是不是也算有缘?” “怎么?想明白了做我小弟?” “我倒是好奇,为何想让我跟着你?” 楚晏挑眉,他记得他说过,不会成为谁的奴隶。 “我瞧你勉强算是一表人才,仪态尚可,又有胆识…”话语未尽,秦歌舒微微倾身,靠近楚晏,楚晏的道行到底是差了点,瞬时向后退去,只听得一声轻笑入耳。 “你身上,有让我欣赏的地方。” 那种不屈不甘的精神,哪怕身处底层也要努力向上爬的精神,就像一头受了伤的幼狼,不管是冷硬还是狠辣都是他伪装的外表,她想看看,他能否成长,能否踩着敌人的鲜血一步一步走出去,能否成为这片森林里独一无二的王,又想,将他的这些伪装都扒掉,会不会很有趣。 楚晏没想到她会如此回答,剑眉微微一皱,张了张口,刚想问她的名字,忽然塔下林间蹿出一粉衣少女,正是方才急忙跑走的林果儿,远远的瞧着秦歌舒坐在窗沿上。 “舒姐姐,危险,你快下来。” 楚晏所站的位置靠里,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林果儿,林果儿却看不见他,只瞧到秦歌舒那危险的坐姿。 微微挑眉,秦歌舒瞧着下面小脸满是担忧的林果儿,忽而起了捉弄之心,转头对着楚晏微微一笑,丢下一句“后会有期。” 而后,衣裙飘动间,纵身一跃。 “啊…” 林果儿惊着了,吓的后退两步,手下意识的捂着嘴,深怕自己会尖叫出声。 本以为人一定会摔成肉泥了呢,谁知她飘然落地,连个衣角都没少。 林果儿惊呼一声,一双眸儿充满惊喜,连忙跑了上去,围着秦歌舒转了一圈。 确定人是完好无损的,又抬头看了看上面,只瞧到一抹黑影闪过,疑惑的看向秦歌舒。 “你、你你你…你方才可是跳下来的?” 轻弹衣角,薄唇微扬,道。 “如此快些。” 什么快些,分明就是吓唬她。 第61章 收弟子不 这林果儿的反应也着实有趣。 一双灵动的眸中又是惊奇,又是赞叹,围着秦歌舒便叽叽咋咋的问上了。 “好厉害啊舒姐姐,你可是会功夫?就像话本里写的那样,飞檐走壁?” “一般,雕虫小技。” 京里的大家闺秀不是吟诗作对,就是琴棋书画的,像秦歌舒这样的实在拎不出第二人来了。 林果儿平时会偷着看一些坊间话本,特别向往故事里的行侠仗义,奈何林府书墨世家,谁都不允她碰刀剑之物,那哪是女孩子该碰的? “舒姐姐,你能不能教我两招?随便什么招式都行。” “小孩不能学。” “我不是小孩,我十四了,舒姐姐,你瞧我入不了你的眼?啊,我知道了,你们武学之人,收弟子是要看天赋的对不对?” 方才秦歌舒那纵身一跃,翩然落地,对她来说,实在太惊艳了,回院的路上一直缠着,只恨不得秦歌舒能立马将她收了。 入院前,脚步微顿,秦歌舒抬手捂了林果儿的唇,起初觉得有趣,缠的久了不免觉得吵闹,低声道。 “进去之后,与谁都不要提。” “嗯嗯嗯。” 林果儿睁大一双灵动的眸儿,连连点头,待秦歌舒放开她,双手合十,可怜兮兮的祈求模样。 “那舒姐姐你能不能…” “下次。” “下次是什么时候?” 眸儿一亮,追问道。 “再问便没下次了。” “唔…” 林果儿连忙将嘴巴捂上,连连摇头,表示不问了。 厅里置了午膳,只等着这两丫头了。 秦歌舒姿态款款,落落大方的行了一礼。 “林太君,祖母,孙女回来了。” “这丫头可真是乖巧,越看越叫人喜欢,老妹妹,你是有福的。” 林老太君与秦老夫人闲话许久,也不知老太太与老太君都说了些什么,秦歌舒明显能感觉到老太君对她态度软和许多。 拉过秦歌舒的手,便从腕上褪下一个翡翠镯子套入。 “老姐姐,这…” “只是见面礼,舒儿这丫头不错,我喜欢。” 听得这话,秦老太太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下,松了口气。 “舒儿可喜欢林府?” “林府极大,院中花草种类繁多,舒儿自是喜欢的,只是恐怕迷了路,不敢乱走。” 双眸微垂,秦歌舒笑着回道。 其实方才在高塔之上,她环顾四周时,已经将林府地形记住,迷路是不可能的,这番回话,自有用意。 林老太君听得秦歌舒的话,眸中笑意稍减,与一旁的秦老太太互瞧了一眼,又笑道。 “也是,日后多来走动,路儿记熟了便不会迷了。” 正说着话儿,被秦歌舒落了几步的林果儿风风火火跑了进来,一下便粘在老太君身边,欢快道。 “是呀是呀,舒姐姐常来,府里路就那么几条,不难记,我陪着你走,多走几遍就熟了。” “呵…你这丫头,怎么越发没规矩了?” 伸手在林果儿鼻尖上轻轻一点,老太君对这孙女,当真是宠溺到了骨子里。 第62章 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姑娘 留下用了午膳,便不再叨扰,林果儿依依不舍的将秦歌舒与秦老太太送到府门前,拉着秦歌舒的袖子,连连央道。 “舒姐姐,你可记得来呀,你若不来,我便去找你。” 直到秦歌舒无奈应了,林果儿才一脸欣喜期盼的放开了她,不死心的追问着。 “那是明日,还是后日?或者…唔…” 被秦歌舒一瞪,才闭上了嘴,乖顺的瞧着秦歌舒上了马车,依依不舍挥手作别。 直到马车离去,才颓然落下手臂,整个人都蔫了一样。 忽而,肩上被一只玉骨扇轻轻一敲,她迅速转身,身后之人怎不是她那二哥哥林宣煜啊。 “二哥哥,你躲人家身后做什么?吓唬人。” 林宣煜要比林果儿年长五岁,算是看着她长大的,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疙瘩,可还从未见过她如此失落不舍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与情郎分别呢。 “怎么了,一脸不高兴。” “哼,说了你也不知。” “方才离去的是哪家小姐?未曾见过。” “秦府嫡长女呀。” 林果儿很自然的应了一声。 先前还以为秦浅是嫡长女呢,如今看来,根本不是。她听过秦浅名声,也在宴上见过秦浅,虽不熟,却不喜。 说完也不再搭理林宣煜,失魂落魄的往院内走去,从这一刻起,她便进入了日思夜想的状态中。 而林宣煜则是看向马车渐渐消失的方向,微眯凤眸,薄唇弯起一抹浅浅弧度,“唰~”的一声,展开折扇,手腕翻动间,轻笑出声。 “有趣,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姑娘。” 能哄得自家小祖宗这般上心,到底是怎样的手腕,又有什么目的? 马车晃晃悠悠行驶在青石板道上,两旁是集市喧闹声。 剥了蜜桔,递到老太太手里,秦歌舒才说道。 “祖母是不想要我了?” “为何这样说?” 老太太一愣,有些哭笑不得。 她就知道,这个孙女,聪明着呢,只不过寥寥几句,便明白她与林老太君的用意了。 “祖母今日带我入林府的目的为何?” “舒儿,秦府虽称不上龙潭虎穴,但你那继母却是个不容人的,祖母是担心你会被欺负。” “祖母是嫌我闹腾,搅合的秦府上下不得安宁,才要将我打发了?” “胡说。” 老太太面上瞬间严肃几分,牢牢抓住秦歌舒的手,道。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林家高门府邸,家风清白,祖训严明,是一个好归宿,再者,林二公子一表人才,才学渊博,是个好夫婿。” 老太太对她的关心,秦歌舒是理解的,只是,她来这的目的可不是嫁人。 太傅家的公子又如何?她瞧不上。 “祖母,我的将来我自有打算,您不用为我操心。” “你这傻孩子,女人总归是要嫁人的,祖母能护你几年?哪天祖母不在了,你怎么办?” 生老病死,人生常态,老太太早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对生死看淡,如今放心不下的,就是秦歌舒的归宿问题了。 第63章 能否让我自己决定 不忍驳了老太太的关心,秦歌舒轻叹一声,将剥开的蜜桔塞入老太太手中,道。 “我知道了,那祖母,什么时候嫁,嫁给什么人,能否让我自己决定?” 想起高塔里的少年,皮囊是不错,可她只想收他做小弟。 左右先将老太太忽悠过去,此话日后再慢慢细说吧。 老太太却还不死心,想将这根红绳给绑牢些。 “这盛京之中,可再找不出林家这般家世背景的了。” “家世再高,也得孙女喜欢不是?” “你这丫头,男女之情,长久处了便会渐渐生出,日后你便会知道,祖母这都是…” “到了。” 听的老太太一阵唠叨,似乎又要长篇大论的开始教导,秦歌舒还不待马车停稳便掀开帘子跳了下去。 老太太无奈失笑摇头,她怎能猜不出这丫头心里盘算?是放不下心里的仇和恨啊。 老太太担心的何止是秦府内宅安宁与否,更担心秦歌舒不是庄氏对手,会落得凄惨下场。 与老太太从林府回来不久,消息便传开了。 翌日林府便送了些小礼来,不是贵重之物,却都是些女儿家日常穿戴用的上的,直接送到了秦歌舒的屋里。 梅香瞧着桌子上摆着的绫罗绸缎,簪花珠串,高兴极了。 “小姐,这些都是林老太君派人送来的?老太君可是瞧上您了?” 秦歌舒托着下颚,手指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清润眸中却无笑意。 “小姐,奴婢将这些都收起来?” “不必,送回去吧。” “送、送回去?小姐,您这样便是驳了老太君的面子,老夫人与老太君是故交,这…” 祖母为她铺路,用意她自然明白,只是那并非是她想走的路,与其如此,不如趁早斩断。 林老太君送了这些东西来,便是有考量的,昨儿没赏下,而是今儿特意派人送来,便是要告诉秦府众人,秦歌舒是她瞧上的,日后得缘,还有可能与林家结亲,秦家人便是再蠢笨也该对她好些,至少不会到林府要人时却交不出。 然而,秦歌舒是谁?她这一生,不需要依附任何人! 她扫了一眼桌面,道。 “捧着,随我走。” 而后一行便去了老太太屋子。 这会儿老太太正用了药,庄氏和秦浅都在,秦浅脸上还未好,覆着面纱,痒麻不止。 看到梅香捧着的东西,眼睛都红了。 她一早就听到了传言,特意与庄氏一道来探听口风。 老太太可是她亲祖母,宁为秦歌舒铺路,却丝毫不愿为她打算! 林府那样的高门府邸,随便赏赐几样东西,都是他们这等人家艳羡的。 只见秦歌舒上前两步,略略福身。 “祖母。” “舒儿来了?快来坐下。” 老太太今儿明显心情不错,正是因着林府送了礼来的事。 瞧着秦歌舒上前,庄氏眼眸一扫,笑道。 “哟,这些好东西,府里都未曾见过呢,看来昨日舒儿是博了林老太君的欢心了呢。” 这话说的太阴阳怪气,只差要说秦歌舒这马屁拍到林老太君那去了。 第64章 句句扎心 “姨娘这是羡慕?” 庄氏抿唇一笑,抬手端过茶盏,轻抚盖子,柳眉上挑,笑道。 “这说的是哪的话,我都一把年纪了,还能与你这一小姑娘争风吃醋?” “料想也是,我瞧你最近面色不好,眼角都出现了细纹,皮肤松弛,是老化之态,姨娘可得小心了,外面似我这样年轻貌美的小姑娘一抓一大把,当初你是怎么勾上父亲的,只怕啊…呵…” “你!” 这女人一怕老,二怕丑,三怕丈夫在外寻花问柳。 秦歌舒一下便将三点都给踩准了,刀刀扎在庄氏心尖上,可将庄氏气的不行,冷哼一声。 “有你这般咒自己父亲的?” “我哪是咒啊,这不是开春了,希望父亲多多逢春,为这府里添添人口也好。” “呵…瞧这话说的,也太小孩性了。” 庄氏很快压下恼怒,掩唇一笑,手腕上套着的翡翠镯儿与茶盏碰撞发出轻微声响。 “我今儿来呢,主要是与母亲您说下月初三盛京三年一度的簪花节,今年是由潘侯府上操持,场面大着呢。” “恩,是有这么个事。” 老太太一面应了声,一面向秦歌舒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梅香跟在秦歌舒身后捧着托盘,恭敬站着。 “咱们浅浅是盛京有名才女,潘侯夫人早就差人来打了招呼,那日还想让浅浅作为开轴一展才艺呢。” 说这些时,庄氏眉宇间尽是骄傲,还有意无意的撇了秦歌舒一眼,本以为准会瞧到秦歌舒那嫉妒神色,却没想到她只是低垂眉眼,自顾自拨弄一颗橘子,动作迅速剥了皮,放到老夫人面前的碟子里。 没得到想看到的表情,庄氏不免失望,略略挑眉,哼,她就不信,秦歌舒那般爱出风头的,能沉得住? “是潘侯夫人抬举孙女了,孙女倒有些不敢去献丑。” “有自知之明是好事。” 忽而,秦歌舒轻笑一声,抬眸扫了秦浅一眼。 “那你可得快些将脸上伤给养好,那日漂亮小姑娘可多,大家闺秀比比皆是,啊,还有那位与你并称双姝的小姐,我想才艺必然不在你之下,你这幅模样…啧啧…” 摇了摇头,眸中不掩失望。 这秦歌舒,字字句句往母女两心尖上扎刀,嘴太毒了,一点不顾及情面。 老太太忍不住轻咳一声,示意小丫头收敛点。 然而咳声刚起,一杯茶盏便捧到了跟前,眼前是秦歌舒那张笑晏晏的小脸,那乖巧模样叫老太太瞬间便软了心肠。 秦浅本就在意自己的脸,被秦歌舒这般一指,不禁咬了唇,轻捂脸颊,满目哀怨瞧向庄氏。 这丫头,仗着有老太太撑腰,真是无法无天。 庄氏眼神扫来,安抚居多。 “舒儿有句话说对了,盛京名门之女皆参加,母亲,我是瞧着舒儿也这般年纪了,该四处走动走动。那日老爷还与我说,舒儿母亲不在了,既已入了府,那我这个做继母的,便该多照拂些。” “恩,亏得你们有这番觉悟。” 老太太点了点头,算是满意庄氏的这番话,还像是个人话。 第65章 八字还没一撇 庄氏得了赞,连忙打蛇随棍上,欣喜笑道。 “所以妾是想,借此机会,带舒姐儿一块去瞧瞧,兴许能合了哪家夫人的眼。” 她话一落,秦浅便悄悄扯了庄氏袖子。 母亲这脑子是坏了么?竟要将秦歌舒往高门府邸推?若真叫权贵人家看上了,那可怎么办? 庄氏却不动声色将袖子抽回,心中早有盘算。 秦歌舒几不可闻的轻笑一声,倒是老太太发了话。 “这事用不着你操心了,老身已经为舒儿物色好婆家。” “啊?是么?不知是哪家有福气?” “正…” “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儿,我才与父亲和祖母团聚,姨娘和祖母便要急着将我嫁出去?且不说舒儿还需为母亲守孝三年,便是三年后,舒儿也舍不得祖母,还想再陪祖母几年呢。” 忽的,秦歌舒扬声盖了老太太的话,她来的目的便是断了祖母这念头。她昨儿还想着哄过老太太就是了,可没想到,今儿礼便送来了,若是收了,林老太君必定认为她也是应了这门亲的,至少该是没意见的。 往后便是该安排见面或是其他。 老太太面色一肃,再瞧庄氏和秦浅,那惊讶欣喜掩都掩不住。 暗自嘲讽,这小丫头可真是不识好,林府高门都瞧不上?难不成还想登天去? 这是梦还没醒呢吧! 老太太重重放下茶盏,与庄氏母女道。 “你们先回吧,我乏了,休息会。” “那母亲您保重身子。” 这下有好戏看了。 庄氏与秦浅双双起身,虚虚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老太太这才沉着脸看向秦歌舒,道。 “你与祖母说说,你是哪儿不满?” “祖母好意,舒儿明白,可是舒儿不想嫁人,也不能拖着林老太君不是?林儿公子是一表人才,孙女昨儿也见到了。” 那少年模样,实在太嫩了些。 “见到了?你瞧不上?” 不应该啊,林家二公子老太太也是瞧见过的,身姿挺拔,英俊非常,满腹经纶,绝对是个好夫婿。 “不是孙女瞧不上,是孙女根本就没想过嫁人。梅香…” “小姐…” 梅香犹豫一下,可被秦歌舒略略一扫,只得硬着头皮将托盘捧上。 “这些东西,若祖母不差人送回,那孙女便亲自去。” “你这丫头,你…你太不识好歹了,你可知这份缘可是你祖母拉下老脸来…唉,你这丫头!” 老太太又是懊恼又是心绪难平。 她就不明白,这丫头怎的就这般犟。 她自是不明白秦歌舒到底在坚持什么。 在她眼里的好姻缘,好归宿,却是秦歌舒眼中的束缚和囚笼。 她软软笑了,拉过老太太的手,轻轻揉了揉方才撞在桌面的地方。 “孙女明白,祖母是为我着想,可那并非是孙女所求,再好又有什么用?再者,祖母,孙女不想祖母您为了我去求任何人,您放心,以后我一定好好孝顺您,让这天下人都尊着您。” “哼,你这口气倒是狂妄,祖母不要你多风光,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的。“ 第66章 一眼便能看到头的路 “祖母就是哪天闭上了眼,这心里也能踏实了。” 老人家句句肺腑,字字句句都是为着秦歌舒。 良久,微微一叹。 “罢了,你到底还年轻,后面的路,要靠你自己慢慢去走,祖母老了,一眼便能看到头,而你不一样。” 她的路还很长,还有无限可能,有无数希望。 她自己也年轻过,怎就忘了当初那份感觉了呢? 秦歌舒欣喜的笑了,那种发自内心的真实笑容,让她的五官都明媚起来,眉眼弯弯,靠在老太太跟前,软软的道了声。 “谢谢您,祖母…” 这辈子,能握着这一份简单亲情,就够了,够了… “你这丫头,就是个淘气的,罢了,我老婆子再厚着脸皮,亲自登门将东西送回去吧。” “还是我去吧,我与林老太君好好解释,她老人家一定能理解的。” “你?你这丫头…” 秦歌舒扬唇一笑,那洁白皓齿衬着脸颊浅浅酒窝,竟有几分可爱之态。 得了老太太的应承,秦歌舒片刻也不怠慢,先是去了厨房,做了些简单易消食的点心,而后回了房间,捣鼓一阵,不多时,提着东西直奔林府。 秦府上下遍布庄氏耳目,这厢秦歌舒刚出府,那厢便收到了消息。 “那丫头当真去了林府?可知都带了些什么东西?” “老奴不知,她将下人遣的远远的。” “这丫头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以退为进?那可真使的一手好手段!” “不如,老奴将梅香那丫头叫来问问?” 王叟小心问道,这老头可阴的很,是庄氏心腹之一。 庄氏捏着帕子,眸子转动,冷哼一声。 “那丫头是老太太派去的人,能听你差遣?” 只瞧着王叟佝偻腰肢,低眉顺眼,说的话却是阴狠之极。 “是人便有软肋,她家中尚有一老父亲和八岁幼弟,这老父亲还有些嗜赌癖好,老奴想,从此入手,应当不难。” “呵…我果然没看错你,给我好好办,办的好自不会亏待了你。” “为夫人做事,是老奴应尽的本分。” 这厢一计又出,那厢秦歌舒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拎着盒子,迅速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前来接的小厮,递出帖子,道。 “我来拜见林老夫人,答谢她老人家的恩赏。” 门童昨儿是瞧过秦歌舒的,印象深刻,忙将人引了进去。 秦歌舒刚入府,消息便传到了林果儿耳朵里去了。 林果儿本来郁郁寡欢,觉着秦歌舒一定是将她忘了,不会来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你确定是舒姐姐?她一个人来的?” “是小姐,奴婢没瞧错,往老太太院子里去了。” “真来了?我还以为她又是糊弄我,我这就去…快,快帮我更衣。” 林果儿慌忙道,欣喜极了。 小丫鬟倒是忍不住掩唇笑了。 “小姐,那秦姑娘又不是公子,您这般急着打扮做什么?莫不是怕被比下去?” “你懂什么,那些高人最受不得怠慢了…哎呀,我不与你多说,快去将我那件束袖长衫拿来。” 林果儿催促着,她得给舒姐姐留下好印象呀。 第67章 哄小孩的东西 不多时,秦歌舒在小厮带领下,一脚跨入林老太君院落,此时,老太君正在诵经。 秦歌舒也不出声打搅,只在院外候着。 半响,老太君停下木鱼敲打,嬷嬷才近前提醒。 “老太君,秦家小姐来了。” “哦?哪位小姐?” “就是昨儿随秦老太太一道来的那个,说是来恩谢您的。” 林老太君那双浑浊眸中闪过一抹不屑,道。 “昨儿瞧着是个稳重的,没想到今儿东西刚送过去,便这么上赶着来了。” “谁说不是呢。” 嬷嬷回道。 “我本来瞧中的是她家的嫡长女,就是那个并称盛京双姝的浅丫头,偏生秦老太太跟护眼珠子似的,将那丫头护的严严实实,几次哄着都不肯带来。昨儿倒好,带是带了个来,却不是我相中的那个。” 收了佛珠,也没提让人进来,由着嬷嬷将她从蒲团上扶起。 听着老太君的话,嬷嬷疑惑问道。 “那您昨儿何必还应下秦家老太太呢?” “我与那老婆子故交多年,说来那丫头身世也可怜,昨儿瞧着还算端庄,再者,我只是应了牵牵线,这日后相不相的中,那还得看煜儿的意思,那小子眼光颇高,我老婆子不一定能压得住。” 老太太这拨的真是一手的好算盘,既全了秦老夫人的人情,事儿成不成,也都与她无关,她是做祖母的,能给两个孩子牵个线,若互相都应了,那才叫成事。 再者,林府高门在这,秦府那般小门第的,还能有意见? “那老太君,人是来了,就在外面候着了,可要让她进来?” “罢了,既然来都来了,晾着也不是个事,让她进来再说吧。” 话虽如此,眼角眉梢透露的神色却都不是那么回事。 在一把枣木红漆椅上坐下,老太太略有些不适的揉了揉太阳穴,一只手搭在金丝绣图菊方枕上。 正轻揉着,脚步声声,由远及近,很快便至老太君跟前,微微福身,行了一礼。 “晚辈见过林老太君。” 老太君抬眸,面上堆起慈祥笑意,对着秦歌舒微微抬手,笑道。 “舒儿来了?快过来叫我瞧瞧。” 秦歌舒浅笑着上前两步,手里还拎着一个大盒子,半人大的盒子,只一只手单拎着,力气可真是大。 “晚辈此番前来,是恩谢老太君赏赐的,祖母特意嘱咐晚辈,将这些点心带来给老太君尝尝鲜。” 说着,她将盒子打开,从中取出一个小巧食盒,上前两步,恭敬的放在了林老太君手边。 林老太君打开一看,是一只通体透白圆润的小白兔,软软弹弹的模样,甚是可爱,旁边还配了一只金属小勺,瞧着既精致又可爱。 老太君一眼便被逗乐了。 “这个老太太,这哄小孩的东西,也叫你带来?哈呵呵呵…” 说着,忍不住掩唇一阵低笑出声,显然是被乐的不行。 看来,这老太太也是个心胸开阔之人,否则也不会只因这一个小巧有趣的玩意便乐成这样。 第68章 粗浅之物,登不上门面 “哎呀,你这小丫头也是有趣。” 老太君虽如此说着,却没去尝。林府什么样的东西没有?便是宫廷御膳房的美食都不知食用了多少。 这小东西,只不过瞧着新奇了些。 秦歌舒将一切收在眼底,也不打算与老太君绕弯子,道。 “晚辈今日收到老太君派人送来之物,甚是惶恐,昨儿老太君您已经给了晚辈见面礼,这些贵重之物,晚辈不敢收,今儿特意送回。” “恩?” 老太君一怔,眯着眸儿看向秦歌舒,这小丫头片子,玩的什么花样? “你可知我派人送去这些,是何意思?” “晚辈明白,老太君是昨儿见晚辈伶俐,投老太君的眼缘,特意送了些女儿家的衣衫珠翠来。晚辈心里是欢喜的,只是这些都太贵重,晚辈不敢收,祖母和母亲也时常教导晚辈,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该觊觎。” 闭口不提结亲之事,只道是老太太喜欢她,特意送来,又点出不觊觎之态,便是将自己的态度托出。 林老太君活了这大半辈子,是个聪明人,怎可能听不出秦歌舒话里意思。 “好一个不该觊觎。我且问你,可是瞧不上我林府府邸?” “老太君这话说的便重了,晚辈哪能瞧不上林府高门呀,只是心不在此。” 秦歌舒抬起眼眸,虽还是方才恭敬之态,却从头至尾,不卑不亢,并不因为对方身份而畏惧。恭敬,不过是看在老太君年迈且又是长辈的份上。 “心不在此?呵…难不成,你那心比天还高?放眼盛京,再难寻出能够与我林府比肩的氏族了。” 老太太这话,说的一点也不狂妄,甚至底气十足。 林老太爷,正是内阁首辅,而林府嫡子,正是朝中太傅,都是朝中要职,便是这一辈的两位嫡出公子,也分别再户部和礼部担任要职。 如无意外,子孙后代,福泽绵延不断。 只可惜,再厉害又如何?她最不喜自己命运被旁人掌控。 且不说她将来如何,便是眼下,她不愿,谁人能逼迫? “晚辈多谢老太君抬爱。佛家万物讲究一个因果缘法,想来晚辈与林府门楣无缘,强求不得。” “你懂佛法?” “晚辈修行尚浅,不得参悟,只略知皮毛。” 林老太君微微点头,也是,这等年纪的小姑娘,心气是傲了些,微微一笑,倒也不恼,她的风量气度可没那么小,摆手道。 “罢,本也是你祖母来央着,我才应下,尽可能一试罢了,还想着不知道如何要与你交代,既然你有如此领悟,那此事便到此为止。” 老太太微顿,指了指那一箱子的东西,道。 “本就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你拿着玩就是了。” 秦歌舒柳眉一挑,什么叫祖母央着她了?这老太太明面上的话说的那叫一个大度,可细细斟酌,便叫人听了心里不快。 她抿唇浅笑,道。 “老太君说的事,这些粗浅之物,登不上门面,送与晚辈,也不过是给晚辈把玩而已。” 第69章 这丫头真是猖狂 “这里面还有一物,是晚辈孝敬老太君的。既如此,那晚辈便不多逗留,告辞。” 言罢,也不待林老太君做出反应,转身便走。 这番话叫林老太君一愣,竟就这般看着秦歌舒走了。 “这丫头真是猖狂。” 林老太君冷哼一声,瞧着那潇洒身影出门而去。 她是身居高位多年,没人敢这样驳过她了。 她说的小玩意,对林府来说,确实是一些不值钱的,但她敢肯定,这些东西,对秦府来说,却不似秦歌舒说的那般,还上不得台面的把玩之物?尽说大话。 一旁伺候的嬷嬷忙接腔道。 “这秦府大小姐当真是乡下养的,野性惯了,没点规矩,竟敢这般与您说话。” “呵…你说的对,是野性,老身倒是许久没见过这般有趣的丫头了,京城里的那些大家闺秀,瞧多了,千篇一律,也是乏味。也许这丫头啊,能带来些乐子。” 嬷嬷一愣,竟没吃准老太太的性子。 本以为老太太一定是恼了呢,毕竟方才秦家大小姐那番话实在不给面子,可谁知老太太非但没恼,似乎…似乎还生出了几分欣赏? 若秦歌舒当真上赶着来恩谢,那老太君保不准还真有些瞧不上了。 撇了一眼那白润剔透的小兔子,老太君犹豫一下,到底是拿了勺子,“哎哟”一声,叹息道。 “这般可爱,我倒是有些舍不得下口了。” 话虽如此,动作却未停,一勺子敲去,竟被弹了弹。 老太君一愣,“这倒是有趣。” 接连又敲了两下,引的一阵笑儿,之后才将点心入口,丝丝酸甜入口,带着点点草药清香。 老人家上了年纪,味蕾不免寡淡,尝什么都觉无味,可方才这点心一入口,老太君便露出欣喜之色。 微微点头,这才笑道。 “恩,是个有骨气的。” 尤其是那句,不是自己之物,绝不觊觎。 听着是有伏低之意,可反过来看,谁觊觎谁,还说不准。 老太君正尝着甜点,那厢嬷嬷将盒子打开,略略清点,里面之物,一件不少,甚至还多出了一件。 “老太君…这…这想必就是方才秦大小姐说的馈赠之物。” 说着,便将里头一个檀木小盒捧起。 那盒子四四方方,外头瞧去,确实没什么特别,甚至可以说,丝毫不起眼。 老太君放下勺子,抬手道。 “拿来我瞧瞧。” 嬷嬷迅速将盒子捧过,恭敬递到老太君手中。 将盖儿揭开,只见里头端端放着的,竟是一尊雕刻精致的玉佛,普通印章大小,却雕刻的栩栩如生,尤其是那一双眼睛,那叫一个活灵活现,竟似要羽化成仙一般。 老太君浑身一震,整个人瞬间端正坐直,忙双手将玉佛捧出,捧在掌心,左右仔细瞧了。 越瞧那双眸中便越发透露出欣喜精光,连赞了三个“秒”字。 “秒…太妙了,世间竟还有如此玉雕高手,这玉质地上乘,握之通体暖意,关键在这雕工,这精妙绝伦的雕工,价值远远超过玉质本身。怪不得,怪不得…” 第70章 去我院里坐坐吧 怪不得方才那丫头说她送去的东西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把玩之物。 先前她还觉得那丫头是大言不惭,打肿了脸儿也要充胖子。 如今看来,倒是自家叫人看笑话去了。 老太太叹息一声,握着玉佛良久,心中颇有一番感悟。 “亏得我念了那么多经,到头来,还没个小姑娘看的明白。” “老太太,您这话是何意啊…” 嬷嬷自是不懂,只觉得秦家那丫头太放肆,也太无法无天了些,只当她是心气高,初生牛犊不怕虎罢了,也得亏是碰到林老太君这等讲理的主儿。 与此同时。 秦歌舒丢下东西,迅速出了院子,潇潇洒洒的来,潇潇洒洒的走。 只是刚踏出林老太君院子,远远便见着一粉蝴蝶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扑了过来。 她下意识的移开步子,柳眉微皱。 秦歌舒天不怕地不怕,遇强则强,遇弱更强,唯独怕被缠。 “舒姐姐…” 粉蝴蝶林果儿一下子便扑到了秦歌舒跟前,想要挽上她的手臂,却被无情甩开。 她既不恼,也不气馁,不碰就不碰,贴的近些总可以吧?眉眼弯弯,嘴角小酒窝里都浸满笑意,甜腻腻的唤道。 “舒姐姐,你可算来了,我昨儿还怕你只是敷衍我呢。” “我来并非为你。” “哎呀,我不管你是为了谁,左右我是逮着你了,去我院里坐会?” 林果儿软磨硬泡的功夫,在林府敢认第二,便无人敢认第一,谁叫父兄们都疼她。 “不去。” 秦歌舒再次无情拒绝,步子一迈,虚晃一式,转身便走。 林果儿连忙粘上,粘人功夫也是一流。 “我备了点心,舒姐姐便去坐坐吧?我还备了木剑,只需你随意指挥我两招就行了。” “你真想学?” 林果儿连连点头,小脑袋点的跟捣蒜一样,一双大眼扑闪扑闪,满目哀求。 那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却没有将秦歌舒软化,反而眯起眸儿,藏着几分逗弄。 “行,要我教你可以,首先基本功得扎实,从今儿起,每日绕府跑三圈,扎马步一个时辰。” 这样,她便没功夫磨叽,也没精力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林果儿一惊,惊呼出声。 “三圈?舒姐姐,你可知林府有多大?” 三圈啊,别说跑下来了,走上三圈都不一定能行。 秦歌舒挑眉,双手环抱在胸前,抬手指了指,道。 “看你这小胳膊小腿,确实为难你了,歇着吧。” 言罢,便欲离开。 谁知林果儿不依不饶,可怜兮兮的拉着秦歌舒的袖子。 “舒姐姐,没其他办法了么?” “根基不稳,便是练招式也都只会是一些花拳绣腿,若不想遵着我的规矩来,便去找别人吧。” 无情抽回袖子,潇洒离开。 背后,林果儿赌咒发誓般道。 “跑就跑!若我能坚持下来,你也必须要应教我!” 秦歌舒薄唇微扬,摇了摇头,心中叹息。 小姑娘,你还太年轻,不知这人世险恶,有些话,它当不得真。 林府门前,门童将马牵来,秦歌舒翻身上马的动作爽利潇洒,只听的一声马鸣,继而,马蹄声声渐远而去… 第71章 众生皆苦,唯有自度 清风拂袖,卷起青丝飞舞,与驾马而来之人擦肩而过,青丝馨香拂面而过,侧目时,只看到一张扬恻隐轻略而过,身姿潇洒,饶是只一个背影,都叫人忍不住注目。 盛京之中,还有这等女子? 林宣煜在府门前停下,下马时将马鞭丢给门童,随口问道。 “方才谁来过?” 那女子,明显是从林府出去的。 “回二少爷,是秦府的大小姐。” “秦府大小姐?” 剑眉微挑,薄唇勾起几分兴趣,可惜了,没看清楚样貌。 无妨,后日簪花大会,听说请了秦府的那位大小姐作为开轴献舞,届时便能一窥究竟。 这厢,秦歌舒驾马入得集市,人多拥挤,干脆放慢马速,欣赏四周之景。 街道两边,小贩叫卖阵阵,间夹着文人骚客声声朗着两句酸诗句,以及歌坊间女子轻声吟唱。 人潮拥挤,一片热闹之景。 “果然是大乾盛京,这场面,与现今王府井街口无二。” 坐在马背上,伸手摘了一只糖丝葫芦,抛了两枚铜板叫那老头接住。 方才叼住,忽而听得一声尖锐声响,破开人群,直入秦歌舒的耳中。 “小娘们,你爹欠了我们银子,已经将你卖给我了,跟老子走!” “求求你们,大爷…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嗤,真是笑话,银子你爹拿了,转眼央老子放了你?当老子是开善堂的,光做善事了不成?” 顺着声瞧去,只见前方不远处靠巷口位置,两个粗壮大汉,正拉扯着一个瘦弱狼狈的小姑娘。 那姑娘实在瘦弱,身上衣服都是补丁,哪经得起大汉那一拽,直接被拖拽着走。 无人敢上去过问,虽有好奇,也只是悄悄打量,谁也不想去惹事,白沾一身腥。 秦歌舒也只是冷眼扫过,并未打算出手。 天底下,可怜之人比比皆是,佛渡不了众生,众生皆苦,唯有自救。 驾马而去,忽然一道黑影蹿出,直撞向秦歌舒的马匹,马儿险些受惊,秦歌舒连忙拉扯缰绳,费了劲儿才将马匹控制住,柳眉微皱,只见那丫头竟在她跟前跪下,不断磕头。 “姑娘救救我,救救我吧…” 身后大汉已经追来,一手将那丫头扯起,一手指着秦歌舒,恶狠狠道。 “没你事,少管闲事!” 微挑柳眉,眸中闪过一抹浅嘲,她本没打算多管闲事,可她不喜有人拿手指她威胁。 偏偏她秦歌舒,就是个吃不得半分亏的人。 悠闲将一颗甜的发腻的果子咬入口中。 小姑娘的祈求声,惨叫声不绝于耳,那大汉动了怒,抬手便给小丫头左右脸颊狠狠来了两个耳刮子,清脆响亮。 小丫头被打的耳朵“嗡嗡”,脸颊瞬间肿如山包。 大汉拽着她的头发,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将她拖在青石板道上。 正想再抬手扇下,小丫头哪里禁得住那蒲叶般的大手扇打,呜咽着,一双眸子里满是绝望,等待着那最后死亡的一击。 然而,疼痛未至,倒是一声痛苦惨叫响起… 第72章 姑娘理应谢我一谢吧 “啊…是谁,给老子站出来!” 只见,一根细长竹刺穿过大汉手掌,没入大半,掌心簌簌流出鲜血,可怖之极。 一时间,集市乱了,那大汉挥舞着手臂,见人就抓,赤红着一双眸。 “是谁敢偷袭老子,给老子站出来!” 秦歌舒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她这人吧,还不喜欢当缩头乌龟,正欲开口,忽而一道清润声音插入。 “这位兄台。” 继而,便见一修长身影,着一袭白衣,走动时,清风微拂带着衣诀翻飞,眉眼如画,鼻挺如钩,如书中走出的偏偏公子,温润如玉。 饶是见惯了美男子的秦歌舒都忍不住微眯凤眸,露出几分趣味来。 “是你?” 大汉瞬间扑至跟前,伸手便要去抓白衣男子的衣襟,秦歌舒柳眉一皱,暗使力道,一颗果儿便打在了大汉手腕上,只听得一声惨叫响起,那只果儿落地,手背却生生多了半个血窟窿! 她这不是多管闲事,只是不想见那如画的白衣上多了难看的血痕罢了。 倒是郁云轩视线转来,瞧到骑在马背上的女子,微微一愣,而后与之温润一笑,拱手作揖。 “多谢姑娘出手。” 秦歌舒也只是微扬薄唇,算是应了。 大汉没想到,那几乎将自己手掌毁去的,竟是这样一个瞧着无害的姑娘家! 然而,她此刻还纹丝不动的坐在马背上,似乎方才那两招,只不过是她随手为之,不足挂齿。 “是你这娘们!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低吼一声,指挥着兄弟,呵道。 “兄弟们,将这丫头给老子一并拿下!” “嗤…一群蝼蚁。” 嗤笑一声,根本没将对方放在眼里。 然而那些蝼蚁尚未围上,郁云轩连忙阻止。 “我这里有些银子,买下那位姑娘,如何?” 他指的是倒在地上那几乎奄奄一息的丫头。 几个大汉愣了一愣,看向为首之人。 “哼,这丫头可以给你,至于别的事,你就别管了。” “这里银子只多不少,给兄台治手是足够了。” 将一包银子递出,大汉微微一掂量,便知其中分量非常足,别说买那野丫头一个了,便是三五个都够了的! 再想,那马背上的女子,只不过是轻轻两招便几乎废掉他的手掌,到底是什么实力,谁也摸不准。 “兄台你们不就是图钱财嘛,这里人多繁杂,等会惹来官家便说不清了。” “哼!今儿给你面子,下次再让老子碰到,可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冷哼一声,大手一挥,带着人迅速离开。 热闹没了,戏也没的瞧了,秦歌舒便欲离开。 却见郁云轩行至她身侧,笑道。 “姑娘就打算这样走了?” 挑眉,秦歌舒反问。 “不走还要如何?” “方才我帮姑娘解围了,姑娘理应谢我一谢吧?” “呵…我让你帮我解围了?” 不是他,她难道便解决不了了? 她正想活动活动筋骨,人肉沙包就这样被他三两句给哄走了,还想让她谢他? 嗤…好笑,他怎么想的? 第73章 困了便有人递枕头 郁云轩先是一愣,没想到她会这么回,而后便是一笑。 他笑时,眉眼微微上扬,瞧得出是发自内心的,似乎真是被愉悦到了。 反之,秦歌舒却皱起柳眉。这世上,哪有人能有那么多发自内心的笑?要么,是此人一生顺遂,幸福如意,要么便是,此人极擅伪装。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温和笑脸之人,人们通常会主动降低戒备。 那厢,小丫头缓过口气,爬了起来,跪着挪道两人跟前,连连磕头。 “小女子翠薇,多谢两位恩人搭救之恩,大恩大德,翠薇没齿难忘,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两位恩人救命之恩。” 言语间,又是几声重重磕下。 秦歌舒倒不觉得这是自己功劳,声音清冷,道。 “搭救你的是这位公子,算起来,也是你运气好。” 翠薇连着又对郁云轩磕头“多谢公子买下小女子,小女子日后便是公子的仆人…” “起来吧起来吧,我搭救你,并非要你做我仆人,你…唉,姑娘…” 郁云轩只不过与翠薇说了两句话,秦歌舒便驾马而去,潇潇洒洒,只留下一个孤傲背影,终究是连个谢字都未留下。 他看中的,其实是她,这等身手,莫说女子,时间都是少见的,若能将她收为己用,那便对他的大业,多了一份强劲助力。 “尚敏。” 温润模样微改,只是轻唤出声,身后便出现一名侍卫。 “属下在。” “去查。” “是。” 商敏出现的悄无声息,未引人瞩目,消失时已然。 “翠薇是吧?给你机会,若能跟上我,我便收你为奴。” 言罢,他转身没入人群,明明是那么扎眼的一个人,饶是在人群中也应该是最亮眼的那一个,可待翠薇起身看去,却不见其人影。 她连忙钻入人群,慌张寻找。她知道,这也许是改变她人生的重要点,她不想要再回到那个家去了,再回去的结果必然是再被卖一次! 她宁愿死在外面,也不要再回到那个肮脏残忍之极的家! 马蹄哒哒,轻扯缰绳,在秦府前停下,秦歌舒翻身下马,舒爽的伸了个懒腰。 真是有日子没活动筋骨了,手痒痒的很呢。 跨入府门,府里众人依旧见她如见鬼,远远绕之。 回了院落,本打算先去拜会祖母,却被告知老太太已经午歇下了,干脆回屋。 推门时,没见梅香人影。 “这丫头平日都在外面守着,今日怎不见人影?” 一探桌上小壶,里面的茶水都是凉的,证明,她走之后,梅香便出去了,并且至今未归。 眼神微沉,一双漆黑如眸的眸中晕染丝丝怒火。“唰~”的一声起身。 “趁我不在,敢动我的人?呵…胆儿够肥。” 真是困了便有人递枕头!她麻溜出屋,经过花园时,顺手折了根柳条,便直接去向庄氏院落。 此时,彩云院里。 梅香正跪在院中青石板地上,浑身湿透,头发丝儿还在不断往下滴水。 王叟那老头手里正拿着一根细细长针,往人这皮肉上一扎,留不下痕来,却能叫人疼的喊娘。 “说,把你知道的,全部老实交代!” 第74章 有些风吹草动就给我传话来 “大管家、大管家求您绕了奴婢吧…奴婢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胡说,我看是你这嘴儿硬,那便让我来撬撬开。” 王叟的声儿阴冷森森,手里捏着的银针狠狠往浑身湿透的梅香扎去,引的梅香“啊…”的一阵惨叫。 “奴、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大小姐平日里根本不用奴婢伺候。” 梅香抖如糠塞,可怜兮兮缩成一团。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惩罚,根本不敢告诉老太太,也不敢去跟老爷说。 王叟和夫人手里抓住她家人的弱点,这府里上下,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下人都是这般被王叟和庄氏所控制。 是人,便会有弱点,便会容易被人控。 “哼,你以为我跟夫人会信你这鬼话?我可跟你说,你要是不听话,日后你爹那只手可没人再帮他保下!” 声儿拔高,吓的梅香又是一抖,泪眼婆娑,呜咽着应了声“是…”。 庄氏站在廊檐下,手里捏着帕子,轻捂口鼻,满目嫌弃,皱眉道。 “行了,那死丫头快回来了,你且给我记住,但凡有些风吹草动就给我传话来,听着没?” “奴婢…奴婢记下了。” 王叟还想再训斥两句,高高扬起手,正欲挥下,忽然只觉黑影闪过“啪”的一声,手腕重重挨了一下,痛的王叟“哎哟”呼出。 还未定神,便见院门前跨入一人,可不正是那死丫头么? 外面那些蠢货都是吃白饭的么?人都找上门来了,拦不住也不进来通传一声? 庄氏心中愤愤,面上却堆了笑儿,对着王叟摆了摆手,示意退下。 “什么风将舒儿吹来了?前儿我让王嬷嬷去请你,你那架子大的都不肯来。” 话里话外,尽是讽刺。 这死丫头怎么来的这么快?都是王叟那老匹夫,那虐人的嗜好一起便没个收敛的度儿,告诫两句放回去便是了。 偏等到秦歌舒上门要人,这丫头一来,必定有的闹! 想到秦歌舒那野蛮没套路的出招,庄氏便一阵头疼。 只听秦歌舒嗤笑一声,冷眸扫来,三两步已行至梅香身侧,垂眸看去。 “能起来?” “小…小姐…” 瞧那小可怜样儿,让秦歌舒想起自己以前养过的一只小奶狗,也曾用过这般湿漉漉的眼神瞧过她。 伸手将人拽起,却引的梅香“嘶…”了一声,倒抽一口凉气,显然是碰到了伤处。 挑起柳眉,一把将她手执起,不由拒绝,推开袖子,便见手臂上青紫和密密麻麻的针扎的孔儿。 当即,眯起凤眸,晕染薄薄怒火。 “不知姨娘将我的丫鬟带来院里折磨,又是为何?” “误会了,误会了不是,这丫头不慎撞翻了水盆,将身上淋湿了个透。” “不慎撞翻水盆?说这番话,你是将我当成傻子还是傻的以为这样能糊弄住我?” 嗤笑一声,秦歌舒冷扫一眼王叟,懒得与他们多辩驳,瞬间欺身近王叟跟前,一把抓起他干瘦手臂,几乎能握到手骨。 “歌舒小姐,您抓住老奴做甚?” 他才不可能傻到还将银针藏在手里。 第75章 手滑 “舒儿,当真是她自己不小心,不信你问她自己。我还能骗你不成?” 庄氏声儿又响起,瞧着梅香的眼神都藏着几分警告。 随手一指,叫梅香自己说话。 秦歌舒转眸看去,只见梅香哆哆嗦嗦,却点了点头。 “小、小姐…是、是奴婢、奴婢自己不小心,冲、冲撞了夫人,夫人责罚奴婢,都、都是奴婢的错。” 哆嗦着,将一句话说完,根本不敢抬头去看秦歌舒和庄氏,两只手扣在一起,几乎将掌心抠破。 秦歌舒眯起凤眸,冷哼一声,撇了一眼王叟那还被自己握着的手骨。 “这手我瞧着怎么也不顺眼,不如…” “咔嚓…” “哎哟喂…” 话音未落,秦歌舒手腕一抖,抓着他的手臂一拉一扯便将那一整条胳膊都卸了下来,与咔嚓声同起的是王叟那如公鸡打鸣般粗嘎。 王叟这一把年纪,向来都是他虐人,府里上下,包括主子们都给他三分脸面,今儿竟被这个小丫头片子教训惨了! 秦歌舒甩开他,三两步走到院里放着的木桶边,提起木桶快步走向庄氏。 庄氏一惊,连连后退,指着她低呵。 “你做什么?放肆!快把木桶放下,你这是要反了不成!” 这丫头就是个疯子,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当着她的面,毫不避讳,直接卸了王叟的手臂,还有什么顾忌的? “为了个丫头出头,秦歌舒,你丈量丈量值不值得!啊…” 她哪里躲的过,便是丫鬟都挡不住秦歌舒,只见她手腕一抖,木桶里的污水直接从庄氏头顶兜头而下,直接将她浇了个透湿,庄氏什么时候受过这样对待,整个人又气又懵,止不住的发抖,一半是冷的,更多是气的! 双眸猩红,瞪着秦歌舒。 “秦歌舒!你该死!” “不好意思啊姨娘,我也是不小心的,手滑,您见谅。” 言罢,丢下木桶,折身拽过梅香,头也不回,快步向院门而去,行至门口时,她脚步微顿。 “我警告你,我脾气不好,别试图挑衅。” 狂妄!狂妄之极! 庄氏气的几乎三魂归天,狠狠甩了身侧丫鬟一记耳光。 “都是一群没用的饭桶!我就不信,这天底下还没能治的住她秦歌舒的人!” “夫人息怒,老奴想,不如直接将这事闹大,既然她不要脸面不要名声,这欺负继母一名,够她喝一壶的。正好与林家的事也能搅合了,谁家会要这样一个泼妇做媳妇?那不是给自家府里招事么?” 王嬷嬷连忙哄道,心里又气又恼,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无法无天毫无章法可寻的野丫头! 不将她治的服服帖帖可怎么行? 未发一言,拽着梅香回了屋,关上房门,落座再软榻上,微挑下颚,道。 “脱了。” “小姐…都是奴婢的错,您没必要为了奴婢出头,与夫人闹这么一通,她必然记恨您,指不定又要如何对付您呢。” 梅香话里话外都是担心庄氏会对付秦歌舒。 毕竟,那是一府女主人,真想要对付一个初来乍到的丫头,有的是手段。 第76章 必得完完全全忠诚与我 “你以为没有今天这事,她便会不对付我了?多一桩仇少一桩仇罢了,左右我与她梁子早已结下,脸皮已经撕破了,没必要伪装。” “可是小姐,您想要长久在府中待下去,您还是…” “行了。” 梅香还想再劝,秦歌舒却挥手打断,柳眉微皱,这丫头胆子也太小了点。 “将湿衣服脱了,这个药拿去抹上,弄好了再过来。” 挥手让梅香自己去处理。 而后随手捏了一块糕点入口,折腾这一番,确实是饿了。 不多时,梅香换了一身衣服,收拾妥帖过了来。 二话不说,直接对着秦歌舒跪了下去,泪眼汪汪,软软的唤了一声。 “小姐…” 秦歌舒柳眉微挑,手执书籍,并未唤她起身。 “说。” 咬了咬唇瓣,那些话虽在来之前早已在心中斟酌许久,到说时,却又犹豫不止。 秦歌舒也不催促,掀过一页,瞳孔转动,迅速扫过。 终究,梅香轻声响起。 “奴婢什么都没说…” “你有什么可说?” 是啊,秦歌舒这人,任性、随心、霸道、潇洒都到了极致,就连生活,也简单到了极致。 每日,晨起习武,而后去老太太屋里请早,晌午休息,读书,修习,这几日,只要在府里,都是如此简单,根本不需要旁人伺候,梅香能说什么? 这些话,必然也不是庄氏和王叟想听的。 “他们要你监视我?” “奴婢不敢,奴婢根本不敢呀小姐。” 梅香慌忙摇头解释,连连摆手,她既是不敢,也是不愿,她不愿做庄氏的眼线,不想成为他们手中棋子,变成安插在老太太院子里的一根钉子。 秦歌舒这才放下手中书籍,手指轻搭在上头,微微敲了敲,红唇浅扬,笑道。 “他们如何威胁你了?” 一句话,让梅香心虚的低下了头去,紧咬红唇。 秦歌舒一眼看穿人心。 梅香忠诚,却有弱点被握。 复又执起书籍,遮住眉眼,声音清冷,道。 “若我能帮你解决,你便不必再受制于人。” “小姐…” “我的人,必得完完全全忠诚与我。” 其余任何,都不能干扰。 “你若不说,我便自己去查,多费一些波折罢了。” 梅香相信秦歌舒有那样的能力。 咬了咬牙,眼一闭,心一横。 “是奴婢的父亲和幼弟…父亲嗜赌,家里偶有些余钱,都被他赌光了,当初娘亲病重,他说将我卖入高门府邸做丫鬟,总比送入青楼楚馆的强,卖了钱财给我母亲治病,却不料…不料他转头便拿着银子去赌场挥霍,呜…娘亲…娘亲也没能熬过去…” 忍不住哽咽出声,想起那些过往种种,梅香跪伏在地上,止不住的哭泣。 秦歌舒柳眉微皱,这样的事,不算骇人听闻,为了钱财,弄的家破人亡之事比比皆是,尤其还贪上这么个赌鬼。 “我爹恶习不改,时不时的欠赌债,便来找奴婢索要,奴婢有时便接济他一些,可…可奴婢只是个下人,哪里顾的了许多?王大管家便借了奴婢些银子,叫奴婢应应急,奴婢也知道,一旦奴婢应下,那奴婢日后便得听从王大管家的话。” 第77章 手段不干净 “你倒还聪明些。” “可是奴婢的爹催的紧,说…说奴婢不给银子,便将奴婢那才八岁的幼弟送入宫里去,我弟弟是我们家唯一的根,他才八岁,还那么小啊…” 说着,梅香又是惭愧,又是无奈,能够感受到,这个弱小的小姑娘,已经要被生活的压迫给压的承受不住了。 赌银,迟早有挥霍空的一天,一旦没了银子,她爹便会像吸血鬼一样再吸上来,源源不断,没个尽头。 “你入府时,多大?” “奴婢那会已经九岁,至今已有八个年头了。” 抹了抹眼角,梅香抽噎道。 九岁,也不过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微微点头,秦歌舒将书籍收起,而后才起身,将梅香扶起,道。 “记住,你是我的人,打你,便等于打我的脸面。” “奴婢明白。”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庄氏今天欺负梅香,便是在打秦歌舒的脸,她这脾气能忍? 她活了两辈子,唯独咽不下一个“忍”字。 “回去将脸洗洗,明儿出府。” 梅香心中忐忑,瞧了秦歌舒转过的背影,咬着唇瓣,重重点头。 “是。” 旁晚时分,府里上下便传遍了庄氏受寒卧病在床的消息,矛头直指秦歌舒放肆无礼,将污水泼在庄氏身上一事。 大小姐染疾,浑身麻痒,二小姐下颚脱臼,虽已经好了,这段时间却不敢出门,连话都不敢多说什么,这会儿,终于轮到夫人了。 这位歌舒小姐,根本就是个扫把星,专门克秦府来的吧! 府里上下疯言疯语传的越来越没边,自然也传到了老太太耳朵里去。 “这个丫头,一进府就将人得罪光了。” “老奴倒是觉得,歌舒小姐性子爽利,恩怨分明,您瞧,您对她好,她日日来请安,变着花样给您做点心,叫您胃口大开,老奴瞧着这两日,您这两日气色比往常好的多。” 佟嬷嬷笑眯眯的夸赞着秦歌舒,倒不是瞎夸,而是真觉得秦歌舒这性子独一份。 不主动去欺负人,却也是个不会被人欺负的主儿。 “呵…这倒是。” “您先前一直担心没了您的庇护,大小姐会不是夫人对手,依老奴看啊,现在着急的可是夫人,您瞧着吧,今后啊,咱这府里热闹着呢。” “你这老婆子,看的倒是透彻,下午,舒儿又是为了何事去大闹了一场?” 老太太笑着摇了摇头,心里却想着,也是,庄氏跟她的爪牙,也该好好收拾收拾了。 这府里,最无法无天的便是她! 如今,拔一拔爪牙,叫她疼了,就该知道收敛了。 佟嬷嬷将自己探听来的如实与老太太交代。 “为了梅香那丫头。” “哦?便是伺候舒儿的那个?这丫头,还挺护着自己人。” 佟嬷嬷点了点头,手上动作不停,盛了一碗汤羹端到老太太手边放下,叹息道。 “那丫头也是个苦命的,听说今儿被王大管家收拾的不轻。老夫人,老奴私下里不止一次听下人们说道,这王大管家收拾下人的手段不干净。” 第78章 保不齐这回是谁吃亏 “哼,那个老东西,仗着庄氏撑腰,伺候正儿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越发的不是东西!” 老太太冷哼一声,有些事,她心知肚明,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佟嬷嬷话儿一转,笑道。 “听说也被大小姐收拾了,这会儿正在老爷那上演苦肉计呢。” “正儿耳根子软,我就担心,舒儿…” “哎哟老太太,歌舒小姐可比您想象中的还厉害呢,保不齐这回是谁吃亏呢。您啊,就放宽心吧。” 佟嬷嬷与老太太又是一阵劝慰,稍稍说了些许贴心话,便伺候着老太太歇下了。 翌日一早,秦正的人还没来之前,秦歌舒便带着梅香出了府去。 早晨的阳光还未完全洒照在这片大地上,秦歌舒随在梅香身后,穿过盛京城里最脏乱差的一片城区,东村坊 两个穿着光鲜的人,一入这都是三教九流混迹的地方自然会引起注意。 一双双眼睛盯在两人身上,秦歌舒半分没受影响,背脊挺直,直视前方,倒是梅香,小心翼翼的往前挪,最后在一处破落的茅屋前停下。 “就…就是这儿小姐…” 下颚微抬,示意梅香上前敲门。 梅香有些不敢,对上秦歌舒那冰冷视线,却又立即上前,犹豫片刻,抬手敲门。 里头传来一记清脆应声。 “谁呀?” “虎子,是我,是姐姐。” 听到弟弟的声音,梅香下意识欣喜一笑,随即屋门打开,里头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线。 垂眸看去,只见到一个又小又瘦又黑的小光头,跟个幼猴一样,一点也不像有八岁的样子。 “姐姐…” 虎子见到梅香也高兴,双手一圈,便将梅香给抱了住,一双眼儿透出欣喜,因为他知道,姐姐回来,他才能有吃的。 果然,梅香递出一个用帕子包住的糕点,都是她自己嘴上省下的。 由着那姐弟团聚,秦歌舒靠在门边,略略扫了一眼,眉头紧皱,那屋里的味道,实在难闻。 想寻的正主却不在。 “人呢?” 虎子被她吓的直往梅香身后钻去。 梅香一脸歉意,连连道。 “对不起小姐,虎子胆小,不是怕您,真不是…” 越描越黑,秦歌舒寻思着,自己这张脸明明还算不错,总不至于会吓到小孩吧。 梅香软声哄了虎子,他才指了个方向。 “那儿,又赌去了。” 这里根本不需要特意设什么赌坊,几个人往哪儿一聚,摸出骰子来便能赌上。 梅香的爹是这片出了名的老赌棍,赌没了女儿,赌死了老婆,只要给他钱赌,别说卖儿卖女了,便是叫他钻人胯下,他都肯! 找去时,那老头正赌上瘾,盯着瓷碗里不断转着圈的骰子,嘴里念叨着“小…小、小!” 就在骰子快要落下时,忽而“嗖~”的一声,石子击碎瓷碗,直接将整个瓷碗连带着骰子都砸了个稀巴烂。 “谁啊!给老子出来!坏老子的好兴!” “哟,哪里来的漂亮姑娘?瞧这细皮嫩肉的,怎会来我们这?” 第79章 她现在,是我的人 原本围在一块赌博的几个臭汉,被破坏了性子,自然是不悦的,可看到秦喝舒和梅香,无不露出饥渴又下作的眼神来。 那眼神叫人作呕。 秦歌舒冷眼扫去,眸中迸射杀意。 “我只要他。” “哎哟,老驴头,你今儿是走桃花运啊?” “滚蛋!” 那被打趣的老驴头却只觉不妙,那是自己闺女还能不认识?平时躲都来不及呢,今儿主动出现,能是好事?总不会是给他送银子来的吧? 那几个臭汉子也不急着离开,两只手分别往袖子里一缩,干脆围着看戏,那一个个眼神刮在秦歌舒和梅香身上,恨不得将两人立即扒光! “死丫头,要么给银子,不给银子就赶紧滚,别打搅老子兴致!” “我没银子再给你了。” “不给我银子?你就看着你弟弟饿死吗?” “我给了你银子,你照顾好虎子了?你都拿去赌了,再赌,我…我看你还不如被人砍了手,一了百了!” 梅香是真的受够了,她几乎嘶吼出声,指责着这个对自己对这个家庭未尽过半点责的父亲,这个几乎害死了她母亲以及自己和幼弟的男人,他该死!他不配做一个父亲! 老驴头冷嗤一声,不屑的撇了梅香一眼。 “还轮不到你来给老子指手画脚,唉,对了,你是我女儿,要不…” 老驴头忽然眼睛一亮,想出一个龌蹉主意,伸手一把抓过梅香。 “我刚才输了多少?” “我这你赊了十个铜板。” “干什么老驴头,你这闺女不是卖给大户人家做丫鬟了?” “那她也是我闺女啊,老子的话,她还能不听?” 嗤笑一声,老驴头抓过挣扎的梅香,笑的那叫一个恶心。 “成,那就让我闺女伺候你们,赊的账,一笔勾销。” “爹,爹你胡说什么呢?爹你疯了!放开我,爹…” “给老子闭嘴!” 见梅香不识相,挣扎不已,老驴头扬起手便要狠狠挥下,给她一巴掌,叫她清净清净。 然而,他的手才刚刚抬起,忽觉眼角处银光闪过,甚至连痛觉都没有,他的手臂便落在了地上,血溅三尺。 “啊…杀人啦!杀人啦!” 那几个围观的臭汉子,原本还是看热闹,想着趁机沾点便宜,却没想到看到这血腥一幕。 秦歌舒手中柳剑出鞘,只是起落间,老驴头的手臂便齐根斩落。 鲜血溅在梅香身上,叫她整个人都傻了,忘记了挣扎,麻木的退开几步,泪痕布满一整张小脸,眼睁睁的看着老驴头痛苦的嘶吼着,倒在地上,捂着断臂满体打滚。 秦歌舒却是面无表,依旧冷着一张脸,居高临下看着那疼的满头血汗的老驴头,冷嗤。 “她现在,是我的人。” 言罢,手臂微抬“唰~”的一声,长剑没入他脖颈一寸处的地上,再偏分毫,没的便不是一条胳膊那么简单,而是他的命也跟着归天了! 拽过梅香,冷声警告。 “敢再来寻,我再斩你一臂。” “报官,报官!你跑不了!” 第80章 那我就让你服气服气 “随意。” 丢下一句,拽着一脸苍白惊愕中的梅香,快步离开。 这厢动静很快便才东巷贫民窟里传开了,那些三教九流听到有这么个无法无天的娘们闯入地盘耀武扬威,哪里能忍? 其中一个小头领,带着兄弟们囔道。 “打狗还得看主人,这是老子的地盘,在老子的地盘上撒野,经过老子的允许了?各门有各门的规矩!跟老子去会会那娘们!” 不多时,小头领便带着一群混混将秦歌舒和梅香堵在了虎子家门口。 略微一扫,大概三五十人,个个手提家伙事。 “瞧着细皮嫩肉的小丫头,下手却那么狠,怎么着,多大的仇啊?” 说话的小头领是一个瞧着半大的孩子,顶多不过十六七,面上稚嫩,然而身后站了一圈男子,似乎都听他的话。 “私仇,与你无关。” “嗤,与我无关?小姑娘,这一片都归我管,你说与我无关?你现在在爷的地盘上惹事,这事不给爷交代清楚,爷能放你们走?那爷日后还怎么在这立足立威?” 小头领扛着一根长棍,傲气的很,他从小就生在这一片,孤儿一个,靠着这家施舍,那家给口,活着长大,渐渐的混开了,因为年轻,因为不要命,才渐渐在这三教九流混集的地方占领一席之地。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冷傲像带刺的花朵的女人,要不是时机不对,他倒想对这女人勾勾手,说:“爷很欣赏你,要不要跟爷混?” “我需要与你交代?” 小头领一愣,长棍一甩,指着秦歌舒道。 “你,你这个女人伤了我地盘上的人。” “自己管不了,便会有旁人来管教,不服?” “当然不服!” 这女子口气实在狂妄! 秦歌舒倒对眼前小少年生出几分兴致,若说林家那小少年是一头幼狼,那眼前这少年,便是一个野狗,并且是一只已经长出了些许犬牙的野狗。 她勾了勾手指,道。 “那我就让你服气服气。” “哎哟呵,挑衅?成!你们都退后,老子收拾他,一个娘们,今儿你若是赢了我,我便放你们三个走,若是输了,呵…” “不会。” 那家伙还没放完狠话,秦歌舒便冷断,对方一怔,似乎没听清楚,挖了挖耳朵。 “你说什么?” “我说,不会输。” 言罢,秦歌舒连剑都未出,抛给护着幼弟的梅香接住。 “退开。” “狂妄!” 他从未见过如此狂妄的女人! 干脆挥着长棍袭来,然而秦歌舒只站在原地,眼眸轻扫,在他快要靠近之时,抬腿一踢,直接踢在他的膝盖上。 他并没有想象中的不堪一击,她那一踢力道绝对不小,但他却似没感觉到痛一般,身形微晃,便又袭来。 这倒是让秦歌舒更有兴趣了。 若是能好好调教一番,也许可以做手下。 她挑人的眼光很毒,不是所有人都能看上的。 既如此,便指点一二吧。 如此想着,她这才抬手反击,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他只觉手腕一麻,下一刻,手中长棍便被人夺去… 第81章 若想变强,来找我 一愣神间,后背挨了重重一击,直接将他推的踉跄两步,险些摔倒,只觉后脖颈处又被抓住,一拉一扯间猛然向后跌去,一屁股坐在地上,还没来得及起身,一脚踹下,直接踹在他的胸口处。 他意识到,自己就像个猴一样被人戏耍! 而那只穿着绣花鞋的脚还踩在他的胸口,似一块沉重的石头,押在他的胸口。 那个将他当猴耍的女人,正似笑非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声问道。 “服了吗?” 他捏着拳头,脖颈青筋暴凸。 “不服!我不服!” “不服输?呵…我看你是输不起。” 他赤红着眼睛,想挣扎,但那踩在胸前的脚却似千斤,根本挣扎不起。 “老子输得起,老子…老子…” 只是输给一个女人,他怎么能服? 身后站着的都是他的兄弟们,他以后要怎么在他们面前立足? 秦歌舒从他那双赤红的眸子里看出不甘和愤怒,还有几分渴望…渴望变得更强。 很好,她要的,就是他的这份渴望。 “你叫什么名字?” “哼!” “嗤,小家伙还挺傲,想打赢我?” “哼!” 回答秦歌舒的,又是一记冷哼。 “你觉得,你凭什么能打赢我?你方才出招,招招都是蛮力,你现在还年轻,有的是力气,待老了,只会像那些被驱逐的老狗一样,你以为,你还能统领这些人?迟早你会被比你更年轻,更厉害的人取代。” 否则,他又是如何取代上一个领头人的? 秦歌舒的话,字字句句都砸在他的心上,叫他拳头越发紧握,不甘、愤怒包裹着他,可他却也清楚的知道,她说的都是事实。 下一刻,秦歌舒松开了脚,带着梅香离开,没有人敢拦着她的去路,只是离开前丢下一句。 “若想变强,来找我。” 看着秦歌舒离去的背影,小头领一双漆黑的瞳孔里闪过疑惑,犹豫和纠结。 变强?她…真的能让自己变的更强吗? 而在人群之后,一处茅庐内,楚晏身姿挺直,端坐在长凳上,细长手指捏着一只破口杯,将方才一切都收入眼中,眼神所至,是秦歌舒消失的背影。 似乎,每次她留给他的,都是这样一个傲然绝尘的背影。 “少主,当初事败之后,只剩十余死士,分散四处,混迹此处不易被察觉,属下与众人,恭候少主多时,一直盼着少主回来。” 黑暗处,跪着一个比他稍显年长的成年男子,着麻布衣,面容寻常,甚至是那种看过即忘,绝不会引人注意的面容,这种面容最适合做死士或暗卫。 而眼前暗卫言,便曾是楚晏手下死士之一,当初他前往皇陵,身边只余下这十余死士,埋在京城各处,以待少主归来,寻最佳时机,重新回到楚晏身边,终其一生,拥护少主。 楚晏回神,放下破口瓷杯,薄唇微启,冷声出口。 “继续蛰伏,不必轻举妄动。” “可是少主身边无人。” “我自有安排。” 言罢,他起身,垂眸看向依旧跪着的言,终究轻叹,低声道。 第82章 从来都是优胜劣汰 “这许多年,辛苦各位。” 暗卫言一怔,他们并非无感情之人,等待多年,为的就是眼前人,如今乍然听到这一句宽慰,一时竟忍不住眼眶酸涩。 “属下…誓死追随少主!” 那厢,梅香一步三回头,不放心幼弟,可又无法求秦歌舒再帮她。 秦歌舒看出她的犹豫,声音清冷,道。 “你是觉得我无情?” “不,不是小姐…” 梅香连连摇头,她怎么会那样觉得呢? 要不是小姐,她和虎子今后的日子还不知道会是怎样。 迟早有一天,她爹会将她拉去,用那样龌蹉的方法抵他的赌债! 秦歌舒抿唇,看向梅香,抽出帕子,将她额角沾染的未清理干净的血液擦去。 “你弟弟,我无法带走,但有人会照顾他。” “我是担心我爹…他会报复,会…” 会把气撒在小虎身上,狠狠的虐待他啊。 梅香眉宇之间,难掩担忧。 “我不是善人,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我的目的,我帮你,是因为你是我的人,我不希望你在伺候我的同时还要为其他事烦扰,你的职责就是一心一意伺候我,所以我才帮你解决你父亲,明白?” 虽然这话听着冰冷不近人情,可是梅香知道,大小姐完全可以不管这些,她已经卖身给了秦府,便是秦府的人,就得尽心伺候大小姐。 她连连点头,甚至觉得大小姐其实是一个内心柔软的人,只是,她的柔软外面罩了一层厚厚的壳,包裹的太严实了,谁都没有办法轻易砸开。 “至于小虎,他想要活下去,只能靠自己,记住,这个世界,从来都是优胜劣汰。” “可他…” 抿了抿唇,梅香想说他还小,可转念一想,自己也如她一般大的时候,便被卖入了秦府。 还有,刚才大小姐分明说了,有人会照顾他,那个人,会是谁? “大小姐,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梅香连忙追上秦歌舒的脚步,笑晏晏的问道,眉宇间的忧愁没了,整个脸蛋瞧着都漂亮了不少。 她微微抿唇,并未作答。 东巷平民窟里,小头领沉思许久,将小虎拽过,道。 “告诉老子,她们是谁?以后在这一片,老子保你,谁要是敢动你一根手指头,便是跟老子过不去!有老子一口喝的,便有你一口吃的!” 小头领其他没有,最多的,便是一个义字。 这也是,秦歌舒看中的特色之一。 若此人没有半点义气,照拂不了手下,那么也不会将她围堵讨教训了。 活动了筋骨,回了府,秦歌舒整个人都爽利了不少。 刚用了午膳歇下,外头便来了人。 这次不是庄氏的人,而是秦正跟前伺候的黄管事。 未进屋,在外头唤了。 “歌舒小姐可在?” “黄管事,小姐在午休。” 梅香连忙拦去,想肯请黄管事小些声儿。 大小姐今儿早上去教训了人,这会儿刚歇下,她有些心疼小姐,活的太紧绷了。 偏偏一到休息时便有人来打搅。 黄管事可没那么好说话,眼一瞪,低呵道。 “老爷请歌舒小姐过去,谁敢怠慢?” 第83章 只怕你晚些可没命回来 黄管事的言下之意,别忘了这府里当家的是谁! 老爷亲自派他来请秦歌舒,她还能不去? 这位歌舒小姐自入府之后,大大小小的祸可闯了不少,那些告状的,更是一茬接着一茬。 梅香哪里拦的住?黄管事身后跟着的丫鬟小厮,竟直接就要往里闯去。 这般阵仗,哪里是请歌舒小姐过去?分明是要将人拿下! “不能这样,你们不能这样…” “来啊,将这丫头扣下,省的去老夫人哪里嚼舌根。” 这是担心梅香会去老夫人那搬救兵。 这会,秦正是干脆将秦歌舒请出去收拾! 将老太太瞒的严严实实,看她还能有什么招? “想来歌舒小姐也不是缩头乌龟,要一直缩着,也不是什么大事,歌舒小姐这都不敢面对?” 当然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以下犯上,羞辱了继母而已。 屋门“吱呀~”一声从内拉开,只见秦歌舒慵懒的靠在门框上,双手环抱在胸前,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眸,此刻正透着丝丝寒意,她虽不贪睡,可起床气也不小,最讨厌被人扰了休息。 撇了院里众人一眼,轻笑。 “一天天的,不让人安生,梅香,在屋里等着,做些栗子糕,我晚些回来吃。” 晚些回来? 黄管事心中冷笑,只怕你晚些可没命回来了! “歌舒小姐,请吧。” 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带着秦歌舒出了瑞安居,来的悄无声息,走时自也不会闹出动静来。 不多时,秦歌舒便被带到了秦正面前。 新的祖宗祠堂正在修缮,未被烧毁的祖宗牌位一个个的放在高处。 秦正双手负在身后,听的声音,微微偏头,直到秦歌舒唤了一声。 “父亲。” 转身看来,一脸严肃,剑眉紧皱,低喝一声。 “跪下!” 秦歌舒略微挑眉,却只是傲然挺立,纹丝不动。 秦正这一呵,竟无半点效果,面上有些挂不住。 府里上下,可还没有人敢不听他的话! 他是一家之主,理应有一定的权威,且不容被挑战! 指着秦歌舒,呵斥道。 “你翅膀硬了,连为父的话都不听了?” “父亲要我跪下,也得给我一个跪下的理由。女儿膝下,也是有黄金的。” 微微一笑,手指轻掸衣角,眉宇间那是一个风骨桀骜。 秦正大怒,若这是个儿子,他也许还会容她一容,男儿必得有傲骨,可她偏是个女儿生,要这一身傲骨有何用? 日后去了婆家,必也不被所容! “理由?你自己心里有数,你二娘那事可是你做的?给德儿吃那什么乱七八糟的糕点,害的他腹泻呕吐的,可是你做的?还有你两个妹妹,一桩桩,一件件,为父忍你又忍,怜你母亲刚逝,可你越发无法无天,不尊长辈,不孝父母,今日你便给我跪在祖宗牌位前,好好反思!” 秦正怒极,桩桩件件给秦歌舒细数出来,自这丫头进府,秦府上下鸡飞狗跳,没一日安宁! 然而,他的话却引的秦歌舒没忍住溢出一声轻笑。 第84章 大逆不道 “你还笑,也笑的出来!” 秦正怒极,气的心肝都阵阵发疼,尤其对上秦歌舒那满不在乎的态度,更是气的血气往脑子上冲,抓起手边之物便狠狠砸去。 微微闪躲,祖宗牌位落在秦歌舒跟前,秦正一愣,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倒是秦歌舒竟还幸灾乐祸的笑了出声。 “哟,父亲您这连老太爷的牌位都敢砸,大逆不道啊。” “你,你这个逆子,你是想气死我啊你!” “呵…我可没气您,是您自己气量不大,容不得人。” “感情还是我的错了?” 秦歌舒微微耸肩,那态度看在秦正眼里,就是不屑傲慢之极。 他怎么就生出这么个不孝子来? 一旁的黄管事见秦正完全是被牵着鼻子走,连忙提醒道。 “老爷,您唤歌舒小姐来的目的,可不是指责她。” 秦正吸了口气,道。 “要么给你二娘认错,要么明日就收拾东西,回滨州老家去。” “若我两样都不选呢?” 谁知,秦歌舒连犹豫都没犹豫,直接道。 显然秦正都没想到秦歌舒的骨头这么硬。 “两样都不选?那我便不认你这个女儿,秦府也没你这个小姐!你母亲的牌位更妄想进我秦家祖宗祠堂!” 微微挑起柳眉,秦歌舒对秦正的这番话,既有些刮目相看,还有些许失望。 刮目的是,他总算拿捏到了她的软肋,失望的是,一个当家男人说出这样威胁女儿的话,可见,根本不配为父,不配为夫! 轻笑出声,微微摇头,那声音中不掩嘲讽,一语未出,却叫秦正脸上莫名发烫。 “好啊,父亲竟这般威胁女儿,你不要我可以,但我母亲,未曾亏欠过你,更未亏欠过秦家满门,您当着列祖列宗的面说出这等昧良心的话,就不怕寒了我娘在九泉之下的心?” “你…你…秦歌舒,你好一张伶牙俐齿,我且问你,你二娘那事,可是你做的?” “您是指泼姨娘脏水之事?” “你承认了?” “手滑,无甚好抵赖的。” “好啊,你承认就好!此为一。喂德儿糕点,可是你?” “糕点?哦…你是说那小萝卜头?呵…那你得问伺候他的嬷嬷滋味如何。” “言下之意,你是承认了?” “没错,我是给了他一个糕点。” 只不过,小萝卜头没能享用到,便宜了那老太婆。 “好,好!再加上先前玉好,还有这祖宗祠堂,你自己仔细算算,入府几天,你就不能消停点?” 说到这,秦正头都大了,这哪里是他的女儿?这根本就是来跟他讨债的。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不饶。” “好啊,还死不知错,不知悔改,行,今日我看谁还能拦着我动家法,黄管事,去将鞭子拿来。” “是,老爷。” 黄管事早就备着了,只等秦正这一声令下,转个身儿的功夫便将一根通体透黑的鞭子捧了来。 秦正抓过鞭子,狠狠一甩,发出“啪”的声响。 “逆女,你可认错?” 第85章 父亲这是要赶我走 昂首挺胸,薄唇微抿,冷然回道。 “我何错之有?” “嘴硬,那就看是你皮肉硬,还是我的鞭子硬!今日,无人能护你!” “唰~”的一声,秦正扬鞭挥来,秦歌舒后退半步,迅速躲开。 她又不是傻子,会乖乖站在那里让他抽? 这个秦歌舒,实在给他太多意外了,竟还敢躲? “来人,给我将她抓住!” “谁敢碰我,不想要手了?” 今儿早上她才砍了一只赌鬼的手,不介意多砍两只。 反正,罪孽积一桩也是积,积十桩也是积,她秦歌舒从未怕过。 “好啊,反了天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人,看来我这秦府是容不下你了,即刻滚出去,东西我会让人一并丢出去。” “父亲这是要赶我走?” “在我秦府,便要遵守秦府规矩,尊我这个父亲,你既不遵守规矩,也不尊重我这个父亲,我还容你做什么?快滚吧。” 秦正完全不想,这一个“滚”字的分量有多重,会不会伤了一个做女儿的心。 不知为何,丝丝痛楚自胸口蔓延,大概,是原主残留的魂识,也对这样不问青红皂白的父亲感到失望吧。 她依旧冷傲的站在远处,面上看不出是怒还是悲,只瞧着秦正,忽而轻笑出声。 “我从不知认错为何,你若不满,打我便是,我不躲。” 若她被赶出府,董氏灵位,便永不可能光明正大的进入秦氏宗祠,她大可去报官,大可去闹,可结果会如何,并不一定会达到她所希望的那样。 “你错了,便该受罚!” 秦正扬起鞭子,狠狠抽下,没想到秦歌舒既不躲也不闪,甚至在鞭子抽到她身上的时候,连口气都没喘一下,若不是那一鞭子下去,叫她肩上皮肉破绽,鲜血溢出,他都要以为,这一鞭子是抽在了石头上。 “说,你错没错!” “没错。” “好,你还嘴硬!” 她越是如此,鞭子便越抽的厉害,秦正气恼之极,手上力道加重,又一鞭子抽下,甩在背脊上,只见她因为疼痛而微微痉挛,却未挪一步,紧咬银牙,额头冷汗涔涔溢出。 “说,错了没!” “你不分青红,不问皂白,便与我问责,错的是你!” “你…你…好啊,不见棺材不掉泪,我看你就是欠抽!” 怒喝出声,接连几鞭子抽下。 最后的结果是,秦正怒火高涨,一顿发泄,几乎将秦歌舒的整个后背抽出一道道血痕,单薄的衣衫遮不住那数十道鞭痕,新旧伤口交错,而她几乎将牙龈咬碎,最终也没认个错字,膝盖更没软一下。 到底是秦正下不去手了,待怒火渐褪,见着她那几乎无一完肤的背脊,甚至一阵眩晕,险些站立不住。 他…他都做了些什么?怎会下了这般重的手? 秦歌舒啐了一口,吐出一口血沫,嘴角沾染丝丝血色,将那面色映的格外苍白。 “打够了?你怎不再打了?干脆在列祖列宗牌位前将我打死,也好叫我下去见我娘亲。” “你,你若是肯认个错,何须挨这皮肉之苦?” “呵…若非你拿赶我出府,不允我母亲牌位入祠堂做威胁,你以为…你能伤我?” 她从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恩怨分明。 重获新生,是她占了旁人的壳,便要受下她所有的一切,为她报仇,达成所愿。 而秦府,在事情完成之前,她必须留! 秦正莫名一阵心虚,不敢再与她对视,冷哼一声,狠狠丢下皮鞭,道。 “你就在这里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放她出来!” 丢下这话,便迅速离开。 大门从外头关上,黄管事离开前,丢下一记冷笑。 闹吧,闹的越凶,你死的越快,瞧,这就是你的结局,小丫头,再傲骨又有什么用?你需得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待大门重重关上,秦歌舒撑着的那口气稍稍一松,整个人便卸了力气,跌在蒲团上。 她原本就有旧伤未愈,如今又添新伤,这具皮囊,可真是受累。 秦正将她丢在这不闻不问,不允许人放她出去,大概就是想让她自生自灭,死了最好。 看来,这个做父亲的,对她这个对于的女儿,也是半点情谊也没有。 没有怜惜,没有疼爱,连最后一丝丝的歉疚也在这一顿鞭打之下荡然无存,斩断了他们父女之间最后一丝牵扯。 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她抬手抹去,心头那丝丝怨恨和绞痛渐渐消失,最终弥散与天地。 她想,原主最后的魂识是带着失望彻底离开的,她失望与这个人世,失望与自己的亲生父亲,失望与整个秦府。 这人世,不值得她来这一遭。 紧咬牙,双手撑在地上,秦歌舒眸色坚定,撑着起身。 “放心,她们加诸在你身上的,我会十倍讨回!” 这事最终还是惊动了老太太,瞒也瞒不住,佟嬷嬷搀扶着老夫人将大门打开时,便看到那蜷缩在地上,浑身是伤,几乎只剩下一口气的秦歌舒。 心猛地一沉,只觉整个天都要塌了,又恼又心疼。 “舒儿,我可怜的舒儿,是谁竟下的去这样重的手!对这样的孩子下这般重手!该死!真该死!” “老夫人,老夫人您先莫急,当务之急是请大夫来为小姐医治。” 佟嬷嬷忙劝道,命人拿了袍子将秦歌舒遮上,然后才包裹着送回了院去。 那一夜,院里院外忙碌一夜,血水换了一盆又一盆。 夜里下起了大雨,老夫人叫来秦正和庄氏,就让他们在这院里,整整跪了一夜。 屋里的秦歌舒迷迷糊糊烧了一夜,老太太便守了她一夜,看着她背上的伤,眼泪那是“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紧握着秦歌舒的手不敢放,一直暖着,只怕她手凉了,人便没了。 屋外,大雨未歇,老太太也不让人叫秦正和庄氏起身。 倒是佟嬷嬷来禀。 “老夫人,老爷该去上朝了。” “哼,让他递折子去,告假。” “这…那是一家之主和当家主母,在您这跪着,里里外外都瞧着,总归不好。” 第86章 宁愿站着死,也不跪着苟活 “老奴是担心,您这样做,只会让老爷和夫人更记恨歌舒小姐。这次,老爷避开您将歌舒小姐叫了去,以后有的是法子再避开。都是一家人,何必弄的跟仇人一样,您说是吧?” 佟嬷嬷劝道,其实看到秦歌舒背脊上的伤,这心里也是心疼的,饶是旁人家的闺女,也见不得下这么重的手,这可是往死里打啊。 老太太心疼的直抹眼泪儿,重重一叹。 “你说的倒也在理,罢了,你去将正儿唤进来,至于庄氏,便先让她跪着。” “唉,老奴这就去。” 清脆应了一声,佟嬷嬷赶忙去了。 不多时,浑身湿透的秦正便进了来,丫鬟连忙捧了暖炉拿了毯子将他裹上。 恭敬走到老太太跟前,低低的唤了一声。 “母亲。” “哼,秦大人这一声,老身受不起。” “娘,您这是折煞儿子了。” “这府里若是容不下我们祖孙,你说一声就是,我带着舒儿回滨州老家去,再不济,外头寻处山涧,青灯古佛相伴,也总好过丢了性命。” “母亲,还望母亲切勿再说这样的话,是儿子一时怒昏了头,手下没个轻重。” 秦正心头一沉,何止是愧疚,还有丝丝心疼弥漫上心头,从他的角度看到秦歌舒趴在软榻上,一张小脸苍白,薄被覆在身上,瞧着似只剩下一口气吊着。 后悔,其实打完就后悔了。 只是那丫头太倔,若打时能够服个软,求个绕,便也不会落得这种地步。 可若会服软求饶,便不是她秦歌舒的性子了。 她是宁愿站着死,也不会跪着苟活。 “若舒儿有个三长两短,我去到地下,也无颜面见婉娘,正儿,咱们秦家亏待人家母子,亏待婉儿,更无颜面去见董员外,你让老娘百年之后,哪里有脸去地下啊!” 秦老太太是真的伤心,说着拳头狠狠捶了捶胸口,重重叹息,秦正心里阵阵发虚,那丝丝愧疚又上来了,撕扯着他的良知,良久,重重一叹。 “都是儿子的错,可舒儿也太嚣张了,都是我没管教好她,才让她闹出这些祸端来。” “祸端?哼!” 老太太冷哼,端起茶盏便想砸去,可是声音刚拔高,床榻上的人便轻轻出了声儿,老太太忙又放轻了声儿,只与秦正道。 “你说你这个做父亲的,还是当官的料,自家后宅这点事儿都弄不明白,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我看你是糊涂到家了!不如早些辞官回乡,以免日后惹下更大的祸端。” “娘,这话可不能乱说。” 秦正连忙正色道,官场之事,有人平步青云,步步高升,有人得一机遇便能扶摇直上,也有人终其一生不得志,更有人弄不好,满门抄斩,此类种种,古往今来,数不胜数。 这话太不吉利,太不中听! 老太太哼了一声,握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压着声儿,道。 “罢了,该说的,老身也都与你说了,你回去仔细查查前因后果,再耳根子软,随便听了谁的挑拨,我便叫人拔了那挑拨人的舌头!” “母亲,您…您向来不是那等心狠之人,如今倒是…” 倒是因为一个秦歌舒便说出这等狠毒之话。 老太太冷哼一声,摆手示意他离去。 只是待秦正行至门厅处,又补了一句。 “你独自回去,外头那个,且让她跪着。” “母亲,这都跪了一夜,眉娘身子受不住。” “我看她身子好着呢!她受不住,你闺女便受得住你这十几鞭子?现在还昏迷着生死未卜,你、你…你快滚!” 秦正的态度让老太太实在忍不住一阵恼怒,抓起杯子狠狠摔去,伴随着“滚”字落,杯盏落地,瓷片四碎迸裂。 “老太太,您息怒,身子要紧,您若气坏了身子,日后谁还能护着歌舒小姐?” “你听听,你听听方才他都说了些什么,也三十好几快四十的人了,还这般拎不清!” 老太太气的胸口剧烈起伏,甚至感觉到心脏激烈跳动而微微有些犯疼,由着佟嬷嬷替她轻顺着胸口窒闷,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不多时,外头便传来丫头惊叫。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夫人,快来人,夫人晕过去了,请大夫,快请大夫来。” “老夫人,您看这…” “哼,就这么会便撑不住了?正儿刚走便来这招。” 老太太冷哼,套路她都清楚,只不过往昔不想与她计较罢了。 “要不,先让人抬回去?” 老夫人摆了摆手,扶着额。 “这只是一个小惩罚,若她再不收敛,我这老婆子便是拼了命,也要收拾了她。” “祖母…” 秦老太太话音刚落下,便听得一声轻唤,也顾不上外头的庄氏如何了,赶忙坐到床榻边去,抓住秦歌舒的手,老泪纵横。 “舒儿,我可怜的舒儿,感觉好些了吗?” 其实秦歌舒意识并没有彻底沉睡,迷糊间将老太太和秦正以及与佟嬷嬷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对老太太给予自己的关爱和偏护极为动容。 她轻轻回握,挪了挪身子靠近老太太,嗅到老太太身上独有的檀香味儿才安下神来,软声道。 “祖母在我身边,我便安心了,只是一些皮肉伤,未伤及筋骨,无妨的,我只是累了,睡了一觉,倒叫祖母担心了,都是孙女不好。” “你这傻丫头。” 宽慰的话,反而让老太太更忍不住垂泪。 这样懂事的娃娃,偏生她那个糊涂爹,也下的去这般狠手! “你是女孩子,这样重的伤,落了疤可怎么办?还有这些旧伤,又都是怎么回事?尤其是肩上那几道抓痕和齿痕,瞧着都是新添不久,舒儿,告诉祖母,你都经历了什么?” 一想到她所见到的那片伤痕,背上几乎无一完肤,用触目惊心形容也不为过。 秦歌舒含糊而过,哪里能跟老太太说实话呢? 言语几句,吃了药便又沉沉睡去。 她的恢复力惊人,不过三日便能下床走动。 其实第二天秦歌舒就能走动了,但老夫人哪里能允她下榻?恨不得她十天八个月的都躺着休养。 若不是林府派了人来请,老太太也舍不得让秦歌舒第三天就下床。 第87章 奉命来请歌舒小姐过府 “林府怎又派人来请?可有说是为何?” “瞧着挺急切,是老太君身边的贴身嬷嬷亲自来的,含糊其辞,说是务必请歌舒小姐过去一趟。” 佟嬷嬷回禀道。 秦歌舒正将一碗苦兮兮的药汁一饮而尽,瞧到老太太不忍却又纠结的模样。 “不行,舒儿这状况不能出门,你去回了,就说身体不适,若无要紧事,改日再登门拜访。” 秦歌舒被亲爹毒打之事哪里能传出去?到底还是为秦正名声着想,朝堂之上若因此被参上一本,整个秦府都要跟着遭殃。 哪个在朝堂之上没个派别政敌?小心为妙,莫要自己将把柄丑闻递出。 旁人不知为何,秦歌舒却能猜出个大概,能让老太君这么着急的,大概也就只有那位小祖宗了。 不然那日,她可没跟老太君客气,便是最后丢下的那礼都够打老太太的脸了的。 将瓷碗放下,捏了颗梅子丢入口中,秦歌舒掀被下榻,动作麻利,跟没事人一样。 “无事,我去一着,梅香,让人备马。” 老太太一惊,连忙拉着秦歌舒,面色一肃。 “胡闹,你身上有伤还未愈,哪能折腾?” “无妨,这些只是皮肉伤,不碍事的。” 秦歌舒根本没将这些伤放在眼里,只是结痂时有些痒,忍不住想要挠,忍的难受些罢了。 老太太却不以为然,抓着人就是不放,呵道。 “什么不碍事?难道非得缺胳膊断腿了才叫严重?这我可不允你由着性子胡来。” 眼瞧着老太太就是不放人,秦歌舒既是无奈,又有几分被宠溺被重视的满足,干脆软和了态度,道。 “祖母放心,我不骑马了,林府来请,必然备了软轿,我去去就回,晚些时候再叫林府将我完整送回可好?” 老太太犹豫再三,想着先前已经拂了老太君好意,若这次特意上门来请还不去,林府也不晓个中缘由,若因此记怪上倒也不好。 只是抓着秦歌舒好一番叮嘱,才肯放人。 这厢林府大嬷嬷来了秦府的事一传出,有些人就坐不住了。 这些日子,秦浅面上倒是好了许多,那些红红的疙瘩点点消了,又恢复往昔花容月貌,只是背上偶尔还会有些痒麻。 听到大嬷嬷特意来接秦歌舒过府,又气又妒。 “我一直想搭上林府这条线,老太太却怎么也不肯帮忙,眼下只带了秦歌舒去了一趟,关系便亲近了起来,又是赏东西,又是来请人,她当真是好风光!” “是啊小姐,那野丫头有什么好?蛮横无理,与大小姐您根本无法相比,定是林家没见过大小姐,才将她当个宝贝一样捧着。” 丫鬟小桃连忙附和,愤愤不平。 “呸,她也配为宝?” “是奴婢说错话了。” “快帮我梳妆,我要去见见这位大嬷嬷,兴许…” 兴许待林家的管事嬷嬷见到了她,便知道她与秦歌舒谁优谁劣了。 没有对比,永远不知更好的那个是谁。 迅速梳妆一番,秦浅脚步匆匆往前厅而去,只是在入厅前又放缓了脚步,整了整鬓脚,装出一副路过模样。 “呀…这是有客至?” 大嬷嬷正焦急翘首以盼,偶然听得一声娇脆声儿响起,瞧去,只见一粉衣少女款款而来,眉宇间尽显倾城之色,如三月早春时节开的正艳的桃花,娇嫩极了。 “这位是…” “老奴林府管事,贱名黄氏。” “呀,原是黄嬷嬷,失礼了。” 规规矩矩行了一礼,既显大度,又显端庄,礼数拿捏的很到位。 只是黄嬷嬷此刻心思并不在她身上。 这位歌舒小姐架子可真大,她特意来请,也不见速速出来,亏的来前老太君特意叮嘱要礼度些。 秦浅见自己并没有多引起黄嬷嬷注意,心里不免有些恼还有些急,面上倒是稳的很,抬手示意小桃再去端些茶点来。 “不知嬷嬷今儿前来是为何事?” “老奴奉命来请歌舒小姐过府。” “哦?歌舒姐姐?可知是为何事?” 秦浅似乎问到关键处了,黄嬷嬷面上一僵,话也不接了。 小祖宗的事,哪能随便与外人说,叫旁人笑话! 碰了一鼻子灰的秦浅心里恼极了,她走到哪不是被人追捧着的?林府门第再高又如何?一个下人也敢这般不将她放在眼里! 很快,小桃将包好的茶叶捧了来。 秦浅微微一笑,接过茶叶,走至黄嬷嬷跟前,笑道。 “嬷嬷鲜少来我秦府,这是浅儿的一点心意,还望嬷嬷收下。” 黄嬷嬷一惊,当即摆手道。 “使不得秦大小姐,府中规矩森严,不能收受。” “哎呀嬷嬷您这是误会了,不过是一些自家庄子里摘的茶叶,早春新茶,外面买不着,也不值得什么钱,浅儿这也没托嬷嬷帮忙办事,只是啊,想让嬷嬷尝尝鲜罢了。”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当真是贿赂人的好手段。 黄嬷嬷正为难时,忽而见到外头一抹熟悉身影走来。 原本推拒着的手立马收起,三两步迎了上去,晾下了秦浅。 秦浅面上的笑意瞬间僵住,尴尬之极,手还悬举在半空中,方才的话也不知被秦歌舒听去了多少,只觉面上一阵火辣。 自己费尽心机讨好的人,却上赶着去迎她最讨厌的人,这口气,她怎么能咽的下? “歌舒小姐,你可算来了,快,快随老奴去吧。” 秦歌舒眼角撇到秦浅那僵硬的,掩饰不住愤恨不甘的脸色,忍不住扬起唇瓣,只觉这一趟不算白跑。 这能让庄氏母子不顺心呢,她就开心。 秦浅不是想巴结黄嬷嬷?不妨再气她一气。 亲昵的挽上黄嬷嬷的手臂,秦歌舒笑道。 “有劳嬷嬷久候了,不过几日未见,老太君便念叨我了?” “是,是,歌舒小姐快随老奴去吧。” “哎哟,嬷嬷慢着些,我这身上还有伤,经不住您这样拽。” “是老奴急切了,外头备了轿子,歌舒小姐请。” 她越急,秦歌舒这步子迈的越慢,黄嬷嬷只得耐着性子哄着,这一切落在秦浅眼里,险些将鼻子都给气歪了。 自己费劲心机去讨好的人,却去捧着秦歌舒的臭脚,她怎么能忍! 第88章 授业恩师 待两人背影一出视线,她再人不住,抓起茶盏,狠狠摔下! “欺人太甚!秦歌舒你简直欺人太甚!” “小姐,小姐您别生气,那黄嬷嬷没眼界,兴许…兴许并不是瞧不上您。” 丫鬟小桃连忙安抚,自家小姐还从未受过如此大的羞辱,简直就是将自己的热脸贴到了别人的冷屁股上去。 尤其是黄嬷嬷对秦歌舒的态度,太叫人琢磨不透。 “难不成,林府真看上秦歌舒了?不行,我得去告诉我娘。” 她可不想白白便宜了秦歌舒那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妄想入林府?她也配! 府外,林府备的马车外面瞧着朴素,里头却铺了毯子,熏了香,舒适之极,一路上,秦歌舒也没问缘由,只由着黄嬷嬷将她拉入林府。 刚入府,便有人迎了上来,急切的将她往府内带去。 远远便听到老太君哄劝的声儿。 “歇下,你快歇下吧小祖宗。” “小姐,您再跑下去身体受不住啊…” 还未靠近,便听到阵阵担心劝解声传入耳中。 抬眸瞧去,只见林果儿正跑在青石板路上,额上沁了层层汗液,瞧着是跑了好一会儿了。 “歌舒小姐,快请吧。” 上前几步,与林老太君恭敬作揖。 “老太君。” 若是往常,林老太君或许还会与她寒暄两句,可这会儿老太君哪有心思说旁的?忙将秦歌舒扯了住,满目急切。 “快,你快叫果儿停下,这丫头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这几日,日日绕着府跑,又是上蹿又是下跳,人瞧着都瘦了一圈。” 秦歌舒掐指一算,这丫头若从她说的那日便开始跑的话,确实有些日子了。 倒有些毅力,至于将她请来,看来也是小丫头与林老太君说了什么。 “莫急,让她再跑会。” “还跑?再跑下去,身子哪里吃得消啊。” “运动有益身体健康,我观老太君气色不好,是不是经常失眠多梦睡不安稳?” “你…你如何得知?” 老太君一惊,这丫头难道在她身边安插了人不成?不可能猜的那么准确!转念一想,嗤笑道。 “哼,年纪大了,睡眠浅,不足为奇,你能猜着也不奇怪。” “确实,罢了,我也不是来为您诊断的。” 她不过就是借着机会出来走走,顺道悄悄热闹罢了,成日躺着才不适合她恢复。 至于林老太君,其实打心眼里不太瞧的起她,她也能理解。 老太君出生名门世家,一般门户家的女儿能入她眼的少之又少,更何况是她这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呢?再者,前几日她可算是得罪了老太君。 虽说老太君不是个心胸狭隘的人吧,但也不会是那种被挑战了权威还能笑着原谅的性子。 “你倒是叫她停下,别的话,回头再说。” 那丫头真是魔怔了,家人的话怎么也不听,旁人的三两句唬人的话,她却奉若圣旨! 微微抬手,秦歌舒对着不远处跑来的林果儿招了招手。 林果儿满面潮红的跑来,离的近了,便能看清,她可不止额上被汗打湿了,连身上衣衫都湿了。 抽出帕子,轻轻擦了擦她额头汗水,秦歌舒道。 “仔细着凉。” “舒姐姐,你怎来了?我祖母将你请来的?你是来瞧我的?你看,我有按着你的意思做,是不是合格了?” 林果儿一双漂亮的眸子里满是期盼,闪闪发亮,真是一个单纯的孩子,秦歌舒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单纯的孩子。 朝着一个目标,确定了,便义无反顾的往前冲。 她未应声,只是拉过林果儿的手臂,轻轻的捏了捏,而后又在身上几处微微一摸,惹的林果儿怕痒的笑着躲闪。 “舒姐姐你这是做什么?痒…呵呵呵…” “看来这几日当真没有偷懒。” 她在林果儿的身上摸到了些许肌肉,那是这些日子锻炼出来的。 听到这话,林果儿双眸涔亮,笑眯眯的拉着秦歌舒。 “那我是不是合格了?” “那就得看林老太君的意思了。” 视线瞧去,老太君原本刚刚松懈了口气,这会儿又板起了一张脸,道。 “不行,姑娘家家的,就该学些女孩子该学的,习什么武?我看就是你父兄太惯着你了!” 老太君重声否决。 然而哪里架得住林果儿的缠磨,粘在老太君跟前,撒娇一般的摇了摇手臂。 “祖母…求求您了…舒姐姐这么厉害,我就学个一招半式也好。” “老夫人,习武能够强身健体,也不是什么坏事,老奴瞧着,不如就让大小姐与秦小姐学习学习,一招半式的也好。” 黄嬷嬷劝道,想着,林果儿的性子,保不齐等真的学了,觉着苦了,没两日自己便会放弃了。 现在不过是所有人都反对,她就是撑着一口气,与众人唱反调罢了。 “好不好嘛祖母…我求求您啦…祖母…” “好了好了,你这丫头,真是经不住你缠,不过先说好,习武可以,但那些刀剑可不许碰,就习一些简单招式,锻炼锻炼身体就行。” “唉,谢谢祖母,祖母对果儿最好了,果儿最喜欢祖母了。” 林果儿欢呼一声,抱着老太太又是好一顿撒娇。 这祖孙两的互动落在秦歌舒眼里,她倒是也想学个一二,只是一想到自己对老太太做出这些撒娇之举,只是想想便觉尴尬。 “那就有劳秦姑娘得空时便来教教我这孙女。” 这会儿老太君开口时倒多了几分诚意。 不管是授业还是授其他什么课,那都是恩师,理应尊之。 秦歌舒也是拎的清的,与之略微作揖回礼。 “老太君客气了,果儿肯学,我便教。” “我肯学我肯学的舒姐姐,翠竹,快,快端茶水来,我要给舒姐姐行拜师礼。” 她急切说道,俏皮可爱中带着几分迫不及待,她可真是迫不及待啊,深怕秦歌舒眨眼间便反悔了。 “拜师礼就免了,教你,不过顺手。” “歌舒小姐,这您可得想清楚了,若你受了果儿这一拜,日后便是林府小姐的恩师,那在这京中名声和地位,可就都不一样了。” 第89章 你日后是要常来 林府在京中什么地位,相信秦歌舒不会不知道。 若秦歌舒成了林果儿的授业恩师,那便是被林府所庇护的人,名声立即便会传出。 且说,林府,上有林阁老,中有当朝太傅,下面还有两位侍郎,这样的世族为家中小姐聘请授业恩师,那必然在某方面为个中翘楚,极为优秀的才能入林府的眼。 依着老太君的眼光,当然是瞧不上秦歌舒的,这年纪轻轻,虽说是有几分傲骨和本事,可到底太年轻了。 可偏偏家里这小祖宗跟着了魔一样,就听这秦歌舒的话,叫人能有什么法子? 秦歌舒微微一笑,竟反问道。 “哦?与我有什么干系?” 言下之意,你林府的厚待,与我,又有何干? 名声如何,她需要依附旁人? 更不需要旁人庇护。 老太君忍不住挑眉看来,轻笑,道了声“好!” 她倒要看看这小丫头能傲到什么地步,她甚至有些期待看到,这小丫头有一天被磨平棱角时,又会是个什么模样。 瞧着气氛有些许不对,林果儿连忙挽上秦歌舒的手,声儿娇脆道。 “那就还唤舒姐姐吧,今儿姐姐便教我吧?晚些时候我再让人送你回府。” 不由秦歌舒拒绝,拉着她便往自己院落方向走去,并与林老太君等人道。 “祖母,你们不要跟着我,我自有分寸,一定不碰刀剑。” “慢着些,哎哟,这小祖宗就是这样,见风就是雨。” 老太君的声儿远远传来。 林果儿却已经拉着秦歌舒钻入园中,穿过一片桃林。 忽而,前方修长身影猝不及防映入眼中,今日,他着了一袭月白长袍,背影瞧去,依旧清瘦,只是似乎稍稍拔高了些,身姿依旧挺拔,哪里还有当初落魄时的身影。 林果儿也瞧到了楚晏,脚下一顿,拉着秦歌舒便要折返方向。 她跟这位贵客不熟,但家人都告诫过她,叫她离贵客远些,切勿得罪。 “舒姐姐,我们快走,穿过这片桃林便是我的院子了。” 然而秦歌舒却停下了脚步,任由林果儿如何拖拽都移动不了半分。 “舒姐姐,快走啊。” “你怕他?” 秦歌舒一语道破,而楚晏也意识到身后动静,转身瞧来,他手里还捧着两个小酒坛子,地上丢着个锄头,已经被刨出的坑,看来,那是刚挖出来啊。 这人还在这里埋了酒? 林果儿背过身去,平日里虽放纵,可对外男还是避着些好。 “舒姐姐,我们走吧。” “你先去院中等我,我随后就来。”顿了顿,她又补上一句。“你出了汗,梳洗一下,换身衣裳,莫要着凉。” 林果儿还想再言,然而身后之人似乎走了过来,她听到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只得匆匆应下一声,而后松开了秦歌舒的手,丢下一句“那舒姐姐你快些。”便麻溜的跑了。 待林果儿身影跑远,楚晏已行至秦歌舒面前。 秦歌舒抱着双臂,靠在桃树上,微微挑了柳眉,比划了一下高度。 “确实长高了些。” 楚晏轻笑出声,薄唇微微弯起一抹弧度。 下一刻,秦歌舒伸手从他手中摘了一只酒坛子去。 “你…” “怎么?不愿与我分享?” 楚晏抿唇,未言,只是不动声色将秦歌舒从上到下瞧了一圈。 “你似乎清瘦不少。” “唔…尚可。” 她胡乱应了一声,一巴掌拍开酒坛上封着的泥,瞬间,酒香四溢,传入鼻息,秦歌舒凑近一嗅,当即眯起眸儿。 “唔…真香。” 迫不及待尝了一口,酒香入口,伴着浓郁的桃花味,充斥味蕾,辛辣由喉咙灼烧至胃部,享受极了。 倒是楚晏,薄唇微扬,跟着拍开封坛,他可没想到,在这里又碰上了秦歌舒,问道。 “你又来做客?” “别说的我好像上赶着来一样,这次是林家请我来的。” “哦?” “就是你那妹妹,央着让我教她些功夫。” 言罢,又饮一口,胡乱应着话,仰头便将酒坛酒儿饮去大半。楚晏提醒道。 “酒烈,慢些饮。” “小口饮酒不痛快。” 只是这酒坛子实在太小,没什么滋味,没两口便见了底。 要知道她已经许久没能碰到酒了。 肚子里的酒虫本还无觉,可是现在沾了酒,肚子里的酒虫才刚刚尝着味儿,一个劲的钻动,哪里止的住? 眼眸一扫,便打起了楚晏手里的那坛。 楚晏分明看出她眼中渴望,却故意不撒手,也不尝,抱着与她说话。 “哦?那你答应了?” “答应了答应了,以后我便是你妹妹的授业恩师了,所以…” “所以你日后是要常来?” “常来,常来,不过这拜师礼…我想着该行,茶水什么的,未免有些寡淡,不如…” 眼神继续在楚晏抱着的酒坛子上打转,偏生楚晏心里忍笑,面上还端着一副无辜之态,微微点头。 “恩,你说的是。” 而后捧起酒坛,轻珉一口。 “不如我让人准备些旁的?” “不用准备了,我瞧你手里这坛子酒就不错。” “姑娘方才不是已经饮了一坛?这酒,我藏了十年,今日刚挖出,这般好酒,总共就这两坛子。” 若不是只有两坛,你以为她会客气? 这些酒,还是当年他离京之前埋下,其实,并不止这两坛,不过他觉得,若让秦歌舒知道,按她这路数,保不齐一夜过来,这桃林便要被挖了个空。 有些食髓知味的咂了咂嘴,秦歌舒一抹唇儿,典型的过河拆桥,起身将酒坛子丢还给他。 “走了。” “你我也遇过几面,可算是朋友了?” “朋友?” 脚步微顿,她偏头看来,薄唇微弯,笑道。 “这世上与我来说,只有两种人。” “一种,臣服我的人,另一种…呵…” 我眼中的死人。 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秦歌舒的精神有些许亢奋,捡起一根树枝,便在这桃花纷飞的林间武了一套功法,似醉非醉,似舞非舞,招式中三分醉意,七分恣意,洒脱又潇洒,衣诀纷飞,岂不知,迷了谁的眼,又纷乱了谁的心。 第90章 是老子看中你 林果儿在院里等了许久,才等到带着满身酒气的秦歌舒,踏着星步而来。 连忙迎了上,眸中满是担忧之色。 “舒姐姐,你没事吧?方才他可有为难你?” “他为何要为难我?” 轻笑出声,她疑惑问出,想起方才,唔…为难嘛,也不知是谁为难了谁。 微微摇头,将话题揭过。 她干脆在院中石凳上坐下,一手撑着额,另一只手微微一抬,道。 “比划两下,让我瞧瞧你功底如何。” 林果儿话题倒是容易被带走,清脆应了一声,摆了姿势,软绵绵的挥出两招,那虚晃招式,瞧的秦歌舒直犯瞌睡,手指轻敲着桌面,忽而轻笑。 “罢了,你这功底聊胜于无,教授你几招,强身健体也是绰绰有余了。” “不,舒姐姐,我不止是要强身健体,我…我要像你一样厉害。” 林果儿连忙说道,收起招式靠近秦歌舒,自然挽过她的手臂。 饶是不喜人亲近的秦歌舒,也有些架不住这小丫头的磨缠。 “像我一样厉害?呵…小丫头,你定的目标太高了。” “舒姐姐,你这话说的也太自大了些。” 她可不是不相信,俏皮言语,反而更拉近两人距离,一双眸中充满坚定。 “我是女子,虽上不得战场,但我也向往话本里快意恩仇的生活,舒姐姐,你说,我若有朝一日能够一展抱负…” “小丫头,我看你是没接受过社会毒打。” 不待林果儿将话说完,秦歌舒便在她的脑袋上敲了敲,道。 “我虽是教你拳脚功夫,但也需得向林府和林老太君交代,你若真仗着自己有些拳脚便溜出去,我如何交代?” “哎哟…” 挨了一下的林果儿揉着额,粉嫩唇儿噘的老高,“我不过就是说说嘛…” “话本害人,有时间看那些虚构出来的故事,不如多实践,明日起,还需要跑。” “还跑?” “怎么?方才的雄言壮语都是说给我听的?” 林果儿连忙摆手,摇头保证道。 “不是不是,我是认真的,难得祖母终于答应,也难得有女先生教授,机会难得,我可不能错过。” 听得林果儿的保证,她这才满意点头。 “明日起,院中跑十圈,回头我会再叫人在你这院里布下梅桩,吃得苦中苦,方才能成为人上人。” 林果儿出生即富贵,她手里所拥有的东西,是旁人几辈子都积不来的。 对她的人生来说,想做什么都是易如反掌。 唯独学识武功,须得自己苦下功夫。 没有谁的成功是轻易而来。 唯有日复一日的坚持,唯有结果是付出努力的证明。 回府时还是那辆马车,特意备了些糕点,让她带回去给秦老太太尝尝。 不是什么特别之物,却也体现出林老太君的心意。 这便算是与秦歌舒缓下关系,过往之事不必再提。 秦歌舒明白,也承下了老太君这情。 马车晃晃悠悠行在青石板路上,她正闭着眸沉思,忽而马车晃荡一下,陡然停顿,继而便听得马夫大骂。 “哪里来不长眼的臭乞丐?可知这是谁家马车,惊着车上贵人担待的起么你!” 秦歌舒可没管闲事的兴趣,闭上眸儿,等待车子继续行驶。 却忽然听到熟悉声儿响起。 “我找人。” 清脆生硬,带着几分傲气,呵…这么快就找上来了?这小野狗鼻子还挺灵。 “你找什么人?你…” “找我的。” 马夫声儿未歇,秦歌舒便伸手撩开帘子,一撑手臂跳下。 只见挡在马车前头的,果真是那日所见小头领,东巷本就是京中贫民区,这小子穿着破烂,麻布衣服上都是补丁,脚上一双草鞋,头发也蓬乱油腻,被当成乞丐也不为过。 就是这样一个少年,却能在东巷那片穷凶极恶之地混出明堂来,可见还是有些拳脚的。 “小姐,您不必下车,奴才将人赶走就是。” “不必了,你回去吧,就说将我安全送至秦府。” 马夫稍稍犹豫,也没多话,赶着马车便回去了。 说到底,他是林府的奴才,与秦家小姐也没什么瓜葛。 小头领上前两步,抬着下颚,满脸上都是桀骜,哼哼道。 “我是来找你的。” “我知道,没让我久等。” 薄唇微扬,将手里食盒递出。 “吃吗?” 小头领抿了抿唇,有些犹豫的看了看秦歌舒,又瞧了瞧拎着的食盒。 “无毒。” “嘁…老子才不是怕你下毒。” 嘀咕着,将食盒接去,打开瞧了一眼,那双黑亮眸子里瞬间充满欣喜。 这些在大户人家随意打发人的东西,却在这些穷苦人民的眼中视若珍宝。 他只是瞧了一眼,便将盖子盖上,并无再打开的意思。 秦歌舒挑眉,疑惑道。 “不爱吃?” “不、不是…” 舔了舔干渴唇瓣,虽有些难堪,他还是说道。 “这等好东西,兄弟们都没吃过,我带回去,跟大家一块尝。” 话里说着一块尝,哪次有好的不是爽快的分给那些兄弟们,自己只道早尝过了。 “呵,你倒是有义气,你知我看中你哪点?” “嘁,是老子看中你!” 略微挑眉,这小子,对她胃口。 “好吧,那你找我作何?” 被问到重点,小头领摸了摸鼻头,掩下几分尴尬,道。 “那…就…就是觉得你身手不错,要、要不要跟爷混?以后爷有吃的喝的,绝少不了你。” 他可真敢说。 秦歌舒被他的话给逗乐了,轻笑一声,微微摇头,抱着手臂便欲离开。 见她要走,小头领这才急了,想要抓住秦歌舒,又意识到自己手脏,只急急的道出。 “我说实话,我想让你教我。” “呵…” 轻笑,转身,歪着脑袋看着眼前有些窘迫的少年,可她就喜欢看他窘迫尴尬的模样。 没有绝对的实力之前,捧着尊严不免可笑。 “你身手在我之上,你说的也对,我现在还有些力气,可没有实力,迟早会被取代,所以我想求你教我,因为我、我想保护我的兄弟们。” “保护他们?就凭你一人?” 第91章 跪下认老大 “不是一人,其实,我们不过是团结起来,互相帮助而已,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可团结起来的力量却有无限可能,就像那日,你是厉害,可若我们围攻之,你一时半会定也不可能轻易脱身。” 好一个团结的力量是无限的。 实践出真知,这点,她不否认。 挑眉看向他,薄唇微启,道。 “我凭什么教你?” 小头领犹豫一下,而后一咬牙,似乎下定决心,将食盒放下的同时,人也跟着跪了下去,面上是傲,傲的认真。 “我可以跟你混,我的兄弟们,都可以帮你做事。我们能混迹东巷,在这京城生存,都各自有各自的本事。” “还有呢?” “这还不够?” 一愣,他都跪下来认她做老大了,这还不行? 秦歌舒却只是嗤笑一声,一语道破。 “你是想让我罩着你们,打架为你们出头,有事为你们伸冤?” “咳…这…这个是做老大应该做的,这叫义气,担当,否则弟兄们何必跟你?” “我收人很挑,没本事者,只会拖累我,我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微微摇头,似乎无意再说下去,转身又要离开,小头领知道,这一离开,她绝无可能再回头,急切的立马说道。 “成,其余你都不用管,我手下的人,我来管,你做我们的老大,我一切服从与你,只要你教我功夫。” 红唇扬起一抹满意弧度,转身,行至他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跟着我,就得遵守我的规矩。” “什么规矩?” “忠诚,除非死亡,背叛,即等于死亡。” 这话,说的小头领背脊一寒,他知道,这个女人说是认真的,她既说得出,必然做得到。 重重点头“我保证。” “叫什么名字?” 摇了摇头。 “我…我没名字,自小就是孤儿,东一口西一口的,也就活到今儿,弟兄们都管我叫老大。” “恩,既如此…” 她上下打量了少年一眼,还是像野狗,充满攻击性的那种。 “清池吧。” “啊?” “以后就叫清池,你的名字。” “我有名字了?这么突然,为什么叫清池?哪个清哪个池?” “清风拂来的清,池水的池,随便想的。” “随便?这也太敷衍了吧?” 清池连忙起身追上秦歌舒的脚步,口中虽是嘀咕抱怨,眉宇间却沾满了笑意。 回头他得查查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活了十四五年的少年,终于有了一个自己的名字,还这样儒雅。 他也不是没想过给自己取个名,只是想破脑袋,不过都是“狗蛋、二娃”之类,他觉得自己不应该随意敷衍了,哪天要是死了,自己那墓碑上,总归要刻上个好听些的名字。 “你就在东巷,回头我会去找你,那是块好地方,有信心么?” 一边大步流星而去,一边撇眸问道。 “你指什么?” “称霸东巷,你不会只想做那几个残兵弱将的小头头吧?” 虽然不太喜欢听到秦歌舒用“残兵弱将”来形容,但他不得不承认,他手下这些人,确实没几个强壮的。 “可就凭我和那几个…咳,能行么?” 秦歌舒忍不住给他丢了一个白眼,道。 “你来求我是为何?我直言与你,我的野心,不止那一块。” “难不成你还想当皇帝?嗤…” 他本是一句玩笑之语,话音刚落,便惊愕捂唇,被自己这可怕的想法惊到了,更可怕的是,他居然觉得…也许,没有这女人做不出来的事! 只听得秦歌舒微微一笑,道。 “呵…与我仔细说说东巷局势。” “东巷位处京城最东边,在外城之外,甚至可以说,那一片,占据了外城之外二分之一的位置,没办法,穷人多嘛。而东巷里势力分布大致为三,其一,就是现在东巷霸主腾蛇帮,手下大概得有三五百人,都是一些年轻力壮的,他们可都不是穷人,大多是打手,还做赌场生意,其二,与腾蛇帮能够抗衡的青鱼帮,那就鱼龙混杂了,什么都做,只要给钱,听说还有不少是朝廷通缉的要犯,其三,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小势力,咳…就像我们这种,老弱妇孺抱团取暖的,大大小小也有数十。” 这就是东巷那边的大致形势分布。 “恩,我知晓了。” “你不会真打算就凭你一个人吧?我读书少,但我也明白一个道理,双拳难敌四手,你不行的。” “行不行,到时候不就知道了?不是现在,放心,有些事,徐徐图之,不必急在一时。” 她轻笑道,忽而在人群里扫到一个熟悉身影。 那一袭白衣,青丝高束,腰间系着玉带,手执青玉笛,五官俊朗如画,那一身打扮实在骚气,想叫人不注意都难。 轻笑一声,摸了摸鼻头,道。 “你先回去,我会去找你。” “那说好了,我回头召集兄弟们,正式介绍一下。” “不必,你还做你的小头领。” 清池“咦…”了一声,而后很快明白过来,笑道。 “我知道了,你身份不便,成,我知道该怎么做。” 干脆应了一声,而后拎着食盒隐入人群,快速离开。 待清池离开之后,秦歌舒才走近白衣公子。 “又见面了。” “姑娘…并非巧合,在下这几日,一直在集市闲逛,想着万一有机会也许能再遇到姑娘。” 略微后退两步,白公子与她微微拱手作揖,礼数倒是温润周全。 秦歌舒挑眉“哦?”了一声,“找我?为何?” “在下,郁云轩,可问,姑娘芳名?” 郁云轩笑的温润,那白皙如画的面上竟带了几分浅浅绯红,那模样,如跟见到了心上人一般。 秦歌舒微抬下颚,自报家门。 “秦歌舒。” “原来是歌舒姑娘,失敬失敬。” “我不喜欢你这酸绉绉的一套,你方才说在找我,为何?” 这男子五官风度生的皆合秦歌舒的审美,对于美人,多瞧两眼,也没毛病。 “呵…既然姑娘问了,那…那在下便如实相告…” 第92章 白衣,晃的眼疼 “那日集市惊鸿一瞥,在下对姑娘一见倾心,此后便日日惦记,食难咽,寝难眠…在下这是…” “呵…你莫不是要说你单相思?” 秦歌舒好笑挑眉,冷若冰霜的脸上透出几分趣味来,只瞧着郁云轩说这话时,面上也不臊。 什么一见倾心,他自己也说得出? “此话说来孟浪,只是在下心之所向,难以压抑,不知姑娘可否给在下一个机会?” 他话音刚落,脸颊便被秦歌舒伸手摸了一把,郁云轩一愣,大庭广众之下,他竟被调戏了? 分明是他在调戏她才对啊。 谁知,秦歌舒调戏完了还不负责,轻笑一声。 “皮囊生的倒还可以,只不过…呵,我收人很挑的。” 言罢,收手,跃过他便走。 走的那叫一个洒脱,丝毫不拖泥带水。 郁云轩愣在原处,他竟没被瞧上? 如她所言,他的皮囊生的确实不错,他也知道皮囊是他的优势所在,可没道理,他顶着这样的皮囊,与她说那些煽情的话,她却还能无动于衷? 郁云轩不死心的跟了上去,亦步亦趋走在秦歌舒身侧。 “那没关系,歌舒姑娘喜欢什么样的,我努力朝着方向发展就是。” “我不喜欢文绉绉的。” “这个不难,我改。” 郁云轩一脸认真,身姿稍稍挺拔些许,努力展现出自己的男性硬朗雄风。 然而雄风还未展,秦歌舒又丢下一声轻笑。 “你太骚气,一袭白衣,晃的眼疼。” 话音落下,郁云轩彻底愣住,整个人如遭雷击,眼睁睁看着秦歌舒留下一记绝尘身影潇洒离去。 他抬手摸了摸脸颊,又瞧了瞧这一身装扮,面上温和尽数收敛,冷哼一声,双手负于身后,很快,身后出现一抹身影,正是郁云轩的侍卫,尚敏。 “公子。” “这姑娘,呵…有趣。” “公子还要接近她?可属下看那姑娘未免太不识好歹。” 公子虽是质子,但也算地位尊崇,再加之有永睿公主照拂,在京中可要比燕国那位质子过的舒坦多了。 但再舒坦,也是寄人篱下! 相较于尚敏的不悦,郁云轩倒显得淡定许多,甚至还挑起了几分征服欲。 “猎物太容易得手还有什么意思?走,去布庄,换几身衣衫。” 秦歌舒根本没将郁云轩放在心上,她一心搞事业复仇,男欢女爱,她没有半点兴趣。 刚回府便被老太太给抓了去,仔细检查了伤口,发现原本稍稍结痂的伤口又崩裂之后,心疼不已,忍不住责骂。 “你这丫头,就是不听话,这几日都白养了,姑娘家家的,这背上落下疤可怎么是好?” 老太太说着悄悄抹泪,一边仔细替她上着膏药。 秦歌舒趴在软榻上,小巧下颚放在交叠的双臂上,软了声儿道。 “没事祖母,都是些皮肉伤,一点都不疼,我穿上衣服,谁也瞧不到。” “你就嘴硬吧,今儿林府特意请你去是为何?” 她还以为前几日秦歌舒去将东西退了,老太君必然着恼,秦老太太与林老太君故交多年,深知老太君脾性。 微眯着眸儿,秦歌舒小小的打了个呵欠,与老太太在一道时,她的精神才会不那么紧绷。 “林家那小姑娘,叫果儿那个,想拜我为师,请我教授一些拳脚,强身健体罢了。” “你答应了?” 老太太一惊,急切问道。 得到的是秦歌舒肯定的回答。 “恩,应了,不过没让行拜师礼,林家高门世家,让家中小姐拜我这个小户人家女子做师父,便是林果儿不拘泥这些,林家长辈还是会有考量的,不如顺水推舟,也能留个好印象。” 听到秦歌舒的话,秦老太太这才放下心来,微微点头。 说白了,别人抬举你,但你自己得有分寸。林家门第确实比秦府高出一大截,这不可否认。 “话是没错,果儿那丫头活泼善良,再如何,那也是林家上下捧着的宝,可不能磕着碰着,你啊,这分寸…” “放心吧祖母,我有数。” 又打了个呵欠,实在困乏,听着老太太唠唠叨叨叙了几句,她竟趴在软枕上沉沉睡去。 看着秦歌舒熟睡如稚儿般睡颜,老太太满足喟叹,与一旁佟嬷嬷做了个小声手势,替她拉高被角,便悄悄走了出去。 “老夫人,您瞧,歌舒小姐是聪明的,如今又搭上了林家这条大船,虽未能结两姓之好,但也算圆满,您总算能宽心了吧?” 秦老太太笑着点了点头,做了个“嘘”的手势。 “让她休息会,咱们先走。” 与此同时,大乾皇宫深处东宫之所,乃当今储君之居,偌大宫殿,却未照灯火,四周漆黑一片,夜风吹拂卷动垂幔,长案上点燃一盏豆大油灯,被这夜风吹拂跳动,照亮方寸之地。 而长案之后,盘膝而坐一华衣公子,暗紫色绣四指盘龙袍,头戴紫金玉冠,一手撑额,微阖凤眸,额角青丝垂落,唇红面白,稚气未退。 刹然间,风声急起,耳骨微动,那原本微眯着的凤眸陡然睁开,漆黑若谷,面上尽显凌厉,哪还有什么稚气之色? “唰~”的一声,抽出案上长剑,只见三个黑衣人迅速蹿入,挥剑而来。 油灯扑闪跳动,寒光乍起,银白刀背印出凶狠双眸,长剑一横,“唰唰”数声利剑破空之音。 顷刻间,三个黑衣人轰然倒地,而华服男子背身而立,提着长剑,嫣红黏腻的血液顺着剑尖丝丝滴落。 急促脚步声传来,侍卫带兵而入,快步行至楚晏跟前,单膝跪地,拱手作揖,恭敬又惶恐,急切道。 “属下来迟,请太子殿下责罚,不知殿下可有受伤?属下即刻唤太医来。” “不必。” 声音冷然,抽出白帕,轻轻擦拭剑身血液,鲜血将白布沾染,使的他嫌弃皱眉,银白剑身印着他微皱眉眼,再抬眸,道。 “还没死,提去审讯。” “是,属下领命。” “若没问出幕后之人便叫他们死了,岑侍卫…” 话未尽,长剑“嗖…”的一声,指在岑侍卫脖颈处。 第93章 这女人不是好人 岑侍卫单膝跪着不敢动半分,若此刻死了,那他的脑袋便会落地。 “属下明白。” 这位太子殿下,早已不是当年稚童,如今心狠且手辣,对当年欺辱过他的人,他又会如何处置? 收剑入鞘,楚晏已不想再待下去,他虽杀人,却极不喜血腥。 夜凉如水,庭院深深,风吹海棠,叶声飒飒,海棠树下,楚晏负手而立,抬头看着那一轮圆月,往昔种种浮上眼前。 母后,舅父,表哥,皆惨死刀下,那年,他不足九岁,谁都保不了,就连自己,也险些命丧黄泉,若不是林太傅作保,求父皇送他去皇陵为母守孝,他怕是早就死在这深宫之中了,如今,他既已回来,过往账目,便该仔仔细细清算清算了。 “殿下。” 一声急切声音传来,远处,岑侍卫快步而来,离着几步远儿,拱手作揖。 “陛下召您过去。” 夜深还来召他?也不知他生性多疑的父皇召他何事。 薄唇微启,清冷声响。 “走吧。” …… 秦府中,秦歌舒又被摁着将养几日才得以下榻,第一件事便是去宗祠前溜达溜达。 看到工匠们都在赶工搭建,这才满意宽心。 “小姐,您隔日就来瞧一眼,隔日就来瞧一眼,比谁都急切呢。” “那是自然,母亲灵位还等着进去呢。” 秦歌舒浅笑道。 眼角撇到一抹小巧身影跑来,许是身上系了铃铛之物,跑起来时叮咚作响。 “是小少爷。” 想起先前之事,秦歌舒并不太想搭理这小萝卜头,可不想再惹的一身腥。 可谁知那小家伙就是向着她跑来的,“吧嗒吧嗒”的跑到她跟前,抬着小脑袋看着她,也不说话。大概是发现秦歌舒不太想搭理他,有些失落的伸出小手扯了扯她的衣角。 秦歌舒干脆后退半步。 “这里人多手杂,当心伤着你,快回去吧。” 小家伙还不依不饶,扯着她的袖子,指了指不远处方向,抬着的小脸上满是希翼。 然而秦歌舒却是无情抽回衣角,她是不怕惹事,但也不想无端招惹一身腥。 庄氏和她手下那几个都跟疯狗一样,粘着就甩不开。 “快走。” 被凶狠语气吓了一跳的小萝卜头委屈的撇了撇嘴,一步三回头的走了一段,发现秦歌舒当真不搭理他,又失落又委屈,“吧嗒”着又跑了。 梅香这才小声道。 “小姐,您没觉得小少爷不对劲么?” “是瞧出来了,小哑巴。” “其实不是,小少爷三岁前还是会说些话的,后来大病一场,从那之后就再不说话了,也不知是说不了话还是他不愿说话。” 顿了顿,梅香又补了一句。 “其实小少爷还挺好的,上次奴婢不小心打碎了他心爱的琉璃盏,他非但没有责怪奴婢,还与嬷嬷说是他不小心打碎的,不然依着夫人脾气,非得将奴婢打个半死。” 听到这,秦歌舒的心里微微有些不是滋味,某一处软了一下。 大人的事,何必要牵扯上孩子?稚子无辜,更何况,小萝卜头确实也没那么讨厌。 “他方才好像有事想求小姐帮忙。” 撇了喋喋不休的梅香一眼,这丫头也是个软心肠的,记好不记打,说这么些,不就是想劝她跟去? 干脆抬步追去。 没一会儿便看到小萝卜头爬到了树干上,双手双脚抱着树干,跟只上树的小乌龟一样。 梅香一看就急了,连忙叫唤道。 “少爷,小少爷您爬那么高做什么?太危险了,快下来。” 秦歌舒却不以为然,爬个树算什么?谁小的时候没爬过两棵树,没翻过几个墙头? 小萝卜头指了指树干上的白猫,显然是想要将猫给抱下来。 “太危险了,您下来,奴婢上去抓,啊…” 话音未落,便见小家伙脚下一滑,整个人便往下坠。 尖叫声未落,身侧黑影一闪,秦歌舒已飞至高处,将小萝卜头稳稳接住,翩然落地时,将小萝卜头放在地上,在他鼻头捏了捏。 “再调皮就把你兜起来挂在上面。” 小家伙一双眸里充满惊喜,忍不住咧嘴儿笑了起来,露出那缺了的门牙,抓着秦歌舒的衣角连连竖起大拇指。 这是在夸赞秦歌舒呢。 然后又指了指树梢上的白猫,一脸哀求瞧着秦歌舒,希望她能发发慈悲,将白猫一并救下来。 秦歌舒无奈叹息,抬手在小家伙脑袋上揉了一把。 “等着。” 然后脚尖一点,腾身而起,翻至树干上,三两步攀至树梢,那白猫怂成一团,动都不敢动,秦歌舒手一伸便拎住了它的后颈,而后轻巧落下。 一系列操作,惹的小家伙惊奇极了,又是跳着又是拍手。 嫌弃似得将白猫塞到他手里。 “呐,抱好了,别再跑了。” “秦歌舒,拿开你的脏手!” 方才将白猫塞走,一声娇斥传出,只见痊愈了的秦玉好三两步走来,一把拉过秦维德,戒备的盯着秦歌舒,后退两步。 “我不是跟你说了,这女人不是好人,你还与她亲近?” 秦维德摇了摇头,想要为秦歌舒辩解,急切的想要比划,却没有人有耐心看他比划些什么。 “我警告你,离我弟弟远点,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哦?不放过我?呵…你这大话说的太满了些吧。” 这丫头还真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痛。 秦歌舒微微欺近,吓的秦玉好连连后退,抬手护着自己脸颊。 “呵…” 只见秦歌舒得逞轻笑一声,也不与她纠缠,转身离开。 并非她不敢,而是不屑。 对付秦玉好,她有上百种,不叫人死,却足以叫人生不如死的法子。 晃眼,簪花节便至。 秦歌舒原本是不想去凑这热闹的,却一大早便被梅香抓着捯饬。 “老夫人说了,今儿必须得给您好生打扮打扮,需得去亮亮相。” “与我无益,不想去。” “您得去,府里两位小姐都去,尤其是大小姐,今儿还得献舞,您随便露两手便能将她压下去,您就不想压一压她的气焰?” 梅香才不管那么多,老夫人吩咐了,今儿必须得将小姐带去,押也得押去。 这可是小姐进入京中贵女圈的一个契机。 第94章 簪花大会 “小姐,这身粉色齐腰襦裙如何?” 秦歌舒眼皮子都没抬一下,随意敷衍。 “太娇嫩,不喜欢。” “那这身水蓝云纱对襟衣衫呢?端庄些,倒也不失雅韵。” 梅香拿着衣裙比划着,却根本吸引不了秦歌舒半分视线。 “小姐,您就瞧瞧我吧,挑一件,老夫人还在等着呢。” 秦歌舒有些头大,随手指了一件样式简单,穿着也不繁琐的素色刺绣妆花裙。 “太素了些吧?小姐您不再挑挑?” 要知道,今儿去的都是京城贵女,且不说那些权贵人家,便是一些小门户的小姐都在今日耗费千金装扮自己,只为觅得如意郎君,个个都恨不得将自己打扮的花枝招颤,偏偏秦歌舒就随意打扮了。 “那不然就平日穿戴的。” “就这件吧,奴婢帮您梳妆。” 平日那些更登不上大雅之堂,还不如这件刺绣妆花裙呢。 梅香手巧,一头青丝高高挽起,挽了一个半月髻,并着一朵蜜色珠翠簪花,似在鬓边停留了只蝴蝶般栩栩如生。 小巧耳廓上坠了一对月白色珍珠耳坠,衬着这一身简单大气,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梳妆用了大半时辰,待要入老夫人的门厅时,正巧与欲去催促的佟嬷嬷撞到了一处。 瞧着打扮了一番的秦歌舒,佟嬷嬷眼前一亮。 “哎哟…”了声“歌舒小姐,老奴险些都未认出,简直跟天仙下凡似得。” “嬷嬷谬赞了。” 秦歌舒面上无甚变化,只是浅浅一笑,嘴角冰霜稍减,倒是梅香一脸骄傲的挺直了胸膛。 引着秦歌舒入了厅堂,老夫人正用了膳,一双眸子瞧着秦歌舒微微弯起,对她伸手。 “来,到祖母这来。” 应了一声,秦歌舒提裙上前,挨着老太太身侧坐下。 “我们舒儿果真是个美人胚儿,这略施粉黛更美。” “祖母,您也取笑我。” “还害臊了?” 老太太笑着伸手在她的鼻头上轻点,继而拿出一个枣木小盒打开,是一对蜜色琥珀耳坠,质地上乘,润白透亮,仔细瞧去,里头似还蜷着丝丝纹路,小巧雅致。 “来,戴上。” “祖母,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 “戴着,这些年祖母都没给你一件好东西,这个本就是攒着给你做嫁妆的,今儿是簪花节,咱们舒姐儿也得有两件撑得住门面的首饰。” 她瞧了,秦歌舒这一身装扮简单,没什么值钱之物,上次林老太君赏的那只镯子,她回府就摘了随手丢入妆匣子里。 这样打扮,哪里能与那些贵女比? 索性,秦歌舒的心思也不在这。 老太太又与她稍稍嘱咐两句,便让佟嬷嬷送着去了府前。 门前,前后停了两辆马车。 最前头里坐着庄氏与秦浅、秦玉好三人。 三人皆是盛装打扮,秦浅素雅清淡,只是看着简单样式,每一件却又都是极贵重的,便是那一身月白色印花长裙,便是出自京中如意轩的织锦云绸,每尺十两,这一身少说百两,那些首饰也都是价值不菲,为了这次亮相,当真下足血本。 相比较起来,秦玉好就略显次些,一袭粉色襦裙,首饰也多以金玉为主,本该是小女儿娇娇滴滴的,却因金银太多而略显俗气。 左右等着秦歌舒都不来,秦玉好不禁抱怨起。 “母亲,为何还要等她?她不过就是个乡下来的野丫头,什么规矩都不懂,带出去丢我们秦府的脸面。” “玉好,她是我们长姐,你如何能这样说?” 秦浅低声训道,只是那眼神里却没有几分认真严肃。 “哼,你要与她交好那是你的事,我可绝不能与她和平共处,你我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亲姐妹,你可别胳膊肘往外拐。” 冷哼一声,秦玉好愤愤道,那丫头一入府便伤她,欺负她的白雪不说,还险些害的她不能再说话,那样恶毒女人,她真是恨极了! 正愤愤撕着帕子,忽而看到一袭素色长裙的秦歌走了出来,微微一愣,竟有一种被惊艳了的感觉。 “她…她是秦歌舒?” 秦浅皱眉,从撩起帘子的车窗看去,秦歌舒根本没有来请安的意思,直接与佟嬷嬷道别之后,上了后面那辆马车。 看到秦歌舒那一刻,她脑中闪过两个词,高贵、冷艳。 是了,那一眼,秦歌舒给她的感觉便是如此。 “她也太没规矩了。” “罢了,走吧。” 将帘子放下,庄氏倒是沉得住气,今儿她不是主角,她的女儿才是。 她与秦浅细细叮嘱,然而秦浅的心思早已飞到秦歌舒的身上去了,心中隐隐不安,总有一种,秦歌舒一定会坏了她一切好事的感觉。 就在这各怀心思之下,马车晃晃悠悠,很快便行至今年举办簪花节之地。 今年是由潘侯夫人督办,选定的地方也是在潘侯别庄,前后六进的大宅子,甚至还连接一座小山,后山也圈了一些地出来,一半用于温泉,一半用于狩猎。 潘候夫人操办甚大,今年竟是将整个别庄都展开。 说是簪花大会,说的通俗点,那就是相亲大会。 秦歌舒没想过要嫁人,所以对这相亲不相亲的,一点兴趣也没有。 可若能让庄氏母女不开心,她就舒心。 很快,马车在潘候别庄前停下,前后已经停了不少贵府马车。 由着冬梅搀扶下车,冷然视线转悠一圈,瞧着那些莺莺燕燕,忍不住轻笑出声。 “跟选美大赛一样。” “小姐您说什么?什么选美大赛?” “没什么,走吧。” 那厢,秦玉好故意落了两步,与秦歌舒走至一处,冷声道。 “我警告你,收起你那些小心思,你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别妄想进林家大门。” “嗤,让你失望了,林府大门我进去过,不知,你可有进去过?” “你!” 秦玉好被她这一声冷嗤堵的心里发紧。 林府大门,她倒是想进,可至今连门往哪处开都不知道! 还不是老太太,死活不愿意带她们姐妹去林府。 “哼,你也别得意,进去过又如何?能不能攀附上才是本事。” “我为何要攀附?” 第95章 我这叫礼尚往来 “你不是存了攀附之心,你时不时去林府做什么?” 嗤了一声,秦玉好一副“我早已将你看透了”的模样。 却得秦歌舒一记冷眼扫来,冷言相向。 “与你有关?” “我…” “别以为你所向往的,便是所有人眼中所要得到的,与我而言,不值一钱。” 冷然丢下一语,秦歌舒便快步而去,丢下一脸懵然迟迟未回过神来的秦玉好。 大乾民风较为开放,什么男女三岁不同席的规矩根本没有,民间更有女子行商,地位虽说没有现世那么高,但也没拘泥到不能与外男见面的地步。 否则,这簪花大会如何能办? 只是到底还要隔着些,贵公子们聚集在东西三处院落,贵女们则是在南北三处院子,后山这次没有开放,只因后山甚大,还圈了一些野物,每年春秋两季便会组织狩猎游玩。 秦歌舒随着一众贵女步上长廊,耳边皆是女子叽喳声响,鼻息间脂粉味几乎要将她掩盖,熏人的很。 她干脆慢下几步,扯住梅香,低声道。 “我与这些小姐实在不对付,咱们慢着些。” “小姐,您别自卑呀,虽说您打扮不华丽出众,可您底子好,奴婢瞧了一圈,那些小姐们打扮精致,您这另类,反倒引人注目呢。” 话音未落,额上便挨了秦歌舒一敲,道。 “胡言乱语,我找地方歇着,你自己玩去,闯祸也无妨,用膳时再叫我。” “小姐,您去哪啊…” 梅香想拦,哪里追的上秦歌舒那脚步啊,还丢下一句闯祸也无妨,若是真闯了祸,小姐还能保下她不成? 梅香就这样无情的被抛弃了。 而秦歌舒觅的幽静之所,正是潘侯别庄的后山处。 温泉池畔,摆了些许水果点心以及一些小酒。 四下瞧了一眼,并未见到人,她倒没想泡温泉,只是脱了鞋袜,将双足浸与其中,抓过酒壶,仰头饮下。 “唔…好酒啊。” 尝出味儿,秦歌舒眸儿一亮,捏了糕点入口,一边吃着小酒,时不时晃动脚丫子,舒畅极了。 相比起与那么多贵家小姐虚伪应付,真不如在这舒坦。 忽然,眸中笑意稍减,嘴角微抿起一抹冷凝。 “沙沙…”声响,紧接着,一只手将要触碰到她肩头时,她猛然一抓,反手一扣一扯,力道极大,直接将人扯下,紧接着“哗啦~”一声,重物落入池中,飞溅起重重水花。 水帘之下,秦歌舒微微后仰,一手后撑,一手执酒壶,在池中大家伙欲起身时,抬足抵在对方心口处,对方刚冒出水面,便又被她这一脚给踹了下去,来不及呼出声儿,便又狠狠呛了一口水。 那大家伙倒也聪明,干脆潜入池底,游过一截,然后才又“哗啦~”一声冒出水面,狠狠喘息。 原本的优雅贵公子,如今却成了落汤鸡。 少年顶着一头湿漉漉的乌黑青丝,委屈兮兮的瞧着秦歌舒,尤其配上那一张唇红齿白的脸,更叫人见之怜惜。 看清对方容貌,秦歌舒先是一愣,而后忍不住轻笑出声,声儿清脆,面上冰霜渐融,眉眼中尽是笑意。 “又是你,看来我们还挺有缘。” “是啊,姑娘上次抢我酒便罢了,这次偷饮我的酒不说,还将我丢入池里。” 少年抬手撸了一下脸上水珠,在池中走动时带起水声“哗哗”,走至秦歌舒身边,双手一撑便坐上了池边。 衣袍湿透,不断往下滴着水儿。 秦歌舒晃了晃脚丫子,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 “谁叫你背后偷袭。” “你占了我的位置,还偷吃我的东西,我不过是想提醒你一声。” 楚晏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上竟带了几分委屈之色,叫秦歌舒忍不住心虚的摸了摸鼻头。 她做贼的证据还没消灭呢,狡辩也是无用。 端起瓷盘,里头摆着还剩下几块糕点,她道。 “呐,都是你的。” 楚晏用那黑亮眼儿瞧了她一眼,叫秦歌舒更心虚了,总觉得自己是欺负了他,并且将人欺负的太惨。 忽而,楚晏微微一抖,竟打了个喷嚏。 “这就感冒了?” “何为感冒?” “受寒。也是,现在尚是早春,你浑身湿透,不便户外久留,不如…” 眼珠儿一转,她当即抬手,楚晏睁着那一双黑亮眸儿,身子动都没动,下一刻便又被她推入温泉池中。 “哗啦~”一声,整个人都沉了下去。 其实,以他的身手,本可以躲,但他却故意被秦歌舒推入,甚至连习武者本能反应都能克制,半分也未表现出来,连秦歌舒都被他混了过去。 他这一入温泉池便沉入了底去,听着秦歌舒那不慎清晰的声音传入耳中。 “池水温热,你多泡会,去去寒。” 此刻,她完全没有防备,也许是确定他没有半分威胁,下一刻,足踝被人钳住,她一惊,迅速挣扎已来不及,猛然一扯便也“噗通…”一声落入温泉池中。 那得逞了的家伙迅速游走,待秦歌舒浮出水面时,他已经悠然靠在池边,捻了一只葡萄入口。 “唔,我这叫礼尚往来。” “呸。” 姑奶奶竟然着了这小崽子的道! 秦歌舒不是输不起的人,能将她暗算住,也算对方有本事,只怪自己技不如人。 轻哼一声,水中行至池边,左右已经湿透,现在便是上了岸也没干净衣裳穿,不如多泡会。 “成,礼尚往来,你不会只备了这一壶酒吧?” 楚晏微微一愣,而后剑眉微皱。 这女子,不清楚他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两人共泡一池,彼此湿透,暧昧之极,就算他们之间确实清清白白,可叫旁人撞见,那是有一百张口都说不清的,她的闺誉便不要了? 再者,今日是他,若是旁人,她也这样不拘泥? 如此想着,楚晏这胸腔里竟稍稍升起些许不悦。 见他久未回答,秦歌舒不免催促。 “喂,我与你说话…嘘…” 话音骤止,耳廓微抖,丝丝急促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正往此处而来。 “有人来了!” 第96章 你可就得嫁给我了 话音未落,忽而,楚晏将秦歌舒拉扯去,长臂一摁,将她摁入池中,方才没入,脚步声便至身后。 原本,这是秦歌舒想对楚晏做的事,却没想到被他先行一步。 脚步声止,人已至,此刻已经无法挣扎。 “谁?” 楚晏舒展双臂,搭在池边,冷然偏头,寒意迸射而出,让来人整个一怔,下意识后退两步。 “我…我…我不知这边有人。” “滚!” 低喝一声,秦玉好见他似要有所动静,连忙慌张的提着裙摆迅速离去。 “这该死的野丫头,竟然诓我,哪里有秦歌舒的身影,方才那是外男,要是他对我如何,那我…那我可怎么办。” 拳头紧握着绣帕,秦玉好慌张极了,脚步匆匆而去,连楚晏的面都没看清楚,便被他那凶狠气势给吓退了。 萝帕紧握,轻轻擦了擦额头冷汗。 “不对,这里不是没有对外开放,那刚才那位公子是谁?难不成是…潘小侯爷?” 如此想着,秦玉好双眸微微一亮,透出几分喜色。 “既叫我遇到,那便是缘分,潘侯富贵,世代承袭爵位,小侯爷又是嫡长子,那…” 眼眸儿一转,秦玉好欲向胆边生,脚步一转,竟是又折返了回去… 这厢,脚步声离去,秦歌舒浮出水面,二话不说,直接给楚晏胸口来了一拳。 “谁叫你摁我入水的?” “姑娘,方才事态紧急,我若是不摁你入水,叫人看见你我在这里同泡一池,那你…” 言语间,楚晏忽然欺近,那张俊脸靠近秦歌舒的,甚至可以看到对方略显红润的皮肤以及细微茸茸毛孔。 “你可就得嫁给我了。” 嫁给他? 这小屁孩在说什么胡话? 眼眸微眯,秦歌舒伸手将人推开,手臂一撑翻身而起,带起哗哗水声,站在高处,居高临下的看着楚晏。 “该下去的是你。” 话音未落,赤脚踹下,然而这次楚晏反应极快,竟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满脸正经,道。 “我母亲说过,万不可辜负女子,你既救过我的命,如今该看的也看了,该泡的也泡了,不如…呵…” 后面的话还未出口,秦歌舒可没耐心听他将胡话说完,凤眸微眯,射出森森冷意,猛然收腿,迅速再踢,楚晏避之不及,被她一脚踹入池中,溅起水声“哗哗~” 再浮出水面时,哪里还有秦歌舒的身影,连原本的鞋袜都一并拎走了。 伸手撸了一把脸上水渍,红唇微扬,勾起一抹趣味。 “啧…又忘了问她叫什么。” 正行至池边,又见一粉色身影低头似在寻找什么,急切寻来。 行至池边不远处顿下脚步,满面羞红,娇声道。 “叨扰公子,小女丢了丝帕,不知公子可有看见?” “呵…” 楚晏冷笑出声,一双黑眸微眯,悠然靠在池边,早已将秦玉好的心思瞧穿了。 “公子…” 言语间,秦玉好粉拳紧握,捏着帕子又走近几步,瞧着楚晏身姿,心里越发笃定他就是潘侯家的公子,年岁也差不多,应该就是了,生的还如此俊朗,若能攀上潘侯家,那她以后可就是侯夫人,就连秦浅都不一定能比的过她! 如此想着,心里“噗通噗通…”狂跳起。 忽而,眼角扫到池壁处落了一朵女子用的珠花,瞧着眼熟极了,好像…好像真是秦歌舒那丫头的! 难道那野丫头已经先搭上潘小侯爷了? 不,不行!她一定要将那野丫头揪出来好好教训! 如此一想,也顾不得礼数不礼数了,上前几步,直接站到楚晏身后,伸长了脖子张望。 “公子可是一人在这里?没有见到旁人吗?” “我方才好像真看到一方丝帕,你靠近些,我指给你看。” 楚晏声儿清浅,对着秦玉好稍稍勾手。 听着这话,秦玉好面上一红,心里更是狂跳不止,这明显是相邀的意思了。 她大着胆子又靠近了些许,忽而“啊…”的惊呼出声,身体重心不稳,整个便急速向下落去,几乎只是在一瞬间,人便落入了池中,狠狠呛了两口温泉水。 扑腾着浮出水面时,却见到楚晏已经站至高处,居高临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就在水底,你好好找找。” “公子,还请公子帮帮小女子…” 说着,媚眼如丝,微咬红唇,似妖娆的伸出手去,殊不知,此刻她面上妆容被水冲刷,花的五彩斑斓,又狼狈又好笑。 楚晏弯腰,将珠花捡起,握在手中,而后头也不回,迅速离去。 那姑娘衣衫湿透,也不知要如何处理? 这厢,院里高高搭了才艺台,西周布满鲜花和绣球,除却既定的几个才艺表演之外,绣球抛出,传到谁,谁便要上台来表演才艺。 每到这时,贵女们都翘首以盼,期望自己能够登台一展才艺,迷倒京里那些公子们,若是有幸能得到簪花大会魁首,那盛名远播,待簪花大会之后,家中提亲门槛定然要被踩破了。 潘候夫人当初便是簪花大会的魁首,名满盛京,后被潘相中,不日便央着家中长辈上门提亲,这才有了现在这段佳话。 看台之下,秦府座位靠中后位置,庄氏撇了一眼身侧空着的位置,对秦浅道。 “你妹妹又哪里去了?怎么就坐不住?” “娘,她这性子就是如此,管也管不住,倒是秦歌舒那丫头,方才便没见到她,我担心她又会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给咱们秦府丢脸。” 秦浅眉宇间难掩忧心,她才不是担心秦歌舒安危,只是那丫头太不定数了,谁知会惹出什么祸端来,平白连累秦府连累到她,那就完蛋了。 今晚她势必冲着魁首去的,若因为秦歌舒的原因而搅合了,她回去必定要扒了那野丫头的皮! 庄氏冷哼一声,根本没将秦歌舒放在眼里,道。 “你献舞之后便是抛绣花,那丫头就是乡下来的草包,你将绣花丢给她,让她上台出出丑。” 让秦歌舒出丑? 秦浅眉头微皱,担忧道。 “娘,上次她在府里弹琴,一曲惊艳,就连先生都赞叹,我是担心…” 第97章 今日,就让她原形毕露 “那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这样,你点名让她献舞,或者对诗,就算她遇到名师学了那一首曲子,总不至于能够样样精通吧?” 庄氏不以为然,她派人去滨州老家调查过了,秦歌舒那丫头别说研请名师了,在滨州那是半点才名也没有,那样的草包有什么可惧怕的? 今日,就让她原形毕露! 秦浅还有些犹豫,但架不住庄氏劝。 “叫她在台上出丑,下不来台,既能衬托出你这个妹妹的优秀来,回去必能将老太太给气死!哼,待向你提亲的人将门槛都踏破,而将她那个草包晾在一处,我看她们祖孙的脸往哪摆。” “我知道了,好了娘,我得去准备了,你派人去找找玉好那丫头,别闯祸。” 那丫头跟她可是一母同胞,她有时候真嫌弃秦玉好那头猪,做事太冲动,口无遮拦,迟早坏事,到时候可千万别拖她下水! 秦浅起身离去。 殊不知不远处一锦衣男子在见她起身之后也跟着离席。 经旁人指点,林宣煜可算见到那位秦府大小姐的真实面容了。 林杏树旁,他远远瞧着秦浅缓步而来,凤眸微眯,嘴角含着浅浅笑意,身形一晃,便挡住了秦浅去路。 秦浅一惊,心里微恼,侧开两步想要过身,然而林宣煜又侧步挡住。 毕竟她盛京双姝名声在外,不乏有男子对她示好,这样的情况当真不少,很显然,她将林宣煜也当成泛泛追求者中之一。 “这位公子,你什么意思?” “秦大小姐,又见面了?” “又?我们先前见过?” “呵…兴许你未留意,我却对你印象深刻。” 印象深刻?他怕是眼神不好使,只一个恻隐都能将人认错。 他倒要看看,能被楚晏那孤傲性子,眼高于顶的人夸赞,到底是个什么天仙。 秦浅被他这露骨话激的面上一红,半羞半恼,咬唇低呵。 “让开。” 林宣煜非但没有让开,反而绕着人走了一圈,上下仔细打量着,抚着下颚,微微摇头。 “这等姿色也是寻常,没瞧出有什么特别之处,莫不是…” “你!你这个登徒子,快快让开,否则我要叫人了,将你抓住,可没你好果子吃!” “这脾气倒是不小。” 轻笑出声,林宣煜抚着下颚,侧开两步,双眸中的审视却未减,秦浅见他让开身,连忙捏着帕子,难掩慌乱迅速离去。 这样的登徒子万一来强的,不远处都是人,将人引来,那登徒子再胡说八道一通,她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今儿她可是要夺得魁首的,将来是要朝着太子妃的位置去的人,且不能被这些阿猫阿狗给玷污了名声! 想起方才林宣煜那露骨眼神和调戏话语,秦浅心里又是一阵后怕。 完全没想到,对方便是她想尽心计要攀附上的林家人。 瞧着秦浅身影离去,林宣煜微微“啧”了一声。 “感觉,也不怎么样,看来,还是言过其实了。” 言罢,失去兴趣,悻悻然转身离开。 亏得他今儿推了事,来这簪花大会上走一遭,如今看来,还不如不见,反而叫人失望。 “啧,也不知道阿晏又跑哪里去了。” 转身欲走,便见自己念叨之人缓步而来,面上带着几分浅笑,似餍足之态。 林宣煜上前几步,眉头一皱,问道。 “换衣裳了?先前那套呢?” “湿了。” “湿了?” “温泉里遇到一只野猫。” “野猫?那爪子可锋利,潘候这后山什么都有,我早说过,也圈圈好,偏不听。” 林宣煜根本没往深处想,只自顾自念叨着,眼角又扫到楚晏手中捏着的珠花,眼眸一样,那可是女子之物,难不成,真与秦家那位大小姐看对眼了? 那姑娘虽一般了些,但若阿晏真瞧上了,家世还算清白的话,倒也可以让父亲斟酌斟酌。 这厢,林宣煜都纠结上了,楚晏却连她姓甚名谁都不知晓。 清了清嗓子,林宣煜试探道。 “我方才遇到秦家小姐了,嫡长女。” “哦?如何?” 楚晏挑眉,为何忽然要与他说起秦府嫡长女?哦,莫不是瞧上了? 楚晏露出一抹了然神色,微微点头。 然而他这一点头,落在林宣煜眼中,便又是另一番意思。 看来阿晏是真瞧上了,既如此,那便不能说人家不好,轻咳一声,道。 “挺不错。” “那就好。” 两人驴唇不对马嘴,竟也能各自领会意思。 并肩而行几步,忽而楚晏想到,她不知他身份,将他当成了林府小公子。 可真正的林府小公子就在他边上呢,脚步一顿,偏头对林宣煜道。 “你不是说刑部还有公务要处理?还不去?” 林宣煜一怔,想起等会那秦家大小姐要登台献舞,他还想看看这位京城双姝才艺到底如何。 “不急,晚些处理也行。” “难不成你是有相中女子,打算趁机表示?” “我看你才是吧。” 林宣煜嘀咕一句,声音虽小,但楚晏肯定听清楚了,却还挑眉“恩?”了一声。 “没事,既如此,那我即刻回刑部。” 拱手作揖,迅速离去。 待他离去,楚晏嘴角才扬起浅浅笑意,而后行至林府坐席,在原本属于林宣煜的位置上坐下,一手托着下颚,一手搁在台面上,轻轻敲着,墨黑视线在场中扫过,捕捉着那抹身影。 这厢,秦歌舒湿透离去,寻到一处厢房,厢房中有备着衣衫,整齐挂放着。 一袭张扬艳红压花薄纱长裙,将身材勾勒的惹火妖艳,配上她那一张冷艳面容,更显张扬扎眼。 艳是艳了些,却也是眼下没得选择的选择。 出了院落,很快便与焦急寻她的梅香遇着了。 “小姐,您去哪了?这衣裙又是怎么回事呀…” 一见到秦歌舒,梅香急切问道,那一双眸在瞧到秦歌舒这一身打扮时,整个都惊艳了。 先前一袭素色长裙时,显得冷艳如冰霜,而现在这一身火红,便像是院里最娇艳的花朵,且是带刺的那种,青丝随手挽在身后,高高束起,没有多余配饰,倒更显洒脱。 “美、太美了小姐…奴婢都忍不住心动。” 第98章 功夫不扎实还敢来献丑 梅香的赞叹发自肺腑,满脸认真和虔诚,脑袋上冷不丁便挨了一下。 “前头带路。” 她可不知道那些贵女们又都聚到哪里去了。 梅香连忙应了一声,将秦歌舒往前引去,她来本就是为了找秦歌舒的,虽有满腹疑惑,但梅香也顾不得多问,很快便将秦歌舒引入秦府席面落坐。 庄氏眼角扫来,瞧到秦歌舒这身打扮,微微一愣,皱起眉头,心下一沉,这野丫头竟还有两手准备? 出府门时那身素雅打扮,还真叫人以为她是不想争抢,现在看来,这丫头是跟她玩了一手计谋,让她以为不争抢,其实背地里早有准备。 那… 庄氏忽然有些后悔让秦浅传花球给秦歌舒,让她去展现才艺。 “姨娘瞧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 秦歌舒冷眼扫去,直视上庄氏眼神,薄唇含笑,却带着几分森冷之意。 庄氏冷哼一声,撇过眼去,看向台中。 视线越过庄氏,与不远处一条长廊之隔的少年黑沉眸子撞到一处,微扬红唇,举杯,与之遥遥一敬。 今天这个场面,林果儿倒是没来,一是,她年岁尚小,若真想来凑热闹,下一届还有机会,二来,林府地位遵从,也没必要多这一个簪花大会头魁娘子的名声来加持,待到了能出阁的年纪,踏破林府门槛的人家比比皆是。 所以,此刻林家席面上只坐了楚晏一人。 眼神稍触即逝,秦歌舒托着腮儿,瞧向舞台,丝竹声声响起,只见一袭月白色舞衣女子翩然而至,挥袖起舞,腰肢纤细而又柔软,连续旋转十数个舞圈,倒也惊艳。 “那便是盛京双姝中的秦家小姐吧?长的可真是美啊,舞的也极好,听说是潘侯夫人特意请来做开场舞的。” “看来今年头魁也只有与她并称双姝之一的潘尚书嫡女潘家小姐能与之一较高下了。” 不时传来一些官家小姐低声窃语,秦歌舒却瞧的直打瞌睡。 舞的是不错,只可惜,想摘得头魁,只凭一支舞?未免想太多了。 她怎么可能会让庄氏母女如意呢? 微微一笑,捻起一粒花生米儿,在秦浅旋转如翩然起舞的蝴蝶,正引起掌声阵阵时,手指微弹,那粒花生米儿瞬间飞出。 “嗖~”的一声,击在着力的足踝上。 只听得秦浅“啊…”的一声惊呼,而后失去重心,重重摔在地上,引起一片哗然。 “怎么回事?” “摔倒了?这舞的叫什么?” “功夫不扎实还敢来献丑,哼,我看盛京双姝也不过如此。” 议论声声传入秦浅耳中,叫她面上阵阵泛红,难看之极,捂着腿儿想站起来,却发现这一摔将足踝给歪了,一动便钻心的疼。 主持簪花大会的潘候夫人原本还坐在席位上与世族夫人们交谈,夸赞秦浅果不负盛名,这话音才刚落,便摔的难看之极,这简直就是在她的脸上狠狠打了一记响亮耳光! 庄严肃穆的脸上微微一沉,与身侧嬷嬷吩咐道。 “怎么回事?去看看。” “是。” 嬷嬷连忙派人上前查看,秦浅撑起身,还想再舞,却是怎么也站不住,再加上周围嗤笑声声,面上挂不住,险些崩不住哭了出来。 庄氏一脸焦急,今天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出错呢!这丫头! 她连忙起身,与秦浅比划着。 “跳啊,跳啊!” 你若不能将这一舞继续下去,明日便会成为整个盛京圈子里的笑话! 一时间,有人等着看笑话,有人惋惜,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暗暗自喜,各怀心思。 只有秦歌舒,悠闲捏着花生米儿,搓了皮儿送入口中,嚼的嘎蹦脆。 “秦小姐,你可还能舞?你若不行,便换下一个吧。” “不,嬷嬷,我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 管事嬷嬷有些为难,瞧了不远处端坐着的潘侯夫人一眼,见着微微点头,虽是应下了,但面上却没了先前轻松喜悦之色。 “机会只有一次,还望小姐把握。” 留下这句,嬷嬷便下了舞台。 秦浅道了谢,又摆起姿势,丝竹声儿再起,她长袖一挥,足踝疼痛未减,不敢再冒险转圈,只想做些简单舞式,将这一舞跳完也好。 可谁知,就这简单的舞式都频频出错。 花生米儿击到手肘,轻呼一声,整个身子便偏了去,想做踢腿姿势,却成了劈叉,总之,后面更是惨不忍睹,叫人不忍直视。 “呵…” 忍不住轻笑出声,秦歌舒拍了拍手,将碎屑拂去。 那轻笑声惹的庄氏愤愤瞪来。 “你休得意!浅浅出丑,不见得你就比她好!” 乡下来的野丫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那厢,潘候夫人脸色越发阴沉,耳边传来一向与她不合的尚书太小潘夫人的声儿。 “哎呀,这好好的簪花大会搞成这样,这可是开场舞,让这秦家小姐来舞,还与我家月姐儿并称双姝,也不知这名声是如何来的,如今看来啊,呵…假的很。” 这位小潘夫人便是御史台潘尚书的夫人,只是巧了同姓罢了,更巧的是,两位潘夫人又是同一个娘家出来,为表姐妹,故而,背地里,称潘候夫人为大潘夫人,而御史台的潘尚书夫人则称小潘夫人。 这些年,两人争吵不休,明里暗里都要争个高下。 这也是为何簪花大会开场舞,潘候夫人只邀了秦浅的原因。 潘候夫人面上哪里挂的住? 紧握帕子,低声呵道。 “让她下去,别再在这丢人现眼,什么盛京双姝,以后休要再让我听见这四个字。” 既然秦浅双姝名声摘了,你潘家的那位小姐也别想并称了! 小潘夫人瞧着潘候夫人吃了瘪,心里得意极了,只恨不得这簪花大会在潘候夫人手里给办砸了呢。 “哎呀,这有些人啊,年纪大了,脾气也见长,这么压不住火。” “哼,妹妹你急什么,这不过是刚开始,后面还有传绣花呢,不管哪位贵女都有机会一展才艺,在这盛京所有优秀儿郎以及贵夫人面前。” 第99章 最期待的环节 “至于这位秦府小姐自己不争气,没那本事还揽这瓷器活,也活该她出丑。” 潘侯夫人冷声回道,眼角扫了小潘夫人那一脸得意之相,面上不显,袖中拳头却是紧握。 “去,抛绣花吧。” 秦浅说是被“请”下台,倒不如说是被赶下去的。 管事嬷嬷更是在她耳侧低语。 “这么多人都看着呢,小姐可莫要叫老身为难,闹起来,场面不好看,给自己留些颜面吧。” 秦浅委屈咬唇,有口难言,她也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是怎么了?怎么就舞成这样了! 眼圈微红,央求道。 “嬷嬷,往昔都是由开场舞者抛出绣花,传递下一位献艺贵女,这一次,可否让我将这一项也做了?” “姑娘刚才舞的什么,自己心里也清楚,夫人很不高兴,莫要叫老身为难。” 管事嬷嬷一声厉过一声,让秦浅险些站立不稳,一眼扫去,下面一双双眼睛瞧着,或是同情,或是嘲讽,耳畔甚至还传来讽刺声声。 “还盛京双姝呢?也太丢人了吧。” “就是啊,她还站着做什么?要我是她,呵…可没脸见人呢。” “我就不明白了,她是怎么与潘家小姐并称双姝了?谁给封的名声?” “哟,这样一说,好像还真是突然就传出的…” “啧,耐人寻味了,不可言…呵…不可言。” 有没有实力,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便是你名声堆的再高再好听,这一展示啊,便露馅了吧。 秦歌舒忍不住一乐。 殊不知,从头到尾,她那些小动作都落入了一人眼中。 楚晏将她面上喜悦浅笑收入眼底,又瞧了瞧满脸委屈的秦浅,薄唇微勾,修长手指捏着一只玉杯。 没想到,这女人竟有这般嗜好,捉弄了人,却还叫人不知是她所为,有趣,有趣。 不多时,秦浅便颓败的回了座,原本还想一舞惊鸿,末了再陷秦歌舒出丑,却没想到最后出丑的竟是她! “母亲…” 秦浅委屈极了,眼圈泛红,本想得到庄氏宽慰,谁知庄氏冷哼一声,直接凶狠斥责。 “你个没用的东西!平日里都躲懒了?这么重要的一舞却弄成全城笑柄,你还想攀高枝?我看你今后要怎么攀!” 庄氏当真是气恼的不行,竟不管不顾的便教训起了秦浅。 秦浅又是委屈,又是愤恨,一眼撇到含着浅浅笑意,一脸看笑话的秦歌舒,暗自咬牙。 “你还笑!我出丑,你高兴了?” “是啊,我很高兴。” 她竟毫不避讳,捏着花生米儿,一口抿着小酒儿,好不自在。 舞台之上,潘候夫人缓步上台,笑语妍妍,手里拿着绣球,也不提方才秦浅出丑一事,笑道。 “接下来便是咱们簪花大会最叫人期待的环节了,我手上的绣花抛至谁处,谁便上来献艺,各位贵女可准备好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将方才的事抛诸脑后,纷纷眼眸锃亮的盯着潘候夫人手中绣花。 要知道,今儿坐着的都是京城有名的贵公子们,还有各世家夫人,若能博得头彩,入了高门夫人的眼,那… 握着绣花,潘候视线在众贵女中流转,直接越过一脸期待的潘观月,便是那双姝之一,小潘夫人的女儿。 她本以为,秦浅丢人丢到家了,为了救场,潘侯夫人一定会让她顶上的,可谁知,她非但不补救,反而亲自拿了绣花登台,当真是一点潘候夫人的脸面架子也不顾。 忽而,眼神在扫到一抹熟悉身影时,微微一顿,眸中闪过一抹惊愕,太、太子?他怎么会来?而且坐在林太傅府席。 悄悄的来,又未坐高位,看来是不想暴露身份。 他眼神看向一处,竟是毫不避讳,难道… 潘候夫人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自然有她聪慧之处,眼眸一扫,便看到了贵女中一袭红衣傲骨的冷艳女子,当即被那周身气势惊到,如雪地里的刺骨红梅,在一群打扮的花枝招颤的贵女堆里,倒显得特别极了。 红唇微扬,手腕一抛,只见那绣花秋划过半空,跃过数人,直往秦歌舒飞去,然而秦歌舒却是下意识抬手一挡,直接将绣球给拍飞。 潘侯夫人丢出的绣球,那可是一众贵女都想要接住的,偏偏秦歌舒非但不接,反而将它拍飞! 绣球滚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场面一度尴尬,气氛也凝固了。 潘候面上挂不住,竟一连被气着两次。 那姑娘是谁?架子竟比她还大。 秦歌舒倒是有些懵,她可没想到绣球是向她飞来的。 茫然四顾。 直到一人弯腰,捡起绣球,不是旁人,正是那被秦歌舒说过骚气的郁云轩。 潘候夫人凝眉,心中微愕。 他怎么也来了?难不成也想来寻觅一佳偶良配?可还有比永睿公主更适合的? 这次他倒未着那骚气白衣,倒是一身竹青色长衫,将身姿勾勒的挺拔修长,尤其是那腰肢,叫女人瞧了都羡慕,再配上那张俊朗面容,微微一笑间,定力稍差些的人都要被勾了魂去。 一个男人生成这般模样,简直是罪恶。 他握着绣球,缓步走到秦歌舒跟前,将绣球递出。 “姑娘,你的绣球。” 露出一抹浅笑,脸颊隐隐可见小巧梨涡。 秦歌舒还未接去,倒是楚晏已然黑了脸色,有一种自己的猎物也在被别人觊觎着的不悦感。 捏着玉杯的指尖微微发白,“咔嚓…”一声细微声响,是白玉瓷杯被捏破的声音,不动声色将杯子收入袖中,眼神再一次扫向秦歌舒,等待着她的回复。 果然,秦歌舒不负所望,挑起柳眉,反问道。 “给我做什么?” “呵…该姑娘上台献才艺了。” “为何要献?” 她竟挑眉反问,叫郁云轩微微一怔,而后便是一声轻笑,微微摇头。 “这是簪花大会的才艺表演环节。” 接过绣球,秦歌舒倒是在手中掂量掂量,而后,眉眼轻抬,尽显张扬傲气,手腕翻转抛出时,伴着豪气言语。 “哦?那么,谁爱献谁献,我,拒绝。”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第100章 一舞惊鸿 还有人不愿出风头的? 不,她这样已经是出尽了风头。 再者,那抛出绣球的可是潘候夫人,她这样直接拒绝,岂不是打了潘候夫人的脸? 呵…如此,接下来可是有好戏看了! 秦浅微微勾起红唇,惹恼了潘候夫人的下场可不好过,她倒要看看这秦歌舒如何收场。 果然,嗤笑声响起。 “哟,这是哪家贵女,先前都没见过,我说,别是无才无德,不敢上台,才说这样的话吧?” 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小潘夫人嫡女,双姝之一的潘观月。 她可瞧仔细了,这位嚣杂女子坐着的是秦府席面,也就是秦浅的姐妹,她记得,秦浅是有个妹妹,叫秦什么好来着? 那才艺连秦浅都比不上,可不就是个草包么? 虽说那女子瞧着不像,但可没听说秦府还有其他小姐。 外地提拔来的小官,又不是世族,在京中根基不稳,没什么可惧的。 只是那冷眼扫来,准确在她的脸上扫过时,潘观月竟有一种被毒蛇盯着的感觉,叫她背脊一阵凉意刺骨。 “就、就是啊,这位贵女,你若什么都不会,直言便是,无人会嘲笑你,可这样驳潘候夫人面子,可就是你的不是了。” “她是谁啊?怎之前没见过?那身衣裳可真好看。” “谁知道呢,大抵是没什么才艺名气吧。” 一时间,议论声声。 那举着绣球的郁云轩还是一脸温润浅笑。 “旁人不知,我却清楚,姑娘才艺八斗,只是不想显露罢了。” “你如何知晓?” 别说的那么暧昧,跟你很熟吗? 不过就见了两面而已。 “姑娘若是不愿,无人能强迫你,这绣球是我捡到,那就算是我接到了吧,侯夫人,这也未规定,只能是贵女才能献艺,不如,就让在下代这位姑娘抚琴一曲吧。” 说着,郁云轩与潘候夫人作揖,温润有度,不卑不亢,句句相护,叫一些贵女们心里不免嫉妒。 要说这位质子,皮囊生的是真的好,可惜,只是一个质子,这辈子只能低人一等,除非,他能回到云国,可就算回到云国,便能顺风顺水了么?要知道,云国大当今陛下,可不止他一个儿子,便是嫡子,都不是只有郁云轩这一个。 “这…既然郁公子愿意,那便请郁公子登台吧。” 潘候夫人本面色不愉,秦府真是好大的气派,一个两个都是草包,还敢都不给她面子! 今儿这账,她日后必要与秦府好好算算! 握着绣球,正欲登台,忽而手中一空,原本手中紧握的绣球便到了秦歌舒的手里,只听耳畔传来一句。 “我不需要任何人帮替,更不想欠任何人的情。” 声至耳,一抹红影一脚踏上桌案,飞身而起,在众人哗然声中,翩然飞至舞台之上。 只瞧到那红色身影似火色飞凤,翩然而落,随即旋身,在舞台中央站定,身侧潘候夫人面上闪过一抹惊愕,虽收敛及时,却也被惊的后退半步。 压下一丝慌乱,清了清声儿,笑道。 “这位贵女出场方式倒是独特,还不知这位贵女芳名,又是谁家的贵女?” 眼眸儿一扫,看到庄氏那憋着劲儿的脸色,潘候夫人心下了然,看来,这位不是庄氏之女,瞧那脸色,跟憋着急一样,眼神里的愤恨藏都藏不住,似乎要将台上的女子拖下去剁了一样。 有趣,还真是有趣。 只听清冷声音响起,丢下冰冷三字。 “秦歌舒。” 而后,潘侯夫人下得台去,将舞台留给秦歌舒。 原本还质疑她的人,被她那一出场给惊艳到了,这会儿,有期盼的,有嫉妒的,有看好戏的,也有祈祷她也出丑的,总之,各怀心思,眼神都集中在了秦歌舒身上。 只见秦歌舒并没有急着表演,只是在舞台中来回踱步两圈。 她在想,是表演一个胸口碎大石呢,还是空手劈石块呢?亦或者,徒手撕野猪? 正想着,一声乐音响起,她偏头看去,凝眸,便见到端坐在琴后的郁云轩,与她视线相触,温润一笑,而后,琴音起,如三月春风拂面而来。 看来,他这是想为她伴奏啊。 这家伙,到底什么目的? 秦歌舒从来不相信,一个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才相识的人献殷勤,非奸即盗。 此刻却不容她多想,云袖一甩,摆了一个标准舞姿,腰肢似弱柳扶风,长袖摔出,足下轻点,舞动身躯,舞姿随着乐音不断变化,柔似柳,软似绸,叫在座之人惊叹不已。 尤其是秦浅,她原本刚出了丑,正巴不得秦歌舒能比她更丑,这样才能将她出丑的事给盖下去,可偏偏,她舞的太好了。 所有人都不是瞎子,前后一对比… 她愤恨的紧握萝帕,恨不得将帕子撕碎,就如撕碎秦歌舒一般。 “娘,她是大出风头了,大出风头了!都是您非要将她带来,还要让她上台,这下好了!明日她便会名满京城,而我便要成为所有人的笑话!” 她又是委屈又是急切,一双眼儿气的通红。 而舞台上的秦歌舒就如一只翩然飞舞的火凤,浴火重生,而舞台便是她的一方天地,正在自由翱翔,明明与郁云轩第一次合作,却能配合的这么好,仿佛两人都是彼此的知音。 乐衬托出舞,舞又配合着乐曲。 一舞惊鸿,叫人惊艳。 台下坐着的楚晏微眯起凤眸,冷眼视线扫向那拨弄琴弦的郁云轩。 心情不好,很不好。 微微抬起手臂,袖中碎片由指尖弹出,瞬间“嗡~”的一声,琴弦即断,割破郁云轩的手指,骤然间,琴音断去,而舞台上的秦歌舒却未歇,将最后一个舞节舞完,翩然落幕时,众人还未回过神来。 眼睛里,脑子里,只有那翩然飞舞着的红色身影,叫人恋恋不忘。 秦歌舒偏头看向郁云轩,随手将绣球抛出,也不顾会抛到谁的手里,转瞬间便已下得台去。 因为她这一舞太过惊艳,一时间叫所有人都未回过神来。 第101章 将她九族都给灭了 而秦歌舒已至郁云轩跟前,挑眉问道。 “受伤了?” 果然,这个姑娘,秒极,世间难得,如果他能得到,那么,对他接下来的大业,必有助力。 他轻抚断弦,避开受伤一事,只是叹息道。 “可惜了,未能为姑娘抚完这一曲,郁某遗憾。” 秦歌舒才不想听他在这可惜来可惜去,直接抓起他的手,看到手指上被琴弦割破的口子,柳眉微皱,而后从袖中摸出一方丝帕。 月白丝帕绣着一只小巧白兔,出自梅香之手,如今却轻易裹到了郁云轩手上去了。 瞧,猎物总是要慢慢套,才能引来的。 他有的是耐心。 “多谢姑娘。” “不必,虽不是我请你帮我的,但你这一曲确实不错,只是其中几个音节稍显低沉了些,若能加以改进,会更好。” 她这个人,不管做什么都追求完美,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最好的。 曾经,她唯一的朋友也曾说过她,活的太累太龟毛,凡事太过认真,也太过极致。 郁云轩面上一喜,干脆打蛇随棍上,笑道。 “那日后可否与姑娘讨教切磋?” 他本信心满满,以为十足十给拿下了,却没想到秦歌舒就是个无情的,转身时,只丢下一个“不行”,便潇洒而去。 倒叫他有些琢磨不透,这个女人,到底是在跟他玩欲擒故纵的手段,故意引起他的注意,还是真这般冷性无情? 秦歌舒的这一舞惊鸿,导致后面的才艺展示直接显得索然无味。 只因为珠玉在前,想要有超越的,难入登天。 不仅是世家公子们看的索然无味,就连潘候夫人都觉得后面的都没意思的紧,尽管她先前态度傲慢了些,心里都内定秦歌舒便是这届簪花大会的魁首。 然而待环节结束,要进行下一轮才艺时,却寻不着秦歌舒的人影了。 仿佛,她当真不该是人间女子,而只是来人间游玩上一遭的火凤凰,惊艳了众人之后,觉得无趣,便又独自离去了。 确实,秦歌舒是觉得没意思,悄然独自离去。 梅香就是个小跟屁虫,对自家小姐崇拜更甚,紧紧粘在秦歌舒身后。 “小姐,你方才简直太厉害了,您怎么什么都会啊,抚琴也秒,跳舞也厉害,还会功夫,小姐,您是天女下凡么?” “呵…” 轻笑一声,抬手在梅香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却未下重手,眸中隐隐泛着几分宠溺。 “这世间哪里有容易之事?天赋为基础,而后靠的是后天努力和勤奋。” “奴婢明白了,那您看,奴婢现在跟您学上两招,还来得及么?” 梅香故意讨宝,逗秦歌舒开心。 果真,秦歌舒红唇浅扬“啧啧”两声。 “重新投胎,也许还来得及。” 笑声未歇,迎面而来一贵气女子,身姿高挑,一身华服,罗裙长缀身后,快步走来时,发间步摇晃动,环佩叮咚,如疾风行至她跟前,扬手便要袭来。 然而手臂高高扬起,那意料之中的巴掌却未落下。 秦歌舒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抬手握住她高举着的手臂,与她直视。 “大胆!你可知我是什么身份!” 永睿公主被这野丫头给惊着了,竟然敢冲撞她!不要命了? 她定要禀告父皇,将她九族都给灭了! “哦?什么身份?” “小、小姐…她…她是永睿公主,是…是陛下最疼爱的九公主。” 梅香吓的腿肚儿都软了,心儿一颤一颤的,扯了扯秦歌舒的袖子。 她家小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爆了些,半分委屈也受不得,别说是公主殿下了,就是老爷责罚都不曾低头。 “哼!怕了吧,还不放开本公主!” 永睿冷哼一声,脸上满是桀骜,她向来骄横惯了,她身份尊贵,又得父皇恩宠,惹上她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 更何况,眼下这个女人,竟然抢她看中的男人! 更可恶的是… “你这一身衣服是哪里来的?将它脱下来!胆子可真大,连本公主的衣服都敢偷,你可知这一身衣服值多少银两?这可是如意轩的云绸,你这一身,价值千金!卖了你都赔不起!” 永睿简直气极,方才这野丫头都是如何勾引郁云轩的,她可是看的清清楚楚,休要抵赖! 尤其在看清她这一身衣裙,正是她才叫人赶至,只试穿了一次,还未来得及穿戴出来的衣裙,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气火攻心,秦歌舒刚才放开了她,她这一巴掌又要抬起,然而秦歌舒一记冷眼扫来,直接侧步闪开。 永睿这一巴掌落了空,更是气的牙痒。 “你…你居然还敢躲?本公主打你,那是看的起你!我命令你,不许躲!” “嗤…” 嗤笑出声,秦歌舒是真没忍住。 “你要打我,还让我别躲?你是认真的么?” 还从来没有人敢对永睿公主这样说话,也不怕被拔了舌头? 梅香急的不行,知道自家小姐脾气,那是硬骨头,打断了腿也不可能跪下去的那种性子。 当真是乐极生悲了。 “本公主的话就是命令,听不懂么?谁叫你偷我的衣裙了?你知道你这是什么罪么?以下犯上,当心我诛你九族!” 永睿冷斥,连续两下都没打着人,还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人,叫她气急。 觊觎她的人,还偷了她的衣服! 现在偷的是衣服,明目张胆的穿在了身上,那下一步便该是明目张胆的勾搭她的人了! 永睿能不气么? 凡是敢跟她抢人的,都该死! 秦歌舒挑起柳眉,夺了她的衣服这点她承认,但其他,她可不认。 “洗洗还你。” “洗?这衣裙能洗么?你到底是哪里来的野丫头,知不知道这衣裙有多金贵?再者,本公主能要别人穿过的衣裙吗?” 冷哼一声,永睿眉峰挑起,指着秦歌舒道。 “本公主也不要你赔偿钱财,钱财本公主多的是,我只要你将衣裙当众脱下。” “公主,您这样也太羞辱人了,那我家小姐如何蔽体?” “呵…如何蔽体?那是你们的事,与本公主何干?还不脱!可是要本公主叫人帮你?” 第102章 给我道歉 冷哼一声,一扬手,身后瞬间站出三无个仆从,个个凶神恶煞,瞬间便将秦歌舒和梅香团团围住。 “公主殿下,我家小姐知道错了,还请公主殿下高抬贵手,手下留情啊。” 梅香连忙求饶,她深知秦歌舒的脾性,让她道歉求饶根本没可能。 “高抬贵手?呵,你一个小丫头,哪里有你说话的份?给本公主让开,要道歉,也该是她,跪下给本公主磕头道歉。” 声声轻渺,秦歌舒在她眼中,便如蝼蚁一般,一捏就死! 忽而,秦歌舒轻笑出声,声音冷然响起。 “要我脱下?呵…只怕你接不住。” “嘴硬!来啊,给我将她的衣服扒了!” 命令声出,瞬间几个仆从蜂拥而上,想要抓住秦歌舒,而秦歌舒一扬手,便将梅香推出战斗圈,像一条滑溜的鱼儿,那些仆从根本抓不住,还被秦歌舒带着溜。 “废物,你们都是废物吗!连个人都抓不住!” “站住,看我怎么收拾你!我要诛你九族!” 永睿气的嘶吼,她手下的人,不说个个都是高手吧,但也绝对都是有功夫傍生的,却连那个女人的一片衣角都抓不住。 没用的废物,一个个都是废物! “抓住她,抓住她呀!废物,都给本公主滚开!” 秦歌舒没有出手的原因很简单,她算是盗了永睿公主的衣服,还给她就是了,但她出言不逊,羞辱人,她就不高兴了。 “还给你,你可得接住了。” 言罢,只见红绸如丝带从她身上尽数脱落,露出月白中衣,那一袭红绸翩然飞来,永睿下意识伸手去接,伸手将衣裙捞入手中。 而那厢,她原本想要看到的羞辱并不存在,秦歌舒的身上多了一件衣服,一件男子的外袍,罩在她肩头,而在她身边还站了一男子,身形修长挺拔,将她微护在身后。 看清来人,永睿一愣,红唇微动。 “你…你怎么在这?” 她的皇兄,太子殿下! 永睿与太子并非一母同胞,要说受宠,永睿公主比楚晏这个太子还要更受宠些。 但到底身份摆在那,总归要敬着些。 可他为什么也要护着那个野丫头? “闹够了?” 楚晏视线冷然扫来,面无表情,瞧的永睿心头一沉。 太子虽不受宠,可如今回了东宫主位,手段凌厉,母妃背地里叮嘱了她,让她面对这位太子兄长时收敛一些。 可她永睿公主,什么时候吃过亏受过气? 她今天,非要狠狠教训了那贱人不可! “哼,是她冒犯本公主在先,这身衣裙是本公主心头所爱,被她盗去,本公主可以砍了她的手!” “衣裙不是在公主手里了?” “那也是被你穿过了。” 她正抓着衣裙,忽而发现不对,连忙将衣裙抬起细看,只见衣裙上竟多出一道破痕。 “这…” 话音未落,“嘶拉…”声声,在没有外力撕扯的情况下,那衣裙竟然自动裂开,成了一条条碎裂布片。 永睿又惊又恼,将手中碎片狠狠丢在地上,抬脚狠狠踩住,指着秦歌舒,一脸愤愤。 “是你,一定是你玩的花样,欺人太甚!” “不过是一条衣裙,我赔你一条。” 楚晏冷声道,冰冷双眸中带着几分浓郁警告,若她再不依不饶,他也没必要与她客气。 永睿还想发作,身侧丫鬟悄悄扯了扯衣裙。 “公主殿下,不如就算了吧,那位可是…” 那位可是太子殿下啊。 再说,殿下都说赔偿了… 永睿在乎的不仅仅是这一条衣裙,更是郁云轩! 她的东西,别说是一条衣裙了,哪怕是一根头发丝儿都不允许旁人碰触! 冷哼一声,袖中拳头紧握。 “哼,今天算你走运,我暂且放过你,但我警告你,离郁云轩远点!” “谁?” 拢了拢肩头外袍,倒是一点也不避讳,谁叫她原本衣袍就是这家伙给弄湿了的呢。 “你!你别给本公主装傻!哼,再让我看到你纠缠他,本公主定扒了你的皮!” 冷哼一声,丢下这一句,又瞧了一眼始终护着的楚晏,今天这面子,是给他的。 愤愤然带着仆从转身离开。 “小姐,您没事吧?可吓死奴婢了。” 梅香这没眼见的,立即上去,几乎将楚晏都给挤开了,拉着秦歌舒左右上下仔仔细细的瞧了个遍,确定无事,这才放下心来。 宽大的袍子罩在她身上,倒将她显出几分瘦小来。 “一码归一码,先前之事不提,这次,多谢。” 她指的是身上这件衣袍。 “不必,举手之劳。倒是你…你与那位郁公子很熟?” “谁?” 楚晏挑眉,感情她到现在还没弄清楚永睿找她麻烦到底是因为谁? 还是说,她真未将那个人放在心上? “就是方才为小姐弹曲伴奏之人,云国质子,京城上下都知道,永睿长公主心仪与他,只是陛下不允,郁公子好像也不愿。” 好像说的还是委婉了些,是根本就不愿意。 “哦…”了一声,秦歌舒点了点头,这才想起,对方似乎说过自己姓甚名谁,只是她并未往脑子里记。 “以后,离他远点。” “呵…你是担心那位公主还会因他找我麻烦?” “并非如此。” 楚晏垂眸,低声道,再抬眸时,一双黑润瞳孔如深潭一般莫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是公主,你又是什么身份?” 地位尊差,这点是眼下无法更改之事。 “你一人,难道能敌千军万马?便是你能,那你身边之人呢?她是当今陛下最疼爱的公主,明里暗里死在她手上的人不少,今日若非我在,她不会轻易罢休。” 他只是想告诉她,再给他一些时日,待他成长到足够强大时,他可护着她,饶是千军万马,亦有他在前。 权当,报她相救之恩。 “那又如何?我想与谁相交,不与谁相交,那都是我的事,我的人生,何须听从别人左右。” “所以,你是要与郁云轩相交?” 剑眉深皱,手指蜷缩成拳,心头那些许酸楚又泛了起来。 秦歌舒只觉好笑,反问道。 “不可以么?” 喉结翻滚,“不可以”三个字卡在喉咙里,却终未出口。 擦肩而过时,秦歌舒脚步微顿,红唇浅扬,道… 第103章 你不合眼缘 “原本对他没什么兴趣,现在看来,皮囊不错,还挺招人。” 丢下这话便潇洒离开,楚晏只瞧着她离去背影,墨瞳幽暗,看不出丝毫情绪。 “衣服我会送至林府还你。” 林府? 唔…看来最近得调林宣煜出去一段时间了。 这厢,秦歌舒离潘候府的时候,发现秦府马车已经离开了。 也是,秦浅丢了那么大的人,秦玉好还不知道在那个犄角旮旯,簪花大会的才艺表演这样能出风头的场面都没来,可见是遇着事了。 “小姐,夫人她们也太过分了,潘侯别庄离秦府还很远呢。” 梅香气恼的不行,跺了跺脚,愤愤道。 庄氏肯定是故意的,这根本不用说。 两辆马车都走了,一辆都不给她们留下,这要是徒步回去,得走到什么时候啊。 别庄在郊区,方圆数十里都是潘候私宅范围,根本不会有农户,更不会有牛马车经过。 “这些贵家小姐公子一时半会也不会回去,小姐,咱们要不再等等?” “不一定。” 秦歌舒道,微微抬了下颚,指向不远处。 只见一辆玉木马车缓缓向两人驶来,最终更是在两人跟前停下,车帘撩开,只见郁云轩那张俊美容颜出现在帘后,眉眼间尽显温柔笑意,手指上裹着的还是方才秦歌舒帮他包扎伤口的绣帕。 看到她身上裹着的男式宽袖长袍,眸中一惊,摁下疑惑,笑道。 “姑娘走的急切,正好我要回城,顺路可捎带歌舒姑娘一程。” 看来,郁云轩是知道秦府马车已经离开了的事。 还不待秦歌舒同意,梅香便连忙拉住了秦歌舒,连连摇头。 “小姐,不要啊…” 要是让永睿公主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扒了小姐的皮!之前郁公子不过就是为小姐伴了个曲就闹成那样,要是知道小姐上了郁公子的马车,那永睿公主八成真的会要了小姐的命的! 盛京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永睿公主恋慕郁公子,为了郁公子连陛下都敢顶撞,手下还不知道教训了多少与郁公子有过瓜葛的女人,哪怕只是郁云轩多瞧了哪个女子一眼,那女子的脸绝对不会完好到第二天。 秦歌舒轻笑一声,挑眉问道。 “怕什么?” “永、永睿公主她…” “我不想惹事,但我也不怕事,她想来闹,也得看她有这本事没有。” 说着,她手臂一撑,直接忽视郁云轩伸出接应的手,跳上了车辕,钻入马车,在他身侧位置坐下。 不让她与他接触?她还偏就要多多接触,气死永睿公主最好,她就喜欢看到那些人既讨厌她又干不掉她的样子。 马车“咕噜”转动,摇晃着前行。 郁云轩一路上倒也规矩,与她保持着君子距离,只是笑妍妍的与她交谈。 “歌舒姑娘方才那一舞实在惊艳,不知姑娘师承何处?那日在集市我观姑娘似乎也有些功夫底子。” “怎么?想学?” 秦歌舒挑眉,伸手捏了摆放在小桌食盒里的精致点心,放至鼻息处轻嗅,淡淡的茶香味传入鼻息,轻咬一口,齿唇留香。 “呵…姑娘若是能教,那自是再好不过。” “可惜,我收人很挑剔,你不合眼缘。” 不合眼缘? 郁云轩下意识摸了摸下颚,忍不住失笑摇头,对着他这幅皮囊,她居然能一次又一次的拒绝,该说她定力好,还是说她眼光高呢? 微微点头。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倒也理解。歌舒姑娘这身衣裳,似乎跟刚才不一样?” “是啊。” 秦歌舒毫不避讳,直接应道,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倒叫郁云轩再接不下话去,只是眼神还不断在秦歌舒身上打转。 柳眉一皱,秦歌舒干脆转眸与他直视,道。 “你盯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还是有字?” “比花更娇,比字更美。” “文骚。” 郁云轩的献殷勤被秦歌舒无情的用“文骚”两字打发了。 他就不信,这个女人的心难不成是铁石做的? 越是如此,越是激发他的征服欲,他倒要看看,野猫被驯服的之后会变得如何乖顺? 太容易得手,反倒没有意思。 只是他估算错了,秦歌舒和不是野猫,而是丛林里的狮子,与野猫,根本不是同一科的。 马车很快入城,直接驶到秦府门口,一路上梅香都是战战兢兢的,深怕永睿公主会带兵将她们拦下,直接将小姐给拿下大卸八块。 以至于马车一停下,她便立即跳下马车,撩开帘子,将秦歌舒扶了下来。 郁云轩告别的话还没出口,秦歌舒便已然落至车外。 “歌舒姑娘…” 对着她的背影,轻唤出声。 她凝眉,回头看来,那回眸一瞬,叫郁云轩微微一愣。 “怎么了?” “没事…下次,可否邀歌舒姑娘游湖?” “没兴趣。” 秦歌舒无情丢下拒绝之语,转身便迅速入府。 再一次被拒绝的郁云轩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她要是答应的干脆了,他反而会多思一层。 “呵…比我想象中的还有趣啊。” “公子,让永睿公主知道的话,怕不会有她好日子过。” 侍卫尚敏低声道,充当马夫驾车而来的便是他。 郁云轩薄唇含笑,似冷非冷,声音清冷。 “哦?那就不知,谁斗的过谁了。” 听得郁云轩的话,尚敏松了口气。 看来公子是晓得分寸的,对那位秦家姑娘虽热情了些,却并未动真情,否则,他还能冷眼旁观永睿公主下手? 他也分明知道,永睿公主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会找秦歌舒的麻烦。 “若是连永睿都收拾不了,那么,我也没必要继续留着。” 言罢,放下车帘,一声“回府”传出,尚敏调转马头,缓缓驶去。 与此同时,回到院里的秦浅大发了一通脾气,将院子里东西砸的砸,摔的摔,好一通发泄。 “那贱人今天出够了风头!偏叫我丢尽了脸面!娘,我咽不下这口气,她今天名声一定传出去了,明天盛京上下便会传出,她才是秦府嫡出大小姐的身份,娘,你快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啊。” 第104章 心比天高 “哼,想办法?你自己将事情搞砸了,我要如何为你补救?” 今天这场簪花大会,原本是要让这两个女儿借着机会大出风头的,可结果却叫她很失望! 庄氏冷眼瞧着秦浅,眼看她举起一只花瓶又要砸下,顺手端起茶盏,轻押一口。 “砸,你尽管砸,将这院子里所有宝贝都砸了你就顺心了?将你父亲给砸来,让你爹知道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没用,只会丢他的脸!” 庄氏的话让秦浅高举着花瓶的手顿在了半空,眼圈红红,一个忍不住,豆大泪滴便落了下来,哭哭啼啼道。 “娘…我苦心多年经营起的好名声,就这么毁了,我不甘心…” “哭就能解决问题了?” 庄氏冷哼一声,放下茶盏,抽出帕子在她的脸上胡乱擦了擦,道。 “不就是出了一次丑?那又如何,接下来还会有许多夫人间的聚会,娘多带你走动走动就是了,下个月便是你父亲寿辰,你啊,为你父亲准备个用心些的寿礼,这些日子你就安分点,在府里待着,哪都不要去,等时间长了,那些事也就揭过去了。” “可是,娘,我听说太子殿下已经回京了,今日虽未至潘候别庄,可今日之事必然能传入他耳中,女儿不想白白便宜了那贱人。” 输给谁都可以,唯独秦歌舒,不过就是个向下来额野丫头,一入府便挤兑她们母女,若母亲成了继室或妾室,那她…她的身份便从秦府嫡长女直接落到庶出女,那差的可不是一截两截。 不管是太子亦或是盛京高门,都不会要一个庶出女做长房夫人,更不可能成为未来嫡母! “都是那贱丫头的错,她一来就克我们,叫我们事事不顺,娘,您快想想办法,将那贱人给丢出府去,还有她娘的灵位,别想入我们秦氏宗祠。” 换了一身衣裳的秦玉好愤愤道,她现在越发确定秦歌舒一定去过温泉池,否则她怎么换了衣裳?还有那朵珠花,眼熟极了。 “娘,那小贱蹄子好手段,一边吊着林府,一边又要勾搭上潘小侯爷,我听说今儿在簪花大会上又与云国质子郁公子勾搭到了一处,真真是个狐狸精!” 秦玉好咬牙切齿道,凭什么好男人都被她给勾了去?都是不长眼睛的么!根本不知道秦歌舒是个什么德性! “哼,瞧着吧,多行不义必自毙,不用我们出手,永睿公主必然会收拾了她。” “就是,跟永睿公主抢男人的,没一个有好下场。” 秦浅接过话道。 她们都在等着秦歌舒被收拾了的那一天。 自从秦歌舒入府开始,她们母女每一天过的顺心! “其他先不管,这些日子你哪都不能去,听到没有?” “女儿都听母亲的,只是…我听说,三日后,太子殿下要去城外大泽福国寺上香祈福,为民祈祷来年风调雨顺。” 大泽福国寺乃是盛京乃至乾国上下最大最恢弘的寺庙,里面便是得道高僧便有数十之多,陛下也经常前去参拜。 传言,陛下经常会与高僧讨论佛道解惑,甚至大泽福国寺主持还会经常预测乾国国运,以开创更恢弘盛世。 太子此次前往,便是作为储君代陛下亲往,为民祈福,需在大泽福寺斋戒数日。 “你从哪听来的消息?可靠么?” “一定可靠母亲,这是女儿的机会,女儿不能错过。” “好,你且回去休息,这事我来安排。” 得了庄氏保证,秦浅面上一喜,方才阴霾尽数扫去,连忙点头应道。 “是,娘,女儿都听您的。” 匆匆应下,而后便难掩笑意转身离去。 她有信心,只要能见到太子殿下,她就有把握将殿下的心给抓获。 到时候,只要能成为太子妃,谁还敢瞧不起她? “娘,您只为长姐铺路,怎么一点也不为女儿将来做打算?” 这才将秦浅哄走,秦玉好噘着红唇,挨着庄氏不满道。 “傻丫头,你长姐要是能成为太子妃,你的身价自然会跟着水涨船高,到时候别说潘小侯爷了,做个王妃都是可能的。” “真的?” 王妃?她没听错吧?这可是她先前想都不敢想的啊。 一瞬间,秦玉好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仿佛那王妃之位已经唾手可得,就摆在她眼前了。 “所以,咱们得帮浅儿,只有她成功俘获太子的心,那咱们母女才能有好日子过。” 庄氏几乎胸有成竹,脸上难掩野心。 她是庶女出生,娘家势力虽就在京城,但也不够牢靠,否则当初也不会许给一个还没在京城站稳脚的小官! 她这辈子是没指望了,只能将所有期望都依托在这两个女儿身上。 所以自小,她对秦浅和秦玉好礼仪琴棋书画等教育上都肯狠下血本。 更是次次阻扰秦正将董氏母女接来,在外头更是将董氏母女的存在遮的严严实实。 眼下虽说要遮掩不住了,可她们等待多年的机会也来了。 这一举,必须要将太子给拿下! 那厢,秦歌舒可不知道庄氏母女心比天高,只急冲冲的回了院子,行至秦老太太房中。 这会儿老太太正靠在软榻上打盹。 见着秦歌舒进了来,便想叫醒老太太,倒是她动作迅速,做了个“嘘”的手势,又对佟嬷嬷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 然后才放轻手脚,行至老太太身侧坐下,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顿时,药草清香传入鼻息,药草熬成膏状,用指尖轻轻沾染些许,在指尖摸开,然后分别在老太太的两处太阳穴轻轻摁柔。 老太太的呼吸更加均匀了些,那原本熟睡中紧皱着的眉头也在她这一下又一下的轻柔摁捏中渐渐舒展。 老太太这一眯睡的沉,原本少觉多梦的老太太,这一觉竟直接睡到了晚上掌灯时分,还是被食物的香味给引诱醒了的。 瞧着一室不甚明亮的烛火,一时间有几分恍惚。 “佟嬷嬷?” “唉,老夫人,您醒了?” 外间忙碌着的佟嬷嬷听到声儿,连忙端了油灯,进了里屋。 “这都什么时辰了?” 第105章 大泽福国寺上香 佟嬷嬷笑的眉眼弯弯,道。 “刚过酉时二刻,您今儿睡的沉,老奴没敢打搅。” “都这个时辰了?舒儿她们回来了吗?” 老太太自己都有些惊讶,只觉得这一觉睡的她通体舒畅,原本有些涨疼的脑袋,这会儿也觉得神清气爽,舒坦多了。 佟嬷嬷笑道。 “回来了,回来了,歌舒小姐先前来过,还不让老奴叫醒您,亲自给您按摩了会呢。” 一边说着,一边将老夫人扶了起来,走到外头餐桌边坐下。 “如何了?” “听说是出了大彩呢,庄氏院里可不好看。” 佟嬷嬷撇了撇嘴,做了个嫌弃眼神,待老太太做好便忙碌着传膳,捧了水杯让她漱口。 “说来也怪,舒儿在滨州老家都承习何人?样样都不弱。” “那也是先夫人教导的好。” 盛了一碗莲子羹放到老太太面前,佟嬷嬷哄道。 “那老夫人,明儿上香还去么?” 原本这两日秦老夫人总是头疼,想着去城郊大泽福寺上炷香,再食两日斋饭,念念佛,兴许能舒坦些。 可眼下瞧老太太这神清气爽的样子,似乎没必要了。 老太太却是一脸认真,道。 “去,当然得去,拜佛得虔诚,不能有求时再拜,你去说一声,让舒儿明儿与我们一道去。” “唉,老奴等会就让人传话去。” “庄氏心眼小,她那两个闺女眼见也不高,我这若是走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撺掇着欺负舒儿。” 老太太心里明镜着呢,这府里不让人省心的,从来都不是舒儿,而是那对母女! 消息传来时,秦歌舒正坐在窗下,抬头看着一轮圆月,月色皎洁,如她穿越而来的那天一样。 夜深人静时,难免会多思虑一些。 梅香欢喜而来,将一叠糕点放到她面前小桌上,笑道。 “小姐,明儿老太太要去上香,让咱们一块去,得早些起,您快歇着吧。” “上香?祖母信佛?” 她没看到老太太房里有供奉观音尊相等物,竟不知老太太还是信佛的。 “倒也不似林老太君那样,只是初一十五都会去寺庙上香,添些香油钱,有时候还会在寺里斋戒几日,苦行清修,为咱们秦府积德。” 一边说着,梅香一边快速拾掇着,将床榻铺好。 “这次去几日?” “唔,估摸着得两三日,原本初一就该去了,因着这次簪花大会才岔了的。” “恩,知晓了。” 应了一声,秦歌舒正准备进入卧榻休息,忽而看到梅香将那件藏蓝色绣孔雀纹男式衣袍拿起,她脚步一顿,旋即转身拿过。 “这个我来就行。” “奴婢是想拿去洗一下。” “你去休息吧,这里不用你伺候。” 梅香知道自家小姐脾性,那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只得福身应“是”,而后便转身离开,顺道将屋门带上。 拿着那件男式衣袍,秦歌舒放在鼻息间轻嗅,淡淡墨香传入鼻息,眼前浮现出少年挺拔身姿,眉眼中却没有过多情绪。 “也不臭,没拖着几日不还,明儿一早跑一趟吧。” 她不想与旁人多有瓜葛。 坐下决定,将衣袍叠放一旁,上了床榻躺卧,指尖弹出,烛火骤熄,窗外是影影绰绰随风摆动着的树影。 翌日一早,在梅香起身之前,秦歌舒便驾马奔向林府。 此时,天际方才泛起丝丝鱼白,敲开林府大门时,门童还打着呵欠。 “秦姑娘?今儿怎这么早来?” “你家小公子可在府上?” “小公子?啊…昨儿夜里便出发了。” “昨夜里?可有说去哪了?” 秦歌舒迈入的脚步一顿,包裹里的衣裳还揣着呢。 什么事走的那么急? 门童摇了摇头,如实道。 “小的也不知,这也不是小的能过问的,秦姑娘可是要找我家小姐?” 脚步退回,她道。 “时辰太早,不必唤她,这几日我要出门,嘱咐她勤加练习,回来我检查,还有这个,劳烦你回头交给你家小公子。” 言罢,将包裹甩入门童手中,也不待门童应下,再眨眼时,已经翻身上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若不是东西还在手里捧着,门童都要以为自己方才只是做了一个梦。 赶回府时,一行马车已经在门口候着了,轻车简从,装带的也只是一些上香用的元宝蜡烛。 秦歌舒骑在高高马背上,腰背挺直,马尾高束,那叫一个英姿飒爽,驾马行至马车跟前,老太太正撩了帘子,笑眯眯的瞧着她。 “你这丫头,一刻也闲不住,这一早上又去了哪?” 秦歌舒笑回。 “走的突然,一去就要几日,方才去了一趟林府,给果儿嘱咐了些话。” “你倒是个尽责的,上来吧。” 老太太拍了拍身侧,示意秦歌舒上马车,哪有姑娘家整天骑马过街,抛头露面的。 秦歌舒却是飒爽一笑,拍了拍马脖儿,道。 “我还是骑马吧,就行在马车前头,保护祖母呢。” “你这丫头,就你主意多。” 老太太虽这样说着,言语间却都是宠溺,放下帘子,一人一马,前后两辆马车,在清晨时分,缓缓行过青石板路,出了城,向城郊而去。 晨起,待东边太阳跳脱出地平面,洒出第一束光辉时,林府大门再次被敲开。 这次不是旁人,正是那个使得林家二公子林宣煜连夜赶离的罪魁祸首。 只是他在高塔之上,足足等了一日,都不见秦歌舒身影前来。 他召来侍卫,问道。 “秦府可有来人?” 侍卫摇头,答之。 “并未。” 至傍晚时分,楚晏又召了人来问。 “秦府那位女先生可有来教林果儿习武?” 侍卫仰头望天,又答。 “也未曾。” 直到夜幕降临,黑夜笼罩大地,天空挂起点点繁星,他才面色森冷,甩袖离去。 行至大门处,门童恭敬送客。 “公子慢走。” 他今儿当值可真真倒霉,一早便被秦府姑娘敲醒,这都半夜了,又被叫醒开门送客。 府中下人虽不明楚晏身份,但从老爷公子对他恭敬态度也可以判断出,是他们得罪不起的贵客。 第106章 佛门之地 大泽福国寺建造恢弘,占地庞大,足足占据一整座山头,除却前头供奉之地,便是厢房都占了百亩。分前后东西厢房,互不干扰。 一早入寺之后,秦歌舒便陪着老太太参拜了正殿中央供着金身的佛祖以及满天神佛。 她是不信鬼神的,但自己能重生,甚至穿越到这个历史上都没记载的国度,对这神鬼不免又生出了几分敬畏。 拜了神佛之后,又诵了一天的经,到晚上回了厢房时,她都觉得耳边嗡嗡都是念佛的声音,一时叫她难以入眠。 辗转反侧多时,却全然没了睡意。 干脆起身,推门入院,没曾想,这么晚了还有人? 黑影快步而去,她眉头一挑,鼻息间传入些许香味,放轻手脚跟了上去。 只见黑影出了厢房,直往后山茂林而去。 她有功夫在身,行走间自然轻巧,寻常人根本听不到丝毫动静。 很快,只见小巧身影很快便在一处大树下蹲下,背对着人,左右张望了一番,然后迅速摸出一个油纸包,打开之后,食物的香味便更浓郁了。 她抓起一块鸡腿,张口便咬,尝着肉味,满足的发出一声叹息。 “嗤…” 轻笑声出,惊的小巧女子险些弹起,惊恐看向四周。 “谁?是谁!别装神弄鬼的,给我出来!” “佛门净地,你却躲在此处食肉。” 小巧女子四下张望,什么都没看见,心里不免慌乱,几乎要哭出来,“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嘴里喃喃。 “别啊别啊,我知道错了,只是我太饿了,我在这都小住数日,许久没沾荤腥,好不容易才托人给带了些肉来,我不吃了,我真不吃了,神仙爷爷,佛祖奶奶,别惩罚我,别惩罚我啊…” 说着还双手合十,眯着眼儿,一脸惶恐求拜拜的样子。 秦歌舒只觉好笑,一伸手,便将她手中油纸包摘了过来,再转身,潇洒靠在树干上,瞬间食物香味传入鼻息,看向那又是害怕又是心虚的小姑娘,收起捉弄之心,笑道。 “起来吧,你的这份善心,姑奶奶便替佛祖收下吧。” 一听这话,小姑娘当即睁开双眸,左右一张望便看到了那正捏着鸡翅轻啃着的秦歌舒。 分明就是与她一模一样的女子! 当即气的不行,提起裙摆便站了起来,愤愤的跨到秦歌舒面前,一把便要将食物躲回,谁知秦歌舒动作更快,高举手臂,那小丫头直接扑了个空。 “还给我,哼!你骗我可以,但你不能抢我的肉!” 可怜巴巴,委屈兮兮,她想吃肉,她馋了好久… 柳眉微挑。 “呵…刚才还那么怕,这会儿又要吃了?你就不怕真有报应?” 小姑娘摸了摸鼻子,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眨了眨,心虚道。 “刚才被吓着了,那是因为,因为…咳…我还真以为报应来的太快,知道是你作弄,我就不怕了。” “呵,你可真够直白,我瞧这西厢院里入住了不少年轻女子,都想不开,堪破红尘了?” 她下午扫到,个个都挺漂亮,有些打扮花枝招颤,若不是堪破红尘,难不成还能是看中了哪位佛门弟子? 那小丫头听着话,一边点头,眼睛却都粘在她手里的油纸包上。 “你难道不知?她们哪是堪破红尘了,分明都是为了红尘之事来的。” “哦?” “你可别说你不知道,你难道不是为了太子殿下才来的?” “太子?什么意思?” 她可不是多事,只是纯粹好奇,多此一问,手里捏着油纸包,对面小姑娘便被捏住软肋,有问必答。 “你不知道?后天太子会代陛下前来大泽福国寺祭拜,这消息早就私底下传开了,你今儿来的巧,待到明天,别说西厢房了,便是山脚下的农户都没的住。” “呵…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当然,都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呢,毕竟是太子,没意外的话,那就是储君,将来可是…唔…” 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小丫头不敢再说了,这可是要掉脑袋的话,哀怨瞪着秦歌舒,道。 “我都说了,你该给我了吧?至少分我点呀,我娘数日前就将我安排进来了,这地方,天天吃斋,日日诵经,我都瘦了一大圈了。” 小姑娘哀怨极了,她对太子没兴趣,她只对食物有兴趣啊! “呵…你是谁家的?” “我父亲是统武一品大将军,莫冲,我叫莫莺儿,这位漂亮的姐姐,可以还给我了吗?” 你可以调查出我老底,但你得给我肉! 只能闻着肉香,却不能吃的感觉太折磨人了! 她是将军之女,规矩自然就没文人家那么繁琐,虽没蛮横到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地步,但性子也是爽快。 被逼着送入寺庙,斋戒数日,清淡食物早就让她撑不住了。 好不容易托人弄来了半只烧鸡,在厢房吃怕被抓住,要知道那些贵女们巴不得将人都挤出去,这样就能少一个竞争的对手。 她是对太子没兴趣,但太子可以瞧不上她,她却不能在没见到太子之前就被淘汰出局,回去会被阿娘揍的。 那烧鸡腿才尝一口,就被人给装神弄鬼的抢了,能不伤心么? 好吧,也是她自己做贼心虚。 秦歌舒微微勾唇,将油纸包丢还给她。 “吃完记得擦嘴。” 莫莺儿连忙接住油纸包,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紧紧抱在怀里,胡乱的应了一声,抓起鸡腿又咬一口,满嘴肉香,满足! 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才她将自己老底交了出去,那要是这姑娘将她给举报了,那她不就完了? 连忙追着低喝一句。 “喂,你刚才也吃了,不许将我说出去,否则我一定拉上你做垫背!” 离开的脚步微微一顿,秦歌舒轻笑挑眉,月色下,那张冷艳面容透着几分寒霜般诡谲。 “你在威胁我?” 那森冷语气,方才分明还是装神,现在瞬间便如地狱幽魂,随时勾魂。 莫莺儿心肝儿一颤,连连摇头,将油纸包护的紧紧。 方才她一个不留神便被摘走了,这一次,她誓死守护! “没…我的意思是,咱们不要互相伤害,不好么?” 第107章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翌日,秦歌舒起身时,寺里的小沙弥们已经开始诵经上早课。 声声佛经入耳,伴着晨间的鸟语花香。后山林间,空山新雨后,舒爽怡人。稍练了会拳脚,引的落叶“飒飒”作响。 秦歌舒收势时,衣裙沾了林间湿露,稍见湿润。 扯唇一笑,扬声喃道。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来这山间小住几日,也是舒坦。” 以前,她的生活节奏很快,从来没停下过脚步好好欣赏这世间风景,山间景色虽美,却也不是她能久留之地。 起身欲走时,忽而眼角撇到一抹浅黄色身影,当即,眸色幽深,低喝出声。 “谁?” 杀意凌然乍现,对方也没刻意隐藏,沉声笑着便至树后走出,年约四十出头,一袭僧人衣衫,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光滑似卤蛋一般的脑袋上顶着六个戒疤,并未上前,只是与秦歌舒微微弯腰,念了句佛号。 “阿弥陀佛。贫僧清净,并非成心打扰。” 见是僧人,秦歌舒稍稍放下戒备,只是一双清冷双眸并未挪开,也未接话,只听他继续道。 “贫僧晨起在这林间采药,偶然瞧见姑娘习武,招式新奇,这才驻足片刻,未曾想还是叨扰了姑娘。” 说着,他还将背在身上的竹篓拿过,里头确实装了些许草药,还带着泥根,显然是才采摘不久。 她的戒心这才放下,与之双手合十,微微作揖。 “是小女叨扰大师,借此地练些拳脚,强身健体罢了。” 她招式飒爽,拳脚丝毫不拖泥带水,若只是强身健体,大可不必这般,显然,她的功夫极佳,杀人也不在话下。 清净连忙又念叨了句佛号。 “大师不敢当,贫僧只是一个小小僧人,担待不起。” “没别的事的话,那小女便先告辞了。” 虽是僧人,但毕竟男女有别,若叫人看去,难保不会编排一二,秦歌舒虽不在乎那些,但秦老夫人也在,连累她老人家,让她背上个教养不善的名头便不好了。 只是刚转身,又听得清净唤了一声。 “姑娘留步。” 脚步微顿,挑眉看来。 “还有事?” 只见清净从竹篓里拿出一根带着湿泥草药,递到秦歌舒面前,道。 “空山新雨,难免湿冷,姑娘沾了晨露,当心受寒,将这个拿去煮汤时放些,驱寒保暖,避免着凉。” 伸手接过,薄唇微抿,龙齿觅,确实是个好东西,也不推脱,直接道了声。 “多谢。” 清净,大概取之六根清净之意,也不知这位僧人都经历过什么,取这样的佛号,便是斩断前尘,过往恩怨,六根清净远离红尘烦扰。 捏着龙齿觅回了厢房,交给梅香拿去炖汤时放下,再去寻老太太时,她早已起身。 “用了斋饭,我去前头诵经念佛,你若是嫌烦,就自己在这附近走走,莫要闯祸。” “祖母,我像是会无故招惹祸事的人么?” 秦歌舒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眸儿,对老太太最后那一句特意叮嘱表示抗议。 只可惜,她虽不是那种会无故招惹祸事的人,祸事却会主动找上门。 老太太在佟嬷嬷的陪同下去前殿佛像前诵经,倒也陪了不少贵夫人,到这会儿老太太还只是疑惑这两日怎会这么多人,却不知是太子要来。 不到晌午,又陆续来了一些人,其中便有庄氏和秦浅母女两。 见到秦歌舒时,秦浅气的咬牙切齿。 “怪不得昨儿一早老太太便带着人出府了,原来早打了这样主意!” “将你脾气收了,别被她牵着鼻子走,她在又如何?还能影响得了你?” 庄氏到底是道行深些,扯了抹浅笑,上得前去。 这会儿秦歌舒正坐在长廊下看着草木下排列成队的蚂蚁搬家,寻思着,这是要下雨的节奏。 忽而听的脚步声传来,不用回头,便听得庄氏声音入耳。 “这不是舒儿么?怎么也在这?” 抬眸扫去,看到不远处一袭白衣,轻纱遮面的秦浅,配上那双水汪汪的大眼,当真叫人我见犹怜。都说要的俏,一身孝,果真不错。 看来,这对母女消息也挺灵通,她勾唇一笑,扬眉道。 “姨娘和庶妹为何来此,我便为何而来,你我目的一样,何必多此一问。” 果然,果然! 老太太果然在为秦歌舒铺路! 这心可真大!大到想要登天! 也不看看她是什么身份!还妄想太子妃!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门都没有! 秦浅压下心头愤怒,袖中拳头紧握,修剪整齐的指甲陷入掌心皮肉,生生的疼,却也叫她逐渐冷静,深吸口气,眼眸微转,浅笑道。 “姐姐,人前可不能这样唤我与母亲,外人都知我母亲是秦府嫡夫人,可不知道姐姐与先夫人的存在。” “哦?” “你若这样唤,叫有心人听去,怕是要误会爹爹一夫双妻,再编排一二,影响仕途,那对咱们秦家可不好。” 这是想用秦正仕途,乃至秦府未来威胁她? 可秦歌舒最不喜被人威胁。 微微点头,面上竟满是肃然认同。 秦浅心里正得意,便见秦歌舒修然起身,冷笑道。 “你说的对,所以不该这样稀里糊涂,该是让父亲对外解释清楚,我母亲董氏乃父亲明媒正娶的嫡妻主母,这样别人就不会误会了,你说,可对?” 言语间,已行至秦浅面前,那狂娟眼神,阴冷气势,叫秦浅心里陡然一怔,下意识的想要后退,反应过来时,又强装镇定,深吸口气,与她对视,笑道。 “你说,谁信?有何凭证?我劝你,还是莫要自取其辱了。” “那就走着瞧。” 抬手狠推了秦浅一把,秦浅身形不稳,连退数步,踩了裙角,直接摔在地上,颜面尽失。 而秦歌舒踏步而来,垂眸,嗤笑,冷傲脸上满是冰霜和不屑之色,轻渺,看着秦浅眼神如看刚才那群蝼蚁一般无二。 带秦歌舒离去,秦浅才愤然起身,瞧着她的背影低吼。 “难道你要全然不顾秦府颜面吗!” 第108章 今晚后山,等你 她的低喝和愤怒对秦歌舒半分影响也没有,甚至让她连脚步都没有顿一下。 秦家名声如何,跟她有什么关系? 在她眼里,秦府只是她暂时的栖身之所,她要的就是让秦家上下不得安宁,让辜负了董氏母女的秦正付出代价,更要让害死董氏和原主的庄氏母女血债血偿! 恩必报,债必偿! 秦歌舒刚离开一会,昨儿夜里遇到的莫莺儿便从树后蹿了出来,白日里光线明朗,将她看的更清楚一些,皮肤白皙,一袭浅粉色坦领半臂,梳着半垂南瓜髻,微微上挑的凤眸,顾盼间竟带了几分风情万种。 她一眼就认出了秦歌舒便是昨儿夜里夺她烧鸡之人。 原本是想瞧瞧教训一番,没曾想反而看了一出好戏。 悄然行至秦歌舒身侧,手肘戳了戳她,道。 “你们姐妹不合?” 眼尾扫来,认出来人,薄唇微弯,道。 “不是很明显?” “奇怪,没听说秦家还有一位嫡长女啊?那位有名的双姝之一,啧,就因为她,我没少被阿娘教训。” 想起家中母亲,每每逼她读诗作画时便要将秦浅和潘观月拎出来念叨一番,她那耳朵都要听的起茧子了。 秦歌舒柳眉一挑,回道。 “现在知道了?” “啊…这倒是…不过…” “还有,盛京双姝恐怕已名不副实。” “啊?这是为何?” 莫莺儿一愣,脚下跟着一顿,然而秦歌舒却未歇下脚步,眨眼间便错开了两个身位,莫莺儿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只听秦歌舒声音清冷。 “簪花大会没去?” “我去做什么啊,我既不会作诗又不会抚琴,难不成还能表演个胸口碎大石或者耍个大刀?呵…我倒是想,我阿娘不允啊。” 忍不住轻笑出声,而后又苦了脸。 “所以我一早就被塞到这地方来,白白吃了数日斋菜,这谁受的了啊。” 莫莺儿揉了揉瘪瘪肚皮,想念昨儿晚上的那半只烧鸡。 忽而,秦歌舒脚步一顿,黑亮瞳孔中带着几分算计之色,瞧向莫莺儿,倒看的莫莺儿有几分瑟瑟。 “你…你这样瞧着我做什么?我身上可没什么你好贪图的。” “可还想吃烧鸡?” 烧鸡? 莫莺儿感觉自己正在一步一步被她引入圈套,但是她无法挣扎,只能头也不回的怒扎进去。 微微点头。 “只需要你帮我一个小忙。” “小忙?什、什么忙?” “与你而言,举手之劳。” 招了招手,在莫莺儿耳边低声嘀咕片刻,莫莺儿听的眼都瞪大如铜铃,惊愕的指着秦歌舒。 别看她生的一副聪明相,其实她脑子不灵活的。 “可我与那些贵女关系并不好。” “无甚影响,你照我说的去做就行。” “你这个人,心思太深,太可怕了。” 莫莺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想到自己这样做了会带来如何结果,可偏偏还有几分抑制不住的欣喜。 这一刻,她决定,以后可千万不能得罪这个女人,更不能与她为敌。 “好,我可以帮你,那烧鸡…你如何弄来?” “今晚后山,等你。” 冷然丢下一句,秦歌舒身影便已闪出月拱门。 莫莺儿微微抿唇,整了整衣衫,从袖中抽出一方丝帕,轻轻捏着一角,不说话时,只单单瞧着谁能知道她其实是个心思单纯的吃货? 有人的地方便有八卦,莫莺儿步入偏厅时,正有几个贵女细细交流着盗听来的传闻。 不是哪家夫人又捉了家主的丑事,就是哪家妾室又生了个儿子,亦或是哪家小姐跟哪家公子的趣事。 但这次,被议论最多的,还是簪花大会上,秦浅出丑一事。 “你们说,她这双姝名头到底怎么来的?那一舞可真是尴尬,我听说昨儿她还登了潘候府门,却被潘候夫人拒之门外,啧啧…” “我也听说了,当晚潘候夫人脸色就不好。” “说来也怪,这秦府一晚上出尽了风头。” “倒是,谁知道那秦什么舒的什么来头?怎的先前都没听过?” 议论纷纷中,莫莺儿捏着帕子,窈窕走入。 “你们当然不知。” 以前,她可不喜欢跟这些贵女们打交道,仗着有几分墨水,便端的高高的。 这会儿,她端端往人群里一站,一双双眼睛便集中在了她身上。 “你知道?” “我不仅知道,我还很清楚。” “哦?到底如何,快说说。” 莫莺儿抿唇一笑,故作神秘,放低了声儿,悄声道。 “那位秦歌舒,是秦府藏在滨州老家的嫡长女,所以我们都不知晓。” “嫡长女?藏在滨州老家了?怪不得没听说过。” “这一身才艺,难不成也是在滨州老家专门请了人教授?” 一些贵女忍不住问道,八卦让她们聚在一块,完全忘了彼此将是竞争对手。 瞧着话题要被带偏,莫莺儿又抛出一句。 “你们就不好奇,她为何被藏在滨州老家,如今又为何突然入京?” “为什么?” “因为…” “你别卖关子,快说快说。” 莫莺儿眼眸一转,竟是端着架子不说话了,引的那些个贵女心里痒痒的很。 有眼见儿的,连忙起身,挪出个位置,扶着莫莺儿的手臂,将她搀扶着坐下。 “好姐姐,你快说吧。” 这还差不多。 端起茶盏,轻珉一口,而后神神秘秘道。 “因为秦歌舒,根本不是庄氏所出。” “什么?那她只是一个庶女?甚至还只是一个私生女?” “想什么呢,方才不是说了,她是嫡出长女,要说庶女,只怕那曾经无光无限的双姝之一,才是庶出吧。”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耐人寻味。 哪个敢信? 当初被捧的越高,越要人仰望的人,一旦跌落神坛,便是个个都想要踩上一脚。 更何况,早就有人看不惯秦浅那故作清高的样子。 莫莺儿丢下这么个重磅消息,顺手捏了糕点入口,好吃好喝了一阵,也不将话儿点破,半说半遮,叫人猜去。 这一猜二传,不到晚上,便已在众人间传开,最初的话,传到后来那可都变了味儿。 第109章 没人吃你这套 晚上用斋饭时,秦浅在院中与几位贵女迎面而遇。 她认出其中有冯侍郎之女,还有凌太尉之女,都是盛京贵女圈中的佼佼者。 秦浅迎心中讶然,本以为太子要来祭祀一事知道的人并不多,眼下看来,是她低估了。 迎面而去,笑妍妍行礼。 “各位姐姐安好。” 谁知,她这笑妍妍的样子,却被几人侧身避去。 “可不敢受。” 说罢,多余的话也没有,直接越过她便要离去。 秦浅一惊,心想,必然是她簪花大会上出了丑,才叫这些贵女们这般作态对她。 不甘心的她又快步跟上。 “不知我可有荣幸邀请各位姐姐去我屋里喝杯茶?家母新得的雨前碧螺,今年新茶。” 这才阳春三月,便能得新茶,确实少有。 但在场的哪家贵女会缺她这杯茶? “你还是留着自己尝吧,秦小姐这样的人,我们可攀附不起。” 冯氏嫡女冯青檬冷哼道,瞧着便是这几个当中的小头儿,她这一声轻嗤,当即便引起其他几个一起轻笑出声。 秦浅哪里被人这样驳过面子,一阵挂不住,微微咬着红唇,瞬间便红了眼圈。 “你可别这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凌家公子不在,没人吃你这套。” 看秦浅这模样便叫冯青檬一阵恶心,这话当真是半点脸面也不给,原本她就瞧不惯秦浅那狐媚样,故作清高,却跟盛京许多公子不清不楚,传言她的蓝颜知己没有十个八个也得有五六个。 至于那位凌家公子…哼,他就是个瞎子! “冯姐姐,你别乱说,我家兄长也不吃她这套。” 一声娇斥响起,便是凌太尉嫡女凌纸鸢,先前她还是挺看的上秦浅的,觉得她既端庄又大方,还满身才艺,是个难得的,也曾以为兄长与她甚是般配,甚至还在兄长跟前替秦浅说了不少好话。 可自下午听了那些传闻之后,凌纸鸢这心里便不是滋味了。 先说那庄氏,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凭着那龌蹉手段上位,教导出来的子女能是什么好的? 常言道上梁不正下梁歪,再看秦浅,那就是个庶女,小门户出来的便罢了,还是个庶女!哼,与她兄长根本不配! 凌纸鸢轻渺一哼,可真是叫秦浅心凉了半截。 要知道,这丫头先前可是一直跟在她身后姐姐长姐姐短的,怎么突然就变了脸呢? 微咬唇瓣,深吸口气,依旧眼含薄泪。 “我不过是失了次手,出了次丑,你们便如此话里话外的挤兑我。” “呵…你出丑丢的是你自己的脸,与旁人有什么关系?” “冯姐姐,我知你一直瞧不惯我,只因我与凌家公子关系亲近了些,但我与他清清白白,我们不过是闲时谈论谈论诗词,并无、并无…” 咬了咬唇瓣,苟且二字如何也说不出口,意思却已经到了。 这分明就是在说冯青檬是在嫉妒她!嫉妒她跟凌家公子关系好,也点破了冯青檬对凌家公子的那点心思。 冯青檬这脸上如何挂的住?当即脸色一变,捏着帕子指着秦浅。 “胡说八道,你与他关系如何,跟我何干?” “若冯姐姐瞧不惯我与凌家公子亲近,那我以后躲远些就是…我,啊…” 话音未落,一声响亮的“啪…”便落在了秦浅脸上。 清脆响亮,出手迅速,叫人避之不及,谁也没想到冯青檬竟直接赏了秦浅一巴掌。 秦浅捂着吃疼脸颊,茫然四顾。 冯青檬竟然敢动手打她?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打她!还往她脸上招呼! 又委屈又愤恨,咬牙切齿,愤愤瞪了回去。 “你自己心思龌蹉,还不让人说了?我与凌公子关系亲近一些,你便跟个妒妇一样,传出去我看谁还敢要你!” “好啊,你这小贱蹄子,跟你娘一个德行,都是不要脸的,我今儿非得撕烂你的嘴,叫你再胡说八道!” 一时间,两人争吵之下,竟动起手来,一个拽头发,一个扯裙子,场面一片混乱,凌纸鸢几人连忙从中阻拦拉扯,这一不小心,便也卷入其中。 几个平日里端庄贵女在寺庙厢院大打出手一事,很快便传开了,秦浅本就势单力薄,再加上簪花大会和下午的那些传闻,一时间便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夜风卷着落叶飒飒,丛林深处,一簇篝火“噼啪”作响。 莫莺儿循着肉香而来,只见篝火前,秦歌舒正握着树枝,插烤着一只野兔肉。 “行啊,真来了,言而有信,不错不错。” 说着轻抚裙摆挑了石块坐下。 “你替我事情办的漂亮,我自然不会食言。” “举手之劳,举手之劳,好香啊,这哪里来的?” “山里捉的。” 秦歌舒随口应道,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倒是莫莺儿微微一愣,摸着鼻头,道。 “这…这是佛门之地,山中鸟兽都受佛家熏陶,这样,不太好吧?” “这样啊…那你还吃么?” 火光映照着秦歌舒容颜,薄唇含着浅笑,三分冷艳,三分娇艳。 莫莺儿咧嘴一笑,笑的那叫一个调皮。 “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份罪孽,便让我来承担吧。” 说着便伸手来接秦歌舒手中树枝,却被秦歌舒抬手一拍。 “还没熟。” “好香啊…” 忍不住擦了擦口水,那被烤的皮儿都焦了的兔子散发着阵阵肉香,诱人极了。 耐着性子等了一会,一双眼睛恨不得粘在烤兔身上,漫不经心的问道。 “你这样整你那庶妹,不怕她报复你?” “呵,那也得看她有没那本事。” 说着,手腕一翻,眨眼间手中多了一把锋利匕首,刀锋乍现,寒光微闪,手起刀落间,一只兔腿脱离而出,抬手递至莫莺儿跟前。 莫莺儿连忙接过,顾不得烫,上嘴便咬了一口。 “唔…烫好烫好烫…” 一边囔囔着烫,一边却舍不得将口中兔肉吐出。 这兔肉被烤的外焦里嫩,也不知秦歌舒加了什么料,一口下去,娇嫩多汁,美味极了。 囫囵咽下,对着秦歌舒连连称赞。 第110章 太子殿下来了 “好吃,太好吃了,比昨天那烧鸡不知道好吃多少倍,这波不亏。” 这波当然不亏了,她不过是动动嘴皮,传传话罢了。 “我说你手艺这么好,不如去开个餐馆吧?我必定日日捧场。” “不开。” 秦歌舒声音清冷,张口便是拒绝的话,叫莫莺儿倍感无趣的同时,又有些惋惜,过了今晚,可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食物了。 忽而,眼眸一亮,她偏头看着秦歌舒,手里还捧着兔腿儿,笑眯眯着凤眸,道。 “不如,以后你有什么需要还找我帮忙呀,别看我瘦小,我也是有本事的。” “哦?比如呢?” “唔…我武艺高强…额…这个,也就比你差一丢丢。” 想起昨儿夜里,眨眼间这人便从自己手中夺走烧鸡,身手迅速如鬼魅,她自认,确实差了那么一点点。 “哎呀,多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对不对?你留着我,日后总有用得着的地方,我也不索要报酬,只需要…嘿…我帮你一次,你请我吃一顿,如何?” 她的话让秦歌舒微微挑眉,在莫莺儿期盼的眼神下,轻笑道。 “考虑考虑。” “别考虑了,就这么定了,那个兔腿可否也给我?” 麻溜的将兔腿啃完,指了指她手中另一半兔肉,笑眯眯道。 翌日一早,西苑贵女个个起了大早,早就起床梳妆打扮,秦歌舒却如往常,练完拳脚回得厢房,陪老太太用斋膳。 “庄氏母女昨儿来了?” “祖母瞧着了?” “哼,闹的动静不小,能不知道?” 最近那丫头实在不安分。 将一份温热小米粥端至老太太跟前,秦歌舒倒是乖巧,劝慰道。 “听说今儿有大人物要来,西厢苑的这些贵女大多都是冲着那位贵人来的。” “你也听说了?” 老太太一手捧着碗,一手握着筷子,抬眸瞧来。 “是,孙女也是这两日才听到传闻,也奇怪,谁家公子这般派头。” “皇家的公子。” 老太太轻哼一声,话儿一转,瞧着秦歌舒,嘱咐道。 “你这两日没事莫去前头乱逛,早知道我昨儿便带你离开了。” 看来老太太先前是真不知道,还真是误打误撞碰到这事。 秦歌舒心里有了底,轻应一声。 “孙女明白。” “你是个乖巧的,比你那两个妹妹拎的清,那人物是什么身份?便是这西厢苑就这么些贵女。” 老太太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 “不该咱的,咱不去肖想,徒惹烦恼。” “祖母说的是,孙女谨记着呢。” 秦府是小门第,又是外官调入,祖上没有什么大的功业荫蔽,而秦正在这位置上坐了五六年,为人不够圆滑,处事也不够亮眼,想要再近一步,根本没可能。 盛京中高门世家多如牛毛,怎么选也选不到秦府来。 偏秦浅那年少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仗着几分姿色名声,便想要博一搏。 只可惜,如今这名声,这姿色,也在一步步走向毁灭。 杀人取命不过是眨眼之事,没什么趣味。 她要的,就是将庄氏母女所拥有的一步步夺去,一步步的走向灭亡,垂死挣扎,那才有趣。 大泽福国寺乃乾国第一佛寺,称之为国寺也不为过。 浩浩荡荡的队伍自城门行来,前后数十侍卫,太子楚晏端坐在轿惗中,四周垂着明黄色帷幔,将他身形遮挡。 行至山脚时,楚晏扬声唤“停。” 侍卫首领护在楚晏身侧,听得命令,扬手喝停。 “殿下?” “既是代表父皇为民祈福,岂有抬上去的道理?放本宫下来。” 他要徒步而上。 太子发话,无人敢反驳,迅速将轿撵落下,只见楚晏撩开帘子,倾身而出,身形修长,裹着一袭绛紫色广袖长衫,看着那一阶阶而上的青石台阶,一眼看不到尽头。 “走吧。” 屏退轿撵,拾步而上。 不多时,一行人登上山门,只见佛寺门口早已有寺中主持僧弥等候多时。 主持年约六十上下,眉毛微微见白,留了两搓长长胡须,慈眉善目,是一个得道慈悲之人。 见着楚晏等人,寺中主持连忙双手合十,念叨一句。 “阿弥陀佛。” “太子殿下驾临,贫僧有失远迎。” “大师。” 楚晏翩翩回礼,态度恭敬。 “殿下这一路是走上来的?” “我佛慈悲,为民祈福,需得虔诚,才能感应上苍。” 主持笑容和煦,点头应“是,殿下所言极是,早已备下一切,殿下请随贫僧入殿吧。” “那就有劳大师了。” 随着主持进入寺庙前殿,因着早有消息传来,前殿后院早已摈除一些宾客,若是当今圣上,别说后院的那些贵女了,那整座寺庙人员都需要仔细排查,以防万一。 然,太子仁慈,不愿因自己到来的原因而影响子民祈福,便只是轻车简从,未曾张扬。 饶是如此,寺庙僧人也不敢怠慢,还是能排查便排查,若混进一两个刺客,借机行刺,那大泽福寺上下都是要跟着遭殃的。 一行人入得大殿,无不被大殿中央几尊金佛震住,个个肃穆庄重,不敢怠慢冒失。 侍卫各自守在一处,悄无声息。 楚晏在殿中一处蒲团上跪下,双手合十,默念佛号,而后虔诚叩首拜下,如此三次。 继而,小沙弥端着铜盆温水递至他跟前,楚晏会意,双手浸于其中,洗去手上尘土污秽。 再接过帕子,将手上水渍擦净,最后才接过一串一百零八颗金丝楠木串成佛珠,每一颗佛珠上都雕刻了细小梵文,曾由得道高僧礼佛讲道时所用。 楚晏双手接过,虔诚之态尽显。 而后对着佛像叩首。 其余沙弥各自归位,盘膝而坐,面前放着木鱼。 主持站至供台一侧,手执木鱼,道。 “那殿下,吾等便开始诵经,替天下百姓祈福,为我乾国风调雨顺祈福。” 楚晏双手合十,微闭凤眸,点头应是。 继而,声声嗡嗡诵经声伴随着沙弥们木鱼敲打声阵阵传来。 那些在西厢院里翘首以盼的贵女们,听到此声,伴随着高山塔楼敲响的巨大铜钟发出的沉闷嗡嗡声,心里便都明白了。 “太子殿下来了…” 第111章 乖乖听话便不杀你 要说这太子离宫九年,初回宫便能引起轰动,引得朝中官员尽献殷勤,那倒也没有。 真正能接触到皇家权贵的大员,或是手握重权的军机大臣都聪明的没有表态,暂呈观望状态。 而这些个还算有些分量,大多处于不上不下的门户,更多看重的是楚晏背后的林家,也有小部分是跟秦浅一样想法。 高门大户攀不上,只能从一个落魄皇子下手,赌一把,若是输了,好歹是个皇妃,若能赢,那便是母仪天下的命格! 更何况,圣上这次命太子殿下代为祈福,足见,陛下心里对太子还是看重的。 西厢院里,唯二对太子真容不感兴趣的两人正在山林深处,一个悠然高坐在树枝上,一个则在山野里追扑山鸡,什么众生平等,什么佛法熏陶全然不顾,她只要吃烤鸡! “我说,太子殿下都到了,你怎不去凑热闹?” 听着此话,秦歌舒垂眸瞧去,红唇微扬,微微抬腿,搭在树干上,手肘搭撑在膝上,撑着下颚,反问道。 “你为何不去?” “呵…我去数人头吗?那些贵女早把路给堵了,但凡有点门路的,早打点好了,你瞧着吧,这两日热闹着呢。” “恩,看出戏也不错。”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莫莺儿做了个“嘘…”的手势,忽而猛然扑出,伴着野鸡发出的“咯咯…”声,继而欣喜的将抓住的野鸡提起,兴奋的对秦歌舒高高举起。 “你看,我抓到了,你我对半分食。” 她辛辛苦苦抓的,这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提出分食,不过是想让秦歌舒动手处理罢了。 秦歌舒微微垂眸,看着那小脸红扑扑兴奋极了的莫莺儿,勾唇一笑,极尽魅惑,说的话却似一盆凉水,兜头淋下。 “我没兴趣。” 言罢,修然起身,足下轻点,只见身影在林中穿梭而去,竟是连一片树叶都未沾染。 这般身手…莫莺儿举着野鸡有些沮丧,这差的只是一点半点么? “唉…别走呀,我们再商量商量也行…我就要一个鸡腿,剩下的都给你,喂…秦…唉,罢了。” 都已不见人影了。 果然,她就是个无情的女人,用完就扔,过了河就拆桥,她表示很受伤。 提着野鸡的两只翅膀,她叹息一声,看着野鸡的眼神里透着浓浓不舍,抬手在它的鸡头上轻轻抚了抚。 “罢了,佛语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今儿就先将你放生,咱们有缘再见。” 说罢,她倒是眼一闭,心一横,扬手便将野鸡抛了出去,死里逃生的野鸡扑腾着翅膀,迅速飞走,逃离这个危险之地! 这厢,太子楚晏诵经半日,中午用了斋食便沐浴更衣,换上僧衣,又礼佛半日,直至晚间才回东厢别苑歇下。 东厢四处皆有侍卫把手,闲人无法靠近。 可一些早就按捺不住的贵女,偏生不信。 胆大些的,直接端了汤水糕点求见,那还能得个脸面,劝离两句,一些有手腕的,自以为买通了门路,想从后门进的,直接被丢了出来,面子里子全无。 这一夜,还不知道折了多少娇花。 入夜,夜色微凉,暮色中挂着一轮圆月,散发着皎洁光芒,一如那日荒野,她自火光血色中走来。 “既然活着,那就好好活下去。” 这样简单一句,却被他牢牢记在心里,纵然之后遇到重重危险,他也咬牙一路走来。 活着,好好活着!活着走到她面前,活着让她知道,他虽辛苦了点,但活的很好! “殿下。” 岑侍卫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楚晏嘴角浅薄笑意收敛,恢复冰冷之貌,偏眸瞧来。 “何事?” “林侍郎的信。” 挑眉,抬手,岑侍卫迅速将一封蜜蜡封好信笺呈上。 他派林宣煜出京一遭也并非全然因为私心,确也是为了查探一事,那就是当年呈出所谓舅父与敌国勾结往来密信之人的行踪。 信纸之上,寥寥几字。 “追至心河,线索暂断,继续追查。” 到心河了? 呵…倒是真能跑,只可惜,命不久矣。 让他苟活这多年,已是便宜他了。 将信笺看完,细长手指将其折叠,塞入信封递至岑侍卫,薄唇微启。 “拿去烧了。” “是。” 岑侍卫应了一声,接过信笺转身离开。 院中,树影婆娑,随风晃动发出“沙沙”声响。 忽而,楚晏抬手倒水,细长手指捏着白钰瓷杯,抬手未送至唇边,飒飒树叶晃动,黑影闪过,寒剑凌然出鞘,直袭楚晏而来。 锋利长剑闪烁寒光,刀锋在离楚晏脸颊三寸处陡然停下,再近不得,原是两指将其夹住,手指微微用力。 “锃~”的一声,剑声发出清脆嗡鸣,持剑杀手迅速将长剑后撤,身子也跟着后退,然为时已晚。 只听得“嗖~”的一声,楚晏也不知从何处抽出柳剑,攻势猛烈,招招简单利索却又招招致命,直袭要害。 杀手根本不是楚晏对手,连连后退,手臂肩头几处受伤,且战且退。 忽而眼角撇到一抹俏影,杀手凤眸一转,迅速后撤,一把揪出那藏在树后俏丽身影。 “啊…”伴随着女子尖叫,已然落入杀手剑下。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使了手段,通了门路溜进来的秦浅。 她哪里见过如此阵仗,被那杀手俘虏,冰冷长剑架在脖颈处,只要稍稍一动,便会血肉纷飞,血洒当场。 她止不住的发抖,血液倒流,手脚冰凉。 “别、别杀我…求你…殿下…救…救我…” 软声细语,透着浓浓害怕,眼圈微红,透着丝丝水润。 “乖乖听话便不杀你。” 杀手的话在耳边冷嗤传出,他看向提剑而来的楚晏,低喝。 “再过来便杀了她,在此地出了人命,绕你是太子都不好交代。” 楚晏脚步微顿,杵起眉头,对方以为是将楚晏唬住,锋利长剑架在秦浅脖颈,一手拽着她,迅速后撤,纵身一跃,带着秦浅一并飞出墙头,迅速离东厢别苑而去。 第112章 好日子就要来了 听到动静的岑侍卫迅速带侍卫而来,想要追上,却被楚晏抬手拦下。 “不必追了。” “殿下,杀手自宫中追杀至此,此人身份必然跟上次是一伙的。” 岑侍卫道。 上次那几个死士,宁死也不松口。 只可惜,太子手下的人,手段严厉,便是死人也能撬开嘴,更何况是还有一口气的活人? “呵…本宫这五弟什么时候安分过?” 言罢,他倒不再多说,偏头看向守卫。 “若再叫这院里飞进一只苍蝇,岑侍卫,你知该如何。” 岑侍卫心头一紧,连忙应“是”。 秦浅被杀手掳走,吓的半死,一个劲的哭着求饶,杀手本干的就是杀人越货的勾当,手里多一条人命少一条人命根本没差。 心肠硬如坚铁,哪可能会轻易心软? 被缠的不耐烦了,抬手敲了她的后颈,将晕倒的她随手丢在山野之中,任由她自生自灭去罢。 这厢,庄氏心里焦急,左等右等都不见秦浅回来,心里既担忧又忍不住欣喜。 “成了,一定是成了!我就知道,我们浅儿魅力无穷,便是太子又如何?还不是拜倒在我浅儿的石榴裙下。” 庄氏满意极了,捧起茶盏轻珉。 “恩,我得准备些滋补药膳,待明儿一早浅儿回来好生补补。” 对面秦老太太这心里不宁,难以入睡,秦歌舒正陪着她老人家,纤纤指尖沾着些许膏药,在秦老太太的两处太阳穴轻轻揉摁。 “庄氏厢房还没歇下,奇怪…今天晚上可看见你妹妹了?” 老太太这心里不宁一个晚上了,总觉不安。 秦歌舒微微一笑,声音轻缓。 “说是身体不适,早早就歇下了。” “哼,她能安分些就好了,歇下也好。” “夜深了,祖母也歇息吧?” “罢了,是不早了,你也速去歇下吧,明儿一早便下山。” “是,祖母。” 软声应了,秦歌舒伺候着老太太歇下,这才转身出了老太太的厢房。 只是在行至自己居住的厢房前时,脚步一转,快步而去。 她才不信秦浅能那么安分歇下。 无人处,她迅速攀上屋顶,瓦片轻响,她行至秦浅厢房对应出,揭开青瓦,低头看去,那屋中哪里有人影? 呵…这丫头还真有些手段。 …… 日头渐亮,山野之中,秦浅是被一阵轻声唤醒的。 “姑娘,姑娘?” 她从意识迷糊到逐渐清醒,陡然一惊,男子面容印入眼睑,迅速清醒,连忙起身,一双小鹿般惊恐双眸瞧着眼前之人。 “你…你是什么人?” 面前男子温润如玉,一袭明黄僧袍,青丝高束,脸上是掩不住的贵气。 在这寺庙,除了太子和侍卫之外,那可都是秃驴,她昨儿隐约瞧到太子就是这番打扮。 应该是太子殿下追来救她的。 如此一想,心中不免激荡。 “我…” 男子尚未言语,秦浅忽而眼圈一红,又是惊怕又是委屈模样,一头扎入男子怀中,两只手将他紧紧扯着。 “殿下…您可算来救小女了…小女吓死了…呜呜…” 三分娇弱三分娇嗔,软香在怀,哪个男人能架的住? 那男子被她这样一撞,一时手足无措,鼻息间尽是她身上馨香。 僵硬着的手臂微屈,而后缓缓揽上,在她背上轻抚,清了清嗓子,道。 “好了,没事了。” “殿下…小女子代您受过,小女不怕,还望殿下日后…莫要辜负小女。” “恩?” 男子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她都在说些什么。 他不过是采药时见她落在此处昏睡,这才将她唤醒而已。 “姑娘你是误会了…” “是小女唐突了太子殿下。” 秦浅意识到可能自己太过急切,让太子认为她太孟浪,连忙退开些许。 一声“太子殿下”叫男子心下大惊。 太子? 她竟然将他当成太子了? 张口欲言,可话到嘴边,见她如此美色,却又舍不得言语。 罢了,是她误会的,可不是他有意诓骗。 薄唇微抿,扬起丝丝浅笑,抬手在她脸颊上轻抚,刻意压低声音,让声线显得越发低沉。 “放心,你为本、咳…本宫受过,本宫心疼还来不及,日后本宫必然好好待你,绝不辜负。只是…” “殿下…有殿下这话,小女便是死也无憾了。” 她轻声叹息,依偎进男子胸前,双眸中闪过一抹得逞之色。 “只是本宫在此为民祈福,与你之间,身份不便暴露,你可明白该怎么做?” 他本是寺中代发修行之人,也算不得佛家弟子,不过是家中贫寒,来此讨口饭吃。 可他又不想六根清净,日后还想考取功名,混迹官场呢! 且不说这姑娘面容秀丽,是个美人,他怎能不知,这女子必是官家中人,若能趁机占区,待生米煮成熟饭,她便是不想委身也没办法。 怪只怪她自己贪心不检! 秦浅乖顺温柔的应了一句。 “小女明白的。” 再抬头时,眼眸晶亮,满是乖巧温柔之貌。 红唇印下,丝丝缱绻,带着浅浅温柔,吻的秦浅那叫一个七荤八素。 “时间不早了,快些回去吧,今晚…还在此处,我、本宫等你。” “殿下…” 秦浅面上红润,瞧着对方俊美容颜,一时恍惚。 他仗着这张脸,可不知骗过多少女人! 与他依依不舍告别之后。 再回西厢房时,满面春风,掩不住的笑意。 她直接去了庄氏厢房。 此时,天色微亮,吹熄桌上烛火,她悄然行至庄氏床榻,将人拍醒。 “娘…娘…” 庄氏一惊,陡然醒来,见着秦浅,面带璀璨笑意,心下了然,跟着笑起,急切问道。 “成了?” 秦浅含羞带娇,微微点头。 “恩…娘,咱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太好了,太好了,真是祖上保佑,我们浅儿怎这般厉害,没辜负为娘的一番打点,为了你,那些银子都花下去也值了、值了!” 庄氏母女高兴极了,连连笑道。 尤其是庄氏,她心里大石落地,重重吐出一口气,而后眉眼微沉,嗤笑道。 “哼,这下我再看那老不死的还有什么手段!” 第113章 万一是一伙的呢 鸡鸣时,秦歌舒便已起身,今儿亲自去厨院想做些斋饭,却见院门前守着几名侍卫,将她拦下。 “此处外人不能进入。” 秦歌舒挑眉。 “若我偏要进呢?” 她这狂妄之语叫侍卫微皱眉头,手中钢刀几欲出鞘。 “姑娘若要用食,在房中静候便是。” 原本她见老太太昨儿食欲不佳,今儿一早想亲自做些斋食哄老太太吃下,却不料,因为太子的到来,厨院看的这样紧。 秦歌舒冷眼扫过,根本没将侍卫与那两把破刀放在眼里,冷声道。 “我做些素斋,若不放心,跟着就是。” 说罢,抬脚入内,侍卫瞬间拔刀阻拦。 这要是换成别的贵女,早就吓的尖叫连连,抱头遁去,眼前这女人什么来头?半点也看不出惧怕来?她难道不怕真一刀杀了她? 冲撞了太子殿下,就是死也无处伸冤! “站住,再进一步,休怪我等无情!” “嗤…真烦。” 她不耐烦的轻哼出声,脚步不停,身形一闪,竟已入内,守在门口侍卫根本没看清楚她是如何进去的。 再回过神时,连忙持刀来抓人。 “站住!” 大呵同时,伸手来抓,却见秦歌舒微微一侧身,抓住那要拍在肩上的手,反手一折,伴随侍卫吃疼闷哼,她抬脚踹来,一脚踢在侍卫的膝盖上,叫侍卫跌跪在地。 另一个侍卫见状也袭来,却被秦歌舒三两下给收拾了,鼻青脸肿,不敢怠慢,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姑奶奶,身手这么好! 要知道,他们可是禁卫军中千挑万选出来的,鲜少能有对手,更何况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然而,秦歌舒到底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他们算是见识到了。 “快去禀报岑侍卫。” 其中一个鼻青脸肿的侍卫前去禀报,另一个则捂着被揍成猪头的脸,戒备的看着秦歌舒。 跟着她进入厨院,见她动作麻利的生火做斋饭,不禁疑惑。 这个女人,不惜冒死打伤禁卫,只是为了来做一顿简单斋饭?真不是为了给太子下毒? 昨夜太子才遇险,刺客尚未抓到,难保不会有人会趁机下毒陷害! 那厢,侍卫迅速禀报岑侍卫,此刻岑风正守着手执经书细细研读的太子楚晏,见侍卫鼻青脸肿而来,眉头微皱。 “岑侍卫,出事了。” 岑风瞧了太子一眼,领着那侍卫走开两步,这才低声问道。 “何事如此慌张?你这脸又是怎么回事?” “嘶…有一女子闯入厨院,我等阻拦不住,又担心是哪家贵女,直接杀了不好交代。” 什么不好交代?根本就是打不过人家。 岑风眉眼一沉,狂傲尽显。 “废物,连个女人都拦不住,你在此守着,切勿出任何差错,我去瞧瞧。” 说罢,他看了稳坐不动的楚晏一眼,而后快步而去。 只是在他离去之后,楚晏放下佛经,若有所思。 连太子侍卫都敢揍,足以见得,不仅身手了得,那胆子也是极大的。 这样的人,他倒认识一个。 剑眉微挑,薄唇抿起一抹弧度。 难不成,她也听到了太子会来大泽福国寺上香,也跟那些女人一样? 这样的可能让楚晏心里既舒坦了一些的同时,又有些许不悦。 起身时,依旧执着佛经,撇了一眼被揍成猪头的侍卫,侍卫慌忙低头,深怕污了太子殿下的眼。 楚晏却是一声未响,抬步便走。 厨院里,秦歌舒用砂锅熬了一碗浓稠青菜皱,又卤了几个鸡蛋,配着一碟青菜,香味四溢,叫守在一旁侍卫都忍不住食指大动。 正盛了一碗出来凉着,忽而,剑气袭来,一柄长剑未出鞘,直击秦歌舒手臂。 “哗啦…”一声,手中捧着耳朵瓷碗应声翻下,碗中粥液尽数洒出,瓷碗四碎,些许粘稠溅在秦歌舒裙摆处。 让她很不高兴,紧拧眉头,抬眸看来。 只见一袭侍卫劲装男子踏院而入,眉眼阴沉,尽显杀意。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擅闯厨院!” 秦歌舒冷哼一声,一双墨眸里尽显怒意。 “厨院什么时候成了私人圈地了?” “好一个伶牙利嘴的丫头,谁知你是否下毒了?” “你有病?我下毒会光明正大而来?” 秦歌舒扫了一眼地上狼藉,她很不悦,非常不高兴! 岑风有意试探她的身手,竟能将他手下打成那样,那两个手下都是他亲自挑选而出,不至于那么弱! 随即,话不多说,抬手袭去,招招犀利,一直是攻击状,瞧着似占据上风。 然而秦歌舒也在气头上,出招也不留情,扬手一扫,直接抓过一只铁勺,狠狠击向岑风后脑勺。 “砰…”的一声,手腕力道不轻,直接将岑风打的懵了一下。 院外,明黄身影藏在树后,一手负与身后,手中依旧执着那本佛经,看到院中与岑风交手之人,忍不住扬起薄唇,眉眼染上几分浅笑。 果然是她。 “不会吧,连岑侍卫都不是她对手?这女人还是人么?” 跟在楚晏身后侍卫忍不住嘀咕出声,忽而觉得不对,立马噤声,后退半步。 院中,岑风招数被秦歌舒死死压制,仿佛他接下来的每一招都已被她看穿。 惊愕之时,心中不免又多了几分钦佩。 他许久未与人战的这般酣畅! 忽而,侍卫捧着一本经书快步而来,唤了一声。 “岑侍卫。” 岑侍卫眼角一扫,看到经书心里便有数,这是太子命他来的。 当即收招,然而秦歌舒却未来得及收势,一铁勺又敲在了他的脑袋上,“嗡~”的一声,他觉得眼睛里都在冒着花儿。 这是还他打碎瓷碗之仇! 岑风来不及与她计较,只见侍卫上前在他耳边嘀咕。 “殿下吩咐…” 放她走? 这女人来路不明,身手又厉害,哪家贵女能如此? 万一跟昨夜刺客是一伙的呢? 岑风暗责殿下太大意,却又不得违背。 瞧着冷脸将铁勺丢下,直接捧起砂锅放入托盘,自顾自忙碌着的女人。 暗自咬牙,能如何?打又打不过,如今连太子殿下都说放她走了。 第114章 可以再来一碗吗 虽心不甘愿,但岑风还是拱了拱手。 “是在下唐突,姑娘既已做好斋食便速速离开吧。” 秦歌舒略微挑眉,这态度转变可真是迅速。 冷哼一声,她也不是心胸狭隘之人,敲那几下也算是解了气,目的已达成,瞧着时辰,老太太也该起身了。 便不多逗留,将食物装入食盒中便提起离开。 “那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连太子殿下都…” “不该问的就别问,当心你的舌头!” 岑风冷哼,接过佛经,再抬眼扫去,哪里还有楚晏身影? 回西厢苑的路上,经过小道时,与一群做早课的沙弥擦肩而过。 沙弥与她合手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便又离去。 秦歌舒快走几步,忽觉不对,似被人跟着的感觉。 她微微偏头,眼角扫去,刻意绕过院中一处假山,微微一闪便将身形隐藏。 果然,不消片刻,脚步声传来。 一抹明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跟丢了人,四下张望。 忽然,脖颈处抵了一把匕首,比他矮了些的身子正自他身后禁锢住他的脖颈。 薄唇微抿,掩下眸中笑意。 “谁让你跟着我?” “我上次帮了你,你便是如此回报我的?” 熟悉声音传入耳中,秦歌舒眸中杀意稍除,确定是认识之人,这才放下手来。 若非多此一问,而是直接下手,这家伙怕是已经没命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还这一身打扮?看破红尘了?” 将匕首收回,转身将放在地上的食盒拎起,上下打量了楚晏一番。 楚晏倒是配合,张开双臂,竟还转了一圈,让她仔细瞧瞧,道。 “随太子一同来的。” “哦?瞧不出来,你还认识太子。” “林府高门,认识太子有什么奇怪?我父亲是太子太傅,我与太子也算是故交。” 楚晏说话间,脸不红气不喘,编造谎话,连他自己都信了。 秦歌舒凝眉,道。 “我还以为你父亲待你不好。” 初见时,这小子可真是够狼狈的,那身形和气色瞧着就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 如今来了盛京月余,倒是将气色将养起来,连带身形都拔高不少,只是依旧消瘦如柴。 提起父亲,楚晏脸色微微一僵,原本嘴角含着的浅浅笑意瞬间又绷成了一抹冷硬直线。 “他待我…是不好。” “看不出来,林太傅是这样的人。” 微微点头,未经过他所受之苦痛,也不会劝他大度,到底是旁人父子之事,她也没多管闲事的兴趣。 “怪不得我前两日去林府时,被告知你连夜出府了。” “你去寻过林…我?” 楚晏一惊,急切问道,险些露馅。 微微点头。 “那日走的匆忙,便将你的衣袍交给门童,你没收到?” “倒未注意…” 楚晏应道,心里暗责,回去定要狠狠责罚那该死门童!让他这几日心里一番不是滋味。 “不回去陪同太子?” “太子啊…这会儿兴许还未起,你这里面都是什么?” 话锋一转,瞧着秦歌舒拎着的食盒,打起了主意。 方才在院外,他也闻到香味了。 “斋饭。” 偏生秦歌舒也只是清脆应了一句,半点也没打开让他尝一尝的意思。 楚晏轻咳一声,正想再委婉提醒,肚子便“咕咕…”叫起,倒是给面子够配合。 “还未来得及用早膳。” 那张俊美脸上竟露出几分委屈之色,叫秦歌舒忍不住挑了下柳眉。 那日不管如何,楚晏帮了她,也是事实。 叹息一声,道。 “我倒是多做了一些。” 将食盒放在高一些的石墩上,将盖子打开,当即,食物馨香飘出。 楚晏垂眸扫去,只不过是几样简单斋饭,却叫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她揭开砂锅盖子,麻利的舀了一碗,递到楚晏手边。 楚晏接过轻嗅,粥香味传入鼻息,接过筷子便浅尝了一口。 顿时,菜粥粘稠滋味入口,直侵他味蕾,让他忍不住食指大开,眨眼间便一碗入腹。 “别急,还有卤蛋,食材不多,时间也不够,就简单做了一些,你平日在府中吃不到这些么?” 楚晏一顿,察觉到她语气中带了几分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了忧心。 微垂眉眼,将口中食物咽下,道。 “恩…最难时,草根树皮都能果腹…可以再来一碗吗?我从未吃过如此美味。” 在秦歌舒眼中,这粥并不多美味,再简单不过,可结合楚晏前半句话,再加之先前所见到的样子,秦歌舒竟多了一丝丝的心疼。 没想到,这小子身世这样苦。 接过空碗,又大方的给他盛了一碗,还加了一颗卤蛋。 楚晏垂眸,长长睫毛将眸中笑意遮掩。 他说的也没错… 只不过,事情发生在皇陵行宫之时。 “林府上下待你不好?” “唔…尚可。” 他的回答模棱两可,听在秦歌舒耳中却又是另一番滋味。 这孩子分明是在逞强。 “你倒是倔,让你跟着我,你还不应。” 可知道她收人可是很挑的,没点本事之人,她一概都看不上。 而她偏就在这少年身上看到了亮点。 她很期待看到他从狼性幼崽成长到什么模样。 这将可能会是一个漫长却有趣的过程。 楚晏未接她的这话,只是动作优雅却丝毫不慢的将食物咽下,期间碗筷碰撞竟未发出丝毫声响,可见他所的受礼仪规矩教导都是严格之极的。 将空了的碗又伸到秦歌舒面前,他眼巴巴的瞧着,那双微微上挑凤眸扫向食盒,分明还想再食,却又不好意思再讨要的样子。 秦歌舒瞧的分明,却未接腔,接过碗筷,轻笑道。 “你吃的够多了,剩下不多,可不能都给你。” 他这一招对这女人没用了。 果然,对付这个女人,同样的招数不能常用,得变化着来。 “没事,我年轻,虽然还是长身体的年岁,少吃一顿,饿一饿也无妨。” 秦歌舒挑起柳眉,那张冷艳薄唇扬起一丝浅笑。 根本不为所动,迅速将食盒盖上,提起欲走,道。 “时辰不早了,你也速回吧,听说太子脾气可不好,仔细起身见不到人狠狠责罚你。” 楚晏微微一愣,太子脾气不好?这话又是从哪里传出的? 第115章 心里没点逼数 拎着食盒回到西厢苑时,秦老太太果然已经起身,由着佟嬷嬷伺候着漱洗。 “祖母,我做了些膳食,也不知合不合您口味。” 说着,秦歌舒便将食盒中的粥和小菜一一端出,老太太净了手,由佟嬷嬷搀扶着在桌边坐下,和蔼笑道。 “你啊,这么一大早便起身做了这些,怎不多睡会?” “习惯了。” 说着,麻利的为老太太盛了一碗青菜粥放至她跟前,这样“习惯了”,简单的三个字,听在老太太耳朵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觉着这些年是苦了秦歌舒了,没爹照顾的孩子早当家,叹息一声,未多言语,浅尝一口。 “唔…味道甚好。” “我见祖母这两日吃的清淡也少,便想着给祖母换换口味,都是斋食。” “亏的你心细。昨儿晚上,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老太太指的八成是东厢苑关于太子的事。 秦歌舒只是浅笑道。 “昨儿歇的早,未曾留意,祖母,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我琢磨着,再为你母亲诵两天往生经,舒儿,若你父亲铁了心不同意你母亲灵位入宗祠,你…你当如何?” 老太太试探问道。 关于这事,她背地里也与秦正说过了。 秦正自觉对不起董氏,连最后一程都没赶上,原本,灵位入宗祠是顺理成章,没有问题的,可坏就坏在,他还有一个夫人庄氏。 庄氏是一百个不同意让董氏灵位入宗祠的。 秦歌舒沉默未言,而是静静等着老太太接下去的话。 果然,老太太见她未言语,便又说道。 “你母亲也是个苦命人,是我们秦家对不起她,我寻思着,在这寺里供奉牌位,受些香火绵延也好。” 话音刚落,秦歌舒便冷了脸色,筷子“啪”的一声,重重放在桌面上。 这还是她第一次与老太太这般。 她一直以为,秦老夫人是这府里唯一待她好的人,事实也是如此。 “我冒死进京是为何?若不是为了给我娘争这口气,祖母,您以为我会留在秦府?” “舒儿,祖母是担心,你哪是庄氏对手,那次你父亲因为她,将你抽打成那样,祖母看着心疼也后怕,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祖母下去怎么跟你娘交代?” 老太太叹息一声,能体会秦歌舒的心情,拉过她的手,细细劝慰。 “祖母明白你受了委屈,可你母亲终究是去了,这口气,争不争的其实也没必要,她若还活着,也是希望你能好好的。” “我明白祖母担心,您是怕我锋芒太盛,不懂收敛,便是不去招惹事端,事端也会找上门来。” 微微一顿,她能明白,人年少时总会年轻气盛,不懂圆润,棱角都是在碰撞多了之后才慢慢打磨平的。 可她秦歌舒,这满身棱角和傲气,都不可能会被打磨平,她便是要这样锋芒毕现又如何? “祖母,我既能惹事,便不怕事,您放心吧,我这一辈子,宁死也不愿憋屈。” “你这孩子,就是倔,这点啊,倒跟你娘一样,当初她要是肯软一些,也不至于…” 老太太的话未说尽,便打住了话头,最终化成幽幽一叹,眨眼间眼角隐泛泪痕。 正言语间,外头传来声响。 “老太太,夫人和大小姐来了。” 下人一时难改口,依旧唤秦浅为大小姐,而唤秦歌舒前头便会加个名儿,也没人刻意去更正,便上下都这般唤了。 老太太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而后才扬了声儿,道。 “让她们进来吧。” “唉。” 话音落下,须臾,庄氏母女入内,秦浅微垂着头,步履缓缓。 “母亲,儿媳给您请早了。” “祖母恭安。” 母女两恭敬行了礼,老太太微微抬手,示意两人起身,而秦歌舒则稳坐不动,半分没打招呼行礼的意思。 庄氏扫了她一眼,便行至老太太身侧,委屈道。 “母亲,昨儿的事,您听说了吧?” “昨儿发生了许多事,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件。” 说着,老太太接过茶盏轻珉一口,便听庄氏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泪液,哭诉道。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不知怎的,外头便传儿媳不是正室,那些个贵女还都出言讽刺浅儿就是个庶女,话里话外的挤兑人。” 庄氏说的那叫一个委屈,只差垂泪了,这一招若是对秦正,那必然是管用且让人心疼的。 但面对的是秦老太太,这等招式在她眼里,便不入眼了。 “这等胡话你也入耳?心眼儿小的跟针尖一样!” “可…母亲…那些话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儿媳只是不明白,都是怎么传出去的,毕竟…” 言语间,眼神转向秦歌舒,用意再明显不过。 只见秦歌舒微微一笑,将茶盏重重往桌面上一放,发出“咔嚓”脆响,抬眸瞧来,那双黑润双眸莹莹闪烁锐利光芒,叫庄氏都有些招架不住。 “那些话是谁说的,姨娘去抽那些人的大嘴巴子啊。” “你…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哪能去抽那些贵女的大嘴巴子?” “那就是了,你既没胆子去抽那些胡言乱语的人大嘴巴子,那你跑来祖母面前编排什么?怎么?难不成是想让祖母为你出头,去教训那些贵女?” “我…我哪能是这意思。” 秦歌舒那嘴“叭叭”的,怼的庄氏毫无招架之力。 什么四两拨千斤,她这柔攻对秦歌舒根本没用! “你不是这意思?呵…我还以为姨娘还没断奶呢,有点儿事自己解决不了便要来长辈跟前哭诉。” “歌舒姐姐,你一个晚辈,对长辈这般说话,未免也太无礼了吧。” 见母亲招架不住,被秦歌舒如此反击,秦浅暗自咬牙,终究没忍住,开腔道。 然而她的话只引得秦歌舒冷声一笑,微微摇头。 “呵…亏得还知道自己是长辈,却跟一群晚辈计较。” “若不是有人故意挑拨,那些贵女也不至于背地里传成那样!” “噢?是不是挑拨,是不是有人故意散布谣言,姨娘,你这心里没点儿逼数?” 第116章 偏心偏的也太够狠了 “你!” 秦歌舒这一番开腔,不冷不淡的直接怼的庄氏没脾气,倒是秦老太太,冷眼瞧之,半句话也没说。 先前还担心秦歌舒不是庄氏对手,看来,终究是多虑了。 这丫头,是年轻,是高调,是张扬,是耀眼的,也是与众不同的那一个。 她总想用自己走过一生的经验来教她些什么,让她能收敛些锋芒,变的圆滑些,这样兴许能少些碰撞和受伤。 可她总归是年轻啊,年轻不碰撞,不张扬,那什么时候才能张扬呢? “老太太,这话您可都听着了,不是儿戏偏颇,我这两个孩子,可没一个似她这般没教养,对长辈说话都是这么个劲儿!传出去不被人笑话死我秦府家教?” “呵…” 相较于庄氏的恼羞成怒,秦歌舒倒显得淡定许多,轻笑声溢出,微微摇头,道。 “秦府还有家教?” 冰冷视线扫向秦浅,叫她整个人微微一怔,那一刻,仿佛整个人都被看穿的慌张感席卷而来。 若秦府家教森严,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秦浅昨儿晚上更不该彻夜未归。 微微勾起薄唇,收回视线,捧起茶盏轻珉一口,再看向庄氏时,柳眉微挑。 “姨娘这是还想仗着身份教我规矩?” “我是你继母,理应有教化之责。” “行了,你今儿来若是就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那就回吧,这里是佛家清净地,可不是让你在这里仗着身份指手画脚的地方。” 忽而,老太太冷声呵斥道,抬眸撇了庄氏一眼。 “那些传闻,你也不必往心里去。” “母亲,儿媳也不想往心里放,您说儿媳心眼小,儿媳也认了,可这事关秦府名声,事关老爷前途啊,儿媳就是受些委屈也罢了,可浅浅和玉好还有德儿,这一传出,他们硬生生从嫡出变成庶出。” “眼看浅儿到了年纪,该指人家了,这样一来,还如何说亲啊母亲。” 庄氏不依不饶,不想将这样一个好机会就给白白错过了。 她今天一定要狠狠责了秦歌舒,并且是要让老太太亲自责罚,让秦歌舒知道知道,什么是规矩!什么是尊重!让她明白,便是有老太太护着,敢跟她庄氏作对,便也只有死路一条! 老太太眼皮子一跳,还未发话,庄氏便直接跪了下去,身后秦浅动作也不慢,迅速跟着跪下,母女两这是逼宫来了啊。 “你这是做什么?恩?大清早的哭哭啼啼,又跪又骂的,我老婆子还没死呢!” 老太太生气的一巴掌拍在桌面上,震的桌上碗筷都颤了颤。 秦歌舒凝起眉头,当即起身,在老太太背后轻轻顺了顺。 “祖母,您不能动气,也该到了诵早经的时候了,佟嬷嬷,扶着祖母去前头诵经吧。” “唉。” 佟嬷嬷应了一声,迅速扶起老太太的手臂,便要将人带走。 然而庄氏微微挪动身子,挡在老太太跟前,抬头时,泪眼汪汪。 “母亲,这您得给儿媳做主啊。” “做什么主?方才我的话姨娘是没耳朵听还是没脑子理会?” “秦歌舒,别以为我不知道,都是你在背后搞的鬼!” 呵,这就忍不住了? 庄氏咬牙切齿,指着秦歌舒狠狠道,那愤恨眼神,几乎要将秦歌舒给瞪穿一样! 秦歌舒嗤笑出声,居高临下的看着庄氏。 “证据呢?你若能拿出证据来,我便与你道歉,可你若拿不出证据,那便是污蔑,你一个长辈这般德行,还想教导我?呵…” 毫不客气,冷嗤出声。 她性子是冷了些,可在怼人时从不落人下风。 眼看庄氏还挡着,秦歌舒直接冷声道。 “你还不让开,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想做什么?我倒要看看,当着老祖宗的面,你要对我这个继母做些什么!” 她嘶吼出声,挺直了腰板子,根本不相信秦歌舒会胆大包天的对她动手! 然而她话音刚落,只听秦歌舒一声。 “这是你自找的。” 言语间,抬脚踹来,直踹她胸口,将她整个踹倒,庄氏惊愕极了,就连老太太都惊了一下,看向秦歌舒,然而她却只是扶着老太太的手臂。 “佟嬷嬷,还不速去,这里,我收拾就行。” “舒儿,不许乱来。” 老太太还想告诫两句,然而佟嬷嬷却扶着老太太迅速出了屋门,低声到。 “老太太,您别从中遮拦了,我看啊,歌舒小姐不一定会吃亏,倒是顾忌着您呢。” 依着秦歌舒儿的性子,要不是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哪里会跟庄氏废那些话,早就大嘴巴子抽上去了。 庄氏见做主的人都被佟嬷嬷那老不死的拉走了,也不继续跪着了,在秦浅搀扶下迅速起身,胸口被踹的位置隐隐做疼,暗自咬牙。 “好你个秦歌舒,你目无尊长,还敢出手打人,你…你…” “你能奈我何?呵…你啊,吵也吵不过我,打嘛也打不过我,除了哭哭啼啼找人出头,还有什么手段?” “你太狂妄!秦歌舒,我迟早要收拾了你!” 庄氏被气的不轻,却也正如秦歌舒所说,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 今儿都搬出秦府门风和秦正仕途以及三个孩子的名声了,老太太还是半点也不为所动,看来,为了这么一个秦歌舒,老太太是其余谁都不管了! 偏心偏的也太够狠了! “嗤…大话谁不会啊,你们母女两也不用在我面前端着装着了。” 她软声说着,抬手拿起桌上一张宣纸,两只指尖各捏一端,微微一用力,“撕拉”一声,纸张应声撕成两半,薄唇微扬,冷笑道。 “你我之间,早就像这张纸,撕破了。” “呵…你倒也是爽快,连装都装不了。” 秦浅扶着庄氏,冷声道。 她现在已经跟太子殿下牵扯上了,很快,她就能成为太子妃,到时候,她倒要看看这个秦歌舒如何还能在她面前嚣张! “你不也是?装的那么难看,索性也别装了。” 只会让人觉着恶心。 “那又如何?我警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话,识相的,你最好尽快澄清,出面告诉大家,那些传言全部都是假的!” 第117章 等一个最佳时机 “你要向所有人承认,那些传言都是你胡乱编排的,而你,呵…不过就是父亲养在乡下的一个野种!你娘,就是上赶着倒贴的贱货!” 话音未落,秦浅正嘴上爽快着,忽而只见秦歌舒冷眸微眯,扬起手,“啪…”的一声,一巴掌狠狠落下,直接扇在了她那张粉嫩吹弹可破的脸颊上。 手劲儿之大,直接叫脸颊高高肿起,红色的五指印刺目显眼,嘴角都磕破了皮。 “啊…你竟然敢打我!” “虽然我很欣赏你撕破脸之后的丑态,至少不像那么做作,但,呵…” 冷笑一声,她忽而抬手,迅速钳制住秦浅下颚,秦浅惊愕的从她的冷眸里看出了几分杀伐,背脊忍不住阵阵冒冷汗,心脏“噗通…噗通…”有那么一瞬间,她丝毫不怀疑秦歌舒真的会弄死她! 冰冷声线并着吐纳出的冷然气息喷洒在她脸颊上。 “逞口舌之快有什么意思?有本事,像我这样直接抽啊。” “疯了!疯了秦歌舒,你竟然敢这样打你妹妹,这天底下还有没有道理了?你目无尊长,欺善做恶,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会遭报应的!” 庄氏怒喝,上去便拉扯秦歌舒,却被秦歌舒扬手挥开,撞上桌角。“哗啦~”一声,桌面餐盘被扫落在地,狼狈之极。 “报应?呵…要是有报应一说,你们早该死了!” 冷嗤出声,秦歌舒甩开秦浅,眼角扫了既惊愕愤恨又无何奈何的秦歌舒。 这个疯子!疯起来真的会杀人的! 不过,她们母女两故意刺激她,让她动手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秦歌舒前脚出了屋门,秦浅和庄氏后脚便搀扶着跟着出门。 不到半日,秦老太太纵着孙女秦歌舒出手伤害继母庄氏和打骂庶妹秦浅的事便传开了,传的那叫有鼻子有眼,一个个的,恨的咬牙切齿,仿佛都眼瞧见了一样。 “乡下来的野丫头就是没教养,再如何也不能这样目无尊长,出手伤人啊!” “我可是瞧见了,秦夫人手臂都受伤了,流了好多血。” “可不?我刚才还瞧见秦家小姐那脸肿的跟馒头一样高,哭的眼睛都肿了,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就直摇头,垂着泪,直说是自己做错了,惹的长姐动了怒。” “打人不打脸,这也太作践人了。” “且不说之前那些传闻到底是真是假,但这打人一事,便是板上钉钉,赖不掉的吧?” 一众贵女七嘴八舌,再加上有人故意引导话风,很快,那些原本同情秦歌舒的贵女们便调转了话头,纷纷觉着秦歌舒就是个心狠手辣,目无尊长,不敬长辈的恶女人,连带着秦老太太的恶名一并都传了出去。 这厢,莫莺儿都替秦歌舒觉得惋惜。 靠在一根树干上,微微摇头,道。 “你说这些个贵女都是什么脑子?怎么这么容易便被带跑了呢?昨儿还恨秦浅恨的牙痒痒,今儿便替她抱不平了。” “人之常情。” 她的纷纷不满,得到的只是秦歌舒简单且毫无波澜的四个字。 “我看你还是躲着点,尤其是冯家那个姑娘,前儿还跟秦浅打了一架,瞧着是个热心肠却嘴损的。” 啧啧两声,想想那个画面,莫莺儿都觉得无奈极了。 偏生秦歌舒稳坐不动,简直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要不我再帮你说说?将舆论扭转过来?” “没用,那些贵女虽久居深闺,但也都不是没脑子的蠢货。” “我看她们就是蠢,不然也不会随意任由几句话就摆布了。” 轻笑一声,秦歌舒抬眸扫来,莫莺儿被她这眼神扫的背脊冷嗖嗖的,下意识的偏过头去,不敢与秦歌舒直视。 “她们说我可以,万不该将祖母连带进去。” “你有注意了?” 秦歌舒略微沉思,手里还握着一根树枝,在地上戳了戳,柳眉微皱,道。 “暂时没有。” “没有?我可告诉你,你要是再不想办法应对,越传越不像样,那你的名声就臭定了,包括秦老太太。” “不急,让传言冷却一段时间。” 舆论不就是这样,利用人们的同情心挑起愤怒加以攻击。 她利用了一次,庄氏和秦浅吃了亏,反过来也用苦肉计和舆论来攻击她,让她尝尝被当成众矢之的的滋味。 若她此刻回击,只会让那些贵女们晕头转向,甚至还会觉得她是在狡辩。 “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你还想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一个,最佳时机。” 红唇微扬,秦歌舒偏头看向莫莺儿,道。 “这几日,人前莫要跟着我,你甚至还可以跟她们一起骂我。” “你疯了吧?你不让我帮你说话,还叫我骂你?姑奶奶,你到底玩什么?” “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苦肉计,博同情?她不是不会用,只是不屑用罢了。 可既然别人都欺负上门了,她再不回击,还真当她秦歌舒是吃素的,好欺负不成! 夜色微凉,银白月华自树叶中洒落地面,落下斑驳投影。 岑风守在楚晏身侧不远处,微微出神,脑子里尽是今天早上与那个女子再厨院里的那一战。 那姑娘的招式简单却不失力道,反而有一种,化而为简,却又是最致命的杀招。 脑子里来来回回,循环播放着秦歌舒的那几个招式。 琢磨着让人去查对方的身份,今天早上是疏忽了,他一定要找出那姑娘,再切磋切磋才行。 “岑风。” 楚晏放下佛经,拿起瓷杯,却发现杯中已无水,唤了一声,却未得回应,偏头看去,便看到那正在发呆的岑风。 剑眉微挑,当值时竟在发呆? 抓起茶盏抛掷出,岑风直觉危险袭来,当即拔剑挥出。 “哗啦…”一声,茶杯落地,发出清脆声响,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跪了下去。 “属下失职,殿下恕罪。” 楚晏并未追究他的失职不失职,反而好奇挑眉,问道。 “你方才,在想什么?” “属下…” “说实话。” 第118章 在想一个女人 “属下知罪…属下…属下刚刚在想一个女人。” “女人?” 危险眯起凤眸,楚晏声音森冷。 当值时,竟然在想一个女人? 若楚晏知道岑风想的那个女人,正是他所想的那个,只怕会立即剁了他! “不,属下的意思并非男女之情的那个女人…” 咬了咬牙,岑风觉得有些丢人,难以启齿。 “哦?” “说来惭愧,属下今早输给了一个女人,属下方才在想她的招式…” “呵…” 他的话,倒是莫名取悦了楚晏,薄唇微微扬起一抹愉悦弧度,垂眸笑道。 “输给她,不稀奇。” “殿下知道那姑娘是谁?” 一句话,成功的让楚晏嘴角笑意骤绷,眨眼间便荡然无存。 “日后若再遇着,敬着就是,还有…” 顿了顿,他终究啧了一声,道。 “莫要透露本宫身份。” 殿下,您这又是在玩哪出? 岑风也不敢多问啊,只是低头应了声“是。” 就凭刚才他当值中分神,还被太子抓了个正着,他便该受一顿板子,挨一顿板子事小,若因此让太子被袭受伤,他这小命都得赔上! 流言总是像长了翅膀一样,各种消息漫天飞舞,秦老太太纵容秦歌舒欺辱继母和妹妹一事,很快便传到了楚晏耳中。 传的越来越没边,甚至将秦歌舒编排成了恶毒坏女人,见人就揍的那种。他只觉有趣,却没有插手的打算。 他知道,那个女人能活下来,必然有手段对付那对母女,他啊,只需要静看好戏就行。 月明星稀,后山树林深处,草木茂密,隐隐传出女子轻声哭泣呜咽声。 伴随着飒飒风声,叫人听着心里发冷,毛骨悚然。 不多时,女子呜咽声在哄劝声下渐渐歇止。 “殿下,您瞧我这脸上,便是我那长姐动的手…呜…” “可怜,本宫迟早要剁了她的手!” 男子声音低沉,正是那假冒太子的寒门之子,胆大包天,只想占些眼前傻女人的便宜,此人本名孟崖,读过几天书,肚子里是有些墨水的,皮囊生的也不错,糊弄糊弄人完全是够了的。 “殿下您是要为小女子做主么?” 秦浅捏着萝帕,眼波流转含着浓情脉脉,手指轻勾,动作间,简直像是有一把小钩子在拨弄着孟崖的心尖。 “做主,当然做主,只不过本宫现在是代父皇来此为天下百姓祈福,不宜见血,你且忍忍,待本宫回了京,便下令责罚她!” 呵…这傻丫头,待太子回京时,便该是你我缘分已尽之时。 到时候,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只道是太子负了你。 谁叫你够蠢呢? 秦浅心中得意,面上娇滴滴的,指尖轻轻在他胸膛拨弄。 “只是责罚?” “当然不止,如此恶毒之人,本宫必定将她大卸八块,以儆效尤!” “这还差不多。” “浅儿,本宫对你是真心的,待回了宫,本宫便求父皇为我们赐婚,到时候,你就是本宫的太子妃。” 言语恳切,眼神真挚,这说的,怕是连他自己都相信了! 秦浅没想到,这一切都比她想象中的容易太多了! 红着脸颊,微微点头,主动献上红唇,含情脉脉道。 “只要殿下心里有我,妾做什么都甘愿。” 翌日清晨,秦浅又是直到天际微亮时才回厢房,自以为没人发现,却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早被别人收入眼底。 照旧做了早膳,没意外的又“凑巧”碰到了楚晏。 索性,她今儿早上多做了一些备着。 简单的薄饼卷着土豆丝儿,却叫楚晏连吞了三个,还意犹未尽。 “你随太子一同而来,太子难道都不给你饭吃?” 秦歌舒托着下颚,问出疑惑,楚晏明显一愣,而后露出一抹神伤,垂着长长睫毛,将眸中点点笑意掩下。 “你不是也知道,殿下脾气不太好,而我又不太会伺候人。” “林太傅送你到他身边伺候?那你…” 她可听说,在宫里伺候的,除了侍卫那就是太监了。 视线下移,盯在某处扫过,楚晏会过意来,尴尬轻咳。 “我…还不至于。” “倒也是。” 微微点头,又不是穷苦人家,怎会舍得将儿子送去阉了? “咳…你的那些传言,我也有所耳闻,你打算如何处置?” “急什么?那些贵女们还没气到要动手揍我,再让她们传传。” 她倒是老神在在,丝毫不以为然的样子,抱着双臂靠在石墩,偏头看向楚晏,一张脸明媚冷艳,挑眉道。 “吃了我的东西,就得帮我办事。” “呵…你先说说,要我帮你做什么?” “你先告诉我,太子跟秦浅之间有没有一腿?” 这话问的直接且直白,一时间倒让楚晏愣了一下,这还是姑娘家说的出的话? 不过也是,什么惊天骇俗的事发生在她身上都不觉稀奇。 “秦浅?哦…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被你欺负的庶妹?” 这个回答倒是让秦歌舒满意,微微点头。 “没有。” “当真?” “太子又不是瞎了。” “你又不是太子,你怎么知道?” 秦歌舒反问,却叫楚晏有口难言。 他当然知道! 可他不能说。 “咳,我跟随太子,自然知道一些太子的喜好,那样的女人,绝对入不了太子的眼。” “是么?那就有意思了。” 既然不是太子,那这两天夜里,秦浅去私会的又是什么人? 很显然,秦浅的目的就是冲着太子去的,不可能还会跟别的男子私会。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嘴角扬起一抹浅浅弧度,秦歌舒饶有兴致的收起食盒,起身便欲离开。 “不需要我帮你做事了?” “上赶着要跟随我了?” 也不知收他做小弟,是谁不乐意的。 楚晏清了清嗓子,道。 “礼尚往来,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我可不想欠你。” 没有礼尚哪来的往来? 他倒有些盼着秦歌舒让他做些什么呢。 “等我想到再告诉你。” 言罢,秦歌舒不再逗留,快步离开。 那些流言蜚语,对秦歌舒倒是没什么影响,照旧该干什么干什么,却将老太太给气着了,昨儿一夜都没睡好。 在用早膳时,便与秦歌舒道。 “等会你便去收拾收拾,咱今儿就回府。” 第119章 偏要在这里出风头 “祖母,好端端的,怎么这么着急回府?” 将食盒端放在桌面上,秦歌舒心里明镜,老太太这是动怒了,那些个贵女碍于身份不好当面说些什么,背地里却传的不像话。 老太太何止是生气,更多的是失望,对庄氏母女的失望。 原本对秦浅那孩子还有几分怜惜,现在也荡然无存了,有那样一个娘教着,能出什么好苗子? “哼,好好的一个礼佛修性,修成了这样!” 老太太气儿不顺,布满皱纹的老手在桌面上捶了捶。 瞧着秦歌舒不不急不缓的将斋食端出放在桌面,眉眼微垂,带着浅浅笑意。 “祖母,天大的事也得吃饭是不是?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你这丫头倒是能沉得住气,外头都传成那样了。” 老太太气了一夜,昨儿晚上也没胃口用膳,这会儿还真有些饿了,再加上这孙女厨艺过人,肚腹“咕咕”,到底是接过碗筷,用了起来。 “你就不急?” “急什么?嘴长在别人身上,孙女又堵不住。” “哼,你倒是大度,比那对母女好的多。” 秦歌舒笑的有些心虚。 她才不是大度,而是憋着坏呢,不狠狠收拾一顿那对母女,还真当她是个没脾气好欺负的。 “祖母宽心,不过是一些流言蜚语,这样就跑了,别人还以为我是怕了。” “你这丫头的胆子多大,老太婆我还能不知晓?” 这丫头胆子大的,天皇老子都不怕,就怕她闹出更大事端来。 秦歌舒微微一笑,哄着老太太将早膳用下,又叮嘱佟嬷嬷一番。 “嬷嬷,你伺候祖母诵经,外面不管发生什么事,今儿都不要出来。” “歌舒小姐,您…您要做什么?” 佟嬷嬷又惊又骇,倒是秦歌舒,面带浅浅笑意,半丝情绪不漏。 “不做什么,宽心。” “唉,歌舒小姐,您…您别乱来,老太太会担心的。” 想起那次受伤,老太太担心的跟什么似的,秦歌舒心里一暖,微微点头。 而后便提着食盒离开了。 秦歌舒行至西厢花园时,远远瞧着几个贵女聚在一块,莫莺儿也在不远处看着,瞧着秦歌舒走来,心中大焦,这不是自投罗网么! 那些贵女就算不手撕了她,也绝对要出言讽刺的! 躲躲不行么?偏要在这里出风头! 只见秦歌舒信步行至水莲池边,抛洒了一把鱼食儿,很快金黄色的鲤鱼三五成群的便来觅食。 果然冯家嫡女,冯青檬是个好打抱不平的泼辣性子,先前对秦浅出手,也是听了谣言挑拨。 现在看秦歌舒不顺眼,一来有谣言成分在里头,二来,若秦浅真是受委屈的那个,那她先前那顿气出的就有点儿冤了。 三两步行至秦歌舒跟前,分明没她高,却还要抬着脖子插着腰做出气势汹汹的样子。 “你就是秦歌舒?那个乡下来的野丫头?” 秦歌舒挑眉,红唇微微扯起一抹弧度,端的是高贵冷艳之态,一时间叫人将她与“野丫头”牵不到一块去。 “滨州算是乡下的话,那就是吧。” 在这些贵女眼中,除了盛京,其余的都是乡下。 轻哼一声,冯青檬道。 “本事不大,脾气倒是不小,目无尊长,欺负家妹的是你吧?” “你瞧见了?” “那秦家小姐,脸肿的跟什么似的,从秦老太太厢房跑出来,瞧着的人可不少。” “哦?那你说,我是用这只手打的,还是用这只手打的?” 她抬了抬左右手,挑眉问道,这倒是将冯青檬给绕晕了头,插着腰儿,哼哼道。 “我怎知你是用哪只手打的?总之,你这脾性,就是欠教训!” “哦?那你怎么笃定就是我打的了?” 冯青檬一怔,左右瞧了瞧身侧之人,忽而笑了,道。 “敢做还不敢当了?那你敢说,人不是你打的?” “唔,不否认,人就是我揍的。” “嚯…” 承认的倒是麻溜,竟不狡辩,冯青檬被惊到了。 “你…呵,你承认就好。” “所以,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冯青檬被她这高傲冷淡的性子刺激到了,竟然敢不将她放在眼里? “我就是瞧不惯你这样的性子,那秦夫人好歹是你继母,你怎么能动辄打骂?” “继母?谁说她是我继母了?” 秦歌舒好笑反问,将手里鱼食尽数洒入湖里,引起鲤鱼争涌而来。 “我母亲尚在时,她便已入府,只因我母亲身体不好,久居滨州老家,才叫外人误以为庄氏是秦府女主人。” 她字正腔圆,一一说道,便是证实了先前传闻。 不卑不亢,不装柔弱,却叫人听出几分无奈。 这些个贵女,大多都是家中嫡女,哪个家里还没点勾心斗角,争宠夺位的腌臜事啊。 冯青檬最是能感同身受,所以起先听到传言时,才那样生气。 只瞧着秦歌舒高傲的抬着下颚,冰冷视线扫来,叫人不敢直视。 “我要对一个害我母亲连牌位都不能入宗祠的贱妾尊重?” “什、什么?令…令尊灵位…” 人都死了,却还不肯给予安宁,连宗祠都不给入?这得多恶毒啊。 冯青檬心中大骇,态度转变尽显在脸上。 不远处,捏着一把汗的莫莺儿瞧着眼前情况,稍稍放下心来。 只是这心还没来得及放回肚子里,忽而一声娇斥响起。 “你胡说!” 只见秦浅一脸委屈,猩红着一双眼儿,款款而来,行如弱柳扶风,似乎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了一样。 她微咬红唇,状似委屈之极。 “分明就是你目中无人,家里上下谁不受你欺负?偏就祖母纵着你…” “住口!” 秦歌舒冷声呵斥,声音中带着丝丝威严,惊的秦浅下意识的闭了口,然而眼下机会难得,不借着这次机会,将秦歌舒的名声搞臭,下次可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还有那冯青檬,瞧着精明,其实就是个没脑子的! “怎么?你的那点事,做的出还怕别人说不成?你一把大火烧了祖宗祠堂,只这一条,便是十恶不赦!” “嚯…这么蛮横?” 第120章 此地无银三百两 说蛮狠还只是客气,她根本就是无法无天! 这些话叫一众贵女听的哗然不止,惊愕万分。 秦浅正得意时,却见秦歌舒欺身而来,分明比她高不了多少,却让她有一种压迫感。 下意识的想要后退,梗着脖子道。 “你…你想做什么?难不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还想打我不成?” “我自是明白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又怎会打你呢?” “就是啊,且不论真假,谁都知道家丑遮几分,偏还有人扯着嗓门囔囔出来,这存的什么心啊?” 莫莺儿轻笑一声,直接将秦歌舒潜在的话意说了出来,专门就是臊一臊秦浅。 谁都不是傻子,冯青檬会过意来,微微皱起柳眉,原本要打要骂的架势瞬间就收敛了,干脆抱着手臂后退两步,冷眼旁观。 怪不得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都是关于秦家的,这秦浅看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拉下长姐,竟是什么家丑都敢编排,保不齐前面那些传闻也是她散播的,为的就是博取同情! 果然,秦浅这女人就是婊的很,她果然没看错。 “你…不,不是…我就是气不过。” 秦浅被堵的进退两难,既想一口气将秦歌舒名声搞臭,可要再说下去,那便成了不顾家族名声和脸面的长舌妇。 忽而,秦歌舒微微凑近,轻轻嗅了嗅。 “你身上这味道,去了庙前?” “你…你胡说什么,我…我才没有。” 太子每日都会去前庙禅房诵经念佛,满身檀香。 “我身上的味道,不…不是很正常?到底是在寺中,前后隔的又不是很远,一些檀香飘来不正常?” “恩,是挺正常,为何我们身上嗅不到,偏你身上这么浓?你是不是悄悄去勾引太子了!” 冯青檬冷声道。 谁都知道,这些人都是冲着太子来的,可要是谁使了手段被别人知道,便会成为众矢之的,成为被所有人针对的那个。 “姐姐,这话可不能乱说,无凭无据的便胡乱栽赃,兴许是我哪里沾到的檀香,这便能证明我与太子殿下有染了?那未免…” “唉,我可没说你与太子殿下有染啊。” 冷嗤一声,秦歌舒打断秦浅的话,到底有没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倒是秦歌舒有些想不明白。 按着秦浅这性子,若真抱上太子的大腿,还不早咋呼开了?现在倒遮遮掩掩的藏着,她这不过是小小试探,便试出了这么个结果。 呵,可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有染,就算是假的,也要让它传出个三分真来! “你…” “此地无银三百两。” “真不要脸!” 这还没说什么呢,便有贵女忍不住低声呵斥,惹的秦浅涨红了一张脸,要不是殿下不允,她即刻就要摆架子,狠狠斥责了这些不长眼的下贱坯子! 秦歌舒冷着张脸,越过秦浅,丢下身后愤恨不已的秦浅和冯青檬等人便迅速离开了。 莫莺儿混在人群中又稍稍提了几嘴,然后才脚底抹油,跟着离开。 本想找秦歌舒讨要些吃食,却四处都没找到人。 “奇怪,走这么快,去哪了?” 此刻,秦歌舒本正欲回厢房,却忽然被一道快速闪过的黑影吸引,对方身上的味道… 眸色微沉,她脚下不停,随即跟去,一路跟到了后山树林,隐隐有飒飒声传来,是树叶摇晃碰撞的声音,伴随着细微脚步声,有人在树林中穿梭? 她放轻动静,潜入林中,片刻之后便看到了树林深处的那抹明黄身影,似乎在跟那一身黑衣的人说些什么。 离的有些远,听不清楚,只是在明黄身影转过来时,她看的真切。 “清净大师?” 既是六根清净,又跟这一身黑衣打扮的人是什么关系? 她倒不是多好奇清净的身份,倒是那黑衣人的味道,有一股子熟悉味道,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嗅过。 不多时,黑衣人与清净大师交谈之后,便迅速离开,清净面上恢复如常,也跟着离开了。 两人都没有发现藏匿着的秦歌舒。 以秦歌舒的身手,也不易被察觉。 傍晚时分,秦歌舒正在老太太的厢房里一起用着晚膳,却明显瞧着有些心不在焉。 “还在为那些事烦心?我还以为你当真不上心呢。” 老太太可是得了信了,因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这丫头今儿可是跟冯家那位嫡女争吵了几句。 放下勺子,秦歌舒摇头道。 “那倒没有。” “外头又传浅儿与太子…可真是有此事?” “那孙女就不清楚了,不过总归空穴不来风。” “那丫头心气儿高,寻常人入不了眼,可她想入太子的眼,呵…” 老太太摇了摇头,跟着放下筷子,道。 “行了,这里的事,我也不想搀和了,这几日斋戒也做了,该诵的经也诵的差不多了,明儿便回吧。” “祖母这次不是因为被那些传言气的?” “你这丫头。” 瞧着秦歌舒那双黑白分明中染着几分浅笑的眸儿。 微微叹了口气,道。 “这次来,主要是为你母亲超度诵经,老婆子对不起她,只想着她到了地下能好些。” “祖母,我娘走时,并不怨你,只是…” “只是如何?” 苦涩一笑,秦歌舒的眉眼里都瞧出几分失落之色。 “只是对这个世道…有些失望。” 无怨无恨,仅是失望… 可就这“失望”两字,却像刀子一样,狠狠的扎在了老太太的心尖上,她有些难受的捂着胸口。 秦歌舒明知这样会叫老太太心里不好受,她也不知董氏走时到底是怨还是恨的。 只是,如老太太所说,秦府上下,都亏欠了董氏母女,这份扎心,也是老太太应该得的。 她捧了茶盏,递到老太太的手边,声音虽轻,却坚定无比的说道。 “母亲的牌位,我必定是要送入宗祠的,哪怕姨娘宁愿一把火烧了都不同意。” “你这孩子,我算是明白了,跟你娘一样,倔脾气。” 话虽如此,语气里却满是宠溺的味道。 秦歌舒轻轻靠在老太太的肩头,红唇微扬,浅浅笑道。 第121章 你以为我对太子有心思? “祖母…舒儿只有你了,所以您,一定要保重好自己。” 这世上,唯一疼爱秦歌舒的,就只剩下眼前这个可爱的老太太了。 老太太被秦歌舒的这番话说的心肠儿都软了,拉着秦歌舒的手,紧紧拽着,一下下的轻轻拍着。 “我的舒姐儿顶顶好,只可惜,祖母年纪大了,怕护不了你…” “祖母说的什么话,日后,当然是我护着您啊。” 秦歌舒眯着眸儿浅笑道。 她知道,长此以往,老太太很有可能会成为她的软肋,而一个人,一旦有了软肋,便等于有了容易被人抓住的弱点,可若半点软肋也没有,那这个人,还能称之为人么? 便是软肋,她也认了。 贴在老太太跟前,哄着老太太用完膳食,一块在院子里散步,夜风微凉,耳畔是阵阵钟鸣。 “下月便是你父亲寿辰,你可有准备?” 秦歌舒根本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只敷衍道。 “备下了。” 到时候随便整点什么送了交差就是。 偏生老太太说道。 “那两个,都铆着劲儿抓牢你父亲的心,舒儿,我知道你怨你父亲,可你父亲毕竟是一家之主,你母亲牌位能不能进秦家宗祠,还需你父亲点头。” 若是秦正便昧了良心,咬牙不肯,秦歌舒还能真去告御状不成? 老太太这是指点她,让她想法子去哄哄秦正,到底是父女两,能有什么隔夜仇呢? 听着老太太的这番话,秦歌舒只是催眸不语,没有应下,便是不愿的。 老太太心里了然,又道。 “你就绣府寿仙翁送桃图吧。” “绣、绣图?” 秦歌舒微微一怔,让她拿绣花针? 她这双手,拿过枪拿过炮,拿过刀拿过剑,唯独那绣花针,她是碰都没碰过,杀人的银针倒是可以。 “祖母,这不好吧?我已经备下了…” “仙翁送桃,寓意长寿健康,就这么定了。” 老太太说罢,便道自己乏了,稍稍消了食儿便回厢房歇下了。 只留下一脸茫然的秦歌舒。 全能大佬也有犯难的时候。 她走出院门,琢磨着明儿一早就回去了,怕是来不及去做早膳,该去跟那小子打个招呼,省的明儿一早扑个空,等不到早膳。 也许连秦歌舒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向来谁都不顾的人,竟也会在潜意识里多了一份牵挂。 若是以往,走便走了,扑空便扑空了,与她有什么关系? 恰巧,行至花园长廊时,与提着长刀,阴沉着脸色的楚晏碰到一处。 楚晏身后跟着岑风等人,一路追着黑衣刺客快行至此,没曾想这时候与秦歌舒碰到一块。 微微一惊,当即面上冷然阴沉稍稍收敛。 岑风见到那日在她手上吃了亏的女子,也是一惊,下意识的便唤了一声。 “殿…” 话音未出,只见楚晏抬手呵止,反手将手中倒提着的长剑抛给岑风。 而后,嘴角扯起三分弧度,快步上前,行至秦歌舒跟前。 “你怎在这?” 秦歌舒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瞧了一眼他身后跟着的一行人。 都是太子近侍。 “消食,倒是你,浩浩荡荡的,捉贼?” 楚晏扬唇笑道。 “聪明。” 身后岑风简直跟见鬼了一样,这还是他认识的高贵冷艳的太子殿下么? 怎么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殿下又怎会跟这母夜叉认识? “需要帮忙吗?” 秦歌舒偏头问道,主动提出。 “不用,岑侍卫,带人追捕。” 这个刺客太猖狂,上次跑了,短短一日之隔,又来了,这是不趁机取了他项上人头不罢休! “是。” 岑风应了一声,不敢多言,只一挥手,带着身后侍卫齐刷刷离去。 一时间,长廊上只剩下楚晏和秦歌舒两人。 “你消食怎消到这来了?这方向…” 这方向明明是往东厢苑去的,难不成,她也是想与那些女子一样,使手段接近他? 只见秦歌舒抱着双臂往圆柱上一靠,抬头瞧着那一轮圆月,道。 “我明日一早便随祖母下山回府。” “这么急?” “诵完经,超完渡,还留着做什么?这几日吃斋,吃的肚子里一点油水也没有。” 说着还摸了摸平坦小腹,显然是馋肉滋味了,她忽然就有些能体会到莫莺儿宁愿大半夜在佛门之地偷食烧鸡的举动了。 这话,惹的楚晏一愣,而后忍不住轻笑,道。 “我过两日也该回去了,那不如,我请你摘星楼用膳?他家烤鸭和卤味极好。” 顿了顿,楚晏还傲娇的补了一句。 “权当这两日还你请我用早膳的恩情。” 秦歌舒倒是毫不客气,点头应了。 “成吧。那没事我先回了。” 言罢,转身便走。 楚晏亦步亦趋,追问道。 “你不问我关于太子的事?” “我问这做什么?” 秦歌舒倒有些好笑,莫名反问,她对太子可没兴趣。 “你上山入寺,不是为了太子?” “赶巧了,就算太子不来,我也会陪祖母一同上山,怎么,你以为我对太子有心思?” 难道不是么? 太子这身份,听着高贵,可谁又知道,为了这一个身份,他又生生受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苦痛? 可便是如此,他也不愿放手,是不甘,也是不能! 很多事,进退并非是他能选择的。 他能做的,只有顺势而为。 却听得一声嗤笑自耳畔传来,眨眼间,秦歌舒丢下一句“搞笑”,人便已行出数米远。 他没有再追上去,只是瞧着她傲然挺立的背影,忍不住扬起唇儿,抿出一抹弧度。 这厢,秦歌舒借着月色回到西厢,敏锐的感觉到不对劲。 手指覆上厢房门时,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偏头看向对面右前方第二间厢房。 那是冯家嫡女冯青檬的厢房。 往日这个时辰,冯青檬的厢房不可能这么早熄灯,那丫头爱听个戏曲,又是爱八卦小道消息之人,平时这个时辰,应该与她那帮小姐妹们唠唠叨叨的笑闹才是,但是今晚,却出奇的安静。 她本不是爱多管闲事之人,可联想到刚才。 侍卫带刀追寻刺客,往这个方向而来,那很有可能,刺客潜入了西厢苑! 第122章 是送去地狱还是留着玩玩 手腕一手,脚步一转,快步行至老太太厢房前,抬手轻叩。 老太太这会儿刚歇下,还没睡着,佟嬷嬷披衣开门。 “歌舒小姐?” 秦歌舒没多话,只是侧身步入,仔细检查一番,确定安全,在老太太和佟嬷嬷不解的眼神下,道。 “没事,只是方才听说有宵小潜入,担心祖母,就过来看看。” 她当然不能说是有刺客潜入了,省的吓着老太太。 仔细将门窗关严实了,由着佟嬷嬷送至门边,这才压低了声儿嘱咐一句。 “将门窗关严实了,不管外头发生什么事,都不许出来。” “歌舒小姐,这…这是怎么了?” 佟嬷嬷倒是沉稳,急切问道,却得了秦歌舒的安抚一笑,道。 “没事,你与祖母快歇下吧。” 而后便转身离开。 待听到里面门阀拴上的声音。 秦歌舒才行至冯青檬的厢房前,抬手轻叩。 “冯姑娘,歇了么?” 里头半响没声儿,不知发生了什么。 秦歌舒越发笃定,抬手又敲。 “我带了些糕点,今儿下午的事,深感抱歉,算是赔礼。” “不…不用了,你…你快走吧。” 半响,里头传出冯青檬带着哆嗦的声儿,与下午那中气十足,像一只随时战斗的斗鸡一样的性子完全不同。 “你这是还记恨着呢?” “不是,我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明…明儿再说吧。” 这下,秦歌舒笃定里面情况不对,只是不知冯青檬是被劫持,还是根本与刺客一伙的,亦不知里头现在有几个人。 不过,既然是那小子要抓的人,又在她眼皮子底下,就休想有逃掉的可能! 鼻息轻哼,她只道了一句。 “那我将食盒放在门口,你记得开门拿去。” 然后便假意加重脚步离开,不多时,果然房门微微打开一条缝儿,刚伸出一只手,眨眼间便被秦歌舒一把牢牢抓住。 对方又惊又愕,随即出手袭来,那被黑纱遮住的面孔露出惊愕之色,秦歌舒动作极快,快到对方根本就没看清,一把将袭来手又抓了住,狠狠向外扯出,对方脚下一抵,撑在门槛上,身子向后,舍弃衣衫,迅速后撤。 “嘶拉~”一声,秦歌舒只将对方袖子扯下,并且在对方的手臂上留下一道深深抓痕。 刺客抬脚一踹,想要将门阖上,然而秦歌舒的动作实在太快,闪身便已欺近。 屋内漆黑一片,秦歌舒也抵不过生理反应,暂时性陷入黑暗,却能感受到危险和拳头挥出时带来的呼呼风声,偏头闪过,抬脚踹出,正中对方腹部,踹的人后退几步。 “别动!” 忽而,一声低喝传来,带着浓浓威胁和警告。 “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视线渐渐清晰,她看向被绑了手脚,堵了嘴巴的冯青檬和凌纸鸢两人,两人脸上都是泪痕,衣衫还有些被撕破痕迹,显然是吃了些苦头,正可怜兮兮又急切的看着秦歌舒,满目祈求。 刺客一把刀子正抵在冯青檬的脖颈处,那刀口锋利极了,似乎至少稍稍用力,便会划破冯青檬的喉管,叫她血溅当场! 秦歌舒嗤笑一声,对他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 “请便,她们下午欺辱我,我与她们有什么交情?我的目标是你,你杀不杀她们,都不耽误我抓你。” “唔…唔唔唔…” 一听秦歌舒这没良心的话,冯青檬气的眼睛都瞪大了,这女人还有没有点良心,亏她刚才还冒死暗示她离开,不想将无辜之人牵扯进来。 她跟凌纸鸢是自己倒霉,她认命! 倒是刺客,被她这话说的愣了一下,再加上冯青檬挣扎,更叫他烦躁,低吼道。 “别动!” “你逃到这,不就是想挟持贵女明天乔装趁机下山么?你要活命,还是要被我抓,自己选。” “你是什么人?与你有什么关系!警告你少管闲事!” 刺客低声呵斥,手中劲儿一个不留神,便使过了劲儿,只听冯青檬闷哼一声,刀口见血,她也不敢再挣扎了,只惊恐又祈求的看向秦歌舒。 她不想死,她真的不想死啊,可眼下能够救她的,就只有秦歌舒了。 冯青檬和凌纸鸢的眼神,瞧的秦歌舒一阵不是滋味。 “她们明日又不下山,你劫持她们没用,我明日下山,你随我走吧。” “你想忽悠我?” “信不信由你,方才我看到太子手下带人搜山,若是再惊动寺中高僧,将这大泽福国寺前后一封,你便是插上翅膀都难飞。” 秦歌舒的话成功让刺客动摇,也正是在这动摇的一瞬间,猛然,袖中滑出一柄短刃,扬手挥出,眨眼之间。 “嗡~”的一声,刀刃破空,“噗嗤~”声响,没入刺客握着匕首的手臂,直接将手臂穿透,鲜血泊泊喷涌而出。 刺客闷哼一声,匕首握不住,“叮~”的一声,掉落地面。 再眨眼,秦歌舒已经如鬼魅一般,行至跟前,她微勾红唇,身后青丝飞舞,刺客根本连求饶的时间都没有,只觉肚腹一阵钝痛,继而整个身子飞出。 “砰…”的一声,他被秦歌舒一脚狠狠踹出,后背直接撞在了窗门上,砸出窗外,门窗木屑碎了一地。 来不及吃疼,挣扎起身想要逃离,然而方才起身,只见一抹倩影翩然而至,绣花鞋一脚踹在他脸上,直接将他踩在了地上。 她哪里是来救人的,分明是手痒了,打杀个把人过过手瘾罢了。 这厢巨大动静,引起众人注意,有胆大的开门瞧来。 便瞧到秦歌舒将黑衣刺客踩在脚下,一脚微屈,手臂搭在膝上,身体前倾,青丝自身侧滑落,月色衬着雪白侧脸,美艳之极。 不似九天玄女的那种美艳,倒似黑夜里,踏血而来的夜行者。 她轻启红唇,吐息若兰,声声冰冷似勾魂。 “是送你去地狱呢,还是留着玩玩?” “别…别杀我,留我,留我有用。” “啧…” 这么怕死? 这要是她手下,早弄死了。 脚步声传来,是莫莺儿,瞪大了杏眸,一脸惊愕隐隐带着几分欣喜狂热。 第123章 话不要说的太满 “厉害啊,活捉刺客?交给我交给我,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他说实话。” 她这儿虐人的手段多着呢! 瞧着莫莺儿竟有几分耐不住的雀跃,秦歌舒挑眉,倒是第一次对这丫头生出了几分趣味,脚下一抬,而后狠狠一踢,刺客被她踢的肝胆都要破了,连求饶的声儿都说不出来。 “别弄死了,我还有用。” “放心,保证给你留口活气。” 说着,莫莺儿蹲下,一把将刺客衣领提着,拖着人便往厢房走去,耳侧不乏有议论声。 “你们可知,这莫莺儿与北镇抚司的邓大人自小一块长大的,那些进入北镇抚司的人,哎哟,那受的刑法可叫一个惨。” “别说了别说了,落在这小女魔头手里,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 秦歌舒冷眼扫去,见着莫莺儿欢喜的将刺客拖去,瞧热闹的贵女被她这冷眼一扫,兴致消了大半,迅速各自回房去了,没人管屋里还绑着的冯青檬和凌纸鸢。 看来,这两个人平时混的也不怎么样嘛。 轻笑一声,微微摇头,环抱着双臂,踏入屋内,冯青檬疯狂挣扎,不断用眼神暗示秦歌舒放了她们。 偏生秦歌舒微微侧头,轻“啧…”了一声。 “我放了你们,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难道放了她们不是应该的么?还要好处? 读出冯青檬的意思,她笑意更深了,抬手将堵在她嘴上的臭布拿下。 “咳…咳咳咳…对…对你来说,不过举手之劳。” “但对你们,呵…却不是噢。” 她何必要多此一举呢? 冯青檬委屈的撇了撇嘴,这个人,还有没有一点同情心啊。 “你放开我们,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话不要说的太满,放了你们也可以,只不过…” 她抱着双臂,微微弯腰,一张冷艳娇俏的脸蛋凑近冯青檬,近的几乎能看到她脸上细微毛孔。 “我不喜欢庄氏母女。” 丝毫不避讳的么?这么直白? 虽说,她也不喜欢家里的那些姨娘和庶妹,但总归也没放在眼里,更不会到处招摇,甚至出手教训。 “你是要我帮你教训她?” “全凭个人喜好。” 她可没教唆,只是表明自己态度而已,匕首闪烁着点点寒芒,出现在了她的手中,扬手,麻绳便在她的挥动下断成了两截,然后她便不再多管,转身潇洒离开。 而后很多年,冯青檬和凌纸鸢都没能忘记今晚发生的事情,那个冷艳的女人,不似九天玄女,似地狱修罗,却将她们从恶鬼手中救出。 凌纸鸢看着秦歌舒身影消失,好半响再回过神来,轻声道。 “她好像,也没那么坏…” “坏人会写在脸上么?” 凌纸鸢摇头,却又补道。 “可除了她,没人救我们。” 这一夜,西厢苑莫莺儿厢房中不断传出鬼哭狼嚎般的惨叫,折磨着所有人的神经,叫人难以入眠,那求饶声,嚎叫声,到最后几乎是哑了嗓子,声声力竭嘶吼,直到天将亮时,秦歌舒才敲响了莫莺儿的房门。 她微微打开一条缝隙,露出半张微眯着凤眸的笑颜。 屋中血腥味甚浓,那被捆绑在长凳上的刺客堪堪剩下一口气吊着。 指骨尽碎,大腿往下,无一完肤,长凳下头还放了两个大盆,足足接了一盆的血水,面上却完好无损。 莫莺儿忍不住“啧啧”两声。 “你不怕?” 寻常女子瞧到这些,早就捂着嘴儿跑出去了,更有胆小的,哭爹喊娘夜夜梦魇的都有。 倒是秦歌舒挑眉反问。 “你怕?” “哈…自小都见惯了,怕什么,呐,帮你问出了些有用的,请我吃饭?” “我今日就要下山,这顿,欠着。” “那也行。” 莫莺儿微微点头,摸了桌上放着的点心,咬了一口,这才说道。 “他是死士,有特殊的组织,受命于人,说白点,就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不过,他交代,这个让他行刺之人,很有可能是朝廷中人,再说准确些,与宫中有关。” 一边说着,一边三两口将糕点解决,而后拍了拍手,将碎屑拍掉,挑眉瞧来,一副“我很厉害吧,快夸我”的模样。 倒是秦歌舒,连眼尾都没丢她一个,问道。 “什么组织?” “他不肯说,说是背叛组织者,死无葬身之地。” 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莫莺儿无奈耸肩。 “嗤…” 嗤笑出声,“说了半天,最重要的信息都没问出。” “喂,你这是在质疑我?你行你来啊。” 秦歌舒撇眸扫来,那眼神叫莫莺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就不行,这天底下还有女子比她刑讯手段还厉害的! 只见秦歌舒在发间摸出一支银簪,朴实且无华。 她上前半步,忽而扬手,连眼睛都被扎一下,只听得“噗嗤…”一声,银簪没入刺客大腿,伴随着“啊…”的一声惨叫,那原本昏昏欲绝的刺客瞬间清醒,脖颈青筋暴凸,一双眸瞪如铜铃。 秦歌舒却未就此收手,反而转动银簪,薄唇轻启。 “说。” “叛…背叛组织者…死、死无葬身之地…” “你觉得落在我手里,还能活么?” 声声冷嗤,只觉这刺客真是好笑,都快死了,还留给自己一丝生的希望。 “倒是倔,将夜壶端来。” “你要做什么?” “他不张口,帮他开开嘴罢了。” “你敢,你敢!” 刺客一听,阵阵恶心翻涌,挣扎起来。 “呵…你都落在我手里了,我还有什么不敢?” “嚯…这恶心人的招数,我怎么没想到。” 她不是没想到,只是觉得太恶心的,没想着用而已。 莫莺儿丢下糕点,一脸激动便要跑出去提来夜壶。 刺客被琢磨了一夜,怎能不知道莫莺儿的手段,活活折磨,却不叫他爽快死去! 而很显然,眼前这个女人的手段,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说,我说,是青鱼帮,青鱼帮…杀了我,杀了我吧!痛快点!” 任务失败,还出卖了组织,反正左右都是死,那就让他死的痛快点! 第124章 吃了雄心豹子胆 “青鱼帮?” 微皱柳眉,鱼跃龙门,化而为蛟,再修成龙,可见创立帮派之人野心之大,并且,还有一种根本不怕朝廷的嚣张。 她记得,清池那小子提过,鱼龙混杂的帮派,只要给钱,什么都做,杀人越货,打家劫舍,一样不落。 “这么快就招了?你也太没用了吧,再坚持一下啊,我东西还没弄来呢。” 莫莺儿还没踏出房门呢,这就又折返了回来,小脸上满是失望。 倒是秦歌舒,抽回银簪,摸出一方白色丝帕,将簪子上的血液擦拭干净,一滴血液也不剩,仿佛它根本就没捅穿过什么人的腿,丝毫不嫌弃的将簪子插回发间,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 “人没用了,随你处置。” “喂,我只管刑讯,不杀人啊。” “那就丢给太子侍卫,正是他们要找的人。” “别…姑娘…求您慈悲,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要是落到太子那些人手里,他就别想死了,他只能求生不得,求死无门啊! 秦歌舒冷笑,并未搭理。 她何必手中平添罪业?自有人会收拾了他。 衣服上沾染了些许血液,老太太不会喜欢,回厢房换了一身干净衣裳,莫莺儿折腾了一夜,该审讯的也都审讯出来了,将刺客丢给岑风的时候,顺道将审讯出的信息告诉了岑风,自然也包括了秦歌舒问出的“青蛇帮”这一重要讯息。 天色大亮时,老太太起身,用了早膳,与寺庙主持道别,一行人便下山而去。 上马车前,秦歌舒扫到了那握着扫帚站在远处与她挥手的清净大师。 柳眉微皱,压下疑惑,在老太太的催促下撩开帘子进入马车之中。 回府不过半日车程,府门前早就等候着秦正,秦玉好以及几个府中得力管事,其中便包括了王叟和庄氏身边得力的那位王嬷嬷。 马车方才停稳,帘子便被人撩开,秦正上前迎接,扶着老太太的手臂,将人搀扶下。 “母亲,舟车劳顿,乏累了吧?这次去了好两日,可是什么事耽搁了?叫儿子好生担心。” “能有什么事?不过就是为婉娘多超渡了两日。” 提起秦歌舒的生母董婉娘,秦正便一阵没话,既是愧的,又有些憷,每次提及,大女儿就跟要生吞了他一样。 偏偏庄氏背地里寻死觅活的,就是不允董氏牌位进宗祠,百年之后更不允他与董氏合葬,灵位更不可能供奉一案,真真叫他愁白了头。 “是儿子疏忽,还以为是遇着了什么人。” “父亲是想说太子么?” 随后出来的秦歌舒,轻笑间便道出了秦正心中所想。 秦正有些不悦,撇了秦歌舒一眼。 “太子是什么尊贵身份,岂是我们家能攀附的?你可别吃了雄心豹子胆的妄想。” 秦正严厉教训,这一天天的,本事没有,心气倒比天还高! “是,父亲说的对,太子身份尊贵,自是高攀不得。” 只可惜,那吃了雄心豹子胆的人并不是她,而是他的另一个宝贝女儿,她倒很想看看,秦正知道了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是严厉如方才那样呵斥呢,还是会啪啪打脸? 想想便有趣的紧。 一行人入了府,秦正殷勤扶着老太太,一路送回瑞安居。 伺候着老太太歇下,正准备退下,忽而听到老太太慈声问道。 “宗祠恢复的怎么样了?” “还…还需要有些时日。” “怎么这么慢?宗祠那可是祖宗脸面,是大事,你是想让我这个老婆子死了都无颜去面对秦家的列祖列宗?” 老太太冷哼一声,气呼呼的,杯子都险些给砸了。 秦正连忙哄道。 “是是,正因是祖宗牌位栖息地,儿子才慎重,半分也不敢马虎,再有些日子定能竣工。” “哼,那就好。” 老太太哼了一声,不想再多言,摆手让秦正退下。 倒是一路跟着的秦玉好,张望许久都没见庄氏和秦浅一同回来,心里痒痒,不知道秦浅得手没有,在山上又发生了些什么事。 赖在老太太的院子里不肯走了。 “父亲,祖母和歌舒姐姐去了这么些日子,我想留着跟祖母说说话。” 这丫头,不是挺怕老太太和秦歌舒的么?怎么忽然要留下了? 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秦正前头还有事,想着当着老太太的眼皮子底下,秦歌舒总不会再动手打人吧,便点头应了。 “叙叙可以,只是下午还有教习先生授课,莫要玩疯了。” “放心吧爹爹,我省的的。” 将秦正哄走,秦玉好才又折返前厅,对着老太太微微屈膝行礼,软软的唤了一声。 “祖母…” “恩。” 老太太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捧着茶盏吃茶。 虽不太喜,但到底是膝下孙辈。 “祖母,寺里好玩么?太子殿下真的去了?” “你这么想知道?” 秦歌舒插了话头,捏了一块糕点,轻嗅之后,才递到老太太手边,老太太顺其自然的接过,半点也没觉着不妥。 倒是这一举动落在秦玉好眼中,不免就觉得秦歌舒根本就是太会拍马屁献殷勤了! 压下心中愤愤,面上努力摆着和善,笑着点头。 “是呀,我都没去过,更没见过太子呢。” “那你怎不随姨娘同去?” “我…” 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母亲和秦浅都担心她会坏事,去时根本就没带上她! 她心里本就不舒坦,秦歌舒偏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母亲将所有宝贝都押在了秦浅身上,焉知她就不行了? 万一太子偏偏就没瞧上秦浅,就对她情有独钟了呢! 退一万步讲,要是没看上秦浅,这不还有她么,多一个人,就多一个可能嘛。 这几日,她在府里,越想心里越不舒坦。 抿了抿唇,瞧到老太太撇来的视线,连忙轻咳,压下心底不悦,掩唇笑道。 “我只是好奇罢了,毕竟太子这才刚回京,方才爹爹不是也说了,我们这身份,配不上的。” “哼,但愿你真能看清这点。” 老太太毫不客气,放下茶盏,冷哼一声,这一斥,直叫秦玉好白了脸色。 第125章 我不养闲人 这老不死的眼里心里,就只有秦歌舒那个死丫头,其他谁都入不了她的眼。 她们个个都配不上,那秦歌舒就能配上了不成? 紧握着的手,几乎要将帕子捏碎,紧绷着的下颚肌肉因为极度克制而微微颤抖。 良久,深吸口气,扯了笑,道。 “是,祖母,孙女谨记。” 秦玉好见在这根本一句话也套不出来,还要被秦歌舒挤兑,心里不高兴,屁股也就坐不住,不一会儿便寻了借口离开。 伺候着老太太歇下,秦歌舒才脚步一转,回房去了。 一回房便先给董氏灵位上了炷香,浅声道。 “若真有地府,你们在下面安息吧。” 上了香之后,她也没休息,换了一身束袖衣衫,将发间珠翠摘下,一头青丝高高盘成马尾,只用一根银簪固定,便出了门去,出去前特意嘱咐了梅香。 “今儿天气好,将屋里打扫一下,被褥晒洗。” 没有秦歌舒的允许,梅香是不能碰秦歌舒的任何东西的,这是秦歌舒定下的规矩。 梅香清脆一声,也不敢问秦歌舒要去哪,这个小姐,主意大着呢,是有本事的。 出了府,秦歌舒直接去了东街巷,又叫东村坊,是整个盛京最大且最鱼龙混杂的街坊。 穿过热闹集市,跃过大半盛京城,便抵达了东巷坊,秦歌舒一出现,便引起了小小风波。 毕竟那天这个女人一剑斩断老鬼的手臂,被不少人看见,顺手还将人给揍了一顿。 清池得了消息,连忙将衣服提上,系好腰带,仔细整理了一下,这才匆匆忙忙的来接人。 身后小弟看的一愣一愣,纷纷不解问道。 “大哥,那个女人嚣张的很,你这么上赶着,不太好吧?” “蠢。” 清池二话不说,给了小弟脑袋上来了一巴掌。 “在这东巷,什么是道理?那是拳头,知道吗?实力够硬,才能有话语权,而咱们这些乌龙之众,没强大的实力,那就只能依附于有实力的人,懂么?” 小弟听的懵懵懂懂,只知道连连点头,但还是忍不住纠正道。 “大哥,那叫乌合之众。” “管他什么众,还不跟老子去拜见老大。” 踩着破鞋,很快便寻到了秦歌舒。 此刻,秦歌舒入了东巷,正被一双双眼睛盯着,不乏腾蛇帮和青鱼帮的小喽啰。 但这些人,还没将秦歌舒放在眼里。 不过就是个娘们而已,长的标致了些,瞧着也冷艳了些,没什么其他特别的。 索性,这些人都是瞎子,没有清池那样的慧眼识英雄。 “老大…老大你怎么突然来了?也不告诉我,让我好去接你啊。” 他倒是殷勤狗腿。 秦歌舒抬手便在他的脑袋上给了一下,冷眼扫过。 “规矩点。” “得,您请,我带你去看看咱的地盘。” 微挑柳眉,秦歌舒倒真有些好奇,他口中的地盘,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秦歌舒忍不住乐了。 “就这一片废墟之地,还能叫地盘?” 不是她嫌弃,目之所及,三两破庙,一亩荒地,真没什么值得看的。 清池也有些羞愧,尴尬的摸了摸鼻头,道。 “老大,这地盘,大多都被腾蛇帮和青鱼堂给占去了,我手下那些,咳,确实没几个中用的。” 有些事,他就算不想承认,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否认。 秦歌舒倒是对他的坦诚表示了欣赏,微微点头,抱着手臂,道。 “想要扩展圈地,两个办法。” “哪两个?” 清池下意识的傻傻问道,问完便反应了过来。 还能有什么办法?他自己又不是不知道。 “要么抢,要么自己造。” “抢要靠绝对的实力,自己造…那…那得要银子。” 道理他都懂,只是,不管是实力还是银子,他都没有。 所以,这么些年,他说好听点,手下也有大几十号人,却连一个像样的场子都没有。 秦歌舒嗤笑一声,瞧了瞧堂中摆着的唯一还算像样的滕椅,那上头垫着一块破布,嫌弃挑眉。 清池会意,连忙狗腿上前,将破布摘了,又用袖子擦了擦藤椅,然后才恭敬的做了个“请”的手势,一双眼儿弯弯,笑道。 “老大,上座。” 秦歌舒毫不客气,直接落座,细长双腿微微交叠,一手撑着扶手托着下颚,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 “那是之前,改造这里,太费功夫,不如去抢一个。” “哎哟老大,我知道你厉害,但腾蛇帮和青鱼堂都不是好惹的,他们手下上百号人呢,咱手下老弱病残的,不行的。” 清池连连摆手,那不是让兄弟们去送死么? 秦歌舒轻笑,抬眸瞧去,道。 “我不是做善堂的,那些对我没有用处之人,我为何还要留?” “不是,老大,话不能这样说。” 清池连忙说道,想要掩饰慌忙。 “我,那些老弱妇孺我来保护,不用劳烦老大你。” “我是个粗人,没读过书,不识几个字,但我知道做人得感恩,要不是他们,哪有我今天啊?我早饿死了,所以这一片的人,都是我罩着的。” “义气,可不能当饭吃,现在你说能罩着,可你觉得,你能罩到什么时候?” 说白了,那些人对清池有恩,与她秦歌舒却没有半分关系,对她来说,只会是拖累。 她的性子恩怨分明,不愿多分出一丝感情给无关紧要的人,这也跟她多年经历有关。 “天底下可怜的人那么多,你管得过来么?” “我不管别人,我…我就管我这一片,老大,这、这些人你不用管,我的人,我负责。” “大哥…” 身后小喽啰感动的几乎泪目。 这个清池,脑子灵活,也算义气。 秦歌舒轻笑出声,微微点头。 “但,我丑话说在前头,我不养闲人,不养废物,想要留下,必须得有所付出。” “你说。” 清池袖子一撸口鼻,咬牙道。 谁叫这女人强,在他没有足够的实力前,只能向强者屈服! “付出劳动,种粮也好,织布捕鱼也罢,擦桌打扫都行,只一句,无规矩,不成方圆。” 第126章 升冉 “老大说啥就是啥,我这就让人去安排。” “有认字的么?” “小的认识几个字。” 小喽啰抹完泪,弱弱举手道。 秦歌舒挑眉看去,是一个瘦高个,瞧着十六七的样子,穿着灰布褂子,前头大小都是补丁。 “小的得福幼时读过两年书,家里还算有点儿底,后来…唉,后来恶霸欺凌,爹没了,娘跑了,小的能活着有口饭吃就不错了。” 他的经历,叫人闻着伤心,听者流泪。 偏偏秦歌舒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微微点头,而后摸出一张银票出来,直接甩到对方面前。 “你管账,一笔笔,记清楚,那些琐碎小事就别让我操心了。” 得福惊愕极了,没想到会有被甩银票的一天,接过一看,整整五百两啊! 这对他们所有人来说,那可是一笔巨款,只是…这笔巨款,做什么用?他从没见过这么多银子,这些银子在他手里,那简直就沉甸甸的,跟烫手山芋一样。 “不…不是老大,这么多银子,小的、小的不敢…” 话音未落,秦歌舒一记冷眼扫来,当即想起刚才秦歌舒说过的话,她这里不养闲人,更不留废物。 他不行,便证明没点用处。 清池连忙捂着他的嘴,连连说道。 “他行,他行的老大,给他一个机会。” “我要这银子见到水花,明白么?” “明白,明白。” 清池连连点头,心里其实没底,但嘴上应了就是! 这些银两,必须是得用在帮派建设上的,比如翻新住处堂口,还有不管种地还是织布捕鱼,那都需要工具的吧?这些都少不了银两,这些银两,对他们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说说青鱼堂吧。” “青鱼堂?老大,你不会是想挑这根难啃的骨头下口吧?” “难啃么?” “非常难。” 清池重重点头,别说难啃了,他们这些乌合之众,没少被欺负。 只听秦歌舒轻笑一声,道。 “我就喜欢挑战有难度的,就他了。” “老大…” 清池还想再劝,在秦歌舒冷眼扫视下,乖乖闭嘴,然后说道。 “青鱼堂,大概在十多年前崛起,就在东巷这一片,那时候可是独占鳌头,青鱼堂的大当家叫黄镜,那可是青鱼堂第一代神人,拳头硬,不怕死,二当家叫董清风,说原本是个书生,却被灭了满门,那家伙厉害的,五年后,提着一把剑,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将仇人上下六十三口人,就连看门的大黄狗都被杀了,然后就被朝廷通缉。” 清池一口气将自己知道的一一道出,包括一些细琐之事。 最后总结一句,还压低了声儿,神神秘秘的说道。 “这两个帮派,之所以做的这么大,却没被朝廷收拾了,我估摸着,他们背地里也在替朝廷做事。” 秦歌舒挑眉看向清池,忽而一笑。 “你倒是聪明。” 见秦歌舒半点也不意外的样子,清池倒是惊讶了。 “老大,你都知道?” “最近留意青鱼堂,尤其是那个书生,我想会会。” “老大,咱们现在还是小门小户,现在就跟青鱼堂硬碰上,不太好吧…” 他没好意思说,现在他们跟人家青鱼堂比起来,那根本就是蚂蚁撼大树,没用啊。 “蠢。” 然而秦歌舒丢下这么一个字,便慵懒起身,硬的不行,那便迂回,团战不行,那就单挑,她有勇也有谋。 都当跟他这个二傻子一样? “老大,你这就走了?” “不走还留着吃饭?” “不、不是老大…你想吃饭,我这就让婶子们做。” “得了,下次,我希望能看到些改变。” “成,你就放心吧,一定会让你看到不一样的帮派,对了老大,咱帮派还没取名呢?” 清池狗腿的一边将秦歌舒往外送,一边讨好的问道。 “原本叫什么?” “原本?原本没名儿,就大家聚在一块…咳…” 这一不小心,差点儿说漏嘴了,然而秦歌舒也只是轻笑一声,并没有太多反应,微微点头。 “随便。” “还请老大赐名。” 脚步微顿,秀气的柳眉微微皱起,秦歌舒想起曾经自己组织。 “就叫升冉吧。” 组织名,就叫升冉,就像冉冉升起的太阳,充满朝气和希望。 她看得出来,这里的人,都在努力的活着,不问前程,只为存活。 她的到来和离开,都没有引起太大的骚动,除了对清池和清池手下的这些人。 秦歌舒离开之后,清池便召集了手下所有人,严肃且认真的开了个会。 他坐在方才秦歌舒坐过的位置上,看着下头林林散散站着的一些人,老弱妇孺间夹着几个壮年,最小的就是小虎了,站在得福身边,不敢说话,但凡有些能力的,根本不会留在这里,早就跑去青鱼堂和腾蛇帮了。 “今天,找你们来,是有话要说。” “你有啥话就说吧,我们还得去讨饭呢。” “从今天起,我们就是正规有组织的人,讨饭的事,我们不做了,荒地都拾起来,谁会什么的,都去得福那报名。” “这说的啥话啊,除了讨饭,咱还会干啥?这把年纪了,还能干啥?” “什么年纪?你不过也就四十出头,半只脚都没迈进棺材呢,现在给你一个自己吃饭的机会,你还要放下你那尊严去讨饭?” 他没文化,但他懂道理啊。 之前他们没得选,现在机会就摆在面前了,这些个懒骨头却连瞧都不瞧一眼! 这点让清池气的心肝儿都疼。 “那我自在惯了,有口饭吃就成,哪管什么尊严不尊严啊。” “可不就是,小池,你自己想一出是一出,你自己折腾去吧,我们年纪大了,折腾不动了。” “你们、你们!” 亏得他还在秦歌舒面前为他们担保,没想到他一心为他们,结果却落得这样的回报? 一个个都是烂泥扶不上墙!活该穷!活该卑贱! 好在刚才得福拦着没让他把有五百两银子的事说出来,否则这些老吸血鬼可就不是这副面孔了! 他气的坐在椅子上,扶着额,深吸几口气,愤愤道。 第127章 自有各自的谋生之道 “行,你们要乞讨的,就去乞讨,还有什么其他出路的,想去就去吧!只是我丑话说在前头,今天不听我规矩的,以后就不是我们升冉帮的人!” 清池活生生被这帮人给气着了,一摔杯子,恶狠狠道。 他总算明白了什么叫烂泥扶不上墙!什么叫惰性,有些人,穷特么是真有道理的! 那几个老油条互相瞧了一眼,也不多话,捧着破万,各自转身,只是离开前也没将话说死了,道。 “咱各自有各自的谋生之道,我就挺乐意讨饭的。” “小牙仔,你还年轻,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有些事不是你努力就能改变的。” 清池没功夫跟他们辩论,只是失望又心塞的摆了摆手。 有人走,自然也有人留下,只是留下的人,寥寥无几。 “大娘,你不走?” “我老婆子别的不会,洗衣做饭总还是行的。” “还有我,那片地,我早想着种些东西了,只是咱没银钱买种子。” “我…我也没地儿去,虽然我暂时不会什么,但我可以学。” 清池略略一数,剩下零星十几个人,男女老少都有。 得福有些不是味儿,道。 “哼,平日里咱有口吃喝,个个都赖这了,现在一提到用自己劳动换取所得,都不乐意了!” “罢了,规矩就是规矩,既然定下了,就都得遵守,不然还叫什么规矩?咱老大说的对,那没什么规矩没什么方圆的。” “是无规矩不成方圆。哎哟…” 得福善意提醒,脑袋上却挨了一下,龇牙咧嘴的,而后一群人却笑成了一团。 去其糟粕,留其精华,大浪淘沙,留下的都是值得的。 清池大手一挥,道。 “咱当务之急,是修建房屋,得让老大下次见到不一样的堂口。” “得,这就安排上。” …… 这厢,秦歌舒出了东巷坊,路过集市时,听到声声叫唤,来自顶上。 抬头瞧去,果然瞧到郁云轩那小白脸在酒楼上与她招手。 “姑娘,秦姑娘…真是巧啊,你我真是有缘,又遇到了。” 秦歌舒挑眉,抱着双臂,微微抬头看去,薄唇微弯。 “姑娘,既遇到了,我请你喝一杯?” 瞧着匾额上挂着“摘星楼”三个大字,秦歌舒倒是想起,林家那小子说过要请她来此家吃饭,莫莺儿那吃货也提过这下膳食味道一绝。 郁云轩见秦歌舒没反应,既不上来,也不离开,面上一急,竟要直接翻下的意思。 “姑娘,上来一叙吧。” 而后,果然见到秦歌舒抬步向内走来,郁云轩面上一喜,心里隐有三分得意,迅速向楼梯行去,不多时,见着秦歌舒身影,连忙迎上,拱手作揖。 “歌舒姑娘。” 秦歌舒这回总算拿正眼瞧他了,上上下下将他仔细打量了一番。 长的是标致了些,琴音也不错,可除此之外,暂时没发现其他优点,也不知那什么公主怎的偏就瞧上了他。 被秦歌舒瞧着,郁云轩也不怯,反而微展手臂,转了个圈儿,故意在她面前展露。 “如何?可还满意?” 这一身翠青色丝绸长衫,行动起来如行云流水,飘逸之极,自带一股子仙气。 一头青丝半束,用一根碧玉簪子固定,额角垂落两缕,配着那绝美脱尘五官,便是女子都要叹一句配不上啊。 然而秦歌舒眸中却无半点惊艳,浅浅一笑,道。 “油腻了些。” “油腻?”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脸颊,哪里油腻了? 秦歌舒已然行至雅间,在桌边坐下,手指轻敲桌面,伺候的小二连忙奉上一只崭新的酒杯,那青瓷酒杯出自官窑,与桌上餐盘都是配套的,毁一只,便是这一套都得撤下。 可见这背后老板的财力和精致程度。 微抿红唇,正欲抬手倒酒。 郁云轩快她一步,抬手给她满上。 “尝尝,这家招牌花雕,外头喝不到。” “小二,将这些撤了,再上些菜,上你们这里的招牌。” 倒是懂的招待人的规矩。 酒香清冽蹿入鼻息,一饮而尽,齿唇间尽是浓郁酒香,那花雕的清香灼烈似乎从口腔一路翻滚到了胃部,确实不错。 秦歌舒一扫抑郁,心情大好,连脸色都软和了不少。 “确实不错。” 手指轻敲桌面,由着郁云轩又将她的酒杯满上,一点也不觉得让云国质子为她斟酒有哪里不妥。 郁云轩在她对面坐下,执杯与她敬酒,道。 “那日的事,我都听说了,实在抱歉。” “那日?什么事?” 秦歌舒疑惑挑眉,反问道。 倒是郁云轩一愣,没想到她根本就没将那天的事放在心上。 秦歌舒这人,有仇都是当场报,拖得久了,她怕自己都忘了。 快人快意,一些恩怨藏的久了,反而显得小肚鸡肠。 “簪花大会那日,我没想到公主会因此为难你,是在下的错,自罚一杯,给姑娘赔罪。” “与你无关。” 秦歌舒执杯饮下,却没接下郁云轩的这一赔罪。 “就算不是因为你,那永睿公主也会找我麻烦。” 谁叫她穿了那一身衣衫,那还不是怪林家那小子,将她衣裙都给弄湿了。 “再者,那事我也没吃亏。” 永睿气也没撒成。 后来也没再出现搅乱,这事便算过去了,她也没往心里头记。 她不知,在这背后,楚晏对永睿做了什么,才让她没再找秦歌舒的麻烦,只是也与楚晏说明白了,让秦歌舒离郁云轩远着些,那是她的人,谁都别想染指! 郁云轩温润一笑,正说着话,小二又送了一些精致菜肴来,一一摆上。 他执起筷子,夹了一块片了皮烤的油光香脆的烤鸭放至她面前的翠玉碟子里,道。 “尝尝,摘星楼里的一绝。” 执筷入口,不油不腻,烤鸭的脆香入口,甚合她的味蕾,心情好,连带着瞧郁云轩都顺眼了不少。 “我还因着那事心里愧疚,以为姑娘定会因为那事不理我了,惶恐难安了几日。” 说这话时,那张小白脸上满是真诚的担忧,仿佛真因此而忧愁了几日。 第128章 自古深情留不住 “呵…” 轻笑一声,秦歌舒那双早已看穿一切的黑眸扫来,笑道。 “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 套路,都是套路,她这双眼,早已看穿一切。 郁云轩微微一愣,而后倒有几分哭笑不得,执筷又夹了一块烤鸭片想放入秦歌舒的碟子里。 然而一双玉箸伸出,架住了他伸出的筷子,只见她红唇微扬,满面张扬且恣意的笑,红唇微启,浅笑道。 “我自己来。” 这么明显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瞧不上郁云轩,并非因为他太小白脸,而是看得出,这个人温润的外表下,那颗藏着的狼子野心,此人心计深沉,哪怕他掩饰的再好,她都能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丝丝藏匿不住的不甘。 郁云轩察觉出秦歌舒对他的重重戒备,但还是装作不知,舔着脸道。 “几日不见姑娘,还以为姑娘有意躲着在下。” “嗤…说笑了。” 一口小酒,一口烤鸭,滋味鲜美。 伸手召来小二。 “将这烤鸭打包一份,等会带走。” “实在抱歉姑娘,咱这摘星楼的烤鸭每日都有限份,今儿的量已经售罄,若是姑娘真喜欢,改明儿再来?” 这就开始玩上饥饿营销的手段了? 秦歌舒柳眉微皱,颇有些有些不是滋味。 倒是郁云瞅准了机会,连忙说道。 “姑娘若喜欢,明儿我叫人买了送你府上去。” “不必了。” 若非她自己懒得动手,这摘星楼的烤鸭,在她跟前都得逊色几分。 放下玉箸,将花雕饮尽,她便修然起身。 “酒也喝了,肉也吃了,过往恩怨,一并消除,江湖不见。” 言罢,她转身就走,直接与郁云轩划清界限。 郁云轩皱起剑眉,黝黑的眸子里闪过一抹不悦,他还从未这般上赶着讨好一个人,唯一一个,竟还如此不给脸面! 情绪瞬间收敛,跟着而去。 “歌舒姑娘,是在下做错了什么?惹你不悦?” “没有。” “那你为何说再不相见?” “你我无缘。” “你我几次相遇相识,可不就是缘分?” 言语间,两人便出了摘星楼,外头便是热闹集市,这条道每日都如此热闹拥挤,骑马几乎不得而过。 郁云轩正追着秦歌舒的脚步,忽而人群中一阵骚动,远处一男子骑着一匹枣红骏马疾驶而过,惊扰冲撞了人群,伴随着男子大叫着“让开,都让开!” 劲风袭来,刹时间,秦歌舒疾行而来的马儿蹭倒,下意识后扭了腰,郁云轩伸手将她接住,只觉那软香入怀,直撞入他的胸膛,所触及之处,馨香柔软,那句“你没事吧?”还没来得及出口,秦歌舒已然起身,凤眸紧皱,盯着人群中势马狂奔的男子。 冷哼一声,足下轻点,迅速追去,一个鹞子翻身,足下一踹,将马背上的男子直接踹下,男子被踹落,砸中人群,挡了助力,若非如此,这一落下,就算不死至少也得断胳膊断腿。 只见衣诀飘动,秦歌舒已然稳稳落在马背之上,夹着马腹,两只手紧紧勒着缰绳,口中道。 “小畜生伤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马儿吃疼,声声嘶鸣,高抬起前蹄,仰止向上。 好一阵撅蹄,人群纷纷让开一条道儿,倒是一匹野性难驯的好马!只可惜,驯马不应该在这种热闹集市。 她两只手臂改抱着马脖,狠狠固住,而后腰侧使力,翻身下马,只禁锢着马儿的脖颈,双腿似灌了千斤一般,一时间竟将马冲撞的势头给稍稍抑止。 只见她咬牙,使尽全力,嘶吼声声,“轰~”的一声,伴随着马鸣,竟将烈马整个掀翻在地,而后翻身,迅速一拳击在马儿的头部,让马儿瞬间眩晕。 她这还是手下留了情,若一这一拳直接击在了,烈马的脖颈处,顷刻间便会叫它一命呜呼。 马儿渐渐停止挣扎,围观众人松了口气。 凌润喻拨开人群,瘸着一条腿,愤愤而来,直接推了没有防备的秦歌舒一把,愤怒的嘶吼道。 “谁叫你这么做的!谁允许你的!啊?竟然将本公子踹下马,还伤了我的马!你…看我不收拾你!” 说着,凌润喻气愤的抬手袭来,只是手才高高扬起,还没落下便被郁云轩给抓了住。 “凌公子,别这么大的火气。” “要你多管闲事?” 转头撇了郁云轩一眼,冷哼道,“你还真将自己当成驸马了?给小爷滚一边去!” 想要挣扎,然而手臂却被牢牢抓着,动弹不得。 秦歌舒偏头瞧来,冷眸中带着森森寒意,嗤笑道。 “瞧着人模人样,尽不干人事。” “你说什么?你伤人害马还有理了?” “集市之上,纵马驰骋,连伤数人,你还有理了?” “我,那…那与你何干?” 凌润喻冷哼道,他也是恼了,好不容易得了一宝贝马,没想到性子这么烈,直往集市冲来,撞死人事小,他的马有个三长两短,他跟这女人没完! “凌公子,大乾律法,纵马伤人或是祸害良田,那是好处以极刑的。” 郁云轩好心提醒,他可不是胡诌,而是将大乾律法熟读且谨记于心。 凌润喻一愣,狠狠咬牙,道。 “算我倒霉!但你伤了我的马,怎么赔!” 竟还有脸对秦歌舒讨要赔偿? 秦歌舒毫不客气的嗤笑出声。 “本事不大,脾气倒不小。” “你说谁本事不大呢!要不是你,小爷我必定能将这畜生给驯服!” “再给你十天半个月也没这能耐。” 这匹烈马四蹄都是腱肉,前躯健硕,肚腹线条流利,一身枣红发亮的毛发,眼瞳黑亮,是一匹良驹。 “马最通人性,烈马良驹会挑主人,很显然,它没选上你。” “你这小娘们,胡说八道什么,这可是小爷花了一千两送西域商人那买来的,你几拳给它打趴下了。小爷给你两条路,要么赔钱,要么偿命!” 相较于凌润喻恶狠狠的斥责,秦歌舒只是有些惋惜的拍了拍马儿的脖颈,叹息道。 “如此良驹,在你手里,实在是暴殄天物。” 第129章 会认主儿 秦歌舒的话让凌润喻瞬间炸毛,冷哼道。 “如何?那也是小爷我花银子买来的,与你有什么关系?给爷起开。” 说着便想推开秦歌舒,去检查倒在地上的烈马。 世间万物皆有灵性,尤以马最甚,它能听得懂人话,如此良驹,更会自己择选主人。 凌润喻去拽扯它,却如何也无法让它起来,再想靠近,甚至马儿打了响鼻,足下一踹,便将他给踹翻了,一时间引起众人大笑,让凌润喻很没面子。 “呵…凌公子,算了算了,如此神驹与你不合,不如你卖给我吧,也叫我做个借花献佛的事。” 说着,郁云轩便掏出银两,瞧着要递给凌润喻。 为心仪之人砸银子,这大概是每个男人都会做的事。 然而秦歌舒凤眸微眯,伸手将郁云轩的钱袋子夺过,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薄唇微勾。 “谁说我要这匹马了?” “这…我以为你…” 郁云轩疑惑了,他分明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对这匹烈马的欣赏,那双漂亮的眸子熠熠生辉,分明是对这匹良驹生出了浓厚兴趣。 将钱袋子抛还给郁云轩,她冷艳面上浅扬着几分笑意。 她是喜欢这匹马,但她并不愿花银子将它买下。 因为,原本拥有它的人,根本就不配! “起来,你个小畜生,起不起?好啊,你还不起,看我怎么收拾你!” “哎哟,这是要打还是要杀啊?” “怎可能杀?大乾律法,战马不能杀,这匹马性子这么烈,保不齐是上过战场的。” 周围议论纷纷,一时间叫凌润喻根本下不得手去。 当庭广众之下,他还能真将这小畜生打死不成? 只听秦歌舒轻笑出声,道。 “怎么这?带不走?” “哼,那也是小爷的…” “那你就带走吧,这集市闹腾人多,别拥堵在这路上。” “就是啊,我这生意还要做呢。” “瞧瞧我这摊子都给砸了。” 一时间,抱怨连连,凌润喻整个都被说懵了,偏地上那大坨还赖着不肯起,急切又无奈。 “等着,你们都给我等着,小爷我这就去找人来!” 找人来将这小畜生给抬回去! 等他抬回去了,要打要杀那还不是他说了算? 谁还能管得到他这后院里来! 愤愤挤出人群,还以为那蠢马会一直在这里装死等着。 殊不知,他这前脚刚挤出人群,秦歌舒便蹲下,在马脖上轻轻抚了抚,低声道。 “好马,愿意跟我走吗?” 话音刚落,烈马瞬间一撅四蹄,翻身站起,抖了抖那一身漂亮的枣红色毛发,打了个响鼻,那双黑亮且炯炯有神的黑亮双眸倒映着秦歌舒的绝色容颜。 甚至还将脑袋往她的肩上轻轻蹭了蹭。 叫众人看的目瞪口呆。 “这…这马还真会认主儿,歌舒姑娘,这是认了你了?” 郁云轩心中惊愕更甚,这个秦歌舒,总是给他太多惊喜,他甚至在想,这天底下,还有什么是她不会的,还有什么是不会被她降服的? 只见秦歌舒翻身上马,动作干脆且利索,衣诀翩飞,青丝飞 扬,点点馨香飘入郁云轩的鼻息之中,只听得一声轻呢。 “我们走。” 马儿踏了踏蹄,然后竟在这集市的青石板小道上放慢了速度,小跑了起来,不一会儿连人带马便消失在了郁云轩的视线里。 待凌润喻带人再折回来时,哪里还有什么马的影子?连跟马毛都没有。 秦歌舒驾马出城,在郊外畅快跑了一通,然后才喂了马儿新鲜草料,悠闲驾马回府。 秦府前,她翻身而下,将缰绳丢给小厮,特意叮嘱。 “好生照料,它脾气可不好,别跟别的马关在一块。”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金乌散发着余晖。 她看到庭院中,迈着小腿儿跑来的秦维德,抬着小脸一脸红润且兴奋的瞧着秦歌舒。 握着的小手费劲儿的举到她的跟前,像是想要让她看些什么。 “什么东西?” 她低头看去,只见小家伙将小手摊开,掌心里是一只被捏了许久的红梅果子,连带他的小手都染红了些。 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然而却是小家伙吃了,觉得好的东西,巴巴的握着来寻她,也不知在这里等了许久,想要第一时刻送到她的跟前。 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里满是期盼。 秦歌舒心情好,被他这样瞧着,一时间也有些心软,抬手在他的脑袋上轻轻撸了一下。 “给我的?” 小家伙点头,迫不及待的想要让秦歌舒接过去。 “那好吧。” 两只手指捏起那颗红果,并未急着入口,而是抽出帕子,抓过他的手,替他擦了擦掌心沾染着的红润。 “你这小家伙,倒是可爱。” “啊…啊…” 小家伙示意秦歌舒快吃。 她并不觉得小家伙这样小,便有心计会来害她,将果子如口,酸甜滋味瞬间在味蕾中蔓延,忍不住在他的脸颊上捏了捏。 “味道不错。” 一句夸赞,让小家伙高兴的笑眯了眼儿,弯弯似月牙一般。 “真不要脸,连小孩儿的东西都抢!” 忽而一声呵斥传来,只见秦玉好身侧跟着伺候秦维德的奶嬷嬷,三两步上前,扯过秦维德,恶狠狠道。 “小少爷,不是早与你说过,离这女人远着些,没安什么好心!” 奶嬷嬷丝毫不避讳对秦歌舒的不敬,她算哪门子的小姐?不过就是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这些日子可真是出尽了风头,瞧把她给得意的! 簪花节后,就连潘候夫人都赏了些东西来,听说老爷那还堆了几家公子的拜帖,那一舞可算是让她成角了。 不过那又如何?花楼里的姑娘们也舞的不错,那还能进了贵人们的府门不成? 简直痴心妄想! “再让我瞧到你跟这女人靠近,仔细我告诉阿娘,揍烂你的屁股!” 秦玉好低声威胁,还觉不够,直接掐了他的耳朵,恶气道。 “听着没?你这个臭哑巴!” “唔…” 小家伙吃疼,一张小脸都疼的皱了起来。 这可是秦玉好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第130章 祖孙和睦 秦歌舒冷眼看着,柳眉紧皱,原本的好心情,被秦玉好和奶嬷嬷都给搅合了。 小家伙的耳朵还被秦玉好拧在手里,那耳朵都给拧红了。 就因为他是个哑巴,便活该被欺负? 就因为是个哑巴,没办法告状。 更因为是哑巴,将来无法继承秦正衣钵,将秦府接去,发扬光大! 若非庄氏在府中势大,秦正怕是早就纳妾了! 冷哼一声,若是以往,秦歌舒本不想多管闲事,然而她刚才还吃了小家伙眼巴巴送来的果子。 最是见不得小娃儿那一副可怜样。 忽而抬手,指尖一点,点在秦玉好手臂的麻穴上,只听她“啊…”的一声尖叫,手下意识的便松开了,秦歌舒出手极快,直接将小家伙拽过,揽入怀中,高高抱起。 这一幕可直接吓着了秦玉好和奶嬷嬷。 “哎哟,你要做什么?快将小少爷放下!你这个蛇蝎女人!” 她别是要将小少爷给摔着啊! 秦玉好也不觉得秦歌舒是救下秦维德,而是想要伤害他!纵然平日里会欺负欺负这死哑巴,但总归没想过要害死他啊!又惊又急,低声呵斥。 “秦歌舒你疯了?快将德儿放下,否则我就告诉爹爹去,少不得扒了你的皮!” “嗤…去啊。” 手儿一抖,似乎要将秦维德摔下去。 惊的两人又是一阵尖叫。 “再跟着我,我就掐死他,不信你们试试。” 冷然且狂傲的丢下这句,秦歌舒一手掐着秦维德的腰,将人拎着便回了老太太的瑞安居。 小家伙倒也不挣扎,只睁着一双大眼儿四下滴溜溜的转着,更不怕秦歌舒会将他丢下,由着她将自己拎进了院。 梅香远远瞧着人,便欢喜的迎了上来。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这…这是…啊,小少爷,小姐,您怎么将小少爷给绑来了?” 瞧,连她身边的丫鬟都觉得秦歌舒不会善待秦维德,必是要利用这小家伙去对付庄氏的。 其实,秦歌舒想要对付庄氏有的是法子,还没必要利用一个半大的小崽子。 将小家伙丢下,甩了甩手臂,道。 “还挺沉,少吃点。” 小家伙咧嘴傻笑,老太太这瑞安居他也没少来,熟门熟路的进了前厅。 这会儿老太太正在焚香,见着小家伙跨过高高门槛进来,当即喜笑颜开,对着小家伙招了招手。 “德儿来了?来的正好,到祖母这儿来。” 小家伙除了不会说话,其实还是挺讨喜的,迈着小腿儿提溜到老太太跟前,一点也不含糊的跪下去便磕了个头。 乐的老太太一个劲儿的叫着“乖孙儿”,将秦维德抱起,放在小座上,然后抓了一把盘子里的炸的酥脆的果儿递到他的手里。 小家伙乐的眯着眼儿,两只小腿也跟着晃荡着,开心极了。 瞧着随后进来的秦歌舒和梅香,连忙将小手高高举起。 本意是想让秦歌舒瞧瞧他手里的果儿,谁知秦歌舒没会过意俩,竟以为他又是要讨好自己,直接捏了一颗塞入口中,末了还点评般的点头。 “恩,味道不错。” “你这丫头,多大的人了,还跟弟弟抢食儿吃。” 老太太见这姐弟两相处融洽,忍不住笑道,倒也不分彼此,瞧着秦歌舒喜欢,直接将盘子端起,递到她跟前。 “呐,喜欢就都给你。” 秦歌舒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面上一囧。 想她秦歌舒英明一世,今儿竟因为这小家伙而被冠上了“贪吃”一名,呜呼哀哉。 瞧着小家伙还开心的弯着两只眸儿,秦歌舒笑着接过碟子,故意道。 “多谢祖母,我正巧饿了呢。” 本以为小家伙一定会委屈上,谁知那半大小崽子一点也不委屈,甚至还将自己手里的都递到秦歌舒的碟子里,摆明了都愿意让给秦歌舒的样子。 这倒让秦歌舒有些哭笑不得,感情,还是自己小肚鸡肠,忒小气了。 微微摇头,将碟子放下。 “那就传膳吧,今儿德儿也在祖母这用膳。” 小家伙高兴的直点头。 瞧着这祖孙也是和睦的。 秦歌舒心念微动,道。 “祖母,我看小家伙的奶嬷嬷待他不好,动辄打骂,姨娘也不管?” 老太太一听,面上当即沉了下去,看向秦维德,严肃问道。 “那老婆子打你了?” 提到那老嬷子,秦维德原本脸上的笑瞬间消失,甚至还有些后怕的样子,微微缩着脑袋,全然没有方才的灵动。 老太太心下了然,气急,一掌狠狠拍在小桌上,恶气道。 “好啊,这个庄氏,连自己儿子都这样作践!” “祖母,我瞧你喜欢他,不如将他留下做个伴吧,就养在您膝下,想必父亲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哼,你父亲是没意见,只怕你那姨娘容不得!” 秦维德再如何,那也是庄氏膝下唯一儿子,若养在老太太膝下,一定会跟老太太亲厚,以后哪里还会管她这个亲娘? 就算她恨秦维德是个死哑巴,也不会白白将他送到老太太膝下! “只可惜了这孩子…原本也不是这样的。” “原本?他以前能说话?” 秦歌舒追问道。 老太太叹息一声,心疼的将秦维德揽了揽,心疼道。 “生了场病,命是救了回来,只是再没开过口。” 他能听见,且不是天生如此,以秦歌舒的医术能治好的把握至少在七成之上。 她抓过小家伙的手腕,掐着脉搏把了一会。 “没中毒迹象,若说后遗症…” 倒更像是心理创伤留下的后遗症。 也就是说,他也许并不是不能开口说话,而是不想。 然而秦歌舒并没有将这一结论贸然说出。 再者,她还没考虑好要不要出手为他医治呢。 没边的话,她也不喜欢胡乱应承,只是转了话题,道。 “先用晚膳吧,我都饿了呢。” 小家伙倒是高兴,小肚子一挺,便从椅子上落下,自然的抓着秦歌舒的手,便一道往偏厅拉去。 老太太眼中闪过一抹失望,悄悄摸了摸泪儿,叹息一声,由着佟嬷嬷搀扶起。 “老夫人,这事,要不要去跟老爷敲敲边鼓?” 第131章 不识好歹的老东西 “这孩子也可怜,摊上这样一个亲娘。” 老太太叹息一声,看着远处被秦歌舒抱坐在圆凳上的秦维德。摆了摆手,正欲说话。 “祖母,祖母…” 忽而外头传来一阵急切叫唤,眨眼便见秦玉好提着裙摆,急急跑来,身后还跟着伺候秦维德的奶嬷嬷。 老太太眉头一皱,当即呵斥。 “什么事,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一声呵斥,叫秦玉好立即止住了脚步,看向偏厅里的秦歌舒和秦维德。 那死丫头跑的可真快,叫她好一阵追! 喘息了一会,这才怨愤道。 “祖母,秦歌舒她掳走阿弟,还说要掐死他!祖母你可得为阿弟做主啊,他还这样小,又是个哑巴,被秦歌舒欺辱死了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住口!” 听着秦玉好这话,老太太气的肝疼,直接抓了拐杖,对着秦玉好敲了敲。 “你这个做姐姐的,一口一个哑巴的叫着,深怕别人听不见,深怕德儿听不着?” 要说欺辱死,还不知道这孩子要被谁给欺辱死! 分明瞧着德儿与歌舒亲近,孩子喜欢谁,不喜欢谁,那都是瞧的出来的!根本做不得假。 秦玉好被敲了两下子,委屈上了。 哪是她在找事,分明就是秦歌舒! 老太太就是太偏心了! 吃疼的捂着被敲的胳膊,抿着唇,委屈道。 “祖母,都是秦歌舒的错,是她劫持了阿弟,还不许我们跟着,她居心叵测!” “居心叵测?哼!” 老太太冷哼一声,撑着拐杖,走向偏厅,道。 “怎么?带来我老婆子这用顿晚膳,那就叫居心叵测了?老婆子是会下药毒害他,还是会责罚了他?” “祖母,我不是那意思。” 秦玉好又急又恼,这老太婆,怎么尽曲解她的意思! 分明就是偏向秦歌舒! “那就走吧,今儿晚上,德儿留在我这休息。” “那不成啊老夫人,夫人走前,可是嘱咐了老奴,要仔细照顾小少爷的,这…要是有个什么,老奴担待不起啊。” 奶嬷嬷倒是胆大,竟直接驳了。 便是庄氏在这,都不能对老太太这事说个“不”字! 老太太眯着眸,瞧了奶嬷嬷一眼,冷哼道。 “不识好歹的老东西。” 没收拾她来,她倒先哄起来了。 被老太太斥了一声的奶嬷嬷倒是不敢再说话了。 庄氏她得罪不起,老太太她就能得罪了? 照样都得罪不起。 “二小姐,您先回吧,明儿一早就将小少年送回院去了。” 佟嬷嬷到底是做了回和事佬,劝着秦玉好先回去,留在这也只会惹老太太生气。 纵然不甘,秦玉好也没别的法子,瞪了一眼偏厅里的两人,暗自咬牙。 母亲再不回来,死哑巴都要成别人的小跟班了!胳膊肘往外拐的臭哑巴! 愤愤转身,连规矩礼仪都不行,直接离开了瑞安居。 老太太重重一叹。 “老夫人,您其实不必动怒的。” “这两个丫头,我原本也是疼着的,只可惜,越大越不像话,罢了,我也不去操那个心。” 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她的孙女,老太太能不疼? 只可惜,越发没个样子! 到底是将秦维德留了过夜,小家伙乖巧的很,埋在老太太跟前,虽然不会说话,但是说什么都会给出反应,点头或是摇头,倒也讨喜。 秦歌舒原本不是那么喜欢小孩儿,但对这小家伙也讨厌不起来。 临回屋前,还被秦维德拉着衣角,可怜兮兮的瞧着。 她半蹲下,在他的鼻头轻轻一捏,笑道。 “我刚得了一匹骏马,明儿带你骑马去。” 得了秦歌舒这话,小家伙欣喜极了,一张脸上尽是迫不及待的喜悦之色,连连点头,甚至还又跳又笑的拍着手掌。 “小少爷是真喜欢小姐呢。” 梅香在老太太这院子里伺候许久,也见过秦维德。 “原本小少爷可没这么爱笑,也不太爱搭理人,倒是对小姐不一样呢。” “是么?” 不爱笑又不爱搭理人,还不爱讲话,这整个一自闭症儿童啊。 看来是她魅力无穷,连个小娃子都把持不住。 轻乐一声,吩咐梅香打了热水来,洗漱歇下。 她这厢歇下了,殊不知有人急的团团转,有人彻夜辗转难眠。 一夜无梦到黎明。 秦维德爬了个大早,打着呵欠,将早膳用下,然后便乖乖坐着等秦歌舒到来。 一见到秦歌舒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小腿儿一蹬便从椅子上落下,迅速跑到她跟前,仰着小脸,急切的看着秦歌舒,那眼巴巴的样子,意思再明显不过。 偏偏秦歌舒就是使坏,就不提带他骑马那事。 抬手在他鼻尖轻点。 “祖母用早膳了么?” “老太太用了早膳,刚去了院里消食儿去了。” 微微点头没,秦歌舒在餐桌前坐下,小家伙立马守在她边上,还指了指一个小花卷儿,示意她吃,做了个“好吃”的动作,讨好之意明显。 秦歌舒忍不住一乐,在他的脸颊上捏了一下。 “得,一边等着。” 得了这话,小家伙又高兴上了,乖乖坐等着。 不多时,秦歌舒用了早膳,着一袭束袖劲装,带着小尾巴便去了马房。 “歌舒小姐。” “我的马呢?” “单独关着呢,这脾气可真不小。” 马夫忍不住笑道,将秦歌舒引去。 马房养了足足十来匹马,品相参差不齐。 将秦歌舒领到最后一个单独关着的马房,只见烈马脾气暴躁,撅蹄子呢! “呵,这脾气还真不小。” “闹了一个晚上了,小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马料都换最新鲜最好的,憋了一晚上,该憋坏了,我得带它出去遛遛。” 说着,她让马夫打开马房,将马儿牵了出来。 原本暴躁的烈马见到秦歌舒,瞬间便乖顺的跟只小绵羊一样,甚至还将脑袋搁在她的肩头蹭了蹭,叫一旁的马夫和秦维德都目瞪口呆。 还有这操作? 这马儿会认人不成? “给你取个名,就叫…唔…” 略微沉思,上下打量着烈马,忽而笑道。 第132章 哪里来的女强盗 “行如疾风,快如闪电,便叫你疾风吧。” 言罢,翻身上马,在马脖上轻轻拍了拍,看向一脸期盼又欣喜的秦维德,对他伸出手。 “走,带你兜风去。” 小家伙高兴的将双手举起,然后被秦歌舒一提,稳稳落在了马背上。 顾念着有小家伙在,秦歌舒并没有加快速度,只是让疾风小跑着,清风吹拂,撩动青丝,小家伙高兴极了。 “敢出府么?” 低声问道,小家伙微微一愣,而后仰头看来,微微抿着唇,似乎有些犹豫。 他几乎没出过府,被人带着也不曾。 父亲母亲嫌弃他是个哑巴,下人嬷嬷们也不待见他。 他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 秦歌舒,是第一个问他要不要出府去的人。 府门就在眼前,只要他点头,就能出去了,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美妙的。 下定决心,重重点头。 只听秦歌舒低笑声道。 “坐好了。” 然后一勒马缰,疾风扬起四蹄,便奔出了府去。 这厢,她前脚将秦维德带出了府,后脚便传到了秦玉好的耳朵里去。 “好啊!这个秦歌舒,胆也太大了,竟然敢带小哑巴出府!小哑巴胆子小,这么多年都没出过府,她倒好!哼,去找爹爹!立即去!” 这一次,她看老太婆还怎么护着秦歌舒! 保不准秦歌舒就是要将小哑巴带出去丢掉! 呵…若真丢掉了,看她回来不扒下一层皮! 丢下手里刺绣,秦玉好立即起身,寻秦正告状去了! 这厢,被秦歌舒带出府的秦维德,看着什么都新奇,惊讶连连,指指这个,又摸摸那个,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秦歌舒觉着有趣,给他摘了一串糖葫芦,威胁道。 “你有银子么?外面这些都是要用银子换的,你若没有,我就只能将你抵给人家换银子了。” 小家伙非但不受威胁,还瞪着一双葡萄大眼,兴奋兮兮的瞧着秦歌舒,举着糖葫芦递到秦歌舒嘴角边,甚至靠到了她的唇瓣,丝丝甜意入唇,叫她微微一愣。 这小家伙,竟是要她尝这第一颗。 “你自己吃吧,酸不酸甜不甜的,我可不爱吃。” 得了秦歌舒的话,小家伙这才开心的咬了一口,他第一次尝到糖葫芦的滋味,甜的…甜的滋味盖过了酸味。 开心的弯起眸儿,小脸上堆满了笑意。 正准备穿过集市,带小家伙去郊外人少处奔一圈,畅享一番滋味时,忽而马前蹿出一群人,险些将马给惊着。 疾风抬着高贵头颅,打了个响鼻,刨了刨蹄子,似乎透着不屑。 “好啊,总算逮着你了,你这个盗马贼!” 人群让开,后头的凌润喻双手背负在身后,沉脸走出,指着秦歌舒,恶狠狠道。 他昨儿就看出来了,这娘们不是好人! “盗马贼?呵…” 张扬一笑,秦歌舒微微俯身,凝视着眼前一群喽啰。 “你在说我?” 凌润喻竟被她那眼神给骇到了,轻咳一声,压下惊讶,指着她怒喝,道。 “不是你又是谁!你盗走了我的宝马!就是这匹!还给我!” 说着便要去来拉扯马缰,疾风那双大马瞳里透着不屑和不悦,偏头轻嗤,马蹄哒哒,撇了过去。 秦歌舒在它的脖颈上轻轻安抚,笑道。 “真是可笑,你说这是你的,就是你的了?” “你这女人,强盗土匪不成,这马它就是小爷的!” “证据呢?” “证、证据…这还要什么证据,这就是小爷的!昨儿在集市上,那么多人看到了!你还想不赖帐?” 凌润喻什么时候见过这么无赖不要脸的人啊,急切又气氛道。 指着秦歌舒“你给我下来!” “哎哟,这就稀奇了,这马啊,是我捡来的,无主儿,你说它是你的马,你叫它,它应你么?” “你,你这什么歪理,你别给我耍无赖犯浑啊,你知道我是谁么你!” 敢跟他犯浑!他爹可是户部侍郎!得罪他,绝没她好果子吃! 秦歌舒嗤笑一声,可没兴趣知道他是谁,反问道。 “那可知,我是谁?” 被反问了的凌润喻微微一惊,心下讶然,打量着眼前的秦歌舒,盛京城里,可没听过这样混的一个姑娘啊。 这做派,绝对不是哪家闺秀! 这样虎的小姐,府里还不得捂着?怎可能放出来嚯嚯,那不是给自家门楣抹黑丢人么! 冷哼一声,道。 “小爷管你是谁,今儿你不给小爷将宝马留下,小爷就打的你满地找呀!” 呵斥一声,振臂一挥,示意带来的小厮齐上,将秦歌舒连人带马的给拿下。 只见秦歌舒微微勾起红唇,低头,靠在小家伙的耳边,道。 “抓紧我,最好别看。” 小家伙倒是听话,两只小手紧紧抓着秦歌舒的衣诀,将眼睛闭的紧紧的。 勒着缰绳,秦歌舒低喝一声“驾!” 疾风高高扬起蹄子,前蹄一踹,便将袭至跟前的两个小厮踹翻,一跃而过,马尾一扫,直接打在了凌润喻的脸上,让他吃了一嘴臭屁,后蹄子再一撅,将追来的两个小厮踹翻,旋转一圈,稳稳落地,马儿声声嘶鸣,竟似嘲笑。 一来一往,秦歌舒已经离那几人丈许远,笑容明媚晃眼,扬声道。 “追上我再说吧。” 疾风撒开蹄子狂奔而去,小家伙紧抓着衣诀,耳边是呼呼风声,抓着衣诀的手心里都沁了一层的汗,微微眯起眸,睁开一条缝时,便看到疾风腾空跨越,几乎飞行而过凌润喻头顶的场面。 忍不住长大了嘴巴… “嚯…” 惊呼出声,一张小脸通红,布满惊喜。 刺激,简直太刺激了! 马蹄稳稳落地,疾行而去。 身后是凌润喻带着几个被踹的人仰马翻的小厮急切的叫声。 “你是谁家的女强盗!报上名来,我日后定找你算账!” 秦歌舒嗤笑,她会自报家门?傻了吧唧! 疾风如闪电般急行而去,出了城门,直往郊外狂奔,原本还想控制着些速度,然而发现,小家伙非但不害怕,反而还欣喜异常,伴着呼呼风声,她问道。 “刺不刺激?” 小家伙连连点头如捣蒜。 “那你可愿与我说话了?” 第133章 别装出这幅恶心嘴脸 秦歌舒的话让小家伙一怔,惊愕的抬着小脑袋看着她,摇了摇头,失落的垂了下去。 “呵,没关系,我等你开口那天。” 心病还需心药医。 她现在虽然还不知道小家伙的这块心病是因何而来,但她有信心解决,让他开口说话。 只是,不急在这一时。 带着小家伙迎着春风斜阳纵马疾奔,直到日暮西沉,夜幕上挂起点点星辰,小家伙都打起了瞌睡,才肯点头同意回府。 这边两人玩的开心恣意了,府里却乱了套。 依云院里,秦正虎着一张脸,瞧着院里举着火把的护卫,旁边的秦玉好还一个劲儿的捏着帕子哭哭唧唧。 “爹爹,这可怎么办呀…秦歌舒那丫头心肠坏的很,阿弟一定已经被她害了。” “老爷,您不知道,昨儿歌舒小姐便囔囔着要掐死小少爷,老太太也护着,偏留在瑞安居里待了一晚上,这明明说好今儿便送回来的,结果…结果…哎哟…” 奶嬷嬷那叫一个痛心疾首,捂着胸口期期艾艾,好一阵哭。 “小少爷是老奴一手带大的啊…老奴着心里疼,揪心着疼啊,老夫人说话不算,歌舒小姐狼子野心,老奴怎么就信了呢!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奴死也没办法跟夫人交代啊。” “行了,都别哭了!” 秦正呵斥一声,摆了摆手,道。 “都出去找,找不到不要给我回来!” “是。” 家丁们齐齐应了一声,举着火把便要出去。 忽然门童急切的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喊着。 “回来了…回来了…” “回来了?谁回来了,你谁清楚!” 秦玉好一顿,捏着帕子急切问道。 这一急切,连惊愕都掩不住了。 她当然是急切的了,这秦歌舒将人带出去一天,竟然又带回来了。 她都不信这里面没点儿猫腻! “是,是歌舒小姐和小少爷都回来了…” 门童高兴的说道,指着外头方向。 秦正面上松了口气,甩袖道。 “随我去看看。” 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出了院,意欲将秦歌舒堵在路上,若回到了瑞安居,少不得又有老太太护着。 秦歌舒将疾风交给马夫,仔细嘱咐了好生伺候,然后便抱着睡着了的唐维德入府。 刚入府门,行至前院,尚未穿过门厅,便被人给拦了下来,而后便看到秦正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 满脸怒容,大步行至她跟前,二话不说,扬手袭来。 纵然秦歌舒有准备,也没想到秦正扬手不是为了接人,而是打她。 “啪!”的一声,巴掌清脆响亮,直接扇在了她的脸颊上,脸颊瞬间红肿,多了一个通红的五指印,嘴角尝到丝丝铁锈般的鲜血滋味,手里还抱着秦维德,这一巴掌,应的扎扎实实。 “孽女!还不跪下!” 秦正怒吼一声,因为生气,一双眸子怒瞪,眸中愤怒的火焰几乎要将秦歌舒熔烧! 舌尖轻轻舔舐了一下嘴角,嗤笑一声,扯动嘴角伤口,吐出一口血沫。 “又发什么病?” “好你个不知好歹的丫头,来人,将她给我押下!将她关到柴房去,好好思过!” 听着这话,秦歌舒一双眸当即阴沉,低头撇了一眼还在熟睡的秦维德,冷哼。 “你不给缘由,说打就打,说骂就骂,你算什么父亲?算什么长辈!” “好啊,你这是要反天了你!我今儿不好好教训你,我就不是你爹!” 说着,他左右张望,瞧到家丁手里拿着的火把,直接抓过,火还未熄,便向秦歌舒挥来。 秦歌舒微微一蹬,瞬间后撤,火光几乎是在眼前略过,若她不躲,被这一棍子敲下来,不死也得引火烧身! 那火把上可都是淋了油的,一旦沾身,火油沾染衣帛,便是将一身衣裳剥了也没用! “爹爹可真是好狠的心啊,我母亲被活活烧死还不够,还想要活活烧死我么!” 秦歌舒怒吼一声,这一声吼将秦维德吵醒了,朦胧睁开双眸看到秦正举着火把的凶狠模样,直接揉着眼睛嚎啕大哭。 “啊…啊…”的叫着。 秦正心下一紧,在乎的并非秦歌舒的那句怒斥,而是秦维德的哭声,当即将火把丢给家丁,对着秦歌舒张开双臂。 “逆女,将德儿还给我!” “德儿?呵…原来是为了他啊。” 原本是抱着的姿态,秦歌舒眸中闪过丝丝冷意和杀意。 原本没想迁怒这小家伙的,只可惜… 一抬手,将秦维德提了起来,小家伙又惊又怕,想要抱着秦歌舒,却看到秦歌舒那双冷然眼神,陡然惊住,不敢再挣扎,更不敢动,只一个劲儿的抽噎着。 “你想做什么?你都对你弟弟做了什么!” “别装出这幅恶心嘴脸,你要真关心他在乎他,就不会让他被下人作践!你要真在乎他,他至于自闭?” 嗤笑一声,秦正那副假仁慈的嘴脸,真是恶心透了! 这样的秦府,她都不稀罕让董氏牌位进宗祠了!只会玷污了董氏! “你胡说什么!歌舒小姐,老奴与你无冤无仇,你莫要凭空诬陷!” 奶嬷嬷又急又惶恐,指着秦歌舒,恶声恶气道。 “是否诬陷,你自己心里清楚。” 冷哼一声,将秦维德丢在地上,小家伙一个没站稳,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可怜兮兮的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秦歌舒,你竟然敢伤他!阿弟…” 秦玉好指着秦歌舒怒骂一声,迅速上前,假惺惺的将秦维德抱了起来,连连后退,退到秦正身边,撩起秦维德的袖子,看到手臂上的青紫,倒抽一口凉气。 “啊…爹爹你看,这个野丫头将阿弟带出去折磨了,这样小的孩子,她也下的了手!” 秦正垂眸一看,当即怒火中烧,气的几乎想立即将秦歌舒给剁了! 只那奶嬷嬷心虚极了,眼神虚晃乱转,干脆一咬牙,将屎盆子都叩秦歌舒的头上! 谁叫她倒霉,活该! “对,一定是歌舒小姐干的!你昨儿就囔囔着要掐死小少爷,今儿便将小少爷带出府去,这么晚才回来,你居心叵测!” 第134章 谁叫我是您的种呢 “爹爹,你可千万不能饶了她,你看阿弟多可怜啊…” 秦歌舒冷眼看着对持着几人,忍不住嗤笑出声,微微摇头,难掩心酸和失望。 “世人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哪有父母不疼爱孩子的,只可惜…我没贪上个好父亲。” 声声凄凉,充满愁苦。 秦正一愣,忽然就有点儿心软。 秦维德拉着他的袖子,哭着连连摇头。 “爹爹,您这时候还想纵容她么?您看阿弟这些伤,您纵容了她,我…我跟阿弟干脆一头磕死在这算了,也省的日后受她欺辱!” “她自入府那日起,便咄咄逼人,处处欺负人,先是我,再是阿姐和母亲,现在终于轮到了阿弟,什么时候会轮到爹爹?她不是来跟我们团圆的,她是来报仇的啊爹爹…” 秦玉好苦诉着,将秦维德的声儿都盖了去。 有句话她说的不错。 秦歌舒不是来一家团圆的,她啊,是来报仇的! 为护着女儿死去的董氏,为被折磨死的,真正的秦歌舒! “哈…哈哈…” 张狂大笑,夜风卷动墨色发丝,火光映照下,让她似鬼魅张狂且狠毒。 “睁大你的狗眼看仔细了!他身上的上,新旧交错,分明是受了长期虐待,你口口声声说关心他,疼爱他,呵…你就是这样关爱的吗!” 声声低沉,步步紧逼,眨眼间便逼至秦玉好跟前,居高临下的瞪着她,不管是身高上,还是气势上,都将秦玉好压的死死的! 秦玉好一抖,低头看了看秦维德,小家伙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涨红着一张脸,紧抓着秦正,只是摇头。 他想表达的意思是,不是秦歌舒伤的他,不是她,不是她… 然而在场,除了秦歌舒,没人懂他的意思,或者说,是不愿意耐心去听,去理解。 而秦正,更不愿意相信,不愿意承认自己刚才愤怒之下,失手打了秦歌舒,寒了这女儿的心! 他们父女两之间的结,怕是这辈子都解不开了! “你胡说,这分明就是你的借口,谁…谁敢对小少爷不敬,哎哟…” 话音未落,秦歌舒一脚狠狠踹来,直接踹在那奶嬷嬷的肚子上,将人踹翻在地,不解气的又一脚狠狠踹上。 “除了你这个刁奴,还能有谁!” “哎哟…老爷…老爷救救老奴…救救老奴…哎哟喂…二小姐,二小姐…” 奶嬷嬷被秦歌舒重重踹了几脚,连连求饶,求着秦正和亲玉好救她,然而只求了几声便没声了。 秦歌舒是没留一丝力道,这几脚踹下去,肋骨皆断,再加两脚,定然没命! “你…你还敢伤人!反了天了,你这样的逆女,我秦府容不下!” “容不下你也得容,谁叫我是您的种呢。” 解了气的秦歌舒,整整衣衫,转头瞧来时,面上竟带着浅浅笑意,眉宇间是掩不住的张扬狂傲,直视着秦正的眼神里,没有半丝胆怯。 “人,我平安带出去,平安带回来,伤口,找大夫来查验,或者,你们可以自己问他。” “问他?他这个哑巴能说出什么来!” 秦玉好是气昏了头,一个不慎便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可不也就是吃准了秦维德是个哑巴,才敢趁乱将屎盆子都往秦歌舒的头上叩么! 知道这野丫头是个难缠难弄的,没想到狂傲到这般,连父亲都敢顶撞! 这一下子没能将她拿住,再想抓住把柄可就难了! 不过,她也是蠢,当着父亲的面打人,哪怕是个下人,父亲都不可能容忍的了! “是他没说,还是你们根本没耐心听过?” 轻笑出声,满是不屑,反问道。 秦玉好抿着唇,被秦维德哭的烦了,低声警告。 “别哭了!话不会说,哭倒是来劲呢!” 秦维德好歹也有七八岁了,份量可不轻,她抱这一会手臂都酸了,干脆将他放在地上。 小家伙一得了自由,立马跑到秦歌舒身边,任由秦玉好想抓都抓不住。 只见秦维德扯住秦歌舒的袖子,轻轻晃了晃,抬着一张哭唧唧的小脸,仰头瞧着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里可怜兮兮,满是祈求。 秦歌舒没想到自己竟这么容易心软,竟是被这小家伙的眼神瞧的。 叹息一声,抽出帕子,嫌弃似的捂在他的脸上。 “哭的丑死了,别擦我衣服上。” 小家伙两只手扯着帕子,胡乱在脸上擦了擦,眼泪鼻涕一会儿擦了个干净,抽噎着站在秦歌舒身边,对着秦正摇了摇头,然后又指了指那倒在地上的奶嬷嬷,做了几个打在身上的动作。 秦正这要再看不懂,那就是傻子了! 当即目龇欲裂,指着奶嬷嬷道。 “德儿,你跟爹说,是她虐待了你?” 秦维德抽噎着,点了点头,将袖子高高卷起,两只手臂上青青紫紫,纵横交错,其实这还只是一部分,他的身上还有别的伤。 都是一些小伤,虽不致命,却能叫他疼。 奶嬷嬷就是用这一招叫他听话的! 秦正看的又气又恼,一把拉过秦维德,眼眸里泛起丝丝心疼。 这是从未对秦歌舒有过的情绪。 他这个做父亲的,从来没心疼过这个没什么感情的女儿。 血是浓于水,可也架不住日积月累积下的感情。 “这个刁奴!秦府养了她几年,竟敢做这般大逆不道之事,还来挑拨离间你我父女情谊,实在该死!该死!” 秦正咬牙切齿,连道了两个该死,指着人将她拖了下去。 “将她拖下去,别人她死了,没那么容易绕了她!” “是!” 家丁像拖破布口袋一样,将昏厥过去的奶嬷嬷拖了出去。 秦玉好见状不对,连忙道。 “爹爹,都是嬷嬷说的,是她挑拨离间,我也是太担心,太急切了,才信了她的鬼话。” “不怨你,你也是关心你弟弟。” 真是好笑,刚才叫的最凶,指责的最凶的便是这父女两,这一眨眼,便将罪名都推的一干二净。 谁都不愿意担这个恶人! 秦玉好松了口气,捏着帕子,瞧着是乖顺退到了一边,心里却是恨毒了! 第135章 打一巴掌给个枣 奶嬷嬷可是庄氏手底下的能人。是有大用的!今儿便被秦歌舒这样给除了!实在不甘! “德儿,那老东西虐待你,你怎都不跟你母亲说?” 秦正这一问,实在是多问的! 秦维德能没说过?只是庄氏哪次放在心上了? 日子久了,庄氏不在乎,他也就不说了。 在庄氏眼里,他这个哑巴儿子,还比不上一个有用的老嬷嬷! 小家伙低下了脑袋,往后缩了缩,秦正这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这大女儿跟他似仇人一样,养在身边的儿子跟他又不亲近,被下人虐待都不跟他说。 秦正忽然觉得有些疲倦,抬手扶着额头,摆了摆手,这一晚上的闹剧,闹的他心绪不宁。 “罢了,都回去歇着吧。” “歇着?事情解决了,父亲就要回去歇着了?” 秦歌舒冷哼一声,她可不打算轻飘飘的就将事情揭过去,否则,她脸上的这巴掌不是白挨了? 至于那个奶嬷嬷,是她自己罪有应得,活该有如此下场。 “你别蹬鼻子上脸,父亲都没责你将阿弟带出府去,你可知,阿弟这么多年都没出过府,今儿你是将人带回来了,这要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待的起?” 当即,秦玉好愤愤道,手心紧握着帕子,要不是秦维德那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不争气,今晚还能有秦歌舒好果子吃? “噢?父亲打我这巴掌,原来是担心我害了他啊。” 嗤笑声声,带着几分讥讽,叫秦正面上挂不住。 “原来父亲先前与我说的,都是骗人的,呵…什么与家人亲近,什么和睦共处,如今我是和睦了,反而却叫你们猜忌上了,罢了…” 嘴角泛起丝丝苦涩,转身时,留下一抹落寞背影。 “我终究是融入不了…” 声声凄凉,刺入人心,秦正这心里颇不是滋味。 她只是带德儿出去玩了,是他误会了。 可道歉的话如何说的出口? 大家长当惯了,架子也大,哪可能跟小辈轻易低头? 直到秦歌舒身影消失在寂静夜幕中,秦正才叹息一声。 “爹爹,她这话说的未免也太寒碜人了,谁还污蔑了她不成…” “闭嘴吧你!” “我…” 秦玉好可没想到自己这话惹的秦正怒喝。 “你要是闲着没事,就在院里多做做女红,少说点话。” “爹爹…” 秦玉好委屈极了,一双水眸瞬间湿润,委屈兮兮的瞧着秦正,却见他一挥袖,抱着秦维德便大步离开,一边吩咐道。 “送些药膏去瑞安居,再送些绸缎首饰过去,那丫头,就是倔,跟她娘一个样。” 吃亏也就吃在这犟脾气上,但凡她能服个软,也不至于如此。 秦歌舒离开的那番话,根本就是故意说给秦正听的,她不在乎秦正对她的感情如何,但秦正,永远亏欠她这个女儿。 她刚回到院子,管家王叟便送来了布匹绸缎和一些首饰,陪着笑道。 “歌舒小姐您也别怪老爷,老爷是急上了头,这才失手伤了您,这事啊,揭过去就算了,莫要闹到老夫人那去,你们父女不合,老太太这心里也不舒坦不是。” 这话说的倒是一套一套,秦歌舒将装着药膏的瓷瓶执在手中把玩,挑眉扫他一眼,轻笑一声,道。 “我知道了,你走吧,我要歇息了。” “那老奴就先告退了。” 王叟走后,梅香立马打了盆热水来,拧了干净的帕子给秦歌舒擦拭脸颊红肿,心疼道。 “老爷这下手也太没个轻重了,小姐,奴婢瞧着都心疼…” “摊上这么个爹,嘶…能有什么法子?” 将热毛巾压在脸颊上覆了一会,舒服了些,才让梅香细细给她上了药,道。 “这事就不要告诉祖母了,省的叫她担心。” “就算奴婢不说,您脸上这伤也瞒不住啊。” “我自有办法。” 这动静闹的那么大,哪是秦歌舒想瞒就能瞒着的?只不过,老太太见她没话,也就没主动提及,背地里叫佟嬷嬷去敲打了秦正。 柴房里还关着原本伺候秦维德的奶嬷嬷,被老太太亲自提了来,一五一十的将自己都做了些什么,贪墨了多少银两全部交代了。 在庄氏回来之前,将奶嬷嬷给料理了,赶出府去都是便宜了她,直接将她送入官府,后半辈子吃牢饭去。 老太太这一手段,雷厉风行,秦玉好知道了也只能干着急,秦正更不想惹母亲不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随她老人家处理去了。 待脸颊上大好,秦歌舒才去给老太太请安。 林府那厢知道秦歌舒回来了,递了帖子来,请她过府,秦歌舒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收了个小徒弟,这些日子都给忘了。 陪着老太太用了午膳,便骑着疾风出府。 出府前遇着秦维德,小家伙眼巴巴的瞧着秦歌舒,心里愧疚,想要上前却又不敢,眼睁睁的看着人骑马出府,身影很快消失在了眼前。 林府里,好些日子没见的林果儿,迫不及待的想要在秦歌舒跟前露上一手,却没想到秦歌舒牵了匹宝贝马来,又惊又喜。 忍不住想要上手摸去,口中赞叹。 “这匹马好生眼熟,舒姐姐,你哪里得的?” “路上捡的。” 秦歌舒随意一句,敷衍极了,端了茶盏轻押一口,挑眉问道。 “会骑马么?” 林果儿摇了摇头,小巧脸上带着几分雀跃。 “我可以试试吗?” “我没意见,它不肯。” 指了指高傲甩着脑袋的疾风,那双墨黑瞳孔中都带着桀骜不驯。 到底是物像主人形,这疾风,与秦歌舒根本就是一个性子。 “这马还不让人碰?倒是稀奇。” “万无皆有灵性。” “还是舒姐姐厉害。” “莫嘴甜,先过几招,我瞧着过关了再教你几招。” “不急不急舒姐姐,我听说那日簪花会上,你一舞惊鸿,可是真的?都是祖母,不让我去那样的场合。” 林果儿惊叹追问,又有些失落,没瞧到秦歌舒那被传颂的舞,若不是那日秦歌舒走的早,簪花大会的魁首必然是她。 第136章 皇恩浩荡,天公易变 听说坊间里,许多女子都在学她那舞呢。 “没什么好玩的,不过是一群人,寻个名头吃喝玩乐,相相亲,露露才艺,你不需要。” 林家身份地位在这,要说林果儿的家世地位,做太子妃都是够格的。 只是她尚且年幼,又是林家独宠,府中长辈不愿让她早早嫁出去罢了。 林果儿“嘻嘻…”一笑,赖着秦歌舒,道。 “舒姐姐,要不你舞一曲吧,也叫我开开眼界。” 秦歌舒眯眼浅笑,手指在林果儿眉心一推,道。 “要不我再给你布置些任务?绕着府院跑个十圈什么的。” “啊…舒姐姐,饶了我吧…” “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这丫头出生便是人上人了,许多事对她来说太过容易唾手可得。 秦歌舒又道。 “你虽家境优渥,享常人所不及,你现在所拥有的,更是常人几辈子都修不来的,但你得明白,这些都是你的家世给你的,皇恩浩荡,天公易变,只有你学去的本事,才是你真正拥有的。” 皇恩浩荡,天公易变。彼时的林家小姐还不明白此话的份量,不明白越是接近权力富贵的中心,越是容易一朝倾塌。 秦歌舒只点了她这一句,个中意思还需要她自己去领会,只一点。 “在我这,没有玩闹,既跟我学,我尽全力教,你就必须尽全力学,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知道吗?” 林果儿一脸认真点头,抱着拳,俏皮的应了一声。 “是,师父。” 在秦歌舒的指导下,将先前学的几个招式过了一遍,虽不是很满意,倒也算差强人意,又教了两招之后,才道。 “先前招式还要练,这两个继续学。” 林果儿原本还觉得自己使的不错,可被秦歌舒两招一拆,那几乎是被摁在地上摩擦,心里服气了,认真点头。 “我一定勤奋练习,一定不辜负师父指导。” “师父就免了,我听不惯。” 拍了拍衣裙,起身舒展四肢,瞧着金乌渐沉,该回去用晚膳了。 “行了,我走了,你勤奋练习。” “舒姐姐,别走呀,我让人备了晚膳,一块用了再回去吧。” 一听秦歌舒要走,林果儿连忙抓了秦歌舒的手臂,撒娇般的晃了晃,秦歌舒垂眸瞧了那被拉着的手臂,秀眉微皱。 她依旧不太喜欢被人碰触。 林果儿担心她是拘束,连忙保证道。 “就我们两个,不会有旁人的。” 秦歌舒忽然想起,那日桃林中尝的那壶酒,再加上林果儿撒娇般的哀求着,她便松了口,道。 “我食量不小,让你厨子多备些。” “唉。” 林果儿欢快应了一声,刚转头吩咐了,便见秦歌舒直直往外走去,不禁疑惑追问。 “舒姐姐,你去哪?” “逛逛。” “那你拿着锄头做什么呀?” 逛逛要拿锄头么? “锄草。” “那交给下人就行了,舒姐姐,我陪你…” “你站住,继续练功,等会来检查。” 秦歌舒呵止,叫林果儿顿下了脚步,眼巴巴的瞧着秦歌舒拎了个小锄头便出了院子。 顺着记忆,秦歌舒很快便找到了那片桃林。 桃林偏僻,寻常除了打扫,没什么人来,此时正是落花时节,清风浮动,满目粉白交错纷纷洒洒飘落。 秦歌舒低头循去,忽而顿下脚步,红唇微扬,锄头轻凿,很快便刨出了一个洞,只见那被埋在地底深处的酒坛子露出了个头,不出所料。 红唇浅扬,满脸愉悦。 “这小子,果然还有藏着私货,看在你吃了我那么些斋食份上,这些,就当是你孝敬我的。” 她这不算盗,叫主动获取赔偿。 她也知道,不能一下子将这些都挖了,若是被发现,以后那家伙可就不往这藏了。 徐徐图之不香么? 抱着酒坛子起身,林中绝色佳人,抱坛而来,漫天飞舞着粉白桃花,叫人迷乱了眼。 远处经过的林笙,漆黑瞳孔闪过一抹惊喜,脚步微顿,一时间竟难以移开。 直到秦歌舒抱着酒坛子离开,他站在原地良久。 “大少爷,还要小的将这盘果子送给小姐么?” “不…我亲自去。” 那个方向,只有果儿的院子。 他倒想知道,那是谁家小姐。 拎着酒坛子回到院中,林果儿偷懒差点儿被逮着,索性秦歌舒也没计较,美滋滋的招了招手。 林果儿一脸欣喜。 “舒姐姐,这是哪来的?” 秦歌舒哪能说是你家院里刨的?但笑不语,拍开泥封,瞬间酒香四溢,沁人心脾。 “会喝酒么?” “不…不太会。” 不是不开会,家中长辈从不让她碰这些,说女儿家喝酒不好,会误事。 秦歌舒哪想到那些,在她这,酒肉穿肠过,更何况,她还从未醉过,也许,是还没遇到让她一杯酒醉的人。 “去拿两杯子来。” 丫鬟倒是清脆应了一声,迅速去了。 一边倒了杯酒入口,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你家小公子什么时候回来?” “小公子?啊…你指我二哥?” 舒姐姐什么时候跟二哥相熟了?还主动问起他。 林府就两位公子,瞧那小子年纪,应该就是林二公子没错,秦歌舒微微点头。 顺手自然的将另一杯酒递给林果儿。 “我也不知,这出去有些日子了,不过大哥二哥都这样,我也习惯了。” 犹豫了一下,林果儿接过酒杯,递至唇边,低头,舌尖轻点,辛辣滋味伴着点点清香入口。 “嘶…”了一声,辣的倒抽凉气,瞧着秦歌舒却喝的豪迈。 “舒姐姐,你可真厉害,武艺高强,上天入地,一舞惊鸿,名动四方,烈马也能驯服,喝酒都这么豪迈…” 林果儿的眼神里是掩不住的钦佩,甚至熠熠发光,就跟看到了偶像一样。 秦歌舒忍不住轻笑出声,这丫头也太夸张了,微微摇头。 “哪有天生强者,无非都是泥血里滚出来的。” 没有人知道她都经历过什么,如今想来,那数千个煎熬的日日夜夜,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熬过来的,才能取得今天的成就。 第137章 一骑红尘妃子笑 “舒姐姐,有没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不会的?秦歌舒举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忽然“呀…”了一声,她还真有一项不擅长… “我倒是将这事给忘了。” 真言语着,外头传来丫鬟通传的声音。 “小姐,是大少爷来了,带着您前些日子念叨的果子呢,就是上回您在贵妃娘娘那尝过,说着好吃的那个。” 丫鬟声音刚落,林果儿便欣喜极了。 “当真?那东西可难得,我也就在贵妃娘娘那得了一次,大哥哥这么厉害?” 说着,她立即蹦跳起,欢快的迎去了。 “大哥哥…” 只见院门口走进一身姿修长,俊朗非凡的高大男子,一袭华服衬托身姿伟岸挺拔,剑眉入鬓,眼神自带些许凌厉,瞧着林果儿时却溢满柔情。 这林家人,对这最小的妹妹都是疼爱有加。 “瞧瞧大哥哥给你带什么来了?” 说着接过随从手中的食盒,递到林果儿面前。 林果儿迫不及待接过,打开一看,惊喜之极。 “哇…大哥哥,你真厉害,这么多荔枝果儿,舒姐姐,你快来尝尝。” 接过食盒,林果儿便迫不及待的转身一手拎着,一手提着裙摆跑到秦歌舒跟前,献宝似的举到她的面前。 林笙眯眸瞧去,果然是刚才在林子里瞧见的姑娘。 什么来头?竟能叫果儿那丫头上赶着哄着。 秦歌舒将酒杯放下,只见食盒里还铺着一些薄冰,上面堆着些许圆润的红色荔枝。 “姑娘还没见过此物吧?此物叫荔枝,要剥了壳儿。” 林笙上前一步,正说着。 忽而见到秦歌舒纤纤玉手捏起一只。 “瞧着不错,这山高路远的运过来,是下了本钱的。” 这荔枝过红,水分其实却不如青红适中的。 这东西最不易保存,饶是现世需要保存也是不易。 林笙倒是一愣,这姑娘竟是个懂货的。 轻巧剥开,塞入口中,甜甜滋味入口,带着些许冰凉,倒是满意,喟叹道。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贵妃都难以一尝的好东西。” 林果儿高兴的眯着眸儿,嘴巴里塞的跟小仓鼠一样,一点也不吝啬的捧到秦歌舒跟前。 “那舒姐姐你再尝些。” “不吃了,多了上火。” “上火?不会啊…” 那是因为这几个还不足以叫人上火。 林笙见林果儿这么大方,伸了手去,却被林果儿打了一下手背,迅速藏到身侧,瞪着一双眼儿,凶凶道。 “大哥哥,你做什么?” “哎哟,小姑奶奶,这可是大哥哥我千辛万苦给你弄来的,你却一个也不叫我尝尝?” 林笙不禁一乐,竟然还被区别对待了,难得这女子能入果儿的眼,忽然想起,前些日子说给果儿请了什么教习女先生,原本他没放在心上,只是现在一见,确实能得果儿的欢喜。 处变不惊,荣辱不显,是个见过世面的,就凭着刚才那一句诗便能瞧出,是个有文化,有墨水的。 “这位姑娘,便是果儿的恩师吧?” “恩师不敢当,秦歌舒。” “哦?你便是那个簪花会上大显风采的秦家嫡长女?” 他刻意加重了“嫡长女”三字,叫秦歌舒听着心里舒畅。 这也证明,她那天刻意亮出身份,又传出的那些小八卦还是有用的。 “大显风采倒不算,小露一手罢了。” 这女人,口气倒还挺狂妄,那般占据风头,还只是小露一手? 林笙显然是不信的,只当她是谦虚又或是想在他面前表露些什么。 “可惜,那日我不在场,未能有幸欣赏到姑娘那被传为天人的妙曼舞姿。” 他这话,是放了饵下去,若是寻常女子,必然会借着机会攀附上来,迫不及待的在他面前使出浑身解数,以博取他的欢心。 毕竟,他是林笙,是太傅嫡长子,又是正三品的太常卿,年纪轻轻便能有如此成就,日后前途必定更是无可限量。 盛京之中,多少贵女想要亲近与他。 微眯凤眸,等着秦歌舒的话,他想,此女子,如此想尽办法的接近林家,必然也是有所图谋的。 那么他,林笙便是她最好的图谋了。 正兴致勃勃的等着秦歌舒的应话。 谁知她轻掸衣袖,坐回藤椅上,执起杯,又饮一杯,眉宇间根本没将他当回事,不咸不淡道。 “今儿身体疲乏,不想动弹。” 连借口都找的这么敷衍。 林笙微微一愣,而后有些微微不悦,他还第一次被女子直面拒绝。 让她献舞,那是看得起她,是抬举! 还不识好歹上了。 自负的林大公子掩下心中不悦,冷眼瞧着秦歌舒,竟是个狂傲且不识抬举的。 还是说,想用这招欲擒故纵来吸引他的注意? 这女人,算盘打的倒是噼啪响。 “也罢,我院中还有事,就失陪了。” 说罢,他拂袖离去,故意放慢了脚步,本以为若那女人真有意,见他如此干脆离开,应该急了才对。 可他走出数米远,转头都快瞧不见林果儿的院门了,都没见秦歌舒的身影。 他这才知,人家可能对他真没兴趣。 不禁一阵好笑。 他林大公子,也有碰壁吃冷灰的这一天。 失笑摇头,这点小事倒也没放在心上,快步便离开了。 这厢,秦歌舒在林果儿的院里用了晚膳,走前将那还剩下半坛子的桃花酿一并带走,回到自己院子里时,已是华灯初上。 没去给老太太请安定,漱洗一番,又看了会书便歇下了。 翌日一早,秦府上下便张罗了起来,热热闹闹的,招来梅香一问,才知。 “是夫人和大小姐要回来了,这次竟去山上待了几天。” 梅香都觉得惊奇,夫人和大小姐可都不是信佛之人,这次却能待这么多天。 旁人不知缘由,秦歌舒还能不明白? 醉翁之意不在酒呗。 不到晌午,三辆马车便齐齐停在了秦府门前,最后一辆并没有掀开帘子,倒是秦浅站在车厢外头,与里面的人说了会话,旁人离的远,都没听见,只瞧着秦浅红润着一张玉面,那模样,怎么瞧怎么像那怀春的少女。 第138章 猪一样的队友 一会,在庄氏的催促下,秦浅才一步三回头的入了府,瞧着马车调转车头离去,面上笑容甜蜜腻人。 “你这丫头,叫你矜持点。” “阿娘…女儿这是情难自禁,殿下送我回府,便是对我有心的,您看,那些贵女没一个似我这般机遇,能得殿下青睐,虽是个不受宠的,但到底是东宫,没个差错,日后…” “嘘…” 庄氏原本面上还带着笑,听她越说没个遮掩,轻斥了一声,心里却还是得意的。 “放在心里,明白就行,非要说出来,招人嫉恨?小心,祸从口出,现在咱们这秦府,可没之前那么牢固。” 她指的是秦歌舒那小贱人,还有瑞安居里的那个老不死的! 秦浅眯着凤眸,抬手指挥着人将东西搬进去,笑着应道。 “阿娘您就再忍忍,待我入了东宫,叫殿下去请了旨,逼着爹爹将前头那个休了,那秦歌舒还算什么?您便是稳稳的嫡夫人,保不准啊,以后还能争个诰命呢。” 那就得是她荣登凤位,一朝成后的时候了。 母女两个越说越是期盼那天的到来,仿佛日子就在眼前了,笑着回了院。 秦玉好一早得了庄氏和秦浅要回来的信,早早就在这等着了。 见两人红光满面的进来,连忙迎了上去,急切道。 “阿娘,您可算回来了,您不在这几天,府里都快翻了天了!” “噢?发生了什么事,你说说。” “还能是什么事,不就是秦歌舒那小贱人,欺人太甚,挑拨离间的,叫老太太将阿弟的奶嬷嬷送到官府里去了,父亲直接将阿弟接到跟前一块吃住了。” “这怎么回事?” 庄氏一惊,皱眉问道,那奶嬷嬷可是她娘家带来的老人,是她手里用惯了的老人,到底犯了什么样的错,能叫人送到官府去? 秦玉好添油加醋的将那天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愤愤不平。 “阿娘,再不收拾这秦歌舒,她就要爬到您头上拉屎撒尿了,真真是不将人放在眼里!” 庄氏气极,一巴掌狠狠拍在桌上,恶狠狠道。 “她伤了我儿,还敢如此嚣张!今天我不讨个公道,我还能有脸活?我倒要看看今儿谁还能护着她!” 庄氏圆眸怒瞪,拍桌而起,一杯茶还没喝下,便起身匆匆而去。 秦浅想要跟去,脚步微顿,撇向秦玉好,她深知这个妹妹也是个能惹事的,别是她又惹了事。 那天在西厢苑的事,她就算没有全程目睹秦歌舒是怎么抓住劫匪的,但这两天也都听说了。 那些彩虹屁,什么犹如神兵天降的话,听的她耳朵都腻了,再加上,听说那劫匪被虐的活活惨叫了一个晚上。 那一晚上,厢苑里的贵女们都被那惨叫折磨了一个晚上,好些胆小的,提起来都还胆战心惊的。 她实在觉得,现在并不是收拾秦歌舒的好时候,待她成为太子妃时再来收拾也不迟。 然而眨眼间,庄氏已经出了院门,直往瑞安居而去。 “我去找爹爹,你最好说的都是实话,否则这烂摊子,你自己收拾。” 秦玉好原本正得意着呢,有庄氏为她出头撑腰,可不正好? 然而却冷不丁的被秦浅这样一说,心里不悦,反讽道。 “怎么?阿娘还能怕她个晚辈?” “阿娘什么时候在她那讨过好?还有老太太护着,若真似你所说,父亲能不管?” “父亲…他…他偏心,他就是不管,我有什么法子,不信我就算了,哼,你自去找爹爹。” 秦玉好愤愤跺脚,又是心虚,又是不甘,追着庄氏去了。 那厢庄氏行至半道,便被王嬷嬷拦了下来。 “夫人,您息怒啊,老奴知道您心里不痛快,但这事,确实是奶嬷嬷的错,老奴瞧着老爷这两天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肚子里憋着气呢。” 这王嬷嬷便是庄氏院里的掌事嬷嬷,伺候着庄氏长大成人又出嫁随着陪嫁,一路相伴到今天,是得庄氏的信任的。 庄氏这正一肚子火,脑子热着呢,要是旁人来说,她保不齐一脚踹上去,骂那老东西胳膊肘往外拐。 但眼前的是她信任的王嬷嬷,不免多了几分信任。 “你这是何意?老爷还气着呢?” 王嬷嬷这才将那天的事一五一十的交代了,连老爷都派人送了东西去给秦歌舒,尤其这两日,天天去老夫人院子里请安用膳,摆明了是想缓和关系。 这秦玉好是个眼皮子浅的,心里愤恨,再加上秦正最近频繁往瑞安居那走动,心里更是嫉妒的不行。 “老太太正想着将小少爷接到院子里去照顾,老爷还没松口,那就还有缓和的余地,老奴估摸着,那还是惦念着夫人您的。” 庄氏听着,微微点头,心里沉了下去,舒了口气,道。 “好歹是夫妻一场,这要是不顾念着我,怕是早就送老太太院子里去了。” “就是这么个理儿,先前奶嬷嬷欺负德哥儿不会说话,没少打骂他,还贪墨银两,这些都被老爷亲审出来的,送了官也是老爷点头的,那老东西,是罪有应得。” “那…那我也不能白白失了这一臂膀啊,我还指着她有大用。” 庄氏不甘道,这火气又有些而不顺了。 王嬷嬷连忙劝道。 “哎哟,我的夫人,那老东西还能有小少爷重要?您今儿要是去闹了,秦歌舒那丫头有话拿,老太太那也等着您往套里钻呢,您这不是平白要将小少爷往老太太院子里送么?” 王嬷嬷的话这才让庄氏缓过神来,捏着帕子,手心里都是一层的汗。 “对,对,你说的对,不能去…我现在不能去…可我也不能让德哥儿送到老东西那去,我…对,去找老爷。” “娘,您怎么还在这呢?您再不去教训秦歌舒那贱丫头,她该以为咱是怕了她,气焰还不知道要多高呢。” 庄氏这正后怕,六神无主呢,暗恼险些被二女儿给坑害了。当真是猪一样的蠢货!这便见秦玉好追了来,还怂恿着她去。 庄氏当即怒了,扬手便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第139章 以退为进 “你这贱丫头,惯是会嘴碎!这是想害死我,害死你弟弟吗!” 那一巴掌清脆响亮,落在秦玉好润白的脸蛋上,将她打的直接懵了,搞不清眼下状况,委屈捂着脸颊。 “您打我?娘…您是怕了秦歌舒,您便来打我?” 怕了秦歌舒? 不过是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就算真有几分本事,搅翻了这秦府,庄氏还能怕她不成? 她愤愤的是秦玉好眼皮子浅,险些害死她! 她指着秦玉好的鼻头,恶声道。 “你这蠢货,险些坏我大事,你阿弟都要被你害死!” “娘,您不去教训秦歌舒就不去,何故还反过来斥责我…我…我哪有害了阿弟?” “你…你这个蠢丫头,还不知错!挑拨离间也不挑挑时候!” “娘,您也护着那贱丫头来斥责我?分明就是秦歌舒伤了弟。” “你还犟?哼!回头再与你算账,滚回你的院子去,这几日不许出来!” 秦玉好哪里想到,原本挑拨的成功,还盼着庄氏去狠狠教训秦歌舒一番,也叫她能出出恶气,哪里想到恶气没出成,反而还被罚了禁足! 她气恼不行,眼睁睁看着愤怒中的庄氏拂袖而去,原本还想跟着,却被王嬷嬷看着。 “二小姐,老奴知道您心中有怨,但此事可闹不得,老夫人那正要抓夫人的把柄,这一闹,可就将小少爷拱手闹到别人手里去了。” 秦维德再不济,那也是秦府唯一男嗣! 秦玉好捂着脸颊,委屈又不甘的抽噎一阵,哪能将王嬷嬷的话听下去,只跺了跺脚,愤愤转身,不情愿的回了院去。 这厢,庄氏已然没有刚回来时那么意气风发,心里焦急,在院中来回踱步,想不出个好办法来。 瞧着王嬷嬷将秦玉好送回院去又折了回来,庄氏急切道。 “嬷嬷…我当如何做?” “夫人,咱们眼下,只能以退为进。” 以退为进… 让庄氏低下头,给老太太请错! “罢,大丈夫能屈能伸,德儿绝不能去老太太膝下养着。” 不多时,瑞安居里,秦歌舒正将一盅乌骨鸡汤端到老太太面前,里头放了些珍贵药材,最适合老人家益气补血。 “你这丫头,总想着法子叫我这老太婆享这些好东西。” “对祖母身体好,您多享些,身子好了,我也能宽心些。” 正说着话,外头来人通传。 “老夫人,夫人捧着荆条请罪来了。” “哼,她这刚回来,请什么罪?” 老太太冷哼一声,勺子舀起鸡汤喝了一口,味道鲜美,鸡肉炖的火候足,软糯入口即化。 “想来,是因为小少爷那事。” 佟嬷嬷提醒道。 庄氏这是要使一出负荆请罪啊,那就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摆了摆手,让人将鸡汤撤下,捏着帕子轻轻擦拭嘴角,这才道。 “让她进来吧。” 丫鬟应了一声,迅速退出,请了庄氏进来。 须臾,只见庄氏高捧着荆条迅速入内,二话不说,对着老太太直接跪了下去。 这一举动,倒是让老太太挑了眉。 “你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平白折老婆子的寿。” “母亲,儿媳知错,望母亲责罚。” “知错?你错哪了?” 庄氏凄凄垂泪,几乎是声泪俱下的痛心疾首道。 “儿媳没照顾好德儿,没看管好下人,那老婆子心肠歹毒,儿媳竟从未察觉,若不是这事闹大了,儿媳竟不知、不知身边养了这么个白眼狼。” 声声痛心,哭的气都喘不匀称,脸面儿都不要了。 老太太冷眼瞧着,没有应答,更没让人将荆条接去,庄氏心里没底,低头抹着泪儿,继续哭求。 “德儿是儿媳身上掉下来的肉,又是秦府唯一男嗣,儿媳没能照顾好,儿媳愧对列祖列宗,儿媳实在无言面对…” “行了,哭丧呢?我老婆子没死呢,你儿子也好端端的活着,这么哭,哭给谁看?” 骤然,老太太低声呵斥,吓的庄氏一个激灵,哭声骤止,只小声抽抽了一会儿,抹了泪,道。 “母亲…儿媳心中有愧,也有悔…儿媳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信了那个老东西,让她作践我儿,伤在儿身,就如割在儿媳的心尖上一样,疼啊…” “是吗?我不信那老东西一开始就敢这样折辱人!德儿是不会说话,但他不是傻子。我老婆子也不是!他疼了不会反抗?不会寻求你这个母亲庇护?” “我…” 老太太毫不留情的将庄氏伪善的皮给揭开,更是不客气的道。 “但凡你对德儿多关心些,在你眼皮子底下,也绝不会出现这种刁奴欺主的事!你现在与我来哭你多心疼,呵…到底是心疼还是心慌?” “母亲,您怎么能这样说儿媳呢,德儿是儿媳身上掉下来的肉,是我十月怀胎,冒着生命危险生下来的,我能不心疼么?” 言语间,庄氏还委屈上了,这老太婆都说的什么话,她能不心疼秦维德?那可是她亲生的儿子! 且不说那哑疾能不能治,便只要秦正没其他子嗣,那秦维德就是秦正唯一的儿子,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老太太冷眼扫之,捧着的茶盏不悦的放在桌上,发出碰撞清脆声响。 “哼,心疼他?那你回来,可去瞧过他了?” “我…” 庄氏一惊,只顾着来认错讨好了,哪来得及去瞧秦维德啊! 一时间哑口无言,原本说着的那些心疼的话,这会儿只觉得可笑,甚至是自打脸面。 倒是秦歌舒,听了好一会儿的戏,瞧着要落幕了,这才自圆凳上起了身,踱步到庄氏面前,抬手执起荆条。 “这荆条上还有倒刺,抽打在身上勾起皮肉,疼痛万分,姨娘是想要祖母用这抽打你?” “歌舒小姐,这里没有晚辈说话的份。” 身后,王嬷嬷连声道,这野丫头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可是个不会按常理出牌的主儿,保不齐真一下子抽来,那手劲儿连鞭子都能扯断,若是叫她狠狠抽打一下,饶是夫人穿了厚实衣衫,定然也会皮开肉绽! 老太太眼皮子一瞪,斥了王嬷嬷道。 “我这里,何时有你这老奴说话的份了?” 第140章 能当好这个家 “老奴知错。” 老太太呵斥一声,叫王嬷嬷当即闭了嘴,默默退后无言。 只见秦歌舒手执荆条,疑惑反问。 “姨娘这负荆请罪,带着荆条来,难道只是做做样子,不是真要受罚的?” 当然是做做样子,还能真叫老太太打她一顿? 且不说皮肉之苦,便是她这面子还往哪放? 庄氏硬着头皮,抹泪俯身道。 “都是儿媳的错,没照顾好德儿,没看管好下人,请母亲责罚。” “你是该罚。” 打两下有什么用?叫她担了这恶婆婆的名头,实际上,庄氏除了受两下皮肉之苦,其他半点损失也没有。 老太太拉过秦歌舒,拿过她手里的荆条,便是要打,也不该由她这个晚辈动手,不合规矩也不合礼数。 这次,老太太并不打算重拿轻放。 沉着声道。 “如你所说,一是纵容刁奴欺主,二来没能照顾好子嗣,索性这是舒丫头发现的早,瞧瞧这孩子都被磋磨成什么性子了?这要再晚些,哼…” 冷哼一声,老太太垂着眼皮,声声冷然,说的庄氏不敢顶撞也不敢吭声。 她心里隐隐感受到老太太这次是真动了怒,并且是势在必行,终于抓住了她这一把柄,老太太可能白白放过这机会? 老太太不就是想将德儿接到膝下养着,亲自教导?不过也就是乡下来的老太太,能教导出什么好的来。赶忙拿话堵了老太太的后话。 “母亲教训的是,儿媳以后一定好生教导,亲自看护。” 眼皮子一挑,老太太轻哼,将荆条放在一边,捧了茶盏轻押一口,道。 “既然你要亲自照看德儿,那就得照看好了,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见老太太松了口,庄氏这也就将心放回肚子里了,只要不是将秦维德从她身边带走,其他都好说,就是让她给秦歌舒那丫头低个头,她都乐意。 谁知,这还没安稳呢,便听老太太又道。 “既是要全心了照顾子嗣,方方面面就都得周全了,府里上下,你一个人也管不周全,明儿开始,佟嬷嬷,你去帮衬着点。” “是,老夫人。” “什么?母亲,您说什么?” 庄氏一愣,这老太太是声东击西啊,她一心以为老太太是要从她身边将德儿带走,怎一转眼,便想将她手里的管事权给分了去! “怎么?没听清?还要我再说一遍?” “不是,母亲,儿媳做错了什么,为何要让佟嬷嬷来帮衬…” 话音未落,她便自己住了嘴。 老太太说的是帮衬,说的好听,实际上呢?日后这府里,就再不是她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行了,这事就这样定下,我也是体谅你辛苦,一个人前后照顾着偌大府邸,眼下,德儿为重。” 摆了摆手,老太太也没有继续责罚的意思,这事儿,板上钉钉,庄氏再闹腾也没用。 谁叫她理亏在先。 “母亲,儿媳不觉辛苦,儿媳能当好这个家。” “能当好?你怕是还没清楚今儿为什么跪在这。” 庄氏还想再辩,身后的王嬷嬷却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角,到嘴边的话硬生生的憋了下去,心中愤愤难平。 在王嬷嬷的搀扶下,肃然起身,难掩不甘道。 “母亲教训的事,那儿媳就先回去了。” 说罢,也不再给老太太面子,转身便走。 待脚步声渐渐远去,老太太着怒气才稍稍缓和。 秦歌舒将桌上的荆条拿走,叫人丢掉,又亲自泡了杯茶递到老太太手边。 “祖母,动怒伤肝,您其实不必如此的。” 老太太以前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却开始插手管事了。 秦歌舒明白,这是为了她。 “明儿佟嬷嬷去帮着打理后院,你就跟着学学,少往外头跑,女儿家动武动粗的,不好。” “祖母,我这个不感兴趣。” 她可不想拘泥在这后宅里,以前她连自己有多少巨款都不知道,全部交给专门人打理。 死了都没花光,也不知道要白白便宜什么人了。 “你啊,我可不管你感不感兴趣,学着打理总没错,日后嫁了人,当了家,总是要学的,晚学不如早学,早些上手也好。” 老太太这是在给她铺路,直接叫秦歌舒去帮着打理,庄氏能立即在这翻脸,闹的不可开交。 她折中一下,让佟嬷嬷去,佟嬷嬷是她身边的老嬷嬷,论资历,论辈分,那都是够格的。 庄氏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歌舒小姐,老太太一片用心,可莫要辜负了。” 一旁佟嬷嬷将一杯刚沏好的茶递到秦歌舒手中,性子纯合道。 “佟嬷嬷一身本事,你啊,跟着嬷嬷好好学。” “是,祖母…我啊,一定不辜负您。” 秦歌舒对老太太惯是会顺着哄着的,将两个老太太都哄的开心了,顺气了。 忽而,老太太话风一转,道。 “下个月你父亲大寿,让你准备的万寿图,你准备了没?” 秦歌舒一顿,摸了摸小巧鼻头,心虚的紧,那绣花针,点儿大,她还真拿捏不住,针针都往指尖上扎。 那天林果儿问她,有什么是她不会的,这便是她不会的。 她这一惯拿刀枪的手,拿笔杆子也可以,制毒下药都成,用绣花针当暗器去杀个把人也成,偏偏让她绣成图,她试了,成不了。 放下茶盏,脸也不红,笑道。 “祖母,我觉着万寿图没什么意思,我这另准备了旁的东西,保准您满意。” “你这丫头,还神神秘秘的,我满意有什么用?得你爹爹满意才成。” 他满不满意,她还能管得着? 只是哄着老太太,顺着她的话道。 “您就瞧好吧,不会让您和父亲失望的。” “哦?是何物?” “到时候您就知道了。” 秦歌舒卖了个关子,笑道。 这厢,庄氏气哼哼的回了院,正瞧秦浅拉着秦正入院。 原本庄氏见到秦正,一肚子的委屈想与他诉苦,捏着帕子,软着娇躯想要靠近。 “老爷…您可算来了…” 只是她这软软而来,本想寻着靠山,却不料秦正黑着脸,撤开半步,显然不悦。 第141章 比不上你脸皮厚 “老爷…妾身是做错了什么,叫您这般不待见?” 秦正的态度让庄氏心里一惊,顿觉委屈。 “哼,你做错了什么,自己心里有数!” 冷然哼道,秦正一甩袖子,竟是将庄氏推开几分。 “老爷,就算妾身有千错万错,妾身也受到了惩罚,德儿是妾身身上掉下来的肉,伤在他身上,我也疼啊…” “阿娘,您别伤心了,万不是您的错,那刁奴手段厉害,连爹爹都骗了去,更何况是阿娘,您就是太仁慈,太信任她了。” 一旁秦浅软和着声儿,从中周旋。 府里上下被那老刁奴瞒了的又不止庄氏一人。 这话倒是让秦正缓和了脸色,摆手道。 “罢了,既然母亲已经做出责罚,那就按母亲说的办。” “老爷,妾身知道错了,妾身以后一定好好管着这后院,帮您稳定好后方,让您在前头无后顾之忧。” 这一软一和的,倒是将秦正哄的晕陶陶,就算原本还有些气,被庄氏纤纤玉手这么一揉,哪还有什么火?就算有,那也都是邪火。 秦歌舒准备在秦正寿宴上大露一手的话,很快便被传的没边。 等传到秦浅和秦玉好的耳朵里,又变了味儿。 这被禁足几日,秦玉好本来就心里气不顺,庄氏跟秦浅又神神秘秘的,好像商量着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将她一人晾在这院里。 面前搁着绣架,绣的正是万寿字样的图儿。 伺候的丫鬟添油加醋,只顾着能哄得秦玉好的欢心。 “奴婢听说,瑞安居里的那野丫头,放了话,说要准备一个叫老爷顶顶满意的寿礼,还说一定比大小姐和二小姐的好上千倍百倍。” “她真这么说的?” “可不,奴婢觉得她的话实在嚣张,论绣工,大小姐都比不上咱小姐,她倒是敢说,也不怕到时候打了自己的脸。” “哼!狂妄!” 得了一捧一踩,秦玉好面上带了几分沾沾自喜的得意。 “奴婢还听说,她大话着呢,说什么万寿图没意思,不新奇,她要出手啊,定比咱这万寿图好上千倍。” “听听啊二小姐,这不是在打您的脸么?谁不知晓,您这绣着万寿图…啊,是奴婢说错话了。” 话儿一顿,小丫鬟见秦玉好脸色铁青,显然怒极,手里捏着绣花针,气的发抖。 “狂妄!太狂妄了!我倒要看看她弄的都是什么宝贝!” 怒喝出声,将绣针放下,起身便要出院,丫鬟连忙跟在后头追着。 “小姐,小姐,夫人还没允许您出去呢…” “哼!我只会去见见我这长姐,与她叙叙旧。” 言罢,脚下不停,迅速走去。 一路传过小道,行至瑞安居,避开老太太,直接去了秦歌舒所在的厢房。 这会儿,秦歌舒正在院里,地上堆着一堆木料,手里举着一只锯子,袖子高卷,裙摆系在腰间,一脚抬起,高高踩在长凳上,敲敲打打的,哪似个姑娘样儿? 秦玉好看着,柳眉微皱,扬起的粉尘让她嫌弃的捂着口鼻,瞧着秦歌舒忙碌的样子,那不会就是说要给父亲的寿礼吧?她倒要瞧瞧,一堆破木头能弄出什么宝贝来。 “姐姐,你这是在弄什么呢,这院子里搞的乌泱泱的…” 挑眉看去,只丢了一个眼角扫视,勾唇浅笑。 “哟,这什么风将你吹来了?吃饱了?” 吃饱了闲的慌吧。 秦玉好的猪脑子没听出秦歌舒话外意思,捏着绣帕轻遮着口鼻,莲步轻移,款款而来。 “有日子没见着姐姐了,过来瞧瞧,这是弄什么呢?噼里啪啦的,在院外就听到动静了。” “你用不着的东西。” “那可说不准,我还不知道什么什么呢。” 话里话外,就想套出秦歌舒到底想弄些什么。 秦歌舒轻笑,挑眉道。 “确实,保不齐哪天你就需要了。” 需要也不给,人生无常,保不准哪天就出个什么意外。 啧啧两声,还有人这样咒自己呢。 “姐姐,您这…哎哟,小心些。” 秦玉好刚想伸手去触摸,忽然秦歌舒扬起锯子,那锋利刀口直接从秦玉好的面前划过,一缕青丝飘落,倒抽一口凉气,要不是方才她闪躲的话,这一下子必叫她皮开肉绽啊。 “你…你…你便是不喜欢我,也不用这样故意伤人吧。” “这里脏乱,难免伤着,没事就回吧。” 秦歌舒却只是轻撩眼皮,正眼都不瞧她一眼,直接下了逐客令。 秦玉好本就憋着一肚子气,这会儿上赶着讨好,还被人摆了冷眼,这心里能舒坦? 关键是,受着气,她还不能表现出来。 这要是在这里争执起来,便成了她故意上门寻衅,父亲不会饶了她。 撇了撇嘴,憋着气道。 “不急,姐姐自入府以来,我都没能好好与姐姐叙叙,之前打的事,都是我的错,还望姐姐别见怪。” “恩,我没放心上。” 跟向来有仇当场报,往心里记不是她的作风,再者,跟一个小丫头斤斤计较也没意思。 更是没将秦玉好这号人往心上放,连被列为讨厌对象都没资格。 倒是秦玉好面上一喜,心里咒着秦歌舒是个没脑子的,几句话就哄住了,真当将她放眼里了?也不瞧瞧自个是什么身份,面上端着笑,道。 “听说姐姐要为父亲准备一个独一无二的寿礼,便是这个么?” “不是。” 谁要给秦正费那功夫?到时候随便整个玩意糊弄过去就成了,没那个功夫劲儿。 这话听在秦玉好耳朵里却不是滋味了。 这明白着是要上赶着讨父亲欢心的,还跟她装! “那姐姐这做的什么?不是给父亲的?” 秦歌舒柳眉微挑,轻笑,打的是这注意啊。 “这个不是,为父亲准备了别的,更好的宝贝,整个京城都找不着第二个。” “当真?” 秦玉好一听,瞪着眼儿连忙追问,微微探长了脑袋,等着秦歌舒接下来的话。 她倒要看看,是什么宝贝,比她的万寿图还厉害! 秦歌舒微微勾了勾手指,便见秦玉好傻愣愣的凑了过去,将耳朵贴近。 只听秦歌舒扯了嗓子,道。 “比不上你脸皮厚的东西。” 第142章 将我的宝贝藏好了 “你!” 秦玉好被她这一嗓子吼的耳膜嗡嗡,又听着这话,分明是在戏弄她! 愤愤退开两步,指着秦歌舒“我好好与你说话,你何必出口伤人!” “你想知道,等着到日子不就是了,这么急着来打听…呵…意欲何为?” 秦歌舒笑的张扬,那爽漂亮的眸子里,尽是看穿一切的明亮。 叫秦玉好这脸上有些挂不住。 “罢了罢了,我不问了,不过就是关心关心你,怕你送的不好被爹爹责。” “送什么,好不好,那都是我的心意,爹爹如何会责?你当爹爹那心眼与你一般?” “你说我心眼小?” “哟,那可是你自己说的。” 秦歌舒摊手,眯着眸儿,道。 “我这宝贝啊,藏在…梅香,将我的宝贝藏好了,别弄丢了。” “唉,小姐,奴婢藏在屋里,不会丢的。” 梅香脆生生的应了一句,哪有什么宝贝啊,歌舒小姐尽是会睁眼编瞎话,别说宝贝了,眼看着没两日了,小姐连东西都没准备呢。 她针线活还算可以,从今儿开始赶的话,急赶着些,也许还能赶出个像样的东西来。 藏屋子里了?果然是准备了宝贝! 秦玉好眼珠子一转,后退两步,双手叠在腹前,笑道。 “姐姐说的也是,这里又脏又乱,我就不叨扰了,咱们走。” 言罢,带着丫鬟便离开了。 梅香松了口气,丢下扫帚靠近。 “小姐,奴婢刚才没说错吧?” “恩,你说的很对。” 得了秦歌舒的夸赞,梅香笑的有几分羞涩,又道。 “小姐,还有几天,奴婢这两日赶赶,也能绣出点东西来,要不…” “不用,我自有准备。” “可是…” “去将那个刷子拿来。” 梅香都要急死了,秦歌舒却一点也不急,到现在都没准备呢,老爷寿诞,她们就算急着去集市上挑选采买,也不一定能立即买到,再说了,她们也没那么多银子啊。 真真是小姐不急,急死丫头。 闷闷的应了一声,倒是将一个毛刷子拿了过来,小姐捣鼓这些,也不知道要做什么,神神秘秘的,那些图纸她都看不懂。 不过小姐是真厉害。 刚送走了秦玉好,外头又来了小厮,恭敬的在门口唤了一声。 “歌舒小姐。” 这几日,佟嬷嬷已经开始帮着庄氏打理后院,虽说还不是很得力,但一些事上,再也不是庄氏一人独断,府里下人都有着眼见儿呢,佟嬷嬷还时不时的将秦歌舒带着,一些事儿更是直接让她插手。 佟嬷嬷一个老嬷嬷,哪能有这胆子?无非是身后老太太授意了的。 众人都在猜测,老太太这是要扶植歌舒小姐当这个家呢。 梅香迎去,道。 “什么事儿?” “外头有人递了帖子来,说是林家送来的。” “拿来吧。” 梅香应着将帖子拿了来,捧到秦歌舒跟前。 她丢下锯子,食指和中指一夹便将帖子抽了过来,原本以为是林果儿那丫头,却没想到落款是个“晏”字。 “呵…我还以为这家伙把我忘了。” 将帖子阖上,随手丢给梅香接着。 “明日出府,你去与佟嬷嬷说一声,账本我都看完了,圈出明细在桌上,一并拿去。” 言下之意,明儿没什么事别来找我。 梅香清脆应了一声,转身进屋,捧了一摞厚厚账本,是近两年府中用度明细。 这账本做的倒是妙,若不是个精明且清楚柴米油盐往年市价,很难看出其中猫腻。 不才的是,秦歌舒对数字敏锐,稍一打听对比,再细细查看,这个账里的一些小手脚便显而易见的浮现与纸上。 不过,她估摸着老太太心里明镜似的,庄氏不将银子往自己口袋里装,那才叫人意外。 翌日,秦歌舒将疾风仔仔细细的刷了一遍,喂饱之后才带着出府。 她不知道的是,她一出府便被人给盯上了。 “爷,蹲了几天,那丫头终于带着马出来了。” “跟着跟着。” 骑马游于集市,不多时便至摘星楼下,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小厮,随手抛了两枚铜板子作为打赏。 “好生伺候着。” 这马儿可真是威风,也金贵着呢! 小厮不敢怠慢,小心牵着疾风去了专门看管客人马匹马车的院子。 在伺候的小厮带领下,直接上了五楼高处雅间,轻叩门扉,里头很快传出声儿。 “进。” 打开门,只见少年盘膝坐在桌案之后,桌上放着一壶好茶,并着两碟点心。 今儿穿的倒是鲜艳些,不似那日寺庙所见麻布粗衫。 少年微微上挑的眼神扫来,抬手对秦歌舒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她在对面坐下。 她倒也不客气,随意落座,抬手翻起杯子,倒茶入口。 “不错,好茶,有品位。” “知道歌舒姑娘品位独特,不敢用拙劣之物招待。” “你不是说你父亲不待见你?我怎觉得不像。” 捏着杯子,秦歌舒挑眉问道。 叫楚晏微微一愣,他父亲是不待见他,只是,他父亲并非林太傅而已。 轻咳一声,掩饰般的端起水杯,听得秦歌舒又道。 “林家二公子,听说出京有些日子了,近日怕是不能回来,而且,我还听说,林二公子户部任职,深受重用,与其父林太傅关系融洽,你却说你与父亲关系不好。你说你…” 轻笑一声,将杯中水饮尽,“咯噔”一声放下。 真当她是傻子好糊弄? 楚晏失笑,他就知道,期瞒不了这女人许久,只是笑意刚爬上嘴角瞬间便又收敛,沉了声道。 “我就知道,什么都期瞒不了你…其实,我并非林家二公子。” “哼。” 秦歌舒冷哼一声,并未接话,若半点不给他解释狡辩的机会,她今儿根本就不会坐在这。 只听得楚晏声声低沉,带着丝丝哑涩,道。 “我虽是林府人,却并非林家主母所出,所以…父亲不待见我,世人更不知有我存在。” 顿了一顿,手指捏着杯缘,轻轻拨弄,忽而嗤笑,似在自嘲。 “那日入京幸得你所救,否则,哪有我今日?那些人,并非全部追着你去的。” 半真半假,半说半留,就算有一天被拆穿了,他也能有话圆。 第143章 她也要击出些水花来 秦歌舒皱起柳眉,自己将他未说明的话给脑补上了。 看来,这小子与她遭遇差不多,只不过,他是庶子,又或者说是林太傅在外头的私生子,不受待见倒也说的过去,至于那些追杀…下手是真的狠! “看不出来,林太傅是这样的人。” “大户人家,哪能只看一面。” 执杯掩唇,黑眸幽深,老师,为了学生,暂且就先委屈您一下吧。 楚晏声儿微沉,似带着几分难以启齿。 “我不是有意期满你,只是担心你会瞧不上我。” “呵…我可不是那么肤浅之人。” 酒要大口喝,茶要细细品,她轻珉一口茶水,味蕾所尝是丝丝苦涩而后回甘。 将杯子放回桌面,细长手指在黄花梨的桌面上轻轻点动,声声拂心。 “人生最无法选择的便是,父母孩儿,你无法选择你降生在什么样的人家,也无法选择父母的品性为人。” “呵…但你能选择,今后的路。” 谁的人生不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上? 哪有那么多的不得已,不去博上一搏,争上一争,又怎知不能为之? 就算再漂泊如浮萍的命,她也要击出些水花来!才不枉来这世上走这一遭。 楚晏被她这话说的心头震动,饶是林太傅,都不说不出这样的话! 他的出生,注定优与普通人,也注定要比普通人走的坎坷一些,这都是命里等同的代价。 原本,他是认的。 但如今… “你说的对,命是我自己的,未来的路,也在我的脚下,没有人能代我走。” 言罢,他扬起唇角,举起茶杯,与她敬道。 “以茶代酒,谢你教导。” “嗤…教导可不敢当,只不过,我教人,收费不便宜。” 楚晏先是一愣,而后失笑,道。 “你想要什么?” 果然聪明,一点就透。 桃林中的那些酒没什么意思,在她眼中,早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托着下颚,细长指尖轻轻一下一下的点着脸颊,似在考虑,而后似乎没想到目前有比银子更想要的东西了。 “缺钱,给银子吧。” 缺钱?要银子? 这个女人,在他以为她超然脱俗的时候,偏偏又提这么庸俗的黄白之物。 忍不住失笑。 看来,还是他对人抱有太高的期待。 “呵…听君一席话,价值一百两。” “一百两?你好歹是林太傅府上的公子,就这么点?” 虽说少了点,但秦歌舒也不能嫌弃不是,接过银票,折叠的方方正正,塞入钱袋收起。 提钱庸俗么? 明明没钱还死要面子的强撑着,那才叫庸俗。 她现在就是缺钱,建立帮会,那前期可是需要大把大把的银子投入的。 要是能拉一些有钱的傻子入帮会,那就能事半功倍些。 忽然,一阵急促脚步声响起,直接敲门急切道。 “姑娘…不好了姑娘,您那马…” 秦歌舒皱起柳眉“唰~”的一声起身,轻嗤一声,正想着傻子,便有傻子送上门来了。 “可要去瞧瞧热闹?” 那几个鬼鬼祟祟的跟了她一路,还真当她眼瞎? 两人随着小厮下楼,穿过后院入了马房,便见到马房一团乱,几个人追着疾风跑,还有几个被疾风的马蹄子给撅倒在地上哀嚎,场面那叫一个混乱。 秦歌舒倒是不急着上前,抱着双臂靠在梁柱上,端看着疾风遛着那几个傻子玩。 “哎哟姑娘,您这马实在是烈,小的们实在降服不住,还请您抬抬手,将她制住吧,咱这院里还有旁的贵人们的马匹车辆…” 小厮为难极了,这要是将别的马都给惊了,个个都像那祖宗一样,咱这摘星楼还不得给掀了? 秦歌舒却是不急不缓,挑起细长柳眉,笑道。 “冤有头,债有主,谁惹了它,谁负责呗。” 微一耸肩,秦歌舒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可急死那管事的小厮了。 上头怪罪下来,他们都得倒霉! 贵人们,谁惹的起? 楚晏立在秦歌舒身后,墨瞳扫过,冷眼看着院里一团乱。 那匹马,确实不错,很通人性,只是有些野性难驯,撇了一眼身侧瞧的津津有味,却半点没有阻止意思的秦歌舒,忽而珉唇微弯,倒是与它主人性子很合。 他进前一步,几乎是贴在秦歌舒的耳边,吐纳道。 “你不去制止,不怕闹出人命?” 原本看的津津有味,忽然耳侧一热,直接偏头拉开距离,是她大意了,他靠的这么近,直到出声了才察觉到。 想要发作,可瞧着楚晏那无辜坦然的神色,不免让她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奇怪,分明初见时还是一个瘦弱少年,怎么才月余时间,便觉得他挺拔不少,清了清嗓儿,道。 “疾风有分寸,不会伤人。” “你确定么?” 楚晏挑眉,眸中压着丝丝笑意,那地上歪七扭八倒着的,捂着肚子或是捂着腿的,再或者那个被疾风追着屁股啃的,都不是人么? 那傻子终于看到秦歌舒了,跟见了活菩萨一样,眼儿都发亮,一脸激动的冲了过来。 “救命,救命啊姑奶奶…” 此人正是被秦歌舒抢了马,心有不甘,尾随而来,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凌家公子,凌润喻。 他一边囔囔着姑奶奶,一边向秦歌舒奔来,然而脚下不稳,一脚踩上了台阶。 “啪…”的一声,五体投地,重重摔在地上。 “噗嗤…” 叫秦歌舒忍不住笑出了声儿,半点面儿也不给。 “哎哟,这么大的礼,姑奶奶可不感受。” “我…哎哟…别…别咬了…” 这还是马么?是狗吧! 怎么就逮着他的屁股咬! 好歹他曾经也是它的主人好吗! 疾风啃着他的屁股,将人往后拖拽,凌润喻带来的小厮哪里能靠的近疾风?全部被它的马尾和马蹄子给撅的远远的。 “这马的性子,还挺随你。” 楚晏低笑,声儿低沉磁性,却得了秦歌舒的一撇。 “你说,好端端的,我的马为什么咬你的屁股呢?” “什么…什么你的马,那是小爷的!” 凌润喻还不死心,咬牙道。 第144章 杀人诛心 “哦?” 柳眉挑起,尾音上扬,带着丝丝戏谑。 “那你的马啃你的屁股,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哎哟…小祖宗,疼…疼疼疼…撒口撒口快让它撒口…” 凌润喻惨叫兮兮,被疾风拖着在地上摩擦。 谁都靠近不得,更别说解救他了。 眼下,除了秦歌舒,还真没别人能救她! 一咬牙,心一横,眼一闭,道。 “救我…秦姑娘…这马是你的,你的行了吧!” “你说什么?声儿大点,听不见。” 秦歌舒老神在在,微微抬起手臂,捏了捏耳朵,漂亮凤眸扫过,居高临下的看着那苦苦挣扎中的凌润喻,红唇浅扬。 “我错了,姑奶奶,这马是你的,是你的…快将它拉开!拉开!哎哟我的屁股…” “嗤…你说你,驾驭不了,何必硬凑呢?尽苦了自己吧。” 嗤笑一声,秦歌舒吹了个哨声,疾风立即松了口,欢快的嘚啵着在跑了一圈,那高傲不羁的眼神,裂开的嘴儿,摆明了是嘲笑,甚至还招摇的在凌润喻众人跟前跑过。 被搀扶起来的凌润喻疼的龇牙咧嘴,由着小厮扶着手臂,一手撑着腰肢,疼的直咧咧。 这个该死的小畜生,出了家门,连主儿都不认识了! 疾风嘚啵嘚的跑到秦歌舒跟前,低下高贵头颅靠在秦歌舒的跟前,低头让她抚摸。 一手顺着马脖儿,秦歌舒声儿明润,道。 “都别急着走啊,惊着我的马了,这账怎么算啊?” “什么?” 凌润喻一惊,这女人还讲不讲道理了? 明明受伤的是他们好吗? 他这屁股还受着伤呢! “不是,明明是你的马伤着了小爷,还让小爷我赔偿你的损失?什么道理啊。” 嗤笑一声,“小爷今儿要是赔偿你一个铜板子,小爷跪下来叫你姑奶奶!” “嗤,刚才也不知道是谁姑奶奶姑奶奶的叫的起劲。” 不屑出声,捧起马脑袋,疾风还很配合的噘起唇儿,露出那一口并不整齐的大牙。 “你这马,挺灵性啊。” 楚晏忍不住轻声道,只见秦歌舒抬眸扫来,那眼神中仿佛在说“您瞧好吧,精彩的还在后头”。 “瞧瞧这一口的牙,都咬坏了,我这马儿宝贝,日日都用南边购买来的上等马料刷牙,马草也是要最新鲜的,就怕将这口牙磕着碰着,你说你那屁股没事生的那么硬做什么?” “我…我屁股硬?嘶…分明是它牙口更硬好吗!” 这黑白颠倒的,将人当傻子吗? 可不,一个傻子,两个傻子,三个四个五个都是傻子! 秦歌舒一乐,“呀…”了一声,只见疾风就地一滚,装死可是它的绝技,直接翻了蹄儿,一动不动的。 “哎哟,这是怎么回事?马夫,你们这马草有问题?” “哎哟贵人,这玩笑可开不得,便是那些个侯爷王爷的马儿放在这照料都没出过问题,这咱们摘星楼可不敢的。” 摘星楼背后老板权势大,靠着的那可是皇族,没几个有眼无珠的敢在这闹事。 但这些下人也都有分寸,训练有素,个个深知,老板靠山大,来这儿的贵客们也都不是寻常身份,便是这里的消费,这里的位置,都不是一般爷们能消费的起的。 “既然摘星楼的马草没问题,那问题就该出现在你的…屁股上。” 手一指,直接指着凌润喻的鼻头,这可叫凌润喻一脸懵逼了,下意识的后退半步,撞上身后撑着的小厮们,这才有些底气,哼哼道。 “我?我的屁股?你开什么玩笑,你的马咬了我的屁股,还叫我赔钱?你、就是你,纵马伤人,你该赔偿我!” “嗤…我这马好端端的交给了摘星楼的马夫,怎么会无故跑出来伤人呢?你伤着屁股也是你自找的,活该。” “我…” 凌润喻还想辩驳,秦歌舒却听腻了他那张嘴里发出的声音,长臂一伸,动作间带动衣诀飘动,透着潇洒。 “给银子吧,否则今儿谁都别想走。” “爷,咱们认了吧,这女人不好惹…” “就是啊爷,咱疗伤要紧,这要是落了疤。” “滚蛋,一个个都是瘪犊子!” 耳边窃窃议论传入,凌润喻直接甩开那些不识好歹的小厮,他手下怎么都是这一群软蛋呢!没点儿屁用! 冷哼一声,想要傲气回绝,只是一动作又扯到难言伤口,疼的龇牙咧嘴,倒抽口气。 “倒霉!遇着你小爷就倒霉!” 先是丢了烈马,后被当街羞辱,这次更好了,负伤不说,还要叫他贴上银子! 眼下看来,不给银子,那还真走不了了! 自怀中摸出些许银票,抽出一张,不甘愿且不客气的甩出,银票纸儿轻飘飘的在空中荡了几圈,飘然落地。 “呐,一百两,就当小爷给这头蠢驴买棺材了!” “嗤…” 羞辱人?那也得看看你有没有羞辱人的本事啊。 只见秦歌舒那气场且张扬的柳眉挑起,红唇扬起的弧度恰到好处,既冷傲又邪魅。 眨眼间,凌润喻甚至只感到冷风袭过,连眼睛都没能眨一下,秦歌舒身形一晃,便欺身至跟前,他连忙后撤,等他发现她的目的并非伤他,而是他手中银票时,为时已晚! 自己手里那一小沓子的银票整个都落入了那个女贼人的手里! “喂!你这是抢,是盗!光天化日之下,这么明目张胆,嚣张,你太嚣张了!” 激动的指着秦歌舒翩然转身的背影,这话倒叫秦歌舒微微偏头看来,那回眸一笑间,并非百媚生,更不似四月春风,倒像是…阎罗殿里刮来的森森寒意,明明是笑着的,却叫凌润喻以及他身后之人皆忍不住,哆嗦起来。 “这个,是你的赔偿。” 他声儿哽在嗓子眼里,除了一点儿轻哼哼,再发出去其他任何音节,待再反应过来时,那疾风已经麻溜从地上爬起,乖乖跟在秦歌舒身后往外头走。 乖顺的像头小绵羊,哪里还有追着他屁股咬的凶相? 银子,他的银子啊,足足一千两银子啊!那可是他接下来小半年的月银啊! “地上那张,赏你了,拿去治屁股吧,呵…” “杀人诛心!秦歌舒,你这是杀人诛心啊你!” 第145章 男子为她牵马 “哎哟,我的屁股,嘶…” 凉气一口一口的抽,凌润喻好歹是一个贵家公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憋屈,被一个女人弄的面子里子都没了! “爷,咱还是先去找大夫瞧瞧吧。” “那女人惹不起,她身边的那个,就是那个跟班,想法子给爷弄过来,小爷我对付不了她,还能收拾不了一个小跟班!” 凌润喻愤愤道,手下人实在没敢说,就算跟班瞧着也是不凡的,您确定要去招惹么? 别到时候再赔了夫人又折兵。 得了银两又教训了小人的秦歌舒,心情颇为美妙。 “食儿就不吃了,我还有事,你回吧。” 说着,麻利翻身上马,动作间衣诀偏飞,潇洒之极,背脊挺直,单手勒着缰绳,与楚晏说罢,便欲离开。 然而楚晏却侧身一步,挡在马前,这要是按着疾风的脾气,应该直接上蹄子踹才是,然而面对楚晏,疾风竟半分不动,耐人寻味。 “你去哪?” “呵…我去哪还用跟你汇报?” “我想陪你同去,左右我也没事。” 楚晏道,微微抬头,看着那高坐在马背上的女人,阳光下,当真是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之姿。 秦歌舒微微俯身,手臂搭在膝上,看着眼前楚晏,道。 “阿晏,你要跟着我?” 阿晏?这称呼一出,让楚晏浑身一震,许久没有人这样唤过他了,久到,以及深处里,那个这样温柔唤着他的女子相貌都有些模糊。 情绪来的快,掩饰的也迅速,他扬起薄唇,冷峻脸上似冰山初融,微微点头。 “我在京城,只有你一个朋友。” “我的疾风可不驮两人,想要跟来,那你就得想法子跟紧点了。” 秦歌舒眯着眸儿,微微笑道,索性在闹事,不能纵马而行,只能慢慢溜达着,楚晏这家伙也精明,直接抓过缰绳,竟牵着疾风走。 更让秦歌舒惊讶的是,疾风竟然还乖乖跟着,这…这暴脾气怎么瞬间变成小绵羊了? 甚至还用脑袋蹭了蹭楚晏的肩膀,这吃里扒外的东西,不会是瞧这那小子皮囊还算养眼? “你知道我要去哪么?就给我牵马?” “去哪都行,我牵着。” “呵…那就去京城最大的书阁吧。” 不多时,两人入了盛京城里最大的文墨坊,来此的都是文人骚客,入门便闻得阵阵墨香。 秦歌舒下马时,便已引来众目纷纷。 “这不是那晚一舞惊鸿的秦家姑娘么?” “光天化日之下,与一男子同游集市,男子还为她牵马?也太不要脸了吧?” “亏得我还想上门提…咳…” 议论纷纷,传入耳中,秦歌舒却只是冷眼扫去,根本没将这些凡夫入眼,直接行至柜台,敲了敲桌面。 “将你们这最好的文房四宝呈来。” 来者都是客,掌柜的不敢怠慢,迅速去取了上等的笔墨纸砚来。 然而,这才刚端近。 “姑娘,您瞧瞧,这都是咱店里的宝贝。” 秦歌舒扫了一眼,拿起一支毛笔,指尖轻轻捏起笔尖一搓,将一丝丝的毛给扯了下来。 冷笑道。 “你们店的宝贝就这样?那我看你们店也没什么好货色。” 此话一出,瞬间叫掌柜的惊愕,这才意识到,这姑娘不好糊弄,怕是个行家,连忙笑道。 “姑娘好眼力,要不您再里头瞧瞧?不过,这里头的价钱可不低…” “嗤…掌柜的,你这是看不起谁呢?我要的是最好的,可不是这些垃圾货。” 将毛笔丢在小二捧着的托盘里,满眼不屑“就拿这些东西糊弄我?也不怕砸了自己的招牌。” “哎哟,姑娘说的是,是小老儿眼拙,姑娘您是行家,里头请里头请。” 掌柜的哪还敢怠慢?连忙做了请的手势,将秦歌舒和楚晏直直往内堂带去。 这一来,可叫外头的那些公子们又酸了牙。 “什么眼光这么高?这毛笔是狼尾毛所制,不算差了。” “去,你懂什么?人家保不齐是眼界儿更高,又或者…嗤…宰肥羊呢。” 反正有人付银子。 话音落,引得那些人又是一阵轻声哄笑,声中充满不屑。 这厢,秦歌舒与楚晏随着掌柜的进入内堂闻宝阁,架子上成列着一排排的毛笔砚台,宣纸等物。 她扬手在一排挂着的笔上细细滑过,手儿一顿,挑出一支,放在托盘上,继而再挑,如此往复几次,最终挑得三支。 “江南石上有老兔,吃竹饮泉生紫毫,宣州之人采为笔,千万毫中拣一毫,每年宣城进笔时,紫毫之价如金贵。毛笔,自是紫毫最佳。” 掌柜听她吟这诗,心中既叹之大气懂行,眼见卓绝,更有几分欣赏惊愕,方才那点点疑惑,顷刻间烟消云散,捋了捋胡须,笑道。 “姑娘真真是懂行人,千金难买心头好,您眼见儿高,不俗、不俗。” 秦歌舒得了夸赞,脸皮子也厚,诗不是她所作,只不过是借来一用。 “买的就是喜欢,我瞧了一眼,这三支尚且可以入眼。” 掌柜的心中更惊,这里头的可都是镇店之宝,饶是如此,在这姑娘眼里,还只是尚可以入眼? 这姑娘怕是用过更好的,那便不足为奇了。 挑了笔,便该去挑墨水颜料了,水墨画的颜料选择并不多,她也不高兴再去制,随意挑了一些颜色,重点是在砚台上。 “砚台当以选徽墨最得我心。”徽墨以松为基本原料,渗入20多种其他原料,精制而成。成品具有色泽黑润、坚而有光、入纸不晕、经久不褪、馨香浓郁及防腐防蛀,宜书宜画。 “姑娘看来是位大文豪,讲究。” 只有文人才对这些最是讲究挑剔,掌柜的没少碰到挑剔的文人,但对样样精通且眼光独到的,目前为止,她是他这么多年所见的第二人。 “小老儿这有一熟客,也偏爱徽墨,姑娘下次若得空来,保不齐还能遇上。” “是么?” 她倒是没什么兴趣,随口应着。 倒是一旁,从入门时便沉默跟着的楚晏,微微皱起剑眉。 第146章 争风吃醋 这女人眼光真是刁钻,这些东西,价值不菲,他书房里用的,顶多也就是她手上拿着的这些品级,她还都说凑合,那这要是不凑合,又该是怎样的绝品? 细细挑选了一会,秦歌舒挑的刁,拿的却爽利,不入眼的,饶是掌柜的说破了嘴皮子都不扫一眼,入了眼的,根本不用掌柜的动一个嘴皮子,到最后,掌柜的干脆不吭声了,任由贵客自个挑着。 不多时,她虽只挑了几样,却样样都价值不菲。 略略一算,竟要白银三千。 楚晏这下算是明白,她为何缺钱了。 方才从凌润喻那讹来的千两银子,转手便入了文墨坊的口袋,反正是讹来的银子,花的也潇洒。 只是… “姑娘,这…不够啊。” 掌柜的一脸为难,挑挑选选的时候麻溜大气,怎么到付银子的时候,这么扭扭捏捏? 秦歌舒挑眉,撇向楚晏。 楚晏双手背在身后,道。 “我像是有两千两的人?” “借的,过些日子还你。” 瞧着秦歌舒那微微弯着的凤眸,以及浅扬红唇,漂亮脸蛋上笑容明媚,忽然就明白了… “你早有预谋啊你。” 楚晏可算是明白过来了,她那么爽快的应了带上他,原来打的是这主意! 眼神在他腰间坠着的羊脂玉诀上扫过,细长手指微微一指,道。 “你爹还是挺疼你的。” 这羊脂玉,少说价值数千,浑然天成的质地,根本不需要过多的雕工加辅,最好的玉,其实都不需要雕琢,便是块上等璞玉,反而那些有些瑕疵的,才会用雕工来掩盖瑕疵。 而这样好的一块玉诀,他却只是用来做配饰,可见,他其实并没有自己说的那么可怜。 不过有些事呢,看破不用说破,秦歌舒就等在这,默默宰上一刀。 被她这眼神瞧的,楚晏下意识的摘下玉诀,握在手中,然而还没握热乎,便被秦歌舒夺了去,直接抛给掌柜的。 “先前在泽福寺里,我可送了你一个大礼,这个,算赏银了。” 她指的是那个被抓住的刺客,还有从刺客身上审出来的有用信息。 她并不关心刺客结局是死是活,也不关心事态结果和走向,只一个…她从来不白干活。 “不用找了,剩下的赏你了。” “喂…这一个玉诀,买你那一堆都够了,你先前还给了一千两呢!” “哦?你说的有道理。” 掌柜的却是一脸犯难。 “姑娘,咱这里不抵不奢,只收现银。” 话音刚落,秦歌舒还没辩驳呢,倒是楚晏先怒了。 “你有眼睛没?这是关外进贡来的羊脂白玉,触手即温,玉诀天成,你随便拿出去易价,至少五千两,甚至还能往上走,你不要?” 白白便宜了你,你还不要? “可咱这店里没这规矩啊…” 掌柜的有些为难,“二位客观瞧着也不像缺银子的人,就别为难小老儿了,还请姑娘,结了吧…” “两千两?我付了。” 正僵持着,忽而一道温润声儿传来,只见门口跨入一非凡绝尘男子,一袭偏偏白衣衬托纤瘦身躯,勾勒的那腰肢细长劲韧,出场一惯的骚包。 楚晏微眯起凤眸,下意识侧身挡在秦歌舒跟前。 可那郁云轩还是抬步而来,与两人拱手作揖。 “歌舒姑娘,又见面了。” “还真是巧,又碰到你了,你是不是挺闲的?” 怎么每次偶尔出门,十次有八次能碰到他? 郁云轩先是一愣,而后忍不住轻笑出声,微微摇头,看向掌柜的,道。 “两千两?我替这姑娘付了。” “谁需要你付了?我像没银子的人?掌柜的,玉诀给你,一千两给我。” “这…二位爷,您看…这…” 掌柜的为难,左右看了看两人。 一个要付,一个拦着不让付。 今儿还真是稀奇,连两位公子争风吃醋抢着付银子都见识到了,这姑娘到底什么来头? 一众小声议论又炸开了。 “那不是云国质子郁公子么?他不是未来的驸马爷么?” “可不,永睿公子看上的人或物件,哪样能跑了的?” “那小子什么来头?竟然敢跟未来驸马爷争风吃醋。” “担心那小子?还是担心担心秦家那姑娘吧,郁公子为那姑娘当街与人争风吃醋,这话要是传到永睿公主的耳朵里,还能有那姑娘好日子过?” “嚯…保不准明儿夜里就该去乱葬岗刨人了。” 窃窃议论不止,秦歌舒眼眸一扫,推了郁云轩的手。 “无功不受禄,郁公子的银子,我不能要。” “歌舒姑娘,我说过,为心仪女子花银子,值得,只怕,连花银子的机会都没有。” 微微一笑,面上尽是温润之色,他本就生的绝美,更听说他生母是云国第一美人,他大概尽得生母遗传,难怪永睿公主那么刁钻的一个人,也倾心与他多年。 话音刚落,便听得楚晏冷哼一声。 “只怕有些人的脸皮子,比那城墙还厚,用油剪子都戳不破。”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歌舒姑娘未曾许配人,为何我不能追求?” “君子?呵…你是么?” 冷声反问,他沉了脸色,直接将台上已经打包装入精致木盒的东西拎起,他其实与郁云轩同岁,都已年十八,而秦歌舒不过十六。 但在皇陵那几年,他伤了身子根骨,太医说,他瘦弱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 如今他已回宫,那他父皇虽不宠他,不待见他,但碍于脸面,总算是该有的都能分给他一些,滋补药物流水般的送来,多少养了些底子回来。 只,饶是如此,伤了的根基,哪是一日两日便能滋补的回来的? 故而,他此刻虽已比秦歌舒高出些许,却还要比这虽为质子,却娇养着的郁云轩略略矮了半个头。 只是面对而峙的时候,气势上却不短半分,故意道。 “郁公子是贵人,将来是要做驸马的人,永睿公主的性子你清楚,没事,别胡乱招惹旁人,只会给旁人带来麻烦。” 言罢,一手拎着盒子,一手拽过秦歌舒,带着她直接越过郁云轩,快步离去。 第147章 人赃并获 这般高调做派,惊呆文墨坊里的众人,明儿还不知道这街道上的消息要怎么传。 云国质子郁云轩与神秘男子为秦家姑娘当街争风吃醋,豪掷千金! 想着秦歌舒便乐呵的笑出了声。 楚晏不满回头,瞪她一眼,道。 “你笑什么?” “笑你小子,白花花的银子,为何不要?” “你不是说了,无功不受禄,那家伙心思不正,离他远点。” 楚晏冷声道,犀利双眸中藏着深深冷意。 他不相信,一头狼哪怕被关在养圈里长大还能除去了狼那嗜血凶残的天性? 顿了顿,他补了一句。 “再者,他是永睿公主盯上的人,永睿是皇后嫡出公主,得宠的很,没必要无端招惹。” “你觉得,我是怕事的人?” 秦歌舒翻身上马,接过他手里提着的东西,细细挂在马鞍上,漫不经心道。 “你是不怕事,但也没必要平白给自己招惹麻烦,再者,你不是一个人。” 她的身后,还有秦家,上次永睿没计较,但并不代表永睿此人和善不记仇,事实恰恰相反。 秦歌舒没说话,只是垂眸看着楚晏,而后,红唇浅浅扬起一抹弧度,笑道。 “你是在担心我?” 楚晏一惊,心思被当众戳穿,他倒是面不改色。 “毕竟,你帮过我。” 就这么简单。 秦歌舒微微点头,道。 “我知道了,放心,我也挺怕麻烦的,不来招惹我,我也不会无故去惹事。” 至少,不是现在。 皇权至上嘛,她一个人再厉害,也敌不过一支队伍,这点,她还是有数的。 “你的玉诀,我会还你,走了。” “不必了,一块…” 话音未落,秦歌舒已然接过缰绳,打马而去,不多时便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楚晏看着她远去背影,双手背负于身后,嘴角弧度微微垂下,一双漆黑瞳孔看不出思绪。 偏头看向文墨坊大门,恰好,郁云轩风度翩翩的走了出来,一时间,隔街相望,四目相对,暗暗较量。 秦歌舒回到府邸时已是日落西山时分,吩咐了人别来打扰,便钻入书房,研究那刚买回来的宝贝了。 梅香欲言又止的,都没能引起秦歌舒的注意,直到入夜时分,才在梅香的催促下,放下宝贝上榻就寝。 是夜,月影重重,自树梢中透出斑驳光影洒在石阶上,人影蹿动,悄悄立在檐下,推开门的手都是抖的,里头的那主儿可不是个善茬,要是被逮着,她这小命可就没了。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秦玉好身边的丫头小桃,眼看着寿诞将近,就连秦浅都开始忙碌准备起来,偏就秦歌舒依旧忙着整那些个破木头,不慌不忙的样子。 秦玉好越发琢磨,定是背地里偷偷下了功夫,那个藏着的宝贝,一定就是要献给父亲的! 越想越觉得秦歌舒太心机,今儿终是忍不住了,派了人,悄悄来将她的宝贝给盗走,还有两天,看她怎么准备! 小桃抖着手,将门悄悄推开。 殊不知,她的这细微动静,全部被秦歌舒收入耳中,她假装熟睡,倒要看看那丫头胆子能大到什么地步。 小桃蹑手蹑脚入内,然后便开始小动作的翻箱倒柜,因为胆子小,手也抖,碰撞间发出些许声响,猪也该吵醒了。 秦歌舒嘴角含着浅浅笑意,在小桃终于翻找到被藏在衣柜最深处的檀木盒子时,翻身而起,呵斥一声 “哪里来的宵小之徒!” 突如其来的呵斥,让小桃惊的连连后退,捧着的盒子拿不稳,直接摔在地上,露出里面的些许珠宝首饰,都是前些日子,秦正派人送来的。 小桃惊愕的看着,她…她要找的宝贝不是这个啊。 “来人!” 不待她反应,秦歌舒已然高声唤道,顷刻间,梅香提了根棍子急急闯入。 “小姐,有贼人?” 秦歌舒坐在床沿,一脚落地,一脚微屈搭在床沿上,手臂搭在屈起的床沿上,抬手指了指惊慌失措的小桃。 “来了个贼人,抓了,丢官府去。” “是!” 梅香咧嘴一笑,连应了一声。 她当然认得小桃,二小姐身边得力的丫头,平时没少颐指气使,仗着有人撑腰,挑拨离间,争抢东西,教训下人,坏的很。 “不,不要啊小姐,求小姐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送到衙门去,那她就完了啊,那哪里是人待的地方。 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连连磕头认错。 “小姐,奴婢真的知道错了,奴婢就是一时鬼迷心窍,还望小姐开恩,饶了奴婢吧。” “嗤…感情,我不饶了你,便是我的不是了?” “不不不,小姐您心地善良,看在奴婢是伺候二小姐的份上,还请小姐,给两分薄面。” 小桃压下慌乱,如此说道。 怎么说她也是二小姐身边的人,这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怎么也要给二小姐三分薄面吧。 “嗤…薄面?秦玉好在我这,有面?” 冷眸微眯,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呵欠,手指微抬,指了指外头。 “偷盗主家东西,按着规矩办吧。” 小桃还没来得及缓过来,只听到秦歌舒那森冷无情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她惊恐瞪着秦歌舒,只当会被打一顿,实在没想到会严重成这样! 梅香去拖拽她,她这才知道怕了,一个劲儿的挣扎求饶。 “不、不要啊小姐,奴婢真知道错了,求小姐放过奴婢吧,奴婢再不敢了…都是二小姐指使奴婢的,奴婢也不想的…” “吵死了,拿东西堵了她的嘴。” “唉,小姐。” 梅香干脆应了一声,她虽不会功夫,但做惯了粗活累活,力气大着,比小桃这种只知道嚼舌根拍马屁讨主子,平日能躲懒就躲懒的,力气大了不知道多少倍,三两下就将挣扎的小桃给捆了,塞了块臭抹布在她嘴里,那味道,臭的她几乎呕吐。 “人赃并获,没的赖。” “现在就送去,别耽搁。” 这要耽搁到明天早上,待秦玉好反应过来再来一哭二闹的,有的是借口将人闹回去。 第148章 恶人先告状 “嗳。” 梅香脆生生的应了声,叫了外头护院,将麻袋一套,裹着小桃,一路颠簸着便送去了京兆府。 不用他们出手,入了那京兆府,这等被主家捉了送来的小奴,还是人赃并获的,受了那刑讯,不死也得没了半条命。 秦歌舒这次出手,快狠准,叫谁都没有偏护的机会。 折腾到天将亮,梅香才回来。此时,秦歌舒已经起身,关在书房里提笔作画。 直到晨醒时分,外头来了人。 “歌舒小姐,老夫人请您去一趟。” 笔下一顿,宣纸上勾勒出两抹并肩身影,应了一声。 “知道了。” 搁下笔,随意摊着未完成的画作,谁能想到,这才是真正要送给秦正的寿礼。 还未入厅,便听到里头传来细细轻泣声,带着婉转哀怨的倾述。 “祖母,这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她凭什么替我做主,处置了我的丫鬟啊,太欺负人了。” 秦玉好捏着帕子,嘤嘤哭着,她焦急等了一夜,直到天明都没将小桃等回来,便知不妙,再一打听,那人连夜就被送到了官府去。 好一个秦歌舒,当真是好手段! 庄氏只在一旁坐着,捧着茶盏,时不时抿上一口,倒是沉得住气。 “小桃那丫头打小便伺候我,都这么些年了,我也习惯了她伺候,京兆府是什么地方?这送过去,哪还能有命活?那可怜的丫头也不知…” “嗤…” 声儿未落,便听得一声嗤笑打断,秦歌舒提着裙摆入厅,与老太太微微福身行礼。 “祖母。” 见着秦歌舒来了,老太太这才放下茶盏,抬起眸来瞧了一眼。 “坐着说吧。” 在秦玉好对面坐下,伺候的丫鬟很快便奉了茶点。 “没有一个凶手配在受害者面前坐着。” 秦玉好愤愤道,盯着秦歌舒,几乎要将她焚出个洞来。 偏偏秦歌舒气定神闲,举杯吃茶,不急不缓,再放回桌面,撇眸道。 “祖母,还没来得及跟您老人家说。昨儿晚上,我屋里进了贼。” “什么?进贼了?怎么回事?可有伤着?这么大的事,你怎不早说?” 老太太一惊,连声问道,对着秦歌舒伸了手,“走近些,叫祖母瞧瞧。” “我无碍,人赃并获,捉了那贼人,送了官府,只是我那丫头,与贼人搏斗受了些伤,我就让她在院里歇着了。” 梅香是受了些伤,只不过是在捆绑小桃的时候,那丫头挣扎的厉害,梅香给了那丫头两下子,扭伤了手罢了。 却叫秦歌舒这么一说,平白添了几分英勇护主,光荣负伤的意味。 “噢?佟嬷嬷,让人送些伤药去,再多赏一月月银。” 就是那丫头将小桃送官府去的,老太太非但不罚,反而还当着她们的面儿恩赏! 就知道老太太会护短,可这护的也太欺负人了! “祖母…那哪是什么贼人,分明就是小桃。” “闭嘴!你纵容手下盗取长姐财物,人赃并获的被拿下,你还有脸在这哭?” “我…我冤枉啊祖母…” 秦玉好委屈兮兮,软声道。 “我哪知那丫头会去长姐屋里,小桃平日里乖巧,不可能做出偷盗之事。再说了,要偷,在我屋里偷不是更方便?何必跑去长姐屋里?祖母,这其中定有什么问题,还望祖母明察啊。” “呵…三更半夜,难不成还是我主动唤她来的?” 冷笑一声,秦歌舒脸色森森,一只手托着茶托,一只手捏着盖子轻轻抚着杯缘。 “那谁知道,保不齐是你用了什么借口将她引去,为的就是将她送入官府来羞辱我!” “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羞辱你?呵…我需要费这周折?” 直接抽她大嘴巴子,不是更舒坦爽快? 既叫她疼,还要她脸,简单粗暴,多好? “你…哼,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你安的什么心!” “恩,无妨,人呢,我已经送到官府,证物也一并呈上了,你质疑我无妨,质疑朝廷命官,啧…” 摇了摇头,看着秦玉好的眼神里带了几分怜悯,道。 “你是想当庭对峙?” “也好,昨儿晚上太晚了,我也乏累,便直接叫人送去了,如今想来,那丫头在你身边伺候,想必是条听话的狗,不知道她会不会将幕后指使者攀咬出来?” “哪有什么指使者?” 声儿一出,打断秦歌舒的话,再说下去,保不齐连脸皮子都给撕了。庄氏放下茶盏,久为开口,这是瞧着秦玉好招架不住了,急了。 “那丫头就是个贪财的货,玉姐儿你院里不也时常丢些东西?” 秦玉好一愣,惊愕且茫然的看向庄氏,被庄氏这眼神一瞪,虽有不甘,但还是乖顺点头。 “是…是有…” “让人去那丫头房里搜搜,兴许还能找到些没来得及脱手的。” “母亲,小桃不可能的…我…” 话音未落,被庄氏冷冷一瞪,后头的话便哽在了嗓子眼里。 这个蠢货! 眼下只能弃车保将,要真让小桃那丫头攀咬出来,她这日子就好过了? 早就警告过她,最近不要去招惹秦歌舒,待成了大事,再慢慢来收拾她,这丫头,偏沉不住气! 瞪完秦玉好,庄氏这面上才又堆了笑,看似和煦,道。 “只是啊,这丫头到底是家奴,签了卖身契的,说出去也丢咱府上脸面不是?舒姐儿,这事我就要说说你了,不该这样处置。” “哦?那按照规矩,是直接剁了手,丢出府去,还是重责五十板子?我倒是随意,只是怕脏了我这手。” 什么剁手,什么重责,血淋淋的重罚,到她口中这般轻描淡写? “倒也不至于,你是姑娘家,打打杀杀的不好。” “姨娘这是说我处置错了?我这个做主子的,不该责罚一个家贼?” “哼!” 老太太附和似的冷哼一声,脸色不悦的撇了一眼庄氏。 “事儿办不好,恶人先告状倒是会!” 老太太这话,无疑是大耳刮子拍在秦玉好的脸上,叫她哪里还坐的住? 哪是她恶人先告状?分明是她有苦说不出!她哪里是叫小桃去偷金银的? 第149章 女人,也能争出一片天地 “我…祖母我真没有…” 秦玉好真真是要冤死了,心里愤愤。今儿要是背下唆使下人偷盗的罪名,那可就摘不清了。至于偷的金是银是纸是画,此刻来说又有什么区别? 人都被送到官府去了,生死未卜,再说什么都晚了。 庄氏抿着唇,良久才道。 “看来,这些日子舒姐儿帮着管家,确实学到了不少,连手段都跟母亲越来越像了,雷厉风行啊。” 这话说的阴阳怪气,却点到了实处。 老太太让佟嬷嬷帮着管理家务,可佟嬷嬷前后又都带着秦歌舒,摆明了不就是让秦歌舒学习这持家之道么? 只有未来当家嫡主母,才有资格持家,这乡下来的小贱丫头,也配? 老太太眼神一厉,看向庄氏,道。 “怎么?我秦家女儿,不配学?” “母亲误会了,配,当然配,只是这要学,咱们一碗水端平,叫这三个,一块学。” “这个法子好。” 秦玉好连忙应了庄氏的话,方才还在悲愤小桃的事呢,转眼间便抛到脑后去了,拍手称好。 凭什么就秦歌舒一人能学?都是嫡出,她就不能学了? 老太太冷笑,撇了一眼秦玉好,那一脸草包样,功课都没学好,还想学持家? “姨娘说的也是,祖母,不如就叫两个妹妹一块学了。” 秦歌舒是真受够了前后跟着佟嬷嬷操心那些个鸡毛蒜皮的事,倒不如让这两个也搀和进来,搅合搅合,兴许祖母也就没心思只盯着她了。 然而她这话落在老太太和庄氏耳朵里,却生生变了味。 这丫头,心未免也太大了,话从她口中出来,充满了挑衅的味道。 “哼…” 秦玉好冷哼一声,捏着帕子,睨了秦歌舒一眼,她一定比那贱丫头学的好,瞧着吧!到时候老太太就该明白,谁才是最厉害的那个! “祖母,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回了,屋里还准备着给父亲的寿礼。” “你倒是有心,去吧。” 老太太摆了手,让人退了去,撇了庄氏母女一眼。 “你们也回吧。” “唉。” 应声,各自离去。 那幅画,只用了半日,秦歌舒便作完了,挂在书房里等着墨迹干,而后又在院子里捣鼓起了那些个木料,已然成形。 “小姐,您这做的是把椅子?会滚动的椅子。” “恩,祖母时常腿疼,行动越发不便。” 年纪大了,便是再用药物调理也都不如年轻人,老太太的吃食药膳,秦歌舒都把关着,但调理是长久之事。 老太太又因着腿不舒服,越发不愿动弹。 大好时光,白白在屋里消磨了,可惜。 “小姐您这么有心,老夫人一定高兴。” 旁人不知道,梅香可清楚着呢,府里上下都在为老爷寿诞做准备,只有自家小姐,心思都放在老太太身上,那真是心疼老太太,孝顺着呢。 “就你嘴甜会哄人,得了赏了?” 秦歌舒笑道,眸中多了几分温柔,将冷硬面色稍显温润,捏着刷子又刷了一层漆,再晾一会,就能推去给老太太用了。 梅香笑着应道。 “嗳,得小姐恩,奴婢其实也没受什么伤。” “收着吧,你应得的。” 她这里的人,赏罚分明,该赏的,她向来不小气。 能用之人,不必多,忠心就行。 梅香作为一个丫鬟,做的不错,院里院外收拾妥帖,不多事不多话,关键是听话本分,这就够了。 翌日,府中上下都在为秦正的寿诞忙碌,庄氏和秦浅秦玉好两姐妹也没功夫来招惹秦歌舒,一门心思都用在准备寿礼上,只想着在寿宴上呈出,惊艳四座,将别的人都给比下去,尤其是秦歌舒,一定要将她狠狠踩在脚下,狠狠打她的脸才好! 然而,秦歌舒一早先去了老太太的院里,伺候着老太太起身。 “咳…怎么不去前头凑热闹?” 老太太咳了两声,秦歌舒立马顺着她的背,手指叩上她的脉搏,细细把探了一下,确定只是有些内火热,并无大碍,才放下心来,一边道。 “孙女不是喜欢凑热闹的性子,您是知道的。” “你这丫头,就是太冷淡了些。” “嬷嬷,这两日给祖母备些清淡的吃食,枇杷雪梨也炖上。” “唉,老夫人,歌舒小姐啊,比咱都仔细,您瞧,这咳嗽两声都放在心上。” 佟嬷嬷应了一声,笑咪咪的夸赞道,面上都是艳羡的笑儿。 老太太面上堆着笑,嘴上却犟道。 “你这丫头,心思多放在你父亲心上,讨讨他欢心不是更好?” “祖母,我这哪是在讨您欢心啊。” 她这分明是发自内心的关心和问候。 老太太乐呵的笑出了声,在秦歌舒的搀扶下,小步出了寝。 “祖母,我给您备了个礼儿。” “噢?今儿是你父亲寿诞,我还有份?” “父亲寿诞,最受罪的不正是祖母您么?梅香…” “嗳,来了。” 外头候着的梅香应了声,推着盖着红绸的木制轮椅便进了来。 “这…这是个什么东西?” “老夫人,您瞧。” 梅香献宝一样,嬉笑着将红绸揭开,露出那木制轮椅的样。 “这…这是个椅子?” “这叫轮椅,祖母您试试。” 秦歌舒扶着老太太在椅子上坐下,而后绕到老太太身后,从梅香手中接过扶手,推着走动两步。 “呵…这倒是个新奇玩意。你这两日在那咚咚撞撞的,就是捣鼓这个?” 老太太还以为,秦歌舒那是在为秦正准备寿礼呢,没想到这丫头,是为自己准备的。 “祖母腿脚不便,虽汤药一直滋补着,到了阴雨天您这腿儿还总是酸疼,日子久了,您越发不愿意出去走动,孙女做了这轮椅,便是想着,日后推着祖母出去瞧瞧,外面那花花世界,精彩着呢。” “是啊…外面的世界,精彩着呢…只是,女人的命啊,这辈子,只能宅再这后院,拘泥在这方寸之地。” 老太太叹息一声,布满皱纹的手抚上轮椅把手,夕阳无限好啊,只可惜…她这辈子,要到头了。 “祖母,女人,也是能争出一片天地的。” 第150章 进献寿礼 到不是整寿,场面办的不大,只自家府里热闹,没请外人。 请了盛京城里有名的戏台班子搭了台,点了两出戏,老太太最喜欢听昆曲,喜庆的日子,点了戏也是热闹喜庆的。 台上咿咿呀呀额唱着,台下乐乐呵呵的闹着。 最上首位,除却老太太,便是秦正,今儿穿了一身崭新绛紫色宽袖长袍,青丝高束,端的体面严谨。 依次往下,便是庄氏,身旁坐着秦维德,一直沉默着。 一番热闹之后,由着庄氏将话引到拜寿上。 “今儿是老爷的寿诞,今年儿,舒姐儿回来了,咱们一家算是团圆了。” “恩…” 秦正点头,看向依偎在老太太另一侧,难得乖巧讨喜的大女儿。 这个女儿,一回来就闹的鸡犬不宁,这几日总算安稳了,还是老太太教导有方。 庄氏眼神一转,直接又道。 “孩子们为您准备了寿礼,您先瞧瞧?” “噢?今年为为父准备了什么啊?” 秦正饶有兴趣,偏头问道。 往年都是要准备些寿礼的,前两年,秦浅的寿礼都送到了秦正的心坎上,最是会得秦正欢心,今年,他最先瞧着的也是秦浅,倒是有些期盼。 只见秦浅落落大方的起身,与秦正微微福身,面儿带着笑意,道。 “今儿是爹爹寿诞,女儿恭祝爹爹福寿双全,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女儿特为爹爹准备了贺礼。” 说罢,小厮便捧着一副翡翠屏风出来了,四周以翡翠和红木为主,雕刻了桃树形状,上头还有桃子的模样。 多桃,寓意多福多寿多子嗣,而屏上,则是用金丝绣成的南山不老松,松下立着南极仙翁,那朵朵云彩似真的一般,栩栩如生。 “嚯…” 秦正忍不住赞叹出声,“这可是下了功夫。” “回父亲,为了这,女儿准备了大半年,每月月银都贴了进去,连件新衣服都舍不得添置。” “哈哈哈…” 秦正欢喜大笑,瞧着秦浅那娇嗔模样,满心欢喜,连连点头。 “南极仙翁送寿来,亏的你有心了。” “多谢爹爹夸赞,爹爹喜欢,也就不枉女儿一片赤诚心意了。” 得了秦正的夸赞,后头的赏赐不会少,秦浅面上掩不住的丝丝得意,她就不信,秦歌舒和秦玉好的寿礼还能有比她这个更夺目的? 见识了好的,再瞧那些差的,可就没的入眼了,一对比,高下立见。 眼神撇向秦歌舒,老神在在,只顾埋头吃汤,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过。 哼,她怕是知道自己比不上,才连个屁都没有。 倒是秦玉好,早就仗着自己绣工好,放出话来,要绣个万寿图。 秦浅没让人去毁了她的绣活,为的就是等这刻,踩着她,让秦玉好做衬呢。 这两,虽是一个娘胎肚子里的亲姐妹,却从来都是明争暗抢,谁也不服谁。 直到秦歌舒来了,这枪口有时候才会一致对外。 秦玉好见着秦浅这大手笔的砸下去,心里愤愤又不甘。 她就知道,阿娘偏心眼,疼秦浅,背地里没少给银子。 早知道,她也该多跟阿娘要些银子才是。 “玉姐儿,你的呢?” 庄氏催促着二女儿,大女儿争气,明显能瞧出秦正的喜欢,爱不释手,吩咐着让人抬入房去,以后便放他房里用了。 见着这屏风,便能想起秦浅,就算以后秦浅做了什么错事,秦正看到这屏风也会念着秦浅的好的。 秦玉好掩下不甘,起身见礼。 “女儿恭祝爹爹福寿康健,岁岁朝朝平平安安,女儿也为爹爹绣了幅图儿,只不过没阿姐那样华丽,还望爹爹不嫌弃。” 说着,她扬手叫人将她绣的框裱起来的万寿图抬了来。 只见一副巨大的“寿”字,密密麻麻的都是由一个又一个小的“寿”字拼起来的,有没有一万个,没人知晓,只这看去,若不是有秦浅那仙翁送寿屏风珠玉在前,她这个绝对能引人赞叹。 “恩…也是有心的,辛苦你了,为父喜欢。” 分明是敷衍之语,秦玉好难掩失望,她绣了几个月,眼睛都快绣瞎了,只得秦正这一句敷衍夸赞,心里怎么可能舒坦? 失落坐回座上,看了一眼难掩得意的秦浅,庄氏根本不在乎她绣的怎么样,反正,秦浅给她争了脸面就成。 眼神一扫,撇到稳住不动的秦歌舒身上,哼,既然她拿不到最好的,总归还能有人垫底。 如果秦歌舒的比秦浅的还好,她心里虽不是那么痛快,总归能搓搓秦浅的风头,可如果秦歌舒的不值一提…呵… 眸儿一转,扬声笑道。 “我们的寿礼都献上了,舒姐姐,我先前就听说,你要准备一个叫爹爹顶顶满意的,快拿出来叫我们瞧瞧,我们也想开开眼儿。”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秦歌舒的身上,秦正还没想到,这大女儿竟然想法子讨好自己来了。 “哦?” 疑惑出声,偏眸看来。 “是么,舒儿?” “是啊舒姐姐,你也拿出来,叫我们都开开眼儿。” 秦浅也随着补道,她对自己这绣屏信心十足,那可是高价聘了几个绣娘赶制出来的。 最近这些个日子,她心思根本不在秦正身上。 如今,绣娘拿着钱财早就走了,谁能知晓她是花了银子请别人代手的? 听得声声催促,秦歌舒放下勺子,捏了帕子轻拭了拭嘴角,然后才起身,道。 “初入府门,也没多少银两,匆匆准备,还望爹爹不弃。” 言下之意,我在乡下没钱,没月银,也没早准备,比不上那两个精心准备的。 早打了这招呼,倒叫秦正心里没那么期盼了。 只淡淡笑道。 “礼轻情意重,你有心,为父就高兴了。” 只见秦歌舒接过梅香手里捧着的长锦盒,比起那又是翡翠红木又是框又是裱的,她这模样,确实简单。 她拿出画轴,握着一端“唰~”的一声,卷轴落下,只见简单的宣纸上,并肩而立一对身影… “啪…”的一声,秦正整个愣了住,手中酒杯砸落在桌面上,继而翻滚落地… 第151章 死了还不消停 只见,舒展开的那张宣纸上,并肩而立一对碧人,男俊女美,眸中含着浅浅柔情,女人面似粉桃,点点红润,满目深情,竟似活人跃然与纸上。 秦正一时看的呆了、痴了… 那画上的娇俏容颜,一如记忆深处的女子。初见时,江南烟雨春意如画,她执伞而来,一袭浅粉桃衣,人比花娇。 他依稀记得,只一眼,便再无法移开,而后日思夜想,辗转难寝,后央着母亲与族中叔公上门提亲。 原以为会有一番波折,却没想董员外是个睿智大度的,将女儿许给了他,原以为他会妥善收藏,珍爱一生,却没想往后种种,造化弄人,终是他负了她… 秦正眸中隐隐泛出些许莹润。 秦歌舒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故人已逝,阿娘身前最遗憾的是未能与爹爹长相厮守,这画上是爹爹与阿娘,全当是留个念想。” “你有心了。” 良久,秦正叹息回神,径自起身去接了画来,捧在手中仔细看着,眼神片刻也离不开。 人啊,往往如此,越是失去抓不住的,越是感叹惋惜。可若今日,人老珠黄了的董氏站在这,秦正不一定还会念着往昔与她的那点旧情,否则又怎会有与庄氏的那些后来? 庄氏看到那张画,气的心肝儿都烧着火,狠狠瞪着,几乎要将它焚出个洞来! 该死的贱人,死了还不消停! 还有这该死的秦歌舒,专门就是来膈应她的!这个贱人,跟她娘一样,叫人窝火! 方才怂恿着的秦浅和秦玉好此刻都闷闷的不敢吭声,她们分明看的出,父亲最喜的是秦歌舒的那副画,不似秦浅的华丽,也不似秦玉好的耗时耗心血,却真真的扎到了秦正的心窝子里去。 只瞧着他几不离手的抚着画,一双眸中竟隐泛点点华光。 “可惜了…要是婉娘还在…我们这一家,才算真正团聚…” 秦正重重一叹,看向秦歌舒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怜悯。 “这些年,苦了你们母女了…” “老爷,这大好的日子,怎么弄的这么伤感?舒姐儿,你也是的,人都不在了,还作这什么画,平白惹老爷伤心。” 庄氏嗔怪道,抬了手儿轻轻顺着秦正的背脊,听着意思完全是为了秦正身体着想。 只听得秦歌舒轻笑一声,脸上带着纯真笑意,道。 “方才就说了,我一没钱财,二没足够时间准备,只能表此拙技给父亲这个未亡人留个念想,也算是,唉…算是全了我母亲的一片痴情。” “哎哟,我这还没说什么呢,你这话骡子便撂了下来。” 庄氏冷哼,眼底掩着不高兴,装都装不出个高兴样来,秦歌舒这画,摆明了就是膈应她!她能咽的下这口气? 秦歌舒微垂眼眸,声音软软,带着浓浓委屈意味,道。 “本想讨父亲欢心,没想到却惹了姨娘不喜,是女儿不周,没想到姨娘连我母亲的一副画像都容不下,父亲…还请您将画像还给女儿吧,女儿已经没了娘亲,就让这画像陪着女儿,聊以慰藉。” 声儿凄凄,藏着苦涩隐忍,言语间,起身至秦正跟前,微微弯腰,高抬起双臂讨要。 秦正面色一沉,脸色肃穆,冷哼道。 “哼!你说你,都活了大半辈子了,还跟小辈斤斤计较,心眼儿这么小!” 秦正呵斥一句,叫庄氏瞬间满面羞红。 这么多年,秦正从未在小辈面前呵斥过她,算是给足了她颜面,如今,寿宴之上,当着众人的面,竟说她是小肚鸡肠? 她脸色一阵憋红,捏着帕子不再多言,只是冷眼扫了秦歌舒。 这丫头平时不是硬气的很么?怎的突然就软了性子?真是见了鬼了! 秦正抬手,将秦歌舒扶起,劝慰道。 “你一片孝心,为父有数,难为你了,你这寿礼,最得为父欢心,月银够不够?” “回父亲…” 秦歌舒强硬起来的时候,那真是女霸王,可如今收了强硬霸道,软和态度,竟似那莲池中的一朵娇花,柔柔弱弱,含羞带怯,叫人恨不得捧在手心里护着。 她眼波流转,小心翼翼的瞧了庄氏一眼,那眼神里,似带了几分委屈,又有几分胆怯。 只这一眼,便叫庄氏心道不好。 果然,只见秦歌舒微微摇头,抿唇道。 “平日吃穿都在府里,不常出府也是够了的。” 不常出府那是够了,可万一出门呢? 秦正再看她这一身穿戴,还是他派人送去的,再观庄氏母女,哪个身上不是价值连城的上等云绸缎子,珠宝首饰穿戴华丽,相比起来,秦歌舒这一身,太寡淡了。 当即冷哼,撇了庄氏,道。 “今儿起,多拨一些月银给舒儿,她年长,该挑选些像样的缎子首饰了。” “老爷…咱们府中开支向来难以持平,这…” “怎么?我偌大的秦府,连个小姐都养不起了?” 秦正怒瞪庄氏,这女人眼皮子实在太浅! 也不瞧瞧秦歌舒多大年纪了,还能在府里待几年?拎不清! 好一招以退为进!庄氏压下心头不满,连忙陪着笑,道。 “老爷,您是误会了,妾身的意思是,不好再加重府中开支,不如就在妾身和两个丫头月银上减些,匀给舒姐儿,您看如何?” “这还差不多。” 秦正微微点头,并未在这事上细琢磨。 倒是秦玉好,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一脸不悦。 本来月银就不够花的,现在还要减少?娘是怎么想的,白白将银子送给旁人使! 而秦浅只是若有所思的瞧了庄氏一眼,心中了然,母亲这样做,自有她的盘算,没多言语,乖顺应下。 进献了寿礼之后,秦正便道了开席,一众人,一边吃这宴,一边看着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戏儿,方才的高兴或不高兴,很快揭去。 一场寿诞,热闹至将晚。 老太太身子不适,不能久留,秦歌舒便跟着起身推着老太太回了瑞安居。 车轮滚滚驶在青石小道上,两边翠竹林荫茂盛,伸长了枝儿,跟勾人的手臂一样。 “呵…” 老太太忽而一乐,笑道。 “你这丫头…今儿这一招,真叫我老太太开了眼界。” 第152章 被我老子揍了 秦歌舒揣着明白装糊涂,笑道。 “孙女不明白祖母您什么意思。” “你这丫头…呵…你父亲有愧于你娘,你这根刺啊,不仅是扎你父亲心上去了,也狠狠扎在了庄氏心上。” 瞧着吧,这府里热闹的日子,才刚开始。 秦歌舒浅浅笑着,推着老太太在青石板道上慢慢走着,在这府里,老太太才是最聪慧的。 这根刺不仅要扎,还要扎的深! 翌日,白花花的二十两月银送到了瑞安居秦歌舒的手里,庄氏身边的王嬷嬷亲自送来的。 “歌舒小姐,这可是从咱夫人和小姐身上克扣下来的,还请您省着点花。” 哪个小姐的月银有她的多?真当自己是个宝贝了! 王嬷嬷眼皮子一垂,竟还教训起秦歌舒来。 掂量了一下钱袋子的分量,秦歌舒薄唇微勾,带着张扬笑意,随手一抛叫梅香接了住。 “姨娘要是舍不得,大可不必在父亲面前逞面子,直接拒了就是。” “歌舒小姐这说的哪的话?我家夫人可从没说过半个不舍。” 王嬷嬷端着架子,垂眸瞧着坐在藤椅上的秦歌舒,只瞧着她托着下颚,微微打了个呵欠,捏过一柄水墨团扇,尾指微翘,漫不经心的把玩着,端的是大家闺秀之姿,哪还似之前那泼皮女霸王? 难不成,经过老太太这些日子一调教,还真就改了性子不成? 正愣神,忽而听得秦歌舒冷笑出声。 “省着些花?那这是姨娘的意思,还是嬷嬷你的意思啊?” “老奴不敢。” “那就是姨娘的意思了啊…” “歌舒小姐,话可不能乱说。” “呵…嬷嬷活了大半辈子,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竟连点规矩都不懂,姨娘平时就是这样纵容手下的?怪不得纵出一个个欺主刁奴!” 冷斥一声,秦歌舒此话不仅斥了王嬷嬷不懂规矩,还一并连庄氏都给斥了进去。 王嬷嬷也不是第一次在秦歌舒这吃亏了,这主子嘴皮子利索,她是见识过的。 干脆行了礼告辞离开。 倒也算识趣,没继续留着自找没趣。 待王嬷嬷走后,梅香一脸欣喜的将银子捧到秦歌舒跟前。 “小姐,多了一倍呢。” 秦歌舒入府才多久?这次不过是第二次拿月银,这点儿还不够塞牙祭的。 之前那五百两,是她将之前秦正送来的一些布匹首饰拿出去典卖了换来的,钱财虽是身外物,可只要活着,就不能缺。 “收着吧,你看着打点。” 言罢便起身往外走去,梅香连忙追问道。 “小姐,您又要出府?” “疾风要出去放风。” 她看啊,要出去放风的是小姐自个吧,在这院里,就是憋不住。 秦歌舒本就是放荡不羁惯了的性子,这方圆之地,本就拘泥不住她,心情好了要出去溜溜,心情不好了,更要出去溜溜,更何况,现在还有了一匹宝贝良驹,骑马招摇过市,或是郊外纵马狂奔,都是她所钟爱的。 茶馆勾栏这些地方最是消息流传广泛的地方,秦歌舒大堂挑了张方桌坐下,抬手倒茶,台上说书人,拍着惊堂木,说着话本里的传奇将军。 秦歌舒耳朵灵,左右听着议论纷纷。 “听我家老爷说,今儿早朝,陛下大发雷霆,好像说是北边闹了蝗灾,祸害了好一片庄稼。” “哎哟,那今年不是又要闹饥荒了?这日子可不好过。” 百姓们茶余饭后爱聊的不就是这些,谁家养了外室,谁家公子逛窑子被抓了,到谁家猪肉涨价了,有的没的,瞎唠。 “可不?而且,我还听说,咱东宫那位储君,下了朝堂被陛下当众责了,就跪在那金銮殿前,脱了外袍,就这么粗的棍子,啪啪的往身上砸。” 那人说的有模有样,边说着还边比划着,简直要比台上说书的说的还精彩。 有人不信,摇头道。 “说的跟你亲眼见着了一样。” “嗐,你还别不信,我有亲戚在宫里当差,咱这储君不受陛下待见,这天底下,谁不知道啊?” 这倒是,比天子更难当的,是储君,近一步是君,是天子,退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多少人虎视眈眈着他的位置,他没有退路,他的退路只有死。 而他更无法轻易前进,被天子猜忌甚至忌惮… 在父子亲情之前,他们更是君臣。太子,是最有可能撼动天子位置的人。 当今天子那易猜忌且暴躁易怒的性子,别说本就不待见太子,就算他疼爱的五皇子雍王犯了错事,也照样被责骂。 “咱这太子,可真是够可怜的,可这北边闹蝗灾,跟太子有什么关系?” “傻子都知道没关系,这前些日子,太子殿下不是去大泽福国寺为咱们乾国百姓祈福,祈祷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才几日,便闹了蝗灾,陛下就责是太子殿下祈祷不诚,才招至上苍惩罚。” “嗐…咱在这瞎操心太子殿下,人太子殿下用得着咱操心嘛?” “哈…” 几人的话,也就自己说说,图个乐呵,根本没放在心上,秦歌舒也就听了这么一耳。 只道那太子也是倒霉,而这国君如此荒唐,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唉,我还听说,饶是北边闹了蝗灾,陛下还是没松口少征收税银,上头都不松口,下面还不知道要怎么祸害呢。” “嘘,这话可别说了,掉脑袋。” 几人噤了声,四下瞧了瞧,确定没人注意,很快便将话题转移,聊到哪家姑娘身上去了。 倒是秦歌舒,将这点记在了心上,红唇微扬,执起杯子轻抿一口,正欲起身去东巷,忽而身边落坐一人,直接抬手拎起水壶,为自己倒了杯茶,二话不说,直接一杯茶水牛饮下肚。 “你这是渴了多久?” 楚晏未接话,只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牛饮而下,这才放下茶盏,几日不见,这小子似乎憔悴了些,脸色不好看,秦歌舒精通药理,关人气色便能察觉出一二。 “你这是,旧疾复发?” 楚晏摇头,漫不经心道。 “没,被我老子揍了。” 第153章 我都是你的人了 “你也挨你老子揍了?” 秦歌舒下意识的问道,引的楚晏挑眉瞧来,薄唇含着浅浅笑意,那潋滟眸光,竟似皎月明亮耀眼。 这小子的眼睛是真好看,当初在囚车里,要不是因为这双眼睛,她根本不会动那少的可怜的恻隐之心将他搭救。 “还有谁挨揍了?” “喏,方才那些人嘀咕,说是东宫那位,挨揍了。” “噢…” 拖长了尾音儿,楚晏话儿一转,虚掩道。 “咳,那还真是挺巧。” “天底下的渣爹都一样,不稀奇。” 她不也挨过鞭子? “经验之谈,你性子放软和些,林太傅再暴躁,也不会无缘无故揍你吧?” 道理她都懂,劝起别人来的时候也头头是道,可真轮着自己,那暴脾气上来,能忍? 楚晏捏着杯子笑道。 “就当练筋骨了,唔…” 话音未落,手腕被她扣住,竟是给他把脉。 这不把脉不知道,一把脉搏,秦歌舒这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去,神情复杂的看着楚晏,道。 “你跟我走。” “这般看着我,呵…我莫不是得了绝症?” 他本觉得是一句玩笑话,谁知秦歌舒竟别有所思的瞧了他一眼,径直起身。 “想活命的话,就跟我走。” 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还命不久矣了? 楚宴放下茶盏,摸出些许碎银丢在桌上,起身跟着离去。 牵来疾风,秦歌舒竟不翻身上马,反而牵着缰绳原地等着,待楚晏来了,才道。 “上去。” “我?我怎突然有这待遇了?” 楚晏惊讶失笑,却对上秦歌舒的严肃,心下一惊,问道。 “我怎么了?” “近日可有偶觉胸闷气短?” 楚晏略略一思,微微点头。 “可有夜间盗汗,多梦惊醒。” 再次点头承认,仿佛她都亲眼所见。 “不必多言,你现在越是使用功力,越会催动体内毒素。” “毒素?果然是…中毒了么?” 秦歌舒这番表现,让他早已有所猜疑。 微微点头“好在是慢性,先跟我走吧。” 指使着楚晏别多废话,赶紧的上马。 然而楚晏却只是接过她手中缰绳,道。 “只是不催使内力,又不是不能动,哪有女子骑马,我端坐着的道理。” 接过缰绳,双臂捉着秦歌舒的腰肢,微一使力将她提起,放在马背上。 一袭红衣微微飘荡,身姿挺拔傲决,垂眸瞧了一眼楚晏。 这小子挺不错,给自己当跟班,够格,再救他这一次,他应该就无法拒绝了吧。 指了东巷坊的方向,让楚晏牵马而去。 到时,清池正带着德福和小虎几人正在搬砖造府,造的还挺有模有样。 见着秦歌舒高骑在马上,牵着马的人身姿非凡,以清池混迹多年的认人眼光,足以断定,此人绝非池中物啊! 手里还握着个帕子,当即迎了上去。 “老大,老大你可算来了。” “这地方,呵…变化不小。” “一砖一瓦,都是咱自己动的手。” 毕竟,金钱有限,人力却是无限的。 秦歌舒看着眼前原本破落的小茅屋,这会儿焕然一新,倒还真像那么回事。 微微点头,表示满意。 “老大,里面请,这位兄台,我一看就不是凡人,是…?” “跟班。” 翻身下马,还牵着缰绳的楚晏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挑起剑眉,看向一脸恍然的清池。 “那就是自家兄弟了,兄台怎么称呼?” “阿晏,将马交给他,你随我来。” 楚晏依旧没能开口,只听得秦歌舒吩咐,随手指挥着清池干活。 门口德福、小虎,以及留下的几个人,排排站成两队,脸上都堆着笑,迎着秦歌舒的到来。 在他们眼中,这位就是财神奶奶,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财神主儿。 “嚯…这也是匹好马啊,哎哟呵…脾气还不小。” 清池伸手去牵缰绳的时候,还被疾风翻了个白眼,鼻孔喷出灼热气息,就差上蹄子了。 “欢迎老大…老大里面请。” 一行人恭敬热情的将秦歌舒迎了进去,端茶的端茶,递水的递水,几乎将能搬出来的好东西都给搬了出来,一股脑的堆在了秦歌舒跟前的小桌上。 秦歌舒最是招架不住别人的热情,微微摆手,道。 “你们都各自忙去吧。” “唉,老大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 德福应了一声,转身挥手示意大伙离开。 “等会。” “老大您吩咐。” 立即转身,恭敬等待秦歌舒的吩咐。 “别叫老大,跟女土匪似得,就唤大小姐得了。” “唉,大小姐。” 摆了摆手,待人离开了,才指了一旁的位置,示意楚晏坐下。 “手伸出来。” 楚晏倒是乖顺,将手伸出,搁在秦歌舒面前,任由她把了脉搏。 良久,只见她脸色越发黑沉,隐隐泛出些许薄怒。 “果然,你体内有一股慢性毒素,一时半会不至于要了你的命,但长此以往,会叫你体质越发虚弱,精神不振,让你在疾病中痛苦死去。此人手段真够阴毒,杀人于无形。” 她冷嗤一声,收手,微微一转,捏了一块糕点入口,细细咀嚼。 楚晏早有了心里准备,倒不意外,仿佛现在在讨论的,并非是他中毒之事。 “可有解毒之法?” “当然有。” 她还没碰到过让她棘手不能解的毒呢。 “只不过…” “如何?” 楚晏追问,一双黑眸紧盯着她,眸中倒映是她绝色傲然的五官,带着几分张扬浅笑。 手指微搓,唇儿弯弯,笑道。 “我不做与自己无益的事。” “呵…我都是你的人了,你不会见死不救。” 恩?什么时候就成她的人了? 秦歌舒挑眉看去,这人倒是会占便宜。 他指了指外头还在跟疾风较劲的清池,方才秦歌舒自己说的。 “噢…” 拖长了尾音,微微点头,秦歌舒倒是想起来了。 “这么说,你承认是我的跟班小弟了?” 只见楚晏无赖般摊手,薄唇浅扬,笑道。 “反正我身无分文,只能以身做酬。” “呵…你倒是破罐子破摔。那我要是不治呢?” 第154章 榨干你最后一点精力 要是不治呢? 一时间,秦歌舒面带浅笑,莹润凤眸微微眯起,带着几分慵懒随性,面对而坐的楚晏,竟在气势上也不妨多让,收起手臂,整了整袖腕,薄唇微扬。 “那也无法,可能,只能等死了。” “你会等死?你甘心么?” 她那双眼睛,早就将他看穿一般,这个人,眼里藏着光,藏着希望和不甘,他不可能放弃任何能够活下去的机会。 否则,入京这一路,布满荆棘危险,他根本无法走过来。 “不甘心。” 他毫不避讳说出实言,秦歌舒最欣赏的便是他这点。 “收了我,你不亏,我能帮你。” “好歹是林家小公子,我确实不亏。” 微微一笑,四目相对时,隐有火花涌动,互不相让。 秦歌舒对这小子,更有兴趣了。 果然没让她失望,这小子,就是匹幼狼,并且在以让她惊讶的速度及速成长。 “我需要让人准备些东西,你除去外衣,我先为你处理外伤。” “在这里?” “怎么?还得另为你备下间房?” 没看出来,他还会忸怩害羞? 楚晏瞧了一眼那都堆在门外,悄然扒着门往里看的一众人,这不等于让他当众宽衣么? “德福。” “小的在,老大…啊不,大小姐,您吩咐。” “笔墨。” “有,有,您稍等。” 德福是这里唯一断文识字的,连忙去将笔墨拿了来,秦歌舒写了所需药材,以及所要之物,叫人一一准备去。 很快,清池将热水和干净帕子捧来,秦歌舒看了一眼还忸怩着的楚晏,抬脚踹了踹他的膝,道。 “脱啊。” “你们都先出去。” 几人不听楚晏吩咐,倒是犹豫的看着秦歌舒,只待她挥手示意,才纷纷转过身子,迅速散开。 楚晏这才动手解开衣袍,侧过身子,两只手臂交叠搭在椅背上,背上伤痕累累,裹着白色绷带已然见了丝丝嫣红血迹,瞧着是被处理过了的。 秦歌舒拿过剪刀,动作麻利的将绷带解开,绷带上还残留着一些药粉,她轻轻嗅了一嗅,柳眉微挑,道。 “上等金疮药,里头搀的药材价值都不菲,你这爹,打了一顿又给个甜果?天下渣爹都一样?” “你那爹也是?” 楚晏随口问道,却没想到秦歌舒真应了一句。 “差不多。” 当即,心头一紧,急切问出。 “他打过你?” 偏头看来,隐有所怒。 秦歌舒微凉的指尖触碰他的肩头,叫他微微一抖,避而不谈。 “趴着,别动弹。” 将纱布丢在一旁,皱眉看着那血淋淋的伤口,累累伤痕,多为深且宽,似杖责之刑,至少二三十下往上。 这要是寻常人,怕是疼的连床都下不得,他倒好,这伤明显新添,他却生龙活虎跟个没事人一样,换做旁人,只观他面色行姿,绝看不出,就连秦歌舒,也只瞧出他面色不好,受了伤,却没想到,竟伤的这般严重! “下手之人也没个轻重,是要活活将你打死?” 她竟隐隐动了薄怒,连口气都遮掩不住的怒意,倒叫楚晏低笑出声,喉结处滚动,下颚搁在手臂上,笑着问道。 “伤在我身,你动怒做什么?” 话音刚落,后脑勺便挨了一下,冷声嗤道。 “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人,你身上的每一块皮囊都属于我。” “属于…你?” 沉声反问,声声隐着浅浅情愫,他尚且不知何为情,只是此刻,似乎有了一种被归属感。 天地之大,皇宫繁华辉煌,皇陵孤冷寂寞,他总是孤零零的飘于一隅,她却忽然说,他是属于她的。 每一寸,每一丝,都是她所拥有的。 秦歌舒却没他想的那么复杂,这家伙是孤傲的,不甘为奴,饶是身份见不得人,也不甘愿自贱。 一旦为奴籍,子孙后代,便再摆脱不得,不为奴,是正确的选择。 “放心,不会让你签卖身契,大不了签合同。” “合同?那是何物?” 他偏头问道,主人与奴仆之间,还有合同一说? “唔…简单解释,就是约束双方的一纸契约,双方摁上手印私章,再拿到官府盖了官印,有公家律法保护。” 楚晏认真听着,竟觉有可取之处,如今朝廷许多政策都有弊端,如果将这合同制加以灵活改变利用,也许能行。 “你再与我详细说说。” “怎么?这么急着跟我签合同?” 她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一边捏了帕子,轻轻清理着他的伤口,一盆清水很快被血水染红,瞧着渗人。 抽出随身携带的独门秘制金疮药,道。 “我这金疮药,价值千金,比你用的那玩意贵多了,止血祛瘀,明儿你这伤口就能结痂。” “能有这么神奇?那若是能用在前线,对我军将士十分有利。” 楚晏下意识脱口而出,继而又挨了秦歌舒一锤子,道。 “你是不是傻,我这里头药材极其难得,有两味更是千金难求,还想广泛应用?” 忍不住丢了他一记白眼,冷声道。 “此物,我敢保证,普天之下,再寻不出第二瓶。” 听得秦歌舒的话,倒叫楚晏惊愕万分,惊愕的不是它这般神奇功效,而是,这样好物,她竟舍得用在他身上? “你那什么眼神?” 柳眉微挑,凤眸睥睨而来,楚晏立马转过头去,继续将下颚搁在手臂上,良久,才闷声道。 “留着我,以后对你,必有大用,我不会让你做亏本买卖。” “呵…放心,我也不会做亏本生意,你就是死,在死之前,我也会榨干你最后一点精力。” 说罢,柔荑在他肩上“啪~”的轻拍一下,叫他微微直起身,而后握着纱布,手臂圈过他,将纱布绕着他胸前,如此缠绕数圈。 德福按着纸上写的将东西一一寻来时,秦歌舒正好为楚晏包扎完,他正想拿过衣衫穿上,却被秦歌舒抬手阻拦。 “等会,先别穿。” 德福一双耳朵竖的高高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游移,已然看穿一切。 楚晏动作微顿,撇了德福一眼,清了清声儿,道。 第155章 别怪我无情将你踢开 “还不出去?” “啊…出,出,小的这就出,大小姐,大姑爷,二位有什么需要再吩咐小的。” 说着,德福脚底抹了油,便要往外溜,却听得秦歌舒一记冷声响起。 “站住。” “小的在,大小姐您吩咐。” 德福立马狗腿止步转身,笑脸相迎。 秦歌舒挑眉,指了指披着衣衫的楚晏,道。 “你方才叫他什么?” “大…大姑爷…哎哟…” 话儿还未落,德福脑袋上便扎扎实实的脑了一锤,秦歌舒是留了手劲的,否则这一下,他必脑袋开花。 委屈兮兮的揉着脑袋,德福哪里知道,自己这马屁是拍到了马腿上去。 楚晏倒是似笑非笑的靠在扶椅上,一手撑着下颚,黑眸莹亮,只瞧着德福挨揍,也不出声制止。 抬脚踹了德福一屁股,秦歌舒哼哼道。 “榆木疙瘩,将这水端去倒了。” “唉,唉…” 德福摸不着个头脑,连忙端着水盆迅速溜了。 撇过头去,便瞧到楚晏这番美人姿态,竟似在勾人一般,她道。 “你还真想当姑爷了?” “那可不敢,无福消受。” “哼,是无福也不够格。” 指挥着让楚晏再趴下去,楚晏道。 “不够格?你眼光够高啊,瞧上谁了?云国那个?” “那骚包?嗤…” 嗤笑一声,秦歌舒直接戳了他的背脊一下,冷声道。 “再废话,扎了你哑穴。” 得了这话,楚晏才乖乖趴着,沉默不语。 施针逼毒可不比简单的伤口处理包扎,需要全神贯注,才能扎准每一个穴位,丝毫不能有所偏差。 一百零八根银针,浸了特兑了药汁浸泡,由银针透过穴位毛孔输入体内,将体内毒素一一逼出,如此反复数次,这一过程极漫长且耗体力耐力,待将最后一根银针收起时,已是入幕时分。 “叮…”的一声,黑透了的银针丢入铜盆,那一盆热水里浸着根根黑透银针,楚晏凝眉看着,道。 “这都是我体内毒素?” “还有些许残余,我开了药,你抓了煎服,数日即能排出。” “多谢…” 喉结翻滚,他终是认真道了声谢。 秦歌舒微抿薄唇,这些谢,她收得。 “毒是其次,重点是,下毒的人,和下毒的方式,看来这林府,龙潭虎穴,藏着不少阴阳人啊。” “不是林府的人。” 这样大的祸,可不能让林府平白背着。 秦歌舒疑惑挑眉看来“噢?”了一声,道。 “你有怀疑之人?” “有,但没证据。” “看来你得罪的人不少啊,我有些怀疑,收你做跟班值不值得。” 摸着下颚,似真在思索“别到时候引火烧身,连累了我。” “不会。” 楚晏起身,抓过白色亵衣,双手一撑一扯,将衣衫罩在肩头,双臂伸过,牢牢系上。 “必不会连累你。” “但愿吧。” 秦歌舒耸了耸肩,一边收拾着桌面上的东西,一边道。 “我其实挺怕麻烦,到时候可别怪我无情将你踢开。” 她身边不留无用人,也不养着容易招惹麻烦的人。 楚晏深知她这脾性,这话从她口中说出,也不觉奇怪,更不觉失落伤神,她不这样说,反而叫他摸不准。 “毒药不猛,有人是想要徐徐图之,让你死的神不知鬼不觉,引不到他身上。我能帮你解这一次,若再有第二次、第三次,总归会伤根本,自己小心。” 楚晏细细听着,一一记入心里,微微点头。 “我有数。” 将外袍系上,看向秦歌舒的眸中多了几分真挚赤诚。 “我必不会叫你后悔。” “那我就,拭目以待。” 眸色微亮,四目相对时,秦歌舒微微眯眸浅浅一笑,而后道。 “你边上等我会。” 而后坐回椅子上,杯中茶水已经凉透,不愿再碰,只挑了一块糕点,将就着充饥,扬声唤道。 “都进来吧。” 话音落下,须臾,清池带着几人陆续进来,在秦歌舒面前一字排开。 一眼扫去,十来个人,除了清池、德福还有小虎子和一个瘦弱女人这几个年轻些,其余都是中老弱小之人。 “老大,这些,都是有用的,安婶子,您刚才吃的点心食物,都是她做的,这是安婶的老伴,安叔,酿的一手酒,拿集市上去卖,能挣银子的,还有…还有…” 深怕秦歌舒见这些人年老体弱,将他们赶走,清池连忙一一说道,倒叫秦歌舒听出了几分趣味来。 托着下颚,眸儿微眯,瞧着众人那不安又期盼的眼神,忽而轻笑出声,道。 “这本就是你们栖身之所,在我这,只有一个规矩,清池应该与你们说了。” “忠诚,我们绝不会背叛老大,不会背叛升冉堂。” 清池拍着胸脯保证,他敢保证,他们别的本事没有,但在这道上混的,道义背肩上。 他没将其与人的离开告诉秦歌舒,但她又不蠢,一眼扫去只剩下这几个,大致也明白了。 这点,倒是让秦歌舒有些意外,她还以为,按着清池这重情义的性子,必然要处理的拖泥带水。 “大小姐,我们都是自愿留下来,我们可以自给自足,付出劳力的。” 安婶子连忙道,老脸上满是期盼“我那儿子不孝,娶了媳妇之后,对我们老两口更是动辄打骂,我跟老头原本开了一家酒馆,店是不大,可人熟地熟,也自在,如今…什么都没了…只求能有个安身立命的栖身地儿。” “大小姐,您就可怜可怜我们吧…” 一众人哀求上,对着秦歌舒便纷纷跪了下去。 这些日子,清池和德福没少在他们跟前说道这位大小姐,大小姐给了银子,重新搭建这些破落屋子,还要建堂口,以后是有好日子过的。 秦歌舒皱起眉头,到底是没冷眼瞧着,道。 “都起来吧,我这不兴跪拜,既然清池都与你们说了,那我也不多言语,留着便是,只是不守规矩,一经发现,赶出去之后就别妄想再能回来,可明白?” “明白,明白的大小姐。” 众人一一应着,没想到大小姐是这样好说话的人,那忐忑吊了半日的心总算是落回肚子里了。 第156章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这些人里,要数清池最是高兴,他一面想护着最后剩下的这些人,一面也不想得罪秦歌舒,两厢为难,如今得了秦歌舒这话,这才真真松了口气。 “哦,对了,还有…安叔…” “唉,大小姐,您吩咐。” “继续酿酒吧,桂花酿、竹叶青,花雕,杜康这些,都会吧?” “会,会…小老儿酿了一辈子的酒,酿的那酒啊,香着呢。” 安伯连连点头,面上难掩激动,他已经许久没酿酒了,一想到能酿酒,手都开始痒了。 “以后酿了,我尝。” “唉,大小姐,只要您喜欢,小老儿给您酿一辈子酒。” “大小姐,这是账目,您过过?” 德福将账簿捧上,叫秦歌舒接去,上头一笔笔开支记的清清楚楚,为了改建这堂屋,几乎一分钱掰成两分用。 略略扫过,将账本递还给德福,道。 “我不是白养着你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以后总有用得着你们的地方。” 她可不是什么善人,做的也不会是良善之事,她已经有盘算了。 “老大,你上次让我留意的,有眉目了,笑面书生董清风最近…” 靠在秦歌舒耳边,清池小声嘀咕一番。 夜色渐凉,柳巷之中升起团团迷雾,行人提灯前照,脚步缓缓,循着一缕食香,行至城中溪桥,桥头摆着馄饨小摊,老夫妻两个还在吆喝着。 摸了摸肚皮,秦歌舒嘴儿一撇。 “饿了。” 楚晏皱眉,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小摊。 “此处不洁,去摘星楼。” “不必。” 大步而去,撩了裙摆在摆着的长凳上坐下,偏头看向楚晏。 “街头小食,别有一番烟火气,坐下尝尝。” 细长手指敲了敲桌面,对着老叟唤了声。 “两碗馄饨面。” “唉,二位客观稍坐。” 吆喝着两人坐下,老婆子麻利掀起锅盖,滚滚沸水,抓了把小馄饨丢入铁锅之中,铁勺一搅,继而盖上。 老叟麻溜的拿了两只瓷碗,勾兑料儿。 楚晏微皱剑眉,将提着的小灯放至一处,在看似油腻的桌旁坐下。疾风乖顺蹭到树旁,低头吃草。 不一会儿,两碗馄饨盖着葱花送了来。 楚晏紧皱着的眉头就没松开过,看到葱花时,不免皱的更深。 “趁热乎,赶紧吃,不吃你也得付钱。” 只瞧着楚晏捏着筷子,将上头葱花一一挑尽,这才囫囵食之。 他甚少吃不明食物,幼时在皇宫,在皇陵,吃过的教训太多,以至于,他饥饿时,宁愿自挖树皮来吃,也不愿碰那些经旁人之手端来的食物。 但是此刻…有秦歌舒在,他莫名心安。 “下个月,我要办一件事,你抽出时间,随时待命。” “你要做什么?” 楚晏随口问道,本也没放在心上,左右她能掀起什么风浪来?谁知秦歌舒抬起眸儿,那双漂亮眸中带着丝丝明媚笑意,一如那皎洁月色,晃眼夺目。 “到时,你便知晓。” 将碗筷放下,抽了帕子一抹油嘴,牵过疾风潇洒翻身上马,调转马头,道。 “记得结账。” 而后,一夹马腹,纵马而去,马蹄“哒哒…”久久回荡在青石板道的尽头。 下月…有什么大事么? 秦歌舒牵马回府时,前后府门都锁了,敲响大门,小厮在里头不敢开门,道。 “歌舒小姐,夫人下了门禁,这几日京中宵小倍出,叫小的们夜间不许开门。” 到底是宵小倍出,还是想给秦歌舒一记下马威? 谁叫秦歌舒的那幅画让秦正这几天跟入了魔一样,将画挂在书房,人也日日魔怔,窝在书房,长吁短叹,还写了好几首悼词怀诗,悼念亡人。 庄氏看在眼里,心里恼怒,又不能直接将那画给撕了,她这么活生生的一个人,竟然还比不上一幅画! 要的,就是让他们离心离德! “不开门是么?” 冷然声音似鬼魅空灵,听的小厮一阵哆嗦。 “小姐,小姐…是我,您可算回来了,随奴婢去后门吧,奴婢给您开门。” 梅香急切声儿自门后传出,她在这等了一晚上了,为的就是找机会给秦歌舒开门,但这前门被人盯着,梅香一人哪里是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家丁的对手?摆明了就是庄氏指使人故意为之。 只听秦歌舒冷嗤一声,道。 “后门我就不去了,你退开些,别伤着你。” “歌舒小姐,这大半夜,您回来的实在晚,确定要将事情闹大?女子晚归,不守妇德,被老爷知道了,可少不得要被责罚!” 王叟那老东西冷飕飕的声儿传出,阴翳眼睛一瞪,夜幕中,叫人遍体生寒,梅香被他那眼神一扫,吓的好一阵哆嗦。 要么就在外头,彻夜不归,罪更大,要么,翻墙头也好,走后门也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偏生秦歌舒,就是不肯吃半点亏的性子。 “我不去招惹她,她反而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来搅我不快,既然我不快,呵…那大伙儿就都别想痛快,让开!” 也不与他们废话,甚至连给他们准备的机会都没有,她猛然撩起裙角一脚狠狠踹出,红绸飘动间,加了三根门阀的偌大木门被踹的狠狠一震! “嚯…” 众人一惊,连连后撤,王叟那老东西更是被护着,退至一边。 “疯了!疯了!连府门都敢拆!快,快去告诉夫人!” 王叟急切低喝。 梅香一看这情景,心知秦歌舒是真动了怒了,急切不已,眼珠儿一转,找老夫人!只能找老夫人! 连忙转身便欲跑,王叟那老东西布满阴翳的眼珠扫来,瘦骨嶙峋布满皱纹的手儿一指梅香。 “将那丫头给我抓了!别让她去通风报信!” 上次就是这丫头,嘴儿快,去给老太太通风报信!这次,他倒要看看,还有谁能护着! 两个小厮立马去追了梅香,左右将梅香牢牢抓住,摁压在地上,甚至还趁着机会,在她身上敏感处揉捏,占了便宜! “砰…”又是一声巨响,竟连着整个府邸都狠狠震了震。 家丁心里“突突”直跳,这腿劲儿,得多大啊。 第157章 拆府门 “王管家,要不然开门得了,惊动了老爷,咱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怕什么?蠢货,要吃不了兜着走的也不是咱,她胆敢拆府门,倒霉的是她!” “可…可…” 王叟冷眼一扫,本就阴沉吓人的眸,这一记冷眼扫来,更叫人胆颤。 “砰…”的一声,再次响起,众人竟都觉得脚下晃荡,那哪是姑娘家的脚啊? “小姐…小姐…唔…” 内院之中,庄氏被人唤醒,便听到那阵阵巨响,连着四周都在晃动。 “怎么回事?” “夫人,拆门了,外头…外头拆门了…” “该死的蠢货,不知道拦着?扰了老爷清梦,叫你们皮都给扒了!” 庄氏连忙着衣下床,撇了那传话来的丫头,眸儿一瞪,呵斥道。 “还不快去!” “嗳…” 这厢,秦正本就在书房里的小榻上卧着,方才入梦,梦里一回少年时光,追着少女身影而去,却缥缈,如何也抓不住,忽然“砰…”的一声巨响,将他整个惊醒,瞬间坐起,险些打翻一旁桌上的油灯,巨响不止,瞬间便起了火,披衣起身,唤了人来。 “怎么回事?外头吵吵什么呢?” 伺候的小厮连忙跑了来,恭敬又惧怕的模样,说道。 “老爷,小的派人去打听了,说…说是…” “说什么啊?吞吞吐吐,话都说不完整了?” “说是歌舒小姐半夜未归,夫人发了怒,将歌舒小姐关在府外,这声儿正是歌舒小姐拆府门呢。” “拆府门?反了她了!去看看。” 秦正冷声呵斥,着好衣袍,正想出门,又看到墙上挂着的那幅画,画中佳人正对着他微笑,一如刚才梦中模样。 不免有些软了心肠,那丫头,就是太缺管教了,说到底,还是他的错。 庄氏先一步赶至府门,那门阀都快被踹断了,五大三粗的家丁就站那看着,不敢去拦,这要是真一脚给踹断了,大门砸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人都能给砸死了! 阴沉着一张脸,就因为这秦歌舒,这些日子她可没少受气,脸上皱纹都被气出了几道。 “夫人,您小心,那个小贱人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哎哟…” “砰…”又是一声巨响,庄氏被吓了一跳,在王嬷嬷的护拥下后撤半步。 “真是反了天了!这么大的动静,是要叫左邻右舍的都知道咱家出了一个女霸王吗?” “夫…夫人…” “还不赶紧让她停下!” 庄氏怒瞪一眼,吩咐王叟去办。 她只是让人将秦歌舒关在外面,她要是乖乖从后门不声不响的进来,那这事就算了,要是不进来,在外面僵着,明儿一早,有她好果子吃。 但万万没想到,她偏要将事往大了闹! 自家关起门来闹笑话就算了,现在这是要将笑柄往别人手里递啊! 王叟应了一声,连忙叫人扬了声。 “别踹了,歌舒小姐,这就给您开门。” 这可真真是个小霸王! 话音未落,忽而,只听“砰…”的一声落下,伴随着“咯噔…”一声,紧接着,两扇大门“轰隆”一声,重重向内震开,那三根粗如大腿的门阀应声断裂,震耳欲聋的巨响,扬起层层木屑飞扬。 秦正赶到时,便看到门外傲然林立着的绝色少女,月色下,艳丽衣诀与青丝一齐飞舞,不甚明朗的光线映着如冷魅般的身形。 那一刻,秦正竟有几分恍惚,这个秦歌舒,真是他的女儿?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她仿佛不是人,而是地狱来的厉鬼,是来索命夺魂,是要将他们都带下去的。 冰冷如寒针的视线扫来,像扎一根根冰魄银针扎在众人身上一般。 她扫向被摁压跪在地上的梅香,柳眉微皱,压着梅香的两个小厮,双手像是被针扎一样,连忙放开,想要后退,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秦歌舒快步走来,长臂一伸,直接左右各抓一个,拎着衣领狠狠一扯。 “砰…”的一声,两人撞在了一处,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对方的五脏六腑给撞碎。 继而秦歌舒抬腿一踹,直接踹在两人膝弯上,两人立马“噗噗…”跪下。 只听冷声响起。 “扇。” “啊?” “互相扇,见响,否则,就让我来。” 扬了扬手,她能几脚将那么粗的三根门阀都给踹断了,这一巴掌下来,还不得要了他们的命? 两个小厮互看一眼,颤抖着伸出了手,满目哀求又害怕的给了对方一巴掌,力儿使的不大。 “没吃饭?” “歌、歌舒小姐…咱们只是下人,咱只能听命行事…都是王管家叫咱这么做的啊。” “歌舒小姐,求您绕了小的们吧…” 两个小厮连连哀嚎,直接将王叟给拱了出来。 不用他们说,今晚在这的,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冷哼一声,眸儿微垂,睥睨两人。 “其他人,我自会收拾。打!” 一声“打”就像是打开了开关一样,让两个小厮不敢再犹豫,狠狠给了对方一巴掌,然后两人就这样,互相不甘的给对方脸上甩去巴掌。 弯腰将满面泪痕的梅香扶了起来,甚至俯身,拍了拍她膝上的灰尘,低声道。 “我的人,不需要跪别人。” “小姐…” 梅香又是委屈,又是后怕的看着秦歌舒,这么大的动静,连夫人和老爷都招来了。 她拽了拽秦歌舒,深怕秦歌舒会吃亏,小声道。 “小姐,咱不闹了吧…” 安抚一笑,她抬手在梅香的脑袋上揉了一下,“乖乖等着。” 再转身时,面上笑意尽数收敛,眉眼阴冷,周身散发着深深寒气,步步逼近。 庄氏心里没底,捏着帕子的掌心都浸了冷汗,眼神慌乱不敢直视,直接躲到秦正身侧,软软的唤了一声“老爷…” 秦正这才回过神来,沉声呵斥。 “秦歌舒,大晚上的,你闹什么!” “当然是,回府啊。” 红唇微扬,笑容肆虐张扬,顷刻间,已经压至秦正和庄氏跟前。 “噢…吵着父亲休息了。” “你也知道?深更半夜,你这成何体统?” 第158章 是我叫她们去偷男人的? “体统?” 秦歌舒嗤笑一声,挑眉反问,抬手整了整自己稍有些凌乱的衣衫,勾唇浅扬,笑道。 “姨娘命人将我关在府外,不让我进门,这就是秦府的规矩体统?” “谁知道你这么晚回来?老爷,她一个千金小姐,成日里往外跑,深更半夜还不回府,谁知她都跟什么人混在一处?” 庄氏冷声反驳,这话她站得住理! “我是秦府当家主母,也是你长辈,你母亲不在了,我该担负起管教之责,奈何你脾气犟,连教习先生都降服不住。老爷…” 声声无奈,声声委屈,庄氏竟也不躲在秦正身后了,捏着帕子走了出来,抽噎两声,状告道。 “老爷…都是后娘难当,妾身是真心体会到了,这个舒姐儿,妾身是管教不住,只是妾身还有浅浅和玉姐儿两个好女儿,可不能因为她糟蹋了名声,眼看着都是及笄的年纪了,要是耽误了挑选夫家,那可怎么是好?” 言下之意,她的两个女儿就是好女儿,秦歌舒就是嚯嚯人的妖精了? 今儿晚上回来的是晚了些,还不是为了帮那小子清除身上的毒素给耽误了的。 她本就有些乏累,想回来舒服的洗个澡睡上一觉,还遇到这些糟心事。 秦歌舒冷哼一声,她心情不好,脾气自然也不会好。 “好笑,你女儿的名声如何,跟我有什么关系?是我叫她们去偷男人的?” “偷、偷男人?” 秦正敏锐的捕捉这三个字,又惊又怒,庄氏那心也猛的一沉,手下帕子都快捏成了咸菜干,指着秦歌舒,呵斥一声。 “你莫要血口喷人!什么腌趱话都敢乱说!老爷,她无凭无据,就想往浅儿和玉好身上泼脏水,妾身…妾身还不如不活了!” 庄氏又哭又闹,震的秦正一把将她抱住,太阳穴一阵阵的涨疼。 “哎哟,好了好了,行了!没影的事,都别在这瞎说了,秦歌舒,你也是,白日里还野不够?这么晚才归来,就是你的错,你娘管教你,那是为你好。” 抱着手臂,秦歌舒左耳进右耳出。 她还等着看好戏呢,看这秦府最终会被嚯嚯成什么模样,看着庄氏母女被自己作死,遭到应有的报应,在此之前,她怎么可能舍得离开? 手起刀落解决人固然简单,可那样,就少了太多乐趣,那就没意思了。 “你知道错了吗?啊?” “是,爹爹,女儿以后早点回来。” “你还想往外跑?” “老爷…妾身不想活了,这脏水泼下来,妾身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列祖列宗,您放开妾身,让妾身以死明鉴。” 她哪里真舍得死?这样寻死觅活的,不过是做给人看的。 偏生秦正就是她这一套,否则这些年也不会被庄氏拿捏的死死的,耳根子乱,左右摇摆不定的家伙,也注定了他这官位做到头了,没有大机遇,不可能再往前进一步。 秦歌舒脑袋被她这咋咋呼呼咋的头大,抬手轻揉着太阳穴,冷声斥道。 “闭嘴,有完没完?” 她女儿有没有偷人,庄氏心里没数?秦歌舒不过给她敲个醒,现在没直接揭开,只是还没到最佳时刻。 被呵斥一声的庄氏,微微一愣,到是噤了声,软在秦正的怀里,刚才那一呵,竟真将她给吓到了。 还欲张嘴哭诉,只听秦歌舒冷声打断。 “女儿晚归知错,但姨娘不该命人将我关在府外,你明知近日宵小猖獗,万一伤着我了怎么办?” “就你这身手,谁能伤你?” 庄氏闷哼道。 “哦?那听这意思,姨娘是故意叫人关我的?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父亲,可不能只怪我一个。” “行了,为父被你们吵的头都大了,明儿还要上朝,闹闹闹,自家府里闹不够,还要叫外人看笑话?哼!” 秦正冷哼一声,谁都不包庇,一挥袖,道。 “秦歌舒,你就是野惯了,以前没人管教,现在不服管教!你再这样野,我就将你送进宫去做官女子,好好学学规矩!” 皇宫,那可是最讲规矩的地方。 每三年,各管家都会挑选一些子女入宫做官女子,地位高于一般宫女,若能有幸,被皇上皇子看中,入得皇家最好不过,若不幸,三年后出宫,还能再许人家,那也是高门大户抢着要的。 毕竟,宫里出来的,那是最守规矩,最知礼仪的。 庄氏一听这话,当即嫉妒的不行,她早就央着秦正,将浅浅送入宫里去做官女子,那不是能离皇家更近一步? 偏偏秦正一直不允。 其实,倒不是秦正偏心,他是真心疼那两个闺女,宫里规矩繁杂,一个不慎,办错了事,那是要受责罚的,虽说是官女子,但到底是伺候人的活,哪有在府里做千金小姐舒服自在? 秦正一挥袖,道。 “自明儿起,你在府中禁足,哪都不许去,还有你,管教归管教,掂量着度儿,别过了火。” “老爷…那官女子…” “行了,还要闹?天都要亮了!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秦正一声低呵,甩开庄氏伸来的手,背负在身后,冷斥。 “都散了,大门尽快修缮。” “唉,老爷您慢走…” 王叟等人恭敬的将秦正送走。 没了靠山,庄氏倒是想收拾秦歌舒,却一对上她那森冷眸子,便如赘冰窖,刺骨的冷,冷哼一声,丢下一句“修缮费用在歌舒小姐的月银里扣。”而后便拂袖而去。 待人走尽,梅香连忙上前扶着秦歌舒的手臂,急切担心的问道。 “小姐?您还好么?” “能有什么事,回去吧。” 沿着小道,迅速回了院,索性瑞安居离府门较远,幽静怡人,正适合老太太休息,这番闹腾也没能将她老人家惊醒。 在软榻上坐下,秦歌舒揉了揉膝,瞧着梅香,竟带了几分娇软。 “梅香,腿儿疼…” “可是踹大了劲儿?奴婢给您烧些热水来。” “太晚了,就别生火再闹出动静吵着祖母。” “那…那奴婢给您揉揉吧。” 第159章 府里来客了 梅香眼中的担心再真诚不过,言语着,连忙在秦歌舒跟前蹲下,将她的右腿抬起,放在自己膝上,然后搓热了手掌,覆在秦歌舒的膝上,一下一下的轻轻揉捏着。 秦歌舒细细看着梅香,这丫头,是在那等了她一夜吧,轻轻笑出声儿,道。 “我今天见着你弟弟了。” “小虎子?” 梅香手下一顿,惊愕抬头看着秦歌舒,一双眸里隐含期盼,静静等着秦歌舒的话儿,只见她微微点头,道。 “是个乖巧能干的孩子,你放心吧,有人照顾他。” “奴婢…奴婢…” 一时间,梅香激动的不知该如何言语,捧着秦歌舒的膝盖放下,而后竟对着秦歌舒跪了下去,连连磕头。 “奴婢嘴笨,不会说话,奴婢感激小姐,小姐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 “你这是做什么?我说过,我这里不兴跪拜,折我寿,起来吧。” “嗳。” 梅香应了一声,继而又将秦歌舒的膝腿捧起,搁在自己臂弯里,轻轻揉捏。 “小家伙挺聪明,下次得空,你再与我一道回去看看。” “嗳。” 梅香对她的忠诚,她都看在眼里,在她这,向来赏罚分明,该赏的,她从不吝啬,该罚的,她也不会手软。 折腾到半夜才歇下,一夜无梦,秦歌舒睡的舒坦,第二天难得多睡了一会。 用了早膳之后,正在院里活动筋骨,左右被禁足了,先在院里憋几天,避避风头,省的老爷子又要发怒。 招了梅香来,问。 “宗祠那边建的怎么样了?” “奴婢天天盯着呢,就差封顶刷漆了,估摸着再有半个月左右就该差不多了。” 微微点头,这么久,就等这一天呢。 要说这庄氏也真够狠的,宁愿烧了祠堂,也不愿叫董氏牌位入这秦府宗祠。 “瞧瞧去。” “嗳。” 刚应了一声,外头便来了传话的丫头。 “歌舒小姐,老太太那来了客,唤您过去呢。” “来客了?” 来客人叫她去作陪? “是,统武大将军家眷,还带了位小姐,与您年纪相仿,老夫人请您过去作陪。” “莫家的?呵…竟然来了。” 莫家为何登门她不知道,老太太的用意她倒是能清楚。 大乾文武并重,十多年前那一战,统武大将军府立下汗马功劳,可以说是朝中武臣之首,能与莫家那位小姐交好,对秦歌舒来说,是件好事。 老太太这是想为她铺拢人脉。 “你且去回禀,我换身衣裳就来。” “嗳。” 丫头应了一声便回了去。 “哎呀,小姐,奴婢给您捯饬一下。” “不用了,换身衣裳就行。” 原本身上这件方便运动,穿去见客不得体。 入屋,换了一身鹅黄色长裙散花纱衣,捏着一柄八宝绣蝶团扇,缓步而去。 还未入厅,便听得里头传出阵阵笑声,竟是两家老太太笑做了一团。 佟嬷嬷见着秦歌舒忙迎了上来,瞧着她这一身打扮,端庄得体中带着几分女儿家的娇俏,满意极了。 “歌舒小姐,老夫人等你多时了。” “叫祖母和客人久候了。” 言语间,踏入厅门,莲步轻移,行至上首坐着的两个老太太跟前,微微福了身儿。 秦老太太打扮依旧如常,显得随意亲和,那厢莫家老太太,到底是武将世家,虽说年事已高,身子骨瞧着却是硬朗,打扮干净利索,着了一袭金丝绣团菊褙子,满头华发高盘在脑后固着。 “这就是你方才提起的大孙女吧?” “唉,正是,舒儿,快见过莫家奶奶。” 秦歌舒听的真切,莫家奶奶,看来,老太太跟这位的关系,要比林家那位老太君亲近许多。 “小女歌舒,见过莫奶奶。” 微微屈膝见礼,端庄得体大方如闺秀,哪里还有在大泽福寺里那蛮横凶狠的影子啊? 一旁的莫莺儿,惊的手里的糕点都掉了,一双眸儿蹬大,张了张口,上下左右仔细打量着秦歌舒。 没错啊,模样还是按个模样,名儿也是那个名,可这…这还是那个女霸王么? “咳…莺儿,没礼貌。” 得了莫老太太一声轻呵,莫莺儿这才反应过来,端正坐着,不说不动,倒也真似大家闺秀。 哼,那女人,比自己还能装! 莫莺儿如此想着,葡萄般黑亮眸儿随着秦歌舒转动,瞧着她翩然落座,视线瞧来,四目相接时,她微微一怔。 对方眼中丝毫不掩野性,甚至还挑衅一般的挑起柳眉。 莫莺儿一乐“呵…”她就说嘛,果然是那女人。 “哎哟,早就听我们家着丫头念叨着秦家大小姐,我原本想着,那秦家大小姐我也见过,秀气是秀气,只是…” 摇了摇头,莫老太太捧着茶盏轻抿了一口。 武将出生,说话就不喜欢那弯弯绕绕的,待说完了才意识到不对。 “哎哟,瞧我这说的,我啊,不是说你那孙女不好,不过啊…这个我更喜欢。” “呵…老姐姐,你没说错,我那个孙女啊,跟这个,性子不一样,这个丫头,就是个泼皮,常常叫我这头疼。” 老太太笑闹着,还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此话一出,两个老太太又笑成了一团。 “祖母,我哪有,您又拿我寻开心。” 秦歌舒哭笑不得,只是分明从老太太那声儿中听出了些许炫耀滋味。 “这两丫头是见过的吧?那就不用多做介绍了。” “见过,祖母,莫家小姐英姿飒爽,初见时叫人惊艳,孙女不会忘了。” “咳…往事莫提。” 轻咳一声,莫莺儿心虚的撇了老太太一眼。 能有什么惊艳的?自己技不如人,被抢了烧鸡,多丢脸的事啊。 偏生秦歌舒也起了捉弄之心,笑道。 “今儿莫奶奶跟莺儿小姐一道留下用膳吧?” “那是自然,今儿你莫奶奶和莺儿丫头就住这,你莫奶奶许久没进京了,这次回来待不久,又得往北边去。” “噢?北边?可是漠北那边?” 秦歌舒一愣,要说老太太都这把年纪了,早该享福了才是,怎么还要往北边去? 莫老太太听出秦歌舒的疑惑,爽朗笑出声儿,道。 第160章 一生只认一主 “呵…老婆子我啊,都在军中过了大半辈子了,住惯了北边,耳边没个声儿,我都睡不着。” 这声儿,大概是指的军中操练声吧。 莫家的事,一时间说不清楚,秦歌舒自然也不会当着这面儿问个明白,只是笑着打趣道。 “那得吩咐厨房,多炖些肘子,我怕啊不够莺儿小姐食量。” “嚯…你倒是了解这丫头。” 若是换做旁人家,保不齐都该恼了,哪有这家说女儿家的,莫老太太非但没恼,反而还乐了。 倒是莫莺儿,囧的一口水卡在嗓子眼里,咽不得吐不得,好一会儿才指着秦歌舒,佯装气恼。 “咳…你…你…” “莺儿小姐可千万别客气,上次你帮了我大忙,算是报答你了。” “哟?还帮了忙?这我怎没听说?” 莫老太太疑惑看向快要坐不住的莫莺儿,她尴尬的敷衍笑了笑,放下茶盏,连忙起身道。 “那个,我想起来,我有事要请教歌舒姐姐,咱们去你屋里聊吧。” 说着她便将秦歌舒拽了起来,匆匆行了一礼,拉着秦歌舒往外头走去。 “我看这两丫头投缘,让她们闹去吧。” 莫老太太笑着摆手道。 这厢,秦歌舒被拉着出了厅,看着那一脸急切的莫莺儿,轻笑一声,收回手臂,整了整衣衫,道。 “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我特意来寻你的。” “恩?” “我也没想到,祖母与你家老太太关系不错,我与她提起你,她就想来看看,我祖母又是雷厉风行的性子,今儿一早说来,备了些薄礼就来了。” 莫莺儿摊手解释道,末了悄悄撇了一眼四周,小声道。 “我的那些手段,你别与老太太说。” “噢?感情你家老太太不知道啊?” 秦歌舒手中团扇,轻掩红唇,俏然笑道。 “老太太知道还得了?你也不想你那些手段让你祖母知晓吧?” 这倒是说到点子上了,微微点头,算是认同了莫莺儿的话。 瞧了她一眼,再撇向厅内交流着的两个老太太,秦老太太还叫人推了轮椅出来显摆,那眼神里,话语里,充满了骄傲炫耀,可叫莫老太太好一阵羡慕。 “走吧,带你看个宝贝。” “什么好东西?” 这神神秘秘的样,倒叫莫莺儿起了几分隐隐期盼和好奇。 与秦歌舒一块去了马厩,远远就看到惬意摇着尾巴,低头吃草的威武马驹。 “嚯…” 莫莺儿惊呼出声,那几乎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好马啊。 连忙提了裙摆,小跑着去了。 “好家伙啊,你哪得来的?” “脾气大着呢,旁人碰不得。” 莫莺儿刚伸出的手,还没碰触到,听到秦歌舒的话,微微顿了一下,将双手背负在身后,左右打量着。 “我能骑试试?” “这地方施展不开,改明儿去郊外。” “何必那么麻烦,外城有家私人马场,许多大户人家会在里面养些马驹,一些公子小姐经常会去习马练习弓射什么的,明儿我带你去。” 秦歌舒刚来京城不久,不知道这些也正常。 莫莺儿没多想,只是瞧着威武极了的疾风,嬉笑道。 “到了那啊,可就是你能撒野的地了。” 抓了一把草料递到疾风嘴边,笑眯眯道。 “我先跟它培养培养感情,明儿熟稔了就不会凶了,对吧大家伙。” “它叫疾风。” “嚯…连名字都这么威武霸气。” 瞧着疾风吃了她递过去的草料,莫莺儿满意极了,接着便要接过秦歌舒手中的马刷,为它刷刷背。 疾风抬了抬脑袋,瞧了一眼,确定没恶意,继续低头吃草。 “嗳,你这马哪弄来的?也给我弄一匹?” 莫莺儿那直勾勾瞧着的眼神里,充满艳羡,恨不得这宝贝是自己的才好。 只见着秦歌舒手臂撑在栏杆上,微微一跃,翩然坐上,晃悠着腿儿,坐也没个坐相,哪还似刚才那般端庄? 可就是这味儿,与莫莺儿极为投契。 瞧着她眯眸扬唇,冷艳一笑,道。 “普天之下,只此一匹,还想再弄的话,呵…那得看机缘了。” “机缘?” 机缘这东西最是玄妙,谁能知晓下一秒遇到的会是谁? “不过,我可以给你透露一些。” “如何?” 莫莺儿连忙凑了脑袋去,殷勤期盼的样子。 “去找找凌家那个纨绔,保不齐有货。” “你…你这匹不会是…” 莫莺儿惊了,指了指疾风,又指了指秦歌舒,一脸愕然。 见着秦歌舒微微点头,更是一脸懵。 “你说的凌家那纨绔,不会是太尉家的那个?凌纸鸢她大哥吧?” “京城之中,有很多凌姓官员么?” 关键是,你羊毛不能逮着一只薅啊,这都薅了两次,回回叫那凌纨绔吃大亏,再薅都该秃了。 “这…不太好吧?” “你要是良心上过不去,那我也没法子。” 跃下栏杆,秦歌舒拍了拍疾风的脖颈,逗道。 “这两天你就先憋着,过两天再带你去撒欢,乖~” “为何是过两天?明儿就去马场。” 莫莺儿憋不住了,想试一试着疾风的速度,是不是真如它这名儿一般,还想试一试,这家伙的脾气,当真那么臭? 只听得秦歌舒笑着回道。 “被家父禁足了,除非…呵…你能让莫奶奶为我开口说个情。” 莫莺儿一愣,看着秦歌舒那张洋溢着明媚笑意的脸儿,忽然就通透了。 “哦…我说你怎么好心带我来瞧马,又大方的借我骑试,原来目的在这。” “我可没有,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轻笑一声,转身而去,被下了套的莫莺儿,除了甘愿行之,还能有什么法子? 谁叫那疾风实在威武漂亮,她要是不试一试,不骑着在草原上享受一次,她将会抱憾终身的。 “那可说好了,我去求祖母,你得将疾风借我骑一天。” “如果你能驾驭得了的话。” 疾风那臭脾气,她可不敢保证。 莫莺儿咧嘴一笑,小脸上满满自信。 “摔死我也要征服它。” “它这一生,只认一主。” 第161章 我相信你 因为莫老太太和莫莺儿留宿秦府的原因,今儿秦府上下格外热情,就连庄氏前后也都贴着笑脸。 将秦浅和秦玉好一并领着出席了晚上的宴席。 原本秦老太太只想与老友好好聚聚说说话,可架不住庄氏的热情安置,好像不置办晚上这一席面,便是秦府礼数不周一样。 其实,莫家人根本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太重规矩反而会让她们不自在。 这也是为什么莫老太太不愿意留在京城的原因之一,就是头疼跟那些个世家贵族打交道。 席面上,秦歌舒与莫莺儿挨着小桌,中间只隔着一条小走道,时不时还能彼此说说话。 对面坐着作陪的,便是秦浅和秦玉好两姐妹。 庄氏安排席面倒还算妥当,席间劝着莫老太太酒,偶尔会将话题将儿女身上引去。 “嗤…” 莫莺儿低低嗤笑一声,眸中藏着不喜。 倒不完全是因为秦歌舒的那些个遭遇,单纯是瞧不惯庄氏这番做派。 “你笑什么?” 庄氏招待客人倒不吝啬,这酒入口滋味尚可。 “哼,你没听着她这话里话外提我几个哥哥呢么?打的什么注意?” 微微挑了下颚,示意秦歌舒看对面那两个极力表现的女人,尤其是秦玉好,恨不得立马能使出浑身解数来讨得老太太的欢心。 秦歌舒挑起柳眉,轻笑一声,抿着酒儿,道。 “放心,入不得你家高门。” “呸呸呸,我家门槛不高,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那些品性不行的,休想能进入莫府大门? 莫莺儿正气上头,再听下去,她都不敢保证自己不会指着庄氏脸皮子大骂,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她那几个哥哥都是人中龙凤,要配,也得是秦歌舒这样彪悍的女子才能配上! 忽而,身侧之人起身,垂眸与她道。 “这里窒闷,可要出去走走?” 秦歌舒的声儿清冷,未曾打搅旁人,却叫莫莺儿精神一怔,瞧了自家祖母一眼,得了应,便随之起身而去。 这两人一离席,哪可能再回去? 只可惜,没能吃饱。 一轮圆月之下,两人并肩踩着院中鹅软石,莫莺儿呼出一口浊气,道。 “你家这继母,心思真深,可怜了我家老太太,被逮着念叨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哼,也没见她在大泽福寺的时候对我这么热忱。” 那会奔着太子去的,那些个贵女都是对手,还热情呢?不拿把斧子挥砍就不错了。 “莫家几位少将军,确实个个战功显赫,一代英雄,寻常女子,呵…配不上。” “那也不能这样说,只要性子合,我们家不在乎门户高低,悄悄与你说…” 莫莺儿一双灵动双眸,左右瞧了瞧,靠近秦歌舒,低声道。 “我那大嫂嫂,其实是土匪出生,与我大哥哥是一见钟情,我大哥哥都打不过她。” “哦?那可真是个奇妙女子,有机会得见见。” 这话倒是勾起了秦歌舒的兴趣,到底是怎样的女子,她倒是想见识见识。 莫莺儿拍了胸口,道。 “改明儿我来安排,嗳,你就不好奇,为何我祖母父母亲都在漠北,我与嫂嫂家眷都在盛京么?” 秦歌舒挑起眉儿,原本是没多想,可她这样一说,秦歌舒不免就猜想到了,但没有直接说出口,反倒顺着她的话,问了一句。 “为何?” “陛下忌惮,功高盖主呗,其实,我多想随着父亲去漠北啊…我与京中这些闺秀们合不来,说不上几句话,也就是你,不嫌弃我粗俗。” “呵…” 果然啊,当今圣上,猜忌,多疑,心眼儿还小,种种迹象都表明此非明君。 “你倒是什么都敢说。” 这样的话,叫旁人听到,随便去告一状,风儿吹到乾帝耳朵里去,要真想整治莫家,收回兵权,只要这一句话,便可叫莫家满门覆灭。 “哼,我怕什么?这里又没旁人。” “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我,祸从口出的道理,你要时刻谨记。” “喂,你我交情可不比那些虚伪之交,我相信你。” 秦歌舒的话并没有让莫莺儿放在心上,豪爽的拍了拍她的肩头,根本不相信秦歌舒这样光明磊落的人,会用那些腌趱手段去对付她。 更何况,无冤无仇,没有必要。 然而她不知道,简单的“我相信你”四个字,在秦歌舒心上又是敲上了怎样重重的一记。 秦歌舒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莫莺儿,原本,她是想教莫莺儿不要那么单纯,越是接近皇权中心,越是要处处小心,可眼下看来,反而是莫莺儿给她上了一课。 想要得到人心,那都是要用人心去换的。 “嗳,今儿我睡你屋吧?你的床够大吧?” “不够,我拒绝。” 秦歌舒冷脸拒绝,这个莫莺儿,怎么跟林家那小公主一个性子,太自来熟了,该让她们两个做朋友才是,可偏偏为何都要来招惹她? 分明她生性不喜与人亲近。 脚步急行而去,身后莫莺儿紧追不舍。 “那也没事,我睡觉很规矩的,不会闹着你。” “那也不行。” 言语间,两人已行至秦歌舒房门前,莫莺儿直接推了门。 “那我小坐一会总可以吧?” 莫莺儿径直入内,这要是换成旁人,秦歌舒绝对直接拎着丢出去。 她倒是如入自己家门一样,四处瞧瞧,最后在秦歌舒书房里挂着的那副乾国以及周边地图,绘在羊皮纸上。 “嚯…这是我乾国地图?” “恩。” 秦歌舒应了一声,自顾自捧着茶盏在椅子上坐下,交叠着双腿,看着莫莺儿满眼赞叹,指着画卷问她。 “你都去过这些地方?” “并未。” “那你怎么…” “书中自有黄金屋,这本王曦写的地利杂文录里有记载。” 她不过是凭着书中详细记录在脑海中构思成图,最后再一口气提笔绘制而成罢了。 这样一说,反而叫莫莺儿更加赞叹,目中崇拜更甚。 “嚯…你还有这本事?” 扬起红唇,笑道。 “大致而已,待解决了这里的事,我就带着它,将这些地儿跑一圈,再绘一份详细的。” 第162章 我要活的不一样 此话一出,莫莺儿几乎要给秦歌舒跪下了,半蹲在她跟前,直接抓了她的手儿,双眸散发着莹莹光泽,激动道。 “待那一日,可否带我同行?” 秦歌舒微笑着抽回手,无情道。 “不行,我身边,不想带一个吃货。” “我可以给你拎包啊。” “有疾风。” 她还比不上一匹马?莫莺儿闷闷不乐,眼珠儿一转,道。 “那,我可以给你解闷。” “你就没有对未来人生的规划?” 秦歌舒反问道,押了一口茶盏里的清茶,而后随手搁在桌面上,抽出一本书来,粗略翻阅。 倒是莫莺儿,被她的这句话弄的魔怔了。 她愣愣的重复了一句“规划?对我自己的人生?” “我从未想过这些。” 她从未想过,未来的人生还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活。 依旧是蹲在秦歌舒跟前,双手交握着,捏着衣角,皱眉沉思,缓缓道。 “这京里的女子,个个都是如此,自小便在府中,学习规矩,学习礼仪书画,学习治家之道,待到了年纪,挑选门当户对的好人家,两家没了意见,便下六礼,定日子,然后换了府,继续活…这一辈子…” 这一辈子啊… 她微微抬起头,看着那四四方方的屋顶,烛火昏暗,照不清前方的光亮,叹息一声。 “这一辈子,都活在这么个四四方方的宅院里。” 她忽然想起自己的大嫂嫂,常说的一句话,她为了爱大哥哥,放弃了自由,拔掉了羽毛,将自己拘泥在了这样的府邸里。 忽而,莫莺儿眼眸儿一亮,“唰~”的起身,黑亮眸中满是坚定之色,握着粉拳,硬声儿道。 “我要活的不一样!祖母和兄长们都能去战场,去漠北,为何我不能去?邓大哥也说了,男儿志在四方,当国家有需要的时候,他都可以披甲上场,我为何不行?” 这丫头,倒是聪慧,秦歌舒就是看中她骨子里的英气,倒有那么几分可造,微微点头,放下书卷,凤眸半敛,细声道。 “那就努力让你的实力跟上你的想法吧。” 言罢,挥手赶人。 “夜深了,我要歇息,你回吧。” “唉唉,我还没说完呢,你屋里有吃的没?我刚才没吃饱,喂…你别推我,哎哟…” 秦歌舒真想赶人时,谁能是她的对手? 不一会儿,那缠人的吃货便被赶了回去。 佟嬷嬷一早就给莫家祖孙各自备了厢房,里里外外的打扫干净,按着喜好熏了香。 偏生莫莺儿被秦歌舒的几句话挑的精神亢奋,怎么也睡不着,抱着枕头便来闹莫老太太。 “祖母…” “哎哟,你这丫头,也不披件衣裳,快上来。” 老太太掀了被褥,叫莫莺儿迅速钻了进去,祖孙两倒是盖着同一床被褥,莫莺儿露出一张笑脸,眨巴着一双大眼儿瞧着莫老太太。 “怎么?你有话要跟祖母说?” 老太太聪慧的很,这丫头眼珠儿一转,就知道她要放什么屁。 莫莺儿嬉笑一记,在老太太怀里蹭了蹭,撒娇般道。 “祖母,我想跟您去漠北。” “胡闹,这么些年,女眷子嗣为何一直留在京城,你心里应该明白。” 这些事,莫家从来不会瞒着小辈,莫家子嗣,无论男女都该知道先辈创下基业不易,若有朝一日,男儿都绝了,女子也不能相让!披甲上场,撑着莫家基业,为国,亦为民。 “正是因为明白,才不想拘泥在这里,祖母,今儿歌舒姐姐问我一句,我的人生规划是什么,我一时间竟答不上来。” 莫莺儿闷闷道。 这一句却叫老太太愣了一愣,有些意外“噢?”了一声。 “她问你的?” “恩…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兴许会像寻常女子一样,寻个夫家,嫁人,生子,可是…祖母,我是莫家女儿,我觉得,我不该这样活。” “唉…莫家…莫家给了你高于常人的荣耀,也带给了你一定的掣肘和拘泥。” “可是为什么呢?祖母,我们莫家世代忠良,宗祠里的祖宗牌位就可以证明,先祖们,大多为国而战,马革裹尸,甚至…” 甚至有些,最后连尸首都拖不回来。 莫老太太听着,心里震惊不小,这一次回来,她惊觉孙女成长,从她口中时常听到秦歌舒三字,不免对这女子起了兴趣,才特意带了莫莺儿来瞧瞧那姑娘。 没想到,没想到啊,短短几句话,竟将莫莺儿点化至此。 叹息一声,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拍了拍莫莺儿的背,软声道。 “此话,莫要再说,莺儿,做臣子不能妄议陛下是非,至于漠北…” 有朝一日,会去的。 “明儿,再叫祖母好好看看那丫头。” 这一夜,有人辗转难眠,有人睡的香沉。 又是一夜无梦,翌日清晨,秦歌舒慵懒起身,坐在铜镜前,任由梅香将她一头青丝盘成发髻。 “小姐,老爷昨儿同意了,说是今儿允许小姐和少爷一同去郊外马场,已经提前派人去打点了呢。” 看着铜镜里的秦歌舒,梅香手脚麻利,将发髻盘起,挑了朵海棠珠花簪在发髻之上。 只见秦歌舒打了个呵欠,笑着应道。 “呵…莫家面子可真大。” “那倒是。” 虽说秦正从文,莫家从武,但莫家世代功勋,官拜一品大将军,甩着秦府几个等级呢,秦正上赶着巴结也是正常。 不多时,莫莺儿便大大咧咧的来催促了。 见着秦歌舒一身朱红束袖骑马装束,外罩一袭披肩,青丝高束,马尾微摆,发间簪着一朵海棠花,额间点了细细朱砂花钿,美的扎眼,就像是高山幽谷中开出的一朵艳丽火狐,惊艳万分。 “嚯…美人就是美人…你这身打扮,出街必要惊呆了多少公子哥的眼,不过,他们也会自叹弗如的。” 莫莺儿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只见秦歌舒微弯红唇,琉璃眸中洋着丝丝笑意,踏门而出。 “府前见。” 她要去牵她的宝贝疾风马了。 莫莺儿深怕她半路跑了,连忙闹着追了上去。 “唉,你要去哪?说好了,我带你出府,你的马儿借我使使。” 第163章 尽出风头 秦府门前,前后停了三辆马车,最前头坐着的是莫家老太君和秦老太太,后两辆分别是庄氏及秦家两姐妹。 下人们忙碌着将东西往后头的板车上搬去。 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出发。 秦玉好不禁不耐烦的撩起帘子,道。 “这个秦歌舒,摆什么谱儿,她…” 话音未落,便见着秦歌舒骑在马背上,那一袭惹眼红绸,高高在上,似睥睨天下之姿。 秦玉好眸中闪过一抹嫉妒。 “哼,瞧把她能耐的,尽出风头。” 瞧着就来气,干脆将帘子落下,遮住视线,眼不见心不烦。 秦浅轻笑一声,撇了一眼那沉不住气的秦玉好,出声道。 “现在就受不住了?” “自从这野丫头来我们府上,成日里闹腾,我巴不得她立即滚蛋。” “放心吧,她蹦跶不了多久,只要我…” 微微眯起凤眸,秦浅得意一笑,靠在软垫上,支着额,手指轻轻绕着一缕发丝。 只要她成为太子妃,所有的瞩目都会落在她身上,到时候,秦歌舒?呵,捏死她,不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车队缓缓前行而去,秦歌舒与莫莺儿各自骑在马背上,招摇过市,引得阵阵侧目。 沿街茶馆二楼,撑着后腰的凌润喻刚提起茶壶倒了杯茶,忽而听的小厮“哎哟…”一声,惊的手一抖,茶盏直接给打翻滚落洒在胸前,沾湿了衣裳,气恼抬手敲了跟班小厮一脑袋瓜子。 “鬼喊鬼叫个什么?大白天的,见鬼了?” “不,不是,爷,爷您看,那不就是抢了您宝贝马的娘们么?” 指着楼下经过的一行人,小厮急切道。 凌润喻探出脑袋一眼,英俊的五官扬起笑意,乐呵道。 “这次可别让她跑了!走,跟上去。” 马场在外城郊区,占地足有百亩,甚至还圈了一座山头。 一行人进入马场之后,女眷们才分别下了车。 秦维德没精打采的跟在庄氏身后,瞧着骑在马背上的秦歌舒,一双眼儿亮晶晶的,可一时又不敢靠近。 他心里明白,上次因为他,大姐姐被爹爹责罚了,大姐姐一定不喜欢他了,这些日子,也都刻意不敢去接近秦歌舒,两人关系仿佛又回到了最初。 秦歌舒本也不是个热络性子,小东西不来缠着她,她也没觉失落或觉不妥。 “老爷先前就派人来打点好了,北边几个厢房可稍做休息,马匹也都背下,几位小姐少爷,随老奴去挑选?” 早一步来的王叟将一切打点妥当,引着几人去挑选马匹。 秦歌舒却只是牵着疾风站在原地不动。 “歌舒小姐,不去挑一匹?” 王叟瞧着是恭顺模样,肚子里还不知道憋着什么坏水呢。 柳眉轻挑,反声问道。 “这马场里,能找到比我这匹更好的马?” “这…呵…歌舒小姐说的事。” 见一计不成,王叟也不急,领着秦浅等人去挑马了。 待人走后,莫莺儿急切的凑到秦歌舒跟前。 “说好了的,你不会抵赖吧?” 一双漂亮眸子紧紧盯着疾风,这眼神只有盯着烧鸡时或刑讯时才释放过的热情。 “一言九鼎。” 轻言一声,将缰绳抛出,丢给莫莺儿。 “驾驭不住可别求饶。” “放心吧,摔死我你也别帮忙。” 知道疾风脾气不好,她倒没有贸然骑上,而是先牵着疾风小心翼翼的溜达了一圈,美名其曰,培养感情。 “舒儿,你来。” 不远处茶寮里,秦老太太对着秦歌舒招了招手。 她嘱咐了莫莺儿一句“你小心,别伤着疾风。” “你不担心我,反担心马?” “呵…你可没疾风金贵。” 丢下笑言,秦歌舒快步上了寮台,台里只坐了莫家老太君与秦老太太两人,身后站着伺候的佟嬷嬷和两个惯用的得力丫头。 这会儿桌上已经摆了茶水点心,动作倒是麻利。 “祖母,莫奶奶。” 行了礼,而后疑惑看向老太太,这叫她来是为何事? “昨儿匆匆,只顾着与你祖母说话,没能仔细瞧你,来…” 莫老太君拉过秦歌舒的手臂,在发髻上摸了摸,而后摸出一支银簪下来,秦歌舒微微俯腰垂头,那银簪便落在了她的发髻里。 “莫奶奶您这是…” “这京城里啊,难得能有与莺儿投缘的,那丫头昨儿缠着我说了一夜,尽是夸你的好。” “呵…她尽说胡话,您别放在心上。” “唉…哪是胡话。” 老太太满身英气,说话都是硬朗着的。 “你与她的那番话,有格局,这一方之地啊,拘泥不住你,老妹妹,你这孙女,是有大志向的。” 秦老太太听着这话,心里半忧半喜。 她倒不喜欢秦歌舒能有什么大志向大出息,这辈子,踏踏实实,平平安安的就够了。 “老姐姐,你过誉了,年轻人,不懂世道艰险,口气不免大了些。” “呵…你这老婆子,怕什么?我还能强行要了你这孙女,带去漠北?” 莫老太君对秦歌舒的喜爱欣赏简直不加掩饰。 难道,真的只因为她与莫莺儿的那几句话? 秦歌舒觉得可不见得。 微微一笑,红唇扬起,五官瞬间由冷艳变得明媚,一如早春拨开云雾的太阳,温润和煦。 “莫奶奶谬赞了,我志不高,您该瞧瞧跟前的宝,她啊,与一般女子不同…” 说着,视线转向马场之中,莫莺儿正贴在疾风耳边说着话儿,而后趁着疾风不注意,腰上一个使劲儿,撑着马鞍,翻身而上,然而几乎是在瞬间便被疾风马蹄子一撅便丢了下来。 她“哎哟…”了一声,在草地上打了个滚,虽然摔疼了,扶着腰肢起身,龇牙咧嘴的咧咧着,却不肯放弃,继续前头一套,安抚,讨好,喂马草,再翻身而上,如此几番,屡次被摔,却屡次不弃。 “呵…” 莫老太太将这一切收入眼中,“呵…哈哈…”的爽朗笑出声儿,面上流露出几分满意。 她莫家的孙女,自然也是不妨多让的。 这厢正说着话儿,忽而只见一抹白色身影,带着小厮快步而来,在茶寮外头恭敬唤了一声。 第164章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晚辈郁云轩,见过各位长辈。” 郁云轩?这个家伙,他怎么来了? 秦歌舒微微挑起柳眉。 偏生长辈们都喜欢他这温润和煦的做派。 撇开质子身份不谈,只看他这人品端正,五官英俊,便足以招长辈欢喜。 “噢?原来是郁公子。” “晚辈与几个友人在此处习马,远远瞧见两位长辈,特来拜见,这是府上厨娘做的些点心,送来给二位长辈尝尝。” “哟,你倒是有心了。” 这郁云轩说的滴水不漏恭敬有度,伺候的丫鬟连忙去接了食盒来放下。 他进退得宜,说是拜见便不逾越一步,见食盒被收下,便又拱手作揖道。 “那两位长辈慢用,晚辈告退。” 言罢,那双漂亮凤眸有意无意扫过秦歌舒,却瞧着秦歌舒目不转睛的瞧着马场上与疾风较劲的莫莺儿。 她始终秉持坚信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一个人,就算在敌国生活的再久,骨子里还是清楚,所在之地并非故国。 她不敢保证郁云轩一定就有反心,但绝对不会跟乾国一条心。 也许是她狭隘,以小人之心度了他那君子之腹,但她宁愿自己做这小人,加以防备。 待郁云轩退下,秦老太太的视线撇了秦歌舒一眼,似有所然,轻笑一声,摆手道。 “行了,来这儿就是让你们年轻人好好玩玩,去吧,别拘在这了。” “瞧我,尽顾着说话了。” “嗳。” 应了一声,秦歌舒微微屈膝行礼,而后大步离去。 下了茶寮,步儿一转,并没有直接去寻莫莺儿,身形一闪,没入长廊之后,脚步声随后跟来,行至秦歌舒方才所站之处,她忽而从廊柱之后闪出,瞧着前头四处张望着的人,嗤笑一声,道。 “哟,屁股好了?” 她还以为是郁云轩的人,没想到竟是这草包。 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声儿惊的凌润喻连忙转身,面上闪过惊愕,下意识后退。 “我…我就是路过,不是跟着你。” “呵…这样啊…” 瞧这怂包样,竟然还敢大胆跟着她。 秦歌舒逼近一步,他便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呵…还以为他长了胆呢,也不过如此。 “你、你别过来,你、咳你家老太太就在那坐着,你要是敢动我,我就去…” “就去告状?” 秦歌舒忍不住乐了,瞧,这傻子吃过亏,都知道怕了,秦玉好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屡次三番的挑衅她。 “怎、怎么?不行?哼!” 傲娇一哼,凌润喻心中着恼,那些废物都哪去了?他一个人可不是这女霸王的对手! 得,再寻机会吧。 如此想着,凌润喻脚底抹油,迅速溜了。 颇觉无趣的秦歌舒,微微耸了肩,正欲转身离开,便看到不远处走廊上站着的秦维德。 小家伙挡了凌润喻的去路,还被他挥了拳头威胁了一下,往边上侧开半步,由着凌润喻快步而去。 秦歌舒冷眼瞧着,小家伙不敢与她直视,低着脑袋,别扭的拽着衣角,犹豫半响,到底还是转身小跑去了。 看着小家伙跑远消失在转角的身影,秦歌舒只是轻挑了柳眉,倒也没放在心上。 转身回至马场,那厢莫莺儿都不知道被摔了几次,身上沾满了草屑,还不死心牵着疾风,疾风都被她扰的有些不耐烦了。 “还不死心呢?” “哼…” 莫莺儿哼了一声,脾气也大着呢,揉了揉摔疼了的腰。 “我远远的看着你跟祖母说了什么?那个云国质子,你认识?” “你怎么知道?” “喏…一个劲的往这瞧呢。” 顺着视线看去,果真对上了郁云轩的视线,与她微微招手,手里握着一把长弓。 “他是质子,乾国放任他习武?” “虽说是质子,但好歹也是皇族,只要两国表面脸皮还在,好吃好喝的都供着,再说这习武…呵,他那三脚猫,顶多算是强身健体了,射箭啊,还没我用脚射的好呢。” 对于莫莺儿无情的嘲笑,秦歌舒只是不置可否的挑起柳眉,并未发表意见,轻轻拍了拍疾风的脖颈,道。 “再折腾下去,疾风都该恼了。” “那不管,咱先前说好的,今儿疾风归我。” “你重新去挑选一匹吧,方才我去马厩里看了,还有几匹不错的好马驹。” “你可别忽悠我,能有你这匹好?” 莫莺儿哼哼道,只听得秦歌舒轻笑一声,回道。 “你觉得呢?” 言罢,翻身上马,红衣飘动,疾风那可真是乖巧,动都不动半分,甚至还惬意甩了甩尾巴,一撅蹄子,秦歌舒稳坐不动,却叫莫莺儿一个踉跄,堪堪稳住身形。 只瞧秦歌舒调转马头,垂眸道。 “不想与我赛一赛?” “你别遛,在这等我。” 莫莺儿一下子便被秦歌舒挑起这好战欲,迅速入了马厩,还没进去,便听到娇斥声。 “这些个马,蔫搭搭的,没一匹能入眼的,能骑么?” “二小姐,您不常骑马,这些性子温顺,驮着您在马场里溜达两圈,再合适不过了。” 秦玉好想起秦歌舒骑在马背上那风光无二的模样,心里不免有了比较。 就算她不懂马,也瞧得出好坏啊,她那匹,又高又大,毛色棕黑油亮,眸儿黑亮有神,活灵活现的,是匹好马驹。 抱着双臂,哼哼道。 “凭什么她能纵马而行,我就只能驮着溜达?不行,你也给我挑匹好的,能跑的。” 将这话听入耳中的莫莺儿不免掩笑,自己几斤几两还没点数? 轻咳一声,她走了进去,笑道。 “秦二姑娘说的是啊,这些个马驹瞧着就不行,不适合秦二姑娘,呐…这匹,你看这四肢健壮,马夫精瘦,眼瞳有神,是匹好马,定能疾步如飞,你试试看?” 不过,好马脾气一般可不好噢。 莫莺儿笑眯眯的推荐道。 秦玉好疑惑看着她,她不是与秦歌舒关系好,有那么好心给她推荐? 一旁马夫连忙摆手道。 “哎哟,这不行的,容易伤着。” “怎么不行了?秦二小姐,难道你是想承认你比不上秦歌舒?” 第165章 发狂的马儿 “哼!谁说我比不上她了?别说了,我就要那匹。” 玉手一指,直接挑中莫莺儿说的那匹。 马夫一脸为难“秦二小姐,求您别为难小的,这要是摔了您,小的赔不起啊。” “谁要你赔了?你这个没眼见的奴才,扰了秦二小姐的雅兴。” 莫莺儿一瞪杏眸,手指头在那小厮的额上戳了戳,又道。 “行了行了,我给你作证,是秦二小姐自己选的这匹,高大,伟岸,威武雄壮的马,摔着磕着的跟你无关,是不是啊,秦二小姐?” “你…我什么时候…” “你难道是想承认比不上秦歌舒么?别说你了,那些个马,给稚儿骑着玩还差不多。” 莫莺儿面上掩不住的嫌弃,仿佛只要秦玉好选了那些性子温和些的马匹就跟稚儿一样无能。 秦玉好只觉得不对味儿,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哼哼一声,甩袖道。 “与你无关。” “听着了吧?还不将那匹牵出来?” “这…唉,小的这就给您牵出来。” 马夫应了一声,无奈只能将那匹马儿牵出。 那些个千金小姐,来这儿骑马还穿着绫罗绸缎,能有几个真正擅马的?那些性子温顺的马儿,就是为了给这些个千金小姐骑的,一般小姐自己心里也都明白着呢,要是骑不好,外头可不少享乐的公子哥儿,驾驭不住,摔下马来,那丢的可是她自己的脸面。 秦玉好瞧了莫莺儿一眼,不管她是不是真好心,到底是莫家人,与她交好,总没错。 “多谢莫小姐。” “无妨,我去挑马。” 达到目的,莫莺儿才懒得与她多话,自顾自的去挑选马匹去了。 这厢,秦玉好牵着高马出了马厩,远远便看着秦歌舒一袭红衣,驾着疾风满场飞舞,像一只惹眼的花花蝴蝶。 而秦浅,心思根本不在这,随便挑了匹温顺些的随意骑着。 “唔…唔唔…” 忽而,秦维德出现在她跟前,扯了扯她的衣角,秦玉好心里正窒闷着呢,那些个公子哥,眼睛都快要粘秦歌舒身上去了! 她有什么好,就会出风头! 低头一看秦维德,不免更烦躁。 “去去去,自己一边玩去,我这马你骑不得。” 秦维德却不依不饶的抓着她的衣袖,轻轻晃了晃,指了指一个方向,似乎有所求。 然而秦玉好根本不愿意搭理他,这个小哑巴,就是会缠人,从他手里将衣角抽回,道。 “看那,有什么事去找你大姐姐,别缠着我。” 指了指闲逛着的秦浅,无情推开秦维德,她抓着马鞍,翻身上马,骑坐在高大马背上,心里一阵没底,更不敢向下看去,只觉得眼前晕乎乎的,吓人的很。 “驾…驾…” 她轻轻夹着马腹,催促着马儿前行,那马瞧着高大,脾气倒还算顺和,秦玉好稍稍放下心,挺直了背脊,抓着缰绳的手心里沁了一层冷汗。 看着秦歌舒的方向追去。 她甚至感觉到,不远处那些公子哥们,视线不都只是盯在秦歌舒一人身上,也有些是在瞧着她的。 这个想法让她腰板挺的更直了,似乎觉着自己就是鹤立鸡群的那一只独立鹤。 不远处,确实有公子哥在瞧着她。 凌润喻手里抓着一把长弓,愤愤拉着长弓,看了看秦歌舒,又瞧了瞧秦玉好,道。 “那个也是秦家的人?” “小的瞧着是一块来的,十有八九,错不了。” “哼,那个跟班也不知道躲哪去了,那两个收拾不了,就收拾这个,你找个机会…” 靠在小厮耳边低声嘀咕一阵,然后看着秦玉好的眼神都跟在看一只大肥羊一样。 偏偏秦玉好媚眼扫来,与他柔柔一笑,魅惑酥骨,只可惜,凌润喻根本不解风情。 待莫莺儿挑了马匹,纵马而来,见着稳妥骑在马背上的秦玉好,微微勾起薄唇,行至她身边,怂恿道。 “秦二姑娘,别走的这么慢啊,你看秦歌舒,那些个公子哥,眼神都瞧直了,尤其是云国那位…” 指了指不远处的郁云轩,要说鹤立鸡群,郁云轩那身姿五官,在那群贵公子中,当真是拔尖惹眼的。 丢下这句,莫莺儿便纵马而去,很快与秦歌舒并驾齐驱。 “呵…这匹还不错。” “比你那匹,差的远了。” 莫莺儿拍了拍马脖儿,偏头瞧了一眼秦玉好。 果然,她不甘心的咬了咬唇,继而试探着夹紧了马腹。 莫莺儿勾唇一笑,一双眸中满是狡猾。 “来,你我赛一场?” 秦歌舒偏头瞧了一眼身后秦玉好,再瞧她骑的马。 马场里的马大多性子训练温和,深怕会伤着公子小姐们。但她身下那匹并不适合一个娇滴滴的女子。 薄唇微抿,瞬间会意。 这莫莺儿,大概是想为她出气。 拉着马缰,笑道。 “好啊,输了的刷马。” “我要是赢了,你得再给我烤只兔子。” “赢了我再说。” 话音刚落,秦歌舒扬起马鞭,只见一抹红绸在空中飞扬,疾风嘶鸣一声,撒开四蹄疾速奔出。 郁云轩的视线不禁跟着秦歌舒而去,手中长弓紧握,一时间,竟忍不住流露出几分欣赏。 “郁公子,你这箭能不能射的准些?瞧,离红心差这么远。” “哎哟,这还看不出么?咱郁公子的心思啊,在跟着姑娘飞远咯…” 旁边一同的公子们笑道。 谁都知道,这云国质子就是个五官俊朗,肚子里有点儿墨水,骑马射箭上就是个草包,要不是五官俊朗,永睿公主又怎会为他痴迷? “驾…驾…” 秦玉好这,任由她怎么催促,那马儿就是悠哉走着,甚至偶尔低头吃草,根本不搭理她,气恼的让她扬起缰绳,狠狠抽在了马股上,只听的马儿吃疼嘶鸣一声,瞬间来了脾气,直接撅了蹄子,前后一翻腾,直接要将秦玉好掀翻下来。 “哎哟…” 她下意识的牢牢抓着缰绳,那马儿却似发了疯一样,竟无头苍蝇一样狂奔乱冲起来。 “啊…怎么…怎么会这样…停下,快停下…” 任由她吼叫都没用,马儿已然发了狂! 第166章 自食恶果 “闪开,都快闪开…啊…这怎么回事…” 秦玉好在马背上像一张破布口袋整个被翻来覆去的颠,脑子里更是一团浆糊,隐约听到有人叫她放手,放手… 眼看着马儿疯狂的要撞上人,秦玉好慌了神,脑子里一片浆糊,一个颠簸,手下一松,缰绳脱落。 “啊…”伴随着惊呼,她直接被掀翻了下去,要是直接落地也就罢了,关键是她一只腿还挂在马鞍上,那马发了狂,撒开蹄子奔跑起来,竟直接将秦玉好在地上拖拽着,一时间场面不受控制。 莫莺儿也愣了,她是想给秦玉好一点教训,可这教训太过了,那是会闹出人命的! “啊…救命,救命…” “快,快来人将那疯马制住!” 庄氏急切的指挥着人将疯了的马儿制止,那些个公子哥哪里想管这事,且不说秦府不算高门大户,没有巴结的必要,要是降服的了,那还好说,要是连一匹马都降服不住,被同行之人背地里传闲话嘲笑,可得不偿失。 “要死了,是我怂恿她挑那匹马的,那匹马在一群马里最是扎眼。” 莫莺儿难掩焦急,这要是秦玉好有个三长两短,她难辞其咎。 秦歌舒扯着缰绳,冷眼扫过那群往后躲闪着的公子哥们,千钧一发之极,她直接纵马奔去,双眸炯炯,红唇扬起一抹艳丽弧度,如一抹火蝶,飞过全场,眼看着就要撞上了,她依旧没有拉扯缰绳的迹象…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原本冷眼看着的郁云轩忽而拳头一紧,身形微动,险些没忍住。 只见秦歌舒纵身一跃,直扑向发狂的马儿,抓着缰绳垂眸看去,发现秦玉好的脚是被马鞍上的绳子给缠住了,她拔出腰间锋利匕首,高高扬起。 不远处看着这一切的庄氏心头一紧,当即大声呵斥。 “秦歌舒,你想做什么!” 话音刚落,只见秦歌舒手起刀落,动作及其迅速,割破缰绳,秦玉好似破布口袋一样,直接摔落,连声哀嚎的力气都发不出来。 “嚯…你小心啊…” 莫莺儿惊呼一声,想要上前帮忙,然而才微微一动,便被郁云轩给抓了住,他可是亲眼见过秦歌舒是如何将疾风给制服的。 “你上去只会添乱,她能行。” 说这话时,眸中满是对秦歌舒的信任和认同,他所见识到的秦歌舒,是一个很强悍的女人。 只见秦歌舒将缰绳在掌心缠绕几圈,紧缠手臂,前顷身子,紧抱着马脖,扬手一扯,红绸翩然落下,她手臂扬起,迅速将红绸缠在马眼上,能有效抑制马儿发狂冲撞。其实有更直接的方法,那就是匕首狠狠扎入马脖动脉处。 只不过这样,马儿也许会拼尽最后力气疯狂挣扎,到时候,秦歌舒都不敢保证一定能制服它。其二,一匹性格较为温顺的马不可能会突然发疯,一定是有什么原因诱使它发了狂,这马要是死了,那可就死无对证了。 马儿像无头苍蝇一样疯狂乱撞,无论怎么颠簸都没能将秦歌舒摔下去,好一会儿它才渐渐停止疯狂,缓缓慢下速度,但大伙还是不太敢贸然靠近,深怕会再激怒它。 直到秦歌舒翻身下马,一手将缠绕在手臂上的缰绳解开,抛出丢给前来接应的马夫。 “它受伤了,仔细照顾。” “唉,多亏了姑娘。” 马夫应了一声,正想带着马儿离开,忽而又听秦歌舒出声阻拦。 “等会。” 掀开马鞍,仔细检查,果然在马鞍之下发现一根已经没入马背大半的银针。 她捏着针头尾部将其拔出,迅速将帕子摁在针孔处,丝丝鲜血瞬间将帕子染红。 然后才摆手道。 “带走吧,它应该不会再发狂了。” “唉,多谢姑娘出手。” 马夫感恩戴德的谢了好一会,才将马儿牵走。 那厢,莫莺儿迅速跑来,身后跟着大步而来的郁云轩,温润眸中不掩担忧。 “你没事吧?” 莫莺儿直接抓过她的手臂,上下左右的将人仔仔细细检查一番,确定无碍才放下心来。 “帕子给我。” “这是什么?” 一边疑惑问出声,一边翻找自己的绣帕,然而她摸遍了全身,都没摸出一块帕子来。 倒是郁云轩,将一个绣着兰草的镶白帕子递出。 “用我的吧?” 秦歌舒抬眸瞧了他一眼,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接过帕子,将银针包裹,纳入暗袋。 “庄氏若不闹,她们自食了恶果了事,若是敢闹,这个,能为你脱罪。” 顿了顿,秦歌舒对着莫莺儿勾了勾指头,小声道。 “你现在去马厩…” 嘀咕一阵,莫莺儿听的眸儿都睁大了,恍然道。 “怪不得…心思如此缜密,手段太狠了吧,你这后娘可真是时时刻刻想知你于死地啊!” “二位姑娘,在说什么,在下怎么都听不懂?” 两人正嘀咕着,郁云轩状似不明,疑惑问出声儿。 “你不必懂,等着看戏就成。” 摆了摆手,莫莺儿如此说着便大步离去,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抓人了。 一时间,此处只剩下郁云轩和秦歌舒两人。 “回吧。” “你的马…” 他指了指已然跑欢了的疾风。 秦歌舒转头撇了一眼。 “一般人靠近不得,它玩够了自己会回。” 马通人性,也识归途,而凌润喻那几个,上次被追着咬了屁股,除非蠢笨如猪,否则应该不会再去挑衅疾风。 畜牲就是畜牲,这要是咬出个好歹来,那就怨不得旁人了。 郁云轩微微点头,垂眸扫到她的手。 “你受伤了?” 立即抓过她的手,看到掌心里被勒出道道血痕,是方才降马时被缰绳割破的。 秦歌舒不喜有人如此碰触,冷着脸将手收回。 “无妨,上点药就行。” 郁云轩却没有任由她将手抽回,而是自怀中又摸出一块绣帕,拉过她的手将帕子缠绕在她的掌心,声儿温润软和。 “姑娘家,何必如此强悍,叫我们这些男儿自愧弗如。” “呵…你们方才要是有人站出来,也轮不着我这个弱女子。” 她故意加重了弱女子三个字,声中不掩嘲讽。 第167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秦歌舒制服烈马,惊服一众旁观的贵公子们。 “我看那女子好生眼熟,啊…簪花大会上…” “你这才看出来?那日一舞如何惊艳?听说有送了求亲帖子去的,都没得回应,看来坊间传闻不能尽信,秦老爷对这嫡女也是关注的。” “啧…什么嫡女,自小便养在乡下,我听说母亲还不祥,保不齐就是个野种。” “野种?不至于吧,她不是自称自己是嫡女?” 众人窃窃议论,忽而只觉杀意凌厉似扑面而来。 回神看去,只见秦歌舒一张冷艳面容,是绝色之姿,却也如那地狱罗刹,叫人根本不敢直视相望。 纷纷闭了嘴,做鸟兽散去。 那厢,秦玉好摔下之后便立马叫人抬走,这会儿马场里的大夫正在为她医治。 索性是后背着地,衣服都被拖烂了,后背被拖的血肉模糊,必然是要落下疤了。 门厅外,只听得庄氏阵阵怒骂。 “没用的东西!谁叫你去碰那匹马的!啊?蠢货!自己几斤几两没点儿数?” “呜呜…娘…我哪里晓得…” 秦玉好早就疼的不行,伤口清理需要将沾染在皮肉里的砂石青草一一除去,她疼晕了一次,一醒来便挨庄氏一顿怒骂,心里既委屈又不甘。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会骑马么你?偏要与她在这上比什么?出那点风头,如今好了,要是毁了这张脸,我看你日后怎么寻婆家!” “娘…您做事之前又没与我商量,我哪里晓得您让王叟买通了马夫在马鞍下搁了银针。” “蠢货!” 庄氏被这蠢货丫头气的心肝儿都疼,指头狠狠在秦玉好的脑袋上戳了戳,恶气道。 “秦歌舒那马被莫家小姐借去,她那性子能不再去马房挑马?哼,打扮的花枝招展,不就是为了在马场上出风头。” “可是娘,您怎么能确定,她就会挑选这匹呢?” 秦玉好怎么也想不明白,马房里马那么多,秦歌舒万一挑选了别的马呢?难不成她还要在每一匹马鞍下都藏着一根银针? 庄氏简直要被这蠢货气晕过去,端了杯茶喝下,顺了口气,这才道。 “我这么聪明,怎么就生出个你这么愚笨的蠢货!秦歌舒那什么眼光?一般的马她能瞧的上?更何况再有其他那些小马驹对比,除了这匹她还能选哪匹?你要是有你姐姐一半聪明,我也能省心不少!” “原…原来是这样。娘,我不是故意选这匹的,是莫家那丫头怂恿我,都是她,都是她!要不是她,我也不会摔成这样…呜呜…娘…” “闭嘴吧你,要是莫家那丫头摔了,秦府上下都得吃不了兜着走!这个哑巴亏,你就是吃了黄莲也别想吐出来!” 庄氏冷哼,听着秦玉好阵阵哭泣,头疼的厉害,直接甩了袖子便要离去。 秦玉好慌乱又无助,紧紧抓着庄氏衣角,凄凄哭道。 “娘,您别丢下我,女儿知道错了,女儿也算是代莫家那丫头受了过,救了我们秦家呀。” “哼,我原以为那莫家丫头是有几分本事的,没想到也是个草包,连匹破马都降服不了!” 要不是莫家那丫头没能降服了秦歌舒的那匹马,她的计划也不会落了空! 更不会叫秦玉好自食了恶果! 面上尽是不甘愤恨,咬牙道。 “这一笔我记下了,日后好好与她清算!今儿你就先忍一忍,这口气,为娘的势必会帮你出了。” 不远处的长廊之下,秦歌舒与莫莺儿各隔捧着一碟瓜子糕点,一边细细品着,一边侧耳听着,时不时还出声或是嗤笑或是点评。 “呵…这叫恶有恶报,谁叫她们做恶想害你。” 吐出瓜子皮儿,莫莺儿嗤笑出声,原本看这秦玉好这般遭罪,心里还有些过意不去。 如今看来,同情什么的,用在这些人身上,那才是糟践。 “这个庄氏,人前瞧着大度模样,尤其是在我祖母跟前,表现的跟多稀得我一样,背地里却是这么一副嘴脸,啧啧…” 摇了摇头,抓过瓷杯,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愤愤的又补了一句。 “知人知面不知心,恶毒!” “她恶毒的事又不止这一桩。” 秦歌舒冷声道,并没有因为叫秦玉好自食了恶果而愉悦。 她是有些厌烦了这些勾心斗角,这院子里的女人,个个叫她恶心。 丢下糕点,她修然起身,视线里闪过一抹青色身影,鬼鬼祟祟,似乎藏着什么东西走了。 那身影瞧着像是凌润喻。 她也没放在心上,伸了个懒腰,道。 “今儿不打算在这里留宿,我再去遛一会疾风,差不多回时差人来叫我。” “别啊,我与你一起吧。” 莫莺儿还想再摸摸疾风呢,刚才那一场比试也没来得及分出胜负。 正想与秦歌舒一块去,忽而来了人,拦了莫莺儿。 “小姐,老夫人唤您即刻过去一趟。” “祖母?莫不是知道了是我怂恿秦玉好的事,这是要责罚我了?” 莫莺儿性子随莫老太君年轻时模样,在孙辈中也最得老太君欢心,平日里甚少受责罚。 求助的看向秦歌舒,然而秦歌舒却只回了她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脚下步子迈的极快,眨眼便已至数米之外。 待秦歌舒放马归来时,已是金乌西沉,拖着彩霞缀满天际。 下人们忙碌的收拾这东西往车上搬抬,秦玉好早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由秦浅陪着,连帘子都没撩一下。 莫莺儿似乎受了教训,蔫搭搭的,乖顺的跟在莫老太君身边,老太君一脸歉疚,与秦老太太道。 “都是我这淘气的孙女不好,害的二小姐受伤严重。” “老姐姐,这事我心里清楚,你别责怪孩子,唉,说来是我没脸。” 一出事,秦老太太就叫佟嬷嬷去查探了,在马儿身上发现了线索,找到那被收买的马夫时,那人已经不知道被谁给捆着丢在柴房里,索性没伤到莫家人。 这一番折腾下来,稍作休息,待秦玉好清理了伤口,缓过神来便吩咐人收拾准备回府。 正说着话,忽而庄氏惊呼又传出… 第168章 就不是一条胳膊这么简单了 “什么?找不到?怎么会找不到?那一个大活人难不成还能插翅飞了?你们这群废物,到底是怎么照顾小少爷的!找!都给我去找!” “夫人,您别急,兴许小少爷就是贪玩,跑哪玩去了。” 王嬷嬷子啊一旁和声劝着,派了人赶紧去找。 秦老太太一听这话,面色沉了又沉,当着外人面不好发作,召了佟嬷嬷来,一并吩咐人去找。 倒是秦歌舒,柳眉微皱,脑中忽然闪过一抹鬼祟身影。 “是他?” 是不是猜想的那个人,抓来一问便知,将缰绳丢给小厮,吩咐“看管好了。”便大步而去。 不多时便在一处廊檐下找到了正与几个公子哥聚在一块说话的凌润喻。 “我那妹妹啊,长的是还可以,但配太子,那可就差…哎呦…” 话音未落,脖颈处猛然一紧,有人自他身后将他擒住,惊呼出声,身边之人却连连散推。 来人是秦家那女罗刹,她方才在马场驭马之姿,大伙可都是见识到的。 “谁敢动小爷,我…哎哟…” 凌润喻囔囔未出口,便被提起狠丢在地上,随即一棍袭来,直接打在他的背脊上,叫他疼的倒抽一口凉气。 有人瞧不过眼,拦劝道。 “大庭广众之下,你这样揍人,还有王法吗?” “就、就是…嚯…” 那些囔囔着的人,在秦歌舒一记冷眼扫来之后,纷纷连着后退几步,不敢再多言。 冷哼一声,妖艳绝美的面上满是冰霜,含着三分浅笑,却只叫人觉着毛骨悚然。 她掀翻凌润喻,反折他手臂,膝盖抵在他的后背,微一使力,便叫凌草包疼的嗷嗷叫。 “女罗刹,你又要做什么!” “说,人呢?” “什么、什么人?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嗤…还嘴硬?” 冷嗤一声,手下一个使劲儿,疼的凌润喻嗷嗷大叫,额上更是涔涔冷汗落下。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人呢!” “我…啊…痛痛痛…” “想好了再说。” 声声森冷,叫他胆颤,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手已经废了,已然不是自己的一样,咬了咬牙,眼一闭,心一横道。 “我原本没想绑他的,谁叫你欺负我!抢我的马不说,还当众羞辱我。” “那你也不该拿个孩子撒气!” 她这个人,虽不是什么好人,但最见不得拿孩子撒气做挡箭牌的,最是该死! 这一生气,手上的力道便没个准头,“咔嚓”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凌润喻疼的嚎都嚎不出个声来,张大了嘴,死鱼一样重重喘息着。 他原本也是想拿那个秦二小姐出气,可谁知她从马背上摔下来,还摔的那么惨,旁边一直有人照顾伺候着,他没机会下手,偶然碰到自个玩的小家伙,这才动了歹念。 “说,人藏哪去了?” “还、还没回来?” 凌润喻一惊,也顾不得手臂疼痛,偏过头来急切追问。 “恩?” 秦歌舒微微眯眸,眸中警告意味甚浓,只要他敢说一句谎,立即废了他! “我就让人将他骗到那处荒山去了,没伤害他,真的,我发誓,哎哟…姑奶奶,我真没伤害他,我只是吓唬吓唬他,真没伤人。” 再怎么说,秦正也是正五品官员,朝廷命官,几分薄面总要给的,而秦维德又是秦正唯一儿子,小小吓唬吓唬就行了,他哪里真敢绑了折磨? “荒山?” “就是马场往西边去,一直到头的那处荒山,平时没人去的。” 脚步声伴着解释声儿传来,是郁云轩,面上带着几分焦急之色。 “我方才过来,听说了这事,我与你一同去找。” 说着,他对着秦歌舒伸出手来,似要将她拉起。 然而秦歌舒只是扫了一眼他伸出来的手,掰着凌润喻的手臂,冷声警告。 “你最好祈祷他能平安无事,否则…” “啊…” 伴随着凌润喻凄惨叫声,手臂狠狠一折,“就不是一条胳膊这么简单了。”冷声落下,围观众人倒抽一口凉气,就连郁云轩都愣了。 “你…” 没必要,怎么说凌润喻也是凌太傅之子,这般狠狠伤了他,太傅计较起来,秦歌舒乃至秦家都够喝一壶的。 只见秦歌舒翩然起身,手中长棍丢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凌润喻狼狈又不堪,待视线处那一抹红色身影消失时,才有人将他扶起。 一碰到他那只受伤折断的臂膀便嗷嗷叫唤,愤愤踹了没眼见的小厮一腿。 “还不快去请大夫来!” “唉,唉…少爷,这事,要不要告诉老爷?” “告诉个屁!” 凌润喻怒斥一声,气的不行,又在没脑子的小厮屁股上踹了一脚,“这事是爷理亏在先,秦家那小哑巴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看秦家人闹上门,我爹不得打死我!” 那女罗刹有一句说的对,他不该拿孩子撒气。 那会他是气昏了头,没想到后果。 “你还杵着?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回过神来,发现小厮还愣着,气的他一脚又踹了上去,小厮哎哟了一声,连忙捂着屁股小跑着去了。 凌润喻哼哼着,也顾不得丢脸了,召了人来。 “你们几个,一块帮着去找人,这小哑巴也真是的,不就是丢的远了些,腿再短也该跑回来了吧?” 别真是出什么事才好。 越想他这心里越没底,一时间竟有些坐不住了。 这厢,秦歌舒牵过疾风,翻身而上,身侧跟着的郁云轩脚下不停,劝道。 “别急,那处虽荒废有些年头,但山上并无猛兽。” 到底是马场附近,要有猛兽,时不时下山来攻击马场也是够呛。 “而且那处还拦了篱笆,他应该出不去。” “应该不应该的,去看了再说。” 声儿沉冷,一扯缰绳,马儿飞奔而出,郁云轩连忙驾马跟上。 不远处,秦浅瞧着双双纵马而去的两人。 “秦歌舒跟郁云轩,这关系…我想起来了…” 微微眯起眸子,想起那日在簪花大会上,他们便合作了一曲,那会还以为只是偶然,现在看来,呵,可不止这样。 玉手落下帘子,薄唇扬起几分,不知道永睿公主知道秦歌舒死缠烂打着郁公子,会怎么对付秦歌舒呢? 第169章 报应都在儿子身上了 “哎哟,怎么还不走?我这背痛死了,趴着一点也不舒服。” 趴着的秦玉好哼哼着抱怨道。 秦浅冷眼扫过,眸中没有半丝同情或是心疼的情绪,冷声道。 “小哑巴跑去玩了,再等会吧。” “这该死的小哑巴,一天到晚只知道添乱,带着他做什么啊?没点儿屁用。” 两个嫡亲姐姐,没一个担心秦维德的安危,只愤愤抱怨着他拖累。 秦浅冷哼一声,道。 “这话你可别叫祖母和母亲听见,非扒了你皮。” “哼…我说的可不是事实?” 轻声嘀咕着,秦玉好背后火辣辣的,上了药,这会儿还有点儿痒,难受的想要去挠挠,可又怕这一挠便会落下疤,只能生生忍着。 马场都快将土都给一寸寸的翻过来,也没见着秦维德的身影。 庄氏急,老太太心里也急,沉着脸,指着庄氏,憋着一口气,终是恶狠狠出声道。 “你这个当娘的,连孩子都看不住!” “母亲,德儿出事,我这心里也不好受,您何必这样指责我?” 庄氏心里也憋着一口气,早就不顺了,这会儿被老太太一声斥责,更是忍不住,反呛出声,也顾不得别的什么了。 与此同时,秦歌舒和郁云轩纵马而去,很快便至西边荒山处,四下都瞧不到人影。 “此处空旷,并没有藏身之地。” 一眼就能扫到头,秦歌舒翻身下马,看到不远处的篱笆有被破坏的迹象。 “这像是人为的。” 郁云轩跟上,看着篱笆被砍破的一处小洞,足够一个小儿或是小兽钻出。 两人互相瞧了一眼,秦歌舒率先试图钻过,却被郁云轩拉了住。 “洞口小,让我来。” 说着,郁云轩自马背上抽出长剑,对着篱笆洞砍了数下,很快洞口便被扩大,他收起剑,率先钻过,而后才对着秦歌舒伸出手臂,似乎想将她扶过。 然而他的手再一次落了空,忍不住轻笑一声,尴尬将手收回。 “这荒山久未有人来,小家伙应该不会往这边来吧。” “除此之外,他还有可能去别处?” 秦歌舒反问,顺手捡起地上树杈,观察四周,草木茂盛,不像有人打理过的样子,看来确实是荒废许久。 “你看,这里有脚印。” 忽而,郁云轩惊喜道,“看脚印大小,应该是小童。” “那应该就没错了,顺着脚印找。” 秦歌舒道,仔细观察,除了脚印之外还有一排小小棉花脚印,似某种小动物的。 两人心里都有了想法,迅速追着脚印寻去,一边唤着秦维德的名字。 “德儿?秦维德…” “秦小公子…” 声声唤儿,久未得回应,忽然,秦歌舒顿下脚步,抬头看去,那被高高吊在树上,脚上还圈着绳索的小家伙,可怜兮兮的呜咽着,与她们急切挥手。 “呵…你倒是能耐。” “找到了,我去把他弄下来。” 郁云轩连忙想去将人弄下,却被秦歌舒拉了住。 “不急,这绳子应该是猎人下的套,用来捕猎的,你不是说这山座荒山?” “是…是荒山,马场里应该没人来吧。” “看这样子,不太像,那篱笆洞也不像新的,小心四周,有套绳周围必然还有捕猎夹。” “呵…你怎么知道?” 郁云轩笑问道,倒不是对秦歌舒的质疑。 只见秦歌舒将手中树杈在草木茂盛处晃了晃,忽而猛然一戳,伴着“咔嚓”一声,捕兽夹应声夹起,树杈子直接被夹断了,可见其锋利程度。 要是夹着那些小猎物,跑都跑不了。 “厉害,放心吧,绳索拴在那棵树上,我小心些去解开。” 秦歌舒微微点头,并未再阻拦,任由他小心摸索而去。 抬头看着可怜兮兮的小包子。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府里人都急疯了。” “呜呜呜…” “行了,别哭了,这不没事了?马上就救你下来了,唉,郁云轩,你小心些…嚯…” 话音未落,只见郁云轩解开绳索的同时,一条青蛇自树上滑落,吓的他大惊失色,下意识松手退去。 小包子惊呼出声,下坠的同时,秦歌舒一跃起身,自半空中将人稳稳接住,眨眼间翩然落地,只是落地同时“咔嚓…”一声,伴随着一声吃疼闷哼,脸色瞬间大变。 小包子紧紧抱着秦歌舒的脖子,瑟瑟发抖的哭着。 “没事了。” 秦歌舒呼出一口气,声音听不出半分异样,软和声儿,轻轻安抚着小家伙,在他后背轻轻拍顺着。 “回去再跟你算账。” “呜呜呜…” 小家伙趴伏在秦歌舒的肩头,两只小手紧紧抱着她的脖子,小人儿受了惊讶,正可怜的不行。 秦歌舒最头疼安抚小娃儿了,那厢,镇定了心神的郁云轩一脸歉意走来。 “抱歉,我方才…” “别说那么多了,你先带他出去。” 郁云轩只以为秦歌舒是烦恼哄劝小娃,伸出长臂,将小娃儿接过,抱在怀里,转身先行。 “你不走?” “我将这里的捕兽夹除了。” “那你小心。” 郁云轩以为她指的是四周布下的那些捕兽夹,以免伤着小动物,应了一声,抱着秦维德迅速离去。 待他转身之后,秦歌舒才半蹲下去,将缠在右脚踝上的捕兽夹生生掰开,丢至一边时,隐约可见捕兽夹上鲜血淋漓。 一路而去,蹭到的草木上也沾染了些许血液。 索性她一袭红绸,面目如常,不注意根本看不出她受伤的事实。 待她随后而出时,小家伙哭的更厉害,一个劲的挣扎,不肯往马背上坐。 秦歌舒皱眉,近得跟前,道。 “不上马,你是要跑回去?” 小家伙摇了摇头,委屈的指了指马背,连连摆手摇头,先前,他也是这样劝秦玉好的,只是秦玉好非但不听,还嫌他烦人,将他赶走。 “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或者…听到了什么?” 秦歌舒试探问出,果然,只见小家伙犹豫一番,微微垂下了头去,似是默认。 “呵…原来如此,这个庄氏,多行不义必自毙,报应都在儿子身上了。” 第170章 女子的腿脚,外男不便摸 将秦维德揽过骑在马背上回到马场时,有人远远指着秦歌舒,大叫一声。 “找到了,找到了!歌舒小姐找到小少爷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围了过来,王嬷嬷走在最前面,一把将被秦歌舒揽在怀里的小家伙抢了过去,甚至还故意推了秦歌舒一把,身形微晃,后撤半步,稳住身形。 小家伙乖巧的窝进了王嬷嬷的怀里,想来这一番折腾下来也是累极。 “歌舒小姐,大人再有错,跟小孩无关,老婆子我得罪过你,夫人也让你不喜,但你不能冲着孩子来啊!” 王嬷嬷声声狠毒,那瞪着秦歌舒的双眸跟淬了毒一样凶狠锋利! 只见秦歌舒微抿薄唇,丝毫没有半分意外。 脏水这东西,庄氏和她身边的那些走狗,逮着机会就要往她身上泼,她都习惯了。 “嬷嬷,这人是我们找回来的,你这话什么意思?” 身侧郁云轩听不下去,出言反驳道。 却惹来王嬷嬷一记嫌弃眼神。 “哼,郁公子还是管好自己那点事吧!别府上的事,你不便插手!” 这话可谓十分不客气,不给颜面了! 也是,一个质子而已,要不是看在永睿公主的份上,谁会给一个敌国质子几分薄面? 一个下人,都敢如此放肆! 郁云轩并未露出愤恨或是不甘之色,他将所有情绪掩藏的很好,可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让秦歌舒对他此人既有几分浅薄同情,又有几分佩服,至少她,面对这样的羞辱,这样的寄人篱下,无法将情绪完全掩藏压抑。 所有人都簇拥着秦维德而去,她的身边只剩下郁云轩和赶来的莫莺儿。 “秦府这些人,未免也…” “欺人太甚?” 秦歌舒轻笑一声,与他拱手道。 “不管如何,多谢你陪我一道将人寻回。” “我也没帮什么忙,还险些伤着小公子。” 正言语着,莫莺儿小跑了来,一把抓过秦歌舒,上下仔细查看了一番。 “你没事吧?在哪找到人的?” “西边荒山,有个篱笆洞。” “奇怪,这儿离那甚远,小家伙又不会骑马,怎么过去的?” 莫莺儿疑惑出声,心里笃定,必然是有人搞的鬼,秦歌舒从头至尾都没有将凌润喻供出,毕竟,他挨了顿打,左手手臂也被折断,吃了教训,这事也就该了了。 至于篱笆洞,大概是马场的人,贪图山上野味,布下些许猎圈,偷补些野味来吃。 不过这些都不是秦歌舒需要去揭发的,说白了,对她又没有益处。 好一番折腾,此时日头已经落下,夜幕星辰高挂。 “老夫人吩咐,夜间赶路颠簸,卸车,今晚在此休息,明儿一早启程回府。” 虽有人抱怨,却也不敢违背秦老太太的意思,才装了车的东西纷纷又都卸下。 厢房不够,秦歌舒与莫莺儿分用一个,直到入了厢房歇下,秦歌舒才卷起裤腿,露出伤口,莫莺儿瞧的直抽冷气。 “怎么伤的这般严重?” “捕猎夹伤的。” 此刻,她有些后悔没带梅香一同前来,至少这时候,梅香早就将热水打到跟前伺候着了。 抬眸看了一眼莫莺儿,道。 “劳烦莺儿小姐,打盆热水来。” “小事一桩。” 正想转身去吩咐人打热水来,却被秦歌舒叫了住。 “你亲自去,别叫旁人知道。” “你…哦…我明白了,你是怕老太太担心?” 莫莺儿倒是聪慧,一点即通,笑眯眯的应了一声,转身便出了厢房,顺手还将厢房门给带上了。 不多时,房门被敲响,秦歌舒只以为是莫莺儿回来了,头也没抬,应了一声。 “进。” 对方犹豫片刻,这才推门而入,映入眼前的画面叫他瞳孔一缩,握着手中瓷瓶,迅速上前。 “秦姑娘,你受伤了?” 秦歌舒这才发现,来人并非莫莺儿,而是郁云轩。 这家伙怎么又来了? 柳眉微皱,放下衣裙遮挡。 “无碍。” “这还无碍?” 郁云轩有些着恼,不管不顾直接捧起她的小腿,半蹲而下,将她的小足放在自己膝上,瞬间,鲜血染红他的白色衣衫,似点点红梅。 伤口呈锯齿状,深邃且皮肉外翻。 他自认为自己算不上什么好人,受伤也沾染过不少鲜血,可当眼下看到此景时,心脏竟狠狠一缩,有些胀痛之感,此时,他还不明白,这种感觉是何意。 只是有些后悔,后悔方才那一放手。 “林中,捕兽夹伤的?” “恩,你可还满意?” 声儿轻轻,带着几分笑意,想要收回腿,却被郁云轩紧握手中。 “女子的腿脚,外男不便摸。” 话虽如此,郁云轩却似着魔,紧握不放。 “我给你上药,原本是送来治你掌心的伤的,没想到…” 没想到还有伤的更重的。 微垂凤眸,剑眉紧皱,他单手顶开瓶塞,将粉末倒在伤口上。 很快,清凉舒爽之感沁入皮肤,将火辣的疼痛感压去。 “这药,很金贵吧?” 效果这般迅速有效,价值必然不菲。 “宫中太医给的,金不金贵我也不知。” 都宫里的药了,还能不金贵?呵…太医给的?这般好东西,一般太医可舍不得胡乱给人,必然是永睿公主给的。 秦歌舒也没拆穿,待他上了药之后便将腿收回,道。 “回吧,你在此不便。” 被人看到再传些闲话,那个永睿公主又得来闹了,她可应了阿宴,离这人远些,倒不是怕,只是懒得惹事罢了。 郁云轩轻应一声,起身时,满目担忧,嘱咐道。 “你好生休息,有需要便差人来寻我,一些小忙,我总归还是能帮上的。” “多谢郁公子好意。” 做了个送客的手势,将郁云轩请离。 看着郁云轩转身而去的背影,秦歌舒倒是有些迷糊了,这人…到底是怎样一个人?那藏在温润皮囊之下的,又会是怎样一个性子? 他明明藏着野性,却能忍气吞声,连个下人都敢呵斥,分明是个草包,可砍篱笆时的那把剑却是常用的,用的招式看似简单,可却招招干净利索。 大道至简,越是简单利索的,往往越是厉害致命的招式。 她不相信,郁云轩真如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 第171章 你以为我真对她动了情? 出了秦歌舒的厢房,郁云轩单手负于身后,脚步不停,快速离去,而莫莺儿捧着热水回来时,只见到了一抹白色身影闪过,并未多留意。 回到厢房,转身,掩上房门,垂眸看了一眼白袍上的点点血迹,嫌恶的皱起剑眉,抬手解开扣子,随手丢至一旁椅上。 “尚敏。” 冷声一唤,瞬间一抹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厢房之中,手里还捧着一只竹编篮子,恭敬上前。 “爷…” 凤眸撇来,全然没有在人前时的温润和煦,抬手将竹篮盖子揭开,剑眉挑起,只见篮子里盘着一条青蛇,瞬间高昂起扁平的头颅,分叉的舌杏子“丝丝…”吐露,戒备的随时准备攻击。 “呵…” 冷笑一声,郁云轩忽而伸手,一把掐住青蛇头颅下部,将它整个提起,丝毫没有惧怕之态,左手里多出一把匕首,眨眼间,匕首划破青蛇腹部,生生取出蛇胆,尚敏连忙捧了一只青花瓷碗来,任由郁云轩含着嗜血浅笑将蛇胆丢入瓷碗中,腥臭难闻,蛇还未死透,却也挣扎不得,丢回竹篮里,接过尚敏递来白帕,擦拭刀剑鲜血。 而后陷入扶椅之中,含着笑道。 “她比我想象中还要有趣。” “爷,那女子蛮横粗鄙,属下从未见过如此凶狠女子。” 尚敏却浑然不欣赏秦歌舒那样蛮横女子,那哪该是一个女子该有的模样? 话音刚落便受了郁云轩扫来的一记冷眼,尚敏自知说错话了,连忙垂首不语。 “属下多言。” “你不觉得,这样的女子,才是特别,她仿佛能将我看穿…” 越是接近,他越是能嗅到一种同类的气息,捧起一杯茶盏,薄唇含着浅浅笑意,这种危险气息,就像是悬崖上走着钢丝,下面是熊熊烈火,一个不慎,便会跌入万丈深渊,可他偏爱这种危险游戏。 “爷,为了大业,您…” “你以为我真对她动了情?” 冷声斥责,杯盖“叮”的一声落回,郁云轩轻哼一声,深情只不过是他的伪装,是他接近秦歌舒的一个套路借口罢了。 “此女若能为我所用,必会是一把好刀。” “爷说的是。” “去吧,将那件衣服丢了。” 沾染了血迹,他不喜。 说罢,垂眸轻抿一口茶水,尚敏提着竹篮转身,拿起椅上外袍,正欲出门,忽而,身后又响起郁云轩的声音。 “等会…” “爷,您吩咐。” 郁云轩微顿,似在犹豫,片刻之后才道。 “将它洗了送来。” 爷这态度变的…尚敏虽有疑惑,但作为下人,只需服从,应了声“是。”,快步推门而出。 翌日,秦府一行才又搬车回府,回程路上没有来时叽喳雀跃。 秦歌舒与莫莺儿依旧各自骑着马,莫莺儿时不时看向秦歌舒的腿,秦歌舒被她瞧的烦了,一甩马鞭,惊的没有防备的莫莺儿险些后仰身子摔下马去。 恼怒轻哼。 “你…” “是怕别人都不注意我?” 抿了抿唇,莫莺儿轻哼一声,撇过视线去,嘀咕着“那我不是关心你?” 怎么切中人要害,怎么审讯的手段,她是知道不少,可治病救人敷药这些,她哪会? 昨儿为她包扎的伤口也不知道行不行。 她瞧着跟没事人一样,可莫莺儿却知道,鞋袜下的腿儿伤的厉害。 马车一行刚入了城,秦歌舒便看到守在城口与一群乞丐混在一处的小虎子,悄悄与她做了个手势。 秦歌舒会意,并未表露出来,而是拉着缰绳促着马儿前行几步,至老太太车旁,道。 “祖母,孙女想去文墨坊买些书本回去。” 老太太顿了一下,而后帘后伸出一只手来,手里还捏着两张银票。 “去吧,看到喜欢的就买。” 拿老人家的钱,这要是以前,秦歌舒肯定没脸,但是现在…囊中羞涩,暂时先借用。 “多谢祖母。” 乖巧接过,收入袖中,老太太又嘱咐了一句“早些回来。” 秦歌舒应了一声,这才调转马头,行上岔道。 莫莺儿眼瞧着,心里想跟着去凑热闹,可也知不行,她得跟祖母一道回府了。 她羡慕秦歌舒,不受拘泥,哪怕是在这四四方方的宅院里,也能活的洒脱,似乎只要她愿意,便没有任何能困的住她。 秦歌舒特意驾马绕了一圈,然后才折回,寻到了小虎子,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小家伙。 “找我何事?” “老大,您找的人回来了。” “噢?” 青鱼帮的二当家,笑面书生董清风,总算露面了啊。 小虎子跑的飞快,带着秦歌舒迅速穿过小巷,他自小在这里长大,哪条小道小巷最是熟悉,那些乞丐虽然不同意清池的条条框框,但到底是有情义的,清池想知道的消息,只要知道,他们都会如实相告。 不多时,小虎将秦歌舒引到文墨坊门前,秦歌舒忍不住一乐,胡乱编的话,倒还成了真。 翻身下马,将缰绳拴在树杈上,抛了几枚铜钱给小虎子。 “拿去买些吃的,回吧,不必等我。” “唉,老大。” 小虎欢快应了一声,笑眯眯的将铜板子收入袋中,却没有离开,而是蹲在不远处的石头上,看着秦歌舒的马,视线却粘在文墨坊门口。 秦歌舒一踏入文墨坊大门,拨弄着算盘的掌柜的一眼瞧来,眸儿一样,“哎哟…”一声,忙迎了上来。 “姑娘您来了?这次来挑些什么?” 这可是位识货的财主。 秦歌舒视线在三三两两的人群中扫过,没看到有能入眼的,毕竟,笑面书生,只听着混号,便能知必定是不凡的。 “上次押在这的玉诀呢?” “姑娘,这当时可说好了…” 掌柜的一愣,笑着敷衍。 这一声,才叫秦歌舒收回视线,美眸瞧向掌柜的,薄唇微抿,道。 “我现在想赎回,不行?” 那到底是阿晏的东西,那个爹不疼,娘不在的可怜孩子,跟自己这身世倒有些同病相怜。 “行是行,可姑娘来晚了一步,那枚玉诀已经被人赎走了。” “被赎了?是谁?” 第172章 冷落你了 “这个…姑娘,您要不再看看我这里的好东西,给您打折。” 这掌柜的真是个人精,不愿回秦歌舒的话,便岔开了话题。 “对了,上次与姑娘说的那人,今儿正好就在,小的给您引荐引荐?你们都是识货人,必有话说。” 秦歌舒来的主要目的本就是寻人,笑面书生,她倒是想瞧瞧是个什么模样,至于老板说的那人,她没兴趣。 “不用了,我四处瞧瞧,你不必跟着。” 说罢,秦歌舒转身便向二楼走去,倒是忘了问那笑面书生长的什么模样,也没瞧张画像。 索性,二楼并没什么人,秦歌舒一眼扫去,只在西南角看到一人,正捧着一本书细细瞧着,年约四十上下,侧面瞧去,倒有几分风度。 她快步上前,正欲开口,忽而眼角一扫,撇到那封面上的几个字。 《春闺娇趣》,这么恶俗的名字,再扫一眼其内容,秦歌舒当即便黑了脸。 笑面书生竟在文墨坊看这种有色废料? 这种人,如何能成为青鱼帮的二当家?还能扬名在外,得一笑面书生的称号?真是有辱斯文。 气恼转身,与这样的人交易,真是亏的慌。 许是走的急,没成想与拐角处走出一人撞了正着,对方手中一方砚台被撞落,她虽没防备,但动作极快,伸手一兜,便将砚台稳稳接在手中。 “嚯…姑娘好身手。” 对方不吝夸赞,秦歌舒抬手一瞧,当即惊叹出声“精工制作,无漏、无残、无伤,布局精巧,构思巧妙,好砚,先生是买来收藏?” “呵…你怎知我是收藏而不是磨用?” 对方笑着接过,与这一方精致好砚相比,他便显得平庸许多,年约三十出头,打扮轻简,不似富人,只是这一方砚台却必然价值不菲,能买得起这种砚台的,非富即贵,再观对方气宇…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丢在人群中都不起眼,纯粹一路人长相。 “如此好砚…呵…先生舍得用?” 若非用在绝世佳作上,那可真是暴殄天物,糟蹋宝贝。 对方低笑出声,握着砚台递至秦歌舒跟前。 “好物应许识货人。” 秦歌舒一愣,笑道。 “我倒是欢喜,只是囊中羞涩,买不起。” “额…呵呵…” 男子又是一阵低笑出声,这姑娘真是有趣,连说话都这般直接,见秦歌舒转身欲走,他道。 “若我送你呢?” 脚步微顿,秦歌舒偏头瞧来,薄唇微扬,含着三分浅笑。 “无功不受禄,如此贵重之物,我受不得。” 她若是喜欢,自己会想法子弄来,而不是靠别人施舍。 “你方才接住这砚台,免它破碎之灾,保它价值,又是识货人,自然受得。” “若你执意要送我,我倒是能收。” 正说着话,脚步踩在木板上的发出的沉闷“咚咚”声传来,只见掌柜的快步走来,瞧着两人时微微一愣,而后笑道。 “哟,二位这都聊上了?董先生,这就是我上次与您提的,这位姑娘可识货着呢。” “噢?呵…瞧出来了,确实不凡。” 董先生? 难道他就是笑面书生? 她还以为至少是个中年人,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如此…唔…平凡。 “董先生过誉,只是略懂一二罢了。” 撇了掌柜的一眼,他手里正捧着茶托,秦歌舒伸手接过。 “倒是还想与董先生讨教讨教。” 说着,她便向北处专供贵客休息的雅间走去。 董清风对她生了几分兴趣,倒想知道她这般表现是为了什么,低声与掌柜的吩咐两句,而后便跟在秦歌舒身后一道去了。 雅间内布置极为雅致,琴棋书画样样皆有,秦歌舒执了黑子,偏头看向董清风,微微一笑,与之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一弈,足足两个时辰,再出文墨坊时,已近午时,秦歌舒面带笑意,大步出来,显然收获不错。 小虎连忙跑上前来,眼巴巴的望着秦歌舒。 “不是让你回了?” “老大办事要紧,老大…我…我姐姐…” 小虎欲言又止,分明是想问梅香的情况,只为了秦歌舒的一句话,便足足等了三个时辰,是个有耐心的。 秦歌舒笑着伸手在他脑袋上轻轻一揉,道。 “她很好,过两日让她回去见你。” “嗳,谢谢老大,这个…” 小虎子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殷勤的递到秦歌舒跟前,期盼道。 “老大可否帮我…帮我将这个带给阿姐?” 这番姐弟情谊,让秦歌舒有些动容,若她前世能有这样一份感情牵挂,也不至于此。 将其接过纳入袋中,笑应一声。 “放心,你回吧,带口信给清池,告诉他,该准备了。” “嗳。” 小虎子不明白秦歌舒这意思,但这话传给清池,他准明白。 难得出来,秦歌舒并未直接回府,而是去摘星楼打包了些糕点登门林府。 许久未见,有些想念那藏在林中的桃花酿的滋味了。 林府小厮通传之后,她很快便入了府去,远远便见着林果儿似一只花蝴蝶,飞扑而来,满脸欣喜,一头扎进秦歌舒的怀里,撞的她脚下踉跄后退两步,手臂下意识扶着她的腰。 “师父…你可算来了,这都几日了…我都以为你是将我忘了。” 林果儿撒娇般的抱怨着,脑袋抵在秦歌舒的肩头蹭了蹭,跟一只撒娇的大猫咪一样,被秦歌舒拽着领子拉开寸许。 “站好了,没骨头一样。” “谁叫师父许久不来…你外头是不是有了别人?” 竟闻到了些许醋味,小小扯着秦歌舒的袖子,一双水眸里满是指控。 秦歌舒无奈浅笑,摇了摇头,道。 “这不是得空就来了?近来可有长进?” “你教我的那几招,我早就烂熟于心了,唔…师父还给我带了吃的?” 话音还未落下,便急切的从秦歌舒手里接过食盒。 “还是摘星楼的,栗子糕,马蹄莲,芸香片,酱鸭掌…师父…你对我怎么这么好啊…” 小丫头方才还抱怨着呢,眨眼间又张开上臂粘了上来,一个劲儿的撒娇,叫秦歌舒都没法子,指尖抵在她的眉心上,将她推开些许,万般无奈。 “冷落你许久,给你赔不是了。” 第173章 与太子幽会的女人 林果儿哪里是真气恼了?只不过是有日子没见秦歌舒来,自己日日盼着,却日日落空,心里不免有些怨念罢了。 到底年幼单纯好哄,几句话就被秦歌舒哄的服服帖帖,捧着秦歌舒带来的那些点心乖乖在院里等着。 而秦歌舒则握着小锄头,继续在桃林里吭哧吭哧的偷挖佳酿。 “果然是你这个小贼儿。” 忽而,身后一记轻响,秦歌舒刚将一坛子桃花酿挖出,转头便被正主逮个正着。 她半蹲着,转头看去,而楚晏双手背负与身后,微微俯身,青丝自肩头垂落,身后是耀眼白阳,漫天飞舞着的粉白花瓣自身后飘然零落。 “呵…” 轻笑一声,她竟半点没有被抓住的窘迫,反而还笑眯眯的“呀”了一声“你来的正好。” “我一共埋了十二坛,上次…也是你挖了吧。” 楚晏说着,抬手便欲从她手中抓过酒坛,然而秦歌舒微微一偏,叫他抓了个空,身形微闪,后撤些许,背抵在树上,抬手举起酒坛,挑眉笑道。 “如此佳酿,一直埋着可惜了,别急嘛,待喝完了,我再一道与你埋些下去,埋个几年再挖来喝。” “九年。” “什么?” “这些酒,埋了九年。” 九年前,他被迫离京,送去皇陵,那天晚上,林太傅将他从深宫中背出,身后追着重重火光,天雷滚滚,大雨迟迟不肯落下。 他看到庞国公府火光冲天,有人在盼着这场雨能尽早落下,也有人在远处瞧着,瞧着这火势越烧越旺… 褐色瞳中似有火苗蹿动,秦歌舒一手握着酒坛子,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 “我不白喝你的酒,你不是太子的人么?” “恩?是…伴读。” 楚晏微愣一下,说起谎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薄唇微抿,不知其用意为何。 “上次刺客出自青蛇帮,你该知道。这几天我让人去打探了一些青蛇帮的堂口产业。” “你想如何?” “啧…” 轻轻啧了一声,拍开酒坛,酒香味四溢,直钻入鼻息,她轻轻一嗅,红唇扬起,垂眸笑道。 “缺银子,搞点钱花花。” 说罢,举坛饮酒,丝丝酒液顺着唇角滑落,再放下时,发现楚晏已然欺身靠近,微垂着头正凝视着她。 秦歌舒不禁生出些许疑惑,这小子是晚发育么?怎么忽然就觉得拔高了不少?原本还有些许稚嫩面容,如今是越发坚硬立体了,隐约瞧出有些男人味了。 “待这十二坛喝完,你再与我一同埋些,十年之后,再挖出来?” 这话题转变的有点儿快,秦歌舒微微扯唇,竟有些不敢与他那双真挚黑瞳,十年?谁知道十年之后她在哪,是死是活都说不准。 微微一笑,敷衍道。 “喝完再说。” “你应了我的。” 然而楚晏却是不依不饶,抓着她不放,大有她不答应便将她手中酒坛夺走之意。 “你…真拿你没办法,好好好,我应了。” 反正待她哪日离开,天下之大,这家伙也无处去寻,埋嘛可以,十年…太久了。 楚晏这才满意一笑,扬唇道。 “你若说话不算,我便将这剩下的桃花酿都给挖空。” “哟…你还学会威胁我了。” “九年前,这些,是我母亲与我一起埋下的。” 长长睫毛遮掩下眼睑,似有所颤动,叫秦歌舒的一颗心瞬间便被揪了起来,有些儿愧疚。 看他这模样,他母亲大概已经… 撇了撇唇,将酒坛子塞入楚晏手中,道。 “那我不喝了,你留着做个念想也好。” “故人已逝,这些,我迟早都留不住。” 若一朝踏错,他留不住的何止是这些。 将酒坛子重新塞回秦歌舒手中,微微笑道。 “你只需记得,待这十二坛酒喝完,与我一同再埋些。” “好。” 没有犹豫,此刻看着楚晏,不似初时那般充满戒备,像是一只随时准备攻击的小野狼,而更像是,一只收起獠牙的大型犬。 忍不住抬手在他的脑袋上揉了一下,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都愣了住。 她背抵在树干上,微微抬着脑袋,一只手还搁在他的发顶,而他,微垂头,凤眸微眯,掩下眸中惊愕,薄唇轻扬,气氛瞬间凝固。 “咳…这酒不错,埋的时间长,酒香醇厚。” “你方才说的青蛇帮,你打算如何?” “呵…” 凤眸中闪过一抹笑意,秦歌舒红唇紧抿,推了推挡在身前的楚晏,道。 “今儿来不及了,若再晚归,今儿我可踹不开大门了。” “踹门?你为何要踹门?” 楚晏敏锐的捕捉到这两字,再联系上秦歌舒先前所说的。 “你父亲待你…也不好?” “马马虎虎,算不上一个好父亲,耳根子软,但总算还能拿捏住三分愧疚,不提他也罢了。” 秦歌舒摆手道,显然不想再提秦正。 忽而想到什么,她眸儿一亮,笑问。 “你与太子应该熟悉吧?” 他是太子伴读,虽说入京不久,但应该算是太子身边亲近之人了。 “咳…” 没忍住,楚晏轻咳一声,眸儿微转,掩下尴尬,太子与他,咳,再熟不过了。 微微点头,道。 “算…算熟吧。” 只听秦歌舒追问道。 “那他近来可是经常出宫?” “这你也知?” 微微一惊,楚晏有些心虚,他离京多年,才回来不久,京城之中没几个人认识他这张脸,在外行走起来倒也方便。 秦歌舒眸儿一转,柳眉微皱,难不成秦浅那个野男人真是…那可就不好办了。 “太子最近,是不是经常出宫与一女子幽会?” “这…” 太子幽会的女人就在跟前。 楚晏眼神闪烁,有些躲避,却叫秦歌舒这心里越发没底。 “这可就麻烦了…” “麻烦什么?又没旁人知晓…” 嘀咕一声,楚晏心里微微有些不悦,难不成与他这个地位岌岌可危的太子一道,还委屈了她不成? 也是,他如今只有一个东宫虚名,无权无势,朝中没有根基更无人脉,稍稍行差踏错,便会被罢黜,成为大乾开国以来,第一个被废的太子! 第174章 重色轻友啊殿下 秦歌舒却是紧皱起眉头,在大泽福国寺时,她笃定秦浅私会了外男。回来之后也派人留意了,确定秦浅与对方并未断了联系,并且秦氏也从中遮掩。 但当时她笃定对方不是太子。 可眼下看来… “太子这眼光…咳…这么差?” 她原本想说,是瞎了么? 秦浅那样都瞧的上?那么些个世家嫡女哪个比不上秦浅?且不说公侯家的千金,便是莫莺儿都比秦浅招人疼。 “你觉得呢?” 楚晏挑眉反问,轻笑出声,他自觉身份掩饰的很好,她应该不会识破才对。 “那可说不准,秦浅那样的都能吃的下口。” “恩?秦浅,又是谁?” “我那庶妹。” 她可不承认庄氏那对儿女是她嫡亲姐妹。 楚晏这才恍然,“哈哈…”大笑出声,原来是误会了,双手负在身后,潇洒转身,道。 “太子殿下眼睛不瞎,瞧不上那等女人。” “你知道?” “我就在太子身边当值,当然清楚。” “那就好。” 秦歌舒满意勾唇,微微点头。 “呵…那接下来,可有好戏看了。” 将酒坛塞给楚晏,道。 “呐,明儿巳时东巷坊等我。” 楚晏并未问明缘由,全然信任,握着酒坛,看着秦歌舒身影渐去,忽而皱眉,只觉不对…视线缓缓落想她的右足。 方才她就一直靠在树干上,这会儿行走起来,脚步也有些拖沉,不似平时轻巧无声,瞧着虽不明显,但还是叫楚晏看出了些端倪。 他大步上前,直接自她身后一把将人扯住。 “你…” 秦歌舒疑惑出声,只是声儿刚出,楚晏忽而弯腰将她整个打横了兜住,那瞧着瘦弱身躯,双臂也不知哪里来这么大的劲儿,竟将秦歌舒直接抱了起来。 “你做什么?快些放下!” 秦歌舒有些恼,还没人敢对她这样无礼,平时小打小闹的也就算了,这里可是林府! 扬起手便要给楚晏一巴掌,他却半点也没躲闪的意思,依旧紧兜着人不放,凤眸微垂,道。 “你受伤了。” 微微一愣,秦歌舒有些惊讶,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自认为遮掩的很好。 “我看看伤的怎么样。” “没事,皮肉小伤。” “哼…” 轻哼一声,他可是见识过她是如何处理被狼咬的伤口的,这个女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他根本不信她这话。 “放我下来,光天化日,成何体统?” “你若想引人来看,你便大叫挣扎,反正…呵…我不要脸的。” 这家伙什么时候变的这般无赖,这等手段都使上了。 再往前去便有人了,秦歌舒自诩脸皮厚,豁出去,可没想到,跟楚晏这脸皮儿一笔,自己那点儿皮子算的了什么? 干脆微微侧头,将脸埋入他的胸口处,叫人看不到她的模样。 迎面而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办了事归来的林家二公子林宣煜,快步上前,与他拱手作揖。 “殿…” 刚出了个声儿,便被楚晏冷眼一瞪,警告意味甚浓。 “林二哥,有什么事晚些再说。” 林二哥?殿下离京之前是如此唤他的,可自皇陵回来之后,便再未如此唤过。 林宣煜风尘仆仆的回来,一口热茶都未来得及喝上,就来寻他回禀,却没想到,楚晏竟如此待他。 果然,重色轻友啊殿下! 一路将人抱至无人别苑,踹开厢房,将她放至软榻上,然后折身去拿了一只药箱来。 这个别苑是特意为楚晏准备的,可以说,回京这些日子,除了在东宫,大多时间,他便是歇在此。 自然,没有别人知晓。 纵然林太傅是他老师,他经常来此,被陛下知道,又该疑心他勾结外臣,意欲将他取而代之。 他提了一个小药箱子而来,在秦歌舒跟前蹲下,准确无误的捧起她的右腿,放在自己的膝上。 眸色逐渐温柔,手下动作更是轻浅,脱掉她的鞋袜。 秦歌舒微微后靠着身子,并没有拒绝。 这一路颠簸,确实也该换药了,再说,昨儿晚上莫莺儿那包扎手法确实差了点。 足尖轻点在他的膝上,任由他将裤腿挽起,露出均匀白润的小腿,脚踝处裹着纱布,渗出丝丝嫣红血液,他眉头微皱,握着一把剪刀,将缠绕着的纱布轻轻剪开,露出被捕猎家伤到的淋漓伤口。 “这么深…” 抬头责备的瞧了她一眼,都如此了,还说不严重?难不成必须得废了这一只脚才叫严重么? 上次那些伤,她也是如此说的,皮肉伤?这些若都只是皮肉伤,那什么才叫伤筋动骨? “休养几日就好。” “几日也好不了,这段时间,你安分待着。” 话语里带着几分不怒自威的命令语气,倒叫秦歌舒有些好笑,挑眉反问。 “我凭什么听你的?” “哼。” 轻哼一声,楚晏并未接话,只是手下动作不停,拿过一个瓷瓶,里头装着的是液体,对伤口消炎最是管用,他将液体倒在纱布上,然后轻轻擦拭着她脚踝上的伤口,一边嘀咕道。 “你就是爱逞强,受伤了不肯说出来,你不说出来谁能知道?谁又能心疼你?” 这个蠢丫头,疼了就说出来啊,你不说出来,别人就不知道你疼,时间久了,大家就都忘了,你也是会疼的,你也只是血肉做的普通人。 秦歌舒垂着长长睫毛,掩下眸中浅薄笑意,红唇扬起冷然笑意。 “我…不需旁人心疼。” “可你怎知,不会有人心疼?” 他低声说道,声音轻如蚊鸣,似呢喃,叫秦歌舒听的并不真切。 而后,双双沉默,秦歌舒打了个呵欠,靠在软榻上,任由楚晏为她清理包扎伤口。 他处理的格外仔细,动作轻柔,娴熟的包扎手法,似乎早就做过千百回一样。让秦歌舒似乎感觉有鹅毛在她的脚背上轻轻扫着,有些儿痒,还有些儿舒服,微眯着眸儿,呵欠接连打着。 待楚晏重新上了金疮药,用纱布细细裹上时,再抬头看去,她已然枕着双臂,闭着眸儿安然熟睡了。 第175章 骨子里,他们是一类人 “你可真是…呵…放心我么? 轻笑出声,楚晏垂眸瞧着那熟睡容颜,像秦歌舒这样戒备心甚重的一个人,哪怕是在自己闺房的床榻上都不会进入熟睡,枕下永远会放一只锋利匕首。 可此时此刻,许是真的乏累了,又或许是,这个人,让她放心,让她能够放下戒备安然入睡。 说到底,骨子里,他们是一类人。 没有安全感,不轻易相信旁人,可一旦被圈入自己阵营的人,便不会亏待。 楚晏忍不住抿起薄唇,将东西一一收拾归并,并轻巧得将她的鞋袜一一穿回,捧着双足小心轻柔的放在榻上。 做完一切,他并没有直接起身,反而微微前倾,鬼使神差的凑近她,粉色脸颊近在咫尺,稍稍靠近便能… 便能如何呢?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心脏某处突然加速跳动,喉结翻滚,视线落在那双嫣红的唇瓣上,有种蠢蠢欲动的情绪,让他有些许陌生,灼热呼吸几乎喷洒在她的粉颊上,靠的近了,甚至能看到她额间那细小朱砂痣,猛然一怔,陡然惊醒,摁着胸口狂跳着的“噗通…”声响,他迅速后撤。 秦歌舒悠悠醒来时,只觉有毛绒青丝抚过脸颊,视线朦胧中,看到一抹逆光而去的青色身影,红唇微微扬起一抹浅浅弧度… 翌日,巳时未到,楚晏便已等至东巷坊入口处,站的并不显眼。 秦歌舒一袭红绸,骑马而过,极为惹眼,他几乎是一眼就瞧到了。 剑眉微皱,将心头些许异样情绪压下,近得跟前。 秦歌舒翻身上马,看到楚晏时,眯眸一笑,如沐春风。 “很准时嘛。” “为太子办事,当然不能怠慢。” “呵,你倒是忠心。” “未来能否升迁,都依着他了。” “那你将来做了大官,可别忘了照拂照拂我。” 秦歌舒这恭维的话,叫楚晏忍不住扬了薄唇,心里舒坦极了,笑着应道。 “那是自然。” 原来,恭维的话,果真是谁都爱听的,而且还得看是什么人说。 “不是去帮会?” “那边有一个吉祥赌坊,看见了吧?” “青鱼堂的产业?” 楚晏忽然想起昨儿秦歌舒说的,要搞些银子花花,原来是这样。 与其直接杀堂口,就她一人,充其量再加上个他,两人单挑一个堂口,即便拿下了,后面守不住也会引起诸多纷争。 但是这里…呵… “有些手痒,玩两把去。” 说着,随意将疾风缰绳挂在树枝上,在它的脖颈处摸了摸,靠在耳边嘀咕几声,然后才偏头笑眯眯的看向楚晏,道了声。 “走吧。” 楚晏微皱剑眉,“这种地方鱼龙混杂,姑娘家不便进去。” 顿了顿,他拉着秦歌舒,又补了一句。 “我去,赢了都归你。” 低头看着被扯着的衣角,秦歌舒挑起柳眉,红唇浅扬,抬手便在他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可别小瞧女人。” 抽回衣袖,摸出一块方帕遮住口鼻,只露出一双微微上挑着的灵动星眸。 “如此,总可以了吧?” 言罢,率先大步而去,楚晏紧跟其后,挑开帘子入了赌坊。 一入赌坊,吵杂声声传来,摇骰子的哗啦声,伴随着推牌九和低吼着的“买大买小,买定离手”等吆喝声。 秦歌舒指了指不远处的柜台,靠在楚晏耳侧,虽隔着一层薄纱,可是说话间,那灼热气息似乎依旧能喷洒到他的耳垂上,热热的,痒痒的,叫他忍不住红了耳垂。 微微点头,摸出银票去柜台兑了一些筹码。 很快,小厮捧着托盘将筹码捧来,秦歌舒垂眸一笑,抓过些许代表筹码的圆木牌子,在手中“坷拉坷拉”的晃动着,低声道。 “这赌坊开在天子脚下,背后靠着的是青鱼帮,可这青鱼帮跟朝廷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你看这筹码…” 说着,她捏起一块圆片,举到楚晏跟前,笑道。 “这里…呵,可正是洗钱的好地方。” “你是说…” 秦歌舒指了指二楼几间包厢,“那地方,一定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先让我赢些启动资金,回去再慢慢与你解释,你背靠的可是太子,如今太子刚回京,急需要建些功业,一来,向陛下展现实力,二来,他如果不想被其他势力踩死,就得努力去踩死别人。”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不将刀捅入别人胸膛,就要被别人在背后扎刀。 她字字句句,都扎在楚晏心尖上,薄唇微启。 “所以,你的意思是,冒险一搏?” “那是太子殿下自己的选择,不过,既然你跟太子混,我也不能不保你,毕竟,你混好了能罩着我。” 不冒险?他那处境,冒不冒险有区别么? 置于险地,早已无退路了。 从他回京的那一刻,便注定这场风暴将要卷起,而太子无疑,便是风暴中心里的人。 “呵…双向利用?” 秦歌舒耸肩,一副无所谓的姿态,道。 “互利互惠,做人嘛,你帮帮我,我帮帮你,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你的目的,是取代腾蛇帮和青鱼堂,成为盛京第一大帮派?” 楚晏低声问道,说实话,这胃口不是一般的大。 要知道,不管是腾蛇帮还是青鱼堂,在盛京发展都有数十年,与朝廷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就跟两个看似毫无交集的大树一样,表面看着无异,实则,看不见的地底盘根错节,根植纠缠,根本斩断不清。而她的那个小小升冉公会,连一帮乌合之众都算不上。 “急什么,我要的不是做大,而是精且强。” 她挑人很讲究的,废物她不要,队伍越大,反而越容易有掣肘,越容易有些烂泥混迹其中,她可不要。 她的人,都得是自己一个一个挑来的,她要的,是一个精锐队伍,可不是一群蝼蚁,蝼蚁再多,也撼动不了一颗大树。 她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柔荑在楚晏胸膛拍了拍。 “瞧好吧,等我赢够了,明儿你再告诉太子,让他彻查。” 原来,她不是打算自己动手拆场子啊,呵…赚够了再掀台,打的可真是一手好算盘! 第176章 不管输赢,我带你走 秦歌舒是说干就干,只一小把筹码,往那赌桌上一坐,不一会儿前面筹码越堆越高,一些有眼见的,直接跟着秦歌舒押。 她连出连中,很快便引起场里荷官注意,身侧的楚晏想提醒她。 只想赢钱不是来砸场子的话,可别这么嚣张,那羊毛也不能只逮着一只薅,这只薅完换一只,不然很容易引人注意。 “姑娘手气不错啊。” 荷官忍不住看了秦歌舒一眼,有些兜不住了,偏头跟场子里的打手交换了一个眼神。 “运气好罢了,保不准下一把就不行了。” “那哪能啊,您手气正旺着,正是该赢的时候。” 荷官说话倒是客气,只是那眼神里藏着的情绪明眼人都瞧的出。 秦歌舒轻笑一声,叠着手里的筹码。 “姑娘,您这次是买大还是买小啊?” 身旁人个个都想跟着秦歌舒捞一把。 楚晏抱着双臂,似保镖一样守在秦歌舒身侧,意识到荷官和打手都已经注意到他们,扯了扯秦歌舒的衣袖,低声靠近她耳边说道。 “见好就收。” 然而秦歌舒却只是微微抿唇,扬起一丝弧度,要赢,就得赢一把大的,她可没时间三天两头的往这儿跑,就算不被秦府那几个扯后腿的告发,她来的勤了,赢的多了,这里的人也会将她盯上。 她啊,最怕麻烦了。 荷官摇晃骰子,那双锐利眸子几乎就盯着秦歌舒的手儿,只见她细长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待荷官摇骰停止,她微微一笑。 “买大还是买小?” 秦歌舒拿着筹码左右虚晃了一下,似在犹豫。 “姑娘,你倒是下注啊。” “啧…我这有点儿吃不准,是大呢…” 说着,手儿移动,在写着大字这块晃了一下,继而,疑惑声儿又起。 “还是买小呢?” 这来回一晃荡,将人的心都给提了起来,这桌上所有人都看着秦歌舒的,尤其是那荷官。 忽而,秦歌舒轻笑一声,将筹码收起,起身道。 “算了,不玩了。” “哎呀,姑娘怎么好好的不玩了?再下一把,最后一把,也给咱捞点银子不是…” 身侧有围观有人劝道,个个恨不得秦歌舒把把压对,他们也能跟着把把儿都赚上银子。 荷官一惊,哪里想到秦歌舒竟虚晃一招,当即对打手使了个眼色。 秦歌舒将筹码拿着托盘装起,挤出人群时,两个五大三粗的打手挡住了她的去路。 楚晏当即上前一步,将秦歌舒护在身后,面色森冷,眸色锐利如锋刃。 打手见他瘦弱,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嗤笑一声,这般竹竿,一折就断,不禁摧折啊。 “呵…怎么?吉祥赌坊这是见不得人赢钱么?” “姑娘说笑了,手气这么旺,不再多玩几把,不觉亏的慌么?” 荷官笑道,赌场抓的就是赌徒们的贪婪这点,赢了就想再多赢点,输了就想翻本,实际上,一旦沾染就别想着能干净脱身。 “呵…” 轻笑一声,凤眸转动,冷然扫向说话的荷官,道。 “我怕啊,再赢下去你这裤衩子都保不住了。” 狂妄!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这个女人,口气竟如此狂妄! 荷官面上一僵,却还嘴硬道。 “怕什么,咱们吉祥赌坊财大气粗,哪还能输不起?” “哟,这话可是你说的,别到时候吃相难看。” 荷官一愣,竟是被她套住了! 为难看向打手,使了个眼神,打手之间又互相嘀咕了一阵,然后才有一人悄悄转身上了二楼。 “只是这猜大小实在叫人腻味,不如玩些新鲜的。” 说着,秦歌舒将托盘连带着筹码悉数放在桌面上,懒骨头一样自然靠在楚晏身侧,倒让楚晏一惊,耳垂几不可见的红了些许,原本那锐利如刀的眼神微微一晃,气势都稍减了几分。 “姑娘想怎么玩?牌九,掷色子,四色牌,划拳?” “唔…” 凤眸微转,似在思考,忽而轻笑一声,道。 “那就简单点吧,掷色子,比大小。” 听到秦歌舒的话,荷官稍稍松了口气,掷色子那可是他的拿手绝活,他在这个场子里这么久,想摇出几点就能摇出几点,这姑娘,呵…运气再好也不可能比的过他。 “好,那就比大小,来啊,给姑娘上一副骰子。” “不急,要玩,咱们就玩点不一样的,比大多没意思,就比小吧。” “小?” “是啊,比谁的点数最小。” 秦歌舒说的漫不经心,指了指那些筹码,道。 “玩了这么久,也累了,就一把定输赢吧,输了这些你都拿走。” “嚯…玩这么大?” “姑娘,你可想好了啊。” 周围有人小声劝着,这么多筹码,粗略一算,偏远些的地方,那都能买块地了!这姑娘可真舍得! 楚晏虽疑惑,但他相信,秦歌舒这女人,从来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好,那就比小。” 那厢上去通禀的打手站在楼梯口,与荷官微微点头,荷官心里有了底儿,一口应下。 薄纱口的唇瓣微微扬起丝丝弧度,带着几分愉悦,那是真的愉悦啊。 很快有人便将盅色送了来。 “姑娘查仔细了,没问题吧?” 荷官也将自己的色子在秦歌舒眼前晃动一下,然而秦歌舒只是扫了一眼,荷官那色子要是没问题,她当着大伙的面就将色子给吃了! 但她不在乎,微微昂头看了楚晏一眼,嘀咕道。 “腿疼。” 楚晏这才想起她腿还伤着,原本只是由她靠着,连忙转而扶着她的手臂,一手撑在她的背上,低声道。 “最后一把,不管输赢,我带你走。” 哪怕,对方不肯轻易放人。 秦歌舒勾起红唇,眸中带着温润笑意,将色子丢进色盅里便开始晃动起来,然后晃动越来越快,色子和色盅碰撞发出“坷拉坷拉…”的声响。 对方荷官看她这娴熟手法,心里有些没底,众人都捏着一把汗,紧盯着两人手里的色盅,眼睛都快瞧直了。 “咔嗒…”一声,荷官先一步将色盅放下,一手摁在盅上,微微喘息着,道。 “姑娘,输了可别后悔。” 第177章 来,吹一下 “呵…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的裤衩子吧。” “你…” 荷官险些被她激怒,深吸口气,薄唇抿着一抹自信的笑… “我的裤衩就不容姑娘操心了,只是小的都替您心疼这些筹码。您说您何必呢,玩这么大…” 说着,他自信揭开骰盅,只见三个色子叠成一摞,每一只都是一点朝上。 “这…这怎么算?算一点还是算三点?” “猪啊你,这当然算一点了。” “是啊,这算一点,看来这姑娘是输了。” “可惜…这么多筹码,太可惜了…” 众人议论纷纷,看向秦歌舒的眼神都带了些许惋惜之色,纷纷摇头,心疼那一大摞的筹码。 谁叫这姑娘不知见好就收啊,非要再赌把大的,看看,这下砸了吧? 还能有比一点更小的点数么? “哎哟…一点啊…这可怎么办呢?” 秦歌舒微微皱起柳眉,似有几分犹疑,众人见她这般模样,更是摇头惋叹。 只见她将骰盅递到楚晏跟前,一双如碧潭般水眸眨了眨,莹莹笑道。 “来,吹一下。” “什么?” 楚晏皱眉,疑惑出声,黑眸与她的水亮俏皮的眼神对上,便知她定是又在玩什么花样。 “借你点运气,万一我这开出来比一点还小呢?” “比一点还小?姑娘你别痴心妄想了,那哪可能?” “就是啊,比一点还小的,那不就没点数了么?哈哈哈…” 众人一阵大笑,这姑娘怕不是坏了脑壳,胡言乱语呢。 她这举动看似幼稚可笑,可偏偏楚晏就依了她的这份幼稚,在骰盅上吹了口气,得了秦歌舒眯眸一笑,那双眸弯弯,脸颊隐约可见小小梨涡,顺她的心就够了,哪管此举是否幼稚。 “得你一口仙气,我觉得我不会亏。” 什么仙气不仙气的,足足将关子卖弄个尽。 荷官催促道。 “姑娘,你可别玩这些小把戏了,快些开吧。” “是啊,快开吧,咱也想看看,这比一点还小的点数是什么呢?” “哈哈哈…” 在众人或是催促、或是惋惜的态度下,秦歌舒将骰盅放在桌面,而后手儿一抬,将骰盅掀开。 众人凑近一看,无不瞪大双眸,就连原本自信满满的荷官也愣了神。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连忙凑近些许,只见那原本应该三个色子,此刻竟只剩下了一堆粉末! 他原想着,这姑娘就算是个老手,那顶多也就是个平局,可眼下这情况… “这怎么算?有没有点数?” “一堆粉末,当然没点数了?” “那不真是…真是比一点还小?” 赌场里再次议论纷纷起来。 秦歌舒慵懒的打了个呵欠,笑眯眯的看着一脸茫然无措的荷官。 “怎么着?你这是自己脱呢,还是要我让人帮你脱?” “我…我…你这不算!” 荷官眼珠儿一转,拍桌怒道。 “不算?呵…吉祥赌坊这是输不起?” “你…” 开赌坊的,哪能输不起? 虽是心照不宣,可要传出去,以后谁还来这赌坊? 荷官面色如青菜,狠一咬牙,手便伸向了自己裤腰。 作势真要将裤衩给脱了。 “唉,打人不打脸,我要你裤衩子也没用,此番是我赢了,这些筹码,我可以拿走了吗?” 这一番闹腾,所有视线都集中在此了,还能悄没声息的将人拦下不成? 荷官看向场内打手,打手一时也没个主意。 “姑娘是个行家,不如上楼一叙?” 正僵持着,忽而二楼扶手处站了一中年圆润男子,大腹便便,瞧着便是捞了个油满肠肥的。 “福管事。” 有人低唤了一声,秦歌舒视线转去,正想应着,手臂便被楚晏拉了住。 “说了,最后一局。” 秦歌舒露出歉意,微微耸肩,抱歉道。 “你瞧,这管的严,今儿就不玩了,下次吧。” 指了指桌上堆着的那些筹码,笑道。 “既是管事,还请劳烦,兑换一下吧。” “你…” 打手指着秦歌舒还想发难,被福管事抬手拦下,笑道。 “来啊,给姑娘兑了。” “福管事…” “赌场上嘛,有输有赢,自然规律,我们吉祥赢的起,也输得起,兑了。” 福管事应下,当即便有人捧了筹码去给秦歌舒兑换银子。 一人在上,一人在下,隔着距离遥遥相视,秦歌舒眼神扫过,带着满足笑意。 很快,万两银票送来,秦歌舒点都没点,直接纳入袖中,与福管事等人微一拱手,便领着楚晏转身离去。 二楼之上,福管事盯着两人离去背影冷瞧多时。 “福管事,就这么让她们走了?” “要不然呢?这姑娘闹这么大,骑虎难下,不能在赌场里闹事,带几个人从后面去。” “嗳。” 打手应了一声,领了几人迅速离去。 方才那个摇骰子的荷官战战兢兢来到福管事面前,这福管事哪里还有方才温润的笑,此刻面色阴冷森沉。 “废物!” 低喝一声,抬手一巴掌狠狠甩在了荷官脸上,“啪~”的一声脆响,打的荷官站立不住,耳朵嗡嗡作响,却不敢言语半句。 这厢,秦歌舒和楚晏两人出了吉祥赌坊,她抽出两张千两银票递给楚晏,道。 “这些你拿着傍身,我改变主意了,暂时别让你家太子动这赌坊,不然下次得上拿那钱去?” 说的轻巧,像是来这里银钱如探囊取物般轻巧。 倒是楚晏,握着那两千两银票,有些哭笑不得。 “我不需要银两。” “拿着吧,你虽出生显赫,但你那父亲待你不好,留着银子在身上万一遇着事也好应应急。” 原来是这样… 楚晏虽是太子,但这太子当的其实很憋屈,手中没多少可用之人,宫中样样华贵,却不能带出宫外变卖,坐拥万贯,却都不是他所能支配的家产。 只是,他所需的,远不止这两千白银,可她却能考虑到他的处境…从未有人如此… 看着秦歌舒的眼神带了些许复杂。 忽而,急促脚步声自巷口传来,楚晏眉头剑眉紧皱,将秦歌舒护在身后。 偏头道。 “你有伤,躲着,我来。” 第178章 以后好自为之 “几个喽啰,不必大费周章。” 她倒是一点也不担心,这小子身手尚可,稍稍后退两步,抱着双臂靠在墙角。 只见前后巷口都有人拎着长棍堵来,个个目露凶光,为首的左边脸颊有一个长长的蜈蚣形刀疤,秦歌舒在赌场里见到过他。 果然是赌坊里的人。 啧啧…可真是输不起呢。 “嗤…小子,不想死的就将银票都交出来。” “废话真多,上吧。” 楚晏冷嗤一声,黑沉双眸中闪过一抹嘲讽。 几个打手一听这嚣张狂妄的大话,哪里还忍得住?低喝一声,挥棍而上。 楚晏后撤半步,伸手一抓,同时一脚踹出,直击对方膝盖,反手一折,将对方手中长棍夺过“唰唰~”数声,瞬间将几个喽啰打倒在地。 那些人发现楚晏并不好惹,便改势攻击秦歌舒。 原本正抱着手臂看戏的秦歌舒无端被袭,既不慌也不急,甚至连躲闪都没有。 “去死吧!” 对方杀气腾腾的袭来,然而棍子最终在离她额头只有三寸之处停止,他不敢置信的低头看着腹部抵着的匕首,稍稍一动,便会瞬间没入。 楚晏如鬼魅一般的站在他侧边,双眸邪肆如野狼,叫人不敢直视,甚至胆颤。 “你…你们知道得罪的是什么人么!” 刀疤脸扶着墙壁起身,叫嚣着,夺过手下人的长棍握在手中,指着秦歌舒和楚晏,却俨然没有起初的嚣张,终于知道,眼前这两人可不好招惹。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赌坊嘛,有输有赢不是正常?” 秦歌舒笑道,将福管事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瞧瞧,这才刚出赌坊大门便堵上门来了,可真是够打脸的。 “干什么呢?京城之地,天子脚下,禁止打架斗殴!” 忽而,巷口又出现一声威严呵斥,刀疤脸正一肚子火气没法出,这突入又冒出一个冤大头来多管闲事,那不是找死么? 当即转头想法火,可一瞧到对方身上的官服就怂了。 只见一身形修长结实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五官深邃,威严中带着几分不怒自威,一袭飞鱼服,腰配绣春刀,行走间虎虎生风,好不威武。 “大、大人…” 刀疤脸结巴着抱拳恭敬唤了一声。 男子撇了他们一眼,又瞧了瞧戒备着的楚晏和秦歌舒。 尤其是看到楚晏时,微微一愣,他就像一头随时准备出击的猎豹,只要谁敢对他护着的人不利,他便是拼上这条命也要与对方一战。 那股子狠劲儿,叫邓闻颇为欣赏。 “没事吧?” 这话是问的楚晏和秦歌舒两人。 “大人,您觉着呢?他们堵着我两,您要是再晚来一步,我两小命都没了呢。” 声儿软软,黑白分明的水眸里竟满是惶恐。 刀疤脸都看呆了。 这个女人真是太会演了吧! 分明是他们得了便宜还卖乖!那个男的出手那么狠,倒霉的哪里是她们,分明是… 可这个哑巴亏,他只能吃下! 否则传出去,吉祥赌坊的刀疤竟连个娘们和毛头小儿都搞不定! 邓闻皱起剑眉,撇了刀疤脸等人一眼,低声呵斥。 “是要我带你们回北镇抚司问话?” “大人,咱们就是些小喽啰,哪用得着惊动北镇抚司的大人们啊,小的们这就走,这就走…” 刀疤脸一惊,连忙请罪道,脚底下抹油带着兄弟们迅速撤。 北镇抚司那是什么地方?进去的还有几个能活着出来?便是侥幸能活,在那里头,各种刑法挨上一顿,就是能出来也绝对不会是全乎的。 一提起那地方,这些人便打了个寒颤,背脊瞬间沁了冷汗。 可若他们知道秦歌舒审讯人的手段,可不就只是后悔今天拦截那么容易了。 “还不快滚。” “是是是,小的们这就滚,不污了大人的眼。” “哎呀呀,大人你看,那个刀疤脸还瞪我,您等会不在,指不定还要在哪堵我们呢。” 双手抓住楚晏的手臂,秦歌舒还演上瘾了,微露出小半张脸,不知道的人当真以为她是吓着了。 楚晏偏头,看着那躲在自己臂弯后的小女人,薄唇几不可见的微微抿起。 “我…小的这就麻溜的滚。” 刀疤脸只觉委屈,老子还从来没这么栽过!这个女人,他记下了! 在邓闻的瞪视下,哪里还敢多留?连忙便撤了出去。 待打手悉数撤出,邓闻才丢下一句。 “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走吧。” “多谢。” 楚晏拱手道,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 “在下…庞晏,大人如何称呼?” 庞是他母亲的姓,而楚为皇家姓氏,报出名讳很容易暴露身份。 但是眼前人,楚晏一眼就看上了,还需稍加试探,才能确定是否能收为己用。 正准备离开的邓闻脚步微顿,瞧了两人一眼,道。 “我只能帮你们一次,以后好自为之,报我的名声也没有用。” 言罢,他直接转身就走,丝毫不多给两人问话的机会。 “呵…他是当咱们想攀附他,或是借他的名声来做庇护了。” 秦歌舒轻笑出声,觉出几分趣味来。 倒是楚晏,看着对方快步走出巷口的背影,薄唇微微扬起几分弧度,有趣…北镇抚司么?看来得找机会去瞧一瞧了。 正出神,秦歌舒已经走出几步。 “还不跟上?” 楚晏这才回神,迅速跟去。 两人又折去了升冉帮会,瓦舍已经建的差不多了,里外布置低调简谱,正是用午膳的时候。 “老大来了…老大来了…” 小虎眼最尖,一眼便瞧到了秦歌舒和楚晏两人,奔跑着迎来的同时一边大叫着。 不多时,里头的人立即都迎了出来,排排的站在门口,恭敬的唤着。 “大小姐…” “老大,来的早不如来得巧,快来尝尝安婶的手艺。” 清池笑眯眯的迎了上来。如今他脱掉了破旧衣裳,换上新衣,头发也高高梳起,虽还有几分痞气,但瞧着却硬朗帅气不少。 小小年纪便如此招人,再年长几岁可还得了? 秦歌舒瞧了眼巴巴看着她的那些人,笑道。 “就不进去了,来是要你帮我办件事。” 第179章 骨肉亲情 “嗳,老大你说,我一定办好。” 清池想都没想,拍着胸口直接应下。 “我还没说什么事,你就觉得一定能办好了?” “不管什么事,赴汤蹈火。” 清池混迹在这一片,讲究的就是一个“义”字,他既服了秦歌舒,拜了秦歌舒做老大,就绝对不会有反心。 而且秦歌舒一开始就给了他选择,是跟她,还是自己闯,这条路,是清池自己的选择。 “呵,都有些文化了啊,德福教你的?” 调侃的话让清池腼腆一笑,抓了抓脑袋,咧嘴笑道。 “虽、虽然我大字不认识几个,但从现在开始,我能学。” “恩…好,不过也不需要你赴汤蹈火,去帮我盘个地方…” 勾了勾手指,让清池靠近跟前,秦歌舒在他耳边嘀咕一阵。 清池听了,不禁意外的瞪大了双眸。 “老大…这…” “去吧,钱财不必担心。” 说着,她摸出五千两银票递给清池。 “由你全权做主。” “嗳。” 清池清脆的应了一声,将银票揣进怀里。 “老大,一块吃点饭吧?” 秦歌舒挑眉,看向楚晏,抿唇笑道。 “倒是有些饿了,去尝尝安婶子的手艺,安伯的酒酿的怎么样了?” “成日在后院折腾,弄了几口大缸,反正我瞧不出是干什么用的。” 说着,一行人入了厅,妇人忙碌的添了碗筷,安婶更是着急忙慌的去后厨多加两道小菜端了上来。 在他们看来,不管秦歌舒是不是好人,也不管她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她们要的很简单,只是吃饱穿暖,安有所居,对他们来说,秦歌舒就是财神奶奶,是要好好供着的。 楚晏第一次挤在这么多人里一块用膳,一张大圆桌子,他跟秦歌舒挤在一块,肩膀都能挨着肩膀,一时间,竟叫他有些手足无措。 忽然,另一侧的清池一筷子夹了鸡腿放在他的碗里,并且热情的招呼着他。 “吃啊,都是自家兄弟,你是老大的跟班,那也就是我兄弟,别客气。” 盯着碗里的那只鸡腿,楚晏拄着筷子,无从下手。 在宫里,都有传膳小太监布菜,用的也是公筷,夹放在碟子里,他再食用,在皇陵,根本无人管他死活,不…甚至说,那里的人,巴不得他死,从来没有人会将鸡腿夹给他。 他再看了一眼举着鸡腿啃的正香的小虎… “不爱吃?” 忽而,秦歌舒带着三分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偏头看去,对上她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 “一只鸡只有两只腿,这种待遇,一般是给最小的孩子。” 竟将他比作孩童? 楚晏沉着一张脸,默不吭声的将鸡腿夹放在秦歌舒的碗里。 “我不吃。” 你才是孩童,明明他要比她年长岁余。 然而秦歌舒却是个厚脸皮的,直接抓了腿骨便啃了一口,眉眼中尽是笑意思。当做稚童又如何?鸡腿不香么? 在这里,可要比在秦府自在多了。 相比起秦府,她确实更喜欢待在这里,这里…迟早有一天会更加壮大的。 用完膳,秦歌舒满足回府。 府里内外正忙碌着,丫头前后领了几个大夫来来回回的奔波着。 拉了人来一问,才知是秦维德那小东西又病了。 她也没多细问,直接回了院里。 梅香见着她,迅速迎来。 “小姐,您回来了…” 接过秦歌舒递来的外袍叠挂起,又泡了热茶递来。 “小姐,你何时再去东巷坊?” “恩?” 梅香带着些许期盼的看着秦歌舒,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摸出个香囊,腼腆道。 “马上就是端午了,奴婢做了两个香囊,这个是为小姐做的,里头放了艾叶和雄黄等祛邪避虫的草药。” 说着,她将绣的精致的小香囊恭敬的双手奉到秦歌舒跟前。 接过细细一闻,味道确实不错。 秦歌舒撇到她手里另外一个做成小人模样的香囊,故意调笑道。 “我一个就够了。” “这个…小姐…奴婢…奴婢是为弟弟做的…昨儿他托小姐给奴婢带了些油酥饼来,那是奴婢在家里最爱吃的,那个傻东西,奴婢在府里什么吃不到?他就是将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给了我…” 梅香说着,带了几分浓郁鼻音,显然是动了情。 “奴婢也没什么东西能给他,就只是一些小玩意,让他能知道,奴婢这心里,也是惦念着他的。” 这姐弟两个,是互相惦念着的。 秦歌舒接过那四脚小娃娃模样的香囊,握在手中微微有些出神。 互相惦念着,牵挂着么…这,就是所谓的亲人之间的情谊? 只可惜,前世她是一个孤儿,未能享受过骨肉亲情的牵绊,后来又被手下背叛,更再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她反复强调,她的人必须要忠诚,一旦失去忠诚,她就不会再留。 可说到底,她既是怕,却又是渴望着的… “小姐?小姐…” 收回心神,秦歌舒将香囊递还给梅香,道。 “明日放你一天假,你回去瞧瞧,顺道再帮我去办件事。” 梅香一听,当即喜笑颜开,清脆的应了一声“嗳,小姐您吩咐。” “盯着秦浅…” 与梅香小声嘀咕两句,梅香还不太明白秦歌舒的意思。 “歌舒小姐,你难道是怀疑大小姐她…” “嘘…” 做了个噤音的手势,秦歌舒道。 “麻利点,可别被发现了。” “嗳。” 梅香打理院内外虽还算不错,但一些事上总不太得力,还是手里可用的人太少了。 榜外时分,外头吵吵闹闹的,隐隐伴着女人的哭泣声,秦歌舒放下茶盏,正想叫人去询问,佟嬷嬷自外头来了。 一入屋,还不由秦歌舒说话,便慌忙道。 “歌舒小姐,老夫人请您一块去一趟依芸院。” “噢,那就走吧。” 应了一声,秦歌舒起身也不多问,跟着佟嬷嬷便出了院,远远的就看到秦老太太坐在轮椅上,后头站着推轮椅的小丫头。 她上得前去,笑着唤了一声。 “祖母。” 而后自然站到轮椅后头,接过小丫鬟的扶手。 老太太脸上布满忧愁,偏头看了秦歌舒一眼,问道。 “你可听到了?” “祖母指的是那些哭声?” “是你弟弟。” 第180章 我认识一位神医 “不是请大夫去瞧了?” 秦歌舒眉头一挑,那小家伙虽然不会说话,但身子骨还算不错,前两天还活蹦乱跳的,怎么今儿就病了? 况且,就是个小毛小病的,也没至于闹出这么大动静吧? “唉…今儿一早,跟他那两个嫡亲姐姐一同出去玩,不知怎的就落了水,回来便发了高烧,请了大夫来看,直说是…唉…” 老太太重重叹息一声,瞧着是真伤心了,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 “说是…如何?” 秦歌舒心里一跳,想着那活蹦乱跳的小家伙,那粘她身后的小家伙,好端端的,怎么就命悬一线了呢? 早知如此,下午她就该来瞧瞧。 老太太摇了摇头,催促着秦歌舒快些走。 不一会儿,轮椅便推到了依芸院门前。 刚近得,沸闹声,哭泣声,斥责声,声声传来,一踏进院门,满面浓郁药味扑面而来。 “我的孙儿…乖孙儿…” 老太太一见这场面便忍不住悲恸出声,直接叫人推她到了床边。 屋里燃着炭火,里里外外挤满了人,闹哄哄的,秦浅跪在侧边抹着泪儿。 庄氏坐在床侧边,红着眼圈,紧紧握着秦维德的手儿,哭的撕心裂肺,声声唤着。 “德儿…我的德儿,你应应娘啊…” 秦歌舒退到一边,冷眼扫了庄氏和秦浅一眼,说她薄情也好,冷血也罢,当初庄氏陷害原主母女的时候可没半点手软,她又不是白莲圣母,能对敌人产生同情。 只可惜了那可爱的小包子。 “夫人,您也别太伤心了,小少爷能不能熬过去,全看他的造化了。” “怎么会,怎么会!他今儿早上还好好的,怎么会落水!浅浅,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正呵斥出声,他一回来便听到着塌天的消息。 秦维德可是他唯一嫡子,虽然这些年不愿意说话,但大夫也说了,他不是不能说话,是受了刺激,他始终相信,总有一天秦维德是会好的。 可秦正怎么也没想到,小小孩童,短短几日却经历这许多,如今更是命悬一线。 被点了名的秦浅吓的一抖,只跪着抽抽垂泪。 “说!” 秦正又是一声嘶吼,憋着的这团火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爹爹,我也不知…今儿早上,我在院里池边赏鱼,忽然就听到了落水声,而后才看到德儿落了水,女儿急忙叫了人来…” 说到这,秦浅又是一阵掩唇抽泣,好不可怜的样子。 “老爷,现在追究这些都没用,当务之急,是救救德儿啊…老爷,请太医来吧…” 庄氏垂泪道。 “太医?岂是我这等五品小官能请的动的?那都是确保官家安危,没有上面恩允,我就是拉下脸来,也没人能卖我这面子!” 秦正一甩袖,无奈道。 如果能请太医来,还用得着她说? “那难道就看着德儿…我可怜的德儿…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为娘也不活了。” “行了,哭哭哭,哭的我头都疼了。” 秦正一甩袖子,发这邪火,这火儿一出,庄氏委屈,压抑着抽噎的声儿。 莫名落水?秦维德也有八岁了,虽然还是孩子调皮的年纪,但也不可能自己往池子里栽。 对于秦浅的话,秦歌舒根本一个字也不信。 如果她一点错也没有,何必跪在这里哭? “还不快再去请些大夫来!” “京城所有有名望的大夫都请了个遍,老爷,这次恐怕…” 王叟不敢再说,这压抑的气氛,哪个做下人的敢言语半句? “哗啦…”一声,秦正狠狠砸了手边的一个青花瓷瓶,痛苦的捂着额,良久,才摆了摆手。 “罢了,就让我这个老婆子拉下脸来,去林府走一趟。” 说着,老太太握着帕子摆手,示意秦歌舒推她走。 秦歌舒瞧了瞧老太太,又看了看床上烧的满脸通红的小家伙,事实如何,只要小家伙醒来,那就能水落石出。 “祖母,父亲,恰巧我认识一位神医,兴许能救德儿一救。” “什么?你说什么?哪来的神医?在哪里?我立即派人去请。” 秦正一听,当即急切追问道。 “你能认识什么神医?别是些招摇撞骗的神棍。” 庄氏冷哼,直接出言讽刺。 “姨娘不信,那就算了,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秦歌舒是无所谓,反正床上躺着的,命悬一线的是庄氏和秦正的儿子,人家做娘的都不急,她一个没处几天的长姐算的了什么? “你…” “闭嘴吧你!” 庄氏憋着一口气,刚想说些什么,被秦正冷声训斥,道。 “舒儿,你尽管去请神医来,诊金方面不是问题。” “爹爹,您也知道的,高人都是有些儿怪癖的,她诊断时,不喜有旁人在场,诊金且不说,她最重要的一个要求就是,她既出手,便都得听她的,成还是不成?” 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眸子,秦歌舒直言道。 “只要能救德儿,这些算的了什么怪癖,快快去请来…” “爹爹莫急,我这就亲自去请。祖母,我先送您回去。” 低声靠在老太太耳侧劝慰两句,老太太原想拒绝,可看着秦歌舒的眼神,知她大概自有决断,这才点头,由着她推出了依云院。 秦歌舒出府一圈,约莫半个时辰,便带了一个年纪不大的青年男子回了府。 男子衣着简朴,手提药箱,一手负在身后,瞧着倒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姿态。 “这人真是神医?秦歌舒,你莫不是随便拉了个人来骗银子的吧!” 秦玉好挡在门前,半步也不让。 清池端着架子,冷哼一声,当即甩袖便要走。 秦歌舒连忙做出阻拦之态。 “先生莫恼,舍妹没规矩冲撞了先生,还望先生海涵。” “既质疑我,何故请我来此?” “实在是先生瞧着年轻。” 两人一唱一和的,配合演出的还挺绝妙,将秦玉好唬的一愣一愣的。 只听清池又是一声冷哼。 “愚昧!岂不知医术能够延年益寿,延缓衰老?我瞧着年轻,实则…呵…” 他轻藐一笑,说一半,留一半,引人遐想,冷眼撇了一脸懵然的秦玉好,冷哼。 “多耽误一刻,里面那小儿便多一刻危险。” 第181章 医者本分就是救人 清池此话一出,秦玉好哪里还敢再拦着?里头那个小哑巴要真有个三长两短,那不还得将她牵连进去? 当即冷哼一声,甩了帕子,愤愤不平的侧开半步,明着是退让了。 然而清池却不慌不忙,手负身后,看似清闲模样。 “你还不进去?” 秦玉好皱起柳眉,娇脆着声儿问道。 “道歉。” “你说什么?” 她没听错吧?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神棍竟然要她道歉?秦玉好瞪圆了眼儿,愤愤呵斥。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要我道歉?你脑子是坏了吧!” “哼!” 清池脸色越发阴沉,这高门侯府里的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老大的家人,就是这样的货色? 这么跋扈,平日里还不知道怎么欺负老大呢!这口气,清池必定要帮秦歌舒出一出! 当即甩袖就走,里头左右等着的秦正见人迟迟不来,这刚小跑着过来,就看到被秦玉好气走的清池,当即怒火中烧,上前几步,二话不说,扬手便狠狠给了秦玉好一巴掌,“啪…”的一声,那可是清脆响亮。 “没点儿家教!我看你平时的教养都学狗肚子里去了!还不快给神医道歉!” 被当众打了一巴掌的秦玉好又委屈又不甘,眼圈瞬间通红,泪儿欲落不落,捂着脸颊,闷声道。 “他算哪门子的神医,指不定是哪里来坑蒙拐骗的,爹爹您竟然为了一个外人打我…” 越说越觉得委屈,秦正才没功夫也没心情听她在这里哭哭啼啼,忙拱手迎了上去,对着清池恭敬作揖。 “是小女不知礼数,冲撞了先生,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清池不动声色的撇了秦歌舒一眼,只见着秦歌舒眼观鼻,鼻观心,一个眼神都不给他,显然是让他自己做主,想怎么忽悠怎么忽悠。 “鄙姓唐。” “噢…原是唐先生,怠慢怠慢,快快里面请。” 主家都亲自来迎了,那秦玉好也挨了一巴掌,要他再继续纠缠着不放,反而显得小气,不是大家风范,干脆一摆手,道。 “不讲究这些虚礼,带我去瞧瞧病人。” “这边请,这边请…” 这可正是秦正心头揪着的事,连忙将清池引了进去。 秦玉好愤愤看着前头的清池和秦歌舒,捂着阵阵犯疼的脸颊,一双淬了毒的眸子几乎要将人给瞪穿! “瞧着吧,我迟早要撕了她那张虚伪的脸!” 狠狠跺脚,而后才不甘心的出了院。 秦正将人引了进去,清池端着架子,撇了屋内众人一眼,皱起眉头,道。 “秦大小姐应该说过我的规矩,我医治患者时,周围不能有人,尔等都出去吧。” “出去?难不成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庄氏抱着浑身发烫的秦维德,冷哼一声,根本不相信秦歌舒请来的人,她能安什么好心?必是要害死德儿的! “秦大小姐,你到底怎么回事?贵府上下既然都不信我,那还请我来做什么?哼!” 清池佯装恼怒,直接呵了秦歌舒一声,装的还真像那么回事,甩袖欲走。 秦歌舒连忙道。 “抱歉唐先生,都是我的错,既然姨娘和玉好妹妹都不相信,爹爹,您要是也不信的话,我就将唐先生送出去了,左右我这面子也不值钱,以后再有什么事,唐先生不必再卖我颜面。” 字字带刀,直往庄氏母女脸上划。 秦正冷哼一声,如今还能有别的法子?就算这真是个神棍,只要有法子救德儿,他也要恭敬待着,若真是个假把戏,后头再翻脸也不迟! 这母女两,真是没点儿度量! 大手一挥,指着庄氏道。 “你给我立即出去!” “老爷,德儿是我的儿子,是妾身的心头肉,您让妾身将德儿交给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妾身实在放心不下。” “成,夫人信不过在下,在下走就是,只是…这小儿的命…呵…” 冷嗤一声,眸中露出几分悲悯,摇了摇头,转身欲走。 直到此刻,庄氏还不知悔改,秦正不悦的狠狠指了指她,然后才连忙上前将清池拦下。 “唐先生,唐先生,还请您出手,救救小儿吧…” “先生,我知您有法子,恳请先生救救我弟弟吧。” 秦歌舒也连忙来拦着,左右劝着,才让清池停下了步子,摆手道。 “罢,医者本分便是救人,送些滚热的水来,这上面都是我所需之物,去一一寻来,秦大小姐留下给我做下手,其余人,都出去。” “妾身不放心。” “出去!” 清池低喝一声,瞪着庄氏,摆明了就一个,要么她出去,要么他走。 秦正将单子递给王叟,吩咐人去准备,然后直接将庄氏拉了起来,恭敬道。 “有劳唐先生,舒儿,好生照顾着,有什么需要,尽管跟为父说,为父就在外头。” 看的出来,秦正对这个唯一的儿子还是很上心的,至少要比庄氏那个亲娘上心的多。 秦歌舒应了声“是。”送着人一一出去,将门关上才转身看着瞬间换了个人样的清池。 他拍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呼出了两口气,道。 “吓死我了,老大,我都是照你说的演的,没问题吧?” “过之而无不及。” 清池咧嘴一笑,知道她这是在夸他。 他可不会什么医术,接下来都看秦歌舒的了。 他只需要在人前装装样子,糊弄糊弄人就行。 老大这招既隐藏了自己医术惊人的事实,又能狠狠的捞上一笔,真是一箭双雕,连自家的银子都赚! 并且赚起来一点也不手软! 只见秦歌舒吩咐一声。 “将窗子打开,透风,火盆也拿走。” 小家伙本就内火燥热,并非寒症,捂着反而对他不利。 她迅速捏了帕子,掀开被子,将他被汗水浸透了的身子擦了个爽利,小家伙脸颊滚烫如铁,触之惊人。 她拿出银针,消毒之后,将银针扎入他发顶的几个穴位。 银针刺穴,在这个时代,还不普及,这套银针也是她废了好一番功夫请最好的铁匠足足耗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打磨出来。 “唔…” 小家伙闷哼一声,状似痛苦。 第182章 没点屁用 待秦歌舒几支银针扎下,小家伙似乎越发痛苦。 “过来,帮忙摁着。” 秦歌舒吩咐一声,原本还坐在椅子上吃着点心的唐清池立即上前手脚并用的摁着秦维德痉挛的手脚,几乎将小小身子整个摁压住。 秦歌舒手下不停,接连在他几处穴道施针,看着小家伙的脑袋上扎了十多根银针,甚至还隐隐冒着阴寒之气,清池这心里都有些发颤。 这孩子才多大啊,尽受这些苦。 不多时,小家伙逐渐安静下来,秦歌舒才抬手示意清池放开,然后抱了干净被褥来换上,让小家伙睡的舒坦些,动作麻利又迅速,吩咐道。 “去问问汤药熬好了没,这么慢。” “嗳。” 清池应了一声,立即行至门边,扬了声儿问道。 “汤药煎好了没?” “好了,好了,正温着。” 这里头一番折腾,竟直接去了两个时辰之久,秦歌舒捏着帕子擦了擦额头汗液,对着清池挑了挑下颚,示意他叫人送来。 清池咧嘴一笑,低声道。 “老大,现在我才是神医,你看你…” 指了指外面,意思是,外人眼里,你才是那个打下手的。 秦歌舒先是一愣,反应过来时,忍不住一乐,抬手在清池的脑袋上敲了一下,轻哼一声。 然后才起身拉开房门,小丫鬟正捧着托盘站在外头,院里长廊下还林立着不少人。 秦歌舒抿唇扫去,这些人各个面色不同,怀着的心思也各不相同,愿意等,那便等着去吧。 将托盘接过,她便要退回,秦正一脸担忧,急切追问道。 “舒儿,里面情况…” “神医正在诊治,爹爹不必着急。” 敷衍一句便关上了门,进门之后便将托盘递给了清池,道。 “喂了去。” “嗳。” 清池倒是任劳任怨,应了声便端着药碗坐至床榻边,将药汁吹凉,然后才用勺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往秦维德的嘴巴里喂。 喂进去的少,流出来的多,小家伙意识不清,难以配合。 而秦歌舒缓了口气,捧着杯子正吃茶,忽然,耳朵微微一动,眸色瞬间凌厉,原本手里捧着的茶盏瞬间飞出“哗啦”应声砸在窗户上,茶水瓷片飞溅了一地,清池和躲在窗外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秦歌舒与清池视线一对,瞬间身形互换,秦歌舒接过药碗,而清池则迅速行到窗边,原本只是小小推开一条缝隙的窗子,这会儿被拉开些许,清池一把推开窗子,将蹲在墙角还来不及逃走的人给拎了出来,当即凤眸微眯,凌厉四射。 “是你!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呵斥一声,他一撑窗栏,直接翻了出去。 “啊…放开我!你这卑贱的东西!知道我是谁么!拿开你的脏手!” “哼!谁卑谁贱,一会儿再细究!” 冷哼一声,清池毫不客气,抓着秦玉好便绕过屋子,直接行至前堂。 远远的,就听着秦玉好斥责骂咧的声音。 “放开我!你这个狗东西,拿开你的脏手!” “这…这是怎么回事?” 秦正和庄氏都在外头守着,忽然见到原本该在屋内为秦维德诊治的神医竟然抓了二女儿过来,不免疑惑。 “怎么回事?我倒是想问问秦大人,这位姑娘是什么意思?我早有言在先,不许旁人在场,她还躲在屋后窗边偷看,如此不敬!还是说,秦府依旧不信在下?” 清池声声厉音,呵斥不断,那十足气势,一时间叫秦正都愣了住,有口难辩。 张了张口,看着挣扎不止的秦玉好。 气愤抬手,对上秦玉好那委屈的眸儿,心肝儿都疼了,捂着胸口,面色痛苦。 “老爷…老爷您怎么样?” 庄氏连忙扶着秦正,担忧出声,看了清池一眼,道。 “先生这般抓着未出阁的女子,成何体统?瞧瞧你把我们家老爷气的,若有个三长两短,你负的起责?” 呵…这还恶人先告状上了! 清池简直被这对不要脸的母女给气乐了,当即甩开秦玉好的手,笑着整了整长袖,道。 “得,贵府庙大,我这小人多管闲事,劳烦秦大小姐将我东西拿来,在下这就告辞。” “告辞?我看你是没点本事,医治不好人就想跑吧?哼,装的冠冕堂皇,就想骗银子!” 秦玉好揉了揉被捏的生疼的手腕,冷哼道。 她早就看穿了,这么年轻,能有几分真本事? 必然是招摇撞骗的! 清池瞪着满脸高傲姿态的秦玉好,那是真的动了怒了,袖中拳头紧握,压抑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他这人,从来不对女人动手,可这女人实在欠揍!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秦歌舒站在门前,面色阴沉,冷眼看着秦玉好,撇了不作为的秦正和庄氏一眼,看来,连秦正都开始动摇了。 她勾起冷艳红唇,扬声道。 “来人,将二小姐拿下。” “凭什么!秦歌舒,父亲和母亲都还在这呢,你凭什么拿我!” “凭祖母交给我的一半执掌中馈权!” “什么!老太太竟然将一半执掌中馈权给你了?这不可能!” 不是说了由佟嬷嬷协助打理么!有秦歌舒什么事! “你屡次冲撞贵人,耽误救治事小,害德儿性命事大,没规没矩,不知好歹,跋扈任性,我作为长姐,若不教教你规矩,日后你必闯大祸连累我秦府满门!” 秦歌舒一声厉过一声,秦正既不作为,往往是雷声大雨点小,指望不上,干脆她自己动手! “秦歌舒,你当我跟你父亲是不存在?” “姨娘与父亲?呵,只多了鼻孔喘息而已。” 言下之意,没点儿屁用! “你…你…太嚣张了!我看谁敢动?” 庄氏呵斥一声,护着秦玉好,当即让秦玉好气焰更盛,插着腰肢,跋扈道。 “秦歌舒,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带来的这个,也不知是哪个街头招摇撞骗的,还当神医?哼…德儿今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们两个赔命!” 话音刚落,只觉眼前一花,厉风划过脸颊,秦歌舒已然欺身近前,那张放大了的冷艳五官,勾唇一笑,叫她背脊寒意瞬起。 “啊…” 尖叫声起,发髻被秦歌舒一把扯住,直接扯着头皮往院外拽去! 第183章 再闹就休了你 “做什么?秦歌舒你反了,你到底要做什么!快放开玉姐儿…” “还不快去拦着她!” 庄氏连声下令,一行人尾巴似得亦步亦趋跟在秦歌舒身后。 只有清池一人待在原地守着,啧啧两声,摇头赞叹“老大真是威武…”他得守在这里,一步不离,不能让人趁机钻了空子溜进去打搅。 而秦歌舒扯着痛呼挣扎着的秦玉好的头皮,直接将人往外拽去,院外墙根底下都是放着大水缸的,水缸里蓄满水,万一走水,这水缸里的水便能派上用场。但此刻,这水缸里的水,就是用来淹人的! 她扯着秦玉好,一手掀开盖子,二话不说,直接将秦玉好一头摁了进去。 “唔…” 秦玉好闷哼出声,被她再次提起头,疯了般嘶声吼叫。 “秦歌舒,你疯了!唔…” 低吼一声,还未来得及多挣扎,又被冷着脸色的秦歌舒一把摁了下去,这次不仅将她的脑袋摁进去,更将她整个人丢了进去,在她还没来得及挣扎起来的时候,直接抓起盖子摁在水缸上。 她并不是要秦玉好的命,就算真要,也不可能当着众人面杀人,她会有一百种方法让人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这个世上,并且所有人都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 “从头到脚,没一处干净,好好洗洗吧。” “秦歌舒,你这是杀人!” 身后追跟来的庄氏,心疼不已,指着秦歌舒便要谩骂,然而秦歌舒一记冷眼扫来,眸中杀意尽显,仿佛只要她敢多言一字,便真会杀了她泄愤! 庄氏转头便瞧向随后沉着脸走来的秦正,一头扑进秦正怀中,哭诉道。 “老爷…太欺负人了,秦歌舒实在太欺负人了…我可怜的玉姐儿,她做错了什么啊…” 哼,欺负秦歌舒没有靠山,没有转头便能哭着依靠的人? 也罢,她根本不需要。 冷眼扫过秦正,高傲抬着下颚,等着秦正的发落。 只见秦正摆手,道。 “还不快去将二小姐拉出来。你也是,出手没个轻重。” 后半句,显然才是对秦歌舒的话,只这样不轻不重的一句,别说庄氏了,秦歌舒都没想到,意外的很。 “老爷,您就这样算了?她这是要害死玉姐儿啊…” “闭嘴!还闹不够?再闹,再闹你一人在这慢慢闹!” 低喝出声,秦正本就心烦意乱,他是优柔寡断,但不是傻,他是耳根子软,可不是是非不分! “德儿难道就不是你儿子?你非要在这胡搅蛮缠,气恼了神医,有个三长两短,看我不休了你!” 冷哼一声,甩袖推开懵了的庄氏,休、休了她?秦正从来没与她说过这么重的话,在秦歌舒没来之前,夫妻两甚至连红个脸都没有。 纵然之前有老太婆从中挑拨,可秦正也总是向着她的,怎么秦歌舒一来,就都变了呢! 她看着快步离去的秦正和秦歌舒的背影,眸中愤愤不平,淬了阴狠毒药一般! 秦歌舒,都是你,都是你破坏了府中平衡,都是你夺走了我们母女在老爷心中的地位,你且等着,不会放过你!绝对不会! “舒儿,代为父向神医致歉,你二娘和姐妹绝不会再踏入这院内半步。” 秦正声声诚恳,面上满是担忧,绝不是虚伪。 可现在如此恳求,方才庄氏和秦玉好那般作为的时候,他怎么不加以阻拦? 秦歌舒懒得再去猜秦正的心思,也没有直接应下,只是道。 “女儿只能尽力而为,这位先生是有真本事的,若不信他,他宁可不赚这救命的银子。” 她冷声说完,便抬步入了屋内,反手将门关上。 里头的清池连忙迎了上来,秦歌舒抬手做拦,示意他别说话,直接走近床榻,撩了裙摆在榻边坐下。 这一番折腾下来,可别耽误了拔针时辰。 她抬手在小家伙的脑袋上轻轻触了触,而后才看向清池,道。 “过来,扶着。” “嗳。” 清池应了一声,迅速走来,将秦维德扶了起来,背靠在他怀里,只见秦歌舒素手翩然,很快便将扎在小家伙脑袋上的十数支银针一一拔除,丢入一旁铜盆之中,而后又端过冷了些没喝完的药喂他一勺勺的喝下。 一系列的事做完之后,才将小家伙重新放平躺着。 稍稍呼出一口气。 “怎么样老大?没事了吧?” “小命是保住了,只是…在这府里,禁不起折腾。” 这小东西,也是个命运多舛的,可惜了。 她能救他一次两次,可护不了他一生。 “怎么会?他可是秦府的小少爷,府里难道还有人会害他不成?” “这次落水事有蹊跷,难保不是他知道了什么,要被人灭口,不揪出这幕后的手,难保不会有下次。” “老大,你的意思是…嚯…这秦府,竟还是龙潭虎穴?” 清池惊讶了,拧了一块帕子搭在小包子已经褪去红润的脑门上。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她说着,在太师椅上坐下,敲了敲桌面,道。 “去,叫人送些点心茶水来。” “嗳。” 她得等小家伙情况稳定了再出去,要银子也能顺利点。 其他那一溜的大夫都说没得救了,庄氏和秦玉好也质疑,说再多都是虚的,只有成功救治了小家伙,才是狠狠打了那对母女的脸。 很快,下人送了几碟糕点和上好的茶来,秦歌舒轻珉一口,笑道。 “看来我那爹还算拎的清,上等的雀舌,用来招待你这位神医的。” “真的?我尝尝。” 上等雀舌啊,他只听过,一两价值数十两白银,秦正手里也不过只有那么一二两,还是幕僚送来的,否则,就五品小官,一年四十两白银的俸禄,便是城外再有些庄子铺面,也惯常喝不起这么贵重的茶叶。 清池伸手倒了一杯,一口闷下,整个猪八戒吃人生果,除了点点苦涩滋味,半点儿也尝不出好来。 “嗤…这般牛饮,让你喝了,真是糟蹋了。” 清池苦着一张脸,皱着眉头嫌弃道。 “哎哟老大,好涩啊,哪里好茶了?” 第184章 这演的不错吧 “酒才要大口喝,而茶,需要细细品。” 说着,她又轻珉一口,就着酥脆的栗子糕,将这一壶好茶细细品尽,直到翌日黎明,外头鸡鸣响起,已然五更时分。 床榻上的小包子出了一身汗,秦歌舒一夜照顾着,几乎没合眼,直到此时,小家伙的情况才逐渐稳定,高热褪去。 将一切收拾妥当,她才走到桌前,敲了敲桌面,将坐在椅子上撑着手臂打瞌睡的唐清池惊醒。 睡眼惺忪的清池一时间还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地,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看着秦歌舒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舒展双臂,伸了个懒腰,唤了一声。 “老大…” “可以叫人了。” “开始我的表演了?” “恩。” 秦歌舒应了一声,瞧着清池立即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整了整衣袍,将那一身痞气掩下,端的真跟仙风道骨的大人物一样,稳重着呢。 而后示意秦歌舒去开门。 门外,秦正也守了一夜,此刻双眸赤红,听着动静,立即殷切瞧来。 “舒、舒儿,如何了?” 秦歌舒侧开半步,做了个“请”的手势,道。 “神医请您进去。” 秦正半点也不怠慢,迅速进入屋内,大步连迈,直接走到床榻边坐下,执起秦维德的小手,心疼的握在掌心,瞬间,眼眸泛泪,难掩心疼。 “神医,小儿情况…如…如何?” 他问的小心翼翼,甚至有些不敢细问,深怕得到的依旧是坏消息。 只见清池将双手浸在铜盆温水里洗了洗,然后抽过方帕,擦拭手上水珠,同时道。 “秦大人放心,小公子已经无碍,按照我开的方子连续喝上几日便可痊愈。” 此话一出,秦正眸底一亮,欣喜之极,竟有些不敢置信。 “当真?当真如此?” “呵…我何必要骗秦大人?” “是是是,神医…您真是神医,唐神医,那小儿何时能醒?” 秦正急切的又问道,只有秦维德醒来,他才能真正的放下心啊。 这…老大没说啊。 清池犹豫,看向秦歌舒,只见秦歌舒面上淡定,悄悄比了个手势,清池道。 “一个时辰。” “唔…” 秦歌舒略微瞪了眸,不动声色的瞪了清池一眼。 这个蠢货! 清池被她这一瞪,一瞬间便明白自己大概是说错了话,连忙又补道。 “快则一个时辰,慢则最迟一日便能苏醒,大人不必担心,小公子这是伤了元气,需要慢慢恢复。” “原来如此,多谢唐先生,先前之事,还望先生莫要往心里去。” “先前何事?呵…我只救人,其余,与我无关。” 清池拂袖笑道,意思再明显不过。 “先生心胸宽广,在下敬佩,还请先生稍等片刻。” 秦正也不在与他虚与委蛇,唤了王叟来,低声吩咐道。 “去,准备些银两来。” “是。” 不多时,王叟捧了托盘来,托盘上足足放了十枚银锭子,足有百两之多。 清池瞧了秦歌舒一眼,没见她点头,便也板着张脸,不肯接下。 秦正一见这姿态,心里当即有数,老脸有些火辣,没给到位? 寻常大夫,哪里需要用得这么多银子? 可转念一想,对方是神医,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超群的医术,实在了得,再者,他可是救了秦维德的小命。 当即笑道。 “先生,这是定金,其余的,等小儿醒了,情况稳定了,我再派人送您那去,并给您送块匾额。” “匾额就不必了,我四处游方,居无定所,也罢,看在大小姐的份上,其余的,就有劳秦大小姐送来吧。” 说罢,他抬手接过托盘,毫不客气的将银子扫入囊中。 这不客气的语气和态度,让秦正有些不悦,要不是看在他救了儿子的份上,他一个五品官员,能对一个游方郎中客气? “舒儿,替为父送先生。” “是。” 应了一声,秦歌舒对着清池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相携出了依芸院。 清池抖了抖衣袍,笑道。 “老大,我这演的不错吧?” “尚可。” 市侩有余,魄力稍差,不过也只此一次,演技不必太炉火纯青。 “老大,这些银子…” 清池正想将银子悉数掏出给秦歌舒,却被她拦下。 “帮会正是要钱的时候,你留着。” “老大,你就这么信任我?你就不怕…不怕我…” 不怕他将所有银子都给吞了?那些个帮会哪个不是帮着老大们赚钱。可他们倒好,都是老大一直拿着钱来养他们,说起来,清池心里便愧疚的很。 秦歌舒勾起红唇,笑道。 “这叫投资,前期投资才能有回报,空手套白狼,留不住人心。” 这话不深奥,清池一听就明白,她这是以真心换真心,清池满脸真挚认真,道。 “老大,我和兄弟们一定不辜负您,账本必定记的清清楚楚,绝对不会乱花您一分银子。” “呵…好。” 轻笑一声,这番话倒是没出乎秦歌舒的意料,她当初看中的,就是这孩子的性子,够义气,也有绝对的忠心。 而钱财上,她根本不在乎,下头的口吃饱了,上面人才没有后顾之忧。 再者,管账的事,她也懒得去细细查看研究,那么多事等着她去做,这点小事还要亲自看着,不得累死? 将清池送出府,嘱咐道。 “你绕几圈,将衣服换了再回去。” 不管是秦正还是庄氏,都必定会派人跟着他,以清池的聪明劲儿,应该不需要她多提点,定能将尾巴甩掉。 清池笑应了声“您就瞧好吧。”然后便与秦歌舒作揖,转身离去。 这厢,秦歌舒刚折回去,便被王叟唤到了秦正跟前。 秦正脸色有些阴沉,看着秦歌舒,问道。 “你从哪找来的这神医?” “在滨州老家结识,那时阿娘病重,给爹爹来过信,没得回应,女儿以为阿娘肯定不行了,幸得唐神医经过,出手相救,才让阿娘与女儿多聚了几年。” 垂着眸,秦歌舒编起谎话,当真一点儿也不慌,叫人半点也听不出是在扯谎。 秦正并不记得自己收到过这样的来信,自然不会想到秦歌舒当着他的面儿扯谎,只当是庄氏又背着他将信给藏了去,心里不免对庄氏又恼了几分。 第185章 真不要脸到家了 秦歌舒的这番话,无疑又是往秦正的心尖上扎了一刀,无时无刻不是在提醒着秦正,辜负了她们母女两个。 秦正甚至不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只摆手,道。 “那个神医,还需要多少银两?” “这个看得看爹爹,所有大夫都说小弟没的治了,神医卖着女儿的面才来这一遭,又被姨娘和二妹妹那样指着鼻子大骂,说他是招摇撞骗的骗子,若非是个治病救人的医者心肠,早就拂袖而去了,姨娘和二妹妹这样做,分明是不给女儿脸面。” 秦歌舒闷闷道,声音里尽是委屈,哪里是敢指责的样子啊。 秦正撇了她一眼,这个女儿也精着呢,哪是不敢指责?前夜那凶狠样,他都担心她当真是要将秦玉好给淹死。 当即偏袒护了过去,道。 “你二娘和妹妹也只是担心,毕竟谁都没听过那位神医的名号,你弟弟眼下又是那副模样。” 秦歌舒微垂着眉眼,掩下几分浅薄冷意,只低应了一声。 “父亲说的是,那神医剩下的诊金……” “百两白银已不算少,这位唐先生胃口未免太高。” 秦正冷声道,“你去与他说说,念在你们有交情的份上,这尾款…” “父亲的意思是,剩下的诊金就算了?” 秦歌舒毫不客气直接拆穿秦正话里的意思,这个不要脸的恶人,便想让她扯下这脸皮来。 心中冷笑,秦歌舒不动声色,端等着秦正发话。 被戳穿心思的秦正掩下尴尬,轻咳一声。 “话倒也不能这样说,你们本就是有交情在,你也受委屈了,我让人送些绫罗绸缎和珠钗首饰到你屋里。” “爹爹有心了,那些委屈算的了什么,德儿人没事就好。” 言罢,秦歌舒微微福了福身,道。 “爹爹休息吧,女儿前后忙碌了一夜也乏累,就先回去歇着了。” 说罢,也不待秦正应声,直接转身就走,这态度就撂这了,剩下的银子,给还是不给,他自己斟酌去,至于这个不要脸的恶人,她不可能去做。 丢下身后气恼指着的秦正“你这丫头,这脾气,到是随了你娘!倔的很!” 不懂分寸,不知进退! 秦正愤愤甩袖,召了王叟来“东西也别送了,这倔脾气,得好好改改!” 早走远了的秦歌舒哪管秦正,这笔尾银,她原本就做好收不回来的打算,毕竟秦正为人就是如此,但她没想到,秦正竟能不要脸到这地步。 她回到瑞安居时,在院里张望等了一夜的佟嬷嬷连忙迎了上来,面上难掩担忧。 “歌舒小姐,情况如何了?神医怎么说?” 接连问道,无不是出自对秦维德的担心,想必,这也是里头老太太最担心的吧。 秦歌舒安抚一笑,道。 “已无大碍,神医亲诊,照顾了一夜,方才我才将人送出府去,只是…” 话儿一顿,秦歌舒垂了眸,掩下丝丝委屈,轻咬着唇,状似犹豫,话未尽,引的佟嬷嬷心急追问。 “只是如何?” “德儿是无大碍…只是…唉…罢了,左右我这脸面也不值钱,受些委屈也没什么,祖母歇下了?” “老太太后半夜才勉强歇下,心里哪放的下,好容易才哄下。” 看出秦歌舒不想谈及,佟嬷嬷也聪明,没再追问,只要人没事,其他事,明儿召了人来一问便知。 “嬷嬷也守了一夜,快去歇息吧。” “嗳…老夫人让老奴在炉上热着当归雪鸽汤,待小姐回来让小姐喝了再歇下,老奴这就让人去端来。” 摸了摸饿瘪瘪的肚子,秦歌舒应了一声,面上总算瞧出几分笑来。 折腾一宿,倒也真是饿了。 总归…还有人是惦记着她的。 这个想法,就像一道暖流,缓缓流入秦歌舒的心坎里。 用了雪鸽汤之后,由着梅香伺候着洗漱才歇下。 这一觉睡的并不深沉,梦魇缠身,又是前世被炸死的梦境,浑浑噩噩,偏就不能醒来。 一梦至晌午时分,才疲累醒来,休息倒比没休息还累人。 干脆也不歇了,掀被而起,唤了梅香来。 梅香就在院外候着,听到秦歌舒的唤声,连忙放下扫帚应声入室。 “嗳…小姐,您怎么醒了?” “睡不着,去打盆水来吧。” “许是颠了日夜,奴婢去打水,小姐您再歇会。” 往日早上,梅香都是早早将洗漱热水准备好了,今儿还以为秦歌舒会再多睡会,所以还没来得及准备。 秦歌舒揉着太阳穴,坐到梳妆台前,抽开台上小抽屉,原本是想找些清凉药膏揉在太阳穴上提提神,只是药膏没摸到,却瞧到了那块遗忘了的黑金令牌。 “这是…阿晏的那块?” 将令牌摸在手中,细细瞧了会,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的,这令牌像是军中所有,并非常人能得。 当时她就猜测这小子身份不简单,可没想到,会是林太傅家的私生子。 手指轻轻敲点着令牌边角,沉思出神,直到推门声响起,她才回神,将令牌丢入小匣子中。 铜镜里,看到梅香捧着铜盆走来。 “小姐,可是不舒服?奴婢帮您揉揉。” 说着,她将铜盆放在架子上,拧了干净帕子递给秦歌舒净面,秦歌舒将帕子覆在脸上,温烫的感觉让她舒爽呼出口气。 指了指桌上放着的清凉冰玉膏,道。 “用那个。” “嗳。” 清脆的应了一声,梅香用指尖轻轻沾染了点药膏,然后在她左右两边太阳穴处轻轻揉开,力道用的刚刚好,让秦歌舒忍不住又是一声喟叹。 “唔…不错…” “小姐,奴婢听说昨儿夜里的事了,夫人和二小姐真不像话,老夫人一早便亲自去了一趟依芸院,苛责了夫人和二小姐一顿。” “祖母是个明事理的,只可惜,我那糊涂爹…呵…” “哎哟小姐,您怎么能这样说呢。” 纵然心里再不满,也不能直接说出来啊,梅香都想捂着秦歌舒的嘴儿,本来夫人她们就想抓小姐的把柄,这话要是再叫人听去,到老爷那一编排,到时候小姐日子更难过。 第186章 让他另想办法吧 秦歌舒倒是浑然不觉怕,嗤笑一声。 “罢了,子不言父过,那小家伙醒了吗?” “奴婢听说,早上醒了一会,吐了一次,灌了点药又睡下了。” 秦歌舒挑起柳眉,低声嘀咕。 “倒是比我想象的快些。” 忽然一顿,她扯下脸上覆着的帕子,顺手递给梅香。 “秦浅去瞧了没?” “好像是去了的。” 一边接过帕子浸入水中再次拧干,一边应道。 “奴婢让人盯了大小姐那一夜,说是一夜都在院里,并没出来,小姐,您是怀疑大小姐?” “不是怀疑。” 是肯定,秦维德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落水,当真只是贪玩失足?那可不见得。 洗漱之后,去到老太太屋时,老太太正在用午膳,瞧着没什么胃口,盘子里的菜都没动两口。 秦歌舒来的可正是时候。 “祖母…” 亲昵的唤了一声,三两步上前,在老太太身边坐下。 “怎么不多睡会?” “定是祖母念叨着我,睡不下了,干脆就来拜见祖母。” “就数你嘴点。” 一句话便将老太太逗乐了,佟嬷嬷伺候了老夫人小半辈子,眼见分寸都有,添了碗筷在秦歌舒跟前。 秦歌舒夹了一块腌酸萝卜放在老太太的碟子里,老人家年纪大了,味觉退化,口味不免就有些重,但秦歌舒搭配的菜品里都是以清淡为主,不太让老太太吃味重的食物,今儿为了哄老太太开心,竟主动夹了那放在最远处的腌酸萝卜,倒也能叫老太太开开胃。 “祖母,您老人家就别担心了,神医出手,咱们德儿必定福寿绵长,平平安安的长大。” 她笑着哄劝道,本意是想让老太太放宽心,年纪大了,心里装着事儿对身子不好。 “早上我去瞧了德儿,那么些个大夫都说不成了,是你请了神医来,才将孩子给救了回来,你那糊涂爹,让你受委屈了。” 佟嬷嬷一早就将秦歌舒吐露的那句话传到老太太耳朵里了,老太太怎么琢磨怎么觉着不对劲,坐不住了,命人推着去前院,狠狠斥责了庄氏那对不识好歹的母女一顿,又恨铁不成钢的数落了秦正一顿,拉过秦歌舒的手,苦口婆心道。 “你啊,也别怪你爹,府里上下这么多口要养,他也是没法子,可我们秦家的脸面不能不要,祖母这还有些银子,不多,你拿去送给神医,聊表我秦家的谢意。” “祖母,您这银子我不能要。” 秦歌舒想也没想,直接拒绝道,她原本见老太太满面愁容,还以为她是担心秦维德那小家伙,可没想到,老太太这一开口,便是扎她心窝子的话,她怎么也没想过,有一天能将她这颗冰冷的心融化了的,竟是这样一个慈祥的老太太。 所谓亲情,那是她曾经可望却不可即的珍惜之物。 她轻轻依偎在老太太肩头,语带撒娇意味,软声道。 “祖母…这是您的贴己钱,您自己收着,以后啊,我一定会挣很多很多银子给您花的。” 说白了,老太太的这点银子,就是她的养老钱,老太太手里能有多少银子? “你这丫头…有这份心祖母就满足了,那神医那…” “哎呀,这个祖母您就别担心了,我有办法。” 老太太话还没说完,秦歌舒便笑道,亲自伺候着老太太用了小半碗的饭,然后又陪着老太太在院里消食半响,琢磨着时间也差不多了。 果然,才将老太太送回屋,王叟便着急忙慌的跑了来,见着秦歌舒跟见了救星一样。 “歌舒小姐,快…快请跟老奴走。” “这么着急忙慌的,去哪啊?” 秦歌舒心里分明了然,却还端着架子装不明所以,王叟来前得了吩咐,最好不要惊动里头那位老太太,老太太近来脾气可不好,早上才将秦正和庄氏母女都训斥了一遍。 好在秦正还算是一个孝顺儿子,否则老太太在这府里哪有说得上话的份? 王叟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陪着笑道。 “小少爷情况又不对劲了,老爷琢磨着,还想请小姐去将唐神医给请入府来。” 瞧,那药的副作用来了。 秦歌舒可不是故意要折腾小家伙,只是小家伙病势凶凶,要想压制,那必须要下狠药,对身体无大影响,只是在用药期间会有些副作用罢了。 “这可就难办了…” 秦歌舒露出为难神色,柳眉紧皱,摇了摇头,道。 “这我可去不了,你回去禀了父亲,让他另想办法吧。” “哎呀,歌舒小姐…歌舒小姐您留步。” 秦正派了人去跟着唐清池,可唐清池就跟一条泥鳅一样,明明黎明时分路上没什么人,都还能在眨眼间跟丢了人,要不然,他也不用舔着老脸来求秦歌舒出面。 “歌舒小姐,事关小少爷生死安危,您作为长姐,不能见面死不救啊…” “我尽力了。” 秦歌舒满脸正经道,而后面霜尽化,微微一笑,如冰雪消融。 “可他们是如何对我的呢?王管家,没别的事的话就回吧。” 秦歌舒冷声下了逐客令,丝毫颜面也不给。 王叟早就习惯了秦歌舒这冷然绝傲的态度,可前头老爷和夫人催着呢,他这无功而返,必定又要挨责,左右为难极了,阴翳眸儿转动,干脆不依不饶的跟上秦歌舒。 “歌舒小姐,您就行行好,走一趟吧。” “我为何不去,王管家心里没数?我先前就说了,那位唐神医的脾气可不好,姨娘和二妹妹不给我颜面无妨,连神医的面都不给,神医原本就是看在与我那微薄情分才出手搭救,她们倒好,父亲偏袒她们也就罢了,应了神医的尾款也不给,我这颜面啊,可不值钱!” 低呵一声,秦歌舒甩袖便大步而去。 派一个老奴才来说两句软话就想让她从话?这算盘打的也太精,想的太美了! 丢下一个冷傲决然的背影,只叫王叟急的在原地直跺脚。 他当然明白,能让秦歌舒再跑一趟的法子,可…可老爷僵持着不松口,他这个做奴才的,能有什么法子? 第187章 烈焰焚身,比这痛多了 秦歌舒回到书房,抽出一本史鉴,才略略翻了几页,急促脚步声自院外再次响起,外头梅香见阵仗不对劲,连忙跑了进来,指着外头急切道。 “小姐,夫、夫人带着人来了,还捧了好些东西。” 那阵仗哪里像是来请人的,瞧着倒像是来问责的。 放下书籍,秦歌舒掀了眼皮子,摆手道。 “去备些茶水来。” “小姐,您就不担心?还准备茶水?” 茶水是用来待客的,可不是…梅香心里一点底儿都没有,可看小姐的样子,好像一点也不担心。 夫人每次过来都是找麻烦,这次肯定也不例外! 梅香前脚出去准备茶点,这厢庄氏便带着人乌拉拉的站了一排,个个手里捧着托盘,托盘上摆放着绫罗绸缎以及些足足五百两白银。 秦歌舒眉头一挑,起身相迎,福了福身,唤道。 “姨娘怎么来了?” 话音刚落,庄氏却板着脸,陡然对秦歌舒跪了下去。 秦歌舒脚步一侧,退开半分,却没有阻拦之意,面上惶恐,道。 “姨娘这是何意啊?可折煞我了,这要传出去,都成了我这个小辈不懂礼数,欺负人了,姨娘可莫要害我啊。” 这话,字字诛心,庄氏一来就给她下套,她干脆就将庄氏这皮子给扯了,看她还怎么装! 庄氏暗自咬牙,面上凄凄垂泪,道。 “舒姐儿,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德儿正在遭罪,我求求你救救他吧…” “姨娘这话说的真是伤人,我不是救了?我可是豁了脸皮去请了唐神医来,可姨娘和二妹妹你们不信啊…” 秦歌舒摊手,既无奈又无辜的模样。 “舒姐儿,我也不与你兜弯儿了,这些是我能拿出所有的家当,只要你肯出面去请唐神医来,这些就都是你的。” “唉,姨娘,话可不能这样说,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是贪财恋物之人。” “我断不是这意思。” 庄氏连忙道,心里却阵阵发虚,秦歌舒就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将她的心思都给说透了。 从一进门,庄氏就开始给秦歌舒下套,若秦歌舒笨一些,早就被庄氏圈进去了。她要是收下这些钱财去请人,那也得不到好,反而还会被骂,她若是不收也不去请人,那更不用说了,指不定府里上下怎么骂她呢,庄氏最终目的,不过就是以退为进,想要逼迫她既不收钱财,主动去请唐清池来。 真是又当又立。 秦歌舒看穿一切,甚至毫不留情的拆穿,微微叹了口气,也没去扶起庄氏,而是走到生母董氏灵位前,抽过香烛点燃,而后对着董氏牌位拜了拜,头也没转,浅声道。 “罢了,德儿是我弟弟,我都帮了一次,不在乎多帮一次,爹爹答应给唐神医的尾款,姨娘既然给送来了,那就好办。” “这些不是…” “不是爹爹给唐神医的尾款?” 秦歌舒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眸儿,面上满是疑惑,转头瞧了庄氏一会儿,忽而微微一笑,嘴角扬起一抹明显得意的弧度,看的庄氏心肝儿痒痒。 许你下套,便不许她下套? 秦歌舒这个套,庄氏就算心里明白,却也没有拆解之法,只能硬着头皮往里头钻,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硬咬牙声应了句。 “是,是尾款!” 说罢,秦歌舒既应下,庄氏便欲起身,身后王嬷嬷连忙来搀扶,然而,秦歌舒的声音忽然想起。 “慢…” 跪的时候不阻拦,起的时候倒来拦着了。 只见秦歌舒又抽出三株烛火点燃,微微甩了甩,将火焰甩熄,而后递到庄氏跟前,笑道。 “既然来了,姨娘便给我母亲上柱香吧。” 从董氏灵位进府到现在,别说庄氏了,就连秦正都没来上过一炷香。 庄氏一惊,手还搭在王嬷嬷的手背上,尚未起身,惊愕抬眸看向秦歌舒,咬牙切齿。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秦歌舒依旧是那双清纯无辜的眸,看似纯良,干的却是叫人抓心的事! “这一拜,不是姨娘应该的吗?” 没有一个凶手配在死者灵位前站着,这一跪,是庄氏早欠下的。 庄氏气恼,呼出一口气,而后冷哼,扶着王嬷嬷的手背便欲起身,然而身形才微动,秦歌舒的一只手便搭在了她的肩上,竟生生将她压的跪了下去,那手劲儿奇大,外人看来,只是轻轻摁着,殊不知庄氏那整个肩头都像是被卸了一样的疼! “你!秦歌舒,你放肆!” “姨娘对我都跪得,怎么,给我母亲上一炷香便不行了?” 那能一样?她这辈子就算是死,也不会给董氏牌位下跪! 董氏活着的时候她都没跪过,死了就更别想! 呵…她配么? 秦歌舒瞬间冷了脸色,原本嘴角还带着的浅浅笑意,此刻抿成一条直线,松开手,冷声道。 “那姨娘就回吧,带着你的东西,一并回了。”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庄氏愤愤然,瞪着秦歌舒,狠声道。 “你方才答应了的!” “噢,那我现在后悔了,不行么?” 微微偏着首,秦歌舒说的自然而然,脸面名声什么的,对她来说,重要么? 有些人,越是看重这些,最终越是被这些所累。 而眼下,秦歌舒根本不看重这些,也就没软肋把柄可以抓。 其实,庄氏要是真想让秦歌舒出面去请人,而不是这样逼迫她,先去求老太太,再让老太太迂回请秦歌舒出面,那可就要事半功倍的多,至少,不用受这些对她来说的奇耻大辱! “你!” 庄氏方才微微起身,咬牙又跪了下去,这次,不是跪秦歌舒,而是跪了董氏牌位,伸手去接秦歌舒手中香烛。 然而,秦歌舒在递给她的瞬间,手指微微使力,香烛拦腰折断,滚落在庄氏的手背上,疼的她“嘶…”的一声,几欲起身斥责,却听秦歌舒冷声问道。 “痛吗?” “废话!” 火灰灼手,能不痛么? 秦歌舒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庄氏,声音森冷,似罚判。 “烈焰灼身,可比这个,痛多了。” 第188章 是谁这么大手笔 烈焰灼身,可比这痛多了。 这话听在庄氏耳朵里大为震惊,她强装镇定抬头看着秦歌舒,然而她面上依旧只是带着几分浅浅笑意,无悲无喜,无愤无怒,仿佛,只是在陈述这么一个事实,而不是知道了什么真相! 庄氏不敢再看,连忙撇过视线,接过王嬷嬷递来的香烛,对着董氏牌位愤愤拜下。 为了德儿,这一拜,她必须得拜。 德儿是秦府唯一嫡子,只要他能说话,以后秦家一切就都是他的。 现在让秦歌舒得逞又如何?谁能笑的久,谁能笑到最后才是最重要的! 而一旁的秦歌舒,冷眼看着庄氏不甘心的拜下,然后由着王嬷嬷扶着起身,将香烛插入香炉之中。 “别忘了你应下的。” 丢下这句,庄氏转身便走,身后那些丫鬟也欲跟着离开。 “站住。” “怎么?你想反悔?” “东西留下。” “哼!” 庄氏冷哼一声,撇了那几个没眼见的丫头一眼,甩袖快步离去。 梅香捧着沏好的茶回来时,就看到庄氏气汹汹的带着人离开了。 一进屋就看到桌上堆着的东西,惊愕极了。 “小、小姐,这些都是夫人送来的?” “恩。” “夫人今儿这是…” 梅香硬生生将后面那句“发疯了”给咽了下去。 秦歌舒端过她手里捧着的茶盏轻珉一口,还未咽下便一口吐了回去,皱眉嫌弃道。 “唔…这什么茶?这么次?” “哈…小姐,您让奴婢沏茶,奴婢还以为是给夫人准备的呢,所以…所以…” 梅香调皮一笑,还吐了吐舌。倒是惹的秦歌舒一阵无奈失笑,将杯子放回托盘上,摆手道。 “重新沏一壶吧,还有这些,娇嫩些的颜色依旧拿出去变卖,这些颜色深一些的,按着老太太的身量喜好做几件衣裳,唔,再给佟嬷嬷做一身吧。” 这些日子跟在佟嬷嬷身边倒真学了不少。 她很聪明,学什么都快,佟嬷嬷甚至在她上手之后,将很多事直接交给她去办,包括看账目,与下头的人施恩施威,这些日子,倒让她在府里有了些威望。 这一切,佟嬷嬷都功不可没。 梅香脆生生的应了一声,半点也没有因为秦歌舒没想到她而气恼。 看着梅香忙碌清点的身影,秦歌舒心里对这丫头越发满意。 秦歌舒一边顺手拿过一支不太显眼的银素簪,一边说道。 “这五百两白银你妥善收着,每月那点月银根本不够。” 说着,她抬手将银簪插入梅香乌黑发间。 梅香一愣,下意识的抬手摸了一下。 “小、小姐…您…您这是…” “我说过,忠心于我的,我不会亏待,这是你应得的。” 秦歌舒的话让梅香险些没忍住,红着眼圈,泪花在眼圈里打着转儿。 “奴婢从没想过,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停,只是一根银簪,你就这样了?若是明天旁人对你更好,你不是要跟人家去了?” “不会的,不会的,奴婢一定不会的,求小姐相信我。” 秦歌舒本就是一句玩笑之言,却叫梅香连连发誓担保。 抬手在她的脑袋上轻弹了一下,浅笑道。 “行了,将这些收拾了吧,我得出去一趟。” “嗳。” 嘱咐完,秦歌舒便牵了疾风出府。 将唐清池再抓出来,经过门庭冷落的吉祥赌坊时,秦歌舒高骑在马背上,挑眉问道。 “这赌坊怎么关门了?” 才赢了一些银子,原本还琢磨着过些日子再来捞些,没想到这么快就关门了。 清池一脸八卦,神秘兮兮的道。 “听说是得罪了上头的人,昨儿夜里被武城兵马司一锅给端了。” “噢?是谁的大手笔,舍得动这么大一块蛋糕。” 要知道这背后牵扯的利益可不小。不知得怀了多少人的财路。 秦歌舒饶有兴趣的挑起柳眉,能让武城兵马司出手,并且也不忌惮它背后的腾蛇帮,不惧这地头蛇,必然是朝廷里的大人物。 只可惜了,她的钱袋子还没喂饱呢。 “好像是大内的人,今儿一早这坊间都传开了,都在议论着呢,腾蛇帮到现在都没动静,怕是知道背后的主儿不好惹。” “呵…大内都掺合进来了,这背后的人是想搞些大动作啊,强龙难压地头蛇,倒要看看,是这强龙厉害,还是这些地头蛇更棋高一着。” 她们离开吉祥赌坊才多久就被人端了,很难让她不往阿宴那家伙身上猜想啊。 “老大,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都听不懂?” “你,呵,不必懂。” 垂眸瞧了唐清池一眼,秦歌舒骑在马背上悠闲过市,并没有急着回府,而是在一家专卖马鞍马具的店前停下。 店家是一户西域来的,在这开了店铺,大乾盛京繁华就繁华在与周边小国互通有市,城里别国开设的小店铺也不少。 她一下马便引得店内老板亲自来迎,当然不是秦歌舒的脸面大,而是她牵着的这匹马,爱马懂马之人一眼便能看出,是匹良驹。 “姑娘,是给马儿做保养?还是……” “恩,脚上打磨,换副脚掌,再配一匹你们这最好的马鞍和草料,疾风就先放你这,晚点我来取。” “您就放心吧,我们这绝对都是最好的,您这匹马啊,真是绝了,小老儿还从未见过这等良驹,姑娘,小老儿斗胆问一句,您这匹马,可愿配种?当然,小老儿给您银子。” 说这话间,店老板眼睛都是雪亮的。 疾风似乎听懂了这话,耳朵微微动了动,黑亮的眼珠子转了一下。 秦歌舒还没说话,一旁的唐清池便直接道。 “你怎么说话呢?这话能对姑娘家说么?也不害臊!” “哎哟…怪我,怪我…” 西域民风开放,没那么多拘泥讲究,见着疾风又太激动了,一时间才口不择言说错了话。 秦歌舒却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她又不是那等老古板,抬手在疾风的鬃毛上顺了顺,道。 “你要是敢给我偷偷配了种,我一把火烧了你这店。” 霸气侧漏的丢下这话,抛了一枚碎银给店家,转身就走。 这只是定金,剩下的,得等她来取马再给。 第189章 他不是自己失足落水 带着唐清池再次回到秦府时,所有人看着秦歌舒的眼神都不对了,惧怕中带了些厌恶。 待秦歌舒带着唐清池进入依芸院时,外头小厮丫鬟便议论开了。 “歌舒小姐真那样做了?” “可不,我亲眼瞧见夫人带人浩浩荡荡的捧了好些东西去,出来时那些个丫头手里东西就都没了。” “我要好的一个姐妹,说啊,歌舒小姐还逼着夫人对前头那个灵位下跪呢。” “嚯…当初歌舒小姐就是带着先夫人的灵位直闯进来的,这魄力…” 丫鬟小厮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块,交头接耳的议论着,明面上不敢得罪人,背地里倒将秦歌舒里里外外的都唾弃了一遍。 唐清池自小混迹市井,最擅长的便是察言观色,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滑头的很。 自然能感觉出府里气氛不对。 “老大,他们好像对你…唔…有种既恨又怕的感觉。” “呵…你感觉挺灵敏,该怎么说,记住了吗?” “放心吧,我聪明着呢。” 他拍着胸口麻溜应下。 转眼到人前便端起了那一副高深莫测的架子。 秦正等人的态度要比先前恭敬许多,拱手作揖,唤了一声。 “唐神医,还请神医再出手救救小儿。” 唐清池垂眸,道。 “前头带路。” 一脚踏入屋内,而后便顿下脚步,撇了屋内众人,意思再明显不过。 秦正会意,立即对屋内众人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都快快出去。 待庄氏等人都出了寝室,他也跟着退下,顺道将房门也给带了上。 这次,秦歌舒并没有跟着进去,只是站在院中,抬头看着那一棵梧桐树,倒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之态。 院内众人焦急等待,不多时,唐清池便打开房门而出,手里多了一张药方,道。 “按照这张药方抓药煎服,一日三次,饭后,先前那个就不必用了。” 秦正连忙将药方接过,仔细叠起递给王叟,吩咐一声“去回春堂抓药。” “是。” 将药方给出之后,唐清池便欲离开,秦正见他这架势,连忙抬手来阻。 “先生莫走,小儿病情不稳,先生这就走了,万一再有反复,在下该去哪里找你?” 这老狐狸,是想撇开秦歌舒,直接跟唐清池搭上关系。 不远处的秦歌舒虽只是瞧着那颗梧桐树,看似两耳不闻窗外事,实则将秦正与唐清池的那番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她根本不担心,这点小事,唐清池要是应付不了,她也没必要留着他了。 果然,只见唐清池“哈哈…”爽朗大笑出声,摇了摇头,道。 “秦大人,您这是不信任我?” “先生何出此言,在下怎么可能不信任您呢。” “那您就把心放肚子里,保证不会有任何问题。” 说着,他放肆的拍了一下秦正的肚子,根本不管谁人阻拦,大步而出。 带他走出院外,秦歌舒也跟了出去,所有人的心思都扑在秦维德的身上,自然不会管到秦歌舒,就算注意到了,也只当她是送唐清池出府。 “老大,那小家伙是醒了,你让我问的我也都问了,一瞎比划,我差点都没明白。” “何意?” “你猜的没错,他不是自己失足落水,而是被人推下去的。” 柳眉微微挑起,这点丝毫不出秦歌舒的意料,她今儿抽空去小家伙失足的塘边看了一圈,更加笃定了她的猜测。 “有说是谁吗?” 唐清池摇了摇头,道。 “没说…” “是没说,还是你没看明白?” 唐清池咧嘴一笑,在秦歌舒面前哪里还有刚才端着的架子,挠了挠鼻头,笑道。 “我虽然不聪明,但也不至于完全看不明白,我问是谁时,那小家伙怕的厉害,整个人都在发抖,眼神里都充满了恐惧,我哪里还舍得继续逼问下去?” “看来…那个人让他惧怕,因为他知道,一旦说出是谁,他必定会遭到对方的报复甚至是更严重的伤害。” 以此,秦歌舒越发断定,这个人一定就是府里人,甚至可能是亲近之人。 言语间,秦歌舒将人送出了府,不用她多嘱咐,唐清楚混入人群,那就跟是鱼儿入了水一样,很快便没了踪影,任谁都跟不上。 此时,已是夜幕降临,将人送走,秦歌舒便折返回去。 折腾这许久,她已觉乏累,晚上陪着老太太用了晚膳,又说了会话,看着老太太喝下安神汤才回屋歇下。 翌日,前院传了消息来,说是秦维德情况稳定了,想让秦歌舒去请唐神医来,好好谢他一谢。 这些个虚头巴脑的,秦歌舒一眼便猜出其中弯弯绕绕的用意,面上应了,实则根本没往心里记。 领着梅香便出了府去。 她先前答应了梅香,这两日要让她出府与弟弟相聚的。 一早上梅香就忙碌准备起来,比秦歌舒都要忙碌。 过了两条街坊,秦歌舒便与梅香分了方向,她去取马,梅香去东巷坊。 可不知道她的疾风小宝贝这保养做的如何? 她一脚跨入店内,店家立马迎了来,眉眼中尽是笑意。 “姑娘,您来的可真早。” “我的马呢?” 她也不与他啰嗦,直奔主题。 “在后院呢,来的可真巧,刚换了脚掌,您去瞧瞧?” “恩。” 微挑下颚,示意店家前头带路。 穿过内堂便入了小院,只见小院不大,一个个马房隔成单间,草料也各不相等。 秦歌舒远远就看到一个马夫在喂着疾风草料,疾风在他跟前竟然乖顺极了,这倒让秦歌舒有几分好奇。 快步上前,吹了声哨,疾风瞬间抬头,四下看来,一下子瞧到秦歌舒,欢快的嘚啵嘚啵着便跑了过来,大脑袋抵在秦歌舒的肩上蹭了蹭,竟似撒娇。 “行了行了,你这大家伙,呐…这不是来接你回家了?” 话虽如此,她还是在疾风的脖子上揉了揉,似安抚,接过一些草料喂给疾风,它这才停止撒娇。 “姑娘,东西都备下了,您检查一下?” 店家指了指不远处放着的草料和马鞍马具等物,秦歌舒倒没先去查看,而是仔仔细细的将疾风前后检查了一遍,这可是她的宝贝珠儿,马虎不得。 第190章 肚子给搞大了 “哑奴,这没你事了,走吧。” 店家一脸谄媚的哄着秦歌舒,转头对着马夫又是一副严肃模样,倒是秦歌舒撇了一眼那人高马大的哑奴一眼,人高马大,手艺也不错。 只是如此想着,并没往心上记。 爽快的付了银子,将马鞍马具安上马背,牵着驮着草料的疾风正欲离开,忽而听得一声轻唤。 “歌舒姑娘。” 那熟悉声音,叫秦歌舒忍不住皱了下柳眉,果然是有些日子未见的郁云轩,他将缰绳交给马夫,满脸欣喜的大步走来,与秦歌舒微微拱手作揖。 “歌舒姑娘,真巧,没成想在这还能碰到你。” “我也没想到。” 秦歌舒回以一笑,撇了一眼他身后被牵走的骏马,红唇浅扬,笑道。 “没事我就先走了。” “不急,我瞧姑娘这些都是上等的,姑娘可否能教教我如何挑选。” “简单,店家。” 扬声唤了声,店家连忙小跑着来了,完全给足了秦歌舒的面子,只是这面子其实不是给秦歌舒的,而是秦歌舒牵来的这匹疾风骏马。 看的出来,店家是个爱马之人。 “姑娘,您还需要些什么?这样,您要什么,小老儿让人都给您送到府上去。” “不是我,给这位公子的马儿挑选些上等货,公子不差钱。” “嗳,那没问题,来这的都是小老儿的客,小老儿绝不怠慢,公子可要亲自挑选?” “这个不急,歌舒姑娘,你的伤可好了?我回去之后一直担忧,却也不敢贸然去府上打扰,恐招人口舌。” 郁云轩脸色倒是真诚,仿佛那份关心是再真心不过。 到底秦歌舒也不是个不识好歹的,笑应了一声。 “劳郁公子挂心了,早已无碍,我还有事,就不与公子叨扰,告辞。” 言罢,她潇洒上马,根本不给郁云轩挽留的机会,扬起马鞭,驾马而去,独留下身后的郁云,嘴角笑意越发浓郁,只是那双漂亮凤眸中,墨意深沉…… 这厢,秦歌舒驾马去了东巷坊的升冉帮会,远远的,唐清池便迎了上来,笑嘻嘻的接过缰绳,热切的唤了一声“老大,你可算来了,你要的地儿,我给找着了,去掌掌眼?” “好。” 应了一声,将马鞭抛给清池接住,她大步入内,只见一身形修长的男子负手而立再堂中,听见脚步声传来,这才转身,黝黑如星辰般的眸子在见到来人瞬间便荡漾出几分笑意。 待那一抹嫣红身影行至跟前时,他嘴角笑意更浓,还不待她说话,他便率先道。 “我从宫里带了些糕点来,尝到时就猜想你一定会喜欢,特意带来些给你尝尝。” 说着,他将桌上放了好一会的食盒打开,任由谁来旁敲侧击的打这份糕点的主意他都不允。 秦歌舒一来,他却跟献宝一样的将糕点奉上。 他先前说了自己是太子伴读,是以,能带出些宫里的糕点来,秦歌舒一点也不意外。 倒是不客气的直接接过,捏了一块冰玉糯米糕轻咬了一口,入口还有丝丝奶香,混着几分茶香,味道甚至不错,是秦歌舒喜欢的。 眯着凤眸,状似享受,轻喟一声。 “你怎么来了?” “路上遇见清池兄,他说你今儿会来。” 撇了一眼不远处的唐清池,可以啊,这才几日就跟阿宴称兄道弟上了。 楚晏整个眼神都不自觉的粘在了秦歌舒身上,看着她食了糕点时的幸福模样,心境就像一片湖水,一圈一圈的荡漾开来,那种炙热灼烧的感觉又来了… 喉结微微翻滚,他在秦歌舒身侧坐下,仔细记下她爱吃什么口味的,不喜什么味道的。 “你那位太子爷…呵…可不得了。” “太子?怎么了?” 突然提到太子二字,让原本有些出神的楚晏瞬间一个激灵,整个人瞬间清醒,甚至瞬间进入了紧绷戒备状态,疑惑的看着秦歌舒。 只听她轻哼一声,笑道。 “将我府上人肚子搞大了。” “这不可能!” 楚晏当即矢口否认,他…他尚且未行过房事,怎么可能会…他九岁离宫,这一去便是近十年之久,在皇陵时,无人管他教他,待回了宫,倒是有些娘娘们想往他东宫塞人,可他又不是蠢的,那塞的哪是他的枕边人?而是往他身边安插刀子!时时刻刻的盯着他,待最佳时机狠狠捅他一刀! 秦歌舒挑起柳眉,看向涨红着脸色的楚晏,轻笑出声,道。 “你怎知道?你又不是太子。” 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小伴读。 楚晏张了张口,他当然知道,只是…他不能说。 哼了一声,竟有几分傲娇之态,道。 “殿下才不会碰那些庸脂俗粉,你府中除了你的那两位小姐,根本入不了我家殿下的眼。” “哟哟哟,瞧你这样,一口一个你家殿下,小脑残粉。” “小脑残?我…” 楚晏听的出来,这是骂人的话。 不免有些气恼,亏得他还特意从宫中带了糕点来给她,她竟骂他脑残。 当即不悦起身,提了食盒便要走。 秦歌舒逗弄完了人,连忙拉着他的袖子,软声道。 “我不说了,不说了,与你开个玩笑罢了…” “一点也不好笑。” 楚晏声儿冷冷,然而其实他的态度已经融化,否则他不会只是任由她扯着,在原地站着,而是直接无情的甩开她。 秦歌舒齿唇间还有丝丝椰奶香味,那椰香奶糕味道甚美,她还想再食一块呢。 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眸儿,娇滴滴的唤了一声。 “阿晏…我胡诌的,你家殿下冰清玉洁,洁身自好,绝对不会染指良家女子。” “非良家女子也不会。” 楚晏冷声补道。 瞧,这护的,还说自己不是脑残粉? 秦歌舒只笑着应“是是是,谁都不染指,那你别生气了呗…” “哼!” 楚晏依旧拿乔,只见,秦歌舒忽然扯着他的袖子摇了摇,软软道。 “阿晏…阿晏哥哥…别生气了嘛,我与你说笑的。” 阿、阿晏哥哥? 那娇滴滴软乎乎的声儿,直叫楚晏整个人都僵了住…… 第191章 这是什么毛病 从未有人如此唤过他,他更没想到,这样娇滴滴的声儿会是出自秦歌舒的口中,竟…竟丝毫没有违和感。 这个女人,明明是朵霸王花,这般娇柔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直叫楚晏喉结阵阵紧涩… “庞晏!你还有完没完!” 温柔尚未享出个滋味来,忽而被秦歌舒呵斥一声,惊的他整个一怔,微抿薄唇,怒也好,喜也罢,这会儿全部荡然无存。 回转过了身,还未来得及言语,手中食盒便被秦歌舒给拎了去,他可算是明白了,秦歌舒要留的根本不是他,而是他拎着的食盒里头的东西! “这个椰丝奶糕味道不错,你坐,跟你商量些事。” 从食盒里拿过一块糕点递给楚晏,虽是用他的糕点来讨好他,却也叫楚晏心里这口气顺畅了。 这个女人,惯是会拿捏人心,他接着糕点并没有食用,只是握在手心里,仿佛上头还残留着她指尖的馨香余韵。 “我打算开个花楼,你可有办法帮我弄到官府批盖印章?” 在大乾京都开设店铺是需要官府批文和盖章的,这大概就跟需要营业许可证,消防许可证差不多。 “咳…咳咳…你方才说什么?花楼?” 楚晏一惊,黑亮双眸中满是疑惑。 “你这些日子让唐清池跑动,就是为了这事?你哪里来的银两?” “忘了?上次吉祥赌坊捞了一笔,这些日子我也小攒了些,全部投入进去了。” 秦歌舒漫不经心道,而后惋惜一叹。 “吃可惜,吉祥赌坊被抄的太快了,没来得及再捞一把,倒叫抄底的那个人赚大发了。” 如此想着,她岂止是惋惜,故意撇了楚晏一眼,那家伙面上端的倒是正,一点也没心虚的样子。 忍不住微微勾起红唇,秦歌舒伸出指头戳了他一下,道。 “你是太子伴读,又是林家小少爷,这身份靠得住吧?” “做什么?你休想拉我入伙。” 楚晏才不吃她这套,悄悄将袖子收了回去,省的她在扯着他的袖子撒娇似的晃动,晃的他的心都跟着摇摆。 “呵…你是我小弟,我既着手花楼了,你入不入伙,又有什么区别?” 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他该明白。 秦歌舒不过是这条船的掌舵人。 “为何是花楼?酒楼、茶馆,再不济,你不是喜欢文墨,完全可以入手文墨坊,花楼投入,就你那点银子,根本不够,而且…你一个姑娘家,做什么花楼?” 楚晏忍不住道出心中郁结和不悦,她想搞些营生他能理解,可何必是花楼? 那些不干净的皮肉生意,有什么好做的? 然而秦歌舒只是笑了出声,捏了一块糕点递到楚晏唇边,方才见他没有吃那只椰丝奶糕,估摸着是太甜腻了,他不喜,便换了一个味道清淡些的,楚晏偏头,面上没什么变化,只是那对耳朵红了个透。 “你…唔…” 张口分明是想说这成何体统,可只是刚开了口,糕点便塞入了他的口中。 楚晏眉头微皱,并非不悦,而是…他心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又来了。 不行,回宫之后得找太医来瞧瞧,这是什么毛病,为何会心悸狂跳。 “味道不错吧?如果我的花楼里能有这样手艺的糕点师,生意一定红火。” “哼,这是关键?去花楼那是喝花酒,找…咳…找姑娘的,谁管你吃食如何。” 楚晏咬了口糕点,自己接着,将糕点咽下才冷哼着说了这么一句,语气里还有些许酸涩。 “你医术了得,倒不如开个医馆,济世救人也比你逼迫良家女子……” “逼迫良家女子?” 秦歌舒眉头一挑,抓着楚晏话里的重点,茶盏重重放回桌上,发出“咯噔…”一声清脆声响。 “我何时逼迫过良家女子了?倒是你们男人,最喜欢的就是逼迫良家女子入风尘和劝风尘女子从良。” “总之,花楼就是不行,那等三教九流混集的地方…” “三教九流混集?你现在做在之地岂非是三教九流混集?那我们可算是三教九流之类?” “你这是歪理。” “哼,你既觉得我们是三教九流之类,与你配不上说话,那你就走,带着你的食盒一并走。” 冷哼一声,秦歌舒直接拍桌而起,更将桌上的那只食盒拎起丢给楚晏,竟直接下了逐客令。 此时,楚晏尚不明白,不要跟女人讲道理这个千古名言。 秦歌舒选择开花楼自是有她的道理。 自古以来,枕边风最好吹,那些个达官贵人,很多事在场面上行不通做不开,可一到了酒场上,温柔乡里,什么事办不成? 花楼只不过是一个掩盖,她真正要做的是一个巨大的情报网。 当然,这需要时间和金钱。 才只是第一步,这家伙便如此不情愿。 见秦歌舒当真动了怒,楚晏微怔,低头看了一眼那丢在怀里的食盒,下一刻便被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还没反应过来便将他整个往外头推去。 不知为何,楚晏慌了一下,心知,这一离去,以她的脾性,也许再不会允他来此。 脚下一顿,身体要比脑子反应更快的样子,忽然身形虚晃,丢开食盒直接扑倒在秦歌舒的肩头,闷哼一声,一手捂着胸口,状似痛苦之色。 “唔…痛…” “你少装,我可没伤你。” “许是体内余毒发作…” 他似乎真的很痛苦的样子,面色瞬间惨白,似隐忍难平。 秦歌舒一惊,难不成真是余毒未清发作导致? 此时也顾不得闹了,连忙将人扶着坐回椅子上,伸手抓过他的手腕,探了脉搏。 须臾,秦歌舒皱起的眉头舒展,而后又微微挑起,薄唇浅抿。 “岂止是余毒作祟,你毒已入心脉,再不扎针必爆体而亡,我这就让人给你准备棺材。” “准备棺材?没那么严重吧?我觉得我还能再医治一下,要不你再试试?” 话音刚落,手臂便挨了秦歌舒毫不怜惜的一巴掌。 惹的楚晏“嘶…”的低呼出声,只听秦歌舒冷声道。 第192章 我忽然就不疼了 “那就扎针吧,兴许能保你一条小命。” 秦歌舒何等聪慧,医术了得,一探脉搏便知他所言真假。 原本打算过些日子再给他施针清一清余毒,今儿既然是他自己找死,那她又何必手下留情? 不待楚晏应声,秦歌舒扬声唤道。 “清池,将我的药箱拿来。” 厅外,清池应了一声“嗳,老大,这就来。” 话才落下,人便拎着药箱出现在了厅前,似乎一直准备着一样。 恭敬的将药箱送到秦歌舒手边,然后惋惜的看了一眼楚晏,摇了摇头,道。 “兄弟,你还年轻,撑住。” 丢下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便脚底抹油,迅速撤离。 “歌…歌舒…我忽然就不疼了。” 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已经穿帮了,楚晏想要起身,却被秦歌舒一巴掌摁了回去,手臂抵在他的胸膛处,薄薄的衣衫之下甚至能感受到掌心温热。 绝美面容洋溢着丝丝森冷笑意,仿佛此刻手下的并非楚晏,而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手指轻轻勾起他的下颚,笑道。 “骗我,可知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说罢,秦歌舒掀开药箱,低喝一声。 “脱!” “你想做什么?” 楚晏甚为惊恐的双手环抱护在跟前,一时间,两人呈现的姿势便是,楚晏被摁坐靠在椅子上,而秦歌舒站在他跟前,居高临下,一手摁在他胸口,一手摸出一根最粗长的银针。 两人这姿势,怎么看怎么充满暧昧,叫人忍不住瞎想连篇。 再加上秦歌舒的低喝的那一声“脱”,更叫外头竖着耳朵听着的人心里惶惶。 “老大也太凶猛了吧…这谁受得住啊?” “唐大哥,什么叫凶猛?” 一起蹲墙角的小虎子抬起那双纯真双眸,一脸不解的问道,那模样太真诚,眼神太单纯,一时间让唐清池都不好意思解释。 轻咳一声,扭过他的脑袋,道。 “小孩子不能知道太多,德福,带他走。” “哼哼,让老大知道你敢听她的墙角,你就等着被揍吧。” 德福好心劝道,然而上了头的唐清池怎可能将这样的劝告听进去,摆了摆手,示意两人快走。 摇了摇头,德福在心里叹息一声“佛祖保佑你。”然后便俯身将小虎子抱起,丢下唐清池一人,迅速转身离开,省的等会被抓了包将他们都连累了。 屋内,楚晏脱下外袍还不够,秦歌舒手儿一伸,直接将他身上衣衫扒下,银针入穴,楚晏闷哼一声,而后便是半分也未动弹,倒是个能忍疼的。 秦歌舒连续施针,原本是可以让他少疼一些,可谁让这家伙使坏,她就不高兴让他舒坦。 这次施针时间并不长,却也叫楚晏整个后背都被扎成了刺猬,冷声道。 “乖乖趴着。” 说罢,转身便行如鬼魅,待唐清池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秦歌舒已然行至他跟前,一把将他给揪了住。 “哎呦…老大,轻点轻点轻点…我错了,我错了…” “哼,连躲都躲不好,要你何用?” 拎着唐清池的耳朵直接将人给揪走。 秦歌舒是铁了心的要盘花楼,那点银两确实不够,所以她将主意打到了今年征收的税银上。 上次寻了笑面书生董清风也是因为这件事。 时机就在下月初,动手的地点并不在京城,而是离京之外三十多公里的一处盘口小镇。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而另一侧,秦维德情况逐渐稳定,却至始至终都没有将他是怎么落水的一事说出来。 夜幕降临之时,依芸院内静悄悄的,小炉上温着药,然而看着炉的丫鬟却不见人影。 一抹浅绿色身影行至药炉前,将一碗汤药倒出,放在托盘里端着走入了秦维德的房间。 小家伙正在熟睡,只是奇怪的是,他屋内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咳咳…咳咳咳…” 床榻上的小家伙猛烈咳嗽起来,那抹身影快速走过,在床侧坐下,将小家伙扶起,轻声道。 “阿弟,来将汤药喝了就好了。” 声儿细软,带着哄劝,然而床榻上的小家伙一听到这话,猛然怔住,瞬间整个身子抖如糠噻,一双圆眸中满是惊恐之色,摇着脑袋连连想要后退,却被秦浅紧紧桎梏着。 她面上带了几分清冷笑意,微微俯身,靠近他跟前,忽而勾唇一笑,声音森冷,道。 “你果然都看见了。” 小家伙一听这话,更是怕极了,连连摇头,忍不住呜咽起来。 “别怕啊,你又不会说话,阿姐我还能害你不成?” 她的手轻轻抚上小家伙的脑袋,感觉到小家伙在她手下惊恐万分的模样,心里那抹狂热变态的情绪越发旺盛。 “你瞧,你不是什么都没说么?乖,阿姐不会伤害你的,害你落水,我内心也很内疚呢。” “阿弟乖,乖乖将汤药喝了就好了,阿姐给你吹吹。” 她字字句句温柔如水,然而听在秦维德的耳朵里却另是一番滋味,只觉如蛇蝎在耳边说着夺命话语。 他猛然推开秦浅端着药碗的手臂,小身子一咕噜的往后退去,双手抱着脑袋,将小小身子蜷缩成一团。 “啊…”的一声,陡然尖叫起来。 这尖叫声来的太突然也太刺耳,就算她已经特意将下人都给支开,小家伙着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叫也会很快将人引来。 “别叫了,闭嘴!你给我闭嘴!” 她低喝出声,屈起膝盖抵在床榻上,直接拽过小家伙便要将他的嘴给堵上。 双眸愤愤,漂亮面容甚至因为气愤而狠狠扭曲。 小家伙越是挣扎,她越是愤怒,直接将他摁下,端过药碗,呵斥道。 “让你喝药,没听见?原以为你是个哑巴,也折腾不出什么来,没想到这么能叫唤!” 冷哼一声,她几乎将小家伙整个都压在身下,手里的汤药被洒出大半,然而她还不罢休,干脆直接将勺子丢下,一把捏住小家伙的下颚,小家伙才多大的人,哪里是秦浅的对手,下颚被死死捏住,挣扎不得,一时间便被灌了好两口黑乎乎的药汁。 “咳…咳咳咳…” “早乖乖听话可不就不用受这苦了?哼,就是贱的慌!” 第193章 你这是明抢 就在秦浅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就要灌入秦维德的嘴巴里时,忽而一颗石子破空而出,“唰~”的一声直接击中了她的手腕。 “啊…” 吃疼惊呼伴随着“哗啦…”声响,药碗跌在地上,碎成一堆渣渣,未喝完的药汁也跟着洒了一地。 继而,脚步声并着车轮滚动的“哚哚”声响起,只见秦歌舒推着坐在轮椅上的秦老太太走了进来。 老太太沉着脸,眼皮垂拉着,怒意明显表现在面上。 秦浅一怔,难掩慌张。 不知道老太太和秦歌舒都看到了多少! 该死的,她都将下人婆子都遣了出去,可没想到秦歌舒会推着老太太这么晚了还过来! 床榻上缩成一团,狼狈又可怜的小包子整个泪汪汪的,看着秦歌舒和老太太更委屈上了,一个劲儿的小声抽泣着。 要不是秦浅还在,只怕小家伙这会儿都该忍不住扑过来求抱抱求安慰了。 “你这是在干什么?” 老太太撇了秦浅以及地上狼藉,沉声呵斥道。 秦浅抿了抿唇,整了下衣衫侧开两步,垂眸道。 “德儿不肯喝药,孙女也是为了德儿的病情着想,他不喝药如何能好的快?” “哼。” 说的冠冕堂皇,她刚才那模样像是喂药?更像是在喂毒还差不多! “舒儿,去,将德儿抱着。” “是。” 秦歌舒应了一声,直接上前便要将秦维德抱起,然而秦浅却不允许她这样做,抬手一挡,道。 “祖母,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着依芸院里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可见是不管用的,小少爷落水且不说,这还病着,院里院外却见不着一个人影,哼!” 老太太冷哼一声,说话间条理清晰,叫秦浅根本无法反驳。 她特意遣走所有人,就是为了好好教训秦维德一顿,告诫他不要乱说话,那药里也确实什么都没加,不过是吓小哑巴罢了,就算老太太让人来查也绝对查不出任何问题来。 “祖母,您想要将德儿带走,至少也得跟阿娘说一声吧。” “呵…现在说也来得及。” 秦歌舒冷哼一声,直接抬手推开秦浅挡着的手臂,力道没用大,然而秦浅却像是猛然被推狠了一样,后退两步,脚下一绊,直接摔在了床板上,抬眸愤愤瞪着秦歌舒,恶人先告状道。 “你这是明抢!” 这话哪是说的秦歌舒啊,分明是说给那边下命令的秦老太太听的。 这碰瓷都碰的不专业。 秦歌舒嗤笑,垂眸,星眸如墨,带着浓浓嘲讽,睥睨之态。 “抢又如何?” “你…” 秦浅愤恨指着秦歌舒,一时间哪有什么办法?是她自己将人都遣出去的,一时半会,连个帮手的人都叫不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秦歌舒俯身将那该死的小哑巴给抱起。 关键是那小哑巴还主动揽上秦歌舒的脖子,趴在她的肩头抽抽噎噎,好不可怜的样子,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秦歌舒轻笑一声,冰冷声音下掩着丝丝温情。 “敢将眼泪鼻涕擦我肩上,我打烂你的屁股。” 小家伙一听这话,连忙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和鼻涕,深怕真将眼泪鼻涕擦到秦歌舒的身上,那可真是会挨打的。 饶是如此,秦维德还是愿意抱着秦歌舒的脖子跟着她走,也不愿意听秦浅的话留下。 这小家伙要是在秦浅眼前被秦歌舒和老太太带走,回头阿娘一定会剥了她的皮! 她当即又爬了起来,三两步快走到秦老太太跟前“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对着老太太叩首道。 “祖母,千错万错都是孙女的错,德儿是不听话,孙女即便是想喂他吃药,也不该用那样强势手段,祖母您责罚孙女吧,不要为难德儿。” “哼!你的意思是,我老太婆是在故意刁难你们姐弟?” 秦浅的话让秦老太太又是一阵怒火中烧。 这个好孙女,可真是字字句句皆诛人心! “孙女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祖母,德儿身子弱,不堪折磨啊…” “你倒是知道他身子弱,可方才你逼他喝药的时候怎不想他身子弱?呵…现在装起善人了,秦浅,你好大的脸啊。” “纵然你是长姐,你也不能这般羞辱人!” 秦浅字字句句往老太太的心头上扎刀子,那秦歌舒就毫不客气的抽秦浅的脸面! “今儿这人,我是带定了!佟嬷嬷,推祖母走,我看谁敢拦!” 丢下这话,秦歌舒大步便向外去。而佟嬷嬷应了一声,也推着秦老太太一道出了院子。 秦浅在后头想拦,可又想到秦歌舒那真是能六亲不认的,发起疯来,将她狠打一顿也是有可能的! 很快,秦歌舒抱着乖巧缩在她怀里的小家伙,跟着老太太回了瑞安居,也许是这一番折腾下来,小家伙累惨了,回来的路上就窝在秦歌舒的怀里睡着了。 “祖母,小家伙没什么大碍,就是吓着了。” 见老太太担忧,秦歌舒宽慰道,将小家伙放在床榻上,吩咐丫头用干净的帕子将他擦拭一番,能舒服些,盖上晒的松软棉被,秦歌舒才哄着稍稍放下心来的老太太出了厢房。 老太太心思有些重,连连叹气。 “好端端的一个孩子,硬是被折腾成这样。” “各人有个人的命。” “哼,命?我看就是庄氏那对母女克的,德儿从小就聪明,三岁的时候刚会说话,嘴巴甜的很,一口一个祖母的叫着,哪想到,一次发烧就连话都不会说了,再后来…唉,这孩子要再放庄氏手里养着,那就废了。” 老太太冷声道,心都要疼碎了。 秦歌舒端了一杯茶塞到老太太手里,轻声哄劝道。 “祖母,只要您发话,将小家伙留在身边养着,父亲还能拒绝?” “庄氏岂能同意?” “只要您想,孙女有办法,您就放心吧。” “你这丫头…呵…主意大着呢。” 秦老太太这心里的石头算是落地了一半,松了口气,掀开盖子轻珉一口,茶温适中,这个孙女,向来是最贴心的。 第194章 有我在,你怕什么 这些年未见,歌舒的性子越发沉稳聪慧大度,婉娘教的好啊,只可惜命短,没能享着福。 不出所料,当天晚上庄氏便带了人来要秦维德。 秦老太太直接将院们紧闭,任谁在外头叫都不允许开门。 庄氏也还就铁了心了,直接跪在院门口,恨不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一样,扯开了嗓子嚎着。 “母亲,求您把德儿还给我吧,德儿还小,又正受着罪,母亲,您行行好,求您把德儿还给我吧。” 庄氏字字泣泪,捶着自己胸口,状似心疼不已。 院内,老太太沉着脸色靠在床头,佟嬷嬷在一旁伺候着,这都深更半夜了,夫人还要闹,实在不像话。 “老夫人,夫人再闹下去可怎么办?当真不管?” “哼,她闹就让她闹去,她不嫌丢人,我老婆子还怕丢这个脸?” 老太太冷哼一声,抬手抚着额头,年纪大了,本就睡眠浅,原本好不容易才歇下,外头便闹开了,这个庄氏,当真是将脸皮子都豁出去了! “只怕会将小少爷给闹醒了。” “也是,你快去瞧瞧。” “嗳…” 佟嬷嬷应了一声便要离开,外头的庄氏还在闹着,“咚咚”的敲门声不绝,吵的院内人哪个都歇不下。 “等会,罢了,我与你一块去。” 就在佟嬷嬷转身欲走时,老太太又唤了一声,将佟嬷嬷给唤了住,掀开被褥由着佟嬷嬷搀扶着下榻,披了一件褙子便往厢房去。 厢房就在老太太房间左手边两侧,离的近,没两步就到了。 然而让老太太和佟嬷嬷都没想到的是,厢房内亮着小烛,小家伙早就被这吵闹声给惊醒了,正靠在床头坐着,而床榻边上还有一人,正跟小家伙比划着什么,一个一边说,一边比划着,一个一边听,一边比划着或者点头或是摇头,竟也能连比带划的交流顺畅。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秦歌舒。 秦歌舒比划着,一边道。 “你别怕,既然在这了,祖母和我都能保下你。” 小家伙点了点头。 她带上比划手势,其实是在教小家伙手语,让他记住这些比划,以后可以用手语跟她交流。 小家伙倒是聪明,看一遍也能学个三五成。 “你可想跟你娘回去?” 小家伙犹豫了一下,一双墨瞳里闪烁着犹豫和迟疑,还有几分委屈的意思。 孩子对母亲的爱向来是最纯粹的,他们的世界尚且没有掺杂进许多外界情感因素。 可庄氏,似乎并没有将小家伙放在心上,更多的是将他当成一颗棋子使用。 这点倒让秦歌舒有些想不明白,秦维德再不济,那也是眼下秦正唯一的儿子,将来势必要继承家业的,庄氏后半辈子可就得靠着这个儿子了,她却不好好待这小家伙,可真是叫人费解。 秦歌舒还在等着小家伙的回答,良久,只见小家伙底下头去,手指扣着被子,犹豫不决。 秦歌舒轻笑一声,抬手抚上他的脑袋,柔声道。 “没关系,你要是想回去也可以,明儿一早,我就让人送你回去,可你要想仔细了,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回去,你能活多久,活的怎么样,未来的路又会如何,你心里可有盘算?” 秦歌舒八岁的时候早就是组织里的重点培养特工了,甚至在成年之前,手里就沾了些。 所以,她不知道普通的八岁小孩是个什么模样的,也不知道普通的八岁小孩哪里能想到那么多。 秦维德跟外头的那个小虎子也不一样。 一个是深宅大院里的少爷,一个是混迹市井里的小喽啰,不一样的人生,不一样的命运也会有不一样的未来。 小家伙茫然的抬头看着秦歌舒。 他没想那么多。 但他知道,这一次,他可能躲不过去了,就算大姐姐不杀他,大姐姐身边的那个人…… 猛然摇了摇头。 “你摇头的意思,是不回,还是…” 话音刚落,只见小家伙又点了点头,连连比划着,秦歌舒微微一笑,还算满意小家伙的这个回答,抬手在他的脑袋上又是一阵轻揉,这才道。 “你确定留下,我就有办法护着你。还有,那日落水,你可是看见了什么,或是听见了什么,被人发现了?” 提到那日之事,小家伙明显害怕了,身子都止不住的颤抖。 光是提起便这般惧怕发抖,可见当时情况也许比秦歌舒想象的更糟糕。 那日故意讹诈阿晏,说了一句“太子把府上小姐肚子搞大了”,原本也只是想试探一下阿晏的态度,从阿晏的态度上可以断定,太子应该跟秦浅没有任何瓜葛,那么,跟秦浅苟且的那个男人又会是谁?至于这个肚子…看来她真的得找机会探一探。 “我在这,你还怕什么?” 这句话,像是给小家伙一颗定心丸,他张开手臂环抱住秦歌舒的脖子,亲昵的靠在她的怀里。 他见识过歌舒姐姐的厉害,知道她是有本事的,谁都伤不了她。 小巧的脑袋埋在她的肩头微微点了点头。 然后对秦歌舒比划了一个手势。 秦歌舒当即微眯起眸,果然如她猜测那样。 抬手在小家伙的后背轻轻拍抚,笑道。 “你乖乖睡下,外头的事不必管,嫌吵闹的话,就将耳朵捂上,这一夜,呵,注定不得安稳。” 将小家伙哄睡下,秦歌舒替他拉高被子,然后又吹熄床头小烛,便欲离开。 窗户外头站着的老太太和佟嬷嬷将两人之间的亲昵看在眼里。 老太太心里那点点气恼在看到眼前这幅温暖画面之后便消散了去,眉眼中满是慈爱,轻轻呼出口气。 这两个最是不被疼宠的孩子,终究有了疼爱自己的人。 见秦歌舒起身有离开的打算,老太太摆了摆手,对着佟嬷嬷动了动唇,口型道。 “走吧,咱回吧。” 佟嬷嬷也笑眯眯的“嗳”了声儿,便扶着老太太回了厢房歇下。 这一夜,果然如秦歌舒所预料的那样,庄氏直接闹腾到了黎明。 鸡鸣声响时,院里才陆陆续续有个动静…… 第195章 谁定的规矩 院里院外,仅一墙之隔,庄氏闹腾了一宿,早也累了却没有回去歇下,只是让人搬了椅子来,就端坐着等着。 直到院里又有了动静,才忙让人将椅子等入撤去,在院门前跪下。 不多时,院门打开,里头早起的丫鬟们便看到庄氏在这跪了整整一夜的模样。 可真是诛心! 这哪里是来要人的,分明是要往外头传话柄,秦老太太这恶婆婆的名声是背定了。 “夫人,您快回吧,老夫人还没起身呢。” “无妨,那我就在这等着,等到母亲将德儿还给我为止。” 她咬牙切齿,恶狠狠道。 如今这院门一开,她哪里还能偷偷靠在椅子上裹着小被休息?只是苦了那些跟她一道在这守了一夜的下人们,那可真是活脱脱的站了一夜,便是打盹都得睁着眼睛。 有个丫头打了个盹,手里拎着的烛火掉落在地,瞬间熄灭,因此还被庄氏身边的王嬷嬷叫人带下去狠狠责罚了! 此刻,庄氏心里恨极,她在这跪着,里头那老太婆却睡的安稳! 冷哼一声,道。 “王嬷嬷,你去给我找个铜锣来,我得敲一敲,让府上都听见。” “哎哟夫人,您这是何必?咱还有法子将小少爷接回来,您这样受罪的可是您自己,那老太婆知道什么?” 夫人都受了一夜的罪了,老不死的也太心狠了,王嬷嬷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疼再心尖上。 她可是将庄氏奶大的,后来又作为陪嫁一道陪着庄氏入了秦府,在她心里,早就把庄氏当亲闺女看待了,这样看着庄氏被作践糟蹋,她心里能舒服么? “太欺负人了,王嬷嬷,没这么欺负人的!都是那个秦歌舒挑唆的,她没来的这几年,老不死的虽然正天在老爷耳边吹风,让他将那对母女接过来,可老爷总算还是听我的,一年一年的拖了这么些年。” 到底还是将人接了来!董氏是个短命的,但她那闺女却不是个省油的灯! 庄氏算是看出来了,她是回来报仇的! 正这样想着,晨曦微光之中,一个妙曼女子款款走来,行走间,衣诀飘动,莲步轻移,转瞬间便至了庄氏跟前,不偏不倚,端端的站在她面前,这一来,便似庄氏在跪拜她了。 秦歌舒面上带着几分微微笑意,垂眸看着庄氏,道。 “姨娘,你这膝盖怎么总是软的,跪的久了,可就站不起来了。” 这话,一语双关,站不起来的何止是膝盖? 庄氏冷着脸,抬起手臂,身侧王嬷嬷连忙将她扶起身,也许真是跪的久了,这一起身,眼前有些恍惚,险些没站稳,身形微晃,身侧丫鬟连忙来扶,却被庄氏挥手推开。 “你来看我笑话?” “是啊。” 秦歌舒毫不避讳的笑道,那双眸里带着莹莹笑意,含着几分讥讽。 “你闹腾了一夜,演了一个,可知道你自己像什么?” “你什么意思?” “跳梁小丑。” “你!你放肆!我好歹是你继母!” “放肆又如何?我放肆又何止一时半会?我劝你啊,还是要早些习惯的好,否则,以后更有你受的。” 秦歌舒来的目的就是恶心庄氏,庄氏越不爽,秦歌舒便越是舒坦。 等庄氏实在忍不住了便会自己离开。 至于外面怎么传她,她根本不在乎。 名声这东西,好也罢,坏也罢,都是虚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遗臭万年还是流芳千古,她可都不在乎,生死魂消散,她自己又能知道什么? 更何况,她从没想过做个善人,且,从来都不是良善之人。 “秦歌舒,你这教养,也就只配在乡下不毛之地待着,这里是京城,是秦府,既已入了此,便该遵守规矩!” “规矩?谁定的规矩?” “国有国规,家有家法!你不尊师长,目无长辈,我屡次忍你,你却越发得寸进尺!” “呵…” 轻笑一声,微微摇了摇头,发间钗环叮咚碰撞,与那额见细细红蕊相映衬着,那张面容张扬而艳丽,饶是黑夜也难以掩盖,尤其是那双星眸,会说话一般,表达着主人或是轻渺或是不屑,又或是鄙夷的种种情绪。 秦歌舒轻轻拨开额间垂落青丝。 “规矩啊…我这人,向来不爱遵守规矩,这规矩又是你定的,我又为何要遵守?在我这,就得遵我的规矩,弱肉强食,规矩可不是谁都能定的。” 规矩这东西,向来是强者制定,弱者遵守。 她有必要顺从庄氏制定的那些破规矩? 当真是笑话! 庄氏被秦歌舒重重狂妄之语气的七窍生烟,呼吸粗喘,几乎不能言语出声。 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庄氏再待不得,只丢下一句。 “我迟早会把德儿带回去!秦歌舒,我今儿把话放这,以后,有你没我!” 这些日子她顾忌着,毕竟董氏刚走不久,秦歌舒也才刚入府一段时间,要是在这段时间内出事,别说秦正了,所有人都不会相信跟庄氏无关。 所以这些日子庄氏才隐忍着没动手。 可眼下看来,再不动手是不可能的! 她一定要亲手刮了秦歌舒这个女人! “慢走,不送。” 站在身后的秦歌舒摆了摆手,含着几分浅笑,目送庄氏愤愤离去。 而后几日,庄氏并没有秦歌舒以为的频繁来要人,而是变着法子往院里送东西,一会儿是小家伙爱玩的球,一会儿又是小家伙爱吃的糕点,一会儿又是小家伙的衣裳,以往多年,秦维德都没受到这份待遇,如今来了瑞安居,到引起了庄氏重视。 哪个孩子不爱父母呢?不渴望能得到父母的疼爱和重视。 如今小家伙得到了,心里不免便开始动摇。 刚乐呵了没两天,便开始愁云满面,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来。 秦歌舒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没有说破。 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择的,未来是好是坏,都怨不得别人,没有别人能帮他做选择。 是回去还是留下,这个选择权利也在小家伙自己的手里。 第196章 去捉奸 而她,依旧还是那句话,小家伙要是选择回去,那么她不会拦着,但他要是选择留下,她也必有办法护下他。 让秦歌舒有些意外的是,小家伙憋了几天,竟然还能忍着。 一连几日过去,秦歌舒估摸着也差不多该有消息了。 果然,一直盯着的梅香来报。 “小姐,大小姐出府了。” “带人了吗?” “只带了身边的一个叫小桃的丫鬟,打扮简单,从后门出去的,没引人注意。” “让人跟着了?” 说着,秦歌舒放下手中打磨的锋利匕首,“唰唰~”在手中挽了个花样,刀锋上倒映着一双漂亮星眸,手腕一翻便收入了刀鞘之中。 这一幕看的梅香直赞叹不已。 小姐怎么这么厉害?比这京城里的所有小姐都厉害! 外头凭什么总说她家小姐是乡下来的野丫头?各种谣言传的太过分了,梅香每每听到都恨的牙痒痒,只想跟那些胡说八道的人好好理论理论! 乡下来的又如何?谁能有歌舒小姐这么厉害,又谁能像歌舒小姐这般见多识广? 哼,都是一群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蠢货! 也不知梅香再想些什么,气鼓鼓的样子,像一只囤了食的小松鼠,两颊鼓鼓。 她伸手在她的脸颊上轻弹一下,笑道。 “想什么呢?问你话也不回。” 梅香这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外头的那些疯言疯语没必要跟小姐说,平白给她添堵。 “跟着了,一会儿准有消息来。” “不想再等了,走吧,咱们去看看。” “嗳…” “你去叫上祖母,就说今儿天气不错,我想带着德儿出去踏青,请祖母一道陪同着去。” “小姐,您这是…怀疑什么?” 梅香一脸八卦样的问道,然而话音刚落,额上便挨了秦歌舒敲了一下,吐了吐舌,而后便小跑了出去。 不多时,有丫头在院门口瞧瞧传了话来。 “城外十里店啊,那里可是修了小亭?” 丫鬟应了一声,道。 “是的小姐,四周也有些许游玩踏青的地方,最重要的是,假山林立。” 假山林立,呵…那可不就正适合情人之间卿卿我我… 这小丫头竟也是个明白人,瞧着机灵,秦歌舒多问了一句。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余舟。” “哪个余?哪个舟?” “多余的余,一叶扁舟的舟。” 一只多余的小舟啊。 秦歌舒饶有兴趣的挑起柳眉,问道。 “读过书?” 那丫头低眉顺眼,瞧着是乖顺模样,恭顺道。 “是,早年上过两年学堂,幸得认识两字。” “我身边缺一个端茶递水的丫鬟,你若是肯,便跟我走。” 那丫头愣了一下,根本没想到秦歌舒会这样说,惊愕抬眸看着秦歌舒。 却看到秦歌舒快步而去的身影,黑色瞳仁里只剩下秦歌舒那一抹红色身影,连忙小跑着追上去,压抑下喜悦,努力让自己表现的沉稳些,道。 “奴婢给您引路。” 秦歌舒自入府之后的种种事迹她都知道,她既羡慕歌舒小姐的霸气厉害,勇于抗争,又忌惮与她的实力和拳头。 直到梅香的出现,她一遍遍的跟自己说歌舒小姐其实是一个多好多好的人,对下人宽厚,从不打骂。 她还跟自己炫耀过,那支秦歌舒赏下的银簪,分量足足的,并非空心簪。 那些都是余舟可望而不可即的。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秦歌舒竟然会要留下她在身边伺候。 秦歌舒牵过疾风,小家伙又有些日子没出去跑了,早就按捺不住,不多时,老太太的马车便备好了。 老太太由着佟嬷嬷推出来时还有些嗔怪。 “你这丫头,说走就走,心血来潮,想一出是一出,这么急着就要去?” 秦歌舒讨好的对老太太笑道。 “今儿日子好,太阳也好,您跟德儿都憋了几日,咱也出府玩玩,避避晦气。” 这晦气指的自然就是庄氏那些膈应人的娘们。 老太太算是听出了秦歌舒话外的意思,忍不住轻笑出声,微微摇了摇头,指着她笑道。 “你哟,你这丫头,向来嘴上不饶人。” 秦歌舒晒齿一笑,眉眼弯弯,明媚光线下耀眼夺目,周身像镀了一层金色光芒一样,叫人看着就暖和舒坦。 “我要是嘴上饶人,那还是我么?” 老太太“哈哈…”一笑,认同秦歌舒这话。 然后便领着秦维德上了马车。 马车转动,晃晃悠悠很快便出了城门,直往十里坡的方向而去,这十里店的来由便是因为在这十里坡的地界,再加之此处原本开了一酒家,起了名叫十里店,久而久之,这名字便传了出去, 而这一遭,哪是去游玩的?其实分明就是去捉奸的。 秦歌舒向来是一个爱冒险爱搏一搏的性子,胆子比天还要大,就算这里头没事她都要搅合三分,更何况,她已经笃定了秦浅是去会情郎的! 前后过去小半个月,秦维德憋着没说,秦浅也在院里蛰伏半月,如今,总算是忍不住了。 她等的,就是她放松警惕的这一刻。 不多时,一行人便行至十里店,此处,山脉青葱,一条小道蜿蜒而上,两边青草旺盛,不像是有人打理过的样子。 而在往上,便是假山群体。 “德儿,还记得我先前跟你说过的吗?” 小家伙点了点头,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疑惑的看着秦歌舒。 “那就去做吧,可别让我失望。” 小家伙抿了抿唇,之他虽然还不知道歌舒姐姐让他那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可只要是歌舒姐姐让他做的,他就去做! 歌舒姐姐,是在这个府里,对他最最好的人。 “祖母,山上风光最是优美,站在山顶更能一览众山,领略盛京景色,咱们上去看看吧。” “你这丫头,到底想做什么?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可禁不起颠簸。” 老太太一记眼神扫来,那模样,明显是将秦歌舒心里的那点小九九给看破了。 秦歌舒既不窘也不羞,只是扬唇一笑,撒娇道。 “这都被您发现了,我啊…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事。怕祖母不愿与我一道来,这才用这蹩脚的借口将您哄来。\\\" 第197章 捉奸成双 “什么了不得的事?还用得着你跟我老太婆玩这些鬼花头。” 说着的是责备的话,老太太却抬手在她的额头轻轻一点,脸上尽是宠溺。 秦歌舒讨好一笑,在老太太的肩头蹭了蹭,亲昵道。 “祖母与我一道上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秦歌舒卖了个关子,“我啊,给您准备了份礼物。” 只怕,到时候是惊吓并非惊喜了。 一行人沿着小道陆陆续续的上了去,余舟在前头带路,不多时,便在山腰处一间茅屋前不远处停下。 余舟指着茅屋,道。 “小姐,前头有个茅屋,不如我们在那歇会再走?” 秦歌舒心下了然,看向秦老太太,道。 “祖母,可要过去歇歇?喝些水?” 老太太看了看身后跟着的几个丫鬟婆子,这一路走来,确实也乏累了,离山顶还有些路程,歇歇也好,便点头道。 “也好,都去歇会吧,若是有人便跟屋主讨口水喝。” 佟嬷嬷应了一声,跟余舟一道,上了前去。 小舟抬手敲了敲门,扬声清脆叫唤道。 “可有人在家?” 屋内半响没人应,屋外却是蛛丝缠绕,显然荒废许久。 “想来年久无人,屋里应该也没人居住,既然如此,我们便不算私闯名宅,小舟,将门撞开。” 秦歌舒心里了然,里头的人哪里敢应声,这一应不是白白将自己给暴露了。 只盼着外面人自行离开。 可里头人怎么也没想到,秦歌舒等人非但没有离开,反而还要破门而入。 简直就跟掐准了一样! 秦浅一阵慌张,饶是太子殿下,传出苟且之事,那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就算日后入了皇室,那也是一个污点。 秦浅急的直往孟崖的怀里钻,一双眸子里满是惊愕。 “是…是我祖母…殿、殿下,怎么办啊…要被发现,祖母一定会打断我的腿的。” 该死的,不是让小桃在外头看着?那丫头死跑哪里去了! 孟崖也是一惊,两人偷偷幽会已有月余,一直没被发现,上次他从后门由丫鬟引着偷溜进府里,没想到被小东西撞见,后来落水,要怪就只能怪那小家伙命不好! 他轻揽着秦浅,低声哄道。 “别怕,有本宫在。” 说着,将她前襟拢上,然后才沉声道。 “老人家,这里有人,不便进来,还请你们速速离开。” 就在小舟准备将门撞开时,孟崖扬声道。 外头人动作一顿,小舟看向秦歌舒。 只见她微微勾起红唇,扬起三分浅浅笑意,抬手示意她退下。 忽而眼角撇到一抹浅粉身影,陡然一指,呵道。 “抓住她!” 小舟反应极快,迅速向秦歌舒指着的方向扑去,几乎瞬间便扑去将躲在角落的小桃抓了住。 小桃原本觉得,这荒山野岭的,早没什么人来了,她也为秦浅和太子殿下守了多次,都没被发现,有时候在哪儿躲个懒再回来也没事。 毕竟…毕竟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光听着屋里的声儿便面红耳赤,哪里能站的住啊。 所以刚才她也是因为听着声儿了,才特意躲的远些,可没想到,她只是离开了这么一小会,便出事了! 小桃被小舟和梅香两个丫鬟死死压着送到秦老太太和秦歌舒跟前。 “老…老夫人…” “小桃,你怎么在这?那里面是…” “不…不是,是奴婢贪玩,自己过来的…” 小桃连忙否认,心里一片慌乱。 “蠢货!” 都这个时候了,她以为还能瞒的住? 佟嬷嬷眸儿一瞪,转头再看向紧闭屋门,都这把年纪了,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当即会意,脸色变了又变,看向同样脸色阴沉的老太太。 显然,老太太心里也有数了。 “老夫人,咱们是回还是…” 回,便证明是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算了,给秦浅留点儿脸面。 可是,抓贼拿脏,捉奸得成双,这一回了,日后再想计较起来可不容易。 老太太脸色几番变化,而后抬手一挥,道。 “舒儿,你们都先退下。” 秦歌舒低眉顺眼,也不多话,只清脆的应了一声。 刚带着几个丫鬟退下不久,佟嬷嬷便叫身侧管事丫头将门撞开,里头的人虽然已经衣衫整齐,但还是掩不住这一屋子的云雨后的味道。 见到秦浅跟一男人私会一处,虽在意料之中,可老太太这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失望,微微摇头,重重叹息一声,手掌在椅子把手上重重拍了拍。 “你啊你,亏你还读了那么些圣贤书,你简直糊涂啊!” 秦浅一阵慌乱不知所措,还指着孟崖能护着她,然而孟崖其实比她更慌乱,双双站在那儿愣神无主。 “祖、祖母…” 好一会儿,直到佟嬷嬷上前将她拉过,秦浅才回过神来,膝盖一软,便对老太太跪了下去。 “祖母您宽恕孙女吧,孙女知道错了,孙女跟殿下只是一时情不自禁,我们是真心相对,还望祖母成全。” 不管了,这是一个机会! 既然走到这一步了,她也就只能豁出去了! 几次提出让殿下请旨迎她入宫,他都再三推阻,这次难保不是一次契机。 秦浅竟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 老太太整个气的血气上涌,只觉眼前阵阵发黑,一手抚着额头。 “老夫人…” 佟嬷嬷见状,哪里还顾得了其他,只想着秦老太太的身体状况。 “回府,回府!将那个男人一并带回去!” “老夫人,在下就算了吧…” 孟崖心虚的眼神慌乱,四处张望,寻找着出路。 他当然心虚了,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太子,是这个蠢女人自己认错了人,他不过是将计就计,骗个色罢了。 其实他早该收手,只是这也精明着,一直不愿让他轻易尝到嘴,这才刚尝了几次,还没来得及收手便被抓住了。 如今米已成炊,除非秦府不要脸面,否则能将他如何? “祖母,他是东宫太子,身份尊贵,孙女与殿下真心相待,殿下也说过会迎我入宫,还望祖母成全。” 秦浅信誓旦旦,跪着说完此话便对着老太太磕头下去。 尤其是强调了那句“东宫太子,身份尊贵。” 第198章 剩下的,交给我来处理 “呵…你这是攀上高枝了啊,便敢将秦府家规抛诸脑后?” 老太太冷哼一声,气的心肝儿都疼。 谁都没见过太子殿下样貌如何,眼前这人,当真是太子? “我不管你是太子还是什么人,欺负了我秦家女儿就是不行,还请太子殿下随老身回秦府。” “放肆!本宫身份岂容你们作践?秦府?哼,也配本宫踏足?” 孟崖干脆豁出去了,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竟直接摆起了谱儿,伸手将秦浅拉起,道。 “本宫的女人,岂是谁都能跪的?” 此话叫秦浅听在耳里,暖在心里,满目柔情看着孟崖,软声唤了句。 “殿下…祖母,千错万错都是孙女的错,只求祖母成全。” “你…你…好一个姑娘家,这般恬不知耻!” 老太太愤怒之极,只觉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炸开一样,眼前阵阵发黑,见状,佟嬷嬷哪里还管的了其他,连忙扶着老太太,急切的叫唤着。 “老夫人,老夫人?来人,快来人!” 不远处,秦歌舒听到里面隐约传来佟嬷嬷急切的叫唤,心里暗道不好。 当即快步跑去,正看到孟崖拉着秦浅打算趁乱跑走。 秦歌舒脸色微沉,再扫向老太太方向,老太太一脸痛苦之色,几近昏阙,她心头猛沉,抽出腰间软剑,“唰~”的一声直接架在孟崖脖颈。 孟崖还装上瘾头来了,气派十足的低喝一声。 “放肆!你敢对本宫动刀,不想活了?当心本宫诛你九族!” 此话非但没让秦歌舒将刀剑放下,反而还离他脖颈更近几分,直贴在他的脖颈皮肤上,稍稍一动便能让他血溅当场。 他还想再言,忽而秦歌舒抬脚猛踹他胸口处,力道之大,直接将他踹飞,背脊“砰…”的一声砸在门板上,“哇啊…”应声落地。 秦歌舒将柳剑抛出小舟接住,“唰~”的一声便指在了孟崖跟前,这接的顺手且大胆,不免让秦歌舒侧目,若仔细看,不难发现,小舟握着剑的手都是抖的。 冷哼一声,秦歌舒咬牙切齿,道。 “假冒皇族可是要杀头的,你先想想怎么保自己自己小命吧,最好现在开始祈祷我祖母没事,否则,你们两个,都得给我陪葬!” 丢下这一言,秦歌舒抬步入内,从袖中摸出一只小巧瓷瓶,放在老太太鼻息下,久未见舒缓。 她一摸老太太的手,已经冰凉且有僵硬之兆。 这是气血攻心,导致的短暂性休克。 她将瓷瓶中的提纯药水滴在指腹上,而后抵在老太太的人中处摁压片刻,忽而老太太呼出一口气,这才悠悠转醒,只是情况并不容乐观。 老太太到底年事已高,此刻秦歌舒有些后悔,该让秦正来看看这对狗男女,抓奸在床,就算气死了秦歌舒也不心疼。 倒是让老太太白白受了这一番罪。 老太太悠悠转醒,视线朦胧间看到秦歌舒那张冷艳面容,心里这才舒坦了些。 “舒儿…” 她以为自己已经说的很大声了,然而别人听着却如蚊咬一般。 秦歌舒微微弯腰,靠近老太太跟前,轻轻的应了声。 “嗳,祖母,我在…” “你是个姑娘家,不该看到这些,污了你的眼,坏了秦府门风,连带这你们姐妹的名声都要毁了…” “我不在乎那些,祖母您先别说了,剩下的,交给我来处理,好吗?” 虽是征求的话,然而说完秦歌舒便直起了身,对着佟嬷嬷抬了抬手,道。 “嬷嬷,将祖母推出去吧,若她再不舒服,就将这个揉在她两侧太阳穴上。” 说着,将瓷瓶递给佟嬷嬷。 佟嬷嬷清脆的应了声,便将老太太给推了出去。 经过倒在地上不敢动半分的孟崖和一脸惶恐且茫然的秦浅时,她微微闭上双眸,转过头去不再看那对狗男女,恨铁不成钢,是失望啊!对这个孙女失望,对教导出这样恬不知耻的女儿的庄氏失望! 这个府里,哪里是秦歌舒到来之后才一团乱的? 分明就是根里烂了,而秦歌舒只不过将那虚掩着的一捧土给掀开罢了。 待佟嬷嬷将老太太推远了之后,秦歌舒才转身看向地上的孟崖和秦浅。 她上前半步,靠近秦浅跟前,身量明明只比秦浅高上寸许,却让秦浅莫名有种压迫感。 这种感觉竟让她有几分惧怕,更多的是厌恶! “秦…秦歌舒,你…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对我们,你可知他是什么泼天身份!” 秦浅起初底气还有些不足,可转念一想自己手里握着的筹码,当即挺直了胸膛,回瞪着秦歌舒,呵斥道。 秦歌舒冷嗤一声,垂眸盯着她的肚腹,忽而勾起红唇,冷声道。 “我劝你,把肚子里的那个孽种做了。” “你…你说什么?” 秦歌舒的话将秦浅惊的瞬间浑身冷汗,捂着腹部连连后退几步,惊恐瞪着秦歌舒。 她,她怎么会知道… 分明还不足月,肚腹根本不显,她难不成只是看就能看出来了? 惊恐模样落入秦歌舒的眼中,如此便证实了秦歌舒的猜想。 原本只是讹诈她一下罢了,没想到,秦浅竟这么不禁讹诈。 “啧啧…”两声,微微摇了摇头,秦歌舒笑道。 “现在啊,你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咯。” 那声儿竟还有几分欢快,分明是幸灾乐祸。 秦浅还指望着能凭肚子里的这个飞黄腾达,母凭子贵呢! 她连连后退,双手护着腹部,再看向动都不敢动半分的孟崖。 “殿下,你起来啊,有人要害我,要害我们的孩儿,你快起来呀!你不是太子殿下么!” “我…我…” 我不是这三个字,他就算到了嘴边也怎么都说不出来,只得垂头,避过秦浅那双期盼着的水眸。 秦歌舒忽然有些可怜秦浅这个蠢货。 被骗了这么久。 她相信阿宴,也相信,堂堂一个东宫太子,能在九年前那场斗争中明显已是输家的情况下存活下来,能在皇陵那地方一日日一年年的熬到回京。 那样能隐忍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是眼前这怂包? 第199章 我为刀俎,你为鱼肉 秦歌舒惋惜的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唉…事到如今,你还不清醒吗?枉你自诩聪明,却被一个纨绔期满许久。” “你胡说!不可能!这不可能!” 秦浅慌了,她根本没想过这个可能,或者说,她根本不敢想,不敢相信眼前之人并非她心心念念想要攀附上的皇家人,甚至…甚至也许连一个屁民都不如! 她心里惶恐极了,扯起孟崖的衣袖,迫切的看着他,想让他给自己一个心安的肯定答复。 然而孟崖只是偏过头去,无情的咬牙道。 “是你自己太蠢,怨不得我!” “不可能!你一定是想负了我,才故意如此说的,对不对?殿下…你之前与我说的种种,难道都是…都是…” 都是假的吗? 秦浅一时之间六神无了主,整个魂魄都像是被抽干净了一样,颓然后退几步。 秦歌舒冷眼看着,丝毫生不出半点同情心,冷声道。 “都带回去,请父亲定夺,至于这位…” 撇了一眼孟崖,可真是实实在在的渣男无疑,渣的明明白白。 “姑娘,你我无冤无仇,你就放了我吧,我承认我根本不是什么太子,都是她自己误会了的,我可从没说过……” “哦?从未说过?你是自己脑残记不住事呢?还是当我们都是傻子糊弄?你以为人人都似她那般蠢?” 撇了一眼依旧缓不过来,呆愣愣像丢了魂一样的秦浅,她哪里能接受的了,所受的打击并不比老太太看到他们苟且来的少,只觉眼前阵阵发黑,身子跟着晃了晃,盈盈弱弱,被风一吹,随时都能倒下。秦歌舒冷哼一声,可不吃她这一套。 手儿一挥,几个丫鬟婆子便将两人左右押了住,并着小桃一块。 不远处,秦维德一直没给上前,此刻正缩在老太太跟前,乖巧的趴着。 忽然看到被押着来的秦浅和孟崖,整个人都开始惧怕的颤抖起来,两只小手紧紧握着老太太的衣角,小脑袋更是一个劲的往老太太怀里钻,似乎要将自己埋起来一样。 浑身充斥着“惧怕”的气息。 老太太连忙抬手安抚,好一阵儿的心疼“乖孙孙,这是怎么了?” “唔…呜呜……” 小家伙埋在老太太跟前,竟伸手指向被押着的孟崖,此时的孟崖眼神乱转,正琢磨着逃跑的路,他又不蠢,这要是被抓回去,不死也得打断一条腿,总不能那秦家老爷会一咬牙将女儿许给他这个连功名也没有的穷秀才。 忽然被这小家伙一指,当即下意识的露出凶恶之相,如第一次恐吓他,至他惊愕过度失足落水时一般模样。 小家伙“啊…呜……”的一声,更是怕极了。 那小可怜的模样,让秦老太太以及身侧的佟嬷嬷等人心疼之极,狠狠瞪向孟崖。 秦歌舒扫了他一眼,将小包子的这份表演收入眼底,一时间还真看不出,小包子这是在演,还是真的惧怕,只是扬手,“啪~”的一声,狠狠给了孟崖一巴掌。 那巴掌打在他的脸上,清脆响亮,直叫孟崖都惊了。 老话说,打人不打脸,更何况还是被一个女人折辱!当即愤愤瞪向秦歌舒。 “好歹我乃一介秀才,你竟敢打我!”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另一侧脸颊又挨了一巴掌,他甚至根本没看清秦歌舒是怎么出的手,只觉两边脸颊火辣辣的疼。 而对面的女人却面含三分浅笑,微微点头,似满意的道。 “打你就打你咯,还需要理由?我为刀俎,你为鱼肉,呵……你有反抗的余地吗?” “你!” “左右两边好像有些不对称啊…” 话落,孟崖只觉眼前黑影闪过的同时,耳朵里传来“啪~”的一声脆响,是巴掌击打在他脸颊上发出的清脆声响。 而他的脸颊此刻已经疼到麻木,火辣辣的疼,他甚至感觉到脸颊已经高高肿起。 求饶的话根本来不及说出口,秦歌舒左右开工,连抽了十多记响亮耳光。 一时间“啪啪~”作响,秦歌舒手下使足了劲儿,直将孟崖抽成了猪头,这期间更是没有一个人来阻拦,一是秦歌舒下手太快,二是她这做法实在太解气。 待她抽累了,停下手之后,梅香连忙上前,萝帕包过秦歌舒的手腕,捧在手里轻轻揉捏着。 “小姐您辛苦了,这等人渣,哪用得着您亲自动手教训啊。” 秦歌舒轻笑一声,偏头看了梅香一眼,这丫头,越发上道了。 老太太冷哼一声,让人将受惊了的小包子抱起,狠狠瞪了失魂落魄,几近昏阙的秦浅,道。 “回府!” 不多时,来是高高兴兴的一行人,行车匆匆赶回。 …… 半晌后,秦府,秦氏大堂,宗祠尚未完全修建好,老太太命人将先祖牌位搬出,供放在大堂正中的长案上。 这厢,得了穆棱消息的庄氏匆匆赶来。 她尚且不知事情全貌,只知道秦浅和人偷情被抓住了。 心里还想着,对方是太子,老太太便是抓住了人又敢如何不敬? 甚至心里跟秦浅一开始的想法一样,竟有几分隐隐期盼,正好抓着这机会,逼迫太子将秦浅一举接入宫去。 浅浅成了太子妃,那就是飞上了枝头变凤凰,她这个做亲娘的也跟着沾光,要是以后再做了皇后…哈…那她这身份便跟着水涨船高,那个死鬼董氏又能算个什么东西?到时候别说想入宗祠了,连祖坟都不允许她进! 正这样美美想着,一脚便跨入了前厅,人未到,声先至。 “哎哟,这又是怎么了?匆匆忙忙的叫我来,我…” 话未言尽,眼前一幕叫她整个人都惊了住。 祖宗牌位前,秦浅和一陌生猪头男子双双跪着,男子脸颊高肿,完全看不清原本英俊容貌,而秦浅则是不断抽泣着,孱弱模样,叫人见了都忍不住心疼。 “这…这是怎么了?” 庄氏整个都懵了,下意识的问出这么一句。 端坐在正首的老太太抓起一只茶盏便狠狠砸来,直接砸在庄氏身上,茶水泼了她一身,继而才“哗啦~”一声落了地。 第200章 败坏门风 “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怎么了?瞧瞧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干的这都是什么丢人么显眼的事!” 显然,老太太是真动了怒了! 指着秦浅和孟崖的手都是忍不住颤抖着的。 年纪大了,不易大怒,一时间秦歌舒有些心疼,轻轻顺着老太太的后背,喂了一颗固心丸入老太太的口中,在她耳边低语道。 “祖母,您莫要太动怒。” “哼!败坏门风!败坏门风啊!丢人现眼的东西!肚子里还有个孽种!” “什、什么…” 庄氏惊愕出声,瞪大双眸,那模样似原本根本不知这事一样。 秦浅忍不住抬头看了庄氏一眼,凄凄艾艾,欲言又止。 这一切本就都是庄氏授意的,她当真能不知道这些?可不见得。 “浅儿,你糊涂啊!那这位,这位是谁?母亲,千错万错都是儿媳的错,是儿媳没教导好浅儿,儿媳也没脸求您原谅,倒不如,木已成舟,两个孩子必然也是两情相悦的,不如就择日将浅儿嫁了吧。” 说着,庄氏上前两步,讨好道,心里到底还抱着那一丝侥幸心理。 老太太冷哼一声,根本没眼看着蠢笨的庄氏,脑子都是被粪坑泡过的吗? 正欲说话,秦歌舒在她的背上轻轻顺了顺,接话道。 “呵…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怕是,秦浅现在并不想嫁了吧?” 秦浅泪盈盈的抬头看着庄氏,扯着她的衣角连连摇头,哭的声儿都软软的,道。 “不…娘…我不嫁,我不能嫁…嫁了我这辈子就毁了,娘…娘我不嫁,我不嫁…” 看着秦浅这坚决反对的态度,庄氏这心一个劲儿的往下沉,脑子里更是阵阵涨疼,猛然转身看向跪着的猪头男。 “你…你不是太子?”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听的清楚。 这人是何等身份,可没人提过,庄氏又是如何知晓的呢?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一切从头到尾都在庄氏的安排之中。 甚至可以说,秦浅走到这的每一步,背后都有一个推手,而这个将她推入无尽深渊的推手,便是她的亲生母亲! 孟崖心虚的低下头,也不知是谁“呵…”的一声轻笑出声,在这凝重的气氛下,便成了最刺耳的嘲讽。 庄氏只觉眼前一黑,脚下踉跄两步,身后王嬷嬷连忙将她扶了住,低声道。 “夫人,您得撑住,小姐还得靠您啊。” 庄氏闭起眸,深吸口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再睁开眸时,双眸中已是一片清明锐利。事到如今,她也不知该如何收场。 指着孟崖,低声呵斥。 “你是谁!哪里来的骗子,竟敢欺瞒我的女儿!我…我打死你!” 呵斥着,庄氏扑上去便要撕扯孟崖,老太太还坐在这呢,怎么可能允许她将事态闹的太难看? 抬手间便有婆子上去拦着庄氏,将人拉来。 “此人身份为何,很快就能知晓,倒是姨娘你,该想想要怎么跟父亲交代。” 秦正还在处理礼部处理公务,府里下人急切找来,说是家里出了事,请他速速回去。 秦正这些日子,被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闹的头疼不已,这会儿又来请,已然不悦,手里公务堆积成山,尚未处理完,府里小事还来催? 庄氏真是越来越不行了,连个后院都管不好! 当即冷声挥手,让小厮回去,他处理完公务便回! 府里众人都在等着秦正回来拿主意做决断,这一等,便足足等到了掌灯时分。 老太太端坐着还好,那地上两人可是跪着的,足足跪了大半天,膝盖都跪的阵阵疼痛。 大厅里静悄悄的,谁都不敢吭声,只有秦浅时不时的抽泣声声。 忽而,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所有人视线齐齐看向厅门外,只见秦正身着官袍,面色威严,大步而来,威严十足,一入厅内,看着眼前之相,当即眼前阵阵发黑。 “怎、怎么回事?浅浅,你可是爹爹最疼的孩子,你不是向来最知礼数,最懂规矩的吗!怎么做出这等糊涂事!” “爹爹…爹爹…女儿是被欺骗的,求爹爹为女儿做主,爹爹…” 秦浅哭肿了一双兔眼,跪着挪到秦正跟前,轻轻拽着他的衣角,抬着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简直我见犹怜,叫人心软。 这要是在别的场景里,秦正尚且能心软,可眼下…他只觉气愤之极,抬手狠狠扯过官袍,垂眸,冷然道。 “这是官袍,别弄污了。” 言下之意,是嫌弃秦浅不干净了。 被扯过的力道也没有这句话的力道大,隐隐期盼和忐忑了一下午的心这会儿便落了地,是彻底的落地了… 她木然的跪坐在地上,视线朦胧中扫向四周,没有一个人同情她,可怜她,全部都是鄙夷她,唾弃她的眼神。 尤其是秦歌舒,都是她害的! 她笑的最大声! 爹爹护不住她,娘也保不了她了… 可她绝对不能嫁给这样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秀才啊! “他是谁?哪家的孩子?” 秦正气愤,指着已然看不清面貌的孟崖,低声问道。 “贵南康川人,文元三十八年秀才。” “三十八年…三年前的秀才,呵…三年来,全无长进!” 三年一科举,也就是说,而后科考,他都榜上无名,连个进士都未得! 秦正愤愤难平,失望的指着秦浅“你说你,你!为父说你什么好!你就这么有眼无珠吗?啊?” “呵…浅妹妹可不是有眼无珠,此人胆大包天,胆敢冒充皇族,自诩东宫太子,这才将秦浅妹妹诓骗了。” 秦歌舒冷声补刀。 这要只是两人之间暗通款曲倒也罢了,牵扯皇族,那罪名可就大了。 便是一个,假冒皇子身份招摇撞骗,送到官府去,那可是要砍头的! 孟崖一听这话,当即连连摇头,想要辩解,只可惜,他嘴巴都被抽肿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什么?东宫太子?此人非但脸皮厚,胆大包天!” 倒是秦正,瞪大虎眸,微微弯腰,凑近一观,那张被打成猪头的脸哪里还能辩驳出什么来? 第201章 当断则断 “爹爹,都是他欺骗了我,我才…求爹爹为我做主,我不要嫁给他…” “呵…你这话说的就可笑了,当初你与他勾搭,图的不就是他的身份?只可惜,这身份是假的,泡沫嘛,一戳就破了,路是你自己选的,没人逼迫你,你现在不要嫁给他了?天底下的好事还能都被你一人给占尽了?” 秦歌舒冷声反讽,挑拨这个又挑拨那个,挑拨的好不高兴。 也是秦浅蠢笨,连个信物都没有便信了孟崖的那些鬼话。 妄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妄想着将所有人踩在脚下,贪的多,脑子又不够,死的快,可怨不得别人。 “哦,对了,还有一事,先前我就奇怪德儿在自家府里怎么都能不慎失足落水,今儿我算是明白的。” “德儿落水也跟他们有关?” 秦正一愣,大惊,指着地上跪着的秦浅和孟崖二人,胸腔里的那团火烧的越发旺盛。 “那日,此人由小桃领着从后门入府,方才爹爹说的没错,此人胆大包天,不仅入府,光天化日之下都敢对秦浅动手动脚,至于两人都行了什么苟且之事,女儿可没脸说,不过两人苟且被德儿撞见,这男人深怕德儿会说出去坏事,便故意害他落水,若不是神医出手,他便是害死德儿的凶手,而秦浅,就是那个袖手旁观,企图害死亲弟弟的帮凶!” 面对秦歌舒的指责,所有人都懵了,就连老太太都没想到还有这事,看着孟崖和秦浅,已经不止恨铁不成钢了,失望,那种几近无力的失望… 连生气都觉没必要了,老太太重重的叹了口气,道。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什、什么?这又是怎么回事?浅浅,你与娘说实话,是不是她说的那样?你弟弟是你害的?” 这事,庄氏是真不知,她虽然也嫌弃秦维德是个哑巴,可他毕竟是府里男丁,是她的儿子,是她将来的依靠,怎么也不可能想他死啊! 可就差那么一点,差那么一点秦维德就被害死了! 并且是被她的宝贝女儿给害死对的! 秦浅还想辩驳,连连摇头。 “娘…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想的…是他自己不小心…” “小桃架不住刑罚,都已经招了。” 秦歌舒冷冷补道,垂眸睨着没了魂一样,无力辩解的两人。 清冷一哼,看向秦正,道。 “父亲,当断则断,相信您心里已有抉择。” 她这个爹,就是耳根子软,容易摇摆不定,处理起家务事来,总会牵扯上私人感情,比老太太还优柔寡断。 听得秦歌舒的话,秦正虎眸阴沉,指着孟崖道。 “此人十恶不赦,冒充皇室,已是死罪,又害我儿落水,杀人未遂,已不只是胆大包天,更是心肠歹毒,不配跪在我这秦府门前!” 原本,秦正还想着,木已成舟,生米都成了熟饭,为了家门脸面,秦浅就算不愿,也让两人将事给办了,他秦府养个闲人,招赘个女婿也是供的起的! 然而这一番话说下,秦正已然动怒,只恨不得将这人千刀万剐了,哪还能容他? “送顺天府衙,府尹是老夫多年好友,王叟,好好关照!” 他不要看着这个孟崖活着出来! 王叟“唉”的应了一声。 处理里外人来,他丝毫不手软,只是面对秦浅,多年父女情谊尚在,他到底还有些许不忍。 “爹爹…爹爹我错了,求求您…” “哼!你知道错了?” “是啊,爹爹,看在秦浅肚子里孩子的份上,您就饶她一饶吧。” “你…秦歌舒,怎么哪都有你!” 庄氏怒喝一声,火大之极。 这事从头到尾都是秦歌舒在挑唆,不管是孟崖被送杀,还是德儿那事被揭开,现在,就连秦浅的责罚如何,也要她来左右? 秦歌舒无畏的耸了耸肩,薄唇含着浅笑,道。 “肚子一天天就大了,纸可包不住火,姨娘还想瞒着不成?” 秦歌舒的话简直就向刀子一样,每一句都是刀子,每一下都刮着庄氏和秦浅的心。 秦正更是怒火中烧,扬起手“啪!”的一声,狠狠甩在了秦浅的脸颊上,那粉嫩玉颊瞬间红肿,耳朵里更是“嗡嗡”作响。 从小到大,秦浅就是聪明的,会哄着秦正,会看人脸色,所以从懂事开始,她就没再挨过秦正的打,甚至连责骂都很少。 可这一次,秦正打了她,并且是狠狠的打了她一记耳光。 她顺势摔倒在地,一口气都要断了一样,弱弱柔柔,动不了半分。 饶是如此,庄氏还是心疼不已,心疼道。 “老爷…浅浅多乖的孩子,你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呢,这脸都肿了,都流血了…” 庄氏连忙将秦浅扶起,靠在她的肩头。 她在秦浅身上花的心血可要比在秦维德身上花的多的多,她是指望着秦浅能够攀附上真正的侯门贵族,就算皇家入不得,那凭着她的才气容貌,至少也得配上一个小侯爷才是。 可谁知,阴差阳错,便从那天堂便跌落进了地狱。 “我可怜的浅儿…” “可怜?我看她就是自作自受,你护,你就护着!你自己看看,孩子们都被你教成什么样子了!” “老爷,这难道是我一人的责任?你是做父亲的,子不教父之过,浅儿到今天这样,你也有责任!” 一时间,两人竟争执起来。 秦老太太早就看不下去了,扶着额头,抬手示意秦歌舒将她搀扶起来。 “走吧,咱们回去吧,这里…呵…一地鸡毛。” 老太太冷哼一声,由着秦歌舒和佟嬷嬷搀扶着离去。 从前厅回到瑞安居的小道上,不长的距离,老太太慢慢挪着步,身后是不断传来的争执声,瓷器摔碎的声音,伴着低低哭泣。 老太太抬头看着那一轮圆月,月色微凉,银白月光笼罩在老人家的身上,良久,她愁苦一叹。 “好好的一个家…当初要是不来京城,只在地方上做个小官就好了…” 往事难回首,人生如棋,落子无悔,而每一步,都在执棋人的手里握着。 第202章 孩子会是她一生的牵绊 瑞安居里,灯火通明,院门口,梅香和小舟左右各拉着秦维德的一只小手,手里还提着一个照明的灯笼。 在门口张望许久。 烛光摇曳,人影成双,翘首盼着夜归人。 一看到老太太和秦歌舒的身影,小家伙立即放开两人的手,迈开小腿,“嘚啵嘚啵”的便跑了过来。 瞧着那奔跑来的小团子,老太太原本失落难言的心情瞬间被愈合,俯身将小家伙抱起,只这一点重量便险些闪着她老人家的腰,然而小家伙亲昵的揽着老太太的脖颈,开心的蹭了蹭。 他虽不会说话,可却有的是办法表达自己的感情。 “进去吧。” “祖母,让我来抱吧,这小子挺沉呢。” 秦歌舒笑着便要去接秦维德。 然而小家伙却偏过头去,只揽着老太太的脖子,还知道找依靠。 府里现在闹成这样,庄氏也没心情来跟老太太争抢小家伙了。 “就在祖母这住着,祖母护着你,护着你们。” 老太太抱着小家伙,看着秦歌舒,重重叹息。 她这一把老身子骨,为了这两个小的,也得再撑几年! 一夜吵闹,一夜争执,秦正跟庄氏大吵一架,独自回屋,可看到屋里摆着的那副寿诞时秦浅送来的绣屏时,又是一阵恼怒,找了个锤头便将那翡翠绣屏砸了个稀巴烂。 翌日,府里气氛压抑,下人们更是胆战心惊,深怕去了前头招惹主子们不高兴,无端便会受到一顿责罚,倒不一定是他们真做错了事,只不过是心里郁结的主子们需要一个发泄的借口罢了。 梅香将最新打听来的消息赶紧带回瑞安居与秦歌舒分享。 “小姐,老爷将大小姐禁足了,据说要送到乡下庄子上去,没他命令,不允许回来。” 梅香喜笑颜开的将这话告诉秦歌舒听,然而秦歌舒却连眉眼都没抬一下,手里握着毛笔在宣纸上挥毫,薄唇微珉,这等惩罚,算的上什么? 等过些日子,离的久了,就会忘却这些事,念叨起父女情谊来,到时候再去派人将秦浅接回。 那个孟崖一定连夜就被灭口了,没权没势只有些胆子和姿容的登徒子,处死就处死了,谁还能在乎计较不成? 到时候秦浅回来了,这事捂的严严实实,依旧可以当成秦府姑娘许人。 “小姐,老爷这责罚不痛不痒,您可有打算?” 一旁的小舟一直在书桌前研磨,秦歌舒如今的身份地位,在府里讨要个下人来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所以小舟就被从后厨调入了瑞安居里,与梅香一并伺候她的起居。 梅香细心,忠心与她,只是稍稍有些单纯了些,而小舟经历过磨难,是后入府的,多少要比梅香活络些,胆子也更大一些,一眼便看出秦歌舒对此判定并不满意。 若小姐让她去办些时,不管用什么手段,她都去。 “孩子。” 她说着,手腕一翻,将毛笔收起,丢入笔冼里,然后才看向小舟,道。 “孩子一旦出生,与她是血脉近亲,这辈子都甩不掉,庄氏一定会找大夫来流掉这个孩子,你将这个方子交给那个大夫,梅香,拿些银子给小舟,路上办事需要银子,不必省。” 这事便交给小舟去办了。 梅香就是她的小管家婆,当即脆生生的应了一声,转身便去捧了银子来。 小舟将宣纸接过,没想到秦歌舒一来便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她去办,那种被重视的感觉,让她越发笃定自己没跟错人。 “奴婢一定守在那,直到她将孩子生下。” “那倒不必,你按照我的话与大夫说,再找个靠谱的婆子去伺候。” 她低声吩咐小舟些许,无非就是让大夫说,秦浅身子孱弱,若强行拿掉孩子,以后恐再难有。 再让靠谱的婆子去给庄氏和秦浅出主意,待这孩子出生之后便立马送出去,送的远远的,天下这么大,这辈子都不会再见。 秦浅若还想回京,还想规矩嫁人生子,那么能如何选择?都在秦歌舒的掌控之中。 小舟接了银钱,迅速去办了。 这银钱并非给她的,而是用来贿赂大夫,收买婆子,最后再将孩子买来。 这,便是秦歌舒布下的一条长线,放了这长线,才能钓大鱼。 而后两日,一切皆如秦歌舒所料,庄氏悄悄请了大夫入府,秦浅坐在帘后,不给任何人瞧到面貌。 大夫把着脉搏,摇头叹息“姑娘身子单薄,血气亏虚,这孩子若是拿掉,那日后恐再难成孕。” “那可如何是好?” “老朽建议,姑娘还是保下这孩子的好。” “娘,我不能生下这孩子,不能啊…” 秦浅小声喃喃,泪都哭干了,眼睛红肿的跟核桃一样。 庄氏拍了拍她,安抚道。 “傻孩子,你以后还得嫁人,日后到了婆家,不能生孩子,你后半辈子靠什么?” “夫人,老奴远房表家有个叔伯兄弟,家里就是生不出个孩子,正愁着,要不…小姐这…老奴保证,这辈子都不会将这孩子带回京,不会与秦家人相见,更不会影响大小姐以后。” 这婆子便是被小舟花了重金买通了的。 婆子不知道小舟也买通了大夫,只以为大夫说的是真的,那她这样做,既是帮了小姐夫人,自己也能谋点财路,何乐而不为? 而大夫也是如此,再者,这姑娘身子确实孱弱,那一碗药下去,就算孩子落了,保不准半条命也要丢了,风险太大,若能保守治疗,那是再好不过,白白还能有银子拿。 小舟这事,在秦歌舒的指示下,办的漂亮极了。 秦浅这会儿早已六神无主,眼巴巴的看着庄氏,就想浮萍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娘…怎么办…爹爹马上就要送我走了,娘…您帮我想想办法呀娘…” “慌什么!生!就在庄子上生!生了立马送人,不能让这个孩子影响你后半辈子,等你身子恢复了,娘就派人去接你,去庄子上避避也好。” “娘,我不去,我不去…” “闭嘴吧你,你没的选了!” 第203章 终身大事 “难不成你要闹的人尽皆知,人人都知道你是个蠢货破鞋,你才罢休?” 庄氏咬牙切齿,怒瞪着秦浅,一把无情将她推开“从现在开始,你再不听我的话,我也就不管你了,任由你在庄上自生自灭!” 庄氏狠心的将秦浅送到乡下庄子里藏着,应承着日后一定会将她给接回来,心里却在这一刻将秦浅给放弃了。 而秦维德那个小哑巴,如今又到了老太太膝下养着,早已跟她们不亲厚,以后更别指望能靠的住。 这个时候,她只有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秦玉好的身上。 虽然她深知这个女儿蠢笨且脾气任性刁蛮,比之秦浅来相差甚远,可眼下,她别无选择。 当秦浅被送走的那天,庄氏带着人在瑞安居前哭闹了一场,老太太恨着心没开门,任由庄氏在那哭闹着也没用。 那日,庄氏是真的恨极了,她所有一起的筹谋,所有一切的希望都因为秦歌舒和老太太而破灭,她这心里早就将老太太跟秦歌舒都恨极了。 这种仇恨让她再也无法忍耐,尤其是,那被烧毁的宗祠总有建好的一天,而这几日,秦正更是中了魔一样,不知是还记恼着秦浅那事,还是对死去的董氏余情未了,总之,秦正已足足有一个月没有去过庄氏的院里休息了。 若是之前,庄氏从不担心,秦正若是那种朝三暮四的男人,早就纳了三妻四妾,可这么些年,整个秦府里只有她一个女主人,便能证明,秦正此人心思大概不在男女之情上。 可是现在…变了,自从秦歌舒入府之后,一切就都变了! “再过两日,老爷便要让董氏的牌位入宗祠了,王嬷嬷,董事氏母女害我跟浅浅至此,我暂时拿秦歌舒没办法,但一个死人的牌位,我还能没法子?我不想让董氏的牌位入宗祠,你想个法子。” 庄氏端坐在铜镜前,看着铜镜里未施粉黛,眼角难掩丝丝皱纹的那张脸,庄氏心里便越发不舒坦了。 这两年,确实老了许多。 “夫人,此事木已成舟,老爷也点了头,家族叔公那边也都是认可的,上头还有老太太护着,想要让老爷收回成命,实在难啊…” 王嬷嬷一脸为难应道。 只听庄氏冷哼一声,一掌狠狠拍在桌子上,冷声道。 “不难…不难我会叫你去想法子?” 王嬷嬷为难叹息一声,道。 “夫人,老奴知道您这心里难受,可这事…要是再惹,会让老爷生厌,到时候…到时候小姐们可怎么办? 王嬷嬷是过来人,年纪长看的也透。 不过一个牌位,入了宗祠入了族谱又如何?百年后,谁又能将这一生的好与坏带入棺材中去? 然而,庄氏偏偏死心眼的磕在这里,她冷声斥道。 “生厌?难道他秦正现在就没有对我生厌么?你看看他,都多久没有来我这院里坐坐了?呵…怕是他早就将我这个正妻给忘了吧!我这一个娇滴滴的活人,还比不上一个死人?还比不上一副不会动也不会笑的画?王嬷嬷…” 斥责声声,最终却化为丝丝抽泣,庄氏这心里委屈极了,她这一生每一步都是在为儿女筹谋,可到头来,儿女又都是这个模样! 原以为能相伴一生的男人,如今又对她不冷不热,她忽然就觉得没了依靠,什么意思都没了。 王嬷嬷心里一惊,连忙宽慰道。 “夫人,您可千万别这么想。” “那又能如何?哼!秦正既然能将浅儿送去的翡翠屏风给砸了,那我为何不能将秦歌舒送来的那副见鬼的画给撕了?左右都是她的错!要不是她在里头挑拨,要不是她非带着老不死的上什么山,又怎会有如此境地!” 庄氏愤愤言道,双眸中难掩愤恨,不,她是根本不加以掩饰她的愤恨,她就是恨极了秦歌舒,恨极了所有让她不舒坦不高兴的人! 王嬷嬷叹息一声,抬手在庄氏的两处太阳穴轻轻揉摁,道。 “我的夫人啊,咱们有的是时间,老奴看歌舒小姐年纪也不小了,上次老爷不还应允您帮忙张罗着歌舒小姐婚事?” “对!婚事!这些日子一直给耽搁了,上次簪花宴之后不是送了些帖子来?” 庄氏眸儿一亮,立即接话道,将秦歌舒那尊瘟神嫁出府去,这个秦府就能安生了! 可许给什么人家,那也是个讲究。 太好的人家,哼,秦歌舒她也配? 可太次的人家,只怕秦正那关都过不了。 庄氏微微点头,心里已然有了主意,只是心里这口气依旧不能消散。 翌日,秦歌舒一早就出府去了升冉,她前脚刚走,后脚庄氏就带着帖子到了。 梅香和小舟跟门神一样,一左一右的在门前两边站着,哪怕是庄氏亲自来了也不让开半步。 庄氏身侧丫鬟冷声呵斥。 “好大的狗胆,这么快就忘记自己主子是谁了?” 这话分明是对小舟说的。 小舟原本是后厨里帮工的下粗使丫鬟,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被秦歌舒看中收入院里,一下子从个四等的粗使丫鬟变身成了老太太院子里的二等丫鬟,这等级生的让所有下人们都羡慕又嫉妒。 殊不知,小舟之所以能如此,并非运气,而是她的实力。 她有实力,有耐心,也有能力。 这是秦歌舒最欣赏小舟的一点。 而梅香则是老太太直接分拨给秦歌舒的大丫鬟,等级自然是高过一般普通丫鬟的。 “抱歉夫人,这里是歌舒小姐的闺房,小姐不在屋里,旁人不好进入,就连老夫人也不行。” 小舟性子冷淡,公事公办的口语不免就让人觉得她说话冷冷冰冰,有种瞧不起人的味道。 庄氏那脸色立马就沉了下去,“呵…”的冷笑一声。 “如今竟是连两条看门狗都能拦着我了?” “不识好歹的东西,我家夫人来可是为了歌舒小姐终身大事着想!” “终身大事?” 梅香和小舟双双一愣,惊愕看向庄氏。 “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怎么就终身大事了?” 第204章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梅香一愣,心里没底,自家小姐不在,夫人就找上门来了,还说什么终身大事… 谁要定什么终身大事了? 庄氏身边的大丫鬟冷哼一声,直接推开梅香便要闯入,梅香硬生生被她推的后退几步,险些摔倒。 幸亏小舟动作迅速,也顾不得搀扶梅香,抬手将那丫鬟拦下,冷声道。 “小姐尚未回来,有什么事,还请夫人待小姐回来再商榷。” “多嘴,这里有你一个丫鬟说话的份?” 庄氏冷哼一声,道。 “今儿我作为她继母,就是要进去等着,便是你家小姐在这,也得出来迎我!” “夫人说的是,只是奴婢听从主子吩咐,不敢…唔…” 话音未落,小舟脸颊便狠狠挨了一巴掌,清脆响亮,直接打断小舟尚未出口的话。 只见小舟的脸颊肉眼可见的迅速高肿起,却依旧倔强的站在门前,不肯让庄氏进入半步! 其实庄氏也不是非要进这个门不可,只是威严不能破,今日这两个不长眼的丫鬟能拦她一次,日后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再有些下人有样学样,那她以后还如何在府中立威?谁还能将她放在眼里! 庄氏冷哼,垂眸睨着小舟,道。 “知道自己是个奴才,也敢这样与主子说话?秦歌舒是你的主子,那我就不是了?这府里的每一个下人,都属于秦府,可不只是秦歌舒她一人的!” 庄氏这话不仅仅是在敲打小舟一人,更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眼睛都放亮些,她才是秦府的女主人! 而秦歌舒,不过是一个从天而降来的小姐,说嫁人就嫁人了,就算现在能掀起些风浪,可并不代表她能在这掀一辈子! 而小舟和梅香都是秦府的下人,除非秦歌舒能将她们带走,否则,待秦歌舒日后嫁出去了,庄氏可能给这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好果子吃? 所有人心里都了然有数。 只是梅香和小舟,梅香从一开始就承诺了,这辈子只忠诚与秦歌舒一人,她见识过秦歌舒的本事,也相信秦歌舒! 而小舟的想法根本没那么复杂。 庄氏只敢在秦歌舒不在的时候才在这里作威作福,微微挑了挑下颚,身侧丫鬟瞬间会意,当即上前几步,将几张帖子丢在小舟手里,道。 “拿回去让你家小姐好好瞧瞧,这些世家公子,配她,绰绰有余了。” 说这话时,那一脸傲慢不屑的模样,叫人只觉好笑。 不过都是下人,都是伺候人的,谁又能比谁高上一等? 庄氏等人丢下这话便转身离开。 只留下几个目瞪口呆的下人,躲的远远的看着梅香和小舟,有同情的,也有不屑嘲讽的,只不过这些人都不敢靠近,到底还是忌惮秦歌舒的。 今天庄氏来这,大概是向秦歌舒宣战的,两人的脸皮子早已撕破,连遮都不必再遮。 “看什么看?还不都散了!” 梅香恼怒迁怒他人,一股脑的将围观的人群都给遣散。 然后才看向小舟,只见那红肿脸颊,清晰的五指印儿,她连忙拉过小舟,道。 “你这丫头,就是个冷硬的性子,无怪乎都说你像小姐,夫人不敢拿小姐怎么办,只能拿你撒气,你偏还往她跟前送。” 言语间,梅香话里都带了几分心疼,拉着小舟进了侧屋,翻找出药膏,为小舟细细涂抹上。 “嘶…” 小舟吃疼,轻抽出声,眉头微微皱起,道。 “这事,不要跟小姐说。” “为什么?瞒着小姐可不好。” 梅香说道,她虽然跟着秦歌舒的时间不长,但梅香细心,知道秦歌舒的性子。 事情可以很坏,但再坏都不能瞒着她。 小舟垂眸看了看塞在自己手里的那些帖子,长长睫毛掩下眸中丝丝复杂情绪。 “你的脸都肿成这样了,哪里能瞒得住?再说了,府里那么多人,哪是能藏得住的?” 小舟摇了摇头“我受点委屈倒没什么,只是…” 只是庄氏要将小姐许出去了。 并且挑选了几个条件残次不齐的门户庚帖送来,实在难以入眼。 被小姐看到,必然要气坏了。 左右都成不了的事,她便不想拿了去恶心歌舒小姐,徒增她的烦恼。 梅香撇了她手里的庚帖,轻笑出声,指腹沾染着药膏轻轻推在小舟的脸颊上,笑道。 “此事瞒不住,小姐的脾气你也知道,越是瞒着,她知道的时候爆发的越是火。” 听到梅香的话,小舟这才抬头看向梅香,抿着唇瓣,良久,微微点头。 无疑,梅香是了解秦歌舒的。 傍晚时分,她再回来时,一进府们就听到了风声,阴沉着脸色直接回了院里。 远远的便看到那在门口张望着的两人。 秦歌舒眸色复杂,扫过两日,视线尤其是在小舟的脸颊上顿了一顿,抬手道。 “东西呢?”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歌舒小姐。 两人甚至连话都没来得及开口。 小舟从背后将几个庚帖交出,劝道。 “小姐,奴婢不怕疼,皮糙肉厚的,您真不必为了奴婢出头。” 话音刚落,秦歌舒便轻笑出声,道。 “记住了,在这个世上,唯一能为自己出头的,只有自己,而我,岂止是为你出头?” 冷哼一声,秦歌舒甩袖而去,直入庄氏院落。 一脚踹开门,惊的里头两人皆是一愣,皱眉向此处看来。 庄氏一点儿也不意外,甚至可以说,她就在等着秦歌舒闯来呢。 她还真怕秦歌舒会不来。 这不,这个脾气,说白了,还挺好抓住。 “这是怎么回事?” 里头的那位被打断了兴致,皱眉问道。 对面盘膝而坐的,正是秦正,他连忙赔笑,道。 “是小女没规矩,让侯爷见笑了,还请侯爷您稍待片刻。” 此刻,秦正面上端的是一回事,心里又是另一回事。 那该死的秦歌舒,不知道他正在接待重要客人,竟然也敢闯进来! 索性庄氏快他一步,连忙上前将人拦下。 “哎哟,舒姐儿,你这又是怎么了?” “又是?呵…你心里没点数?” 冷哼一声,秦歌舒将几张庚帖直接丢在庄氏的脸面上,丝毫不留情面。 “不要脸的我见的多了,可似你这般的,呵…我还真第一次见。” 第205章 仔细她的爪子 秦歌舒向来不是能忍的性子,庄氏去欺负了她的人,并且将小舟打成那样。 打她的人,不就等于是打秦歌舒的脸? 这她要是还能忍,她就不是秦歌舒了! 有仇当即报,有恩当场还。 她提棍而来,丝毫不给庄氏颜面。 “舒姐儿,我虽不是你亲生母亲,至少也是你长辈,你就算不能尊重我,总也该给我些颜面吧?” “颜面,向来都是自己挣的。” 冷嗤一声,秦歌舒直接一棍棒子砸向院中水缸,“哗啦…”一声,水缸应声而列,水洒满地,引的院中丫鬟们惊叫连连。 这歌舒小姐是无法无天惯了,那当真是会挥棍揍人的! “呀…舒姐儿,你是疯了吗?” 庄氏惊呼出声,连忙矮身躲过秦歌舒那挥过来的一棍子。 只听秦歌舒冷声放话道。 “趁着我现在还腾不出手来收拾你,最好安分点,否则,我可不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来。” 声声警告十足,冷然视线扫过她身边众人,嗤道。 “叫我知道是谁动的手,仔细她的爪子!” “嚯…” 话音落下,引的一众丫头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的后退几步,纷纷能离秦歌舒能有多远便有多远,对于秦歌舒,个个都是忌惮且害怕的。 也只有秦歌舒不在时才敢放肆。 可秦歌舒今天将她的话放这了,谁敢欺负她的人,她必不会手软回报。 庄氏身边的大丫鬟低垂下了脑袋,一双眸儿胡乱转动着,掩下丝丝惧怕。 一边是庄氏,一边是秦歌舒,她一个也得罪不得! 忽而,一声“放肆!”低呵声响起,声音沉如洪钟,带着浓浓威严和怒火,只见秦正一袭墨绿色绣飞鹤长袍,阴沉着脸色走出,看到秦歌舒和庄氏时,既头疼又恼怒。 “又是你们闹,闹闹闹,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还嫌不够乱?不够给我添堵吗?!” 秦正怒斥出声,一脸愤愤的指着庄氏和秦歌舒。 庄氏连忙委屈着上前,伸手扶着秦正的手臂,软声道。 “老爷,妾身这次是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舒姐儿,你看她这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儿,妾身娇娇弱弱的一个女人,哪里是她这蛮狠野丫头的对手啊。” 反正秦正也知道她跟秦歌舒之间已然将脸皮子撕破了,又何必再遮掩? 秦正又不是真傻,这能看不出来? 秦正冷哼一声,撇了庄氏一眼,斥道。 “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她能无缘无故发疯?” 庄氏被噎了一下,当即有些心虚说不出话来。 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些日子,秦正也算了解了秦歌舒的性子,这丫头就是只野猫,得顺着她的毛梳,那她大可以慵懒的继续躺着任由你折腾。 可一旦触碰到她所不情愿的,那就等着闹翻天吧。 秦歌舒看了庄氏和秦正一眼,轻哼一声,丢下长棍,道。 “父亲明鉴,不知姨娘今日为何去我院中,还无缘无故打伤我的人。” “不过就是个丫头,出言不逊,教训就教训了,怎么,就是因为一个下人,你就提着棍子进来要打死我?老爷,您看看你这好闺女!” “姨娘刚送走了一个女儿,心里有些气也正常,罢了,我的丫鬟哪里比的上姨娘金贵?姨娘打了她,也就只能怨她自己命不好,将脸往姨娘的手里头凑了,我是不是应该还要感谢姨娘,说姨娘打的好?” 柳眉微微挑起,秦歌舒薄唇含着几分玩味浅笑,这个庄氏,无端来招惹她,又引她来此,原本秦歌舒还想不出她的目的,现在…呵,她大概知道了。 就是想让秦正知道,她秦歌舒是个没规没矩,没教养的东西!赶早将她送回滨州老家去得了。 然而庄氏算漏了秦正经会这样待她,到底还是受了秦浅那事的影响! 秦正此刻哪里还有心思应付他们,屋里还有贵客呢,早知如此丢人,他根本不该请那贵客入后院对弈。 尽让别人看笑话! 自然也没耐心听秦歌舒的那番话,摆手道。 “行了,鸡毛蒜皮大的小事也值得闹成这样!一个下人,打就打了,怎么着?秦府的主子还得跟一个下人道歉不成?” 这话要是搁在以前,秦歌舒一定会打到对方吐血认错。 可现在,她只是冷笑一声,接话道。 “父亲说的是,弱肉强食,拳头硬的那方说话。可这规矩既然无效,那便用不着人人都遵守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想打破规矩?呵…你不会是想自立为王吧?” 听得秦歌舒那狂妄之语,庄氏忍不住嗤笑出声,本也只是一句玩笑之言,却惊的秦正心头猛沉,直接斥了庄氏一句。 “闭嘴!不会说话就乖乖把嘴闭上!” 里头那位贵客身份可不得了,这话要是叫里头那人给听去了,便是治你一个妄图造反的大罪,连累整个秦府! 庄氏没想到这一点,只不悦着秦正突如其来的发怒。 一时间倒也不敢再言语。 秦歌舒扫了一眼他身后紧闭着的屋门,锐利的视线几乎与屋中对方视线相触,竟无半分惧怕或避讳之意。 秦歌舒轻哼一声甩袖快步离去。 只剩下庄氏这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蠢货独独站在原地,半响只应秦正呵斥一声“回去好好反省反省!再将女的抄写十遍,到时你就知道错再哪去!” 凭什么只要她写,秦歌舒呢?明明闯上门来的是她,闹事的也是她,到头来反而只有她一个人受罚? 庄氏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可秦正已经摆手示意她快快离去,然后便转身进入屋内。 庄氏也只知道屋内那位是个贵人,可没将对方的身份往高了想,毕竟连个随从都没带,气度虽不凡了些,但京城里那些有头有脸的,她也认识个七七八八,印象中可没这位的面孔。 原本估摸着大概是新调任来的,为了秦正未来的官途,还想着好生招待。 庄氏原本也在盘算着,秦歌舒要是在这时候来闹,秦正必然会揍死她! 第206章 强大的力量 可庄氏是怎么也没想到,秦正竟这么简单就将人给放了,反而惩罚她! 庄氏心里不甘极了,却也只能闷闷应了一声,愤愤转身离开。 然而这厢秦歌舒,却是半点儿愉悦也没有。 她不在院里,院里的两个丫鬟就被欺负了,这很明显是有意为之,并且时刻安之留意着她的动静。 快步回了院中,梅香和小舟担忧迎了上来。 “小姐,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嘤嘤…可担心死奴婢了,奴婢真怕您去这一趟又要带好些伤回来。 梅香动作要更快一些,直接拉着秦歌舒围着人左右上下都仔仔细细的瞧了一边,确定没事才送口气。 秦歌舒忍不住笑道 “那处又不是龙潭虎穴,我能有什么事?” 抬手一摸肚子,轻轻揉了揉,道。 “倒是有些饿了。” 梅香连忙应了一声“有,有,奴婢准备了好些吃的,就等着小姐回来呢。” 梅香脆生生的应了,连忙急切的冲入院中的小厨房。 这小厨房不大,但需要用的东西基本上都全了,又只是给秦歌舒一人享用,虽不大,却也算够用了。 梅香连忙去端点心食物来,这厢秦歌舒看着沉默着的小舟,忽而抬手捏起她的下颚,左右仔细瞧了瞧。 “啧啧…” 惋惜的摇了摇头,那似乎失望模样,叫小舟心里一慌,连忙便要对秦歌舒便要跪下。 “小姐,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能拦着人,您惩罚奴婢吧。” 然而秦歌舒只是手儿一抬,扶着欲要跪下的小舟的手臂,薄唇微启。 “你做的够了,只是这胆子还需要再练习练习。” “练胆子?” 小舟微微一愣,下意识脱口而出问道。 秦歌舒勾起红唇,指尖轻轻挠了挠眉心,道。 “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首先你得自信,只有相信自己,别人才会相信你,信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怕。” 说着,她抬起手儿,微微握成个拳头,笑道。 “至于,是怕,还是惧,不管是哪一点,你都要记住一个,他们怕的,并非是你,而是你强大的力量,足够强大的背景。” 秦歌舒的话,小舟都明白,只是… “奴婢只是一个奴婢,既没有强大的背景,也没有足够强大,像小姐这样的力量…” 小舟垂眸软声道,她要是能像歌舒小姐那样厉害,该多好。 秦歌舒轻笑一声,言语间已经步入厅中,慵懒的靠在软榻上,手指轻轻敲了敲扶手,笑道。 “你有。” “小姐?奴婢不明白…” 小舟疑惑出声,一双漂亮的眸子里满是不解。 “我。” 小舟一惊,却更不明白秦歌舒的意思了。 “奴婢愚钝…奴婢不明白小姐的意思,您的强大…我…” 她是想说,秦歌舒的强大,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秦歌舒正了脸色,道。 “小舟,你现在是我的人,我就是你的背景,至于力量,需要你自己去争。” 轻巧一语,却点出其中关键,叫小舟瞬间恍然…… “奴婢明白了,所以今天奴婢其实是给小姐丢人了。” 小舟原本只以为,自己挨了这一巴掌,只是自己受了些皮肉之苦,小姐没必要因为她出头去跟夫人再争起来。 眼看前夫人的牌位可以入宗祠了,在这之前,能稳妥便稳妥些的好。 可秦歌舒这般点拨,她才反应过来。 她是小舟,可也是秦歌舒手下的小舟,她是秦歌舒身边的大丫鬟,代表着的是秦歌舒的脸面。 打狗还要看主人。 所以,今儿秦歌舒必须要给她出头! “奴婢明白了。” 正说着,梅香捧了热乎乎的糕点而来,直接送到秦歌舒跟前,也顾不得其他,一个劲儿的叫秦歌舒先吃些。 这个小插曲翻篇,秦歌舒这两天的心情并不是很高。 甚至说还有些阴郁。 阿晏那家伙也没个踪影。 林府那小丫头成日叽叽喳喳,一个劲儿的缠着她,她去的倒是勤了些,可依旧没碰到阿晏。 眼看时间越来越近,却寻不着人,秦歌舒心里不太是个滋味。 梅香看出秦歌舒心绪不好,将秦歌舒的脑袋搁在自己膝上,两只手轻轻揉捏着,软声道。 “小姐,奴婢瞧您这两日心情不太好,奴婢知道有一处温泉,奴婢带您去泡了,解解乏?” “恩?你怎知道?” 这里可不像后世有那种温泉会所,大多都是被私人圈了地,且因为温泉里有硫磺味,并非所有人都喜泡温泉。 秦歌舒想起上次簪花大会时泡的那次温泉,要不是有人捣乱,她也能好好泡一会。 “上次老夫人去过一次,不过老夫人身体不好,泡不许久便回来了,离着倒也不远,小姐可要去解解乏?” “明日便是宗祠重启的日子,呵…” 说罢,秦歌舒翻身而起,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腰肢,这两人也没做什么,却觉得乏累无力。 “去收拾一番,我们马上就去。” “唉。” 梅香清脆的应了一声,赶忙去给秦歌舒收拾干净衣衫。 不多时,秦歌舒在梅香的带领下,很快便赶到了,梅香所说的温泉池。 “这处是秦府圈下的一处温泉池,只是旁人不爱来泡,只有冬日时,老夫人时常会来泡一会。” “呵…老太太还挺会享受。” 秦歌舒脱下外袍搭在架子上,只着了一袭月白亵衣,步入池水,靠下时,温润舒适的触感让她忍不住喟叹出声。 “你且去吧,这儿不用伺候。” 她只想安静的靠会,想想事儿。 梅香清脆的应了一声,但还是麻利的将带来的食盒里的东西一一摆下,然后才恭敬退出。 秦歌舒靠在温泉池畔,细长手臂微撑。 大约泡了大半个时辰,她这才缓缓睁开湿润双眸。 伸手捏了一块小糕入口,尚未咽下,忽然“砰…”的一声,有重物从天而降,直落入她所泡着的池水之中,“哗啦~”声声,溅起阵阵水花。 秦歌舒动作极快,眸色阴沉,直接伸手将对方即将浮出水面的头给狠狠的摁了下去。 “咕噜咕噜……” 哪里来的毛贼,竟然敢偷看姑奶奶!眼睛不要了? 第2087章 明媒正娶 被猛然摁入水中的人狠狠灌了一大口水,本能的挣扎扑腾,秦歌舒冷着面,抓着人提出水面。 “哗啦…”声声,带起阵阵水声。 “唔…是……” 不待对方将一句完整的话说完,继而又狠狠将他摁了下去。 “咕噜…咕噜…” 水面一阵冒着泡儿,又听得阵阵脚步声传来,竟然有人闯入! “一定在这附近,搜 !” 几乎是话音刚落,便有两道黑影闯入。 “嗖嗖~”两声,两粒石子直袭对方脸面,伴随一声怒斥。 “滚!” 对方只觉强劲杀气袭来,连忙躲避,意识到温泉池中有人,并且还是一女子,正想再闯,只听对方怒喝声起。 “这里是私人纬地,闯入者,就算被打死也无法问我的责。” 此一句话叫那被避退的两人一愣,互相看了一眼。 “走。” 待脚步声消失,秦歌舒才将泡在温泉池里的人提了出来。 “哗啦…”一声,对方的面容浮出水面,怎么不是楚晏那家伙? 此刻正浑身湿透,瞪着一双幽怨凤眸瞧着秦歌舒。 “你分明知道是我!” “呵…若不是你,我何必阻止那两个进来抓人?” 秦歌舒轻嗤一声,舒展双臂靠在池壁上,热气熏染着她的面颊,使她双颊微微泛红,透出诱人光泽。 楚晏已然浑身湿透,也不急着起身,只是与她一样,靠在另外一端,瞧着秦歌舒,喉结微微翻滚。 “还有事?” 挑起柳眉,秦歌舒看着与她架势一样的楚晏。 “那些人还在外面。” 言下之意,他还得在这再躲一会。 “呵…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这般追着你不放?” “为太子做事,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欲拔之而后快,也不意外。” 楚晏说道,意有所指。 太子刚回朝,势力、根基都且不稳,羽翼未丰之前,想趁机除去他的人数不胜数。 “呵…这么一说,跟着太子太危险,不如你别做那劳什子的伴读了,万一太子不小心被废,你这小命也就在危险边缘徘徊了。” 秦歌舒这话说的实在直白,叫楚晏忍不住微眯起凤眸,这个女人,还能不能说些好话?盼着他死不成? 动作间带起“哗哗…”水声,楚晏倾身靠近,一把拽着秦歌舒的手腕,道。 “哼,也不知是谁说,让我跟着你,你会护我周全,怎么?事到临头了,你就不想护我了?” 秦歌舒垂眸看着自己被握着的手腕,柳眉微皱,道。 “伴君如伴虎,皇家的事,我不愿搀和。” 不知为何,听到秦歌舒这一句话,楚晏心里微微有些动摇。 她不愿搀和皇家之事,可若知道,他就是皇家之人呢… 抽回手腕,秦歌舒起身,扯过袍子覆在肩头,道。 “你若跟我,我可以保着你。” 言未尽,秦歌舒便罩着袍子快步离去,只留下楚晏一人。 待人走远了才反应过来,他没有干净的衣衫! 好啊,这丫头定是报复他上次在簪花大会的事! 可真是爱记仇的丫头! 这一插曲,倒是让秦歌舒心情大好。 换了干净衣衫出去,梅香已经等候在门口,见着秦歌舒神清气爽的出了来。 连忙捧着吃食迎了上去,尤其是瞧着秦歌舒面带笑意,心想,小姐果然心情好了许多。 “小姐,泡的可还舒服?” “还不错。” 秦歌舒抿唇,尤其是想到那浑身湿透,像落汤鸡一样的家伙,谁叫他一连消失几日。 他在做些什么,秦歌舒不过问,也是不想搀和进皇家的事。 待明日将董氏牌位送入秦家宗祠,再收拾了恶毒的庄氏,她对原主的遗愿也就了了。 到时候…她大概会离开秦府,或许还会离开这里。 翌日一早,秦歌舒沐浴焚香,着了一袭月白色长裙,除去金银首饰,青丝高束,鬓边戴了一朵百花。 这一副披麻戴孝的打扮,惊了众人。 尤其是她捧着董氏灵位站在宗祠前时,所有人的视线都忍不住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秦正眉头紧皱,撇了一眼脸色阴郁的庄氏,对着秦歌舒呵斥道。 “胡闹,舒姐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入府的目的,就是送母亲灵位入宗祠,来时便说过,父亲也应允了的。” 她冷然回道,抬眸直视着秦正,红唇微抿。 宗祠早已恢复初时模样,香火不断。 老太太端坐在椅子上,看了看秦正又看了看秦歌舒,道。 “各位叔伯今日都在,也请做个见证,当初婉娘是老身我托请三叔公上门求娶保的媒,如今这些年,是我们秦府欠婉娘许多,如今婉娘已经去了,她的女儿想将灵位送入宗祠,于情于理,都没问题吧?” 老太太都出声了,秦正还能说什么? 再者,今日是宗祠重建之日,来的都是祖中长辈,他都得尊唤一声叔伯,年岁都是与秦老太太相仿的。 “按道理说,是没问题的,只是…” 有人附和道,看向秦正与庄氏,道。 “只是,按我大乾律法,嫡妻只有一个,能入祖宗祠堂的也只能有一个,妾氏皆不能入祖坟,更别想入祠堂入宗谱了。” “叔公,我娘乃是老祖宗与父亲一同登门,明媒正娶的,是伴着父亲多年吃糠咽菜的糟糠妻,难道连入祖宗祠堂的份都没有?” 秦歌舒冷声回道,眼神犀利,寸步不让! 那人被秦歌舒这般一怼,面上也有些挂不住,道。 “话是如此没错,可秦正情况不同,他还有一位平妻,平妻便是与嫡妻平起平坐,也属嫡妻。” “叔公你是糊涂了?呵…平妻不过是给她脸面这一说罢了,大乾律法上可没有平妻这一说,她甚至连父亲的续弦都算不上!不过是一妾室,难不成也想死后入族谱宗祠?” “你!舒姐儿,我知你不喜我,可你何必说话如此咄咄逼人,如此叫人难堪!” 两人之间早就将脸皮撕破了,别说现在不客气了,就是没直接撕破脸皮前,秦歌舒就没对她客气过! “呵…” 冷笑一声,秦歌舒扫过锐利凤眸,嗤道。 第208章 不喜欢你也得受着 “实话而已,姨娘不喜欢?” “哼!如此粗鄙言语,谁会喜欢?” 庄氏冷哼出声,委屈兮兮的看向秦正。 当初秦正娶她时,可不是要让她做妾的,如今秦歌舒一个小辈如此放肆,他却连个屁都放不出! 只听秦歌舒冷嗤一声,毫不客气的说道。 “呵…就算不喜欢,姨娘可不还是得受着?” “我若是不愿受着呢?” 庄氏干脆上前半步,挡在秦歌舒跟前,她就不信,当着这么多人面,她还敢放肆动手? “那就请叔公长辈们做主吧。” “董氏是明媒正娶,三书六礼,是为正妻嫡出,理应入宗祠。” 其中一位年长叔公说道,只是既有支持的,那必有反对的。 这反对的便是刚才为庄氏说话的那位。 “虽说董氏入门在前,但这么多年,除了一个女儿便再无所出,若她为嫡出正妻,那德儿怎么办?他可是府里唯一男丁。” “这倒是…男丁若是庶出,怎能撑的起门楣?” 真是好笑,庶出的撑不起门楣,就因为这个,便要抹灭董氏的存在? 秦歌舒冷眼瞧着那说话的叔伯,薄唇含着几分讥讽。 “感情,我娘入不了宗祠,还是因为我不是个带把的?呵…” 讽刺出声,直接挑破对方话中暗寓,直叫对方脸上挂不住。 “我娘没能再生出子嗣,可这么多年,父亲有给她机会么?” “你…这时候说这些做什么?” 秦正老脸一红,那滨州老家,自离开之后,前几年还会偶尔回去,再后来,就再也没回去过了。 要不是还会有家书会送去,董氏母女都要以为他已经死在外面了! “除非大乾律法更改,否则,进入宗祠,是我娘应得的!更是她这辈子最后的遗愿。” “活着的时候,我们秦家便欠她良多,如今人都没了,只要这么个虚名都给不起吗?” 秦老太太痛心疾首的说道,看着那些个叔公叔伯们,眼里皆是失望,不怪舒儿对这些人冷然无情。 她这个老婆子,都对这些人失望透顶! “娘…” 秦正为难的唤了一声。 “眉娘也是我明媒正娶来的,这…” “哼!你自己造下的孽,你自己想法子还了!总之,我做主,今儿婉娘必须入宗祠。” 生前庄氏霸占了秦正一辈子,死了,就该让秦正跟董氏合葬一处。 这是秦正,是秦家欠了董婉娘的。 老太太在这一点上还是看的清楚明白。 可有些人就是糊涂! 而此刻庄氏,要争的何止是一个宗祠?还有名分! 她自己本就是庶出,当初看上秦正,也是因为他当时虽然官小,但愿迎她做妻。 她的儿女们便是嫡出。 嫡出和庶出,不管是在名分上还是待遇上都差的多了! 以后择选夫家,更是不一样。 她要争的,何止是为自己争? 还不是为了这一双儿女? 她没说话,而是捏着帕子抽泣垂泪。 “老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入这个门,这样董家姐姐就不会早早走了,也就不会有今天这些个事,是妾身让你为难了……” 秦正被她这软软态度一哄,纵然知道不应该,可秦正还是忍不住心软和生出怜惜。 这么些年,庄氏就靠着这么一招,将秦正的心收的妥妥帖帖。 “眉娘,委屈你了…” “正儿!此事你得拿的出主来!既然眉娘你是个懂事的,那就让开些,让舒姐儿将婉娘灵位捧进去,安置下去,也能叫她在天之灵安息,我这老婆子心里也能舒坦些。” 老太太说着戳了戳自己的心窝子,这些日子,这件事几乎就是一块心病,戳在她的心窝子上,叫她日日想着。 庄氏委屈极了,拽着秦正的袖子,软着声儿道。 “生同寝,死同穴…老爷,妾身百年后,不能陪着您了…” “眉娘…” “姨娘,这才到什么日子?说什么死不死的,呵……保不齐你走在父亲前头,哪管的了身后事?” 什么都要争,连个虚名也要争,庄氏的野心,从来没满足过! 秦歌舒声音冷冷“当初选择嫁给父亲时,你就该有这么觉悟,我父亲是有妇之夫,并且还有了子嗣,饶是如此,你都还执意与父亲成婚,一切按正房嫡妻的规矩来,捧着你这么多年,你便正当自己是嫡妻了?呵…” 讽刺间,她上前几步,这几句话无疑字字句句都打在庄氏的脸上,与庄氏婉转伪装不同,她说的直白又不给脸面。 “说白了,你不过就是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后来者,还有什么脸面与我母亲争?” “你…你…好一个没规没矩的野丫头!” 庄氏被她的这番话气的,险些一口气没能喘的上来,这可不是装的,而是真给气着了。 这话说的她就是那没脸没皮的不要脸的贱女人!当初是死乞白赖的扒着秦正,说她有今日,都是咎由自取! 听的浑身汗毛直竖,整个人都止不住的阵阵发抖,是气的! 与她的气恼相比,秦歌舒倒显得云淡风轻。 柳眉微挑,睨向庄氏,冷声道。 “我给规矩,那不也是父亲和姨娘没给教导的机会?今日,我母亲的灵位,能不能进这宗祠,还请叔公长辈们给句准话!” “嚯…好大的脾性!” “按道理说,是应该进的。” 几个叔公低声议论道。 “大叔伯,这事,您做主吧。” 先前被秦歌舒怼了的两个叔公,阴阳怪气的对其中一个年纪最长的白胡子老头说道。 示意这事他们不管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那一直沉默着坐在红木太师椅上的大叔公,双手撑着一支拐杖,微垂挂着的眼皮子抬起,扫了在场众人一眼,最后视线落在秦老太太身上,这才道。 “当初董氏婉娘是下嫁给正儿,正儿当初许偌会一生一世待婉娘好,言犹在耳,我老头子都还记得,可转眼这么多年过去,物是人非,你亏了人家母女这么多年,如今,你怎还有脸阻着董氏牌位入宗祠?” “大叔公……” “还有你!妒妇一个!” 大叔公直接发了火气,手中拐杖气的在地砖上直敲,发出阵阵“空空…”的敲打声。 第209章 举手表决 大叔公的话当真是不留半分情面,直抽庄氏脸面。 秦歌舒有些意外,挑起柳眉看向大叔公,没想到,秦家还有如此能领的清的人。 当初与老太太一起去提亲的三叔公早些年已经过世了,如今这大叔公能站出来说话,倒真叫人意外。 庄氏面上羞红,直接被怒骂成妒妇,委屈极了,求助般的看向秦正,想让秦正帮她说些话。 然而秦正却偏过头去,竟是直接逃避了。 “老爷,您倒是说句话啊。” 庄氏的失望溢于言表,扯了扯秦正的袖子,一双眸中尽是期盼。 这偌大的秦府,竟还没一个帮她说话的人? 那些个叔公叔伯们,她平日里都用银子给喂饱了!没想到,到这关键时刻,竟是半点儿用都没有! “实在不行,那就表决吧。同意董氏入宗祠的举手,若超过半数,便让她的灵位进。” “四叔伯这主意好。” 这话一出,竟得了个个的支持。 秦歌舒却只觉好笑,这些人,竟将这等事当成儿戏一般,还举手表决? 生孩子的时候怎么不举手表决生男生女呢? 冷嗤一声“我母亲本就该入这宗祠,有无男丁又如何?这是她应得的!而轮不到你们在这里指手画脚的说应不应该!” “你…好一个没规矩的野丫头!这般目无尊长,秦正,你是怎么教育子嗣的?” 四叔伯怒斥一声,气的嘴角都跟着抽了抽,一拍桌子,直指秦歌舒。 “我看四叔伯活的年岁比我长,这规矩礼教却不见得比我有度。”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还比不上你一个黄毛丫头?” 四叔伯从一开始就是为庄氏说话的,提出这建议,只怕这里头已经有不少人被庄氏收买了。 毕竟,董氏已经死了,入了土,对他们还能有什么好处可得? 可庄氏就不一样了…… 有些人,为了钱财,连自己亲人都能卖了,更何况只是出卖一下所谓的良知呢? “呵…” 嗤笑一声,秦歌舒捧起董氏灵位,抽出一方白帕。 “当初大火起的蹊跷,我母亲并非死于意外,而是有人为之!我在屋子周围找到一些火油痕迹,我一直在查,这个凶手,到底是谁呢?” 她轻声言语,视线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 有惊讶的,有不信的,也有做贼心虚的。 秦歌舒将这些情绪一一收入眼底,时间久远,原主根本没发现任何证据,甚至只是怀疑母亲是枉死。 “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有人纵火?那你在滨州老家时不说,现在提出来还有什么用?凶手早就跑了!” 看来,这四叔伯是不知道庄氏动手的那些脏事。 秦歌舒微微点头“凶手并不在滨州,至于是谁,不急,我会慢慢查,而现在,我母亲尸骨未寒,叔公叔伯们,难道想寒了我母亲的心?最后连宗祠都不肯让她进?” “这…” “若实在不愿也就罢了…大不了我带着母亲回滨州去,就当没来过这里。” 秦歌舒这招以退为进,一时间倒叫众人都哑口无言。 老太太与大叔公对视一眼,抬手道。 “开宗祠门,孝子贤孙,迎主母入宗祠,董氏名讳,记入族谱。” 老太太都直接发话了,庄氏还想再辩也没了机会。 孝子贤孙指的便是秦正膝下的这些子嗣。 除了秦歌舒,便是秦浅、秦玉好以及秦维德三人了。 而秦浅这会儿已经被送到乡下将养着去了,秦玉好哪里肯跪?连忙伸手扶着几乎站不稳的庄氏,急切的唤了一声。 “阿娘…阿娘你怎么了?爹爹,你快看看阿娘怎么了?” 秦正原本正欲跨入宗祠,转头一看庄氏赫然晕倒,连忙折返去扶。 “唤大夫,快、快去唤大夫来…” “正儿!轻重缓急,你还没点数吗!” 老太太低呵一声,怒视秦正。 “可是…眉娘她…” 秦歌舒撇了一眼庄氏,观之呼吸急促,胸膛起起伏伏,虽是闭着双眸,睫毛却微微抖动,哪是昏厥了? 根本就是装的! 秦歌舒才不管她死活,装的也好,真的也罢,她的目的,就是将董氏牌位送入宗祠,名字记入秦家族谱。 这是原主和母亲最后的遗愿。 她既占了原主的身子,这一点心愿,便要帮原主给办了! 正一脚跨入时,忽然一道呵斥声传来。 “欺人太甚!” 突如其来浑厚如钟的呵斥声响起,所有人动作皆顿,转身看向来人。 “秦正,你这小儿,我当初将女儿许给你,就是允你这般糟蹋的?” “岳、岳母…” 来人正是庄氏生母,庄康氏,原本也只是庄家的一个妾,只是有些手腕,得了宠不说,还活的够久,将原配给熬死了,到了这把年纪,虽还没扶正,大抵也扶不了正了,但府里上下,如今可是她说了算,这些年,威严更盛! 也正是因为有这个后盾撑着,庄氏才敢使那么些个腌趱手段! 庄康氏冷哼一声,那微垂的三角眼皮如毒蛇一样,瞧着人时都是阴沉沉的模样,步伐倒是稳健,几步走来,看了一眼昏厥着的庄氏,又撇了一眼恭敬作揖着的秦正,面容阴沉,猛然抬手“啪…”的一声甩来,直打在他的脸面之上。 当着秦府众人的面,甩的那叫一个手下不留情! “嚯…庄老太太,你这是什么意思?” 四叔伯直接问道。 虽然他是向着庄氏的,可这并不代表庄家人可以随意打骂秦府当家! “什么意思?哼!我女儿外孙在你们秦府受尽欺辱,你还问我是什么意思?我倒想要问问你们秦家是什么意思!” 低喝出声,庄康氏气势如虹,完全不像一个已年近六十的老太太。 锐利眼神扫过,直接盯在秦歌舒身上,上下打量,而后冷嗤,道。 “我以为是个什么样的小蹄子,原来就是这样?” “庄老太太,有何指教?” 秦歌舒直接抬起下颚,在她这,才不管你是什么长辈,想要倚老卖老?那也得看看她给不给这脸面! 第210章 要她的命 “指教可不敢当,老婆子听闻你这丫头脾气坏的很,别到时候连我这老婆子都揍。” 庄康氏阴阳怪气的讽刺道,原本是想下下秦歌舒的脸,讽刺她没点规矩,谁都敢得罪。 然而可没想到秦歌舒根本就是个不在乎脸皮面子的,直接轻笑出声,打蛇随棍上,道。 “知道就好,那你可别招惹我,我看你一把年纪了,指不定扛不住我几拳,挨了揍,有个三长两短,可就是你自找的了。” “恩?你这丫头…呵…狂妄至极!秦老太太,你就是这样教的?” “庄老姨娘。” 秦老太太也不客气,这老东西一来就摆谱,还打了秦正一巴掌,虽然秦正是该教训,但就算教训,也轮不到庄家人来教训。 庄康氏听着这一声唤,当即沉了脸色,已有多年没人这样唤过她了! 姨娘?还是老姨娘? 这无疑是在提醒着她,到现在还是一个妾氏! 秦歌舒不愿意让老太太跟这些人对上,老太太这些日子早被一出又一出的事弄的心神不宁,精神大不如从前。 今儿若不是为了董氏牌位入宗祠的事,秦歌舒根本不愿意让老太太来这一遭。 想也知道必然都会是这些糟心事。 “我祖母如何教导子嗣,还轮不着外人来指手画脚,倒是你,上梁不正下梁歪。”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 庄康氏的道行可要比庄氏厉害多了,被秦歌舒这样讽刺,非但没恼怒,反而还笑了,只是面上没恼,那心里到底如何,怕是只有她自己知道。 秦歌舒微微一笑。 “姨奶奶谬赞了,既然来了,就先一旁候着吧,暂时秦府上下没功夫招待你。” “舒儿,规矩礼貌呢?” 秦正忍不住出声道,他挨了一巴掌,还是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到底有些挂不住面子,所以秦歌舒出言讽刺的那些狂傲之语,他也就顺耳听着,并未加以阻拦。 觉得差不多了,才不轻不重的说了这么一句。 秦歌舒心下了然,笑着回道。 “父亲,事有轻重缓急,庄家姨太太来的不是时候,我母亲亡灵正在等着呢,错过吉时,母亲怨念恐久难消散。” “还有这说法?” 秦正疑惑,道法之事他不懂,也不太信,但总归是抱着一份敬畏的。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入土为安都要选定吉时,眼下时机已至,快快送进去吧,孝子贤孙,行跪拜之礼。” 大叔公出言道。 大叔公乃是族中大家长,那庄康氏在他跟前都是个小辈,只不过仗着是娘家人的身份,才敢在这耀武扬威。 果然,庄康氏又道。 “我不同意!我女儿嫁过来可不是做妾的,当初你说,你有妻室,言说要休了妻室,我才同意将女儿许给你,可你呢?这么些年,非但没有履行承诺,反而还变本加厉,要将这对母女接过来,哼!董氏没能来,我看就是报应!” “什么?” 秦歌舒危险的眯起凤眸,看着庄康氏“你逼迫我父亲休妻?父亲,当真有此事?” 秦正心虚的撇过头,不敢与秦歌舒的眼神触碰。 她的眼神太过犀利,太过叫人心虚。 秦老太太被这一番话气的不行,心肝儿都隐隐的疼,手掌在椅背上重重的敲了敲。 “作孽,作孽啊…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败家子!负心汉!” 渣男,可真是够渣的! 秦歌舒胸腔里升起团团火焰,一步一步走向秦正,直逼他跟前,凤眸阴沉。 “是,还不是?” “舒儿,都过去的事了,我不也没休了你母亲么?” “可你总归是负了她!” “我…” “这么些年,我母亲含辛茹苦一个人将我拉扯大,她当初也是董家的千金小姐,是你跪地求娶来的!当初你哄着我母亲下嫁给你的时候,你是个什么态度,你都忘了吗?” 字字句句言犹在耳,其实,秦正早就后悔了。 只是…只是庄氏手腕厉害,管的也严厉。 往往他生出一丝后悔的情绪,提出想接董氏母女来时,便被庄氏给哄了过去。 这一耽搁,便耽搁了这么多年。 直到董氏人都没了,也没能踏入这京城半步! 秦歌舒对眼前这个所谓的父亲失望之极,微微摇头,轻嗤出声。 “你负了我母亲,也负了庄姨娘,说白了,最对不起我们母女的,就是你!” “舒儿…” 秦正被她的这番话说的心儿都揪了起来,伸出手,下意识的想去拉过秦歌舒,她却连连后退,直接避开他的触碰。 “呵…休妻?我母亲是犯了七初的哪一条?倒是你…” 微微摇头,嘴角带起几分苦涩,这种心疼、不值的情绪几乎将她淹没,叫她胸腔滚滚翻涌着怒火,连带着腹部都在隐隐作痛。 正因为这混杂着的情绪,让她压抑着的暴怒一触即发。 “哼,秦正,你现在就写休书,将董氏给休了,这宗祠,轮不到她进!” 庄康氏在这时候还火上浇油,无疑是将秦歌舒那满腔怒火点燃。 她面上微微扬起一抹浅笑,将董氏灵位交给身侧跟着的梅香。 梅香小心翼翼的捧着,虽不明白秦歌舒要做什么,但她只需要听话就行。 只见秦歌舒缓步走到庄康氏跟前,那双狂傲猩红的眸儿弥起张狂笑意,红唇轻启。 “好啊,这个宗祠,我母亲不进也行,那就让姨娘进吧,立即进。” 说罢,她出手极快,就在庄康氏面前,竟五指成爪一把掐起庄氏脖颈,手指力道极重,几乎是掐上瞬间,庄氏陡然惊恐睁大双眸,瞬间便感觉到疼痛和窒息。 “咳…你…你疯了…” “啊…你放手,快放手,秦歌舒你放了!” 秦玉好离的最近,急切的拍打着秦歌舒的手臂,甚至直接张口,一嘴咬下,狠狠用了力道。 所有人都惊了,一时间场面乱成一团。 秦歌舒那手劲儿极大,竟真是要将庄氏给捏死! “疯了!疯了!快将她给拉开!” 庄康氏又急又恼,没想到,这还真是个疯子!惹不得的疯子! 再掐下去,那真是要出人命的! 第212章 是真的会杀人的 庄氏被掐的眼睛上翻,露出白眼,而秦玉好急切的咬着秦歌舒的手臂,用尽了力道,几乎要将她狠狠咬碎一样。 场面乱成一团。 秦歌舒是真的会杀人的! 秦老太太连忙从椅子上站起,跌跌撞撞的扑到秦歌舒身边,握着她的手儿,心疼且急切的哄道。 “舒儿,我的乖舒儿,杀人犯法,那是要进大狱的,那你这辈子可就毁了,我的乖舒儿,听祖母的话,乖,放手,犯不着,咱犯不着啊…” 老太太和软着声儿哄劝声,让秦歌舒激怒的情绪稍稍有些缓和,赤红瞳孔微微转动,秦歌舒整个人僵直着转过头,墨色瞳孔中倒映着秦老太太满是担忧的面容,那种发自内心的担心和紧张,让秦歌舒稍稍回过神。 “祖母…” “放手!你还不快放手?当真要弄出人命?” 秦正急切的呵斥道,一时间,谁都不敢靠近她半分! 秦歌舒猩红眸子扫过众人,尤其是在庄康氏的身上停留,手上力道稍减,勾唇嗤笑,道。 “是让我母亲的灵位进,还是让庄姨娘即刻进去?” “放手,你先放手!有话我们好好说。” 庄康氏看着那已经翻白眼,奄奄一息的女儿,急切道。 秦歌舒垂眸,看向紧咬着她的臂膀的秦玉好,凤眸阴沉。 “你咬的重一分,我捏她的力道便重一分,秦玉好,想要你娘的命,你就咬的紧些。” 秦玉好被她这张狂之语说的心下大骇,下意识的松了口,然而秦歌舒却没有放松力道,眸儿再一转。 “她快不行了,你们没时间拿主意了。” “进!进!让董氏牌位进!” 庄康氏咬着牙,狠狠说道! 几乎一口老血哽在嗓子眼里,深呼出一口浊气。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眼下,保着小命才是关键! 得了这句话,秦歌舒嘴角才微微抿成一条直线,冷哼一声,松开手指,将已然接近昏厥的庄氏抛开,抽过帕子,嫌弃似的擦了擦手指,像是要将什么脏东西给擦掉一样。 起身,睥睨庄氏母女。 “这下,真去叫大夫吧。” “你!秦歌舒,你不得好死!” 秦玉好恶狠狠的诅咒道,那双漂亮眸中满是愤恨之意,召了丫鬟婆子来,冲忙将庄氏给抬走了。 秦歌舒冷哼一声,她会怎么死,她自己不知道,但她清楚,她死之前,庄氏母女别想有好日子过。 秦歌舒发了这一通火,先前所有叫嚣着的火焰便都熄了,甚至没人敢再多言什么,深怕下一个遭殃的便是自己。 恭敬将董氏牌位迎入宗祠,孝子贤孙行跪拜之礼,一系列繁琐的流程走下来,秦歌舒看着那被高高安置在案台上的董氏灵位,大叔公将董氏名记入族谱,一切总算是尘埃落地。 原主的遗愿便算是完成了大半。 一番折腾,直至傍晚才告一段落,秦歌舒上了三株香,又磕了头之后,才在老太太的劝下带回了瑞安居。 老太太看着秦歌舒,叹息一声,道。 “你这孩子,何必那么较真?” “我若不较真,祖母…呵…这偌大府邸,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处?” 董氏原本是不愿较真的,便落的如此下场,她若再不争,枉死的人哪里还有公平可言? 老太太心疼的拉过秦歌舒的手,牵着人在软榻边坐下,拍了拍枕头,道。 “手臂可疼?” 老太太指的是秦玉好咬的那处伤。 秦歌舒垂眸看了一眼,微微摇头。 “不那么疼。” “袖子卷起来,让我瞧瞧。” 说着,老太太便要去卷起秦歌舒的袖子,却被秦歌舒拂手摁下。 “我没事祖母,您别担心。” 伤口如何,她自己心里有数,秦玉好那一口好牙,可锋利着呢,便是隔着绫罗绸缎,那咬的也不轻。 老太太却不由得她拒绝,道。 “那丫头什么性子,祖母我清楚,快拉起来,上了药就好了。” 拗不过老太太,秦歌舒垂眸轻笑,到底是由着老太太将她的袖子卷起,露出那血迹斑斑的伤口,整整齐齐,深可见血肉的牙齿印儿。 “嚯……” 老太太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心脏跟着揪了起来,狠狠道。 “那丫头可真是好样的!这是生生要将你的皮肉给拽破啊!” 秦歌舒却神情淡淡,疼,如何能不觉得疼?只是这样的疼痛,尚且是她能忍的。 “快些上药吧,老奴瞧着都骇人。” 秦玉好咬她这口不轻,而秦歌舒掐的庄氏也不轻。 老太太连忙接过佟嬷嬷手里的瓷瓶,便往秦歌舒的伤口上洒药粉,一边上着药,一边忍不住落了泪。 “那丫头是属狗的么?将我们舒姐儿咬成这样,仔细别过了什么病气。” 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在老太太这,明显偏颇秦歌舒更多一些。 其实老太太心里有杆秤,秦玉好和秦浅那两姐妹,从来到大什么没享受过,只有这丫头是个苦命的。 老太太自然是更心疼一些。 “祖母,只是小伤,无碍的。” 秦歌舒轻声说着,老太太却是仔仔细细的将她手臂的伤口清理了,最后用干净的纱布将她细长手臂裹起。 “你这丫头,这细皮嫩肉的,落下疤可怎么办?” 老太太还特意将袖子卷高些,想看看她先前身上疤痕,然而却只看到光洁一片,哪还有半点痕迹? “咦?” 老太太疑惑出声,看向秦歌舒,问道。 “那些伤疤?” “先前神医给了一罐舒痕膏,孙女用的极为有效,先前受伤的疤痕都舒缓了。” 秦歌舒笑道,什么神医给的药膏,根本就是她自己研制的。 效果是神奇,但是需要长期坚持使用。 老太太不疑有他,微微点头,道。 “那也是好的,姑娘家,身上就不该落下疤痕。” 老太太一边唠叨着,一边将包扎好了的袖子放下,拍了拍床榻,示意秦歌舒躺下歇息,哄劝着问道。 “我瞧你这几天精神不佳,想着也许是心里记挂着事,现在这事也算定了,心里也该舒坦些了吧?” 第214章 情之一字,太过伤人 “祖母…” 软软的唤了一声,简直软到老太太的心坎里去了。秦歌舒依偎在老太太肩头,鼻息间尽是老太太身上特有的檀墨香味。让她莫名安心也舒心, 所有人都觉得秦歌舒这几天精神不佳是因为记挂着董氏灵位入宗祠的事,毕竟先前一直波折不断,才导致心情不愉,人瞧着也没什么精神。 实则不然,秦歌舒这两天总觉肚腹涨疼,可自己把脉诊断,又瞧不出个所以然来,身体是无恙的,难不成真是心里牵挂着事儿导致的? 为了不让老太太担心,秦歌舒微微点头。 老太太笑着轻声安抚。 “乖舒儿,没事了,以后啊,你就踏踏实实,安安心心的在这,你是秦家嫡女,有名有份的嫡女,没人敢欺负你,啊?” “恩…有祖母护着,没人敢欺负我。” 秦歌舒软声应着,脱了鞋袜在床榻上躺下,老太太拉过被子替她盖上,被子上满是阳光晒过的味道,暖洋洋的,伴着老太太身上独有的些许味道。 秦歌舒拉高被子,将脸蛋埋入其中。 满足的喟叹一声。 她这一生,经历过太多风浪,太多的事,唯独情之一事看不通透,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或是友情,她都未曾得到过。 不,或者说,她曾拥有过,却最终都一一失去。 如今,她小心翼翼的想要避开这些,这些却又一个接着一个的向她走来。 向来无所惧怕的秦歌舒,在面对感情时,竟也有了惧怕…不是怕得到,而是怕失去。 怕尚未得到,便又失去。 情之一字,太过伤人。 温暖的感觉让她很快便陷入沉睡,久未睡的如此舒坦,甚至连梦境都是香甜的。 直到半夜时分,她是被肚腹一阵疼痛给绞醒的,额头瞬间便沁了一层冷汗,这种疼痛,既陌生又熟悉。 女儿家的初葵! 秦歌舒前世也是女人,对此是不陌生的,但是前世身体康健,冬日入寒水都没感觉疼过,重活一世,这一世英名,竟险些栽在这事上! “唔…” 闷哼出声,她翻身而起,掀开被子瞬间下了床榻。 这厢动静,惊起了外头的人。 梅香和小舟连忙撩起珠帘,快步走来。 “小姐?怎么下榻了?睡的不舒坦?” 梅香担忧问道。 秦歌舒捂着小腹,柳眉紧皱。 “我…我好像…” 梅香心思活络,一瞧情况不对,连忙掀开床榻,便看到床榻上印着的丝丝嫣红。 “啊…小姐你这是…来葵水了?” 秦歌舒向来脸皮子厚,可被梅香这一念叨,竟红了脸儿,支吾着道。 “快…快去打些热水来。” 秦歌舒可没想到,自己也有被疼痛折磨的一天。 翌日,她蔫搭搭的躺在床上,怀里还揣着一只热水袋儿,柳眉紧皱,虽是疼的,却一言不出。 “小姐,小姐…林家小姐来了。” 梅香声儿轻轻传来,秦歌舒皱着柳眉,微微掀开眸儿,便看到林果儿那张粉扑扑的小脸儿。 “你怎么来了?” “舒姐姐有日子没去我那了,我担心你,就过来瞧瞧,没想到你病了,很难受吗?” 林果儿担心问道,她尚年幼,还没经历过,尚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秦歌舒这年纪来说,初葵是有些迟了的,也许是以前营养不足,没跟得上,才导致发育不够,来的迟了些。 撑着身儿靠坐在床头,秦歌舒面色潮红,微微点了点头。 “无碍,只是有些无力。” 她总算相信后世人常说的那句,再强悍的女人,也有被姨妈摧毁的时候。 原本她是不信的,可当这事真真切切发生在她身上的时候,还真由不得秦歌舒不信。 林果儿担忧的抬起手儿在她的脸颊上轻轻一触,触之滚烫,竟有些灼手。 “这么烫?可是风寒入体?” 哪是什么风寒入体,不过是抱着暖袋,使的浑身跟着滚烫罢了。 这身子实在是差了些,待这波过去,她得给自己开些药方,好好调理调理,省的以后这破身子会拖她后腿。 秦歌舒可不好意思与林果儿这小丫头解释许多。 这些个事儿,待以后林果儿遇着了,自有府里的嬷嬷教导着。 只微微点了头。 林果儿忙道。 “都怪我,来的太不是时候了,那舒姐姐你好生休息,我便不打搅你了。” 说罢,林果儿抬手示意随从将带来的礼物留下,依依不舍的三步一回头的离了去。 秦歌舒吃了些热食,觉着腹中舒坦些许,便有歇下,这一歇又是半日过去。 直到入夜时分,外头寂静无声,只有些许蛙鸣阵阵。 “吱呀…”一声,小窗被人推开,夜风拂进。 秦歌舒本就睡的不舒坦,这些许动静让她瞬间清醒,陡然睁开凤眸,戒备看去。 屋内只有两台烛火照映着点点光亮。 黑影走来时,秦歌舒的手儿已然摸到枕头底下藏着的匕首。 凤眸微眯,待黑影靠近床榻时,她修然起身,动作迅速的出手,只是这一招只使出了平时十分之一的力道,虽不至于软绵绵的,但对来人来说根本没有杀伤力。 身子微侧,躲开她袭来的匕首,抬手一抓,便将她擒了住,低声道。 “是我。” “恩?” 这声儿确实耳熟,只是… 男人? 她危险的眯起凤眸,抬起另一只手,直接扯开他遮挡着的面纱,果然露出那张略有几分稚嫩的面容。 “阿晏?你怎么来了?大半夜的偷偷摸摸,做贼呢?” “白日我也进不来。” 他到底是个外男,非亲非故的,纵然知道她身体不适,也不能贸然登门拜访。 再说,他身份着实特殊了些。 秦歌舒轻笑一声,披衣靠在床头,烛火倒映下,脸色并不怎么好。 “你来做什么?改变主意了?” 上次他还信誓旦旦的说不会帮她做青楼生意,结果没两天,盖了章的文书便送去了升冉。 还假模假样的撂了话,大概是“我可不是帮她。”这样的话。 呵,可真是一个口是心非的男人。 果然,楚晏轻咳一声,偏过头去,喉结上下翻滚,然后才低声说道。 第213章 让他牵肠挂肚 “你要做什么,我什么时候拦得住?” 楚晏闷闷道,在她的床榻边处坐下,忽明忽暗的光线下,隐约瞧出她脸色不好。 “你生病了?” “咳…” 秦歌舒轻咳一声,面上微微泛起些许酡红,这种事,她要怎么跟一个男人说? “果儿与你说的?” 林果儿急冲冲的回府,着急忙慌的要找大夫来,一会儿又央着老夫人去宫里请太医,林府上下都还以为林果儿怎么了呢,慌了好一阵,她才急切的比手画脚的解释了一通。 林老太太只到无碍,可林果儿不放心,被老太太拉进了屋里好一会儿才酡红着脸色出来。 楚晏只听到秦歌舒病了,哪知道后面老太太跟林果儿说的那些,心里一直牵挂着,整个半日寝食难安,这便深夜前来探望,还从宫里带了好些名贵药材来。 “恩。” 他轻应了一声,并未多做解释,将自己带来的小包裹放下,道。 “这些都是一些常用药材,你医术不错,可能配药为自己诊断?” “你也说我医术不错,这点儿小毛小病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她摆手道,这躺了一整天,舒坦了不少,没那么涨疼了,只会…咳…稍稍一动间,总有一种难以启齿的血崩感。 然而这些她都无法与眼前这个傻小子说。 “你莫要诓骗我,你脸色不佳,上次受伤都没见你这样。” 上次?哦…是了,他大概指的是上次他们被狼群袭击的事。 秦歌舒摆了摆手,道。 “我说没事就是没事,哪那么多废话,矫情个鬼,倒是你,上次追杀你的又是怎么回事?” 楚晏并没有接她的话,而是在包裹里翻找一会,将一个瓷瓶翻出,然后又急忙去桌上提了水壶来,伸手一探。 “凉的,你这院里丫头都是怎么伺候的?桌上连壶热水都没有。” “这都大半夜了,别折腾了。” 秦歌舒倒是浑然无所觉,她向来糙惯了,从不在乎这些细节。 楚晏却皱着剑眉,端了茶水过来,倒出一粒丹药,递到秦歌舒面前。 “吃了。” 秦歌舒挑起柳眉,直接结果,并未服下,而是放在鼻息轻嗅。 她对楚晏的信任还没到他送什么东西她都能毫不怀疑的直接吞下。 “补血益气的,对身体无害。” 秦歌舒这才瞧了他一眼,将其含入口中,正欲抬手去接水杯,然而下一刻水杯已然送至她的唇边,她微微一愣,楚晏却一脸坦然,将杯子抵在她唇边,示意她喝下。 “太凉了。” 微微后撤身子,靠在软垫上,秦歌舒拒绝他这亲昵之举,楚晏还没所觉,只当她是真觉得这茶水太凉。 “咕噜…”一下,秦歌舒直接将药丸吞下,柳眉微皱。 “你这药…” “怎么了?” 楚晏见她这模样,还以为不好,话语中不免带了几分急切。 “味道不错,就是有点儿大了。” 有点儿卡嗓子。 楚晏一愣,而后忍不住勾起薄唇,黑暗中,那双虎眸熠熠生辉如夜幕中的星光般耀眼。 “喏,每天一粒,补血益气。” 这药丸何止能补血益气?长期服用,延年益寿也不为过。 这可是宫中名贵丹药,一年也就只能炼制出这么一小瓶,是乾帝每日都要服用的。 只这一瓶便价值连城,更遑论楚晏带来的那些其他名贵药材。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听到她病了便不安,只想尽快来瞧,只想将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一人,倾尽自己所能的。 楚晏尚且不知,牵挂二字为何,便已然开始了牵挂。 指了指床头的柜子,秦歌舒道。 “你带着这么大一个包裹翻墙,也是难为你了,将那些放柜子里吧,明儿我再看。” “你这是什么病?我让御医来看看。” “御医?那不是给皇家看病的?呵…你能请的动吗?” 秦歌舒笑道,完全没放在心上。 倒是楚晏,微微一顿,意识到自己差点儿说漏了嘴,好在秦歌舒并没有入神,大概也是她根本就没怀疑他的身份吧。 “我跟太子关系不错,可以请太子出面。” “免了吧。” 她摆手道,这点儿小事,还要惊动御医,还不得让人笑掉了大牙? “嘶…” 忽然,她轻轻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的捂着抽疼腹部,柳眉紧皱,这疼痛怎么一阵一阵的,一会儿如刀绞,一会儿又跟针扎一样,这身子实在太差了! 她这一痛呼,却惊着了楚晏,急切问道。 “怎么了?” 下意识的抬手便探向她的小腹处。 秦歌舒一惊,直接将他挥开,楚晏被她推的险些栽倒下去。 男子深夜入女子闺阁本就不妥,不过是秦歌舒生活的那个年代开放,秦歌舒本人也不是那种拘泥的,再加上楚晏是来送药材的,她才没用棍子将人打走。 这会儿他得寸进尺了可不行! 楚晏这才回神,意识到自己逾越了。 尴尬的摸了摸鼻头。 “我以为你受伤了,扯痛了伤口。” 秦歌舒摆了摆手,道。 “无碍,习惯就好。” 后半句,她说的咬牙切齿,什么习惯就好?这样的疼痛要是每月来一次,她根本习惯不了! 这玩意便痛成这样,那女人生孩子,可不得痛死? 哼,好在她根本没打算成亲生子。 无怪乎那几天,女人的脾气总会暴躁些,她现在可算是能理解了。 “算了,你需要什么药,我给你熬些药去,你院里的这些人,个个都是躲懒不会伺候人的。” 楚晏看她瞬间又苍白几分的脸色,忍不住说道。 她都病成这样了,屋里竟连个伺候守夜的丫鬟都没有。 此话一出,秦歌舒都忍不住惊了一下,原本想要拒绝,可肚腹中确实疼痛难忍,干脆说了几味止疼止血的药材名,并嘱咐了火候和细节,便由着楚晏去折腾。 楚晏一一应了,找出对应所需药材,便悄然拉开屋门,进入院里的小厨房。 索性,夜深人静,所有人都歇下了,楚晏虽是皇子,却是个不得宠的皇子,在皇陵独自生活的那几年,为了活下去,这些都是必备技能。 第214章 我明天再来看你 外面小厨房的动静并不大,秦歌舒从打开的窗口可以看到外面月色,她靠在床头,腹部押着热水,一时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胸腔中蔓延。 她忽然有种…不急着离开的感觉。 似乎有了一丝丝的牵绊。 好一会儿,楚晏才端着热乎乎的药汁推门而入,此时,已近黎明。 再不走就要被人发现了。 然而他还赖在秦歌舒的床前,将碗中药汁吹凉,这才递给秦歌舒。 “小心烫。” 秦歌舒原本是没那么娇气的,可楚晏今天却让她知道,原来,人还可以这样精细的活着。 她接过碗,依旧一口仰头喝下,楚晏刚想说“慢些…”薄唇才刚刚开阖了一下,她便将空碗放下了。 动了动唇,楚晏轻笑一声。 无奈耸肩,那好吧… 递了蜜饯果子给她,秦歌舒直接就着他的手指含下,小心翼翼的避开了他的手指,叼过蜜饯便靠回了床头,眸中含着几分浅浅笑意,道。 “还不走?再不走天都要亮了。” 楚晏从鼻息里轻轻哼出个声儿,替她将小被掖好,道。 “我明天再来看你。” 说罢,也不管秦歌舒同不同意,三两步便至后窗,推开窗时,微微一顿,转头又看向秦歌舒,忽而便与那双莹润眸子对上,一时间,四目相接,“噗通…”一声,楚晏似乎听到了猛然跳动一声的心跳,耳朵忽而滚烫,他直接快速翻身出了窗子。 木窗开阖,人已然消失在窗后。 然而秦歌舒嘴角的笑意却未收敛,心里跟胃里都被塞的满满的。 翌日,秦歌舒只觉满血复活,慵懒的伸了个懒腰,一个鹞子翻身便上了梅花桩,直到虎虎生风的打了一套拳脚,梅香才捧着铜盆而来,见到秦歌舒这样,大惊。 “哎呀,我的小姐呀,您快下来,身子还没恢复,哪能这样蹦跳?” 秦歌舒出了一身薄汗,站在梅花桩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梅香,笑道。 “早就好了,躺了一天,我这躺的都腰酸背疼,再躺下去,人都要废了。” 她本就不是个能闲的住的人,昨儿躺了一天,比她折腾一天都要累。 今儿活动了下筋骨,反而觉得神清气爽。 “小姐昨儿可是疼的厉害了?怎么也不叫奴婢给您熬药,大半夜的,还劳你自己起来。” 梅香说着,端着铜盆凑近一些,将干净的帕子浸入水中,拧干之后才又递给秦歌舒。 “咳…” 轻咳一声,秦歌舒哪能说是那家伙来煎药的,那小子动作也太不干净了,这就被人抓住了? 只轻轻的“恩”了一声,算是应下,温热的帕子擦了擦脸,将一脸的汗水擦去,道。 “不急着用早膳,先准备热水吧。” “嗳。” 梅香脆生生的应了一声,接过秦歌舒抛来的帕子便退去准备了。 梅香刚刚退下,小舟便疾步而来,近得秦歌舒跟前,恭敬道。 “小姐,前院传了话来,说是庄姨娘要不行了,还有庄家那个老姨娘也赖着不肯走。” “昨儿的事?” “是,昨儿您身子不适,老夫人让咱们不要惊扰您。” 秦歌舒微微点头,一边步入屋内,嘴角扬起三分笑意,道。 “意料之中,不闹才奇怪。” 如今董氏灵位入了宗祠,庄氏彻底没了念想,早就入了府,说是如夫人,那到底也只是一个妾室,而妾室都没有扶正的道理。 否则庄钱氏如今在庄府的地位,哪还能只是个姨奶奶?早就该抬了正室。 庄氏连个续弦都算不上。 这一笔糊涂账,只能说她们自作自受。 “庄氏那倒没什么,翻不出什么大浪来了,倒是我爹那,说什么了?” “好生将庄老姨娘安置下去,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人就避而不见。” “呵……这肯定是我祖母的主意。” 她爹肯定想不到那么多,只想躲出去了事,秦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却是个有脑子有主意的。 秦歌舒笑眯着眸儿,不多时,梅香将热水准备好,秦歌舒净了身,只觉神清气爽的多,又去陪老太太用了早膳便彻底待不住了。 谁都劝不住,牵着疾风便出了府。 刚出府门便跟前来瞧她的莫莺儿撞到了一处。 莫莺儿身后跟着的丫头手里还大包小包的提着补品,见着活蹦乱跳的秦歌舒,不免一惊。 “你不是病了?” “你也知道了?” 还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 “是啊,外面都在传,说你那日被妖邪侵入,发了疯似的要掐死庄氏,还有说你被欺负的狠了,是生生给气病了的。” “外面是这样传的?” “可不止,还有好些个版本呢。” 秦歌舒有些哭笑不得,微微摇头,怪不得昨儿林果儿也来,阿晏也来,原来都以为她是被欺负狠了。 林果儿大概是来给她撑腰的,告诉秦府和庄家的那个老太婆,她秦歌舒后头还有一个林家撑着腰呢! 别想欺负人! 莫莺儿咧嘴一笑,明亮的眸子里满是笑意,凑近秦歌舒跟前,耳语道。 “不过,我都不信,你这性子,谁能欺负的了你啊,说你要掐死庄氏,我倒是信的,哈哈哈…” 要说这莫莺儿,还真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将她这脾气摸的清清楚楚。 秦歌舒忍不住抿唇,笑道。 “让你的人将补品送进去吧。” “你又没事,还收我这些补品做什么?” “来都来了,你来不就是为了凑热闹?府里正热闹着呢,可不能叫你白看。” 得收费! 莫莺儿一阵哭笑不得,这女人,心可真不是一般的黑! 摆了摆手,示意丫鬟将补品悉数送进去,却瞧着秦歌舒道。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憋的慌,出去透透气儿。” “可惜疾风只有一匹,不如你继续装病,疾风借我耍耍威风?” 莫莺儿眼眸一亮,笑嘻嘻道。 她这一招摇过市,那些个传言就能不攻自破了,什么被气恼了,气病了,这样的话,就不是事实了。 倒是秦歌舒险些掐死庄氏很有可能就是真的了。 第215章 趁她病要她命 疾风自是不可能借给莫莺儿耍威风的,不是秦歌舒不愿,而是疾风那脾气太大,一般人根本不给靠近,能让莫莺儿摸上一摸,牵着溜达两圈,已然是很给面子了。 当真是物随主人形。 连那倔脾气都随了秦歌舒。 只是碰到了莫莺儿,连府门都没能出去,便被她拉了回去。 “现在外面都在传你病入膏肓,你不趁机狠狠对付庄氏?” “前头传了话来,说庄氏要不行了,被我掐的。” 秦歌舒倒浑然无所觉,无奈耸肩。 倒是莫莺儿,比她还要急切,低声道。 “所以,咱们更要趁她病要她命。” “再说了,她这番作态,目的就是要针对你,外面对你有同情的,也有谩骂的,你现在出府,无疑是给人话柄,我跟你说,好在你遇着了我,听我的,赶紧回去。” 说着,莫莺儿别的话也不多说,直接拽着秦歌舒便回了瑞安居,直接将她塞入房中,道。 “她病你也病,看谁熬的过谁!梅香,快去请大夫来。” 秦歌舒一阵哭笑不得,任由莫莺儿将她摁在床榻上,又替她拉高了小被,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跟前,与其说是守着,倒不如说是监视着。 她就坐在秦歌舒床榻前,削着苹果皮儿,不多时,小舟跑了来。 “小姐,庄姨娘那前后请了十来个大夫,个个都诊不出个所以然来。有些还离谱的,说她是被惊着魂了,可把院里人都给吓坏了。” “恩…” 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秦歌舒慵懒的伸了个懒腰,膝上放着一本蓝皮小书,小几上还摆放着几碟糕点,她捏了一颗蜜饯入口,虽说今儿比昨日舒爽不少,但这腰肢还是会酸软。 “奴婢听说,庄家那位姨奶奶还在前院里闹,老爷躲在外面不回来,总也不能一直由着她这样闹下去吧…” “我那父亲也不会一直躲着,后院着火,前厅也不会好过,庄家大人早就高升,在朝中这么些年,有些人脉,那个庄姨奶奶都能亲自跑这一趟,庄家老太爷还能拉不下脸面来?” 秦歌舒笑道,瞧着似漫不经心的模样,手指捏着页面又翻了一页。 一旁的莫莺儿听出味来,轻笑出声。 “我知道了,你这意思是,庄家那老东西会在前朝上给秦大人使绊子?” “至少会敲打敲打,否则你以为庄氏真的只是靠那点儿手腕就能独得恩宠多年?” 秦歌舒看的通透,心里也明白董氏输在了哪里,想必董氏自己也是清楚的,才会这么多年来都不入京来给秦正添麻烦。 她大概也没想到,死了还能给秦府上下掀起这么大的风浪。 这厢秦歌舒正跟莫莺儿说着话儿,外头响起一阵脚步声,秦歌舒抬眸瞧去,竟是一脸慌张,通红着双眸的秦玉好。 只见她三步并做两步,迅速走来,在秦歌舒跟前站定,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 “是你伤着我阿娘的,那么些个大夫都说不行了,你去将那位神医请来!” 秦歌舒挑起柳眉,根本没搭理她,倒是接过莫莺儿手中的果儿,轻啃一口,当即酸涩滋味入口,一如董氏那么些年所受的苦涩滋味。 “秦歌舒,我在与你说话,你耳朵是聋了?”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秦歌舒挑眉反问。 只听秦玉好冷哼一声,咬牙道。 “我就是好好求你,你会去请神医吗?” 该死的,除了秦歌舒,当真就没人知道这位神医的落脚处么? 嗤笑一声,秦歌舒含着几分浅笑,看向秦玉好。 “明知不会你还来,我该夸你太天真,还是该说你太蠢?” “你!” 秦玉好咬牙,贝齿轻轻咬着下唇瓣,那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若是男子瞧了,那必是把持不住的生出怜惜之心。 只可惜,眼前两人都是黑心黑肺的,哪会对她生出半分怜悯? 听着秦歌舒的话,莫莺儿忍不住“哈哈…”大笑,她向来豪迈爽快惯了,爽朗笑出,叫秦玉好脸颊一阵酡红,瞧着莫莺儿,只觉她是在嘲笑自己。 “你们…你们太欺负人了!好啊,秦歌舒,我就不信这天底下没人能给我做主!没人能将你给治服!” “与其在这里与我叫囔,倒不如立即去找人来的快。” 秦歌舒冷声道,直接抬手做了“请”的手势,这对母女,一个接着一个的闹腾,如今董氏牌位已经顺利送入宗祠,她也没必要再跟这对母女磨叽,该收拾的时候,绝不能手软! 秦玉好跺了跺脚,转身便愤愤就要离去。 只是快走了几步,脚下一顿间,转身又折了回来。 在秦歌舒和莫莺儿都没想到的时候,对着秦歌舒陡然跪了下去。 这一跪,着实出乎秦歌舒的意料,疑惑挑眉。 “你这是做什么?” “舒姐姐,我求求你了,救救我娘吧,你的目的也达到了,你想要的都得到了,求求你高抬贵手,救救我阿娘吧…我求你了,求你了……” 她对着秦歌舒连连磕了三个头,惊的莫莺儿手里的瓜都掉了,连忙起身便要退开,她可受不起这一拜。 只听秦歌舒嗤笑一声。 “你快起来吧,叫人看见,还以为又是我逼迫你的。” “舒姐姐,都是我自愿的,没有旁人逼迫,我求你,我求求你…” 哀求着,她毫不犹豫的对着秦歌舒便重重磕下了头。 秦歌舒尚没来得及阻拦,便听到一声呵斥带着浓浓怒火传来。 “别跪她!秦歌舒,你好大的架子,竟叫你妹妹跪下给你磕头?” 来的正是秦正,不是说出去躲着了?怎么又回来了? 哦…想来是担心府里乱成一团,这才回来瞧瞧,没想到,这府里要比他躲出去时乱的更厉害。 “爹爹…” 秦玉好似乎着才看到秦正一样,抬起眸儿,委屈巴巴的看了秦正一眼,又继续缩回了脑袋,软声娇声道。 “都是我不对,爹爹你不要怪舒姐姐…是我阿娘对不起大夫人,所有这一切都是我阿娘的报应。” 第216章 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可都这样了,我阿娘该还的也都算还清了吧?就请舒姐姐,给我阿娘留一条生路吧……” 秦玉好嘤嘤哭泣间,一大摞话便说了出来,期间伴随着抽噎哭泣,竟也能断断续续的说完整。 “呵…玉好妹妹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我可受不起呀,姨娘能有今日,那都是她自己的功劳,跟旁人有什么关系呢?” 少喵的往她脑袋上叩屎盆子,她这两天是精神不济,可并不是痴傻,能任由别人捏扁搓圆! “爹爹…阿娘现在命悬一线,我只是想请舒姐姐出面请神医来救阿娘,可舒姐姐一直推脱,也不知是什么用意,难道真想看着阿娘死吗?” “起来,你舒姐姐不是那等薄情寡义之人,她一定会请神医来的,是不是,舒儿?” 后半句,对着秦歌舒说道,已然带了几分警告,仿佛秦歌舒要是敢不答应,便立即会将她收拾了一样。 冷眼瞧着这对一唱一和的父女,嘴角扬起三分冷然弧度。 可惜了,这对父女不去演戏,颜值是戏剧界的一大损失,这双簧唱的多好? 秦歌舒还没说话,一旁的莫莺儿都忍不了了!直接怒道。 “真是好笑!” “你们是没长眼睛,没看到歌舒也病着?脸色苍白,手脚无力,连床榻都下不了,她要是能去请神医来,还用得着你们在这里相逼?早就去将人请来了!” 要说这莫莺儿也真真是个戏精,帕子一甩,一摸眼角,哭唧唧道。 “她这一脚都迈入鬼门关了,也不见有人关心她一句半句,非要将她逼死?成…我这就修书给我爹爹,让他进宫请陛下恩允太医来。” “使不得,使不得…” 秦正一愣,连忙摆手道。 且不说家丑不可外扬,这要是去宫里惊动了陛下,臣子家事还惊动陛下,这等大过,他可担不起。 床榻上的秦歌舒原本不想配合,可看莫莺儿装的那么专业和用力,她都不忍心不配合了。 假意捂唇,轻咳出声。 “咳…咳咳…” “瞧,秦伯伯,手心手背都是肉,您怎么能忍心的啊…” 言说着,她一下扑到秦歌舒跟前,挥着帕子嘤嘤垂泪,那模样,简直跟秦歌舒真要不行了似的。 “舒儿…你…” “咳…咳咳咳…” 秦正想要说些什么,然而被秦歌舒这一阵猛烈咳嗽打断,她咳的厉害,仿佛真要咳出些什么来,叫秦正一阵犹疑,而后才挥手道。 “叫大夫来!快去叫大夫来!” “爹爹,阿娘那怎么办?那神医…” “神医不是谁都能请的来的,舒儿身子不痊愈,如何能去请神医?” 原来请大夫来瞧她,打的却是这样的算盘? 秦歌舒心里并没有丝毫不悦或是冷意,只因为,她对这些人根本没抱过希望,既不期望,又何来的失望? 她只觉好笑,笑秦正的偏颇,笑秦玉好的装腔作势。 微垂着凤眸,她掩唇,状似虚弱,道。 “姨娘病情如何?” “你还知道关心?” “你自己都这样了,还关心别人死活?” 秦玉好和莫莺儿几乎同时说道。 莫莺儿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失望极了。 “大夫说是阴邪入体,惊吓过度,导致病灶发作,若再有两日还不能醒来,那…那就危险了呀…” 秦玉好急切又担心的说道,言语间竟带了几分软糯哭腔,难不成还是真的? 秦玉好可装不出这么像。 “舒儿,你姨娘现在的情况真的很危险,你看你能不能…能不能去请一趟?” 秦正虽犹豫,却还是问出了声儿,对上秦歌舒那双黑白分明的星眸,喉结翻滚,一时间竟有些不敢直视。 只听她轻笑一声,嘴角溢出丝丝苦涩。 “爹爹是要我拖着这残破病躯,去为姨娘请神医?” “不…不…你可以不用自己去,你告诉我在哪,为父派人去请。” 秦正连忙摆手道,安抚着秦歌舒。 然而秦歌舒很显然并不吃他这一套。 微微闭着凤眸,偏头至别处。 莫莺儿知道,是该她表演的时候了。 “秦伯伯这是要歌舒的命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是她亲爹,怎么会就要她的命了?” 秦玉好也一阵恼怒,怎么哪都有这碍事讨厌的莫莺儿啊! 当即愤愤跺脚,道。 “我们家的事,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外人指手画脚!一边待着去!” “罢了…罢了…既然秦府不能好好待她,我这就将人带回莫府与我作伴。” “莫姑娘,我念在你父兄的份上,对你礼让三分,你可别太过分!” 秦正一听莫莺儿要将秦歌舒给带回去,当即耐不住了,直接呵斥不留情面的呵斥道。 莫莺儿也是个敢刚的,直接护在秦歌舒床榻前,道。 “秦府这般作践嫡女,传出去还要脸面不要?” “那也是我们秦府的家务事,轮不到外人来插手。” “你们父女两一唱一和的,分明是要将人给活活逼死!还能要点脸么?” 要不说莫莺儿与秦歌舒这两人臭味相投呢,连呛起人来都一样,丝毫不留情面。 她直接抬手,召来下人,道。 “收拾几样东西,我要带秦大小姐回府小住几日,将养身体。” “我看谁敢带人走!” 秦正怒喝出声,沉着虎眸,道。 “莫姑娘,秦府还有家务事要处理,今儿不便招待可人,你请回吧。” “回?我怕我这一回,下次再来可就见不到人了,毕竟,当着外人的面都敢这样作践人,我这前脚一走,你们还不知道要怎么逼死秦歌舒呢!” “逼死她?就她这性子,谁能将她逼死?” 秦歌舒那什么火辣性子,府里上下谁不知道? 如今又来一个莫莺儿,这秦歌舒还真是会攀高枝,攀的虽然都不是王孙贵族的公子哥们,却是那些个公子哥们都捧在手心里疼着的小祖宗! 从头到尾,秦歌舒神态奄奄,靠在床头,时不时掩唇轻咳,垂着头儿,掩下薄唇嘲讽浅笑。 心道“这莫莺儿,可比秦府的那些个人有趣多了。” “爹爹…我去…” 忽而,秦歌舒软声响起,哪似平日里的嚣张冷傲,倒多了几分惹人心怜的凄楚。 “你说什么?” 第217章 跟她回府 “我去请神医。” 秦歌舒说着便要挣扎起身,羸弱中带着几分倔强和逞强。 这番模样,竟是比秦玉好那柔弱之态更叫人心疼。 秦正心念微动,身体更是下意识的上前几步,直至软榻跟前,一把扶住秦歌舒。 “你这身子,还逞什么强?你就说那身体落脚何处,为父派人去请就是了。” “父亲您该知道,唐神医性情古怪,上次姨娘待他不敬,一般人去请,我怕他不会来。” “这…” “你会这么好心?” 秦玉好直接疑惑问出声,她根本不觉得秦歌舒会这么好心,她莫不是又在玩什么花样? “只要姨娘别逼着我嫁人,我便是跪着去请神医来又如何。” “什么逼着你嫁人?什么时候的事?” “小舟……” 秦歌舒直接唤了一声,很快,小舟便捧了几个庚帖来,道。 “这些都是姨娘挑选的。” 秦正接过一看,什么王家丧偶需要续弦的,什么李家病秧子的,什么赵家矮麻子的,这都是什么? 再怎么说,秦歌舒可是他秦正的女儿,还能许不到一个好人家? 先前簪花大会之后,也有不少人家送了帖子来,秦正都还押着,没想到庄氏却先他一步,来这么一出,也不跟他商量商量! 真是胡闹! 当即气火攻心,恼怒道。 “胡闹!我知道你们不和,可也不能将你这样随意打发出去!” “女儿才刚回来,刚刚认祖归宗,实在舍不得离开爹爹和祖母,女儿就算有种种不是,以后也都会改的,姨娘这样随意将我打发出去,寒了女儿的心是小,只是叫秦家和爹爹的脸面往哪里放呀……” 声声凄楚,秦歌舒垂着眸儿,掩下眸中冰冷。 一旁的秦玉好急切解释道。 “不,不会的,阿娘绝对不会这样做,爹爹您明察啊,一定是她故意构陷阿娘,挑拨爹爹与阿娘的感情。” “当初姨娘带人冲进我院子,可是有许多人证的,还动手打了我的丫鬟,说是要教教我的丫头规矩。阿娘是记恨我无意将浅妹妹的事拆穿了吧…” 这一笔笔的账,秦歌舒都记在这呢,之前之所以隐忍不发,就是为了找这一个合适的机会,一件件一桩桩的累加,一块爆发出来时,才会锤的她毫无反击之力。 这样下去,阿娘就算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这不是拿话柄子给秦歌舒么! 阿娘怎么傻了不成?定是恼混了头了! 想要将秦歌舒随意许人,有的是法子,这样明着来,岂不是给她机会告状么! “哼!” 果然,秦正冷哼一声,垂眸看着秦歌舒,道。 “这些我会处理,只是你姨娘危在旦夕,你想法子去请神医来,此后我们再与她慢慢算账。” 庄家那老太婆闹的厉害,不将庄氏给医治好了,她怕是要闹死在这府里。 他又不能一直在外头躲着。 这话却叫垂着眸儿的秦歌舒薄唇勾起一抹冷笑。 说的好听,纵然她拿出这些,一时半会竟还是无法动摇庄氏在秦正心里的地位。 秦歌舒微抿薄唇,微微点头。 “好,我去,只是我想随莫小姐去她府上小住几日,散散心也好,休养休养也罢。” 此话一出,在场三人都惊了一下,尤其是莫莺儿,她就随口一说,怎还真要跟她回府了? 秦玉好倒是无所谓秦歌舒去哪,别在自己跟前晃悠最好。 而秦正见她这样,心里漫起丝丝愧疚,想要说些什么,然而秦歌舒却挥开他搀扶着的手,后退半步,显然疏离,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更是露出几分失落之色。 秦正心里愧疚渐起,只听秦歌舒道。 “女儿不在的这些日子,爹爹保重身体。” “你……” “走吧。” 不容秦正多言,秦歌舒竟直接披上外袍,吩咐梅香和小舟草草收拾了东西,便由莫莺儿搀扶着出了院。 只留下一脸懵逼的秦正和秦玉好两父女。 一出了院,秦歌舒哪里还有那病怏怏的样子?简直健步如飞,哪里像是委屈被赶走的样子,分明是自己想出去。 莫莺儿一脸懵,拉着她问道。 “怎么回事?你这就走了?还要给她去请什么神医?” “嗤…请个鬼的神医,我这几日要出去办点事,晚上不回来,被发现了不好,住你那不是正好?” “好啊,原来你是拿着我做挡箭牌?” 莫莺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女人也太狡猾了! 秦歌舒扬起红唇,浅笑道。 “庄氏根本没病,闹这一出,无非是让秦正来教训我,好在你来了。” 好在莫莺儿拽着她,让她也装病,否则秦正去了瑞安居,却发现秦歌舒跑出去溜达了,甚至还夜不归宿,绝对会发火。 “那我岂不是无意中帮了你?” “是,多谢你,念在你帮了我的份上,疾风借你,带入莫府。” “你会这么大度?” 莫莺儿惊了,她不是将疾风当成宝贝,谁都碰不得?马儿用的那一套用具都是上上品,连吃的草料都是最上乘的。 养的比宫里的御马还要精细。 秦歌舒抿唇一笑,垂眸掩下眸中算计。 “我这不是病着?梅香,马车准备好了吗?” “嗳,小姐,早就准备好了,值钱的宝贝都带着了。” 后半句梅香是笑嘻嘻的小声说道。 “动作这么快?” 莫莺儿疑惑出声,话音未落自己便恍然了。 “啊…我知道了,你是一早就算计好了的!” 她惊愕的指着秦歌舒,这女人,当真是走一步看百步! “你就猜到我会带你走?” 笑眯眯的拉下莫莺儿指着的手指,道。 “没有,临时起意,府前碰到你的时候才决定的,就算你不提,我也会主动提出。” “那你怎知秦伯伯和秦玉好会来?” “庄氏病重,不就是做给我父亲看的?给我父亲看的目的为何?引他心疼,还有就是斥责我,你可听到了,惊吓过度,三魂出窍,呵…字字句句都是冲着我来的。” 这话,指的不就是那日秦歌舒不客气的掐着庄氏,险些将她给掐死的事么。 第218章 有去无回 “可你明知秦伯伯会来兴师问罪,你起初为何还要出府?” “不想听他唠叨。” 秦歌舒漫不经心的说道,言语间已然跨出府外,由梅香和小舟搀扶着上了马车,一路过来,除了与莫莺儿低头耳语,便是一副羸弱不经风的样子,叫人心生怜惜。 很快,大小姐被老爷和二小姐连番问责,逼出府去的消息便传开了。 何止是在秦府里传开,更是传遍了整个京城。 秦府,秦正,庄氏,整个成了盛京城里,官家、百姓间茶余饭后的笑话谈资。 老太太听到这消息时,直接将秦正唤来,狠狠痛斥一顿,直接将秦正赶出瑞安居。直言,什么时候秦歌舒回来了,什么时候才会踏出院子。 一时间,秦府后院乱成一团,没一个能将大梁挑起。 而与此同时,秦歌舒才管不到乱成一团的秦府后宅,东巷坊间,升冉帮会,大堂之中,正中摆着太师椅和一把长桌,桌上放着一张地图,和她这些日子摸索建立起来的盛京城的缩小模板图。 大致地理位置不会差,大小比例也是按照十比一建造的。 “老大。” 正思考着,唐清池抱着药箱走了进来,那一袭广袖长衫,青丝高束,英姿飒爽模样,端着架子时,还真有几分似模似样。 唐清池快步而来,将药箱往边上一搁,端起茶盏“咕嘟咕嘟……”猛灌了几口,然后才道。 “都按照你教的说了,那老女人没半点毛病。” “噢?” 唐清池咧嘴一笑。 今儿一早,他就去了秦府门前,府里小厮认得他的面孔,恭恭敬敬的将他请了进去,直往依芸院那领去。 这会儿就连秦正都恭敬相迎,连连道。 “唐神医,可将您给盼来了,快快里面请。” 唐清池拿着架子,冷哼一声,道。 “上次是看在秦大小姐的上,可秦老爷与令夫人作态…哼……” 他冷哼一声,面露不屑。 如今秦正是有求于人的时候,饶是对方态度再不好,那也得哄着供着,有什么话,待将人医治之后再说不迟。 秦正连忙哄道。 “是是是,在下有数,这次,只要先生能治的了内人的病,钱财不是问题。” “钱财?哼,你当我是贪取黄白之物的庸俗人?” 难道不是? 秦正心中啡腹,面上却不能显露半分,依旧恭敬礼度,他可是一位堂堂朝中五品大员,这官位不上不下,但到底是个京官,天子脚下,说不准哪天就能往上升一升。 可在这一介草民跟前,已然算是礼敬有加,要不是这位神医是真有些真才实学的本事,秦正哪可能如此相待? 当即哄道。 “神医普渡苍生,哪是那等庸俗之人,还请先生出手搭救,至于钱财,是我等的一番心意,还望先生笑纳。” 到底是官场上混迹的人,说话圆滑起来也是很圆滑的。 唐清池见架子也拿捏的差不多了,便摆手道。 “罢,一切都是缘,且巧,我还在京城坐讲,再晚来一步,我便该离开了,既是有缘,那我便去瞧瞧吧。” 说罢,示意秦正前面带路。 秦正心头一喜,哪里还能怠慢?迅速将人引入了院。 这会儿庄氏正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眸。 她哪里是病了?什么惊吓过度,什么三魂七魄出窍的鬼话都是瞎编的,为了真实,除了身边的王嬷嬷之外,便是连庄钱是都不知晓庄氏从头到尾根本就是装的! “夫人,您且再忍忍,老爷心里还是疼惜您的,您瞧,这不是将秦歌舒那野丫头给赶出去了?” 王嬷嬷靠在她跟前,一边将一杯奶茶递到庄氏跟前,躺这两日,身边总有人,庄氏根本没机会进食,王嬷嬷偷了闲空便会往她嘴里塞些吃喝,叫她不至于饿死。 庄氏微微点头,咬牙道。 “这一次,就得让她有去无回!我娘还在闹?” “是,非要让姑爷给个交代,姑爷也是没法子,这几日天天守在这。” 王嬷嬷笑的那一脸得意,心里觉着秦正这样哄着庄氏,那是心里还有庄氏的,也还忌惮着庄家的势力,殊不知,此刻秦正几乎已经站到了情绪崩溃的边缘,再左右拉扯或是逼迫他一下,便到了发怒的边缘。 如今之所以还隐而不发,一来是因为庄氏病情不稳,二来,也算是忌惮着些庄家的实力。 听得王嬷嬷的话,庄氏抿唇微笑,轻哼一声,道。 “哼,本就该如此,若不是秦歌舒那乡下来的野丫头捣乱,老爷还是该跟从前一样听话!” “夫人您就放心吧,那丫头…哼,老奴必然让她有去无回!” 王嬷嬷冷声说道,一双浑浊老眸中满是算计阴沉,说白了,很多坏主意都是王嬷嬷这老太婆出的,根本就是庄氏跟前的狗头军师。 正言语着,秦正的声儿传来,伴随着急促脚步声,不止一人! 庄氏连忙将茶杯子递给王嬷嬷,然后迅速躺下。 “唐神医,您这边请。” 秦正将人引入屋内,木门“吱呀…”一声推开。 王嬷嬷连忙上前,恭敬相迎,说是迎倒不如说是拦。 “老爷,夫人现在情况,不便外男进入。” 秦正看了一眼放下帘子的内室,正欲说话,只听得唐清池冷哼一声,道。 “无妨,若不是秦小姐跪下求我,我也不愿跑这一趟,那丫头,自己都快病的不行了,还央着我来救别人,也是蠢笨。” 冷哼一声,后面一句话,说的似漫不经心,却是故意扎在了秦正的心头上。 想起那个倔强的不知屈服的女儿,秦正这心里五味杂陈。 这庄氏未免太不识好歹! 舒儿好不容易央着神医来了,她却三两言语就将人给拒了? 冷哼一声,直接与王嬷嬷道。 “没长眼的狗奴才!一边待着去!” “老……哎呦…” 庄嬷嬷话还没说完,便被秦正一把推开,痛呼一声,那老腰险些都给闪着了。 秦正深怕唐清池会跑了一样,抓着他便将人带入内室。 拱手作揖,态度礼敬万分,道。 “还请先生出手诊断。” 第219章 夫人这是不治之症 唐清池肚子里的那点墨水都是秦歌舒教给他的。 但他在市井混迹多年,早就练就了一身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当即,广袖一挥,上前几步,道。 “无须撩开帘子,还请夫人将手臂伸出。” 王嬷嬷知道庄氏是装的,心里有数,知道这庄神医是有几分本事的,这要是让他一号脉,那不就露馅了? 当即便要阻拦,急切道。 “使不得,使不得,夫人刚刚醒了会,这才又歇下,不便被打扰。” “哦?这么说来,你家夫人是没病的?” 唐清池倒是很会抓重点,一下子便抓住了王嬷嬷的话柄,狠狠的噎了王嬷嬷一下。 王嬷嬷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唐清池上前一步,直接撩开帘子,床榻上的庄氏平躺着,紧闭双眸,显然沉睡未醒的样子。 “唐神医!” 王嬷嬷连忙前来阻拦,却被唐清池冰冷眼神呵止住! “秦大人,这老奴几次三番的阻拦是何意?不信任在下,还是秦夫人根本无碍?” “这…” 秦正也心生疑惑,呵斥一声。 “王嬷嬷,你几次三番阻拦,是什么意思?” “老、老爷…” 王嬷嬷急的眼神乱转,哪想到真会将这唐神医给请来啊,其他大夫都还好说,塞点银子也就过去了,但这唐清池,可是秦歌舒那边的人,定是向着秦歌舒的啊! “哼,你们到底在玩什么花招?王嬷嬷,你若是再拦,休怪我不顾念多年主仆情谊!” 秦正冷哼一声,指着王嬷嬷的鼻头,狠声呵斥。 王嬷嬷被秦正这模样吓了一跳,她哪曾见过秦正这般狠戾模样?她是庄氏娘家带来的奶嬷嬷,平日里秦正看在庄氏以及庄家人的份上,待她也算礼敬三分,至少不会当成一般下人来看。 哪里还敢再拦? 只见唐清池伸手一拉,直接抓住庄氏手腕,准确的切到脉搏。 王嬷嬷和床榻上的庄氏心里都是狠狠一紧,深怕会被看破。 一整颗心都是提在手里的。 庄氏胸膛都忍不住跟着的剧烈起伏,王嬷嬷也是一副惊怕之相。 唐清池眼眸一扫,心里便有了数,然而他偏偏就要吊着这两人,叫她们再担心一会。 故作玄虚的“咦…”了一声,而后又摇头叹息。 一旁的秦正看着,心跟着紧起,急忙问道。 “唐神医,这是如何了?你这意思……” 一看唐清池这摇头叹息的样子,秦正的心直接往下跌去,别是要不行了啊! 那庄家那个老姨奶奶,还不得把秦府的屋顶都给掀了! 且不说这个,那这事跟舒儿也脱不了干系,以后她可就得背上一个弑杀继母的罪名。 这个时候,秦正竟然还为秦歌舒的名声着想一二。 若非还有点良知,还有点儿明辨是非的能力,秦歌舒早就将这无能负心的老爹给收拾了。 说白了,所有一切的孽缘,都出自于秦正! 只见唐清池又是一叹,道。 “夫人这是不治之症啊。” “什、什么?” 秦正一惊,惊愕看向床榻上的庄氏,而听到这话的庄氏,那颗心才稍稍放了回去,只要不是当面拆穿她,那就还有转寰的余地。 继而又听唐清池话锋一转,道。 “此乃陈年旧疾,胎中带出,夫人可有偶感眼前发黑,站立不稳?有时还会胸闷气短,气息不稳?” 字字句句,一旁伺候着庄氏多年的王嬷嬷心里最是有数,下意识的连连点头。 “神医怎知这些?夫人确实…可从未听哪位大夫说过夫人有什么胎中带来的疾病啊。” “呵…若人人都能似我这般,岂不是谁都是神医了?” “先生说的是。” 秦正连忙附和,连连点头。 谁都能跟神医水平一样,岂不是个个都是神医了? “只是,我夫人现在这情况,可如何是好?” “夫人此疾不难,只是恐怕不易根治。” “胎中所带?那不是…不是惊吓过度?” 秦正又道,可算是问到重点了。 王嬷嬷和庄氏都凝神屏息的等着唐清池的话,心脏“噗通…噗通…”的好一阵狂跳。 这要是当面拆穿了,可如何是好? “什么惊吓过度?夫人这是病气入体,引发胎疾,再不治疗,只怕为时已晚啊。” “这么严重?” “那要如何治疗?” 王嬷嬷和秦正双双开口。 外头谁会管你庄氏是死与什么疾病,都已经穿成那样了,便只会当她是因着秦歌舒的手段而致死的! 唐清池垂着眸,沉思片刻,道。 “我倒是有个法子,只是此法有些…唔…不太敬重,只怕秦大人和夫人不愿一试。” “唉,只要能救我夫人一命,什么法子,老夫都愿意一试。” 秦正连忙摆手道,其他人根本插不上话。 只听唐清池故作玄虚,道。 “当务之急,那是要让夫人先醒来,所以,王嬷嬷是吧?” “嗳,老奴在。” 王嬷嬷急切应声,她心里清楚,庄氏哪是真昏迷着,根本就是装的,用不着用别的手段醒来。 可是眼下情况,骑虎难下,她只能硬着头皮应道。 “你去,寻些豆汁来,要熬的最最浓稠的那种。” “豆、豆汁?” 那种东西,可难喝的紧啊… “去吧。” 没让你去寻些粪汁来就不错了! 唐清池内心啡腹,摆手示意王嬷嬷快些去。 王嬷嬷一脸为难,还待犹豫,便被秦正低喝一声。 “还不快去!” “嗳,老奴这就去,这就去……” 老东西哪里还敢怠慢?立即便跑了出去,只留下床榻上依旧装昏迷的庄氏。 呵…这老女人也真是能装,成,那就看看,她能装到什么时候! 唐清池将药箱子打开,道。 “夫人此疾还需扎针,先灌入豆汁,将她闭梗的气管打开,然后再加以我银针辅佐,方能让她醒来。” 银针?什么银针? 这又是什么歪门邪道? 庄氏心里一阵没底,偷偷想睁开眼睛瞧上一瞧,可心里也有数,这眼睛一旦睁开,被发现的话,那可就完了! 此时的大夫们尚且不太会使用金针之术,秦歌舒将这银针施法教了几招给唐清池,让他摆摆样子完全是够了的。 第220章 深藏功与名 不多时,王嬷嬷端了豆汁回来,扑面而来的苦臭味让人几欲作呕,庄氏平时最厌这味道。 它还不是绞的细细的那种,而是浓厚到还有豆沫渣滓的那种。 “来了,正好。” 唐清池伸手接去,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瓷瓶,其实他也不知这瓷瓶里装的都是什么玩意,打开塞子,胡乱说道。 “此乃我独门秘制的药粉,内有九九八十一种昆虫制成,历时三年才制成这小小一瓶。” 言下之意,价值也不菲。 手儿一抖,药粉便洒了些许入碗中,然后道。 “劳秦大人将夫人扶起。” “嗳。” 秦正应了一声,连忙将庄氏扶起,靠在胸前,接过唐清池递来的瓷碗,便送至庄氏唇边。 “啊…这是什么?这样一个粗的银针,是要扎入夫人体内?” 王嬷嬷忽然惊呼出声,瞧着唐清池手里的银针,吓的几乎魂不附体,那样粗长的银针,那不是要人命么! 此话一出,靠在秦正跟前的庄氏狠狠一抖,紧咬牙龈,死死憋着一口气,心乱如麻。 却听唐清池轻笑一声,道。 “错了,不是扎身体里。” “原来如此,可吓死我了……” 王嬷嬷和庄氏刚才松了口气,心还没能放回肚子里,便又听唐清池笑道。 “这银针是要扎入百会穴,你可知百会穴在何处?就是这…没错,脑袋正中间的位置,此法甚难,一个不慎便会将脑浆都给戳出来。” “嚯…” 王嬷嬷被吓的瞪大老眸,几乎要吓的魂飞魄散,惊愕看向床榻上的庄氏,急切摆手道。 “不用不用,我们夫人没那么严重,不用施针。”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说着,唐清池捏着银针,一步步靠近。 秦正也有些不忍,道。 “唐神医,真的只有这一法子?” “这法子只是第一步,今儿等夫人醒了,还需每日用棍棒敲打,将身上经络敲打开,否则日子久了,很有可能会有瘫痪的风险。” “瘫、瘫痪?” 秦正一阵惊愕,怎么好端端的一个人,又是这毛病,又是那不行的? 好端端的一个人,这一诊治反而各种毛病出来了? 唐清池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不信,秦大人你先将豆汁灌下,要是夫人还不醒,我就只能施针了。” “好。” 秦正应了一声,将碗口凑近庄氏唇边。 还未将她的嘴掰开喂入,只听“呕…”的一声干呕,庄氏早就忍不住了,直接推开秦正的手,趴在床榻边上好一阵干呕。 “呕…不…我不要…不要喝…” “瞧,夫人这不是醒了?” 唐清池饶有兴致的勾起薄唇,手腕翻转,将银针亮出,微扬起的几分弧度掩着几分狡猾笑意。 “夫人,这银针……” “不,不…不要扎针!老爷,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这可由不得夫人说,我是神医,你的身体情况,我比你更了解。” 唐清池说着,逼近一步,光线下,那银针闪烁着阵阵寒芒,这一针下去,又是脑袋上,还能有命吗? 更何况还有以后的每次棍棒敲打,这是疯了吧? 一定是秦歌舒跟这什么所谓的神医串通好了的! 庄氏惊恐万分,紧抓着秦正的袖口,连连摇头。 “老爷,我没病,我真没病,他都是瞎说的。” “你没病?没病你为何会昏迷不醒,药石无灵?” 秦正低声呵斥,直接无情的将庄氏推开,庄氏被他这一推,直接跌在床榻上,柳眉痛苦紧皱,哀求道。 “老爷…妾身…妾身并无大碍,求老爷让唐神医走吧。” 秦正压着火,心下了然,只是当着外人面并不好发作,家丑都不可外扬,更何况秦正是一个极要脸面的男人! 他挥袖起身,对着唐清池道。 “多谢唐神医出手,既如此,那老夫就不多送神医了,王叟。” “老奴在。” 一直守在外头的王叟应了一声,只听秦正吩咐道。 “去账房支两百两白银,还请唐神医笑纳。” “老奴领命。” 唐清池也不跟他客气,麻溜额收拾东西走人。 刚踏出院门,便听到身后传来杯盘碎裂的声音,伴随着秦正的怒喝以及庄氏的哭诉。 唐清池冷然一笑,大步离去,深藏功与名! …… 升冉帮会中,秦歌舒静静听着唐清池将来龙去脉仔仔细细的说了遍,红唇微扬,并没多欣喜,视线丝毫没从沙盘上移动半分。 唐清池将一袋子白银放至秦歌舒跟前,企图引起秦歌舒的些许注意,老大真是厉害,坑起银子来,连自家人都不放过! 专门宰熟羊啊! 只听秦歌舒道。 “地方盘下来了吗?” “是,都办的差不多了,德福在跑动办手续。” 他大字不识几个,这种事,还是得穷秀才去办的快些,带着小虎子一并多学习着。 秦歌舒微微点头,算了算日子,忽然“哚”的一声,一支长镖钉在沙盘中的一处,道。 “二十号之前办妥,一天也不能耽搁。” “是。” 唐清池拍着胸口保证,掐指一算,那不就是在两天后么? …… 两日之后,乌云蔽月,掩去满天华芒,京城郊外,竹林深处,一群押送货物的小队团成一圈,中间烧着一捧旺盛篝火。 三两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明儿进了城,咱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哈哈…拿了钱,老子就回去娶媳妇。” “嗤,娶媳妇多没意思?老子得拿着银子先在京城好好逛逛,京城的窑馆可是一绝。” 说话之人一脸下流,言语间猛灌了一口烈酒。 有人劝道。 “少喝些,醉了耽误事。” “放心吧,明儿就进城了,还能耽误什么事啊?再说了,咱押的可是皇家的车,谁、谁敢来?” 话音刚落,“嗖…”的一声,一支冷箭破空而出,直击中他手中拎着的水囊,力道之大,带着水囊直接飞出。 “嗡~”的一声,直接钉在了不远处的树干上。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了住。 也不知是谁先反应了过来“唰~”的一声拔刀而出,呵道。 “有贼人!防范!” 第221章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幌子 丛林深处,篝火摇曳,箭羽“嗖嗖”飞出,一伙人提刀相抵。 一伙人从南北两方杀出,直接将对方人给包围。 那一伙人,个个蒙着脸面,四面杀出! “你们是什么人?可知我们这送的是谁家的货物!” 护卫低呵出声,这些歹徒,离京城不过数十里路,便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来抢?胆子可真是够大的! 小命都不要了吗? “哼!谁家的货物,从这条道上走过都得留下一半!” “放肆!这可是皇家之物,便是你们劫去了,你们也不敢用!抓住你们,诛灭你们九族!” 护卫首领呵斥出声,眸中尽是张狂,料定这些人听到皇家名声,定会落荒而逃。 然而没想到的是,劫匪张狂一笑,道。 “我们做的就是亡命之事,还怕你诛九族?我们被诛杀之前,你们也跑不了!动手!” 劫匪完全不跟他们废话,直接挥刀而来。 一时间,两派人马厮杀成一片。 而与此同时,丛林之中还潜伏着第三支队伍。 秦歌舒一双如丛林野狼的银亮双眸直盯着交手的两方人马,只听身侧唐清池低声道。 “老大,咱们什么时候动手?阿晏兄弟还没到。” 那家伙身手还算不错,杀起人来也是不眨眼的,叫他来,一来是想看看他的实力如何了,二来,也算是给他的一次磨练机会。 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那小子竟然放她鸽子。 冷声道。 “不等他了,跟着劫匪,听我命令行动。” 唐清池等人低声应了声“是!” 不负秦歌舒期望的是,那群劫匪胆子是真的大,连皇家的东西都敢劫,不过这也正合她的意,若非如此,她当初也不会找上董清风,笑面书生就是笑面书生,谈笑间就能将这样大的事做出盘算! 秦歌舒原本还担心,要是董清风不上钩,那她就只能自己动手了。 好在,董清风是没有让她失望,他手下的人,更没有! 劫匪将几辆马车拖走,地上横尸着一群护卫,他们没有机会再进入京城了,更没有机会再回去跟家人团。 秦歌舒并没有时间去悲悯这些人。 这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只有成为绝对的强者,才能不会被人踩在脚下。 若她是那些弱者中的一个,遇到强者时,那些强者又岂会对她手下留情? 一行人随着劫匪迅速跟去。 那些劫匪胆子是真大,半道直接将车给换了,箱子也给换了,然后便明目张胆的拉进了城去,过关卡时也极方便,亮出腰牌,竟连盘查都没仔细盘查。 秦歌舒低声啐骂了一句。 “早知道这些王八犊子胆子这么大,直接在城门口蹲守不是更方便。” 言语间,未遂进城,以免会被发现,秦歌舒做了个“散开”的手势。 这时候,唐清池的优势便体现出来了。 小虎子以及一群小乞丐混迹街头,最是不会被注意,却也最容易成为布下的眼线。 这些小眼线代替了秦歌舒等人,悄咪咪的跟上劫匪。 天色微亮时,小虎子等人才绕了几个圈之后跑到刚开门的茶馆里。 “老大,看到了,看到了……” “不急,慢慢说。” 说着,秦歌舒端了一个小碟子给小虎子,碟子里头摆着两只大肉包子,皮薄馅多的那种,小虎子咽了口口水,并没有直接接过,而是说道。 “绕了一圈又出城了,就在城郊一处破庙后头,那破庙早就荒废了,没想到竟然是一处藏宝的点。” 小虎子笑嘻嘻的说道。 得了秦歌舒的应允,才双手捧过碟子,脆生生的道。 “多谢老大。” 说完,小虎子便想捧着肉包子离开,却听秦歌舒出声唤住了他。 “等会。” “老大,您吩咐。” “将这些分给你的那些小伙伴。” 说着,她抛出一袋子的碎铜板,总不能让那些小乞丐白做活吧。只有给出了一定的利益,那些小家伙们才会乖乖听话,尝到了甜头,日后才会继续为她所用。 这群孩子最是容易收买和利用的。 小虎子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还能有银子拿,当即接过,千恩万谢。 “多谢老大,我替我的那些小兄弟们都谢过老大。” 秦歌舒摆了摆手“快去吧。” 待小虎子离开,唐清池才忍不住,急切问道。 “老大,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奇怪……他们将银子运入京城绕了一圈,最后却又绕了回去…要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么…盛京城中,才应该是最危险且最安全的地方吧。” 谁能想到,这批官银被劫走之后,最后却流入了京城? 也正如先前首领所说,这批官银,大多是用来发放给官员们的月银,又或是用来筹买战马所用。 秦歌舒虽不是什么好人,但大事大非面前总也能看清一二。 这些税银本就不该收赋,但当今圣上只顾自己,丝毫不管下面受苦的底层百姓,南方闹了蝗灾,颗粒无收,饶是如此,当今圣上非但没有应允少征课税,反而还要加大筹码,这哪里是明君所为? 秦歌舒可并非因为茶馆里的那几句闲话才起的这心思,而是亲自调查过的,确定所言非虚,才决定给那黑心肝的老皇帝一点教训! 要是还如此,弄的民不聊生,那么下一次的教训可就不是这样点到即止的警告,而是…… 重权之下,看谁更厉害! 造反而已,她上辈子什么荒唐事都做过了,唯独造反还没能试上一试便被手下的人造了反! 秦歌舒的话让唐清池沉思起来,半响,他说出自己猜测,道。 “会不会是幌子?咱们跟着那车进入京城的,中途连人都没换,证明他们根本不怕,还有就是,不会让帮会里的其他人知道。” 这本就是很秘密的一件事,牵扯起来,那当真是要掉脑袋,灭九族的! “那不是很显然?” 秦歌舒挑眉道,细长手指执着茶杯边缘,手指轻轻晃动,然后“咚……”的一声放回桌面,眸色微亮。 “幌子…那就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幌子了。” 第222章 富贵险中求 “我让小虎子再去看看。” 唐清池话音刚落,便见秦歌舒微微摇头,道。 “别去了,容易打草惊蛇。” “那咱们怎么办?这块肥肉可是咱们先盯上的。” 唐清池跟着秦歌舒,胆子都大了,别说讹官家了,如今更是连皇家税银都敢抢! 这批税银还未来得及加工成官银,除非每一个编码都能登记在册,否则,落入别人的手,几经翻转,那些黑银便会成为白银,流到市面上来花。 洗银子的手段自然很多,最简单的,赌场里走一朝,再者,她手里这个普通的青花瓷杯能天价卖给唐清池,只不过是走个过场,却能有大把银子进入她的口袋里。 这就是手段。 “那老大,咱们怎么决定?难道就这样算了?” 到嘴边的肥肉拱手让人,谁能甘心? 反正唐清池不甘心,秦歌舒自然也不可能甘心。 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她笑道。 “我若是笑面书生,我一定将东西藏在京城里,天子脚下,嚣张,且方面取用。” 青鱼帮连刺杀太子的事都敢做,更何况是截取这点儿税银?富贵险中求,干的就是这些刀尖上舔血的活。 不过,经此一役,她倒是对青鱼帮的笑面书生董清风更加另眼相看了。 这般手段和胆量,当真没让秦歌舒失望。 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的轻弹,凤眸微眯,忽而,轻弹微顿,她眸色一沉,嘴角笑意渐浓。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走吧,该是我们赌一把的时候了。” “老大,你确定了?” 唐清池虽是疑惑问道,但还是乖乖的跟着起身,迅速去召集人。 不多时,一行数人便在青蛇帮藏税银的地方埋伏,四周还有人把手,粗略一数便有三五个,里头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见着架势,当真里头藏了宝贝! “董清风最近都不敢将这些钱财出手,放在哪都不如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安心。” “老大你猜的个真准!” 唐清池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和崇拜,果然,跟着老大才有肉吃!他们的日子蒸蒸日上! 秦歌舒微抿薄唇,自腰间一摸,摸出一个竹管,细长手指微微旋转一圈,便递到唐清池跟前,勾唇道。 “去吧,该是你表现的时候了。” “得,您就瞧好吧。” 清脆应了一声,唐清池麻溜接过竹管,悄摸上前,自身后绕去,很快,只一根竹管“噗噗……”几下,便将门口守卫一一放倒。 可见秦歌舒这迷烟威力巨大。 唐清池确定安全之后,才对几人招了招手,示意秦歌舒等人可以放心过去。 秦歌舒做了个“上”的手势,身后几人迅速蹿入。 “迅速找。” 董清风藏的地方是一处三进的私人宅院,院子不大,但是房间不少,且还不知里头藏了多少人。 秦歌舒的人迅速分散。 “一炷香,不管找到没有,撤退。” 她可不想因为这点儿税银折损手下! 所有人应了一声,迅速散开。 而秦歌舒黑纱遮面,潜入府邸,她迅速摸入房间,连着查探两三间,都只是简单的卧房。 当推开第三间的时候,她直接便不对。 黑暗中,双眸莹绿如狼,藏着狂野和不羁,她悄然步入,屋内供了一尊佛龛。 她上得前去,垂眸看了一眼佛龛,又看了看地上放着的蒲团,疑惑挑眉,微蹲下去,再抬眸…… “呵…原来如此。” 轻笑出声,上前两步,在佛龛上摸索片刻。 她这个人,无神论者,不信这满天诸佛,当即伸手便去触供奉着的观音玉相。 当即,她又发现不对。 “一般供奉观世音菩萨或是地藏菩萨,而这尊却是准提菩萨。” 准提菩萨,可以看作是观音地藏二菩萨的合体,其最大特点是百无禁忌。有妻子,喝酒吃肉照样灵验。 可见,这个董清风供奉菩萨也只是个假把戏,并非真的一心向佛。 此人心有杂念,又放不下红尘俗事,怎可能真的超凡脱俗? 秦歌舒双手捧着菩萨向左轻轻掰动,只听“咔咔……”作响,身后墙壁跟着露出能容人通过的暗道。 当即微挑柳眉,红唇跟着愉悦扬起,上前几步,迅速入内。 “呵…看来,这是一处藏宝地啊。” 入眼的何止是那被劫走的几箱税银?还有董清风藏着的一些宝贝,可以说是个小金库也不为过。 只不过,秦歌舒的目的只是税银,这是她一开始就盯上的肥肉,之所以故意将消息透露给董清风,目的就是为了借他的手将税银劫出,她再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毕竟,她现在的势力连青鱼帮的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 若皇家计较起来,这个锅,她可背不动。 秦歌舒正欲出去释放信号,忽然一道黑影闪过,同样是蒙着面纱的人。 瞧身量应该是个男子,身形修长,一袭黑色夜行服,将人牢牢包裹,只露出一双如鹰凤眸。 熟悉…这双眸子给她一股熟悉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只是刹那间,两人迅速交手,拳脚相向,一时间,秦歌舒竟然没从对方手中占得便宜。 而且,秦歌舒并未保留实力,至于对方有无保留,秦歌舒一时间还吃不准。 高手! 大乾境内,不,青鱼帮内,竟还有这般高手? 闷哼一声,秦歌舒脚下后退数步,稳住身形。 黑暗中,两双眸子戒备相对,气氛剑拔弩张! “你是什么人?” 对方低声问出,听得出,声音是刻意压低了声线,改变了原本的嗓音。 秦歌舒挑眉“你又是何人?董清风的?” “你不是?” “呵…我为财来。” 秦歌舒冷声道,指了指几个箱子,道。 “这是我先盯上的肥肉,借董清风的手走一波罢了。” 她之所以敢直接这么说,便是笃定对方不可能将这事说出去。 除非,他是董清风的人,否则,今夜私闯府邸的就有他一份。 这些东西丢了,被发现之后,他要说跟自己没关系,可能么?谁信? 对方微眯凤眸,侧行两步,伸手掀开木箱的盖子,当即因为惊愕而微微瞪大了眸子,低声道。 “你们好大的胆子!” 第223章 雍王殿下 “呵…富贵险中求。” 秦歌舒冷声道,一个翻身,衣诀翻飞间,她姿势潇洒的翻坐在箱子上,单膝跪坐,张扬的双眸中带着几分冷冽寒意。 手下拍了拍箱子,冷声道。 “这是我的,你若是要抢,就得看你有没有那本事了。” 话落,只见对方后退半步,抬手道。 “我对此物没有兴趣,你我寻的并非同一件。” 秦歌舒挑眉,这青鱼帮,笑面书生董清风手里,还真有不少让人觊觎的宝贝呢。 既然如此,她也无意与此人多纠缠,道。 “那就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言罢,她翻身落地,出了密室,释放出信号,等她再折回密室的时候,哪里还有黑衣人的身影? 看来,这里面不止这一个入口,还有其他出口,对方是谁?为什么她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算了,这些都不是她现在需要考虑的事情,不多时,唐清池等人迅速赶至,几个大箱子搬动起来动静不小。 但董清风这别苑里留守的人却不多,里里外外也就二十来个,比起一些重要守卫营来说确实不算多,秦歌舒的迷烟便放倒了一片。 “轻点,动作麻利点。” 唐清池吆喝着众人将四个大箱子往外面搬,门外早就有人在接应,迅速将四个大箱子连夜运走。 秦歌舒可没打什么幌子,直接装车,盖上帆布,让人运至新盘的花楼,花楼尚未营业,前后大门紧闭,一行人江车辆运入。 而秦歌舒则留在最后扫尾,将一切痕迹清理干净,才从后墙跃入。 与此同时,别苑另一端的后墙,一道黑影如矫捷飞燕跃出,稳稳落定,早就等候多时的尚敏迅速迎去,将一个袍子覆黑衣人的肩头,恭敬问道。 “公子,可有找到?” 郁云轩微微摇头,却并不见恼,反而薄唇勾起一抹兴趣,道。 “东西是没找到,不过,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 “有趣的事?公子是指…?” “无事,只是接下来的事,似乎有些有趣,你我只需静观其变。” 摘下覆在面上的黑色面纱,月色下,露出那张姣好面容,郁云轩倒是一下就听出了秦歌舒的声音。 那声音,实在太有辨识度了,那个女人,倒是比他想象中的胆子还要大。 如此,正是合他的胃口。 不远处,马车缓缓驶来,经过两人身边时,甚至没有过多停顿,待再过去,却已不见郁云轩和尚敏的身影。 这厢,秦歌舒扫清尾巴,确定不会留下任何踪迹之后,便回了百花楼。 百花楼高挂着“正在装修”的牌子,实则内部还没有怎么安排布置。 唐清池几人围着四箱税银,惊愕极了。 “这么多银子…老大,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啊。” “这些都是不义之财,我们不能留。” 只见秦歌舒高坐在楼梯扶手上,左边腿儿高高屈起,手臂搭在膝盖上,手里还捏着一只酒葫儿。 “不能留?那咱们大费周章,这…老大,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都是狗皇帝搜刮来的民脂民膏,说白了,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我们做的都不是什么好事,为自己积点阴德。” 秦歌舒始终相信一句话,天道有轮回。 她上辈子就是恶事做的太多了,才会来到这么个地方,经历那些个亲爹不疼后娘不爱,姐妹不睦的破事! 这辈子,还是多积点德吧,让她下辈子能别这么操心。 “那你的意思是,这些银子,咱们怎么处理?” “一半留下,一半捐给灾民。” 就这些税银,还不知道一层层剥削过,真正到狗皇帝手中还剩下多少。 秦歌舒又不是上位者,更不是圣母,那些事她一个人又管不了,也不想管,只想管好自己,珍惜当下,好好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唐清池一听这话,当即脆生生的笑应了声。 “嗳,还是老大思虑周到,我明儿一早就去办。” 秦歌舒也没想到事情会办的这么顺利,她早做好了要硬抢的准备。 不过,这也只是刚开始,后面如何,朝廷会如何做,青鱼帮又会如何做,那可都不好说。 翌日,果然如秦歌舒所料,朝廷上下炸开了锅,而青鱼帮这边也全员出动,明里暗里都在调查这批税银的下落。 丢了银子事小,失了面子威严那才是天大的事! 什么人敢这样嚣张,连皇家都不放在眼里! 然而,任由外面闹翻了天,秦歌舒的百花楼照样该置办置办,该招姑娘招姑娘,活脱脱的就是一个背后大老鸨。 殊不知,皇宫之中,早已乱成一锅粥。 养心殿里,乾帝老态龙钟,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跪了一排瑟瑟发抖的官员,怒火中烧,气的直接抓起手边茶盏,狠狠砸出。 “哗啦…”一声,瓷杯碎裂,滚烫的热水伴着茶叶溅在楚晏的脚边,这一杯子,大概不是想砸那些官员,而是他这个办事不利的太子吧?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不过是一些税银都护送不好,生生被劫走一半,朕难道还得感谢对方手下留情不成?” “陛下息怒…陛下龙体要紧啊。” “咳…咳咳咳…你们一个个,就只会叫朕息怒,好啊,只有砍了你们的脑袋,朕才能息怒!” 乾帝狠狠呵道,他着一袭明黄色胸前孔雀丝线绣五指金龙朝袍,面色阴沉,尤其是那双眼睛阴沉下时,叫人望而生畏,发间已见斑驳,年岁其实并不高,只是早些年沉迷女色,后来又痴迷丹药,明明才五十出头的年岁,却已显老态。 “臣等罪改万死,还望陛下责罚。” “父皇,儿臣倒是觉得,罚,是真该罚,但这罚的应该是做错事情的人,而不是无辜之人。” 说话的正是当今乾帝最受宠的五皇子,雍王殿下,名唤楚雍,乃是乾帝与后宫盛宠不衰的丽贵妃所出之子,比楚晏都还要年长两岁,今年刚至二十及冠。 言语间,撇了一眼一直低眉顺眼,没吭声言语的楚晏。 这里头跪着的,便有支持楚晏这个东宫太子的人吧? 第224章 问责 老家伙们,谁叫你们不会战队,那么迂腐呢?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了! 楚雍眉宇间有几分乾帝的影子,这也是乾帝极为宠爱他的原因之一。 而楚晏则随了先皇后,眉宇间多了几分阴柔,只是那双锐利双眸,时时透着厉色,还是没学会完全隐藏和克制情绪啊。 “哦?雍王的意思是?” “父皇,监督查收税银一事,您当初不愿意交给儿臣办,担心儿臣办不好,还会落人口实,便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了六弟,可这事现在闹成这样,父皇,儿臣觉得,此事…呵…六弟是不是也该说些什么?” 楚雍这家伙实在是蔫坏,面上无辜清明,字字句句却都将火往楚晏的身上引去,恨不得这把火烧的再旺一些。 更恨不得直接告诉乾帝,这么好的机会,当然是要趁机收拾了楚晏这碍事的家伙啊! 要不是他突然从皇陵回来了,那这东宫太子的地位,不得迟早是他的? 可偏偏,这家伙活着回来了! 不过也没关系,现在支持楚晏的只剩下那几个老到不能再老的老臣,再过些日子,走的走,死的死,根本不足为惧。 说白了,就算楚晏回来了,只不过是麻烦了些,而他根本没将楚晏放在眼里。 只听乾帝冷哼一声,道。 “哼!太子!” “儿臣在。” “你听到了?说说,你是怎么办的事!” 楚晏上前半步,依旧半垂着凤眸,身形笔挺,一袭绛紫色广袖长袍勾勒着他的身材,将他衬托的越发挺拔。 回京在短短几个月,他这身形,怎么发育的这么迅速?隐隐竟有要长过楚雍个头的势头。 “儿臣奉旨办事,前一日便安排了人在城门口接应,只会押韵队伍稍迟了半日,是儿臣疏忽,没有安排人去接应。” 这是重点么? 重点不过是乾帝和楚雍想要借着这次机会狠狠的责罚他。 他又不是蠢笨之人,任由他如何狡辩,他都逃不了责罚。 果然,只听楚雍冷哼,垂眸转动着食指硕大的宝石戒指,似漫不经心道。 “就因为你的疏忽,导致我大乾税银丢失,国库不充盈事小,丢了朝廷威严,皇家脸面才是大事!” 楚雍冷哼出声,声儿一声厉过一声,句句斥责。 楚晏垂眸不语,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如今他就是全身上下都有口,也洗不脱这身罪责。 干脆也不辩驳。 倒是跪在下头的官员,连忙道。 “陛下,此事怎么能是太子的罪责?分明是歹人行凶,还请陛下明察。” “陛下…这些税银并非是在太子殿下手中丢失,该问责,也问不到太子殿下啊。” “是啊陛下,此事与太子殿下,确实不该问责。” 跪下一共七人,却有三个为太子求情,这是乾帝最忌惮的事情! 若满朝文武都是太子的人了,哼,那还有他这个皇上做什么?当摆设吗?还是要逼着他尽早退位? 楚晏眉头一挑,撇向跪下之人。 他自回宫之后,并未明目张胆的拉帮结派,就是太了解自己这个父皇的为人和心眼了。 而眼下这些为他求情的人…呵…平日里可未见过有什么亲近走动。 倒是与楚雍…… 他撇了一眼薄唇含着三分浅笑的楚雍,他那张俊美面容上,是丝毫不加以掩饰的胸有成竹。 “啪!” 果然,乾帝怒火更旺,直接扫了桌上周折,冷声呵斥。 “朕需要你们来教朕如何决断?那这个位置让你们来坐?” “臣等不敢……” “哼?不敢?朕看你们逼迫朕的时候,不是很敢吗!” 乾帝声声怒喝,桌子拍的震天响。 跪下之人皆瑟瑟发抖。 乾帝喜怒无常,已是常态,尤其是这几年开始问道修仙,脾气便越发暴戾,一个不悦,直接抄家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庞太师一脉,尽数覆灭,当年陛下眼都能不眨一下,将昔日好友斩杀剑下。 如今,便是斩杀几个无关紧要的官员又如何? 众人不敢再言,更不敢再给太子求情,似乎这样,乾帝的怒火才稍稍消了些许。 冷哼一声,道。 “太子办事不利,自去领罚,八十戒鞭,除去衣服打。” “陛下,这……这会要命的啊。” 有人惊呼出声,想要求情,却听乾帝冷眸一瞪,剑眉倒竖,斥责道。 “再有人质疑朕的决断,再为太子求情,便与太子一道受罚!每一人为太子求情一句,就加重惩罚,太子,去领一百戒鞭。” 在楚雍的那些人再次开口火上浇油之前,楚晏拱手应了声“是。” 而后退开几步。 微垂凤眸,冷声回道。 “儿臣告退。” 言罢,也不待乾帝多斥,转身快步离去。 不多时,楚晏行至刑库,除去衣衫,连一件里衣都没留,露出精瘦身躯,以及若隐若现的刀刀伤痕。 “殿下,得罪了……” 刑库的侍卫拱手作揖,瞧着虽是恭敬,挥出的鞭子却是一点儿力道都没留。 “啪~”的一声脆响,直抽在他的后背之上,瞬间皮开肉绽。 戒鞭的惩罚便是如此,只这一下便能叫伤口深可见骨,皮肉外翻。 而楚晏却依然笔挺着身躯,不见丝毫弯曲,面上更是半点变化也没有,仿佛那一鞭子根本没抽在他的皮肉之上一样。 “蹭蹭…”脚步声自刑库外头传来。 只见一抹身着酱红色朝服的高大男子慵懒的走了进来,不是旁人,正是方才在殿上冷嘲热讽,暗自扇风怂恿乾帝惩罚楚晏的雍王殿下。 “哟…这不是我的六弟?这是…呵…受罚了?” 阴阳怪气的调调,可真是让人腻味。 楚晏冷眼扫了他一下,并未言语。 “是了,你办事不利,是该受罚,依我说,你就不该回来,继续在你的皇陵多好?呵…如今可是尝遍了在这宫中如履薄冰的滋味了?” 如履薄冰,说的可不是楚雍这种生来便富贵的皇子们,而是这些没权没势的小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接过侍卫手中鞭子,并非想要亲自抽打,而是…… “抬进来。” 话音刚落,只见他身后跟着侍卫抬来两个木桶,而木桶中,一个泡着的是盐水,一个泡着的则是辣椒油。 他微垂着上挑的凤眸,手儿一挑,便将软鞭浸泡入盐水之中。 第225章 一个都别想跑 “嘶…” 就连行刑侍卫都忍不住抽了一口气。 这不是得活活要了太子的命么! 只见楚雍将浸了盐水的鞭子递给行刑侍卫,挑起剑眉,抬了抬下颚,冷声到。 “行刑。” “这…殿下…这样下去,恐怕……” 行刑侍卫犹豫道,这一鞭子下去,可就不仅仅只是皮开肉绽了! “怎么?需要本王亲自示范?” “不…不是殿下。” 侍卫连忙应道,看着眼前身材精瘦却结实的太子,肌肉分明的背脊已经落下一道道明显鞭痕,最长最深的一道是自肩胛骨划至左侧腰部处的,深可见骨,皮肉外翻。 只见楚晏撇了楚雍一眼,那双微垂的凤眸里似乎藏着几分森冷和不屑。 这样的眼神深深的刺激到了楚雍,都已经是阶下之囚了,还敢如此? 楚雍冷哼一声,直接抓过侍卫手中的长鞭,反手就是一鞭子抽出。 “啪~”的一声,鞭子划破长空,破开皮肉发出清脆声响,伴随着楚晏一声闷哼。 这一声吃疼闷哼,倒是取悦了楚雍。 你不是张狂?不是藐视?不是不知天高地厚?那就看看,到底是你的皮肉硬,还是我的鞭子硬! 楚雍龇牙裂目,手中紧握着鞭子,在盐水中泡过又浸泡到辣椒水中。 “啪~啪~”声响不断入耳,而楚晏竟是除了一开始的那一声闷哼之外,便再未吭过一声,紧咬牙龈,额头青筋暴凸,滴滴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几乎要将牙龈给咬碎,楚晏却都没再吭过一声。 倒是楚雍,几近疯狂,手中长鞭不断挥下,让楚晏的背脊几乎成了一片狰狞,道道深可见骨的鞭痕,足足一百鞭,将一整个后背抽烂,没有一寸完好肌肤。 外头,闷雷滚滚,楚雍的疯狂几乎无人敢阻拦,直到第一百下抽完时,计数的侍卫连忙拦来。 “殿下…殿下,够了,够了,不能再抽了,已经到数了。” “到数了?” 楚雍高高抬起手臂,早已气喘吁吁,只是鞭打楚晏的感觉是在太爽,让他几乎忘记自己是在惩罚他,而是要将他狠狠抽打至死! 楚雍尚觉不够,还想再挥舞鞭子,然而楚晏却已然起身,伸手扯过外袍,直接罩在身上,侧开半步,冷眼瞧着楚雍,沉声道。 “本宫是太子,刑罚一事本该由掌刑官来,却让雍王代劳,该当何罪?” 侍卫一听,当即便觉不妙,直接跪了下去。 陛下刑罚,掌刑官自有权利来罚,或打或责都可以,但他自己未动手责罚,却叫楚雍越俎代庖,是为失职! 如今罚也罚了,打也打了,谁也没想到,楚晏起身之后第一件事便是算账,连秋后都不等。 “殿下饶命。” “革去职位,贬去辛者库。” “殿下,殿下饶了奴才吧,奴才知道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了。” 这完全是将脾气往一个小小侍者身上发! 楚雍冷哼,将鞭子狠狠丢在地上,看着眼前将外袍遮上,面色未见异常的楚晏。 仿佛根本就没受一丁点的伤一样! 这个家伙,身体到底还是血肉做的吗?明明已经伤成那样了,却依旧气色如常。 “太子可真是好大的魄力,惩罚一个下人都这么当机立断。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怀恨在心,才一领完罚便将行邢官给贬了。” “呵…” 对于楚雍的冷嘲热讽,楚晏只是冷声一笑,系好外袍,道。 “要记仇,那也该记雍王你的仇,毕竟,是你怂恿父皇责罚与我,也是你动手行的邢。” 垂眸,撇了一眼那两桶盐水和辣椒水,冷声道。 “毕竟,谁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公报私仇,携私抱怨。” “呵…” 楚雍张狂,笑出了声,双手负在身后,睥睨着眼前的楚晏,道。 “便是携私抱怨又如何?太子,你有法子对付我么?哈…哈哈哈…” 一阵张狂大小,楚雍根本就没将楚晏放在眼里,双手负在身后,大笑着抬步离去。 待他的身影刚从门口消失,岑侍卫立马蹿了进来,一脸担忧的看着楚晏,急切道。 “殿下,殿下你还好吗?” 楚晏冷眼撇了他,摆手道。 “回宫。” “属下让人去请了太医。” 伸手想要去扶着楚晏,却被他抬手挥开。 他尚且能走,再说了,便是不能,他也不能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半分脆弱! 他不能倒下,哪怕是一丁点倒下的可能也不能表露出来! 即使是咬断一口银牙,他也坚决不能、不能倒下! 他罩着一袭长袍,除了早已被汗水湿透的墨发,以及明显可见些许苍白的脸色,一路回东宫的路上,他脚步稳健,气息均匀,根本看不出有受伤的样子。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路走来,每一步都有多艰难。 在这深宫,不管前朝还是后宫,都没有一个向着他的人。 宫墙太高,也太深,在这不能上亦不能退一步的位置上,他不能行差踏错半步,他必须…必须要坐稳,也必须要走上去! 忽而,脚下一个踉跄,他险些摔倒在地,眼前阵阵发黑,岑侍卫连忙伸手想要搀扶,急切的唤了一声“殿下……”。 他不知道,楚晏在倔些什么,一百鞭子,还是那样狠狠抽打,别说人了,便是皮糙肉厚的老牛都受不了那样的抽打! 更何况是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呢? 呵…养尊处优? 这些年,他从未体会过这四个字。 他似乎从未享受过太子之位带来的一切筹便,反而只有这个身份随之而来的各种危险和被人觊觎的滋味。 他微微抬手,拒绝了岑侍卫的搀扶,紧咬着的牙龈尝到了丝丝铁锈的滋味。 离东宫,只有一步之遥。 朦胧视线里,似乎浮现出一抹嫣红俏丽身影,让他精神为之一振,他闭了闭双眸,深吸口气,良久,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想起,那日被她从马车中救下时,她曾说过的那句“既然活着,那就好好活下去。” 活下去…是,既然活着,那他就必须要好好的活下去!活的比谁都久!只有活着,才能手刃仇敌! 伤害过他和母妃全族的人,一个…一个都别想跑! 岑侍卫看着眼前倔强挺直的背脊,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第226章 父子之前,更是君臣 这样的殿下,明明是倔强且坚强的,甚至有一种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打倒的强韧。 可明明是强劲的,却让人有一种心疼的情绪升起,这偌大的后宫,无一人能够庇护着他,更无一人是他能足以信任和依靠的。 跨入宫门的瞬间,楚晏膝下一软,伸手扶住枣红色木门,他微垂着凤眸。 “滴答…滴答…”滴滴汗液滴落在青石板地面上,宫门内,一片寂静。 岑侍卫没得命令,亦不敢贸然上前,只是满目担忧的瞧着。 直到“噗通…”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只见楚晏整个直面摔下去,狠狠的砸在地面时,岑侍卫才低喝一声“传太医!”而后迅速上前,将人扶起,送入寝宫。 这偌大皇宫,这冰冷的宫殿,到处都像是一间间黑暗的小屋子,像一张张血盆大口,是会吃人的存在。 不出所料的是,很快,楚晏便开始发起高热,并且持久不退,太医一碗碗的药灌下去都不见效果。 乾帝倒是来瞧了一眼,只是一眼,似乎是来确定楚晏是否还活着便又匆匆离去。 他们是父子,可父子之前,更是君臣。 而这位不管是作为君,还是作为父,都显然是很不够格的。 东宫之中,愁云惨淡。 而百花楼这边却是春风得意,正筹备着,选个好日子开张。 “这都快要开张了,怎么还不见阿晏兄弟人呢?” 忙碌着的唐清池,手里正拿着一张刚剪好的福字,嘀咕出声。 而秦歌舒则是靠在楼梯扶手上,单手执着酒葫芦,豪饮一口,听闻唐清池的话,也只是微微挑起柳眉。 是啊,那家伙又消失几日,劫税银的事都没能参与便算了,这百花楼好歹是自家产业,竟也不出现,这便不像话了。 轻“恩…”一声,细长手指轻轻敲击着酒葫芦的边缘,薄唇微抿,忽而翻身落下,身影潇洒,姿态万千风华,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劲儿洒脱。 她轻抚裙摆,挑起柳眉,道。 “我出去一趟,你们好生操办着。” “老大,需要跟班嘛?” 唐清池自告奋勇,这里头的事,交给德福最是妥当。 谁叫自己大字不识几个,一些琐碎事情办起来是在麻烦。 然而秦歌舒却只是断然拒绝道。 “不必。” 她大步而出,直奔林府。 那小子怎么说也是林府的小少爷,虽不得宠,但总能找到一丝半缕的消息。 毕竟,他现在是她的人,她有义务护着。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更何况是动她的人? 然而她还没入林府,才行至茶馆处,便听到里头说书的,正是税银被劫的事! 这事,事关皇家颜面,按道理说,无人敢背后议论,可稍稍改编一下,拿到戏台子上去说,便另当别论了。 “呔……”的一声,伴着惊堂木的拍起,几乎将所有人的心神都拉扯了过去。 “夜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那乌云将月亮遮闭住,只见一行鬼魅……” 台上,说书先生说的神乎其神,情绪变化,语调带动,将听众们的心神全部带动起来。 秦歌舒挑了个角落位置坐下,捏起瓜子,轻嗑,还点了一壶碧螺春茶,一边饮着茶,一边听着上头的说书。 “你们猜怎么着?这些银子,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不翼而飞了!” 呵…银子会长翅膀能飞?谁都不信,不过是说书,都当是在听故事。 忽而,一道声儿传入秦歌舒的耳中,倒是引起她的兴趣来,忍不住多听了两句。 “听说太子被打的可惨了,啧啧…这会儿还不知道醒没醒来。” “就是因为税银的事?咱这陛下,不喜太子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可怜的太子,看样子这位置迟早得落到雍王爷手里。” “嘘,不要命了?竟然议论皇家之事,都快闭嘴吧。” 隔壁桌几人窃窃私语一阵,到底还有人清明一些,连忙打断那两人继续说下去。 什么传位,什么皇位,什么太子什么王爷的,与他们这些百姓有什么关系? 他们要的,其实原本再简单不过。 安居乐业,丰衣足食,仅此而已。 然而,秦歌舒却紧皱起眉头。 阿晏是太子身边的伴读,太子受到如此重的责罚,那伴读呢?岂非会被连累? 这太子也太窝囊了些,大不了就起兵造反啊,这样被人欺辱,能咽的下这口气? 要是秦歌舒这脾气,怕是早就将屋顶给掀翻了。 一壶茶还没喝完,她便修然起身,将碎银子丢在桌面,转身离去。 大摇大摆的晃到林府前,林府门前守卫早就认识她,并未加以阻拦,甚至还主动将秦歌舒迎了进去。 秦歌舒摆手道。 “不必带路,我认识路。” 守卫应了一声,恭敬后退两步,由着秦歌舒自个入了院去。 而她却并没有直接去到林果儿的院落,而是四下溜达一圈,兴许还能找到阿晏的身影,便也不枉她跑这一遭。 然而,楚晏身影是没瞧到,倒是遇着了昨儿夜里才赶回京的林家二公子,林宣煜,正低声训斥着一个守卫模样的人。 “这么大的事,怎么现在才来说?父亲和大哥可知道?殿下现在情况如何了?” “回大人,老爷已经入宫去了,殿下被责,再加上雍王殿下的人煽风点火,陛下恼怒之极,当即便下了判决,如今罚也罚了,只是这身子左右不见好,药石无灵,实在没法子了。” 这侍卫算是半个林家人,留在楚晏身边保护他的,虽不似岑侍卫那么亲近,却也算的上是楚晏信任的心腹之一。 “该死的!这个雍王,一肚子坏水,殿下那般性子,哪是那等阴险狡诈之人的对手?” 他愤愤道,英俊的脸上满是愤怒之色。 秦歌舒本无意窃听,可隐约听到太子,鞭痕,受伤等词,秦歌舒便停顿下了脚步,并未刻意躲藏,却将对方的话听了个透彻。 忽而,林宣煜呵斥一声。 “谁!谁在那偷听,给本少爷滚出来!” 话音刚落,还未见其人,便听得一道清脆如风中银铃般的声儿响起,道。 “你们说话也未避开着人,被人听见便是偷听了?” 第227章 学富五车的林府二公子 话音落下,一道倩丽身影自转角处出现。 “你……” 那傲然绝尘的身影,一袭红衫勾勒身姿,眉眼间藏着道道锋利,如刀刻一般的五官,深邃又扎眼,哪像是一个柔情似水的女人? 几乎是瞬间,林宣煜脑海里闪过那日擦肩而过的潇洒身姿。 剑眉紧皱,问道。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林府?” 秦歌舒挑眉,并未回答,而是挑起下颚,反问道。 “你又是何人?我凭什么回答你的问题?” “嗤…” 林宣煜被这女人的态度给气乐了,冷嗤一声,学着她的模样抱着双臂,高高挑起下颚,占据身高优势的他微垂凤眸,睥睨着她,冷声道。 “我?呵……乃玉树临风,英俊潇洒,足智多谋,见多识广,学富五车的林府二公子,林宣煜。” 呵…林二公子就林二公子呗,还加那么些天花乱坠前缀,深怕别人不知道他独领风骚? 林府二公子?就是那个时常会欺负阿晏的那个? 薄唇浅扬,冷笑一声,她迅速上前,猛然出手,出其不意的直接挥向林宣煜那张引以为傲的俊颜。 “砰…”的一拳头狠狠砸下,直砸的他脚下踉跄,陡然撞在了一旁的廊栏上,整个人都有些懵。 他,他竟然挨了一个女人的揍? “你…你竟然敢打我?” “揍的就是你!” 言罢,秦歌舒微眯冷眸,挥拳又袭来,这次倒是给了他点颜面,一拳头捶在了他的肚皮上。 “哇…”的一声,林宣煜险些将早上吃下午的膳食都给吐出来了! 且不说秦歌舒力道如何,便是他这一个文弱书生,哪里经得起她这两下子? “我不打女人,你别逼我动手啊!” “是么?不打女人?却能欺负弱小?” “什么欺负弱小?谁欺负弱小了?你别…哇…你还来!” 辩驳的话还没出口,林宣煜又生生挨了一拳头,揍的他左闪右避,连连说道。 “我不打女人,我没负过你吧?你揍我,也得给我个理由吧,哎呀…别以为我真不敢还手!” “哼,理由?你欺负过什么人,自己心里没点数?” 她冷哼出声,拳头似雨点般落下,林宣煜一边闪躲,一边囔囔道。 “你别再来了,再来我可要叫人了!我不打女人,可不代表我的人不会啊,哎哟…你这女人,铁做的不成?” 那拳头硬的跟铁石一样,这还是女人么? 秦歌舒撒了会气,这才低声呵道。 “你们将阿晏藏哪去了?” “阿、阿晏?” 他认识的,叫阿晏的人,除了当今东宫太子之外,再无第二人。 她认识太子? 与太子又是什么关系?还能直呼其名? 林宣煜愣了一会,见秦歌舒又将拳头挥起,下意识道。 “在宫里。” “还在宫里?” 太子受罚,阿晏作为太子伴读,岂能逃脱? 秦歌舒阴沉着脸色,转身就走,心里很是不悦,这一不悦便表达在了面上,使得周身气势越发森冷,林宣煜木愣愣的揉着被揍的青紫一块的脸颊,待府中侍卫赶到时,秦歌舒的身影已经走远了。 好一会儿林宣煜才意识到,自己还不清楚对方身份! 指着那抹已然远去的倩影,支吾道。 “她…她到底是谁?怎么进府的?竟然敢打我!劲儿还这么大!她、她…” 他明明已经自曝身份,她还还敢如此嚣张,出手毫不留情,简直胆大妄为! “二少爷,您说谁?奴才们没看到人啊。” 几个侍卫家丁张望许久,哪里有瞧到什么身影啊。 “就…” 林宣煜想要再指,却发现那女人脚底下就跟安了风火轮一下,眨眼间就没了身影。 林宣煜一阵哭笑不得,自己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打,却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林府守卫这么松散吗?去,叫所有不当值的人集合,给我绕着府邸跑十圈!” 低喝一声,林宣煜完全是将火气往别人身上发泄! 而秦歌舒得了楚晏消息便出了林府,但是皇宫,她却是进不去的。 她进不去,但有人能进。 她的小弟被人欺负了,不去瞧瞧,她怎么能放心? 并未回帮会,而是直接去了莫府。 自那日与莫莺儿出了府之后,秦歌舒并未跟着莫莺儿回府,而是直接去了升冉。 这几日,还是她第一次去莫府。 莫府人早就盼着秦歌舒来了,尤其是莫莺儿,再不来,她都要疯了! 得了秦歌舒入府的消息,连忙让人将她请进来,甚至还觉得太慢,自己一路跑着去迎了人。 远远的在青石板小道尽头看到秦歌舒快步而来的身影,莫莺儿连忙应了上去。 “你可算来了。” “带我入宫。”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同时说道。 莫莺儿一愣“你说什么?” 入宫?她好端端的,要入宫做什么? “你发疯了?入宫做什么?外头秦府的那些人还没摆平呢。” “秦府?怎么了?” 她还以为这几日秦府总算能清净些,懒得去烦秦府的那些个破事儿。 “能怎么?日日派人来我府上要人,你又不在,我更不知道去哪里寻你,只能日日敷衍,实在烦人,简直就跟茅坑里的苍蝇一样,赶都赶不走。” 莫莺儿这形容实在是不怎么好听,甚至还有些儿粗俗。 却只有这最能体现此刻莫莺儿的心情。 秦府那些人,根本就是一窝臭苍蝇。 秦歌舒挑眉,竟觉得这形容再贴切不过。 “不必搭理,近日不想回去。” “秦伯伯那倒没什么,你祖奶也派人来了几次。” “你可有透了话?” “稍稍是透了些,但老太太放心不下,再这样下去,我这莫府可没清净日子过了,你还要入宫?姑奶奶,你绕了我吧。” 莫莺儿头大的很,当初将秦歌舒带回就是一件错事! 她悔不当初啊! “呵…” 轻笑一声,秦歌舒抬手在莫莺儿皱起的眉间轻轻一弹,道。 “请神容易送神难,再忍忍。” “我…我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莫莺儿一阵无奈,气呼呼的鼓着双颊,哼了哼,手臂环抱在胸前,却只有无可奈何,叹息道。 “你要入宫做什么?” “寻人。” 第228章 一品诰命 “寻什么人啊?你在宫中还有朋友?” 莫莺儿疑惑问道,引着秦歌舒向院内走去。 而秦歌舒并不想多做解释,只是轻声敷衍的应了声。 “你可有办法入宫?” 秦歌舒沉声问道,莫家功勋显赫,为了稳固住莫家势力,也为了能够更好的掌控莫家,莫家旁支一脉的庶女早些年便被送入了宫去,如今在宫中地位虽不高,但也算是一宫主位,膝下也有一位小公主,虽不多得宠,但也不至于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 偶尔莫家人也能拿着腰牌入得宫去给这位表姑母请安。 莫莺儿倒是干脆的应了声“成是成,不过宫里可不比外面,能由着你放肆,里面规矩森严,切不可行差踏错半步,得罪了贵人的话,恐怕连我都护不了你。” 莫莺儿这话并非危言耸听,而是事实。 秦歌舒就算再厉害,但在那重重威严之下,若真得罪了人,想要脱身并不容易。 不,甚至可以说,插翅难飞! 秦歌舒垂着凤眸,掩下眸中丝丝寒意,红唇微扬,道。 “放心,我不惹事。” 这话,莫莺儿怎么就那么的不敢信呢? 她秦歌舒所到之处,还能有不惹事,不添乱的时候? 只见秦歌舒勾起的红唇,带了几分张扬和冷然,凤眸微微眯着,直勾勾的瞧着眼前的莫莺儿。 直瞧的莫莺儿心里一阵没底儿,简直想要举手投降,连声道。 “好好好,我想办法,但这宫门也不是我想进就能进的…我…好吧,我得去找我嫂嫂。” 莫莺儿的嫂嫂便是那位曾经的女悍匪,如今却是盘起青丝,为了家庭,拘泥在这一小小一隅。 秦歌舒扪心自问,让她如此,为了一人,放弃所有,放弃曾经的身份,放弃自由和随性,她一定做不到。 并非她对自己没信心,而是对情之一事,从来未曾相信过。 更不信,有人会为了别人而抛下自己的一切。 说白了,她可做不到。 而她的那位嫂嫂,早些年随架护过太妃,被封了一品诰命,是个有胆量有本事的真女子。 言语间,莫莺儿已然将秦歌舒引入小院。 尚且未入院,便听到里面习武声传来,强劲有力的拳脚声,武的冽冽生风。 行至院门口时,莫莺儿想要上前,却被秦歌舒抬手阻拦。 她眯着眸儿,饶有兴致的看着院里那位正在挥舞拳脚的女子,青丝高束,头戴玉冠,衣着虽是华丽,举手投足间,却并非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做派。 “嫂嫂。” 莫莺儿倒没等多久,便唤出了声儿,这一唤,惊的院中人,偏头看来,微皱柳眉,气息尚有些不稳,起身收式时,这才问道。 “你怎么来了?” 这丫头成日里都不知道去哪里疯了,府中有没一个能管得住她的丫头。 倒是这两天,莫莺儿乖巧许多,既不出去乱跑闯祸了,也不时不时的传来又砸了谁家摊儿,又做了什么荒唐事,导致周边一出了事儿,便来莫府问责,可见这莫莺儿能有多爱闯祸?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被从未闯过大祸的秦歌舒给勾到了。 有几次确实不是莫莺儿的错,却也让莫莺儿给背了锅,谁叫她那会年纪小,说的话也没人信,更没人肯听! 只见莫莺儿嬉皮笑脸的凑了上去,接过佣人手中的萝帕,殷勤的递到嫂嫂脸颊处,甚至还轻轻擦拭一二,这才讨好般的说道。 “嫂嫂今日可是要进宫?” “不必,前两日刚从皇后那出来,朝局动荡,不能离漩涡中心太远。” 这嫂嫂一直是心直口块的人,没坏心眼儿,直接否决道。 挑起柳眉,问道。 “你想进宫?” “这…是…是想去。” “你平日不是最讨厌这些繁琐的应酬敷衍?讨厌宫里的凌乱繁琐和其他一些贵人?” 这嫂子当真是个没心眼儿的,有些话,背地里说都得掂量一二,更何况,不远处还站着一人呢。 莫莺儿连忙撒娇般的抱住嫂嫂的手臂,晃悠道。 “嫂嫂,我想进宫去瞧瞧,你就带我进们进宫拜见娘娘一次吧?” 秦歌舒看在不远处,没拦着莫莺儿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嫂嫂抬眸瞧了两人一眼,尤其是那视线,直接略过莫莺儿,看向一直淡定而立的孟知秋。 似乎看的出来,莫莺儿之所想入宫,是因为要帮助别人。 莫莺儿正想说话,便听秦歌舒冷声道。 “是我拜托莺儿姑娘带我入宫。” “你?你要入宫,自己去就是了,何必拉上我们莫家,是想要我莫家的女儿做掩护? 秦歌舒眯着凤眸,月色下似散着隐隐白润光芒。 “并没有。” 冷声哼了,秦歌舒垂眸,将用实习惊动来证明。 长剑依然出鞘,她将其抛出,让丫鬟接住。 只听秦歌舒道。 “若不想去,我倒也不勉强,告辞。” 去就去,不去就不去,瞧能耐的! “别,别啊,秦歌舒,歌舒,舒儿…” 一见秦歌舒当真要转身离开,莫莺儿一阵慌乱,连忙一边唤着人,一边追了上去,不悦闷哼。 “嫂嫂,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她的目的,既不是皇子,也不是当今圣上。” 咱当今圣上得是什么年岁了?秦歌舒可没疯,她白白送入宫去,却连人都没机会去找,却是没意思。 她大步离开,行至门前时,只听身后传来一道清脆声响,伴随着女人因为一路跑动而稍稍出了薄汗的喘息声。 “秦歌舒,你可别将我嫂嫂的那番话听进去,她这个人其实心眼儿不坏。” 她信誓旦旦的保证到,然而却只听秦歌舒低低的哼了一声,松算是赢了,却叫莫莺儿越发要控制不住了。 “坏不坏与我也没什么关系。” “你可别这样说。” 莫莺儿连忙又补充了一句。 却只见秦歌舒脚步未顿,健步如飞, 不一会儿便已然出了后院,行至前厅。 恰在此时,秦府又派人来了! 用莫莺儿的那话来形容,当真还是“阴魂不散”! “小姐,秦府又派人来请了。” 这些人,有完没完?敷衍都敷衍不住了?果然是一群惹人厌烦额苍蝇! 第229章 谁敢放肆 “走走走,都赶走,不见不在不知道。” 莫莺儿气鼓鼓的说道,两只手儿掐着腰肢,哼哼摆手,来通报的小丫鬟,一脸为难,秦府那些人实在太缠人,用莫莺儿的话来形容再贴切不过了。 如此决定,正合秦歌舒的心意,微微眯起凤眸,含着几分浅浅笑意。 “可是小姐,那些人凶神恶煞的,简直就跟即刻便要闯进来一样。” 小丫鬟胆怯的说道,她哪里拦的住啊? 秦府的那位王嬷嬷,先前还客气些,提着礼上门,恭敬的请入,说是要接自家小姐回府,到后来,便凶的不行,简直像是莫家将秦家那位小姐给扣下一样。 秦歌舒挑眉道。 “莫府不是将军府邸?不说手下兵甲,便是府中侍卫都该拳脚不错的吧?谁敢在府前放肆?” 这…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要叫人直接收拾了那些个在府前闯入要人的秦府婆子? 小丫鬟有些犹豫的看向莫莺儿,到底还是要听莫莺儿的吩咐。 “没听见?在我莫大将军府前撒野,狗命不要了?” 低呵一声,小丫头被吓的一个激灵,连忙应了,转身便快速跑了出去。 “我与你说,我嫂嫂那人,其实就是嘴硬心软,你稍软些,说两句讨好的话,她定会帮忙的。” 寻常人想要入宫非常不易,有时候甚至只认牌根本不认人,那宫里头住的都是天底下最高贵的贵人们,守卫自是森严,断不能出半分差错。 然而,秦歌舒的性子,本就不是那种轻易会说软话求人的人。 “我不是怨她不帮忙,本就与她没什么交情,她帮我是情分,不帮我是本分,我并不会强求,也不会因此而怨她。” 她的话让莫莺儿有些惊讶,这逻辑,似乎没毛病,可她却觉得有些怪怪的,至于哪里怪,一时间,她也说不明白,也许,是她从未听过这样的话。 “再说,她是为你想着,是我强人所难了。” “那你要怎么进宫?” “另想办法,也许,也没那么麻烦。” 曾经她连戒备森严的全球最大的博物院都潜伏进去了,至于这皇宫,能不能顺利进去,不试试看又怎么知道? “皇宫岂是你想进就能进的?未免也太瞧得起自己了。” 忽而,一道铿锵声音自两人身后传出,只见一道傲然身影大步走出,步履间尽是飒爽英气。 莫莺儿见自家嫂嫂董湘玉,欣喜笑着甜甜的唤了声儿。 “嫂嫂……” 而后便粘到了董湘玉身边去,董湘玉身形挺拔英气,瞧着要比莫莺儿更高一些,上下仔细打量了秦歌舒一番,忽而笑了。 “练家子?” “略会一二。” “比划两下,你若是赢了,我便带你入宫。” 说着,她便摆好了比试的架势,莫莺儿侧开两步,将场地留给两人。 秦歌舒也不与她客气,左脚微微后撤半步,一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摆起架势,柳眉轻挑。 “一言为定。” 言罢,两人都没先出手,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先出招。 董湘玉武艺确实不错,饶是入府这么多年都未曾丢下过,当初便是在一场比武中赢了莫家大哥,两人才定了情缘。 忽然,董湘玉眸色微沉,面上尽显严肃,瞬间出招袭来。 秦歌舒抬手格挡,甚至说,她只站在原地,更嚣张的只用单手接招。 这样张狂深深的刺激到了董湘玉,这些年,她鲜少能遇到对手,哪怕是久经沙场的莫家大哥在她手下都不一定能讨到好。 但此刻,几招下来她便意识到,眼前这人,张狂,是真有张狂的道理和资格。 她几乎以左边腿为中心,攻势成圆,单手更背负在身后,大多是守,而非主动攻击。 那厢莫莺儿也不知是从哪摸出了包果子,一边瞧着,一边不停的往嘴巴里塞果子。 时不时还腾出手来,鼓个掌,叫个好。 数招之后,秦歌舒的招式开始变化,化守为攻,招式渐渐狠厉,叫董湘玉一时间没了招架之力,不多时,堪堪收招。 倒还给她留了些颜面。 董湘玉这人,倒也真服有本事的人,当即笑道。 “愿赌服输,我带你入宫。” “若是强求,便不必了,方才见你在院中习武,便已有些技痒,想与你切磋一二。” 秦歌舒说道,收回招式,红唇勾着几分浅浅弧度。 比试而已,她并未用全力,她原本可以收敛一些,也能叫对方不输的那么难看。 可先前就说过,秦歌舒这人,有时候还是有些小心眼儿的,小小惩罚,挫挫锐气罢了。 “我向来一言九鼎,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怎能有收回的道理?” 她撇了一眼还在看着的莫莺儿,道。 “你在哪找来这样一个厉害人物?” “后山,唔…缘分,呵……缘分,缘分。” 话到嘴边绕了个圈儿,莫莺儿险些就说漏嘴了,总不能说自己在后山偷吃烧鸡时被发现,还被人抢了烧鸡,那得多丢脸? 不过,嫂嫂也不是秦歌舒的对手,似乎这样,自己也不是很丢脸了。 笑眯着眸儿,莫莺儿两边脸颊塞的满满,跟可爱的小松鼠一样,叫人忍不住想要掐上一把。 董湘玉看向秦歌舒,只听她轻笑一声,抱拳道。 “承让了。” “呵…是你太厉害。” 倒也不与她恭维,丢下这话,董湘玉转身便走。 “歌舒,你刚才真厉害,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赢。” 她就喜欢看秦歌舒那嚣张的样子,张狂中透着霸气,更重要的是,她武力值爆表,经常不是在打脸,就是在打脸的路上。 秦歌舒抿唇浅笑,到底是没忍住在莫莺儿的脸颊上捏了一下。 “软软的。” “哎呀…你捏我?” 莫莺儿一声惊呼,除了邓闻那手欠的家伙总是会时不时的捏她一下,戳她一下之外,还真只有眼前这人,胆子也太大了吧! 不多时,董湘玉换上一品诰命服,又命人准备马车和一些滋补药品,进宫嘛,总得寻个由头不是? 而莫莺儿却摆手,一脸不情愿的说道。 第230章 入宫 “我就不与你们一道去了,宫里那些贵人,大多脾气不好,我可不想去招惹。” 有董湘玉带着,莫莺儿不去也无妨,人多了反而不方便。 两人从后门上了马车,绕过府门时,秦府的人还在门口不依不饶的闹着,尤其是王嬷嬷,那简直跟个泼皮一样。 那些侍卫都是年轻力壮的青年侍卫,王嬷嬷到底还是秦府的老嬷嬷,总归给点面儿,不会太动手。 然而侍卫的留情面,王嬷嬷却不识相的不肯领,完全就是泼妇样儿,好一阵的不依不饶,有些侍卫手上都被她抓咬出了伤痕来。 马车内,秦歌舒撩着一条缝,将府前情况收入眼底,道。 “莫府侍卫未免太仁慈了些,若是上了战场,也会因为对方是老弱妇孺便不下狠手?” 扪心自问,秦歌舒可不会如此,敌人就是敌人,时时刻刻都在算计着要如何弄死你,而她还在因为对方年幼或是老迈便仁慈了,那保不齐,她一转身,一把刀子便会捅入她的身体里,叫她一命呜呼! 说白了,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就像那些侍卫,若能狠心些,也不至于自己白白负伤。 董湘玉挑了下眉头,疑惑看向秦歌舒。 竟是嫌弃莫府太给秦家颜面了? 轻笑出声,道。 “那这些,不还得问秦大小姐,若不是你,我们莫府前也不会这么热闹。” 秦歌舒那脸皮儿倒也不算薄,咧嘴一笑,露出那白晃晃的牙齿,凤眸微眯,眉眼弯弯,道。 “做人嘛,你帮帮我,我也会帮帮你,今日莫家帮我这样一个大忙,来日,我必会回报。” “呵…我倒是不希望有那一日。” 董湘玉如此说道。 连莫家都办不了的事,就凭一个小小女人,能办到什么? 她倒更想一生顺风顺水,那便不需要任何人出手相助。 然而,此时的她,尚不明白,何为身不由己,何为命运,半点由不得人选择。 马车摇晃,车轮滚滚,不多时便行至宫门口,董湘玉嘱咐道。 “宫门下钥之前必须出宫,否则只能等到明日开宫门时才能出宫,若私自闯入,格杀勿论,不管你是什么身份。” 这点,秦歌舒倒是有所耳闻,微微点头,算是应下这事。 董湘玉的随从亮出腰牌,递上帖子,写明了是何年何月何日何时入宫,几人入宫,入宫缘由等等,种种详细信息,经过审核记录之后才能入得宫去。 “你要去哪?” 宫中这么大,秦歌舒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要去哪里寻人,微微静默,她忽而想起什么,道。 “东宫。” 阿晏在东宫为太子做伴读,若是被责罚或是幽闭等,那必然应该在东宫。 她既来了,便是打算将阿晏带出去。 太子又如何?皇帝老子又如何?她的人,谁都别想欺负! 秦歌舒此人最大缺点也是优点之一,那便是护犊子,自己的犊子只能自己欺负,别人,休想碰一根手指头! 董湘玉眉头微皱,低声道。 “你虽然厉害,但太子可不是你能觊觎的,秦家官小,高攀不得。” 呵……竟是因为她是要去攀附太子的? 她是吃饱了闲着没事干? “放心吧,我的目标,不是太子。” 而是太子身边的小伴读,呵…想起阿晏那冷冰冰的样子,做太子伴读,又是个什么模样? 但显然,董湘玉并不信,可她既已答应带秦歌舒入宫,便不管她是什么缘由,她该做的已然做到,后面的事,便不是她能管束的。 指了个方向,她道。 “我得去拜访奕嫔娘娘,你速去速回,宫门下钥之前,我在这等你,若等不到,我便得离开,明白吗?” 而她这离开,便不会刻意再回来接她。 言下之意很明显,若她想以这种方式进入东宫,留在太子身边,那便只能一直躲闪下去。 在宫中,没有腰牌身份,寸步难行,被发现也只是迟早的事,到那时,她便会被当成刺客抓起,任由你再厉害,被抓住,也只有死亡这一个结局。 秦歌舒微抿薄唇,点了点头。 “放心,我的事情不管办没办成,我都会在宫门下钥之前来此与你汇合。” 此时,距宫门下钥,不足三个时辰。 秦歌舒自觉是够了的。 与董湘玉分开之后,秦歌舒来此之前,特意换上了莫府的丫鬟衣服,便是被发现了,也只会被当成是哪家迷了路的贵人身边的丫头。 好在,她的方向感并不差,秦歌舒按着董湘玉走前交代的路线,很快便找到了所谓的东宫所在。 匾额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凤轩殿”三个大字,此便是东宫太子所居之所。 而此刻,院外竟无一人执守,四周静悄悄的,甚至还人以为,这里根本不是东宫,而是冷宫。 不,也许冷宫都要比这里还好一些,一点儿人气都没有。 悄然推门而入,入眼的是一处极大极为空旷的院子,院中摆了一张圆桌,并着一些石凳,此外便是一些简单的树木盆栽,便再无其他。 院里静悄悄的,她都要怀疑,自己是否来对了地方。 阿晏呢?她该去哪里寻他? 她悄然行至不远处的枣红色雕花木门前,正欲将门推开,忽然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 秦歌舒不再犹豫,直接推门而入,将自己掩在其后。 几乎是在她掩身之后的瞬间,门外响起两人对话。 “殿下的药呢?怎么一个人也没有?太医呢?都去哪了?” 岑侍卫不过是出去一趟,办了些事,怎么刚回来便发现东宫里的人都撤了? 小太监被岑侍卫这一声呵斥和凶神恶煞的模样吓着了,磕磕绊绊的道。 “是…是雍王殿下,将、将人都唤了去,至于太医们,说是丽妃娘娘身体不适,便…便…” 小太监哪里还敢将话说完? 哪里是身体不适需要所有太医都去?只不过是仗着恩宠,任意妄为!想要让楚晏身负重伤,自生自灭罢了! 岑侍卫听的气愤不已,一阵咬牙切齿,可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小侍卫,又能有什么办法去改变眼下状况? 连他一个外人都心疼不已,而陛下… 第231章 见到她,欢喜 陛下不喜太子,更不喜当初的庞皇后,只因庞太师权势滔天,庞太师之子庞琼谨更是当初战功显赫的大将军,屡次平定西番战乱,收服多座周边小国,更是与当今陛下一同长大。 先皇看中的便是庞家的势力,才将庞家嫡女选为太子妃,而后一步一步,成为皇后。 可就在新帝登记后不久,对庞家的态度逐渐改变,他怕了,怕庞家权势太大,大到根本无法掌控,怕外戚专权,更怕自己成为庞家的傀儡皇帝! 左右,他开始着手布局,借着朝中官员的手,或是制衡,又或是……直接拉下马。 除了对庞家的忌惮,更重要的是,皇帝对庞皇后根本没有感情,基于庞家的面子上,还能有些尊重。 可后来发生的种种事端,让皇帝越发看庞家不顺眼,尤其是在众人上书逼着他立下储君,将楚晏立为太子的时候,甚至动了杀心! 只能说,庞家的灭亡,并非偶然,也并非意外,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弑杀! 此刻,凤轩殿里,一片静悄悄,岑侍卫在殿门前候着,而一门之隔,秦歌舒靠在门后,将岑侍卫与太监的对话收入耳中。 心里嘀咕着“这太子,未免当的也太窝囊了些。” 估计是羽翼未丰,她倒是想知道,这位窝囊倒霉的太子殿下,日后会如何应对?是会在这场斗争中作为惨败者消逝,还是会慢慢蛰伏,直到羽翼渐丰之后,再予以反击? 毕竟,阿晏那样不服输的冷傲性子,应该不会跟一个脓包吧。 秦歌舒如此想着,忽而,杀气骤然袭来,她正欲躲避,“唰~”的一声,一把银白锋利长剑抵在她的脖颈处。 不甚明亮的大殿之中,她只瞧到对方一头如瀑青丝披散在身后,着了一袭月白亵衣,领口微开,身子稍稍有些佝偻,仔细听,不难辩驳,对方此刻气息并不稳,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低沉嘶哑的声音传入耳中。 “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他尚且还给了她说话的机会。 秦歌舒微微一笑,倒是乐了,自己千辛万苦寻找的人,怎弄成了这副模样? “呵…” 轻笑出声,动作迅速,抬手间几乎无影,再眨眼,薄薄剑刃已然在她指尖折成两断。 秦歌舒的身手本来就鲜少能有对手,便是健康时,楚晏都不一定能在秦歌舒的手上讨到便宜,更何况是眼下这个情况? “嗡嗡…” 宝剑被折断发出峥鸣声,楚晏身形不稳,后退半步,正欲沉声呵斥,唤人入内。 然而秦歌舒动作间已然欺身至他跟前。 “放……” 放肆二字尚且未能完全呵斥出口,楚晏便看清了眼前之人,正是心头念着的人啊…… “噗通…”一声,心脏砰砰跳动的声儿,像是猛然撞击了一下,那一瞬间,让他有一种,“还活着,真好…”的感觉,是那种,对活下去有了欲望的感觉。 “你…是你?你怎么入宫了?” 楚晏声音嘶哑低沉,难听极了,他高热不退,早就烧的嗓子干灼,方才也只是迷迷糊糊间,感觉到门口有人,这才提刀袭来。 待确定了来人之后,他绷着的那一口气瞬间松懈,精神一旦松了,整个人便失去所有力道,下意识的向后栽去。 秦歌舒原本正想言语,见他这样,连忙抬手扶住,手臂兜在他的身后背脊处,将他整个人撑住不倒,皱眉道。 “你怎么也这样了?还玩连坐?” “呵…我是太子伴读,太子受罚,我作为贴身伴读,自然少不了…咳…责…责罚…咳咳咳…” 说着,他一阵猛烈的咳嗽起来,秦歌舒紧皱起柳眉,一双漂亮凤眸中晕着几分不悦,不,甚至可以说是怒意。 “什么劳什子的伴读,不做也罢。” 呵…伴读是可以不做,是有退路,可他…他是太子,是东宫,是储君,根本…根本没有退路。 退一步,身后便是万丈深渊。 更何况,母亲和舅舅外公满门死的那么凄惨,他不能……不能忘记那段血仇,只有握住了绝对的权利,才能将当初的事平反,才能…才能报仇! “咳…我没事,倒是你,皇宫并不是好进的地方,你是怎么进来的?恩?” 楚晏低声问道,声音里甚至还有些急切,这个女人向来胆大,连永睿都敢揍,还有什么事她不敢的?一把火烧了这皇宫都是有可能的事。 他只是担心,她这样的性子,一旦被抓住,那后果不堪设想。 秦歌舒却浑不在意,摆手道。 “那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太子都没大夫瞧,更何况你一个小小伴读?怎么不回林府?好歹我还能去瞧瞧你。” 林府么? 楚晏心念微动,微垂着凤眸,故意将自身重量大半押在了秦歌舒的身上,两人贴的极近,近到几乎能嗅到楚晏身上浓重的草药味以及淡淡的血腥味。 任由着她将自己扶坐在床榻上,长长睫毛遮住眸中浅浅笑意,他不知道为何,见到她,心情竟这么愉悦,连背上的伤都不觉疼了。 “你去了?” “恩…这屋里可有药箱?你伤了哪了?我给你上药。” 入宫急切,并且身上样样都需要经过仔细盘查,不管是入宫门时,接受宫人盘查,更要接受董湘玉的盘查。 人是她带入宫的,若秦歌舒在宫里做了什么事,那么董湘玉是要连带着有责任的。 所以秦歌舒身上并未能藏着自己研制的金疮药,只能想着这皇宫里宝贝好药多,她也能配出些。 此刻,这里没人,倒正合她的意,也方便行动。 然而楚晏却紧抓着领口,微微摇头。 伤在后背,却太过骇人,他并不想吓到她。 秦歌舒眉头微皱,看着他这幅小媳妇要被做什么了的样子,抿唇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我没大碍。” “严不严重,看过之后,我说了算。” 秦歌舒冷声道,双手一伸,抓住他的手,陡然向两边扯开。 “嘶…”一声痛呼伴着楚晏的抽气声,瞬间,月白亵衣,领口大开…… 第232章 我怕疼 大开着的领口露出胸前一片雪白,隐约可见两只小小红豆,因为突然暴露在空气中而微微有些挺立。 力道用过了……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两人相对无言,好一会儿,到底是楚晏轻咳一声,收回手,矜持的将领口扯上。 让秦歌舒这性子矜持些?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儿,也许,她根本连矜持二字都不知道如何写。 他垂眸掩去丝丝羞怯,道。 “我只是一些小伤,承蒙殿下照顾,才让我歇在这大殿之中。” 他故意解释到,这也正是秦歌舒所疑惑的地方。 她是知道伴读与太子关系应该不错,可不至于不错到没了上下规矩吧? 若真是让下头的人没规矩的,随意能爬到他脑袋上去撒欢踩踏的,这样的太子,可真是无用且窝囊了。 不过,尚且不知全貌,她并不想多做评价,她甚至连那位太子的面都没见过,什么为人就更不知晓了。 秦歌舒轻哼一声,也不与他兜圈儿,道。 “我进宫一趟并不容易,宫门下钥之前必须赶出宫去,你可别在这与我磨叽浪费时间。” 说着,这次她不敢再出手,深怕会再用大了劲儿,扯到什么不该扯的,又或是拉扯到他的伤口,反而让他更严重。 楚晏犹豫了一下。 她入宫不易,来这一趟,目的已然很明显了,是为了他…… 这样的认知,让楚晏身上的那点疼痛根本不算什么,整个心里都被塞满了,甚至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愉悦感。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只是有一种,可以互相依偎和被温暖的感觉…那种感觉太奇妙,一时间他竟无法形容。 只是有一种,为了她,他愿意活下去…更好的活下去! 心念微微一动,到底是没忍住,伸手指了个方向。 “柜子最低沉抽屉里,有一个小药盒。” 那里头只有一些常备的药膏,这是他的习惯。 以前,受欺负时,经常不会有人来管他,任由他自生自灭,他自己身边便会藏些药。 “上次我病时,你也来瞧了我,你算是我在这的第一个朋友。” 言语间,秦歌舒已然行至柜门处,在最底处的抽屉里翻找出小盒子,并不大,藏的还挺隐秘。 拿着盒子折回,道。 “太子都没人治病,你一个小伴读,能管你?哼,要我说…” 冷哼一声,她撇了一眼还僵直坐着的楚晏,衣衫也未曾宽下,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 只是那张原本白皙如宣纸的脸,此刻竟有几分涨红。 秦歌舒挑眉,笑道。 “脱啊。” “咳……” 轻咳一声,楚晏险些被自己给呛着,这话,是该一女子对男子说的? 未免显得……显得太不矜持了吧? 秦歌舒不耐烦道。 “我时间不多,你抓紧些。” 只是上药而已,他往哪里想呢? 再说了,就他这小身板子,小模样儿,能做什么? 其实,此刻的秦歌舒,根本就没把楚晏当成一个男人来看,更没有那种男女之情。 说白了,秦歌舒纵然天才无度,但在这方面,却也是小白一个。 在秦歌舒的指使下,他到底是将亵衣上衫除下,从前面看,半点伤痕也没有,露出精壮身躯,以及隐约可见的腹部线条。 然而他微微侧开身,入眼的是道道鞭打痕迹,足足一百鞭,将他这后背抽打溃烂,更何况,那鞭子沾染了辣椒水和盐水,都是会加剧伤口溃烂恶化的! “嚯……” 秦歌手冷抽一声,胸腔里晕起丝丝怒意,握着盒子的手指紧捏,因为太过用力,指尖甚至微微泛起白色。 “是谁伤了你?” 她沉声问道,声音中暗藏杀意! 哪想到,自己所做,便是引起这件事的导火索。 楚晏微微摇头,并未言语,他可不想让她因为自己而大闹皇宫。 宫里与秦府不一样,不,甚至可以说,天差地别。 在这里,任你再强,也有的是办法将你折杀! 他侧过身,微微弓着身,背对着秦歌舒,道。 “你可得轻些,我……我怕疼。” 都是皮肉做的,又不是铜墙铁骨,当然是会疼的,可疼痛,他并不想在那些人面前表露出来。 他们要的便是他疼,便是他求饶,便是他跪地磕头,可他偏不如他们的愿! 便是死,他也是要站在那些人面前死! 秦歌舒撇了一眼那血迹斑斑的背脊,无一完肤,大概指的就是眼下情况,这情况,可比当初秦正抽打她的严重多了。 她轻哼一声,鼻息中却带了几分掩不住的心疼。 “你这伤的…呵,倒真是能忍。” 都这样了,他还忍得住,也是厉害的很! 这个小子,定力如此惊人,正是秦歌舒所欣赏的点。 她轻轻的为他清理着背上的伤痕,不自觉的眼眶微热,有种自家的崽被别人欺负了的不甘以及心疼,还有一丝丝的无能无力。 强…她需要变得更强大! 而这一切,快了,很快,她会在这里建造自己的势力和王国,她可不想一步一步慢慢来。 “疼么?” 手指轻轻沾染着药膏轻覆在他的背脊上,感觉到手下的人身躯紧绷,甚至微微有些发抖,她低声问道。 也许是因为这偌大的宫殿里只有他们两人,秦歌舒的声音并没有扬的很高,甚至还有些刻意压低了声音,若是换个场景,便是另一番旖旎之色。 楚晏闷闷哼了一声,道。 “倒也不是那么疼。” 这还不疼? “这些药都是寻常之物,药效不大,明日你想办法回林府,我给你重新上药。” “不必…咳…不必那么麻烦。” 楚晏忍不住说道。 他这模样,想出宫也不易。 这座宫墙,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要进来,可又有多少人,却是生来便被困在这里,想要出去,想要解脱,却终不得。 当真是应了那句话,既有所得必有所失。 “你可是想下半辈子都半身不遂?” “半身不遂?” 他伤的是后背,倒也应该不会那么严重吧? “你是看不到后背伤痕,腰上这几处已然伤及筋骨,若放任下去,一旦严重脓化…” 第233章 撑不住那么久 伤口若是化了脓,发了炎症,在这个没有青霉素消炎药的年代,是很难治愈的。 像秦歌舒上次的伤口,尚能有烫红了的匕首刨去腐肉,尚能有恢复的可能。 但阿晏背后伤成这样,已然不可能再如法炮制。 偌大的宫殿里,豆大油灯跳动着小小火焰,照亮方寸之地。 床榻之上,楚晏只是背对着秦歌舒,背脊微微弓起,任由她将药膏将后背伤口一一涂抹。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楚晏的声音轻声传来,在这偌大的宫殿里轻轻飘荡,飘入秦歌舒的耳中。 凤眸微垂,掩下不甘和恼怒。 哪怕是再严重的伤,再苦痛的事,他都得扛过去,就算不为别人,不为那些仇恨,只为了自己,他也必须得扛过去。 扛到…扛到他变的更强! “宫门快下钥了,我得赶紧离开。” 秦歌舒说道,将瓷瓶盖上,放入小药箱里,折身藏回小厨子最底部,起身时,她微微停顿了一下,看着那小抽屉。 明明只是一些寻常药物,他却为何藏的这样隐蔽? 不待秦歌舒多想,忽然外头又传来声响。 “雍王殿下到……” 继而,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叫殿内两人皆是一怔! 秦歌舒本来就是混进宫来的,身份敏感,要是被抓住,少不得又是麻烦。 而楚晏的顾虑则是,楚雍一旦进来,他的身份便会曝光! 当初为了避免麻烦,才诓骗了秦歌舒,没有自曝出身份,后来则是不敢。 因为,秦歌舒的性子是,你可以坏,但你不能欺骗我。 眉眼一沉,只见秦歌舒左右张望,瞬间行至楚晏身侧,道。 “我先走了。” 继而便要寻找方向离开。 然而楚晏却一把将她抓住,直接将人拖入左手方向的洗漱池,偌大的双面苏绣屏风后放着沐浴桶,里头的水早已凉透,还是先前为楚晏备下的,只是后来宫中人都被撤走,这桶浴水便一直在这,无人管理。 两人瞧了一眼,楚晏当即将指向,示意秦歌舒进去。 然而她却只是咬牙摇头。 低声道。 “你的伤口,不能碰水。” 原来,这时候她还在担心他。 楚晏嘴角忍不住抿起一抹弧度,心情瞬间又愉悦了几分,那是知道,眼前之人心中不禁是牵挂他的,更是担心着他的。 “开门。” 外面响起冷然的命令声,是楚雍身边的大太监,惯是会狐假虎威的东西! “抱歉雍王殿下,您不能进去。” “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拦着本王?” 楚雍冷哼一声,撇了一眼低眉顺眼,却就是半步也不挪一下的岑侍卫,面上尽是冷然不屑,他根本没将这小小侍卫放在眼中,不过就是一只会叫两声的看门狗罢了! 然而岑侍卫却态度坚决,甚至还有几分豁出去的勇气,依旧阻拦道。 “殿下正在休养,不便见外人。” “外人?本王与太子是亲兄弟,算外人?” 不算外人?却能下这样重的狠手!太子能伤成这样,完全是他怂恿造成,这还不算,那一鞭鞭可都是出自楚雍的手,甚至还是泡了辣椒水和盐水的! 要太子殿下命的时候,怎么不说是一家人了? “抱歉雍王殿下,我家殿下已经一只脚跨入棺材,您这时候闯入,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谁能担待的起?” “好大的狗胆!你当你是在跟谁说话?” 楚雍冷哼一声,剑眉怒竖,睥睨着岑侍卫,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因为在他眼里,岑侍卫与死人即将无异! “太子殿下吩咐了,谁都不见,还请雍王殿下回吧。” “若是本王偏要进呢?” “那属下只能拼上性命,也要完成殿下吩咐的命令。” 说着,岑侍卫便摆出防备架势,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 楚雍饶有兴趣的眯起凤眸,眸中尽显杀意,手指把玩着食指上套着的宝石戒指,薄唇微微勾起一抹讽刺弧度。 “那你,便该死了。” 以下犯上,还敢挑战他的底线和权威,该死无葬身之地! 一门之隔,楚晏和秦歌舒两人将外面动静一清二楚的收入耳中。 这么些日子以来,楚晏可以断定,岑侍卫是他身边唯一可用也可以信任之人。 若岑侍卫因此而被拔除,那么便等于他身边少了臂膀,护卫队便会给歹人可乘之机! 不行,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岑福犯傻!楚雍正巴不得将他身边的人一个个拔除。 此刻的楚雍就像是在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并不会一击致命的弄死他,而是从他身边的人入手,一个个拔除,最后再是他! 他就是要看着楚晏挣扎扑棱,挣扎的越厉害,扑棱的越凶,便越是欢喜,越是刺激! 楚晏紧咬牙龈,拳头狠握,微微动身,想要动作,却被秦歌舒一把摁了住,眼神警告。 他垂眸与她对视,低声道。 “我得去……” “你现在这模样,去了也是送死,你拦得住?” 再说,那个太子根本不在殿内,抓了阿晏这个替死鬼在这,怪不得外面那个怎么也不肯放人进来。 “可…岑侍卫是我挚友,他护我良多,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因为得罪楚…雍王而被责罚。” 他原本想直呼其名,可话到嘴边便转了个弯,他一个小小伴读,是不能直呼雍王殿下全名的! “你当真想护他?” 秦歌舒低声问道。 护她犊子的人,是该给予回报,若阿晏是那种薄凉的性子,她倒会觉得不喜。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快意恩仇,何其潇洒。 “恩……” 轻应一声,楚晏微微点头,原意是想表示自己的立场,想让秦歌舒放他去,然而却只听秦歌舒说道。 “那你在这等着,我去。” “你去哪?你的身份……” “这里可有宫女服?” “这…咳…小太监的衣服倒是有。” 那是他偶尔寻机会溜出去时穿的。 秦歌舒道。 “拿来,我换上。” 楚晏还在犹豫,却又听秦歌舒催促一声,道。 “快些,你那岑侍卫可撑不住多久。” 第234章 跪下磕头认错 楚晏心里也明白,一旦动起手来,不管缘由如何,岑福都会被问责! 只因为,身份有别,更因为,现在的楚晏根本没有能力护下身边的人! 他沉着脸色,心情变的很复杂和沉重。 皇权雨露,全部来自最上面的那个人的恩赐。 而就是这点儿恩赐,他的父亲,却都吝啬与给他! 没有其他办法,他迅速去拿了小太监的衣服来,让秦歌舒套上,稍稍大了些,却让秦歌舒气势一撑,倒还能糊弄糊弄。 楚晏将太监的小帽子戴在她的头上,遮住一头青丝,不待嘱咐,秦歌舒便大步而去。 “吱呀…”一声,微微拉开木门,外面险些动起手来的岑福一愣,偏头看来,入眼的是一抹陌生身影,不,不是陌生,再仔细一瞧,竟是认识的! 她出来的一瞬间,岑福是真没认出来,知道她唤了一声。 “岑侍卫。” “你…你怎么会在这?” 这女人胆子也太大了,追殿下都追到这里来了? 她刚才在里面,那殿下呢? 秦歌舒微垂着眸儿,微微一笑,道。 “你歇歇吧,殿下让我出来传个话。” “你想做什么?别乱来,殿下呢?” 秦歌舒只想翻白眼,她怎么知道你们家殿下在哪?就将一个小伴读丢在里面当傀儡替身,还好意思问她? 好在阿晏只是受了伤,没有个三长两短,否则她定要将这宫殿给掀过来! 清冷一哼,道。 “死不了。” “你!” “你们当本王是死的?都给本王让开!” 楚雍冷哼,火气被这两个直接将他忽视了的人点燃,已然失去了所有耐心,对着身侧的侍卫道。 “给本王将这两个没脑子的家伙拉走!” “慢着。” 岑福还没来得及出声,便听秦歌舒高扬了声儿,身子也跟着出去一步,从黑暗中走到了光明之下。 小太监们原本就是很小的时候便送入宫中,净身之后不会长胡子,也不会有任何生理上的变化。 而秦歌舒原本长的便有几分英气,着了这一袭小太监的衣服,一时间雌雄难辨,无人怀疑。 “你又是哪里跑出来的臭虫?敢拦本王的路,不要命了?” “不敢,只不过是想提醒殿下,这里是凤轩殿,是太子东宫,不是你的地盘,还容不得别人放肆撒野。” “嚯……好狂妄的口气!” 楚雍被她的口气稍稍惊到,倒不是没听过放肆的话,只是惊讶与这个小小太监,在明知他身份的情况下,还敢如此放肆,他还从没见过这样放肆的下贱奴仆! 秦歌舒却只是抿着薄唇,态度不卑不亢,一点也没个下人架子。 不对,楚晏身边什么时候有这样的人了? 这样的长相态度和性子都是极扎眼的,这样的人,若是楚晏身边的,没道理他一点印象也没有,更关键的是,这样的人留在楚晏身边,只会给他招惹祸端,楚晏竟然还敢留着? “彼此彼此,雍王殿下瞧着也不低调。” “好一张利索的嘴皮子。” 楚雍冷哼一声,手指微勾。 “你这性子,呵…本王竟有几分欣赏,一时间竟有些舍不得小你小命,这样吧,你即刻给本王跪下磕头认错,本王便不与你计较。” “放屁。” 应对楚雍那些长篇大论的,只是秦歌舒红唇微启,冷然吐出的两个字。 这两字一出,楚雍的脸色瞬间变了,而里头的楚晏更是后悔不已,他当时怎么就脑子坏了,让她出去了呢? 她那性子,是受不得委屈,咽不了气的! 算了!大不了就是身份暴露,大不了就让她痛揍一顿,也好过她得罪楚雍,被楚雍记恨! 那家伙最是记仇,十多年的仇都能记一辈子,而后冷不丁的就会在背后捅你一刀子! “你说什么?再给本王说一次?” “殿下您这要求可真是奇怪,不过,既然您要求了,那我就满足您吧,我说,你放屁,让我给你跪下磕头?下辈子都没可能!” 你丫的给姑奶奶跪下叫爸爸还差不多! 秦歌舒冷声说道,凤眸微微弯起,似是在笑,只是嘴角弧度森冷无情,叫人根本不觉得她是在笑,甚至是带着几分嘲讽。 “狂妄!来人,将这种以下犯上,狗胆包天的太监给本王拖出去,就地斩杀!” “要杀?那殿下就先斩杀了自己吧,这里是东宫,我身后便是东宫寝居,你不尊太子,不顾劝阻,不体谅太子身体不适便要闯入,你这样,呵…可不也是以下犯上?” “本王懒得与你废话,在这里,本王的话就是权威,太子?呵…你有本事让他站到本王面前来说!” 已然被激怒的楚雍出言不逊,身侧大太监连忙道。 “殿下,您…慎言啊。” 纵然陛下宠着殿下,但也不是一味纵容,就比如雍王亲自动了刑法,让陛下知道了,也大发雷霆一阵,满朝文武更是一本本的弹劾奏章送来,让楚雍一时间站到了风口浪尖上。 这要是让那些老东西又听见了楚雍的这番话,那还不得又折腾起来,少不得又要被陛下责罚。 楚雍冷哼一声,阴沉着一张俊颜,牢牢盯着秦歌舒,道。 “你是谁?本王未曾见过你。” “小人只是一个小太监,凤轩殿的小太监,雍王殿下若是想进去,可以,从小人身上踏过去。” 说话是毕恭毕敬的声儿,然而那态度,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楚雍甚至有一种,她根本就是在挑衅自己! 挑衅让他动手,让他硬闯! 探视和硬闯,那可就是两个概念了!前朝的那些老东西,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又得在父皇面前参奏他! 想到此,楚雍便恨的咬牙切齿。 “殿下,不如让属下来与这个小太监切磋切磋。” 忽而,身边一个侍卫侧身抱拳,恭敬说道。 “对,切磋!只是切磋!好!好好好!” 那侍卫的话瞬间让楚雍满意,连连点头,示意侍卫上前。 秦歌舒刚欲动作,便被岑福拉住。 “你别乱来,这里没你什么事,进去!” 她不该出来,不敢搀和进这些事!雍王可不是好惹的,更是出了名的小心眼,爱记仇! 第235章 留在太子身边,屈才了 得罪他,下半辈子都别想有安生日子过! 不,甚至可以说,她的生命即刻便会走到尽头。 她,就不怕么? 秦歌舒怕个屁! 她不像岑福,是太子身边的人,说抓就抓,甚至连家人都能牵连进来。但她不同,本就是悄悄溜入宫里,连个进出的记录都没有,如今又是太监装扮,只要不暴露身份,等她悄悄溜出宫去,谁能找的到她? 天下之大,便是权势滔天如雍王,都不一定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寻出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小太监”! “进去?进哪去?现在进去来得及?” 她都出来了,哪还有进去的道理。 再说,她现在进去,岑福在这能拦的住?那个雍王就能放过她了? 门内,楚晏状态并不好,高烧未退,只是跟秦歌舒稍稍动作这一会儿便已觉脱力,浑身虚汗连连,此刻正撑着手臂,呼吸间,胸膛起伏略显急促。 但他相信,门外,有秦歌舒守着,谁都进不来。 “呵…” 靠在殿内雕刻盘龙戏珠圆柱上,楚晏胸膛起伏,微微喘息,只是薄唇微微扬起一抹弧度,心里也是放松的状态。她在外面,他很放心。 只听得秦歌舒冷笑声响起,张狂且恣意,无论身处何地,她总是如此,难掩周身华光,到哪都是夺目耀眼如暖阳般的存在。 “不自量力!” 楚雍的侍卫冷声道,面上尽是不屑之色,殊不知,不自量力这四个字,根本就是在形容他自己。 瞬间,足下一蹬,五指成爪便迎面袭来。 只见秦歌舒双手负在身后,微微上挑着的凤眸眯着三分笑意,旁人看起来很快的动作,在她眼里,却跟慢动作一样。 岑福在旁边看的都急,恨不得替秦歌舒应对。 侍卫招式凌厉袭来,在几乎袭上秦歌舒脸面时,薄唇微弯,脚下一侧,身子连带着整个人瞬间后挪了半寸,只这半寸便将对方狠厉出招化解,衣诀翩翩,未沾片叶。 侍卫微微一惊,不信邪的再次出招,直攻她喉部,此处最容易致命,出招瞬间从狠厉到直取对方姓名,显然已被激怒! 秦歌舒的眼神也跟着微微一沉,反手一折,一拉一推,一招看似轻松简单的四两拨千斤,将对方的招数招招拆解。 俗话说,外人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在场的,几乎都是有些功夫底子的,更不说岑福这样的高手,当即便看出,秦歌舒的招数甚是新奇,遇刚则柔,柔而克敌,软绵绵的打发,却直打的对方没脾气! 这…这也行? 她竟比自己想象中的厉害许多! 上次过招就已然发现这个女人不简单,没想到,这才短短几日没见,功力似乎越发精进了! “殿下…这…情况好像不太对。” 大太监靠近楚雍,尖细着嗓子,急切说道。 楚雍又不瞎,哪会看不出来,那张英俊脸上是洋着笑的,只是笑意未达眼底,甚至透出几分冷然。 这个小太监,到底是谁?竟有这等功夫在身! 阴沉毒蛇般的眸子里压着一股邪火,楚雍甚至有种预感,若此人不能为自己所用,那么,最好将她击杀,否则,迟早有一天,这个小太监会成为自己最大的障碍! 只见秦歌舒招数一招快过一招,并不急着将侍卫收拾掉,反而像斗着快要被玩死的老鼠一样,摁着他的脖子,看着他挣扎不得,又放松不得! 忽而,修长腿儿一抬,猛然踢出。 “砰!”的一声,狠狠踢在侍卫的胸口,将他直接踹出数米,不是退出去的,而是直接“嗖~”的一声飞出去的。 重重砸在地上,引起灰尘阵阵。 “咳…咳咳咳…你…你…唔……” 倒地侍卫一阵猛烈咳嗽,一张口“哇…”的一声,鲜血溢出嘴角,胸口处似火热般疼痛。 秦歌舒可没手下留情,从对方出手想致她与死地的时候,她便没打算手下留情。 一口气未决,倒地侍卫已然身子一软,昏迷过去。 “肋骨断了几根,肺叶受损,放心,不致命。” 秦歌舒冷声道,红唇依旧带着浅薄弧度,似笑非笑,难掩张狂。 “怪不得狗胆不小,身上功夫也不小。” 楚雍忍不住抬手鼓掌,冷笑道。 “你这样的人,不该留在太子身边,屈才了。” “雍王殿下谬赞。” 秦歌舒冷声回道,声音不咸不淡,并没有因为楚雍的这话而起波澜。 一旁的岑福全程捏着一把汗,当即上前一步,想要相护,却听秦歌舒那不怕死的,竟又扬声道。 “还有谁想要擅闯太子寝宫?” 擅闯寝宫?太子便是再不受宠,那也是国之储君,未得命令,谁敢动武擅自闯入? 这是拿话威胁他啊!楚雍嘴角弧度渐冷,一双阴沉着的啐了毒的眼神,紧盯着秦歌舒,一时间,似沙漠中最阴狠的毒蛇,将她牢牢盯住。 然而秦歌舒只是微抬下颚,冷傲回视,暗自较量,半点也没退让之意。 有意思,这个小太监,不该留在楚晏身边,否则,迟早会成为楚晏身边的一大助力,留着他,无异于养虎为患。 “本王可以不进去探望太子,但是你…小太监,呵,本王得带走!” “雍王殿下,我是太子的人,没太子的命令,谁也不能带走我。” “本王是雍王!” “里头那位,是太子。” 微垂着眸儿,态度却是不卑不亢,丝毫不退让! 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楚雍怒火晕染,杀意尽显。 “殿下,小太监不懂事,扰了殿下心情,此后属下会禀报太子,让他狠狠责罚他。” 岑福自己不怕死,但牵扯上别人,便会护上一二。 强权之下,任你功夫再强,也得低头! 就在楚雍即将发怒时,一声低沉嘶哑的声音传来。 “滚进来。” 声中气势威严,压着浓浓怒火,饶是嘶哑如此,也不难听出是楚晏的声音。 果然,那小子命可真硬,还不死! 楚雍凤眸微眯,来此的目的,不就是趁机来羞辱楚晏?可没想到,这两条看门狗,可真是够厉害的! 第236章 弄疼你就不好了 “殿下让你滚进去受罚,没听见?” 岑福故意说道,意是为了让秦歌舒脱身。 她为殿下做到如此,足够了! 秦歌舒心中了然,但还是冷然扫了岑福一眼,这家伙能应对的住? 见她不动弹,岑福不免有些急切,甚至还忍不住动手推了她一把,却见秦歌舒纹丝不动,竟如石尊,稳如泰山,动都不动。 岑福不禁更急了,这丫头到底怎么回事?这么倔,当真不要命了? “雍王殿下,可是要一同进去?” 里头那人说的可是“滚进来”,她倒是要看,这个雍王能否拉的下脸来“滚”进去! 果然,只见楚雍脸色透黑,气的牙龈都痒痒!狠狠咬牙,忽而冷笑出声,道。 “看来太子殿下情况不错,那么本王就不叨扰殿下休养,告辞。” “殿下,咱就这样走了?” “不然你继续留着给人当球踢?” 冷声斥道,楚雍脚下不停,大步离去。 待楚雍将一行随从浩浩荡荡的带离之后,岑福明显松了口气,再看向秦歌舒,她倒是毫无波澜,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正欲推开宫门,那手才刚刚伸出,便“啪嗒”的一声,重重挨了一记巴掌,直接打在他的手背上。 还不待问缘由,便听得一声冷然声响。 “门外候着。” 而后倩影在两扇偌大的门扉中一闪而入,眨眼间便反手将门给阖上。 岑福摸了摸鼻头,无奈想到,合着,自己这个名正言顺的正经侍卫,反而成了个守门的了? 不对,他还没来得及问那女人是怎么进来的?私闯宫围可是死罪! 要是再被雍王殿下发现不对,折返回来要人,太子也没理由将秦歌舒护下! 而一门之隔的宫殿之中,秦歌舒快步走到靠在柱子上的楚晏。 此事他已然面色异样绯红,唇色苍白,甚至还有些干裂脱皮,胸膛剧烈起伏着,额头乃至胸口布满层层汗液。 “你这样子……” 秦歌舒连忙自袖中抽出帕子替他擦拭额头汗水,嘀咕道。 “方才你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恐怕连外头守着的那侍卫都要被糊弄过去了。” 一边嘀咕着,一边将人扶着回了床榻处。 “你也是,苦苦在那撑着做什么?怕我应对不了?” “不…咳…你可以。” 楚晏一阵咳嗽,每咳一次都牵扯着背脊伤口和腹部的疼痛感,喉咙里灼烧的厉害,更如撕裂一般,叫他不管是躺着还是站着,都难受极了。 秦歌舒无奈叹息,都这样了还能教训什么? 将人扶趴在床上,该上的药也都上了,接下来,就得看他自己能不能熬的过去了。 “进出宫门实在森严,要不然我还能给你送些药来。” 楚晏趴在床榻上,脸颊下垫着软枕,偏头看着秦歌舒,轻声道。 “宫里什么宝贝没有,你别担心,太子对我很好,否则也不会让我歇在此处。” “哼,他要是真待你好,便不会自己缩起来。将你丢在这做挡箭牌!” 秦歌舒信了楚晏的话,真只当他是太子伴读,而非那个真正悲催的太子! 更甚至因为这重重事端而对太子有所不满和误解。 如此一来,楚晏就更不敢解释了。 这件事原本就像是一个针眼儿大小,对楚晏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现在,坦白交代自己身份的这件事在他的心里越长越大,让他越发觉得歉疚和不敢交代,这根刺,已然扎进了他的心里! “其实…咳…其实太子殿下也没那么坏,他挺好的,咳…真、真挺好的。” “哼,好不好我管不着,与你不够仗义。” 秦歌舒闷声道,掀开他背脊上的衣服又稍稍检查了一下,忽然想到。 “你方才说,宫里什么宝贝都有,对不对?” “你想做什么?” 楚晏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话,而是反问道。 以他对秦歌舒的了解,她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问这句话的! 果然,只见秦歌舒微微扬起红唇,笑道。 “都说宫里富丽堂皇,宝贝当然多,你那可有出宫腰牌?” 如果有,那她今晚还就不想走了,等会儿让岑福去给莫家的大嫂子传个话就完了。 楚晏还没想到秦歌舒的这一点上,只觉得她这样问,再搭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狐狸媚眸儿,更绝不妙,当即回绝。 “没有。” “不可能吧。” 秦歌舒明显不信,他作为太子伴读,怎么能被进入宫的腰牌? 这根本就是一件不合理的事。 她微微托着下颚,微垂着长长睫毛,巧笑倩影,道。 “你现在是病人,可别让我自己动手翻找哦,我下手可没个轻重,弄疼你了可不好。” “你……” 这话一出,叫楚晏瞬间便涨红了脸颊,这回儿不是因为疼痛或是高烧,纯粹是因为秦歌舒的这番话。 只瞧着她眯眸浅笑的样子,收起张扬和冷傲,竟还透了几分可爱。 “磨磨唧唧做什么?我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那就求求你赶紧离开,皇宫不是秦府,也不是林府或是潘府,还能看在秦府的面上任由你胡闹。” 这才训斥两句,他便开始止不住的剧烈喘息,瞧着便是提着口气儿,言语间额头又沁了层层汗液。 “好好好,我不闹。” 秦歌舒敷衍道,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念叨了?以前虽然有些冷冰冰的,不太爱搭理人,但明明也挺可爱,可现在,明明病的不行,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却能唠唠叨叨一堆。 秦歌舒烦躁的掏了掏耳朵眼儿,伸出手在楚晏腰间悄然翻找,这一摸去,除了腰上骨肉,便再无其他。 “别找了,我说了,不会给你便不会给,我让岑福即刻送你出宫。” 否则,等楚雍反应过来,再折回来寻人,那后果不堪设想,很有可能,现在这样的自己,根本无法护她周全。 秦歌舒倒是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妥,或者说,在她的眼里,楚雍是有权势,但想要弄死她,至少也绝不能够是一时半会的事。 “岑……” “行了,我自己去找他,” 眼见楚晏撑着身子便要起身,秦歌舒轻声说道。 第237章 务必出宫 就阿晏现在这小身板子,还是少折腾的好。 秦歌舒起身,玉手一挑,将那套小太监的衣服拿起,一边披在肩头,细长手指挑起系带,迅速扣上,动作间,缓步离开。 衣诀翩然,转身的潇洒,殊不知,身后那双深沉眸中难掩几分眷念和不舍。 明明,嘴上说着赶人的话,心里却又止不住的不想让她离开。 只见秦歌舒走出两步,忽而微顿,细长脖颈微微偏出一抹弧度,昏黄光晕笼罩着她的侧颜,眼波流转间,微微一笑,不似寻常冷淡,也不似惯常的张狂傲然,竟添了几分温和。 “好好休息,若不能出宫,明日我再来。” “你…” 这里是皇宫,她真当这是无人府邸了不成? 楚晏好一阵无奈,半趴着,撑起手臂,看着秦歌舒款款而去,“吱呀~”一声,宫门拉开,开阖间,点点光线洒入,脚步声逐渐远去。 此时,距离宫门下钥不足一个时辰。 岑福原本是想送秦歌舒出宫,可又担心凤轩殿这边没人照应,侍卫等都被调走,万一雍王或是丽妃那边的人再来闹,凤轩殿根本无人可用。 正左右为难,忽然,秦歌舒脚步微顿,浅笑道。 “出宫的路我记得,腰牌给我,我自己出去就行了。” 伸出的玉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让岑福微微一愣,正左右为难,她便给出了解决办法,当真是瞌睡了便有人递枕头啊。 “这…不太好,殿下让我送你出宫。” “你回去禀报你家殿下,就说送出宫了就是。” 那里头的哪是什么太子,不过是个替身小伴读,他家太子殿下根本还不知道有她这么个人来过。 岑福正犹豫不决,却听秦歌舒当机立断道。 “你一个男人,这般墨迹,刚才雍王嚣张你没看见?等他回过神来,再带人闯去,就你们殿里藏着的那位,应付的了?” “这……” “方才不过是解决了眼下,不是长久之计,还不回去商量对策?” “可是……” “随便你,有个三长两短,后悔都没地儿去。” 秦歌舒凉凉丢下这句,漂亮的眸儿忍不住丢了个白眼,转身便要走。 岑福暗自咬牙,她说的道理,他都懂。 “姑娘稍等。” 大步上前,行至秦歌舒跟前,拦住去路,将一块边角圆滑的出宫腰牌塞到她手中。 “宫里处处险恶,只认腰牌不认人,务必在宫门落钥之前出宫。” “知道了。” 秦歌舒垂眸看了一眼手中腰牌,指腹轻轻摩挲着令牌上的纹路,红唇浅抿,微垂的长如羽扇般的眼睫藏下眸子丝丝狡猾。 反手一收,将令牌收起,再抬眸时,那双莹润双眸如黑曜般闪烁。 “你回去吧。” “秦姑娘,务必出宫。” 岑福又不放心的叮嘱一句,却被秦歌舒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走吧。” 对于她的保证,岑福是一丁点儿也不放心,只是,眼下他除了放胆的信任她,没有其他办法。 待岑福离开,一步三回头的还未走远,秦歌舒便转身快步离去,行至转角处,迅速闪身,将身形隐藏,躲在暗处悄然扫向四周,岑福并没有跟来,果然,在他的的心里还是太子更重要。 这也无可厚非。 宫里戒备森严,宫娥太监们行礼有度,各自行着分内之事,既不会躲间耍滑的偷懒,也没有三五成群的躲在角落处嚼舌头说着各宫琐事。 秦歌舒手里有腰牌,心里自然更有了几分底气。 她瞧到一群宫娥,手里捧着膳食,应该是往各宫送去。 她混上前去,与那些宫娥并行,双手缩在袖中,交叠贴在腹部,身躯微微前倾,活脱脱是一个规矩漂亮的小太监,叫宫娥姐姐们看了都忍不住有些儿脸红。 尤其是秦歌舒还软软的叫着。 “姐姐这是去哪个宫里?” 她态度恭顺,瞧着又讨喜,一般宫娥自是不会刻薄,尤其是秦歌舒也会瞧人掐脉,挑的便是那等随和性子的搭话。 果然,宫娥脸颊生红,一双水灵眸儿微微转动,只轻声回道。 “玉灵宫去,丽妃娘娘那正等着,今儿晚上陛下过来用膳。” 丽妃?就是刚才那个雍王的亲娘? “原来姐姐是丽妃娘娘宫里的?那可真是好呀,我刚入宫不久,主子遣我去太医局拿些药,我这一时间竟还迷了路,不知姐姐能不能指点一二?” 那小宫娥被秦歌舒这样一捧一哄的,面上通红,羞涩笑道。 “瞧着也像是眼生的,你顺着这条道儿走,到了头便向左拐,然后……” 小宫娥一番指路,说着话儿还稍稍停顿了几步,以至于落下了队伍,直到被前头的人催促,才急切赶去,末了还不忘给秦歌舒温柔一笑,以示告别,还真是个可爱的姑娘。 秦歌舒如此想着,便顺着道儿去了。 不多时,果真顺着道儿便寻到了太医局,独立墙围,高挂着龙飞凤舞的“太医院”红木匾额,雕梁飞檐,药香阵阵,钻入鼻息。 里头倒是不见几个坐诊太医,只有几个小学徒前后忙碌着晒药抓药,研磨药草等粗活。 秦歌舒谁也没招呼,撩起衣摆,直接走入。 小药童们起初也没注意,或者说,根本没人想搭理她,只当她是来求药问诊的小太监。 “太医们都去丽妃娘娘那会诊去了,现在没空招呼你,晚些再来吧。” 现在没功夫招呼,让她晚些再来?她倒是无所谓,可若真是需要急诊的病患呢?岂不是要耽误了。 没想到,这小小太医院,竟是这般腐烂。 秦歌舒也不想搭理他们,她的目的就是来抓药的,这太医院里,药材应该是天地下最全面的地方。 直到行至药柜前,便欲将装着药材的抽屉打开…… 小药童们惊愕之余,连忙上前阻拦。 “你是何人?这里是太医院,岂是谁都能来放肆的?” 一般宫娥太监也是可以来太医院请脉问诊的,只是给出查看诊断的大多只是一些资历底的太医们,像金院判、吴院判这等的,那都是给陛下娘娘以及皇亲贵族们服务的。 第238章 还比不上一个太监 是以,一般小太监宫娥们需要请诊,都会恭敬来寻请太医出手诊断,而不是像她这样,直接翻箱倒柜的拿药! 再说,这些药材都是记录在案的,用了多少,消耗多少,进入多少,那都是一笔一笔有记录详细记载的,缺一少两的,要是上面计较起来,倒霉的不还是他们这些小药童? 秦歌舒瞧了一眼说话的小药童,眉眼间尽是稚气,只是横眉竖目的,不太友善的样子,冷声回道。 “凤轩殿,太子跟前伺候的贴身太监,前来抓药。” “太子?太子殿下若是需要用药,哪还需要你亲自跑一趟?” “你刚才不是说了,所有太医都去了丽妃娘娘那,凤轩殿无人,我得殿下命令,亲自来取药,有何不妥?” “这……” 小药童被她如此一番反问,反而有些招架不住,一时间没了话接,眼下太医院里但凡有些能耐的都被丽妃娘娘召了去,他们这些个小药童哪里说的上话?更不敢得罪了太子殿下。 神仙打架,吾等小喽啰自是能避就避,没必要凑上前去,白白站了队也没用,既讨不到好,还会被另一方记恨上。 见无人阻拦,秦歌舒准确将柜子抽开,摸出药草,轻嗅辨别。 “你说你是凤轩殿的人?谁知你是真是假!” “就是,万一是冒充,就是来偷盗药材的呢?” 蠢货,若真想偷盗,还会如此光明正大? 秦歌舒当然也可以偷摸些,但她之所以这样堂而皇之,并且报上太子的名讳,就是要告诉这些人,太子再落魄,那也是东宫之主,一日不被废黜,那便一日是为太子,既是太子,便不该如此怠慢。 陛下不问,不代表太子连来取药的资格都没有! 懒得与他们废话,秦歌舒直接亮出岑福给她的东宫腰牌,那些药童这才信了,只是却也没直接允许秦歌舒擅自取药。 “可你就这样将药取走,待院判回来,我们怎么交代?” “交代?太子用药还需要与你们交代?” 秦歌舒冷哼一声,凤眸迸发出道道森冷寒意,周身气势威压逼人,哪像是一个小小太监?根本…根本就是一个上位强者,叫人不敢直视。 “需…需要太、太医…开…开具药方,记、记录在册…” 小药童支吾道,不知为何,一时间竟觉腿肚子都在发颤,好不容易江这一句完整的话给说完,意识到丢人,那药童捂着脸便缩到角落去了。 “那就去找能记录的太医来。” 冷然丢下这句,秦歌舒转身,直接拉开抽屉,一一取药。 那模样,一时间竟没人敢上前阻拦。 并不仅仅因为她身后的太子作为靠山,更有她这气势骇然,一时间叫人根本不敢轻易靠近。 他们哪敢现在去找太医啊,丽妃娘娘将太医都召走,目的不就是为了让太子自生自灭,这时候去,不是找死? 只见秦歌舒动作麻利,迅速抓出药包,将所需要的一一称量分装,或是刀切或是研磨,动作纯熟且用量准确。 叫那些药童直看呆了。 不远处,一年约花甲,头发虽见花白,面色却显红润爽朗,着三品飞鹤云纹太医官服的吴院判大步而来,远远瞧到里头情况,以及在柜台后忙碌抓药的秦歌舒。 脚步微顿,抬手制止身后跟着拎箱的药童。 “师父,咱这…” 不进去? 小药童疑惑问道,然而吴院判却只是双手负在身后,眼眸微眯,眼角可见细细纹路,含着几分浅薄笑意,一手捋着胡须,静静瞧着。 “不急,待那个小太监抓完。” “师父,太监怎能如此无礼,徒儿这就去训斥他几句。” 说着,小药童便欲上前训斥,说到底,不过是狐假虎威,仗着人势罢了。 吴院判却抬手制止,道。 “你的手法若有他一半功力,就能出师了。” 出师?可知学习药理,想要出师可不是一年半载就行的,很多自小便学起,更看悟性,少则三年五载,多则十年八年也是正常。 可师父却夸赞了那个偷盗药材的小太监? “师父,徒儿竟还比不上一个太监?” 吴院判“哈哈…”一笑,捋着胡须并未接话,只是眼中已然透出欣赏之色。 “不知是哪个宫里伺候的,竟能有如此手法,恩?自行配药?” 怎么?难不成师父知道他是哪个宫里伺候的,还要将人要来不成? 小药童心里一惊,并非所有药童都有机会能得院判做师父的,他自小就在太医院里长大,凭着聪慧机灵和踏实肯学,好不容易才被吴院判瞧上,收做弟子,整个太医院里根本找不出第二个来! 难不成,师父这是又动了心思? 药童一阵慌乱,压着急切,闷声。道 “师父,这般没规矩的,怕是在宫里也待不久。” 在宫里伺候人,就是个下贱的坯子,哪能还有脾气?那不早得被主子打死? 此话一出,吴院判嘴角笑意收敛,扫了他一眼,道。 “子阳,你向来心气高,为师往常觉着是好事,但你现在说话越发没分寸。” “师父……” 被唤做子阳的小药童被呵斥一句严肃的话,当即膝下一软,对着吴院判便跪了下去,连忙认错,道。 “师父,徒儿知错了,徒儿不该乱说话。” “在这宫里,谨记,少言多做。” “是,徒儿谨记师父教导。” 瞧着小徒弟乖顺,吴院判才松了口气,摆手道。 “起来吧。” “谢师父。” 子阳悄悄擦了擦额头虚汗,吴院判了是太医院里秉性最好的院判了,跟着他最是能学到东西,也不会吃那么多苦,若是被吴院判抛弃,那他这辈子在太医院可就待不下去了。 视线再转向秦歌舒身上,吴院判的眼神几乎粘着,不时捋着胡须,满意点头。 “去,将他唤住,问问是哪个宫的,将他带来见我。” 说着,吴院判并未直接进入药堂,而是转身向自己独立的药房走去,倒是子阳狠狠一怔,下意识问道。 “师父,您要见那个小太监?” 第239章 太子算什么靠山 吴院判点名要见一个小太监,这让作为吴院判弟子的子阳心里一阵不舒坦。 或者说,是有些嫉妒。 当初,他是费尽心机,各种表现,足足三五年才入了吴院判的眼,收为入室弟子,而不再是一个小小药童。 结果,这一个小太监,只一面,便叫吴院判连连赞叹。 待吴院判回了药房之后,子阳收敛起面上恭敬笑意,然后昂首挺胸走了进去。 “都看什么呢?该干嘛干嘛去,一个个的,都围着做什么?” 一进入太医院内,子阳便吆喝着,叫那些原本围着的小药童们瞬间鸟兽散去。 “你是什么人?” 这话,明显是问向秦歌舒。 只见她微微抬起明眸,柳眉微挑,撇了一眼端着高傲姿态架子的子阳,反问。 “你又是谁?” “是我先问的你。” 冷嗤一声,秦歌舒干脆不搭理他,继续手中动作,迅速将药草包好,继而抽过草绳将一个个药包捆系,提起药包便要离开。 子阳一惊,连忙阻拦,道。 “你不报身份,还想将药带走?” “你能做主?” “什么?” “这个太医院,你能做主?” “我…” “不能就滚开。” 冷冷斥责出声,秦歌舒冷扫了一眼那几乎拦在自己跟前的手臂,薄唇微抿起一抹讥讽。 其实,子阳也不是真心想要拦着,更不想真将她带到吴院判那儿去。 被秦歌舒这般一呵斥,面上当即有些挂不住。 吴院判可是宫里医术最了得的,虽是副院判,却也只是因为年事已高,再加上潜心医术,不擅管理太医院上下琐事,才挂了个副院判的头衔。 但谁都对其尊重几分,每日都要为陛下请平安脉,就连丽妃娘娘都对吴院判礼敬三分。 那么跟着吴院判的子阳自然也多受太监宫娥们的敬重,否则他也不可能一进来就颐指气昂的样子。 所以,陡然被秦歌舒泼了这么一盆冷水,当即有些端不住。 “你、你是哪个宫的?这般没规矩?你可知我是谁?” 脚步微顿,秦歌舒转身撇来,微微上挑的凤眸仔细将这细皮嫩肉的小少年给打量了一番,忽而轻笑,道。 “那你是谁?” “我、我乃吴院判入门弟子,子阳小医。” “哦……” 秦歌舒长长的拖了尾音,微微点头,却没多做表示,继而转身又要离开。 他都自报了门路,那个小太监竟还半点不动于衷?到底什么来头。 当即追道。 “我师父邀你过去,喂……他可是吴院判,旁人想见都见不到的。” 这些话对秦歌舒来说,却只如过耳云烟,分毫没飘入她的耳朵里去。 只见她脚下不停,动作极快,眨眼间便出了太医院,只留下子阳一人傻愣愣的呆在了原处。 待人影消失之后,他才咬牙切齿,难掩眸中愤怒之色。 无端便将火气往别人身上撒去。 “你们都是吃屎的吗?什么人都敢放进来,还让他靠近柜台,这里面都是上等药材,缺了少了,又或者被混入了什么进来,你们担当的起?” “小医息怒啊…他…他实在嚣张,小的们是拦不住,而且,而且他说他是太子殿下的人,还有腰牌为证。” “太子?” 凤轩殿的?怪不得这么嚣张,原来还真是有靠山! 可太子又算得什么靠山?屁用没有! 早晚得倒台! 跟他师父吴院判的明哲保身,维持中立的态度不同,这个子阳,从一开始就更看好雍王,甚至几次三番的向雍王示好过。 若有朝一日,雍王能够用到,他一定会帮雍王办事! 冷哼一声,圆润眸中闪过一抹冷意,将那浓浓嫉妒之色压下,拂袖转身,快步便去寻了吴院判告状! 而这厢,秦歌舒记性好,走过一遍的路,几乎没有迷路调方向的道理,哪怕是在迷阵中,她也能有破解之法。 所以,这皇宫虽大,但格局与后世的一些园林差不许多,路线并不难记。 夜幕转瞬间便悄悄降临,金乌西沉,托着晚霞落入山的另一边。 凤轩殿内。 灯光依旧如豆,跳动着小小火焰,照亮方寸之地,烛火摇曳的倒映在楚晏略显苍白的脸上。 他靠在床头软垫上,“咳…咳咳…”好一阵咳嗽。 岑福手里端着杯子,一口口的给楚晏喂水。 “殿下,这些该死的,到现在还不将药送来!” 那边丽妃不过是有些小病小痛的,便一个个的都围了过去,最好的大夫,上药的药材,一样接着一样。 而太子这,明眼人都看得出,太子更严重一些,甚至已经在生死边缘挣扎了,却都不见人来! 实在过分! 不,实在毫无人性! “呵……” 楚晏冷笑一声,因为高烧,声音嘶哑,简直就像是破铜锣一样,呼啦呼啦的扯着。 “他们盼着我早日归西,我偏不,偏不如他们的愿。咳咳…咳……” “殿下,您不要说这种丧气的话,您吉星高照,定有仙人相护,您瞧,那位秦姑娘,今儿出现的就很及时。” 只可惜,这样一来,雍王必然会将秦姑娘视为眼中钉,若让雍王知道她是秦家人,整个秦府都得跟着倒霉。 “呵……” 提起秦歌舒,楚晏的五官面容都变得温柔起来,嘴角甚至扬起了几分笑意,也正是因为想到了她,才让他更坚定的想要活下去。 她说过,只要没死,就好好的活着! 初见时的那句话,是撑着他走过后面一路的关键,每当他觉得自己快熬不住的时候,就会想起,她说过的话。 只要活着,活着… 活着才能有无限可能!活着才能报仇,活着才能将昔日仇人都踩在脚下! 活着…才能拿回原本就属于他的一切! “殿下,属下再去给您讨些药来吧。” 说着,岑福放下茶盏便要起身,却听楚晏风马牛不相及的问了一句。 “她出宫了?” 岑福一阵心虚,轻咳一声,眼神有些儿虚浮,不敢跟楚晏直视,好在此刻楚晏状态不好,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小小细节。 第240章 不放心交给别人 岑福睁眼说瞎话,道。 “是,属下亲自送到宫门口,看着她出去的。” 此刻的岑福,是太过信任了秦歌舒,也太低估了秦歌舒这个女人,她就像是脱缰的马,根本没有人能管的住,也没人能够拽得住她的缰绳将她制服! 更想不到,打脸会来的那么快。 只是眼下,楚晏微垂下凤眸,长长的睫毛像扇子一样,在眼睑处落下一片小小光影,掩下眸中浅浅苦涩。 岑福大着胆子试探道。 “殿下,您既然不舍,又何必将她送出宫去?不如寻个机会,将她留在宫里,她功夫厉害,手腕也厉害,连雍王殿下都在她手里吃了亏,有她在您身边,属下不在时也能放心些。” 更何况,殿下明显就是想留下那位姑娘的。 可正是因为如此,才更舍不得将她留下啊。 楚晏微微摇头,拳头抵在唇边,轻咳两声,这才道。 “宫中险恶,她的性质,宁折不弯,不适合在这里。” 若她是高高在上的主宰,必然是一个沙发果断,叫人惧怕的王者,可她如今必须要寄人篱下,这样的性子,只会为她自己带来麻烦。 可她终究不是那个为了活命或是为了脸面可以放下尊严,或是折服的人。 那样,呵…可就不是快意潇洒,恣意傲骨,宁死不屈的秦歌舒了。 “可殿下…您若愿意,出手调教调教,这等人才,成为您的左膀右臂,只会对咱们更为有利。” 道理,楚晏怎么可能不懂? 只是千言万语,都抵不过一个“舍不得”。 “罢了,你出去吧,我歇会。” “是,殿下。” 扶着楚晏继续趴下,后背伤的实在太重了,那点儿药根本杯水车薪,陛下难道真舍得对太子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前朝的那些老家伙,都跪在养心殿外整整两天了,陛下除了越发气恼,竟是没有半点心软! 岑福正欲退下,忽而又听楚晏声音响起。 “不要告诉她,我的身份。” 什么?感情那姑娘还不知道殿下身份? 岑福的惊讶溢于言表,只见楚晏微微一笑,难掩愉悦。 “她只以为我是太子伴读。” “如此,她都敢一人孤身闯入宫中,只为见殿下一面?” 在明知道,他只是一个小小伴读,而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身份时,她还能孤注一掷的冒险入宫。 她到底,图什么? “咚咚…咚咚……” 心脏一阵猛烈狂跳,这样直白的话,让楚晏险些没把持住,心脏都快跳出胸口。 是啊,那个女人,胆大妄为,为了他,孤身闯入宫围,是为了他这个人,而并非是太子的身份! 岑福张了张口,见楚晏这番模样,心里一阵没底。 殿下这莫不是…动了情了? “你退下吧。” “是。属下……咳,不会透露半分。” 言罢,岑福便退下,想着再派人去太医院催催药去。 而秦歌舒再回到凤轩殿的时候,依旧门庭冷却,除了岑福守在门外,便再无第二人。 见着秦歌舒去而复返,岑福整个人都懵了。 霞光下,那瘦弱身躯,兜着一袭宽大的小太监的衣服,手里各自拎着药包,晃晃悠悠的便进入了殿门。 “你…你…你不是出宫了么!” 他急切上前,低呵出声,完了完了,这下要怎么跟殿下交代! 他这一顿责罚必然是免不了了! 秦歌舒却是话不多说,直接将药包塞到他的手里,说道。 “一日三顿,饭后煎服,叫懂些药理的人来煎,别将药性白白糟糕了。” “这…你这又是哪里弄来的?” 岑福更惊讶了,这简直是要命么! “除了太医院,还有哪里能弄到药?” “太医院?” 岑福尖叫出声,这一个个的惊愕,简直让他快成为尖叫鸡了! 他不敢置信的摇了摇头,此刻的心情实在很难表达。 殿下终于有药了,这原本该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可…可偏偏送药来的,是最不应该在这的人! 这叫他怎么都笑不出来啊! 苍天啊,这是要玩死他么! “我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呆愣着的岑福根本没听清楚秦歌舒都说了什么,傻愣愣的“啊?”了一声。 “猪!” 秦歌舒毫不客气的在他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干脆从他手中接过药包,道。 “这凤轩殿里可有膳房?” “有…在那……” 二傻子岑福还下意识的指了个方向,待反应过来的时候,秦歌舒已经拎着药包走了去。 一拍脑门,连忙跟上,急切道。 “秦姑娘,宫门就要下钥了,你快些离开吧,再迟就来不及了。” “哦?现在不是已经迟了。” 话音刚落,宫内响起“咚咚…咚…”的撞钟声,此为宫门落锁下钥声。 岑福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刚才还跟太子说,他亲自送人出的宫,结果还没到一会就打脸了! 实在是无法交代啊! “我不放心,药,我亲自煎,他的小命,我不放心交给别人。” “你…秦姑娘,你对殿下…不,殿下的伴读,真好。” “呵…” 轻笑一声,秦歌舒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就当是收买人心也好,故意为之也罢,总之,她就是不忍看那小子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样子,受不得看他受罪。 当初,他将自己从狼窝里背出来,如今,也该是她还他一条命了。 她秦歌舒没应允,谁都别想从她的手里抢人! 与此同时,宫门之外,莫家大嫂上了莫家的马车,脸色黑透,很是不悦。 “这个女人,到底什么来头,明明约好了出宫时间,竟敢不来,别是想玩什么花样!” “夫人,那咱怎么办,要不要回去问问大小姐?” “那丫头太容易相信人了,也太容易被人利用,也怪我。” 轻叹一声,微微摇头,漂亮锐利的眸子里微微沉着几分不悦,道。 “先回府,留着个人在这看着,有什么情况立即回府禀报。” “是,夫人,奴婢亲自留着。” 大丫鬟应了一声,她是董湘玉身边贴身的大丫鬟,也是从土匪窝里带来的硬气姑娘。 “但愿别整出什么幺蛾子。” 第241章 这是爱情啊 月色渐凉,夜升起丝丝薄雾,笼罩着一整座皇城。 凤轩殿内,小膳房里亮着烛火,灶台前,秦歌舒前后忙活着,小炉上“咕嘟咕嘟”的熬着药,阵阵药香并着食物的香味传出。 让这座偌大如冷宫的凤轩殿多少有了些人气。 岑福站在灶房门口,探头向内瞧着,葱香味诱人,让他都忍不住饥肠辘辘。 微微偏头,秦歌舒便对上了岑福那双渴望的眼神,红唇浅浅勾起,手里的勺儿一勾,便将热油淋和拌好的酱料淋在了面上,道。 “进来吧。” 岑福摸了摸鼻头,跨入殿内,鹿制皮靴在地面上敲打出两声清脆声响,继而,脚步连迈,很快便走到了秦歌舒身边。 “秦姑娘,这……” “多做了一碗,岑侍卫也辛苦这一日了,用点?” “那怎么好意思。” 岑福嘴里说着怎么好意思,身体倒是诚实的很,直接端过一碗在桌边坐下,筷子拌了拌,直接“哧溜……”一口,尝了起来。 “唔…秦姑娘,你手艺真好。” 嘴巴里的面条还没咽下去,岑福便忍不住夸赞道,葱香浓郁,入口丝滑,简单的调料却能做出不一样的味道。 男人吃饭本来就快,狼吞虎咽的,再加上味道实在不错,三两口岑福便将一碗葱油拌面囫囵食之。 末了一抹嘴儿,食髓知味,眼巴巴的瞧向另一碗。 而秦歌舒已然转身至药炉前去看着火候,已经熬了足有一个时辰了。 “秦姑娘,我来吧。” “不必,将那碗端给阿晏,这药有些伤胃,需得先用食。” “殿…咳…小公子不知道姑娘还没出宫。” 岑福哪里敢交代啊,他不怕殿下责罚,只是现在殿下的身体实在不宜操劳动怒,若是知道秦姑娘还没出宫,必然心急如焚,少不得又得想法子安排。 只听秦歌舒也漫不经心的回了句。 “不必提及。” 她为殿下做了这些许,却又不愿让他知晓。 岑福一拍脑门,这是什么?这是爱情啊! 他自以为,这双眼睛已然看透一切,默默为这份感天动地的爱情落泪。 “是,多谢秦姑娘。” 感动之余,岑福起身端了拌面出了灶房。 大殿之中,楚晏睡的并不踏实,本来后背灼烧的厉害,高烧不止,趴着的姿势又不舒坦,所以即使是睡着的,也是很浅眠的状态。 稍有些动静他便惊醒。 当岑福捧着拌面行至榻前时,岑福赫然对上楚晏那双猩红且充满戒备的凤眸,心中微微一愣,继而便有些心疼的情绪涌入心头。 “殿下,吃些东西吧。” “拿走。” 楚晏闭上眸子,并未搭理。 他此刻胃口全无,并不想吃任何食物。 “殿下,不吃东西身体难以承受,您就用点吧。后面还熬着药呢……” 这要是不吃,辜负秦姑娘的一番心意便罢了,关键是,方才秦姑娘说了,那药伤胃,需得先吃些食儿垫垫。 被劝了一阵的楚晏这才又将眼皮子掀开,岑福连忙上前将人扶起,靠在床头,细长玉箸挑起面条,一点点的递到楚晏嘴边。 他嘴里只有苦涩,吃什么都没有滋味,在岑福口里是美味的葱油面到他这,便如嚼蜡,每咽一下喉咙里便似刀刮一样的疼。 好容易用了小半碗,他便再不想吃了,抬手示意岑福拿走。 待岑福将剩下大半的面条端回时,秦歌舒微微挑起柳眉,面上看不出喜怒。 倒是岑福,有些担心秦歌舒会不悦,连忙解释道。 “他身体不适,才没用多少,这…味道很好,真的。” “恩,我知道。” 她当然相信自己厨艺,那小子惯常也不是个会跳食的人。 帕子包裹着药罐把手,将熬的浓郁的药汁倒在瓷碗里,道。 “趁着热,送去吧。” “唉。” 见秦歌舒没多计较,岑福清脆应了一声,然后便将药碗端去,伺候着楚晏喝下。 而秦歌舒至始至终都没有再出现在楚晏的面前过。 入夜时分,楚晏迷迷糊糊的发了一身的汗,汗水将衣衫乃至整个被褥打湿,他整个人似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湿透了。 屋檐之上,一轮圆月高挂在秦歌舒的身后,远处看去,似圆月上的一点斑驳。 细长手指转动着一支玉笛,红唇扬起一抹浅浅弧度,玉笛放至唇瓣时,悠扬丝竹声声响起,如夜微凉,丝丝婉转,一曲安眠,传入殿内之人的耳中。 床榻上,原本紧皱着眉头的人,似乎因为这悠扬笛声而渐入沉睡,眉头缓缓舒展,面部表情也跟着放松了下去。 这一夜,是他入宫以来,睡的最沉,最久的一次。 翌日再醒来时,身体已见大好,至少,高热褪去,四肢也不再是软绵无力。 而岑福一早还想再寻秦歌舒身影,将她赶紧送出宫去时,哪里还找的到她啊。 这个女人,来时让人意外,走时也叫人不备,就像是一阵恣意潇洒的风儿,叫人摸不透也抓不住。 秦歌舒一早就揣着岑福的腰牌出了宫。 远远的,莫家下人瞧着秦歌舒身影出来,狠狠松了口气,驾着马车便迎了来。 “秦小姐,请上车。” 看清那丫鬟在董湘玉身边见过,秦歌舒歉意道。 “抱歉。” 然后才翻身上了马车。 车厢内布置雅致,小桌上燃着熏香,摆着茶水和点心。 丫鬟坐在车辕上,低声说道。 “秦姑娘,恕奴婢多嘴,您这做法,叫我家主人为难。” 秦歌舒轻咳一声,揉了揉鼻头,道。 “是,很抱歉。” 这事确实是她欠妥当了,叫莫府的下人在宫门外守了一夜。 若她有个好歹,势必会将莫家牵扯进去。 是非对错,秦歌舒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 “我会登门亲自致歉。” “不必了秦姑娘,我家夫人说了,秦府已经来人寻姑娘多次,让奴婢们接了姑娘,直接送回秦府。” 这董湘玉,手腕雷厉风行,还真是个人物。 秦歌舒垂眸一笑,竟还有人能做了她的主? 也罢,出来这许久,该回去了。 “替我多谢你家夫人,改日,我必备厚礼登门。” 第242章 彻底摆脱秦家 秦府门前,两尊石墩气派昂扬,门前青石板道上驶过一辆简谱马车。 稍作停留时,秦歌舒自马车下来,与莫家家仆作揖,而后转身离开。 不管董湘玉帮她缘由为何,这个恩情,她记下了,得了机会,必会相报。 莲步迈出,三两步便跨入了秦府门槛。 门前打扫着的家仆还有些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惊恐的丢下扫帚,一边大叫着,一边见鬼了一样的往院内奔去。 “回来了…回来了…歌舒小姐回来了…老爷,夫人…” 微微挑起柳眉,秦歌舒薄唇紧抿,对下人的这一系列操作置若罔闻,直接转入小道,便回了瑞安居去。 梅香和小舟早就听到传话,连忙迎了出来,远远的就瞧到了秦歌舒的身影,小跑着迎了上来。 欣喜且急切的围着秦歌舒好一阵叽咋。 “小姐,您可回来了。” “府里这是怎么了?我回府他们这么激动?” 以往不是个个都避着她?今儿倒是奇了怪了,虽还是避着,却开始奔走相告了?她不过是出去几日,就这么受欢迎了? “可不是么,您不在这几日,老夫人天天发脾气,绝食,命令老爷和夫人,什么时候小姐您回来了,什么时候再见老爷和夫人的面儿。” 大乾重孝道,文武百官,哪家若是被参一本忤逆尊长,那这仕途基本上也就到头了。 再者,秦正这人虽糊涂也混了些,但对老太太还是孝顺的。 没的法子,秦正转头斥责了庄氏,又命她务必要将秦歌舒给接回来,这几日,府内乌烟瘴气的,主子们气儿不顺,做下人的,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自是早盼着秦歌舒能回来解开府里的这一僵局,也好叫所有人能喘口气。 得了解释的秦歌舒心里有些动容,为老太太对她的关心。 只是,很多事,她不能一一跟老太太明说。 虽一夜未曾合眼,但她也不做休息,直接去见了秦老太太。 这会儿老太太正将自己关在屋里,谁来敲门都不开,饭食送了进去又被原封不动的送了回来。 佟嬷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嘴角都因为着急上火而起了大大的燎泡。 心疼的劝道。 “老夫人,您这什么都不吃,身子可顶不住啊,等小姐回来瞧您这样,岂不心疼?” “哼,那丫头心气儿也高,说走就走,点儿也不在乎我这老婆子。” 老太太说着还委屈上了,竟抽过帕子轻轻压了压眼角。 “老夫人,小姐精明着,心里定是有她自己的盘算,您这样伤心,小姐又不知道,您这作践自己身体,可如何是好啊。” 佟嬷嬷正心疼的叹息着,忽而一阵急切脚步声传来,眨眼间便行至房门口,脚步微顿。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只见一抹倩丽身影出现在门后,软软的唤了一声。 “祖母……” 继而,三两步便冲了过来,微微矮下便蹲在了秦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原本正在摸着泪儿,忽然一抹身影便入了跟前,旋即一愣,继而摸到秦歌舒的脸颊,轻轻捧起,仔细瞧着。 “祖母…孙女不孝,这才回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原本有许多怨怼和责怪的话,可在见到秦歌舒的这瞬间全都化为乌有,只要她回来,一切就都好。 老太太心满意足的揽着秦歌舒的肩头,轻轻的哄拍着,却是忍不住的老泪纵横。 一旁的佟嬷嬷也忍不住背过身去,悄悄摸了摸眼角,而后才又转身,劝道。 “老夫人,小姐都回来了,您还伤心什么?仔细您自个的身子。” “祖母,您都瘦了,是不是孙女不在,你都没好好照顾自己?” 秦歌舒故意板着张小脸儿,哼哼的训斥道,再转头看向佟嬷嬷,原本是想详细问些什么,可一瞧佟嬷嬷那模样,忍不住皱起柳眉。 这两个老太太,脸色都太差了。 一个两个,怎都不晓得好好照顾自己?年纪都不小了,尽叫人操心。 “梅香,快去准备些吃的来。” “不用忙,让祖母好好看看你。” 老太太摆手道,抓过秦歌舒的手儿,牢牢握在手里,阵阵喟叹。 “祖母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你了。” “您怎么会这么以为呢?” 秦歌舒的心儿“噗通…”了一下,有些意外老太太会有这样的想法。 对上老太太那双浑浊老眸,忽而才反应过来。 老太太这是以为,秦歌舒已经将董氏灵位送入秦府宗祠,名字也入了秦家族谱,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而秦家待她又不好,干脆借着机会,彻底摆脱秦家。 老太太心里其实是很看好这个孙女。 有胆识,有智谋,也有能力,不管她在哪,背后有无依靠,一定都会走的很远,很长…… 老太太是担心啊,自己年事已高,跟她的这一别,不经意间,便会成为永别。 意识到这一点,秦歌舒心里忽然就有些钝痛感。 上辈子,她没有感情,也没经历过感情,无论是亲情、友情、又或是爱情,她一路走去,从未收获,却只有被不断抛弃。 如今,总算是尝到了情之滋味,又怎舍得让它只是过眼烟云? 她反手握住老太太的手儿,让枯如老木的手背贴在自己粉嫩的脸颊上,轻轻蹭了蹭,软声道。 “怎么会呢?祖母尽瞎想,您啊,一定长命百岁,吉星高照。我不过是贪玩,与莫家小姐去小住几日,这不,莫莺儿嫌我烦人了,便将我丢了回来。” 所有人都以为她这些日子是待在莫府做客,实则她是做下了一件惊动全城乃至全国的大事。 只是这件大事,她谁也不能说。 更不能吓着老太太。 “你这丫头,到哪儿都是个皮猴子,今儿是莫家小姐,明儿到了夫家,可不能再被退货了。” 老太太满脸宠溺,在她的鼻头轻轻捏了捏,半是教导,半是玩笑。 秦歌舒微微摇了摇头,在老太太跟前,她才明白一个道理,女人的撒娇,真的是可以信手拈来,收放自如的。 “我才不嫁人,我啊…要一直一直陪着祖母。” 第243章 别在我这装腔作势 “就你这小嘴儿最甜。” 老太太满足的喟叹一声,在秦歌舒的鼻头轻轻点了点,满目慈祥。 在这偌大的府邸,也只有这小丫头最贴她老太太的心了。 说白了,手心手背都是肉,老太太哪会无缘无故的喜欢一个,偏心一个的呢? 这人心啊,还不都是肉做的,人心换人心啊。 不一会儿,梅香便端了膳食过来,因为老太太这几天都没好好用饭,端的也只是一些清淡的食物,再加上老人家消化不好,多以流食为主。 秦歌舒陪着老太太用了午膳才回房休息,直到日落西山,夜幕降临时,院中嘈杂,才将她给闹醒。 睡眠不足导致精神不好,精神不好心情就不好。 秦歌舒撩开帘子,唤了声。 “梅香……” 不一会儿,梅香推门而入,反手将房门关上才小跑着到秦歌舒跟前。 “小姐,闹着您了?” “外面怎么回事?吵什么?” “还不是王嬷嬷,去莫大将军府上没接到您,知道您自己回来了,可能气儿不顺,故意来找茬!” 梅香愤愤道,本来就是故意找茬来了。 非要闹个鸡犬不宁,自己不舒坦也不想让旁人舒坦。 秦歌舒确实不舒坦,细长手指轻轻揉着太阳穴,眼波流转间,红唇浅抿。 “我去瞧瞧。” “小舟在外面架着,小姐您别起身,再歇会吧?” “不必了,再歇晚上该睡不着了。” “嗳。” 梅香应了声,便忙碌的伺候着秦歌舒起身。 一袭藕色千色梅花娇纱裙,搭着惊鹄髻,头顶斜插着一支珍珠碧玉步摇。手拿一柄泥金真丝绡麋竹扇,摇曳而出,眼波流转间带着丝丝睥睨在上的冷艳气质。 晚霞映透半边天,微芒之下,秦歌舒看着院里推搡着的几人。 “王嬷嬷,有日子不见,你还是这么没规没矩。” 王嬷嬷可是府里的老嬷嬷,竟被秦歌舒一个小辈说没规矩。 心里这口气早不顺了。 阴沉的老脸压着火儿,道。 “老奴见过小姐,还请小姐发发慈悲,绕了我家夫人吧。” “嬷嬷这话怎么说?我可没对你家夫人做什么啊。” 无辜摊手,这碰瓷碰的,还讹上她不肯撒手了? 秦歌舒冷哼一声,手儿捏着团扇轻轻摇晃着,风儿带起发丝微微飘动,顾盼生烟。 “我家夫人被老爷责罚,这事因小姐而起,还望小姐能去老夫人和老爷跟前求求情儿,放我家夫人一马。” “这是求人的姿态?” “你……” 王嬷嬷一愣,原本想着,将秦歌舒接回来,老太太这火气就能消了,老太太不计较了,那老爷自然也就不会再责备夫人。 然而这都一天过去了,老太太和老爷那半点信儿也没有。 就这么沉不住气? 王嬷嬷一咬牙,老脸豁出去了! “噗通……”一声,对着秦歌舒便跪了下去。 然而秦歌舒脚步微侧,冷声道。 “你是老嬷嬷,年长我许多,这一拜,我可受不得,折我的寿。” 亏你也知道! 王嬷嬷内心想着,垂拉着眼皮儿,说道。 “那,小姐是答应了?” “答应什么?” 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眸儿,秦歌舒无辜反问,她可什么都没答应。 “嬷嬷,我可没让你跪。” “你这是戏弄人?” “是么?嬷嬷觉得是,那就是吧,梅香,小舟,送客。” “歌舒小姐,你不能这样!” 王嬷嬷挣扎着起身,看着挡在眼前的两个丫鬟,“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拦着我?秦歌舒,莫要给你点脸,你就太把自己当回事!我老婆子今儿就是豁出去了!我…我……” 四下张望一番,王嬷嬷忽然就往一旁的柱子上冲去,身后的丫头连忙将她拦住。 “哎哟,嬷嬷,您这是做什么啊?有什么想不开的啊。” “太羞辱人了!我还不如不活了!老婆子我活了这么大半辈子,还没被这么羞辱过!” 王嬷嬷哪是真的要撞柱子啊,那是吃准了会有人拦着她,才敢豁出去的往柱子上撞去。 场面混乱一片,梅香和小舟面面相觑,站在原地不敢动半分,深怕王嬷嬷跟她带来的那些人会赖上她们。 秦歌舒摇晃着团扇,步履间摇曳生姿,微垂着眸儿,早就将王嬷嬷这些惯用的伎俩看透了。 “你在我这闹有什么意思?我这心肠啊,是石头做的,你们不是说我是毒妇,蛇蝎心肠么?呵……” “一点也没说错呢。” 微微一笑,眼眸儿转动间,那姿态竟是说不出的媚骨。 “你…你…” 王嬷嬷被她这番话羞的一口气险些上不来。 “别在我这装腔作势,寻死觅活的,我看不惯,你若真想死,我倒是可以送你一程,你该知道……” 言未尽,语未落,绣鞋抬起,一脚踩在倒地王嬷嬷的胸口,将她直接踩卧在地上,居高临下,霸气侧漏的睥睨着她。 “我做的出。” 冰冷言语,字字杀机。 叫王嬷嬷忍不住哆嗦着,竟是一个字也不敢再吐出来。 “我…我…” “我性子不好,耐心也不够,再有下次,可就真不手软了。” 冷哼一声,秦歌舒绣鞋微捻,叫王嬷嬷瞬间满脸露出痛苦之色,一阵疼痛钻心刺骨。 继而,秦歌舒抬脚轻踹,看似轻轻一踹,却让王嬷嬷那肥硕身躯整个向侧面移动三寸! 一时间,没有人敢说一句话,吐一个字,全部跟鹌鹑一样,躲在角落瑟瑟发抖,深怕下一个倒霉遭殃的便是自己。 秦歌舒又不是嗜好虐人的大魔头,没心思一个个的收拾人,轻笑一声,冷眼扫去时,满意的看到所有人躲着瑟瑟发抖,红唇微扬,团扇轻挥。 “走吧。” 言罢,莲步轻移,带着梅香和小舟两人便出了院落,只留下一院子的鹌鹑,好一会儿才各自悄悄松了口气。 有些眼见儿的这才连忙去扶了王嬷嬷。 “嬷嬷,您怎么样?” 只听得王嬷嬷一阵阵杀猪般的痛呼 “哎哟…哎哟我这老腰,还有我这胸口…嘶…疼…疼疼疼,老天爷,疼死我了,别碰,别碰我…哎哟我的娘。快…快去请大夫。” 第244章 怕不是有病 走出老远,秦歌舒都能听到王嬷嬷扯着老破铜锣的嗓子嘶嚎着。 “小姐,您刚才瞧着也没怎么用力啊,那老婆子就是会装。” 梅香哼哼道,根本不觉得王嬷嬷是真的伤着了。 秦歌舒轻笑一声,撇眸看向小舟,道。 “你觉着呢?” “小姐方才使的是巧劲,瞧着没用什么力,实则最伤人。” “不错。” 微微点头,“你之前练过?” 瞧着是有些底子的,上次敢夺刀,这次又能准确的说出秦歌舒使的巧劲,证明对武学是有些了解的。 只翘着小舟低眉顺眼,既打算跟着秦歌舒,就没想过要隐瞒什么,道。 “幼时跟家父和兄长练过些拳脚。” 话说到这便不再往下说去,很显然,对于父亲和兄长,小舟不想再多提。 秦歌舒也聪明的没有追问。 谁还没个过往呢? 既然小舟不想说,她也不会追着问。 “以后跟着我学功夫。” 小舟一惊,一双鹿眸中满是惊愕。 “小、小姐,您说…让我跟着您学功夫?” “不愿意?” “不,不是,奴婢愿意,奴婢太愿意了,奴婢只是太激动了,我…奴婢…” 一时间,小舟激动的语无伦次,竟是不知该如何言语才能表达此刻内心的激动,只红着眼圈,便要落泪。 秦歌舒最不喜这些哭哭啼啼的矫情事儿,漫不经心的摆了摆手道。 “那些话就不要说了,我听不惯,你只需记得,我从来不会白做亏本的事,是要讨回报的。” 她又不是大善人,也从来不会打着行善的幌子去做一些事伪善的事。 说白了,她就是自私,事事都想有回报。说她三观不正也好,自私自利也罢,她就是这样的性子,这辈子,也只活这么一次,她只想随心而为。 小舟生生将感动的泪水憋了回去,垂眸应着。 “奴婢明白。” 她知道小姐要的回报是什么,其实所求不多,只衷心二字。 既授业于秦歌舒,那她所学得的便都该为秦歌舒服务,这也并无不对。 只瞧着秦歌舒脚步不停,直往府外走去,梅香不免疑惑问道。 “小姐,咱们出府?” “嗯。” “ 可是您不是今天早上刚回来么?” 而且马上就要入夜了,小姐难不成还得在外头过夜? 先前就不说了,今儿晚上再不回来,老爷一定会大发雷霆,狠狠责罚小姐的。 秦歌舒挑起柳眉撇了梅香一眼,这小丫头什么都好,就是这胆儿实在小了些。 “要不然你别随我出府了。” “那怎么行?您晚上要是再不回来,老爷一定……哎呀小姐,您别跑呀!” 谁能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霸王秦歌舒,竟怵这个小丫头的唠叨。 日幕渐落,两道华灯高高挂起,与白日的繁华不同,夜里自有另一种繁华。 褪去白日的疲惫和奔波,行人惬意闲逛,小儿三五成群,玩闹嬉戏。 小酒馆里聚着三两好友,或是高谈阔论,或是吟诗作对。 正是一派繁华昌盛之景。 梅香到底是没追上秦歌舒的脚步,耳边没了聒噪的丫头跟着,秦歌舒也乐得轻松。 也不避讳,带着小舟直接向花楼而去。 “今儿好像有灯会,比往常热闹的多。” 挤过人群,小舟跟在秦歌舒身边说道。 许是今儿秦歌舒打扮端庄,手里捏着团扇,与人群中含笑前行,步履款款,婀娜妖娆,似端庄的大家闺秀,引起好些路过的公子少爷们的侧目,有些胆儿大的,甚至还敢上前搭讪,那可不是自找死路? 在拧断了第十一个搭讪的咸猪手之后,又一个肥头大耳身宽体胖的富家公子,醉醺醺的跌撞了来,直扑向秦歌舒跟前,双臂一张,便将她的去路给挡了去。 柳眉微挑,面上笑意未减,秦歌舒脚步微偏,移开半分。 “好漂亮点的小娘子,来…爷送你一个花灯。” 那公子醉醺醺的,站都站不稳当,也不像先前那些,上来便要对秦歌舒动手动脚,手儿一伸就要占她便宜。 被拧断手儿都是便宜了他们。 但眼前这个,竟叫秦歌舒有些意外,当那兔儿灯笼递到秦歌舒跟前时,她不怒反笑。 “哄小孩的玩意。” 并未伸手去接。 这一举动,反而将那男子激怒,圆眸一瞪,竟恶声呵斥。 “拿着!” “我若是不拿呢?” “那你就是不给我曹仁的面儿!” “我若就是不想给你脸面呢?” 曹仁打了个酒嗝,小眼咪咪,摇晃着肥硕身躯,伸手一挥,身后家丁立马一字排开,将整条道儿都给拦了住。 周遭人群立即避开,深怕会招惹到自己身上来。 反倒是主角之一的秦歌舒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哈欠,道。 “不过就是个兔儿灯,拿便拿着吧。” 她是乏了,去了花楼之后还得赶回秦府,这时候,秦歌舒反而觉得秦府是个累赘,想不回去都不行。 曹仁“哈哈…”一笑,道“怕了吧?” 狂笑一阵,而后将花灯往秦歌舒手里一塞。 他给出的东西,谁敢不要? 待秦歌舒接过,竟也不与她为难,只跌跌撞撞的跃过秦歌舒又往前头走去。 看着手里提着的花灯,秦歌舒不禁挑眉,再疑惑看向曹仁那肥硕背影,已经身后缀着的一众家丁,忍不住轻笑出声。 “呵…这人,怕不是有病?” “奴婢也觉着不正常,啊…奴婢想起来了。” 一说到不正常,小舟一拍脑门,想了起来,连忙解释到。 “方才那位,应该是曹相爷家的小公子,奴婢听说,小的时候生的俊美又讨喜,三岁便能诵诗,五岁便能习武,那时还被称过神通,只是后来生了场病,性子就变了,这儿不太好。” 小舟委婉的指了指脑袋。 “脑壳坏了?” 秦歌舒真不是骂人的意思,只是在陈述这件事实。 只瞧着小舟点了点头,“性子越发霸道,不管好坏,由不得人违逆,形体也越发的…唔…富态。” 斟酌一下,小舟还是用“富态”二字代替了“肥硕”。 看了一眼提着的兔儿灯,秦歌舒并未恼怒,反而还觉有些好,轻声应了。 “这倒是能看出来。” 第245章 幕后老板 曹仁只不过是这条道上的一条小插曲,稍稍说了几句,秦歌舒也没往心上记,甚至随手将兔儿小灯送给路过的小娃儿,得了小娃儿的一声谢,而后便拎着兔儿灯欢快的跑远了。 她的目标是自己盘下的花楼,让唐清池办的事,也该有些眉目了。 两人挤出人群,稍稍绕了一圈,确定没人跟着便拐入一条小巷,不多时便绕入花楼后院。 “叩叩……” 几声轻响敲起,里头当即便传出一道清脆声响。 “谁啊?” “我。” 既没暗号也没接头的话,里头的人听到秦歌舒声儿便小跑着来将门给打开,让秦歌舒和小舟身而入。 “老大,你可算来了,人都在上头等着了。” 小虎子摸了摸额头的汗,他都在这等半天了,下午的时候的时候,太阳天都快将他晒干了,他都没挪半步,就在这等着秦歌舒的出现。 这一等就等到了日落西山,等到了月上柳梢,好不容易才将秦歌舒给等了来,连忙急切的说道。 只瞧着秦歌舒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恩。” 叫人看不明白她此刻的心情是好是坏,小虎子乖巧跟在她身后,与一旁的小舟并排而行。 忽而发现自己的小短腿实在有些跟不上,便干脆一路小跑着,将秦歌舒引入了花楼内。 自后院偏门处入得大楼,只见里头已然布置妥当,打听里摆了一张张圆桌,正中间的最顶头处还设了一个巨大的舞台,四周挂着艳丽红绸,视觉冲击很是明显,周遭灯光也是按照秦歌舒的要求所布置的,明暗光线交错,再加以鲜花布置。 她要做的,可不仅仅只是一个花楼。 “老大,你可算来了。” 正在厅里瞧着四周布置的秦歌舒忽而听到一声清脆叫唤,抬头看去,便见打扮的人模人样的唐清池“吧嗒吧嗒”的便从楼梯口旋转而下。 别说,这小子长的白白净净,这一打扮起来,还真是一副小白脸样儿,这样的,最是该受那些贵夫人和贵族小姐喜欢的皮囊。 再加上这油嘴滑舌的性子,肚子里要是再有些墨水,那还得了? 微微挑起柳眉,言语间那唐清池便嘚啵到了秦歌舒跟前,笑眯眯的绕着秦歌舒转了一圈。 “小姐,这些人你都是哪里找来的?个个都是极品啊。” 秦歌舒收人的要求很严格,不管是哪方面的,包括这花楼里的姑娘都是她一一亲自挑选来的。 “快,搬把椅子来。” 扬手一声吩咐,当即便有两个打扫的小厮搬了把舒软的椅子来,秦歌舒也不客气,直接坐下,手肘搭在扶手下,微微拖着下颚,另一只手则微微撑着,细长手指轻轻有节奏的敲打着。 微抬下颚,道。 “将人都带来吧。” “嗳。” 应了一声,唐清池抬手击掌几声,很快,一群莺莺燕燕便列成队儿从楼梯上旋转而下,一个个走到秦歌舒跟前,一字排开。 一时间,眼前阵仗便是,秦歌舒端坐在椅子上,优雅的交叠着双腿,活脱脱一老太爷的姿态,而眼前则列了一排环肥燕瘦的姑娘。 唐清池一抬手,那些姑娘齐齐屈膝福身,恭敬甜软的唤道。 “见过大小姐。” 这些姑娘大多都是在风月场所里混迹过的,平日里只见到唐清池,原本都还以为他才是这座花楼的老板,可唐清池却一早就交代了,他就是个前头应承的,不是幕后老板。 今儿再一见唐清池以及几位管事的对眼前这个女人的态度,心里便了然,未曾想,置办这样一座大花楼的,竟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 如此一来,不免有几个年长的,就有些儿气不顺了。 让她们听一个女人的话?还得对一个瞧着就很年轻的小姑娘毕恭毕敬,实在叫人这心里不顺。 只见秦歌舒微微抬手,道。 “起来吧。” 一横排大约十二三人当即起身,都在等着秦歌舒发话。 然而秦歌舒却只是靠在椅背上,把玩着手里的团扇,凤眸微垂,长长的睫毛似羽扇一样遮住眼睑,周遭灯光再一遮挡,一时间将她衬的美艳无双。 饶是那些女人都不免看痴呆了。 “老大?” 好一会儿,唐清池都快等不下去了,悄悄唤了一声,提醒秦歌舒。 得了她一声轻哼,众人才确定她没有睡着。 “啧……” 微微摇头,别看秦歌舒这发呆模样,其实她的脑子里正在飞速旋转,盘算着下一步,甚至是下下步的动作走向。 然而她又不免想起那个趴在床上,苍白着一张俊脸,满额冷汗的少年。 众人都竖起耳朵,想听秦歌舒的吩咐,原本以为她有了些动静,定是要说些什么了,却没想到,她只是换了个姿势,又一手把玩着团扇,看似漫不经心的出了神。 “大小姐,你看,咱们接下来怎么安排?” 稍稍年长些的一个女子率先说道。 话音刚落,便见秦歌舒眼神扫来,那冷然视线叫人微微一颤,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牡丹都被她的这一记眼神给唬住了,一时间,竟有些不敢与她直视,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她从未、从未见过如此犀利的眼神! “安排?唔…你们先自报家门的,叫什么,青官还是红官,又各自会些什么乐器特长,一一说来。” 这些秦歌舒在与牙婆子收人的时候都有些了解,但还没叫这些人一一在她眼前过过。 垂眸瞧着手中水墨团扇,浅浅笑道。 “反正我今儿有空,各自拿自己最本事的展示。” 十几个丫头纷纷惊愕,哪还有这样的? 不过就是伺候人的事,不是床上伺候高兴了,就是喝酒聊天,精神上将人伺候高兴了。 左右就是个伺候人的事,哪还需要那么多的门门道道? 面面相觑,推推搡搡,一时间竟还没有一个愿意主动上前。 “呵…在我这,你们都不敢表现,以后还能指着你们成为台柱子?” “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 说话的依旧是那位年岁稍微长些的。 第246章 各凭本事 做皮肉生意的吃的都吃青春饭,她比起那些小姑娘们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优势。 所以,牡丹被先前那家花楼转手卖出,被秦歌舒收下,心里更觉得自己没有任何可用之处,便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只是她这一番话,反而让秦歌舒微微挑起柳眉,多瞧了一眼,红唇微微扬起一抹浅浅弧度,笑道。 “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 “妾身不知,妾身又不是大小姐肚子里的蛔虫。” “呵…倒是有些脾气。” “你怎么说话呢?你…”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知道眼前坐着的这是谁么?那可是金灿灿的大粗腿儿,不知道抱大腿,还凶狠狠的态度。 真不想有好日子过了? 然而唐清池才刚开口,便被秦歌舒抬手拦下。 “让她说。” 牡丹微微一愣,甚至还有些惊讶,这大小姐是什么意思? “让你说话呢!刚才没让你说的时候,你闭不上嘴的叭叭说,现在让你说了,你反而沉默是金。” “哟,不错,会用成语了。” 唐清池的一句“沉默是金”让秦歌舒竟忍不住夸赞一声,倒惹的唐清池一脸羞涩。 挠了挠脑袋,“哈哈…”一笑,道。 “就…就这些儿日子,德福经常在我耳边念叨。” “恩……” 微微点头,“再接再厉,跟着德福多学点,与你有益。” “放心吧老大,不会让您失望。” 这一岔,直接将牡丹给晾在那了。 秦歌舒再看向牡丹,她可是给了牡丹调情绪和思考的时间,她要是再会不过意来,那秦歌舒就得真考虑要不要收下这个人。 牡丹看了看唐清池,又左右四下瞧了瞧身侧几人,然而才道。 “妾身牡丹,今年二十有三,再过几年,便是年老珠黄,届时这花楼里哪还有妾的容身之地?” “有没有,我说了算。” “那大小姐刚才说的,青官和红官……” 在这行当里,分青红二官,其实也就是,青官只卖艺不卖身,讲究个清白干净,平日里也就唱唱小曲,跳跳小舞,绝对不会陪公子老爷们睡觉。 但红官就不一样了,甚至说恰恰相反,红官就是做一些皮肉生意,鱼水之欢,你情我愿的,就够了。 可这圈子里,青官少之又少,甚至可以说,几乎不存在。 也就多年前出了那么一个花魁,硬是守着玉体,不愿下海,只因生的漂亮,顾盼生烟,叫人心生怜惜,就连老鸨娘都舍不得违逆她,但谁都知道,她的下场…何其凄惨,自那之后,别说青官了,就再未出现过一个名震盛京的花魁人选。 “怎么?有问题?” “大小姐真愿养着青官?” “唔……” 微微托着下颚,支吾着,似在考虑的样子,好一会儿,秦歌舒才道。 “各凭本事。” “您的意思是?” “呵…这里是风月场所,自是以风月之事勾动贵客们,让他们舍得掏银子。至于是卖艺还是卖身,选择权在你们自己手里,不过,有一句丑话,我先说在前头。” “行有行规,在我这,就得遵守我的规矩,做青官,那就守着你的底线,别踩过界,可选择做了红官,遇着事了就别跟我拿架子,摆着谱儿!” 说白了,就是你选择了卖艺,就别到时候在骚的慌再去做那些平白献身的事。 那些个青官大多是些性子孤高又有些本事的,最容易被一些甜言蜜语或是穷酸书生给吸引了去,没一会儿就稀里糊涂的献了身,或再要求赎身,跟那些个穷书生远走高飞。 这样的事,话本子上看过太多了,为了避免这一情况,秦歌舒直接把话说绝了。 “在我这,想要赎身,可以,做满十年,我同意,你才能赎身,否则,多少钱财都白搭。” “这是什么道理?” “这是你们的卖身契,契据在我手里,我就是道理。” 秦歌舒冷声道,一旁唐清池手里捧着的檀木小盒里装着的便是这些女人的卖身契,只要这些一日在秦歌舒的手里,她们便一日是秦歌舒的人,跑到哪都是,若秦歌舒在报个官,这些便会成为罪奴,这辈子都跑不出! “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是谁的拳头硬,谁便掌握着道理,你们现在是我的人,要服从的,便是我的道理!” 姑娘们听的心里愤愤,却又无可奈何。 有些还有反抗的想法,可有些似乎早就看穿了这些更甚至可以说是,认命了。 相比起来,秦歌舒倒是更喜欢红官。 简单直白,市侩却又真实。 这些人,一惯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追求的又是什么,便不会轻易被蛊惑。 团扇轻摇,她道。 “现在,各自报吧。” 众人不再多言,从牡丹开始,一一说道。 “妾身牡丹,从……” 咬了咬红唇,她卖了那么些年的皮肉,这一次,既有了选择权,她便不想再卖下去了! 她咬牙道。 “青官,擅琵琶,擅舞。” “恩……” 微微点头,秦歌舒并没有直接应下,只道。 “拿琵琶来。” 竟是要牡丹现场弹一曲。 牡丹一愣,没想到秦歌舒会这样要求。 但琵琶,她早就弹了多少年,弹了多少曲子。 当即抱着琵琶在圆凳上坐下,微微交叠双腿,琵琶房子在腿上,手指轻轻拨弄琴弦,很快,悠扬乐音传出,声声入耳,灼以婉转软哝小调。 琵琶声声,快慢缓急,抑扬顿挫,秦歌舒微眯着眸儿听着,嘴角浅浅扬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 一曲终了,牡丹抱着琵琶起身,瞧着秦歌舒时,竟有些许紧张。 这么多年,便是面对着再大的官儿,她都没这么紧张过。 仿佛,在等待着宣判。 然而,秦歌舒却只是勾了勾手指,道。 “弹的不错,你先一旁歇着。” 这简直弄的就跟面试一样。 而秦歌舒就是那个再严厉不过的面试官。 “下一个。” 她说罢,随即便又有一个站出。 “妾如意。” 声儿软软,身材高挑修长,五官虽稍显平庸,但眼角的那一点红痣,却叫人眼前一亮,或笑或垂眸时,那颗红痣便有一种说不出的柔情勾动。 “妾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所以,妾选红官。” 第247章 规矩我说了算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那些女子中,有人惊愕,有人鄙夷的看向如意。 以前没得选,但是现在,可以重新选择的机会就摆在眼前,竟还有人自甘堕落,选择红官? 倒是秦歌舒,抬起凤眸瞧了那一脸坦然的如意一眼,她丝毫不怯,漂亮的脸上自有几分淡定稳重。 “呵…你决定好了?” 如意微微点头,直接回道。 “妾身确定。” “好,认识自己的定位,可以,站那边。” 她指了右边方向,示意如意站过去,而后继续把玩着手中团扇。 一点也没有意外或是惊讶的样子。 “继续吧。” 继而,第三个姑娘着一袭烟罗紫的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款款上前,微微福身,与秦歌舒盈盈一拜。 “妾青衣,扬州人氏,年方十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嚯…” “这么年轻?” “好生狂妄,胆敢说自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青衣话音刚落,周围议论纷纷四起,一眼扫去,这个叫青衣的虽年纪最小,但却是里面最出挑的,身材长相都很不错,还敢说自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点出自己是扬州来的。 不难猜出,她就是扬州瘦马,自小便被人专门买去,跟贵家小姐一样培养,授琴棋书画,规矩礼仪,只是比起真正的贵族小姐,多了几分风尘之气。 再如何,那也不是真正的贵族小姐,假的就是假的,更何况是专门培养出来伺候男人的? 秦歌舒抬眸瞧了一眼青衣,她一脸信心满满,自信从容的样子。 “所以?” “妾自是选青官的,不过……” 微微一顿,青衣瞧着秦歌舒,扬起红唇,笑道。 “妾身不仅想做青官,妾身更想做这楼里的头魁。” 此话一出,惹来各种惊叹,秦歌舒也微微挑了下柳眉,不禁多看了一眼这一脸信心满满的女子。 谁给她的自信? “我方才说过,在这里,各凭本事,你有本事,头魁就是你的。” “青衣明白。” 秦歌舒指了指左边方向,并没有因为青衣貌美便对她另眼相待。 接下来十多个,大多都选择了青官,不愿意做那皮肉活儿,只寥寥几个,站到了如意身边。 秦歌舒扫了众人一眼,道。 “都决定好了?一旦选了,可就没后悔余地了。” “是。” 众人齐齐应了。 “那么,丑话说在前头,在我这,规矩我说了算。” “妾身们明白。” “清池。” 对着唐清池抬了抬手,唐清池应了一声,微微点头,上前严厉道。 “平日我是这里的管事,大事小事找我就行,这楼上一共二十四间房,其中,十二间是给青官姑娘准备的,十二间是给红官姑娘准备的。” 十二位?那…这里的青官都不止十二位了。 剩下的该怎么办? 众人面面相觑,这搞的都是哪一出啊? 只听唐清池继续严肃冷声说道。 “我们花楼实行排名制,每三个月排选一次,从青字一号房到十二号房,闺阁不等,得票最高者为入住青字一号,最末者入住青字十二号,闺阁待遇各不一样,这之后再一一详细解释。” “那现在,咱们这一共十八位姑娘,青官十三位,红官五位,那红官自不用说,这青官房间,可不够啊。” 牡丹率先说话,自认为年长些,便要做起头的那个。 唐清池撇了牡丹一眼,道。 “先前不是说了,各凭本事,至于本事,运气也是本事的一部分。” 说着,他拍了拍手,很快便有人捧了两个大箱子来。 “所以,各位,抓阄吧。” “抓阄?这么随意?” 牡丹惊愕出声,那方才又叫她们自报家门,又让她们表演才艺,感情都是闹着玩儿? 小姑娘就是小姑娘,尽胡闹! 跟着这样的老板,迟早没路走! 这时候,牡丹开始后悔当初有人拿着重金来挖人的时候,自己选择离开了。 算了,好歹是个青官,不用再出卖皮肉,在床上伺候那些臭男人。 她这正黑着脸,那厢如意已经上前一步,直接在箱子里一捞,摸出一张纸条,当着众人面展开。 “红字二号房,恭喜如意姑娘。” 唐清池浅笑道,抬手示意下人将如意带上去。 众人见如意这般,各自不再犹豫,纷纷上前。 一个接着一个抽选了房号。 青衣扭动着水蛇腰,从牡丹身边经过时,瞥了她一眼,各自明白,按照唐清池刚才说的话,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们将是对手关系。 青衣自凭美色,心里瞧不上一众其余人,尤其是这个牡丹,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心里还没点儿数? 牡丹虽也是瞧不上青衣的,但心里清楚,这个青衣,便是她最大的对手和威胁。 轻哼一声,青衣拂袖而去,伸手入箱内,摸出一张纸条,展开瞧了。 “青字四号房,恭喜青衣姑娘。” “四号?” 青衣微皱柳眉,显然不悦。 看向唐清池,却瞧他面不改色,纹丝不动,撇了撇唇,再瞧向秦歌舒,撒娇道。 “大小姐,您刚才不还夸赞我?难道您是觉得,我还不够资格入主青字一号房?” 她方才在外面看过了,从一号房至十二号房,各个房间布局摆设以及用度都不一样。 自是一号房最好,继而依次递减。 青衣见秦歌舒一直面带浅笑,便以为她是好说话的,而唐清池一直冷着张脸,便以为他是严肃不好说话的性子。 实则,恰恰相反。 只见秦歌舒挑眉瞧来,笑问。 “规矩就是规矩,你是要让我为了你坏了规矩?” “啊…不,不是,妾不是这意思,不过您刚才不是说了,能否入住,各凭本事,我这才艺姿色,说句托大的话,那是有目共睹的。” “呵…” 秦歌舒轻笑一声,看向青衣,自信是好事。 她并不打算抹灭了青衣的这份自信,毕竟是自己手下的人,那是要为自己挣银子的。 只不过,这份自信给她带来的好或坏,也都得让她自己担着。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喏,你瞧,她的运气就不错。” 秦歌舒指了指青衣身后,只见…… 第248章 狠狠打脸 只见,就在两人说话间,已然有人抽到青字一号闺房。 青衣转头看去,只见那抽中青字一号闺房的并不是牡丹,而是一个并不出挑,甚至面容只能称上清秀的姑娘,才艺也是平平,根本没有任何让人惊艳的地方。 青衣微微眯起凤眸,压下眸中嫉妒之色。 她也配? “大小姐,什么时候开始更换排名?这排名规则又是怎么来的?” 呵…这么着急? 秦歌舒站起身,慵懒的伸了个懒腰,道。 “三个月一轮,咱们这是花楼,排名如何,自是由客人们决定。” 言罢,秦歌舒将手中团扇丢给唐清池,“不早了,我先回了。” 唐清池连忙送着秦歌舒快走两步,忽而脚步微顿,她转身扫过众人,道。 “噢,对了,在我这,别想玩什么花样手段,我不喜欢。” 她最讨厌的就是那些乱七八糟的腌趱手段。 这话,秦歌舒是专门说给其中几个听的。 那几个不安分的,如果听不明白秦歌舒话里点透的意思,那么这百花楼里就也容不下她们! 众人纷纷应“是”,只是有多少个是心里真的服的,那就只有她们自己清理清楚。 将秦歌舒从出花楼,唐清池才一收脸上的严肃,瞬间又恢复成先前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臭屁道。 “怎么样老大?人都还不错吧,都是我让人拿大价钱买来的。” “有几个还不错。” “是吧?尤其是那个青衣,扬州买来的,我花了最多的钱,不过也是最能撑场子的,老大你觉得呢?” 青衣?这小子眼光真是…… 微微摇头,秦歌舒不置可否。 “这还不满意?那,那个芍药呢?清清纯纯的,年纪也小,不过说回来,老大,咱做这种生意,会不会不太好?” “不好么?” 秦歌舒挑眉反问,她并不觉得不好。 在这个时代,拉皮条是合法的,再说了,这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又不存在逼迫,路可都是她们自己选的。 “也不是,我只是觉得,这良心上有些过不太去。” 说着,唐清池还伸手摸了摸自己胸口,却被秦歌舒冷眼扫过,轻哼一声。 “那么,你可以选择离开。” “那哪能啊,我一早就发过誓了,老大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老大让我往东,那我绝对不往西,老大让我抽自己嘴巴,那我绝对…咳,总之,老大说啥就是啥。” 唐清池连忙又拍着胸口表忠心。 只听秦歌舒冷哼一声,青葱手指瞧着细长,然而戳在唐清池的脑门上却是极为有力的,让他龇牙咧嘴的抽着气儿。 “那个如意,多留意一些。” “如意?哪个如意?” 唐清池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实在是那个叫如意的不够扎眼。 长相既不是最出众的,才艺更不凸出,除了第一个选择做红官之外,便再无其他任何让人容易记住的点了。 被秦歌舒冷眼一扫,立马反应过来,抬手拍了脑门一下,这才道。 “得叻,我想起来了。” “别让我失望选择了你。” 冷然丢下这一句,很显然,秦歌舒对唐清池的办事能力不是很满意。 那些个姑娘们,身上多多少少都带了些旧毛病,很难得有一两个能入她眼的,其他,更没几个是省油的灯。 唐清池还一脸失望和无辜,直到将秦歌舒送了出去,好一会儿还没反应过来。 …… 税银丢失一案轰动整个乾国朝野上下,更是在民间里传开了。 朝臣议论纷纷,只是终究拿不出个决断来。 这时候,有人建议,让太子戴罪立功,彻查此案,将幕后真凶缉拿归案! 然而,这个建议看似是在帮楚晏,实则是在害他。 而楚晏为了避嫌,还不得不接下。 一路顺着线索追查下来,很快便锁定了几个重点稽查的目标,而其实,想要追查到秦歌舒的花楼一点儿也不意外。 养心殿中,楚晏跪在蒲团之上,身侧所立都是满朝文武,却叫太子在他跟前跪这么许久。 身侧所立结是六部人员,而这些人里,鲜少有真正属于楚晏,会豁出去为他进言的人。 他甚至一度认为,自己这个太子,做的确实窝囊,身边没一个可用之人! “太子,这事查的怎么样了?” 楚晏微垂着眸儿,干脆破罐子破摔,道。 “儿臣这几日卧病在床,也叫手下人查了些线索,说是有大半又重新送回到了受灾严重的地区,分发给穷苦百姓。” “是谁?敢如此放肆!” 楚晏的话刚落下,便听得最上首位传出的一声呵斥,显然震怒! 乾帝前脚刚征收了税银,眨眼间,税银没了,再眨眼又分还给了穷人,对方这一操作,可真是够骚气!这不是活脱脱的在打当今天子的脸么! 只见楚晏笔挺着背脊,跪在大殿之中,双眸微垂,瞧着膝面,面不改色,纹丝也不动。 “儿臣尚未查出。” “废物!足足十天了!朕已经给你们十天了,钱财钱财找不回来,凶手凶手也抓不过来,朕要你们还有何用?” 乾帝当着满朝文武面前更显气愤,直接抓了一旁伺候的太监拂尘,便向着楚晏狠狠挥去,甚至还“啪”的一声狠狠的击在了楚晏的胸口,“啪嗒啪嗒……”两声,弹跳落地。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个,盛怒中的帝王,生杀予夺,还不只是一句话的事。 “废物!一群废物!” “陛下息怒,臣等知错。” “错?错!朕要的是你们这样干脆认错?朕要的是银子!需要银子来充实国库,这些个刁民,胆大包天!连朕的钱财都敢抢!挖出来!便是将整个大乾土地一寸寸翻,一寸寸找,也得将这人被朕找出来!” “陛下,还请陛下允许臣带着护城军城内搜寻,不出时日,儿臣定能将对方擒来,亲手将恶人捉拿归案!” 言语间,楚雍上前几步,如此说道,撇了一眼跪在一旁的楚晏一眼,很显然,想趁机狠狠打他的脸!太子办不到的事,他雍王可以! 第249章 一起查办 楚雍撇了一眼跪的笔挺的楚晏,赏了一个蒲团跪着又怎样?那不还是跪着? 不过是怜他重伤未愈罢了。 “陛下,老臣以为,此事虽还未经太子殿下之手,但理应由太子殿下负责追查。” 忽而,一记老沉声音响起,楚晏不用偏头看,都知道说话之人是谁。 太子太傅,他的老师,内阁首辅,林太傅。 老师也要让他接下这烫手山芋? 这批税银,寻不回,他必还会受到重罚,若是能寻回,也不过是他戴罪立功,无功无过的,没半点优势。 与其如此,他又何必费那番周折? 左右,不会比眼下情况更好。 楚雍一听,当即不悦,瞪了一眼林太傅那老匹夫,这么多年了,还看不清形势?迟早得把林家给灭了!省的碍事,处处掣肘! “父皇,太子重伤未愈,不宜多动,不如让儿臣代之,必将这等胆大包天的贼人抓获!” “雍王殿下与太子殿下可真是手足情深。” 当即便有人趁机拍起马屁。 自也有人冷哼出声。 “哼,手足情深?不知太子殿下这一身重伤如何而来?微臣听说,辣椒水和盐水可都是雍王殿下命人搬去的。” “邓大人,此话可不能乱说!” “乱说?我看李大人是被眼屎糊住了眼,才看不清听不见吧!” 这邓闻邓大人乃是北镇抚司的,直属陛下拆迁,谁的命令都可不顾,说白了,就是陛下的亲卫,只听陛下一人之号令,其余的,管你是太子还是雍王,一概不理。 说话也忒不留情面! 朝堂之上,公然帮太子说话! 这么做,邓闻可知意味着什么? 就算他并非想要站到太子那边,如此一来,雍王一派也将他视为太子同党。 如果他不想搀和两派之争,就该沉默不言,明哲保身。 “那么依邓大人之见,雍王殿下难不成是要害太子殿下?” 谁敢明说雍王要害太子? 即使所有人心知肚明。 邓闻撇了一眼说话的李大人,直接啐道。 “自欺欺人。” “你!惯常听闻邓大人审讯犯人时不留情面,今日一见果然不假,邓大人是想将本官也当做你的犯人审讯?” “呵…那可难说,若有一日,李大人你作奸犯科了,不慎入了北镇抚司,那么下官,必然会好生招待。” “够了,朝堂之上,岂容你们争吵!” 乾帝呵斥一声,冷然扫了两人一眼,虽说北镇抚司是乾帝手底下的亲卫,但乾帝此人生性多疑,又喜怒无常,由不得丝毫忤逆。 说白了,真正能入他心腹的,屈指可数。 邓闻和李大人这才双双闭嘴。 朝堂之上,流派争吵时常有之,不足为奇。 “太子,你怎么想?” “回父皇,儿臣以为…” 他顿了顿,撇向雍王,而后才又说道。 “雍王既也想经办此事,不如儿臣与雍王一道查办,不知雍王意下如何?” “恩?” 楚雍有些以为,轻轻一哼,眯起凤眸看向楚晏。 他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如果想要表现,难道不应该直接将他踢出去? 反而要与他一起查办?意欲何为? 林太傅也意外的看了楚晏一眼,然而其余人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得龙椅上的乾帝掩口打了个呵欠,然后道。 “就这么定了,限期十日,若还抓不住贼人,朕必不轻饶!退朝!” 说罢,乾帝起身挥袖而去。 一众臣子连忙跪拜而下,高呼“吾皇万岁”。 早朝散去,林煊钰连忙上前将楚晏扶起。 林家就是支持太子,这点满朝文武心知肚明。 若不是林太傅力保,九年前,太子就该被废黜了,年初更不会被从皇陵接回。 “殿下,您还好么?” 将楚晏扶起,明明后背阵阵疼痛,楚晏面上却未表露分毫,微微点头。 正想言语,楚雍大步而来,笑道。 “六弟这身子恢复的很快啊,已无大碍了?” “托五哥的福。” 两人虚情假意的称兄道弟,实则内心都恨不得让对方立即从眼前消失。 楚晏微眯着凤眸,直视着楚雍,而一步之遥的楚雍也是面带浅笑,只那双张扬眸里掩着深沉算计。 林煊钰多人精的,连忙借机插入两人之间,道。 “殿下,咱还得回去换药,雍王殿下,失陪。” 说着便要扶着楚晏离开,只听楚雍在两人身后冷声笑道。 “太子是想跟本王比一比,看谁能先将贼人捉拿归案?” “五哥说是,那就是吧。” 头也没回,应了这声,楚晏便在林煊钰的搀扶下,快步离开。 “殿下,您方才为何要说与雍王殿下一起查办此事?陛下因税银被抢一事盛怒,若能办成,大功一件。” 白白便宜了雍王。 后半句,林煊钰只是心中嘀咕,哪敢与楚晏直接说出啊。 “楚雍必会背后使绊子,不会让我顺利查出。” “那我明白了,您提出一起查办,便是防止他再背地里使绊子,若查不出,要受罚的,一定也是一道受罚!” “不,他还是会使绊子。” 楚晏说道。 这就叫林煊钰一头雾水,不太明白了。 既如此,那为何还要拉上楚雍一起查办? 言语间,随着人流一道出了养心殿,楚晏一眼便扫到了身着飞鱼服,大步而去的邓闻,楚晏低声与林煊钰道。 “你去,请邓大人移步一叙。” “殿下,人多眼杂,不方便吧。” “就说本宫请他协助调查此案。” 见楚晏坚持,林煊钰这才应了一声,快步追上邓闻。 “邓大人请留步……” 不远处,两人交头言语一阵,双双看向楚晏。 只见着楚晏一袭明黄色胸前绣蟒袍,腰系玉带,青丝高挽,身姿修长挺拔,一双明眸目视前方,炯炯有神,与邓闻视线相触时,让邓闻恍惚有一种熟悉感。 他直视回去,微微与之点头,又与林煊钰言语两句,便转身快步离去。 很快,林煊钰回到楚晏身边,低声耳语,道。 “殿下,出宫再议?” “恩。” 也好,他也有日子没见那个女人了,先前答应林府见的,看来,又得编借口了。 第250章 敢欺负我的人 东巷坊,升冉帮会,逐渐在这一片小有名气,虽还不至于让腾蛇帮和青鱼堂入眼,但多少也让周遭一些小喽啰们有所忌惮和避让。 秦歌舒先前就要求,手下的人,要有能够自力更生的本事,她可不愿意养着没用且累赘的闲人。 她既不是圣人,也没有那样的慈悲心怀,规矩就是规矩,谁都不能破坏。 所以,哪怕安伯安婶都已年过半百,秦歌舒也未曾松口白养着他们。 可以做一些轻松的活,但想着吃白饭,不行。 所以,安伯安婶在秦歌舒的帮助和默许下,开始重新酿酒卖酒。 小酒摊子就在东巷坊道口,挣的不多,老两口却也忙的乐呵。 秦歌舒没事也爱坐在这摊子角落,叫上一壶好酒,并着两碟子下酒小菜,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安伯安婶唠着。 两人要是忙了,她也能搭把手。 对两位老人家来说,这样的日子,算得上逍遥自在。 这日,秦歌舒如往常一样,端了一碟花生米儿,拎了一壶小酒坐在角落的小方桌旁,看着安伯安婶招呼着客人。 这才刚坐下,对面一道白影跟着落座,秦歌舒抬眸看去,便对上一张带着温润浅笑的脸,五官英俊,明眸微眯,手中折扇晃动,依旧骚气的扎眼。 挑起柳眉,秦歌舒尚未言语,便听对方道。 “秦姑娘,好久不见,真巧。” “是么?” 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秦歌舒倒了一杯小酒,轻珉一口,道。 “既然碰到了,别客气,我请客。” 招呼着道,又让安婶送了个小酒杯来,放到郁云轩跟前,眼眸微弯,瞧着似带了几分愉悦笑意。 “秦姑娘最近都在忙些什么?我前两日在柳巷遇着一人,远远瞧着与你有几分相似。” 郁云轩也不与她客气,端了酒杯轻抿,如此说道。 秦歌舒原本么也没打算避讳,道。 “恩,置办了些产业,改日还得请郁公子捧场。” “在柳巷?” 柳巷那附近,大多是烟花场所,秦歌舒难不成还染指烟花地了?这样还请他去捧场?呵…这安的什么心? 只见她微微一笑,笑眯眯的看着郁云轩,道。 “是啊,郁公子的姿色和口碑,一宣传,我这生意必然能红火。” “冒昧问一句,秦姑娘置办的是什么产业?” “花楼。” “咳…咳咳咳……” 果然! 郁云轩一口被呛着,好一阵猛烈咳嗽,惊愕的看向秦歌舒。 她是认真的? 一个姑娘家,开什么花楼?这传出去,名声不要了?以后还要不要许人家了? 一早就知道这秦家小姐与众不同,想法新奇,可万万没想到,她竟够胆去置办花楼! 还邀请男人去捧场子。 他目光有些复杂的看向秦歌舒,好一会儿才支吾道。 “那…秦姑娘,你…你…” 话虽没问出口,但看着秦歌舒的眼神却是藏不住的。 只听得一声浅笑,秦歌舒再忍不住,好一阵大笑出声,那笑声清脆如银铃,笑拍着桌面,捂着笑疼了的肚子,趴在桌子上,好一阵抽抽。 “呵…哈…哈哈…郁云轩啊郁云轩,你想什么呢?我能让自己去做那等卖皮肉的事?” 她是不鄙视那种出卖皮肉的女人,但她还没落寞到那种地步。 微微摇头,她又抿了一口小酒,缓和笑意,轻喘一声,瞧着对面脸色有些涨红的郁云轩。 忽然觉得,这家伙,似乎也没那么讨厌。 轻咳一声,郁云轩道。 “是在下想多了,歌舒姑娘自有主意和分寸,姑娘放心,开业之时,在下必定捧场。” “好说,好说。” 秦歌舒摆手,捏了一粒花生米丢入口中,细细咀嚼。 正言语着。忽然,不远处,一群约有五六个年轻人走了过来,那架势,虽算不上气势汹汹,但绝对也称不上和善,一来便霸占了几张桌子,推搡着其余几个客人,挥着手赶人。 “走走走,都一边去,今儿这小爷包了。” 为首的那个,说着便一屁股坐在了长凳上,腿儿一迈便搭在了长凳上,摇晃着腿,流里流气的样子,偏头看向稳坐不动的秦歌舒和郁云轩两人。 只见他们纹丝不动,甚至连多看这些人一眼都没有,依旧端起小酒便眯了,安伯安婶连忙上前讨好道。 “文哥,都喝些什么?” “这破地方能有什么好喝的酒?来来来,随便上些,让小爷们尝尝滋味。” 为首的青年男子说着,随手一挥,示意手下人各自坐下。 安伯连忙端了两壶酒儿送上,动作娴熟,似乎不止一次做出这样讨好人的事儿。 秦歌舒微微皱起柳眉,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心里却已然升起些许不悦。 但她并没有立即出手,只是端坐着,只瞧着安伯将小酒并着几碟小菜一一送上。 那个叫文哥的嫌弃的拿起筷子拨弄一番,然后皱眉,将筷子丢下,嫌弃道。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人能吃?” “文哥,小老儿小本生意,也就只有这些了。” 看着安伯一把年纪,足以让文哥叫爷爷了,却还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年轻男子欺负,实在讽刺! “哼!就这些了?我看你这老东西就是不老实!行了!我来也不是要喝你这酒的,在这里混,那就得讲究这里的规矩,老头,你说是吧?” 说着,他丢下筷子起身,一把揪住安伯的领子,毫不客气的样子,直接几乎要将安伯给拎起来! “文、文哥,这前…前两天不是刚才给、给过…” 说白了,就是要所谓的保护费,就是要讹钱呗! 前两天就要过了?那为什么没人跟她提起过? 秦歌舒微眯凤眸,倒是对面的郁云轩先按捺不住,拍桌而起。 “砰…”的一声,叫几人视线集中而来。 只见他一手执着折扇,摇晃而起,看着几人,面上依旧带着温润笑意,道。 “文哥是吧?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哪里来的小白脸,我可警告你,别多管闲事!否则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满脸不屑的上下打量了郁云轩一眼,只觉得是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文弱书生,自以为正义感爆棚的软蛋一个。 第251章 看我怎么弄死你们 “呵…” 嘲讽笑声打断那个叫文哥的叫嚣,秦歌舒托着下颚,眼波扫去,在几人身上一一扫过,红唇微微扬起一抹浅浅弧度。 “就你们几个啊?呵…还学人家收保护费,保护谁呢?” “臭娘们,你再说一句试试!” 文哥狠狠一拍桌子,横眉怒瞪,“挺漂亮水灵的小姑娘,啧啧…可惜了,是个不自量力的,敢多管闲事,连你一块削!” 话音刚落,一块来的几个小流氓便起身将郁云轩和秦歌舒给包围了住。 郁云轩当即张开双臂,老鹰护小鸡一样的将秦歌舒护在身后,小白脸上带着温润笑意,道。 “咱们讲道理,君子动口不动手,老人家都这一把年纪了,有话好好说,都别冲动。” “小白脸,你话可真多,再叨叨,小爷揍死你!” 说着扬起拳头做势便要揍人。 郁云轩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脖子,肩头忽然被人一把向后拉去,只见秦歌舒一手撑在桌面,直接翻身而过,衣诀翻飞,动作潇洒,丝毫不拖泥带水,拉扯过郁云轩的同时,飞身而起,一脚狠狠踹在最近一人的胸口。 出手迅速,所有人都惊愕不已。 那人直接被踹飞了出去,“砰…”的一声,狠狠飞出小棚外,重重的落在地上,扬起尘土阵阵。 “能动手,就别哔哔。” 稳妥落地,秦歌舒拍了拍手儿,张扬凤眸浅浅扬起,撇了几人一眼,对安伯安婶道“躲起来。”而后对着文哥一行人勾起手指,道。 “麻烦,一起上吧。” “嗬…小姑娘还有点厉害,兄弟们,给老子上!” 一声令下,几人瞬间围冲而来,秦歌舒一把拉过郁云轩,藏到身后,这小白脸半点功夫不会,根本就是个累赘。 “别打架…哎哟,别打架别打架…秦姑娘…” 被像面袋一样拉扯来拉扯去的郁云轩抽空还囔囔着,两方都嫌他烦,呵斥一声。 “闭嘴!” 秦歌舒眯起凤眸,看向文哥,擒贼先擒王! 丢开郁云轩,直接欺身上前,形如鬼魅,掐住一个小混混,还不跟掐一只野鸭差不多? “嘎…” 被掐住脖子的文哥惊呼一声,惊愕瞪大双眸,那掐在他脖颈上的手,力道极大,简直像是随时能捏断他的脖子一样! “叫他们住手。” 另外几人还在砸东西,郁云轩英俊漂亮的脸蛋上还挨了一拳,安伯安婶老两口则抱着头躲在角落,深怕会受到伤害。 文哥还没反应过来,忽然脖颈上又是一阵勒紧吃疼“嘶…”的出声,惊愕瞪大眼,近在咫尺的脸,明明是漂亮妖艳的,却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惧怕感,简直叫他忍不住想要大声呼救。 “我…我…住…住手,都、都住手…” 他哆哆嗦嗦的叫出声儿,秦歌舒微微扬唇一笑,抬手在他的脸颊上拍了拍,红唇浅扬,道了声。 “乖。” “你…你是什么人?” 刚才还叫嚣着的人,只不过是转瞬间就怂了。 “这一片,都是我的人,本本分分做生意,想收保护费?呵…小子,谁保护谁啊?” 秦歌舒反问道,嫌弃的将人丢开。 那几个没被揍到的还只是忌惮的看着秦歌舒。 而真正被揍了,知道秦歌舒实力的文哥和被踹飞的那个小弟,则是战战兢兢的看着秦歌舒,不,他们根本不敢直视她。 “不…不敢了,再不敢了,是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姑娘高抬贵手,绕了我们吧。” “文哥,咱可是腾蛇帮的人,这一片本来就是咱们管的,这收不到保护费,回去怎么交代?” “腾蛇帮?呵…” “怎么?怕了吧?” 没被揍的小弟还敢叫嚣着,“啪嗒”一声,后脑勺上挨了一下,文哥低声道。 “咱们不是她的对手,先撤。” “可是文哥…” “别他娘的废话,走!” 秦歌舒也不拦着,任由文哥带着一群人小跑了出去,然后指着她囔囔着。 “有本事别走,我回去找人!看我怎么弄死你们!” 一边跑还一边不忘威胁! 秦歌舒嗤笑一声,看了看周围一片狼藉,可惜了那壶好酒。 安伯安婶这才哆嗦着搀扶起身。 “大…大小姐,没…没必要为我们出头,给点银子,就算了。” “小本生意,能有几个钱?再说了,你们是我的人,我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被欺负?” 秦歌舒冷哼一声,她这个人没其他优点,唯一就是护短,只要是她的人,谁都别想欺负! 再远都得把欺负她的人给抓出来,胖揍一顿。 管她是天王老子,还是地狱阎罗! “他们这样多久了?” “有…有日子了,大小姐,咱以后还能在这摆摊么?” 安伯一脸不安的问道。 “当然可以。” 秦歌舒冷着张脸,让安伯和安婶以为她是因为这件事而不悦,连忙道。 “对不起大小姐,我们以后一定小心,不惹事,不给大小姐招惹麻烦。” 人老了,就怕自己没用,怕给别人带来麻烦,更何况,大小姐好心收留他们,还给他们银子当做生意的资本。 安伯安婶是打心里感谢秦歌舒,更怕为秦歌舒带来麻烦,所以哪怕是被欺负,也都忍着没说过。 秦歌舒不悦的却不是他们带来麻烦,道。 “你们是我的人,是我升冉帮会的人,我理应庇护你们,明白么?” “大小姐…可是我们老两口,没用的。” “谁说的?这口酒,就最和我胃口。” 说着,又端起酒壶,豪饮一口,丝丝酒液顺着嘴角流下些许,她抬袖轻抹嘴角,凤眸微微眯起,道。 “我恼的是,发生了这样的事,你们竟然瞒着不说?今儿若不是我发现,你们还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我们…唉…” 安伯一阵无言,无奈摆手,重重一叹。 秦歌舒也不想再数落这两个老人家,撇了一眼揉着脸颊,扶起桌椅的郁云轩,叹息道。 “算了,先收拾了吧。那些人应该还会再来。” “那、那怎么办?” 安婶惧怕道,不知所措的看向秦歌舒,那眼中的信赖让秦歌舒很受用,微微一笑,道。 第252章 帅不过三秒 “有我在,怕什么?” 秦歌舒的存在,叫有些人惧怕,自然也会叫一些人安心。 就如眼前的安伯和安婶,有了秦歌舒的这句话,心都放回了肚子里。 一起将满地狼藉收拾起来,安婶这才注意到郁云。 “哎哟…”了一声,惊愕道。 “这怎么还伤着脸了?瞧瞧多俊的脸,怎么下的去手的!” 郁云轩这张脸生的实在是俊俏白皙,尊贵如宫里的永睿公主都对他恋恋不忘,上到八十来婆婆下到八岁小孩儿,都对这张脸没有抵抗力,可偏偏被几个不长眼的小喽啰一拳给打破了相貌,实在叫人痛心惋惜! 那郁云轩还很配合的苦着一张脸,稍稍一扯嘴角便“嘶…”的一声,倒抽一口凉气,捂着脸颊,依旧温和道。 “没事大娘,一点儿都不疼。” “还是上点药吧,这么漂亮的脸蛋,破了相就不好了。” “嗳,那还得劳烦歌舒姑娘。” 他心想着,我是因为你才受的伤,那你怎么也得负责到底吧? 秦歌舒却只是轻哼一声,连一记白眼都懒得丢下,将东西稍稍收拾一番,便拍手道。 “回吧。” 而后便率先大步而去。 安伯安婶稍稍收拾一番东西也跟着小跑了去。 倒是郁云轩,略微犹豫片刻,眸色幽深,藏着旁人不易察觉的情绪,不一会儿便抬起修长腿儿大步跟去。 不多时,一行人便回到了升冉帮的大本营。 一行人连忙跑来迎接,见着抱着东西回来的安伯安婶都是一愣。 “这…这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不急着说。你,跟我进来。” 指了指郁云轩,秦歌舒率先进入前厅,让郁云轩跟着进去。 看着眼前偌大帮会,郁云轩颇有几分意外,这个女人,到底有多少叫他意外的事? 那些税银,会不会就藏在这里?那么多税银,她一个人绝对搬不走,必然是有帮手的,那么,这些人是否也参与其中? 更重要的是,这些人里,男女老少皆有…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帮会?秦歌舒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说她狂霸,却又有温柔细心的一面,说她自私自利,却对老人又这般偏袒。 可真是一个叫人琢磨不透的矛盾综合体。 越是了解她,越是接近她,郁云轩便发现,自己对她的兴趣越是浓厚,她就像是一个充满神秘的宝藏,每揭开一层面纱,便会带来不同的感觉,吸引着他继续不停的去揭开下一层。 跟着秦歌舒进入了前厅,只见桌上放着两瓶白玉瓷瓶以及两盒膏药,而秦歌舒则摇晃着腿儿坐在椅子上,手里正捧着一杯茶浅浅抿着。 见郁云轩进来,也只是掀了掀眼皮子,随手指了座儿,道。 “随便坐。” 郁云轩犹豫一下,上前几步,与秦歌舒拱手,道。 “秦姑娘,那些人还会来找麻烦的,咱们还是早点应对吧。” “恩。” 微微一应,秦歌舒手上动作不停,将茶盏放下,摘了一个毛帕丢入铜盆里,热水瞬间将帕子湿透,她对着郁云轩招了招手。 犹豫片刻,郁云轩这才上前,只见秦歌舒手儿一抬,便将热气腾腾的帕子摁在了他受伤的脸颊上。 “嘶…” 轻呼出声,他抬手摁着帕子,连连后退几步。 其实,以郁云轩真正的身手,那些小流氓别想真碰到他分毫,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为了取得秦歌舒的信任。 “我还怕他们不来呢。” 秦歌舒回道,言下之意,她根本不是怕那几个小喽啰,更不是怕他们身后靠着的腾蛇帮,纵虎归山的目的,是为了让这几只只会亮起爪子的小野狗将身后真正的大老虎给撩出来。 让对方主动出现在自己面前,总好过秦歌舒自己找去。 自然,在场所有人,都没能猜出秦歌舒内心真实想法,包括郁云轩。 他抬手捂着热帕子,帕子压着被走青了的脸颊,然后才在离秦歌舒最近的椅子上坐下。 “你说你,好端端的一个富家公子哥,来这鱼龙混杂的地方做什么?” 东巷坊是京城出了名的脏乱差的地方,一般人根本不会来,秦歌舒不过也是阴差阳错才找到了这里。 这里,有着人性最黑暗的一面,那些为了活下去将儿女变卖的人大有人在,这里,也有着人性最贪婪的一面,赌场里的骰子牌九流水般的将银子卷走。 这里,也有着乾国最大的两个帮派,明争暗斗,暗流汹涌。 秦歌舒是想不明白,他一个好好的世子,一个只知玩乐享受的公子哥,没事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寻求刺激? 只听他轻咳两声,道。 “我…我来寻人。” “哦?” 原来是为了寻人啊,那来这里就情有可原了。 此刻的秦歌舒根本不知,自己就是他口中要寻的那个人。 “可有找到?” “差不多了。” 他微微一笑,想要扯出一抹帅气养眼的笑容来迷迷人,可没想到,这人还没迷到,嘴角便因为扯动了弧度而轻轻的“嘶…”了一声。 呵,当真是帅气不过三秒。 “喏,上了药就继续去找吧。” 说着,秦歌舒将瓷瓶微微一推,示意他自己上药。 郁云轩微微一愣,捂着脸颊好一阵哭笑不得,自己这地位,就这么低下么? 并没有直接借过瓷瓶,他道。 “伤在脸上,我看不见,能不能请秦姑娘代劳?” 秦歌舒抬眸瞧了他一眼,丝毫没有怜悯可惜的意思。 然而在郁云轩期盼的眼神下,终究是无奈一叹,败下阵来,道。 “等着。” 而后起身,转身入了内堂,就在郁云轩疑惑她去了哪,要做什么的时候,不多时,便见秦歌舒端着个铜镜回来。 “咚…”的一声放在了郁云轩跟前的桌面上,挑了挑下颚,道。 “照着吧,上药方便。” “你…呵…是让我自己上药?” 微微一愣,郁云轩好一阵哭笑不得,捂着微微有些高肿起的脸颊,心里哀叹,这一拳,算是白挨了。 “要不然呢?你又没伤着手。” 双标这个词,在这个时代尚没人理解是什么意思,然而,秦歌舒却已经在不同的人身上实行了一遍。 第253章 越在乎,越容易被摧毁 揽镜自照,郁云轩一脸苦涩。 捏着的帕子碰触到嘴角伤口时倒抽着凉气直哼哼。 然而秦歌舒非但没有心疼可惜,反而还有些许嫌弃,“啧啧”两声,微微摇头。 “越是在乎,越是容易被摧毁。” 言下之意,他太重视自己的脸了,所以才下不去手。 秦歌舒伸手抽过他手里的帕子,一手勾起郁云轩的下颚,迫使他微微抬起脑袋,继而,温热帕子轻轻覆在他的脸颊上揉着,一时间,两人姿势有些难以难说的亲昵。 只见秦歌舒微微弯腰,捧着郁云轩的脑袋,而郁云轩则靠在椅背上,任由她敲开一只煮熟了的白煮蛋,贴在他的脸颊上轻揉着。 鼻息间满是彼此身上的淡淡馨香。 有那么一瞬间,郁云轩有些恍惚,甚至还生出几分。 时间如果能就此停止,那该多好,甚至有一种,若他身上没有背负那么多的重任,也许,他会…… “你们在做什么?” 忽然,一道低沉窒闷的声音传来,似压抑着点点怒火,秦歌舒抬眸看去,只见楚晏倾长身影立在门厅处,眨眼间便三两步走了过来,直接行至两人跟前,不由分说,一把抓过秦歌舒的手腕,将人扯开几分藏在身后,甚至还有些恼怒道。 “我不是让你离他远些?” “你怎么来了?身上伤都好了?” 秦歌舒皱眉反问,掐指一算,这才不过十余日,后背伤成那样,便是有自己配去的药,也不可能好的这么快,然而他此刻瞧着无异于常人,跟没事人一样。 然而,楚晏却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戒备的看着郁云轩,两人视线相触,暗流涌动,似较量着,谁也不服谁。 “这位是……?” “鄙人小名不足挂齿。” 楚晏冷哼,撇了一眼秦歌舒还握在手里的白煮蛋,伸手接过,温润一笑,道。 “让我来吧,方才的事我也听小虎说了,毕竟是为了安伯安婶才受的伤。” 言语间,已然将自己和秦歌舒这些人划为一类,而郁云轩不过就是个外人。 也不知是谁起初非常不愿意跟着秦歌舒混的,如今反倒巴巴的贴了上来。 “不必了,一点小伤,不碍事。” 郁云轩摆手道,面上依旧带着浅浅笑意,老狐狸对上小狼崽子,各自掩着算计,一来一往间便交起手来。 “郁公子生的俊俏,伤在脸上怎能算小伤?毁了脸面,永睿公主不喜了可怎么办?” 小白脸就是小白脸,除了这张脸还有什么? 字字句句都往人心尖上扎。 郁云轩嘴角微抽,笑意不减。 “你的意思是,永睿公主眼光肤浅,看上的只是我的皮囊?” “呵…那不然呢?” 你还有什么才华让人钦慕的? “呵…你可真会开玩笑。” 言语间,郁云轩想要接过楚晏手中的鸡蛋,然而只见他手臂微抬,分明是躲过的姿势,几乎是在顷刻间。 “哎呀…”一声,伴随着白煮蛋落地的声音。 “掉了。” 宁愿丢了,也不给他! 郁云轩微微眯眸,他分明感受到了来自楚晏的厌恶和敌视。 他可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有得罪过这个人。 “阿晏。” 秦歌舒将一切收入眼底,只觉小儿胡闹,轻唤了一声,倒也不是责备之意。 “再去拿颗鸡蛋来。” 楚晏听了心里却颇不是滋味。 他早就说过,这个郁云轩不是好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轻哼一声,似有所恼,转身大步离去,前厅里又只剩下郁云轩和秦歌舒两人。 她微垂着眸,打开药膏,瞬间淡淡清香传出,手指沾取点点,轻覆在郁云轩受伤的脸颊上,一边道。 “阿晏并无坏心,只是戒备心重了些。” “呵…无妨,小兄弟嘛,我不会与他计较。” “恩。” 轻应一声,手指沾着的药膏在他脸颊上推开时,触觉冰凉,让郁云轩微微眯起凤眸,那微凉的感觉掩盖了脸颊上的火辣。 “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别没脑子的往上冲,你又没点拳脚,被揍了也只能自认倒霉。” “呵…歌舒姑娘,你这算是在关心我么?” 一句话,叫秦歌舒手下动作微顿,柳眉更是微微皱起,轻哼一声。 “不自量力。” 关心他?她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做了? 也是,她是太多管闲事了,这样的话,本就不该多说。 正欲收手,忽然,手腕被人一把抓住。 秦歌舒瞬间眯眸,正想发怒,却听得郁云轩说道。 “歌舒姑娘,你待我真好。” “恩?” 秦歌舒一愣,对他好? 这人是没享受过被人呵护?这样就算对他好了? 他怕是对“对他好”有什么误会。 “我自幼便被送入盛京,除了随身伺候的一个随从之外,身边便再无照应之人,幼时,呵…经常受伤,我是质子,不敢还手,也没有还手的资格,只能躲着那些王孙贵族的公子小姐们,受了伤也只能自己悄悄上药,在这偌大的盛京,其实…却无一处是我可容身之地。” “咚…”的一声,秦歌舒只觉心脏某处被拨动了一下,居高临下,垂眸看着郁云轩,那藏在面前浅浅笑意下,难掩的苦涩。 作为一个质子,日子如何艰难,可想而知。 他原本该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该如天上的雄鹰般骄傲,而不是成为一个对云国来说可有可无的弃子,对乾国来说,既是把柄,又是出气筒的可怜虫。 乾国再大,再繁华,都不如故土一寸。 他轻笑一声,落寞垂眸。 “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歌舒姑娘,你就当是听了个笑话。” 这个惨卖的还挺成功,至少秦歌舒对他生出了那么点点同情和怜悯之心。 “我这处,虽没皇宫豪华奢侈,也没山谷清幽雅致,但好在也是个自由之地,日后想要喝两杯了,尽管过来。” “当真?” 郁云轩一愣,急忙问道,面上尽是欣喜之色,心里却压着得意。 果然,女人都是容易心软的,瞧,这不正一步一步的将她引上钩了? 只瞧着秦歌舒微勾起红唇,浅笑道。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第254章 才不是吃醋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言下之意,是将郁云轩视做朋友了。 虽然略微艰难了些,但对郁云轩来说,有的是时间一步一步慢慢攻克。 这个女人,简直就像是一个宝藏,若能得到她,对他的大业,必然能有所帮助,不,甚至可以说,必然是如虎添翼! 楚晏迅速拿了鸡蛋来,大步跨入前厅,就看到那脉脉相视着两人,心里一阵反酸,英俊五官微微阴沉,上前几步,硬是插入两人之间,将两人隔开,道。 “舒儿,鸡蛋。” 将剥了壳儿的鸡蛋递给秦歌舒。 只见秦歌舒接过鸡蛋便欲往郁云轩的脸上揉去。 楚晏一咬牙,直接伸手拦过,抓住秦歌舒的手,闷闷一哼。 “你…” 秦歌舒疑惑出声,便瞧着楚晏将鸡蛋夺过,直接掰开塞入口中。 早知道是给那小白脸揉脸的,他根本不会去拿! 三两口将鸡蛋咽下,楚晏轻哼一声,也不怕被噎着。 “咳…” 果然…… 秦歌舒一脸看幼稚鬼的样子,嫌弃的撇了楚晏一眼,端了杯水递给他,他还傲娇的不愿接过。 “阿晏兄弟,喝口水吧。” 这会儿郁云轩还火上浇油,这一句话,叫楚晏的火儿更大了。 一看到郁云轩的那张脸,他就火气大,甚至让他这么多年引以为傲的忍耐性都快濒临崩溃,掩饰不住。 在郁云轩即将接过秦歌舒手里端着的水杯时,他直接劈手接过,捧起杯子便“咕嘟……咕嘟…”几口,将杯中水饮尽。 然后才气哼哼的将杯子放下,哼道。 “行了,你的脸也没事了,还不赶紧走?” “呵…歌舒姑娘刚才说了,以后此处,任我来去。” “恩?” 不,她不是这么说的! “什么?你任他来去?我不是与你说过,这小白脸不是好人。” 楚晏好一阵气恼,说话间语气便生硬了些。 秦歌舒这人呢,什么都好,就是脾气不好,从来不是会哄人的主儿,凡事得顺着她的毛摸,否则能闹的你天都翻过来。 楚晏的语气凶巴巴,让她皱起眉头,道。 “没记错的话,这里是我的地盘,我允许谁来,不允许谁来,还用得着你同意?” 声音冷然,竟有几分薄怒。 楚晏先是一惊,而后也跟着有些儿震怒。 为了郁云轩这个小白脸,她竟然凶他? 难道他还比不上这个小白脸? 冷哼一声,楚晏掩下不悦,沉着脸色,转身便走。 郁云轩急切的唤了声。 “阿晏兄弟,你…” “别拦着,让他走。” 楚晏离开的脚步微顿,胸腔里的那团火儿烧的更旺了,只觉一口气憋在那儿,吼间更是阵阵麻痒,他压抑着重重不适,重重的哼了一声,挥袖而去。 急促脚步声离去。 郁云轩得了便宜还卖乖,道。 “歌舒姑娘,大可不必为了我…咳…阿晏兄弟不过是孩子气了些,呵…我不怨他。” 他在说什么? 秦歌舒撇了一眼太有些自作多情的郁云轩。 “你想多了,我只是不喜有人质疑我的决定。” 也不喜欢有人对她大呼小叫罢了。 “额……咳…呵呵呵…” 郁云轩好一阵轻笑,以掩饰尴尬。 这个秦歌舒,可真是不好掌控,叫人琢磨不透。 每当郁云轩以为自己已经掌握了的时候,她又回以冰冷,叫他根本拿捏不住。 “无妨…无妨…只是阿晏兄弟,怕是误会了。” “哼,不惯的他臭毛病。” 秦歌舒哼了一声,想到那小子重伤应该还未痊愈,来了也没说是为了什么事,便又匆匆走了。 真是不叫人省心! 嘴上说着不惯着,心里却已经有些动摇。 正言语着,忽然外面响起一阵嘈杂。 “出来!里面的,别当缩头乌龟,麻溜的给爷爷滚出来!董爷,就是这个升冉帮,最近在这一片混的风生水起,屡屡在咱们的地盘搞事情,您看,我这脸上,还有小东这身上,都是里面那娘们揍的。” “呵…动作还挺迅速。” 秦歌舒轻笑一声,正憋着火呢,这些人便送上门来挨揍,正好让她撒撒气。 撇了一眼欲起身跟去的郁云轩,秦歌舒嫌弃冷哼。 “你得了,歇着吧,别跟着去添麻烦。” “呵…那在下就在此等候歌舒姑娘,若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泡好茶,准备好点心,等着就是。” 言语间,秦歌舒抽出腰间柳剑,不将这些小狗腿子放回去,怎么能将董清风这尊大老虎给引来? 索性,这些小崽子们没辜负她的期望。 “清池,德福,来客人了。” 言语间,跨入前厅出了院门,便见着文哥捧着一个青年书生打扮模样的男子,此人手执纸扇,微微摇晃,凤眸微眯,面含浅笑,瞧着一派和气模样,实则笑面之下,掩着的却是狠辣心肠,人送外号“笑面书生”。 道上称一声“董二爷”那可不是白得的。 见着秦歌舒带人而出,微微一愣,面上笑意更浓了。 “就是她!二爷!就是她!将兄弟们打成这样!” “呵…小姑娘,好久不见啊。” 董清风这些日子因为丢了税银的事而恼火,手下派出多少人都找不出半点蛛丝马迹,那些税银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 其实他在乎的并不是这几箱银子,而是有人能从他的老巢来去自如! 那不就等于将他董清风的裤衩子都被扒了? 无异于夜夜熟睡时,额上悬着一把刀,随时都能要了他的命! 所以,他在江湖上放了话出去,势必要将这胆大包天的贼人抓获! 他董清风混到今天,权势皆有,胆子也要比一般人大,否则这一笔,谁敢吞? 天道不仁,他也不义,若这些不是压榨来的民脂民膏,他也不会轻易出手。 原本也不是想将这些银子据为己有,他的资产,十辈子都花不完,不过是想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可没想到,截了税银的狂妄之徒,竟与他想法不谋而合,他倒更生出几分想会会这胆大包天的贼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什么篓子都敢捅? “哟…董大叔,是您啊。” 这个捅娄子的秦歌舒微微一笑,故意露出几分意外之色。 第257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董大叔? 道上的人都尊董清风一声“董二爷”,哪怕背地里都骂他是个老狐狸,明面上都还得恭恭敬敬的尊着。 笑意渐浓,董清风抬手示意,身后众人纷纷静默,疑惑的看着眼前的秦歌舒。 这小娘们跟董二爷还是旧相识? 文哥这心里有些没底了。 果然,只听董清风摇晃着折扇,笑唤了一声。 “许久不见啊,小丫头。” “一码归一码,他们是大叔你手下的人?” 董清风眯着眸儿,撇了身后几人一眼,微微点头。 “是啊。” “呵…那董大叔你手下的人,可真不规矩。” 言语间,手中柳剑微转,潇洒挽了朵剑花,收于身后,下颚微微抬起,带着几分冷傲之气,一点也不惧怕的样子。 她秦歌舒什么时候怕过? “哦?怎么个不讲规矩法?” “道上有道上的规矩,你们的规矩我是不太明白。” 秦歌舒说道,撇了一眼刚才还叫嚣着的文哥几人,这会儿蔫搭搭的,跟个鹌鹑一样。 轻哼一声,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 “既然都到门口了,不如进去坐下来说?” “呵…” “二爷,不可啊,这娘们鬼点子多着呢,保不准又憋着什么坏呢。” 文哥连忙阻拦道。 秦歌舒微挑柳眉,侧开几步,让出一条道,笑道。 “大门就在这,也是敞开着的,我的人也就这几个,大叔,你怕?” 怕?董清风会怕这一个小娘们?还有这几个老弱妇孺?他若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也混不到今天这个位置。 “哈哈…”一笑,不管是不是激将法,总之,董清风抬步而入,叫身后文哥几人纷纷咽了口口水,奶奶个腿,这都他娘的叫什么事啊! 硬着头皮跟在董清风身后进入了院门,再入前厅。 秦歌舒眉头一皱,因为她发现,原本应该在前厅里等着的郁云轩不见了。 这里地方并不大,前后也就这几间厢房。 她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来者是客,不管什么缘由,董大叔,还请上坐。” 董清风“哈哈…”一笑,“你这丫头,还是个懂规矩的?” 秦歌出抿唇一笑,规矩?规矩这玩意是强者指定给弱者遵守的。 什么无规矩不成方圆,瞧瞧,那些强者会遵从这些所谓的规矩么? 规矩就是他们制定的。 “德福,上茶。” “唉。” 德福都愣了,好一会儿才应了一声,哪有还当客人一样招呼着在门口叫嚣着要闹事的人的啊。 老大这手段可真是…咳,新奇的很,不过,不打架好,不打架就好。 德福麻溜的去泡茶了,秦歌舒偏头低声与唐清池吩咐两句。 “去,将郁云轩找出来,不要打草惊蛇,看看他做什么去了。” 信任这种事,在秦歌舒这也是少的可怜,她可以上一刻信任他,下一刻一旦对方做出让她怀疑的事,她也绝对不会盲目信任。 但她这人也很严谨,绝不会冤枉了一个好人。 “说说吧,怎么回事?” 秦歌舒也不客气,既将董清风捧做上宾,也不降低自己身份,直接在他身侧椅子上坐下,地位与他平齐。 所有人一愣,惊愕看向秦歌舒。 这女人,是真傻还是假傻?不知道董二爷是什么身份?竟然敢跟他平起平坐? 董清风也有些意外,微微挑起剑眉,却未言一句。 只见秦歌舒手指搭在小桌上,轻轻有节奏的点动着,红唇微扬,手儿一抬,指着文哥,道。 “那得让他自己说啊,将董大叔带我升冉帮会门口来,是什么意思?” “我…我…” 阿文支吾着,眼神好一阵乱转,哪里敢说半句假话,这人都坐在面前了,他哪里还敢搬弄是非,要是被二爷拆穿了,那他必定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秦歌舒轻哼一声“说不出了?” “不…不是,二、二爷…我…我…” “你怎样?” 阿文心虚的左右胡乱瞧着,原本一肚子编排的话,这会儿当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该死的!早知道这样,他根本不会胡乱编造!吃了哑巴亏就该息事宁人了! 哪里想到这小娘们竟然跟董二爷是认识的啊! 而且看这关系,似乎…似乎还不错? 怪不得这小娘们凶唧唧的! 原来背后是有这么大一个靠山! 靠,这原本应该是他的靠山才对啊! 正犹豫不决,忽然“啪~”的一声,董清风手中折扇阖上,往桌上重重一放,脸色也跟着略微有些阴沉,动怒了! 这是动怒了啊! 阿文后背沁出一层冷汗,腿肚子都在打颤。 “我…二爷,我知道错了……” “错哪了?” “我…我…” “说!” “我不该仗势欺人,我…我也不该打不过人就回去搬弄是非,胡编乱造,让二爷为小的们出头。” 董清风眯着眸儿,嘴角又扬起惯有笑意,看向秦歌舒,道。 “小丫头,你可还满意?” “满意什么?” 秦歌舒反问,一手轻轻拖着下颚,小拇指儿微微勾起,凤眸微转。 德福悄然将茶水放到两人手边,而后悄然有礼的退到一边。 秦歌舒不急不缓的端起茶盏,捧起,轻押盖儿,微微一抿。 所有人都在等着她发话,饶是所有视线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她却依旧气定神闲,半点不见慌张之态。 就这一份心理素质,就叫董清风忍不住另眼相看,荣辱不惊,处事淡然,喜怒不形于色,很好。 “姑娘,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是小的不识好歹,这不,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嘛,小姐您就高抬贵手,将小的当个屁给放了吧。” 阿文立马溜须拍马的道,点头哈腰的,深以为这样秦歌舒就会心软了? 当真幼稚! 秦歌舒这人,心眼儿是挺多,可偏偏就没一个菩萨心肠。 微微扬起红唇,柳眉微垂,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拨弄这茶盖儿,轻笑道。 “谁跟你是一家人?” “这…二、二爷…您看…” 阿文有些为难的看向董清风,一脸求饶的苦哈哈模样。 第256章 任你处置 然而董清风却跟没瞧到一样,只低头喝茶。 阿文怎么也没想到,哄着董清风是来撑场子报仇的,可不是来找死的啊! 要说阿文这个小喽啰,怎么能将董清风这尊大佛给请动的? 这就说来话长了。 他原本也没想到能将董清风亲自请来,原本是想请左三爷的,那家伙耳根子软,可没想到董清风竟然主动来这一趟。 大概是听到“升冉帮会”这四个字。 毕竟,近来这个后崛起的帮会势头太猛,就像那破了芽的春竹,简直就像是雨后春笋,一个劲儿的往上冒。 秦歌舒原也在等着董清风发话,前后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他说半个字,忽而轻笑一声。 “看来,董叔这是要让我亲自处理了?” 果然,只见董清风微微抬手,示意道。 “你高兴怎么处置,随你。” “不,不是…二爷,我也没做什么啊,别啊二爷…二爷…” 阿文急了,连忙求饶,慌张的想要四下求助,然而他转头看去,身后众人却纷纷后退。 二爷都发话了,谁敢帮?谁敢上前言语求饶? 那不是等于将自己也给陪进去么? 董清风这话,无疑就是将阿文丢给了秦歌舒一个外人小娘们处置,这比亲自处置了他还让他难堪! 有句话叫,自家人,犯了再大的罪,那也只能有自家主儿能处置,可眼下,董清风却让秦歌舒想怎么处置怎么处置,这对阿文来说,无疑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呵…董叔可真是爽快人。” “难得遇一知己。” “知己?呵…董叔你都一把年纪了,与我做知己,忘年交?” “小丫头,你不觉得,你太得寸进尺了?” “我说的是事实,董叔不喜?” “呵…哈哈哈哈…” 言语来往间,董清风大笑出声,已经许久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了,那些人,要么是恭维着他,捧着他,敬重着他,便是小心翼翼的,太久没有像这样,朋友之间,平等言语。 不禁对眼前小丫头更多了几分欣赏。 只见秦歌舒放下茶盏,看向那垂头丧气立在大厅中央的阿文几人,道。 “我说你不懂规矩,其一,你一个手脚健全的青年人 ,老弱妇孺你也欺负,要不要点脸?其二,保护费收的,就你这小身板子,也好意思?保护谁呢?其三,技不如人,找人来报,无可厚非,但你这样挑拨离间,把屎盆子都往别人头上叩,那就是你不对了。” “是是是,姑娘教训的事,是小的错…还请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就绕了小的这一回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放了你?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董清风微微挑了下剑眉,扫了秦歌舒一眼,并没有出言阻止。 只是,他允她随便处置,那是给她脸面,但这个阿文到底是他手下的人,她若真严惩了,便是不给他董清风脸面。 这里面的门道,呵…这小丫头,当真还是年轻了点。 他并没有直接点破,而是等着秦歌舒的“处置”。 只听她又道。 “所谓保护费,那就是护这小摊安宁,可这所有的不安宁,都是你这种蛀虫带来的,不多,你收了安伯安婶老两口多少银子,全部退给他们,还有今日损毁桌椅赔偿,这个要求,不过分吧?董大叔,你觉得如何?” “恩?” 董清风微微挑了下剑眉,倒有些意外秦歌舒还征询他的意见了? 他扫向阿文,只见他面露难色,然而视线与董清风的微微一碰触,一惊,而后连忙点头。 “是,是是是,不过分,应该的,应该的…” 他哪里记得收了多少,收了几次?他是不太规矩,没银子花了就去搞点银子,这所谓的搞银子,还不就是去各个摊子上“收保护费”么?有时候一个月能收两三次。 叫这东巷坊一条街上摆摊的小贩们苦不堪言。 “那就麻溜点,给银子。” 手指敲了敲桌面,秦歌舒冷声道。 阿文摸了摸口袋,一脸为难,支支吾吾,一副囊中羞涩之态。 “姑娘…可否…可否容小的缓缓?” “缓缓?” 秦歌舒声儿一拔,叫阿文后背一阵冒冷汗,嗓子眼里跟卡了什么东西一样,一口气险些喘不上来。 “你挨家挨户收保护费的时候,怎么不缓缓?安伯安婶子老两口求着你的时候,你怎么不想着能缓缓?” 冷哼一声,秦歌舒凤眸锐利如刀。 欺负她的人,这代价可想过付不付的起? “我也没要你做别的,只一点,吃了多少,悉数吐出就是。” “吐…吐…小的肯定吐,只是身上就这么点银子,怕是不够…” 为难的摸出一个干瘪钱袋子,双手捧举到秦歌舒面前。 只瞧她柳眉微挑,身侧德福立马去将干瘪钱袋子接了过来,那重量轻飘飘的,简直跟一个空口袋一样。 恭敬捧到秦歌舒跟前。 此刻,为安伯安婶出头的秦歌舒,在这些人眼里,简直就是气场两米八的女王陛下! 秦歌舒嫌弃的掂量了一下,打开袋子,直接口儿朝下,只听“叮…叮…”两声,只有两个铜板子滚出… 气氛好一阵凝固,董清风甚至忍不住低笑出声。 秦歌舒抬眸瞧了一眼忍俊不禁的董清风,而后轻哼一声。 “丢人现眼。” 将空了的钱袋子丢还给阿文,那两个铜板子再少,也聊胜于无啊。 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示意德福收起。 “利息都不止这点,罢了,董叔,你看,这该怎么处置?” “别问我,这人呢,左右是交给你处置了。” 董清风折扇点了点阿文,竟是不管不顾了? “董叔,你这就不厚道了,养的狗闯了祸,你这个做主儿的,甩手不管了?” 不厚道?这还是客气的话呢,说直白点,就是没素质。 董清风面上无异,旁人却青白了一张脸。 这小娘们,可真敢… 都在等着董清风失了兴趣,直接将这小娘们给咔嚓了,那就没这么多事了! 可别瞧这小娘们生的漂亮,这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恶毒! 而秦歌舒,比最恶毒的食人花还要恶毒,那可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当即,薄唇微扬,眯眸笑道。 第257章 无功不受禄 “好,有董大叔你这句话,那我就放心了,钱债,既还不上,那就肉偿吧。” “什、什么?什么肉偿?我…我又不是娘们!” 阿文一听这虎狼之词,当即都惊呆了,他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肉偿?开什么玩笑! 秦歌舒略微挑眉,上下仔细将阿文打量了一遍,嗤笑道。 “你想多了,就你这样,还不够格。” “我…” 阿文一阵窘迫,他还不够格?意识到是自己想多了,但阿文却高兴不起来。 什么叫他还不够资格? 他长得有很不合格么? 老子只是没捯饬,捯饬起来,那也是有模有样的好么! “呵…” 轻笑一声,秦歌舒摩挲着杯缘,微垂凤眸,似漫不经心之态。 “就留在我升冉帮会帮忙,刷夜壶,一天三个铜板,市场价,唔,看在你是董大叔手下的份上,那就给你打个折,刷满一月你就走吧。” “刷夜壶?” 阿文一惊,连声儿都拔高了! 这太他娘的欺负人了吧! 老子好歹是个有头有脸的混混,就算输了阵仗,也不能接受这样的惩罚啊! 这还不如让他肉偿呢! 他一脸急切的看向董清风,然而董清风却依旧只是浅笑晏晏之态,半点态度也没发表。 好一会儿,才抬了抬眼皮子,瞧了一脸急切,等着他发话的阿文,轻哼一声。 “我说过,你,但凭秦丫头发落了。” 言下之意,竟是允了秦歌舒的这胡闹! 多大的面啊,竟让董清风这么撑着! 所有人心里一阵没底儿! 原本还以为董二爷会是来收拾升冉帮的,却没想到,非但没收拾了升冉帮,反而还撑了腰。 这样一来,岂不是… 升冉帮的这位女当家的,跟董二爷到底什么关系? 众人猜测纷纷,此后不到半日,这话便在整个东巷坊间传开了。 众人虽不知道这位女当家是个什么身份,却也都知道,她抱上了董二当家的大腿,也是个惹不起的人物! 董二爷更因为她责罚了自己手下的人,这就更耐人寻味了。 各人心中自有盘算。 秦歌舒是管不了别人心中如何猜想,更不在乎那些虚名。 只管生前爽快,哪管生后虚名。 将阿文扣下,这事便算暂时告一段落。 董清风拍拍衣袖,挥袖而去,只是走前,竟将折扇交给秦歌舒,道。 “小丫头,相识一场,以后若有难处,拿这个,来找我,我必帮你一次。” 秦歌舒却是垂眸瞧着他手中阖上的折扇,扇柄有些儿磨旧,显然用了不少时日。 她笑道。 “无功不受禄,大叔这一重礼,我可受不得。” 她是真受不起,一旦收了,便等于欠下这一情债,再说了,她这才坑了董清风一把,哪好意思得了便宜还卖乖? 秦歌舒微微一笑,将折扇推回,抬起凤眸与他直视,道。 “你我相识一场,虽不是故交,却也投机,我可不想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变了味儿。” “哈…哈哈哈…” 董清风一阵大笑出声,微微也摇头,这才将折扇收回,继而“唰~”的一声展开,秦歌舒这才留意到,他扇面上所书之句。 一面是文墨山水,高山流水,绿草如茵,不减城南杜曲,笑平生,卓地无锥。 足见作画之人心中沟壑。 “好,你说的有理。” 倒是他,这一来,平白让两人之间关系变了味,倒像他是高高在上的施恩者。 秦歌舒却不是那种你施舍便愿意接受的贪图之人。 董清风是身居高位的惯了,不自觉的便会如此。 待送走了董清风,秦歌舒指挥着人将阿文带入马厩去。 “先带他去熟悉熟悉环境,还有,我这里不包食宿,你自行解决。” 阿文哭丧着一张脸。 欺人太甚!这简直欺人太甚了! 叫他刷马桶,倒夜壶,还不包食宿,那谁受的了啊! 阿娘,他要回家!他以后一定改邪归正,做个好人! 德福欢快的应了一声,便将哭丧着一张脸的阿文带了下去。 而另一厢,受秦歌舒吩咐的唐清池,是个机灵的。 升冉帮会就这么点巴掌大的地方,不多时就找到了鬼鬼祟祟的郁云轩。 并没有打草惊蛇,而是远远的跟着。 只见他前后连续入了几间厢房,只是进去片刻便又出来,不像是在找东西,倒更像是…… 跟了一会儿,唐清池眉头皱的更深,直到跟着他到了茅房,紧皱的眉头才松开。 果然,只是在找茅房? 他并没有直接下决断,待郁云轩出来之后,又顺着原路返回,唐清池才不动声色的站回到秦歌舒身边。 “郁公子,这是去了哪?” “呵…” 郁云轩依旧温润一笑,与秦歌舒微微拱手作揖,礼数倒是周全。 然而秦歌舒却是最烦这些繁文缛节的,摆了摆手。 “方才肚腹绞痛,一时无人,就自己摸索了去,多耽搁了些时间,秦姑娘,事情都解决了?” 只是这样? 秦歌舒挑眉,身侧唐清池附耳说道。 “他真的只是去了茅厕。” “呵…原来如此,倒是我怠慢了,不如郁公子在这一块用晚膳?” “这…这不好吧?” 知道不好你还不走? 秦歌舒面上却是笑眯眯的摆了摆手,道。 “没什么不好的,我让人做晚膳,郁公子尽欢。”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秦歌舒微微一愣,总算见到一个脸皮子比自己还厚实的了。 摆了摆手,道。 “方才郁公子没瞧仔细吧?我这地方不大,清池,带郁公子四处转转,熟悉熟悉路,省的下次再来,找个茅厕还得走许久,别憋出个好歹来。” “唉,成。” 秦歌舒这话说的绝,有意无意的敲击着,偏偏这个郁云轩的脸皮子比秦歌舒想象中的还要厚,竟是面不改色,直接应下。 去个茅房也能那么许久?秦歌舒很难不怀疑,唐清池这家伙手脚不够麻利,一早就被人发现了踪影,被遛狗一样的,带着遛了一圈。 既然郁云轩想四下瞧瞧她这地方,那她就让人,光明正大的带着他去瞧! 第258章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郁公子,这边请。” “既如此,那我就四下瞧瞧,省的下次再寻错地方。” 秦歌舒直接半遮不掩的挑破,郁云轩竟直接打蛇随棍上,说去瞧,那就去瞧。 只要脸皮子够厚,这天底下就没有对手! 秦歌舒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随意。” 而后便由着唐清池将郁云轩给带了去。 待两人身影消失,她才托着下颚,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薄唇浅扬,带起几分愉悦。 无聊的人生,总算有点儿乐趣了。 “我早说了,他不是什么好人。” 忽而,一道轻声自身侧响起,她偏头看去,只见楚晏去而复返,手里还拎了些东西,油纸包着,看不出是什么好东西。 她挑眉笑道。 “你不是走了?” 楚晏面上闪过一抹尴尬,轻哼一声,并没有回答秦歌舒的话。 那能怎么办?她不来哄他,他不得来迁就她? 毕竟,他现在能出宫的机会并不多,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 他能甩开那些人来见秦歌舒一面,并不容易。 将油纸包放在桌面上,他冷着脸,道。 “摘星楼的八宝桂花鸭,取了你最喜欢吃的几片肉。” “恩?” 秦歌舒挑眉,手儿一勾,将纸包接过,再一挑指尖,将纸包打开,顿时,香味扑面而来,淡淡的桂花香混着丝丝甜腻的蜂蜜味,取的肉也是胸口最嫩的那几块,还有她喜欢吃的腿儿和翅膀的肉。 两人都没再提先前的话题。 “没筷子。” 秦歌舒皱了皱鼻头,难不成是要让她用手抓? 只见楚晏鼻息轻哼,一脸傲娇之态,却是从腰间取出一个玉竹筒,打开盖儿,从里面倒出一双玉箸,形似长竹,三尺七寸,标准的筷子。 又用帕子擦拭干净,然而才递到秦歌舒手边。 凤眸微眯,秦歌舒大方接过。 坦然的享受着楚晏对她的细致和贴心,既不讲究什么无功不受禄,也不讲究谁施舍与谁,甚至习以为常的并未觉得不妥。 筷子微夹,挑了一块烤的脆嫩的胸脯肉,送入唇边,轻轻一咬,当即“咔嚓”声响,清脆传来,伴随着桂花蜜酿以及烤鸭原本独有的香味传来。 秦歌舒微微眯着眸儿,难掩享受之态。 “唔…味道不错。” 喟叹出声。 对面坐着的楚晏忍不住跟着扬起嘴角,尤其是看到她这一脸满足享受的样子,那种愉悦是发自内心的。 那一瞬间,他只觉自己这一趟没有白来,颜面什么的…架子什么的…又算的了什么? 白色方帕轻轻捏起,伸至她唇边,擦拭掉多余的汁液,这一举动,叫秦歌舒微微一愣。 柳眉微皱,疑惑看向楚晏。 “你为何待我这样好?” 有什么图谋? 然而楚晏却是微微一愣,反问道。 “只是送些吃食,便是对你好了?” 这样反问,反而叫秦歌舒有些接不上话来。 “你冒险进宫为我上药,算起来,呵…你与我恩情更深,我理应报答。” 他尚且不知,那些药都是出自秦歌舒的手,是她闯入太医院,亲自挑选抢来的。 而这些话,不知是说给秦歌舒听的,还是说给自己,为何会不自觉的想要待她好?可是又不知要如何才算对她好? 送金银珠宝不免俗气,再说,他在秦歌舒这的人设,是一个不受宠的私生子,哪有那么多的金银珠宝送? 唯一的法子,便是送些她爱的吃食罢了。 “唔…” 口中的鸭片还未咽下,秦歌舒略微挑眉,微微点头。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完全无法反驳。” 如此一来,倒是吃的心安理得。 除了情之一字,其余的,她都不会吝啬。 “你身上的伤如何了?” “已无大碍。” “等会外衣脱了,我再瞧瞧伤口。” “这…咳,不用了,确实已经无碍……” “做什么?我又没要对你如何。” 秦歌舒忍不住轻哼,再抬眸瞧去,只见楚晏一张俊脸已然通红,面上却是一片淡然。 “又不是没上过药,你脸红什么?” “我有么?” 他矢口否认,楚晏慌乱眼神甚至都不敢与她直视,好一阵心虚。 秦歌舒骤觉不对,柳眉一皱,抬手在他额头轻轻一触,那冰凉的手陡然贴上他滚烫的额头,叫楚晏一惊,下意识的便要躲避,然而秦歌舒却“咦……”了一声。 “这么烫?你发烧了?” “我…我没事,你别乱动。” “你烫的厉害,别是旧疾发作了,手来,我给你号个脉。” “我没事。” 楚晏几乎是落荒而逃的往后退了,然而越是如此,秦歌舒竟越是逼迫而来。 “病者,最忌讳疾忌医,不对症,要怎么治疗?” “我没事,你…咳…你别过来。” 楚晏连连后退,眸色甚至浓墨透黑,似黑夜中晕染着的点点风暴。 秦歌舒皱眉,指尖轻触,道。 “你出汗了?可有汗热燥郁之症?这症状有些奇怪,我尚未见过。” 疑惑上前,这时候倒不是单纯对楚晏身体的关心,更是对他这一症状的疑惑。 她这人,越是疑难杂症,越是有兴趣。 “可是体内毒性引发的?” “不是,我没事。” “别动。” 她霸道上前,手儿一抬便将楚晏推搡的手给抓了住,指尖相触时,楚晏只觉一怔,心脏猛然狂跳几下。 秦歌舒却浑然没有察觉他的异样,伸手便要试来,楚晏莫名慌神,只觉不该如此。 连忙推开她,慌乱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连连后退几步,眼神虚晃。 “我…我还是先走了。” “急什么,我还没瞧出你这是什么症状,这症状可大可小,严重威胁性命,可不是开玩笑的,唉,你别走…” 秦歌舒跟在身后急切唤道。 楚晏却像是身后有什么东西追咬一样,脚步连迈,走的飞快,不多时便出了院外。 这种奇怪感觉,他从未有过。 不明所以,却潜意识里明白,这种事羞于启齿,不该与人说道。 压下燥热,深吸几口气,好一会儿,他才觉灼热火气被压了下去,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正欲抬步离去,忽而一抹身影在前方拐角处站定…… 是他? 楚晏剑眉微皱,让他查的事,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第259章 徐徐图之 行至隐蔽处,此人正是他先前在东巷坊寻到的暗卫之一,言一。 “殿下。” 这些暗卫都是当初庞太师和母后留下的,就连陛下都不知道的存在,庞家和皇后出事之后,便解散隐藏,这一蛰伏便至今日。 当初若不是庞家顾及楚晏和皇后,也不至于全无反抗,落得满门覆灭的凄惨下场。 “有消息了?” “是,那日就在城外约莫二十来里程的地方,偏僻丛林,被劫了税银,对方只劫了一半,一个活口没留。” 手腕还挺干净利索。 “去向。” “属下派人去查了,可以确定,进了城。” 从车轴痕迹一路追踪,言一确认,对方进了城,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 “属下怀疑,就在这东巷坊内,还有,最近道上发生了一件事,腾蛇帮的董二爷,似乎在找什么人,丢了很重要的宝贝,甚至出了悬赏令。” 董二爷在道上名声响亮,这样一串联,很难不让人将此事联想到一块。 楚晏皱眉,冷声道。 “继续查,最近雍王那边的人也会出手,小心点,暂时不要正面交锋。” 现在还不是跟楚雍正面交锋的时候,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手下有这样一支势力。 “是。” 言一应了一声,忽而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两人视线一碰触,言一当即作揖,迅速隐去身形。 几乎是在言一隐去身形的瞬间,身后响起一声轻唤。 “阿晏兄弟?” 这声儿可真是刺耳! 楚晏眉头微皱,冷着一张脸转身看来。 果然便见到那一身骚气白衣的郁云轩。 那一脸温润之样,姿态翩翩,却叫人怎么看怎么不舒坦,楚晏压下不悦,微挑下颚。 “郁公子,你怎么还在?” “呵…阿晏兄弟不是刚才就离开了?我正疑惑,你怎么还在?” 暗流涌动,这两人之间的较量几乎就没停止过。 楚晏轻哼,并未回言,倒是郁云轩道。 “歌舒姑娘留我一起用晚膳,阿晏兄弟这是要走了?” “什么?” 楚晏一惊,暗自咬牙! 他都说了多少次,这个骚包不是个好人!偏偏那女人就是不信! 还留他用晚膳?这个郁云轩居心不良,定是没安什么好心的! 只见他微微一笑,道。 “那就慢走,不送了。” 这一下可真是将楚晏给气到了,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走了不甘心,不走又拉不下脸皮来再回去! 他要走时,也不见秦歌舒挽留一下,让他留下一块用晚膳,反倒是自己,巴巴的将从摘星楼里打包来的烤鸭第一时间的便送了来。 越想气儿越是不顺,楚晏冷哼,转身拂袖便要离去。 “哼,你们慢用!” 他怕再留着,自己会忍不住气疯发怒! “那就不送了,阿晏兄弟,慢走。” “不劳郁公子,你我都是客,你还没成主人呢。” 郁云轩微微一笑,凤眸浅眯,长如羽扇的睫毛遮住眸中深邃,丝毫不掩心态。 “徐徐图之,可缓缓矣。” 徐徐图之?哼,好一个徐徐图之!这颗狼子野心,当真是不屑隐瞒了? 第260章 狼子野心 狼子野心! 楚晏眯起凤眸,冷然瞧着眼前嚣张之极的郁云轩,他甚至都不掩饰自己的图谋! 薄唇微抿,冷哼道。 “那也得看看,你有没有这本事。” 相比于楚晏的冷然脸色,郁云轩却显得春风得意的多,温润笑道。 “呵…那就请阿晏兄弟,拭目以待吧。” 拭目以待? 嚣张!狂妄!狂妄之极! 楚晏袖中拳头紧握,面上沉静如水,正欲再言,只听得秦歌舒的声儿在不远处响起。 “郁云轩,开饭了!” 当真是留他用晚膳了! 楚晏这心里好一番不是滋味。 先前与秦歌舒的那点点说不明道不清的异样情愫,在这时候瞬间只剩下了不甘和愤怒,偏偏郁云轩还要在这煽风点火。 “我该回去了,瞧,这都叫我了,那我就不送阿晏兄弟了,慢走。” 说罢,郁云轩笑盈盈的转身便回了去,只留下楚晏压着火,愤愤瞪着郁云轩的背影。 这个小白脸不过就是皮囊生的好了些,其余还有什么好的? 冷哼一声,楚晏转身迅速离去! 不多时,夜幕降临,盛京城的夜热闹的很,夜市甚至热闹过了白日的集市。 摘星楼最顶楼,包厢里咿呀唱着小曲,琵琶声声如细雨,配着软哝小调儿,靠窗口的位置,窗户大开,阵阵晚风拂面,将屋内的浓郁檀香吹散了些。 长桌上摆着几样精致菜肴,楚晏端坐其中,身侧微微靠着软垫的便是林家二公子,林煊钰。 一边听着曲儿,一边摇头晃脑的跟着节奏轻轻敲着指儿。 忽然“叩叩…”两声,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敲响。 林煊钰一乐,道。 “来了。” 而后才扬声道。 “进来吧。” 门扉移开,果然只见一挺拔身姿,身着常服,大步走来,行至桌前,与两人微微拱手作揖。 “殿下,林大人。” “哟哟,邓大人可真是好大的架子,竟让殿下都在这等你。” “公务缠身,还望殿下恕罪。” 邓闻这般严谨,可就没意思了。 林煊钰摆手笑道。 “行了行了,与你说笑呢,这都听不出来,这里都是寻常人,没什么殿下,也没什么大人,不过是三两旧友,坐下吃酒。” 说着指了对面位置,示意邓闻坐下。 邓闻也没犹豫,撩袍坐下。 “不知道殿下召臣来,所为何事?” “哎哟,你这个人,说你无趣,你还来了劲儿,今儿良辰美景,何必谈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喝酒,尝尝佳肴,不美么?” 林煊钰打趣道,显然今晚太子心情不好,连话都不愿多说两句,自然是不会想要谈论什么的。 再说,背地里谈论朝政,若是传出去,不免又要被陛下猜忌,说殿下结党营私,免不了又要一顿责罚。 “殿下?” 邓闻却只是看向楚晏,轻唤出声。 只见楚晏眉头一皱,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忽而一顿,抬眸看来,道。 “腾蛇帮,邓大人可听说过?” 一旁的林煊钰一愣,手里的酒儿险些都丢出去,不是说不谈论公事么?这么快就要他打脸了!人都还在这呢! 他只觉脸颊火辣辣的疼! “听过。” 邓闻直接应道。 “非但听过,还打过交道,盛京,甚至可以说是乾国的两大毒瘤之一。” 他迟早要将这两个毒瘤狠狠挖去! “里面一些凶犯,是卑职追击许久,只是狡猾,许久都未能将其抓到。” “我听闻,邓大人审讯手段很有一套。” “不敢当。” 邓闻谦虚道。 他的审讯手段,呵…用一句旁人的话来形容,那就是,宁去见阎王,也不要落到活阎王邓闻手里。 因为他有无数种办法,能让一个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哪怕你嘴里没有一颗牙齿,哪怕你舌头烂掉了,可只要从邓闻邓大人手里过,饶是如此,也必能吐出些有用的话来! “上次大福泽寺刺客一事,最终交给邓大人处理,邓大人可审讯出什么来了?” “上次那个刺客,送来之前就已经将有用消息都吐出来了,殿下应该不用多问了吧?” “那我也就不与你兜圈子了,此人,腾蛇帮的死士,腾蛇帮胆大包天,连太子都敢行刺,其背后有什么人撑腰,又是什么人授意,本宫暂且不论。只这一次事情看来,本宫手里种种证据指向,皆冲着腾蛇帮去,本宫有理由怀疑,对方有这样的胆子,也有这样的能力。” “殿下是指,税银一案?” 邓闻反问,剑眉深皱。 “卑职也查到些线索,腾蛇帮董清风董二当家,似乎丢了什么重要之物,正在道上悬赏抓人。” 董清风…那个笑面虎董清风。 这人自出道以来就名声狠厉,只因为他一出手,便是轰动盛京的事。 董清风看似文文弱弱的一个书生样,却在十三年前,一人孤身闯入秋水山庄,灭了上下满门足足五十八口人,老弱妇孺都没放过! 更重要的是,最终所有人都知道是他干的,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否认,自然也没有光明正大的承认,却偏偏没有证据指向他,让他逍遥法外这么多年,后来更是加入了当时还只是一个小小帮派的腾蛇帮。 可以说,这些年,腾蛇帮的壮大,完全离不开董清风这个二大当家的手腕和魄力! 否则,早就该被这风云诡谲的盛京势力给踢出去了! 而如今,非但没有被踢出去,反而隐隐的占据了一定地位,甚至连一些当官的,都对腾蛇帮乃至腾蛇帮的董二爷留几分薄面。 楚晏微微敛眉,道。 “可以从此处下手,调查,他要抓的人是谁,那批税银的丢失,跟腾蛇帮,跟这个董清风,到底又有多少关系。” “殿下与卑职说这些…” “还不明白?殿下是信任你。” 林煊钰将话题点破。 说白了,此时楚晏身边正是缺人之际,正需要人才相助,而邓闻,正直果敢,不畏强权,更是北镇抚司的掌刑者,这样的人,不管哪一个方面,都很符合楚晏的要求,是他所需要的助手。 第261章 莫家妹妹是软肋 “卑职多谢殿下信任,这些都是卑职应该做的,与公与私,卑职都该尽心尽力。” 邓闻毕恭毕敬的说道,面上一派恭敬,只是这恭敬之中不免又多了几分疏离。 清楚的将自己的位置与楚晏划开。 楚晏也没指望他能一下子就站到自己身边来,这么急着投诚的人,他反而会犹豫和怀疑。 他身边是缺人,但他也不敢冒险去用那些不诚之人。 毕竟,不管是明面上还是如何看来,雍王的赢面都要比他大的多! “无妨,邓大人,本宫是挺看中你的。” “呵,下官多谢殿下赏识,皇恩浩荡,都是为陛下做事,是卑职分内应做的。” “行了,邓闻,你这小子,从小就这样,公私分明,一点儿都不可爱。也只有在莫家妹妹跟前,才能见到你吃瘪的样子。” 提到莫莺儿,邓闻面上闪过一抹不自然,倒不是红晕,更不是羞涩或情动,只是想起那吃货小霸王,不免有些头疼。 那个莫莺儿,当真是他见过的,最不像女人的女人,哪家千金小姐能像她那样? 眼眸扫到桌上的些许美食,一眼扫去,便迅速分析出,哪些是莫莺儿爱吃的,哪些是她不爱吃的,甚至已经盘算着等会儿走时要打包些什么带回去。 莫府与邓府,只一墙之隔。 两人更是从小玩到大。 莫莺儿五六岁的时候便跟男孩子一样,上树掏鸟窝,钻狗洞追着女孩子撩,家里没个大人管着,放纵又野的很。 甚至小的时候,还经常会跟邓闻打架。 更小一点的时候,邓闻还丢人的没打的过莫莺儿。 直到后来渐渐长开了,长大了,陡然见,莫莺儿就发现,那个原本总被自己欺负的小少年,抽高了,不再是小豆芽儿。 谁叫男子发育本就要比女人晚些呢。 再然后,莫莺儿就发现,自己的拳头挥不动了,打不过邓闻了。 再再后来,两人也就不动手了。 邓闻越发沉稳,而莫莺儿似乎也因为年长几岁,渐渐没有小时候那般野性难驯。 正愣神间,忽而听得一阵轻笑响起,林煊钰手里握着玉箸,敲响碗缘,脸颊微微泛红,笑道。 “瞧,这莫家妹妹啊,就是咱们邓大人的软肋。” “莫要胡说。” 邓闻急忙否认“莺儿尚且年幼,日后还要说人,林大人此话莫要再讲,女子闺誉,不应该如此玩笑。” “唉…你这人真是,好生无趣。” 被教训了一顿的林煊钰啧啧摇头,他是荡惯了,熟人间,说话总会无意的口无遮拦。 再者,他感觉出殿下有意对邓闻的招揽,故意拉扯些年幼事,先拉近彼此关系,有了共同话题,再多走动些,这关系自然而然就近了。 林家,早就明确的摆正了态度,站在太子这边! 索性,他跟大哥都是如此,并没有发生父子各站一边的事来。 林家祖训,上下齐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绝不能做出那等父子残杀,兄弟反目,各为其主的事来! 林煊钰“呵…”的一声,轻笑着摸了摸鼻头,又道。 “不过,我也习惯了,你这人,无趣些也能衬的我有趣不是。” 第262章 第三个人 林宣煜一个人活络气氛到底有些儿累的慌,更何况,对面坐着的两人又都比较沉闷。 他的调戏并没有引起邓闻的任何反应,甚至,依旧稳坐如山,稳的很呢。 未得回应的林煊钰,颇有几分尴尬的摸了摸鼻头,悄然撇向楚晏,轻咳一声。 “那个,殿下…卑职以为,当务之急是雍王那边,必然会使绊子,此事若是不能查出个水落石出,陛下责怪下来,那…” 正说着话儿,忽然外面响起一阵嘈杂,急切脚步声传来,继而响起一阵敲门声。 在座三人略微一惊,互视一眼,楚晏略微抬手,当即,邓闻微微点头,而后起身行至内室屏风后去,遮住身形。 林煊钰这才低问了声。 “谁?” 回答他的是“叩叩…”两声轻敲。 林宣煜与楚晏瞧了一眼,凤眸微沉,冷了声儿,道。 “打扰爷的雅兴,小命不要了?” “呵…林二公子,好大的脾气。” 声儿响起,竟是说人,人便到了! 雍王,楚雍! 他怎么知道楚晏和林宣煜两人在此?既知道他们两人在这,那么,邓闻邓大人呢? “不给本王开门?” 催促声儿响起,让林宣煜紧皱起眉头,眼神看向楚晏,直到楚晏略微点头应了,这才起身行至门边,将包厢木门打开。 果然,只见外头立着的便是雍王楚雍,一袭湖蓝色渐变长衫,头戴玉冠,英俊面容上带着几分浅薄笑意。 林宣煜“哟…”了一声,故意露出几分惊讶之色。 “这不是雍王殿下,这么巧?也来摘星楼吃饭?” “吃饭是小,会故人才是大事。” 楚雍不请自来,视线更是向屋内瞧去,不出意外的看到了楚晏身影,笑道。 “六弟,不请为兄进来喝一杯?” 楚晏扫了一眼桌子上未来及收的第三只杯子,想必,刚才那一眼,楚雍已经看见了! 干脆也不遮掩,道。 “今日不方便,尚在等故人,恐怕不能跟雍王殿下叙旧了。” 楚晏冷声回答,不咸不淡,不轻不重,却直言拒绝了楚雍,让立在门口的楚雍一阵进退不得。 “呵…”的一声轻笑出声,直接推开当着的林宣煜,抬膝而入,三两步行至楚晏身边,垂眸看了一眼那还放着的杯子,茶还是热的,筷子也是动过的。 显然,他来之前,这里正有人。 不动声色的四下扫了一眼,楚雍笑道。 “六弟不会怪为兄不请自来吧。” “怎么会?” 楚晏虚掩一笑,只是这笑意未达眼底,甚至还有几分森冷。 他身边能用之人本就不多,信任之人更是寥寥无几。 但他今日出现在摘星楼,是临时起意,却还是被楚雍准确的敲开了房门,足以见得,他的身边,已然被安插了眼睛,而这眼睛,已经安插到他的跟前来了! 甚至还嚣张的根本不怕他知道!是笃定他找不出,还是故意趁此机会,搅乱他身边的这池浑水? 可以肯定的是,楚雍能安插人来,那么,楚晏身边被安插的眼线,绝对不止楚雍这一方的人。 看来,回去之后,他的身边需要再一次好好清理! “呵…我看,六弟等的人,是来了吧?” “来与不来,与雍王殿下,有什么关系吗?” 楚晏竟反问道,这样直白言语,让楚雍先是一愣,而后竟忍不住低笑出声。 “父皇最不喜皇子与官员走动过近,结党营私,是父皇的大忌。” 大忌?哼!谁不知当今这乾帝是个双标狗,对楚雍处处包容,对楚晏却是处处刁难! “雍王殿下,说话得讲证据,我与太子殿下自幼一同长大,是为挚友,好友相聚,不为不妥吧?” 林宣煜不卑不亢的说道。 邓闻先前在朝堂与楚雍一派的那位李大人争执几句,得罪了楚雍,这要是在让他抓住把柄,还不知道要到乾帝那怎么编排呢! 然而楚雍薄唇依旧带着三分浅薄笑意,凤眸扫来,轻哼声带着浓浓不悦,斥道。 “本王与太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雍王想要摆架子,大可回你的地盘去,这里,没有太子,没有林大人,只有幼时伙伴,今日小聚罢了。” 楚晏冷声说道,伸手端过茶盏,轻押一口,再放下时重重落在桌面,发出“咯噔…”一声,显然不悦。 “结党营私?呵…雍王若是真有证据,便去父皇那给我穿小鞋,最好能再狠狠责我一顿,直接抽打死我,岂不省事?” “六弟这说的是哪儿的话,我不过是提醒一下你罢了,不必上纲上线,兄弟一场,怎会去给你穿小鞋呢?我岂是那样小心眼的人?” 难道不是么? 楚雍这脸皮子也真是厚!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不肯离开,似必要将这藏着的人给揪出来! 眼看着便要向内堂而去,那里正是邓闻藏身之处。 林宣煜一阵急切,上前便要阻拦。 “雍王殿下,您意欲何为,是在怀疑什么?” “呵…是本王在怀疑什么,还是林二公子做贼心虚?本王不过随意走走,没什么别的意思。” 这还没别的意思?你那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都快直接写在脸面上了! “殿下想要闲逛,哪里不行?偏要来搅人小聚,不妥吧?” “恩……” 楚雍轻应一声,妥不妥的,他说了算。 难不成楚晏还能因为这点儿事就直接跟他撕破脸皮?呵…他还不敢! 他倒是想看看,那个来会楚晏的,到底是谁!竟有这样大的胆子,公然站到楚晏那边,要与他作对? 他这个人,不喜欢养虎为患,若是威胁,就该趁早拔除! “唰~”的一声,楚晏当即起身,行至楚雍跟前,道。 “雍王自重。” “呵…你们越是拦着,我越是好奇这里头到底藏了什么宝贝,六弟,你别是金屋藏娇了一个?呵…” 笑语晏晏,却是步步逼近。 楚晏直接抬手阻挡。 “就算藏了个娇儿,也没必要与雍王相禀吧?” “本王只是作为兄长关心你罢了,何必这么急切?” 第263章 金屋藏了个娇 “你这年纪确也不小了,确实到了可以娶妻纳妾的年纪,若真是藏了个美人,身份不合也无妨,你要是不好意思与父皇说,为兄为你向父皇求个情,纳入东宫就是了。” 言语间,又逼近一步,瞧楚晏和林宣煜这急切阻拦之态,楚雍心里已然笃定,那后面一定藏了人! 侧开一步,便要强行闯入,却被楚晏抬手拦着,寸步不让。 “那就不劳雍王操心了,若真有心仪之人,呵……本宫自会安排。” “呵……” 一时间各自寸步不让,僵持不下,而躲在屏风后的邓闻微皱剑眉,侧耳听着外面三人间的剑拔弩张。 心里明白,楚晏和林宣煜这般拦着,倒也不是真怕了楚雍,而是想要保下他。 毕竟,楚雍若是想要对付他,有的是办法。 忽而,一道清脆声儿响起。 “这么热闹?” 屋内几人皆是一怔,下意识的看向门口处,只瞧到逆光出站了两抹窈窕身姿,其中一个身姿高挑些许,着了一袭束腰红衫,青丝高挽,打扮的简洁又大方。 而另一抹身影也是简洁打扮,不似寻常大家闺秀,只是不似秦歌舒那般惹眼罢了。 “我这嘴是开过光了?” 看到门口那两抹身影,林宣煜忍不住嘀咕一声。 今儿当真是不能念叨人,念叨谁,谁便出现…… 而楚晏看到秦歌舒的身影时,墨色瞳孔微微一缩,有些意外,也有几分难以言喻的情绪。 自那日在东巷坊一别之后,两人又有几日未见。 一想到那日的事,楚晏这心里便不是滋味,可到底为何不是滋味,一时间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不痛快! “这位是?” 楚雍眯着凤眸,看向门前两人,其中一个他认识,统武大将军,莫大将军家的小女儿,上次他大哥莫镇南戍边回京的时候,还曾将这小丫头带了来见过。 是个有趣的小丫头,但另一位…瞧着有几分眼熟,尤其是那张扬的眉眼,以及那双桀骜不驯的双眸,像是天下最烈的雄鹰,最狂傲的宝马,勾着人升起征服的欲望! 只见秦歌舒抬步而入,眼尾扫来,瞧了楚雍一眼,视线并没有在他的身上多做停留,而后便移到了楚晏身上。 “做什么呢?藏了什么娇儿?” “没有。” 楚晏直接否认,完全没有刚才面对楚雍时模棱两可的敷衍。 甚至有些急切,深怕她误会什么似的。 秦歌舒微微点头,而后才看向一桌子的佳肴,道。 “没等我们,你们先用上了?” “恩?” 楚晏一愣,倒是一旁的林宣煜最先反应过来,虽然他也心里一肚子的疑惑,但此刻显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连忙道。 “啊,只是小酌两杯,怎么可能不等两位妹妹一起。” “那这位是,你们的朋友?” 秦歌舒指了指楚雍,挑起柳眉问道。 “在下…” “是。” 楚雍正想说话,却被楚晏直接出声打断,甚至直接动手推搡着楚雍,道。 “我等的人来了,就不劳殿下挂心,殿下请吧。” 直接下了逐客令。 楚雍愣了下,完全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楚晏推搡着出了门,别说逮人了,他甚至还有些懵,满脑子都是刚才的那抹红色身影。 熟悉感告诉他,他一定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可一时半会就是想不起来! 能想起来那可真就要出事了。 “吱呀…”一声,包厢的门直接在楚雍眼前关上,他还想再敲,却只听的楚晏冰冷道。 “雍王若是实在闲的慌,大可先去查税银丢失案的线索。” “你……” 楚雍有些怔愣,难道他真不是在这里私会外臣,当真只是约了姑娘家一块用午膳? 一门之隔,秦歌舒倒也不客气,直接在桌边坐下,点了点桌面,示意莫莺儿,道。 “坐吧,说好了,今儿我请客,答谢你。” 答谢先前莫莺儿的收留和帮助,她这个人,向来有愁必抱,有恩必偿,不喜欠了旁人的滋味。 莫莺儿哼了哼,也不与旁人客气,直接坐下,道。 “哼,你别以为一顿饭就能打发了我?那几日我都得被秦府那几个嬷嬷折磨疯了,一顿不够。” 顿了顿,她便补道。 “至少三顿,都是摘星楼的,再不然你自己做的也行。” 上次尝过秦歌舒做的烤鸡,味道实在太鲜美了,她每每想起都是口水横流的状态。 言语间,楚晏和林宣煜各自落座,屏风后的邓闻犹豫片刻,也走了出来。 见着人,莫莺儿微微一愣,惊呼道。 “邓胖子?你怎么在这?” 邓胖子? 邓大人明明一点儿都不胖啊。 众人掩笑,只有邓闻面上闪过一抹尴尬。 他还是因为小时候有些圆润,被这小丫头追在屁股后头叫邓胖,这一叫,便叫了这么多年。 饶是他后来并不胖了,身材更是越发健硕,她也改不了这称呼了。 “噗嗤…嗤……” 林宣煜忍不住捂着唇,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气氛一时间有些忍俊不禁。 莫莺儿一拍脑门,讶异道。 “我知道了,方才雍王说的金屋藏娇,啊,不会是…” “莫瞎想!” 莫莺儿一脸惊愕,指着林宣煜,眼神里透着“我已然看穿一切”的样子,然而下一刻脑门上便挨了一下,以及邓闻浓重警告。 楚晏缓和一会,这才看向秦歌舒,认真问道。 “你怎么会在此?” “来摘星楼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吃饭了。” “这么巧?” “世上巧合之事本就多,无巧不成话,你我相遇,本来就是机缘巧合。” 这话听起来有点儿深奥的样子,可是转念一想,用佛家语来说,便是缘。 每一步都是缘。 “果然,你们是认识的。” 好一会儿,林宣煜盯着楚雍和秦歌舒,惊叹出声。 那,先前不是说,太子与秦家那位大小姐牵扯不清,这位又是谁? 到现在,林宣煜还不知道秦歌舒到底是什么身份。 “这位大人,又见面了。” 秦歌舒略微挑眉,打招呼道,林宣煜原本以为是对他说的,可发现她的视线直接越过了他,与身侧的邓闻瞧着。 不是,这两人也是认识的? 第264章 你们在说什么 他们到底什么关系? 这女人到底又是什么来头? 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的,未免也太巧了! 有时候,太多的巧合,便不会让人信服了,更何况,这个女人还莫名其妙的揍过他! 邓闻疑惑皱眉,并不记得自己有见过这个女子。 秦歌舒微微一笑,伸手遮挡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水润双眸,那双眸如星辰闪耀,不掩狡色。 那双漂亮的眸子实在太惊艳,叫邓闻瞬间意识过来,那日,在吉祥赌坊外…… “是你们?你……” 邓闻惊讶出声,正想说什么,只见楚晏使了眼色,道。 “那日还多谢邓大人出手相助。” “只是应尽之责,不过,十赌九输,并不是好事,姑娘家,更不应该出入那种地方。” 竟还教训上了。 秦歌舒哈哈一乐,一旁的林宣煜更懵了,手里的好酒瞬间就不是滋味了。 “你们在说什么?我不过出去月余,怎么觉得错过了好多事?还有这位姑娘,你到底是什么人?虽然你刚才帮了我们,但是…” “我们出去。” 林宣煜话还没说完,正一头雾水,满脑子浆糊,搞不清楚情况的时候,楚晏直接打断,拉起秦歌舒便要起身。 “去哪?” “我有话要与你说。” 说着,便不由分说的要将秦歌舒带走。 他面上稳如泰山,心里其实是有些慌乱的,邓闻和林宣煜都知道他的身份,他还没时间跟这两人串通,掩饰身份。 他也想过,一直瞒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迟早有一天会被发现,但他总找不到合适的时机跟她解释。又或许是不敢解释,让她知道自己骗她这么许久,一定会气恼。 楚晏怎么也没想到,一个谎言需要编造出无数个谎言来圆,最终只会越圆越大。 “有什么事不能直说?” 秦歌舒挑眉反问,托着下颚,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你们方才在说什么?那位雍王,为何刁难你们?还有……” 凤眸转动,秦歌舒看向楚晏,薄唇带着三分浅浅笑意,道。 “你不是说,跟兄长关系并不好?” 可眼下看来,似乎并非如此。果然,聪明如她,就算没有看穿一切,也已然起了怀疑。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 林宣煜试探问道,然而话音刚落便受到了楚晏一记冷眼,警告意味十足,叫他立即闭嘴,不敢再多言,摸了摸鼻头,跟一旁只管埋头用食的莫莺儿瞧了一眼。 其实莫莺儿也是一脑子浆糊,什么都不明白的,只不过美食在前,她根本不会去计较那些,非要搞个清楚明白,累不累? 倒是一旁的邓闻,眼观鼻,鼻观心,心下有几分了然,这事,别人无须插手。干脆拿起玉箸,夹了食物放入莫莺儿的小碟子里。 莫莺儿低声道“我听说你那又送了几个穷凶极恶的通缉犯,需不需要我去帮忙审讯?” 说到审讯,那双莹莹双眸都亮了起来,仿佛就在等着邓闻应下呢。 这些日子,实在是闲的无聊,手痒痒的很呢。 然而邓闻却只是轻哼一声,无情拒绝。 “不需要,姑娘家,那些地方不便出入。” “又来了……这不能进,那不能去的,有劲没劲儿?” 莫莺儿翻了个白眼,将口中食物囫囵吞下,她为什么长大之后就不爱跟邓闻玩了呢,原因之一就是因为,这小子越发严谨,越发唠叨,这不行那不可的,张口闭口就要教育人,跟老头子一样。 有时候念叨的烦了,莫莺儿躲着他的来不及,根本不可能眼巴巴的主动贴上去,除非…呵…除非能带她去北镇抚司的地牢,让她帮忙审讯犯人。 一旁的林宣煜看了看交头接耳的邓闻和莫莺儿两人,再看了看右手边僵持不下的楚晏和秦歌舒,忽然就觉得自己是多余的,而且是非常多余的那种,他不应该在这里,他应该在桌底…… 默默喝酒,默默埋头不语。 得,当他不存在。 秦歌舒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眯着凤眸笑眯眯的瞧着楚晏,并没有急着等他回答。 “想好了再说吧,我宁愿你不说,也不想要听到假话。” 她交友向来如此,宁愿不说,不听,也不想要被别人当成傻瓜一样诓骗。 摸出一张银票,足有三十两,这一顿酒宴和今儿的消费是够了的。 “今儿我请客,尽欢。我还有事,就先失陪了。” 说罢,秦歌舒放下银票便起身欲走。 楚晏抓着她的手臂依旧不放,道。 “我与你一起。” “殿…咳,那个,阿晏,你什么时候回来?” 听到楚晏说要走,林宣煜连忙追问道。 他还一肚子疑惑,需要解答呢。 “该回时,自会回。” 楚晏丢下这么一句,便急切的追着秦歌舒的背影去了。 一时间,林宣煜看着楚晏追去的背影,大有一种自家养大的崽子要跑了的觉悟。 再看向邓闻,还没来得及出言,便听他说道。 “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一副你别问我的样子,林宣煜再将眼神移向莫莺儿,只瞧着她埋头啃着小骨,似乎察觉到有人看她,下意识的抬头瞧来,茫然的“恩?”了一声。 “有事?” “没事,你继续吃吧。” 林宣煜摇头,道。 得了,看她这样子,怕是也没什么指望。 林宣煜摩挲着下颚,陷入沉思,那两人…到底什么关系? 忽然想到什么,猛一拍桌面,道。 “她还是没说自己什么身份!” 被莫名揍了一顿,却到现在还不明白对方到底什么来头。 莫莺儿张了张口“她?还能有什么身份,不就是…唔…” 话音未落,唇边便被塞了一块小酥肉,将她未出口的话给堵了回去。 那林宣煜原本还眼巴巴的等着她接下来的话,最终却只等来一句“唔,味道不错。” 当即昏阙,得了!也是他蠢,竟还指望这小吃货能说出点什么来! 而另一边,秦歌舒大步出了包厢的门,摘星楼地处盛京城最繁华处,也是京城中最豪华奢侈的酒楼。 第265章 是我姑奶奶 秦歌舒快步走去,行至楼梯处时,迎面走来三五人,直接将她去路阻挡。 她本无意惹事,然而她微微一侧,那几人也跟着将她的路给挡着,很明显是故意拦着不让她走! 秦歌舒挑眉,睥睨着几人,冷声道。 “谁派你们来的?” “这位姑娘,我家主子请你过去喝一杯。” 说着,为首的那个便指了个包厢方向,示意秦歌舒看去。 然而秦歌舒却连视线都没转一下。 管他是谁,姑奶奶心情不好,谁请都不去! “让开!” 她冷声道,粉嫩拳头已然微微握起。 “这位姑娘,还是不要跟自己为难,喝杯酒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赤果果的威胁之语,口气更是狂妄,似乎只要秦歌舒敢说一个“不”字,他们便会动手强行将她带走。 只见她微微抿起薄唇,嘴角扬起三分浅浅弧度,冰冷且无情。 “我若是不呢?” \\\"呵,姑娘,那就不是吃敬酒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小姑娘也太不懂得审时度势了! 也不看看那里面的人是谁! 当今雍王殿下,谁敢得罪? 不远处,喝的醉醺醺的男子摇晃的站立不稳,原本还揽着一个姑娘的肩,忽然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微微摇了摇头,此人正是在秦歌舒这吃了几次亏的凌家公子,凌润喻。 瞧着她眼前几个五大三粗的打手,忍不住嘀咕道“这姑奶奶,又得罪了什么人?一天天的,嫌自己命太长了吧?” 他当真一点也不意外秦歌舒会得罪什么人。 推开揽着的小姑娘,摇摇晃晃的上前几步,“喂…”了一声,几人视线瞧来。 他脸颊因为喝多了酒而微微有些酡红,打了个酒嗝,靠在楼梯扶手边,道。 “给小爷一个面儿,放这姑娘走吧。” “你?你有什么面子?” “恩?你们不认识小爷?” “滚开!” 凌润喻的那点小身份,在雍王殿下这,算的了什么?提鞋都不够资格的! 凌润喻一惊,当即有点儿恼,再加上喝多了酒,脑子就更不好使了,非要冲这个大头,护下秦歌舒。 “你们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有脸么?来,大伙给评评理!” 他这一吆喝,倒真让周围一些人聚集的瞧来。 秦歌舒饶有兴趣的抱着手臂,靠在一旁,看着这个原本想要弄死自己,跟自己很不对盘的凌润喻。 这小子喝醉了,还想来一出英雄救美?呵…清醒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你少管闲事,省的引火上身!” “哟,小爷我还是吓大的!走,姑奶奶,陪我喝酒去!” 凌润喻还真就不怕,直接扯过秦歌舒,往自己身后一藏,显然要将人给护下的姿态。 原本陪着的小姑娘一脸不悦,上前想要拉扯过凌润喻,软软的唤着。 “凌公子,咱们不是说好一块去听曲的么?香香还要给您跳舞呢。” 这姑娘是个风尘女子,皮囊生的不错,声音也好听,舞姿更是一绝,凌润喻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将这个香香给带出来,今儿原本是有打算的,可喝多了酒,又遇上秦歌舒被刁难,他完全不能忍! 上次的事,心里有个疙瘩,隐隐觉得是亏欠了秦家,要不是秦歌舒去的及时,那小家伙怕是在丛林里就没命了! 所以后来,他也没再盯着秦歌舒闹腾的要回疾风,那烈马都跟别人跑了,是真长着腿的,再想要回来,那可不容易! 不,应该说,根本就没可能。 烦躁的推开香香揽上来的手儿,凌润喻道。 “别闹,这有事呢。” “哼!凌公子,为了这个女人?” “你懂个屁,这是我姑奶奶!” 呵,姑奶奶? 秦歌舒微微挑起柳眉,扬起几分浅浅笑容,端看着凌润喻表演。 “今儿,谁要带走她,那就是不给我凌润喻面子!” “凌家那位小公子?” 几个打手低头交流一阵,看向不远处站在包厢门口的人,显然是在等着他的命令。 只见他微微摇头,红唇微抿,饶有兴致的看着秦歌舒,那股子熟悉感,一直在勾着他,所以他离开之后并没有直接出摘星楼,而是在这等着她,直到她出来。 他更好奇,这个女人,跟楚晏,又是什么关系? “四哥。” 忽而,一声轻唤在身后响起,瞧,这不正想着人,人就送上门来了? 那个女子跟他是什么关系?这么紧张? 有趣…呵…真是有趣! “六弟,方才不还说有事,就不陪四哥说话了?” 楚晏脸色微冷,俊朗面容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有那微微皱起的眉头表现着他此刻不悦的事实。 “何必为难她?” “本王只是想请她喝一杯罢了,如何是为难她了?” 楚晏看着那厢纠缠几人,他深知那小丫头的脾气并不好,一言不合真动起手来,那可就真得罪了雍王。 楚雍是个小心眼的,楚晏担心,他是认出了秦歌舒就是那天的小太监,所以才会处处刁难。 他并不想让别人注意到秦歌舒,可很显然,那样惹眼的人,不管走到哪,都是无法掩住周身光芒。 他能做的,只是变得更强,变得能够,不管她闯下什么祸端,都能够护住她的那个人! “六弟,你很紧张她?” “四哥说笑了,一个小女子而已,我何必紧张,只不过觉得没必要。” “哦?” “她,脾气可不好,不似寻常大家闺秀,想必四哥不会喜欢。” “呵,是么?可是本王就喜欢一些独特的,脾气火辣更好。” 楚雍偏偏如此说道。 专门故意跟楚晏唱反调。 楚晏微微勾起薄唇,笑道。 “那四哥这个胃口,可得养好一些,我怕你不好消化。” “噢?那可说不准,本王就喜欢挑战,恩?” 话音刚落,他眼角就扫到一抹身影飞出… 而后只听“砰”的一声剧响,再转眸看去,只见那个五大三粗的男子,直接被一脚踹飞了出去,从楼梯处滚落至楼脚,一路滚下去…… “怎么回事?” 第266章 取代不了真的 “啊…打架了,打架了……” 有人大叫,一时间场面一片混乱,甚至因为这一声大叫,引了不少人聚集,都嫌看热闹不嫌事大。 原本还想要拦着点的凌润喻,被秦歌舒猛然踹出的那一脚惊住了。 连酒都清醒了不少,摇了摇脑袋,扶着身旁的香香,喃喃道。 “我这姑奶奶,火气太爆了。” 秦歌舒拂过衣角,凤眸微眯,冷睨着几人,道。 “还要再拦?” “好啊,敬酒不吃,吃罚酒!” 怒斥一声,便要抓来。 秦歌舒正欲动手,凌润喻却往两人中间一挡,道。 “大事化小,姑奶奶,摘星楼背后老板势力不小,咱别乱来。” 上一个在摘星楼里闹事的人,下场很凄惨 不管是什么身份,只要来了摘星楼,至少要给几分面子! 打架闹事的,那绝对不行。 好歹认识一场,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秦歌舒得罪大人物。 秦歌舒挑眉,稍稍活动了下手腕,道。 “我也不想闹事,这些人拦着我不放,我也没办法,只能以暴制暴了。” “那什么,咱们先讲讲道理,这道理要是实在讲不通,咱再动手也不迟。” “讲道理?好啊,你刚才不是在跟他们讲道理?” 能动手就别哔哔,这些人分明就是故意找茬,欠揍! 那几个打手悄然看向楚雍,只见他阴沉着脸色并未说话,眉头紧皱,显然不悦。 那一脚踹出,姿态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还有这狂妄脾气,让楚雍微微眯起凤眸。 前几日才见识过这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太监! 毕竟,敢跟楚雍叫嚣的人,少之又少。 那几人见楚雍并没动静,直接呵道。 “别废话!动手!” 说着便迎面袭来! 秦歌舒微微一偏身,冷然道。 “你看到了,是他们先动的手。” 话音落下,出手反击,只见衣诀翻飞,艳红身影如灵活狡猾的狐。 “四哥,她未曾得罪你,你又何必为难她?” “你这是在向我为她求情?” 楚雍冷声道,那种被挑战的滋味并不美妙。 “只要四哥不为难她。” “呵…难得啊,竟然能看到太子殿下为一个女人向本王求情。” 话语中的冷嘲之意甚为明显,却是越发笃定楚晏跟此女子关系匪浅。 事到如今,也没必要隐瞒,楚晏干脆道。 “四哥何必跟一个小女子计较不下?她脾气不太好,想要喝酒,我陪你就是。” “你?” 楚晏啊楚晏,你可知,如此一来,你这就是将软肋暴露在本王面前? 楚雍自觉是抓住了楚晏的软肋,心情瞬间变的大好,那就意味着,只要能抓住这个小女人,那就等于能够拿捏住楚晏! “呵…可是现在,本王觉得这小姑娘实在有趣,跟你身边的那个小太监很相似。” 提到小太监,楚晏心脏陡然一缩,压下恼怒,他抬眸与楚雍视线相对,丝毫不为所惧的样子,道。 “天底下相似之人何其多,坊间还有传言,丽妃娘娘与我母妃极为神似,可假的就是假的,永远都取代不了真的。” “你!放肆!” 丽妃神似前皇后,此事乃是宫中禁忌。或许说,是丽妃不容任何人提起这样的话! 第267章 不自量力的东西 丽妃与前皇后庞氏本是同宗旁支,有几分相似也是正常。 更何况,当初丽妃就是凭着自己面容与庞皇后有三分相似,才被乾帝看中,纳入宫中为妃。 起初丽妃因为自己跟庞皇后极为相似而沾沾自喜,如今,却不许任何人提及,也是可笑! 楚雍微眯凤眸,颇为不悦的看着眼前不卑不亢,不喜不怒的楚晏。 “六弟,别忘了,如今你除了这虚虚躯壳,还有什么?” 庞家已经倒了,唯一支持你的只有林家,除非你与林家那小姑娘联姻,否则,林家可会掏心掏肺额帮你? 楚雍这些算盘早就打的一清二楚,或者可以说,是他身后的那些谋士团,将他该做的,可做的,全都清楚罗列。 林家…呵…若不能为自己所用,那么,只能有一个下场! 楚晏回以微微一笑,凤眸扫过,道。 “只这躯壳,偏是四哥最想要的。” “现在属于你的又如何?呵…最好,能永远是属于你的。” 楚雍嗤笑一声,再转了凤眸看去。 只见那嚣张的女人,张扬似一团灼烈的火焰,身姿修长,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副睥睨众生之态。 红唇微扬,道。 “不能打架是吧?” 一旁的凌润喻连连点头。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算了算了。” “我不惹事,倒也不怕事,今日是他们先阻我,敬酒还是罚酒,只要我不想喝的酒,谁也别想逼迫我。” 她轻声说道,听上去更是狂妄,叫人忍不住摇头叹息。 这小姑娘还是太年轻,不懂收敛,更不明白人心险恶。 世事艰难,许多事,岂是她说不愿,便能不做的? “哼,口气倒是狂妄!小姑娘,今日你不跟我们走,可别妄想能踏出这里一步!” 为首男子冷哼,虽然他的人被踹了下去,有些惊讶,却也只当她是偶然,巧了。 一个小姑娘,哪里能有那么大的力气? 肯定是那个兄弟没站稳,让她得了空子,瞧把她给能耐的,还真以为自己有多厉害了? 瞧她那嚣张样!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他们这几个可都是练家子,盛京城内,鲜少有对手! 便是跟腾蛇帮的那个董二当家的交起手来,也绝对不会处在下风,更何况是他们几人联手,对付一个黄毛小丫头呢? 他甚至都有些欺负人的感觉了。 要不是不想在摘星楼里闹事,得罪背后的那位大人物 他们早就动手将这小丫头给拿下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自量力! 面对这几个凶神恶煞,然而秦歌舒却只是冷冷一笑,漫不经心的笑道。 “是么?那就看看,是谁的口气狂妄了。” 她冷然一笑,又补充道。 “哦,对了,我们不打架。” 说着不打架,然而话音刚落,她陡然出手袭来,只见红色衣诀飘动,出手更是飒爽,丝毫不拖泥带水,直接袭来,那为首男子本就站的矮了几个台阶。 她这一袭来,根本叫人无法防备,直接被踹中要害,踉跄两步,险些滚落,身后之人连忙将他扶住,为首大汉呵了一声。 “给我上!” 到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得罪不得罪人了!被一个小姑娘这样欺负,传出去脸面都不要了么? 声儿刚落,几人当即袭来,却只见秦歌舒滑溜极了,在几人之间穿梭,动作快的让人眼花缭乱,分明没感觉到疼,也没感觉到被打中,只是也打中不了对方。 忽而,只见秦歌舒眨眼间又回到了原先站着的地方,仿佛她根本就没动过,只是那手中多了一根红绸,抓住一头,而另一头,则…… “怎么回事?” 大汉惊呼出声,低头看着绑在自己身上的红绸,红绸缠绕,根本不是缠在他一人身上,而是他的几个兄弟们身上都被缠上了。 秦歌舒微微一笑,明艳双眸里带着几分潋滟,扬了扬手中握着的一段红绸,笑道。 “我们不打架,我们只单方面的殴打。” 说罢,她猛然一手手腕,那红绸陡然收紧,几个大汉惊呼出声,一下子便叠到了一块,而后只见秦歌舒脚下一点,翩然如灵活飞蝶翻飞而出,在空中划出一抹嫣红弧度,直接扯着几个被叠成一团的大汉,足下一踢,那几个大汉便像是滚雪球一样的滚了下去,而秦歌舒将红绸一段抛出,系在楼梯的最高处,红绸绷直,堪堪将那几个大汉悬挂半空,离地面只不过几寸,可偏偏就是这几寸,却叫几人不上不下的挂着! “啊…怎么回事?放老子下来!快给老子放下来!” 那几人还叫嚣着,却挣扎不得,越是挣扎,那红绸就像是蛛网一样,越是缠绕。 秦歌舒双手负与身后,站在最高处,睥睨苍生,面上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浅笑,轻嗤一声。 撇眸看向不远处楚晏和楚雍所立着的方向,柳眉微皱,视线在楚晏的身上微微停顿。 他跟雍王? 而那位雍王,脸色可见的难看之极,仿佛被人灌了一嘴的黄色污秽! 而楚晏却带着几分浅薄笑意,双手负在身后,轻声道。 “抱歉了四哥,我方才就说过,这丫头脾气不太好,打伤了你的人。” “哼,废物,丢了也不可惜。” “四哥说的也是,废物,养的多了反而浪费精力,倒不如只留精魄。” 言罢,楚晏抬起步子便要离开,只是走了两步之后,微微顿下脚步,偏眸道。 “四哥,还是不要去招惹她的好,否则,我也会很不高兴。” 这次,不是请求,而是放话。 楚晏深知,自己在这里低声下气的请求,楚雍也不会给他留半分情面,该如何办的,他依旧会如何办。 甚至会因为对方跟他牵扯上关系而下手更重。 楚雍狠狠咬牙,面色僵硬而又难看。 这个该死的蠢东西!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竟然敢威胁他?真当自己做了几天东宫,就真是储君了? 拿着鸡毛当令箭,根本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还真是蠢笨极了! 这样的楚晏,他根本从没放在眼里! 第268章 老太太出事了 呵…如今的楚晏,除了东宫太子的这一名头,他还有什么? 一无是处的家伙,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除了他自己,还有林家的那几个老顽固,还有谁真将他当成储君来看了? 楚雍冷然且压下眸中点点愤恨之色,冷眼看着楚晏快步离开,行至秦歌舒身边。 丝毫不隐瞒两人之间认识。 有些事,便是他想瞒,也瞒不住。 “走吧。” 楚晏对秦歌舒道,甚至对他伸出手,似要将她扶下来的动作。 而秦歌舒却又看了楚雍一眼,两双凤眸在空中教会,楚雍被她眼中的清冷惊了一下,心跳一顿,然而秦歌舒却是瞧着他露出一抹挑衅且张狂的笑来! 凤眸眯起,再看向秦歌舒时,她已然扶着楚晏的手跳下高台,转身离去。 这个女人,实在张狂!嚣张之极!她难道不知道他的身份? 不,还是说,她自以为仗着楚晏东宫太子的身份,便敢如此耀武扬威? 她,就是刚才楚晏送的那个故人? 呵…那么看来,楚晏跟林家的这门姻亲,是铁定黄了! 楚雍一扫刚才阴郁,面上忽而露出一抹老谋深算的笑容来。 这厢,秦歌舒宣布“单方面虐打”这样嚣张额话来,摘星楼里竟没一人阻拦,直接放了秦歌舒离开。 身后的凌润喻有些醒了酒意,惊愕的张了张口,要不是怀里还揽着费尽心机才带出来的小姑娘,他这会儿肯定已经追着秦歌舒出去了。 他忽然觉得,那女人嚣张…却嚣张的让人有点儿钦佩。 该死的,他的脑壳是坏了吗?竟然生出了一种“她好厉害”的感觉! 他想他一定是疯了! 而这厢,秦歌舒和楚晏双双出了摘星楼。 楚晏便放开了拉着秦歌舒的手。 立即有小厮将秦歌舒的疾风牵来,恭敬将缰绳递上。 秦歌舒抬手在马儿的脖颈上揉了揉,凤眸微垂,薄唇浅抿,嘴角压着几分上扬弧度。 “没有话要跟我说?” 楚晏沉默不语,秦歌舒略等了一会,见他依旧无言,干脆翻身上马,动作潇洒又不拖泥带水,一如她这个人的行事做风,向来不喜拖沓。 秦歌舒拉着缰绳,垂眸看着楚晏,道。 “我的意思,你明白,想好了再说。” 言罢,她便要驾马离去,然而缰绳尚未扬起,楚晏便将马儿的绳子牢牢抓住,可问他有什么话要说,他却又不知要从何说起。 既不让人走,却又不知该如何说。 完全没有刚才面对楚雍时的嚣张和寸步不让。 秦歌舒微微一叹,这家伙犯轴起来,也挺叫人无奈。 “放手,别挡在这,影响别人做生意。” “给我时间,我会说,只是……” 只是还不知道该如何说。 他不是故意要骗她。 只是身份敏感,当时那样的情况下,他不便说,可现在…又是不敢说… 楚晏心中既是纠结,却也抱着一丝丝的侥幸。 然而他的话还还没说尽,忽然不远处跑来一抹小巧身影,冲着秦歌舒急切跑来,不是旁人,正是秦歌舒身边的丫头,梅香。 “小姐,小姐…可算,可算找到你了,出事了,您快回去看看吧!” 梅香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气喘吁吁的,指着来的方向。 秦歌舒倒是不急不缓,淡然道。 “发生什么事了,你且慢慢说来,不急,缓口气再说。” 梅香艰难的咽了口口水,摇了摇头。 “不好,不好了,小姐,老夫人,老夫人出事了…” “什么?” 秦歌舒一惊,当即便要扬鞭而去。 楚晏自是知道老太太对秦歌舒来说的重要性,当下自然不会再拦。 只见秦歌舒一把将梅香提起,丢在马背上,更来不及与他多说一句,直接策马奔去。 身后追出来的凌润喻等人,只看到一骑绝尘,如利箭一样穿过热闹集市,直奔向秦府而去。 不多时,秦歌舒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策马狂奔,回到了秦府,一入府,便感觉出府内急切。 已然请了几个大夫来,全部堆在瑞安居里,再加上庄氏以及几个丫鬟婆子,完全将瑞安居挤了个满。 秦歌舒几乎是扒开人群挤进去的,好不容易才到老太太的病床前,却又被人给推了出来。 推开她的正是红肿着一双眼儿的秦玉好。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祖母倒下的时候你在哪?起开点,别挡着大夫为祖母诊疗!” 秦歌舒危险的眯着凤眸,看着那抵在自己跟前的手,当即冷声道。 “再拦我,信不信我折了你的手!” 此刻,她可没耐心与这些人纠缠! 秦玉好被她眼中怒意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要收回手,忽而又觉得,自己有什么好怕的? 分明是秦歌舒这个乡下来的野丫头,没点儿眼头见识! “你、你没看见大夫们在为祖母诊疗?你去了只会添乱,影响了谁负责?” “让开!” 秦歌舒沉声一呵,根本不想与秦玉好多废话,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到祖母身边,确定祖母的情况! 除了她自己,她能信得过的医者屈指可数! 她这个人,向来不喜欢将自己性命交到别人手里的感觉! 秦玉好被她的戾色唬了住,眼神乱瞧,撇向一旁的庄氏,却接受到庄氏狠厉眼神,那眼神分明是在警告她! 不管对错,现在只要能让秦歌舒着丫头不愉快,那么庄氏母女便会痛快! “你要害死祖母?秦歌舒,就算你是从乡下来的,但这点礼数你也该懂了!你入府也不少日子了,该学的规矩一个也没学会!” “废话真多.” 秦歌舒冷声呵道,懒得与她多废话,直接一抬手,扯住秦玉好的手臂,上下一扯,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秦玉好杀猪般的吃疼尖叫声,所有人被她的这一声尖叫给惊了住,甚至还有人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疑惑看来。 秦正原本正在里屋守着秦老太太,听得这一声尖叫,不悦皱眉,当即撩帘出来,沉声呵斥。 “闹闹闹,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闹?又是怎么回事?” “爹…爹爹…哎哟,疼…爹爹疼死我了…” 秦玉好一手捂着被卸下的手臂,疼的阵阵冷汗。 第269章 被气晕过去了 秦玉好捂着被卸了的胳膊红着眼圈便来告状,指着秦歌舒哭诉道。 “都是她做的,所有人都瞧见了。” “又是你!你这个死丫头,什么时候能消停点,不闹事?” 秦正忍不住怒喝出声,警告十足的瞪着秦歌舒。 “你就是在乡下放养惯了,才会这样没规没矩,你继母说的对,就该将你送到宫里去做女官,好好学学规矩!” “进宫?” 秦歌舒一愣,可没想到竟然要将她送进宫去。 一旁的庄氏瞧着低眉顺眼的样,心中却压着得意,老太太不同意将秦歌舒随意指人,可她也不想让秦歌舒白白许个好人家,否则当初簪花大会之后,上门来打听的人家里也有几户是不错的,她都想法子给压了,时间久了也就没人提了。 偏偏秦正是个孝顺的,老太太说什么就是什么,才让秦歌舒在这府里闹腾了这许久! 要不是这个老不死的天天念叨着要将董氏母女接来,否则自己死也不能瞑目这样的话,今儿根本就不会有这么多事儿! “每年官家都会选一些官女子入宫,与民间选入的宫女不同,这些官女子,入宫就是有品级的,虽是最末等,但也算是一脚入了宫围。 ” 庄氏软声道,言语间上前几步,走到秦歌舒跟前,笑道。 “接触的,都是黄芩贵族,你可知,当今最得宠的丽妃娘娘?当初,她就是先入宫做的官女子,才有了今天。” 言下诱惑之意,再明显不过。 秦歌舒微眯凤眸,她对这些毫无兴趣,眼下只焦急一个! “祖母情况如何?” 她抬眸问道,直视秦正,眸中波澜不惊,似平静湖面,而庄氏刚才丢入的石子就像石沉大海了一样,没有在秦歌舒这引起丝毫波澜。 秦正冷哼一声,亏得她还有点心!还知道担心老太太的身体情况。 “大夫正在里头诊疗,你们别在外头闹腾,扰了清净!” 说着,秦正撇了委屈兮兮的秦玉好一眼,道。 “进去,也让大夫给你瞧瞧。” “爹爹…都是秦歌舒害的,她太过分了,就这样还想进宫?半点规矩也没有,得罪了贵人连累了咱们家可怎么办?” 这也正是秦正所担心的。 这丫头野的很,没人能降的住,要是因为这脾气而冲撞了贵人,自己被责是小,可别连累了他的仕途。 看来,进宫之前,得找个嬷嬷来好好教教规矩! 秦歌舒柳眉紧皱,抬步便往里头走去,紧跟秦正脚步。 “你做什么?外面等着,里头有你站的地方?” 秦正转身一瞧,当即怒斥,这个丫头,当真越发没规矩! 别以为之前帮着那个唐神医救了秦维德,她就是大功一件了! 秦歌舒冷眼扫了屋内聚了一堆的大夫,屋里浓郁的药味不断传出,秦歌舒还想再入内,忽然肩头被人推了一下,狠狠将她推出。 “出去,出去,你在这能帮上什么忙?只会碍手碍脚!” “爹爹,让我进去看看。” “有大夫就行了,伺候的也有佟嬷嬷和丫鬟。” 秦正无情拒绝,更使了个眼色,让人直接将秦歌舒推了出去,然后“砰”的一声将门紧紧阖上。 看着紧闭的门扉,秦歌舒忍着将门拆下的冲动,粉拳紧握,身后小舟和梅香迎了来,低声唤着。 “小姐,咱着急也没用,去耳房等着吧。” “祖母身体还算硬朗,我每日都有请脉,怎会突然倒下?” 秦歌舒冷声问道,脚下却未挪动半分,怀疑的视线扫向端立在一旁的庄氏。 她倒是能沉得住气,道。 “瞧着我做什么?又不是我让老太太倒下的。” “我又没说什么,姨娘为何这样心虚?” “笑话,我为何要心虚?” 庄氏哼笑出声,这次老太太倒下当真跟她没有半点关系,所以才敢如此坦然自若。 秦歌舒还真没从她脸上看出丝毫端倪来。 眼下不知老太太具体情况,她也没心思与庄氏计较,眼波一转,只听梅香说道。 “小姐,老夫人是被二小姐给气的,为了让您进宫做女官的事。” 秦玉好! 秦歌舒当即狠瞪了庄氏一眼,怪不得她有恃无恐!但进宫一事,难道就跟庄氏没有半点关系了?可不见得,庄氏弄不死她,只能巴不得让她赶紧滚出府去,用什么法子都行! 既然不想让她顺利嫁人,进宫可不就是最好的法子? 秦玉好可不乐意去做那种伺候人的活儿,哪有在自家府里当小姐舒服? 再说了,陛下都一把年纪了,就算能幸运的被宠幸,纳了妃,那也没几年风光快活,她才不乐意。 她的目标,可不在那,谁高兴伺候老头子? 让秦歌舒去,再好不过,她这性子受不住气,也压不住火,正好去了规矩最多的地方,让她好好磨磨,在秦家能耀武扬威的,仗着那一身野蛮子的功夫,谁都不放在眼里,等进了宫,哼,便是随便一人都能掐死她! 秦歌舒修然转身,看着紧闭房门,刚才只是卸下秦玉好的一只胳膊,还真是便宜她了! 若不是担心强心闯入会惊着老太太,她哪里还能忍得住? 在门外焦急等待半响,只见来来往往的丫鬟端了热水和药送入,她沉眸看着,忙碌许久都不见好转,直到日落西山时,才有人开门出来。 “大夫,情况如何?” 庄氏连忙迎上去担忧问道。 大夫摇了摇头,道。 “老太太年事已高,怕是…不太好…唉…” “不、不太好?” 庄氏惊呼出声,面上悲痛万分,心里却忍不住乐开了花,这个老不死的真死了才好! 那这秦府可就没有能给秦歌舒撑腰的人了!也没有能让她不痛快的人了! 心里正暗自得意着,忽然一抹冷风刮过,只听一声惊呼。 “歌舒小姐,你不能进去!” “你要做什么?还嫌事不够大?还嫌你祖母不够折腾?你…” 秦正的怒喝传来,然而秦歌舒根本就没将他的话听入耳中,直接当成耳旁风一样刮过,继而人已经快步行至床榻边,手臂一伸,直接将那碍事的老大夫给扯开。 第270章 一点规矩也没有 “哎哟…” 那大夫被一把狠狠扯开,直接丢了出去,所有人都惊了! “放肆!秦歌舒,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秦正惊愕,怒喝出声,这个秦歌舒,越发没规矩!越发不知天高地厚! “平时胡闹也就罢了,眼下是什么情况?你没个轻重?” 说着,便要上前扯过秦歌舒。 看着这一切的秦玉好,心里痛快极了。 作吧,秦歌舒,你就作吧! 越作越好,她越作,父亲便越厌恶她!等老不死的入了棺材,谁还能护着她? “我想要祖母活着。” 秦歌舒冷声道,直接伸手抓过老太太的手腕,触之冰凉一片,此刻她万分后悔自己没有早点进来,后悔自己错过了最佳救援的时机,是她太过信任这些庸医! 竟是一个有用的都没有! 她立即探了脉搏,微弱,无力,似随时都会干涸的水渠。 她眸色深沉,当即抬手微微抬起老太太的下颚,让她的下颚微微上抬。嘴巴微张,她直接伸手摁压住她的人中,这是最快速有效的法子。 感觉到老太太稍稍呼出口微弱气息,秦歌舒更是直接脱了鞋子上了床榻。 这一举动更是惊了周围众人,连忙呵道。 “下来!秦歌舒,你这成何体统!” “是啊,舒姐姐,我们都知道你着急,咱们谁不着急呢?可是你这样也没用啊,别折腾祖母了,祖母这身子经不住折腾的…” 所有人都惧怕秦歌舒再将老太太折腾出个好歹来。 然而只有秦歌舒眼里心里最担心的是老太太的安危情况。 不由分说,直接掀开覆在老太太身上的被子,此刻,老太太身上出了一身虚汗,被褥早已湿透。 几个人在秦正的示意下,上来便要拉扯秦歌舒,要将她扯拽下去。 秦歌舒冷眸一撇,眸中冷意森森,低声呵斥。 “梅香,小舟,拦着!” 得了秦歌舒的命令,梅香和小舟根本没有半点犹豫,她们心里早就认定自己是秦歌舒的人,也在秦歌舒一遍遍的灌输下,忠诚于她!唯她的命令是从! 当即便冲上前去,拦住几人,一时间,不大的卧房里混乱成一团。 “哎哟,别闹了,都住手…歌舒小姐,您也快下来吧,老太太经不住折腾啊。” 佟嬷嬷也跟着劝道,所有人都只见着秦歌舒蛮狠的掀开被子,甚至跨坐在老太太身上,其实她是跨着,但并非是跨坐,膝盖抵在床榻两侧,手臂垂直,标准的急救姿势。 然而这些人都没看过这种,哪里敢相信秦歌舒这是在救人,而不是在折腾人! “嬷嬷,您就相信小姐吧,老夫人对小姐有多重要,您是知道的,她万万不会做出伤害老夫人的事的。” 梅香跟着秦歌舒的时间最长,前后伺候着,虽然没有小舟的果敢冷静,但她足够细心,也最是信任秦歌舒的那一个。 她的话让几人心里各有所思。 秦正半信半疑,却看着秦歌舒那不雅姿态,忍不住直皱眉,根本不信。 “快把她弄下来!秦歌舒,我再与你说一遍,你祖母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绕不了你!” “爹爹,您可不能任由她胡闹折腾啊!” 秦玉好继续在一旁煽风点火“祖母年纪大了,哪经得住她这样折腾,爹爹…” “闭嘴吧你!” 秦正被她在耳边跟苍蝇一样的唠叨给唠叨烦了,低呵出声,他怎么不知道老太太经不住折腾? 可那个秦歌舒的性子,他们不知道? 她要做的事,谁拦得住?那执拗的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秦玉好没想到自己莫名反而被斥了,委屈的憋着嘴,退到庄氏身边,憋着不说话了。 庄氏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道。 “你这丫头,急什么?秦歌舒自己作死,你让她作,根本不用我们动手,老太太在她手里要有个好歹,她还能脱身?” “阿娘说的是,哼,这个秦歌舒就是爱显摆,没点本事也敢揽活,自己找死!” 秦玉好愤愤咬牙低声道。 显然,自从秦浅出事被送到乡下庄子上去之后,庄氏明显对秦玉好好的多,也更着重培养的多! 毕竟,在她眼里,只有这个秦玉好,才是她将来最大的靠山,而秦浅,已经被她放弃了。 乱哄哄的卧房内,还有几个大夫,急切道。 “可不能啊,哪有这样折腾人的?” “太放肆了!现在的年轻人,当真是一点规矩也没有。” “这…这…这这这…哎哟,老太太都这把年纪了,这样摁,会将胸骨给摁断了的。” 几个老大夫连连摇头。 他们不是瞧不上秦歌舒没本事,而是学医的本事,没个十多年的沉淀学习,潜心专研,根本不会有所成就! 而眼前秦歌舒的所作所为,在这些人眼里,根本就是胡作非为!偏偏还有人相助。 秦正听到这些大夫的话,原本心里的些许犹豫瞬间荡然无存,当即上前,怒喝。 “大胆够奴才,连我也敢拦?” 梅香和小舟哪里还敢动手? 眼前的可是大老爷啊! 只见他冷哼一声,直接推搡开两个丫头,大步上前,行至床榻边,伸手便要来扯秦歌舒。 然而她多做麻利且迅速,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怎么做,当即微一矮身躲过。 秦正直接抓了个空,吭哧了一声。 “看我怎么收拾你!你这丫头!狂妄且不知深浅!” 呵斥着,继续抓来。 “哎哟,老爷…老爷,别伤着歌舒小姐…” 一旁的佟嬷嬷完全是乱了神,见着这混乱场面,痛心急了。 老太太若是还醒着,一定不希望会看到眼前这些,尤其是老太太多疼歌舒小姐啊。 一定舍不得看到歌舒小姐被欺负成这样。 秦正一把抓住秦歌舒细润手臂,双眸阴沉,一阵发狠,呵斥一声,陡然便将秦歌舒整个抓下。 “唔…” 闷哼一声,秦歌舒被扯开的瞬间,手掌撑了下床板,才不至于她被秦正拽甩出去。 而是身子轻盈的翻转而过,衣诀划过丝丝弧度,漂亮且稳妥的落地,而床榻上的老太太…… 第271 一群庸医 秦歌舒稳稳落地,紧皱的眉头显示着她此刻的不悦。 耳边是那些大夫急切的声音。 “老太太这是急火攻心,引了旧疾发作,可再受不得刺激,不能再胡闹了!” “是啊,秦大人,快快将人都遣出去。” “这位小姐,我们知道你心中急切,但急切也不能胡闹,你这样做只会害了老夫人!” “年幼妄为,秦大人,此女实在放肆!断不能再纵容了啊!” 讨伐的声音不绝于耳,秦歌舒只觉嘈杂的很,没耐心与他们辩驳,床榻上躺着的又不是他们的祖母,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冷声道。 “你们这些庸医,我祖母险些被你们耽误治疗,一群道貌岸安的老东西!” 她声声讽刺,丝毫不留情面,说她张狂也好,无礼也罢,要是她再晚进来一会,祖母还不知道要在这些人手里怎么丧命呢! “你…你,你简直狂妄无礼!秦大人,恕老朽这么为医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狂妄无礼之人!老夫人的这病情,尔等是无能为力了,还请这位姑娘自己想办法吧!” 那大夫一甩衣袖,愤愤然便要离开,十足威胁,他这头一开,另几位大夫自然有样学样,纷纷觉得被秦歌舒这一个小儿言语欺辱,实在难咽下这口气! “秦大人,贵府能人多,老朽也告辞了。” “唉,别…别走,各位先生,请留步,还请留步啊。” 秦正连忙上前阻拦,狠狠瞪向秦歌舒,低喝“一会再跟你算账。” 并着庄氏几人连忙将大夫拦下。 “几位都是城内最好的圣手,你们若都不救,那我母亲…还请几位先生,莫要与她一个小丫头计较,我这就惩罚她!” “可不敢,这位姑娘一来就说我等是庸医,我等可没本事为秦家诊断,秦府高门,怕是只有宫内御医才配为秦老夫人诊脉。” 那老大夫说话也阴阳怪气的,分明就是挤兑秦歌舒,这般斤斤计较,心胸实在不算宽广。 秦歌舒趁着秦正没空搭理她的时候,又迅速回到了病床边,从袖中摸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褐色药丸,塞入老太太口中。 这会儿老太太已经不似刚才那般冰冷僵硬,已然慢慢恢复生机,舌头也不像之前那样僵直。 将药丸含入舌根底下,秦歌舒才又探了老太太的脉搏。 那厢,秦正知道问题出在秦歌舒身上,当即呵道。 “来人,将秦歌舒这个孽女给我抓了,关到地窖去,没我命令,谁都不许放她出来,更不许给她饭!” 狠狠的罚一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让她知道这世间并不是她想如何就能如何的! 更是向这些大夫表示,这个丫头的言语与他无关,他并不想冒犯几位。 一旁的庄氏母女心里痛快极了!好啊秦歌舒,作啊,你再作啊,把自己给作死了吧! 哼,真是狂妄不知天高地厚! 一声令下,王叟带着人便要来拉扯秦歌舒,可是被秦歌舒那一记冷眼扫过,当即又一阵惧怕。 他们都是尝过秦歌舒的手段的! “都还愣着?还不快将她拿下!” “慢着,祖母是急火攻心没错,可她并没有到药石无灵的地步,你们说我祖母没的救了。这还不是放屁?半点本事没有,还不承认自己是庸医?” 秦歌舒冷嗤,狂傲不羁的眼神扫了那几个因为她的话而面红耳赤的老大夫,可不是因为羞的,而是恼的! 这个小丫头,非但口气狂妄,人也嚣张!秦府竟还有这样的小姐!真是家门不幸!家风不正! “人各有命,你不能因为老夫人寿数已尽,就怪我们无能,俗话说,阎王要你三更死,留不得人到五更,你…” “放屁!” 老大夫话还没说完,便被秦歌舒冷声怼回。 “谁寿元尽了?你说这样的话,我没扇你大耳光已经是看在你年事已高的份上,你自己雍弱无能,医治不了,便说人该死了,呵…这样的话,当真无耻!” “你…你…你简直,简直…” 老大夫被秦歌舒这番羞辱的颜面涨怒,愤愤不已,险些被气的气血上涌,眼前阵阵犯黑的便要晕厥过去! “这是我等共同会诊得出的结论,秦姑娘,我们知道你心里无法接受,但这就是事实,还请你,节哀。” 节哀二字落下,秦歌舒的拳头捏的咯咯响,双眸阴沉似深潭,薄唇微勾,森森冷笑。 “节哀?所以说你们这群庸医,没点本事就别从事这行业,满瓶不动,半瓶晃荡,都是半吊子的水平,还不知道被你们医死了多少人。” 她声音清冷,似轻叹,又似嘲讽,上前几步,张扬红唇开开合合便要将人给气死的节奏。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秦大人,此女若再胡言乱语,可休要怪我等无情!” “呵…你们险些医死我祖母,我还不能说你们几句了?自己没点本事还不能容许别人说了?这么玻璃心?” 秦歌舒冷眼扫过众人,秦正脸色难看,偏生奈何不了她,这丫头在乡下野惯了,一身的泼皮本事!看来,真该将她送到宫里去,好好磨练磨练。 磨练的好,出来也能指人家了,不在府里闹腾,磨练的不好,闯了祸端,只要不连累秦家,不影响他的前途,管她会如何被处置! 秦歌舒微微偏头,冷眼看着各藏着心事的众人,忽而轻笑,道。 “好啊,那我们就辨诊,若我能将祖母从鬼门关前拉回来,尔等…当如何?” “你?呵…小姑娘,我劝你别给自己找事。” “舒姐儿,这话可不能乱说,你没本事的,还是你现在能将那个唐神医给请来?” “不必。” 撇了一眼明明藏着幸灾乐祸的心思,偏还要强装着好人慈面的庄氏,这个女人,总是戴着伪善的面具,也不知道累不累,也许戴的久了,连她自己都要以为自己是个善人了。 站在庄氏的立场看,为的都是自己和这双子女,似乎也并没有错。 第272章 让她治 可庄氏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伤了老太太,不该暗杀了董氏母女,接下来将要受到的一切,都是她应得的报应! 天道轮回,谁种下的什么因,就该结什么样的果! 秦歌舒微微勾起薄唇,张扬中不掩轻狂,修然转身,看向那几个大夫,宣战般的说道。 “你们可敢?” “敢?呵…这有什么好怕的!我们还能输给你这一个小丫头?” 眼前的小丫头才多大?顶多不过十七,还不知人世艰难,自以为事事都能顺遂,殊不知,一切不过都是她自己的痴心妄想! “老夫人情况不妙,气息微弱,药都灌不进去了,无法子了,小姑娘,你莫要太执念了。” 另有大夫说道,言语间一直是温和劝着的,哪怕秦歌舒骂的庸医也将他给顺带了进去,然而他却能体会患者家属的心情。 这时候,只是太急切恼怒了,并无真正的恶意。 秦歌舒瞧了他一眼,眸中除了森森寒意,并无喜怒。 她微微抿起红唇,道。 “我若不行,甘愿接受任何惩罚,哪怕是要我这颗项上人头也可以!” “哎哟,这可万万不能啊,舒姐儿,你别冲动。” 庄氏连忙劝拦道,外人看来,这继母处处维护着秦歌舒,还纵着她胡闹,实在是一个仁慈合格的好继母。 可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此刻她这心里有多激动,恨不得立刻将秦歌舒那颗项上人头给摘下!以赔偿她失去浅浅的锥心之痛! 要知道,她在秦浅身上花费了多少心血,从小她就是最聪明,最能歌善舞的,为了培养她,庄氏先后请了不少教习先生,最满意的就是那位有名的戴先生,结果还被秦歌舒的一曲琴音给挤兑走了! 浅浅落的今天这个地步,都是秦歌舒在里面捣乱! 不然哪会如此?早就该是太子妃娘娘了! 所以,她是恨极了秦歌舒。 若说她来京之前,庄氏对秦歌舒还只是厌恶和不想见,可她才来京城,才入府不过三个多月,便将秦府闹的天翻地覆,将她的生活闹的乱七八糟,将她的规划和布局都给打乱! 都是这个该死的秦歌舒!只是摘了她这颗项上人头那都是便宜她了! 就该将她大卸八块,那才能解庄氏这心头之恨! “小姐,您别这样,老夫人就算醒着也不愿意看到你为了她这样啊。” 梅香连忙劝道,她知道自家小姐厉害,可不知道秦歌舒是会医的,更不知道她的水平如何,只当她是要争这口气,又或者跟那位唐神医学了个皮毛。 秦正直接呵斥“胡闹!秦歌舒,你当你祖母是什么?能由着你胡来?” “父亲,他们说祖母没救了,放任下去,祖母才是真的没救了,何不让我试一试?” “试一试?你就是想死马当活马医,也得看看对象,那可是你的亲祖母啊!” 秦正气恼极了,恨不得上前给秦歌舒两个大嘴巴子。 这个愚蠢的丫头,便是想争强好胜,便是想出风头,也不该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来彰显自己厉害! “正是因为躺着的人是祖母…” 她才决定亲自出手,今儿躺在这的,若是换成旁人,她根本不会急切到不去找唐清池来做掩。 自怀中摸出一个小包裹,那是她随身携带的东西,将布包裹展开,行至床榻边,佟嬷嬷几人还拦着,不敢让她靠近,只听她道。 “几人都没有别的办法了,还会有比眼下更糟糕的情况?” 是啊,老太太的情况都已经这样了,再糟糕还能糟糕到哪里去? 庄氏心里得意,拉着一旁都快忍不住要笑出来的秦玉好,这个死丫头,当真是沉不住气,还好现在没人注意她们,否则秦玉好脸上幸灾乐的笑意可就要被别人都瞧去了! 狠了心,在秦玉好的手臂上狠狠掐了一下,秦玉好瞬间发出“啊哟”一声惊呼,秦正等人皱眉看来。 瞬间,秦玉好面上一慌,瞬间难掩,慌乱道。 “父、父亲,不如,不如就让舒姐姐试试吧,万一、万一真治好了呢?” 哼,真治好了,那就是她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也不是她的功,那是老太太自个命不该绝。 可若是没治好,哼,那就瞧着吧,有的闹,这个秦歌舒,小命就该交代出来了! 老太太入了黄泉,这个秦歌舒就算不死也得被狠狠责罚一顿。 如此一箭双雕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庄氏母女根本就没拦着的打算。 甚至还想推波助润的怂恿一把。 恨不得秦歌舒将这篓子捅的再大一些! 秦歌舒扫了秦玉好一眼,不管她真实目的是什么,秦歌舒现在都没功夫收拾她。 等治好了老夫人,再腾出手来好好收拾庄氏这对母女,实在将她们放任太久! “是啊老爷,玉好说的没错,既然大夫们都束手无策,不如就让舒姐儿试试,毕竟她与唐神医关系匪浅。” 好一句关系匪浅,暗指两人关系不一般,这男人跟女人之间,关系不一般,还能是什么? 秦歌舒微眯凤眸,冷声回道。 “唐神医与姨娘关系也不一般,分别救过你儿子跟你。” “哎哟,舒姐儿,你这张嘴,就是爱咄咄逼人,寸步不让,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庄氏摆了摆手,一脸委屈的样子,在外人面前,那是摆足了贤良范儿,一副被嫡女压着气势的模样。 背地里可不是这样的! 秦歌舒看出她的那点小心思,却懒得跟她玩那些勾心斗角的玩意。 她当然知道,伪装成白莲小白兔能更如鱼得水些,只可惜,她不是那样的性子,宁折不弯! “姨娘多虑了,我说的可是事实?” “哼…老爷,您看…” “行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吵吵!再吵吵都给我滚出去!” 秦正被这两人吵吵的头大,横眉怒瞪,庄氏识趣,当即憋了嘴儿不说话了,那委屈样,让在场的几位大夫在心里纷纷下了决断。 看来外面传言的都是真的!秦家这位小姐是连继母都能欺负的主儿!当真是个霸王! 第273章 手法纯熟 秦歌舒霸王不霸王的暂且不说,眼下最要紧的,便是老太太的情况。 秦歌舒不再与庄氏多话,掐着时机差不多了,叫梅香端过烛台,银针原本每次用过只有都会消毒,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她每次使用之前还会再火灼消毒一次。 银针入穴,所有人都看的惊愕不已,尤其是那几位大夫。 银针入穴是有传承,只是人的身体穴位及其复杂,需要非常准确,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这些老大夫大多只听闻过这项技能,却从未见人施展过。 如今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竟然准确扎针入穴。 其实在这里,银针不太被人看好的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就是消毒的问题。 若不懂消毒,混合使用,很容易便会造成感染和传播,反而会造成负面影响。 所以大多大夫都不太愿意施以此法。 “嚯…这小姑娘手法纯熟,莫不是真有几分本事?” “瞧着吧,看她怎么出丑!不知天高地厚!” “小小年纪,能有什么本事,你我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只是堂里抓药的学徒罢了。” 有人惊愕,便有人哼哼不屑。 不屑的人自然是多过惊愕的人。 只见秦歌舒手法极快,数十根银针准确扎入各个穴位,众人惊愕不已,尤其是秦正,从未见过此法,再听那几个大夫的话,当即更是站不住了。 上前便要扯过秦歌舒,然而脚步微动,便听到秦歌舒冷声道。 “正是关键时候,谁来捣乱,若有个三长两短的差池,谁负责?” 她的背后像是有眼睛一样,这一句话,瞬间让秦正止住了脚步。 庄氏心有不甘,靠近秦正身边,手儿挽上秦正的胳膊,软声惊愕道。 “天啊,这是什么医治的法子啊,我从未见过,也太可怕了吧…” “是啊,爹爹,那些针,细细长长的,瞧着比绣花针还细,舒姐姐连绣花都不会,拿着这银针就往人的身体里扎,天啊…祖母一定疼极了。” “老爷,快快让舒姐儿停手吧,咱们不怪她,也不斥责她了。” “舒姐儿,你快停手吧,别胡闹了,老太太这样子…唉,经不住你折腾了。” 庄氏状似担忧的说道,对着秦歌舒招了招手,却也忌惮与她刚才的那句“紧要关头”的话。 若真有个三长两短,秦歌舒也别想以此为借口栽赃到她头上来! 这个恶人她可不做,所以只有怂恿秦正了。 果然,秦正最是个沉不住气的,被庄氏母女这前后一挑拨,当即便怒不可喝。 “听到没有?舒儿,你现在就收手,我与你继母不与你计较。” 不计较?问过她的意思了吗? 你们不想计较了?等她将秦老夫人给治好了,就该是她来算账计较的时候了! 待银针全部施下之后,秦歌舒缓缓吐出口气,伸手紧紧握着老太太的手。 那原本僵硬如鸡爪的手,这会儿已经开始缓和回温,甚至能感受到指尖的微微动作。 秦歌舒满意极了。 好在,赶上了。 秦正见此情况,疑惑上前,问道。 “可以了?那你祖母为何还不醒?” “爹爹,我又不是神仙,只不过是跟唐神医,学了这么一手银针刺穴的手法,只是治疗而已。” 面对秦正急切的指责,秦歌舒只觉好笑。 平时该孝顺的时候都做什么人去了?如今老太太险些一脚要埋入棺材里了,这才来装作一副孝顺模样。 秦歌舒这一个外人看来都觉虚伪。 秦正还想再说什么,到底是不敢在这个时候打搅了秦歌舒,毕竟她此刻正在为老太太医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所有人都秉着呼吸静瞧着床榻上老太太的反应。 只是足足得有一炷香的时间,秦老太太依旧半点反应也没有。 愤愤开始指责秦歌舒。 “我就说这小姐是个半吊子,根本不是个真有本事的!” “可不是,这下好了,也耽误了救治的最佳时机……” “哼,怪不得之前口气那么大,原来是自以为有两把刷子,这等人命关天,胆大妄为的事也敢冒险一试!” “唉,这位秦家小姐,实在太爱出风头,迟早惹出祸端啊。” “祸端?哼,这不是正在惹了?老太太这性命啊,怕是…啧啧” 几个大夫议论纷纷,都不看好秦歌舒,这才多大的孩子,又是个女孩子,哪可能有什么本事? 再说了,方才还听到说是刚从乡下接来的,哼!乡下来的野丫头,怕是手里有那么点土法子,这才敢冒险一试的吧。 几个大夫将最终的决定权推给这其中最德高望重的一位老大夫。 那位大夫也就是先前为秦歌舒讨过饶的老大夫。 瞧着胡子都花白了,至少在六十有七八的样子,这把年纪了,不在家颐养天年,出来凑什么热闹? 也也正是因为他一味的拦着护着,才没让众人冲上去将秦个舒给撕了! 这圈里的人,但凡知道他大名的,都会给出三分敬重。 可偏脸秦歌舒这丫头,谁的脸面都不给,该骂的还是骂! 老大夫犹豫片刻,这才上前,拉过秦正走开几步,委婉道。 “秦大人,依我等商量决定,这老夫人怕是真…真的…” 真没救了。 这样的话,胡大夫说不出口,只是点到即止,意思到了,对方能明白就行。 果然只见秦正脚下一阵踉跄,险些站里不住,堪堪扶着一旁的小桌,这才稳定住身影。 偏头愤恨的瞪着秦歌舒。 都是她!都是她!没点本事还非要揽下这瓷器活! 真是该死的蠢东西! “秦歌舒,你这个死丫头,还不不快把你施下的那些银针给除了!” 秦正转身,呵斥一声。 秦歌舒瞧了一眼燃着的香烛,道。 “爹爹这么快就反悔了?说好是要给我一炷香的时间的,现在,香还未燃尽,你怕什么?” 不怕外人伤害,不怕这些判断秦老太太已经不行的这些庸医的诓骗。 他们收了银子,拍拍屁股便能走人,哪里还管后面的事?更不管你这人到底是死是活。 第274章 一箭双雕 说到底,秦正这些人,还是根本不相信秦歌舒有这本事。 “时间未到,谁都不许收针!” 施针的时间也有讲究,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不能出任何差池。 秦歌舒冷声警告。 然而秦正却已然耐不住性子了,冷声呵斥。 “你到底要胡闹什么时候?那可是你的祖母,不能让你这样胡来!” “胡来?爹爹,您还是不信我?” 秦歌舒轻笑一声,挑起细长的柳眉,那秦正何止是不信任她?眼底的厌恶和不屑,根本是掩藏不了的。 其实,秦正打从心底,也是瞧不上她的吧? 认为她是从乡下来的野丫头,既不服管教,也不听话,一身稀奇古怪的事,他根本宁愿没这样的女儿! 不需要秦正的回答,秦歌舒冷笑一声。 梅香和小舟以及佟嬷嬷三人都护在病床前。 “老爷,您就相信小姐一次吧。” 佟嬷嬷也劝道,她终究还是选择了相信秦歌舒,正如梅香所言,这里的,应该没有比秦歌舒更担心老太太的身体情况的了。 再说,这些日子,老太太的身体一直是歌舒小姐在伺候调理。 大到吃穿用度,笑到晚膳用量,那都是秦歌舒把关着的,要是想对老太太不利,早就该下手了! “老爷,老太太情况不太好,要真有个三长两短,算谁的呀?” “我,姨娘你放心,姨娘若是有个长短,我负责到底!” 秦歌舒直接说道。 “你负责?你拿什么负责?你这条贱命怎么负责?哼!” 秦玉好忍不住低声啐道,面上闪过一抹恶毒,明眼人扫去便能捕捉到。 那些大夫个个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心里清楚着呢,这秦家的情况,不太妙啊。个个是竖着八卦的小耳朵,偏偏秦正是个最要脸面的,也觉得不该在外人面前说这些。 寻常大户人家,事多无非也是因为人多,庶子庶女一堆,而秦家已经算是好了! 这是庄氏在当初剩下小哑巴的时候就跟秦正约好了,可不能将什么歌姬舞女的带回府来,更不允许他有其他子嗣,那会的秦正是满口应了。 如今再想反悔,可来不及了! 秦歌舒冷哼一声,指着不远处快要燃尽的香烛,道。 “这柱香燃尽,我取针,但我取了针之后,你们不能再拦我,若祖母还没醒,我甘愿去地窖受罚!祖母什么时候醒来,父亲再什么时候放我出来,如何?” “那可不行啊老爷,若老太太真有个长短,那还能怪舒姐儿不成?” “呵…姨娘,我说你怎么就不盼着点好呢?” 秦歌舒冷声问道,这是笃定了她会将老夫人给医出个好歹来? 还是根本就盼着秦歌舒给医出个好歹来?一箭双雕,多好的事! 秦歌舒眯着凤眸,冷然瞧着眼前的庄氏,庄氏面上露出几分尴尬意味,扯了扯嘴角,道。 “那可不是…” 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那自然是盼着老太太好的,只是眼下这情况。” “给我时间。” 秦歌舒说罢,放开握着老太太的手,她已经感受到老太太微微回握她的力道。 她笃定,老太太会醒来! “到底了!到底了!这柱香到底了!” 忽而,秦玉好欣喜的叫唤了起来,因为太激动了,甚至还忍不住笑了出来,引的秦正厌恶一瞪! 他其实是知道这姐妹们是不和睦的,背地里如何,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可这样明目张胆的,也不看看眼下是个什么情况! “我…对不起爹爹,我…” 被秦正一瞪,秦玉好咬了咬唇瓣,立即收敛,低下头去,可怜兮兮的模样,这才让秦正满意轻哼一声,转头看向秦歌舒。 只见她开始收针,不多时,那数十根银针便从老太太头上、手背上等地方的穴位取下。 众人又等了一会儿,见床榻上的老太太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不禁冷笑。 “瞧吧,这小丫头就是小丫头,啧啧…还是欠缺了点啊。” 秦歌舒并未言语,只是与梅香等人吩咐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而后才将银针收起,直视着秦正,道。 “我去地窖,但并不是因为我错了,相反,我正是因为无所惧怕,才不怕被关入地窖。” 她的话让秦正心中微微愕然,正想要说些什么,便又听得一声冷哼,秦玉好冷声道。 “别死鸭子嘴硬了!你这风头没出好,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吧?活该!” “秦玉好!” 秦正低呵一声,道。 “一个两个,都没规矩!秦歌舒犯错逞强,胡乱闹腾,你去地窖,没我吩咐,谁都不许放她出来,还有,不许给她饭吃!” 秦歌舒低眉顺眼的样子,一句话也没接,只是那双微微垂着的凤眸里掩下几分轻嘲。 而庄氏母女则得意极了,心想:活该,秦歌舒,让你平时嚣张,再嚣张啊?这次可嚣张脱了吧! 原本秦老太太就算有个好歹,那也跟秦歌舒没多大关系,可现在… 呵…现成的替死鬼,谁能不乐意用着? 只是两人还没得意多久,忽而又听到秦正呵道。 “秦玉好,你去祖宗祠堂跪着,没我的命令,不许起来!” 秦玉好一愣,面上还没来得及藏起来的笑意瞬间就成了惊愕,不甘且不敢置信的看着秦正,委屈道。 “为什么?爹爹,我又没犯错。” “你没犯错?哼!非要我当着外人面前,一桩桩一件件的数落?” “我不服!爹爹,胡闹的人又不是我,为什么要罚我?” 秦玉好瞬间就委屈上了,一双眼圈儿通红红的。 原本还以为押了秦歌舒一头,让她这辈子就活埋在地窖里。 可现在,爹爹竟然连她们一起责罚了! “好一个死不悔改!来人…” “爹爹,别让人来押着我,我去,我去还不行嘛…” 秦玉好惯会在秦正跟前撒娇,秦正一发了狠话,当即便软了态度,连忙撒娇且委屈道。 那乖顺委屈的模样,这才让秦正的心里舒爽了些。 这才是一个女儿家该有的样子,该撒娇撒娇,该求饶求饶,而不是像秦歌舒那样,硬邦邦的,疼也忍着,哭也忍着,那样显得他这个做父亲的很无能!很无用! 第275章 准备后事 瞧了一眼瞬间便将小女人姿态拿捏十足的秦玉好,能如此做作以拿捏男人,那也是个本事。 至少秦歌舒觉得自己是做不出如此的做作之态。 “歌舒小姐,请吧。” 这么多人瞧着,尤其是那几个大夫,虎视眈眈的,秦歌舒狠狠的冒犯了他们,不处罚不足以让他们泄愤。 态度摆明,若今日秦歌舒不能让他们信服,又或者不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嚣张无礼的秦歌舒给处置了,否则他们敢保证,以后再无一个医者会上门为秦府任何一人诊治! 秦歌舒本意可不是得罪这些人,实在是这些人非但救治无人,差点耽误时机,还一口一个说老太太不行了,让秦家准备后事。 这样的话,深深的激怒了秦歌舒。 她看了一眼依旧昏睡中的老太太,自己心里明白,老太太现在是没事了,应该只是睡着了,但她也明白,她就算说出来也没人会信。 罢了,等一等就是。 再次叮嘱“佟嬷嬷,这个你拿着,若我还没出来,三个时辰后,将这个为祖母服下。” 提神补气的,老太太昏迷许久,身子骨本就不算强健,如此一来,更需要滋补,这药丸里融合了数十位滋补药物,要比汤药来的更迅速见效,她也只得了这十颗,方才已经喂老太太食了一颗,剩下的更是一股脑的都塞给了佟嬷嬷。 旁人并不知这药的金贵难得。 “谁知道是什么东西…哼!” 秦玉好冷哼,嘀咕道。 秦歌舒的耳力甚好,当即轻轻一笑,道。 “唐神医一同就给了我这么些,嬷嬷,你可得仔细收好,价值千金。” “千、千金?” 庄氏一愣,低呼出声,眸中闪过一抹贪婪。 唐神医的厉害,他们都是见识过的,只可惜是与秦歌舒交好的,否则庄氏早想法子拉拢了。 这些个好东西,可都是宝贝。 尤其是那些能延年益寿,永葆青春的方子…… 秦歌舒撇了她一眼,未多话,只是与那几个小厮走了。 秦正这才又与那几位大夫道。 “方才都是小女无礼,还望各位先生海涵。” “秦大人严重了,我们哪会与一个小姑娘计较?只不过是让她这脾性得改改,容易得罪人。” “先生说的是,这丫头啊,就是野惯了,被她那死去的娘宠的无法无天,罢了,不提也罢,总归有法子收拾她。” 如此,让秦正越发笃定了将秦歌舒送入宫里去磨练的想法! 这脾气入了宫若是再不改,必定有苦头吃! 将几位大夫送走之后,庄氏哭愁着一张脸,捏着帕子嘤嘤垂泪。 “老爷,母亲这事…可怎么办?” “能怎么办?母亲本就年事已高,受不得气,玉好那死丫头,让她在祠堂里跪着!” “都是玉好的不是,老太太想让她进宫,她才恼了的,老爷,宫里那是什么地方啊,进去若是做贵人的,叫人伺候着还行,咱们玉好娇滴滴的女娃娃,从小就是娇惯着养大的,手里抚的都是名贵的琴,握的都是名贵的笔,琴棋书画倒还行,哪里会伺候人啊。” “哼,你倒是清楚。” 秦玉好不会伺候人,那秦歌舒就活该是伺候人的命? “行了,眼下也不是揪着谁对谁错的事,母亲的事…唉…你去准备吧。” 言下之意,是让庄氏去为秦老夫人准备后事了。 那是作为儿媳该为长辈做的最后一件,也是最体面的一件事。 庄氏心中大喜,一来是因为她早就盼着这一天呢,二来老夫人的后事是她来办,便证明,她才是这秦府唯一的女主人! 这让庄氏这些日子以来的郁结一扫而空。 呼出一口气,心里得意,面上却还装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梨花带雨的落着泪。 “老爷,妾这心里实在难受…都怪玉好,将母亲给气着了,可若不是舒姐儿那一阵胡闹,也许…也许情况没那么糟糕。” 秦正摆手,扶着额头,只觉脑仁阵阵涨疼,烦躁极了。 “这些事能不能别再来烦我了?行了,衙门里还有事,我去处理。” 这都快晚上了,还能有什么事?不过是觉得烦躁,想要摆脱这些人,独自去松口气。 待秦正一走,庄氏便露出了凶态,抬着下颚,气势强盛,哪里还有刚才那副娇娇柔柔的温柔形象? 带着身后的王嬷嬷等婆子,行至内室。 这会儿,佟嬷嬷并着几个丫头和梅香小舟都守在老太太的床前,窗户是开着的,屋内药味散去不少。 庄氏眉头一皱,嫌弃的在口鼻处扇了扇,道。 “这些晦气的东西都不能留,搬出去,烧了。” “是。” 王嬷嬷等婆子应了一声,便要上前搬东西。 “夫人,这是做什么?老太太还没咽气呢!” 庄氏瞪了一眼佟嬷嬷,这老嬷嬷也不知是老太太从哪捡来的,这些年伺候的倒也尽心尽力,简直就是老太太身边的一条狗,老太太在的时候,自己都得给佟嬷嬷三分颜面,那时候动不了她,现在老太太躺在床上,就剩这么一口气了,她还收拾不了这个老东西? 平日里可没少在她跟前耀武扬威! “这不就是眼前的事了?我提前置办了,也好过一会儿手忙脚乱,放心,老太太没咽气之前,我也不可能将她从这床上抬下来。只是可惜了这张黄花梨雕刻的好床,到时候只能一把火给烧了。” 话语里尽是可惜之意,只是怜惜的并非老太太,而是一张床! 实在折辱人。 佟嬷嬷气的不行,早就知道庄氏不是个好的,可怎么也没想到,老太太这才刚这样,她便露出了原型,连最后的伪装都不要了? “夫人,你就不怕老夫人醒来问责吗?” “哟,你可别吓唬我,大夫都说不行了,叫我准备后事,就连老爷都吩咐了,你啊,要怪可别怪我,我可是为老太太操办后事的好儿媳妇,要怪啊,就怪那个不知天高地厚,任性妄为的秦歌舒。” 她哼哼道,架子端的十足,眼眸微垂,用眼角瞧人,冷嘲道。 第276章 一锅端了 “老太太不是惯着那丫头呢?现在好了吧,惯的无法无天,惯的连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 啧啧两声,庄氏似惋惜的样子。心里却得意极了。 真好,这两个心病一下子都给除了,真是痛快! 要知道秦歌舒这么能作死,早就该让秦玉好气一气那老东西,这么好的事,到现在才来,真是可惜,让她不痛快了那么久。 垂着眼眸,手一指,道。 “这些个被褥都拿出去烧了。” “夫人!老夫人还没咽气,你就将她的东西都烧了?你…你这般不孝,传出去就不怕被各家笑话?” 佟嬷嬷气恼,张开臂膀护在床榻前,绝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半步! 烧了?那是要将老太太挫骨扬灰吗?是要将老太太的所有东西都清理干净,让她魂魄找不到回家的方向吗? 狠!这招实在太狠了! 庄氏对老太太当真厌恨至此? “嗤…那还不简单?不让此事传出去不就行了?” 言罢,眼神狠厉扫来,嗤道。 “谁敢说,仔细舌头!” 言语间,警告意味十足! “老奴今儿就是死在这,也不能让夫人动老夫人一下!” “你倒是忠心。” 庄氏巴不得佟嬷嬷这个老婆子一块跟老不死的去了,也省的让她处置。 “噢…对了,方才秦歌舒那死丫头给了你瓶药吧?拿来吧。” 说着,她对佟嬷嬷伸出手,竟直接索要起来。 佟嬷嬷狠狠咬牙“那是歌舒小姐留给老夫人的!” “老夫人?呵…她都快没气了,要这东西还有什么用?快拿来吧!” 言语间,对王嬷嬷几人使了个眼色,以后这府里,没了老东西这个祸害,这个府里上下,还不是她说了算?总算能彻底舒坦了! 王嬷嬷几人收到眼色,当即上前便要在佟嬷嬷身上搜那瓷瓶子。 小舟和梅香立即挡在前头,将佟嬷嬷护住。 “夫人,您这样做,就不怕遭天谴吗?老夫人可是你的婆母啊。” “闭嘴!你这死丫头,跟秦歌舒日子久了就忘记是谁的狗了?给我掌她的嘴,让她再敢不敬!” “是,你这小贱丫头,早就想收拾你了!” 王嬷嬷卷起袖子,一把抓过梅香,扯着她的头发狠狠摁在地上,肥壮的膝盖摁在她的胸口,对着她扬起手臂,狠狠一巴掌便甩了下来。 “啪…”的声响清脆响亮,梅香想要躲避挣扎却不得法。 小舟虽然跟秦歌舒学了几招,可到底还是底子浅,没几下就被庄氏的人给牵制住了,她恼自己的无能,左右手臂被向后弯折着,脸面着地,狠狠压着。 庄氏这是要趁此机会将秦歌舒和老太太身边的所有爪牙都给除了!快刀斩乱麻!到时候秦歌舒别说有没有机会从地窖出来,就算出来了,人都被她处置干净了,就算她有通天本事,还有什么办法? 庄氏面上带着冷然笑意,居高临下的看着被钳制住的佟嬷嬷几人,睥睨着,如看蝼蚁。 “夫人,找到了,这老家伙死死护着呢!” 王嬷嬷想要掰开佟嬷嬷的手,却使了吃奶的劲儿都掰不开。 庄氏冷哼,道。 “那就将她的手给折断!我就不信,是她的骨头硬,还是脾气更硬!” “老爷,我要见老爷!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一定要去老爷跟前告发你!” 佟嬷嬷死死护着瓷瓶,她认为这里头装着的是能救老夫人的药,死死护着也不能给庄氏抢去! “哼,去老爷那告状?只怕你没机会去!老爷交代了,后面的事,由我全权负责,佟嬷嬷伺候老夫人日子久了,主仆情深,受不住老夫人先走一步,跟着一并去了。你说,这个理由,好不好听?到底还让你连死都做个忠仆。” “你…你…你这是要草芥人命!” “嗤…是又如何?” 庄氏手上本就沾染过鲜血,心肠狠辣,否则也不可能这么多年将秦正收的服服帖帖,哪家没个三妻四妾的?偏这秦府,只她一个,原配还被打发的远远的,这十多年都没接入京来。 要不是老太太怂恿,见天儿在秦正耳边吹风,她原本也不想对董氏那蠢女人下手。 只可惜了,没将秦歌舒那贱丫头一并弄死!才折腾出这么多事来。 她的浅儿也不会被送到庄子上去,还珠胎暗结!这辈子都给毁了! 想到这,庄氏心中越发愤恨,不趁着老太太还有一口气的时候将这些人给除了,那还得等到什么时候? 到时候要罚,那也是罚秦歌舒! “啊…” 佟嬷嬷的手被硬生生的向后反折掰开,疼的撕心裂肺。 “住手,夫人,不能这样,快住手!小姐…小姐你快来救救嬷嬷吧…” 梅香被压制住,不得动弹,其他几个奴仆也都被呵住,不敢上前,她哭求着,无力嘶吼着。 然而被压入地窖的秦歌舒怎么也没想到在这瑞安居会发生这些,更没想到庄氏已然丧心病狂到想要一锅端了所有人! 佟嬷嬷丝丝护着瓷瓶,纵然手指已经被折断几根,她任不肯松手,忽然张口狠狠咬上王嬷嬷的手臂。 “啊!你这个老贱人!” 王嬷嬷吃疼,发狠扬手,一巴掌狠狠甩在佟嬷嬷的脸颊上,力道用的极大,直打的佟嬷嬷晕头转向,耳朵里嗡嗡作响,嘴角更是尝到丝丝铁锈滋味。 她摇了摇头,顾不得身上疼痛,脑袋狠狠顶撞上王嬷嬷的肚皮,几乎是用尽了身上全部的力气,直接将王嬷嬷撞翻在地上,继而迅速爬起,连滚带爬的扑到床榻边,也顾不得时间如何,直接倒出一粒药丸塞入老夫人的口中。 她能感受到老夫人微弱的呼吸,老夫人明明还是活着的! 万不能被庄氏那个恶毒的女人给糟践了! “该死的!统共有几颗?快去夺来,浪费!太浪费了!” 这可是唐神医配的良药,价值千金,又给老太太浪费了一颗! 庄氏心疼极了,王嬷嬷连忙爬了起来,上前便拽了佟嬷嬷,直接将她扯的后撤几步,伸手一把夺过瓷瓶,紧握在手中,布满肉纹的脸上满是凶恶,狠声道。 第277章 叛徒 “老东西,不自量力!” 王嬷嬷冷嗤一声,虽然她也受伤不浅,但终归是她胜利了。 她得意的将瓷瓶捧到庄氏跟前。 “夫人,拿来了。” “这么好的药,给老不死的,可惜了。” 庄氏心里既痛快又惋惜,痛快的是,老不死的终于快死了,惋惜的是,这么金贵的药,白白浪费了两颗! 佟嬷嬷被折辱不轻,又被王嬷嬷这狠狠一推,倒在地上,也顾不得身上酸痛,瓷瓶被抢了不算,只见庄氏摆手道。 “老太太不是老早就将她那棺材给预备上了?每年都要刷一遍漆,今儿算是派上用场了。” 老人家年纪大了,便会为自己准备起后事来,秦老夫人也不例外,早早就置办了口金丝楠木的棺材,虽说不吉利,却也是到了知天命,一脚入土的年纪了。 老太太刚置办的时候,还叫秦正好一阵劝说。 如今庄氏倒直接拿来用了! 佟嬷嬷一听这话,当即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不行,不行!歌舒小姐说了,老夫人没事,老夫人会醒来的,夫人你这样做是要遭报应的!” “遭报应?是大夫说了老夫人不行了,让咱们准备后事,老爷也吩咐了让我置办,怎么?老太太眼下就快咽气了,我趁着她还没咽气,给她换上寿衣,那不是应该的?” 倒是有病重不治的在老人快不行的时候会换上寿衣,然后在床榻前看着跪一屋子的孝子贤孙,寿终正寝,但那也得是老人家自个愿意。 如今老太太别说还没咽气呢,便是真到了要咽气的时候,也不能让庄氏这草草的就将人给入了殓! 真到那么时候,也该孝子贤孙跪在床前,便是秦正都不能站着!后事也不该全权交给庄氏打理,族中长老也该出面,哪能叫庄氏这般折辱人! “都还愣着?快去将老太太先前就做好的寿衣拿来换上,还有棺材都背着,等老太太一咽气,就可以奔走相告,让各家过来奔丧。” “唉,夫人说的事,您这贤惠儿媳,事事处理妥当,还有人不识好歹,觉得您是要害人呢。” 王嬷嬷哼道,肥手一指,便吩咐丫鬟道“还不去搜出来?等着谁给你们找出来?” 这话分明是说给那瑞安居里的几个丫头听的。 有新歌心眼活络的,明白老太太这叼着一口气,大势已去,秦歌舒又被关入地窖里去,没扑腾的机会了,眼下只能投靠庄氏。 眼珠儿一转,当即道。 “奴婢知道放在哪,奴婢这就去拿。” “芳菲!好你个叛徒!老夫人平日里待你不薄,你竟如此…唔…” 佟嬷嬷刚呵斥出声,嘴巴里便被狠狠塞了块抹布,直接堵住了嘴,庄氏这才泄愤道。 “真是烦人的很,早该给堵上了。乖孩子,去找吧。” 佟嬷嬷挣扎不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几个叛徒丫头争前恐后的去翻找了老太太的寿衣寿鞋等物,然后一一送到庄氏面前以邀功。 佟嬷嬷心寒极了,这些个平日里都是在跟前伺候着,看着长大的孩子们,如今却都是这幅嘴脸,叫她怎能不心疼? 梅香和小舟知道,眼下情况,除非老爷来,或者是老太太立即醒来,否则,只能去将秦歌舒找来。 少不得又是一阵大闹。 谁都没想到庄氏会狠辣无情到这个地步! 说秦歌舒无法无天?如今看来,这真正无法无天的,根本就是庄氏吧! 趁老夫人病重,便是要了她命的时刻! 小舟被人牵制着,心里却在盘算着反击逃跑的机会。 眼见那几个叛逆的丫头捧着衣服鞋袜来了,佟嬷嬷急的抓心挠肺,老太太还健康时,从未这样被人作践过! 如今老太太只不过才倒下,庄氏便这般沉不住气的要收拾老太太的人了! 庄氏用指头捏起衣角,挑眉嫌弃的瞧了瞧,摆手道。 “去,换上吧。” “唉。” “手脚都轻些,可别将老夫人给弄疼了。” 庄氏假惺惺的说道。 那几个丫头乖巧应声,手脚麻利的便靠近了床榻上的老夫人。 将昏睡中的老夫人扶起,便要褪掉她身上的衣服,换上放了许久的寿衣,也顾不得这个季节穿上那棉厚的衣服老太太如何受得住? “唔…唔…老夫人…” 佟嬷嬷被反压着手,嘴巴里塞着抹布,呜呜咽咽,面上老泪纵横。 “老夫人,老奴护不住你,只能先下去等着您,让您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儿!” 佟嬷嬷呜咽着,扬天长啸,猛然挣脱开牵扯住她的婆子,冲着不远处的柱子狠狠撞去,那力道用的极猛,发生的也太突然,叫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再反应过来时,只听得“砰…”的一声,重重撞击声,伴着四溅的血液,倾洒一地,庄氏也没想到这老东西竟是这样忠烈的。 面上难掩惊愕,连连后退几步,倒不是吓的,只是厌恶那嫣红血腥味儿。 嫌弃的捏住口鼻,皱眉呵道。 “这老东西,真是晦气!” “嬷嬷!佟嬷嬷!您怎么这么想不开,嬷嬷…” 梅香和小舟原本还被摁着,见佟嬷嬷这般刚烈,一头撞柱,生死未卜,发疯了一样的挣扎,尤其是小舟,原本就有些功夫底子,这发疯了一阵挣扎,硬生生的将压着她的两个粗壮婆子给顶飞了,继而迅速起身。 直扑庄氏而来。 庄氏一惊,连忙惊慌后退。 “啊…来人…快…快把她拿下!” 所有人瞬间都护到庄氏四周,而小舟只是虚晃一招,旋即转身,钻了空子便往外冲去。 庄氏反应慢了一拍,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小舟已然跑至门口。 她大惊失色,连忙指着小舟呵道。 “快,快去将那贱丫头抓回来,不能让她去找秦歌舒!” 好不容易让那丫头被关起来,她才能腾出手来收拾这个老不死的和这些走狗,要是秦歌舒被放出来了,那必然是要闹个天翻地覆的! 至少现在不能闹! 得先让她处理了这老东西!还有这些个爪牙,一个个都给拔了!等秦歌舒那丫头再出来,孤掌难鸣,看她拿什么跟自己斗! 第278章 去找歌舒小姐 “废物,连个死丫头都摁不住!” 王嬷嬷呵斥一声,方才她是被佟嬷嬷那刚烈的举动给惊着了,尤其是她站的离王嬷嬷还近,这一撞上去,溅的她满头满脸的血,这会儿身上都是血腥味,怒目一瞪,更显狰狞! 指挥着几个丫头直接追去。 “去抓着她,被让她放那个该死的野丫头出来,只会坏事!” 庄氏冷哼道,佟嬷嬷应了声,一路小跑的追了去。 这厢,内室里一片混乱,庄氏睥睨着那个曾经在自己面前都端着架子的佟嬷嬷,冷声道。 “是你自己撞柱而亡,怨不得别人。来人啊,佟嬷嬷与老夫人主仆情深,舍不得老夫人一人上路,撞柱先行一步,黄泉路上,再与老夫人一道相伴。” 言语间,庄氏撇了那几个战战兢兢的丫鬟一眼,尤其是扑到佟嬷嬷尸身旁的梅香,几乎俯趴在佟嬷嬷身上,茫然又无措。 那个待她们亲如祖母的慈祥老嬷嬷,这会儿已然气绝身亡,满身是血,带着怨恨的离开了这个世界,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叫人根本无法接受,无力挽留,只能茫然的看着她的尸身渐渐冰凉,失去温度。 “嬷嬷…佟嬷嬷…您怎么这么傻,等小姐回来,等小姐回来就好了呀…嬷嬷…” 梅香哭成了个泪人,身上手上都沾染着佟嬷嬷的鲜血,佟嬷嬷额头的伤口,宛如碗口,皮肉外翻,额头骨肉眼可见的凹陷下去一块,模样甚是可怖。 然而梅香却只有浓浓心疼。 “嬷嬷您起来…您起来啊…您别吓唬我,您这样,我要怎么跟老夫人,跟小姐交代啊…嬷嬷…呜呜…起来啊…” 她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佟嬷嬷醒来,只能这样一遍又一遍无力的唤着,似乎试图将佟嬷嬷唤醒。 一旁的几个丫头,尚有些良知,纷纷哽咽垂泪,有一丫头对着佟嬷嬷跪了下去,哽咽的唤了声“嬷嬷…您…您何必这样…” “嬷嬷…呜呜…” 毕竟佟嬷嬷平日里和善待人,管理着这偌大院子,该威严的时候威严,该奖励的时候也从来不吝啬。 尤其是老夫人身边的这几个贴身伺候的丫鬟,几乎都是佟嬷嬷一手带出来的,前后相伴少则三两年,多则五六年,当真是将她们当成亲人般对待。 可就是刚刚,她们为了自保,为了向庄氏投诚,便背叛了老夫人,背叛了佟嬷嬷,彻底寒了她老人家的心,这大概也是让佟嬷嬷含恨撞柱的原因之一! “夫人,你逼死佟嬷嬷,就不怕老爷计较,不怕午夜梦回,佟嬷嬷的魂魄来与你报仇吗?” 梅香也豁出去了,大不了就是搭上这条贱命!她本就一无所有,便是搭上这条命又如何? 面对梅香含泪愤恨指责,庄氏只是不屑的冷哼一声,半点惧怕也没有。 她会怕一个老奴? 便是活着的时候给她三分颜面,那也是看在老太太的脸面上。 如今人都死了,她才不信鬼神一说,否则死在她手上的人,早该来冤魂索命了! 佟嬷嬷死不瞑目,怒瞪着眼睛,至死都没能闭上,庄氏一眼扫去,倒还真被吓了一跳。 “这老东西,寿衣倒是要先给她用上了。” 这样一闹,床上的老夫人半点反应也没有,也顾不得管她了。 她摆手道。 “快先将这老东西给收拾了,准备一口薄棺,抬出去先,回头跟老夫人一块发丧,到底是主仆一场,葬在一块,也算是全了这忠仆最后护主。” 庄氏说的冠冕堂皇的好听,传出去旁人还真当她高风亮节,殊不知,人就是活活被她给逼死的! 她一声令下,当即便有丫鬟来拉扯梅香,想要将她从佟嬷嬷身上拉来。 “放开我…你们都放开我,嬷嬷平日对你们那么好,你们逼死了她!如今还想要将嬷嬷的尸体随意处置了!我不允许,我不允许!” 梅香哭喊着,豆大的眼泪颗颗滑落,任由人如何拉都拉不开。 “夫人,这…死者为大,要不然,咱们就…就算了吧?” 旁边到底是有看不下去的大丫鬟,大着胆子劝道,反被庄氏冷然一瞪,呵斥道。 “算了?你知道这个机会多难得?你知道我等这个机会等多久了?你让我算了?呵……” 冷笑出声,庄氏眸中狠厉,错过这一次,她便没机会了! 她扫了众人一眼,低声道。 “都给我,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继续!” 继续…继续给老太太换上寿衣,继续去将棺材抬出! 这是要将老太太活活闷死? 她是笃定了老太太不会醒来,还是笃定了今天的事不会走漏半点风声,秦正事后不会计较? ------------------------------------- 那厢,小舟逃跑出瑞安居,直往后院灶房狂奔而去,身后呼啸追着一大群人,想要将她阻拦,然而小舟就像是一只脱了绳的野猴子,上蹿下跳,叫人根本逮不着。 尤其是佟嬷嬷,身上血污还没擦拭干净,阴恻着一张老脸,似地狱恶鬼,甚是可怖! “给我抓,将她抓住!要是跑了,叫你们一个个都好看!” 那几个丫头哪里敢怠慢,可是实在追不上灵活的小舟,也是急切不已。 忽而,一个小巧身影跑了过来,与佟嬷嬷撞了个正着。 佟嬷嬷“啊哟……”惊呼一声,想要斥责,定睛一眼,竟是小少爷秦维德。 当即缓下脾气,耐着性子哄道。 “哎哟,小少爷,你怎么出来乱跑?乖,快先回去,这会儿有大事要办。” 秦维德看到佟嬷嬷那满身血污的样子直接被吓到了“哇啊啊…”的大叫着连连后退,那双大眼和脸上满是惊恐,捂着耳朵便尖叫着后退。 佟嬷嬷也没心思管他,见小家伙尖叫着跑了,心里也只当他是被吓着了,并没多想,继续指挥着人去抓小舟那死丫头。 可千万不能让她去找到秦歌舒。 然而所有人都追着小舟而去,殊不知…… 第279章 小哑巴别坏事 秦歌舒被押至后院地窖,这地窖一般是用来储放素菜食物肉类等物。 所以地窖都是较冷,有条件的,冬日还会储一些冰块在地窖,待到夏日炎热时取出来用。 或是降温,或是用来做凉食,都是最佳的。 秦歌舒被送至地窖口,哪有人敢强行逼迫她? “歌舒小姐,请吧。” 王叟将地窖入口的门板掀开,对秦歌舒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秦歌舒进去。 秦歌舒冷哼一声“祖母醒来,第一时间告知我。” “那是自然。” 王叟应道,一双阴郁眸里藏着狠毒,等这门板一关上,便能将她牢牢关在里头,门阀卡上,从里头,任由你怎么使力也别想打开。 秦歌舒瞧了地窖一眼,正欲进入,忽然耳朵微动,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且是奔跑着而来的。 她略一犹豫,王叟见状,心中焦急,他是庄氏身边多年的老人,管着这偌大府邸的下人,说一句心腹也不为过。 自然明白庄氏心里的那点盘算,这秦歌舒一被支开,再想法子将秦老爷给哄走,她必然会趁着老太太病重时,狠狠收拾她院子里的那几个人。 王叟只想着收拾人,可没想到庄氏会狠辣胆大到直接逼死人! “歌舒小姐,还是快请吧,别叫我们为难。这可是老爷吩咐下来的,也是您自个同意了的。” 王叟几乎想要将秦歌舒直接推进去了,以免再出什么差错。 “你这么急切,怎么?是怕我做些什么?” “歌舒小姐误会了,老奴还有许多事要置办,押送了您,老奴还得去瑞安居瞧瞧,若老太太醒了,老奴还得第一时间回来通知歌舒小姐您不是。” 王叟这话听上去倒是挺滴水不漏的,只是越是如此,秦歌舒便越怀疑。 她微微勾起薄唇,干脆抽过一把长椅,一撩裙摆,直接坐下,交叠起腿儿,道。 “那你去吧,我就在这等着。” “歌舒小姐,您是被罚来此,老爷吩咐了,您要是不同意,那就休要怪老奴动粗了。” “动粗?呵…” 秦歌舒挑眉反问,她倒是巴不得这些人动粗,到时她直接反击了,也只是为了自保。 王叟知道秦歌舒的厉害,所以这威胁说的也没底气,只想着将人哄下去。 毕竟,上次被拧断胳膊的记忆还在脑海里,他这一把年纪了,老胳膊老腿的,实在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还请歌舒小姐不要叫我们为难,您向来言而有信,否则,老奴只能去到老爷跟前,请老爷来决断了。” 拿秦正来威胁她? 秦歌舒冷凝着脸色,面色微冷,看不出喜怒,想起床榻上的老太太,以及往昔说的那些话。 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祖母康复最要紧,等祖母醒了,一切也就迎刃而解了。 她如此想着,纯粹是不想在此刻闹事,搅了老太太的清净。 修然起身,微摆衣角,上前几步,沿着扶梯向下走去。 “啊…啊…” 几乎是在她下去的一瞬间,秦维德迈着小短腿急切跑来,然而还没靠近,便被王叟指挥着人一把给揽了住。 “小少爷,这可不是您来玩的地方。” “啊…啊…啊…” 小家伙急的一阵挣扎扭动,急切的叫唤,却见那地窖的门眼睁睁的在他眼前缓缓阖上,而里头的秦歌舒,眼前一片黑暗,只有木板缝隙洒落几缕未落光线。 秦维德被王叟的人禁锢着,小小身体挣扎不得,急的整张脸都憋红了。 “小少爷,老奴送你回去。” “外面怎么回事?” 秦歌舒抱着手臂靠在扶手上问道。 王叟眼底闪过一抹不屑冷然杀气,哼,外面便是翻了天,你都别想再出来了! “是小少爷,舍不得您被罚,哭闹着,不懂事,老奴这就送他回去,省的被老爷一并连带着责罚。” 王叟睁眼说瞎话,他虽然不知道秦维德突然冲过来是因为什么,但这关头,可不能让这小哑巴给坏了事。 “是小德儿?” “啊…” “不怕,没事,我一会就出来了,等祖母醒来,我就能出来了,德儿乖,去陪着祖母吧。” 秦歌舒也是没想到,庄氏会在秦正的眼皮子底下使这样的手段。 被逼的急了,狗急跳墙了! 秦维德急的直掉泪,脸上身上都是汗水滑落,突然狠狠咬了一口那抱着他的小厮,那小厮吃疼,“啊……”的惊呼一声,下意识的便松了手。 秦维德得了空儿,直接连滚带爬的跑到了地窖前,小拳头狠狠的砸在了地窖木板上,发出“咚咚…”声。 王叟见状,眼眸一厉,瞪了一眼那无能的小厮,呵斥道。 “没用的东西!还不赶紧去将小少爷抱走!” “是,是…” 那被咬了的小厮根本顾不上自己手腕上的疼痛,连连应着,手腕上的这点疼痛算什么?他们要是不听话,等着他们的,便是鞭子抽破皮肉的疼痛! 是饥饿几天的肚腹疼痛。 王叟和庄氏,有的是手段来惩罚他们! 小厮连忙上前,想要再掐起小家伙。 然而小家伙则扒拉在木板上,手指牢牢的抓着木板缝隙,指甲几乎陷入木屑里,狠狠的撞着木板。 这该死的小哑巴,可别坏事! 庄氏可是他亲娘!别做出背叛自己亲娘的事来! “德儿,你怎么了?是不是有话要说?” “没什么事,歌舒小姐放心,小少爷不小心摔了一下,老奴这就带他走。” 说着,王叟指挥人将秦维德给掐了起来。 “啊…阿…姐…” 原本只会尖叫大喊的秦维德,被逼的急了,竟陡然发出了出了“啊…”之外的另一个字,只是一个单独的音节,却叫秦歌舒听的再真切不过。 她之前就诊断,小家伙不是天生不能说话,只是后天受了刺激,虽然发了烧,让他短暂的有语言丧失功能,但并不代表,他是不能说话的。 简单来说,小家伙不是不能说话,而是自己不想说话。 至于原因为何,秦歌舒并没有去调查,也没兴趣知道。 第280章 没有困的住我的地方 小家伙不愿意说话,那就不说话好了。 秦歌舒其实挺愿意尊重他的。 只是没想到,小家伙第一次主动说话,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一定是被什么事给逼急了。 秦歌舒的心陡然“噗通…”了一下,整个人当即站直,不再是随意状态。 “德儿,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再一次追问道。 然而小家伙却已经被小厮抱了起来,王叟等人也都惊了一下,没想到这小哑巴竟然冒出一句话来。 王叟一摆手,低声道。 “还不快将小少爷抱走,轻着些,别伤着他!仔细你的爪子!” “没事,歌舒小姐,老奴这就带小少爷走。” 王叟连忙说道,摆手示意这些人快撤,只留两个强壮些的在这看守。 秦歌舒越想越不对劲,小家伙这样的情况,叫她心里颇不是滋味,越发难安。 “姐…大…大姐姐…” 忽然,一声撕心裂肺的童声尖叫传入秦歌舒的耳朵,几乎要透穿过她的耳膜一样,直接击入秦歌舒的心脏。 她连忙摸着扶梯上了几步,“咚咚…”的敲了敲木板,追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德儿,是不是祖母?德儿…” “快…快救…唔…唔…” 王叟和小厮们都惊愕不已,没想到这小哑巴真的开口说话了! 差点儿坏事! 王叟离的近,甚至都来不及吩咐小厮,直接自己伸手捂上了秦维德的嘴巴,那双阴沉带着白翳的老眸阴恻恻的瞪着秦维德,平日里秦维德就怕这样的王叟,几乎绕着他走,从不与他亲近。 如今又被他这冷然一瞪,更是吓的不行,嘴巴被那布满皱纹的老手捂着,一个字也吐不出口,威胁道。 “小少爷既然能说话了,还请不要乱说话,否则…老奴不敢保证,小少爷以后还会不会有说话的机会。” 这赤果果的威胁,叫小家伙想起被埋在记忆深处的那件事。 虽然当时很小,应该不会被记得,可恰恰因为那件事对他影响太深,才叫他埋藏在了记忆的最深处,纵使岁月流逝,也从未忘记过。 秦歌舒耳朵微动,她的听觉非常的好,所以王叟的那些威胁话,她都收入了耳中,虽微弱,却丝毫不影响她能听清楚。 冷哼一声,呵斥道。 “好嚣张的老奴才!竟然敢威胁主子!我倒要看看,谁比谁先不能说话!” 这个半截身子都入土的老东西,竟然还威胁上一个孩子! 秦歌舒这人最是护短,别说是她当成弟弟看待的秦维德,便是她养的一只阿猫阿狗,都不允许任何人欺负! “歌舒小姐,您还是顾好自己吧,老奴就不奉陪了。” 人都被关进去了,王叟也不再与她废话,冷然丢下这么一句,便要带着人离开。 都被关进去了,还敢嚣张? 等你有本事出来再说吧! 只怕,再出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秦歌舒微沉凤眸,显然不悦,继而薄唇微微勾起,手指在木板上轻轻点了点,冷声道。 “德儿不怕,大姐姐这就出来。” “出来?歌舒小姐,这个上面可都覆了铁板,门阀也都是加固的,您啊,可就别想着出来了,实话与你说,呵…你怕是没命出来了!” 听了秦歌舒的话,王叟忍不住讽刺道,他可不信,秦歌舒还能有什么通天的本事,在里面没有任何能使力的点,将这个门阀撞开! 这可跟大门不一样。 纵然她再厉害,在底下,也别想将地窖的门给撞开。 王叟这是笃定了!得意笑的阴沉,那被死死扣着的小家伙,急的直流泪儿,呜呜叫着,却是无能为力。 他恨自己太小了,恨自己没有能力,既保护不了祖母,又救不出大姐姐。 他又委屈又怨恨着自己,止不住一个劲儿的掉眼泪。 忽然,只听一声马哨响起,那声音响亮透彻,几乎冲破云霄,声儿是从地窖里传出来的! 王叟一惊,下意识的四下环顾,片刻也没见有动静,便从一开始的惊愕到后来的不屑冷笑。 “歌舒小姐,我劝您,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没有夫人的吩咐,是不会放你出来的。” 秦歌舒冷嗤“是么?我自来去,这秦府,还没有能将我困住的地方。” 她的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马儿嘶鸣响起,继而马蹄“哒哒”而来。 王叟等人惊愕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果然只见到疾风奔跑而来,褐色鬃毛在空中微微飘荡着。 秦歌舒也听到了声儿,又是吹了一声马哨,那疾风是个有灵性的马驹。 别说会认主了,平日里,秦歌舒与它一些交流,与它早形成默契。 只见它并不急着去解救秦歌舒,而是鼻孔“斯斯”打着喷儿,一双黑溜溜的瞳孔瞪着王叟,前蹄刨动。 王叟被它瞪的背脊发凉,警告声声。 “你这个小畜生,你想做什么?别过来!” “疾风,别客气,出了事我兜着。” 得了秦歌舒的这话,疾风哪里还克制自己?蹄子一嘚啵,直接冲着王叟冲过去。 王叟心想,这小畜生哪里晓得什么轻重?这一下子撞来,他这老胳膊老腿的,还能有命活? 当即下意识的便向后跑去,只是他这老胳膊老腿,跑也跑不利索,被疾风追着跑了几步,忽然“咔嚓”一声,继而“哇啊…”一声惨叫,直接栽倒在地上,再爬不起来。 “大管家,大管家您怎么了?” “腿…我的腿…哎哟,我的腿哟…” 王叟疼的好一阵痛呼,他这腿一定是断了! 地窖里的秦歌舒抱着双臂,冷眼瞧着,耳朵里听着这些声儿,微微闭起凤眸。 几个小厮连忙去扶王叟,而疾风还虎视眈眈的盯着王叟,蹄子高高抬起,直接悬在了王叟的脑袋上,似乎要狠狠踩下的样子。 “别,别踩…大马儿,好马儿,你别乱来…” 这一蹄子踩下来,他还能有命么?这脑袋必然要给踩憋了啊! 王叟吓的直抖,他抖的厉害,疾风的蹄子似乎也在抖,似乎一个抬不住,便会狠狠踩下来的样子。 “疾风,别玩了,我急着救人。” 第281章 没有任何退路可言 秦歌舒的声音成功的让疾风高抬起的马蹄落下,一脚踩在王叟的胸口,只是没有使什么力,但,如果王叟不照着秦歌舒的想法去做,那这一脚可就指不定会是多重了。 “大、大管家,别…您别动。” 小厮们可不敢乱来,那马蹄子得多重,这马又是一匹通人性的烈马,万一踩死了,谁能有法子阻拦? 王叟咽了口口水,支支吾吾的摆手道。 “别,别管我,看好小少爷,别让他,哎哟…” 他可还真是够刚烈的,都这样了,还不舍得将秦歌舒放出来,兴许是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如果秦歌舒被放出来,那他只会死的更惨。 都闹成这样了,秦歌舒可能放过他们吗? 以她那睚眦必报的性子,绝无可能! 然而他这话还没说完,疾风一蹄子便狠狠的抬起又落下,这次没踩在他的胸口,而是一脚踩在了他的胳膊上,只听得“咔嚓咔嚓…” 声声脆响,那是将他胳膊给踩断的声音! 王叟惨叫一声,那惨叫声叫周围人都惧怕起来,有人悄悄咽了口唾沫,眼神开始犹疑不定,甚至已经开始有人想要退缩。 秦维德抓住这些人都围到王叟周围的空隙,已然悄悄靠近了地窖口。 “打!快把它打死!你们这群废物,没一点儿用!” 王叟尖叫着,命令小厮们将疾风打死,然而疾风这样的烈马,岂是说打死就能打死的?它发起狂来,别说打死它了,被它那马蹄子撅死也不在话下。 谁也不会傻的真自己白白送上去找死! 疾风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躺着的王叟,捂着断了的手臂满地打滚。 马鼻斯斯,墨色瞳仁中尽是不屑,高高抬起马蹄,又是一脚要踩下。 王叟惧怕极了,深怕这一脚踩下,是要他的命的! 就在马蹄即将落下的瞬间,一道清亮女音响起,只听秦歌舒轻唤一声。 “疾风。” 这一声唤,让疾风停顿了住,调转马头,看向地窖入口的方向,只见小家伙吃力的将地窖木盖掀起,而秦歌舒则从地窖中踩着扶梯,步步而来。 那缓缓上升的姿态,一袭艳绝红杉,薄唇含着三分浅笑,眉眼中尽是冰霜之意,冷气森森,刺骨冰冷,微弱霞光在她身后,将她衬的似地狱中而来的修罗,来这人间,便是要收割人命的! “小…小姐…是…是歌舒小姐…” 那些小厮们腿肚子都止不住的打颤,尤其是王叟,原本这老身子骨就撑不了几年了,这又是一番折腾,只觉得整个身子都快散架了。 挪着身子,连连后退。 疾风迈着蹄子,嘚啵嘚啵的便蹦跶到了秦歌舒身边。 她冷眼扫了那些人一眼,红唇扬起,冷声道。 “很好,我记住你们了,一个也别想跑。” 言罢,她抱着小包子翻身上马,在收拾这些人之前,她得先去瑞安居。 她得先搞清楚,那边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小家伙窝在她怀里止不住的哭着,抖着小身子,可怜极了。 秦歌舒无奈的在小家伙的背上轻轻拍了拍,道。 “行了啊,别哭了,再哭我可安慰不了你,方才不是还叫我了,路上与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家伙却只一个劲儿的埋在秦歌舒的胸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与此同时,瑞安居里,庄氏怕夜长梦多,已然让家丁们将老太太的棺材给抬了来。 指挥着人将老太太扶了起来。 也正是在这时刻,老太太缓缓恢复了些知觉,却只觉浑身无力,只是有些意识,却还动弹不得。 “放…放肆…” 呵斥的声儿,却微弱的叫人听不真切。 那来扶起她的丫鬟被这声儿一惊,下意识的尖叫一声,便松开了手,让老太太稍稍坐起的身子又倒了回去。 “砰…”的一声,重重撞在了床板上。 “你这死丫头,扶个人都扶不好,麻溜点!” 庄氏呵斥一声,直接上前,指头狠狠戳了戳丫鬟的脑袋,那丫鬟见鬼一样,指着老太太,抖着声儿哆嗦道。 “老、老夫人…老夫人醒了。” “醒了?” 庄氏疑惑出声,垂眸看来,这一看便对上了老太太那双阴恻恻的眼神,心脏当即“噗通…”一声,一瞬间有中心虚,继而便是阵阵杀意涌现。 世到如今,她难道还有退路? 老太太要是好了,秦歌舒要是回来了,还能有她好果子吃? 不是她们死,就是她死! 她不狠,就是别人对她狠! 她没有任何退路可言! 眼眸一沉,杀意尽显,狠声道。 “还不快点!” “可是夫人,老夫人她…” “闭嘴!” 庄氏冷声呵斥,却不敢低头去看老太太。 此刻,老太太浑身无力,手脚都不能动弹,只有那双眼睛,迸发出森森寒意。 “放肆…庄氏,你…你…” 庄氏狠一咬牙,脑子里热血上涌,周围都是她的人,都是她的心腹,只有梅香那个碍事的小贱丫头,不过是个下人,到时候处理了就是! 恶念一起,念头便会止不住的向更深处发展。 庄氏一狠心,上前几步,直接走到床榻边上,命令道。 “你们都转过身去,我要亲自为母亲换寿衣。” 说着,庄氏已然伸手拿过寿衣,仅剩的几个丫鬟婆子纷纷转过身去。 只见庄氏将寿衣拿起,却并没有为老夫人换上,而是沿着床榻边俯下身,看着老太太,恶狠狠的低声道。 “都是你逼我的,你可别怨我!” 庄氏恶声道,猛然抬起寿衣便往老太太的头上罩去。 那原本还趴在佟嬷嬷尸体前的梅香,发觉不对,立即扑了上去,牢牢抓住庄氏手臂,求饶道。 “夫人,夫人您可不能这样…” 这是明目张胆的杀人啊! “滚开!这碍事的丫头!”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是庄氏可以控制的了,她没想到佟嬷嬷和这几个丫头会这么刚烈,也没想到老太太会这么快就醒了,毕竟,大夫都让他们准备后事了。 她也以为老太太是铁定没救了的,只想着快刀斩乱麻,这一刻,她已经等的太久了,实在不想再等下去了! 第282章 一个都别想活 “滚开,你这个碍事的蠢货!” 庄氏一脚狠狠踹开梅香,拿着寿衣便又要向老太太狠狠押去。 老太太急促的喘着气,瞪着眼睛,眼睁睁的看着庄氏将寿衣压来。 梅香被踹开之后又迅速扒来,一把抱住庄氏的大腿,哭着求饶“夫人,求求您,您可别犯傻啊,您这样下去,可就没退路了,可就真的没退路了啊。” 难道她现在收手就有退路了? 老太太恢复之后,她依旧只有死路一条! 庄氏心里明白,她只能狠下心肠,前面便是一条黑道,她也得一条道走到底! 她咬牙,一脚狠狠踩开梅香“将她拉开!到后面去,谁在来碍事,通通关了!” 那些个丫头哪里敢忤逆庄氏?庄氏手里可捏着他们所有人的命脉呢! 他们只能听命与庄氏。 庄氏一声令下,众人就是再不愿,也不敢多忤逆,迅速将不怕死的梅香拉开。 没了碍事的梅香,庄氏抬手将寿衣狠狠摁下,直接蒙在老太太的脸上,手上力道奇重,重到她的面目都因此而狰狞,而老太太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抓着被褥,身子抽抽,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你可别怨我,要怨就怨你自己偏心,怨你一直看不上我,怨你心里只有董氏母女!你不是喜欢董氏那个贱人么?正好,我送你下去见她!” “唔…唔唔唔……” 老太太闷哼阵阵,庄氏面目狰狞,手上力道不减。 她感受到手底下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小,感觉到老太太几乎就要咽气了,她忍不住大笑起来,然而,她还没笑一会。 忽然,“唰~”的一声,一道锐利声音划破长空,直袭而来。 庄氏本能的感受到了危险,然而她却无法躲避,只觉手腕钝痛,继而便发现一根鞭子缠在了她的手腕上。 她低头一看,面上笑意瞬间变成慌张惊愕,再抬眸看去,只看到一抹嫣红身影。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手腕上撕扯的力道便将她狠狠扯住,直接拽的她踉跄几乎,继而重重摔倒在地上。 那抹艳红身影飞快而来,继而抬脚狠狠踹在她的身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这一切,几乎都只是在一瞬间。 “你…秦歌舒,你怎么…” 然而秦歌舒并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甚至连话都没说一个,直接扬起手中鞭子,再狠狠落下,“唰~”的一声,鞭子划破长空“啪”的,再一声,重重抽在庄氏身上。 “啊!秦歌舒,你疯了?” “没错,我是疯了。” 秦歌舒勾唇冷笑,那微垂凤眸中尽是薄怒,她是真疯了,气疯了! 举去长鞭,一脚狠狠踩在庄氏胸口,叫她根本动弹不得。 庄氏举起胳膊便要阻挡,然而秦歌舒的那鞭子如密雨落下,直接抽打在庄氏的身上,直将她的皮肉抽开。 “来人,快来人,将她拉开,将这个疯子给我拉开!” 庄氏怒斥着,那些个丫头想要来拉,然而秦歌舒的鞭子可不长眼睛,谁敢来便抽谁,那鞭子比最锋利的长剑还要叫人惧怕。 那些丫鬟下意识的放开梅香,到底是有了撑腰的人,梅香也有了底气,直接扑到床边,使劲揉了揉眼睛,将泪水抹掉,然后一把扯开寿衣,只见老太太面色已经开始苍白,出气多,进气少。 “小姐,小姐您快来,快来啊……老夫人,老夫人真不行了。” 秦歌舒压着口火气,狠狠的又甩下一鞭子。 “我出来了,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冷然丢下这句话,秦歌舒直接扑到床边,将老太太扶起,手指掐上脉搏,脉搏微弱,瞳孔已经开始渐渐涣散。 秦歌舒迅速抽出银针,直接扎入老太太的人中处,继而又迅速为老太太做了一套心脏复苏按压术。 很快,感觉到老太太情况渐渐有所缓和,秦歌舒提着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那一刻,她才明白,惧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她从未惧怕过自己的死亡,却在那一刻,体会到,生死无法左右的无力。 她才明白,自己并不是无所不能的。 她也有,无法面对,无法招架的事情。 “老夫人…老夫人您感觉怎么样?” 秦老太太稍稍恢复了意识,看向秦歌舒,瞬间老泪纵横。 秦歌舒抿着唇,握着老太太的手,安抚道。 “没事,祖母,接下来交给我吧。” 老太太重重叹息一声,张了张口,却终究什么都没说出,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而后疲惫闭上双眸。 秦歌舒看向梅香,吩咐道。 “照顾好祖母。” “是,是小姐。” 而秦歌舒,冷眼扫过在场的狼藉,视线在地上的佟嬷嬷尸体上停留片刻,瞳孔微缩,怒意渐浓。 秦歌舒上前几步,蹲了下去,抬手在佟嬷嬷的鼻息处轻探,已然冰凉一片,没有丝毫灼热气息。 她微微闭起凤眸,“嬷嬷…” 那个总是陪在老太太身边,慈祥的老人家,那个在秦歌舒闯了祸之后,会在老太太跟前为自己说好话的老嬷嬷,此时此刻,竟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彻底的告别了这个世界。 此时,秦歌舒的内心是后悔的。 她后悔自己没有固执的留下,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收拾了庄氏,才让她有机会将祖母和佟嬷嬷逼到这个地步! 再睁开凤眸时,黑眸中怒意森森,似两簇炽热的火苗,看向那躲再丫鬟身后的庄氏。 “呵…你躲什么?既然敢这样做了,就该想到最坏的结果吧?” “秦歌舒,我是你继母,你想做什么?你这是大逆不道!” 庄氏惊恐的指着秦歌舒,躲在丫鬟身后连连后退。 然而秦歌舒不怒反笑,反问道。 “大逆不道?与你比起来,不知是谁更大逆不道?我今儿便是活活打死你,都难解我心头之恨!” “唰~”的一声,长鞭挥出,那汹汹气势,瞪着眼前所有人,转头吩咐道。 “去,将院门关上,今儿在这里的所有人,一个,都别想跑。” 她步步逼近,如地狱修罗,那骇人气势,志在必得,佛挡杀佛,神挡杀神,谁都无法,阻挡住她报仇的脚步! 第283章 该我出手了 瑞安居的大门被人关上,庄氏才意识到,现在被困在其中的,是她们。 “秦、秦歌舒,你…你可别乱来。” 眼前的秦歌舒,周身杀气尽显,手提长鞭,步步紧逼而来。 “乱来?呵…放心,我当然不会乱来。” 她当然不会乱来,她的目的是让庄氏以及她手下这些人付出代价,放过她们,那才是乱来。 庄氏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只见秦歌舒挥着马鞭,直袭而来。 方才庄氏就被抽了几下,那疼痛还在,实在不想再尝那滋味,直接扯过一个丫鬟,挡在自己跟前。 秦歌舒也不收势,那鞭子既出,必要见皮肉声响。 “啪~”的一声,狠狠抽打在丫鬟的深山,伴随着丫鬟吃疼尖叫,瞬间,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深可见骨,丫鬟吃了皮肉之苦,哪里还敢在护着? 这歌舒小姐就是个魔头,那是真敢杀人的! 连夫人都敢抽打,更何况是对她们这些丫鬟婆子?更不会将她们的命当回事了。 “夫人、夫人,您别扯着奴婢了吧。” 丫鬟吃疼求饶,言语间已然是满面泪痕。 庄氏冷哼一声,眉眼冷对。 “你以为,她收拾了我之后,你们就能跑的了了?等我被她收拾了,尔等没了靠山,哼…” 冷哼一声,庄氏却是紧扯着那丫鬟不放,秦歌舒嗤笑,抱着双臂,满脸冰霜,声音冷然,道。 “我的目标,是庄氏,维护她者,别怪我手下鞭子无眼,可若识相,躲远些,你们也只是听命与她,我暂且可以不与你们计较。” 秦歌舒这话一落,甚是诛心!诛的是庄氏的心。 她倒也要让庄氏尝尝,在生死面前,人性的自私,让她尝尝,被众人背叛的滋味! 当即,几个丫鬟纷纷互相瞧了一眼,离庄氏近一些的,瞬间退开几步,纷纷避让。 庄氏一愣,当即咬牙。 “都给我过来!小命都不要了?想想你们的家人!” 这么久以来,庄氏就是利用这些人的弱点来控制他们,而这个弱点,有些是家人性命,有些是人性贪婪欲念。 是人,便会有弱点,有贪婪,便会容易被人抓住弱点。 而庄氏,自以为,抓住了这些人的弱点,便抓住了他们的命脉。 果然,警告话语一落,便有人停下移动的步伐,满脸纠结,进退两难。 秦歌舒冷哼一声,倒是低估了庄氏的手腕厉害。 提着马鞭,步步紧逼。 几个丫鬟拥护着庄氏,连连后退。 梅香浑身是血的站在众人身后,那阴沉的面容,满是愤恨,庄氏见退无可退,咬牙警告道。 “秦歌舒,你就不怕被责罚,被罚出府么?” “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秦歌舒并没有直接弄死她,而是像捉到老鼠的猫一样,先用锋利的爪子,摁着老鼠的脖子,来回捉弄,将她遮掩的胆战心惊,奄奄一息,看着她挣扎,看着她惧怕,看着她无能为力,只能虚张声势的警告着。 薄唇含着几分浅薄冷笑,而后,双眸陡然一沉,继而,失去耐心也只是在一瞬间,迅速快步逼近。 丫鬟想拦,想要求饶,然而秦歌舒扬起鞭子便狠狠抽来,力道极重,当真,佛挡杀佛之势。 “啊…啊…” 眼见秦歌舒步步逼近,庄氏止不住的尖叫出声。 拔腿便要跑,秦歌舒道。 “谁能抓住庄氏,我便放她离开。” 那些原本还犹豫不决的,在受了秦歌舒的这几鞭子之后,哪里还犹豫? 在生死面前,什么都是虚的! 有人率先出手,其他人便争先恐后,深怕慢了一步,庄氏便会被别人抓了去。 而秦歌舒则是抱着双臂,冷眼看着眼前追逐抓着庄氏的几个人,那几个丫鬟,平日里都是庄氏跟前乖顺的狗,如今,个个面目狰狞,疯狂的反噬着要抓了庄氏。 好一把玩弄人心弱点的好招! 庄氏狠狠咬牙,快步跑到门前,重重捶打着那被紧闭上的木门。 “开门!快开门!我是夫人!我是你们的夫人!外面的,快将门打开!” 王叟等人倒是赶了来,只是门口守着疾风,那匹马儿跟它的主人秦歌舒脾气一样,也是个不好惹的主儿,这会儿正虎视眈眈的瞪着眼前一行人,马尾左右甩动着,鼻息喷洒出阵阵热息,蹄子高高抬起再落下,偏就不叫任何人能进入。 而他的背上,还趴着一个小巧身影,正是秦维德。 秦歌舒是故意不将小家伙带进去的。 毕竟,她要对付的,是小家伙的生母,当着他的面,惩罚他生母,对秦维德来说,总归是有些太过残忍。 “哎哟,小少爷,您就将马儿牵走吧,那里头可是夫人,可是您的母亲啊…” 王叟叼着一口气,痛苦道。 然而秦维德只是煞白着一张脸,两只小手紧紧的圈着疾风的脖子,他根本下不去。 大姐姐是故意的! 一门之隔,庄氏怎么也叫不开门,从一开始的焦急到无奈,再到现在的绝望,身后步步紧逼的,要是秦歌舒,她也许还会觉得无奈,可是,那些围上来的,想要将她撕碎的,却是她平日养在身边的人! 原来,那些被她利用的弱点,也很容易被别人利用。 “你们…你们不要过来,别忘了,我是你们的主主子!” “夫人,对不起,咱们也是没法子,毕竟…毕竟我也只是想活着。”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只有自私的人,才能活的长久! 这些,都是庄氏灌输给他们的思想! 秦歌舒抱着双臂,冷眼旁观,梅香走到她身边,红肿着一双眼儿,眼泪止不住“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小姐…小舟去找您了,可是小舟找到了您?” 秦歌舒略微挑眉,扫了眼前那些人,这才想到。 “王嬷嬷那老不死的跟着去了?” “是啊。” “哼,怪不得,那是个忠心的老东西,她要是在这,庄氏也不至于孤立无援,小舟是个聪明的,不会被抓到。呵…你瞧,被抓到了呢。那么…该我出手了。” 第285章 玩弄人心的手段 “该我出手了。” 秦歌舒说着,稍稍活动手腕,转了转手臂,只见眼前的庄氏被几个丫鬟牢牢抓住,两只手臂反折。 狠狠压在门板上。 几个丫鬟邀功道。 “小姐,抓住了,是不是可以放过我们了?” “不急。” 秦歌舒勾唇一笑,张扬红唇,凤眸微垂,居高临下的看着那被压着的庄氏,冷声道。 “怎么样,姨娘,被自己的人背叛,滋味并不好受吧?” “秦歌舒!” 庄氏咬牙切齿,她的心腹,都被困在门外,孤立无援。 “你逼死佟嬷嬷,险些害死祖母,我今日不罚你,难解我这心头之恨。” 纵然她知道,将庄氏交给秦正,也绝对不会有庄氏的好日子过,这个府里,容不下大逆不道之人! 而庄氏弑母,陷害长辈,大逆不道,别说秦府,早已触犯大乾律法,罪该当诛! 然而,秦歌舒这心里炙烧着的一团火气,今日要是不出了,她这心里,可不舒畅! 微一抬手,那几个压着庄氏的丫鬟,犹豫片刻,互相瞧了瞧,这才松开手。 只见庄氏还来不及动弹,秦歌舒的一记鞭子便狠狠落下。 “啊…” 当即,庄氏痛呼出声,连连后退,想要逃跑,然而丫鬟们却像是人网,只是不同的是,先前是护着她,不让她被秦歌舒伤害到。 而现在,则是挡着她,不让她跑掉。 “你们…你们…好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狗!” 庄氏狠狠咬牙,几乎一口银牙都要被咬碎了! “对不起了夫人…奴婢,奴婢们也是被逼无奈…” 好一个被逼无奈,好一个无可奈何! 庄氏愤恨不已,都是秦歌舒!叫她在这种情况下,众叛亲离! “夫人…夫人…您撑着点,小的这就去找老爷,请老爷来主持公道。” 一门之隔,王叟让人使了力儿叫唤道。 庄氏还没来得及应声,却只听秦歌舒冷嗤一声,道。 “呵…倒是求之不得,你现在就去,让父亲来好好主持公道,看看是我死,还是庄氏死!” 庄氏心下大惊,这要是秦正来了,那,那老太太的事可瞒不住,到时候别说收拾秦歌舒了,先死的必然是她。 可惜了,可惜了啊!一步错,步步错,她错就错在动作太慢,没直接捂死老太太,错就错在,应该先将佟嬷嬷和梅香小舟那几个碍事的丫鬟给支开,然后再收拾老不死的! 是她太心急了! 然而,她千算万算没算到,真正害她至此的,不是旁人,正是她的儿子,秦维德。 而如今,秦维德更是趴在疾风的背上,守着这一扇,能让她逃生的门。 何其讽刺? “不,不要去…” 庄氏到底是咬牙切齿,呵斥出声,让王叟派人去的动作微微一顿,继而便又听到阵阵惨叫。 秦歌舒鞭子如雨点落下,叫庄氏既无躲闪,也不招架之力,疼痛感更是让她站都站不住,直接滚落在地,抱着脑袋。 秦歌舒则猩红着双眸,每抽打一下,非但没让她心头的愤恨减少,反而愈发浓烈,鞭子高高抬起,再重重落下,如此反复,至少抽打数十下。 庄氏的尖叫声从起初的声嘶力竭到后来的渐渐落下,再到最后,几乎哼哼。 可从头到尾,庄氏都骨气的没有吐出一个求饶的字。 那几个丫鬟眼睁睁的瞧着,倒也有些许于心不忍,背过身去,不忍直视。 梅香也从起初的觉得解恨极了,到后来反应过来之后,一阵惧怕。 眼前躺在地上的人,似乎已经没了知觉,身上高档衣裙早就碎裂,露出被抽打的斑驳身躯,乍然一看,可怖极了。不会…不会真的死了吧? 梅香这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当即上前抱住秦歌舒再次扬起的手臂。 “小姐,小姐不能再打了…小姐…再打下去,真的要出人命了啊。” “放开!” 秦歌舒咬牙切齿,冷哼出声,垂眸间,眸中森冷猩红,墨色瞳孔中似燃烧着两团旺盛火苗,似要叫人焚烧殆尽。 那一瞬间,甚至连梅香都没认出。 梅香紧紧抱着秦歌舒的手臂,连连摇头求饶,“小姐,我知道您心头愤恨难平,可她自会有惩罚的,您如果真打死了她,反而是咱们理亏,咱们…咱们不值当为了她搭上性命啊。” 她这不是为了庄氏求饶,而是为了秦歌舒,为了她们自己。 秦歌舒咬牙,几乎想要抽回手臂,然而梅香那双泪眼双眸印入她的眸中。 眉头微微皱起,意识渐渐回笼,周身森冷气息稍稍收拢,她冷哼一声,放下手,声音冷然,道。 “将她,带走。” 那几个丫鬟原本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忽然听到秦歌舒这般发话,惊愕不已。 “真、真的么?” “在我反悔抽死她之前,赶紧带走。” 梅香说的没错,庄氏会有惩罚,打死她,太便宜她了! 她这一顿鞭子下去,至少要躺着三五个月休养,才能痊愈。 可庄氏犯下如此大逆不道的错,还想休养? 根本不可能! 几个丫鬟连忙想要亡羊补牢,上前将氏扶起,又连忙去打开紧闭着的大门。 说来也真是可笑,将庄氏围押的是她们,将庄氏带走求医的也是她们。 这几日的秦府简直热闹极了,方才送走大夫不久,又连忙派人去请。 只是不同的是,先前是为了秦家老太太,再次,却是为了秦家少夫人。 众人疑惑不止,可当看到庄氏的遍体鳞伤时,只有狠叹,下手之人的心肠歹毒,下手之狠辣,这简直是要将人往死里抽啊! 秦正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得到庄氏要被秦歌舒那大逆不道的逆女打死了的消息,连忙赶来。 先是带了大夫去瞧庄氏,待看到庄氏伤时,气的恨不得掐死秦歌舒。 而与此同时,秦歌舒将所有人遣散门外,亲自为老太太布针。 梅香等人也只是将身上血衣换下,便忙碌的准备棺材寿衣,将佟嬷嬷的尸身暂且安置。 紧闭的门扉,一门之隔,大厅之中,停着一口楠木薄棺,而里头躺着的,便是佟嬷嬷的尸体。 “嬷嬷…您一路走好。” 第285章 为她讨公道来了 瑞安居里,偌大的院落里,停着一口棺材,棺材前头搁了一个铜盆,梅香和小舟分别穿着一身白衫,胳膊上系着黑布,其余的那些丫鬟一个都没给靠近。 秦歌舒早就将她们遣到院外去了。 逼死佟嬷嬷,也有她们的份。 这样的人,秦歌舒身边是绝对不会再留。 院内哭声阵阵,院门紧闭。 此刻,秦歌舒没功夫去跟任何人周旋。 老夫人的床前,秦歌舒连续施针,又喂了药,伺候了一整夜,直到黎明将近,老夫人才稍稍清醒。 她靠在床头,看着脸上难掩疲惫,尤其是双眸布满血丝的秦歌舒,心疼的唤了一声。 “舒儿…” 秦歌舒安抚的笑了,拉着老夫人的手,温润道。 “祖母,您放心,后面的事我来解决,您养好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老夫人微微点了点头“佟嬷嬷…” 问及佟嬷嬷,其实老夫人自己心里也大概有了些猜想,秦歌舒也没打算隐瞒,毕竟,这样大的事,瞒是瞒不住的。 老夫人气的咬牙切齿。 “该死!这个庄氏,胆大包天,真是该死!” “祖母,您别动怒,您要养好身子,我才能放心,才能腾出手来对付她们。” 听到秦歌舒的话,老太太微微摇头,反手抓住秦歌舒的手,牢牢紧握。 “不要,孩子…你不用动手,待我好了,咳…待我好了,再去收拾她,你不要做傻事。” 老太太这是担心秦歌舒盛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眼下,秦正就听了怂恿,想将秦歌舒送入宫中去做女官,要是再惹怒了秦正,那…那老太太也护不下她。 可知,那宫里,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而秦歌舒是个什么脾气,谁都清楚,将她送进去,就算不折磨死,也得狠狠受一番苦头! 秦歌舒微微一笑,安抚道。 “祖母,您放心,庄氏…” 活不长了。 又叫人将一直温热着的小米粥送来,喂着老太太吃下大半碗,哄着老太太歇下。 其实老太太更想去瞧瞧佟嬷嬷,只是,她现在甚至虚弱,受不得刺激,秦歌舒也不愿意让她下床榻,精神不济,很快便又陷入了混沌沉睡。 熬了一夜,天色大亮时,秦正派了人来,将秦歌舒唤了去。 院中忙碌阵阵,丫鬟捧着满是血污的铜盆来来往往的送着热水进入屋内。 而秦正将秦歌舒唤来,只为责她。 他板着一张脸,站在台阶高处,看着秦歌舒,呵斥道。 “你这个逆女,还不给我跪下!” “我何错之有?为何要跪?” 秦歌舒抬起褐色瞳眸,冷声反问。 “你还死不悔改!你继母几乎要被她抽打了半条命!你…你大逆不道!” “父亲是被人遮蔽了耳朵,蒙蔽了眼睛,不知道昨日在瑞安居都发生了什么,如今,祖母伤势严重,正窝在床榻休养,而佟嬷嬷的尸体,可还正摆放在庭院中,父亲难道不应该去祭拜一二?那了可是被您的好妻子给活活逼死的!” 秦歌舒愤愤说道,咬牙切齿,双眸中燃烧着炙热火焰。 身子骨傲然挺立,绝不肯退让半步。 秦正被她的话惊的一愣,转头看向身边人。 “哦?这是怎么回事?” “小的…小的们…不敢说。” 那些人哪里敢多说什么,这等大逆不道的事,谁敢往秦正的耳朵里传啊。 只见秦正冷哼一声,胸腔中燃烧着一团火焰,愤愤道。 “这个府里,真是要翻天了,一个两个,都叫我不得安生!行!你们不叫我安生,我…我便不回来了!” 秦正竟甩袖就走,这可叫秦歌舒和所有人都傻了眼。 这是要做甩手掌柜? 这些后院之事,本就不该烦到他的头上来,否则他还要夫人做什么? 还要那打理后院的女主人做什么? 那不就是为了让他无后顾之忧的? 结果现在瞧瞧,府里弄额乌烟瘴气,一团乱! 只是秦正到底是没能走得了。 前头小厮来禀。 “老爷,夫人娘家来人了。”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庄氏的母亲和亲兄弟,快步而来,庄家老姨娘阴沉着一张脸,比上一次还要来者不善,身侧那外男更不避讳,直闯而入,此人便是庄姨娘的亲胞弟,五大三粗的样子,瞧着凶神恶煞,那碗口大的拳头,似乎一拳下去便能叫瘦弱的人瞬间没了命。 他们此行,是来为庄氏撑腰,为她讨公道来了! 两人身侧还跟着一脸焦急却难掩得意的秦玉好。 “爹爹…好啊,秦歌舒,你还敢来!舅舅,就是她,就是她伤的我娘,那手段厉害的,简直要了我阿娘的半条命去。” 秦玉好说着便凄凄垂起了泪来,帕子掖着眼角,掩下眸中愤恨和咬牙切齿。 “又是你这个野丫头!果然是乡下来的,没教养的东西,这样大逆不道的事,你就不怕天打雷劈!” 庄老姨娘呵斥一声,上前两步便要掐上秦歌舒。 然而秦歌舒又不是个木头桩子,只会站那不动任由人来掐,略微后撤半步,庄老姨娘的手便落了个空。 愤恨不已,便要指挥着一旁的五大三粗的儿子。 “淳儿,就是这个野丫头,几次三番的欺负你姐姐,上次将她气病倒大半个月,这次更是直接,直接要了她的半条命啊!秦正,我将女儿交给你的时候,你都忘了是证明保证的吗?啊?真当我庄家没人了?” “岳母,不是这样,您先消消火…” 秦正一个头两个大,简直想找个洞将自己给埋了,也就不用面对这些乱糟糟的事。 “你说,伤害继母长辈,鞭子抽打她,是大逆不道,那这样的人,该如何处置?” “哼,交给官家,下大狱,那都是轻的,应该先斩断手脚,吊在城门暴晒三日,让世人警醒,这样大逆不道的不孝子孙,是没有好下场的!” 庄老姨娘咬牙切齿道。 可正合秦歌舒的意。 她“呵…”的一声,轻笑出声,抱着双臂,看向秦正,道。 “父亲,这话您可听到了,是姨娘的亲娘亲口说的!” 第286章 有人撑腰 “没错,这话就是我说的,我老婆子还能怕了你不成?今儿,我老婆子就是拼上这条命,也要为我那可怜的女儿讨个公道!” 庄老姨娘狠声道,拳头握的死紧,那双愤恨的眸子几乎喷火,狠狠瞪着秦歌舒。 而庄淳也在庄老姨娘的示意上,上前想要擒拿住秦歌舒。 然而秦歌舒就像是狡猾的泥鳅,根本叫人抓不住。 并且出声讽刺,道。 “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你这样的亲娘,能教导出什么样的好瓜?你说的没错,这样大逆不道的人,就该斩断手脚,挂之城门,以儆效尤!只是抽打一顿,实在便宜她了。” “你还死不悔改!秦正,秦大人,好啊,现在官越做越大了,便不将我们这些个老人放在眼里了是吧?” 庄老姨娘呵斥道,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逼着秦正要将秦歌舒给处理了! “行了,舒儿,你也别闹了,这件事,你们都有不对,都停下,好好商量,该如何处置。” 这左右都没办法处置,处置了秦歌舒,那庄氏呢? 庄氏犯错在先,处置了她,可秦歌舒也以下犯上,也不能白白放纵了。 再加上庄家人在这逼迫,秦正真是进退两难。 庄老姨娘狠声道。 “还能怎么处置?今日斩断她的手脚,那我便不报官,否则,你这样的罪孽,报了官,你后半辈子可就完了,自己选吧!” 她自以为,胜券在握,秦正必然屈服! 秦歌舒尚没开口,忽然一道洪亮声音响起,打断了庄老姨娘的嚣张话语。 “好狂妄的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秦府后宅私设公堂,这可是大罪啊,秦大人。” 话音落下,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院门处。 只见,明艳光晕下,一个满头华发的老夫人,一身高档衣衫,低调中尽显奢华,一手扶着龙头拐杖,那拐杖的龙头是纯金打造,雕刻的栩栩如生,这拐杖,是当初先帝赏赐而下,可是御赐之物,足以代表身份高贵。 身侧一个妙曼俏皮的少女搀扶着老太君的手臂,身后跟着几个伺候的丫鬟婆子。 “林老太君?怎么也没人通传!” 秦正一惊,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今儿可真是…丢人都到家了!都怨秦歌舒这个该死的野丫头!都是她惹出来的事! 要不是他,他这颜面也不至于丢在地上被人摩擦! 庄老姨娘面色也是变了又变,她那身份地位,在林老太君根本不值一提,在秦正面前,也不过是仗着自己岳母长辈的身份处处压着一头。 林老太君面色威严,举手投足间更是贵气尽显,微微摆手,道。 “我只是听闻我这老姐姐身子不好,特意带了些滋补的药物来瞧瞧,却没想到,赶上这样的热闹。庄老太,好久不见啊。” 语调轻缓,却透着几分威仪。 庄老姨娘被她这一番话说的,老脸肉眼可见的红润几分,倒不是羞的,而是气恼的! 年轻时候,林老太君就瞧不上庄老姨娘的手段,教出来的子女也没一个上道的。 都是拿不出手的东西! “林老太君,确实有日子不见,你这身子,越发健朗。” “呵…那得多亏了舒儿,是个好丫头,隔三差五的便为我这老太婆请个脉,还请神医抓方子为我调养。” 说着,她对着秦歌舒抬了手,示意她过来。 秦歌舒没有犹豫,直接站到林果儿身边,小丫头俏皮,悄悄的唤了一声“小师父”。 林老太君说的倒也没错,秦歌舒经常去林府,有时候遇着,便会给林老太君请个脉,然后再以唐清池的名义送些滋补的药去,这一来二去的,老太太便对秦歌舒这丫头好感渐起。 后来吧,发现着丫头确实不错,教给林果儿的招式也是以强身健体为主,没杀招,就连府里的大儿子都夸赞过两句。 时间久了,林老太君便越发觉得满意,甚至起了将这丫头收为半个孙儿的意思。 然而,也只是如此,到底是个小丫头,不能太捧杀了。 今儿发生这么大的事,这小丫头也不派人来言语一下,可是要将自己给委屈死? “庄家有人撑腰,没事,舒儿,你也有人撑腰。” 秦歌舒微微一愣,难掩惊愕的看向林老太君,心里的一根线被触了一下,倒是林果儿笑的欢喜,悄悄扯了扯秦歌舒的袖子。 显然,是来给她撑腰来了。 董氏走的早,董氏母家又远再滨州,更何况那几个不争气的舅舅,但凡有点容人之量,董氏母女的日子也不会过的那么艰难。 秦歌舒没想到的是,重活这一生,竟然也有人撑腰的这一天。 庄老姨娘脸都气歪了,林家这是摆明了要护下这小贱蹄子了! 狠狠道。 “她犯下如此大逆不道的罪,便是你林家出面,都护不下,林老太君何必因此坏了名声?” “是非黑白,岂是你一张嘴就能说了的?我那老姐姐为何病窝在床?那个佟嬷嬷,虽是下人,但也伺候我老姐姐多年,你真当别人都是傻子,任由你那张老嘴抹黑?” 林老太君重重敲了敲龙头拐杖,那拐杖敲在地面上发出重重声响,似乎一下下的敲进了人的心里。 庄老姨娘都惊了,林老太君这般维护,甚至还直接出言呵斥,何止是不给她颜面,更是连秦正的脸面都给狠狠打了! 她维护的,到底是秦老太太,还是秦歌舒那野丫头? 林老太君堵的几人无言,轻嗤道。 “这事,难道庄老太你还不知道?” 庄老姨娘确实还不知道这些个事,转头瞪向一脸心虚,根本不敢与人视线相触的秦玉好。 她当然是捡着对自己有利的话说,再添油加醋的,总归都说是秦歌舒那野丫头的错。 更是闭口不提自己将秦老太太给气倒了的事。 现在大家都将炮火集中在了秦歌舒的身上,她才不会傻的去提这事,将自己再牵扯进去。 “真有这事?” 庄老姨娘见着秦玉好这模样,心里便觉得不妙,妄图确认的追问道。 第287章 未免太给自己脸了 事到如今,庄老姨娘那是骑虎难下,不管是为了颜面,还是为了庄氏,她今天都得维护到底! “那…那也是因为大夫们都说祖母已经没救了,让我们准备后事,母亲才叫人去准备了,这事,这事父亲也是同意了的。” 秦玉好竟不怕死的,在这时候还逞强道。 秦正一听,这脏水要往他身上泼来了,当即横眉冷对,呵斥一声“闭嘴,这里哪有你这晚辈说话的份!” “我…” 秦玉好一惊,委屈的咬了咬唇,瞪向一旁的秦歌舒,怎么秦歌舒可以说话,她就不可以? 父亲这也太偏心了! 秦歌舒微抿薄唇,乖巧的站在林老太君身侧半步,似笑非笑的与秦玉好对视一眼,这个蠢货,这个时候还想摘清庄氏,还企图将秦正给拖下水。 秦正今日要是认了,那就是大逆不道,忤逆伦常,严重那是会影响到仕途的,他会傻到那个地步? 她倒是挺想看秦玉好继续作死,继续惹恼秦正的,只是她的外祖母也是个厉害的角色,当即将秦玉好拉了过去,藏在身后,低声道。 “这里确实没你这个晚辈说话的份。” “外祖母…” “闭嘴!” 秦玉好还想撒娇,被庄老姨娘呵斥一声。 这个蠢货,难道不知道自己这是说多错多吗? “得了,我那个老姐姐这会儿还病窝在床,秦大人心疼夫人,将这一屋子的大夫都扣下,是伉俪情深的,只可怜了我那老姐姐,身边连个伺候的贴心人都留不住。” 林老太君叹息道,满脸惋惜之样,要知道,林老太君可是林太傅的亲母,丈夫更是内阁首辅,子孙在个个在朝中都担任要职。 是太子身后党羽中的最重要的靠山,可以说,没有林家,那就没有太子的今日在朝中立足。 而正是这样的林家,占据朝中半天权势。 得罪不得! 但凡林老太君在首辅大人跟前说上两句,那后果可不堪设想,秦正的仕途,当真就到头了! 当即脸色大变,还强庄镇定,连忙磕巴道。 “快,快请大夫去瑞安居瞧瞧母亲。” “不必了,我已经请了唐神医过来,祖母那就不劳父亲操心了。” 秦歌舒冷声道,那些个庸医,别去耽误祖母治疗才好。 她是不知道,那些个庸医是真没有诊断出祖母的真实情况,还是受了什么人的蛊惑收买。 这些秦歌舒也不去深思计较,总之,一句话,她要庄氏的命,要她万劫不复!要她在这府中再无立足之地! 起初想,杀了她,那是太便宜她了。 她要看着庄氏费尽心机争抢来的一切,在她眼前一样样失去,那种无力感,那种想要抓住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失去的颓然无奈感,比直接杀了她更有滋味。 然而,就是她的一念仁慈,一时疏忽,却叫庄氏险些夺走了她最重要的人的命! 这是她绝对不容许的! 既然如此,那么,她就快刀斩乱麻,该收拾的时候,绝不能再手软! “那就好,那就好,唐神医是个厉害的,那既然唐神医来了。” “那你还不快去请来为我母亲医治?我母亲伤成这样,可都是拜你所赐!我阿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秦歌舒,那你就是杀人凶手!” 秦玉好愤恨的指着秦歌舒呵斥道。 却只见秦歌舒不屑冷笑,张扬眼角微微上挑,满目轻渺,那模样,叫秦玉好心里颇不是滋味,有一种被人轻视不屑的感觉。 秦歌舒本来就是凶手,她又没说错,凭什么对她不屑? “未免太给自己脸了。” “你…” “好了,舒儿,既然这里没你什么事了,那么你就带我去见见你祖母,也让我这老婆子跟她好好说说话。” “是,舒儿谢过老太君挂念,想必祖母见到您,也是会欢喜的。” 秦歌舒乖巧应道,低眉顺眼的样子,别提多和善了。 这还是老太君第一次见到真正收起张扬,打从心底乖顺起来的秦歌舒。 微微一笑,抬手竟将手里的龙头拐杖递去,秦歌舒一愣,林果儿与她提起过,那可是御赐之物,能随意交给旁人的么? 答案自然是不能的。 所以,在场的所有人都惊了一下,包括林果儿。 那宝贝,祖母都没舍得让她碰过几次。 今儿递给小师父,那是对她的认可和维护啊。 林果儿欣喜极了,悄悄扯了扯秦歌舒的袖子,低声道。 “快接过啊舒姐姐。” 外人面前,她大多还是叫“舒姐姐”的多,背地里,一会儿叫“师父”,一会儿俏皮起来,便唤着“小师父”, 秦歌舒算是明白,为什么林家人都宠着疼着这小丫头了,确实,是一个很机灵聪慧,讨人喜欢的小丫头。 只是,这样的一份天真,却不知能维持多久。 越是接近皇权的中心,越是处在争斗的漩涡之中。 如果可能,她倒是希望让林果儿永远维持这样的天真调皮,那是…她活了两辈子,都未曾拥有过的东西。 活到这个年纪,看透许多,反而越喜欢孩子般的天然纯真。 秦歌舒没再犹豫,双手接过老太君递来的拐杖,而后侧走两步,站到老太君的右手边,搀扶着她。 秦正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压下心底惊愕,连忙道。 “对,对,舒儿,你带林老太君去瞧瞧你祖母,可不能怠慢了。” 秦正心里是松了口气的,林老太君就算是看在自家母亲的份上,虽有气,也应该不会说什么,再看林老太君对秦歌舒额态度也是不错的。 看来,以后秦家还真的要靠秦歌舒这丫头多在林老太君跟前美言几句。 短短时间内,秦正心念直转,竟动起了这些注意。 秦歌舒自然是不知道秦正打了这些个算盘,只是轻应了一声,心里知道,林老太君这是来为她解围,顺道敲了敲秦正的边鼓,让他也有点儿心眼。 “老夫人,您随我这边请。” 秦歌舒扶着林老太君,一手握着龙头拐杖,便往院外而去。 只留下气歪了眼睛鼻子嘴的庄老姨娘等人。 第288章 掀不起风浪了 就这样将秦歌舒给带走了? 那未免也太便宜她了吧! 对着林老太君她没办法斥责什么,但对秦正,她可向来不客气,端着岳母的架子,还以为自己是当初的府尹姨夫人! “秦正,今儿我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拼了!” 走出老远,秦歌舒还能听到身后院中的争吵谩骂。 微微勾起薄唇,骂吧,骂的越凶越好,秦正那样自傲自负的人,怎么可能忍得住旁人这样的指手画脚?这样的谩骂,只会让他很快失去耐心,以及那为数不多的愧疚感。 林老太君将秦歌舒的嘴角笑意尽收眼底,心里了然。 倒是一旁的林果儿,总算憋不住了,急切追问道。 “小师父,真是你动的手?活活要将人给抽死了?” 这么快就传到了林府人的耳中? 她看了老太君一眼,漫不经心道。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老太君来的也太是时候了。” 言下之意,竟是怀疑林府在秦府安插了眼线。 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哪个府邸不会被安插些眼线,只是端看,这个人有没有被安插眼线的必要。 谁会在一个寻常百姓家里安插眼线? 林老太君活了这大半辈子,当即听出秦歌舒话里的意思,忍不住笑了。 “你这丫头,就是戒心太重,我与你祖母,也算是多年挚友,年轻时,我也在滨州待过一阵,与你祖母就是那会认识的,后来她也来了京城,我们便走动的勤了些,只是年纪大了,腿脚都不便了,走动的才少了些,说实话,我原本真是有意与秦府结亲的。” 林老太君竟毫不避讳的直接说道。 秦府虽是小门户,但先前却是风平浪静,当然,那是在秦歌舒来之前。 秦正甚至连个妾室都没有,后院由庄氏一手把持着,两个女儿也营造的贤良淑德,才貌俱佳,攀附王孙贵胄也许难了些,但一些寻常高门,用心经营一番,还是有可能的。 只可惜,秦浅的心太大,她要的,何止是高门,她要的可是皇门! 德不配位时,跌落那也是迟早的事。 而秦浅,甚至连得到都未曾有过。 秦歌舒微微一笑,也不避讳,搀扶着老太君行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头顶柳叶飘动,遮下点点阴凉。 “可惜,您先前看中的是我那有京城双姝之一盛名的庶妹,只是没想到,我祖母却将从乡下来的我带到了您面前。” “呵,你看的倒是通透。” 老太君失笑,是她小瞧了这丫头了,是个聪明的,从一开始就看明白了。 秦歌舒也笑,低眉顺眼的样子,含着浅浅笑容,道。 “不过,我也是真没想过要进林府的门。” “噢?林府高门,你还瞧不上了?” 老太君这话说的一点也不算狂妄,毕竟,林府家底在那,除了皇家,也算是大门户。 秦歌舒知道老太君这是给她使绊子呢,道。 “哪里,老夫人您是说笑了,我自知配不上,也不敢奢望,我从乡下来,目的只是为将母亲灵位送来,还有…陪着祖母。” 也许,原主也想着来了京城,一家团聚,也想过来到此处,寻个良人,嫁在父母身边。 可这一切,终究是没机会去实现。 老太君瞧了秦歌舒一眼,“哈哈…”一笑。 她这双眼睛不瞎,脑子也不糊涂,看的出来,这丫头嘴里说着卑谦的话,心气儿却是真高的。 至少,林家没有真正让她折服的人。 林果儿噘了噘红唇,哼哼道。 “小师父,你伤了人,庄家那老太太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那要怎么办?” 今儿要不是她与祖母及时赶到,那个老女人,还不得将舒姐姐给生吞了? 秦歌舒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姿态,道。 “庄氏,呵,掀不起风浪了。” “那小师傅,你要是有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林果儿拍着胸口道,一旁的老太君并没有加以阻拦。 若真需要帮忙,只要秦歌舒开口,那么这个恩情,便是林果儿施下的,老太君只是希望,待日后,林家,或者是林果儿需要帮忙的时候,以秦歌舒的能耐,能够拉扯一把。 林老太君的心里其实明镜着呢,林家现在,正处在风口浪尖处,瞧着风光无限,显赫极了,只是却站在悬崖峭壁处,而且还是拖家带口的那种,稍稍一动,便会牵连全家,万劫不复。 陛下身体一入不日一日,储君极为,迟早的事。 林家现在明确表态是站在太子这边的,若太子能够顺利即位,那么林家至少还能有几十年的风光,甚至在朝中地位还能再进一步。 可,若太子并没有顺利极为,那么,若日后雍王即位,哪还有林家的好日子过? 这些,都只是在不远将来的事。 秦歌舒虽没有接触朝中之事,但许多也有耳闻,局势,她看的分明。 领着老太君和林果儿很快便回到了瑞安居。 还没进门,便只听得里头传来阵阵哭泣声,伴着低低窃语。 佟嬷嬷的棺材,正停在灵堂中。 直到此刻,逼死佟嬷嬷的刽子手,还没有来灵堂上过一炷香。 秦歌舒的脸色瞬间变的阴沉,透着森森冷意。 就连身边的林老太君和林果儿都能感受到她身上瞬间迸发出的森冷寒意。 “倒是我疏忽了,还有一人,还没抓来…” 说着,秦歌舒旋即转身,便要离去。 “舒姐姐,你要去哪?” “劳你先将老夫人搀扶进去,我祖母这会儿应该在厢房,我去去就回。” 丢下这句,秦歌舒大步离开,月白长衫,浮影飘动,眨眼间便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林果儿虽有些疑惑,但也没丢下老夫人追去。 对此,林老夫人还算满意。 她看的出来,这小丫头如今一门心思都扑在了秦歌舒身上,她有时候甚至以为,在这小丫头心里,她们这些个老东西,都比不上一个秦歌舒了。 “走吧。” 由着林果儿搀扶着进了瑞安居。 在外头听着时,便觉揪心,可一进入院落,悲凄感瞬间扑面而来。 林老太君的心一下便被揪了起来。 第289章 是个苦命的人 “这佟嬷嬷是个好人,也是个可怜的人,本指着老了该享福了,却没想到…唉,竟落得个如此下场。” 林老太君叹息一声,摆了摆手,年纪大了,最是见不得这种场面,林老太君示意林果儿将她扶入内室。 正是秦老太太的卧房。 此时,门窗紧闭,屋内光线昏暗,只床头处燃着一盏小灯。 床榻纱幔垂落,隐约中,见一人影靠在床头,低声难掩哭泣。 林老太君脚步微顿,当即摆手,对林果儿轻声道。 “你在外面候着吧。” “唉,祖母。” 林果儿倒是脆生生的应了。 知道祖母这是有话要与秦老夫人说,她这个做晚辈的,确实不该留着。 应了之后便悄然退出,顺手将房门带上。 这厢,林老太君缓步行至床榻跟前,微微一叹。 “老姐姐…” 纱幔后的秦老夫人狠狠一怔,而后是止不住的落泪。 “老太君…唉…让你见笑了。” 秦老夫人这会儿稍稍恢复了些体力,只是还不忍出去,不是她不想,而是不敢。 不敢见到佟嬷嬷已经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不敢见到那个陪伴自己多年的老伙伴,如今,却因为护她,而撒手人寰。 林老太君又是重重一叹,道。 “老姐姐,你这话可就见外了。” 言语间,撩了纱幔,挨着床榻坐下。 只见秦老夫人脸色极差,若不是秦歌舒一手医术力挽狂澜,就这身子骨,便是不死,也得狠狠伤了根骨。 那双早已失去了睿智的眸中满是悲伤,老泪纵横,帕子都因泪水而湿了个透。 “唉…老姐姐,你知道的,佟嬷嬷是个苦命的,当初,儿子死在矿难里,儿媳妇跟人跑了,只留下一个三岁的小孙子,否则她也不会来我府上伺候。” 秦老夫人惋惜极了,便是养条阿猫阿狗五六年,那都是有感情的,更何况是伺候了自己这么多年的老嬷嬷。 对秦老夫人来说,与其说佟嬷嬷是个伺候的下人,更多的,是相伴相依的亲人,那是一种,超脱了的情感。 就像佟嬷嬷拼死也要护住老夫人周全,此刻,老夫人的内心何尝不想佟嬷嬷活过来。 对于佟嬷嬷的过往,林老太君也是有所耳闻的。 “唉,确实是个可怜的人,老了老了,孤苦伶仃的一个,连个送终的亲人都没有。” 林老太君心疼道,到了这个年纪,哪个不希望能子孙满堂,儿女双全,临了了能有一个养老送终的人。 可佟嬷嬷这辈子,太苦了。 “唉…她啊,年轻时丧夫,到了中年,儿子也去了,那儿媳是个耐不住寂寞,受不住穷的,竟跟着姘头跑了。” 秦老夫人说着抹了泪,心中更是阵阵难言。 “原本说着,等府里这几个丫头,个个都嫁了,尤其是舒儿,能有个好归宿,我这心里踏实了,就跟她一块回滨州老家去,至少没那些个烦心事,也能乐个清净,可如今…如今什么都是空话。” “哎哟,老姐姐,你瞧瞧,说着又哭了,你可当心你这眼睛,要再有个三长两短,你那本事比脾气大的乖孙女,真能将这整个秦府给拆了。” 林老夫人劝道。 所有人都还瞒着秦老夫人,秦歌舒活活将庄氏抽打的丢了半条命的事。 老太太现在都这精神了,哪里还能受的起刺激。 林老太君却不知道这事,还当秦老夫人是知道了秦歌舒盛怒之下伤了人的事。 所幸,秦老夫人也没深想。 其实,林老太君这心里多少还有些羡慕,秦歌舒这丫头,有魄力也有胆识,若生在林府,又或是莫家那样的武将之家,必然会有一番大作为。 偏生在这样的小门户,还是个女子,且是个不得宠的女子… 老太君惋惜极了。 而秦老太太,心里还牵挂着佟嬷嬷,道。 “我该去瞧瞧她,她陪了我这么些年,临了了,我该去送送她的。” 说着,秦老夫人便掀开被褥想要下榻,却被林老太君给摁了住,一脸严肃道。 “你这身子,哪里能下榻?左右还得在府里停上两天灵,不急在这一时,你先将自己身子将养好了,再去送佟嬷嬷最后一程也不迟,你这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你那孙女和佟嬷嬷,可就都白牺牲了。” 林老太君语重心长的说道,到底是将秦老夫人给劝了住。 那个场面,她一个外人瞧着都受不住,更何况是跟佟嬷嬷亲近的秦老夫人?她这身子骨,哪里还能受那样的刺激。 “我这心里实在难受啊…老姐姐,你就让我去吧,她是苦命的人,一身孤苦伶仃,最后连个送终的子嗣都没有。” 当初,佟嬷嬷在村子里被左右邻居笑话嚼舌根,说什么克夫克子,是一个命硬的人,命里带煞,话里话外,难听极了,被编造成一个不吉利的人。 传的多了,久了,所有人看她的眼神就不对了,深怕她会连带着自己也一并克了,遇着事了,连一个帮衬一把的人都没有。 那夜下着大雨,佟嬷嬷才三岁的小孙子病久缠身,终于受不住发起了高烧,小孙子是佟嬷嬷唯一的眷恋,没了小孙子,她大概也活不下去了。 那天,佟嬷嬷抱着高烧到昏迷的小孙子去求村子里的赤脚大夫,不巧的是,大夫白天进山采药,傍晚开始下雨,人被困在了山里。 佟嬷嬷无法,一咬牙,抱着小孙子徒步行了二十多公里,从村子里找到城里,城门未开,她就抱着高烧的小孙子跪在城门口。 可军有军规,国有国法,没到时间,坚决不能开城门。 佟嬷嬷就是哭坏了嗓子,那些个铁血的守城将士都不可能将城门打开。 所幸,秦老夫人的马车经过,也被困在城外,老夫人心地仁慈,见佟嬷嬷这般,于心不忍,便让人将她叫上了车,给了干净的衣裳和食物,一摸那小孙子的额头,烫手的吓人。 小孙子满面潮红,身上更是滚烫。 佟嬷嬷就跪在那雨夜里,求着秦老夫人救她孙儿一命。 第290章 不配站着 秦老夫人于心不忍,虽是施以了援手,可终究还是没能将那才年仅三岁的小孙子给救回来。 大夫说,去的太晚了,小家伙早就烧的没了意识,最终丧了命。 那时候的佟嬷嬷心如死灰,伤心欲绝,整个人都没了生的希望,几乎就要跟着去了,最终还是秦老夫人将人留了下来。 这一留,便是这么些年。 老了老了,眼看这就要享福了,却落得如此下场,秦老太太这心里,怎么能不伤心? 正言语着,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嘈杂,伴随着嘶吼哀求声。 两个老太太正疑惑,而后便听得脚步声传来,伴着秦歌舒清冷声音。 “我,我为佟嬷嬷披麻戴孝,送她老人家最后一程。” “什么?” 林老太君一惊,这一个千金小姐,主人家,却给一个奴仆披麻戴孝,虽合乎情理,却不合理法。 秦老夫人也是一样惊讶,可随之心里更多的是欣慰。 若换成秦玉好或是秦浅,绝对做不到如此。 “好孩子,你有心了。” 老太太欣慰道,倒是一旁的林老太君连忙做拦。 “那怎么能行?你好歹是秦府嫡出小姐,怎能为一个下人披麻戴孝,捧骨送终呢?不成体统。” 林老太君也算是待秦歌舒与旁人不一般,否则也不会说这样得罪人的话,随你如何翻天去,也不会出言提醒。 秦歌舒也是拎的清的人,自是明白林老太君的意思,再说,刚才她还为自己出头了。 只是坚决了态度,道。 “佟嬷嬷与祖母差不多年岁,本就是长辈,我该送她一程,她平日待我不错,视如亲儿,再说,她是为了护着祖母,说白了,是我们秦家欠了她的,只是披麻戴孝而已,是她老人家应得的。” 如今想来,佟嬷嬷待人和善,尤其是对待晚辈,多为包容,人也通透,许多事都是她在老夫人身边劝着,哄着。 以前,秦歌舒只因为佟嬷嬷年纪大了,经历的多,看的多了便对世事红尘多了几分大彻大悟,可今日才知,她的这份透彻,这份彻悟,竟是如此用血泪换来的。 见秦歌舒态度坚决,秦老夫人也没异议,林老太君心中惊愕,起初有些不满,只觉这丫头是个没脑子的。 为一个下人如此,实在不值得。 就算心里有所愧疚,那大操大办的办了丧事,选个风水宝地安葬就是。 又何必如此呢? 可见秦歌舒和老太太这双双坚决的态度,林老太君才重重叹息一声,也罢,旁人都没法为她们做决定。 “你决定了就好,那…” “我不跪!凭什么让我给她下跪?跪一个死人,不吉利!” 秦老太太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外头惊叫起的声音打断。 老太太皱眉,疑惑看向秦歌舒,只见她微微一笑,带着几分安抚。 “无事,只是让罪人来给佟嬷嬷磕头罢了。” 说着,秦歌舒又对林老太君道。 “还劳烦老太君照顾祖母一二,我去去就回。” 言罢,她又倒出一颗药丸,捏在指间送到秦老太太唇边。 淡淡的药香味传来,便是离的有些距离的林老太君都闻的清楚。 这药必是个好东西啊。 待秦歌舒离开之后,林老太君看着门口,紧垂挂着的帘儿,叹息中掩着几分羡慕,道。 “老姐姐,你说的没错,这丫头…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秦歌舒撩帘而出,院中燃着铜盆,几个丫鬟正跪在铜盆前烧着白纸旧衣,院中一片萧瑟。 而那个被秦歌舒揪来的王嬷嬷,正站在灵堂前,双手插着肥硕腰肢,傲慢的不肯跪下。 “今儿除非打断我的腿,否则我不可能跪这个老东西!” 都是下人,她凭什么跪这个老东西?死都死了,还不肯让人安生! 正哼哼着,忽而身后响起一道冷然嗤笑。 “是么?梅香,去拿根棍子来,要结实一些的。” 梅香原本愤愤的红着眼圈,听到秦歌舒这话,当即脆生生的应了,连忙转身,还真去寻棍子了。 王嬷嬷一怔,倒是没了方才的气焰,这胆大包天的死丫头,连夫人都敢揍,更何况是对一个下人? 再者,王嬷嬷在秦歌舒这,实在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轻哼一声,她道。 “歌舒小姐,我知道你心里有怨,可…可她是自己撞柱而亡,与我实在没什么关系,我还被吓着了呢。” 王嬷嬷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阴阳怪气的说道,当真是没看出秦歌舒正压着火呢,若不是顾及屋里的那两个老太太,秦歌舒早就揍的王嬷嬷连亲娘都不认识了。 冷嗤一声,秦歌舒阴沉着一双眸,双手负在身后,几步行至王嬷嬷跟前,离佟嬷嬷的棺材,也就只三步之遥。 她看着那平静躺在棺材中的佟嬷嬷,面容已经被清理过了,除了额头处憋下去的那一块额骨,还有那苍白过头了些的面色以及毫无血色的唇畔,一切,都只跟熟睡了一样。 只可惜,这样的沉睡,是再也醒不过来了的。 “你说,躺在这的,怎么不是你呢?” 王嬷嬷嘴角一抽,眼底可见的不悦。 这话也太不吉利了。 “歌舒小姐,可不带这么诅咒人的,老婆子我身子骨好着呢。” “是么?不急,等会就不好了。” 秦歌舒冷然道,一声嗤笑如地狱摇铃,叫王嬷嬷狠狠一怔,整个背脊都开始冒着森冷寒意。 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戒备的看着秦歌舒。 “你…你要做什么?你伤了夫人的事,老爷正大发雷霆呢,庄老夫人也在,你可不能…” “呵,她们都自身难保了,还会护你?” 话音落下,继而响起的便是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秦歌舒出手干净利索,丝毫不拖泥带水,王嬷嬷甚至根本都没看清秦歌舒是怎么出手的。 只是疼痛席来,尖叫出声,再反应过来时,只觉全身无力,而膝盖骨却疼痛欲裂。 梅香拿着如成年男子手臂粗细的棍子小跑着来时,便看到那嚣张且不知悔改的王嬷嬷,已然被秦歌舒一脚踹断了膝盖骨,直接跪趴在了佟嬷嬷的灵堂前。 “没一个罪人,配在死者面前站着。” 第291章 岂非池中物 被踹倒在地的王嬷嬷抱着膝盖哀嚎着打滚。 所有人都冷眼旁观,没露出半分同情。 梅香冷哼一声,嘀咕道。 “活该!” “呸,让你平日里耀武扬威的欺负人!” 几个小丫鬟也大着胆子说道。 看向王嬷嬷的眼神里没有丝毫同情,甚至还有几分大快人心的爽快! 秦歌舒居高临下的看着王嬷嬷,冷声道。 “磕头。” “你…你休想!我不可能给她一个下人磕头!” 就算疼的脊梁骨冒冷汗,王嬷嬷也要咬牙切齿道。 倒还有骨气! 秦歌舒冷然勾起薄唇,高抬起脚,还没落下,便听得王嬷嬷求饶声声。 “哎哟,歌舒小姐,你就饶老奴一命吧,老奴也只是个奴才,听命与人,那还不是夫人说什么,老奴就得照着做什么吗…” 到这时候了,王嬷嬷便开始将锅往庄氏身上甩,反正庄氏已经受了折磨,左右也不会再坏到哪里去。 倒是她这把老骨头,是真受不住了啊。 上次就被折断了手,这次又是腿,这个秦歌舒真是野蛮极了! “舒姐姐,别听这老东西的,满嘴泡,哼!” 林果儿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悄然站到秦歌舒身边的,听到王嬷嬷那老东西说这种不上调的话,还想用这话来忽悠她们,连自己主子都能卖,还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出来的? 这心肠歹毒的老东西! “哎哟,林家小姐,你可不能这样…哎哟,唉唉唉…” 王嬷嬷话还没说完,秦歌舒便一脚踩下,直接踩在她的背脊上,那力道重如千斤,叫她根本直不起腰来。 紧接着,秦歌舒不带丝毫感情的冷声响起,伴着脚下使力。 “我不想听到你的废话,磕头。” “哎哟,磕…磕…我磕,你可要踩死我了。” 冷哼一声,秦歌舒收回脚,道。 “别想跟我耍花招,否则,我叫你为佟嬷嬷陪葬。” 这话,并非只是说说而已,那一瞬间,王嬷嬷自己心里也明白,这个秦歌舒,这个野丫头,天不怕,地不怕,当真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 纵然心里不甘,嘴上也不敢再逞强。 王嬷嬷稍稍直起背脊,转动眼珠,左右张望,寻着逃跑的方向。 揉着膝盖骨,在梅香等人的催促下,不情愿的微微拜下,却没有将头磕下。 那佟嬷嬷比她入府晚了许多年,跟着老夫人一块来的,她在府里当大管家,耀武扬威的时候,还没佟嬷嬷什么事呢! 这老东西一来,直接将她的权利分了大半,处处跟她对着干,王嬷嬷早就记恨上她了,两人不睦的消息也在下人间有所传言。 哪里是无缘无故的将人给逼死?完全就是她借此机会,故意为之!佟嬷嬷还真是个壮烈的,一头碰死在了柱子上。 虽然叫王嬷嬷这些人意外,却也叫她心里快意极了。 想着,秦歌舒总不会为一个下人出头吧。 殊不知,秦歌舒今儿非但要为佟嬷嬷出头讨公道,还要为她披麻戴孝,送佟嬷嬷最后一程。 “快磕啊!” 林果儿也跟着催促。 王嬷嬷嘴上应着“唉,唉”的,然而那双老眼却滴溜溜的转,忽然看到一个空隙,一手撑着地面,突然飞快起身便要逃跑。 “她要跑!” 众人大惊,林果儿更是直接指着王嬷嬷那老东西呵道。 别看秦歌舒抱着双臂,不咸不淡的站在那,其实将王嬷嬷这老东西的一举一动可都收入眼底,包括她的那点小心思。 呵,她不跑,自己怎么好揍她?揍的她半死,还得让她磕头。 这个空缺,是秦歌舒故意给小舟递了眼色,让她露出来的。 王嬷嬷一头撞过去,直接撞翻了想要拦着她的小丫鬟,那丫鬟也不知真假,竟被王嬷嬷巨大的力道给装翻了在地,后退两步的同时还连带着将梅香给拦下了。 故意的太明显了! 秦歌舒手一指“拿下她。” “歌舒小姐,您拿奴婢做什么呀…” 那被撞翻了的丫头直接被梅香给摁住了,只听秦歌舒冷声道。 “这院里也不知安插了多少庄氏的狗,以至于,关键时刻个个倒戈,是该处理了。” 那丫鬟听到秦歌舒的话,脸色瞬间煞白。 不远处,扶着秦老夫人站在门口瞧着的林老太君,心里是有些惊讶的。 她看着傲立在灵堂前,指挥若定的秦歌舒,处理事情的手段干脆利索,丝毫不拖泥带水,甚至还有一种雷厉泼辣,没有寻常女子的软心肠。 对待叛徒该处理就处理,甚至还给王嬷嬷那老东西下了个套。 让她以为自己寻了生路,殊不知,根本就是往秦歌舒设计好的圈套钻去,所谓的生路,根本就是她的催命符! “老姐姐,你这孙女…颇有大家之范,她…” 林老太君微微一顿,被自己的想法给惊到了,而后释然一笑,摇头道。 “她倒是让我想起一人来,也是那样傲然不逊,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满身傲骨。” 她说的,是先皇后庞皇后,从小便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被父兄呵护着长大,曾有盛京第一才女之名,才貌双全。 当初成婚时,嫁妆比聘礼都丰厚,十里华裳,只为那一场风光无度。 可便是这样一朵娇美傲霜的花,却在最艳丽时惋惜凋零。 其实,庞家倒台之后,庞皇后并非只有死路一条,乾帝到底念及多年夫妻情谊,想要留她一命,送她入冷宫,可傲然如庞皇后,早已心如死灰,她不要乾帝的怜悯。 竟刚烈的选择了与亲人一同上路。 而眼前的那抹身影,竟让林老太君产生了这种怀念故人的感觉。 重重一叹,“金陵岂非池中物,她不该拘泥在这一方小宅里。” 秦老夫人面上倒是看不出喜悦来,只是接话道。 “等我也走了,这小宅里,谁还能护着她?那丫头看着孤傲,其实,心里寂寞啊…” 别人看到的都是秦歌舒如何如何了得,如何如何暴躁,如何如何手段,可只有秦老夫人是真正的心疼秦歌舒。 没有人生来便是样样都能的,那得经历多少,吃了多少的苦啊… 第292章 大快人心 秦歌舒一声令下,有几个胆小的丫鬟,止不住腿抖的跪了一地,连连磕头。 “歌舒小姐…奴婢,奴婢们没有出卖老夫人。” 此刻,在她们眼里,秦歌舒根本就是地狱阎罗,是真的会吃人的。 秦歌舒扫了一眼那几个跪成一团的小丫头,鼻息冷哼,再抬眸,小舟押着想要逃跑的王嬷嬷推了来。 王嬷嬷这会儿蔫了,彻底死心了,心里知道,自己是跑不了了。 腿一瘸一拐的被小舟押着摁在了佟嬷嬷的棺材前。 秦歌舒冷嗤一声,凤眸掩着丝丝不屑,指儿为微勾,道。 “今后,这院中若再有人给外人通风报信,吃里扒外,不忠心护主的,下场,便如她一样。” 说着,她指向那跪在地上求饶的小丫头,小丫头一愣,惊愕不已,连连摇头。 “歌舒小姐,您不能因为我没站稳,就污蔑奴婢,奴婢…奴婢没有…”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在我这,宁错杀,不放过。” 手指一挥,随即,梅香便会意,直接将那丫鬟拉起,道。 “吃里扒外的东西,平日老夫人和嬷嬷待你们多好,你们一个个都不往心里头记,如今好了,哼!这院里容不下你们!” 说着,梅香直接将那丫鬟拉扯着推搡出院,只是赶出去,算是很轻的惩罚了。 但出了这院门,再想进来,绝无可能。 而眼下,庄氏生死未卜,管事的大嬷嬷也被压在这了,府邸不大,却也是一个小小世界,各有形势,低层依附上层,惯会看清形势,才能在这府邸安身立命。 眼下,歌舒小姐的势头,显然高与庄夫人。 这一旦被赶出去,无疑,赶出的,何止是这瑞安居,更是赶出了府去! 只是猜测,便如此,任由那丫鬟如何求饶,都不放纵半分。 其余的几个丫鬟纷纷跪在地上,噤如寒蝉,谁都不敢说话,不敢去触秦歌舒的霉头,饶是她们心里原本多少有些动摇和盘算,此刻也都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梅香心里舒畅了,抬着下颚端端的站在秦歌舒身后,尤其是瞧着王嬷嬷的时候,那愤恨模样,眸子里简直像淬了毒一样,恨不得直接将王嬷嬷瞪的千疮百孔,让她不得好死! “嬷嬷这是跑什么呢?膝盖骨不疼了?” 秦歌舒冷然笑道,那声儿似真似幻,如地狱幽冥,叫王嬷嬷背脊后头阵阵冒冷汗,额头上都湿了一片,张了张口,老手紧拽着衣角,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见秦歌舒脸色瞬变,对着小舟挑了挑下颚,道。 “王嬷嬷膝盖骨不舒服,你给她整整,还有,让她将这个穿上,跪在这,守灵三日。” 指了指一旁丫鬟手里捧着的麻布和孝衣,王嬷嬷见势,狠狠一怔。当即脸上涨的通红,那可不是羞愧的,而是愤怒!狠狠的愤怒! “你说什么?你让我给这个老东西披麻戴孝?不说我还虚长她两岁,就她这个下人老婆子,也配?秦歌舒,你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王嬷嬷简直要被秦歌舒的这一操作给气炸了,恶狠狠道,几乎要拔地而起,拳头紧握,甚至因为愤怒而青筋暴突,愤恨不已。 相比起她的愤恨,秦歌舒倒显淡定,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那高高在上的姿态,意味这两人之间的差别。 秦歌舒那微微上挑的眉眼与嘴角,无不显示着不屑与高傲姿态。 然而,王嬷嬷再如何愤怒,此刻也只跟一条死狗一样,被狠狠摁压在地,任由她如何挣扎,都挣扎不动。 “你,现在有选择的资格么?” 果然,她嗤笑道“我早与你们说过,没事别来招惹我,先前小小惩罚,你们都觉得不痛不痒,还来招惹,我看在父亲与祖母的份上,对你们处处忍让,倒是纵的你们越发过分,得,那就谁都别想好过!” 声声严厉,她行事从来不用暗的,光明正大,谁还能奈她何? 使了眼神,小舟微微点头,接过方才梅香递来的棍子,低声道。 “得罪了。” 这一声,是念在王嬷嬷年事已高的份上,但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行下如此祸端! 话音落下,一棍子狠狠敲在了王嬷嬷的背脊上,那原本怎么也不肯底下的头颅,被这一顿敲,直接敲的趴了下去。 “啊…秦歌舒,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秦歌舒微微眯着凤眸,倒是踱步,行至棺材边,那未阖上的棺材,可以看到穿着寿衣,安静躺着的佟嬷嬷。 原本冰冷的视线,在接触道佟嬷嬷额尸身时,瞬间变的柔软。 嘴角冷然的弧度也稍稍有些缓和,她一手撑在棺材处,静静瞧了一会,忽然抽出一方帕子,伸进棺材,在佟嬷嬷的脸颊上轻轻擦拭,浅浅笑道。 “嬷嬷最爱干净,这儿,都不好看了。” 额骨头凹陷,面色苍白,秦歌舒眼角有些酸涩,只是从未落泪。 她这个人,似乎生来就不会落泪,哪怕血已经流干了,都不会落泪。 只是这种,失去亲人的惋惜和无奈,让她阵阵无力。 她总是要让自己变得更强,强到能保护身边想保护的一切。 可兜兜转转,到头来,才发现,那些该失去的,终究不是她能够护的住的。 “小姐,上柱香吧。” 梅香将三炷香递到秦歌舒身边,她接过时,撇了一眼不断叫骂着,声儿都快嘶哑了的王嬷嬷,丝毫没有怜悯。 “吵着佟嬷嬷清净了,小舟,塞了。” 小舟应了一声,顺手拿过一只帕子,趁着王嬷嬷又张嘴时,狠狠塞到了她的嘴里,直接堵到了她的喉咙口,叫她吐也吐不出来,吞也吞不下去。 谩骂声瞬间戛然而止,只余丝丝呜咽声。 眼泪顺着眼角滴滴滑落,现在后悔,早已来不及了。 “我…我也给嬷嬷上柱香吧,以前,嬷嬷每次随老夫人来府上作客时,都会给我带些她亲手做的点心,我可喜欢吃了,可惜…再也吃不到了。” 林果儿惋惜道,瞧着王嬷嬷被责罚,她只觉大快人心,可… 第293章 是有人藏的太深 可这大块人心之后,便只剩下久久的无奈和惋惜。 这样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该死的,应该是那些恶人才是!可往往受罪被欺辱的,却是那些善人。 林果儿一点也不觉得秦歌舒的手腕过了,也不觉得她做错了什么。 善良是感化不了这些狼心狗肺的恶人的。 王嬷嬷被活活压在佟嬷嬷的灵堂前整整三日,这一期间,庄氏都自身难保,更遑论来搭救她。 庄老姨娘闹腾不止,明知是理亏一方, 却还赖在秦府里,囔囔着要秦正将秦歌舒交出来,囔囔着要一个公道! 而这三天,秦正连瑞安居都没有踏入过一步! 倒是楚晏和郁云轩前后竟一块来了。 在秦府门口遇着。 “真是巧啊,阿晏兄弟。” 郁云轩依旧是那风度翩翩,骚气十足的架势,一袭白衣款款,手执纸扇,玉面如画,到是现成的奔丧行头。 楚晏凤眸微垂,不掩嫌弃,冷哼道。 “冤家路窄,郁公子这身装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亲人出殡。” 死者在府中停灵三日,受亲朋好友祭拜,三日后,请风水先生择吉时,选风水宝地下葬。 佟嬷嬷的地方,是自己选的,她许久之前就跟秦老夫人提过。 她这辈子,一直在失去,失去丈夫,失去儿子,最后又失去了小孙子,她想,最后能与丈夫、儿子、孙子葬在一块。 尸身送回老家村里安葬。 佟嬷嬷的老家离这并不远,城外二十多里处,车马行去,也不过半日。 楚晏话落,郁云轩竟也不恼,反而还笑了出声,微微摇头,道。 “阿晏兄弟对我敌意深重啊,这是为何?” 他说的这不是废话? 在楚晏眼中,郁云轩就是个居心不良的判贼,而这个叛贼还总是往秦歌舒跟前凑。 秦歌舒…与他来说,是唯一不一样的。 并未与他多话,冷眼扫过,快步进去。 郁云轩折扇摇晃,薄唇微微抿起一抹浅浅弧度,眸中并无喜怒,冷冷淡淡,倒是身后的侍卫尚敏,低声道。 “公子,这个少年,对您如此不敬,您为何…” “他?呵…我还未瞧出此人是什么身份,你也打探不到?” 尚敏微微抿唇,低下头去,卑微道。 “属下无能。” “只怕,不是你无能,而是有人藏的太深。” 话落,他快步跟上楚晏,经由通报,才被秦府的小厮带了进去。 秦府上下虽然人心惶惶,但外人却看不出,至少楚晏和郁云轩一路而去,并未觉出不妥。 很快便被带至瑞安居,虽是女眷住所,但到底是奔丧来的,不好拒之门外。 院中倒也没什么人,伶仃萧瑟,灵堂布置的也简单,只那口棺材,却是顶好的楠木棺,漆面也是最好的。 那原本是秦老夫人为自己准备的,没想到,倒叫佟嬷嬷走再了她前头。 “两位公子,请就在这上香吧。” 一位嬷嬷将两人拦在灵堂前,温声道。 再里头,秦歌舒披麻戴孝跪在铜盆前,作为亲属家人,向前来祭拜者答谢回礼。 到底只是一个嬷嬷,府中不可能允许大肆操办,来祭拜的,也多都是府里下人,偶尔也有别家一些故有些交情的,只是来去都是匆匆,不会久留。能给她在这停灵三日,已是看在秦老夫人的面子上。 而王嬷嬷,这几日被压的够呛,这会儿瞧着奄奄一息,脸色煞白,似随时都会断气一样。 秦歌舒根本不在意这老东西的死活,只是不想在王嬷嬷灵前杀人见血罢了。 而秦老夫人,虽休养几日,有秦歌舒日日照料着喂药,但心病难除,再多的汤药也于事无补。 此刻,正坚持着要送佟嬷嬷最后一程,正扶着棺材,苍白着张脸色,瞧着摇摇欲坠,随时都会倒下一样。 前头,秦正焦头烂额,瑞安居,不是他不想来,而是…无颜面对,也不敢来! 楚晏接过香烛,上前两步,对着灵堂拜了三拜,而后梅香上前,接过香烛,插入香炉之中。 郁云轩收敛起那一副闲散姿态,严肃摆下,随即,香烛也有丫鬟接去。 “舒…舒姑娘,老夫人,节哀。” 楚晏那声“舒儿”硬是卡在了嗓子眼里,如此劝慰道。 秦歌舒熬了这几日,几乎未曾合眼,雷厉风行的将院中眼线一一拔除,惩戒了王嬷嬷以及叛徒等人,又操持着佟嬷嬷的后事还要亲自照料老夫人,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 此刻,眼眶通红,眸中红色血丝尽现,可见憔悴,那张绝美容颜,倒少了往昔的几分凌厉,反而让人生出几分怜惜。 “多谢。” 秦歌舒不冷不淡的回道,谢的,不仅是楚晏的这份关心,更是他能前来吊唁,来送佟嬷嬷最后一程。 楚晏本就不是个话多的人,看着这样的秦歌舒,薄唇微动,心中隐隐有所钝痛感,却不明白为何。 倒是一旁的郁云轩,话语中不掩心疼,道。 “舒儿,你瞧你,也太不会照顾自己了,这模样,是多久没休息了?” 话音落下,秦歌舒倒是没什么反应,那扶着棺材而立的秦老夫人却抬头瞧了郁云轩一眼,继而,眉头紧皱。 这话说的,以及这称呼,未免都显得太过亲昵。 舒儿何时跟这位云国质子这么熟了? 且不说他是云国质子,身份尴尬,便是他与永睿公主的那点事,盛京之中,传的沸沸扬扬,几乎家喻户晓。 这郁云轩对永睿公主,也并没有明确拒绝。 那永睿公主是什么人?当今陛下最疼爱的公主,是当今宠妃,丽妃娘娘所出,与别的那些公主还不一样。 这样的人物,最好不要招惹,那脾气,不见得比秦歌舒好多少。 老太太不知道的是,秦歌舒已经跟永睿公主交过手了。 秦歌舒微抬凤眸,瞧了郁云轩一眼,勾唇一笑,回的中规中矩,道。 “多谢郁公子挂心,府中事忙,不便多照顾二位,二位不嫌的话,留下吃个便饭吧。” 这是礼数,也是规矩。 只是一些来吊唁的,多数不会用这顿饭便离开的。 而眼下…… 第294章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而眼下,楚晏和郁云轩都没有就此离开的打算。 楚晏回道。 “我可否一并送佟嬷嬷最后一程,权当是做晚辈的一片孝心。” 此话一出,众人都惊了,包括郁云轩,也难掩惊讶的看向楚晏,只是这惊讶随即掩饰的很好。 有趣,只是一个下人,何必上赶着如此?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的目的,是秦歌舒。 这点,郁云轩笃定自己没有看错。 秦歌舒虽有些惊讶,继而微微一笑。 “那我就代佟嬷嬷,多谢你。梅香,给阿晏一只袖套。” “唉…” 梅香应了一声,迅速将一个黑色绣白色“孝”字的袖套捧到楚晏面前。 她虽没见过楚晏几次,却对他印象极好。 楚晏方才接过,一旁的郁云轩也拱手道。 “劳烦梅香姑娘,也为郁某拿一只吧。” “不可。” 梅香一愣,还没来得及动作,便听得秦老夫人冷声拒绝,秦歌舒见她有所动作,连忙起身搀扶。 “祖母……” 秦老夫人面色凝重,声音也有些冷然,道。 “郁公子身份尊贵,该是上客,来祭拜佟嬷嬷,已经是她的福分,怎么还能劳你送葬。” “什么尊贵不尊贵的。” 郁云轩温润说道,那张妖艳的俊脸,常是叫人抵挡不住诱惑和要求的,只听他声音温润劝道。 “此时此刻,在下也只是一个晚辈,虽与老嬷嬷交情不深,但她待舒儿照顾颇多,站在朋友的立场上,送一送她的长辈,合情合理。” “这…” 郁云轩的话,虽叫人无法反驳,却莫名叫老太太喜欢不起来。 眉头紧皱,还想要想法子拒绝,便听秦歌舒安抚道。 “祖母,您身体不便舟车劳顿,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启程,佟嬷嬷一生飘零,子孙不旺,这送葬队伍中,除了我们几个,便只有零星几个家丁,现在有阿晏和郁公子两位相护,也算…唉…” 微微一叹,秦歌舒声音中难掩落寞,道。 “也算祈祷,她来世能够儿孙双全,子嗣绵延。” 秦歌舒的话,叫秦老太太微微一怔,心头一阵难言滋味。 那些苦痛,虽然佟嬷嬷都未曾再提过,但秦老夫人却明白,那是扎在佟嬷嬷心尖上的一根刺,是她这辈子的痛。 如果有来生,但愿她,子嗣绵延,儿孙满堂。 重重一叹,秦老太太摆了摆手,痛心道。 “时间到了,不要…不要错过吉时。” 言下之意,是默许了。 秦歌舒视线扫过楚晏和郁云轩时,与他们的眼神相触时,微微一笑, “是,祖母,那我先扶您回屋。”将秦老夫人哄劝回房之后,再出来时,便看到院中又站着的不速之客。 竟是庄老姨娘,秦正和秦玉好。 她们还敢来? 秦玉好惊愕的看着眼前的郁云轩和楚晏。 郁云轩的身份,谁不知道?上次簪花大会上,跟秦歌舒那一曲,可真是惊艳全场,出尽了风头。 可他,他不是永睿公主的人么?怎么会在这? 还有旁边那个,那个男人有些眼熟,似乎也在哪里见过。 正疑惑着,只听秦歌舒清冷声音响起。 “你们怎么来了?” 声音中带着冷然和不屑,甚至还有几分嘲讽。 都这几天了,直到快出殡了,才赶来。 外人都来了几波了,离的最近的这几人,却直到此刻才来,却还不知是为何而来。 果然,秦正见到秦歌舒这一身披麻戴孝,一阵气炸,也不顾还有外人在场,直接呵斥。 “你!你这一身穿戴的什么东西!你老子还没死了!竟然披麻戴孝起来,你这是为谁披的麻,给什么人戴的孝!” 秦正简直气到心肝儿都疼!都是这个秦歌舒闹的!要不是她,事情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 叫他这几日焦头烂额,她却跟个没事人一样,躲在这院子里享清净! 要不是秦玉好来与他通风报信,秦正还不知道秦歌舒竟然如此大逆不道的要咒死他! 秦歌舒眉头微皱,还没来得及言语,秦正便气不过,直接大步而来,伸手便要拉扯她的衣衫,将她这一身孝给摘了! 楚晏离的并不近,只是在秦正几人出现时便戒备着,而在秦歌舒出现时,就开始向她靠近。 所以,当秦正一出手时,他反应极快,甚至比秦歌舒还要更快一步,直接一把扯住了秦正的手。 周身气息森冷,带着丝丝薄怒。 那盛怒中的秦正一愣,继而是满腔怒火。 直接甩手,想要推开楚晏。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插手我家的事!我在教训女儿,用的着旁人插手?” 呵斥着,想要甩开,却试了几次都不得而为,秦正又恼又气,面子更端不住。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野小子?竟然敢对他如此不敬! 且不说他还是个朝廷官员,便是这年纪,那也是他的长辈,他竟然敢如此嚣张! 秦正虽是官员,但毕竟只是一个小官,虽日日上朝,但排在队伍靠后位置,那威严之地,哪里敢抬头?再加上楚晏是甚少露面的,不知道楚晏身份,也是正常。 楚晏并未言语,只是紧抓着的手就不松开。 那面容森冷,尤其一双冰冷野眸,闪烁着幽幽寒意,叫秦正竟有一种被野兽盯上的错觉。 “好啊,秦歌舒,你竟然敢联合外人,给父亲难堪!你可真是好样的!” 秦玉好押下疑惑,直接指着秦歌舒,呵斥出声。 倒是秦歌舒,微微一笑,看向楚晏道。 “算了,我们路程遥远,不能耽搁,吉时短暂。” 得了秦歌舒的话,楚晏才冷哼一声,丢开秦正的手,顺势,侧开两步,站到了秦歌舒身前,手臂更是自然微微向后,呈保护之态。 秦歌舒微微一愣,她活了两辈子,被人护在身后的机会,少之又少。 今儿,这个少年,竟用那单薄身躯,挡在了她的身前。 “呵…” 气氛正僵持不下,忽然,一声轻笑响起,将这僵持的气氛稍稍打破。 众人不免将视线集中向出声的郁云轩。 只见他握着折扇,与秦正微微拱手作揖,安抚道。 “秦大人莫恼,歌舒小姐这般孝心,您该夸赞才是,可不是咒您。” 第295章 起灵 郁云轩的话显然并没有让秦正熄火,反而更气了。 这个秦歌舒是个什么德行,他做父亲的还能不知道? 惯是嚣张无礼!如今当着外人的面,竟连他这个父亲的颜面都不给! 冷哼一声,秦正道。 “郁公子,我府上的事,还轮不到外人来插手。” “秦大人误会了,我等哪里是插手您府上之事?只不过,这大事本可以化小,小事也可以化了,断看您如何选择了。” 郁云轩这番提点,倒是让秦正愣了一下,想到此番来的目的。 是让秦歌舒给庄氏认错,还有求得秦老夫人的原谅。 这想法,实在太痴心妄想,自私自利了些,这天底下的好事,秦正还都想占了不成? 如今,他倒是可以拦着不让秦歌舒送佟嬷嬷下葬,以此来让秦歌舒向庄氏以及庄老姨娘低头道歉。 这庄老姨娘在秦府闹腾了几天,眼看就要拿根麻绳吊死在这府门前,要个公道了。 要真有个三长两短的,庄家的人,绝对不会放过他,那闹的就难看了。 秦正冷哼,看着眼前护在秦歌舒身边的少年,冷静下来的他,忽然觉得少年有几分眼熟,只是这个想法一闪而逝,并未深思,道。 “行,你要为一个下人披麻戴孝,丢的是你的人,我不拦着,只是你伤你继母一事,上次虽然被林老太君护了下去,但一码归一码,你还是得认错,否则,今日就别想离府!” “您这是在威胁我?” 秦歌舒当即就听明白了秦正话中意思,勾唇冷笑,面容冷艳绝美,眸子掩着丝丝不悦。 “这不是威胁。” “道歉?让庄氏先与我母亲和祖母道歉。” “凭什么?你母亲跟我阿娘又有什么关系?再说了,祖母这事,分明是那些大夫说了的,我…” “我不想在这事上与你们纠缠。” 秦歌舒冷声打断秦玉好的话,凤眸睥睨扫视,周身气息冰冷。 “今天,便是父亲阻拦,我也要出殡!来人,起灵。” 一声令下,梅香等人早已准备就绪,瞬间,将棺材盖给盖上,然后便要起灵。 秦正脸色一变,威严且狠厉的瞪着秦歌舒。 “你放肆!” “父亲责我放肆,为何不想想,若不是你的偏心纵容,会有今日这个局面?若不是你一味放纵庄氏,还有你这个老东西,仗着自己身份为庄氏撑腰,她敢做出这等谋杀嫡母的事来?” 秦歌舒是真的动了怒,声声狠厉戳心,连带这庄老姨娘也骂了进去。 庄氏谋害董氏母女,她暂时找不到证据,但庄氏残害嫡母,那可是有人证物证的! 庄老姨娘被秦歌舒这指着鼻子大骂,脸色铁青,捂着胸口,险些一口气喘不上来。 “反了天了…当真是反了天了…秦家就是这教养?我…我要找贵妃娘娘,来评评理!” “贵妃娘娘?哼…” 秦歌舒冷嗤,满眸不屑,倒是楚晏,微微皱起剑眉,贵妃?当朝只有一个贵妃,那就是丽贵妃,也就是雍王的生母。 也是…害死庞氏一族的刽子手之一。 没想到,这老东西跟丽贵妃还有些牵扯,那就更不能留了! 秦玉好一脸得意,“你怕了吧,土包子,连皇宫都没进去过吧?” 庄家与丽贵妃有八竿子打不着的一点儿亲故,但皇家的威仪,便是这点沾亲带故的,也就够了。 这也是这么些年,秦正对庄氏,以及庄老姨娘一忍再忍的原因之一。 “有本事,你们就将她请来做主,我倒是无所谓。” 庄老姨娘脸色微变,像是吃了死苍蝇一样的难看。 她哪里真能请到贵妃娘娘?不过是用来吓唬吓唬人的罢了。 “父亲,我方才将祖母送回屋内歇下,您要是想吵着她老人家,尽管拦着。祖母身子还未痊愈,甚至可以说,还很虚弱,您要是将她老人家气出个好歹来,呵…” 她冷笑一声,那这不忠不孝的罪名,秦正可就背定了! 秦正面上阵阵涨红,嘴角微抽,实在是左右为难。 一个两个都逼他!就是不想让他好过! 干脆逼死他算了! “爹爹,你可别听她瞎说…” “秦正,你今天不给我一个公道,还要放任这野丫头离开,那老身今儿就碰死在这!” “爹爹,阿娘伤成那样,我瞧着都不忍心,秦歌舒以下犯上,不敬长辈,出手伤人,桩桩件件都是大过,不罚不足以平愤啊爹爹…” 庄老姨娘和秦玉好在秦正耳边喋喋不休,吵的他火气越发的大,深吸几口气,都没办法将那骨子火气压下去,陡然大呵一声。 “都给我闭嘴!” 他是真的怒了!一声怒喝之后,愤然瞪着庄老姨娘和明显被惊着了的秦玉好,那一副如惊慌的小白兔模样,叫秦正心头又有点儿软了。 斥责的话到嘴边,一时间又难以呵斥出。 然而,就在此刻,梅香与小舟齐齐跪下,对着秦正道。 “老爷,奴婢们都看到了…当日看到的还有许多人,您是吩咐了,将这事交给夫人处置,但…但奴婢想,您的意思,一定是要夫人妥善处置,而不是您前脚刚离开,便叫人抬来棺材,还要趁着老夫人没咽气的时候,给她换上寿衣。” 当日,秦歌舒不在,但这些个丫头可都是清清楚楚看在眼里的,这番话,梅香和小舟等人说来,要比秦歌舒说的更有说服力。 秦玉好听到这话,当即怒呵,指着梅香,心里却是有些慌乱“你胡说八道!你是秦歌舒的人,一定是她让你这样说的!” “老爷,奴婢说的句句属实,没有半点隐瞒,奴婢敢以项上人头做保,若有半句虚假,便叫奴婢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梅香着赌咒发誓的实在叫人咋舌。 秦正脸色越发的透黑,一旁的庄老姨娘气焰顿消,甚至有些站立不住,若不是身后还有丫鬟撑着,这老太太折腾这几日,再听到这话,当即便要眼前一黑,昏死过去了。 忽而,她灵光一闪,企图力挽狂澜,道。 “哼,若你说的属实,为何你前两日不说?” 第296章 休了 “你到现在才说,谁知你是什么居心?” 梅香低眉顺眼,垂眸道。 “奴婢这几日都守在佟嬷嬷灵前,未曾离开半步,奴婢也想着,让佟嬷嬷安静的走完这最后一程,当日之事,这些人都见着了,便是奴婢一人能说谎,这些人总不能都陪着奴婢说谎吧?” 梅香指了指周围几个丫头。 那几个丫鬟纷纷跪下,低头俯身。 “奴婢们不敢说谎,那日,佟嬷嬷与梅香和小舟姐姐都极力阻拦,夫人便让王嬷嬷带着几个粗使嬷嬷将人给押了,若敢有反抗,便抽她们的大嘴巴子。” 这几个丫头都被秦歌舒给收拾过了,这时候哪里还敢耍花招,纷纷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秦正微微偏头,看向梅香的脸颊,纵然过了这几天,脸上的伤痕还很明显,看来,当时被打的不轻。 而那个王嬷嬷,此刻正奄奄一息的跪在灵堂前,连个垫子都没给。 若非是真的,王嬷嬷能跪在这? “佟嬷嬷刚烈,为护主而死,膝下无子孙,女儿送她老人家最后一程,聊表孝心,父亲便是这点眷念,都不肯留给佟嬷嬷吗?若非佟嬷嬷相护,那今日躺在棺材里的,便会是祖母,和庄姨娘了!” 后面几个字,秦歌舒说的是咬牙切齿,半点儿也不含糊,仿佛,若是老太太真有个三长两短,那她便是豁出去,也会取了庄姨娘的命! 是啊,只是为了一个下人,便将庄氏抽的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气,若真是老太太,她还不得将这天给捅破了! 秦正脸色越发透黑,瞪了一眼还想说话狡辩的秦玉好,以及面色不愉的庄老姨娘,道。 “是孩儿不孝,叫母亲受了委屈,母亲不愿见孩儿,孩儿明白为何,孩儿悔不听母亲的话。” 秦正终于恍然,事实摆在眼前,已然不容他逃避,更不容他再继续包庇下去。 郁云轩插话道。 “秦大人,晚辈本不该插话,这些事,咳…晚辈们也不该知晓。” 秦歌舒故意当着郁云轩和楚晏的面示意梅香和小舟将这事给掀开,就是逼着秦正。 都到这个地步了,他还想装糊涂,还想和稀泥,还想粉饰太平,行,只要他做的出,明日,盛京之中便会将这丑闻传开,并且一定会传的沸沸扬扬。 传这秦正是如何宠妻灭妾,传这秦正是如何包庇弑母凶手,传这庄老姨娘,是如何拿身份压人,逼迫秦正处置这一片孝心的秦歌舒。 秦正不傻,恍然过来,看着庄老姨娘的眼神里便带了愤愤之色,只是还又忌惮着丽贵妃…… “贵妃娘娘久居深宫,已经多年未曾出宫,更何况,现在正是雍王殿下的关键时期,秦大人觉得,贵妃娘娘会插手朝廷官员家的私事?并且…还是要帮凶手出头做主?” 楚晏一眼就看出了秦正所忌惮的,这一番话,简直是给了秦正一颗定心丸。 一旁的秦歌舒都忍不住笑了。 这两个神助攻,确实厉害,让她事半功倍,来的可真是时候。 “当断则断啊秦大人,您在朝堂之上可魄力多了。” 郁云轩继续补刀,折扇摇曳,凤眸浅浅,似笑非笑。 秦正在朝堂上其实也就是中规中矩,没大错也没多大的建功立业,这一路走来,没有多大的出彩,但也胜在一个“稳”字。 只是这官路,差不多也就到这了。 谁不喜欢听拍马屁的好话? 郁云轩这话,无疑是又推了秦正一把,只见他当即挥袖,吩咐道。 “来人,拿笔墨来,庄氏上不孝父母,下不能容子,心存嫉妒,罪犯七出,今日我便写下休书,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庄氏与我秦正,再无任何瓜葛!” “什么?秦正,你竟然敢!” 秦正这话一落,纵然庄老姨娘早有准备秦正不会善罢甘休,可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狠绝的,直接写下休书,直接要将媚娘给休了! 秦玉好也是一脸懵逼,心里既有不甘,又是委屈。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当即,她愤恨的瞪着秦歌舒,指着她,几乎想要扑上来撕扯,嘶吼声声。 “都是你!都是你!你这个祸害,都是你害的!爹爹和阿娘是多么恩爱,这十多年的感情,都被你一个贱坯子给坏了!都是你,秦歌舒,你就是个祸害精,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秦玉好嘶吼着便要扑上来,庄氏要是被休了,那她也跟着完了啊! 且不说秦浅那事,要是传出去,她的名声也会受到影响,但那事姑且还能瞒着。 可庄氏被休了这么大的事,哪里瞒得住? 今儿秦正前脚写了休书,她敢保证,不出半日,整个盛京城的官家子弟便会都知晓了。 不知道多少人会在背地里笑话他们,更不知道多少人会唾弃他们。 庄氏被休,而且还是因为品行不端,谋害嫡母这样大的丑闻,这传出去,上梁不正下梁歪,以后谁还敢要秦玉好啊! 不说那些王孙贵族了,就是寻常人家,也不会要一个这样劣迹斑斑的岳母啊! 秦玉好只觉天都塌了! 她这辈子都毁了,都被秦歌舒给毁了! 庄老姨娘此刻是真撑不住了,身子摇晃,她后悔,后悔极了! 若是不闹,若是不争着要出这口气,庄氏也许就不会…不会被休了! “秦正,念在你们夫妻十多年的份上,你…你就…” 求情的话,软和的态度,那是庄老姨娘在秦正面前从未有过的。 盛怒中的秦正竟还觉出几分爽快。 被压了这么多年,他这心里,难道就没怨过?就没悔过? 可不见得! 再瞧向那边被楚晏和郁云轩双双护在身后的秦歌舒。 想法一变,看秦歌舒都顺眼了许多。 这孩子,哪里是野蛮,只是倔了点,说白了,真正孝顺的,就是这么个,倔强却不会说话装委屈的傻丫头。 但凡她能软和一些态度,他也不会气糊涂了,对她说那些重话。 “爹爹,您不能休了娘,求求您了,您要是休了她,那无疑,无疑是要阿娘的命啊。” 秦玉好也是没法了,跌落在地,苦苦哀求…… 第297章 送回故乡 任由秦玉好苦苦哀求,秦正此刻内心是恨极了,其他不说,有那蠢妇在,他这仕途便要到头了! 长袖一挥,无情叱道。 “只是休了已是宽宏,庄氏毒妇,陷害嫡母,企图、企图…” 后面“杀之”二字,他狠狠咬牙,哽在喉中,虽未说出,但那面容杀气尽显。 说白了,不管是一开始的想要将这事隐瞒压下,还是和稀泥,亦或是逼迫秦歌舒道歉,这所有的一切,秦正所担心的一切,不过都是担心会影响到他的前途和名声。 “爹爹…爹爹…求求您,您就念在阿娘这么多年操持府中上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就原谅阿娘这一次吧,我保证…我保证阿娘再也不会这样了,爹爹…爹爹…” 秦玉好慌乱极了,她不知道要怎么办,只能不断的哭求着,企图这样能让秦正改变主意。 可他不知,此刻她越是哭闹,却越让秦正感觉烦躁,他嫌弃的甩开秦玉好,居高临下,睥睨着她。 “来人,将二小姐送回去,没有我的吩咐,不允许她再出来,还有…” 他声音森冷,这是他这么多年以来,在府里,最魄力,最威严果断的时候。 他看向庄老姨娘,老太婆脸色很不好,却还是不肯低下那高贵的头,与秦正直视,只见秦正嘴角一抽,冷声道。 “将庄老夫人送回去,以后秦府,不欢迎庄家的任何人。” 言下之意,是要杜绝庄老姨娘和庄氏再回来! 庄老姨娘一听这话,当即咬牙切齿,一口气险些没能上来。 “秦正,你这是大逆不道!你…你会遭报应的!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秦正一声令下,当即便有仆从上前执行,拉扯的拉扯,恭请的恭请,庄老姨娘哪里下的了场?干脆眼睛一闭,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一时间,场面混乱,这一场闹剧,也该到此结束了。 “时间到了,我们该上路了。” 下葬,宜早不宜晚。 秦正面色稍稍缓和,还想说些什么,只见秦歌舒抬起手,示意众人行动。 转头看向秦正的神情都是淡然的,不带丝毫感情。 那一瞬间,秦正竟有些吃不准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还责怪的,还是…… “父亲,女儿告辞。” 秦歌舒与他微微拱手作揖,而后便挥手“起灵。” 直到出府门前,都是静悄悄的,一些下人纷纷沿着道路两旁,目送着队伍离去。 平日里,一些与佟嬷嬷关系好的,又或是受过佟嬷嬷恩惠的下人们,纷纷落泪,有些甚至还在沿路摆了饭菜酒水。 “嬷嬷,好人本该一生平安的,您却落得如此结局…” 怎能叫人不叹一声世事无常,天道不公? 这府中,若不是有歌舒小姐,今儿枉死的就不止是佟嬷嬷一个,更不会有人来讨这个公道! 送葬的队伍直到出了秦府的大门,才开始吹起唢呐,敲打起来,一路洒着白纸,引路而去。 一路出了城门,向南边而去,要将佟嬷嬷,送回她的老家安葬。 这也算是,对佟嬷嬷最后的交代。 郁云轩和楚晏跟在队伍身后,郁云轩收起折扇,却还握在手中,言语间虽没轻佻,却也不见得有多严肃,道。 “阿晏兄弟,似乎对朝中局势挺了解。” 他能准确的说出丽贵妃和楚雍,甚至还言明此刻正是雍王最关键的时刻。 怎么关键?还不是因为太子回京了,对雍王的地位有所威胁和动摇。 储君之位,这个太子一日不除,一日便不能叫他高枕无忧。 郁云轩忽然想起,那个太子,似乎也是这般年岁,而他在盛京蛰伏经营多年,那些世族公子少爷他大多认识,甚至可以说,对那些人的秉性特长了解的一清二楚。 唯独眼前这个…他原本还真没放在心上,直到今日他在秦府说的那番话。 楚晏依旧冷着一张脸色,并未言语。 “呵……阿晏兄弟,你不必对我戒心慎重,我不过就是随意聊聊罢了。” 真的只是随意聊聊?并不见得。 楚晏对这个人,从来没有放下过防备。 送葬队伍一路而去,秦歌舒捧着灵位,带着队伍足足行了小半日,跃过几个山头,才逐渐见到山村。 袅袅炊烟高高升起,与天空中的白色云朵混成一片。 “小姐,这里就是佟嬷嬷的故乡了。” 小舟指着前头的村庄说道。 站在高处,瞧着那并不算大的村子,隐约还可以听到犬吠和鸡鸣声,以及一些孩童的嬉闹声。 秦歌舒低头看了一眼捧着的灵位,红唇微抿,微微弯起一抹温柔的弧度,道。 “这里既然是佟嬷嬷的故乡,这些年也未曾回来过,嬷嬷一定很怀念这里。” 人的记忆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它总会把过往不好的抹灭,留下美好的回忆,就像佟嬷嬷,纵然这些年,自从将小孙子送葬回来之后,除了清明祭日回来祭拜清扫之外,便再不敢回来半步,可心里却还是惦念着的,那些或好,或不好的记忆,都埋葬在这故乡里。 “小姐,我们要直接送到墓地去么?” 小舟又问道。 秦歌舒的眼神里难得充满温柔,她轻轻抚摸着佟嬷嬷的灵位,摇头道。 “带着佟嬷嬷进村,最后再瞧一瞧这里。” 秦歌舒看向吹唢呐的匠人,道。 “就不要惊动村子里的人了,绕一圈就行,各位就不必跟着了。” “我跟你一起。” 楚晏当即说道。 秦歌舒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反对,微微点头,郁云轩也想开口,却被楚晏迅速打断,道。 “还劳请郁公子在此守候。” 郁云轩微愣,而后失笑,无奈,只得点头,这里总要有人守着,万一那些吹唢呐敲铜锣的匠人不守规矩,悄悄回了,那后面下葬时可就不好办了,尤其是那风水先生,可不能让他半途跑了。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楚晏和秦歌舒,并着几个抬棺的壮丁,悄然入村。 正是晌午时分,家家户户,男丁大多还在田地里忙碌,家里只有烧饭的妇人,以及无人看管的稚童。 第298章 天煞孤星 秦歌舒是知道村里的那些人不太待见佟嬷嬷的,倒不是因为佟嬷嬷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只因为她这孤苦的命,村里的人背地里都骂她是扫把星,克夫克子,深怕她会将厄运带到他们自己身上去。 佟嬷嬷也对这些人失望了,尤其是小孙子出事,并无一人愿意出手搭救时,便看清了这些凉薄自私的人心。 她离开村子的原因,多少也有被这些人排挤的因素。 只是,棺材才刚经过村子,忽然跑出一群嬉闹小童,直接没长眼的撞上了为首的秦歌舒。 “哎哟…”一声,连连后退两步,然后一屁股跌在了地上,抬着小脑袋,看着秦歌舒。 发现秦歌舒似乎并没有将他拉起来的意思,便干脆坐在地上“哇…哇…”的大哭了起来。 秦歌舒微皱柳眉,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厌恶,这小孩子,可真吵,比秦维德吵的多。 身后追来的几个小孩戒备的看着秦歌舒等人,一下子瞧到秦歌舒身后抬着的棺材,胆子小的“哇啊…”一声,大叫起来,捂着耳朵便往里头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叫。 “阿娘…阿娘……死人,有死人…” 几个小孩子,个个有样学样,这个叫那个嚎,一下子四散跑出去,叫秦歌舒完全没有防备,柳眉皱的更深了。 “小姐,咱们怎么办?” 秦歌舒无奈叹道。 “无妨,带佟嬷嬷进村。” 今儿,她要带佟嬷嬷,好好的瞧一瞧这村子,既然已经惊动了,那也不用静悄悄的了。 可惜,将郁云轩和几位匠人留在了山坡上。 秦歌舒抬手,示意众人继续前行。 而那几个四散的小孩童,这一惊叫着宣传,没一会儿,各家各户便都出来了些人,大多是老人和妇孺,偶夹着几个男丁。 一个抽着水袋烟的老头,佝偻着身子,一手捏着烟袋,一手背在身后,走了来。 此人便是这村子里的村长,会点儿医术,是村子里的赤脚大夫。只是年纪有些大了,老眼昏花的,不太能管事了。 “这是谁啊?怎么将棺材抬进来了?这也太不吉利了吧?” “没瞧着我们家虎娃都给吓的娃娃叫,今儿晚上准又得做噩梦,再尿炕,哎哟,真是晦气。” “别是给勾了魂去,赶紧给娃叫叫魂。” 一些人絮絮叨叨的议论着。 只有那老村长走到了秦歌舒等人跟前,眯着眼,道。 “你们这送的是什么人啊?怎么要进我们村?” “本就是这村子里的人,如今是送回来安葬罢了,只是想在安葬之前,再好好瞧瞧这村子。” “噢…这倒是…” 老村长倒是明事理,微微点头,哪家有人老去,不是这样?敲锣打鼓的,绕着村子转一圈,便是将这最后一程给走尽了,然后再抬到山上的坟地里去埋了。 这家连锣鼓都没敲,唢呐也没响,可见原本是不想惊动人的。 只是,阵仗虽小,但到底抬着口棺材,想完全不惊动人也不太可能。 老村长看的出,这送葬的队伍人虽不多,可那口棺材却是上好的金丝楠木,漆也是能保护棺材不被虫蚁啃噬的那种。 都是顶好的,瞧着便该是大户人家,可他们不记得,村里有哪户是发了财出去,或是出去发了财的。 老村长问道。 “冒昧一问,这里头的是…” 说着,他佝偻着身子,凑近秦歌舒捧着的灵位问道,见上头的字,小声念出。 “故亡祖母,方佟氏…方…方…方佟氏?那…那不是……” 老村长一阵惊愕,到后面的声儿都拔高了许多! 这村子里的方姓不少,可姓佟的却屈指可数,又是出去了的… 准是她无疑了! 这瞬间可就炸开了锅,原本有些觉得晦气的,这会儿更是直皱眉摇头。 “不行,不行,那老太婆太晦气,可不能从我们家门前过,别把晦气带我们家来。” “就是啊,她天煞孤星的命,原本就是逃难来的,说是爹娘兄弟都死在了路上,就她一个人活了下来。” “哎哟,可不是么?老方瘸子瞧她可怜,这才收留了她,这不,没几年就去了,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了,这小孙子才一岁,儿子也没了,原本还想指着小孙子养老送终,结果呢?啧…都死了,就她一个人活着,你说这命得多硬?” 几个中年妇人叽叽咋咋的说个没完。 秦歌舒越听脸色越沉,一旁的梅香最先沉不住气,呵道。 “佟嬷嬷待人和善,命运对她已经如此不公了,什么时候欺负过人?又什么时候伤害过你们?你们却这样说她,还有没有点良心了!” 梅香的话就像是一根导火线,将那些妇人的火气点燃。 “你怎么就知道没有了?那年,我男人见她可怜,就去帮了她一把,结果晚上遇着劫匪,将在城里打工挣来的银子都给劫了,难道着还不是克着了?” “就是啊,她在这村里的这几年,就没太平过!” “我男人也是,莫名的生了恶疾,一病就是好几年,将家里的积蓄都挥霍空了,就那老东西走了之后,我男人才渐渐好转,你说这是不是晦气?” “呸!说晦气还是轻的,我先前就住她家隔壁,我刚入门那几年,先是怎么也怀不上,后来她儿子没了,我倒是怀了两胎,可总是莫名滑了,也是这老东西走了,我才顺利生下了我们家虎娃。” 一时间,各个妇人絮絮叨叨起来,有些胆子大的,甚至直接扯着嗓门子大叫道。 丝毫不避讳,深怕秦歌舒等人听不见一样! 秦歌舒面上瞧不出喜怒,倒是几个小丫头,气的不行。 “你们这是胡说八道,什么屎盆子都往佟嬷嬷脑袋上叩!生不出儿子?你生不出儿子也怪别人?怎么不怪你自己肚子不争气!还有你,自己男人有病,不怪你男人,反而怪佟嬷嬷,你们…你们真是恶心!” 梅香指着那些人的鼻头,毫不客气的叱道。 楚晏冷眼瞧着那些村民,各个虎视眈眈,甚至还有几个汇聚在一处,将入村的路给堵了。 “哼!今儿就放话在这了,这老东西的棺材别想从我们门前过!” 第299章 死者为尊 佟嬷嬷的过往,比秦歌舒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丝丝怜悯和心疼的情绪在秦歌舒的心中蔓延开。 相比起梅香小舟等人的气恼,秦歌舒更多的是心疼。 心痛佟嬷嬷因为这些村民的无知,因为这些村民的悲屈愤恨需要一个发泄的对象,而被迫承受那么多的流言攻击和伤害,最终伤心失望的离开了这里。 这里,应该有许多佟嬷嬷美好的回忆,跟丈夫的初遇,跟儿子的相依相伴,跟孙儿的相依为命,即使那些苦痛,都无法将之掩藏的美好回忆。 “舒儿,如何?” 楚晏冷眸微眯,只要他同意,他即刻可以调军来,将这里扫平。 不让她过?那这里便可以不需存在了。 所有人都在等着秦歌舒的示意。 只见她微微勾唇,冷然一笑,道。 “那还劳请各位,将屋门关上,省的你们闹心。” “你们在这,就已经很叫我们我们闹心了,快走吧!总之,这老东西,活着别想进我们万泽村,死了,更别想入坟地,白白坏了我们的风水!我们这村子,可就指着祖宗们保佑,叫子孙后代平安顺遂!” 叫嚣的最凶的便是那个虎娃的娘,那小子,也是第一个撞到秦歌舒,非但不道歉,还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小胖纸。 这会儿正被那粗壮妇人护在身侧,一点儿也没刚才那惧怕模样,对着秦歌舒吐着舌头做鬼脸。 秦歌舒嘴角微抿,她啊,最讨厌的就是这些没规没矩的小屁孩了。 “就你们这些德行,还真难说。” 秦歌舒冷哼,那妇人正欲发怒,便听秦歌舒冷声道。 “你方才说,你男人遇了劫匪,可是?” “是…那可不是么,就…就几年前的事。” 秦歌舒冷哼一声,看向他身边缩着的男人,那男人对上秦歌舒的视线,莫名就有些心虚,仿佛她早就将他的那点事给看穿了一样! “呵…”冷笑一声,秦歌舒问道。 “那是什么时候?” “大概七八年前,我在城里打工,挣了好一笔银子。” 这男人,说谎还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怕是连他自己都要信了。 只是,这谎话总归是谎话,成不了真。 “白天还是夜里?” “当…当然是白天,哦,不对,是晚上。” 那男人在秦歌舒眼神的鄙视下,直接有点儿绷不住了,有一种很深重的压迫感。 喉结翻滚,咽了一口唾沫,眼神开始飘忽不定。 “晚上啊…你揣着那么一笔银子,竟然敢行夜路,胆子可真大。” “那…那不行么?有谁规定了我不能晚上出门了?” “那倒没有,你可还记得,当时劫匪有几人?” 秦歌舒又追问道,这都过了这么些年,那男人还能记住自己当时编造的谎话么? 男人抬起袖子摸了摸额头的冷汗,撇了一眼旁边虎视眈眈的妻子,又咽了咽口水,道。 “七、七八个吧,还将我手臂给打伤了,几个月都没能干活。” “伤的是左臂还是右臂?用的是什么工具?刀?斧子?还是匕首?” “右右臂,用的好像,好像是刀…这么长的钢刀。” 说着还比划了一下。 秦歌舒微微一笑,勾起的红唇,藏着一抹讥讽。 “那天是什么年月,可有月亮?天气如何?” “不是,你问这些做什么?难不成将我当成犯人一样审问了?” 那男人被秦歌舒逼问的越发心虚,只觉,再这样问下去,他一定会忍不住将那天的事和盘托出。 并不是秦歌舒逼问的多厉害,而是,她周身散发出的森冷之气,似丛林中的王者,睥睨天下,叫所有人都不敢忤逆。 那男人本就心虚,哪里经得住秦歌舒这般盘问? 直接发怒,企图想蒙混过去。 然而,却见秦歌舒嘴角笑意骤敛,冷哼一声,呵道。 “说!” 那男人一惊,再次咽着唾沫,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眼神心虚乱飘,对上自己妻子那疑惑且凶狠的眼神,只觉后背阵阵发寒,已然汗湿了一片。 “是…是腊月二十…二十吧八好像。那天月亮,也…也还好吧。这不是在城里做了一年的短工,挣了钱,就想早点回来,跟娃儿们过个好年。” “可不是么,这都陈年旧事了,还要拿出来说,感情伤的不是你们!” 一旁的妇人忍不住嘀咕道。 “呵,既然是陈年旧事,那你们又提起是什么意思?只需你们提,还不许我们说了?天底下的理还都被你们占尽了,哪里来的道理?” 秦歌舒冷声说道,字字句句,声音愈发阴沉森冷,直逼的那几人连大气都不敢再喘一个。 她眼神凌厉,扫向那一脸心虚的男人,道。 “你也挺厉害,事情隔了这么多年,还记得这么清楚!” 都过了七八年,却还能将当初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要么,是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印象太深刻了,日子也太特殊,要么就是,这个人早就将这个谎话记的牢牢的,已经在脑海里形成了一个意识,只要对方提起此事,便会反射性的牵扯出这些信息。 “那…那有什么不对?我记性好,不行么?” “没事,挺好的,是不是这些年, 不能做事,不能下地,还都怪佟嬷嬷这老婆子害了你?” “我…我没有…” 男人心虚道,眼神越发不敢与秦歌舒对视,倒是一旁的妇人,气恼极了,冷哼道。 “本来就是她害的,还不能让人说了?我看她死的太便宜了,活该没个带把的送终!呸!” 话音刚落,只觉眼前一花,一道白影闪过,她下意识的后退,然而还没站定,脖颈处便一紧,继而“啪~”的一声脆响,直接扫在了她的脸颊上。 “啊…你…你竟然…敢…哎哟……” “啪…” 妇人的叫唤还没说完,脸颊上便又重重的挨了一下。 “死者为尊,这点儿规矩和道理都不懂,哼,那就让我好好教教你们什么是规矩!” 她声音森冷如冰棱,更似从地狱中而来的修罗。 第300章 人心中的成见 秦歌舒出手极快,甚至根本看不清她是怎么出的手,只觉虚影晃过,而耳边则是那不断传出的“啪”“啪”声,伴着中年妇人的痛呼哀嚎。 “哎呀,太欺负人了,这也太欺负人了啊!” 周围人干急成一片。 “这些外地人,也太欺负人了!村长,你快做个主啊!” “你们…你们…” 老村长也是没法子,那些年,这些人是怎么对佟氏的,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避之如瘟神也就罢了。 仗着孤儿寡母,没少欺负佟氏,她是个和善的老实人,也不与这些人计较,其实,只是苦往肚子里咽罢了。 老村长也特别后悔,后悔当初怎么就被大雨困在了山里,这才让佟嬷嬷连最后的希望都没能留住。 他既后悔又自责,这么多年了,他甚至都不敢面对佟嬷嬷。 “村长,你倒是说句话啊,再不然要出人命了。” 男人抓住村长这根稻草,急切的求道。 至于其他人,都选择明哲保身,深怕会牵扯上自己,连累了他们。 “姑娘,罢了,罢了,快停手吧,有什么话,咱们不能好好说呢?” 说着,老村长步履缓慢的便向秦歌舒靠近去,然而手才刚伸出,还没触碰到秦歌舒的一片衣角,忽而那干枯老手便被一只大手扯住。 老村长看到的,是一张少年逐渐褪去稚嫩的脸,还有那双充满野性的双眸,丝毫一掩锋芒。 叫老村长狠狠一怔,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子敬怕。 “我…我…我只是,只是想让姑娘停手。” “她出言不逊,该被教训。” 楚晏冷声说道,凤眸微撇,看向秦歌舒。 他只担心,她这样抽打,手会不会疼。 “教训也该教训够了吧,再这样下去,闹出人命,惊动官府,可就不好收场了!” 老村长硬气了说道。 只见楚晏微勾薄唇,凤眸睥睨“无妨,出事,我担着。” 楚晏的这番话,并不是说说而已,而是往后多年,不管秦歌舒惹下了什么事端,他都应了自己这句承诺,他担着,也一定能担的起! 老村长本还指望这小子是个明白人,能劝上一二,可没想到,这家伙竟只选择了纵容! 那心虚男人,早就被这阵仗给吓的不行,膝盖止不住的发抖,更软了下去,几乎要跪下。 “别打了,别打了…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我是骗人的,我…我在城里根本没挣到多少钱,我…” 男人如此说道,秦歌舒停下了手,那男人看向秦歌舒微微活动的手,却不敢看向自己家的那个母老虎。 见秦歌舒又要抬手,那男人急忙又道。 “我坦白!是挣了一些钱,只不过…都…都被我拿去赌了,我…我怕回来不好交代,才编了谎话,还故意,故意往佟家那老太婆身上引,反正她已经臭名昭着了,谁都知道她是个扫把星,是个倒霉催的,再背我一个又不会怎么样。至少,至少我太平了这么多年!” 那男人竟破罐租破摔,直接低吼起来,将所有的脏水都往佟嬷嬷身上泼。 是啊,反正她已经背了那么多骂名,又何必在乎多他这一个? “哎哟……你这个,你这个混账东西!” 脸颊几乎被抽肿了的女人,站立不住,直接跌落在地上,连碰都不敢碰自己的脸颊一下,凄凄掉着泪,更多的却是愤恨,恨的是这个男人欺骗自己,而不是忏悔,这么多年误会了佟嬷嬷,白白骂了她这么多年。 秦歌舒面上尽是嘲讽冷笑,眉眼中带着些许戾气,她从第一眼就看出这个男人在说谎。 这事虽然是多年前的旧事,早没了证据可寻,这个人也一口咬定当初的事,但饶是如此,秦歌舒也想要为佟嬷嬷洗刷冤屈的名声! 凭什么让她背负这些?她从来就不欠谁的!便是已经死了,也不该继续留下这些骂名! 只是,如今就算翻了案,这些人对佟嬷嬷的成见就会消了么? 不见得。 有句话叫,人心里的成见,就像一座高山,难以逾越。 在秦歌舒看来,高山还有逾越的可能,但这根深蒂固的成见,却是真真切切的,难以消散,最难猜测,最容易蛊惑的,便是这人心了。 “呵…”嗤笑出声,秦歌舒微微摇头,道。 “你们这些人,扪心自问,这些类似的屎盆子,有多少叩在了佟嬷嬷的头上,她从未与你们计较,你们还如此咄咄逼人,我不指望你们有点儿良心,只是这样的话,再让我听到一个字,我便抽烂了你们的嘴!” 若是之前,秦歌舒说这样的话,众人还只当她是狂妄,不知天高地厚,可刚才眼睁睁的看着妇人被抽肿了脸,她身边还有人护着,根本近不了身。 连老村长都不放在眼里,这女人,到底什么来头?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这些人,在佟嬷嬷最需要的帮助的时候,没有半点安慰,甚至恶语相向。 秦歌舒今儿不收拾他们,也是看在了佟嬷嬷的份上。 她不想在佟嬷嬷的灵位前造下罪业。 她要让佟嬷嬷去往黄泉的路上,干干净净的。 让她老人家走的安安心心。 “还不让开路?” 楚晏冷声说道,那些人犹豫有惧怕的看向老村长。 全都指着老村长拿主意。 只见老村长重重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 “这么些年,咱们确实对不住佟嫂子,你们自己说说,那些缺德事…唉…罢了,不提了,不提了,让路吧,再让佟嫂子,好好看看咱们这万泽村。” “村长,这可关乎到咱们子孙后代啊,这要是…反正我不同意,就算她家的事是假的,那我掉了几个娃,总不是假的了吧?” 虎娃妈哼哼道,就是不肯让开。 当初姓佟的那个老太婆,就是不肯将那只老母鸡给她炖了补身子,非说鸡还能下蛋,下了蛋要给小孙子吃,那年头,大伙儿都穷,能有个鸡就很难得了。 虎娃妈刚怀娃那会,想吃那鸡,都快馋死了,说了花银子买,老太婆都不肯给! 有一天晚上,她让自家男人,趁着佟老太婆睡熟了,把她的鸡给偷偷抓了,宰了吃。 第301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虎娃娘愤愤想着,谁叫那老太婆不识相,给钱也不要! 那时候村子里穷,养鸡鸭的家户本就少,她欺负不了别人,难道连一个孤寡老婆子还欺负不了? 她甚至还责怪佟嬷嬷不懂体贴人,她一个孕妇,大着肚子,就想吃点补补,容易么? 可谁知,第二天一早,佟嬷嬷发现了鸡没了,一改往昔隐忍,竟上门讨要! 虎娃一家肯定是要遮掩着的,死活不承认,佟嬷嬷好一阵闹,那一次,几乎是将所有的委屈宣泄而出,愤怒的她,甚至还砸了虎娃家的铁锅。 这对寻常农户人家来说,无疑是大忌。 两家仇怨也是在此时结下。 虎娃娘背地里到处宣传佟嬷嬷的不是,佟嬷嬷的名声,有一大半是她给搞臭了的。 谁都不知道,那只鸡对佟嬷嬷意味着什么,那是她唯一能给小孙子的东西,而每日的一颗鸡蛋,,她舍不得攒着卖,自己更舍不得吃,因为那是唯一能让是她那才不足三岁的小孙子汲取营养的东西。 她经历了丧夫,丧子,每当她快要绝望时,她看看自己紧有的小孙子,她告诉自己,若自己没了,小孙子该怎么办? 可终究,她失去了所曾拥有的一切,却死后,连坟地都无法入。 秦歌舒秉持着,能动手就不哔哔的原则,冷眼瞧着那肥硕妇人。 嗤哼一声,微微卷起袖子,道。 “信不信,我叫你连这个,都保不住。” 虎娃原本还在对着秦歌舒等人做嘴脸吐舌头,忽然被秦歌舒一记冷眼扫来,当即怔愣了住,脸上表情僵硬,然后憋了憋嘴,“哇啊…”一声便嚎啕大哭起来。 虎娃娘被秦歌舒这阴森冰冷的话给惊了住,脸色犟红,哽着脖子,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她似乎丝毫不怀疑,这个女人会做出那样的事来! “嗤…” 对付这等恶人,手段太仁慈了可不行。 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 秦歌舒冷声道。 “还有谁要阻拦?” 众人被秦歌舒这冷眼扫过,纷纷不敢再言,本也不是什么大恶人,不过就是一群欺善怕恶的。 遇上硬茬子,只能认怂。 秦歌舒抬手,做了个“起”的动作,身后众人立马会意,将佟嬷嬷的棺材抬起。 “绕行一圈,既然大家都知道了,那也就没必要再遮掩,去,将匠师们请来。” 她原本想低调些,最好能不惊动村子里的这些人,可既然这些人不识趣,那她也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小舟腿脚快,麻利的应了一声,倒是一旁楚晏,听到秦歌舒的这话,脸色并不太好。 他在意的当然不是那些乐师匠人,而是…郁云轩,那个居心叵测的骚包。 然而,不管他多不喜欢郁云轩,都不能在秦歌舒面前表露出来,上次的教训,他可还记着。 这辈子…算是欠了她的! 老村长欲言又止,看着秦歌舒,又看了看佟嬷嬷的灵位和棺材,重重一叹,而后才上前,道。 “我给你们引路吧。” 秦歌舒眉头微挑,显然疑惑,只是又从老村长的眼眸中看出了丝丝悔意,薄唇微抿,点了点头。 有些话,不必多言,她本也没想计较清楚这些,毕竟都是陈年旧事,佟嬷嬷也已经去了,再争辩个所以然也没意思。 她对老村长道。 “我会时常来祭拜,若让我发现,有人敢捣乱,我绝对会叫这个村子,不太平。我呢,也不指望你们逢年过节的多添炷香。只要你们自己心里过意的去,那就成,只是,也别给我添堵,否则,谁叫我不舒坦,我便会让她十倍百倍的不舒坦!” 秦歌舒字字警告,“若是不信,大可试试看 。” 冷声说这,她视线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那些人里,脸色各异,有惊恐的,有不服的,有惧怕不敢抬头的,也有愤愤咬牙切齿的。 然而,却无一人敢言语。 不多时,小舟带着郁云轩等人而来,不用秦歌舒吩咐,唢呐声起,哀乐一响,老村长便忍不住落泪。 叹息道。 “我送走了方老头,送走了铁牛,送走了狗娃,最终,我也要送佟嫂子最后一程了。” 只是不知,百年之后,又该是谁来送他? “团圆了,这一家子,也算团圆了。” 老村长一路在前头走着,一路抹着眼角老泪,两侧是纷纷让开的人群,就算不是受秦歌舒的胁迫,也要给老村长几分面子,他都在前头引路了,谁还敢拦着? 这村子里的人,大大小小,哪个没受过老村长的恩惠?真要将他给气出个好歹来,那就罪大了。 老村长行至一处已经荒废的茅草屋,一大半的田地都被虎娃一家给占去了,如今,只剩下一处破屋子,破旧不堪,至于为什么还没被人霸占,倒也是因为佟嬷嬷的名声太响,谁也不想去沾那晦气。 老村长指着茅屋,道。 “这里,就是佟嫂子的祖屋了。” “嬷嬷,咱们…到家了。” 秦歌舒捧着牌位,低头瞧着,手指细细的摩挲着牌位上刻着的字,轻声呢喃。 上前几步,似想进去。 “姑娘,年久失修,危险。” 秦歌舒并不听劝。 该再让佟嬷嬷看一眼才是。 楚晏自然而然的走在她前头,若有危险也有他护着。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阵阵灰尘扑面而来,呛人的很,楚晏皱眉,挥手扫散灰尘。 环顾四周,屋内摆设简单,东西两个卧房,中间堂屋,桌子上落满了灰尘,房梁上尽是蜘蛛网,甚至,床上的旧被褥还没收,散发着腐臭味,桌上两只破茶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可见,当时佟嬷嬷抱着小孙子离开时,是多么的突然和急促,而那之后,这么多年,佟嬷嬷就再也未回来过。 此处,她是不敢再来,只怕,触景生悲。 秦歌舒抱着佟嬷嬷的灵位,在屋里绕了一圈,仔仔细细的让她老人家最后再看一看这个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屋子。 也算,彻底的与这一生人世告别。 “走吧,该送地里去了。” 第302章 夜游 唢呐一曲,悲凉哀伤,将佟嬷嬷的棺材送入坟地,老村长并着为数不多的几个村里人,在佟嬷嬷坟前磕了头,烧了纸。 也未多言,便转身离去。 这一番折腾,当日回程便有些赶不及,秦歌舒也不想在这村子里过夜,带着一行人便就近城镇上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一行人,几乎将客栈包圆了。 用了晚膳,正欲歇下,房门被人敲响。 她原本以为是小二送热水来,也没多想,便道了声“进来吧。” 说着,脱下外袍和鞋袜,将裤腿高高挽起,右边足踝上的伤依稀还能看到淡淡肉色痕迹。 来人犹豫一下“吱呀”一声,将门推开。 只是一入门,便见到眼前秦歌舒散漫模样,面上无异,耳朵却肉眼可见的红了,眼神更是胡乱飘动,轻咳一声,道。 “我见你晚上没吃什么,给你送些东西来。” 说话间,还不好意思看秦歌舒。 秦歌舒却浑然无觉,微微抬头,撇了一眼楚晏,道。 “那就放小桌上吧。” 楚晏将油纸包放在桌上,道。 “这镇上有名的酱鸭,趁热吃。” “好。” 应了一声,见无回应,秦歌舒微顿,又道了一句“多谢。” 谢的,不仅是这一份酱鸭,还有今日的维护。 她并不是不知感恩的人,她是救过眼前这个少年,可他也帮了自己许多,就算有什么欠的,也早该还清了。 楚晏清了清嗓子,又道。 “逝者已逝,你节哀。” “我知道。” 说实话,秦歌舒心里,并不是有多伤心,只是有些遗憾,有些惋惜,也有些敬佩和心疼,可要说伤心…她早就见惯了死人,手里沾染的鲜血也不少,伤心为何物?早忘了。 楚晏再不知该如何言语,只觉坐立难安。 “早些休息,明日还得早起。” “好,晚安。” “晚、晚安?” 秦歌舒随口说的话,忽然意识到,楚晏也许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噗嗤……”一笑,道。 “就是…唔,祝你晚上好梦的意思。” 听到秦歌舒的解释,楚晏微微一笑,眸中透出几分愉悦,道。 “你也是,晚…晚安。” 说罢,他不再停留,若是秦歌舒此刻能细心些,再多瞧他两眼,便不难发现,他此刻的耳根都是通红的。 楚晏离开后不久,小二才送了热水来,她沐浴之后,正准备享用楚晏送来的酱鸭时,忽而,房门又被敲响。 “歌舒姑娘,可歇下了?” 秦歌舒稳坐不动,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手里继续撕扯着酱鸭,道。 “郁公子,夜已深,我已经歇下了,请回吧。” 这人真是有趣,大半夜的,往女子房里钻,什么意思? 自己不要名声,别人还要呢,虽然秦歌舒并不怎么在意自己那臭名昭着的名声,但她也不想跟郁云轩传出些什么来。 毕竟,阿晏有句话说的对,权势,是个好东西,而她此刻,还没有能力与整个皇室抗衡,谁叫永睿公主会投胎,生在皇家,权势滔天呢。 郁云轩轻笑一声,脸皮子甚厚,道。 “晚上我听小二说,今天镇上会有夜市,此刻正是热闹时刻,不知歌舒姑娘可有兴趣,一并去凑凑热闹?” 大哥,你有没有搞错?她白日才刚将长辈送入坟地,晚上就出去凑热闹游玩,这不合适吧? 秦歌舒翻了个白眼,咬了一口酱鸭的翅膀,含糊道。 “累了,不想去。” 无情的拒绝,并没有让郁云轩就此放弃,只听他那温润声音又起。 “我知你此刻心情不好,才想着邀请歌舒姑娘一块出去散散心。一直闷着,会闷坏了的。” 这话,听着体贴极了。 秦歌舒微微一愣,嘴里的酱鸭便有点不香了。 罢了,他今儿也帮了自己许多,又是一番好心,再拒绝,似乎就显得太不懂事了。 她轻叹一声,道。 “那好吧,你稍等我片刻,我换个衣裳就来。” “呵…不急,我就在楼下等你。” 郁云轩瞬间欣喜的声音传来,倒叫秦歌舒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有些太小人之心了。 摸了摸鼻头,酱鸭也只啃了一只鸡翅,她丢下还没啃干净的骨头,抽了帕子擦了擦手上油脂,然后便起身换了简单衣衫,一头乌黑青丝也只是用一根桃木簪子简单盘起。 一身打扮,英姿飒爽,傲然挺立的背脊,身骨修长,下得楼时,那不慎明亮的烛火下,身影朦胧摇曳。 郁云轩手执纸扇,偏头看来,当瞧到那抹身影时,凤眸止不住的微微眯起,茶色瞳孔中闪过一抹惊艳。 而后,嘴角微扬,秦歌舒已然行至他面前。 “走吧。” 郁云轩做了个“请”的手势。 待秦歌舒抬步率先走出时,他视线转动,与隐在角落里,不易叫人察觉的那抹身影微微点头,而后才快步追上秦歌舒的脚步。 出了客栈,走过一条街道,便能感受到热闹的氛围。 两旁是商贩摆着的小摊子,卖什么的都有,女式用的胭脂水粉,发簪首饰,零食小吃,杂技玩耍的,热闹极了。 “嚯…还真是热闹。” 秦歌舒感叹,前后活了两世,却从未像此刻这样,享受过人群的热闹。 上辈子,活的像一个无情的机器,没有感情的杀手,带着一群人,不断穿梭在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国家,接触不同的人,不同的罪犯。 当然,接触最多的,是死人。 像这样,无忧虑的享受着人群的拥挤热闹,还真是第一次。 “歌舒姑娘,可喜欢这些?” 郁云轩笑问道,手中折扇晃动,带起的微风吹动着鬓边青丝。 本就生的俊朗,那微微一笑间,唇红齿白,不知叫多少人迷了眼,丢了心去。 偏生,秦歌舒却没放在眼里。 “初觉有趣。” 新鲜罢了。 忽然,袖子被郁云轩扯了住。 秦歌舒一愣,皱起柳眉,正欲问道,便听郁云轩笑道。 “人多,易走散,不如将你我衣角系着,那样,就不会被冲散了。” 说的,似乎还挺有道理。 秦歌舒便没再多言,继续向前而去。 挤过人群,忽而,感觉衣角被微微一扯,她偏头疑惑看去,只见…… 第303章 天下太平 只见,郁云轩站在一个小贩摊前,瞧着她温润笑着,秦歌舒正疑惑。 他忽而轻轻一扯,将她扯的靠近一些,继而,两人便站在了一处小摊前。 “你…” 一字方才出声,只见郁云轩手指在摊贩上摆着的发簪上一一扫过,最后在一支简单的玉雕莲花簪上空停下。 “这位公子,您眼光可真好,这玉雕莲花簪只这一支,您看这雕工,看这材质,质量绝对不错。” 小贩当即便开始极力鼓吹,郁云轩伸手将玉簪拿起,看向秦歌舒。 “歌舒小姐,可否帮忙一试?” 秦歌舒微微挑起柳眉,这个男人,是要买簪子送给哪位姑娘,却要她帮忙试试? 只是帮忙而已,倒也不好拒绝,微微偏头,算是默许了,郁云轩便伸手将玉簪子轻轻插入秦歌舒的发间,凤眸中尽是温润笑意,还未言语,一旁的小贩便夸赞道。 “瞧,这玉簪,多适合夫人啊,公子您的眼光真好,既不艳丽,又简单别致,您看,带着?” 小贩最是会嘴甜,在市集混迹,会的是看人下菜,这话当即便将郁云轩哄的开心,眼眸中的笑意更深几分,不满了温柔之色。 秦歌舒挑眉,倒也没纠正那小贩,没必要,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何必费口舌去解释,只是看向郁云轩,问道。 “如何?可还喜欢?” “舒儿呢?可还喜欢?” 秦歌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又看不见,那玉簪子在自己头上,她脑袋顶上又没有眼睛。 伸手轻触,而后便要拿下,郁云轩迅速“唉…”了一声,制止道。 “我瞧着不错,舒儿便不摘下了吧。” “不摘了?你不是送人?” “是啊…送人。” 说着,郁云轩询问了价格,而后麻利付钱走人。 被拉着重新挤入人群之后,秦歌舒才微抿薄唇,道。 “不必破费,我不喜欢这些。” “可我想送些什么,让舒儿知道我的心意,一如当初,从未改变。” 这样的话,郁云轩一开始就表露过了,起初,秦歌舒只觉莫名,到后来,她便开始怀疑这郁云轩的真实目的。 倒不是她对自己的魅力没有自信,而是…她从郁云轩的眼神里,看不到爱意。 既然如此,她也不打算给他机会。 伸手便将发间玉簪子扯下,反握在手中,递到郁云轩面前,道。 “这般贵重,我受不起。” 受不起的,不止是这个玉簪子,还有他所表达的心意。 郁云轩嘴角笑意微微僵硬,眸中闪过一抹失落还有点点隐藏着的不甘,只是片刻,笑意再次爬回嘴角,道。 “无妨,我喜欢你,那是我的事,舒儿不必觉得压力。” 他声音温润,停顿脚步,看向秦歌舒,一时间,两人面对而离,秦歌舒手里还握着那支玉簪。 他伸手将簪子接过,高她大半个身子,微微伸手,再次将发簪插入她的发髻中,并且温润道。 “你可以拒绝我,但是你不能剥夺我表达的机会。” 秦歌舒张了张口,忽而只觉一阵哭笑不得,这番言论,她倒有些无法反驳了。 耸肩道。 “那就随你。” 反正,她是不会同意的。 她从未想过在这寻一个夫婿,更没想过要结婚生子,过寻常妇人的后宅生活。 两人继续并肩而行,走在这拥挤的人群中,时不时被挤的靠近几分。 走过一坐拱桥时,见到许多人在放花灯,郁云轩又买了一只花灯,递了一支纸笔给秦歌舒。 “这是做什么?” 秦歌舒疑惑问道,她前世,从未接触过这些,那时的她,生活里,除了训练,便是出任务,训练,是为了更好的完成任务,是为了能够在任务中顺利存活下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未间断过。 似这些的娱乐,她从未接触过。 郁云轩一愣,滨州乡下,连这些都没有?他笑道。 “在这里写上你的心愿,然后放入花灯中,然后我们在放入河里,愿望便会实现。” “幼稚。” 这般浪漫且有情调的事,在秦歌舒眼里,竟是幼稚? 秦歌舒的愿望,如果只靠这么简单就能实现,那这天底下,便没什么难事了。 她当然也知道,这只是一种仪式感的寄托,但她并不想做这么幼稚的事。 微微抬起下颚,看向满天斑驳星辰,薄唇微弯,倒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看一看着满天繁星。 她很喜欢看星星,很喜欢天文,以前为了观景,她还买了开普勒天文望远镜,只可惜,她用的次数屈指可数。 被无情的拒绝,郁云轩也不恼,反而还劝道。 “试试吧,你瞧这些河灯,多漂亮,万一实现了呢?” 将笔塞到秦歌舒的手里,他几乎是拉着秦歌舒的手将笔给握着。 秦歌舒微皱柳眉,垂眸看着郁云轩这逾越动作,正欲将他挥开,郁云轩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识相的将她放开。 既然已经握了笔,秦歌舒微顿,犹豫一下,便在纸条上写了几个小字。 然后塞入河灯。 郁云轩并没看到秦歌舒写了什么,两人一道将河灯放入河水中,看着那河灯飘飘荡荡的往河水中间荡去,郁云轩忽然道。 “舒姑娘,折扇落在卖河灯的小摊上了,可否劳烦你帮我去拿一下。” 秦歌舒倒也不疑有他,微微点头,直接转身便去了。 然而她刚才转身走了,郁云轩便捡起一根树枝,将那盏还未飘远了的河灯勾回,然后迅速拿出纸条,展开一看。 只见上头写着简单四字,叫郁云轩瞳孔微缩,心脏瞬间有种被填满的感觉,那种感觉,不太好形容。 再看向不远处的那抹傲然身影,不做作,不娇柔,浑身一股飒爽刚烈之气。 她是那样的与众不同,是那样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也许,刚开始他是怀着目的故意靠近,只是越接近,越被她身上的气质吸引。 并未将纸条放回,而是将河灯放入河中,纸条却收入了袖中。 他修然起身,向秦歌舒的方向走去。 那张纸条上写着…… “天下太平。” 第304章 吃的是哪门子的醋 她竟是这般的心怀天下,她的格局,从未拘泥在那一处小宅之中, 这,才是该配得上他郁云轩的人。 因为他们,都有一颗能够容纳天下的心,都有一颗,执掌天下的野心! 三两步追上秦歌舒,她正拿过折扇,一转身便险些与他撞上,微微后撤,他的手臂便伸出,揽上她的腰肢。 恰在此时,一道带着森冷寒意,压着丝丝薄怒的声音响起。 “你们…可真是好雅兴!” 循着声音看去,只见楚晏一脸沉着,正站在不远处,冷眼瞧着秦歌舒两人。 郁云轩看到楚晏,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反而还又拉着凑近一些。 秦歌舒皱起柳眉,抬手将他推开,愤愤一哼,将折扇直接拍在他的胸口,冷声道。 “你有表达的权利,我也有拒绝的权利,别太逾越了!” 冷声说罢,秦歌舒抬步便走,竟有些心虚的不敢看楚晏。 经过他身边时,正想说些什么,然而楚晏却只是冷哼一声,那看着秦歌舒的眼神都带着幽怨,甚至还有几分指责的味道在里头。 秦歌舒一愣,她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他为何要用那种眼神看她? “那个,阿晏……” “你不是累了,想要在房中休息?” 他忍不住责问道,他不放心再去她房间时,瞧了一会门,半点反应也没有,而自己贴身护着还热乎的酱鸭却被随意丢在桌上,那鸡翅也只被啃了一口。 可知他当时的心情? 不放心的询问店家,才知她跟郁云轩出来了! 这一路寻来,他心中不安担心便不提了,结果,她却与郁云轩搂搂抱抱! 为何偏偏是郁云轩?他分明已经说了很多次,这个男人不是个好人! 他狼子野心,迟早有一天,他会反水,一定会! 越想他看着秦歌舒的眼神便越是愤愤不甘,甚至还有些指责的意味。 秦歌舒道。 “出来走走,消消食。” “你就吃了半只鸡翅,消消食?我看你根本就是跟郁云轩幽会!” “什么幽会?我与他清清白白,只是结伴同行罢了。” “结伴?那你为何不与我结伴?为何不带着梅香或小舟,偏就你们两人?深夜,孤男寡女,传出去,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孤男寡女?我又不是没深夜与你一道走过,上次还没这么热闹呢。” 秦歌舒忍不住反问道。 这话,成功让楚晏愣了住,脸上不显,耳朵却微微红了一下,却还是止不住的气闷,哼哼道。 “那也不行!” “倒是奇怪,我与舒儿姑娘,男未婚,女未嫁,我两相处,有什么不对?我心悦与她,难不成阿晏兄弟也心悦舒儿?” 郁云轩上前两步,走到秦歌舒身边站定,郎才女貌,碧玉佳人,此话一出,瞬间将秦歌舒和楚晏两人都给说愣了。 秦歌舒是从未往那方面想过,而楚晏,更是还不明白喜欢为什么。便是那种,平生不会相思,便害相思… 还不知爱时,却已悄然爱上。 “你莫胡说。” 秦歌舒冷声道,“阿晏是我兄弟。” 只是兄弟么?若他,真的喜欢,真的想要与她在一起呢? 楚晏张了张口,可话到嘴边,却又哽在了嗓子眼里,吐露不出。 只是视线扫到秦歌舒发间的那只玉簪子,原本疑惑的眼神,瞬间又冷了几分。 “你们已经好上了?” 这话,瞬间让秦歌舒满心不悦,她已经与他解释了,他还要这般咄咄逼人是什么意思? 冷哼一声,微抿薄唇,显然不悦,只听秦歌舒冷声道。 “胡闹够了,我也没必要与你交代。” 言罢,她又撇了郁云轩一眼。 “都别跟着我,郁公子的抬爱,我依旧是那句话,我,受不起。” 说罢,她转身便走,此刻,人群已经逐渐散去,她脚步极快,眨眼间便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中。 待秦歌舒离开之后,郁云轩嘴角笑意尽数收敛“唰~”的一声,收起折扇,看着楚晏,冷声道。 “阿晏兄弟,你这吃的是哪门子的醋?” 楚晏对郁云轩也不客气,两人之间,一时气愤剑拔弩张。 “与郁公子你又有什么关系?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若真要招惹她,也先请你解决好永睿公主的事,否则,你只会害了她。” 说完,楚晏便转身欲走,身后,郁云轩冷声道。 “那你呢?你又能给她什么?凭你的身份,你又能护的下她?” 楚晏微微偏头,细长脖颈勾勒着一抹弧度。 “你又怎知,我不能?” 言罢,他不再逗留,与郁云轩,也没什么好说的。 继而便快步追着秦歌舒的身影而去。 这厢,秦歌舒离开两人之后,重重呼出一口气。 还好她溜的快,否则被那两人夹在中间,不死也得脱层皮。 循着酒香,入了一个小巷,除了酒香,还有一口炉火烧的正旺的猪杂,店内小桌坐着三两客人,正一口小酒,一口猪杂吃的正香。 秦歌舒毫不犹豫的撩起裙摆,跨入店内,唤道。 “老板,来一壶酒,一份猪杂。” “唉,姑娘先坐,这就来。” 老板是一对年近古稀的老夫妻,背都有些佝偻了,却还前后忙碌着。 老爷爷忙的很了,歇下来时,老婆婆便会用自己那方干净的帕子为老爷爷擦擦额头的汗。 那张帕子干净极了,上头似乎还绣了朵兰花,可见这婆婆年轻时,应该也是一代美人。 每每这时,老爷爷便会与老婆婆相视一笑,两人之间的恩爱,几乎是能在这些细枝末节的肢体语言上表露出来的。 秦歌舒眯着小酒,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一份甜蜜。 她似乎…也生出了点点羡慕之情。 年少相遇,后结连理,朝朝暮暮皆在眼前。 不知不觉,已坐了好一会儿,直到老婆婆佝偻着身子来收拾桌子,且温柔道。 “姑娘,夜深了,该回家了,一个姑娘家,这么晚了在外面,不安全。” 老婆婆劝道。 “回家……” 秦歌舒呢喃出声,许是多喝了两杯,有些醉意上头,一时间,有些分不清何为现实,何为梦境…… 第305章 你不是我心里的那个人 她提着一壶酒,脚步虚浮着走出了小酒馆,刚出酒馆,就瞧到了那抱着双臂靠在墙壁上的少年。 月色下,少年身形修长,抱着双臂,面色森冷,依靠墙壁,听着声响,微微偏头看来,视线与秦歌舒相触瞬间,他稍稍移开视线,并未言语,只是站直身子。 秦歌舒略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头,走至楚晏身边,他未开口,她便也没说话。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难言的尴尬。 秦歌舒向前走了两步,身后的脚步声亦步亦趋的跟上,她微微抿起红唇,忽然有一种丝丝点点的满足感在心头满溢,她并没去深想这样的原因。 无人的街头,月色笼罩两抹身影,那一瞬间,秦歌舒竟有一种,哪怕前路再黑,也会有人默默相伴的感觉。 翌日,一行人继续回程,队伍最前头,秦歌舒左右张望了一番,看到了郁云轩出来的身影。 上前几步,道。 “郁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郁云轩微微一笑,一双温润眸子里溢满喜悦“好啊。” 两人侧行几步,稍偏离人群,只见秦歌舒将一个用帕子包裹的东西递到郁云轩面前,道。 “我昨日想了一夜,我既无心于郁公子,那这个就不该收下。” 那帕子里裹着的,无疑,便是郁云轩昨儿夜里送给她的那支莲花白玉簪了。 一瞬间,郁云轩的嘴角笑意微僵,垂眸看向她手里握着的那只被帕子包裹着的簪子,眸中闪过一抹失落。 “为何?因为我的身份?还是永睿公主?你大可不比在意她,我与她之间清清白白,是她心悦与我,我从未给过任何回应。” 他低声的解释,这一瞬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不甘多一点,还是失望多一些。 总之…他此刻心情很不爽。 “都不是,我若喜欢一个人,不论他是什么身份,我都不会在意,而你与永睿公主的那些事,我更不在乎。” “你既然既不在意,也不在乎,那为何…为何不能与我试一试?” “你还不明白吗?你不是我心里的那个人。” 秦歌舒无情冷道。 “那谁是?阿晏那个小子?你可知他又是什么身份?” 郁云轩的质问显然有些过了。 秦歌舒再未多言解释什么,只是将簪子塞回他手中,然而郁云轩并不肯接过,推搡间,这一切被刚出客栈大门的楚晏尽收眼底。 他并不知道前因后果,只是将两人拉扯的一幕看入眼底,记在心中,眼神瞬间冰冷许多,拳头紧紧握起,青筋微凸,冷哼一声,转身便大步离开。 忽而“咚…”的一声,玉簪落地,发出清脆声响,那支谁都不愿意收下的莲花玉簪,终究碎成两截。 那一瞬间,郁云轩的眼神冰到极致,只是长长睫毛掩住,并未叫人看出端倪。 秦歌舒道了声“抱歉”,而后便转身快步离开。 当断不断,必受其害,该果断时,千万不能心软。 秦歌舒又等了一会,久不见楚晏出来,这才偏头问小舟,道。 “人都齐了?” “晏公子刚才先走了,其余人都在这了。” 走了?怎么连声招呼都不打? 微微点头,秦歌舒没再多言,抬手道。 “走吧,回城。” 一路行去,大约半日,便回了京。 待秦歌舒一行回府,明显能感觉到府中气氛不对,萧条落寞,大大小小都夹着尾巴做人。 王嬷嬷和庄氏在昨儿就被请出了府。 庄氏那会还昏迷不醒,秦正也顾不得会不会被人骂无情,深怕会被牵连,背上一个不孝的骂名,影响了仕途那就糟了。 他的顶头上司可是个大孝子,他能不能再近一步,端就要看他的这位上司肯不肯提携了。 庄老姨娘和庄家舅舅也不敢再在秦府门前撒泼,总归还要点儿脸面,这事传出去,对谁的名声都不好,庄氏至少还有一儿一女,都指望着能出人头地呢! 秦玉好又气又急,却也不敢再在秦正的起头上去招惹他,躲在院子里,将秦歌舒等人里里外外的骂了一通,哭的眼睛都肿了。 而秦老夫人,这两人闭门不出,更不允许秦正跨入一步,秦正早晚来请了两次安,却都碰了一鼻子的灰。 而这一切怪异僵局,直到秦歌舒回来,才被打破。 瑞安居的门,开了。 秦歌舒还没来得及去给秦老太太请安,就看到那缩在院子角落凉亭下的秦维德。 那小家伙可怜的缩成一团,身上衣衫似乎穿了好两天了,皱皱巴巴,没人管。 也是,这几日,个个都忙碌自己的,府里早就乱成了一锅粥,谁还管的上秦维德这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哑巴。 她上前几步,在他跟前蹲下,小家伙抬起一双兔儿般红肿的眼睛,看着秦歌舒,委屈极了,瞬间又想落泪,一双大眼里蓄满泪水。 秦歌舒微微一叹,捏着帕子在他的脸颊上擦了擦。 “你哭什么?因为你娘的事?” 小家伙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总之,很复杂。 秦歌舒伸手在他的脑袋上轻轻揉了一下,道。 “你娘的事,是她自己作死,与你无关,你是父亲的儿子,不会牵扯上你,记住,你姓秦,而不是姓庄。” 这个孩子,是秦家的血脉,这点,秦正应该拎得清,他是秦正唯一的儿子,就算是个哑巴,那也是个带把的。 小家伙抬起手臂,用袖子擦了擦鼻涕,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能说话,只是不愿意说,那天,你叫我,我听见了。” 秦歌舒的话让小家伙一怔,而后当即垂下脑袋去,只给秦歌舒瞧到了他的小脑袋,以及脑袋上的那一个小小发髻。 她轻声道。 “我不问你原因,也不逼你继续说话,端看你自己愿意,只是现在,你很臭,几天没梳洗了是吧?走吧,我带你去洗澡。” 说着,她拉起小家伙,倒是耐心十足。 小家伙也是乖巧,任由秦歌舒拉起,她向梅香吩咐道。 “你们先去回了祖母,说我稍后就来。” “唉。” 第306章 斩断楚雍的一只臂膀 “嗳。” 梅香清脆的应了一声,而后便快步去了。 秦歌舒拉着小家伙,去了厢房,吩咐人送了热水和干净的换洗衣服来。 不一会儿,她要的东西就都被送了来。 秦歌舒将小家伙扒光的时候,小家伙还有些不好意思,腼腆的扒拉着自己的衣服,却被秦歌舒无情的拎着剥干净了,丢进水桶里,上上下下仔细清洗干净。 “这么点儿小家伙就知道害羞了?” 她只觉有趣,又想起在万泽村里看到的那几个熊孩子,尤其是虎娃。 孩子小的时候能懂什么?还不都是看大人教育。 小家伙扒拉在木桶边缘上,两只小手紧紧拽着,有些紧张的样子,一头乌黑的头发漂在水面,像一只白嫩的小包子,可爱极了。 皮肤因为被水汽晕的有些泛出粉嫩光泽,让秦歌舒都有些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她正替小家伙搓着后背,忽然听到一声奶气。 “大姐姐…” 秦歌舒一怔,知道自己并没有听错,只是轻轻的“恩”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她很高兴,小家伙能再次开口跟她说话。 “阿娘是不是因为我…因为我放出了大姐姐,才害的阿娘…” 小家伙还小,脑子里不明白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他只知道,阿娘被赶出府去了,还受伤严重,正是眼前这个大姐姐伤的。 “那你,怪我么?” 秦歌舒问道,手下动作却没听。 小家伙顿了一会儿,闷闷的应了声。 “有一点…可是嬷嬷们都说,阿娘是犯了大错,不是大姐姐的原因。” 秦歌舒在他的脑袋上揉了一下,道。 “你阿娘确实犯了大错,她上不孝祖母,下不容嫡女,不孝,善妒,都是妇人大忌,佟嬷嬷你还记得么?就是那个糕点做的很好吃,总是会温柔笑着的嬷嬷。” 小家伙眨了眨黑白分明的葡萄大眼,微微点了点头。 “记得。他们说,嬷嬷死了…是被阿娘和王嬷嬷给逼死的。” 看来,那些人也没有给小家伙丝毫隐瞒。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现实和残酷,并不会因为你还是个孩童就多包容你。 秦歌舒也不打算隐瞒,事实就是如此,他迟早会知道真相,知道他母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现在的隐瞒,让他以为自己有一个善良的好娘亲,并不是在保护他。 再说了,秦歌舒也没那义务为庄氏在小家伙跟前美化形象。 事实就是如此。 “他们说的没错,这一切都是你阿娘咎由自取,我现在说再多你也不能明白,等以后,再长大一点,你就会明白了。” 秦歌舒说道,是非对错,并不是她说了算的,不同的角度,看待事情的问题并不一样。 是对是错,得让他自己去体验。 ------------------------------------- 与此同时。 楚晏回城之后,便看到了久候在城门口茶寮里的邓闻邓大人。 他那一身帅气的飞鱼服,想不引人注意都不行。 视线与楚晏相触,眼神交流,楚晏微微点头,两人分别向两个方向行去,绕了一圈,便在一处偏僻无人的破庙里碰头。 “邓大人,别来无恙。” “殿下就不必客气了,我开门见山,长话短说,这里是我搜集到的一些关于税银被贪墨的证据。” 说着,他将一封信笺以及一小本账簿递到楚晏面前。 楚晏难掩欣喜,当即接过,并不吝夸赞道。 “邓大人果然厉害,这么快便查到了证据。” “您看,这里面牵扯出的上下官员,不下十余人,一路过来,一路被搜刮,最上面的这位…” 他指着名单上的一个人,“候奎?此人…” “楚雍心腹。” “雍王手下。” 两人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楚晏“啪”的一声,将账簿阖上,嘴角笑意高高扬起,高兴极了。 “有了这本,就算不能一次绊倒楚雍,也能断其一臂膀,候奎是兵步总旗,手握三万大军,这么重要的臂膀,我看楚雍定不舍得割断,邓兄,你说,他该怎么割肉挽留呢?” 楚晏的称呼,从刚才的邓大人,转换到邓兄,让两人之间的关系更近一步,这其中拉的甚是微妙。 邓闻却知道,上级对下级的拉拢亲近,却不是他能放纵的资本,保持清醒头脑和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能逾越,这才是能长久站立下去的根本。 “那就得看殿下,如何做了。” 两人相视一笑,眸中城府极深,楚晏已经有了打算。 兵部,如果他能在兵部插上一旗,那对他日后大业来说,再有利不过。 邓闻已经将消息带到,便拱手作揖,与楚晏道。 “殿下,下官还有事要处理,不便久留,告辞。” “邓兄,多谢。” “殿下严重了,这是属下应尽本分。您,是国之储君,是百姓的希望,也是大乾江山的未来。” 邓闻铿锵说道。 他很看好这位能够隐忍不发的太子,他也能看出,太子眼中的渴望,和胸中的沟壑,若太子能够即位,大乾江山,一定会更好。 邓闻离开之后,楚晏才负手,低声唤道。 “出来吧。” 暗卫言一也在城门口等了两日,顺着楚晏留下的记号,一路寻来。 “属下拜见殿下。” 言一上前几步,与楚晏作揖行礼,他微微抬手,示意侍卫起身。 “如何?” “找到那批税银的下落了,只是……” 言一欲言又止,殿下与那些人的关系,似乎匪浅,他担心的是,税银的事,会将殿下给牵扯进去。 “怎么?不能说?” “殿下,可知升冉帮会?” “你的意思是?” 楚晏皱眉,微微眯起凤眸,声音严厉,低声追问。 “税银丢失一案,与升冉帮会有关?” “属下查探到的,正是如此,属下追寻着痕迹,税银应该是被腾蛇帮的董二爷给劫了,只是这董二爷也是个倒霉的,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属下也是刚刚确定了消息,有人将这个纸条交给了我。” “纸条?什么纸条?” 第307章 身份暴露了 楚晏一愣,接过言一递来的纸条,扫视一眼,当即怒斥。 “废物!你身份暴露了!” “属下知罪。” 言一当即跪地,明白自己身份已然暴露,并且还知道他正在为殿下差税银一事。 否则,这个纸条不会准确无误的送到他的手里! 楚晏凤眸微眯,眸总晕染着薄怒,讽刺的是,他刚拿到了这本能够牵制楚雍,至少能斩断他一臂的证据。 升冉…升冉…秦歌舒,你可真是胆大包天啊,连皇家的东西都敢动。 要是让父皇知道,势必不会容她。 甚至连整个秦府,都会一并拔除。 乾帝的手段,从来不会仁慈,一如当年,拔除他认为的最大隐患,庞氏一脉。 连至亲之人都能如此,更何况是对别人?又怎会心慈手软? 楚晏怒火平息,当务之急,是要揪出那个比他先一步知道税银丢失与升冉帮会以及秦歌舒有关的人。 这个人既然能将消息匿名送到他手里,就很有可能会将这个消息,送给别人。 他不知道对方将消息送到他手里是什么目的,总之,为了秦歌舒,为了升冉的那些人,他不得不防。 这个女人,胆子实在太大! 吐出一口浊气,他冷声道。 “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找出传纸条给你的这个人,我只给你两天时间。” 言一当即应了声“是,属下领命!” 应声之后,言一正想转身离去,忽然,楚晏道。 “三万两白银,从银库里拿。” 楚晏的吩咐让言一狠狠一怔,难掩惊愕,忍不住道。 “殿下,那是皇后娘娘留给您的储备,是要待您成大事时用的,难道,您是要自己拿银子,补上这个窟窿?” “不必多言,既然是母后为我准备的,那么,我便有支配它的权利。” “可是殿下,三万两白银,这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三万两,不一定能将这窟窿填上啊。” 那个升冉帮会,那个叫秦歌舒的女子,对殿下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能让他心甘情愿的拿出三万两来摆平此事。 楚晏凤眸幽深,虽未言语,态度却是坚决,言一自知,再无劝下的可能,只得应了一声,施礼退下。 楚晏看着手中账簿,一双幽暗瞳孔中情绪万千,看来…楚雍还真是走运,这个臂膀,只能先给他留着了。 他大步离开破庙,并未直接回宫,而是往雍王府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摘星楼顶,雅间内,琴音瑟瑟,檀香袅袅,刚沐浴之后的郁云轩,一袭宽大真丝白绸裹着修长身躯,支着额头,软软的靠在软榻上,凤眸微微眯起,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浅笑,身侧跪着一窈窕佳人,正给他捶捏着腿,好不享受。 这丫头,正是当初跟秦歌舒在集市上救下的女子,竟还真追上了。 如今,被郁云轩收为己用。 轻缓几近无声的脚步声传来,郁云轩凤眸微抬,道。 “送去了?” “是,公子,为何要将这个消息告诉那个人?” 郁云轩薄唇微抿,扬起一丝浅浅弧度,笑道。 “他不是说能保护她么?我倒要看看,这么大的篓子,他要怎么保?是要牺牲自己呢,还是…呵…” 如果楚晏牺牲了自己,也决定保下秦歌舒,那么他还真不得不佩服楚晏,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放下这么好的机会,宁背上无能的名声,甚至会动摇到他的东宫之位,也要遵守承诺,保下秦歌舒。 至少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他是做不到选择儿女情长。 可如果,楚晏选择了放弃秦歌舒,那么便证明,这个男人的话,也不过如此。 他们其实是一丘之貉,也没必要互相瞧不顺眼。 其实,楚晏的身份并不难猜,他的眼线,可以说遍布京城,太子回京这么大的事,郁云轩能不去查?毕竟,他们注定会是对手。 只不过,那个太子还真是挺狡猾,几次都未露面,根本找不到他真身,直到这几次接触,尤其是楚晏在秦府那一席话,才让郁云轩确定。 “可是公子,如此一来,那位姑娘日后要是知道,是我们将消息卖了出去,日后再想将她收为己用,依她的性子,只怕不易。” 就连尚敏,一个旁观者都能看清的问题,郁云轩难道没有丝毫的犹豫? 只见他因为这句话而骤然冷了脸色,瞬间起身,同时抬脚踹开捏着他腿的女子,声音森冷,道。 “我要的,是听话的狮子,可不是长着獠牙,爪牙锋利又不好管控的野狼。” 这个女人,真不听话,他对她,快没耐心了。 尚敏低眉顺眼,没有多话,如果公子对那位姑娘真的彻底失去了兴趣,那又何必将断簪带回?甚至还找人将断口接起。 他从未见过公子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到这种地步,哪怕是那位永睿公主,也一直都是公子牵着她的鼻子走。 将那位高傲的公主玩弄在鼓掌之间。 “你继续去关注,有动静,及时来报。” 郁云轩又恢复刚才一副那漫不经心的温润模样,重新躺了回去,仿佛刚才的火气,并不是他发的一样。 尚敏应了一声,抱拳作揖之后,恭敬退下。 秦歌舒啊秦歌舒,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怪不得我…… 郁云轩面色森冷,其实他的心肠真没那么宽裕,若这样的人,不能据为己有,那么,他只能将她毁去! 他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尤其是,乾国太子,楚晏! 与此同时,楚晏原本打算直接去雍王府,找楚雍谈判,他手握筹码,必须得在楚雍查到升冉之前,跟他做了这笔交易。 但他不能显的太急,否则,只会被楚雍反拿捏住。 所以,他先去了一趟林府,梳洗一番,换上一身华服,贵气十足,这一番装扮下来,衬的身形修长挺拔,自带那睥睨天下之姿,便在气势上,都不会输! 林宣煜虽不知楚晏此去目的,但他这人最讲义气,当即问道。 “殿下,可需要我与你同行?” 去撑场子也好! 第308章 瞎了你的狗眼 楚晏面色肃穆,整理衣冠,此事,除了他跟言一之外,不能再 让更多人知道。 “不必。” 而后便快步出去,翻身上马,一路纵马过街,很快便赶至雍王府前,他高骑在马背上,扬声道。 “通传,我要见你家主子。” “你?你又是什么人?我家主子可是雍王殿下,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守卫竟还敢哼哼,楚晏正一肚子的邪气没地方发,想起那尽惹事的小女人,此刻怕是还不知道自己惹下了多大的祸,这个摊子,他不给兜着,她又要怎么收场? 就这样,她还跟郁云轩拉拉扯扯… 想到那一幕,楚晏心中的火气更大了,直接扬起鞭子,狠狠抽下,呵斥道。 “瞎了你的狗眼!” 那被抽的守卫一愣,正欲拔刀,楚晏亮出一块令牌,乃宫中之物,代表身份。 侍卫当即一阵腿软,险些酿成大祸,直接对着楚晏跪拜下去,磕磕绊绊请罪。 “殿下饶命,小的知错…” “哼!” 楚晏直接翻身下马,也不再等人进去通报,直接撩起袍子,便大步跨入,谁也不敢拦,只得尽快去通传。 “爷…爷…不好了,太子殿下闯进来了,一脸杀气,不知为何而来。” 麻溜点的侍卫,腿脚快,直接跑来,在府中凉亭寻到楚雍,此刻楚雍正怀抱侧妃,享受着闺中趣味,却被贸然打断,很是不悦,再听闻舒楚晏闯入,更是恼了,冷声道。 “他?还有胆子来,如今出了林家那几个老东西之外,还有谁帮衬着他?也敢与本王叫嚣。” 楚雍坐起身,慵懒的系起衣袍的带子,侧妃伺候着他穿衣穿鞋,全程温顺极了,待伺候完毕,正欲退下,却被楚雍长臂一揽,直接揽入怀中,道。 “去,将他领来。小宝贝,你不用走,咱们还没玩够呢。” “哎呀,王爷…奴不便见外男。” 侧妃嗲着声儿说道,却还是一副甜蜜之姿,依偎进了楚雍的怀里。 两人正调情着,急促脚步声传来,楚晏也不避讳,直接闯入。 这就叫楚雍脸色微冷了,道。 “怎么?太子殿下是专门来看本王与侧妃恩爱的?” 楚晏冷嗤一声,勾唇道。 “雍王做的出,本宫为何不能看?” 自己不要脸,还要别人避讳? 你敢做,他就敢看! 楚雍轻嗤一声,笑道。 “也是,你宫中连个伺候的才人都没有,毕竟也是少年之躯了,是该知道这些事情了,改明儿,让母妃送两个貌美多才艺的去你宫里,好好伺候你。” “那就不必了,五哥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 “殿下…” 楚晏话音刚落,那埋在楚雍怀里的侧妃便开始撒娇起来,轻轻的扯了扯楚雍的袖子,一副吃醋模样。 这拎不清的蠢货!真是空有美貌,没点儿脑子! 无情将侧妃推开,那原本还温存的人,瞬间便变了脸色,侧妃不敢再造次,当即规规矩矩的向楚晏行了一礼。 楚晏不过多看了她一眼,便听楚雍道。 “呵…六弟这次专门上府来,不会只是来找我叙叙旧的吧?哦…我知道了,你是看上我这位侧妃了?无妨,你直说就是,只要你看上的,为兄送你便是。” 说着,他竟还真将那侧妃往楚晏面前推了推,那侧妃当即便变了脸色,惊慌失措,眼神慌乱又无助。 她出生微寒,早就知道富贵人家,互换宠妾也是常有的事,可她自从被楚雍宠幸开始,便不败恩宠,她还妄想着,有朝一日,随楚雍入了宫,成了宫里的娘娘,那便是真正的富贵! 却在此刻,毫无征兆的被送给太子… 谁不知道,太子就是个废物,蹦跶不了几日了,迟早是雍王殿下的剑下亡魂! “殿下,妾身此生只愿伺候殿下,求殿下,不要将妾身送…送给太子殿下。” 说着,瞬间便凄凄垂泪,我见犹怜,任谁见了都忍不住会心疼。 然而楚雍非但没有一丝心疼,反而长手一伸,挑起她的下颚,冷笑道。 “伺候本王,呵…顺遂了本王的心意,那也是伺候本王啊,太子不会亏待你的,是吧,六弟?” 他眯着虎眸,笑眯眯的看着楚晏,只等着他的一句话。 然而楚晏也没与他客气,甚至连周旋都没有,直接道。 “五哥这未免也太瞧不起我了,我有洁癖。对破鞋,没兴趣,如此美人,五哥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 此话一落,侧妃松了口气,一脸欣喜的看向楚雍,哀求道。 “殿下,妾身…” 然而,话音未落,她只见楚雍眸中闪过杀意,那张刚才还在情欲温存里温柔又霸道的男人,这会儿只剩下了冰冷寒意,满是无情。 “噢…既然六弟你也不要她,那她就没用了,不如……那就拖出去,杀了吧。” “杀…杀了?殿下…殿下,妾身做错了什么?求殿下绕妾身一命吧,殿下…” 女子凄惨哀求,却丝毫不能让楚雍有丝毫的回转之意,甚至有些嫌烦的抬手,示意人快快将她拉出去。 楚晏眉头微皱,这是在做给他看,摆明了是在告诉他。 他的东西,别想觊觎,否则,他宁愿玉石俱焚,也不会拱手想让。 而那个女人,只不过是楚雍手下一个可怜的牺牲品,牺牲的,甚至连一丁点的价值都没有。 楚雍嫌弃额抽过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然后将帕子随意丢在地上,侧身在亭中石凳上坐下。 “六弟来找我是为什么事?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楚晏冷眼看着他表演完毕,这才将账簿甩在楚雍面前,那居高临下的气势,竟叫楚雍一愣,继而有些恼怒不悦。 这个野种,还真将自己当成太子了? 这架子端的未免也太高了,当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五哥还是先看看这个吧,意外之喜,本宫一得到这个好东西,便来找五哥你了。” “哦?那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好东西,还得劳烦太子殿下,亲自跑这一趟。” 说着,他放下酒杯,抬手拿起账簿,略略一翻,只见…… 第309章 你有的选择么 “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楚雍声音森冷,警告意味十足的质问道。 然而对面的楚晏既不伏低做小,不卑不亢,薄唇微微勾起,双手背负在身后,冷声道。 “至于怎么得来的,五哥你就不必管了,只需知道,这上面的人…” 他的手指在某一个名字上敲了敲,无疑,正是兵部总旗候奎。 候奎是楚雍的人,这点,谁都知道。 “五哥,你说,这要是送到父皇手里,以父皇的性子,这个候奎,可还保的住?” “哼!” 楚雍冷嗤一声,将账簿重重阖上,道。 “拿这个威胁我?” “五哥,误会了。” “哼,那你为何不直接交到父皇手中,将它送到我面前来,何意?” 楚雍冷声问道,抬眸扫了一脸似笑非笑的楚晏,他怎么才发现,这已经不是小野崽子了,竟成了一头狡猾的狐! “五哥是聪明人。” 楚晏撩袍,在楚雍对面坐下,气定神闲,似把握先机的样子,从楚雍的态度来看,他应该还不知道税银被劫的事跟秦歌舒有关。 如此,他还有转圜余地。 “太子这是过奖了,我要是聪明,今日你就无法坐在这与我说话了。” 到此刻,楚雍也不再与楚晏虚与委蛇,直接甩下臭脸。 楚晏未言语,只是手指在桌面轻轻敲了敲,等着楚雍自己沉不住气了先开口。 果然,楚雍直接抓起账簿,愤愤的直接将它给撕了,楚晏也不阻拦,直到楚雍将火气发泄完了,才发现,楚晏一点也不紧张。 “你还有备份?” “呵…我就说了,五哥是聪明人,这种东西,怎么能不多备一个呢,这个,就是备份的,至于原版…呵…哪能让五哥给撕了?” “你!” 楚雍恼极,一巴掌狠狠拍在了桌子上,震的桌上杯子“叮叮…”作响。 “你到底想做什么?不妨直说。” 他既然真想对付自己,何必将这账簿拿到自己面前来,直接递到父皇面前,候奎,他必然保不住! 既然楚晏拿来了,那便证明,是有所图的! 哼,有所图就好,就怕他没所图。 “南边来的税银,被贪墨的金额远远大过被劫走的那些,五哥,若不是有这本账簿,那背锅的人,可就是我了。” 楚雍咬牙,这还真是他手下谋士所提出的建议,让楚晏背锅,反正税银被劫了,劫了多少,除了劫匪,谁能知道?便都推到劫匪头上,让劫匪背下这大罪,劫匪只能哑巴吃黄连,难不成还敢站出来争辩? 而最后失职被查办的,必然就是这位东宫太子,楚晏了,如此一箭双雕的好事,难道就要因为一个候奎而折了么? 重点不仅仅是候奎,还有他手里握着的那三万大军! 那可是护城军,离京城最近,一声令下,瞬间便能调动来。 “所以,你想要如何?” “这贪墨数量…五哥你看,是不是要补一下?再者,背锅的事,我可不想做,这件事,我倒是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两全其美?对你有什么好处?” 楚雍直接问道,他根本不相信楚晏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果然,楚晏大笑出声,爽朗愉悦,越是这样自信张狂,才越不会让楚雍怀疑。 如果真不想被责,这一本账簿就够了,没必要兜这么一大圈子。 楚晏道。 “兵部…我有个朋友,想进去学习一二。” 果然,是要用这件事,大做文章,跟他交换利益! 楚雍皱眉,咬牙未应,只听楚晏又道。 “五哥是觉得,这个候奎,不会将其他人攀咬出来么?这一个,带动的,也许是一串,父皇是疼你,但父皇还是一国之君。” 他点到即止,楚雍就算意会不过来,他手底下的那些谋士也该明白,在这事上,楚雍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没有其他的路选! 视线相交,暗自较劲。 相比楚晏的气定神闲,泰然自若,楚雍则显得气败极了。 他重重一哼,道。 “这件事,到此为止,背锅的人,我来安排,太子殿下明哲保身,放心,不会牵扯上你。” 说罢,楚雍起身,直接下了逐客令,道。 “本王乏了,太子还请回吧,来人,送客。” 楚晏起身,拂袖,正欲离开,忽然,楚雍想起什么,又道。 “站住,原本呢?” “呵…五哥,我可能现在给你么?你要是拿了东西,不认账,反水了再咬我一口,可怎么办?” “你别得寸进尺!” 楚雍咬牙切齿,双眸愤愤,几欲喷火! 楚晏一天不将这账簿交出,那便等于,他的手中一日便握着楚雍的一个把柄,随时便来报复一下!来讨要些东西。 那还不是无休止的勒索? 楚晏轻笑,摇头,道。 “五哥尽可放心,待事情过去,账本,我会亲自送到你的府上,绝不食言。” “我凭什么相信你?” 楚晏微微偏头,那张妖艳脸上,堆着丝丝笑意,反问道。 “除此之外,你还有的选么?” 楚雍当真被他这态度气到几乎吐血,狠狠咬牙。 袖中拳头紧握,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楚晏说的没错,除了信他这一次,楚雍根本没得选择! 只见楚晏转身离去,摆了摆手,道。 “那就等五哥好消息了。” 说罢,他快步离去,很快便消失在了楚雍的视线之内。 楚雍气极,一腔愤怒需要发泄,狠狠扫了桌上摆着的琉璃杯盏,气恼怒吼。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来人!去兵部,把候奎给本王拎来!本王要杀了他!杀了他!” ------------------------------------- 楚晏离开雍王府,直接打马离去,俊脸沉冷一片,直接绕去了东巷坊,连衣袍都没换下,直接闯入升冉帮会。 那高高在上的富贵模样,叫所有人都惊了住。 尤其是小虎子,惊愕的抬着高高的脑袋,看着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楚晏,那周身王者之气,叫人忍不住仰望。 “晏……晏哥哥?是晏哥哥。” 第310章 保证烂在肚子里 小虎子欣喜的叫唤道,然而楚晏此刻心情很不好,冷着一张脸,周身布满“生人勿近”的森冷气息。 翻身下马,快步入内,唤道。 “清池,唐清池,你给我出来!” 清池原本正在屋里打盹,毕竟花楼都是晚上生意,虽然还没正式开始营业,但是那些姑娘,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争排名,争房间,争主位,总之,琐事一堆,他忙的不行,这才刚睡下一会,就被楚晏拎了起来。 睡眼惺忪,朦胧间,疑惑问道。 “阿晏兄弟,你这是?” 上下打量了楚晏这一身行头,双眸锃锃发亮,道。 “富家子弟啊,看不出来啊阿晏兄弟。” “少给我废话,上个月末二十三,你们在哪里?都做了什么!” 那天,正是税银被劫的日子。 唐清池一愣,眼神下意识的闪躲,不敢与楚晏直视。 他还从来没见过,气势这么强悍的楚晏,一时间,竟被震住了。 “阿…阿晏兄弟,你别激动,有话咱好好说…好好说…” “那就老实说!” 楚晏冷声呵斥,拽着唐清池领子的手紧握不放。 “那…那天,老大…带,带我们…” 唐清池一来是觉得楚晏是自己人,二来,他根本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老老实实的将事情交代,楚晏几乎气到吐血,一拳狠狠砸在了桌子上,木桌应声碎裂,直接碎成一地渣渣。 唐清池被楚晏这模样给吓到了,张了张口,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阿…阿晏兄弟,没…没多大事吧?” “这还叫没多大事?恩?那什么才叫大事!你们知不知道,闯大祸了!从今天开始,这件事你给我烂在肚子里,提都不许提,听明白没有!” 唐清池愣愣的,缩着脑袋,根本不敢反驳,深怕被楚晏削,连连点头。 “是…是…保证,保证不说,保证烂在肚子里。” “去将那天参与行动的几个人都叫来。” 楚晏扶额,气的心肝都疼,这个秦歌舒,看着聪明,怎么偏偏要挑硬茬子碰? 跟皇家作对,有什么好处? 抢什么不好,抢皇帝老子的钱,她是疯了么? 缺钱说一声,他给就是,何必这样冒险! 不一会儿,唐清池将几个人召了来,楚晏一看,当即眼前阵阵发黑,低声道。 “唐清池,你看着,谁要是敢嘴巴不牢,别怪我无情。” 按照楚晏的想法,就该将这些人灭了口才是,只是,这些人都是秦歌舒手下的人,自己要是擅自做主的给处理了,那女人护短的性子,必然会杀了他! 无奈摇头,再三告诫之后,楚晏才起身离开。 与此同时,秦府,气氛依旧沉寂。 瑞安居里,秦歌舒伺候着老太太用膳食,一旁的小包子,睁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老太太和秦歌舒,小脚够不着地,晃悠晃悠的。 “祖母,您这两天胃口不好,人都瘦了一圈,得好好将养身子啊。” 秦歌舒哄劝道,言语间,又哄着老太太将一口药膳粥咽下。 老太太摇了摇头,叹息道。 “人老了,不中用了…” “祖母,您别怎样说,您这是在拿刀子割孙女的心啊…” 秦歌舒垂着凤眸,如此说道。那是真觉得心如刀绞,她从未如此珍惜过一个亲人,从未有过这样待她好的亲人,她如何能不心疼? 看到老太太终日郁郁寡欢,缠绵病榻,她能治人身上的病,却治不了老太太心里的伤。 老太太伤心的,不仅仅是因为相伴了多年的佟麽麽的离开,更多的是对秦正这个儿子的失望,以及对庄氏歹毒的愤恨。 老太太看了看天真的秦维德,又是一叹。 “唉,罢了罢了……孩子是无辜的,就算看在德儿的份上,这事到这里为止,谁也不要再提。” 老太太总归还是疼孙子的,秦正也就这一个儿子,以后秦家的门楣,还是需要秦维德给撑起来,有那样一个恶名声的娘,对孩子的将来会有影响。 听得老太太的话,秦歌舒倒是欣慰笑了。 “您能想开就好了,再喝一口?” 那些仇恨,或是其他如何,让她来就行了,老太太心里能放宽裕,对她自己身体才好,这也不枉费她特意将小家伙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带过来。 老太太摇了摇头,摆手道。 “不喝了,不喝了。” 虽是药膳,但味道总归不是那么好。 秦歌舒耐着性子哄道。 “祖母,喝了对身体好。” “你这丫头,如今倒是你管起我来了。” 老太太一阵哭笑不得,老小孩老小孩,老了反而想被当成孩子一样的宠。 听着老太太的话,秦歌舒还故意板着脸色道。 “孙女这一切可都是为了祖母您的身体着想,您可不能嫌弃孙女麻烦呀。” “你这丫头,怎么会?祖母疼你……” 疼你都来不及,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始终相信那句人心换人心。 有些人心,是如何也捂不热的,而有些瞧着冷冰冰的,实则最是容易被温暖。 两人正说着贴几话,小包子虽然不说话,却是聪明的,吧嗒着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捏了块酸甜的果子,直直递到老太太的嘴边,甜腻腻的道。 “祖母,吃……吃……” 小家伙刚开始愿意说话,还是说道少,偶尔蹦哒那么一句。 这还是老太太时隔多年之后,第一次听到小家伙叫自己祖母。 当即整个人便怔愣了住,对上小家伙那双纯真的黑亮双眸,眸中满是期盼。 她又看了秦歌舒一眼,不掩惊愕。 “这……这是真的么?我没听错吧?啊?舒儿……” 秦歌舒浅浅笑着点了点头,告诉老太太。 “您没听错,是德儿叫您呢。” “是德儿,德儿叫我祖母?是不是德儿?” 老太太这激动的情绪,反而有些吓到了小家伙,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眸看了看秦歌舒,得到她鼓励的眼神,然后才看向老太太。 张了张口,声音却又卡在了嗓子眼里,一个字呢吐不出来。 只是将那颗酸甜的果子塞到老太太的手里,一骨碌的又爬了回去。 老太太有些失望,却也只是安慰道。 第311章 还是想想要如何弥补吧 “无妨,无妨,德儿乖,不急,祖母不急啊,祖母等着,等着我们乖德儿再开口唤祖母。” 老太太慈爱道,看着小包子的眼神里溢满温柔,她伸手在小家伙的脑袋上轻轻抚摸,一半劝慰小家伙,一半是在劝慰自己。 小家伙有些腼腆的低下脑袋,只是拿了糕点往老太太手里塞,以此来表现自己内心的关怀。 一个笨重的表达着,一个无私的关爱着。 正说话间,梅香走了进来,屈膝行礼,道。 “老夫人,小姐…外面…” 梅香一脸为难,欲言又止。 秦歌舒抬眸看了她一眼,便放下手中瓷碗,对着老太太笑道。 “祖母,您先歇息,我去看看便回。” 说着,她便起身,将老太太背后靠着的枕头撤下,然后扶着老太太躺下,拉高被角,又低声对秦维德嘱咐两句,这才转身出门。 老太太看着紧闭着的房门,幽幽叹息,对着秦维德道。 “德儿,你这个长姐,是为咱们遮风挡雨,这份恩情,你需得记在心里,她已经没什么亲人了,日后,你要多照顾她,明白么?” 老太太的话,让小家伙连连点头,一双葡萄般黑亮的大眼睛眨了眨,似懂非懂。 这厢,秦歌舒出了房门,很快便行至院门口,紧闭的大门之外,是秦正的声音。 秦歌舒微微摆手,示意丫鬟们退下,而后便自己拉开门,站了出去。 秦正一见是秦歌舒,面上闪过一抹复杂情绪,他的内心里要说一点也不责怪秦歌舒,那也是不可能的,尤其是秦玉好的那些反复的“都是秦歌舒害的,自她入府,便将咱们这个家搞的天翻地覆,鸡犬不宁。”说的多了,难免就会往心里记了。 仔细想想,这一切的变化,怎么不是从秦歌舒入府之后才发生的? 但他又知,这一切也是庄氏咎由自取,没有人逼迫她。 所有的过错,也都不该怪到秦歌舒的身上。 “舒儿……” 他轻轻唤了一声,努力维持着一副慈父模样,看向院内,低声问道。 “你祖母怎么样了?” “爹爹指的是祖母的身体还是心里?” 秦歌舒偏头反问,一副纯真烂漫模样。 倒叫秦正微微一愣,对着秦歌舒有一种诧异的感觉,摁下心头难以形容的情绪,他道。 “情况不好?可要再请大夫来看?” “祖母身上的伤已无大碍,只是,外伤能愈,心里的伤,爹爹还是想想要如何弥补吧。” 说完,秦歌舒也不再与他多言,微微屈膝,行了礼便要离开。 然而秦正却连忙唤了她。 “舒儿。” “爹爹还有吩咐?” “入宫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你做个心里准备,也好好劝劝你祖母。” “入宫?” 秦歌舒有些意外,微微眯起凤眸,她的人生,凭什么要别人来决定? “父亲擅自做主,要将我送入宫中去做女官?” “女官地位与宫女不同,那…” “那还不是伺候人的?” 秦正话音未落,便被秦歌舒不客气的打断,她冷着脸色,嗤道。 “祖母为何会被气病?又是如何被人趁机伤害的,父亲难道还没有一丁点的悔意?” “你!你放肆!” 秦歌舒的咄咄逼人,让秦正气愤的低吼出声“我是你的父亲!你母亲难道没有教过你,要尊重长辈,孝敬长辈?” “呵…父亲说这话可就没意思了。” 秦歌舒冷笑出声,微微偏头,道。 “子不教父之过,这句话父亲应该熟悉吧?您是读书人,自己抛妻弃女多年,对我与母亲不闻不问,您心里没有丝毫愧疚吗?您又有什么资格说我母亲教的不对呢?入宫的事,是您应下的,您自己想法子解决,我,是不会去的。” 冷声说罢,秦歌舒丢下脸色极度难看的秦正。 “你!秦歌舒,你既是我女儿,便得听我的话!我叫你入宫,你若是敢忤逆不去,那这府里也容不下你!尽早收拾东西,给我滚出去!” 他当然气恼,这些个女儿,一个塞一个的不叫人省心! 他这个父亲,在府里,当真是一点威严也没有! 秦正气哼哼的回了院,愤怒的他将屋里摆设一个个都给砸了,好一阵发泄。 秦玉好捧着让下人熬的莲子羹在门外等着,待秦正怒气消了大半,屋里也停止了打砸,这才上前敲门,并且甜腻的唤了声。 “爹爹…” 秦正怒火渐消,想着在这些个儿女面前还是得端起架子和威严,便沉声道。 “进来吧。” 秦正缓了口气,坐到椅子上,捧了茶盏欲喝,便见秦玉好端着托盘便款款而来。 在他面前恭敬有度的行了礼,换道。 “爹爹…” 瞧着这小女儿恭顺模样,秦正心里倒是舒坦不少,微微摆手。 “起来吧。” “爹爹,这是女儿亲自熬的银耳莲子羹,最近天热燥郁,您喝些降降火气。” “哼,还是你有孝心。” 秦正轻哼,方才被秦歌舒气的心肝儿都疼,这做父母的,自然是更喜欢听话的孩子,有秦歌舒那犟脾气一对比,如今这恭顺有度的秦玉好便让秦正看的顺眼多了。 得了夸赞的秦玉好,心里得意,面上笑意更深,捧着莲子羹上前,将它放在秦正手边,恭顺道。 “女儿这几日反思,深感自己做错太多,如今女儿只有爹爹了…” 这话一说,叫秦正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又想起庄氏,想起她干的那些蠢事,心里不免又是一阵气恼。 “原本,过两日是曹相老夫人寿诞,该是你母亲领着你们姐妹一道去。” 京中富贵人家办宴走动,无非是拉拢关系,妇人家带着家中女眷,大多都是去相面的,若是瞧中了,几番丈量,便会让人探口风,两边都没问题,那自然是要做亲的。 秦玉好早就有往高枝上攀的心思,只是胃口还没秦浅那么大,非要那个太子殿下,那太子是什么人?且不说是高高在上的真龙,便是这几年都不在京城,谁又知道是什么面貌? 如今好了,阴差阳错的,摔的那么惨! 第312章 你是要我掉脑袋? 哼,也是她活该,谁叫她胃口那么大,不自量力! 前面的教训摆在这呢,秦玉好才不会蠢的重蹈复查,这一次,她要稳妥起见。 面上露出几分遗憾,她道。 “女儿听说舒儿姐姐不愿意入宫,如今母亲也不在了,阿姐又…” 叹息一声,秦玉好说着便要绝望垂泪,她抬袖轻抹眼角,殊不知自己这一番模样,丝毫没有让秦正心疼,反而有些嫌弃皱眉。 哭哭哭,成天儿就知道哭。 被她哭的心里一阵烦躁,摆手道。 “行了,你的亲事,父亲会为你安排,只是最近府里事多,你祖母身体也不好,这曹相府不去也罢了。” “不行。” 秦玉好连忙呵道,忽而意识到自己说的太急切了,忙又缓了神色,道。 “父亲,曹相可是朝中的中流砥柱,您若是不去,那不是不给曹相面子?若是计较起来,对您,对咱们家都不利,女儿就随着您一道去,女儿保证,绝不闯祸,女儿一定乖乖与那些世家小姐打交道。” 秦正一听,倒也是如此,很多时候,夫人与夫人间拉扯起的关系,反而要更方便有用。 秦正当下有了思量,道。 “左右还有几日,你且回去准备,我让人给你做两件衣裳,还有什么要采买置办的,你尽管去账房支银子。” 得了秦正这话,秦玉好简直欢快极了,又哄着秦正拍了一会马屁,这才离开。 哼,秦歌舒来之前,她也是经常这样,哄着秦正,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只不过后来被秦歌舒气的多了,乱了方寸心神,这才总是中招,如今,她没了靠山,没了出主意的人,她必须得靠自己了。 这个府里,如今只剩下她一个,要跟秦歌舒斗到底! 而她,早就看不上这小小府邸,她迟早是要脱离这里,去往更高处。 秦玉好转身便去账房支了二十两银子,要知道,她一个月的月银也不过二两,那还是庄氏在时,对她们的宽裕。 如今得了秦正的话,她一口气支了二十两,那还是不太敢往多了要。 …… 另一边,秦歌舒也没再回院,而是出府,前往万花楼。 正是白日,花楼门紧闭,她自后门进入,花楼里,这个点,大多姑娘还在休息,只一两个勤奋的,还在舞台上练着舞。 只是,让秦歌舒没想到的是,楚晏竟然在。 这会儿,正沉着一张脸,端坐在桌边,手里端着茶盏,轻押一口,见着秦歌舒身影走来,也只是微挑眉眼,眼尾扫来。 秦歌舒忽而一乐,笑道。 “哟,这位客观好生雅兴,我们花楼还没营业,你就迫不及待的来瞧姑娘了?说吧,看上哪个了?我让姑娘好好陪陪你。” 言语间,她走到楚晏面前。 然而话音刚落,楚晏便抬眸扫来,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带着几分猩红,倒叫秦歌舒一愣,这是喝多了?喝茶也能喝醉了不成? 只见他抬手一指,直接指着秦歌舒,薄唇微抿,道。 “你。” “我?” 秦歌舒怔愣,而后一阵哭笑不得,微微摇头,抱着手臂道。“我可不伺候。” “哼!” 楚晏冷哼一声,丝毫不掩饰自己不悦的情绪。 “我哪里招惹你了?上次不不告而别,这次又来我地盘甩脸色。” 秦歌舒不愚钝,看出楚晏不悦,竟破天荒的哄道。 依着她的性子,哪会如此哄人? 楚晏拿着架子,又是一哼,却也知道,秦歌舒耐心不太足,给了梯子不下来,那这梯子绝对随后就给撤了,到时候,他还是得自己乖乖的搭梯子下来。 跟郁云轩的事他就不提了,显得他很小心眼一样。 只是哼道。 “税银一事,是你做的?” 秦歌舒挑眉,当即上前,抬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视线戒备的左右扫了扫,虽是她自己的地盘,但也难保隔墙有耳,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而后对着被捂着嘴巴的楚晏比了个“嘘…”的手势。 两人靠的极近,姿势有些暧昧且尴尬,楚晏坐在椅子上,而秦歌舒就站在他面前,柔荑捂着他的唇,他甚至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好闻极了,恍惚间便红了脸颊,连耳朵根儿都是滚烫的。 “你是要我掉脑袋?那你尽管大声些。” 秦歌舒低声道,而后在他的脸颊上捏了一下,这一下可让楚晏直接慌了。 “唰~”的一下起身,因为动作太过突然,险些将秦歌舒撞翻,楚晏下意识的又伸手一捞,将人揽入怀中,低头急切的想要查看她的情况,然而恰在此时,秦歌舒抬头瞧来,一时间,四目相对,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带着浅浅灼热,只听“噗通…噗通…”似是心脏的狂跳声声。 也分不清,这心跳声是楚晏的,还是秦歌舒的,又或者,是两个人的。 一时间,气氛有些凝固,时间仿佛都是静止的。 楚晏有些晕了,明明是要来质问她的,却成了被她调戏,还出这样的大丑。 陡然回神,他迅速放开秦歌舒,将她推开的同时,自己猛然转身,不去看他,喉结阵阵翻滚。 只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热的。 秦歌舒倒是轻笑出声,而后笑声越来越大,竟从后面绕了过来,直接到楚晏面前。 “哟…脸红了?” “你!” 楚晏还真没秦歌舒那没脸没皮的厚脸皮子,被她这一戏弄,脸色又更红了几分,咬牙转身,愤愤咬牙,只是这里头,羞恼的成分,多过怒。 “你这个女人,还要不要点脸面的?” “恩?脸面?脸面为何?哪有你有趣。” 楚晏越是这样,秦歌舒作弄的兴趣便越弄,他转过身子,她便跟着转来,最后,干脆伸手将楚晏给抓住,那张漂亮明艳的脸上满是欢快笑意,甚至可见脸颊上的浅浅酒窝,漂亮又灵动。 “你为何脸红?方才不还让我陪你?我现在来陪你了,你却脸红成这样。” 这家伙,怎么一点儿都不禁逗呢? “谁,谁要你陪了…” 楚晏一阵结巴,磕磕绊绊的,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垂眸,视线不禁便落在了那双微微上扬的红唇上… 第313章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忽然,秦歌舒修然转身,衣诀翻飞,飒爽极了,她指了指楼上,道。 “要不要试试我这里的包间,不比摘星楼差。” 她可是斥巨资了。 楚晏也有话要跟她说,便点了头,只是脸上潮红依旧未褪,轻咳一声,道。 “我有话要与你说。” 秦歌舒抬手,召了人来,吩咐了些菜品送上去,话还没说完,便被楚晏火急火燎了的给拉了去。 他直接拽着她的手腕,将她一路拽上二楼,花楼装扮都是艳丽偏俗气的,楚晏皱眉,随意推开一间房门便将秦歌舒拉了进去。 外头所有人都惊呆了,不禁嘀咕。 “这人难道是老板娘的……这么着急?” “去,老板娘的事岂是我们能说的?” “这两人可真会玩…” 几个姑娘嘀咕半响,被随后而来的唐清池挥手赶走。 “去去去,都该干嘛干嘛去,别都杵在这。” 虽是挥手赶人,然而唐清池自己也忍不住张望,摸了莫下颚,“啧啧…”两声。 “我就知道,这两人之间有猫腻…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小子胆可真大。” 敢动老大,那胆子可不是大么! 这厢,楚晏将秦歌舒直接拽入包房,甩手一扯,便将她摁在了软榻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 “我不是与你说笑,税银一事,是你做的?” 秦桑挑眉,直接应了。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做都做了,本来就是这皇上不仁,南边正害涝灾,他还要加收增税,逼的百姓民不聊生,我虽不是什么善人,但也绝对做不出这种将人往死路上逼的事,需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虽劫了些,却也叫人送了一半回南边,这些银子,或换成米粮,或者换成生活所需,切切实实的送到那些需要的灾民手里,没有中间商赚差价,这才平息了民愤,否则,南边灾民涌入,这京城周边,早不知道是什么模样了!” 秦歌舒冷声说道,她根本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本就是不义之财,凭什么那个皇帝老儿能光明正大的索得,她就拿不得了? 楚晏被她的这番话给惊着了,未曾想她做了这些,更没想到,她会看到这些宏观局面。 微微一愣,却还是道。 “可你如此…如此行为,实在胆大妄为,若查到你身上,岂止是你命不保,牵扯的,甚至是你周边所有人,那些百姓能你?” “所以,我推了腾蛇帮的董二爷做替罪羊,就算要查,也只会先查到他头上。” “你…” 楚晏一阵气极,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反驳,似乎在秦歌舒这,他从未占据过上风。 轻哼一声,楚晏拜了下风,只会甩脸色。 秦歌舒却是笑了,那明媚的脸上满是张扬娇容。 “喂,你又未参与其中,便是被抓住了,降罪下来,那受过的也是我,与你有什么关系?” “你!” 秦歌舒的话简直是故意要将楚晏给气炸了的,他若不是担心她的安危,会特意跑这一趟?会逼着唐清池将这事原原本本的吐露出来,会拿着原本能让楚雍狠狠被责的账簿去交换条件? 气恼极了,脑子反而更清楚了些。 他哼道。 “还记得上次我被抽的遍体鳞伤?” “如何?还未痊愈?那你脱了衣服,我再给你瞧瞧。” 说着,秦歌舒便伸手来扒拉楚晏身上的衣服,楚晏本不是这意思,被她这一扒拉,却乱了神。 转念再一想,罢了…上次她冒险进宫,为了自己跟楚雍正面冲突,她对自己,也是有恩情的。 无奈叹息,他伸出大掌,抚上秦歌舒的发间。 这一抚,直接叫秦歌舒整个人都怔了住。 呆愣愣的看着楚晏,那发顶的温度似乎灼热,几乎传遍全身,一时间,四目相对,她似乎从楚晏的双眸中看到了炙热的小火苗,正在旺盛的跳动着。 “噗通…噗通…” 心脏又是止不住的一阵狂跳。 怎么回事? 这种情愫,很莫名,她从未有过,一时间,竟也不知该如何反应。 直到一阵敲门声,将这份旖旎打破。 秦歌舒瞬间回神,将楚晏猛然推开。 推门而入的唐清池,身后还跟着些许丫鬟,唐清池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打转,尤其是看到两人那酡红脸颊“嘿嘿…”一乐,仿佛看穿了一切。 “老大,菜来了,我给您上上。” 说着,一挥手,示意丫鬟们将菜品摆上。 “快尝尝,这都是咱们这的招牌菜,改明儿开业,阿晏兄弟,你得来捧场。” “恩。” 楚晏应了一声,只是并没将唐清池的话听入耳中,便是应声也只是胡乱应的。 “行了,没你事了,下去吧。” 待菜上齐了,秦歌舒直接摆手,下了令,将唐清池挥手赶走。 唐清池一副“我懂”的表情,对着楚晏眨了眨眼,这伙子,挺不错啊,有眼光。 甚至还悄悄对着楚晏比了个大拇指。 楚晏一脸黑线,秦歌舒的人,都随了她的性子,不着调。 待房门关上之后,楚晏只觉凳子上似有针扎一样,坐立难安,更不敢看秦歌舒一眼。 倒是秦歌舒,这脸皮子厚的很,直接该吃吃,该喝喝。 “税银一事,可是牵连到了太子?” 突如其来的话让楚晏一愣,并未言语。 “坊间传闻,我也有听,你是太子伴读,必然也会被牵连。” “我…” 喉结翻滚,如何能说,他就是那个倒霉的太子啊。 “如果太子查到我的头上,你也不必为难,将我供出去就是了。” “你说什么?你当我楚晏是什么人?如此不讲义气?” 楚晏冷声道。 “我不会做出卖朋友换取利益的事。” 这话,倒是让秦歌舒乐了,抿唇一笑,道。 “那万一纸包不住火呢?” “此事,我会解决,你只要,日后别再提及,也别再闯祸就行。” “不提及我倒是可以,只是不闯祸…” 秦歌舒抿了一口小酒,微微偏头,看着对面的楚晏,忽而一笑,道。 “我何时闯祸了?” “你…” 那小女人一双明眸黑亮闪烁,叫他忍不住沉沦,更无法直视,沉声问道。 “你就不怕?” 第314章 给董二爷送一张去 “怕?怕什么?我就这小命一条,惜命着呢,放心,凡事会有对策的。” “你倒是自信。” 楚晏哼哼道,却叫秦歌舒一阵乐呵,笑的花枝乱颤,明眸直视楚晏,道。 “阿晏,你啊,这是在担心我么?” 明眸闪亮,带着几分笑意,却叫楚晏眼神闪烁,喉结翻滚,便“唰~”的起身,再不看秦歌舒。 眼瞧着竟是要走的架势,秦歌舒唤道。 “这就要走了?不尝尝?” “不吃了,吃不下!” 她这架势,他气都被气饱了,哪里还吃的下? 只怕再待着,会忍不住收拾她。 挥袖而去,行至门口时,脚步又是一顿,微微偏头,只有眼尾扫到秦歌舒的身影,道。 “以后,皇家之事,能避则避,那不是你能招惹的。” 说罢,他便拉开包厢的门大步走了出去。 外头等着的唐清池可没想到楚晏会这么快出来,眨了眨眼,一脸疑惑。 老大这事办的也太快了吧? 楚晏扫了唐清池一眼,低声道。 “以后有事,尽可能的汇报与我,她……哼,不靠谱。” 竟然吐槽起秦歌舒的不靠谱起来了。 唐清池微微一愣,还没来得及反驳,楚晏便大步下楼,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他疑惑极了,微微探出脑袋看向包厢内,只见秦歌舒悠闲的坐在小凳上,眯着小酒,吃这小菜,好不乐呵。 唐清池抬步入内,道。 “老大…您怎么把阿晏兄弟给气着了?他脸色都气青了。” “哼,他自己不耐气,我能有什么办法。” 秦歌舒耸肩道,眯了口小酒,挑眉看向唐清池,道。 “这是安伯安婶酿的酒吧?” “是啊,不是老大,阿晏兄弟好像真的很生气,前两天还将我们给揪着……” “这事以后烂在肚子里,不要再提。” 唐清池的话还没说完,秦歌舒便直接打断道。 话锋一转,秦歌舒便换了话题,问。 “董二爷走货回来了没?” “前两天倒是听说回来了,老大,您想做什么?” 唐清池跟着秦歌舒有段日子了,自然了解她一些秉性,若不是有关,绝对不会多问一句。 果然,只见她微微点头,将一口小酒珉尽,放下酒杯,细长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道。 “后天是个好日子,适合开张,姑娘们的开业献舞可准备好了?宣传做到位了?要请的嘉宾名单和请柬都送去了没?” 秦歌舒一一问道,这些事,她都放手给唐清池和德福去做了,唐清池虽然不认识几个大字,但贵在聪明圆滑也肯学。 再有德福在旁边帮衬着,倒是将这花楼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 唐清池一一应下,道。 “请柬倒是都送去了,只是难保证能都来,老大您上次制定的规则在那呢,个个都卯足了劲儿,打算一举夺得花魁美名。” “呵…这叫,有竞争才有动力。” 秦歌舒虽没经营过花楼,但她对经商颇有些头脑和盘算。 在这个时代,做什么都不如做生意来的赚钱,而做生意,还得看投入和资本,布行米行投入多,回本慢,而她要做,就打算是做一条线的。 其次,开花楼的另一好处便是,消息… 这些地方,最是消息云集的地方,达官贵人们在这谈事,身边坐陪着一些姑娘们,事情办的顺,天南海北的自然也就聊的多了些,而这些,无疑以后都很有可能会成为对秦歌舒有利的消息。 “再给董二爷送一张去。” “董二爷?老大,咱这…不好吧?” 唐清池犹豫道,这毕竟是从人家小钱库里盗取的钱财,才有了今日。 秦歌舒看出他的意思,笑道。 “你可别做贼心虚,董二爷,人不错,又是腾蛇帮的二当家,在京城颇有些地位,道上也算德高望重,与他搞好关系,对我们以后有利。” 要是能将董清风请来,便也侧面证明,董清风与这家花楼是有交情的,一般人想要动花楼,那也得掂量掂量,得罪了董清风董二爷,得罪了腾蛇帮,那日后在这京城,还想不想混下去了? 唐清池想不到这点,秦歌舒也没多做解释,只是她说什么,他照办就是了。 应了一声,正准备去办,忽然听到秦歌舒又开口打断道。 “你让德福准备了帖子,我亲自送去。” “唉,成,我这就去让他准备。” 秦歌舒对花楼算是倾尽了心血,隔三差五的得来瞧瞧,那些姑娘们的勾心斗角,她都看在眼里,斗争有时候并不是坏事,有竞争才能有进步,才能让那些争强好胜的人展现出自己真正的实力,只要,这一切还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便是让她们斗上一斗,又有什么关系? 除了给董清风送了请帖之外,她还没有避讳的给林家的林果儿,莫家的莫莺儿,甚至是凌家的凌润喻都送了请帖。 这些,可都是代表了京中的一方势力。 林果儿,内阁首辅的嫡亲孙女,太子太傅的嫡亲女儿,两个哥哥也都是朝中中流砥柱,可谓是除公主郡主外,最金贵的明珠了。 而莫莺儿,那更不必说,大将军之女,地位根本不用多言。 再说那凌润喻,也算不打不相识,那日在摘星楼也曾想维护她,既叫她一声“姑奶奶”,她这姑奶奶办了场子,他不得颠簸着来捧场? 如此一来,朝中文武代表,以及道上代表都来捧场了。 这场面,不可谓不壮大。 秦歌舒这算盘波拉的噼啪想。 用完膳之后,一推小杯子,随即起身。 唐清池递了请帖来。 “老大,要不还是我去吧,腾蛇帮到底还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您一个姑娘家家的,不方便。” 唐清池劝道,刚才阿晏兄弟走的时候还特意交代了,恩,看在跟阿晏兄弟这些交情上,他得绑着阿晏兄弟把关着老大啊,可不能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尤其是郁家那个油头粉面的白衣公子。 生的虽然是俊俏了些,但那名声,他可都是知道的。 且不说他就是个云国的质子,要地位没地位,要身份没身份的,便是他跟永睿公主的那点而传言,便不是咱们老大的良配。 第315章 凭什么去给你捧场 老大怎么也不该跟皇家扯上任何关系。 那是嫌自己命长么? 再说了,肥水不流外人田,阿晏兄弟总归是自己人。 秦歌舒摆了摆手,而后便起身,道。 “不需要。” 什么复杂不复杂的地方,她有什么去不得的? 就连皇宫,她都去过,更何况只是一个腾蛇帮? 秦歌舒又上下仔细将花楼里外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才与唐清池嘱咐几句,便拎着请柬离开了。 去到腾蛇帮分堂时,表明要见董清风董二爷,看门的小哥却直接挥手冷声道。 “二爷不在。” 真是的,怎么什么人都能随便来找二爷,真当二爷是那么好见的?谁来求见都能见到? “劳烦通报,升冉的秦歌舒求见董二爷。” “不是跟你说了,二爷不在,姑娘家家的,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岂是你们能来的?还是赶紧回家绣花去吧。” 小哥毫不客气的鄙夷让秦歌舒微微皱起眉头,但念及是来请人的,断没有将董清风的人打一顿的道理,尽管这小子确实有点儿不上道。 秦歌舒面含浅笑,道。 “那就劳烦小哥将这个帖子递给董二爷,他知道是我,必然会来的。” “哼。” 小哥冷哼一声,心里却不屑,升冉帮吧?他也有所耳闻,狗子哥就是被升冉帮的那个臭娘们给欺负了的!哼,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没什么好怕的。 直接将请帖接过,他冷眼扫着秦歌舒,嘀咕道。 “还真将自己派头看的太足,二爷凭什么去给你捧场,什么玩意?” 原本秦歌舒已经转身离开,奈何她耳聪目明,还没聋呢。 她可给足了腾蛇帮的面子,给足了董二爷的面子,可没想跟一个小看门的计较。 可如今看来,一个看门的都瞧不起人,更何况这整个腾蛇帮上下? 随即,她脚步微顿,转身眯着凤眸瞧来,那看门的小哥被秦歌舒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的一愣,手里的请柬已经被他撕成两半。 “你…你做什么?” 做贼心虚的想将请柬往身后藏,然而秦歌舒却似魔魅一样,步步逼来,明明面上是带着浅浅笑意的,但眼神里,却冰冷的吓人。 他下意识的后退半步,却还梗着脖子,强装镇定的恶声恶气道。 “你、你要做什么?不过就是个请柬,我回头帮你递给二爷就是了。” “撕了的请柬,如何递?无妨,也不是非要董二爷去,手底下的人都管不好,可见,也不是什么好的当家人。” 秦歌舒冷嗤道,顷刻间,已至那小哥跟前,陡然伸手一把揪住那家伙的脖领,吓的他一个机灵,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人都已经被秦歌舒拽在手里了,他只觉得呼吸阵阵急促困难,脚下似乎都沾不到地一样。 “我…我错了,姑娘…我不敢冒犯你,不该放肆,我…” 那小厮不自觉的便开始颤抖,一种本能的直觉让他颤抖求饶,然而,秦歌舒也没多为难他,只是微微笑道。 “别怕,不过是一张请帖而已,这样,只要你将这请帖吃了,我就放了你。” “吃、吃了?” 小厮一阵惊愕,此刻为刚才自己的嘴欠而后悔不已。 秦歌舒微微挑起柳眉,周身气势森冷,瞧着明明只是一个瘦弱女子,却叫人止不住的发颤。 小厮想要拒绝,然而秦歌舒却将他的脖颈扯的更紧了,仿佛他要是敢说个“不”字,她下一刻便会拧断了他的脖子! 小厮怕极了,下意识的哆嗦道。 “吃…吃…我吃…” “呵…那就开始你的表演吧。” 说着,秦歌舒这才将他放开,抱着双臂,看着他哭丧着一张脸,将请柬往嘴巴里塞去。 “呕…”才刚塞进嘴巴里,便又要吐出,然而秦歌舒的声音如影随形,冷声道。 “你要是敢吐出来,我就直接塞进去。” 一句话,瞬间叫他吐也吐不敢吐出,吞也吞不下去,哀求的看着秦歌舒。 “姑娘,我就是说错了话,您就饶了我吧。” “人生在世呢,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相应的代价,我之所以能逼迫你,那是因为我比你强,实力没有配得上自己的嘴德时,你得先学会,闭嘴。” 字字句句,森冷无情,秦歌舒说的丝毫不留情面,也足够叫那小厮再言语不出。 她虽没出手,可就在这气势上,已经赢了。 小厮不敢再多言,只得硬着头皮,将剩下的请柬往嘴巴里塞去。 “住手。” 忽然,一道低沉呵斥响起,只见董清风分明是从堂口大门里面快步走去。 原来是有人见状不对,迅速进去通禀了。 董清风快步而来,扫了一眼眼前情况,还未说话,便听秦歌舒笑道。 “噢?原来董二爷您在啊。” “秦丫头,来就来,何必送我这份大礼?” 对秦歌舒说完,便转头呵斥了一声那白净小厮。 “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快滚。” 说的虽是呵斥的话,却真真是将那小厮给解救了。 小厮也精明,当即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秦歌舒倒也不是要告状,自己就在腾蛇帮分堂口门前责备了董清风的人,那打的是董清风的脸,他要是计较起来,自己也不占理。 所幸,董清风并不是个心眼狭小的人,对着秦歌舒微微一笑,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道。 “今儿来是为了什么?” “简单小事,却被一个小厮弄的场面难看。” “我的错,我管教不力,倒叫你看笑话了,还劳你出手整顿。” 董清风不愧是圆滑的老狐狸,这话说的,完全没将秦歌舒当小辈来看。 “这话,董二爷就严重了,下人如何,那是下人自己德行不端,您日理万机,哪里能管的上这些小事?” 微微一顿,她也不拐弯抹角了,说道。 “后日,我置办了一个花楼,姑娘们都是精挑细选来的漂亮丫头,多才多艺,还请董二爷去捧个场,瞧上哪个姑娘,尽管言语。” 此话一落,在场众人都是一愣,何止是董清风了,身后的几个跟班都愣了住。 第316章 是个有趣的丫头 这一个漂亮的姑娘家,瞧着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竟然置办了花楼? 这说起场面上的话,也更是丝毫不含糊。 这哪是大家闺秀啊,分明是在江湖上混迹多年的女霸王。 董清风忍不住乐了,微微一笑,倒也没将质疑直接说出口,只是道。 “成,到时候一定去,至于姑娘,那就算了,年纪大了,消受不起。” “年纪大?董二爷是在开玩笑吧。” 秦歌舒笑着回道,两人都没将刚才的插曲放在心上,也许是有一些疙瘩存在的,只是都不会表现在明面上。 这董清风,瞧着也就是三十出头的青年男子,这要是搁在秦歌舒生活的那个时代,这个年纪,这个地位,正是事业有成的黄金单身汉,钻石王老五,那可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择偶对象啊。 只听说,多年前,笑面书生还只是一个书生,却在一夜之间,死了妻子孩子,而后多年,不闻踪迹,之后再出现时,便是震动一方的灭门惨案,再后来,便有了现在道上人人又敬又惧的笑面书生董清风董二爷。 “那就恭候董二爷大架了。” 规矩说完,秦歌舒也不再多留,与他微微拱手作揖,而后便转身潇洒翻身上马。 疾风身影如闪电迅速,眨眼间便消失在了众人眼前,只有那久久回荡着的马蹄声声。 有人当即道。 “二爷,这丫头未免也太嚣张了,几次三番不给您颜面,今儿是来请您去捧场,说好听点,是请您去捧场,那说直白点,还不是想借着您的风,在这地盘上寻求个庇护?” 说话的是董清风身后一个尖嘴猴腮,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是董清风身边谋士之一。 倒是一眼将秦歌舒的目的给看破了。 然而,董清风这么聪慧的人,怎么可能没看破?他只不过是看破不说破而已。 “那又如何?” “二爷,您就这般心甘情愿的让她借着您的风?” “是个有趣的丫头,有胆识,有魄力,挺不错。” 董清风竟然还赞不绝口。 微微点头,他的脸上惯常带着笑,只是很少有人能看明白,他的这份笑,几分真,几分假,几分虚伪,几分真诚。 …… 两日之后,开业这天,秦歌舒前一夜里就悄然溜了出来,在花楼准备了一夜。 抛头露面的事都交给了董清风去办,她只需躲在后面,指点江山便可。 吉时将至,请的人陆续而来,其中便有莫莺儿和林果儿。 这两个人,也是耳闻过对方,却甚少在场面上见过,便是偶尔见过,也只是匆匆一面,算是点头之交,不算深入。 毕竟,莫莺儿的性子,本就不喜欢参加那些贵妇贵女间的话题,不是勾心斗角,就是哪家院里的家长里短。 而林果儿则恰恰相反,她是被家中长辈以及两个兄长护的极好。 寻常也都是被人巴结的那个,甚少会主动降下身份去与人结交,而这秦歌舒,就是个例外。 两人都是来的早的,秦歌舒早就让梅香和小舟在后门等着,让人知晓这两个小姐捧场了一家花楼,传出去总归会与名声有碍,秦歌舒其实请她们来的目的,再简单不过,就是请她们来热闹热闹而已。 两人在后门打了个照面,林果儿乍见莫莺儿一袭男子长衫装扮,青丝高束,面白唇红的模样,一时间竟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问了旁边的丫鬟。 “这是哪家的公子?这般俊俏。” 丫鬟也没多见过莫莺儿,只是摇了摇头,疑惑道。 “奴婢也未曾注意。” 对面的莫莺儿注意到林果儿的视线,只是拱手与她微微作揖,行了一礼,而后便快步入内,去寻秦歌舒了。 林果儿面颊微微一红,她还从未见过如此貌美的公子哥,便是那个被人人称赞好看的郁云轩郁公子都没刚才那位公子好看。 林果儿如此想着,便在丫鬟的搀扶下抬了脚步追了上去。 “林小姐,咱们小姐已经在等着了,请随我来。” 小舟不懂林果儿的这一心理变化,还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林果儿进入。 林果儿有些遗憾,垫着脚尖儿都瞧不见那远去的身影,只得挥了挥袖,嘀咕道。 “算了,等会儿再找吧。” 而后便跟在小舟身后,很快便入了内院,穿过后花园再入抄手游廊,隐约听得前方传来的丝竹之乐,靡靡之音,甚是悦耳。 不多时,便行至了秦歌舒所在的最顶楼包间。 这个厢房,乃是整个花楼最好的一间,所处位置正是最中间所在,能将舞台上的所有一览无余。 也是整个花楼里布置最舒适雅致一间。 是专属于秦歌舒的厢房。 此刻,她正靠在软榻上,微微眯着眸,听着门外丝竹阵阵,伴随着有条不素的置办声响。 忽而,“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 她抬眸看去,果然便见到莫莺儿一袭飒爽之姿,快步而来。 那模样,真真是话本里走出来的公子哥儿一般。 身形修长,粉面如玉。 三两步便跨到秦歌舒跟前,腿儿一伸勾过圆凳坐下。 “你这些日子见不得人,就是在忙这些?” 她倒是不客气,一坐下便直接问道,而后端起桌上酒壶,一饮而尽,喝酒跟引水一样,豪爽极了。 秦歌舒微微挑眉,舒展双臂,伸了个懒腰,道。 “顺手解决了庄氏母女。” “唔?” 莫莺儿口中酒水尚未咽下,忽然便顿了住,惊愕的将酒咽下,因为咽的极了,险些还给呛咳住,连声问道。 “什么?那些传闻是真的?你真的将庄氏给抽了个半死?” “呵…还真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 “哪啊,京城上下都知道了,你的名声早就臭了,瞧着吧,没人再敢上你家提亲。” 庄氏莫名被休,怀恨在心,将这样的消息添油加醋的散布出去,也不足为奇。 微微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道。 “本来就没想要嫁人。” “那倒是,你这性子,无人能驾驭的了你。” “为何要有人驾驭我?” 秦歌舒反问道。 这一问,倒叫莫莺儿回不出来了,干脆摆了摆手“哎呀……那不重要。” 第317章 你现在名声跟我一样臭 “总之,你现在名声跟我一样臭,绝对不会有人敢上门提亲,你满意了?” 莫莺儿笑眯眯的问道,直接坐在椅子上,晃悠着腿儿,将四周打量了一番“要是再让那些人知道你整了个百花楼,啧啧啧…” 别说不会有人上门提亲了,只怕要被京城贵妇人们列为反面教材,禁止自家儿女与她接触。 深怕会被她给带坏了。 秦歌舒轻笑一声,道。 “你倒是还挺有自知之明。” 莫莺儿哼哼道“那又如何?那些凡夫俗子,我还瞧不上呢。” “哦?邓闻邓大人也瞧不上?” 突然提到邓闻,莫莺儿微微一愣,偏头看向秦歌舒,道。 “他倒是挺不一样,我们自小一块长大,以前是个小胖墩,越长倒是越帅气了。” “只是如此?” 秦歌舒问道。 “不然呢?” 莫莺儿疑惑反问,此时的她,情窦未开,尚不知邓闻待她的不一样。 然而这份不一样,却叫秦歌舒旁观者清。 她抿唇一笑,未多点破,有些事,还需要她自己慢慢去领悟,这一过程,必然也是美妙且叫人愉悦的。 “尝尝我这厨子的手艺,请了南北边的大厨,汇集了南北口味。” “你这是花楼,又不是酒馆,这上面为何做的这么精致?” 莫莺儿随口问道,然而却已然拿起筷子,直接端了小碗来,先从面前的虎皮凤爪下手。 一边只听得秦歌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里虽是花楼,却也不是只有找姑娘的公子少爷们会来,一些商人或是官员也会来此议事,说白了,这是一处风花雪月的场所,菜品,酒水,姑娘,环境,都是吸引人来消费的原因之一。” 秦歌舒一一列举,心思倒是缜密。 莫莺儿也听不懂那些,摆手道。 “我哪懂这些经营之道,不过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唔…前些日子我嫂嫂还说起了你,胆大的很。” “说来惭愧。” 提起莫莺儿的嫂嫂,秦歌舒惭愧的摸了摸鼻头,放下手中苏绣双面团扇,从软榻上坐直了。 “上次给她带了麻烦,我很抱歉,准备了一些薄礼,你回去的时候带了送你嫂嫂和小侄儿。” “唔?何物?” 莫莺儿伸长了脖子瞧着,只见秦歌舒捧出一个锦盒,将其打开,只见里头放着的是一方精致双面绣花帕子,落款绣了个“su”字符。 莫莺儿没见过这两个字母,不禁想要伸手拿过,仔细查看,却被秦歌舒无情敲了一下。 继而“哎哟…”一声,手背吃疼,瞬间红了一片印子。 “你那手上都是油脂,给弄脏了。” “小气鬼…” 莫莺儿嘀咕道,却也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油脂,明白,那么好看的帕子,被自己弄脏了,确实可惜。 另一个则是一个小香囊,做成小娃娃模样的。 “香囊里放的是一些药材,可驱邪祛蚊虫功效,随身携带,夏日避免被蚊虫叮咬的麻烦。” “这倒是个好东西,我能讨要一个么?” 莫莺儿厚着脸皮向秦歌舒讨要道。 秦歌舒只是挑眉,道。 “下次吧,我只让梅香做了这两个。” “呀?不是你自己绣的?” “呵…你方才不还说,我的名声与你差不多,这等女儿家的细致活,哪是我做的来的。” 她这双手,拿过枪,扛过炮,耍的了手术刀,玩的了医毒物,可偏偏对这一个小小绣花针没有办法。 莫莺儿咧嘴一笑,算是欣慰了。 “我还以为你无所不能呢,原来也有缺项啊。” “人无完人。” 秦歌舒倒是毫不避讳的直接承认自己的无能。 莫莺儿笑的欢快,一边啃着卤的香嫩的猪蹄,一边听秦歌舒嘱咐道。 “这个帕子,务必交到你嫂嫂手上,日后,她若有需要,可让人拿这帕子来寻我,不管什么事,我都帮她办妥。” 不是她口气大,而是她欠了嫂嫂恩情,必是要还的。 莫莺儿却没将这小事放在心上,因为在她看来,帮秦歌舒,也只是举手之劳,并没有什么丰功伟绩,没必要让秦歌舒加倍偿还。 “倒是我嫂嫂,下个月二十六是我小侄儿生辰,兄长无法从边境回来,得了圣上恩允她打算带小侄儿去边境军营与兄长一块为小侄儿庆生。” 说白了,莫大将军父子在边境带兵驻守,手握重兵,随时都有可能跟云国交战,也随时都有可能投降云国,皇上扣留莫家女眷在京中,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这次若非是小娃儿生辰,根本不会容许莫家嫂嫂带着孩子去边境驻守地的。 而这次允许,便也算是一场圣上恩情。 秦歌舒问道。 “何时走?” “唔,月初就出发,天高路远的,路上颠簸,孩子又小,行的慢些也好。” 微微点头,两人并未在这话题上多继续,只是将盒子盖上,推到莫莺儿手边。 方才落下,忽而又响起一阵敲门声。 “小姐,林家小姐来了。” 林果儿来了。 “快请她进来。” 话音落下,门被从外面推开,只见少女粉嫩,像一只粉色蝴蝶一样,翩然扑来,开心极了。 “舒姐姐,我可算是见到你了,你这里布置的好漂亮啊,我方才在外面瞧的都痴了,要不是有人引着路,我都要晕了。” 说着,她直接扑到秦歌舒跟前,双手自然的环上秦歌舒的手臂,然后才看到桌边坐着的莫莺儿,微微一愣,意识到,这便是刚才见到的那位…怎么、怎么会在舒姐姐的闺房里? 当即,不知为何,只觉得心眼里酸酸涨涨的,有些莫名吃味。 直到秦歌舒的手落在她的发顶,轻轻揉了揉。 “在后头瞧着就好,你一个姑娘家,不便抛头露面。” 林家对林果儿保护的有多周全,秦歌舒是看在眼里的,而她也不想打破林果儿的这份天真。 人要学会成长,那过程必然是鲜血淋漓的,而林果儿这样的家世,有这么多人护着,她根本无需成长,也无需变的成熟懂事,无忧无虑的活着,带给身边的人开心就够了。 第318章 差点儿吃醋 被秦歌舒这一顺着毛抚了抚,林果儿这才又开心的眯着眸儿笑了。 “我还从未见过花楼,竟是这般模样,怪不得二哥哥总喜欢来这里,我还听府里的阿嬷说,这里头都是狐狸精,会勾人的。” 林果儿说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还眨了眨,微微偏着脑袋,道。 “可我刚才看了那些姑娘,也没有勾人啊,阿嬷是骗人的。” “哈…小丫头,你阿嬷没骗人,这里头啊,专勾男人的魂,让你二哥哥少来这种烟花之地,对身体不好。” “别乱说话。” 莫莺儿捏着个猪蹄,笑的那叫一个豪爽,这破路上也想开车? 秦歌舒当即抬起手捂住了林果儿的耳朵,警告的看了莫莺儿一眼。 “你不知她是谁家女儿?今儿能来已是说了谎,让她来凑凑热闹,你再将她教坏了,林家那几位少爷可饶不了你。” 秦歌舒的偏护让莫莺儿微微撇唇,嘀咕道。 “开个玩笑而已,再说了,我也没说错啊…” “如今我开了花楼,哪能有银子不赚?林少侍郎要是愿意来,为何不招待?” 秦歌舒哼道,然后才放开林果儿。 林果儿眼眸锃亮的看着微微高了自己小半个脑袋的秦歌舒,然后就像只粘人的大猫咪,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眸粘在秦歌舒的身边,怎么也扒拉不下来。 “舒姐姐,你可真厉害,这么大的产业,都是你一个人置办的?还有那些个姑娘们,也是一个赛过一个的漂亮,我刚还听说,要办什么甄选花魁的大赛,我看啊,她们漂亮是漂亮,但若是舒姐姐你去,她们也只有给你当绿叶的份儿。” 林果儿这嘴可真是甜,哄的秦歌舒忍不住一阵乐,笑的肚皮都疼了,伸手在她的鼻子上亲昵的点了点,道。 “你这丫头,几日不见,嘴儿越是跟抹了蜜糖一样的甜。” “我说的都是实话,是那些人还没见过姐姐你的厉害。” 林果儿皱了皱小巧鼻头,如此说道。 “不过,舒姐姐已经是簪花大会的魁首了,名声在外,这百花楼的花魁…” “你舒姐姐的名声早就坏了,你要想你舒姐姐名声再差一点,就将她推出去吧。” 莫莺儿嘀咕道,手里吃的已经从猪蹄换成了鸡翅,啃的那叫一个香。 林果儿是有些不解的“舒姐姐的名声怎么就坏了?” “她那后娘在外面怎么编排的,你不会没耳闻吧?” 莫莺儿直接道。 看林果儿一脸懵逼的样子,就知道,果然,林家对这丫头保护的太好了,但凡一丁点的腌臜事都不会传到她的耳朵里去,污了她的耳。 “啧啧…”两声,莫莺儿摇了摇头,其实,能被家人保护疼宠至这样,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再说,林果儿虽是被宠着的,生活在蜜糖罐子里的娇小姐,但在三观上面,却被教育的很好,待人也和善,完全没有一些被惯坏了的小姐的跋扈和骄纵。 她有的,只是对世事黑暗的无知,若林家,或者她未来的夫君能够将她一直这样护下去,与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的好事。 “舒姐姐,她是不是又欺负你了?我回去就与祖母说。她都逼死了佟嬷嬷,还想要怎样?” “没什么事,我会摆平。来尝尝我这的美食吧,莫莺儿,你也少说两句,憋不死你,不想吃我就都给撤了。” 莫莺儿这无美食不欢的人,哪里能受的了美食在前却没办法享受的滋味?当即咧嘴一笑,护着美食,低头吃着,不说话了。 “晚些时候会有人陆续来捧场,我会换个装扮下去打招呼,喏,将这窗子推开,便是最佳的观赏处,从这里能够看到台上姑娘们的表演,可以为你们喜欢的姑娘们投票哦。” 秦歌舒这是要调动整个京城人的热情,来为这些姑娘们投票,同时,这无疑也是一个非常好的宣传。 哪怕点不到姑娘们的台子,平时来这,喝喝酒,吃吃饭,听听曲儿,看看舞,也是一件美事不是? 她这是将现代选秀那套,照搬着来了一遍。 花魁,便意味着c位出道。 之后,所有的资源和好处,肯定都是紧着这位花魁来享受。 而这个花魁的位置,还是轮流的,有竞争,才有动力。 莫莺儿倒是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有美食美酒还有美人看,足矣。 但林果儿却委屈的憋了憋唇,哀怨的看着秦歌舒。 “舒姐姐,你最近真是太忙了,想见你一面好难,你上次教我的招式我都会了,我都还没来得及表演给你看,还有还有…” 林果儿有太多的话想跟秦歌舒说了。 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对秦歌舒的依赖,早已多过了起初的崇拜和好奇。 这也许,跟她从小便失去了母亲的关爱有关。 毕竟,老太太和兄长们再疼爱她,那失去的母爱,也始终是填补不了的。 而林太傅,更是在林夫人去了之后,一未续弦,二未纳妾,孤寡多年… 这般衷情男子,世间少有,便是后世,一生只择一人的时代,能做到如此的,都少之又少。 秦歌书被林果儿那双黑溜溜的眼睛瞧的心都软了。 越是被这小丫头缠着,她越是有种大姐姐的自豪感,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捏了一下,道。 “我很快就回来,与莫姐姐先用一会,喜欢吃什么,晚些我再让人给你打包些带回去。” “莫姐姐?” 林果儿一愣,上下看了一会莫莺儿的打扮,竟不是个男子? 如此,她心里那点点酸涩感瞬间荡然无存,对着莫莺儿弯了眼眸,笑的甜腻,突如其来的亲热,倒叫莫莺儿有些一愣。 这小丫头,是会变脸么? 变的这么快。 “原来是位姐姐啊,我还以为是哪家的俊俏公子呢。” 害的她差点儿以为舒姐姐喜欢这样的小白脸,还有点儿小吃醋呢。 甚至还后悔自己多绕了两圈,让她捷足先登,缠了舒姐姐好一会儿。 既然不是,那她就放心了。 倒是莫莺儿,一听这话,非但没高兴,反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以及胸口位置… 第319章 仙女落凡尘 莫莺儿用手掌怕了拍胸口,将自己胸口拍的“啪啪”响,沉了声儿,问道。 “我这里,当真一点儿也看不出起伏?” 她虽不敢说自己胸前有沟壑吧,但也绝对不会连丁点起伏也没有吧! 她感觉到自己受到了严重伤害! 林果儿微微歪着脑袋,满眼疑惑,然后起身,走到莫莺儿面前,而后竟然伸手直接摁在了她的胸口处,还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 “看不太出来,但这样一摸,确实还有些起伏。” “你…你…” 莫莺儿被她这一脸认真的说着扎心的话给气到吐血,抬手便将林果儿无情的给推开了。 “你别说话,让我缓缓。” 莫莺儿咬牙道,她怕林果儿再说一个字,她都会忍不住拧断她的脖子。 她没注意到林果儿那派纯真的外表下藏着的一丝笑意,可是故意逗她的呢。 这厢,秦歌舒轻纱遮面,青丝高高盘起,梳着云近香髻,头顶斜插着一支红珊瑚番莲花钗。手拿一柄半透明刺木香菊轻罗菱扇,身着一袭水蓝色的霞彩千色梅花娇纱裙,脚上穿一双双色缎孔雀线珠芙蓉软底鞋,华丽又庸俗,跟这花楼的气氛很搭。 她摇曳身姿,缓步而下。 姑娘们见识过她手腕的厉害,一个也不敢得罪,对她恭敬行礼,自视甚高的牡丹和如意在这关键时候,也不敢招惹秦歌舒,能不能出头,就看今晚了。 排场办的很大,紫醉金迷之场所。 唐清池前后忙碌着,进行最后的彩排。 忽然,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本就忙碌到头昏脑涨的他,被这一拍,当即有些恼,头也没回,直接呵。 “有什么事都不能自己解决么?一个个的,麻烦的…很…很…你…你…” 低声呵斥着,一边修然转身,这一下,险些磕巴了,眼前这…这是老大? 虽然覆着面纱,但离的极近,尤其是那双明亮犀利的双眸,天底下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秦歌舒微微挑起柳眉,道。 “都安排妥当了?” “妥…妥当了,老大,你这装扮,也太…太飒了吧。” 微微抿唇,秦歌舒在他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今晚,不能出任何差错,若是出了,你也得想法子给我弥补回来。” “放心吧。” 唐清池拍着胸口保证。 不多时,舞台上的烛光氛围等都调动齐了,陆陆续续也来了不少人,百花楼里热闹了起来,莫莺儿和林果儿暂时休战,躲在窗后,伸长了脖子张望着。 饶是莫莺儿那浑不怕的性子,也从未只身来过花楼这种地方,好奇极了。 不禁嘀咕。 “原来这就是花楼?说白了,跟梨园戏楼也没什么差别吧。” “那可不是,梨园上唱戏的,都是白白净净的,宫里的娘娘们也爱听个戏曲儿,可花楼却不一样…那…那行的都是…都是…” 林果儿说着便红了脸儿,后面的话,完全羞于出口。 倒是莫莺儿,强装镇定,清了清嗓子,哼哼道。 “那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实则,都闹了大红脸。 董二爷来的不算早,却也给足了秦歌舒面子,来的场面还挺有派头。 直接叫人扛了一两米长的大匾额,直接送了来。 “丫头,能耐不小啊,这置办的,恩…热闹。” 秦歌舒微微一笑,与董清风屈膝见礼,来者是客,那是要掏银子的,她自然得恭敬着。 “二爷来就是对我最大的捧场了,还带礼来做什么?” 这气派一出,果然周围便议论纷纷起来,董二爷是什么人啊,那是腾蛇帮的代表啊,这腾蛇帮,在京城就意味着地头蛇,便是官府也要给三分薄面。 这小小花楼,有了董二爷撑腰,以后还有谁敢欺负闹事? 更何况,董清风原本可以只身前来,低调行事,就当是来凑个热闹的,但他却来的这么大张旗鼓,摆明了是来捧场撑腰的。 秦歌舒领了这份情,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道。 “招待不周,二楼雅间早就给您准备好了,您请,今晚的消费都算在我头上,二爷看上哪位姑娘,言语一声,不过您得瞧仔细了,这清官红官,还得分一下。” “噢?来之前我就听说,你这花楼里,自有一套规矩,我原先还不信,如今看来,当真?” 董清风笑问,手中折扇摇晃,一副儒雅书生之态,若不是他的虎口处的老茧,昭示着他常年握刀的事实,那一份戾气,还真不易察觉。 秦歌舒微微一笑,只是说道。 “同为女子,我能明白,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的道理,踏入这一行,没有人是自愿的,各种苦衷缘由,我不想多问,但我只是多给了她们一次选择的机会,是以色侍人,还是以才艺侍人。” “好…好一个万般皆是命……” 这一句,却似乎让董清风有了所动,他这一辈子,可不正就应了这句话。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而后“哈哈…”大笑,道。 “姑娘就不必了,好久好菜的招呼来,你若是得空,便去我那坐坐,我再给你份大礼。” 董清风说道,而后便在秦歌舒恭敬的目送下上了二楼。 晚宴开始,舞台上灯光骤暗,只大厅里闪着朦胧灯光。 忽然,丝竹声声响起,紧接着,一声清脆铃声入耳,原本嘈杂的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屏息以待,至于在等待些什么,无人知晓,眼神以及精神,全部集中在了舞台上。 随着那清脆铃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清脆,继而,铃声骤止,灯光聚集在舞台一处,漫天飞舞的花瓣,伴随着一抹妙曼身姿,从天而降,像是天仙一样,叫众人忍不住一阵赞叹。 满座哗然。 出场的惊艳有了。 秦歌舒站在视野最佳处,将所有人的神情收入眼中。 舞台上,红袖如灵蛇一样,不断扭动着身体,而一个接着一个的“天仙”从天上落下,身上着的丝绸颜色也各不相同。 最后,足足十二位花魁娘子,一一落下,伴随着阵阵飘落的粉白色花瓣,真似仙女落凡尘。 第320章 送一份大礼 “嚯…这也…太美了吧…你看看人家那身材,那才叫身材…尤其是…” 林果儿忍不住赞叹出声,眼神都看直了。 莫莺儿也忍不住低头瞧了瞧自己那着实有些平了的胸口,重重叹息“果然,货比货得扔,这碗饭,也不是谁都能吃得的。” 场面上有唐清池主持着,一一介绍,又讲述了花魁魁首竞选的规则,气氛调动的也很活跃。 有些公子甚至忘了,他们来此的目的,只不过是找个漂亮的,看的过去的姑娘一块过个夜。 竟然跃跃欲试,有中意的,便直接往舞台上丢银子。 唐清池道。 “这位公子,这么大的银子砸到我们姑娘,你看这娇嫩的皮肤,哪里禁得住砸?砸坏了,砸青紫了,您不心疼啊?” “心疼,心疼…” 公子哥看的眼神都直了,醉态朦胧,身边早有寻常的姑娘给他灌了不少酒。 “心疼就对了,公子,您看,咱这有花,也不贵,一两银子一朵,今儿晚上啊,咱们姑娘会一一登台表演才艺,公子们可以买花送给姑娘们,最后姑娘们,谁得的花最多,便是咱们这一轮的花魁娘子的魁首,那么,赠花最多的那位公子,便能与咱们的魁首娘子共度良宵,至于如何共度…哈…” 唐清池的话点到即止,却叫人浮想联翩。 站在二楼隐蔽处的秦歌舒都忍不住要为唐清池的活跃能力点赞,这气氛被他活络到了极致,那些个公子哥们,个个都恨不得立即砸下银子,将自己心仪的那个送上花魁之位,而自己好与花魁娘子共度良宵,这说出去也是极够面的! “呵…这点子能绝,是那丫头想出来的招。” 董清风忍不住乐了,将花生壳剥丢一旁,忍不住笑道。 身后的人都有些不明白,董二爷为何这么捧这个女人的场。 最近升冉帮会的名声越来越响亮,虽说影响到腾蛇帮还是不太可能,但这才短短几日,便崛起的这么迅速,实在叫人不得不惊讶,也不得不防备啊。 董二爷就不怕么? 还要这般庇护着,就怕养虎为患啊! “二爷,小的看,这女人就是女人,格局小,整什么不好,整这花楼,小的可听说,她还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呢,这要是传出去,名声都败坏尽了,哪有人家敢要这样的姑娘?” “你懂什么,格局小的是你,她那样的人,哼…天底下能有几个男子能配的上?想将她拘泥于小小宅院中,更不可能。” 董清风的眼神里透出几分赞赏,要是他的女儿还活着,比她也小不了几岁。 那他,也不会有今天这个地位。 她的那句话,实在对极了。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这句话,今儿一晚上,已经在他的脑海里转了几圈,挥之不去,让他被这热闹的气氛影响的同时,也不免想起一些难以回首的不堪往事。 正微微出神间,忽然“叩叩…”两声,房门被人敲响。 董清风回神,瞬间面上又扬起那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微微抬了抬手指,道了声“进来吧。” 身后小喽啰立马便去给秦歌舒拉开了门。 馨香扑面而来,只见秦歌舒来的同时,手里还捧了个托盘,托盘中正放着一个盖着盖儿的砂锅。 步履款款,三两步便走到了董清风面前。 “你这是?” 董清风疑惑挑眉问道。 只见秦歌舒微微一笑,将托盘放在桌上,笑道。 “今儿多谢董二爷捧场,我听说董二爷是川州人,似乎很久没再回去过了。” 川州…是啊,自从出事之后,他就再也没回过那个地方,更没踏上那里的一块土地! 可家乡就是,哪怕你走过再多的地方,经历过再多的事,而家乡的每一寸,都还在你的记忆里。 他微微垂眸,看着那盖着的砂锅,馨香味传入鼻息,熟悉极了。 “你做的?” 秦歌舒微微点头,笑道。 “雕虫小技,做了一份辣味香锅,还不知道合不合董二爷您的口味。您尝尝?” 说着,她拿过帕子盖在盖子把手上,然后将锅盖揭开。 瞬间,香味四溢,馨香扑鼻而来。 “你放肆,我们二爷从来不吃辣,这么多辣子,你是想辣死我们二爷?” 有人忍不住呵斥道,伸手便要将秦歌舒推开,连带着她的这一锅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给掀翻。 然而秦歌舒一记眼神扫来,那随从便不敢再造次了,这女人,只是一个眼神,都这么吓人的么? 再看向董清风时的眼神却温柔许多,她笑道。 “二爷,您不喜欢么?” “呵…” 董清风是有些怔愣的,打听到他是川州人并不难,知道他喜好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这么多年,他几乎没再吃过辣味的食物,只怕会勾起对家乡的那份眷恋,以及…以及那些想要掩埋的过往记忆,而且依着他喜好为他特意做家乡食物的,少之又少。 这里面的食材,简单却丰富,让董清风微微愣了住。 筷子递到他的手边,他脸上的笑容也在瞬间紧抿成了一条直线,却并非不悦。 “二爷,您…您别为难自己,这一看就不好吃。” 随从还在忍不住的声声嘀咕,然而董清风却忽然伸手接过筷子和勺子,将夹起一块鹌鹑蛋送入口中,顿时,麻辣的鲜香味传入味蕾,让他忍不住微微眯起凤眸,那记忆中的味道,伴随着许多回忆,涌入脑海。 只一筷子,便让他忍不住瞬间眼眶微红,一时间,眼角竟有些许湿润。 十多年了,十多年没有再尝过家乡食物的滋味,记忆里,妻子的手艺,似乎也是这样,可他再也没有尝到过。 他只记得,最后一家人吃饭的时候,那样温馨的场面,瞬间就变得鲜血淋漓。 秦歌舒将这一切收入眼底,薄唇微抿,知道自己这一招,是赌对了。 董清风没有说话,而是埋头将一整锅的食物吃完,最后才放下筷子,重重一叹,而后轻笑道。 “原本,是我想要送你一分大礼,没想到,却是你送了我这份。” 第321章 是来找麻烦的 董二爷抽过一只帕子,擦了擦嘴角油渍,眼眸中似乎还隐有泪花闪烁。 秦歌舒没有看错,也没有猜错。 她也将楚晏的话给听进去了,权势…在没有足够的权势之前,她要做的,是收敛锋芒,蛰伏的期间,也要让自己变的更强大。 而强大的第一步,则是不要四处树敌,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 “二爷喜欢就好,以后只要您来,我都亲自给您做。” “呵…你让我面对了,我这么多年都不敢再面对的事。” “过去的事,只有敢面对了,那才是真正的放下。” 秦歌舒说道,端起酒壶,给董二爷倒了杯酒,而后端起自己的杯子,与他抬手敬酒,道。 “二爷,我敬您一杯。” “呵…我活了这么多年,倒还没有你一个小丫头豁达。” “二爷您过奖了,人啊,不就是如此,在生活中摸索,你根本不知道,前面是金子还是刀子,没有人能一帆风顺。” 说着,她抬起下颚,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而后与董清风微微一笑。 “二爷,该您了。” 董清风捏着酒杯,微微晃动,忽而“哈哈…”大笑,“没想到,你这丫头,这么能说会道,还挺有学问。” “学问不敢当,不过是一些歪门邪道,让二爷见笑了。” 两人又就着小酒聊了许久,酒过三巡,董清风才放下酒杯,道。 “我才发现,你这小丫头,酒量也甚是惊人。” “呵…酒杯不倒我不倒,千杯不醉,小小伎俩。” “哟,口气也够狂妄,丫头,你很对我胃口,你这年岁,我看,做我…” 话还没说完,忽然秦歌舒“唰~”的一声站了起来,柳眉紧皱,这才发现,外面的靡靡乐音停了。 “这什么百花楼,连像样的姑娘都没几个,还敢自称百花楼!哼,今儿晚上,爷将这里都包了,其余人等,都给爷请出去。” 这分明是来砸场子的。 秦歌舒扯了扯唇,对着董清风抱歉一笑,道。 “抱歉,打扰了二爷雅兴,我去处理一下。” 说着,她也不多留,直接推门而出,快步走到楼梯扶手处,居高临下的看着。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朝中声望最高的雍王殿下,楚雍。 唐清池哪里是楚雍的对手,想要说话,就被楚雍手下摁在地上。 “这位爷,咱们没什么过节吧…” “呵,过节不在你。” 楚雍嘴角挂着邪魅笑意,抬头看来,视线准确与秦歌舒对上。 对上那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时,楚雍竟也微微一怔,那双处变不惊的眸子,沉稳淡定,似乎根本没有惧怕的样子。 哼,那个女人,倒真是个胆大的! 否则也不敢几次三番的戏弄他! 他可不是不跟她计较,而是就在等着这个机会呢。 他对着秦歌舒勾了勾手指,示意她下来说话。 秦歌舒知道,这人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直接脚下一点,踩在栏杆上,飞身而下,绸缎衣诀翩翩飞舞,比那些姑娘们穿的保守的多,却别有一种风味。 她翩然落地,身后衣裙跟着翩翩落下。 微微屈膝,行了一礼,道。 “不知雍王大架,有失远迎。” 在董清风的屋里出来的时候,她就将面纱又重新覆上了。 此刻,只露出一双好看眉眼,态度瞧着是恭顺礼敬的,只是眼神里却藏着桀骜不驯。 分明是一个难以驯服的女人。 呵…他可正喜欢与这样的女人打交道。 越是有难度的,他才越想要挑战。 “现在知道本王的身份了?之前在摘星楼,你……” “来者是客,殿下这是给我送银子来了,我能不上心么?” “呵,你这小妮子,倒是一点儿也不避讳。” 他竟有些欣赏这小丫头的坦荡。 但也只是欣赏着一份坦荡和桀骜,冒犯他的罪,他可没那么容易就算了。 再说,这丫头,明显跟那个楚晏是一伙的! 跟楚晏是一伙的人,全部都是他的敌人! “在坐的都是我的客人,殿下,咱们有什么话,不妨上雅间里说去,就不打扰其他客人的雅兴了。” 这正进行到最重要的环节,今晚她原本该有大把大把的银子进账,可千万不能因为楚雍而坏了事。 楚雍轻哼一声,嗤笑道。 “若是本王不愿呢?这个场子,本王说了,今晚包了,其余人等,都给我请出去!” “殿下要是这样不讲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这做生意的,讲究的就是一个和气生财,可没有强买强卖这一说。” 秦歌舒声音骤冷,她的人生格言,还是那句,不惹事,也不怕事。 若有人主动招惹,她自是不怕的。 楼上的莫莺儿和林果儿也都将这一幕收入眼中,纷纷急切。 “又是这雍王殿下,处处与人为难,我在府里,不止一次听到二哥哥骂这个雍王,就是个大恶人!” 林果儿愤愤道,恨不得立即就下去用自己的小粉拳捶一顿这个楚雍! 莫莺儿也微微眯起眼眸,脑子里早将楚雍绑在老虎凳上,十八般酷刑都在他身上用了一遍。 “你在这,我下去会会他!” “你别去,你去了只会给舒姐姐添乱,打又打不过舒姐姐,说也说不过她,要是舒姐姐都应付不了,你跟我去了也没招。” 林果儿竟然说的还挺头头是道。 看来,这位千金小姐,也不是完全天真到无脑,只是被保护的很好,很多时候,她不愿意去想那些勾心斗角的腌趱事罢了。 但这并不代表她脑子不活络。 “那你说怎么办吧?” 莫莺儿哼哼道。 “这里是花楼,朝廷官员是不能进花楼的,这样…” 林果儿扯了扯莫莺儿,在她的耳边一阵嘀咕,两个人一顿合计,而后点了点头,莫莺儿道。 “这事,我去就行,你的身份,不便抛头露面。” 反正,老祖宗也不在,府里除了嫂嫂也没人能管她。 而嫂嫂这几天正忙碌着前往漠北边境驻地的行程,才没功夫搭理她。 而舞台中央,只见秦歌舒傲然独立,目光无所畏惧的与楚雍直视,道。 第322章 开胃小菜 “要本王走也可以,你给本王表演一曲,舞蹈也行,要本王满意了,本王就放过你。” 楚雍懒声说道“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偏生,秦歌舒这人,自己愿意做什么,便是再难再辛苦,她也是乐意去做的。 可若是她不愿的,就算只是动动手指的事,她都懒得去动一下。 她偏头,微微一笑,声音冷清,带着些许高傲。 “殿下,您这不算强人所难,只是,我若不愿呢?” “那就休怪本王无情了。” “老板娘,咱们既然已经是做花楼的,这点脸面也没必要了吧?折折腰就过去的事,您何必僵持着呢…” 身后红袖忍不住扯了扯秦歌舒的袖子,低声嘀咕。 见秦歌舒似乎不为所动,一咬牙,上前道。 “殿下,不如让妾身为殿下来舞一曲吧,妾身…” “滚开。” 楚雍面上是带着浅浅笑意的,然而出声却满是狠厉,眼神冰冷,那嘴角的笑意,再仔细看,分明是带着嗜血冷然,充满杀气。 秦歌舒抬手,挡下要为自己出头的红袖,她是这的老板娘,怎么能让手下人为自己出头呢? 微微一笑,果然,她是没看错这红袖。 红唇微扬,道。 “殿下说话可算话?” “本王向来一言九鼎,你要是让本王满意了,呵…你让本王走,本王就走,要本王将你这场子的消费被包圆了,本王眼睛都不眨一下。” 楚雍说着,手指还比划了一个圆圈。 “好。”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秦歌舒会怼回去,会糊楚雍一脸,却没想到她竟然直接应了句好。 那二楼雅间扒拉在窗口的凌润喻忍不住摇了摇头,啧啧两声。 “这是变了性啊。” 而紧挨着他窗口的另一边,楚晏拳头紧握,脖颈青筋隐约可现。 “殿下,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殿下为了这个女人,已经错过了一次机会,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 “言一。” “属下在。” “本宫不想再等了。” “属下一直在等殿下这句话。您尽管吩咐,召集人马的事,就由属下去办。” 嘴角勾起一抹冷然弧度。 “我要那些人,血债血偿!” 指的,不仅是正在逼着秦歌舒的楚雍,还有那些,曾经欺负过他,害的他母族覆灭的那些恶人! 如今,他们个个权贵加身,享受这么多年,也是时候,为当初所为,付出代价了。 “老大…不要啊。” 而舞台之上,唐清池摇了摇头,不想让一向心气高傲的秦歌舒折腰低头。 他知道,老大之所以会低头,不是怕了,而是为他们这些人着想。 如今,她已经不在是一个人闯祸,就一个人掉脑袋的秦歌舒了,她的身后,拖累了一帮。 这一帮子的人,都需要她的庇护。 秦个舒对着他微微一笑,而后直接抬手,“唰~”的一声,扯下自己那累赘的绸缎外袍,露出勾勒着的妙曼身材,勾了勾手指,让人送了一把折扇来。 而后又低声吩咐了两句。 很快,舞台上除了她之外,再无一人。 而她正前方的位置,便是楚雍,他一人独坐,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被自己逼迫到妥协了的秦歌舒,心情愉悦极了。 手指轻轻的敲着桌面,丝竹声起,秦歌舒摆了一个起势,而后,音乐响起,她随着音乐开始扭动身躯,修长四肢灵动极了。 脚下跟着隐约的节点,每一步都踩的很是关键。 她的这舞蹈,没有人见过,柔中带刚… 她跳的是一段曾经在网络上看过的一个柔和了爵士,芭蕾和伦巴的舞蹈,秦歌舒自己又加以糅合,让这支舞看起来更和谐。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呆了。 玉足不停旋转,衣裙如花蕾般绽放,一头青丝在旋转中倾泻,美的夺目,片片粉色花瓣飞舞而下,伴随着“叮咚”的银铃之声,清脆响亮。 所有人都屏着呼吸,视线被舞台上的仙子所吸引,仿佛,这才是真正的仙子,而刚才那十二位花魁,不过只是陪衬,当真是应了林果儿的那句话。 楚雍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冷然玩味,到后来的渐渐沉迷,再到现在微微眯起,隐藏着几分狂热。 向来,他看上的东西,就必须要夺到手,哪怕他夺不到,也一定会将它毁去,更绝不可能让它落到别人手里,尤其是楚晏! 一曲终了,琴音戛然而止,而秦歌舒最后以卧鱼之姿,做了收尾,干脆利落,叫人流连,好一会儿,才响起掌声阵阵,如惊雷一般响亮。 楚雍也回过神来,抬手鼓掌,嘴角扬起几分笑意。 “如何?” 刚舞完一曲,秦歌舒气息有些不稳,那一瞬间,竟让楚雍脑子里浮现出一抹黄色画面。 是这小女人被自己压着,重重喘息的画面。 他倒真想将这个画面变成现实。 他勾唇一笑,道。 “尚可。” “那殿下,就遵守承诺,请吧。” 秦歌舒的要求倒也简单,不要他赔偿,也不要他如何,只要他麻溜的滚蛋就好。 毕竟,今天是百花楼开张之日,她只想顺顺利利的,别节外生枝就行。 然而楚雍却抱着手臂,挑眉笑道。 “本王可没说满意。” “殿下这是在跟我玩文字游戏?” “你说算,那就算。” “你听这掌声,殿下说不满意,呵…未免也太不随心了吧。” 秦歌舒毫不留情的冷嗤出声。 只见他慵懒的打了个呵欠,道。 “你这只是开胃小菜吧,舞的尚可,但本王还没满意,这样,你再表演一个,本王满意了,自然就走。” 这摆明了就是欺人太甚! 秦歌舒正欲发作,忽而一道清冷声音响起。 “殿下这未免也太欺负人了吧。” 莫莺儿是站在楼上将秦歌舒的那一舞欣赏完了才下来的。 说实话,她也听说了秦歌舒在簪花大会上一舞惊鸿,可没见识过。 刚才见识了,确实被惊到了。 她的身上,似乎有无限能量,藏了太多的技能,让人一个又一个的去发掘,然后惊叹的叹一句“卧槽,牛逼”。 “你又是谁?本王面前你说话的份?” 莫莺儿不慌不忙,对着秦歌舒安抚的微微一笑,道。 “小女不才,莫家嫡女,莫莺儿。” 第323章 选你,为魁首 “莫家的?” 楚雍饶有兴致的勾起薄唇,眼角扫了莫莺儿一眼,嗤笑一声,道。 “所以呢?你不说,我还以为你是莫家的小子呢。” “你…” 莫莺儿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她哼哼两声,双手环抱在胸前,抬着下颚道。 “那又如何?雍王殿下出现在这里,还大闹这场,这要是传到宫里的那位娘娘耳朵里,可不太好吧?” 要说,丽妃在这方面,对楚雍管的还是很严格,尤其是在楚雍的这位王妃人选上,这么久了,还没相中合适的。 当前最有望入选的,其一,曹相家嫡女,端庄大方,只是性格泼辣了些,其二,若是能拉拢了林家,娶了林家嫡女,那边等于拉拢了整个内阁。 但是,曹相嫡女性格泼辣,绝对容不下楚雍胡七搞八的乱来,而林家那个,年纪上又太小了点,这些年又被林家那几个藏护的太好,以至于根本没几个人真正见过林家这位小嫡女。 楚雍危险额眯起凤眸,道。 “你是在威胁本王?” 话音落下,声音中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以为搬出他母妃就能压住他了? 他这人,最讨厌的就是威胁! 楚雍的怒火,叫莫莺儿一时间有些招架不住,忽而只觉背上抵上一只手掌,手心温度穿透过衣衫,让她整个人冷静下来。 忽而,手臂被人轻扯,后退半步的同时,身侧身影上前,位置互换。 只听秦歌舒道。 “多谢今天前来捧场的各位,方才这一舞,也算是感谢各位今日到来,承蒙雍王殿下欣赏指点。” 言下之意,这一舞,可不是舞给你楚雍看的,而是为了答谢今日所有来捧场的人。 有些是她亲自递的请帖,有些是看了宣传慕名而来。 她作为老板,答谢一二,理所应当。 楚雍微眯凤眸,看着舞台上正欲退场的秦歌舒,冷声道。 “本王可说满意了?” 脚步微顿,秦歌舒微微推了莫莺儿一把,示意她先下去。 莫莺儿有些担心,想要说些什么,却只得了秦歌舒一记安抚的眼神。 “你…” “我能解决。” 言罢,她修然转身,直视向楚雍,笑道。 “雍王殿下若是来捧场的,我欢迎,你若是来砸场子的,我也给了面子,可若你自己不接这面子,非要闹事,那我也不是怕事的人。” 她这一舞,虽是有楚雍的逼迫成分在内,给了他面子,可他要是自己不收着这面子,那么,她大不了便破罐子破摔,玉石俱焚罢了。 楚雍眯起凤眸,细长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打着,一时间,两人眼神较量。 气氛剑拔弩张,有些胆小的,便想趁机悄悄溜走算了。 这什么百花楼啊,根本是要人命的!得罪了雍王殿下,便是有那什么董二爷撑腰有什么用? 然而四周出入口守着侍卫,竟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这…非要闹的这么大? 秦歌舒微微一笑,率先收回视线,抬起手,活跃气氛,道。 “花魁竞选还未结束,不要停,继续……” “呵…既然如此,那么本王是否也可以参与投票?” “公平公正,谁都可以。” 说白了,这就是一把砸钱捞金的游戏,金主们砸了钱,找了刺激,还能与女神共度良宵,而姑娘们,则是既得了钱又得了名,以后只会更财源滚滚进。 秦歌舒就简单的多,得了大把大把白花花的银子。 只见楚雍微微勾唇,手指微抬,示意手下道。 “那就将那的花都给包圆了。” 秦歌舒柳眉微挑,这楚雍是什么意思?不闹事了,改做散财童子了? 忽然,只听他声音响起,又道。 “这些,应该是全场最多的吧,都送给你,我,选你,为魁首。” “嚯…好大的手笔。” “等会,我有点儿看不明白,现在是什么个情况?” “相爱相杀?霸道王爷爱上花楼老板娘?说书的都不敢这么编。” 楚雍话音刚落,周围便炸开了锅一样的议论开了。 所有人都惊愕的看向楚雍,以及舞台中央的秦歌舒。 灯光昏黄,只那妙曼身姿,娉婷而立,秦歌舒也是愣了一下,能让她惊讶到好一会说不出话来的事,还真不多。 直到那一大篮子的花都捧到她面前,秦歌舒嘴角微抽。 告诉自己,这些不是花,而是白花花的银子! 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奶奶个腿!她是要姑娘们以色侍人,可没想让自己亲自上阵啊! 这个楚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本王方才听说,投票最高的那位,可以跟魁首娘子共度良宵,是吧?那咱们就不耽误时间了,你的厢房在哪?本王有些迫不及待了。” 说着,楚雍便站起了身,眼看着便走了过来。 楼上的楚晏拳头紧握,双眸因为愤恨而赤红,银牙紧咬,脖颈青筋更是因为强行忍耐而暴凸! “殿下,不可啊殿下…那位姑娘是聪明人,定有办法,殿…” 然而,言一又怎么可能拦得住此刻盛怒中的楚晏,他当然知道,秦歌舒一定有化解的办法,只是,他忍不了眼睁睁看着秦歌舒受此侮辱! 他纵身而下的瞬间,秦歌舒出其不意,猛然抬腿狠狠扫出,一篮子的花瓣瞬间被踹飞出,而且,就在楚雍快要踏上舞台的瞬间,篮子里的花直接向楚雍的脸上飞去。 楚雍眯着眸,想要后退,然而他的功夫到底是差了点,直接被秦歌舒踢来的花篮子击中,正一脚跨上舞台,一脚还在下面,秦歌舒恰的点,刚刚好! 他猛然后退两步,踉跄着狼狈摔倒。 也不知是谁先起了头,一阵哄笑声中,他狼狈极了。 而反观舞台上的秦歌舒,漫天飞舞的粉白色花瓣,衬着那一袭红裙,惊艳极了,而在她身后,有一英俊修长男子,黑沉着一张俊脸,踏浪而来,手中倒拎着一只披风,忽而,披风像是一双巨大的翅膀,陡然展开,为她遮去了所有风霜和目光,翅膀兜罩着肩头落下,将她整个人紧紧包裹在其中… 第325章 碧落黄泉,与他共赴 楚雍的狼狈,对比舞台上那两个相拥的人,他恨极了,狠狠咬牙,一双眸子几乎喷火,一拳狠狠捶在地上,“唰~”的一声,站起身。 狠狠瞪着舞台上的两人。 “又是你,坏我好事!” “她不愿,你看不出来?” “那又与你有什么关系!” 楚雍冷声呵斥,一跨步,便攀上了舞台,步步逼近。 楚晏双手扶在秦歌舒肩头,并不恋战。 “我们走。” “走?你收了我的花,那今晚就必须要陪我!” “谁说我收了你的花?天底下可没强买强卖的事。” 秦歌舒冷声道,却丝毫没觉得楚晏这样护着自己有什么不对。 “将银子尽数退还给雍王殿下,您的这一笔,我们受不起。” 要是知道他买这些花是要用来砸自己的,秦歌舒根本不会同意。 楚雍却是个胡搅蛮缠不认理的,上前便要抢夺。 然而不用秦歌舒出手,楚晏直接抬手阻挡,他将秦歌舒往后轻轻一推,低声道。 “一边待着” 继而转身便与楚雍拳来交往,交起手来。 秦歌舒柳眉紧皱,她豁的出去,不怕楚雍,可他呢?他只是一个小小太子伴读,而且又是林府的私生子,连个正经身份都没有,得罪了楚雍,后果吃不了兜着走,恐怕还会牵连那个倒霉的太子爷。 可想再多也是虚的,阿晏已经与他交起手来了,要是将这雍王打出个什么好歹来。 后果,她会跟阿晏一起承担! 大不了,天涯海角,碧落黄泉,她与他共赴就是。 只见,楚晏拳脚更硬,隐隐占据上风,将楚雍打的节节败退。 身后侍卫根本不敢上前,这要是传到陛下耳朵里,知道太子殿下和雍王殿下,为了一个女人,而且还是花楼女子,而不顾颜面的大打出手,那这个女人,势必活不了! 而太子和雍王殿下,必也会受到惩罚! 这一点,楚晏和楚雍心里,应该也清楚。 旁观的莫莺儿和林果儿急的不行。 她们都知道楚晏身份,倒霉太子爷,可真是够倒霉的! 今儿这事,原本跟他有什么关系啊? 莫莺儿还打算明儿去宫里那位娘娘耳边吹吹风,虽不能狠狠责了楚雍,但至少也能挫挫他的锐气,让他这段时间收敛一些。 现在好了,眼下这种情况,她哪里还敢去吹什么风儿?这风儿一吹,可就将太子也一并带进去了。 太子可没人庇护,少不得又是一顿皮开肉绽,更关键的是,这要是牵扯上秦歌舒这倒霉的孩子,小命都能没了! 不管是当今陛下,还是丽妃娘娘,都不会容下一个,让两位皇子大打出手而争抢的女子! 莫莺儿连忙上前,扯了扯秦歌舒的袖子,急切道。 “快让他们别打了,那位…那位雍王殿下如何金贵,你是想让你的小跟班搭上性命?” 原本莫莺儿也不知道楚晏身份,还是那日在摘星楼偶然得知的,但后来,楚晏想瞒着,她也就没提。 秦歌舒偏眸瞧来,微微一笑,笑道。 “他都不怕,我怕什么?” 如此一言,叫莫莺儿一时间哑口无言,说不出一个字来。 阿晏并不是一个会冲动行事的人,他行事之前,必然经过了考虑,他自己都不怕,她又怕什么呢? 直到楚雍再一次被楚晏一脚踹飞出去,落在地上,捂着胸口,险些吐出一口鲜血。 这其中,不可不说,没带了一丁点的私人怨气。 楚晏站在舞台边缘,垂眸,居高临下的看着跌落着的楚雍,薄唇微抿,冷声道。 “以后,瞧清楚了,什么东西,是你能动的,什么东西,又是你不能动的!” 江山,美人,只要是他楚晏的,楚雍便休想染指半分! “咳…好…好一个冲冠一怒为红颜!楚晏,你势必为你自己所为付出代价!” 楚晏瞳孔一缩,陡然回神,嘴角嗜血冷然笑意瞬间收敛,下意识转身看向秦歌舒。 而秦歌舒也是一怔,嘴角那原本浅薄淡然的笑意瞬间凝固。 漂亮的眸子里露出几分疑惑。 楚晏?他不是姓“庞”么? 秦歌舒疑惑的眸子看向楚晏,而楚晏一阵心虚,下意识的便回避了她的视线。 他知道,自己这一出现,很有可能会暴露身份。 但是让他眼睁睁的看着秦歌舒被欺负,他做不到! 这个时候,他若是不站出来相护,他还算是个男人吗? “你姓,楚?” 秦歌舒冷声问道,步步靠近。 莫莺儿扶额,见证了一个谎言被完美戳破,似乎即将又要见证一场血腥画面。 楚晏张口欲言。 “别做解释,回答我,是,或不是?” 楚晏沉默,良久,只听嗤笑响起,是楚雍。 “哈…哈哈…感情我们这个太子殿下,还瞒着呢?” “太子?什么?竟然是太子殿下?” “我的天,我见证了什么?腹黑太子和霸道王爷为名动京城的花魁娘子大打出手,这女子到底是哪路天仙啊?” 这位感慨着,不是市面上那些写玛丽苏小话本的,就是这些个小话本看多了的。 众人膝盖有点儿软,要不是从场面和气氛都不对,只怕此刻,该跪下高呼“千岁”了。 楚晏愤恨咬牙,恨不得再狠狠捶那多嘴额楚雍一顿。 秦歌舒听得这番话,并没有太多愤怒,甚至还有些想笑。 她也轻笑了出声,微微点头,后退几步,而后,竟对着楚晏,屈膝见礼。 “太子殿下,呵…失礼了。” “舒儿…” 她自诩聪明,竟全然没有怀疑过楚晏的话,只因为,丛林中的相护,只因为,她高烧昏迷时,那时,瘦弱的他,让她生出同病相怜的同情,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他们是同一类人的错觉。 那时,他一把匕首,护在她身前,将她平安护离,从那之后,她便将他划为自己人。 而后相遇交集中,他所说的每一个字,她都未曾怀疑过。 明明,明明是一个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人啊! 楚晏伸手欲扶,然而手还未触碰到她,她便直接起身,凤眸冷然,后退几步,急切的避开了他…… 第325章 平白无故多了个爹 “哟…这就有趣了。” 楚雍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被手下搀扶起来,看着楚晏被秦歌舒甩了一脸,心情大好,颇为愉悦。 秦歌舒一记冷眼扫来,后退几步,道。 “今晚多谢各位捧场,剩下的主场还是交给咱们这几位花魁娘子吧。” 言罢,秦歌舒转身便迅速下了舞台。 楚晏也没功夫去搭理楚雍了,急切的跟着秦歌舒的脚步。 瞧热闹的人都看出了些端倪。 气氛被这一打断,早就跌到了谷底,一些人怕被灭口,毕竟看到了皇家的这一出狗血爱恨情仇,一些人看的倒是津津有味,比看那些花魁娘子们争奇斗艳的还要有趣,只可惜,这场戏就这么落幕了。 有人惋惜,有人赞叹,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二楼包间的窗口推开,董清风靠在窗边,手执纸扇,微微摇晃,薄唇微扬,扬声笑道。 “小子,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既然我闺女不乐意搭理你,你也别缠着了,强扭的瓜可不甜。” 只怪他这大闺女生的美丽,气质还那么多情,叫这些年轻小伙子们前仆后继的扒拉上来。 然而,董清风这句话一出,叫所有人又狠狠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董清风的闺女?什么意思?这老板娘的身份,竟是这样的来头? “嚯…董二爷的千金?” “不对啊,没听说董二爷有千金,道上不都传,董二爷他…” “嘘…不要小命了?那些传言能信么?再说,董二爷还在上头瞧着呢。” 众人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秦歌舒也疑惑抬头,视线与董二爷的碰触。 只见他勾唇一笑,儒雅帅气,一点也不像都已经三十好几的老男人。 这个年纪,当秦歌舒的爹,属实有些占便宜。 “丫头,方才我就说了,要给你一份大礼,这份大礼,惊不惊喜?” 微眯凤眸,秦歌舒嘴角微抽,平白无故就多了个爹,这确定是惊喜?不是惊吓? “从今日起,你就是我董清风的义女,欺负你,那就等于是跟我董清风过不去,就是跟我腾蛇帮过不去,记住,舒儿,从今儿起,我就是你义父。” 做这个决定之前,你有征求过别人的意见么? 她并不想平白无故的多一个亲爹好嘛? “怎么丫头?高兴坏了?还不快给爹爹敬酒?” “董二爷,你一厢情愿,舒儿并不愿,强扭的瓜不甜,这句话应当还给你。” 楚晏上前道,手臂微动,想要搭揽上秦歌舒的肩头,然而只是微微一动,便又垂了下去。 他知道,以她的性子,此刻定是不愿意搭理他的。 秦歌舒撇了他一眼,冷声道。 “我何时需要你来为我做决定?” 然而抬手,示意人送上酒来,抬头对着董二爷甜腻的唤了一声“爹爹,舒儿这就给您送酒来。” 说着,她便提裙上楼,这一番操作,当真是惊呆了所有人。 尤其是楚晏,站在原地,进不得,退不得,喉结翻滚,视线却紧紧盯着秦歌舒提裙而去的背影。 莫莺儿无奈抿唇,大着胆子上前,微微屈膝,见礼道。 “殿下,她此刻肯定在气头上,你说什么都没有用,不如你先回去,我好好劝劝她。” 莫莺儿的话让他微微侧眸,看了她一眼,而后点头,转身,与幸灾乐祸瞧着的楚雍对上视线,他现在幸灾乐祸?日后迟早有他遭报应的时候! “哎哟,太子爷,这欺骗良家女子的事,呵…有趣,有趣的很,还是你胆儿大…” 对于楚雍的幸灾乐祸,落井下石,楚晏冷哼一声,快步离开,而自认为胜利了的楚雍,笑的像一个二傻子。 与此同时,秦歌舒上了二楼,董清风的雅间,双手恭敬的将酒奉上,再规规矩矩的唤一声“义父”,这爹,便算是认下了。 “二爷,您为什么要收我做义女?” 这也正是董清风的那些手下疑惑的。 这个女人可嚣张了,几次三番的闹他们腾蛇帮的场子,连二爷的面也不给,得,现在爹都认了,看以后这面子还给不给? 董清风“哈哈”一笑,将杯中酒豪爽饮尽,道。 “你这脾性,直爽聪明,我喜欢。随我。” “您确定?” 又不是亲爹,哪里会随他了? 董清风摸了摸下颚,笑道。 “好吧,我实话说,你这丫头,太不给我们腾蛇帮面子了,现在我是你义父,那你就是我义女,一家人了,总不能连自家人台都拆吧?” 其实是,秦歌舒几次三番不给腾蛇帮面子,董清风倒真觉她有趣,只是手下人早已众怒难平,他上头还有一个大当家,那可是个不讲情面的,要是传到他耳朵里去,那秦歌舒以及她的那群乌合之众,可真就保不住了。 他今天,当着众人的面,认下秦歌舒做义女,那今后,所有人,看在他董清风的面子上,都会给她三分薄面。 秦歌舒心思玲珑,言至于此,她并非蠢笨,怎可能不明白? 再一次诚恳与董清风行礼,早知如此,她也不会坑董清风那一把了。 也不知道朝廷查的怎么样了,要是查到董清风的头上,她也许该想想办法… “多谢,二爷。” “还叫二爷?” “呵…义父。” “来,喝酒。” “不急,虽然认下了,但义父,我丑话说在前头,腾蛇帮我不染指,那我的升冉帮,以及这百花楼,可不归腾蛇帮。” “哈…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咱们腾蛇帮,帮派庞大,产业遍布整个乾国,你这小小产业,我们都看不上眼好吗?” 一旁的随从忍不住吐槽道。 然而话音刚落,便被人踹了一脚,当即“嘶…”了一声,委屈哼哼。 不就是说错了话嘛…现在的女霸王,成了董二爷的义女,他们都得尊敬的唤一声“小姐”,如此落差…… “呵…舒儿,你别听小皮胡说,他这个人,就是嘴快了些。” 这个叫小皮的,就是当日在门口堵着秦歌舒不让进,还出言不逊的那个,她倒是好奇,一个小小随从,董清风为何处处护着? 第236章 都送到窑子里去 只不过是一个晚上的时间,百花楼幕后神秘老板,是腾蛇帮董二爷的义女,这一消息便在盛京城里传开了。 议论纷纷间,自然也传到了秦玉好的耳朵里。 她正在采买胭脂水粉,首饰衣裙,为即将去曹相府寿诞做准备。 如今,阿娘不在了,长姐又是个不争气的,她只能靠自己了! 这一次,她一定要钓一个金龟婿,争取挤入高门,彻底摆脱秦府这小小门户! 然而她瞧中一只胭脂,却被老板告知。 “抱歉姑娘,这款胭脂只剩这么一只了,这是要给百花楼送去的。” “百花楼?” 一听这名字就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这么好的东西,老板,你不给我家小姐,反而给什么百花楼?那些青楼娼妇也配用这些?” 身侧丫鬟愤愤道,一把夺过老板手里的胭脂,狗腿子的捧到秦玉好面前,讨好道。 “这等好物,也就配我们家小姐!” “多少银子?我要了。” 秦玉好被捧的开心极了,小尾巴都快翘起来了,这些个丫头也都是有眼见的,知道府里现在能巴结的也就只有这个草包二小姐了,脾气是坏了点,但这心眼,比起夫人和大小姐,实在是缺了点。 或许,正因为如此,大小姐早早就作死了,而这二小姐,算是傻人有傻福,才能活到今儿。 “这…这…小姐,这是百花楼的姑娘一早就定了的,也付了定金,晚些便过来拿,这样…不合规矩。” 老板为难道,这百花楼那做的可是长期的生意买卖,而且,百花楼的姑娘多,是大生意。 然而,秦玉好却是一点儿数都没有,还自以为是的丢下一锭银子,自以为大气,哼道。 “银子而已,本姑娘难道还不比那些花楼女子付得起?” “哎哟,姑娘,没这样做生意的…” “怎么?银子都给你了,你还想赖?” “不是,姑娘,这银子还给你,这款胭脂,不能卖,要不您再看看别的,这个颜色的也不错,娇嫩,很适合你的皮肤。” “我就不!我就看上这个了!” “姑娘,咱这没有强买强卖的,您这样…要不然,您去别家看看?” 老板说的很委婉了,这是在赶客了! 秦玉好却柳眉一横,直接道。 “我就看上这个了!你宁愿卖给青楼女子,也不卖给我?你…我看你是跟那青楼女子有一腿吧!” “哎哟,姑娘,这青天白日的,可不能这样污蔑人。” 老头儿当即摆手道,这要是乱传,他这脸面还往哪放? 正僵持着,忽而一道漂亮的身影,上身穿着淡灰竹节针琵琶袖发泡印花交领右衽和米绸色水路缂金法玉锦,下身是秋绿帘绣织毯挑线裙,披了一件干草绿鹤街灵芝图顾绣缂丝云肩,头发绾了个灵蛇髻,精致的云鬓里点缀插着点翠步摇,耳上挂着抛光马牙种耳坠,凝脂纤长的手上戴着冲压玉髓手镯,细腰曼妙系着红色花卉纹样绣腰封,上挂了个扣合如意堆绣香囊,脚上穿的是绣玉兰花攒珠鞋。行走间,婀娜多姿,腰似水蛇,莲步轻移,衣香影鬓,所过之处,鼻息间尽是袅袅馨香。 乍然一看,还以为是哪家千金小姐,要不是身上那挥不去的风尘气,眉眼间带着的风情万种,还真看不出是一个狐媚子! 要说,秦歌舒也真是舍得在这些姑娘们的行头上砸钱。 来的,正是前儿新出炉的红官魁首红袖娘子,要说,可能不是脸蛋最漂亮的,这一打扮,却是最风情万种的。 是如今这盛京城里,被讨论最多的,最想一睹芳容的女子。 身后跟着伺候的丫鬟,被她这样一衬,便觉得就是青菜小粥,寡淡无味。 就连一向自诩自己容貌过人的秦玉好,站在红袖面前,也有些儿不够看的。 她盯着红袖这一身行头,羡慕的牙痒痒,哪一件不是上品? 尤其是外头披着的那件干草绿鹤街灵芝图顾绣缂丝云肩,她看的眼睛都直了! 直到手里的那盒胭脂被老板抽走了,才稍稍回神,气愤咬牙,道。 “老板,那是我的!” 只见老板红光满面,一脸殷勤的将那盒胭脂捧到红袖跟前,献殷勤,道。 “红袖姑娘,你怎么还亲自跑这一趟?知会声,我让人给你送去就是了。” 红袖涂抹着蔻丹的手指捏起那小小胭脂盒,开口时,那声音都是酥软的,道。 “我若是不来呀,这盒胭脂,怕就不是我的了。” “那哪能啊,您都让丫头来付过定金了,这自然是要给你留着的,我给您包起来?” “好,那就有劳掌柜的了。” 红袖声音酥软,听的一旁的人,骨头都快酥了,她一出现,这小小胭脂铺都被围的水泄不通。 红袖很享受这种被众心拱月的感觉。 她也明白,若不是自己那日的出言相护,或许,这魁首的位置,根本就轮不到她。 而身后还有许多人都在瞧着呢!有嫉妒的,有羡慕的,有不屑的,也有愤恨的! 尤其是就在她后面排着的那个青衣,她有自信,自己绝对会是花魁,却没想到被她截了胡,正铆足了劲儿,等着下一次的比试呢。 秦玉好眼睁睁的看着老板将自己看中的胭脂包给了红袖,却只能哑口无言,而后也没再逛下去的兴致了,愤愤然的挤出人群。 在红袖面前,她简直就像是一个小丑! “小姐,咱们这就回了?” “不回还想做什么?还留着被羞辱吗!” 她愤愤道,咬牙切齿,然后快步往马车方向走去。 一路上,她怒气未平,以至于回了府里还气愤不已。 听到下人在议论些什么,盛怒上的她,直接将下人给叫了来。 “你们在说什么?又是那个百花楼?” “二小姐息怒,奴婢们不敢了…” 丫鬟们哪里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知道秦玉好正在怒头上,麻利点认错就是了。 然而秦玉好气愤难平,呵斥道。 “你们都想做那狐媚子?好啊,我这就去告诉爹爹,让他将你们都打发了,送到那窑子里去!” 第327章 母亲的嫁妆 “二小姐,二小姐饶命啊,奴婢们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看着丫头们战战兢兢的跪成一团,秦玉好这心里才爽快一些,冷哼一声,道。 “不过就是个青楼妓馆,不入流的地方!还真将自己当回事了?哼!” 想到那个叫红袖的女子,漂亮又如何?还不就是个被男人玩弄玩物,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是啊二小姐,您可是千金之躯,没必要与那些脏东西比,丢份儿,她们给您提鞋都不配。老爷都说了,曹相老夫人寿诞,带您去,可没说要带大小姐去,到时候啊…” 这丫头倒是个会来事的,掐准了秦玉好的性子,知道她最在乎的是什么,现在对她来说,什么都比不上钓一个金龟婿来的重要! “哼…你说的没错,今儿那叫红袖的,身上那件坎肩就不错,回头找人置办一件。” 丫鬟一听,亲祖宗哟,那坎肩儿可是上等锦绣,没有十多两银子一匹都买不到,就老爷支的那些银子,买了坎肩,还能买别的首饰么? 丫鬟也是聪明的,眼珠儿一转,便道。 “那等女子穿的也都是庸俗的东西,小姐您穿了太掉价儿,咱们得挑选一个更好的。” 如此言语,又将秦玉好哄的团团转,不得不说,这秦玉好其实很好哄,只要顺着她的毛,一切都好说。 “你说的没错,明儿再出去。” 总算将这祖宗给哄下了。 “哼,父亲不带秦歌舒才好,那我就是秦府嫡女…” 正说着话儿,一路沿着小道往院里走去。 身后小厮急促跑来,喘着不匀的气儿,道。 “二小姐,二小姐留步……” “怎么了?” 秦玉好皱起柳眉,不悦问道。 只见小厮连忙说道。 “夫人…夫人…夫人派人在门口等着,请小姐出去说会儿话。” “母亲?我…” 秦玉好面上一阵欣喜,刚想去,可转念有一思忖,父亲现在正在气头上,别说见母亲了,就算给母亲说两句好话,都是要被牵连的,她好不容易哄着父亲带她去曹相老夫人的寿诞,那时,可都是达官贵人和女眷妇人,她得把握住这次机会,好好择一个好人家。 母亲在的时候,一心只想着秦浅,想扶秦浅做太子妃,现在好了,秦浅指望不上,就想来依着她了,她现在自身难保。 不能见,至少现在不能见! 万一爹爹一个恼怒,连着她也赶回庄家去,那可怎么办? 心念直转,她道。 “你去,就说我身体不适,被爹爹禁足祠堂,不能出去,让她改日再来,不…不,不要改日再来,就说我得了空就回去看她,父亲那,我会帮她求求情的。” 庄氏一辈子要强的女人,哪里能容忍自己是被休弃了的呀,别说面子上过不去,她对秦正这么多年,也是有感情的,这一被休了,她的名声也就都毁了,早就成了京城妇人们背地里的谈资和笑柄了。 庄氏自以为,只要再见到秦正,凭着以往手段,就能劝得秦正软了心肠,再将她接回秦府。 还指着这个女儿能从中说说好话,却是万万没想到,秦玉好就是个白眼狼,只顾着自己的自私鬼。 与此同时,瑞安居里。 这个时节,正是草木旺盛的季节,庭院里的葡萄架子结了颗颗青紫色的葡萄,院子里还做了两个秋千架子,这会儿,秦维德正坐在秋千上,由着丫鬟在后头一下下的推着,荡悠的老高。 他现在偶尔也能说一些单字或者短句,只是还不太高兴多说话。 老太太身体逐渐硬朗,尤其是看到小家伙这闹腾的劲儿,只觉得日子都有盼头了。 而秦歌舒这会儿正坐在石凳前,一手翻着账本,一双漂亮的眸子一目十行,右手中扶着一只算盘,打的“噼啪”作响。 庄氏被赶出府,那这府中中馈大权,自然是交到了老太太的手里,老太太这身子骨在这呢,哪里能多操劳,与其说是交给老太太,不如直接说是被秦歌舒掌管在了手里。 这两日,她将府里的账目仔细核对了一番。 先前庄氏母女贪墨多少,那就不说了,秦歌舒还发现一点…… “我母亲的嫁妆,当初也被父亲带入京来了?” 怪不得,秦歌舒的生母董氏,好歹是一个富家千金,就算下嫁,父母疼宠,陪的嫁妆自然不会少的,可后来的日子,却过的依旧清贫,记忆中,就连老太太生了病,都没多少银子医治,还是写了信给秦正,秦正才派人来接了秦老太太入京照料。 然而对董氏母女,则是一次又一次的欺骗安抚。 秦正是渣男无疑,可董氏确实也有些软弱,否则,也不至于让秦正和庄氏欺负成这样! 所以,造成这一切悲剧的,与其说是庄氏的心狠手辣,更多的是秦正的渣。 对于这个父亲,不管是出于原主的感情,还是现在的秦歌舒,都喜欢和心疼不起来。 老太太剥了一颗洗干净了的葡萄,递到秦歌舒手边,这才道。 “你母亲是个仁慈的,也就是心地儿太软了,当初你父亲被调入京,我让她一块随着你父亲来,她却说要在家里孝顺公婆,我一个老婆子,哪里需要她伺候啊,我知道,这是你那父亲的主意,说是来京城安顿了,不再调动了,就接我们入京。” 回忆起往事,老太太总是有万种哀叹,她是对不起董氏,对不起董员外,也愧对这个孙女儿。 “后来呢?” 秦歌舒追问道。 “你娘心软,想着你父亲入京为官,孤身在外,处处都是要用钱的,可家中贫瘠,就将自己的嫁妆都变卖了,兑换成了银子,让你爹爹带着来打点,足足有五千两。” “五千两!” 秦歌舒一惊,这五千两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足以见董员外,对这个女儿的疼爱,也足可见,董氏对这个丈夫的一心一意,那是掏了心底的,也是太傻,根本没想到,秦正就是个负心汉! 要是当初,她懂的抓住这笔银子,也许,人生就会大不一样。 第328章 庄氏又来了 罢了,再说那些也没用。 董氏的傻,也用生命和鲜血付出了代价。 秦歌舒将账本阖上,忍不住叹息。 “真是一笔糊涂账,庄氏管着的时候还可以,至少明面上还做到了收支平衡,至于背地里被她吞没多少,那就不好说了,但庄氏走后,就这短短几日,二妹妹那,已经去账房支取过不少银子了。” “那丫头,哼!支取了多少?” 老太太冷哼一声,问道。 “前后少说得有二百两。” “这么多?这才短短几日?二百两,这得是全府上下一整个月的开支!” 老太太不悦道,秦歌舒连忙安抚。 “既然都吞下去了,她也绝不可能吐出来,祖母,之前的账就不提了,后面她若是再来支取,就让账房别再放了。” “那是肯定的,还有你母亲的嫁妆,这原本该是留给你的,乖舒儿,这些年都委屈了你,等你出嫁,祖母定要为你准备丰厚嫁妆,绝对不会让你被夫家瞧不起!” 老太太语重心长的说道。 一听到要出嫁,秦歌舒心里便是一阵抵触,摇头道。 “祖母,我不嫁人。” 她一心要搞事业,怎么可能嫁人呢?再说了,哪个男子会容得她开花楼搞帮派的?想驾驭她?门都没有! “女子哪有不嫁人的?你父亲正张罗着将你送到宫里去当女官,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不如在这之前,给你择一门夫婿,将事儿紧着办了,看他还怎么将你送宫里去。” 老太太哼哼道,气鼓鼓的样子,竟也有几分说不出的可爱。 进宫?说起皇宫,她不免就会想起楚晏那个大骗子! 这几日她都没怎么出去,除非楚晏闯进来,否则两人相见的可能性很小。 她平生,最恨的便是欺骗她的人了,他可以不说,但只要说了,就必须都是真的。 亏得上次他受伤,她还冒死进宫,还跟楚雍杠上,只为护着他,结果呢?他怕是在后面将她当傻子一样嘲笑。 “舒儿,舒儿?” “怎么了祖母?” “你要是没意见,这事就这么定了。” “什么?” 什么事就这么定了?她刚才出神了,耳朵一滑,没听清楚老太太都说了些什么。 老太太笑眯眯的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道。 “放心吧,祖母来安排,你只要跟着祖母就行了。” 秦歌舒一头雾水,让她嫁人,她还不如进宫去做那什么女官躲一躲呢。 正想把话说直白些,直接拒绝,忽然外头梅香快步走了来,在秦歌舒和老太太面前福了福身,道。 “小姐,来了,夫人…哦不,庄氏,庄氏果然派人来了。” 她说这话,明显,不远处的小家伙听见了,微微一顿,小心翼翼的爬下秋千,凑了过来,还自以为没被人发现,伸出小手,够着潘子里的葡萄,其实那耳朵竖的高高的,听着呢。 其实,小家伙再不被庄氏待见,可到底是庄氏所出,叫庄氏一声“母亲”,血浓于水,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秦歌舒也没避着他,示意梅香继续说下去。 “找了二小姐,可二小姐寻了个借口搪塞了过去,老夫人,咱们要不要让人将她赶走?” “落井下石的事,也没必要,她只要别太过分,她自己丢得起那人,就由着她去。” 老太太其实没那么大度,要说不怨恨庄氏,那绝不可能。 自己差点儿死在庄氏手里是真的,佟嬷嬷被庄氏逼死也是真的。 但她选择了不去计较,庄氏已经得到了她应有的报应,再计较,还能如何?要了她的命不成? 小家伙听到这话,却转身就往外走,手里还抓着几个葡萄。 “唉,小少爷,您去哪…” “梅香。” “小姐,小少爷他…” “由他去。” 秦歌舒扫了一眼那小短腿,到底是个孩子,有人说过,孩子对父母的感情是纯粹的,纯粹的喜欢和爱,不掺杂任何其他因素。 就拿秦维德来说,秦正和庄氏无疑都不是合格的父母,可要问秦维德还爱不爱他们,他的回答,无疑…已经用行动证明了。 老太太总归不放心,叫了稳重的丫鬟来,指了指小家伙的背影,示意跟上。 秦歌舒却叹了口气,道。 “还是我去吧。” 说罢,她起身远远跟上。 只见小家伙跑的飞快,几乎是用尽了力气在奔跑,路上被石头绊倒,摔了一跤,手里握着的葡萄却没有松开,哪怕他的手指已经被砂石磨破,却依旧没有松开。 从地上爬了起来,继续往府门方向奔跑去。 不一会儿,便跑至了门口。 远远的,他就看到了一个中年妇人,穿着较为朴素,戴着一个斗笠,遮住大半面容,正焦急的向里面张望着,似乎在盼着什么人出来。 小家伙一眼就认出,这是庄氏!虽然打扮的低调许多,但小家伙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快速奔跑上去,他的冲出,明显让庄氏一愣。 下意识的便要回避。 然而小家伙却围着庄氏,扯了扯她的裙子,然后高高举去手里的葡萄,想要递给庄氏。 那是他认为最好的几颗葡萄,一门心思的想要送给庄氏。 然而庄氏却只有满满的不耐烦,抖了抖腿,想要将他挥开。 她当然知道,当初要不是因为这个小哑巴,秦歌舒也不会被放出来,她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到这时候,她还在怪别人,而没想过,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对! “怎么是你?你二姐姐呢?我是要让她出来,你这个小哑巴,又不会说话,出来有什么用?你能帮得上什么忙!” 庄氏不耐烦的扯回自己的裙摆,甚至还挥开了小家伙高高举着的手。 小家伙人小,哪里经得住她这一挥啊,直接被推的踉跄两步,跌坐在地上,手里的葡萄也应声滚落,水淋淋的黑紫色大葡萄,在地上滚了几圈,沾满了灰尘。 而那双水汪汪的眸子,也在瞬间染上了丝丝薄雾。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那是他的母亲啊,却为何,一直嫌弃着他呢?就因为,他是小哑巴么? 第329章 别让他知道,有我这么个娘 庄氏紧皱着眉头,看着被推到在地的小家伙,她自觉也没用多大的力啊,怎么就摔倒了? 想要去将他扶起来,可是一对上他那双黑润可怜的双眸,心里就又有点儿不是滋味,伸出的手便僵硬在了半空中,然后收回手,道。 “快起来,别待在这,回你祖母身边去。” 摆了摆手,竟似在赶小家伙离开。 小家伙一咕噜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却没有离开,反而紧紧抓着庄氏的裙角,撒娇般的晃了晃。 “快回去,你这个小哑巴,要你有什么用?别在这碍事,我要找的是你二姐。” 庄氏嫌弃的挥开秦维德的小手,那只小手原本是紧紧拽着她的衣角的,却再一次被无情挥开。 那一声声的“小哑巴”对秦维德来说,无疑是一次又一次的刺激。 他其实也想说话,只是跨不过心里的那道障碍,被庄氏这样一逼一激,他急的脸儿都涨红了,小手还想要再抓上庄氏的裙角,却再一次被她无情挥开,一次又一次,就像将小家伙那颗满怀期待的心一次次的摔碎,让他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到最后的绝望。 “你没听懂吗?我叫你走,你这个小哑巴,能有什么用,别在这给我碍事!快走!别再来找我!” “不…不是…你…你是我的,阿…阿娘…” 小家伙被逼的急了,竟然呜咽着断断续续哭着叫出这一句话,那一声“娘”是庄氏等了多年的,只是在府里时没听到,如今站在这府外,却听到了。 庄氏一愣,面上表情有些难以形容,五味杂陈,闪过一抹无奈,她下意识的握住小家伙那只小小的手,微微一握,而后却又狠狠甩开。 “我不是你娘,你别叫我!回去!” “不…阿娘…阿娘,不回…不回…” 小家伙嗷嗷的哭着,想要扑向庄氏,然而庄氏却像是被惊着一样,连连后退,根本不让小家伙能触碰她。 斗笠下,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一味的避开小家伙。 不远处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秦歌舒微微一叹。 倒对庄氏有些另眼相待,今儿她原本能利用秦维德进府,但秦歌舒也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她上前几步,走到小小人儿面前。 小家伙团子一样的缩着,抬起一张满是泪痕的小脸,可伤心坏了。 像一个粉面馒头,泪眼汪汪的样子。 秦歌舒竟有几分心疼,缓缓蹲下,抬手在他的小脑袋上轻轻的摸了一下。 然后抽出一张帕子,在她的脸上擦了擦,连带着鼻涕也给擦干净了,只有那一双像水洗过的葡萄大眼。 “行了,别哭了,阿姐带你回去。” “呜…呜呜…阿娘不要我了…” “恩,没事,阿姐和祖母要你。” 说着,她伸出手臂,将小家伙捞入怀中,小家伙自然的环抱上秦歌舒的脖子。 而后,站立起身。 秦歌舒看向那后退了几步,已经退到台阶下去的庄氏。 她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如何。 秦歌舒还记着方才老太太说的话,落井下石的事,没必要做,不是大家风范。 秦歌舒本也不屑如此。 她抱着小家伙转身便要进府,忽然,身后庄氏出了声。 “你站住。” 脚步微顿,她偏头看来。 “还有事?” “我知道你不会再允许我进府,但我与老爷多年恩情,不是你使手段就能让我们断了的,我们还有一双儿女!” “那又如何?父亲休书已下,还能再接你回来?” 那无疑是在打自己的脸,秦正那一向在乎脸面的人,怎么可能会做这种自打脸面的事? 秦歌舒冷嗤,短短数月,地位轮替。 之前,是秦歌舒背着亡母牌位,为报躯身之恩,入府内认祖归宗和为董氏母女报仇,却被庄氏派人堵在门外。 如今,是庄氏站在门外,而她站在高处,居高临下,睥睨着无计可施的庄氏。 走到这一步,除了秦歌舒的推波助澜之外,更多的,是庄氏自己作死,一步一步将自己推向了死亡的边缘。 “呵…我想老爷这次是铁了心了,无妨,无妨…这个孩子,我向来不喜欢,到了老太太膝下,以后必会教导的连我这个亲娘都不认,我以后也不要再见到他,他现在还小,不会记事,以后…” 庄氏字字绝情,被纱幔遮挡住的视线,却粘在秦维德那张委屈的小脸上,他都听得懂,这些绝情的话,无非…无非是在表达着一个,阿娘不要他了…不,阿娘从来没疼他。 庄氏咬牙,声音森冷,似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别让他知道,有我这么个娘。” 秦歌舒惊讶的看了庄氏一眼,以她对庄氏的了解,这个人应该是自私自利的,为了自己的地位,儿女都可以利用,看看秦浅的下场,再看看秦玉好被惯出的性子,就能知道,庄氏对这两个女儿,要说疼爱,那是疼爱不假,只是更多的是想利用这两个女儿,给自己带来更多的利益。 可刚才这番话,听着绝情,却处处透着另一种意思。 秦歌舒不是个容易心软的人。 既然庄氏自己决定如此,她也并不打算多说什么。 她无法替任何人做决定,包括怀里的这个小包子。 她只是伸手遮住了小包子的眼睛,然后抱着小家伙,快步入府。 小家伙在她的怀里挣扎不止,嘶吼着“娘…娘…阿娘…不要丢下我…呜呜…我要跟你走,阿娘,你带我走吧…” 终究是血浓于水,母子之间的这份感情,实难言说,理不清,道不明。 秦歌舒虽然不能理解这份感情,但今天庄氏的这个决定,是她认识这个女人这么久以来,唯一一次生出佩服之情。 庄氏,她明明可以利用小家伙,一步一步在她那个耳根子软的老爹耳边吹风,甚至利用小家伙,在老太太这边说好话,只要她想,小家伙绝对会成为她手里的一把好刀。 可是庄氏没有。 她希望的是,小家伙能在老太太膝下更好的成长。 至少这一点,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在为儿子未来的路做铺垫。 第330章 以后就是你亲弟弟了 庄氏是做错了许多事,但在这件事上,她的选择,也许是对的。 将小家伙抱回瑞安居,秦歌舒可耐不住性子哄他,直接将他丢给小舟和梅香几个丫鬟们哄去。 秦歌舒自己便去寻了老太太,将庄氏的意图说了。 老太太叹息着抚着自己的膝盖,语重心长,道。 “这也是个狠心的娘,这一步,算是她做对了,德儿是家里唯一的男丁,有一个被休弃的恶毒的母亲,对他以后是一个很大的影响。舒儿,我有个想法。” “祖母您说。” 秦歌舒在老太太跟前蹲下,两只手轻轻敲捶着老太太的膝盖,许是要下雨了,老太太这腿儿骨便开始阴疼了。 “你母亲是记入族谱的嫡妻,是你父亲的第一任夫人,只可惜…唉,罢了,不说那些,我是想,将德儿过继到你母亲名下,对德儿的以后来说,只有的好。” 秦歌舒倒是有些意外老太太会这样想。 董氏去的早,膝下没有男丁,若是有,也不至于落的这么凄惨。 秦正但凡顾念些情谊,也不会将她丢在乡下弃之不顾。 而这也是秦歌舒笃定秦正不会再让庄氏进门的原因之一,这个男人之所以跟庄氏这么合拍,其实本质上是因为,他们是同一类人,自私自利,只为自己着想。 他能为了前途,抛弃董氏一次,就能为了前途抛弃庄氏。 这一点,秦歌舒一点也不意外。 老太太之所以这么说,是在征求秦歌舒的同意。 她有些意外,老太太竟会询问她的意见。 这是不是证明,老太太对她的认可? 她微微一笑,道。 “只要父亲同意,我是没有意见的,德儿这么可爱,一点也不随庄姨娘,更不似他那两个姐姐,满肚子都是心眼儿。” 小家伙单纯,善良,可爱又粘人。 小孩子本就不是会明辨是非的,性子如何,会成长成什么样,端看环境和大人的教育。 有些东西是天生的,有些东西,却是后天所培养出来的。 老太太欣慰的笑了,拉过秦歌舒的手,放在掌心里,轻轻的拍了拍,道。 “舒儿,祖母年纪大了,活不了几年了。” “祖母,您别…” “你听祖母把话说完。” 老太太说道,对于生死,她看的很明白,人啊,总有那么一天。 尤其是佟嬷嬷走后,她对生死,看的就更淡了,唯一遗憾的,就是还没能看到秦歌舒出嫁,还没看到德儿娶媳妇。 老太太继续说道。 “我的儿子,我了解,是我没能教导好,子不教,父之过,他父亲去的早,那所有的责任,都在我这个做娘的身上。不是个能靠得住的,这么些年,委屈你们母子了。” “祖母,都过去了,何必还说这些?徒增伤感,以后莫要提了。” 秦歌舒故意板着脸说道,拿过一个薄毛球绣团菊福寿毯,盖在老太太的膝盖上,轻轻的揉捏着。 老太太笑道。 “德儿那娘,也就不多说了,都靠不住,那两个姐姐就更不指望了,舒儿,祖母其实想说的,就一句,德儿以后,就是你亲弟弟,你啊,要多照料些,啊?” 其实铺垫那么久,秦歌舒是有些猜到老太太要说什么的。 她心里并没有太多波澜,就算老太太不说,她也会多照料小家伙一些。 就念在,他那日冲到后院地窖,拼死护她吧。 好像,来这里之后,她收获了许多,再也不是孑然潇洒的独身一人了。 微微点头,她应下了老太太的请求。 从今以后,她是又多了一个小拖累。 …… 自那日之后,小家伙又蔫吧了几日,没说话,老太太是想尽了法子哄着都不见他有个笑脸,越发乖巧,乖巧的不像是一个还胡闹的五岁小娃儿。 一晃,便到了曹相老夫人寿诞这天。 前儿一天,秦玉好就将一切都准备好了,自己的一身昂贵行头,包括给老夫人的寿礼,那都是花了大价钱的,虽然有些心疼,但想想,这次她必须要将自己销售出去,钓一个中意的金龟婿,花再多都不觉心疼! “小姐,瑞安居那没动静,不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丫鬟小桃打听了消息,便来告诉秦玉好。 这会儿秦玉好正坐在铜镜前,左右比划着要带东珠耳坠,还是戴这款鎏金碧玺耳坠。 听闻这话,嘴角笑意更浓了,笑道。 “哼,父亲才不会带那个野蛮丫头去了,还怕将人家场子都给砸了,丢我们秦家的脸。” 自那天之后,秦玉好也担心了好两天,所幸,庄氏都没再来,这让秦玉好松了口气。 她可不想在这关键当口,去触秦正的霉头,一怒之下,不带她去曹相府,那可怎么办? “那是当人,论端庄,那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哪里比的上小姐您?论姿色,论性格,更是比不上您,凶巴巴的,男人都喜欢温柔如水的小女人,才不是她那种凶神恶煞,娶回去就跟娶一个活阎王一样。” “哈…没错,活阎王,这说的好,喏,赏你的。” 小桃将秦玉好哄的哈哈大笑,随手捏了一些碎银,丢给小桃,小桃激动极了。 “奴婢多谢小姐,为小姐分忧,那是奴婢应做的本分。” 这些个主子们,手指头缝里随便露一些,就够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活的滋润的。 她再一次庆幸自己没跟错人。 小桃其实很精明,早就将秦玉好的性子给摸透了,顺着毛摸,说白了,就是多拍马屁。 “行了,嘴儿也别甜了,去将我的衣服拿来,今天,我要艳压全场。” 秦玉好得意道,吩咐着小桃为自己梳妆打扮。 片刻之后,只见秦玉好经过小桃的一双巧手打扮,梳着瑶台髻,头顶斜插着一支银鎏金掐丝点翠花卉小簪。手拿一柄扇水墨团扇,身着一袭绛紫色的琵琶襟上衣,点缀着镶嵌红宝石的玲珑璎珞,下头是一袭樱粉的撒花烟罗衫,瞧着温婉端庄中又不失少女的娇嫩俏皮。 要说,秦家这几个女儿,还真个个都是美人胚子。 这一打扮起来,精致漂亮。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秦玉好自己都满意极了。 “小姐,您今儿可真是美,美极了。” 第331章 一块去热闹热闹 无疑,秦玉好是美的,只是这份美,却只是图于表面。 她轻哼一声,高傲的抬着下颚,看着铜镜里自己的倒影,道。 “那是当然…今天,我可不想看到秦歌舒,瑞安居那边,确定没动静吧?” “奴婢一早就去瞧过了,没有,怕是这会儿还没起身呢,咱们跟老爷一块出发,奴婢也没听说老爷让人请上那个野丫头。” 小桃一边说着,一边麻溜的给秦玉好整理着衣摆,铜镜里的秦玉好年轻漂亮,这就是她的资本。 她得好好利用自己的这个资本,为自己找一个优秀的夫君! “那咱们走吧,别让爹爹等急了。” 秦玉好脚下欢快,出了院,直朝门庭而去,不多时便行至门口。 果然只见到了前后两辆马车,一辆是秦正的,还有一辆便是为她备下的。 秦玉好得意极了,没有给秦歌舒准备!太好了! “小姐,老爷来了。” 等了片刻,才见秦正大步而来。 秦玉好立即乖巧上前,甜腻的唤了一声。 “父亲…” 屈膝见礼,大方得体。 秦正上下打量了秦玉好一番,那一袭装扮,端庄大方,漂亮有度,满意点头。 “好…好,不错,不错。” 得了秦正的连声夸赞,秦玉好高兴极了,面上尽是笑意,一双漂亮的眸子微微弯起。 “多谢爹爹夸赞,女儿今儿一定不会给爹爹丢脸。” “好,上车吧。” 秦正指了马车,而后便率先上了马车。 秦玉好在小桃的搀扶下,上了后面那辆马车,直到马车缓缓驶出府门前,确定秦歌舒并没有出现,秦玉好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小姐,老爷还是心疼您的,您看,果然没将那野丫头带着吧?” “那是,那野丫头半点规矩也不懂,带着她只会坏事,爹爹心里清楚。” 秦玉好微微握着粉拳,修剪整齐,做了蔻丹的指甲浅浅的没入掌心的皮肉中。 嘴角弧度扬起几分,面上尽是期盼。 与此同时,瑞安居里。 秦歌舒照例做了早上的早课之后,便去服侍老太太用早膳。 老太太看了秦歌舒一眼,道。 “昨儿让人送去的衣服,你怎么不换上?” “今日又不出门,那礼裙繁琐,孙女在院里,穿这身方便。” 她这一身是让裁缝绣娘按着她设计的图纸做出的改良版,一袭亚麻束袖长裙,腰间微收,将身材勾勒的修长有致。 秦歌舒这一身装扮简单大方,但确实也只适合在家里穿着舒坦。 老太太不动声色的道。 “今儿一个老朋友寿诞,早就递了帖子来,让我一块去热闹热闹。” 原本老太太并不想去,那还是在秦正提出让秦歌舒进宫之前,这帖子便递来了,她一直让佟嬷嬷收在一边,原本想着到日子了,让人送去一份贺礼,表达心意也就是了,毕竟都这把年纪了,就算不去,曹老夫人的性子温和,也是能谅解的。 可现在,秦老太太改变主意了。 她想起林老太君的那番话,歌舒不是池中物,这小小宅院,困不住她,她得向更高,更广阔的地方去。 她该有一个不一样的人来护着。 今天,就是个好机会,她得带着舒儿去物色物色,亲自挑挑人。 秦歌舒还不知道老太太的这番盘算,不疑有他。 “您怎么不早说?那我得准备些寿礼。” “不用那么麻烦,我已经叫人准备了,你回屋去收拾一下,我们晚点出发。” “嗳。” 秦歌舒应了一声,陪着老太太将早膳用完,这才退下。 回屋的途中,秦歌舒问道。 “梅香,知道是哪家老夫人过寿吗?” “奴婢也就听了一嘴,好像是曹相府上的。” “曹相?唔…” “奴婢想起来了,那日在集市上碰到的那位,就是曹相爷的儿子。” 那个非要将花灯塞给秦歌舒的二愣子? 想起那个傻大个,秦歌舒倒是忍不住轻声一笑,道。 “恩,知道了。” 回屋之后,梅香和小舟便忙碌的准备起了洗澡水和衣衫首饰。 老太太捂的太严实了,昨儿便是叫人送了衣裙来,却也没说是什么事。 其实那是老太太聪明,就担心秦歌舒厌烦那些大宴小宴的,早早说了,她到日子一早就溜了,今儿早上才说,直接抓住人,秦歌舒想要临时找借口拒绝都没法子。 要说,这姜还是老的辣呢。 待秦歌舒洗漱完毕,又精致的折腾了一番,都已近中午。 秦老太太不慌不忙,这才叫人备了马车。 老太太打量着秦歌舒的这一身打扮,只见她穿着一袭稻草淡黄色钉针绣琵琶袖对鸟纹绮半臂,下衣微微摆动竟是一件普蓝手绷金丝挂毯荷叶裙,绾成了着飞天髻,头顶斜插着一支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耳上是镶嵌闪石玉玦,白皙如青葱的手上戴着錾花钆镓榴石手链,腰双环间系着铬红四合如意束腰,轻挂着绣双喜纹杭缎香囊,一双色乳烟缎攒珠鞋,衬着原本偏冷的气质,端端的多了几分端庄和大气。 眉眼微垂间,与老太太款款行礼,好一番大家闺秀的气质。 秦老太太满意极了,来连连点头。 “不错,不错…这身装扮,倒像是个女儿家。” “哎呀祖母,还是您的眼光儿好。” 秦歌舒奉承道。 她是真不习惯这一身装扮,太束缚了,可到底碍着老太太的面子。 “女儿家就该这么打扮,不早了,该出发了,也让那些老家伙们瞧瞧我的孙女,多优秀。” 老太太说话间,言语里都是骄傲。 秦歌舒但笑不语,搀扶着老太太便出了院落,两人也不急,在小道上缓缓走着,只这一小段路,便走了足有一刻钟。 老太太许久没出院子了,这一路走走停停,将这景色变化都看在眼中。 她暗自叹息,也不知这景,还能看多久。 两人出了院门,只停了一辆马车。 秦歌舒原本还想让人将疾风牵来,然而她这一身装扮,别说骑马了,走起路来都是环佩叮咚的。 第332章 跟她站一块掉价 扶着老太太上了马车,秦歌舒也打消了骑马儿的念头,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行驶,不多时便入了热闹集市。 那厢,秦玉好一早就出发,自然是早就到了。 秦正带着秦玉好并不方便,只打发了她,让她随着女眷们一块儿去了后院内庭,前院自然都是男子们的地盘。 她一入后院,便瞧到那亭台楼阁里站坐的都是女眷。 夫人们有在庭院里搓麻将的,有三五聚集着聊天的,自是不管这些小丫头们,各自带着介绍之后,便放任她们玩去了。 秦玉好自也有几个闺中密友,一入了院,便瞧到眼熟的,当即迎了上去。 “灵姐姐,许久不见,你又清瘦了许多呀。” 秦玉好这嘴儿别说,还真是甜,会哄人。 那被唤做灵姐姐的,原本不太想搭理秦玉好,被她这一见面的马屁一哄,面上没绷住,便带起了几分笑来。 “是许久不见了,秦妹妹,近来你府上的事情多,怎还有空儿出来?” 言下之意,你娘出了那么大的丑事,你还有脸来见人? 她都不知道,秦府的那些事,如今可正是所有女眷夫人们的笑话呢。 秦玉好却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她来的目的可不是跟这些人怄气的,微微一笑,似有些无奈,道。 “不提也罢了,自从我爹爹的那个私生女来了我们家,我们家黑白都颠倒了。” “什么?私生女?她不是…” 这人啊,最喜欢八卦,耳朵一竖,立即都凑了过来,灵姐姐急切问道。 “外头不是传说她是你父亲前面那个?” 这个秦玉好,为了污蔑秦歌舒,竟连秦正的名声都不顾了。 说三分,留三分,半真半假的说道。 “唉,我也不知道要如何说,都是我父亲年轻时候的糊涂账,如今人都找来了,又要名分,又要认祖归宗的,我阿娘是什么样的人,各位姐姐们都是清楚的,那哪是乡下来的野丫头的对手啊,她有的是撒泼的本事,我阿娘…唉…落到这地步,我这个做女儿的,心里难受…” 说着,她竟捏着帕子,瞧着便要嘤嘤垂着泪。 然而,她话音刚落,便听到有人无情的拆穿,道。 “你脸皮可真是随了你娘的,一般厚!” 秦玉好一惊,顺着清脆声音看去,竟是林家嫡女,林果儿! 这林果儿可是林家的掌上明珠,结交的都是王孙贵族家的嫡小姐,在永睿公主面前都能说的上话的。 关键的是,平时的大宴小宴,林家都不会带她出来。 怎么今儿反而来了? 这可真是尴尬极了! 秦玉好面上笑容僵硬,尴尬扯了扯唇,心里有数,没必要跟林果儿正面碰上。 且不说自己碰不过林果儿,便是刚才说的那些事,她都是理亏心虚的。 扯着嘴角,微微一笑,唤了一声。 “原来是林小姐,许久不见。” “哼,谁与你许久不见了?将你方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林果儿浓眉一瞪,两手插着腰儿,气势十足! 秦歌舒是她的小师父,现在有人当着她的面说她师父的坏话,她还能忍么? 这个秦玉好,还真是随了她那不要脸的娘,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没什么,都是一些家务事罢了,就不多说了,不要打扰了大家的兴致,方才你们在玩什么?投壶?” 秦玉好心虚,连忙转移话题。 气氛一时间尴尬极了。 那个灵姐姐撇了撇嘴,露出一抹不屑。 “哼,满嘴放屁。” 秦玉好将这话听在耳朵里,心里愤恨,却无法反驳。 林果儿冷哼一声,却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秦玉好,放了话,道。 “以后再让我听到你胡说八道,我就不客气,撕烂你的嘴!” 林果儿从来不会拿自己身份压人,这还是她第一次对一个人说出这样威胁愤恨的话。 秦玉好尴尬极了,嘴角紧抿,要不是身后小桃拉着她,她只怕要忍不住翻脸了。 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火气,她微微一笑,道。 “这都是我们府上的家务事,竟不知道,各位姐姐们这么喜欢听别人的家事?其中缘由到底如何,你们不知道,可我清楚。” “你还不承认?当时…” “果儿。” 林果儿正想发难,为秦歌舒正名出头,忽而身后传来一道低声威严的声音。 所有人瞬间将视线转移,看向林果儿身后走来的林老太君。 她满头华发,握着龙头拐杖,走来时,却气势不减。 叫那些丫头们不敢造次,纷纷行礼,齐齐唤了一声。 “见过林老太君。” “祖母,您来的正好,那天的事您也看见了,您…” “果儿,方才这位秦三小姐说的没错,都是别人的家务事,外人不便置喙。” 有心人便会发现,老太君唤秦玉好为“秦三小姐”,足以证明一切。 然而一些心思不活络的,根本听不出老太君话里的意思,比如秦玉好,还真以为老太君是给她面子。 微微一笑,当即上前两步,屈膝见礼。 “多谢老太君为我说话。” 然而,林老太君却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根本没瞧她一眼,只是拉过林果儿,仔细瞧了瞧,抬手将她鬓脚的发丝撩到耳后去,道。 “走,祖母带你去认认人,这儿…呵…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说话间,这才有意无意的撇了一眼秦玉好。 那一眼,不掩嫌弃的眼神,叫秦玉好瞬间便怔了住。 仿佛在说,林果儿那样的身份,跟秦玉好这样的人在一块,甚至跟她说话,都是跌份掉价的事。 秦玉好嘴角瞬间紧抿,气愤难平,却无法发作。 只见林果儿点了点头,由着林老太君拉着她离开了这里。 林果儿离开之后,原本聚集着的一些人也纷纷散开,只留下秦玉好一人,尴尬的站在原地。 无疑,这些人都不乐意再跟秦玉好打交道,更纷纷避之,仿佛真应了林老太君的那句话。 跟她在一块,掉价! 秦玉好怎么也没想到,如今的形式,对自己会是这样的残忍不利! 第333章 拜寿 “小姐,咱们过去吧…” “去什么去?没见着都没人欢迎我们么!” 秦玉好愤愤道,她是真的恨极了,都是秦歌舒害的,害了阿娘,也害的自己受到了牵连。 她就知道,自己一定会被阿娘的那些事给牵连到。 她不甘极了。 “可是小姐,您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能入哪家妇人的眼,又或者是选一家公子,只要咱们能脱离了秦府,您以后的日子,就能高枕无忧了。” 小桃的提醒,让秦玉好的心情这才有所缓和,轻轻哼了一声,捏着帕子,道。 “如今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这个脸皮子,都豁出去算了。” 她整了整自己的衣角,然后便款款步入人群,知道那些个小姐们不待见她,她便也不说话,只是乖巧的站在人后,安静又端庄。 别说,她这不说话的样子,还真是能唬些人。 凌太尉夫人言氏,还真一眼就瞧中了那娴静的丫头,吃东西都是小口小口的。 与旁人说话道。 “那是谁家的丫头?瞧着有些眼生,也没见有长辈携带。” 旁边的夫人瞧了一眼,道。 “哟,那不是秦家的二小姐,不,这会儿该说是三小姐了,秦家的事乱着呢。” “秦家?就是那个…” “这京城还有几个秦府啊,她母亲庄氏是个不孝道的,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这事啊,闹的太大,秦家是压也压不住,只可怜了庄氏的儿女,名声都跟着坏了。” 胖夫人摇了摇头,家长里短的事啊,问她准没错,各家各户,哪家又进了个丫头,哪家又添了个丁,她能事无巨细的给说出个道道来。 凌夫人言氏皱起柳眉,有些犹豫了起来。 正说着话,秦玉好随着几个丫头后头款款而来,一齐见礼,道。 “小女见过各位夫人。” 是快要用席的时间了,后院宴厅早就备下了桌子,夫人长辈们几桌,小辈女儿们又各自团在几桌,倒是省了拘泥。 秦玉好跟在那几个丫头身后,竟显得大方得体,有度有量。 凌夫人惋惜的叹了一声。 “倒真是可惜了。” 视线在秦玉好的身上转悠了两圈,她原本的目的就是想要入哪家夫人的眼,仔细观察着呢,所以凌夫人和胖夫人的视线打量,她一早就接受到了,更是稳住姿态,将温柔得体扮的淋漓到位。 “各位夫人小姐们,席面都备好了,还请各位随老奴来。” 如此,各人纷纷起身,随着那老嬷嬷安排的方向而去。 秦玉好故意慢慢蹭到凌夫人身边,瞧准机会,伸脚一绊,将旁边一个丫头给绊的踉跄两步“哎哟…”一声便扑向了凌夫人,将凌夫人瘦弱的身子险些撞到。 秦玉好适时伸手一扶,便稳稳的扶住了凌夫人的后背与手臂。 凌夫人先是一慌,而后惊愕的看向身后扶住她的秦玉好。 只见秦玉好与她微微一笑,软声道。 “夫人,您没事吧?” 凌夫人忙站好身子,摆了摆手,只是脸上还有些惊魂未定。 “没事,可伤着你了?” 秦玉好微微摇头,抿唇一笑,故意扭了下手腕,却又刻意将手藏在身后,意思明显。 “我没事儿。” “你这孩子…” 还真是可惜,摊上那样一个娘,要不然… “你长辈呢?” “我…我娘她…” 提到庄氏,秦玉好先是一阵慌乱,毕竟,对她来说,现在的庄氏,就是个拖累!已经连累了她的名声,难道还要毁了她一辈子? 但秦玉好也明白,没有人会喜欢不孝顺的孩子。她露出几分无奈和委屈,尤其是那双眼睛,说红就红,瞬间布满泪痕,却又要强忍着不落下泪来,叫人可怜见的。 凌夫人心里一顿,递上帕子,拉过秦玉好的手,道。 “傻孩子,那都不是你的错。走,今儿坐我边上。” “这…这不合规矩吧。” 秦玉好心里高兴极了,面上却装受宠若惊的样子。 “无妨,曹老夫人是个讲理的人,大伙儿也就随意用膳。” 凌夫人这是对秦玉好生出了几分疼惜。 旁人看着,就算有话,却也不会明说出来。 胖夫人欲言又止,这秦玉好是个什么性子,她还真多少有些耳闻。 不过传闻也不尽然就是真的,这人就在眼前,瞧着还是不错的孩子。 胖夫人也就没再说什么。 秦玉好欢喜的跟在凌夫人身边,才入的宴厅,便见一个着了一袭草绿色薄纱坦领长裙的苗条女子跑了过来,欢喜的扑到凌夫人跟前,甜甜的唤了一声。 “阿娘,阿娘阿娘,我瞧到了先前在大泽福寺遇到的那个姑娘,就是那个一脚能将一个壮汉踹飞的那个。” 跑来的正是那日在大泽福国寺的凌家嫡次女凌纸鸢,那日她跟冯家家姐,多亏的那个侠女出手相救,否则就要被歹人给劫持了! 所以她对那个姑娘印象深刻,只是今儿初一见时,险些没认出来。 那女子端庄打扮起来,还真是温婉淑良。 “哦?在哪儿?为娘该好好去答谢那位姑娘。” “正在里头跟曹老夫人拜寿呢,我带您去。” 凌纸鸢欢快道,一门心思都在里头那女子身上,故而也没留意到那跟着凌夫人的秦玉好。 她拉着凌夫人,挤开人群,一股脑的便钻进了内堂。 今儿是曹老夫人的七十大寿,寿堂布置的喜庆,大大的寿匾,雕刻着捧着桃子的南极仙翁,长案上摆着寿桃喜饼等。 老夫人是个和善的人,从面相上就能看出,着了一袭绛紫色金丝绣万寿福褂子,下面是一条深色的烫金马面裙,外头罩着一件仙鹤褙子,额间勒着一只翡翠抹额,说话间一直是笑眯眯的,小辈们敬着她,却不怕她,是出名了的和善老太太。 秦玉好跟在凌夫人身后,一脚踏进去,便看到秦歌舒盛装打扮,正乖巧的站在秦老太太身边,而老太太正与林家的老太君,莫家的老太太,几个老太婆坐在一块,吃着茶点,聊着天! 而她们身后,则各自站着得宠的孙辈! 分别是秦歌舒,林果儿,莫莺儿,以及曹家嫡长女曹泌宁。 第334章 亲自答谢 秦玉好一见这症状,当即便怒火中烧,险些压不住胸腔里的那团火儿! 这个该死的老太婆,阿娘怎么没掐死她! 她竟然背地里悄悄带着秦歌舒来了!却偏偏从头到尾都没跟自己说一声,哪怕是知会一声都没有! 再看向秦歌舒,原本那野丫头,这会儿竟打扮的真跟一个千金小姐一样! 祖母也太偏心了! 老太太与这些长辈们都是故交,明明只要卖卖面子,就能让自己有一个好夫家,可她偏偏从来都张口不提。 但这秦歌舒一来就不一样了,先是带到林府去一圈,秦歌舒摇身一变,就成了林果儿的教习师父,连辈分都涨了,现在又带来曹相府上,这用意为何?再明显不过! 凌夫人上前,带着凌纸鸢先跟曹夫人拜寿,又一一见了礼,凌纸鸢在长辈面前也是乖巧可人的,一一叫了人,乖巧的跟在后头。 曹老夫人笑眯眯的摆了摆手,对着凌纸鸢招手。 “是纸鸢丫头吧?有些年没见了,来…” 老人家做寿,讲究些的,是会给小辈派红包的,可多可少,也就是图个彩头。 凌纸鸢笑眯眯的上前,眉眼弯弯,瞧着就是可人模样,乖巧的唤了声。 “曹奶奶,孙女在这,恭祝奶奶身体康健,福寿绵延。” “好,好孩子,这小嘴儿可真甜。” 老夫人说着,拿了红包递给凌纸鸢。 凌纸鸢欢快的道了谢,接过退回凌夫人身边。 曹老夫人又道。 “这什么时候又添了一个丫头?有点儿面生。” “啊,这不是…” 凌夫人一愣,这才意识到,秦玉好还跟着呢,一时间有些尴尬,而更尴尬的则是秦玉好。 再尴尬也得硬着头皮上啊。 她上前两步,微微屈膝见礼,低眉顺眼,乖巧道。 “小女秦玉好,见过曹老夫人,这儿给老夫人拜寿了,恭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她这话说的中规中矩,也没方才的凌纸鸢讨巧,倒也是。 凌太尉身份高,凌家与曹相较为亲近,凌纸鸢打小就见过曹老夫人,叫一声“曹奶奶”也是可以的,只会让人觉得可爱,但秦玉好初次见面,便攀关系,不免会让人觉得巴结。 一侧的林老太君捧着茶盏不言,只垂眸喝茶,身后站着的林果儿倒不掩不悦,哼哼一声,小嘴噘的能挂油瓶。 而正主奶奶却沉着一张脸,放下原本捧着的茶盏,双手交叠在了腹前。 “秦家的啊…可是…” 曹老夫人视线看向秦老太太,老太太拢着眼皮,与曹老太太苦涩一笑。 方才还在说着这事呢,老太太提起也是百般羞恼,无颜提及。 可没想到秦玉好会跑过来找脸色看。 “噢…好孩子,心意收下了,来,拿个红包,讨个吉利。” 曹老夫人心里有了数,要说是个和善的好人呢,饶是如此,也没为难秦玉好,顺顺利利的递了红包,只是之后晾着不置喙就是了。 得了空隙,凌夫人眼神一个劲儿的打量着秦歌舒。 那日她不在,只是回头听凌纸鸢一个劲儿的夸赞,原本还以为那女子会是个三头六臂的汉子,再不济,也该像莫家长媳,董湘玉那样,飒爽英姿的。 今儿董湘玉没来,月初就带着小儿子奔着北边去了,这不才叫莫家老太太回来。 只留一个莫家嫡女在,上头那位可不放心。 可今儿瞧到人了,哪是什么三头六臂的汉子啊,简直就是一个娇滴滴的瓷娃娃,漂亮极了。 秦歌舒被那打量的视线瞧的有些不舒坦,原本还想装作看不见,但被一直打量着,终究忍不住了,转眸瞧来。 “夫人?我的脸上是脏了?” 说着,还捏着帕子在脸颊上故意擦了擦。 凌夫人这才回神,摆手道。 “不,不不不…瞧我失礼了。各位老夫人,你们是不知道,我这女儿自那次从大泽福国寺回来之后,可不止一次跟我念叨秦家这位姑娘。” “哦?舒儿这么招人惦记呢?” 莫老太君一听这话就乐了,因为当初莫莺儿也没少在自己耳边念叨秦歌舒。 也都是在大泽福国寺之后。 这样一来,她倒真有些好奇,这个叫秦歌舒都做了什么,叫这些个丫头都止不住崇拜和念叨。 秦歌舒却无奈极了。 祖母出门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叫她维持着这淑女温柔的形象,可千万不能耍棍动粗的。 她这一身装扮也是个温婉的样子,也端着温柔架子到现在了。 这凌夫人和凌纸鸢一来,这可是要拆台子的啊。 莫莺儿忍不住乐了,她可不像秦歌舒,要披着温良的皮,直接笑出了声儿。 “这个就得问纸鸢妹妹了。” 凌纸鸢面上一红,悄悄扯了扯母亲的袖子。 毕竟险些被男人劫持,这事说出去也不好听,会影响名声,还是不要提的好。 然而凌夫人却忍不住,一个劲儿的夸道。 “纸鸢那日幸得姑娘出手相救,否则还不知道后果如何,一直没得机会登门致谢,今儿正好借着这次机会,我得好好谢谢秦家姑娘。” 说着,凌夫人便上前几步,走到秦歌舒身边。 身后原本站着的秦玉好,只觉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站立不住。 为什么?为什么个个都要捧着秦歌舒!为什么个个都把秦歌舒当成个宝!为什么都瞧不到她的好! 她好不容易,费尽心机得了凌夫人的青睐,却转瞬都被秦歌舒给抢去了! 这个秦歌舒就是个祸害,是他们家的祸害! 祸害了阿娘和阿姐还不够,还要害死她! 秦玉好愤恨极了,心里的扭曲让她面上看着也不太气顺。 秦老太太撇了她一眼,轻咳一声,想要提醒她,到底也是自己孙女,再不喜欢,也不能看她毁了自己。 秦玉好连忙垂下头去,只是袖子里的手握的死紧,心里的嫉妒就像是发芽了的种子,疯狂的滋长。 凌夫人走到秦歌舒身边,仔细瞧了瞧。 这到让秦歌舒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她除了帮过凌纸鸢,也还欺负过凌家嫡子,凌润喻。 “只是举手之劳,其实夫人和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第335章 上赶着拍马屁 要是让凌夫人和凌纸鸢知道,她抢了凌润喻的宝贝马,卸了他的胳膊,打的他满地找牙,最后还逼着他叫自己姑奶奶,也不知道这两人还会不会对自己这般恭礼待。 这一说起来,周围所有人的视线便都集中在了秦歌舒的身上,倒叫她颇有些不自在。 “嚯…可没想到,舒丫头还有这本事?” “曹奶奶,您可不知道,我舒姐姐可厉害着呢,您瞧,我是不是强健许多?都是舒姐姐教我练习强身健体的武艺,我这身体才越发就康健,还有我祖母…您瞧,这气色是不是也好多了?” “噢?你祖母难不成也动起了老胳膊老腿?” 曹老夫人疑惑问道,但听的出来,玩笑的成分居多。 这话儿一出,惹的大伙儿笑声迭起。 “哪呀,是舒姐姐开了调理的方子,祖母这身子才越发康健,气色瞧着明显好了许多呢。” “怪不得我说老姐姐这脸色容光焕发的,哎哟,秦老太太,你这孙女啊,可真是个宝,叫人羡慕啊。” 曹老太太不吝夸赞道。 “祖母,您说这话,可叫孙女自愧不如了。” 立在曹老太太身后的嫡孙女曹泌宁假装酸道。 引的众人又是一叠声的笑儿。 笑声欢语满堂。 莫老太君也赞道。 “是个有魄力的孩子,那日马场上的英姿,让老身我都想到了年轻时候。” 老太君叹息一声,当初,她也是如此,纵马英姿,驰骋疆场,所过之处,无一匪寇。 这一叠声的夸赞,叫秦歌舒就算脸皮子再厚,这会儿也有点儿招架不住,脸上略显薄红,却落落大方道。 “各位奶奶,你们可莫要再夸了,舒儿这脸皮子是厚了些的,若是浅的,早就该要挖了洞钻进去了。” “呵…这丫头啊,哪有各位老姐姐们说的那么好,也是承蒙你们抬爱了,要真是好,也不至于……唉…罢了罢了,不提也罢。” 秦老太太适时出声。 这话一出,几个老太太心里有了数儿,这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那些个传言,饶是在深宅里的老夫人们,也是有所耳闻的。 曹老太太摆手道。 “行了,小娃儿们,也不必在这陪着我们这些老家伙了,都去玩儿吧,马上前头是要开席了吧?” 曹家嫡女曹泌宁率先应了声。 “是,那孙女就带着几位妹妹先出去候着,祖母们需要孙儿再派人来唤。” 曹泌宁落落大方的见了礼,完全一副大姐姐做派,得体到位。 秦歌舒不放心的在秦老太太耳边叮嘱几句,毕竟老太太身体尚未痊愈,就说话的这会儿功夫,便已咳嗽了数声。 秦老太太宽慰的拍了拍秦歌舒,让她放心离开。 秦歌舒随着曹泌宁几人一块儿出了厅堂。 秦玉好心里可不是滋味,瞧着凌夫人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也没脸再留,便随在众人身后,一道走了。 心里却是愤愤难平,都是秦家的孙女,凭什么个个都夸赞秦歌舒,就将她晾在一边!祖母也太偏心了,尽为秦歌舒铺路说话,一点儿也不在乎她这个孙女! 她心里既不甘又愤恨。 然而人前却又不能表现。 这些人里,林果儿和莫莺儿与秦歌舒关系亲近,那个凌纸鸢又被秦歌舒救下过,显然不会帮着秦玉好说话。 分明就是乡下来的野丫头,她凭什么啊! 只有曹家这位年长一些的姐姐,瞧着与秦歌舒并不亲近,而且方才曹老太太夸赞秦歌舒时,曹泌宁说的那话,满是酸味,这让秦玉好觉得,能从曹泌宁这里下手,将她拉做自己这边。 便故意走到曹泌宁身边,恭顺道。 “曹姐姐,你这发簪真好看。” “是么?” 曹泌宁伸手抚了抚发间的那支如意白钰镶金边勾丝簪子,算的上是她这身上最华贵的配饰了。 虽是相爷嫡女,但她这一身打扮并没多华丽,甚至比起秦玉好来,还稍逊一些。 她偏头打量了秦玉好一眼,这才是她认真的打量秦玉好。 那一身打扮,哪里像是一个五品小官员家的小姐?装扮太过,反而华贵过头。 曹府女眷在老太君的教导下,都比较稳重持沉,不太喜欢这种华贵之物,对秦玉好的印象也就一般。 微微点头,道。 “你的也不差,这柄绢花,不错,如意轩的新品吧?” 一个就得五两银子。 能差的了么? 秦玉好一听这话,心里便算有些不舍,到只要能巴结上曹家嫡女,这点儿奉献还是拿的出的,当即便将发间绢花摘了下来,捧到曹泌宁跟前,道。 “曹姐姐若是喜欢,送你。” 曹泌宁一愣,而后眉头微微皱起,抿唇,浅笑拒绝。 “不用了,与我这身装扮不配,还是你戴着吧。” “无妨的曹姐姐,与我就不必客气了。” 秦玉好倒是热切,直接便要将绢花往曹泌宁的发间送去。 曹泌宁当即皱起柳眉,抬起手阻挡间,微微后退半步。 以至于,秦玉好举起的手便僵在了半空中,气氛有些尴尬,却偏在此时。 一声嗤笑传来。 “上赶着献殷勤拍马屁啊。” 莫莺儿毫不客气的说道,身侧正是秦歌舒,林果儿以及凌纸鸢几人。 面色各异,看着眼前的曹泌宁和秦玉好。 秦玉好面色一僵,尴尬的将手收回,倒是曹泌宁,很快便恢复了脸色,道。 “前头设了玩乐的项目,不知道几位妹妹都爱玩什么?投壶捶丸可爱玩?” 别说,这古人玩乐的项目也不少,女子上马捶丸,投壶郑骰子,游湖谈诗作画,总之,也热闹着呢。 各家贵女才艺不显,玩乐的把戏也不少。 曹相府极大,就是那种在皇城根底下,还能有六进六出的大院,后院还有坐小湖,造了凉亭,湖面上还有一些小船,船头挂了灯笼,点亮了的,便证明有人,没亮的,便是空置着的。 林果儿出来走动的少,听得曹泌宁这话,眼睛都在发光,扯了扯秦歌舒的袖子,低声撒娇道。 “舒姐姐,咱们去玩吧?” 第336章 挑拨离间 “马上要开席了,用了午膳再去玩也不迟。” “秦歌舒说的对,相府的午膳丰富着呢。” 莫莺儿摸了摸肚皮,胃里空空,就方才偷摸着吃下的几块糕点,根本不够塞牙缝的。 听说,今儿曹相府老夫人寿宴,陛下都恩允,遣了几个御膳房的大厨来,那可都是宫里的主子们平日里吃的美食,不是每天都能有机会一一品尝的! 一想到这,莫莺儿就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尝尝。 说到这儿,曹泌宁笑着招呼道。 “这倒也是,那几位妹妹先随我来吧,宴厅就在前头。” 大乾的民风较为开放,男女大防虽也有,但也没严苛到男女不能见面,不能同席的地步。 只是游玩时,男女眷会稍分开一些,毕竟,玩的也不一样。 再说,这么多人呢,就算真有些什么,也得注意着些。 若是两人之间真有点什么,那是挡也挡不住的,早就避开众人,躲到小树林去了。 一行人入了前厅,里头已经陆陆续续坐了不少人,等着长辈们的到来。 男子聚在左边几张圆桌,女子则聚在右边几张圆桌。 秦歌舒视线一扫去,第一眼便瞧到那人群中显眼的那抹白色身影,正被几人围着,温润笑着,手中纸扇轻轻晃动,眼神转动,与秦歌舒的视线碰上。 而后,与她微微点头。 秦歌舒也只是与他点了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便随着曹泌宁几人走去,在席间坐下。 正瞧,落座的位置,一抬头便能与郁云轩对上视线。 “舒姐姐…” 林果儿扯了扯秦歌舒的袖子,低声道。 “那个云国的质子,总是看你,他不会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那可不行啊,要知道,永睿公主对这个郁云轩都快疯魔了,陛下不肯答应她赐婚一事,永睿公主闹的整个皇宫都要翻天了,也不知道那个郁云轩除了那一身皮囊,还有什么本事,能让永睿公主那么着魔。 但林果儿能肯定一点,要是郁云轩敢忤逆永睿公主,而选择跟秦歌舒一块,那一定不是一件好事,一定会害死舒姐姐的! 秦歌舒安抚一笑,道。 “不会,没可能。” 她已经说的很直白了,郁云轩也不是傻子,不可能在明知道不会有回应的事上浪费时间。 不多时,几个长辈们便各自落座,席面办的挺大,前院是老爷们,这后院还只是女眷以及一些晚辈,便足足摆了五六十桌,可见曹家这人脉,在朝中还是颇吃的开的。 今儿,可不讲太子一派还是雍王一派。 所幸,今儿这场面并没有碰上楚晏,否则,秦歌舒这火气没消,可不敢保证自己不会揍他一顿泄气。 而楚晏,恨不得让她揍一顿泄气,也好过现在这样,心里不上不下的吊着。 席面开始,觥筹交错间,秦玉好粘在曹泌宁身边,灌输道。 “曹姐姐,你瞧…我那个乡下来的姐姐啊,也不知道给那几位小姐灌了什么迷魂汤,一个个的,都捧着她,也不知道哪里好。” 秦玉好这话说的酸极了,叫人想听不出她话里的酸味都难。 尤其还强调了“乡下来的”。 曹泌宁抿了一口小酒,撇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秦玉好一眼,压下心头异样,道。 “你与她不是一家人么?与我说这些,不太合适吧。” 曹泌宁可不是傻子,曹府这么大,曹相爷妻妾也有几个,庶子庶女更是不少,那些腌臜手段,她清楚的很。 秦玉好尴尬一笑,道。 “曹姐姐误会了,我不过就是心里有些不快,说说罢了,没别的意思。” “但愿你是没别的意思,我虽然与那位秦小姐不熟,但与你,关系也并不多亲近。” 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那是你们自己家里的事,与旁人无关,没事跑她这里来叨叨个什么劲儿? 曹泌宁可不傻,才不会被秦玉好给当了枪使,白白给她去对付秦歌舒。 再说了,她跟秦歌舒无冤无仇的,没必要为这种百年都难得见上一面的人去闹事。 曹泌宁拎的清楚。 说着,她便端起杯子,准备起身离开。 然而她刚起身,便又听到秦玉好说道。 “听说曹姐姐也要入宫为女官了,以曹家的地位,姐姐的女官地位一定不低吧。” 秦玉好的这番话,很显然让曹泌宁顿下了脚步,倒要听听看她都要说些什么。 见曹泌宁又坐了下来,秦玉好才又笑道。 “我父亲也想要将大姐姐送入宫去,做女官,姐姐你知道的,各家送入宫去的女官,其实都抱着什么样的心思。” 一些小官员家的女儿,在家里怎么也是一个被人伺候的小姐,可一旦送入宫去,那就是伺候人的,一般人家并不愿意送进去,宫中险恶,不是富贵就是死亡,哪怕只是活着,都得是战战兢兢的,深怕会触犯了规矩。 然而,也有一些铤而走险的,因为,一般皇族要是联姻,必然会选择门当户对的,而这门当户对的人家,自然就是王侯将相,不可能往小门户里瞧。 这时候,女官兴许就是一个机会。 毕竟,女官高与宫女,又在皇城内,伺候的也都是主子们。 你说,这不等于就是一个攀龙附凤,铤而走险的机会么! 曹泌宁入宫,自然也是有她自己的盘算。 听到这话,再想起刚才几个老太太们对秦歌舒不绝于口的赞叹,她袖下的粉拳微微握起,偏眸看向秦玉好,道。 “所以呢?你是想让我帮你对付她?” “哪呀,曹姐姐方才不也说了,她到底是我姐姐,我怎么可能不希望她好呢?我呀,这么巴结着姐姐,是希望曹姐姐日后在宫里能够多照拂照拂她,毕竟我这个姐姐啊,脾气是真不好。” 曹泌宁疑惑的看了秦玉好一眼,看她这模样,实在不像是会这么好心的。 自然,秦玉好是没那么好心,她故意这么说,只不过是在曹泌宁心中种下一颗种子。 她了解秦歌舒,一旦入了宫,肯定不会安分,一定会闯出各种祸端。 “曹姐姐,以曹家的地位,您入宫为女官,必然是该分在储秀宫吧?再不济,也该是……东宫?” 第337章 哪里敢跟殿下怄气 东宫? 她可真敢猜! 曹泌宁冷哼一声,也不复一开始的客气,道。 “与你何干?” 而后便不再逗留,直接端起杯子,起身离开。 秦玉好原本是想拉拢她向着自己的,可没想到,她的自以为是,反而让曹泌宁更家反感她。 她看向秦歌舒所在的那桌,意识到秦歌舒的的视线似乎在看什么人,不动声色的顺着秦歌舒的视线看去…… 是他! 上次在秦府,佟嬷嬷的葬礼上,郁云轩也出现过,并且出面维护了秦歌舒。 这是否可以说,这两人之间,有些什么不可告人的… “呵…” 秦玉好冷声一笑,秦歌舒啊秦歌舒,你招惹谁不好,你偏去招惹郁云轩,可知道,这郁云轩可是永睿公主心尖上的人! 你跟谁抢男人不好,跟永睿公主抢,你就洗干净脖子,等着死吧! 秦玉好计上心来,心里有了盘算。 一顿午餐用下来,倒是和睦融乐,一些有急事的,露了面,送了贺礼,下午不久待,也就各自离开了。 只是这大寿,大多晚上才是正宴。 老太太的大寿,曹相爷是花了大手笔的。 “听说晚上还有烟花呢。” “还安排了厢房,晚上远着些的,都可以留下歇息。” “曹家那二傻子今儿怎么没见到?” 身边的一些贵女们窃窃议论道,有激动不已的,有心心期盼着的,还有小声嘀咕着议论曹家嫡次子的。 也就是那日在集市上,秦歌舒遇到的那个小二傻子,确实是个智力有些问题的。 秦歌舒都没放在心上,耳朵刮刮听了个风。 老太太跟曹老夫人以及林家和莫家的两个老太君一道,用不着她伺候,留了梅香在那守着。 她有午睡的习惯,用完了膳,便觉得有些困乏了。 林果儿迫不及待的想去玩投壶,扯着秦歌舒去凑热闹,然而秦歌舒却是呵欠连天,直接将莫莺儿推给了她。 “她箭术了得,投壶更不在话下,让她去指导你,保准你们两个能赢个大满贯。” 那些个小儿玩的把戏,她实在没兴趣,不如找个地方小眯一会,养精蓄锐的好。 莫莺儿有些嫌弃,但又听得秦歌舒的这一番夸赞,心里少不了多乐呵,清了清嗓子,道。 “哼,都是一群小妹妹。” 不够看的。 然后便领着林果儿迅速挤入人群,玩儿去了。 倒是那凌纸鸢,扭捏着跟了秦歌舒好一会儿。 就在秦歌舒想要一问究竟时,她猛然将一个荷包塞到秦歌舒的手里,叫秦歌舒一脸莫名。 救命之恩,也没必要这样吧… “这是什么?两只大白鹅?” 秦歌舒哭笑不得,看着荷包上绣着的两只肥嘟嘟的大白鹅,这绣工,怕是比自己的都差。 然而怎么说也是凌纸鸢的一片谢意,礼轻情意重,收下了。 将荷包往腰间暗袋里一塞,她便打着呵欠步上了抄手游廊,穿过人群,往这会儿人烟稀少的后院湖边而去。 直接挑了一个遮棚的小船,解开缰绳,脚儿一蹬,船儿便飘飘荡荡的入了湖面。 她也不用操控,任由船只在湖面飘荡,此刻外面虽热,但在船里,有湖水降温,还有阵阵清风徐来,倒也不觉得有多燥热。 隐约还有阵阵丝竹靡靡绯乐传来。 秦歌舒眯着眸儿,美美的睡上一觉。 船只飘荡不知多久。 秦歌舒多年来的职业习惯,让她即使是睡着了的状态,那也是保持一份戒备的。 稍绝不对,便会瞬间睁开眼睛。 忽而,船只微微一荡,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陡然睁开一双星眸,那眸中哪里有什么惺忪睡意,清明一片,仿佛根本就没睡着的样子。 她戒备坐起,而后便感觉到有人上了船头,导致船身晃悠,她冷声呵斥。 “谁!” 然而,话音刚落,外头便钻了人进来,并吩咐一声。 “不许任何人靠近。” 随后伴着一声冷然威严的“是。” 话音落下,来人一矮身便钻了进来。 逆着光,秦歌舒只见那修长身影钻入,她直接抬脚就踹,只是这一脚非但没将人踹出去,反而因为动作太大,而导致船身晃悠,对方却是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继而身形因为船身晃动而不稳,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直接扑压了上来。 “唔…” 闷哼一声,秦歌舒看清来人的五官,果然是他! “太子殿下这般无礼,我要是叫了人来,殿下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到时候,你就得对我的名声负责。” “呵…负责就负责,只要你不与我置气就好。” 这几日,楚晏几乎都快要憋疯了。 刚处理了税银一案,牵连其中的官员被处理了一批。 为了遮掩下秦歌舒,自然也不能将董清风牵扯进去。 最后补足前后一同丢欠了的八万税银,秦歌舒只劫了三万,留下了一半,而剩下的那五万,全部都是被贪墨的! 官字两张口,还真是,上面吃完下面吃,个个吃的流满肠肥! 楚晏补足三万,剩下的,楚雍为了保下手下的一些重要官员,自也要亏一些血。 除此之外,又处理了一批上没依靠,下没退路的小官员,说白了,就是替死鬼,到此,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 没能将楚雍重创,是最大的遗憾。 至于损失的那些银两,呵…罢了,只要她开心就好。 然而这些,他原本都可以与秦歌舒说,可他却不愿以此来博取秦歌舒的同情,从而让她原谅自己。 “殿下想多了,我一介草民,哪里敢于殿下怄气,殿下身份尊贵,能纡尊降贵的与我们这等刁民结交,是我们的荣幸。” “你这字字句句,就向刀子,在割我的心,我承认这事是我错了。” 楚晏直接认错,也不为自己辩解找借口。 大手还牢牢的圈着秦歌舒的手腕儿,她这个人,浑身本事,泥鳅的很,不牢牢抓住,就会跑了。 就像当时初见那般,像是天仙一样,从天而降,自此便闯入了他的生命之中。 那时候,如果早知道她会是这样重要的存在,他也不会与她说半个假字。 第338章 不要得寸进尺 “你先放开我。” 这姿势并不雅致,也让她不舒服。 这小子半年来简直就像是破了土的竹笋一样,一个劲儿的往上蹿,一次比一次的高壮。 明明第一次见到时,像一个瘦小的豆芽菜,可如今… 早已今非昔比了。 重的很! 楚晏抿了抿唇,一双深邃凤眸藏着点点不敢说出口的情绪,他坐了起来,却依旧没有放开秦歌舒。 惹的秦歌舒皱起柳眉,道。 “还不放开?” “怕你跑了。” 说的倒不避讳。 秦歌舒“哈…”的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外头守着的是你的人,我能变成鱼?游到岸上去?” 她的话并没有让楚晏有所动摇,他甚至觉得,这样的事发生在秦歌舒身上也不无可能。 见他依旧倔强的不肯放开,秦歌舒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到底想做什么?要我原谅你?你就是这样拿出诚意来的?” “你可以骂我,甚至可以打我,但是,不能不同我说话,不能不理我,更不会像刚才那样……与我那般疏离。” 他满脸认真的说道。 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她那般疏离的样子,仿佛再退一步,他们很快就会变成两个不相熟的陌生人。 秦歌舒微微抿唇,并没有给他准确的答复,甚至没有敷衍的应下。 楚晏叹息一声,垂眸,不敢看秦歌舒,只是说道。 “我知道你心里怨我骗你,但是当初情况特殊,我不能说…到处都是追杀我的人,我得活着,我得进京,我不能让贵妃得逞,我得为母妃,为舅舅和外祖一族报仇!” “诚然,我能理解你一开始的隐瞒,但是后来呢?你为何还要继续瞒着?你有无数次的机会跟我坦白,包括上次我闯入宫中,你都没与我说实话!” 他何止是隐瞒,分明是撒了谎。 “你说你是林家的私生子,你说你不受父亲待见,你说你父亲经常打骂你,还说你是太子伴读,呵…可笑,你还觉得,你没错?” 秦歌舒冷声道,已然带了几分薄怒,更可笑的是,她竟然从未怀疑过他的这些话! “也是,一个小小伴读,怎么会让人下那么重的毒手,又是派人一路追杀,又是下了慢性的毒药,企图夺取你的性命,损坏你的内脏,让你死的神不知鬼不觉,是我太蠢笨,没想到这些!” 秦歌舒嗤笑一声,更多的是自嘲。 楚晏被她这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 “没话说了?那还请殿下高抬贵手,放我下去。” 说着,秦歌舒便要起身,然而楚晏虽没说话,却依旧不肯放手。 “我不知道要怎么说,更不知要如何说你才能原谅我,你说的句句在理,究其根源,是我的错。” 他就是因为在跟她的相处中,越发了解她的性子,知道她绝对不会原谅背叛她,欺骗她的人,才越不敢说。 拖的越久,其实他的心里也越煎熬。 直到那日在百花楼被楚雍拆穿,他既恼怒,却又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就是因为太在乎了,才不敢说。 然而,他的认错并没有让秦歌舒心软。 “殿下没错,若我是殿下的位置,我也许也会这样做,高处不胜寒,殿下不能与任何人交心,不能信任任何人也正常,只是我这个人,生性桀骜不驯,只怕与殿下处的久了,总是会不经意间冒犯了殿下,惹恼了殿下。” “不会的,舒儿…我…” “殿下自重,女子闺名,除了亲近之人,不能唤,殿下还是唤我秦姑娘吧。” 秦歌舒字字冷然,撇了一眼被楚晏抓的几乎出了汗液的手腕。 她若真想要挣脱,他根本是牵扯不住的。 “那你就别将我当做太子,我…” 宁愿不当这太子,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便是说出口了,那又是一句谎话,说了又有什么意思? 他不可能放弃现在的太子之位,他身上所背负的,不仅仅是那一把交椅,也不是权势富贵,更不是自己的死活。 走到这一步,已经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仇恨,而是大半个朝堂。 如果他败了,他得死,所有站在他这边的人,都得死! 所以,他一步也不能退! “舒儿,我不为我欺骗了你辩解,这确实是我做错了,不管有多少借口,多少理由,我的错,就是我的错。” 堂堂太子殿下,哪里有过卑微在线求原谅的时候。 秦歌舒抿了抿唇,其实,她也没有那么铁石心肠。 尤其是对上楚晏那双楚楚可怜的小狼一般的眼神时,她的心就软了一半。 然而,心软归心软,她总不会因为楚晏的几句好话就给哄好了。 这男人便是如此,放纵下去,以后还不知道得有多少谎话等着呢。 秦歌舒不想再跟他僵硬下去,到底是太子,这样低声下气的,已经算是给面子了。 “你先放开我。” “那你…” “不要得寸进尺。” 楚晏的话还没说完,脸上那笑容才稍稍绽放,却被秦歌舒的这冷然一句给打回了原型。 抓着秦歌舒的手,稍稍有些松动,秦歌舒直接抽回。 抽的那叫一个毫不犹豫。 楚晏只觉手中空荡荡的,一同被抽走的,仿佛还有心里的什么东西。 船只微微晃动,是秦歌舒起身准备离开了。 而后,便听到一道清冷声音传入耳中。 “以后如何,全看殿下怎么做。” 言下之意,原不原谅,看你表现。 楚晏一愣,原本那双布满了失望的黑眸,瞬间又晶莹发亮,仿佛是得了一块肉骨头的大狗子。 看着秦歌舒的背影,而后道。 “那你现在,能给个机会么?我带你去个地方。” 刚才还叫这个人不要得寸进尺呢,怎么一眨眼,这个人就开始打蛇随棍上了? 秦歌舒冷声道。 “不可以。” 言语落下,秦歌舒的身影便出了船舱。 楚晏又有些小失望了,这个太子爷,其实还真有点儿小媳妇奴。 随后,追出船舱,只见秦歌舒已经上了另一条船,正是楚晏划过来的那只。 而原本正在船头守着的岑福,已经被可怜兮兮的赶到了楚晏现在所在的这辆船头。 “你……” 第339章 道理我都懂 秦歌舒亭亭玉立在船头之处,翩翩转身,嫣然一笑。 那回眸一笑,倒叫楚晏惊立在了原处。 而后,只见船只微微晃荡,荡荡悠悠的便驶离了去。 “殿下,咱们的船,还要上么?” 楚晏抿着薄唇,视线粘在秦歌舒远去的身影,眸中闪过一丝落寞。 “殿下,您当真不追上去?那您辞了陛下那的家宴,特意来此的目的,不就……” 岑福话未说尽,意思却已然再明白不过。 解决了税银一案,朝中上上下下牵扯办理了不少人,楚晏和林家也趁着这个机会在其中安插了不少自己的人。 这一点,无疑跟楚雍以及丽贵妃等人相左,争执不断。 乾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也不知道他心里的盘算,更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看待这两个儿子的。 今晚夜宴,只有皇室些许人,而楚晏却找借口脱离不去。 为的不就是今晚借这个机会来找秦歌舒么? 为防秦歌舒不来,他还特比拜托林老太君去做说客,在秦老太太耳边吹了吹风。 今儿,他怎么能不来? 错过今日,以后还不知道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 如此一想,楚晏哪里还待的住? 对着岑福道。 “追上。” “是,属下遵命。” 岑福就在等着楚晏的这一声令下呢! 当即入了船尾,拿过船桨,迅速划动了起来。 而那厢,秦歌舒也不急着回岸,只是入了船舱,双手交叠着枕在脑后,任由船只慢慢晃悠着,时不时的捏起一块糕点入口,眯着凤眸,似享受模样。 忽而,船只又被撞了一下,秦歌舒当即皱眉。 抬眸看去,怎不是那阴魂不散的,竟还又追了上来。 楚晏又跳上了船只,惹的船只晃晃悠悠,似要翻船。 她连忙坐起身,恼怒道。 “你做什么?” 信不信她一个恼怒,一脚便将他踹下船去! 楚晏一矮身便靠了进来,他可以连脸皮都不要,道。 “随我去个地方。” “不去,凭什么跟你去。” 她听出他的语气里尽是霸道,并非商量。 船只晃荡,她忽然意识到,船只不再是慢悠悠的晃荡着,而是加速行驶了起来,是有人在划桨! “你!让你的人停下!阿晏,不,太子殿下,再如此,休怪我不客气!” 她已然有些恼怒,她的性子,是那种顺着毛摸,便会和顺听话,可一旦逆着她的毛,惹她不悦,她是能宁为玉碎也不为瓦全,大不了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得到好! 楚晏就是太清楚她的这个性子了,所以才不太愿意使用强硬的手段。 “你总是如此,不愿意给别人机会。” 他声音虽冷,却似乎还透露出几分委屈,叫秦歌舒微微一愣。 “你犯错在先,我还要如何给你机会?” “可我已经道歉了,你能不能不要抓着辫子不依不饶。” 楚晏这哪里是在哄人,倒有些像是在逼迫。 秦歌舒被他这态度给弄乐了。 这眨眼间,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怎么着?感情她生气还是她的错了? 难道不是他欺骗她在先? 她不怒反笑,干脆抱着双臂,丝毫不畏惧的与他直视,道。 “怎么?太子殿下现在这是要拿身份压人了?” “我何时要拿太子的身份压人?秦歌舒,与你相交,我从未将自己当成过太子,你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还说自己口齿不伶俐,瞧,这话说的,叫秦歌舒都无言反驳。 哪怕是法官叛人罪名,也得给嫌疑人和律师辩驳的机会。 而她却直接将人一棍子给打死了。 这么说来,好像不道德的反而是自己了。 秦歌舒冷了脸色,说不出话来。 很好,他今儿是来找架吵的吧? 楚晏缓和了一下情绪,瞧着秦歌舒,一脸认真道。 “我瞒着你,是我的错,我认错,我道歉。” “您是殿下,不必与我道歉。” 这话,说不出是不是有几分赌气的成分在里头,只是有些厌烦了跟他在这个话题上纠缠纠结。 摆了摆手,道。 “楚晏,不管你是太子也好,是谁都行,我与你的关系,也就这样了。”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我接受你的道歉,也体谅你的苦衷,甚至你说的道理我都明白,但是我的心里,无法原谅欺骗和利用我的人,说白了,楚晏,你我都一样,自私自利,心里最先想着的是自己,最重要的也是自己,你所经历的,我无法体会,我所尝过的苦痛,你也无法理解。”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凤眸微微垂下,那浓密如羽扇的卷翘睫毛微微遮住眸中失落。 她原本也是诚心相交,甚至对他有种同病相怜的怜惜。 可到头来,却告诉她,这些只是他编造的谎言,她的怜惜,她的心疼都是一场笑话。 她经历过被欺骗,经历过被背叛,也经历过被一起出生入死的手下背后捅刀。 她是不怕死,可不代表她想死。 那种被背叛害死的经历,有过一次,她可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那是她心里永远抹不去的伤疤。 秦歌舒的话让楚晏有些无言以对,甚至不知道要如何为自己辩驳。 她原谅,但她不能接受欺骗过自己的人。 直到此刻,楚晏才明白,自己对她带去的,不仅仅是欺骗,而是信任的崩塌。 船只微微晃动,外面的人似乎将里面的话都听到了,不禁放慢了船只划动的速度。 好让船只能够慢点靠岸,让里头的人再多一些时间辩驳。 可只是这短短一瞬,却仿佛经历许久。 楚晏只觉吼间阵阵干涩难言,良久,船只快要靠岸时,他才嘶哑着声音,说了一句。 “我不是想骗你,只是不知道怎么解释……” 然而,这话淹没在岸边热闹的人声中,船只微微触碰岸边,发出清脆声响,微微震荡之后。 秦歌舒淡然起身,并没有多言。 他并不知道,秦歌舒有没有听到刚才的那句话。 只是翩然起身,行出了船舱,而后恭敬与他作揖行礼。 继而,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第340章 怕是要出事 这一次,他看着秦歌舒离去的背影,再未追上。 一旁的岑福看着干着急,却也没有法子帮忙。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要说秦歌舒无情,有时候还真是够绝情的。 她丢下楚晏,很快便将他以及他的那些糟心事抛到脑袋后面去了。 此时正是热闹时候,刚过了晌午一会,一些躲着的贵女们都出来活动了。 捶丸的,投壶的,扑蝶的,吟诗作对,抚琴跳舞的,各自成团。 秦歌舒也不知从哪儿摸了一把苏绣水墨面真丝团扇,捏在手中微微晃动着,时不时的抬手遮挡阳光。 忽而,手臂被人重重撞了一下,秦歌舒并未发怒,只当对方是不小心的,毕竟人多,磕磕碰碰也是正常。 然而她稍稍侧开一步,想让步与人,谁知对方竟然追挡着她。 她侧一步,他便挡一步。 这不禁让秦歌舒有些恼了,这不是故意找事么! 当即皱起柳眉,放下遮挡在额间的团扇,冷声道。 “让开!” “这位姐姐眼生,没怎么见过。” 抬眸看去,一位苗条女子挡在秦歌舒的跟前,打扮华丽,一袭翠竹色锦纹广袖长衫,发间珠翠叠加,本就瘦弱,这一身衣服穿在身上,简直就跟一大匹麻袋挂在架子上一样,毫无美感。 秦歌舒可不知什么时候又得罪了人。 “让开。” 她又冷声说道。 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想为祖母惹事,落下个教导无方的名声。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庄家的嫡次女,也就是庄氏那个哥哥的女儿,与秦玉好是表姐妹,身后那几个,便是庄晴的几个好友。 方才可都听了秦玉好的好一阵哭诉,委屈极了,将自己这些日子受的委屈,为庄氏回府所做的努力,以及秦歌舒和秦老太太的恶毒阻拦,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 庄晴本就听了不少关于秦歌舒的事迹,对她早有不满,如今再听秦玉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心里更是恼怒了! 这世上,没有无缘由的爱,但绝对又无缘由的恨和嫉妒! 只见庄晴微微一笑,嫣然笑意中却藏着三分恶毒,她步步逼近,想要为秦玉好和自己的姑姑庄氏出口恶气! 而今天,就是一个好机会! “急什么呀,我们可找了你好一会儿了呢。” “呵…刚才不还说我面生?怎么?特意找我,有事?” “能有什么事啊,就是想找你好好谈谈。” 说着,几个女子便围了上来。 那架势,活脱脱的校园大姐头围攻欺负小学生的模样。 这些,都是秦歌舒玩剩下的! 欺负人?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本事! 她不动声色,微眯凤眸,正好,很久没活动筋骨了,心情正不爽快,有人送上门来给她放松手脚,辜负了她们,可就对不起她们这主动送上门的豪情壮志了。 “好啊,这里人多,不是方便谈的地方,不如我们换个地方?” 她挑眉说道,不卑不亢,丝毫没有畏惧之色。 几个女子互相瞧了瞧,都在等着庄晴发话呢。 庄晴想起刚才秦玉好的嘱咐。 说秦歌舒这野丫头是有功夫的,会打人,要注意些。 然而庄晴只是将这话过了个耳,并没有往心里头记。 毕竟,她们十多个人呢,秦歌舒就一个,还能将她们都掀了不成? 丝毫没有在怕的。 微微抬起下颚,冷声道。 “算你识相,走吧,换个地方谈。” 说着,庄晴示意让人押着秦歌舒,深怕她找机会跑了。 殊不知,秦歌舒非但不想跑,还怕她们会不跟上呢。 率先走向人烟稀少的地方。 这浩浩荡荡的带了十余个人走,多少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尤其是凌纸鸢,原本正跟冯青柠一块扑着蝶儿,见秦歌舒被那些人给带走了,尤其那其中几个是出了名儿的坏脾气,自家府中的下人经常被苛待。 要不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呢,这些个后院杂事,一有点风吹草动,便被吹出老远去了。 “不对劲,青柠姐姐,咱们跟上去看看吧?” 凌纸鸢捏着帕子,跟冯青柠说道。 冯青柠到底要比凌纸鸢沉稳一些,当即道。 “你我两个跟去有什么用?她们那么多人,保不准反而拖累秦姑娘,这样,我跟着去,沿路给你留下记号,你去找人,找长辈来,我看怕是要出事。” “嗳…那我这就去。” 凌纸鸢被冯青柠的那句“怕是要出事”给吓着了,哪里还敢慢,连忙小跑着便去找人了。 她慌乱极了,当然第一个便是要去找自己的亲娘,然而她才跑出不远,便撞上了自己的嫡亲哥哥,也就是凌润喻,两人撞了个正着。 倒不是偶然,而是凌润喻远远的就看到了一脸慌张,丝毫不顾及形象的亲妹妹,连忙迎了上来,堪堪扶住被撞的差点翻倒的凌纸鸢,道。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发生什么事了,让你这么慌乱。” “嚯…哥…我刚才看到…看到……” 凌纸鸢连忙将自己刚才看到的跟凌润喻说了一遍,凌润喻一拍脑门,道。 “坏了,肯定要出事!” 他倒不担心秦歌舒会被欺负,那是真一点儿也不担心,那个姑奶奶什么时候是吃素的主儿? 连雍王殿下都敢踹,这天底下还有能制的住她的人?那简直还没出生呢! “快,你去找长辈,我去看看,别闹出事来。” 他是担心那些个没长眼的,敢去招惹秦歌舒,那不是要把自己的小名给搭上去么? 那姑奶奶可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只要敢惹她不悦,她照样敢踹! 忽而,凌润喻又顿下了脚步,拉过差点儿就跑了的凌纸鸢,一脸严肃凝重模样,道。 “不,不不不,不能找长辈…” 这要是让长辈们看到秦歌舒将人都给揍趴下,那还得了?她那名声本就不怎么好听。 但大多都是外面传的,多少带了几分真真假假在里头,可这要是被长辈们亲眼所见,今儿还这么多人在,那她这辈子就算跳进黄河也别想将那一身恶名给洗干净了。 “那…那我该怎么办呀大哥。” 第341章 有本事你就掐死我 “那…那我该怎么办呀大哥。” 凌纸鸢哪里经过这样的事啊,再被这一吓唬,急的眼圈都红了。 秦歌舒怎么说也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秦歌舒被那么多人呢欺负。 就当是还她恩情了。 然而,凌润喻一点儿也不担心秦歌舒会吃亏,只急着去看热闹,眼珠子一转,靠在凌纸鸢耳边念叨几句,然后看着小丫头点头跑了,自己才抓了些瓜子蜜饯,搬了一个小板凳,顺着凌纸鸢指了的方向寻去。 可得快着些,去晚了什么都看不到,那就可惜了。 与此同时,秦歌舒将那几个女子带到偏僻湖水边,这会儿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一般都躲在屋内或是凉亭树荫下玩乐,这会儿此处并没有人。 秦歌舒脚步一顿,几人便将秦歌舒给围了住。 庄晴一手插着腰肢,指着秦歌舒的鼻头,骂道。 “都是你这个小贱蹄子害的,我姑母这些日子天天在府里哭,哭的眼睛都快瞎了!” 别说姑母不高兴,那被休了的女人,回了娘家,那是很丢脸的事,惹的自己阿娘也被人嘲笑,总之,都是这个秦歌舒害人,连带着庄家门风名声都受到了影响。 秦歌舒眉头一挑,看向庄晴,也不与她辩驳,卷起袖腕。 庄晴被她这番姿态晾的更是恼怒。 像是自己的怒火重重的打在了棉花上一样,反而叫她更恼,冷哼一声。 “我也不跟你废话!今天你给我跪下磕头,说三声我错了,回去再求我姑父,让他借我姑母回府,今儿我就饶了你,否则我今日就要你好看!” 她凶狠道,那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居高临下,胸有成竹,仿佛笃定,她们这么多人,对付一个小小秦歌舒,那还不是绰绰有余的事? 然而,秦歌舒被她这狂妄的语气给逗乐了,扇了扇口鼻,道。 “什么味儿,这么冲?你吃大蒜了?哦…我看你是吃屎了,一股子屎味” “噗…嗤…” “咔…咔咔…咔咔…” 一旁的贵女们,原本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却陡然听到秦歌舒的这番话,先是一愣,而后便忍不住的要笑喷了,却还碍于庄晴的面子,一个个的能憋就憋着点。 庄晴恼极了,“你!你胡说八道,到底是乡下来的,一点儿教养也没有,我姑母说的没错,野东西,有娘生没娘教的臭虫,我看你还是打哪来滚哪里去吧,京城这种地方,不是你该来的!你也配?” 话音刚落,自觉得骂的爽快。 然而秦歌舒视线冷然,陡然出手,直接“啪”的一巴掌扇在了庄晴的脸颊上。 能动手就别哔哔,这是秦歌舒一惯处事的宗旨。 庄晴显然被她这一巴掌给掀懵了,可没想到秦歌舒会突然出手打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又是一巴掌落下。 左边挨了一巴掌,怎么能冷落右边脸颊呢? 恩,得公平些才好。 “啊,你…你竟然打我!” 一旁围观的几人显然也没想到秦歌舒会贸然出手,都惊愕极了,想要上前,却听秦歌舒冷然声响。 “我这个人脾气不好,破罐子破摔惯了,你们那些娇花一样的脸蛋,不怕被我抓花了?” “我、我们……” “都还愣着做什么?对付她啊!平时我都是怎么对你们的,你们…唔…” 话音未落,庄晴被秦歌舒直接锁住了喉咙。 一些贵女见状,连忙上前帮忙,想要扯住秦歌舒的头发,然而她的脑袋后面简直就像是有眼睛一样,不需要转身,直接一脚后踢,直接踢在了那想要上前帮忙的贵女身上,直接踹的人后退几步,踉跄跌倒。 “咳…秦…秦歌舒,你这个野种!你…你敢掐死我吗!有本事你就…咳…咳咳…” “你以为我不敢?” 庄晴是真以为秦歌舒不敢掐死她。 而秦歌舒控制着手上力道,并没有直接让庄晴窒息,而是慢慢的收缩着力道,让她的空气被一点一点慢慢夺走,慢慢消耗。 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面对死亡,等待死亡的到来。 窒息的感觉让庄晴害怕极了,直到这时候,她才越来越相信,秦歌舒是真的会杀了她的! 此时,她再想开口求饶已经晚了,张口什么话都说不出出来,只是出气多,进气少。 “别…别闹出人命来,咱们……咱们不闹了,这位姐姐,你放过她吧。” 胆子小的,这会儿才开始求饶。 她们都是养在深闺里的小姑娘,哪里比的上秦歌舒? 她是见过战争的残酷,见过鲜血淋漓的地狱是什么模样,更亲手夺取过人命。 她甚至不敢说,自己手上沾染的没有无辜者的鲜血。 她嘴角勾着一抹冷然,拖着庄晴,几步便行至湖边,抓着她的头发狠狠摁进了水里。 “咕噜咕噜…” 庄晴还来不及大口呼吸,便又被灌了一嘴的水,难受的她呛咳起来,挣扎着浮出水面,片刻又被狠狠的摁了下去。 “别…别…求…唔…” 秦歌舒根本不给她求饶的机会,甚至连张口的机会都不给她。 比起让一个人干脆利落的死,她倒更喜欢看着对方这样挣扎哀求。 几个胆大的,在秦歌舒身后比划着,想要趁她不备,将她踹下去。 然而,猛然抬脚时,秦歌舒微微一侧,对方冲过了头,力道收不回来,“啊……”的一声,尖叫出声的同时,伴随着“噗通……”声响,高高溅起水花朵朵。 整个人便落入了水中。 再加上那一身华丽打扮,衣服很快便吸足了水,将她往水里拽去。 “怎么办,怎么办啊…快救人,救人啊…” “出人命了,要出人命了啊,快去找人来,找人来……” 一时间,场面混乱极了,有破罐子破摔,想要跟秦歌舒拼了的,被她直接抓了,一手一个的领着脖子丢入湖里,那简直就跟下饺子一样。 “噗通噗通……”一个接着一个,接连下水。 只有那胆子最小的,从最开始求饶,到后面根本不敢参与,全程缩的远远的…… 第342章 要闹出人命了 “怎么办,怎么办啊…快救人,救人啊…” “出人命了,要出人命了啊,快去找人来,找人来……” 一时间,场面混乱极了,有破罐子破摔,想要跟秦歌舒拼了的,被她直接抓了,一手一个的领着脖子丢入湖里,那简直就跟下饺子一样。 “噗通噗通……”一个接着一个,接连下水。 只有那胆子最小的,从最开始求饶,到后面根本不敢参与,全程缩的远远的…… 秦歌舒恩怨分明,没参与的,她也只是冷眼扫过。 并未动手,只会那丫头胆子太小,被秦歌舒那锐利眼神一扫,惊愕一怔,而后眼皮子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凌润喻扛着小凳子,捧着瓜子糕点赶来时,就看到湖面上热闹扑腾着的那些女。 惊呆了下巴,指着那些人,惊愕道。 “都是你干的??” 满目惊愕。 这特么还真是往死里闹。 秦歌舒摊手,摇了摇头。 凌润喻松了口气。 不是她干的,那这些女子,总不会是一个个想不开,自己往里头跳吧? 这天是热了点,可没热到不要命的这地步吧。 只见秦歌舒指了指他旁边晕着的女子,道。 “那个,不是我做的。” 她是自己晕倒的,跟秦歌舒可没有半点关系。 秦歌舒无辜摊手。 凌润喻头大扶额。 “姑奶奶,你可真是小姑奶奶!” 这事闹大了可真没完。 “还好我让纸鸢去找人帮忙了,冯家小姐也在那边拦着,不会有长辈过来,否则看到眼前这些,你就算跳进去也洗不干净你这臭名声。” 凌润喻忍不住数落起来。 而秦歌舒先是一愣,继而忍不住问道。 “你不怨恨我了?” “咳…一码归一码,上次的事,是我不对。” 他指的是对秦维德做的那事,太不道德了。 他凌润喻是混,但也不至于是非不分。 “不过,如果你能将疾风还给我,我可能会选择原谅你。” “呵…免谈。” 秦歌舒抱着手臂,冷笑一声,她根本不在乎凌润喻的原不原谅,疾风,谁都休想从自己身边带走。 正说着,不远处有了动静。 冯青柠急切的跑了过来,满头大汗,一脸焦急,抓着秦歌舒,道。 “不好了,不好了,有人来了,是秦玉好带着人来的,这可怎么办啊,好几个长辈,这事瞒不住而了呀。” “那就不必瞒着。” 秦歌舒说道,倒没觉得眼前是个绝路。 “你疯了么?刚才我说的,卧槽……” 话音未落,只见秦歌舒迅速后撤两步“噗通…”一声,落了水中,这一操作,直接惊呆了凌润喻和冯青柠。 她这是玩的什么花样? “这…这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救人,救人啊。” 凌润喻说着,便丢下手里的东西,卷起袖子就要下水救人。 那厢,秦玉好引着曹老夫人,以及一个老太太一块儿过来了,嘴巴甜腻的道。 “我们几个呀,为老夫人您准备了一份特别的贺礼,您去看了就知道了。” “你们这些丫头,就是爱卖关子,有孝心了。” 曹老夫人生性和善,从来不会在晚辈面前拿架子,所以秦玉好说准备了贺礼,也很给面子的没扫兴,跟着来了。 秦玉好是太了解秦歌舒的性子了,先是挑拨自家表姐庄晴,让她去挑衅秦歌舒,以秦歌舒的性子,那是绝对忍不住的,她就是要带着老太太们,过来瞧瞧秦歌舒暴躁的脾性,最好能看到秦歌舒动手打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远远的,她就听到了有人叫唤着“救命”,她听到了,在场的人自然也就都听到了。 她面上露出惊讶,道。 “怎么回事?我好像听到有人在求救,我去看看,曹奶奶,祖母,你们先留步,我去…” “别你去了,走,快去看看怎么回事,别闹出人命来。” 秦老夫人撇了秦玉好一眼,直接道。 她还能不清楚秦玉好的性子? 从她说准备了贺礼,要引老太太们来这儿的时候,她就多了分疑心,这会儿心里的预感更不妙了。 几个老太太在丫鬟的搀扶下,快步走去。 便看到了这一团糟的场面。 曹老太太险些眼前一黑就要晕过去。 莫家老太君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当即指挥着丫鬟婆子们去救人。 这厢,凌纸鸢也带着人赶来了。 莫莺儿、林果儿以及几个要好的姐妹,原本是想来给秦歌舒撑场子的,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 “这…这是怎么回事?” “噗通…噗通…” 又是一群人落水,下去捞人。 正在此时,湖面上飘荡来一艘小船,只见船头站着的岑福摇着船桨,将船只靠近,尚未停稳,船舱中走出一抹身影,剑眉紧皱,很快便锁定了一抹身影,然后“噗通…”一声落入水中,直接潜入,将那抹身影捞起。 正是假意落水的秦歌舒。 秦歌舒可没想到楚晏会来搀和上一脚,眼神警告,却并无效果,低声说道。 “你做什么?这没你的事,回去!” 都是女人家的事,他一个堂堂太子,跟着瞎掺和什么? 然而楚晏却只是沉着脸色,并未说话。 要不是他入水捞她,她打算将自己沉到什么时候? 水里的那些贵女们一个个被捞起。 跌落在岸上,不断咳嗽着,甚至还有些凄凄嘤嘤的哭着。 “这都是怎么回事?你们好端端的,怎么都会落水了?” 这要是一个人落水,两个人落水,那还好说,数了一下,竟一共十二三个人,这是约好了下水洗澡不成! “还有人没有?水里还有人没有?” “有…有,秦家姐姐还没上来。” 冯青柠连忙说道。 其余人都被救上来了,唯独秦歌舒! 众人视线瞧去,只见秦歌舒被一男子拖拽上岸,娇弱身躯缩成一团,可怜兮兮的不断抖动着,像是怕极了的样子,泪眼汪汪,满脸都是委屈。 原本就生的漂亮极了,如今更是显得楚楚可怜。 这是所有人都没见过的秦歌舒。 那娇弱的,像是随时一触就能碎裂的花朵,惹人怜惜。 第343章 都是戏精 靠,这丫头,太会装了! “怎么回事?舒儿…我可怜的舒儿…好端端的,怎么折磨成这样了?” 秦老太太连忙上前,从楚晏怀里扶过秦歌舒。 此时,还没有几人知道楚晏身份,再加上场面混乱,根本顾不得许多。 “咳…咳咳…是她!就是她!是她推的我们!是她将我们推下去的!” “没错,就是她推的我们…” 庄晴几人见秦歌舒那楚楚可怜,瑟瑟发抖的样子,眼睛都瞪大了,惊愕之极。 这女人装的比她们还凄楚,还可怜,可分明是她将她们一个接着一个丢下水的,分明她才是那个恶人! 怎么却搞得像是被欺负了一样。 秦歌舒瞧着虚弱极了,巴掌大的小脸,苍白无色,靠在秦老太太的坏里,几乎要站不住的样子。 那娇娇弱弱的模样,任由谁都不相信,她能有这本事将这么多贵女给丢下去。 “不是的,不是秦家姐姐,一定不是她,我刚才看到庄姐姐还有这些姐姐们将秦姐姐给围住,往偏僻地方带走,我担心出事,这才去找了莫姐姐。” 不用人教,凌纸鸢第一个跳出来为秦歌舒正名。 她这一出声,所有人的视线便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她说的那叫一个义愤填膺,凌然无畏,要将所有真相说出来的正义模样! 亲大哥凌润喻不禁有些感叹,自己这个妹妹,还是太单纯了点啊,妹妹啊,你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别看这秦歌舒装的楚楚可怜的小白兔样,她根本就是一个插着尾巴披着人皮的大尾巴狼啊! 不可信,不可信! 可偏偏,像凌纸鸢一样被她这模样欺骗了的,不止一个两个。 “是啊,庄家那嫡女,我是听过名声的,出了名的跋扈……” “这几个成日里聚在一块…哎哟,不说了不说了,心里有数就好。” 几个夫人当即就在背地里议论开了。 碍于各家夫人都在,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曹老夫人缓了口气,撇了一眼脸色苍白的秦玉好,她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 这差点儿是要闹出人命来了,动静闹的这么大,秦歌舒这是要闹的人尽皆知? 她没注意到曹老夫人的视线,而是悄悄的撇了一眼正虚弱的几乎站不住的秦歌舒。 暗自咬牙。 “行了,因果对错,等会儿再追究,这天气虽暖和,可到底是都落了水,别着了寒,快,快去厢房将衣服换了,来人,带各位小姐去厢房换衣服,再准备些热姜汤。” 不管如何,来者是客。 曹老太太都发话了,众人也不敢驳了她的面儿,当即丫鬟们便各自搀扶着自家小姐去了厢房。 梅香扶着秦歌舒,她瞧着虚弱,对老太太劝慰道。 “祖母,我没事儿,您别担心……” “你实话与祖母说,这事…” 老太太也是深知秦歌舒这脾性的,要说这丫头没动手,任人宰割,老太太根本就不信。 若真如此,那就不是她的孙儿了。 秦歌舒抿唇一笑,却未应下,只是道。 “祖母宽心,此事,我自己能解决。” 放下这一句,秦歌舒便被梅香搀扶着去了厢房。 林老太君靠到秦老太太身边,看着秦歌舒的背影,她真是小瞧了那丫头,便是瞧着那背影都觉得她凄楚可怜。 “原本以为她是个硬性子,只会进,不懂退,想着以后遇着比她更硬的茬儿,那肯定是要吃苦头的,可今儿一见,呵…倒是我们错看了她啊,老妹妹,你这孙女,是真不得了。” 林老太君感叹道。 “也不知,是福是祸。” 儿行千里母担忧,不管秦歌舒是个什么样的脾性,是圆滑还是棱角分明,作为疼惜她的长辈,老太太无疑都是担心的。 秦歌舒被搀扶进厢房,泡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衣裳,又在梅香的监督下,捏着鼻子灌入了一碗熬的浓稠的姜茶,小丫头那高高噘着能挂油瓶的嘴才放了下去。 忽然,房门被人推开,来人大大咧咧,直接行至桌边坐下,端起茶盏便灌了两口水。 不是旁人,正是莫莺儿,身侧跟着林果儿,两人进门之后,她便反手将门关上。 灌了水之后,莫莺儿才道。 “人是你丢的吧。” 不愧是了解秦歌舒,那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秦歌舒抿唇一笑,无辜摊手。 “你可真厉害,那些人一口咬定就是你丢的她们,等会我看你怎么狡辩。” “不用狡辩,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哪里能将十几个姑娘丢进去?个个看上去分量还不轻。” 这话要是让庄晴那些人听见,肯定要气的吐血。 然而秦歌舒却只是微微一笑,面上坦然。 莫莺儿则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这不要脸皮的话,大概也只有秦歌舒说的出来。 “好了好了,时间不多,舒姐姐一定有对策的。” 作为小迷妹林果儿,完全相信秦歌舒,这对她来说,一定不是什么难事! 正说着话儿,外头响起一阵敲门声。 “秦小姐,收拾好了吗?老夫人和各家贵女以及夫人们都在前厅里等着了。” 瞧瞧,这不,说什么来什么,正说着呢,就找来了。 秦歌舒应了声“就来。” 然后扶了扶衣裙,修然起身,脚步微顿,而后折返至铜镜前,将脸上的妆容卸去,又用水粉让唇色以及脸色更显苍白一些。 一阵捣鼓之后,再转身时,莫莺儿和林果儿同时一愣。 这…这锋芒尽收,满脸憔悴的人,还是秦歌舒么? 那姿态,病怏无助,像是随时都会被风吹倒一样。 “你…” 莫莺儿刚出了声儿,只见秦歌舒忽而捂着唇瓣,猛烈一阵咳嗽,梅香连忙上前搀扶,皱着眉头一脸担心,手儿还在秦歌舒的背后轻轻拍打着。 “哎呀,小姐,您什么时候遭过这样的罪啊,这好好的人,说病就病了,这要是落下后疾可怎么办啊…” 得,有其主必有其仆,这两个啊,都是戏精,在这就演上了。 莫莺儿算是刮目相看,摆了摆手,道。 第344章 装的真像 “等会儿到了前厅再装吧,现在就收收。” 她瞧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很快,梅香扶着咳嗽不止的秦歌舒去了前厅,原本庄晴几个贵女还在哭诉,秦歌舒是如何欺负她们的。 忽然听到一阵塞过一阵的咳嗽声儿传来,庄晴心中一紧,视线向门口看去。 只见刚才那还耀武扬威,随时都能掐死她的人,这会儿却成了病秧子! 柳眉微皱,小脸惨白,人如弱柳,双腿似乎踩在云端上,都是虚浮的。 瞧着秦歌舒这样,当即有人起身,便要来搀扶。 然而秦歌舒却倔强的走到厅中,对着长辈们微微福身见礼。 “咳…见过…咳…见过各位长辈…” 一句话里便咳了几次。 这模样,叫原本还想问责的嬷嬷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才有人道。 “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衣服换也换了,姜汤也喝了,怎么偏偏就你一个,病弱的快要不行了的样子!” 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庄晴的嫡亲母亲,庄康氏。 妇人与庄晴眉宇间有六七分相似,也是高高瘦瘦的身挑,颧高腮瘪,瞧着就是一副刻薄不容人的样貌。 怪不得与庄氏不合。 但饶是如此,她也不可能跟秦歌舒站同一阵营,更何况还出了眼下这事,只可惜,她这蠢闺女,是被人当了枪使还不自知! 瞧着亲娘为自己出头,庄晴心里有了底儿。 指着秦歌舒,凶巴巴的说道。 “就是她的推的我们,还扬言要弄死我,这些人都可以给我作证。” 要不是秦歌舒推的她们,她们是疯了要跳下去洗澡不成? 一众贵女连连点头。 这会儿牵扯的,就不仅仅是这些孩子们之间的事了,还有各自背后府中势力。 “我家娇娇自小身子骨弱,哪经得起这样的事啊,曹老夫人,不是妾不给面子,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就是啊,这叫什么事啊,太过分了!必须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就是,给交代!至少要磕头道歉!” 各家都站出来维护,那些个贵女们心里便更有底了,再说,本来就是秦歌舒的错,她们就不信秦歌舒能将黑的说成白的不成! 面对这些七嘴八舌的指责,秦歌舒并没有反驳,而是帕子捂着嘴儿,不停的咳嗽。 瘦弱的肩膀不停的抖动着,一张脸儿原本是苍白的,这会儿却因为咳嗽而涨的通红。 那些原本觉得秦歌舒一定是装的人,比如凌润喻,再比如莫莺儿和林果儿,见秦歌舒咳成这样,心里惊愕又担忧。 “不…不会是真的吧…” 林果儿担忧道,一旁的莫莺儿也拿捏不准。 “她平时不是很能说?怎么了,这会儿怎么憋着不说话了?等着那些夫人们怒气值飙到最高然后动手打她吗?” 莫莺儿急的不行,还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她倒是说句话啊。 恰在此时,换了一身湛蓝长衫的楚晏大步走来,腰缀盘龙玉佩,头戴紫金玉冠,几步连跨,便在秦歌舒身侧站定,而后抬手直接抵在她单薄的后背上。 宽厚的大掌,温暖的热度传来,秦歌舒先是一愣,咳嗽骤然停止,她仿佛听到耳边有人低声道。 “何必自损八百。” 秦歌舒很想回他一句“要你管。” 然后便听他朗声道。 “方才晚辈正在湖面船中,将一切收入眼底,晚辈看的分明,是这些女子围攻秦家姑娘,秦家姑娘身手灵活,左右闪躲间,这些姑娘都是自己失足落水的。” 好一个楚晏,还真能将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 秦歌舒都愣了。 “当真如此?” “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怎么不是?那不然为何你们都出现在那里?” 凌纸鸢当即反问,叫庄晴说不出话来。 她总不能说,她们就是故意将秦歌舒带到那里,想要好好教训教训她,却被反教训了吧? 这话她可说不出口,没面子! 秦歌舒接过梅香捧来的茶盏,轻抿了一口,却依旧虚弱,垂着眸子,软声道。 “都是我的错,殿下也误会了,几位姐姐说要带我去见识见识水性,我说我自小生活在滨州老家,那里多山坳,不会水性,几位姐姐便想教教我,才…才将我…” “你胡说!我们没有,没有的…” 秦歌舒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她们借着教她游泳的借口将她推下水去。 庄晴连声否认,这话可不能乱说! 分明是那个女人推的她们啊! “你们别被她给骗了,都是她,真的都是她做的。” “你才胡说,你们这些人,成天儿欺负人,那你说,不是秦姐姐说的那样,你们这些人怎么恰巧就跟秦姐姐一块出现在那了?” 凌纸鸢咄咄逼人问道,一旁的凌夫人连忙拉扯了她一下,不想要让凌纸鸢出这个头。 秦歌舒不免也多看了凌纸鸢一眼,这丫头,自己帮她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凌纸鸢回报自己,却是倾囊相助。 但她看出凌夫人的意思,并不想让凌纸鸢为难。 轻咳一声,当即上前,道。 “这事说来就有些话长了,算起来,我与这位庄姐姐还有些沾亲带故,只是今儿初次见面。” 这话一出,所有人便联想到了,庄晴那是庄家的人,而现在的庄家,跟秦家,那可热闹了,两个府上都快撕破了脸面。 如此,今儿这事,肯定不是偶然了! 所有人心中便了然了。 这分明是私人恩怨,却要在曹老太太的寿诞上闹的这么难看! 曹老太太当即冷哼,心中有了数。 “罢了,你们互相指责,各有各的理,难断公允。” “这还有什么难断的?曹老夫人,难不成我们这么多人,都是自己跳下去的不成?这失足的也太准了吧!” 庄晴恼火起来,连礼仪姿态都不顾了,竟凶巴巴的对着曹老太太吼道。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这态度礼仪,高下立见! 不免对秦歌舒就更同情了一些。 “庄姐姐,难不成我能一个人,将你们十几个人都丢下去么?” “秦姑娘如此瘦弱,手臂竹竿儿一样的细,能有那样的力气?” 秦歌舒与楚晏几乎是同时脱口而言。 第345章 自作孽不可活 “秦姑娘如此瘦弱,手臂竹竿儿一样的细,能有那样的力气?” 手臂细如竹竿? 还手无缚鸡之力? 太子殿下,请你睁开眼睛看一看,看一看你自己身边的这个女人,她是个什么德行,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你这是在睁眼说瞎话,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噗嗤……” 凌润喻忍不住笑出了声,然而在这时候,无疑是自寻死路,被道道冷厉视线扫来,当即闭嘴。 “对,刚才,刚才凌公子来了,他是瞧到的,对不对凌公子?秦歌舒是自己跳进河里的,不是我们推的,你都看见了的,对不对?” 庄晴是傻了,病急乱投医,让凌润喻帮忙作证,不知道凌润喻跟秦歌舒这不打不相识的关系么? 再说了,在知道秦歌舒将自己妹妹从歹人手下救了之后,凌润喻又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 一时间,他倒成了众人视线焦灼的重点。 他颇为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出来两步,对着曹老夫人拱手作揖,道。 “晚辈鲁莽,那就实话实说了,晚辈赶到时,秦姑娘确实已经在水里了,这事,与晚辈一同赶去的冯姑娘可以作证。” 这是一个拖一个,都往水里拖了啊! 冯青柠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忽然,袖子被凌润喻扯了扯,然后对着她悄悄眨了眨眼睛。 冯青柠那张小脸几不可见的红了红,然后垂下凤眸,紧张的手心都在冒汗,她明明不是一个怕怂的人,可此刻,满脑子都是刚才凌润喻对她眨眼睛的样子。 “冯姐姐你别怕,看到什么,说出来就是了。” 一旁的庄晴还指望冯青柠能帮自己说话呢,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叫秦歌舒的谎言被拆穿,然后不得好死! 然而冯青柠捏着帕子,一脸忐忑,越是这样,越是叫人容易信服。 她微微点了点头,道。 “我…我是看见了…我到的时候…秦…秦姑娘已经,已经…都是我晚了一步,否则也不会出这么大的事。” “你胡说八道!你们都在胡说!你们怎么能睁眼说瞎话呢!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你们都在胡说!在长辈面前,你们怎么能不说实话呢!” 庄晴又急又恼,慌乱极了,毫无礼仪大大骂出声,在这大厅之中,当真是一点儿脸面都不顾了。 她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这罪名一旦背下,若秦府追究起来,自己就得背上一个杀人未遂的恶名声。 她还没议亲,这事要是传开了,谁还敢来庄家提亲啊! 这个秦歌舒,实在太狠了! 自作孽,不可活。 冯青柠一脸的惶恐和害怕,摇了摇头,道。 “长辈明鉴,小女不敢说谎的,小女信佛,哪里敢口出狂言呢,那是要遭报应的。” 本来就是,她什么都没说哦,只是给了一个模糊难辩的答案,是庄晴太激动了,给了这些人先入为主的观念。 只是她如此一说,所有人便信服了,除了庄康氏,以及一些不甘心的夫人。 “你这死丫头,早就叫你离庄家的那个女人远一点,看着就满肚子坏水,你偏偏还要跟她混在一起,现在好了,闯下大祸,面子里子都没了!” 有人低声呵斥着自己的女儿,那丫头心里委屈,却无处申辩。 还有谁会相信她们的话啊。 “曹老夫人,秦老夫人,都是孩子们的错。这事闹的这么大,我们家也不推脱,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教导好,该赔偿的,该道歉的,我们照做。” “阿娘,我……” 那丫头委屈极了,刚开口却被她娘呵斥了一句“闭嘴”,只能嘤嘤垂泪。 “这位夫人倒是公允,有句话说的没错,诚然,做错事的人,该道歉,道歉,该赔偿,也请赔偿。” 楚晏冷声道,凌厉视线扫向庄康氏以及庄晴,这话分明是说给这对母女听的。 庄康氏暗自咬牙,心里却恼极了。 她可真是服了,这世上,黑白还能颠倒了! 这样的事,其实屡见不鲜。 秦歌舒利用的,便是一个先入为主的观念,装柔弱,而全程辩解,她自己没有参与其中,旁人之口,却处处都是在为她说话,只这些,便足够了。 “秦家姑娘,你是受害者,这事,你看如何?” 曹老夫人问道。 这是把处置权给了秦歌舒啊。 秦歌舒微微一笑,连忙说道。 “晚辈惶恐,想来几位姐姐只是与我玩闹,今儿毕竟是老夫人您的寿诞,不宜闹大,大家都是来给老夫人祝寿的,不如……” 她灵动的眸子转了转,瞧了曹老人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祖母,眼神里都透露着赞赏。 其实,曹老夫人就在等着秦歌舒的这话呢。 “不如,我们一起祝老夫人福寿绵延,身体康健,年年岁岁朝朝暮暮如意顺心。” 她说了一句奉承的话,意思便是,点到为止,不予追究。 这般大度的心态,叫曹老太太满意极了。 这里毕竟是曹府,又是曹老太太的寿辰,闹出这些事,本来就不应该,秦歌舒大度道。 那些贵女们心里松了口气,毕竟确实是她们要欺负人,贵女们的母亲长辈也都松了口气,这要真计较追究起来,谁也落不得好。 如此,曹老太太笑了,道。 “既然秦丫头给我老婆子这个面儿,那成,我这个老寿星,就承了你这丫头的一个情儿。” “嚯…好大的面儿。” 能叫曹老太太说出承情的话,这无疑是给了秦歌舒一个天大的面子。 以后这个人情,那可就是曹相府来还,也就是说,只要秦歌舒有需要,曹相府会卖秦歌舒一个情面,不管何事。 这意外之喜,是秦歌舒所没料到的。 当即不掩惊喜,上前半步,福身谢礼。 “舒儿多谢曹老夫人,舒儿受之有愧。” 还真是心虚,受之有愧啊。 曹老太太笑着摆了摆手,让秦歌舒走近一些。 “你们都出去玩吧,我有些乏了。” “老夫人,您不能听她瞎说啊,都是假的,骗你的,她们合起伙来骗你!” 第347章 你就是笃定了我不会伤你 “老夫人,您不能听她瞎说啊,都是假的,骗你的,她们合起伙来骗你!” 庄晴还不死心,凄凄哭着,嘶吼着道。 然而已经没有人愿意要听她说话了,甚至还有些厌烦。 这件事到这里,不管是谁对谁错,这样的解决,对谁都好。 偏偏庄晴是个不识相的,偏要辩驳个是非对错来,不,她只是想将这个锅丢给秦歌舒。 然而她的手腕和人脉,都不如秦歌舒。 她只得到了秦歌舒一记挑衅的眼神。 曹老夫人一记凌厉视线瞧来,直接对着庄康氏道。 “庄家夫人,我看你们也是乏累了,不如今儿就早些回去歇息吧。” “哎呀,老夫人,这晚上不是还有…我们还不累。” 庄康氏扯着脸皮子说道,她哪能听不出曹老太太这话外的意思?是下了逐客令,要请她们离开呢! 今儿自己前脚走了,后面绝对会成为整个京城夫人们背地里的笑柄! 这该死的!都是庄媚娘和她的女儿害的,自己怎么也就生出了个小蠢货,被人拿着当了枪使就算了,一点儿手腕也没有,还连累了老娘! “来人,送客。” 曹老太太也不磨叽,直接说了送客。 庄康氏还想说些什么,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给自己留下最后的体面,福了福身,带着哭声不止的庄晴不甘愿的离开了曹府。 从今以后,她们母女,算是被排挤出了京圈。 而后几年,庄晴更是没有办法再在贵女的圈子里说上半句话,最后的结果也不算坏,被庄康氏安排着嫁给了一个举人,几年之后外放出了京,倒也算是得了个善终,当然,这都是后话。 眼下,秦歌舒被曹老太太召了去。 楚晏也顾不得礼节什么,跟了上去。 秦歌舒低声警告道。 “你别跟着我。” “怎么?方才我还帮了你一个大忙,你吃干抹净了就想不认账?” 什么吃干抹净了?她又没对他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闷闷道。 “我又没有逼迫你,都是你自愿的。” “那好,等会儿我就跟曹老夫人说,方才我都是瞎说的,我看到是你将人跟下饺子一样,一脚一个的踹下去的。” 哇,这个人好厚颜无耻,这是在威胁她? 秦歌舒冷哼一声,眼角扫了他一眼,道。 “你要说便说,这招激将法对我不管用。” “无妨……” 楚晏抖了抖袖子,低声说道,这话,倒叫秦歌舒摸不准是什么用意了。 然后只见他竟率先走了过去,对着曹老夫人以及莫家、林家,已经秦老太太拱手作揖。 “晚辈楚晏,见过各位老夫人。” “太子殿下多礼了。” 曹老夫人连忙说道,起身回礼,虽是长辈,但是身份云泥之别,太子对她们礼敬,那是太子为人有礼有度,但她们却不能也不应该仗着年长而受下这礼。 一旁站在秦老夫人身后的秦玉好狠狠一怔,惊愕极了,看向楚晏,满目惶恐。 什、什么?这人竟然是太子殿下!身份隐瞒的也太深了吧! 关键是,她没瞎,这个太子,跟秦歌舒关系匪浅,她们到底是什么…什么…… 秦玉好不敢再想,只觉得后背阵阵发寒,后面他们又说了些什么,她完全听不下去,只想赶紧离开。 曹老夫人对秦歌舒又是一阵夸赞,秦歌舒实在疲于应付这些场面,装作咳嗽几声,告退离开。 人啊,可不能贪得无厌。 得见好就收。 也因为秦歌舒这一装病,秦老太太便决定在这儿留宿一晚。 待秦歌舒将养好一些,明儿一早再回也不迟。 这可不是秦歌舒的初衷啊。 她前脚回了厢房,后脚楚晏就跟了上来。 硬生生的挤开她的房门,梅香慌张的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看了看自家小姐,一脸委屈。 秦歌舒放下茶盏,摆手道。 “你先出去吧,将房门带上。” 梅香张了张口,想说,这孤男寡女的,不合适。 可再一想这太子的身份尊贵。 哎呀,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 那个大小姐就是想巴结上太子殿下,却没想到抱上了一个假大腿,落的那凄惨地步,眼前这个,可是散发着璀璨光芒的金大腿啊! 梅香连忙应了一声,退了出去,还不忘在门口守着,不让任何人进去。 楚晏也不再退让,直接走到秦歌舒身边,道。 “我骗了你,但也帮了你一次,扯平,如何?” “哼,不如何,方才,就算你不帮我,我自己也有办法解决。” “我相信你有办法解决,但……” 楚晏话未尽,在秦歌舒身边拉过圆凳坐下。 秦歌舒挑眉看来,一时间,四目相接,她刚想收回视线,然而楚晏却陡然俯身而来,秦歌舒瞬间便想要后退,然而楚晏早就知道她要如何做,长臂一伸,将她捞入怀中。 她哪里退得?反而还被楚晏给抓的更贴近了几分。 当即咬牙,狠狠道。 “你别得寸进尺!” “分明知道了我的身份,还敢这样与我说话,你就不怕掉脑袋么?” “呵……掉脑袋啊,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将我头上这颗脑袋给摘了呀。” 秦歌舒这个人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一个“怂”字。 她想要挣扎脱离楚晏,然而楚晏却使了力道,手臂肌肉扎实,早已不是当初的瘦弱少年郎了。 秦歌舒一时间竟还真挣扎不出,干脆一狠心,张口便咬在了楚晏的肩头上,听他发出“唔…”的一记闷哼。 而后,他的声音悠悠传来。 “你就是笃定我不会伤你。” 所以才会在我面前如此耀武扬威,如此的肆无忌惮。 他的话叫秦歌舒狠狠一怔。 是么?她是潜意识里明白,楚晏不会伤她,所以才会这样肆无忌惮,甚至还会在他的面前表露出小心眼,小性子? 一时间,秦歌舒被他的这番话弄的心烦意乱,嘴下的力道也减了许多… “舒儿,没错,我确实不会伤你。” 如无意外,这辈子都不会伤你半分。 喉结翻滚,没有人比他更渴望得到权力,更渴望保护身边的人。 她若是有人护着,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满身锋芒,满身的刺…… 第348章 到我的身边来 “你可别跟我说那些酸掉牙的话。” 秦歌舒连忙打断楚晏的情绪,那些酸绉绉的话,她并不想听。 “今日,多谢你,一码归一码,我们之间,两清。” “凭什么两清?你一句两清,就想将我们之间所有的都抹灭了?” 楚晏却不允许她说什么两清的话,上前一步,紧逼道。 难道两人之间当真没有半点感情?她一句两清,就真的能两清了? 感情这种事,哪是她说能两清,就能两清的! “那你还想如何?你欺骗我是事实。” 所以,他为了做了这些,她不原谅他便是活该? 那好啊,现在她原谅他,但却想与他到此为止,不可以吗? 楚晏知道秦歌舒的想法,他倒是宁愿她继续怨怪着自己,也不希望她跟自己说出“两清”这样的话来。 “舒儿…” “停,别这样叫我。” 秦歌舒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抚了抚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我有我的底线,我说过,你可以是一个手上沾满鲜血的恶人,也可以满腹心机,为了目的不折手段,你是好是,是坏,都可以,但你不能欺骗我。” 欺骗,只分一次,和无数次。 而在谎言被拆穿之前,他明明有无数次的机会向自己解释,但他却没有。 秦歌舒给自己倒了杯茶,端茶,送客。 这是在赶自己走呢。 楚晏沉默无言,直接就赖在这了。 岑福有句话说的对,只要脸皮够厚,他就不信,缠不到她心软! “你怎么还不走?” “我是太子。” “我知道,现在说晚了。” 秦歌舒轻哼,早不说,现在才来讲。 可扪心自问,他要是早说了,自己就会原谅他了?也不见得,只是也许不会那么生气。 这个友谊的小船啊,说翻就翻。 “你可知,我身份尊贵,别的人,想巴结都来不及,偏偏就是你,给我甩脸色。” 他还巴巴上赶着热脸贴上。 秦歌舒轻笑一声,道。 “不受宠的太子,所谓东宫啊,才是这世上最难做的。” “你…” 楚晏一愣,惊讶于秦歌舒的话,心中震荡,他知道…他就知道,天底下,只有她最了解自己,最能感同自己。 那是一种心灵上的契合,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契合。 秦歌舒又道。 “进一步,为天子,退一步,为废人。君不君,臣不臣,父子亦不是父子…” 微微摇头,她叹息道。 自古以来,皇权富贵,枯骨铺就。 楚晏的位置如今并没有坐稳。 乾帝生性多疑,对自己这个亲生儿子都忌惮,而后面还有一个雍王虎视眈眈着,他这个太子,做的并不舒坦。 楚晏道。 “所以…舒儿,可否,到我的身边来。” 可否,到我的身边来。 这句话不知为何,像是有魔咒一样,狠狠的撞在了秦歌舒的心尖上,将她整个人都撞的怔愣了,灵魂几乎要跟着颤抖起来。 她惊愕的看向楚晏,似乎看出他的孤寂,看出他的无奈和需要。 她差点儿就点了头,然而瞬间回神,微微摇头,甩去杂念。 她这是疯了么? “殿下,时间不早了,我要休息一会,晚上还要参加老太太的寿诞。” 楚晏并没有离开,反而更加用力的一把抓住了秦歌舒的手,紧紧的扣在手心里,任由秦歌舒如何挣扎也抽不出。 “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 不由秦歌舒分说,楚晏直接将人拉起,便大步往外走去。 秦歌舒半推半就的跟了上去,倒也有些想看看,这小子这么坚持着要带自己去的地方是哪里。 让秦歌舒没想到的是,他拉扯着她竟出了曹府大门。 门口备了一辆低调的马车,并不多奢华。 岑福正坐在车辕上,等了许久,还以为殿下没办法将人带来了呢,见人走来,连忙跳下车辕,撩开帘子。 楚晏深怕秦歌舒跑了一样,将她半推着塞入马车。 秦歌舒内心翻了个白眼。 她要是想跑,就楚晏和眼前这个侍卫长,也没办法将自己拦下。 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其实秦歌舒这个人,倒不是说有多逆天的厉害,当然,实力是一部分,更关键的是,她豁的出去,她可以拼尽全力,可以鱼死网破,可以不怕死! 将人推入马车之后,楚晏也跟着坐了进去。 “岑福,走。” “是。” 岑福应了一声,再次跳上车辕,甩了鞭子,马车便嘎吱嘎吱的转悠了起来。 马蹄声声,伴随着车轴清脆,行驶在青石板地面上。 “你都不问我,要带你去哪?” “等会不就能见到了?” “呵…你就不怕,我是将你掳去卖了?” “那也得你能卖的了。” 秦歌舒毫不给面儿的说道。 撩开车帘,瞧了外头一眼。 这儿还没出皇城根下的内城。 先前就说过,京城由三个部分组成,皇城,也就是紫禁城,位于京城正中间位置,而后一次是内城,内城所住的都是达官显贵,皇城根的那就更不用说了,侯府王府,将军府的,都在这儿。 内城与外城有一道城门,那是会宵禁的,到了时间,城门落锁,便是天大的事,没有手谕也别想进城。 但外城的城门,是不会关闭的。 故而,外城的夜晚也要比内城热闹许多,这也对大乾京城的贸易商人带来了很多便利。 而两人此刻还没出曹相府的势力范围。 今儿正是老太太寿诞,沿路两旁都是曹家的下人,正在给一些百姓派发糕点喜饼,也叫寻常百姓能够沾沾福气。 在这个没有空调的时代,冬天是真的能冻死人的。 所以,古人说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当真不是夸张。 必须得叹一句,古人诚不欺我。 秦歌舒正出神,殊不知,一旁的楚晏,视线紧盯着她的侧颜,一双墨黑瞳孔,隐藏着点点思绪。 喉结翻滚,忽然马车一阵颠簸。 “唔…” 秦歌舒身形不稳,颠簸间竟直接向旁边侧去,眼看着就要撞在车壁上,忽然,一只手横空而出,几乎是在瞬间便挡在了她与车壁之间。 第348章 庞府 “砰…”的一声,身子撞上楚晏的手臂,连带着他一道撞在了车壁上。 她的力道并不轻,这一下,楚晏应该也受了些力。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然而楚晏却是连哼都没哼一下。 她撇了楚晏一眼,而后便不动声色的坐直了身子,放下车帘,扬声道。 “岑侍卫,你要是不会驾车,那就下去吧,换别人来。” 别以为她不知道,岑福是故意的。 那个人的鬼点子多着呢,楚晏这小狼崽子,本来就不单纯,身边还跟着这样的人,迟早得学坏了! 外头的岑福应了一声,不敢再造次。 马车之后倒是行驶的平缓了,不一会儿,马车在内城里绕了好大一圈,才在一座废弃的府门前停下。 破败的府门,摇摇欲坠的匾额,结满了蜘蛛网的屋檐,到处透出死寂般的气息,早已不复当初繁华光景。 楚晏脸色森冷,这是他足足十年都未曾踏上过的土地。 他跳下马车,伸手拉过秦歌舒,然而秦歌舒却嫌弃的挥开了他的手,手臂一撑,便麻利的跳了下来。 抬头看着这落败府邸,布满灰尘和蛛网的匾额上,提着两个大字。 “庞府” 这两个字,气势恢宏,下笔龙飞凤舞,劲力十足,可见这提笔之人的底蕴阔气。 她略一思忖,再加上这些日子以来所了解到的,不难猜测出,这落败的府邸,跟楚晏之间的关系。 当即皱眉,直接抓过楚晏,道。 “你是不要命了?怎么想的?老皇帝本就忌惮你,怕你因为庞府的事而心怨于他,你倒好,在这当口还敢往这里来?叫探子看到了,往老皇帝耳朵里一传,就算你没什么,也能给你说出点什么乱七八糟的来!” 秦歌舒说着,拖拽着人便要往马车上去。 楚晏忍不住微微抿唇。 他就知道,她的心里还是有自己的。 瞧,这不就是在关心自己么? 秦歌舒确实是在为楚晏考量。 毕竟,多大的怨恨,也没想让楚晏被他老子忌惮,甚至是想弄死他啊! 想起上次他遍体鳞伤的事,税银是她劫的,说白了,这家伙,为自己背了个锅,一码归一码,自己欠了他的。 “岑侍卫,你也是的,你是他的侍卫,这事,他就算想不到,你也不明白么?” 还念叨着,忽然手腕被楚晏抓了住,微微使了力道,将秦歌舒给扯住,低声道。 “无妨,他不会知道。” 就算知道了又如何? 就算他不来这里,那老东西难道就不会怀疑他心里有恨么? “我们是父子,呵…却也是仇人。” 楚晏低声说道,而后竟拽着秦歌舒便往这已经废弃多年的府内走去。 大门紧闭,这么多年,从未有人打开过。 传言,这座宅院,因为怨气太重,没有人再敢居住过。 老皇帝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么多年,也从未命人修缮过庞府,更没有将这偌大府邸在赏赐旁人。 “吱呀…”一声。 秦歌舒能够明显感觉到,那抓着自己手腕的手,正在微微抖动着,甚至还有些颤抖,掌心都沁出了一层层的汗液。 他左手微微推开府门,层层烟灰扑面而来,呛人的厉害。 楚晏却只是赤红着一双眼,再未有其他反应。 喉结翻滚,他将门推开一条缝隙,而此刻,过往种种漫上心头,像走马灯一样,在他的脑海里不断的播放着。 这条宽敞的府邸门前道,曾经,他举着糖葫芦在这里跑过,表哥跟在他的后面追逐。 舅舅一袭戎装,英俊威武,母亲温婉贤淑,是人人称赞的好皇后。 可一夕之间,什么都变了。 庞家被血洗,上下三百多口人,无一活口! 他痛苦的闭上双眸,喉结微微翻滚,无意识的抓着秦歌舒的手紧紧握着。 “你…” 秦歌舒就算再有怨,也不会做出在人伤口上撒盐这种缺德事来,开口想要劝慰,然而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倒是楚晏,深吸口气,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道。 “没事,陪我进去吧。” 这么多年,他不是忌惮老皇帝而不敢来,也不是不想来,他想着,日日夜夜都在念着,这里,曾经是他比皇宫还熟悉的地方! 他是不敢来啊! 不敢面对那三百多条冤死的亡魂! 然而此刻,身边多了一个秦歌舒,像是给了他十足的勇气。 他一脚踏入府邸,府内杂草丛生,似乎隐约还能嗅到浓郁的血腥之气。 阴气森森,凶煞异常。 秦歌舒面色无异,随着楚晏跨入。 忽然“轰隆…”一声,她被一惊,转头看去,竟是府门又重新被阖上了! 她稍稍松了口气,然而才走没两步,忽然脚下踩了个硬物,她低头一看,当即愣了住,面色如常,心里却不免怪异。 那是一只枯骨,如果她没看出的话,应该是一只小腿骨。 “这…” “当初,庞家满门被灭,我舅舅与表哥直接被摁在了蛮夷之地,尸骨无存,连尸身都没找到,父皇一声令下,呵…笃定我舅舅与蛮夷通敌,不问缘由,不问证据充分与否,命人带兵将庞府围剿。” 楚晏冷声说道,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情绪,那几乎要爆发出的恨意。 “他连发了三道命令,若舅舅和表哥不能如期归来,并带会蛮夷首领项上人头,便当通敌处置。” “呵…通敌与否,那还不是父皇的一句话?我舅舅,可是大乾第一武神!为了大乾征战多年,从未有过败仗,却被蛮夷小人得逞,还不是因为腹背受敌?” 他悲愤低吼,这些话,他从未与人说过,捂在心中十多年,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只是这个仇,他羽翼未丰,无以为报! 那样几陷癫狂的样子,让秦歌舒莫名有些心疼。 脸上闪过一抹纠结,而后,终究是抽过自己的丝帕,轻轻的抚在楚晏那张几乎被恨意所扭曲了的面容上,轻轻抚平。 “阿晏…” 她轻声唤道,是阿晏,而不是疏离的太子殿下。 喉结翻滚,他不是想卖惨,只是想与她分享自己心中的愤恨,那几乎日日夜夜折磨着他的恨,那叫他时时刻刻感到自己弱小的愤恨! 第349章 那时候我们还不熟 “我舅舅为了大乾国土,为了大乾的子民,为了我们这个被拥戴的圣上,征战一生,身上的伤痕,就是他件件的功勋。可他到头来,得到的又是什么?呵…满门抄斩,连三岁稚儿都未放过。” 楚晏声音低沉,像是有什么东西压抑在喉咙处,他看着地上的枯骨,道。 “传言,庞府三百多口性命被灭门之后,当初带兵的武侯直接将府门落锁,无一活口,更无人收尸。” 秦歌舒愣了,也就是说,那枉死的三百多具怨魂,还被锁在这座府邸里! 怪不得,她觉得阴气森森。 虽说,不可怪力乱神,但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果人无魂魄这一说,那么她又是如何穿越到这里,又是如何附身到这具身子上的? 如此一想,她下意识的拽住了楚晏的袖子,柳眉微微皱起,一双美目转动,看向四周,果然,杂草丛生之下,隐约可见森森白骨,还有那未能腐蚀了的衣帛。 秦歌舒不禁紧皱起柳眉。 楚晏深吸口气,缓缓平复情绪,反手握住秦歌舒的手。 “怕吗?” “怕什么?” 她挑眉问道。 她又不是没见过死人,有什么可怕的。 楚晏微微一笑,带着人继续向内走去,每走一步,他都会说一些话。 “他虽是我父皇,但我们父子情薄,他也不见得就待见我,之所以还没有废了我,呵…大概是迫于朝中压力,而我又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没能叫他抓住把柄,所以才无法废黜了我,将这个东宫太子的位置,送给他的宝贝儿子,楚雍。” 当今天子偏爱雍王殿下,这大概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就连秦歌舒这个半路来的外家子都有所耳闻。 这天底下,似乎就没有不偏心的父母。 “我母妃当初可是整个府上所有人疼宠着的,父兄护着,直到父皇求娶,其实外祖和舅舅都不太愿意让母亲入宫,更不想让母亲卷入朝政,可母亲那时却偏瞎了眼,笃定了要跟着父皇,否则…呵…如今那坐在龙椅之上的,是谁都还未可知。说一句狂妄之言,当初若不是庞家,我父皇根本坐跟不上那个位置!” 然而,最是无情帝王家。 待他坐稳皇位之后,原形毕露,卸下了伪装的帝王,那丑陋的面目,叫人胆寒,叫人恶心! 而后种种,便是一场无尽的打压,以及深怕庞家功高盖主的忌惮,到最后,君臣离心。 庞家满门陨落,而庞家念在当初的皇后和楚晏的份上,一念仁慈,却害了满门,到最后,前皇后,心怀愧疚,被逼自尽,追随父兄请罪而去。 只留下当初还不满十岁的年幼小皇子。 这近十年的光阴,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府里的荷花池塘早就枯萎了,死水的池子里腥臭一片,那底下还不知道跌落了多少仆佣的尸首。 他看到一具小小尸骨,就跌落在池塘边,而在小尸骨旁边,还有一只大型犬只的骨头模样。 那是小侄儿和他的中心小护卫。 小护卫为护主,被一刀扎穿了心脏,倒在血泊中,哀声呜咽,它呜咽着没能保护住小主人。 而小主人才三岁,哪懂的什么,只知道哭泣,甚至是在刀划破他稚嫩的脖颈时,他还不知道,这世上的善恶是非。 小护卫拼尽全力,趴到了小主人的身上,将他掩盖,至少,护了他的尸身一个周全。 触目望去,满目疮痍。 拳头握的死紧,再多言语,也难形容他的恨。 他咬牙道。 “你说,我能原谅他么?我甚至恨我自己,恨我为何要有一半他的骨血!” “这世上,最没的选择的便是父母,你无法选择你的父母是谁,同样,你的父母也无法选择孩子会成为什么样的。” 都是第一次为人父,为人子。 呵,说来,可真是讽刺。 秦歌舒抬手,缓缓抚摸上他那紧紧皱着的眉心,指尖轻点,想要抚平他额头的褶皱,轻轻摁揉。 果然,楚晏紧绷着的身躯开始渐渐放松。 秦歌舒软声道。 “所以,你想要报仇,想要取代他的位置,是不是?” 楚晏丝毫不避讳,咬牙点头,那双小野狼一般的眸子里,是藏不住的星星之火。 他可以信任她,可以将自己的心事剖析给她听。 他需要一个能分享心事的人。 在遇到她以前,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遇到那个能跟自己心灵上契合的人。 “我在皇陵过的每一天都在想着,念着,若是有朝一日能回京,我会一步一步,将我失去的都拿回来,欠了我的人,我也一个都不会放过!” “这是一个漫长且危险的过程,所以,从你回京的那一刻,不,你的回京,应该也是在你的算计之中吧?” 秦歌舒忽然想起,那埋在林府后院的十二坛桃花酿。 林太傅是太子的老师,关系匪浅,而太子回京,又是在林太傅的运作下。 可见,楚晏的回归,并非偶然,而是……必然。 他微微点头,道。 “离开之前,我便与老师约定,如果我能活着熬过及冠,便想办法将我接回。” 这么说来,这小子从离京的那一刻开始,便盘算着回京之后的每一步运作。 秦歌舒虽无法体会他的满门血仇,却也知道,恨意会是鞭策一个人前进的动力。 她只是莫名的有些心疼。 “所以,我必须要保住我的东宫之位,取而代之。” “那一路追杀你的人。” “是贵妃和雍王的人。还有那日…那日的狼…也是冲着我来的。” “恩?” 秦歌舒眯起凤眸,看向眼前有些心虚的楚晏。 她差点儿交代了小命他造么? “那时候…我们还不熟。” 楚晏这话说的很是没底,甚至虚晃着眼神,不敢对上秦歌舒的视线。 虽是实话,却未免伤人。 那时候,楚晏一路逃来,绝对不能在这最后关头折了,他不能相信任何人,因为,对他来说,一旦相信了这个人,便等于将自己最没有防备的后背交给了对方。 第350章 殿下,造反不 秦歌舒虽有些不是滋味,但却无法否认。 轻哼一声,道。 “你说的没错,不信任的人,确实不该如实相告,我若是你那处境,别说不会如实相告身份,我甚至会利用你。” 易地而处,她不见得会比楚晏仁慈,不,她甚至可能会更狠。 “其实,我有透露身份,我给你留下了一道玄铁令,那是京中护城军守卫白虎营的玄铁令,店家都识得,我原本想着,欠了你的恩情,若有朝一日,你能拿着那玄铁令来,我必会满足你的一个心愿。” 可谁知,后面种种交集,那玄铁令,根本没再见过。 被楚晏这一提,秦歌舒倒是想起来了。 “啊……那个啊……” 那个她都想不起来丢到哪里去了。 “那个玄铁令,你不会丢了吧?那可是能调动京城守卫营三万精兵的玄铁令。” 楚晏一愣,如此说道。 秦歌舒一脸懵,三万精兵,什么概念? 这么说吧,拿着那块令牌,秦歌舒能在这京城横着走!什么雍王,什么永睿公主,她都可以不鸟! 就连地头蛇腾蛇帮的那些人,在她眼里,都可以是一群乌合之众,一群渣渣! 然而,那样的宝贝,自己却不知道丢哪里去了! 瞬间有种跟一个亿失之交臂的痛楚感! “那么贵重的东西,你为何要给我!” 楚晏也说不清楚,当时莫名的就给了她。 “等会,你有这宝贝,为何不拿出来制裁你那坑人的老爹?收拾你那讨人厌的兄弟,三万精兵,还是护城军,造反,绰绰有余。” “那是舅舅留下的。” 当初,乾帝逼迫过庞太师交出兵符,就这一个小小虎符,掌握京城兵马,若是当初庞太师利用虎符调军造反,也许大乾天下,也就该换一个格局了。 虽然会民不聊生,但至少,不会是现在这般光景。 乾帝大概如何也没想到,这个虎符,竟然在楚晏的手中。 而楚晏,竟然还转手就给了一面之缘的女子。 大概,要是让庞太师知道了,会一口老血气吐到从坟堆里爬出来,大骂他这个不孝子! “这过了十多年,虎符还能用吧?没失效吧?” “除非改朝换代。” 楚晏先是一愣,而后对上她那双求知若渴的眼神,笑道。 不知不觉中,他都长高了许多,原本瞧着秦歌舒的时候,视线是平齐的,可现在,他都要微微垂眸,角度都是从上而下的。 这短短半年,他们都经历了许多。 这番交心,他并不是奢望秦歌舒就此能够原谅他,与他跟从前一样。 只是想让她更了解自己,更能够…走到他的身边来。 秦歌舒微微点头,心里盘算着,忽而咧嘴一笑,道。 “殿下,不如,我们造反吧?”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楚晏一愣,连忙说道,甚至想捂上秦歌舒的嘴,这个女人,竟然将造反说的如此简单! “时机未到,舒儿…” “我并未开玩笑,如今的乾帝名声早就臭了,一个朝代的更迭,大约三百年左右,长则也不会超过五百年。” 纵观历史长河,就是历史上最繁荣昌盛的唐宋以及明清,都没有活超过五百年的。 那些想要千秋万代的,不过都是口号而已。 繁荣似唐朝,最终不也被宋朝取代了? 如今的大乾以及在走下坡,不复当初繁荣昌盛,如果没有一个能够力挽狂澜的明君出现,衰败灭国,也只是迟早的事,更何况,南北两边,还有燕云两国虎视眈眈着。 如此想着,她摇了摇头。 “腹背受敌,内乱堪忧,小太子啊,你这个东宫不好做啊,便是做了皇帝,你烦恼的事也多,我开始担心你的发际线了。” 前面他都懂,可这…… “发际线,为何?” 秦歌舒视线上移,在他的头发浓密的脑袋上看了看。 一个人的颜值,跟头发还是有很大的关系的。 秦歌舒微微一笑,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解释。 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好吧,我也不是那等小心眼儿的人,既然你有你的苦衷,我也就大方的…” 她拖长了尾音,视线悄悄扫过楚晏那有些紧张的小表情,忽然觉得,这个小太子,有点儿蠢萌是怎么回事。 明明该是一个高冷腹黑的人设呀。 似乎在紧张的等着她的答复。 她微微一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她的心眼儿,其实没那么小。 主要是吧,楚晏这个态度,让她想要再气,就显得真是自己小气了。 更何况,她跟自己说了这么悲惨的身世,似乎再气恼下去,就是自己太不懂事,太不近人情了。 微微一笑,她缓了声儿,道。 “那就,既往不咎了吧。” “当真?” 楚晏一阵欣喜,急忙问道。 秦歌舒微微偏头,笑着反问。 “你不愿?” “当然…咳……” 似乎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了一些,楚晏轻咳一声,故作高深,微微抬着下颚,点了点头,道。 “那,这话是你自己说的,过往,一笔勾销,既往不咎,日后可不许再翻旧账。” 这小子,还懂的提前说了。 秦歌舒向来是说话算话的人,今儿要是应下了,日后说不计较,那便不会再翻出来斤斤计较。 当即点头。 “好,一言为定。” 楚晏抬手,与她击掌。 秦歌舒毫不犹豫,抬手与他相触,发出清脆声响。 而后,视线相交,她依旧是那个傲然伶俐的秦歌舒,而他,依旧是那个蛰伏着,蓄势待发的小狼崽子。 微微一笑,从今儿起,她们是盟友,造反什么的,大概是迟早的事。 她忽然觉得,这人生开始有点儿意思了。 楚晏正想带着秦歌舒离开,忽然,他陡然感觉不妙,一股杀气扑袭而来。 他眼神陡然一肃,一把拽过秦歌舒,将她往后扯开,连连后退三步。 “嗖…”的一声,一支利箭划破长空,几乎与楚晏擦肩而过,“哆~”的一声,深深扎入他身后的木桩中。 心下一沉,嘴角原本微微扬起的弧度,此刻紧绷成一条直。 “有刺客,你先走。” 无疑,这些刺客是冲着他来的。 第352章 你是想将她一并除去 “我看上去像是会弃你不顾,独自逃命的人?” 再说了,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 秦歌舒嗤笑一声,抽出腰间暗藏着的柳剑。 对于一个武者来说,剑就等于他们的第二条性命,剑不离身,这是基本常识。 两人背部紧贴,楚晏冷声道。 “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你先走,岑福会在外面接应你。” “少废话,要走一起走!” 她冷声道,言语间,刺客已经逼近。 前后足有十多个黑衣人,从天而降,身手敏捷,个个手持锋利钢刀,二话不说,对着楚晏便袭击而来。 他们的行踪看来一早就被人盯上了! 十数个黑衣人,个个功夫高强,今日要只是楚晏一人在,绝对讨不了好,甚至还有可能会搭上性命! 这里,对这些刺客来说,绝对是一个动手的绝佳时机和地点。 “唰~”秦歌舒柳剑翻飞,剑锋薄如羽翼,灵动如水蛇,却能沾衣便破。 对方身手敏捷,而她自然也不落,手起剑落间,长剑划破对方脖颈,一击即中,一击毙命,丝毫不拖泥带水。 秦歌舒的强悍让对方惊愕万分。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阴沉起来,隐隐伴随着雷声阵阵。 两人并肩而战,但,双拳难敌四手,两人就算再厉害,也架不住对方人多。 “小心!” 忽然,楚晏低喝一声,冒着自己落点暴露的风险,直接挺身挡在了秦歌舒身侧,她的后背袒露,而刺客举剑而来,若楚晏不挡,这一剑,便会要了秦歌舒的命!即使万幸命存,那也绝对要受很严重的伤! 他又如何能看着她自己自己眼前受伤? 所以,那一瞬间,两把长剑分别插入他的肩胛骨以及下腹部。 “唔…”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黑色鲜血。 秦歌舒怔愣一秒,低喝一声。 “楚晏!” 而后,双眸瞬间更加阴沉几分,反手抓过楚晏,将他护在身后,继而长剑挥出,直挑刺客脸面,逼着刺客连连后退。 而也正是如此,她将楚晏迅速扯回,横剑挡在身前。 天雷滚滚,死寂多年的荷花池面上,缓缓滴落进点点水花,荡起涟漪。 两方人马,僵持不下。 与此同时,摘星楼上。 郁云轩一袭白衣晃眼,端坐在窗口,手握一杯茶盏,而面前放着黑白棋子,无人与他对弈,他便自己,左手与右手下棋,局面不分胜负。 “起风了,要下雨了啊…” 他声音清冷,却难掩杀机。 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尚敏对他拱手作揖,唤了一声。 “公子。” “如何了?” “人都派去了,您所料没错,去了那地方,只带了一个侍卫。” “恩。” 郁云轩微微点头,放下茶盏,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的敲了敲,红唇微微扬起一抹弧度。 “东宫太子遇刺身亡,矛头直指陛下疼爱的雍王殿下,一折两枝,你说,这大乾朝堂,该得有多热闹。” 尚敏笑着恭维道。 “他们不知,这一切都在公子您的掌握之中,公子料事如神,大乾朝堂的那些人,根本不是您的对手。” 若有朝一日,公子能回到云国,一定会带着云国铁骑,踏平大乾都城! 到那时候,什么乾国,什么燕国,都是殿下的坐下之臣。 他们这次派出去的,可都是训练多年的精英,绝对万无一失! 郁云轩正得意的等待着结果。 忽然,视线向下扫去,只见一个暗卫迅速而来,不过片刻便至他跟前,拱手道。 “公子,对方有人相助,我们派去的人,与对方交战棘手。” “不就只带了一个侍卫?” 郁云轩皱眉道,眼尾扫向垂首不语的尚敏,只见他闪过一抹心虚,注意到郁云轩的视线扫来,不禁将脑袋低了下去。 郁云轩当即敏锐察觉到不对,低喝出声。 “到底怎么回事,说!” 他呵斥出声,叫暗卫和尚敏都是一惊。 暗卫道。 “那东宫太子楚晏还带了个女人,那女人身手极好,武艺高强,我们已经有三个兄弟折在她手下了!” “什么?” 郁云轩惊愕出声,“唰~”的一声,直接站了起来,动作之大,竟将面前的棋盘险些都给掀翻。 杯子里的水倾洒而出,沾湿了他的衣襟,他冷然视线扫向尚敏,透着浓浓的警告和危险气息。 尚敏膝盖一软,当即对着郁云轩跪了下去,磕头道。 “公子,属下知错。” 郁云轩恼怒极了,当即一脚狠狠踹在了尚敏的肩上,将他踹翻在地,呵斥道。 “混账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是想一并除去秦歌舒!” 尚敏是他郁云轩的手下,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他打着什么算盘,郁云轩还能不清楚? 尚敏当即惭愧的低下头去,但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嘴硬道。 “那女子不能为公子所用,便只有死路一条,若她成为咱们的对手,只会让我们后患无穷,公子,您切不能因为儿女私情,而坏了我们筹谋多年的大事!” 尚敏一语道破其中关键。 也许,连郁云轩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对秦歌舒的情愫,早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从起初的利用,到后来的慢慢欣赏,在到现在,爱而不得,也许,沦陷的连自己都不知不觉。 他暗咒了一句“该死!尚敏,你低估了秦歌舒的厉害!” 然后拂袖而去。 他知道自己的那些死士,武艺高强还是其次,他们是死士,目的就是执行主上交代下去的任务,不死不休! 也就是说,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杀死楚晏和秦歌舒,或者,被他们杀死,否则,这一场追杀,不会停止。 郁云轩脚步不停,直奔向废弃的庞府而去。 而此刻,他已经分不清,这一去的目的是为了保下那些死士,还是为了其他什么… 他甚至不敢去细想自己这冲动之下的真实想法。 说白了,他不想让秦歌舒死,至少,不是现在… 闷雷阵阵,天空中的乌云翻滚着,路边行人脚步匆匆,想要尽快回家,好躲避这一场即将到来的大雨。 第352章 死士 而郁云轩的脚步却是与这些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公子,您这一去,只会暴露自己身份,公子您不能去啊。” 尚敏不甘心的紧追而来,他实在不知那个叫秦歌舒的女子到底哪点好,叫自家向来聪慧隐忍的公子,为了她屡次破戒,屡次打破自己的命令! 大雨即将倾盆而下,而他和这大雨,却无法阻止郁云轩离去的脚步。 “公子,那些死士已经出发,除非他们死,否则,就算是您的命令,也收不回来,算了吧公子,她不值得,她只会坏了咱们的大事!” “滚开!” 郁云轩却充耳不闻,此时此刻,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不能让秦歌舒死,至少不能也不应该死在自己的死士手下! “要是她真该死,那也是该死在我的手里!尚敏,别忘了,你只是我手底下的……” “一条狗”三个字到底是没说的出口。 他隐忍多年,自然知道,什么话最伤人,什么话又最能收买人心,为了大业,他早就将自己的本性隐藏,披着一张伪善的皮,行走在那些虚伪的人群中,他挥开尚敏,冷声呵斥。 “再有下次,自行了断。” 而后,再不停留,快步而去。 不多时,大雨倾盆。 雨点淅淅沥沥的溅起阵阵水花,早就死寂了的荷塘中,雨水溅落,带着浓郁鲜血,鼻息间充斥着的都是鲜血的腥味。 这座偌大的孤坟,再一次添加了几具新鲜尸骨。 秦歌舒架着受伤严重的楚晏,跃上房顶,抛出暗器击中刺客之后,迅速逃离。 她带着楚晏,无法与那些不要命的死士决一死战,再说了,此时此刻,她并不想死。 带着楚晏飞檐走壁,很快便将刺客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两人跃入一个小巷之后,巷子里破败,杂乱废物许多。 她将楚晏藏在废弃的竹编之后,低声道。 “我马上来找你,你躲在这,哪都不要去。” 此刻的楚晏,已经有些失血过多,眼前开始模糊,耳边却还能听到秦歌舒的声音,微微点头,是应下了。 秦歌舒将他掩盖好,再次转身离去。 他的手紧紧压着自己的腹部位置,那里的鲜血却止不住的流出。 而秦歌舒,要将刺客引的再远一些。 她迅速出了巷子,蹿入人群中,一把扯过路边的一只废弃麻布,然后裹着个圆形的东西,便背在了背上。 像是背了个人一样。 “在那!” 人群本就脚步匆匆,忽然蹿入的刺客,将人群打散。 秦歌舒咬牙,脚下不停,迅速狂奔,身后死士追赶。 “让开!都让开!” 忽然,秦歌舒猛然被一只手臂扯住,她下意识的便要反抗袭击,然而对方的声音却先一步传入耳中。 “是我,跟我来。” 是郁云轩,他怎么在这? 然而此刻,她却已经顾不得许多,被他拉着迅速钻入了小道,很快潜入一家小巷。 他将她压贴在墙壁与自己的身体之间,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将她遮掩。 秦歌舒小心的喘息着,深怕自己呼吸声儿大了,会被人发现。 而事实是,那些死士从他们前面的路上穿过,却没有发现他们。 待人跑远了,郁云轩才低声说道。 “没事了。” 秦歌舒这才松了口气,紧握着的拳头微微放开。 放软了身躯,靠在郁云轩的肩头上。 那一刻,郁云轩微微一怔愣。 他所认识的秦歌舒,似乎永远都不知道疲倦,永远都不会输一样,永远都是倔强且坚强的。 然而,此刻她只是微微靠在了他的肩头上,却无意,是暴露了自己脆弱的一面。 暴露了,她其实,也没那么厉害,也只是血肉之躯,会痛会哭。 “你…你受伤了?” 郁云轩注意到她身上沾染了血迹,衣裙上有不同程度的划破。 秦歌舒微微摆手,道。 “一些小伤,不碍事。” 郁云轩却执意拉过她的手臂,当即便看到了手臂上那深可见骨的伤痕,足有三公分那么长,皮肉外翻,鲜血淋漓,而身上这样的伤痕,还有几处,虽不足以致命,但绝对不轻。 这样,还叫小伤? 为了那个楚晏,她这样做值得么? 难道,她与楚晏已经… 想到此处,郁云轩狠狠咬着牙齿。 抓着秦歌舒的手臂,道。 “我先带你去包扎。” “不用了,我还有事,多谢你相助,我得走了。” 然而,郁云轩并没有放开手,而是说道。 “你要去哪?你是为了救什么人?那对方在何处,我派人去接来就是。” 看这样子,楚晏应该是受了重伤的,否则秦歌舒也不会独自逃跑,引开刺客。 只是不知道这个楚晏,此刻正被藏在了哪里! 秦歌舒要是交代了地方,他立马便会派人去将楚晏绞杀! 秦歌舒又不蠢,虽然郁云轩掩藏的很好,并没有暴露出自己的杀意,更甚至,他伪装的很好,那担心之情溢于言表。 只可惜,秦歌舒天生就是个不容易信任人的性子,尤其是在危机时刻,更不可能轻易的相信一个人,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至亲,更何况,还只是郁云轩呢? 她微微一笑,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些刺客,大概是我那姨娘,怀恨在心,买凶行刺,要我的命罢了,你以为是什么?” “那你这…” “为了躲避刺客而已,总之,郁云轩,多谢你救我,这个人情,算是我欠了你的,行了,我不能连累你,先撤了。” 说着,她将圆球丢掉,而将麻衣裹在了自己身上,并没有直接去找楚晏,而是聪明的绕了几圈,确定将人给甩开了,才从另一个方向寻去。 郁云轩眼睁睁的看着秦歌舒离开,袖中拳头紧握,并没有跟上去。 他知道,自己错过了一个最佳机会,这一盘棋,也因为秦歌舒的出现,而打乱了布局。 可他意识到自己,竟无法伤害一个这样倔强的小女子。 “秦歌舒啊秦歌舒,我这样待你…你却还只是惦念着那个该死的楚晏!” 第353章 是你欠了我,还是我欠了你 秦歌舒再一次找回小巷,拨开遮挡住的木板时,却发现此时的楚晏,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 她不能确定那些杀手还有没有在附近,保险起见,她先用银针将楚晏的几处穴位封了,能让血液不要流动的那么快。 紧接着,她找来了一辆破旧的板车,将楚晏放了上去,而后用一些废料物作为遮挡。 自己身上则披着那件麻布。 大雨倾盆而下,路上已经没了什么行人,街道两旁的屋檐下偶尔也有一两个躲雨的客人。 秦歌舒拉着板车,脚步不停,任由大雨冲刷在他们的身上,她也不能片刻的停下脚步。 很快,她将楚晏拉着回到了百花楼。 此时的百花楼,前院依旧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而后院,秦歌舒吩咐下去,谁都不能靠近。 她将湿透了的楚晏放在床上,脱去衣袍,叫来唐清池给他换上一件干净的裤子。 “老大,这…这是怎么回事?太、太子殿下他怎么会、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唐清池惊讶极了,老大不会一怒之下,将太子殿下给伤成这样吧? 这可是大不敬,是杀头的大罪啊!保不准,那还是要诛九族的啊! 唐清池想想都有些膝盖儿发软。 不行,要真事这样,他得站出来,就说人是他伤的! “老大,我孤家寡人一个,一个人吃饱全家不愁的,要真有什么事,你就推我头上,我一个人掉脑袋,总好过大伙儿都跟着掉脑袋。” 他话音刚落下,脑袋上便挨了秦歌舒一记锤子,道。 “你瞎放什么屁呢?我让你去端热水,拿我的医药箱来,你再在这里啰嗦,那就真要给他收尸了!” “哦…噢噢噢…我这就去,这就去。” 唐清池一点也不敢怠慢,连忙脚底生风,跑了出去。 “别忘了干净的衣裤。” “唉,忘不了。” 唐清池跑出老远还应了声儿。 虽然那些此刻是冲着楚晏去的,但对秦歌舒也绝对是招招杀机,对她这种无辜的旁观者都不肯放过。 而楚晏身上的上,明显也是为了救她才受的。 她向来是,有人报恩,有仇报仇的人。 如今,算是欠了楚晏的一个情,救了他,就当是还了他的情罢了。 不多时,唐清池捧着热水跑了来,将滚烫的热水放在架子上,只听秦歌舒吩咐道。 “告诉红袖,前面不管有什么人,都拦着,不许进后院。” “嗳,放心吧老大,这包在我身上。” “你也不能松懈,守着外面,除了那些正大光明进来的,还得防着那些偷鸡摸狗,翻墙进来的。” “得勒,交给我,您就放心吧。” 唐清池清脆的应了一声,然后迅速出了去,反手将门带上。 房间里充斥着难闻的血腥味。 秦歌舒只来得及将湿了的衣服除下,然后便开始忙碌的为楚晏清理伤口。 只见,他的伤口处呈黑红状,皮肉外翻,肩胛骨的那一刀,直接穿透了肩胛,腹部那刀像是在他的肚皮上开了个洞,鲜血直流。 怪不得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 “真不知道,是你欠了我的,还是我欠了你。” 第354章 杀死对方,或者,被对方杀死 豆大的油灯跳动着微弱的光芒,斑驳的墙影上,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拉长。 秦歌舒一手捧着酒碗,喝了一口酒,而后,对着他的伤口,猛然喷出。 “唔…” 酒精的刺激也只换来楚晏的一声闷哼,面色愈发苍白了几分。 这个少年郎,短短半年,成长不少,连这具身子都伟岸了许多,要不是时机不对,她都想掐一把他这一身的腱子肉。 “要是旁人,你这小命十有八九是没了,遇着我,当然是你欠了我的。” 秦歌舒哼道,抬手,抹了一下嫣红唇瓣的水渍。 很快,唐青池将秦歌舒需要的东西送来,尤其是药箱,以及热乎的饭菜。 俊脸上难掩担忧,欲言又止,可又怕被秦歌舒怼,黑亮的小狗眼转了转,到底不敢多说什么,放下东西便转身离开了。 带上门前,只听秦歌舒说道。 “把后院清空,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靠近。” “老大,那我守着吧,你万一有个需要,叫我一声,我也能…” “不必。” 话还未尽,便被打断,秦歌舒眉眼淡淡,眯着凤眸,在药箱里挑挑拣拣着,挑选着药瓶。 光线微弱,看不清她面上的神情,只发现衣衫以及脸颊和手上都沾染了血污,早就分不清是她的还是楚晏的了。 唐青池不敢再叨扰,默然退出,恭敬将门带上。 金针封穴,先止血,再清毒,压制经络里的毒素蔓延,将挑拣出来的药粉混合研磨,洒在他的伤口上,再喂下一颗续命药丸,如此,楚晏的小命,便算是保住了。 她说过,有她在,就算阎王爷在这,也休想从她手里将人抢去。 金针未取之时,她清水净了面手,然后坐到桌边,一脚屈起,搭在旁边的凳子上,当真是半点女人家该有的样子都没有,这才慢吞吞的开始进食。 一碗翅汤堪堪入腹,鸡腿才啃了两口,还没吃个饱,外面雨声滴答,阵阵闷雷中,终是想起声声脚步,踩在雨水之中。 “呵…来了。” 死士,她了解,不死不休。 只是不知,这一方人马,到底是谁的手笔,非要致他于死地。 将鸡腿叼入口中,随手扯了绷带,缠裹在手腕的伤口上,拔出长刀,寒光骤闪,薄唇微微勾起一抹冷眼弧度,勾画细致的眉眼倒映在锋利的刀片上。 “吱呀…”一声… 门扉轻开,再次阖上。 五六个黑衣死士提刀站在雨夜之中,雨水顺着刀背滴滴滑落。 “唰唰…”声起,秦歌舒冷嗤一声,森冷开口。 “麻烦,一起上吧。” 嚣张言语,深深的刺激了死士们,提刀杀来。 黑夜之中,只见刀光剑影中,一袭狂影,傲然绝尘,手起刀落间,刀刀致命,血光四溅,墨色青丝飞扬,碰触到了锋利的刀锋,落了些许。 这一夜,狂风大作,前面恩客欢好,丝竹阵阵,欢声笑语,缠绵悱恻,而这一方后院,却是刀光剑影,不死不休。 片刻之后,依旧是那一抹身影,又熬又冷,反手提着染血的长剑,剑尖染血,滴滴滑落,地上横躺着五六具黑衣尸体,刚刚断气。 “啧…应该留个活口,盘问盘问才是。” 她低声嘀咕着,垂眸冷哼,脚尖轻踢,半蹲下去,在黑衣人胸口处摸了摸,并没有摸到任何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 “呵…够严谨,果然是,不死不休的死士。” 杀死对方,或者,被对方杀死。 第355章 敢偷看老娘洗澡 雨水滴答不止,黑夜像是漏了一个大窟窿,秦歌舒撇了一眼横七竖八的尸体,而后,吹了个口哨。 不多时,便会有人来处理。 她推门入内。 屋内烛火微微摇曳,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她收剑入鞘,将身上的血污洗净,然后才走到床榻边,俯身查看,红唇微弯。 “时间刚刚好。” 如此说道。 骨节分明的手指,这才将金针一一取下。 楚晏伤势虽重,却也及时得到了救治,生命并无大碍,接下来,只需等他醒来就好。 院外响起脚步声,掩在雨夜中,显的有些清脆。 “老大…” “处理干净了?” “原来你让我支开所有人,是因为…” “准备些热水来,我要洗漱。” 这一番折腾,已近黎明,前面歌舞逐渐歇下,再大的事也有红袖等人挡去,不必事事劳她出面。 否则,她要请这些人做什么? “要不要我再请个靠谱的大夫来?” 那些尸体是唐青池带着几个信得过的人料理的,估摸着秦歌舒也受了伤,虽说她医术高超,可都说医者难自医,他觉得,还是请个大夫来瞧瞧放心些。 只是这个提议却被秦歌舒一口回绝。 “不必,你速去准备热水就是。” “嗳,成。” 应了一声,唐青池领命去办。 不多时,热水送了进来,在浴桶里洒入疗伤的药粉,再将之前研磨调制好的药粉放在一旁,准备洗漱完为自己覆上。 撇了一眼床榻上尚且昏迷着的楚晏,想他一时半会应该还醒不来。 便除去衣衫,直接挂在屏风上,踏入浴桶,浸泡其中,舒服的喟叹一声。 半眯着好看的凤眸,又细又长的玉臂搭在浴桶上,那洁白如玉的手臂上,经络分明,甚至因为水汽而显得粉嫩,手臂上一点粉色守宫砂,极为显眼。 水珠儿顺着圆润月白的指甲盖儿缓缓滴落。 她正琢磨着今日那些刺客的招式。 乾、燕、云三国的武功路数多有区别,燕国蛮夷之地人高马大,多用弯刀、弓弩,而云国则以刀、枪,短刃为主。 今天袭击的那些死士,明显有意隐藏自己的武功路数。 不对…应该会留下破绽才是… 忽然,一道低声嘶哑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 “你在想什么?” “唔?”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秦歌舒陡然睁开凤眸,一瞬间的戒备,几乎是在睁开凤眸的瞬间,腾身而起,水花四溅,玉璧一捞,衣袍披在肩头的同时,长腿毫不怜惜的踹出。 管你是病人还是伤者,是皇子还是王八,敢偷看老娘洗澡,老娘要你老命! “唔…” “啪…砰…” 可怜的太子殿下,什么都没看清,就被踹飞了出去,刚刚清醒了点的意识,瞬间又陷入了昏迷,并且,情况比刚才还要糟糕一些。 这可怜的傻孩子。 你说你要偷看就悄悄的偷看好了,非要出声做什么呢? 这下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吧? 罪过罪过。 秦歌舒裹着长衫,微微歪头脑袋,看着那刚被自己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楚晏,正在犹豫,要不要再拉一次? 第356章 天大的好机会 楚晏伤势较重,有被如此一番折腾,再次陷入昏迷。所幸生命体征还算稳定。 暂时不宜挪动,只能歇在这偏院。 夜雨骤歇,院中尸首已被悄无声息的清理干净,雨水也已将血水冲洗干净。 鸡鸣时分,万花楼前后院归于平静。 秦歌舒召来唐清池和红袖两人。 这两人便算是她信得过的心腹了。 询问昨夜前院情况,两人如实回答。 “昨夜确有官爷挟刀闯入,只是没有搜令,妾身断不会让他们在此放肆。” “官兵闯入?却没有搜查令,怕是谁家私卫,这几日,后院万不许有旁人踏入半步。清池,我不在时,里面那人你可得给我照看好了。” 皇家允许一些官宦养十数个私卫,却绝不会允许有私军存在。 抿了一口浓茶,一夜未曾合眼,眼下隐约可见浅浅青色,秦歌舒一一吩咐下去。 趁着天色未亮,便回了府。 她未从门进,而是翻墙入府。 府内守卫哪能瞧的住她? 便是在那些人的眼皮子底下也能顺利回府,潜回院子,谁都没有惊扰。 厢房里只有梅香守了一夜,也是焦急万分。 小姐彻夜未归,这要是被老爷和彩云院的庄氏知道了,少不得又是一顿闹。 秦歌舒回府的这段时日里,什么事没闹出来过?梅香倒是见怪不怪了,彻夜未归又如何,便是她提个人首回来,都不叫人意外。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轻轻推开,清晨寒风吹动帷幔,她抬眸看去,便见秦歌舒换了一身衣裙回来。 欣喜不已,连忙迎上。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 说着便自然的接过秦歌舒的外袍,却见她脸色不好,身上隐约还有些许血腥味儿。 “小姐,您受伤了?” “无碍,祖母那边如何?” “奴婢说您身体不适,早早歇下了,应该并未起疑。” “那就好。” 一边说着,她一边解下衣袍入了屋内,掀开床幔便窝了上去。 被褥里温了一夜的汤婆子,倒是暖和。 忽而,外面一阵骚动。 “长姐可起身了?我昨儿听说长姐染了风寒,从宴上走的也匆忙。” 外头响起的怎不是秦玉好那讨人厌的声音? 她收到消息,秦歌舒昨儿被一陌生男子拽走,彻夜未归府邸! 这一早来找不到人,事儿捅到父亲那里去,可有她好果子吃! 不要脸的贱蹄子,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跟男人行那种苟且之事? 秦歌舒裹着被子,拿眼神给梅香一个示意。 梅香领会,微微屈膝,行礼退下。 “三姑娘,你既知道我家小姐身子不适,怎还这么一早就来叨扰?” 哼,秦歌舒的丫鬟胆子也越发的大,以前那里敢这般与自己大声说话?也不怕被拔了舌头! 秦玉好面上浅浅一笑,道。 “瞧我,只顾着关心长姐了,倒忘了时辰,不过既已来了,便让我进去瞧瞧吧。” “我家小姐还未起身,再说了,三姑娘又不是大夫,便是瞧了又能如何?” 梅香越是阻拦,便越让秦玉好觉得里头肯定没人。 秦歌舒当真不在!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机会! 第357章 看她怎么圆 “瞧你这话说的,我是听了声儿,关心长姐,才前来探望,却整的跟我要害她似的。我一个娇弱女子,哪有那能耐。” 秦玉好佯装不悦说道。 要说伤人,她秦歌舒伤人的手段可不少! 瞧瞧这秦府后宅都被她搅合成什么样子了? 她没来之前,风平浪静,内宅和睦,偏她来了之后,搅的比那春水还浑! 自己的母亲和亲姐相继遭殃,自己也跟着没好日子过,这一切还不都是拜这个秦歌舒所赐? “都是自家姐妹,我能有什么坏心思?梅香你这丫头也真是,太提防着人了。” 这要是旁人,梅香哪可能这样提防? 小姐明显是受了伤的,可不好叫人趁机再伤了去。 她防贼一样的挡在门口,越是这样,秦玉好越笃定里头就是在唱一出空城计。 “姐姐既然身体不适,那更该请大夫来瞧了,仔细小问题都给拖出大毛病来,这样,翠儿,你去请大夫来。” 见梅香丝毫不为所动,秦玉好转头对自己的婢女吩咐一声。 心里暗笑,这回可算逮着你了! 与一男子在外头彻夜不归,丢死个人! 只是可惜了,没能叫她与那个男子一同给抓住,否则,那才叫真有好戏看。 不过,就算这样,也能够她喝一壶的了。 只要秦歌舒倒霉,她就畅快! “慢着,不用了,不劳烦三姑娘,院里已经派人去请大夫,这一大早的,鸡都没起呢,劳三姑娘有心,待我家小姐痊愈了,必会去与三姑娘叙叙的。” “都是自家姐妹,哪有劳烦一说?我近来刚学了一套按摩的手法,既然大夫还没来,不如就让我进去为长姐摁揉些穴位,也好叫她舒服些。” 梅香暗指她来的太早,鸡都没起呢,你作个锤子的妖? 而秦玉好却迫不及待,还等痊愈?哼,等真痊愈那可就晚了! 言语间,秦玉好便要往厢房里头闯去,梅香并着两个小丫鬟想要阻拦,那秦玉好却是有备而来,带的人都是做惯了粗活的粗使丫头,力气大的很,嘴里说着关心的话,动作却是蛮狠,直往里头闯去。 “三姑娘、三姑娘这是要扰了我家小姐清净,知道的是你关心我家小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就是伙强盗!” “梅香,你这是跟主子说话的态度?给你三分颜色,倒还开起染房来了!” 秦玉好呵斥声声,一把狠狠推开梅香,继而推门而入。 寒风入屋,随即道道人影闯入。 秦玉好一边唤着“长姐”,一边迅速向内榻而去。 嘴角噙着笑意,她倒要看看,这么一大早,在屋内瞧不到人影,秦歌舒和她的那些丫头要怎么圆! “长姐,我来瞧瞧你。” 话落,玉臂伸出,一把撩开床帐,却还来不及得意,下一刻下颚陡然被人擒住,狠狠捏住了细长脖颈。 那力道拿捏的恰到好处,既不会叫她窒息而死,却也叫她一个音儿也发不出,只惊恐的瞪大了双眸。 她…她…她怎么…怎么会在! 昨儿夜里明明叫人守了一夜,根本没见着她回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358章 侮辱性极强 “你…你不是…” 她艰难的咽了口口水,眸中惊愕难掩。 这个秦歌舒,难不成还会分身术? 只见眼前之人,露出白晃晃的牙齿,森冷一笑,那笑容却让秦玉好一阵不寒而栗。 掐在脖子上的手,似乎随时都会将她的脖颈折断。 秦歌舒的手段狠辣,她是见识过的,这个女人,什么疯事做不出来? “我怎样?你可瞧仔细了?” 瞧的真切仔细! 瞬间,秦玉好像是被掐着嗓子的猫,整个都蔫了。 连忙讨饶。 “我真的就是关心你,进来瞧瞧,你既安然无恙,那我就告退了。” “这么急着走?不如坐下喝杯茶?” 还坐下喝杯茶?她敢么? 吃了这么多次亏,秦玉好也学精了,正面跟她硬杠,吃亏的还是自己。 母亲和外祖母教导她,让她近来要蛰伏,避开些秦歌舒,母亲和外祖家接连被这个野丫头欺压,她一个人根本不是对手。 只是这次机会实在难得,她怕错过这次,再想拿捏住秦歌舒的把柄,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所以她才会这么急切。 只可惜,功亏一篑! “不、不了,那就不叨扰姐姐休息了,我瞧你气色确实差,我这就…” “不急,既然来了,你方才在外面不是说,刚学了一套推拿的手法要进来帮我摁摁?正好,头疼的厉害,你来帮我摁摁肩颈。” 说罢,秦歌舒收手。 她可不是那种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人,要了秦玉好的小命,对她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只不过没必要。 秦玉好那一套说辞,没想到却被秦歌舒抓了话柄,只见她悠然转了身去,交叠着双臂趴在软枕上,微眯凤眸,毫无戒备。 细长脖颈隐在绸缎之下,遮的倒是严严实实。 秦玉好眼眸闪过一抹锋利之色。 如果我现在伸手掐死她… “动歪心思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 一句话,成功的让秦玉好面如死灰。 事到如今,她要是还认不清实力悬殊,那可真就该死的不明不白。 不情不愿的在床边坐下,抬手在她的肩颈处轻轻揉摁。 梅香等人一进屋便看到这一幕,几个丫鬟心思各异,却都被这一幕给惊到了。 歌舒小姐与这两位小姐什么时候和睦过? “用力点,没吃早膳?” 冰冷言语,吓的秦玉好一抖,不情不愿的撇了撇红唇,道。 “还没来得及。” “嗤…那这么早就来我院子探望,也真是为难你了。” 这讽刺的一笑,让秦玉好羞愧难当。 却并未让秦玉好就此停手。 大约摁揉了有小半个时辰,秦玉好手臂都摁的酸麻了。 她秦歌舒倒是舒坦,合着眼皮子,竟还传出浅浅酣声。 然而,当秦玉好一撤手,她便瞬间出声。 “别停啊,摁的正舒服。” 秦歌舒,你欺人太甚! 瞧着秦玉好那一脸菜色,一旁梅香憋着笑儿,小姐这招,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将堂堂一小姐,当丫鬟使。 那还不是她自己挖坑自己跳的?可没人逼迫她半分。 “那个,长姐,我瞧着时辰不早了,也该给祖母去请安了。” 第359章 有暗探 秦歌舒瞧着也将人扣的差不多了,自己确实也有些困乏,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高抬贵手放了秦玉好一马,只是不忘敲打警告。 “别再指着你府里的那些眼线了。” 要真能看得住她,还会几次三番的在她这里吃亏? 秦玉好脸色铁青,袖中粉拳紧握,却偏偏无可奈何。 转身气愤离去,也根本就没去老太太那里请安。 老太太现在正烦庄氏母女,庄氏被送回了庄家,自己现在在府里连个靠山都没有,再惹了老太太厌烦,只怕更没好日子过。 她要是拎的清一些,就该夹着尾巴做人,而不是还指望有朝一日秦正还会将庄氏接回府中,像从前一样宽待她们。 “小姐,您这是故意的?” 故意让秦玉好以为她不在屋内,故意引她进屋,就是为了捉弄她? 秦歌舒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道。 “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你也熬了一夜,先去歇着,我睡会。” “奴婢不累,奴婢就在这伺候您。” 秦歌舒也没与她争,翻了个身儿,盖上软被便歇下了。 这一觉直接睡到傍晚时分,将将要用晚膳。 为了让老太太宽心,秦歌舒特意去陪老人家用了晚膳,待天色稍暗一些,她便又换上一身暗色劲装衣衫,这次特意叮嘱了梅香。 “府中眼线盯不到我,但难免有万一,不管谁来,我没回来之前,都挡着,不许进屋。” “小姐,您这又是要去哪啊…” 梅香心里担心,小姐这都连着两日夜里不归,就怕时间长了,野惯了,有朝一日会遮不住了呀。 秦歌舒微微一笑,并未做出解释,只是将一个小糖人递给了梅香,道。 “险些忘了,小虎子让我带给你的,你这弟弟,越发懂事了。” “奴婢知道小姐您有大事要做,奴婢不阻拦您,奴婢帮您守着。” 梅香拿着那只小糖人,看着秦歌舒,满脸真诚,她唯一能付出的,便是自己这一腔忠诚。 也是秦歌舒唯一所需要的。 这厢,秦歌舒又悄无声息的出了府,走上了热闹的街头。 这盛京城里,晚间的街道那也是热闹非凡的,比起白天来,别有一番风味。 两道高高的挂满了灯笼,周遭摆着小摊,贩卖的,杂耍的,算命算卦的,就连卖身葬父的都有。 秦歌舒刚出府门不久,就感觉到被人盯着了。 必然不是秦府或庄家的人。 她们还真没这本事。 略微转动脑子想想,大概便能猜到,兴许是跟昨儿夜里那些人是一伙的。 昨夜杀手都被她灭了口,这暗探,是冲着阿宴来的吧? 她并不急着去百花楼,而是带着暗探溜达一圈,继而钻入了一家茶楼。 这里,小道消息云集,稍稍侧耳倾听,多少能听到一些你想知道的八卦。 不乏宫中趣味轶闻。 “你们可知,昨儿昌平街那闹了人命?听说阵仗不小。” “你可是亲眼见了?” “嚯…要是亲眼见了,那还能有命?那些可真是些杀人不眨眼的。” 第360章 找一个风水宝地 “我听说,是奔着什么人去的,一路追杀。” “可小声点吧,我这有靠谱消息,这事啊,跟前面那被灭了门的庞大将军府有关…唔…嘘…” 刹时间所有的议论声都停止了,各自斟酌。 那个庞大将军府,是本朝,又或者说,是这近十年都不能被提及的禁忌。 秦歌舒嘴角荡起一抹讽刺冷笑。 那几个随她而来的暗卫也各自挑了隐秘的角落坐了下去,还自以为没有暴露。 正是晚间热闹时分,秦歌舒瞧了一眼台上说书的先生,那惊堂木拍的“蹬蹬”响。 说到高潮处,还吊足了听众们的胃口。 秦歌舒召了小二过来,丢了些碎银,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小二会意,悄然退下,很快,台上的说书先生虽惊讶,但还是换了一个故事说。 这个故事颇为曲折,更引人入胜,层层叠叠的铺垫和高潮,引人入胜,引起掌声雷动,那说书先生,可真是将自己的看家本事,吃奶的劲儿都给使出来了。 也不知是谁带头先起身鼓掌,茶馆听客纷纷起身鼓掌,趁乱之时,秦歌舒悄然起身,混入人群,快步走向后院,待那几个暗卫发现时已经晚了,哪里还有秦歌舒的身影? 急忙起身寻找,却又被茶馆里的几个小二刻意阻拦,这一耽搁,秦歌舒早就没了影。 她成功的甩掉了小尾巴之后,便低调的从万花楼后门入了院。 她的到来依旧悄无声息,一点动静都没引起。 只是推开厢房门时,与里头照料着的沈清池碰了个正面。 沈清池原本还在碎碎念,忽然见到秦歌舒,惊讶之余,连忙起身相迎。 “老大,你来的可真是时候,这个太子殿下,一直也不醒,不会…人不会在我们这…那可怎么办啊?这么大的责任,咱可担不起啊,那可是要杀头的,不如…不如趁着今晚月黑风高,我们找个深山野林,挖个深坑,把他给…哎哟…” 后面的“埋了”二字还没说完,脑袋上便挨了无情的一下。 “我觉得他还能再抢救一下。” 沈清池摸了摸被揍的地方,咧嘴一乐,老大说能,那肯定能。 如果连老大都说没救了,那恐怕是真的悬了。 “出去守着。” “唉,老大,要不要让人送些吃的来?” “不必了,我待不久。” 说着,秦歌舒在床沿坐下,拉过楚晏的手腕,探了下脉搏,尚算平稳,又检查了一些他的伤口,仔细的换了药,施了针,一阵忙碌之后,已然过去了两个时辰。 此时,已是深夜。 楚晏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秦歌舒思考了一会,正琢磨着,是不是真该听沈清池的建议,找一个风水宝地。 瞧着楚晏那清俊的五官有些出神。 鬼使神差的伸手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划过,触之,指尖微凉。 “你要真命大,就该撑的过来,你不是说,还有大仇未报?我知道,昨夜那一脚踹的太狠了些,但也不至于叫你丧了命,你这桩孽,我可不愿意背。” 第361章 没那么容易 絮叨半响,都不见楚晏有半分反应。 她又揉了温热帕子,替他擦拭了身上,再一番换药,扎针之后,已是黎明时分。 鸡鸣时,她才披上斗篷,准备离开。 离开前,嘱咐沈清池。 “你去找一个叫岑风的大内侍卫,告知他楚晏情况。” “大内侍卫?老大,您也太高估了,我上哪去找大内侍卫啊,还是指名道姓的一位。” 沈清池懊恼的挠了挠脑袋,为自己不能帮上忙而自责惭愧。 秦歌舒微顿,而后才又道。 “是我考虑不周,那你便去北镇抚司,找一个邓闻邓大人,设法将他引来。” 相比较于岑风,她对那位邓大人,尚且抱有一丝顾虑。 彼时,她尚且不知莫莺儿与邓闻邓大人乃是青梅竹马,让沈清池费劲周折的去找人,再设法引来,还不如让莫莺儿出马来的快。 北镇抚司,好歹是一个能蹲守的地儿,再不济,犯个事儿,让北镇抚司给抓进去,大不了就是蜕一层皮,总能设法见到人。 唐清池有了几分把握,这才拍着胸脯应下。 见时间不早,秦歌舒披上兜帽,趁着天色未亮,迅速离开。 她回了府不久,梅香冲冲来禀。 “小姐,庄氏夫人昨儿夜里自缢了。” “怎么回事?” 那庄氏向来不屈,机关算尽,还未到最终无法挽回的地步,哪怕有一线生机,她都不会甘心放弃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举动? “听说是老爷昨儿白日,差遣人送了休书过去,七出之一,上不敬婆母,下不容子嗣,再加之一条善妒,这名声一传出去,庄氏夫人还怎么做人?” 梅香话里话外并没有半分惋惜,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 那庄氏将歌舒小姐和老夫人害惨了,被休了最好。 “她还有小德儿,还有一个秦玉好,都可以成为她翻盘的希望,怎么可能甘心?” “奴婢猜想,她也是无颜回来了。” 梅香想的还是太简单。 秦歌舒是不愿将事往太复杂里想,但对于庄氏,她太了解了。 让一个人死,死的悄无声息,又或者是百般折磨,那对她来说,都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可必须要将庄氏最在乎,最看重的事情一一毁去,她在乎身份,便毁她身份,在乎名声,便毁她名声,让她不甘心的死去,让她带着遗憾和愤恨的离去,那才是秦歌舒最终的目的。 事情果然也不出秦歌舒所料。 不到下午,梅香又神秘兮兮的跑了来,一脸惋惜。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妙手神医,竟将人给生生的拉了回来。只不过是大伤了元气,需要好生调养,不能再受刺激了。” “呵…” 秦歌舒笑而不语,举杯喝茶,雨后春茶,正是极品。 “小姐,您怎么还笑啊。” “意料之中,瞧着吧,不日,庄家的老爷子和老太太就该登门了。” “啊?” 梅香不解,然而秦歌舒并没有解释太多。 一哭、二闹,三上吊,庄氏这也是没路子走了。 只可惜,出了这府门,再想回来,可没那么容易! 第362章 画中人 果然不出秦歌舒所料,庄家那老姨娘,连第三天都没等到,第二天一早,便登了门来。 那会儿,秦歌舒正在院里陪老太太用早膳。 前头传了话来时,老太太几不可闻的轻哼了一声,满满的都是不屑。 “我这儿子,让我失望太多次了,也不少这一次。” 很显然,老太太是太了解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了,就是个软耳根,软心肠的。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孙女倒不这么觉得,爹爹拎的清的。” 秦歌舒笑道,捏着勺子轻轻搅动着陶瓷碗里的红枣南瓜小粥,待凉的差不多了,便放到老太太手边,让她食用。 老太太身边用惯了佟嬷嬷,一时间没个得心应手的,夜里难成眠时,也没了个说话的伴儿,这些日子,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不少,秦歌舒也是想了法子,得了空就来陪她老人家。 入了夜还得去瞧那楚晏这拖油瓶的情况,忙的跟旋转的陀螺一样。 一顿早膳还没用完,前头便传来消息。 “老爷知晓庄家姨奶奶来了,下了朝堂,连府门都没进,直接调转了轿子,回了衙门去,说是庄家姨奶奶一时不走,他便一时不回来了…” 传话的丫头都忍着笑。 “奴婢亲眼所见,庄家那老姨奶奶,气的脸都青了,还闹着要见您呢。” “她也有脸要见我祖母?还想害我祖母到哪个地步?” 秦歌舒冷哼,摆手道。 “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她愿等就等着,不要安排住处,谁也别搭理她,看她那把老骨头能坐多久。” “那…三姑娘那…” 那毕竟是秦玉好的外祖母,她能不去?谁又拦得住啊。 “她愿去就去,也甭拦,端看谁耗的过谁。” 全程都是秦歌舒做主说了算,老太太只瞧着,一句话也没插。 满意的看着丫头们都对秦歌舒唯命是从。 大概,连秦歌舒都没意识到,她已经不知不觉中在府里树立了威望。 …… 郁府,书房之中。 古典雅致的陈设,墙壁上挂着名家真迹,还有一些狂舞草书,出自郁云轩之手。 气韵深厚,气势磅礴,见字如面人,藏着这个人的野心和魄力。 此时,郁云轩正站在书桌之后,提笔作画,画中之人,不难分辨,正是秦歌舒,寥寥几笔,却已勾勒出她的形态来。 忽然,提着笔,一滴墨汁滴落宣纸,缓缓晕染。 剑眉瞬间紧皱成川。 他不容一丝污浊。 敲门声随即响起,他搁下画笔的同时,低声道。 “进来。” 随即,一丫鬟打扮的仆从捧着茶盏进了来。 此女,正是那日在集市中救下的,名唤翠微。 他说过,若她能找到他,便收了她。 如今,她便是他身边一个端茶递水的丫鬟,同时,也是秘密培养的侍卫之一。 只凭,她能找到他,跟上他。 “主子,您的茶。” 翠微不曾抬头,眼角扫到画中之人,心中暗暗有些惊讶。 那画中人,给人的印象太过惊艳,想忘也不能忘。 “如何?” 忽然,郁云轩的冷调让她狠狠一阵,连忙埋下头去,紧张道。 “奴婢冒犯了,请主子责罚。” 第363章 拨弄风云 郁云轩森冷一笑,倒也没计较翠微的冒犯,只是自顾自的将那一卷画卷双手执起,轻轻吹干墨迹,饶是那一点墨滴晕染,他也有补救之法。 将画作收起,翠微不敢再冒犯,恭敬地候在一旁伺候着。 不多时,尚敏悄然潜入,对着郁云轩屈膝行礼。 “主子。” “可有消息了?” 尚敏脸色微青,尴尬摇头。 “属下无能,派人守在秦府外多日,都未能追查到任何踪影。” “呵…” 意料之中的事,郁云轩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以她的身手,你们跟丢了,我倒不意外,反而若是叫你们跟上,我才会觉得奇怪。” “属下无能,请主子责罚。” “罢了,左右这事也掀起了些波澜,以林太傅为首的太子党派得知太子被刺杀一事,哪能按捺?矛头直指雍王殿下,呵…且让他们自掐一会。” 谁能知晓,在背后拨弄这一切风云诡谲的,竟是这个被人瞧不起的云国质子,看似柔弱偏偏温润公子,实则满腹心计。 这个看似最不可能撼动风云的局外人,却将那些所谓的局中人耍弄的团团转。 而他,则在这隔山观虎斗,看一出好戏。 只不过,他机关算尽,却偏偏算漏了一个……秦歌舒! “可是主子,咱们不趁此机会,要了那位的命,只怕日后,机会难得。” “不急,不急…羽翼未丰,如何能与咱们那位雍王殿下抗衡?呵…且让他们两派再掐一会。” 鹬蚌相争,才能有渔翁得利。 郁云轩自幼时被送至乾国京都的那一刻起,一颗仇恨的种子便在他的心底生根,这十多年的隐忍,伪装,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重回云国,回到自己的国家,自己的亲人身边,甚至是,让乾国覆灭!让云国的铁骑踏遍乾国国土,让云国的战火燃烧到乾国的宫殿! 为了这一刻,他已经隐忍谋划了十多年,不急在这一时。 忍,才能成大事。 “倒是,那位秦姑娘,许久未见,甚是…” 甚是想念。 薄唇浅扬,想起秦歌舒时,嘴角不自觉的上扬,那种愉悦,是发自内心的。 就连尚敏都感觉到了。 主子对那位姑娘,似乎真生出了不一样的情愫,这样,只会影响主子的大业! 只不过,他还未在给老主子的书信中提及。 否则,一旦老主子知道那位姑娘的存在,一定会不遗余力,不留活口。 任何会影响到主子大业计划的人,都不能留! 希望主子能够及时醒悟,不受影响。 “最近天气不错,我要出去走走。” “属下这就去准备。” “不必了,你们都不必跟随,我一人足矣。” “可是主子…” 尚敏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郁云轩强硬的态度打断。 “难道,我连这点自由,也不能拥有了?” “是属下冒犯了。” 尚敏自小跟随郁云轩,是老主子秘密送到他身边的,郁云轩虽未质子,在乾国地位卑贱,可饶是如此,乾国皇室对他依旧心怀忌惮,身边布满眼线,近到伺候的嬷嬷,远到端茶递水的丫头,那时,他的身边,无一亲人,无一心腹,举步维艰。 第364章 北镇抚司 沈清池在北镇抚司门口蹲了几天,差点儿真被当成贩子抓了进去。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好不容易让他等到了办案归来的邓闻邓大人。 好在秦歌舒给了他一张邓闻的画像,否则那些个锦衣卫,个个身穿飞鱼服,腰配绣春刀,打扮的那叫一个英明神武,跟提督衙门的那些捕快可不一样。 只见他架身形笔挺,驾马而来,一手提着马缰,一手还拽着一根麻绳,那麻绳之后绑着一彪形大汉,蓬头垢面,衣衫破烂,身上有不同程度的受伤,尤其是那双鞋子,早已磨破,一双脚满是血迹和砂石。 可见,是被拖了一路。 都说,这北镇抚司里的老爷们是最心狠手辣的,办起案来,对付起十恶不赦的犯人来,那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白日里都少有人敢往那地牢方向靠近,那阵阵惨叫,夜里都得做噩梦。 沈青池看到邓闻,激动的冲了出去,差点儿忘了这是什么地儿,一把锋利的绣春刀眨眼间就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冰凉,让他整个背脊都凉透了… “来者何人?” “大、大…大人,大人不要误会,我找大人是有要事相禀,还想请大人借一步说话。” 邓闻睥睨着凤眸,那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眸里尽显冷意,稍稍打量了沈清池一眼,确定毫无威胁,便收回了刀。 身后有人讽刺道。 “小兄弟,你知道你这是在跟谁说话么?呵……我们邓大人可是很忙的!” “就是啊,不要命了,敢往阎王老爷跟前送?” “我知道邓大人忙,否则我也不会等几天才等到邓大人回来。” 等几天还算是短的,有时候办案,缉拿凶手,十天半个月不回北镇抚司,那都是常有的事。 邓闻翻身下马撇了沈清池一眼,将手中缰绳抛给前来迎接的手下,低声吩咐。 “关到地牢去,等会我要亲自审。” “嚯,邓大人威武,这家伙通缉了半年之久,可算逮到了!” 这家伙身上可背着十几条人命,现在看着可怜了,当初谋财害命时,怎没一时心软,饶人家一命? 邓闻直接抬步跨入高高的门槛,沈清池下意识的想要跟进去,却被一声呵斥。 “你小子是真不怕死啊?这道门进来的,呵…可真就没几个能站着出去了啊。” “哎哟,官爷,您可别吓唬小的,你们这不都好端端的站着呢么?” “嗨哟,你这小子,嘴皮子还真利索,我可认识你,百花楼的…咳…” 话音还未落,便收到了邓闻的一记冷眼扫视。 百花楼,他怎么知晓? 是去过还是怎的? 其实,实在不怪这些个小哥,而是最近,百花楼在这盛京城的风头正盛。 一开张便做足了噱头和营销,凡有些好奇心的,都去瞧了瞧。 那里头的美人儿,当真个有个的千秋。 沈清池咧嘴一笑,心知对这些高高在上的官爷们,是要讨好着来的。 “是是是…久闻邓大人大名,仰慕之极,仰慕之极,只不过今日,我真是为正事而来,还请邓大人能够随小的,借一步说话。” 第365章 我要见一见她 第365章 沈清池也是有备而来,他又不傻,人家可是北镇抚司的大人物,凭什么听你这小人的话,给你面子还是咋的? 他悄悄的亮出一个信物,那是一枚四四方方的令牌。 秦歌舒交给他的。 邓闻只扫了一眼,心里便有了数。 那是玄铁军的军令。 拥有此令的人屈指可数,当年这玄铁军,可是庞大将军亲自创建。 “你…” 邓闻微眯凤眸,冷凝着沈清池。 他这半月虽在外追缉犯人,但对京中之事也不是一无所知,太子遇刺失踪一事,早已有人秘传于他。 沈清池咧嘴一笑,低声道。 “大人所找之人,也许小的能帮上一二,大人何不随小的来,对您来说,也不吃亏。” 眼前这小子,底盘虚浮,看上去毫无功夫底子,根本不是自己对手,就算真有什么阴谋诡计,自己难道还会怕了他不成? 他偏头对身侧下属吩咐道。 “你们先将人押去,我随后就来。” 然后抓了沈清池,便迅速离开了北镇抚司。 不多时,换了衣衫的邓闻便在沈清池的带领下,避开耳目,悄然进入了百花楼后门。 后院清冷,没有多余的佣人,一进入厢房,扑面而来的是浓浓药香。 床榻上隐约躺着一人。 邓闻快步上前,撩开床帷一瞧,那脸色苍白,昏睡不醒的,怎不是外面找疯了的太子殿下? 虽是秘密寻找,但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太子失踪一事。 “太子!” “殿下情况稳定,没有大碍,只是我们家老大说了,他现在这情况,不宜挪动,恐伤根基,寻邓大人来,也是想商量法子,这殿下,总不能一直在咱们这…呵…这下九流的地方吧?” 青楼楚馆,向来是这些公子哥们寻欢作乐却又瞧不上眼的地方。 再说了,万一太子在这,真有个好歹,这一屋子的人都得跟着掉脑袋,太危险了,太危险了! “你家主人是?” “与邓大人自然也没什么好瞒的,我家老大乃是秦府嫡女,秦歌舒,秦小姐。” “是她?” 对于那个桀骜不驯的女子,他印象深刻。 她与太子的关系,似乎匪浅。 这次,又是她救了太子。 “我可否见一见你家主人?” “我家主人虽洒脱惯了,但到底也是一个大家闺秀,哪能说见就见?” 其实沈清池不想承认,自己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平时都是秦歌舒来找他们。 “你们总有联系的方式。” “那是自然。” “就今晚,我要见一见她。” “那太子殿下呢?你不带走?” “你方才不是也说了,不宜挪动。” “可是…可是…” “容我去准备一二,今晚,我准时来。” 说罢,邓闻根本不给沈清池反驳的机会,查看了一番楚晏的情况,确定他脉搏平缓,确实无碍之后,便迅速离开。 沈清池一脸无奈,小爷我就成了个传话筒了? 深夜,厢房燃着烛火,檀香袅袅,脚步匆匆而来。 “吱呀…”一声,厢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第367章 你就这么容不下我 第367章 “听说,你要见我?” 摘下兜帽,露出一张明艳漂亮的脸蛋,红唇微扬,带着三分张扬。 果然是认识的那张脸,那个人。 “是你救了太子?” “算是吧。” 秦歌舒应道,撩了裙摆,在桌边坐下,伸手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人还没醒,情况还算稳定,你想办法弄走。” “殿下现在这情况,送回宫去,无疑是将他送入狼窝。” “那又如何?他不回去就没凶险了?” 只要他活着一日,便有一日的凶险。 既然选择了回京,选择了这条路,他就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一战到底,否则,留给他的,只有死路一条,并且,但凡是他一派的,都会受到牵连。 首当其冲的,就是一直护着他的林家。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无关是非,没有对错。 “我想恳请姑娘,再照顾殿下几日,待他醒来,我一定想办法接走。” 其实秦歌舒也不是护不住一个昏睡的病人,只是担心,他醒来会想起,自己是被她一脚给踹废了的,算账是小,面对面时,得多尴尬啊。 她还没打算原谅他的欺骗之举呢,目前只想避开。 “唔…” 她略微有些犹豫,微微托着下颚,忽然一道低咳响起,伴随着嘶哑声线。 “你就这样容不得我?” 奶奶个熊,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想什么,偏偏就来什么! 秦歌舒面色一僵,难得的闪过一抹尴尬。 对着邓闻扯了扯嘴皮子,勉强算是笑了吧。 “人醒了,你可以带走了。” 邓闻也不磨叽,听到声响时,立马进入内室,将床榻上挣扎起身的楚晏扶了起来。 只见他面色苍白,行动间似乎扯到了伤口,露出几分痛苦之色。 仅是如此,月白色的亵衣瞬间便染上了一层薄汗,可见他此刻的忍耐。 “殿下,殿下您还是先躺着休息片刻。” “无妨…” 他双唇苍白,干渴起皮,还有些许裂开。 目光却是炯炯,盯着不远处端坐着不动的秦歌舒。 这个女人,真是个狠心的! 邓闻扶着太子,几乎是挪到秦歌舒面前的。 她眼眸微撇,竟有几分不敢直视楚晏那委屈指责的眼神。 又问一遍。 “你便,这般容不得我?” “也…也没有,只是觉得邓大人那应该能更好的照顾你,再说了,我这是什么地方啊?还得藏着掖着,不好不好。” 她摆了摆手,竟有些心虚。 老娘有什么好心虚的?救也救了,治也治了,仁至义尽。 可偏偏就不敢对上楚晏那赤诚的双眸。 真是见了鬼了。 “我若,就赖着不走了呢?” “你堂堂一个太子殿下,赖在我这小破地方算个什么意思?我这里可是花楼,与你名声不好。” “你一个姑娘家,都不在乎名声,我还在乎那些做什么?” “狡辩,总之,我这里不是你养伤的地儿,影响我做生意,邓大人,你要是不愿将他接走也没事,等会儿我就让清池找个草席,将他随意卷了,丢到外面垃圾堆里去。” 第367章 就让他发烂发臭 听到她这样无情的话,还要随便找个破草席将自己裹了丢出去。 楚晏气恼极了,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胸膛剧烈起伏。 一旁的邓闻连忙扶住他,却又不敢贸然出手,他不知道楚晏都伤在哪里,怕会碰触到他的伤口。 “殿下,您别动怒,您这身子,不宜动怒。秦姑娘,你也体谅体谅殿下,都伤成这样了,刺激不得。” 秦歌舒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声。 “病秧子,快快带回去养伤,喏,药方在这,回去抓了药煎服半月,还有这个,外伤膏药,一天一换,伤口不要碰水。” 絮絮叨叨的又嘱咐了好一会儿,秦歌舒才起身,撇了一眼楚晏,很快又转移了视线。 “我走了。” “你…” “殿下,殿下…” 眼看着楚晏急急的要追上去,邓闻连忙搀扶着他。 “哗啦…”一声,踉跄的楚晏撞翻了桌子上的瓷杯,只换来秦歌舒微顿了下脚步,连头都没回一下,决然的拉开门扉离开了。 夜幕漆黑,将她的身影淹没。 楚晏恼极了,更恼的是自己这残破不堪的身躯,连挽留个人都做不到。 “她…就这么狠的心!” “殿下,依下官看,秦姑娘对殿下还是有情有义的,您瞧桌上这一堆,又是外伤膏,又是药方子,可见是下了心血的。” 这话,倒是深深的取悦了楚晏。 “咳…咳咳…” 心情舒缓了,猛一阵咳嗽,竟咳出了血丝。 想到方才秦歌舒嘀咕的那句“病秧子”。 自己现在这幅残躯,可不就是病秧子么? “殿下,下官这就去备车,我们回宫?” “不,现在宫中局势尚不明朗,我才醒来,不知外面情况如何,敌人在暗处,我既已隐在暗处,何不再观望观望?” 说的冠冕堂皇。 “那下官另外再安排别苑,可否要通知岑侍卫?” “不必安排了,我就在这,哪都不去,至于岑风…设法让他知晓我尚且安全就成,至于其他,谁也不要透露。” 哼,你不让我在这,我偏偏就要像狗皮膏药一样赖在这,任你甩也甩不掉! “那…可需要下官送些衣物之类的过来?” 邓闻试探的问道,憋着笑,憋的都快出内伤了。 原来,咱们的太子殿下也有这样傲娇如幼儿般的时候。 楚晏想了想,秦歌舒找这个邓闻来,不就是想让邓闻将自己带走? 哼,偏不如她意! 邓闻若是来的勤,照顾周到,那自己还如何在她面前卖惨? “不用,你不必常来。”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容易被人发现端倪。” “是,下官明白了。” 邓闻应道,眼神却在桌上那些药物上转了转,又道。 “可需要下官为您换药?” “不用,就让本宫发烂发臭,我就不信那小女人真能心狠的将本宫随意卷了草席丢出去。” 咳,殿下,恕下官多嘴,只怕到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这话,邓闻犹豫再三,到底没脱口而出。 罢了罢了,且让这小殿下自己体会这人间险恶去吧。 那位姑娘,瞧着可不是个善茬,怕真是个说到做到的主儿。 第68章 寻一个安全之地 第368章 回到秦府时已是黎明,秦歌舒小憩了一会,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百花楼并不是一个适合藏人的好地方。 那里人员流动复杂,万一楚宴被查到,再招来追杀很容易连累自己,以及百花楼里的那些姑娘们。 升冉堂里的那些人好不容易有了安身立命之地,不应该将他们牵扯其中。 如此反复思虑着,秦歌舒睡的并不安生,直到外面响起脚步声,是梅香来请她了,她捏着眉心,疲惫起身。 铜镜前,秦歌舒任由梅香为她梳妆,一边捧着浓茶喝了几口,她得提起神来,思来想去,她想只有那个地方,最适合不过了。 “等会不去给祖母请安了,你晚些去说一声。” “是。小姐,您看起来没休息好,要不要再多睡一会?” “不用了,祖母若是问起,就说我去了文墨阁。” “嗳。” 梅香一一应了,她知道自家小姐在外面是干大事的,不应该被拘在这后院里。只是庄氏被休之后,府里没有当家嫡母,中馈一事暂由老夫人打理着。 但很显然,老夫人年事已高,先前又经历了那些事,身子骨儿还没那么硬朗,再应付这偌大府邸的开支琐事,实在有些力不从心。便琢磨着将秦歌舒提着,学着管家,日后去了婆家,那自然是用的上的。 只是… 梅香看向案上堆如小山的账本,道。 “小姐,这么多账本您都还没看呢。” “账本自然是交给账房先生去看啊,这种事不要来烦我。” 秦歌舒眼皮都没抬一下的拒绝道。每每瞧着那一摞摞的账本便头疼的很。 这秦府没个女主人管着还真不行,看来她得想法子让祖母为秦大人再续一位品行端正的夫人回来,门户小点无所谓,人品好是关键,也好让庞家和庄氏彻底死了这条还能回府的心! 庄氏可是被休弃的,她脸皮子厚,还回了娘家去,换做旁人,没一头撞死都是不贞了。 “哈…” 忍不住又打了个呵欠,任由梅香为自己套上衣裙,牵着追风便出了府,去了文墨阁,挑了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才登门腾蛇帮的大门,寻她那便宜义父去了。 腾蛇帮的堂口里。 “哈哈哈…小舒儿今日怎有空来找我这个义父?” 人未见,声先至,董清风执扇而来,只见秦歌舒托着下颚撑在桌上打着瞌睡,眼底一片青色。 “没睡好?” “不是没睡好,是一夜几乎未曾合眼。” 说着,秦歌舒掩唇,又打了个哈欠,她一早上已经喝了两杯浓茶了,还是完全提不起精神来。 这几日为了楚宴那家伙真是耗费心神,如今还不能休息,得为他奔走,寻一个安全的地方休养,他既然不肯回宫,那便只能另想别处了。 “噢?那你来找我,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吧?” “就说义父聪慧过人,果然名不虚传。” “行了,你不是会溜须拍马之人。” 董清风被她夸的直起鸡皮疙瘩,摇头笑道。 秦歌舒捧上文房四宝,屏退四周,这才道明来意。 “那个…义父,我想请义父帮我收留一人,此人受了重伤,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休养疗伤,不知义父的腾蛇帮可方便?” 第369章 义父老了,不敢博了 第369章 “谁受伤了?你受伤了?” 一听说有人重伤,董清风不免紧张,抓着秦歌舒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番,确定无恙之后,才稍稍放心。 “不是我,义父,我好着呢,这普天之下,能伤我的没几人。” 这话不是狂妄,而是事实。 不是她自夸,目前在这京城,暂未遇敌手。 “哈哈哈…这可不像你说的话,你应该说,普天之下,无人能伤我。” 董清风大笑几声,调笑道,秦歌舒汗颜。 她难得有求于人,还不是为了楚宴那蠢货,尽给她添麻烦。 她此生也最讨厌欠人情,钱债易偿,人情难消。 尽管此人是她的便宜义父。 “我以前,当真挺狂妄的。” “你今个是转性了?” “不,我有求于人。” “罢了,不过就是多养一个人,我们腾蛇帮还是养的起的,你尽管将人送来就是。” 董清风说道,端了茶盏轻抿一口,眼角余光瞥到秦歌舒带来的那套上等的文房四宝。 “还破费这些,与我太见外了。” 秦歌舒想了想,还是决定将事情的严重性告知他,去留任他决定。 “对方身份有些特殊,收留他养伤,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晓,否则,便是得罪丽妃,得罪雍王。不知义父,可还方便?” 先前就说过,这腾蛇帮在朝中肯定是有靠山的,否则一个鱼龙混杂的帮派,如何能在天子脚下立足?甚至还会帮忙料理一些朝廷不方便解决的事情。 否则早就该被城防营给灭了。 只是不知,腾蛇帮后面的靠山,到底是什么人。 “叮…”的一声,董清风手中的茶盏险些摔落,颇有些惊愕的看着秦歌舒。 “想要在岛道上混,最重要的便是眼观四方,耳听八路,近来城中出的最大一件事,便是太子遇刺失踪的事情,矛头直指雍王殿下,你让我收留之人,不会是…” 太子二字没敢说出口,如此一来,牵扯确实很大。 若被雍王知道人藏在了这里,势必要派暗卫继续追杀的。 秦歌舒的百花楼已经暴露了,确实不适合再留,她得尽快转移,至少在天黑之前。 “义父若是不方便就算了,我另找地方。” 说罢,秦歌舒起身便向外走去,如此已是她最伏低做小的姿态了,让她再将姿态放的更低的求人,她做不到。 大不了就杀出一条血路,把雍王他们都杀了。 对了,她还有玄铁令,可调动三万精兵,直接杀进皇宫,将太子扶坐上那个位置得了。 省的再费脑子去盘算计较,实在头疼。 用她以前下属形容的话“只知使用蛮力的莽夫”有时候,蛮力并非贬义词。 若非有这绝对高强的蛮力,怕是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站住,我还没拒绝,你何必急着走。” 秦歌舒脚步微顿,偏头看向董清风。 “我听说义父当年执剑一夜杀光仇家满门,我还以为义父与我一样,是快意恩仇之辈。算了,义父老了,不敢博了。” 说着,她上前几步,竟将带来的文房四宝拿着就走。 “唉…唉…你这丫头。” 第370章 煮酒论剑 第370章 “我答应了,还不行吗?” 董清风无奈的说道,他从未想过,自己飘摇半生,竟在暮年有了牵挂。 这个秦歌舒,当真合他喜欢,他甚至想过,当年若不是他家族满门被屠,他与未过门的妻子,也应该会有一个和美顺遂的安生日子。 也会生一个像她这般桀骜不驯的姑娘。 “义父当真答应了?义父大义,多谢义父,那我这就去安排…” “你这丫头,难得来我这腾蛇帮坐坐,达了目的便走,还真是过河拆桥啊。” “义父这话说的可就严重了。” 秦歌舒说道,“我岂是忘恩负义之人?这不是还给义父带来了文房四宝,再者…” 她靠近几步,在董清风身旁椅子上坐下,捏了一块糕点入口,道。 “义父心怀大志,当今圣上昏庸无道,内忧外患不断,朝廷是空不出手来收拾咱们这些帮帮派派,可一旦天下大势定下,您觉得,新皇会不会拿我们这些人开刀?以做表率呢?”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不用秦歌舒多说,他早就看的分外明白,所以,他才也会为朝中的一些人做事。 但这些事到底上不得台面,那些大官事成之后不杀人灭口也是因为他做每一桩买卖便会记录在册,这账本是他的保命符,也是拿捏那些大官的资本。 就像秦歌舒说的,这般,确实不是长久之事。 “你这话,是何意?帮派兄弟众多,散是不可能散的。” “那就转暗为明,朝堂前几年也有过招安的先例,但那是对土匪,虽说封了前锋大将军,但您看,都派去哪了?” “漠北,南疆,西域…都是一些艰苦多战之地,这些年朝廷动荡,外忧不断,那些被招安的,大多都战死在了前线。” “您瞧是不,所以啊…” 秦歌舒摇了摇头,暗示此路不通。 皇家无情,根本不能寄予厚望。 “我们的命运,还得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上,义父,我瞧当今圣上大概是没几年好活了,咱们得尽快做打算。” “你这丫头,真是大胆,什么话都敢说,但你记住,在我这说说便罢了,出去可不要再乱说了。” 董清风心中骇然,这丫头心思活络,看到的是大局,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聪明。 怪不得如此桀骜,她当真是有桀骜的本事。 只可惜,是个女子,若生为男儿,必有平定天下、煮酒论剑的本事。 秦歌舒微微一笑,眨了眨俏皮双眸,道。 “所以啊,我现在可是把机会送到义父手里呢,义父可得好好把握。” “可我还未想好,要站在哪一侧呢。” 如今最得圣宠的,是雍王殿下,背后母族势力也大,应该是最有希望的。 秦歌舒却摇了摇头,不认同,道。 “义父格局小了,雍王此人心胸狭隘,容不得身上有半点污点,而攀附他的势力很多,根本不缺我们,义父现在不是我们选择的时候。” 也就是说,他们根本没得选。 “再者,太子殿下可是正宫嫡出,他继承大统,名正言顺。” “你…你这丫头,方才还叫你别说的这么直白。” 秦歌舒倒是很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将杯中水饮尽,这才道。 “我先走了义父,那家伙别给饿死了。” 第371章 见色起意 第371章 告辞了董清风,从腾蛇帮出来,秦歌舒并没有直接去百花楼,虽然秦家现在没绊脚石了,但也难保有其他眼睛盯着,百花楼人员流动太复杂了,实在不是一个好地方。 她故意在集市游荡了一番,又买了些吃食,确定没尾巴跟着才入了百花楼。 她一进入花楼便有人通传了进去,唐清池现在是这里的管事,是这百花楼明面上的老板,而实际,这里的姑娘们都知道,唐清池身后还有人。 “红袖,你去伺候大小姐。” “又是红袖?今日也该轮到我了吧?” 红袖还没起身,便被青柚拦下,扭着水蛇一般的腰肢,捧着一杯茶盏起身。 “大小姐最爱喝我泡的茶,我近来又新研制了一些新的茶汤,正好请大小姐品鉴品鉴。” “青柚你有完没完?回回都要挣,大小姐最爱我按摩的手法,当然是我去伺候了。” 花楼里的两个头牌姑娘,差点因为一个女子而争抢起来。 唐清池严肃的摆着架子。 “再吵你们都别去了,有的是人上赶着献殷勤。” 伺候那些主顾们的时候也没见你们这般殷勤! 楼上,秦歌舒的专属厢房,她推开窗户,双臂撑在窗柩上,对着下面勾了勾手指,道。 “那就都上来吧,我乏了,正好也想喝些安神茶。” “听着没,大小姐叫我呢。” 红袖和青柚立即提起裙摆,争执而上。 一进门,两人恭敬的对秦歌舒行了礼,便要上前伺候,秦歌舒却摆了摆手。 “你们在这做出我在的假象,不要让旁人进来。” 说罢,也不多做解释,便从暗道里出去了。 这里是她的地盘,本就是为了方便她而存在的。 就算还有眼睛盯着也不会发现她早已经悄然离开了。 直接来到后院,还是柴房的位置,门内悄无声息,仿佛并没有人存在。 邓闻有官职在身,不能一直守着,此刻在里面休养的,只有楚宴一人。 轻轻推开门扉,屋内漆黑一片,窗户都是被封死的,只有在缝隙处透进点点微弱的光。 屋内药香弥漫,床上躺着的人,白色中衣微微敞开,露出精瘦包裹着纱布的胸膛,以及精致到诱人的锁骨,身体虽还消瘦,但隐约也能看到一些肌肉。 这些秦歌舒都是看过的,可乍然看到如此美色躺在床上,就像是恶狗看到了肥肉一般,那谁招架的住啊? 她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将带来的食物放在桌子上,水壶里的茶水被喝光了,没人添置。 忽一转头,便看到原本平躺着的人也不知什么时候翻了个身,侧着身子在看她,那双漂亮的黑色小虎眸像是在等着主人宠幸的小奶狗,一双眸子熠熠生辉。 “看吧,我就知道你放不下我。” 楚宴心里高兴极了,嘴角也不自觉的上扬着。 “你来了?” “咳…醒了就自己过来吃点东西。” “我还伤着,爬不起来。” 楚宴低声说道,那一副病娇模样,叫人怜见。 这该死的禁欲感,这不是在诱惑人吗? “咕嘟…” 秦歌舒微微吞了口口水,她不是见色起意的人啊! 第372章 拿捏住了 第372章 “难不成还要我喂你?” “如果你愿意的话。” 楚宴微微撑起身子,艰难的说道。 “随便你,爱吃不吃。” 秦歌舒可不惯着他,她还没原谅他隐瞒自己呢。 她早说过,她讨厌背叛! 叹了口气,楚宴艰难的下地,挪动着身躯,似乎每挪动一下都牵扯着身上的伤口,疼的倒抽一口冷气。 虚的! 先前为他缝合伤口和上药的时候,比这要疼上千倍百倍,怎么也没见他这样? “唔…” 忽然,楚宴闷哼一声,膝下一软,在离秦歌舒几步之遥的时候,突然像卸了所有力道一样。 秦歌舒眼角微挑,下意识的伸手去扶,下一刻,楚宴像一只瘦弱的小狗崽子一样,倒在了她的怀中。 嘴角微抿,掩着上扬的弧度,就差高兴的摇尾巴了。 他就知道,她不是个心狠之人。 “再用这种拙劣手段,我就将你丢出去。” “旁人都是用金屋藏娇,你只用了这一废弃的柴房,我都没觉委屈,你还舍得丢我出去吗?” 邓闻教他的,凡事可以利用一下自身优处,比如美色,比如示弱。 秦歌舒仿佛很吃这一套,她有一颗保护弱小的心,也许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见到不公她想管一管,见到弱小的他被欺负时,她也想护一护。 也许,是在弥补当年自己所遭受的遗憾。 “我懒得与你贫嘴,吃吧。” 都是一些清淡的,他重伤未愈,还在吃着药,不适合吃太油腻的。 “不是叫了你的人来?怎么不跟他走?他好歹是锦衣卫都指挥使,位高权重,是你能信得过的人,偏还赖在我这做什么?” “你不生我的气了?” 这是他的身份被揭穿之后,她与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 秦歌舒瞬间又冷了脸色,楚宴暗恼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是不该多嘴的。 沉默的咬了一口糕点,小口的咽着,只是有些干,嗓子里难受的厉害。 “咳…咳咳…” 一阵咳嗽,真扯到了伤口,疼的他额头冒出些许冷汗,秦歌舒抬手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 忽而他主动拽住了她的手,微微用力,将她的手牢牢拽在掌心。 “我无处可去,邓闻那绝不安全,现在外面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这幅模样,只怕一旦被发现,便会再次招来暗杀。” “噢,那你要一直缩着?” “当然不是,我已经安排邓闻去做事了。” “我才懒得管你的安排和算计,总之,我的百花楼也不安全,本就只是才建起来的情报站,被你们这一搅合,只怕要开不长久了。” 想要在这世道过上好日子,就得握着一定的权势! 否则,人人都能踩你一脚,又如何能自在? “抱歉…是我欠缺考虑了,那我,还是走吧…” 说这,楚宴一手撑着桌子,艰难的站了起来,青丝垂落身前,轻轻晃动着,连带着衣襟也是,让下面的身骨若隐若现着… 该死,这家伙真是会拿捏人! “够了,别装了。” 秦歌舒冷声道,藏着几分懊恼,她只是在怪自己忍不住。 竟总被这人的小伎俩给拿捏着。 第373章 我送你走 第373章 “我会想办法将你送到青鱼帮去,那是玉面书生董清风的地盘,那里鱼龙混杂,没人会想到你藏在那里,他会庇护你。” 董清风? 她认下的义父? 楚宴沉默片刻,他确实需要势力,如果青鱼帮能够成为他手中的一把刀,那么很多事都能交给他们去做。 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总需要有人去做。 微微点头,道。 “我需要给林宣煜带一封信。” “我给你准备笔墨纸砚,写吧,我亲自给你送去。” 她真是欠了这家伙的,给自己招来了一身麻烦。 秦歌舒翻找着拿来一张皱巴巴的宣纸和一支劈了叉的毛笔,非常像是从垃圾堆里找来别人丢弃了的。 要知道,她刚才可是眼都不眨的将一方价值连城的砚台送到了董清风的手里去了。 楚宴颇有些哭笑不得。 “这…不太好写吧。” “不想写?那就算了。” “自然是要写的。” 秦歌舒收回欲抽回笔墨的手,捏了块糕点吃着,一边催促。 “快写吧,写完将我带来的那套衣服换上,我就可以送你出去了。” “这么快?” “你都赖我这几日了,还快?” 她跟楚宴的关系并非没人知晓,那日楚雍见过他们在一起,还是楚雍揭穿了楚宴的身份,才让她不至于像个傻瓜一样,一直被蒙骗着。 还有那个郁云轩应该也是知道的。 该死!只有她一直愚蠢的被蒙骗着。 如此想着,秦歌舒越发气闷了。 “我的意思是,现在正是风口浪尖,我怕我不宜挪动。” “正是因为如此,你才更不能藏在这,万一楚雍带人来搜,我保不住你。” 秦歌说说道,横了楚宴一眼。 “这些道理你都明白,无须我多此一举的分析。” “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不想离开,但你别无选择。” 她向来说话算话,并不会因为他的任性而改变。 这点,楚宴也深知。 叹了口气,罢了,她总是如此… 提笔写下寥寥数句,然后吹干墨迹,折叠起来才递给秦歌舒,道。 “楚雍的人应该也盯着林府,你多加小心。” “恩,我是林果儿的师父,进出不受限制,楚雍也无法搜我的身。” 只想尽快将这烦人的家伙给脱手。 说罢,秦歌舒起身出门,道。 “换衣服吧,我送你走。” 纵然再不舍,楚宴也明白,她的安排是最理智,最正确的,他必须离开。 只是… “怎么是件女子的衣裙!” 门外的秦歌舒听到他的声音,忍不住微微扬起了嘴角,扬声道。 “我这里都是姑娘,想要不引人瞩目,当然只有扮做女子最好了。” 楚宴咬牙切齿,又恼又悔,早知道就不该听她的了! 不多时,套上女子衣裙的楚宴便走了出来,纱裙稍短了些,露出脚踝以及一双大脚,十分的不协调,青灰色的褂子并不显眼,青丝松垮的挽了个发髻。 眉眼间带着几分嗔怒,反而将他衬的越发的美艳,秦歌舒看的愣了一下。 “没想到,你这一扮起来,竟比我这的头牌姑娘们还好看…” “哼…” 第374章 身份招摇 第374章 是夜,百花楼门口停了一辆马车,随后董清风下了马车,风骚的晃动着折扇,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楼里歌舞升平,舞台中央的姑娘扭动着妙曼身姿,下面坐满了宾客,喝彩声不断。 “董二爷,您来了?快快里面请。” 百花楼对面,茶馆靠窗位置,郁云轩端坐着,身侧站着侍卫尚敏。 “主子,要不要进去?” “蠢货,我的身份招摇,被认出会很麻烦。” 他是质子,出入这种地方本就容易招人口舌,这事要传到永睿公主那去,更不得了,不得跟他闹翻了天? 他现在还得哄着永睿,借着她的势力。 “是属下失言了,那…那属下去?” 那里面的可是太子!只有太子死了,这口锅才能真的甩到楚雍的身上。 一箭双雕的好计谋,只可惜,半路杀出了个碍事的程咬金。 可偏主子心软,放过了那个女子,他真的很担心,主子会被那个女子迷了心智。 “不必,盯着那辆马车。” 不多时,董清风真的带了个女子出来,怀抱琵琶,薄纱遮面,步履间有些粗鲁,哪像女子? 就是他了! 郁云轩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放下茶盏,道。 “去把人抓来。” “是!” 尚敏应了一声,立即退了出去。 董清风的马车行驶在青石板路上,对面的女子只抱着琵琶坐着,他也不敢靠近,甚至还有些局促。 他这么些年了,可没再碰过女人,更何况,歌舒那丫头提醒过,这很可能是太子殿下! 他哪敢叫人掀开面纱让他瞧瞧?只能相对坐着无言,大眼瞪着…唔,大眼。 忽然,马车“咯噔…”一声停了下来,马夫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何人大胆…啊…” 下一刻便一命呜呼,被一剑割破了喉咙,血溅当场,当即没了性命。 “有人!” 董清风咒骂一声,将女子护在身后,摆出戒备之态,耳听四方,只有一人,尚可一战! 他撩开帘子,只见一人黑衣覆面,持刀而立,刀剑滴着血,杀意四起,步步逼近。 董清风眯起眸,沉声道。 “我乃青鱼帮副帮主董清风,你是何人,如此大胆!” “我要你车上那位女子,若董二爷不想交手,将人交给我就行。” “你当二爷我不要脸面?” 呸,杀了他的人还要夺他的妞,这话传出去,明儿他便要成为全京城的笑话了,道上的人以后谁还敬重他? 士可杀不可辱,名声威严比命重要! “那就只能得罪了。” “不怕死你就试试!” 董清风收起折扇,跃出车厢,与黑衣男子交起手来,对方打的势均力敌,实力都不弱。 车内女子撩起帘子看去,面纱下好看的薄唇微微扬起,像是欣赏剧情一般的撑着下颚,细长皓白的手腕上套着玉石翡翠,动作间“叮咚”作响。 数十招之后,董清风便将尚敏踹飞了出去,吐出一口黑色血液,他自知不敌,又想试试传说中的玉面书生的拳脚,所以,他是有备而来。 “呵…玉面书生,董二爷果然厉害,名不虚传,在下佩服。” 第375章 调虎离山之计 第375章 下一刻,一群死士分散在周围,将马车团团围住,显然有备而来,且可其势在必得的决心。 董清风微微后撤半步,倒是做出了严阵以待的姿势。 “看来,今晚是要让我这把老骨头彻底活动开筋骨,杀出一条血路了。” 说罢,正欲攻之,擒贼先擒王,要杀先杀指挥的头儿! 忽然,女子手腕上套着的银环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女子探出半个身来,不卑不亢的说道。 “这位英雄若想要小女子跟您走一趟,其实没必要这么麻烦,只需要入那春风楼,给足了银子便可,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呢。” 女子!怎么会真是女子! 别说尚敏了,董清风也是懵的,难掩惊愕的转头看去。 只见红袖撩开帘子走了出来,伸手摘下脸上的面纱,竟无丝毫畏惧。 这一幕,大小姐早就猜到了。 “怎么会是你!” 尚敏暗啐,知道他们大概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也不多废话,挥手示意众人撤退。 董清风冷哼。 “我董二爷的脸面,是尔等能轻易得罪的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可没那么容易!” 说罢,董清风做势欲攻之,却被红袖的柔夷拉住了手臂,软声道。 “二爷,春风一刻值千金,何必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呢。” 董清风一怔,他虽多年没碰女人了,但也不至于被一个女人稍稍一碰触就…就把持不住吧。 反手将红袖捞入怀中,“哈哈…”大笑出声,张狂道。 “好,但你小子记着,今日之事,来日我必找你清算!” 尚敏自知亏大发了,今日那小太子被抓住,还平白得罪了董清风,实在不值! 用主上的话来说,这帮人,比地痞流氓还难缠,因为他们没底线,什么都做的出来,甚至是不计后果。 然而此刻尚敏已别无选择,只能带着一众死士迅速离开,然而再回到百花楼,又哪还能找到楚宴的身影? 就连秦歌舒也早就离开了。 “该死的!被摆了一道,竟中了那女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与此同时,郁云轩在尚敏离开之后不久,正欲离开时,看到秦歌舒的身影时,隐约猜测到不对劲。 只见她大摇大摆的出来,身后跟着一位身形窈窕瘦弱的女子,比她还要高上一些,戴着幕离,看不清面容。 手指轻轻敲着杯子,最终,他决定跟上一看。 尾随其后,只见秦歌舒带着女子东逛逛,西看看,买了不少东西,最后竟直接回了秦府。 “难道…是我猜错了?” 正疑惑间,尚敏出现在他面前,一脸愧疚懊恼的跪了下去。 “主上,属下该死,马车里并非太子。” “原来如此…” 看来,他猜测的没错,董清风,果然是一个引人出洞的引子。 而尚敏去劫,正撞中秦歌舒的圈套。 “罢了,今日已经错过最佳机会,只能作罢。” “可是主子,不趁这次机会杀了太子,以后只怕再没这样绝佳的机会了啊!” 按他的想法,就该带人冲进百花楼里,将那地儿翻个底儿,也能将人给抓出来。 只可惜,主上是对那个女子动了情,舍不得了! 郁云轩冷哼,双眸紧盯着漆黑夜幕,道。 “只怕,人已经不在里面了。” 第376章 大恩不图报 第376章 “百花楼太过扎眼,你不能再待了,董清风那里其实也不是很好的选择。” 秦歌舒说着将一套男子衣袍递给了楚宴。 “这处院子是我为自己准备的,就先让你住吧。” 她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先将楚宴藏起来。 外面的局势还不明朗,至少是她看不清楚的,因为她并未处在事情的漩涡处,更不想参与到那些斗争中去。 她上辈子已经过够了那种刀剑舔血,生死难料的日子了。 这辈子,她想赚足够的钱,然后好生过日子。 等她将秦府的事都了了,将老太太伺候送终,就打算离开了。 庄氏已经被休了,她那父亲再心软也不可能再将人接回,秦浅也在庄子上,有她派人盯着,没好日子过,庄氏都已经自身难保,更难保她了。 只剩下秦玉好还有秦正。 秦正怎么说也是原主的父亲,虽无养恩,但也有生恩,不让他死了已经是对他最大的仁慈。 至于秦维德,稚子无辜,他未做错任何事,母亲所做的事,都与他无关,只要他今后走正路,她便不会对他如何。 最后,便是让原主母亲的灵位,正式的以正妻的身份入秦家祖宗祠堂。 这是她应得的,是她生前未能享受,只能在死后争来的。 总之,庄氏这个被休弃的人,是没这机会了。 楚宴还做女子打扮,一张脸透着白皙,黑色双眸若非太过凶狠,简直就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坯子,让赵芸笙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多谢…” 憋了良久,才憋出这一句来。 然后便拿着衣袍入了内室,衣袍并不复杂,反而像是寻常人家穿的短打,至少干净利索。 “你就在这歇着吧,药和吃的我会定时送来,你若好了想走,自己走就行,我能帮你的就只有这些。” “你的恩情我铭记,歌舒…” 清了清嗓子,喉结翻滚了一圈,不得不说,楚晏回京这几日成熟了不少,这是在外形上就看出来的。 “待我日后…” “别说,大恩不图报,若你有一朝能荣登大宝,保我富贵一生就行。” 说罢,秦歌舒起身,道。 “夜深了,我该回去了。” 她打断楚晏的话,大概是怕他会说出什么“许你太子妃”或是“皇后之位”诸如此类画大饼的话。 呵…男人的鬼话,最好一个字也不要信。 顿了顿,她道。 “需要帮你通知邓闻吗?” 楚宴原本像一只被主人责骂了的大狗狗,无措又失落的低垂着脑袋,忽得听到她的话,又欣喜抬头,若身后有尾巴,定是又高高的竖了起来,道。 “不必了。” 这里,他不想让别人知道。 是她的私人小院。 他的伤,再养一些日子应该就能好了,在此之前,他也想静下来,好好看一看外面的局势。 除了楚雍,还有一股势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一些的势力。 会是谁呢? “恩。” 微微点头,秦歌舒不再逗留,出了院去,又将院门从外面锁上。 从外面看,这便是一座无人居住的院子。 这院子就在秦府后面不远,步行大概也只需要一炷香的时间。 第377章 往事不必再提 第377章 回到秦府,秦歌舒就歇下了,翌日天刚亮时,秦歌舒便起了身,在院子里打了一段拳脚功夫,又回屋换了干净的衣服。 感觉到老太太的院子里有了动静,才去伺候着了。 “你这丫头,有日子没来我这用膳了。” 经过佟嬷嬷的事,老太太身子便不太好了,一直在吃药,身边又没了贴心说话的人,便越发的沉闷了。 秦歌舒瞧着心疼。 她上辈子没一个亲人,这辈子唯一疼爱她的便只有老夫人这一个了,她真的非常的舍不得。 “是孙女的不是,累着祖母了,这府内没一个能当家做主的主母确实有太多不便了。” 秦歌舒说道,往老夫人身边凑了凑,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药香以及老人身上独有的馨香。 “你啊,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才将庄氏弄走,就甘心再弄进一个人来?” 秦歌舒一惊,继而笑道。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祖母,只是祖母,您明知道,为何…” “为何不阻拦你?” 老太太叹了口气,看着秦歌舒的眼神里透着和善,道。 “你心里的那口气啊,若是不出了,指不定要怎么掀翻这府邸呢,只是啊,我是怕你这小丫头会吃亏。” 说着,她拉过秦歌舒的手,语重心长。 “说到底,是我没教育好儿子,让他亏待了你们母女,你心里有怨也是正常的,再说,庄氏有些做的确实不像话!” 顿了顿,老太太摆了摆手,才又道。 “罢了,往事不必再提了,舒儿,祖母年纪大了,禁不起折腾了。” 只说这么一会儿话,老太太便觉得乏累极了,没了精气神。 秦歌舒忙道。 “不会的祖母,您年纪一点也不大,您能长命百岁,是孙女不对,还有许多事情需要祖母您教导着呢,可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老太太今天说的这些话让她心慌,她不敢细想,琢磨着等会还得为老太太调理下药材和膳食,尽可能的将身体调理起来。 只是伤在根本,年纪又大了,需有得调理,最重要的是静养。 “祖母一定是累了,中馈的事,孙女学着操持就行,您多帮孙女盯着点,行不行?” “你这丫头…真是机灵的很,罢了,旁的我也不多说了,我只是想告诉你,祖母年纪大了,想要看到的是家宅和睦,儿孙环绕,都好好的。” 人年纪大了,很多事情早就看开了,所图的不就是这些? 秦歌舒知道,老太太这是变相让她收手。 似乎,事情到这里也就够了。 秦歌舒松了口气,笑道。 “孙女明白了。” 只要庄氏别再作妖,只要秦玉好安分守己,她也可以不再计较。 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 “好,好…我累了,想回去再歇一会,你啊,别总出去野,多学着处理庶务。” “是,祖母。我扶您回去休息吧。” 将老夫人扶回了卧房,伺候着老太太将药喝下之后,秦歌舒才起身离开,叫人牵来马匹,准备再去一趟林府。 得为楚宴将信笺带到啊。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嘛。 第378章 能成为嫂嫂就好了 第378章 秦歌舒不是第一次来林府,林府门口的守卫也都认识她了,未加阻拦,只是进去通报了一声,便恭恭敬敬的请了秦歌舒进去了。 林果儿依旧像一只飞舞的蝴蝶一样扑了过来,拉着秦歌舒的袖子,撒娇道。 “舒姐姐,你许久没来了,我都想死你了。” “前些日子,祖母身体不适,便留在府中多照顾了一些。” 她竟然与林果儿做了解释。 林果儿眨了眨眼睛,亲昵的挽着秦歌舒说道。 “舒姐姐,你家的事我也听说了一些,你那继母啊,确实不是个好东西,休了也好,经过这一遭,应该也闹不出什么风浪来了。” 林果儿是世家大族的小姐,对于宅院里的那些腌臜事自然也不少耳闻,只是林府干净,林家又是书香门第,将这唯一的小女儿保护的很好,自然不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 秦歌舒也不多做解释,她不知道也好,一直这样无忧无虑下去,何尝不是一种福分? 伸手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道。 “我这次来,想见一见你二哥哥。” “我二哥哥?舒姐姐,你不喜欢我了?怎么突然要见我二哥哥?” 林果儿吃醋般的高高噘起红唇,扯着秦歌舒的袖子撒娇。 一双水眸满是委屈。 “你许久不来,我以为你是来找我的,谁知你说不了两句便要见我二哥哥…” “好了好了,我主要是来检查你这些日子课业有未落下,顺道见一见你二哥。” 叹了口气,秦歌舒哄道。 小丫头大了,不好糊弄了。 林果儿这才喜笑颜开,拉着秦歌舒入了自己院子,一边又吩咐了人去找林宣煜。 “他这几日神神秘秘的总往外跑,不一定在府里,我让人去找,找到立即带回来。” 那封信应该十分重要,她还是直接交到林宣煜手中稳妥一些。 到了院中,秦歌舒在树下的藤椅上坐下,林果儿立即捡起木剑,道。 “我没有偷懒噢,这就练给你看看。” 说着,她抓着木剑耍了一套剑法,一招一式,耍的极为认真,秦歌舒也认真的看着,时不时的指点一二。 不多时,林果儿的额头和鼻间便沁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儿。 “不错,有进步。” 得了秦歌舒的夸赞,林果儿高兴的眯起了眸儿,正想说些什么,林宣煜一脸焦急的走了进来。 “果儿,你这么着急的唤我来有什么事?我外面还有很重要的事…额…秦姑娘。” 刚跨入院内,便看到了秦歌舒的身影,林宣煜止住了脚步,礼节使然,拱了拱手,随后看一脸急迫的看向林果儿。 林果儿却道。 “热死了,我出了一身汗,先去洗漱换件衣裳,舒姐姐,人我给你找来了。” 说罢,林果儿对着林宣煜眨了眨眼睛,要是舒姐姐能成为她嫂嫂就好了,以后进了林府,就不会有人欺负她了。 祖母和母亲都是极好的,林家规矩,也不允许男子三妻四妾,除非妻子无所出,才可以酌情纳妾,但也绝不会允许宠妾灭妻的情况。 第379章 别给我找麻烦 第379章 “果儿,果儿…这丫头…” 林宣煜心道,孤男寡女,这于理不合,万一传扬出去,坏了秦姑娘的名声,可就不好了。 “林二少爷别急,是我请果儿将你请来的。” 待林果儿带着丫鬟们离开之后,刻意给两人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秦歌舒确定四下无人,也不会有耳目之后,才抽出那封信笺。 信封上写着“煜亲启。” “字迹,你应该认得的吧。” 只需一眼,林宣煜便认了出来,怔愣一瞬,立即接过信笺,着急拆开,里面寥寥数字,交代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以及之后的安排。 “太好了,太好了,他还活着!他还安全。” 将信笺看完之后,林宣煜一阵激动,他寻找了多日的人,这人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叫他既害怕又担心。 这一颗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他将信笺妥善收好之后,撩起下摆便对着秦歌舒欲跪,秦歌舒抬手制止。 “你这是做什么?我可受不起。” “在下多谢姑娘大义,舍命相救,你可知你救下的,不仅仅是一条人命,而是大临未来的天子,更是大临的未来!” “嗤…你少cpu我了,那位储君自身难保,能不能走到那个位置,还很难说。” 秦歌舒笑了,微微摇头,抱着双臂看着林宣煜。 “不过,你倒是忠心,林家既卷入这场斗争中,便不能再明哲保身,一旦失败,你们可想过后果?” 林宣煜冷着一张脸,心里只觉这女子真是大胆! 这种事情也敢妄议?甚至还敢直言太子如今的处境,确实十分困难。 “林家,根本别无选择,从林家成为太子太傅时,便已经被划了阵派,再加之多年前,未保太子之命,我父亲与爷爷率领满朝文臣跪守洪武大殿,从那时起,我们林家,不管是在陛下眼中,还是在雍王那些人眼中,都成了太子党羽。” 林宣煜叹了口气,继续道。 “这些年,太师府早就不如从前了,只是陛下念及满朝文臣大多都是我父亲与爷爷的门生,才不敢贸然夺职,文臣之笔,有时候比武将之家更难对付。” 这倒是… “罢了,你们怎么走,怎么打算的我都没兴趣知道,我救他,只是因为…因为我与他有一些交情罢了。” 秦歌舒嘴硬道,从怀中摸出一个锦囊,里面装着的正是当初楚宴离开时留给她的那枚玄铁令。 如今,物归原主。 “这个,你帮我交给他吧,这是他现在的地址,很安全,我就不去了,你们有什么安排,什么时候离开,都随你们,但在离开之前,给我收拾干净。” 她不想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庄氏解决了,原主母亲的牌位也能入宗祠了,她不欠任何人的了,接下来的日子,她想为自己活。 她只想攒够银子,活的自在一些。 说罢,她转身离开时,还不忘多嘱咐一句。 “今后之事,别牵扯上我。” “姑娘放心,雍王那边,绝对不会找你麻烦。” 秦歌舒叹了口气,只想说,她指的麻烦,可不仅只是雍王。 第380章 既要又要 第380章 “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你不等果儿出来了?” 林宣煜问道。 “她一时半会大概不会出来了。” 林果儿那极具暗示性的眼神,她应该没有看错。 秦歌舒也没去拜访林家老太太便离开了。 刚出府,小厮牵着马儿等在了那里,她接过缰绳翻身而上,刚行了几步,一辆马车驶了过来,来人撩起帘子,唤道。 “秦姑娘,前面找个茶馆坐一坐?” “你一个大男人,邀我一个未出格的女子喝茶,孤男寡女的,不太合适吧。” 秦歌舒拒绝的十分明显。 郁云轩露出一些受伤的神色,微微垂下眼眸,那张极好看的脸上满是落寞。 “我以为,我们至少算朋友。” 这是拿话点她呢,他对她帮助可不少。 尤其是在佟嬷嬷扶灵回乡这件事上。 秦歌舒叹了口气,道。 “前面那家玉林茶馆还不错,我先行一步。” 说罢,她打马而去,郁云轩嘴角微微上扬,将帘子放下便让人跟上。 不多时,两人便在茶馆里找了个包厢相对坐下。 秦歌舒点了壶碧螺春,又点了一些香软的点心,小口的吃着。 郁云轩静静地看着秦歌舒吃点心,又为她添了杯茶。 “你看着我做什么?叫我来,只是为了盯着我吃东西?” 这人还有这怪癖呢,真是… 挺无语的。 郁云轩笑了笑,道。 “看你如此,我便满足了。” 瞬间,秦歌舒身上便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可别说的这般肉麻,实在让人…” 倒胃口。 “虽然你长得挺不错,瞧着也挺养眼。” 用楚宴的形容便是,这郁云轩活脱脱就是一只开屏的骚孔雀,非要在秦歌舒面前溜达,看着便晃眼睛,让人头疼。 “但这种肉麻的话从你口中说出,也挺叫人不适的。” “我只是说了实话,若你不喜…” “有些油腻。” 郁云轩被嫌弃了,有些哭笑不得。 对她,还真是…不能太急躁啊。 叹了口气,道。 “也许,过些日子,你便看不到我了。” “什么意思?” “云国与临国边境最近骚动不断,我只是一个质子,我以为,我们有着差不多的经历,都是被抛弃的人,你会…会更懂我一些。” 他失落的说道,眸中露出些许受伤。 倒叫秦歌舒真生出了几分不忍。 “我的身份也不是我能选择的,成为质子更非我所愿,寄人篱下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 这点,秦歌舒确实能有一些感同身受。 如果是原身,只怕处境要比现在的自己更糟糕。 秦歌舒夹了一块点心放入郁云轩面前的碟子里。 “吃些甜的,日子便不会觉得太苦了。” “别人都唾弃我,巴结着永睿公主,可若非公主庇护,也许,我早就死在了那些无数寒冷的深夜里了。” “你倒也不必如此,公主爱慕你,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他们算起来,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只是秦歌舒所唾弃的,是他既要又要,欲拒还迎的态度。 你既要公主的庇护,又要表示自己宁折不屈的态度。 这算什么? 既当婊子又要牌坊。 还不如直接点更让人瞧得起。 第381章 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第381章 “你也觉得,我该顺从公主?” 郁云轩问道。 一双如墨的眸子紧盯着秦歌舒,似乎想从她这得到什么肯定的答案。 倒是秦歌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摆手道。 “那倒也不必。” 喝了口茶,将口中糕点顺下,秦歌舒托着下颚看着窗外熙熙囔囔走过的人群,道。 “你看,下面的每一个人,都在忙碌的过活,为了生计忙碌,谁不辛苦?你有你的烦恼,世人皆有烦恼。” 说着,她眼神又转向郁云轩,道。 “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答案呢?肯定你的选择?以此来安慰自己那微薄的自尊?大可不必,不管你如何选择,那都是你的事,说到底,都与我无关。” “可我对你的心意,你难道不明白吗?” 郁云轩低声道,她的这番话,让他意外,喉结翻滚,眼神里透着些许坚定,这是他第一次,想要违背理智去争取。 他当然知道,利用永睿,对他百利而无一害,想要在这上京立足,他必须拥有强大的靠山。 而永睿,便是。 秦歌舒垂眸拨弄着手里的瓷杯,道。 “你的心意?只怕对你来说,利用多过感情吧。” “我…” “有句话你说的很对,你我算是一类人,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凡事都要以自己为先。你现在向我说明心意,呵…又能为我做什么呢?” “……” 郁云轩无言反驳。 他确实只想从她身上得到些什么,却从未想过,自己能给予她什么。 这就是他跟楚宴最大的区别。 说罢,秦歌舒也无意与他继续多谈什么,将杯子反盖便起身,垂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你是云国质子,难道以你的野心会甘愿只留在乾国?” “我的野心…?” 她竟然早就将他看穿了,却从未点破。 呵…枉他还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 “到那时,你会带我走吗?” “若我说,我能呢?” 秦歌舒微微挑起柳眉,不置可否。 “那也得看我愿不愿意了。” 说罢,她便准备离开。 却又听身后郁云轩的声音传来。 “为何你能给楚宴机会,却不愿信我一次?他可欺骗了你!” “我与楚宴之间的事,你又怎知的如此清楚?” 楚宴是欺骗了自己,他错在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可他们之间也算是有过过命的交情,就凭楚宴背着发烧的自己,挡在那些村民前,就凭他背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到城内,将自己安顿好了才离开。 她便不会对他见死不救。 她秦歌舒,向来恩怨分明,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薄唇微抿,她转头看向郁云轩,一时间,视线有些冰冷。 “我与他的事,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郁云轩起身,一手负在身后,其实骨子里的他,是自傲的。 他自幼身处逆境,却能一步一步走到如今地位,不仅仅只靠着永睿对他的感情,靠的全凭他的算无遗漏! 靠的,是他的谋算和手腕! 否则,永睿又如何会对他这种身份的人死心塌地?难不成还真只因为他这张脸吗? 他踏步上前,靠近秦歌舒,一时间,两人面对而立,他垂着眸,便能看到她有些愤怒的眸儿… 第82章 秦浅殁了 第382章 “管好你自己,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 秦歌舒咬牙切齿道。 然后便不再停留,快步离开了茶肆。 郁云轩沉着一张脸,看不出喜怒,站在窗口的位置,居高临下的看着从窗下走过的秦歌舒,那抹傲然挺立,绝世又孤傲的性子。 “我原本以为,我们会是一路人。看来,还是我想错了。” “主人。” 尚敏再一次悄无声息的站到了他的身后,他的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腥味以及药味,受伤了。 “你低估了笑面书生董清风,他曾一人执剑屠尽仇敌满门,此人,不可小觑。” “是属下的错。” 也许,郁云轩对秦歌舒是有过那么一点点情的,只是,这点微薄的感情,并不能影响到他的大业。 “派人跟着她,定能找到废太子的下落。” “是!” “一旦找到任何线索,便将其送到雍王那边去。” “属下明白。” 杀人,又何必亲自动手呢? 他只需要,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便可以了。 坐回了椅子上,郁云轩伸手端过茶壶,为秦歌舒的杯子里又添了一杯茶,笑道。 “我会向你证明,你的选择是错的,但愿你,莫要后悔。” 说罢,广袖流转,他将自己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继而风起,只留下满桌残羹…… 回到秦府时,梅香来禀。 “小姐。” “怎么了?” “庄子上传消息来了。” 秦歌舒偏头想了想,道。 “秦浅?” “是,说是原本灌了红花伤了身子,一直没能养好,昨儿…撒手去了…” “死了?” 梅香面色有些苍白,她从没想过,曾经在府里那么风光的大小姐,又是京城有名的双姝之一,竟死的这般…悄无声息。 甚至连发丧都不能,只能悄悄掩下。 家丑,不可外扬。 秦歌舒倒是觉得她死的好,庄氏也该去陪她才是,这两人手上沾染了多少人的血,包括原主和原主的母亲,死不足惜。 只是,对秦正和老太太来说,到底一个失去了女儿,一个失去了孙女,再大的错误,人都死了,对他们来说,应该是可以一笔勾销了。 “后事可有派人去料理?” “正是因为庄子上的妈妈拿不定主意,才派人来禀了,毕竟…毕竟曾是府里的大小姐。” 点了点头,秦歌舒端起一杯热茶润了润嗓子,恰在此时,外面传来脚步声,是老太太院子里的人来传话了。 “小姐,老太太请您过去一趟。” 秦歌舒点了点头,意料之中。 将杯子搁下,她道。 “我换身衣服就来。” 传话的嬷嬷应了一声,也不敢多催促,便退了出去。 “梅香。” “小姐,您吩咐。” “给我准备些吃的来,要快。” “啊?” “我饿了,备些吃的来。” 梅香有些傻眼,这…这怎么还饿了呢? 不,不是,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能吃的下去呢? 虽有疑惑,但梅香也没多问,迅速去准备了些食物来,秦歌舒用了个半饱便放下了筷子,保持一些饥饿感,能够更容易让她保持清醒的头脑。 只是…今晚怕是不会再有安生饭吃了。 第383章 接回来安葬 第383章 “老太太,大人,小姐来了。” 秦歌舒踏入院中,院子里一片死一样的寂静,气氛十分的沉默。 处处透着悲伤哀思。 秦正这时候想起往昔秦浅的好来了。 那么优秀的一个孩子,就因为那么一点小错误,便被送到了庄子上去,甚至还因此丧了命! 越是想起秦浅的好,看到秦歌舒时,秦正便越将所有的罪过都推到她的头上,对她便越是心生厌恶和愤怒! “祖母,父亲。” 秦歌舒上得前去,微微福身,见礼,规规矩矩的,出落的倒越发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了。 看到这,秦正紧皱的眉头也才松开了些。 “过来。” 老太太对着秦歌舒招了招手,她恭敬的站到了老太太的身边。 这府里,最疼宠她的,只有老太太一人,不管她是因为亏欠,还是因为旁的什么,这份情,秦歌舒总是要报的。 “你妹妹的事,可听说了?” 秦歌舒点了点头。 “那你说,要不要将你妹妹接回来?” 老太太竟然在征求她的意见,而不是直接派人去接,到底还是顾及着她的。 只是… 她看向秦正,果然。 秦正冷哼一声。 “人死为大,她还那么小,就已经死在庄子上了,难不成还要随便埋了?” “父亲的意思是,要将人接回来埋葬?葬哪里?祖坟吗?” 真是好笑,她母亲的尸身都未能进祖坟,凭什么一个杀人凶手可以? 她轻轻一笑,又问。 “父亲是忘了浅妹是因为什么丑事被送去庄子上了?” “这人都死了,你还揪着以前的错处做什么?” 秦正不悦道,要不是老太太在这,他非要打死这没一点仁孝之心的蠢丫头! “那依父亲之见,过往的错是可以既往不咎?那浅妹妹未嫁之身,如何能入祖坟?对外又要如何说呢?” “就说感了恶疾,送到庄子上去休养,却不治而亡,外人不知真相,还能揪着什么不放?倒是你,舒儿,你是长姐,怎能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 “父亲当真要如此?” 秦歌舒有些失望,长长的羽睫垂下,眸中不掩失落,却听盛怒中的秦正说道。 “浅儿曾经是多乖的孩子,这点母亲您是知道的,都是你!你来了之后,这秦府都被搅合的上下不宁!你啊你,真是个冤孽!过阵子宫中选官女子,你便去吧,好好收一收你那跋扈的性子!” “官女子?说到底也是伺候人的,父亲当真是舍得。” 若非小官人家,想求一个上升的途径,谁家会舍得将千金小姐送入宫中去做伺候人的女官? 秦正愤怒起身,不由分说,道。 “我到底是浅儿的父亲,她既已死,我若不能叫她入土为安,那还算是父亲吗?” 秦正沉脸甩袖离去前,只丢下一句。 “我不是来征求你意见的,只是来通知你,浅儿,务必要接回来安葬!” 说罢,他便不再多留片刻,快步离去。 秦歌舒有些心凉的坐在椅子上,老太太放下茶盏,将膝上放着的汤婆子塞到秦歌舒的手中。 “瞧这手,怎么这么凉?” “手再凉,也抵不过心里的凉。” 第384章 开宗祠,入族谱 第384章 “傻孩子,祖母知道,你心里有怨,只是从你父亲的角度来看。” 老太太叹了口气,布满皱纹的老手拽着秦歌舒的手,想要将她的手捂暖。 “他啊,不是你一个人的父亲,也是浅浅的父亲,作为一个父亲,他…” 话说至此处,秦老太太也知道,秦歌舒从小到大,受了多少委屈,又吃了多少的苦,就是因为这做父亲的偏心。 秦歌舒却只是浅浅一笑,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多伤心,甚至还有一些预料之中的淡定。 “舒儿,心里难受你就说出来,我这老太婆的肩膀,也能借你靠一靠。” 秦歌舒垂着眸儿,摇了摇头,吸了吸鼻头,道。 “父亲一惯偏心,便是浅妹妹犯了那么大的错,他都能包容…” 她轻声说着,小手轻轻的搅着帕子,像是在掩饰自己的伤心。 “当初我母亲尸骨难寻,我只能请求着村里邻居帮忙掩埋,随便立了个坟头,我好不容易孤身来到这里,直到如今,我母亲的灵位都还未能入祖宗祠堂,父亲更是从未回乡去见一见我母亲…” 说着,秦歌舒豆大的泪滴不断掉落,像断了线的珍珠,滴落在秦老夫人的手背上,烫手极了。 老夫人一阵心疼,揽着秦歌舒一遍遍的唤着。 “哎哟,我的乖舒儿,叫你吃苦了,吃苦头了…” 老太太是真的心疼这个孙女,也只有这个孙女,自五岁前,一直长在老夫人的膝下。 秦歌舒暗暗掐着自己的大腿,一边哭唧唧的说道。 “快入冬了,也不知我母亲泉下是否安宁,祖母,我想回去了,我想回去陪着母亲,她一定很寂寞…我该回去的…呜呜呜…这里从来不是我的家,这里从来容不下我。” “傻舒儿,这里就是你的家,永远都是!明日,我便叫你父亲开宗祠,将你母亲的灵位入宗祠,将你与你母亲的名字,记入族谱!” “可是…父亲那…他会听您的吗?” 秦歌舒挂着眼泪,抬着头看着秦老太太,眼圈红红,鼻头也是红的,楚楚可怜,惹人心疼。 利用了老太太的心慈,她很愧疚。 老太太沉声道。 “否则,他就休想将秦浅那丫头的尸骨给接回来安葬!左右是她自己做出那些丢人的事,该她受着!” “祖母…祖母…” 秦歌舒软软的唤着,鼻头又酸了,这次是真的酸了,依偎在老太太的膝上,轻轻的将脑袋放着,老太太轻轻抚着她的头,说道。 “回乡,该是要回去看看的…我该去见一见你母亲,见一见你外祖一家,是我对不起你母亲,更对不起你外祖,唉…” 老太太叹息着,也是真的惋惜,真的愧疚。 秦歌舒有些不敢相信的抬眸看着秦老太太。 “祖母…您…说的是真的?” 老太太点了点头,道。 “我已经吩咐了人,待收拾妥当了,趁着冬至前能赶到家,也该给你母亲,上一炷香的。” 冬至,是该给母亲扫墓的。 既占了原主的身份,便该为原主尽这份孝道,本想着找个日子独身回去一趟,驾马而行,来回半月也就够了。 原来,老太太心里也是惦记着的… 第385章 你当真愿意入宫? 第385章 “秦歌舒,你是什么意思?” 翌日一早,秦歌舒刚打了一套八段锦,筋骨刚活动开,便见秦正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父亲,这么早,有事吗?” “我刚说想接你妹妹的尸骨回来安葬,你便请回冀州老家去为你娘吊唁,你什么意思!” 秦正竟还有脸怒斥? 秦歌舒只觉好笑,抬着下颚,不卑不亢的说道。 “父亲爱女之心,我能理解,那父亲为何不能理解我这个做女儿的一片孝心呢?” 她反问道,叫秦正一阵语塞。 “父亲是秦浅的父亲,接她回来安葬无可厚非,哪怕她曾让家族蒙羞,您也可以看在人死债消的份上,不与她计较了。那我的母亲,为您,为秦家伺奉半生,连您在京中做了负心汉,另娶了妻,生了子都不知道,您将她又置于何处?” 秦歌舒声音渐冷,目之所及,皆冰冷一片,声声斥责,质问道。 “为了您的仕途,为了您的官运,我母亲便成了那见不得人的存在,连入祖坟,记入族谱的资格都没有,您对我母亲,便没有一丁点的怜悯愧疚之心吗?” “住口!住口!” 声声斥责,简直是往秦正的肺管子上扎,扬手便要往秦歌舒的脸上招呼去。 然而秦歌舒又怎会傻站着让他打?稍稍后退半步,便避开了他高高扬起的手,冷笑道。 “怎么?恼羞成怒了?还是说,我字字句句都说中了您的点,让你难堪了?” “你这个孽子!你说说,自你回京之后,我们家都被你搅和成什么样了!你要回乡下去是吧,去,你去就别回来了!” 秦正怒声道,“你不想给你妹妹吊唁,行!那你娘的尸骨灵位,就永远别想入秦氏宗祠!” 秦歌舒愕然,这个所谓的父亲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你对我母亲,当真有过一丝丝的感情吗?” 她为原主心疼,更为原主的母亲心疼。 若非入秦氏宗祠,是这两母女的遗愿,她宁愿花大把银子,修一座金身庙给母亲,非要入那秦氏宗祠,守着一个无心的人,又有什么意思? 秦正离开的脚步微微一顿,眸色闪过一抹复杂,随后咬牙,道。 “感情,与权势相比,孰轻孰重?” 显然,他选择了权势。 所以,抛妻弃子,另娶他人。 所以,为了前途,连妻女的死活都不管了。 这样的男人,难道不是最该死的吗? 秦歌舒第一次对这个所谓的父亲起了杀心。 最该下去赎罪的,该是你! 庄氏纵然该死,但引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分明是秦正! “让母亲灵位入宗祠,尸骨迁入秦家祖坟,我便遂你的愿,入宫,做女官。” 秦歌舒的声音在秦正身后响起,秦正顿下脚步,转头看向她,微微眯起威严凤眸。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入了宫,做了女官,不满二十五不得出宫,虽是女官,但也只比普通宫女高一品级,人人都可欺你,你当真愿意入宫?” 这就意味着,过了及笄不能许人家,便再不能许到好人家! 第386章 讨些利息 第386章 秦正好歹乃是五品文官,领翰林俸,将女儿许给举子秀才都算是下嫁了的,可若入了宫,错过了年纪,怕是连像样的好人家,都难许。 那些年长出宫了的宫女们,哪有几个还嫁人的? 至于后宫嫔妃本就众多,能得陛下恩宠的又有几个?至于女官被陛下临幸了的,是有,陛下认了,封做答应美人的,也有,可仅是凤毛麟角,且不说之后还能不能得到圣上恩宠,若不能,一辈子老死宫中,独自凋零,连出宫的机会都没有。 陛下的女人,岂容别的男人染指? 哪怕这是陛下不要的女人。 总之,那座皇城,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不,或者说,这时代的女子,本就不易… “唉…我想回家了,我刚买的大房子,还没享受几天,银行卡里的九位数存款还没挥霍完,就这么凉了,还给我这么一个地狱的开局,步步维艰啊!” 刚想开启退休生活,就被手下背叛送到了这里。 你想要领袖的位置,你说啊!老娘早就不想干了好吗! 秦歌舒站在窗前再一叹息。 忽的,一只袍子披上了肩头,梅香在身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似乎因为冷的有些发抖。 “小姐,夜深了,您起夜怎么也不唤奴婢一声?” “没事,你去睡吧,明日要启程赶路,都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小姐您就放心吧。” 秦歌舒点了点头,让梅香快去歇下。 左右是睡不着了,干脆将袍子裹上,再去看一眼那家伙离开没有吧。 轻车熟路的翻墙出府,很快便到了金屋藏娇的小院子。 屋内黑漆漆的,她刚推开门,便感受到一股冷风袭来,本能下意识的避开,那抹暗器便与她的脸颊擦脸而过。 “我救了你,你竟想要我的命?” 屋内的人听到她的声音,立即蹿了出来,黑夜中,一双过分明亮的黑眸欺进眼前,带着些许意外的开心。 “你怎么来了?你说过…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那双眼睛里的欢快和满是意外的开心,让秦歌舒竟有些不敢直视,太炙热了,炙热的让她有些害怕。 抿了抿唇,她偏过头去,道。 “我来看看你走了没有,你若是走了,这宅院,我便要叫人来收拾打扫一番了。” 秦歌舒嘴硬道,楚宴眸中的炙热瞬间熄了一半。 “噢…” “那个…林家那二少爷可来过了?” 楚宴点了点头。 “那个白虎营的玄铁令,你为何要还给我?” “无功不受禄,那么重要的东西,你还是自己留着,很明显,你比我更需要此物。” 楚宴其实生的很漂亮,微微上挑的丹枫眼,挺翘的山根鼻,一张不点而润的红唇,以前因着营养不良而身形未能张开,如今这短短半年,猛抽身形,已然比她都高出了半个脑袋。 不得不让人感叹,这皇家的骨血,还真是养人啊。 大概是因为这段时间受伤,又消瘦了几分,竟有几分谪仙之姿,叫她这母胎单身二十多年的人,都有些想要一尝芳泽了。 心念一动,她说道。 “好歹我也救了你几次,临别前,讨些利息,总能行吧?” 第387章 扶灵回乡 第387章 “一些…利息?” 楚宴只觉呼吸一窒,黑灯瞎火,孤男寡女,此话难免引人遐想。 秦歌舒想着,自己是要离开了,不如就胆大一会,将这小白脸给调戏了,否则自己又是搭人又是搭银子的,岂不是太亏了。 喉结微微翻滚,黑暗中,视线却格外明亮,近在咫尺的面容像有种说不出的诱人魔力,引着他慢慢靠近,低声问道。 “你想要,什么利息?” 秦歌舒像是沉思了片刻,细长白皙的脖颈上扬着。 “银子,我似乎不是很缺…此时此刻,除了真金白银,你又能给我什么呢?” 她轻声问道,手指抚上他有些单薄的胸膛。 “我看你这伤,养的也差不多了。” “你说呢?” 伸手,揽上了秦歌舒的后腰,稍稍一使力,便将她拉的更贴近了自己几分,漆黑墨瞳里闪烁着点点小火苗。 “你想要…我吗?” “未尝不可。” 话音落下,忽的,秦歌舒的身形便腾了空,直接被楚宴抱了起来,三两步走入了内室,放在了床榻之上,被褥还是热乎的,显然,刚才此人已经歇下了。 楚宴想要欺身压下,却被秦歌舒反守为攻,直接将他压在了身下,道。 “若我今日将堂堂太子殿下拆吃入腹,似乎也是我赚了。” 此时此刻的楚晏,白皙的脸颊透着粉色,耳朵却像是要滴血般的嫣红,墨瞳里的小火苗燃烧的更为强烈,脖颈处的青筋微微凸起,却还在隐忍着些什么。 秦歌舒承认自己只是一时兴起的调戏,起初,只是想戏弄一番,可是在看到楚宴的反应之后,她却有些上头。 楚宴完全一副小媳妇模样,让秦歌舒忍不住轻笑出声。 手指勾起楚宴的下颚,微微偏着头,发间璎珞微微晃动着。一时间叫人晃了眼 “你若是不嫌弃,我倒是愿意…只是…你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子,这于理不合。” “去他娘的狗屁礼教,我秦歌舒从不是拘泥于那些迂腐礼教的人。” 冷嗤一声,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女人,受的是九年义务教育,从小到大被灌输的思想,是女子该如何解放,是女子本就是高山,是多少前辈用鲜血和汗水争取出来的利益。 女子的身体,本就该只属于女子自己。 偏又穿越到这么个迂腐的朝代,守着最封建的思想,成为万千被同化的女子之一。 “且不说我从未曾想过嫁人,便是要嫁,也没人能做得了我的主。” 她从来就是这般狂妄的。 恰也是这份狂妄,叫楚宴迷的睁不开眼。 他靠近她时,鼻息间都是她身上的味道,一时间只想着“什么礼教,什么规矩,都抛诸脑后吧,机会只这一次。” 只是犹豫一瞬,秦歌舒已然起身,拢了拢凌乱了的衣襟,随意的往一旁的椅子上坐去,道。 “罢了,你既不愿,我也不强迫你,我来只是与你说一句,过些时日,我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你自己…自己小心吧。” 宫墙之中的尔虞我诈就不是她能插手的了,楚宴作为太子,便是天下的储君,是这大乾朝未来的储君,如果他自己都没本事活下来,那又如何有资格成为这天下的王? “我…” 楚宴一怔,咂摸了下嘴,有些失落… 果然,机会是稍纵即逝的。 “你要走?去哪里?还会回来吗?” 这人还真敏锐,她确实想等婉娘的尸骨入土为安之后便干脆不回京城了,至少在秦浅丧事办完之前,是不想回来了。 至于秦浅的丧事… 她是能够理解秦正作为父亲的心情,但是她,不会允许秦浅的丧事办的风光漂亮。 秦正,更该去婉娘的份上,磕头谢罪。 楚宴有些失落,甚至有些暗自恼怒,刚才自己动作不够迅速,那犹豫的一瞬实在太不应该了。 “说不准,总之…你自己小心,我可不想,我费劲救下的人,轻易就死了。” “好。” 一时间,两人再无话可言,秦歌舒便干脆起身,转身没入了夜幕之中。 翌日,秦正竟亲自去接秦浅的遗体回府,他前脚刚走,后脚,秦歌舒便带着老太太和一干奴仆就走了,浩浩荡荡的十多辆马车,气势之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要秦家要举家搬迁呢。 秦正回来时,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秦府,剩下的奴仆也没几个,别说料理秦浅的后事了,便是秦家上下都险些打点不过来。 气的秦正砸了好几个杯子,还是秦玉好将他给劝了住。 “父亲,既然长姐带着祖母她们都回了冀州老家,这府里总要有人打理,不如,将母亲给接回来吧?” “庄氏?她一个被休弃了的女人,有什么颜面回来?德儿呢?” “那小东西如今跟祖母和秦歌舒才是一条心的。” 秦玉好哼了一声,其实她对秦浅也没多深的感情。 秦浅在时,她总是光芒万射的那个,人人都将她与秦浅做比较,母亲更是偏疼秦浅而不喜自己,偏心的厉害。 只有秦浅被赶到庄子之后,庄氏才将心思放在她的身上,她才过了几天的好日子。 如今又换了老夫人掌家,自己更是一点油水都捞不着了。 还想着祖母走了,自己在府里能过些好日子了呢。 这老太婆倒是厉害,把人都带走了,只留下一座空空的府邸,可真是厉害! “父亲,咱们这府里需要人操持,阿姐的丧事也得有人去操办,您若是不想将母亲请回来,不如…便将此事交给女儿去办吧?” 秦玉好灵机一动,立即自告奋勇道。 这办事得要银子,管家也得需要银子,她接下这事,银子不就都得在她手里了? “你?” 秦正犹豫片刻,可眼下,没更好的人选了,大手一摆,道。 “行吧,此事就交给你去办,你这阿姐虽有错,但到底是我们秦家人,最后一程,让她走的安生一些。” “是,父亲,只是阿姐这坟地…可有选择?” “自然是秦家祖坟啊。” 秦正理所当然道。 “入祖坟?难不成还得扶灵回乡?” 第388章 筹谋,接回夫人 第388章 扶灵回乡? “倒也不必。” 秦正沉思片刻,道。 “这一路回乡,奔波不便,便在郊外寻一处风水好些的地方葬了,灵位供入祠堂。” 顿了顿,他又道。 “至于你祖母和你长姐要回乡祭拜你长姐的生母,她想去,便叫她去吧,路途奔波,叫账房多支一些银两。” 秦正到底还是心软,想起婉娘的一些好来。 只是人死债消,他们都不必揪着过往的那些事不放了。 希望这点,舒儿也能早些想开。 从秦正的院子里出来,秦玉好那尾巴便高高的翘起了。 “如今父亲是信任我,将这些事儿都交给我去办,这是有心要历练我呢。” “小姐说的是,只是奴婢觉得…大小姐这事,实不应该大操大办。” 身边的丫鬟秋实说道。 “噢?为何?我若是办的不好,父亲不高兴了,岂不是以后这权利便不肯再给我了?” “小姐,您想啊,那大小姐是为了什么被罚去了庄子上?这事只有咱们府里几个人知晓,对外都只说是染了疾,可难保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啊。” 秋实倒还是个脑子清爽的,“那位本来就跟咱们不对付,万一干脆心一横,鱼死网破的,将这事儿给捅出去,咱们府里女眷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啊…” 秦玉好这才后知后觉的捂着唇儿,轻呼出声,一双眸中满是后怕。 “她自己是个混的,反正也没什么好名声,自然不在乎,可不能连累了我。” 这对母女,打心眼里都是自私自利的,哪有什么亲情可言。 “谁说不是呢,奴婢还听说啊,这雍王殿下选妃在即,以咱们小姐的姿色,便是做不成正妃,那做个侧妃也是绰绰有余的。” 话音刚落,便被秦玉好瞪了一眼,秋实一慌,连忙改口道。 “不不不,咱们小姐的姿色,那必然是要做正头娘子的。” “哼,算你会说话。” 秦玉好抚了抚发髻,道。 “行吧,我知道该如何办了,这事不能办的太风光,也不能不办,否则父亲那边交代不过去。” 秦玉好正犯难,丫鬟便借机道。 “不如,趁着老夫人与那位回乡之机,将夫人给接回来?” “这…母亲都已是被父亲给休弃了的,如何能再接回来啊。” “哎呀,小姐,夫人是您的母亲,只有她在府中地位稳固,您才能有好日子过呀。” 秋实低声说道。 “可,可我有什么法子呢?” “奴婢倒有一个法子…” 秋实靠在秦玉好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忽的,秦玉好眼角撇到一抹小小身影,对方也看见了她,视线一触,小家伙转身便要跑。 秦玉好心中一慌,立马提着裙摆跟了上去。 “德儿,是德儿吗…你等等我,二姐姐都许久没见到你了,你这小没良心的。” 刚才的话,这个死小子都听到了多少? 明明是母亲肚子里掉下的肉,怎么跟她们一点也不齐心呢! 反而贴着那个该死的秦歌舒! 真是拎不清的蠢东西。 她越叫,秦维德跑的越快,很快便消失在了秦玉好的视线之中。 第389章 把庄氏赶走 第389章 秦府门前,高挂着白绸,府里的二姑娘死了,曾经盛京城里有名的才女香消玉殒,可不知叫多少儿郎惋惜落泪。 秦府里头,前来吊唁的人倒也不少,只是不见坐镇的秦老夫人,也不见秦家的大小姐,只一个庶出三小姐在前后忙碌着,出了不少纰漏。 忽的,一个妇人穿着麻布衣服,一身俏白,冲到了门口。 “我的女儿……我可怜的女儿,我们母女两,从此天人永隔了啊……” 是庄氏,哭的双眼通红,声声凄楚,叫人闻之落泪,心疼不已。 府里的管事拦在门口,呵道。 “庄妇人,你已经不是秦府人了,还请您回去吧。” “那棺材里头躺着的可是我的女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们怎么能拦我!怎么能拦我啊!放我进去,让我进去送一送我那可怜的女儿……” 此刻庄氏哭的毫无形象,哪还有往昔高门妇人的模样呢。 只那管事拦在门口,一如当初拦着秦歌舒一般。 “不是老奴不放您进去,没有老爷的吩咐,老奴也不敢做主啊。您当初是被赶出府的,老爷说了,您这辈子都不能再踏入秦府一步。” 庄氏原本留在府里的暗线老早被秦歌舒和老太太给拔除了! 一个被休了的妇人,哪还能叫她把手伸到秦府后院里来? 庄氏这会儿也傻了眼,这跟玉好说的怎么不一样? “让我见见老爷,我要见老爷。” “您走吧,老爷不会见您的,莫要让他见了动怒,反而叫往昔感情一分不剩。” “玉好,玉好,是娘来了,你们让娘进去送你姐姐最后一程吧。” “既然想送,那就等灵柩出府了再送吧。” 府内,秦玉好第一次操办这种事,险些有些不足,一会儿这不够,一会儿那不够,甚至前来吊唁的一些妇人根本瞧不上她。 还有一些知道这秦浅因为什么死在庄子上的,连秦家的面子都不屑给,来都不愿来。 本来这秦正就是个五品小官,在朝堂上都没什么存在感的,如今倒是出了个恶名声的女儿来,搅的盛京城里风风雨雨的,好不热闹。 “什么声儿?阿娘怎么还没来?” “奴婢已经让人去门口等着了,夫人一来,便将她迎回来。” “要是爹爹知道了,不会生气吧?” “那可是您跟二小姐的亲母亲,您和小少爷思念她是再正常不过的,老爷不会责怪您的。” 丫鬟秋实说道。 她的父母都被庄氏安排在外面的庄子上,自然要为庄氏说话。 等庄氏回了府,她跟二小姐的好日子才是真的来了。 “您议亲在即,若没夫人帮您,您怎么能嫁给靖王殿下?难道指望老夫人?她那心啊,都偏到那个野丫头身上去了,趁着她们回乡这段时间,咱们先把夫人接回来,等她们回来,一切可都来不及了。” 秦玉好种种点头。 “我就不相信,父亲对阿娘半点情谊也没了!” 两人在府内盘算,然而府外秦氏却因闹事被管事的叫人给赶了出去。 “庄氏,若不想将事情闹大,将你为何被休弃的丑事宣扬出去,你就赶紧离开!” “你……你…瞎了你的狗眼!吃里扒外的东西!” 待我回府,我要通通杀了你们! 第399章 都杀了 第399章 秦浅的葬礼办的极为简单,出丧时只一支小小的队伍,庄氏看到这队伍,悲从中来,一路跟在后面,跟着队伍敲敲打打的出了城。 那个秦正,嘴里说着爱女,舍不得女儿,却连最后一程都没来送,只秦玉好带着几个仆从来送了。 队伍走到半道,忽然狂风骤起,从山上杀出一队骑兵,个个蒙着面儿。 “打劫!晦气,竟然还有打劫丧葬队的!” “咱家小姐没点儿陪葬,哪值得打劫啊!” “快跑吧!” 几个仆从和吹丧的人,直接丢下棺材,撒丫子就跑了。 秦歌舒带着人赶到的时候,只留下一口薄薄的棺材,秦玉好早就叫人调转马头,可惜被小虎子给拦住了。 庄氏被两个彪形大汉给押着来了,颤巍巍的跪在秦歌舒面前,瑟瑟发抖着求饶。 “各位好汉,这陪葬的东西你们都拿走吧,求求各位好汉,留我跟女儿一命吧。” 秦歌舒冷笑一声,垂眸道。 “你可曾给我娘一条活路?庄氏,这场游戏,我玩腻了,是时候送你们上路了。” 要不是看在老太太对她好的份上,秦家的名声她根本不在乎。 “秦,秦歌舒,你不是随老太太回冀州老家去了吗!” “我不走,怎么引你们出来?不过,此处我确实是待腻了,是时候离开了。” “你诓骗我!是你诓骗我!你害死了我的浅儿,如今你又整这一出,你到底想干什么?” 面对庄氏的愤怒,秦歌舒只是冷冷一笑,抽出腰间软刃,锋利的刀尖挑起庄氏的下颚,与此同时,秦玉好也被绑了过来,押着跪在了秦歌舒的面前。 她居高临下,睥睨着两人。 “好啊!原来是你这贱人在搞鬼,秦歌舒,等我回去告诉父亲,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只可惜,你没机会回去了。” 秦玉好惊愕的瞪大了眼,“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最近城外悍匪多,太子都遭到了匪徒截杀,更何况你一个手无寸铁的妇道人家呢?” 如此直白的话,秦玉好瞬间就明白了过来,秦歌舒这是要杀了她们! 她惊恐极了,立即爬了起来,然而周围都是秦歌舒的人,她已经跑不掉了。 “秦歌舒,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你母亲,你要报仇,找我就是,何必伤害我的孩子!浅浅已经被你害死了,还不够吗?” “不够,当然不够!她本可以与夫君恩爱一生,是你毁了她,毁了她的人生,害死了她!” 还有她的孩子! “所以,你凭什么还能活着?你的孩子,又凭什么风光高嫁,你们没机会了。” “不要,姐姐,我们可是亲姐妹啊,求求你……饶了我吧……” “我回京城,才不是为了什么认祖归宗,我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我娘报仇!” 秦歌舒的声音渐冷,手中锋利的长刃挑起秦玉好的脸。 “祖母还在前面等着我呢,我就不送你们了。” 说罢,她对小虎抬了抬手,随后转身,身后传来两道凄厉惨绝的叫声,辱骂的声音还没出口,便断了气。 很好,你们母女,也算团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