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普照》 第1页 [现代情感] 《阳光普照》作者:舍目斯【完结+番外】 文案 姜茂再一次见到赵平壤,是在分开后第九年的夏末,在客户的公司大楼。 那天她正从公司楼出来,看见一辆物流车在门口卸货,她就是这样看见了赵平壤。 阅读指南:故事平淡,细碎,以及日常 内容标籤: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茂。赵平壤 一句话简介:久别重逢 立意:爱 第1章 再见 姜茂再一次见到赵平壤,是在分开后第九年的夏末,在客户的公司大楼。 那天她正从公司楼出来,看见一辆物流车在门口卸货,她就是这样看见了赵平壤。 那天很突然,也很热,她就坐在暴晒了两个小时的车里,一直看着他卸货。 * 傍晚回了易妁秋的家里,母女俩吃过晚饭,拿了盒冰激凌,百无聊赖地坐在影音室看电影。伊朗老片——《橄榄树下的情人》。姜茂身上搭了条薄毯,微微依在易妁秋的身上,一面看电影一面吃冰激凌。俩人默不作声地看了一个半钟,影片结尾有一个漫长的镜头,易妁秋擦了擦眼角,感性地说:「这种朴质的电影总是能打动到我。」 姜茂看着字幕,没应声。 「致和什么时间去美国?」易灼秋侧脸问她。 「下周一。」 「你们婚纱照来得及拍?今天都周四了。」 「他要想拍等回来了再说。」姜茂不怎么在意道。 「回来就要举行婚礼了,照片哪会洗出来?」易妁秋由着性子,缓缓地问:「不是说要去巴黎拍?」 「正好,我也不想拍。」 「你不期待婚纱照?」 「不期待。」姜茂淡淡地笑笑。 「你们商量好就行,结婚不是一个人的事。」易妁秋说。 「嗯,我看着办,」姜茂点点头。顿了一会儿,她随口提了句:「我今天碰见赵平壤了。」 「平壤?」易妁秋看她。 「嗯,赵叔叔家的儿子,」姜茂说:「他在南城的物流中心工作,不清楚是打工还是自己经营。」 易妁秋沉默了会,问:「你同他打招唿了吗?」 「我早些年有听人提过,他当年没考到北京,好像读了所普通大学。」 「没,」姜茂摇头,「他当时正在卸货。」 「回头再碰上了,就让他来家里坐坐,」易妁秋说:「他爸当年调任别的省,咱们也没去送。」 「好。」姜茂应了句。 「你爸从前有跟他爸联繫,后来他爸下海经商关系就薄了。早前听说他毕业后进了银行……」易妁秋话音一转,又瞭然道:「平壤舅舅是做物流发家的,估计平壤也转行经商了。」 「赵叔叔从商了?」姜茂有些惊讶。 「五六年前就从商了,」易妁秋说:「先是因为某件事被降职,后来也就下海经商了。应该在广州做外贸,好像过得不太顺,赔了不少。」 过得不太顺,就是不好。 姜茂也没再接话。 * 晚上十点从易妁秋家出来,一面同詹致和聊电话,一面走去一公里外的公寓楼。詹致和三天后要去美国出差三个月,他和姜茂的婚期定在三个半月后的初冬。他在电话里朝姜茂歉意地商量着婚纱照的事,姜茂寥寥应了句,拍不拍都行,无所谓。 詹致和以为她生气了,又解释了一番。姜茂笑道:「致和我没生气,我本来就不喜欢拍照,你不用内疚。」 哪个女孩会不憧憬婚纱照?詹致和计划美国的学习结束后直飞巴黎,他们在巴黎拍了婚纱照后再回国。 姜茂听了他的建议没再说什么,只是点头道:「等你学习完了再说。」俩人又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姜茂索性缓了步,坐在商业街的长椅上休息。 詹致和问她在哪,她说在商业街上看来往的行人。詹致和笑笑,说行人有什么好看的,他这会正在老宅,爸在列婚宴上的宾客名单,预计要宴请两天,一天双方的亲戚好友,一天商业上的合作伙伴和客户同行。 姜茂有些倦意,抬头望向夜空中滑过的飞机,问他:「一天宴请不了?」 「宴请不了,光客户和同行都要好几十桌,」詹致和笑道:「体谅爸妈啦,詹家就我一个儿子,他们想风风光光地大操大办。」 「好。」姜茂应了句。 电话里静了一会儿,姜茂想挂掉,詹致和说:「茂茂你回头。」 姜茂回头,一位小哥捧了一大束花朝她过来,问道:「您是姜小姐么?」 姜茂点头,对方把花递给她,「您未婚夫詹先生送的。他说永远爱你。」 姜茂不惊不喜地接过,好大好大的一捧玫瑰,惹得路上的女孩们纷纷回头看,暗地里轻捏男朋友的胳膊。 看——别人家的男朋友! 姜茂就这样捧着一大束玫瑰,惹人注目地回了公寓。到了家,她找出三个花瓶,把玫瑰修修剪剪地装进去,装剩下的就倒置在门后当干花。忙完就在阳台上站了会,又回床上坐了会,打起精神去洗漱。洗完躺床上辗转反侧,依然睡不着,脑海快速地运转,想今天遇见的赵平壤,想九年前。 九年前赵平壤十八,她十六,他们住同一栋家属楼,赵家二楼,姜家三楼,因为父亲们即是同僚又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关系难免就亲近些。赵平壤临高考前赵爸爸接到调任,要去别的省任职,赵家就提议不如趁周末俩家去海边放松。那时候姜茂还有一个妹妹,叫姜宓。 第2页 姜茂曾经反覆做着一场梦,梦里的海浪很高,一浪比一浪高,它们长着青口獠牙,想要把她吞下。她就在梦里跑,一直跑一直跑,当她听见妹妹的唿救声,回头,妹妹已经不见了。 * 隔天傍晚下班,姜茂开车直驱南城的物流中心,车熄火靠在路边一侧,她坐在车里看着干活的赵平壤。货车上正在卸卫浴,从包装箱logo能看得出,他偶尔也会搭把手卸一下,只见他单肩轻松地扛起一个马桶,放到隔壁的仓库,出来搂起t恤的下摆,擦擦脸上的汗,接着拿起桌上的单子盘数量。 他五官不大看得清,肤色比小麦深,身量高,精瘦,这点从他搂起t恤下摆擦汗时露出的腰可分辨。正打量着,他勐然转头,直盯着她驾驶座的车窗看。 姜茂本能地偏过头,随后反应过来自己贴的车膜外面看不见,又转过去和他对视。看了足足有一分钟,她以为他已经认出她了,却见他别过脸,拿起桌上的水喝。 姜茂也转过头,打开随身包,拿出副墨镜戴上。 她在车里坐了两个钟,赵平壤才下班,他出了路口准备转弯,姜茂发动了车跟上。他先进了一家菜市场,五分钟后拎了菜出来,又折回到物流中心,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面包车,掉头,朝着闹市区开。 十分钟后,姜茂尾随着他的车回到了熟悉的家属楼。她闭上眼都能摸着楼道墙上贴的小gg,哪片贴着修下水道的,哪片贴着搬家的,哪片贴着换钥匙配锁的。她曾在这里住了十五年,四年前全家才搬去新开发的东区。 她在家属院里绕了一圈,把车停在远远的位置。从车里出来,站在正对着他家二楼卫生间和厨房阳台的小区公告栏旁。他家卫生间灯先亮,十分后熄灭,接着厨房灯又亮,他推开窗户,露出刚洗过的头,伸手去够晾晒在窗台前的鞋子。接着他开始择菜,洗菜、切菜、烧菜、步骤有条有理,不疾不徐。 直到饭煮好,厨房灯灭,她才发动着车离开。 她没有回公寓,而是上了高速,朝位于郊区的婚房驶去。婚房在离闹市八公里外的悦山上,三层的独栋别墅,刚装修收了尾,她亲自设计监工。 她有一家室内设计工作室,专门承接别墅或高档住宅的客户。不是她挑客户,而是她的设计理念比较新,设计费也贵,普通住宅觉得没必要花高价设计。 她把车驶进别墅,整栋楼通黑,车灯照着院落东南隅的一处泳池,她拉开裙子拉链,脱下内衣,赤·条条地跳进了游泳池。水晒了一天,温度刚刚好。 她来回游了几圈,从泳池里出来,站在风口让风把身上的水吹干,又一件件地把衣服穿好,开车驶出了别墅。 * 第二天傍晚,她开车又去了物流中心,窥视他工作,窥视他下班,窥视他买菜,窥视他站在厨房的窗前炒菜。 她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也不想明白。她想这么做,然后就做了。 等厨房的灯熄了,她准备离开的时候接到了詹致和的电话,他问她在哪,她轻车熟路地撒了谎,说在郊区帮客户看房子。 她理解的撒谎只有两个层面:一个有必要;一个不必要。 詹致和在电话里笑问:「我去接你?」 「不用。」姜茂拒绝。 「晚会直接来半岛?」话停了会儿,他又声音飘渺地说了句:「茂茂,我想你了,我后天就要去美国了。」 意思点到为止。 姜茂明白,应了声:「好。」 「我在家里等你。」詹致和回她。半岛是他在东区的洋房,他们偶尔约会就来这。 姜茂挂了电话,发动着车,贴着正要出小区大门的赵平壤扬长而去。她望着后视镜里逐渐被拉远的人,他过得好就行,就这样吧。 第2章 抱歉啊,认错人了 姜茂和詹致和也算认识得早,俩人差六岁,她读高中的时候他大学都毕业了。姜茂父亲在法院工作,他在审理一起案子的时候遇上了詹致和的父亲,当下认出这是他老同学,俩人曾一块下乡插过队。 三年前来姜家做客的詹致和遇见了刚从国外回来的姜茂,然后展开了激烈地追求,花了大半年时间姜茂才点头。俩人刚交往的第一年詹致和就求婚了,姜茂没答应,后面又接连求了两次,姜茂想不出拒婚的理由,就应下了。 她在车里坐了十分钟才上楼,詹致和就等在门口,电梯门一开,他就迎了过来揽住她腰。姜茂推他,示意有摄像头,詹致和毫不在意地揽着她回了房间。 俩人吃了晚饭,坐在沙发上看电影,电影是詹致和挑的美国战争片,由1993年的和平女神行动改编成的《黑鹰坠落》。 姜茂对战争片兴趣不大,詹致和一面看一面给她讲解。姜茂听着他的讲解,脑海想的却是赵平壤的厨艺,煮得饭菜好不好吃。从他洗锅的次数来看,他至少是烧了俩菜。对一个男人来说,一顿饭能烧俩菜算是好的了。她父亲独自在单位楼里生活,有时嫌烧菜麻烦,总是下一碗鸡蛋面了事。正想着,唇就被詹致和吻住。 「惩罚你听我说话还心不在焉。」 姜茂揉着肚子,从包里拿出片卫生巾,「我去个卫生间。」 詹致和失落地看了她一眼,「未来三个月都不能抱你……」 「那就先不去美国了。」姜茂玩笑道。 第3页 詹致和正了色,歉意地说:「等我忙完了我们同时飞巴黎,我好好的陪你拍婚纱照。」 姜茂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推门进了卫生间,洗了手出来,詹致和说着,「爸让我们明天回老宅吃饭,算是为我践行了。」 「好。」姜茂应下,尽管她不情愿回老宅。詹致和有个万事周全的妈,和婚后住在娘家的姐姐。她们什么都好,就是太热情。 詹致和从书房拿了笔记本出来,说给他十分钟发个邮件。姜茂在沙发上坐下,看了会电影,又看向戴着眼镜认真工作的詹致和。 詹致和很优秀,体贴有风度,家世好能力又出众,浑身挑不出大错,是一个近乎完美的佳婿。圈子里都说是姜茂高攀了詹致和。 姜茂只是笑笑,不置可否。她心里明白,詹家商业上的成就是詹父一点点创建的,跟詹致和没什么直接关系。 她很敬佩白手起家的詹父,但从不妄自菲薄,也不认为她嫁给詹致和是高攀。 她回了神,问他:「明天去老宅带什么礼物?」 「什么都不用带,爸妈见着你就很开心了。」詹致和总是这一句。 姜茂在脑海里斟酌着礼物,詹致和又说:「我来准备好了,你只管等着我去接你。」 「不用,我直接开车过去,」姜茂起身道:「你先忙,我回公寓了。」 詹致和看她,「你生气了?」 「没有。」姜茂笑笑,也察觉自己语气有些生硬,说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没处理。」 「不能明天处理么?」詹致和抱住她,「你看,夜都深了。」 「有点急。」姜茂柔声道。 「好吧。」詹致和也不再勉强,只是朝她倾了下侧脸。 姜茂吻了一下,说道:「晚安。」 * 姜茂当晚没回自己的公寓,直接去了易妁秋家。易妁秋在一个月前退休了,退休前她是一家医院的主任医师,若业内有人提起「易主任」,毋庸置疑,绝对就是省妇幼的易妁秋。原先医院要返聘,但被易妁秋给拒绝了。她做了半辈子的医生,腻了。 易妁秋晨练回来时姜茂还没起,她敲了敲卧室的门,「八点了。」说完去厨房打豆浆。 姜茂穿着家居服出来,依着厨房门问:「妈,不工作是什么感觉?」 「吃吃喝喝玩玩,非常好,」易妁秋往破壁机里倒着豆子说:「我和你周姨要去日本,趁玩的空档给你置备些结婚的物件。」 姜茂没接话,转身去卫生间洗漱。一会出来说:「我晚上要去老宅吃饭,明天致和要去美国。」 「应该去,」易妁秋斟酌道:「买些什么礼物好呢?」 「贵的就好。」姜茂言简意赅道。 易妁秋没理她,指着屋里的一盆野兰花说:「给你公公拿去养吧。他不是爱养兰。」 「没必要,你留着自己养。」 这株兰花易妁秋养了三年,是她去贵州旅游时在山上无意救下一位产妇,那产妇的父亲赠予她的。说是非常稀有的品种。 「一株野兰而已,以前你公公三番两次地来看,既然他心爱就不如送了他,」易妁秋不在意道:「我也不养了。成日里跟伺候祖宗似的,说不开花就不开。」 姜茂洗漱完出来,坐在餐桌前喝豆浆,易妁秋侧着脸看她。姜茂问道:「怎么了?」 「眉毛长荒了,我给你修修。」易妁秋说着回了卧室,拿出一套修眉毛的工具。 姜茂的眉形长得好,眉浓密,眉梢长。易妁秋让她稍稍抬头,拿着刀片刮她眉毛,「眉毛要修得勤,不修没形。」 姜茂闭着眼说:「差不多有十天没修了。」 「早上又不急这一分钟,修修显得人精神。」 姜茂没言语,她很享受易妁秋的手在她眉头轻柔地游走,这让她生出一种还需要被呵护没长大的错觉。 * 下午三点詹致和就催她,说让她早些去老宅,他就在老宅等着。姜茂磨蹭到四点才去,拎了一些补品抱着那盆野兰。 詹致和接过兰花,朝屋里喊:「爸,茂茂给你带了株兰花!」 詹父从书房出来,小心翼翼地接过兰花,他这一辈子没别的爱好,只爱养兰。詹父是一位很严肃的人,平日都不苟言笑,哪怕在他外孙面前也是如此。姐姐詹致容看见詹父的表情,笑道:「爸,我可不开心了。我生你外孙时都没见你笑,一株兰花就能……」正说着,她丈夫打断她,朝姜茂笑说:「妈知道你要来,一早就亲自下了厨。」 詹致和应道:「没错,妈从中午就开始准备了。」话落詹母从厨房出来,牵过姜茂的手,亲热道:「又瘦了。是不是故意不吃饭要减肥?」 姜茂笑道:「没有。」 詹母打量她腰身,笑着说:「不能再瘦了。胖点怀孩子好生。你妈可比我懂。」 「妈,你也不怕把你儿媳妇吓跑,婚礼都还没办你就开始催生,」詹致容拉着姜茂在沙发上坐下,「昨天咱妈神经兮兮地说,说梦见你生了对龙凤胎……」 「程子杰,程子杰,你小舅妈来了。」詹致容丈夫站在楼梯口喊。 「不要叫了,孩子难得休个周末……」 「让他立刻下来,打一天游戏了!」詹致容接话。 程子杰从楼上下来,朝姜茂礼貌地喊了声:「小舅妈好。」 第4页 姜茂笑了笑,问他:「暑假怎么不出去玩?」 「我妈要我补课。我周一到周五全安排满了。」 詹致容气笑了,「你个兔崽子,学校有去美国的夏令营你不去……」 「我去年就去过了,」程子杰往沙发上一瘫,「每天就逛那些全球名校,有什么意思。」 「你可真不识好歹,有多少家庭想去都去不了。你将来要是能进那些名校……」 「妈,我才念初中。」程子杰有些不耐烦。 「爸呢?」詹致和转话题,不想听他们母子俩嚷嚷。 「去花房了吧?」话落,阿姨从门外过来说:「惠姐,定制的床到了。」 詹母迎出去,詹致和才说:「妈把三楼全布置了一下,卧室里换了套新的,以后我们周末过来住。」 「周末住过来热闹。」詹致容也笑着接了句。 姜茂没做声,她很不喜欢吵闹,这事詹致和也没跟她提过。 「小心点,千万别磕着。」阿姨引着配送物流的工人上楼。 姜茂看过去,赵平壤扛着一张床垫正要上楼,他身后还跟了俩同事,肩上各自扛着物件。 詹母喊道:「茂茂,你也跟着上来,看摆哪个位置合适。」 姜茂应了声。 赵平壤顿了一下,转过满头大汗的脸看向客厅,匆匆一瞥,扛着床垫上了楼。 姜茂跟着上来,赵平壤放下床垫,擦着汗又匆匆下楼。到了物流车上,他拉开门直接上了驾驶室。好一会,他同事过来敲窗,为难道:「平壤,他们要我们帮忙组装床。我跟老张都不会。」 「让家私馆的人来装。」赵平壤说。 「我也这么说。但这户人说床是在上海定制的,对方要晚两天才上门组装。她说我们要能帮忙组装就额外给工钱。」 「这床挺高级的,我跟老张没看懂组装图。」 赵平壤犹豫了会,下了车。 他上楼看着组装图,朝那俩同事说:「估计得大半个小时。你们先回去把泰和的货给配了。」 「行。」俩同事转身下楼。 赵平壤蹲在地板上组装,不时回头看一眼组装图。 詹致和下楼接电话了,詹母朝姜茂道:「茂茂,我请先生看了风水,他说床头的位置大有讲究!床头要靠东,紫气东来!身体好子孙旺。床头千万不能朝西,归西归西不吉利……」 「惠姐,先生找你呢。」阿姨在楼梯口喊。 「喊什么喊。」詹母应着声下了楼。 赵平壤的工作服被汗溻湿,脸上的汗也往下淌。姜茂反手关了门,调低了室内温度,顺手也把窗户拉严,靠在窗前看他组装。 姜茂没做认出他的打算。 赵平壤亦是如此。 卧室很静,只有拧螺丝刀的声音。姜茂看着满地的小零件,问他:「组装起来很麻烦吧?」 赵平壤头也没抬地嗯了声。 「你是派件的还是老闆?」姜茂又问。 「都是,」赵平壤应声,随后又补充了句,「忙的时候都是。」 姜茂点点头,扭头看向窗外,远处是一座郁郁葱葱的山,山被凿出了洞,一列白色的火车钻进了洞。 她收了视线,又转向他,说了句:「我看你有点面熟。」 赵平壤停了动作,抬头看她。他五官端正,说不上出众,但很耐看。眼睛算不上大,但清亮幽深。 姜茂别开眼,笑道:「抱歉啊,认错人了。」话落,卧室门被推开,詹致和喊她下去吃饭。 姜茂随着他下楼,赵平壤继续组装。 作话【感谢各位、大家阅文愉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27 19:37:50~2020-08-28 16:12: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嘿,你找不着我 12瓶;薇缔 10瓶;一口菠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她要结婚了 詹父坐在首位,左右是詹母和詹致和,然后是詹致容姜茂,末尾是詹致容丈夫和程子杰。 詹母不时替姜茂添菜,劝她多吃点,顺手又给程子杰添了一筷头。程子杰认真道:「姥姥,用自己的筷子替人添菜不卫生,我们礼仪课老师讲的。」 詹致和道:「妈,子杰没说错。」 詹致容也附和,「我都说咱妈多少回了,要用公筷替人布菜。」 詹母有一堆话反驳,到嘴边说了句:「看这记性不好,老忘,」随后朝姜茂笑道:「想着都是自家人,茂茂别介意啊。」 姜茂摇头,「没事。」 詹母又说:「这小区的环境适合养老,回头让你爸也搬这住,天然的氧吧。」 「妈你煳涂了,」詹致容说:「公职人员怎么会住这?买得起也不敢住。」 詹母尴尬地笑笑,垂头吃饭。 詹父放了筷子,看向姜茂问:「你姥爷身体怎么样?」 「挺硬朗的。」姜茂说。 「抗战七十周年大阅兵,镜头拍到了姥爷,还是爸指给我看的,」詹致和笑说:「那时候我们还不认识。」 「你们婚礼的时候,让致和提前两天去接你姥爷,也让他上台说两句。」詹父道。 「姥爷耳背得厉害,估计都不大能听清。」詹致和接道。 第5页 「小百十岁了,这也是子孙们的福气。」詹父说。 姜茂的姥爷姥姥都很有作为,他们曾念过西南联合大学。她姥爷从前参加过越·战。她姥姥学医的,早在三十年前就过世了。 「姥爷做寿的时候我们去舅舅家,他说要来参加婚礼的。」詹致和说。 「不如让茂茂姥爷提前取个名?」詹母笑说:「将来给咱孙子沾点福气。」 「将来茂茂生一双,你取一个,茂茂姥爷取一个。」 「这主意好。」詹父道。 姜茂专心吃菜,没接话。 詹致容跟丈夫对视一眼,暗翻了一个花式白眼。程子杰不解道:「姥姥,为什么不等舅妈生了宝宝再取,而是要提前取?」 桌上人皆是一怔,詹致容说:「好好吃饭,小孩子不许插话。」又朝着姜茂道:「孩子起名是个头疼的大事,有些家庭能从怀孕想到孩子上幼儿园,让姥爷提前想想,等将来孩子生了正好用上。」 「对对,致容说得对!」詹母附和。说着又用公筷替姜茂添了菜,笑道:「你爸说你现在住的公寓太小,就给你买了套洋房做新婚礼物。回头写你自个的名。」 「不用。」姜茂有些诧异。 「别犯傻,你爸的心愿。给了就收下。」 詹父说:「回头你去看看,不喜欢就换别的楼盘。」 詹致容撇撇嘴,什么也没说。詹母悄悄在桌底踢了她一脚,暗瞪了她一眼。 餐桌上正吃着,赵平壤组装好下了楼。阿姨给了他工钱,他准备要走,被詹母喊住:「小伙子辛苦了,让阿姨帮你拿瓶冷饮。」 赵平壤想要拒绝,阿姨转身就递过来一瓶冷饮。詹母说:「大热天的,多给他拿两瓶。」阿姨又给了他两瓶,赵平壤就这样抱着三瓶饮料出了别墅。 「卖力气的人都不容易……」詹母话没落,阿姨从楼上匆匆下来,说道:「惠姐,床头有一道划痕。」 「划痕?是不是刚刚那工人划的?」詹母说着上了楼,「粗人干活就是不精细,叮嘱他多少回了,新床有划痕不吉利!」 「也许是商家发货的时候不小心划的。」詹致容夹着菜,闲闲地说。 没一会儿,詹母脸色不大好看地下来,「划得很深。」 「妈,长途运输避免不了。」詹致和不在意道。 「这像是新划伤,」詹母坐下说:「有些穷人会仇富,就像故意朝豪车上划……」 「他拆的时候就有了,」姜茂淡淡地说:「我当时在房间,他指给我看了。」 「那我得找商家,」詹母有点气道:「新床有划痕让人心里膈应!」 * 饭后。 詹致和开着姜茂的车随她一起回闹市,出了别墅区没多久,就看见路灯下的赵平壤,他手里抱着三瓶饮料,头顶绕着一圈的蚊虫。詹致和停在他身侧问:「你没开车吗?」 「我等人来接。」赵平壤回答。他一眼就看见了副驾驶上的姜茂。 「我们也回市区,我顺路送你吧。」詹致和说。 赵平壤略显犹豫,说了句:「那麻烦你了。」拉开车门上了车。 詹致和问:「你回东区还是南区?」 「都可以,看你方便吧。」赵平壤给同事发微信,让他不要来接了。 姜茂事不关己地看向窗外,詹致和一手扶方向盘,一手扣过她手说:「妈就是这样,跟着爸一路吃苦过来的,偶尔说话不经深思熟虑……」 「没事。」姜茂想抽回手。 詹致和吻吻她手背,温声道:「妈说就随她说,生不生是咱俩的事。主要我也老大不小了,妈难免心里就急了些。」 赵平壤看了眼他们交握的手,和无名指上明晃晃的钻戒,偏过脸看向窗外。 姜茂抽回手问:「车上有水吗?」 「等会我靠边给你买。」 「这有饮料。」赵平壤说。 姜茂回头,赵平壤看她:「你喝么?」 姜茂接过喝了口,在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赵平壤也正在看她。 车到了东区,詹致和把他放到一处好打车的地。赵平壤下车,走到副驾驶的窗前,敲敲窗,看着她说:「姜茂,我是赵平壤。」说完转身走了。 詹致和不解:「你认识他?」 姜茂笑笑,「不认识。他认错人了。」 詹致和在半岛花园下车,姜茂掉了个头往回走。沿着路边开了会,看见赵平壤上了一辆面包车。她靠着右车道打方向,直接回了公寓。 她闭上眼酝酿了会,恍恍惚惚入了梦,正要彻底睡着,忽然意识到这是在梦里,人就醒了。人不知道自己在睡觉的时候最能睡着,一旦意识到自己入了梦,就很难彻底沉睡。这样来来回回了几次,都没能彻底入睡,她索性穿着家居服下小区逛。 她脑海不时浮现出一双静谧幽深的眼睛,和一句:姜茂,我是赵平壤。 赵平壤生气了。 他是气假装没认出他?还是气别的? * 隔天上午姜茂送詹致和去机场,詹致和交代道:「家私这几天会陆续到婚房,你就看着摆放。 「好。」姜茂应声。 「辛苦老婆了。」詹致和牵着她手。 姜茂笑笑,催他:「要安检了。」 詹致和顽笑道:「你跟盼着我出国似的。」 第6页 「那别去了。」 詹致和吻了下她侧脸,还是没忍住说了句:「出门还是要穿内衣,这毕竟是在国内。」 「好。」姜茂敷衍应下。她胸不大,今天穿的t恤宽松,也就没穿内衣。她回来的路上放了首摇滚乐,踩着油门去了工作室。 傍晚下班准备回公寓,犹豫了一下,掉头朝物流中心驶去。车靠边上停了会,一辆狂拽炫酷的机车停在他门口,一个短髮女生从车上下来,取下头盔脚勾勾塑料凳,熟稔地在赵平壤面前坐下。 赵平壤也没看她,埋头只顾着安排明天的配送。葛洲坝抽了两支烟,偏过头问他:「诶,晚会去吃烧烤吧?」 「不去。」 葛洲坝拢了拢染的蓝一撮紫一撮的短髮,说了句:「不去拉倒,」接着大咧咧地搂起t恤,指着肚挤眼周围的纹身,「前天才纹的。酷吧!」 赵平壤没应声,不知该说什么。葛洲坝比他小两届,曾念过同一所中学。去年在发货部无意中遇见,她就时不时地找来,偶尔说一些无厘头的话。 葛洲坝就喜欢他这样,喜欢他不怎么鸟自己。她踩灭了菸头,朝街上来回看,正看着,眼一眯,朝着一辆白色特斯拉说:「这车好眼熟。」 赵平壤看了眼,没什么表情地继续干活。葛洲坝又说:「哟,碰见校友了,这不是将要嫁作商人妇的姜家小姐?」说着起身就要过去,刚过街,对方踩上油门跑了。 葛洲坝觉得莫名其妙,折回来道:「她总不会是被我吓跑的。」 赵平壤看着车尾灯消失的方向,没做声。 葛洲坝闲坐了会,打了个哈欠,无聊地问他:「你应该认识姜茂吧?你们住同一个家属院。」 「我妈跟她爸认识,他们家还有一个小女儿,我天,她家小女儿就是个天才,让人瞠目结舌的那种天才!不过天妒英才,好几年前被浪捲走了,」随后又八卦道:「她爸妈前两年离婚了,好像就是因为这事。」 「其实我也不讨厌她,她就是独来独往惯了。有时候女生之间就很奇怪,也没什么过节,就是单纯地看不惯不随大流的人。」 「说真的,我还挺想和她交朋友的,总感觉我们身上有共同之处。可她太优秀了,一路都是顺风顺水的优等生,家庭氛围又正派……」葛洲坝自顾自地说:「也不尽然,别看她表面上温顺,骨子里怎么说呢,有点小阴,她高考前把我们校长的车胎给戳了!哈哈哈哈,至今学校都没查出来谁干的!」 「白天她才从校长手里接过奖状,晚上就把他汽车轮胎给戳了!哈哈哈哈,我们校长就是个变态,老罚全年级倒数的班大晌午地站在太阳下复习!」 * 赵平壤接到最后一车货,拉上仓库的铁门,又锁上办公间的门,开上路边的面包车回了家属楼。 门头招牌远远地亮着——百事吉物流,承接全国各地,整车零担业务。 赵平壤一直生活地循规蹈矩,上班,下班,回家煮饭。手头松就看一场话剧或音乐会,手头紧就看一场电影或免费画展。 从电影院出来已经晚上十点,他不太想回家,就在楼下的露天烧烤摊要了瓶啤酒,要了五支肉串。烤肉串的是胡大爷,他嗓门洪亮,精神头足,烤着串朝人吹着皮:「我做过最牛气的事,就是把我妈的床单一扯,弄成降落伞的样从平房上往下跳,然后腿就瘸了!」 食客大笑,赵平壤也笑了声。 胡大爷端给他六支肉串,悄悄地沖他挤挤眼,多送了他一串。 有食客说:「我最牛气的事就是把嫂子给睡了。」 「那算啥,我最牛气的事就是跟人打赌,赌输了吃屎!」 「吃了没吃了没?」 赵平壤啃着串,听着他们瞎扯淡,竟也觉得有意思。胡大爷擦擦汗,坐在他跟前问:「小赵,你有啥牛气事?」 「我没有。」赵平壤摇头。 「怎么会没有,这不算白活了?」 「真没有。」赵平壤喝了口啤酒。 「说吧说吧,都老爷们的,谁还没个牛气事,」胡大爷拍着胸脯说:「放心,大爷一个字都不往外漏。」 赵平壤心口一软,忽然有了想说的欲望。那些从未对人说出的秘密,早在他心里生根发芽开出了花。他说:「我没牛气的事,但有一个秘密。」 「我十七岁就有了想娶的人。」 「说说说说,那姑娘多大。」大爷看他眼睛水亮,感兴趣地怂恿着。 「她十五。」 「然后呢?」 「她十六岁那天,我们就……」赵平壤面皮一热,轻声一笑,后面的话再没说出口。 胡大爷激动地一巴掌拍他肩上,「好小子,太有出息了!那她现在人呢?」 赵平壤一怔,回了神,缓缓地说:「她要结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28 16:12:20~2020-08-29 13:44: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没事看、一口菠萝、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暗涌 接下来两天姜茂下班都老实地回家,没再去物流中心。婚房那边来电话,家私都陆陆续续地送来了,只等着她摆放。 姜茂推了又推,周六的下午才去婚房,房间里堆着没拆封的家私,她楼上楼下地转了圈,拿了把剪刀一一拆封,把小物件摆到适合它们的位置。 第7页 正弯腰挪着沙发,大门外有车声,姜茂出去看,一辆写着百事吉物流的货车挡在别墅的正门口。赵平壤从驾驶室出来,和同事一起卸货。 姜茂转身回了房间,继续挪她的沙发。 搬货的工人问:「姜女士,这梳妆檯放哪个房间?」 「随便放吧。」姜茂头也不抬地说。 「你说个房间吧,回头不费劲挪了。」赵平壤看她。 姜茂放下剪刀,引他们上了二楼主卧,指了个位置给他们放。赵平壤放好准备下楼,姜茂皮笑肉不笑地说:「谢谢你啊。」 赵平壤也没看她,下楼专心搬货。 货卸完拿出单子给她,姜茂拿笔写签收,她挪沙发的时候太用力,不小心把指甲盖给撇了,大拇指盖有点外翻和瘀血。 赵平壤收起签收单,看她:「需要帮忙么?」 「不用,谢谢。」姜茂礼貌地回了句。 赵平壤上了货车,刚发动着,朝副驾驶的人说:「张哥,你们先回吧。」说完下车又回了别墅。 姜茂见他折回来,问:「有事?」 赵平壤没应话,俯身挪着茶几问:「放哪?」 姜茂看了他会儿,烦躁的情绪忽然间被抚平,她指着一处,心平气和地说:「放这吧。」 茶几重,赵平壤一点点地挪,姜茂想帮忙,他递给她一个钥匙串,上面有指甲钳,「我自己来吧,我有技巧。」 姜茂接过指甲钳,坐在旋转楼梯的台阶上修指甲。赵平壤把剩下的家私一件件拆了,又在她的指挥下一件件地归置好,等两个小时后忙完起身,浑身汗透,腰都要断了。 姜茂全程坐着指挥,坐到屁股疼。 赵平壤搂起t恤摆擦了擦汗,擦完望着她,这下可以相认了吧!不妨她了无诚意地说了句:「谢谢啊。」 赵平壤表情僵了僵,没接话。 姜茂又说:「外面花园有水管,你要不要洗洗?」 赵平壤犹豫了会,沉默地点点头。 「把衣服也洗了吧,洗了我帮你晾到天台,估计十几分钟就能穿。」姜茂建议他。 赵平壤脱了湿t恤,在水龙头下洗了洗。 姜茂示意裤子,他摇头:「裤子不洗了。」 「洗好了就站那吹干。」姜茂指着一处熘风口,拿着他t恤上了天台。 晾好下二楼,顿了顿步伐,折身进了一间房,站在窗帘后面静静地往院里看。 赵平壤扯了水管到暗处,脱净了快速地洗,洗好后胡乱晾了下,迅速地穿回衣服。 姜茂拿着他t恤下来,看了眼他赤膊的上身,不动声色地递给他:「有点潮。」 「没事。」赵平壤接过套头上,穿好朝她说:「那我回了。」 「你怎么回?」 「我同事在这附近送货,他顺路过来接我。」 「行。」姜茂点头。 「那我回了。」赵平壤又说了一次。 「谢谢你啊,」姜茂看着他,笑了笑道:「我本来该请你吃一顿饭的,回头补上。」 赵平壤什么也没说,转身出了别墅。 闷头走了会,想起自己的钥匙串还在别墅,又返身折回去。推开大门,听见水声,寻声望过去,有人在泳池游泳。 他上前要问她钥匙在哪,看见泳池里的人,慌张地背过了身。 * 姜茂在易妁秋家吃了晚饭,饭后无事,母女俩下楼闲逛。易妁秋摘了花池里的薄荷叶给她,姜茂揉揉往胳膊上涂,又往耳朵上挂了两片。 她怕蚊子,身上一咬就肿一片。 易妁秋指着一住户花园里蔓延出来的蔷薇,「姜茂你看,这粉蔷薇开得多美。」 姜茂看过去,确实美。 「我从前在农村插队,有一户农家墙上爬满了紫色的喇叭花,心里就一直惦记着回来了要养。」 「养了么?」姜茂问。 「没有。城里的楼没条件养。」 「家里小花园可以养。」 易妁秋住一楼,有个几平方的花园。 「回头再说吧。」易妁秋了无兴致道。 「姜茂你看,这树上有个蝉蛹,」易妁秋指给她,「夜市上有卖炸金蝉的,叫唐僧肉……」 「哟,娘俩儿下来散步啊。」邻居阿姨经过羡慕道。 「下来消消食。」易妁秋笑道。 「刘阿姨好。」姜茂同她招唿。 「好好,都好着呢。茂茂婚期该到了吧?到时候刘姨给你包个大红包!」说着扭头朝易妁秋道:「你真是有大福气,茂茂能干又懂事,从不让你操心。」 「我们两口子估计是作孽重,生下个魔星来。小三十的人了,说……说什么鬼东西来着……说自己是玉帝的九女,犯了情劫,爱上了自己的二皇叔,所以下来歷个劫,让我跟她爸别打扰她渡劫,回头上了天封我们两口个一官半职……你说,遇上这魔星闹不闹心。」 …… 易妁秋笑笑,说了句:「你不要老管着她。」 「不管能行?她要是有茂茂一半省心我就烧高香了。整天跟着葛家的那个丫头混,头髮染得妖妖毛毛,身上穿得不伦不类。前几天一群人躺在商业街的地上,扮作八抓鱼乌龟龙虾海豚的模样说……说是搞什么行为艺术,让人举着菜刀往她们身上砍。这幕正好被她爸路过看见,她爸气得举起菜刀就把她头剁掉了,她拖着半拉身子满街跑。」 第8页 …… 姜茂和易妁秋面面相觑。 「看我都气煳涂了,不是真头,是把她的龙虾头给剁了,」刘姨打嘴道:「说正事说正事,茂茂缺不缺伴娘?就算当不成伴娘,等结婚那天你一定要把手里的捧花狠狠砸到她头上,砸坏了不碍事。算命的大师说了,我家这丫头被捧花砸过一次桃花就顺了。」 …… 直到姜茂应下这事,刘阿姨才满意地离开。易妁秋啼笑皆非道:「回头丢到她身上就好了,了了你刘阿姨的心病。」说完来回扭着腰做拉伸,「这几天碰见平壤了么?」 「没留意。」姜茂说了句来回话。 「碰上了让他来家里坐坐。」 「好。」姜茂应下。 「昨天你赵阿姨给我打电话了。」 「赵平壤他妈?」姜茂问。 「你赵阿姨跟我抱怨了一通,说想让平壤回他们身边发展,平壤不愿意。」易妁秋说。 姜茂把腿翘在树干上,手摸着鞋尖做拉伸,没接话。 「她就是太急于表达,太想让平壤听她的话,」易妁秋不紧不慢地说:「平壤看似温和,实际上跟他爸一样,特别有主见……」 姜茂心不在焉,心里纠结着事儿,压根没听清易妁秋的话。 她找藉口开着易妁秋的车出了小区,易妁秋的车比较大众,很难引人注意。她轻车熟路地去了家属院,正要拐弯,就看见赵平壤在路边摊位上烧烤,身后是一家老字号砂锅店。一位大爷站在一侧,指点着他放调料。 出息,真是越混越回去了。 他烤好,大爷尝了一串,立刻竖了个大拇指!他笑笑,把烤好的串转身端给食客。 路口有人喊了声,大爷慌忙推着烧烤摊跑,但他脚瘸得厉害,根本跑不快。赵平壤迅速推过,眼疾手快地拐个弯回了家属院。 随后过来一辆执法车,开了一张罚单,收走了两张露天的摺叠桌。执法车走后,赵平壤又把烧烤摊推了回来,手心被火炉的铁皮灼了一小块。 坐在车里的姜茂看见大爷帮他上药,上完药,俩人又闲聊了会,夜深,他才起身回了家。 姜茂下了车,过去把剩下的十几支肉串买了,坐在路灯下一点点地啃。 人有时候会被情绪牵着走,理性上认为事情不该那么做,但意识到的时候行为上已经做出了选择。就像她和赵平壤之间,明明可以坦诚相认,明明可以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叙旧,但莫名其妙地就被卡住了。 * 赵平壤带着耳机边接电话边煮面,偶尔「嗯哦诶」地回应电话里的人。赵妈妈说:「你不要老是敷衍我,我问你话呢,我好好吃饭了没?」 「我正……」赵平壤刚说了两个字,又被她打断,「我说什么都不听,非自作主张地回去创业,整天风吹日头晒的,哪有银行里舒坦和体面。」 「我没……」 「我要是在身边还能照顾着你点,这忙一天回来还得自己洗衣煮饭,净给自己找罪受……」赵妈妈滔滔不绝地说着,赵平壤也没机会开口,只能认真地听。 他把煮好的面盛碗里,看了眼窗外的停车位,已经两天没见那辆白色的特斯拉了。端了碗回餐桌坐下,电话里一阵吵闹,接着就是赵爸爸的声音:「男人吃点苦不算什么,创业不是那么容易的。生意上遇到事就请教你舅舅,多听他的想法和意见。学他身上的优点,别学他身上的油滑。」 「好。」赵平壤应声。 「出门在外和气点,但也不要怕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偶尔吃点小亏没什么,」赵爸爸交代,「生意怎么样?客户多么?」 「生意挺顺的,」赵平壤说:「有时候我还要去派件,人手不太够。」 「顺就好,怎么不多招俩人?」 「招聘信息已经贴了。」 「那就好,叮嘱司机,开货车千万要注意,要真摊上了事,紧要关头撞车撞墙撞天桥,绝对不能撞人!」 「你整天个乌鸦嘴就不能盼点好!」赵妈妈夺他手机。 「别打断,让我跟平壤多聊两句,」赵爸爸又问:「吃的什么饭?」 「肉汤面,」赵平壤说:「我炖了肉,肉里放了手工面和青菜。」 「多吃肉好,吃上不要苛责自己。首先要把自己身体搞好,才有精力去照顾别人。」赵爸爸一板一眼地说。 「好。」赵平壤应声。 「要实在是太累了就回来,条条大路通罗马。」赵爸爸软着语气说。 「好。」 「那就这样吧。不要操家里心,我跟你妈都好着呢。认真吃饭注意身体好好工作。」说完挂了电话。 赵平壤又发了微信过去:记得十号去医院复查。你跟妈不要操心我。我有事会找舅舅的。 赵爸爸年前查出来食道癌。好在是早期,手术给遏制了。 第5章 脾气还不小 姜茂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团队协作不理想,正是磨合期,小问题不断。 下午去了一位客户家,对方笑吟吟地把她迎进别墅,带她依次参观了各个房间,说设计得很如意。姜茂知道她话里有话,谨慎地打量着每一个细节。 对方一面带她看房间,一面聊着家常问婚期。这客户同詹家有交际,也是冲着詹家才找她做室内设计。俩人聊着进了厨房,姜茂大眼一扫,明白问题出在哪了。 第9页 一般厨房设计首要考虑操作性和布局上的合理。最基础的设计是水槽,料理台,灶台的顺序,洗切炒这是一个使用习惯。 客户只是笑着看她,什么话也没说。 姜茂从客户家出来,先是缓了一下情绪,然后联繫现场施工队的老郑,指出厨房的不合理性,老郑振振有词:「小姜,我可是按照老肖给的图施工,我也提出过这个问题,是老肖说厨房格局不好不能按照常规设计,我还没跟她理性讨论两句,她怼我,她说让我有本事自己出图,我打你电话又无法接通——」 姜茂把他话听完,温声细语地说:「明天我给你张图,你们把厨房重新调整一下。客户对其它施工都很满意,夸你们心细,就是厨房有一点瑕疵。」 「行,小姜,明天你给我图吧。」老郑利落道。 「老郑,麻烦你们了,」姜茂说:「回头再遇上这种情况,你们就先停工给我打电话确认。我们是一个团队的,客户要是有哪一块不满意,否定的是我们整个团队,而不止单单设计部。」 「行,我明白了,」老郑解释道:「这事也有点怪我,老肖说话气势太沖,我也有点跟她置气。这姑娘年纪不大脾气不小,我好歹年长她几岁。」 姜茂没再说什么,下车透了口气,又给设计师老肖打过去。那边也是一肚子委屈,嘴叭叭叭得就没停过。姜茂脑仁疼,听她抱怨完,言简意赅地说了句:「客户不满意,我们设计费打了八折。回头老郑带人重新施工,我们还要重新付工人钱。」 「我也不想这样。」电话那头的老肖说。 「没人想这样,」姜茂耐着脾气说:「你不想,我不想,老郑也不想,但后果就是要整个团队承担。」 姜茂工作室统共九个人,各个都是核心成员,也都是气盛的年轻人。谁都有能力有想法,谁也都不服谁。 心力交瘁地沟通完,姜茂开车去了易妁秋家。她的公寓不煮饭,又不喜欢吃外卖,就厚着脸皮回家蹭。易妁秋替她盛了饭,看她脸色问:「今天很累?」 「还好。」姜茂把事情大致说了。 易妁秋戴着老花镜,一面缝袜子被脚趾顶出的洞,一面听她说。姜茂说完,她咬断了线头,装着针线盒问:「你要不要和你周姨聊聊?」 「不用。」姜茂摇头。 「我感觉你最近压力有点大。」易妁秋看她。 「有一点。主要事都赶一块了。」姜茂放了筷子说。 「关于哪方面的?」易妁秋摘了老花镜,倾着身子听她说。 「工作室不太顺,婚礼的筹备上也有很多琐事……」姜茂稍微顿了一下,点头道:「就这些了。」 「工作上的事避免不了,这就考验到你的沟通与协调能力。结婚是人生大事,一辈子就这一回……」易妁秋换了个方式,问她,「筹备婚礼让你很烦?」 「有一点。」 「你烦哪一点,不是有你婆婆和家姐在筹备?」易妁秋不紧不慢地问。 「有时间我正在开会或画图纸,她们就打电话过来,让我挑选床品的颜色,挑选手镯的款式……」姜茂止了话,有些无力地耸耸肩:「反正都是一些琐碎的事,也许是我无理取闹了。」 易妁秋看她,「你是不是有点恐婚?」 姜茂怔了一下,「也许吧。」 易妁秋又问她,「你对致和有没什么……」 「没有,」姜茂打断她,「估计是工作压力大,所以才有点情绪。」说完笑了一声,回头继续吃饭。 易妁秋见她不想再谈,就说了句:「恐婚也算正常。如果有需要,可以找你周姨聊聊。」 「好。」姜茂应了句。 易妁秋扶着沙发起身,她内心对詹致和婚礼前出差三个月是有意见的。她拿了把桃红扇,换着鞋子说:「我就在广场前跳舞,吃了饭你去那找我。」 「我不去了,我等下还要赶张图。」姜茂喝着粥说。 「那碗就别动了,回来了我洗,」易妁秋想起什么问:「你是不是还有最后一针宫颈苗没打?」 「对,下周去香港打。」 「去吧,回头替我稍本书回来。」易妁秋说着出了门。 姜茂吃了饭回书房加班出图,夜里十二点出来,餐桌上盖着一碗补气血的汤。她轻声推开主卧门,易妁秋半梦半醒间说了句:「锅里炖得有汤,太晚了,就歇这吧。」 「好。」姜茂悄声关上门。 她盯着砂锅底下蔓延出来的火苗看,砂锅里的汤扑出来,她才回神关了火。先把汤盛出来晾桌上,随后戴上双橡皮手套,找出油污剂朝油烟机上喷,又朝料理台上喷,拿着钢丝球一点点清理厨房。 她在家里蹭饭多,干活少。有时候过夜留下的袜子都是易妁秋帮她洗,洗了还给补补,她大脚趾总是把新袜子顶个洞。 忙完睡不着,又下楼转了圈,在树干上发现一只正蜕壳的蝉蛹,她就站那一直看,直到它蜕完壳。 她感觉自己的背也正一点点地裂开,有一双翅膀要从肩胛骨出来。她不自觉地伸手去摸,摸到了一滩血。她闭上眼再看,手上什么也没有。 * 姜茂下了班照常去物流中心,只是换了一台车。有时候待一个钟,有时候待两个钟,什么也不干,就是静静地看着他。葛洲坝偶尔也来找他,也什么都不干,只是蹲在门口打游戏,或者自顾自地说一会话。 第10页 葛洲坝她认识,从高中就纹身烫髮的小太妹,光学校就换了几所。她高三转到她们校区,分到了年级最差的班。她们没什么交际也没说过话。 她对葛洲坝印象不差,也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学校喜欢惩罚落后班和年级最差的班站在操场晒太阳,葛洲坝总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地回班级吹空调睡觉。 学校里就俩人不晒太阳,一个姜茂,一个葛洲坝。姜茂是由父母出面干预,葛洲坝则是直接威胁,你让我晒我就去教育局举报! 姜茂这几天被一个念头怂恿着,她知道赵平壤家放钥匙的习惯,她也偷偷去看了,钥匙就在伸手可及的旧式镂空门头上。她挣扎了好几天,趁着午休的间隙去了家属院。 她在车里犹豫了很久,才上楼伸手摸钥匙,悄悄地开了门。门后鞋架上摆着一双蓝色大拖鞋,她看了会,褪掉自己的高跟鞋,踩了进去。 拖鞋很大,船似的。 他家客厅比想像中的要整洁,各个物件摆放的井井有条,只有几个抱枕歪歪扭扭地躺在沙发上。一个显然被经常枕,中间微微塌出了一个浅窝。 每个房间都归纳得很好,连储物间也是如此。阳台上养了几盆花,花开得很盛,角落还放置着一小袋有机肥。晾衣架上挂着裤子,工作服,袜子头,和背心内裤。 她盯着内裤看了很久,才偏过脸,转身去了卧室。 卧室床上的夏凉被叠得整整齐齐,床头放了一本书《物流与供应链管理》,她拿起来翻了两页,随手又给放回去,没看懂。 卧室还是九年前的样子,橄榄绿的衣柜,橄榄绿的书桌,橄榄绿的铁艺床。她拉开衣柜门,曾经躲猫猫的位置塞了被子。她在卧室里待了好一会,才锁上门离开。 她回工作室的路上很轻松,情绪上得到了很大的疏解。她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 傍晚下班尾随着他逛超市,他手上拉了一个购物篮,篮里孤零零地放了一排酸奶。他站在货架前看燕麦片的配方,姜茂踮脚够东西,没拿稳,一小包豆奶砸到他头上,他受惊了一般地抬头看。 「对不住啊,诶,你不是那个张……」姜茂想了会说:「张土壤先生?」 …… 「我姓赵。」赵平壤纠正她。 「赵土壤先生?」 赵平壤弯腰捡起豆奶,放回了原处。 「抱歉啊,赵先生。」姜茂没什么诚意道。 「我以为地震了。」 「我们这是平原地区,地震机率小。」姜茂科普道。 赵平壤看着她,一时无话,拖着购物篮去了别的区。姜茂往自己购物篮掷了包豆奶粉,往了冷冻区。 俩人又在水果区遇上,赵平壤站在特卖筐前拿着苹果在鼻尖闻,他看了看5.8元的价格,选了五个苹果。姜茂擦着他过去,脚一勾,把他身后的购物篮勾走,从水果区踢到文体区。 赵平壤称了苹果回来,四下找不到自己的购物篮。他看见姜茂从文体区过来,朝着她方向过去,果然找回了自己的购物篮。 在前面排队结帐的姜茂,顺手拿了盒益达扔篮里,回头说:「赵先生,我好像还欠你一顿饭?」 「不用了。」赵平壤说。 「那多不好意思?」姜茂笑笑,说了句:「白替我忙了两三个小时。」 「没事,举手之劳。」赵平壤的语气就像扶了一位老奶奶过街一般。 姜茂点点头,朝他道:「也不能白让你出力气,我折成工钱转给你吧,」说着翻出微信,「你扫我二维码,我转帐给……」 话没落,人拉着购物篮去了别的收银台。 …… 脾气还不小。 赵平壤回了家,开了客厅的风扇,把买的东西分门别类地放好,接了杯温水站在风扇底下喝。喝完回厨房把整鸡剁一半,用滚水焯一焯,葱姜蒜调料爆香,然后倒砂锅里加热水炖。炖鸡的间隙又把泡好的榛菇洗了洗,洗好放砂锅里,又随手泡了把粉条。 鸡炖上,淘了一碗米,把淘米水倒菜盆里,又择了把上海青泡进去,然后出来去了卫生间沖凉。 五分钟后,他浑身湿漉漉地从卫生间出来,回卧室找了圈,又捂着身体出来,站在客厅看着原本晾在浴室架上的浴巾和洗脸巾,都被挂在了阳台上。 他等身上的水晾干,穿好衣服开始检查房间。每个房间都看了一遍,无果,疑心自己想太多,拿着换下来的衣服扔洗衣机。 饭好,盛了小鸡炖蘑菇,拌好麻酱黄瓜,端了烧上海青,装了一碗米出来,坐在餐桌前慢慢地吃。 他吃饭上不将就,一顿饭就是一顿饭。 吃好洗刷完,把洗衣机里的衣服晾出来,给花浇浇水,转身回了卧室。正要拿床头的书,顿了一下,转手捏起枕边的一根黑色长髮。 他拿着粘毛器在床上滚了一圈,又去卫生间地上滚了一圈,粘毛器上有三根黑色的长头髮。 他在阳台上站了会,仰头望着夜空,拿出手机给姜茂打电话。接通后那边没应声,赵平壤说:「你好,我是张土壤。」 …… 姜茂打了转向灯,把车靠边停下,问了句:「有事?」 赵平壤不急不缓地说:「你不是欠我一顿饭。」 姜茂手指在方向盘上敲着节拍,问他:「这不是举手之劳?」 第11页 「不是。」赵平壤回了句。 「去哪吃?」姜茂问。 「烧烤摊介意么?」赵平壤问。 「不介意。」 「老家属院知道吗?」 「噢——熟悉。」姜茂说。 「这片有个胡记老砂锅店。」 「行,」姜茂问:「什么时间?」 「如果方便的话,可以现在。」 「我大概需要一个小时才下班。」姜茂犹豫道。 「没事儿,我等你。」 「好。」姜茂应了约,驱车往客户家。这家新婚夫妇点名要她出设计,他们白天工作忙,只有晚上有空和设计师聊。 姜茂开了电台,里面主持人说:今天9月2日,天宇将上演行星金星「合」恆星角宿一的美丽天象,届时,这两颗亮星将近距离接触,为公众上演一幕浪漫的「星星相吸」。今日天气晴好,银白色的金星与淡蓝色的角宿一在空中格外显眼——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30 13:54:06~2020-08-31 12:3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没事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我很喜欢她 青春期的时候脸上长痘,姜茂妈妈会叮嘱他们:洗脸巾枕巾要勤洗勤晒,保持面部清洁,少食辣多清淡。 姜茂从少女时期就养成了一个习惯,见不得洗脸巾和浴巾晾在卫生间。 赵平壤是个识相的人。自从上次从她的婚房回来,他就一直克制着自己,既然姜茂不想与他有瓜葛,他也就不会再去打扰。 姜茂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她坐下诚恳道:「对不住,有事绊住了。」那对新婚夫妇一直在聊对新房的想法,和对未来生活的期待。 「没事儿,」赵平壤很自然地问了句:「有砂锅酥肉,砂锅豆腐,砂锅手工面。你想吃什么?」 「什么好吃?」姜茂问。 「夜里吃砂锅豆腐会好些。」 「好,就豆腐吧。」 赵平壤点了几支烤串,拿了两瓶汽水过来,坐下说:「你开着车,喝汽水吧。」 「今天会有城管么?」 「在后厨里烤串,城管不会管。」赵平壤说。 姜茂喝了口汽水解暑,问他:「你怎么有我手机号?」 「我给你们配过货,单子上有电话。」 姜茂看了圈砂锅店,说:「换老闆了,这砂锅店从前是一对青年夫妇在经营。」 「那是他们儿子和儿媳妇。」赵平壤说。 姜茂点点头,看了眼忙活的老大爷,也没再接话。 「他儿子去年肾衰竭去世了。」赵平壤淡淡地说。 姜茂愣了下,想起去年朋友圈里的水滴筹,一位中年男子躺在病床上,她就说怎么看着眼熟。 胡大爷端了砂锅过来,交代道:「豆腐烫,姑娘吃了可得注意点。」说完朝赵平壤挤挤眼。 赵平壤挠挠腮,吸了口汽水。 姜茂看他,「你怎么不吃?」 赵平壤说:「我不太饿。」 姜茂也没往深里想,你不饿让我请你吃什么饭,随口就问了句:「你晚上吃的什么?」 「小鸡炖蘑菇,烧上海青,麻酱黄瓜。」 「你自己吃?」姜茂看他。 「我自己。」 「伙食挺好的。」姜茂有一点羡慕。 「我们干得都是体力活,饭要吃得好。」赵平壤说。 姜茂想要说什么,他接着说:「你们是脑力工作者,更要吃得好。吃不好掉头髮。」 姜茂对这话很是认同,她最近老是掉头髮。她捏了支羊肉串啃,看见赵平壤嘴角挂笑地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他这里有羊脑,烤锡纸羊脑。」 姜茂敬谢不敏。 「那就烤条鱼吧。」 「烤鱼还行,」姜茂挖了两块豆腐在小碗里冷,指着砂锅说:「太多了,你要不要吃点?」 「也行。」赵平壤回屋拿了小碗和勺子。 「你饭量很大吧?」姜茂吹着豆腐问。 「差不多,」赵平壤舀着豆腐说:「三碗米饭,半只鸡,两盘菜基本能吃完。」 这不是饭桶。 姜茂管理好表情,尽量显得自己见惯不怪。 「是小碗,南方的小米碗,」赵平壤比划道:「不是我们北方的粗口大碗。」 姜茂点点头,「大家现在都是小碗,没有粗口大碗。」 「有。有盛面条用的大海碗。」 「我们家盛面也是正常的碗,」姜茂说:「现在没人用大海碗了。显得二百五。」 好了,赵平壤个二百五没话接了。 「你谈女朋友了么?」姜茂问他。 「没。」赵平壤低头吃豆腐。 「怎么不谈?」 「没遇上合适的。」 姜茂点点头,吸着汽水看他。 「你快结婚了吧?」赵平壤看她手上的钻戒。 「婚期是农历十月初十。」 「快了,还有三个月。」 「嗯,快了,」姜茂点点头,「你什么时间回……物流做了多久?」 「我高考前都在这个城市,后来去了外省。三年前回来先跟着我舅舅干了两年物流,去年才自己弄了一家。」 第12页 「你回来三年了呗?」姜茂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三年前回来先安置了两个月,后来趁着仲秋节去了一位叔叔家,」赵平壤不疾不徐地说:「那天他们家很热闹,他女儿的男朋友都在,我也没好上去打扰。」 姜茂戳着块豆腐,淡淡地笑道:「巧了,我就是在三年前的仲秋节后才谈了男朋友。」 赵平壤一直埋头吃豆腐,再没搭话。 夜风温凉,姜茂抬头看夜空的星星,怎么也没找着电台说的金星和角宿一。 赵平壤吃完砂锅豆腐,抬头说:「我叔叔的女儿也要结婚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姜茂回过头看他。 「我很喜欢她,」赵平壤望着夜空,语气虔诚地说:「我希望她过得好,无痛无灾无大挫折,平安顺遂地过完这一生。」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咒她?」 「是你理解错了,」赵平壤收着砂锅说:「我爸说,一个人怎么去理解和评价别人,正好折射出这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姜茂懒得理他,起身去付帐,胡大爷说:「姑娘,钱小赵付过了。」 姜茂看了眼赵平壤,他说:「你回头再请吧。」 「行,」姜茂说:「继续欠你一顿。」 「我扫一下你微信吧,」赵平壤打开微信说:「以后联繫着方便。」 「好。」姜茂打开二维码。 「有客户需要室内设计,我就推荐给你。」 「行。有客户需要发货,我也推荐给你。」 俩人合作得很愉快。 赵平壤的微信名就是他本名。姜茂面不改色道:「你叫赵平壤?我一直以为是土壤。」 赵平壤没应声,想看事已至此,她接下来还能怎么说。哪知她接了通电话,转身上了车,临关门前说了句:「你这名字挺大众,我光大学里就认识仨。」 …… 姜茂踩着油门回了公寓,她还是不想认出他。回来泡了个澡,准备上床休息,接到詹致和从美国打来的电话。詹致和问她休息了没,她说刚泡了澡正要休息。他说刚开完会,准备去吃点午饭,问她晚饭吃的什么? 姜茂犹豫了一下,说和朋友吃的砂锅豆腐。詹致和笑了笑,说也想吃豆腐,也没问她和哪个朋友。俩人闲聊了会,詹致和问她去量婚纱尺寸了没,姜茂说最近忙暂时抽不出空,婚纱在本市定制就好,没必要让名家设计。 詹致和有点不开心,认为她对婚礼没什么憧憬,做什么事都很敷衍。 姜茂无话可说,她确实有点提不起兴致。她也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好像忽然间有点力不从心,打心里觉得这婚结也行,不结也可以。 你若问她为什么答应求婚,她也说不清,她挑不出詹致和的错,也找不出拒婚的理由。她若不喜欢詹致和也不会答应和他交往。只是这种喜欢始终是平稳的,可操控的,有分寸感的。 自从成年后,她就失去了少年时对爱情的那种纯粹,那种胆大妄为,那种肆无忌惮,和那种有恃无恐。 自从妹妹离开后,她也失去了肆意妄为的权利。易妁秋和姜豫安对她开明,没什么要求,只希望她这一生能平安顺遂。 就是因为父母对她没要求,她才对自己有要求。她想要过正常的生活,和普通人一样恋爱结婚生子,有能力让父母幸福的安享晚年。 她挂了詹致和的电话,答应周末就去量婚纱尺寸。闲着没事刷了下朋友圈,姜豫安发了条状态:一个人的夜,我的心应该放在哪里;想念着你,我的念头应该想到哪里。 …… 姜茂打电话过去,那边好一会才接,姜豫安迷迷煳煳地问:「茂茂怎么了?」 「爸你睡了?」 「都十二点了,睡一会了。」姜豫安摸过眼镜戴上。 「行,你继续睡吧,」姜茂好笑地说:「我看见你发了一段歌词。」 「我设置了分组可见,这是发给你妈看的。」姜豫安说。 姜茂想说我妈把你屏蔽了,话到嘴边说了句:「我明天去看你。」 「你忙就别来了,」姜豫安打了个哈欠说:「我一个人挺好的。」 「你睡吧,我明天去看你。」姜茂挂了电话,又回头看了一眼朋友圈,早两个小时前姜豫安就发了状态。 * 这天姜茂从灯饰城出来,正好经过物流中心。葛洲坝坐在门口打游戏,赵平壤往车上装着货。姜茂闲逛过去,下巴朝另一条街一扬,说:「正好经过,刚去帮客户看几盏灯。」 赵平壤停了手里的活,擦了把脸上的汗,问她:「看中了么?」 「没有。」 俩人无话。 赵平壤引着她在货运部转了一圈,两间仓库,一间办公室。 「挺好的。」姜茂语气很平,没什么起伏,如果结合上她表情,这句话应该是诚恳的。 她挪步到贴在门口的招聘启事前:诚聘装卸工,年龄25—45,包吃包住有福利,月5000休四。」 诚聘货运司机两名:持有b2和c1驾驶执照,有工作经验者优先。年龄25—45,包吃包住有福利,工资面谈。 「福利是什么?」姜茂问。 「生日发红包。」赵平壤说。 「发多少?」姜茂看他。 「两百。」赵平壤伸了两根手指。 姜茂觉得好笑,双手环胸地问:「招到人了么?」 第13页 「招了一个司机和一个装卸工。」 「年龄可以放宽些,18岁就行。」姜茂说。 「18岁体力不行,正发育呢。」 姜茂看了他一眼,认同道:「你说得很有道理。」 赵平壤想起什么,面皮微热,手挠挠腮,指着正在装货的同事说:「他们都三四十岁,太年轻的都去送外卖和快递了。这活累。」 姜茂没再说什么,想了会说:「家装家私和建材市场我都有熟人,我推荐了你们物流给他。」 赵平壤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姜茂回了句。 「我也推荐了你们工作室,但有些人嫌……高端。」赵平壤尽量委婉道。 「我们接的单都是别墅洋房。」 「哦,我圈里普通户型居多。」赵平壤说。 「没关系,我知道你尽力了。」姜茂见他转发了自己工作室的公众号。 …… 「你们工作室需要发货我可以……」 「我们都小件,」姜茂说:「走顺丰。」 …… 姜茂想了会儿,说:「回头我们要换工作室,可以用你们的货车……」 「可以,」赵平壤认真地说:「我帮你们搬工作室。」 「好,」姜茂点头说:「你们物流也算比较有名,好几家老闆都耳熟。」 「我们刚做了一年。」赵平壤说。 「挺厉害了。很多做几年的都没什么声响。」姜茂说。 「你们工作室也很厉害,才一年就满城皆知。」赵平壤也说。 「餬口饭吧。」姜茂谦虚道。 葛洲坝游戏都不打了,坐在一边听他们相互吹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31 12:39:04~2020-09-01 14:45: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桂圆儿啊 16瓶;littleluck 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客套 葛洲坝朝她搭话,「你是一高重点班的姜茂吧?」 姜茂应了声,点点头。 「我是普通班的葛洲坝。」 姜茂看她,「我知道,你在国税上工作。」 「我已经辞职了,」葛洲坝说:「我今年初弄了间舞蹈室。」 「他们想让我从良,我就辞职了。」 姜茂看她紫一撮绿一撮的短髮,耳朵上的一排耳钉,指着她锁骨问:「蝙蝠纹在这有什么说法?」 「这不是蝙蝠,这是魔鬼鱼。」葛洲坝忽扇着双臂,学着魔鬼鱼的游泳动作。接着又搂起t恤,让她看纹在肚脐眼周围的海龟。 「大海龟,好看么?」 「挺酷的,不过纹在肚脐眼上有风险,」姜茂看看手錶,朝着正在忙的赵平壤说:「我先回了。」 「最近老拉肚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海龟有关。」葛洲坝自言自语道。 姜茂准备过街,赵平壤追过来说:「等会一起吃晚饭?」 「不用了。」 「感谢你给我拉客户,」赵平壤看她,「要请的。」 姜茂应该拒绝,她跟人约了要量婚纱尺寸,话到嘴边打了弯,应了句:「好啊。」 「你等我五分钟。」赵平壤回了物流中心,收收尾准备下班。 姜茂就站在路沿等他,嘴里一直啃着指甲。两分钟后果断回去,朝赵平壤说:「我约了人要去量婚纱尺寸。」 赵平壤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道:「没事,那就改天再说。」 「那就量啊,量了婚纱尺寸再去吃。我们去夜市上吃小龙虾,马上就要过季了。」没被受到邀请的葛洲坝说。 赵平壤看着她,姜茂点头道:「行。」 三个人先去了婚纱店,赵平壤和葛洲坝坐在休息区等。姜茂耐着性子让她们量,她们量得很细緻,边量边问她对婚纱的憧憬和要求。姜茂想了想摇头,没什么要求。 工作人员有点为难,就怕这种什么想法都没的人。姜茂看了出来,说道:「不要太繁琐梦幻就行,让设计师看着我的气质自由发挥吧。」 姜茂试了四套不同风格的纱,工作人员都录制下来发给远在国外的设计师。姜茂每试穿一套,葛洲坝都直唿——美!太美了! 赵平壤一直看着她试,一言不发。 当工作人员拎出第五套,姜茂坚决不试了,换来换去很麻烦。葛洲坝说这一套非常漂亮,有个明星穿过类似款,要她一定试试看,这种风格很适合她。 姜茂回了试衣间,坐在里面歇了会,才开始试穿。穿好出来,工作人员都惊唿好看,姜茂不为所动,已经听出了过于浮夸的成分。 她站在镜子前看,跟镜子里的赵平壤对视,她问镜子里的他:「好看么?」 「好看。」镜子里的赵平壤点点头。 姜茂没应他,朝工作人员说:「视频传我一份吧,我让爸妈看看。」 三个人从婚纱店出来,气氛有点低,姜茂看着路上行人,赵平壤低头看路。没心没肺惯了的葛洲坝问:「我头髮乱不乱?」说完理着头髮:「我这短髮风一吹就没型。」 「还好。」姜茂应了句。 葛洲坝摸摸一排耳钉,问她:「你有几个耳孔?」 「一个。」 「你看着就不像喜欢戴饰品的人。」葛洲坝总结。姜茂通身只有手上戴了枚钻戒。 第14页 「我中学偷戴过我妈的金项鍊,在街上被人抢了,后来就吃教训了。」姜茂淡淡地说。 葛洲坝露出双小虎牙,笑了笑说:「诶,你跟传说的不一样。」 姜茂看她,「你也跟传说的不一样。」 葛洲坝笑笑,说道:「我还一直挺想跟你交朋友的,就怕你有点看不上我。」 「没有。」姜茂看着街上的霓虹,心思不在聊天上。 葛洲坝侧脸问她:「吃过饭我们去飙摩托,你去么?」 「在哪?」姜茂看她。 「毛纺厂后面,那片没人!」 「好。」姜茂应下。 「你会开摩托?」赵平壤看她。语气里有一丝难以察觉地讨好。 「会点。」姜茂也没看他,点了点头。 最后晚饭还是没吃成,摩托也没飙成,姜茂找了个藉口离开了。 后面接连五天,姜茂都在一心筹备婚礼的事。订婚鞋,订敬酒服,订婚宴,等等一些琐碎的事。她没再去找赵平壤,以后也不打算去了。 赵平壤也没联繫她,偶尔葛洲坝在群里聊天,他们俩谁都没出过声。 自从那天后,葛洲坝就加了姜茂微信,还把他们仨拉了群。时不时发一些无厘头的话。 * 这周六她陪姜豫安定制了套礼服,婚礼那天穿的。定完她直接随着姜豫安回了单位的宿舍楼。姜豫安难为情地开着门,说最近他忙得不像话,好像一年的案子都堆到了这两天。果不其然,他房间里乱得不像话。茶几上是外卖盒,沙发上是袜子裤子书,反正都乱七八糟。 姜豫安很好地诠释了一句歇后语。 驴粪蛋下霜——外光里不光。 姜茂替他收拾着屋子,姜豫安往洗衣机里扔着衣服说:「红毯一定要铺得够长。老唐家嫁闺女就铺了三米的红毯,老唐没走几步,闺女就送出门了。」 「到时间会提前排练,你想要红毯多长就多长。」姜茂清理着茶几说。 「我想让你妈牵你一条胳膊,我牵你一条胳膊,我们全家整整齐齐地送你出门。」姜豫安说。 「好。」 「诶诶我见了一种非常浪漫梦幻的婚礼,」姜豫安出来比划道:「新娘站在聚光灯下,一条漂亮的头纱「piu」地飞到她头上,把她整张脸蒙住……算了,我听说有头纱卡在上头下不来的。」 姜茂觉得好笑,转身去了厨房煮午饭。 姜豫安跟进来说:「我煮我煮,我最拿手煮饭。」说着把牛排拿出来,打算煎牛排吃。 姜茂帮他把床品换了,姜豫安独自在厨房说:「老唐家闺女三十二才结婚。她跟他男朋友谈了七八年,把她婆家了解的透透彻彻。你跟致和才两年有一点着急了。」 「致和马上就三十三了,他妈已经开始催生了。」姜茂在卧室里说。 「我就对这亲家母有意见,爱显摆爱耍小聪明。还有致和他姐,都已经出门的闺女了,还带着丈夫住娘家……」 「他们住老宅照顾着,我们也轻松点。」只要不让她住老宅,谁住老宅都行。姜茂说:「不要操心了。我妈说你亲家母好相处,她什么心思都摆在脸上,不会暗地里使损招。婚后我们各住各的,不会有什么大矛盾。」 「你妈说得有理。」姜豫安认同。 「受委屈了就回来,咱们家可不比他们家差。」 「好。」姜茂铺好床,拿起床头的日历看,每过一天都被打了个红叉,她往后翻了两页,农历十月初十这天被他标註着:爱女姜茂婚礼。 姜豫安端了牛排出来,一面帮她切着牛排一面嘆着气说:「每过一天这心里就空落落的。」 姜茂玩笑道:「那就婚期推推,我再陪你们几年。」 「老詹把婚宴都备好了,没必要因为我这点心思就往后推,」姜豫安说:「婚后常回来看看就行。」 姜茂点点头,没做声。 「这牛排,我跟你妈谁煎得好?」姜豫安认真地问她。 「你。」姜茂竖大拇指。 姜豫安很满意,叉了一块牛排放嘴里嚼。忽然想起什么,回卧室翻了张存摺出来,神秘兮兮地说:「爸这二十来年的私房钱都在这了,这以后都是你的。将来要是忍受不了从詹家出来,这笔钱就是你的依仗。」 「内部消息,家属楼要规划拆了,等这两年落实下来,分了房子都是你的,」说完,姜豫安一脸谨慎道:「这事千万不能泄漏出去。」 …… 「我早三个月前就听说了。」 姜豫安一脸震惊,「谁说的?」 「三个月前中介不停给我妈打电话,问卖房不卖,我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姜茂说:「周姨四个月前买了一套,也撺掇我妈买了一套。」 …… 「你们……怎么能投机倒把?」姜豫安犹豫了一会,把存摺悄悄推给她,「现在还有人出售么?」 「我妈买的时候6600,现在中介挂8400还没房。」 姜豫安又把存摺收了回去。 姜茂笑了笑。 * 从姜豫安单位楼出来,姜茂开着车在老城区转,当无意识地转到了家属院那条路,她踩了油门就跑。刚跑几分钟,后视镜里有两辆巡警车跟着她,她不确定是不是追她,当下就拐了弯。身后巡警车喊:车牌号为12099的车主,请你立刻打转向靠边停车。 第15页 姜茂一脸茫然地靠边,巡警沖她道:「你跑什么跑?」 「我没跑。」姜茂说。 「你在长社路看见我们踩什么油门?出示驾驶证行车证。」巡警说着,又递过来一个测酒仪。 「我没留意你们正在查酒驾。」这才下午三四点,姜茂没想过他们会晌不晌夜不夜地查酒驾。巡警们懒得理她,拦了半条街查酒驾她说没留意。 姜茂没喝酒,自然不怕查。但不妨巡警给她开了违章,拐路口不打转向,记一分,罚一百。 姜茂觉得莫名其妙,她本来要直行的,是巡警追她才转得弯。巡警还是那一句:你见着我们跑什么?还浪费警力来追你。 …… 姜茂正要上车,遇见骑着共享单车经过的赵平壤,他问:「你怎么了?」 姜茂愣了下,说:「我违章了。」 赵平壤点点头,「我刚看话剧回来经过这。」 「好看么?」姜茂问。 「好看。」 「我刚从我爸单位楼过来。」姜茂指指说。 俩人地聊天有点生分和不自然。 「诶诶,前头骑单车的让让,别卡路中间聊呀。」后面一位大叔从驾驶窗探出头喊。 赵平壤把单车靠在路边锁了,俩人相顾无言。这时一个小贩推着蟠桃经过,赵平壤喊住他,问蟠桃甜不甜。 小贩直说:「甜甜甜,不甜不要钱。」 赵平壤要捏,对方阻止道:「这桃一捏就坏,太软了。」 赵平壤说:「我就要软的。」 小贩给他一个袋子,「我这都是软的,你多买点算你便宜。」说着捡起一个蟠桃,随手剥掉一层皮。「这是最后一茬了,再吃就要等明年了。」 赵平壤捡了两兜,递给姜茂一兜说:「你不是爱吃蟠桃。」 姜茂用手托着接过,也没深想他话里的意思,问他:「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物流接了很多单,好几个大户都说是你推荐的。」 「是么?」姜茂笑了笑。 「对。从早忙到晚都是在接单。「 「有那么夸张?」姜茂好笑道:「这么忙你还有空看话剧?」 「是夸张了一点。但单子确实增了不少,」赵平壤递给她话剧票:「我都捨得买三排正中间了。以前我都是买后排或二楼。」 「你真会过日子。」姜茂看了眼票,是她喜欢的话剧。 「嗯,脱贫致富了,」赵平壤笑笑,「回头好好请你吃一顿大餐。」 「行,」姜茂示意最高的那一栋大楼,「就安排在索菲亚吧。」 「没问题,你安排时间。」赵平壤看着她,温声地说。 「行,回头安排,」姜茂随口应下。又指着票问:「这剧就今儿有?」 「明天还有一场。」 「行,你回吧。」姜茂说。 赵平壤点点头,「有空上我家喝茶。」 姜茂满口应承,「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01 14:45:48~2020-09-02 15:12: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hanzhan、嘟噜嘟噜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骗子 赵平壤拎着一兜蟠桃走了,经过老砂锅店给他们留了一大半,自己拿了三五个上楼。到家洗了洗,坐在垃圾桶前认真地吃,咬一口流一手的水。 几个桃吃完,洗了洗手出来阳台上,给花浇了浇水,拍张照发了个圈:等你来。 葛洲坝迅速评论:咋这么文艺了? 发完又回了他们仨的群里,@了姜茂,@了赵平壤,问:「你们说要请吃小龙虾只是客套?还是你们已经撇开我私下吃了?」 赵平壤回了句:「没吃。」 「没吃咋不约我吃?我都等你们一个礼拜的信了。」葛洲坝回他。 赵平壤没再回信息。 姜茂也一直没出现。 她压根就没看手机,坐在沙发上和易妁秋一起吃桃。趁着易妁秋去洗手间的空档,她偷偷拿过她手机,把姜豫安设置了可见。 姜茂连吃了六个桃,吃得很撑。易妁秋洗了手出来说:「你周姨说老家属楼那一片有个砂锅店,里面的砂锅酥肉很好吃,晚上我们一块……」 「小店不卫生。」姜茂说。 「大店也不见得卫生。这事眼不见为净就好,」易妁秋说:「偶尔吃一回算个趣儿。」 「我给你打包回来,」姜茂说:「那家要坐在外面吃,来来往往地碰见熟人不好。」 「碰见熟人怎么了?」易妁秋好笑道:「我们见不得人?」 「老姜经常去吃。」姜茂啃着桃说了句。 「那算了。」易妁秋消了兴致。 「我打包回来吧,他们家的砂锅豆腐也不错。」姜茂说。 「好。今晚偷一回懒,不煮饭了,」易妁秋说:「买一份酥肉一份豆腐,咱们换着吃。」 「好。」姜茂点头。 易妁秋拿出一瓶红酒,饶有兴致地说:「我去索菲亚买一块黑森林蛋糕,我们配着红酒边吃边看电影。」 「我买一些烤鱿鱼干。我们沾着芥末吃。」姜茂附和。 「行,」易妁秋拿着吸尘器,「我把影音室的地毯再给清理一下。」 姜茂把新买的香薰灯拿了过去,半跪在地毯上插好。易妁秋说:「你猜我们那晚看见的粉蔷薇是谁家养的?」 第16页 「谁家?」姜茂问。 「李老师家,」易妁秋说:「晚会我去剪一捧回来放在你床头。」 「好。」姜茂应声。 傍晚,姜茂把车停得老远,坐在车上观望了会,才去了老胡砂锅店。正要掀门口的皮帘子,就跟从里头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 「你来吃饭?」赵平壤看她。 「我打包。」姜茂揉着额头,她感觉撞上了一堵铁墙。 「我不想煮饭了,下来吃一碗面。」赵平壤说。 姜茂点点头,也没接话。 赵平壤打开一瓶橘子汽水,递给她道:「坐下等会,胡叔正在给我煮手工面。」 姜茂接过坐下喝。 「你会煮饭么?」赵平壤问。 「不会,」姜茂反问:「你煮饭怎么样?」 「硬菜都会。鸡鸭鱼肉煎炒烹炸,只要不是很蹊跷的菜都会。」 「塌锅豆腐你会?」姜茂问。 「塌锅豆腐?这是哪的菜?」 「鲁菜。」 「是锅塌豆腐吧?」赵平壤问。 「锅塌豆腐你会?」姜茂看他。 赵平壤不吭声,他不会。 「你有基础,看一眼就会了。」姜茂替他搭台阶。又问:「你为什么会煮饭?」 「我初恋不会煮饭,」赵平壤说:「她不想当煮饭婆,我就学了点。」 姜茂喝着汽水,装孙子,听不懂。 砂锅手工面好了,赵平壤拿了两个小碗过来,推给她一个说:「你尝尝。」 姜茂撇着筷子,嘴欠了句:「你初恋长什么样?」 赵平壤往她碗里拨着一个鹌鹑蛋,问道:「你看过苏菲·玛索演的《初吻》么?她比里面女主角更好看。」 「没看过。」姜茂低头吃面。 赵平壤笑笑,挑了一大筷头面。 姜茂勉强吃了两口,起身问:「老闆,我的饭好了么?」 「姑娘你报饭了?你报的什么饭?」胡大爷从厨房出来问。 …… 姜茂报了饭,顺势站在窗口看他煮。胡大爷回头道:「姑娘放心,我煮饭都带一次性手套,很注意卫生的。」 姜茂知道他误会了,也没说什么,掏出手机扫了码:「大爷,一共多少钱?」回头看了眼餐桌,补充道:「还有一份手工面两瓶汽水。」 「我付过了。」赵平壤说完,播报器提示:已收款,四十九元。 「那多不好意思,不能老让你请。」姜茂说。 「一碗饭的事,回头你请……」正说着,手机收了条微信,姜茂转给他了四十九元。 姜茂笑笑,「我请吧,上回还欠你一顿呢。」 赵平壤看看她,什么也没说,收了钱。 姜茂有一堆的话要说,说我回头不能请你吃饭了,说我要结婚了,说我们以后不要联繫了。可看着他的眼睛,这些话一个字都没能够说出来。 * 吃了砂锅,姜茂随易妁秋在影音室电影。母女俩喝着红酒吃着蛋糕,安静地看,谁也没说话。 身边手机不停地震动,姜茂拿着出了影音室。葛洲坝@她,问她是不是不能和异性约餐。姜茂不明其意,把群里信息大致浏览了一遍。 原是葛洲坝约明天吃晚饭,但群里没人回应。然后她就单刀直入地问:为什么无视她,为什么不回覆信息,这是做人最基本的礼貌。 赵平壤回了条:对不住,因为不清楚该怎么回復。我以后都不能和你们约了。 葛洲坝问及原因。 界面显示有一条内容被赵平壤撤回。 葛洲坝发了张一脸懵逼的表情包,回復他:你说什么? 接着又往群里发了张截图,@了她。 姜茂点开截图,上面是赵平壤撤回的内容:姜茂要结婚了。我怕给她带去不必要的麻烦和困扰。 …… 姜茂骂了句,私信他:你说的是什么鬼东西? 好一会儿,赵平壤才回:你这些天的意思我也是才反应过来。如果有打扰到你,我很抱歉。 接着又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姜茂拿着钥匙出了门,直奔家属院,车刚停稳就回了神,她不就想和他撇清?赵平壤只是把她的心思挑明了而已。 这么一想,人就虚了,在车里坐了会,发动着车准备回去。 不想,赵平壤拎着垃圾下楼,正准备丢,就看见了她的车。他过来敲敲车窗,看她,「找我的?」 姜茂熄了火,下车。 赵平壤说:「我明白你的意思……」 姜茂反驳:「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们去外面聊。」赵平壤顺手把垃圾扔掉,回楼上摘了一把薄荷叶,引着她去了外面护城河边上。 俩人都望着河面,吹着夜风,谁也没先说话。过了一会,赵平壤挑明问:「为什么不想认出我?」 「什么?」姜茂问。 赵平壤没再说。 姜茂没想他会把这事拿出来说,想了会儿,索性实话实说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错过时机了。」 「你在康泰给人卸货,汗流浃背的,应该不希望我认出你。在詹家老宅的时机……」止了话,不想说太多,简单的事都被她搞得这么复杂。 赵平壤把薄荷叶递给她,「我以前在舅舅那从不派件的。我担心遇见你们的时候不体面。我怕你会想,赵平壤现在怎么混成这样了。」 第17页 姜茂擦着薄荷叶问:「那现在愿意出来派件,是觉得自己体面了?」 「不是,就是忽然想开了,」赵平壤坦诚地说:「偶尔忙起来人不够,我不派就没人派。」 「你没有不体面,你穿得干净得体,就是汗多了点。」姜茂倚着河沿护栏看他。 「我对詹家那次耿耿于怀,觉得傻透了。」赵平壤说。 姜茂明白他在说什么,确实傻不愣登的。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姜茂问:「高考怎么会发挥失常?」 「太紧张了。」 姜茂说:「是你抗压能力太差。」 赵平壤笑了笑,也没接话。好一会儿,才说了句:「骗子。」 「什么?」姜茂看他。 「你这名字挺大众,我光大学就认识仨。」赵平壤学着她的语气。 「这句话是铺垫。」姜茂说。 「铺垫什么?」 姜茂面不改色地说:「如果哪天你撞见我从家属楼下来,我就会恍然大悟地说:啊——原来你就是我家楼下的赵平壤,抱歉啊,我给弄混了,一时没认出来。」 …… 赵平壤简直无语了。 俩人都吹着风,没再搭话。 过了会儿,赵平壤看她:「怎么忽然要跟我撇清关系了?」 姜茂撩了下被风吹乱的头髮,没做声。 「我心里都明白,」赵平壤认真地说:「你应该要多跟我接触,婚前分手比婚后离……」 啪—— 姜茂拍了下胳膊,「蚊子太多了。」 第9章 心烦意乱 姜茂忙了一个上午,趁吃饭的空档看了眼微信,群里有十几条未读信息,葛洲坝依然对小龙虾耿耿于怀。 姜茂回了条:夜市的小龙虾很脏。小龙虾要剪头去虾肠才能吃。 赵平壤也附和了条:小龙虾要用刷子一只只地刷。这样吃了不闹肚子。 葛洲坝回:谁吃小龙虾会一只只地刷?刷了也煮不好。 赵平壤回:还好。小龙虾先热油里过一下,捞出来备用。重新起油锅,葱姜蒜花椒辣椒段爆香,然后倒小龙虾,放糖和调料翻炒,用啤酒炖一会就好。 葛洲坝发了组流口水的表情包,回他:我买原材料,我们去你家煮吧! 赵平壤先发了个微笑的表情,随后回她:我没什么意见。你们商量。 商量你个头。 姜茂怀疑他在扮猪吃老虎。 果然,葛洲坝@了她:我们去老赵家吃小龙虾吧! 姜茂回:今晚我有事。 葛洲坝问:下周末呢? 姜茂犹豫了下,回:好。下周末吧。 葛洲坝发了一组动态图,回她:吃完我们去飙摩托?! 姜茂回:好。 赵平壤正在吃凉拌面,压根没想姜茂会答应。正想着怎么回復,门外有人喊:「小赵,义乌的货到了没?」 赵平壤朝外探了下头,见来人,起身说:「刚跟踪了,下午三四点会到。」 「行,到了给个信,这批货急!」来人说。 「行,到了第一时间派送。」 等客户离开,赵平壤坐下看微信,群里已经安静了,他编辑了条:都吃什么……给删掉,点开姜茂的私信:吃什么给我说,我提前备食材。 五分钟、没回。 十分钟、没回。 他收了办公桌的碗筷,端到后院的洗手池刷。刚拧开水,手机微信响了,他立刻折回来看,是客户下得单,让去辆车提货。 …… 傍晚五点回家,他轻轻地开了门,先看了一圈客厅,又打开冰箱看了看,拿出里面的一盘水果放在餐桌上数。 草莓早上有十八个,现在有十三个。 黄桃也少了一个。 他转身回卧室,趴在枕头上嗅了嗅,有一股淡淡的橘子香。又拿过粘毛器在地上滚了圈,粘到了两根长头髮。 他把长发取下来,夹在了一本书里,里面一共夹了十九根头髮。 做完这一切他惊觉诡异和毛骨悚然。 像一部美国惊悚片。 一个变态遇上了另一个变态。 他立刻摇摇头,把这不寒而慄地想法赶走,迅速挑了一件t恤熨平,转身去了浴室洗澡。 他订了七点的话剧。 * 姜茂六点四十到了大剧院,找到自己的位置,正要坐下,抬头,看见了斜后一排角落的赵平壤。 她微信他:你不是看过了? 赵平壤回她:二刷。 刷你个头。 赵平壤回:我带了红酒。 …… 姜茂回头。 赵平壤朝她示意红酒杯。 姜茂回:你怎么带进来的? 赵平壤回:饮料允许带,红酒也能。 姜茂没再理他。 赵平壤又回:我旁边有空位。 他的位置在d区,不是很好,有空位。 姜茂挣扎了会,猫着腰过去。 刚坐好,舞台的帷幕被拉开,话剧要开始了。赵平壤递给她一杯红酒,她左右看了眼,顺着椅子缓缓蹲下,接过杯子偷偷地喝。 赵平壤小声地说:「只要不影响别人,一般没事儿。」 姜茂一听就明白他是惯犯,也没跟他讨论素质的问题。她就微微地蜷缩着,一面喝一面透过前排座椅的空隙看向舞台。 果然有一种别样的享受与刺激。 第18页 喝完最后一口,她扶着椅子坐好,认真地看。上半场结束,有十五钟的中场休息,赵平壤从背包里取出红酒,又给她倒了一杯。 姜茂蹲下问:「你怎么不喝?」 赵平壤说:「就一个酒杯。」 姜茂品了口,没接话。 赵平壤拿给她一枚榛果巧克力,随后扶着椅子缓缓蹲下看着她喝。 姜茂被他看得不好意思,递给他酒杯道:「再喝就上头了。」 赵平壤接过,嘴贴着杯沿小啜了一口。姜茂掰了一块巧克力给他,俩人低声聊了会剧情。 赵平壤又喝了一口,姜茂眼尖地看见他喝的位置上有她留下的口红印,随即别开眼,坐回了座椅。 剧场的灯暗了,下半场开始了。姜茂有点晕晕乎乎,感觉自己有点飘,舞台上演得什么她压根就没看明白。只是几道璀璨交错的人影。 赵平壤坐回了座椅,贴着她耳朵说:「我好像有点晕了。」 姜茂胳膊肘撑着座椅扶手,她想起身坐回自己的位置,但脚掌酥麻站不起来。 赵平壤察觉她状态不对,凑过来问:「怎么了?」 「你别跟我说话。」姜茂心烦意乱。 赵平壤明显愣了下,端正了身子好好看剧,再没与她说话。 姜茂眼睛盯着舞台,努力压制着翻涌上来的思绪。她脑海是一帧帧画面,九年前的,在密不透风的空间,欢愉的,可耻的,禁忌的。 她前排一对情侣聊天,男人说:「蛇是恶魔的化身,其实也是另一个夏娃。不是蛇引诱了夏娃,而是夏娃没能战胜心中的魔。」 「什么啊。」 「蛇,亚当,夏娃都是上帝创造的,上帝明白蛇有多狡猾,还是默许了他们同时存在伊甸园……换一种细思极恐的说法,伊甸园里也许压根就没有蛇……」 「好了好了,看剧了。」女人打断他。 姜茂决定要离开这里,她猫着腰出来座位,朝着门口方向去。赵平壤拿着背包追出来,小声地问:「怎么了。」 姜茂没理他,一个劲要出去,下来拐角楼梯发现是消防门,门给反锁了。赵平壤安抚她说:「这是消防通道,我带你去正门。」 角落太暗,姜茂忽然想摸他脸,想着手就摸了上去。赵平壤先是一怔,而后用脸蹭了蹭她手心,姜茂勐然惊醒,有点无措道:「抱歉……我把你认作致和了。」话落察觉不妥,立刻挽回道:「我有点喝多了。」 「没事儿。」赵平壤轻声说了句。 姜茂张张嘴,没说出话。 「没事儿。」赵平壤又说了句。 姜茂嘴角干干地扬了个弧度,点点头,也没再说话。 赵平壤扯住她手腕,引着她出了剧场。 出来剧场,他先在卖品区买了杯冷饮给她,随后给她讲后面的剧情。 姜茂喝着冷饮随他出了剧院,晚风一吹,生出一股恍然如梦的错觉。她扭头看了赵平壤一下,莫名地也就释怀了。 赵平壤见她释怀,也就不再说话,陪着她一路静默地往回走。俩人立在路口等红灯,看着来往的车辆,缓缓对视了一眼。 姜茂先开口,「你是怎么来的?」 …… 俩人又原路折回剧院开车。路上经过一处花坛,赵平壤随手摺了枝花给她,姜茂笑了笑,捏着花茎在手上来迴转。 「你……」 「你……」 俩人同时开口。 姜茂看他:「你先说。」 赵平壤正要说,手机响了,是姜豫安打来的,他先是埋怨了一通,说你这孩子不懂事,回来三年也不来家里坐坐。接着又聊着会,留了易妁秋小区的地址,让他抽空过去坐坐。 赵平壤挂了电话,笑道:「姜叔还是老样子。」 「嗯,我爸一点没变。」姜茂附和。 「我这两天去看看秋姨和姜叔,」赵平壤双手插口袋道:「我妈早就催我去,我一直说去,也一直没空。」 「你妈不催,你就不打算去?」姜茂反问。 赵平壤先是一愣,随后道:「不是,我还没准备好。」 「准备什么?」姜茂看他。 「你刚要说什么?」赵平壤岔开话。 「什么?」 「我接电话之前,你准备说什么?」赵平壤问。 姜茂想了想,说了句:「我忘了。」 到了停车场,俩人告了别,赵平壤准备上车,姜茂忽然喊住他,问道:「你话剧票是在哪订的?」 赵平壤不解,老实回答道:「大麦网。」 姜茂说:「我方便看一下么?」 赵平壤秒懂她意思,打开手机,找着自己的订单,「我早一个礼拜前就订了。今天这张票是有人五折转让,我看便宜才买的。」 姜茂也察觉自己小人之心,也就没好接话。 赵平壤为力证自己清白,打开订单详情,就差把手机怼到她脸上。 「行了,」姜茂推开他手机,「知道了。」 * 姜茂这晚睡得不好,她先是在梦里被蛇惊醒,随后反反覆覆睡不着,天亮刚閤上眼,就接到一通易妁秋的电话。她前院长的儿子要结婚,婚礼这天伴娘少了一位,想临时请姜茂当一下伴娘。 不到六点易妁秋就来接她,姜茂打着哈欠从公寓楼下来,易妁秋扭头看了她一眼,问道:「没睡好?」 第19页 姜茂繫着安全带道:「有点。」 易妁秋发动着车说:「也不知道伴娘服合不合身。」 「能穿就行了。」姜茂不在意道。 「你没洗脸?」易妁秋看她。 姜茂抽了张纸巾擦擦眼角,「我想着有化妆师,也就没洗脸。」 「这是什么逻辑。」易妁秋应了句。 姜茂突然哎呀了一声,拍着脑门问:「我爸是不是也要来参加婚礼?」 「应该会。」 「前几天他说要参加婚礼,让我帮他选两件衣服,我全给忘了。」 「他平日都光着身子?」易妁秋问。 …… 「妈,你前天是不是给舅舅买了两件衣服?」姜茂拿出手机问。 易妁秋专注地开车,没接话。 「借我爸穿一会,让他吃完饭就脱了。」 姜茂给姜豫安打电话,让他中午下班先回家,换了衣服再去参加婚宴。说着扭头问易妁秋,「妈,衣服在哪搁?」 好一会,易妁秋才说:「在主卧斗柜的第三个抽屉。」 姜茂朝电话里交代了句:「你不要把衣服弄脏了。」说完挂了电话。 易妁秋把车缓缓靠边停下,看她道:「衣服就给他穿吧,我回头再给你舅舅买。」 姜茂怔了一下,「我没别的意思,我是真忘了。」随后打开微信播放语音,昨天夜里十点,姜豫安问她衣服买了没,她回了句买了。 「我爸就朝我开了这一次口,我不想说我忘了,」姜茂说:「衣服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用了。」易妁秋知道自己误会了。 「我有钱,我现在转给你。」说着就转了十万过去。 易妁秋一看这金额,立刻把钱退回去,「不用了。」 姜茂又把钱转过来,易妁秋好笑道:「行行行,是我的错,别生气了。」 「我才没生气。」姜茂反驳道。 「还说没生气,怎么不转一百万过来?」易妁秋又把钱退给她,软着语气道:「你舅舅下个月生日,回头你给他买两身衣服就行。」 姜茂收回了钱,半天说了句:「你们都老为难我干什么?你们有本事就正面较量……」 「我怎么听说你赵叔叔患了食道癌?」易妁秋岔开话问。 「哪个赵叔叔?」姜茂看她。 「平壤的爸。」 「是不是搞错了?我没听赵平壤说过。」 「应该是发现的及时,病情控制住了,」易妁秋说:「我也是听人提了句,平壤去年把他家房子抵押了,上个月才把钱还上。」 「这话是平壤舅舅在饭桌上跟人说的。家属院不是规划着名要拆,应该是有人想买他家那套房子。」 姜茂没做声。 第10章 梦见蛇 迎了亲回来酒店,姜茂先换下伴娘服才去婚宴厅,台上司仪主持着仪式,大屏幕上滚动着新郎新娘的照片,从高中到大学。 姜茂先看见姜豫安,他那一桌满是领导级别,姜豫安沖她招招手,姜茂过去,他拉着姜茂的手,一脸骄傲地向桌上人介绍这是自家闺女。 姜茂低声问易妁秋,姜豫安指了指最靠前的位置,她猫着腰去了易妁秋那一桌。易妁秋见她换了伴娘服,问道:「后面流程不用伴娘了?」 「伴娘服穿不了,太勒了。」 易妁秋身侧的周瑾华让服务员加张椅子,朝她道:「是你胖了。」 易妁秋朝她们嘘声,让她们安静地看婚礼仪式。 准新人曾是一对初恋,男方身高一般,但仪表堂堂。女方相貌平庸,胜在落落大方。俩人从十七岁到三十二岁,整整十五年岁月。一起读中学,一起考大学,一起出国读研,一起分手和好,别的没提,只拥抱对方说了句感恩。 婚宴结束回来的车上,易妁秋和周瑾华聊天,周瑾华唏嘘道:「太不容易了。儿子结婚这么大的事,院长他老婆今天託病没出席。也不知道是打谁的脸。」 姜茂问:「因为新娘的一条假肢?」 「你看见了?」周瑾华从副驾驶看她。 「她去卫生间的时候,我帮忙拎的婚纱。」姜茂说。 「说是大学出了车祸,」周瑾华说:「这姑娘性格蛮好的,自强自立的那种。出国是自己跑去银行借贷。」 「怎么没见她父母?」姜茂好奇。 「她妈有来,应该是你没留意。她爸好像早早就过世了。」 姜茂点点头,没再接话,拿着手机查:频繁梦见蛇……删掉。 又简单利落地查:梦见蛇。 周公解梦说:蛇表示x,代表男人的szq,蛇出现在梦中具有x意味的意象。 …… 姜茂合了手机。 周瑾华暗中观察她,姜茂察觉后偏了脸,周瑾华笑道:「这孩子害羞什么?」 「我不是害羞,我是怕你分析我。」 周瑾华是省医院的二级心理谘询师。 「诶,老梦见蛇?」周瑾华八卦道:「致和才离开……」 易妁秋咳嗽了一声。 「咳什么咳?你们母女俩都内分泌失调,」周瑾华问姜茂,「不是要结婚了,怎么脸上没喜色?」 「你不是老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姜茂玩笑道。 「我是经歷过才这么说,年轻人不该这么想,」周瑾华朝她道:「听你妈说你恐婚?」 第20页 「没有。」姜茂反驳。 「恐婚又没什么,」周瑾华拿出口红,对着手机屏幕补妆,「唉老易,你在美汇国际停下。」 「好。」易妁秋应声。 「你要不要去见见?」周瑾华碰碰她胳膊,「回头也给你介绍……」 「不见。」 「不见拉倒。你永远都体会不到年轻力壮……」意识到姜茂在车上,转了话题道:「我说一件颠覆你三观的事。」 「有一个女的来我这诊疗,她老公经常带着她玩□□,她那天竟然在我门口碰见了一个曾经的□□对象,我天,然后俩人又搞……」 「好了。」易妁秋打断她。 周瑾华回头问姜茂,「乖孩子,你知道阿姨在讲什么?」 「没听懂。」姜茂摇头。 「看看,还没有咱俩见的世面广。」周瑾华贴着她耳朵又说了句,好半天,易妁秋才道:「世界可真大。」 姜茂百无聊赖地插了句嘴,「周阿姨,□□是什么?」 「就是交换……」 「患者的妻子。」易妁秋缓缓地说。 …… 姜茂点点头,表示理解了。 「老易,你可真优秀!」周瑾华夸她。 「不及你。」易妁秋回了句。随后俩人又闲聊了会,当话题回到今天的婚宴,易妁秋问:「今天怎么没见余红?」 「她带着侄女去北京了,」周瑾华说:「她侄女上个月又送我们医院了。」 易妁秋问:「是復读没考好割……」 「根本原因不是復读没考好,是日復一日地积压,因为没考好爆发了而已,」周瑾华惋惜道:「我见过她侄女,才十八岁的年纪,清清秀秀的小姑娘,身上却有一股岁暮之气。」 「什么原因造成的?」易妁秋问。 「没有具体的原因,就是过不去了。她那天问我人为什么活着,我还没回答,她就说是因为死后不知道自己要去哪,细想一下,还真是,要是我死去的妈回来说那边是个极乐世界……」周瑾华没再说,回头看姜茂,「有不满就反抗,有情绪就发泄,要学会调节自己的状态……」 「她,脾气怪着呢,刚还和我生气来着。」易妁秋好笑地说。 姜茂假装听不懂,没接她们的话。 「人有情绪才是对的,」周瑾华问:「对了茂茂,婚纱照拍了没?」 「没拍。」姜茂说。 「其实你可以去美国。」周瑾华说。 「去美国干什么?」姜茂不解。 「看看未婚夫,还能拍拍婚纱照。」 「不去,」姜茂看了眼车窗外,朝易妁秋说:「妈,我在建材路口下吧。」 「你不回工作室了?」易妁秋看她。 「先不回。」 * 姜茂在建材路口下车,原地犹豫了会,骑上辆共享单车准备回工作室。正是入秋,风没了暑夏的燥意,沿着路边的树荫底下骑,不知不觉就骑到了物流中心,恰好也正经过赵平壤的发货部门口。 她把车停在路边的石榴摊前,挑选了几个裂口的红石榴,看着斜对面的发货部。 小贩给石榴上着称,问道:「姑娘,凑个整数吧,好算帐。」 姜茂只顾看物流部,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待回头付钱,吓了一跳,她只挑了四个石榴,这怎么就满满一大兜了。小贩满脸堆笑:「五十块,刚好凑个整。」 「我要四个就行。」姜茂说。 「姑娘,四个不吉利,我给你装了十全十美的十个!」说着剥开一个大石榴给她看,「我卖的石榴整条街最好,颗粒饱满汁多籽小,你看这一粒粒红宝石似的……」 姜茂打断他,「主要吃不了。」 「怎么会吃不了?」小贩卖力推销道:「这剥一把到嘴里全是籽,十个也不管饱。」 赵平壤说:「便宜点吧。」 姜茂回头,赵平壤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 「我这是小本买卖,都已经很便宜了。」 「我就在对面工作,昨天买的不是这价。」赵平壤不紧不慢地说。 「行行,既然都老熟人了算你便宜!」说着又捡了俩石榴放兜里。 赵平壤接过石榴,从口袋掏出了五十给他,随后看向姜茂:「去我那吃石榴。」 姜茂点点头:「我刚好办事经过这。」 赵平壤指着隔壁公厕,「我正好从厕所出来。」 姜茂看了眼公厕,把共享单车靠边锁了,随着赵平壤去了发货部。 赵平壤问她,「热么?」 「还好。」 赵平壤指了指屋顶的老吊扇,「我这还没装空调。」 姜茂说:「这天不算热。」 「你化妆了?」赵平壤细打量她:「很好看。」 姜茂觉得有点热,挪到吊扇底下说:「今天给人当伴娘了。」 赵平壤笑了笑,俯身在洗手池里洗石榴。姜茂看见他的窄腰宽肩,又想起别墅那一晚,脑海里骤然出现三条粗壮的蛇,它们吐着信子伸着头叫嚣:听说你梦见我了!梦见我了!梦见我了! …… 赵平壤端着石榴过来,看了她一眼,把落地扇也搬过来,照着她吹。姜茂打了个喷嚏,看了眼手錶说:「我该回了,等会还有工作。」 「等一下我送你。」赵平壤拿着小水果刀,在石榴身上划了几道,然后顺着纹理掰开,把一掰掰石榴籽都剥好在盘子里,用保鲜袋装好递给她。「拿回工作室吃。」 第21页 「太多了,吃不了。」 「剥都剥了,」赵平壤看她,「吃不了分给同事。」 姜茂点点头,接过石榴说:「那我先回了。」 赵平壤洗了手过来,「我送你。」 「不用了。」 赵平壤垂着眼帘看她,「不方便我送?」 「不是。」姜茂别开了眼。 赵平壤拿了面包车的钥匙,有点窘色道:「车破了点。」 「没事。」 面包车倒不破,只是后排座都卸了,专门用来拉货的。姜茂繫着安全带问:「招到人了么?」 「招了俩。」赵平壤透过前挡风玻璃,指着仓库里忙活的人说。 姜茂看着其中一个的后背,问道:「他脖子怎么了?」 「那是白癜风。」 姜茂细看了眼,点头道:「刚没看清,以为是受伤了。」正说着,对方搬着货转过身,脸上是大面积的白斑。 赵平壤调了首歌曲,问她,「这首吧?」 「可以。」 赵平壤放缓了音量,看她道:「你紧张什么?」 「我没紧张啊。」姜茂反驳。 「那你啃指甲干什么?」 「我缺钙。」 …… 「我朋友家在山上养鸡,他家的土鸡蛋很香。」赵平壤说。 姜茂不懂他话题怎么会跳到鸡蛋,接了句:「我不懂鸡蛋,平常都是我妈买的。」 「市场上大部分的鸡蛋都是饲养鸡,它们统一关在鸡笼子里,吃的是鸡饲料。我朋友家是正宗土鸡,漫山遍野地跑,吃的是虫和草,他们家每天都往山上找鸡蛋。」 姜茂明白了,「饲养鸡不自由,土鸡自由,所以它们下得蛋有区别?」 「吃得不同,营养价值就不同,」赵平壤说:「土鸡炖出来的汤鲜肉嫩,口感非常好,和普通肉鸡不一样。」 「我不喜欢吃鸡肉,肉没嚼劲汤油腻。」姜茂说。 「肉鸡不好吃,」赵平壤说:「土鸡的肉是紧实的,汤汁偏透明,肉非常细腻有韧性。因为它漫山遍野地跑,身上没什么脂肪。」 「三七炖鸡你吃过么?」 姜茂点点头,「我在云南文山吃过。就是那个鸡整个被炖透了,骨头一嚼就烂,汤汁也非常绝。」 「对,」赵平壤说:「新鲜的三七根配一整只土鸡,在瓦罐里小火慢炖几个钟,出锅那个肉……」 咕噜——咕噜—— 姜茂捂了下肚子,「中午的酒席一般,没怎么吃。」 「要不要带你去吃馄炖?有一家老字号很好吃,晶莹剔透的皮,嚼劲十足的馅……」 「好,去吃。」姜茂打断他。 「明天要不要来我家吃炖鸡,我家有新鲜的三七,有土鸡,有瓦罐。」赵平壤说。 …… 赵平壤指着后车厢,「箱子里装得是土鸡蛋和宰好的土鸡。我等下要往超市里送。」 姜茂扭头看了看,「我说怎么一股血腥味。」 赵平壤说:「等会你拿一箱鸡蛋回去。土鸡蛋营养很高的,让秋姨和姜叔煮着吃。」 姜茂点点头。 赵平壤又问:「明天要不要来我家吃炖鸡?」 姜茂摇头,「不去了。」 「我约上葛洲坝一起。我们聚一聚?」 姜茂应该拒绝,话到嘴边自己拐了弯,说了句:「她应该很忙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04 14:11:43~2020-09-05 14:05: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瓜味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生如夏花 晚上姜茂拎了一箱子的鸡蛋回家,易妁秋诧异,「你怎么买这么些?」 「朋友送的,说是山上散养的土鸡蛋。营养价值高。」 「鸡蛋不经放,吃不完就坏了。」易妁秋打开看了看,百十枚是有的。她挑了一部分放冰箱,又装了一袋子说:「给你邻居阿姨送去些。」 姜茂点点头,「要不要给老姜装一些?」 易妁秋又装了一兜,「鸡蛋又不是稀罕物,哪都能……」 「这是正宗的土鸡蛋。」姜茂说。 易妁秋觉得好笑,问她,「怎么下班这么晚?锅里熬得有粥。」 「我不饿,」姜茂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加了会班。」 易妁秋拎了一兜鸡蛋去敲隔壁的门,姜茂起身去阳台上,蹲下给花浇浇水,又在栏杆上趴了会,闲着无事转去易妁秋的卧室。她在床前坐了会,随手拿起斗柜上的老花镜戴上,玩了会又摘下,拿起床头的一本书看。 泰戈尔的诗集,其中一页夹着书籤: 我听见回声 来自山谷和心间 以寂寞的镰刀收割空旷的灵魂 不断地重复决绝,又重复幸福 终有绿洲摇曳在沙漠 我相信自己 生来如同璀璨的夏日之花 不凋不败,妖冶如火 承受心跳的负荷和唿吸的累赘 乐此不疲 — 般若波罗蜜,一声一声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还在乎拥有什么 — 姜茂看完给放回原处,易妁秋见她站在窗前发呆,过来问:「有事?」 第22页 「没有。」姜茂摇头。 「跟致和闹别扭了?」 「没有,」姜茂手摸着脖子说:「就是忽然想起前几天,我爸说我结婚太早了,都没怎么陪你们。」 「他就是矫情,你又不是远嫁。」易妁秋叠着衣服说。 姜茂点点头,没接话。 易妁秋叠好衣服,又添了句:「二十五是有点早了。」 姜茂在床前坐下,说:「楼上的李阿姨和张阿姨,她们女儿三十了都还没结。」 「这事没什么可比性。她们是没遇上合适的人,你是自己答应的求婚。」易妁秋缓缓地说。 姜茂点点头,再没说话。 手机在客厅响,姜茂看了眼手錶,慢吞吞地过去接,随后拿着手机出了客厅。她站在花园前打电话,易妁秋透过窗户看了会,一只只地卷着晾干的袜子。 没几分钟,姜茂拿着手机回了屋,易妁秋问:「致和的电话?」 姜茂嗯了一声,拎起桌上的鸡蛋说:「我给我爸送去。」 姜豫安和同事出去了,家里没人,姜茂放下鸡蛋回了自己公寓。她洗漱了出来,挣扎了老半天给赵平壤发微信,想说明天不去他家吃炖鸡了。还没发,葛洲坝就在群里@她,说约好明天老赵家吃炖鸡。 群里已经有了十几条聊天记录,她看了眼内容,顺手把消息免打扰给关了。群太多,她每一个都开了消息免打扰,导致一些信息不能及时看见。 赵平壤私信她,「都想吃什么菜,我提前备食材。」 姜茂假装没看见,也没回復。赵平壤也识趣,没有再问。 * 姜茂一宿没怎么睡,总是有一条人头蛇身的怪物在她梦里来回地滑行。上午八点到工作室,先是去施工现场看了看,回来又把图纸调整了一下。中午潦草地吃了份盒饭,然后半靠在沙发上休息。 刚眯了有半个钟,勐地被惊醒,还处于不知身在何处的状态,就见眼前的小陈正张牙舞爪地讲,压根没听懂她在讲什么。 姜茂揉了下发胀的脑袋,打断她,「你慢慢说。」 小陈又说了一遍,「于姐和肖姐干起来了!」 「在哪干起来?」姜茂看她。 「就在楼下停车场!于姐正往一个车位里倒车,肖姐一把打过去,就把车位给占了!原本俩人只是争执了两句,后来于姐愣是把肖姐的车给顶出车位了!」 姜茂打了个哈欠,站在落地窗前往下看。小陈伸脑袋过来,「诶——怎么平息了。」话落察觉有点看热闹的嫌疑,迅速岔开道:「姜姐,下午上东国际的李经理要来。」 「几点?」姜茂正问着,于翘敲门进来,看了眼小陈,敲敲桌面示意她出去。 于翘把车钥匙往桌上一扔,撸了撸袖子说:「下个月搬工作室,我绝对不跟肖菲同一间!」 「好,你绝对独立一间。」姜茂应下。目前工作室不大,也就一百来平方,两个设计师共用一个办公间,难免会有些摩擦。 于翘忍下来,犹豫了句:「下午上东国际的经理要来?」 「等下两点开个会。」姜茂答非所问。 「行!我去通知。」于翘语态轻松地出去了。上东国际开发了新楼盘,工作室想拿下他们的精装房,但工程太大,对方又把价格压得死,姜茂一直犹豫着接不接。 于翘前脚离开,肖菲后脚进来撇撇嘴,「她已经告状了吧?」 「告什么状?」姜茂看她。 肖菲愣了一下,摇摇头:「没事啊。对了,下午上东国际的经理……」 「我都明白。」姜茂点头。 肖菲打了个响指,「行,我去忙了。」 「等下,」姜茂喊住她,「我这个办公间怎么样?」 「很棒,很独立,很安静!」肖菲道。 「那以后你在这间办公。」姜茂整理着文件说。 「我,」肖菲有点受宠若惊,「这……这不太好吧。」 「你值得拥有一间独立的办公室。」姜茂看她道。 「这幸福来得也太突然了!」肖菲笑得合不拢嘴,「那你去哪办公?」 「我就去你办公桌办公。」 「那就太不好意思了!」肖菲伸展双臂,闭眼惬意道:「我天,独属我自己的办公室!」 …… 姜茂抱着资料回了肖菲的办公桌,对面的于翘看了她一眼,隔壁桌的伟丽竖了个大拇指,然后泡了三杯咖啡,相互碰了一下。 下午开完会出来,几位设计师一致通过接上东的单,姜茂态度保留。去了洗手间回来办公桌,于翘半趴在桌子上说:「诶,伟丽在消防通道跟她老公吵架。」 「怎么了?」姜茂问。 「应该是她婆婆住院了,她老公不愿意请假,伟丽也不想回去伺候。」 「她婆婆住院了?」姜茂摇头,「不知道。」 「都住半个月了,伟丽上周有两天没来。」于翘说。 「最近事太多了,没怎么留意。」姜茂说。 「准新娘嘛,理解。」于翘正说着,伟丽回来坐下,笑道:「我最近家事有点多。」 「我也是,都是些鸡零狗碎的屁事。」于翘接了句。 「姜茂最多再清闲俩月,女人结婚前忙得都是自己的事,结婚后婆家舅老爷死了你都要出席,」伟丽说:「后天再请个假,我老公他姑姑家的孙子满月酒……」 第23页 姜茂没听她们闲聊,拿着手机去了消防通道,她给赵平壤打电话,说晚上临时要和客户吃饭,估计不太能过去。 赵平壤说没事,说给她留着鸡汤,等忙完了再过去。姜茂没再说什么,挂了电话回办公间。 * 和上东的经理吃完饭出来都九点了,姜茂犹豫了会,开车去了家属院,还没熄车,就看见赵平壤从楼上下来。 姜茂下车道:「有点晚了。」 「不晚,鸡也刚炖好,」赵平壤引着她上楼:「我今天也忙,下班有点晚了。」 「你还没吃?」姜茂看他。 「正准备吃。」 「葛洲坝呢,她没来?」姜茂问。 「她也临时有事。」 「这么巧?」姜茂说了句。 「谁说不是。」赵平壤回了句。 俩人没再做声,前后地回了屋。赵平壤把瓦锅从厨房端出来,姜茂打量着客厅。家里明显有布置过,餐桌上的旧餐布换了新的,角柜上的仿真花换了捧桔梗。 姜茂认为自己第一次来,应该要点评两句,她指着洁白的墙面说:「保养得挺好,跟新墙一样。」 「我去年刷了一次。」赵平壤引着她看各个房间。 姜茂装模作样地转了圈,表示整理得很好。 赵平壤盛着鸡汤笑,她双手环胸地问:「你笑什么?」 「土鸡蛋好吃么?」赵平壤推给她鸡汤,「尝尝看。」 「还没吃。」姜茂坐下说。 赵平壤把整只鸡都捞出来分,鸡翅鸡脚鸡腿都给了姜茂。鸡炖得很烂,肉直接就能从骨头上漱下来。鸡炖得说不上有多好吃,但她不知不觉就喝了三碗汤,吃了两条鸡腿。 赵平壤看她的碗,「你吃好了?」 姜茂点头,「不急,你慢慢吃。」 赵平壤筷子拨得急了点,姜茂又说:「我不急,你慢慢吃。」 赵平壤看她,「你是认真的,还是嘲讽我?」 …… 「认真的,「姜茂说着拿起勺子,又盛了一碗汤,「好喝,汤比鸡做得好。」 「饭要细嚼慢咽,对肠胃好。」赵平壤缓了速度,继续慢条斯理地吃。 「吃吧你,还顺着杆子爬。」姜茂放了勺子,就一直看着他吃。 赵平壤从小吃饭就细嚼慢咽,催也没用,他就随着自己的节奏来。这点姜茂比谁都清楚。 赵平壤吃好,擦擦嘴说:「你饭量还行。」 「我晚上没怎么陪客户吃。」姜茂伸手要收拾餐桌。 「我来收拾吧。」 「行,那你收拾吧。」姜茂也没客气。 赵平壤收了餐桌去厨房洗刷,姜茂站在门口打了个哈欠,当眼睛扫到他腰,顺手打开冰箱拿了个黄桃吃。 动作娴熟到连她自己也没察觉。 她啃到一半,忽然想起易妁秋的话,问他:「叔叔阿姨的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赵平壤应声。 「我怎么听说赵叔叔身体一般?」姜茂看他。 「年前查出了食道癌,现在控制住了,」赵平壤洗着碗道:「发现得早。」 「控制住了就好。」姜茂点头。 赵平壤看看她,忽然笑了笑。 姜茂问:「你笑什么?」 赵平壤擦了擦手,「我爸问你长高了没。他很担心你。」 「切,我有一米六七。」 姜豫安和易妁秋都不算高,姜茂十六岁才157,姜豫安给她报了羽毛球班,游泳班,火上经常炖着骨头汤给她喝。 「我不信。」赵平壤盯着她看。 「爱信不信。」姜茂偏开脸。 赵平壤靠近她,比划了一下,「还行,到我嘴巴。」 姜茂抬眼看看他,你撩我是吧。她贴近他,比划道:「至少到你鼻子。」 赵平壤被她逼地后退了两步,挠挠腮没再接话。 姜茂觉得好笑,就这两把破刷子,还学什么深情凝视。 赵平壤也不知说了句什么,拿出冰箱里的水果洗。 姜茂问他,「你嘟嘟个什么?」 「我没嘟嘟。」 姜茂说:「我这些年温和了很多。」 「没看出来,」赵平壤说:「温和是一种骨子里的态度,是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不是刻意压制或是去装……」 姜茂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两声。 「你看,温和的人谦厚,是不会发出这种冷笑……」 姜茂懒得理他,拎着包准备回家。 「我都洗好水果了,吃了再回去吧。」赵平壤看她。 「你吃吧。我这两天太累了,有点困。」姜茂手背挡住嘴,打了一个哈欠。 赵平壤点点头,「那你回吧,路上小心。」 姜茂看他,「鸡炖得很好,谢谢。」 赵平壤别开脸笑了笑,「晚安。」 姜茂挥手,「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05 14:05:37~2020-09-06 07:03: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icole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词不达意 接连两天姜茂都很忙,忙得吃饭都顾不上。马上要和上东国际签约了,她心里总是不安。姜茂从不妄自菲薄,但也有自知之明,一般楼盘的精装很难谈,更何况她们只是一间略有口碑的工作室。 第24页 姜茂想了一下午,下班前给赵平壤打电话,把情况大概跟他讲了,问他有没有银行的关系。赵平壤当时就託了关系查,已经有三家银行开始回笼上东的资金了。 小省城不比一线,房地产基本饱和。姜茂担心的是房精装好,上东后期没能力付尾款。 这两年的烂尾楼大把,就算不烂尾,中间换了地产商也是麻烦事。 赵平壤出主意,让她拿姜豫安的身份试探下,看对方什么反应。果不其然,上东得知她是法院院长的女儿时,说合约不清晰,要法务重新打一份。 姜茂心里有了底,开会把这件事大致说了。大家虽然失望,更多的是后怕,工作室接下这单子,需要巨大的财力和人力,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她们的能力。如果中间再出差池,后果很难承担得了。 第二天一早,上东就打来电话,说财务上把预算做差了,价格还要往下压一成。姜茂顺手推舟地就给拒绝了。 晚上在姜豫安的单位楼吃饭,姜茂和他聊到这事,姜豫安说:「你看现在创业多难,一不留神就……你们的起步点算是高了,有现成的人脉关系,可以提前看见未知的风险……诶你是托致和查的银行?」 「不是。赵平壤帮我查的,」姜茂说:「他以前在银行工作过。」 「我能查得更清楚,你怎么不来找我?」姜豫安问。 …… 「杀鸡焉用牛刀。」姜茂说着微信响了下,赵平壤发的信息:上东还牵涉了几宗民间集资。他原先是很有实力的一家老企业,连年亏损地厉害才转投了地产。 姜茂合了手机没回。 接着又一条:小心斟酌,不建议接,风险太大。 紧随着又一条:上东有两个月没发薪资了,正在拉投资。我姨夫是上东中高层。 姜茂反覆琢磨着信息,还是一点没变,找他打听一件事,他会倾全力把所有风险都打听出来。 姜豫安还在说着:「我觉得平壤这孩子不懂事,让我有点寒心。」 姜茂正要回覆信息,一愣,看他道:「他怎么了?」 「我们家没男孩儿,我从前都是把他当儿子亲。如今回来几年了,一次都没来看过我们。」姜豫安稍有些难过。 「爸你想多了,」姜茂想了会说:「赵叔叔家这几年不顺,赵平壤事业上也没什么成就,前两年一直都在他舅舅那里帮工。反观我们家这几年还不错,你仕途很顺,我妈也很厉害,我好歹也在国外读了书……如果他们家过得很顺,他一定早早就来看你了。」话落了会儿,姜豫安轻轻地应了句:「我们家也不顺。」 姜茂给他盛着汤,笑道:「但至少表面还过得去。每个人都身体健康工作体面。」 姜豫安轻拍了拍她手,往她碗里夹了块肉,「你要是个儿子就好了。儿子不用嫁人,不用操心他会不会在婆家受委屈。」 姜茂犹豫了会,说:「爸,我好像都没怎么在家陪你们。」 「可不是,从上中学以后,你每个月才在家里待八天,十个月八十天,一年满打满算才百十天。」 「大学就更了不得,一年才回来两回,出国两年一次没回,这么算下来确实太少了。」 姜茂拨着碗里的米,「我很捨不得你们。」 「捨不得怎么办?女孩子都是要嫁人的。以后常回来看看就行。」 姜茂点点头,「你那天说得没错,我结婚太早了。」 「是啊,那能怎么办,女孩子早晚都是要嫁人的,」姜豫安惆怅道:「以后常回来看看就行。」 「结了婚就要生孩子,估计以后精力都在孩子身上,也很难常回来看看了。」 姜豫安心勐地一凉,「你啥意思?你生了孩子不打算要爹妈了?」 …… 「我意思是回来的频率会减少……」 「这不是一个意思?」姜豫安说。 姜茂手摸着脖子内疚,唾弃自己那点小心思。 姜豫安没了什么胃口,「我就说你结婚太早,我同事的儿子都四十了还不急。」 「要不问问你妈,把日子推推,晚两年再结。」姜豫安不经深思地说着,拿出电话准备打给易妁秋。 「爸,赵叔叔查出了食道癌。」姜茂岔开话。 「谁说的?」姜豫安诧异。 姜茂顺手接回他手里的电话,「我妈说的,早期,已经好了。」 「癌那么容易好?」 「发现得早,」姜茂说:「不要担心,都控制住了。」 * 吃了晚饭的赵平壤去逛超市,生活用品该添置了。买了牙膏和洗衣液,经过水果区,看见香蕉蛮好,他喜欢上面满是斑点的香蕉,更软甜润滑。但这种蕉不好放,隔天就坏。 这一串蕉太大,二三十个是有的,可他只想要两个。他刚伸手拎起香蕉瓣,啪啪啪啪啪——二十多支蕉全掉了,只剩一个瓣在他手上。 …… 简直飞来横祸。 他托着一兜香蕉回了楼下的烧烤摊前,由于香蕉太熟导致的自由脱落,超市给打了五折。吃香蕉的间隙看见前面停了辆打着双闪的车,他望了一眼就没再看,一直垂头剥香蕉。 大概有十几分钟,车里的人才下车过来,朝着他说:「刚从我爸那回来经过这。」 赵平壤抬头看她,递给她了一支香蕉。 第25页 姜茂看他脚下一摊子触目惊心的香蕉皮,接过咬了口,坐下问:「你喜欢吃香蕉?」 「好吃么?」 「香蕉有什么好不好吃的。」姜茂说。 「这个品种的软甜口感好,是自然长熟的。催熟的外软里硬,口感也涩。」赵平壤科普。 姜茂细品了品,确实口感好,「这是什么香蕉?」 「9.9一斤的野生芝麻蕉。」赵平壤又剥了一支给她。 姜茂不常买这些,对价格没什么概念,点头道:「还不错。」 「对了,你打算什么时间去我家坐坐?」姜茂问。 「下周去,下周不是秋姨生日。」赵平壤看她。 「你不说我都忘了。你怎么记得?」 「刚好是教师节,好记。」赵平壤说。 俩人就这么有的没的,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姜茂忽然就有点疲于应对,她不想说了,一个字都不想说。她在车上挣扎了半天,由着心意下了车,此刻就坐在他对面,可此刻的处境让她很难受。而造成这种处境的正是自己。 她抬头看向赵平壤,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她迅速别开了脸,他肯定清楚此刻自己正经歷的一切,他比谁都清楚,而且就眼睁睁地看着它发生。 她明白他帮不了自己,任何人都帮不了自己,她压制着对自己的愤怒,任由此刻的感受蔓延下去,就这么僵持了几分钟,将要逼近临界点时,赵平壤问:「饿不饿?「 她忽然一轻松,可去他妈的吧,拿起桌上的车钥匙离开了。 她很明白在他面前的种种不自在,和暗潮涌动的情愫是什么。只是她不想去面对,也许是害怕去面对。 * 姜茂循规蹈矩地上班下班,没再偷偷去赵平壤家,也没与他有任何联繫。 赵平壤也是如此,也没同她有任何联繫。 这天下班,她回易妁秋家转了圈,拿了把剪刀给花修枝,易妁秋接过她剪刀说:「正准备开花呢,不要乱修。」 「叶都枯了,营养跟不上。」姜茂说。 易妁秋给花松了松土,铲了一些肥料进去,手指轻梳拢着土壤。姜茂随手拽了一片叶子,易妁秋打她手:「手怎么欠呢。」 姜茂没应声,趁机又拽了一片,起身洗洗手回了客厅,从冰箱拿了盒酸奶,坐在沙发上看新闻联播。 易妁秋借着花盆地力起身,回客厅拆了盒口服液坐在沙发上,朝着不停换台的姜茂道:「有事就说,我猜不出来。」 姜茂看她,「你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用,」易妁秋不在意道:「这两天没休息好,也有点贫血。」说完指着一盆绿油油的绿箩花,「你看,又都活过来了。以后别有事没事就去给花浇水,根都给泡腐烂了。」 姜茂手指抠着遥控器,说:「妈,我好像做错了一些事。」 易妁秋在她对面坐下,「你怎么知道是错的?」 「因为我已经不能再说服自己,继续心安理得下去了。「 易妁秋没接话,倾着身子看她。 姜茂斟酌了一会,说:「我对自己的人生一直都有规划,上什么样的大学,成为什么样的人,嫁一个什么样的丈夫,过什么样的生活,我自始至终都很明确。」 「那现在是哪出了问题?」易妁秋问。 「我本来在这条路上好好地走着,一直都目标明确地前行……」说着顿了一下。 「你慢慢说,我听着。」易妁秋看她。 「我本来好好地走着,现在不知不觉就偏离了轨道。我根本就没有意识,察觉出来的时候它就已经偏离了,」姜茂说:「我一直都试图着想回去,但发现力不从心。」 易妁秋听了会,问她:「原来的轨道回不去,偏离的也走不了?」 姜茂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对。」 「你现在的困扰是什么?」易妁秋问。 「全都是困扰。」 「你想要我怎么帮你?你具体讲一件事……」 「就是正好好走着路,忽然发现方向错了,回头的路也不见了。」姜茂打断道。 「总要有一个原因……」 「没有原因。鞋子穿反了就是穿反了,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姜茂词不达意地说。 「你不要急,慢慢说……」 「我没急。算了,你也帮不了我。」 易妁秋也没再接话,转身去摆弄绿箩。 过了一会儿,姜茂又说:「傻子最幸福,没心理负担没道德束缚,就算杀了人也不会良心不安。」 「你杀·人了?」易妁秋看她,「二十几岁的人了,说话逻辑不通,还背后唧唧歪歪。」 「我唧唧歪歪了?」 「我不想和你说话,」易妁秋说:「姜豫安身上的优点没遗传,缺点一个没落。」 姜茂起身回了卧室,趴床上睡觉。趴了会没人理她,她又出去吃水果。半天挑了一支香蕉,剥开咬了口,真难吃,又把香蕉皮穿回去,放在了果盘里。 易妁秋从厨房出来,拿起果盘里的香蕉吃。姜茂双手环胸地说:「这香蕉是催熟的,不好吃。你应该买软甜的芝麻蕉。」 「卖正宗芝麻蕉的少。」易妁秋软着态度说。 「回头我给你买。」姜茂接了句。 易妁秋吃着香蕉在沙发上坐下。姜茂褪了拖鞋,踩着茶几毯也盘腿坐在了沙发上。 第26页 易妁秋缓缓地问:「你想嫁什么样的丈夫,成为什么样子的人?」 「你们期待的那种,门当户对的丈夫……」 「你本末倒置了,结婚是很个人的事,你应该选喜欢的丈夫,而不是我们期待的。」易妁秋觉得诧异。 姜茂看她,「你们以前老在我耳边说,这家的女婿年轻有为,那家的女婿前途无量……」 「那是我和你爸聊家常,聊起同事间的女婿纯属是一种夸赞很欣赏,没有任何的意思。」易妁秋解释。 「你们的夸赞不也是一种期待?表姐因为生活拮据离婚的时候,你们不也说他们的结合就是门不当户不对?」姜茂说:「周姨的小妹嫁了一个残疾人,你们都说,他们的日子很难过好,果然两年他们就离婚了。」 易妁秋哑口无言,一句话说不出。当时这些话是在特定情境下说的,她没有别的意思。 「你们对于别人的评价,还有传递给我的价值观,我就是应该找一个旗鼓相当的丈夫。我现在找了,你们又撇清说结婚是个人的事,应该选喜欢的。」 易妁秋抓住了重点,「致和不是你喜欢的?」 「没有,」姜茂怔了下:「我当时没有不喜欢。」 易妁秋都明白了,看了她会儿,缓缓地说:「我没有任何撇清的意思。我对你未来丈夫是有期待,可这是为人父母的本能,我不觉得有什么错。你现在有点怪我们的意思,好像结婚是为了我们……」 「我没有怪你们。」姜茂说得很轻,甚至有点筋疲力尽,她已经忘了自己到底要表达什么。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这不是一件小事,你认真考虑,等想清楚了我们再聊。」易妁秋也有点疲倦。 姜茂躺床上想了会,也觉得自己说话前后矛盾,她出来客厅倒了杯水,悄悄推开易妁秋的卧室门,她正靠着床头看书。 姜茂端着水杯坐过去,一口一口地喝,什么话也没说。易妁秋翻着书,也什么话都没问。 她忽然觉得难过和愤怒,背了下脸,泪往下掉。易妁秋合上书,摘下老花镜说:「姜宓是姜宓,你是你,不要想着代替她来弥补我们。你要是过得不好,最受伤的是我和你爸,」说着掀开了被子,「不早了,快过来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06 07:03:39~2020-09-07 12:26: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蛋白西兰花、31057579 10瓶;七七四十九 2瓶;南瓜味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被害妄想症 隔天周六,她一早就去了工作室,忙了大半个上午打开微信,葛洲坝说晚上她买小龙虾,她附近刚好有生鲜市场。 赵平壤回復了句:好。 姜茂这才想起,上周约了今晚吃小龙虾。 葛洲坝还问需要买什么菜,赵平壤说他都备好了,打算煮一道油焖小龙虾,一道锅塌豆腐,一道酸辣厥根粉,一道虾米蛋花汤。随后发了一锅鸡汤的图片,早上熬了两个钟,用来做锅塌豆腐。 葛洲坝问:锅塌豆腐是什么? 赵平壤回:老豆腐经过调料浸渍,裹蛋液油锅煎至金黄,淋鸡汤微火塌制而成。 又回:厥根粉泡好了,酸辣汁也腌好放冰箱了,只需晚上焯水后凉拌。 接着又一条:虾米蛋花汤好做。干虾米先锅底小火烘焙出鲜味,然后添热水,放紫菜,淋蛋液出锅。 葛洲坝发了一张五体投地的跪拜动态图,回他:会不会很麻烦?要不要我们帮忙? 赵平壤回:不麻烦。 葛洲坝回:光油焖和酸辣这四个字,就已经食慾爆棚!你让我想起了诗经,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接着发了一张笑容极其猥琐的动态图。 赵平壤回復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姜茂看着他们的聊天内容,又看了眼赵平壤发的微笑表情,嘴都要撇到耳朵根了。 葛洲坝问:姜茂一直不出声,晚上不会放我们鸽子吧?随后又问了句:她整天忙什么?回条信息的空都没? 赵平壤回:她应该忙吧。 葛洲坝问:今天周六,她忙什么? 赵平壤又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姜茂不经大脑就发了一条:呵呵。随后立刻撤回。 葛洲坝问:她撤回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赵平壤回:呵呵。 …… 葛洲坝回:这「呵呵」太阴阳怪气,不像是我姜姐会发的。 姜茂想了会,回了条:我晚上去。接着又回了条:工作忙,没空看微信。 葛洲坝回:呵呵,言外之意我跟老赵太闲了? 这边正在忙开单的赵平壤,看见她发的「我晚上去」,放下货单,打开百度查油焖小龙虾和锅塌豆腐的正宗做法。结合了几种口碑做法,把细节步骤都一一写在纸上,然后折好装口袋。 等开了单,配好了件,他朝着路口的菜市场去。卖菜的小贩都同他熟悉,见他过来,直接从里面拿出最新鲜的菜给他,也顺着嘴打趣道:「哟,这小赵啥时候才能找上媳妇儿!」 赵平壤也总是笑着应句,「快了。」 「这话都听你说一年了,要是找不上我给你介绍一个!咋样?保准能给你煮碗饭!」 第27页 「我自己能煮。」 「自己能有媳妇煮得香——」小贩拖着长长地尾音打趣他。 赵平壤也笑笑,指着一把新鲜的油麦菜说:「这个为什么有苦味?」 「我这很嫩的,不可能苦!」小贩拿着油麦菜说:「你把蒜切碎,中小火给爆香,然后放蚝油砂糖生抽搅匀,再放油麦菜大火翻炒几下出锅,好吃到不行!」说着就给他装了一把,「绝对好吃!」 赵平壤拎着菜经过水产区,考虑要不要蒸条鱼,小贩捞了条鲈鱼给他看:「刚打捞的野鲈鱼,蒸吃能鲜掉眉毛……」 赵平壤刚抬了抬手,对方「挎挎」两下子就把鱼给拍死了! …… 赵平壤说:「我没说要。」 小贩一愣,「你不要你抬手干啥?」 「我挠痒。」 小贩无语,把鱼又给摆回了摊位。 赵平壤看了眼鲈鱼,问他:「多少钱一斤?」 「我这是野生鲈鱼……」 「野生鲈鱼不是这颜色,」赵平壤指着都快比身子大的鱼腹,「这明显就是饲料……」 「老闆别犟了,你这鱼肚子都要撅爆了!还说什么野生!」一位经过的大爷说。 「我这咋不是野生的了?」小贩朝他道:「你啥意思吧?」 大爷朝他摆摆手,留下一道背影。 「啥人都有,碍你啥事了。」小贩嘀咕完,朝着赵平壤说:「行行,算普通鲈鱼给你了,」说着拎起鲈鱼处理道:「你们啥也不懂,它就是纯正的野鲈鱼!它爹妈都是野生的,它凭啥不是!」 …… 赵平壤拎着鱼出来,市场门口有果农挑着担子卖水果,他挑了两兜橘子两兜梨,提着回了物流中心给同事们吃。他回办公间整理了一会,看没别的事,就拎着菜开车回了家。 * 姜茂下班晚,六点才离开。她本可以四点就下班,但她不想。回家属院的路上看见一车卖香蕉的,她下车选了两大串,对方称完说:「五十八,给五十五就行!」 姜茂随手一指,「我就住前边,上午来买还不是这价儿。」 对方说:「姐,我一直都卖这价儿。」说完又拿了几个零散的香蕉装给她。 姜茂很满意,痛快地付了钱。付完钱才想起问了句:「这是芝麻蕉吧?」 「姐,你回家放两天它就是芝麻蕉了。」 姜茂拎着香蕉上了楼,葛洲坝看着她手里的香蕉,吃惊道:「你买这么多香蕉干什么?」 「空着手做客不好看。」 …… 「我就是空着手来……」 「小龙虾不是你买的。」姜茂说。 赵平壤正在厨房处理小龙虾,听见声音出来看了眼,被桌上的两大兜香蕉惊到。 姜茂看他,「吃,你不是喜欢香蕉。」 赵平壤笑了,拿出袋子里的一支香蕉,剥着皮说:「谢谢。」 姜茂看他,他说:「好吃。」 姜茂也剥了支,吃着去了厨房。 小龙虾都在桶里,有部分死的都被捡出来扔了。葛洲坝手指拨着死虾,可惜地问:「这些不能吃了?」 赵平壤科普道:「死虾死蟹都不能吃。有细菌。」 葛洲坝指着问:「那为什么有些虾腿会断?」 赵平壤说:「应该是相互攻击断的。」 葛洲坝又问:「为什么要相互攻击?」 「有些是因为抢食,有些是因为生活环境太密集。」赵平壤不紧不慢地说。 葛洲坝长长地「呃」了一声,随后朝姜茂挤挤眼:看——姐在泡哥儿。 姜茂站在那一面吃香蕉一面看手机,没理她。 赵平壤把死虾捡完,捏着活虾一只只地刷。姜茂问他:「这谁的牙刷?」 「我的牙刷。」赵平壤老实回答。 「没新的?」 「这有啥介意的?」葛洲坝说。 「他的牙刷在上面刷刷刷,你嗦虾壳的时候不介意?」姜茂看她。 …… 「我是觉得浪费。」赵平壤回屋找牙刷。 葛洲坝碰碰她,「诶你说,我和老赵搭不搭?」 「不好说。」姜茂道。 葛洲坝贴着她耳朵嘀嘀咕咕,正声情并茂地说着,赵平壤拆着新牙刷过来。他先把龙虾刷干净,接着连腿带腮地取掉,又把虾肠扯出来,随后放在干净的盘子里备用。 他感觉腰上被戳了一下,回头看,姜茂盯着他不说话。他轻声问:「干嘛?」 姜茂事不关己,没接话。 当腰上又被戳了一下,他及时回头,葛洲坝刚好收回恶作剧的手,趴在姜茂的肩头笑。接着她搓着胳膊回了客厅,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学着小龙虾地模样挣扎:「不要扯我的腿,不要扯我的头,不要扯我的腿,不要扯我的头……」 姜茂在厨房帮忙剥蒜,赵平壤清理好小龙虾,洗洗手,从身后抱住了她。 姜茂身体一僵,想要挣扎,赵平壤松开了手,指着煎好的豆腐,「锅塌豆腐。」 姜茂狠狠瞪了他一眼,扭头出了厨房。 赵平壤一直留意着客厅的动静,当听见她和葛洲坝地聊天声,才开了火准备炸虾。 姜茂一直盯着门口,她应该翻脸离开,但身体丝毫未动。 葛洲坝趴在沙发上看她,晃着脚丫子问:「我很好奇一件事,你介不介意……」 第28页 「说。」姜茂看她。 葛洲坝问:「都说你妹妹是被浪捲走的?」 姜茂怔了下,点点头,「我们都被捲走了,我爸救了我。」 「为什么?」 「我离他比较近。」 「你很害怕吧?」葛洲坝看她。 姜茂没接话。 「没事了。」葛洲坝安慰她。 姜茂点点头,撇了话题道:「我昨天见你爸妈了,你们在半山的房子要装……」 「他不是我亲爸,」葛洲坝说:「我爸在我九岁的时候死了。他是我后爸。」 姜茂显然不知道。 「你爸妈没在家里八卦过?」葛洲坝笑道:「我亲爸是胡玉良。」 「是很有才华……」 「对呀,是很有才华的那个胡玉良。出过诗集得过奖的。」葛洲坝骄傲地说。 「他很厉害。我念书的时候很喜欢他。」姜茂说。 「谢谢。」葛洲坝笑眯眯地说。 赵平壤盛了饭出来,三个人一面吃一面聊。葛洲坝指着盘里的小龙虾,心有余悸地说:「我跟你们讲我跟你们讲,前一阵我们正趴在街上表演行为艺术,我一个朋友的虾头「咔」地就被她爸给剁了!她拖着一条红尾巴满街跑,她爸拎着大刀在后面追,那场面真是触目惊心!」 姜茂问:「你们这个行为艺术的目的……」 「保护海洋!」葛洲坝打断她:「我们主要目的是要让大家在海边耍的时候,有意识地把垃圾收回去。」 「这和小龙虾有什么关系?」姜茂不解,「小龙虾又不在海里……」 「大龙虾,我们是深海大龙虾。」葛洲坝举着两只爪比划,头一扭,看见赵平壤把剥好的虾肉都给了姜茂,「诶诶我等你老半天了,你不是在给我们俩剥……」正说着,被敲门声打断。 赵平壤过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位楼上的阿姨,她先是一脸谨慎地问:「小赵,你家没丢啥贵重物吧?」 「没有。」赵平壤摇头。 「啥也没丢?」 「没。」 「我跟你说啊小赵,这可是阿姨亲眼所见,我前几天看见一女的,摸着你家的钥匙就开了门……」门外阿姨说到这,姜茂不动声色地去了厨房。 阿姨还在说着,「我原先以为是你对象,后来一想你也没谈对象,我就觉得这事不对。」说完准确地指出他家放钥匙的位置,「这大晌午的,一个戴着帽子墨镜的女的,就从这摸着钥匙堂而皇之地……诶,你家有客啊?」阿姨伸着头往屋里瞅,一脸八卦地问:「你对象?」 「不是,她是我朋友。」赵平壤回头看了眼餐桌,拉开了门。 「懂懂,阿姨什么都懂,普通朋友嘛。」 …… 「阿姨,我和壤壤真是普通的男女朋友。」葛洲坝捏着腔说。 阿姨眼皮一跳,看了眼赵平壤,你这眼光也不咋地。随即想起正事,打量着葛洲坝说:「不是这姑娘,那女的细高挑儿长头髮……我这两天越想越不对,你看看你看看,这寒毛都立起来了。」说完立刻退出了屋。 …… 阿姨面色凝重地问:「小赵,你以前谈过对象吧?你没欺负过人家吧?你现在赶紧回去打听她活着没!」 「你这屋,阴、气、重!」 …… 阿姨又压低声,神色诡谲,一字一句地说:「这女的就在这屋里。我明天请大师来看看。」说完蹑手蹑脚地上了楼。 …… 「她啥意思?」葛洲坝生生打了个冷颤。 姜茂擦着手从厨房出来,面不改色地坐下吃饭。 「老姜老姜,你知道刚刚有多可怕!一个神神叨叨的阿姨……」正说着顿住,眼睛在房间角落来回看。 「你们知道非法网站么?」 葛洲坝半趴在地上,往茶几沙发底下瞅,「有人专门潜入家里安装摄像头,拍一些不可描述的视频传上去,跟酒店偷偷在房间安装摄像头的目的一样。」 赵平壤剥着龙虾,不怎么上心道:「没事,估计是阿姨看错眼了。」 葛洲坝找了会儿,坐过来说:「去年不是有一则新闻,一个小偷去偷东西,反被女主人给……那啥玷污了!」说完朝着他肩膀戳了一下,意味深长道:「年轻人,你可要保护好自己呀,社会险恶人心叵测。」 「没什么所谓的。」赵平壤把剥好的虾给姜茂。 「你、你不介意?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男人。」葛洲坝震惊,随后跟姜茂对视,淡定地喝了口水,难为情道:「你要是不介意的话……」 「我不介意被拍,但介意被玷污。」赵平壤看她。 「哦哦哦。」葛洲坝直点头。 姜茂事不关己地喝汤,不参与他们的话题。 「小心没大错,浴室跟卧室都要检查,尽量去门卫上看看监控。」葛洲坝又正经道。 「好,」赵平壤应下,「我也感觉有人偷窥我。」 姜茂放了汤勺,侧脸看他,「你有被害妄想症,偷窥你干什么?」 赵平壤不接话,不接话,就是不接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07 12:26:57~2020-09-08 08:37: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嘟噜嘟噜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页 第14章 急——气势就输了 姜茂莫名就陷入了一个怪圈,她很坚定地告诉自己,不要把事情搞复杂了。到此为止吧,悬崖勒马吧。 她也是这么做的,就在葛洲坝提议一起去飙摩托的时候,她果断拒绝了。 她先开车去了婚房,游了一会泳,出来直接去了毛纺厂。那边已经有几辆摩托党等着,柏油路是才修的,还没开始通车,周遭没什么建筑。 葛洲坝看见她的车,朝她挥挥手,「老姜,这呢这呢!」 姜茂下了车过去,葛洲坝也没问她怎么又来了,递给她一副头盔说:「我载你兜一圈。」 姜茂接过头盔,来回看了看。 「老赵没来,他不喜欢飙车。」葛洲坝说。 姜茂下巴一扬,示意那几个摩托党,「都你朋友?」 「都车友群里的,偶尔约出来放松一下,」葛洲坝问:「你开过这种摩托没?」 「会点。」 「行,我先带你找找感觉,等下教你怎么开。」 葛洲坝载着她飙了一圈又一圈,最后一圈回来,摩托车完全没减速的想法,差点要撞树上了才踩了急剎,甩了半个漂亮的尾。 葛洲坝从后座趔趄着下来,蹲在路边吐。姜茂摘了头盔,望着远处的高楼林立和万家灯火,了无兴致道:「你们继续吧,我回了。」 她把车停在车库,下来准备回公寓,接到了詹致和的电话,她一面接听一面朝着湖边散步。詹致和说最近太忙了,经常忙得忘了吃饭,频繁熬夜导致胃病犯了。姜茂让他注意身体,不要过于劳累,顺嘴问了句有没订好回国的具体时间。 詹致和说这么赶就是为了早些回,估计最多两个月。姜茂犹豫了会,没再说别的,只叮嘱他注意身体。 詹致和笑问她有心事?感觉最近聊天都心不在焉。姜茂说没有,等你回来了我们再说,有了想挂电话的意思。 詹致和自顾自地说着:说经过了哪哪哪,给她买了些什么、给易妁秋买了些什么,给姜豫安买了些什么。 不是什么大物件,都是些贴心的小零碎。 姜茂盯着一只被风吹起的塑胶袋,起起落落,起起落落,终于被一株冬青挂住,她才朝着电话里喊了一声:「致和。」 「嗯,怎么了?」詹致和问。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姜茂说:「你了解我越深,就会对我越失望。我身上有很多你不知道的阴暗和缺陷……」 「我是娶老婆,又不是娶圣女,」詹致和玩笑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太紧张了?」 到嘴边的话被生生止住,顿了一会,她笑道:「有一点。」 「要不我这周五先回国……」 「不用,你先忙,」姜茂说:「不用担心我。」 「我的心早就飞回去了,」詹致和说:「茂茂,我很想你。」 「我也是,」姜茂抬头看月亮,「注意身体安心工作。」 詹致和又说了两句才挂,姜茂合了手机,顺势在湖边椅子上坐下。且再一次为自己的无能和优柔寡断而愤怒。 湖边夜钓的那群人发出惊唿,有人钓了一条大鱼。姜茂循声望过去,一眼就看见混在一群老人堆里的赵平壤。 他正好也抬头,同姜茂四目相对。 他把钓到的鱼放桶里,朝身边人一交待,朝着姜茂过来。 姜茂环视了圈,确认是自己的小区,问:「你在我们小区钓鱼?」 「我见你家灯没亮,就在这看人钓了会鱼,」赵平壤说:「等你半天了。」 「你等我干什么?」姜茂双手环胸。 「我想见你。」赵平壤坦白道。 「你见我干什么?」 「你好好说话……」 「你见我干什么。」姜茂打断他。 「你沖我干什么?我又没惹你。」赵平壤说。 「我沖你了?」姜茂看他。 …… 秀才遇见兵。赵平壤从背包里取着东西问:「我剥给你的虾为什么不吃?」 「不想吃。」姜茂心里乱,语气不怎么好。」 赵平壤取出一个饭盒,抽出一次性筷子,递给她,「我都剥好了。」 「……有病。」 「对,我是有病,」赵平壤伸出手,让她看上面刷龙虾留下的细微伤口,「剥龙虾的时候很疼。」 「我又没让你剥。」姜茂回了句。 「你以前要我发誓,你只要跟我一起吃龙虾,我就必须给你剥壳,否则下辈子投胎为龙虾,」赵平壤温声地说:「吃吧,我下辈子不想当龙虾。」说着打开饭盒,指了指旁边的长椅。 姜茂没再说什么,接过饭盒,坐下一只只地吃。 赵平壤在她身侧坐下,拧开瓶水等着她吃。姜茂静默地吃了会,赵平壤看着被风颳落的树叶说:「起风了。」 姜茂没接话,喝了口水继续吃虾。 不知哪飘来一股桂花香,赵平壤来回看,「这附近有桂花树?」 「后面丹枫苑有桂花树。」姜茂应了句。 赵平壤看看她,笑了笑。 姜茂擦擦嘴,合上饭盒没理他。 赵平壤说:「北京的秋天很美。奥林匹克森林公园很漂亮,黄栌红银杏黄,各色叶子交织在一起把整个园子渲染的很童话。你如果沿着小路仔细逛,会发现一些弯弯曲曲无人问津的小道藏身在各树之间,你要是沿着台阶上去,一定要记得弯腰。」 第30页 「为什么?」姜茂看他。 「因为树叶探出的枝会勾到你头髮。」 …… 「我们去看看桂花树。」赵平壤引着她起身。 俩人一面走,赵平壤一面缓缓地说:「八达岭森林公园也很美,红叶岭上的品种很全,有黄栌元宝枫五角枫火炬树……色彩斑斓层林尽染,你可以穿行在红林之中,切身享受那种美。」 「我去年是十一月初去的,太早不行太晚不行。太早银杏没黄枫叶不红,太晚八达岭就要防火封山。」 姜茂也没接话,一直听他慢慢地说着。 赵平壤说完,问了句:「今年要不要一起去?」 姜茂没作声。 赵平壤两手插口袋地走了会,伸出手勾她手指,「我抱你那一下你懂不懂。」 姜茂挣开手,「不懂。」 赵平壤轻声问:「你真不懂假不懂?」 姜茂偏开脸,没接话。 赵平壤不想她逃避,单刀直入地说:「我对你那点心思没挑明,是因为我知道你懂,我想让你自己做出选择。」 「但我发现自己想错了,干等没有用,你也必须在我和他之间选……」 「你早干什么去了?」姜茂打断他。 「我为什么不去你家,难道你心里不明白?」赵平壤看她。 姜茂往前走,「不明白。」 赵平壤拦住不让她走,「你懂不懂?」 「你现在说这些做什么?」姜茂一字一句地问:「我过得好好的,我马上要结婚了,你现在说这些做什么?」 「你婚期还有六十九天,给我六十九天时间……」 「你亲口说的,希望我过得好,无痛无灾无大挫折,平安顺遂地过完这一生。」姜茂平静地说。 「你过得不好。」赵平壤说。 「只要你不打扰,我就过得很好。」 赵平壤看看她,侧过身,没接话。 姜茂越想越恼,转身就往回走。 「你不要这样。」赵平壤拉住她胳膊。 「我怎样?」 「我们都好好说话。」 「说不着,」姜茂烦道:「我们就这样吧。」 赵平壤看她,「哪样?」 「我们别再联繫了。」 赵平壤气笑了,缓了会才道:「我们的关系一直都是你主导,开始的是你,喊停的也是你……」 「我本来就强势,像我妈。骨子里带的没办法。」 「秋姨不强势。秋姨很会照顾别人感受。」 「我没有照顾你感受?」姜茂看他。 「你看,你又急了,我们好好说话……」 「我不想跟你沟通,我不懂你为什么把我妈扯进来。」 「我没有把秋姨扯进来……」 「你不想听你说话。」 「那你想听谁说?」 姜茂压着性子,没再说。 「我今年二十七了,不会再像十六七岁那样被你欺负。」赵平壤淡淡地说。 「你引我去大剧院做什么?」姜茂问。 「我没有引你,是你自己去的,」赵平壤捏她手指道:「你应该问你自己为什么去。」 姜茂偏开脸,懒得理他。 「我全部都明白。」赵平壤忽然说了句。 「剧院那天你没把我当成他,你想亲的就是我……」 「少自作多情了。」 「我有没有自作多情你心里清楚,」赵平壤望着她眼睛,「你眼里有我,心里也有。」 「随便你怎么臆想,」姜茂耸肩道:「我要回家了。」 「你既然过得好,你偷窥我干什么?」赵平壤步步紧逼。 「我偷窥你了?」姜茂瞪他。 「你偷窥了。」 姜茂要走,赵平壤拉住她手腕,「你慌什么?」 「我不是慌,我是不想理你。」 「我只是看你过得好不好,绝不是偷窥……」 「我过得好不好,关你什么事?」赵平壤问她。 姜茂被堵得哑口无言,她一定要回家。 赵平壤拦在她面前,「给我六十九天……」 「你早干什么去了?」 「说这些没意义。我们只说当下……」 「当下,当下就是我不给。」姜茂怼了句。 「行。既然你是这个态度,我就不客气了,」赵平壤不急不缓地说:「当年是你说,要对我一辈子负责,话可以乱说,人不能乱睡……」 「你是讹上我了?」姜茂气笑了。 「我怎么不去讹别人?我一直都跟你好好说话,你冷漠无情软硬不吃……」说着从口袋摸出一个信封,「你九年前写得承诺书……」话没落儿,信封就被夺了过去。 「别以为我现在温和了就不会打你。逼急了我什么……」 「这是我照着写的,还有原件。」赵平壤说。 「原件原件!我他妈忍你够久了!」姜茂朝他身上就是几下,打完骂骂咧咧地回了公寓。 赵平壤变了,他从前一直是三好学生,温温和和地从不说脏话,待人有礼,人见人夸。哪怕私下,也是她一直引导他。 绝不会像今天,举一反三地说事情。 她洗漱完就坐在床上懊悔,她是最讲究风度的,她不应该急。 急——气势就输了。 她应该风淡云轻地挡回去。 第31页 * 父亲说得没错,人善被人欺。赵平壤坐在餐桌前连吃了五支香蕉,吃得很撑。他给姜茂发了照片过去,「吃香蕉么?」 「香蕉买太多了,吃不完就会变质。」 姜茂没理他。 他想了想,又发:对不起,我应该委婉些,不应该太直接。 赵平壤确实有点悔,他应该换个温和的方式,他不应该把她逼急,逼急了对谁都不好。 大半天,姜茂还没回他。 他打了个哈欠,再问:你睡了? 那边还是没信。 他回卧室翻出「承诺书」,拍过去给她:我闹着玩的,明天就把原件给你。 已经发不出去了,那边把他删了。 …… 第15章 借坡下驴 姜茂一早去了涂料市场,客户给了一个墙漆颜色,很难找。她找了家老涂料店,师傅给她兑颜色说:「这颜色太冷了,国内做的少,我没把握兑得一模一样。」 「没关系,色差不大就行。」 「成,那你得等会了,涂料的干湿度会有色差,等完全干了你再看。」 「不急,我还要去看别的,晚会再过来看。」 「要啥俺家都有,应有尽有。」师傅打趣道。 姜茂想了想,随口问了一个品牌的腻子粉,师傅有点警惕地报了价。姜茂笑道:「我们都合作这么久了,你怎么报得比别家还贵?」 「不贵啦,我这个是正品。」师傅打着哈哈。 姜茂也不跟他啰嗦,在计算器上敲了个价,「别家都这个数,你一桶多报了五块。」 师傅一脸为难,姜茂玩笑道:「难道老郑吃回扣了?」 师傅索性道:「不瞒你说,每个行业都有潜规则,老郑这一点回扣真不算啥,手艺好就行,」随后又低声道:「还有一桶吃10块的。我就不说哪个施工队了。」 「行,我先去看看别的,回头再过来。」姜茂说。 「你可别让我在中间为难,这都小本生意,价格在市场上透明得很。」师傅话里有话,都聪明人,一点就透。 「没事,我先去看看地板。」说着又折回来问了句:「你们是省总代?」 「省个鸟,现在戳得哪都有这个牌子了。都没啥利润空间。」 「我不跟你压价,你是不是经常发货运?」姜茂问。 「怎么了?」师傅不解。 「我有一个亲戚开了货运部,发全国,回头你给关照关照,」姜茂想了下说:「叫什么来着,万……万事吉。」 师傅挠挠头,「万事吉?我有听过百事吉还没……」 「对,百事吉。」姜茂道。 「成,小事儿。」师傅爽快地应下。 「你直接报我名就行。」姜茂说。 「你也有回扣?」师傅打趣道。 「你这么一说提醒我了。」正说着,接了通电话,姜豫安打来的,说让她陪他回一趟易妁秋家。 姜茂忙得不行,找个理由给挂了。刚挂几分钟,易妁秋给她打电话,说看见姜豫安一直在小区转。 姜茂无语了,他转关你什么事,嘴里应着:「你要是不想看见他,我现在回去……」 「我就是问问,小区里都熟人,我不知道他转什么,你忙吧。」说完挂了。 姜茂挂了电话回车位,在车上坐了会,想着怎么安置这事。刚要发动车,被前头一辆货车挡道了,她鸣了喇叭,车身纹丝不动。她下车查看,货车车身上写着:百事吉物流。 她四下看了看,拿出手机给赵平壤打电话,没一分钟,他从a货区过来。今天要不是开同事的车,她都以为他是故意堵的。 赵平壤表情明显很愉悦,正要和她打招唿,姜茂偏开脸,摆摆手:「挪车挪车。」 …… 赵平壤嫌她态度不好,转身又回了a货区。 姜茂骂了句,喊他:「你挪不挪?」 「我不挪。」赵平壤咬着手里的面包看她。 姜茂不理他,转身去找停车场管理处。 对方明显和赵平壤很熟,聊了两句,转身朝姜茂道:「姑娘,你等会吧,货车司机还没回来呢。」 「他不会挪?」 「他哪会开这么大的车!」管理员看了看她车,说道:「姑娘,这是内部卸货区,你们的车应该停在b区。」 赵平壤一听,过来看,嚼着面包附和:「对,这是内部卸货区。」 姜茂见过他开货车,也明白他跟管理处沆瀣一气,问他:「你不挪是吧?」 「姑娘,你态度很有问题,这事你不占理儿。」管理员说和道。 「你好好说话,我就给你挪。」赵平壤站她身边小声说。 姜茂鸟都不鸟他,拎着包要出去打车。 赵平壤追上她,「我挪。」 姜茂还是往前走,赵平壤拉住她,「我给你挪给你挪。」 姜茂只好转身回来,赵平壤问:「你删我微信干什么?」 「我想删。」 …… 「我们一起吃午饭吧?这有一家酸菜鱼很好吃。」赵平壤求和道。 姜茂不理他。 「这一家在小胡同里,是一对湖南夫妻开的,很正宗,」赵平壤看她说:「店面很偏僻,去吃得人少。」 姜茂顿了一下,赵平壤指给她看,「就西华门那个胡同里。我们吃了再挪车。」 第32页 姜茂被太阳刺眯了眼,从包里掏出墨镜戴上,跟着他去吃酸菜鱼。赵平壤一边引路一边问:「你眼睛畏光?」 姜茂看他,「你眼睛能直视太阳?」 赵平壤抬头望了望太阳,眯着眼说了句:「不能。」 店面又小又偏僻,只有四张桌子。赵平壤给她擦了擦凳子,问道:「要微辣还是麻辣?」 「最辣的。」 赵平壤报了饭,拿了两袋酸奶过来,打开微信二维码,坐在她对面推给她。 姜茂没看懂,「你要跟我aa?」 …… 赵平壤拿起手机,重新添加了她好友。 姜茂透过墨镜看了他一眼,点了个通过。 赵平壤指尖点点她手背,反省道:「昨天是我的错。」 姜茂没接话。 赵平壤又戳戳她,「是我的错了。」 姜茂好笑道:「你错哪了?」 「我哪都错了。」 过于敷衍,姜茂懒得理他。 「我不应该逼你,故意让你为难。」赵平壤诚恳道。这是他想了一晚上的结论,顺其自然吧。年少时他性情温吞,姜茂性子急,俩人动辄因为一点小事就闹别扭。他不想重蹈覆辙,更不想还没在一起就为了一些事生气。 俩人对视了会,姜茂偏开眼问:「老闆,鱼好了么?」 「稍等,就剩淋油了!」老闆在厨房应声。 「早饭没吃,有点饿过头了。」姜茂说。 「我也饿了,不过刚吃了点面包。」赵平壤接话。 姜茂点点头,闲着无事看手上的酸奶配方表。 「烫啊,小心烫。」老闆端了鱼过来。 赵平壤拆了双筷子给她,「过来这边买材料?」 「买油漆,」姜茂说:「他们都忙得没空,刚好我经过这。」 「我这些年没去你们家,是因为不敢。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们,」赵平壤突兀地说了出来,「我爸妈不愿意回来,一方面也是愧对你们家。」 姜茂怔了一下,淡淡地说:「别再说这种话了。我爸妈没怪过你们。」 「我爸还挺伤心的,这些年你们都没联繫他,」姜茂挑着鱼刺说:「吃饭吧,都过去了。」 姜茂从未想过会有一天能和他风淡云轻地聊起这件事。还是在一家不体面的饭馆,正吃着酸菜鱼的时候。 当年去海边的建议是赵家提的,一来赵爸爸要去外省任职,二来赵平壤马上高考,俩家人就在一个周六的早上,开开心心地去了海边。 事情没那么复杂,甚至有些俗套,就是在傍晚落潮的时候,不听大人劝的俩孩子跑去海边玩,结局如韩剧一般,俩孩子被捲走,赶来的父亲只能先救一个。 姜茂就是那个被救下的。 当时的赵平壤正要冲刺高考,一天都在酒店里复习。 姜茂看埋头吃米的人,问道:「第一次考了多少分?」 「三百多吧。」赵平壤应了声。 姜茂又问:「復读呢?」 「四百出头。」 姜茂也没问读的什么大学,只是踢了他一下,「我见不得男人掉泪,忍住。」 「我没哭。」赵平壤抬头看她。 姜茂没再说别的,吃好了擦擦嘴,看了眼手錶,等着他吃。 赵平壤见她看手錶,加快了速度,鱼汤太辣,被呛了一下。 「我不急,你慢慢吃。」姜茂连抽了几张纸巾,又拆了一瓶酸奶给他,「越咳越难受,喝酸奶压压。」 赵平壤喝酸奶。 姜茂看他,「大学读的什么专业?」 「分数一般,先是读了环境工程,后来转去了金融,」赵平壤说:「我小叔在银行工作。」 姜茂瞭然,「为什么又做了物流?」 「物流赚钱,」赵平壤问:「你读的什么?」 「医学。」 意料之中,赵平壤不觉得惊讶。 「听说四号线开通了。有一趟女性主题车厢,里面贴了浪漫的粉樱花,」赵平壤说着打开公众号,让她看图片,「是不是很漂亮。」 「还行。」姜茂等他下边的话。 「四号线刚好直达省博,」赵平壤说:「下周省博有个展,说有部分展品是从陕博和国博借的,要不要去看?」 姜茂已经掌握了他说话的套路,敷衍了句:「不一定有空。」 「有半个月时间呢,」赵平壤看她,「要不我们周二去?人少。」 姜茂不想去,至少在没处理好和詹致和的感情以前,她不想传出任何闲话。但她内心又拒绝不了赵平壤。 「好。周二去吧。」她应下。 赵平壤笑了笑,明显很愉悦。 俩人吃了饭出来,赵平壤邀请她,「要不要去货运部坐会?」 「不要,」姜茂说完,又补充了句:「你不要太过分了。」这话很轻,轻得像是说给自己听。 赵平壤哦了一声,点点头。 姜茂没理他,朝着停车位去。 赵平壤找人挪了货车过来,姜茂把车倒出来,踩上油门就走了。 姜茂回来工作室,先是忙了会,随后看手机,赵平壤发了条微信:六十九天? 姜茂没回。 赵平壤察言观色,借坡下驴的本事一流。 第16章 我想退婚 就这样过了两天,马上就是易妁秋的生日了。姜茂晚上回了家,家里很安静,客厅灯熄着,影音室的光从门缝里泻出来。 第33页 姜茂轻声开了门,易妁秋回头看她,「吃饭了么?」 「和同事聚餐了。」 姜茂看了眼屏幕,是一部国外婚姻调查纪录片,主要讲婚外情。她觉得有意思,坐下陪易妁秋看。 纪录片主要讲述了三对年龄不同的人,是如何发生婚外情,又是如何结束的。 其中一对是中年人,男人结了四次婚,四次都是结束于婚外情,每一段婚姻都维持不了两年。第三次是和第一任老婆復婚,最后还是婚外情。 导演很费解,刨根问底地找原因。男人痛哭流涕,他也控制不住自己。他周围朋友对他评价很好,他还是一个慈善家和志愿者,但就是对婚外情上瘾。 最后一对偷情的就很寻常,俩人说是真爱,各自离婚后又重组家庭,还没两年就一地鸡毛。 姜茂看不懂,扭头问:「妈,你是不是无聊了?」 易妁秋答非所问地说:「爱情是消耗品,哪怕是灵魂伴侣,也会有被消磨殆尽的一天。想要长久地维持感情,就要不断地去调整和用心经营。如果感情消淡就移情别恋,不懂改变和反省……」 姜茂听懂了,反问她:「这是你对这三十年婚姻的感悟?」 易妁秋愣了下,没接话。 「人都是矛盾和双标的。言行不一致。」姜茂说。 「我就是矛盾和双标的,」易妁秋摘下老花镜大方承认,「说事就说事,不要阴阳怪气。」 「是你先阴阳怪气。」姜茂反驳。 「踩着你尾巴了?」易妁秋淡淡地说:「你控制一下自己,不要老想置喙我的婚姻。」 「我置喙你婚姻了?」姜茂看她。 易妁秋喝了口红酒,趴在地毯上做拉伸,不搭她腔。 「你们别给我打电话呀!」姜茂说:「我还就不想管。」 「我给你打电话了?」易妁秋看她。 「你打了。你问我姜豫安为什么在小区转。」 「我不想跟你说话。你去睡觉吧。」易妁秋说。 「我不睡。」姜茂往地毯上盘腿一坐。 「有本事你坐一夜。」易妁秋说。 「我就搞不懂,楼盘又不是你开发的,老姜在小区转,碍你什么事了。」 易妁秋就是不理她。 姜茂百无聊赖地坐着,有点气,「你敲打我什么?我婚外情了?」 「你倒打一耙的本领跟谁学的?」易妁秋看她。 姜茂理亏,或许真是自己误会了。又干坐了会儿,觉得无趣,起身准备回公寓。易妁秋说:「路上小心。」 姜茂屁股一沉,又坐了回去,犹豫道:「我想说个事。」 「说吧。」易妁秋看她。 「小事儿,改天再说。」姜茂搪塞了句。 她原本要说退婚的事,被这么一搅合,心虚说不出口。她手摸了摸脖子,点评着她拉伸的动作,「胳膊不能硬撇,你都五十五了。」 「姜豫安好的没学,优柔寡断的性子……」 「对,我好的都是遗传你,坏的都是遗传他。」姜茂觉得好笑。这话姜豫安也老说,易妁秋身上好的不学,坏的一样没落。 母女俩正斗嘴,家里的座机响了,姜茂过去接,喂了一声,接着把它不动声色地递给易妁秋。 电话是赵平壤打来的,他先是和易妁秋聊了会,又说后天过来拜访。易妁秋笑着挂了电话,姜茂问:「谁呀?」 「是平壤。」易妁秋笑。 「他怎么知道我们家电话?」 「他说是姜豫安给的。」 姜茂点点头,拿了个桌上的苹果啃,「那老姜后天不也得来?」 「爱来不来,」易妁秋起身道:「后天是周末,你正好帮我打下手。」 「我不一定有空,」姜茂说:「也许会加班。」正说着,手机响了。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顺手给挂断,抽张纸巾擦了擦手,拿着手机准备出去。易妁秋看她,她示意手机道:「出去回个电话。」 易妁秋好笑地说:「去吧。」 姜茂出了家门,给赵平壤回拨过去。那边接通后说:「我想问问你,秋姨喜欢什么,我后天要过去拜访。」 姜茂看着对面花园里的粉蔷薇,说:「蔷薇吧,能爬满墙的粉蔷薇。」 「好。」赵平壤应声。 手机里静默着,俩人无话。 姜茂问:「没别的事了?」 「没了。」赵平壤说。 「好,晚安。」姜茂挂了电话。没一分钟,那边又打过来,说道:「一株蔷薇有点拿不出手。」 「那就两株。」姜茂说。 「哦。」赵平壤应声。 「还有别的事……」 「有,」赵平壤直截了当地说:「我就是想你了,藉口打个电话。」 姜茂一怔,顺势在台阶上坐下,也没接话。 赵平壤又在电话里说:「你不要躲着我。」 姜茂反驳:「我没躲。」 赵平壤问:「那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为什么要给你打?」姜茂反问。 「你明知道我在等你电话。」赵平壤把声音压得很沉。 姜茂捏了片脚边的落叶,来迴转着叶柄没接话。 「上次见面还是短袖,现在都外套了,」赵平壤说:「秋天来了。」 这两天骤然降温,从29度降到了19度。 第34页 距上次吃酸菜鱼见面不过才三天。 手机里又静了会儿,赵平壤说:「我晚上煎了牛排,没橄榄油就用了花生油,牛排煎得又干味又不好。」 「煎牛排可以不用油。」姜茂接了句。姜豫安煎牛排从不用油。 「分部位吧,」赵平壤说:「有些牛排部位本身脂肪高,就不需要放油。偏瘦的要放油。橄榄油或黄油都行。」 「黄油容易煎煳,不好吃。」姜茂就煎过一次牛排,用黄油煎得又老又焦。 「你是热锅放的黄油?」赵平壤问。 「我不太懂热锅冷锅,黄油放锅里就冒烟了。」姜茂说。 「黄油烟点低,锅太热就容易煳,」赵平壤说:「如果你喜欢用黄油煎,可以先放牛排小火慢煎,随后再放黄油。」 「没有喜不喜欢,刚好冰箱里有,我随手就用了黄油。」姜茂说。 电话那头笑了声,姜茂问:「你笑什么?」 赵平壤没说,只是问了句:「你晚饭吃的什么?」 「我们工作室聚餐,去郊区吃的花椒鱼,」姜茂说:「味儿还行,就是鱼不新鲜。」 「冯庄的老马家?」 「你也知道这家?」 「他们家有鱼塘,下回我钓鱼让他们现做。」赵平壤说。 姜茂没接话,俩人之间的絮絮叨叨让她心里很柔,话题没什么营养,但想让她一直聊下去。 她没太听清赵平壤说了句什么,随口就接了句:「你后天来带一个索菲亚的黑森林,我妈爱吃。」 「好,」赵平壤笑说:「我养了两年的昙花开了,我后天也带过去。我都以为它不会开了,没想到昨天晚上开了。」 「好。」 姜茂一直盯着小区投放在花丛旁的捕蚊灯看,捕蚊灯发出蓝色的光,不时有蚊虫往上扑,每扑一只,捕蚊灯就发出「啪」的警告声。尽管如此,还是有蚊虫前赴后继地往上扑。 她挂电话想了会儿,转身回了房间。 见易妁秋正在卫生间洗漱,她又转去阳台,举着花洒给花浇水。 易妁秋阻止道:「花都要涝死了。」 姜茂放下花洒,说:「妈,我想退婚。」 易妁秋倒也没有很惊讶,只是看了她一眼,问:「你认真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姜茂点头。 「我能知道原因么?」易妁秋问。 「我对婚后的生活没有期待。」 「只有这个原因?」 姜茂想了会,认真道:「主要原因是这个。」 「你也老大不小了,慎重考虑过就行,」易妁秋说:「如果决意要退,我尊重你的意思。」 姜茂没做声。 「我没有置身事外的想法,只是你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无论悔婚的后果和将来怎么样,你都要一己承担,」易妁秋看她,「这不是一件小事。詹家为你们的婚事已经操办很久了。」 「你意思是我应该结婚?」姜茂看她。 「姜茂,你自始至终都没搞明白,我的意思不重要,」易妁秋缓缓地说:「结婚过日子的是你,幸不幸福的也是你,冷暖自知,这些感受只有你自己能体会。」 「你结不结婚我没什么意见,但你过得不幸福我和你爸会心痛。这件事太大了,我不敢盲目地附和或左右你。」 「无论你最后的决定是什么,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你可以随时回来。」 好半天,姜茂才犹豫道:「我一直想退,但我有点担心。」 「你担心什么?」 「我担心我将来嫁的人不够优秀,他可能一生平庸,碌碌无为……」姜茂整理着翻涌地情绪,酸涩地说:「我还怕自己没能力让你们安享晚年。」 易妁秋呆了一下,随后玩笑道:「我和你爸都让你压力这么大了?」 姜茂忽然抽了张纸巾,随手盖在眼睛上,她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儿,泪就是控制不住地往下湍。 易妁秋明白她为什么哭,也懂了她所承受的压力。姜茂一直对自己要求非常高,也一直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尤其是被姜豫安救上来以后。 妹妹被浪捲走的时候才十三岁,是一位数学奇才。她升中学都是被省重点抢着要,念书都是免费的。相比起前途无量的天才妹妹,姐姐姜茂就逊色很多。 易妁秋拍拍她手,好笑地说:「放心吧,我和你爸都有退休金。」 姜茂酸涩地笑了笑,顺势地说了句:「你们都太厉害了,一个是易主任,一个是姜院长,我怎么都变不成……」 「对,我和你爸太优秀了,应该给后代留点空间。」易妁秋随着她的话就接了句。 姜茂没再说什么,擦了擦眼睛。 「多大了还哭鼻子。」易妁秋打趣她。 「蚊子飞眼睛里了。」 「真是小孩脸儿,云一阵雨一阵儿。」易妁秋笑她。 母女俩又聊了会儿,姜茂才回公寓。洗漱完看见姜豫安发的状态,心下一犹豫,拿着车钥匙去了他单位楼。 姜豫安都要睡了,不妨姜茂过来,她在沙发上坐了会,打量着狗窝一样的屋子,一句话也不说。姜豫安一脸慎重地问她怎么了? 她忽然看他:「爸,你搬回家住吧。」 「搬……搬回家!那多不好?」 「没什么不好,那房子也有你一份钱。」 第35页 「你想让我跟你妈争房子?!」姜豫安吓一跳。 「周姨给她介绍了一男的,才四十六岁。我妈好像有想法。」姜茂说。 「四、四十六岁?别不是个骗子,肯定是个骗子,」姜豫安坐在沙发上,嗫嗫嚅嚅地说:「你妈那么天真,最好骗了。」 姜茂看着他斑白的鬓角说:「你后天就回家住。你膝盖曾经受过伤,现在年龄大了,医生建议你住一楼。」 「可医生还没这么建议我。」姜豫安说。 「他已经建议你了,」姜茂看他道:「你脸皮就厚一些。我妈让你买房,你就说没钱。她也不会让你住家属楼。如果她态度非常强硬,你就说正找房子呢,等租到了就搬出去。」 「这、这不太好吧。」 「你要觉得不好就继续住单位楼。」姜茂耸肩道。 「行行,我现在就收拾……可你妈要把我赶出来呢?」 「不会。我妈很要面子,这事她干不……」话没落儿,姜豫安就慌着去收拾行李。 「先装两套换洗衣服,回头再一点点地拿,行李太大我妈会防备。」 「对对对,不能打草惊蛇。」姜豫安附和。 姜茂觉得好笑,撇清道:「这事是你自己的主意。」 「放心放心,全是我的主意。」姜豫安掷地有声道。 姜茂出来单位楼都快凌晨了。姜豫安委託她帮他买几身衣服,年轻的,高档的,品质的,能显出他不凡气度的。 第17章 见过大世面 生日那天易妁秋打扮的很漂亮,原先说是要跟姜茂去吃西餐,不妨赵平壤打电话要来拜访,索性就在家里煮了。 这天姜茂一早就随着易妁秋去菜市场,挑了几样菜,说是要亲自下厨。易妁秋就没见她煮过菜,看她有模有样地挑,也就随她去了。 九点刚过,赵平壤就开了辆面包车过来,连根带土地装了两大株蔷薇。易妁秋把他迎进屋,小花园里松了松土,刨个坑准备栽。 客人来了,半天不见姜茂,易妁秋朝厨房喊了声,姜茂端着果盘出来。易妁秋笑道:「这是你平壤哥,变化大么?」 姜茂看了他一眼,「还行。」 赵平壤正在栽蔷薇,抬头看了她。 姜茂说了句:「你好。」 赵平壤也回了句:「你好。」 易妁秋好笑地说:「聊两句就熟络了,你们不要太见外。」 姜茂剥着一个橘子,看了看蔷薇叶子,没有花,看不出什么颜色。 易妁秋问:「这蔷薇漂亮么?」 姜茂说:「没开花,看不出来。」 「叶子翠代表养分好,等明年开花就漂亮了。我正想养粉蔷薇呢,平壤就送来了。」随手又指了一盆花,「你猜这是什么?」 「猜不到。」姜茂摇头。 「这是昙花,」易妁秋很开心,「你看这花骨朵儿,晚上就会开。」 姜茂往嘴里递了掰桔子,「哦——原来这就是昙花。」 赵平壤栽好蔷薇,去一侧的洗手池洗手。姜茂打量他,他今天和往常打扮很不一样,头髮修剪得清爽利落,整个人显得干净和隆重。 赵平壤被打量得不自在,回头看了她一眼,她问:「你在哪工作?」 …… 「城南的物流中心。」 「哪家?」姜茂问。 「百事吉。」 「自己经营还是打工?」姜茂话刚落儿,易妁秋看了她一眼,「你不是要煮饭?」 好吧,姜茂回了厨房。 她打开美食播主的视频,继续跟着里头现学。 赵平壤从车上拎回两袋腐叶土,说担心家里没土。易妁秋笑他有心了,俩人在花园里边整理边聊家常。 易妁秋问了他父母的近况,赵平壤一一回答,易妁秋安慰他,「身体康健比什么都好。」 赵平壤应道:「我爸心态很好。」 「你爸是万事不愁,」易妁秋说:「这种性情挺好的。」 赵平壤笑道:「我妈老嫌我爸性子慢。」 「慢点好,不出大错,」易妁秋说:「你没事就常来坐坐。」 「好。」赵平壤点点头。 「前几年姜茂叛逆,正念着书不声不响地消失了俩月,我最后是在北京的地下室把她找着。好好的学也不念,白天在街上发传单晚上睡地下室,你们这些孩子也不跟父母沟通,什么事都藏心里。」易妁秋缓缓地说。 赵平壤认真地听着,没接话。 「回头跟你妈通个电话,别让她着急。」前几天赵妈妈联繫了易妁秋,和她抱怨了一通。 这边姜茂接了通电话,换了双鞋出去。易妁秋问:「你去哪?」 「接人。」 姜茂老远就看见姜豫安,他拎了一个超大的粉色礼盒,还提了一个行李包。她伸手接过行李包,无语了,「不是让你低调点?」 姜豫安也很懂讲究,「这个包好看。真皮的。跟我这一身很搭。」 …… 「这里面装得什么?」姜茂指着粉色礼盒问。 「红玫瑰,」姜豫安压低声说:「99朵,长厢厮守。」 …… 「破费了。」姜茂由衷地说了句。 「花卉市场一捆二十,我买了三捆。旁边有店给包装,还喷了法国香水,」姜豫安说:「很划算,统共就一百块。」 第36页 …… 父女俩进了屋,姜茂先把行李包放回储藏室,易妁秋看了他们一眼,继续摆弄着花。赵平壤同姜豫安打招唿,姜豫安直拍他肩膀,老半天夸了句:「长高了。」俩人坐下聊天,易妁秋回厨房帮忙。 姜茂繫着围裙,架势十足地说:「妈你出去吧,我来煮。」 易妁秋不信,她就会拌个黄瓜。 姜茂看她,笃定道:「你放心。」说着抱过桌上的粉盒子,打开递给她,「99朵,可浪漫了,喷了香水还镶着金边。」 「花卉市场二十一捆,一捆三十五支。」易妁秋淡淡地说。 「这玫瑰一看就是法国进口,没千把块下不来。跟二十一捆的不一样。」 易妁秋看看她,没再继续说。 姜茂瞬间明白了姜豫安的话,不要妄想在你妈面前耍什么伎俩。她不拆穿是给你留面子。 没一会儿,赵平壤进来,姜茂看他:「剪头髮了?」 赵平壤摸了下利落的短寸,「剪了点。」 「衣服很适合你,」姜茂斟酌了措词,「很斯文败类。」 赵平壤笑笑,看着一片狼藉的料理台,问:「要不要我帮你?」 眼见饭要煮砸了,姜茂也不逞能,转身把料理台让给他。赵平壤看着锅里黑乎乎的肉问:「要煮什么?」 「红酒炖牛肉。」 赵平壤尝了下汁,「倒了吧,不能吃了。」 姜茂先确认:「你会炖?」 「会。」 姜茂拿了一个袋子把煳掉的牛肉倒出来,反手藏在厨房阳台。又拿出一块牛肉给他,轻声地问:「你都会煮什么?」 「都会,大菜都会。」赵平壤口气很大。 「鲁粤苏川浙闽湘徽,八大菜都会?」姜茂吃惊。 赵平壤不吭声。他不会。 姜茂看看料理台上的食材,除了凉拌皮蛋,她啥也不会。 赵平壤把牛肉切好炖上,看着料理台上的食材说:「烧一个红酒炖牛肉,腰果虾仁、蚝油菜心、清蒸多宝鱼、椿芽肉卷、醋熘皮蛋。」 「行,」姜茂点点头,「六菜一汤,我妈刚好煲了菌汤。」 赵平壤清理多宝鱼,顺手指给她一把菜心。姜茂解下身上的围裙,环住他腰给他系。赵平壤一动也不动,姜茂问:「你紧张什么?」 「是有点紧张。」赵平壤承认。 姜茂顺手捏了下他腰,俩人都笑笑,随后各忙各的。 易妁秋见赵平壤在厨房忙,非要接过自己来。赵平壤说不要太见外,晚辈给长辈煮饭是应该的。 易妁秋也就没再说什么,暗瞪了姜茂一眼,用口型说:「没礼貌。」交待了一句:「你帮平壤打下手。」就出了厨房。 姜茂择洗了菜心,也给皮蛋剥了皮,闲着无事就看他烧菜。 他烧菜的过程有条不紊,酱油盐调味料,哪拿得用了放回哪。切菜板用完顺手一洗晾在架子上,抹布随手一擦,檯面上整整洁洁。 菜烧好,料理台也收拾好了。 她见过姜豫安煮饭,一碗鸡蛋面,檯面上能整出满汉全席的架势。 菜上了桌,易妁秋先是夸了他手艺,随后一面吃一面和他聊家常。 姜茂觉得有点水,味儿还行,但够不上夸的程度。 易妁秋没同姜豫安说话,姜茂也没好和他说。 姜豫安不时看看她,目的不言而喻,姜茂假装没看懂,认真吃饭。 赵平壤问菜味怎么样,姜茂点头,「还行。」看了易妁秋一眼,随后又补充道:「好吃。」 姜豫安及其捧场,「厨艺跟我差不多。茂茂说我烧得菜是最好吃的,已经没上升空间了。」说着用公筷夹了一大块牛肉,「我以前去南方出差,吃不惯他们的菜,没滋没味的太淡了。还是咱们北方菜吃着痛快。」 赵平壤接话道:「上年纪饮食清淡……」 「我经常健身和爬山,我一点都不老!教练说我五十八岁的年龄,三十六岁的身材,二十二岁的心态,」姜豫安放下手中的筷子,朝姜茂道:「茂茂知道的,我经常锻鍊身体。」 被点名的姜茂看着他,姜豫安忙得不行,也懒得不行,他怎么可能去健身房和爬山。 姜豫安很生气,在桌底踢她。姜茂正为难,易妁秋朝着赵平壤说:「南方菜讲究营养和鲜,注重菜的原本味道。北方菜讲究香,调料味大了。年轻人喜欢重口,等上年纪就喜欢清淡。」 「对,你妈说得对,」姜豫安说:「就像人一样,不能只看年龄,心态非常重要。有些人三十岁但心态八十岁,有些人六十岁但心态二十岁。」 …… 除了姜茂,没人听懂他在讲什么。 饭后,姜茂在厨房洗碗,他们围坐在一起聊家常。洗了碗接到通电话,说让去客户家里一趟。 她喝了红酒没法开车,就搭乘了地铁。 饭桌上姜豫安提到詹致和的爷爷住院了,说是有点严重,让抽空过去探望下。易妁秋看了看她,说了句:「应该看。」就约了明天去医院。 姜茂原本想给詹致和打电话,想到有时间差,她就打给了詹致容。那边语气沉沉,没说几句就匆忙地挂了。 詹致和两姐弟是被爷爷奶奶带大的,感情自然深厚。俩人刚确定关系没多久,詹致和就先带她回了趟老家。 第37页 詹爷爷很慈祥,待人也宽厚。 姜茂还没同詹致和聊退婚的事,一来这事需要当面聊,二来想让他安心工作,打算回国了再说。 心下正乱,接到詹致容回过来的电话,说爷爷没事,就是年纪大了不听劝,偷偷喝了点酒,上卫生间时摔了一跤。 这边电话刚挂,那边易妁秋打给她,说詹致和父亲打电话给她了,老人家要动一个小手术。她已经联繫了一位权威医生,约了明天上午八点。手术风险不大。 姜茂松了口气,打开手机看微信。 半个小时前葛洲坝在群里@他们,说省博有个展,回头约时间一起看。还说四号线开通了,有女性专属车厢。 赵平壤还没回,估计是没空看手机。姜茂回了句:好。 葛洲坝又说省博后面有个小胡同,里面有一家瓦罐牛杂,味绝了。 姜茂也回了句:回头去吃。 葛洲坝又转发过来一篇文章,全是关于本地吃喝玩乐的推荐。她正浏览着,被身边地聊天声吸引。 「大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狂妄自大的人,也是最天真好骗的人。我妈老想控制我,她竟然自以为能控制得了我。」 「我妈是认不清自己,总做一些不切实际的梦。我只有考三四百分的能力,她老给我灌输什么清北復交,说她亲戚家孩子从清华出来……巴拉巴拉了一大堆。」 「我也是。反正我妈就是不能接受自己生了一个平庸的小孩。」 「好累,感觉还没长大就已经老了。」 姜茂看了她们一眼,两个十四五岁模样的学生,拎着补习班的袋子,坐在她旁边老气横秋地聊天。 姜茂觉得好笑,随手从包里摸出几颗陈皮糖,问她们要不要。 她剥了一颗放嘴里,赵平壤给她发微信:周二去省博看展,去胡同里吃瓦罐牛杂。 姜茂回他:约上葛洲坝一起? 赵平壤回:我想单独跟你去。随后又一条:你懂我意思吧? 姜茂还没来得及回,他又发了一条:刚从你家出来,和姜叔秋姨聊了很多。回头我劝我爸妈回来,秋姨说她找人帮我爸复查。秋姨和姜叔一点没变,还是很好。 接着又一条:凭良心说,我煮的饭怎么样? 姜茂想了想,回他:不错,好吃。 赵平壤回:说实话,我经受得住批评。 姜茂更加坚定了,回他:很好吃。 赵平壤回:我都没见你怎么吃。 姜茂回:尝饱了。 赵平壤问:我和姜叔秋姨谁煮的好吃? 姜茂毋庸置疑地回了句:你。 因为家里的复杂关系,姜茂从小就跟易妁秋练就了一套本领,如果自己不想煮且不会煮,就勐劲赞美对方厨艺好。姜豫安的厨艺就是这样被夸上来的。尽管他水平一般,但他热衷于煮。 姜茂下地铁前,收到了一张图片,赵平壤光膀子的照片。他用涂鸦笔圈着两块胸肌,问:我的胸肌左右不对称,是怎么回事?以前没有这个问题。 …… 姜茂放大了看,半天回覆:正常。 赵平壤回:要不要去医院看? 姜茂回:不用。胸肌不对称很常见,不影响身体。以前没发现是因为胸肌不明显。你要是想改善可以练回来。 赵平壤回:好,不影响身体就行。 姜茂想了会,回他:回头我确认一下,看是不是只是单纯的不对称。 赵平壤问:怎么确认? 姜茂回:医院都是用手触摸来排除其它潜在病。 赵平壤好一会才回:哦,那我明天去一趟医院吧。 …… 姜茂回他:挂号费很贵。 随后又一条:我帮你排查。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医科大毕业,男科肛肠科都实习过。 那边没了音。 姜茂又回:别难为情,男科上有啥事吱一声,肛肠科也是,熟人不会骗你。 那边还是没音。 姜茂继续回:死要面子,最后吃亏的是自己。我接受过专业培训,有很崇高的职业操守,见过大世面,也见过五花八门的隐疾。 那边再也没回。 姜茂不自觉地笑了笑,收了手机,脚步轻快地出了地铁。 第18章 你脸很红 姜茂忙了一下午,心不静,从客户家出来直接回了易妁秋小区。姜豫安电话打不通,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易妁秋在阳台上晾中药,听见开门声,不痛不痒地看了她一眼。 姜豫安从厨房出来道:「茂茂下班了。」 姜茂看他,他又心虚地折回了厨房。 易妁秋从阳台上出来,越过她去了洗手间。姜茂找话道:「是田七吧?田鸡炖鸡好吃。」 没人搭理她。 易妁秋擦了手出来,看她道:「姜豫安在厨房。」 姜茂点点头,「我看见了。」 易妁秋问:「他说是你建议他回来住的?」 姜茂一愣,随口就朝厨房喊:「爸,我这么建议你了?」 厨房没动静。 好一会姜豫安才出来,也不好看她,朝着易妁秋讪讪地说:「我听岔了,茂茂没这么说。」说完解掉身上的围裙,拎起门口鞋柜旁的行李包要回去。 姜茂偏过身子,没做声。 易妁秋看她,「你使什么情绪?」 姜茂最后什么也没说,直接回了卧室。 第38页 姜豫安拎着行李站在门口,也没敢动。易妁秋也坐在沙发上,没说话。 姜豫安敲敲卧室门,看见她难为的样子道:「你别难受了,是爸让你为难了。」 姜茂收拾了情绪,摇头道:「没有。」说着易妁秋也过来,姜豫安拍拍她肩,出了卧室。 易妁秋在她对面坐下,看了她会儿,轻轻地说:「要是因为说话态度,我向你道歉。我理解我和他的关系让你很为难……」 「妈,他是我爸,」姜茂看她,「我知道你们离婚了,但我看着他斑白的头髮,一把年纪住在单位楼里,有一餐没一餐的……就控制不住地难过。」 易妁秋没接话,想听她怎么说。 「我原先想让他住我公寓,但我公寓的电梯经常坏,环境也没我们小区好……」姜茂商量道:「您看这样行吗?先让他在这里住几天,回头我在这小区里帮他租间房,这样我以后都能照顾到你们。」 「这房子他本来就有权住,只要不干扰到我就行,」易妁秋不怎么在意道:「他想回来住就自己说,没必要让你为难。」 「他没让我为难。」 「不为难你整这一出干什么?」易妁秋拆穿她。 …… 姜茂解释道:「他不敢直接跟你说……」 易妁秋看她,「他怕说,不怕跟我住一块?」 「你误会了,他不是怕说……」 「他拎着行李包来,我就明白你们父女俩的目的了。他要住就住,不需要整这么复杂,我没什么意见。」易妁秋说完要离开,姜茂喊住她,「妈。」 易妁秋回头,「怎么了?」 「你们为什么离婚?」 「很复杂,我很难和你说明白。」 姜茂看她,「我在国外念书,你打电话通知我你们分开了,我以为你们只是闹着玩儿。」 易妁秋想了想,又坐回来道:「我一直没告诉你原因,一来是你阅歷太浅,不懂婚姻和人性的复杂,说了你也很难理解得了。二来这是我们长辈的事,他是一位合格的父亲,我不希望带给你不好的影响。」 姜茂看她的表情,问了句:「是他犯错了么?」 易妁秋斟酌了下,神色复杂道:「现在回头看,我们都有错。是我没有用心去维护和经营好婚姻,也没有照顾好家庭。」 「我知道在你们心里爸爸更亲密,我也很想停下来陪陪你们,可我的工作性质不允许。我是一个出色的妇产科医师,我有很多不得不承担的责任,我平衡不了工作和家庭。」 姜茂点点头,「我明白。」 「我知道你们从小对我有微词,我也从来不解释。因为你们太小了,你们如何都理解不了别的父母都有空参加家长会,而我们没有空。」 「我从来不解释是因为这对你们太残忍了。我不能要求小孩来体谅和理解大人。我更不能要求别的父母都参加了家长会,你们的爸爸妈妈没有来,我还不允许你们有情绪,还要你们的体谅和懂事,这个很残忍。」 「你从来没说过这些。」姜茂轻声接了句。 「因为有些事说了没用,」易妁秋缓缓地说:「等你步入婚姻,等你为人父母你就全懂了。我也曾经是个小孩,而且是个从小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的小孩。当我还是小孩的时候,我就在心里发誓将来要陪着我的小孩长大,给她很好很多的爱,但很抱歉,我没有做到。」 姜茂没做声。 「我提前退休在家就是为了你,尽管晚了点,但我还是想陪陪你。」易妁秋看她。 「我没关系。」姜茂摇摇头。 「可是我有关系,我对你们有亏欠,对这个家庭有亏欠。人很难两全,一辈子都在不停地选择和取捨。我对你没要求是真心的没要求,无论你平凡还是优秀,你都是我们家的骄傲。」 「我和你爸很爱你们,也很爱这个家,没有人愿意……」易妁秋顿了顿,说:「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错了,就是走到了这一步。」 * 周二到了。 姜茂出了楼栋,略踯躅,又折回楼上挑了双耳钉才下来。 赵平壤微信问她:下楼了么? 姜茂回:正要出小区……信息还没发出去,就看见等在门口的人。他手里拎着一个袋子,垂头站在路沿看手机。 姜茂装了手机,朝他过去道:「不是说在博物馆集合?」 赵平壤抬头,递给她一兜早点,「一样,顺路。」 姜茂接过早点。 这条路一点都不顺。 「趁热吃,韭菜虾仁包。」赵平壤说。 姜茂打开保鲜袋,看见里面变形的包子,问他,「你包的?」 「有点变形了,包子褶没捏好。」赵平壤说。 姜茂拿着咬了口,「今儿早上包的?」 赵平壤点点头。 「味儿不错,」姜茂说:「面有点硬,没太发好。」 「第一次发面,不太懂,」赵平壤问:「馅怎么样,有虾腥味么?」 「不腥。挺鲜的。」姜茂连吃了三个。 赵平壤笑了笑,从包里拿出盒口香糖,递给她道:「下回就能发好面了。」 「你真能干。」姜茂发自肺腑地说。 「我也觉得。」赵平壤附和。 「不禁夸。」姜茂回了句。 身后有人催喇叭,赵平壤扯了她一下,让后头送学生的电瓶车先过去。 第39页 俩人默不作声地走了一截,都各怀心事,气氛谈不上尴尬,也做不到坦荡,就是有点难以言说得微妙。 姜茂嚼着口香糖,侧脸看他,「怎么不说话?」 「你不也没说?」 姜茂没再接话。 「你很不自在么?」赵平壤问。 「什么?」姜茂看他。 「跟我单独出来,是不是有心理负担?」 赵平壤语气柔和地问。 「你呢?」姜茂反问。 「我有点,」赵平壤问:「你呢。」 「我也有一点。」姜茂承认。 赵平壤止了步,看她道:「我不自在是因为感受到了你不自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抚你。」 姜茂嚼着口香糖,望着车水马龙的街头,漫不经心地说:「我不自在是因为心虚,」说完看着他,「背着男朋友去约会别人的心虚。」 「是我考虑不周……」 「你考虑周全就不约了吗?」姜茂问。 「约,」赵平壤看她,「只要你出来,我就会约。」 姜茂偏开脸,没接话。 赵平壤扯扯她,「走吧。」 姜茂没动。 「要是心理负担太大,我们就改天,」赵平壤说:「等你处理好我们再约?」 姜茂还是没做声。 赵平壤不忍她太难为,轻声道:「没事儿,我不急,今天就先回去,以后再说。」 姜茂大拇指掐着手心,还是不动。她挣扎了好一会,又听见他说:「那六十九天不算数了。今天我们先去看展,过后我等你。多少天都等,不给你压力了,好不好?」 姜茂什么也没说,缓步往地铁口走。 赵平壤跟上去道:「女性专属车厢8:30一趟,8:50一趟。」 姜茂看了看手錶,应了句:「坐8:50的吧。」 「好,」赵平壤展开手里的口香糖纸,递给她,「吐出来吧,都没味了。」说着又摸出一支口香糖给她。 姜茂接过纸,吐出来口香糖包好,丢到垃圾箱说:「女性专属车厢,你能乘坐?」 「应该能吧,又没规定不许男性乘坐?」 「如果男性可以乘坐,专属女性的意义在哪?」姜茂问。 …… 「那你先乘坐专属车厢,我乘坐下一趟。我们在出站口集合。」赵平壤说。 「行。」姜茂点头。 俩人刷卡进站,排在候车区等车,赵平壤来回看了看,说:「有不少男性候车。」 「他们也许不知道下一趟是女性专属。」姜茂说。 地铁来了,透过车窗就能看到樱花粉的车厢,姜茂上了车,手抓着吊环看他。赵平壤老实排在门口,地铁门要关的时候,他沖了上来,挤到姜茂的位置,跟她错站在对面。 「你上来干什么?」姜茂问。 「这是女性主题车厢,不是女性专属。」 「谁说的?」 「站务员说的。」赵平壤说完,地铁拐弯要穿过一座桥,姜茂没站稳,身体往他身上撞了下。赵平壤扶住她,说了句:「小心。」 「谢谢。」姜茂抓紧扶手站好。 赵平壤往她身边挪了挪,「这条线弯很……」说着姜茂又倾到他身上。 「小心。」赵平壤手本能揽住她腰。 姜茂站好,没再说话。 赵平壤松开手看她,她眼睛盯着路线图。他把脸贴在胳膊上打量她,姜茂翻他,「有病?」 「你脸很红。」赵平壤指了指。 姜茂后退了一步,看着他的姿势说:「男人脸不要贴在胳膊上,很娘儿。」 赵平壤不接她茬,看着她眼睛,轻声地问:「你脸红什么?」 「热的,」姜茂摸摸脸,随后看看他,「你再不好好说话我就生气了。」 赵平壤适可而止地转话题,「你去过陕博么?」 姜茂摇头,「没合适的机会。」 「国博呢?」 「国博去过,」姜茂说:「我一位同学的姐姐在里面工作。你去过三峡博物馆吗?」 「没有,」赵平壤摇头,「我去过奉节和巫山,我曾经看过贾樟柯导演的《三峡好人》。」 「诶……」姜茂笑了笑,没说话。 「你笑什么?」 「我也是看了《三峡好人》,挺好奇的,就去了一趟。不过正好是节假日,没去几个地方,就细逛了三峡博物馆。」 俩人细聊,聊了歷史,聊了电影,聊了音乐。气氛不自觉地缓下来,越聊越投机,也越来越自然。 等发现坐过站的时候,列车已经到终点了。 第19章 闲聊 等他们从省博出来时,都已经下午四点了。外面正是雨涟涟。 俩人在门口躲雨,姜茂说:「太阳雨下不长。」 赵平壤望了眼太阳,说:「太阳雨就是狐狸雨,每逢下雨,就代表狐狸要娶亲。狐狸娶亲最讨厌被人看见,如果被人……」 「如果被人看见狐狸会很生气,狐狸生气就会留下一把匕首,要看见的人剖腹谢罪。一味的害怕哭泣没有用,狐狸不会轻易原谅看见他的人。要想求得狐狸的原谅,就要归还匕首跪下拼命道歉。」姜茂接他的话。 …… 赵平壤看她,「你猜狐狸住在哪?」 姜茂望着天空说:「狐狸的家就在彩虹尽头。」 第40页 赵平壤又问:「如果狐狸不原谅呢?」 「神经,」姜茂回他,「不原谅你住他家。」 赵平壤偏开脸笑笑,从包里取出一把透明色的雨伞,「我本来准备拿黑色的,黑色的伞大。但一想透明的伞浪漫,又好搭配你衣服,索性就拿了透明的。」 姜茂看了眼雨伞,问他:「怎么不拿两把?」 「我又不蠢,拿两把。」赵平壤撑开雨伞。 「你唧唧歪歪什么?」姜茂看他。 赵平壤把雨伞朝她那边倾,看着手机导航说:「瓦罐牛杂店离这四百米,不算远。」 姜茂看他一侧淋湿的肩,把伞朝他那边推了推,「饿了,就早上吃了仨包子。」 「没事儿,我不怕淋,」赵平壤又把伞倾过来,「我也早饿了。」 经过一家独立书店门口,姜茂缓了步伐,赵平壤问:「要买书?」 「你听,里面的音乐。」 赵平壤举着伞陪她在雨中听,姜茂问:「你听过么?」 「很熟悉,但我不确定名字。」 「我也是,非常熟悉,可又叫不上名字。」 赵平壤把伞给她,准备去书店问名字,忽又折回来,朝她道:「hable con e!」 「阿莫多瓦!」 俩人同时想起来。 姜茂笑道:「进去逛逛?」 「好。」赵平壤陪她进了书店。 姜茂转了一圈,选了两本易妁秋爱看的书。回头找人,只见赵平壤站在书架前,认真地翻阅着一本书。 她悄声上前,他手里是一本《两性关系·恋爱》,旁边还有一本《食材百科全书》和一本《海洋生物学》 姜茂问:「你买这干什么?」 赵平壤看了眼书后的标价,「看啊。」 姜茂啧了一声,小声道:「价格不菲。」 赵平壤放回书架道:「也没价格不菲,精装版都这价。」 「那你买啊。」姜茂看他。 赵平壤没做声,犹豫了一会,还是挑下这三本。 姜茂把那个什么恋爱的抽掉,「这种图书馆借阅就行。」说完手欠地查了他那两本网上的价格。 网上六折。 姜茂看他,「怎么办?差挺多的。」 「没事儿,」赵平壤说:「支持一下书店。」 「小三百呢,你干脆书店买一本,网上买一本,」姜茂示意手里的书,「我也挑了两本。」 「没事儿,」赵平壤说:「一年不买一回,我平常都是图书馆借阅。」 「那行,赶紧付帐去吃饭吧,饿惨了。」姜茂揉着隐隐作痛的肚子。 赵平壤拿过她的书要一起付,姜茂拒绝道:「各付各的,这是我送我妈的。」 赵平壤也不勉强,拎着书和她一起去吃饭。路上俩人聊到浮世绘,赵平壤说家里收藏了几册浮世绘,姜茂吃惊,问他:「原版的。」 …… 「你是不是傻?」赵平壤笑她,「復刻版的。」 「復刻的不叫收藏,」姜茂说:「我妈还有復刻版的呢。」 「上海曾经有一个展,有江户时代和明治时代,以及现代浮世绘的原作。」赵平壤说。 「你去看了?」姜茂问。 赵平壤摇摇头,掀开瓦罐店的皮门帘,让她进店。 店很小,但生意火爆,他们前面还有十几碗。赵平壤让她坐在门口等,他去前面买了两个香辣鸭头。 姜茂戴着一次性手套啃鸭头,真是饿坏了。 他们坐过站返回来用了半小时,上午的预约满了,他们只能临时约了十二点的,最后愣是在省博门口干等,等到十二点才进去。 姜茂辣得直吸气,赵平壤给她酸奶,「空腹吃辣的伤胃。」 「偶尔一次没事。」姜茂喝着酸奶说。 赵平壤指指她嘴,一圈都是红油,随手从包里抽出纸巾,直接替她擦了嘴,随后丢着纸巾说:「你腾不出手,先帮你擦了。」 擦都擦了,姜茂没再说什么,而且她确实双手戴着手套。一想通,就没什么好介意了。 老闆喊了几次号,没人应。他端着瓦罐牛杂上桌,又朝外头喊了声,正在聊天的俩人才回屋坐下。 姜茂还在问着,「复查结果出来了么?」 赵平壤把沸腾的牛杂挑小碗里,推给她说:「不是很乐观。」 「可以让叔叔回来,我妈中医院认识的有人,找熟人会托底些。」 赵平壤说:「我想让他去北京。」 姜茂点头,「北京更好。要是开销上不够,我这边……」 「够,」赵平壤说:「我上个月转过去了二十万,我爸全给退回来了。」 「叔叔应该是不想给你增加负担。」 赵平壤吹着汤,没接话。 姜茂吃了口牛杂,说:「我们工作室也是一堆烦心事。」 「我们工作室是分红制,每个设计师都占一点股份,该怎么说呢,独立出来每个设计师都有个性有想法,但放在团队中就摩擦很大。」 「你很欣赏她们的个人能力?」赵平壤问。 姜茂想了想,说:「北上广深不比较,就我们这个省城而言,她们能力很出众。」 「一般能力出众个性鲜明的人,通常都不太能融入团队。一两个还好,四五个在一个团队里就很难了。」赵平壤说。 第41页 「对,每个人都太有想法了,」姜茂比划道:「大家都有一股很强的劲,但就是拧不到一块。」 「有时间我就在想,同性相斥,多少是有点道理的。尤其是在同行之间,大家很难做到相互欣赏。」姜茂说。 「这点不必苛求,人的本能吧,」赵平壤说:「能力出众有个性的人在团队里就像刺猬。我们不能一面欣赏刺猬的刺,一面又觉得它刺人。刺猬拔掉刺就不是刺猬了。」 姜茂点点头,吃了会牛杂,又说:「她们其实还挺有趣的。不爽就相互翻个白眼,不满就跟我告个状,有时候想想又觉得好笑。」 「你跟她们有摩擦么?」赵平壤问。 「我好歹是大股东创始人,我再怎么不满也得控制住,也得镇得住场。我不会跟她们起摩擦,」姜茂淡淡地说:「我性子都被她们磨平了,别人工作是赚钱,我工作是练修为。」 「她们听你的?」赵平壤问。 「还算给面子,」姜茂点头道:「她们也就私下里有摩擦,我也权当不知道。一般不会舞到我面前。」 「这说明你能力很强。」赵平壤说。 「什么能力?」 「领导能力和协调能力。」赵平壤看她。 姜茂明白了意思,换个角度想也是,随即笑道:「会聊天。」 赵平壤笑笑,给她夹了一筷头牛杂,「不是要换工作室?」 说起这件事,姜茂没了胃口,她搁了筷子说:「本来我们拉了一个投资,他要投给我们一笔钱,后来就作罢了。」 「怎么回事?」 「他野心太大,想做大股东,」姜茂说:「我们都招好了设计师,手里也有资源,打算往普通住宅区发展一下。高中档住宅都做。早前都谈得很好,临了对方变卦有意做大股东。我肯定不乐意了呀。」 赵平壤没接话,认真地听她说。 「我们工作室一直想扩大业务,但资金有限,光有资源没实力接不到大单。只能接一些零散的客户。」 「大单是什么?」赵平壤问。 「楼盘精装房,」姜茂说:「我前一段敢接精装房,考虑的是背后有投资人。现在庆幸没接,我要是真签了合同,投资人临时八卦,我不接受也得接受。」 赵平壤斟酌了会,看她:「我可以托银行帮你贷款……」 「我已经贷了,开工作室的时候就贷了,」姜茂说:「我爸就那点薪资,我妈比他强点,俩人也没什么灰色收入,前两年积蓄拿出来全买房……」 「哼、哼、哼———」 一道阴阳怪气声。 俩人抬头,葛洲坝手里捏着张gg单站在门口,朝脸上扇着风看着他们,「吃、独、食?」 …… 俩人对视一眼,无话可说。 「尴尬了吧?」葛洲坝脚勾了张凳子坐过来,看了姜茂一眼,又看了赵平壤一眼。 「刚炖好的一起吃,」姜茂让老闆添了双碗筷,给她夹着牛杂问:「你周二不工作?」 「你们都不工作,我就更闲了。」葛洲坝意有所指道。 「你不是有间舞蹈室?」姜茂面不改色地问。 「我是幕后老闆,又不用亲自上课。」葛洲坝吃着牛杂说。 「你舞蹈室在哪条路上?」姜茂同她闲聊。 「槐荫路上的漫步云端。」 「漫步云端是你开的?」姜茂看她。这家舞蹈机构很专业,规模也相当大。 「我朋友家的。她资金出了点问题,我是半路上车。」葛洲坝只顾吃牛杂。 姜茂明白了,「你参与的有股份?」 「看起来不像?」 「不像,」姜茂实话实说:「你这年纪不像有钱到能投资的程度。」 赵平壤眼见瓦罐里的牛杂要被捞没了,回头又朝老闆报了份,随后拿起筷子给姜茂捞了一筷头。 这边葛洲坝还在说着,「我们家有钱,大把的钱。扎手心的那种。」 …… 姜茂好奇,示意她鼻孔,「鼻子上扎耳环不疼?」 「这是鼻环,」葛洲坝问:「好看么?」 「你喜欢就好。」姜茂委婉道。 葛洲坝又转向赵平壤,他说:「有点像牛魔王。」 姜茂吃着牛杂笑。 「不懂欣赏。」葛洲坝说完,又伸出舌头,上面有一粒舌钉。 「吃饭不会影响?」姜茂看她。 「你知道唇环么?」葛洲坝扯扯嘴唇,答非所问地说:「把唇给穿透……至于么,你汗毛都立起来了?」 「我怕疼。」姜茂觉得瘆。 「不疼。」 「真不疼。我连麻药都没上,」说完搂起后腰,腰窝上纹了一大朵曼陀罗,接着又撸起袖子,「我今天本来打算在胳膊上纹一株彼岸花,但那个纹身师不在。」 姜茂点点头,对她的癖好不置一词。 赵平壤接了句,「你这风格有点像《龙纹身的女孩》……」 「对对,兄弟好眼神,」葛洲坝捶了下他肩,「回头我把头髮染回来,也剪成那样。」 「诶兄弟,你这肌肉怪结实哈。」葛洲坝拍拍道。 赵平壤避了一下,看了眼姜茂,往里挪了挪,继续吃牛杂。 姜茂吃好了,擦擦嘴等他们。 「诶对了,詹爷爷住院你去看过没?」葛洲坝随口问她。 第42页 「前天去了,」姜茂说:「你们跟詹家有亲戚?」 「我姥爷和詹爷爷关系好,我昨天领我姥爷去医院了。」 姜茂不懂她话里的意思。 葛洲坝舀了勺汤,吹吹喝掉,看她道:「老姜,我听詹家商量着要你们提前领证,估计这一段詹致和会回来。」 「领什么证?」姜茂看她。 「结婚证呗。」 「说是詹爷爷身体不好,詹阿姨怕这俩月出了岔子,回头再耽搁你们婚礼。」 「出什么岔子?」姜茂看她。 「万一出现丧事,你们可能一两年内都办不了婚礼。」葛洲坝直白地说。 作话【黑泽明有一部电影《梦》,太阳雨就是里面的一则故事~】 第20章 克制 一起出了瓦罐店,葛洲坝问:「你们怎么来的?」 「地铁。」姜茂应了句。 「正好我也地铁,一块回。」 三个人一路沉默地进了地铁站,葛洲坝没交通卡,去旁边的售票机买。等在一侧的姜茂看赵平壤,赵平壤和她对视,眼神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 「我没听说这事。」姜茂解释了句。 赵平壤点点头,说了句:「我没事儿。」 姜茂看他,「真没事儿?」 赵平壤犹豫着,又坦诚道:「假没事儿。」 「装。」姜茂轻声说了句。 赵平壤笑了笑,没做声。 买票回来的葛洲坝说:「你们站这干什么,下去啊。」 「我跟你们说,当年二号线启用的时候我当过志愿者,不过就值了半天班,」葛洲坝自顾自道:「那天国庆人特别多,我正在疏导就被客流给挤上了车厢,我坐了好几段才下来。回头站长就找藉口不让我来了……」 那俩人心不在焉地听着,谁也没有回应。 出了地铁,葛洲坝发着微信说:「你们都回哪?我朋友开车过来接,我顺路送你们。」 「不用,你先回吧。」赵平壤说。 路边有人催喇叭,葛洲坝看他们,「真不用我送?」 姜茂一直没出声。 赵平壤说:「不用。」 「行,回头联繫。」葛洲坝上了路边的车。 姜茂准备回家,赵平壤拦住她,「时间还早,要不要去我家?」 「说话就说话,老拦人干什么?」姜茂看他。 「才七点,要不要去我家看浮世绘?」赵平壤问。 姜茂犹豫着,没做声。 「过了今晚,等你处理好了我们再见面。」赵平壤又说。 姜茂点点头,问他,「你收藏的都什么?我妈柜子里都是鬼怪画,我看不懂。」 赵平壤看她,「我家美人画和役者绘居多,还有几幅单独的一枚绘,刻工和画工都非常考究。」 「怎么个考究法?」姜茂好奇。 「有几幅很古朴很旧,跟展馆里的原版没区别。还有些是限量復刻版,很有收藏价值。秋姨不是喜欢?你可以拿回去给……」 「行,去看看。」姜茂点头。 俩人沿着路沿往回走,晚风轻柔,夜灯初上。姜茂说:「我忽然想起了一部娄烨的电影。」 「什么电影?」赵平壤问。 「《春风沉醉的夜晚》,就是脑海里忽然闪了一个片段。」 「我们一起看过他的《颐和园》。」赵平壤点头,接了句。 「《颐和园》?谁演的?」 「郝蕾和郭晓东。」 「哦——」姜茂回忆着剧情,「太久了,都十年了。」 赵平壤沉默,没再提。 姜茂想了会,说:「我对里面几个镜头很有印象。」 赵平壤脚踢了一下路面的小石头,不接话。 姜茂看他一眼,随后双手环胸道:「别想歪。」 「我没想歪。」赵平壤看路灯。 「我一直对一个镜头印象深刻,」姜茂说:「那个女配正在和他们聊天,聊着聊着就当着他们的面决绝地坠落了。毫无预兆的,是在天台还是阳台上,突然就后仰了下去。」 「应该叫李缇,」赵平壤说:「她的墓志铭写着:无论自由相爱与否,人人死而平等,希望死亡不是你的终结,憧憬光明,就不会惧怕黑暗。」 姜茂点头,「其实我没太看懂这部电影。我都忘记剧情了,只能想到它剧烈和文艺的镜头。」 「我也不懂,我们那时候太小了,甚至都不是冲着剧情看……」赵平壤没再说。 「对。」姜茂附和。随后看了他一眼,他眼神不自然地望向前方。 姜茂慢悠悠地跟着他走,突然就来了句:「就像《神奈川冲浪里》和《採珠女与章鱼》,竟然出自同一位大师。」 赵平壤脚步明显一顿,手在兜里乱摸,假装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姜茂见他大窘,觉得有趣,又感慨道:「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赵平壤只顾翻兜找东西。 姜茂问他,「你找什么?」 「找口香糖。」他把口袋都外翻出来。 「找到了没?」 赵平壤没做声,反覆掏裤子口袋。 「你就算把裤子脱了,该找不到还是找不到,口袋掏出个窟窿也没用。」 赵平壤哦了一声,挠了下腮。 姜茂忽然笑出了声。 赵平壤看她一眼,低声说了句:「你不要太过分了。」 第43页 「我笑葛饰北斋的笔名铁棒滑滑。铁棒滑滑……哈哈哈哈。」姜茂大笑。 「你不要欺人太甚了。」赵平壤又说。 「我怎么欺负你了?」姜茂问。 「你心里清楚,」后面还犹豫着说了句,「色女。」 「我就是色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姜茂大方承认,「这又没什么好羞耻的。」 赵平壤没接她话,很自然地牵住她手。 姜茂一怔,也就随他去了。 赵平壤同她十指紧扣,手指摩挲着她手背,说了句:「这也没什么好骄傲的。」 「我又没骄傲。」姜茂回他。 赵平壤示意路面上一大一小的影子,「我比你大了两圈。」说着挪了挪,让两个影子重叠在一起。 姜茂看着俩人的影子,又看向他,心血来潮地问:「你去医院了么?」 「去医院做什么?」 「检查胸肌不对称。」 赵平壤不接她话。 「诶,我替你检查一下?」姜茂问。 赵平壤不做声。 姜茂笑,又侧脸看他,「诶,我很专业的。」 「好。」赵平壤看她。 这下轮到姜茂装孙子,不接话了。 * 那天晚上姜茂没有上楼,而是让赵平壤把浮世绘给送了下来。赵平壤没问原因,也没邀请她上楼,而是举止自然地把浮世绘给她送了下去。 个中缘由,俩人也都心知肚明。 随后的十天里都各忙各的,赵平壤没再联繫她。她也被迫住在了易妁秋家,不得空。自从姜豫安住回来,他每天下班前准时打给姜茂,问她晚上吃什么。姜茂心里明白,姜豫安是在催她下班准时回家。 姜茂下班顺手买了串香蕉回来,坐在沙发上看新闻联播的姜豫安立刻起身,去厨房里盛饭。姜茂换着鞋子说:「以后你们先吃就行,不用等我。」 「等一会又不碍事,人多吃饭香。」姜豫安在厨房里应声。 「我妈呢,」姜茂说着,易妁秋拿着洗好的衣服从洗衣间出来,她看见桌上的香蕉,说道:「香蕉不经放,上回的都变质了。」 「扔了吧。谁让你们不及时吃。」姜茂接了句。 易妁秋拿着衣撑晾衣服,姜茂扫了一眼衣服,放下东西去卫生间洗手。 易妁秋问她:「灯泡买了么?」 「鞋柜上呢。」姜茂在卫生间应声。 姜豫安接话道:「哪的灯坏了?」 「我妈卧室的檯灯。」 「我来换我来换。」姜豫安说着,易妁秋拿着灯泡进了卧室。 姜豫安跟进去要帮忙,易妁秋淡淡地说:「我能换。」 姜豫安哦了一声,从卧室里出来。 姜茂坐在餐桌前看了他一眼,他继续坐回沙发上看新闻联播。 姜茂问他:「爸,你怎么不吃饭?」 「我减脂,我晚上不吃饭。」姜豫安说着从厨房端了杯果蔬汁,在她旁边餐位坐下。 「你这个年纪适当控食挺好的。」姜茂准备夹菜。 「你妈还没动筷子呢。」姜豫安阻止她。 姜茂放了筷子,朝卧室喊了声,易妁秋过来坐下吃饭。 吃了饭姜茂洗碗,易妁秋在阳台上拉伸,姜豫安在洗衣间洗衣服。姜茂擦擦手去了阳台,看了圈晾晒的衣服,说道:「妈,你真幼稚。」 「我怎么幼稚了?」 「没必要把我爸的衣服撇出来。我爸这人还蛮大气的,家务他都做,也没见丝毫怨言。」 「对,我就是小气。」易妁秋毫不在意道。 「倒不是小气,主要感觉你好像还没放下。」姜茂说着回了客厅,剥吃了个香蕉,去帮姜豫安洗衣服。 姜豫安不让她洗,姜茂没忍住说了句:「爸,你应该长点志气。」 「长什么志气?」姜豫安看她。 「不要热脸贴冷屁股。」 姜豫安把洗衣盆一挪,朝她道:「出去出去,别跟我说话。」 「我是认真的,」姜茂正色道:「如果有男人老围着我转,我只会嫌他烦。」 姜豫安推她出去,「要是太闲了,就去厨房帮忙把黄豆泡上,明天早上打豆浆。」 姜茂泡好黄豆,去了书房准备工作。画了会图纸,姜豫安推门问:「你妈去跳舞了?」 姜茂头也不抬地应了声。 「差不多行了,别老是熬夜,对身体不好。」姜豫安说。 「对了,体检报告怎么说?」姜茂抬头问。 「小事儿,我就是有点脂肪肝。」姜豫安又想起道:「诶对了,回头得把浮世绘给平壤送去。别给弄坏了。」 姜茂应了声。 「那你忙工作,我去广场上转转。」 姜豫安出门后,姜茂拿过书柜里的浮世绘翻了会,又轻轻地放了回去。下午办事去了老城区,车子不自觉地从物流中心经过,她偏头看了一眼,没见着人。 前几天姜茂随父母又去了趟医院,詹爷爷又查出了别的病,下个月安排了专家手术。手术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主要老人年龄大了,潜在的风险也就大。 昨天詹家请吃饭,饭桌上詹父歉意地说要推迟婚礼,请人算的吉日是明年二月初二,龙抬头那天。 推迟的理由是詹爷爷手术的日子撞了结婚的日子。要想手术和婚礼顺利,婚礼就要往后延。詹母花高价请大师算的。 第44页 姜豫安和易妁秋表示理解,不介意推迟婚礼。姜茂更是松了口气,只要不领证就行。 姜茂在书房和詹致和通电话,詹致和也提到了这事,姜茂说没事,詹致和同她说笑了几句,忽然说道:「总感觉你最近心不在焉的。」 「工作室不太顺。」姜茂搪塞了句。 「怎么不顺,需要我帮忙么?」詹致和在电话里问。 「不用。」 「要不你来公司帮我?」詹致和玩笑道:「工作室要太累就解散算了,反正我们婚后就打算要宝宝,我不想你太累。」 姜茂避开这话,问他:「机票订了没?」 「还没,我这边还没确定日期,不过也快了。」詹致和说。 「好。那等你回来了我们再聊。」姜茂说。 「怎么听你语气很郑重?不能电话里聊?」詹致和问。 「电话聊不方便。」 「那也好,回头给你惊喜……」姜茂正听着,姜豫安推开了书房门,见她正在聊天,嘘了声又出去。 姜茂挂了电话出去,姜豫安问:「是跟致和聊电话?」 姜茂没接话,去了洗手间洗漱。 「这俩人是拌嘴了?」姜豫安嘀咕。 姜茂正在刷牙,易妁秋喊她,「姜茂,姜茂。」 姜茂拿着牙刷出去,易妁秋指着昙花说:「姜茂快看,昙花又开了。」说完拿出手机录视频。 姜茂围过去看,易妁秋笑说:「你看,这白色的花多漂亮。」 姜豫安也俯身看,「这花真好看!」 姜茂伸手指想触碰花蕊,被易妁秋拍道:「手怎么欠。」 * 隔天上班途中看见了辆物流车,她超了车追上去,车身上写着:德瑞物流。她看了眼驾驶室,缓了车速,下个路口掉头回了工作室。 刚上写字楼,她接到通请假电话,于翘说车在路上被颳了。姜茂问她人有事没?她说人没事,只是车被颳得严重。 她正要挂电话,听到电话里熟悉的声音,问于翘,「被什么车颳了?」 「一辆物流车,我们俩同时转弯,他车尾刮到我车头了。」于翘的电话里头乱糟糟。 姜茂返身下楼,「你在哪个位置?我过去一趟。」 于翘说:「哎呀小事,你犯不着过来……」 姜茂找过去的时候,于翘还在跟司机理论,司机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她不认识。她扭头看物流车,车身上写着:百事吉物流。 作话【大家闲了可以搜一下葛饰北斋的《採珠女与章鱼》或《海女与蛸》,日本关于海女和章鱼的浮世绘真是多到让人……哈哈哈哈哈】 第21章 难过 姜茂找过去的时候,于翘还在跟司机理论,司机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她不认识。她扭头看物流车,车身上写着:百事吉物流。 她来回看了一圈,压制住失望问:「于翘,怎么回事?」 「我想报警,他想私了,就这么一回事。」于翘气定神闲地说。 姜茂看了眼车,车头颳得不算严重,问道:「谁的责任?」 「我也想让交警定责,但对方不愿意。」于翘摊手。 「不是的,是我正在慢慢转弯,她忽然就超了过来!」司机指着红绿灯说:「哪有路口超车和不打转向的。」 「那就报警啊,让交警定责。」于翘说。 「不是……主要这犯不着报警。」司机努力解释。 于翘贴着姜茂耳朵,悄悄地说:「我刚偷听到这司机忘带驾照了,」说完又朝司机道:「让你们老闆跟我说。」 司机无奈,去了货车另一侧,没一会,赵平壤接着电话过来。他看见姜茂先是一愣,随后笑道:「你朋友?」 姜茂点点头,下巴朝车头方向一扬,「你看把车给刮的。」 「抱歉,」赵平壤犹豫着看她,低声道:「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姜茂双手环胸,「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 「就是啊,交警一来定责,咱们该出险出险。」于翘附和。 赵平壤看她,想着该怎么接话。 姜茂回头朝于翘说:「这样,我过去看他说什么?」说完随着赵平壤去了车后。 「说吧。」姜茂看他。 「估计你也猜到了,我的司机没带驾照。」赵平壤笑道。 「嗯,然后呢?」姜茂问。 「你问问你朋友,看这事能不能私了,」赵平壤解释道:「他不是成心的,昨天换车,他就把驾照忘到了另一辆车上。」 「谁不带驾照是成心的?」姜茂反问。 …… 姜茂又点点头,「这次算了,下次一定要带驾照。」 「好。」赵平壤朝她笑。 姜茂偏开脸,没看他。 赵平壤看她,「晚上请你们吃饭压惊。」 「我们今天很忙,没空。」姜茂说。 「那明晚呢?」赵平壤又问。 「再说吧。」姜茂应了句。 「好,」赵平壤说:「我给保险公司打过电话了,对方马上就来。」 姜茂点点头,「行。」 「小半个月没见了,过得怎么样?」赵平壤看她。 「挺好的。」姜茂应声。 「平壤哥——平壤哥——」 赵平壤应声过去,一个骑摩托的小伙把驾照给他,说道:「平壤哥,富丽的张哥已经来了。」 第45页 赵平壤把驾照给司机,朝姜茂道:「我先回去了,有事随时联繫我。」 姜茂点点头,看着他坐上摩托离开。 于翘道:「这老闆挺帅的。」 姜茂看她车,保险公司正安排人拖。于翘说:「咱们先回工作室吧,今儿有得忙了。」 姜茂上着车说:「下午让肖菲去太和公馆一趟。」 「她不是请假了?」于翘说。 「谁批的?」姜茂看她。 「你一个礼拜前批的,三天假。人在朋友圈里晒着呢,陪男朋友去北京参加什么音乐节。」 「她男朋友挺有才华的,是个酒吧驻唱的穷歌手,把肖菲给迷的……听说都是肖菲花的钱。以前一个月不请一天假,现在光见她请假。」 「她怎么是个恋爱脑?」姜茂难以置信。 「鬼知道!」于翘意有所指道:「女人一恋脑,就容易干蠢事。一干蠢事事业就完了。」 姜茂没接话,她多少也听了点闲话,肖菲在外面接私活。也只是听说,没有直接证据。 一直忙到中午吃饭,接到赵平壤打来的电话,他问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上午有点事,走得急。姜茂说车被汽修店拖走了,没什么大碍,后天就可以去提了。费用这块保险公司也在走流程了。 俩人克制着聊了两句,就挂了,怕聊多了。 下午工作室收了几份外卖甜品,赵平壤点的,为上午的事表示抱歉。姜茂看了眼甜品,不怎么有胃口,发微信给他:「太客气了,甜品收到了。」 发过去没一分钟,赵平壤打电话过来,「我没有跟你客气,想着她是你同事,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没有报警,我请一顿甜品是应该的。」 姜茂没接话,也惊觉自己小心眼。整个下午她都心不在焉,她在想自己为什么会小心眼?她从前不是这样的人。 她忽然就正视了起来,她想自己起初为什么会不认他?为什么会偷窥他?为什么每次面对他,都会有暗潮汹涌的情愫,以及情·欲。 而且这种感觉不止自己有,她相信他也有。他们曾经有好几次,感觉是相通的,心灵也是相通的。双方能感受到对方在想什么。 最后是越想越乱,直到下班也没想个明白。不过她不得不承认,每次面对赵平壤时,她总是过于优柔寡断。 * 回家经过湖边看见独自坐在椅子上的姜豫安,他身侧放着公文包,眼睛看着嬉闹玩耍的小孩。姜茂坐过去,问道:「你怎么不回家?」 「你妈去参加同学聚会了。」姜豫安说。 「噢,那我们晚上不吃饭了?」姜茂看他。 「你想吃就自己煮,我不想给你煮。」姜豫安的语气分外伤感。 …… 「爸你怎么了?」姜茂奇怪。 「我中午做了场白日梦,」姜豫安说:「我梦见了自己的葬礼,你跟你妈就冷静地站在一侧,连泪也没掉。」 「我今天忽然发现我在这个家里没什么存在感。你们也都不需要我。你妈很厉害,什么事都能干。你也是,你有什么重要的决定会先告诉你妈,留学是这样,谈对象是这样,开工作室也是这样。等你们全部决定好了,最后才通知我,」姜豫安说完,起身道:「走吧,爸爸回家给你煮面。」 姜茂被这一番话震撼到了,姜豫安说的都是事实,她一条也反驳不了。 她在餐桌前吃面,姜豫安没事人一样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新闻联播喝着果蔬汁,好像那番话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一样。 姜茂忽然就察觉到了姜豫安的脆弱,这是他极少流露出来的一面,除了妹妹的离世,姜豫安的肩膀从没有这么塌过。 她回书房翻出姜豫安的体检报告,接着打开手机,认真地查了各项指标。发现一切正常后,又查了一条信息:梦见自己葬礼。大致浏览了一下内容,过去姜豫安身边坐下道:「爸,梦见葬礼大吉,预示着将有好事发生。」 姜豫安拍她手道:「今儿上午我同事被救护车拉走了。突发性脑溢血,比我还小两岁。」 「他现在怎么样?」姜茂问。 姜豫安长吁了口气,说道:「生老病死由不得人。」 姜茂没再说话,只是把头倚在姜豫安肩膀。 姜豫安揉揉她头,姜茂倚在他肩膀,轻声说了句:「爸,我很爱你,我也很需要你。」 说完半天没反应,她抬头看姜豫安,他正偏过脸抹泪。 姜茂问:「你哭什么?」 「你从没有说过爱我。」 姜茂笑了笑,继续靠在他肩膀聊天,「我妈前几天还说,我跟你亲不跟她亲。」 「你妈是吃醋,她是酸我们关系好。」 「对。」姜茂附和。 「从小咱们俩就亲,我经常出现在你作文里。」 易妁秋回来的时候父女俩还依偎在一起,红着眼圈,像是抱头痛哭了一场。姜茂看见她回来,把姜豫安的胳膊搂得更紧了。 易妁秋倒了杯白开水,看她道:「看你那样子。」说完就要去洗漱。 姜豫安喊了声:「秋儿。」 易妁秋一怔,回头看他。姜豫安说:「老孙脑溢血离开了,后天下葬。」 易妁秋很震惊,「他昨天还托我帮她女儿订个床位?」 「是啊,他没福气看到小外孙出生了。」 第46页 大致聊了几句,姜豫安累了,就先回房间睡了。易妁秋洗了澡,在梳妆檯前坐下,往脸上涂着面霜。 姜茂围着她屋来迴转,易妁秋说:「什么毛病?有事说事。」 姜茂站好了,说:「你跟我爸復婚吧。」 易妁秋压根不接她话,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你凭什么不跟我爸復婚?」姜茂被她的态度激得很生气。 易妁秋掀开被子上床,姜茂把被子一卷,抱在怀里道:「你跟不跟我爸復婚?」 「闲得你,明天不上班?」易妁秋问。 「我爸今天很难过,你要不要跟他復婚?」姜茂说着泪哗哗往下掉,用袖子抿着泪说:「你就跟他復婚吧。」 易妁秋拍拍床,示意她坐下道:「你跟致和提了么?」 姜茂一愣,摇摇头,坐下道:「没有。」 「你们之间没有余地了么?」易妁秋又问。 「没有。」姜茂语气很果决。 「你想清楚就好,现在也不方便提,等老爷子身体好些再说。」 姜茂一时没接话,静坐了会,才认真道:「妈,我以为我跟致和会幸福,和他在一起我内心很平静,我也认为自己一直追求的就是平静。其实不是……」她缓了缓,把所有的话都咽回去,词不达意地说:「有些话我很想跟你们说,但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我也一直觉得这几年自己还算不错,其实不是。」 易妁秋点点头,「好,我明白了。你也去休息吧。」 姜茂准备出去,又回头看她,「妈,我是认真的,如果可以的话,请你给我爸一次机会吧。他其实什么都明白,只是他不想说。姜宓的事,他比任何人都自责。」 * 姜茂一夜没睡好,早上起床的时候发现脖子落枕了。姜豫安帮她捏,但手劲大,她直喊疼。易妁秋给她敷了块热毛巾,建议她忍忍,最多三两天就过了。 姜茂潦草地吃了两口饭,手托着一侧的脖子,换着鞋准备上班。姜豫安塞给她一个剥好的水煮蛋,拎着公文包和她一起出门。小区遇到熟人,对方招唿道:「姜院,和闺女一块上班啊。」 「上班上班。」姜豫安笑道。说完回头看姜茂,「你奶奶从前有个土方法,用梳子背刮,刮两回就好了。就是有点疼。」 「不用。」姜茂不方便扭头,摆手道。 「要不我先送你去中医院?我看你这越来越严重了。」姜豫安看了眼手錶道。 姜茂怀疑是姜豫安手劲太大,又给捏严重了。她慢慢活动了脖子,开着车门道:「你先工作吧,我自己会去医院,路上小心。」 姜茂到工作室的时候,葛洲坝翘着二郎腿已经在接待室打游戏了。她前天约了葛洲坝吃饭,想拉投资,拓展业务这块迫在眉睫。月底就要季度分红了,帐上根本没什么钱,没钱,自然就留不住设计师。 「抱歉啊,路上塞车。」姜茂拉开椅子坐下道。 「没事,是我来早了,你脖子怎么了?」葛洲坝收了手机问。 「睡落枕了。」 前台端了咖啡过来,姜茂拿出整理好的资料,和工作室未来的前景规划,递给了她。 「你们公司氛围很好,很有朝气。」葛洲坝接过资料说了句。她提早来了半个钟,已经在办公间转了一圈。 姜茂笑了笑,没接话,不打扰她看资料。她做了认真地筛选,葛洲坝能投钱是最合适不过的。她有刻意了解过葛家,葛家姥爷很有眼光,东区最大的楼盘就是葛家兄妹开发的。地皮是六年前民间集资拍的,当时的位置非常荒凉,周围是几间破落的工厂,后来被银行收回就拍了。谁也不曾料到,刚拿到一年,上头下来文件,要大力发展东区。 葛洲坝看完,合了资料放回桌上,朝姜茂道:「行,问题不大。没什么盈利但也没什么亏损。」 姜茂点头,「我们公司实际状况就是这样,我没有把报表刻意做得漂亮。你有什么问题直接说就行。」 葛洲坝收了笑,认真道:「运营了两年能盈利算是好的。但你们最大的问题就是团队太急了,实际能力和野心不成正比。」 姜茂没接话。 葛洲坝看她表情,索性直白道:「老姜说实话,我对投资根本不懂,我就是跟着小姨瞎投。我小姨最近了解了你们公司,也听说了上东国际的事。她的观点是,你们团队有潜力但根基没打稳,太想一口吃个胖子。」 「但我小姨又说,我们这个年龄能有个方向就很好了,她让我跟你多走动走动,」说完又笑道:「她说你比我那群狐朋狗友强。」 姜茂点点头,正要说话,葛洲坝又道:「回头把协议发给我就行,合作的事好说。」 姜茂不想她这么爽快,应了句:「好。」 葛洲坝朝她伸出手,「合作愉快。」 姜茂回握道:「合作愉快。」 「你看起来很惊讶?」葛洲坝笑眯眯地问。 「有点。比想像中顺利。」 「我们是朋友,有潜力我当然会投,投谁不是投。行吧,回头说,我先去一趟医院。我耳朵有点发炎了。」说完走到门口,又回头看她,「诶老姜,你跟赵平壤是不是早认识?」 * 葛洲坝离开后姜茂在接待室坐了一下午,一页页地翻阅资料报表,回顾团队这两年来的过往。临下班时于翘过来敲门,安慰她说没关系,总会有慧眼识珠的人。姜茂回过神,笑道:「把协议打出来一份,对方律师要看。」 第47页 「真的——姜姐你太厉害了!」 「厉害就让我提前下个班。」姜茂拿了包出写字楼,开车去了物流中心。 赵平壤正在接电话,对方有一批货急发,要他们物流车晚走会,等他一个钟。他回头就看见姜茂的车靠在路边停下,人从车里下来。 第22章 偷窥的精髓 姜茂稍稍活动着僵硬的脖子,朝着堆在门前的货说:「生意不错啊。能装满车?」 「差不多,这是第二车。」赵平壤笑道。 「一车装多少吨?」 「5—8吨吧。」 姜茂点头,「不错。我也认识一个做物流的,他说这行情一天能发5吨算不错了。」 「今天接的建材多,平常也就8吨左右,」赵平壤看她脖子,「睡落枕了?」 姜茂看见工人往货车上装油漆桶,下巴朝对面建材市场一扬,「是不是里头老孙的?」 「对,」赵平壤笑道:「他说是你介绍的,还问我是不是给你回扣了。前几天发了一车家具,对方也说是你介绍的。」 姜茂脚勾了一个凳子坐下,玩笑道:「要不我入股算了。」 「好呀。」赵平壤想也不想地应下。 「算了,我自己的工作都没整明白。」 赵平壤在她对面坐下,看她:「工作室不顺?」 姜茂淡淡地说:「都要濒临破产了。」 「不是挺顺的么?」 「顺个屁。只见不停地往里投钱,也接不少单子,但没什么盈利,」姜茂看他,「你几点忙完?」 「随时都能下班,」赵平壤问:「你有空么?我昨天说要请你吃……」 「不是正准备发车?」姜茂看向装货的工人。 「没事儿,他们装好收收尾就行。你等我一下。」说着回办公间收拾,准备先下班。忽然想起要等客户的货,出去朝司机交待了声。 姜茂坐在门前的凳子上朝他喊:「先忙正事,我不急,等忙完了再去吃。「 「不用,他们在一样……」 「我欣赏有事业心的人。」姜茂打断他。 …… 我本来就很有事业心。 赵平壤过来说:「要不要回屋里坐?」 「行。」姜茂揉着脖子回了办公间。 「你去医院看了么?」 「懒得去。」姜茂坐沙发上。 「我给你捏捏。」赵平壤站沙发后帮她捏。他力度很柔,虽然也疼,却是那种缓解后松弛下来的疼。 「等会想吃什么?」赵平壤问。 「酸菜鱼吧,我们上回吃的那家。」姜茂说。 「好。」赵平壤给她揉脖子,俩人谁也没再说话。 静了会儿,姜茂先说:「我婚礼推迟了。詹爷爷下个月要动手术,婚礼推到了明年开春。」 赵平壤动作微微一滞,也没接话。 姜茂又说:「我打算退婚,但时机不对,我想等致和回国了当面谈。」 「好,我不急。」 「我退婚不是因为你,是我自己想通了一些事。」 「一样。」 姜茂回头看他,「什么一样?」 「你是办事经过这?」赵平壤答非所问道。 姜茂犹豫了一下,直截了当道:「不是经过,是刻意过来见你。我想看是不是见多了,就烦了。」她是下午才想通的,越是避而不见,越是想见。 赵平壤明白她话里的深意,笑了笑,应道:「好,看我们见多了会不会生厌。」 外面工人装好了货,赵平壤先让他们去吃饭,晚会回来加个班。他们刚走一会,客户那边打来电话,让过去一辆车提货,货赶出来了。 赵平壤挂了电话,姜茂说:「你去提货吧,正事要紧,我在这等你。」 赵平壤拿了车钥匙,都上了车,又从车窗里看她,「你要不要一起?」 「你这里不需要人看?」 赵平壤又下来车,伸胳膊把卷闸门拉下来一大半,朝她道:「没事,这治安好,斜对面就是派出所。」 姜茂还从没坐过货车,她连上都不知道怎么上。赵平壤把她掐腰抱上副驾驶,交待道:「系好安全带。」 赵平壤上了驾驶座,姜茂环顾着一圈说:「视线真好。」 「盲区也多。」赵平壤发动着车说。 姜茂打量着陈旧的车内饰,问他:「这货车开多久了?」 「有□□年了,我舅舅的货运部换下来的车。」 「货车年限是多少?」姜茂问。 「十年。但这车保养的好,还能延长个三五年。」 「你舅舅对你怎么样?」 「挺好的。我能干物流都是在他那里学的本事,」赵平壤说:「也是他让我去考的货车驾照。我舅舅人很务实,他觉得如果做不了学问,就不如抓一门技术实在,将来饿不死。」 姜茂点头,「我同事一个弟弟开挖掘机,一个月能有□□千。」 赵平壤笑笑,看了她一眼,问道:「无聊么?」 姜茂摇头,「不无聊。」 「这个客户开的布料厂,他们有一批货急发,过去装装最多半小时。」赵平壤说。 「没事,我不急。」姜茂说。 「饿不饿?」 「还行。」 车开进了布料厂,厂里都忙着赶工,没空闲的工人装货。老闆以为他带了装卸工人来,随口就埋怨了两句,立刻腾了俩工人下来,赶紧往货车上装货。 第48页 赵平壤看了眼形势,脱了衬衣,只身背心去帮忙装货。别的工人一回抱两匹地往车上装,他一回抱四匹。 老闆从车间出来看见,立刻说:「小赵不用不用,让工人们装。」 「没事,一起搭把手快点。」赵平壤不在意道。 姜茂胳膊上搭着他衬衣,站在一侧安静地看他装货。 货装好,老闆递给他支烟,笑道:「回头把你们物流推荐给我表弟,他是做汽配的,发货更多!」 「好,谢谢张哥。」赵平壤笑道。 「这都小事儿,年轻人只要肯脚踏实地的干,总会有出头的一天。」老闆鼓励他道。 姜茂随着他上了货车,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他,赵平壤只顾开车,空不出手擦。姜茂替他擦道:「不着急,我们晚会去你们楼下吃砂锅酥肉。」 「好。」 赵平壤把货车交给司机后,领着姜茂回家属院楼下吃砂锅。姜茂点了份砂锅酥肉,点了份羊肉串,又点了几瓶啤酒。 赵平壤看这势头,明白她是有话聊,说道:「我楼上有瓶红酒,拿下来?」 「行。」 「那你等着,我上楼拿。」赵平壤说完回了家属院。 姜茂等了二十分钟不见人,闲着无事,索性也上了楼。她先敲了会门,没人应,直接伸手够着钥匙开门,打开就听见卫生间的流水声。 她犹豫了会,朝卫生间方向挪了几步,偏了下身子,看见半掩的门里正在沖凉的人。 赵平壤上楼找出红酒,顺便也洗了两个高脚杯,拿着刚下楼,想起装货的时候出了汗,又折回楼上洗了个澡。等他洗好拿着红酒去砂锅店,姜茂已经喝了半瓶啤酒,手托着下巴看他。 赵平壤坐下道:「身上出汗了,顺便洗了个澡。」 「喷香水了?」姜茂问。 「沐浴露。」赵平壤否认。 姜茂凑近闻了闻,「不是沐浴露。」 赵平壤问:「饭还没好?」 「沐浴露没这么浓。」姜茂说。 赵平壤起身去催饭,胡大爷说是那姑娘不让做,说等你过来再做。赵平壤又坐回来,问她:「你怎么不先吃?」 「你用什么牌子的沐浴露?」姜茂继续问。 …… 「好吧,是香水。」赵平壤承认。 「香水就香水,说什么沐浴露?我又不会笑你。」姜茂揶揄他。 「你就是明知故问。」赵平壤低声回了句。 姜茂适可而止,收敛道:「我吃不了一碗,分给你一半。」 胡大爷端了一碗酥肉,一碗手工面,一碗凉拌面过来。姜茂诧异,怎么这么多饭。赵平壤挑着一筷头面说:「你都尝尝,剩下都我的。」 「你吃得了?」 「吃得了。我中午忙过头了没吃饭。」赵平壤边吃边说。 姜茂看他吃得香,不自觉地放了筷子看他吃。赵平壤抬头看看她,给她倒了杯红酒,「怎么不吃?」 「今天葛洲坝来我们工作室了。我想让她投我。「 「结果怎么样,她投了么?」 「她小姨是做风投的,很厉害。我以前托人找过她,最后没谈成。今天葛洲坝借她小姨说了一番话,也让我看见了自己的局限在哪。」 「我从开始做室内设计,蓝图画得就很宏大,定位就是高档住宅,」姜茂说:「我压根就没看上普通住宅。」 「后来慢慢发现普通住宅才最具潜力。因为高档住宅楼盘有限,能买起的都是品味成熟的中年人,他们更喜欢传统大气的设计,」姜茂婉转了会,索性直接道:「就是暴发户式的审美。我们设计师出完图,每回都被改得不伦不类。大理石的影视墙他非配一套红木家具。有品位的有钱人又不请我们,他们更相信有实力和成熟的老设计公司。」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就调整了团队和方向,专门请了位审美符合市场的设计师。也想往普通住宅发展一下。」 「我们团队的处境比较尴尬,设计的作品受年轻人喜欢,但年轻人大都是普通住宅的。有钱人呢要么看不上我们,要么对我们的设计指手画脚,最后被改得面目全非,」话落,又补充道:「我们设计团队呢,未婚的执着于设计理念,有时候太理想化。已婚的看问题更犀利和实际,客户满意给钱就行了。」 「你呢,你是什么想法?」 「我曾经是个理想派,后来是骑墙派,但现在放下了。因为设计永远是服务客户的,客户不满意,什么都是虚的。」 「目前运营状况怎么样?」赵平壤问。 「前期是接了不少单,但很多都是身边的资源。后来做多了就慢慢发现了问题,风格单一化,设计性太强,在有钱人圈子里比较受冷落,」姜茂缓缓地说:「我们口碑还不错,主要材料是货真价实的,我们没乱来。」 「其实这些都是常见问题,」赵平壤给她倒了杯红酒,说:「创业的初期就是随着市场不断地去调整和磨合,不断地发现问题和解决问题。等你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各种棘手问题时,说明你们团队已经强大和成熟了。而且你已经发现了问题,也学会了灵活变通,就看怎么去选择和解决了。」 「你做设计的初衷是什么?」赵平壤又问。 「主要是赚钱,其次是我对设计感点兴趣。别的我也不会。」 第49页 「那就奔着赚钱去,咱们这也不是一线城市,设计上可以入乡随俗,因地制宜些。能雅俗共赏也挺好的,」赵平壤说:「让各个设计师发挥所长,设计风格上多元化就行。」 「我也是这想法,但总有点不太甘心。尤其是你精心出了图,客户说这里要改,那里不好看。对方表达的是一个意思,我们理解的又是一个意思,落实下来双方出入很大。我有个同学的姐姐在北京,她非常厉害,她出设计图就要按她的标准来,客户不能指手画脚。」 「这个霸道了。」赵平壤说。 「你错了。反而找她设计的人很多,约她都要排单。」 「我不喜欢这种。我会亲手去布置家,一起去挑选沙发,一起去买小物件,亲手把家里一点点地打扮好。」赵平壤不紧不慢地说。 「我不喜欢这种琐碎事,也没这个精力。我喜欢领包就能入住,省事。」姜茂说。 赵平壤半天没说话,好一会才孩子气地说了句:「那人不吃不喝饿死算了,这样更省事。」 「你这人看问题就是极端,偏激。」姜茂托着下巴看他,顺手挠着脖子。 赵平壤啃肉串,不接她茬。 姜茂喝了口红酒,用肉串钎子戳戳他,「诶,你屁股上为啥有个疤?」 …… 赵平壤反应过来脸爆红,随后道:「你怎么老这样。」 「谁让你洗澡不关门。」姜茂面不改色地说。 「我在我家洗澡,我想关就关不想关……」 「这是我从前读医落下的职业病,我本能的对人体结构感兴……」 「你高中偷看就是对我这么说的。」赵平壤毫不犹豫地拆穿她。 「看看能掉块肉?」 「能。」 「放心。以后求我我都不看。」姜茂擦擦嘴,吃饱了。 「不是,你要提前跟我说一声。我有个心理准备。」 「偷窥的精髓就是你不知道,让你做好准备摆好pose,我就不……」姜茂一时忘了形,回过神来收了话,说起了正经事,「葛洲坝下周过生日,我在想送什么礼物。」 第23章 较劲 「放心。以后求我我都不看。」姜茂擦擦嘴,吃饱了。 「不是,你要提前跟我说一声。我有个心理准备。」 「偷窥的精髓就是你不知道,让你做好准备摆好pose,我就不……」姜茂一时忘了形,回过神来收了话,说起了正经事,「葛洲坝下周过生日,我在想送什么礼物。」 「她确定要投了?」赵平壤问。 「八九不离十。」姜茂挠了下脖子说。 「差不多就行,太贵重就显得客套了。我们本来就是朋友,她也不是心思重的人。」赵平壤随口道。 姜茂点头,「她是挺痛快的。」 赵平壤接了句:「也挺仗义的。我有一些客户也是她介绍的。」 姜茂点点头,看他,「她喜欢你。」 赵平壤应了句:「我也是才知道。」 姜茂说:「她性格挺招人的。」 赵平壤看她,「我对她没半点男女之情,我们私下也从没约过一顿饭。她也知道我心里有人,我只是把她当普通朋友。」 姜茂点点头,抿了口酒没接话。 「你明明什么都明白,什么都懂,非要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赵平壤淡淡地说。 姜茂挠了挠脖子,准备说话,赵平壤抓住她手,看她脖子上的红疹说:「是不是过敏了?」 「没有啊,我就不是过敏体质。」姜茂打开手机摄像头,看脖子上的红疹。 「哎哟,这附近有间诊所,你赶紧带她去看看,」胡大爷凑过来说:「过敏严重了也不得了。」 赵平壤带她去了诊所,大夫开了点药说没事,只是单纯的季节性过敏。 俩人出了诊所,赵平壤脱了衬衣搭她身上,「喝了点酒别感冒了。」 「我把车先放你这,我打车回去。」姜茂说。 「我送你。我不喝酒就是为了送你,」赵平壤说:「像这种话以后就不要说,我怎么会让你一身酒气的打车回去?你平常都不关注社会新闻?以后喝酒了就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姜茂没应声。 赵平壤送她回公寓,在车上道:「夜里该难受了,红酒和啤酒不能一块喝。」 姜茂伸手挠痒,赵平壤抓住她手道:「别挠。」 姜茂想扯回手,赵平壤握得紧,盯着前方目不转睛地开车。没一会,俩人的手心黏煳煳,也不知是谁先出的汗。 车到了公寓,姜茂看他,「你怎么回?」 「打出租就行。」 姜茂点头,「哦,我先上去了。」 「我送你上楼。」 「不用。」 「你路都走不稳,我送你。」 俩人默不作声地进了电梯,姜茂盯着楼层显示屏看。赵平壤问:「你紧张什么?」 「我没紧张。」姜茂反驳。 「你脸红什么?」 「我过敏。」姜茂摸摸脸。 …… 赵平壤不同她争辩,交待道:「睡觉记得反锁门,床前放一个盆,万一你夜里难受了吐。床头放一杯水,万一吐了漱口。」 姜茂点点头。 「你这会难不难受?」赵平壤看她。 姜茂摇摇头,其实她这会胃里翻江倒海,在车里就有点犯噁心。 第50页 她开了门看他不走,赵平壤好笑道:「别忍了,先去吐吧。」 姜茂去了卫生间,反锁门趴马桶上吐,吐完又刷了刷牙,呵了口气在手心闻闻才出来。出来没见人,以为他离开了,就把自己扔在了床上。 赵平壤端了杯温水从厨房出来,看她趴在床上睡,过去轻喊了声,转身去了卫生间。他拧了把热毛巾回来,给她擦了擦手脸和脖子,拿出大夫开的药涂脖子上,又帮她把袜子脱了盖上被子,调暗了床头灯才离开。 姜茂听到关门声睁开眼,伸手够过床头的水喝,喝完下床站在窗户前往下看,赵平壤从楼栋里出来。 她把裤子和上衣扯掉,浑身赤·裸地站在落地镜前,手一点点地在身上抚摸,然后又躺回了床上,头埋在枕头里,双腿夹着被子来回地翻。 赵平壤上了出租,给她发微信:我屁股上的疤是烫伤,我们最后一次做的时候留下的。」 * 马上要中秋节了,姜豫安单位放假,他提议全家去旅游。节假日人多,姜茂丝毫不感兴趣,但还是支持道:「可以。」 姜豫安看看正在卷酱香肉丝的易妁秋,她卷好饼递给了姜茂,说道:「中秋节平壤不回他爸妈那,我请了他来我们家。」 姜茂咬了口饼,形式化地夸了句,「爸,味道不错。」 姜豫安喝自己的果蔬汁,理都不理她,虚伪得很,接着易妁秋的话说:「那也行,我们吃了饭晚上去山上赏月。」 姜茂随意道:「我无所谓。」 「我想国庆节去看你姥爷,你去么?」易妁秋问她。 姜茂算了下时间,摇头道:「那两天我要换工作室。」 「那就等你有空吧,」易妁秋说:「你舅舅说他最近食慾很不好,年龄大了,我先回去看看。」 「要不让我爸陪你去?春节的时候姥爷还问起了我爸。」 「好好,我也回去看看!前一段你舅舅还打电话给我了。」姜豫安接道。 易妁秋没接话,事不关己地吃饭。 姜豫安看看她,又看看姜茂。姜茂夹着菜问:「爸,国庆你们单位放七天假吧?」 「对,有七天假。」 「那你们就多住几天,多陪陪姥爷。」姜茂说。 「可以可以。」姜豫安附和。 「妈,你们是坐飞机还是高铁?我等下给你们订票。」姜茂问她。 「再说吧。我约了平壤和你周姨中秋节过来吃饭。」 姜茂点头,「中秋和国庆又不冲突?特殊时期票不好订。」 「我在考虑要不要中秋就去。」易妁秋犹豫着。 「过完中秋六天后才是国庆,那不是要去上半个月?」姜茂算道。 「算了,我也不太想在你舅舅家住上半个月,不方便。那就订1号的高铁,7号回吧。」易妁秋吃好了,擦嘴离开了餐桌。 姜茂收拾餐桌要洗碗,姜豫安接过道:「我洗我洗,你先订票。」 姜茂靠在厨房门上查票,没余票了,只能加钱抢票。她合了手机说:「放心,我明天一准给你们弄到票。」 「不行就买机票。」姜豫安洗着碗说。 「你又坐不了飞机,逞什么能?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放心吧。」她看了眼客厅,反手关上厨房的门,朝他道:「你要想復婚,就大大方方地追求,不要畏畏缩缩的。这是你们的房子,你要住的理直气壮,不要一幅人寄人篱下的姿态。」 姜豫安想说话,姜茂指着他头髮,吃惊道:「你染黑头髮了?」 「我昨天就染了,想遮遮白头髮。」 姜茂想说染了也没用,照常会长出来,话到嘴边鼓励道:「不错,很精神。」 姜豫安很开心,说道:「那就染得值。花了二百呢!」 「染剂要用好的,太廉价的致癌。」姜茂说。 「随便,我都快六十岁了,我还怕致癌。」姜豫安一幅豁出去的语气说。 「下回我帮你染,我工作室有纯植物的染髮剂。」 「那好,你也不早说。」 姜茂好笑道:「谁知道你会偷跑去染髮。」 「我发微信给你了,你没回。」姜豫安说。 姜茂这才想起几天前姜豫安给她发的几条语音。一条60秒,一条60秒,满屏的60秒,她压根就没听完。 「你发语音挑正事说,不要发一长串。」 「那就不跟你发了,我也不懂啥是正事,染头髮算不算正事。」姜豫安对她不回语音这件事耿耿于怀。每回他发五六条信息,她回一句好,或是收到了。 「我是有些场合不方便听。」姜茂正说着,易妁秋推门进了厨房,她从冰箱里拿了块蛋糕,看了眼洗刷的姜豫安,又看她甩手掌柜似的站在那。 姜茂立刻意会,去接姜豫安手里的抹布,「我洗我洗。」 「不用,我都洗完了。」 「我说我洗,你非不让我洗。」姜茂扬声道。 「我单位坐一天了,回来忙点家务算是锻鍊身体,」姜豫安说:「你去客厅吃水果吧。」 姜茂出来客厅,看见易妁秋从阳台收了堆衣服回卧室说:「外面下雨了。」 「下雨了?」姜茂出来阳台。当她无意看见晾衣架上孤零零地悬挂着姜豫安的衣服时,先是不可思议,随后越想越好笑,最后笑倒在沙发上。 第51页 易妁秋出来看她,「你笑什么?」 姜茂擦擦笑出来的泪花,「妈,我真服了。也是难为你刻意把我爸的衣服挑出来,撇在晾衣架上。」 易妁秋不理她,回影音室看电影。 姜茂发现易妁秋是越来越可爱了。早上她洗完衣服,特意把全家的衣服交叉着晾晒,想的就是让易妁秋收的时候一起收。没想到她竟然费心地一件件给撇了出来。 她躺在沙发上拿出手机,打开和赵平壤的聊天信息,内容还定格在三天前的晚上,赵平壤说他屁股上的疤是他们九年前做的时候落下的。她手指滑动了一下,想把内容删除,犹豫了会退出了,把手机设置了密码。 她望着天花顶发神,姜豫安推她,「发什么愣呢,手机响了都没听见。」 姜茂立刻摸过手机,电话是詹致和打的。她拿着手机出去接,姜豫安小声道:「有什么话不能在屋里说。」 詹致和在电话里零零碎碎地说了很多,他今天出门遇上了一起连环车祸,好在没大伤亡,他救人的过程中胳膊受伤了,这会刚从医院里出来。 姜茂挂了电话回影音室,易妁秋和姜豫安都在看电影,她在易妁秋身侧坐下,问道:「删减版的?」 「完整版的,你周姨发的。」易妁秋轻声道。 姜茂伸手拿过蛋糕,挖了一勺边看边吃。电影是法国同·性片——《阿黛尔的生活》 当电影演到情·色的时候,姜豫安藉口出去倒水,母女俩谁也没留意,完全被剧情吸引。当这一段漫长地性·爱结束时,姜茂专注地吃蛋糕,易妁秋抽了张纸巾给她,让她擦泪。 「电影拍得很好,拍出了爱情里的人性兽性和本能。」易妁秋呢喃似地说。 姜茂擦掉不自觉流出的泪。她也不懂为什么每次看这部电影都会流泪。 后面的剧情她就没认真看,一直神游,直至电影结束的时候,她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我感觉自己快被撕裂了,好像怎么选择都不对。」 易妁秋也没问她发生了什么,只是回了句:「那就跟随自己的心,不要屈从和牺牲自己,选择你此刻认为是对的。人生就是这样,做不到平衡和两全,谁也不知道自己选的对不对,我们能做的就是尊重自己当下的感受。」 * 姜茂在床上辗转反侧,这三天她没主动联繫赵平壤,赵平壤也没联繫她。 较劲似的。 姜茂觉得自己那天主动去找他,态度已经很明确了,而且他也已经意会到了,但他偏偏不主动联繫。 她在床上翻了会,朋友圈刷到飙摩托的葛洲坝,她立刻打电话过去,问人在哪,穿好衣服去找她飙车。 凌晨两点,易妁秋接到派出所电话,对方让去一趟,姜茂和葛洲坝因飙车被拘留。葛洲坝被拘是屡教不改,姜茂被拘是无证驾驶。 她们本不该被抓,荒郊野岭的也没影响到他人。但葛洲坝发了朋友圈,正赶上严打,交警就顺藤摸瓜地给一窝端了。 第24章 生我气了? 天将亮时,易妁秋和姜豫安才把她们从里头捞出来。 俩人就近回了易妁秋家,一块挤在姜茂的房间里睡。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才被易妁秋喊醒吃饭。 姜茂给葛洲坝找了身换洗衣服,拿了新的牙刷,让她去卫生间洗漱。待她洗完出来,易妁秋招唿她吃饭。 葛洲坝看着桌上丰盛的午饭,难为情地说:「太麻烦阿姨了。」 「没事,你就喊我秋姨吧。你妈和姜茂她爸是老同学了。」易妁秋说。 姜茂也洗漱好过来,易妁秋说:「刚你同事打了家里座机,让你给她回个电话。」 「她怎么不打我手机?」姜茂问。 「你手机关机了,我刚给充上电,」易妁秋给葛洲坝盛了汤说:「先喝点汤,胃里舒服。」 「哦好,谢谢秋姨。」葛洲坝礼貌道。 「不用见外。我以前在学校里听过你说相声,说挺好的。」易妁秋说。 「你还会说相声?」姜茂诧异。 「秋姨是不是记错……哦哦想起来了,高中校运会上表演的节目。」葛洲坝笑道。 「你耳洞是不是发炎了?」易妁秋看她稍有些化脓的耳朵。 「我前几天打耳洞没护理好,估计是刚洗澡见水又发炎了。」 「你怎么又打耳孔?」姜茂看她满是耳洞的耳朵。 易妁秋拿了消炎水过来,帮她消炎道:「女孩子要疼惜自己,洗澡前就应该包扎一下。」 「没事,我皮厚。」葛洲坝笑了笑,偏了下头,方便易妁秋帮她消炎。 姜茂打了个电话坐回来,朝易妁秋问:「罚了多少钱?」 「你还有脸提,想骑摩托就去考个驾照。」易妁秋说她。 「我才没时间去考。」 「那就不要骑。」 「不骑就不骑,反正我也不是很想骑。」 「你爸半夜闹肚子,还要开车去捞你。」 「他为什么会闹肚子?」姜茂看她。 「我下药了。」易妁秋回她了句。 …… 「耳朵不要大意,不能再见水了。」易妁秋叮嘱她。 「好,谢谢秋姨。」 易妁秋笑了笑,把消炎水放回药箱。 葛洲坝贴着姜茂耳朵,小声说了句:「你妈妈好温柔哦。」姜茂催她赶紧吃,等下一块去工作室。 第52页 葛洲坝打量着客厅,墙上的画,屋里的小摆件,茶几毯和沙发垫,无一不是主人用心布置过的。她指着餐桌墙上的一幅抽象画说:「这画很……别致。」就是没看懂。 「这是姜茂画的,我们家不怎么讲究,我随手就挂这了。」易妁秋说道。 「姜茂画的?」葛洲坝又细品了会,竖大拇指道:「有艺术造诣!」 「我画的是啥?」姜茂问她。 「画的啥不重要,重在意境。」葛洲坝拍她马屁。 「诶,那个是手摸么?」葛洲坝看向一个石膏摆件,那是一个几双手捧握在一起的模型。 易妁秋看了眼,说是姜茂她们小时候全家做的手模,时间久,有点发旧了。其实搬家时她给扔了,姜茂又不声不响地捡了回来。 葛洲坝看见上面明显是一家四口的手,转了眼,指着茶几垫说:「这个颜色和款式都好别致。」 「这个是我妈织的,她把我旧毛衣一件件地拆了,用毛衣针给织的。」姜茂说。 「秋姨手也太巧了!」葛洲坝不可思议道。 「退休了在家,闲着没事织的。」易妁秋笑说。 「那秋姨也会织毛衣喽?」葛洲坝问。 「会,但织得少。」 「真好。那你从前肯定给姜茂织过不少毛衣。」葛洲坝轻声道。 「这倒没有,」易妁秋说:「从前医院里忙,姜茂小时候就没穿过我给她织的毛衣。」 饭后俩人出来去车位,葛洲坝伸胳膊揽住她肩,问道:「诶老姜,你妈会不会把我当成社会姐?」 「不会,但她会有点好奇你的打扮。」姜茂实话实说。 葛洲坝摸了摸唇环,问她,「我生日那天你们都会来吧?」 「我会来。」姜茂应下。 「那赵平壤呢?」 「我怎么会知道?」 「你们吵架了?」 「我跟他吵什么架?」姜茂上车系安全带。 「那好吧,回头我问他,」葛洲坝上着车说:「你要送我生日礼物的话,就选一对唇环吧。」 「细小的纯金唇环,毓泰楼就有卖。假性的那种。」 「假性是什么?」姜茂不懂。 「假性就是假的呀,嘴唇不用穿洞,直接戴上去就行。」 * 中秋节这天到了。 易妁秋提早一天就把家里布置了一番,早上七点就喊姜茂去买菜。姜茂不想去,易妁秋说要买的菜多,她拎不动。 闲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姜豫安,把报纸翻得哗哗响。 姜茂拆了姜豫安放在她床头的礼物,一条施华洛的水晶项鍊,她照着镜子戴上,吃了早饭随易妁秋去买菜,又朝着沙发上的姜豫安说:「爸,你要多锻鍊,不能老坐家里看电视。」 「对,医生让我多散步。」姜豫安穿了件外套,随她们一起去买菜。 易妁秋看了姜茂一眼,姜茂摸摸脖子,问道:「妈,你早上看见礼物了么?」 易妁秋没应她。 「我精心挑选的羊绒披肩,你不会没拆开看吧?」姜茂又问。 「看了。」易妁秋应了句。 「茂茂送我的羊绒裤,就是有点紧,像女士的。」姜豫安说。 「里面打底的不能太宽松。」姜茂说着一家人朝菜市场去。 菜市场比较繁杂,也比较乱,她很少去。 易妁秋挑着菜,小声地说:「整座城市里,只有上午的菜市场生命力最旺。你要是常来逛,就会感受到生活的力量……」 「老易?」一个陌生男人朝易妁秋试探道,又看见姜豫安,随后激动道:「真是你们呀老姜!」 「你是何主任?」 「对对,我是老何呀!我前年才回国,十几年没见都认不出来了!你们全家买菜啊?」 「你们家人都回来了?」易妁秋笑问。 「都回来了都回来了,儿子不是学成了么,在国外待着也没啥意思,」随后指着身后的小孩说:「这是我小孙子,都读幼儿园了,我这不闲着没事,带他出来认认蔬菜。大孙女都读小学了,她奶奶在家带着呢。」 「诶,这是……老大还是老二?都长成大姑娘了。」男人指着姜茂问。 「老大,姜茂。」姜豫安道。 「老二没跟你们来啊?她现在是不是大有作为?那孩子从小就不是凡人,太聪慧了!」 「还行。」易妁秋含煳地应了句。 「你们家就是太谦虚了,来来留个微信,咱们回头约出来喝茶。」 一家人买完菜出来,默不作声地过着斑马线,姜豫安先说:「要不我们去超市看看?超市肯定有大闸蟹。」 「行,去超市吧。」易妁秋应道。 「这事怪我,我昨天就应该买好大闸蟹的,明知道你们爱吃。」姜豫安边走边说。 「买不来就算了,改天吃一样。」姜茂说。 「能买来,超市一定有卖的。」姜豫安坚持。 超市人多,生鲜区围满了人,有鱼有虾有海蟹,唯独大闸蟹被抢购一空。卖生鲜的说:「今年大闸蟹紧俏,买海蟹也一样。」 「我们去别的超市看看。」易妁秋看着河蟹说了句。 一家人又换了超市,仍然没买来大闸蟹。姜豫安自责道:「前几天有个人送了我两箱大闸蟹,我当时没收。」 第53页 易妁秋淡淡地说了句:「走吧,改天再买,先回去准备午饭。」 快到小区的路上,遇上一位卖闪光波波球的,姜豫安让她们等会,去买了两个蓝色的波波球。 姜茂看了看道:「又不会闪。」 「晚上就闪……」姜豫安正说着手机响了,赵平壤打来的,说是已经在家门口等着了。 姜茂进苑就看见赵平壤等在门口,他手里拿了一株树枝,脚下放了一个小竹篓,竹篓里是几只大闸蟹。他说是朋友从江苏发过来的,想赶在中午前送过来。 易妁秋开了门把他迎进屋,姜豫安说正买不来大闸蟹呢。姜茂对他视而不见,举着波波球独自坐在沙发上。 易妁秋找了个玻璃花瓶,把赵平壤手里的树枝插进去,笑道:「平壤有心了,我很喜欢日本吊钟。」 「我刚经过花市看见的,想着秋姨会喜欢。」赵平壤笑说。 姜茂看了眼那株平平无奇的树枝,转着波波球说:「门口树上大把,随便折一支插进去就好了。」 易妁秋不理她的阴阳怪气,把花瓶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姜豫安给赵平壤泡了茶,顺势在她旁边坐下道:「别小看这根树枝,小几百呢。我从前跟你妈去花市买过。」 姜茂不禁又看了一眼,也不知是不是心理问题,又觉得它果然与众不同,无意和赵平壤对视,又若无其事地玩波波球。 姜豫安先和赵平壤聊了会,随后去厨房给易妁秋帮忙。姜茂翘着腿自顾自地的玩手机,赵平壤看她一眼,端起桌上的杯子喝茶。 姜茂觉得无聊合了手机,挎上包说:「妈,我出去转一圈。」 易妁秋出来看她,「去哪?晚会你周姨就来了。」 「来就来呗。」 「你陪你平壤哥聊会天啊,你去转什么?」姜豫安也问。 「我闲着无聊,去湖边看人钓鱼,」姜茂漫不经心地说:「等周姨来了我再回来。」 易妁秋看了她一眼,姜茂取了包坐下,继续玩手机。不去就不去。 赵平壤看她,先找话道:「过敏好了?」 姜茂伸了个懒腰,起身去厨房。 易妁秋正在腌鱼,回头见她进来说:「我觉得你有点反常。」 「我怎么了?」 姜豫安也说:「你不要怠慢了平壤,他来我们家做客……」 「我怠慢他了?」 「没有。你很有礼貌,你出去看人钓鱼吧。」易妁秋说。 姜茂讨了个无趣,又回了客厅坐下。她看了看赵平壤,给他添了杯茶,说:「喝吧。」 「生我气了?」赵平壤轻声问。 「我生你什么气?」 「气我不主动联繫你。」 姜茂玩手机,不理他。 赵平壤凑过来,压低了声道:「我偏就不给你打电话。」 姜茂翻眼看看他,沉住气,就是不理他。 「我不联繫你,你就没想过主动联繫我?谁先主动联繫谁,这又代表不了什么。」赵平壤又轻声说。 「那你跟我较什么劲?」姜茂说。 「我是想看看,我不联繫你,你会不会主动联繫我。」 「那你明知道我想你主动联繫我,可你为什么偏偏不联繫?」姜茂脱口而出。 「就算我是在拿架子,既然你也已经看透了我的小心思,那为什么不顺势而为地联繫我,反而在这沾沾自喜?」 赵平壤愣住,反应过来说:「我绝对没有沾沾自喜,我只是想你……」止了话,没再继续解释,只是说了句:「抱歉。」 姜茂没接话,翻了会手机,又没忍住道:「我承认我是有小心思,但我从不觉得这可耻,因为它无伤大雅。如果我看透了别人的小心思,我都会尽量顺着他,让他感到开心。因为我对家人就是这么做的,我家人也是这么对我的。」 「抱歉。」赵平壤诚恳道。 「我就是表达一下我的看法。」姜茂说。 赵平壤坐过来,和她坐在同一张沙发上,俩人中间留了一人的距离。赵平壤勾勾她手指,她看了眼厨房,双手抱着波波球玩。 「我前天晚上看见你了,你站在广场那吃着冰棍看着秋姨跳舞。昨天晚上你十点才从工作室回来,」赵平壤看她说:「我晚上没事就会过来转转,看能不能遇见你。」 「我没有沾沾自喜,我是低姿态的,就是想你会不会先给我打电话。」赵平壤看了她一眼,拿过她怀里的波波球抱住,「这种波波球很危险,遇到明火容易爆炸。」 …… 厨房门被推开,易妁秋端了一碟切好的月饼过来,递给他们叉子道:「先吃点月饼。」 姜茂接过叉子吃月饼。 易妁秋看了眼赵平壤怀里的波波球,又看了眼姜茂,说道:「我给你们泡点红茶。」 「没事儿,我来吧秋姨。」赵平壤起身说。 「姜茂。」易妁秋喊了声。 「昂——」 姜茂抬头看她。 「去泡点红茶,吃月饼不腻。」易妁秋说。 「哦哦。」姜茂有了主人的自知,起身去泡红茶。 第25章 但愿人长久 易妁秋回了厨房,拿过姜豫安刷洗好的蟹,一个个放进蒸笼。 这边周瑾华风风火火地赶来,停车的时候颳了别人的车,俩人在车位上争执不休,周瑾华打给易妁秋,说让姜豫安出来接她一下。 第54页 保安也调解不了,双方都不是好说话的主,但明显更偏向自己的业主。正头大,就见姜豫安朝他们过来,问是怎么回事。保安朝他解释了来龙去脉,最后说道:「姜院长放心,这事一定处理好。」 对方看了眼姜豫安,保安介绍了姜豫安身份,对方立刻要跟他握手,说自己住在哪栋楼哪个单元,随后爽快地说车是小事,以后承蒙姜院长照顾。说完也不待反应,开着车就离开了。 周瑾华掏出几百块钱,塞给保安说:「麻烦你们跑趟送他家,姜院长照顾他个屁。」说完随着姜豫安离开。 人还没进屋,就听见她抱怨说:「豌豆大一点疤,犯不着出险,想着私了算了。谁知他狮子大开口,还说一堆难听……」 「周姨。」姜茂招唿道。 「拿着,」周瑾华递给她一个袋子,「中秋节快乐。」 「谢谢。」 「谢啥呀,你妈呢。」 「厨房里准备菜呢。」 「诶——」周瑾华看见沙发上的赵平壤,说道:「这就是赵、赵……」 「赵孟行。」易妁秋接道。 「我知道,赵孟行家的儿子。」周瑾华说。 赵平壤不记得她,也随着姜茂也喊了句:「周姨好。」 周瑾华打量他,「你爸妈回来了?」 「没有。」赵平壤回答。 「坐坐,别站着,」周瑾华说:「我曾经的男朋友跟你爸关系不错。我跟你爸也算点头之交。」说着回了厨房,捏了一枚圣女果,朝易妁秋道:「老赵这算不算基因突变,儿子比他们两口长得都好。」 易妁秋看她,「你洗手了么?」 周瑾华探头看了眼客厅,悄声道:「我怎么感觉老姜对我有意见?」 「你想多了。」 「我绝对没想多。他这两年对我都……他是不是怀疑你们离婚是我撺掇的?」 「洗洗手准备吃饭。」 「难道真是我想多了?」周瑾华嘀咕。 姜豫安推门进来,站在料理台前帮忙。周瑾华看看他,问道:「诶老姜,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没有啊。」姜豫安反驳。 「有意见就说出来,说出来我也……不改!」周瑾华说完,哈哈笑了两声出去。 …… 「她怎么还不结婚?」姜豫安问易妁秋。 易妁秋如往常一样,不理他。 姜豫安碰碰她,「秋儿,她怎么还不结婚?」 易妁秋认真切菜,依然不理他。 姜豫安凑她耳朵边上,「她为什么还不结婚?」 易妁秋勐地转头,他本能后退了一步,看看她手里的菜刀,继续问道:「她、她怎么还不结婚?」 …… 姜茂在花园里给花喷水,赵平壤站她一侧说:「如果把多余的枝修掉,花儿会开的更好。这营养都分散了。」 「你会修?」姜茂问。 「这个好修,把枯枝修掉就行。」赵平壤说。 「我给你拿剪刀。」姜茂回了客厅。 赵平壤拿不准,先去厨房问了易妁秋要不要修,易妁秋说她正想修,但怕伤了花就没修。如果他会修枝的话,就让他帮忙修。 赵平壤养过这花,他懂怎么修剪。他把枯枝都修掉,大伤口用塑料布包扎了一下,指着叶子上说:「想要花开得盛,买一瓶营养液,比例兑好,三两天地往叶子上喷一回就好了。」 「什么营养液?」姜茂看他。 「就是……我家里就有,也适合这花儿,下回我拿给你。」赵平壤说。 「好啊。」姜茂倚在护栏上说。 赵平壤看她,「晚上有空么?」 「今晚是满月,我妈说要去山上赏月。」 「秋姨都邀请了谁?」 「不清楚,应该就我们全家吧。」 「我们物流今天放假了。」 「那你好好休息。」 …… 赵平壤挑明,「我也想跟你们去赏月。」 姜茂点点头,「那我问问我妈。」 俩人正小声地聊着,周瑾华过来问:「聊什么呢?」 「周姨。」 「听说你爸现在经商了?」周瑾华问。 「做了点小买卖。」赵平壤说。 「生意怎么样?」 「还行。」 「你在南城做物流?」 「对。」 「这两年物流还不错,好好干,」周瑾华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你比你爸灵活,你爸太正直了。人太正直就容易吃亏。」 赵平壤没做声。 「正直永远是一个褒义词,但没办法,社会规则就是这样,要想混得开,就要想得开,」周瑾华问:「谈恋爱了么?」 赵平壤点点头,「刚谈。」 「你物流都往哪发?我认识些做医疗器械的,他们经常要全国发。」 「谢谢周姨。」赵平壤没带名片,只是说了物流的名字。 姜茂接话道:「我回头把他名片发给你。」 周瑾华把胳膊搭她肩头,问道:「你爸对我有敌意,你知不知道是为什么?」 姜茂摇头,「不知道。」 赵平壤去了客厅,留空间给她们聊天。 周瑾华拧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会不会是因为他知道了你频繁跟我妈介绍男朋友?」姜茂点了句。 第55页 「你妈不也没去?他怎么会知道我频繁……」周瑾华看她,「小叛徒。你妈已经离婚几年了,你应该支持她谈恋爱。」 「我绝对支持。」 「我是为你妈好,我给她介绍男朋友是想要她单纯地享受恋爱,不是让她再婚。」 周瑾华说。 「我妈又不寂寞。」 「你怎么知道?」周瑾华笑她,「你妈还这么美,有钱有闲,为什么不出去享受?」 「这只是周姨的想法。我妈也许觉得那不是享受,那是浪费时间,」姜茂看她道:「周姨介绍了这么多,我妈为什么从不去?她不会受任何人影响,她不去就是她不想去而已。」 周瑾华笑笑,没接话。 「周姨为什么不结婚呢?」姜茂问。 「我为什么要结婚?」周瑾华反问她。 「我三十岁以前有过很强烈的结婚冲动,但当时的男朋友不求婚。后来过了那个冲动,就再也没起过结婚的念头。」 「周姨,我妈为什么要离婚?」姜茂问。 周瑾华随手摘了支花,趴在栏杆上说:「我这人最大的优点是识相,从不爱管闲事。我自己不结婚,但朋友结婚我绝对祝福。」 「我没要冒犯的意思。我以为你会知道他们离婚的原因。」姜茂说。 「你妈那人,不想说的事会烂肚子里。」 姜豫安喊吃饭了。周瑾华朝她道:「你爸住过来是你的鬼主意吧?有些事顺其自然就好。」 「才不关我事。」姜茂去厨房端菜。 易妁秋往剁椒鱼头上淋麻油,姜茂双手环胸地说:「妈,那谁,就那谁,赵平壤也想跟我们去山上赏月。」 「他说他有天文望远镜,我觉得还挺有意……」 「我本来就计划大家一起去,」易妁秋淋好油,散了些葱花,朝她道:「小心烫,端出去吧。」 「哦。」 姜茂正要端,赵平壤过来道:「我来。」说着端出去上桌。 姜豫安拿了黄酒出来,给每个人倒了一杯,又给周瑾华和赵平壤拿了一只蟹,自己也挑了一只到碟子里。周瑾华坐在他旁边,无意扫见他的肚腩,剥着大闸蟹说:「老姜,缺乏锻鍊了啊,啤酒肚可是出来了。」 姜豫安调整了坐姿,挺直背吸着腹说:「那不是啤酒肚。」 「别吸了,不是啤酒肚是脂肪。」周瑾华大笑。 姜豫安不理她,把剥好的蟹递给易妁秋,又拿了只给姜茂剥。 易妁秋心安理得地接受,有人剥,她就吃,她从不会跟自己过不去。 姜茂剪着蟹腿说:「爸,我会剥,你自己吃吧。」 「来来都别吃,先碰一杯。」周瑾华说。 姜豫安不情愿地举杯,周瑾华道:「来,先跟我们姜姜碰一杯,赔个不是,我以后再也不给老易介绍对象了!」说完哈哈大笑。 姜豫安闹了个尴尬。 易妁秋瞪她一眼。 周瑾华止了笑,碰杯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大家碰了酒坐下,姜茂拿起酒挨个添,周瑾华打趣她:「姜茂,詹致和去这么久了,你想不想他?」 易妁秋拿给她只蟹,「吃吧。」 「不吃。欺负我没人剥。」 「周姨,你皮肤保养的真好。」姜茂离她近,能够清晰地看见她皮肤状态,饱满红润。 「我可没保养,这是自然状态,」周瑾华夹了筷子扣肉,夸道:「嗯不错,厨艺又精进了。」 「我皮肤不好,最近总是闷痘。」 周瑾华看了眼,说道:「内分泌失调了。皮肤也有点干。」 姜茂摸摸鼻头的痘,没接话。 「身体缺乏雌激素,等詹致和回来就好了。」周瑾华说。 …… 「没一点长辈该有的样。」易妁秋看她。 「都成年人,避讳什么。」周瑾华没什么底气道。 姜茂面不改色地吃饭,完全适应了。 赵平壤起初没听懂,明白后就没再夹菜,专注地吃米饭。 姜豫安半天憋了句:「胡扯八道。」 「算我胡扯,」周瑾华也拐了话题,举杯道:「来来,碰一下。」 易妁秋看不惯她口无遮拦,过去客厅放了首轻音乐。当餐桌上的话题又扯到亲密关系上,周瑾华说:「什么作不作的,年轻人谈恋爱有几个不作的?要个个都像薛宝钗?还是应该要互敬互爱,相敬如宾?」 「当一个人露出最柔软和脆弱的部分,而另一个人能懂得其中的可贵,这是多么难得和幸运的一件事。」周瑾华讲完,碰碰姜茂,「对吧,姜茂?」 正走神的姜茂朝她竖大拇指,「周姨出书了我一定买。」 「我刚说什么来着?」周瑾华笑她。 姜茂给她挑了一只最大的大闸蟹,求她放过。 「你知道我一堂课有多贵。」周瑾华剥着大闸蟹说。 「来来,周老师敬一杯。」姜豫安举杯道。 「姜姜敬的要喝!」周瑾华大笑,随后兴起道:「话筒话筒,让我跟你们助个兴。」 「正吃饭呢。」 「就是吃饭呢才唱。」 易妁秋给她找话筒,周瑾华贴姜茂耳朵说:「等詹致和回来多做几次,你脸上的痘就下……」 姜茂躲开不听。 周瑾华点了下她头,过去挑了首歌,挥着胳膊唱道:「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起又潮落。恩恩怨怨生死白头,几人能看透,红尘呀滚滚痴痴呀情深,聚散终于时,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 第56页 姜茂起身去洗手间,刚拿起香皂洗手,赵平壤也尾随了过来。他先打开水龙头淋了手,默不作声地拿起香皂洗。姜茂透过镜子看他,他认真搓了会手,随后从背后环住她,握住她的手一起洗。 门外有人敲门,投诉音乐声太大。易妁秋立刻调了音量,收起了话筒,换了张小野丽莎的音乐。 「不唱就不唱。」周瑾华说着要去洗手间。 易妁秋先她一步,引她去了主卧的卫生间。周瑾华看了眼床上,八卦道:「分屋睡啊?」 易妁秋理都不理她,转身去了客卫,警告性地敲了下门。里面的姜茂应了句:「有人。」 客厅里的姜豫安建议不如索性吃到傍晚,到时候直接拿着野餐垫,酒水和月饼上山赏月。 洗手间里的周瑾华应声,「我晚上有约会。」 易妁秋站在客厅,简直是服了。 客卫里的俩人绞尽脑汁地想怎么出去才自然。姜豫安回储藏室拿酒,刚挑好一瓶,抬头就跟从侧门里出来的赵平壤照头。 「你怎么从偏门出来?」姜豫安奇怪。 …… 「我好奇卫生间里有个门,没想到是和储藏室通着的。」赵平壤解释。 「我们喝哪个酒?」姜豫安举着两瓶让他选。 他胡乱选了一瓶。 随着姜豫安出去,客厅里正嗨,周瑾华举着酒杯跳舞,还拉上易妁秋一起跳。看见他们出来,邀请道:「姜姜,你跟老易来一曲。那年轻人,你去邀请姜茂一起跳。」 * 赵平壤先回了趟家属楼,拿上望远镜才去了山上。他们约好先看日落,随后赏月。等他折回到山上,日落早没了,易妁秋和姜豫安各坐在一侧赏月。 赵平壤架好瞭望远镜,一切妥当后,让易妁秋先看。姜豫安打量着粗大的镜筒说:「好傢伙,你真捨得下本。」 「这是我爸送我的礼物。」赵平壤说。 「我家那个镜头被茂茂给……诶,茂茂呢?」姜豫安四下看,「刚还在这呢?」 「我去找找,您陪着秋姨。」赵平壤说。 「你留意脚下,前两年这山上还摔了人。」姜豫安叮嘱他。 「你去车上看看,她说回车上拿东西了。车停在摘星亭那片。」易妁秋说。 山不算险,景区开了一条路可以直接通车上山,差不多能到顶。 赵平壤找了一圈没见人,还是看见了一个蓝色的发光波波球,才顺着林子找过去。姜茂一手拿着发光波波球,一手举着手机通话,走得很慢很慢,明眼一看就是情侣在煲电话粥。 赵平壤犹豫了会,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 姜茂聊了会想挂,耐不住詹致和话意浓,聊起了詹爷爷的病,想让她趁着中秋节替自己去看看。 姜茂应下道:「我明天就去医院看。」 詹致和说起了情话,「宝贝,你有没有想我?」 夜静,身后的赵平壤止了步。 姜茂听见动静回头看,赵平壤双手揣兜地看着她。 第26章 情话 姜茂听见动静回头看,赵平壤双手揣兜地看着她。 「我等你回来,中秋节快乐。」姜茂挂了电话,朝他问:「看见我的灯笼了么?」 赵平壤没做声。 姜茂原路折回亭子,从石椅上提起一个仿古风的灯笼,点亮里面的蜡烛说:「我妈给我做的,说让我提着应景。」说着一手举着波波球,一手提着灯笼,缓步往回走,也没管身后的人。 赵平壤也跟着,只是没有说话。 姜茂也没主动说,她觉得没必要,留了时间给他消化。 俩人沉默地走了会,赵平壤忽然拦在她身前,万般情绪涌上心头,最后只是说了句:「我帮你拿波波球。」 前面有喧闹声,几个学生围作一团准备偷放孔明灯,大概有人阻止,争执了起来。姜茂听见声音过去,一个男生指着姜豫安,让他别管闲事。 姜豫安说手指人不礼貌,易妁秋拎了根登山杖过来,问他们,「怎么回事?」 几个学生散开,「我们又不放,只是好奇而已。」一个女生看见望远镜,朝着好说话的姜豫安问:「叔叔,这望远镜是你们的么?」 有学生围过去,好奇地打量,「我们可以看看么?就一下,不会弄坏的。」 「你们不是要放孔明灯?」姜豫安说。 「不放了,我们就是玩玩,」说着把孔明灯给姜豫安,「叔叔,我们可以看……」 「看吧,留意脚下别踢到支架。」姜豫安交待他们。 姜茂坐在野餐垫上,看着姜豫安手里的孔明灯,姜豫安收起来,顺势坐下道:「周围都是山,容易发生火灾。」 赵平壤也围坐过来,叉了一小块月饼吃。姜茂双手反撑在野餐垫上,抬头望着月亮。 那边几个学生在易妁秋的指导下学会用望远镜,还没看上一眼,就哇哇哇地惊唿,说好美,说壮观,来回地说,反覆地说。 姜豫安直摇头,为他们匮乏的词彙量堪忧。 易妁秋略懂些天文,大致的星体位置清楚,具体在望远镜里也辨不准,她喊了赵平壤过来,让他给这些学生科普一下。 姜豫安捏着粒葡萄,小声说:「你妈那点天文知识,还是谈恋爱的时候我给她科普的。」 姜茂和赵平壤对视一眼,他起身去瞭望远镜旁,对着镜头观测了半天,只科普了月球和土星的表面知识,别的星系也含煳不清。说不如让姜叔过来,自己的天文启蒙还是姜叔。 第57页 姜豫安仰天望月,只待易妁秋开口邀请。姜茂劝他,「爸,差不多行了。」 姜豫安起身过去,赵平壤坐回来看她。姜茂递给他小叉子说:「吃水果。」 赵平壤叉了块哈密瓜,看了眼姜茂的手,犹豫着要摸过去,易妁秋坐了过来。 直到结束下山的时候,俩人都没有说上话。因为中午喝了酒,是代驾把他们送上山的,下山的时候自然也叫了代驾。司机先送了赵平壤,最后才送了她们一家人。 姜茂到家犹豫着给他发微信,最后没发,推开易妁秋的卧室门说:「妈,我回公寓拿个东西。」 「这会急用?」易妁秋看她。 「急。」 「好,我给你留门。」 姜茂换鞋出去,姜豫安从偏卧出来问:「这么晚了你去哪?」 「回公寓拿个东西。」 「你等我换衣服,我送你……」 「不用,我这么大人了。」 姜茂开了车出小区,到家属院楼下给他发微信:下来。 赵平壤下楼,不情愿地过来,也不看她,朝着车身问:「干什么?」 姜茂看他脚上的拖鞋蓝一只灰一只,扯他手说:「别生气了。」 「我哪有资格生气。」赵平壤轻声应了句。 姜茂没做声。 「我是嫉妒。」赵平壤又说。 姜茂看他眼睛,他偏开了眼。 姜茂吻了他一下脸。 赵平壤笑了,眼睛里水光熠熠,不似在山上那么沉闷。 姜茂很愉悦,不自觉地打趣他:「赵平壤,你说你眼睛怎么这么好看?比金星都亮。」 「没有。」 「有,在我眼里最亮,金星都比不过。」姜茂认真道。 赵平壤挡住了眼睛,抱住她说:「你看,只要你愿意,轻而易举地就能牵动我情绪。」 姜茂手指摩挲着他后颈窝,趴他怀里没做声。 赵平壤问:「你要不要上楼?」 「不要,」姜茂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致和什么也没有做错,我不想在他回来以前传出什么闲话。」 「好。」赵平壤点头。 「我要考虑双方老人。」姜茂说。 「没事儿,我明白。」 「尽管我也很想跟你上楼。」姜茂看他。 赵平壤表情不自然。 「从见你第一面就想。」 赵平壤面红耳赤。 姜茂大笑,挥挥手离开。 她做不到没心理负担地上去,也承受不了别人对父母的指摘。说他们教女无方。同时她心里也清楚自己的虚伪,她和赵平壤的每一次见面,每一句调情,都是对詹致和的背叛。 尽管他们还没有领结婚证。 她没什么强烈的道德感,只是她从小有一套自己的明辨是非对错的标准。当她不能坦荡地去做一件事,就代表这件事是不对的。如果羞耻感越来越强烈,说明这件事已经触碰到了自己的底线,就要立刻停止。 她对赵平壤调情是不对的,但她内心很愉悦,这种愉悦感压过了羞耻心。但他说要上楼的时候,羞耻心又立刻反压了愉悦感。 她蹑手蹑脚地进屋,也没敢开客厅灯,只开了卧室的灯,用影出来的一点光去洗漱。她刷着牙扭动着身子跳舞,当看见身后一身白睡衣的易妁秋,差点没被吓死。 易妁秋端着水杯回了卧室,姜茂追过去说:「你差点吓死我!」 「洗漱怎么不开灯?」易妁秋问。 「我怕吵到你们。」 「怕吵就不应该这么晚才回来。」 「我说住公寓,我爸还非……」差点说漏了嘴,关上门出去。 * 中秋节的第二天,姜茂陪易妁秋去吃满月酒,对方是易妁秋老家亲戚嫁过来的女儿。易妁秋与她家算不上是能吃喜酒的关系,但对方嫁女儿时刻意过来拜访过,说男方是有头有脸的家庭,但自己家太普通了,希望婚礼那天易妁秋能出席,并且表示不收她任何礼金,只因女儿嫁的远,又怕女婿家小看,所以请易妁秋能去参加婚礼。 易妁秋能理解娘家的心思,当时就应下了。她女儿嫁过来几年,除了逢年过节过来看看,平日从未叨扰过,很有分寸感。 易妁秋在酒店门口签了名,给了对方一个红包。没一会儿,一个女人抱着孩子过来,歉意地说:「秋姨,又让你破费了。」 「应该的,」易妁秋看她怀里的婴儿,问道:「好带么?」 「还行,就是夜里闹人得厉害,好在有月嫂帮忙带着,」女人笑着把易妁秋引到最前面的一桌贵宾席,说道:「秋姨,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多包涵。」 「阿悦你太客气了,你去前面招唿吧。我没事。」易妁秋道。 女人离开后,姜茂随着易妁秋去洗手间,路上悄声道:「六年生了仨,厉害。光剩怀孕了。」 「你不喜欢小孩,不代表别人不喜欢。」易妁秋回她。 「他们这么大肆摆酒,已经开放三胎了?」姜茂好奇。 「好像说是新加坡户口。」母女俩说着进了洗手间。 姜茂刚如厕,就听见外面一个女人压制着声音说:「妈求你了,你别整天一副人不人鬼不鬼地打扮。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场合?你让我跟你爸多尴尬呀,你把耳朵跟鼻子上的东西摘了。」 「我不摘。」 第58页 「你必须摘,不摘出不了这个门!明天你就去医院把纹身给洗了,都纹的什么东西,让我跟你爸在圈子里都没法抬头。」 「你学学姜家的女儿,人家落落大方地站在人前就给父母长脸,你呢?你快点给我摘了。人家的女儿生一个算一个,死了一个另一个还有出息……」 「基因的问题。」葛洲坝淡漠地说。 「狗屁!他被吹捧成什么天才画家,你怎么就没遗传一点……」 「你没有资格说他。」 「他是什么东西我还不知道,整天喝酒都没喝死,谁知道会窝囊的……」 「我全部摘下来给你,求你别说了。」 女人软了语气说:「妈妈是为了你好,等会整理一下再出来,好好跟你爸道个歉。」说着离开了。 葛洲坝又单独待了一会,才离开洗手间。姜茂揉揉蹲麻的腿,沖了马桶才出来。隔壁间易妁秋也沖了马桶,推开门出来。 母女俩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到了宴会厅,母女俩找到席位坐下,同席的两位妇人朝易妁问:「易主任,这位是你女儿啊?长得可真标緻。」 「我怎么听说推迟婚礼了?是不是因为詹老爷子住院?」 「是推迟了。」易妁秋说。 「刚詹家也过来人了,没一会就匆忙地离开了。」 易妁秋笑了笑,没接话。 「老姜——」一道惊喜声。 姜茂回头,葛洲坝过来道:「真是你呀。秋姨好!」 易妁秋笑道:「你也过来吃酒啊。」 「这是我……继父的弟弟家的儿子的满月酒。」 …… 「我继堂哥家孩子的满月酒。」葛洲坝简化道。说完也不管这空位是谁的位置,一屁股坐下道:「我们坐一桌。」 易妁秋问:「耳朵好了么?」 「好了。」易妁秋摸着一排耳洞说。 姜茂看向她空无一物的鼻子和嘴唇,她笑道:「今儿出门得急,都忘戴了。」说完碰碰她,「都给你腾好地了,就等你的生日礼物到位了。」 「好。」姜茂点头。 「秋姨,我本来打算中秋节去看您的,但又怕唐突,就没去成。」葛洲坝礼貌地说。 「没关系,你可以随时来我们家。」易妁秋说。 「真好,」葛洲坝沖姜茂挤挤眼,「那我以后就常去你家蹭饭。」 「好。」姜茂应声。 「一一」葛洲坝的母亲和继父朝她们过来,女人看见易妁秋同她招唿,随后介绍了身侧的男人,接着一阵寒暄。 女人看了一圈问:「我前几天还碰上姜院长,今天没过来?」 「他单位忙。」易妁秋应了句。 女人想起他们离婚了,自知失言,笑着转话题道:「前一段茂茂去我那别墅装修,可把我羡慕死了,长得又漂亮又有才华,谈吐大方,举止端庄,一看就是大家庭里薰陶出来的闺秀。我就老想请教你是怎么教的。」 「回家我就交待一一,多跟你茂茂姐玩,多向你茂茂姐学习,」又客套了几句,朝着葛洲坝温柔地说:「刚你小姨还问你在哪呢,说有一阵没见你了。」 「我想坐这吃,等会再去找她。」葛洲坝看她。 「那也行,」葛洲坝母亲笑笑,朝易妁秋道:「本来给她安排的有工作,她说整天坐办公室没意思,今年就跟着她小姨做风投。没想到她小姨夸她是块料。」说完轻揉着她头,「她说想染髮纹身,我就想年轻人嘛,随她去吧。我和老薛对她很开放的,很尊重她想法。」 姜茂看了眼葛洲坝,她手里叠着餐纸,叠了一个千纸鹤,见她妈离开后,放嘴边哈哈气,扬手给飞了出去。 姜茂问她:「一一是你的小名?」 「对啊,我亲爸起的。葛洲坝是我姥爷起的,他参加建设过葛洲坝水电站,他觉得这名字很有国魂。」 吃完酒席出来,易妁秋约了朋友喝茶,姜茂去了工作室。晚上下班回来经过商场,把车拐进去,去了金银珠宝区,利落地挑选了一对鼻环。趁导购包装的间隙,她百度了一下鼻环,了解了什么是假性鼻环,回头朝着导购说:「这款鼻环再来一对吧。」 她让导购教她怎么戴,导购帮她戴着说:「这是多功能环,还可以当唇环和耳环。」 「唇环就算了,影响吃饭。」姜茂说。 「刚开始可能不习惯,后面就好了。」导购笑道。 姜茂一偏头,看见柜檯里有对带一圈碎钻的鼻环,在灯光下璞菱璞菱地闪着,她感兴趣地问:「这个也是多功能环?」 「是的,这款是刚上市的新款。」导购拿给她看。 「这对我也要了。」姜茂说。 接着她拍了张自己戴鼻环的照片发群里,葛洲坝嗷嗷叫道:「好看!好看!好看!」 姜茂想到了一个问题,擤鼻涕该怎么办。还没来得及细想,葛洲坝语音她,问她是不是还不知道赵平壤的物流车出事了。 作话【你们再哼哼着不够看俺也绝不多发了~前两天装大爷日更万、导致我现在很紧张】 第27章 因为想见你 赵平壤的物流货车在高速途中自燃了。消防车赶到的时候,连车带货都烧的差不多了。 姜茂给赵平壤打电话,提示无法接通。她上网搜了新闻,有个网友发了模煳的小视频,货车被烈火包围,车身上喷着醒目的红漆:百事吉物流。 第59页 事发地在五十公里外的高速上,原因还在查,伤亡不明。 姜茂打了六七个电话才通,赵平壤语气还算平静,说没人员伤亡,就是车和货报废了。让她不要担心,他正在事发地处理。 姜茂问是什么货,他没正面回答,只说没伤亡就是小事。 姜茂不放心,开车去了一趟物流中心,问里面的工人,说是着火的货车里装的都是药材。 姜茂随便吃了点饭,开车去了赵平壤家,摸着他家的钥匙,进屋等他回来。凌晨两点赵平壤才回来,他看见歪在床上睡着的人,坐过去给她盖好被子。 姜茂本能地睁开眼,问他,「吃饭了么?」 「吃了碗面,你呢?」赵平壤问。 「没有人受伤吧?」姜茂坐起来问。 「没有。车着火后司机就下车跑了。」 「跑了?他怎么这么不负责任?」 「我让一个老司机带了一个年轻的司机,那个老司机临时有事,就让他儿子顶替了他。货车着火后俩人没经验,直接下车就跑了。」赵平壤淡淡地说。 姜茂骂了句脏话。 「损失有多严重?」 「还好,我买的有保险。」 「货车不是报废了?」姜茂看他。 「这辆货车是货车主自带的,我们之间签了合同的。」赵平壤大概给她解释了一下。 姜茂听懂了,货车主是带车上岗,也是违规操作,所以货车烧了物流中心不用负责。 姜茂说:「你可以拿着合同起诉他。」 」很麻烦。」赵平壤给她讲了其中的复杂性,完全可以追究货车主的责任,但没用,他们家很穷,一家四口都指望这货车赚钱,根本拿不出赔偿金。 姜茂听完没做声,看他道:「需要我帮什么忙?」 「这事我和客户私下解决,该赔多少钱按流程就行,」赵平壤说:「就是这件事太负面了,会对生意有影响。」 「影响是肯定的,但也是暂时的。」姜茂说。 「我给客户打了电话,约了他明天细谈,」赵平壤说:「我想了一个办法,看能不能挽回这个客户。」 「挽回是要费一番功夫了,就看你怎么解决这批药材的事。」姜茂说。 「怎么会想到去打鼻环?」赵平壤看她鼻子说:「戴上不难受?」 「有点不舒服。我就是觉得好玩才戴,」说着取下鼻环说:「鼻子没打洞,这是假性的。」 「晚上吃饭了么?」赵平壤问她。 「喝了点粥,」姜茂说:「我有点担心,就先去了你们货运部一趟。」 「没事儿。不用担心,」赵平壤说:「吃点宵夜?我冰箱里有炖好的鸡,我给你煮碗鸡丝面。」 姜茂想说不用,见他直接去了厨房,也就没再阻止。她看了眼时间,都凌晨三点了,漱了漱嘴也过去厨房。 赵平壤煮好面给她,面上漂着一层葱花和鸡丝,她尝了口,问道:「用鸡汤煮的?」 「很油腻?」赵平壤问。 「不油腻,好吃。」 「我煮的好吃,还是姜叔煮的好吃?」赵平壤问。 「你,」姜茂不假思索道:「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如果盐味再重点就更好了。」 赵平壤化了点盐水,倒她碗里。 姜茂点头,孺子可教也。 「你不吃?」 「你能吃完?」赵平壤问。 「不能,」姜茂吃了一半留给他一半,「你吃吧,我该回去了。」 「别回去了,我睡沙发。」赵平壤看她。 「不行,我要回去。」 赵平壤没接话,快速地吃了两口面,起身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你赶紧去睡。」姜茂说。 「我送你回去。」赵平壤坚持。 姜茂妥协,「好吧,你睡沙发。」 赵平壤给她找了牙刷,姜茂懒道:「等天亮了一块刷。」 赵平壤去卫生间洗澡,姜茂听见反锁门声,有点生气。他是什么意思? 她躺回床上睡觉,想了会烧没的货,感觉没有赵平壤说得那么轻松。估计少不了一大笔赔偿。想着想着就没了乏意,加上刚吃了点面,更睡不着了。 她穿了鞋出去,赵平壤蜷缩在沙发里,枕着抱枕已经睡着了。她蹲在沙发前看,轻声喊道:「赵平壤,赵平壤?」 赵平壤勐地坐起,惊魂未定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儿,你回床上睡。」 赵平壤躺回卧室床上,姜茂也躺下道:「睡吧。」 赵平壤伸手抱住她,什么也没说,转眼就困得睡着了。 * 赵平壤醒来的时候是凌晨六点,他煲了粥,弄了点小菜,留了张纸条就出门了。他先去了药材厂门口,昨天他打电话给老闆,对方只说公事公办,这批货急出,已经不是按原价赔偿那么简单。 他门口等了会没见着老闆,就进去前台问,前台说没预约见不了。他这边给熟识的律师打电话,看最差会是什么情况。律师要他做好心理准备,看形势对方有起诉的打算,就看他们合同是怎么签的。 赵平壤没见到药材厂老闆,直接就回了物流中心,车刚停稳就被一对夫妇围了过来。男人就是货车车主,赵平壤合约就是跟他签的,但他私下让儿子替他。 第60页 男人举着病歷单解释,他让儿子替是因为要做阑尾炎手术,而且他儿子经常跑长途,只是没遇过这种事,一时被吓坏了。 赵平壤没心情听他说,还有一摊子事要处理,谁知那女人忽然跪下,哭着说不要绝了他家的路。她小儿子还在读中学,大儿子和丈夫没别的本事,只会跑个货车,如果这事闹大了,往后他儿子不可能再跑货车了。 赵平壤赶紧把她拉起来,女人不起,从包里摸出一个塑胶袋,说里面是三万块钱,这是他家仅有的钱了。 赵平壤不收,把她搀起来找人送了回去。 警方已经定了责,货车司机负全责。监控里显示货车起初只是冒烟,后来起了明火,俩司机下车慌了神,脱掉衣服扑火,后来火势大起来才想起报警,然后直接就跑掉了。消防车赶来灭了火后,根本没在车里找到灭火器。 司机解释说灭火器过期了,新买的忘记放上去了。 赵平壤跑了一天,傍晚坐在办公室查可流动资金有多少,算好全部转出来备用。忙完打开手机微信,葛洲坝私聊他,要是资金有缺口她可以投,赵平壤谢了她好意拒绝了。 姜豫安打电话给他,埋怨这么大事怎么不说一声,还是姜茂在饭桌上提了句。赵平壤说没事儿,姜豫安说要是有难处,他那边有钱,可以随时帮忙。赵平壤说能解决,笑着拒绝了他的好意。 晚上又接到母亲电话,吞吞吐吐地问他手头紧不紧,昨天带他父亲去了北京复查,结果不乐观,医生让家属有个心理准备。 赵平壤没说二话,把手头仅有的钱都转了过去,给银行的前同事打电话,想用房产证做二次抵押,看最快能拿到多少钱。 这边姜豫安挂了电话,易妁秋说:「我介绍了北京的医生让老赵去复查,结果出来了,有復发的迹象。」 姜豫安说:「今年是怎么回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们院里陆续有两位同事提前退了,一位肝硬化,一位腰肌劳损严重。」 姜茂和易妁秋看着新闻,都没做声。 姜豫安准备去泡脚,姜茂先他一步过去,给木桶里兑好热水,又扔了些中药,端到客厅的一侧给他泡。 姜豫安看了眼易妁秋,朝她道:「我回卫生间泡。」 「哪泡不一样,这能看新闻,」姜茂看他,「你为什么老看我妈眼色?跟我妈能吃人似的。」 「我妈辣么温柔。」 …… 易妁秋懒得理她,随口问道:「工作室什么时候搬?」 姜茂站在沙发旁说:「十月六号大吉,宜搬迁。」 「新公司都整好了。」 「大差不差了。」 「你站着干什么?」易妁秋看她。 「我出去一趟。你们看新闻。」 「你去哪?昨天晚上就没回来。」姜豫安泡着脚接话。 「我忙得太晚就回公寓了,」姜茂手摸着脖子说:「我以后十一点不回来,你们就歇吧,我直接睡公寓。」 「你睡公寓干什么?」姜豫安问。 「爸你离不开我?我本来就应该住公寓的。」姜茂看他。 「你说话就好好说,声调这么高干什么?」姜豫安说她。 易妁秋一直不接话。 姜茂无趣,拿上车钥匙道:「你们好好看电视,我出去了。」 「给你留不留门?」易妁秋看她。 「留,我晚会就回来。」 姜茂在老胡砂锅店门口坐了俩小时,才看见他穿着身球服回来。赵平壤问:「你过来多久了?」 「去踢球了?」姜茂答非所问。 「踢了俩小时。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赵平壤问。 「路过这吃碗饭,你要不要来一碗。」姜茂问。 「我先回去沖个凉。」 「行。」姜茂点头,看了看他背心式的球衣,和腋窝露出来的浓密的腋毛,顺着又看了看他健硕的小腿。 「你应该把腋毛刮掉。」姜茂建议。 「为什么?」赵平壤偏脸闻了闻,并没有狐臭。 「不雅观。」 「这有什么不雅观的,它就跟我头髮一样自然,」赵平壤问她,「你颳了?」 「我穿无袖背心就刮。」 「腋毛主要是保护腋窝和蒸发汗液的,你不应该刮掉,应该像我一样露出来。」赵平壤说。 「谢谢,我嫌不雅。」姜茂站在台阶上看他。 赵平壤又左右看了看自己的腋毛,「我们男人从不刮。你们应该学学我们。」 「我们只学好的。」 「体毛是祖先留给我们的,你们不应该局部嫌弃,」赵平壤试图说服她,「我都是一视同仁,从不乱刮毛髮。」 「所以你们是臭男人。」 …… 「我刮不是因为我是女性,而是因为它不雅。」姜茂双手环胸地说。 …… 赵平壤想了半天,「都是毛髮,为什么露出腋毛就是不雅,露出眉毛和头髮就是雅。」 姜茂淡淡地说:「都是毛髮,你怎么不露出阴·毛。」 赵平壤无话可说,落荒而逃。 他回家沖了凉,出来接到父亲电话,他先是问了生意怎么样,赵平壤说很顺,身边很多朋友都在帮他介绍客户,他也打算再提一辆货车。父亲很高兴,笑着说顺利就好,随后说了钱的事,说他的病情很稳定,有医保有保险公司,根本花不了几个钱,不用给他打太多,想把钱退回来一部分。赵平壤让他先留着,回头用不上再退,他这边也使不上钱。 第61页 父子俩聊了几句就挂了,赵平壤给母亲发微信:有进口药就用进口药,报不了就报不了,省不到哪去。 发完穿了件白背心,搭了个棉麻白衬衫下楼。姜茂自作主张地给他报了砂锅酥肉,赵平壤坐过来问:「你们公司几号搬?」 「六号。」 「到时候我叫上几个工人,开辆货车过去。」赵平壤吃着酥肉说。 「好,等晚上你们货发走再来,我这边不急,」姜茂问:「和客户谈得顺利吗?」 「还行。」 「实话实说。」姜茂看他。 赵平壤放了筷子,朝她道:「还没谈,我明天再过去一趟,看能不能见上面。」 姜茂明白了,接了句:「不就烧了点板蓝根金银花。」 「主要还有一批麝香,」赵平壤说完继续吃面道:「等我跟他见面了再说,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姜茂见他不想提,也就没再问。 俩人又聊了会,各自准备回家,赵平壤握了下她手说:「没事儿,会过去的。」 姜茂点头,「我相信你。我过来只是因为想见你。」 赵平壤偏开脸,笑了笑。 「笑什么?」姜茂看他。 「我也是,我也想见你。」赵平壤伸手抱了她一下。 第28章 无处安放的委屈 赵平壤第四次去药材厂,老闆仍然不在,前台说老总去东北了,去临时採购麝香了。之前的货交不上,公司也面临着麻烦。 赵平壤无功而返,上午忙了会,下午拿着营业执照和各种材料,去了银行信贷部。恰好姜茂也在银行办事,她经过门口就看见了赵平壤,也看见了桌子上的营业执照。她犹豫了一下,没有过去,而是下楼准备回工作室。 身后有熟识的工作人员追出来,说有个忙请姜茂一定要帮。姜茂问她什么事,对方说马上要月底了,看帐户里的钱能不能趴一天,让她们先完成个任务。 钱是葛洲坝转投过来的,数目不小也不大,姜茂想了想应下。对方一番感激后离开,姜茂上了车联繫周瑾华,抱着一丝希望地问她认不认识药材厂的老闆。 周瑾华问哪家药材厂,姜茂查了下说广源。周瑾华说认识老闆瘸子李,医院的部分中药就是他厂里提供的。 姜茂把赵平壤的情况大致讲了,问她有没有办法牵上线,让他们见上一面。 这边周瑾华挂了电话,翻出姜茂发过来的手机号,直接打给赵平壤,了解他那边的实际情况。 赵平壤的父亲曾帮过周瑾华的忙,忙虽然不大,但当时只有赵父伸了援手。 周瑾华听他说完,应了句:「这算什么大事,直接赔给他货不就完了。」 …… 「我认识人,回头让对方发点麝香过来就行。」周瑾华说完,连着打了一下午电话才把这事给落实,又给药材厂老总瘸子李电话,问他麝香採购的怎么样。 当晚瘸子李从东北飞回来,约了周瑾华见面,周瑾华直接带上赵平壤,介绍说这是我侄儿,也是后辈,以后还指望他继续关照。 姜茂在家说起此事,姜豫安听得一愣一愣,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周瑾华给帮忙的。这也是姜茂魔幻和歪打正着的地方。易妁秋倒不怎么奇怪,只是感慨地说:「这就是人生的奇妙之处,你赵叔叔十几年前帮你周姨的忙,没想到最后会落到平壤身上。」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姜豫安随口接了句。接完就顿时难过,自己家也没少行善,恩泽怎么就没及与自己的子孙。 易妁秋忽然也愣怔,时间像是给凝固般,姜豫安起身道:「我去个卫生间。」 快乐会感染人,难过同样也会。 姜茂静默了十几分钟,去敲卫生间的门,姜豫安打开门,正坐在小马扎上洗袜子。姜茂问:「这时候洗什么袜子?」 姜豫安也没接话,垂头认真地搓洗。 姜茂出来客厅,干站了会儿,朝着易妁秋问:「你为什么不给我爸洗袜子?」 「这么孝顺怎么不见你去洗。」易妁秋毫不客气地回了句。 「我不洗,就该你去洗。」姜茂无理取闹地说。 易妁秋没理她,回卧室去拆床品洗。 姜茂跟进去说:「我从来没见过你给我爸洗袜子。」 「你没见过的事多了,别在这没事找事。」易妁秋没什么心情道。 「不行,你去给我爸拆被子,他的床品也该洗了。」姜茂压住被子,翻滚着不让她拆。 「姜茂,你别闹了,妈妈也很累。」易妁秋看她。 姜茂趴在被子上,没做声。 易妁秋坐下,揉了揉她头,姜茂伸手抱住她腰,趴在她怀里不说话。 易妁秋仰头眨眼睛,轻声道:「去帮妈妈泡一杯茶。」 姜茂趴了好一会才起来,折去卫生间看了眼,姜豫安还在洗袜子。 她挎着包出了家,先是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随后去电影院买了票,独自看了两场电影。 出来电影院接到赵平壤电话,他说刚从药材厂出来。姜茂顺势坐在路沿问:「谈得顺利么?」 「顺利,」赵平壤轻松地说:「除了把药材照价赔偿外,我还和他谈了明年的合作。」 「他愿意继续合作?」姜茂问。 「我把利润让了出来,明年的运费给他打了折。如果这次合作不了,后面对生意会影响很大。」 第62页 姜茂明白,药材厂算是大客户,如果因为这件事没处理好流失了,后面很多客户也会随着流失。 赵平壤又说要请周瑾华吃饭,说这阶段麝香不好买,她一定是费了功夫。 后面姜茂就一直听他说,没怎么接话。 赵平壤察觉她兴致不高,电话里也有点吵,问她:「你今天没去工作?」 「出来客户家了。」姜茂敷衍了句。 赵平壤没再问,随后挂了电话。 姜茂拍拍屁股起身,又在路口站了好大一会,眼见天色要黑了,才不紧不慢地回家。 到小区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她没有回家,而是在假日广场里转,又随着人群跳了会广场舞。当看见易妁秋和姜豫安在四下张望,她才从舞群里出来,挪到比较显眼的位置跳。 姜豫安最先看见她,但没上前打挠,等舞曲结束,眼见她要出小区了,才追上前喊她。 姜茂回头看他们,「你们有事?我要回公寓睡觉了。」 「你妈给你煮了菜,全都是你爱吃的。」姜豫安说。 「我不太饿。」姜茂摇摇头。 「那就少吃点,我给你做了水煮肉片和酸辣汤。」易妁秋轻轻地说。 「肉片是我去你最爱吃的那家买的。做好我们都没吃,一直等着你下班。」姜豫安说。 「水煮肉里的干花椒捞出来了没?我不喜欢吃花椒。」姜茂问了句。 「捞了,我怕你吃到影响口感,都给捞了。」易妁秋说。 「那好,我回去吃点,」姜茂勉为其难道:「其实我和同事吃过了,吃的云南菜。」 姜豫安拿出手里的泡泡枪给她,指着一侧嬉戏玩耍的小孩,「我看见他们玩,就顺手也给你买了一个。吹出来的泡泡可漂亮了。」 姜茂连吃了两大碗米,把水煮肉片吃了个精光。易妁秋给她盛了碗汤,说道:「慢点吃。」 姜茂说:「太好吃了。」 易妁秋好笑地问:「肚子撑不撑?」说着门铃响了,易妁秋过去开门,是赵平壤来了,他手里拎着一个瓶子,说是给花喷的营养液。 …… 「你刻意送过来的?」姜豫安问。 「我刚好来小区配货,顺路拿过来的。」赵平壤说。 姜茂看了他一眼,捧着碗喝汤。 姜豫安拉他坐下聊天,问事情处理的怎么样。赵平壤说差不多处理好了。 姜豫安又问:「不追究货车司机的责任了?」 赵平壤摇了摇头,没说话。 「那不就凭白赔了好几万?」姜豫安说。 「慢慢干吧,钱好赚,只要人没事就行。」易妁秋接了句。 「我本来打算再买一辆货车,今天我舅舅联繫我,说他那里有辆七成新的,先让我用两年。」赵平壤笑说。 「那还挺好的。」易妁秋说。 姜茂收拾了碗准备去洗,姜豫安说:「放洗碗池就行,等会我洗。」 姜茂挽着袖子说:「我洗吧。」 易妁秋洗了水果,和他们坐在沙发上聊天。姜茂收拾好厨房,准备拆下姜豫安房间的床品洗,一看,床上换了套新的。她不动声色地去了阳台,晾衣架上正挂着姜豫安的床品。 她扎了块苹果,蜷着一条腿卧在易妁秋身侧,拿着手机玩。葛洲坝发微信给她,问明晚吃什么,她提前订位。 姜茂问她都有谁,她说就赵平壤我们仨,吃完了去酒吧喝酒。 易妁秋去了小花园,姜茂坐到姜豫安身侧,悄声地问:「床品换了?我正打算给你洗。」 「你妈拆下来洗……」 「平壤——」易妁秋在花园里喊。 赵平壤应声出去,教易妁秋怎么兑营养液的比例。姜茂也随了出去,双手环胸地站那看。 时间太晚,赵平壤也不好久留,他就是过来看看她怎么了,见她状态还不错,就告辞准备回家。 姜豫安要送,易妁秋说:「姜茂,你替我们去送送平壤吧。」 姜茂应了声,穿了外套去送他。 俩人前后保持了两米的距离,姜茂先问他,「你来干什么?」 「就是过来见见你。」赵平壤说。 「我没事,你回去吧。」姜茂示意车位。 赵平壤看她,「你也回去吧。」 姜茂站在一侧,示意他先出车,赵平壤刚上去发动着车,一辆轿跑经过,对方降下车窗喊道:「茂茂。」 「舅妈!」 「致容姐,子杰。」 「这么晚了准备出去?」詹致容问。 「我是刚回来。」姜茂本能地撒了谎。 「我朋友喝了点酒,我也是刚送她回来。」詹致容笑道。 俩人寒暄了两句,詹致容说:「今天太晚了,改天我过来拜访伯父伯母,」说完朝后排的儿子说:「子杰,跟你舅妈拜拜。」 「舅妈,拜拜。」 「拜拜。」姜茂看着车子离开。随后回头朝车位看,赵平壤早就离开了。 她回了家,有点累,情绪上很久没有像今天这么大起大落了。 * 一直到葛洲坝生日当天,赵平壤才想起买礼物,他问姜茂买的什么礼物,自己这几天忙,没有准备。 姜茂犹豫了会回他:我多买了一对耳钉,晚上见面给你。」 「好。」赵平壤发了句。 第63页 「我送她了一对鼻环。」姜茂回。 「哦,我对这些不懂。我要不要再买一束花?」 」随便。」姜茂回他。 半天不见赵平壤回,她又发:「异性过生送花要注意,免得造成不必要的误解。」 「好,我不送花了。」赵平壤回。 「我没有不让你送,是提醒你注意。」姜茂回他。 「那我订个生日蛋糕吧。送耳钉也不合适。」赵平壤回。 「随便。」姜茂发完就丢了手机,坐在梳妆檯前上妆。妆好,又在鼻子和嘴唇上夹了环,挑了件真丝吊带,一条菸灰色西装直筒裤,出了卧室去洗手。 姜豫安正要上班,看见她这副打扮,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说她穿成这样成何体统,非要她回房间换回来。 姜茂才不换,拿着睫毛膏刷睫毛。 「你这样子不许出门。」姜豫安去搬了易妁秋过来。说她把鼻子和嘴巴都打了洞。 易妁秋倒也没说别的,只是问了句:「你不冷?」 「我爸大惊小怪,我出门还要穿外套。」 易妁秋看她,「你今天有约?」 姜茂点头,「葛洲坝生日。」 「你可不许去酒吧,我晚上去接你,」姜豫安说:「酒吧里很乱……」 「爸,你该迟到了。」姜茂好心提醒他。 姜豫安匆匆忙忙地出了门,嘴里还交待她晚上十点必须回家。 「你也要注意点。」易妁秋点了句。 「注意什么?」姜茂看她。 「注意点言行,你同致和还没退婚。」易妁秋缓缓地说。 姜茂出家门的时候看了眼手机,赵平壤发了几个蛋糕图片给她,让她帮忙选一款。姜茂嫌土,自己选了一款冰激凌蛋糕发给他,让他照着下订单。 赵平壤下完单直接发群里,@了葛洲坝,蛋糕他已经定好了。发完正准备忙,来了一位客户,对方是做灯具照明的,说是姜茂介绍来的,下午要往邯郸发一批货。 赵平壤笑了笑,给姜茂发了一颗红色的爱心。姜茂回他一个问号,赵平壤没再回。他和姜茂有一个共通点,从不拒绝他人诚恳的善意。易妁秋在小时候教过他们,大方地接受善意,然后把它传递下去。 中午吃完饭去了附近菸酒行,买了两条烟,出来又买了两袋水果。办公室的桌子上从不缺烟,也从不缺水果,这些都是给同事备下的。他们干的都是体力活,菸瘾也大。 货运部的同事跟赵平壤特别一心,只要去客户那拉货,都是一件件地清点,货上极少出错。犯懒也会犯,但分得清轻重缓急。别的发货部丢货是家常便饭,这在赵平壤的发货部是少见的。 下午赵平壤提前下班,他先去理髮店剪头髮,髮型师推荐他短寸,说他五官很立体,非常适合卡尺头。 赵平壤决定尝试一下。 第29章 绅士的品格 葛洲坝约的酒吧临江,晚上坐在天台上吹风很舒服。姜茂来得早,六点就和她吃了料理,随后才过来酒吧。本来约的一起吃晚饭,赵平壤说临时急事,走不开,让她们先吃。 葛洲坝窝在藤椅里,发着微信说:「让我来问问,老赵为何姗姗来迟。」 姜茂望着江面上的船,事不关己地喝酒。 葛洲坝勐然起身,朝着天台护栏下挥手,「老赵,这呢,上天台,」接着坐回来说:「真是笨死了,他说一直在酒吧里找我们。」 「你怎么不跟他说清?」姜茂问。 「我说了啊,酒吧里的天……」说着止了音,望着楼梯口。 赵平壤拎了一个蛋糕过来,坐下道:「生日快乐。」 「你临时的急事就是去给头髮做造型?」葛洲坝不可思议。 姜茂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眼。 赵平壤摸了摸头髮,看了眼姜茂,不太自然地说:「髮型师推荐我的,说我五官立体……」 「好看!我都没敢认,非常……」葛洲坝斟酌着措词,碰了碰姜茂说:「你来说。」 姜茂打量他,喝了口酒说:「荷尔蒙。」 葛洲坝打了个响指,一语中的。随即把单子推给他,「你看喝什么?」 赵平壤选了半天,点了杯果汁。 …… 「你自身气质跟这髮型违和。贝克汉姆卡尺头好看,你降不住。」姜茂随口道。 「是有点违和,尤其是你喝果汁的时候。」葛洲坝附和。 「降不住是什么意思?」赵平壤看她。 「你身上的爷们儿是普通男人的爷们儿,不是刻意……」姜茂问:「你修眉毛了?」 「诶我天,你也太……」葛洲坝难以置信,「太精緻了。」 「做造型送的修眉。」赵平壤淡淡地说完,不动声色地把果汁换成了啤酒。他是考虑到要送她们,才点了杯果汁。既然她这么肤浅,自己喝啤酒好了。 姜茂看了眼他的小动作,问道:「做个造型多少钱?」 赵平壤装作没听见。 楼下的舞池音乐声很大,葛洲坝随着节奏摇摆,看了看赵平壤,禁不住用兰花指戳了他一下,「真男人。」说完看见了桌熟人,拿着酒过去打招唿。 姜茂喝喝酒,看看他。赵平壤也以沉默应对,完全没有说话的打算。 姜茂先问:「诶,你剪头花了多少钱?」 「五百。」赵平壤勉强回了句。 第64页 「五百?最多三十块。你是不是傻?」姜茂看他。 赵平壤喝着酒,不做声。他充了五百的会员卡,每次剪髮能五折。 姜茂在桌下踢了他一脚,明知故问道:「怎么不说话?」 「不想说。」 「不说拉倒,稀罕跟你说。」 「肤浅。」赵平壤说了句。 「什么?」 「我说你肤浅。」赵平壤看她。 姜茂脱了外套扔他脸上,看看露在真丝吊带外面的皮肤,朝他道:「我确实皮肤很浅。」说完下去舞池跳舞。 赵平壤也跟着她下去,就围着她身边跳。姜茂换换位置,他就紧随过去,姜茂换换位置,他就紧随过去。 姜茂被震得头晕,身上也出了汗,顺着消防门就出去换气。赵平壤牛皮糖似的跟出来。 姜茂反靠着门问:「你跟着我干什么?」 赵平壤看她,「我想跟。」 「你不是不跟我说话?」 「我想说。」 「无赖。」姜茂看着他轻骂了句。 赵平壤靠近她,手指在她肩膀上一抚,「你出汗了。」 姜茂偏过头,不理他。 赵平壤手指勾起她肩带,往里深深地看了眼。 姜茂脑海一片空白,心理防线崩塌,只能够用力地瞪他,好显示出自己有反抗。 赵平壤大概看出了她好欺负,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深v领的吊带看。无意识地俯身,嘴巴噙住她滑落的肩带,往肩上提。 做完这一切他惊觉孟浪,和姜茂并靠在消防门上喘·息,过了会侧脸看看她,满头汗地问:「你要不要看回来?」 姜茂看出了他的紧张,反守为攻地说:「好啊,反正我不能吃亏。」说完手指同样勾起他的内裤沿,倾着身子,也往里深深地看了眼。 赵平壤盯着她表情,「你脸红什么?」 姜茂嘴硬,「这么暗,你怎么知道我脸红?」 「我能听见,我听见你说话有颤音。」赵平壤说。 楼道里昏昏暗暗,俩人都没再说话。还是姜茂大着胆子问:「我刚没看清,你呢?」 「什么意思?」赵平壤尾音也有点颤。 姜茂像十六岁那年一样,拉起他的手覆了上来。随后看着他,「我也没看清你的。」 赵平壤也拉起她的手,做了同样的动作,随后抱住她问:「我头髮剪的好不好看?」 「好看。」姜茂趴他肩上说:「眉毛也好看。」 * 姜茂在卫生间洗洗手,又捧了把水洗了洗脸。等她完全平静下来出去,就看见等在卫生间门口的赵平壤。 俩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上了天台。 葛洲坝朝他们挥挥手,正坐在吧檯前唱歌。姜茂在位置上坐下,看见桌上还没来得及插蜡烛庆祝,就已经融掉的冰激凌蛋糕,心里有几分难过。她拿出手机想要重新订一个,发现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她看着台上认真唱歌的葛洲坝,朝她比了一个爱心。葛洲坝下来问:「说,你们去哪了,我找了好半天。」 「生日快乐。」姜茂拿出礼物,是一对带钻的鼻环。 「我好喜欢!」葛洲坝直接戴上一个,随后把另一个给她,「咱俩一人一个。」 「好。」姜茂收下。 葛洲坝看向毫无动静的赵平壤,「你的礼物呢?」 赵平壤看看融掉的蛋糕,随后摸摸兜,装模作样地说:「我忘家了,明天补给你。」 「我怀疑你根本就没准备。」葛洲坝半真半假地笑他。 「刚他还说,生日礼物忘带了。」姜茂朝融掉的蛋糕上插着蜡烛,催葛洲坝吹。 桌上手机在震,姜豫安发了三条微信:快点回家。 酒吧很乱。 你在哪? 姜茂回他:十一点前到家。 姜豫安回:我去接你,你在哪? 姜茂回他:我今晚回公寓住。 好半天,姜豫安回:十一点前到家,我等你。 姜茂合了手机,葛洲坝问她:「是詹致和?」 「我爸。他给我设了门禁。」姜茂说。 「那我们等下就结束,」葛洲坝吹了蜡烛,看着化成一滩水的生日蛋糕,手指头沾了一下,尝道:「蓝莓味儿。」 赵平壤说:「抱歉,我忘了冰激凌蛋糕……」 「没事儿,一个形式而已。」葛洲坝不在意地说。 三个人小喝了会,出来酒吧准备回家。姜茂拥抱她了一下,「一一,生日快乐。」 葛洲坝一愣,笑了笑,朝着她问:「我今晚能住你家么?」 「好啊。」 「我妈出差了,我不想回家。」葛洲坝不自在地解释。 「没事。」 赵平壤在一侧联繫代驾,趁着葛洲坝不注意,悄悄牵了姜茂一下。 葛洲坝有点高了,阔步朝前地唱着:「我爱你你却爱着他,我的为你的心都碎了,是不是只有忘记我自己,我的泪才不会如雨下——」 …… 姜茂搀着葛洲坝下车,姜豫安穿了身家居服,就等在自家车位上。姜茂看他,「爸你干什么?我都没一点自由了。」 姜豫安想说我担心你,我最近老是做噩梦,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葛洲坝还算清醒,礼貌地朝姜豫安弯了下腰,「姜叔叔好,今晚是我生日,我们就晚回来了会。「 第65页 「没事没事,赶紧回屋吧。「 姜茂把她安置好,洗了个澡躺床上睡。微信响了下,赵平壤发来的:我在你家楼下。 姜茂调了静音,回他:你在我家楼下干什么? 赵平壤发了段语音给她。 姜茂不敢听,转了文字:我想见你。 姜茂问:不是刚见过? 赵平壤又是语音。 姜茂回他:发文字! 赵平壤又是一段语音。 姜茂骂了句,减了音量,盖上被子听。赵平壤喝高了,每一句话都带点沙沙的尾音,显得异常有质感,尤其在寂静的夜里。 姜茂看了看熟睡的葛洲坝,打着光脚下床,拎着拖鞋,蹑手蹑脚地出了门。见赵平壤就在门栋前,她推了门出去,朝他道:「干什么?」 「睡不着。」赵平壤双手反插在屁·股口袋里看她。 「睡不着就数羊。」 「数羊也睡不着。」 「那你想干什么?」 「我们去看日出吧。」 凌晨二点,赵平壤对着只穿了睡衣的姜茂说:「我们去看日出吧。」 姜茂望着他眼睛,拒绝不了,点头问:「去哪看?」 「植物园里的山上。」赵平壤脱了外套,给她披上。 植物园在五公里外,俩人出了小区,顺着路沿步行去。夜里风凉,也吹醒了姜茂,她觉得自己是脑残。赵平壤醉了,自己可没醉。 她朝路上左右看看,一辆出租也没有。她又看看赵平壤,他只顾沉默地走路,跟睡着了似的。 她索性双手环胸地跟上,也不说话。赵平壤停下来等她,问道:「冷不冷?」 「不冷。」她身上披着赵平壤的衬衣。 赵平壤跟她并行,走了两步,低头亲了她一下,随后若无其事地继续走。 姜茂也学他,打算把双手塞进屁·股·口袋,摸了会,察觉自己穿着家居服,裤子屁·股没有口袋。但两只手又很闲,甩着走没气势,干脆继续双手环胸。 她偏头看了他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就把胳膊放了下来,手在上衣摸了会,终于摸着俩口袋塞进去。 他脖子上有一个明晃晃地咬痕,而且很深。 赵平壤又亲了她一下,随后扣住她手说:「我来就是想亲你一下,我今晚一直都想吻你,但那会有点特殊,就没吻成,」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我觉得今晚一定要吻你。」 为什么?」 「因为我是绅士,」赵平壤说得认真,「我得有绅士的品格。」 …… 「有脸么你?」姜茂笑他。 赵平壤又亲了她一下,这次是照着嘴巴,前两次是脸蛋。 姜茂垂头看路,没做声。 赵平壤还在说着:「我从前看过一本书,讲爱·欲的,说是要多亲吻和拥抱爱人,这样会让他们感到温暖。那会你就像只脆弱的小动物一样,我很想抱抱……」 姜茂也回亲了他一下。 俩人看路,谁都没再说话。 风吹过,树影婆娑,姜茂由着心中的欲·望问他,「你懂什么是亲和吻么?」 「亲就是亲,啵得一下,不止局限于爱情,亲情和友情也可以。它的包容性很强,」姜茂说着朝他脸上亲了下,又科普道:「吻就不同。吻则需要用舌头,是自私的,是具有排他性的。」说完也亲身示范了一下。 第30章 万物生 凌晨七点,姜茂才鬼鬼祟祟地回来。她听见厨房的油烟机声,猫着腰,一口气冲到卫生间。 里面的姜豫安看她,「你慌张什么?」 姜茂打了个哈欠,问他:「今天不是周末?」 「补国庆的班。」姜豫安挤着牙膏说。 「都七点了,你才起床?」 「迟到就迟到会儿,又不是工作日。」姜豫安刷着牙说。 姜茂回了房间,床上不见人,她出来又去了厨房,易妁秋正在烙饼,葛洲坝站在旁边给她打下手。 …… 「起床了?」葛洲坝意味深长地看她。 姜茂含煳地应了声,问她,「怎么起这么早?」 「我平常六点就醒了。」 姜茂点点头,凑到锅前看了一眼,烙得鸡蛋饼。 「你坐地上了?」易妁秋看她屁·股问。 「没有啊。」 「去外面拍拍,屁·股上都是土,怎么背上也有?」易妁秋好笑地问:「你躺地上打滚了?」 姜茂扯着裤子看,用手拍了拍说:「我去洗个澡。」说着去了卫生间,反锁上门,脱了衣服进淋浴间。 洗好出来,她站在落地浴镜前打量,侧着身子吸了吸腹,该凸凸该翘翘,还算满意。她犹豫了一会,拿出手机拍了几张朦胧的照片,顺手就给他发了过去。 姜豫安坐在沙发上看社会新闻,姜茂卷了一张鸡蛋饼站过去,新闻里正播着:屡遭前男友裸·照要挟,小春该何去何从?无独有偶,上个月李小姐也……」 姜豫安换了台,「现在的男人真是下九流……」当看见姜茂站在一侧,生生转了话音,「现在的女孩子可要保护好自己,像夜店酒吧这些……」话没落儿,姜茂转身去了阳台。 她趴在护栏上看蓝天,天气很好,不冷不热,心里想着要买几套内衣,超薄的,蕾丝的,感性的。想着就摸出手机刷了下朋友圈,赵平壤一个小时前发了视频:鸟叫声,风声,和徐徐上升的太阳。 第66页 隔壁家花园里养了只小八哥,它把头朝姜茂一转,一字一缓地说:王、八、羔、子。王、八、羔、子。老、子、欠、你、的。老、子、欠、你、的。」说完又朝地上的狗:蠢儿、狗,蠢儿、狗。」 …… 狗跃起朝它吠。 鸡窝里的母鸡也咯咯哒……咯咯哒地下蛋。 姜茂把这幕拍下来,投诉给了管家,让邻居教八哥一点好的。他们家整天一早不是狗吠鸟叫,就是母鸡的下蛋声。 葛洲坝围了过来,稀罕道:「你们邻居家可真热闹。」 「他们家以前养了只大公鸡,凌晨四五点就哏哏哏、哏哏哏地叫,整个苑里都投诉。」姜茂说。 「我跟你讲,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葛洲坝说:「但凡家里有花园和庭院的,不管居民楼还是别墅,不是种花种菜就是养鸡养鸭,好歹都住别墅了……」 「那该种什么?」姜茂费解。 「空着啊,铺草坪……」 「浪费。」姜茂说着回了客厅。 「你就是农耕思想……」 「啊啊……我们勤劳、务实、的中国人——」姜茂唱道。 「姜茂,盛汤。」易妁秋在厨房里喊。 姜茂掀开锅盖看了眼,「我不喝稀饭。」 「不喝稀饭你饿着。」 姜茂拿了盒牛奶,戳上吸管喝。 姜豫安喝着稀饭说:「稀饭养胃,你妈还往里淋了鸡蛋。」 姜茂伸出手錶,让他看时间,八点了。 姜豫安这才换着鞋子去上班。出了门又折回来,朝姜茂问:「你油卡还有么?」 姜茂从包里摸出来,连带着几张洗车卡,递给他道:「车脏死了。」 姜豫安收下,才没理她,转身就去上班。 姜茂倚着厨房门玩手机,葛洲坝在和易妁秋一面聊天一面收拾料理台。易妁秋看她一眼,问道:「你不急着上班?」 「不急,我下午再去。」姜茂看微信,时隔一个小时后,赵平壤终于回了微信:很美。 接着又一条:有生命之美。 姜茂没回他。给你发裸·照,你回个有生命之美。 随后他又发了一条,她看了眼,迅速合了手机。 葛洲坝问她,「我们等下去逛街吧?」 「好,」姜茂应下,「我去买几套内衣。」说完回房间换衣服。 葛洲坝也随了过去,从包里掏出姜茂送的鼻环,照着镜子一面戴一面唱着跑调的歌: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来啊、爱情啊、反正有大把愚妄。啊、痒、大大方方爱上爱的表象,迂迂迴回迷上梦的梦浪,越慌越想越慌、越痒越搔越痒。 姜茂皱皱眉头,看她,「这歌词又骚又黄……」 「心黄,看啥都黄。」 …… 姜茂琢磨着歌词,点头,「我喜欢。」想着就打开手机,把这首歌推荐给了赵平壤,嘴里也唱道:「从前冬天冷呀 夏天雨呀水呀,秋天远处传来你深处暖呀暖呀,你说那时屋后面有白茫茫茫雪呀——」 「我天,这首歌唱不好瘆得慌,像在召唤亡灵,」葛洲坝打断她,「只有萨顶顶能唱。」 「我以前在西藏听人唱过梵音,是一位当地的小女孩,唱得非常空灵。」姜茂说。 「我喜欢这首歌的名字,万物生,」葛洲坝说:「我以前看过一句话,万物皆有灵,静念自生长。」 姜茂回了条微信,随口问她:「你国庆去哪?」 「柬埔寨吧。」 葛洲坝反问她,「你什么安排?」 「没安排,」姜茂换着衣服说:「6号大吉,我们准备那一天正式迁公司。」 「好啊,我6号回来一起。」 姜茂收拾好去了客厅,易妁秋在花园里给花树浇水,她跟在她身后犹豫了会,易妁秋回头问:「有事?」 「算了,晚上再说。」姜茂去门口换鞋子。 「秋姨,我们走了。」葛洲坝朝她打招唿。 易妁秋把她们送出去,关了门,看见鞋柜旁一只拖鞋被踢翻了过去,她捡起把它摆好,看见鞋底防滑缝里的红泥土,拿去阳台用牙籤给拨下来,土是新鲜的,是森林植物园里专有的。 易妁秋从土的干湿度推断出,这双鞋子在两个小时前才被脱下。她拿出手机看朋友圈,仔细看了赵平壤的视频。 * 姜茂直接挑了七套内衣,价格不菲的手工刺绣。葛洲坝看了直咂舌,「一下子买这么多?」 「一天一套,刚好七天。」姜茂有理有据。 「你以前都不穿内衣?」葛洲坝奇怪。 「这内衣好看。」 「哦,那我也挑两套,」葛洲坝说:「内裤天天换,内衣不用,洗来洗去都坏……」 「每天换一套新的,心情不一样。」姜茂说。 「谁说的?」葛洲坝看她。 「玄学。」 「女人只会有了男人,才会刻意着重内衣的款式,」葛洲坝很有脑子地分析,「否则无是无非的,为什么天天换内衣?」 「你袜子几天一换?」姜茂问她。 「天天换。」 「袜子要天天换,衣服要天天换,内裤要天天换,为什么内衣就不能?」姜茂看她。 「有道理。」葛洲坝也准备挑七套。 姜茂挑了一款别样性感的给她,葛洲坝烫手似的扔掉,「我不要。」 第67页 「不要我要,」姜茂让导购帮她拿新的,「我内衣都这么买,一次六七套。」 「我发育早,中学就穿成人内衣了,每次我妈都给我挑得特别漂亮。因为是住宿生,我妈一回都买五套。」姜茂说。 葛洲坝挑着内衣,没接话。 导购极有眼色,见姜茂挑的款式不拘,就推荐了她一款情趣的。姜茂看了眼面料,真丝的,应该不难穿,就让导购拿了一套。 葛洲坝看了眼内衣的款式,偏开眼,把手里挑好的给导购。 「我胸大,要穿调整型的才会显小。」葛洲坝挑的保守,都是中规中矩的款。 姜茂打量着她,「b杯不算大。你胸型很好,为什么要显小?」 导购趁机推荐给了她一款偏性感的,葛洲坝略显犹豫地点点头,拿去一起付款。 俩人拎着袋子准备离开,碰见同样也在买内衣的周瑾华。她拎起一套性感的内衣,问身后男人的意见。 那男人吻了她一下。周瑾华也回吻了一下。 姜茂倒也淡定,过去道:「周姨。」 「这么巧?」周瑾华介绍身后的男人,「我朋友,袁小野。」 「你好。」姜茂看他。 「你好。」对方也和她招唿。 「行,你们继续逛吧。回头聊。」周瑾华笑道。 姜茂离开专店,葛洲坝瞠目结舌地说:「那男的也太年轻了吧!」 姜茂想说她最年轻的一任还没二十岁,但这话有嚼舌根的嫌疑,也就没提。 她们上楼吃了点午饭,下来说买瓶香水就散。正从电梯里下来,葛洲坝指着一道熟悉的背影,「那不是老赵?」随即大喊,「老赵,老赵。」 赵平壤趁吃饭的空档出来买香薰,刚挑了两瓶就碰见姜茂。俩人一眼就过,姜茂垂头玩手机。 葛洲坝好奇,「你一爷们儿买香薰干什么?怪不得微博上说,不是当代女性爷们了,而是当代爷们儿精緻了。」 「我前几天看见一男的化妆,脸上打粉底画眉毛,我天,画功比我都娴熟。」 …… 「你们吃饭了吗?」赵平壤问。 「刚吃。」葛洲坝说。 「哦。」赵平壤看看自顾自玩手机的姜茂,无话了。 「我们买香水。」葛洲坝指指隔壁专柜。 「那你们选,等会我结帐,算是补给你的生日礼物。」赵平壤说。 「哼哼哼、我就说你没打算送我礼物吧。」说完去隔壁专柜挑选。 「你买香薰干什么?」姜茂收了手机同他说话。 「熏蚊子。」 …… 「你喜欢什么味儿?」赵平壤见她不说话,又问。 姜茂看了眼品牌,说:「小苍兰吧,」说完看他手里拎的护肤品袋子,又问:「你买护肤品了。」 「你呢。」赵平壤看她袋子。 「内衣。」姜茂拎起来让他看。 …… 「她们说我皮肤干,推荐我了一套美白保湿的,说很适合我皮肤。」赵平壤拿出来给她看,水乳霜三件套。 「你以前都用什么?」姜茂问。 「就大宝的洗面奶和抹脸的。」 「那不叫抹脸的,叫润肤乳。」姜茂说。 她见过詹致和的护肤品,水乳霜精华防晒,样样俱全。她打量着赵平壤的脸,赵平壤被她看得不自然,一时又想起早上的照片,人有点侷促。 姜茂开口说:「你五官很立体,皮肤又紧緻,基础好,涂什么都不差。」本来是一句诚恳的话,但听在赵平壤的耳里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他顺口就接了句,「你也是,哪哪都好看。皮肤又白又紧緻。 …… 俩人各自偏开脸,谁都不再说话。 葛洲坝出来找他们,「你们怎么不进来?」 「我去给你们买冷饮。」赵平壤去了一侧冷饮店。 姜茂随着进去挑了瓶,粉粉的瓶身,淡淡的香。葛洲坝笑她,「还怪少女心。」 「我喜欢这味儿。」姜茂反驳。 葛洲坝挑了款极其浓郁的,姜茂皱皱眉,「你不嫌呛?」 「我不……」说着手机响了,她背过身接通,又挂了手机说:「我该回家了。」 姜茂点头,「那你回吧。我也要回工作室。」 俩人拿上赵平壤买的冷饮,一起出了商场。姜茂顺路送葛洲坝,她下车挥挥手,进了小区,经过一个垃圾桶,把那一套性感的内衣丢掉,拿出香水往身上喷。 这边赵平壤也出了商场,往附近的家居市场。他打算把卧室和客厅的窗帘换掉,再买一套漂亮的沙发毯。挑选的过程拿不准主意,就发微信给姜茂,「哪个颜色好看?」 姜茂问他:换窗帘干什么? 赵平壤回:屋里光线暗,换套亮色的提光。 光还能提?姜茂也没问,回他,「窗帘挺贵的,客厅跟卧室少说小几千。你洗洗继续用吧,回头手里宽松了再换。 赵平壤大致问了下价格,回她了一个:哦。然后出了家居市场。 第31章 慕强心理 晚上加了会班,到家已经是九点了。姜豫安坐在沙发上一面看电视,一面把晾好的袜子两只卷在一起。 一堆的袜子里,有四双是易妁秋的,三双是姜茂的。母女俩有一个共通点,都不爱洗袜子。家里还曾刻意买过一台迷你洗衣机,专门用来洗袜子。 第68页 明显这些袜子都是姜豫安洗的。 姜茂看了会,朝他道:「爸,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笨的男人,连个女人都追不上。」 姜豫安正好好的看电视,不妨被她这么一说,顺手把她的袜子扔在一侧,「回来就找事。」 …… 姜茂识时务,瞬间转话题,从包里拿出两张高铁票,「一号上午的,你们准备……」说着易妁秋从外面回来,脱着针织外套说:「天凉了。」 「妈你喝酒了?」姜茂看她脸色。 易妁秋双手捧捧脸,略显醉态道:「喝了几杯,你周姨珍藏的红酒。」 「你是怎么回来的?」姜茂问。 「她男朋友开车送的。」易妁秋倒了杯茶。 「我见那男的了,长得还行,身材很好。」姜茂接话。 「身材好有什么用,还得要真心,」姜豫安插话道:「我就不信你周姨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不会感觉到孤独和遗憾。」 「什么年纪就该做什么事,一旦错过一件,后面的事都乱了。该结婚的时候不结婚,那生孩子……」 「管好你自己吧。你有什么资格去置喙别人。」易妁秋看他。 屋里瞬间安静,姜茂预感将要有一场大风暴。 姜豫安没做声。 易妁秋坐在餐椅上,语气淡淡地,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他,「姜豫安,你知道什么是上行下效吗?」 「就是上辈人怎么做,下一辈就有一样学一样。」 姜茂没想到枪口会朝着自己,本能地问她:「我怎么了?」 易妁秋压根没看她,朝着姜豫安说:「你问问你女儿,她昨天晚上去哪了。」 姜茂一愣,没作声。 姜豫安看她,「你要干什么?」 易妁秋摇摇头,「我不想干什么,我就是跟你说一声,你女儿昨天晚上出去约会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姜茂看她。 「你自己品。」易妁秋说。 姜豫安去了卧室,片刻拎着行李包出来,朝她们说:「没事,我还是先回单位楼住吧。」说完鞋也没换地出了门。 「你看,你多厉害。」姜茂看向易妁秋。说完也转身回卧室,衣服一收拾,拎着行李出来道:「死掉的应该是我,这样你们也不用痛苦了。」 「以后我不回来了,你们也不用刻意藏着掖着。姜宓的奖盃和照片你大可以摆出来,完全不用假惺惺地顾及我的感受。」 姜茂离开后,易妁秋回了卧室,她双手撑着床沿坐了很久。有些话明知不该说,但控制不住就出了口。 * 国庆的第一天,易妁秋如期去舅舅家了。姜豫安没去,而是和单位的人去旅游了。 姜茂看着易妁秋和姜豫安发给她的信息,索性也不起床了,裹上被子继续睡。 姜豫安又发了一条过来:收到了么? 姜茂没回。 姜豫安再发一条:爸爸等着呢,看到信息回復一下。 姜茂回了条:收到。 姜豫安回了一个海绵宝宝吹出一个粉红心,表示爱你的动态图。 易妁秋发给她信息的界面,还停留在半个小时前:我去看你姥爷了,照顾好自己,回来给你带礼物。(ps:方便的话帮我浇浇花,别让它们枯死了。5号有暴雨,帮我把花移到屋里。) 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语气。 姜茂翻了会朋友圈,全部都在高速上,不是堵车中,就是马上要堵车。她翻坐起来,订了张电影票,准备去看电影。 赵平壤没联繫她。 她也不想联繫他。 由于即将要换公司,原工作室很凌乱,新公司很空,大家手头有活的就在家里出设计图。手头闲的,就暂且休息。 姜茂属于后者。手头的工作都在从易妁秋家出来的那天晚上,全部熬夜干完了。 也是从那一晚,她忽然就明白了姜豫安说得寄人篱下的感受。哪怕房子有资格住,但出现特殊情况,潜意识里就觉得该自己离开。 她也瞬间就懂了,易妁秋坚持要她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就算婚后吵架,自己也有随时离开的底气。 她看了场电影出来,商业街上熙熙攘攘,成对成对的情侣和结伴而行的家人。已经下午一点了,她早饭就没吃,午饭也快过了。 她无聊地转了会,顺手就发了条朋友圈:忙了一个上午,饿了。 一分钟后,姜豫安先回:饿了还不赶紧去吃饭,发朋友圈能管饱。接着转了一千块过来:想吃什么就吃。等我旅游回来给你做油焖大虾。 姜茂收了钱,把发的朋友圈删了,准备去吃点好的。到了海底捞门口,又收到赵平壤的微信:我给你做花雕蒸鲥鱼,田七炖鸡,桂花春,凤凰卷,油焖大虾,蓝莓山药。 不等姜茂回话,接连又两条:要不你来发货部? 你先回家等我吧,我很快就回去。 姜茂合了手机,开车直接去了物流中心。发货部很忙,都忙着往仓库里卸货。有两家工厂放假了,临时到了货不能配送,只能先放在仓库里。 工人卸着货,赵平壤在一侧盘点。姜茂双手环胸地过去,问他,「要不要帮忙?」 「不用,你去沙发上坐会儿。」赵平壤擦着汗说。 姜茂点点头,刚坐下,门外发出好大一声。赵平壤立刻去外面,一位工人搬货的时候手扭了,一个坐便器摔烂了。 第69页 「人没事就行。」赵平壤看了看他的手腕,从抽屉里拿出贴膏药,替他贴上道:「你先回家休息两天吧。」接着把单子做了标记放下,自己过去搬。 「我不急。」姜茂朝他说了句,随后百无聊赖地站在门口。这时一辆老式凉粉车经过,喇叭里循环地播着:凉粉、绿豆凉粉、好吃的手工凉粉。 姜茂看着乳白剔透的凉粉,伸手拦下,问多少钱。小贩说:「小碗五块,大碗六块。」 「小碗吧。」 姜茂看她用凉粉刮刮下一碗,然后麻利地浇上一层蒜汁,一层芝麻酱,几粒油炸花生米、黄瓜丝、辣椒油、香油…… 「您帮我多淋一层芝麻酱。」姜茂指着说。 「好嘞。最多再卖两天,回头吃就要等明年夏天了。」小贩说着拌好,打包了给她。 姜茂拎着回了办公桌,找了一个碗套上,打开吃上一口,接着连粉带汤地吃了大半碗。 赵平壤趁卸货的空隙过来,问她:「好吃么?」也不等她回话,端起碗把剩下的汤汁吃完,最后还评价句:「不够爽口,麻酱太多了。」 姜茂没吃过瘾,出去追卖凉粉的,看见她在路口转了弯,扫了辆单车追过去,直接买了两大碗。 等赵平壤忙完的时候,端着另一碗坐下吃,吃完把姜茂剩下的大半碗也给吃了。 姜茂看他,「那等下还煮饭么?」 「煮。凉粉哪会吃饱。」 「吃才。」姜茂说了句。 「什么?」赵平壤看她。 姜茂朝脸上扇着风,又辣又热不想说话。 「你才吃才。」赵平壤小声回了句。 俩人离开货运部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了。赵平壤给了工人五百块钱,让他们晚上去吃饭。 到了家他先把鸡炖上,又把鱼给处理了,山药也蒸了,零零碎碎地杂活干完,去阳台上拿了条浴巾,看了眼沙发上看电视的姜茂,去了卫生间。 淋浴间的水声响起时,姜茂的微信也响了,舅舅打来的视频。她拿着手机去了卧室,把手机对着白墙接通,那头舅舅的整张脸都霸满了屏幕。 「茂茂,我已经接到你妈了,不用操心了。」说着把摄像头转了一圈,屋里很热闹,易妁秋正笑着同舅妈说话,表姐抱着孩子凑过来,同她招唿道:「姜茂,你怎么不来呀,姥爷盼着你呢?」 「对了,你爸怎么不来?你舅舅刚还念叨。」舅妈也过来打招唿。 「我这两天迁公司,我爸单位临时安排的有事。」姜茂说。 「不赖呀姜茂,听姑姑说你要换大公司了,表姐以后要是落魄了,就去跟着你混。」表姐对着镜头说。 「落魄了就去找茂茂,你就没想着有一番大作为……」 「爷爷,你看看你儿子,他又开始了,整天把大作为挂嘴上。」 「茂茂,跟你姥爷说两句。」舅舅把镜头对准姥爷。 姥爷动作有些迟缓,半天没说一句,只知道朝镜头挥手。姜茂喊道:「姥爷。」 姥爷只是笑,一直挥手。 姜茂问:「舅舅,姥爷怎么了?」 「你姥爷是刚睡醒,精神头还没缓过来。」说着又把镜头对准易妁秋,「你们娘儿俩说两句。」 姜茂没开口,易妁秋也没主动说话,还是表姐凑过来说:「抽时间来看看姥爷,他可想你了。」说着人就离开了镜头。 「我以为你爸会来呢,酒都买好了,」舅舅又跟她扯了两句,问道:「要不要跟你妈再说两句。」 姜茂还没说,易妁秋倒接了话,「不用了哥,挂了吧。」 姜茂拿着手机躺回了沙发上,看了眼窗外的大太阳,花旱死,她也不回去浇。淋死,她也不回去挪。 赵平壤洗了澡出来,沙发上的人早睡着了。他拿了条毯子给她盖上,拿着钥匙出了门。 他先买了一块黑森林蛋糕,路上经过花店,又买了一扎向日葵。回来把向日葵装好,摆在了角柜上,又换了张餐桌布,翻出两个蜡烛台。客厅收拾好,又去了卧室把床品换了,打开香薰,关了门去厨房忙。 姜茂睡醒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沉,她忽然间被一股铺天盖地的不知身在何处的虚无感给淹没。 客厅里很暗,只有厨房灯开着,赵平壤繫着围裙在灶前烧菜。 家属楼是老小区,隔音效果差。她能听到楼下邻里间的打招唿声,谁家的剁肉声,路上的高跟鞋声,以及孩子弹出的《梦中的婚礼》的钢琴声。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脆弱,也没这么虚无过了。她忽然觉得哀伤,是一种生而为人的哀伤。 为了驱散这种情绪,她起来去卫生间洗了洗脸,开了客厅的灯。赵平壤从厨房里出来说:「马上就好。」 「不急。」她应了句。 「你手机刚才响了。」赵平壤示意茶几。 姜茂拿过手机,姜豫安发了几张他在青岛旅游的照片。群里表姐也@她,发了几张家族大合影,每个人都在笑,唯独缺她。 姜茂回了两条微信,合上手机打量着客厅,顺手抽了支向日葵闻闻,拿着站在厨房门口。 赵平壤正俯身拿餐具,姜茂伸手拍了下他屁·股,「我喜欢向日葵。」 …… 饭后俩人出来散步,都心照不宣地去了比较暗,比较偏僻的地方。老城区热闹,容易碰见熟人。 第70页 赵平壤察觉出她兴致不高,也就没有同她攀谈,只是陪着她慢慢地走。走到一座老公园,前面有叫卖老式冰棍的,赵平壤问她要不要吃,姜茂点点头,「吃。」 赵平壤买了支冰棍给她,俩人继续规规矩矩地走,姜茂问他:「怎么不说话?」 被她这么一问,赵平壤一时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出门前他还有很多话,陪着她安静地散了会儿,那些话也就不重要了。 他伸手摺了支柳条,手麻利地一编一编,编成花环戴给了她。 「好看么?」姜茂问他。 「好看,像仙女。」赵平壤笑了笑。 「抱歉,我那会情绪不是很好,你煮的菜很好吃。」姜茂当然明白他是顾及着自己,才一路没说话。 「没事儿,」赵平壤边走边问:「这会心情怎么样?」 姜茂没说话,直接朝他脸上亲了下。 「我不是这意思。」赵平壤轻声说了句,随后俩人都笑开了。 赵平壤先开话,随口就提了句,「其实你身上有秋姨理性的一面,更有姜叔感性的一面。」 「每个人都说我像我妈,没人说我像我爸。」姜茂接了句。 「女儿像爸的多些,」赵平壤说:「最早说你像姜叔的还是我爸。」 「我不像我爸,」姜茂略有嫌弃地说:「我像我妈。」想了会又说:「其实我跟我爸更亲密,但内心更崇拜我妈。通常我有重大的事,本能地就会找我妈商量,她会给我决定性的意见,我没想过去找我爸,我觉得找他还不如靠自己。也不是说他能力差……怎么说,就是我妈更果断有魄力些。我偶尔会觉得我爸矫情觉得他没志气,一个男人整天鸡毛蒜皮的。」 「意识到这点其实我很难过,说白了就是我觉得他能力不如我妈,连我都这样想,我妈岂不是更嫌弃他?我有时候很矛盾,一面对我爸恨铁不成刚,一面又很内疚暗地里撮合。我曾经看过一项研究,在两·性关系里,人有犯贱和征服的本能,都喜欢不怎么鸟自己的人。」 「我静下来想想,还真有点。」 姜茂打开话匣子似的,缓缓地说了很多。 赵平壤认真地听着,一直没接她话。 姜茂又说:「我有时候又想,我妈跟我爸离婚,是不是有这一方面的原因?」 好一会儿,赵平壤才接话,「人本能地会崇拜比自己更强大的人。这是一种慕强心理。」 「我没有,我没有看不上或欺负比自己弱小的。」姜茂反驳。 「那是因为你们没有亲密关系,」赵平壤淡淡地说:「人在崇拜和推崇强者时,无形中就否定了弱者。我没说这种心理有问题,我只是指出客观事实。」 姜茂想了想,才点头,「也许吧。」 第32章 对不起 赵平壤又说:「我们俩看到的角度不同。」 姜茂看他,「哪不同?」 「姜叔能一步步做到院长的位置,自身能力无容置疑,甚至丝毫不比秋姨差。从前我们聚餐或是去吃酒席,秋姨不喜欢应酬人情上的事,这些都是姜叔在做。包括逢年过节的走亲访友,基本的人情世故都是姜叔安排。」 「至少在我的印象里,秋姨很不擅长处理生活中的琐事。姜叔对家庭的照顾也比秋姨多一些。我们从前上学,不是姜叔送我们,就是我妈送我们。我妈老对我爸说,要他学学姜叔。」 姜茂边走边听他说,也一句话没接。 「秋姨的医术之所以精湛,是因为她对自身要求高,她一直都在不停地进修和钻研,你们家书柜十本书,五本都是关于医学方面的书籍,秋姨也动辄三五天地出差学习,这些都是姜叔在背后支持。秋姨不管闲事也不讨论八卦,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性格。曾经有一回病患找到你们家,拍门大骂,秋姨不理会他,是姜叔出面调解的这事。」 「秋姨的性格是那种我看不惯你,我不理会你,我也不解释。她在处理人际或医患关系方面也是。但有些矛盾不能这么冷处理,你不解决,矛盾就升级,升级就变成纠纷,最后都是姜叔出面解决。」 「家庭生活里有很多鸡毛蒜皮的事,总要有一个人去承担。我妈整天说她为这个家付出最多,只是没人看见,最后还招我们爷儿俩烦。我爸生病我忙前忙后地跑,我体会到了我妈说的那种看不见的付出。」 「姜叔性情随和,身上生活气息重,车把上永远挂着下班买的菜,人无形中就显得世俗和鸡毛蒜皮了。慕强心理很正常,但我们还是要堤防自己,以免给身边人带来伤害。」 赵平壤也一股气地,说了很多很多。 姜茂点点头,都没接话。 赵平壤又继续道:「秋姨骨子里很依赖姜叔,是妻子对丈夫的依赖。我爸妈只要有事去你家,无论什么事,秋姨都说回来和豫安商量。」 姜茂一直沉默,她忽然间想起了很多琐碎的小事。 那边赵平壤还在说着:「在我眼中,秋姨是强者,姜叔也是强者。」随后声音有点闷,「姜叔是我的榜样,也是我一直想要成为的人。」 姜茂根本就没听他在说什么,甚至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番词不达意的话。她就是在很轻松的状态下,不经大脑地闲扯淡。她内心从未嫌弃过姜豫安,也非常清楚他为这个家的付出。 第71页 她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等察觉到气氛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分钟后的事了。她看向他沉默不语的脸,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赵平壤回了句。 「没怎么是怎么了?」姜茂觉得他莫名其妙。 「你心里清楚。」 「我不清楚。」 「你真不清楚?」赵平壤有点生气她明知故问。 「不可理喻。」姜茂回了句。 赵平壤头一转,再不说话。 姜茂来脾气了,双手一环胸,「你说,因为什么事?」 赵平壤看着她,嫌她态度差。 姜茂也察觉自己语气不好,用着自以为温柔地声音问:「说吧,你气什么?」 「詹致和是你认为的强者?」赵平壤看她。 姜茂一顿,没做声,詹致和在她心里说不上强者,算一个小有成就的人。她认为的强者不是事业上的成就,而是为人上的。 她不喜欢俩人在一起的时候提詹致和,也就没回答,换了个方式说:「我从不认为你是弱者。」 「我本来就不是弱者。」赵平壤回了句。 「我理解的强者,要不失其赤子之心。他要谦逊、要会善待他人,要有足够的胸怀和度量。」姜茂说。 赵平壤没接话,伸手牵住了她,俩人缓缓地折回家,不晓得是风太柔,还是傍晚醒来时的那种虚无感未散,她忽然就有些话想对他说。 她说:「我曾经有两年感受不到快乐。我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致,我没有耐心学习,没有耐心社交,没有耐心看完一部电影,也没有耐心看完一本书。我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呆着。「 「我想要改变这种状态,我静下心去学习,去社交,去旅行,去做一切能使我快乐的事。可是都没有用。有时候糟糕透了,我强迫自己出门逛街,看着人来人往我好像也能快乐。可有时候我会更难过,我会站在人群中不知所措,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有时候实在太难过了,我就想,太好了,等这股难过过去了,我也许就快乐了。」 「就算用尽了所有努力,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我依然会鼓励自己,没关系啊姜茂,睡一觉吧,睡一觉就好了。」 「可我内心很明白,睡一觉也不会好,我只是没有力气了,只好把希望都寄望于明天。」 姜茂语气很淡,像是旁观者一般,把这些以为会烂在肚子里的话,缓缓地说了出来。说完她觉得很轻松,又看向赵平壤说:「刚读大学的事了,现在全都过去了。」 这些话她从未对别人说过,易妁秋和姜豫安也没说过。她怕说着说着就哭出来,她不怕哭,她怕哭出来的时候会吓到他们。 赵平壤听完别开脸,忽然又趴在她肩头,有点撒娇性质地说:「其实我也很脆弱。」 姜茂笑着推开他,赵平壤趁机吻了她一下,她看见了他的红眼圈,也权当做没看见,笑闹两句这事也就过了。此后俩人都没再提过。 姜茂一直没说过这事,并不是它值得隐瞒,而是她不想给家人添负担,怕他们太把它当回事。 * 俩人回了家,赵平壤切了黑森林蛋糕给她,姜茂就站着吃,赵平壤让她坐,她说吃完就要回去了,不坐了。 言外之意俩人都心知肚明。 赵平壤没再说,就陪着她站那吃蛋糕。姜茂吃了两口,放下碟子道:「我吃好了。」 赵平壤也放下碟子,「我送你回去。」 姜茂点点头,此刻的气氛即让她享受,又让她倍感折磨。她看见了卧室里新换的床品,也闻到了淡淡的薰香,她很明白赵平壤在期待什么。 因为她同样也在期待。 「诶,你家里布置的这么有情调做什么?」当这句话问出口的时候,姜茂知道自己起了贱心。 …… 「你又不是女的,屋子里弄这么香喷喷干什么?」姜茂又问。 …… 赵平壤知道她明知故问,不接话,不接话,就是不接话。 姜茂指指他嘴角的奶油蛋糕,赵平壤伸舌尖舔了舔,没舔干净。 姜茂偏开脸,拎着包下楼道:「小心闪到舌头。」 赵平壤锁了门随着她下楼,问道:「回公寓还是秋姨那?」 姜茂想了想,说道:「回我妈那吧。」 姜茂回了家,犹豫着给易妁秋发微信:你的花怎么浇?土都干的裂缝了。 易妁秋语音她:你把那个绿色瓶子的营养液以500分之1的比例勾兑,兑好了浇进去,尽量一次浇个透。接着又说:浇透的标准就是水能从花盆底流出来。 姜茂找到易妁秋说的比例管,按照比例兑好,往花盆里连倒了两盆水,直至盆底流出的水淌满小花园,她才惊觉浇多了。 她立刻想到了挽救措施,在别的花盆里刨了干土出来,一层层地撒上去。既然水浇多了,她多弄点土和进去一样。 给花都浇完了水,她打算回公寓,她放过狠话说以后不回来住了。正要走,又接到易妁秋的微信视频,她让姜茂明天把床品拿出去晒晒。 姜茂看着镜头里的易妁秋,说:「那我回公寓了,明天再过来晾被子。」 「我来之前把你床品都洗了洗,你等会铺好早点休息吧。」易妁秋说。 「我要回公寓住。」姜茂不为所动。 第72页 「你不想陪妈妈住了?」易妁秋在镜头里柔声地问:「你回公寓妈妈会想你的。」 姜茂拒绝不了她妈妈,点了头应下。 易妁秋问她想吃什么,她说想吃舅妈炸的小酥肉和素丸子。易妁秋应下,说回来一定给她带。 姜茂挂了视频把自己丢在沙发上,深觉得自己那天对易妁秋说的话太过分,编辑了个「对不起」就给她发过去,那边立马回了条:没关系。 情绪真是个难以捕捉和变幻莫测的东西,傍晚还低落得要死,这会全都风平浪静了。她趴在沙发上联繫保洁阿姨,让她明天八点上门做深度清洁,家里该搞卫生了,尤其是厨房。 她又打开淘宝买了一些桌角保护套,前几天姜豫安起得太勐,膝盖磕在了茶几角上,磕了一小片淤青。 买完她又给姜豫安发微信,说等过一段就让他住回来,还建议他给易妁秋打个电话,好好跟她说几句好话。 姜豫安看见她这段天真的微信就回了个好,没再说别的。 * 小长假的第三天,姜茂接到于翘电话,她说经过新公司楼下,看见有人往楼上搬东西,还是业主的儿子带的人,让她立马过去看。 姜茂到的时候大楼前停了辆警车,楼下两拨人各自站在一侧,一位民警站在中间问业主话。路面上扔着各种健身器械,一辆动感单车把地板都砸翘了,她仰头往上看,单车明显是从楼上被丢下来的。 于翘正挤过来同她说事情的经过,这边民警抬头问:「租户在哪?」 姜茂和另一个人拿着合同过去。 原来是业主有俩儿子,这层写字楼是他们老子拿着拆迁款置办的。现在老子在小儿子的怂恿下租给了姜茂,大儿子不乐意了,他认为租金应该有他的份,随后擅自把这层楼租给了自己的朋友。他朋友今天搬了健身器械上来,然后小儿子找人就把这些器械给丢了下去。 民警正在同姜茂了解情况,那边两拨人骂骂咧咧地推搡了起来,民警朝他们震慑性地吼了一嗓子,安静了有一分钟,俩拨人又继续骂骂咧咧。 姜茂沉默地站在一侧,来回地打量着业主和他的俩儿子。这片区域早前是一个村,被开发商建成了楼盘和写字楼,位置稍偏了些,租金自然也就便宜。 民警带着人回了所里做笔录,姜茂作为租户也随了过去。于翘在车上问她怎么办,姜茂果断地说工作室先不迁,联繫中介再找一间写字楼。 「但这层是最便宜的了,附近都贵了不少。」于翘说。 「如果租下来后遗症会很大,」姜茂分析道:「这种家务事民警很难调解,俩儿子都不是善茬,双方找来闹事的人都是法盲,如果出事吃亏的就是我们。」 于翘点头瞭然,附和道:「我都被吓坏了,那伙人凶神恶煞地冲上去,搬了东西就往楼下扔,也不怕砸到人,」随后又担心道:「我们租金都付了,你说他们会轻易退么?」 「退不退是另一回事,租是绝不可能了,」姜茂打着紧急灯靠边停下,「当前紧急的是先找一层办公楼。」说着拿出电话打给葛洲坝,她人脉广,看有没人合适的办公楼推荐。 于翘靠在椅背上,有点失落地问:「我要不要在群里提前说一声?」工作室的人对新公司都翘首以盼,该收拾地早就打封了。 「不急,5号再说吧。」姜茂接了句。 果然,调解得很不理想。月租原本是一万九,这边业主要求两万一,这样他们好分。姜茂没做声,心直口快地于翘说我们不租了,租金退我们就行。 业主说退不了,钱他已经花了,他小儿子还在旁边威胁,说这栋写字楼产权都是他们村的,姜茂如果不租他们家,别家也不会租给他们。 姜茂笑了,这事太好解决了,她直接向法院起诉就行。 俩人出来派出所,于翘骂道:「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父子仨一个德性。遇上这种房东也算倒霉。」 葛洲坝直接在群里回了信息,说已经在打听了,晚上给她信。赵平壤问了句什么事,葛洲坝大概说了下情况,姜茂回復道:没事,已经处理好了。 赵平壤问她找多大平方的办公室,姜茂说200—300吧,租金控制在两万以内。 发完消息抬头,看见姜豫安的同事经过,姜茂下车打了招唿,问他们旅游回来了? 对方一脸茫然,笑她是不是记错了,他老婆带着孩子去国外旅游了,他嫌人多哪也没去。 姜茂在车上坐了会,直接去了单位楼,她拍了下门,随后快步上楼梯。没一会,姜豫安出来开门,往外瞅了瞅,见没人嘀咕着又回了屋。 姜茂下来车上给姜豫安发微信,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姜豫安乐不思蜀地发了段海浪的视频,说这里好玩得不行,他可能晚两天才回。 姜茂给他电话,说想他了,把新公司的事情也给他说了。姜豫安先是很气愤,说让她提起诉讼,这事他给解决了,随后又很开心,问这事跟易妁秋说了没?姜茂说没有,说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然后就想跟他打电话说说。 姜豫安可开心了,姜茂胳膊肘撑在车门上,手挡着眼睛流泪。姜豫安问她怎么了,姜茂用着小时候撒娇地语气说:「我想你了,我这两天都没好好吃饭,想吃你煮的饭。」 「好好好,那也犯不着难过呀,要不爸今天就订机票回去?」姜豫安心疼地说。 第73页 「好,你订了票就跟我说,我在家里等你。」姜茂说。 「我现在就回酒店收拾收拾,晚饭前肯定能赶到家,你等着,爸给你煮好吃的。」 父女俩又小聊了会才挂电话,姜茂看了眼单位楼,发动着车回了工作室。 第33章 调情 ... 这天中午赵平壤去了物流中心的管理处,他们管理处原先就在后面的一个厂房里办公,面积三百平方是有的,当时除了管理处,还有一个辖区派出所也在那办公,只是这俩月都陆续搬了出来。 这个厂房位置刚好在拐角,赵平壤每天都会经过,他曾经动过心想租下来,奈何厂房大门的位置朝内,大货车不好拐弯不好掉头,没临街的位置装货方便。 他问管理处打听了租金,对方说一个月六千,房东事少也在新区住,常年不过来一回。赵平壤要了房东的电话,先给房东聊了几句,随后□□跳了院里,拿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赵平壤连照片都还没发,只是问了句要不要来南城区发展,姜茂果断拒绝,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 …… 赵平壤自顾自地给她发了照片,尽管厂房显破旧,但塑造空间大,院里有两棵大槐树、两棵梧桐树,和一株枝繁叶茂的夹竹桃。接着又说房东就一个孩子,孩子在上海工作定居,大概率不回来发展。 姜茂不为所动,连照片都没点开,嫌那里环境不好,周围不是建材家居市场,就是钢材物流市场,不利于她们公司树立形象。 「你们公司什么形象?」赵平壤问她。 「你们那片太颓太破了。」姜茂回他。 赵平壤嫌她什么也不懂,有钱人都是从这发家的,撂下句:酒香不怕巷子深和年租金7万,人就放下手机去忙了。 姜茂在满屏的文字里,一眼就看见:年租金七万。冲着租金的面子上,她勉强点开图片看了眼。 下午三四点光景,她拎了一大兜香蕉过来,随手搁在桌上,「芝麻蕉,好吃得很。」 「怎么买这么多?」赵平壤坐在办公桌前做月度总结。 「你们不是人多。」姜茂随手剥了一支吃。 赵平壤把香蕉切了一大半分同事,然后继续坐在办公桌前。 姜茂吃完香蕉,双手环胸地站在他身后看电脑,大致扫了眼净利润,夸道:「不错。」 「你是来这片办事?」赵平壤看她,随后恍然大悟道:「你是想看厂房?」 「装吧你。」姜茂懒得理他。 赵平壤笑笑,关了电脑陪她出去,嘴里说着,「你不买香蕉我也带你看。」 姜茂轻踢了他一下,赵平壤也没避,拿着钥匙开了厂房门。他知道姜茂会来看,刚提前去了新区拿钥匙。 「这院子大,客户过来可以停车,」赵平壤指着一圈的厂房说:「这最早是做桶装水的厂,前几年查出来材料不达标,老闆也不想改革,索性就不干了。」 厂房里被管理处做成了劣质的格子间,墙也刷得粗糙,除了院子和红砖青瓦的墙满意外,别的一般般。 赵平壤指着院子两侧的独立房间,「一共有五间,可以搞一间接待室,一间公共休息区,一间办公室之类的。」 姜茂依次进去看了看,又回厂房里转了圈,空间很满意,扭头问他,「还有压价的空间没?」 「管理处租的一个月六千,很难压价了。」赵平壤说。 「行,七万就七万。」姜茂拍板。 「这周边是没法和新区比,但新区的有钱人一大半都在这做生意,」赵平壤认真地说:「周围挨着建材家居市场,对你们利大于弊。爱家装饰就在前面开了分店,估计下个月开业,这周围两公里有三家装饰公司。」 姜茂点点头,这些她来之前都已经了解了。爱家是目前最大的装饰公司,他们看中的位置也不会太差。 「这几年实体难做,租金居高不下,已经很多公司从写字楼搬了出来,」赵平壤说:「我们家属院一楼是一家gg公司。」 姜茂看着院子,想着该怎么设计才会独特,赵平壤还在说着:「你们有固定的施工队,随便一弄就很漂亮。」 「我知道,」姜茂头一转,看向他,「我打算租了。」 …… 「我会跟你做成邻居的。」姜茂又说。 「我没有私心,」赵平壤一副受了侮辱的模样,「我是诚心为你考虑的。」 「我知道,你最诚心了。」姜茂因为想事,语气有点敷衍。 赵平壤先是不作声,闷了会气直接回了货运部。姜茂只顾打电话,让施工队的老郑过来趟,随后用着步伐丈量室内的面积。等过了会量完,转身不见人,以为他去忙了,也就没在意。 赵平壤先是忙了半小时,忙完去厂房看了眼,姜茂正在和人说正事,他又折回来继续忙。 老郑观测了厂房,哪根柱子能动,哪根柱子不能动,全都用粉笔标了出来,随口问向姜茂,「小姜,这租金多少钱?」 「还没细谈。」 姜茂眼睛盯着那两根顶樑柱看,脑海里想着怎么围绕它设计。想了半天不满意,还是打算让于翘来设计,于翘出其不意的设计灵感远高于她。她自己设计水平还行,在工作室里算不上出色。 这边老郑忙完,俩人站院里闲聊,姜茂问他,「你觉得这租金得多少?」 第74页 老郑五十岁上下,行业里的老油头了,扫一眼就能把租金猜个大差不差。他衡量了会,伸个指头说:「市场价应该在七千左右。」 姜茂笑了笑,没接话。 老郑看她表情,瞭然道:「看来你是捡着便宜……」正说着,于翘顺着手机导航找过来,先是看了一圈,然后问租金,随后拍板道:「就这了。」 「那你赶赶图,我让老郑准备材料施工,尽量半个月内搞定。」 「行,问题不大。」于翘豪情万丈道。 姜茂拍了拍梧桐树,于翘仰头看:「我喜欢这几棵树,有家的感觉。」 「我也喜欢。」姜茂说。 一行人规划完锁了门出来,于翘夸她简直神速,上午刚跟那业主闹翻,下午可就找到了新公司。说到这,姜茂才察觉好一会没见赵平壤了。 她拿着钥匙去了货运部,赵平壤刚忙完,正在洗手池洗手。姜茂手指戳了下他腰窝,赵平壤受惊般地回头看她,姜茂问:「你生气了?」 他气早就消了,也根本算不上生气,就是摆个姿态而已。 「诶。」姜茂又戳了他一下。 赵平壤擦擦手,不想理她,把毛巾搭在后院的绳子上晾。 姜茂左右看了眼,偷吻了他一下,诚恳地说了句谢谢。赵平壤顺手卡了下她腰,望着她眼睛说:「不够。」 姜茂又亲了他一下,「明天帮我约房东出来签合同吧。」 「好,」赵平壤看她,「是不是很满意?」 「很满意。」 「我没有私心,我就是全心全意地想帮你忙。」赵平壤说。 「好,我明白。」姜茂笑他。 赵平壤亲了她一下,想吻,但克制住了。 正值夕阳西下,晚霞满天,红光淡淡地笼罩在俩人身上。姜茂一只手搭在晾衣绳上,懒散地站着,心灵感应地看他,「你刚是不是想吻我?」 赵平壤也把一手搭上去,看看她,垂了下眼,又看看她,没接话。 姜茂索性把整条胳膊撑在晾衣绳上,临时起了调戏之意,嘴里啃着手指甲说:「问你个事。」 「你欲·望来的时候怎么解决?」 赵平壤才不接她话,也把一条胳膊撑在晾衣绳上看她。 「饮食男女,这是最平实的大事,有什么不好提的,」姜茂说:「我离家上大学的前一晚,我妈给了我一本漫画,也让我看了一部非常美的片。」 「什么片?」赵平壤嘴欠地问了句。 「情·色片。」姜茂撂了句。 …… 「你又不给,你老调戏我干什么?」赵平壤受不了她,轻声回了句。 「我不给什么?」 赵平壤看看她,再接一句就是狗。但还是没忍住说道:「我看了一份数据大调查,说女人远比男人更色。」 「那又怎么样?」姜茂问他。 …… 「我会平衡,我会专注于踢球或电影或书或别的爱好去缓解,不想就行了。」赵平壤缓缓地说。 「高人,」姜茂诚恳道:「你会把欲·望给升华了,我就不行。我偶尔要利用一些小道具疏解。」 「你是君子,我是色女。」 …… 「我也不是君子。大部分时候能缓解,偶尔也得自食其力。」赵平壤说。 「自食其力,这成语用得好。」姜茂夸道。 「我连续梦见你了几晚。」赵平壤有些羞赧地说。 「哦,」姜茂点点头,「我还让你满意吧?」 「还行。」赵平壤有一晚正梦的舒服,姜茂翻身跃起,暴躁地如一头狮子。 「我也梦见你了几回,」姜茂表情有点一言难尽,随后道:「你好像不太行。」 「怎么可能?」赵平壤看她,「你以前多沉溺和享受。」 「算不上沉溺吧?」姜茂觉得他夸大了,「就是年少无知被新鲜和刺激……」 「我妈那一段给我狂补身体,说我瘦得不像话。」赵平壤被她「年少无知」这几个字刺到了。 「你那是学习压力大熬瘦……」 「你就没享受到?」赵平壤看她。 …… 「也可能是在梦里,你没发挥好。」姜茂识相地改口。 「等你都处理好了,你就知道……」赵平壤还有点怏怏,「知道我的厉害了。」 姜茂把脸贴在胳膊上看他,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晾衣绳上。赵平壤偏开脸看日落,姜茂也转过头,随着他看日落。 俩人静默了几分钟,各自想着心事。姜茂向来忠于和直面自己的欲·望,但她从不会被欲·望驱使。她分得清什么是爱什么性,做·爱和性·爱这里面都有爱,是不可割裂的。她不会为了欲·望而去做,做也是因为有爱。 她相信赵平壤也和她是一类人,就如她相信周瑾华一般。她曾经不理解易妁秋怎么会有周瑾华这样的朋友,当时易妁秋说人要学着去理解和我们性情不同的人,学着去尊重每个人的活法,只要她没有伤害别人。周瑾华说自己换男友是频了点,但每一段她都是有付出爱的,哪怕只有一个晚上。 姜茂是在纠结了几天后才和自己达成了和解,接受自己是虚伪的,接受自己是矛盾的,也接受自己是双标的。她心里清楚自己不该同赵平壤调情,但有时候感觉来了就由不得人。 第75页 她感觉来了对赵平壤该调就调,事后对詹致和该内疚就内疚,她全盘接受。她给自己划了一条线,只要不发生实质性关系就行。 她也是忽然才发现自己能对赵平壤自然地谈起性这件事。毫不羞耻的,也不扭捏造作的,就像讨论天气一样。如果是一个月前她第一次见他,肯定是做不到的,那时她也说不清是为什么,晚上频繁地做春·梦。 现在倒不是不想,大概是能频繁地见面,把那种热胀而滚烫的欲·望疏解了一些。但她更愿意相信是俩个人心与心的距离更近了,情感上的浓烈缓解了些身体上的需要。 她正胡思乱想着,赵平壤突然低头吻住了她,先是试探性地舔了下她唇,接着舌尖探了进去,当姜茂期待着他下一步时,他又离开了。 太阳已经彻底落了,赵平壤指着天空西侧的一颗星,「金星。」 …… 姜茂当然知道是金星。她不理解的是为什么正亲着,他会突然看星星。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一眼就明了他是害羞了。她本来没什么,但见他害羞了自己忽然间脸皮也热了。她伸手不自觉地摸摸脸,也抬头准备看金星。 还没看见金星,赵平壤又低头吻了过来,他这次舌尖先勾着她舌尖,跳舞似的卷了起来,越卷越烈。姜茂胳膊攀上他脖子,手指熟稔地摸着他后颈窝,来回地安抚。 赵平壤动作慢慢缓了下来,然后趴在她肩上像小兽一样地喘·息。姜茂爱怜地吻了下他耳朵,赵平壤舔舐了一下她脖子,姜茂笑说痒,他就用力地吸吮了一口,姜茂仰着脖子让他吸,他一路舔舐寻着嘴巴又卷上了舌头。 仓库里的灯透过窗户照了过来,赵平壤把她抱到暗处,姜茂说估计你们到货了,赵平壤哑着声说:「没事儿,」又问她,「你怎么样?」 「腿软了。」姜茂实话实说。 赵平壤闷笑,贴着她耳朵说了句,「我硬了。」 姜茂望着他眼睛,坦诚大胆地说:「我也是,湿了。」 「靠。」赵平壤骂了句,手本能地寻了过去。 姜茂觉得自己像是一支冰激凌,马上要被融掉了,想说不要,但出口的话却是帮助他手打开自己身体的秘密。她浑身颤抖,也像只小兽一样趴在他肩头呜呜咽咽。 赵平壤替她擦了眼角的泪,手顺着她背来回地轻抚。姜茂用力咬了他一下,赵平壤笑着说不疼,让她尽管咬。 姜茂礼尚往来地也要帮他用手,赵平壤说没事,姜茂看着他眼睛,「你不想?」 「想。」赵平壤也坦诚道。 最后姜茂也没帮成,因为姜豫安打了电话过来,说已经下飞机到家了,菜也买好了,就等她回来了。 第34章 易妁秋的泪 姜茂到家的时候饭早就煮好了,姜豫安繫着围裙替她开的门。姜茂先伸手抱了他一下,表达了这些天的思念,姜豫安拍拍她背催她去洗手。 姜茂在洗手间说话,姜豫安红着眼窝应声,一面帮她热菜一面给她盛饭。姜茂坐下吃饭时,把找到新公司的事说了。姜豫安说那个位置不差,租金便宜好停车,现在出门开车就是负担,光车位就要找上半天。 说完给姜茂夹了一筷头水煮牛肉,又说了自己在青岛的经歷,说他和同事们坐了摩托艇,实在太刺激了。还说有一位游客的摩托艇被浪打翻,人在海里泡了半天才被救起。 姜茂听完接了句:「摩托艇太刺激了,下回我们坐渔船赶海。」 「赶海好,」姜豫安附和道:「我本来想赶海,但他们都不去……」说完想起什么去了沙发上,从公文包里拿出两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献宝似的递给她,「给你们带了礼物。」 姜茂拆开了一个,是一条粉色的珍珠项鍊。姜豫安说:「店家说这是天然珍珠,是深海里的珍珠,不是养殖的那种。」 姜茂拿着来回打量,附和道:「是纯天然的,光泽度很好。」说着就戴到了脖子上,「我正好缺一条,秋天配毛衣好看。」 姜豫安很高兴。 父女俩又聊了好些,一顿饭吃了一个小时。饭后姜茂要洗碗,姜豫安坚持自己洗,姜茂一面擦桌子一面说:「爸,回头我们去看看姥爷吧,他状态好像不是很好,舅舅说他们也想你了。」 「行啊,那就抽个周末去看看。你妈什么时间回来?」 「我给她订了7号,她改签成了9号,说想多待两天。」 「哦。」姜豫安轻轻地应了声。 尽管姜豫安聊天的时候兴致高涨,姜茂还是看出了他的疲意,是一种上了年纪的力不从心。 姜豫安忙完要回去,姜茂建议他住下,姜豫安摇摇头,坚持要回单位楼。姜茂没再勉强,下楼和他散步到车位,说易妁秋其实已经接受他了,否则依她的性格,他一天都住不回来。而且这些年易妁秋都是自己,她从没有听从周瑾华的去交朋友。 姜豫安一路沉默,都没有接话,到了车位前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回头朝她道:「我们去走走?」 姜茂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说:「好啊。」 父女俩安静地走了会,姜豫安说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和你妈为什么离婚?」 「不想,」姜茂下意识地摇头,「那是你们的事,我不想知道。」 姜豫安也不管她想不想,缓缓地说:「那几年我和你妈都不太好,不太会平衡自己的情绪。我晚上很难睡着觉,一睡着就是妹妹看着我, 她先是很生气,见我不理她她就假装跑,然后再偷偷地回头看我有没有追。」 第76页 「后来有一次她不跑了,有点兴味索然地停下,不停地朝我身后看,然后用口型问:妈妈和姐姐呢?」姜豫安摘下眼镜,用衣角擦着镜片说:「那个阶段我跟一位女同事走得很近,喜欢和她聊天,也喜欢听她说话,大概有两三个月吧,我们去了一家酒店,我进电梯的时候忽然就很难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很难用语言跟你形容出那种难过,接着我就出来了酒店,我先在路边坐了会,然后去医院找你妈,我跟你妈坦白了这件事。」 姜豫安顿了片刻,又接着说:「很多事当你置身于其中的时候,是浑然不知的,等这件事过去了再回头看,你才能大彻大悟。」 * 外面下着小雨,易妁秋坐在屋檐下给父亲洗贴身衣物,舅舅同她聊天,问她跟姜豫安是怎么打算的,都这么几年了,就算是为了姜茂也不能这么僵着。 易妁秋不接话,家里人都认为她是任性闹脾气,没认真对待她离婚的事。 舅舅见她不说话,也就不提,撑着把伞出去说买毛肚。 「雨天买什么毛肚?」易妁秋问。 「爸想吃涮锅,你不是爱吃毛肚,我们中午打火锅。」 「那再买点茴香小油条。」易妁秋说。 「外面的不好吃,我等下给你们炸,」舅妈在厨房里应声说:「我顺便炸点小酥肉涮。」 「太麻烦了……」 「这有啥麻烦的,想吃还不容易。等过两天你回去,我再给茂茂炸一兜。」舅妈笑说。 「爸、爸——我要鸭肠、脑花、虾滑、小郡肝。」 「你还真当家里是饭店?」舅舅仰头看向二楼。 「不是我想吃,是你小外孙女吃。」表姐抱着孩子给他看,四岁的孩子学着妈妈的话,「姥爷,虾,我想吃虾。」 「好,姥爷这就给你买。」 「小郡肝是什么?」易妁秋好奇。 「鸡胗。」 「鸡屎包。」 「妈,那不是鸡屎包,是鸡的胃。」表姐纠正她妈。 舅舅撑着伞刚出门两步,忽地一声惊讶,朝院里喊:「秋儿,你闺女来了。」说着连忙上前接过姜茂手里的东西。 易妁秋擦了手出去,朝她道:「淋着雨了没?怎么不打电话让去接你。」 「地铁这么方便,坐着就来了。」姜茂说。 「你不是说忙着搬公司?耽搁正事了没?」舅舅问。 「临时变动了,过几天再搬。」 「就是说嘛,国庆放假就是为了休息,人不休息怎么行,」说着把她迎回屋,朝着楼上喊,「易竞,姜茂来了。」 姜茂和易妁秋对视一眼,母女俩就没说上话,还是易妁秋先问:「你坐的飞机还是高铁?」 「飞机。」 「累不累?」 「不累。」姜茂摇头。 表姐从楼上下来,先激动地抱着她转了圈,然后问她怎么不提前说,她好去机场接她。 姜茂也是临时起意,早上醒太早了,索性就过来了。 舅妈让表姐稳稳性子,学姜茂成稳一点,别整天没个当妈的样儿。 易妁秋很开心,系上围裙去厨房和舅妈炸酥肉油条,舅舅撑着伞继续去买食材。 姜茂和表姐聊了会,问她姥爷在哪?表姐说姥爷记忆有一点混乱,姑姑给他读了一会报,这会在里屋睡下了。 姜茂过去里屋坐下,姥爷大概是被她们吵醒了,手放在胸前,眼睛望着天花板。他见姜茂过来坐下,先是想了一会,最后只是望着她笑。 姜茂故作生气道:「姥爷,你不会是忘了我吧?」 姥爷拉过她手,在她手心写了一个「宓」 姜茂纠正他,在他手心写下一个「茂」 姥爷轻喊了一声:「宓宓。」 「姥爷,我是姜茂,茂盛的茂。你起的名字,你忘了么?」 「姜宓。」姥爷又呢喃了一句。 「姜茂,我是姜茂。你再记错我就生气了。」姜茂说得很轻。 「姜宓。」姥爷像是怕她生气,把她手握得很紧。 「好吧,原谅您一次,妹妹就妹妹吧。」姜茂妥协道。 姥爷笑了笑,手指指窗外,大概想要出去。姜茂喊了易妁秋过来,母女俩把姥爷搀坐在轮椅上,替他搭了条薄毯,推在屋檐下看雨。 姜茂坐在姥爷身边,陪他一起赏雨。厨房里隐隐约约传来被压制地聊天声。舅妈说着:「我说什么她都不听,我当初就说断奶了找个阿姨或者我帮她带,让她去公司帮忙……你看现在,孩子孩子没带好,自己也四五年没工作了……」 表姐去年离婚带着孩子回来了,孩子大概发育比同龄人迟缓,说话慢,反应也很慢。去医院又检查不出什么,说长长就好了。他们夫妻俩吵架,男方总是说表姐这几年啥也没干,连个孩子也带不好。大概说的次数频繁了,表姐就抱着孩子回来了。 姥爷摸摸她手,大概觉得凉,把她手放到了毯子里。姜茂指着一株菊花问他,「姥爷,这是什么花?」 「菊花。」 姜茂又指着一株无花果,姥爷慢慢地吐出:「真笨,是无花果。」 「那我是谁?」姜茂又指着自己。 「傻子,你是姜宓。」 …… 表姐换了雨衣带着孩子下来,俩人脚上穿着黄色的雨鞋,踩着院子里的水坑玩。这时舅舅买好了食材正要进门,被脏水花给溅了一身,表姐知道闯了祸,拉上孩子笑着跑开了。 第77页 「还没一百呢。」舅舅说她。 舅妈在厨房里抱怨不该买鸭肠,这东西太腥,会破坏了羊肉的味儿。还说鸡屎包也不能放。 表姐说:「放火锅底料啊,我在重庆买的有火锅……」 「你啥时候见老北京涮锅里放火锅底料……」 「我们做成重庆火锅嘛,辣辣得多好吃。」 「整天就想你自己,你爷爷不能吃辣,你姑姑也不能……」 「我们家不是有鸳鸯锅,姜茂也喜欢吃辣……」 被点名的姜茂正在发微信,听见自己的名字问道:「怎么了?」 「你吃辣火锅还是清汤锅?」易妁秋问她。 姜茂看见在屋檐角落忙活着燃炭的舅舅,说了句:「铜锅涮不都是清汤?」话落,表姐手里拿着一个水枪,朝她脚边泚了一下。 「你安稳点行不行,像个当妈的样儿。」舅妈又唠叨她。 姜茂低头回復了条:到了。然后合上手机去帮舅舅燃炭。 炭估计有点潮,不好燃,表姐看见他们匪夷所思道:「我服了,放煤气炉上燃不就好了?」 …… 炭燃好,食材也洗切好,大家围坐在餐桌前涮肉。舅舅同她聊了些家常,问她姜豫安身体怎么样,姜茂一一回答,都说很好。 表姐这边自己熬了火锅料,弄了一个电磁炉,一会吃吃涮锅,一会吃吃辣锅。 饭后雨停了,姐妹俩去胡同里散步,表姐挽着她胳膊聊心事,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不习惯在人前说自己是全职妈妈,她不习惯她们投过来的眼光,好像一位母亲想全心全意照顾自己孩子的这件事已经过时,已经变得难以启齿了。 也好像当独立女性被推上来的时候,全职妈妈莫名其妙地就被推到了对立面。她说她甚至觉得很荒诞,我们每个人都会有爷爷父亲兄弟儿子,我们首先是家人其次才是男性和女性。现在突然间就有人站在山顶摇旗吶喊:沖啊,我们女性的时代到了!我们去推翻他们! 她说我从来都支持男女平等,但太偏激性质就变了。 她说我有时候就在想:如果将来我老了,我看着自己的后代挥着大旗否定我的人生,我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但我知道这种事此刻正在发生。 我偶尔又在想:能跟上时代的脚步固然是最好的,但跟不上或没能力跟上的那些人怎么办? 我甚至不敢去看一些揭露社会或人性黑暗的电影,不敢打开微博看社会新闻,那会让我绝望和抑郁。因为我觉得比起批判,我们此刻更需要赞美阳光。她说:我们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创伤,然而我们又都在网络上肆无忌惮地,毫无意义地去恶意揣测,攻击、谩骂、羞辱、粗鲁地对待他人。 我认为我们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宣扬真善美,真善美也没有那么难,我们只要学会管好自己的嘴就行了。 我有时候又觉得世界真奇怪,我们为什么不能相互扶持,相互共存,甚至相互欣赏呢。 表姐一直慢慢地讲着,讲了很多很多,俩人准备往回走,舅舅正好出来找她们,问姜茂是住家里,还是开个酒店。如果住家里,看她愿不愿意和易妁秋挤一张床,客房的床有点小,可能不会睡得很舒服。 「住家里吧。」姜茂说。 「我也是这意思,你要实在嫌挤家里还有一张行军床……」 「没事,我跟我妈挤一下吧。」 「走走,赶紧走,又下雨了。」舅舅手遮住头快步往家走。 姜茂到家先脱了外套,表姐拿着一条干毛巾替她擦头髮,问道:「要不要喝咖啡?」 「好。」姜茂在屋里看了圈。 「你妈上去午休了。」舅舅说。 「姥爷呢?」 「小树在陪着他玩着。」 姜茂推开里屋门,姥爷坐在轮椅上打瞌睡,小树坐在他旁边的地板上画画。小树抬头看看她,好半天喊了句:「小姨。」 姜茂也坐过去,看着他乖巧安静的脸,摸摸他头问道:「小树,你画的是什么?」 「妈妈,」小树指着哆啦a梦,又说了一次,「妈妈。」 姜茂笑了笑,夸他画得真棒。 表姐也坐过来,狠狠亲了小树一口,笑道:「原来妈妈是哆啦a梦呀!」 小树往她怀里蹭,小手掌摸摸她脸,表姐笑道:「他是想睡觉了,」说完又看向姥爷,捂嘴笑道:「你看你姥爷的口水。」 姜茂抽了张帮他擦擦,舅舅过来把姥爷抱到了床上。她起身出来,端起桌上泡好的咖啡回了楼上卧室。 易妁秋在午睡,窗户开着,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姜茂拿了蒲团坐在窗前看雨,基因真可怕,易妁秋喜欢雨,她也喜欢。 姜茂静坐了会儿,听见易妁秋问:「怎么突然又来了?」 姜茂回头,易妁秋靠坐在床头看她。 「我爸都坦白了,」姜茂平静地说:「他说他精神出轨,他说他没照顾好我们。」 「他还说别的了么?」易妁秋看她。 姜茂摇摇头。 「让我喝口咖啡。」易妁秋指着她的咖啡杯。 「凉了。」 「没关系。」易妁秋接过喝了口。 「不全是他的错,我那两年经常住在医院里,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家。我当时太痛了,所以非离婚不可。」易妁秋寥寥提了两句,把咖啡杯给她,「无论对的还是错的,就让它过去吧。」 第78页 姜茂接过咖啡杯,点点头。 「你舅妈炸的小油条还有么?」 「我去给你拿,」姜茂问:「要不要帮你泡杯咖啡?」 「咖啡太腻了,泡杯红茶吧。」 姜茂装了几支小油条上来,从门缝里看见易妁秋哭,她又下楼去泡红茶,等再次上来的时候,易妁秋已经收拾了情绪坐在窗前看雨。 姜茂又抱了蒲团跟她坐过去,易妁秋说:「你猜晚会雨停了会不会有彩虹?」 「应该不会,天空没有晴的预兆。」 「2号那天也下雨了,比今天雨都大,下午四五点挂了条彩虹,你舅舅开车带着我们去山上看。」 姜茂嫌盘腿坐着不舒服,一会侧腿坐坐,一会半跪着坐坐,易妁秋笑她屁股上长钉了。 姜茂犹犹豫豫着说:「妈,我有件事想跟你说,估计你也猜到了,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什么事?」易妁秋看她。 姜茂坦白道:「你那天说的没错,我那晚确实跟人约会去了。但我保证,我们就是在公园里看了日出。」 「我们好几年没见了,我前一段才碰上。我原本没打算做什么,但事情它不受控,就是到了这一步。」 第35章 他像一片沃土 我认识他吗?」易妁秋问了句。 姜茂捏了支小油条吃,假装没听见。她担心彻底的坦白,会让易妁秋对他反感。 「那你们相互都了解了?」易妁秋也不在意她回不回答。 「嗯。」姜茂点点头。 「他身上什么最吸引你?」 姜茂想了想,摇头道:「没特别能吸引我的。但他像一片沃土,他能让我身上最柔软和最美好的部分得到滋养和释放。」 「你曾经说过,好的爱情是养人的,双方应该能从中获益,我当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我现在明白了。我会向他展露我最脆弱的部分,他会允许和接受我有小性子,也很懂得怜惜与呵护我的小心思,他会认为这是我身上的人性与天性,不会觉得我这些就是作。」姜茂缓缓地说。 易妁秋静静地听着,没接话。 姜茂看看她,又说:「我在他面前能呈现多面的,复杂的,和真实自然的自己。当然,他也能激发我身上很不好的一面。」 「你现在对致和是什么态度?」 姜茂没作声。 「你要考虑清楚,你退婚后和他在一起,免不了会被人说些闲话。」 「我不在乎,闲话肯定是避不了的,」姜茂说:「我只在乎你和爸的态度,在乎我身边人的感受,其他人对我不重要。」 「我和你爸的态度就是你能幸福,如果你觉得他能给你这些,我没什么想法。但是我希望在你退婚前你们能尽量克制一下。」 「我明白,」姜茂点头道:「我们很少在公众场合见面,我很注意的。」 易妁秋没接这话,只是说了句:「既然你想好了,就尽早同致和提吧。」 「好,致和下个月就回来,回来我就和他谈。」 姜茂像条小狗一样地卧在她身边,小拳头给她捶着肩,易妁秋啼笑皆非地推了她一下。 姜茂摇着尾巴又给她捏,易妁秋笑了笑。姜茂顺杆子爬道:「妈你知道么,我有时候能感应到他的想法,我们在某一刻心灵是相通的,这是不是很神奇?」 「神奇。」易妁秋好笑道。 「妈你知道么,我们每一次接吻都像是第一次……」说完觉得这话不合适,小手捏得更快了。 「你们到哪一步了?」易妁秋问。 姜茂选了实话,「除了最后一步,该做的都做了。」 易妁秋没作声。 「妈,我也想克己復礼的,但有时候真的……就是怎么说,想法是美好的,道理是说给别人听的,轮到自己的时候就身不由己,我承认我德行上有亏。」 「网络曾经流传一句话:管它事后洪水滔天。这句话虽然狂妄和自私,但其实也很痛快的。」 易妁秋看了她一眼,「人不怕犯错,就怕明知是自己的错,还妄想把这些错误合理化。」 …… 姜茂很快乐,一种被家人认可和理解的快乐,整个下午她都围着易妁秋转。晚上临睡前朝她说:「妈,其实爸一直都在单位楼,但他为了不让我们担心,就说自己和同事去旅行了。然后也不知道转朋友圈谁的照片,冒充是他自己拍的。」 易妁秋没接话。她今天中午收到了姜豫安的微信,他问姜茂是不是去找她了,家里没见着她。一直到傍晚她才回了信息,说让他自己打电话联繫。 姜豫安先回了个:哦。随后又发了条:我们聊了点事,她生我气了,我不太好联繫她。 易妁秋回了条:她在这。 姜豫安问:她心情怎么样? 易妁秋回:和平常一样。 姜豫安回:哦。接着又发了一张照片给她,说是出门旅游买给她的礼物。 易妁秋没回。 姜豫安买的是一条米白色珍珠,他问:你要不喜欢我可以换颜色?还有紫色的、粉色的、金色的。 易妁秋本不想回,但还是问了句:你不是在青岛买的,还能回去调色? 姜豫安回:我是在青岛买的,但这家有官方旗舰店,是个大品牌。 …… 姜豫安追问:你喜欢什么色?茂茂说这色泽度很好,是她见过最纯的珍珠。 第79页 易妁秋回了条:紫色吧。 既然有人诚心送,她就乐意收,又不花自己一毛钱,何乐不为。 姜豫安这边有点为难,他会在淘宝上购物,但他不会调换货。他打算去找赵平壤,让他帮忙把这事解决了。 赵平壤帮他联繫了卖家,说了想换的颜色,就把原先买的返了回去。姜豫安要他瞒着这事,尤其不要在姜茂面前提。因为他给姜茂的那条是卖家送的赠品。 * 姜茂陪着易妁秋在舅舅家待到9号才回,也一直到准备离开的时候,姥爷才喊对了她的名字,还把中午吃饭时握在手心的一枚豌豆给她。 姜茂从小爱吃炒豌豆。 母女俩上了飞机就一直沉默,医生说姥爷可能会在这个冬天离开。易妁秋从包里拿出老相册,年轻周正的姥爷穿着一身军装戴个大红花端坐在斑驳的照片里。 「姥爷好英气。」姜茂说。 「亲戚都说你舅舅像你姥姥,我像你姥爷。」 「你确实更像姥爷,你们眉目之间的英气很像。」姜茂附和。 易妁秋笑笑,收起了相册,从包里拿出一本诗集,递给姜茂说:「给我读一段诗吧。」 姜茂翻到有书籤的那页,轻声地朗读给她听。易妁秋把头依着她肩,缓缓地睡着了。 姜茂下机的时候是赵平壤过来接的,他朝易妁秋笑道:「秋姨。」 易妁秋先是诧异,随后笑道:「不用刻意来接,你也挺忙的。」 「没事儿,几公里的路,」赵平壤迅速看了姜茂一眼,接过她手里行李说:「姜叔说你们今天回,就委託我过来接你们。」 「他怎么不来?」姜茂问。 「他今天有案子。」 赵平壤放了行李,拉开门让她们上车。姜茂只顾垂头看微信,于翘发了她一段小视频,视频里的肖菲和另一位设计师在跟一家同行的领导层在包厢里吃饭。 姜茂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合上手机说:「妈,我先回工作室一趟。」 「好,那我晚上给你留饭。」 「那我先送你回工作室吧。」赵平壤说。 「好的,谢谢。」 「不客气。」 易妁秋看了她一眼,又看了赵平壤一眼,随后目光滑向窗外。 赵平壤停了车,趁在后备箱拿东西的间隙悄悄勾了下她手指。姜茂顾及着是在街上,也就没给他回应。 俩人有三四天没见面没联繫了。 赵平壤知道她在陪家人,也就没联繫她。 姜茂在舅舅家的每一天都很充实,晚上又和易妁秋一起睡,也确实不方便联繫他。 * 姜茂打着电话上了楼,遇上急着下楼的老郑,对方灰头土脸地朝她招招手,说尽管等着吧,厂房赶得差不多了,基本能跟效果图一样,说完火急火燎地走了。 招待室里坐着现业主,当时姜茂跟他说的是6号搬,后面就不续合同了,现在他想领着新租户过来看。于翘和他说不方便,让他把这几天延期的费用从押金里扣就行。 她一路去了肖菲办公室,先敲了敲门,肖菲笑道:「度假回来了?我们忙得焦头烂额,就您大老闆有空。」 姜茂关了门,拉上了百叶窗,打开视频给她看,然后坐下等着她解释。 肖菲脸色一变,把手机推给她,傲气地说了句:「我无话可说。」 「我理解没错的话,你是想带着曹芸跳槽,」姜茂看她,「我能知道原因吗?」 肖菲望着她眼睛,明白她这话是心平气和地问,就是单纯地想知道原因,不是带有情绪的。她想了想,也坦白道:「我最近缺钱得厉害,我们虽然是分红制,但分到的钱也不多。我知道我们团队很有潜力,但这都是以后的事了,我现在就需要钱。再来一山不容二虎,我和于翘早就相互看不顺眼了。」 「你们俩我也有耳闻,但我觉得这算不上大事,于翘从未在我面前提过你的一句不是……」 「这对我是大事,于翘不提是她能忍,我忍不了。」 姜茂点点头,「好,我明白了。」 「原本跳槽是你的自由,但我自认对你还算不错,我不太理解你为什么带着曹芸……」 「那天就是巧,曹芸是这个经理的学妹,我们在餐厅就刚好碰见。但你放心,曹芸没有要跳槽的意思,」肖菲说:「信不信随你。」 「但凡我不那么缺钱,我就会待在我们团队,我对于翘也能忍忍。」 「好,我明白了,」姜茂看她道:「我确实不想失去你,因为你很有才华。」 肖菲紧咬着唇,没再做声。 姜茂意味深长地说:「我希望你能珍惜自己的才华,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接着又说:「我也希望以后能在同行里看见你,谢谢你对我这番谈话。」 姜茂出了办公室,去了一趟财务上,让她们尽快算出肖菲的总分红。这边于翘看见她,小声问道:「是不是误会?」 「肖菲这几天会办离职手续。」 「哦,」于翘瞬间瞭然,因为是同事也不好说什么,就支支吾吾地问:「那她接私活这事……」 「权当不知道吧。」姜茂说。 「哦,好,」于翘没忍住地说:「她早晚会把自己害死。她就是蠢,听说他那个当酒吧驻唱的穷男朋友想去国外进修,好像钱都……」话没说完,人就被电话给叫走了。 第80页 姜茂去了新公司看进度。之前和房东签合同,对方说再找不来像他这么划算的办公区了,他这厂房说是商用,但水电走的却是民用,夏空调冬暖气都不知道能省多少电钱。 她和老郑沟通完,拿出口红补了补,双手揣进风衣口袋去了发货部。她左右看了看没人,工人说有个司机请假了,赵平壤开车去派货了。姜茂原本心情很平稳,这会听他不在,反而特别的想见他。 她就等在门口看地上的落叶,路边一个流浪者用一支粉笔写了手好字:没有一个冬天不会过去,没有一个春天不会到来。 姜茂站过去和他聊天,请教他怎么才能把粉笔字写得像飞檐走壁。对方说自己是语文老师,练二三十年了,说着把粉笔给姜茂,让她自己写。 趴地面上正写着,接到易妁秋的电话,说晚上煮了她的饭。姜茂明白这通电话的目的。易妁秋理解归理解,但她还是不想在没有明确退婚的情况下,看着自己和另一个人发生纠葛。 姜茂看了眼时间——6:20,如果6点半前他还没回来,自己就回家。 六点半到了,她离开前问流浪者需不需要帮忙,对方说不需要。姜茂点点头,留了一张名片给他,说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联繫。 回家的路上葛洲坝发微信她,说这会正在她们家。她下午过来小区看望朋友,傍晚的时候遇见了买菜的易妁秋,然后就跟着回来蹭饭了。 一路回了小区,碰见物业上在修剪花园,姜茂问他们要了几枝花,拿着回了家。正在门口换鞋子,就看见姜豫安从厨房里出来。 俩人看见皆是一愣。 自从上次聊天后姜茂都没怎么和他联繫,心里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别扭。昨天晚上姜豫安给她发了几条微信,她看见了还没回。 她犹豫着先开了口,「你住回来了?」 「嗯,」姜豫安也搪塞了两句,「你妈下午的时候扭到脚了。」 「扭到脚了?」 「不严重,休息几天就好了,」姜豫安说:「她被老鼠吓到就扭了。」 姜茂点点头,「我去看看。」 姜豫安拉住她胳膊,小声地说:「茂茂,你原谅爸爸好吗?你妈不理我,你也生我气,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姜茂为难道:「可我要是轻易原谅你,我妈就会很伤心,她会觉得我背叛了她……」 「你妈不会的……」 「会的,她会悄悄地伤心。」姜茂看他。 「那你就私下原谅我,我们还回到从前的亲密,在你妈面前你怎么对我都行,你说好不好?」姜豫安小心翼翼地同她商量。 她看了眼在花园里和葛洲坝聊天的易妁秋,犹豫道:「再说吧,关键时刻我还是要站我妈……」 「好好,你应该要站你妈。」姜豫安忙点头。 他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好,他不知道姜茂会用什么眼光看待自己,但他知道姜茂心很软,只要跟她好好说几句好话,她就不会不理自己。他能接受她们的不原谅,但害怕她们不理自己。 姜茂也并没有生气,就是觉得难过,替易妁秋难过,也替姜豫安难过。她甚至不知道如果赵平壤差点出轨,然后回来朝自己忏悔,自己会不会原谅?她想了一夜也没想明白,太复杂了。 她看了易妁秋的脚腕,没什么大碍,就是肿了一点。她拿出手机联繫管家,让他们把花园围上一圈防护栏。易妁秋说不用了,姜豫安已经联繫了,预约了明天上午九点安装。说着门铃响了,姜茂过去开门,赵平壤拎着一个小蛋糕,说是刚好经过这,顺便过来取浮世绘。 姜茂点点头,默不作声地让他进来。 姜豫安热络地招待他坐下,说饭刚煮好,让他一块坐下吃。 这边葛洲坝还在说着,说她朋友就住在她们家楼上,她下午来看她了。她朋友失恋了,她妈不同意,说那男的不会生。那男的本来会生,但动了一个手术就不会生了。 姜茂好奇是动了什么手术。 葛洲坝也说得稀里煳涂,「说是什么疝……专业术语我也不懂,好像是肠子掉到了哪个位置,然后手术失败了。」 「掉睪·丸里了?」姜茂问。 …… 「你也太、太那个,反正不知道掉哪。」葛洲坝嫌她说话太直白,但又忍不住悄俏地问:「肠子真会掉那?」 「会,算是男性常见病。」 「天吶,肠子怎么会掉到……」葛洲坝匪夷所思。原来蛋疼不是瞎喊的,是真的会疼。 姜茂给她科普了疝气,说肠子是会掉进阴·囊里的。葛洲坝感嘆着学习了奇奇怪怪的冷知识。 易妁秋听见她们嘀嘀咕咕,在桌子下踢踢她,让她收敛点。 姜茂耸耸肩,认真地吃饭。自从赵平壤进来,俩人目光就没对视过,她一直表现的很自如。反观赵平壤,也是一直接姜豫安和易妁秋的话题,也尽量表现的像是顺路经过,不是有目的地拜访。 第36章 欺负人 晚饭结束又聊到很晚,因为喝了点红酒,葛洲坝想打电话约代驾,易妁秋说她如果方便的话可以住这里。葛洲坝看了眼姜茂,姜茂不介意道:「随你心意。」 葛洲坝说要跟她妈打个电话,大概说了几句,她就把手机递给姜茂。葛洲坝妈妈和姜茂聊了两句,说葛洲坝住她家她很放心之类的。 第81页 姜豫安问赵平壤怎么回去,赵平壤说小区门口有共享单车,他扫一辆就骑回去了。至于他的车,他明天再过来开。 易妁秋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坐在沙发上装作事不关己,只顾着吃香蕉的姜茂,建议他道:「可以叫个代驾。」 「叫代驾好几十块呢,还不如明天过来开。」姜豫安说。 赵平壤附和,说车不急用,明天过来开一样。 姜豫安把他送出去,回来狐疑地看了眼姜茂,说感觉她很奇怪,像是刻意冷落赵平壤一样。 「我怎么刻意了?」姜茂看他。 「我就说说而已,你急什么?」姜豫安奇怪。 「我急了?」 「赶紧洗洗睡吧。」易妁秋说她。 「范氏之亡也,百姓有得钟者。欲负而走,则钟大不可负;以锤毁之,钟况然有音。恐人闻之而夺己也,遽掩其耳。」葛洲坝给她背了段吕氏春秋。 姜茂正想别的事,压根没深想她这段话的言外之意。 她趴床上等葛洲坝洗漱,微信响了声,赵平壤发来的信息,让她先别睡,他还在小区里转。 姜茂问:你转什么? 赵平壤回:我想见你。 姜茂问:你刚不是见过了? 赵平壤回:那不算。 姜茂想了会,回他:我妈精得很,我出不去。 赵平壤回:哦,那算了。 姜茂偷偷开了易妁秋的门,易妁秋躺床上看书,姜茂一下跳过去,把自己整个扔在床上。易妁秋拿书打她,说床垫都被她压坏了。 姜茂在床上滚了一圈,问她,「妈,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问。」 「你是怎么发现我那晚出去的?」 易妁秋透过眼镜片掀了她一眼,又翻了一页手里的书,漫不经心地说:「我打扫卫生的时候,发现你鞋底上有红泥巴。」 姜茂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她回了房间躺床上,陪葛洲坝聊了会,话题不知怎么就扯到了电影上。姜茂说好的爱情电影应该大力引进,有些性·爱镜头更不应该删减,如果值得欣赏和学习的镜头都给删了,那么大家就会去看一些粗制滥造的a·片,学习一些畸形的爱·欲。每个人都应该学习和拥有爱的能力。 葛洲坝说她觉得性很羞耻,男人的东西更让她噁心。姜茂觉得震惊,这么天性的事情怎么会噁心? 葛洲坝支支吾吾,随后就转了话题,问她,「你真的要退婚?」随后又解释道:「我无意中听到你爸妈聊这事。」 「他们怎么聊的?」姜茂问她。 「他们意思是随你心意,」葛洲坝带了点羡慕的语气,「你爸妈真的很好。」随后裹好被子,趴在枕头上看她,「你是为了老赵退婚的?」 「你看出来了?」姜茂看她。 「傻子都看出来了,」葛洲坝说:「如果我是你,我也会选老赵,这没有什么好谈的。」 「我退婚不是为了赵平壤,」姜茂说:「我是为了我自己。」 她脑袋枕着双手,望着天花板,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我此刻的决定对我就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对我跟詹致和,甚至是所有人,都是最负责任的决定。」 「就算将来我没和赵平壤在一起,我也不会后悔今天这个决定。我退婚就是为了我自己。」姜茂说完这话,对未来的道路无比清晰。 葛洲坝缄默不语。 姜茂转过来看她,「如果我心里装着赵平壤去跟詹致和结婚,我能想像到我们婚后的生活将会是一地鸡毛,我害了詹致和也害了我自己,我爸妈会很难过,爱我的人都会难过。」 「你真有勇气,我就不行。」葛洲坝打个哈欠说完,就转过去睡觉了。 姜茂等她睡着,轻喊了声:「一一、一一。」见她发出了轻鼾声,掀起被子,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间。 葛洲坝听见她出去,才把湿了半边的枕头翻个面。 姜茂先趴地上朝主卧的门缝往里看,随后摸黑坐在了沙发上,发微信问他:睡觉了没? 「准备睡,你呢?」赵平壤回得很快。 「我也是。」姜茂回了句。发完把手机扔一边,反正也没乏意,索性出来阳台上往外看,一看,就看见站在树后面的人。 她倚着护栏看他,只见他不停地,来回地转,时而急,时而缓,时而抬头望望她们这栋楼。 她感觉自己忽然间变得很柔,很柔很柔,比晚风还柔。她默默地看了他会儿,又发了一条:睡了吗? 赵平壤低头回:你呢? 姜茂回:准备睡。 赵平壤回:我也是。 姜茂斟酌了会,发了条:现在的我就是最好的我,但凡我们早一点见面,或者晚一点见面,都不是最好的时机。 赵平壤删删减减地编辑半天,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最后只是简单地回了句:我也是。 姜茂回:晚安。 赵平壤也回了条:晚安。 姜茂看见赵平壤离开,伸了个大懒腰,也回了易妁秋的房间。她抱着熟睡的易妁秋,感恩地轻声说:「妈妈,我好爱你们。」 * 连着三天姜茂都很老实,上班、下班、回家吃饭、陪父母散步,睡觉。她有意识的和赵平壤少联繫,她担心自己太烈了,她试图着去控制和平衡自己的情感,它需要沉淀。 第82页 没错,她用了沉淀。 她每回见他,都在克制着喷涌而发的欲·望。欲·望本身不羞耻,但它需要被克制,它需要正当和合理性。这是易妁秋告诉她的。 俩人只在微信里聊,她认为怎么聊都不过分。赵平壤发了几张照片和视频给她,家里的沙发,坐垫、窗帘、桌布……都被两只猫挠了挠跟拽了拽。 姜茂看着照片里的恐怖场面,一句话不敢接。 这两只猫是几天前在她的怂恿下买的。她喜欢猫,尤其喜欢别人家的猫。她家也从不养猫,因为不喜欢猫的尿骚味。 视频里的狸猫抱着窗帘打鞦韆,赵平壤教育它,让它去猫架子上玩,它跟个大爷似的,理都不理他。另一只小灰猫见狸猫打鞦韆,它也从猫架子上下来,跟着它有样学样儿。 姜茂问:为什么俩猫都秃毛了?它们脸上怎么了? 赵平壤回:俩猫打架了。劝不住。我正在学着怎么去驯服它们。 姜茂说:你白天上班拿根绳子把它们拴住,或者把它们关猫窝里。 赵平壤回:我正在教它们怎么上厕所,小灰总是跑到床底下拉尿。 姜茂问:猫怎么尿?翘起一条腿?尿完抖抖腿? …… 赵平壤回:那是狗。 姜茂起了贱心:你知道男不养猫的典故么? …… 赵平壤不回。 姜茂回:建议你晚上睡觉和淋雨时锁门。如果你早上有勃·起,狸猫会把它当成老鼠给吃掉。 …… 姜茂又回:我以前当见习医生见过,什么奇奇怪怪的都见过。我还见过卡在瓶口出不来的。 赵平壤回:你怎么什么都见过? 姜茂回:一大半都是在科室里听说的。 赵平壤问:我不信,得多细才能装进瓶子? 姜茂回:很粗,很粗的瓶口。 …… 赵平壤回:你说话注意点。发完又给撤回,又发了条:在我面前不用注意。 姜茂敷着面膜躺床上,双腿合拢靠着墙给他发了张照片,说是瘦腿的。 赵平壤回:你腿很美,不用瘦。 姜茂看了眼自己的腿,她很满意。大腿是大腿,小腿是小腿,很有曲线美。她不喜欢一条腿从上到下笔直的下来。 让赵平壤不解的是,既然你这么满意自己的腿,那干什么还要瘦?但这话他不敢说。他也顺手拍了张照片发过去,一条毛髮有点浓密的腿,脚下是一双足球鞋。 姜茂问:你去踢足球了? 赵平壤回:刚踢回来,准备洗澡呢。 姜茂回:「我还没见过你踢足球。 赵平壤回:我踢得不好。 姜茂问:你们平常在哪踢? 赵平壤回:老体育场。这几天有个城市杯,我临时替补上去的。 姜茂又点开他图片看了看,翻身趴过来说:据说男人体毛旺盛,代表了欲也旺盛。 赵平壤委婉地回了条:可以这么认为。 姜茂回:拍张照片给我。我想看。 赵平壤明知故问:什么照片? 姜茂起身,站在浴镜前拍了一张自己的照片,她穿了一套上回新买的内衣,很性感很性感的那种,她给赵平壤发了过去。然后趴在床上命令他,「三十秒内你照片要过来。」 赵平壤吞吐着不想发,说过一会再发。姜茂不答应,要他立刻马上发。 赵平壤回:我不发。你可以把自己的照片撤回。(又不是我要看的) 姜茂回:你不要脸。(你看都看了) 赵平壤勉强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姜茂不满意,不要他穿着短裤的照片。 赵平壤又发了一张过来。 □□的一张。 姜茂看了眼,果然如她所想,她就捂着脸,惺惺作态地骂了句:老流氓。 刚发完,赵平壤打了语音过来,姜茂压制住心跳接通,问他要干什么。赵平壤小声骂了她一句。 姜茂调小了音量,说不许骂人。 赵平壤说她欺负人。 姜茂转成视频过去,那边好半天才接,镜头对着天花板。姜茂要他对准摄像头,说要看他自食其力的直播,赵平壤说什么也不愿,姜茂说了好些好些好些好些好听话,赵平壤才勉强播给她看。 关键时刻姜豫安敲门,姜茂吓得立刻扔了手机。姜豫安说苑里很热闹,让她出来看。 …… 姜茂迅速删了聊天记录,捂着胸口随他出去看。易妁秋看她,「你发烧了?」 姜茂拍拍滚烫的脸,「被我爸吓得了,每次进房间都不敲门……」 「我怎么没敲门?」姜豫安很冤枉。 「我正在看惊悚片,我爸推门就进来。」 「我什么时候进你屋都先敲门……」 姜茂捂住耳朵不听,准备去往阳台上。 「回来,有什么热闹好看的。」易妁秋喊她。 「怎么了?」姜茂伸着头往外看。 「六栋楼今天嫁女儿,中午她女儿穿着婚纱气唿唿地回来了。原因不太清楚。」姜豫安八卦道。 这热闹确实不太好看,姜茂坐回了沙发上。 隔壁花园里的讨论声很大,女声说是婚礼的下轿礼不够,当时谈妥的一万一,临头只有六千六。男声说不是这原因,是婚宴上新娘看见了什么人,当时掉头就回来了。这新郎还挨了女方揍。 第83页 姜茂和姜豫安去了偏卧,俩人悄悄地往外看,正看着,双双受到惊吓后退了一步,姜茂回来说:「那男的跪下了。」 「还是双膝。」姜豫安不忍直视地附和。 「跪下了?」易妁秋诧异。说完也悄悄过去看。 「男人不能随便跪,」姜豫安朝她一脸认真地说:「男人要不懂得自尊自爱,他怎么会去爱另一半?记住,这种人要远离。」 姜茂想想那画面就不行,要是赵平壤给她下跪,她会……不行不行,实在接受不了。 易妁秋看了会,坐回来说:「用下跪的方式解决问题不成熟。」 姜豫安一面附和一面把电视调到法制频道,「爸跟你说,一个男人说全世界就爱你一个,这句话也很恐怖。难道他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正发微信的易妁秋被他挤到,朝另一边挪了挪,姜豫安也朝她挪过去,易妁秋换了张沙发。姜豫安也追过去。 「你成熟点行不行?」易妁秋看他。 姜豫安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姜茂正在烧水煮螺狮粉,易妁秋说:「你少吃点垃圾食品行不行?」 …… 姜茂端着螺狮粉回了房间,易妁秋这两天有点喜怒无常。 她本着善意给姜豫安发微信:我妈快忍够你了。」 姜豫安回她:这两天都是我给你妈敷的脚,今早上还是我给她洗的头。接着又回了一条:你在家啥也没干,啥也没指望上你。 姜茂打开窗户,把屋里的一股子臭味散去。她把螺狮粉倒马桶,擦擦嘴,也坐回了沙发上。易妁秋正给周瑾华发微信,姜茂伸头看,易妁秋挡住问:「你怎么不睡?」 姜茂顺势躺在她腿上,朝着姜豫安说:「爸,帮我调tv—6,谢谢。」 易妁秋推开她说有事,穿了件外套准备出去。姜茂问:「你脚还没好准备去……」 「我去你周姨家,晚上不用等我了。」易妁秋出门了。 姜豫安去了花园里,朝她道:「这么晚了我送你去?」 「别跟我说话。」易妁秋回他。 「我妈是烦你了。」姜茂挑事道。 「你周姨又发酒疯了。」姜豫安坐回来说。 「她失恋了?」姜茂问。 「可不是。」 姜茂莫名生出了一丝羡慕。周瑾华失恋十次能痛快地哭十次,哭完第二天就好。大部分人可能经歷两三次,情感上就枯竭了。 她忽然想到早上的插曲,随口就问他早上怎么了。姜豫安很不忿,说他好心没好报,他见易妁秋不方便,就顺手帮她把内衣洗了。易妁秋骂了他,还把内衣砸到他脸上。 姜茂很八卦,「然后呢然后呢?」 姜豫安不理她,转身回了房间睡觉。 第37章 爱 这天她下班经过老体育场,门口横幅挂着:2018城市杯预选赛。斗牛士vs滙丰。 姜茂绕了一大圈,好不容易找个位置停车。她发微信给赵平壤:你是斗牛士还是滙丰? 赵平壤半天回了句:我踢得不好,我是临时替补队员。 姜茂回他:我就路过看一眼。 赵平壤回:我是斗牛士。我踢得不好,这不是谦虚。怕她不信,又回了句:我跑不快。 门口有赠送小旗帜的,姜茂要了个斗牛士的,对方贼眉鼠眼地问她压不压注,姜茂问他怎么压?对方建议她压滙丰,说斗牛士很菜。 姜茂压了斗牛士的,挥着小旗去观众区。 这体育场原先很大,早年有明星开过演唱会,只是后来观众区塌方闹了人命,体育场也就没再开放了。这两年上面整改了一下,平常用来租给业余球队和学校举办校运会。 因为是不收门票,观众区就乱坐,谁抢着谁就坐。姜茂往正中间的位置挤,一群老爷们就看着一个姑娘往里挤,有大胆地就吹个口哨。姜茂无视他们,找了个位置落落大方地坐下。 赵平壤问她在哪坐? 姜茂回他正中间。 备赛区的赵平壤一眼就看见了她,她实在太耀眼了,双手环胸地端坐在位置上,周围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儿。 如赵平壤所说,他确实没谦虚,踢得很一般。周围球迷骂斗牛士是:菜包。 上半场结束时,对方进了俩球,一个是斗牛士踢进的乌龙球。 教练喊着换人,发挥平平但也没出什么错的赵平壤被替了下来。赵平壤擦擦汗望向看台,姜茂朝他比比心,挥了挥旗子。 赵平壤有些懊恼,越是想表现好,越是一团糟。他把毛巾搭脖子上,有些沮丧地坐在候补区。 姜茂发了微信给他:你进攻一般,但守得很好,你脚下还没失过球。 赵平壤没回。 姜茂又发了一条:刚你被替下场,周围球迷说教练瞎球弄,明显应该把远不如你的9号换下来。 赵平壤这才笑了笑,朝看台上挥挥手。 场上踢了有十分钟,裁判吹口哨,斗牛士的队员受伤了。俩队人相互顶在一起,骂骂咧咧推推搡搡。 赵平壤又被叫上了场,他调整了状态,随着队员追着足球跑。当对方抢过球准备踢,赵平壤看准一脚踢了过来,正准备传给队员,人就被对方推了一下。 由于这个犯规太明显,球迷们大喊:犯规、犯规、犯规! 对方犯规球员高举双手,向裁判解释着什么。随后俩队人又推搡在了一起。裁判把他们分开,示意比赛继续。看台上嘘声一片,纷纷骂裁判收了偏心钱。 第84页 姜茂看了眼对方球服号,这个人球品太烂,小动作不断。直至比赛结束,对方2:1险胜。 姜茂去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等赵平壤,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接过她手里的水就喝。 「这种比赛有什么好参加的,对方球品烂得要死,」姜茂说:「还不如跟朋友纯娱乐性地踢踢。」 「我是临时被喊过来帮忙的,以后不踢了。」赵平壤说。 「你踢得不错,还是有潜力的。」姜茂双手环胸地说:「这教练眼光不行。」 「你觉得我踢得好?」赵平壤摸了下头髮,双手掐腰地看她,「我感觉一般般。」 「主要是你们整个队都一般,如果换个厉害的队或者教练,他能让你们每个人发挥所长,效果就不一样了。」 「也许吧。」赵平壤说。 「你们队的守门员明显有问题,他短胳膊短腿的不应该守门,」姜茂认真地分析说:「你守门应该不错,身形矫健强劲有力,一下子就能把球抱住。」 …… 赵平壤笑了笑,双手揣进球裤口袋说:「那我下回当守门员。」 「可以全方面发展,看你适合哪个位置。」 赵平壤示意前面的一排杨树林,姜茂随着他走过去,赵平壤左右看了看,牵住她手说:「好几天没见了。」 「才六天……」话没落,姜豫安就打了电话过来,问她怎么还没回家。 姜茂捂着话筒小声地说:「我正跟同事看电影,晚会就回家。」 「姜叔管你这么严?」赵平壤看她。 「你以为我骗你呀?」姜茂双手揣进风衣口袋,倒走着看他,「他让我退婚之前都要八点前回家。」 「也不知道他防什么。」 赵平壤挠挠腮,「是不是姜叔和秋姨发现我们……」 姜茂摇头,「我爸没那智商,我妈应该猜不到。」 没智商的姜豫安早怀疑他们了,而且还屁颠屁颠地跑去易妁秋面前打报告。 赵平壤点点头,假装无意地看看左右,有两对情侣缓步经过。他伸着胳膊来回拉伸,朝她问:「要不要去我家?我给你煮……」 「不行,我答应过我妈,」姜茂踢了下脚下的落叶说:「我跟我妈坦白了,她什么也没说,就说让我收敛点。」 「哦。」赵平壤点点头,他走得非常缓,待身后的情侣依次过去,他低头吻了她一下。 姜茂看了他一眼,弯腰捏了片树叶在手上转。赵平壤轻声说:「我很想你。」 「我也是。」姜茂说。 「我非常非常想。」赵平壤又轻声回了句。 「哦。」姜茂应了声。 身后又有夜跑得经过,赵平壤跟在姜茂身后,踩着她的脚印走。姜茂回头问:「你这些年谈过吗?」 「也不算谈,就是朋友介绍的单位同事,接触了两次就不了了之了。」赵平壤坦白道。 「为什么?」姜茂问。 「没什么感觉,不温不火地吃了两顿饭就没联繫了。」 「为什么不温不火?」姜茂追问。 「你留下的印记太深,太浓烈,」赵平壤缓缓地说:「无形中总会对比,然后就没了。」 「哦,」姜茂很满意,「都说初恋不能谈太优秀的,谈得太优秀就容易影响后面的恋情。」 …… 「我怎么就没影响到你?」赵平壤本能地问了句:「是我不优秀?」 …… 「你一直杳无音讯,我怎么等?」姜茂说:「再说,你回来三年都没去过我家。」 「如果我三年前出现,我们不一定能像现在一样心平气和,」赵平壤说:「我那时候很不自信,我在舅舅的发货部里帮工,我完全没有信心能够吸引到你。」 「现在有了?」 「有。我知道你需要什么,你要的东西我都能给。」赵平壤觉得这话有点大,随后挽回道:「除了物质上暂时不能满足。」 姜茂什么也没说,她明白赵平壤说的是什么。他们俩小学关系一般,就是个熟悉的陌生人。进入中学后的一天,他们俩同校,一次在酒席上大家都在夸姜宓和赵平壤,她就安静地坐在那,忽然赵平壤就说:「姜茂学习也很优秀的,她这次考试年级前三,我们班老师经常拿她当榜样。」 大人们就接着话纷纷地夸她。姜茂当时一点都不感激他,讨厌死了,嫌他爱管闲事。 此后她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公共场合,无论是背后,还是当着她的面,他总是能频繁地说出自己身上的闪光点。不是刻意说的,而是不经意很自然地夸赞。 她第一次亲他是在一天午后,他躺床上午睡,她也不知怎么就鬼使神差地亲了下。他当时先是惊恐,随后涨红着脸说下次不可以了。 她不知怎么就又亲了下,他磕磕巴巴着说要告诉家长,她当时气定神闲地说:「你去说啊,我就跟我妈说你猥亵我。」 她当时不过才十四五岁,也不懂什么是猥亵,这个新鲜词还是易妁秋告诉她的,说只要有陌生人摸她身体,就让她大声地喊出来。易妁秋还给她普及了一些性知识,让她明白什么是性,做这件事的后果会带来什么。因为当时的学校出了件丑闻,一个未满十三岁的小女孩怀孕了,还是生在了学校厕所被老师发现。从头到尾这个小女孩都不知道自己怀孕,更不知道被人·诱·奸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第85页 因为此事易妁秋和姜豫安争执了几句,姜豫安不建议把这些太早告诉孩子,易妁秋说他这思想是多么的愚昧无知,有多少小女孩是毁在匮乏的性教育上。甚至当悲剧发生,她们都还不清楚自己经歷了什么。 俩人聊到了这件事,赵平壤说他上一年还碰见了这个小女孩,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跟着丈夫在夜市上卖肉夹馍。 姜茂也随口道:「我爸说他也见过那个老师了,人模人样地做起了生意,好像还做得风生水起。」 赵平壤很自然地牵住她手,「我们是多么地幸运,虽然没长成理想中的人,但也没干过坏事,没成为自己唾弃的坏人。」 「是啊,不容易,」姜茂摩挲着他手指说:「有时候我们不得不去接受,大恶之人也能地久天长的活着,而且活得很好。不是语文课本里说的一样,恶人有恶报。」 赵平壤低头吻了她一下。 姜茂轻甩着俩人交握的手,「我小时候想成为的人是花木兰,是红拂女,是梁红玉,是聂隐娘……」说着赵平壤又吻了她一下。 姜茂发誓,她绝不是有预谋的,赵平壤亲完,她随口就来了句:「有点饿,我想吃红烧腐竹。」 赵平壤也本能地回了句:「回家我给你做。」 姜茂点头,「好,我正好看看小狸和小灰。」 俩人就这样回了家属楼,进屋她差点就被两只猫挠了,赵平壤呵斥了它们,拿了点小鱼干给姜茂,说这两猫势利得很。 姜茂餵了它们一会小鱼干,接到葛洲坝发群里的照片,她逛商场的时候无意看到一家理髮店的海报,海报上是最新一季的髮型,模特是赵平壤。 赵平壤平视镜头,表情庄重且肃穆。 姜茂看着照片笑了会,赵平壤在厨房说理髮店给他办了一张五千的充值卡,让她以后做造型用他的卡。一张照片能抵五千的卡,他没觉得自己吃亏。 他盛了饭菜出来,见姜茂在阳台上接语音,听声音是詹致和,他就坐下等她过来吃饭。五分钟过去那边还在聊,他拿起筷子就大口吃了起来。 等姜茂挂断坐过来的时候,赵平壤差不多已经吃好了,他嘴里塞着鼓鼓的饭,慢慢地咀嚼,然后一点点地咽下。 姜茂给他夹了一个虾仁,他夹起来吃掉,随后也给她夹了一块腐竹,然后回了厨房收拾。 姜茂把饭吃完,收拾了碗筷过去说:「辛苦了,饭很好吃。」 「你都吃完了?」赵平壤看着空掉的三个盘子。 「都吃完了,吃得很饱。」 赵平壤一共烧了仨菜,红烧腐竹,虾仁青豆,和一个肉末豆腐,现在被吃得干干净净。 「我煮得好吃还是姜叔?」赵平壤问。 「你。」姜茂不假思索,姜豫安和他都热衷于这个问题,她也最擅长应对这种问题。 「回答太快,一听就假。」赵平壤笑她。 姜茂伸手挑起他下巴,拇指摩挲着不作声。赵平壤躲掉她手,她从前就爱玩这种游戏,跟电视里的帝王将相学的,学着他们的语气喊美人。 赵平壤转身给她洗了水果,让她在旁边吃,别跟他捣乱,他则一面洗碗一面和她聊天。姜茂捏了粒车厘子吃,吃着吃着又伸手挑他下巴,赵平壤有些不情愿地躲开,姜茂偏要挑,挑起来还用舌尖舔了他唇,然后餵给他了一粒车厘子。 赵平壤笑着吃下,准备吐核的时候姜茂又低头,帮他把核吐了出来,随后又捏了一粒放嘴里看着他,赵平壤吻过去,也帮她把核吐了出来。 接着姜茂又缓缓抬手,慢慢地解了两粒纽扣,又捏了一粒车厘子给他看,在他的注视下放进了胸衣里。 「姜茂。」赵平壤不自觉地轻喊出声。 「有套么?」姜茂问他。他直勾勾地看着她,好像没听见似的,只想着怎么才能吃到那颗车厘子。 姜茂放纵内心的贪婪和欲·望,一字一字地说:「赵平壤,我想跟你做。」 赵平壤反应过来吻了上去,姜茂抱住他,轻抚着他后颈窝又说了一遍,「赵平壤,我要跟你做。」 「我、我现在就去买。」赵平壤准备出去,又折回来手忙脚乱地帮她把纽扣系好。 「我们一起。」姜茂笑他。 「好。」赵平壤也笑,觉得自己太猴急了,随后回屋拿了顶鸭舌帽给她戴上,俩人下楼去买套。 赵平壤打算去药店买,姜茂扯扯他,说前边有一家无人售货机,前几天才开的,装修很别致,透过窗口就能看见里色彩斑斓的包装,和花里胡哨的类型。 俩人走了一截,赵平壤示意她站在远处,自己跑过去买。好半天,手里拎着一个黑袋子跑回来。 姜茂看着一大兜子,问:「都买了什么?」 「套啊。」赵平壤看她。 「没买别的?」 …… 「我再回去买。」说着就要转身。 「等等,我跟你一块。」姜茂喊住他,随着他一块过去。 赵平壤拉开门,左右看了看,朝她道:「没人。」 姜茂让他理直气壮点,别那么鬼鬼祟祟的,说完俯身看柜子里的商品。看了一件觉得有趣,打算扫码买,赵平壤先她一步问:「你知道怎么用?」 「看一下说明不就会了?」 「那我们多挑一点,回去慢慢研究。」赵平壤兴致勃勃地说。 第86页 姜茂觉得好笑,给他让位置道:「你来挑吧。」 赵平壤认真地挑了五六样,付完帐出来说:「我们打的回去吧?」 「你急这几分钟?」姜茂笑他,一共才七百米的路。 「是有点急。」赵平壤说完,拉着她就往家里跑。 第38章 美好的事 姜茂早上六点就起了,脸也没洗地回了易妁秋家。昨天凌晨易妁秋给她打了电话,她没听见。 姜茂推开主卧门,易妁秋正在卫生间洗漱,她看了眼姜茂,擦着脸问:「昨天怎么不接电话?」 姜茂有发微信给她说住公寓,但这会有点犹豫,她想了一会说:「妈,我想跟你坦白一件事。」 易妁秋看她。 「我昨天晚上没住公寓,」姜茂手指缠着被子上的流苏,也没敢看她,咬着唇说:「我住赵平壤家了。」 易妁秋毫不惊讶,继续往脸上涂着保养品。姜茂看了看她,手指也紧拽着流苏没再说。 「很着急吗?」易妁秋忽然问了句。 姜茂没接话。 事已至此,易妁秋没再说别的,只是轻淡地说了句,「我能理解你们,但我不认可这种行为。这事也没什么好说的,你明白自己在干什么就行。」 在易妁秋的逻辑里:人能清醒的认知到自己在干什么,这是很重要的一件大事。比她做这件事的本身都来得重要。 「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姜茂问。 易妁秋没接话,这也是在她意料之中的事。从姜茂试探着想退婚,到后来的坦白,都是有计划性一点点的铺垫。姜茂很知道该怎么把一件事的冲击力降到最小。 她一直都没怎么管过姜茂,姜茂从小做事就有条有理,有分寸有界限,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她心里很清楚。当她很明确地去做一件事,而且清楚这件事的后果还是做了,易妁秋就不会再说她什么。 她起了身,朝床上的人说:「我们去吃饭吧。」 姜茂从床上坐了起来,赌气似的说:「你失望就失望吧,你不会真正懂得我的感受。」 …… 易妁秋又坐了回来。 姜茂看她,一副豁出去的勇气说:「妈我很快乐,我从来没有像昨天晚上那样快乐过,事后我们很感动,但我说不出来我们为什么很感动,我们最后抱在一起流泪。」 「我后来想了想,是因为我们真正的把自己交给了对方,也很懂得对方,我们在身体上达到了一种极高的默契,像是共同完成了一个神圣的仪式,然后畅快淋漓地拥抱,安抚,亲吻。」 「你以前告诉我,爱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性·爱也应如此。我曾经懵懵懂懂地探索,现在好像完全体会了你说的那种美好。」 「我忘了,我曾经教过你这些。」易妁秋有点失神地说。 「高一那年你跟爸在客厅里,你们动静很大,你们以为我没有在家,事后你们察觉我在家里,你就给我写了一封很长很长的信,信里讲述了你们在做什么,为什么会这么做。」姜茂说。 易妁秋先是一怔,随后恍了神,她确实忘了这件事。她当时怕姜茂有阴影,又不知道该怎么和她当面谈,就给她写了一封信,委婉地解释了这回事。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每回我爸神神秘秘地催我早睡,我大概就明白了。」姜茂狡黠地说。 易妁秋难得不自在,催她道:「该吃饭了。」 姜茂拥抱了她一下,「妈,我很爱你。」 易妁秋拍拍她,「妈妈也爱你。」 「那你能明白我么?」姜茂看她。 易妁秋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她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当然懂得姜茂说得那种感受,这正是她曾经拥有过的。她很想教给姜茂一些什么,但她无能为力,因为她连自己的婚姻都没经营好。 姜茂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她一个字也没听清,只见门外姜豫安在敲门,说饭都盛上桌了。 母女俩在餐桌前坐下,姜豫安拎着公文包说:「秋儿,茂茂,我去上班了。」 易妁秋没回他,姜茂手背过去,暗地里朝他挥挥手。 吃饭的间隙,她忽然就想着要不要把从前的事说了。说她十六岁就偷吃禁果了,是和她喜欢的人,也是和昨晚同一个人。正犹豫着,易妁秋催她道:「你不着急上班?」 「不着急,我下午再去。」姜茂泪光盈盈地打着哈欠。 「昨晚没睡好?」易妁秋本能就问了句。 姜茂搅着碗里的汤勺,抬眼看看她,羞赧地说:「没太睡好。」 易妁秋吃饭,再不搭她腔。 姜茂侧侧脸,望着花园里的秋风,忽然间好像释怀了很多,人也轻松了很多,她转身就躺在了沙发上补觉。 易妁秋给她拿了条毯子盖上,坐在她旁边静静地看着她睡。相比起妹妹,易妁秋是亏欠姜茂的。逢年过节他们家出门,亲戚总是夸妹妹聪慧,尽管姜茂没表现出什么,但她不太喜欢出门,尤其是和妹妹一起出门。 大人有一种大人的残忍,她们不批评小孩,只要去夸其他聪慧的小孩就好了。 思绪来回地转,又转到了姜豫安的身上,她看见他晾在花园的衣服被吹落,她扶着门一点点挪过去,用力掸了掸,又给他挂在晾衣架上。 她不是没有想过,如果当时原谅了姜豫安,他们家现在会怎么样?她不能说没丝毫后悔过,但假如时光倒流,她仍然不会原谅他,哪怕她清楚的知道将来会后悔。 第87页 就算她现在慢慢的懂了,也逐渐地释怀了,但这些都是她成长和经歷过一些事才明白的。要是拿现在的心境去看待曾经的选择,这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 姜茂做了一个梦,梦里去姥爷家,她和姜宓站在姥爷两侧,举着剪刀手说:茄子。照片洗出来就被姜宓给藏了,因为她当时正掉牙,笑起来很难看。 她醒来的时候看见易妁秋坐在沙发上补袜子,她过去躺在了她腿上,抱住她腰没说话。 易妁秋手指拢着她头髮,柔声地说:「你晚会给致和打个电话,把这件事给他慢慢说了。前天你爸和他爸吃饭了,詹家想让你们下个礼拜领结婚证,婚礼放到明年再办。」 「我怎么不知道?」姜茂抬头看她。 「詹家原本上个月就要说,但这事被致和拦下了,他想提前回来给你个惊喜,」易妁秋缓缓地说:「他爸也是跟你爸说漏嘴了。」 「詹家老爷子过几天动手术,致和回来一面是领结婚证,一面是想陪他爷爷。手术安排在20号。」 「好,我昨天也想过今天给致和打电话。」姜茂说。 「等他爷爷手术过了,我就和你爸去一趟詹家道个歉。」 姜茂忽然就红了眼圈,她抱住易妁秋的腰什么也没说。 易妁秋明白她的自责,就说了句:「没关系。」 姜茂轻声说:「妈,我们明天回一趟家属院吧。我刚梦见姜宓了,我知道她把那张照片藏哪了。」 「好。」易妁秋应下。 「我们找个好天气,去墓地看看她吧。」 「好。」易妁秋点头。 母女俩都没再说话,一起享受这静谧的时刻。隔壁传来小孩朗诵诗歌声,姜茂轻喊了声:妈。 「嗯。」易妁秋应声。 「你会原谅我爸吗?」 「再说吧。」 「我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他花了二十几万给你买了架钢琴。」 「他有病吧?」 「对,他还说那是留给我的私房钱。」姜茂笑了笑,泪流满面,「妈,你不知道我此刻有多感动。」 * 姜茂给詹致和发了一封长长的邮件,接着又打了一通漫长的电话,她说她那天不认识赵平壤是撒谎,她认识他,他们曾经就住上下楼。 她挂完电话洗了澡,换了身漂亮的衣服,戴了一对耳坠子,她喜欢耳坠子在耳垂和脖子间荡漾,觉得这分外美丽和性感。 她开车去了家属楼,打开自家锈迹斑斑的门,在姜宓的床垫下拿出来一张照片,又从抽屉里翻出一条水晶手绳。日子久了,手绳断了一条线,她就坐在床头认真地编。这是姜宓送她的生日礼物。 编好她拍了张照片发给易妁秋,收拾了几样姜宓的东西装包里,下楼去了赵平壤家。 她独自在沙发上坐了会,打开包拿出一个褪色的九介魔方,一面看电视一面玩魔方,玩着玩着就躺沙发上睡着了。姜宓教了她八百遍口诀及公式,她还是一回都没记住。 梦里姜宓依然是手把手地教他们,嘴里还念着口诀,她和赵平壤一如既往地没听懂。姜宓很生气,她从未见过这么笨蛋的人。俩人也很不愉快,嫌她没耐心,还嫌她动作太快。姜宓撅撅嘴离开了,说以后求着都不会再教他们了。 姜茂从窗口望了眼骑着单车离开的姜宓,回头直直地看向赵平壤。他慢吞吞地反锁了门,手拽着裤子不说话。 「你想反悔是吧?愿赌就要服输!不脱你是狗!」姜茂红着脸,故作淡定地说。 「你才是狗。」赵平壤脸红的滴血。 「谁不脱谁是狗!」 「那你脱呀!」 姜茂霸气地脱了校服短袖,露出一个少女的胸衣,和未完全发育成熟的胸·脯。赵平壤捂住裤子要离开,姜茂死死地拽住他,骂他无耻,凭什么看完她的,自己又不脱!接着又谆谆善诱,而且她绝对绝对绝对发誓,她不会笑话他,更不会告诉任何人。 赵平壤还是很犹豫,他怕太丑吓到她,他经常早上都自己被自己吓到,然后偷偷换下内·裤去洗。直到有一天父亲发现他的异常,就给他买了一本书,告诉他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告诉他他已经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也告诉他真正的男人是不可以随便欺负女孩子。 姜茂半跪在他面前,手指隔着裤子戳了一下。她只偷偷看过姜豫安的碟子和描写性·欲的书,她实在太好奇了,不晓得是不是真如书里描写的那样美好。尽管她也朦朦胧胧的梦见过几回。 赵平壤不再抗拒,慢慢挽了一圈裤腰给她看。姜茂鼓励他,说他的一定很漂亮,如果她看不到,会非常非常非常的难过和遗憾。 「那你会去看别人的吗?」少年沙哑着声音问。 「不会,我只看你的。」少女说得认真,像发誓一样的认真。 少年很开心,完全露出来给她看。少女瞬间闭眼,实在是丑坏了,但她不能表现出来,否则他下回绝不肯给她看。 少年涨红着脸,满头大汗地看她,然后拉住她手,试探性地放了上去。 姜茂也红着脸,嘴里却夸道:「很漂亮。」心里想的却是奇奇怪怪的画面。 少年吻了她,少女也回吻他,少年喘·息着问:「你要当我女朋友。」 「好,」少女学着书里的描述引导他,「你要轻轻地吻,像鹅毛飘落在我皮肤上一样。」 第88页 少年直愣愣地望着她鼓鼓的胸·脯,少女羞赧地问:「好不好看?」 「好看。」少年轻声吻了过去。 门口传来开锁声,接着就是姜豫安的声音,少年少女慌张地穿好衣服,各自趴在书桌上写作业。姜豫安敲敲门,「爸爸给你们买了鱼,等会炖给你们喝。」 「我在写作业。」少女应声,随后回头看向少年,「我好不好?」 少年直点头,「好!」 影影绰绰间,电视里传来播报声:本台消息,世园企业的最高法人薛某某因强·奸·幼·女罪被逮捕,据最新消息,葛氏企业的外孙女葛某某,实名举报其养父薛某某长期威逼利诱和强·奸·幼·女·共六名。警方已与四名受害者取证。疑犯王某某组织他人□□,强迫未满十四周岁幼女□□,情节严重已被逮捕。事件正在进一步取证中。 《完》 第39章 彩蛋 操场上人声鼎沸。 校广播喊着:参加四百米接力赛的三年级学生,请做好赛前准备!请做好赛前准备! 姜茂听到广播声,也来不及换下身上浮夸的舞蹈服,拎着背包,凭着一股劲地往前排挤。赵平壤参加了四百米接力赛,她参加的是开幕式舞蹈。 舞蹈服及其劣质,面料又不透气,闷在身上又热又痒。但这些她都顾不上,因为她买了水,等在接力赛终点。 她打算给他搭个台阶,如果他识相的话,就应该顺着下。 此事说来话长。三天前她听到父母谈话,说是赵爸爸可能要调往广州,就等着文件下来了。她当时脑袋一懵,本能就下楼问他,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闷声闷气地说:「嗯,我爸先去,我高考完我妈再带……」 「你们要离开这里?」她迫不及待地要证实。 赵平壤手攥着门把,看了看她,盯着鞋子点了点头。 姜茂气恼,伸手就推了他一把,「走了正好!」说完蹬蹬蹬地就回楼上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又气又难过,当天的午饭都没心情吃。 傍晚赵平壤过来敲门,说想借她资料用一用,彼时的姜茂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她用着没什么波澜地声音问:「你高三,我高一,你问我借什么资料?」说完还满不在乎地笑了一下,你爱去哪去哪,我学业忙得很,才不会在意呢。 赵平壤听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在家书也看不进去,烦闷地坐了会,满脑子都是她挑衅地笑。他平息下来又上楼,见她在写作业,就过去书桌旁干站着。 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干站着。他准备说什么来着?脑海里一片浆煳。 姜茂装作才发现他的样子,看他,「你不复习站这干什么?」 「你要考什么大学?」赵平壤苦哈哈地咧了一下嘴角。 「管你什么事。」姜茂反问他。 赵平壤接不上话,索性拿过桌上的笔,把自己的志愿学校全都写在她的作业本上,又用着很书生的语气说:「最好的学校都在北京,我们相约北京……」 「我觉得上海也不错,未来是全球化大城市。」她用了很高级和有见地的词彙「全球化」,这是她从新闻和姜豫安嘴里学到的。 「哦、那你要是读上海的话,我也报上海。」赵平壤试图发出信号。 「再说吧,谁知道呢。」姜茂无视信号。 「那等你确定了告诉我,」赵平壤继续发送信号,「也不是很急,等明年填志愿前我会确认你。」 「再说吧。」姜茂漫不经心地点头,表示收到信号。 赵平壤随手拉了把凳子坐下,趴在书桌上看她写作业。他什么也不用干,光看她写作业心里就已经满满的欢喜。 他打量着她五官,觉得很好看,哪哪都好看,尤其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像是围了一圈仙女的光环。他愿意做一只围着她不停转不停转的小蛾子。 这么看着,他情不自禁地就亲了她脸蛋,然后半趴在书桌上说:「诶,我们班长偷偷谈恋爱了呢。」 「他学习那么差还有脸谈?」姜茂抹掉脸上的口水印,「我们已经长大了,你不能再胡乱亲了。」 「哦。」 赵平壤才不听她这话,就她可以乱亲,自己一亲,她就长大了。难不成她是一个热胀冷缩的娃娃。 他双腿半支在凳子上,身子半趴在书桌上吞吞吐吐地说:「班长说他们亲过嘴,但亲嘴的方式好像跟我们不同。」 「怎么不同?」姜茂好奇。 赵平壤跳下来反锁了门,从裤腰里猥猥琐琐地掏出一本日本漫画。班里男生相互间偷偷传阅的,他也是趁班长不备才悄悄拿回来的。 俩人头抵在一块翻阅,上面写着「接吻的一百种方式」,吸吮吻,舔吻、舌吻、单唇吻、法式热吻……」 俩人看得面红耳热,心脏砰砰乱跳。姜茂暗自整理了情绪,把漫画推给他,「原来接吻还要用舌头……」 「是啊,我也才知道。」赵平壤磕磕巴巴地说:「班、班长说这才是大人的方式。」说完快速地看了她一眼,「我、我们那是家家酒。」 「话都说不囫囵,还大人的方式。」姜茂嘲笑他。 赵平壤嘴巴没她厉害,索性也不接话,只顾埋头在纸上乱画。 姜茂看看漫画封面,又看了看赵平壤,遗憾地说:「等我考上大学了再试。」 第89页 「为什么要考上大学再试?」赵平壤不明白。 姜茂指着漫画的封面——恋爱秘籍。 「我现在一心学习,等大学谈恋爱了再说,」随后语气老成地说:「我就没见过早恋有好下场的。」 「我们班语文课代表谈恋爱,她成绩刷刷地往下掉。然后还被请了家长,」接着想起自己的月考分数,又想起姜宓的排名,一脸郑重地说:「搞好学习最关键。」 「哦,」赵平壤点点头,随后又说:「也不尽然,我们班长这次模拟排到了年级八十九,他上回还一百零八名呢。」 「你呢?」姜茂反问。 「第二十六。」赵平壤咧嘴笑道:「进步了五名。」 「那还不错。」姜茂点头。 赵平壤看看漫画,挠挠腮说:「提前成为大人还是一件很酷的事,对吧!」 「嗯吶、我也觉得。」姜茂不经意间附和。 赵平壤脸红红的,抓耳挠腮,好半天说:「其实先不谈恋爱也能成为大人。我们班长说舌吻的感觉就像人浮坐在一朵七云彩上,整个轻飘飘……」 「我不信。」 「真的,他亲过!」 「他坐过七云彩?」 「他这只是比喻,比喻啦。」赵平壤讪讪地说。 「哦,我也好想坐一回七云彩。」姜茂收拾着书桌,说了一句。 「嗯吶,我也想坐七彩云。」说完偷眼看看她,手指头在桌面划圈圈,又声音羞赧地补充,「非常想,非常非常想……」说着说着,身体不自觉地就要朝她倾过去。 「砰——」 卧室门被大力推开,姜宓把肩上的书包朝床上一撂,坐在床上狐疑地看他们,「你们干什么了?」也没管他们回不回,又朝着客厅喊,「爸,我妈到底有没有空?」 「我去学校就行……」 「班主任指名要我妈去。」 「行行,回头我问你妈。」姜豫安繫着围裙过来问:「这次考试难不难?」 「很简单。」姜宓脱着袜子说。 姜豫安笑得合不拢嘴,「你们班主任给我打电话了,又是整个区第一名。她说学校建议你参加数学奥林匹克……哎哟,我火上的锅。」 姜茂「呵」了一声,看她随处乱丢的袜子,撇撇嘴没理她。 「阴阳怪气什么?有本事就超过我。小笨蛋!」说完又看看赵平壤,补充道:「俩笨蛋。」 …… 「谁有你聪明。生活上的低能儿。」姜茂呛了句。 「优秀的人只要智商高就够了。只有笨蛋才需要面面俱到。」姜宓说完沖她吐吐舌头。 姜茂回了她一句,随后姐妹俩你一句我一句地拌嘴。这边姜豫安过来,说蒸了水煮蛋,煎了深海鱼,又弄了核桃仁,全补脑的。 「我不配吃,让姜智障自己吃吧。」 「当姐姐呢,你就不会让着她点。」说着把姜宓丢在地上的脏袜子捡起来,「周末呢,你们俩姐妹给我消停会儿。」 姜茂气,说了句:「爸,你真像一个贴身保姆。」 「去去去,赶紧吃去,别在这找事。」姜豫安说她。 姜茂合上书扭头出了卧室,嘴里还说着,「我不管,我要单独睡一间卧室!」 「行行,这几天有空就把你妈的书房腾出来。」姜豫安敷衍她。这话他已经说了八百年。见她出去,姜豫安开始说姜宓,「一星期就见你姐一回,你还老是气她!」 原本到这俩人都已经和好了。不妨临走前赵平壤想起一件事,犹犹豫豫着问:「你昨天为什么要喝张天翼的酸奶?」 「我想喝。」姜茂尖牙利齿地回了句。 「你沖我发什么火?」赵平壤小声嘟囔。 「我沖你发火了?」姜茂反驳。 「你下回不能喝他的酸奶。」赵平壤难得强硬。 「凭什么?我爱喝。」 「你、」赵平壤看了眼卧室,压低声气恼地说:「学校里都在传他追你……」 「追我的人多了!」 赵平壤气得不行,嘴巴没她麻利,只能干着急。又怕她说出什么混帐话,急急地撂下一句,「我不许你喝他酸奶。」就跑了。 姜茂来劲了,正有气没地撒,紧跟着就追出去,「我就喝就喝就喝,你凭什么不让我喝!」 「你、你、不许喝!不许喝不许喝!」 姜茂叉着腰,站在门口看着他,「就喝就喝就喝!」 「姜茂,你瞎嚷嚷什么?」姜豫安听见声音出来问。 俩人就这样,三天没说话。 * 姜茂被舞蹈服刺得难受,她一面偷偷挠痒,一面暗骂搞什么秋运会。她望着跑道,还把水给提前拧开了,到时候手一伸,他爱接不接。 这时张天翼凑过来,递给她两包果蔬干,说这是最后两包了。张天翼家很厉害,开大超市的,专门卖进口食品。 姜茂接过,夹在腋窝下说:「我这会没拿钱,等明天一起给你。」 张天翼傻呵呵地笑,直摇头说不用了。他浓眉大眼长得好看,就是脑袋比普通人大了不少,看起来怪怪的。同学们私下里悄悄讨论,说大头儿子头大是动漫人物,但现实中头这么大的就是有隐疾。 姜茂也认为他有隐疾,但又觉得自己有义务帮助弱者,所以平常对他还算照顾。这时跑道两侧有喧天的加油声,喊赵平壤加油,喊五班加油。 第90页 她只顾着和张天翼说话,等反应过来赵平壤已经冲到终点了。她正要递给他水,就见他接过一个女学生的水,仰头咕噜噜地喝。喝完还看了她一眼,又当做没看见似的,站去了树荫下擦汗。那女学生也追了过去,抽出一张纸递给他,随后站在他身侧不停地叽叽喳喳。 姜茂看了他会儿,又转头盯着操场,随后发神经似的把手里水都浇在了地上。然后又扯掉头上的新疆舞的帽子,边走边说:「什么破舞蹈服,又丑又闷。」她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从来没有。 张天翼追着她,好心地说要送她,因为看见她脖子上长了红疙瘩。姜茂努力使自己平静,不就一瓶破水,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坐在张天翼的单车后座上,迎着风准备下坡,她这会也平息的差不多了,后悔不该当着他面把水倒了,弄得好像跟自己、跟自己吃醋……吃醋?她立刻摇摇头,冷笑着把这俩字赶走,她就是单纯的看不惯他。 对,这跟吃醋没关系。她在心里反覆地说。 这么想着,后面就出现了一辆单车,车上的赵平壤像是踩着风火轮一般,弓着背狂追他们。 姜茂本能地催张天翼骑快点,张天翼唿哧唿哧地骑,喘得话都说不出来。 赵平壤咬着牙闷头骑,等超过他们一大截,掉个头伸手拦他们。姜茂从后座跳下来,双手环胸地问:「你要干什么?」 赵平壤让张天翼回去,他拦住姜茂说:「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谢谢。」 赵平壤解释,「我不是故意要喝她水……」 「管我什么事?」姜茂「切」了一声,满不在乎地说:「你爱喝谁的水就喝,这是你的自由。」 赵平壤明显不信,抿了把头上的汗,盯着她不出声。 姜茂要走,他拦住她不让走,姜茂老成地说:「拜託你成熟点。」 赵平壤示意单车说:「你坐上吧。」 「我不坐。」她心里还记恨着那瓶水。 赵平壤推着单车陪她默默地走,偷看了她一眼,犹犹豫豫着说:「你别生气了,我愿意偷偷让你看。」 「看什么?」 赵平壤红着脸,极小声地说了句:「尿尿的地方。」 姜茂也脸红,但不能输了气势,她干巴巴地应了句:「本来就应该让我看,上回打赌说好的,是你赖帐。」 赵平壤也回了句,「我也要看你的。」 「看就看,谁不让看谁是狗,」姜茂说:「这个周末就看。」 「好。」赵平壤应战。接着又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下个月你就十六了。」 「我就是成年人了。」姜茂迫不及待地想成为大人。 「十八岁才算成年人。」 赵平壤踢了踢路边的石子,看了她一眼,捏着腰,轻碰了她一下,「诶,不过十六岁可以谈恋爱了。」眼里是遮也遮不住的欢喜与羞赧。 姜茂没接话,好一会,说了句:「今天有人给我递情书了。」 「我帮你看一下。」赵平壤止了步,朝她伸出手说。 姜茂大方地掏出来给他,俩人有过约定,可以互相看对方的情书。赵平壤看完歪歪嘴。 姜茂问:「怎么样?」 赵平壤就等她这一句话,接着如往常一般地挑刺,「就那样吧,十个字里有叄都是繁体,太装了。」 「他语文可厉害了,140分呢。」姜茂收着信,轻飘飘地说:「长得帅篮球打的又好。」 「厉害又怎么样?」 「他可以帮我辅导作文……」呀字还没落,赵平壤骑上单车就走了。 姜茂这次不但没生气,反而有点不为人知的小甜蜜和神气。她伸手拽了根柳条,哼着歌,一甩一甩地往回走。没几步,赵平壤又如往常一般没志气地折了回来,他也不跟她说话,就远远地跟在她身后。 姜茂一回头,他就假装看风景,装得好像不是故意跟着她一样。 * 冬去春来,转眼就是来年四月了。赵平壤马上就要迎来高考。这天易妁秋的医院要开表彰大会,作为家属的姜豫安也去了。 姜茂一早就打扮的很漂亮,还抹了可以变色的唇膏。她前几天偷偷抹易妁秋的口红,被易妁秋发现后就送了她一只唇膏,涂上可以变成水粉色。她不时从兜里掏出一面小小的镜子,嘟嘟嘴,看颜色有没有变得更好看。 姜宓玩着魔方说她很漂亮,像仙女一样儿,会把赵傻蛋迷的团团转。姜茂作势要打她,姜宓假呕一声,说她可真造作。 姜茂不理她,准备把洗好的泳衣晾在绳子上。泳衣是新买的,赵爸爸下周末要回来,说带大家去海边玩。易妁秋推脱说不想去,她工作确实忙。但赵爸爸连打了三个电话,说这可能是两家人最后一次聚了。权当放松,带孩子们好好玩玩。姜豫安说他这话不吉利,什么叫最后一次聚?赵爸爸自打嘴巴呸呸了两声。 姜宓对海边不感兴趣,说她要在家复习。姜茂晾着泳衣说:「别书没读成,最后还成个呆子。」 姜宓整理着书包说:「怕待在家里忍不住气你,老子要去图书馆了。」说完喝着牛奶就走了。 姜茂趴阳台朝她喊:「去吧,小矮子。」 说完就听见推门声,赵平壤拎着好吃的上来。 俩人早就成了小情侣,也坐过了七彩云,比七彩云更妙的事都做过了。在姜茂看完赵平壤的身体后。 第91页 他们无聊地看了会电影,然后又偷偷拿出放在易妁秋卧室斗柜里的浮世绘看。姜茂早就偷翻过无数次,而且她最爱看的就是里面的春宫图。她指挥着赵平壤,说拿中间那一册,那一册她还没看过。 俩人回姜茂的卧室反锁了门,然后偷偷趴在床上看。姜茂双手托着脸怂恿他打开,赵平壤就翻了一页,他发誓就看了一眼,立刻被里面的画面震到面红耳赤。 「什么什么,我没看见。」姜茂急道。 「不、不要吧,这太……」 「我就看一眼,我刚什么都没看清。」 赵平壤又轻轻地翻开,姜茂就看了一眼,立刻捂住脸,骂他臭流氓!赵平壤抖着手又翻了一页,尽管姜茂捂着脸,但手指缝开得大大的,脸红气喘地看他往后翻。 赵平壤认真地看完,把画册一推,拉开被子蒙在了身上。姜茂推他,明知故问他怎么了。他弓着身子,死活不吭声。姜茂顺手摸过去,他跟只虾似的,弓得更紧了。 姜茂也掀开被子,也把脑袋藏进去,俩人谁也看不清谁,只能看见对方乌熘熘的眼睛。 姜茂手摸着他眼睛说:「你唿吸声很大。」 赵平壤忽然咬了她一下,随后紧搂住她,把脑袋放到她胸前,用着沙沙地声音问:「你以后会跟我结婚吧?」 「你自身要很优秀,要对我很好很好我才会。」姜茂认真地说:「书上说恋爱和结婚是两回事。」 「我会的,我会很优秀很优秀……」 「那我等你。」姜茂又老成地说:「我姥姥姥爷念的是最好的大学,我爸妈也差不多,我自然就不能找差的。」她很有一套自己的逻辑,「人往高处走,水才往低处流。反正至少要我爸这个标准。」 「好。」赵平壤笃定地说:「我会考得很好,我会让自己足够优秀,优秀到让你看见我。」 「好。」姜茂应声。 赵平壤先是隔着层衣服一点点地吻她,姜茂紧抱住他,喃喃地说他唿气太烫了,要把她皮肤灼伤了。 赵平壤把她衣服推起来,顺着她肚脐眼往下吻。姜茂手挡住内裤边,赵平壤抬头看她,「你想不想?」 「我想体验是什么感觉,但我怕羞。」姜茂难得羞赧一回。 赵平壤吻了她一下,安抚道:「不羞,我们将来是要结婚的。」 「哦。」 * 周末这天俩家人都起了早,赵爸爸七点就下来催。姜豫安说今天报的有雨,估计玩不好,赵爸爸说有雨还不晒呢。屋里的易妁秋催姜宓赶紧收拾,姜宓兴致缺缺,说要去图书馆。 易妁秋最怕听她说要去图书馆,她怕她读成傻子。平时回来不是玩魔方,刷题,就是去泡图书馆。 姜茂吃着早饭沖她小声道:「妹儿,爸妈很忧心你呀。」 「怕你成傻子。」 姜宓说:「你应该感激我,要不是我扛起了姜家的希望,你能潇洒自如地谈恋……」话没落儿,嘴巴被姜茂捂住,「你胡说八道什么?」 「再说我成绩也不差。我这次年级前五。」姜茂淡淡地说。 「好棒哦好棒哦!」姜宓给她鼓掌,随后牙一呲,「老子闭着眼都能年级……」 「妈、妈、姜宓说她是我老子!」 「妈,我姐她早恋……」 姜茂迅速捂她嘴,塞给她十块封口费。 一众人收拾好下楼,门口停了辆七人座的车。姜豫安说:「宓宓晕车坐副驾驶吧,姜茂和平壤坐后排。」 「好。」赵平壤麻利地上了后排。 「这么高兴啊。」姜豫安笑他。 「能做后排当然高兴喽,对吧平壤哥。」姜宓意味深长地说。 「宓宓别看年龄小,成天说出的话跟个老人精似的。」赵妈妈打趣她。 赵平壤和姜茂坐在后排暗地里小动作不断,明面上各自捧着书都是在复习。前排父母们拉家常,说孩子们大了,有买房的打算。姜豫安就建议还买一个小区,往后孩子们来往着也方便。赵爸爸说将来他大学也不知道考哪,姜爸爸说无论考哪,这里就是他们的根,早晚要回来的。 赵妈妈爽快地就接了句,「你们要是把茂茂给我们当儿媳妇,我明天就去买房。」说完哈哈大笑,赵爸爸也附和着说好。 一车人欢声笑语地到了海边。尽管路上车还爆了胎,差点找个大事。姜豫安往下拎着行李,朝易妁秋悄悄地说:「我总感觉心里有事,路上不是大雨就是爆胎,心里膈应得慌。」 易妁秋攀着他胳膊,好笑地说:「别想多了,能有什么事。」 赵平壤一直在房间刷题,姜茂也不好打扰他,转头就拉上姜宓去海边。姊妹俩较劲似的往对方身上撩水,海滩救生塔上的救生员反覆提醒着:今天是大潮,只能在浅滩玩。」 这边在休闲区喝酒聊天的两家人看见海边游客纷纷朝着一个位置看,姜豫安心下大慌,拔腿就往海边跑。 姜茂的记忆还停在睁开眼前,她浑浑噩噩地听见七嘴八舌的声音:先救一个是一个,先救一个是一个!」 就这样,一个完整的家庭破碎在这个傍晚的海边。她的少女时代也就匆匆地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