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仆生活》 楔子 「好冷……好冷啊……」 四周一片冰冷黑暗,没有人陪伴在她身边,她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 这里没有一丝光芒,她已经在这个地方很久了,可是没有人发现她的存在。 怀里的那卷东西被她牢牢地抱紧。她记得,老伯伯对她说过的话。 「小姑娘,妳一定要好生保护这样东西,因为妳是它的主人。」 「我、我是它的主人?」当时的她还怀疑自己听错了。 一个不知从何冒出来的老伯伯将东西交给她,然后就对她说这些奇怪的话,但小小年纪的她不明白呀。 「对,这东西会改变妳的命运,小姑娘。」 她更加不明白。但是老伯伯看起来奄奄一息,还苦撑着对她千叮万嘱。她不知道这个东西有多重要,可是爹爹教过她,助人为乐。 「好,我答应老伯伯,一定会好生保护。」她一定会遵守承诺。 然后呢?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再次害怕得颤抖。 「小舞,对不起,请原谅爹爹的自私,爹爹不能带妳一起逃走。」 「爹爹!爹爹!」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爹爹一说完就急着奔离,她小小的身影就一直追呀追的,追到最后她发现自己迷路了,前方也失去了爹爹的身影。 后面有很多人追来,都是为了夺取老伯伯交托给她的东西。她答应了老伯伯就不能反悔,所以她只好逃,逃到这个无人又污秽的小巷来。 「有没有……有没有人来救我……救我……」 她只能无助地低呼,因为她动不了,全身上下的力气都用完了。她好难过、好沮丧,她只想有人来救她,有谁可以来救救她…… 雪花纷飞,她瞧不见下雪的美景。今夜是新月夜,天空一片灰暗。在隆冬的深夜,应该没有人会发现小巷里的她。 她在心底吶喊,用仅剩的力气紧紧地将那卷纸按入怀里。她希望,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丝奇迹,可以让被黑暗吞噬的她看到一丝光芒。 她希望,有人可以出现,将冻僵的她搂住,给予她温暖。她奢求,一个人的温暖。 如果有人愿意给她温暖,她愿意奉献自己的一切…… 「我不要死。」 她吶喊出声后,四周变得寂静,诡异的寂静,她渐渐失去知觉…… 「别放弃,撑下去。很快就会有人来救妳了。」一把温柔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你……是谁?」她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别怕,有我在。」一双温暖的手抚上她的脸。他搂着她,以自身的温暖包围她。这一刻,她明白眼前这个人是一个男子。 她感到很暖和、很温馨,她不知道他是谁,可是她并不想推开他。 他的怀抱有一股清新的气息,他抱着她的力度恰到好处,让她的头可以舒适地枕在他肩窝上,呼吸着由他鼻间逸出的清雅气息。 像是爹的怀抱,可是比爹的温暖多了一分怜惜和……不舍。 「为什么……」会有不舍?她的话哽在喉头,因为他将她搂得很紧,连呼吸也变得困难。 「我不会离开妳。永远也不会。」她听得愣了。不久,倦意袭上,她闭上了眼睛。 他说「他不会离开她」,虽然她不知道他是谁,可是她却安心了。 原来她不是一个人,这个陪伴她的男子,给了她温暖,也给了她一丝光芒。 她会好好记住他的温暖。因为他将是她要奉献一切的人。 第1章 「嗄?!」 高高的稻草堆中猛地冒出一个人头,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子一脸惊吓的呆望着前方。破屋外是一片白雪茫茫,饶是如此,小子的额头仍沁出不少汗水,就连身上的衣衫也被汗水湿透。 外面还是在下雪。 她昨晚又作梦了,每年的冬天,她就会作那个奇怪的梦。 她——蓬头垢面的小子,以手背拭去脸上的汗珠。黝黑如炭的面容上看不清她的美丑,只是那双清澈无尘的大眼让她看来特别有精神,除此之外,她随意束起的发丝,身上那套洗得泛白又宽大的男人衣衫,让旁人根本看不出她是一个女儿身。 「炭头,妳在干什么?」轻柔的话语响起,一个十五六岁的清秀姑娘捧着一锅粥水上前。 「豫倩!没什么,我又作了那个梦。」她压了压自己的额头,让自己清醒。 「又是那个奇怪的梦?」豫倩轻轻抬眉,清丽秀雅的面容上隐现担忧。 炭头每逢冬天就会作那个奇怪的梦,她老是梦见自己十岁时,被父亲遗弃在小巷的情况。虽然豫倩不知道她是如何在那个隆冬深夜熬过来的,可是根据收留她俩的奶奶说,隔天一早是奶奶将她从小巷捡回来的。 「别担心,我可是打不死的炭头,只不过是一个奇怪的梦而已,又不会要了我的命。」豪气地一拍自己的胸口,炭头灵巧地从稻草堆中翻身下地。 「炭头」是旁人给她取的外号,她从来不曾告诉任何人她的真实姓名,就连豫倩也不清楚她的真名。 没再多话,她察觉到自己脸上的炭色开始褪下,便径自走到炉子旁,捞起一把冷却的炭灰,往自己脸上抹去。 「我真不明白,妳为什么老是要这样遮去自个儿的面容。」豫倩盛着粥水,瞧着她的动作叹息。「连我也从来没有看过妳的面容。」 奶奶收留她的时候,炭头就是如此装扮。她唯一想到的理由,就是炭头长得不好看,所以才会以炭灰抹脸,变成一个脏兮兮的怪丫头。 于是,外人就给她起了一个绰号,叫做「炭头」。 「这样我在外面走动才方便。」她接过那碗粥水,挑起里面的一块番薯,送入嘴里咀嚼出声。 她们的身分是最低下的贫贱民,几乎等同于乞丐的地位。在这个贫民区,到处都是三教九流的人,如果她不装扮成男子,时时保护豫倩,豫倩肯定会被当地的恶霸欺压至死。 想在这里混口饭吃,拳头就得比别人硬,这是她十岁之后学会的求生之道。 三两下把粥水吞完,她拿过一件灰色的厚衫,披在身上。「家里没剩下多少吃的吧,我出去买一买。」 「炭头,妳有银两吗?」豫倩担心地拉过她的手。 「有。」炭头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小钱袋,在她面前晃着。「上次我帮单于老板的商队扛货,赚来的钱够咱们捱过冬天。」 「原来那天妳肩膀上的伤……是因为扛货?」豫倩好内疚,她还以为炭头又跟别人打架,所以才抢回一小袋碎米。 「放心。」揉揉她的发丝,炭头一脸溺爱地笑,露出一口洁白的贝齿。「我绝对不会再做偷鸡摸狗的事情,让豫倩担心。」 豫倩总算安心了,炭头朝她挥手道别,踩着轻快的脚步踱出那间破屋。 天寒地冻,她最讨厌的就是冬天,被一个奇怪老伯交托保管一件奇怪的东西,被爹爹遗弃在小巷的垃圾堆,然后几乎每一个晚上都会被奇怪的梦境吓醒…… 这些都发生在不祥的冬天。 脚下的积雪越来越厚,她的脚丫只穿上豫倩缝制的布鞋,没有富贵人家的保暖皮靴,冻得她的脚丫快要结冰。她忍住苦寒,拉紧身上捡回来的破烂厚衫,一双澈亮的大眼鬼祟地打量四周。 隆冬的夜里,附近人家多半很早就寝,这个时候最适合她办事。 搓了搓双掌,她呵了呵冻得裂开的掌心,趁着四下无人,双手灵敏地攀住墙外的大树枝桠,轻巧地翻身上墙。 大宅院的灯火熄灭,一片寂静,她跃下地,极快地躲到角落处。小心翼翼地窥探半晌,才蹑手蹑脚地朝传出食物香气的方向走去。 哇,大宅院的厨房果然很大。「腊肉、腊肠,还有腊鱼……」她咽了咽口水,双眼闪着兴奋的光芒,忙不迭地拿起一条腊鱼藏进厚衫内。 豫倩的身体虚弱,几乎每次冬天都生病,看来她必须多拿一些进补的食物回去才行。但是她得聪明一点,千万别让豫倩发觉这些东西都是她偷回去的。 其实帮单于老板的商队扛货之说是个谎言,她一直找不到工作,没有工作就没有银两买食物,为了生存,她只好走上偷窃这条路。 这是不对的行为,可是在皇城古都内,她们这些贱民,除了靠偷鸡摸狗过日子之外,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就当是富人施舍给穷人,没什么好……哇!」不经意翻开锅盖,里头散发着浓浓的香气,她再次吞咽口水,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只鸡。「是贵妃醉鸡!」 老天,她太有福分了吧!竟然被她发现这种上等菜色!先将鸡腿撕下,好带回去给豫倩。想着她就高兴,忙不迭地找来油纸将扯下的鸡腿包好。 厚衫被她塞得满满后,她将油腻的十指往衣上一擦,嘴里还吮着鸡翅膀,大摇大摆地走出厨房。 当富贵人家真不错,就连贵妃醉鸡也可以拿来当消夜。不过她也不赖,把人家的消夜偷走,光想他们焦急的表情就让她高兴…… 「咦,你是谁?」还在吮鸡翅膀的她,突然发觉走廊尽头有人出现,一惊之下连忙拔腿就逃。 「站住!是小偷!」大宅院内传来吼声,登时变得灯火通明。 「糟了!」随意将鸡骨头吐在地上,她四肢并用地爬上墙头,哪知道怀里藏着的腊肉、腊鱼掉了一地,她急着要探手捡起,可是身后的追兵已经追上。 「臭小子,竟敢来偷咱家的食物,找死!」 碗口般粗大的棍子就往她头顶击下,她忙不迭地伸手挡住,右手的腕骨应声而裂,痛得她几乎掉泪。一咬牙,她跃下墙头,狼狈地逃出宅院。 「追!」身后的家丁还是不放过她,执着棍子追了上来。 她好痛,全身上下都痛得颤抖,可是她不能停下,不然她准会被这些人揍死!她也不能逃回家,豫倩会受到牵连,那么、那么她应该逃到哪里去呀? 她只是想在冬天可以温饱,为什么老天爷连她这个小小的要求也不答应?莫非真要逼得她们走投无路吗? 哼,她绝对不会就这样败给命运!绝不!她一定要逃脱,活着回去! 心底燃起一股不服输的气焰,她没有看清楚前方是何处,就这样闯入了一片雪林之中。 「慢着!那个臭小子竟、竟然闯进了魈黭林?」追兵纷纷止步。 魈黭林,是传说中充满树妖山鬼的邪恶之地。举凡闯入者,无人能够活着走出那片森林。那个炭头小子……是死定了。 雪花纷飞,散落成了一地的白。遥远的前方,尽是被雪花铺盖的苍茫。 苍茫的尽头,男人站在亭子内,双手环抱地看着前方。 俊朗清磊的面容上挂着沉思的表情,微垂的睫毛掩去眸底的精锐睿智,修长的十指在轻轻捏算。男人似乎在沉思,也似乎在感应着某些东西的存在。 推算出结果,他的剑眉微扬,俊美面容上的表情变得沉敛冷凝。 「主子,早膳准备好了。」一个比他高出一个头,眉粗眼大的壮年男人出现在他身后。这一相比,被唤为主子的他显得略为瘦弱。 「阿不,四周的情况如何?」优美的唇瓣轻启,御悠逸出悦耳动听的嗓音。 身后的壮年男人阿不立刻回答。「回主子的话,一切安好。」 剑眉轻轻拢起,他沉吟半晌才道:「麻烦你往西首走一趟,或许会发现有趣的事情。」 阿不虽然不明白,可是主子的话就是命令,所以他很快就退下照做。 抬首望向有些灰暗的天际,向来平静的早晨似乎多了一丝杂乱的气息。从昨天深夜开始,他就感觉到有人闯入他的领域。 可是这个人的气息很奇怪,没有敌意、没有来势汹汹的杀气,只有……强烈的求生意识。 有胆量闯入魈黭林的人多半是为了挑战传说,也有的是为了窥探这里的秘密。这样的人他遇过太多,但他从来没有遇过一个是为了生存而闯入魈黭林的人。 因为魈黭林,对皇城古都的人来说,是一个九死一生的禁地。 当然,那都是传言,他为了不让外界的人擅自闯入,而在此设下一个结界。 凡侵入者,将会被困在森林之中,若没有他的解救,那些人将会冻死、甚至饿死在林中。 这些都是为了保护自己,和阻拦朗儒派人暗杀的防御措施,许多年来,他就是靠着这个方法而存活。 皇城古都由三大势力组成:一是皇权统治,二是军队势力,三是商贾买卖。现下代表皇权统治的风云人物,便是当今的太子朗儒。 朗儒,这个坐拥皇权势力的太子,手段有多残酷无情,他御悠最清楚不过。 不过这次闯入者应该不是追杀自己的人,因为朗儒到目前为止,都还没发现他仍活着的消息。 「真有趣。」一个求生的人怎会贸然闯入魈黭林?这一点就让他觉得有趣。 优美的唇瓣弯起,他眸底的精锐更甚,和那张温和的俊颜形成不协调的画面。寒风凛凛,他矗立在飞旋的雪花中,等候阿不将那个有趣的人带回来。 只是,身后突如其来的细碎脚步声让他倏然回首。 不远处,一个矮小瘦弱的身影渐走渐近,脚步蹒跚,摇摇欲坠的身子全是泥污和雪花。惊诧之下,他往前一踏,总算将对方看个清楚。 披头散发、双眼涣散,那张面容……除了泥污之外,是一片让他微讶的黝黑,他根本无法得知对方的长相,只能凭对方身上宽大的男子袍衫推测出性别。 难道这个人……就是闯入魈黭林的求生者? 御悠眼神出现一丝玩味,看来他和此人甚有缘分,竟然和自己直接碰面。 「站住。」这句话是喊给对方听的。 隐约听到一道声音,炭头疲惫地抬首望去,看到前方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 有人?!会是大宅院的追兵吗?她惊恐地止步,努力要把对方看清楚。 虽然距离不算远,可是她头昏脑胀,实在看不清楚对方的长相。 别慌、别怕,只要他靠近一步,她就立刻将刚才捡到的木棍朝他揍下。 「你闯进来是——」御悠想走上去好好问话,甫踏出一步,对方立刻大吼。 「别过来!」她忙不迭地挥舞着手上的木棍。 听到清脆尖锐的声音,御悠狐疑地看着对方,在如此近的距离,他总算看到她脸上的黝黑为何物。那是炭灰加上泥污,糊在脸上,让一张脸变得难看又污秽。 「你……」他把视线落在她受伤的右腕上,又被她打断话头。 「你给老子站好!」粗鲁地喝斥,她的双眸射出困兽般的凶狠光芒,双腿却在颤抖。 她在这片雪林之中饿着肚子闯荡了一个晚上,体力早就透支,再加上之前被击伤的右腕痛得厉害,她已经没力气逃跑了。 她只希望手中的木棍加上凶神恶煞的眼神,足以吓退对方,让她有机会脱身。 御悠扯了扯唇角,他还是第一次被别人喝斥恐吓,不过看这个人的样子,他多少也猜出个端倪。 「被人追打,所以才走投无路进来这里?」对方佯作凶狠,可是狼狈的外形让他很快就猜到她被人追打。 「关你屁事!老实地给老子站好!」她再次粗鲁暴喝,学足了地方恶霸的模样和表情。「给老子听好,不想死的话就退开,退得越远越好!」 「叫我站好的人是你,现在要我退开的又是你。这样下去,我会很混乱。」御悠的表情轻松自若,甚至还有心情调侃。 许久没有人闯入魈黭林了,瞧眼前这个人,长相、说话都很有趣,比起那个恭谨木讷的阿不有趣多了。 他扬起一抹玩味邪气的笑容,那抹笑容带着魅惑的力量,竟然让她脸上一红,幸好那层泥污和炭灰掩去了那抹绯红。 「闭嘴!老子现在要你退开,听到没有?退开!」她越加凶狠。 左一句「老子」、右一句「老子」,这个人实在没礼貌。御悠的脸色微沉,讥讽地看着她手中的木棍。「你该不会以为这根细得和筷子没两样的棍子,可以威胁到别人吧?」 「你、你够种就来!老子一棍打得你稀巴烂!」她在害怕,但仍咬牙撂狠话。 他千万别上前,不然她……她唯有真的将木棍往他脑门砸下! 「真有趣。」他敛眉轻笑,朝她伸出掌。 她瞠目,看着他掌心处,伸出一条细微、在光线反射下微微发出金色光芒的绳索。在她完全搞不懂什么事情即将发生之际,那条光绳已经缠上她手中的木棍。 「啊!」她只来得及惊呼,讶异地看着手中的木棍被拧断。 那条金色的绳索……他手心钻出的金色光绳……竟然在缠上木棍的顷刻间,就将木棍拧断?! 一个「人」可以做到这样吗?她突然间想到这个问题,惶恐地看向他。 他好整以暇地收回手,双手环抱,以玩味十足的笑容端详着讶异的她。 他头上没有长角……她惊栗的目光往下移,他长得人模人样的,那绝对是男人的躯体……再往下瞧去,有!他有双脚,而且稳稳定在地上,并不像那些「东西」飘浮在半空! 所以刚才发生的事情应该、也许是她的幻觉。她忙不迭地安抚自己。 「怎么不说话了?再不说话,我就要上前了。」御悠存心要逗弄她。 「休想上前!你……」慌忙之下,她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根柴枝,岂料他的手又一挥,刚才发生的事情又重演。 这一次不是幻觉!她的确亲眼目睹他的掌心长出光绳,然后将柴枝绞断! 她、她还可以在他面前逞凶吗?当然不行!因为他、他不是人! 「呀——」鬼呀!救命!心底的求生意志瞬间战胜身体的虚弱,她拔腿就逃,还不忘大呼救命。 阿弥陀佛!众神保佑!千万别让她的小命断送在这个鬼怪的手上—— 「怎么就这样跑了?我等着你……一棍打得我稀巴烂。」御悠脚下一点,在她上空跃过,拦下她的同时学着她的语气重复那句狠话。 她惊得上下牙关不断格格作响,一口纯白的贝齿和黝黑污秽的脸孔极不搭配,让他看了也觉得滑稽。 「嗯?」他干脆逼上一步,站在她跟前欣赏她有趣的表情。 牙关不住颤抖的动作停下,她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终于看清楚他的长相。 刀刻般深邃的轮廓,俊美清磊的五官,魅惑勾人的双眸,让她一瞧之下,就被他眸底的光芒勾去半个魂儿,陡生一个怪念头。 原来鬼怪一点也不凶狠丑陋、没有脸上生角,而是俊得让她失神。 坊间的说书先生常说鬼怪会魅惑人心,现在她大概明白「魅惑人心」是什么意思,就是现下这个状况…… 明明就很害怕,可是瞧着眼前这张俊美无敌的面容,她甚至忘记颤抖尖叫。 为什么一个鬼怪会长得比人类还俊美?她想来想去就觉得不公平。 看她一副傻愣愣的表情很有趣,可是她越是如此,他越忍不住怀疑她的身分。 御悠伸手搭上她的肩膀,默运内息试探她适才举动的真伪。一股刺骨的疼痛自肩胛散开,直涌胸臆,让她闷哼一声立刻跪地,痛苦地吸气。 原来这个人真的不会武功。御悠心底微松,她却猛地爬开好几步,惶恐万分地瞠目。「别、别吃我!」 「嗄?」这小子是在说「别吃我」?御悠狐疑地看着她。 「我身上没有几两肉,皮又臭又硬,一点都不好吃,吃了说不定会让你的嘴也变酸,所以大人千万别吃掉小的……」说到最后,她几乎是以哭音哀求。 「别杀我」这句话他听得很多,可是「别吃我」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人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他身上哪一个地方看起来像是食人一族? 「我没有吃人的癖好。」这个人脑筋是有问题吗? 「我真的半点也不好吃——」发觉他好像说了他不吃人,她立刻站得远远的。「可、可是鬼怪不是都吃人肉的吗?说书先生说鬼怪会吸取人类的精魂……」 「谁是鬼怪?小兄弟。」这个小兄弟的脑筋果然很有问题。 「那个、那个……」她情不自禁地指着他,接收到他的横睨之后,她立刻惊恐地收回指头。 他……他不是鬼怪是什么?她从来没有看过人类有那种力量! 不理会她的惊恐失措,换他开口问话。「现在,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进入魈黭林。」来此的人都有一个目的,他想知道对方求的是什么。 魈、魈黭林?她听过,魈黭林是皇城古都内最可怕的地方,擅闯者必死无疑,而且大家都说这个林子因为树妖山鬼作祟,所以闯入者才无一能返。 慢着,他的意思是……「这里是魈黭林?」她的声音几乎和尖叫无异。 「你不知道?!」他微挑眉,那么对方并不是有意闯入他的领域? 「啊!」回答他的是歇斯底里的尖叫惊呼。 对方是男子吗?体型太过纤细,声音也太过尖昂,只是对方的身形都罩在布满补丁的袍衫之下,他实在怀疑对方是雌是雄。 算了,对方不是有意闯入他的领域,或许是误打误撞才闯进来。既然如此,他便对她失去兴趣。 「小兄弟,你再不停下尖叫,我会用我的方法让你住口。」对方叫声尖锐高昂,一点也不悦耳。 「我……我不知道……这里是……魈黭林……」她吓得立刻止住叫声,结结巴巴地凑出一句话。 原来他不是鬼怪,而是树妖,是守护这个森林的树妖……难不成是因为他吸取太多闯入者的精魂,所以他才变得如此俊美魅惑? 她立刻打个寒颤,双腿开始发软。她只不过想活命而已,才会躲入魈黭林,树妖大人应该不会把她吞下吧? 「小的无知冒犯了大人……请大人千万别……吃掉小的。」她的那个「吃」字再次让他挑眉。 「不不不!是小的说错,大人海涵,请原谅小的无知!」见状,她赶忙改口。 「看在你无知的分上,我就指引你出去,以后别再闯入。」御悠指向东方。 对方不是来追杀他的人,也不是来和他做交易的人,留着也没用,就让他出去算了。 「是!谢谢、谢谢树妖大人!」才刚说完,她又看到他挑眉不悦的神情。 走!快点走!不然树妖大人要是发火,她的小命就不保了! 管不了那么多,她连跑带滚地奔向东方。但是她的双腿早就酸软无力,才跑个几步就一个踉跄,整个人当真以滚的方式前进,却滚向另一个方向。 御悠看着狼狈的她,眉头越挑越高。这人除了脑筋有问题外,还迟缓愚钝…… 可是,她滚动的方向是……刚刚才结冰的湖水!他一惊,连忙急步上前。 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她奋力撑起,捂住摔疼的腰部。可是她很快就听到脚下传来轻微的碎裂声响,一股不祥的预感告诉她,有一件极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 果然,脚下的薄冰裂开,她来不及挥舞双手呼喊,就直接摔入冰湖之中。 刺骨的寒冷袭来,她的脑子一片混沌,四肢不断挣扎,可是湖水太冷,她很快就无力挣扎,任由自己往下沉去。 好冷、好暗……一如十岁时的冬天,爹爹将她遗弃在后巷,没有人来救她。 她最讨厌冬天……因为永远是又黑又冷,从来没人愿意给她温暖…… 她的呼吸变得微弱,湖水不断自口鼻涌入,心口充斥窒息感。 她想到自己的梦境,梦境中有一个男子抱着她,说着不会离开她。 可是,现在会有人伸手救她吗…… 她只不过想在冬天和豫倩有顿温饱,所以才去偷窃。她只不过要逃离那些追兵的追捕,不想被揍死,却误闯魈黭林,倒霉得摔入冰湖之中。 为什么上天不给她一丝光明?她只求在绝望之际有一丝细微的希望。 「啊……」她很想大声吶喊,但胸臆之间的气息全被榨干,她只能艰辛地张口。 一双手伸了过来,搂过了她。她撑不开沉重的眼皮,可是却感觉得到那股熟悉的温柔,那股经常在冬天梦里出现的温柔,有着梦境中那个男子的气息。 原来还是有人发现她,就是他。她心底一松,合上了眼睛。 双手将昏迷的她紧搂过,御悠顶着刺骨的寒冷,带她浮上了湖面。 第2章 寒风不断从虚掩的门吹入,御悠坐在刚生好火的火炉旁,颇感兴趣地打量着躺在床榻上的身影。 他,不,是她,是一个女人,不折不扣的女人。 把她从冰湖中救起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她是女人。这个真相让他惊讶,也不禁狐疑。 女人不是天性爱美的生物吗?天底下竟然会有一个女人,硬将自己瘦弱的身体藏在布满补丁的男人袍衫下,还将自己的脸涂上炭灰,脏得和乞丐没两样。 更难以置信的是,她那张脸大概是涂了太久的炭灰,炭灰已经渗入她面容的肌肤里,所以就算被冰湖的水浸泡过,她脸上的黝黑只是变淡,却没有褪尽。 「古怪。」御悠换了一个坐姿,但是眼神还是落在昏迷的她身上,下了一个定论。「可是却有趣。」 「主子。」憨厚的阿不瞄了一眼床上的人,又看向御悠。「请恕阿不直言,主子为何不把这个侵入者铲除?」 擅闯魈黭林的人必死无疑,就算再仁慈,也要把这个闯入者赶出林外。可是当他看到主子抱着浑身湿透、昏迷过去的闯入者进屋,甚至还将对方放在床榻之际,阿不就吃惊到现在。 「阿不,你不觉得这个女人很有趣吗?」她推翻了他对女人的认知,而且他总觉得上天让她和他相遇,应该是一种指示。 说不定他会在她身上发现某个重要的东西。反正暂时将她留下,或许她能成为他消遣苦闷日子的乐趣。 「他、他是女人?」阿不更加吃惊,原来这个不男不女的闯入者,是个女的。 但就算这个小子是女人,阿不还是觉得不妥。护主心切的他就要开口劝说,御悠却看穿他的心思,挥了挥手。 「去拿盘水过来,帮她擦干净。」她身上满是泥污和水迹,还脏了他的床榻。 阿不只好应「是」,退了出去。御悠走上前,默默打量时却发现她的眼皮微颤一下,不久就轻轻地睁开。 「嗯……」全身上下都好痛。她轻声呻吟,混沌的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 这里是哪里?一点也不像平时她和豫倩住的地方,这里美得多了,也宽敞得多了。 她不记得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只记得自己去大宅院偷窃,被大宅院的家丁追打,受了点伤,然后就……忘记了。 困扰地皱眉,她就要坐起,可是却不小心扯痛身上的伤口,让她立刻咬牙。 「妳受伤了,先躺着别乱动。」御悠好心提醒。 这个男人的嗓音似曾相识……慢着!她怎么会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 「唔!」她猛地坐起,瞠目地盯着身侧的他,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男人,没错,是一个男人!而且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看起来好面善,她应该在不久之前见过他—— 不久之前吗?倏地,她的脑袋闪过一道电光,轰得她立刻清醒,停滞的脑袋终于想起一件很重要、而且重要得可怕的事! 「啊!」惊天动地的尖叫猛地逸出,御悠也被她吓一跳。她指着他,手指拚命地颤抖,张大嘴巴喊出吓人的单音后,又逸出一句厉呼。「树、树妖呀!」 她记起来了!她闯进魈黭林避开大宅院的追兵,误打误撞遇上这个古怪的男人,她亲眼看着这个男人将柴枝绞断,就是用他手心长出来的金色光绳! 然后,她得到一个可怕的结论——这个男人不是人类,是魈黭林的树妖! 而现在,她得到一个更可怕的结论——逃走不成功的她,还是被这个长得俊美过火的树妖捉了回来! 她、她就要变成树妖的食物!救命啊! 「妳老是把我当成树妖。」御悠无奈地看着她。他长得很像妖怪吗? 停滞的脑子一旦想到「我将会被吃掉」,她虚弱无力的四肢突然充满逃生的力量,不理会正要解释的他,便跃下床,猛地朝虚掩的门口冲去。 逃命要紧!她的生命无限好,不能就这样死在树妖的口下—— 砰!她浑然没注意到堵在门口的阿不,笔直撞上阿不坚实的胸膛,那堵肉墙硬得好比石壁,让她「噢」一声往后仰倒,狼狈地摔个四脚朝天。 好痛……她的双眸泛起泪光,头上那片光线被男人的身影遮去。她颤栗地迎上那双锐利的瞳眸,瞇起的眸闪着幽幽的绿光,细细的、一寸一寸地打量她,似乎在决定该从哪个部位下「口」吃她…… 「呜呜……树妖大人,求您别吃我!」求饶有用吗?她只希望树妖大人别太饥饿才好。 看着她蜷缩起身体,惶恐带泪地求饶,御悠细长的眉往上挑。「阿不。」 「阿不」是什么答案?树妖大人是打算「不」吃她吗?她忍不住抬首望向他,却被刚才那堵肉墙,即是御悠口中的阿不,一把提起。 「啊……」阿不以最不友善的眼神瞪着她,她登时连惊呼的勇气也没有,乖乖地缩去墙角。 御悠望着她,看她一直用力吸气,害怕得发抖,他笑问:「妳说我是树妖?」 难道你不是吗?她很想反问,可是身侧的阿不发出不满的冷哼,她只好小心翼翼地道:「这个……」 「我不是。」省得她再猜测下去,他直接告诉她答案。 「可是……」她立刻指着他的双掌,力证道:「常人的手怎会长出金绳,而且、而且那些光绳还可以拧断木材!」 所以,他绝对是树妖!她理直气壮地点头肯定。 看来她真的很希望他是树妖,御悠手指轻击桌面,开始觉得她比想象中来得有趣。「那么妳说说看,我为何要救妳回来?」 「当然是要吃……」她想也不想就要回答,可是却察觉自己漏听了一个字。 「救」?他的意思是他救了她?她顿时不解地看着他。 「主子把妳从冰湖中救起,不然妳早就溺死在湖底。」阿不连忙帮主子辩驳。 冰湖……她一惊,那股熟悉的寒冷涌上,占据她的思绪。 她猛地想起,在他大发慈悲指引她离开魈黭林时,她脚下一滑就摔进冰湖。而后那股如同梦境中寒冷又无助的黑暗包围她,在她失去知觉的时候,她似乎感到有人伸手搂过她,她还以为那是她在冬天的梦境。 「真的是你救了我?」她急切地问着,换来他的微笑颔首。 那抹浅笑再次让她失神,她顿时感到口干舌燥,惊措地站起。 原来之前她不是作梦,她真的感觉到刺骨而窒息的寒冷,是因为她摔进冰湖。 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有人前来救她,一如八年来一直出现在她梦中的男子,给了她温暖。 而那个给了她熟悉温暖的人,就是被她称为「树妖」的御悠。 她立刻往前踏,却让阿不张开双臂护在主子身前,她急切地想弄清楚他是不是梦中那位男子,当下从阿不腋下窜出,直奔到他面前。 御悠不解地看着她,看到她殷切又激动的眼神里,似乎很感激他的相救。 她没有理会他的打量,很仔细地想在他身上找到一丝端倪。那个每年冬天都出现的梦境,连续八年的梦境,她对每一个细节都记得很清楚,但她始终看不清梦境中的男子到底长什么样子。 那个说着「永远不会离开她」的男子……会是眼前的树妖吗?! 她不敢相信,但那股熟悉的温暖却溶化她的心墙。那股气息带着光明的暖意、希望的和煦,照亮她内心深处的冰冷和害怕,让她发誓会对这个男子奉献一切。 如果把她从冰湖中救起的人是他,那么她可以确定他是梦境中的「他」吗? 不,她不确定,除非她可以抱一抱他,她就多几分把握。可是,撇开男女授受不亲这个忌讳,要她去抱一个「树妖」,她光想就冒冷汗、腿发软。 要是惹得树妖大人不快,她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为了搞清楚心底的感觉,她很可能会失去性命,可是她现在有机会弄清楚,八年来一再出现的梦境,她怎么可以放过这个机会? 「妳在想什么?」御悠看着忽而惊喜、忽而忧虑的她,不解她为何多愁善感。 只不过是知道被他救起的事实,她怎么会露出天人交战的表情,似乎很挣扎,可是又咬牙切齿逼使自己去做某件事情? 他有些困惑地看着她,她却猛地低吼一声。「干脆豁出去了!」 还没有会过意来,御悠看见她往自己扑来,大有饿狼扑羊的气势,他当然就成了那匹羊,而且她的双手还紧紧勾住他的脖子。 「主子!」阿不惊呼,却看见主子以眼神制止自己上前。 这一紧抱,他更加确定,虽然她外表看起来实在不怎么样,可是女人该有的、该凸的地方,她还是有,这样的身形还算及格。 只是她突如其来的拥抱让他摸不着头绪,而且她还说「豁出去了」? 任由她搂着,他调侃地道:「难道妳不怕我这个树妖就这样把妳吃掉?」 她吓了一跳,当下弹开,惊骇的眼神中却隐带一丝失落。 果然不同,刚才那一抱,她感觉不到熟悉的温暖、熟悉的气息,反而是他身上传来的森冷气息让她直发抖,看来她真的产生幻觉才会误以为对方是梦中的男子。 「妳看起来好像意犹未尽。」御悠没有遗漏掉她眸底的失望。 她慌乱地摇头又挥手。「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小人冒犯了树妖大人,请大人恕罪!」她转而为自己的小命着想。 「我该怎么处罚妳的无礼?」他故作苦恼地想着,一抹笑容爬上他的唇角。「妳有什么建议?」 又是那个魅惑人心的笑容,树妖果然有勾人心神的力量。她苦着一张脸,趴伏在地。「饶命啊,我不要被吃掉……」 「不吃妳也行,妳必须为我做一件事情。」他顺应她的想象力发展下去,让她继续把他当成是吃人的树妖。 「请、请问大人要小人做什么?」只要不被吃掉,她做牛做马也甘愿! 「妳最擅长什么?」 「这个……」她着实迟疑一下,「偷窃」?!这可万万不能说。有了!「我、我可以应付一切的家务打杂,帮二位大人打理生活上的一切需求!」 「那就让妳试试。」不顾阿不反对的眼神,他扬手答应。 呜呜!太好了!终于保住一条小命!「多谢二位大人,小人感激不尽。」 只要一找到溜走的机会,她一定会溜得远远,逃个不见踪影,谁要服侍两个树妖?她心底暗自盘算,表面却感激又恭谨。 「但是我不喜欢我的下人一脸脏兮兮的,待会儿把自己洗干净。」他对她的庐山真面目很有兴趣。 「可是……」这一来他岂不就发觉她是女儿身了吗?她惶恐不安地想着。 「再丑的女人我也见过,妳不必担心。」言下之意,他早就知道她是女人。 「你、你怎么知道我……」她指了指自己,却看到他的目光停留在她胸口,露出了然的眼神。 她惊得瞠目,瞬间双颊发烫,心底暗咒这个该死的色树妖。 「妳叫什么名字?」他再次开口。 「炭头」这两个字自然地要逸出,可是将脸上的炭灰洗干净后,她就不是炭头了。好吧,反正那个名字也不算什么,就直接告诉他好了。「席舞。」 席舞?这个名字清雅得很,套在她身上适合或不适合,他倒要亲自定夺。 阿不在他的眼神示意之下将她带出去,御悠看着她的背影,唇角噙着玩味。但一件轻微的事,却让他的眼神转为深沉。 伸手抚上自己的颈项,刚才她双手所触及之处,现在还残留着她的暖意。 那股暖意不知为何像会蔓延似的,轻柔的送入他心底,让他的内心微微缩起。 这诡异的感觉从何而来?他再次饶富兴味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他有一种预感,未来会变得很有趣。 「席舞。」温柔的嗓子响起,俊美的脸庞扬起淡雅的笑容,无论以什么角度来看,眼前的美男子都温文尔雅得让人心折,但一旁女子却因他的笑容而嘴角抽搐。 才短短三天,她已经弄清楚他的脾性。在他那张绝世俊容之下,藏着的是恶魔性子,他最喜欢做一些刁难她的事情。 「是,主子。」忍耐、忍耐,她必须摆出一副很恭谨的表情。 「门前的积雪扫了?」御悠偏首,端详着她的面容。 不知是之前的炭灰留下太深刻的污迹,还是她根本没用心好好洗脸,梳洗干净换上一套新衣之后的她,还是一脸乌灰,模糊了她的五官。 「扫了。」她努力卷起过长的袖子,阿不的衣服套在娇小的她身上,就像是一个小孩穿着大人的衣服。 「柴都砍好了?」让他认真思考一下,该出什么难题来考倒她。 「砍了。」她把厨房内一大堆的木柴统统劈完,手都快长茧了。 「该做的都做了?」御悠托着下颚,上半身俯靠在桌上。 她一定没有注意到自己正噘起嘴唇抱怨,这个表情是有一丁点的可爱,不过要是他可以逗出她更多的反应,无聊的日子也容易打发。 「做、做了。」为什么他的眼神陡地变得如此奇怪,直勾勾地望着她,大有一副准备把她吞下肚子的感觉? 心底在发毛,席舞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颤抖。「请问主子,还有什么差事要我去办吗?」 「嗯,这个嘛,让我想一想。」再换一个坐姿,他很不小心地让自己的襟口敞开,露出一丁点的胸肌,让她当下呆住了。 光滑白皙的脖子,若隐若现的肌肉,姿态撩人不在话下,就连他的面容也泛着诱人的光泽。他的眼神柔柔亮亮的,好像色泽幽黑的珍珠,吸引旁人的眸光。 虽然她没见过什么妖怪,可是以妖论妖,和那个长得跟大树桐没两样的阿不相比,他堪称是妖界的极品。 哪怕是人,也及不上他十分俊美中的一分。尤其是现下这个姿势、这个眼神,实在让人见了想流口水。 慢着!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竟然在觊觎一个树妖的美色?! 嗯……拭了拭嘴角不小心流下的口水,她急急收回视线。 「很好看吗?」真有趣,她竟然会对他流口水! 「噢,还好——咦?」意识到他意有所指,她立刻摇头。「不不不,我没有冒犯主子您的意思!」开玩笑,她可不想惹怒树妖大人,被改变主意的他吃个干净! 「那就是我长得很抱歉?」他又是温柔的笑,她却因此而苦了一张脸。 别玩她啦,她心脏很脆弱,受不起树妖大人的挑弄…… 「过来吧,席舞。」修长的手指勾了勾,他温和笑脸下是不容反抗的凛然。 「可以站在这里说吗?」她怀疑他会再次作弄她。 「要我『请』妳过来吗?」他扬了扬右手,让她看到那些让她惊心的光绳。 她哭丧着脸,带着一副前去送死的表情走过去。 「妳放心,我还没有到饥不择食的地步。再说,妳一点也不秀色可餐。」 「噢,真抱歉……嗯,不是,应该是谢谢大人的大德。」 「知道就好,所以妳不必慌张。」瞧她抖得似风中残烛,他勾起玩味的笑容。 「可是主子您大概不会让我好过吧?」她选择直接问出心底的话。 「我一直让妳很难过吗?」他当下露出苦恼的表情,鼻间喷出的微热气息拂过她的脸颊,她又颤了一下。他才问着:「不如妳提醒一下我,我可记不得。」 「嗯嗯,就说大前天吧。」她还以为他当真想知道,立刻扬声说了。 「您要我烹茶,烹茶够简单吧?可是您却挑剔了二十八遍!是二十八遍喔!我前后煮了二十八次的热水,才烹出一碗您所谓『闭起一只眼勉强及格』的茶。」 这不是刁难她是什么?算了,她忍。可是隔天,他却变本加厉。 「前天,您要我去打水洗衣服。天知道大寒隆冬的,井水早就结冰了。我用积雪烧成热水来洗衣,您竟然嫌弃我洗得不够干净!我重复洗了五遍!洗得我的手都破皮了,连衣裳也几乎被洗碎了!」 说罢,她还不忘摊开手心,让他看看她被折磨的痕迹。 「昨天,算是您树妖大人心情最好的一天。」越想她就越觉得自己委屈,不禁扬高声量。「叫我去劈柴,结果整个厨房都堆满了木材,迭起来比我还高呢!您要我在一个时辰内劈完,您真的把我当成是无所不能的人吗?」 「以此类推,今天的您不见得会让我好过!」总结完,她仰首环胸地看着他。 唇线微微往上扬,带着一抹她未见过的莫测高深。他修长的手指轻敲桌面,每敲一下,她的心就扑通一下,敲了三四下之后,她的脸色逐渐变绿。 「我、我刚才是在陈述事实,不是、不是要……」他敲呀敲的,她本是忿忿不平的表情顿时化为惶恐,连说话也结巴起来。 是他要她提醒他的恶行,等到她实话实说之后,他才摆出一副深幻莫测的恐怖表情,敢情是打算把她这个不是很认分的奴婢给……吞下肚子吗? 「看来我这个主子让妳很不满。」他表情看似苦恼,但眸底却是挑弄的玩味。 「绝对没有这回事!」拜托,她还想保住自己的命! 「是我不够体恤下人。」 「主子,我、我刚才是在开玩笑!」这样的回答可以保命吗?她苦哈哈地竖起三根指头,决定来一招对天立誓。「我席舞发誓,刚才绝对是在开玩笑——」 感到微冷的大掌包裹着她的手指,她不由自主地被扯近,他身上男人的气息让她慌得脸颊通红。 他瞧着她眸底的窘迫,故意逼近她耳垂。「我告诉妳,我不信立誓这回事。」 「呃……」她该怎么办啊?他是不是要啃下她的耳朵? 「而且妳刚才的投诉让我很不悦。」呜呜,他要她如何赔罪呀…… 「所以妳必须弥补我心灵的创伤。」在她耳垂轻呼一口气,他饶富兴味地看着焦急的泪水在她眸底打滚。 阿弥陀佛、众神保佑!他有话可以说快一点吗?她快要吓到晕倒了。 「问题是,我不想让妳为难。妳想清楚之后再回答我,愿不愿意弥补我的心灵损伤。」他再次扬起温和的笑容。 「答应!一定答应!一万个答应!」情势不比别人强,她哪敢得罪树妖大人! 「好。去找些梅花和冰橘回来,我想喝梅花橘子茶。」 「橘子?!」她就知道他是故意为难她,天寒地冻哪有橘子? 「在魈黭林的东首,有一棵冬天才会开花结果的冰橘树,阿不会带妳去。」他这次可是很「好人」了,还特地让阿不为她带路。「这会为难妳吗?」 「不!哪里会!」她极力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心底却浮现另一个想法。 让阿不带她去魈黭林的东首?那会是靠近出口的地方吗?如果是的话,说不定这是她唯一脱身的机会! 管不了那么多,她决定放手一搏,反正留在这里早晚会被树妖戏弄死。 心底有了盘算,她挤出的笑容多了几分兴奋。「主子,我一定不负您所托!」 「主子!」当阿不的呼声响起,御悠从冥想中惊醒,皱眉看向神情惊慌的他。 「噢,你回来了。」回来就好,何必大惊小怪。 「那个女人逃、逃了!」阿不气急败坏地叫道。 御悠一时会意不过来,等到他倏地想起「席舞」这个人后,当即拧眉站起。 「这是怎么回事?」他的语调变得严厉。 「奉主子的命令,阿不带着她到东首找寻冰橘树。本来还好好的,她突然说肚子痛,需要找个地方方便。阿不只好回避,哪知道久等她未归,阿不心急之下四处找寻,却找不到她的踪影!」 他沉吟。「看来她是真的逃了。」难怪他要求她到东首采橘子之际,她会欣然答应,还露出兴奋的笑容。 「阿不该死,竟然让那个可恶的女人逃走!」阿不脸上的横肉挤成一团,愧疚得几乎要哭,御悠却是眉头拧得更紧。 那个女人真是不自量力,魈黭林之所以可怕,就在于如果没有人指引方向,闯入者只会迷路,甚至会碰触到他设下的结界而出事。 要不是她让他觉得有趣,他肯定不会去理睬那个不知死活的女人。 「我们分头找,她应该逃不远。」他下令,看到阿不登时愤恨地往外冲,他又叮咛:「阿不,把人带回来就好,别伤害她。」 阿不微愣,他从来没有看过主子对一个女人如此重视,还特别叮嘱别伤害她。 「这个女人说不定很有用处。」他有一种预感。 一说完,他和阿不各自朝不同的方向奔去。他脚步不慢,可是前方一片白幕茫茫,连个人影也看不见。这样找下去,到今晚他可能都找不到她的所在。 看来,只好用玄术了。 摊开右手掌心,金光涌现,一条极细微的光绳自他掌心窜出。他心底默念几句咒言,光绳倏地钻入雪地,白茫茫的雪地上顷刻出现一道微红光芒,指向东南方。 现在,他只要顺着雪地上指引的光芒,应该就能把那个女人找回来。 足下一点,他往前奔去。雪地上的光芒忽而向左、忽而向右,表示那个女人在逃走的时候一味盲目地往前窜,压根儿没想好该往哪个方向前进。 再这样乱奔乱窜,她迟早会触动他设下的结界,然后伤上加伤。 那个女人暂时还不能出事,因为他隐约觉得她身上有股诡异的力量,吸引着他探索。说不定上天安排她闯进魈黭林又遇上他,其实就是一个指示。 正自沉吟,远处一声惊呼吸引他的注意,一望之下果然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呜——吼!」尖锐诡异的号叫传自眼前这只野兽,像狼而非狼,双眸赤红闪着嗜血的光芒,利爪倒钩,又长又粗,身上长满雪白的皮毛。 席舞惶恐地后退一步,野兽随即俯低,作势就要扑上,吓得她连声惊呼。 她、她才刚从树妖的爪下逃出生天,现在又沦为雪地里不明野兽的猎物!她的命为什么会如此坎坷? 「给老子滚开!」气势强悍地一吼,可是她的双眼却不争气地流下眼泪。她继续大声喝斥。「我只不过要一条生路!为什么你们硬是要赶尽杀绝?」 小时候莫名其妙地受一个老伯委托,好好保管一卷泛黄的烂纸,为此还被爹爹遗弃,而后流落到贫民区被好心的奶奶收留,过着最低贱不堪的生活。 每天都必须以拳头保护自己和豫倩,不靠偷窃诈骗就无法活下去。她受够了,现在连闯入森林躲开追兵,也要遇上树妖和野兽,实在没天理! 「贼老天!为什么你老是要和我作对?」气极、恼极,她忍不住指天大骂。 「吼——」回答她的是野兽的咆哮,她吓得噤声,眼角瞄到一旁枯树的枝桠。 如果她可以拿到枝桠,或许野兽会被她吓走。但是恐怕她还没有伸出手,野兽已经扑上来咬她。 该怎么办呢?额头的冷汗涔涔而下,她双腿抖得不象话。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胆敢指天骂地的姑娘。」一把声音响起,她猛地回首。 「是你!」她几乎尖叫,惨了,被追上了。前有「野兽」、后有「树妖」,她怎么逃也逃不开,看来天真的要灭她了…… 御悠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瞄向不远处的枝桠和前方的野兽,他登时明白她的心思。「要用枯树的枝桠吓走雪狼?勇气可嘉。」 「雪狼?」眼前这只野兽是雪狼?她听说,雪狼是雪地里最残暴的动物。 「让我好心指点妳,雪狼的致命伤在头顶。但要是妳不能一击命中,惹恼雪狼的下场就是,妳会死得很难看。」御悠倒要看她能够勇敢到什么程度。 这个臭树妖!竟然还在说风凉话!「你、你不打算帮我吗?」虽然很没志气,她还是忍不住以哀求的眼神看着他。 「为什么我要帮一个背信弃义、半路逃走的女人?」他示意她说服他。 「你……」这个可恶的树妖!她哭丧着脸,早就知道妖怪冷血无情,他分明是来看她被雪狼分解! 望向不远处的枝桠,她心一横豁了出去,她不会放弃任何一线生机! 正要飞身去取枝桠,可是她太慢了,只见雪狼低号一声,如闪电般朝她扑上! 那些又粗又大的利爪勾上她的皮肉,一定会痛死……她咬牙闭眼,等待痛楚袭上,可是等了好一会儿,她还是感觉不到痛楚。 「我在地狱了吗?」睁开眼睛,她愣愣地看着前方,雪狼竟不知所踪了。 一声嘶吼猛地在她身后响起,席舞大惊转身,刚好撞入一个男人的胸膛。一抬首,她首先看到御悠较为严肃的表情,随即被眼前一片血腥给吓呆。 雪狼的右前足被截去,挡在她身前的御悠,掌心迸出光绳,神情凝重地看着牠。牠痛得不住嘶吼,刺鼻的腥臭味自牠口中喷出。她瞠目,双腿随即发软。 那些血,逐渐将雪地的白茫染上刺眼的腥红。她忍不住颤抖,长那么大,她从来没有看过那么多血,眼前这幕血红让她的瞳孔不禁缩起。 她皱眉,胸口一阵翻腾,几欲作呕。下一秒,她眼前一黑,往前栽下。 御悠赶紧伸臂揽过她,让她贴上自己的胸膛。晕眩的她在吸到他身上那股微寒清冷的气息后,胸口的翻腾登时减轻不少,她立刻紧贴着他,不敢放开手。 呜呜……到最后,他这个树妖还是出手相救了……幸好有他在…… 「妳想掐死我?」御悠不悦地瞪着怀里的她。 她好像溺水的人抓到木板,牢牢揪紧他的衣襟,甚至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求求你……别抛下我……」她不断颤抖,连声音也断断续续。 澈亮的双眸闪着一片泪光,她乞怜哀求的眼神细细的敲进他的心扉,让他无法忽视。尤其是她那句「别抛下我」,竟然让他冷硬的心稍软。 这个女人是他见过最奇怪的一个,勇敢、坚韧得无话可说,她可以单独面对追兵、面对被认为是树妖的他,勇敢地逃走、勇敢地对抗雪狼,只为了求生。 就算知道自己无法战胜雪狼,她还是奋力拚搏的勇气,让他为之激赏。 可是此刻的她却脆弱得似一只彩蝶,只要轻轻一拧,她就会香消玉殒。 虽然,此刻邋遢狼狈的她根本和彩蝶挂不上边,可是他就有一种感觉,这个女人或许不如他所见的简单。 自小学习玄术的他非常相信直觉,从她第二次的近身接触,他就感觉得出她身上有一股吸引力、近乎魅惑的吸引力。 如此有趣的女人,在还没弄清楚她的来历前,他怎么会抛下她呢? 他嘴角一扯。「别怕。」搂在她腰间的手臂收紧。 席舞微瞠目,他身上的气息不再清冷,而是带着和煦的暖意。 她的鼻头变得微红,感动得咬紧下唇,开始觉得这个树妖并不坏。 雪狼突然仰首嘶吼,蓄势已久的身形猛地扑上,她当即惊呼,他却伸掌覆上她的双眼,遮去她眸光的同时,右手急挥,来势凶猛的雪狼登时被光绳贯穿身体。吼声顿时逸去,雪狼的躯体碎为好几段,散落在地,成了惊心动魄的血红。 「那个、那个……」她大概想象到什么事情发生了,用力揪紧他的衣襟。 「走。」搂着无力站直的她迈开步子,他转身遮去身后血腥的一幕,没让惊惧的她再添惊吓。 「等等!」她往怀里摸去,却发现一直藏在怀里的那个油包不见了。 「找什么?」她的表情很焦急,他抬眼瞄向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个被油纸包裹的东西,便指向那儿。「那个东西是妳的吗?」 「是!」她急着要上前,可是脚下一软,整个人又往前摔下。 他无奈,只好俯身帮她拾起油包。她连忙伸手接过,在两人各握着油包的一端之际,一道耀眼的光芒从油包中迸出。御悠忙不迭地撤手,可是那道柔和的光芒却瞬间缠绕上他的右手,另一端则缠绕上呆愣的她。 席舞倒抽一口气,即使只发生过一次,可是她永远也忘不了这种感觉! 十年前,在她充满绝望、抱着那卷黄纸祈祷的当儿,那卷纸就迸出如此柔和的光芒,而后她就被一个男子搂过,给了她所要的温暖。 可是现在她什么也没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御悠坐在火炉前,看着烧得劈里啪啦的柴枝,陷入沉思之中。 他百思不得其解,刚才那道光芒到底是什么,他想不明白,也无法理解。 光芒缠上他和她右手的瞬间,他只感觉到一股圣洁的柔和包围自己,温暖了他长久以来深埋心底的寒冷。 直到那股光芒散去,惊慌的她,不解地看着他。他只好把她带回来,也顺便没收她的油包。 目光投向一旁的油包,他轻轻拧眉。这个女人,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主子!」阿不的声音响起,被打断思绪的他略为不悦地瞪向对方,可是对方一脸微慌的表情却让他隐觉不妥。 「什么事?」该不会是那个女人又逃走了? 「那个女人已经擦洗干净……可是她的样子很奇怪。」阿不欲言又止,憨厚的脸上闪过一丝可疑的绯红,让他看得更是疑惑。 「叫她进来,我有话问她。」一个人的美丑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再说他已经预料一直以炭灰遮去真实面容的她,应该是脸上有瑕疵。 「是。」主子的淡定让阿不觉得不好意思,当即扯开嗓子。「喂,女人,主子要和妳说话!」 门外的人还在迟疑,阿不又忍不住催促几声,她紧绷的声音这才响起。「知道了!一个大男人真啰唆!」 她又恢复了之前的元气,她就是如此勇敢坚韧,面对雪狼的性命威胁,她极快地站起;面对未知的未来,她一样勇敢。这是他欣赏她的其中一点。 只不过,她值不值得他继续欣赏,他还需要时间去观察。 御悠唇角微勾,等着她进来。 嘀咕几句,席舞深吸一口气,这才有勇气踏进大厅。 她已经多久没有顶着这副皮相见人了,她也记不清,总之她就是不喜欢自己的面容。因为……那总会勾起她许多不愉快的记忆。 「妳——」才想询问,御悠猛地止住话头,愣怔地看着眼前的她。 衣衫仍旧破烂宽松、看起来仍旧邋遢,只是身上的污迹已经除去,所以不再狼狈。倒是那张老是以炭灰遮掩、让他误以为很难看的面容,出奇地让他眼前一亮。 秀气白皙的面容有着深邃的美,那一双乌亮澄澈的眸子,宛如珍贵的宝石,散发着耀眼的光芒,羽扇般的长睫因为主人的不自在而微垂。她的红唇微微噘起,要不是连夜没有安眠,她的唇瓣必然美胜冬天的红梅。 尽管她身上的衣衫极不搭配、动作也粗鲁,可是她那张脸却是他见过最美丽的脸蛋。那张宛如圣洁柔和月光的面容,散发出来的秀雅之气,让他无法移开视线。 他终于明白,就连最憨厚老实的阿不也会脸红的原因了。 只因为眼前这个女人,光是那张脸蛋,就足以诱惑男人的心。 「你……看够了没有?」分不清是恼是羞,这个男人的眼神瞧得她不悦。 「原来一个人的长相和脾性,可以有那么大的差别。」御悠冷哼一声,敛回心神,恢复之前的淡定自若。 「你在讥讽我?」自从他第二次救下她后,她开始对这个会心软的树妖改观,对他的态度不再是之前的惊惧惶恐,而是大胆地表达自己意见。 他瞇起眼睛打量她,心底缓缓地涌起盘算。美人,永远是对付男人的武器。在历史上,有多少英雄就因为闯不过美人这一关,而落得身败名裂。 眼前的她,无庸置疑的是一个美人。如果经过调教,她会是让男人甘心为之倾倒,而身败名裂的武器吗? 他的眼神逐渐转为深邃,瞧得她心底发毛。她不安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的油包竟然搁在桌子上,她立刻探手过去要拿。 一只大手拍去她的小手,比她更快抢过油包。她吃痛又忿忿地瞪向他,他却晃一晃手中的油包。「里面装了什么?」 「为什么要告诉你?还给我!」她说着,又奔上前去抢。 「不说也行,我自己打开来瞧。」他抽回手,让她一个踉跄,几乎往前摔倒。 「不可以!」不顾她的反对,他已经打开油包,一张泛黄的纸就躺在油包里。 「瞧吧,爱瞧就瞧个够。」她把他失望的表情看在眼里,反而怂恿他打开来看清楚。反正那张泛黄的纸上画了许多她看不明白的圈圈,他一定也看不懂,让他更加沮丧最好。 他睨她一眼,把她讽刺的嘴脸瞧在眼里。冷哼一声,他果真掀开折迭的纸张,仔细察看。 随即,他瞠目站起。她凉凉地笑说:「瞧,我就知道你看不明白。」 那张纸跟随她多年,期间她尝试不下百遍,可是仍旧不明白纸上画的是什么。没错,就是用画的,纸上所书的不是文字,尽是一些她看不明白的圈圈。 「主子?」阿不察觉到主子的脸色由白转红,双手更是激动得微抖。 这个世界上……原来一直存在着神迹!他此刻双手紧握的就是神迹! 多年来,他一直处心积虑要对付朗儒这个狗贼,现在他终于有机会了!这些年来的屈辱、愤恨,即将得到平反的机会! 「哈哈!哈哈——」笑声充满痛快,也充满恨意,这个机会他等了将近七年! 「发生什、什么事啊?」席舞吓得后退几步,难不成他发疯了? 「魅惑众生、让众生为之神魂颠倒……」犀利的眸光猛地投向她,她不安的咽下口水,听着他激动地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上天为何会安排我们相遇!」 这句话听得她毛骨悚然,要是有一个如斯俊美的男子对她含情脉脉说这句话,她会感动得垂泪,可是出自他的口,那森冷且深沉的语气让她……害怕得想垂泪。 御悠轻轻勾起她的下颚,凝视着她。那一身凛然孤傲的气息包围了她,她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狂飙,眼神也闪烁不定。 「拥有如此美貌的妳,才配拥有倾城诀。我怎么可能错过,这个上天赐予的机会?」他逼得很近,让她甚至能够感觉到他灼热的鼻息。 上天垂怜,安排让他得到她,得到传说中力量强大得足以惊天动地的四件神器之一,足以让他颠覆现在的皇城古都…… 「倾城诀?」她和阿不都开口问。不同的是,相较于她的疑惑,阿不是震惊。 他冷笑,现在他已经很笃定,只要经过调教,加上她身为倾城诀主人的力量,她会是一个足以让全天下男人倾倒的女人,绝对会让对她动心的人身败名裂。 她,将是他御悠独一无二的武器,用来达成报复朗儒的武器。 「现在,妳变得很有用处。」他的唇畔堆满笑意,可是眼神却变得更寒锐。 有一种感觉极快在心底窜起,席舞屏住呼吸,无法移开视线。 这个男人是一个危险的男人,绝对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