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契约:蜜婚100天》 1 替身千金 s市。 某高级别墅区一幢临湖的别墅里。 “少爷,这位宋小姐今年二十三岁,没有男朋友,是个孤儿,六岁的时候被她的亲叔叔从福利院领养,现在是h市一家小公司的职员。” 沙发上,衣冠楚楚的宋亦阳从管家手里接过宋千玦的资料翻阅起来,片刻后他的视线停留在宋千玦的照片上。 照片上的女人清丽中透着丝淡然的野性,眉眼间藏着女儿家少有的英气,眸子里含着丝笑意,是个浑然天成的美人,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和他那同父异母的妹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若不是亲眼见过,宋亦阳绝不会相信世上真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不过,既然上天将这个女人送到他眼前,那就说明宋家不该亡,他得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宋亦阳将资料重又还给管家,吩咐道:“赵叔,你办事我是放心的,就她了,记住,千万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是,少爷。” h市。 三天后。 今天是宋千玦二十三岁的生日,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迫不及待的往家里赶去,刚才孙叔来电说要给她一个生日惊喜,让她下班了就赶紧回去。 虽然两人口上一直以叔侄相称,但在宋千玦的心中,当孙叔将六岁的她从孤儿院带走的时候,孙叔对她来说便已经是生命中唯一的亲人了,而这么些年,孙叔也一直拿她当亲生女儿对待。 敲了许久的门都没人开,宋千玦不禁一边纳闷一边从包里找钥匙,真是奇怪,平日里只要她一敲门孙叔就会来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直到钥匙啪嗒一声打开铁门,眼前的场景让宋千玦不禁愣在原地。 只见八个身强体壮的黑衣人分成两排站在她家客厅里,孙叔被他们绑在地上晕了过去,一个贵公子模样的男人翘着腿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盯着她。 回过神来的宋千玦神色一紧,正要开口的时候宋亦阳却微笑着打断了她。 “宋小姐,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跟我走,只要你听话,我保证不亏待你。二,你可以选择不跟我走,但你叔叔的命,就别想要了。” “你想做什么?” 宋千玦硬声问道。 尽管心里也害怕的很,但她毫不露怯地盯着对面的宋亦阳,不能叫人小看了她。 宋千玦在脑海里想了很多对付宋亦阳的办法,但却都被她一一否决了,这个男人看上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敢打赌,如果自己和他对着干的话,下场还真不好说,况且孙叔又在这些人手上,看来,她今天是不走也得走了。 听闻宋千玦的问话,宋亦阳微微一笑,站起身示意手下将人带走。 “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三天后。 宋千玦被宋亦阳秘密带到了s市,在这里,宋千玦总算知道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宋亦阳毫无保留的将宋家现状悉数告诉了她,原来,宋亦阳是想要用她来拯救濒临破产的家族企业,让她代替自己已经失踪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去勾引名震京都的厉家长子——厉成。 厉家的老爷子一直对宋家心怀愧疚,从前宋亦阳不愿低头与厉家人有来往,但现在他已经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宋家如今摇摇欲坠,急需厉家出手相救,他一个人撑着宋家实在太多年了,也太累了,他需要为自己找个帮手。 只要厉成睡了自己的妹妹,他再装作无意间将这件事告诉厉老爷子,宋亦阳十分笃定,厉老爷子一定会让厉成娶了宋千玦。 手段虽卑劣,但这是他和宋家最后的希望了。 夜,渐深。 奢华低调的套房内,厉成神色复杂的倚在阳台上。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灯红酒绿的城市,让厉成的眼里此刻只剩下歪倒在对面沙发上的宋千玦。 因为误饮了情酒而显得分外诱人的宋千玦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身上只剩下一件刚好到大腿处的白色衬衫,纽扣不知何时被她自己扯下来三颗,形状优美的锁骨下风光一片旖旎。 终于,厉成终于难耐地滚动了一下喉结。 下一秒,当因为燥热难耐而主动扑过来的女人将自己摁在阳台上一通乱吻后,厉成毫不客气地抱着女人以最快的速度将两人摔进了柔软的大床上。 厉成不是酒色之徒,也鲜少碰那些主动送上床的玩意儿,但今夜他胸腔里有一团火急需发泄。 整整一晚上,宋千玦只晓得自己仿佛不受控制般时不时的嘤咛出声。 而某个趴在她身上的男人则不停地折腾着她,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烧得宋千玦心慌意乱。 半晕半醒间,宋千玦迷蒙着眼瞧了半晌悬在自己视线上方的厉成,男人模样生得分外惹眼,菱角分明的脸,俊挺的鼻,那双曼妙绝伦的眉眼以及两片薄唇都很对她的胃口, 似乎是察觉到宋千玦走神,厉成不满地用了几分力,宋千玦被撞得瞬间回过神来,不自觉的吐露出几丝芳音,而下一秒厉成就抚上了宋千玦左眼下那颗殷红的泪痣,轻声呢喃道:“妍舒...妍舒...妍舒......” 2 装睡的女人 第二天。 “厉总,已经查清楚了,那位小姐是宋亦阳同父异母的妹妹,叫宋千玦,昨天刚从英国回来,这件事应该跟宋亦阳脱不了关系。” “好,我知道了。” 阳台上,厉成挂断电话后深吸了一口气,他自认为不是个酒色之徒,可是昨夜当宋千玦出现在大厅里的时候一向警觉的自己竟然不由的放松了警惕,想来不为其他,只为宋千玦左眼下那一颗殷红的泪痣。 在厉成的记忆中,他的妍舒也曾有过那样一颗漂亮的红色泪痣...... “哗啦啦——” 宋千玦是被一阵水声吵醒的。 迷迷糊糊间她打了个呵欠,可是下一秒她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她发现被子下的自己好像什么都没穿,身上下还酸痛的要命。 宋千玦当然不会忘记昨晚的事,况且还是她主动勾引的那男人,只是宋千玦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这种事这么辛苦,她现在身都黏呼呼的,难受的厉害。 虽然躺着不想动,可她的眼睛却没闲着,视线落到了不远处地毯上的一张娱乐报纸上。 “当红花旦秦妍舒与搭戏小生陈白同逛婚戒店,地下车库亲热不止,疑似因戏生情,好事将近。” 大大的标题下配着几张暧昧不清的偷拍照,宋千玦看到妍舒两个字的时候不由地愣了下,感情这厉成是被秦妍舒给戴了绿帽子。 啧啧啧...... 真搞不懂这些有钱人。 就在宋千玦神游的时候浴室的水声忽然停了下来,意识到厉成可能是要出来,宋千玦不由的有些心慌,她到底是继续装睡好还是...... “吱呀——”一声,浴室的门打开来。 宋千玦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倚在浴室门口,厉成一边用毛巾擦着头一边冲床上的宋千玦沉声道:“我不喜欢装睡的女人。” 听闻这话,宋千玦果然唰地睁开了眼,厉成赤裸的上半身就这么映入了她的眼里。 对着男人精壮的八块腹肌沉默了几秒,某女坦然的拿过一旁的浴袍冲男人瘪瘪嘴,上下打量了一番厉成:“我也不喜欢竹竿男!” 说完宋千玦迅速穿上浴袍下了床,却不想腿软脚软差点没站住,过了片刻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她这才咬着牙慢慢挪向浴室。 经过厉成面前的时候宋千玦忍不住又在心里骂了一遍厉成:这个衣冠禽兽! 紧接着她便当着厉成的面“砰——”一声摔上了浴室的门。 在厉成三十年的生命中,从未有人敢这么给他脸色看,更何况宋千玦居然还说他是竹竿男! 厉成的脸色可想而知。 竹竿男? 呵呵,她昨天晚上不是很卖力的在勾引他这个竹竿男吗?用的时候挺开心,如今醒来倒是牙尖嘴利的翻脸不认人了! 3 偷心女贼 宋千玦刚进浴室便摁下了花洒的开关,然后靠着墙壁长长的松了口气。 天知道她刚才有多害怕。 要是再在外面多呆一秒,宋千玦觉得厉成就凭眼神都能将她凌迟处死,不过说起来,她又忍不住回味了一番,厉成的身材可真不错...... 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厉成坐在沙发上死死的盯着手中的娱乐报纸,片刻,他将报纸揉成一团扔向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半个小时过去。 宋千玦裹了块浴巾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浴室的门,然后弯着腰从门缝里探出来一个小脑袋。 她环视了一圈四周,发现厉成不在,当下不由的松了一口气,然而下一秒,厉成略带嘲讽的男声便在她左侧响了起来。 “宋小姐,这么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厉成忽地出声,宋千玦被他吓得一个激灵,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她偏过头瞥了一眼厉成,只见男人好整以暇的抱着手倚在墙边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为一件商品估价。 初听小偷两个字,宋千玦一愣,随即,她也不恼,只抿着嘴笑了起来,然后就这么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及颈短发在厉成的注视下笑嘻嘻的凑到了厉成跟前。 厉成很高,187的大长腿让宋千玦只能踮起了脚尖。 双手撑在两边的墙上,她就这么将厉成困在了自己的怀里,咬了咬唇,宋千玦在厉成的耳边呵气如兰:“厉先生说的对,我就是个小偷,专门......来偷你的心!” 听闻,厉成面无表情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宋千玦,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宋千玦眼角下那颗殷红的泪痣上。 手指轻轻摩挲着那颗红痣,厉成的嘴角忽地扬起一抹玩味的笑来,随即他猛地捉住宋千玦的两只手腕,一个转身便将女人“咚”一声摁在了墙上。 顿时,两人的位置换了过来。 宋千玦刚洗完澡,两人靠得这么近,厉成甚至能闻到她身上飘着的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那不是沐浴液和香水的味道,但是却很好闻。 面前的女人瞪大了双眼,紧张兮兮的看着自己。 厉成想起很久以前,秦妍舒也是这般模样看着他,虽时隔经年,他和秦妍舒一路纠缠着走来,早已分不清是彼此爱慕还是彼此折磨,但那红色的泪痣对厉成来说还是有着不可小觑的吸引力。 宋千玦一见厉成这副模样,顿时明白这男人走神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那个什么秦妍舒。 不过,她可管不了这么多。 趁厉成不注意,宋千玦双手微微一用力便反客为主的握住了厉成的手腕,用左手在厉成惊愕的目光下戳了戳他穿着白衬衫的心口。 冲厉成眨眨眼,宋千玦调笑道:“我可是偷心女贼,厉先生......做好准备了吗?” 说完这句话,宋千玦脸上的笑意更加灿烂,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像盛满了深海的星,清冽干净。 将双手重新插回裤兜里,厉成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宋千玦没有说话。 片刻后,他倏地伸出手扯住了宋千玦的胳膊,将她重重地摔进了一旁的沙发上,紧接着一个俯身压住女人。 捏紧宋千玦的下颌,厉成的眼里尽是嘲弄和不屑。 “我还真是小看宋亦阳了,将自己的亲生妹妹费尽心机的送到男人的床上,怎么?你们宋家已经落魄到需要用女人来做生意了?” 厉成说这话本来是想趁机羞辱一番宋千玦,哪知宋千玦却毫不在意的笑了起来,她甚至伸出双手圈住了厉成的脖子:“生意上的事我管不了那么多,那是你们男人之间的事情,我只知道,我可是未来的厉夫人。” 这番话若是换作其他的女人,只怕早已羞愧难当,可宋千玦倒好,脸皮挺厚。 虽然说出来有点儿不可思议,但厉成却不得不承认,他的确被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宋千玦勾起了那么一丝丝兴趣。 厉成自从在十九岁那年创立了v·i集团以后,不惜一切手段想要爬上他床的女人他见的多了,有心甘情愿的,也有被迫的,但无论是哪种,厉成从来都不碰这些女人。 宋千玦,是第一个。 盯着眼前巧笑嫣然的女人,厉成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4 厉少的未婚妻 宋亦阳接到厉成助手陆遇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吃午饭,电话那头男子的声音听起来平淡无比,可宋亦阳却从里面或多或少的听出了些鄙视来,也对,一个为了企业把自己妹妹卖了的人,谁能看得上? “宋先生,厉少让我告诉你,你的礼物他很满意,让你放心,宋家是不会从商界除名的,具体的事宜我会让秘书单独约你见面详谈。” 陆遇话音刚落便挂断了电话。 宋亦阳渐渐捏紧了手机,是了,这就是失败者的下场,他一个堂堂宋氏总裁,居然沦落到等一个助手的秘书来约自己见面! “砰!”一声,宋亦阳将手边的碗碟砸向了对面的墙壁。 离开酒店后,宋千玦被厉成塞上了一辆顶不符厉总身份的卡宴,初时见到这车,宋千玦的嘴张得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她还以为,怎么着也该是个球限量,没想到...... 大概是猜到宋千玦在想什么,厉成忽然开口道:“宋小姐,如果你今晚能在v·i十周年的庆典上让我满意,我就换了这辆车。” 闻言,宋千玦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男人什么逻辑?他换不换车跟她有什么关系吗? 晚上七点。 宋千玦坐在化妆间里任由发型师倒腾自己的头发,当她用手机看到s市最新新闻的内容时,宋千玦不得不再次唏嘘厉家的财大气粗,用她的话说,简直就是暴发户。 只见各大媒体的头条新闻上硕大的加黑字体写着:商业巨头v·i集团包下整个s市的出租车,当晚市民搭乘的所有消费,均由v·i集团买单。 消息一出,整个s市都沸腾了。 这一晚,轻轻松松几个亿就没了。 当然,在宋千玦蹲卫生间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今晚还有比这几个亿更加劲爆的消息。 两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站在镜子前一边整理自己的发型一边谈论着关于厉总裁未婚妻的事情。 千金甲:“哎,我跟你透露个消息,厉少今晚要带未婚妻出席集团的周年庆。” 千金乙:“真的假的?厉少不是一向不近女色吗?他连女朋友都没有,哪来的未婚妻啊?” 千金甲:“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跟你说,我有个远方亲戚在v·i高层手下做事,听说那未婚妻是宋家的落魄小姐,昨天刚从英国回来就爬上了厉少的床。” 千金乙:“啧啧啧,原来是卖身求荣啊,怪不得呢,也不知道厉少是怎么想的,这样的女人也敢要。” ...... 趁没人注意自己,宋千玦从卫生间出来后偷偷的拐进了一旁的楼梯。 左看右看,确定没人后,宋千玦这才拿出手机打给了宋亦阳,厉成将她带来的时候根本就没和她说过什么未婚妻的事情,她也不明白厉成为何要这样做。 现在宋千玦唯一知道的是如果她这个冒牌身份被厉成发现的话,她都可以想象自己一定会死的很惨。 几秒之后,那头的人接通了电话。 宋千玦怕被人发现,只好小声说道:“宋先生,你已经拿到了你想得到的东西,我想我已经完成了我的任务,按着约定,你是不是该将孙叔平安的送回去了?而且厉成现在对外宣称要带未婚妻出席v·i集团的十周年庆,可我的身份根本就是假的,这不是胡闹吗?” 5 太招人了 待宋千玦紧张兮兮的说完后,电话那头的人漫不经心的冷笑道:“宋小姐,你觉得你现在还能跑得掉吗?厉成携未婚妻出席v·i十周年的新闻已经放出来了,换句话说,你现在已经是厉成的未婚妻了,这可是我这个做哥哥的费尽心思才为你争取来的身份,为此还搭上了我们宋家最后的人情,这也是我们宋家最后的机会,宋小姐,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最好让厉成尽快爱上你。至于你的叔叔,宋小姐放心,只要我们之间合作愉快,他老人家定会没事的。” “我......” “嘟嘟嘟......” 一阵忙音传来。 宋千玦反对的话没说出来宋亦阳便已经挂断了电话。 虽然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但宋千玦还是忍不住怒火中烧,她就知道,这些人都是出尔反尔的家伙!没一个好东西! 想着自己这几天的遭遇,宋千玦忽然有些难过。 虽然她老是面上一副笑嘻嘻的模样,还扬言要偷了厉成的心,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那时候有多害怕,害怕权贵之巅的厉成不过动动手指,她的小命便要湮没在这座城市里,更担心被宋亦阳捏在手里的孙叔的安危。 说到底,宋千玦不过是个平凡的市井小民,根本没有任何优势能和这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谈条件,所以当她在酒店和厉成对峙的时候,她不断的提醒自己千万不能露怯,如果被厉成发现端倪,不仅她自己会陷入危险之中,连带孙叔也将会生死难测。 浑浑噩噩间,宋千玦慢慢往回走去,没有人注意到在宋千玦走后,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下面暗处的楼梯间显出身形来,只见那人两片好看的唇微微一弯,随即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来。 灯火辉煌的茗都大厅里,到处都是觥筹交错的人影,一片热闹非凡的场面。 楼上。 厉成坐在更衣室对面的沙发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片刻后,更衣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宋千玦的一颗小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当看到面无表情的厉成后,宋千玦下意识的不禁心下一紧,她右手无意识的捏了捏自己的裙子。 见宋千玦似乎有些忸怩,厉成不耐烦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沉声道:“宋小姐,你想让我们都等你一个吗?” 闻言,宋千玦一怔,随即她脸上挂起一朵笑,光着脚就从更衣室走了出来。 拎起自己的裙角,不顾在场服务人员众多,宋千玦直接在厉成面前转了几个圈,眉眼弯弯的笑问他:“亲爱的,好看吗?” 许是宋千玦的笑容太过灿烂诱人,厉成原本阴郁的心竟也跟着明朗了几分。 一袭无袖的蓝白色渐变长裙将宋千玦玲玲有致的好身材彰显无疑,及肩的发此刻高绾,露出一截优美的天鹅颈和一双形状优美的锁骨,略施脂粉的脸与淡韵的裙色相得益彰,这样的装束让宋千玦整个人的气质看上去既高贵又典雅,丝毫不输娱乐圈女明星。 当然,这些都不是厉成在乎的,唯一吸引厉成目光的,是宋千玦左眼下那颗殷红的痣。 宋千玦依然扬着笑站在原地,厉成的神色说不上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所以她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缓解自己心里的紧张。 “太招人了。” 忽地,厉成冷冷地开了口,他的声音不大,所以宋千玦并未听清他说什么。 宋千玦本想问一问,没想到下一秒厉成却直接站起身来,一堵高大的身影瞬间就到了宋千玦面前。 厉成187的黄金身高,这导致还不到一米七的宋千玦只能仰起头来看他。 “这颗痣,太招人了。” 厉成注视着宋千玦左眼下的小红痣又说了一遍。 这一回,宋千玦总算听清楚了,只是还不待她弄清楚厉成究竟什么意思,厉成就兀自偏过头对身后的陆遇吩咐道:“让化妆师把这颗痣,遮一遮。” “是。” 6 演好每一场戏 坐在化妆台前,宋千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怔怔的发呆,原本颜色鲜妍的小红痣已经被粉底遮得七七八八,虽不至于完没有,可到底不那么显眼了。 厉成站在宋千玦身后,两人的目光在镜子里交汇到一处,宋千玦瞬间微微偏过头移开了自己的视线,谁知身后的厉成却伸手将她的脸扭正,不容挣扎的强迫她看向自己。 屋子里还有别的人,厉成对宋千玦抚脸的看似柔情无限,可只有宋千玦才知道厉成是真的用了些力在捏她的脸,仿佛是不满意她对自己的态度。 眼眉微垂,宋千玦不经意间瞥到厉成右手食指上戴着的戒指,戒指的样式很简单,可却微微有些泛旧,她不禁有些疑惑,依着厉成的地位,这样的戒指实在不符他的身份,而且还戴的这么旧,除非...... 宋千玦这样一边想着一边就伸手大着胆子摸上那枚戒指,而她微凉的指尖让厉成瞬间回过神。 见宋千玦好奇的打量着自己指间的戒指,厉成的眸色渐渐沉下去,然后将自己的手从宋千玦脸上挪开去。 这时候,服务人员送上来统共十来份套的首饰摆在宋千玦面前,让宋千玦自己挑选,首饰对于任何女人来说都有着不可小觑的吸引力,更何况还是这些价值连城的珠宝,可惜,宋千玦现在的心境实在不佳,除了第一眼见到这么多价值连城珠宝后的惊讶,很快她便对此感到兴趣寥寥。 知道身后的人在注视着自己,宋千玦只好硬着头皮挑了一条蓝晶的项链和一对蓝晶的耳坠,她本打算自己来,谁知厉成不知怎的,竟俯下身来说要替她戴项链。 厉成温热的气息喷在宋千玦的耳边,她本能的想退开,却从镜子里看到厉成在这时候冲她微微一笑。 恶魔的微笑,危险的诱惑。 宋千玦不得不承认,她的心被厉成这一笑给弄晃荡了几分,一时间竟怔了神。 镜子里的男人原本冷峻锋利的五官因为这刻意的笑柔和了不少,可就在宋千玦一边疑惑一边又忍不住心跳加快的时候,厉成伏在她耳边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轻声说道:“以后,你就是我疼爱的少夫人了。” 这话宋千玦若只听个前半句,想来她还是挺高兴的,毕竟堂堂商业帝国的王,权贵之巅的人物对着哪个年华正好的姑娘说这话,姑娘都是受宠若惊欣喜不已的。 可惜,厉成这话还有后半句。 当然,宋千玦也没敢想太多,所以,在听到厉成说:“在需要你我共同出现的公众场合,宋小姐,记得配合好我,你最好表现的让我满意些,否则,我随时可以换个人,明白吗?” 听闻,宋千玦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在面对这个曾掠夺自己的男人,她庆幸自己幸好没自作多情,收起心里那莫名的失落感,宋千玦故作一副含羞带臊的模样笑了,然后点点头。 她当然明白了,她怎么会不明白呢? 对于厉成来说,他随时可以换个人陪他演戏,可对于宋千玦来说,若厉成不满意她的表现,那么,等待她的将是孙叔和自己性命难保,她还有好多的事没做,不能折在这里。 7 一枚泛旧的戒指 当宋千玦挽着厉成的胳膊出现在二楼的拐角处时,底下大厅里原本喧闹的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纷纷将目光投放在楼梯间的两人身上。 察觉到宋千玦似乎有些紧张,厉成别过头看了她一眼,随即目光从她的天鹅颈一路流连到她的锁骨处。 底下的人都在看着自己,就在宋千玦疑惑厉成到底怎么回事的时候,厉成忽然放开了挽着她的手,微微倾身上前把她脖子上的那根蓝晶项链取了下来,然后再将自己食指上一直戴着的泛旧的戒指挂了上去。 项链重新回到宋千玦的脖子上,但却多了个戒指。 在场但凡知道这项链来历的人,莫不倒吸一口凉气。 “喜欢吗?” 厉成问道。 宋千玦颇为乖巧的点了点头:“嗯,喜欢。” 虽然宋千玦觉得这个戒指除却旧了些之外并无任何吸引她的地方,可这厉大少爷的东西,她敢说不喜欢吗? 厉成见宋千玦似乎规矩了不少,与昨日在酒店里和他对峙时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相差甚远,厉成不由的想到许是他方才那番话没白说,这宋家小姐总算懂规矩了些。 这就对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制造规矩的人,一种是遵守规矩的人。 作为那个制造规矩的人,厉成显然对宋千玦看似臣服的表现还算满意,跟了他十年的戒指静静的垂挂在宋千玦的脖颈间,奢侈典雅的蓝晶项链配上一枚泛旧的普通戒指,当是云泥之别,可厉成就觉得还挺好看。 曾经有个女人得到了他的真心,也得到了他一辈子的许诺,可是,却终究没能从他这里拿走这枚戒指,如今他将这枚戒指交给宋千玦,竟有种如释重负般的感觉。 对上宋千玦那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厉成忽而一笑,说道:“喜欢就送给你了。” 闻言,宋千玦眼波一转,随即她伸出双手主动挽住了厉成的胳膊,踮起脚尖在厉成的侧脸上印下一个飞吻,而底下一直举着相机闻风而动的媒体更是争相拍下了这一幕。 在宋千玦吻上自己脸颊的刹那,厉成的神色有一瞬的僵硬,自从五岁后,他就再也没被人这样吻过。 厉成从来都是直奔主题的人,这样小孩过家家似的亲密举动,在他看来一向是愚蠢幼稚的行为,不仅无法博得他半分好感,反而还惹人生厌,可现在,宋千玦不仅这样亲他了,还是当着那么多人面亲的。 眼瞧着男人侧面的脸部线条绷紧了好些,宋千玦不由的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明白过来厉成该是不喜被人这样亲吻的。 原本紧挽男人的手微微松开了些,宋千玦清透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厉成,生怕厉成一个不高兴当场翻脸,那她可就惨淡了,不过,是他自己说要在人前展现两人恩爱的,吻个脸颊而已,也......不能完怪她吧?她这也是完为了配合他......秀恩爱而已。 厉成僵硬了片刻,旋即他手一动,揽上宋千玦纤细的腰肢,带着她往大厅的中央走去。 陆遇和宋亦阳一直都站在下面的人群里,两人自然注意到了厉成和宋千玦的互动,陆遇在看到厉成将自己的戒指送给宋千玦后,他似笑非笑的瞧了一眼宋亦阳,轻声说了一句:“宋先生,你有个好妹妹。” 其实,陆遇这话是真心实意夸宋千玦的,毕竟他跟着厉成这么多年,连秦妍舒都没能从厉成那得到这枚戒指,所以他觉得宋千玦挺不错,但这话到了宋亦阳耳朵里可就没了那层意思了,无非就是陆遇借此羞辱他用自己的妹妹来换家族的前程。 想了想,宋亦阳顶不在意的笑了:“陆先生哪里的话,能得到厉少垂青,这都是家妹命好,妹妹有个好归宿,我这个做哥哥的,也替她高兴。” 8 赴宴 厉成忽然有了未婚妻,圈子里众说纷纭,对于那些拼命想要将女儿弄进厉家的豪门贵族来说更是惊天炸雷,毕竟像厉家这样的身份地位,厉成作为长子,他的婚姻该是多方利益相博的结果,而不是如此草率的选择一个落魄宋家。 当秦妍舒出现在茗都大厅里的时候,宴会已经进行了一半,厉成正领着宋千玦向她介绍圈子里各领域的龙头老大和他们的夫人,这也算是正式公布两人关系了。 秦妍舒在来的路上就一直心神不宁,昨天她和陈白的新闻爆出来后,当时她人还在片场,那绯闻里的画面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了。 秦妍舒本想第一时间找厉成解释清楚,可无奈剧组赶进度她根本就走不了,随后厉成的电话她就再也没打通。 想到这么多年厉成对自己的爱护和等待,秦妍舒除却最开始的慌乱后渐渐就冷静了下来,她相信厉成,也相信他们之间的十五年,再加上她早已收到v·i集团十周年庆的邀请函,想到到时候厉成肯定会出现,所以,秦妍舒便忍着没去找厉成,为的就是今天能够当面亲自向厉成解释清楚,可谁知她还在来的路上,厉成要携未婚妻出席周年庆的消息就已然传遍了整个s市。 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秦妍舒有片刻的呆滞,她昨天晚上拍了整整一晚的大夜戏,好不容易下了戏却又和各路媒体狗仔纠缠了半天,等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别看她这会儿瞧着明艳动人,实则靠意志力在强撑,所以,当助理不小心念出手机上关于厉成的新闻时,秦妍舒还以为自己累得出现幻听了。 陆遇一直不近不远的跟在厉成和宋千玦的身后,见秦妍舒向着厉成的方向走来,陆遇作为为数不多的知道厉成和秦妍舒关系的人,不由的在心里叹了一声气,随即他上前几步对着厉成耳语道:“厉少,秦小姐来了。”说完陆遇便退到了一边。 秦妍舒的到来让在场的诸多男人都纷纷向她投去了目光,在这些人眼里,秦妍舒再红也不过是个依附于权贵的戏子,可他们不一样,他们是被戏子依附的权贵,像秦妍舒这样的尤物,谁都想把她弄上床尝一尝味道才好。 秦妍舒本轻易不会出席这样的宴会,因为她知道这些衣冠楚楚的男人们人前多是衣冠,人后多是禽兽,今天若没有个能压得住这些东西的人出来帮她,她只怕是被这些人***了都有份,可这邀请函是厉成在半个月前给她的,并叮嘱她到时候一定要准时出席,那时候秦妍舒自然知道厉成想做什么,可现在,她却是不知道了。 就在距离厉成不过三米远的地方,秦妍舒忽地停住了脚步,原本还勉强带着丝笑意的脸瞬间失去了表情,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那个戒指。 宋千玦脖子上的戒指。 那是厉成曾说过要在他们结婚当天送给她的戒指,是厉成从少年时期便一直戴在手上的戒指,对于厉成来说,意义非凡的存在。 如今,竟就这么出现在别的女人身上。 她的厉成,不要她了么? 一霎间,秦妍舒只觉得天旋地转起来,紧接着她便轻飘飘的倒向了一旁,惹来一众惊叫声。 9 车库迷路 v·i集团的十周年庆在秦妍舒晕过去的瞬间便结束了,毕竟厉成今天为了散布自己已有未婚妻的消息把本市大大小小的媒体都请了来,只是,他没想到秦妍舒却晕在茗都里。 地下车库。 宋千玦一直不远不近的跟在厉成身后,她看见厉成娴熟的将秦妍舒抱在怀里,眉头微皱着让人赶紧联系他的私人医生,也看见秦妍舒的助理甚是得意的瞥了她好几眼,除了这个小助理,宋千玦明白,这期间,大概根本没有人会想起他们的身后还有一个她。 一直到一拨人上车临走前,厉成坐在车里从后视镜不经意间看到宋千玦,这才终于记起还有这么个人。 他看见宋千玦就那么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站在不远处,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因为秦妍舒的突发状况,陆遇现在还在茗都大厅里处理后续的事宜,想了想,厉成摸出手机给陆遇打了个电话。 “厉少。” “宋千玦现在在地下车库,你忙完了开我的车送她回南湖的别墅。” “是。” 挂上电话,厉成再次将目光落到后视镜里,这回他看到宋千玦往车的方向走了几步,一边走嘴里一边还说着什么,看上去神情有些着急,待他想要仔细听清楚的时候,司机已经一脚踩下油门飞驰而去。 眼看着厉成的车驶出自己的视线,宋千玦颇有些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只是忽然想到自己是个路痴,这茗都地下车库这么大,她方才跟着这帮人东奔西走了一趟,现在只怕连回到大厅的电梯都找不到了。 陆遇在接到厉成的电话后,马上便给宋千玦拨了过去,可电话那头除了一阵嘟嘟声后便是冰冷的女音提醒他无人接听,陆遇这才想起来,宋千玦的手机应该是放在更衣室了。 联系不到宋千玦的人,陆遇不由的有些着急起来,于是他一边连忙派人往厉成告知他的地方赶去,一边祈祷着宋千玦千万不要一个人出现在外面。 厉成走后,宋千玦在原地足足站了好几分钟,她没有发呆也没有时间感伤什么,不要怀疑,她真的是在回忆该怎么回到茗都大厅的路线。 两个小时后。 陆遇站在车库里颇为恼怒的揉了一把自己的发,他已经派了人在车库各个地区搜寻了,可惜,从头到尾都没有人发现过宋千玦的身影,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陆遇只能对外借口说是自己丢了东西,就连监控他都不敢调动,生怕这个消息走露出去。 凌晨两点。 看着秦妍舒熟睡的面容,一丝疲累感忽然袭上厉成的心头,他习惯性的想要去摸自己手上的戒指,等落了空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将戒指送人了,记起临走前宋千玦想要同自己说什么自己却没听到的画面,厉成转身拿过手机走向了阳台。 此时的陆遇还在地下车库转悠,见到老板来电话,陆遇第一回有些不敢摁下接听键。 “厉少。” “人送回去了吗?” 陆遇犹豫了一秒,随即回道:“厉少,宋小姐不见了。” 10 谁说我们不相爱 “厉少。” “人送回去了吗?” 陆遇犹豫了一秒,随即回道:“厉少,宋小姐不见了。”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片刻,只吐出一个字来:“找。” 秦妍舒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她寻着厉成的声音光着脚来到了阳台,厉成一双手插在口袋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初秋的第一场雨夹杂着一丝凉爽的风就这么淅淅沥沥的落了下来,厉成正在思虑着关于宋千玦无缘无故失踪的事情时,一双纤纤玉手忽然环住了他的腰身,紧接着一具温润玲珑的躯体从背后抱住了他。 厉成没动。 秦妍舒见厉成没推开自己,瞬间信心百倍,她就知道,她的厉成不会轻易放弃她的,否则,怎么会亲自送她回来呢?又怎么还会专门在这里等她醒来? 他一直都深爱着她,不是吗? “你和宋家的小姐订婚,只是在和我赌气对不对?报纸上的事我可以解释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说完,秦妍舒用自己的脸蛋轻轻摩挲着厉成的后背,环在厉成腰间的手也收得更紧。 两个人一直保持着前后相拥的姿势,厉成沉着脸不说话的时候气场足以令人生畏,就算秦妍舒在这个时候也不敢再多做什么,若是换做平日里她这样说些软话,厉成早该对她宠溺的笑着说下次不可以再这样,但是今晚,厉成从头到尾只是一言不发的站在那,衬得秦妍舒像个急于逗人开心的小丑。 外面的雨渐渐下的大了起来,陆遇的电话没有再打来,秦妍舒不知道自己就这么抱着厉成在外面站了多久,直到她打了个喷嚏,厉成这才慢慢转过身来看向她,那眼神里没有一丝情意。 秦妍舒不由的一个冷颤,双手微微放开了厉成。 下一秒,只见厉成往后退了两步,轻启薄唇,往日里动人的醇厚嗓音却在此时给了秦妍舒致命一击。 “三天后,是我和宋千玦结婚的日子,还请秦小姐养好身体安心拍戏,你我之间,就到此结束。” 说完,厉成不管秦妍舒惨白着一张脸,径自绕过她就要离开。 秦妍舒虽然被厉成要结婚的消息震了震,但她却很快就反应过来,见厉成要走,她连忙追了上去,拦在门口,不敢置信的盯着厉成问道:“为什么?我说了陈白的事情是个误会,你听我解释好不好?那个什么宋小姐,她不过是为了你的钱罢了,你们又不相爱,你不能娶她!” 秦妍舒在厉成面前一向都是一派淑女矜持的模样,很少会如现在这般不顾形象的拦住他不让他走。 听到秦妍舒说宋千玦是为了自己的钱,厉成微微收紧了瞳孔,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谁说我们不相爱?” 秦妍舒是眼睁睁看着厉成走掉的,她的自尊告诉她不可以再低三下四的去同厉成再说些什么,她在这场爱情里从来都是高贵的,厉成一向宠她爱她信她敬她,如今不过是因为自己的绯闻在同自己闹脾气罢了。 秦妍舒知道,现在自己千万不可以乱了分寸,她相信,厉成和宋千玦的婚姻不过是一场交易,她秦妍舒才是真正能成为厉太太的那个人,而厉成爱的人,始终只有她,十年的时间,就算厉成是站在商业顶端的王,也不是他可以说断就断的。 11 车库被打 秦妍舒知道,现在自己千万不可以乱了分寸,她相信,厉成和宋千玦的婚姻不过是一场交易,她秦妍舒才是真正能成为厉太太的那个人,而厉成爱的人,始终只有她,十年的时间,就算厉成是站在商业顶端的王,也不是他可以说断就断的。 宋千玦独自一人在地下车库里转悠了半晌也没找能出去的路,反而越走越迷糊,等她终于感觉到一双腿跟灌了铅似的走不动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钟了,一阵夜风袭来,她不禁打了个冷战。 找到一处背风的墙角,宋千玦坐在地上缓缓抱住了自己,随后她靠在身后的墙闭上了眼睛,她实在太累了,现在又冷又饿,只能等天亮了再说。 沉沉睡去之前,宋千玦不自觉的想到了害得自己迷路的罪魁祸首厉成,他现在应该陪着那个女明星吧?也太没良心了,啧啧啧,果然逢场作戏的男人相信不得,竟然将她一个人丢在车库里...... 陆遇因为某些原因没敢调动茗都的监控,只能派人一遍又一遍的到处搜寻宋千玦的消息,厉成返回茗都的时候,在大堂正好遇见了酒店的负责人,厉成只是同那负责人耳语了几句,那负责人便诚惶诚恐的领着陆遇去了监控室。 就在宋千玦半梦半醒的时候,一阵脚步声在空旷的车库里响了起来,宋千玦瞬间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她一边悄无声息的站起身来一边注视着拐角处离她越来越近的高大人影。 此时,宋千玦的脑海里不断的翻腾着新闻上常常报道的各种杀人案,深更半夜,不明男子,单身女子......宋千玦不禁在心里一阵叫苦不迭,这破地方她恐怕就是叫破喉咙也没人会发现她的,如果她真出什么意外了,也不知道那厉成和宋亦阳又会找谁陪他们演戏。 那黑影距离宋千玦躲藏的墙面越来越近,死死捂住自己的呼吸,情急之下,宋千玦左右张望了一番,正好瞥见距离自己不远处不知道谁放了跟木棍,看上去还挺结实,她悄无声处的挪到那木棍跟前将木棍捏在了手里。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这是作为刑警的孙叔曾经教她的。 当厉成在监控器上看到宋千玦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礼服毫不顾忌形象的坐在地上埋头睡觉的时候,厉成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但随即他又无声的露了一丝笑意出来,他就知道,那个小野猫一样的宋家小姐,是不可能轻易逃跑的。 “啊!” “砰!” 一串嘹亮的女音伴随着砰的一声在车库里响了起来。 当宋千玦突然冲出来且朝着厉成的额头准备当头一棒的时候,厉成眉眼一皱,迅速抬起胳膊挡住了落下的木棍,跟在厉成身后的陆遇倒吸了一口凉气。 宋千玦是先认出厉成身后的陆遇的,一想到陆遇的上司是谁,她手中的木棍砰一声掉到了地上,随即心虚的往后退了数步,苦笑着结结巴巴道:“嘿...那个......你....厉...” 厉成显然没料到宋千玦会有这么大的手劲,片刻后,他面无表情的抬起头来盯着对面的宋千玦,这个女人,很好! 厉成敢打赌,他的右手现在一定肿了,说不定还要挂石膏。 12 自取其辱 宋千玦是被厉成拎上车的。 凌晨的马路上几乎看不到什么行人,虽然宋千玦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去何方,但一路上她连声大气也不敢喘,生怕惹得厉成回头瞪她,啧啧啧,那个眼神可不得了。 就在宋千玦在后座上无事可做无聊至极晕晕欲睡之际,耳边原本呼呼的风声忽然停了下来,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这才发现陆遇将车停在了一栋别墅跟前。 厉成下车后等了几秒见后座车门没什么动静,他顿时有些不耐心的敲了敲车窗。 许是太困了,宋千玦的大脑一时没反应过来,听到厉成敲车窗的声音,她竟然还傻乎乎的摁下车窗的开关键,一边打着呵欠一边问厉成做什么。 厉成没说话,周身笼罩着一层冷意。 陆遇跟了厉成许久,自然知道此刻的厉成该是有些怒了,于是他连忙冲宋千玦小声提醒道:“宋小姐,这是厉少在南湖的住所,您该下车了。”说完,陆遇还冲宋千玦挤了挤眼。 许是察觉到厉成的低气压,宋千玦挠了挠自己的头,终于反应过来。 别墅里。 眼看着天就要亮了,宋千玦觉得自己困的连站都站不稳,偏偏厉成还跟个无事人一样坐在沙发上,害得她只好也跟着一起坐着。 “厉少,需要我叫周医生过来么?” 陆遇问道。 “不必了,你回去吧。” “是。” 陆遇走后,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宋千玦和厉成两个人。 厉成一直没出声,平日里胆大包天的宋千玦这会也不敢妄动了,毕竟她打人在先,那一棍子可不是开玩笑的。 半晌后,许是被厉成的眼神打量地眼神刺的实在难受,宋千玦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你的胳膊......没事吧?” 闻言,厉成微微偏过头瞥了一眼自己受伤的胳膊,随即他用左手一粒一粒解开了自己西装的扣子。 随着最后一粒纽扣被解开,宋千玦看向厉成的眼神变了又变,她紧张的用双手挡在了自己胸前,磕磕巴巴的往后退了几步,一脸谄媚的笑:“那个...厉...厉总,您看天就要亮了,咱们就......就不要白日宣yin了吧......” 宋千玦的话让厉成一怔,随即他的脸色又沉了几分,然后撸起了自己衬衫的衣袖。 只见他胳膊上一条肿得老高的红痕在灯光下愈发显得刺眼,退到沙发后的宋千玦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方才厉成脱衣服不过是想要检查他自己的伤势罢了,想到这,宋千玦的脸唰地一片绯红。 宋千玦的反应自然没能逃过厉成的眼,脸色羞红的女人仿若情犊初开的小女生,纯情的很,偏偏厉成就看不是顺眼,只见他嘴角一弯,一抹讥笑浮上来,说道:“宋小姐就这么饥渴吗?你这演技我还真是佩服,都爬过我床的人了,何必装清纯脸红呢?” 厉成的一席话说完,宋千玦瞬间抬起头来,脸上的羞红潮水般退了下去,她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厉成,就在前一刻,她对厉成还是抱了幻想的,她觉得,或许这个权贵之巅的男人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可怕,虽然他不说话的时候她的确有些害怕他,可那种害怕与她现在的心情完不同。 13 不知廉耻的女人 宋千玦笑了,是苦笑,是皮笑肉不笑。 片刻后,宋千玦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喉咙里发出呵的一声,双肩松下劲来,她顶无奈的笑了,在厉成眼里,她可不就是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吗? 反正都不知道廉耻了,宋千玦索性也懒得替自己辩解,更何况她也无法替自己辩解,于是她只好故作平静的转身走向了不远处的厨房。 厉成能从宋千玦的笑里看出宋千玦的无奈,也能看出宋千玦是懒得和自己解释的,可是,厉成虽看出来了,可他并不在乎,宋千玦对他来说不过他偶然间正好需要才出现的一个交易罢了,就算她不是他方才口中那样的人,那也同他没什么关系。 当宋千玦拿着冰袋在厉成面前蹲下来的时候,厉成正准备起身上楼洗澡,见宋千玦手里的冰袋,厉成问道:“你要做什么?” 宋千玦没说话,只埋头将厉成受伤的胳膊给抓住,把冰袋轻轻放在厉成已经出现轻微青紫的红痕上,然后她这才回厉成的话。 “你的伤要尽早冰敷,不然明天会更严重的,你又不让叫医生,那就只能我来了。” 听出宋千玦话里的不情愿,厉成一声冷哼:“我这伤是你造成的,怎么听你这话还觉得自己委屈了?” 闻言,宋千玦瘪瘪嘴,回道:“我哪知道那个黑影是你啊,我还以为是.....再说了,要不是你和那女明星自己走了,把我一个人丢在车库里,我又怎么会迷路...” 许是真觉得自己委屈,宋千玦低着头不仅瘪了嘴,还嘟嘴。 胳膊上冰凉的触感让周围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厉成再没开口,只垂着眸子静静地打量着手边为他冰敷的女人。 折腾了一晚上,宋千玦身上的晚礼服还没换,此刻她正光着脚坐在地毯上,裸露在外的肌肤在灯光下的衬托下像极了上好的羊脂玉,厉成不由自主的便想起两人初次见面的那个夜晚,虽然很不想承认,可厉成却骗不了自己,那天晚上的宋千玦甚得他意,当然,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宋千玦左眼下的那颗小红痣。 待厉成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时,只见宋千玦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她歪着头靠在沙发上,手还扶着冰袋,睡颜安谧。 听到宋千玦绵长的呼吸声,厉成偏过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已经是晨光熹微了,隐约间还能听到鸟儿的叫声。 宋千玦再次睁眼的时候,客厅里巨大的落地窗前已经跳进了好几束金黄的阳光,那阳光轻悄悄的落在厉成骨节分明的手上,分外的好看,宋千玦的目光很快从厉成的手移到了厉成的脸上。 是一张让人容易动心的脸。 许是察觉到有人在打量自己,厉成忽地滚动双眸,利剑般的视线和宋千玦的目光撞在一处,就像是心虚的小偷,宋千玦瞬间低下头去。 冰袋里的冰已经完化了,沙发上被水浸湿了一块。 14 恶魔的笑 因为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睡了一觉,宋千玦现在觉得自己身都极不舒服,待她猛地从地上站起身发现不对劲时,下一秒她已经双腿一软,紧接着一个趔趄跌进了还未完清醒过来的厉成的怀里,额头磕在了人家的下巴上。 “咚”地一声。 一阵钝痛引得两人同时闭上眼惊呼出声。 厉成觉得自己的整个口腔都在颤动,待痛感轻微退去些后,他这才抿紧唇线满脸怒意的睁开眼,但眼前却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宋千玦的身影? 想也不想,厉成胸有成竹的坐在沙发上目视前方,沉声说道:“宋千玦,你最好在5秒内出现在我眼前!” 厉成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宋千玦一定跑不远,所以他才如此笃定那女人是躲在某个角落里。 “五、四、三!” “要我出来也可以,你...你先保证不生气。” 果然。 当厉成数到三的时候,某个清亮的女音从他不远处的身后传了出来。 听到宋千玦的话,厉成顶不屑的笑了。 “你觉得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吗?” 说完,厉成继续倒数。 “二!” “我在厨房的门后!” 厉成一个二字刚落口,宋千玦腿下生风似的从厨房的门后窜到了厉成跟前,只见她苦着一张脸,一副惨兮兮的模样。 “我不是故意要撞你的,对不起......” 她低着头看似真诚的道着歉,实则却偷偷憋着笑。 方才宋千玦还有些担心厉成会不会恼羞成怒,毕竟是堂堂厉家大少爷,在一天之内,被同一个女人打肿了胳膊不说,现在连自己的脸都受伤了!这要是传出去,得让他多少仇家笑掉大牙!可现在不一样,因为宋千玦忽然想到厉成这样的人最好面子,也最不屑和女人计较,否则,就显得自己鸡肠小肚,传出去,更有损名声。 打定厉成不会为难自己,宋千玦忍不住为自己的机智感到骄傲。 厉成本就无意与宋千玦计较,可当他瞥见宋千玦忍俊不禁的嘴角时,他便改变了自己的主意。 这个女人,不惩不行! 浴室里。 宋千玦一边缓慢的替厉成解衬衫的衣扣,一边故作镇定的假装碎碎念,还不时的瞥一眼厉成,用来证明自己并没有感到有什么难为情。 “你这纽扣怎么这么难解开。” 她嘀咕道。 闻言,厉成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要不我先帮你脱?给你示范一下正确的解纽扣方法?” 厉成平日里笑容不多,这一笑自是风华无双,可惜,在宋千玦的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恶魔的笑容,危险的要命! 是她忘了,厉成是个商人,还是个最厉害的商人,商人又怎么会做亏本的买卖?商人哪有平白吃亏的道理? 方才在楼下当她听到厉成要求自己伺候他洗澡和他共浴的时候,宋千玦差点一个趔趄再次摔倒,饶是她在厉成眼里忒不要脸,可这男女共浴的事儿她如今和眼前这个男人还真是做不出来。 15 共浴 就算两人有了肌肤之亲,可那也是宋千玦在被逼无奈之下才做出的决定,更何况为了不让自己难堪,她还故意对自己用了药,这样就不用太清醒,也不会很难过。 但是,有句话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此时此刻的宋千玦在心里狠狠地诅咒着宋亦阳,要不是他,她宋千玦何至于向这人屈服?若换作平日,她早就一脚踹到这流氓王八蛋的身上去了,管他什么身份,大不了就跑,现在倒好,她不仅得赔笑,还得绞尽脑计想着如何才能让厉成爱上自己,否则,等到她身份被揭穿的那天,厉成恐怕连杀了她的心都有,所以,为了宋叔和自己的小命着想,宋千玦必须得为自己找个依傍。 就像宋亦阳说的那样,她现在最大的依傍也是唯一能利用的依傍,就是让厉成爱上自己。 但,这可能吗? 宋千玦陷入沉思,一时间连自己身处何方都忘了,一直到厉成猛地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她这才回过神来,发现对面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被她剥光了上衣,男人的两只手正停留在她衣扣处。 “宋小姐这时候走神,是在挑战我的耐心吗?” 厉成一边慢条斯理的说着一边解开了宋千玦衣服上的第一颗纽扣。 察觉到厉成提出的共浴不是说说而已,宋千玦倏地出手握住了厉成正在动作的手,然后一脸阳光明媚的扯着厉成的手腕撒娇,顺便轻轻拍了一把厉成的胸口,嗲声说道:“死鬼,着什么急嘛,人家先帮你脱裤子好不好?” 说完,宋千玦真伸手向着厉成的下身摸了去。 就在宋千玦的手距离厉成的某物还剩半寸的距离时,千钧一发之际,厉成往后退了一步,万分嫌恶的盯着宋千玦,一字一句的开口:“滚出去。” 闻言,宋千玦本不想滚,她还打算变本加厉的逗一逗厉成,谁让厉成对她耍流氓在先,可接着她又转念一想,她还得让厉成爱上自己呢,还是不要把自己的形象毁太多的好,否则后面的事不好办。 想到这,宋千玦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表示这是厉成自己不要的,她冲厉成开心的笑了笑;“既然厉总不需要,那我就滚啦。” 说完,宋千玦飞也似的逃出了浴室,留下厉成在身后一脸被耍的懊恼神情。 别墅里什么都不缺,唯独缺女人的衣服。 宋千玦逃出厉成的魔爪后不过思虑片刻便拿着厉成的衬衣进了另一件浴室,没办法,这身晚礼服她早就想换了,无奈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没机会,再加上这里又找不到其他人的衣服,那她就只能用厉成的了。 匆匆洗了个澡出来,宋千玦见厉成还未从楼上下来,于是她准备先偷偷给宋亦阳打个电话,毕竟这事她现在也算是完成了一半,宋亦阳已经拿到了厉家的投资,那么她见一面孙叔,了解一下孙叔的近况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就在宋千玦正要摁下宋亦阳的电话,这时候厉成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铃铃铃......” “铃铃铃......” 电话响了停,停了又响,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耐心很足。 16 不知天高地厚 私自接听别人电话这事,宋千玦从来不干,于是她头也不回的冲楼上大声说道:“厉总,有人给你打电话。” 宋千玦话音刚落,楼上卧室的门竟打开了来,只见厉成再次一身西装革履的朝楼下走来。 听到脚步声,宋千玦转过身抬头看向厉成。 纵使桌上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可厉成脸上却始终一片波澜不惊,一身黑色手工西装将男人的身架子衬得愈发挺拔高大,他叼着一根烟走下来,气场逼人,在宋千玦不知不觉间就靠近了她。 大概是自己比厉成矮了一个头的缘故,宋千玦不自然的往后退了几步,希望能借此减少些厉成给自己带来的压迫感,她眼球慌乱的游动着,隐约间还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那是容易失去自己的前兆。 这个男人,太危险了。 宋千玦心想。 桌上的手机还在响,当看清来电人的姓名后,厉成微不可查的眯缝了一下自己的双眸,随即他将手机丢给了宋千玦,示意宋千玦听电话。 突如其来的指示让宋千玦颇为好奇,究竟是谁的电话厉成能让她接? 想到这,宋千玦瞥了一眼来电显示。 “妍舒?!” 某女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不是给厉大总裁戴绿帽子的女明星么?结果厉大总裁还颠颠的半夜三更的送人家回去,宋千玦不由的在心里感叹道:啧啧啧,果然啊,爱情让人选择原谅。 厉成眼见着宋千玦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古怪,一个没忍住,他再次敲了一回宋千玦的额头,问道:“让你接个电话,你这是什么表情?又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厉成的手劲不轻,宋千玦顿时捂住自己的额头,皱起一张小脸不满的瞪着厉成:“你要是再敲我的头,我就把你戴绿帽子的事说出去!” 也不知是自己吃了豹子胆还是脑子一时不好使,反正这句能触及任何男人底线的话宋千玦是眼也没眨就给说出来了,还理直气壮的很。 果然,厉成的神情一时变得分外晦暗不明,仿佛雷雨天黑云压顶,残霞急敛的天色。 预感到自己很有可能吃不了兜着走,宋千玦打算能躲一时便是一时,于是下一秒,在厉成发飙之前她飞速的划开了屏幕上的接听键。 宋千玦以为,自己在接厉成小情人的电话,厉成该是不会对她动手的,可惜,她低估了厉成这一天之内对她积攒的怒意。 电话那头的秦妍舒显然没想到厉成的手机会是一个女人接听的,她愣了片刻,随即强忍着情绪冷声问道:“你是谁?” “我......啊!” 宋千玦一个我字便没了下文,电话里一时只剩下女人的叫声以及重物发出的咚的一声。 过了几秒,秦妍舒听到宋千玦断断续续的喊了两句厉成,随后,秦妍舒眼里含着泪紧咬着自己的下唇挂断了电话。 宋千玦的声音在秦妍舒听来是再熟悉不过,以前,只要厉成吻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也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但,秦妍舒大概不会想到,宋千玦之所以会发出那样的声音,可不是她想的那样。 17 张牙舞爪的小野猫 事实是,当宋千玦接通秦妍舒的电话后,厉成下一秒就伸出手捏住了宋千玦的脖子,将她逼到了身后的墙上,这才撞出“咚”地一声。 厉成使了劲,就算宋千玦呼吸困难说不出来话来他也不松手,就那么静静地盯着宋千玦,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宋千玦开始有点儿后悔自己的莽撞,不该去戳别人的伤口,更不该忘记眼前这人的身份,随意招惹他。 有那么一瞬间,宋千玦真以为厉成要杀了自己,这男人手上经络暴起,显然是动怒了。 所幸厉成还是温柔的。 当看到宋千玦向自己求救的那双眼睛时,厉成终是心软了。 他将手一松,宋千玦顺着墙壁缓缓靠了下去。 轻抚着自己的脖子,宋千玦为自己捡回一条命感到庆幸,一时间,两人谁也没有开口。 除却一开始的害怕,渐渐冷静下来的宋千玦对于厉成差点掐死这件事虽然仍心有余悸,可这丝毫不影响她暗自在心中发誓一定拿下厉成的信心。 半晌,许是觉得自己过分了些,厉成微微低下头看向宋千玦,他修长有力的指节取下嘴角的烟蒂,然后又送进口中猛地吸了一口,对着宋千玦吐出一连串的烟圈。 厉成背着光站在宋千玦面前,宋千玦正抬头看着他,落地窗外地阳光细细碎碎的洒进来,和着空气中的白烟缭绕,如梦似泡影。 厉成轻启薄唇,正打算同宋千玦温言几句,谁知瞧着宋千玦光溜溜的脖颈,厉成猛地想起来一件事,那神色瞬间又沉了下去。 “戒指呢?” 他问道。 戒指? 经厉成这么一提醒,宋千玦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从昨天晚上折腾到现在,她已经身心俱疲,哪里还有什么精力去注意戒指? 下意识的护住自己的脖颈,宋千玦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眼神看上看下看左看右就是不敢看厉成。 可想而知,如果戒指真的不见了,厉成恐怕是真要杀了她。 这边宋千玦还没想好说辞,那边厉成已经不耐烦了,再次开口:“我问你戒指呢?” 情急之下,宋千玦一边沿着墙角向左移去,一边想要缓缓脱离厉成对自己的包围,嘴里更是不肯老实交代。 “我...昨天晚上那么多媒体可都在呢,戒指是你自己要送给我的,我可没问你要,再说了,送我就是我的了,我有权决定如何处置它。” 听了宋千玦这话,厉成沉默了半晌,自始至终都似笑非笑的盯着宋千玦,那笑里藏了六分狠戾三分怒意以及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厉成知道,自己一旦沉了脸,这世上极少有人能不怕他,更何况他方才故意敛尽了神色,对人造成的心理压迫可想而知,但宋千玦不同。 别人怕他多是身心惧怕,可宋千玦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女人表面上总是一副很容易害怕自己的模样,实则从她的心底深处她是不怵自己的,像极了初生的小猫,逮着机会总想和自己这只豺狼过两招。 18 结婚? 戒指的事情最终以厉成的警告结尾,他在宋千玦目瞪口呆的时刻将戒指从自己的衣兜里拿了出来,然后认认真真的替宋千玦挂在了她的脖子上,末了还不忘威胁人家要是这戒指再被她丢了,他就会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换个人来合作,吓得宋千玦连忙谄媚的攀上厉成的胳膊,笑得又腻又媚,连连发誓人在戒指在。 瞧着宋千玦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厉成将自己的胳膊从她手腕里抽出来,轻飘飘的吐出来几句话。 “三天后是我们结婚的日子,我已经通知宋亦阳了,你做好准备。” 犹如晴天霹雳般,宋千玦瞬间瞪大了自己的双眸愣在当场,过了半晌她才反应过来。 “结婚?!” 宋亦阳和她说的时候可没告诉过她还有结婚这件事! 见宋千玦反应过分,厉成还以为是她高兴过头了,毕竟日渐没落的宋家能凭借一个女人攀上厉家,也算是三生有幸的事情。 厉成对着一旁的镜子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我父母明天晚上会回国,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接他们,记住,人前我们可是最甜蜜的恋人,你最好乖一点。” 说完,厉成逗弄似的揉了揉宋千玦的头发,宋千玦却毫不领情,她生气的瞪着厉成往后退了一步,不满的开口:“我什么时候说要和你结婚了?咱们俩的约定不是说只要在人前扮演完美恋人就行了么?结婚算怎么回事?” 宋千玦脸上的怒意太过真实,厉成一时分不清宋千玦是欲擒故纵还是说真的不想同自己结婚,多少女人挤破了头都想成为厉太太,她倒好,说的好似自己吃了多大亏一样。 自从厉成创办了v·i集团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和他这样说话,更何况是拒绝他。 谁给她的胆子拒绝他! 话一出口的瞬间宋千玦其实就后悔了,她忍不住在心里打了自己一耳光,说的好听点她这叫不畏强权,说的难听点那就是当了biao子还想立牌坊。 她现在的身份不过一枚商品,这商品只能乖乖听主人的话,哪里有违背主人的权利? 厉成的脸上无二两情绪,只居高临下的盯着宋千玦,看那模样,宋千玦若今日不向他服个让他称心如意的软,恐怕只能吃不了兜着走了。 思忖片刻。 嗯,小女子能伸能屈。 宋千玦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她笑容明亮的一伸手就挂在了厉成的胳膊上,右手在厉成的胸口处划着小圈圈,低着头故作娇羞的娇滴滴撒娇道:“哎呀,人家......人家不是那个意思啦,和你开个玩笑嘛,不要当真的啦。” 宋千玦的反应让厉成不禁面上一阵恶寒,这女人果然还是牙尖嘴利一点的好,这样故作娇柔的模样,也只能骗骗那些肥头大耳色迷心窍的老王八了。 强忍着不适将宋千玦的手从自己胸前推开,厉成正要开口警告她几句,陆遇却在这时候领着两个人走了进来。 19 好友旧事 冲厉成和宋千玦微微低了低头,陆遇指着身后的一男一女冲宋千玦开口道:“宋小姐,这是巧姨和张叔,从今天起,巧姨就负责你在这里的生活起居,张叔则主要负责园艺,宋小姐如果觉得哪里不够方便的话,随时吩咐我,我会替宋小姐处理的。” 陆遇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宋千玦身上,他甚是意外的发现自家老板的衣服居然穿在一个对他们来说还不算熟识的女人身上。 要知道,自家大老板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动他的衣服,就连那秦妍舒都没有过这待遇。 陆遇的神色微微有些惊讶,厉成顺着陆遇的目光一瞥,瞬间就明白过来,他方才被这女人给扰得都忘了这回事了。 “巧姨,带她上去换件衣服。” 厉成吩咐道。 “是,先生。” 巧姨笑眯眯的应下厉成的话,转而向宋千玦做了个请的手势。 经厉成这么一提醒,宋千玦登时反应过来自己还穿着厉成的衣服,不过她可丝毫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只是有那么点难为情而已,毕竟她现在初来乍到,这别墅她又不清楚。 见宋千玦上了楼,陆遇这才拿出好几份文件交到厉成手上。 他斜倚沙发,搁高了一条腿,一边听着陆遇汇报最新的集团消息,一边闭目养神。 “天华集团的刘总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你要和将城南的那块地划给宋亦阳,刚才打电话跟我说他同意我们之前提出的条件了,还愿意自让一分,说是无论如何也请你千万不要把城南的地卖给别人。” 闻言,厉成的嘴角浮出一丝讥笑,说道:“那老头儿先前嫌我们给出的价码不合适,说要另寻盟友,现在一听我要卖给别人,他倒又后悔了。” 这个年代,只要是稍微有点头脸的公司,地产这种项目一般都喜欢多多益善,可厉成却不这样认为,尤其是近些年,他有意无意的减少整个v·i集团在房地产方面的投入,转而将目光放在了文化和旅游业以及网络通讯上,而近五年的时间也证明了厉成的选择没有错。 天华的刘总和厉成的父亲厉晖,还有宋家兄妹的父亲宋现其实算起来还是老友了,三人年轻时候刚创业那会穷的叮当响,最落魄的时候连桥洞都睡过。 后来三人终于都颇有些能耐,积下不少钱财,可奈何宋现命短,儿子还没长大成人自己就死于车祸,后娶的老婆带着女儿也远走高飞不知去向,一夕之间,偌大个宋家只剩下宋亦阳一个人。 而刘老头儿则是因为自己儿子不争气,正事一件不会,可这吃喝嫖赌那是样样精通,08年被人蒙骗参与豪赌,不过整整一周的时间就挥霍了老人家半数家产,再加上那年赶上金融危机,天华集团差点宣布破产。 也就是这么些年厉晖看老头儿不容易有意无意的便让厉成能帮就帮一把,至于宋家,若不是宋亦阳主动找上门,厉晖对这家人是既愧疚却也不愿主动与之和解。 20 一口好牙 厉成是最讨厌在商场上耍小心眼的人,这种人仿佛拿别人都当傻子,以为世界就自己最聪明似的,若想的大些,天华的刘总这一回算是不仅没捞着好还反倒失了机会,可想的小些呢,这人也算是自己父亲年轻时共苦过的朋友,怎么说也不该太驳人家的面子。 陆遇瞧着厉成的脸色还算尚可,他依着自己跟在厉成身边多年的经验想了想,谨慎说道:“星海传媒过几天就要上市了,厉总,你看,要不让刘总他......” 余下的话陆遇没说完,果然,厉成略一思虑,随即点点头:“就按你的意思去办,星海传媒前景不错,那老头儿也是个识货的,该不会再闹了。” “是。” 楼上传来宋千玦和巧姨说话的声音,听到那个清亮的女音,厉成颇为疲累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随即嘱咐陆遇三天后他和宋千玦的婚礼尽量办得低调些,陆遇一一应下。 秦妍舒给厉成发了条短信,厉成本不想看,可终究是没抵过他心头上为秦妍舒还留着的那一亩三分地,就在他想要点开未读信息的时候,换好衣服的宋千玦从楼上火急火燎的奔了下来,一下来就缠着厉成送她回家去,看那模样,似乎是真把厉成当成自己未婚夫了,脸上的笑容甜蜜的很,撒娇的意味更是分外明显。 宋千玦一张清丽可人的脸就差贴在厉成胳膊上了,盯着宋千玦因为笑容灿烂而露出来的一口小米白牙,厉成竟生生地停下了原本要点开未读消息的动作,心想着怪不得这女人牙尖嘴利,原本竟有这样一口好牙。 厉成的右手夹着一颗冒着缭缭云雾的烟头,他慢条斯理的以手带烟往水晶烟灰缸里一磕,抖落了一段烟灰。 面对宋千玦的请求,厉成既不说行也不说不行,惹得宋千玦只好在一旁像只故意讨主人欢心的小猫似的,一直在他耳朵边喵喵的叫个不停。 厉成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幼稚。 真是奇了怪了。 不过一个才认识不到三天的女人,他竟十分享受这女人装模作样讨好她时那副不得已而为之的样子。 厉成的性子陆遇不敢说自己完了解,但这七八分还是有的,虽然自己大老板看上去一副冷心冷情,刚正坚毅的样子,实则却腹黑的很,尤其是在商场上,也算是个睚眦必报的主。 所以,当陆遇看到厉成对宋千玦一副不决绝不搭理的态度时,陆遇其实是有些想笑的。 宋千玦笑嘻嘻的围在厉成身边,她感觉自己的脸都快笑僵了可厉成还是那副你尽管表演我搭理你了算我输的表情。 也不知怎的,宋千玦心里那点儿不适时宜的性子又开始在她身体里来回冲撞着,要不是想到自己一个人现在出去多有不便,她哪里还需要来求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 渐渐放开厉成的胳膊,宋千玦转身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不经意间眼神落到自己的包上。 忽然一个激灵。 21 她要是能走出这里,算我输 宋千玦猛然想起来自己的包里还装着临走前宋亦阳给自己的手机。 !!! 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想到这,宋千玦嚯地站起身拿起自己的包,检查了一番发现手机还在,于是她欢天喜地的奔到门口冲厉成摆了摆手,颇为得意的说道:“既然厉总你不送我的话,那我就自己回去好啦。” 说完,宋千玦一只脚踏出了门口。 见状,陆遇上前准备将宋千玦拦下,毕竟她现在对外的身份是厉成的未婚妻,就这样一个人出现在街头的话怕是有所不妥。 陆遇还未迈开步子,厉成却先他一步开了口。 他盯着宋千玦的方向,原本并无二两情绪的脸忽然顶不屑的笑了,用宋千玦能听得到的声音开口道:“让她走,一个能在车库迷路的人还想从我的燕庭南岸走出去,宋小姐,你尽管走,你今日若真出去了,算我输。” 一旁的陆遇听完厉成的话差点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而宋千玦当场就真没敢将另一脚迈出去。 她想起昨天晚上自己进来的时候恍惚间瞧的那几眼,这地方......貌似比起昨天晚上的那地下车库大了不知几十倍。 去往宋家的路上。 厉成换了新车,这回真换成球限量911的保时捷了。 当宋千玦看到的时候一双眼珠子差点都看直了,这哪里是用来坐人的?根本就是用来zb炫富的,这价位跟厉成的身份挺符,可这作风,那就仿佛是暴发户了。 啧啧啧,看来厉成对她昨晚的表现该是相当满意的,否则也换不了这样一辆差点闪瞎她双眼的车。 陆遇坐在驾驶位上似乎也很兴奋,毕竟自从他跟着厉大总裁还没开过这样土财主的车,开车上路那叫一个拉风酷帅炫! 厉成和宋千玦坐在后面,厉成侧过头静静地看着窗外不时掠过的建筑物,宋千玦倒是自在的很,一直在玩消消乐,声音开得不大,却也不算小,划掉一串小猪后,像是忽然想起来,宋千玦用胳膊捅了捅厉成的手臂。 察觉到宋千玦的动作,厉成连眼神都懒得动,依然定定地瞧着窗外,直接开口:“说。” 宋千玦凑上前去,眼神在厉成挺直的鼻梁和那双形状优美的唇上来回游移着,片刻后,她不解的问道:“像你这样的人物,为何会答应宋亦......我哥的要求娶我呢?对厉家来说,我哥的那点儿威胁只怕你压根就不会放在心上,要弄死宋家该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你怎么还......” 在宋千玦说第二句话的时候厉成终于转过了头来,只是,看向宋千玦的眼神却古怪的很,仿佛宋千玦说了什么古怪的话一般。 宋千玦声音越来越小,以至于最后她干脆闭口不言,因为她忽然想起来她打给宋亦阳的那通电话里,宋亦阳说搭上了宋家最后的人情。 莫非...... 如果真是那样,自己岂不是露馅了? 宋千玦一惊,忍不住将身子往后缩了缩,没办法,做贼心虚,谁叫她是冒牌货。 虽然瞧出宋千玦似乎不太对劲,但厉成却丝毫没有怀疑宋千玦的身份,只以为是宋亦阳没将内情完告诉她,所以她才如此相问。 良久。 就在宋千玦以为厉成睡着了的时候,厉成却轻轻吐出来四个字。 “去问你哥。” 厉成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宋千玦以为,任谁以这样的方式来给自己配对结婚对象,只怕谁都会心生不满,更何况是厉成这样的人物。 22 麻雀都想变凤凰 宋家。 宋亦阳接到宋千玦电话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 秋阳高照,晃的人莫名心慌。 饶是宋亦阳赔着笑脸,厉成却自始至终连车都没下,倒是陆遇客客气气的同宋亦阳说了两句。 厉成不下车,陆遇也不好跟进去,只好留在车上陪着自家大老板。 书房里。 宋千玦怒气冲冲的站在桌案前瞪着宋亦阳,冷言质问:“宋先生,我想现在的情况和我们当初约定的是不是有些不一样?” 面对宋千玦的质问,宋亦阳倒是怡然自得的很,一根毛笔沾了水墨在宣纸上舞弄着,瞧上去丝毫不为方才厉成故意给他难堪而羞恼。 一笔完了,宋亦阳瞥一眼宋千玦,沉声道:“该说的话我昨天在电话里都已经和你说过了,我的好妹妹,你要是不想孙叔因你而死,你最好在厉家给我站稳脚跟,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让厉成爱上你,只有你长久的得到厉成的庇护,宋家才有机会东山再起,你孙叔也才会好好在这世上活着,明白么?” 明白么? 宋千玦当然明白。 俗话说,审时度势,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识时务者为俊杰,俗话还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就当自己是塞翁了,宋千玦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思量半晌,宋千玦暗自下定决心,既然无法反抗,那她就只好享受了,况且,和厉成结婚的话,她打心眼里觉得自己真是一点都不亏。 既来之则安之。 见宋千玦一副终于勉为其难想通的神情,宋亦阳不动声色的在心里讥笑了一回。 在他看来,宋千玦前几回的极力反对不过是演戏而已,这个女人想以此来证明自己心地纯良,不是贪图荣华富贵之人,可飞上枝头变凤凰难道不是世上所有麻雀的梦想吗? 宋亦阳以为,宋千玦若是只有脑子的麻雀,自该好好配合他,两个人在厉家那儿互利共赢才是他们彼此的共同目标,而不是对自己如何将她掳来做了自己的妹妹而耿耿于怀。 临走前,宋千玦向宋亦阳提出自己要看一眼孙叔的境况她才能安心离去,宋亦阳这回没拒绝,直接找来助理安排她和孙叔打了一通视频电话。 屏幕里的孙叔正在大棚里摘瓜,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样,旁边站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婶婶,两个人有说有笑。 孙叔是退伍警察,前些年在缉毒队里的时候因为不小些被毒贩子给伤了大腿神经,导致他右腿再也无法正常行走,老人家在家里唉声叹气了好几回,宋千玦难过不已却也没有办法,所幸孙叔无事的喜欢摆弄瓜果蔬菜,宋千玦曾想在家附近为孙叔买一块地来种,可现如今的地那是寸土寸金,她又何如买的起? 现在看来,宋千玦放心了不少,宋亦阳似乎待孙叔不错,也不知他如何跟孙叔说的,孙叔竟以为宋千玦现如今正在大公司里就职,还为他找到了一份在大鹏种植瓜果的工作。 宋千玦能看出来,老头儿挺高兴,看见孙叔的笑容,宋千玦瞬间就释然了,或许人活着的意义就是守护自己在乎的人,孙叔于她不止有救命之恩,更有养育之恩,这辈子她都还不清这恩情。 三天后就是自己的婚礼了,可惜,她却不能邀请孙叔出席,还有那自己早已亡故的双亲,但,失望的同时她又是庆幸的。 23 我对你一见钟情,相信吗 厉成一直等在宋家外面,半个小时后就在他不耐烦想要离去的时候,宋千玦红着一双眼眶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短短两天时间,厉成已经见识了宋千玦牙尖嘴利,古灵精怪的本事,他下意识的认为这女人又在装腔作势的不知道要闹什么幺蛾子。 路上。 心事重重的宋千玦一直不说话,车里的空气很安静,厉成假装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宋千玦,这才淡淡的说了一句:“不要告诉我,你现在这副模样是因为舍不得你那同父异母的哥哥。” 厉成的话讽刺意味十足,宋千玦如何能听不出来,宋家在他眼里,只怕现在恶心的很,要不是碍于...... 想到这,宋千玦忽然记起一件事来,她十分不解的偏过头去问厉成:“你既然这么讨厌宋家的人,那为何还要在人前故意和我假装恩爱?还把自己戴了那么久的戒指送给我?” 宋千玦问完问题后就那么眼巴巴的瞧着厉成,似乎想从厉成那里听来一句能宽慰自己的话。 厉成阖着眼睛,神色漠然,片刻后,他轻启薄唇。 “因为我对你一见钟情。” 男人说话的声音不大,像大提琴淳厚的回音,容易让人迷醉。 有那么一瞬间,宋千玦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就连脸颊都开始微微发烫起来。 可是。 厉成又开口了。 这一回他还闭着眼睛。 就在宋千玦正要提醒自己不要为美色迷惑,不要那么快缴械投降的时候,厉成面无表情的说道:“不要告诉我,你想从我这听到如此愚蠢的话,宋千玦,你最好记住,在我这,你没有问为什么的权利。” 闻言,宋千玦咚咚咚地响了一半的心跳忽然就不那么响了,还没开始翻腾的心海已经渐趋平静。 但,扬言要偷厉成心的女人,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厉成这几句话给吓回去的。 厉成的话说完后他感觉身旁的人半晌都没有再动作,就在他兀自在心里冷笑一声后,旁边的宋千玦忽然紧靠着他贴了过来,随后便无视他愕然的神情将自己的小脑袋搁在了他肩上。 “我好困啊,未婚夫,借你肩膀一靠。” 语毕,宋千玦竟就真的闭上了眼,嘴角还带着丝满足的笑意,似乎一点都未方才厉成的那些话感到有什么伤心难过。 一时间,厉成似乎推开宋千玦不是,不推开她也不是。 于是厉成就那么微皱着眉头侧过眼瞧着兀自睡的安谧的宋千玦,这么一瞧,居然就真忍住了没将宋千玦推开。 翌日晚上八点。 机场。 宋千玦现下正紧张的不行,再有几分钟她未来的公婆就要出现了,据巧姨说,厉家的这两位脾性都不错,不是那种会故意刁难人的主,但这话宋千玦只信了三分,倒不是说巧姨骗她,而是巧姨作为厉家请来的保姆,这主人与保姆的关系,只要稍微融洽些,便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可她就不一样了。 她宋千玦是马上就要成为厉家儿媳妇的人,这儿媳妇与婆婆的关系,额,自古就命途多舛。 24 行驶未婚妻的权利 一旁的厉成见宋千玦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他将翘起的长腿收了收,从烟盒里掏出根烟点上,嘴角一动,实话实说:“你不用想着讨好我爸妈,他们是不会喜欢你的。” 厉成这话说的十分直接,显然是自以为明白宋千玦正在焦虑什么。 闻言,宋千玦果真愣了几秒,随即一个没忍住唇线弯了弯。 嗯,她以为,如果真是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这样一来她也不用去费心讨好谁,反正厉cd说了,讨好也没用,再者,她的身份始终是个定时炸弹,说不准哪天就暴露了,她得在这之前想个逃跑的万之策,既然早晚都是要离开的人,那不妨在眼下的日子过得尽量舒心些。 瞥见宋千玦脸上那点儿细微的变化,厉成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这个女人方才是笑了吗?不被自己的家人喜欢她就那么高兴? 一串烟圈吐出来,厉成莫名觉得心口有些堵。 孙叔不抽烟,是以宋千玦很少接触烟味这个东西,眼下她与厉成坐在一处,免不了就要受到荼毒,就在厉成准备抽第二口的时候,宋千玦忽然伸出手将厉成唇间那根精致的烟头拿了下来。 她的动作极快,没有丝毫的预兆,厉成一时没反应过来,就那么直愣愣的瞧着宋千玦,大概是没想到还有女人敢从他手上抢东西。 “熏死我了。” 宋千玦用手挥了挥空气里的烟味,随即将手里的烟头丢到了桌上的烟灰缸里。 其实厉成抽的烟价格不菲,这功效与味道自然也比平常烟要妙得多,但宋千玦可管不了这么多,在她看来,只要是烟,那就必定对身体不好。 见抽了一半的烟被宋千玦扔进烟灰缸,厉成的暗火噌地从胸腔里跳跃上来,这个女人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些?还是说,这两天他对她太过放纵了?以至于让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厉成的脸色愈发不善,宋千玦自然明白为何,而她在此刻也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的做法似乎不太妥当,也不知道自己方才是不是脑抽了。 下一秒,瞥见正盯着自己的厉成唇线一动,一想到厉成可能会说什么,宋千玦迅速上前贴近厉成,嘴边浪出一朵笑来,俯身轻语:“作为你的未婚妻,关心你的身体健康是我的权利,你不会因为这个在这么多人面前训我的,是吧?” 厉成的父母周意欢和厉晖从大厅里走出来的时候正好一眼瞥见不远处的厉成和宋千玦,两人的动作自然而然地落入了他们的眼里,见宋千玦不知为何忽然在大庭广众下俯身贴近厉成,还带着丝惹人生厌的得意笑容,周意欢对宋千玦的印象变得更加恶劣了。 宋千玦说完话后厉成一直瞧着前面没动,就在宋千玦纳闷的时候,厉成忽然推开她站起身来冲着前方笑容淡淡的叫了声爸妈。 爸妈?! 一惊,宋千玦顿时回过头去。 只见两个中年男女向着他们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大群人,那气势,瞧着就跟太后和太上皇出宫似的。 25 主动出击 男人瞧着五十多岁的模样,身形挺拔,长了张不怒自威的脸,一旁风韵犹存的女人五官很是出挑,厉成的鼻子和嘴都像极了她。 男人英武,女人温柔,这两人在一起,可以说是天造地设了。 但! 这两人看宋千玦可就不那么友好了。 仿佛看见什么碍眼的东西一样,周意欢在和宋千玦的视线撞在一处的时候,周意欢忙不迭移开了自己的目光,眼里的不屑和厌恶分外地显而易见。 暗自在心中深吸了一口气,宋千玦劝诫自己不要去在意这些,反正统共也见不了几面,因着她那“好哥哥”宋亦阳千方百计的算计才得来这一桩高攀人家的婚姻,在厉家人心里,他们兄妹二人只怕早已成了贪婪狡猾,不知廉耻的人。 想到这,宋千玦挺开心的笑了,反正在他们眼里她都是不知廉耻的人,既然如此,那就让她更不要脸点好了。 一旁的厉成自然瞧出周意欢和厉晖是故意在给宋千玦一个下马威,见宋千玦一时愣住,厉成既不帮她,也不开口,就那么看着,他在想这个总是能轻易惹起他情绪的女人究竟要如何应对这样的场面。 周意欢许久未曾见到厉成,眼下儿子就在眼前,免不了上前想要抱一抱,可是...... 宋千玦赶在厉成前面上前一步微微朝周意欢和厉晖点了点头,随即笑眯眯的说道:“叔叔阿姨好,我叫宋千玦,是厉成的未婚妻。” 大概没想到宋千玦会来这么一招,周意欢当场愕然,毕竟她可没给宋千玦什么好脸色。 见周意欢止步不前的看着自己,宋千玦脸上的笑更灿烂了,她主动上前抱了抱周意欢,然后再迅速撤离,瞥见厉晖同周意欢一起愣在原地,宋千玦果断冲厉晖伸出了右手,不其然,厉晖虽犹豫了几秒,终还是同宋千玦握了握手。 而宋千玦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她笃定这些人平日里都自视甚高,绝不是轻易与她这等平民计较的人物,方才那等情况,她若是一直乖乖的等在一边一言不发任人忽视,那也就没什么可说的,毕竟她一个晚辈都不主动打招呼,这厉成的父母自然更不可能主动同她问好,但是,她主动出击了,无论如何,于情于理,这厉成的父母都会理上她一理。 许是宋千玦的举动的确引人注意,周意欢这回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即将成为自己儿媳妇的女人。 嗯,长得还不错,但她脸上的那颗小红痣实在太招人了,不仅招人而且还像极了十年前的一个人。 想到这,周意欢忽然就明白了。 这些年厉成一直存了想娶秦妍舒为妻的心,可在周意欢和厉晖看来,秦妍舒就算再当红,也不过是个戏子,放在多年前那也是下九流的人,而厉家往上五代人,都是京都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厉晖年轻时曾因为忤逆家族而遭到驱逐,可这骨子里流的血终究是厉家人的血,厉家的那些长辈们决不会允许厉成娶一个戏子。 26 爱情这种东西 前几年厉成和秦妍舒你侬我侬的时候周意欢就愁的整日里睡不着觉,生怕厉成提出来要和秦妍舒结婚,为此周意欢也曾偷偷找过秦妍舒,威逼利诱一起上阵,可秦妍舒倒也爽快,说什么自己如今事业为重无意结婚,她和厉成在一起只是因为彼此吸引彼此相爱,结婚这种事不会在她的计划里,还请周意欢放宽心,她不会坏了规矩。 可秦妍舒不知道的是,这些话被厉成听了去。 当时的厉成以为两个人在一起舒心就行,真没必要结婚,但是,几年之后厉成便不这么想了。 秦妍舒是演员,免不了时不时的传出些绯闻,更何况某些戏里还有某些不可描述的东西,厉成当时劝自己不要生气,毕竟这是秦妍舒的工作,他得尊重她,而且他还不能过多的掺和秦妍舒在娱乐圈的事情,若是被厉家的那些老家伙们知道了,就算他厉成再有能耐,只怕也保不了秦妍舒。 后来,厉成终于受够了心爱的女人无法只属于自己一个人,于是他冒着当初和父亲一样被赶出家族的危险提出了要娶秦妍舒为妻,他满以为两个人携手走过这些年,这个女人该是同意嫁给自己了,可惜,他却在打算求婚的前一天得知了秦妍舒因为接了个古装剧,背着自己打掉了那个已经快要成型的属于他们的孩子,而在这之前,秦妍舒从未告诉过厉成她怀孕了。 自那之后,厉成冷落了秦妍舒大半年,最后终是狠不下心,就这么又原谅了她。 十年前的秦妍舒,和宋千玦一样,左眼下也有一颗小红痣,但,秦妍舒的那一颗,被她自己亲手从脸上除去了。 回去的途中。 周意欢对着窗外不断后退的夜景叹了口气。 厉晖问她怎么了。 周意欢犹豫了片刻,说道:“那个宋千玦,你觉得怎么样?” 想起刚才宋千玦大大方方笑着和自己握手,厉晖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在他看来,宋家如今虽早已没落,可毕竟从前那也是名震京都的存在,与其担心他们的儿子同那姓秦的女明星两情相悦,万一哪天说要结婚,那凭他们老两口还真就拦不住厉成,拦不住的后果就是厉成被逐出家族,所以,还不如趁着儿子与那个女明星心生嫌隙的时候赶紧让他娶了宋家小姐。 说来也奇怪,厉晖本以为儿子厉成定不会答应娶宋千玦,毕竟宋亦阳手里有的只是几张上不了台面的照片,可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厉成居然答应了!而且对他们提出的迅速结婚毫无疑义,厉晖以为,定是自己儿子终于厌弃了姓秦的那女明星。 厉晖想的周意欢自然也想到了,在见到宋千玦之前,周意欢也一直以为厉成是真不愿和秦妍舒纠缠了,可惜,宋千玦脸上那颗小红痣实实在在的提醒了周意欢,她儿子这是把宋千玦当成十年前的那个秦妍舒了,也不知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又或许,是这宋千玦自己有什么本事,毕竟她刚才出来的时候可是看到宋千玦就那么从她儿子嘴里抽走了还剩一半的烟。 27 不懂付出的人 第二天。 s市各大娱乐报纸上的头条题目纷纷围绕着宋千玦和厉家三人在机场的一场互动展开了各种联想。 “v·i集团厉总携未婚妻机场接驾,宋家千金见公婆,一家人其乐融融。” 一行加黑粗体的四号字体几乎占了报纸的一半,底下配着三张高清大图,第一章是宋千玦俯身同厉成耳语,但大概是那娱记太会找角度,两人耳语的画面竟被娱记拍成了神似接吻,第二张和第三张则是宋千玦主动上前和周意欢拥抱的场景以及她同厉晖笑意盎然的握手照。 此刻的秦妍舒手握着一叠娱乐报纸将自己的手心攥得发白,脸色因为连着几天肠胃不适现下很是难看。 厉成的婚礼订在了厉家老宅,也就是说,就算她现在想要去闹上一闹,那也是连厉家的门都进不去的。 其实,在秦妍舒决定去往茗都的那一天晚上,秦妍舒是以为厉成要向自己求婚,所以她才去了,她想着,不如就嫁了吧,成为厉太太,成为他最疼爱的女人,成为最幸福的女人。 而秦妍舒敢这样想,是因为曾几何时厉成用行动向她证明了一回愿意为她与整个世界为敌,可惜那时候秦妍舒一心扑在自己的演艺事业上,她不懂,不懂厉成的付出,也不懂是她自己一次又一次的不懂才放任了厉成的离开。 所有的离开都是蓄谋已久的分别。 而厉成对秦妍舒,那日地下车库的绯闻成为了让厉成离开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惜这些,秦妍舒到现在依然不懂。 她只单纯的以为,厉成是在和她闹脾气,厉成不过是想吓吓她罢了,就连这一回厉成结婚,秦妍舒虽然心痛难过,可她却也坚信厉成爱的人始终只有她,无论如何厉cd终将回到她身边,就算结了婚又如何?不是还可以离婚吗?更何况,那宋千玦脸上的小红痣她又不是没看到。 厉家。 典雅优静的院子里。 厉老太爷正闭着眼悠闲自得的躺在树下的仙人椅上,嘴里不时的冲笼子里的相思鸟飘出一两句嘹亮的口哨出来,引得那鸟儿也跟着他不时的啼叫,声音清清脆脆的,很是好听。 跟在厉老爷子身边的罗叔擅长手道,眼下正在给老爷子捏肩,厉成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罗叔本欲同他道声招呼,可厉成却指竖唇中制止了他,随后自己上前给厉老爷子捏起了肩。 说实话,整个厉家,能让厉成还带着三分怵的只有厉老爷子,可这种怵与单纯的害怕一个人又完不同,他对这位老爷子那是又敬又怕。 记得厉成十岁那年,有天他放学回家的时候碰到隔壁班高年级的同学在欺负他同桌,那时候年纪小,一心想着不能眼看着同桌被欺负,于是厉成就这么单枪匹马的冲了进去,结果从一群人打一个人变成了一群人打两个人,厉成气不过,回家后怒砸自己的小金库请了帮打手,将那伙人教训的报了警。 厉老爷子知道这事后二话不说拿起家法狠狠地罚了一顿厉成,不为其他,只为厉成居然敢毫无头脑的冲上去打了一场完没有胜算的仗。 再后来,厉成十三,京都里一夕之间天翻地覆,有人拿着家伙冲进了厉家宅子里,说要部逮捕审讯,一家老老小小皆暴露在枪口下,厉成只记得那天的老爷子身形挺拔,稳如泰山般立于众人身前,顶着黑黝黝的枪口威言喝道:“今天,谁要想动这宅子里一草一木,先从我厉松柏身上踏过去!” 28 程家女儿 厉成和宋千玦的婚礼依着厉家的规矩订在了厉家老宅里,完按照传统的中式婚礼来办,本来不管怎么说都是厉家长子大婚的日子,厉家老爷子原想着怎么着也该多多宴请几桌宾客热闹热闹,可最后又碍于厉家身份摆在那,这大办的想法只得作罢,是以,厉成现在的确是不忙的,来的亲朋不多,但都是至交,好友几个,都是一起长大的,彼此知根知底。 察觉到身后换了人,老爷子也不睁眼,慢悠悠的问:“今儿个你可是新郎,怎么有功夫跑到我这来了?” “都已经忙完了,我就想着过来看看爷爷。” 听闻,老爷子笑了起来,温言问厉成:“厉成,你实话告诉爷爷,你对那女明星秦妍舒究竟是什么想法?” 听到老爷子说起秦妍舒,厉成惊了惊,他一直以为老爷子不知道的,现在看来,他似乎还是太嫩了些。 厉成一时没回话,老爷子也不管他,兀自又说道:“宋亦阳这小子这么多年一个人撑起宋家也不容易,昨儿晚上的家宴,那宋家的丫头我也算是看了个七七八八,虽说手段不太光明,但未必是她的本意,这人呢,是日久才见人心,你可千万不要因为一颗痣和一件事就蒙蔽了自己的心,记住了吗?” “知道了,爷爷。” 厉晖的书房。 周意欢将一张女孩子的照片拿给了厉成,厉成坐在沙发上翘着腿,指间的烟刚点燃,没接,抬头问周意欢:“什么意思?” 厉成一副淡淡的神色,叫人看不出他心里所想,周意欢索性也不跟厉成兜圈子,直截了当的开口:“你还记得你程叔叔吗?这是他的女儿,叫程彦笙,今年二十四岁,我和你爸原本想着今年中秋找个时间让你们见一面的,但没想到宋家的那丫头先跳出来了。” 这一回,厉成听懂了。 他眉眼向上一挑,看向周意欢的目光渐渐犀利,片刻后,缓慢开口:“妈,三年前你去找秦妍舒的时候,我想我已经告诉过你我不喜欢你们插手我的事情,而我答应你们娶宋千玦完是因为我有自己的打算,还有,你和爸准备中秋安排我和程叔叔女儿见面的事情,爷爷他知道吗?” 周意欢没想到自己拿出程彦笙的照片会招来厉成如此话语,顿时,她指着厉成你你你了好几回,气道:“你这个臭小子现在长大了是吧?不听你妈的话就算了,还...还给我这副表情,还搬出你爷爷来,你,你吓唬谁呢你?当我是你公司的员工啊?” 周意欢说到最后的时候眼看就要抹眼泪了,厉成颇有些头疼,自从他懂事以来,他发现,周意欢和厉晖偶尔吵架的时候,哪怕厉晖再得理,只要周意欢一哭,所有的错立马都变成厉晖的了,现在他长大了,他老妈似乎又开始拿对付他爸的这一套来对付他了。 许是也察觉到自己方才的态度过了些,毕竟是自己的母亲,厉成转而柔声:“妈,那个程彦笙,你和爸肯定没告诉过爷爷对不对?” 听到厉成再次拿出老爷子压自己,周意欢眼里的光愈加浓烈,鼻子一抽:“儿子,你跟妈说实话,你娶宋千玦是不是因为秦妍舒?” 29 心生歹意 闻言,厉成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他只淡着声冲周意欢说道:“宋千玦回国的第二天,宋亦阳就直接登门找了爷爷,爷爷这些年虽没直接开口要我相助于宋家,可他却也一直对宋家心怀愧疚,所以,关于妈说的程叔叔女儿的事情,我想,怕是行不通的,再者,昨晚在家宴上你和爸应该也看出来了,爷爷很喜欢宋千玦。” 周意欢是沉着一张脸走出书房的,其后的厉成倒是自在的很。 秦家。 秦兴没有想到一直拒绝和自己相认的女儿秦妍舒会有主动找他的一天,毕竟平日里秦兴想要见秦妍舒一面比登天还难。 在前往秦家的路上,秦妍舒半途中其实萌生了多次退回去的打算,可到底没抵住心里即将失去厉成的恐惧,这种恐惧致使她登了秦家的门。 “厉成娶的人只能是我。” 一见面,秦妍舒直接了当的冲秦兴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闻言,秦兴弯了一半的嘴角倏而又落下了,随即他低下头去转过身背对着秦妍舒,也不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厉成今日大婚的消息早已传遍,s市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多了去了,谁都想凑凑热闹顺便还想着同厉家的人攀个交情,可除了厉家老爷子亲自写了请帖邀请的几位亲朋好友之外,其他的人,莫说道喜了,连厉家的门都进不去。 良久,见秦兴未曾回应自己,秦妍舒想了想,犹犹豫豫好几分钟,最后,她终于一眼牙,一声爸就这么叫了出来。 听到身后秦妍舒的那声爸,秦兴整个身子不禁忽地绷紧,转而又轻轻颤了颤。 极力压制住自己的激动,秦兴回过身眼带泪光的看向秦妍舒,嘱咐她先坐下来,有话慢慢说,谁知秦妍舒竟上前一步直直的跪在了秦兴面前。 “爸,这么多年我从未求过你什么,这一次我求你,帮帮女儿好不好?我不能失去厉成,他不可以和别人结婚,你帮帮女儿,就这一次,行吗?” 说着说着秦妍舒就哭了起来,秦兴本就对秦妍舒心中有愧,眼下更是见不得秦妍舒受委屈,他连忙将秦妍舒从地上扶了起来,安慰道:“乖女儿,你别哭,这件事......这件事先容为父想想,厉家不比寻常人家,我得好好想想。” 见秦兴心存犹豫,秦妍舒再不说话,她抹干眼泪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身就要离开。 秦兴盼了好久才盼来秦妍舒这么一声爸,见秦妍舒要走他当下慌了神,连连允诺这件事他一定想办法。 方才秦兴已权衡再三,秦家虽比不上厉家,可这好在关系众多旁枝繁杂,就算有朝一日出了事,也能为秦家争得一两日离开的机会,再者,他这一生就这么一个亲生女儿,眼下好不容易得了个为女儿做事的机会,说什么他都得答应。 秦妍舒在情绪低落的坐在客厅里,秦兴派人将自己的养子秦修叫了来,随即两人进了秦兴的书房。 30 而你,永远都是外人 半个小时后。 秦修先一步从楼上下来,经过厅里秦妍舒面前的时候,他不禁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秦妍舒,笑问她:“你说你这是何苦呢?你若是早日和咱爸相认,你现在就是秦家的大小姐,那等着做厉成新嫁娘的就是你了,何必还劳烦我跑这一趟做个恶人,你说是不是?” 听到这话,秦妍舒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秦修,一副颇为不屑的神情:“我就算永远不和秦兴相认,在他心里,我也还是他唯一相信的女儿,而你,永远都是外人!” 闻言,秦修不怒反笑,一张俊脸上看不出丝毫生气,依然好言相劝于秦妍舒:“怎么说我也是你名义上的哥哥,听我一句劝,妍舒,虽然我今天能帮你解决了那宋小姐让她暂时不能嫁给厉成,可保不齐明天厉成身边再蹦出来个李小姐张小姐,这解决问题呢,还得治本,你得好好想想,你和厉成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说到这,秦修安慰似的拍了拍秦妍舒的肩,随即大步离去,临到门前,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冲秦妍舒小声道:“今晚留下陪咱爸吃顿饭吧,我先走了。” 秦修笑容温暖,鲜眉亮眼的一张脸很容易招人喜欢,可这张脸偏偏扎得秦妍舒心里不舒服。 除开这回,秦妍舒还见过一次秦修,那是几年前的一个中秋,厉成去了国外出差,中秋剧组放假,她一个人反正无事便勉为其难的答应了秦兴的邀请去秦家过节,不为其他,只为想要感受一下所谓家人团圆的气氛。 只是很可惜,秦妍舒在心底里就不曾承认过秦兴是自己血浓于水的父亲,而秦兴更是将秦修也带了去,秦妍舒到的时候两父子聊得正开心,也不知怎的,秦妍舒心底里的那点儿不痛快瞬间暴增百倍,她忽然觉得自己恶心,觉得秦兴更恶心,于是乎,落座后她杯子里的那点儿酒悉数就泼了秦修一脸。 待秦妍舒从回忆里回过神来时,秦修已经早已不见影踪。 秦妍舒知道,虽然她自己讨厌秦修,可秦修说的额不错,她和厉成之间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明明两个人好好的,忽然之间厉成就跟她冷漠分手,要说是为了自己和陈白的绯闻,可从前她有那么多比这还过分的绯闻不都没事吗?为何偏偏是这回?为何偏偏是在她做好准备打算嫁给厉成的时候? 宋家。 今天是宋家小姐出嫁的大喜日子,可宋家门前却冷冷清清一片,倒不是宋亦阳请不来人,而是他嫌麻烦,更何况,宋千玦的冒牌身份摆在那,这人,能少见就少见。 前来替宋千玦化妆的女人变着法子的夸宋千玦底子好,宋千玦被她说的烦了干脆就将人撵了出去,然后自己就一个人坐在镜子前发呆,她想自己那从未谋面的父母,想孙叔,想这些天发生的一切,也想厉成。 宋千玦的房间在二楼,复式的窗户打开,楼下花园里高大的花树开满了繁盛的蓝花楹,远远看去,淡淡的蓝紫色仿若一团烟云,愈发将宋家的宅子衬得像童话里的城堡。 31 不速之客 秦修远远的盯着宋千玦窗户的位置,随即他嘴角浮出一抹兴奋的笑意,这个丫头他是见过的。 虽说未曾宴请多少宾客,可这毕竟是和厉家联姻的大事,是以宋亦阳此刻并不得闲,再加上宋家宅子里人本就不多,对于秦修偷偷潜到家门口的花园里这件事就更加没人注意了。 房间里。 当宋千玦拿着自己的手机正在犹豫要不要给厉成打个电话的时候,她忽然发现窗外的花树剧烈抖动了起来,紧接着一个男人的头从树梢里伸了出来。 宋千玦一时回不过神,她怔在原地拿着手机定定的瞧着从窗子外面跳进她房间的秦修。 就在秦修以为宋千玦早料到而来有人会来找她的时候,宋千玦双眼蓦地瞪大,两片唇微微阖动,只是这下一秒一声救命宋千玦还没来及喊出来,秦修已经慌忙上前捂住了她的嘴。 宋千玦的手劲不小,秦修差点没制住她,两人在房间里不断的你争我斗,所幸动静不大底下的人也没听到。 意识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秦修只好小声在宋千玦耳边同她商量:“我数一二三我就放手,但我们说好了,你不可以喊,听到没?” 闻言,宋千玦忙不迭地点头,这个男人要是再不放开她,她就要没气了。 见宋千玦乖乖答应,秦修本想就此放开这丫头,可他到底觉得这样太过冒险,于是只好先说明了自己掌控着的关于宋千玦的秘密。 宋千玦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秦修一放开她她就喊人,只是,等了片刻呐秦修不仅没放她,反而还俯身同她说了个能要了她小命的事情。 秦修说:“那日晚宴前,你在楼梯间同宋亦阳打电话的时候,我都听见了。” 九月的尾巴,天气还未曾冷去,可宋千玦在这一瞬间就如同掉进了冰窖,忍不住背后一阵冒冷汗,手脚冰凉。 她就知道,就知道这件事不会隐藏多久,她想过千千万万自己被揭穿的时刻,可就是没想过会这么快,会是以这样一种方式。 所以呢?现在这个知道她秘密的男人想怎样? 怀里的人不再挣扎,秦修满意的收回了自己的手,他坐在身后的沙发上好整以暇的盯着宋千玦。 片刻后。 宋千玦深吸了一口气,她转过身来目光不善的开口问秦修。 “你想怎么样?” 秦修瘪瘪嘴,颇为自在的端起宋千玦用过的茶杯抿了口茶,这才悠然笑道:“我只是想和宋小姐交个朋友而已,宋小姐不用如此紧张。” 说完,秦修完以一副主人的姿态自居,还用眼神示意宋千玦坐下来慢慢聊。 许是秦修的确长得面善,怎么看都不像坏人,再加上他说话的时候总是会温柔的注视着对方,这让宋千玦心里的防备莫名就卸下了一成。 宋千玦坐下后,秦修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问她:“你爱厉成吗?” 宋千玦一愣,随即反问秦修:“你问这个做什么?” 32 身份被人知道 秦修看她一眼,随手从旁边捞起来一张娱乐报纸,上面登的,正是昨日宋千玦同厉成一起去机场接周意欢和厉晖的新闻。 “厉成的父母不喜欢你,而你也不喜欢他们,可你还是佯出一副欢心儿媳妇的模样,宋小姐,你这样不累吗?” 不得不说,秦修的眼光太毒,旁人从几张照片上看出他们一行四人其乐融融,可秦修分明将她和厉家父母的心思都猜出来了。 心中所想被人知晓,宋千玦也不否认,她干脆将自己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那枚厉成送给她的戒指拿了出来。 秦修不知她何意,宋千玦解释道:“这是厉成送我的戒指。” “我知道。” 秦修点了点头。 宋千玦继而用胸有成竹的将那戒指戴在了自己的指上,厉成的尾戒戴她左手的无名指上正好合适。 这是宋千玦第一回将这戒指戴在手指上,契合度让她自己都惊了一回,更遑论是秦修。 收起心中的讶异,宋千玦的心情竟莫名好了些,她颇为得意的手轻抚了一回自己眼角下的小红痣,然后在秦修打量的目光下轻声开口。 “我知道,那个女明星秦妍舒曾经也有过这样一颗痣,无论位置抑或大小还是颜色都跟我的一样,所以,你是想告诉我说,厉成爱的人只有秦妍舒,他娶我只是因为把我当成秦妍舒的替身了,是吗?” 宋千玦如此坦白的一席话叫秦修顿时没了言语,他心想着这小丫头果然十分有趣,对自己的处境真是一点都不留情面。 想到这,秦修主动抬手给宋千玦倒了杯水:“说下去。”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明知道自己最见不得人的秘密就捏在眼前人的手里,宋千玦除却开始的慌乱,这会已经渐渐冷静下来,她也不怵秦修,于是便把自己心里那点儿真实想法都说了出来。 “还记得我和厉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跟他说过,总有一天我会让他爱上我,或许他和秦妍舒之间曲折动人的故事颇多,但是呢,无论如何厉成现在选择了我,不是么?就算现在暂时厉成因为这颗痣拿我当秦妍舒的替身,可我和秦妍舒是完不同的人,来日方长,说不定哪天厉成就对我动心了呢?你说对不对?” 听完宋千玦的话,秦修不禁在心里为秦妍舒着急了一回,这个宋家的丫头可不像那些平日里想要往厉成身上贴的贵门小姐,这丫头眼神里有一种发着光的东西,说话的时候神采奕奕,至少秦修觉得,这个宋千玦会是秦妍舒不可估量的强大对手。 片刻后,秦修或许是终于想起自己来这的目的,他不再和宋千玦谈论,转而鼻子里哼出一声来,给了宋千玦两个选择。 “一,你要么自己想办法不嫁给厉成,我可以为你保守这秘密,二,你嫁给厉成,我会在你们婚礼的当场拆穿你和宋亦阳骗子的身份,宋小姐,你自己好好想想。” 33 逃婚 秦修说完后很是悠闲的用手垫在了自己的脑后,他微微抬着头看向因为愤怒而站起身的宋千玦,眼角眉梢里都透着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闻言,宋千玦做了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她问秦修:“这件事难道你不应该去找宋亦阳么?毕竟是他要求我嫁给厉成的,况且,我亲人还在宋亦阳手上,我如果跑了,你觉得,我亲人还有命么?又或者?你觉得我有做选择的权利么?” 许是觉得宋千玦说的不错,秦修低垂眼睑把玩着手上的玻璃杯。 半晌,秦修再未开口。 以为自己快要说服秦修,宋千玦难免心中暗喜,要知道这个不速之客现在对她来说可是个定时炸弹。 想了想,宋千玦再次开口,这回换她给秦修端茶,她神色平淡,一点看不出内心的那点儿暗喜:“如果你真的要替秦妍舒阻止我嫁给厉成,你应该去将方才威胁我的话用来威胁宋亦阳,毕竟我这个冒牌货可是宋亦阳亲自找来骗大家的。” 宋千玦本想着自己这一回说不准能将秦修劝走,谁知道秦修在听完她的话后倏而一笑:“宋小姐,你说的不对,或许我现在可以去找宋亦阳,但我觉得那样太麻烦了,况且我对他不感兴趣,也自然不想见他,所以,选择权还是在你手上,而你,也拥有选择的权利,说吧,一还是二?” 面对相逼的秦修,宋千玦脑海里上演了诸多逃出这人控制的办法,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是她现在就开口大喊救命,届时秦修一定跑不了,那样她和宋亦阳的秘密说不定还能保住一时,可这样的想法宋千玦仅一思虑便放弃了。 秦修敢单枪匹马的一个前来宋家找到她并威胁她,这就说明,秦修是做好了完的准备,她如果轻举妄动,秦修一定还有更多的办法来对付她和宋亦阳。 一个小时后。 宋千玦坐在一辆不知开往何处的越野车上,旁边是秦修,车里放着一首节奏舒缓的后摇。 当发现身边的路景愈发荒凉的时候,宋千玦苦着一张脸关掉了音乐,她转过头问秦修:“喂,你不会是想把我先奸后杀,然后抛尸荒野吧?” 秦修正在开车,猛然间听到宋千玦来了这么一句,他当场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甚至还腾出右手弹了一下宋千玦的额头。 “我说你这脑瓜里一天到晚的想什么呢?我给你放这歌就是想要你放轻松不要紧张,你说你这把我当什么人了?” 秦修的手劲不小,宋千玦登时捂住额头呼痛,听秦修的话说完,她甚是气愤的回他:“放轻松?拜托,现在把我俩的处境互换一下,你试着给我轻松一个看看?再说了,一个能跑到新娘子家里逼迫新娘子出逃的人能是什么人?” 听闻,秦修嘴角的笑意更甚,飞奔的越野速度缓缓降了下来,秦修偏过头以一种不怀好意的眼神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宋千玦,似真似假的啧了一声:“你要不说,我还真没这想法,现在经你这么一提醒,我发现宋小姐长得还算入眼,反正现在这荒山野岭的,就算我把你先奸后杀再抛尸荒野也不会有人知道吧?” 34 你又这么傻白甜 秦修一边说一边干脆将车停在了路边一望无尽的田埂上,他搓了搓手,故意露出来一副兴奋的神色伸出双手向宋千玦靠了过去。 宋千玦自然没有想到秦修其实是看她太过紧张所以才想要故意逗逗她,是以当秦修闭上眼靠过来的时候,宋千玦本想打开车门下车逃跑,谁知车门却被秦修锁住了。 眼看秦修越靠越近,宋千玦急中生智将自己的高跟鞋脱了下来,然后对着秦修的双腿间就用力砸了过去。 幸好秦修是抱着和宋千玦开玩笑的心,是以当他觉得差不多该收手的时候一睁眼正好瞧见宋千玦的高跟鞋冲自己的腿间落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秦修急忙用双手挡住了自己的腿。 没想到自己一击不中,宋千玦顿时慌乱起来,她将自己缩成一团紧紧靠在身后的座椅上,闭着眼双手胡乱的在空中拍打起来,一边打一边喊:“你个不要脸的臭流氓,枉我这么相信你,你居然要对我图谋不轨,不要脸!” 喊了半晌,宋千玦忽然发现自己身前并无东西靠近,她偷偷睁开眼来,正好对上秦修忍俊不禁的眼神。 顿时,宋千玦明白过来,这人方才闹那一通,只是耍她罢了。 空气忽然安静,宋千玦心里憋着一团火不知该往何处发,再加上她现在一点也不想搭理眼前这个恶趣味的男人,是以她独自生着闷气将头转过一边,不再看秦修。 明白宋千玦是真生气了,秦修满不在意的笑道:“你那么轻易就跟我逃婚了,我还以为你真天不怕地不怕呢,不过,你说你下手可真够狠的,我要是晚一秒,现在就该半身不遂了。” 宋千玦原本打定主意不再理会秦修,可秦修这人说话实在招人讨厌,于是她一个没忍住再次同秦修气呼呼地开口:“谁叫你故意吓唬我?我不过一个弱女子,现在不仅受宋亦阳的胁迫,还受你的威胁,如今又逃了婚,厉成肯定不会放过我,我是在你们三个人中间求生存,所以,拜托你能不能不要再这么吓唬我?我真的已经够提心吊胆了。” 宋千玦说这话的时候,眉头紧蹙着,眼里的无奈和不知所措就这么一丝丝流露在秦修面前,方才还抱着看戏态度的秦修猛然间惊觉自己是不是做的过了。 说来奇怪,秦修来之前告诫过自己,他是来当恶人的,这恶人自然就该拿出恶人的气势,但遗憾的是,这样的想法在秦修见到宋千玦身穿一袭大红色中式婚服的时候便不知不觉消退了许多,又或者是,当宋千玦毫无条件的相信他选择跟他走之后,秦修对这个宋家的小姐已经心生了兴趣。 想到这,秦修忽然伸手顶温柔的摸了摸宋千玦的头,然后在宋千玦一脸防备的神色下对她笑道:“你可要记住了,以后千万不要这么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更不要轻易跟着一个陌生人走,现在坏人这么多,你又这么傻白甜,万一被骗了怎么办?” 35 被绑架了 宋千玦大概没想到秦修会忽然对她说这些话,她愣了愣,随即一个白眼,咬牙切齿道:“哎,我发现你这人是真坏,明明是你用我见不得人的秘密威胁我逃婚,现在竟然还敢说我傻白甜?听你这意思,难不成我应该当场一鼓作气喊人将你抓了,然后等着你用你的后招在我和厉成的婚礼上拆穿我的身份么?傻白甜?我看你还是二百五呢,怎么?你以为你抓住我的把柄就能站在制高点来评论我吗?” 宋千玦一番话说的很是在理,可秦修却只有八个字来形容宋千玦——牙尖嘴利,不识好歹! 怎么说他那些话也尚算得不坏吧?换做旁的女人,这会儿多是梨花带雨眼角含泪,然后用既感动又无助又微微生气的表情看他,可这宋千玦倒好,就跟那小龙虾似的,又生又猛。 秦修敢打赌,若不是宋千玦这会受制于自己,对于方才自己的恶作剧,她肯定会跳起来暴打自己一顿。 秦修记得,如果他听得没错的话,这女人方才还骂他二百五了。 真是够野啊! 待宋千玦一通话说完,秦修也不再言语了,因为他发现,要是自己再说些什么出来,保不准这宋千玦真要扑上来和他交手,想了想,还是算了。 越野在九月蔚蓝的天边慢慢晃着往前驶去。 宋千玦像是累了,她闭上眼睛慢慢将头靠向后面的靠枕。 半晌,就在秦修以为宋千玦睡着了的时候,宋千玦忽然开口问他:“这件事你要怎么收场?” 闻言,秦修微微一笑:“不是我怎么收场,是我们怎么收场。” 宋家。 当宋亦阳看着宋千玦空荡荡的房间时,宋亦阳一个趔趄差点摔到地上。 那个女人是临阵脱逃了吗?连自己亲人的性命都不顾了? 宋亦阳屏退了所有人,他独自坐在宋千玦房间里的沙发上,颇为烦恼的双手抱着头沉思起来。 片刻,宋亦阳嚯的站起身,他环视了一圈屋里,发现房间里有明显挣扎过的痕迹,卫生间的门大开着,宋亦阳鬼使神觉般惊走了进去。 不出预料,宋亦阳在卫生间的洗手台上发现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 是秦修走之前故意留下来的。 “本来这件事我可以直接找宋先生的,但想到宋先生可能会不太配合,所以我只能先带走你的假妹妹了,十个小时之后我会通知你宋小姐所在的位置,还请宋先生配合些,否则,你精心布置的这一切都会被拆穿,当然了,厉家知道真相的后果我想宋先生应该能想到吧?” “砰——” 宋亦阳一拳打在了面前的镜子上,玻璃破碎的声音分外刺耳。 傍晚时分。 厉家的迎亲车队已经准备就绪,厉成独自一人站在二楼古韵生香的楼阁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依然面无二两情绪,丁点当新郎官的喜色都瞧不出来。 周意欢和厉晖在楼下招呼亲朋,陆遇慌慌张张的跑上来也顾不得什么体统了,叫了声厉总然后三步并做两步跑到厉成身边,着急的跟厉成耳语道:“刚才宋亦阳打电话来说宋小姐被人绑架了。” 36 得知消息 初听得这个消息,厉成甚是觉得好笑,这s市里谁都知道他厉成今天要娶宋家小姐,是谁胆子这么大?这不明摆着和厉家作对吗? 许是身在高处久了,厉成心中并未将这事看得多么严重,于他而言,也就是挥挥手的事,更何况,厉成认为,这件事说不定宋千玦还是主谋。 陆遇将拨给宋亦阳的电话拿给了厉成,电话里宋亦阳语气焦灼,可这头的厉成一张脸始终未曾出现情绪波动,他凝神打量着手中燃烧的烟,片刻,已经烧出一截的烟灰突然落了,弄脏了他的鞋。 宋亦阳一直在电话里强调自己的妹妹时被人绑架了,可是电话那头的厉成却丝毫没表现出宋亦阳想要的反应,末了,宋亦阳只得挂了电话。 半个小时后。 厉家宅子里所有前来贺喜的亲朋都被请了回去,厉老爷子住着拐杖将千百来万的木地板掷的一声响,劈头盖脸对着一旁站着的厉成就是一通训:“我说你这个小子怎么回事?你老婆现在生死不明被人绑走,你就只会自己坐在家里然后等着别人来告诉你你老婆的消息吗?还不赶紧给我出去找人?” 厉老爷子气得不轻,活了这么大把岁数,还没这么丢人过,孙子结婚的当天孙媳妇被人绑走,这传出去他一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厉成原本还想同老爷子说什么,但见得老爷子如此生气,厉成只好答应下来说自己会尽快将宋千玦带回来。 周意欢本就对宋千玦不甚满意,眼下又出了这事,周意欢心里更是不舒服,谁家的新娘子会在结婚当天被人绑走?绑走她的人又会对她做什么?这些事他们都无从知晓,可碍于老爷子在场周意欢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个孙媳妇是老爷子点了头的,见自己的儿子被老爷子训斥,周意欢不好明着不高兴,只悄悄把这些都记在了宋千玦头上。 厉家是名门之后,现在出了宋千玦这档子事,谁也不想往外声张,免得被旁人看了笑话,故此一家人默契地均未提出报警的话来,况且,就算报了警还不如厉家自己的势力好用。 晚上十一点。 秦修如约向宋亦阳发了一条定位,是六环外一片荒芜的田埂,他让宋亦阳将四千万的赎金用防水的箱子放到距离田埂一公里之外的那条小河里,让箱子顺着小河漂流下去。 越野车里。 宋千玦已经困得双眼都睁不开了,再加上她几乎一天都没怎么吃饭,现下正饿的慌,抱着睡着了就不饿的想法,宋千玦开始放心大胆的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打起瞌睡来。 对于身边的秦修,宋千玦丝毫不担心他会对自己怎样,毕竟这个人她算是看明白了些,说来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其实也就嘴皮子厉害些,想吓唬她罢了。 离去前,秦修为了做戏做套便将自己事先准备好的绳子和封口胶从后备箱搬了出来,宋千玦迷迷糊糊间被他吓了一跳,转而又睁着一双眼颇为平静的问他干什么。 37 白忙活一场 秦修忽而一笑:“好歹我也当了回绑匪,我得尊重我的职业,更何况,你觉得要是厉成来了之后发现你安然无恙的躺在车上睡觉他会怎么想?所以,委屈你了。” 许是折腾一天累了,过程中宋千玦一副懒洋洋的状态,待秦修将她五花大绑之后,宋千玦忽然想起来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而这件事也意味着秦修这大半天的辛苦都白费了。 看着在一旁同封口胶较劲的秦修,宋千玦正在犹豫要不要将这个坏消息告诉秦修的时候,秦修已经不由分说的用黑色胶带封住了她的嘴。 见宋千玦一副想要说话的模样,秦修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还甚是体贴的替她将座椅放平了,然后让她向后躺了回去。 秦修一边在心里计算着厉成宋亦阳他们何时到达的时间一边又将车内弄得乱了些,营造出一种剧烈挣扎过的痕迹。 末了,秦修盯着整洁无比的宋千玦上下打量了一番,终是想起来,这副模样太没有说服力,一点都不像被绑架的。 于是乎,宋千玦原本整齐的一头短发被秦修揉了个遍,乱得跟鸟窝似的。 宋千玦自然明白秦修的用意,可她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厉成那么聪明,这些小计俩或许可以瞒他一时,可绝对瞒不了一世,日后厉成若是知道真相,只怕杀了自己的心都有。 秦修做完这一切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临走前,他捏了捏宋千玦的脸,跟摸个小宠物似的,笑道:“我叫秦修,我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宋千玦,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合作愉快。” 说完,也不顾宋千玦是否愿意,秦修轻轻在她额头上落下来一个冰凉的吻,惊得宋千玦久久没回过神来。 见宋千玦瞪大了眸子直直的盯着自己,秦修不知为何竟被她瞧得有些心虚,他连忙移开自己的视线转而俯身同宋千玦耳语:“你放心,我就在不远处,等他们来将你平安接走了我再离开。” 温言,宋千玦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眨了眨,含糊不清的嘟哝声从她被堵住的嘴里传出来。 “砰——”一声,车门被摔上,眼前的男人终于离开了。 透过车窗,宋千玦看见秦修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一片夜色里,她方才其实是想告诉秦修,她和厉成在今天早上就已经领了结婚证,这个婚礼不过是依着厉家的规矩走个形式罢了。 所以,就算秦修绑了她,暂时阻止了这场婚礼的举行,她和厉成依然还是如约成为了夫妻。 宋千玦可以想象,要是刚才她将这件事告诉秦修了,秦修怕是当场要气晕过去,不过就算晕了也活该,谁让他占她便宜? 打开车门的瞬间,厉成想过千万种宋千玦现在的处境,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众人都以为宋千玦是晕在车里的时候,她居然在他怀里迷迷糊糊的嘟哝了一句:“好困,别吵我睡觉。” 顿时,站在一旁的陆遇和宋亦阳纷纷愣在原地,感情他们这着急了大半天,人家却在睡觉? 38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见宋千玦还知道困,厉成心里好不容易产生的那点儿担心悉数没了踪影,他沉着脸低头瞧了怀里的女人半晌,直到又听见宋千玦熟睡时发出的轻微声息,这才一言不发地将人扔到了自己车上。 脑袋不知磕到了什么地方,一阵清晰的钝痛传来,宋千玦终于悠悠转醒,目光落在旁边的厉成身上,宋千玦敢打赌,厉成刚才一定是故意将她弄醒的。 若是换做平日,宋千玦肯定要问一问厉成为何就不能对她温柔一点,但眼下这个情况,她刚做了件亏心事,是以思虑再三,最终决定还是自己装睡好了。 对于宋千玦此刻的心境,厉成自然是不知道,他明白宋千玦被绑走这件事一定不简单,也一定不止是明面上求财的那点事,可他现在还没有任何线索,所以一切都是未可知的。 察觉到身旁的人没了动静,似乎是又睡过去了,厉成这才将视线缓缓落在宋千玦身上。 方才许是着急了些,他还没来得及细看,眼下借着车里的灯光一瞧,竟发现宋千玦胳膊上留了好几道明显的勒横,就连头发也是乱糟糟的,原本崭新的婚服也皱的不成形状。 宋千玦这副模样,任哪个男人看了都该明白发生了什么,厉成自然也不意外,可他却又从心底里否认自己的想法,再加上在车里初见宋千玦时宋千玦那副安然的模样,厉成莫名就心安了许多。 厉家。 厉成带着宋千玦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两点。 宋千玦远远地就看见厉老爷子拄着拐杖站在大门口,身后跟着一群人,周意欢和厉晖也在,大多数人都伸长了脑袋想瞧一瞧她这个被绑走的新娘子。 这些人里面,宋千玦到现在也只见过厉老爷子和厉晖的父母,其他的人她一概都不认识。 在半道上宋千玦原本想着她现在这副模样实在不适合出现在厉家,可厉成的一句话就叫她打消了回宋家的念头,厉成跟她说厉老爷子正等着她平安回去。 人与人之间的相见都讲究眼缘,宋千玦还记得昨夜她跟着厉成提心吊胆的来见老人家的时候,老人家盯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最后满意的点点头,拍着宋千玦的肩笑道:“虽然这是咱俩第一回见面,但老头子我看人的眼光不会错,你这小丫头我是喜欢的,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厉老爷子的话让宋千玦心下欢喜的同时也不由地让她对其生出了莫名的亲近感来,她如今孤身一人处在这样的境况里,厉成对她的态度尚不熟络,周意欢和厉晖自然也是不喜欢她的,如今,只有这个她名义上的厉家爷爷对她尚算温和,她当懂得感恩。 厉老爷子瞧见厉成的车出现在视野里,他一直紧绷的脸终于松懈下来,是想到什么,厉老爷子对身后的众人吩咐道:“我累了,都回去歇着吧,厉晖,你们也回去。” 说完,厉老爷子在管家的搀扶下带头往回走去。 周意欢和厉晖本想当面问问厉成,可厉老爷子发了话,他们也只好暂时作罢,跟着众人相继离去。 39 等我抱你下车? 隔着十几米远,宋千玦隐约看见厉老爷子转身对身后的众人说了些什么,随后大家便都走了,见此情形,宋千玦暗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对不住老人家。 待陆遇将车停在门口的时候,一分钟前还围得水泄不通的地方这会儿已变得空空荡荡。 厉成一路上始终不发一言,宋千玦一时摸不准厉成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要做些什么,思忖半晌,眼看着厉成打开车门就要自行离去,宋千玦这才终于慌了。 她从自己的位置上探出半截身子,头抬着望向厉成,眼神无辜,可怜兮兮的喊他:“厉成。” 听得宋千玦的声音,厉成脚步一顿,他转过头来,一张脸沉的吓人,眼里分明有暗积的怒火。 “怎么?等着我抱你下车?” 语气既冰冷又生硬。 这一回,宋千玦是真怕了,不仅怕还心虚,也带着诸多委屈。 陆遇目送两人离开后又才回到车内赶去公司处理所有的后续问题,临走前他替宋千玦在心里求了一回耶稣,希望宋千玦能在自家老板的手里平安度过今晚。 楼上。 厉家人为厉成和宋千玦准备的婚房里。 原本早该入得婚房的新娘子和新郎官现在才一前一后进了来。 关上门,宋千玦站在门口怯怯的看着始终不发一言的厉成,厉成将碍事的领带松了松,随即脱下自己的西装扔在了沙发上。 从烟盒子拿出一支烟点着,厉成也不抽,就那么看着猩红的烟头自己燃烧,那双曼妙绝伦的眼睛已经将初时的怒火隐藏了起来,变得依旧平静而深邃。 恍惚间,宋千玦莫名生出一种错觉来,厉成的眼神让她感觉自己所做的一切仿佛都早已暴露在他眼下,自己在他面前就跟个跳梁小丑似的。 “过来。” 半晌,厉成开了口,他的声音低缓沉厚,带给宋千玦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闻言,宋千玦深吸了一口气终是抬起愈发重的步子移向厉成,明知这件事无论如何自己都理亏,可宋千玦还是在心里打定主意不管厉成知道了什么,除非是宋亦阳抛弃她这个盟友,当场拆穿她,否则,她咬死不认。 因为,如果一旦承认了,等着她的将会是什么,她不敢想象。 屋子里的灯火朦胧中透着丝暧昧,到处都是喜庆的大红色,一切的一切都透着精致与奢华,而与这相对应的则是宋千玦此时此刻糟透了的心情。 第一回当新娘子就被人绑了不说,现在还面临着新郎官的拷问,更重要的是,她什么都不能说。 不过十米的距离,宋千玦却磨磨蹭蹭的走出了五十米的长度,厉成终是不耐烦了,待宋千玦还距他三米远的时候,厉成忽然站起身来手臂一伸拉住宋千玦的胳膊将人摔到了沙发上。 整个人撞在沙发上,宋千玦的头一阵阵的开始发晕,她现在又饿又累,着实没力气和厉成周旋了,故此,厉成摔她的时候她自然也没做反抗。 40 没有人敢欺骗他 那双大手再次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宋千玦渐渐感觉到呼吸开始困难,上一回她抵死不从,这次却始终沉默。 闭上眼睛,心烦意乱的宋千玦脑子里嗡嗡直响,只是这心乱,脑子更乱,她想着是不是这有权有势的男人都像厉成这样,动不动就喜欢掐人脖子,真是幼稚,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告诉我,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厉成俯身靠近宋千玦,一双眼直直地盯身下的女人,像猎鹰与野豹看猎物的眼神,充满了耐心也充满了危险。 宋千玦被极不舒服的摁在沙发上,身前又堵着厉成,她本想转过头去不与厉成的视线相撞,但厉成不准。 他霸道又凌厉地捏住她的下颌,又问了一遍:“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什么?” 往日里言辞颇多的宋千玦今日却一反常态闭口不说,厉成问完两句话后显然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耐心,见宋千玦依然一副雷打不动的模样,厉成心里的不快愈发高涨,他认定宋千玦被绑架的事情一定另有真相。 还从来没有人敢骗他!也从来没有人敢耍他! 可宋千玦在短短一天的时间里,这两件事,都做了! 感觉到脖颈间厉成的手指收得愈发紧了些,宋千玦的脸色开始因为呼吸不畅而出现涨红。 如果一死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宋千玦如今倒希望自己真能一死百了,可惜她不行,这世上尚有她牵挂的人,所以她还不能死。 拉回自己的意识,宋千玦用双手使劲掰扯着厉成卡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她嘴一张,想要告诉厉成让他放开她,她可以跟他解释,却猛然间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个时候,厉成松开了自己的手。 缺氧的大脑重新获得新鲜的空气,宋千玦捂着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缓了缓,随即便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她一边撑住自己的身子一边看向厉成,樱唇微张,只是还未来得及开口,身前居高临下的厉成再次俯下身来。 宋千玦以为厉成想要掐死自己,她连忙护住自己的脖子往后退了去,只是,沙发上的空间本就不多,前后不过几秒的时间,厉成强劲有力的胳膊已经将她拦腰一抱,随即一个转身,将人摔到了房间里那张大得过分的喜床上。 可怜的宋千玦一连十几个小时都没进食,眼下好不容易回来了还被厉成摔完沙发又摔床,这下,她头晕眼花的顿时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闭上眼睛,宋千玦能感觉到厉成就站在床边看着她,于是她满脸疲累的呢喃道:“我也不知道那个人绑我做什么,他说他是为了钱,我不信,我总觉得,是有人不想你娶我所以才绑了我,可那人大概想不到,我们早就领了结婚证。” 宋千玦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平缓,言辞诚恳,一点都不像撒谎的人,当然了,她也的确并未撒谎,只是,任谁都听得出她这话里的意有所指。 宋千玦本想借着这番话转移厉成的注意力,让厉成娶猜测到底是谁不让她交给他,可惜她忘了,厉成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41 你想要做什么 果然,在宋千玦说完这话后,厉成原本渐熄的怒意忽然间再次汹涌,他蹬掉自己的鞋跨上床去,大手一挥就将宋千玦捞到了自己身下,开始不由分说的撕扯宋千玦的衣服。 双眼猛地睁开,厉成的大手已经游移在自己身上,宋千玦忍不住心下一惊,她抬眼一看,正对上一双眼睛。 这是一双捕食者在被猎物戏耍后才会有的眼神,野蛮,血腥,愤怒,不详。 一刹那间,宋千玦感到自己今晚一定凶多吉少。 她慌了。 “你...你要做什么?” 一开口,连声音都跟着她自己害怕的心抖了几分。 闻言,厉成轻声一笑,这个女人难道真当他是傻子吗?或许这件事真如她所说那般是有人故意从旁作梗,可如果没有她的力配合?宋家又怎会轻易让人把她带走? 厉成原本是想着如果宋千玦跟他坦诚,他便不追究这事,可惜宋千玦现在不仅一心隐瞒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想要利用他! 这女人是不是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厉成觉得,他有必要让宋千玦弄清楚她自己的位置,否则,过了界就只有死路一条。 厉成的笑里带了八分怒气两分冷情,骇得宋千玦当场愣住。 她的脚踝被厉成的手掌死死握住,或许是心里那点儿求生意识,宋千玦总觉得厉成会弄死她,于是她只好不断的往后退,想要逃离厉成的掌控,可惜她怎么使劲都没法让脚踝抽离男人的手,于是她只得抬起另一只脚狠命踹向厉成的胸口。 只是,这一脚似乎踹歪了些。 厉成的左脸结结实实的挨了宋千玦的踹。 宋千玦是下了死力气的,可想而知厉成现在一定不好受,可惜左边脸上的剧痛非但没让厉成放开宋千玦,他反而分寸不让,反抓住宋千玦的小腿,用力一拽。 几乎是瞬间,宋千玦刚要呼救厉成已经整个人压在了她身上。 此时,宋千玦一张小脸因为方才的剧烈挣扎变得绯红一片,特别是眼角下的那颗红色小泪痣,恍惚间,厉成差点被这泪痣晃了神。 回过神来,厉成瞧着宋千玦脸上的泪痣愈发不顺眼,他以一只手控住宋千玦的两只手腕,随后腾出右手拇指用力地在宋千玦的小红痣上抹了一回又一回,仿佛想要将这小红痣从她脸上去掉。 带了薄茧的手指不断地刮蹭着自己的脸,宋千玦疼得厉害,于是她痛呼出声。 “厉成,疼。” 话一出口,宋千玦瞬间愣住,若是自己没听错的话,她方才那声音可是在撒娇? 果然,厉成的眼神变了变,就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他定定的注视着身下的女人。 良久,就在宋千玦以后自己因为一句撒娇的话就逃过一劫的时候,厉成忽然间再次开口。 还是那句话。 问她:“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面对厉成的咄咄相逼,宋千玦一时语塞,她想做什么?她只想和孙叔回到故乡的小镇然后过自己安生的日子,她不想卷入他们这些有钱人之间的交易里,可这些现在都由不得她,因为自己想要守护的亲人被捏在别人手上,如果她将一切和盘托出,孙叔会没命,而她,该也会没命。 活下去,救出孙叔,而这将意味着她要一直欺骗厉成。 42 作为妻子的义务 宋千玦怯了。 厉成能看出宋千玦的犹疑不定,他从来不是个颇具耐心的人,可今晚,奇了怪了,他竟然再次问了一遍。 “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说,你到底要做什么?” 听闻,宋千玦阖动了好几回的唇,终是紧闭不言。 见状,厉成一声冷哼,他耐心耗尽,原本停留在宋千玦耳边的手重又回到宋千玦的腰际,直奔她小腹上的裙扣。 既好听又让人胆寒的声音响起在宋千玦的耳边。 “宋千玦,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好好履行一下自己作为妻子的义务。” 说完,“刺啦——”一声,宋千玦身上价值不菲的中式婚裙就这么没了。 这回,宋千玦彻底慌了。 她开始在厉成身下不要命的挣扎起来,手脚胡乱拍在厉成身上,厉成却仿佛丝毫不受其影响,他在宋千玦的攻击下依然有条不紊的褪下自己的长裤和衣裳。 虽然眼下自己正身处虎口,可宋千玦还是没出息的在心里有那么一瞬间为厉成的身材喝了一回彩。 厉成的身体是精壮匀称的,与那些发达的肌肉男完不同,只一眼就让人倍感强劲有力的修长四肢,精瘦的胸腹上整整齐齐码着八块腹肌,夺人眼球的人鱼线一直从小腹蜿蜒到下身,是一副堪称完美的身体...... 意识到宋千玦正盯着自己的身子,厉成嘴角挂上一抹极其讽刺的笑,他看向宋千玦,冷冷地问她:“好看吗?” 一个激灵,宋千玦再次挣扎着往后退去,此时她里衣半解,一双纤细的腿将将露了三分之二出来,大红的被套愈发衬得她肌如皓雪,一张生动的小脸上正写满了对眼前男人的惊恐。 厉成自认为从不是个重欲之人,从前与秦妍舒在一起的时候他也只往往尽兴便可,从不在这方面有何沉溺,而那些想尽了办法往他床上爬的人他也从不沾手,不为其他,就莫名的不喜欢与陌生人肌肤相亲。 在宋千玦出现以前,除了秦妍舒,厉成几乎从来都没碰过其他女人。 他和宋千玦在茗都的那天晚上,或许可以解释为宋千玦的出现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结果。 身下的女人似乎是真怕了,一双眼里波光潋滟,眼眶微红,樱唇紧闭,就连死死抓着厉成的手都抖得不成样。 看着宋千玦这副模样,厉成忽然想起来小时候学过的那些形容女子的句子来。 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红绡帐暖,金屋妆成娇侍夜...... 牙尖嘴利的小野猫也会这样一面。 猛然间,厉成发现自己竟然在如此盛怒的时刻会对宋千玦产生不要轻易伤害她的念头来。 对于厉成来说,这无疑是个危险的信号。 想到这,厉成暗自心一横,他今晚必须得让这女人吃点苦头,否则,这女人还真当他厉成是可欺可骗的! 再不犹豫,厉成俯身开始用牙齿撕扯宋千玦的里衣,下身紧紧将宋千玦的双腿制住,不让她有丝毫可躲避的余地。 43 我要你爱我 方才有那么几秒钟,宋千玦分明看见厉成的神色缓了许多,她本以为厉成打算放过自己,谁知下一秒厉成就扑了上来。 和这个男人不是没有过肌肤之亲,可上一回从某种方面来说宋千玦也算是自愿的,但这次不一样,她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和厉成再次发生什么,厉成这般对她,只是为了惩罚她,为了泄愤而已。 男人愈发滚烫灼热的气息笼罩在宋千玦身上,当察觉到厉成的手往自己下身划去的时候,宋千玦原本怕人听到而故意压低的声音忽然拔高,她一把握住厉成的手,眼角的泪随之滑落。 “厉成,不...不要......不要这么对我,不可以,我......” 听闻,厉成非但没有停手,反而加大了手上的动作。 “我想要你爱我。” 或许是走投无路了,又或许是豁出去了,再或许是存心给厉成找不痛快,在某个节点上,总之宋千玦呜咽着喊了一句我想要你爱我。 此话一出,厉成果然停手了。 他以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俯视着宋千玦,仿佛宋千玦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片刻,厉成动作没变,手上的力气却小了些,他猎豹似的眸子盯着宋千玦,问她:“想要我爱你?” 宋千玦没点头,也不说话,就那么和厉成对视着,因为她知道,倘若自己开了口,依着厉成今晚的怒火,他一定会羞辱间再次言语羞辱自己一番,他会说“不要妄图欺骗我!你不过是个送来交易的花瓶,有何资格跟我说爱?” 见宋千玦闭口不言,厉成的眸色再次变得凶悍,他原本游移在宋千玦腰际的手力道加重了些,语气骇人:“答非所问!” 抓住机会,宋千玦不再沉默,她扯过一旁的喜被遮住自己外泄的风光,厉成双手撑在她的身旁还将她压在身下,心一横,宋千玦抱着豁出去的心绪伸出自己的双手挽住了厉成的脖子。 眼角的泪滴未干,宋千玦仰脸望着厉成,清清亮亮的嗓音带着丝轻微的呜咽,在厉成如炬的目光下她缓声说道:“我想要你爱我,我哥说,只有你爱我,宋家才有机会东山再起,厉成,你会爱我吗?你会给我这个机会吗?” 宋千玦软软糯糯几句说的认真且深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早对厉成情根深种。 似乎是没想到宋千玦会将接近自己的别有用心坦诚的如此彻底,厉成忽而觉得好笑,不笑自己,笑宋千玦。 厉成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人,他是商人,商人常常薄情寡性利益至上,就像他对秦妍舒。 倒不是说这十年来厉成对秦妍舒是虚情假意,而是情这个东西,需要两个人相互交换才会产生,但秦妍舒近几年来似乎将厉成的付出已经看做了理所应当,所以她心安理得的享受厉成的爱护又肆无忌惮的挥霍着自己的爱情,秦妍舒以为,厉成永远不会放开她,可惜她忘了,厉成的本质,是个商人,商人重利轻别离。 更何况,厉成从不委屈自己。 44 平息 厉成一时无话,漆黑的眼珠含了些宋千玦看不懂的思绪,也是趁着这个时候,宋千玦以为自己必定要再解释一遍被绑架的事情,否则,依然还是答非所问。 正当宋千玦在心里酝酿着该如何将这件事说得再具体些可信些的时候,厉成似是从沉思里回过神来,他倏地从宋千玦身上起身,随即拿过一旁的睡袍披上,离去前在门口顿住脚步,缓声开口:“明天记得早起,给爷爷和爸妈奉茶。” 初听得奉茶二字,宋千玦在心里偷偷翻了回白眼,忍不住吐槽这厉家的规矩是不是太古了? 厉成不知去了何处,嘱咐完宋千玦明日早起后便再没出现,宋千玦一个人失力般躺在宽大的喜床上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厉成就这么放过她了?不追究了? 还是说,厉成只是在寻找更好的机会整治她? 在宋千玦眼里,厉成这人心思太重,这回在她被绑架的事情上厉成的聪明多疑更是让她心生了几分忌惮。 与虎谋皮就要做好被虎吃掉的准备。 翌日一大早。 宋千玦是被巧姨叫醒的,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发现巧姨正拿着几间衣裳站在沙发旁边笑眯眯的看着她。 揉了揉自己有些发昏的头,宋千玦微哑着一把嗓子问道:“巧姨?你怎么过来了?” “昨天是你和少爷结婚的日子,太太叫我回来帮帮忙,正好今天和夫人你一起回燕庭南岸。” 听闻夫人二字,宋千玦愣了愣,瞥见身下大喜的被褥顿时一个激灵,昨天厉成临走前让她今天早起要给厉老爷子,周意欢和厉晖奉茶。 想到这,宋千玦也顾不得头晕不晕了,她一咕噜从床上爬上起来,一边接过巧姨手里的衣服一边问巧姨现在几点了。 巧姨递给手里的衣服,低头撇了一眼手上的表,温言说道:“夫人不必着急,现在才不到七点,是少爷怕你起晚了所以才特意让我来看看你,对了,少爷说等夫人醒了之后让我带你去竹园。” 对于巧姨口中的太太和少爷,宋千玦已经接受自如了,这权贵之家的规矩和称呼不是她一介平民能理解的,但宋千玦想着,这大概也算是一种身份的昭示了。 “厉成......”两个字一出口宋千玦顿感不对劲,好歹也嫁入了厉家,于是她立马改口。 “少爷叫我去竹园做什么?” “老太爷喜欢在竹园里晨练,少夫人这会赶去的话说不定还能看到老太爷练拳,少爷也在那。” 巧姨话里的意思十分明显,这分明是厉成要她去竹园谢一谢老太爷。 其实就算厉成不提醒她,宋千玦原本也是打算要实心实意的谢一回老太爷的,昨天夜里她回来的晚了,老爷子等了她那么久不说还主动为她找台阶下,斥退了那些想要瞧热闹的人,总之,是给足了她这个孙媳妇面子。 想起老太爷对自己的好,宋千玦不禁心头一暖,就算是亲生爷爷,怕也只能做到这份上。 45 你用的什么香水? 竹园。 宋千玦跟着巧姨刚进园子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老爷子爽朗的笑声,惹得宋千玦不由的疑惑,这是得了什么好消息如此高兴? 拐过一旁的墙角,一片郁郁葱葱翠绿挺拔的竹林映入宋千玦的眸子里,林下空地上站着厉成和老爷子,只见厉成脸色晦暗不明,老爷子却笑意盎然。 昨晚厉成那副要杀了自己的模样宋千玦还历历在目,是以她莫名心下一紧,目光随之看向老爷子,调整好自己的心情,脸上漾出一朵笑来,甜甜地冲厉老爷子的背影唤了声爷爷。 清亮动听的女声在身后响起,厉老爷子惊讶的转过身去,这才发现宋千玦竟也来了竹园。 厉老爷子双手闲闲的背在身后,红光满面晨汗未干,看模样,是已经晨练过了,听得宋千玦的一声爷爷,厉老爷子脸上的笑愈发慈了些,开口问:“你这丫头,怎么起得这么早?” 虽说厉老爷子对自己态度和蔼,一点都不像拿自己当外人,但宋千玦对老爷子的态度却始终恭敬,毕竟是名震一方的厉家老太爷,她怕自己一不留神在这老爷子面前露出破绽来那就不得了了。 “爷爷,谢谢您昨天替我解围,要不是您,我昨天都不知道该如何下车了,昨天,给大家添麻烦了。” 宋千玦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着厉成和老爷子的反应,她站得离厉成近了些,鼻息间正好闻到厉成身上那若有似无的味道,混着竹林的清香,意外的好闻。 听得宋千玦的话,厉成的唇线微微翘起一丝弧度,似乎对宋千玦的话语还算满意,但没想到厉老爷子却渐渐冷了脸。 话音落下,宋千玦轻轻扯了扯厉成的胳膊,厉成侧过头看着她。 两扇玉挺的鼻翼颤了颤,宋千玦的手不自主地挽住厉成,她微微仰起头,一双眼里神色纯澈清洌,小声问厉成:“你用的什么香水?真好闻。” 说完,又嗅了两回。 熹微的晨光透过竹林细细碎碎的散在园子里,许是宋千玦的一双眼太过干净,又或许是她神情太过认真,总之,当厉成的目光触碰到这张脸的时候,他分明听到自己心里某个地方突突地狠跳了两回。 很多年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了。 因为昨天的事情,厉老爷子原本是极不心悦的,但当他看到自己的孙子厉成脸颊上那微青的淤痕时顿时乐了出来。 厉老爷子觉着,敢在他宝贝孙子脸上留下痕迹的人,大概也只有孙媳妇宋千玦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的好孙儿终于找到了能制住他的人了。 前夜,厉成带宋千玦回来的时候厉老爷子还不曾如此肯定两人的感情,但眼下经过这新婚一夜再加上宋千玦此时如此自然的挽住厉成的胳膊,厉老爷子那颗为孙儿操着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 宋千玦此时只顾着厉成身上好闻的味道,忘了面前还站着老爷子,她充满期待的眼神盯着厉成,一副十分渴望听得答案的模样。 厉成是个大男人,除非是十分特殊的时候,否则厉成一向是不喜香水这个东西的,所以对于宋千玦的问话,回过神来的厉成并未回应,他瞥了一眼自己被挽住的胳膊,没将宋千玦推开。 46 厉成是这世上最好的男人 厉老爷子越看眼前的两人越满意,但这满意归满意,该查清的事还是要查清,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厉成,千玦被绑的事情一定要尽快查清楚是谁干的!这不仅是给千玦一个交代,也关乎我厉家的脸面,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不要命,敢绑厉家的孙媳妇!” “是,请爷爷放心,厉成一定派人查个水落石出!” 厉成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的盯着宋千玦,似乎想从身边女人的反应里瞧出些什么来,但宋千玦自始至终都没什么破绽可抓。 八点。 大厅里。 按着厉家的规矩,宋千玦和厉成纷纷给厉老爷子,周意欢和厉晖奉了杯茶,原本一切都进行的顺利无比,可当宋千玦捧着茶杯跪在周意欢面前的时候,周意欢却迟迟没伸出手去接。 宋千玦知道周意欢不满意自己,但她没想到周意欢居然能当着厉老爷子的面给自己难堪,毕竟她这个孙媳妇可是厉老爷子点了头的。 周意欢可以不给自己好脸色看,但宋千玦却不可以,片刻后,她以标准露八齿的笑容第三次说道:“妈,请喝茶。” 若是换做平日,宋千玦定不会如此耐心,她长了这样大,还没跪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呢,如今先给这女人跪了,她居然还爱答不理,真当自己是她妈了? 大概是感受到宋千玦对自己的怨念,周意欢极不情愿的沉着一张脸勉为其难的接了宋千玦手里的茶。 “起来吧。” 冷冰冰的吐出三个字,周意欢端着茶杯本想就此放下,可终是不敢在老爷子面前太过放肆,她微微抿了一口,也算是不拂老爷子面子。 和厉成跟老爷子道过别后,宋千玦本是要同厉成一起回燕庭南岸的,但不曾想周意欢竟将宋千玦独自叫到了书房里。 书房。 关上门,周意欢也不跟宋千玦拐弯抹角,她开门见山的从上到下以一种极其不屑的眼神打量了一番宋千玦,随即开口:“宋小姐,我这人喜欢有话直说,老爷子承认你不代表我和厉成他爸就接受你,再者,你见过哪个新娘子在结婚当天被人绑走晚上又安然无恙的被人送回来?莫非,绑走的你那人跟宋小姐有什么不可说的关系?” 面对周意欢的猜测,宋千玦脸不红心不跳的盯着对方,脸上还是带着那副笑,但这笑里却多了几分不可拿捏的力度,她分毫不让的回周意欢:“妈,昨天的事情是我给大家添麻烦了,我很抱歉,但是,妈你若要说我和绑我的人有什么私情的话那我可就委屈了,毕竟我现在喜欢的人是厉成,嫁的人也是厉成,在我眼里,厉成是这世上最好的男人,我可不敢也不会给他戴绿帽子。” 宋千玦话音落下,周意欢一时怔住,大概是不曾想到宋千玦会如此回她。 见周意欢不说话,宋千玦眼波流转了几番,她冲周意欢微一点头:“妈,你要是没其他的事那我就是先走了,厉成还在下面等我呢。” 47 结婚照 说完宋千玦也不管周意欢如何转身往门口走去,反正周意欢也不喜欢她,所以对她来说自是不必去讨好这人。 手刚碰到门柄,宋千玦正要用力却忽听得身后的周意欢再次开口。 她用一种极尽尖酸刻薄的语气冷哼了一声,随即说道:“一个能用自己身体来换家族利益的女人也配喜欢我儿子?宋千玦,这麻雀变凤凰呢,麻雀首先得是只干净的麻雀,你和你那肮脏不堪的哥哥,有何资格攀附厉家?” 背对着周意欢,宋千玦颇为无奈的咬了一回唇,或许是她从小生活在平民阶层,对于周意欢的优越感宋千玦理解的同时又十分生气。 肮脏不堪? 她和宋亦阳怎么就肮脏不堪了?是,宋亦阳的手段的确不要脸了些,可若不是厉家欠着宋家的人情,若不是厉老爷子对她宋千玦这个孙媳妇还算满意,厉老爷子会是答应联姻的人吗?这世上没有不对等的生意,所以,她和厉成婚姻的存在至少目前是合理的。 深呼吸了一回,宋千玦忍住了想要转过身同周意欢理论的念头,她想着好歹周意欢也是厉成的至亲,往后若是她要想得到厉成的爱,那她与周意欢的关系势必要改变,为了往后的日子,宋千玦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忍! 因着宋千玦昨天被绑架,她和厉成的婚礼自然是没办成,这事虽说厉家有心压下来,各大媒体也不敢张扬,可耐不住人多嘴杂,到底是闹得满城皆知。 陆遇在厉成的授意下准备回公司跟公关一起想个办法把这事化一化,毕竟事关厉成的脸面。 宋千玦知道这事后她当即叫住了正要离去的陆遇。 “哎,等等。” 陆遇不解,回过头来,被宋千玦神秘兮兮的拉到一旁。 “夫人,你有什么事吗?” 陆遇说着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楼上消失在拐角处的厉成,而宋千玦紧跟着也朝楼上看了一眼,似乎对厉成多有忌惮。 陆遇瞧见宋千玦的动作,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 果然。 “其实这件事我有一个特别好的处理主意,既能堵了那些人的嘴,还能保住厉家的面子,你想不想听?” 宋千玦小声问陆遇。 许是宋千玦眼里闪着的那道光太过迷惑人,总之,陆遇点了头。 见陆遇愿意听自己的主意,宋千玦连忙将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随即翻出了手机里的相册。 相册里没别的,就只有三张宋千玦和厉成昨天早上去现照的结婚照。 一张两人端正的坐着,第二张厉成在假寐,宋千玦闭着眼从旁边偷偷吻了厉成的脸颊,第三张是宋千玦趴在厉成背上,用胳膊环住厉成的脖子,脸上笑意袭人,挡都挡不住。 陆遇初见这三张照片的时候惊了惊,他暗忖自己若不是知道内情的话,定会以为自家大老板和这宋家小姐感情深厚,总之,瞧着是一对幸福的新人。 见陆遇神色惊奇,宋千玦颇为得意的收起手机,她微微抱怨道:“你都不知道,厉成这个家伙真是一点都不配合,就这三张还是我求了好久他才答应的,要是他再笑一笑,就更有说服力了。” 48 这个女人不简单 经宋千玦这么一说,陆遇顿时明白了她的用意,不过,在听到宋千玦称呼厉成为“这个家伙”的时候,陆遇是又想笑又不敢笑,真不知道大老板在晓得宋千玦敢呼自己这个家伙会是什么反应。 陆遇不笨,自然知道宋千玦这个办法是没敢跟厉成提的,毕竟这三张照片里的厉成多了太多凡人的气息,与那个传说中冷酷无情,杀伐果断的厉总裁相去甚远,总之,因为和宋千玦的亲近,多了丝人间烟火的味道。 宋千玦的办法不错,但也未必就是最好的办法,陆遇虽明白宋千玦心里的那点儿小心思,但他作为厉成的助理始终是要以厉成马首是瞻的,故此,在宋千玦走后陆遇拿着照片请示了一回厉成。 看着照片上的宋千玦,厉成有一瞬间的恍然,他猛地想起昨日拍照的时候,宋千玦让他闭上眼睛说要给他个惊喜,他本对这个惊喜无甚期待也并不在意,可耐不住这女人的磨,终究妥协,直到脸颊边忽然印上一个柔柔软软的吻。 一个不至于让他心生欢喜,但却也无法讨厌的吻,那感觉他形容不出。 半晌,厉成将指间快要燃尽的烟头摁进了烟灰缸里,缓声说道:“就照她的意思做。” “是。” 陆遇得了答案后心中对宋千玦的印象又莫名深了一层,他觉得宋千玦这个女人不简单,很不简单。 v·i顶层的总裁办公室。 v·i集团最近正在收购德国一家刚上市不久的新能源公司,虽然这家公司因经营不善导致即将宣布破产,市值估价也不足五个亿,但目前国内对新能源这块需求量日益增大,故此诸多涉足新能源的公司都在观望着这块肥肉,而v·i最大的对手来自近几年异星崛起的百盛集团。 厉成听说过百盛集团的掌门人安何,是个杀伐果断,出手快准狠的对手,据说背后的势力和厉家能有一拼。 “噔噔噔......” 敲门的声音打断了厉成的思绪。 “进来。” 来的人是并购案的负责人孙主管,他冲厉成微微点了点头。 “厉总,艾西纳(德国新能源公司的名字)那边的人刚才来电说我们的收购案受到当地有关政府部门的阻止,先前谈好的进程只怕要耽搁了。” 听闻,厉成神色不变,他细长的眼缝阖了阖,原本搁在桌上的手指轻轻敲在桌面上,自言自语了一句政府部门的阻止后随即沉声问道:“艾西纳的人有没有说到底是为什么?” 孙主管摇摇头:“我打听过了,可艾西纳那边说要厉总您亲自过去一趟。” 新能源的发展是人类都关注的事情,厉成可以想象在不久的将来,新能源一定会渗透到每个人的生活中,而这对于整个商业圈来说都将是一个巨大的商机,作为商业圈顶尖上的人物,厉成自然不可能因为眼下这些阻力便放弃对艾西纳的收购。 思忖片刻。 厉成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当即对孙主管吩咐道:“现在是下午三点,你现在立即去通知负责这个收购案的各个小组的组长,让他们做好准备,七点跟我一起飞德国,记住,这次的收购对v·i来说举足轻重,谁要是给我拖了后腿,回来后叫他给我立刻滚蛋!” 49 我都没有你的手机号 厉成语气坚硬不容置喙,站在案前的孙主管自然也是战战兢兢不敢稍有疏忽,他连忙铿锵吐出一个是字来,随后疾步出了厉成的办公室。 孙主管前脚刚出去陆遇后脚就进了来。 不得不说陆遇的办事效率是极高的,昨夜的绑架案他今天就已经差不多查清了,只是,还缺少一个关键人物。 “厉总。” 厉成此刻闭着眼睛正在养神,昨夜他几乎一宿没睡,现在似乎有些累了,听到陆遇的声音,厉成未曾睁眼,只言简意赅一个字:“说。” “绑架夫人的绑匪,应该是秦家派去的,我们调查到昨天秦小姐去了一趟秦家,两个小时后夫人便被绑了,还有,秦家的公子秦修昨天回国了,在夫人被绑的这段时间,秦修也未曾露面,那辆越野是个二手货,我们根据车牌调查到前两天这车在一个网站上被一个叫明子的人买下,我调查了一下这个明子,但眼下暂时找不到他的踪影,似乎是故意消失。” 听完陆遇的话,厉成微睁的眸底生出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半晌,他修长的指节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好看的薄唇轻启,语调里不无疲倦:“我知道了,这件事就到此结束。” 当陆遇在调查到这一切的时候他就已经料到了会是这个结果,毕竟事关秦妍舒,他家大老板就算再想撇清关系也无法一时说放下就放下,所以,这件事也只能到此结束,但,陆遇又转念一想,这件事在大老板的新夫人那或许可就没这么容易结束了。 厉成尚不知陆遇心思已经飘远,他重又闭上眼吩咐陆遇:“德国那边出了些问题,你回去收拾一下,五点半来燕庭接我。” v·i集团发展到今天这一步,说实话能让厉成亲自着手的事情少之又少,陆遇当下就明白过来,德国那边肯定是出了大状况,否则自家老板是不会亲自出马的,而且还这么着急。 燕庭南岸。 别墅里。 宋千玦正在犹豫要不要给厉成打个电话,问问他晚上回不回来吃晚饭的时候,她猛然间想起来一个重大问题。 她居然没有厉成的手机号! 厉成刚踏进门口就见客厅里的宋千玦光着脚盘腿坐在沙发上,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在瞧见他回来之后,那原本耷拉的五官瞬间又飞扬起来。 现在是下午五点,宋千玦没料到厉成会回来这么早,她以为厉成下班了,于是她立马从沙发上跳下来奔到了门口。 未曾细查厉成的神色,宋千玦自顾自地挽住厉成的胳膊,她微微抬起头仰望着厉成,目光碰上厉成的视线,丝毫不惧,随即喋喋不休地问了厉成好多话。 “你这么早就下班啦?哦,我忘了,你是大老板嘛,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对了,我刚刚想要给你打电话问你晚上吃什么好让巧姨给你做,但是我没有你的手机号,你说我是不是傻?居然连自己老公的电话号码都不知道,我告诉你我的号码,你给我打一个,好吧?这样我就有你的手机号了。” 50 试探 听得从宋千玦口里蹦出老公二字,厉成忍不住一阵不适,想起陆遇之前向自己汇报的消息,他板着脸将宋千玦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拽下来,盯着宋千玦淡淡地问道:“绑架你的人长什么样?” 没料到厉成会突然问起这个话来,宋千玦垂下眸子思量了一番,事情发生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二十四小时了,为何厉成现在才问起这话? 丰盈的下唇被宋千玦自己快要咬出痕迹来,片刻后,她抬起头来目光迎上厉成的视线,看上去十分坦诚的开口:“我只记得我看了那人一眼,那个人长得很好看,然后我就晕过去了,等醒来的时候你就来啦。” 说到这,宋千玦巴巴地凑上前去,眉眼带笑地问厉成:“怎么了?是不是你们查到绑架我的人是谁了?哎,这件事是不是跟秦妍舒有关?是不是她想害我?你说,要真是她,我能去告她吗?” 先前听宋千玦形容绑架她的人很帅,厉成竟一时心绪跑偏,他在想,那人能有帅?难不成还能比他好看?直到又听见宋千玦提起秦妍舒,问自己能不能告秦妍舒的时候,厉成这才回过神来,其实,事到如今他对宋千玦还是无法完信任,但他又不能真的让宋千玦去告秦妍舒,毕竟这事牵扯的东西太多了。 厉成的神色一时晦暗不明,宋千玦原本只是想试试看如果事关秦妍舒和自己,厉成会是个什么反应,现在看来,答案很明显了。 果然,厉成下一秒便制止了她。 “你现在既然已经被救出来,还拿什么去告人家?这件事我自然会妥帖处理,你就别操心了,还有,我工作繁忙,也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来一趟,日后一起吃饭这种事就不用了。” 闻言,宋千玦愣了一下,听厉成这意思,那就是要她做好准备独守空闺了呗?再者,厉成说的是来一趟,而不是回来,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厉成从头到尾就没打算将这个地方看作是自己的家,可是,他却让自己住在这里,这是把她宋千玦当什么了?他厉成养的小猫小狗吗?只要给个地方住,饿不死就算善待了吗?况且小猫小狗那也是和主人生活在一起的吧?可这厉成倒好,一上来就要和自己分居! 宋千玦从小到大不是吃亏的主,现如今虽身陷囹圄,可在这能保自身安的情况下,有些利益,该争还得争一下,她可不是任人拿捏的洋娃娃! 猜测厉成一定不会让自己揪出秦妍舒这个幕后凶手,于是宋千玦假意嘴一瘪,鼻子里哼出一声,盯着厉成半真半假的生气。 “我作为受害人为什么不能告她?该不会是你心里对那秦小姐还念念不忘想护着人家吧?” 宋千玦一双眼睁得老大,厉成从那双乌漆墨黑的眸子里瞧见自己的倒影,面前的小女人算不得温柔,神情也隐隐泛着不甘,生气的模样瞧上去竟还有些可爱。 面对宋千玦的问题,厉成没说话,他拨开面前的女人兀自抬脚往楼上走去。 51 占便宜 见厉成不理会自己,宋千玦原地静默了两秒后光着脚丫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说:“临走前爷爷说了,你我夫妻二人新婚燕尔,你应当带我去度蜜月,你刚刚说什么也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来一趟,怎么,你这是把这地方当旅馆了吗?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把我一个人扔在这,我就去跟爷爷告状,说你欺负我,让他教训你,哼!” 清亮的女声话音刚落,踏上最后一节台阶的男人忽地顿住脚步转过身来,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宋千玦“砰——”一声撞上男人坚硬的胸膛,随即一个中心不稳,脚下半步趔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倒去。 虽说楼梯上铺了一层又厚又软的意大利手工地毯,可这真要是摔下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啊!” 宋千玦条件反射的叫出声来。 厉成也没料到自己的转身会让宋千玦失去重心摔倒,千钧一发之际,几乎是下意识的,厉成猛地伸出右手抓住旁边的栏杆,左脚连忙跨下一步楼梯,随即伸手搂住了宋千玦的纤腰。 两个人这么一折腾,厉成微低着头,宋千玦又微抬着脸,当厉成将宋千玦搂到自己怀里的时候,两人意外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吻上了。 四唇相接的那一刻,宋千玦脑子里轰然间一片空白,虽说两个人更亲密的事早已做过了,可那一夜她只有心如止水外加略微辛酸,但此情此景下如此意外的一个吻,她居然没出息地心跳加速了。 巧姨一直在厨房做饭,自然而然听到了先前外厅里小两口的拌嘴,当宋千玦一声惊呼后,巧姨还以为宋千玦怎么了,她拿着锅铲着急忙慌的跑出来,抬头一看,却发现人家小两口正在楼梯上亲热。 怔了几秒,巧姨一边红着一张脸再次进了厨房,一边在心感叹道,少爷也太会哄夫人了。 唇上的触感温润而清甜,眼前的小女人似乎被惊吓过度,那张从厉成进门前就喋喋不休的小嘴终于安静了下来,厉成挑了挑眉,眸子里一片流光,似乎对这个吻不算反感。 许是自己的身份如今名正言顺了些,当宋千玦回过神来察觉厉成没推开自己,她一双眼滴溜溜转动眼珠,让人瞧着一眼就知道这女人又在想什么古怪主意的模样。 正当厉成因为宋千玦这副神情准备抽身离去的时候,宋千玦鬼使神差地探出一点舌尖,在厉成的唇上舔了舔。 第一回是蜻蜓点水,但厉成毫无反应,眼神依旧深沉冷淡,见状,宋千玦便又壮着胆子舔他一下,这一回她用舌尖仔细描摹了厉成的唇形。 很美的唇形。 而厉成始终无动于衷,就那么古水无波的瞧着宋千玦,像看小丑似的地盯着面前的女人。 许是厉成的眼神渐渐变得凌厉起来,宋千玦收了心也收了胆,心底里对厉成的那点儿害怕又浮上心头,她心虚的往后退了两步,先前质问厉成的那股子勇气早已不知跑到何处去了。 见状,厉成将原本搭在栏杆上的手重新插回西装的裤包里,他居高临下的盯着似乎想要逃走的宋千玦,眼神三分暧昧七分冰冷,嘴角似笑非笑地翘了翘。 “想不到宋小姐这么有能耐,是既威胁我还要占我便宜?” 52 做好你的本分 听得厉成的话,宋千玦忍不住在心里鄙视自己,既威胁人家还要占人家便宜,这也忒不是东西了,简直是社会主义的蛀虫!可耻! 但,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片刻后,终于想起来的宋千玦挺直了自己的腰杆,她顿住自己情不自禁往后退的步子,理直气壮地回厉成的话。 “你我可是领过证的正经夫妻,我怎么就占你便宜了?再说了,你要是没做对不起我的事,我也没地方威胁你呀。” 意识到自己在厉成面前搬出厉老爷子来确实不太好,但宋千玦可不打算认错,厉成这个家伙她现在根本就没办法,为了给自己制造机会让厉成尽早爱上自己,她也只好搬出爷爷来说话了,否则按着厉成的意思,她怕是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他的人。 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她这人都见不到,还谈什么恋爱,得什么月? 这样一番如此安慰过自己后,宋千玦心里的那点儿小阻碍就完放开了,什么礼义廉耻都没她追夫来得重要! 看着眼前神情里透着丝得意的宋千玦,厉成方才心里好不容易产生的那点儿好感很快又消失不见,他这辈子最讨厌被人威胁,宋千玦干的不错,成功触及到了他的雷点。 不再理会宋千玦,厉成转身上了楼梯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见厉成走开,宋千玦也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很快,楼上传出“砰——”地一声。 厉成将那扇厚重的门当着宋千玦的面摔上,要不是自己及时停住脚步,宋千玦敢肯定自己现在的鼻子一定扁了。 男人的怒气显露无疑,站在门外的宋千玦自知理亏,当然了,理亏当中还带着丝那么点后悔。 是她蠢了,厉成这样的人,该是最不屑被威胁的。 回想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宋千玦瘪瘪嘴,她也很委屈啊,她又没谈过几次恋爱,所以才导致经验不足出现这种状况,谁能教教她到底该如何才能让男人爱上自己? 正当宋千玦自我检讨的时候,原本被摔上的门又缓缓拉出一条缝,紧接着厉成从里面走了出来。 仿佛视若无物般,厉成一双长腿直接从宋千玦面前跨过去,看也不看她,就在下楼梯的前一秒,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厉成竟转过身来看向宋千玦。 这一眼让宋千玦又惊又喜,她忐忑不安的站在原地,思量着自己是不是该跟厉成道个歉,谁知厉成却冷声开口:“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所以才导致你这般不知天高地厚?记住,不要妄图越过自己的界线,做好你的本分!否则,下场不会太好!” 厉成的话冷酷又无情,宋千玦虽心下凉了一大截,但到底这承受能力还算不错,不至于当场泪眼盈眶。 一直到厉成下了楼,眼看就要消失在自己眼前,宋千玦自始至终都一言没发,不要以为宋千玦是伤心了,她只不过是在心里盘算着到哪儿请教一下经验人士,然后又好又快的拿下厉成。 53 一个神秘的来电 陆遇已经将车停在了大门前,宋千玦慌忙追出来的时候厉成正站在车旁边听电话,看脸色似乎不太好。 来电的是厉老爷子。 瞥见宋千玦的身影,厉成微微皱起眉头眼神落在不远处的女人身上。 宋千玦自然感觉到了厉成的那点怒意,她莫名觉得自己委屈,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了这臭脾气的男人,不过逆来顺受,任人蹂躏可不是宋千玦的作风,也不管分钟前厉成才警告过自己,宋千玦不满地噘着嘴大声冲厉成问道:“你瞪着我做什么?这会已经快晚上了,你要去哪?” 听到宋千玦的声音,厉成仿若未闻般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了,见厉成不理会自己,宋千玦着急起来。 初秋的天依然热得慌,地面虽不至滚烫却也灼人,她一双漂亮干净的脚丫踩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朝着厉成的方向疾步走去,一边走一边问厉成:“你不会真打算将我自己一个人扔在这吧?” 厉老爷子的话似乎说的差不多了,只见厉成心不甘情不愿的终是冲电话那头的人回了一句知道了,这才挂了电话。 转过身来,厉成神色冷冷地瞧着面前的宋千玦,几秒后他伸出自己的手掌对宋千玦命令道:“手机拿过来。” 这般语气令宋千玦十分不爽,不过她还是乖乖交出了自己的手机,随后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厉成的动作。 看着静静躺在自己掌心的手机,厉成还以为习惯于和自己作对的宋千玦肯定不会轻易上缴,谁知她竟这么轻易就交了出来。 没设密码也没指纹,一张笑容灿烂的脸占据了整个屏幕,厉成轻轻点进手机的通讯录,令他没想到的是这里面居然空空如也,唯一的一个号码还是宋亦阳的,似是不死心,厉成古怪的瞥了一眼宋千玦,然后又点进了通话记录,依然什么都没有。 见厉成翻来翻去,宋千玦心生不解,问:“你翻我手机做什么?” 其实,厉成这么做只是想确定一下自己的猜测,看看宋千玦是否真的给厉老爷子打了电话告状,否则,为何老爷子的电话来得这么及时?偏偏是赶在他临走之前,还特意嘱咐自己不准欺负宋千玦,说什么生意再忙也比不上家人的重要,让他多关心关心自己的老婆,就算是去德国谈生意也可以将人带上,这样闲下来还能到处走走,就当是度蜜月。 对于亲生爷爷的做法,厉成颇为奇怪,他家老爷子何时变得这么啰嗦了? 宋千玦手机里少得可怜的通讯记录最终让厉成放下了些防备,他不喜欢被人约束,也讨厌自作聪明的人,照现在的情况看,这两样,宋千玦已经占了。 厉成的手掌大而宽,宋千玦的手机放在他手上看着就跟个小玩意似的,宋千玦本想从他手上将东西拿回来,谁知厉成却将手一握,那套着粉红色外壳的少女味十足的手机就这么落入了厉成的口袋里。 宋千玦不明所以,抬起头来看向厉成,只见厉成薄唇轻启:“我给你十分钟收拾你的东西。” 54 自欺欺人 闻言,宋千玦又惊又喜:“我们去哪里啊?你不会真要带我去度蜜月吧?你这么好啊......” 为了不让宋千玦太过高兴,厉成忍不住想要压一压她脸上的笑,遂破天荒的耐心解释:“去德国,谈生意。” 厉成此话一出,宋千玦果然愣住,就连说话都结巴起来:“谈...谈生意?” 厉成好整以暇的盯着女人脸上丰富多彩的变化,不知为何,看这女人吃瘪他竟意外的心情好了些,瞧了眼手上的腕表,他再次友好提示面前的小女人:“你还有八分钟,当然了,你要是不愿意去,我也不勉强你。” 闻言,厉成的话音刚落,宋千玦猛地跳起身捂住厉成的嘴,一双好看的眸子陡然睁大:“谁说我不愿意去了?你等着我啊,一定要等我,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 当宋千玦和厉成坐上前往德国的飞机时,国内的娱乐报刊已经登上了厉成和宋千玦的结婚照,下面还赠送了一张两人的结婚证。 男方,厉成 女方,宋千玦。 秦妍舒从早上到现在才刚拍完一场打戏,中途都没来得及休息一回,威亚将她本就纤细的腰骨勒得一阵一阵的疼。 身黏糊糊地上了房车,秦妍舒整个人迫不及待的躺上狭小的床铺,随后而来的助理欲言又止的在秦妍舒面前踌躇了几回,一边替秦妍舒配营养餐一边终是鼓足勇气开了口。 “妍舒姐,你......你有看过今天的新闻了吗?” 半晌,秦妍舒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还没有,问她怎么了。 助理深吸了一口气,正打算将厉成和宋千玦的事情告诉秦妍舒的时候,秦妍舒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秦老爷子秦兴打来的。 虽然自己一直忙着拍戏,但这拜托秦兴的事情秦妍舒可是半分没忘,而昨夜临睡前她也从老爷子那里得知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厉家果然取消了婚礼,还将所有客人都送了回去。 于是,时隔多日,秦妍舒在昨夜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 但,秦兴的这通电话又很快将秦妍舒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再次揪了起来。 挂完电话,秦妍舒慌不迭地点开了微博。 铺天盖地的娱乐消息,都在报道v·i的掌门人和宋家结亲的事情。 厉成一向是端严冷肃的,温柔的时候极少,就算秦妍舒和厉成在一起十年,她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厉成,明明忍俊不禁,却偏偏要故作冷淡。 太刺眼了。 也太让人心伤。 人在面对自己不想接受的结局时,总会下意识的欺骗自己,告诉自己这还不是最后,这也不是真的结果,还有挽回的机会,还有转圜的余地,那人一定对自己还余情未散,这一切不过是那人故意为之,那人深爱的,还是自己。 滚烫的眼泪在冷气十足的房车里并未掀起热浪,秦妍舒告诉自己要镇定,可她却控制不了滑落脸颊的泪珠,只能任它们浸湿自己的发。 她本以为只要阻止了宋千玦和厉成的婚礼,她就还能有机会挽回厉成,但她没想到厉成打算和她离别的心会这般决绝,决绝到一声不响地就和别的女人领了结婚证。 55 爱情,始终是药 秦妍舒背对着自己的助理,她一直躺在床上没动作,片刻后助理还以为她因为太累睡着了,转而轻手轻脚的下去后关上了房车的门。 察觉到车内再无他人,秦妍舒终于轻声呜咽起来,她咬着空调被的被角连牙龈都在打颤。 秦修接到秦妍舒电话的时候他正泡在游泳池的边上打游戏,眼看对面只剩一个残血他马上就能拿下五杀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号码闪了进来,秦修一愣,紧接着就听见游戏里传出一句您已阵亡的声音。 盯着不断闪烁的屏幕,秦修深吸一口气划开了接听键,这个号码属于他的私人号码,知道的不超过十个人,如果来电没有他的备注,那说明有人通过这十人找到了他,一定是相当重要的事情。 听到秦妍舒声音的刹那,秦修瞬间沉默了,他猛然想起来那条新闻。 得了,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秦修表示,这事实在不怪他,想他堂堂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一个,为了秦妍舒一句话可是连绑架出嫁新娘子这种事都做了,他也算得上对得起这一层名义上的关系了,这事怨不得他,要怨就怨那姓宋的小丫头太过狡猾,他去宋家绑人的时候那丫头对于自己和厉成早领了结婚证这事可只字未提。 电话里的秦妍舒明显哭过了,鼻音有点儿重,不过就算隔着这重屏幕,秦修却依稀还能瞧得见秦妍舒那副拿劲的姿态,脊梁挺直,下巴微抬,一副谁也入了她眼的模样。 这曾经是个自命清高,也自命不凡的女人。 但这爱情,始终是药。 是某些人的解药,也是某些人的毒药。 秦修捏着电话慢悠悠地上了岸,听秦妍舒的意思无非就是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宋千玦的秘密就掌握在自己手里,秦修敢打赌,如果自己将这事告诉了秦妍舒,宋家一定会因此彻底没落,宋千玦更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但,秦修并不打算这么做,在他看来,秦妍舒和厉成不般配,两个人脾性不对,之所以能在一起这么多年,想必那厉成也是忍让了不少,可面对厉成的退让,秦妍舒却得寸进尺,还丝毫不察自己的过失,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矛盾所在。 秦妍舒虽言语不算激烈,但秦修却从里面听出一丝就像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的意味。 面对秦妍舒的不甘和愤恨,秦修还是那句话,她和厉成不适合,就算他们之间没有宋千玦,还会出现别的女人,总之,不如放下,过好自己的人生。 秦修的拒绝并没有让秦妍舒萌生放手的想法,她反而愈发坚定了自己的去路,厉成是最好的人,是她最爱的人,也是她曾以为永远不会离开她的人,她怎么能甘心就如此这般轻易的将本属于自己的幸福拱手相让于他人? 秦修的态度让秦妍舒明白知道自己无法再让他做什么,于是挂完电话后的秦妍舒再次拨给了秦兴。 当管家告知秦兴是秦小姐来电的时候,秦兴第一次不想接这亲生女儿的电话,关于厉成和宋家的新闻秦兴已经知道了,所以他敢断定,他那宝贝女儿百分百是为了这事来的。 电话响了三遍。 56 痴心一片 秦兴一直犹豫,依着厉家的势力,绑架新娘子的事情想必他们已经查得八九不离十了,只是这厉老爷子一向是个爱憎分明的人,若知道是秦家动了他们的孙媳妇,只怕早就请他去府上一叙了,至于为何还迟迟不动,秦兴一时也摸不准。 许是年纪大了,顾及的人事也越来越多,秦兴不再生豁出一切的心,那些风云涤荡的年月早已不返。 曾几何时,他为了往上爬做下不少伤天害理的事,现如今想来每每夜里都要噩梦一场,他爱的女人离开了他,他亲生的女儿不愿认他,就连儿子也早年夭折,这些年虽身边女人众多,却始终无一能孕下他的骨肉,想来,这也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可人到了他这个年纪,还念及的,还愿意付出的,始终是那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 想到这,秦兴重重地叹了口气,随后从管家手里接起了电话。 “妍舒。” 女儿的名字端庄温婉,听上去既通情达理还透着股子豁达洒脱的意味,秦兴多希望女儿真能像名字的寓意那般。 “爸,我......” 秦妍舒迫不及待的想要说出的所思所想,但秦兴却打断了她,朗声劝告:“妍舒,这世上好男儿多的是,你何必追着一个厉成不放手呢?你听我一句劝,厉家的水太深,你不适合去那,就算厉成现在有了v·i集团又如何?厉老爷子一旦撒手西去,上面肯定会对厉家动手,到时候,厉家上上下下人自保都难。” 秦妍舒从来都不知道这些事情,她以为凭着厉家这些年的权势,应该极少有人还能撼动厉家的位置,没曾想秦兴今天却告诉了她这些。 “上面要对厉家动手?为什么?” 秦妍舒问道。 这些事秦兴本该外露半分,但为了女儿能放弃厉成,秦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厉家这些年在军政商上面的发展可谓是迅猛,关系网更是盘根错节,这握着实权的地方厉家已占了四成,你说说,上头不动他动谁?我还听说,厉家人已经将手伸到了下一任选举上,这不是玩火自焚么?” “你是说厉成会有危险?” 秦兴话音刚落,秦妍舒便急切的脱口而出,她没想过那么多,唯一的在乎的,也只有厉成而已,就算厉家将来真糟了难,她也决不会丢下厉成不管。 听闻秦妍舒的话,秦兴再次叹了口气,他这傻闺女哟,看来这心是真栽在厉成那小子身上拔都拔不回来了,说什么也不会听了。 秦兴不再说话,秦妍舒趁机追问:“那厉老爷子知道上面要动厉家吗?他有没有想办法化解这事?” 半晌,知道自己做的过了,秦妍舒话锋一转,语气从先前的担忧陡然间转为狠戾。 “爸,这事我可以不问,但你必须得帮我另一件事。” 秦兴想也不想,皱起眉头:“又是为了厉成?这回想让爸爸做什么?” 秦妍舒不否认,她看着报刊上宋千玦惹人厌的笑脸,拿过一旁的水果刀一遍又一遍划在了宋千玦的脸上,一边泄愤一边冲电话里的秦兴说道:“厉成根本就不爱那个女人,他只是为了厉家老太爷的命令而已,我要宋千玦消失,我要让她永远留在德国回不来!” 57 暧昧又孤独 厉成携宋千玦奔赴德国的消息是秦妍舒刚刚才知道的,她看见在机场里,宋千玦巴巴地跟在厉成身后,厉成虽很努力的想要装出两人恩爱的模样,可他的眼神却不对,那不是对爱人的眼神,这种眼神只有她才见过,所以,这也更加坚定了秦妍舒内心的想法。 厉成一点都不爱宋千玦。 厉成一定还在等她。 飞机上。 宋千玦本以为漫漫长途一定会是她和厉成培养感情的好时机,可很快宋千玦便发现自己想多了。 厉成及他手下的团队整个过程中除了吃喝拉撒压根就没有半点歇息的机会,十几个人一直在不断的商讨应对方案,看上去既专业又敬业,让宋千玦就算想从中捞出时间腻在厉成身边,厉成却聚精会神地分析着一推资料和数据都没空瞅她一眼,更何况,就算有时间只怕厉成也不会搭理她。 一行人到柏林的时候已经第二天中午,下榻的酒店派了专车过来接他们,车上,从临走前就未曾阖眼的厉成终是累了,他眼下泛着一圈淡淡地乌青,头微微仰着靠在身后的枕上,一双好看的手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随后静悄悄地睡了过去。 望着不断倒退的街景,宋千玦兴奋地趴在车窗上眼睛一眨不眨,这里的街道宽大而干净,古树林立,两旁的建筑物充满了欧洲古典主义的韵味,将优美雅致与雄伟严谨结合的天衣无缝,历史悠久的城市无处不透露着深重又令人着迷的艺术风采。 宋千玦是第一次来柏林,难免会为了眼前的美景迷了眼,她兴奋的侧过身去想要同厉成分享自己的喜悦,谁知一回头才发现厉成不知何时睡着了。 司机的技术不错,厉成睡得相当安稳,宋千玦这下也不敢出声了,她只小心翼翼的靠在座椅上然后肆无忌惮的开始打量这个男人。 睡着后的厉成面容难得松懈下来,却依然风神俊美的令人晃目,五官也跟着柔和了不少,那双总是让人倍感凌厉和压迫的眼在此时呈现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叫人不忍打破这副画卷。 轿车安静地驶过桥面,宋千玦一动不动的侧盯着离自己肩膀越来越近的厉成。 片刻后。 右肩上终于轻轻落下一片重量。 厉成的头靠在宋千玦的耳朵下,她只要呼吸稍微大些便能闻到厉成身上那丝好闻的味道,两人相贴的地方传来酥酥麻麻的触感,她甚至能感受到厉成呼出来后又扫到她脖颈的气息。 暧昧又孤独。 宋千玦听到自己脑海里有根一直绷着的弦“砰”一声,断开了。 陆遇坐在前面的副驾驶上,他无意间透过后视镜看到自家大老板居然靠在夫人身上睡着了,还睡得很是安谧,夫人整个人僵在那,动都不敢动,只有一双灵动的眼时不时地垂下打量着大老板,陆遇很快就发现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夫人居然脸红了...... 车子缓缓驶入酒店门前,陆遇本想出声叫醒厉成,谁知宋千玦却冲他轻嘘一声,示意陆遇靠近些,随后她悄声问道:“你们下午几点开会?” 闻言,陆遇伸出四个手指头。 58 温情一刻 宋千玦看了眼时间,这会是午后一点,如果暂时没有其他要紧事,她可以等厉成多睡会。 想到这,宋千玦本打算让陆遇先去打点好一切,谁知她刚要开口,靠在她肩上的人忽然动了一下,舒展的眉头紧跟着皱了起来。 这下,宋千玦再也不敢动了,所幸陆遇是个有眼力劲的,瞧见这副场景,他十分体贴的用手比划着自己的安排,让宋千玦放心。 陆遇走后,宋千玦竟也渐觉困意来袭,她盯着厉成脑袋上的发旋看呀看的,就这么睡着了。 厉成其实一向浅眠,许是这些天连日的奔波让他少有时间休息,又或许是他依稀记得自己在梦里找到了一块柔软又舒适的枕头,所以,这一觉才睡得安稳又踏实。 陆遇一直在酒店里安排这几日厉成的行程,他本以为按着自家大老板的作风最多两点就能上来,谁知他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人影,中途好几回他都想给大老板打个电话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可又怕大老板和夫人新婚蜜月的,他这一个电话去指不定打搅人家。 这事要搁前三天陆遇肯定不会犹疑,但现下他就不敢确定了,毕竟大老板都靠着人家睡觉了,还睡得颇香。 时针指向三点。 厉成和宋千玦还是没影。 为了工作着想,陆遇管不得许多了,他掏出手机给厉成打了个电话。 厉成是被口袋里手机的震动弄醒的,他迷迷糊糊间睁开眼,侧目一瞧,发现自己居然靠在宋千玦肩上睡着了,而宋千玦却闭着眼以一种极不舒服的姿势端坐在位置上任由自己靠着她。 厉成看了眼时间,从他上车开始到现在,至少两个小时,也就是说,宋千玦在这两个小时里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她那般瘦削的肩撑了自己这么久。 这一觉睡得不错。 此时的厉成心里很复杂,他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对宋千玦这个女人的印象似乎发生了些变化,她时而让人生厌,却又会在不经意间让人心生触动。 身旁的女人平日里总是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这会却因为睡着后变成了温温柔柔的侧脸,两片总是牙尖嘴利的樱唇泛着诱人的颜色,密而卷翘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了一片半弧形状的阴影,还有那颗殷红的泪痣,依然夺目。 凭心而论,这是个美人。 口袋里的手机还在锲而不舍的震动,可厉成却并不理会,他轻轻离开宋千玦的肩,本想叫醒宋千玦,但话到嘴边他又收了回去。 他以为,宋千玦是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的人,他先前那般疾言厉色的对她,她尚且不算乖巧,倘若自己和颜悦色些,这女人岂不是要翻天了? 想到这,厉成猛地出手在宋千玦光洁的额头上弹了个脑崩,手劲不算大,却足以让宋千玦醒过来,然后他在宋千玦睁眼的前一秒又装模作样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咚——” 伴随着清脆的声响,一阵尖锐的痛袭来,宋千玦倏地从睡梦中惊醒,她迷迷瞪瞪地皱起五官捂住自己的额头小小的呼出声来,随后支棱着小脑袋前后左右跟方向盘似的转了一圈。 没发现可疑人物。 最后,她将视线落在了身旁假睡的厉成身上。 59 总裁大人的恶作剧 许久未曾做过这般幼稚的事情,厉成知道宋千玦肯定在盯着自己,他现在其实心虚的很,生怕被宋千玦发现自己在装睡。 所幸宋千玦是个心大的。 司机师傅一直安静的坐在驾驶位上,额头上的剧痛提醒宋千玦她肯定不是做梦,可她看来看去都觉得不可能是司机师傅,虽然也有心怀疑厉成,仔细想了一回后又觉得以厉成的性子是万万做不出来这种事的,于是随后便否认了自己的猜测。 啧了一声,宋千玦揉了揉额角,百思不得其解地呢喃道:“奇怪。” 意犹未尽地打了个呵欠,宋千玦举起双手想伸个小小的懒腰,可这手还没上去她猛然间想起来厉成四点还要开会,慌乱中一抬头发现对面的时针指在三点十七分的位置。 厉成一直透过细微的眼缝注视着宋千玦的一举一动,当他看到宋千玦犯傻的模样时嘴角没忍住向上翘了翘,幸好没被发现。 一双手自然而然的挽上厉成胳膊,宋千玦毫不知情地轻轻推搡着装睡的男人:“厉成,厉成你快醒醒,你该起来了,已经三点多了。” 佯装刚睡醒的样子,厉成悠悠睁开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宋千玦,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 被厉成瞧得莫名心慌,宋千玦忍不住伸出手在厉成面前摇了摇,微微偏着头问他:“怎么了?这是睡傻了不认识我了?” 闻言,厉成还是一言不发,他现在居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儿有点儿越看越顺眼。 宋千玦自然不知道厉成在想什么,她见厉成一直不动,滴溜溜的眼珠在眼眶内转了一圈,下一秒就笑眯眯地凑到了厉成跟前,双手在下巴处捧出一朵花的模样,甜甜地笑道:“老公,我是你亲爱的呀,不认识我了?” 果然,这句话成功地让厉大总裁回过神来,只见厉成眉一冷,嘴一张,随即一边打开了车门一边吩咐身后的宋千玦:“我现在要去开会,你自己在酒店待着,记住,没事不要乱跑。” 两人下了车后宋千玦老远就看见陆遇神色慌张地从酒店大厅里冲两人走了过来。 陆遇朝厉成微一点头:“厉总,都准备好了,十分钟的车程就能到我们订好的地方。” 听闻,厉成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又看了眼跟在他身后的宋千玦,微一思虑后一边朝酒店走去一边对陆遇说道:“我现在上去一趟,你们在下面等我,十分钟后我就下来。” “是。” 随后,陆遇将房卡递给了厉成 电梯里。 封闭安静的空间只有自己和厉成,连空气都是沉默的,宋千玦本打算厉成不说话她也不说话,哼!看谁比谁酷! 从客梯墙面上用余光瞥见宋千玦微微撅起的嘴时,方才在车里的那一幕重又回到厉成脑海里,他饶有兴致的从反光墙面上一直打量着宋千玦,却又在目光下沉的时候神色一暗。 只见宋千玦两条纤细笔直的长腿上险险地遮着一条牛仔短裙,只要稍微动作大些便容易走光。 60 总裁大人的心思 德国的天气一向都是冷冽的,就算是夏日,最高温度也不会超过三十五度,而且这个最高的气温一般只会出现两周左右,且还不是连续出现,其他的时间德国的天气就跟国内深秋似的,容易冷。 就在厉成正在思虑该如何开口同宋千玦说一说着裙子的事情时,“叮——”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啊嘁!” 宋千玦冷不防在厉成背后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听闻,厉成一直阔步向前的身影不禁脚下一顿,惹得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宋千玦差点一头撞进他怀里。 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宋千玦,厉成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那条牛仔短裙上。 顺着厉成的视线宋千玦低下头看向自己。 白皙的肌肤上竖起了一根根小小的汗毛,膝盖上被冻得一片冰红。 其实刚下车时宋千玦就感觉到冷了,只是碍于有那么多人在场她也不好跟厉成开口说自己冷,想着等进了酒店就好了,谁知这个喷嚏她憋了这一路上来,眼看就要到目的地了,却到底没忍住。 看着宋千玦那双冻红了的膝盖,厉成重重地从胸腔里叹了口气出来,言语间甚是不满地问道:“你觉得这样穿很抢眼是吗?” 虽然知道自己这衣服穿的季节不对,但一听厉成的语气,宋千玦瞬间就不高兴了,但这不高兴她也不敢激烈的表现,只能微噘着嘴小声抱怨道:“我又没来过德国,我哪知道会这么冷?倒是你,只顾着让我收拾东西,也不知道提醒我一下。” 这话说的十分在理,一时间厉成想开口却又找不到理由,末了他只好转过身一言不发的朝前走去。 房间里。 宋千玦一进门就扑进了中间那张圆得过分的大床上,嘴里一边不停地嚷着冷死了一边跳上床用被子将自己身上下都裹严实了,不消片刻便只留一双滴溜溜的眼睛露在外面。 厉成装模作样的从衣柜里左挑右选的拿出条领带,再装模作样的换上,其实,厉成完没必要上来这一趟,但他还是来了。 他怕他们一行人走了如果让宋千玦这个路痴独自去找房间的话只怕她又要迷路,到时候指不定还要出什么乱子,而且,就宋千玦这个活泼的性子跟谁都能聊得上似的,万一被不怀好意的人骗了怎么办?要真出了事,到时候,人是他带来的,老爷子那怎么交代? 反正,总之就是用这么一番理由说服自己后厉大总裁就亲自带着自己的小甜妻上来了。 看着镜子前对着领带揪来揪去的厉成,宋千玦忍不住在心里诽腹:“不就是谈个生意吗?至于打扮得这么细致吗?明明领带都差不多。”难道对方有个大美人在场? 这样想着宋千玦暗暗翻了个白眼,厉成从镜子里看到了,他倏地回过头去对上宋千玦。 白眼还没翻完,察觉到厉成的视线,宋千玦被吓了一跳,连忙收起了自己的神情。 “你就待在房间,哪里都不要去,我会让人给你送吃的来,记住,我没回来之前,不能出这个房门。” 临走前,厉成面无表情的冲宋千玦丢下一串话便关门离去,待宋千玦反应过来后她便披着被套奔到了走廊里。 61 谈判桌上的厉总 厉成正在等电梯,听到声响回过头来。 不知怎地,在厉成的目光下,宋千玦莫名结巴起来。 “我...我的...我的衣服怎么办?来的时候不知道这么冷......” “等我回来带你去买。” 宋千玦话音刚落电梯门便开了,厉成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 厉成走后不久酒店的送餐员敲响了房间的门,听到声响,前一秒还躺在床上的宋千玦立马卷着被子飞奔着开了门。 瞧见送餐车上满满当当地精致美食,宋千玦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回口水,没办法,她现在实在太饿了,飞机上便餐的味道简直一言难尽,这一路飞过来她就凑合着吃了几块点心喝了点果汁。 送餐员是个德国小帅哥,见宋千玦眼冒金光的盯着自己手里的餐车,小帅哥忽而温柔地笑起来,冲宋千玦说了几句她听不懂的德语后便离去了。 酒足饭饱后的某人躺在床上一边感叹人生一边感叹美食,最后还做了个总结,这人生啊,和美食是分不开的。 厉成不在,宋千玦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无聊的数星星,她趴在床上盯着厅里被自己几句囊空的餐车忽然间想起来件事情。 厉成有吃饭吗?他现在饿不饿? 这样想着想着,宋千玦再次陷入了梦香,她原本打算吃饱喝足了出去转转,但临到门前耳边又想响起厉成的嘱咐,再加上她深知自己的路痴属性,这一想法就这么搁置了。 另一边,被宋千玦担心的厉成这会正在谈判桌上同拦下他们和艾西纳合作的某部门高官唇枪舌战着,商场如战场,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某高官来的时候以为厉成不会德语,遂自己带了个翻译来,同厉成刚一见面的时候,某高官连同那小翻译可谓将趾高气扬发挥到了极致,他们认为,厉家虽在国内占有一席之地,但这毕竟是他们的地盘,就算对方来头不小,这国家政府高官的架子该摆还得摆,更何况,他们现在手上有一个比v·i更有吸引力的潜在合作对象,是以,这些人对厉成极其团队的到来并未表现出太多的热情。 厉成一开始并不知道跟在高官身后的年轻小伙是人家带来的翻译,直到高官噼里啪啦冲他言语了一串德国天气等一通与商业洽谈毫无关系的东西后,那小伙笔直的一挺肩,一口蹩脚的汉语就这么吐露了出来。 闻言,厉成冲对面的两人微微一笑,主动冲高官伸出了右手,两片好看的唇一张,正宗地道的德语惊了一回在座的所有外人,那高官明显愣住了,随后问厉成是不是从小在德国长大的。 厉成摇头解释说,作为一个商人,他得随时做好准备和世界各地的合作方谈生意,故此抽了些时间学了几门外语,以备不时之需罢了。 话到了这一步,那高官总算收起了自己的轻视,他见多了随时将翻译带在身边的商人,便以为厉成也是这样的商人,说到底,还是学习力忍耐力和态度的问题。 62 借你的衣服穿一穿 艾西纳的负责人一直不言不语的端坐在厉成对面,神色虽一直沉静,却始终无法掩饰自己无意间对厉成的见解及观点流露出的赞赏之情,其实艾西纳一开始便有意接触v·i,只是不曾料到v·i会先找上他们。 想到这,艾西纳的负责人以一种极其不甘又无法反抗的眼神侧了一眼身旁还在胡扯的高官,心里不免诽腹,要不是这糟老头子在关键时刻不肯签字,艾西纳现在和v·i的合作只怕早就达成了。 会谈的最后,整整三个小时,厉成本以为无论如何今天晚上这政府的人都该给个结果了,谁知就在这老头快被厉成说服的时候,一个电话打断了二人。 是那老头的电话。 厉成眼看着老头儿神色不对的握着手机出了门,他不禁在心里想到了一个可能。 事实证明,厉成的猜测没有错。 那老头回来后眉开眼笑的冲厉成说这合作的事情先不着急,慢慢来,现在天色已经晚了,明天再谈。 一听这话,厉成的团队难免心生不满,他们十几号人连同大老板飞了十几个小时过来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跟着这老东西在这耗了三个小时,本以为怎么着也该成功了,结果人家接了个电话回来说要慢慢来,云淡风轻的跟谈论今天的天气似的。 厉成已经许久未曾遭遇过这样的事情,厉家的名声虽不至于让这老东西胆寒,也该是让他能忌惮的,现在看来,这老东西手上一定还有另一张能和厉家抗衡的王牌,至于是谁,厉成想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陆遇一向是个好脾气的,只是这回也生了气,一脸蕴怒的站在厉成身后狠狠地盯着老东西。 其实这高官不过四十岁多岁的年纪,但缺乏对自己身材的管理,啤酒肚分外明显的被裹在一身价值不菲的西装下,瞧上去就跟猪穿衣服似的。 见陆遇一双眸子狠劲地盯着自己,老东西愣了一下,随后咧开嘴笑了起来,冲陆遇上上下下一阵打量后自以为是的向陆遇挑了挑眉,陆遇一怔,只觉心中一阵恶心。 厉成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一进门就瞧见宋千玦穿着自己的灰色大衣戴着自己的围巾穿着自己的袜子站在沙发上百无聊奈的走来走去。 在女生里宋千玦算是高挑瘦削的那一类,但厉成的衣服穿在她身上还是顿时显得她小只了不少。 听到门口的响动声,宋千玦欣喜不已地抬起头但随即她又不禁在心里担忧起来。 她本来只是太无聊所以才想试一试厉成衣服,只是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舍不得脱下来,不仅是因为这衣服穿上舒适,更是为了这衣服上的一种味道,是那日她在竹林里从厉成身上嗅到的香气,淡淡地竹叶香,很容易令人着迷。 眼见着厉成伫立在沙发对面开口就要训自己,宋千玦心知不好,便趁厉成开口前硬着头皮给自己编造理由。 “我只是太冷了所以才穿你衣服的,你不要生气啊,我马上就脱下来。” 63 蹩脚的借口 宋千玦是穿着厉成的衣服出门的,陆遇作为助理本想尽好自己的职责好好跟在大老板和少夫人的身边,谁知厉成却在要上车的紧要关头厉成转过身来甚是不不解地看着她,问:“你跟着做什么?” 一句话噎得陆遇瞪时怔在原地,心想大老板怎么突然这么奇怪了?以前他和秦妍舒在一起的时候,两人约会的时候不也带着自己吗?他可既是司机又是助理还偶尔兼职钱包的作用。 话一出口厉成就后悔了,看着陆遇那副不可思议的神情,厉成假装淡定的吩咐道:“你回去告诉大家加把劲,这次百盛来者不善,我们一定要拿下艾西纳,等事情完了,我请大家好好玩儿。” “是。” 陆遇点头应道,他虽口上答应,心中任不免嘀咕,不就是带自己老婆单独去买个衣服吗?至于拿他们当挡箭牌么?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对宋小姐,哦不,是少夫人感觉不错有那么难吗?真搞不懂。 厉成未曾想到自己在下属心中的印象陡然间变得如此不磊落了,他为了掩藏自己的那点儿小心思,还特地在路上嘱咐宋千玦要尽快,不能耽误他时间。 闻言,这回换宋千玦疑惑了,她脱口而出,问厉成:“你手底下那么多能人,随便给我派一个带着我去就行了,再不济酒店也有专门的城市导游......” 宋千玦的话没说完,因为厉成一直专注开车的脸忽然间转向他,那神色不太好看,隐隐地带了丝她要是再不闭嘴他现在就开车回去的威胁感。 换作以往,宋千玦肯定会胆大包天的再次开口以至于彻底惹怒厉成,但这回她却乖巧了不少,不为其他,只因她前些日子看了个新闻,说是一对情侣在车上吵架,男的将女的一个人扔在高架上自己开车走了。 虽然依着厉成的教养是做不出这档子事的,但宋千玦为了自己的安危着想还是明智地选择了闭嘴,这一来厉成对她的态度一向不太友好,二来两人的关系又着实尴尬,说是新婚夫妻,实则不过是厉成迫于厉老爷子的命令才娶了自己,若她真的让人不高兴了,这里是国外,她又人生地不熟的,保不齐厉成万一想要罚一罚她,将她一个人丢下,那就惨淡了。 彼此沉默的这段时间两个人都想了很多,但厉成显然不知道自己在宋千玦心里是能将她一个人丢下的男人,幸好不知道,否则,只怕气得真要将她一个人丢下。 见宋千玦乖乖闭嘴听话,厉成难得的满意了一回,这小女人一向是个不安分的,眼下这般还真是少见,如此想着,厉成又不免审视自己方才的神情,是不是他刚才故意做出来的那副模样有点过了?将这丫头吓得都不说话了,可就算这样他还是得让这女人知道,他可不是专门出来陪她买衣服的,不过是因为怕别人嫌她麻烦,丢了自己的脸罢了。 64 你是不是对我心动了? 清了清自己的嗓子,厉成目视前方,淡淡地开口:“我希望你不要想太多,我带你出来只是因为不想让别人觉得你麻烦,丢了我厉家的脸。” 听闻,原本耷拉着脑袋的宋千玦猛地支起自己的小脑袋,侧过头以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边厉成,末了,她单手支在下颌上,笑眯眯地盯着厉成:“你是不是对我有那么一点点心动了?” 厉成的话仔细听来有些刻薄,旁人是断不能从这话里听出些厌恶之外的情绪,但宋千玦不是旁人,也不是受了男人几句难听话就要辛酸哭鼻子的人。 厉成在她面前一向是只管做从不解释的人,现如今竟破天荒的解释了一回,而且理由还十分蹩脚,再加上刚才她瞧见陆遇那一副少见多怪的模样,这说明什么?说明厉成的确是反常了,而不是她自以为是。 宋千玦的问话直接又了当,厉成一时没心理准备,当场怔住,连带着原本平顺行在路上的车都歪了航线,于是厉成干脆顺势将车停在了路边,对面就是个大型的商场。 将车停稳后,宋千玦本以为是到目的地两人该下车了,谁知厉成却锁住了车门,他从口袋的烟盒里摸出支烟点上,随后打开了驾驶位的车船。 一阵冷风劈头盖脸地灌进来,宋千玦不知厉成究竟要做什么,她捏住衣角遮住了自己裸露在外面的一段脖颈,正要开口的时候,厉成却深吸了一口泛着猩红光芒的烟支,然后吐出了一串漂亮的烟圈。 窗外霓虹闪烁,偶有几束跳进了车里,漂亮迷蒙的烟圈与霓虹混在一处,和着车内昏暗的光线,徒生出了几分恍若隔世的味道。 厉成的脸就隐在那一片虚无缥缈的光晕后面,仿若注视凡人的天神,宋千玦没由来的发现自己在这样的目光下居然会脸红,不过所幸没被人发现。 面对自己的问话,厉成不否认也不承认,这难免让宋千玦有些心猿意马起来,难不成真叫她猜中了?但,不应该这么...... 果然,宋千玦还没想个明白,就见厉成抬头抖落了一段烟灰,烟灰落在车内昂贵的手工毯上,猩红色明明灭灭间厉成缓缓开口,问她:“你是从哪里听出来还是看出来我对你心动了?” 就这一句,再没旁的了。 语气足够冷淡,神色足够漠然。 但也就这一句,足以令宋千玦心中那点儿才燃起的星星之火灭掉,她是个聪明人,而厉成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才只说了这么一句。 片刻,在心里隐隐叹了口气,感叹了一句自己任重道远后,宋千玦微噘着嘴转移话题:“不是要买衣服吗?你锁着车门我怎么去?” 话音刚落,车内传来一声“啪嗒”。 宋千玦气冲冲地下了车,她说不上来自己今天怎么会如此轻易就堵得慌,厉成的行事作风,说话言语她又不是没有领教过,也不是第一回被他不屑,往日里她并不将这些放在心上,但今天,她就是有了那么丝难过的心绪。 65 是挺漂亮 服装店里。 宋千玦以一副东方人的面孔夺了大多数人的眼球,尤其是她又穿着男人的外套,再加上一头刚到脖颈的短发,总之,看上去既另类又吸引人。 导购小姐虽不会中文,但却一直热心的跟在宋千玦身后为她推荐店里刚到的新款大衣,宋千玦还在为厉成刚才的话闷气,她走马观花似的在一排排衣架前走过,身后喋喋不休又听不懂的声音让她顿感烦躁不已,正要回头拒绝导购小姐跟人的行为时,没想到身后的声音先她一步离开了。 然后宋千玦就听到了好几个暗自吸气的声音,她疑惑的回过头,只见先前围在她身边的导购小姐们纷纷奔到了门口厉成的面前。 看着被一群女人包围却仍然温和笑着的厉成,宋千玦心中的郁闷之气愈发重了些,这个男人对一群陌生女人都能好脸相待,却偏偏要对她冷嘲热讽! 方才在车里那事儿说起来其实还是宋千玦自己想差了,厉成那话没别的意思,真就是单纯地想问问宋千玦是怎么看出来他对她动心了的,毕竟他自己现在都糊里糊涂的,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其实不讨厌宋千玦了,偶尔也还会觉得她可爱,否则,他也不会让这女人穿自己的衣服。 看着宋千玦闷闷不快地站在不远处的衣架旁,厉成望向她的目光柔和了不少,方才他一直车里关注着宋千玦的一举一动,这女人在店里一阵乱窜,分明是在和自己赌气,厉成觉着,他今天要是真让宋千玦自己买衣服,估计她能在店里转一晚上不出来。 “过来。” 忽然听到厉成醇厚的低音,宋千玦知道他是在叫自己,虽然很不想就这么没骨气的屈服,但她仔细掂量了一下,如果她在一众美女面前誓不听厉大总裁的话,与他对着干,扫了大老板的面子,彻底惹怒大老板,到头来,吃不了兜着走的还是自己。 这么一番权衡后,就在厉成眼看要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时,宋千玦忽然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她眉开眼笑地走到厉成跟前,挽起厉成的胳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店里方才还对着厉成一阵花痴的导购小姐们见此情景纷纷失望的垮下肩,但随后又对厉成夸赞道两人在一起很般配,他的女朋友很漂亮,也很可爱。 闻言,厉成冲导购小姐微微一笑,他垂下眼眸瞧了一眼刚到自己嘴唇的宋千玦,漂亮吗?是挺漂亮的。 然后他在宋千玦崇拜的眼神下用一口既流利又正宗的德语让导购小姐带着他的夫人先去看看衣服。 厉成的眼光一向很好,在导购小姐拿过来的几件衣服里,厉成亲自为宋千玦挑了一件颜色明快的毛衣,又为她选了一件浅色系和深色系的大衣,总之,当宋千玦裹着一身厉成挑给自己的行头出来时,店员们都纷纷忍不住惊呼了一回,就连一旁穿得特嘻哈的年轻小伙子们也冲宋千玦吹了几个嘹亮的口哨。 66 四舍五入 厉成的眼光一向很好,在导购小姐拿过来的几件衣服里,厉成亲自为宋千玦挑了一件颜色明快的毛衣,又为她选了一件浅色系和深色系的大衣,总之,当宋千玦裹着一身厉成挑给自己的行头出来时,店员们都纷纷忍不住惊呼了一回,就连一旁穿得特嘻哈的年轻小伙子们也冲宋千玦吹了几个嘹亮的口哨。 自己带出来的老婆受到这么多人的赞赏,这本该是件长脸的事,但厉成却渐渐黑了脸,尤其是在听到那几声轻浮的口哨声后,这神色就更危险了。 利落的结完账,厉成二话不出拉着宋千玦就朝自己的车走去,想要将那几个上前来问宋千玦联系方式的家伙们甩在身后。 回去的路上。 宋千玦先是夸赞了一番厉成的德语真厉害,紧接着又感叹厉成的眼光真不错,他买的每一件衣服她都好喜欢,最后又将话头一转,凑上前去问厉成:“哎,你刚才和那些店员们都聊什么了?” 厉成并不打算实话实说,他顿了片刻,一本正经地开口:“他们说你刚才站在那臭着一张脸看上去很笨的样子。” 听闻,宋千玦立马哼了一声:“嘁!不要以为我听不懂德语就骗我,本姑娘这般花容月貌哪里看着笨了?再说了,他们能让那几个小伙子冲他们吹口哨吗?哼!” 宋千玦一边告诉厉成自己才不会信他的鬼话,却一边又忍不住为自己平反,说来还是相信的,厉成听这话前几句还微带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笑,可当宋千玦说到那几个玩嘻哈的小伙子时,他瞬间就冷了脸,对着宋千玦教训道:“听了几个地痞流氓的口哨就这么高兴了?你的自信心难道是从这些人身上得来的吗?以后遇到这种人,不要搭理他们。” 厉成的话虽然难听了些,但却在理,宋千玦听他的前两句差点炸毛,但所有的不快都在听到厉成最后一句话时化为了乌有。 在宋千玦心里,厉成的话四舍五入,他这明明就是在关心她。 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陆遇尽职尽责的待在自己的岗位上,待厉成一回来便将所有人的汇案都整理好交到了厉成手上,这些都是明天他们很有可能会用到的资料。 除却第一回见面就睡了的那天晚上,两人便再没同一张床躺过,眼下这套房里只有一张死宽的床,宋千玦假装镇定的坐在厉成的对面,她忽然有点儿慌。 厉成一直埋头浏览着陆遇拿给自己的文件,丝毫没注意到宋千玦,他时而眉头微蹙,时而又眸子一亮,总之,瞧着入神的很。 睡觉本该是件舒服的事儿,但眼下的宋千玦却难熬的很,长了这样大,她还没像今天这样为睡觉发愁过。 时针指在十一点四十的位置,厉成似是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导致腿僵了,他将头从文件夹里抬起来想要做个伸展时却发现对面的宋千玦偏在沙发上,耷拉着脑袋,头时不时地往下一点,似乎是困了。 67 打回原形 手边的工作厉成已经差不多都浏览了一遍,这会他终于得了空歇,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支烟来,打火机发出啪嗒的一声。 轻烟缭缭,厉成就这么夹着烟看着对面的宋千玦,那枚他原本想着用来向秦妍舒求婚的戒指此刻正悬挂在宋千玦的脖颈间,愈发衬得这小女人的锁骨漂亮非常。 想起宋千玦在车上问自己的那句话,厉成忍不住在心里又回味了一遍。 你是不是对我有一点心动了? 他有吗? 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个女人在自己面前笑容鲜活,眉眼动人,言语放肆,而自己,不讨厌和这样的宋千玦相处,哪怕她总是爱和自己顶嘴,总是喜欢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跟个小猫似的。 直到指间的烟支不小心灼到厉成的皮肤,他这才惊觉烟支已经燃尽,可他却还一口未尝。 沙发上的宋千玦睡到鼾处整个身子都不由的往下斜了几度,眼看就要倒过去的时候,厉成脚下一动下意识的上前伸出自己的胳膊挡住了她下滑的身子。 似乎是寻到了个好地方,宋千玦毫无意识的在臂弯里蹭了蹭,随后更加香甜的睡了过去。 大概是久未曾这般接近过如此平常的生活,眼下的厉成竟觉得看人睡觉也是个挺有趣的事。 他撑着宋千玦的小脑袋在一旁的沙发上轻轻坐了下来,过了片刻,厉成忽而摇摇头,他问自己这是在做什么,难不成还真打算如了宋亦阳的意,爱上对他别有用心的宋千玦,然后心甘情愿的被利用? 想到这,厉成当下站起身来推开了臂弯里的女人。 明明前一秒还在梦乡里,下一秒却被人活活扰醒,睡眼惺忪的睁开眼来,宋千玦揉揉眼角打了个呵欠,从沙发上爬了起来,见厉成还坐在对面看文件,她不由地问道:“都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闻言,厉成头也不抬地回她:“我还没忙完,你先睡。” 宋千玦本想的是她该如何跟厉成再次同躺一床,但兴许是这会太瞌睡,她想也没想的穿上拖鞋浮着步子朝里面那张死宽的大床走了去,一边走还不忘嘱咐厉成:“那你快点啊,我先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 宋千玦醒来的时候望着天花板怔了一瞬,她想起自己身在何处后又侧头瞧了一眼,这一眼却让她彻底清醒了过来。 没人! 除了她! 连枕头都没人动过的痕迹,也就是说,厉成昨晚压根就没在这屋休息! 这个认知让宋千玦迅速跳下了床,她在套房里走了一遍,还是没发现厉成。 突如其来的莫名情绪让宋千玦心口一堵。 好歹他们俩也是领了证的,现在算怎么回事?跟她睡在一起难不成还能被她吃了?居然丢下她一个! 他就这么讨厌和自己待在一起吗? 将自己摔进沙发里,宋千玦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明明昨晚陪她买衣服的时候还好好地,她本以为自己总算看到了一点曙光,谁知一觉醒来又被打回原形。 68 互相利用 其实,说起来这事还真不怪厉成。 在厉成心里,他和宋千玦虽然领了证,但事实却是恋人不算,朋友未满,更何况,宋千玦在自己的面前将她的别有用心曾那般清楚明白的讲出来,若真要用词语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恐怕“互相利用”这四个字更确切些。 昨天半夜,就在陆遇洗完澡正准备入睡的时候,厉成却给他打来了电话,陆遇还以为有什么急事,他忙不迭的接了电话,却被告知大老板要来他这睡觉。 陆遇是为数不多的清楚宋千玦和厉成关系的人,两个人没感情基础,又算不得太过熟悉,这躺一张床的事情还真做不来。 只是,大老板睡了这地,他又睡什么去? 作为老板,占了下属的床,厉成丝毫不觉有愧,看着陆遇一个人搬沙发的背影,他倚在洗手间门口淡淡地冲陆遇道谢:“辛苦了。” “没关系的,厉总。” 陆遇表示十分理解。 从洗手间出来后,厉成本想着再同陆遇研究一下文件里的个别问题,谁知他却接到了不速之客的电话。 是百盛集团的总裁安何打来的电话。 那个厉成一直想着抽空会上一会的男人。 “厉总,晚上好啊。” 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轻快,似乎心情很好。 安何态度轻快,但厉成就不了,他冷着嗓子笑了一声:“安总这么晚打电话向我问好,厉某可承受不起。” 听闻,安何啧了一声:“厉总就别谦虚了,你可是我为数不多能让我敬佩的对手,毕竟能为了艾西纳的项目亲自屈尊降贵的跑一趟德国,看来厉总很有眼光嘛,我听说,厉总把新婚也带来了?” 厉成讨厌安何这样的言语,就好像自己的一切都被人牢牢掌控一样,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是以厉成再不绕弯子,他开门见山地质问安何:“安总这么晚给我打电话不会就为了跟我问好吧?再者,您不也自己亲自来德国了吗?还玩了一套先发制人!” 面对厉成的指控,安何也不着急,他笑悠悠地同厉成说道:“呵呵......厉总果然爽快,但这工作呢,是一辈子都做不完的,倒不如明儿个赏脸一块儿去看场演出如何?对了,我还邀请了那位拒绝v·i过签的某部长,不知厉总有没有兴趣?” 厉成暂时猜不透安何的用意,他没说话,片刻,安何又笑起来:“怎么?厉总这是不敢?” 商场如战场,对手如敌人,依着厉成的脾气,安何说了这话,就算明天是刀山火海他也得去,不仅去,还要赢! “好,明天一定准时。” 厉成朗声应下安何的邀约,就在此时,在客厅的陆遇忽然出声问厉成要不要再过一遍明天他们准备用到的策划案,陆遇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电话里的安何听到。 厉成回了陆遇一句放在桌上,陆遇又说道:“厉总,床上的被子有些薄,你又不喜欢开空调,要不要我给前台打个电话让他们再送套被褥上来?” 69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不用了。” 说着,厉成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翘起一条腿搁在面前的茶几上,抽出支烟来示意陆遇给自己点上。 陆遇和厉成的对话清清楚楚地传进安何的耳朵里。 几乎是瞬间,安何的声音陡然变冷,虽还是那副笑嘻嘻的口吻,厉成却从里面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安何说:“想不到厉总居然有这种癖好,放着好好的美娇娘不睡,偏要和下属挤一张床!” 厉成愣了一下,他的知觉告诉他安何这话似乎不太对,他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陆遇,见陆遇一副坦然的模样,厉成这才开口:“我不过是和自己的助理借着休息的空隙谈谈工作上的事,再者,这是我的私事,安总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那头的安何这次无话可说了,他极不满意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冷笑:“呵,厉总的私事我当然管不得,咱们明天约好的事厉总可不要忘了,记得带上你那新婚夫人,也好让我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入了我们厉总的眼。” 宋千玦独自一人在房间里发呆到八点多,正当她憋不住想要出去找厉成的时候,厉成却回来了。 一见面,宋千玦二话不说上前拦在厉成跟前,气呼呼地问道:“你昨晚去哪了?” 要是换做平日里,厉成是断不会回答这样的问题,他讨厌被人质问的感觉,也并不喜欢被人约束,但宋千玦却胜在让他瞧着还算顺眼。 素颜如水,天然去雕饰。 大抵是这么个意思。 总而言之,还是长得让人心旷神怡,得了皮相的便宜。 轻轻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厉成解释道:“去找陆遇谈工作上的事,太晚了就留在那了。” 闻言,厉成瘪瘪嘴,不敢怒不敢言,只能小声嘀咕:“嘁!明明就是不想跟我待在一起,拿陆遇当什么借口?” 不曾想,这话被厉成听了,厉成似笑非笑的转过身看她:“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听了这话宋千玦就更不爽了,她又磨磨蹭蹭地在厉成边上绕来绕去嘀嘀咕咕的开口,试图用道理舒服厉成。 “我知道你不想和我躺在一张床上,但你......你也不能跑去跟陆遇睡啊,对不对?哪怕你就是让我在沙发上睡一宿你睡床也比你丢下我独守空房的好,是不是?这要是传出去了,我的脸就别想要了。” 宋千玦一边说一边假装抹眼泪,时不时惨兮兮的瞧一眼厉成的反应,如果厉成出现丁点的懊悔之意她就立马乘胜追击,谁知道厉成却没忍住笑出声来,似真似假的问她:“从你睡了我的那天起,你的名声还好吗?” 厉成话音刚落就后了悔,他自知这话该是说的重了些,正想要往回的时候,宋千玦却丧着张脸,垮下肩膀将自己摔进了身后的沙发里,仰天长叹一声回他:“你说的有道理,宋家的千金小姐早就名声败坏了,哪里还有脸。” 70 二货 “没脸就没脸吧,反正我也不在乎,过得开心就行,想那么多做什么?是吧老公?” 说完,宋千玦以迅雷不掩耳之势在厉成的脸颊上吻了一口,随后迅速跳下沙发蹦到而来洗手间锁上门在里面冲厉成下战书:“哈哈,我又亲到你了,有本事来打我啊。” 厉成对宋千玦偶尔的神经已经见怪不怪,但唯独对这女人总是趁他不注意吻他还是会被惊到,如此幼稚的行为令厉成的内心毫无波动,他甚至还有点儿想笑,笑宋千玦跟个二货似的。 难道他当初下定决心跟宋千玦领证也是因为她的二货潜质吗? 安何跟厉成约的地方是位于俾斯麦大街上一座著名的歌剧院,剧院内精美的雕像和绘画比比皆是,供休息用的阿波罗厅以典雅和谐著称,光线从顶部射入,像温煦的阳光,大厅的墙壁和栏杆上布满了金色和白色的彩饰,这是一座典型的希腊复兴式建筑物。 宋千玦和厉成到达的时候歌剧院外面已经排起了长队,据说等会演出的芭蕾舞团的团长是个年轻有为的中国女孩儿。 厉成老远就看见了安何,但他却并未打算上前打招呼,一来这人他现在还捉摸不透,二来这人着实可恶,害得他被摆了一道,要不是自己疏于防范让这人钻了空子,艾西纳的项目他们早该拿下了。 厉成脸色不善,安何却泰然自若地冲厉成伸出了手,厉成回之交握。 “厉总,你总这么冷着张脸可不是什么好事。” 安何调笑道。 闻言,一旁的宋千玦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话其实她老早就想说了,没成想先被安何说了去。 宋千玦这一声毫不掩饰的笑惹来厉成侧目,安何的注意力瞬间就从厉成身上到了宋千玦身上。 “这位是少夫人吧?果真名不虚传。你好,我叫安何,跟厉先生是朋友。” 安何笑着将手再次伸向了宋千玦。 宋千玦也不怯,她同样回以安何笑嘻嘻的模样,问道:“你听说过我?” 安何点点头。 宋千玦趁机又问:“那他们都是怎么说我的?” 安何一愣,反应过来,他瞥了一眼厉成后才将视线落到宋千玦身上,似笑非笑的回她:“自然是夸少夫人冰雪聪明,天姿国色。” 这话初听来的确是个夸人的,但在宋千玦面前的安何可不是什么善茬,她仔细揣摩了这话后又听出另外一层意思,安何夸她冰雪聪明天姿国色,实则不过讽刺她卖身求荣。 安何给人的第一感觉跟如沐春风似的,不像会讨人长短的八卦嘴脸,所以宋千玦其实并不知道他这话里究竟有没有暗讽她的意味,但正所谓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就算安何没这意思,但他的话的确叫人误会,她宋千玦可不是假装傻白甜的白莲花! 想到这,宋千玦决定以一副小人得势后嚣张又嘚瑟的模样回击一番安何,反正在京都她这个宋家千金小姐的名声早就败坏了,不差这一回。 71 牙尖嘴利 刚才那句话话音落下后安何其实就后悔了,他不该用这两个词语的,但凡他们这个圈子里消息灵通的都知道宋家的女儿是如何才嫁给厉成的,这俩成语不摆明了在讽刺人家吗?虽然他真的没有那意思。 厉成原本就冷着张脸,在听到安何的话后他那双盯着安何的深长眼睛顿时聚满了寒意,就算宋千玦再怎么样,那也是他厉成娶的夫人,这打狗还看主人呢,安何算哪根葱?有何立场来嘲讽他的夫人? 打算为自己老婆出气的厉成正要开口,这是却听得一旁的宋千玦自己先开了口。 只见她往前跨了一步,虽没有安何高,但那神色里带着的劲儿可丝毫无法让人小看了她,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再加上她那双总是闪烁着熠熠光辉的眸子,瞧着就古灵精怪的不好对付。 果然,就在安何苦笑一声暗叹今日不该妄语的时候,宋千玦忽然出口朝他似真似假地“呸”了一声,紧接着笑道:“想不到堂堂百盛集团的安总也喜欢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跟着一群暗地里嗡嗡叫的苍蝇在这人云亦云。” 此话一出,安何的脸色可以说十分精彩了。 厉成知道宋千玦一向牙尖嘴利,但没想到她会如此的牙尖嘴利,安何明显已经懵了,不过这也不能怪宋千玦,厉成想到,就算今日宋千玦不说什么,自己也是要跟安何讨个口头较量的,自己的老婆可不能叫别人欺负了去。 宋千玦说完这话后没管安何的反应,她转过头笑眯眯地挽住厉成的胳膊,微微抬头故意以一种及其亲昵的语调说道:“老公,我们进去吧。” 闻言,厉成点点头,他瞧了一眼神情复杂的安何,侧头示意道:“安总,走吧,演出要开始了。” 安何似乎是刚刚回过神来,一双桃花眼似的眸子越过厉成紧紧盯着宋千玦,半晌,他将视线落到厉成身上,笑着拍了拍厉成的肩:“少夫人如此伶牙俐齿,厉总,你好好保重。” 说完,安何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径自走过夫妻二人的面前,恰巧这时那德国部长也到了此地,三人又假意寒暄几句后便进了歌剧院。 场馆里。 宋千玦很容易就从舞台上一队外国芭蕾舞演员里看到了那个领头中国女孩儿,当然,厉成也看到了。 当观众席的光渐渐暗下去,舞台中央的光渐渐亮起来的时候,宋千玦听到厉成轻声呢喃了两个字。 是她? 闻言,宋千玦倏地转过身看向厉成的侧脸,问:“你认识这个领舞的?” 淡淡地瞥一眼宋千玦,厉成微微点点头:“见过。” 那德国部长是个好色的,虽然宋千玦听不懂他指着舞台上的女孩儿对安何跟厉成说了些什么,但瞧着他脸上那些yin色,宋千玦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来。 陆遇的手机一直在口袋里震动,他瞧了一眼来电,发现是国内总公司的电话,不能不接,示意厉成后陆遇站起身往场馆外走去。 因为是唯一的vip位置,陆遇也不用刻意弯腰避着谁,只是,当他侧身从德国部长面前走过的时候,分明感觉到有人趁机摸了他的屁股! 72 她从那只天鹅身上看见了自己的结局 一瞬间,陆遇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爆红,他猛地转过身来,一双眼利剑般剜向还未来得及起收起猥琐之色的德国部长。 攥紧了自己的拳头,陆遇努力控制着想要一拳挥过去的念头,他在心里提醒自己这老色鬼事关重大,他不能在此事因为自己而坏了厉成的事。 因着角度的关系,厉成并未看见发生了什么事,倒是安何将德国部长的行径看了个一清二楚。 陆遇面无表情的盯了眼德国部长,丝毫未泄露自己的情绪,随即他快步走了出去。 老色鬼是个男女通吃的东西,仗着这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再加上厉成和安何又都对自己有所求,故此特别的有恃无恐,他盯着陆遇英挺的背影嘴角含着恶心的笑一直到陆遇消失在视线里方才收回自己的视线,没想到却和安何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德国部长冲安何一副男人之间了然一笑的模样,安何也跟着笑了,但安何的笑容里却掺杂着一丝隐藏极深的狠戾。 舞蹈团最后的两个节目都是来自中国领舞的女孩儿独舞,其中一段是著名的《天鹅之死》。 在宁静皎洁的月光下,一只白天鹅忧伤的颤动着翅膀,大提琴奏出忧郁的旋律,白天鹅身负重伤将与世长辞,但她渴望重新振翅飞向天际,她轻轻抖动着自己的翅膀,艰难的立起足尖,一次又一次尝试着飞离湖面,生命正在呼唤她奋力与死神拼搏,她终于奇迹般展翅旋转飞翔起来,生命的光辉重新闪现,但由于精疲力竭,白天鹅缓缓地屈身倒地,她在颤抖中竭尽力抬起一只翅膀,遥遥指向天际,随后,她慢慢地闭上双眼默默死去...... 宋千玦对音乐和舞蹈的天赋不高,但她却仍能从这段舞蹈里感受到舞台上那只美丽高贵的白天鹅的内心,许是那女孩儿的神色太过以情动人,宋千玦竟也感受到自己心里一片悲伤,她仿佛从那白天鹅身上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她是个骗子,虽迫不得已,却仍是个骗子。 如果将来被厉成知道了这一切,那时候她又会面临什么?是不是也会像这只天鹅一样,当她拼尽力,却仍旧什么也留不住。 渐渐地,宋千玦感觉到自己的眼眶一阵温热,她猛然间回过神来,舞台上的女孩儿已经退了场,身后所有的人都在往走去,而一直坐在她身旁的厉成则古怪的盯着她。 眼里含着一包泪,宋千玦不确定厉成是否发现自己情绪不对,她不敢抹也不敢轻易开口,生怕眼泪就这么轻易落下来。 眼前的女人眼眶泛红,泪光闪烁,可她却硬是憋着那滴泪不肯让它落下来,瞧上去既幼稚的傻气又莫名的坚强。 厉成不禁在心里纳闷,宋千玦一向心大,自己曾那般言语对她她都不曾露出丝毫难过,可今天她却因为一场芭蕾舞落泪...... 虽然很好奇宋千玦究竟怎么想的,但厉成忍住没问,只默默递给了宋千玦一张纸巾,随即站起身往馆外走去。 他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宋千玦已经打破了他预设的规则,他能清晰的看见自己遇到宋千玦后每天的变化,虽然他面上总是装作一副漠然的样子,现在的他,早已无法讨厌这个女人,更多的是一种迷惑。 73 老色鬼 一行人走出歌剧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厉成看那德国部长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他忍着恶心同这老东西客客气气地道了别,随后带着宋千玦和陆遇开车离去。 先前在歌剧院的时候,厉成前脚进了厕所,安何后脚就跟了进来,他一脸和煦的笑着同厉成商量道:“等会结束了肯定会邀请那老东西吃饭,把这个机会单独让给我怎么样?” 厉成眉头一挑:“安总这话我怎么有点儿听不明白。” 闻言,安何毫不在乎的微微一笑:“作为交换,艾西纳的项目我不要了。” 对于一个商人来说,尤其是一个成功的商人,轻易放弃一个成功率百分之五十的项目,不管为了什么,都实在不是个明智之举。 面对厉成目光的打量,安何知道厉成在想什么,他兀自转过身无比优雅的拧开水龙头,一边洗手一边通过墙上的镜子看厉成,说话的语气既轻快又笃定。 “你放心,我安何一向说话算话,你也不用猜我是为了什么,总之,这对你来说是个好消息,放轻松点,我不玩阴谋诡计,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宋千玦本以为结束后厉成会请那老色鬼吃顿饭,谁知厉成却带着她和陆遇二人直接驾车离去,将这么好的机会白白让给了安何。 车上。 厉成闭着眼靠在身后的软垫上,微微仰起头假寐,察觉到身旁的女人几番三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厉成忽而沉声问道:“刚才为什么哭了?” 哭? 要不是厉成提起,宋千玦都快忘了这回事了,毕竟厉成当时什么也没说,她还以为这人根本就懒得搭理自己,谁曾想这会他反倒问了起来。 怔了片刻,宋千玦极不自然地拢了拢自己的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是不看厉成,用一种极其认真的语气解释道:“没事儿,我就是觉得那女孩儿跳得太感人了,再加上音乐又那么煽情,我的情绪不由自主地就跟着......” “够了。” 宋千玦话还未说完,厉成猛然睁开眼冷声打断了她。 他在昏暗的光线下牢牢地盯着她,一双眼古水无波,足够平静也足够冰冷。 宋千玦莫名的有些发怵,她不自觉地将身子往角落里靠了靠,空咽下一口唾沫,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心虚。 所幸厉成并未打算始终盯着她,不过须臾便再次转过头闭上了眼。 安何将德国部长灌多了,这老色鬼喝了酒行事愈发不正经起来,他借着酒意搭上安何的肩:“你们中国人是不是一个长得比一个好看?刚才那小助理,屁股真翘,对了,还有厉先生身边的那个女人,我很喜欢她那颗小红痣......瞧着诱人的很......嗝...” 老色鬼一串话说完紧跟着一串嗝也上了来,熏得安何当即皱了眉头,他将这老东西的手从自己的肩上拿开后示意自己的助理再开一瓶白兰地,然后他举着酒杯递给了老东西,说道:“既然部长这么喜欢,那不如改天我将这两人送到您床上来?” 74 老狐狸 厉成本以为这家伙喝多了,自该本性完暴露来者不拒才对,谁知老东西愣了片刻,随即甚是坚决地对他摇头:“不...不行!我..我虽然好色...但是我...我知道厉家在中国......嗝...可是...是名门望族...生意上好说......但...这事做不得...那女人...是他老婆...容易惹麻烦......” 听闻,厉成在心里不禁冷哼一声,他还以为这老东西纯粹是靠着走关系搞后门当上的部长,脑子里除了****就没点别的东西,谁曾想,这家伙做事倒是挺注意分寸! 深夜十二点的柏林街头,行人稀少,夜色寒凉,老色鬼已经完喝高了,临走前东倒西歪的拍着自己的胸脯跟安何保证一定把艾西纳的项目交给百盛,说厉成那人眼神太毒,他不喜欢。 送走老色鬼后,安何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助理,助理扬了扬手机:“安总,已经到手了。” 安何满意地拍了拍助理的肩:“通知他们,可以动手了。” “是。” 就在德国部长的车出发十分钟后——他们不幸地遇劫了。 一群蒙着头巾的黑衣人先是缴了那部长保镖团的枪,紧接着将车开到了两百公里以外一个废弃的小村庄里,过程中老东西一直睡得挺香,丝毫不察危险。 到了目的地,黑衣人将视线用药放倒的保镖团部踢下车,然后将德国部长也从车上扔了下去。 身上传来钝痛,迷迷糊糊睁开眼的德国部长总算察觉到不对劲了,他先是环顾了一圈躺在自己周围的保镖,随后两眼发愣的盯着团团围住他的黑衣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呼救十几双铁拳已经落在了他身上。 第二天。 厉成接到了德国部长被打入院的消息,他下意识的觉得这该是安何干的。 就在厉成实在想不通安何这么做究竟有什么企图的时候,安何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想也没想,厉成划开了接听键。 “嗨,厉总,早上好啊。” 安何的声音听上去心情很好。 厉成此时正坐在酒店私有的花园里,他嘴里叼着根烟微眯着眸子瞧着不远处的宋千玦,这女人似乎很喜欢秋千,一个人也能玩得不亦乐乎。 深吸了一口烟支,厉成抬手将嘴里的烟蒂夹在了两指中间,吐出一串漂亮的烟圈后总算空了口,他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问安何:“那老东西哪里惹着你了?” 安何并不打算跟厉成说实话,他坐在阳台上的懒人沙发里瞧着电脑屏幕上的资料,嘴角翘起一抹得意的笑来。 “厉总说的我怎么听不懂呢?这样吧厉总,我这里有一份绝密资料,我等会会让我的人给你送过来,至于用不用得上就在你了,但我觉得你会喜欢的。” 对于安何忽然的示好厉成并未放轻警惕,俗话说无利不起早,他倒要看看这个安何究竟想从他这儿得到什么。 想到这,厉成还是那副语气,慢悠悠地回道:“是吗?既然安总这么好心,那我就收下了。” 在安何的设想里,依着厉成的脾气他一定会问自己究竟想做什么,谁知道厉成却没按套路来,只管收好处不管往外吐。 75 安何的初衷 做生意嘛,你来我往才叫生意,厉成虽明白这个道理,但他却还未猜透安何的用意,所以打定主意按兵不动,谨防上了这老狐狸的当。 同为商人,安何自然明白厉成在想什么,对方的静观其变在安何看来他甚是无所谓,反正他从一开始踏入商业圈就不是为了称霸,更不是为了做厉成的敌人,而百盛这些年之所以做到这么大不过是仰仗着他那个暗中的合作伙伴秦修,以及手底下的一班能人罢了,他不过是百盛的挂名老板,再者,他对这些也并不感兴趣。 一声极轻的顶不屑的笑声从安何喉咙里发出来,紧接着他以宽慰似的口吻冲电话那头的厉成说:“厉总,实不相瞒,我们整个百盛呢其实对艾西纳的项目根本就不在意,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做这个公司不过是玩玩罢了,要不是因为当初一时兴起没收住导致百盛发展到现在的局面,说实话,我早就将公司解散了。” 有一种人吹牛的时候你只想两巴掌呼到他脸上,还有一种人吹牛的时候你却会相信他。 在厉成这里,安何属于后者。 没有其他原因,只因他们都是强者。 厉成不说话,安何却也不管那么多,他自言自语般对着手机继续说道:“我这个是享乐主义者,在我看来,当老板可是件苦差事,对吧,厉总?” “你想要什么?” 终于,厉成开了口。 “问你要个人。” 思忖了分秒,厉成一抬头就瞧见不远处的陆遇拿着份文件向他走了过来,于是厉成似真似假的问:“陆遇?” 听到厉成的话,安何犹豫了片刻:“怎么样?给不给?” 安何诚意十足,本以为对方就算现在不同意也该给自己留点希望,谁知厉成却斩钉截铁的拒绝了他。 “对不起,这个要求我无法答应你,安总的好意我心领了,艾西纳的事不管安总感兴趣也好不感兴趣也罢,v·i欢迎每个竞争对手公平竞争。” 厉成说完就要挂电话,安何连连出声:“哎,等等。” “安总还有什么事吗?” 听闻,安何抬手瞧了一眼腕表,笑道:“我三个小时以后的飞机回国,等我走后那老东西肯定不甘心就这么让你拿下艾西纳,我的人应该到你的酒店了,那些资料可都是绝密文件,就送给厉总了,我觉得你应该用得上。” “安总这么做,只因为陆遇?” 闻言,安何毫不掩饰地说道:“权当谢谢厉家这些年来对他的养育。” 下午。 德国部长被打得住了院,虽说都是皮外伤,但这也算是丢脸事了。 老东西躺在床上阴沉着脸恶狠狠地盯着白色的被褥,仿佛要将那被褥给拆吞入腹好给自己报仇。 就在这时,安何的电话打了进来。 电话中安何十分得体的向老东西表示了对于昨夜遇劫这件事的悲惨遭遇,随后告诉人家因为国内公司有急事他必须得赶回去处理,艾西纳的项目他只能放弃。 76 我要用多久才能换你的十年? 电话中安何十分得体的向老东西表示了对于昨夜遇劫这件事的悲惨遭遇,随后告诉人家因为国内公司有急事他必须得赶回去处理,艾西纳的项目他只能放弃。 一听这话,老东西顿时着急起来,正是因为知道百盛和v·i都想得到艾西纳所以他才在厉成面前那么嘚瑟的,再者,安何先前许诺了老东西种种好处,所以这几回商业洽谈下来他都没给厉成明确的答复,为的就是将艾西纳划到百盛名下,现如今安何竟说要撤退,这不是故意整他吗? 就在这时,厉成带着宋千玦和陆遇走了进来。 电话那头的安何已经不想多说,在几人的视线德国部长只能无奈的挂了电话。 厉成示意陆遇将花束摆到桌上,陆遇努力忍住想笑的表情从德国部长的病床边走了过去,没办法,实在是看上去太滑稽了。 这老东西被人打惨了,左眼乌青右眼红肿,眼缝都看不见了,鼻子嘴角肿得连在一起,恍一看就跟化了妆的母猩猩似的。 厉成以十分同情的神色向老东西表达了自己对其遭遇的深感不幸,并表示艾西纳的项目在三个小时前已经得到了他上级的特批,v·i与艾西纳的负责人下午就要见面详谈收购事宜,请他放心养病。 老东西当场愣住,忽然明白过来自己被人耍了。 下午的商谈很顺利,还剩下一些其他流程需要再耽误三四天,晚上厉成宴请团队所有人员,位置订在了柏林最好的饭店。 会餐结束后已经接近十点,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本就寒凉的夜色变得愈发冰冷侵人。 回去的路上。 车里的电台正放着旋律优美的德国民谣。 现在的宋千玦已经能够从厉成那里偶尔得到一两句回应,所以一路上她都时不时地蹦出来一两句问题,这些问题大多没什么含金量,厉成闭着眼靠在头枕上从中捡起几句重要的不紧不慢的回她。 直到宋千玦问出一句“我要用多久才能换你的十年?”,厉成忽地睁开眸子盯着她,宋千玦也不怵,她就那么看着厉成,似乎真在等他的回答,一时间,两个人都没再开口。 末了,许是嫌宋千玦的这双眼太亮了,到底还是厉成先移开了眸子,仔细想了想宋千玦的话,厉成正要开口,电台的甜美女主播却在这时候插播了一条最新娱乐消息。 报道称:柏林秋冬时装周迎来了曾获得柏林国际电影节银熊奖的最佳影片女演员。 而这个女演员不是别人,正是秦妍舒。 秦兴答应了秦妍舒要让宋千玦再也无法离开德国,他让人暗中查清了宋千玦和厉成在德国的一切行踪,随后派自己培养了多年的暗客陪同秦妍舒一起到了德国。 原本秦兴是不愿意让秦妍舒去德国露面的,害怕如果到时候出了事她被人怀疑,奈何他却拗不过秦妍舒的一再强烈要求,只能放她前去。 临走前秦兴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秦妍舒,除掉宋千玦最好的办法就是借刀杀人。 77 狼狈为奸 德国部长的私人别墅里。 为了怕被人认出来,秦妍舒和她的助手是带着面具来见老东西的。 当然了,两人之所以敢这么嚣张的过来,自是手里掌握了不少老东西作奸犯科的证据。 “先生位高权重,却被人暗算伤成这副模样,我有个办法可以替先生报仇,不知先生想听不想听?” 秦妍舒故意沉着嗓音改变了自己原来的声音,身旁的助手将她的话一字不露的翻译给了德国部长。 德国部长不是个傻子,像秦妍舒这样送上门的好处他一般都会觉得此事有诈,更何况他又刚刚才着了厉成跟安何的道。 他顶着一张猪头似的脸上下打量了一番秦妍舒,恶狠狠地说道:“中国人生性阴险狡诈,我不会再相信你们了!” 闻言,秦妍舒微微一笑:“先生可以不相信我,但你一定听说过有句话叫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更何况,先生现在除了相信我似乎也没别的办法了。” 说完,秦妍舒将手里的资料扔给了德国部长。 不明所以的翻开文件,当看清文件上所记录的资料后,老东西大惊失色的望向秦妍舒:“这...这些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德国部长的反应终于让秦妍舒满意了些,她从容地在老东西对面坐了下来,随后开口道:“部长大人可能不知道,这些资料......厉成的手上已经有一份了,就算先生不信我,但我信很快厉成就会拿着这些东西交给先生的死对头,到那时候,先生只怕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对于厉成手上掌握着老东西各项作奸犯科的资料这事其实秦妍舒是不知情的,而她之所以选择将这事嫁祸给厉成,不过是为了激起老东西和厉成斗一斗的决心,这样她才能怂恿老东西替她杀人。 厉成手上的资料是安何派人趁那夜老东西喝高了偷了他的指纹潜入他办公室里盗来的,而秦妍舒手上的资料不过是秦兴派了在德国的势力从边边角角的事情收集起来的证据,远没有厉成的那份来的有重量和质量。 “可是我...我不过是阻挠他并购艾西纳,他...他不至于对我赶尽杀绝吧?” 见老东西还是不肯相信自己,秦妍舒有些急躁起来,但她还是控制着自己,告诉自己不能操之过急,得慢慢来。 想到这,秦妍舒不屑的冷笑了一声:“部长可能对厉成这人还不太了解,这人是睚眦必报的性格,你挡着他这么多天,明着为难暗中又故意拖延,你想想,要是他对你没起杀心,他收集你的犯罪证据做什么?” 听到这里,德国部长有些动摇了,他问秦妍舒为什么要帮他。 “我说过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哦,对了,厉成两天后约了你的死对头会面。” 随后,秦妍舒再胡乱向老东西编造了一些自己和厉成结仇的事情,当听到厉成约了自己的仇人明天将要见面时,老东西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对于秦妍舒的话开始深信不疑。 78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你想怎么办?” 德国部长问道。 知道老东西已经上了勾,秦妍舒在心里微微松了口气,紧接着开口:“不知先生有没有听说过先发制人?” 德国部长不明所以的看向秦妍舒:“什么意思?” 见老东西实在不知,秦妍舒干脆懒得和他再绕圈子,直接挑明了说:“厉成和他身边的那个女人感情深厚,只要部长将这女人抓在自己手上,到时候,就算厉成有再多对你不利的东西,部长都可安心了。” 第二天傍晚。 秦妍舒结束了在柏林的所有活动,她特意穿了三年前她和厉成来柏林度假时的外套,原本她是想要身都换成三年前的装束,可她却又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她不想在厉成面前表现的太过低微。 那不是她。 厉成来柏林的这些日子一直在忙工作,导致宋千玦也跟着连出去看看的机会都没有,她不懂德语,又是个路痴,虽然一心想要自己外出,奈何却心有余而力不足,更何况厉成看她看得紧,特意叮嘱她好几回,如果她是因为自己贪玩而跑出去迷了路回不来,他是不会去找她的。 这会儿是晚上七点多,厉成带着陆遇准备去见个朋友,宋千玦破天荒的没跟着去,当厉成问她的时候,她躺在沙发上,微微嘟着嘴,有气无力的说自己对他们的商业会谈实在没兴趣,还不如待在酒店里看看书。 见宋千玦不想去,厉成也不勉强她,随即带着陆遇出了门。 两人刚出酒店的大门,厉成一眼就看到门口的喷泉旁边站着个熟人,见他看自己了,那人冲他微微一笑。 是秦妍舒。 愣了一下,厉成很快回过神来,他视若无睹般大步朝自己的车走去。 秦妍舒脸上的笑当即凝固,这样的情况是她始料未及的,她以为怎么着厉成也该会跟她打声招呼才对。 眼看厉成就要上车离去,秦妍舒终于慌了,她踩着恨天高的鞋小跑了几步,还差点崴了脚,终于赶在厉成上车前拦住了厉成。 想也没想,秦妍舒直接伸出手抓住了厉成的胳膊,有些着急的唤他:“厉成。” 那声音里掺杂着许多惶恐。 厉成暗自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盯着秦妍舒抓着她的那只手,若说自己的心现在对秦妍舒已经无感觉的话那是不可能的,但这样的感觉已经很淡了。 十年。 人生没有几个十年的。 他曾以为他会守着这女人很多个十年,直到这一辈子完结,可她却一次又一次将他的退让当做没有底线。 这一次,他不会再回头了。 厉成的眼神冰冷,神色漠然,秦妍舒泫然欲泣的松开了自己抓着他的手,问他:“你现在就这么讨厌我吗?” 闻言,厉成反问道:“你这么明目张胆的来找我,就不怕被狗仔拍去了?” 从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秦妍舒不想被别人知道自己和厉成的关系,她怕被说成自己靠着厉成才上的位,她怕那些人只看见厉成而看不见她的努力,所以她一直对着方面严防死守,生怕露了消息出去,也从而导致了自她渐渐有了名气以后,两人再没有机会光明正大的走在一起过。 79 以后还是朋友吗 可是那时候,厉成是支持她的。 秦妍舒听出厉成口吻里的讽刺之意,可她已经管不得许多,她斩钉截铁的回道:“我不怕。” 只是她话音刚落厉成便接了过来。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可是我怕,我现在是有妇之夫,我不想千玦看见了误会。” 秦妍舒不想哭的,可她实在忍不住,两行泪珠从脸颊上滑落下来,她也不抹,就那么直直地盯着厉成,仿佛想要从厉成的眼神里瞧出厉成说谎的证据。 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厉成不要她了是真的。 毕竟也是曾陪了自己那么久的人,厉成到底还是出言安慰起来,话虽说的依然无情,语气却已缓和了许多,他递给秦妍舒一张纸巾:“你现在前程似锦,名利双收,也算是得到了你当初想要的,还有什么好哭的呢?回去吧。” 厉成说完这话转身就要走,秦妍舒的情绪却忽然崩了,她不顾酒店门前人来人往,倏地伸出双手从背后紧紧抱住了厉成,一边哭一边不断强调:“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我只想要你...其他的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不要了......我只要你回来...我只要你还爱我...厉成......别推开我。” 秦妍舒死死箍住厉成的腰身,厉成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一直等到秦妍舒哭够了,他都一言未发。 身后人的体温捂得自己的后背一阵温暖,厉成想起这十年来,秦妍舒在他面前很少哭,而且还哭得这么伤心,她往日的骄傲和矜持不见了,以往只要秦妍舒一哭,厉成所有的原则和底线都会随着她的眼泪而不作数,但今天,厉成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心疼,他甚至在秦妍舒的眼泪里莫名想起了宋千玦。 秦妍舒还在哭,一直等在一旁的陆遇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提醒厉成:“厉总,我们必须得走了,时间快到了。” 厉成看了一眼陆遇,随即狠下心解开了秦妍舒环在自己腰上的手,扭头向一旁傻站着的秦妍舒的助理沉声说道:“送秦小姐回去吧。” 秦妍舒的女助理一直很怵厉成,听到厉成的话她连忙走了过来,此时的秦妍舒止住了哭声,再次恢复了往日里那副神情,可她却仍不死心地问厉成:“难道你真的爱上宋千玦了吗?” “以后假使有什么难处不能解决,你可以找陆遇,他会帮你处理的。” 厉成答非所问,只字不提宋千玦,却告诉秦妍舒以后有什么难处可以找陆遇,这无疑是想断了秦妍舒所有的希望,也是算作给她的补偿。 这是厉成最后能为她做的了。 在厉成心里,他已经仁至义尽。 就在这时,秦妍舒一直等在车里的司机从车上走了下来,他愁眉苦脸的扯了扯助理的手小声说道:“飞机还有一个小时就起飞了,我们要是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要是耽误了回国的行程,回去又要被训。” 司机的话一字不露地入了厉成的耳朵里,秦妍舒终是不甘心,她再问:“以后还能做朋友吗?” 80 祸从天降 听闻,厉成静静地注视着秦妍舒没说话。 片刻后,只听到厉成沉声道:“不能。” 至此。 秦妍舒终于听到了自己的“砰”一声,支离破碎的声音。 目送秦妍舒上车离去,厉成忽然记起来那件外套,那是他三年前在柏林亲手为秦妍舒挑选的。 这十年,她教会了他如何去爱,也最终教会了他如何看透一段关系,现在他看透了,亲眼目送她离去,目送这段关系的结束,心中不再有挽留的念头,只期盼,她一切都好。 此时站在落地窗前的宋千玦将厉成和秦妍舒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地看在了眼里,她看见秦妍舒抱住了厉成,看见厉成给秦妍舒递纸巾,也看见了厉成目送秦妍舒离开。 盯着底下人的一举一动,宋千玦不禁在小声嘀咕道:“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也不知道害臊,哼!还看!人家秦小姐都走了你还看!” 宋千玦心里不舒服,她一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边嘴里不停的嘟哝着,不经意间瞥见沙发上的彩色塑料小球,愣了一下,一个主意瞬间从宋千玦的脑海里蹦了出来。 两人入住的酒店无论是人文还是建筑物本身都充满了浪漫唯美的艺术气息,酒店统共只有四层,不算高。 厕所里。 宋千玦险险的站在管道上,她拿着彩色的小球推开了厕所的窗,整个人上半身趴在阳台上然后将手里的彩球对着厉成的方向扔了出去。 不怪她胆大妄为,实在太气人了,她要是现在不发泄一下,只怕今晚都睡不好。 喷泉旁边的厉成怎么也没料想到祸从天上来,他正要往车里走去的时候,一个彩色的小球险险地擦着他前额的发蹦到了地上。 饶是一向稳重,厉成也免不得被吓了一跳,他抬头碰上对面陆遇的视线,只见陆遇空咽了口唾沫,缓缓看向了宋千玦所在的位置。 略一思忖,厉成顿时明白过来。 怪不得他觉得颈后一凉,原来真是那女人干的。 转过身瞧了一眼四层的那扇落地窗,厉成一时间不知他究竟是该生气还是该笑,末了只能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算了,等他回来再收拾这不安分的小女人。 厉成离开的二十分钟后。 宋千玦正无聊的吃着薯片,怀里歪着一本半开的德国漫画书,她看不懂德语,只能看画面,是以她这几天晚上只要见厉成有空就会缠着厉成给她当翻译。 房间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宋千玦心下疑惑,自从她住进来这电话从未响过,谁能这时候给她打电话? “喂?” 电话那头的女声很好听,可宋千玦就是听不懂,就在她准备挂电话的时候,那头却传来一声亲切的中国话。 “宋小姐您好,我这边是前台电话,有位先生给您送了一束花,您看是我们让人给您送上去还是您自己下来拿?” “你是说有人送花给我?” 宋千玦不确定的问道。 “是的。” “那...我自己下来拿。” “好的。” 81 一束花 挂上电话,宋千玦披上外套就奔出了酒店的房间,一开门,对面花园一阵冷风灌进来。 “啊嘁!” 宋千玦一个激灵打了个喷嚏,看厉成的围巾在沙发上她转身拿过围巾套在了脖子上,紧接着欢欢喜喜的下了楼。 在宋千玦的设想中,这花束一定是厉成让人给她送来的,难道说厉成已经知道刚才那个彩球是她扔的了?也知道她看见他和秦妍舒了?那这么说来,厉成的这束花莫不是想故意讨她欢喜的? 宋千玦不喜欢坐电梯,她直接走下了楼梯,只要想到是厉成送自己的花,她就兴奋的不能自已,那个平日里对她连笑都吝啬的厉成居然主动送她花了。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她在厉成心中应该越来越好了吧? 大厅。 宋千玦满心欢喜的从前台小姐手里接过新鲜的花束,然后深深嗅了一口花香,一脸幸福的模样惹得前台小姐都忍不住跟她笑起来。 跟前台小姐道过谢后,宋千玦总算注意到了花束里的卡片。 卡片上的汉字不算难看,宋千玦依着卡片上的指示抱着花走出了酒店的大厅,她一边嘴上嘀咕厉成这人怎么这么麻烦,一边又忍不住嘴角扬起笑意。 渐渐地,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天色也越来越暗,宋千玦开始心里有点怀疑起来,就在这时候,她借着街灯看到了不远处停了一辆熟悉的车。 那是这几天他们到柏林后就一直在用的车。 是厉成在里面等她吗? 一见到熟悉的事物宋千玦心中那点儿疑惑又完退了去,她朝着车辆的方向小跑过去。 车门是开着的,看也没看,宋千玦直接抬腿坐了上去。 “砰——”一声,车门关上,黑色的宾利在夜色中疾驰而去。 晚上十点。 厉成结束了工作回到酒店。 经过酒店大厅的时候,前台小姐见只有厉成和陆遇回来,她不禁往后看了看,发现确实没有宋千玦的身影,她也没多想,随口笑着问了一句:“厉先生,怎么没和夫人一起回来啊?” 闻言,厉成直觉不对劲,他转过身看向前台小姐,眼神瞬间紧张起来。 “什么意思?”他问。 前台小姐有些诧异,她解释道:“两个小时前有人给宋小姐送了束花让我们转交给她,对了,那花上还有张卡片,宋小姐看完卡片就高高兴兴的出去了,我还一直以为送花的是厉先生您呢......” 小姑娘话没说完,因为她脑海里已经不自觉地将那前来送花的德国男人当成了宋千玦给厉成戴的绿帽子,丝毫没往其他方面想。 在听完小姑娘的话后,厉成面上一派平静,从始至终沉着脸微微垂下眼眸像是正在深思。 倒是陆遇一听这话当即就有些慌了,他问前台小姐:“送花的人长什么你还记得吗?多少岁?什么打扮?” 回想了一下,小姑娘冲陆遇说道:“那人长得挺高的,也很壮,戴着墨镜,穿了件风衣,其他的,我就实在没细看了。” 82 又被绑架了 “好,谢谢你。” “不客气。” 房间里。 厉成环顾了一圈,发现宋千玦的手机放在酒柜台上,他摁了一下开关键,屏幕瞬间亮起来,页面却还停留在通话记录里,里面显示着宋千玦在两个小时前接通了前台的电话。 她的帽子还在,箱子也在,屋里的一切都在向厉成传达一个信息,宋千玦的离去是个偶然,大概那笨女人自己都没想到,所以她毫无防备的出了酒店,然后...... 他不是告诉过她不要自己一个人到处乱跑吗?这个女人为什么就是不能让他省心呢? 厉成对宋千玦现在的情况和处境一无所知,他唯一能知道的是,这些人绑架宋千玦一定是冲他来的,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等那人主动联系他。 陆遇将最近三个小时候内酒店周围的监控部调了过来,总算从中找到了宋千玦的身影。 画面中的宋千玦在接到花束后似乎心情很好,她一边走一边时不时地看一眼卡片,直到最后停在一辆宾利面前,然后毫不犹豫地上了车。 盯着屏幕里的画面,厉成毫无预兆地忽然一拳砸在了茶几上,震得一旁的陆遇被吓了一跳。 他们将画面拉近了本想看清楚车辆的车牌号,谁知一查才发现这车牌号居然是假的!也就是说早有预谋! 这些人到底想做什么? 宋千玦现在怎么样了? 厉成发现他无法再深想下去,也不敢想。 虽说厉家权大势大,可毕竟是身处异国他乡,厉成不愿消息传到国内引起他人猜测和厉老爷子的担心,所以他只能利用自己有限的资源想努力查清楚这件事。 已经是第二次了,宋千玦自从嫁给他成为厉家少夫人到今天已经是第二次被人绑架。 厉成有理由怀疑第一次宋千玦有故意被绑的嫌疑,但这第二次,他再无理由,虽然他很想这一回也是宋千玦自己设的局,至少那样这女人是安的。 就在厉成想要将柏林市内所有通往郊外的路口监控都通过关系调来查看的时候,一个无法识别的电话打到了厉成用来工作的手机上。 深吸一口气,厉成划开了接听键,他没说话,他在等那边的人先开口。 那头的人似乎很有耐心,厉成不说话他们便也静默,直到厉成听到一声很小很小的熟悉的女音。 那是宋千玦的声音。 他终于忍不住,还是先开了口,语气森冷:“你们想干什么?” “我还以为先生准备就这么跟我耗下去呢。” 电话那头说话的是个粗犷的男人,一口德语夹杂着地方口音,听上去让人很不舒服。 似乎是对厉成的态度不满意,男人啧了一声:“听说先生和夫人的感情很好,还请先生放心,我们只是请夫人来喝杯茶而已,先生可不要报警哦,如果你报了警,那夫人的安我可就管不了了,毕竟夫人长得这么美貌,我的兄弟们都快忍不住了,所以,先生你最好听话些。” 说完,那男人一阵恶心的笑传进厉成的耳朵里。 83 怎么这么倒霉 耳边听着一屋子人哄笑的声音,一直心慌的厉成反倒在这时平静了下来,他放缓了语速,也放松了原本攥紧的手,令人胆寒的声音换成了成竹在胸的有所把握,他对着电话那头的人一字一句慢慢说道:“宋千玦是我厉成的夫人,也是厉家未来的女主人,她的安危关系着整个厉家的脸面,你们大可以试一试与厉家为敌的下场!” 一听这话,电话那头的男人顿时沉默了,接任务的时候那人告诉他这女人就是个普通的中国阔太太,可没说她这么有背景! 厉家的少夫人!那和他打电话的是...... 想到这,绑匪头目顿感背后一凉,这才明白自己被人坑了。 近些年来中国经过几十年的大力发展从而在各个方面一跃成为东方强国,不仅追上了英美,甚至还有赶超西方国家的势头,而这一现象带来的则是各个国家内稍微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有意无意的关注中国的门阀世家,而这里面最引人注目的便莫过于厉家。 在军政商三界厉家均有所势力范围,且都手握让人不容小觑的实权,是不在京都却名震京都的权贵。 虽然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可绑匪头目还算镇定,他抱着尊重自己职业道德的想法将买家先前交给他的任务告知了厉成。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先生你放心,只要你不报警,我一定保证尊夫人的安,现在是晚上十一点,等凌晨一点我会发一个地址给你,如果先生想救夫人的话,到时候你拿上你手里所有的资料自己一个人前来,咱们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资料?” “对,资料。” 说完,绑匪再不言语挂上了电话。 当绑匪提到资料二字的时候,厉成心中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至此,这件事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但厉成还尚有一事不明,那老东西是怎么知道他手里有安何给他的资料的? 厉成不由的想到一个可能,难道是安何故意在里面挑拨?将老东西的资料拿给自己,他再告诉老东西自己手里有老东西的把柄...... 片刻,怀疑安何的念头被厉成自己否认了,说不上相信安何,但厉成的直觉告诉他,安何不可能这么做。 既然不是安何,那又是谁呢? 宋千玦醒来的时候天边隐约挂着几颗星子,呼呼的夜风将她的耳朵吹得通红,她对面坐着两个男人,一个满脸刀疤一个满脸络腮胡,不远处光线昏暗的山岗上站着十几个持枪的德国男人在不断的巡逻。 篝火堆上驾着个锅,里面不知在煮什么东西,很香。 低头瞧了一眼自己身上缠了好几圈的绳子,宋千玦恍惚想起来几个小时就在她兴高采烈的以为厉成要和自己约会的时候,她刚一上车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人就被一块扑上来的毛巾给捂晕了。 想起自己嫁给厉成才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自己却已经被人绑架了两次,宋千玦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她这是招谁惹谁了?大晚上的被人绑在山岗上,大风刮着,肚子饿着,小命都快没了。 84 他是不是在骂我? 见宋千玦醒了,她对面原本坐着刀疤脸突然站了起来,向着她走了过去。 “你...你们想...想干什么?” 宋千玦不禁往后缩了缩自己的身子,一张嘴就结巴了。 那刀疤脸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宋千玦,随后蹲下身来一只手捏住了宋千玦的下颌,狞笑着转过头用德语对绑匪头目说道:“大哥,这妞长得真漂亮,我还没见过长红色泪痣的人,你说她这是不是假的?” 说完,刀疤脸在宋千玦惊恐的神色下用自己粗造不堪的拇指狠狠地揉了揉她眼角下的小红痣。 “大哥,竟然是真的!” 刀疤脸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般,他反复研究着那颗小红痣,可怜宋千玦原本就白皙的肌肤被他揉得一片红。 终于,宋千玦受不了了,她趁刀疤脸不注意的时候猛地一头撞向了这人的前额。 “哎哟!” 伴随着一声痛呼,刀疤脸瞬间往后滚去。 那绑匪头目显然没料到宋千玦现在还有这个本事,他以为这看上去娇滴滴的千金小姐该是逆来顺受不敢反抗才对,现在瞧来,他似乎想错了。 见刀疤脸被自己差点撞到火堆里,一向心大的宋千玦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挣扎着站起来冲因为她的笑还愣在地上的刀疤脸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弄得我脸很疼啊,都不会对女孩子温柔些吗?” 听到这话,忽然,那绑匪头目用稍微有些蹩脚的中文对着宋千玦饶有兴趣的开口:“宋小姐似乎不怕我们?” 听到从绑匪的口中说出汉语,宋千玦一怔,她脱口而出:“世界都在学中国话了?” 其实,不是世界都在学中国话,而是那绑匪头目曾经的理想是到中国发展自己的绑匪事业,所以他没少在汉语上下功夫,只可惜后来等他汉语学成了,他所在的黑帮却解散了,兄弟们死的死散的散,他想进军中国的绑匪事业只得搁下。 这时候,被宋千玦撞在地上的刀疤脸站了起来,他恶狠狠地盯着宋千玦吐出来一串德语。 宋千玦听不懂,所以她只能看向绑匪头目,问道:“他是不是在骂我?” 头目还没来得及说话,刀疤脸先向宋千玦扑了过去,一副要和她拼命的架势,顿时吓得宋千玦一双冰凉僵硬的腿顿时灵活起来,她看着这人扑过来,下意识的一个侧身。 下一秒,“砰——”一声。 这哥们又撞石头上了。 宋千玦这回忍住了,没敢笑。 她小心翼翼地冲趴在石头上的刀疤脸问了句:“你还好吗?” 大概是这人听不懂汉语,以为眼前的女人又在挑衅他,他猛地反手凭空使劲抓住宋千玦的脚踝,将人往前一扯,宋千玦一个趔趄背朝着身下满地的石头摔了下去。 尖锐的痛感袭来,宋千玦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一定是划伤了,但这不算什么,就在她还没从晕痛中反应过来的时候,恼羞成怒的刀疤脸已经蹲在她身前抬手就甩了她一巴掌。 85 这女人不能动 “啪——”一声。 清脆又嘹亮。 这一下,不止是背痛了,就连左半边脸都整个瞬间烧灼起来,宋千玦甚至听到自己脑子里一阵嗡嗡的响声。 她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宋千玦眼看那刀疤脸下一巴掌又要落下,她猛地将脸扭向一边死死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预想中的痛感没有袭来,还反而听到了刀疤脸的痛呼,宋千玦偷偷将双眼眯开一条缝,只见绑匪头目将刀疤脸摁到了身后的石头上。 刀疤脸似乎不服气,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再次冲向宋千玦,绑匪头目一声大喝,随即对刀疤脸说道:“我警告你,不要随便对这个女人动手!” “大哥,刚才明明是她先动的手,再说了,你见过哪个绑匪不打人的?更何况这妞这么漂亮你真能忍住?不就一个女人吗?给兄弟们玩玩怎么了?” “她是你能玩的女人吗?还要不要命了?” 一听这话,刀疤脸捂着自己肿起来的左脸不解的看着他的老大,结巴道:“大...大哥你什么意思?这女人......怎么就不能动了?” 他们接任务的时候不是说这就是个平凡的有钱人家的少夫人吗?怎么还不能动了?以往他们的劫来的女人,哪个没动过? 在和厉成通过电话后,绑匪头目还没将最新的消息告诉他手下的兄弟们,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不敢说,这些人虽说过得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若是平日里也就算了,可这次不一样。 这一次的任务佣金丰厚,绑匪头目粗略算了一下,这一单要是干成了,他们这辈子都不愁吃穿,也不用整日这么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在如此大的诱惑下,他毫不犹豫的接下了任务,但却忘记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彻查宋千玦的身份。 见刀疤脸还一副不甘不忿的模样看着自己,绑匪头目一咬牙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了他。 “你是说部长那老东西是故意隐瞒了这女人的身份好让我们当替死鬼的?” 头领嗯了一声。 这一下,那刀疤脸也愁了起来,虽然他们爱钱,但更爱命啊。 片刻后。 刀疤脸一拍大腿,像是下定了决心,他冲头目说道:“大哥,要不,咱们把她送回去吧?要是为了这么点钱招惹上厉家再丢了命,不划算啊。” 头目没说话。 眼珠一转,刀疤脸又想出来一个主意:“要不我们现在就给雇主打电话,告诉他厉成被我们抓了,让他带着钱来验货,我们再趁机半道上把雇主抢了,把这麻烦的女人丢给雇主自己,然后把他们的位置发给厉成,反正厉成也没见过我们,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宋千玦忍着背后的剧痛从地上踉踉跄跄的爬了起来,她本想趁这两人没注意自己尝试着偷偷跑掉,可奈何眼线太多,她还没来得及将这个下刚发付诸实践就已经被人又一次摔到了地上。 头目听到动静回过身来急忙喝退了自己的手下,他瞧了一眼宋千玦,思忖片刻后示意刀疤脸给雇主打电话,既然这老东西对自己不仁,他就只好不义了。 86 挑拨离间 厉成收到短信的时候刚好是凌晨一点,陆遇不放心自家大老板一个人去冒险,非要在后面悄悄跟着,厉成倒也不逞英雄,他吩咐陆遇带着人等在山下,如果他两个小时后没回来直接按照他沿途在路上做的记号来找人。 一阵激烈的枪声响彻山岗,惊得夜息的鸟儿不断从林子里飞出,片刻后山岗重又归于宁静。 这片枪声便是在厉成到达目的地之前,绑匪头目带着他的一伙兄弟们在半道上抢劫德国部长时双方发生的枪战,因为毫无防备,德国部长很快落于下风,绑匪门没收其通讯工具和武器不说,临走前不解气还将老东西连带着他手下的人打了个遍。 当然了,为了撇清关系,他们将宋千玦也扔给了这老东西。 看着扬长而去的绑匪们,老东西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被算计了,自己带来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就连武器都只剩下他藏在腿上的手枪。 厉成到达绑匪发给自己的位置,却一个人都没看见,他谨慎的环顾了一圈四周,发现不远处的树梢上挂着条十分眼熟的围巾,走近一看,居然是他自己的。 这围巾是宋千玦临走前套在自己脖子上的,之前路过这块地方的时候树枝不小心将围巾勾住了,她又被绑着双手堵着嘴,绑匪更是无人注意到,所以这围巾就这么搁下了。 德国部长这下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资料没拿到,还公然绑了宋千玦与厉家正式为敌。 兴许是前半生太过顺风顺水,这老东西打死也没想到自己请来的绑匪居然反过来将他抢了不说,还将他暴揍一顿,天底下哪有这么倒霉的事儿?还都让他碰见了! 此时的德国部长正处于暴怒的边缘,就在这时,绑匪头目临走前特意留下的手机响了起来。 没有备注。 思忖片刻,老东西接起电话来,却并未出声。 那头的厉成从围巾上嗅到了一丝血腥的味道,他开始变得沉不住,冷声开口:“你们要的东西我带来了,人呢?” 几乎是瞬间,老东西便将厉成的声音认了出来,他嘴角忽而扬起一丝狞笑,瞧了一眼地上已经受伤的宋千玦,恶狠狠地冲厉成吼道:“艾西纳的项目你已经拿到手了,可你为什么非要对我赶尽杀绝?我告诉你厉先生!我现在很生气,我已经无路可走了,就算要死!我也会杀了你!再杀了这个女人!” 从宋千玦被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厉成的眼皮忽然毫无预兆突突地跳了两下,一种极不好的预感将他整个人笼罩着,一抬头,不远处林子里传来了乌鸦的夜啼,诡异又不详! 所幸厉成虽心下担忧,但还是十分准确地抓住了德国部长话语里的重要消息,厉成敢断定,有人在从中作梗想要故意挑起他和这老东西的矛盾,很显然,这老东西被人当枪使了! 所有的一切厉成猜得都不错,但他却想错了最重要的一件事,他以为,这件事是有人针对他才弄来的,为的就是想让他身死异乡! 87 生死一瞬 事情到了这一步,厉成不禁感到懊悔不已,他在心里已经将之前对安何的那份信任收了回来,他开始回想安何来到这里以后所做的一切,越想就越觉得安何可疑!都怪他大意了!自己久经商场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偏偏要去信自己对手说的话! 眼下必须得想办法先稳住暴露的德国部长,于是厉成尽放松了语气试图对电话那头的老东西解释:“部长,正如你所说,艾西纳的项目我已经拿到了,你在德国位高权重,你要相信,我是个商人,商人眼中只有利益,我完没必要因为一个项目而和你结仇,如果你相信我,请让我和你当面解释这件事,有人想要从中作梗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从而渔翁得利!” 老东西虽然笨了些,但眼下被厉成这么一说,似乎顿时又清醒了不少,他犹疑半晌,左右看了看,这才说道:“看见山顶上最高的那棵树了吗?我在那里等你,一个小时后你若不来,又或者被我发现你不是一个人,我记得那树后面有个悬崖,厉先生,你知道的,我现在已经豁出去了,我不怕死,就是可惜了少夫人。” 挂上电话,厉成目测了一下他现在到山顶的距离,他不熟悉这里的路,又是晚上,一个小时根本不够,想来想去,厉成决定冒险让自己的人上来。 掏出手机,厉成拨通了陆遇的电话。 “厉总。” “让我们的人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山顶上那棵大树的位置,到达后注意隐蔽好自己,千万不能让那老东西发现!” “是。” 一个小时后。 德国部长早就到了山顶,他原本念着宋千玦长得不错想要先在杀了宋千玦前一逞自己的**,谁知宋千玦却拼死反抗,还差点将他一只耳朵咬下来,恼羞成怒的德国部长抬手就是一巴掌往宋千玦的脸上呼了过去。 此时的宋千玦已经因为后背的伤再加上这一路的折腾耗尽了力气,现在这老东西一巴掌眼看就要过来,许是今晚挨的耳光太多了些,一瞬间,也不知忽然哪里来的力气,宋千玦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天色有些暗,再加上受伤的缘故,她没看清前面,只一心想着不能被这老东西玷污了于是头晕眼花的冲着悬崖不要命似的奔了过去。 德国部长以为宋千玦要跳崖自尽,可眼下厉成还没来,他折磨人的想法还没实现,又怎么可能会让宋千玦这么轻易的就死了? 说时迟那时快,老东西猛地向前跨了一步,随即一个猛扑愣是捉住了已经失足跌落悬崖的宋千玦。 生死一瞬,宋千玦顿时吓得清醒过来,可当她艰难的抬起头发现上面抓着她手的人是德国部长的时候,想也没想,宋千玦开始用尽身力气挣扎起来。 她的想法很简单,她今天就是死在这悬崖下也决不能被这老东西占了便宜! 连同手下人一起将宋千玦拉上来后,德国部长这回学聪明了,他将宋千玦身上先前解开的绳子重新捆上,然后将人绑到了树下,这回,任宋千玦如何折腾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88 中计 厉成只身一人到达山顶的时候,老东西正将宋千玦绑在树上。 虽然厉成并不觉得自己有爱上宋千玦的迹象,可这女人毕竟是他名义上的妻子,这些天来,他对自己身边多出宋千玦这件事已经开始习惯,习惯她偶尔的胡闹,也习惯她偶尔对自己那些从不走心的撩拨。可眼下那个在厉成面前总是一副古灵精怪的宋千玦此时此刻正不知生死的垂着头。 厉成的心跟着眼前的一幕隐隐抽痛了一回。 见人如约来了,德国部长这才命人又打开了一盏灯。 看了眼时间,老东西笑了笑:“看来厉先生很守时嘛。” 厉成神色冷静,面无二两情绪,沉声道:“废话少说,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是不是该放人了?” 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般,老东西笑得一阵前俯后仰,然后他出其不意的从背后抽出手枪指在了宋千玦的头上,冲厉成得意道:“放人?你当我是傻子吗?我要真放了这女人,我还能走出这林子吗?” 见状,厉成也不慌,他胸有成竹地将手里的资料冲对面的德国部长扬了扬:“部长先生,我说过了,我并不想和你结仇,我手上的这些东西是安何临走前派人拿给我的,你知道的,我的目标只是艾西纳,除此之外,不想节外生枝。这些资料我还没来得及看,若不是部长先生这么着急,我还不知道原来这些东西对你来说如此重要。” 闻言,老东西半信半疑的瞧了厉成片刻,问:“你是说你没有想要用这些东西来对付我?” 厉成不假思索的说道:“我是商人,商人该广结善缘,从不会损人不利己,你是部长先生,以后艾西纳的项目我肯定还需要和这边联系密切,我没必要得罪你,也没必要费这么大周折来对付你。” 话已至此,厉成不该说的该说的都说了,就看这老东西会不会信他了。 半晌,德国部长又问:“你说这些东西都是安何交给你的?” “是。”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部长可以回忆一下,安何是不是请你喝酒了?据我估计,你办公室的密码就是那时候被安何拿走的。” 对于老东西来说,厉成的话已经变得十分有说服力,他先前只以为自己被人小小坑了一回,现在却陡然明白过来自己被安何跟那女人当枪使了,他们想借他之手除掉厉成,如果在这过程中自己和厉成两两相斗死了最好,没死的话厉成不一定,可他一定活不了多久。 瞧了一眼树下被自己绑着的宋千玦,德国部长明白自己现在已经骑虎难下没有退路了,就算他将宋千玦放了,厉成也一定不会再放过他,就算厉成放过他,安何也一定会找机会对他再次下手。 活了大半辈子,德国部长从来没有这般愤怒过,他将手枪从宋千玦的头上挪开对着厉成的方向就是一片扫射,怒吼道:“啊啊啊!你们这些狡诈阴险的中国人!我杀了你们!” 89 化险为夷 急速飞射的子弹在暗夜里向厉成直逼而去,厉成没料到老东西会忽然发难,一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所幸他反应很快,当听到枪响后他依照自己的判断第一时间卧倒趴在地上,随后从腰间迅速摸出手枪将子弹准确无误地打入了不远处德国部长的大腿上。 德国部长带来的人先前被那伙绑匪给缴了抢,眼下见厉成手上有家伙,谁都不敢再乱动,更有甚者丢下老东西自己跑了。 厉成的身手不错,而这都源于他的孪生兄弟厉琰所赐,厉琰十七岁就进了特种部队,偶有机会回来都会找他这个大哥切磋两招,说是切磋,大多数时间其实都是厉琰在教厉成防身术。 许是从小分离的缘故,厉成对这个弟弟其实并不十分熟络,但这小子对他却感兴趣的很,他不愿意折腾自己学功夫,厉琰就想方设法的锻炼他,还常常在他不想动弹的时候数落他:“你说说你在商场上得罪了多少人?我让你多学点防身技术也是为了你好,万一哪天仇家找上门,你身边又没人不得你自己上?是吧?” 眼下的情形让厉成不得不开始感谢起黎琰对他那些年的不放弃,等老东西带来的帮手一番手忙脚乱后,厉成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前滚翻到了老东西的身边,抓住脚踝将其绊倒在地,用自己的手枪抵在了老东西的头上。 这一番变化前后不过几秒的时间,对厉成来说却是从未有过的惊险,他听到了子弹擦着他耳廓飞过的声音。 此时场上的情势已经发生了完的变化,先前厉成顾着宋千玦不敢多做动作,这下他手上握着老东西的命,料到这老东西带来的人不敢造次,厉成的神色终于狠戾起来。 “让他们把灯打开!” 厉成命令道。 老东西虽然先前想好了大不了就跟厉成同归于尽,可等真到了能同归于尽的时候他又害怕起来,求生的本能让他不得不顺从厉成,于是他冲手下吩咐道:“把...把灯打开!” 浅墨的朦胧夜色在几个大灯的照射下周围顿时变得明亮起来,厉成指着德国部长让两人移到了树下宋千玦的位置上,就在这时,陆遇带着人也赶到了山顶,方才听到枪响的时候,陆遇一阵心惊肉跳,生怕自己来晚了厉成出了事。 或是许久未曾这样身心疲累过,控制着德国部长的厉成丝毫不查自己的身后不知何时悄悄出现了个德国人,这德国人手里抱着一块尖利的石头,对着厉成的脑袋就要砸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赶来的陆遇怒喝一声,随即一边冲厉成喊“左倒”一边毫不犹豫的冲德国人脑门上开了一枪。 那德国人当场被陆遇击毙,他手里的石头掉在了厉成先前的位置上。 和手下的人飞快的控制住场面后,陆遇急忙飞奔到了厉成身边,关切又焦急的上下打量着厉成,问道:“厉总,你没事吧?” 将手枪重新插回后腰,厉成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陆遇的肩:“我没事,抓紧时间处理一下这里。” “是。” 90 我是不是要死了 宋千玦还被绑在树上,每向宋千玦走近一步,厉成就多一份紧张,他微蜷的手掌甚至泅出了一层汗,刚才生死一瞬的时候他都没这么紧张过。 他害怕。 明明几个小时前还活蹦乱跳的小女人现在就那么垂着头,双眸紧闭,看上去了无生气。 暗自深吸一口气,厉成伸出手往宋千玦的鼻下探了探,片刻,他一直僵硬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 厉成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还好,还活着,呼吸虽然微弱,但已经是大幸了。 解开绑在宋千玦身上的绳子,厉成在她跌倒前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揽进了自己怀里。 他以这些天从未出现过的温柔口吻唤她的名字。 “千玦,醒一醒......千玦...没事了...我来救你了...醒一醒.....” 此时的宋千玦正看到自己站在一片迷蒙里,她不断的想要寻找出去的路,她记得自己走了很久可依然什么都看不到,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 直到听见一声熟悉的男音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宋千玦好似瞬间找到了方向,她朝着声音的来源跑了起来,那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大,低沉又动听,像是大提琴拨动的音符...... “千玦...醒一醒......我来了...别怕......” 终于,在厉成一声又一声的呼唤中,宋千玦费力地睁开了自己的双眼,她渐渐找回了自己的听觉,也找回了视觉,半晕半醒之际,似是仍不相信眼前所见,她费力的抬手在虚空中抓了一把。 厉成及时抓住宋千玦的手,引着它覆在自己的心口上,不断地温声重复。 千玦,没事了,没事了。 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厉成,宋千玦从厉成温柔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一个左脸肿的跟猪头似的自己。 许是嫌这样的自己太狼狈了些,宋千玦干脆不开口,她将眼一闭准备再次晕过去,她不想看见现在的自己,太丑了。 厉成见宋千玦睁开了眼,以为她要同自己说些什么,就算不说,这哭上一哭也是应该的,他难得想要将自己的怀抱借给这女人哭一哭,谁知宋千玦竟没这个反应,她只是将自己的小脑袋往厉成怀里埋了埋,无气无力地说了一个字。 疼。 闻言,厉成温柔一笑,还知道疼就好,知道疼就说明情况不算太糟糕。 下山的路上,厉成一直背着宋千玦,陆遇好几次想帮忙都被厉成拒绝了。 趴在厉成的后背上,半晕半醒之际,宋千玦不知怎么了忽然将脑袋凑到厉成耳朵跟前,断断续续地小声问道:“厉成,我......我背疼的厉害...是不是...是不是我要死了?” 其实厉成完知道宋千玦现在不过是心里作用而已,大概是没受过这样的伤,所以才以为自己要死了,虽然觉得又好笑又好气,但厉成还是温声回她:“我们很快就要到山下了,那里有我带来的医生,你会没事的。” 本以为宋千玦听了这话该安静了,可她反而精神很好一样又开了口,这回都不结巴了。 91 小心机 “你骗人,电视里都说没事的,可最后受伤的人都死了。” 一听这话,厉成顿时明白过来,感情这小女人刚才那副虚弱模样是故意装给他看的呢?瞧她现在说话这中气十足的,哪里虚弱了? 知道背上的女人算是并无大碍,厉成本打算逗一逗宋千玦,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想了想还是算了,这小女人因为自己而受了不少苦,他就不和她计较了。 为了宋千玦的名声,厉成并不想将这件事闹大,他先前本想放德国部长一命,可在他见到宋千玦身上的伤后就瞬间改变了自己的主意,直接吩咐陆遇将手里的资料交给了老东西的死对头,估计丢官入狱十八年是少不了的。 宋千玦脸上的伤只是瞧着吓人了点,只要红肿消下去看着其实也就没那么骇人,唯一严重点的只有她的后背,还是被石头划伤的。 借着身上的伤,宋千玦这几天可算是因祸得福,虽然厉成嘴上不说,但行动却比之前的态度好了十倍不止,就算宋千玦偶尔有些小任性的要求,厉成也不会像过去那样冷着脸瞪她,最多无可奈何的叹口气,然后再陪着她。 从柏林回国的前一晚,宋千玦直接将前来为她换药的女医生支使走了,然后自己拿着医药箱偷偷回了房间,这可是她的好机会,她得抓住了。 厉成从酒店的议事厅给团队开完会后本打算再去见一见艾西纳的负责人,谁知宋千玦却一个电话打了过来,说自己一个人无法换药,需要他的帮助,闻言,厉成也不推脱,只说自己很快回来。 因为是背部受伤,所以这几日宋千玦一直都趴着睡,挂上厉成的电话,宋千玦就抱着医药箱趴在床上一直等着,等到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厉成终于回来了。 轻轻坐在床上,厉成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宋千玦,也没叫她,直到宋千玦自己从梦中惊醒过来。 倏地睁开眼,看到厉成坐在自己面前,宋千玦懵了片刻。 “做噩梦了?” 厉成问道。 “嗯。” 点点头,宋千玦莞尔一笑:“不过现在没事了。” 见宋千玦似乎清醒过来,厉成淡淡地开口:“既然醒了就换药吧。” 昏黄的灯光,安谧又温馨的空间,再加上宋千玦裸露在外的白瓷般的肌肤,一时间,屋里的氛围顿时暧昧起来。 前几回医生给宋千玦换药的时候厉成也在,虽然没上过手,但厉成好在眼色不错,动作学了个十成十,再加上他生怕弄疼宋千玦,所以手底下的动作格外轻柔。 宋千玦的背部线条很美,就算受了伤也还是惹人眼球,厉成原本还是专心敷药的,可敷着敷着他的心思就跑远了,手底下女人的肌肤细腻白皙,他不由的想到两人的那个晚上,一个感觉不错的晚上。 想着想着厉成的手下的动作就乱了,惹得宋千玦一声痛呼。 宋千玦扭过头来想问问厉成怎么回事,可当她的视线对上身后的目光时,宋千玦瞬间脸红了。 92 以后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厉成的目光不知何时开始变得灼热起来,就连呼吸都粗了些,可他手上却还是不慌不忙,瞧着也依然一副淡定的模样。 虽然眼下这个情况是宋千玦原本想要达到的效果,也算是为两人之间制造一点小暧昧,可真到了这时候,她反倒又不好意思起来,开始后悔自己是不是太不矜持了些,厉成会不会觉得她太轻浮了? 背后的伤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伽,新肉长出来的时候会发痒,可眼下宋千玦却觉得烧得慌,就算她不看厉成的眼神也能感受到身后男人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炽热又直接,那眼神烧得她心慌意乱,就连厉成流连在她伤口处的手指也让她觉得分外煎熬。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也为了不让氛围超出自己的控制,宋千玦开始同厉成说起来话来,也不管厉成有没有在听,她自顾自地开口:“你知道吗,在山顶的那天晚上,我差点就死了,老东西想占我便宜,我不肯他便打我,那大树的后面是个悬崖,我不知道,跑的时候一脚踏空就掉了下去,是老东西抓住了我,可是那个时候我宁愿自己掉下去死了也不想被他救上去。” 宋千玦说话的时候声音柔柔的,听上去并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可厉成知道,生死一瞬时的那种绝望。 “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厉成忽而出声道歉,他的目光已经渐渐沉静下来,想起宋千玦是因为自己才会遭受这些,厉成难免愧疚。 没有想到厉成会跟自己说对不起,宋千玦愣了愣,她既想着利用这个机会为自己谋取些福利却又觉着这样做不太妥当。 求得的话终究没说出口,想了想,她似真似假的叮嘱厉成:“那你以后可都要好好保护我。” 说完这话,宋千玦一直支棱着耳朵在等厉成的回应,可直到她瞌睡来袭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也没听到自己想听的。 厉成神色复杂的盯着床上已经睡着了的女人轻声喃语道:“以后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对于厉成来说,这是他对宋千玦的承诺,他想起自己在山岗上捡到那条围巾嗅到上面有血时的心情,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一刻就开始发生变化了,但就算如此,他对宋千玦还是不放心,因为他隐约感觉到宋千玦身上还有太多令他疑惑的东西。 回国的当天。 青空之上,就在宋千玦和厉成距离s市机场还剩下两个小时的航程时,宋千玦终于撑不住了,许是被绑的那天晚上吹了一晚上冷风又受了伤,再加上她后背的伤本来也没痊愈,一直蛰伏在她体内的病因忽然间爆发开来,宋千玦先是觉得有点儿冷,紧接着开始不停的打喷嚏,厉成和她都以为没什么大碍,只让空姐多送来了一条被子,谁知半个小时候后宋千玦直接高烧到三十九度。 飞机一落地,厉成抱着宋千玦上车就往医院狂奔而去。 前来为宋千玦接诊的医生是个顶漂亮的女人,气质出众,属于人群中一眼就能注意到的人,开始的时候厉成只顾着宋千玦的情况也没来得及细看,直到后半夜宋千玦躺在病床上挂着点滴高烧开始渐渐退去,厉成这才终于觉得眼前的医生似乎有些眼熟。 93 你跟他长得很像 前来为宋千玦接诊的医生是个顶漂亮的女人,气质出众,属于人群中一眼就能注意到的人,开始的时候厉成只顾着宋千玦的情况也没来得及细看,直到后半夜宋千玦躺在病床上挂着点滴高烧开始渐渐退去,厉成这才终于觉得眼前的医生似乎有些眼熟。 病房里,又一次为宋千玦测量体温之后,女医生拿着体温计时不时地瞥一眼对面的厉成,察觉到女医生犹疑的目光,厉成依然垂着眼眸瞧着宋千玦,头也没抬,开口道:“有什么问题就直接说。” 听闻这话,女医生一愣,随即一笑,轻言:“先生尽管放心,夫人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我自己有件事想问问先生。” 厉成微微抬起自己的眼皮上下打量了一番对面的女医生,片刻后重又复原,吐出一个字来:“说。” “先生家中是否还有兄弟?” 女医生话音刚落,厉成这回终于将视线从宋千玦身上挪开了,他甚是狐疑的瞧着对方。 女医生连忙解释道:“先生别误会,我只是在找一个人,你跟我找的那个人有些像。” 厉成没说话,他确实还有个孪生的弟弟,叫厉琰,两个人是异卵兄弟,这长相虽说七分不同,可毕竟是亲兄弟,五官里还是透着三分相似的神韵。 对面的女医生依然看着厉成,仿佛希望厉成能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终于,厉成脑海中灵光一闪,他总算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这女医生了。 在柏林,安何请他看的那场芭蕾舞演出上,这女医生就是那华人领舞,也是他妈周意欢曾想要介绍给他的女人——程伯伯家的女儿,程彦笙。 其实厉成的记性不差,他本该第一时间见到程彦笙就想起来的,奈何这几天他被安何摆了一道,精力都放到制定计划搞垮百盛上面去了,眼下总算想了起来,可厉成却不打算理会程彦笙,他担心要是被周意欢知道他和程彦笙已经见了面,这后面指不定又得招惹些烦心事出来,所以,不如不说。 从厉成那得到了否定的答案,程彦笙顿时有些失望,厉成见她如此,虽不好奇,但想着毕竟是自己骗了人家,于是又问道:“那人对你很重要吗?” 程彦笙点了点头:“嗯,他是个军人,救过我的命。” 听到军人二字,厉成既觉情理之中又有些意外,情理之中是因为程彦笙问他家中是否还有兄弟,而他确实有个亲生弟弟,意外的是,厉成没想到世界真这样小。 虽然知道程彦笙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在找自己的亲弟弟黎琰,但厉成并不打算这么轻易就告诉程彦笙,看程彦笙一身白大褂在这s市里最好的医院成了院花,厉成十分不解,问她:“我记得你不是跳芭蕾舞吗?怎么现在又变成医生了?” 对于厉成的问题,程彦笙也不回避,轻言解释。 她十七岁的时候曾经跟随所在的芭蕾舞团在非洲进行过一次演出,结果那次演出结束就在要回国的时候突然遇到当地武装暴动,她差点死了,是那个人救了她一命,当时她晕过去了没来得及问他的名字,醒来后这几年只凭着记忆中那人的模样一直在找他。 94 跳芭蕾舞的女孩儿 因为记得对方是军人,所以程彦笙在回国恢复身体后想要参军入伍,虽然知道机会渺茫,但对于寻求救命恩人报恩这种事她愿意相信只要跟那人做了同行,总有相遇的一天,只是程彦笙没想到自己的行动会受到家里强烈的反对,程父只有她一个女儿,自然舍不得她吃苦受累,百般阻挠后两父女差点闹翻。 最后还是程父先做了妥协,他告诉程彦笙,当兵是不可能的,但她可以选择做医生,医生和军人一样,医生和军人也是不可分割的存在,知道自己当兵无望,再加上这么多年来父女俩相依为命,程彦笙终于放弃了自己的坚持,听从了程父的建议,拜了程父给她找的业内权威之一的外科医生当师父,这一学就是八年。 程父曾旁敲侧击的问过程彦笙,为何她从非洲回来后就非要去当兵入伍,当不了兵也要当医生,反正都是为人民服务的活儿,也问她思想觉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了。 每当程父问起这个话题,程彦笙只说自己亲眼目睹了战争的残酷,生命脆弱又无常,她只想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其实,这些话程彦笙没撒谎,而这的确也是她决定自己做什么的重要原因,但最初的,也是最重要的,还是为了那个人,那个在她十七岁时就扎根在她心底的人,可这些女儿家的心思,程彦笙对父亲总是开不了口,总是害羞的。 “所以这些年你一直在找他?” 厉成问道。 程彦笙点点头:“嗯,可惜到现在也没找到,今天见到先生觉得先生跟我记忆中的那人很像,但,先生不是。” “既然你是医生,那你之前在柏林的芭蕾舞表演?” “那舞蹈团的团长是我曾经的老师,领舞的女孩受伤了,正好那段时间我又在柏林出差学习,所以老师打电话让我去救场,反正是下班时间,我就去了。” 说完,程彦笙便起身跟厉成说自己还要查房,随即开门离去。 站在医院的走廊上,程彦笙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她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难免涌上一股失望,其实在柏林的时候她就看到厉成了,她原本打算等舞蹈完了第一时间去问问厉成,谁知却被当地一个慕名前来拜访的官员给拦下,等她应付完那官员出来的时候,厉成早已不见了踪影。 大千世界,两个人相遇的机会何其渺茫,程彦笙不知道自己的寻找会走多久又会走到哪里,或许,等她再次遇见能让自己心动的人,她就会停止。 那个安放了她所有青春年少的男人,虽只惊鸿一面,却始终念念难忘。 程彦笙走后,厉成仔细想了想,他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对程彦笙撒的慌,人家女孩儿找了他那英俊潇洒的胞弟八年,好不容易找到他这儿了,结果他还骗人家。 厉成一向果断,从小到大,能让他后悔的事极少,但这回他真悔了,因为他忽然想到,只要自己将程彦笙喜欢厉琰的事情告诉周意欢,或许他那整日里只为他终身幸福操心的母亲大人就能消停些了, 95 遭人嫌弃了 就在一个小时前他还接到周意欢不满宋千玦的电话,总之,言语间对宋千玦是分外的看不上眼,一心想要将程彦笙介绍给自己。 厉成记得他家和程家其实并未有太多的交集。 在周意欢和厉晖带着厉成在外面漂泊的那几年,有一回周意欢将房子租到了程家的对面,两家人说来也纯粹就是邻居关系,而且这种邻居关系只维持了不到三个月,两家人便因为各自的工作原因分开了,可谁知这么些年他那母亲大人对程伯伯的女儿还是念念不忘,前些日子甚至通过一番好找终于联系上了程家人。 程先生对于周意欢的来电显然感到很惊喜,听闻周意欢打探自己的女儿有没有谈恋爱的时候他便知道周意欢想做什么了,想到自己的女儿这些年来一心扑在工作上,多认识一下异性也好,再加上程爸爸从前对厉成的印象不错,于是他应下了周意欢的邀请,只是考虑到因为自己最近在国外出差,程彦笙也工作繁忙,于是程爸爸便向周意欢解释恐怕两家人只有中秋节才能聚一聚,当时周意欢并不知道厉成已经决定了要娶宋千玦,于是她一口答应了下来。 程先生本来想着趁自己有空的时候跟女儿程彦笙说一说这事,顺便给她看一看厉成的照片,奈何不知道是他年纪大了容易忘事还是太忙了,总之,这事他没在程彦笙面前提起过。 厉老爷子听说厉成和宋千玦在德国遇险命悬一线的时候,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所幸很快又有人来报两人被平安解救。 当时周意欢和厉晖也在,两人担心儿子,周意欢一向心直口快,也不顾宋千玦是老爷子亲自允下的,当场生了气,说宋千玦简直是个灾星,结婚当天被绑,现在出个国又被绑,不止害得她儿子跟着受累,现在还让他们提心吊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厉家的新媳妇是什么人呢!隔三差五的就被人掳走!厉成的脸往哪放,厉家的脸又往哪儿放?! “够了!” 就在周意欢还想抱怨的时候,厉老爷子倏地冷哼一声,瞥了一眼周意欢,说道:“那丫头既然嫁给了我们厉家,厉家自然要对她的安负责,现在她几次三番出事,你们也不想想是不是厉家哪里得罪了人,还在这风言风语!” 许久未曾见到这般严厉的老爷子,周意欢一时被吼得有些懵,待她回过神来老爷子已经兀自走了。 厉晖点了点她的头,无奈道:“你呀你呀,就不能不说话吗?” 周意欢不服气,黑着张脸:“我哪里说错了吗?那丫头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主,反正我是不喜欢她!” 见自己老婆不高兴,厉晖笑了笑,劝解她:“好了好了,你不高兴人家也已经嫁过来了,已经是你的儿媳妇,厉成的老婆。你没看那报纸上厉成让人把他俩的结婚照都登上了?我看呐,这小子对那丫头还挺上心,婚礼取消了,就用这样的方式弥补,也算是昭告天下了。” 96 孪生兄弟 听闻上心二字,周意欢顿时又炸开了:“什么?上心!你说厉成对那小丫头上心了?” “没有没有,我瞎说的,瞎说的。” 明明是年过半百的人,周意欢却还是这么一惊一乍,一晃两人在一起三十多年,可昨日青春模样却始终历历在目,厉晖爱她这单纯脾性,却也常常哭笑不得。 在周意欢心里,虽然宋千玦是厉老爷子选的孙媳妇,但她就是一百个看不上眼,总在想着反正现在结婚离婚不过一个小本本的事情,等到时候程彦笙回来了她就将这小姑娘带到老爷子面前走一走,让老爷子也好看看什么才叫大家闺秀。 说完厉成,周意欢又跟厉晖提起了自己的小儿子黎琰。 想到黎琰,周意欢心中多是歉疚,黎琰和厉成是异卵双生子,当初她陪着厉晖在外漂泊的时候实在无暇照顾两个孩子,只能将黎琰交给了厉家人来照顾,一直到两个孩子十岁那年,周意欢和厉晖带着厉成才回到厉家,而周意欢也早已错过了厉琰的年幼时光。 所幸厉琰对她这个母亲并不排斥,这些年来对她也孝顺有加,只是唯一让周意欢不满的是厉琰不听她的阻挠执意去当兵,当兵就算了,厉琰还瞒着家里人报了特种兵,每次只要厉琰出任务,周意欢不知道还好,知道了就整日里担忧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厉老爷子虽也担心自己的孙儿,可却又忍不住为孙儿自豪,想当年厉老爷子也是从前线浴血杀敌中活下来的。 厉琰被招进特种部队的第一天,老爷子送给他一句话——好男儿志在四方,好男儿也保家卫国驰骋沙场,从今往后,你这条命只属于国家和人民,厉家再也不能护你的生死与荣辱了。 “是!” 厉琰无比庄重地跟自己的爷爷敬了个军礼。 厉老爷子到医院的时候宋千玦还没醒,高烧刚刚退下去,出了一身的汗,厉成怕她不舒服,嘱咐陆遇找个护工来给她擦擦身子,谁知这话被还没进门的厉老爷子听见了。 厉老爷子当场教训厉成:“你把人家姑娘娶过门,不好好宠着疼着,现在人家出个汗你小子就嫌弃了?还要找别人来给自己老婆擦身子,你怎么这么能呢你?” 老爷子一番话说的厉成哑口无言,可他又不能跟老爷子解释说,自从他和宋千玦睡了第一次就再没第二次,两人从结了婚到现在还没在一张床上躺过呢,那他只怕要遭老爷子更多鄙视了。 不能解释厉成索性就不解释,他找了借口说公司有急事他得走,所以才想找护工来帮忙照顾宋千玦,闻言,老爷子明显不相信,但却不再纠缠扯此事,他将厉成单独叫到了外面。 vip病房的走廊上很清净,来往的行人几乎没有,爷孙俩站在窗口处。 “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老爷子开门见山的问厉成。 安何的存在老爷子是知道的,但让人摸不清的是,他们派了人去查安何的身份,却是一片空白,除了百盛集团,什么消息都没有,一般来说,出现这样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 97 开挂的一家子 安何是军方的人。 老爷子在厉成和宋千玦出事的当晚去拜访了些老战友,他本以为前后试探一番,安何是谁的手下人就算没人承认,他也能猜个一二,但这回他失算了。 安何来的蹊跷,也来的势头汹涌,老爷子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距离下一届选举还是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各方势力暗中斗明着争,上了台的自然希望权利永远留在自家人手里,而厉家作为最大的一棵树,这些日子却一直保持中立。 难道,这是有人准备对厉家下手了? “我们手上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能证明安何就是柏林事件的始作俑者,光靠几句话是动不了他的,所以我打算现在以退为进,先按兵不动,等他着急了,他自然要出来,人一旦着急,就容易露出破绽。” 厉成如是说。 其实依着厉成先前的想法,他是打算“引蛇出洞”,安何害得他和宋千玦在德国险些丧命,这口恶气他无论如何都是要出的,可如果他真这样做了,安何肯定早已想好了后招等着他,到时候,又被人摆一道,说不定,安何还会趁此牵出厉家。 厉成的话让老爷子颇为赞赏的点了点头,厉成刚创立v·i的那几年,在商场遇到犹疑的事情时他总会请教老爷子,老爷子虽说曾是武将,可这些年来身居高位,勾心斗角的事情见得多了,商场那些手段也就是那么回事了,所以,对于厉成来说,老爷子既是亲人,也是良师益友。 末了,老爷子似乎也觉得最近厉家的憋屈事儿多了些,心中难免不快,他望着青翠的远山,像是说给自己听也像是在示威,自言自语道:“我厉家自战争伊始,代代有男儿奔赴疆场护我河山,我厉松柏自问无愧祖上,无愧家国,如今厉家功勋卓越,那也是厉家人在战场上用命换来的!我倒是要看看,这些小人如今为了一己私欲,能将厉家置于何地!” 厉老爷子这番话说的威武霸气,也说的底气十足,这些年厉家人在各自的领域里取得了不俗的成绩,影响力非凡,就像厉成的v·i集团之于世界各地的商业交流,那都是有一定决定权和话语权的。 老爷子一共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厉烁早些年在边境与敌军交火的时候不幸身亡,连个孩子都没留下,只从战场上捡回了个年幼的陆遇;二儿子厉耀现如今是某战区陆军的司令员,有一个儿子是某科学院著名的年轻科学家,总之,接触的都是国家顶级的秘密文件;三儿子厉晖倒是没多大的功绩,但却养出了两个优秀的孩子,一个厉琰一个厉成,一个在军队已经开始展露头角,一个在商场称王称霸;而四女儿厉婉秋已经是法律法规的修订决策人之一。 总之,这是开挂的一家子。 宋千玦当初从宋亦阳给她的资料里读来这些的时候,连连倒吸冷气,说句大不敬的话,在古代,厉家这势力算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这些人的一生对于她这种小市民来说,感觉就像天方夜谭,所以当初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这样一群人的时候,宋千玦没少打退堂鼓,但现实却由不得她退缩。 98 甜言蜜语 还记得两人结婚的那天,厉成虽然未向宋千玦提起过,但她想也想得到,厉家那一家子王侯将相只怕都要回来。在被秦修掳走前,宋千玦还担心自己这只小麻雀会不会在那伙人面前露了怯,所幸她被绑架了。 后来,宋千玦听说那天晚上,除了厉琰在外执行任务无法回家,其他人还真都到场了,可谁也没想道她这个新娘子还没过门就给了厉家人这么大个惊喜,知道消息后厉家人纷纷表示要彻查此事,但都被厉老爷子给轰走了。 所以,直到现在,宋千玦与这几位身份显赫的叔叔姑姑们还没正式见过面。 此时已是深秋,天色渐渐暗的越来越早。 宋千玦悠悠转醒的时候厉老爷子才刚从医院离开。 察觉到床上的人醒了,一旁的厉成放下手中的文件探了探宋千玦的额头,随后温言问道:“感觉好点了吗?” 宋千玦没说话,直愣愣地瞧着厉成。 厉成听说过高烧能将人脑子烧坏,眼下见宋千玦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厉成不免担心,他伸出手在宋千玦面前晃了晃,谁知宋千玦却抓住机会捉住了他的手,紧紧握住,也不说话,然后忽而冲他扬起一个笑。 许是这忽然的笑容太让人讶异,厉成竟也跟着笑了一笑,又问:“笑什么?” 这回,宋千玦开口了,她看着厉成的眼睛说道:“你在这儿,真好。” 夜风澜澜,空气中一阵花卉的香气,此时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处,静谧的房间里连空气都变得暧昧起来。 此情此景,宋千玦甚是得意自己方才说的那话,她想让厉成的心为自己波澜一些,这样的话虽听着煽情无用还酸得很,但说了总比不说好,这世上不止女人喜欢听甜言蜜语,男人该是也喜欢的。 但,宋千玦忘了一件事。 厉成从来都是沉稳冷静的,鲜少有情绪起伏的时候,更遑论那张脸上能分明的表达出个什么感情来,所以,听了也就只是听了。 最初的笑渐渐淡淡下去,片刻,厉成将自己的视线率先从宋千玦身上移开,他平复了嘴角的弧度重又恢复一派淡然的模样,轻言:“爷爷刚才来看你了。” 听厉成提起老爷子,宋千玦心中那点儿说不出的失望瞬间又被转移了,她有些委屈似的冲厉成小声道:“那你怎么不叫醒我?爷爷那么大年纪了还特意来看我,我竟然都不知道。” 虽然明白宋千玦这话是真心实意,但厉成还是有种这小女人得了便宜还变乖的嫌疑,他为了她能休息好才没叫她,她倒好,还怪起自己来了。 若不是宋亦阳忽然出现在医院,宋千玦都快忘了自己这名义上的哥哥了,想起自己为什么会遭受这些,宋千玦打心眼里不想见到宋亦阳。 所幸宋亦阳这个哥哥倒是当得大度,见宋千玦宁愿闭着眼假寐也不理自己,他也不生气,放下手里的东西大大方方的跟厉成打了声招呼:“厉总。” 99 愚蠢 厉成先前顶瞧不上宋亦阳,觉得能用一个女人去换家族企业的男人如果不是无能那就是实在无耻,但近些日子厉成却对宋亦阳开始有所改观,他发现这男人并不是他想的那样一无是处,反而还甚有本事,他能在这些年时运不济的情况下还一直苦苦维持着宋家,算是有点精神。 对于宋千玦和宋亦阳的关系厉成仅限于知道他俩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其余的他一概没关心过,眼下见宋千玦明显不想理会宋亦阳,厉成难得的打算给宋亦阳找个台阶下,于是,他主动跟宋亦阳谈起城南的那块地。 宋亦阳向来明白自己在这些人眼中是如何的小人,所以此行他也并未指望这些人会给他好脸色看,是以就在他想离去前对于厉成居然主动跟自己说话这时感到十分的惊异。 从医院出来后,宋亦阳坐在车里抽了根烟,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越想越觉得自己当初找到宋千玦简直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这些时日以来宋亦阳心中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缓了些,他很满意。 转眼两日过去,宋千玦的精神渐渐好起来,她吵着不想再待在医院,说什么都要回去,厉成这时候还在公司处理去德国期间遗留下来的文件,陆遇奉了命在医院照顾她,见宋千玦执意要走,陆遇只好给自家大老板打了电话。 想起自己早上临走前宋千玦那副活蹦乱跳的模样,厉成略微思忖片刻后干脆应了下来,嘱咐陆遇给她办理离院手续,然后带着人到公司楼下等他。 陆遇载着宋千玦到v·i大楼的时候,厉成正在办公室皮笑肉不笑的接待安何。 从柏林回来的这几天厉成一直秉持自己按兵不动以退为进的方针,他既没有去找安何算账也没有刻意的与百盛相斗,完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所以,一直等着厉成上门报仇的安何失算了,故此他才冒险来了v·i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令安何没有想到的是,厉成将一切都应付的滴水不露,丝毫不给他瞧出端倪的机会,就连他主动提到艾西纳厉成也只是一句带过。 厉成越是八风不动,安何就越清楚,他遇到了一个强大的对手,在柏林的时候他原本没想对厉成和宋千玦下手,他只是想试探一番厉成,而艾西纳的竞争他也是真心退出,但他没想到秦妍舒也去了柏林。 秦妍舒跟厉成的关系国内鲜少有人知道,安何也是在一次调查厉家时无意间得知的。安何一向喜欢坐山观虎斗,所以在秦妍舒到达柏林的时候他主动找上了这女明星,并将自己手里关于德国部长的资料拿给了秦妍舒,让她好生利用。 所幸秦妍舒也没辜负安何的一番苦心,帮了他一个大忙,让他知道厉成可以为了宋千玦甘愿以身犯险,虽不清楚厉成去救宋千玦是出于责任和担当还是因为他对宋千玦动情了,但安何还是毫不犹豫的骂了他一句愚蠢。 100 神经病 皇城根下正正经经的红三代,厉家的太子爷,享誉国际的v·i集团的创始人,竟会为了一个女人涉险,这不是愚蠢是什么? 外面的人都盛传圈子里的少爷们一个比一个滥情,今儿个身边还是昨夜的枕边人,明天就能换成新晋小鲜花又或者是美男子,不是不愿动情,而是不敢动情。 安何曾想要在这方面对厉成发难,可他一番调查后发现这十年来厉成几乎从不在外面找消遣,正式交往的也只有秦妍舒一个女朋友,至于为何前段时间厉成忽然弃了秦妍舒和宋家的千金小姐结婚,安何一直想不明白,所以他才在柏林试探厉成。 眼下安何悠悠闲闲的坐在厉成的办公室里,一心想要从太子爷身上惹出点怒气来,好瞧一瞧太子爷的本事,结果人家愣是不搭理他,搞得他一个演独角戏似的,总之,要是再不走,脸子挂不住。 安何告了辞,厉成怡然自得的目送他推门离去,并表示欢迎安总随时到访。 v·i的楼下。 安何从大厅出来的时候宋千玦和陆遇正在等着厉成下来,嫌车里有些闷,宋千玦开了车窗正好看见安何。 厉成没将两人在德国遇险都拜安何所赐这事儿告诉宋千玦,是以宋千玦并不知道安何在当中做了手脚,因为她自始至终都凭着女人的直觉只怀疑一个人,那就是秦妍舒,可宋千玦并不打算将自己的怀疑告诉厉成,她以为厉成早该猜到,一直没什么表示不过是为了保护秦妍舒,毕竟她在柏林的酒店里都亲眼见到厉成和秦妍舒两个人腻腻歪歪。 安何透过打开的车窗发现只有宋千玦一个人坐在后面,也就说,陆遇在前面开车。 宋千玦已经饿了,正抱着手机给厉成打电话,问他到底什么时候能下来,是以并未发现安何正向着她走过来,但陆遇显然看到安何了。 想起在柏林的事情,陆遇对安何的印象可以说非常恶劣了,这男人瞧着一副风度翩翩正人君子,实则乃是个不足手段,暗地里耍阴招的混蛋,于是陆遇当着安何的面将车窗重新摇上去锁住了,总之,就是不想看见他。 在厉成那受了无视,安何没想到在厉成的助手这还受到无视,安何忽然有点儿委屈,他知道陆遇此刻正在看着他,于是他朝车窗瘪瘪嘴,卖了个萌。 宋千玦正在和厉成打电话,前面的陆遇却在看到安何这一系列动作后忽然出声小小地骂了一句:“神经病。” “嗯?” 听闻,宋千玦不知所以的嗯了一声,陆遇顿时回过神来,连连解释:“夫人,我...我没说你。” 顺着陆遇先前的视线看去,这下宋千玦也发现了安何,她顿时明白过来。 厉成带着宋千玦在晚饭时间赶回了厉家的宅子,老爷子命人做了一桌好吃的正等着两人回来。 一进门宋千玦先拉着老爷子爷爷长爷爷短的寒暄了好一阵,逗得老爷子开心不已。 101 别有用心 周意欢和厉晖不在场,眼下桌上除了爷孙三再无旁人,宋千玦不由的就放松许多,她给自己满上一杯清酒,双手端起酒杯颇为庄正的看向老爷子,开口道:“爷爷,对不起,这些日子让您为我们担心了,千玦自罚一杯。” 见状,老爷子连忙劝慰道:“你身体才刚好,不能这么喝酒,心意爷爷领了,别再喝了啊。” 闻言,宋千玦笑得神色真诚,甜甜的开口:“爷爷,您对我真好。” “傻丫头,你既然嫁给了厉成那就是我厉家的孙媳妇,爷爷不对你们好对谁好?倒是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宋千玦看了一眼厉成,转而又将视线落到老爷子身上,又笑:“只要和厉成在一起,无论怎样我都欢喜。” 这话逗得老爷子又乐一阵,一旁的厉成大概没想到宋千玦会在长辈面前言语间也如此大胆,但作为一个被老婆示爱的人,厉成却始终无法高兴,因为他始终记得宋千玦说过一句话。 “我想要你爱我,我哥说,只有你爱我,宋家才有机会东山再起,厉成,你会爱我吗?你会给我这个机会吗?” 这话是他们的新婚之夜,宋千玦亲口说出来的。 如此直接又如此目标明确。 她要他爱她,却从头到尾不言自己心意,只说宋家。 那她呢? 她是为了他这个人,还是只为了他的身份?还是说,只要能救宋家,谁都可以? 这个问题厉成在医院守着昏睡的宋千玦时他便想过了,仔仔细细的想了一番,然后他得出了结论。 别人别有用心,他也不能太认真。 想起此番心事,厉成的脸色渐渐变得晦暗不明,他发现自己连一个敷衍的笑都笑不出来,心中仿若梗着一根刺,难以下咽。 厉老爷子喝了些酒,许是喝高兴了,并未发现厉成有什么不对劲,他拍了拍厉成的肩,笑道:“小子,什么时候让爷爷抱上重孙?爷爷可等着呢啊。” 终于,将自己的心绪从乱七八糟的事情里理出来,厉成勉强应了一声,宋千玦跟着就脸红了,她偷偷瞧了一眼厉成,却发现厉成不知何时又冷下了一张脸,宋千玦心里那点儿旖旎瞬间回落了下去。 吃过晚饭,虽不知道厉成为何对自己又恢复了从前那副不理不会的模样,但宋千玦还是欢欢喜喜地偎在老爷子身边给老爷子讲了些笑话,哄得老爷子的山羊胡一颤一颤的。 盯着老爷子脸上笑出来的皱纹,宋千玦忍不住想起了孙叔。 孙叔不喜欢电子产品,手机也是用的老人机,但他喜欢看报,什么都报都喜欢看,上至天文,下至娱乐报,前些日子她和厉成登记结婚的事情在整个s市也算是轰动,可报纸出来的第二天宋千玦才想起这事,当时她人已经在柏林了。 为了不让孙叔知道后担心自己,宋千玦当机立断给宋亦阳打了电话,告诉他一定不能让孙叔发现自己的事情,所幸宋亦阳反应也算快,在孙叔看到报纸前将此事彻底处理了下来。 102 爷爷的重孙子 想起此番心事,厉成的脸色渐渐变得晦暗不明,他发现自己连一个敷衍的笑都笑不出来,心中仿若梗着一根刺,难以下咽。 厉老爷子喝了些酒,许是喝高兴了,并未发现厉成有什么不对劲,他拍了拍厉成的肩,笑道:“小子,什么时候让爷爷抱上重孙?爷爷可等着呢啊。” 终于,将自己的心绪从乱七八糟的事情里理出来,厉成勉强应了一声,宋千玦跟着就脸红了,她偷偷瞧了一眼厉成,却发现厉成不知何时又冷下了一张脸,宋千玦心里那点儿旖旎瞬间回落了下去。 吃过晚饭,虽不知道厉成为何对自己又恢复了从前那副不理不会的模样,但宋千玦还是欢欢喜喜地偎在老爷子身边给老爷子讲了些笑话,哄得老爷子的山羊胡一颤一颤的。 盯着老爷子脸上笑出来的皱纹,宋千玦忍不住想起了孙叔。 孙叔不喜欢电子产品,手机也是用的老人机,但他喜欢看报,什么都报都喜欢看,上至天文,下至娱乐报,前些日子她和厉成登记结婚的事情在整个s市也算是轰动,可报纸出来的第二天宋千玦才想起这事,当时她人已经在柏林了。 为了不让孙叔知道后担心自己,宋千玦当机立断给宋亦阳打了电话,告诉他一定不能让孙叔发现自己的事情,所幸宋亦阳反应也算快,在孙叔看到报纸前将此事彻底处理了下来。 后来在柏林宋千玦为了让孙叔放心,于是她趁厉成出门的机会给孙叔打了通电话,谎称自己最近在出差,不能去看她,好在孙叔对于她这么久不路面并未怀疑什么,只嘱咐她一个人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回来了就去看他。 想到这,宋千玦打定主意,明天就去找宋亦阳见人。 已是深秋,夜色愈发寒凉。 时针指在八点四十五分的位置,许是生了病的人呢容易犯困,宋千玦一个人坐在楼下客厅里的沙发上已经哈欠连连了,她抱着鲸鱼的小公仔安静的等着厉成,就在半个小时前厉成被老爷子叫进了书房,不知爷孙在谈些什么。 实在无聊了,宋千玦干脆数着自己的哈欠玩儿,等她数到第二十七个的时候,厉成终于从老爷子的书房里走了下来。 瞥见宋千玦眼眶里水光潋滟,厉成了然的问道:“困了?” “嗯。” 她乖巧的点点头。 “走吧,回去了。” 说完,厉成长腿一跨,直接从宋千玦面前走了过去,剩下宋千玦一只没有着落的手尴尬伸在半空,她原本想挽上厉成胳膊的。 陆遇已经回去了,厉成久不曾摸过方向盘,但技术还算不错,一路上宋千玦不断的想找些话题与厉成说一说,可厉成却不再往往日里那般应她,最多只一个嗯字,渐渐地,宋千玦也不再开口。 一时间,空气静默的可怕。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里又惹着了厉成,宋千玦越想越觉得莫名其妙,明明在医院的时候两人都还好好的,不过一转眼的时间,这男人变得也太快了! 103 我会一直等你 心中的郁闷越发不可收拾,末了,宋千玦干脆也不委屈自己猜来猜去,她突然转过身看向厉成,尽管厉成并未将目光挪到她身上,可她知道,厉成一定在注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明明对她很好奇,却假装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终于,宋千玦憋不住了,她急吼吼的冲厉成开口问:“我有什么地方让你生气吗?” 这般直截了当的问话让厉成怔了怔,但效果却很明显,他将车原本急速行驶的车缓缓停在了路边,然后转过头看向眼前等着他答案的女人。 两人的视线撞在一处,这是厉成今晚第一次正视宋千玦。 宋千玦的双眸既大且美,只要稍有微光,瞧着眼眶里就跟嵌着一泓秋水似的,明亮中带着丝妩媚,总之,是双漂亮的眼睛。 回想起两人相识的这些日子,厉成不可否认,哪怕他明知道宋千玦是带了那样清晰明确的目的来接近自己,这个女人却还是并不令他讨厌,但,他也没打算去爱她,至少现在没有,至少,在他心中,他对宋千玦的那些好感,算不得喜欢,更别提爱这个字。 厉成瞧着自己的神情一片波澜不惊,淡漠的厉害,宋千玦忽然有点儿莫名的害怕,她看不透这样的厉成,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虽然害怕,但为了自己心中的那点儿疑惑,宋千玦还是鼓足勇气佯装出一副自然洒脱的模样,她凑上前去撑着自己的下巴,以十分轻松地口吻笑眯眯的问厉成:“问你话呢,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不知为何,看到宋千玦这副故意巧笑嫣然的模样厉成很是不舒服,他分得出真笑和假笑。 停车的地方位于燕庭南岸的天鹅湖边,隔着一道水帘便能瞧见厉成置办在这里的那栋别墅。 本打算一言不发撵宋千玦下车,想了想,厉成还是微微解释了一番,他将视线从宋千玦身上移开,随后说道:“别墅里巧姨和张叔都在,没什么要紧事就不要给我打电话,这几天我可能会很忙,就不回来了。” 说完,不等宋千玦开口,厉成已经替她打开了车门,意思再明显不过,撵她。 有些时候,人得懂知进退,宋千玦这点就做的很好,她没赖着在厉成的车上不走,反而极为潇洒的下了车,可她分明有话还要说,厉成看出来了,等着她说,但终究,宋千玦只是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宋千玦难得如此爽快的不纠缠自己,厉成心中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陆遇打来了电话,公司里还有一堆的事情等着他处理,收拾好心思后,正当厉成准备驱车离去时,他从后视镜看到宋千玦忽而从树影下跑了出来,隔着五十多米的距离冲他喊道:“我会在这里等你...不管你拿这里当什么......也一直等你!” 喊完两嗓子,宋千玦终于觉得心中的那点儿憋屈缓和了许多,片刻后,她站在原地看见厉成的车缓缓消失在夜色里。 104 她的意中人是个英雄 大厅里。 负责花圃的张叔已经睡下了,巧姨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宋千玦的出现让她甚是惊喜,毕竟自从她搬来这里宋千玦和厉成还没正式在这房子里住过,眼下见自家少夫人回来了,巧姨高兴的嘴都合不拢,她连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笑着迎了上去。 “少夫人回来啦。” 虽然还是不习惯少夫人这个称呼,但宋千玦听着已经没有当初那么别扭了,她笑了笑:“巧姨。” 见只有宋千玦一个人回来,巧姨下意识的往门外看了一眼,能在厉家干这么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不错的,她本想随口问一句少爷怎么没回来,但瞧得宋千玦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终究没开口,只说自己上楼去放洗澡水。 洗完澡躺在床上,关了灯,屋子里一片漆黑,宋千玦翻来覆去两个多钟头愣是睡不着。 她谁也没想,只想自己和厉成。 宋千玦记得,在自己还是怀春少女的时候,她曾一边看星爷的《大话西游》一边对着里面的紫霞仙子许愿,希望仙女能赐给她一个像至尊宝那样的意中人,他也会是个盖世英雄,就算踏不了五彩祥云也一定是个不平凡的人,他会在她最危险的时候出现救下她,然后爱上她。 可惜,这么些年,她愿望中的意中人一直没出现。 一直到她在柏林被绑的那天晚上,当厉成前来救自己,当她听到厉成一声一声唤她的名字,握着她的手覆在他心口处的时候,当她趴在厉成背上听到厉成呼吸声的时候,当她看着厉成脸的时候,她想,她应该是找到她的意中人了。 她甚至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那是她二十四年来不曾有过的心动。 有些人,看一眼就喜欢,看一眼,就是一生。 想起那人,心中就满是欢喜,恨不能永远不分开。 在遇到厉成以前,宋千玦并未没谈过恋爱,虽时有追求者,但她从不多做理会,故此,也从未尝过情爱滋味。 彼时,在宋千玦的眼里,她坚定又固执的认为爱一个人便会如此一直甜蜜下去,如果哪天不甜蜜了,那她肯定就不爱这人了。 彼时,在宋千玦眼里,爱情于她,就是这般纯粹。 如果我想起你的时候感觉不到一丝甜蜜的话,那我便不爱你了。 安何下午从v·i离开后便被秦妍舒约到了s市极为隐蔽的一家咖啡厅里,这里的老板据说有点儿背景,一般的小狗仔都不敢来这里蹲点,所以,这里也是诸多明星幽会的最佳场所。 然而秦妍舒不知道的是,这家店明面上的老板只是个挂牌的,真正的东家其实是安何。 在秦妍舒去往柏林之前,秦兴给秦妍舒支了个招,如果她想借人之手除掉宋千玦的话,可以去找安何,当时的秦妍舒已经被嫉妒和怨恨占据了所有的精力,一听能除掉宋千玦,她问也没问为什么,到了柏林便直接找到安何告诉他,自己想要宋千玦死,而安何来这一趟也正是想试探一番厉成,所以他毫不犹疑的便答应了。 105 人生苦短,何必念念不忘 后来的事情就都知道了,安何将手里掌握的德国部长的资料拿给了秦妍舒,告诉她可以好好利用这个东西挑起厉成和部长之间的矛盾,怂恿德国部长去绑架宋千玦。 秦妍舒猜中了故事的开头,却没猜到故事的结局,她以为,像厉成那样尊贵身份的人,是不可能为了谁以身犯险的,毕竟,这十年来,他都没为她做过,然而,厉成却为宋千玦做了。 很多时候,对于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的人来说,不甘心要比爱和喜欢来的还要多,也危险的多。 秦妍舒就是这样的人,她曾一次次将厉成对自己的妥协和爱护当成理所当然,甚至在厉成提出分手的时候她也并未做过多的挽留,那时候她以为,厉成只是在和她闹小脾气,等过段时间她只要哄上一哄这事就算过去了,但这回,她错估了厉成离开的决心。 在两人分手后的半个月后,厉成直接昭告天下娶了不知忽然从哪里冒出来的宋千玦,对于秦妍舒来说,她如何能甘心?明明那是深爱着她的男人,怎么可以娶别人? 而这样心态也往往会给秦妍舒带来一种心理暗示,在她的内心深处,她觉得厉成深爱的人还是她,他这样做只是为了气自己,只是迫不得已,总之,不可能真的不要她。 颇有情调的包间里。 一向以矜贵淡雅示人的秦妍舒绷着脸对安何怒目而视,语气不善的质问道:“安先生,你不觉得你应该解释一下吗?” 安何甚是怡然自得的抿了口咖啡,不在意的笑笑:“美人生气可就不好看了,来来来,别着急,先坐下来再说。” 深吸了一口气,秦妍舒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她其实并不敢真的惹怒安何,毕竟在柏林的时候是她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先找上的安何。 盯着对面似乎渐渐冷静下来的秦妍舒,安何将一双长腿直接翘在了对面的沙发上,唇边漾着丝笑意,为自己解释道:“这事你可真不能怪我,毕竟我该帮你的都帮了,是那老东西办事不够利索,这才让厉成将宋千玦救了出来,而且,你我应该都没想到厉成会为了他的少夫人不惜以身犯险不是吗?” 安何这话让原本还气势汹汹的秦妍舒顿时没了言语,因为她知道安何说的不错,厉成原本可以找千万种理由在救宋千玦的时间上耽搁,但是他没有,他放下一切,不顾生死的去了。 眼瞧着对面的秦妍舒从最初的盛怒到一双眼失去光彩,安何本着心疼美女的想法不禁出言安慰道:“行了,秦小姐现在在圈子里也算是一线,还愁找不着男朋友吗?什么样儿的不够你挑?有什么好伤心的,过去了就过去了呗,人生苦短,何必对一个已经娶了别人的男人念念不忘?你对人家长情,人家可早就新欢在怀了。” 这话说的十分在理,安何也说的十分轻松,一副没心没肺的口吻,可秦妍舒不行,她做不到,她做不到就这么简单的放手,那是她的十年,是她最好的青春,是她最爱的人,她只是将他不小心弄丢了,她现在得去将他找回来,哪怕她要为此付出一切。 106 要不你就真的给我当妹妹吧 盯着秦妍舒离去的背影,安何摇了摇头,啧了一声,感叹道:“女人心,海底针呐。” 第二天。 吃过巧姨做的早饭,宋千玦回到凡间给宋亦阳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要见他。 宋亦阳倒也答应的爽快,让她等在燕庭南岸,他来接她。 见面第一句话,宋亦阳先跟宋千玦说了声恭喜,看着她的神色很是满意,宋亦阳满意了,宋千玦可不满意,她昨天晚上几乎一宿没睡,现在有点儿头晕。 路上。 这会是上班时间,街道上车辆不算多,宋亦阳将车速提了二十个码,宋千玦一言不发的将头依在窗边。 宋亦阳现在的心情很奇怪,他一路上忍不住用余光时不时地瞥一眼宋千玦,托宋千玦的福,厉成现在对宋家的生意也算是多有照顾,前些日子险些破产的宋家总算开始好转起来。 其实宋亦阳当初将宋千玦找来也并未真的将部的希望放在宋千玦身上,毕竟只是一个女人,就算真有些姿色,堂堂厉家的太子爷又怎么会对一个忽然出现的女人真的动心呢?这是宋亦阳最初的想法,所以,当他将宋千玦送到厉成身边的时候他也做好接受厉成盛怒的准备,结果只有两个,无非生,无非死。 所幸,他在困境里等来了前者。 十天前,当宋千玦在柏林被绑架的消息传到宋亦阳耳朵里的时候,宋亦阳忍不住在心里长叹了一声,他不敢赌厉成会去救宋千玦,也不敢猜测这样的可能占几分,他只知道,宋千玦很有可能凶多吉少回不来了,所以,他让管家准备了一笔钱,如果宋千玦真没了,他会让孙叔衣食无忧的度过剩下的半辈子。 察觉到旁边的人一直在用余光打量自己,宋千玦终于忍不住了,她转过头瞥了一眼宋亦阳:“好好开你的车,看我做什么?” 被人发现后宋亦阳也不恼,他心情甚好的笑了笑,提了一个让宋千玦难以接受的建议。 “不如,你就真的给我当妹妹吧。” 宋亦阳说道。 闻言,宋千玦不禁翻了个白眼,回他:“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我是认真的。” “是吗?那要是厉家垮了,对宋家的企业没有作用了,到那时候,你又打算将我送给谁呢?” 这一回,宋亦阳闭嘴了,但他明显不高兴了。 宋千玦对自己厌恶的人一向嘴上不留情,可她的孙叔到底还被人家捏在手上,担心孙叔因为自己受苦,想了想,宋千玦终究软了语气故意将话题岔开了。 半个小时后,宋亦阳带着宋千玦去了一趟郊区的大棚,这些天孙叔在这里面生活的甚是自在,摆弄花草蔬果,成了他每日最大的乐趣所在。 宋亦阳没露面,怕被孙叔认出来。 当初在厉成将宋千玦带回厉家后,宋亦阳便让管家吩咐手下的人给孙叔单独配了个一室一厅的小套间,里面家电一应俱,孙叔乐得直合不拢嘴,直夸宋千玦出息了,领导重视她这个人才,连带着他这个家属也受到了这么好的待遇。 107 叔侄相见 但孙叔一直有个问题想不明白,他记得宋千玦生日那天,他炒着菜炒得好好的,结果就听见门铃响,他以为是宋千玦回来了,谁知一开门就见一群黑衣人涌进来,然后他后脑勺就被人袭击,醒来后莫名其妙地被人安排到了这里的大棚来工作,每个月不止有工资拿,吃住还都不错,可孙叔却不敢乱打听,他怕会给宋千玦带来麻烦。 上回宋千玦来的时候孙叔本来就打算好好问一问到底怎么回事,结果他一高兴就把这事给忘了,现在看见宋千玦又想了起来,于是他打定主意这回无论如何都要弄清楚。 亲自下厨炒了几个宋千玦爱吃的菜,再倒上两杯小酒,孙叔乐呵呵的瞧着对面的宋千玦,一个劲的给她夹菜。 “丫头,多吃点儿,你现在忙工作,难得来看我一次,好好补补,都瘦了。” 望着眼前色香味俱的一桌饭菜,宋千玦忍不住鼻尖一酸,双眸瞬间变得雾蒙蒙,温热的眼泪直在眼眶里不断的打转,从小到大,或许是没了父母的缘故,宋千玦极少哭,眼泪看起来狼狈又无用,所以她也不喜欢哭,就算在柏林被绑架的那天晚上,直面生死的时候,她也依然一滴眼泪不掉,可孙叔一句再平凡不过的家常话却终是让她轻易湿了眼。 她差点,就回不来了。 当然,这话她不敢跟孙叔说,她也更不敢将自己的处境告诉孙叔,怕他担心,更怕他对自己失望。 一顿饭叔侄俩吃的开心无比,期间孙叔一直对宋千玦眼里的那点儿水光假装看不见,直到酒足饭饱后,孙叔这才渐渐收起脸上的笑意,问宋千玦是不是在外面受欺负了。 听闻,宋千玦一愣,摇摇头,回他:“没有啊,我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谁敢欺负我,是吧?” 孙叔显然不信她的说辞,又问:“那你刚才哭什么?你不是轻易流眼泪的人,说,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瞧着孙叔认真的神色,宋千玦忍不住心里又是一动,她感激孙叔对她的关怀,可她又一边感到不安,这种不安来自她对孙叔的欺骗,她不知道,如果被孙叔知晓真相的那天,她要如何面对孙叔。 暗自深吸了一口气,收起自己乱七八糟的心思,宋千玦笑嘻嘻的站起身来一边收碗一边说道:“孙叔,您就别乱想了,我真没被人欺负,我哭是因为您对我这么好,我太感动了而已。” 话已至此,孙叔只好作罢,于是他又提起了一直绕他在心头的困惑。 “丫头,我问你,你生日那天回家的时候,我们家当时什么情形?” 洗碗的手一顿,宋千玦心下一紧,她还以为一直神经大条的孙叔将这事忘了,没想到现在居然又提起来。 好在宋千玦反应还算快,怔了两三秒,随后她故作镇定不紧不慢的开口:“当时我回去的时候你晕在沙发上,一群黑衣人堵在家门口,他们盘问了我一番,然后又给我道了歉,说是他们自己认错人了,然后我就接到上司的电话,接着就被调到s市啦。” 半晌,孙叔哦了一声,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108 婆婆来找碴 傍晚时分。 看完孙叔,宋千玦本想去趟v·i看看厉成在不在,但碍于宋亦阳在跟前,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直接回了燕庭南岸。 一进门宋千玦便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不速之客——周意欢。 没料到周意欢会这个时候来,宋千玦很是意外,但她也不怵,反正自己又没什么把柄在这人手上,最多就是自己不受她待见,难道自己惹不得还躲不起吗? 宋千玦打定主意不与周意欢多做纠缠,于是她十分乖巧的上前向周意欢问了声好。 周意欢眼皮一抬,上下打量了一番宋千玦,神色间是毫不掩饰的嫌弃,语气不善的质问自己的儿媳妇:“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听闻,宋千玦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轻声应道:“我回了趟家。” 本以为这话再平常不过,但宋千玦明显低估了自己婆婆挑刺的功力,只见周意欢眉头一挑,冷下脸来:“你既然已经嫁进厉家了,三天两头的往家跑算怎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厉家把你怎么了呢!” 周意欢话音刚落,宋千玦连连认错:“嗯,对,妈教训的是,我以后会注意的。” 不是她怂,而是她实在不想与这女人起什么冲突,一来懒得费唇舌,二来她现在正追着厉成呢,她可不想给这个女人在厉成面前说她坏话的机会。 周意欢今晚来本就是故意找碴的,她以为宋千玦定要和那日在厉家老宅里一样和她顶嘴辩驳,谁知宋千玦却一改往日里牙尖嘴利的脾气,话软了,态度也软了。 以为宋千玦是怕了自己,周意欢不免有些得意起来,这才对嘛,她可是厉成的亲生母亲,宋千玦想得到她儿子,先得过了她的坎,但,她是不会让这样的女人和自己的儿子在一起的。 在周意欢的意识里,宋千玦的出现完是为了他们厉家的钱和势,她不喜欢自己的儿子和这样功利的女人在一起过一辈子,更何况,这女人还隔三差五的出乱子。 想到这,周意欢甚是藐视的看着宋千玦,说道:“你在柏林被绑的事情我虽不清楚经过,但我告诉你,你不要有事没事给我儿子找麻烦,你们宋家现在也死不了了,你和你哥哥的目的也算达到了,所以你最好给我收敛些,不要妄想些自己不该得的。” 宋千玦应了一声“是”,态度愈发的恭敬起来,赌得周意欢剩下一肚子教训的话说不出,就像一拳出去打在了棉花上,无着力点。 末了,周意欢只得心有不甘的出了门。 临上车前,周意欢透过车窗看着站在外面目送她的宋千玦忽然又想到了一个主意,于是她连忙让司机将车倒了回去。 眼见着要将不速之客送走,宋千玦不由的松了口气,只是她这口气还没来得及松完,周意欢又回来了,她吩咐司机将车窗打开,随后对着台阶上的宋千玦命令道:“厉成这几天要忙工作不能回来,反正你一个人也无聊,正好陪我逛街的阿姨请假了,要不你就明天来陪我吧。” 109 装病 什么?陪婆婆逛街? 不不不,那太恐怖了。 宋千玦连连冲周意欢摆手,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拒绝,一个我字还没开口,周意欢已经自说自话的跟她约好了。 “那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啊,明天九点我来接你。” 盯着绝尘而去的宾利,宋千玦几乎已经可以预见明天自己会有多惨了,周意欢看她不顺眼,摆明了是要整她。 不行,她得赶紧想个办法,俗话说,婆婆与媳妇之间那就是战场,她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客厅里。 巧姨收拾完厨房出来后就看见宋千玦不停的走过来走过去,嘴里还一阵念念叨叨的。 见状,巧姨出言安慰道:“少夫人,您不必这么紧张的,夫人人不坏,就是可能对你有些误会,所以才故意刁难你,我倒觉得,明天对于少夫人来说是个机会,您可以趁这个时候,让夫人消除对您的误会。” 巧姨一边说一边递给了宋千玦一杯牛奶,接过杯子,宋千玦甚是不相信的看了一眼巧姨,回她:“巧姨,要真像你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 周意欢哪里是误会她?分明是打心眼里看不起她,觉得她卖身求荣,下贱不堪罢了。 这和误会没关系。 当然了,这些话宋千玦没说出口。 实在不愿明天独自去面对周意欢,于是宋千玦眼珠几番流转后想出来个好办法。 她可以装病啊。 办法是有了,但新的难题又来了,她要找谁给她作这个假呢? 此时电视里正好在播放一档采访节目,名字叫《医疗民间》,接受采访的人是宋千玦上次就医那家医院的外科主任。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宋千玦脑海里瞬间诞生,她依稀记得上回自己昏睡在病床上,迷迷糊糊间睁过一回眼,也听到了一个女医生问厉成家里还有没有别的兄弟,好像是那女医生在找一个人,一个跟厉成长得很像的人。 当时的宋千玦虽眼皮沉重睡意朦胧,但她顺着女医生的话瞬间就想到了厉成的孪生兄弟,她那至今还没见过面的特种兵小叔子——厉琰。 本以为厉成要告诉女医生厉琰的存在,可宋千玦却在最后彻底睡过去之前听到厉成说没有这人,女医生认错了。 想到这,宋千玦连忙上网百度了一番那家医院,几经周折终于打听到了程彦笙的电话。 “喂?你好,这里是仁华医院值班室,我是值班医生程彦笙。” “你好,我叫宋千玦。” 宋千玦一边打电话一边在网页上浏览着程彦笙的资料,听到程彦笙声音的时候,她不由的在心里赞了一回。 一个很动听的女声,连名字也很好听,唔,人也长得不错。 对程彦笙印象颇为有好感的宋千玦丝毫不知这女医生就是周意欢原本看中的儿媳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她的情敌。 “宋小姐,请问您是哪里是不舒服吗?” 程彦笙问道。 宋千玦本想说没有,可她转念一想便改了口:“嗯,我是前几天背部受伤发高烧的那位患者,我感觉我现在背后有些疼,你能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吗?” 110 程彦笙的软肋 宋千玦从小很少去医院,自然不了解外科医生平日的出诊,她以为,只要自己打了电话,程彦笙就能过来,谁知程彦笙却拒绝了她,温言道:“原来是厉夫人,厉夫人,是这样的,现在是我的值班时间,我不能随意离开我的职位,如果你真的哪里不舒服实在不能动的话,我可以派我的同事前来为你接诊。” 一听程彦笙不能来,自己又确实好端端的,知道那些医生肯定不会依着自己,如此一来明天她就得去陪周意欢逛街,想到这,宋千玦干脆心一横,直接告诉程彦笙自己或许知道她要找的人是谁。 听闻这个消息,程彦笙瞬间坐不住了,她难掩激动的在电话里问宋千玦:“真的吗?你真的知道我要找的人在哪?” 毕竟厉琰只是自己的猜测,宋千玦也不敢将话说的太满,只好安抚道:“我不能百分百之百的确定,但我觉得,你可以来看一看。” 激动之余,程彦笙又开始犹疑起来,俗话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饭,宋千玦这主动找上她还给她消息,为的是什么? 电话里安静下来,聪明如宋千玦,她自然知道程彦笙在想什么,思忖片刻后,她将自己的苦衷如实告诉了程彦笙,丝毫不怕自己的事被捅出去。 程彦笙从医以来也算是遇到过不少奇葩,但像宋千玦这样为了逃避陪婆婆逛街而装病的,她还是头一回见,出于医生对于医训的尊重,程彦笙还是拒绝了宋千玦,她不能捏造病历。 没有想到程彦笙会拒绝自己,宋千玦一时有些气馁,最后她不得不再次将程彦笙的心事搬了出来。 “程医生,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对不对?更何况,咱俩这属于互惠互利,你给我我想要的,我给你你想要的,对吧?没什么问题的。当然了,如果你执意不肯的话,那就算了,反正机会只有这一次,以后你就算反悔都没用。” 宋千玦说的煞有其事,原本坚定的程彦笙渐渐动摇起来,末了,心一横,程彦笙对着电话那头的宋千玦回道:“好吧,我答应你,你在哪,我来找你。” 闻言,宋千玦知道自己的激将法有了效果,于是她欢欢喜喜的将自己的定位发到了程彦笙的手机上。 挂断电话,程彦笙给主任请了假,又找了替班的人,这才驱车前往燕庭南岸,一想到即将知晓自己心心念念了八年的人究竟是谁,程彦笙的心就噗通噗通的狂跳不停,她甚至一连闯了三个红灯都不自知,幸好夜深了街上没什么人。 巧姨已经睡下了,宋千玦是自己守在门外等着程彦笙过来的。 两个女人第二次见面,彼此笑了笑,算是相识了。 程彦笙迫不及待的想问宋千玦究竟怎么回事,但她还是忍住了,她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过急切。 所幸宋千玦不是什么故意拿捏的人,她将程彦笙带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直接将手机上厉琰的照片拿给程彦笙看。 111 你就那么喜欢我小叔子? 这照片是她在厉家老宅里厉老爷子带她翻家族照片的时她留下来的,当时也只是无心之举,觉得厉成的家人她得都记住,没想到现在却帮了程彦笙这么大个忙。 见到厉琰照片的瞬间,程彦笙终于看见那朵在她心中含苞待放了八年的花,开了。 那是她等待的结果,也是她等待的见证。 就在医院见过厉成后,程彦笙还想过,是不是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遇见那人了,可上天对待深情的人总是仁慈的,就算时光荏苒,她也还是找到了他。 程彦笙的神色一时间难以用言语形容,宋千玦虽无法感同身受却仍旧为她高兴。 “恭喜你。” 程彦笙点了点头,嘴角的弧度止不住的上扬,她像看着稀世珍宝般一眨不眨的盯着照片里的厉琰。 照片上的男人穿着一身军装,英姿挺拔,轮廓硬朗,比八年前多了几分成熟,也更让程彦笙心动,是她的意中人没有错。 见程彦笙这么激动,宋千玦忍不住逗她:“哎,你这么喜欢我小叔子啊?” 程彦笙毫不掩饰的“嗯”了一声,满眼都是爱意。 “你找了他这么久,就不怕他万一喜欢上别人了吗?” 摇摇头,程彦笙笑得甚是洒脱:“不怕,如果他已经和别人幸福地在一起了,那我就祝福他,如果他还没有喜欢的人,那我就追他。” 相似的人总是会互相吸引,就像宋千玦和程彦笙,她们脾性相投,三观相近,就连喜欢的男人都是对孪生兄弟,缘分说来也不过如此。 或许是因为厉家兄弟的缘故,总之,宋千玦和程彦笙就这么一见如故了,两个人跟老友似的干掉了两瓶酒,一直喝到兴头上,宋千玦才总算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要叫程彦笙过来的初衷。 宋千玦已经帮自己解决了自己长达八年的心事,程彦笙这回终是不再推脱,她十分爽快地答应了帮宋千玦撒谎生病的事情,两个人还约定等厉琰回来了,宋千玦就带程彦笙去见他。 和程彦笙商定好明日装病的事情后,宋千玦终于依依不舍地将人送走了。 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宋千玦拿起手机在通讯录里翻了又翻,其实没什么好翻的,她的通讯录里统共也就两个联系人,一个厉成,一个宋亦阳。 手指停在厉成两个字上,宋千玦犹豫了又犹豫,她有些想他了。 自从两个多月前两人领了结婚证,这些日子两人也算是一直在一起,今天是他们分开的第一个晚上。 厉成这会儿在干什么呢?还在工作吗?他会不会偶尔也会想起她?想起她的时候又是什么心情呢?会感到甜蜜吗? 终是没摁下拨号键,宋千玦想先忍一忍,她提醒自己不能表现的太不矜持,她得等明天晚上再给厉成打电话。 第二天。 周意欢九点准时到了燕庭南岸,她本以为宋千玦该在客厅里乖乖等着自己,谁知除了巧姨她连宋千玦的影子都看不到。 “巧,她人呢?” 周意欢冲正在打扫的巧姨问道。 112 故人相逢 “夫人,少夫人好像生病了,刚才我看见一个穿白大褂的女医生上楼去了,还带着个医药箱呢。” 闻言,周意欢一时怔住,随即一脸怀疑:“病了?她这病还真是时候,我到要去看看她到底得什么病了,以为找个医生来就能糊弄我了?” 周意欢一边说一边上了楼,巧姨站在原地摇了摇头。 “砰砰砰——” 一阵敲门声传来,宋千玦给程彦笙使了个眼色,随即自己躺在床上开始装病,程彦笙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吱呀——”一声。 就在周意欢不耐烦的时候,门终于开了。 程彦笙早已忘记了自己儿时的邻居阿姨周意欢,故此她并未认出眼前保养得怡的中年妇女,但周意欢就不一样了,她手上可是有程彦笙照片的,更何况这是她心心念念了好久的媳妇儿最佳人选,所以,周意欢当场就愣住了,一脸又惊又喜的神色。 虽然心下讶异于面前贵妇人看见自己的反应,但程彦笙没往别的地方想,只以为是大清早的见到她这个医生有些奇怪,故此解释道:“阿姨你好,我是仁华医院的医生,我姓程,前段时间宋小姐受伤就是在我们医院就诊的,今天早上我接到宋小姐的电话,她说背部的伤隐隐在疼,我刚才已经给宋小姐检查过了,因为她背部的伤曾耽误了最佳的治疗时间,所以一旦伤口复发极易引发其他病症,她现在有点儿低烧,我已经给她挂了水,四个小时后再换一瓶。” 程彦笙一脸正经的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堆,唯恐周意欢不信,可她哪里知道周意欢的心思早就不在宋千玦身上了。 等程彦笙说完了,周意欢一双眼盯着她满含笑意,问道:“丫头,你真不记得我了?” 周意欢一句温柔的丫头不禁让程彦笙傻了眼,连带着让原本躺在床上装病的宋千玦也愣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她们俩认识? 隐约中,宋千玦有种不祥的预感。 而周意欢接下来的话也印证了宋千玦的才预感。 见程彦笙傻眼,周意欢乐呵呵地提醒她:“还记得你小时候住你们家对门的周伯母吗?对了,还有我儿子,那个小男孩儿,你以前都叫他成哥哥,你们小时候玩得可好了。” 经周意欢这么一提醒,程彦笙果然看她有了几分熟悉的感觉,片刻后,程彦笙脑海里一阵灵光闪过,她小小的惊愕了一声,随即颇为惊喜的笑起来:“我想起来了,你是周伯母,小时候你们住我家对面,后来搬走了。” 周意欢笑得更高兴了:“对对对,那时候你才到我腰这儿呢,转眼间都已经出落的这么标致了。” 故人相逢,程彦笙心中自然高兴,但她心中却有个疑惑。 “伯母,您是有两个儿子吗?” “对啊。” 周意欢点点头。 这下程彦笙更不解了。 “那当初为什么我只见到的只有成哥哥?” 说起这事,周意欢难得将脸上的笑意敛了敛,叹了一声:“唉,这事说来话长,以后伯母再慢慢跟你说,对了,我记得小时候是学芭蕾舞的,怎么现在做起医生了?” 113 原来是情敌 说起这事,周意欢难得将脸上的笑意敛了敛,叹了一声:“唉,这事说来话长,以后伯母再慢慢跟你说,对了,我记得小时候是学芭蕾舞的,怎么现在做起医生了?” 程彦笙和周意欢两个人在门口你一言我一语,可里屋的宋千玦却睡不住了,她扯掉手上的针管下床,故作一副虚弱的模样走到门口。 宋千玦的出现让原本相谈甚欢的两人下意识的停了下来,纷纷侧过头去看她。 当发现宋千玦以一种古怪的眼神盯着自己的时候,程彦笙颇觉莫名其妙,但她很快反应了过来,猜测到宋千玦大概是没想到她的婆婆会和自己是旧识,不过这事在程彦笙眼里并不是什么大事,也不妨碍她俩的计划,可程彦笙不知道的是,周意欢一直拿她当心目中理想的儿媳妇,觉得她才是配得上厉成的最佳人选。 一时间,三个女人站在门口心思各异,程彦笙的出现周意欢原本是该欢喜不已的,毕竟这是她盼了好久的儿媳妇,可不知为何,瞧着宋千玦那副神色不善的模样,周意欢莫名的有点儿心虚。 还是宋千玦最先反应过来,她收起自己外露的那点儿心思,看向周意欢笑得一脸狗腿:“妈,您来了,您放心,我没事的,我这就换衣服陪您逛街,您稍等一下就好。” 毕竟是和厉成领过证的女人,周意欢再怎么瞧宋千玦不顺眼也不能太过分,所以她只是隔着程彦笙颇为不耐烦的冲宋千玦一边摆摆手一边说道:“行了行了,既然病了就好好养着吧,不用你陪我逛了,”这话说完,她又转过身看着程彦笙甚是慈祥的笑起来,亲切的拉过程彦笙的手:“丫头,走,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伯母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 周意欢说完拉着程彦笙就要走,宋千玦站在原地脸色可以说很好看了,她不是傻子,周意欢言语间对程彦笙表现出来的喜欢她明白的很,况且再加上一个“成哥哥”,宋千玦就是不愿多想都不成。 眼瞧着宋千玦神情不对,程彦笙连忙挣脱了周意欢的手,她十分体贴的婉言同周意欢说道:“伯母,少夫人她身上的伤还需要我仔细照料一番,况且我现在这也是上班时间,不如这样吧伯母,改天等我有空了,我再亲自上门拜访您和厉叔叔,您看怎么样?” 闻言,周意欢果然皱起了眉头,她偷偷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宋千玦,思虑片刻后上前同程彦笙轻声耳语:“她身上的伤真的很严重吗?这么久还没好?” 知道周意欢这是相信了,于是程彦笙故作严肃地点点头:“嗯,当时她背部的伤没及时治疗又吹了一宿的冷风,厉先生将少夫人送来的时候少夫人差点就没命了,都高烧四十度,还是厉先生抱着少夫人熬了两个晚上,少夫人这烧才退下去的。”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周意欢一时被噎住,好一会才重又小声问道:“你是说她昏迷的时候厉成抱了她两个晚上?” 程彦笙点点头:“对啊,要不是厉先生,少夫人也不可能这么早就出院的。” 114 有点儿嫉妒,还有点儿羡慕 昨天晚上宋千玦将自己和周意欢之间的恩怨悉数都告诉了程彦笙,所以她知道周意欢对宋千玦是极不满意的,但俗话说,只要是儿女喜欢,这做父母的没有哪个最后不妥协的,所以,这也是为什么程彦笙要将厉成在医院对宋千玦呵护备注的事情告诉周意欢的真正原因。 她希望周意欢能意识到,她的儿子厉成对宋千玦其实还算不错,是个合格的丈夫。 但,这事宋千玦不知道,她当时烧得稀里糊涂,只晓得渴得要命,后来就有了源源不断的水,也不知是谁喂给她的。 见周意欢一脸的不可置信,程彦笙又跟她再三保证等自己有空了一定去拜访她,周意欢总算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燕庭南岸,临走前还加了程彦笙的微信。 房间里。 宋千玦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头顶的天生板,生无可恋的模样瞬间逗笑了程彦笙。 “哎,什么表情啊你这是?” 程彦笙问道。 有气无力的瞥一眼程彦笙,宋千玦蔫蔫的回她:“原来你们早就认识了,那我还搭什么线?”说到这,程彦笙又叹了口气,满是羡慕:“唉,咱妈对你真好,哪像我,还得靠装病才能躲过她的截杀。” 闻言,程彦笙笑得更欢了:“什么咱妈,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可不要乱说啊。” “啧啧啧,不让我乱说自己还笑得那么开心。” “好了好了,千玦,其实伯母人真的挺好的,我觉得你们俩就是互相缺一个了解的机会。” “得了吧,她现在恨不得她儿子赶紧休了我,还谈什么了解我,我呀,现在没别的愿望,就是希望能跟她井水不犯河水就阿弥陀福了。” 宋千玦的态度消极,程彦笙不认可的摇摇头,问她:“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难道你跟伯母要一辈子都这样了。” 程彦笙的话让宋千玦怔了怔,回过神来她隐隐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这话宋千玦是认真的,虽然她每天看上去一副没心没肺的开怀模样,可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心底深处的那些慌张和提心吊胆,怕某时某刻怕未知的下一秒她的身份就会被拆穿。 所以,如今的她,走一步算一步,是最真实的打算。 就在宋千玦还沉浸在自己的心绪里,程彦笙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主任。” “你跑哪去了?西市发生了一起交通追尾事故,现在有一名伤患失血过多,主动脉夹层破损,左胸腔积液,赶紧回来!快!” “是!” 挂上电话,程彦笙一边拿起自己的包往门口冲去一边头也不回的跟宋千玦道别:“医院来伤患了,我先走了,下次再找你!” 说完,程彦笙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宋千玦只听到她飞速下楼的咚咚声。 程彦笙走后宋千玦趴在房间的窗边呆呆地望着她车辆消失的方向看了许久,不可否认,她对程彦笙已经生出了些许羡慕和嫉妒的心思,羡慕她有自己的工作,嫉妒她有能让周意欢认可的过去。 115 这里没有你,一点也不像个家 宋千玦不由的就想到了自己,她想起如果没有宋亦阳将她绑走,说不定她现在在原本的公司里应该也升职加薪了,虽然不是自己梦想的工作,但收入不错,养着她自己和孙叔完没问题,压根不像现在的自己,纯粹就是个游手好闲的富太太,一点人生价值都没有。 当厉成接到宋千玦的电话得知她想找工作的时候,厉成既没拒绝她也没答应她,只问她:“怎么忽然想起工作了?” 宋千玦本以为依着这些富家子弟的脾性,厉成至少该问她一句“你是觉得厉家养不起你,缺你那份工资吗?”总之,就是这么个意思,可没想到厉成丝毫不提这些,只问她原因。 “我不想当五体不勤的蛀虫,我也想实现我的人生价值。” 闻言,电话那头的厉成无声地扬了扬嘴角,带着丝若有似无的不屑跟调笑,又问:“你的人生理想是什么?” 说来人生理想这回事,无论大小远近,每个人其实都有,宋千玦沿着厉成的话想了想,发现,她的人生理想似乎有点儿太过普通,从小到大,她没什么别的梦想,就希望将来长大了,好好工作,努力挣钱,养活她自己和孙叔,有喜欢的地方就去看一看。 总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可这些她不能告诉厉成。 宋千玦的迟疑让厉成坚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他觉得,宋千玦只是一个人待在家里太无聊了,所以才会想找工作,他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只是,这事有点儿不好办,毕竟宋千玦的身份摆在那,让她真到v·i来某个部门上班似乎不太妥,可如果把她放在别人那里,似乎更不妥。 想来想去,厉成觉着,他只能将这女人放在自己身边了。 “我明天早上让陆遇接你来公司。” 没想到厉成会这么爽快,宋千玦难免激动:“真的吗真的吗?那我需要做些什么准备?” “什么都不需要准备。” “那我来做什么?” “做我的......秘书。” “啊?” “不愿意?” “愿意愿意,我当然愿意了,能跟厉总一起工作,是小女子的荣幸。” “没别的事我挂电话了。” 厉成的语气一直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来,眼下见他要挂电话,宋千玦连忙开口:“哎,等等。” “还有事?” 宋千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话问的,他们好歹也是合法的夫妻好伐?就不说点除了工作之外的事情吗? 宋千玦其实本就没设么大事要跟厉成说,再加上被厉成这么冷冷地一问,于是她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你不在,这里太冷清了,一点都不像个家。” 没料到宋千玦会忽然提起这件事,她的语气里颇多委屈,听上去感觉很是难过,厉成怔了怔,他不过才两天没回去,不至于吧? 电话里沉默了半晌,就在宋千玦怀疑厉成是不是已经将电话挂了的时候,只听见厉成在那头轻咳一声:“今儿晚上公司有活动,我走不开,再说吧。”紧接着宋千玦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嘟嘟嘟的忙音。 116 你又想干什么 气咻咻的将手机扔到沙发上,宋千玦对着怀里的抱枕就开始施虐,显然将抱枕当成了某人,一边拧一边抱怨道:“臭厉成死厉成!不负责任的家伙!丢下我一个人在这,哼!啊啊啊啊啊,气死我了!” 而此时挂上电话的厉成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处理完手上最后一份文件,许是累的厉害,厉成一双长腿翘上办公桌,随后从一旁的烟盒里摸出支烟来开始吞云吐雾,瞧着不羁又性感。 猩红的烟头在他骨节分明的指间闪烁不停,吐出悠长的一串烟圈后,厉成盯着指间烟雾缭绕的一片渐渐出了神。 不可否认,他在想一个人。 他在想,习惯这种东西真是害人不浅,就比如现在,他竟然已经开始期待宋千玦给他当秘书的场景。 这实在不怨他,自从和宋千玦领证后,两个人就一直在一处,眨眼间三个月就要过去,而这也直接导致厉成已经习惯了宋千玦的存在,习惯她偶尔在自己身边犯二,也习惯她总是有理由时不时地跟自己对着干,却又在惹恼他之后故意讨好自己,也习惯她在某些安静的时候注视着自己的神情。 正是因为意识到自己再这么下去可能就控制不住事情的发展,所以厉成才故意说自己工作忙,不能回燕庭南岸,他本想借着这个机会戒掉自己对宋千玦渐渐产生的习惯,可他对自己的心却失算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宋千玦在他心里的位置已经悄悄发生了变化,而等他意识到这种变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收不回,于是他索性决定放纵自己。 正当宋千玦在纠结明天穿什么上班时,一位不速之客的来电让她原本渐好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宋小姐,好久不见啊。” 电话那头秦修的声音颇为喜兴,仿佛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可宋千玦就高兴不起来了。 这人抓着能致她于死地的把柄,这时候来电话,又想干什么?难不成还想绑她? 虽然心下担心,但这面上可不能露怯,这是宋千玦一贯的作风,于是她学着厉成一向淡然的语气十分自在的纠正秦修对自己的称呼。 “秦先生,请你叫我厉少夫人,好吗?” 听闻,秦修双唇一动,一抹调笑浮上他的嘴角:“原来是厉少夫人啊,失敬失敬,不知少夫人可否赏脸出来喝一杯?” 秦修的声音还算明朗,可宋千玦却丝毫轻快不起来,她咬牙切齿地问他:“你又想干什么?” 眉头一挑,秦修笑道:“作为朋友,我想请少夫人聚一聚不都行吗?” 宋千玦冷笑一声:“呵,我什么时候和秦先生变成朋友了?我怎么都不知道这事?” “啧,这就是少夫人的不对了,我好心好意帮你保守秘密,你到头来也不谢谢我。” “是吗?那看来我还真是该好好谢谢你!” “不客气,少夫人。我把位置发给你,两个小时后见,当然了,少夫人也可以选择不来,至于后果么,少夫人这么聪明,就不用我提醒了吧?” 117 少夫人真是好妆容 听到秦修真要跟自己见面,宋千玦顿时更紧张了,她冲电话里怒道:“你...你现在来找我,光天化日之下,你这是想害死我吗?” 宋千玦话音刚落,就听到电话那头的秦修“噗嗤”一声笑出来。 “难不成少夫人想跟我晚上再约?” “约你个大头鬼!” 秦修笑得更欢了。 不知道秦修究竟找自己想做什么,宋千玦挂断电话后独自在厨房忙活了好一阵,等她出门的时候,她拍了拍自己装在包里的自制辣椒水阴测测的一笑,她打定主意要是秦修还跟上次那样吓唬她,她就只好用对付流氓的手段来对付他了。 驱车前往跟宋千玦约好的路上,秦修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和上次的二手越野不同,这次秦修换了辆最新的丰田。 到了两人约好的目的地,秦修愣在车上看向不远处那个戴着墨镜,头上包着 花围巾,穿了条东北大花裤的女人,打扮的跟村姑进城似的。 他下意识的吞咽了一回口水,犹豫着要不要下去看看。 秦修约的地方距离市中心已经上百公里,宋千玦现在脚下站着的这块地已经是偏远的郊区了,因为不是什么见得人的事,故此宋千玦从燕庭南岸走的时候也不敢开车,只能随手在路边招了辆taxi,那司机师傅见她一副打扮如此惹眼,不由的就多看了两眼,差点没笑出声来。 知道不远处缓缓停下的那辆丰田可能就是秦修,宋千玦得意的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衣着,没错,她就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这么穿好恶心秦修的,就算不能对秦修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让他辣一回眼睛,宋千玦也是高兴的。 拢了拢头上的花围巾,宋千玦扭着臀就朝秦修的车走了过去。 到了车跟前,见秦修一副见鬼的表情,宋千玦冲他忽然咧嘴一笑,随即她伸出纤纤玉手缓缓取下墨镜,这一下,秦修的眼睛是真被辣到了。 只见眼前的女人两边脸颊上腮红涂得跟猴子屁股似的,一张脸不知抹了多少粉,原本一双水汪汪的漂亮大眼睛也被两条又粗又丑的眼线衬得看不出来原来的轮廓,再加上眼皮上那些五颜六色的眼影,秦修强忍着不适反应了好一会才极是艰难地夸了一句宋千玦。 “少夫人真是好妆容。” 闻言,宋千玦笑得肩膀不停的抖动,脸上的粉跟着簌簌地往下掉:“是吗?谢谢秦先生夸奖,为了见你,我可是画了好久呢,你喜欢就好,等下回啊,我画个更好看的。” 秦修这回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弄不死你,我恶心死你”,宋千玦对他现在分明就是这种心态,她有把柄在他手上,不能反抗,就只能恶心他了。 瞧着宋千玦那副让自己不堪直视的尊容,秦修除却一开始的不适应,片刻后便只剩下哭笑不得。 真是难为这女人了,当然,更难为他自己的眼睛了。 车上。 宋千玦像是嫌自己还不够吓人,她一边掏出包里的化妆品给自己补妆,一边问秦修:“秦先生这是要带我去哪?” 118 神秘墓碑 瞧见宋千玦还在往自己脸上抹东西,秦修顿时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他瞥了一眼宋千玦,说道:“你以后来见我要是再敢打扮的这么惊世骇俗,再敢这么辣我的眼睛,我可不保证我还能替你保守秘密。” 听闻,宋千玦手中的动作一顿,她暗自在心里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悄悄嘀咕:“就知道威胁我,哼!伪君子!” 嘀咕完却也真的不敢再往脸上涂脂抹粉了,将化妆品重新放回包里,宋千玦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后视镜,当看到镜子里自己那副尊容的时候,她冷不防被吓了一跳,一声惊呼没忍住就这么飘了出来。 “啊!” “怎么了?” 秦修不知道宋千玦是被吓得,还以为她怎么了,立马将车速缓缓慢了下来。 怎么可能告诉秦修她是被自己吓得,宋千玦当即无事人一样挺了挺腰身:“没...没什么!” 见秦修一副狐疑模样,想了想,宋千玦直接转移话题:“哎,你还没告诉我,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带着我往哪儿去呢你?” “不着急,马上就到了。” 半个小时后。 秦修将车停在了一片人迹罕至的小荒山里,在一条小溪旁边让宋千玦将脸上的东西都洗干净。 被人带来这种鸟不拉屎远离社会的地方宋千玦原本已经很忧心了,眼下又听到秦修要自己洗脸,她自然不肯。 “你刚不还夸我好看吗?我才不洗!再说了,我这也算是乔装打扮,洗了脸万一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秦修丝毫不让,语气里一派强硬:“你要是自己不想洗,那我只能亲自动手了。” 说完秦修上前一步,攥住宋千玦的手就往溪水边走去。 “你,你放开我!哪有逼人洗脸的?我...我警告你,你要是再不放,我就动手了啊。” 丝毫不理会宋千玦的威胁,秦修手上的劲道更大了。 见秦修铁了心要给自己洗这张脸,宋千玦终于妥协:“好了好了,你放开我,我自己洗还不行吗?” 这回,秦修停下了,转过头盯着她。 宋千玦连忙保证:“我自己洗,真的。” 十分钟后。 宋千玦原本一张五颜六色的脸终于恢复了真面目,瞧着顺眼灵动多了,秦修忽然揉了揉她的发,神情复杂。 总之,宋千玦看不懂。 洗完脸,秦修又带着宋千玦徒步往里走了三公里的路程。 终于,目的地到了。 一座小小的无字墓碑赫然出现在宋千玦眼前。 她惊了惊,不解地看向秦修,只见秦修一言不发地从车上拿出贡品,摆上,点香,然后跪下去冲着无字墓碑磕了三个头。 站起身来,见宋千玦目瞪口呆的盯着自己,秦修犹豫了一番,对她吩咐道:“你也跪。” “我?”宋千玦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 “是。”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让你跪你就跪。” 闻言,宋千玦不高兴了,虽然她一直不高兴,但这回表现的最真切,她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膝盖,然后抬起眼皮直直地盯着秦修的眼睛,语调坚定:“这世上,我宋千玦只跪父母!你要是能给我一个让我信服的理由,我也可以跪。” 119 你直接杀了我吧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僵持了片刻,秦修败下阵来,隐隐叹了口气,又笑:“算了,不跪就不跪,他们也不会怪你的。” 听了秦修的话,宋千玦虽惊异于秦修这么容易就放过自己,但让她更好奇的是秦修最后的那句话。 “他们也不会怪你。” 他们是谁? 秦修又为什么要自己跪这无字墓碑? 一向大条的宋千玦终于反应过来,此行不简单,她的直觉告诉她,秦修分明是有事瞒着自己,可让她更不解的是,自己和这男人不过才第二次见面,他能有什么事要瞒着自己?还让自己去跪一个无字墓碑? 这里面的信息量太大了,宋千玦一时有些懵。 秦修原本想要将所有的事都趁今天告诉宋千玦的,可当他的话即将出口的瞬间,他又犹豫了。 算了,所有的事情就都让他一个人承受和了断吧。 回去的路上。 秦修只字不肯再提无字墓碑的事,宋千玦却愈发好奇,可任凭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这里面的关系来。 瞧宋千玦一副沉思的神情,秦修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可他一点也不担心,毕竟有些事这世上他若不说,便再无人知晓。 为了转移宋千玦的注意力,秦修又恢复了往日里那副风流倜傥,言语多花的模样,他敲了敲宋千玦的额头:“想什么呢你?” 秦修手劲不小,宋千玦顿时疼得龇牙咧嘴,她没好气的冲秦修低声吼道:“你对女孩子下手就不能轻点吗?我想什么你不知道吗?哪有你这样说话说一半的人?” 闻言,秦修忍不住乐呵道:“行了别想了,我要你为我做件事。” 宋千玦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帮我拿到艾西纳最新研发的产品,还有他们的核心技术资料和营销方案,记住,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什么?!” 果然,这男人一出口就能要了她的命。 宋千玦虽然对法律没有什么研究,但孙叔以前是赶警察的,所以宋千玦多多少少也知道些,秦修现在让她做的事情,如果被发现抓住了,这可是属于盗窃商业机密,能直接坐牢! 这男人是想换个方法整死她吗? 秦修眉一挑:“少夫人怎么突然耳朵不好使了?”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宋千玦仍旧不死心。 “少夫人看我这样像是开玩笑吗?” “那你直接杀了我吧。” 说完,宋千玦双眼一闭仰头靠在身后的软枕上。 秦修看她一眼,啧了一声:“少夫人的孙叔最近过得可还好?” 闻言,原本挺尸的宋千玦倏地睁开双眼,眸子里满是戒备,她死死地盯着秦修瞧了半晌。 末了,终是妥协。 “一个月的时间太短了,我连v·i的大楼都还没进去过,三个月,给我三个月的时间。” 秦修见宋千玦先前那副要吃了自己的神情,还以为她要跟自己抗争到底,没曾想,到底还是亲人重要。 “两个月,我最多给你两个月的时间。” “好!” 说话间秦修已经将车开到了五环内,相比白天的荒郊野岭,s市的五环明显热闹繁华多了。 120 吃醋了 扔下一个好字给秦修,宋千玦重又扮上自己的村姑模样,用围巾包住了自己的头跟脸,只剩下一双大眼睛露在外面,随后打开车门离去。 不怪她故意如此,实在是厉家的权势滔天,她当时又作死的让陆遇将自己和厉成的结婚照登在了报纸上,她怕若是真被人认出来,看到她和秦修在一起,到时候不用秦修抖露她的身份,她在厉成那儿也是凶多吉少了,更何况还有一个虎视眈眈想将她撵出厉家的周意欢。 一个小时后。 宋千玦站在人声鼎沸的市中心一个人漫无目的走在街头,迎面兜来一阵寒风,她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初冬已经来了。 抱紧了自己的双臂,宋千玦将半张脸完的隐在围巾下,她想起白天秦修带自己去的那座墓碑,秦修告诉她说,那里埋的是他的救命恩人。 她问他为何没有名字。 秦修又说,因为怕恶人来破坏他们最后的安眠。 宋千玦还想问些,但秦修却死活不肯再开口,总之,听上去是个悲伤的故事。 今天这事想来还颇多疑点,但宋千玦现在管不了这些,她尚有把柄在人手中,加之亲人又被威胁,她什么也做不了,她只能按着他们的意图来。 就算她表面看上去永远威武不会屈,富贵不会淫,永远一副牙尖嘴利丝毫不肯吃亏的模样,可那又怎样呢?她还不是一只被人捏住咽喉的麻雀,若哪一日这些权贵巅上的人厌了烦了找到了比她更好的替代品,到那时候看,她又会怎样呢? 十字路口永远是繁忙的,许是心事太多,宋千玦怔怔地站在绿灯下看着身边人来人往,有时候她会忽然产生将自己的替身身份告诉厉成的想法,可这样的念头也只仅仅一闪而过,她不敢赌。 “啊!快看,我家小仙女妍舒,哇,居然还有厉总裁,好帅啊!” 倏地,身旁两个年轻的小姑娘互相激动的拍着对方一脸花痴的看向对面。 “对啊对啊,我上次在报纸上看到厉总裁的结婚照,天呐,太帅了。” 杂乱的思绪被耳边叽叽喳喳的小姑娘打断,宋千玦干脆也不想了,她顺着两人的目光看向对面。 只见不远处商场外的巨大液晶屏上正在播放着一个小时前星海传媒的酒会现场,秦妍舒穿着条深v的露背裙,*****甚为壮观,她漾着一脸幸福的笑挽着厉成的胳膊走上红毯,时不时的无意间用自己的胸口蹭一下厉成。 面对秦妍舒的骚扰,厉成还是那副淡淡的神情,甚至吝啬于给媒体一个敷衍的笑脸,看不出他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宋千玦想起自己先前问厉成今晚能不能回去,他说不能,因为有工作,现在看来,厉成是真没撒谎,但宋千玦还是嗓子眼里一阵发酸,有些难受,偏偏这时候旁边的俩小姑娘还在不断地刺激她。 “我觉得我家妍舒小仙女和厉总裁在一起看上去好有感觉啊,天呐,太配了。” “唉,就是可惜厉总裁结婚了,前段时间我还看他结婚照了呢,那女的长得还算好看,但没我家妍舒好看。” 121 再次遇险 “哈哈,我也觉得那个什么宋小姐没我家妍舒好看,而且结婚了又怎样?现在离婚的那么多,保不准哪天这宋小姐就被厉家退货了。” 话听到这里,虽然宋千玦一在劝诫自己要冷静,但现在她真的忍不住了。 转过身牢牢地盯着面前的俩小姑娘,宋千玦疾言厉色的教训道:“你们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恶毒了吗?人家结婚才几天你们就盼着人家离婚?家里大人没教过你们要善良吗?再说了,屏幕上那个女人哪里好看了?我觉得厉少夫人比她漂亮多了!” 说完,宋千玦冷哼一声扭头就走,那俩小女孩儿大概没想到自己不过随意吐槽臆想两句,竟能惹来横祸,一时间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宋千玦离去。 片刻后,只听到那俩姑娘骂道:“神经病啊你!关你屁事!” 回去的路上。 心事重重的宋千玦慢悠悠地一个人走在林荫小道上,直到她拐进一条灯色昏暗的马路,借着地上的光正好不经意间瞥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忽然多出来个男人的影子。 顿时,宋千玦一阵毛骨悚然,后背瞬间冷汗淋漓,她本想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往前走,可奈何双脚却不听使唤,步子越来越快,到最后她干脆跑起来,而身后的那道黑影也跟着她跑起来。 这条路白日里风景甚好,宋千玦坐着厉成的车路过了几次,那时候她尚觉得这路光色旖旎,唯一的不好就是太短了些,然而现在她却有种这条路怎么跑也跑不到尽头的感觉。 是谁呢?谁在跟着她?要干什么?她能逃得过去吗? 慌乱中宋千玦也顾不得许多了,她扯开嗓子冲前面黑漆漆的地方连喊了好几声救命,然而这空旷的江景别墅区,除了她自己的回音和身后那恐怖的黑影,什么都没有。 身前的包包随着宋千玦飞奔的速度不断地拍打着她,无意间碰到包里鼓起的那一块,宋千玦猛然想起来,临走前她貌似在包里放了一瓶自制的辣椒水。 危急关头,也不管辣椒水这东西到底管不管用,宋千玦迅速从包里掏出小喷壶,在身后那黑影上前一扑猛地捂住她嘴的同时,她摁下喷壶反手对着扑上来的陌生男人一阵猛喷。 “啊!” 男子显然没料到宋千玦还有这手,当下一双眼只感觉里面有熊熊烈火在烧似的,睁都睁不开,剧烈的灼痛让他不得不放开了桎梏宋千玦的双手,转而两手捂在眼睛上连声哀嚎。 难得的一个机会,宋千玦几乎是瞬间跨到那男子跟前,抬起右腿猛地踢在那男子的胯间。 这回,那男子彻底倒在地上了,痛苦的不知该捂眼还是该捂胯。 见男子暂时失去对自己的威胁,宋千玦惊魂未定的站在原地喘着粗气,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鸣笛。 生死瞬间,宋千玦还没回过神又被这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她转过身去一瞧,居然是陆遇,厉成也跟着下了车,脚步匆忙。 陆遇紧张地上前一边问宋千玦一边看向躺在地上哀嚎的男子。 “少夫人你没事吧?” 122 以后不会了 没想到陆遇和厉成会出现在这,宋千玦愣了愣,这男人在电话里不是说今晚不能回来吗? 见宋千玦怔怔地看着自己,饶是一向波澜不惊的厉成也难得外露了一回情绪,方才在车上当他听到宋千玦那声影影绰绰的救命时,他生怕自己来晚了。 生平第二次,厉成体会到了什么叫心急如焚。 第一回是宋千玦在柏林被绑的时候。 看到小女人好好地站在跟前,厉成先前紧锁的眉渐渐舒展开,僵硬地脸颊也缓和下来,两人的目光撞在一处,静静地瞧了对方许久,厉成忽地将宋千玦搂进了怀里,一言不发的紧紧抱着她。 一旁的陆遇见此情形也不知自己该怎么办才好,自家大老板还是第一回这么光天化日之下动情的抱一个女人,秦妍舒都没有过这待遇。 宋千玦被厉成突然的拥抱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但她心里是欢喜的,这样的怀抱她已经等了好久,她还以为,这几个月来自己只是在一厢情愿,没想到,厉成也是牵挂她的。 将下颌搁在厉成的肩窝里,宋千玦早已将刚才的惊魂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她闷闷地轻声问道:“你不是说不回来吗?” 厉成原本狂跳的左心口随着耳边宋千玦软绵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许是不太适应这样的自己,他紧接着便放开了宋千玦,又恢复平日里那副泰山崩于前不动声色的模样。 没理会宋千玦的问题,厉成语气不善的开口:“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听闻,宋千玦啧了一声,这人变脸的速度也太快了,垂下眼眸思虑片刻,她底气十足地抬说道:“我心情不好,出来散心不行吗?” “心情不好?” 厉成目光如炬,宋千玦没由来地心虚。 “是...是啊。” 怕被厉成发现端倪,宋千玦意识到自己要主动出击不能再被动防守,于是她赶在厉成下一句之前先发制人。 “我看到你和秦妍舒走红毯了,她还挽着你的胳膊,你不知道,网上好多人都说你们般配的很。” 宋千玦的语气听上去难过中夹杂着一丝委屈,显得有些可怜,厉成原本还有许多训导的话要说,结果都被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于是,从不愿意跟人解释的厉成破天荒的同宋千玦说道:“那只是工作。” 闻言,宋千玦更来劲了,她忍不住提起在柏林的事。 “那上一回呢?上一回在柏林的时候,我看见她抱你了,你都不推开她。” 换做以往,宋千玦这番话只会招来厉成的警告,警告她不要妄想太多,但这回,一切变了。 “以后不会了。” 厉成的声线低沉悦耳,连带着不过一句未知的话都变得惑人起来,许是这样的厉成对宋千玦来说太过梦幻,她不禁就信了这话。 陆遇将跟踪宋千玦的男子扭送到了警察局,厉成知道这事不简单,但一番严刑拷打下来,那男子一口咬定自己只是见色起意,并无他人指使。 燕庭南岸。 宋千玦已经睡着了,厉成坐在卧室的沙发上借着床头昏暗的灯打量着她,也在思考着自己和宋千玦之间的关系。 123 她在等他做决定 担心吗? 似乎有点儿担心。 这时候,一旁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嘟...嘟...” 是陆遇。 划开接听,厉成将心思拉了回来。 “说。” “厉总,这小子还是不肯说实话。” “那就放他走。” “引蛇出洞?” “对。还有,处理一下这些媒体,我不想再看到我和秦妍舒的新闻。” “是。” 挂上电话,厉成盯着自己手机上浏览器里跳出来的那一行新闻渐渐冷了眸子。 只见屏幕上闪烁着蓝色的字体:“当红小花旦秦妍舒与厉氏总裁同走红毯为星海传媒造势,路人评论配一脸。” 厉成不是个傻瓜,宋千玦自从嫁给他就三番两次的出事,虽然他多少猜到了些这里面的缘由,也多少查出些蛛丝马迹,可从前却始终不愿相信,就算两人分了手,那人在他心中也还尚是一朵白莲,纯净无暇,暗香幽幽,他本希望自己的退让能够让那人收敛一些,但现在看来,他错了。 一个不懂得适可而止的人,永远不会知道什么叫忍让! 这世上有再一再二,再三再四,可这再五再六就忒不要脸了! 厉成敢笃定,自己能想到的事情,宋千玦也一定想到了,但这女人不说,她一直在等他做决定。 其实原本今晚这事厉成若是提前知道了是决不会出现的,他上次在柏林跟秦妍舒说的话一字一句都是认真的,他不想再与她有什么纠缠,但偏偏这女人不肯放过他。 星海传媒是v·i旗下准备用来打造娱乐圈最大的娱乐公司,虽说以v·i的号召力就算星海传媒悄无声息的出现,但只要将v·i这张底牌一亮,到时候扑着往里送艺人的总监能将星海的大门都踏破,可新来的负责人不这么想,巴巴地盼望着能在厉成眼前露露脸,于是就号令手下的人为星海传媒策划了一场囊括大半个娱乐圈的盛典,并将请柬送到了陆遇手上。 当时陆遇将这请柬交给厉成的时候,厉成也没多想,觉得既然是自己公司旗下的盛典,更何况对星海的定位又是将来最大的娱乐公司,故此厉成稍一考虑便答应了。 盛典开始的前十分钟,厉成才从v·i赶到活动地点,刚才车便被一心讨好的负责人请到了贵宾室,负责人见厉成是独自一人是来的,于是拐外抹脚的跟陆遇打听,怎么厉总没把少夫人带来,陆遇只说了一句话。 少夫人不喜欢这种场合。 负责人一听,心里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以为他不知道吗?不喜欢这种场合还那么大张旗鼓的在各大新闻头条刊登两人的结婚照?蒙谁呢? 负责人也是个在娱乐圈摸爬滚打数十年的人,豪门婚姻他听得多也见得多,这宋家的落魄千金是用什么手段才嫁给厉成的他也不是没听说过,于是当下便以为厉成和宋千玦平日里露给外人看的那番亲密都是装的,背地里两人指不定怎么不对心呢。 秦妍舒作为国内正当红的一线,这回星海的盛典她自然也收到了邀请,她原本是不想来的,可经纪人却告知她这星海是v·i用来在娱乐圈主打的公司,换句话说,星海的酒会厉成也会去。 124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一听厉成要去,秦妍舒当即二话不说收下了请柬,她正愁最近没什么理由去找厉成,虽说上回在柏林厉成那番话明摆着要跟自己划清界限,但那又怎样呢?她只要不放手,厉成就永远别想扔下她!她就是要时不时的在他眼前晃一晃,让他知道,她秦妍舒,不是他想忘就能忘的人!而宋千玦,也很快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到时候,厉成又会变成她一个人的。 娱乐圈曾有一位很有威望的前辈说过一句话:不要看着那些屏幕上的女明星们平日里总是一副温婉可人抑或善良单纯的模样,你可能永远也无法想象,为了博上位,某些女明显在私下是一副怎样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形象,她们为名为利或许还为情,所谓杀人放火栽赃陷害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只要没曝光没被发现,总之,四个字形容——丧心病狂。 秦妍舒就是这样的人物。 可十年前她不是。 但人呐,终究是会变的,更何况又是生活在一个如此纸醉金迷的时代,有些人迷着迷着就变了,连自己都不知道。 决定要置宋千玦于死地的想法,是秦妍舒第一回从厉成嘴里听到他要结婚了五个字时就产生并迅速执行的念头。 这个世道,有些东西就那么多,要得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所以,秦妍舒才会放下在秦兴面前骄傲了二十年的自己,为的不过是求秦兴弄死宋千玦,只是可惜,她那毫无血缘关系的便宜哥哥秦修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就是会错了意。 依着秦妍舒的想法,既然当初绑了宋千玦就该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人杀了,但万万没想到,秦修竟只将人绑了一宿就放了,连点禽兽不如的事都没做,白白浪费一次机会。 厉成作为星海幕后最后的老板,这走红毯自然是要压轴,但他没想到就在自己准备独自上红毯的时候,那自作聪明的负责人居然在后台直接将秦妍舒从房间里请了出来要给他做女伴,还意有所指的说了句:“厉总跟秦美人看上去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说完,还一副邀功的神情。 一旁的陆遇对于负责人突然的自作主张也是一脸的蒙,而秦妍舒的突然出现也叫他恍然一惊,自家大老板上次同这秦妍舒在那酒店门口说的话已经十分明了了,没想到由于自己的疏忽居然让大老板陷入此番颇为尴尬的境地,实在失职! 一袭华服将妆容精致的秦妍舒衬得愈发明艳动人,厉成听完负责人的话后冷冷地看了一眼秦妍舒,后者冲他微微一笑,十分自然地伸出右手来:“厉总,又见面了。” 闻言,并未理会秦妍舒的刻意搭讪,厉成侧过身盯着负责人上下打量一番,沉声问他:“这个主意是谁教你的?” 厉成脸上无波无澜,瞧不出哪里不对,但就是让负责人心中莫名发怵,擦了擦额角不存在的汗,负责人偷偷瞥了一眼秦妍舒,发现秦妍舒此刻也不太好,厉成摆明了想给她难堪,现如今问这话不过是断定她让这人这么做的。 125 自作聪明 负责人给秦妍舒使了好几个眼色希望这女人能救救自己,但秦妍舒并未出言帮他,于是他只能自己结结巴巴的开口:“厉...厉总......我...我只是看您一个人来,所以才......” 负责人一脸心有戚戚的模样,还不等他一句话说完,厉成先不耐烦的打断了他。 “星海不需要像你这般自作聪明的人,明天去财务那把工资领了。” 余下的话厉成没说,但意思已经十分明了,这般妄自揣摩圣意且还没揣摩对的,是商场上一大禁忌,按理说以这负责人的阅历他不该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厉大总裁亲自发话,负责人就算有再多不甘不愿也只得闭嘴接受,当下只想抽自己耳光,要不是仗着自己知道点儿厉成和秦妍舒的小道消息,今天就是给他一百个胆他也不敢如此放肆。 其实,负责人前些年是做明星绯闻这一块的,当时他所在公司正好派他去盯那时才刚刚在娱乐圈露脸的秦妍舒,彼时秦妍舒尚不知是哪里的十八线,负责人满心牢骚,想着这样的十八线又没什么背景后台就算他将人家扒个底朝天,恐怕在圈子里也只能当个屁放了,于是,负责人抱着这样的心态神不知鬼不觉地跟踪了秦妍舒整整一天一夜,然后,他得到了当时如果放出来绝对震惊圈内圈外的新闻。 十八线的小明星居然是厉家太子爷的女朋友! 挖出这样的新闻,负责人当时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当他决定将手里的消息交给公司上层的时候,他不过在领导面前提了厉家太子爷厉成的名字,连秦妍舒都还没说,那领导人就直接让他闭了嘴,并警告他,像厉成这样身份的人,公司惹不起,所以不管什么新闻,哪怕再逆天,都不能发。是以,负责人只得独自将消息留了下来。 后来这负责人又断断续续跟过秦妍舒几回,而秦妍舒也随之在圈子里的名气越来越大,负责人不知道其他狗仔是否拍到过厉成和秦妍舒在一起的画面,总之,这两人的恋情媒体从未敢曝光过,加之秦妍舒这些年红了之后不断地跟一些搭戏的男明星传出绯闻,故此圈内知道两人关系的人就更少了。 厉成当场给负责人难堪,还话里有话,秦妍舒如何听不出来?只是今天这事还真不是她预谋的,她过来只是想在他眼前晃一圈而已,还真没想过要跟他搭伴走红毯,要不是这负责人临时起意擅自做主,她现在也不会处境如此尴尬。 本想着在老板面前露露脸的负责人灰溜溜的走了,秦妍舒独自站在原地一时下不来台,但她又不甘心就这样被厉成留下。 思忖一番,在厉成离去的前一秒,秦妍舒忽而对着他笑了笑,上前一步颇为自然的将自己的手挽在了厉成的胳膊上,然后转过头看着他,脸上带着丝笑意,说道:“既然你决意与我划清界限,那你就不该如此避着我,你要是躲我,只能说明你还在乎我。” 126 给你两个选择 微微垂下眼眸盯着巧笑嫣然的秦妍舒,厉成眼神中再无往昔的情意,一副秉公商谈的模样问秦妍舒:“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成为星海的艺人,二:跟我走这一次红毯,往后,星海将永远不会跟你合作。” 笑容僵在脸上,秦妍舒知道厉成对现在的自己愈发狠心,但没料到会这般狠心,她不忿的咬紧牙根,眼神却仍旧不肯认输,下颌微微一抬,挽在厉成胳膊上的手紧了紧,笑了一句,走吧。 翌日。 宋千玦从床上醒来的时候还早,她微一侧头就瞧见自己旁边躺着厉成,宋千玦忍不住惊讶了一回。 他俩结婚这么久以来这还是厉成第一次跟她躺在一张床上,以往厉cd不跟她一起的。 虽说跟厉成的第一次是在宋千玦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但她骨子里其实还是个传统的人,从那以后厉成就再没碰过她,初时宋千玦还为这样的情形高兴,可待到她发现自己对厉成不知何时开始有了别样心思的时候,她心里又开始别扭起来。 枕边的男人睡颜安谧,眉眼自然而然地缓和下来,少了平日里那份不苟言笑的冷肃,看上去温和许多,宋千玦忍不住伸手隔着空气描摹了一番睡美男的轮廓。 这么优秀好看的男人,是自己的。 一想到这,宋千玦就控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先前心中对宋亦阳的那点儿怨恨也随着对厉成的喜欢消失殆净。 厉成一睁眼正好对上宋千玦灿烂的笑脸,他喑哑着嗓音低声问她:“笑什么?” 没料到厉成会忽然醒来,宋千玦怔了怔,渐渐敛去笑意,回了句没什么,实则心中却忍不住得意,她说过,她会让他爱上自己。 v·i集团一楼大厅里。 今天是厉成第一次带宋千玦来公司。 跟在厉成身后她一边好奇的来回张望一边在心里感叹,这写字楼也太奢华低调了,有钱也不是用来这么烧的吧? 厉成其实鲜少来公司,大多数的时候他都在出差,今日带宋千玦来也只是为了让她熟悉熟悉这v·i大楼。 公司里的女员工们都知道自己的顶头上司是个闻名京都的美男子,但鲜少有人能在公司里瞧见大老板,是以厉成带着宋千玦刚进v·i大楼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听到门口传来一声“厉总好,少夫人好”的激动声音,大厅里所有的人顿时止住了脚步,纷纷看向厉成和宋千玦。 不知是谁小小惊呼了一声:“天呐,少夫人也太漂亮了,本人比照片还好看。” 这世上有几人不喜欢被夸的?宋千玦听到这话当下脸上的笑就没憋住,被这么多盯着她也不怯场,转而笑眯眯的抬头看厉成,后者也正好在看她。 “他们夸我漂亮哎。” 宋千玦忍不住喜滋滋。 厉成好整以暇地微微一笑:“他们只是碍于你的身份,跟你客气而已,不要太当回事。” 说完厉成领着人就往电梯走去,宋千玦被噎得一个“你!”字就没了下文,只好跟了上去。 就在此时,一个实习生模样的小姑娘低头拿着手机从走廊的拐角处正好跟宋千玦撞在一处,两人一个趔趄,要不是厉成在,宋千玦今天能当场摔下去。 127 到底该谁哭? 那实习生是刚来的,先前只在前辈们的口中听过厉大总裁的名儿,这真人还是头一回见,看到自己差点撞倒大老板带来的美女,实习生瞬间慌了神,也不知究竟该如何称呼了,只红着脸一个劲的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宋千玦今天为了凹造型特意穿了双八厘米的高跟鞋,被这小姑娘一撞险些崴脚,厉成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后一张脸沉了下去,问眼前的实习生:“你的上司没教过你上班时间不要玩手机吗?” “我...我...对不起厉总,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不是故意的......” 宋千玦在被宋亦阳掳到s市之前也曾在公司工作过,她知道实习生的不容易,眼前着小姑娘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宋千玦连忙冲她摆摆手:“没事的没事的,我不要紧,以后注意点就好了,你别哭啊。” 听了这话,那实习生眼眶更红了,一张还算漂亮的姣好脸蛋儿配上梨花带雨,平白就多了几分我见犹怜。 似是动静大了些,一位主管模样的中年男子不知从何处疾步小跑过来,瞥一眼实习生,再一脸抱歉的看着厉成和宋千玦,说道:“厉总,少夫人,对不起,这是我手底下的实习生,刚来几天,不懂规矩,还请厉总和少夫人原谅她这一回。” 厉成一向对工作严谨,所以在他手底下做事的人也都尚算得力专业,是以他今天对这实习生疾言厉色,很大部分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公司何时居然招进了这种上班时间玩手机的人,看一个企业如何,从企业员工的上班状态就能看出来,眼下这个实习生显然不符合v·i员工招聘守则,这才是厉成真正生气的原因。 赶来的主管在v·i也有五年了,这人做事还算不错,念着这一点,厉成利剑般的眸子扫了他一眼,转而将视线落到实习生身上,训诫道:“再让我发现一次,直接走人。” 闻言,那主管忙不迭推了回身旁的实习生:“还不赶紧谢谢厉总和少夫人。” “谢...谢谢厉总和少夫人。” 实习生低着头,宋千玦看不见她脸上的神情,但宋千玦以己度人,料想那实习生现在心里指不定怎么嘀咕呢,不过也是,不就小小的撞了一下么?厉成至于为了她这么给员工脸色看吗? 不知为何,想到这,宋千玦心里还有点儿小小的得意,女人么,英雄一怒为红颜,谁又没想过呢?只是,若宋千玦知道厉成真正生气的原因话,恐怕要失望了。 就在此时,那实习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别的什么,总之,原本手机上已经暂停的视频声音又流了出来,宋千玦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那是她昨晚站在市中心街口从那死宽的液晶屏里听到过的。 宋千玦脚下一顿,回过头一瞧。 呵!原来是在她这个正主面前看老板跟女明星的绯闻! 先前宋千玦就看这女实习生不太舒服,明明她才是被撞差点崴脚的那个人,结果这实习生倒好,上来先给她哭丧着一副脸,搞得好像宋千玦在欺负她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拜托,要哭也该是自己哭好伐?她哭过个什么劲儿? 128 她是他脚下的芸芸众生 这回不忍了! 想也没想,宋千玦转过身来似笑非笑的盯着女实习生,冲她手上的手机扬了扬下巴,问道:“这女明星好看吗?” 大概是先前被厉成吓傻了,女实习生面对宋千玦忽然的转身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她。 实习生不说话,宋千玦也不逼她,瞧了一眼同样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的厉成,宋千玦对着实习生开口:“小妹妹,这种没谱的娱乐新闻最好少看,耽误工作分心不说,还容易招上司不满,毕竟,我才是跟你们总裁大人登过记结过婚的厉家少夫人。” 话音刚落,宋千玦侧过脸对着厉成头一抬下巴微扬,一个吻就这么毫无预兆的落在了厉成的薄唇上。 许是跟宋千玦待得久了,在这小女人眼含笑意侧过脸看着自己的时候,厉成已经将她接下来要做什么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他却依旧不躲不避,甚至在宋千玦吻上来的时候仿若无意般揽上了她的腰肢。 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宋千玦这个正牌厉家少夫人的到来给v·i在场的每个职工喂了把管够的狗粮,因着厉成无声的配合,十分有效迅速的将某些员工不该有的念头牢牢地摁了回去。 顶层的总裁办公室。 厉成正在处理秘书送来的文件,宋千玦独自一人背对着他站在落地窗前俯视着脚下日夜不息的城市。 明明前不久宋千玦还在因为厉成配合自己的一个吻高兴不已,但这会她已经完没了那种开心。 她现在站的地方是厉成商业帝国所在的云端,眼里的一切尽匍匐在自己脚下,她本该生出磅礴之气,却偏偏仿佛渺小如尘埃,她知道,自己同她脚下那些蚁般的芸芸众生一样。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她虽已嫁给厉成,成为厉家少夫人,但她却无时无刻不在害怕,怕真相被人发现,自己被扫地出门。 厉家老爷子因为她是宋家千金的身份才让厉成娶了她,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迟早有一天,她会离开不属于这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也离开身后那个让她一见倾心的男人。 她是他脚下的芸芸众生,他是她抬头才能仰望的青空,她这般身份,能在青空摘得一朵云,已是万幸,不该再奢求同青空化作白日。 宋千玦已经在落地窗前静默的站了半个小时,这对于已经习惯她时常在耳边叽叽喳喳的厉成来说还真有些不适应,他还以为这女人到了自己的大楼,怎么也该到处走走看看,但她好像不太感兴趣。 楼下有什么?她看了那么久? 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宋千玦也不动,问道:“你每次站在这里的时候,在想什么?” 想什么? 厉成怔了片刻。 古有沙场征战几人回,今有商海浮沉如梦,只要是个男人,没有不喜欢功名利禄的,尤其是站在自己亲手打下的江山上,俯首望众生,那种溢出心胸的自豪和荣耀是任何东西都换不来的,但有些时候,他们也宁愿舍去江山,只要美人。 129 看戏的人 毫无疑问,厉成是男人,还是个非常成功的男人,撇开他厉家太子爷的身份不谈,他也是个非常出色的商业领导者,所以,当宋千玦一本正经的问他站在s市最高的楼上俯首脚下时是何感受时,他认真想了想,除开工作,其实大部分时间他都在这里放空自己。 但这话,厉成没说,他想着宋千玦在他面前好不容易正经一回,他得逗逗她。 “以前想工作,现在想你。” 厉成的语气淡淡地,听上去不像开玩笑,宋千玦一愣,随即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一副含羞带臊的模样,似是当真了,可紧接着厉成便嘴角翘起一丝笑来,问她:“你信吗?” 闻言,宋千玦又是一怔,下一秒反应过来,厉成逗她玩儿呢! 宋千玦也不恼,眼波几番流转,看着厉成的脸依旧眉眼带笑,先前大庭广众之下她偷吻厉成,厉成没将她推开,于是这回她愈发放肆起来,直接上前一步用一双纤细的胳膊环在了厉成的腰上,微微抬起头注视着厉成的眸子,笑眯眯的说道:“我信啊,只要你说的我都信的。” 厉成面对宋千玦对自己一再的甜言蜜语既不像以往那样严词警告她,可也并不回应她,总之,不回避但也不面对。 又或者说的更贴切些,宋千玦是演戏的那个人,而厉成,是看戏的那个人,从来都旁观者清。 办公室的门半敞着,以往只要门没关,陆遇都是直接进来,今儿他也直接进来了,一双脚已经往前跨了两步,习惯性抬头往厉成的位置上看去,居然是空的,于是,陆遇眼角的余光这才猛然间发现落地窗前紧紧贴在厉成身上笑得跟朵花似的宋千玦,以及那个任宋千玦抱着的自家大老板。 心中暗吸了口凉气,陆遇不动声色地又往后退了两步,一直到自己重新站在门口,陆遇这才敲了敲门。 “咚...咚咚...” “进来。” 听到有人敲门,宋千玦倏地放开了自己的手,厉成转身往办公桌前走去,宋千玦若无其事的拿过一旁茶几上的杂志假装翻阅起来。 昨天夜里准备加害宋千玦的那小子早上天刚亮就从牢里放出来了,陆遇派人跟了他小半天,终于有了结果,这会正准备向厉成汇报。 见宋千玦也在,陆遇有些犹豫不知自己究竟该不该开口,他看了看厉成,后者也瞧了一眼宋千玦。 察觉到扫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宋千玦回视厉成,问道:“要不然,我回避一下?” 一想到宋千玦其实从一开始就猜到了绑架她的人是谁,厉成当下便决定也不瞒着她了。 “不用。” 言简意赅的吐出两个字,厉成示意陆遇直接说。 得到厉成的命令,陆遇再无顾忌,说道:“厉总,那小子出狱后在s市绕了上百公里,最后在东城的一块郊区落了脚,我们发现,这人跟三个多月前买二手越野的明子是一伙的,这明子我们一直在暗中调查,发现他似乎跟秦家的人有过接触。” 130 男人心,海底针 陆遇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宋千玦听清,她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厉成。 她以为,这件事厉成永远不会当着她的面说,毕竟事关他心心念念了十年的前女友,她宋千玦跟他相识不过半年,算来也只曾一夜夫妻,犯不着为了她让自己的前女友背上个杀人未遂的罪名,但眼下瞧厉成这意思,难不成...... 听闻秦家二字,厉成的眉微不可查的皱了一回,片刻后,问陆遇:“你是说,秦家的老爷子跟秦妍舒......” 厉成话没说完,陆遇点点头:“是,我特意查过了,二十六年前,秦兴曾在外面有过一个女人,还为他生了个女儿,但不知为何,这女人宁愿自己孤苦也不肯进秦家的门,她带着秦兴的女儿到处流浪,最后染病不治身亡十年前死于s市,而她的女儿,这些年来也始终不肯与秦兴相认。” 话说到这里,已经没什么好遮掩的了,于是陆遇索性继续开口:“一直到厉总你结婚的那天,我们的人查出......秦小姐找了一回秦兴。” 十年前,那是厉成跟秦妍舒认识的那一年。 那一年,秦妍舒曾告诉过厉成,在这个世上,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陆遇话音落下,厉成的目光静静地落在远处,不知在想什么。 宋千玦不笨,所以陆遇的一番话她自然也明白,意思秦妍舒就是那个秦兴流落在外的女儿,不对,是一直不肯认秦兴这个父亲的秦家大小姐。 莫名地,宋千玦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当初周意欢知道秦妍舒是秦家的大小姐还会不会阻止秦妍舒和厉成在一起...... 虽然明知过去的早已过去,自己的这个假设也不过就是个假设,但宋千玦心底里还是一片兵荒马乱,更何况,厉成的神色在听说秦妍舒是秦家的大小姐时变了又变,她都看见了。 一阵沉默过后,厉成将自己的心绪拉了回来,陆遇立在办公桌前还在等着他的指示。 轻咳一声,厉成冲陆遇吩咐道:“你先去吧。” “是。” 陆遇往后退了一步,随即转身离开。 宋千玦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坐在沙发上,厉成看了她一眼,从烟盒中抽出支烟来,打火机啪嗒一声点燃眼前的烟支,将烟支送入唇中,轻吸一口,吐出圈烟雾来,厉成转而面向宋千玦,问道:“在想什么?” 思绪被打断,宋千玦一惊,回过神来正对上厉成探究的视线。 这男人有一双曼妙绝伦的眼,也有一双总让人猜不透他心思的眸,宋千玦酝酿了许久,犹豫了许久,末了,她终是抵不过心头那点儿可笑的酸涩,开口问厉成:“你......是不是还喜欢秦小姐?” 问完这话,宋千玦面露窘迫,显然是后悔了,但厉成没给她后悔的时间,不答反问:“你想怎么做?” “嗯?” 一双眼睁得老大,宋千玦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厉成。 “你上次不是说,要我为你讨回公道吗?你嫁给我这几个月,着实命途多舛了些,所以我决定,今天带你去讨个公道,如何?” 131 那可是秦妍舒 “你...那可是秦小姐。” 其实,当厉成说要为自己讨公道的时候,宋千玦原本低落的心情瞬间就被治愈了,但她还是假意矜持了一句。 眼前的小女人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一层既意外又欢喜的神色,哪里还看得出方才半点的失落? 知道宋千玦问他的那后一句是为了什么,厉成也不怪她得寸进尺,只不置可否的微露一笑,旋即站起身朝宋千玦伸出手:“走吧,我们约大明星吃个饭。” 这下,宋千玦再也忍不住了,她上前一步挽上厉成的胳膊,甜蜜地应了一声:“好。” 秦妍舒前天刚杀青了一部戏,这两天正在休假,接到厉成约自己吃饭的电话时,秦妍舒的眼皮猛地跳了两回。 昨夜她派人去弄一弄宋千玦,原本也是碰碰运气,谁知宋千玦还真从燕庭南岸晃出来了,抱着机会难得斩草除根的念头,秦妍舒让人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宋千玦,不曾想竟又一次失手不说,那人还被陆遇给送到警察局! 电话里厉成的声音听上去平静无澜,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冥冥之中,秦妍舒能感觉到自己这一去怕是有些事从此彻底就变了。 望京楼。 古朴优雅,隐秘奢华的包间里。 当看到宋千玦挽着厉成的胳膊甚是亲密的坐在对面时,秦妍舒嘴角的弧度僵硬了片刻,随即又缓和下来,她冲两人笑了笑,而桌布下放在双腿上的十指却倏地握紧成拳,青筋暴起。 厉成身边的位置,原本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 秦妍舒笑得极不自然,宋千玦却自在的很,今儿个她可是来问罪的!她一直憋屈了这小半年,对自己被人绑架折腾的事儿在厉成面前从不多问抱怨,等的就是厉成心里过意不去,主动替她不平,如此一来,既杀秦妍舒的威风,还能让秦妍舒彻底死了跟厉成好的那份心,仔细想想,她不亏。 落了座,秦妍舒看也不看宋千玦,仿佛眼前没她这个人似的,只问厉成忽然找自己所为何事。 秦妍舒一向端着拿劲,就算是此时,她也不忘摆出一副矜贵模样,厉成想起自己从前就喜欢秦妍舒这份姿态,可也不知为何,明明不过小半年的光景,眼下他再见秦妍舒这模样,竟从中瞧不出半分好来,只觉得她做作。 懒得再跟秦妍舒废话,厉成把玩着手上的酒杯,头也不抬开门见山地问秦妍舒:“请问秦小姐,宋千玦作为我厉成的太太,厉家的少夫人可曾哪里得罪过你?” 厉成提起宋千玦,秦妍舒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对面的女人,她在心里冷呵一声,这话问得多新鲜,就在她秦妍舒想着要嫁给他厉成的时候,厉成却被这个横空冒出来的女人抢走了! 哪里得罪过她? 抢了她深爱的男人,抢了本该属于她的称呼,难道,这些还算不上吗?! 这女人不该存在,更不该活着!挡了她秦妍舒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132 她真当他不会动她吗 当然,这些话秦妍舒是万万不会说出来的,她只是用毒蛇般的双眼死死地钉在宋千玦身上,然后一字一句说道:“厉先生真是说笑了,我和少夫人素未谋面,谈何得罪?厉先生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听闻秦妍舒的话,厉成本想着如何也是自己爱过的人,给彼此留一份薄面,也不枉十年一场,但眼下看这情况,要秦妍舒主动承认,是不可能的了。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厉成一向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他见秦妍舒死盯着宋千玦,转而便将自己的手覆在了宋千玦的十指上。 被秦妍舒一直盯着,宋千玦下意识地回避着秦妍舒的目光,那眼神里阴毒狠恶,宋千玦心下不禁一颤。 说来,其实宋千玦在面对秦妍舒时是带着些心虚的,她总觉得,自己仿佛一个侵略者,夺走了秦妍舒固守十年的爱人,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自己是秦妍舒,这样优秀的一个男人,还有自己十年的青春和付出,恐怕,她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宋千玦这样的念头想来有些圣母,但她的确就是这么想的,许是觉得心里不好受,她忍不住转念又一想,她也不是故意要这么做的,都是宋亦阳那家伙逼她的,再说了,就算没有她,秦妍舒和厉成之间的问题迟早也得爆发。 如此一番安慰自己后,宋千玦的心总算平稳了,眼下厉成正握着她的手,瞧着她的眼神带着丝淡淡的笑意,一副对什么事都胸有成竹的模样。 秦妍舒见不得厉成对别的女人这般模样,当下脸上再也绷不住,神色一沉,眸子里就差喷出火来。 厉成久不说话,只那么看着宋千玦,宋千玦不知他何意,只好回视,终于,秦妍舒恼了,白皙优美的手掌重重地“啪——”一声拍在桌子上,随即她目视前方,再也不看对面两人,冷冷地问道:“厉先生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见秦妍舒要走,厉成给宋千玦倒了杯茶,这才缓缓开口:“秦小姐急什么?我还有些话要同秦小姐好好说说。” 自从厉成跟自己提出分手后,这半年来所见所闻的一切都让秦妍舒直觉厉成接下来的话不会太好听,但有时候人就这么一个奇怪的动物,仿佛不知道疼似的,越痛越爱,越痛越紧握。 背对着厉成,秦妍舒紧紧抿着自己的唇,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厉先生请说。” 秦妍舒背影挺直,语气不卑不亢,很有几分冷美人的味道,但这副光景,已然在厉成心中掀不起半分波澜了。 把玩着手上的茶杯,厉成也不跟秦妍舒绕弯子,质问道:“宋千玦是我明媒正娶的少夫人,她的安危关系着厉家的脸面,而秦小姐却三番两次派人谋杀我厉成的太太,丝毫不将厉家的脸面放在心上,杀人未遂!你是真当我厉家不敢动你,还是说,秦小姐以为,我不会动你?!” 厉成的语气已经降至冰点,秦妍舒是熟悉他的,这一刻她开始感到有些害怕,厉成鲜少对她动怒,却不是没动过,那一回,她直接吓晕了过去,而这一回,她好像又触到了厉成的逆鳞。 133 新欢旧爱 难道说,他是真的对宋千玦动情了吗?那个女人已经重要到成为他的逆鳞了吗? 不!这不是真的! 她不信!不信!!! 没有人可以取代她的位置,没有人可以! 厉成的气息依然四平八稳,可宋千玦也从中瞧出些不对劲,他眸色暗黑,面部紧绷,双手隐隐带了力道,莫名的,宋千玦想起两人新婚的那夜,厉成将她救回来,却也差点杀了她。 虽说厉成带自己来讨公道,但这样的厉成未免也太可怕了些,宋千玦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虽动作细微,却仍旧没逃过厉成的双眼。 自己做下的事被人揭发,一丝慌乱浮现在秦妍舒脸上,但她还是佯装镇定地转过身来,不看厉成却偏偏将视线落在宋千玦身上,甚是坚定的回道:“厉先生说这话可得讲究证据,莫要听信小人谗言,污了我的名声!” 这话说完,秦妍舒当场就后悔了,要不是碍着人前,她真想抽自己两个耳光。 以厉家的权势,若真想查出点什么,莫不易如反掌,她现在这么说,只怕适得其反,还不如一开始就痛痛快快地承认了,再问一问厉成究竟打算将她如何,如此一来,也算给自己留个面子。 秦妍舒果然没猜错,她话音刚落就听得厉成一声极其嘲讽的笑,随后说道:“看来秦小姐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片刻,厉成搁在桌上的指头轻轻敲了桌面,转而看向宋千玦,继续说道:“千玦,你说,这女人几次三番想杀你,你要如何处置她,我都听你的。” 此话一出,除开厉成,屋里的两个女人都震惊了。 宋千玦想的是厉成这话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毕竟这是秦妍舒又不是别的女人,她要是真说出弄一弄这女人的话,厉成能答应吗?宋千玦对此保持怀疑。 有那么一瞬间,秦妍舒差点怀疑自己幻听了,直到她看见宋千玦以一副分外古怪的眼神盯着厉成的时候才相信自己所听非虚。 厉成要宋千玦来处置她! 什么叫心如刀绞,秦妍舒此时此刻是真正的了解了。 宋千玦此时怕是高兴坏了吧?是不是恨不能马上结果自己的性命?她要如何对付她呢?厉成从来说到做到,她秦妍舒,会落得什么下场? 厉成一直淡淡地盯着宋千玦,看样子不像开玩笑,似是她只要真说出自己想将秦妍舒如何厉成便真能应了她。 空咽了口唾沫,宋千玦一时间只觉如坐针毡,眼下这般好的机会,能手刃仇人本该是件高兴的事,但宋千玦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她瞧着秦妍舒故作镇定的背影,莫名就想到了自己。 如果有一天,厉成发现她对他的欺骗,到那时,她自己又会落得什么地步? 虽不想承认,可宋千玦却明白的很,厉成时而不经意间对她流露出来的亲昵,让两人的关系看似融洽美好,实则大部分时间,充斥在他们之间的更多的却是不远不近,不清不楚,既暧昧又疏远。 134 只闻旧人哭 总之,是一种很复杂的感觉。 就算宋千玦努力想要将自己和厉成拉得近一些,却常常因为厉成那副始终波澜不惊的神色而心生无力。 厉成有一双曼妙深长的眼,看上去既多情又薄情,你常常因他一个举动高兴好几天,也常常因他一个举动瞬间跌落谷底,好像一切都被握在这人手上,纵使自己付出了代价,失去了主动的权利,也仍旧无法看到他的内心真正所想。 秦妍舒跟厉成十年亦不过如此,她宋千玦又何德何能相信自己可以完好无损的从厉成手上逃脱? 明知这段关系从一开始就注定无法平等,也明知这段关系从一开始就注定要结束,但宋千玦,偏偏还是没管住自己的心,说好要让男人爱上自己,到头来她却先动了情,也或许终将一败涂地。 宋千玦怕了。 就算厉成这么做是为了她,她也还是怕,她本就心有秘密,虽不寝食难安,却也提心吊胆。 见宋千玦一副犹犹豫豫不知在想什么的模样,厉成眉头一挑,问她:“想好了吗?” 厉成忽然出声,宋千玦惊了惊。 片刻,她点点头,看了眼秦妍舒,又看了眼厉成。 “不管我想怎么处置秦小姐,你都能答应吗?” 她问道。 厉成忽而一笑:“她三番两次想杀你,不管你如何处置,比起秦小姐对你做的事情来说,都不算过分。” 得到厉成的再三保证,宋千玦未曾放心反而愈发胆寒。 说来虽然圣母了些,可宋千玦是真心实意替秦妍舒和自己感到悲哀的,他们都爱同一个男人,却同样不了解这男人的心。 几句话厉成说的甚是云淡风轻,背对着二人的秦妍舒却已经面色惨白,不是怕,是心痛。 她从来都不知道,厉成是这样一个绝情的人。 戏文里常说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可眼下这个情况,在厉成心里她分明连个旧人都算不上。 终于,秦妍舒忍不住了,她握紧垂在身侧的双手,煞白着一张脸转过头去问厉成:“你觉得我过分,觉得我手段恶毒,可我是为了什么你不知道吗?厉成你扪心自问,你今日能对我做到这一步,这十年来你真的有爱过我吗?你哪怕为我留一丝情面,我也......” 秦妍舒眼眶微红,句句控诉,瞧着委屈的很,可她忘了,厉成最不吃的就是这一套,更何况是对已经放弃了的她,于是,厉成当下便思路清晰的反驳了秦妍舒的一番言语。 “如果你因为爱我而杀人,如果这件事传出去,那我算什么?杀人帮凶?还是原罪?这十年来......我一直在给你机会,也曾为了你一再放低我的底线,可这些你都不在乎。最后,关于留一丝情面这种事情,我给过你机会,但这种机会在你决定对我夫人第二次出手的时候,便已经没有了。” 许是心底终究不忍心,也许是为了让秦妍舒彻底心死,厉成难得在工作之余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135 救星登场 虽不知道这些话对秦妍舒有没有用,但对宋千玦却十分有效。 至少,厉成在她心里,不再是个无动于衷的冷血动物,原来,他也曾为了喜欢的女人做过一般男人都会做的事情——退让。 这才是个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是个能用一片炽热之心换来同样真心的人。 这样,她宋千玦也才有希望。 厉成的话音落下,秦妍舒愈发面如死灰,她渐渐扬起高傲的头颅,利剑般的眼神落在宋千玦身上,轻声问她:“你要把我怎么样?” 宋千玦不想与秦妍舒为敌,可秦妍舒却偏偏要她死,如果她今天真的放过秦妍舒,往后这不死心的女人定会再找她麻烦,现在通过这么件事,宋千玦只盼秦妍舒能早日清醒,脑袋灵光些,不要再执迷不悟。 思虑了一番,宋千玦一咬牙,视线和厉成的目撞在一处。 “我想要你......” “原来是厉先生,别来无恙啊。” 宋千玦一句话没说完,包间里忽然闯进来一个不速之客打断了她。 来人叫宋千玦一时险些慌了神,就连秦妍舒也分外诧异。 秦修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听这语气,他和厉成是认识的? 对于自己的包间闯入别人,厉成显然有些不高兴,他沉下脸瞥了一眼秦修,语气颇为不善。 “秦公子已经回国多日,难不成还没学会规矩二字?” 秦修甚不在意的笑了笑,屁股一抬就坐到了宋千玦旁边,一双招人的桃花眼故意对着宋千玦眨了两回,这才应厉成:“厉先生说的是,于理我就这么突然闯进来确实不大好,但于情么,我就得好好说说了。” 陆遇早将秦妍舒的背景调查清楚了,秦修说这话,厉成自然便明白过来,这人是替秦兴那老东西来救秦妍舒了。 呆滞了片刻,宋千玦总算回过神,她猛地想起来自己上午在厉成办公室里听过的话,陆遇说,秦兴有个流落在外的亲生女儿,还有个养子...... 呵!赶来的还真及时。 宋千玦暗自在背地里翻了个白眼。 秦妍舒也没料到秦修会在这时候出现,虽然自己从未承认过这个便宜哥哥,但不可否认,看着这人,她慌乱的心安定了许多,因为她知道,秦修的出现代表她的父亲秦兴,是来替她解围的。 秦家这些年在京都也就混了个二线的位置,虽始终不能与厉家相提并论,但也算得上是曾经有头有脸的人物,年轻时老爷子曾是厉家老太爷部队下的一个连长,跟着老爷子打了几回仗,再加上运气不错,在当时救了个不大不小的官,所以这官路也算一路畅通,只是这待到这秦老爷子坐到二把手的时候,他背后的靠山忽然倒台了,故此这些年来,老爷子再也没升迁过,前两年年纪一到就退了位。 念着这点关系,秦家这些年只要不过分,厉老爷子也只吩咐手下人睁只眼闭着眼就过去了,但这回不同了。 秦兴的女儿居然敢动厉家的少夫人!这不是逼着厉老爷子跟他翻脸吗? 136 不懂事的家妹 求人办事,这态度自然得低些,秦修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但他依然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不卑不亢的盯着厉成说道:“想必依着厉先生的脾性,秦小姐的背景你也应该调查的一清二楚了,我知道,我这不懂事的妹妹给厉先生和少夫人带来了不少麻烦,今天听闻二位来了这望京楼,故此父亲特意派我前来替家妹向二位道个歉求个情,来日父亲再亲自上门向老爷子请罪,不知厉先生和少夫人可否今日就放过我这妹妹一回?” 秦修一番话说的十分得体,态度也算诚恳,厉成的嘴角一直带着丝不置可否的笑意,瞧着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一时间,屋里静默下来。 厉成不说话,秦修便也不再开口,似乎是在等谁更有耐心。 宋千玦一直安静的坐着,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看别人,只管自己,她先前是被秦修惊了神,但这回过神来顿时就明白了。 秦修这男人不仅要她去偷v·i的绝密资料,现在出现在这里,恐怕也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逼她不得不放过秦妍舒。 呵呵,秦修对她,可真算是物尽其用! 末了,终是厉成先给了个台阶。 他抬头看一眼秦修,慢条斯理的开口道:“这件事我夫人是受害者,厉家也是受害者,既然秦老爷子有心道歉,我们厉家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可秦小姐这事吧,做的的确过分,今儿个怎么处置我也不多说,就看我夫人的意思吧。” 说完,厉成意味不明的视线扫到宋千玦身上。 秦修坐的离宋千玦挺近,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当厉成说完那番话后宋千玦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她又调整了过来。 在秦修心里,其实他巴不得厉成趁此机会将秦妍舒送到牢里去,这样的话,宋千玦的危险就减少了几分,可惜,他如今的身份是秦家的养子,是秦兴那老东西从小养到大的干儿子,还是秦妍舒明面上的便宜哥哥,他本不愿插手此事,奈何老头子却下了命令,他不得不从。 厉成的话音落下,宋千玦看着秦修的神色愈发古怪,秦修倒也甚是洒脱,他想了一番,不能让厉成看出来自己和宋千玦之间有什么猫腻,所以,只能想个情理之中的办法让宋千玦放了秦妍舒。 桌上没有酒,只有一壶飘着暗香的茶和几只杯子,秦修瞥了一眼宋千玦,转而抬手亲自给她斟了杯茶。 端起茶杯递到宋千玦面前,秦修的神态瞧着十分诚意,只听他说道:“少夫人,秦某今日以茶代酒,替家妹向少夫人求个情,还希望少夫人能网开一面,他日家妹若再平白多生事端,秦某和父亲自当亲手将家妹送到少夫人面前,任凭少夫人发落,再不多言。” 秦修的一番话滴水不露,宋千玦就是存心不想放过秦妍舒都不太可能,更何况她还有把柄在秦修手上,说白了,哪里有她做主的份?她不过是个刀俎下的那块鱼肉罢了。 137 镀金的黑卡 现在秦修还一副假惺惺的模样问她的意见,她只恨自己不能上去抽这不要脸的男人两巴掌! 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熟再忍! 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宋千玦冲秦修露出最标准的八颗牙微笑,回他:“既然秦公子这般诚意,那我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了,相信秦小姐只是一时心里没想明白才犯下这些事,我这人一向大肚,此事,就依秦公子所言——罢了。” 言毕,宋千玦一脸和煦的接过秦修手里的茶杯,仰头一饮而尽。 甘心吗? 当然不甘心了。 她虽对秦妍舒颇为同情,可那也是基于在两人都念着厉成的基础上,而在秦妍舒三番两次想杀她这回事上,她可半分原谅都不想给! 要不是秦修出现,她还真想让秦妍舒知道知道什么叫法治社会! 秦妍舒就这么被秦修带走了。 从望京楼出来已经是中午,厉成说要带宋千玦去吃饭。 车上。 “铃铃铃......” 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短暂的沉默。 厉成瞥了眼手机,发现是陆遇。 “喂?” “厉总,百盛果然上钩了。” “你在公司吗?” “是。” “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厉成示意司机将车停在不远处的路边,随后对宋千玦说了声抱歉。 “公司里有急事,我现在得回去一趟。” 宋千玦一愣,哦了一声。 似是嫌宋千玦一脸懵的神情傻了些,厉成的大手忽而伸向宋千玦的头顶,眉眼间的笑分外温柔,他一边大力揉了揉她的发,一边让司机从前面的置物盒子里递过来一张镀了金的黑卡。 将卡递到宋千玦眼前,厉成开口道:“司机和车都留给你,还有这张卡,没密码,想买什么就买。” 盯着厉成指尖那张泛金的黑卡,宋千玦空咽了一口唾沫。 虽然她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瞧这卡的成色,莫非是传说中的无限信用卡? 等宋千玦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厉成早已离去,只剩她一人对着张黑卡眼神泛光。 说句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有没有搞错啊,厉成这样子,她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工作存钱嘛。 “少夫人,我们去哪里?” 司机轻声问道。 收起厉成的黑卡,宋千玦想起方才一路过来的时候她好像看到仁华医院了。 这个时间正是饭点,也不知道程彦笙有没有空。 宋千玦是个行动派,于是她立马掏出手机就给程彦笙去了个电话。 响了三声,终于听到了程彦笙的声音。 “喂?彦笙,你现在有没有空啊?” 没想到宋千玦会这个时候给自己打电话,程彦笙刚好结束一个病人的手术,她看了眼墙上的时间,正好到饭点,于是笑着问了一句:“怎么?厉少夫人这是想请我吃饭?” 宋千玦点点头:“嗯,请你吃饭,想吃什么都可以。” 饭桌上。 等菜的间隙,宋千玦脸上藏都藏不住的一阵欢喜,小女人的幸福模样显露无疑,惹得程彦笙不禁问她,厉成到底做了什么她这么高兴。 一说起这个,宋千玦的笑更掩不住了,她羞答答的低下头十指互相绞着:“也没什么,就是厉成给了我一张黑卡。” 138 那是成了精的老狐狸 闻言,程彦笙由一脸期待变成极不客气的“嘁”了一声,她还以为是多大的好事让宋千玦这么开心呢,这女人究竟知不知道什么是爱?一张黑卡能说明什么?还高兴成这样!真是忒没出息了! 于是,程彦笙痛心疾首的劝着宋千玦:“宋大美人,一张黑卡你就高兴成这样啊?那你往两边看看,现在在这里吃饭的那些觊觎你美色的男人,逮着一个不是权贵就身价百亿,哪个随随便便不能给你甩出几张黑卡?你要是愿意,收一堆都不在话下,厉成这哄小女孩儿的把戏,你一个人妻就这么沦陷了啊?你得......” 宋千玦本以为程彦笙出自书香门第,说话间怎么着也该是温文尔雅,上回两人相交的时间太短,导致她没来得及细细揣摩这姑娘深层次的脾性,眼下这么一瞧,得,已经不用她揣摩了。 和她宋千玦真是一路人!连说话都是那么话糙理不糙。 知道程彦笙是为自己好,瞧见她一副认真模样,听到最后宋千玦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哎,我这正给你分析呢,你笑什么?” 宋千玦生得美,一笑就更美,别人只道这张脸风情万种,程彦笙却觉得这姑娘笑得忒傻。 要真有一天被厉成欺负了去,就这傻白甜的模样,指不定怎么受苦呢! 莫名地,程彦笙开始担心起宋千玦往后的日子。 这世上,总有些人一见如故,也总有一些人一见生厌。 程彦笙觉得,她和宋千玦属于前者。 明白许是自己的反应夸张了些,所以才惹来程彦笙的担心,宋千玦连忙解释道:“好了,彦笙,我这么高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有其他原因的。” 她说的真诚,程彦笙却似是不信,再三确认:“真不是为了这张黑卡?” 哭笑不得的点点头,宋千玦继续解释:“我高兴是因为,这是厉成作为老公送给我的礼物,你知道一个男人愿意用他所有的钱去养一个女人,这意味着什么吗?” 闻言,程彦笙恨铁不成钢的摸了摸宋千玦的额头:“所有的钱?我的少夫人,你不会以为你手上这张卡就是厉成所有的资产吧?怎么想的你?” 程彦笙忧心忡忡,宋千玦却仍旧笑眯眯的模样:“当然不是了,你不知道,我和厉成结婚的这半年,他从来都没给过我钱,虽然我在燕庭南岸生活什么都不缺,家里有保姆,出门有司机,买东西也有专门的人,可我还是觉得自己一穷二白,生活半点没有保障,昨儿晚上我跟厉成提了一回要去工作的事,然后他今天就给我这张卡啦。” “所以说到底,还是为这张卡高兴,宋大小姐,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好糊弄?厉成那是修炼成精的老狐狸,你一只小白兔能不能长点儿心?” 程彦笙一针见血的指出事情中心。 宋千玦想了想,觉得程彦笙好像说的不错,但似乎又哪里怪怪的,末了,她终于明白过来,偏着头凑到程彦笙跟前,甜甜地唤了一句彦笙。 139 婆婆的电话 程彦笙叹了口气,没应她。 “彦笙.....彦笙?好啦,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和厉成之间真的不是你想到那样,总之,我自己都还没理清楚,我为这张卡这么高兴或许对你来说有些没出息,可是,对我来说却真的很重要。” 宋千玦只说这张卡重要,却丝毫不提及真正的原因,程彦笙隐约觉得这里面不简单,但她也不是个八卦之人,既然宋千玦不愿意说肯定有她不说的道理,她不问就是了,每个人都有保有秘密的权利。 其实不怪程彦笙对厉成抱有如此深的偏见,自她成年后就亲眼见证了不少豪门悲剧的发生,而这些悲剧的受害人,多是她曾相好的小姐妹,在一场婚姻里,女人若是太过单纯善良,始终不是件太好的事情。 虽说自己和程彦笙算上这一回也才将将不过见了两面,但宋千玦对程彦笙是极喜欢的,这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子能直言不讳的提醒她,关心她,她已经很知足了。 有个真心实意为你好的朋友,真好。 看着程彦笙,宋千玦越想越高兴,末了,她轻轻往前一凑,冷不防亲了一口程彦笙的脸蛋儿。 “彦笙,你对我真好。” 程彦笙瞬间石化当场,见程彦笙不反抗,宋千玦愈发得寸进尺,双手环住程彦笙的肩膀,乐得直打颤。 回过神来,程彦笙看着宋千玦一连好几个你字,愣是没说出下文来。 “铃铃铃......” 手机在程彦笙的包里震动起来,可宋千玦还是抱着她不撒手,怕是医院来了紧急电话,程彦笙连忙强行将她的手掰开来去接电话。 只是待程彦笙瞧见来电显示是谁的时候,原本和宋千玦嬉笑的神色渐渐淡了下去。 划开接听,程彦笙清了清嗓子。 “喂,伯母,你好。” “哎,彦笙呐,你有没有空啊?我正好现在在你们医院附近,要不我来接你吃个饭吧。” 在程彦笙叫伯母的瞬间宋千玦就已经猜到了这人是谁,电话那头的周意欢声音甜腻,宋千玦都能想到周意欢现在肯定露出了慈母般的微笑,不像看见自己,满脸都写满了嫌弃。 瞥了一眼宋千玦,程彦笙开口道:“呃,伯母,我现在正和千玦在一起吃饭,要不,您也过来一起?” 程彦笙说这话的时候,宋千玦冲她使出浑身的力气挤眉弄眼的摆手示意她不要将周意欢招来,可明显已经晚了。 周意欢一听宋千玦也在,顿时没了言语,隔了片刻,似是不甘不愿,回了一句:“也好,你们在那等我,我马上过来。” 周意欢原本是想单独约程彦笙一起吃饭的,但她没料到宋千玦竟然比她快一步将人抢了去,她对这儿媳妇一直不满意,本不想跟宋千玦撞上,可她怎么说也是厉成的母亲,难不成还能怕了宋千玦?要她这个婆婆躲着她? 那是不可能的! 程彦笙电话刚挂断,一旁的宋千玦就慌不迭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拿起自己的包就要跑。 140 这么怕我? 程彦笙一把拦住她,不解地问道:“你就这么不喜欢周伯母啊?” 宋千玦摆摆手:“我是怕她。” “怕?” “不说了,我先走了,等会她来了如果问起我,你就说我身体不舒服已经回去了,我撤了啊,下次再约你。” 说完,宋千玦再不顾程彦笙的阻拦往门口溜去。 程彦笙紧跟其上,劝道:“她可是厉成的妈,你的婆婆,难不成你这个儿媳妇还能躲一辈子?” “我管不了那么多,能躲一时是一时,她要是见了我,绝对浑身上下都想找我的碴,我真的得走了,拜拜!” 撇开程彦笙的手,宋千玦撒腿就跑,留下程彦笙独自一人站在门口摇头。 然而片刻后,正当程彦笙准备转身回去的时候,她看见拐角处一个人背对着自己渐渐倒退着走了回来。 不是宋千玦是谁? 她不是溜之大吉了吗?怎么又回来了?难道想通了? 很快,紧接着出现的第二个人让程彦笙顿时明白过来。 敢情宋千玦这是逃跑被抓了个现行啊。 只见周意欢步步紧逼,宋千玦步步惊心。 “跑这么快,怎么?害怕我吃了你?” 周意欢语气不善的盯着宋千玦问道。 你不会吃了我,但你会挑刺儿啊!我惹不起你,还躲不起吗?不过看眼下这个情况,是躲不了了。 这话宋千玦断然是不敢说出来,只能在心里嘀咕了。 冲周意欢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宋千玦满脸恭维:“嘿嘿,哪里哪里,妈你真是说笑了,我这是知道你要来,赶着来接你呢,你肯赏脸和我这个儿媳妇一起吃饭,我高兴都来不及,跑什么嘛,对不对?” 闻言,周意欢冷哼一声,丢给宋千玦八个字。 “花言巧语,诡计多端!” 宋千玦一愣,啧啧啧,她可担不起这俩成语,真是抬举她了。 程彦笙离宋千玦不远,将她一番恭维周意欢的话悉数收到了耳朵里,差点没忍住当场笑出声来。 宋千玦看着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没想到居然在周意欢面前这么乖巧。 啧啧啧,什么叫一物降一物。 程彦笙瞥了一眼周意欢身后的宋千玦,递给她一个调笑的眼神,宋千玦苦着张脸回了她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却又在周意欢回头的瞬间换上谄媚的笑。 周意欢来这一趟原本就是为了见程彦笙,此刻人就在她跟前,她也懒得再跟宋千玦计较,转而亲密的拉着程彦笙进了餐厅。 桌上。 周意欢变着法的夸程彦笙人美心善还有出息,宋千玦只得在一旁假装听不懂的样子,一个劲的只管填饱肚子。 半途中,觉得哪里不对劲的宋千玦抬头一瞧,瞥见周意欢又在看她,于是她灵机一动,将原本正要落入碗里的鹅肝作势夹到了周意欢的碟子里,笑道:“妈,这家餐厅的鹅肝不错,您尝尝。” 眼睁睁看着宋千玦筷子上的鹅肝落在自己的碟子里,周意欢眉头一皱,脸色瞬间暗下去,就连一旁的程彦笙也因为宋千玦的举动不由的提起一颗心,生怕周意欢当场发飙。 141 故意恶心人 用自己的筷子给人夹菜这种活,若是平日里亲密的人也就罢了,更何况,像周意欢这般身份的人,这世上她如今还能接受给自己夹菜的除了她亲儿子和老公外,恐怕就再没有人,但眼下宋千玦这个不讨喜的新媳妇儿,居然...... 程彦笙不相信宋千玦不知道这种事情,除非,她是故意这么做的。 而事实证明,程彦笙猜得的确不错,宋千玦的确就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恶心周意欢的,谁让周意欢在她面前明里暗里的嘲讽自己,当婆婆的让她这个儿媳妇不痛快,那这个婆婆也别想痛快。 程彦笙怕周意欢发飙,宋千玦可不怕,这于情于理她都占了,再说了,这么一件小事,依着周意欢这种要面子的人,是断然不会声张的。 人呐,还是不要欺人太甚,当然了,宋千玦对程彦笙没什么,毕竟程彦笙心心念念的是她那还未曾谋面的小叔子,周意欢就算想将程彦笙和厉成撮合一对也只是在做无用功而已。 盯着盘子里的鹅肝,周意欢的脸色变了又变,终是什么都没说,只淡淡地白了一眼宋千玦,随即又转过头跟程彦笙聊上了。 凭心而论,周意欢是个美人,就算现在已经人到中年,却依旧风韵犹存,透过眼前这张脸,程彦笙从周意欢的眉目间依稀看到了厉琰的影子,都说儿随母长,这话果然不错, 这样想着,程彦笙的心思便已然飘远了,周意欢还在喋喋不休,忽然间,程彦笙一个忍住,将自己的所思所想就这么吐露了出来,她直截了当的问道:“伯母,厉琰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说完,程彦笙一双眼开始飘忽不定起来,神情也变得有些羞赧。 程彦笙一句话叫周意欢当场如同醍醐灌顶般,她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才想起来,厉琰常年在部队执行任务,极少的时间能回到家里,每每回来也是短暂时日便又要走,前些日子她还在琢磨着压给厉琰看几家好姑娘,不然这儿大了,老是一个人单着,她这个当妈的不放心,男人嘛,还是得有个女人管着。 程彦笙是周意欢先前给厉成看好的媳妇儿,是以在程彦笙问出厉琰的名字之前,一根筋的周意欢都没往这方面想过,眼下经程彦笙这么一提醒,周意欢怔了片刻后,瞬间明白了过来。 亏她还整天想将这丫头介绍给厉成呢,原来人家早就看上她的小儿子了。 啧啧啧,什么叫缘分? 这就叫缘分。 总之,这程家的丫头,注定是她厉家的儿媳妇。 不过让周意欢颇为好奇的是,程彦笙是怎么认识她小儿子的?她记得这两个人应该没见过面啊。 面对周意欢的疑惑,程彦笙也不解释,只笑得羞涩,嘱托等厉琰回来了,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她。 周意欢连忙一口答应下来,说厉琰在老爷子大寿的时候应该能回来一趟,那时候正好年底,要程彦笙带上她的父亲一起到厉家做客。 142 道理她都懂 眼瞧着程彦笙愈发受周意欢的欢心,宋千玦要说自己心里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她曾经在网上看过一句话:每个女人在嫁给一个男人之前,都曾发誓要对自己的婆婆好,但往往事与愿违。宋千玦虽然在嫁给厉成以前没想过这回事,可她怎么说也是周意欢的儿媳妇,哪个儿媳妇不希望自己的婆婆对自己好点? 知道宋千玦心里不舒服,程彦笙找了个借口将宋千玦扯到了卫生间里。 不明所以的宋千玦以为程彦笙怎么了,结果程彦笙却笑着逗她:“看到伯母对我这么好,心里不好受了吧?” 被人戳中心事,宋千玦却嘴硬不肯承认:“我才没有。” “是吗?那我可要好好看看到底有没有了。” 说着,程彦笙伸手便往宋千玦的咯吱窝挠了过去,逗得宋千玦总算笑出声。 见人不再那么闷闷不乐,程彦笙这才言归正传,开口说道:“千玦,其实伯母这个人本性真的不坏,她很单纯,也善良,你跟伯母之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只要把这个误会解除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其实,程彦笙说的宋千玦又何尝不知道呢? 周意欢以为她是为了拯救宋家濒临破产的企业才故意上了厉成的床,想要借厉家的权势和地位保住宋家,没错,这的确是个误会,可宋千玦能将自己是因为受了宋亦阳的胁迫才不得已爬上厉成的床告诉周意欢吗? 她不能。 她什么都不能说。 只能任人误会。 一旦说了,她无法估量这件事的后果。 名震京都的厉家,娶了个冒牌货的千金小姐,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厉家人都好面子,届时会如何处置宋千玦,反正她自己是不敢想的。 察觉到宋千玦的思绪飘远,程彦笙连唤了她几句。 “啊?” 回过神来的宋千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刚才说什么?” 见自己料得不错,宋千玦果然走神了,好脾气的程彦笙只好又跟她嘱咐了一遍:“我刚才说,这为人处事呢,都是你对别人怎么样,别人自然也就对你怎么样,你自己想想,人家要是打了你一巴掌,你肯定也要打回去对不对?可如果人家对你好呢?你肯定也会人家好是不是?” 程彦笙一席话说的十分在理,宋千玦颇为赞同的点点头,但是,道理她都懂,可这真正做起来,就不是说的那么容易了。 看宋千玦一脸犹疑的模样,程彦笙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拍拍宋千玦的肩,程彦笙劝道:“伯母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你如果真的爱厉成,你应该试着让伯母接受你,她毕竟是厉成的母亲,有些事,只有做了才知道行不行。” 从卫生间出来后,不消片刻程彦笙又被医院一个紧急电话给叫走了,原本三个人的餐桌顿时只剩下宋千玦和周意欢两人大眼瞪小眼。 程彦笙走了,周意欢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念头,她优雅的抽出纸巾擦了擦自己的嘴,随后拎起包起身就要离去。 143 婆婆发招,在劫难逃 眼看着周意欢消失在自己眼前,宋千玦想起程彦笙的话,一狠心一跺脚,追着周意欢的背影就小跑了上去。 没料到宋千玦会在这个时候追上来,周意欢甚是诧异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宋千玦,问道:“你不是躲我都来不及吗?今天怎么还主动追上来了?” 闻言,宋千玦嘿嘿一笑:“妈,瞧你说的,你是我婆婆,我这个当儿媳妇的孝敬你还不够呢,哪能躲着你?妈,你下午想做什么?我陪你一起啊。” “你这话是真心的?” “嗯嗯。” 瞥一眼宋千玦脚上的高跟鞋,周意欢笑得挺慈祥,漫不经心的说道:“好吧,既然如此那你就陪我逛街吧,帮我拎东西。” 周意欢话音刚落,宋千玦“呃”了一声。 穿着八厘米的高跟鞋陪婆婆逛街...... 周意欢一定是故意的...... 她现在能拒绝么? 见宋千玦哭丧着一张脸,周意欢面带讽刺的笑了一句:“怎么?不乐意了?刚不是还说要孝敬我么?” 抱着自己挖的坑跪着也要跳的想法,宋千玦又是嘿嘿一乐。 “能陪妈逛街是我的福气,哪里有不愿意的?厉成他平日里工作忙,我这个做儿媳妇的自然要替他陪着你。” 若是换做往日里,宋千玦一口一个自称她这个做儿媳妇的,只怕当即就要招来周意欢的否定,无非就是不认她这个儿媳妇,让她不要言语间放肆,可这回宋千玦做好了准备等了许久都没等来这话,周意欢只轻哼了一声。 商场里。 高跟鞋的声音踩在地板上蹬蹬作响,宋千玦一路跟在周意欢后头,手上跟肩上挂满了不下三十个购物袋,关键是这周意欢还跟一般的阔太太不大一样,人家都买衣服包包鞋子化妆品,她倒好,挺别致,只买酒,各种各样的酒,价格贵到不可思议的酒。 纵使这几个月宋千玦已经逼迫着令自己习惯了富贵人家的生活,但周意欢这酒,还是让她忍不住咂舌,她默默在心里算了一遍,这里面最便宜的一瓶,能抵得上她从前不吃不喝整整三年的工资,要知道,几个月前她在他们那小县城里可是月薪七千的小资。 跟着周意欢在商场里转了大半圈,宋千玦的双肩早已没了知觉,开始还能感觉到一阵又酸又疼,但一个小时过去后,她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她几乎已经可以预想,自己这双胳膊在接下来的十天里是恢复不了,不对,应该是她的四肢和躯体。 她的双腿早已开始发软,就连反应都慢了半拍,周意欢叫她的时候,她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见宋千玦一副神情呆滞的模样,周意欢假意问她:“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听闻这话,以为周意欢终于良心发现,宋千玦面露喜色,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周意欢继续道:“哎呀,你自己说要和我逛街,我还以为你多能耐呢,就这么点儿东西都拿不了,算了,你不想拿有的是人拿,不差你一个。” 144 她怎么感觉有点儿晕呢 说完,周意欢不再看宋千玦,转身示意身边跟着的俩保姆帮忙。 咬咬牙,宋千玦避开迎上来的两人,继续支棱着废掉的双腿跟在周意欢身后,从唇角挤出一丝笑来:“谢谢妈的关心,这点东西,儿媳妇我拎得动。”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 宋千玦这回是真费了。 她一双脚被勒得破了皮,原本白嫩的脚丫变得肿胀不堪,四肢酸软,又疼又刺,就连脑袋都开始晕起来,她一边在心里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听程彦笙的话来周意欢这里自讨苦吃,又一边始终咬紧了牙关不肯认输。 折腾她吧,最好一次把她折腾费了,就再也没有下回了。 像是终于良心发现,周意欢潦草的试完一双鞋后,领着几人从商场的电梯直奔地下车库。 许是累懵了,当宋千玦站在周意欢的车跟前时,她呆呆的问了一句:“妈,咱这是去哪?” 白了一眼宋千玦,周意欢应道:“还能去哪?自然是回去了。”说完,她转而又支使两保姆上前帮宋千玦将东西拿下来放到后备箱里。 站在原地任由保姆接过手里的东西,刹那间,宋千玦感觉自己快飘起来了,就跟地球失去重心似的,随即一阵天晕地旋,身体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 晕过去之前她还冲周意欢说道:“妈,我怎么觉得......我有点儿晕呢?” 这会儿已经是下午六点,正好是交通高峰期。 周意欢的车堵在一条长龙似的车队中间,她在后座上抱着晕过去的宋千玦在初冬的天气里急得满头大汗。 摸着自己的良心发誓,周意欢是真没想要将宋千玦弄成这副模样,她只是想借机整治一番这女人,杀杀宋千玦的锐气,叫她不敢再和自己斗,哪里料到宋千玦这么不经折腾? 看着宋千玦苍白的脸色,周意欢颤抖着手伸到她鼻子下探了探,然而,下一秒就又被吓了一跳,宋千玦居然开始呼吸微弱,时断时续了...... 这些年周意欢早已过惯了老公宠儿子疼的富太太生活,多年未曾经历过这样的事,当下只觉得六神无主,慌乱不已,生怕宋千玦因自己而出了什么意外。 v·i的大楼里,厉成刚和项目部的经理开完会,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直到从会议室出来,厉成才摸出手机。 周意欢这时候给他打电话做什么?还有,宋千玦这个小女人一下午都没跟他联系,不知道在做什么。 “喂?妈,有什么事吗?” 厉成问道。 儿子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周意欢一时扼语,她忽然有点儿害怕,厉成会不会因为宋千玦而生她的气呢? 厉成是了解自己母亲的,周意欢一向心思单纯,鲜少有这样叫了自己名字却不说话的时候,她上一回这样,还是厉琰在边境缉毒的时候腹部中了一枪,生死不明。 这一回,是什么? “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倒是说啊。” 厉成不禁开始着急起来。 低头瞥了一眼闭着眼的宋千玦,知道拖下去不是办法,周意欢只好老老实实的交代。 146 当初为什么娶她 屋里只有她一个人。 认出自己是回到了燕庭南岸,宋千玦不禁开始回忆,她明明记得自己在陪周意欢逛街,怎么就回了这儿呢? 正在想着,忽听得门口一阵响动,宋千玦艰难的侧过头看向门口。 只见厉成端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朝她走了过来。 将碗放在床边的桌上,厉成看了眼正瞪着他的宋千玦,面上没什么表情,薄唇微启:“醒了就把汤喝了,巧姨特意给你煮的。” 没管那碗汤,宋千玦只看着厉成,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厉成无事的时候喜欢看书,眼下正翻着一本《三国列传》,这是他从小到大最喜欢读的书,百看不厌。 听到宋千玦的话,翻阅书页的指尖顿了顿,厉成实话实说:“妈给我打电话了。” 厉成头也不抬,宋千玦有气无力的哦了一声。 半晌,察觉到床上的人丝毫不动,厉成不禁抬眼,正好对上宋千玦的视线。 “你怎么不喝?” 他问道。 宋千玦委屈巴巴的瘪瘪嘴:“我身都疼,手都抬不起来了,你能不能扶我起来一下?” 闻言,厉成怔了怔,随即放下手里的书走向宋千玦。 手里的女人许是真累着了,浑身软绵绵地没什么力气,靠他撑着,厉成从来都不知道宋千玦的腰肢居然这么细,仿佛他放在她腰间的大手只要微微一用力就能捏碎她。 倚在靠枕上,宋千玦瞥了一眼旁边的汤碗,厉成知道她意思,这是想要他喂。 从小到大长了这许久,厉成还未曾做过喂人饭食这种事,但他转念一想,自己为了这女人跟着巧姨连学习洗手作羹汤都已经尝试了,现在再喂她喝碗汤,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听到汤匙与瓷碗相碰发出的清脆声,宋千玦在心里美滋滋地乐了一回,她这大概就叫因祸得福? 和宋千玦的白皙相比,厉成的肤色比之暗了三个度,却依旧算得上白皙,当他握着汤匙第五次将手伸向宋千玦时,宋千玦终于舍得从厉成脸上挪开目光低头瞧了一眼碗里的汤,就是这么一眼,眼尖的她顿时发现厉成右手的食指暗红了一片。 “你的手怎么红了?” 陡然间提高音量,宋千玦的眉心皱起,厉成来不及反应,只感觉到指间忽然一阵微凉。 宋千玦居然低下头对着他的食指轻轻呼起了气。 厉成僵硬着身体没动也没说话,好半晌,等宋千玦再次看向他的时候,他这才淡淡地开口,说道:“在公司不小心被门夹到了。” 汤药喝到一半,似是又想起什么,宋千玦笑眯眯地盯着厉成问他:“你以前有这么喂过别人吗?” 宋千玦的眼里满是期待,必是料定厉成头一回干这事,于是厉成索性也不骗她,汤匙递向她的唇边,开口道:“你是第一个。” 本以为女人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能不再言语,谁知宋千玦却仿佛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继而又问:“你当初为什么娶我?” 145 以后别动我老婆 “宋千玦她晕过去了,现在在我车上,情况不太好。” 闻言,厉成呼吸一窒,下一秒又恢复过来,一直沉寂的心底因为担心开始泛起几圈涟漪,他用极冷静的声音问周意欢:“你现在在哪?到底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晕过去?” 一想到明明和自己分开的时候宋千玦还一副活蹦乱跳的模样,这不过几个小时她就在周意欢的车上晕了过去,周意欢对她做了什么? 厉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这个妈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 听见自己的亲儿子一连串的质问,这事要是换在平常,周意欢肯定不服气,但这回她没敢出声,只小心翼翼的解释道:“我就是让她拎了点在商场买的酒...没想到她这么弱不禁风。” “说实话!” 周意欢一副怪宋千玦太过没用的语气让厉成陡然间提高了音量,虽不至于像训下属那样,但还是让人发怵。 “我承认,我的确是故意买那么多让她拿的,但是我真的没想到她会晕过去。” 燕庭南岸。 别墅里。 厉成私人医生面色凝重的盯着宋千玦裸露在外的后背查看了一番,随后他在周意欢分外紧张的神情对着厉成说道:“少夫人忽然晕倒,一来是因为太过疲累,二来,少夫人在柏林受的伤虽表面已经痊愈,但上次风寒入侵,伤了根,一时半会养不好,她的伤本来就在背部,我想,应该是下午双肩用力太过,导这背部的伤复发了,所以才晕过去的,少夫人的伤不能着急,只能慢慢养,我去给少夫人开几幅健骨驱寒的汤药,平日里多煮着吃就好了。” 听闻,厉成点点头,不再开口,示意陆遇送周医生出去。 周意欢一直微微垂着头站在厉成的对面,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厉成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 瞥一眼厉成,周意欢自知理亏却仍旧不肯认错,她骄纵了半辈子,是决不会因为一个她不认同的儿媳妇跟谁认错的,再说了,不就晕过去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 修长的身形往身后的沙发上一坐,厉成闭上眼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末了,似是无意追究周意欢的过错,只说道:“妈,你也知道她在柏林的时候是因为我才被绑架受伤的,你不喜欢她不见她就是了,以后别再折腾她,这事我先替你瞒着,要是被爷爷知道了,我和爸都帮不了你。” 厉成一番话看似温和无比,实则却是在暗中警告周意欢,要是再动他老婆,就不要怪他这个当儿子的不孝道了。 这个家里能让周意欢承认错误的只有厉老爷子一个人,厉成毕竟儿子,话还是不能太过,而厉晖又是个妻奴,只要周意欢没杀人犯法伤天害理,她做什么厉晖都只会默默支持她。 周意欢载着一车累垮宋千玦的酒怏怏地离开了燕庭南岸。 冬天天色暗的早,宋千玦从晕睡中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她的四肢在这个时候开始反应出强烈的酸痛无力感,胳膊用力想撑着自己起来却在下一秒又摔回床上。 147 她在害怕他? 此话一出,厉成手上的动作一滞,一双眸子渐渐锐利非常。 宋千玦被他这样的眼神惊了一回。 自认为这不算什么过分的问题,宋千玦不明白厉成为何突然如此,难道她不该问这话么? 察觉到厉成似是耐心耗尽,宋千玦也不怵,反正她现在是个病患,她就不信厉成还能把她摁在床上掐她脖子,再说了,不就一句话么?至于反应这么大? 这样想着,宋千玦顿时没了食欲,瞧着眼前还剩半碗汤,依着自己是病患有恃无恐的说了句自己饱了,不想喝了。 果然,宋千玦的话让厉成的神情又变了几分,他一手端着汤碗一手握着汤匙顿在半空里。 片刻后,放下手里的东西,厉成转而去拿身后的医药箱。 瞥见厉成的动作,宋千玦往后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空了一口唾沫,这男人不会真要拿她怎样吧?她现在可是有病在身啊喂。 转过身意外瞥见宋千玦一副故作镇定的神色,厉成先前锋利的眼神早已藏匿,好整以暇地抱着医药箱问宋千玦:“你害怕我?” 闻言,宋千玦一怔,可还没等她想到该怎么回答厉成的时候,厉成又继续说道:“只要你把汤喝了,我就回答你刚才的问题。” 宋千玦又是一愣,她看了眼被自己放在旁边的碗,又看了眼厉成。 “不骗我?” “不骗你。” 待宋千玦一口气喝干碗里的汤药,眼巴巴地瞅着厉成时,只见厉成两片好看的唇一张一合。 “我娶你是因为你正好出现,也因为你是爷爷满意的孙媳妇。” 说完,厉成再不多言,低下头专心摆弄手里的药品。 一时间,屋里寂静无言。 宋千玦在思量着厉成这话的可信度,她想要从中找出一丁点旁的意思,但很明显,厉成说的事实。 中国有句俗语,叫“不到南墙不回头,不到黄河心不死。” 在很大程度上,现在的宋千玦对厉成的心就是这样,她总要从自己的一些举动里在厉成那得到更多的回应,好让她有一丝安慰,安慰自己不是她一个人动了情。 当初明明说好要做偷心女贼的,结果现在女贼现在却先丢了心。 厉成的睫毛比一般女人的都要浓密,瞧着厉成那扇在眼睑投下阴影的睫毛,宋千玦不禁问自己,她究竟喜欢厉成什么呢? 难道仅仅是因为那副皮囊吗? 可天下好看的皮囊那么多,她为何偏偏对他动心? 思来想去,宋千玦总算得出个结论,她对厉成除却一开始的悸动,留下来后更多的还是对这个男人个人魅力的臣服。 一个女人若是真心实意的佩服敬仰一个男人,那么,只要时机对了,爱慕这个男人只是迟早的事情罢了。 厉成年纪轻轻就创立了v·i,十年间,他带领自己的团队渐渐将v·i发展壮大至此,而现如今公司里的负责人多是当年曾和他一起拼搏过来的挚友,现如今这些人在世界各地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可就是这些身价不俗的人物却心甘情愿地留在v·i将厉成视为好友知己,为他效力。 148 情爱于他不是一生之重 虽不敢比作唐太宗,却也算得一代枭雄。 想来,这样的人中龙凤,若放在千百年前血雨腥风的天下也自该能成就一番霸业, 当然,对于宋千玦来说,最重要的是厉成会在明知危险的情况下还是只身前往救她。 试问,哪个女人不爱英雄? 哪个女人又不羡慕褒姒? 世人皆骂周幽王昏庸无道,可孰知周幽王肯为了褒姒烽火戏诸侯,听来荒唐,却是一朝君王真心的体现,也是历朝历代唯一一个为了美人戏耍江山的皇帝。 自己和秦妍舒对于厉成来说会是什么,宋千玦不得而知,她唯一明白的是,像厉成这样人物,情爱对于他来说,不会是一生之重。 宋千玦不再是十七八岁怀春的少女,那时候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儿们,遇见个欢喜的少年便以为那就是一生所求,可待她们将来长大了,有一天她们便会知道,爱情不是生命中的一切,有些东西,比男欢女爱重要的多。 不可否认,宋千玦最开始接近厉成的目的只是为了生存,她只有得到厉成的心,让厉成爱上自己,才能在宋亦阳那里有利用的价值,否则厉成一脚踢开她,宋亦阳肯定也会随之杀人灭口。 眼瞧着宋千玦又开始走神,厉成拿着管涂抹的药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道:“又在想什么?” 说着不等宋千玦回应,厉成便撩起她脚下的被褥开始挤出药膏给她涂抹伤处。 脚上传来冰冰凉凉的触感,宋千玦回过神,只见厉成骨节分明的手指正轻轻揉在她红肿破皮的脚腕上。 撇开自己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宋千玦忍不住在心里小小抽了自己一巴掌,她一向是个神经大条的人,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多愁善感起来了? 啧啧啧,这样不好,俗话说“幻境再美终是梦,珍惜眼前始为真”,她得好好把握眼前才是。 厉成那双在商场上挥斥方遒的手现如今正在为她抹药,一个人中龙凤肯为她这个小女子做到如此地步,她已经很满意了。 宋千玦的一双脚生得极美,骨节匀称,肌肤细腻,指头白里泛红,厉成揉着揉着脸色就愈发暗了下去。 他手下原本光洁无暇的脚背上几条清晰可见的血痕看上去触目惊心,破坏了原本的美感。 “还疼吗?” 厉成忽而温声问道,如此轻和的声音,除开在柏林被救的那一回,这是宋千玦第二次从厉成的口中听到。 这样的声音对于宋千玦来说好像具有某种魔力,只要她听见了就忍不住想要靠近。 摇摇头,盯着垂下眸子还在为自己敷药的厉成,宋千玦幽幽地回了一句不疼。 “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试图去讨好我妈,她这个人一根筋,你从开始就不讨她心,就算你现在想法设法表孝心她还是不会喜欢你。” 厉成继续说着,一字一句都在消磨着宋千玦好不容才下定的决心,现在被他这么一提,程彦笙劝了她半晌的话算是白说了。 149 他究竟拿她当什么 虽然知道厉成说的是事实,可这么一针见血宋千玦还是有点儿难受,她微微噘着嘴半晌没吭声。 哪有人这么不给面子的? 宋千玦心里不知为何莫名憋了一股气,却又无处可发,半晌再无言语。 厉成本以为依着宋千玦的脾性,她怎么着也该找个理由来驳一驳自己,谁知愣是没等到,他颇为诧异地抬头一瞥。 果然,这小女人虽然嘴上不说,可这表情却写满了不甘心,哪里都不像乖乖听话的模样。 手上还在做着收尾工作,似是生怕遗漏了哪里,厉成又仔仔细细的检察了一遍宋千玦的一双脚,余光不经意间看到地毯上的高跟鞋,厉成顿了顿,盖上手里药膏的盖子,以一种命令的口吻对宋千玦说道:“以后出门不准穿这么高的鞋。” 闻言,宋千玦心口堵着的那团气又莫名慢慢散开了。 厉成在关心她。 想到这,倏忽而至的欢喜让宋千玦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她对依然低着头的厉成唤了一声。 “厉成。” 小女人的声音清脆可爱,厉成不由地抬头,眼前人的眸子却忽然放大数倍。 四唇相接,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宋千玦甚至从厉成那一潭古水无波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唇间的味道不言而喻的美好,以往宋千玦只敢就这么轻轻一吻,但今天她鬼使神差般地探出一点舌尖,在厉成的唇上舔了舔。 似是蜻蜓点水。 但厉成毫无反应,眼神依旧深沉冷淡,于是宋千玦重又做了一遍方才的动作,这回,连厉成的唇形都描摹了一遍。 老狐狸还是无动于衷,宋千玦的一腔热情渐渐冷下去,她觉得自讨没趣,于是收回自己的唇,相距半寸,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厉成看。 厉成不说话也不躲避宋千玦的视线,只和宋千玦看着自己一样看着她,末了,还是宋千玦先移开目光,转而找了话题想要化解眼下的不自在。 “我看天气预报上说再过几天就要下雪了,等初雪的时候我能约你吗?” “做什么?” “还没想好。” 宋千玦对于初雪的请求在厉成看来无聊又幼稚,但他没第一时间拒绝,想了想,应下了。 宋千玦连着在燕庭南岸躺了好几天,有一回无意间从巧姨那得知,原来那天晚上厉成亲手喂她喝的那碗汤药,是厉成在灶炉旁守了几个小时自己熬出来的。 这样的厉成如何能叫她不喜欢?可这样的厉成又在想什么,她不得而知。 她想问问,在他心里,他究竟拿她当什么? 肯舍命救她,肯为她洗手作羹汤,肯为她敷药,若是换做常人,宋千玦会毫不犹豫的肯定这个男人爱上了自己,可这个男人现在是厉成,她不敢确认,也不敢求证。 厉成始终对她若即若离,就像青空之上的云,她抓不住,也捉摸不透。 在宋千玦养病期间,周意欢又来了两回,每次都带足了补品,像是生怕她营养不良似的。 150 天才美少女贝拉 有了这次的教训,周意欢的态度在宋千玦面前总算收敛了些,虽然仍旧不喜欢,但依着心里的那点儿愧疚说话的时候少了许多刺,而宋千玦因为厉成那夜对自己一针见血地提醒也不再故意溜须拍马,言语谄媚。 总之,她这个儿媳妇和婆婆之间仿佛又恢复到了从前的相处模式,可冥冥之中,好像又有哪里不一样了。 s市的冬天极少下雪,转眼就要到圣诞节了,距离天气预报上说好的初雪已经过去了快一周,而宋千玦则因为后背的伤这些天一直被厉成勒令在家休养,还派了巧姨看管她。 在家闲的实在无聊她便想着约程彦笙,没想到程彦笙最近却忙得连接电话的功夫都没有,市里入冬,不少地方都下了霜,不说老人和孩子,就是年轻大人都会时不时摔上一跤,年轻人还好,老人和小孩儿就不太乐观了,这一跤下去常常不是断骨就是摔出其他病。 程彦笙忙,厉成也忙,就连秦修最近都没找过自己,宋千玦不由地怀疑自己再这么下去就真的要自甘堕落当只凡事不愁的米虫了。 不过趁着能当米虫过过瘾也挺好的,毕竟人生那么长,像她这样的人,保不准下一秒或者明天又在哪里讨生活都不一定。 但很快,宋千玦这种幸福的米虫生活被一股深深的危机感取代了。 v·i大楼里的总裁办公室,最近这段时间,只要有厉成出现,他身边总会跟着一个金发碧眼性感妩媚的美国小太妹,听说这小姑娘今年刚二十岁,智商超群,艾西纳最新研发的数十项环保科技就是在她的带领下完成的,等过了年,这些科技项目就会正式面向球市场发布。 不可否认,这样的人况且又是为保护地球节约能源绿化世界的人物,宋千玦是十分钦佩的,但是!钦佩归钦佩,这小姑娘整天缠在厉成身边做什么?不知道厉成已经是有妻之夫了吗?眼里还有没有她这个厉家少奶奶了! v·i集团。 眼看就要到年底,厉成最近忙得连燕庭南岸都没空回去,艾西纳所有的项目都还没正式测试,再加上最近美国的那小姑奶奶贝拉老是缠着他不肯消停,厉成真恨不得赶紧来个人收了这小祖宗。 说起两人的相识还颇为戏剧,厉成在创立v·i的第三年抽空到法国进修了几回,记得当初贝拉也才十三岁,他所在学校的校区太大,厉成上第一节课的时候绕了不少路才找到教室,贝拉坐在他前面,厉成来晚了,贝拉回过头冲他做了个鬼脸,用英文逗了他一句“蠢货。” 被这么小的女孩儿说“蠢货”,厉成看了眼满教室的成年人又看了看贝拉,以为贝拉是哪里的熊孩子,索性便没跟她计较,谁知第二回上课的时候,贝拉竟变本加厉地开始捉弄起厉成来,厉成这才知道班上的同学都被贝拉折腾过,从同学们的口中厉成了解到原来贝拉是个从小就跳级而上的小天才。 151 陈年旧事 虽然不想跟孩子计较,但贝拉属于不理她她越来劲的人,为了能安心进修,厉成不得不对一个小女孩的恶作剧开始进行反击。 贝拉头一回吃亏便是在厉成身上,她愈发对厉成来了兴趣,小女孩儿毕竟是小女孩儿,又怎么可能逗得过厉成这只老谋深算的狐狸?在第n次反被厉成捉弄后,贝拉终于伤心地哭了,控诉厉成欺负他。 再后来,厉成结束了在法国的进修,临走前谁也没说,就这么回了国。 在知道v·i收购了艾西纳之后,一直盼着长大后一雪前耻的贝拉找上门来,从十五岁后贝拉便一心扎在环保科研的项目里,故此,对于艾西纳的理念以及艾西纳所研发的产品,贝拉算是烂熟于心,不仅烂熟于心,她还将艾西纳的产品融进了自己的科研成果,两者的结合大大地提高了艾西纳原产品的功能。 当贝拉带着自己的产品找上厉成的时候,不可否认,厉成确实在心里为贝拉喝了一回彩,产品里的最新技术都是贝拉一个人完成的,也就是说,这世上除了贝拉,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但让厉成头疼的是,对于将这项绝无仅有的新技术交给v·i来进行后续的事情,贝拉提出了一个条件,也是唯一的条件。 她要厉成娶她。 当年的小女孩儿已经长大成人,再不是那个哭着说欺负她的小丫头,却比当初更难缠。 厉成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贝拉。 娶她?开什么玩笑? 虽然被厉成拒绝,贝拉也不灰心,摆明了一副要长期跟他耗下去的架势,时不时地就在他眼前晃一圈。 贝拉今天又来了,当然,危机感慎重的宋千玦也来了。 宋千玦到的时候贝拉正在厉成的办公室里以一口流利纯正的普通话跟厉成讨价还价,大冬天地穿着件贴身的裙子,火辣身材显露无疑。 “老同学,我都来这么些天了,你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就不能带我好好逛一逛吗?我听说中国的美食可是闻名世界,你难道不应该抽空好好向我弘扬一下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 闻言,厉成从一摞文件中抬起头来,夸了一句贝拉中文学的不错,连成语都会用了。 话音刚落下,办公室的门忽然响了起来。 “咚咚咚......” 贝拉进来的时候故意将门锁上了,宋千玦听到厉成说了声请进,她一推门居然没推开。 以为是陆遇找厉成有事,贝拉依依不舍地将自己的大长腿从办公桌上挪下来,又磨蹭了片刻才去开了门。 顿时,两个女人互相杵在原地。 宋千玦接近一米七的身高在女生中不算矮,可贝拉却比她还要高出半个头,一双灰蓝色的眼珠上下打量着自己。 厉成跟贝拉说过,他已经结婚了,贝拉知道后从网上搜出了当时的新闻,所以,她是知道宋千玦的。 宋千玦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长体毛衣,在敲门之前她将自己一直贴身戴着的那颗厉成送她的戒指亮了出来。 152 真是个愚蠢的花瓶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贝拉居高临下的看着宋千玦问道:“你就是厉成的少夫人?” 宋千玦欢欢喜喜地点了点头:“对,我就是厉成的少夫人,你就别白费心思了,他是不可能娶你的。” 闻言,贝拉冷哼一声,极其不屑地用英语损了宋千玦一句:真是个愚蠢的花瓶! 虽然对于英语没有很精通,但这基本的口语宋千玦还是能应付的,贝拉的话一点也不客气,宋千玦也懒得再跟她假意友好,脱口而出一句: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花瓶! 贝拉对于v·i来说是无比尊贵的客人,毕竟她手上掌握着连厉成都想方设法要得到的科研技术,故此,这些天,除了厉成,宋千玦是第二个敢对她说出这种话的人。 平日里的宋千玦是怎么舒适怎么穿衣,但今天为了见情敌,她特意找了件凸显身材的毛衣,厉成第一眼看见的时候不禁怔了怔神。 小女人身材不错。 贝拉堵在门口不让宋千玦进门,宋千玦求救似的看向厉成,厉成却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倚在座位上假意处理文件。 宋千玦跟厉成求救,一番神色悉数落入贝拉的眼里。 片刻后,门口的两人没等来厉成的声音,于是贝拉愈发嚣张起来,颇为神气地冲宋千玦命令道:“我和厉总有公事要谈,你要是没有其他事,请不要打扰我们。” 说完贝拉竟还伸手去推宋千玦,厉成瞧见这一幕正要开口呵斥,却见形式忽然逆转。 趁贝拉一个不注意,宋千玦猛地将她推自己肩膀的右手紧紧一抓,随即再往自己腋下用力一扯。 贝拉没想到宋千玦会突然出手打她一个措手不及,整个人就这么顺着宋千玦的力道踉跄着扑向了宋千玦的怀里,电光火石间,宋千玦迅速一个闪身抓着贝拉的手到了她身后,贝拉的胳膊被迫向后叠在一起。 从小到大,贝拉哪里受到过这般对待?她一时间恼羞成怒,挣扎着身子想要去抓宋千玦,宋千玦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向前跨出一步,左手狠狠顶在贝拉的脊背中间,让贝拉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得。 这是厉成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摩宋千玦的身手,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宋千玦用的是散打。 这功夫在京都的贵公子们圈子里多多少少都算有名,因为都被家里逼着学过傍身的技术,而所有的功夫里,散打是最直接也是杀伤力最强的傍身技术。 此时贝拉的表情甚是好看,见厉成还不制止宋千玦的动作,她冲厉成喊道:“厉总,你们v·i就这么对待客人的吗?还想不想合作了?” 闻言,不等厉成开口,宋千玦的声音在贝拉身后响起:“v·i只对正经客人礼遇,像贝拉小姐这种吵着闹着要嫁我老公的不正经客人,我就只能亲自动手了!” 贝拉毕竟事关艾西纳的项目,要真是得罪了这事就不好办了,于是厉成假意轻咳了一声,冲宋千玦微微皱起眉头,轻声呵斥道:“千玦,够了。” 153 真解气 于是,厉少夫人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了手。 本以为贝拉就此安分,谁知宋千玦刚一转身贝拉不死心地又朝她扑上来,听到耳旁的风声,宋千玦下意识地闪到一边。 贝拉扑了个空眼看就要摔倒,宋千玦向前跨了一步,千钧一发之际伸手从后面揽住了贝拉的腰。 贝拉气咻咻地回头盯着宋千玦,宋千玦也不恼了,笑嘻嘻地问她:“还来不来?” 冷哼一声,贝拉站直身子,临走前给宋千玦放下狠话。 “下回再战!” 说完贝拉扭着臀离开了v·i。 目送贝拉离开,宋千玦还没转过身只听到厉成那把醉人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解气了吗?” 厉成问道。 宋千玦点点头:“真解气!” 厉成又继续开口:“她手上掌握着最新研发的科研技术,你说说你就这么得罪了她,以后怎么办呢?” 宋千玦一愣,转过身来却见厉成神色还好,于是她甚是放肆的回厉成:“我做这些可都是在你的眼皮底下,既然厉总不开口,我就权当你默认啦,你可别想赖我。” 闻言,厉成盯着宋千玦脖子上的戒指点点头,挺温柔的笑道:“好,不赖你。” 秦家。 秦妍舒自那日在望京楼回来以后这些天一直再没出现,而秦兴也是说到做到,在厉成不追究秦妍舒对宋千玦暗下杀手后,秦兴第二天就真去了厉老爷子的府上负荆请罪。 厉老爷子本不愿搭理秦兴,可人到了他这个年纪,很多事情就变得不再不死不休,睁只眼闭着眼也算为后辈多积些福气。 从厉老爷子那回来后,秦兴没跟秦妍舒打招呼,直接让秦修诸事准备好了,在秦妍舒还没回过神来就让她直接认了祖归了宗,对外界的消息也放了出去。 一时间,震惊了娱乐圈。 当红一线小花旦秦妍舒是京都的权贵之后,谁不震惊?谁不意外?那些还一直肖想着要将秦妍舒弄上床玩一玩的娱乐圈资本家们,莫不一头冷汗,都暗自庆幸还好没想不开对秦妍舒下手,否则,依着秦兴当年的名声,只怕死无尸都是轻的。 秦修也没料到老东西会忽然公开他和秦妍舒的父女关系,不过,对于秦修来说,这些事都不重要,他只知道,丧尽天良的人终将受到惩罚,时间不会洗去恶魔原本该承受的罪责,时间只会让真相和公理渐渐浮出水面,而恶魔的归宿,在地狱。 作为秦兴的养子,秦修这些年在秦家一直兢兢业业替日渐年迈的秦兴打理着事务和产业,可两年前不知怎么回事,秦兴执意要送他出国,美名其曰留学深造,回来后好正式接管秦家,老头子这背地里打的什么主意,反正秦修是不得而知,他在国外也曾暗地里想要调查一番,但老头子不愧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又踩着骸骨上位的狠角色,竟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给他留下。 想起那日在望京楼里宋千玦一脸不甘不愿的神色,秦修坚硬了这么多年的心忽然就柔软了许多。 154 去财务那把工资结一下 想起那日在望京楼里宋千玦一脸不甘不愿的神色,秦修坚硬了这么多年的心忽然就柔软了许多。 秦修是在第二次见宋千玦的时候也就是他绑架宋千玦的那天晚上,才确认宋千玦就是当年小县城里那对夫妻的女儿的。 陈年旧事虽已过数十年,但在秦修的心里却永不会烟消云散,他在秦家蛰伏多年,近些日子总算取得老东西的信任,很快,他就会得偿所愿,当然,也很可能一去不回。 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后悔,人活在这世上,总要为了心中秉持的那份念想拼上一拼,届时,不管他死去还是活着,他只希望,宋千玦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一切,真相太过残忍,就让他一个人承受。 自从宋千玦在v·i对贝拉小动拳脚之后,贝拉最近再没出现在厉成眼前,虽说这对宋千玦来说是个好消息,可她隐隐觉得贝拉不是个容易善罢甘休的人,她那日叫她折了面子,这小女孩儿只怕在酝酿着什么时候再卷土重来。 很快,事实便证明,宋千玦的猜测没有错。 西方的圣诞节在s市如火如荼的开始上场,各大集团商家花样百出,但终其所有,无非就是变着法子的打折,意图薄利多销,但v·i不赶这趟时尚。 宋千玦在办公室亲眼看到厉成将新来的策划经理交上来的圣诞节产品折扣活动的策划书扔进了垃圾桶里,吓得策划经理大冬天的一身冷汗。 缓了片刻,似是从未受过这种委屈,策划经理鼓起勇气颇为不服气地起问厉成:“厉总,这策划案是我为了这次的活动提前一个月就开始构思的,您现在只看了一眼标题就否决了我,这对我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闻言,厉成将头从文件中抬起来,瞥了一眼被自己扔在垃圾桶的策划书,又看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策划经理,问他:“你是谁招进来的?来多久了?” 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但策划经理还是硬着头皮报出了一个名字。 “是佟副总招的我,我来v·i快三个月了。” 厉成点点头,又道:“你去财务那把工资结一下,顺便告诉佟副总,以后再招你这样的人,让他给我直接滚蛋。” 此话一出,策划经理瞬间从脸红到脖子根,却还尤不知死活,只见他振振有词地冲厉成皱着眉,开口指责起厉成来。 “我不知道像你这样一个人是如何将v·i发展到今天这样的,你可以不尊重我,但你不能不尊重我的劳动成果,以我干这行十来年的经验,我认为,这策划书并没有任何问题!” 厉成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过敢和自己犟嘴的员工了,他难得有耐心听这人吧啦了一大堆,然后在这人结束自以为是的话后,慢悠悠地拿过烟盒,抽出支烟来点上。 云烟缭缭,厉成不说话,策划经理一时间也猜不透他的心思,按理说像厉成这样身份的人,被他这么个下属给回击了,难道不该当场将他赶出去吗? 155 v·i 立足的理念 片刻,吐出一串漂亮的烟圈后,厉成总算开始拿正眼瞧眼前的策划经理,上下打量一番人家后这才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的策划案很好,但不是v·i需要的,也不是我厉成需要的,你的能力如何我已经了解了,有时候,机会只要一次就够了。滚吧!” 等那经理灰溜溜地出去了,宋千玦这才捡起垃圾桶里的策划案看了一遍,一边看一遍忍不住点头。 “我觉得这策划案挺好的,你哪里不满意啊?” 厉成瞥了宋千玦一眼,淡淡地开口:“v·i之所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跻身世界企业,靠得是别出心裁独树一帜险中求财,如果都跟别人一样,v·i早就在竞争的洪流里垮了。” 险中求财? 宋千玦似懂非懂,她以前在的公司也有策划部,只是策划部的人都和刚出去的男经理一样,逢节必打折,当然,这是市场的规律也是为大众所接受的一种消费方式,以促销来拉动出货量,是每个商家必备的把戏,可现在厉成说v·i要独树一帜。 宋千玦不笨,眼波几番流转,她顿时明白过来,可仍旧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厉成,试探性地问:“你的意思是,v·i要不降反升?” 猛地吸了一口指间的烟支,厉成点点头,解释道:“公司的化妆品前几天刚出来几批新货,这些货都是针对中高端消费人群所设计,还有我们旅游区设计的最新的情侣过节项目,家庭过节项目以及儿童童话体验区等等,国内近些年的金领人群正在以前所未有的喷井式出现,这些人不缺钱,所以也不在乎所谓传统的促销,他们要的是面子和高级,享受的是一种服务和心理,时代在变,生活也在变,贵精不贵多,这就是v·i的立足理念。” 厉成的表情始终淡然,可宋千玦却从里面隐隐听出一种自豪和自信感。 厉成在生活中很少会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但每次一谈到工作,或者说,每当他走进v·i的时候,他身上身为商业王者的气场便会开,仿若沙场上指挥千军万马的将领。 虽然看上去有些狂傲自大,可换作旁人,若是没有这样的真本事,还真不敢这么狂。 圣诞节如期而至,街边琳琅满目的商铺门前都摆了几棵装扮的花花绿绿的圣诞树,许是节日的氛围太过浓烈,宋千玦的心情也莫名其妙欢喜了许多。 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孙叔了,她本来打算等厉成上班后自己偷偷去看看孙叔,谁知宋亦阳来电说他已经安排孙叔和厂里的工人们一起出去旅游去了。 知道最近厉成对宋家出手大方了许多,所以宋千玦也不怀疑宋亦阳骗她,毕竟有她这么个摇钱树长在厉家,宋亦阳是不会轻易撕毁两人之间约定的。 冬天的天色暗得早,不过才下午六点,寒凉的夜色已经笼罩了s市,一整天宋千玦都跟在厉成身边,偶尔帮忙跑个腿,也偶尔壮着胆子将烟支从厉成的指间夺过来,再拿给他一块微甜的糖,告诉他抽烟有害健康。 156 赌小女孩儿的心思 大概是公司最近的业绩不错,厉成索性也就由着宋千玦,烟被拿走也不生气,只低头含着糖继续处理工作。 两人回到燕庭南岸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快八点,宋千玦一直期盼的初雪始终未曾出现,就在巧姨做好一桌饭菜后,厉成还没来得及动筷,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贝拉打过来的。 这几天厉成一直在想方设法地弥补那天宋千玦在办公室里对贝拉造成的心里上的伤害,然而贝拉在收了厉成诸多好处之后还是不愿意见他,甚至让人放出消息说自己要选择跟百盛集团的安何合作。 消息一出,v·i的高层瞬间震动,虽然艾西纳已经拥有了世界独一份的环保科研成果,但明白都知道,贝拉手上的那份技术才是能让市场沸腾的能量,现在各国政府在发展的前提下又尤其是发达国家和一些发展中国家,都将环境保护放在了第一位,只要v·i能拿下这项技术,未来的十年内,再不会有人是v·i的对手。 厉成是个非常成功的商人,也十分善于把握人的心理,贝拉本来在美国待的好好的,她为什么不远万里来到中国,这其中的缘由,厉成再清楚不过。 如果贝拉真打算将手上的技术交给安何,那么她不会故意放出这个消息闹得众人皆知,她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让厉成产生危机感,只要厉成胆怯,她就会趁机提出要求,到时候,厉成和v·i便会处于劣势。 可惜,贝拉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厉成最不喜受人威胁,在贝拉将消息放出来的第二天下午,厉成便让人开始对外宣称,一直跟v·i合作的国内科学家研发了新的科研产品,环保的功能性比艾西纳之前的产品提高了百分之四十。 要知道,贝拉手上的技术也不过才提高原产品的百分之三十五罢了。 这个消息放出来,贝拉顿时坐不住了,她先后给厉成打了两个电话,在电话里却丝毫不提工作的事。 厉成知道贝拉在等着自己先开口,但他就是不说,商场如战场,搏的就是心理,他在堵,堵贝拉小女孩儿的心思。 电话响起的第三声,厉成拿出手机划开了接听键,只听到贝拉在电话那头说道:“今天可是我的新年,你就不能陪陪我吗?” “你在哪?” “在燕庭南岸的门口。” 贝拉将车停了在燕庭南岸门口的树下,然后从粉红色的包里掏出了一支口红和最新款的气垫霜,对着小镜子涂涂抹抹了片刻,只是,还不等她将东西收起来,宋千玦已经敲响了她的车窗。 看着车窗外的宋千玦,又看了看跟在她身后的厉成,贝拉愣了片刻,这是几个意思? 将车窗缓缓放下,贝拉从上到下打量一番宋千玦,不出预料地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闻言,宋千玦故意冲她挑挑眉,笑里夹杂着几分得意和不满,回道:“贝拉小姐大晚上的约我老公过节,我这个当少夫人的,岂有不来的道理?” 157 巷弄的夜市 “哼!我不会让你上车的!” “可以呀,我还巴不得你不开门呢,爷爷说了,我不去,厉成也不能去,哼!” 说完,宋千玦也学着贝拉哼了一声。 “你!” “好啦好啦,如果你想真想约我老公就赶紧开门吧大小姐,大晚上的想冷死谁呢?提醒你一句,距离你的新年过去可只有不到四个小时了。” s市最热闹最有人间烟火的地方不是光鲜亮丽的新城,也不是一栋栋耸入云天的写字楼,而是三教九流都混杂其中的老城区。 老城区巷弄交错夜市发达,生活着s市最劳苦也最懂得满足的一群人,他们在这里落地扎根,也在这里整日与吃穿住行为伍,耗尽一生,或许旁人瞧不上这样的生活,可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懂得这里的人生百味。 这是贝拉对s市最感兴趣的地方。 距离巷弄不足五百米的时候,贝拉找了个车位将车停在了巷弄外面,宋千玦问她为什么要来这里,贝拉说这里人气足,无论南来北往,不管过客归人,只要在这里,都能瞧见人间的沸腾之气,在这样的巷弄里走一走,再冰冷的心都会暖一暖。 宋千玦知道贝拉中文好,但没想到她会中文这么好,连南来北往过客归人沸腾之气都知道,还比喻的一丝不差,啧啧啧,不愧是天才,连世界上最难学的语种汉语都学得这么精通,但她实在不明白,贝拉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科研小天才为什么会喜欢这种地方?或者说,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市井之处? 其实,宋千玦如果事先了解一下贝拉的成长过程,她大概就能明白贝拉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地方了。 因为从小就表现出极高的智商,贝拉被家族的长辈冠以最严格的教育,给她请最好的老师,请最好的保姆,给她最好的一切,希望她长大了能将家族发扬光大,所以,贝拉的童年是在无尽的学习中度过的,她鲜少有机会接触人群,也从未像正常的孩子一样和父母撒过娇,每年只有新年的时候才会拥有极少的时间和家人待在一起。 所以,这便是贝拉为什么喜欢巷弄的缘由,她在这里能体会到人声鼎沸的热闹之感,这种人与人之间最初的交流带给她莫大的感动,那是她在成长中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带贝拉知道这里的人是安何,几天前,安何神神秘秘地带着贝拉来到了这里,因为暗中调查过贝拉,所以安何带她来这里也是赌,赌贝拉会喜欢这样的市井人间。 事实证明安何赌对了,贝拉几乎是瞬间就喜欢上了巷弄夜市,可她最想分享心情的人却不是安何,所以,安何虽然赌对了贝拉的喜好,却仍旧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冬天吃什么最过瘾? 当然是麻辣烫。 贝拉已经领教过一回麻辣烫的魅力,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在一个麻辣烫摊主的小吃摊前坐了下来。 因为是圣诞节,这里的夜市比平常又热闹了些,人头攒动的巷子里到处都是美食飘香。 158 新年快乐 贝拉喜欢这样的地方,宋千玦熟悉这样的地方,可厉成就不那么好了。 厉成打小就生活在人民群众触摸不到的圈子里,何时来过这样接地气的巷弄?就算当年周意欢和厉晖带着他漂了几年,可也从未在衣食住行上亏待过他,更别提让他来这样的地方。 瞧了眼眼前因为年久而磨损厉害的长条木凳,厉成微皱着眉站在原地一时间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倒不是他矫情,而是任何一个人到了新的地方,接触新事物的时候都会有一个适应期,他现在能站在这里已经很不错了。 贝拉没发现厉成不自在,她颇为兴奋的拽着厉成的胳膊就让他坐了下来。 宋千玦坐在贝拉对面,盯着贝拉挽在厉成胳膊上的手,她咬牙切齿的露出丝笑意来,好,她忍!怎么说今天也是外国友人的新年!她就大度一回。 许是节日氛围的烘托,厉成先前一直僵着的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周围多是欢声笑语,让人的心情也跟着莫名好了几分,好像眼下的这点儿陌生和不适感已经不算什么了。 抽开贝拉挽着自己的手,厉成从烟盒里摸出支烟来点上,开始腾云驾雾起来。 他人长得英挺俊朗,和着抽烟的手势都比平常男人性感了许多,惹来巷弄里不少女孩子偷偷打量的目光。 宋千玦很满意厉成的自觉性,毕竟嘛,他可是有妻之夫,不能让贝拉再对他抱有幻想。 贝拉的神色明显暗了几分,气咻咻地瞪了眼宋千玦,宋千玦脸上藏不住喜色,她瘪瘪嘴,意思是关我什么事? 一顿饭下来,宋千玦和贝拉之间小动作不断,总之就是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等两人一番唇枪舌战下来,厉成的碗里已经被两个女人堆满了熟食。 要不是念着贝拉是厉成重要的客户兼往后合作的对象,凭宋千玦的气人功夫,还真说不准能将这个天才小美妞给气哭。 吃完麻辣烫后贝拉尤不知足,继续缠着厉成往前走,遇见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都要上前看一看尝一尝,等三人逛完几条巷弄后,已经快到凌晨了。 临走前,贝拉颇为慎重的跟厉成道了声谢。 “这个新年是我过的最开心的一天,谢谢你。”手里拿着厉成刚才在小摊上吹给自己的棉花糖,贝拉眼神清澈,神情认真。 想了想,厉成对着贝拉微微一笑:“新年快乐。” 宋千玦让司机将自己和厉成送到燕庭南岸的门口,剩下的路她要和厉成走回去。 厉成还算配合,这么大冷的凌晨,也依着宋千玦想要浪漫一回的心。 燕庭南岸不管何时都是安静的,鲜少有什么嘈杂的声音,和厉成安静的走在路灯下,宋千玦戴着个毛茸茸的护耳倏地打了个喷嚏。 “冷了?” 厉成问她。 “不冷。” 宋千玦摇摇头,开玩笑,自己走的路,打着喷嚏也要走完。 为了缓和自己身上的冷意,宋千玦一蹦一跳的在厉成眼前倒着走,一边呵气暖手一边问道:“你对我有一点点动心了吗?” 159 初雪来了 厉成但笑不语。 见厉成不说话,宋千玦看着他的眼睛干脆自言自语起来。 “你不说话那我就猜啦。我觉得,你对我是喜欢的吧?对不对?” 闻言,厉成忽然在原地停了下来,那双曼妙深长的眼睛里倒映出一片片飞舞的雪花和站在他面前的宋千玦。 初雪,终于来了。 没等到厉成的回答,却等来了初雪,宋千玦心下一片欢喜,她伸出手接住从空中坠落的雪花,看着美丽的六角雪菱在自己的指尖渐渐化成晶莹剔透的雪水。 然后,她听到了厉成的声音。 “是。” 身后的男人只简简单单一个字。 似是不敢相信,宋千玦在原地怔了片刻,她背对着厉成,看到路灯下男人的身影高大挺拔,几乎将她包围。 缓缓按住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宋千玦眼看着一片雪花落了地,似是终于点响她的灵台,她回过神来,依旧背对着厉成,忐忑不安的轻声问他:“你说什么?” 话音落下,宋千玦支棱着耳朵分外用心的去听身后人的回答,可厉成没应她,她看见他脱下身上的大衣,向她走了上来,然后将衣服披在了她肩上。 终于,两个人的影子重叠在了一处。 从身后抱住宋千玦,厉成微微低头贴在她的耳边,温热的呼吸烧得宋千玦心慌意乱。 “在这句之前,你问过我什么?” 厉成抱着她温声开口。 想了想,宋千玦听到自己问厉成:“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清亮的女声话音刚落,只听到厉成紧接着回她:“是。” 刹那间,雪落得更漂亮了。 宋千玦知道,此时此刻,自己是幸运的,厉成从来内敛沉稳,喜怒不形于色,生活中更是寡言少语,所以在此之前宋千玦从没想过有天她会亲耳听到厉成承认喜欢自己,不管这喜欢从何起,到何结束,至少现在,她喜欢的人也正好喜欢她。 初雪和浪漫的恋爱似乎是世上最好的气氛,可就是这么好的气氛,在厉成低下头想要一亲怀里女人芳泽的时候,居然被一只狸花色的小奶猫给破坏了。 宋千玦最开始是听到一声猫咪的叫,然后那声音接二连三在路边的草丛里响起来。 两人的鼻尖已经微微靠近,彼此的唇下一秒就要贴上,这是两人相识以来厉成第一次主动吻自己,宋千玦本想好好享受男神的吻,可她终究没忍住推开了厉成。 实在不怪她,是那只猫咪的叫声听上去太可怜了,好像如果她这秒不管它,下一秒小东西就要离开人世。 看着空空如也的怀抱,厉成颇有些不悦,但面上还得装作一派平静,这女人有没有搞错?究竟是他重要还是那只猫重要? 丝毫不知身后人吃醋的心思,宋千玦走到草丛边蹲下身拨开面前的冬草,果然,一只看上去刚睁眼几天的小奶猫可怜兮兮地瑟缩在草丛里,像是冻坏了。 小奶猫的叫声越来越弱,宋千玦前一刻还在为厉成告白而欢喜的心瞬间揪起来,想也没想,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抱起小奶猫捂在了自己怀里。 160 一只狸花猫 小东西似是知道有人救它,到了宋千玦的怀里就摇头晃脑的直往里面钻,怕自己的手冷到小东西,宋千玦干脆将小奶猫放在了毛衣里,然后用手在外面托住它。 s市难得下雪,宋千玦原本是打算和厉成慢慢走回去的,可现在不一样了,她托着奶猫朝别墅一路小跑而去,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厉成让他快点,生怕慢了半步手里的小东西就没命了。 一言不发地盯着宋千玦的背影,厉成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一向淡然的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起来。 这小女人不过捡了只奶猫就将他的专属福利给抛却脑后,这往后的日子他是不是还得跟一只猫争宠? 等等! 这女人不会是打算要在家里养猫吧? 厉成无法想象自己干净明亮的别墅里养只猫会变成什么样...... 宋千玦从没养过小动物,更别提如此脆弱的小奶猫,厉成就不说了,连动物园都没怎么去过。 回到别墅的时候巧姨已经睡下了,不想吵巧姨,宋千玦抱着奶猫就上了楼。 屋子里。 看着手里叫声分外可怜的小东西宋千玦犯了难,她现在该怎么做?这么小的猫是不是得喝奶?这猫身上有点脏,不知道能不能洗澡?怎么才能给它保温?难不成她要一直把它抱在怀里吗? 厉成看着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宋千玦,关键时刻,他出声提醒了一句:“你可以到网上查一查。” 宋千玦平日里很少上网,所以压根没想到还有这么个万能的东西,经厉成一提醒,她顿时想起来,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然后在厉成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将小奶猫放到了厉成怀里。 “你先帮我抱着它。” 说完,奶猫已经到了厉成怀里。 厉成宽大温暖的手掌合在一起捧着只嘤嘤叫唤的小猫,一个如此鲜活的不同于人类的生命贴着他的手掌,厉成能感觉到小猫在微微发抖,他下意识的将猫靠在了自己胸口上,企图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小猫。 宋千玦在网上一边看如何养猫的资料一边跟厉成念叨:“猫得喝羊奶,不能给它喝牛奶,这么小的猫得用针筒喂,哎,我们家冰箱有羊奶吗?对了这上面还说了,小猫得注意保暖,三个月之内尽量不洗澡,如果没有猫妈妈,我还得用棉签沾水擦它的小屁屁,好帮它排便......” 所有的注意事项看下来,宋千玦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养猫有这么多学问,她转过头盯着厉成怀里的小东西犯了难,牛奶肯定有,可这羊奶大半夜的去哪找?更何况燕庭南岸里面连个小商铺都没有,还得开车出去买。 宋千玦念注意事项的时候厉成一字不落的听了,他低头瞧着手里还在嘤嘤叫唤的小东西,思虑了片刻,将奶猫交给了宋千玦,嘱咐她好好给小东西保暖,紧接着自己开车出去买回了羊奶以及所有养猫需要的东西。 厉成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三点了,他没养过猫,也不知道哪里有专门的宠物店,还是自己在手机地图上搜寻了好久才找到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商家。 161 底线和原则 和宋千玦相识的这些日子,除开两人醉酒相识的第一夜,厉成再没碰过宋千玦,倒不是别的原因,而是在确定自己心意之前,厉成不喜欢草率行事。 和百年前相比,世界在翻天覆地的变化,连着人们对生活的意识都发生了巨大改变,许多人可以和完不认识的陌生人一晌贪欢,美名其曰解放天性,可厉成却无法赞同这样的观点,在他心里,男女之欢这种事只有相互心意相抵,确定对方是自己想要陪伴一生的人才能在两个人之间发生。 将东西放在大厅里的桌上,厉成先按照之前店员的嘱咐用奶瓶温好奶,这才拿着奶瓶和毛巾上了楼。 轻轻推开门,宋千玦倚在沙发上不知何时睡着了,她将奶猫隔着层贴身衣物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处,手还保持着安抚小猫的姿势。 放下手里的奶瓶,厉成微微弯下腰将宋千玦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隐隐嗅到一丝夜风的寒凉气息,在厉成将宋千玦放到床上的时候,她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你回来了。” “嗯。” 用手抚了抚宋千玦光洁的额头,厉成将正欲起身的她按了回去,柔声说道:“睡吧,小东西交给我。” 这几日都没怎么休息好,是以当宋千玦听到厉成让自己安心睡去的时候,许是厉成的声音让人格外心安,她原本还想挣扎着起来的身子没出息的又躺回了床上,片刻后重又睡去。 于是乎,厉成开始了人生第一次喂猫的经历。 所幸在买东西的时候店员将送给了厉成一本养猫大,他依着书上所说一步一步慢慢做下来,从头到尾细致无比不曾出错,最庆幸的是宋千玦捡回来的这只小东西求生欲望强烈,也不嫌弃奶瓶,将奶嘴咂的啧啧作响。 因为厉成的呵护备至,原本被冻得奄奄一息的小奶猫生命体征很快恢复了正常,将小东西放在取暖灯下的猫窝里,厉成看了眼腕表的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半。 暖黄色的壁灯寂静无声,外面的雪停了,只留一片冷清月光。 厉成开了瓶红酒,在灯下自饮,他坐在小牛皮的沙发上捏着酒杯似有所思的看着宋千玦的方向。 他问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动心的?从前他不相信日久生情,只觉得一见钟情才是爱情最好的相遇,就像他和秦妍舒,可现在,他发现自己好像错了。 不可否认,厉成最开始娶宋千玦,除了厉老爷子知道他睡了人家后逼着他娶她,更重要的原因却是因为宋千玦眼角下的那颗红色泪痣,和十年前的秦妍舒是何其相似。 虽身居高位手握风云,厉成却一直以来洁身自好,又或者说他有洁癖,这种洁癖不止是身体上的,也是心里上的,所以他从不碰那些花花绿绿的女人,也无法认同诸多违背他原则的事情,而在宋千玦以前,尤其是近两年,秦妍舒的行事作风已经数次触到了厉成的底线。 162 宁为玉碎 他曾试图同秦妍舒谈一谈,可秦妍舒的态度敷衍,说一切都是为了工作,她自己也不愿意。秦妍舒搬出工作说事,厉成无话可说,但当他无意间发现一些事后,他对秦妍舒开始越来越失望。 秦妍舒不是不知道他的底线和原则,而是明明知道了却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妥,就算有再多的喜欢和爱,也禁不住一次又一次失望的消磨。 而这,也正是当初厉成决定娶宋千玦的第三个原因,他要让秦妍舒知道,他厉成不是非她不可,在爱情里没有谁比谁高贵,也没有谁会永远无条件的包容另一个人,已经失去的将永远失去。 想了许久,厉成都没想起自己是何时对宋千玦动心的,他只知道,这个女人和他认识的那些大家闺秀不大一样,她行事不喜按着规章来,总是让人感到意外,古灵精怪的性子,时不时做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也是总能轻易挑起他的情绪,纵使他鲜少显露出来,可心里终究无法做到无波无澜。 修长漂亮的指尖将手中成灰的烟段轻轻磕落在烟灰缸里,厉成回忆了一茬又一茬,大多数的时间都在想宋千玦,想她偶尔嚣张跋扈的样子,想她受了委屈却不说的样子,也想她在柏林的山岗上奄奄一息晕在自己怀里的时候。 一夜无眠。 秦兴对外公布了秦妍舒的身份,并明确的告诉秦妍舒不要再去动宋千玦,他也不会再帮她,秦妍舒听了什么话也没说。 她想起那日在望京楼厉成对自己一副绝情冷意的模样,更加认定是宋千玦的出现才让她和厉成变成现在这样,心里那点儿不甘不愤不痛快烧得她抓心挠肝,咬牙切齿的想将宋千玦置于死地。 就算厉成不要她,他也休想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凭什么当她痛苦万分的时候,厉成却幸福着,这不公平! 她要让厉成知道抛弃她的代价! 她秦妍舒可不是任人欺负的傻白甜,老爷子不帮她又怎样?她多的是办法! 宁为玉碎,不为瓦! 秦家的高尔夫球场上。 秦妍舒一身白衣运动装,再加上她故意显露出来的那份矜贵气质,配上既温婉又落落大方的笑,很容易让人对她产生好感。 贝拉没想到一个在中国正当红的女明星会找上自己,她是搞科研的,跟娱乐圈又没关系,找她做什么? 将球杆递给贝拉,秦妍舒一边用双眼估量着自己脚下的球和不远处球洞的距离一边同贝拉说道:“我听说贝拉小姐很喜欢高尔夫球,希望这片球场能让贝拉小姐满意。” 因着厉成将自己和秦妍舒的事情保密工作做的相当好,所以贝拉事先并未听说过秦妍舒这号人物,是以当下也并不知道秦妍舒究竟想要做什么。 中国有句俗话,叫“无事不登三宝殿。”但贝拉是天才,所以眼前的秦妍舒并未让她产生危机感,她反而想要看看这女人究竟要做什么。 163 我喜欢有天赋的人 秦妍舒不直接说明来意,贝拉也不问,她看了眼自己身处的这片草场,满意的点点头,不错,是个打球的好地方,既然如此,那就专心打球吧。 除了科研,在生活中贝拉最感兴趣的运动就是高尔夫,但碍于绝大部分时间她都待在科研室里,所以对于高尔夫她并不怎么精通,但高尔夫对于秦妍舒来说,除开演戏已经算得她的绝技了。 人或多或少在潜意识里都会崇拜比自己厉害的人,贝拉也一样,但从小到大,能让贝拉崇拜的人,只有厉成一个,而现在,又多了一个。 十四杆球下来,秦妍舒姿势优美弹无虚发,比专业的比赛选手还厉害。 此时再看秦妍舒,贝拉的态度已经开始发生转变,那双蓝灰色的眸子看向秦妍舒的时候多了几分认真的打量。 眺远,估距,肩手相协,握推杆,用力,挥出去。 漂亮! 又是一杆进洞! 本就姣好的身材随着球杆的运动拉扯处一个颇为美好的画面,察觉到贝拉看着自己,秦妍舒也不瞧她,只摆弄着手上的球杆,问道:“贝拉小姐在看什么?” “你练这个多久了?” “兴趣而已,我平常忙于拍戏,很少有机会来打球。” “天赋?” “可以这么说。” “我喜欢有天赋的人。” 两人相谈还算甚欢,贝拉知道秦妍舒找自己一定不是打球这么简单,现在她手上掌握着的可是足以令所有商业大佬都垂涎三分的技术,秦家虽比不上厉家,可到底也拥有不少产业和公司,所以不难想象秦妍舒找她到底为了什么。 许是从小身为天才的那份自信,又或许是真的佩服秦妍舒的技术不想秦妍舒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故此临走前贝拉直截了当的告诉秦妍舒:“秦小姐是个聪明人,对于将科研技术究竟交给谁,我心里已经早就有人选了,想必聪明人是不喜欢徒劳无功的。” 闻言,像是早就料到这些话,秦妍舒丝毫不介意的朝贝拉笑道:“贝拉小姐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有些事不到最后一刻,熟知谁输谁赢呢?况且,就算合作谈不成,不是还可以做朋友么?贝拉小姐你说是不是?” 贝拉耸耸肩,一副我无所谓的模样。 其后的几天,秦妍舒约贝拉的次数频繁了许多,贝拉也不拒绝,反而还跟秦妍舒讨教了几回高尔夫,一来二去,两人之间熟悉不少。 秦妍舒是演员,自然少不了拍戏,经纪人为她接了个仙侠剧,于是她在电话里问贝拉有没有兴趣看自己拍戏,可以带她去。 厉成近些日子一直在忙,而宋千玦又和自己不对付,于是贝拉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秦妍舒,这一去就更加崇拜秦妍舒了。 贝拉平日里鲜少接触电视剧,一来从小就没怎么看过,二来没时间,更别提中国的古装影视,所以当她看到为了拍出一个女主角飞身离去的片段时,秦妍舒不仅要在身上绑好几根铁绳,还要从十米高的地方往下跳,表情要美,姿势要到位,一遍不行还得重来,机位不够还得再来,一番折腾下来,一天已经过去了一大半,而秦妍舒腰上被绑着的地方没有一块好皮,尽是淤青。 164 一张照片 更衣室里,贝拉深拢眉头,看着秦妍舒身上的伤止不住地摇头,拍着她的肩感叹:“你真的太厉害了,这样的苦可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秦妍舒无所谓的笑笑:“这是我的工作,就像贝拉小姐做科研,只有忍受常人不能忍受的,才能成为不平常。” 贝拉赞同的点点头:“说的不错,那些家伙只知道羡慕我的成功,将成功归咎于我的天赋,却不知道在这天赋背后我又付出了多少,就像你一样,喜欢你的人只看到你在舞台上的光鲜亮丽,可谁又能知道你为了这些有多努力。” 秦妍舒今天的戏份已经拍完了,在房车里卸完妆后,见天色还早,她瞥了眼在外面因为好奇而到处游走的贝拉,嘴角渐渐翘起一丝得逞的笑意。 她知道,贝拉已经对自己没有多少防备了,她得好好把握这个机会,争取趁热打铁早日将贝拉一举拿下,让她成为自己手上可以一击毙命的猎枪。 天才又怎样?还不是个凡人。 秦妍舒的家中。 贝拉原本没打算来,可秦妍舒约她晚上做按摩,不过得先回家一趟。 想着自己反正无事,再加上秦妍舒的邀请,贝拉还是跟着秦妍舒到了她家里。 秦妍舒也算半个商人,商人无利不起早,既然已经不能从自己手上拿到科研成果,那秦妍舒究竟还想要从自己这得到什么呢? 如果不是为了商业上的合作,那么秦妍舒想要从自己身上得到的,一定会从某个东西或者某件事显现出来,假使她猜得不错,秦妍舒该是忍不住要露出狐狸尾巴了。 抱着这个疑问,贝拉收下了秦妍舒的邀请。 因为是自己一个人住,秦妍舒也没买多大的房子,可尽管如此,在s市的中心地段,一百来平的地面加上奢华低调的简约装修前前后后也花了她千百来万。 贝拉坐在沙发上左右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不得不说,秦妍舒是个品味不错的女人。 浴室里传来水声,秦妍舒在洗头,半晌后,贝拉听到秦妍舒叫了声自己的名字。 “怎么了?” 贝拉问道。 “你能帮我在卧室的衣柜里拿一条新毛巾给我吗?浴室的让我给弄湿了。” “好。” 贝拉一边应道一边起身走进了秦妍舒的卧室。 摆放整洁,家具简单,是贝拉喜欢的样式。 倏地,贝拉的眼神在瞥见床边圆桌上的一个镜框后猛地一滞。 相框里的照片上一对看上去十分幸福的男女拥吻在沙滩上,虽然女子戴着墨镜,却不难认出她就是秦妍舒,而秦妍舒身边的男人,贝拉再熟悉不过。 厉成怎么会和秦妍舒在一起? 他们两人什么时候认识的?难道交往过吗?这就是秦妍舒想要她知道的事情吗? 华灯初上,城市霓虹辉煌。 秦妍舒手里握着酒杯懒懒的靠在落地窗前的榻榻米上,贝拉坐在她对面。 眼前女人的伎俩谈不上拙劣,却也称不上精明,贝拉虽未经历过所谓的明争暗斗,但有些事她还是懂的,比如秦妍舒接下来就要开始利用人的同情心理来达到她的目的。 165 心机 贝拉不讨厌这样的方式,这种心理战术在与人交往的过程中占有极大的杀伤力和促进力,她想知道秦妍舒要讲什么样的故事给自己听,她给秦妍舒机会,如果秦妍舒能感动她,她就帮她。 秦妍舒丝毫不知贝拉的心思,还以为贝拉真的已经对自己完放下心防,现在只要她说出自己和厉成的过往,再加上贝拉也喜欢厉成,那么,她们之间就会出现一个共同的敌人,到时候,她便可以利用贝拉为自己所用。 她要让被贝拉这把猎枪刺穿宋千玦的心脏,让厉成后悔抛下她! 秦妍舒的故事不长也不短,却足够煽情,但说到伤心处她也不见泪,就那么遥遥的透过窗户看着远处,眼神里的光时明时灭,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跟她无关,又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一个人的悲剧,别人都幸福安康,只有她孤独不幸。 不得不说,这场氛围秦妍舒营造的很好,她通篇不讲是宋千玦的出现才让厉成和自己分开,却通篇都是这个意思,总而言之,她一切痛苦的根源都是因为宋千玦那个该死的小三。 这就是秦妍舒想要贝拉体会出来的东西,而贝拉也的确听懂了,但她却在心里对秦妍舒戳之以鼻,如果说在这之前贝拉对秦妍舒还有几分好感的话,那现在她已经完对秦妍舒失去了兴趣。 真是难为秦妍舒了,兜了这么大个圈子却无非就是想让自己和她一起对付宋千玦,如果秦妍舒一开始就将真正的目的告诉贝拉,或许贝拉还会考虑和她联手,毕竟宋千玦可是霸着他们都喜欢的男人,然而经过秦妍舒这么一番多此一举自以为是的举动后,贝拉现在只想冷笑。 这种自作聪明的女人都喜欢把别人当傻子,但她贝拉可不是什么善茬! 秦妍舒想利用自己,她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智商几斤几两,敢和她贝拉耍心眼儿!欺负她比她年轻吗? 呵呵,看看谁耍谁! 收起自己的小心思,贝拉一脸同情的看着秦妍舒,实则心里却忍不住想笑,真不愧是演员,不仅将一个被抛弃的无助女人的弱态发挥的淋漓尽致,还衬得她口中的宋千玦愈发不是东西,啧啧啧,真是开眼了。 想着别人表演一场,自己怎么也该配合一下,于是贝拉一脸同仇敌忾的模样看向秦妍舒,愤愤不平的骂道:“破坏别人感情的人都该下地狱!像宋千玦这种人人得而诛之的小三真该将她钉在耻辱柱上。” 闻言,秦妍舒依然垂着眸子神色凄然的盯着手中的酒杯,半晌,渐渐抬起头来,装作云淡风轻的叹了一句:“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对不起,我不该和你说这些的,可我心里实在太难受了。” 俗话说做戏要做套,贝拉也想过过演戏的瘾,于是她山泉屈身抱住秦妍舒,甚是心疼的安抚她:“没关系的,我们现在是朋友,你可以什么都跟我说。” 166 演员 贝拉言语诚挚,表情认真,一点都不像作假的样子,虽然有些疑惑贝拉会如此轻易就相信了自己,但秦妍舒终究还是放了心,原因不过是她今天在这里跟贝拉说的所有事里百分之九十都是真的,就算贝拉暗地里要去查,结果也不会有太大的误差。 而那剩下的百分之十里,她不过添油加醋的明里暗里诋毁了几分宋千玦,作为一个被抛弃的女人,这么做完符合常理,现在,就看对厉成究竟有多喜欢了,是否喜欢到可以像她这样疯狂的嫉恨宋千玦。 虽说是个演员,可秦妍舒对v·i的动向却十分明了,她知道厉成想要得到贝拉手上的科研成果,不仅是为了v·i未来十年的发展,更是为了借此机会一举击倒安何的百盛集团,只要掌握了这项技术,就可以掌握未来十年国内绝大部分的资金链,想一想,十五亿人口创造的财富,那是得多庞大的一个数字。 贝拉最终会将手中的科研成果交给谁,秦妍舒自然能猜到。 当贝拉将绝密资料拿给v·i,而这些资料如果又经由宋千玦的手泄露给百盛,到时候,宋千玦会怎样呢?如此事关重大的商业机密,不说厉成,只怕厉老爷子都护不了宋千玦了吧?更何况此事一旦发生,宋千玦还能在厉家立足吗? 秦妍舒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到结果,再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宋千玦能活到新年吗?怕是不能了吧? 一个故事带着六分伤痛三分委屈一分不甘,前面九分都没意思,秦妍舒真正要让贝拉看见的就是这最后一分不甘。 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贝拉注视着秦妍舒的眼睛,她紧紧握住她的手,颇为气愤的问道:“宋千玦这样欺负人,你难道就不想报复回去吗?像她这种恶心的女人,不配和厉成在一起。” 以为贝拉已经上钩,秦妍舒浅浅一笑,神色里带了点凄凉:“报复?我当然想了,可如何报复呢?她如今已经是和厉成结了婚的厉家少夫人,权势通天,她不找我的麻烦我已经很感谢了。” 见秦妍舒还在装模作样,贝拉忽然有些烦,这女人也太谨慎了,她都主动顺着她的话问了,她竟然还得寸进尺的想要自己将所有的话都替她说出来,真当别人是傻子吗? 既然如此,那她只好如她所愿了。 想到这,贝拉忽地放开秦妍舒的手,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一脸莫名的秦妍舒开口:“秦小姐能这么想也挺好,毕竟谁都不能只活在过去,向前看才是最好的选择,天色已经晚了,我就不打扰秦小姐休息,先回去了,下次再聊。” 似是没料到贝拉突然来这么一招,秦妍舒抬起头仰视着贝拉,怔在原地。 在秦妍舒的设想里,贝拉应该接着劝她诸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要斩草除根之类的,没想到贝拉却不按套路来。 眼看人就要走,秦妍舒倏地回过神来,连忙从地上站起身,看着贝拉的背影,终于,一咬牙,问道:“难道你有什么办法可以帮我对付宋千玦吗?” 167 终于露出狐狸尾巴 听到秦妍舒终于肯切入正题,贝拉背对着秦妍舒鄙夷的瘪瘪嘴,像秦妍舒这种女人和宋千玦相比,虽然两个她都讨厌,但她以为,人家宋千玦至少爽快。 转过身来,冲秦妍舒扬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贝拉问她:“我可以叫人绑架宋千玦,然后将她卖到一个连厉成都找不到的地方。” 闻言,秦妍舒在心里被贝拉噎了一回,不敢相信这居然是一个天才说出来的话,要是绑架有用的话,宋千玦恐怕早就活不到现在了,她还需要在这跟一个外国人虚与委蛇吗? 秦妍舒久不说话,贝拉为了套出她究竟想利用自己做什么,只好耐着性子继续开口。 “怎么不说话?我的办法难道不好吗?” 秦妍舒为难的点点头:“贝拉小姐,如果你想用绑架对付宋千玦的话,那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 “厉家的势力你也是知道的,想要绑架宋千玦并且成功的话,几乎不可能。”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快告诉我,只要一想起厉成拒绝我是因为宋千玦,我就恨不得立刻捏死这个女人!” 贝拉一边说一边做了个双手紧握的动作,再配上她故意装出一脸因为嫉妒而狰狞的神情,可以说将一个女人的愤怒表现的淋漓尽致。 如果是往常,依着秦妍舒的心思,她必定能发现贝拉的不对劲,可眼下她以为贝拉已经上钩,故此便放松了警惕,也并未察觉贝拉有些夸张的表演。 依着贝拉的话装模作样的想了半晌,秦妍舒这才看向贝拉,试探的问道:“贝拉小姐和v·i是不是即将合作?” 贝拉点点头。 秦妍舒又道:“想要光明正大的对付宋千玦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们可以栽赃。” “什么意思?” “我听说贝拉小姐手上有一份关于科研成果的绝密资料,如果这项资料被宋千玦泄露给了百盛......” 话说到这份上,秦妍舒才总算露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贝拉在心里不得不开始佩服起这女人的心狠手辣。 如果真按照她说的,宋千玦可就要一辈子背上盗窃商业机密的罪名,是要坐牢的!也将成为她人生一个抹不去的污点。 啧啧啧,厉成以前是怎么喜欢上这种女人的?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贝拉心满意足的离开了秦妍舒的家,回去的路上她接到宋千玦的电话,那女人邀请她元旦的时候一起过节。 想起三人在巷弄夜市过圣诞的那一晚,贝拉的嘴角忽而扯出一丝真情实意的弧度,她是天才,她也有眼睛,她能感受到谁是真心,谁是假意,换句话说,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对厉成的女人宋千玦已经没有那么讨厌了。 那天晚上虽然两人一直在斗嘴,可宋千玦却属于刀子嘴豆腐心,生怕她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连节日都过得不高兴,过程中一直在暗地里想方设法的逗她,就算自己快酸到醋坛子里,却还是让厉成在卖棉花糖的商贩那亲手给她吹了最后一朵大大的棉花糖。 168 怎么不叫如来佛祖? 总之,那天晚上的新年,她是真的很开心。 回想起秦妍舒的话,又瞥了眼自己还未熄灭的手机屏幕,贝拉做了个决定。 就当是为报宋千玦陪自己过节的报酬,这个秦妍舒就让她替她解决了吧。 自从圣诞节那夜厉成向宋千玦告白后,这几日宋千玦整天都是笑眯眯的,巧姨看见了问她是不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她也不说,只抿着嘴笑。 捡回来的小奶猫身体已经彻底好了,因为是圣诞夜捡回来的,宋千玦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大圣,寓意像孙悟空那样拥有金刚不坏之身,可以永远平安健康的陪在她身边。 厉成初时听到“大圣”这个名字的时候怔了怔,问宋千玦为什么想到要给小奶猫取这样的名字,等宋千玦一番洋洋得意的解释后,厉成哦了一声,想了想,转而又一本正经的问她:“你为什么不干脆叫它如来佛祖呢?” 宋千玦当时正在喝水,听了厉成这话,一口水没忍住喷向了对面的沙发,觉得又好笑又从心底佩服厉成,不愧是大企业家,看看人家这格局,她孙大圣算什么?再厉害还是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幽默?” 说完,宋千玦一阵哈哈大笑。 看着在自己眼前愈发肆无忌惮的女人,厉成微微眯缝了一下双眼,眸子里露出危险的光色,随后他放下手里的电脑站起身,抽出纸巾擦干沙发上的水珠,丝毫不察男人心思的宋千玦冲不远处跟一团毛线玩得不亦乐乎的大圣喊道:“大圣,你喜欢如来佛祖这个名字吗?要不然我......” “啊!” 偌大的客厅里传来一声女人的惊呼。 宋千玦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厉成扑倒在沙发上,然后他用自己的唇猛地堵住了宋千玦的嘴。 唇舌一番霸道侵略后,厉成微微支起上半身,看着身下发懵的小女人又轻啄了一口人家光洁的额头,这才似笑非笑道:“太吵了。” 听闻,宋千玦欢心欢喜的用胳膊圈住厉成的脖颈,亮晶晶的眼睛里都只一个人,笑嘻嘻的回厉成:“就喜欢吵你。” 言罢,她胳膊微微用力将厉成再次拉近自己,主动吻了上去。 今时不同往日,他们现在不仅是合法夫妻,更是两情相悦,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沙发上两人吻得忘我,大圣不知什么时候跳上了沙发,宋千玦一睁眼就看见大圣端端正正的坐在不远处,一双乌黑的猫瞳泪汪汪的看着她,表情很是委屈。 见不得自己的心尖儿露出这种表情,宋千玦瞬间从厉成的温柔攻势里清醒过来,推开身上的厉成,在男人带着几分不解和不悦的神色下,宋千玦伸手从他背后抱起大圣,低头看着怀里的小东西,她柔声问道:“大圣,你怎么啦?” 小东西在宋千玦怀里使劲往里钻,等到自己部都藏进宋千玦的领口里,这才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和一只小爪子来,小爪子隔空冲厉成挥了一拳,随后又龇牙冲厉成叫了一声。 169 安何最近过得很是辛苦 “喵......” 瞧见这副场景,宋千玦瞬间爆笑。 这世上敢对厉大总裁这么凶的,除了宋千玦,大概就是宋千玦的猫了。 许是爱情的滋润,厉成这几日进v·i大楼的时候都挂着丝若有似无的笑,手底下的人见了都说厉总最近好像变了,不知道遇见了什么喜事儿。 厉成过得不错,安何最近却是接二连三的麻烦不断,先是海关的几批急货无缘无故被扣,紧接着是先前请的品牌代言人娱乐圈影帝韩以默被人爆出吸毒,虽然最后查清是有人故意栽赃诬陷,但这种事一旦爆出不管真假或多或少都会给明星带来负面影响,更别提明星代言的产品,一个月之内销量就下滑了百分之七十。 这还不算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在百盛旗下经营的游乐场里,一对情侣因为机器故障直接被高空抛出,不治身亡,而厉成更是趁这个时候对百盛发起了攻势,挖好了无数的坑在等着安何往里跳,就算安何是哪吒有三头六臂九个脑子都不可能完避开所有的陷阱。 而这些,除开那要了人命的游乐场,所有的一切都是厉成对安何在柏林给自己下套做出的反击。 从柏林回来后,厉成这几个月一直按兵不动,前些日子总算等到安何放松了警惕,于是他不慌不忙地开始启动了自己对安何的报复计划。 因为不能让厉成察觉到自己是在为上头做事,所以安何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海关那边他带着自己的助理在宴席上喝得跟孙子一样,结果人家就是不放,游乐场被勒令停顿整治,一查再查,就差把他这个ceo拘留了,百盛的股票行情更是一跌再跌,再加上各种糟心的事,安何最近过得很是辛苦。 圈子里最大的两家风云令主相互厮杀的结果就是,跟百盛之前有过合作或者正在合作的各个集团公司的负责人纷纷开始向百盛提出合约终止条款,并向百盛索要赔偿,心力交瘁的安何恨不得把自己当成十个人来用。 一时间,圈子里都传这回百盛怕是真的要倒了。 前些日子娱乐圈影帝韩以默被爆出吸毒的新闻后,宋千玦当时正躺在家里养病,虽说从小到大她都没怎么追过星,但这个韩以默却是宋千玦心里最近的黑马。 就是养病的那几天,闲得发慌的宋千玦抱着平板在网上到处逛,无意间瞥了眼韩以默在电影里的几个小视频,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彻底被韩以默那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给迷了眼,当然,这一切都是在韩以默精湛演技的前提下。 故此,当看到韩以默被爆出吸毒后,宋千玦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她有看过韩以默的采访,也有看过韩以默的一些经历,虽说这些都有造假的可能,但一个人的眼睛和笑容是不会骗人的。 所以,她相信韩以默。 娱乐圈成就一个人很容易,可毁掉一个人却更容易,明星被爆出这样的事情,就算最后被查出是被冤枉,影响都必然恶劣。 170 追星的厉少夫人 娱乐圈成就一个人很容易,可毁掉一个人却更容易,明星被爆出这样的事情,就算最后被查出是被冤枉,影响都必然恶劣。 不忍看演技这么好的演员被就此埋没,宋千玦当下决定帮韩以默一回,这样的事她从前必然是不可能做到的,但现在不一样了,她是厉家的少夫人,是厉成的妻子,只要厉成开口,这事就简单多了。 厉成从没想到宋千玦居然会关注娱乐圈的事情,所以,当宋千玦跟自己在办公室里斡旋磨蹭了半晌终于说出韩以默的时候,厉成的脸色下意识地沉了下去。 这女人居然求他帮另一个男人? 难道是他的魅力在她那不够了吗?否则这女人怎么有功夫看别的男人? 见厉成神情晦暗不明,宋千玦破天荒的冲他撒了回娇:“他真的是个好演员,你就帮帮他吧,行吗?” “明星吸毒,非同小可。” “对别人当然非同小可,但对你就不一样了,你那么厉害,对不对?” 宋千玦变着法的夸厉成,甭管男人女人,谁都喜欢被人夸,可厉成早已识破宋千玦的小心思,就是不上当,反而还问她:“如果我派人介入调查,查出来这小影帝真吸毒,到时候,你还希望我帮他吗?” 闻言,宋千玦愣了愣。 小女人终于消停,厉成再不理会她,低头开始认真处理陆遇刚交上来的文件,谁知下一秒宋千玦却忽然出声:“他不会的,我相信他。” 厉成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可到了宋千玦这就都废了,这小女人只要存心想折腾人,一定能轻易就挑起他的怒意。 只见厉成冷着眉,目色严厉,连说话的语气都低了好几个温度,自文件中抬起头来问宋千玦:“有完没完?” 若是旁人见厉成这副模样,肯定不敢再开口,冰山大佬的气场足以震住一众凡人,可宋千玦不是凡人,是个折腾人的妖精。 眼瞧着厉成生了气,宋千玦眼珠几番流转,一个主意瞬间陇上心头,她示弱般低下头用自己一双纤纤十指裹住厉成宽大的手掌,一边用眼神盯着厉成的反应一边用嘴不停给厉成冰凉的手呵气,试图温暖他。 “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肯帮他吗?” 宋千玦的动作让厉成脸色缓和了不少,他盯着宋千玦握住自己的手,思忖了片刻,重又开口:“我为什么要帮他?” 知道厉成这是已经松口了,宋千玦心下一喜,面上却不露声色,趁热打铁解释道:“我这其实也是为了v·i好,星海传媒不是最近还在选艺人吗?这个韩以默是这两年一众小鲜肉里成绩最好外形最硬朗的,演技都有目共睹,而且市场上最近不都走开始追求硬汉风格了?最重要的是他和原公司的合同马上到期了,还没续约,现在爆出这件事,先前有意接他的公司都没了踪影,如果你这个时候帮了他,你想想,是不是等于为星海传媒弄了个最有前途的台柱子?” 171 被老婆说动 不愧是伶牙俐齿的宋千玦,不可否认,厉成居然被她说的有些心动了,星海是v·i用来在娱乐圈站稳脚跟的,比起那些徒有虚表迟早被市场淘汰的花瓶,他们的确需要几个好演员,而韩以默,厉成其实是知道的。 虽然知道的不多,但总算有印象,而且印象还不错。 于是,厉大总裁就这么被自己的老婆说动了,当然,这里面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厉成是个商人,商人重利,他可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网上的舆论铺天盖地的涌向韩以默,原公司的高层见公关实在将这件事摁不下去,索性也就不管了,毕竟他们的boss最近被险况频出的百盛集团弄得已经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空管韩以默? 从当初拼搏至今,韩以默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演艺生涯会以这样一件子虚乌有的事情瞬间岌岌可危,网友对他笔伐口诛,粉丝对他失望透顶,就连公司都放弃了他。 当然,有句诗叫:“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就在韩以默无力回天的在微博上发出最后一条“请相信我”的动态后,星海传媒的负责人找到了他...... 为了不引起秦妍舒的怀疑,贝拉拒绝了秦妍舒要栽赃给宋千玦的主意,却又特意告诉秦妍舒,如果秦家看得起她,她手上还有些别的科研成果,虽比不上最终要交给v·i的那些产品,但这些东西如果投放市场也绝对可以让秦家大赚一笔。 如此一来,秦妍舒最初的目的落空,但她也不气馁,又特别是在贝拉提出可以让秦家大赚一笔后,以秦妍舒的身价她现在对钱已经无感,但是她想到了一个主意,既然贝拉不肯乖乖听话,那她就只能找机会偷偷对那些资料下手了。 转眼间元旦已至,虽比不上春节隆重,可厉家但凡有空的一众人都回了厉老爷子的宅院,以表孝道,以示孝心。 而作为厉成的同胞兄弟,常年身在部队的厉琰这回也终于得空回了趟家,但厉琰到了s市最先去的地方却不是厉老爷子那,而是仁华医院。 原本厉琰是和自己的战友一起开车回来的,没想到半路在s市四环的一条马路上遇着了个酒驾的男人,此时天色还未完亮开,朦朦胧胧的马路上行人稀少,那男子似乎醉得不轻,好好的车里不待非得立直了站在车顶上,双手插在腰间威风凛凛地看着远处,一副巡视江山的模样。 厉琰身为保家卫国的军人,鉴于职业使然,他当下也没多想,只准备下去将这男子和他的车拷在路边,然后找交警将这酒鬼带回去处理,可万万没想到,意外在这时候出现了。 他们还没停车,拐角处却突然冲出来一辆超速的白色奔驰冲着醉酒男子的车就撞了过去。 “砰!砰!刺啦——” 瞬间,两声巨响和刹车声震彻黎明。 虽然奔驰主人已经尽力踩了刹车,然而结果却仍旧惨烈。 172 相逢未敢执手 厉琰看见醉酒的男子像树叶似的从不远处的车顶飘了下来,紧接着一头栽到地上,挣扎了两下再也没起来,而那奔驰车的主人因为两车相撞,情况自然也没好到哪里去,满头是血的倒在方向盘上...... 医院里,程彦笙看了眼墙上的时间,还差十分钟就要到六点半了,届时她就可以结束夜班回家好好洗个澡睡觉,想起自己那张床,再看了眼自己的黑眼圈,程彦笙开始双手合十,朝着太阳升起的东方在心里祷告,祈祷大家都好好活着,不要没事找死,祈祷意外来的少些,祈祷想要活下去的人上苍能给他们一个机会,总之一句话,她现在真的困得要死,希望不要再有病人被送来。 而当程彦笙这个祷告还来不及结束的时候,急诊的电话便打进了他们胸外科,说是新收了两个病人,一个生命垂危,一个重伤,生命垂危的那个伤及脏腑,必须马上做手术,而重伤的也情况不容乐观。 一听这话,程彦笙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瞬间困意无,电话挂断她连忙叫醒在一旁打盹的同事,随后两人不要命似的冲向了急诊。 程彦笙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和厉琰再次相遇,那个她心心念念了好几年的男人一身挺拔地就站在不远处,虽只遥遥一瞥,但她还是认出来了,尽管如此,她却并没有上前,因为眼下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她。 冥冥中厉琰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他顺着那道目光看去,哟,居然是个美女医生,最重要的是,那美女看他的时候是一副欲言又止悲喜交加的模样,好像自己跟她之间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同厉成内敛的性情不一样,厉琰是外放的,而且他从不吝啬于对美女展露自己的魅力,正当厉琰准备上前问问漂亮女医生咱俩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的时候,他却看见那女医生已经转过身帮忙推着病人一路小跑着走了。 天光大亮。 厉成今天原本是要出差的,可念着好不容易一大家人能聚一聚,于是放暂时放置了出差的计划,和宋千玦开车回了厉老爷子的宅院。 贝拉因为有自己的计划所以临时拒绝了宋千玦的邀请,跟着秦妍舒一起去了海南度假。 知道厉琰今天要回来,周意欢一大早醒来就给厉琰打了个电话,可电话无人接听,原本计划七点之前就能到家的厉琰一直到九点都没出现,周意欢慌了神,却在此时被厉晖告知厉琰已经先回了老爷子那。 一时间,周意欢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暗自嘀咕自己究竟养了两个什么儿子,一个个的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宅院里。 厉琰从医院里出来后衣服也没换就直接来了老爷子的地方,可还没进门就差点被管家轰了出去。 倒也不是真轰,而是不管怎么说今儿都是新年第一天,厉琰衣服上沾了血进了老宅子不吉利,讨不了个好彩头,于是管家在厉琰还没跨进大门的时候便将厉琰重又喝了回去。 173 传说中的小叔子 “少爷!进不得!” 管家在厉老爷子身边跟了二十年,在厉家他说起话来还是有一定分量的,就算厉琰贵为厉家的儿孙,若他真要哪里做错了管家也是可以教导他的,这是厉老爷子给管家的权利,也足以证明老爷子是多么相信自己身边的老伙计。 许久没见亲人了,一向大大咧咧的厉琰忍不住上前就要抱一抱老管家,谁知老管家丝毫不给他面子,非但不让他抱还递给了他一套衣服。 厉琰回来的路上将自己遇到的意外悉数都告诉给老爷子了,所以管家在见到厉琰身上血呼呼的外衣后并未大惊小怪。 顺着管家的视线低头看了眼自己,厉琰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他太久没回来过了,都忘了规矩了,今儿是元旦,必须得衣衫整洁才能进门,否则,进去了是要被厉老爷子罚的。 厉琰刚换好衣服厉成和宋千玦的车便停在了门口。 一家人在门口撞了个正着。 “大哥。” 厉琰上前高兴的对着厉成胸口以军人打招呼的方式捶了他一下,厉成微露一笑看着厉琰:“回来了。” “嗯。” 厉琰点点头,转而盯着站在厉成身边的宋千玦,一看又是一惊。 呵,他的小嫂子长得可真好看,特别是眼角下那颗泪痣。 “这是你嫂子。” 厉成揽着宋千玦的腰开口道。 厉琰一怔,随即冲宋千玦伸出手,叫了声嫂子好。 人生头一回给人家当嫂子,厉琰这一声让宋千玦的感觉颇为奇妙,她连忙握住厉琰的手:“你好。” 与厉成给人的印象不同,虽说都是三十岁的人,但厉琰看上去完就像个阳光大男孩儿,特别好相处的那种,连带着长相都没厉成瞧着那么菱角分明,总之,看上去干干净净的,一身休闲西装衬得厉琰愈发像个邻家大哥哥,一点瞧不出他常年奔走在生死线上的血腥之气。 片刻,周意欢和厉晖也赶了来。 自从上次将宋宋千玦折腾晕了之后,周意欢再没找过她的麻烦,眼下两人相见周意欢还颇有些不自在,倒不是故意不理宋千玦,而是自己的一家人好不容易聚齐了,周意欢看儿子都看不过来,就更没时间搭理宋千玦了。 和着厉成的声音宋千玦规规矩矩的冲厉晖和周意欢唤了声爸妈,两人应下来,随后周意欢一巴掌捶在一旁的厉琰的肩上,微微噘着嘴佯装生气:“你小子都不知道跟妈妈打个电话吗?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这么大的人了还老让我操心。” 厉琰嬉皮笑脸的拉过周意欢的手,弯下身子侧趴在周意欢肩上,居然撒起娇来:“妈说的对,是儿子错了,以后再也不这样让妈妈担心了。” 偌大的客厅厉家人依着规矩端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厉老爷子坐在最上头,手里拿着本家谱,依次念各人的名字,然后是这个人在这一年当中的功与过以及未来一年长辈对他的希冀,像宋千玦这种嫁进来的姑娘每年不管什么时候结婚都只能在这一天才被老爷子正式写进家谱里。 174 一只匣子 因为家里最小的晚辈,宋千玦和厉家兄弟俩坐在最后,今儿厉家的人都回来了,所以宋千玦不仅见到了传说中的小叔子厉琰,也见到了厉老爷子唯一的女儿也就是厉成的姑姑厉婉秋,以及厉成的司令员二叔厉耀,还有他的科学家儿子厉荣。 看着眼前这么一大家子,宋千玦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基因遗传,每个人单独拎出来那都是人中龙凤,不得不说,厉家人都有一副好皮囊。 厉婉秋坐在厉晖的后面,从宋千玦的角度看去,正好可以见到厉婉秋微微天然翘起的下颌,一张瓜子脸颇为精致,头发盘的一丝不苟,这一点很是符合法律工作者的气质,看上去不太好相处。 宋千玦暗自在心里警告自己,今儿个千万不能在这些人中龙凤面前出错,否则,她原本就不好的名声就更没救了。 回过神来,宋千玦忽而感觉到对面有道视线落在了她身上,她不经意间假装抬眼,这么一瞧,发现是厉荣。 厉荣比厉成要大两岁,带着副金边细框的眼镜儿,白白净净的,满身书卷气息,给人的感觉很温和。 两人的目光撞在一处,厉荣向宋千玦浅浅一笑,宋千玦愣了愣,随即回笑。 等厉老爷子念完所有人的名字后,还剩下最后一个宋千玦。 老爷子看向宋千玦的方向,同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跟前去。 宋千玦的名字已经被写进厉家的家谱,按理说也没什么事了,可老爷子居然将她叫到了跟前,这一下,在场的所有人都暗自猜测起来。 老爷子想做什么?为何之前都不跟他们通个气? 知道底下的人都在想什么,但厉老爷子也不管,他让管家拿了一只小匣子放到了自己面前的桌上。 暗红色的小匣子外面雕满了繁复的花纹,古朴厚重的质感让小匣子看起来似乎很有些年头,宋千玦不禁开始想,难道这匣子里装了什么传家宝? 没想到她这样的念头刚落下,厉老爷子便打开匣子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别说,还真让她猜对了。 虽比不上传家宝,可也相差无几了。 一只羊脂白玉镯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晶莹剔透的玉色,润泽动人的光芒,精致细腻的暗纹,无一不彰显了这白玉镯子的珍贵程度。 一时间,屋子里的人纷纷不禁坐直了身子看着老爷子手上的镯子,毕竟都身居高位,倒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好东西,而是这只白玉镯子可是厉老夫人还在的时候戴过的东西,后来厉老夫人离世后众人就再也没见过这只镯子了。 而在座的一众女眷里,除了新来的宋千玦,其他的人都对这只镯子充满了向往之意,这其中也包括厉婉秋。 白玉镯子象征着厉家女主人的身份地位,故此,得到白玉镯子意义非同凡响。 厉老爷子看了眼自己膝下的女儿们,他知道,这些人都个个猴精似的,看似不动声色,实则暗地里却早已开始盘算,不过这回没用,他打算将镯子直接交给宋千玦。 175 白玉镯子 不为其他,只为他那早逝的夫人前些日子托了个梦给他。 许是年纪大了,在这种鬼力乱神面前,厉老爷子从最初的不屑一顾渐渐就到了现在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梦境里的厉夫人一如往常般高贵典雅,她拉过厉老爷子的手,将自己腕上的白玉镯子交给了他,就在这个时候,厉家的一群儿女不知从哪里忽然冒了出来,都是孩童模样,争着抢着要看厉老爷子手上的玉镯,厉老爷子不肯,怕他们摔坏了,便将玉镯放在手上举在头顶,没想到却好端端地脚下一滑,白玉镯子就这么从他手上掉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小女孩儿倏地出现接住了镯子,然后戴到了自己的手上,奇怪的是,原本厉老夫人的手镯在这小女孩儿手上竟然十分的合适,厉老爷子惊异之余抬眼去瞧女童的长相,好巧不巧,那女童的眼睑下有一颗和宋千玦一模一样的小红痣,连位置都没变。 厉老爷子冷汗淋漓的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收起自己的回忆,厉老爷子也没多的话,他握着镯子看向宋千玦,神情庄重的开口说道:“千玦,这镯子是你奶奶留下来的,我现在将它给你,希望你能带给我们厉家安康和福气,也希望你和厉成在这一生中彼此爱慕,彼此信任,和你这些至亲将厉家一起发扬光大。” 盯着面前的镯子,宋千玦一时怔住,厉老夫人留下来的东西,这么贵重的东西老爷子为什么要交给她?她到底该不该要? 想着想着宋千玦不由自主的回过头去以眼神询问厉成。 厉成眉头微蹙,似乎也在想老爷子此举的个中缘由,末了,他还是冲宋千玦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得到厉成的肯定,心慌的宋千玦故作镇定的从老爷子手里接过玉镯,她试着戴上,可在动作的一瞬间就后了悔,当着老爷子的面万一不合适岂不是很尴尬? 所幸她的手腕跟镯子的弧度是合适的,就像量身为她打造一般。 在心中一阵惊奇里,宋千玦说道:“谢谢爷爷,请爷爷放心,千玦一定不辜负爷爷的期盼。” 家族大会至此告一段落,然而从大厅里出来后的一众女眷,除了宋千玦,脸色都不大好,而这其中最不好的,要数周意欢。 只见她拉着张脸,什么心事都放在明面上,对宋千玦更是脸看都不愿看一眼。 其实这也不怪周意欢不舒服,毕竟他们都嫁到厉家这么久的人了,如果老爷子不把镯子交给他们任何一个人就算了,但他却偏偏要给新进门的一个孙媳妇,老爷子此举把他们当什么了?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真不知道那宋千玦到底哪里好,竟然能得到老夫人的白玉镯子!她何德何能?! 回到房间的周意欢越想越生气,就在此时,厉老爷子差人送来了一套同样价值连城的羊脂玉。 看着眼前上好的玉器,本就心性简单的周意欢瞬间没了脾气,原本堵在心中的那团闷气也瞬间烟消云散,总算不怪老爷子厚此薄彼。 176 有女朋友了吗 程彦笙的父亲是在元旦前三天才从国外回来的,因着先前周意欢的盛情邀请,于是程父在元旦这天本打算带着女儿亲自上门拜访的,可谁知程彦笙却在眼看下班的时间又接了两台手术,等她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期间程父给她打过好几个电话,因为程彦笙在给病人手术,她的同事便帮她接了电话,告诉程父她暂时走不开。 于是程父只能自己一个人买了礼物去了周意欢和厉晖的住处。 接到电话的周意欢以为程彦笙也来了,于是她欢欢喜喜的拉着厉琰回了家,结果见到程父才知道程彦笙忙于工作,实在走不开。 当问起怎么回事的时候,程父便将医院里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周意欢。 厉琰知道周意欢带自己回来是想让他见个女孩儿,当听到程父说起早上s市的车祸时,厉琰接了一句:“哦,原来是那个漂亮女医生。” 听闻此话,周意欢眼神一亮,看向厉琰,甚为惊奇的问他:“你见过彦笙了?” 厉琰点点头:“嗯,早上就是我和我战友送那两个病人去医院的,碰见了一个漂亮女医生,应该是程叔叔的女儿。” 闻言,程父和周意欢彼此默契的看了一眼,周意欢笑眯眯的盯着厉琰:“儿子,你觉得那个漂亮女医生怎么样?” 战友来了微信,厉琰一边回消息一边漫不经心的开口:“挺好的啊。” 厉琰此话叫程父信心大增,他有些紧张地用手在大腿上摩挲了一个来回,这才慎而又慎的问厉琰。 “厉琰有女朋友了吗?” 厉琰摇摇头,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还没有。现在的军嫂不好当,女孩儿们都不愿意。” 程父放心的笑了笑,不可否认,厉家的男儿都是魅力十足的,作为一个姑娘的父亲,首先他对厉琰很满意,这样的出身还能够保持如此谦虚的品性,在一众权贵子弟里来说,已经是十分难能可贵了。 今儿来这一趟,程父也是因为周意欢先前说过她的小儿子婚姻大事还没着落,两家人又算故交,彼此也曾知根知底,与其未来把女儿交到不认识的陌生人手里,倒不如趁这个机会看看熟人的儿子,就算不合适也不损了彼此的交情。 对于偷偷背着程彦笙给她找相信的对象这件事,倒不是程父嫌女儿年纪大了还没嫁出去,实在是因为这几年程父愈发的感觉到力不从心,年轻的时候他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身体也因为高强度的工作时常透支。 程彦笙是他唯一的女儿,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他害怕如果自己哪天撒手人寰,留下程彦笙一个人无依无靠,所以,他这个当父亲的,必须得趁自己还未油尽灯枯之前为女儿找到可以依靠一辈子的人,只有这样,他才能放心。 整整一天一夜都没怎么合过眼,程彦笙踏出仁华医院大楼的只觉得外面的天地都旋转起来,没办法,她又只得托着虚浮的脚步在医院简陋的休息室睡了过去。 177 一场噩梦 对于偷偷背着程彦笙给她找相信的对象这件事,倒不是程父嫌女儿年纪大了还没嫁出去,实在是因为这几年程父愈发的感觉到力不从心,年轻的时候他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身体也因为高强度的工作时常透支。 程彦笙是他唯一的女儿,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他害怕如果自己哪天撒手人寰,留下程彦笙一个人无依无靠,所以,他这个当父亲的,必须得趁自己还未油尽灯枯之前为女儿找到可以依靠一辈子的人,只有这样,他才能放心。 整整一天一夜都没怎么合过眼,程彦笙踏出仁华医院大楼的只觉得外面的天地都旋转起来,没办法,她又只得托着虚浮的脚步在医院简陋的休息室睡了过去。 不知多了多久,忽然,一片枪声在程彦笙耳边响起,她从逼仄的休息室瞬间醒过来,抬头去看窗外,密布的枪声打破寂静的黑夜,外面一片火海。 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开了门,眼前的景象让程彦笙惊出一身冷汗,她明明记得她在睡觉,怎么一觉醒来就到国外了?还是兵荒马乱的地方? 就在程彦笙愣神的功夫,她前方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滚烫的热浪瞬间袭卷她身,各种哭嚎尖叫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 程彦笙倒在地上,厉琰却在这个时候赶了过来,他拿着枪渐渐走近程彦笙,认清来人是谁后,程彦笙又惊又喜的看着厉琰,问他:“你怎么会在这?” 她隐约间瞥见厉琰的唇阖动了几下,却没听清厉琰的声音,当她正想再问他说什么的时候,不远处一个穿着军装模样的士兵对着厉琰的后背举起了枪。 来不及多想,程彦笙只从喉咙里喊出一句“小心”,电光火石间,她一步飞奔到厉琰面前,踮起双脚紧紧攀住厉琰的肩,然后将两人的位置扭了过来。 “砰——” 一声枪响震彻暗夜。 痛! 程彦笙猛地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她惶惶不安的从地上抬起头,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后,明白过来自己只是做了个噩梦。 拍拍自己的心口,高度紧张的神经渐渐缓下来,程彦笙习惯性的看向对面墙上的时间,这才发现已经晚上八点了。 她打开手机一看,未接来电是程父和周意欢。 想起梦中的情景,依旧头脑发晕的程彦笙终于想起来自己早上看到厉琰了。 时隔八年的相遇,却只匆匆一瞥,仔细想来,更像是一场梦。 电话重新给程父打回去,程彦笙感到有些抱歉,本来说好今天父女俩要一起过节的,没想到她又食言了。 电话响了几声,那头的人终于接起来。 “喂,爸。” “彦笙?工作忙完了吗?” “嗯,早些时间就完了,但我实在太累了,睡着了。” “没关系,工作顺利就好,对了,我在你周伯母家。” 闻言,程彦笙怔了怔。 “您有见到厉琰吗?” “他要走了,这会儿应该快到机场了。” 178 机场追夫 机场。 厉琰正和队友们坐在候机室休息,本来厉琰是有三天假的,可上面来了命令,让他必须今晚十二点之前归队,于是,在家待了不到十二个小时的厉琰又背起行囊准备离开s市。 程彦笙从周意欢那里弄到了厉琰的手机号,知道厉琰今晚又要走的消息,身心疲累的程彦笙直接开车追到了机场,因为害怕厉琰走了,路上程彦笙给厉琰打了好几个电话,可厉琰那时候和战友正在一起玩手游,见到是陌生号码想也没想就直接挂断了。 都是身形挺拔的帅哥,厉琰和几个战友的休息室前吸引了不少小女生的目光,这让在机场找人的程彦笙很容易就注意到了厉琰的位置。 从缝隙里拨开人群,程彦笙连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一身白大褂在一堆花花绿绿的颜色里分外显眼。 盯着丝毫不察的厉琰,程彦笙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也不出声叫他,倒是一旁的路人好奇的打量着程彦笙,再看看厉琰,神色里有一丝不屑,大概在想着,不就是一帅哥吗?小姑娘至于这么光天化日的盯着人家看吗?现在的女孩子,啧啧啧,真不矜持。 还是厉琰的战友先注意到了程彦笙,小伙子开始还以为程大美女在看自己,甚是自恋的故意甩了几回发型,结果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仔细一瞧人家美女看得分明是自己身边的厉少爷。 撞了撞厉琰的胳膊,战友冲他说道:“哎哎哎,别打游戏了啊,人家美女都盯着你看好一阵了。” 闻言,厉琰依旧专注着手机屏幕,手下的动作半点没停,这是他最喜欢的手游,平日里鲜少有机会玩,这会除了大队长下达命令的声音以外,没有人可以将他从游戏里拽出来。 忽然,一双女式高跟鞋出现在厉琰的视线内,机场光彩照人的地板上倒影出一个靓丽的人影。 厉琰打游戏的双手忽然就停住了。 他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女人。 旁边的战友开始起哄。 “哎,厉琰,这谁啊?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对啊,厉琰,这么漂亮的白衣天使你都没跟兄弟们说说,太不仗义了啊。” “你小子在哪认识的女医生?我怎么不知道?” 不太习惯仰视人,厉琰站起身来瞪了一眼周围的兄弟:“别瞎说,我们什么都没有。” 语毕,他转而颇为惊讶的看着程彦笙,问道:“女医生,你怎么到这来了?” 寻找了八年的人此刻就站在自己眼前,程彦笙有种恍然若梦的错觉,她听到厉琰的声音,却不敢轻易开口,怕又是一场梦。 程彦笙的眼神看上去复杂而又多情,厉琰一时体味不到这眼神究竟什么意思,他只晓得似乎眼前的女人对自己有很多话想说,可让厉琰纳闷的也正是这一点,虽然知道女医生是程叔叔的女儿,虽然也知道自己的妈和程叔叔有意在给他们两人牵线,但他们毕竟算上现在才见了两面而已,这姑娘能有什么话跟他说? 还是说,这姑娘对自己一见钟情了? 179 有喜欢的人吗 虽然厉琰相信自己的魅力,可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么想着便就问了出来,他好整以暇的盯着程彦笙,嘴角带着丝调笑,问她:“女医生对我一见钟情?” 本来么,这样的问话一般女孩子都该矜持害羞,更何况还有这么多人在,可没料到一直没说话的程彦笙在听完这句之后点点头:“是,一见钟情。” 这下,厉琰怔住了。 什么情况啊喂? 就算他长得不错又人好心善,可这女医的爱意未来也来得太汹涌了吧?他一点准备也没有。 “你......” “我是认真的。” 厉琰一个你字还没落口,程彦笙便打断了他,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只觉得心脏砰砰直跳,时隔八年,这是她第二次如此近距离的和男人站在一起,还依稀能闻到男人身上荷尔蒙的味道。 像是从未在感情方面如此被动过,厉琰此刻的神情更像是个不知所措的大男孩儿,盯着程彦笙不知接下来该干嘛。 还是程彦笙先打破了两人之间沉默的对视。 她向厉琰伸出右手,总算收起先前那副让人手足无措的神情,说道:“你好,我叫程彦笙,是仁华医院的外科医生,再次见面,我很高兴。” 人家女孩儿都这么落落大方了,厉琰索性也不想那么多,他面露笑容,温暖阳光。 “你好,我叫厉琰,能认识这么漂亮的女医生,是我的荣幸。” 就在这个时候,机场大厅响起了播音员的甜美声音。 “前往a市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ca3463次航班现在开始办理乘机手续,请您到4号柜台办理,谢谢。” 两人的手握在一处,厉琰率先将手抽出,看了眼程彦笙:“我得走了。” 程彦笙的眼神瞬间失落,但她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冲厉琰摇了摇自己手上的手机,大方笑道:“我给你打了电话,记住我的手机号,我等你下次回来。” 游戏早已退出,经程彦笙这么一提醒,厉琰这才看了眼自己的手机,果然上面的未接来电都是一个人。 说不出究竟为什么,对于才第一次正式相识的程彦笙,厉琰却有种两人认识许久的错觉,程彦笙的话听上去似乎有些霸道,可厉琰还是鬼使神差般答应了。 “好,等下次回来我请你吃饭。” “有喜欢的人吗?” 程彦笙忽然问道。 厉琰想了想,诚实的点点头:“有,但人家不喜欢我。” 这话厉琰没撒谎,他说的是真的,队里有一支女特种兵,他爱慕的那个人,是女队的队长。 丝毫不受厉琰答案的影响,程彦笙心中最初的那点惊愕退去后,她笑得愈发灿烂:“没关系,从今天起,我喜欢你了。” 厉琰不置可否的笑笑:“我走了。”随即转身离去。 程彦笙没开口也没跟上去。 片刻,眼看厉琰马上就要过安检,程彦笙像是突然想通,她忽地跑上去从背后抱住了厉琰精壮的腰身。 没办法,她已经等了太多年,不能再耗下去了。 180 希望她不要自欺欺人 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眼神和起哄的声音,程彦笙贴着厉琰的后背对他说道:“厉琰,我喜欢你,八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惦念你,我找了你好久,现在终于等到你了,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 在元旦的最后几个小时里,一整天心情都极好的宋千玦还是没能逃脱命运的安排,因为秦修打电话过来了。 厉成和厉荣在陪老爷子下棋,厉婉秋因为工作上的事连晚饭都没吃就又赶了回去,临走之前她拉着宋千玦的手,看上去十分喜欢宋千玦,语气颇为诚恳:“以后没事就来g城玩儿,厉成这个孩子不太会哄人,自小就少言寡语的,总是让人猜不出他心思,以后他要是欺负了你,你婆婆不管,只要你跟姑姑说,姑姑一定帮你教训他。” “谢谢姑姑,千玦记下了。” 送走厉婉秋,厉成被老爷子叫去下棋,宋千玦转身就接到了秦修的电话。 为了不被人发现,宋千玦佯装自己有些冷,说要去楼上添件衣服,谁也没有怀疑她。 卫生间里。 宋千玦给秦修重新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三声,那头的秦修接了起来。 “什么事?” 宋千玦语气不善的问道。 秦修笑了笑:“啧啧啧,好歹也算个新年,你就这么对你的合作伙伴?” “有事快说。” 见宋千玦丝毫不松懈,秦修只好收起嬉皮笑脸,开始说正事。 “既然宋小姐这么急切,那我也不绕弯子,宋小姐这些天一直没动静,不会是忘了我交代的事吧?” 秦修所说之事宋千玦当然没忘,可她还没想好自己究竟要不要去做,她花了这么久的时间好不容易才让厉成也开始对她有丁点的心动,她不想失去厉成。 如果她真按照秦修说的去做,拿走艾西纳项目的绝密资料,到时候,厉成会将她怎样,她不敢估量。 宋千玦久不回话,秦修有些着急起来,问她:“宋小姐,你不要告诉我,你是真的爱上厉成了。” 宋千玦还是没说话。 这一下,秦修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当初他在楼梯间偷听到宋千玦和宋亦阳的对话时,他只单纯的以为宋千玦接近厉成完是因为宋亦阳的胁迫,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宋千玦会对厉成动真心。 “你是不要命了吗?” 这样想着,秦修忽而出声训诫。 宋千玦怔了怔,秦修说这话的语气更像时在关心她,倒不像威胁她去偷东西的那个恶人了。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秦修又继续说道:“你觉得以你的身份能爱厉成这样的人吗?” 闻言,宋千玦愣了愣,底气明显不足的出口反驳:“我是厉成的妻子,我为什么不能爱他?” 秦修似乎极为不屑的笑了一声:“宋小姐,大家都是成年人,我希望你不要自欺欺人,我提醒你一句,你如果不想事情败露,应该明白该怎么做吧?还有,关于孙叔的事情我有必要跟你说一声,只要你听话,将这次的事情做成了,我可以帮你将孙叔从宋亦阳手上弄出来,到时候再送你们俩离开,我保证,不仅没有人会找到你们打扰你们的生活,你还会得到一大笔钱,足够你和孙叔下半辈子的生活。” 181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 说完,秦修再没给宋千玦开口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今天是元旦,秦修一个人孤身在国外处理事情,百盛是他跟安何当初一起创立的,安何是明面上的老板,而他是幕后的老板,现在百盛被v·i弄得岌岌可危,他作为幕后boss必须得对百盛力挽狂澜。 秦修知道,自己和秦兴那个老东西之间到了最后势必有一场殊死博弈,反正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而掌握这场博弈最关键的人物就是孙叔,除了秦修自己,孙叔是当年那件大案里唯一清楚所有内幕的人,要想扳倒秦兴,必须得有孙叔出场作证,当然,孙叔只是关键人物,最重的秦修却还是要依赖安何手中的权势,这也是为什么秦修会选择跟安何合作的原因。 为了报仇,他已经等了数十年,很快,一切就要来了。 对于宋千玦,秦修分外不想让她为难,只希望她能简单快乐的生活,也希望有些事情宋千玦能够永远不知道,可是现在看来似乎不行。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迫于无奈,宋千玦会知道她自己真正的身世,她跟秦家人之间的恩怨,或许也终将由她亲自结束,但无论如何,秦修知道,他会保护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现在的情况,和秦家将来可能对宋千玦造成的危险相比,秦修更害怕的是厉家,所以他才会问宋千玦是不是真的对厉成动了心。 厉家这些年枝繁叶茂,政商军都有所涉猎,且影响力之广,不是一般民众能够想象的,可就算厉家如此声势浩大,只要坐在那高位上的人一天不姓厉,只要他们想对厉家动手,总能找到机会。 换句话说,上面已经开始要对厉家下手了,而厉老爷子自诩半生征战沙场,半生征战官场,却殊不知,这官场,他还是没能参透。 有些事情,说变就变了。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如果秦修能在宋千玦嫁给厉成之前确认她的身份,秦修想,他一定会在绑架宋千玦那一回真将宋千玦掳走,将她藏在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哪怕日后宋千玦怪他怨他,他也不后悔,就算那样也好过让宋千玦夹在身世之仇和对未来对厉家的愧疚感中好上百倍。 他让她做的事,注定要她和厉成背道而驰。 元旦一过,厉成带着宋千玦又出差了。 艾西纳的项目基本上已经尘埃落定,贝拉近些日子也不再缠着厉成,不知为何却忽然和秦妍舒走得近了,这让宋千玦刚落下的心不免又提起来,秦妍舒现在肯定恨不得弄死她,贝拉也算得上情敌之一,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现在她这俩情敌跟亲姐妹似的黏在一块儿,指不定计划着怎么整她呢,她要是能放心就怪了。 自从和厉成两人在圣诞夜表明的心思后,宋千玦愈发的爱上了厉成,这个男人看上去冷漠寡言,不苟言笑,可那些都是对外人的,更多的时候厉成在她面前是温和的,宠溺她的,只要不要过分,无论她怎么闹厉成都陪着她,骄纵着她,他对她笑,吻她,拥抱她,说自己喜欢她,这一切的一切,让宋千玦仿若坠入云海,美好的太不真实。 182 想要变成他的全部 换句话说,上面已经开始要对厉家下手了,而厉老爷子自诩半生征战沙场,半生征战官场,却殊不知,这官场,他还是没能参透。 有些事情,说变就变了。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如果秦修能在宋千玦嫁给厉成之前确认她的身份,秦修想,他一定会在绑架宋千玦那一回真将宋千玦掳走,将她藏在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哪怕日后宋千玦怪他怨他,他也不后悔,就算那样也好过让宋千玦夹在身世之仇和对未来对厉家的愧疚感中好上百倍。 他让她做的事,注定要她和厉成背道而驰。 元旦一过,厉成带着宋千玦又出差了。 艾西纳的项目基本上已经尘埃落定,贝拉近些日子也不再缠着厉成,不知为何却忽然和秦妍舒走得近了,这让宋千玦刚落下的心不免又提起来,秦妍舒现在肯定恨不得弄死她,贝拉也算得上情敌之一,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现在她这俩情敌跟亲姐妹似的黏在一块儿,指不定计划着怎么整她呢,她要是能放心就怪了。 自从和厉成两人在圣诞夜表明的心思后,宋千玦愈发的爱上了厉成,这个男人看上去冷漠寡言,不苟言笑,可那些都是对外人的,更多的时候厉成在她面前是温和的,宠溺她的,只要不要过分,无论她怎么闹厉成都陪着她,骄纵着她,他对她笑,吻她,拥抱她,说自己喜欢她,这一切的一切,让宋千玦仿若坠入云海,美好的太不真实。 而越是这样的美好,宋千玦的内心就越是害怕,想要的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不满足,甚至于希望自己可以变成那个人的部,但她知道,她不会是厉成的部,厉成有他的商业帝国,还有他的家族,和这些相比,她现在能在厉成心里占着几分重量,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厉成已经在枕边睡着了,昏黄的壁灯看上去温馨又安宁,宋千玦侧躺着用手隔空描摹着厉成的轮廓。 她在想,如果有一天,厉成发现她自始至终都在骗他,到了那时候,她还能像从前想的那样下定决心离开这个男人吗?她会舍得这个自己一不小心就深爱的人吗? 他会原谅她还是赶走她? 许是察觉到始终有人在注视着自己,厉成小憩片刻后重又睁开了双眸。 一双曼妙绝伦的眼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温情盯着宋千玦,问她:“在想什么?” 宋千玦思虑片刻,伸手去握厉成的小拇指:“我哥他打电话给我了。” “说什么了。” “他说,他也想参与艾西纳的新项目,让我问问你,能不能给他一个名额。” 闻言,厉成的脸色变了变,但这种变化是微乎其微的,宋千玦没能发现,她只知道,厉成淡淡的应了她两个字,可以。然后厉成便转过身背对着她吩咐她睡觉。 饶是宋千玦一向大条,多少也看出来厉成这是不高兴了,可她不明白的是,厉成为什么要生她的气?如果他不愿意宋亦阳加入直接拒绝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在答应了之后又生气呢? 183 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实在想不通,宋千玦干脆懒得再想,她主动挪上前从背后抱住厉成的腰,将脸埋在他宽阔的肩背,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叹了句:这男人怎么就对她这么有吸引力呢?光是这样抱着他,她都已经要醉了。 末了,许是终究受不住美人主动投怀送抱,厉成猛地翻身将宋千玦压在身下,不由分说的开始亲吻身下的小女人。 被厉成忽然急切的吻弄得有些懵,宋千玦一时没回过神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厉成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折腾她。 先前因为彼此商量过,暂时两年内不要小孩子,所以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不管情况有多惑人,厉成总会做好措施再折腾她,但这次不一样,厉成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往温柔的力道不复存在,转而粗暴不堪,到最后宋千玦实在受不住十指抓着厉成的背哭出声来。 “厉成......疼...不要了......我疼...” 后半夜过去一半,房间里总算安静下来。 宋千玦脸上泪痕未干,潮红未退,双眼却紧闭着,连呼吸都极轻,似乎方才那场事耗费了她不少体力。 厉成的后背有些疼,他用手摸了一把,发现手指赫然沾上星星点点的血迹,于是猛然间想起来,这是那小女人叫疼的时候留下的杰作。 他听见她喊疼了,可他是故意如此粗鲁的,他不能拿她怎样,真要罚她他自己也下不去手,也就只能在床上折腾她厉害些。 厉成明白自己在生什么气,宋千玦跟他提宋家想入艾西纳的事情让他想起了她从前说过的话。 “我想要你爱我,我哥说,只有你爱我,宋家才有机会东山再起,厉成,你会爱我吗?你会给我这个机会吗?” 这话是在他们的新婚之夜,宋千玦亲口说出来的。 如此直接又如此目标明确。 然而,她却从不开口跟自己说爱。 她拿他当什么呢?真爱有几分?权势又有几分? 虽然很想否认,可厉成却无法欺骗自己,他十分明了,宋千玦当初说过的话已经变成现实了。 他承认,他爱上她了,虽然他也说不出来自己究竟爱着宋千玦什么,可就是从心底里喜欢跟这女人在一起的感觉,好像只要有她在身边,什么事都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有句话叫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厉成觉得,宋千玦在他心里该是后者。 世界之大,这个能够让自己觉得有趣的灵魂适时出现在生命里,实在是件美好的事情。 壁灯下的宋千玦脖颈和胸口处几乎看不见一块完好的皮肤,密密匝匝的印满了暧昧的吻痕,虽然厉成很是自责自己的粗鲁让宋千玦受累,但他丝毫不后悔,反而相当满足。 他喜欢她的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只有他才能这样碰她,只有他才能让她哭泣让她欢喜,他要成为她的世界,让她不能离开自己。 离开他? 厉成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好端端地,他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这女人早已经嫁给他是他的人了,怎么会离开呢? 只要一想到宋千玦离开自己,厉成的心倏地慌乱起来,冥冥之中,他总是感到宋千玦有一天终会离去,他会失去她。 184 她真的很生气 宋千玦跟厉成开了口,宋亦阳如愿分到了艾西纳的股份,可宋千玦分明感受到厉成变了,他不再用温柔的目色看她,也不再主动拥抱她,他的眼神变得复杂,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也常常以沉默居多。 这样的气氛一直延续到厉成出差回来后,宋千玦终于忍不了了,某个厉成以加班为借口不回来的晚上,宋千玦抱着大圣直接杀到了v·i的总裁办公室。 可惜她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她被人告知厉成正在会议室跟艾西纳项目部的人开会,贝拉也在。 一个小时后,厉成终于结束了会议。 多日不见,贝拉似乎更漂亮了,最重要的是,宋千玦看到厉成对贝拉露出了这些日子的第一个笑容! 要知道,她最近绞尽脑计厉成可都没怎么理会她! 因为角度的关系,厉成背对着宋千玦看不见她,贝拉却正好相反。 瞥见宋千玦一副气咻咻的模样,贝拉眼波几番流转,她微微侧过头稍微距离厉成近了些,刻意营造出一种两人亲密无间的假象,贝拉敢打赌,以宋千玦的方向看他们,此刻她和厉成该是在接吻。 不出贝拉所料,以宋千玦的角度去看,厉成似乎正低着头在门口吻着怀里的贝拉。 一瞬间,宋千玦心口那团火烧得更旺了,但跟贝拉预料的不一样的是,宋千玦知道这只是自己的角度问题,也清楚厉成不会吻贝拉,可就算如此,她还是生气。 只要一想到厉成亲吻别的女人,宋千玦心口的那团火烧得更旺了。 她将大圣放在沙发上,推开门走了出去。 厉成正要进来,和宋千玦撞了个满怀。 低头瞧着撞在自己怀里的女人,厉成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微蹙着眉问她:“你怎么来了?” 宋千玦没理他,瞪着双大眼睛盯着几步远的贝拉,脸上的蕴怒显而易见。 贝拉作为天才什么都好,唯一的缺憾是她的体力,在上次和宋千玦比试后,贝拉现在已经基本放弃了跟宋千玦动手的打算,她是打不赢这女人的,所以她才想了个招,换个办法气一气宋千玦也是好的,谁让她上回在办公室让自己那么没面子? 眼见着自己若是再不走,可能就要被宋千玦这个小醋缸再次欺凌,于是贝拉甚是得意的冲宋千玦做了个鬼脸,紧接着便消失在两人面前。 厉成知道,这几日宋千玦都在故意讨好他,虽然很享受自己被这小女人放在心尖上的感觉,但厉成还是觉得不够。 贝拉识时务的走了,宋千玦转过身来神色不改,瞧着厉成的双眸依旧带着丝凌厉。 她盯着眼前男人那张暗红色的薄唇,想到除了自己也曾有人在这上面留下痕迹,宋千玦忽然觉得很委屈。 她噘着嘴,疾言厉色的问厉成:“我如果哪里做错了你可以跟我说,但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对我冷暴力?我真的很生气!” 闻言,厉成依旧还是那副神情,可心里到底触动了,但他能将自己生气的原因告诉宋千玦吗?怕是不能的。 185 如果有一天 他说不出口。 堂堂v·i集团的厉总裁,商业帝国的王者,连自己的老婆爱的是自己还是那些权势和钱财都不知道,不是对自己不自信,而是对宋千玦心有芥蒂,就算他是真的爱她。 厉成始终记得宋千玦出现在他身边的理由,那样清晰又明确的目的,让他爱上她,拯救濒临破产的宋家,如果有一天,他无法再帮助宋家,届时,宋千玦还会这样跟着他吗? 沉默的厉成容易给人造成一股压迫感,加之宋千玦又比他矮了大半个头,这种感觉便更甚了,如果是从前,这样的厉成或许会让宋千玦心生害怕,但现在她完不怵。 厉成不打算回答宋千玦的话,宋千玦却不肯轻易放弃,她跟在厉成身后开始喋喋不休。 “我跟你说,沉默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要是今天不告诉我为什么生我的气,我就一直缠着你,哎,我跟你说话呢,你一个大男人总是欺负我算怎么回事?” 半晌,许是嫌宋千玦太聒噪了些,一直无动于衷的厉成终于将头从文件中抬起来看了她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开口:“你好好地我为什么要生气?好了,不要闹了,我现在真的很忙,你先回去吧。” 说完,厉成打电话给陆遇准备让陆遇将宋千玦送回去。 终于,宋千玦烦了,她猛地伸手摁住厉成打电话的动作,随即双手撑在厉成的办公桌上,气咻咻地瞪着眼前的男人:“说,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 闻言,厉成表情一滞,神色严肃起来,盯着宋千玦一言不发。 下意识的空咽了一口唾沫,宋千玦往后退了两步,随即又觉得自己忒没出息,为了挽回面子,故作镇定继续说道:“你...你不要以为你瞪着我这事就这么完了,你都好几天不理我了,作为厉少夫人,我有权利怀疑一切!”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说过头了,宋千玦的表情认真中又带着丝怂,将心里对厉成的在乎和紧张表露无疑。 厉成瞧见她这样,原本心里的那点儿不快都烟消云散了,先前自己计较的那些东西,似乎一瞬间都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一刻,他明明白白的感受到宋千玦是如此的在乎他。 心情大好的厉总裁好整以暇的盯着自己的小妻子,终于冲宋千玦露出了这么多天以来的第一个笑容,问她:“还怀疑我什么?都统统说出来让我听听。” 虽然不知道厉成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对自己的态度发生转变,但这种转变让宋千玦是欢喜的。 她眉头一挑,正要开口,却忽然闻到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 寻着气味缓缓侧过头,宋千玦的视线落在蹲在沙发上的大圣身上。 大圣近些日子被巧姨照顾的很是妥帖,原本骨瘦嶙峋的大圣开始变得圆润起来,从远处看,更像是一团小毛球。 “喵...喵......” 大圣朝宋千玦轻声叫唤了两句,圆滚滚的小爪子在厉成的沙发上做出猫咪埋便便的经典动作。 186 人和猫一样皮 宋千玦顿时明白过来,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在厉成还没彻底发现之前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抱起大圣就要走。 厉成猛地站起来堵住宋千玦的去路,眼神危险的盯着大圣。 似乎是知道有人给自己撑腰,还没有厉成巴掌大的小东西从宋千玦的怀里钻出来,冲厉成毫不客气的伸出前爪,一边冲他呵气一边隔空想要拍他。 厉成被这样的场景逗笑了,大圣的性子比之刚到他家的时候已经完放开了,丝毫不怕他这个衣食父母。 宋千玦见厉成伸出手,以为他要动怀里的小东西,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讪笑道:“嘿嘿,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我先走了。” 说完宋千玦瞅见厉成旁边的位置,腰一弯就要遁走,厉成却是不让,他随着宋千玦的动作再次堵住她,用眼神瞥了一眼沙发上的猫屎,似笑非笑的说道:“你自己说说,这沙发可是我办公室的元老,就这么轻易放过你了?” 宋千玦一怔,计上心头,她装作无奈的模样作势一边要将大圣塞给厉成,一边说道:“你说的也是,要不,你就让大圣亲自给你打扫干净?” 果然,厉成如宋千玦预想般那样皱起了眉,大概没想到她会这么做。 瞥见厉成的神情,宋千玦忍不住在心里得意。 大圣在她手上挣扎,像是知道宋千玦要将自己交给厉成,连带着叫唤的声音都带着几分可怜兮兮,厉成一脸黑线的注视自己的小妻子,一时间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末了,见厉成不伸手,宋千玦抱回大圣,笑眯眯的跟厉成告别:“你去忙吧,我回去了。” 说完,宋千玦转身就要离开,不曾想厉成却从后面轻轻扯住她胳膊,柔声说道:“等等,我跟你一起回去。” 秦修近日给宋千玦打电话的频率愈发高了起来,无非就是督促她想办法早日拿到艾西纳的资料。 面对秦修的催促,宋千玦却丝毫不着急,因为她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这样做。 如果她拿走艾西纳的资料,她和厉成之间就真的走到尽头了,可如果她不拿,秦修将真相透露给厉成,届时,她和厉成之间还是一样要了断。 好像她不管怎么做,结局都只有一个。 v·i最近又拿到了s市北边的一座山头,政府打算将这座山开发成s市最大的绿地公园,在商人看来,这中间其实并没有多少油水可获,能得到的利润还不及v·i旗下一个小品牌一个月的盈利来的多,但厉老爷子还是让厉成拿下了开发权。 不为其他,只为厉老爷子近来似乎发现风向有些不太对,在官场趟了半辈子,有些事情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揣摩,并不需要风吹草动。 尽管知道这样多是于事无补,但厉老爷子还是做了,有些事做了总比不做好,也算趁机给那些这几年一直对厉家虎视眈眈的人表个态,他厉家不是下山的虎,也没有称王称霸的野心。 187 苏小姐被厉少夫人推下山坡了 进山勘察的这一天,因为是政府的大项目,又是s市未来最大的绿地,故此诸多达官显贵都来了,宋千玦也跟着厉成来凑热闹。 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一大群浩浩荡荡的进了山,期间曾经对厉成有意的某个显贵千金故意挤到了宋千玦跟前。 就算厉成身份尊贵,可他明面上毕竟是v·i的负责人,所以一路上都尽职尽责的陪在一群老领导身边,自然也就无暇顾及宋千玦,直到队伍后面传出来一阵骚动。 紧接着厉成便听见几声惊叫。 顿时,所有人都回过头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厉成记得自己已经严令吩咐过这里的保安,在领导探山前一定要尽可能排出所有的危险,按理说,不应该有事才对。 突然,有人高声喊了一句:“苏小姐被厉少夫人推下山坡了!” 和陆遇对视一眼,厉成连忙穿过人群走到了队伍的后面,已经有保安开始营救姓苏的小姐了。 宋千玦独自一人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她想要上前去看看苏小姐的情况,没想到却被苏小姐的父亲往后一推。 宋千玦脚下一滑,一个没注意趔趄了两步,还好厉成及时赶到扶稳了她。 看着厉成的眼睛,宋千玦慌乱的解释:“是她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我没有推她。” 紧握着厉成的手,宋千玦像是怕厉成不信她,满脸担忧。 安抚似的揽紧了宋千玦的腰,厉成没说话,只冲她点了点头,转而看向姓苏的老头。 瞬间冷下脸,唇线拧成一把锋利的刃,厉成连声音都沉了下去,盯着对方的眼睛,厉家太子爷的气场开,质问道:“苏部长这是做什么?” 姓苏的老头儿是晏家门下的常客,而晏家和厉成又是多年的死对头,所以,这里面的关系不言而喻。 自己的宝贝闺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厉家的少夫人推下山坡,只要有耳朵的人都听到了,苏部长原本是不敢这样对宋千玦的,可眼下大家都有目共睹,于是他仰仗着这一点便放肆的推了一把宋千玦,本以为厉成要顾大局定不敢轻易给自己脸色,谁知天真的苏部长却失算了。 面对厉成的质问,苏部长一张老脸从脖子红到耳根,周围看戏的目光让他恨不能将眼前厉成这小子狠狠一巴掌教训下去。 多少也在官场上混了些时日,苏部长很快反应过来,拿着刚才不知谁的一句话反问厉成:“我女儿被厉总的夫人推下山坡,难道厉总和少夫人不该给个说法吗?” 闻言,厉成面色不改,抬眼看了眼周围的人,大声问道:“刚才有谁看见我夫人推苏小姐了?” 半晌,无一人敢出声。 这下,苏部长脸上的表情更好看了。 厉家太子爷都发声了,谁还敢造次? 身居高位,厉成从未以权压人,但今天他破例了。 垂眸瞧了眼在自己怀里的小女人,厉成鼓励似的对她点了点头,随即环视一圈四周:“千玦,你将刚才的事情给大家说一遍。” 188 她是不是又惹麻烦了 宋千玦也不怵,真就从厉成怀里站出来,神情很是认真的解释:“刚才我在拍照的时候,苏小姐也凑上来说要跟我一起,但我不喜欢跟不认识的人合拍,所以我拒绝了她,没想到等我一转身苏小姐就自己掉下去了,我刚好站在她旁边,有人看见了误会也很正常,但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我没有推她。” 宋千玦话音落下,场鸦雀无声,都若有所思的看着苏部长。 大家都不是笨蛋,宋千玦话里的意思也再明白不过,苏部长的女儿之所以掉下去,分明是她自己有意为之,为的就是嫁祸给宋千玦。 啧啧啧,何必呢? 待宋千玦话说完,苏部长不知怎的,忽然就变了张脸,他脸上堆着笑,也不顾周围人的眼光,微微弯着腰冲宋千玦道歉,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原来是这样,对不起对不起少夫人,都是我家小女不懂事,害少夫人受委屈了,也希望少夫人能原谅我这个做父亲的爱女心切,又一时没了解情况才着急了些。” 苏部长来这一出,厉成反而不好办了,老东西本来就是厉家的敌人,他还没动手,老东西倒先招惹起他来,原本厉成是打算趁这个机会好好整治一番这姓苏的部长,可谁料到这老东西反应这么快,他这么一来,再加上受伤的是苏小姐,厉成和宋千玦要是不给笑脸,那他们今儿就真成恶男霸女了。 就在此时,灰头土脸的苏小姐总算被人弄上来了,可人已经晕过去了,怎么叫都叫不醒,想了想,厉成对着苏部长说道:“我是这里的开发商,也是这里的负责人,不管怎么说,苏小姐掉下去这件事也怪我安保上的疏漏,这样吧,为了以表诚意,我来开车送苏小姐回去,接下来的路由v·i的佟副总为各位陪程。” 说完,厉成又转过头伸手握了握宋千玦的手,低声嘱咐她自己小心些,他们俩必须得有个留在这,否则就真成她推人家下去的了。 宋千玦有些抱歉的点点头:“我是不是又给你惹麻烦了?” 闻言,也不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厉成低头在宋千玦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安抚她:“这点小事还不算什么,等结束了我让陆遇送你回去。” 苏小姐呼吸微弱,必须尽管就医,厉成再不耽搁,当着众人的面真就亲自开车送苏小姐去了医院。 而厉成之所以这么做,倒不是他真怕这些人在背后嚼舌根,而是临走前厉老爷子叮嘱过他,厉家如今树大招风,不要被人轻易抓住议论的把柄,必须得万事小心。 期间,宋千玦给厉成打了个电话,但厉成没接,陆遇作为厉成的助理,现在厉成走了,虽然有佟副总在场,可毕竟只有他一个人,要应付这么多达官显贵显然不够,于是陆遇便接替了先前佟副总的工作。 厉成在的时候,宋千玦是远远跟在队伍后面的,眼下见陆遇和佟副总忙不过来,宋千玦想了想,她怎么也是厉成的妻子,厉成不在,她得担起为他分忧的职责。 189 一只小白兔 说来也巧,这回v·i接下绿地公园的招商,厉成曾给宋千玦看了几回公司的设计方案,故此,宋千玦对这座山将来要变成的模样也不算陌生。 陆遇从来没有想过宋千玦能在一伙老东西的围攻下应付自如,始终保持着厉少夫人该有的风度和气度,谈吐之间跟厉成说话的口吻很是相似,大概是跟着厉成久了,将厉成的神韵学了几分去。 等一队人浩浩荡荡下山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有位老领导的车不知怎么回事出了问题,宋千玦知道后主动让陆遇送老领导先回去,说自己可以等一下再走。 陆遇不敢将宋千玦独自一人留下,可让宋千玦和老领导共乘一车传出去了又不好,两难之际,还是宋千玦说服了陆遇,她向陆遇保证绝不乱跑,等他回来接她。 得到宋千玦的保证,陆遇提着一颗心载着老领导先行离去,临走前特意嘱咐了保安,一定要照顾好厉少夫人。 所有的人都渐渐离去,到最后,只剩下四个保安和宋千玦还在山脚下的马路上,宋千玦实在闲不住,便沿着马路开始来回走动,保安们一瞬不瞬的站在一旁盯着她,生怕她出了什么幺蛾子,否则他们就得都吃不了兜着走。 就在此时,一只纯白色的兔子在草丛里蹦了出来,兔子的脚有些跛,白色的皮毛上还有新鲜的血迹。 自从家里养了大圣后,宋千玦对这些小动物爱屋及乌的都生了疼爱的心,她本想轻轻上前将小兔子捉住,好看看它哪里受了伤,谁知兔子丝毫不配合,三两下便重又跳入了草丛。 宋千玦实在放心不下,她喝令身后的保安不准再跟着自己,嫌他们吓到了兔子,她要一个人去捉。 这些保安本就累了一天,眼下听到宋千玦的命令,虽然都想不再跟上去,可毕竟是厉家的少夫人,出了什么事还得他们负责,于是巴巴地又跟了上去。 可就是这么巴巴地跟上去,四个人很快便发现,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将人弄丢了。 白兔带着宋千玦穿过了一段小小的山林,来到了一个拐角处的马路上。 白兔托着受伤的腿蹿过马路,停在马路边上的草丛里。 宋千玦见了连忙跑上前去,生怕小兔子再次逃走,而就在此时,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忽然从弯道冲出来,迎面驶向宋千玦。 “刺啦——”一声。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长空。 宋千玦应声倒地,晕过去之前,宋千玦第一个反应是,难道秦妍舒又找人弄她了?不是吧,这女人不整死她就真不罢休吗? 秦修没想到宋千玦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也没想到自己会撞到她。 当秦修从车上下来看清倒在地上的人是宋千玦的时候,秦修的呼吸真真停了几秒,待他探到宋千玦的鼻息还算稳定后,心跳这才重又开始跳动。 黑色的保时捷驶入夜色,一只女士手机静静地躺在宋千玦先前倒下的地方。 190 心慌意乱 医院里。 苏家的小姐还没醒过来,医生检查说并无大碍,只需静养时日方可好转。 记着厉老爷子对自己的训诫,厉成耐着性子在医院跟苏部长假意客套了一番,又说了些安慰的话,总之,面子上的工作都做完了这才离去。 脚步还没来得及走下最一层台阶,厉成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陆遇。 电话那头的陆遇语气焦急又凝重:“厉总,少夫人失踪了,我们只在马路上找到少夫人的手机。” 厉成没想到宋千玦的体质是如此的多灾多难,额角的青筋隐隐跳了跳,厉成沉声问陆遇:“到底怎么回事?” 陆遇一听,连忙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厉成。 “老领导的车抛锚了,少夫人便让我先送老领导回去,临走前我让保安保护好少夫人,可等我回来接她的时候,保安告诉我少夫人因为追一只受伤的兔子进了山林,保安跟上去却再没发现少夫人的身影,只从另一边的马路上找到了少夫人的手机。” 半晌,厉成的鼻子重重地出了口气,沉吟道:“这件事先不要声张,加派人手在附近的山林里扩大搜寻范围,还有,保护好找到手机的地方,我马上就过来。” “是,厉总。” 一个小时后。 厉成单膝蹲下,他伸手在保安发现手机的地方抚了一个来回,然后将手拿到鼻尖嗅了嗅。 一股柏油油漆的味道蹿入厉成的喉间,紧接着厉成站起身在前后五米的地方查看了一番,很快,他便发现了一条汽车紧急刹车时留下的痕迹,由此,厉成推断出宋千玦该是过马路的时候被车撞了,地上没有血迹,这说明伤不重,但也不排除其他可能。 想到这,厉成随即吩咐一旁的陆遇:“去查一下少夫人下山的时间,看看在这段时间都有哪些车辆经由这条马路进城和出城,给我找到最可疑的。” “是!” 厉成现在虽然表面上看着无波无澜,实则他却心慌意乱,不断的推测着宋千玦究竟出了什么事,也不断的祈祷着希望这小女人能长命百岁,大难不死。 对于宋千玦再一次的遇险,厉成说不自责是骗人的,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一回会不会又是秦妍舒搞的鬼。 这样想着,心神不定的厉成便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手,在跟秦妍舒提出分手后,厉成第一回主动给秦妍舒打了电话过去。 秦妍舒和贝拉还在三亚,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来。 当看到来电显示是厉成的时候,心里百般滋味的秦妍舒怔了许久,她在想,这人找她,会告诉她什么呢?会不会说这半年来的一切都不过是他跟她开的玩笑,现在玩笑结束了,他们即将回到宋千玦还没出现的时候? 颤抖着手划开接听键,秦妍舒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到厉成在那头语气不善的问她:“是不是你让人动的手?” 秦妍舒一怔,蹙起眉头:“你说什么?” “秦小姐做过的事不用装傻,你只需要知道,宋千玦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会让秦家付出该有的代价,包括你。” 191 神秘的照片 说完,厉成果断挂上了电话,他现在没有一点关于宋千玦的消息,只知道她可能被人撞出了车祸,其他的厉成一概不知,不知他的小妻子到底在哪里,有没有受苦,这么冷的天,有没有挨冻...... 秦修的私密住所。 那头的厉成正在为宋千玦担惊受怕,这边的小女人却躺在秦修的大床上刚醒过来。 揉了揉自己的双眼,宋千玦只依稀记得自己过马路的时候被人撞了,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是哪儿?” 房间里除了自己没有别人,宋千玦一边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两句一边掀开被子下了床。 屋子里的陈设都是以暗色系为主,一双男人的拖鞋放在门口的衣帽架下面,很明显,这是个单身男人的房间。 想到这,宋千玦忽然回过神,她紧张兮兮的低头瞧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直到没察觉出什么异样这才松了口气。 轻轻拉开卧室的门,宋千玦抬眼看去,原来自己身处的房间在二楼,整栋屋子应该是个复式的小别墅。 她趴在栏杆上朝下看了一圈,没发现有人,又一个转身,不经意间瞥见卧室旁边的一间屋子打开了一条缝。 鬼使神差般,宋千玦上前握住把手推开了面前的门。 是一间书房。 房间里除了一张书桌和椅子外其他的是书,宋千玦粗略的环视了一圈。 屋子的主人应该是个很博学的人,这里的书上至天文下到地理都有。 忽然,宋千玦的目光被书桌角落里的一张照片吸引了去,照片里有一对看上去很是甜蜜的年轻夫妻,他们的身边站着个儿大点的男孩和一个小些的女孩子,那女孩儿的眼角下长了颗殷红的泪痣。 盯着照片良久,终于,宋千玦想起来了。 她想起从前她曾在孙叔的那本老相册里看到过跟这张一模一样的照片。 那时候她年纪尚小,只晓得孙叔说上面的女人是她的母亲,穿着一身军装的帅气男人是她的父亲,旁边的那个男孩儿,她应该叫哥哥。 孙叔还说,她的父母和她的哥哥都已经出车祸死了,她是孙叔从福利院领养回来的。 “你在做什么?” 忽地,熟悉的男人声音将宋千玦吓了一个激灵。 她慢慢转过身去,目光落在门口秦修的身上。 手里拿着相框,宋千玦神色复杂又慌张,一张唇嗫喏了好几回终是什么都没说。 倒是秦修着了急,平日里那副和煦温暖的模样不见了,双眸勃然变色,大步上前猛地将相框从宋千玦手里夺过来,然后开口教训她:“宋小姐,难道您不知道不可以随便动别人的东西么?” 闻言,宋千玦回过神来,她不顾秦修面色不善,一双大眼睛死死地盯着秦修,厉声问他:“你到底是谁?这照片你从哪里来的?” 楼下大厅里。 秦修和宋千玦相对而坐,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互不相让,末了,还是秦修先认输。 从嘴角扯出一丝笑,秦修又恢复了往日里那副温和的模样,他站起身问宋千玦想喝点什么。 192 大不了鱼死网破 宋千玦没吭声,只依旧盯着他。 秦修耸耸肩:“女孩子还是喝红茶的好。” 说完秦修转过身去向厨房,一边走一边继续说道:“以后不要随便横穿马路,今天要不是我及时刹车,你这条小命就没了。” “你究竟是谁?” 猛地,宋千玦的声音在秦修背后响起。 因为没听到有人跟过来的声音,故此秦修一直以为宋千玦在客厅,当下就被惊了一回。 看着悄无声息就到了自己跟前的宋千玦,秦修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片刻,回过神来,他将手里的红茶递给宋千玦,提醒道:“你现在自身难保,还有心情管这照片的事?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这么做,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些事,不该你知道就不要刨根问底,知道了,反而徒增烦恼。” “可那是我爸妈!还有,你上回为什么要带我去祭拜那座无字墓碑?你究竟是谁?你接近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宋千玦倏地出声喝住秦修,一连问出好几个问题。 闻言,依旧不为所动的秦修做了个封口的动作:“我有权保持沉默,还有,宋小姐,擅自闯入我书房的人是你,你不觉得你现在的态度很过分吗?” 秦修话音滑落,宋千玦冷哼一声:“是吗?既然如此,那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就到此结束,艾西纳的绝密资料你别想从我这得到,当然,你也尽可以去跟厉成揭穿我的身份,大不了鱼死网破!” 宋千玦神情严肃,语气坚定,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秦修竟就真被她唬住了,秦修倒不是害怕宋千玦不帮自己,而是担心宋千玦一激动做出什么事来暴露了她自己的身份。 另一边。 厉成先前让陆遇去查经由宋千玦出事的马路进城的可疑车辆,眼下陆遇已经排查了这段时间内所有的车辆,终于将目标锁定在了三辆车,而这其中一辆车牌号的主人是秦修。 想也没想,凭着直觉,厉成决定第一时间去找秦修。 不知为何,秦修给厉成的感觉很不对劲,从上次秦修来望京楼救秦妍舒的时候,他和宋千玦之间的互动便隐隐让厉成感到不对,两个人虽然都在极力掩饰,可现在细想来,根本就不像第一次见面的人,可那时厉成并未多想,只一心念着给宋千玦出出气,好让秦妍舒死了心。 秦修的私人住宅极为隐秘,鲜少有人知道这个地方,可厉成还是找上门来了,他甚至连电话都没给秦修打。 两个身高差不多的大男人站在门口,已经完堵住了门框。 没有旁的话,厉成的脸色沉的骇人,盯着秦修开门见山就是一句:“人在哪?” 秦修瘪瘪嘴,让出条道来:“这可不关我的事,是少夫人自己横穿马路撞了我的车,我原本打算带少夫人去医院的,但转念一想,以少夫人的身份要是被人认出来了,恐怕有损她的声誉,所以我就只能带她来这了,厉总一定要明察。” 193 可他就是介意 秦修话音落下,厉成抬脚就进了门,只见宋千玦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盘腿坐在沙发上,神情凝重。 直到听见秦修高声唤了句少夫人,宋千玦这才回过神,垂下的双眸里赫然出现一双腿。 宋千玦认得这鞋的主人,是厉成找来了。 她有些发懵的抬起头来看着厉成,终于,厉成冷肃的神情敛了敛,一直为宋千玦提着的心放了回去,朝她伸出手,轻语道:“该回家了。” 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情,宋千玦抹了抹脸,很是委屈的开口:“腿软,站不起来了。” 没有丝毫的犹豫,厉成弯下腰一把将宋千玦抱入怀里,紧接着大步离开了秦修的家,过程中没看秦修一眼,直到一双脚踏出秦修的门槛,这才背对着秦修冷冷的警告:“秦先生,这样的事我不希望再有下次,如果有,你大可以拿秦家赌一赌。” 说完,厉成带着宋千玦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可宋千玦却一直在厉成的怀里一直盯着秦修。 凌晨三点。 燕庭南岸。 厉成将宋千玦从车里抱进客厅,再抱上楼,过程中他抿紧了双唇一言不发,直到将人放在床上,这才微微露出一丝缝隙,给宋千玦留下一句“好好休息”,随后不顾宋千玦的挽留摔门离去。 书房。 烟雾缭绕的房间里飘着一股浓重的烟味,厉成指间的烟支明明灭灭,一根接着一根,面前快要满出来的烟灰缸两个小时前还是空的。 闭上双眼,厉成的脑海里是宋千玦坐在秦修家沙发上的场景,在这之前,厉成从未感觉到自己是如此敏感多疑的人,或者说,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因为宋千玦变成这样的人。 他知道自己该相信宋千玦,也知道宋千玦跟秦修没什么,可他就是介意,介意自己的老婆被别的男人带回家,不管是什么理由他都说服不了自己不去在意。 宋千玦眼看着厉成丢下自己走了,这让她想起不久前,两人之间的冷战就是这么开始的,可眼下宋千玦实在没心思去想儿女情长,她躺在床上反复回想着在秦修那看见的老照片。 秦修铁了心,任凭她怎么威胁逼问,依然什么都没跟她说,可秦修越是这样,宋千玦就越是想知道,那照片里的男女是她记忆中早已模糊的父母,可秦修为何会有她父母的照片?如果照片里的小男孩儿是秦修,那为什么秦修又会变成秦兴的儿子秦妍舒的哥哥?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隐约间,宋千玦感到这里面的事情不简单,秦修不说,不代表别人不知道,或许,她可以去找孙叔问一问。 打定主意,宋千玦正要伸手去关壁灯,就在此时,极细小的一声咳嗽传入她的双耳。 厉成又在抽烟了。 “咚咚咚......” 书房的门被人敲了三下。 厉成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随后睁眼看向桌上的时钟,已经凌晨四点了。 厉成没出声,可外面的人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弃,敲门的声音还在继续,终于,厉成叹了口气,语调里不无疲惫。 194 说,爱不爱我 厉成没出声,可外面的人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弃,敲门的声音还在继续,终于,厉成叹了口气,语调里不无疲惫。 “进来吧。” 他从门口站着的人开口道。 “啪嗒”一声。 宋千玦走了进来。 厉成看她一眼,将指间的烟灰抖落一截:“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 宋千玦一边说一边伸手将厉成指间的烟支夺了过来,然后摁在烟灰缸里,厉成也不动作,就那么看着宋千玦。 四目相对,宋千玦微微噘着嘴:“你以后要是再随便不理我,我就也不理你了。” 厉成没说话。 眼波几番流转,宋千玦换了个方法,她笑眯眯的绕过书桌双手背在背后居高临下的盯着厉成,颇为得意的问:“厉先生,你是不是吃醋了?” 厉成还是没说话,眼神却变得危险起来。 宋千玦解释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秦修家里了,我跟他什么都没有,正要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就来了,不信你可以检查。” 这话说出来有怀疑厉成不相信自己的嫌疑,可宋千玦是故意这么说的,她知道自己能轻易撩拨厉成,也知道自己这样做的后果,但她丝毫不怕,她现在心里乱得很,慌的狠,换句话说,她总觉得自己和这个男人很快就要走到尽头。 她就是要让厉成狠狠地抱她,狠狠地爱她欺负她,只有这样,她才能感觉自己被这人珍视,被这人需要,被这人正在爱着。 不出宋千玦所料,厉成一晚上惴惴不安的情绪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他猛地起身搂住宋千玦贴紧了自己,因为太着急连卧室都不愿意回,办公桌上的物什落了一地...... 情到深处,厉成深长的双眸里盛满了宋千玦的倒影,他终于将那句一直膈应在自己心头的问题问了出来。 “爱不爱我?” 闻言,宋千玦愣住了。 又是狠狠一用力,厉成继续问:“说,爱不爱我!” 这回,宋千玦听清了,也反应过来了,她捧住厉成的脸,凝视着厉成的眼睛,抖着声音开口回应。 “...我爱你......喜欢你...不想离开你......我爱你...” 绵绵不绝的爱语在厉成耳边回荡,宋千玦每说一句爱他就深吻他一次,厉成从未感觉到爱情是这样让人心情愉悦的一件事。 他爱的人在怀里,他要的心在心里。 宋千玦被厉成抱走后,秦修一个人坐在她先前的位置上发了一整晚的呆。 他想这数十年来的一切,也想宋千玦,想她临走前看自己的眼神。 盯着手里的照片,秦修不由自主的抚了抚上面的小女孩儿。 当年宋千玦父母出事的时候宋千玦还不记事,而秦修刚满十岁,小丫头抱着他哭着喊着要找妈妈......没想到一转眼当初跟在他身后呀呀学语的小丫头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他人妻。 秦修说不上来此刻的心情,他想,如果没有当年的意外,他和宋千玦该是青梅竹马,或许,她会喜欢他也不一定,就像长大后的自己对长大后的她一见钟情一样。 195 爱屋及乌 翌日。 昨晚某人撩拨的狠了,厉成一直折腾到天亮才放过宋千玦,精疲力尽的小女人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肚子饿的咕咕叫。 厉成不知什么时候走的,宋千玦迷迷糊糊下了楼,巧姨正在不远处的花园里逗大圣玩儿,看到宋千玦的身影,大圣撒开欢的奔向了她。 小家伙已经长大了些,可看着还是个小毛球,一双圆瞪瞪的猫瞳眼巴巴的瞅着宋千玦,在她的脚下支棱着身子扒拉她的裤脚,想要她抱。 虽然腰酸腿软,可心情颇好的宋千玦还是弯下腰抱起了大圣,小家伙在她怀里一下就老实了,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像是许多天没见着似的,惹得宋千玦一连亲了它好多下。 巧姨笑眯眯的走进来,手里拿着根逗猫棒和几根小鱼干儿,看着一人一猫温声说道:“这猫儿最喜欢少夫人了,每次只要听到少夫人的声音连最爱吃的小鱼干儿都不要了。” 宋千玦抿着嘴笑,暗自庆幸圣诞夜幸好将大圣捡回来了,不然这么可爱的小东西她到哪里去找? 巧姨在厉家伺候了快二十年,自然知道主子们的状况,她估量着宋千玦起床的时间,提前为她做好了最爱的蟹黄豆花和蟹黄汤包,再配上几个小菜,这一顿饭下来宋千玦总算恢复了元气。 吃饭的时候大圣一直在宋千玦怀里盯着她的动作,好几回瞥见宋千玦夹菜的姿势小东西不由自主的就张开了嘴,看见大圣这副馋猫样,宋千玦一边乐一边安抚小东西:“大圣乖啊,这些东西你都不能吃,不是我抠门哦。” 可大圣哪里听得懂这话?趁宋千玦一个不注意伸出萌萌的小猫爪往面前的盘子里抓了一把,随后迅速撤回舔起了自己的小猫垫,等宋千玦发现的时候大圣冲她吐了吐舌头,胡须上是偷吃的痕迹。 托宋千玦的福,宋亦阳最近混得很是风生水起,爱屋及乌,厉成宠爱宋千玦,连带着宋家都得道升天,厉成不仅将艾西纳的股份送了百分之三十给宋亦阳,还将星海传媒即将开拍的三个开年大戏给宋亦阳分了一杯羹,政府的绿地项目厉成都没让宋亦阳参与,因为他知道那个不挣钱,绿地公园不过是厉家用来向上面表忠心用的,除了这个不挣钱的,其他的但凡能有点甜头的项目宋亦阳多多少少都有份,这些加起来,足以让曾经濒临破产的宋家翻身。 如今的宋亦阳再也不是半年前那个苦苦支撑宋家的独子,他心力交瘁的日子在厉成看清自己对宋千玦的心后便一去不返了,曾对宋家落井下石看玩笑的那些人遇着了宋亦阳,都得恭恭敬敬的叫他一声宋总,更有甚者直接上门送礼,拐弯抹角的也想跟厉家搭上边,但宋亦阳统统不予回应,礼他不收,人来了他就好酒好菜招待,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一点不拿架子,可就是不松口。 眼下宋亦阳刚忙完手上的工作,正打算小憩片刻,没想到宋千玦的电话打了过来。 196 他究竟喜欢你什么? “喂?” “我想见孙叔。” 宋千玦开门见山。 宋亦阳沉默了几秒:“有什么事吗?” “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时间长了孙叔会起疑的。” 思虑片刻,宋亦阳开口道:“还是老地方,二十分钟后我来接你。” 挂断电话,宋亦阳将自己的秘书叫进来嘱咐了几句,然后拿起车钥匙离开了写字楼。 宋亦阳原本是想宋千玦见孙叔的,他甚至有过背着宋千玦想让孙叔彻底消失的打算,可这样的念头也仅仅一闪而过,因为他明白,宋千玦是因为孙叔的存在所以才受制于自己,他依靠宋千玦从厉成那得到了诸多好处,如果他在这个卸磨杀驴,宋千玦很有可能会做出让他船毁人亡的事情来。 路上。 宋亦阳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宋千玦说着话,虽然冬天大家都穿得厚实,可宋千玦脖颈间不经意露出的吻痕还是晃了宋亦阳的眼。 只要一想到自己千挑万选的这个“亲妹妹”真的得到了厉成的宠爱,宋亦阳就从心底里觉得不可思议,他时不时的从后视镜里瞥一眼宋千玦。 不可否认,宋千玦是个美人,可这世上的美人多了,见惯了山珍海味的厉家太子爷是看上宋千玦哪一点了呢? 这样想着,宋亦阳的心思难免跑偏,他先前还是偷偷观察宋千玦,这会已经光明正大的打量起副驾驶上的人来。 察觉到宋亦阳的目光,宋千玦头也不转,盯着前方声音冷冷的问他:“看什么?” “你说,厉成究竟喜欢你什么?” 闻言,宋千玦怔了怔,宋亦阳这话问得她无法作答,末了翻了个白眼:“无聊。” 自讨没趣的宋亦阳再不多言,现在的宋千玦已经今非昔比,不是他能轻易拿捏的了,不仅不能轻易拿捏,还轻易招惹不得,唯恐这小姑奶奶半路撂挑子不干。 蔬果厂里。 这个时间断孙叔还没下班,宋亦阳拿了钥匙直接先进了孙叔的屋,她等不及从柜子里找到了当年的老相册。 这屋里现在孙叔的东西,是宋亦阳将宋千玦和孙叔掳到s市后又派人回去将他需要的所有东西秘密搬过来的,连同老相册也搬了来。 宋千玦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翻过这本相册,她只知道孙叔鲜少在她面前提起她的父母,若她问起,孙叔也只用车祸二字含糊盖过去,后来宋千玦就干脆了不问了,可在秦修那见到照片之前,她从未怀疑过什么。 翻开老旧的相册,直到最后几页,宋千玦才看到她想要的东西。 除开秦修那的照片,老相册里还有三张不同的,每张照片的主人公都一样,一对夫妻,一双幼儿,其中一张是宋千玦过两岁生日,照片的背面有一行娟秀的字体,上面写着:“今天是宝贝的两岁生日,爸妈祝宝贝生日快乐,平安健康。” 抚摸着照片上的字体,不知怎的,宋千玦忽然就落了泪,从她记事就知道自己没有爸爸妈妈,只有一个叔叔,别的小朋友受了委屈还能在妈妈怀里撒娇,而她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的消化掉。 197 她也曾是父母的心头肉 别的小朋友受了委屈还能在妈妈怀里撒娇,而她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的消化掉。 再后来有人说她是没人要的野孩子,宋千玦当场玩命似的跟那同学打了场架,自己没受多少伤,倒是那同学鼻青脸肿的带着家长找上门来,当孙叔问清缘由后,二话没说就将前来讨理的同学赶出了家门,转而告诉宋千玦做的对,也告诉她,天下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她也曾是爸妈手心的宝贝。 从那以后,时至今日,宋千玦再没埋怨过自己的父母,因为孙叔的那句话她始终记在心底,每个人都会死去,每个人都会离开这个世界,她也曾是父母的心头肉。 “千玦?你怎么来了?” 孙叔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沙发上的宋千玦回过神来,手里抱着相册一脸伤感的看向孙叔。 瞥见宋千玦手里的东西,孙叔一滞,连忙上前将相册从宋千玦手里夺了过去,颇为不悦的呵斥她:“好端端地怎么拿这东西出来了?” 见孙叔的动作,宋千玦也不拦他,眼神却坚定非常,想了想如果自己问出来可能会面临的后果,片刻,她打定主意,什么都没有自己亲生父母的消息重要。 如果她没有在秦修那看见照片,或许对于自己父母的事她会此生不再提起,但现在既然叫她看见了,她生而为人女,自该弄清楚。 相册被重新翻出来,自己养大的闺女如今又这么看着自己,孙叔不笨,他知道,宋千玦有话要问自己,而且这话,他可能不回不行。 给孙叔倒了杯茶,宋千玦状似无意的问道:“孙叔,你知道照片上的小男孩儿去哪里了吗?” 宋千玦装作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模样,孙叔也不主动戳穿,反而问她:“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了?” 从宋千玦手里接过茶杯,孙叔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宋千玦的神色。 “我昨天在一个人那看见了这张照片。” 说完,宋千玦不再跟孙叔绕圈子,她直接将先前取出来的照片亮了出来。 孙叔惊了惊,还是没回宋千玦,他的目光落在宋千玦手腕的白玉镯子上,若有所思道:“千玦,你老实告诉孙叔,这半年来你到底在做什么工作?” 没想到孙叔反将自己一军,宋千玦一时语愕,反应过来后还是往常那套说辞。 “我就在外企上班,也就是你现在工作的这家厂的总公司。” “那你手上的白玉镯子怎么回事?” “这...这是客户为表感谢送我的。” “客户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看来这客户家里不是一般的有钱。” “我们公司是外企,客户都是大集团的老板,这点东西对于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孙叔步步紧逼,宋千玦面上回答的还算滴水不露,可心里却忍不住开始忐忑,甚至有意无意的想要将自己手上的镯子藏起来,是她大意了,来的时候忘记把这东西拿下来,孙叔曾经是干刑警的,和他的同事破获过多起文物走私案,所以,对于她手上这白玉镯子的价值该是十分明了。 198 有做违背良心的事吗 从小到大,宋千玦几乎没在孙叔面前撒过谎,前段时间因为孙叔这个人心性简单,所以也没怎么问过宋千玦,现在孙叔察觉到了不对劲,开始怀疑宋千玦一直在骗他了。 此刻若坐在自己对面的人不是孙叔,宋千玦一定会丝毫不露破绽的将这事圆过去,但现在不行了,孙叔已经对她起了疑,她要是再说下去会越说越慌,到时候漏洞百出。 末了,宋千玦干脆不看孙叔的眼睛,她低头把玩着腕子上的手镯,没底气的强调:“这真是我客户送我的东西。” “没骗我?” “嗯。” 宋千玦点点头。 一阵沉默过后,孙叔叹了口气:“那你跟我说说,厉少夫人是怎么回事?” 孙叔一句话在宋千玦脑海里激起千层浪,她顿时愣在原地心乱如麻。 孙叔是怎么知道的?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除了他还有别的人知道这件事吗? 越想越不安,越想越害怕,宋千玦的脸色瞬间惨白,她本试着想要跟孙叔解释,可嗫喏了半晌一个字都没吐露出来。 见宋千玦这副模样,孙叔也舍得不为难她,只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今天早上出去厂子外面买点儿东西,正好在路边看到那液晶屏上在放早间新闻,说是政府招商要将北边的山头开发成绿地公园,我在那上面见着你和一个小伙子站在一起,他们叫他厉总,叫你厉少夫人。” 孙叔神色沉静,面容一如往常,没有丝毫蕴怒,仿佛自己刚才不过说了件在普通不过的事情。 一切来得如此突兀,宋千玦除却最开始的慌乱渐渐就静了下来,许是受孙叔的影响,原本在孙叔面前一直提心吊胆的她在这一刻忽而完放下心来,不用再骗自己的亲人,不用再撒谎的感觉,真好。 “孙叔,对不起。” 宋千玦低着头满心歉意,却不后悔。 孙叔问她:“有做违背自己良心的事吗?有伤害到别人吗?” 宋千玦摇摇头。 孙叔松了口气:“那就好。” 听闻,宋千玦惊奇的抬起头:“孙叔你不怪我骗你吗?” 孙叔微露笑意:“你是我养大的,我知道你的性子,你已经这么大的人了,有些事应该自己做决定,我相信,你之所以选择骗我一定有你自己的原因,只要你没做违反乱纪违背天良的事,孙叔就不怪你。” 孙叔一席话让宋千玦彻底放了心,她咬着唇思虑一番:“孙叔,既然你现在知道了,我觉得我应该将事情真相告诉你,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我不想让你担心,也不想再继续骗你。” 握着茶杯的手抖了抖,孙叔明白,宋千玦选择将事情真相告诉他,这意味着她从现在开始已经真正拥有了知道自己身世的权利,尊重是互相的,选择也是互相的,而这一切正如他之前所说,宋千玦已经长大了,有些事他不能再瞒着她,更何况是在她已经察觉到不对劲的情况下。 孙叔原本打算将所有的秘密独自吞下,等到他死的那天再将这秘密悄无声息的带走。 199 坦白 他不知道宋千玦的父母如何想,反正对于他而言,宋千玦就是他的女儿,是他的亲人,他希望她能够永远开心快乐,而不是被数十年前的事情缠绕其中无法脱身,尽管为人子女自该为父母尽孝尽忠,孙叔却还是不希望宋千玦追究数十年前的真相。 当初那个害得宋千玦父母尸骨无存的人如今更是只手遮天,像他们这样的小老百姓,谈何报仇?说了也不过徒增烦恼,或许还会害了宋千玦,可这些就算孙叔闭紧牙关不说,已经起疑的宋千玦终究有一天总会知道,届时,他又要如何面对呢? 说与不说,孙叔陷入了两难。 孙叔两难,宋千玦也同样两难,她不想让孙叔为自己担心,可孙叔又已经知道了,末了,她咬咬牙,一狠心,还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简略的告诉了孙叔。 她说自己被宋亦阳找来做了宋家的千金小姐,现在已经嫁给了厉家的孙辈长子厉成,说厉家的人都对她很好,那白玉镯子就是厉老爷子元旦的时候送给她的。 听完宋千玦的话,孙叔渐渐瞪大了双眼,似乎不敢相信,问她:“你是说,你冒充宋家小姐嫁给了那个什么厉总?” 知道孙叔在担心什么,宋千玦连忙解释道:“宋亦阳说他真正的亲妹妹已经死了,我冒充她不会有危险。” “那往后呢?往后要是别人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做?” “不知道,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手里仍旧捏着照片,将自己该说的事都说完了,宋千玦转而再次提起照片上的事情,她指着笑容腼腆的小男孩问:“孙叔,这个男孩子,是我哥哥吗?” 孙叔从她手里拿过照片仔细端详了许久上面的人,始终未曾说话。 良久,孙叔的眼眶渐渐变得湿润起来,他将目光落在宋千玦身上,问道:“你真的想知道吗?” “想。” 宋千玦毫不犹豫的应下。 “那你先答应孙叔,不管接下来你听到什么,都一定不要冲动,有些事你就算追究,以你我的力量,什么都无法改变,可能还会因此招来杀身之祸。” 面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宋千玦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孙叔,我答应你。” 二十年前有个叫白头镇的地方,那时候国流行做小生意,白头镇便是在那个时候逐渐扩大,商业日趋繁茂,后来没几年白头镇就成了白头县,也成了当时国县城的示范县城。 那时候的酒店没有现在这么随处可见,更多的是消费极低的旅馆,整个白头县只有三家排得上星号的酒店,而宋千玦的母亲顾悦因为读过不少书,又长得最好看,于是就被招进了最好的酒店里当了大堂经理。 宋千玦四岁的这年,白头县已经连续三年被评为先进县城,上面来了消息说有大官要来视察工作,落脚地被安排在顾悦所在的酒店,当官的一再召集酒店里的负责人开了好几回会议,从吃食到住所,从服务到环境,挨个嘱咐了遍,说千万不能出什么事,白头县能不能争取到国家的扶持项目就看这一回。 200 身世真相(一) 作为酒店的大堂经理,宋千玦的母亲顾悦自然是首当其冲最重要提点的对象,好在顾悦干这一行也算颇有经验,酒店的负责人一再跟领导保证绝不会出岔子。 在千呼万唤中,上面来视察的领导终于下来了,其中最大的官老爷名字叫秦兴。 所有的事情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然而就在秦兴离去前的最后一晚,意外还是发生了。 秦兴当时喝了不少酒,顾悦作为大堂经理和酒店的门面自然要被领导叫去作陪。 先前工作繁忙,秦兴还未曾注意到顾悦,这会酒意正酣,又没有公事,心思自然就放松了不少,以至于他第一眼看到顾悦的时候就愣了神,倒不是因为顾悦真就倾国倾城惑人心,而是那时候秦兴将顾悦错看成了不要他的老婆,也就是秦妍舒那颇有骨气的妈。 原本两个女人是不像的,若真要说起来,也就轮廓三分相似,可彼时秦兴喝了酒,酒意正上头,哪里分得清眼前是谁? 虽然酒店负责人有意保顾悦,可架不住县城里领导的频频眼色,与自己的前途比起来,顾悦一个女人算什么? 那天晚上的饭局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毫不知情的顾悦被负责人派去给秦兴的房间送醒酒茶,这一送就没能出来...... 宋千玦的父亲宋山河是一名缉毒警察,在顾悦出事的这一晚,宋山河和队友在边境剿灭了一个制毒窝点,却因为对方似乎有了防备而损失了八名武警,抓住了里面一个重要人物,经过连夜审问,宋山河从这人口中得知了一个惊天秘密。 朗朗乾坤之下,竟然有代号为蝎子的大官和毒贩勾结制毒!而且就在他们的缉毒队里还有对方的卧底! 这是何等骇人的消息? 宋山河不敢声张,而那名重要人物也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带着从重要人物嘴里套出来的消息,宋山河趁着天黑再次偷偷返回了先前的制毒窝点,从那找到了一本毒贩还未来得及销毁的账目,其中记载了诸多大官跟毒贩的交易详情,而就在此时,队里的一名警察无故消失了。 宋山河知道,那个消失的人,应该就是对方派来的卧底。 因为不清楚对方的势力究竟渗透到哪里,宋山河一时之间不敢轻举妄动,但他知道,如果他不早日将账本送到自己信任的人手上,那人很快就会回来对他下手。 经过一番筛选和暗查,宋山河最后将代号为蝎子的目标定在了秦兴身上,真正让宋山河下定决定要跟秦兴斗一斗的,是在他知道顾悦被秦兴给睡了的时候。 没有男人能忍受这样的事情发生。 宋山河抱紧自己的妻子暗自下了决心,他一定要将秦兴的丑恶面露揭露出来。 人前衣冠,人后禽兽,形容的就是秦兴这样的败类。 顾悦也不是寻常女人,被秦兴欺负了她也没想着要死要活,她尚有爱人和孩子,得活下去,可是当宋山河将秦兴和毒贩勾结的事情告诉顾悦后,她没有丝毫的犹豫,表示自己支持宋山河的决定。 201 血海深仇 宋山河带着手里的账本和那毒贩留下的口供趁着天黑从白头县一路北上,准备去找自己曾经的大队长。 顾悦原本是在家照顾女儿宋千玦的,可她又实在放心不下宋山河,便将宋千玦交给邻居让邻居帮忙带几天,说他们夫妻二人很快就回来,安顿好宋千玦,顾悦带了些行礼义无反顾的追上了宋山河。 眼看二人就要到京都了,没曾想宋山河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们的车在高速上被从后面追上来的一辆货运卡车直接撞到了山道下的洪流里。 车子沿着陡峭的山坡一路翻滚而下,最后砸进奔腾的江河里,被滚滚洪水卷入死神的去处...... 而就在这事发生的半个小时后,京都的大队长带着人马赶了过来,可警察已经封锁了车祸现场。 一步之遥的距离,半个小时的时间,宋山河和顾悦就这样永远的离开了人世。 懊恼不已的大队长藏在山岗后对着车辆出事的地方磕了三个响头,铁骨铮铮的八尺男儿流了泪。 后来,大队长曾想方设法再次引秦兴露出破绽,可秦兴这只老狐狸自那之后行事谨慎了许多,这边大队长在暗中调查秦兴,那边秦兴却也在暗中调查宋山河当初进京究竟准备将手上的东西交给谁。 在彻底被秦兴查出来之前,已经摸清秦兴底细的大队长选在了这个时候隐退,不是他不想为兄弟报仇雪恨,而是秦兴的势力他就算拼上一条命也无事于补,甚至翻不出一丝涟漪。 如果连他都死了,这世上知道秦兴恶行的人就再也没有了。 大队长回到了白头县,此时的宋千玦已经六岁。 在宋山河跟顾悦消失的第三个月,宋千玦被搬家的邻居寄养到了当地的福利院,大队长从京都隐退后改名换姓直接到了白头县。 原本大队长是打算找到顾悦和宋山河曾收养过的一个小男孩儿将他和宋千玦一起带走,可等他回来的时候,那小男孩儿早已不知所踪。 在福利院大队长找到了宋千玦,小女孩儿长得乖巧美丽,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像极了她的父亲,眼角下还有颗殷红的泪痣。 他告诉小女孩她的父母已经远行,问她愿不愿意跟自己走,彼时年幼的宋千玦颇为认真的考虑了一番,奶声奶气的开口:“我愿意。” 于是大队长以宋千玦叔叔的身份将她带离了白头县,去了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 再后来,秦兴的官越做越大,而顾悦曾就职的那家酒店在档案上彻底消除了顾悦的存在,当地的领导也示意有关部门将宋家一家人从册子上除名,凡是曾跟在秦兴手下视察的人升官的升官,发财的发财,彼此都默契非常的忘记了被他们害死的年轻夫妻。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顾悦和宋山河,只有一些年纪大点的人会偶尔说起他们,说这两人一个白衣怒马品貌非凡,一个出水芙蓉玉质天成,都是曾惊艳时光的一对璧人...... 202 厉总的浪漫 宋亦阳看着宋千玦心事重重的进去找了孙叔,一个小时后又失魂落魄的从里面出来了。 看出宋千玦不对劲,宋亦阳在车上问了她一句怎么了。 闻言,宋千玦忽然转过头直勾勾的盯着宋亦阳,眼神有些骇人。 宋亦阳被她看得后背发毛,眉头皱起:“有话就说。” “孙叔知道了。” 宋千玦突兀开口。 紧接着车里便是长久的沉默。 直到宋千玦下车,宋亦阳忽然从后面拉住她的胳膊:“你准备怎么办?” 缓缓侧过身,宋千玦俯视着驾驶位上的宋亦阳。 眼前曾让自己陷入不安恐惧的男人此刻正用一种担忧的眼神看着她,刹那间,两个人的身份好像互换了。 现在的宋亦阳是怕她的,怕她心有念头将一切拆穿,如此一来,刚有所好转的宋家便会再次跌入深渊。 若换做平日,宋千玦说不定还真会考虑宋亦阳担心的事,但现在她不会了。 当她知道自己父母的离世是秦兴一手导致的时候,为人子女,就算前路坎坷未知,她也决不会退缩。 身有血海深仇,怎能轻易退走? 盯着宋亦阳拉住自己的手,宋千玦忽而冲他扬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你放心,我始终都是厉家的少夫人。” 宋千玦的笑并没有任何问题,可宋亦阳就是莫名觉得哪里好像变了,那个笑容里掺杂了他看不懂的东西。 燕庭南岸。 厉成还没回来,宋千玦抱着大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里面正放着秦妍舒主演的偶像剧。 盯着秦妍舒那张脸,从前不知道就算了,可现在既然知道了,宋千玦不是白莲花更不是圣母,仇人的女儿,她做不到无动于衷,更何况秦妍舒还几次三番害得她差点没了性命。 茶几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宋千玦瞥了一眼,是厉成发来的消息。 陆遇说过,厉成这人一向讲究速度和效率,像发短信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他从来不做,有什么要说的话要交代的事都以打电话来进行。 这是宋千玦第一次收到厉成的短信,她点开未读。 “今晚可能要加班,为下周出差做准备,你一个人不要乱跑,想出去就带上巧姨。” 想了想,宋千玦啪嗒啪嗒在屏幕按出一串回复。 “今天怎么想起给我短信了?” 半晌,厉成没回她。 宋千玦忍不住又发过去:“不要太晚了,我等你回来。” 片刻,手机响起来,点开一看,只有简单的一个嗯字。 v·i的总裁办公室里。 盯着屏幕上宋千玦发来的消息,厉成不苟言笑的脸上竟忽而添了丝笑意。 我等你回来。 不过五个字,却让厉成忍不住心花微放。 有个人在等他回去。 曾经他以为工作才是这世上最让人感到满足和成就的事情,可现在他发现自己从前想错了。 厉成从未像现在这般如此急迫的想要早点做完工作,然后回家。 至于他发给宋千玦的短信,那是他删删减减犹犹豫豫好久才发过去的,几天前他无意间看到一句话,浪漫的短信是一个增进恋人感情的好办法,所以今天他在想要给宋千玦打电话的时候选择了发短信,他想知道,这句话是不是真的。 203 以后累了就自己睡 放下手机,宋千玦魂不守舍的上了楼。 身世真相来的太惨痛又太突然,她无法用语言形容自己当下的感受。 长了这样大,宋千玦从未想过自己的父母会是被人害死的,她一直以为孙叔口中的车祸只是一个意外,没想到却是有人蓄意谋杀。 她觉得,她应该好好想想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做。 厉成是半夜回来的,宋千玦果真还没睡,怀里抱着大圣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 听到门口的脚步声,宋千玦这才回过神,一侧头,厉成已经站在她面前了。 眼前的男人英俊挺拔,看着自己的眉目间都是温情,若是从前,宋千玦心里定是欢喜的,现在她也欢喜,可哽在她心中的刺始终无法让她再真正高兴起来,就算是厉成,也解不了。 双亲含冤死去,仇敌尚且逍遥法外,她如何能心安理得的苟活? 宋千玦面容疲累,虽然在看着笑自己,但厉成还是感觉到不对劲。 “怎么了?” 他问道。 “累了?” 宋千玦顺势点点头。 因为穿着睡衣,宋千玦脖颈间昨晚留下的吻痕清晰可见,想起昨夜的情形,厉成忍不住下腹一紧,以为宋千玦是昨夜累着了,他弯腰将人抱起来:“以后累了就自己睡,别等我了。” 宋千玦乖巧的偎在她怀里,没吭声。 第二天。 厉成走后,宋千玦主动约了秦修见面。 s市六环外的一家小饭馆里。 宋千玦要了个包间。 她面无表情的坐在秦修对面盯着秦修,看上去不太对劲。 秦修被她瞪得有些莫名,正要开口活跃气氛,却听到宋千玦忽地开口问他:“你就是当年照片上的小男孩对不对?” 闻言,秦修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他放下手中准备夹菜的竹筷,转而对上宋千玦的目光,语气沉沉。 “你都知道什么了?” 宋千玦不避也不让,语气笃定:“你不是秦兴的亲生儿子。” 秦修没说话。 “我不会让我父母白白牺牲,秦兴已经多活了二十年,他该死了!” 说这话的时候,宋千玦放在桌上的手握紧成拳,青筋暴起。 “你不要胡来!” 秦修看她这副模样,以为宋千玦被仇恨蒙了心,准备不管不顾了,当下忍不住出口劝阻。 渐渐放开手里的力道,宋千玦对上秦修的视线:“你放心,在秦家没完秦兴没死之前,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 半晌,秦修重重地叹口气,似是犹不死心,问:“那个男人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了?” 宋千玦微一点头:“孙叔就是当年我父亲要去京都找的那位大队长。” 事已至此,秦修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原本他并不打算让宋千玦知道这一切,他已经在秦家经营了十年,很快,只要宋千玦拿到艾西纳的资料,他再用这些资料跟安何做个买卖,届时,借用安何手下的势力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将秦兴绳之以法,一切本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可秦修千算万算没算到宋千玦会发现那张他保留在书房的照片,更没想到大队长会选择告诉宋千玦真相。 204 她的小满哥哥 不过,如今宋千玦知道了也不算什么坏事,至少在艾西纳资料的这件事上,他不用再跟宋千玦像从前那样斗智斗勇,生怕这小丫头不配合他。 宋千玦不笨,秦修之前一直要她拿到艾西纳的资料,故此她明白这东西对秦修来说该是很重要,从前她不知道,还想着自己弄个假的糊弄秦修,现在想来,不由的庆幸幸好自己没那么做,否则,她岂不是害了秦修? 知道宋千玦对于自己为何会成为秦兴的儿子颇为疑惑,事已至此,秦修干脆也不瞒她,将自己这二十年来所做的一切都悉数告诉了宋千玦。 当年秦修的父母染病双亡后亲戚没人愿意收留他,那时候他才八岁,骨气颇重的孩子就这么顺着山沟的路离开了原来的小山村,一个人流浪到了白头县。 一个雨夜,秦修手里捏着冰冷的馒头站在街边一家已经歇业的餐馆外面躲雨,恰巧此时宋山河接顾悦下班回家,两个人见他穿着虽然破烂却很干净,白白瘦瘦的一张脸不像其他要饭的小叫花。 彼时顾悦刚生了宋千玦不久,许是做母亲的女人都容易心善,再加上考虑到家里的境况再养活一个孩子也不是什么难事,总之,八岁的秦修就这么被顾悦跟宋山河带回了宋家。 那时候秦修还不叫秦修,宋山河问他的名字,他只说有个小名儿叫小满,因为自己是二十四节气里小满那天生的,父亲就给他娶了这个名字。 宋山河又问他父亲姓什么,他说姓安,宋山河想了想继续说道:“男孩子只有小名可不行,这样吧,你双亲都不在了,我给你取个名字,你看行吗?” 秦修点点头。 “你姓安,就叫安鸿飞吧,鸿是鸿鹄的鸿,等将来长大了,做个胸怀博大的栋梁之才。” 从此以后,小满有了他的大名,叫安鸿飞。 顾悦的女儿两岁了,十岁的安鸿飞每次下学回来宋千玦总会跟在他身后咿咿呀呀口齿不清的唤他:“小满哥哥,小满哥哥......” 那时候安鸿飞一直以为,他找到了重生的地方,他和宋家人会一直这么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 然而命运总是无情的,一直到安鸿飞十二岁这年,宋千玦四岁。 秦兴的到来让白头县沸腾也让宋家彻底消失在了这里,安鸿飞逃学在顾悦就职的酒店知道了顾悦被秦兴欺负的事情,虽然那时安鸿飞年纪尚小,但有些东西他从那些大人的眼神里能看出来在顾悦身上发生的事情不是什么好事。 再后来,顾悦和宋山河双双车祸身亡,就这样,安飞鸿重生的家没了。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面对这样的事情能做什么?他什么也做不了,还像从前那样流浪吗? 离开前,安鸿飞从宋家带走了一张四个人的合照,然后他拿着这张照片一路吃尽苦头到了京都。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找秦兴,只知道自己不应该就这样放任仇人逍遥,他得为宋家枉死的恩人做些什么。 205 世上再无安鸿飞 离开前,安鸿飞从宋家带走了一张四个人的合照,然后他拿着这张照片一路吃尽苦头到了京都。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找秦兴,只知道自己不应该就这样放任仇人逍遥,他得为宋家枉死的恩人做些什么。 十四岁这年,安鸿飞无意间接触到一个权贵的浪子,这浪子那日喝多了,口里不把门,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他告诉安鸿飞有个姓秦的大官儿老婆跑了,连女儿也不认他,那大官就在外面找了女人想生儿子,结果那儿子是个短命鬼,夭折了,于是万念俱灰的大官儿准备托他爸帮忙找个干净孩子。 从这里开始,安鸿飞便意识到他的机会来了。 为了能接近秦兴,安鸿飞利用了身边一切关系,终于,功夫不有心人,他见到了秦兴,并以苦肉计得到了秦兴的信任。 从那以后,世上再无安鸿飞,只有秦兴的干儿子秦修。 时至今日,安鸿飞身上当初给秦兴挡子弹留下的痕迹依然清晰可见。 没有人能想象的到,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能为了给救命恩人报仇,是如何在仇家身边忍辱负重了二十年。 秦修回忆起这段往事的时候语调很轻,仿若真就只是在讲一个故事。 透过秦修的声音,宋千玦似乎真想起了自己年幼无知的小时候。 刹那间,眼前人变得亲密起来。 宋千玦忍不住出声喊了秦修一句小满哥哥。 时隔二十年,秦修从未想过有一天他还能从当年的小丫头嘴里听到这一句小满哥哥。 大概是天意吧,天意要让他俩为顾悦和宋山河报仇雪恨,所以才阴差阳错让他们二十年后再次相遇,秦修这样想。 过去的已经过去,没来的正在路上,还好他们认出了彼此,对于宋千玦来说,她有了三个能以命相换的人,而对于秦修来说,从此刻开始,宋千玦成为了他唯一的软肋。 天气愈发的寒冷,宋千玦和秦修从小饭馆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怕引起厉成的怀疑,两个人没敢多耽搁便往回赶路,分开的时候秦修给了宋千玦一个款式特别老的按键小灵通手机,叮嘱她,以后他们两人联系就用小灵通,一定不能让别人发现。 回去的路上,宋千玦想起秦修告诉自己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先拿到艾西纳的资料,料想厉成这会应该还没下班,宋千玦当即决定去一趟v·i。 她得先熟悉熟悉地形。 为了不引起厉成的怀疑,宋千玦特意先回了燕庭南岸趁巧姨不注意将自己先前的衣服换了下来,然后再重新打扮一般,又是一个时髦靓丽的少夫人。 冬日里的花园不用怎么修剪,再加上厉成本就喜欢天然的长势,是以最近很闲的张叔便被宋千玦叫去当了司机。 路上。 因着这半年来跟宋千玦已经熟悉了,张叔也不怕她,乐呵呵的跟宋千玦说话:“少夫人,你就这么空手去看厉总?” 闻言,宋千玦颇为不解,她哪回不是空手去的?哦,对了,上次她带了大圣。 206 心怀鬼胎 瞥见宋千玦不解的神色,张叔笑着提醒她:“厉总最近总是加班,身子该是很辛苦,少夫人如果能带些东西去,厉总会很高兴的。” 张叔话音落下,宋千玦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在遇见厉成以前,宋千玦没谈过恋爱,更别提什么照顾男朋友嘘寒问暖之类的活,眼下得了张叔的提点,她这才反应过来,以前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这些。 张叔这话若放在宋千玦知道自己身世以前,那她肯定说什么都要这会再赶回燕庭南岸,亲手给厉成做些饭菜,然而现在的她,已经没有那个心思了,不是不爱厉成,而是她觉得,她如今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做,更何况这点微不足道的生活琐事厉成那样的大人物又怎么会在意呢? v·i。 厉成下周要出差,最近又快到年底,各个部门的活儿都快堆到厉成办公室门口了,所幸底下的人都还算能干,厉成这才不至于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因为心疼厉成的身体,周意欢每天都会让自家的厨师做好饭菜再派人送到v·i,宋千玦到的时候,厉成正一边浏览着各个部门的年终报表一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吃饭。 “你怎么来了?”看到宋千玦,厉成面上不露声色心底却很是惊喜,似乎没想到自己的小妻子会过来。 瞧了一眼厉成手边的工作,宋千玦收起自己的心思,她不能在厉成面前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对劲,否则,厉成会起疑的。 “这么晚才吃饭吗?” 宋千玦的语气里满是担忧。 将人揽到自己怀里,厉成已经放下了碗筷,他低着头一边看文件一边跟宋千玦解释:“本来没这么忙的,佟副总最近家里出了些事回去了。” 言下之意,他现在一个人做两个人的工作。 听到这,宋千玦的目光正好落到厉成手下的文件上,无意间瞥到艾西纳三个字。 在厉成怀里眼波几番流转,宋千玦顿时有了主意,她转过身跟厉成说道:“你先吃饭,我来帮你弄。” 厉成手上的动作一滞,侧过头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小妻子。 男人目光深邃,宋千玦忍不住心下一虚,难道厉成已经察觉到她的用心了? 片刻,就在宋千玦实在受不住厉成目光想要放弃这次机会的时候,厉成转而问她:“你会这些?” 似是不相信宋千玦还有这项技能。 闻言,宋千玦得意的冲厉成扬起下巴:“别小看我好吧?宋家虽然比不上你们厉家,但好歹也是个家族企业,我哥以前教过我。” 厉成似笑非笑的微一点头:“好,那你就试试。” 这一试宋千玦就停不下来。 她先前跟厉成说宋亦阳教过她这些东西,实则这些东西却是她从前在自己就职的公司学来的,她因着长得不错英语也好,曾经被自己的女老板带着出差去国外好几回,那女老板还挺重视她,很多东西宋千玦就是在那时候学会的。 镇定自若的从厉成手里接过文件,宋千玦坐的离厉成远了些,可当她看清这些报表后,顿时表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些报表都是管理层面的东西,更何况还是v·i这样的大集团,宋千玦当即犯了难。 207 她别无选择 她装作一副不肯认输的倔强模样,让厉成教自己。 有了宋千玦的相伴,厉成也乐得教她,而原本让他头大的一大堆文件在此刻已经变成了一种乐趣。 其实从前这些工作对于厉成来说也是乐趣,甚至还乐此不疲,可自从知道家里有个人在等着自己回去后,这种乐趣在厉成眼里渐渐就变了味道。 宋千玦原本以为核心资料厉成应该放在很隐秘的地方才对,可厉成大概对自己或者v·i的安保很有自信,他将有关艾西纳所有的东西都放在了他电脑的一个加密文件夹里,也就是说,只要宋千玦知道密码,她就能拿到这些数据。 贝拉还没跟v·i正式达成合作,艾西纳真正的绝密项目还在贝拉手上,宋千玦想,如果她比厉成先拿到这份资料...... 就在此时,厉成忽然跟宋千玦提了一句:“明天是v·i跟贝拉正式签约的日子,到时候公司会有个酒会,你跟我都得去。” 听闻,宋千玦先前心里的那点儿想法悉数化作了泡沫,这么点时间,她连怎么让贝拉带自己接近那些资料的理由都想不到。 两个人在办公室腻乎到了凌晨才收工回去,宋千玦一路心事重重,她怕被厉成看出来,只好装作自己困了的模样,倒在车上就开始假寐。 当天晚上,宋千玦确定厉成睡着了之后,她悄悄拿出秦修给自己的小灵通给秦修发了条短信。 “来不及了,v·i明天就要和贝拉签约,另想他法。” 很快,秦修那头回过来消息。 “没关系,在v·i将这批产品投入市场之前,我们都有机会,提醒你一句,秦妍舒最近和贝拉走得很近,她可能在想办法对你下手。” “知道了。” 背着厉成做这样的事,宋千玦如果说自己不害怕那是骗人的,但她别无选择。 稳了稳心神,宋千玦将信息删除干净放好,这才重又躺回厉成的怀里。 现在的厉成对宋千玦已经毫无防范之心,按理来说,像厉成这样的大人物,他该是谁都不会彻底放心才对,可他对宋千玦做到了。 英雄是英雄,但英雄都常常难过美人关,厉成也不例外。 宋千玦是爱厉成的,当她发现自己对厉成动心的那一刻就不想欺骗她,可她身不由己。 从孙叔那出来之前,孙叔本不同意宋千玦冒充别人身份嫁给厉成这事,可当宋千玦说出自己的计划后,孙叔沉默了半晌,终是同意了。 宋千玦跟安何只匆匆见过几面,她不了解这人到底什么底细,但她却知道,这人的身份神秘的很,厉成曾经派了人去查安何,结果除了百盛集团的头衔外,什么都没查到。 秦修想用艾西纳的绝密资料来换取安何对自己的支持,这样他才有机会能将秦兴一举拿下,宋千玦先前本不同意秦修这么做,况且她也没把握能从v·i神不知鬼不觉的拿走这些东西,她打算利用秦妍舒和自己的矛盾让厉家和秦家彻底结下梁子,如此一来,她和秦修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208 计划开始 秦修当即笑她天真,问她:“你真以为厉老爷子会因为一个女人彻底跟秦家闹翻吗?你想想,秦妍舒三番五次想置你于死地,虽然厉老爷子面上对秦家咬牙切齿,可秦兴一登门一谢罪,这事还不就过去了,你可知道,厉老爷子为什么不敢真正动秦家?” 宋千玦仔细想了想秦修的话,试探的问道:“难道秦家背后还有什么人是厉家不能动的吗?” “倒不是说不能动,而是动了这人厉家也会跟着垮台。” “为什么?” “看过铁齿铜牙纪晓岚吗?” “看过,孙叔最喜欢看了。” 话说到这,宋千玦一怔,瞬间醍醐灌顶:“厉家和秦家背后的人就是相互抗衡的纪晓岚跟和珅?” 秦修点点头:“聪明。” v·i跟贝拉正式的合作开始了,在v·i庆功晚会上,贝拉穿的跟只花孔雀似的,宋千玦站在她旁边顿时衬得素雅了许多。 将贝拉拉到一旁,宋千玦上下打量一番贝拉,再回想起以往贝拉的衣品,忍不住问她:“你最近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问出这话,宋千玦已经做好了贝拉要跟自己唇枪舌剑的准备,谁知贝拉笑得花枝乱颤,嗔怪她不懂时尚。 想起秦修先前给自己提的醒,宋千玦开始拐着弯的试探贝拉:“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贝拉丝毫不给面子:“抢了我的初恋还让我评价你,你是来找给我找不痛快还是给你找不痛快?” 闻言,宋千玦嘁了一声,冲贝拉瘪瘪嘴,颇为挑衅的逗她:“嘻嘻,来打我呀,你打不着。” 宋千玦故意卖丑离去,因为她猛然间想起来,贝拉可是个天才,她还是不要铤而走险了。 盯着宋千玦的背影,贝拉冲她扮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啧啧啧,和秦妍舒比起来果然是个傻白甜,如果没有我,只怕你这个厉少夫人早就被秦妍舒玩死了。” 秦妍舒自那日接到厉成电话平白受了厉成一顿委屈后,整个人最近都陷入了难以名状的低落情绪里,她忽而开始审视自己这半年来的所作所为,再继而想起自己和厉成在一起的日子,最后又都将这一切归咎到了宋千玦身上。 总之,都是宋千玦的错,如果不是宋千玦,她不会和厉成走到这一步。 只要一想起这点,秦妍舒的情绪很快又会转变成愤恨。 贝拉先前跟秦妍舒提过可以跟秦家有其他合作,秦妍舒答应了,而且,她还趁贝拉不在的时候偷偷进了贝拉的实验室,拿走了贝拉新研发的项目资料。 秦妍舒将拷贝回来的东西放到自己的电脑上一看再看,可她到底不是干这行的,左看右看都没对那些数据看出什么来,不过这对于她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秦妍舒知道,如果这份资料经由宋千玦的手到了安何的手里,那么,到时候宋千玦就是有十张嘴都脱不了干系。 她要让宋千玦成为厉家人人厌恶的过街老鼠。 209 好戏开场 厉成出差了,v·i跟贝拉的合作也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宋千玦从陆遇那得到消息,v·i开年便要发布新产品,这意味着宋千玦必须得尽快拿到厉成电脑里的东西。 可厉成不在,她连进总裁办公室的正当理由都没有。 正当宋千玦苦于无计之时,秦妍舒主动送上了门。 秦修带来消息称秦妍舒已经提前拷走了贝拉电脑里的资料,但他一直不知道秦妍舒究竟将东西放在哪里,所以从秦妍舒那直接弄走资料的计划只得作罢,一直到秦修的人跟踪秦妍舒发现秦妍舒秘密约会了一位v·i的高层。 惊异于秦妍舒能如此轻松的将东西从贝拉那偷出来,秦修虽对此深表怀疑,但紧迫的现实已经不容他多做考虑,如果百盛真被厉成弄垮了,那他想借安何之力除掉秦兴的事将会变得遥遥无期,所以,艾西纳最新的科技项目只能由百盛来发布,否则,v·i将借势一再打压百盛。 宋千玦从秦修带来的关于秦妍舒和v·i高层见面的照片中认出,照片中的男人是v·i的后勤部经理。 秦妍舒拿着这么重要的东西究竟想给她挖什么坑呢? 厉成出差后的第四天。 v·i来了位欧洲的重要客户,这客户跟厉成是旧识,说上回自己是一个人,这次他想带着夫人游览s市,厉成不在,宋千玦自然就成了最佳人选。 陆遇和宋千玦带着客户跟他的老婆将s市好玩的好吃的好看的地方走了个遍,老客户这才意犹未尽的提起合作的事情。 厉成只要不在他的办公室除了陆遇谁也开不了,可就在老客户提出要签约的当天,陆遇因为a市分公司出了点问题不得不走,于是,签合同的重要任务就落到了宋千玦身上。 因为这笔生意关系到v·i新产品在北欧以后的具体发展,故此合同是厉成临走前亲自拟定的,只要老客户看了满意且盖了章签了字,合约便当场生效。 陆遇依着厉成的指示将办公室的密码告诉了宋千玦,宋千玦在办公桌上见到了厉成已经签好字的合同。 将心满意足的老客户夫妻俩送走后,宋千玦再次趁人不注意溜进了厉成的办公室。 虽然门上的密码她知道了,但厉成电脑的密码她又该从何处得到? 就在此时,陆遇的秘书忽然敲响了门。 “进来。” “少夫人,天华的刘总有事找您。” “找我?” 宋千玦颇为惊异,天华的刘总不就是前不久因为星海传媒招商而对宋亦阳黑脸的那老头儿吗?他怎么这时候来了? “知道了,我马上就来,你先带刘总去陆助理的办公室等我。” “是,少夫人。” 虽然不知道这个刘总到底找自己什么事,但宋千玦相信,秦妍舒先前勾搭上的那个后勤经理怕是要出场了。 不出宋千玦预料,就在她离开的十分钟后,后勤经理抱着个黑色的东西鬼鬼祟祟进了厉成的办公室,密码是他用高科技在宋千玦开门时隐秘录下来的。 210 圈套 将自己跟厉成一模一样的电脑换掉之后,后勤经理抱着厉成的电脑若无其事的走出了办公室,而监控室里关于这一段的画面自然是没有的。 送走天华的刘总,宋千玦原本打算直接回去,可她突然想起来自己的手机放在厉成办公室忘拿了,她不得不再次折回去取手机。 办公室里。 盯着厉成已经被人动过手脚的电脑,宋千玦的双唇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好戏就要开始了! 片刻后,厉成的“电脑”忽然亮了起来。 宋千玦绕过办公桌俯身去瞧那电脑,只见屏幕上出现了四个字。 “是否同意。” 底下一行绿色的星号。 宋千玦拖动鼠标,点击了屏幕上的“yes”。 很快电脑上便再次显出五个字。 “已传输完毕。” 而此刻坐在电脑另一端的安何跟秦妍舒盯着屏幕上“对方已同意”五个字一起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从这个时候开始,秦妍舒才觉得宋千玦不简单,至少这个女人的身份不会是她眼中的宋家千金小姐那么简单。 蹊跷,甚是蹊跷...... 两天后,陆遇从a市回来发现厉成的电脑被人掉了包,奇怪的是这本假电脑却向另一部电脑传输了艾西纳项目不少内部的真资料。 此事被陆遇瞒得很好,厉成让他暗中调查,但终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v·i的高层都知道了这件事。 有人提出来要调监控看看厉成出差后都有哪些人进过他的办公室,动过他的电脑。 这一查,就查出了宋千玦和那对北欧的客户,除此之外,监控里的画面表示,在北欧客户离开后,宋千玦又独自进过厉成的办公室。 一时间,厉家的少夫人成了出卖v·i商业机密最大的嫌疑人。 公司里有人乘乱提出要报警,一时间,各种流言蜚语纷至沓来。 有人说,宋千玦是百盛派来的间谍,她费尽心思嫁给他们的大老板为的就是艾西纳的项目,更有流言传出她跟安何狼狈为奸,两人暗情私通,给大老板带了绿帽子。 厉成是在出事的当天晚上赶回来的。 一下飞机,v·i高层的人都快把他手机打爆了,虽然他作为商业帝国的王,但这王后面还有一群功勋卓越的将领,他和这些人的关系就仿若君与臣,就算再雄才伟略的天子,也难敌群臣上谏,终会有所妥协。 燕庭南岸。 这两天宋千玦再没去公司,一来陆遇不让她去,免得再惹口舌,二来,v·i那些自以为是的股东们见了她连牙龈都恨得直痒痒。 宋千玦从陆遇那得知厉成当天晚上就回来了,但他一直没有联系她,甚至没有回燕庭南岸。 一时间,宋千玦猜不准厉成究竟准备拿她怎么办,她只能静静等待。 这样的局面是宋千玦在决定铤而走险做这事的时候便预料过的,对于厉成她还是没忍住心尖泛酸,但对于自己的复仇计划,她是满意的。 当她在厉成办公室看到被动过的笔记本时她便知道,那里面的东西该是秦妍舒从贝拉那偷来的真正的绝密资料。 211 护妻狂魔厉总裁 资料被盗的第三天上午,宋千玦终于等到了厉成的电话,电话里厉成的声音一如往常。 “准备一下,我让陆遇接你来公司。” “好。” 一个小时后。 v·i的大型会议室里。 所有的股东都来了,这里面多是宋千玦未曾见过的,他们一个个见着她,恨不能将她除之而后快。 独自一人坐在这些豺狼的对面,宋千玦面上的气势瞬间被削弱,尽管如此,她心里却极是安定,因为她知道,厉成会为她开脱,会为她找到真相。 不出宋千玦预料,厉成进门在看到自己的小妻子可怜兮兮一个人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和宋千玦坐到了一起。 对面的股东们显然没想到他们的厉总裁真如传说中那般如此宠爱这少夫人。 要知道,宋千玦犯下的罪责可是盗窃商业机密,要不是念着她的身份,这些人能直接报警将她送进监狱。 厉成的动作间接性表明了他的立场,这让股东们的脸色一度不太好看。 股东们原本想让佟副总来询问宋千玦,没想到却被厉成当场拒绝,理由是他的老婆只能他自己来问,别人没有插嘴的份。 什么叫权势? 面对厉成的要求众人不敢怒不敢言,这就叫去权势。 什么叫服众? 面对底下人的质疑,厉成的问题环环紧扣,丝毫不给宋千玦多加考虑的时间,这就叫服众。 “请问厉少夫人,事发当天,你为什么会来v·i?” 厉成问这话的时候没看宋千玦,他正襟危坐的盯着对面一群人,不偏不袒,光明磊落。 深吸了一口气,宋千玦也不矫情,并不为厉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审问自己而感到难堪,她把厉成一向淡然的语气学了七八分,将那天的情况娓娓道来...... 待宋千玦话音落下,厉成看了她一眼,随即接着说:“也就说,厉少夫人之所以进我的办公室是得了我的允许,现在艾西纳的资料被窃,如果各位想追究责任,不如就追究我的责任吧,毕竟是我将密码告诉少夫人的。” 厉成这话说的轻飘飘的,没有丝毫以权压人的派头,可底下一众股东还是纷纷感到了凛冽的杀气。 厉成是v·i的创始人,也是v·i董事会最高的决策者,现在他们仗着手上有点儿股权出了事就想弄一弄厉家的少夫人,这不是找死吗?虽然从表面上来看,的确是宋千玦的嫌疑最大,可也架不住他们的厉总护妻。 厉成一句话完了,顿时底下的一众人就坐不住了,他们渐渐收敛了先前要跟宋千玦算账的嚣张模样,开始表演大家对厉少夫人的这趟审问会议不过就是走个形式而已,希望厉总不要放在心上。 瞥一眼对面的众人,厉成端起面前的茶杯,瞧着漫不经心,缓缓开口道:“大家还有什么想问我夫人的吗?” “没有没有,少夫人表述清晰,这件事从头到尾我们已经大概清楚了,这跟少夫人绝对没有关系。” “是是是,少夫人和厉总夫妻恩爱,少夫人又怎么会做出有损v·i利益的事情呢?” 212 她的良心有点痛 “是是是,少夫人和厉总夫妻恩爱,少夫人又怎么会做出有损v·i利益的事情呢?” “对对对,这肯定是有人想陷害少夫人,请厉总放心,我们一定将此事调查清楚,还少夫人一个公道。” 厉成颇为的满意地点点头:“诸位都是真心话?” “不敢对厉总有丝毫隐瞒。” 闻言,厉成原本散漫得双眸忽而变得像利剑般锋锐,他盯着带头要审宋千玦的中年男子一字一句道:“既然如此,以后倘若谁再让我听到有关少夫人的风言风语,休怪我厉成翻脸不认人。” 先前一众来势汹汹的股东们此刻都默契非常的别开了眼,不敢对上厉成的视线,只微低着头不再言语。 俗话说打一巴掌再给颗枣是上位者惯用的伎俩,厉成也不例外,他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做的不够妥帖,就算这些人面上瞧着不敢再造次,可这心里指不定怎么嘀咕他,堂堂v·i的厉大总裁,竟然以权压人,包庇自己的少夫人,这不是徇私枉法么? 想了想,厉成再次紧接着沉声说道:“当然,请诸位放心,这件事我厉成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毕竟这是公司所有人大半年的心血,我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胆敢在v·i挑拨离间,企图栽赃陷害的包藏祸心者!” 众人齐齐应了声是,厉成收回目光:“那就散会吧。” 为人下属者,最爱听的莫不是散会二字,但这回没人敢动,因为厉成坐在那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眼见着众人都不动,厉成眼皮一抬:“各位还有事?”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纷纷快步走出了会议室,生怕落在后面被厉总裁单独询问。 霎时间,会议室里只剩下厉成跟宋千玦两个人。 方才的情形以及厉成的所作所为,宋千玦要说自己不感动那是假的,今天这事如果不是厉成她还不知道会被这些人如何逼问,厉成虽也问她了,可那完是给她机会让她解释,连审问的审都算不上。 在厉成出差回来的第四天,在这个刚才还硝烟弥漫的办公室,两人终于对上了彼此的视线。 厉成曼妙深长的眸子里一片沉寂,片刻后身上的那点儿冷意化了些,他一抬手臂勾住宋千玦后腰,将她整个人带进自己怀里,问道:“刚才我当着那么多人问你,生气没?” 厉成的嗓音太过好听,像三伏天里缓缓淌过一渠甘泉,醇厚柔美,浇进宋千玦的心田,满是芬芳。 宋千玦忽而感到一丝愧疚。 厉成如此信她宠她,她却背着他利用他。 她明明知道这是秦妍舒给她设下的局,她却还是钻了,而厉成那被掉包的笔记本现在恐怕早已到了安何的手里。 而谋划这一切,帮秦修和宋千玦达成心中所想的人,不是他们自己也不是安何,而是那一心想要弄死宋千玦的秦妍舒。 最初的时候,秦妍舒找到安何再次提出要联手,想借此将宋千玦送进监狱,却殊不知安何早已跟秦修达成共识。 213 背后阴谋 秦修故意让宋千玦在厉成办公室门口的密码上露出破绽,为的就是让秦妍舒的人能顺利掉包厉成的笔记本,这样一来,等厉成调查真相的时候自然就不关宋千玦的事。那后勤经理拿到东西出来不过十分钟便被厉成的人抢了去,秦妍舒虽对此颇有异议,但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也不跟安何多做纠缠。 再说秦妍舒在谋划这件事的初期,因为知道厉成工作电脑的密码自己猜不出,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想好了让人将电脑掉包,再把自己从贝拉那偷来的资料拷贝到了假电脑上。 而假电脑在进入到厉成办公室的第三分钟开始便会自己启动,并跳出宋千玦先前看到的那些页面,因为程序被秦妍舒找人重新设计过,所以这些操作都是自动的,不管宋千玦当时是否点击了屏幕上的“yes”,电脑里的资料都会自动发送给安何。 秦妍舒之所以会找人设计这一程序,是因为她料想宋千玦肯定不会把厉成电脑上的东西随便泄露出去,谁知,宋千玦却出乎了她的意料...... 眼下,厉成的电脑还有艾西纳的绝密资料都到了安何手上,安何紧绷了许久的弦终于得以缓缓,可冥冥中安何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了解的厉成不像是一个会这么轻易就着道的人,于是他不放心派了人去查,却仍旧什么也没查出来只知道现在的v·i已经开始流言满天飞,人心动摇。 除了处理日常事务,厉成已经组建了一支随时应对v·i各种突发情况的团队,他的电脑被窃,那里面装得是有关于最近这些项目的机密文件,一旦被泄露,那将会对v·i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更何况电脑里还有贝拉前些天发给他关于新科研项目的各种数据。 虽然百盛最近还没有什么动作,但厉成的第一直觉便是怀疑这一切都是安何下的手,可眼下他苦于没有证据,而百盛又按兵不动,他只得先勒令内部严查彻查,但查来查去都只一个结果,宋千玦的嫌疑最大,因为自始至终,只有她独自在厉成的办公室待过。 迟迟查不出更多的消息,而因为先前厉成明显偏袒宋千玦的行为,v·i内部人员从开始的不敢怒不敢言变成了背后的窃窃私语,员工们没事就聚在一起谈论宋千玦,说他们的厉总不知被这女人施了什么妖法,明明监控里已经清清楚楚的表明宋千玦就是那个泄露数据的人,可他们的厉大总裁就是不松口。 秦妍舒每日都会从后勤经理那打听v·i的情况,她本以为铁证如山就算厉成要包庇宋千玦也是不可能的,毕竟事关v·i那么多股东的利益,厉成再有能耐,总不会打算将这些股东得罪。 然而,秦妍舒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她没想到厉成会在股东大会上那般偏袒宋千玦,一副倘若追究宋千玦就是追究他的模样。 在此之前,秦妍舒的幻想是,事业和女人对于厉成来说,该是事业重要些才对,他毕竟是商业圈里的传说,倘若他这样的传说将事业看得比女人还重,那他就不会成为传说,可终究,江山和美人,厉成还是选了美人。 214 给我生个孩子吧 在此之前,秦妍舒的幻想是,事业和女人对于厉成来说,该是事业重要些才对,他毕竟是商业圈里的传说,倘若他这样的传说将事业看得比女人还重,那他就不会成为传说,可终究,江山和美人,厉成还是选了美人。 在此之前,秦妍舒还能安慰自己,厉成和宋千玦不过相识半年时间而已,能有多爱呢?当宋千玦触犯到厉家的切身利益时,厉成还会爱她吗? 事实证明,厉成会,不仅会,还愈发变本加厉的宠宋千玦,生怕她为了此事将气呕在心中,虽然厉成不会说,可是他擅长做,总是做一些能让宋千玦安心的事。 燕庭南岸。 又一天过去。 厉成回来的时候巧姨告诉他宋千玦在楼上休息,换上拖鞋,厉成轻手轻脚上楼推门了卧室的门。 隆冬的天气,房间里虽然开了地暖,可抵不住宋千玦不知何时推开了一扇窗,冷风直往里灌,她竟然还睡着了,大圣四脚朝天的躺在她背后,也睡得正酣。 看着大圣霸占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厉成本打算手动将小东西搬走,结果他手还没碰到大圣,大圣却比他先一步闭着眼用肉嘟嘟的小爪子做梦似的在空中胡乱抓了一把,顿时吓得厉成将手缩了回去。 小东西太可爱,他不忍弄醒它。 将大开的窗户关了些,厉成这才小心翼翼爬上床躺在了宋千玦另一边。 他盯着眼前女人安谧的睡颜,越看越好看,越看越喜欢,最后他忍不住低头在宋千玦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丝毫没被公司的烦心事减少了回家的乐趣。 迷迷糊糊意识到有人躺在了自己身边,宋千玦睁开惺忪睡眼就瞧见厉成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怔了片刻,实在受不住眼前男色的诱惑,宋千玦不由自主的往前贴了贴,在厉成两片形状优美的薄唇上印下了自己的痕迹。 厉成没动,依旧瞧着她。 退开些许距离,宋千玦一双猫瞳似的漂亮眼睛看向厉成,问他:“我是不是又惹麻烦了?” 握住那只在自己胸前乱戳的小手,厉成沉吟道:“我会还你清白的,相信我。” 一颗心颤了颤,宋千玦别开眼,不再看厉成,她将头埋进厉成的怀里,闷声闷气的又问:“你心里真的一点都不怀疑我吗?” 若是平常,宋千玦这样的问题厉成一定会不予理会,可现在情况不同,他怕宋千玦多想,这是他想要共度一生的女人,他不希望她因为这些事有丝毫的不安和难过。 想了想,厉成玩笑似的开口:“我记得你说过,当初你被你哥送给我是为了拯救宋家,v·i要是垮了,你们宋家不也跟着完了吗?” 至此,宋千玦不再言语。 “喵......” 忽然,宋千玦背后响起一声小奶音。 大圣醒了,似乎是知道自己不能打扰铲屎官的二人世界,大圣扭着小屁股蹦下了床,从微开的门缝里钻了出去。 宋千玦一直盯着大圣的动作,待她回过神来时,厉成倏而一个翻身将她轻轻压在了自己身下,醇厚温柔的嗓音在宋千玦低声道:“千玦,给我生个孩子吧。” 215 她还没有资格生养一个小生命 闻言,宋千玦整个人僵了片刻,她努力维持着脸上原有的表情,双手抵在厉成的胸口上,装模作样的微微噘着嘴:“我们不是说好两年内不要小孩的吗?我自己都还没玩够呢。” 丝毫没察觉到宋千玦的不对劲,厉成腾出只手来轻轻捏了捏她的脸:“你还想怎么玩?乖,生下来我养。” “可...可是我......” 见自己的小妻子还是哼哼唧唧的不答应,厉成干脆不再理会,他直接堵上身下人的一张樱唇,让人顾不得再拒绝。 半夜。 轻轻扒开厉成搂着自己的手,宋千玦腰酸腿软的下了床,她从茶几上端了杯水轻悄悄的进了卫生间。 轻车熟路的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药瓶,外面的包装纸上写着斗大的四个字:维生素c。 低头盯着自己手里的药片出神,宋千玦耳边不禁响起厉成那句“给我生个孩子吧。” 心头颤了颤,宋千玦终是一仰头将药片含着水咽了下去。 这是她自从厉成跟她亲热不再设防时就准备好的东西,维c片其实是byy。 她不是不想和厉成生个属于他们的宝宝,而是她现在没有资格可以带一个小生命来到这个世界,她还有很多事没做,她终究有一天要跟厉成坦白自己的身份,否则她一辈子都将提心吊胆,在这些事完成以前,她不希望有孩子羁绊自己。 第二天。 厉成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后,先前嚷着要查宋千玦的中年股东再次带着自己的人找到了厉成,说想要跟厉总谈谈。 厉成面无表情斜睨他一眼,随即垂眸一边给秘书递过来的文件签字,一边开口道:“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 听闻,那中年股东当下也不再客气,他一脸焦急的同厉成说:“厉总,这件事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对少夫人的名声也不好,我们得想个法子尽快把这事了结了。”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厉成依旧没抬头。 见状,中年股东壮着胆子开口:“厉总,是这样的,昨天内查部有人匿名往我的邮箱里发了一段视频。” 手中的笔一顿,厉成来了兴趣,眼神盯着中年股东,示意他往下接着说。 中年股东神神秘秘一笑:“我来的时候已经把视频转发到厉总邮箱了,厉总一看便知。” 十分钟后。 中年股东心满意足地步出了厉成的办公室。 而厉成紧随其后找来了陆遇。 “厉总,先前监控室被故意减掉录像我们已经恢复了七成。” “还需要多久的时间?” “最多两天。” “好,我知道了,还有,刚才姓王的给我邮箱发了一段视频,你来看看。” “是。” 姓王的股东交给厉成的视频里面有一段关于美术部林总监在厉成出差后曾在厉成办公室无故转悠的录像,而这个林总监的大伯和姓王的股东一向不对付,两个人都各自持了v·i百分之十的股权,虽然在公司大事上两人看着和和气气,实则暗地里却经常较劲,所幸这种较劲没影响过公司的利益,相反还效益不错,故此厉成一直对两人之间的明争暗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216 暗夜天下 但这回,王股东不知是哪里想不开,竟然要趁着这件事准备栽赃林老头,要不是厉成暗中派了陆遇背着所有人单独调查整件事,只怕他还真会因为这个造假的视频要开始怀疑林总监,如果他一旦对林总监起了疑心,那么在林总监背后的林股东也会跟着一起被怀疑,届时,这姓王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厉成虽然一向鼓励员工竞争,但他鼓励的是良性竞争,绝不是这样栽赃陷害的把戏!姓王的老东西这回究竟是哪里想不开?还是说又被谁利用了? 所有人都知道自从出事后厉成就一直在勒令公司的内查团队要快准狠的查出事情真相,然而这些天内查部什么都没能查出来,反而是王股东拿着内查部匿名人士发给他的视频来找了厉成,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厉成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清理一下v·i的垃圾了,以至于让某些人钻了空子,连内查部都开始拉帮结派受到污染! 厉成并不打算在这时候拆穿王股东,也配合地由着王股东自导自演,在内查部没消息的这几天,他背地里却是早就让陆遇着手从别处调查了,而他也正好借这个机会将v·i换换血,也算杀鸡给猴看一回,否则这些人真将v·i当成自家的企业可以任由他们把玩! 暗夜天下是s市最大的地下酒吧,也是最大的贩卖各种消息的去处,传闻中,这里的消息和秘密,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买不到的,唯一的条件是你有没有足够的钱来支付这些消息。 来这里的客人都会被要求戴上面具才能进去,当然了,为了保密,大多数客人都会自觉戴好面具,毕竟能来这里的人,想要的东西一般都不大能拿上台面来说。 秦妍舒是第一回来这里。 她和助理各自带了白蛇和青蛇的面具,因为是公众人物,再加上自己身份特殊,所以秦妍舒不得不万分小心。 她是来买关于宋千玦的消息的。 起因是前不久她的助理回家探亲了一趟,无意间在一家小饭馆的外面先后看到了乔装打扮的宋千玦和秦修从里面走了出来,两人出来后离去前还冲彼此点了点头。 秦妍舒原本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直到几天前她从一位娱记那无意间听到厉成曾半夜在秦家公子的家里抱出了厉家少夫人,当然,这种权贵的新闻他们一般都不敢爆出来,只能内部当做消遣。 一时间,秦妍舒直觉发现不对劲,再加上宋千玦在厉成办公室主动在笔记本上点击了“yes”,这一桩桩一件件加起来,虽然不知道厉成在这里究竟知道多少,但秦妍舒已经明白,宋千玦这个女人绝不简单! 明里暗里跟宋千玦斗了这么久,秦妍舒现在已经学会了忍耐和收敛,有句话叫吃一堑长一智,而她的直觉告诉她,要想抢回属于自己的厉成,只有弄清楚宋千玦身上的谜团,这将是她最大的机会。 217 反正迟早是我的人 说来也巧,秦妍舒和助理扮作的白蛇青蛇刚一入场就遇见了“许仙”,“许仙”长得高壮结实,往那一站直接堵住了“白蛇”秦妍舒的去处。 这地方充斥着三教九流高低贵贱,秦妍舒本着不想引起麻烦的心思也不和许仙正面交锋,她自觉往后退了几步,打算从另一条道走,谁知“许仙”却不肯轻易放过她。 再次堵住秦妍舒的去路,“许仙”不知从哪变魔法似的弄出把折扇,三九腊月的天气里愣是要装潇洒,折扇一转,一股冷风扑面而来。 秦妍舒瞧见“许仙”露在外面的唇往上扬了扬,随即便听那人问她:“娘子这是要往何处去?” 一旁的“青蛇”小助理倒还真配合,她颠颠的将“白蛇”秦妍舒护到身后,笑吟吟的说道:“先生就不要在这打趣我们了,大家都身有要事才会来这地方,还请先生不要为难我们。” 闻言,“许仙”又摇了摇手里的扇子,秦妍舒注意到这人虽然生得高大强壮,露在外面的皮肤呈暖色调,可他指节匀称漂亮,肌肤细腻,不像下九流之人。 察觉到秦妍舒在看着自己,“许仙”忽地往前靠近了一步,小助理被他吓得连连后退。 “你...你这人...你到底想做什么?” 并不搭理小助理,“许仙”的视线一直放在秦妍舒身上,他朝秦妍舒轻声问道:“娘子有什么事要打听的?不如跟为夫的说说。” 藏在面具下的脸色变了变,秦妍舒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她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来:“先生真是说笑了,一个面具而已,岂能当真?” 闻言,“许仙”毫不客气的俯下身倏而将脸凑近了秦妍舒,笑眯眯的逗她,一副登徒浪子的口吻:“反正迟早都是我的人,娘子就不必害羞了。” 秦妍舒自然没来到此人会如此应她,一时间怔了怔,待她反应过来,一双手猛地将“许仙”推离自己,终是难再维持笑脸,秦妍舒瞪了一眼“许仙”,留下一句神经病转身离去,而“许仙”也没再跟上来。 一个小时后,在暗夜天下的顶级包房里,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将秦妍舒和交易者的录音恭敬的递给了“许仙”。 听完录音,半晌后,“许仙”吩咐手下人:“先按着她说的去查一查厉家少夫人的底细,查到了先别告诉这位女士,等我的命令。” “是,先生。” 转眼见距离厉成电脑被盗已经过去了一周的时间,v·i内部的谣言也愈演愈烈,陆遇手里掌握的那截被人特意剪掉的监控录像在昨晚半夜已经彻底被恢复了,而今天,是厉成先前跟董事会许下承诺查清真相的最后一天,否则宋千玦就要真的开始要以盗窃商业机密罪接受警厅的调查了。 今天的厉成跟以往的不大一样,但哪里不一样宋千玦也说不上来,直到厉成说要带她去公司。 宋千玦虽不知厉成跟董事会立下的军令状,但她天资聪颖,像是猜到了什么事似的,她笑眯眯的朝厉成点点头。 218 开始算账 v·i会议室。 因着今天是查清真相的最后一天,所有的股东都到齐了,当厉成带着宋千玦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底下的人齐刷刷的站起身来,目光纷纷落在了两人身上:“厉总好,少夫人好。” 瞥了眼众人,厉成沉声道:“都坐吧。”然后不经意间厉成看了眼先前给他邮箱发视频的王股东。 这老头儿瞧着甚是春风得意,那天之后厉成为了不打草惊蛇,特意让人对在v·i工作的所有林家人半真半假的查了个遍,姓王的老东西知道了一直在心里暗爽到今天。 所幸林家人还算稳,厉成这么查他们,他们也不在关键时刻给厉成拖后腿,反而极其配合。 宋千玦坐在了陆遇以往的位置,陆遇站在厉成身边打开了投影仪。 底下各怀鬼胎的人在此刻不由自主的绷紧了脑海里的那根弦,是与非,成与败,就看今天了。 似乎是察觉到底下人连呼吸都轻了不少,厉成一直游移在鼠标左键的手忽而顿了顿,在公司一向不苟言笑的他难得缓了缓神色,好整以暇的盯着一片人,直到大家都被他盯得不自在了,他这才正色开口。 “各位,作为v·i的最高负责人,对于这次项目艾西纳的资料和数据被人盗窃,我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在这里,我先跟大家道个歉。” 说完,厉成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弯腰给所有人鞠了一躬。 宋千玦知道,作为上位者,这是厉成向底下人发难追究时必不可少的过程,他得先带头表明因为自己给v·i带来利益损失的一种态度。 做完这些,厉成这才直起身,他的双眸不再和善,转而变得犀利起来,眼中的神色渐渐渡上一层让人胆寒的冷意。 偌大的会议室里,霎时间针落有声。 再次将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坐着的王股东,厉成一边用鼠标点开了幕布上的文件夹一边说道:“我知道,诸位为了公司近几日肯定都吃不下饭睡不着觉,都希望内查部能尽早将真正的内鬼揪出来。” 说到这,厉成顿了一下,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片刻,扫了一圈在座董事会的人,他继续不紧不慢的开口:“但是!各位,我今天要告诉大家一个不好的消息,我们的内查部!一直让我引以为傲的v·i内查部,竟然开始拉帮结派构陷他人!我想问问在座的每个人,究竟什么时候开始,内查部变成你们明争暗斗的场地了?!” 厉成话音落下后,会议室更加安静了,董事会的人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没人敢看厉成,而先前还洋洋得意的王股东这会已经满头大汗,因为他发现自己越听厉成这话越觉得不对劲,而厉成接下来果然没让他松口气。 “前几天有人给我看了段视频,说是内查部匿名发给他的,里面的内容呢,我跟大家大概说一下,视频的主人公是我们美术部的林总监,剪的是林总监在我出差的这段世间内三番五次在我办公室门前流连的内容,这其中有一天呢,还拍到林总监抱着台笔记本进过我的办公室。” 219 怒意 厉成此话一出,所有的人瞬间沸腾了,纷纷盯着林股东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只有林股东始终稳如泰山般不动声色,任由身边人指指点点,再看王股东,会议室的温度不算高,他的额间却已经挂上了一层密密匝匝的汗珠,就连双手都忍不住微微发抖。 瞥了眼姓王的老东西,厉成低头用鼠标将先前的文件夹点开,继而面无表情的说道:“我知道内查部对这件事情一直没什么进展,所以我另外派了陆遇来调查,正好趁着现在大家都在,我就和各位一起看看陆遇为这件事找来的真相。” 先前被剪掉和造假的监控视频已经被陆遇找人完恢复,恢复的视频内容很短,只有十分钟,而这十分钟里,记录的便是那日在宋千玦走出厉成办公室后后勤经理掉包厉成电脑的所有经过。 当场一片哗然。 姓王的股东已经明显坐不住了,他不停的擦着额头的汗,目光更是不敢和厉成相对。 末了,许是受不住心里的煎熬,王股东唰一下站起身来,他放在桌上的双手焦灼的缴在一起,鼓足了勇气看向厉成,颤抖着唇说道:“厉...厉总......” 王股东一句话结巴着没说出来,厉成却寡着一张脸打断了他:“坐下,先听我说完。” 于是,王股东只好又战战兢兢的坐了回去。 二人之间这一串的动作神色下来,眼尖的聪明已经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 会议室的氛围渐渐变得凝重危险起来,见已经差不多了,厉成决定速战速决,他站起身来背对着众人,看着前方幕布上还在循环播放的监控视频,他忽地一抬手将桌上的茶杯猛地扫到了地上。 “啪!” 尖利刺耳的瓷器破碎声穿透了隔音极好的墙壁,惊得外面走廊上一众人心下一紧。 也不管身后人都是什么反应,厉成依旧背着大家,可他的声音里明显暗含了怒意,听上去气得不轻。 “内查部里面的沟沟角角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以前我念着大家都是为了公司利益我不开口,但现在!你们却逼得我开口!我知道,这里的人多是十年前跟着我一起创立v·i的公司元老,算来大多有功,近几年v·i发展越来越好,也难免有些人动了歪心思,小打小闹我可以不计较,就当大家良性竞争,可我绝容不下有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栽赃陷害他人! 我当初成立内查部的目的是为了让公司内部的环境一直保持公平,公义,既然现在内查部的人已经不能做到这一点,那就都给我滚蛋!记住,我念着大家都是多年的熟人,给彼此留个脸面,这次内查部究竟是谁和董事会的人勾结剪出了这段试图诬陷林总监的视频!记住,我只给你们三个小时的时间,一旦过时,不管是谁我都会将他送进监狱! 还有,当初举荐后勤经理的人我希望你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这种胆敢盗窃商业机密的人你是怎么招进来的?!至于内查部,一个不留!我会让陆遇重新组织合适的人选。” 220 胆战心惊 厉成平日里是少言寡语的,他鲜少在公司当着员工的面说这么多话,年纪大点当初跟着厉成一起走过来的某些公司元老回忆起来,他们的厉总上一回一次说这么话的时候还是v·i成立不久接到第一单的那天,没想到厉总第二次在公司费这么多口舌竟已是十年后内查部大换血的今天,只能说,这回这些人触到了厉成的逆鳞,想来大老板是真真气极了,否则也不会对他当初倾注了不少心血的内查部动手。 当初掉包厉成电脑的后勤经理是没有资格参加股东大会的,是以,当他知道厉成在股东大会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放出了他作案的过程时,他的上司已经带着警察来抓他了。 后勤经理倒也还算镇定,他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冲以前提拔过自己的上司道了句谢,然后转身在所有人鄙视的目光里步履平缓的走出了v·i大楼。 站在大厅的门口,后勤经理最后深深地看了眼这个他人生理想开始的地方,他感到非常的心痛和难过,却不后悔,又或者说,当他决定为秦妍舒做这件事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这一幕随时到来的准备。 他难过心痛的是自己从此再也不能回到这里,不后悔的是他有幸为秦妍舒效劳了一回,哪怕代价是自己后半辈子的名声和一切...... 姓王的股东这回是真完了,厉成以三倍的价钱将他手上百分之十的股权买了回来,也就是说,从此以后,王家跟v·i再也没有半点关系。 当听到v·i后勤部长被抓入狱的消息时,秦妍舒腿一软差点摔倒,大概是两人都没料到厉成的动作会这么快,他们连后续计划都还没商量过。 想起自己这段日子以来为了能栽赃陷害宋千玦费了如此多的心神,到头来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秦妍舒不禁只剩一阵苦笑,而对于她来说更糟糕的事情是,安何告诉她,不管是厉成电脑里的东西还是她为了陷害宋千玦从贝拉那拷贝来的绝密资料,都是假的。 也就是说,她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利用了贝拉,结果真相却是贝拉反过来耍了她。 将自己手上掌握德科研项目的真正数据和v·i接手艾西纳的负责人交接后,贝拉来s市的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了,她知道厉成和宋千玦都是聪明人,所以她也不点破,临走前只跟宋千玦说:“你可欠我个人情啊,记住了,下次我来找你还。” 闻言,宋千玦怔了片刻,随后反应过来,她了然一笑向前走了两步,伸手抱住贝拉,笑眯眯的开口道:“好,我记住啦,欢迎你尽快来找我。” 回去的路上。 宋千玦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她没想到贝拉对秦妍舒早有防范,导致秦妍舒从贝拉那拿走的资料是假的,就连厉成电脑里的东西也是假的,这么一来,宋千玦先前以为的一石二鸟之计,算是失败了。 她原本想到的是借秦妍舒的手将艾西纳的资料和数据拿给安何,再利用厉成相信她,肯定会彻查此事,到时候秦妍舒就会败露,如此一来,她便能坐收渔利,没曾想,居然是假的。 221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尽管秦妍舒现在很不想面对厉成,可她却别无选择,有人因她入狱,她必须得为这件事负责,虽然她对宋千玦心狠手辣,但她骨子里不是个狼心狗肺的人,也做不到忘恩负义。 她将厉成约到了从前两人最爱去的樱花街口的一家小店,电话里的厉成什么话也没说,秦妍舒先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我会一直在那等你,直到你来。” 时值隆冬,樱花街口的花树早已凋零,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和几枝枯条。 秦妍舒终究没等到厉成,但她却等到了宋千玦。 见到来人,秦妍舒愣了愣,反应过来随即皱眉:“电话是你接的?” 宋千玦实话实说:“是,厉成当时洗澡去了。” 秦妍舒脸色一变,拿起自己的包站起身就往外走去,宋千玦大步上前拦住了她:“秦小姐,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谈谈,你说呢?” 冷哼一声,秦妍舒目视前方:“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顿了顿,她转过头盯着宋千玦一字一句的说:“宋千玦,你记住,你我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啧了一声,宋千玦瘪瘪嘴:“我本来是想跟你说说后勤经理的事,可既然你不领情那我也没办法。” 闻言,秦妍舒忽而微微笑起来,她用一种让人浑身发毛的语调跟宋千玦开口道:“你以为你还能得意多久?你以为厉成当初看上你为的又是什么?” 眼瞧着宋千玦的神色一滞,秦妍舒这回换了种笑法,嫉恨里带了丝得意,她兀自伸手隔着半寸距离在宋千玦眼角的小红痣上空抚了一回,这才继续开口:“这些日子我一直在问自己厉成为什么会选择你,现在我想我已经明白了,十年前的我也有这样一颗痣,你自己也该清楚才是,厉成不过是在你身上寻找十年前的我罢了,宋千玦,你等着,咱们之间的输赢很快就要见分晓了。” 说完,秦妍舒再不多言,她的自尊和骄傲不允许她向宋千玦低头,她不会放弃救后勤经理出来,也决不会去乞求宋千玦。 盯着秦妍舒离去的背影,宋千玦半晌没缓过来,她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了些,一时心绪复杂难平,倒不是真被秦妍舒几句话给吓住,而是她担心秦妍舒最后那句危险性十足的话。 秦妍舒让她等着,这女人究竟又在想什么招数对付她?自己真正的身份会不会被她发现? 宋千玦原本今天来也不是当圣母的,她没有白莲花的心,也没有白莲花的善良,更不会救一个人三番五次都想弄死自己的人,她今天之所以背着厉成来,是因为被关进监狱的那后勤经理,听说审讯的人什么招数都用了,那人就是不肯吐露半句关于秦妍舒的话,有人将他和秦妍舒一起用餐的照片拿出来,后勤经理只说自己是秦妍舒的忠实粉丝,不过请她吃顿饭而已。 这么一来,后勤经理不开口,宋千玦想趁此机会将秦妍舒送进监狱的计划再次落空。 冥冥之中,宋千玦总觉得留着秦妍舒迟早是个祸患。 222 你不怪我吗? 经此一事,v·i内部一查再查,解雇了先前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的人,然后厉成将这些空出来的职位放心大胆的交给了从两年前起就独自策划跟进过诸多项目的新人,这些人大多来v·i不满三年,没有所谓的裙带关系,单独拉出去工作能力却比平常普通公司的总经理还厉害,总之,v·i是真正从里到外被厉成整治了一番。 这次的事情对宋千玦来说虽然有惊无险,可她心里到底不痛快,秦妍舒一日不被送进去她就一日不能安心,总觉得要出事。 厉成看出宋千玦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但她心里是真委屈,而且宋千玦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别的女人是受了委屈大多要闹得众人皆知,好让大家都知道自己是那个吃亏的人,可宋千玦不一样,她从来不主动说自己说心里的不痛快,有什么都自己受着,也不主动挑事,哪怕以她的身份和厉家的权势足以轻易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而恰恰就是这份不肯说,让厉成对她更心生怜爱,他希望自己的小妻子能够什么都告诉自己,开心的不开心的,如意的不如意的,什么都告诉他,最好能偶尔撒个娇让他这个老公为她做主。 燕庭南岸。 晚上,厉成在壁灯下的沙发上翻着一本野史,宋千玦晕晕欲睡的枕在他大腿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着天,已经长大不少的大圣蹲在厉成怀里,正跟他一起认真的看着书。 忽而,厉成停下手中翻书页的动作,低头瞧了一眼快要睡着的宋千玦,问道:“白天去见秦妍舒了?” 霎时间,宋千玦心里“咯噔”一下,唰地睁开双眸,她微噘着嘴对上厉成的视线:“你怎么知道?” “今天陆遇去那里办事正好看见你们。” 闻言,宋千玦缓了缓心跳,厉成的话让她安心不少,她还以为厉成派人暗中跟踪她了。 宋千玦丝毫不会怀疑厉成的话,因为她知道厉成不会说谎骗自己,以他的性子,一旦发现了什么,一定不会容她这么久。 此事被厉成提起来,宋千玦索性也不瞒他,实话实说:“好吧,我承认,那天你去洗澡了,我帮你接了个电话,秦妍舒她约你见面,我没告诉你。” 宋千玦这话说的十分轻巧,丝毫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有什么不对,厉成静默了片刻,一双眸子沉寂无澜,理了理宋千玦额前的发,问她:“都说什么了?” “你不怪我吗?” “没事的。”厉成抬起宋千玦的下颌,认真注视她的眼睛:“你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有求必应这种事对厉成这种身居高位手握钱权的人来说该不是什么难事,可不是难事不代表没有难事,菩萨尚且有不灵的时候,更何况厉成再本领滔天也只是个凡人,凡人总有不能称心如意的事。 厉成神色诚挚,丝毫不像开玩笑,宋千玦难免动了心,她想试试。 想了想,拽住厉成的指尖覆住自己脸上的小红痣,宋千玦清亮的双眼直直地盯着厉成:“秦妍舒说,十年前她也有这样一颗小红痣,你选择我不过是在我身上找寻十年前的她罢了。” 223 这话你信了? 想了想,拽住厉成的指尖覆住自己脸上的小红痣,宋千玦清亮的双眼直直地盯着厉成:“秦妍舒说,十年前她也有这样一颗小红痣,你选择我不过是在我身上找寻十年前的她罢了。” 微微眯了眼睛,厉成唇边那点柔和的弧度不见了,两个人就这么互相看着,时间久了,厉成才问她:“这话你信了?” 这个问题倒把宋千玦问住了,其实她也不知自己究竟是信还是没信,只晓得当时自己心里确实不大好受,这会儿厉成问起来,于是一直藏在她心里犄角旮旯处的那点儿在乎、酸楚都翻出来了。 宋千玦始终没承认可也没否认,她憋着一股子劲儿,漆黑的眼仁里一片火光,就这么灼灼地盯着厉成。 女人大概都是这样,平常无事还喜欢找些小毛病,若真有人上门挑衅了,就算再大的心再没有的事都能白白联想出来个一二三,更何况这回秦妍舒对宋千玦说的话,是她一直想要求证却未曾求证的事。 十年前的秦妍舒,真的也跟她一样吗? 这么说来,其实宋千玦还是信了。 她虽心底始终保持着一丝理智未曾信,可剩下的心安处也只留了两分,还有八分,亟待厉成安抚宽慰。 宋千玦半晌不说话,厉成已经十分明了她的意思了,他一边惊异于宋千玦怎么会相信秦妍舒的话,又一边为宋千玦在心里开脱,谁让他当初认识这小女人的时候态度那么恶劣?现在人家秋后算账若真要气一气他,他也只得受着。 脸色缓了缓,厉成轻咳一声,到底受不住宋千玦灼灼的视线,他先一步将目光挪开,一边伸手去拿茶几上的烟盒,一边说道:“秦妍舒现在已经是秦兴的女儿了,秦家背后的靠山一朝不倒,厉家就不可能真正动得了秦家,乖,你再等些时日。” 余下的话厉成没再说,宋千玦已然明白过来。 厉成虽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实则却已经跟她许诺,她这回受到委屈,在不久的将来,他都会一一替她讨回来。 当然,除却感动,宋千玦最关心的还是厉家对秦家的态度,听厉成话里的意思,难道厉成要开始对秦家背后的人下手了?可她的小满哥哥不是告诉她,厉家和秦家背后的人是唇与齿的关系吗? 如果厉家真扳倒了秦家的靠山,到时候上面又会怎么对厉家呢?厉家人会有危险吗? 距离后勤经理入狱已经一周过去了,这些天因为风头浪尖,所以宋千玦一直没和秦修联系,秦修也没主动找她,彼此连短信都没发过,也不知道各自的处境,等厉成出门了,宋千玦这才跟巧姨说自己要出去逛逛街,实则却是和秦修见面。 两人上一次见面还是二十多天前,秦修看上去疲累不堪,眼眶下的黑眼圈清晰可见。 宋千玦忍不住担心的想要询问,可话一到嘴边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虽然她和秦修已经相认,但二人之间毕竟时隔二十载未曾见面,小时候的亲密关系也早已随着这些年淡去甚至消散。 224 小满哥哥 她想叫秦修安鸿飞,可到底觉着别扭生疏,想像小时候那样叫秦修小满哥哥,又觉着自己这么大个人了,叫叠词出来未免造作,思忖片刻,末了,宋千玦一咬牙一狠心还是将造作的一声“小满哥哥”唤了出来。 她想借此拉近自己和秦修之间的距离感,也希望秦修能感受到她对他这个兄长的认可和关心。 当听到宋千玦那一声“小满哥哥”后,秦修整个人连同他心口的东西都一起颤了颤,他从来没想过宋千玦还会像小时候那样喊他一声小满哥哥,他也明白两人虽然相认,但这二十年的距离不是一朝一夕能抹去的,他一直以为,这样的情形这样的称呼,怎么也该等三年五载,不曾想...... 一时间,这二十年来吃尽万般苦未曾流过一滴泪的秦修慢慢湿润了眼眶,这一刻,他终于才意识到,自己不再是一个人,曾经那个跟在他身后的小丫头又回来了。 怕被宋千玦看出来笑话自己没出息,秦修迅速站起身朝着窗户走过去,他背对着身后的宋千玦稳了稳自己的心神:“这些天我一直在忙,也没空跟你联系,一切都还好吧?” 知道秦修许是情绪激动了些不想让自己看见,宋千玦甚是配合,也不问秦修怎么了,她抿了抿唇线:“嗯,厉成查清了所有事,陷害我的后勤经理也入狱了,但是那人始终不肯承认自己是受了秦妍舒的指使,要想对付秦妍舒,只能再找其他的办法。” 听闻,秦修重新落了座,给宋千玦倒了杯茶,问她:“你怨我吗?” “啊?” 宋千玦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次在望京楼,如果我晚来一步,现在秦妍舒也给你惹不了这么多事。” 秦修语气不无懊悔,宋千玦劝慰他:“我知道,这二十年来你一个人在秦家也不容易,秦妍舒是秦兴的亲生女儿,你现在又是秦兴的养子,这样的事你也不能自己做主。” 自己心里明白是一回事,这话被宋千玦亲口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秦修一连几天压着的心绪跟着就好了几分,于是他将最近自己在做的事跟宋千玦透露了几句。 “我手上已经掌握了大部分秦兴跟地方官和毒贩勾结贩卖毒品的证据,但这些东西还远远不能对付秦兴,老家伙这些年在官场上苦心经营了一张大网,牵一发而动身,我们现在最缺的,是一件能够轰动国最好跟秦家有关系的事,只要秦家背后的人倒了,秦兴就不足为惧,届时,我们便可以为当年被秦兴害死的爸妈报仇!” 宋千玦十分赞同秦修的观点,而且就秦修所言的跟秦家有关系的事还不能是随便的芝麻小事,最好得让国人民的眼睛都放在秦家身上,现在网络发达,就算秦家背后的人再厉害,也抵不住数亿人的悠悠众口,但,什么事才能让所有人都恨不能诛之而后快呢? 想到这,几乎是下意识的,宋千玦和秦修双双想到了一个字:毒! 225 安何的弱点 先前的想法瞬间转了弯,他们其实不需要自己提供多少证据来对付秦兴,只需要有人将这两个字的矛头引向秦兴或者秦兴背后的靠山,届时,上头来了人只要往下查,只要这些人没站秦家和他靠山的队,他们就能让秦兴死无葬身之地,而眼下,这样的机会似乎还没有来到。 时机未到,能做的,只有静静等待。 短暂的沉默后,宋千玦又问起了安何的事,秦修微皱着眉,似是因为此事不大高兴。 “厉成电脑里的资料是假的,百盛还是没拿到艾西纳科研项目的数据库,安何虽然跟我是合作伙伴的关系,但他是个商人,我没能弄到他想要的,他自然也不会平白帮我。” 宋千玦点了点头:“如果我们在跟秦家殊死一战的时候能得到安何的帮助,胜算率会大很多吧?” 秦修嗯了一声,说安何背后的势力深不可测,连厉成这样身份的人曾几次三番派人去查他的背景都没查出什么来,可见这人该是神通广大的。 “安何有什么弱点吗?” 宋千玦忽然问道。 秦修顺着她的话认真想了片刻,随即摇摇头。 倏而,不知为何,宋千玦猛地想起来安何跟他们在柏林时的事情,安何对陆遇似乎...... 转眼就到了年底,街市上的年味儿愈发浓重,这是宋千玦跟厉成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比之以往的春节,宋千玦今年的心情算是五味陈杂了。 她为自己找到爱的人感到欢喜,为自己的仇人心生愤恨,也为记忆中早已模糊不清的双亲痛心,更为坎坷未知的前路忧虑。 可这一切,除了她的小满哥哥,她谁都不能说,就算厉成宠她爱她,她还是不能开口。 因着这缠绕在心间的一切,宋千玦最近消瘦了不少,别人是越到年关越胖,她倒好,前阵子好不容易被巧姨喂得胖了些的身子眼瞅着又瘦了回去。 厉家人有个雷打不动的规矩,每年年底一大家子男女老少都要回g省的厉家老宅给先祖扫墓。 厉家先祖大多都葬在国有的烈士陵园里,还有几个名声大的都是国家直接给立碑题字永示后人,都是功臣之后开国元勋,寻常人家能出来一个这样的大人物已是天恩,厉家人却几乎是代代辈有人才出,还一个比一个厉害。 宋千玦作为厉家长孙的孙媳妇,这回回乡祭祖自然也是跟了去的。 自从嫁给厉成后,宋千玦不是没见过大世面,但这回厉家人的派头着实惊到了她的小心脏,从前她没亲眼见过,所以也并未将厉家人的权势放在心上,直到这回,她才从真正意义上明白什么是权贵之后,什么才叫王侯将相的做派。 g省的领导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会把勒令手底下的人将管辖区域的人事儿都好好张罗一番,别给他惹出什么乱子来,再就是各大城区的环境和卫生,还有厉家老宅附近的安保问题,这些东西,堂堂一个省的领导事无巨细亲自面面俱到。 宋千玦跟着厉家人回去的那天,还没下私人飞机就已经看见了外面早已铺设好的红毯,周围一个闲人都没有,是身武装的安保人员和迎宾。 226 回乡祭祖 先前的想法瞬间转了弯,他们其实不需要自己提供多少证据来对付秦兴,只需要有人将这两个字的矛头引向秦兴或者秦兴背后的靠山,届时,上头来了人只要往下查,只要这些人没站秦家和他靠山的队,他们就能让秦兴死无葬身之地,而眼下,这样的机会似乎还没有来到。 时机未到,能做的,只有静静等待。 短暂的沉默后,宋千玦又问起了安何的事,秦修微皱着眉,似是因为此事不大高兴。 “厉成电脑里的资料是假的,百盛还是没拿到艾西纳科研项目的数据库,安何虽然跟我是合作伙伴的关系,但他是个商人,我没能弄到他想要的,他自然也不会平白帮我。” 宋千玦点了点头:“如果我们在跟秦家殊死一战的时候能得到安何的帮助,胜算率会大很多吧?” 秦修嗯了一声,说安何背后的势力深不可测,连厉成这样身份的人曾几次三番派人去查他的背景都没查出什么来,可见这人该是神通广大的。 “安何有什么弱点吗?” 宋千玦忽然问道。 秦修顺着她的话认真想了片刻,随即摇摇头。 倏而,不知为何,宋千玦猛地想起来安何跟他们在柏林时的事情,安何对陆遇似乎...... 转眼就到了年底,街市上的年味儿愈发浓重,这是宋千玦跟厉成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比之以往的春节,宋千玦今年的心情算是五味陈杂。 她为自己找到爱的人感到欢喜,为自己的仇人心生愤恨,也为记忆中早已模糊不清的双亲痛心,更为坎坷未知的前路忧虑。 可这一切,除了她的小满哥哥,她谁都不能说,就算厉成宠她爱她,她还是不能开口。 因着这缠绕在心间的一切,宋千玦最近消瘦了不少,别人是越到年关越胖,她倒好,前阵子好不容易被巧姨喂得胖了些的身子眼瞅着又瘦了回去。 厉家人有个雷打不动的规矩,每年年底一大家子男女老少都要回g省的厉家老宅给先祖扫墓。 厉家先祖大多都葬在国有的烈士陵园里,还有几个名声大的都是国家直接给立碑题字永示后人,都是功臣之后开国元勋,寻常人家能出来一个这样的大人物已是天恩,厉家人却几乎是代代辈有人才出,还一个比一个厉害。 宋千玦作为厉家长孙的孙媳妇,这回回乡祭祖自然也是跟了去的。 自从嫁给厉成后,宋千玦不是没见过大世面,但这回厉家人的派头着实惊到了她的小心脏,从前她没亲眼见过,所以也并未将厉家人的权势放在心上,直到这回,她才从真正意义上明白什么是权贵之后,什么才叫王侯将相的做派。 g省的领导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会把勒令手底下的人将管辖区域的人事儿都好好张罗一番,别给他惹出什么乱子来,再就是各大城区的环境和卫生,还有厉家老宅附近的安保问题,这些东西,堂堂一个省的领导事无巨细亲自面面俱到。 宋千玦跟着厉家人回去的那天,还没下私人飞机就已经看见了外面早已铺设好的红毯,周围一个闲人都没有,是身武装的安保人员和迎宾。 227 厉家老宅 挽着厉成的胳膊,宋千玦在他耳边毫不夸张的惊呼了一声,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悄悄话叹道:“啧啧啧,你们家以前回乡都这么隆重吗?都快赶古时候那谁班师回朝了。” 宋千玦口中这个“那谁”厉成自然是知道的,他斜睨了一眼自己的小妻子:“别胡说。” 瞥见厉成神色不对,宋千玦怏怏的“哦”了一声,低头却在心里继续嘀咕:她这是胡说吗?她哪里胡说了?本来就是这么个排场嘛。 厉家老宅距离机场还有两个小时的车程,这回去的路上厉家人的车队前头尾后皆是警车为其开道保驾护航,宋千玦从车窗看出去,发现鲜少有人在路边行走,似乎是已经被提前清过场的,每过一个街口宋千玦都能看到鲜红的长条横幅高高地挂在两边的摩天大厦上,上面的内容虽没有指名道姓点出恭迎谁,可但凡知道点高层八卦的都明白,这是厉家人又回来了。 隐隐的,宋千玦总是感到有点不安,就算厉家人丰功伟绩言不尽,可这样大张旗鼓,未免也太过了些,只是她都知道的道理,难道厉老爷子会不知道吗? 厉家老宅给宋千玦的第一印象便是古朴,但这种古朴里又极尽低调的奢华,厉成的燕庭南岸尚且占地百亩,风景秀丽逶迤,这曾养育了厉家荣耀一生的先辈老宅子自然更是不在话下。 老宅前有一片槐树,槐树下不知从哪引来一汪清渠绕着老宅巍峨厚重的殿门缓缓流淌进远处那方冬青的山林里,金匾高悬的门庭下玉阶银饰,左龙右凤,伺候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各自恭敬成排,头微垂,眉微低,齐齐的喊了句恭迎主家回府。 宋千玦走在厉成左边,本就有些紧张的她被这声恭迎彻底惊了惊,好在她近些日子也学会了什么叫不动声色,任心中汹涌澎湃,这面上始终平色,未曾露出一丝稀奇惊讶的模样来,好歹不能叫人闲谈厉家的少夫人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跟着一众人进了大门,走在最前面的厉老爷子忽然回头唤宋千玦到他的身边去,宋千玦下意识的看了眼厉成,厉成冲她点点头:“这是你第一次跟我们回老宅,爷爷肯定是想带你熟悉一下地方,也算给先祖们个招呼,没事的,去吧。” 厉老爷子年纪愈发大了,前阵子还能天天去竹园晨练,近些天却膝盖老是反复发疼,请来的名医说是年纪大受了凉再加上老爷子年轻时落下不少病根,这膝盖疼就是病发了。 为了不在人前落面子,腿脚渐渐不便的老爷子这回回来愣是没拄拐,待宋千玦到了跟前,老爷子终是露出一丝疲态,他悄悄对宋千玦说道:“爷爷老了,腿不好,你扶着爷爷。” 不知为何,宋千玦听到这话她心尖跟着厉老爷子那日益苍老的声音颤了颤,乖巧的嗯了一声,然后扶着老爷子慢慢往庭院走去。 直到这进来了,宋千玦双眸顿时发直,只见面前的宅子十步一亭,百步一阁,玉石雕砌,外有千山万景,内有锦绣华堂,山石耸立,细水盘流,上有楼台殿阁,下有水榭凉亭,前有高楼大厦,后有小院泥轩,金碧辉煌,千门万户,一眼看不到头...... 228 跟老爷子聊天 到底没忍住,宋千玦在厉老爷子耳边轻声夸赞了一句:“爷爷,老宅子也太漂亮了,我觉得比书上写的大观园还好看。” 老爷子听了微微露出笑来:“哦?你也看红楼梦?” 提起书,宋千玦来了兴趣:“当然了,那可是文史瑰宝,我虽然学历不高,但四大名著还都研究过。” 老爷子又笑:“我还以为现在的小年轻们都不喜欢这些东西了,没想到你竟然知道。” 宋千玦笑笑不再多言,因为她怕老爷子要真问起书里的什么东西来,她答对了还好,如果记错了岂不是很丢脸?老爷子不得笑她吹牛? 其实,宋千玦还真没吹牛,她记得自己十一二岁的时候孙叔就拿了她父亲宋山河珍藏的四大名著出来给她看,但那时候她年纪小,书里的内容对彼时的她来说晦涩难懂,但好在随着年纪和学识的增长,当初书里那些她弄不懂的东西就都渐渐明白了。 书中虽然没有黄金屋,也没有颜如玉,可书中有是非曲直,有毁誉忠奸,还有公义天理,这些东西从篇篇页页的书章里都能看出来,就仿若宋千玦的父亲宋山河当年所做之事,以及秦兴犯下的罪孽,什么叫天理昭昭,什么叫天理不容,什么又叫天不藏奸。 正义或许会迟到,但决不会缺席,如果一时让恶人占了上风,只能说明这还不是结局。 这些,就是宋千玦从书里学到的东西。 总有一天,该来的一切都会来到,也包括她自己。 老爷子似乎心情很是不错,他瞥了一眼宋千玦手腕上的白玉镯子貌似不经意的问:“这镯子戴的还习惯吗?” 听闻,心绪渐渐飘远的宋千玦立马回过神来,她瞧着愈发透亮莹润的镯子点了点头,思虑片刻,她将一直缠绕在自己心头的疑问终于跟老爷子提了出来。 “爷爷,这么贵重的东西,又是奶奶留下的,您为什么会送给我呢?” 这话初听之下有一丝得意的味道,但这并不是宋千玦的本意,幸而老爷子不是捕风捉影的的人,他知道宋千玦想说什么,但他并未正面回她,只说厉成是厉家现在孙辈里的长孙,她既然嫁给了厉成,那就是长孙媳妇,这是她该得的。 老爷子不多说,虽然仍旧疑惑,宋千玦却也不再多问,按照老爷子的说法,该得这东西的人难道不是厉成二伯的老婆她的二伯母吗? 晚上。 因为明天要举行祭祖大典,所以厉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要沐浴洗浊,清斋戒荤,新婚的夫妻要各自分开来睡,两人进到这座宅子后只有给厉家的先祖们上过香火才能同住。 虽然十分舍不得自己的小妻子,但这是厉家自古的规矩,厉成作为长孙更要遵守,在宋千玦被他的姑姑厉婉秋拉走之前,厉成找了件自己的厚袍子给宋千玦披上,淡淡地叮嘱她严冬夜寒,注意保暖,不要感冒了。 盯着胸前厉成正给自己身上袍子打结的漂亮指节,宋千玦蓦地想起两人那些没羞没臊的夜里,厉成就是用这么漂亮的手指抚遍了她的每一处...... 229 姑姑厉婉秋 虽然十分舍不得自己的小妻子,但这是厉家自古的规矩,厉成作为长孙更要遵守,在宋千玦被他的姑姑厉婉秋拉走之前,厉成找了件自己的厚袍子给宋千玦披上,淡淡地叮嘱她严冬夜寒,注意保暖,不要感冒了。 盯着胸前厉成正给自己身上袍子打结的漂亮指节,宋千玦蓦地想起两人那些没羞没臊的夜里,厉成就是用这么漂亮的手指抚遍了她的每一处...... 一抬头,撞上厉成打量的目光,宋千玦当即一张脸“唰”地跟熟透了虾子似的,从脑门红到脖颈,烧灼的她双颊发烫。 宋千玦肌肤白皙细腻,她这一变化自然没逃过厉成的双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厉成那副淡然的神色终于变了变,他双眸渐渐渡上一层戏谑的笑意,冲宋千玦微一挑眉:“好了,跟姑姑回去吧,明天是个重要日子,到时候我来接你。” 厉婉秋是厉老爷子最小的女儿,家里排行老四,宋千玦跟着自己这位只见过两面的姑姑回到她住处的时候,因着一路过来皆是楼台水曲,花石铺路,故此宋千玦在见到厉婉秋那座占地面积颇大的珠玉阁楼时,她已经比之前淡定了许多。 厉婉秋是法律工作者,宋千玦一直以为做这样工作的人该都是严谨肃穆的,生活中也难免会刻板冷情,所以她一直对厉婉秋保持着该有的距离,可谁知厉婉秋却完不是这样的人。 她主动拉着宋千玦在阁楼上的闺房里谈天说地,什么都说,说京都里的形势变化,也说女儿家的胭脂水粉,还找出了自己新买的冬装让宋千玦试穿。 宋千玦本就也不是什么矫情怕生的人,厉婉秋这样身份的人尚且能跟她实心实意,她又为何要捏着端着不敢肆意亲近呢? 秉烛夜深,两人终于有了睡意,伺候的人早已给宋千玦准备好了休息的卧房,可临了厉婉秋却拉着她一起在自己的闺房里住了下来,说好久没跟人聊得如此畅快,还要宋千玦陪着她。 也是这一夜,宋千玦才知道原来一直被厉成和自己称呼一声姑姑的厉婉秋实际年龄也不过才比厉成大了六岁,几年前离过一次婚后至今未曾再没婚配。 厉老爷子曾以厉婉秋年纪大了该嫁人为由愣是不顾厉婉秋自己的意愿将她强行嫁给了陆家做新闻的陆二公子,结果婚后不到一年的时间,厉婉秋就以感情不和夫妻不睦跟陆二公子法庭相见,彼此起诉离婚,老爷子知道这事后差点被气晕过去。 自那之后,老爷子再也没管过厉婉秋的个人问题,后来厉婉秋对老爷子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终于说服老爷子接受了她只要自己一个人能过好,没必要两个没有感情的人勉强凑合的想法。 第二天。 宋千玦不知是昨夜和厉婉秋在开着窗的阁楼上聊得太晚还是睡觉的时候不老实,一大早起床她就喷嚏不断,直到到了厉成的车上她才忍着没一个接一个。 结果三分钟不到,又是“啊嘁”一声。 厉成转过头看她,眉眼微皱,沉声道:“不是叮嘱过你要注意保暖吗?怎么还是感冒了?” 230 甜言蜜语 宋千玦不敢说自己和厉婉秋昨晚因为图一时爽快,在大开的窗前顶着醒脑的寒风畅聊了两个小时,眼波一转,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宋千玦耸了耸自己的鼻子,有气无力的将自己的小脑袋枕在厉成的宽厚的肩上,瓮声瓮气的开口:“昨晚没有你的怀抱,我睡得一点也不踏实,结果翻来覆去就着凉了。” 闻言,厉成的嘴角抽了抽,因为他最近发现一件事,每当宋千玦犯了什么错误或者闯了祸,这小女人总会说一些甜言蜜语瓦解他想要惩罚她的心,换言之,当宋千玦嘴甜人乖的时候,这小女人肯定是做了会让他生气的事情。 即便厉成早已明白这层道理,可每次他还是忍不住沉溺在宋千玦花言巧语的攻势里,没办法,只要瞧着这小女人的笑,他就狠不下心跟她冷脸。 到底是自己的老婆自己疼,厉大总裁一个电话打回去让宅子里的人准备好驱寒的姜茶和感冒药,顺带让人去采购了诸多他熟悉的宋千玦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整个祭祖大典持续了三个小时,作为厉家长孙的孙媳妇,宋千玦不仅独得厉老爷子恩宠,还受了厉家先祖的一抹香灰,那香灰是她给先祖上香的时候不小心掉在她手上的。 厉老爷子说这是吉兆,他笑呵呵的盯着宋千玦和厉成,说来年两人就会为厉家再添个大胖重孙子,厉成听了唇边自然是高兴的,宋千玦面上也高兴,但她心里却不安到了极致。 香灰端端的落在她手上,厉家的列祖列宗是在警告她这个替身千金吗?她终究还是底气不足。 祭祖大典后紧接着就是扫墓,扫墓本来也没多大事,可厉老爷子非要亲手亲为,等到所有厉家人先祖的墓被过一遍之后,冬阳已经西下。 宋千玦原本挺小的感冒到了下午就渐渐严重起来,回去的路上她脑袋直发晕,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祭祖已过,厉成这会没让人把自己老婆带走,而是抱起宋千玦进了自己的院落。 将人放在床上,厉成转过身去拿药,等他再一回头,宋千玦已经彻底睡了过去。 伺候的人识趣的退了出去,厉成把人揽起来靠在自己的怀里,英挺的眉眼不再锋利,转而温柔了不少,他轻声唤道:“宋宋,先把吃了再睡,乖,听话。” 宋宋这个称呼是厉成对宋千玦独有的昵称,想起这昵称的出处,宋千玦昏昏沉沉的脑袋忍不住又滚烫了些,那是某天夜里,厉成折腾的她狠了,她忍不住一口咬在厉成的肩上不松嘴,厉成没法,只能哄她,一句既苏又软的宋宋就这么从厉成口中吐露出来,大抵是觉得叫宋宋比千玦亲密些,自那以后,厉成只叫她宋宋。 许是知道有人疼,宋千玦难免想偶尔娇气一回,她闭着眼咿咿呀呀的嘟哝了几句,就是不肯乖乖吃药,跟小孩似的。 这时候厉成也不恼她,依旧耐着性子:“宋宋乖,吃完药病才好,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出去玩儿。” 231 纸是包不住火的 大概是听到了出去玩儿四个字,宋千玦总算肯张开嘴吃药,这段时日厉成一直忙着公司的事鲜少有时间陪她,原本两人打算趁过年的时候好好腻歪,她可不能因为自己病了就错失这么个好机会。 然而冬天人一旦感冒了是极难迅速恢复的,宋千玦先是流了几天鼻涕,因为随时都用卫生纸在擦拭,所以这几天她的鼻头总是红彤彤的,灯光一照还透着亮,好不容易不流鼻涕了紧接着又开始咳嗽,等咳嗽好了她又开始低烧,看病的医生说她体质特殊,一般的药吃下去都没什么用,像这种感冒只能等她自己好,于是,整个春节厉成难得休一趟假却都用来守在家里陪着病号宋千玦了。 以往的春节宋千玦都是跟孙叔两个人过的,今年却各分两地,好在宋千玦已经将所有的事和自己还有秦修的计划都告诉了孙叔,不至于让孙叔蒙在鼓里猜测着她究竟在干什么。 一年里阖家团圆的日子宋千玦不在,宋亦阳这个名义上的哥哥倒是当得挺称职,他派人将蔬果厂里整个翻新了一遍,备足了年货又自费让自己得力的助手安排孙叔跟一众老头老太太们夏威夷游了一圈,孙叔原本不去,可架不住宋亦阳的劝,两个男人对彼此心知肚明,宋亦阳本不打算戳破有些事,没成想孙叔却先找了他。 孙叔问宋亦阳如果宋千玦当初没有在厉家站稳脚跟,没有让厉成能对宋家出手相助的话,他又会怎样对付宋千玦。 宋亦阳怔了片刻,愣是没说出话来,孙叔拍着他的肩膀一边安慰的笑笑,一边意有所指的继续说道:“虽然你和我闺女都姓宋,可你心里也明白,她终归不是跟你有血亲关系的妹妹,你有没有想过,倘使有一天厉家发现你欺骗他们,届时,你这宋家又该如何打算呢?” 闻言,宋亦阳始终沉默的看着孙叔,孙叔叹了口气:“年轻人,纸是包不住火的,事实真相也不会被真的埋没,要真到了那天,我希望你能看在千玦为你们宋家牟取了不少好处的份上保她一条命。” 话音落下,孙叔不再多言,他转过身跟着一群老伙伴们上了车。 宋千玦的春节尚且过得还算舒心,可秦修就不那么好了,秦兴最近不知从哪里听到的风声,已经开始让他着手清查手上的财产,这样的举动对秦修来说并不陌生,往往只有那些准备跑路的人才会做这种事。 难道秦兴准备逃了? 一想到秦兴有这样的打算,秦修立刻坐不住了,他当即去找了安何,虽然这回没有什么互利关系,好在安何最近心情不错,就算秦修拿不出他感兴趣的东西他也还是认真听秦修说完了他的来意。 思忖片刻,安何面露难色,他也不看秦修,一边把玩着手上的魔方一边说道:“老头子最近跟上面提了提想要退休的事,上面还在考虑,但我估计这事十八有八九上面是要批的,一来他年纪快到了,二来上面就是不点头,你可别忘了,他还有个靠山呢,要我说,如果你真想将老头子一举拿下,你应该速战速决,最好杀他个措手不及。” 232 元宵节 听闻,秦修凑上前去:“此话怎讲?” “你之前不是跟我提过你手上有老东西的把柄吗?虽然这些把柄不足以扳倒秦兴,但你可以从他的靠山身上下手,只要这靠山倒了,到时候拔出萝卜带出泥,一查到底,秦兴肯定跑不了。” “这主意我也想过,可我手上的东西用来对付老东西都尚且危险,还怎么能扳倒他身后的人呢?” 安何啧了一声:“谁让你对付他了?我只让你从他身上下手,可没让你直接冲上去跟他针锋相对,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能跟老东西博弈的人,会是谁呢?” 得了安何的提醒,秦修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他现在急需一个机会将眼前一汪看似清澈的水搅浑,只有这样,他才能浑水摸鱼,趁机干掉秦兴。 很快,这样的机会就来了。 大年的最后一天,元宵节的晚上,结束了一大家子在一起热闹的时间后,宋千玦转过身又缠着厉成带她去街上看看。 捏了捏宋千玦的脸,厉成故意逗她:“你感冒还没彻底好,一出去万一又着凉怎么办?” 虽然厉家老宅好山好水好地方,可待久了也会觉得没劲,华美是华美,可却少了那份人间烟火的味道,宋千玦自从感冒后已经大半个月都没出过门了,她拽着厉成的胳膊开始撒娇买萌。 “不会的,我哪有那么娇弱?你天天让人给我炖补汤,我这些天都长胖两三圈了,一点都不虚,再说了,我的病早就好了,是你大惊小怪不让我出去而已。” 厉成“哦”了一声:“你这怪我太关心你了是吧?” 话已至此,宋千玦已然明白过来,厉成这是已经答应她了,也不管口不对心的某人,宋千玦微微踮起脚尖在厉成的侧脸上落在一吻,随即笑眯眯的开口:“好啦好啦,我们快走吧,去晚了街上都没人了。” 街市上。 新年里的最后一天,宋千玦和厉成一路走走停停,两个人也不怎么买东西,就十指紧扣着依偎在一起向前随着人潮慢慢踱步,要宋千玦实在遇上了什么感兴趣的小玩意,不管多幼稚,厉成总会替她拿到。 原本这一整天都是高高兴兴的,可就在回去的路上,一件意想不到的事被两人碰上了。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穿着件破烂的棉袄跪在街边一颗梧桐树下,她身后的破草席上躺着个骨瘦如柴的中年男子,小姑娘面前的一张纸板上写着“我爸因为曾举报毒贩的藏身地被毒贩报复,毒贩让他染上了毒瘾,后来我爸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发现毒贩跟g省的杜家老先生有来往,我爸顺着这条线查出不少惊天内幕,那些人知道后便将我爸杀人灭口了,我知道,当我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我可能也会离死不远,我选择将事情真相说出来,希望有人能为我们父女做主,揪出幕后黑手,严惩这些人面兽心的狗官!” 233 我们的机会来了 当看到纸板上杜家老先生五个字的时候,厉成的眸色渐渐暗了下去,越往后看越觉得事情不简单,神情竟前所未有的浓重起来。 这里是g省市中心的主城区,又是一条客流量最多的街道,很快,小姑娘跪地的路口处人头就越攒越多,负责执勤的警察原本该闻风而动,奈何街上人太多,初时还以为人群是凑在一起看杂耍热闹,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出。 接到消息后,执勤的便衣一伙人直接上前横冲直撞想要驱散人群,还有一伙人去拉扯那小姑娘想要将她带走。 “看什么看?都给我散了!这人有精神病是惯犯知道吗?都给我散了散了!别看了!” 说完,为首的执勤警察拿着电警棍就去拽地上的小姑娘,小姑娘知道自己拗不过这些人,她也不挣扎,只拼命吼着某地方官是与毒贩勾结,迫害人民百姓禽兽不如的东西...... 那女孩儿后来还说了几句,但都被冲上去的便衣给她捂住嘴堵了回去。 本来是个阖家团圆挺高兴的日子,谁也没想到会遇见这种事,一时间面对执勤警察的行为,大多数路人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开始往后退,只有少数的人依然不顾危险拿着手机一直在录现场视频。 宋千玦和厉成站在人群外面,将事情的经过看了个一清二楚。 几分钟后,原来还闹哄哄的一片的地方渐渐安静下来,小姑娘被警察带走了,连同那破草席里的尸体。 回去的路上。 厉成一言不发抿着唇侧过头看着窗外一晃而过的街景,宋千玦察觉出厉成不对劲,遂问了一句:“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听到宋千玦的声音,厉成侧过头瞧了她一眼,将她原本放在车坐上的手轻轻拢在了自己手里,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地开口:“没事。” 因为平常不敢让厉成发现秦修给自己的小灵通,所以宋千玦和秦修联系一般都是晚上等她确认厉成睡着了之后才敢看自己藏起来的小手机。 卫生间里。 盯着秦修发给的消息,宋千玦一颗心开始紧张起来。 秦修一共给她发了两条信息。 “看到网上那个小姑娘揭毒贩和某地方官勾结的视频了吗?” “千玦,我们的机会来了。” 两条信息前后间隔不过十秒,可以看出秦修当时是多么的激动。 宋千玦平常鲜少在网上溜达,所以对于这种新闻她很少知道,眼下秦修发来消息,因着自己前不久才亲身看见过,宋千玦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她和厉成回来时在路上遇见的那一幕。 放好小灵通,宋千玦从卫生间出来后重又悄悄躺回了床上,等她打开厉成不久前买给她的新手机准备看看新闻时,厉成不知何时醒了过来。 转过身对上一双眸色颇重的眼,宋千玦惊了惊,随即稳住心神,她往厉成的怀里靠了靠,微微抬起头问:“我吵到你了?” “没有。” 低沉悦耳的嗓音落在宋千玦耳朵里,厉成吻了吻她的额头,将人又抱紧了些,瞧见宋千玦的手机亮着,懒洋洋的问道:“在看什么?” 234 事情开始发酵 “我们回来看见的那个小女孩儿,上新闻了。” 宋千玦说着晃了晃自己的手机。 厉成瞥了一眼,半晌再无他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盯着被子上的暗纹。 一夜无眠。 翌日。 现代网络的发达程度远远超出了宋千玦的预想,昨天她看到新闻的时候底下还只有几百个网友在留言,等她再次关注这事的时候那条原视频的微博下面已经浩浩荡荡的刷了几万条,转发高达数十万,一个名为“g省某官与毒贩勾结”的话题阅读量已经上百万,且每分钟还在以数万的速度不断递增。 一时间,网友一片哗然,纷纷@当地单位和国家上层要求彻查此事,然而也有网友认为视频中的小女孩写的那段所谓揭发的话上上下下都充满了漏洞,可信度根本不高,毒贩害死了父亲,身为女儿决定将真相说出来以求讨个公道,整件事看似逻辑通顺,然而却经不起仔细推敲。 当这些站在理性角度分析的话语被剖到网上时,几乎是瞬间就引来了骂战。 人们在遇到弱者时,大多数人首先都是感性行为,视频里的小女孩儿父亲已死,她孤身一人在阖家欢乐的日子里不顾生死暴露街头只求严惩幕后凶手,这一连串烈士般的行为与小女孩的弱者姿态形成鲜明对比,如此一来,就会让人生出这小姑娘一腔孤勇不畏强权的令人敬佩的精神状态。 事情在国各地迅速发酵升温,g省的领导和有关部门只要开了微博的,平均每分钟都能收到上千条的消息,群情愤怒的网友要求他们将小女孩尽快释放,并彻查小姑娘口中所言的某位地方官。 过完大年的第二天,厉家人又启程回了s市,宋千玦本不想回去,她原打算找个机会去探探那小姑娘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可到底没什么机会。 厉成似乎对这件事并不上心,回了s市的晚上他又带着陆遇出差了,宋千玦因为感冒没好便没跟着去。 厉成一走,宋千玦想要做什么的话机会自然而然就多了起来,她约秦修见了一面,问小姑娘说的杜老先生是谁,这人对他们的计划有没有帮助。 秦修点点头:“那位跟毒贩有往来的杜老先生,是现任g省某部门主任的老丈人,而这位主任又是京都里苏家的得意门生,苏家和秦家一样,都是依附于靠山沈家,看着吧,这件事一定会桥扯出很多人,京都马上就要迎来一场血雨腥风了,秦兴最近疑心很重,我会想办法拖住他不让他跑了,其他的就要靠了你,总之,这件事早点查下来我们才能早点放心,决不能让人查到半路被截住。” 宋千玦应了一声嗯,又不放心的叮嘱秦修:“哥,你自己可一定要万事小心。” “知道了,你也一样,虽然厉成现在爱你信你,但你还是要随时保持警惕,不能让他发现分毫不对劲,否则以厉成的心思,他就算不对你起疑也还是会暗中调查。” 235 烈士还是渣男 两人又说了些其他的事,离去的时候宋千玦想起秦妍舒不久前对自己说过的话,她随口问道:“哥,你知道秦妍舒最近在做什么吗?” “她拍戏受了伤,老东西昨天还让我去看她了,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宋千玦知道秦修平日里已经够辛苦心焦的了,她不想再让他多操心,于是摇摇头:“没事,我就问问。” 回去后宋千玦一直关注着事情的进展,小姑娘据说已经被g省的最高领导派人保护起来,就在此时,有人根据视频里小姑娘的长相还有她的名字渐渐扒出了更多的事,国各地但凡有点名头的电视台都派了记者一股风似的涌进了g省。 g省领导迫于人民群众和上面的压力成立了一个专门的特案小组对此事展开了调查。 通过报道,小姑娘原名叫甄夕,是g省地方市里一个小山村的人,原本一家人美满幸福,可这一切都在甄夕的父亲甄泉春在一次偶然间撞破毒贩在山林里跟当地势力进行交易后走到了尽头,毒贩原本想杀了甄泉春,但甄泉春急中生智说自己能给对方带来更多的客流,毒贩半信半疑,当场让甄泉春吸了三个人的量才放他回去。 甄泉春从未接触过这些东西,从毒贩那逃出后他一个人在山林间缓和了许久才重新回到家中,一回到家里,甄泉春二话不说就让自己的老婆带着女儿甄夕跟他离了婚,甄泉春的老婆长得颇有姿色,她本就不喜欢甄泉春,嫌弃他挣钱不多,不能让自己过鲜亮日子,一听甄泉春主动提出离婚,女人二话没说带着才十岁的女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甄泉春。 那时候甄夕不懂,埋怨她父亲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一直到她十五岁这年。 五年未曾相见,甄夕不知道甄泉春是从哪得知了她念书的学校,在一次放学回家的途中,甄泉春突然出现将一叠钱拿给了甄夕,嘱咐她好好念书。 甄夕看着骨瘦如柴的父亲颇为陌生,忍不住问了一句他现在在做什么,甄泉春什么也没说,转身再次消失在人海里。 几个月后,甄夕在报纸上看见了一条新闻。 “身陷毒窝的山农举报毒贩藏身地点,并向有关部门进一步检举具体情况,武警迅速出动捣毁毒贩制毒窝点,抓获犯罪嫌疑人十五名。” 虽然报纸上的画像给山农打了马赛克,但甄夕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她的父亲甄泉春。 甄夕虽然涉世未深,但她也知道就这样曝光自己的父亲并不妥当,她拿着报纸忧心忡忡的回了家。 又是一个月过去。 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后,甄夕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这回她再次见到了阔别多月的父亲。 甄泉春相比几个月前更加形容枯槁。 甄夕问他报纸上的事,甄泉春依旧只给她一叠钱,还是什么都不说,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甄夕没想到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甄泉春。 春节的时候,甄夕因为惦念着父亲,便借故从家里溜出去一路车程回到了当初的小山村。 236 甄泉春的笔记本 三个人曾相依为命的屋子里早已人去楼空,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都说母女连心,可甄夕却觉得她和父亲才是父女同心,因为就是这一天她在老家的屋里见到了自己刚刚死去的父亲。 甄泉春被人绑在木桩上,身没有一片好地方,都是淤青和着血,手臂上还有些针头留下的痕迹,周围一片狼藉。 面对这样的场景,甄夕一个人抱着自己蹲在院落外的墙角悄悄哭起来,明明和父亲感情不深,可甄夕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伤心。 人死总要入土为安,甄夕也不指望母亲会帮自己,她本打算在老屋的附近挖个土坑将父亲埋了,谁知她去给甄泉春找衣服的时候却发现了被甄泉春藏起来的一个笔记本。 翻开笔记本,甄夕越往后看越觉得脊背发凉,里面清晰的记述了甄泉春这几年来在毒贩巢穴里所见所闻的一切,以及他们平日里运货的渠道和接头的方式,还有毒贩老大跟代号为蝎子的交易凭条,据甄泉春记载,这张凭条是他冒死从毒贩老大那偷来的。 最重要的是,甄夕从笔记本里还找到了一张照片,照片是偷拍的,画面里少说也说三十四人,其中为首的两个甄夕认得,一个是他们的地方官一个是当地出名的杜老爷子,而在这两人前面明显还有个更大号的人物,但这人背对着镜头,没露出真面目来。 等甄夕胆战心惊的读完父亲甄泉春的笔记后,甄夕看着惨死的父亲做了一个普通十六岁女孩儿绝不敢做的一件事。 她要带着父亲去g省网络最发达,人群最多的城市,挑一个最热闹的天,将这些藏匿于阴暗角落见不得人的东西统统大白于天下,哪怕她要因此付出惨痛的代价,她也在所不辞。 媒体人本就善于渲染主题,利用民众的第一感性,再加上甄夕的事件已经国皆知,当一篇名为“少女千里带父入城,只为揭穿耻恶于世的肮脏交易”在各大网络平台上发布后,甄泉春原本就险境丛生的生前事被媒体夸大其词一番大肆宣传后,国上下轰动一时。 甄夕未曾在媒体面前提起父亲留下笔记本和照片的事,只说父亲曾在临死前将这些告诉了她,两天后,甄夕当着人群提到过的杜家老爷子和某地方官纷纷下马,出了这么大的事,g省最高领导人和一众手下被上面直接连降三级,只要曾经跟杜家和某地方官走得近的人都一一接受了调查。 这样的调查自然也包括杜老爷子的女婿g省某部门的主任,顺着主任这条线,g省成立的调查组查到了京都苏家的头上。 苏家和秦家一样都依附于沈家,虽然那部门主任曾是苏家老太爷的得意门生,但这种人人自危的档口,谁也不愿意多做些惹人注意的事,就更别提去救人了,谁也不敢在这时候向上面求情,上面本就一直致力于清腐倡廉,结果在这节骨眼上出了这样的事,地方官居然暗中与毒贩勾结!这不是打上面的脸吗? 237 戛然而止 此事一出,杜家和部门主任都算是彻底完了,苏家因为这事主动向上面请了罪,说教出这样的学生是他们的失职,有负人民群众,甘愿受罚,上头原本是打算连苏家一块儿办了的,可有沈家在里面周旋,再加上苏家人自身态度良好,上面便也就不再追究。 从事发到调查结束正好整一个月的时间,g省各大主要负责人纷纷落马的落马,降职的降职,就连京都的苏家都受了牵连,此事进行到这一步,所有人都知道,可以了,该停了,此案牵涉之广范围之大不是普通民众能够想象的,但却是他们喜闻乐见的,老百姓只需要知道该被惩罚的人已经得到了应有的结局,其他的事,要是再追究,就过了。 这期间宋千玦和秦修又见了两回,一回是查到苏家头上的时候,还有一回是到苏家为止的时候。 查到苏家的第二天,秦修告诉宋千玦,秦兴已经让人帮忙秘密安排出国事宜,将秦妍舒以治伤为由送了出去。 上面不再追究,苏家领罪降职的第二天,秦修又告诉宋千玦,秦兴决定先按兵不动,秦妍舒再过几日也会被秘密接回来。 一场掀起轩然大波的案子彻底过去,对于旁人来说是正义终将来到,对于宋千玦和秦修来说却是正义在快要成功的时候戛然而止。 两人都心知肚明,他们必须得尽快找出新的证据证明这事跟沈家或者秦兴有关系,否则最佳日期一旦过去,他们将很难再有机会。 就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宋千玦像是下定决定,她看着秦修开口:“我去找那个叫甄夕的小姑娘,我总觉得她还有事没说完,她身上肯定会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想也没想,秦修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宋千玦的提议。 “不行!这样太危险了!而且甄夕身上还有没有更有价值的消息还有待考证,就这样贸然行动的话太危险了!况且,就算要去,也是我该去!” 宋千玦在此刻冷静的出奇,她跟秦修说道:“这件事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去了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不去就连最后的希望都没有了,而且只能是我去,你要是走了,秦修那怎么办?他要是有个风吹草动我也不知道,万一等你回来,他已经暗中出国了呢?那我们企划的这一切不都白做了?” “可是......” 秦修一句话没说完宋千玦便打断了他,语气坚定的开口:“哥,这事就这么定了,你留下好好看着秦兴,我去找甄夕。” 年节已过,人们又开始忙碌起来,艾西纳的科研产品已经要正式投放市场,再加上s市绿地公园的项目以及其他合作,厉成最近忙得连回燕庭南岸的时间都没有,而且他最近发现一件事,那就是他的小妻子似乎变了很多,自从年前他出差回来后,就再没从宋千玦脸上见到过那种肆意妄为,没心没肺的笑了。 238 铤而走险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呢? 好不容易得了一点空闲,厉成竟开始反思起是不是自己忙于工作冷落了宋千玦,才导致她变了许多,意识到有这个可能的时候,厉成冷眼瞧着手底下的一堆文件,忽地就多了几分少有的厌恶情绪。 他想,他应该适当的减少自己的工作量了,虽然这是他值得一辈子骄傲的商业帝国,但宋千玦也是他要携手一辈子的女人,工作永远都有,但他寻找的心安处却只一个。 就在宋千玦想着如何找个理由跟厉成说自己想要再回一趟g省的时候,厉成却先告诉她说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要带她出去玩。 宋千玦无疑是要拒绝的,可她知道自己得想个万之策,否则肯定会引起厉成的怀疑。 距离厉成订好两人出去玩的前一天,宋千玦还是没想好到底要找什么理由留下来,她还得每天在厉成面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照样该吃吃,该喝就喝,该睡就睡,只是常常一个不注意她就陷入了沉思,招来厉成目光的打量。 可到底是心事重重,哪怕巧姨每天变着花样给宋千玦做好吃的,她却还是比去年又轻了三公斤,厉成抱她的时候忍不住问她每天吃的那些饭都到哪里去了,怎么就不见胖点?为此厉成还特意让医生给宋千玦做了个面检查,结果医生说一切良好。 正如厉成所说,他已经为自己和宋千玦的行程准备好了一切,只等出发了,距离出发的日子越近,宋千玦就越愁得慌。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当听到厉老爷子犯病不慎从楼梯摔下来生命垂危的消息传来时,宋千玦忍不住在心里松了口气,可随即她又提起了一颗心,虽然她急需一个理由留下来,但她并不希望是这样的理由。 厉老爷子一直对她很好,她还想着等一切结束了,等她为父报了仇,她就告诉老爷子自己真正的身份,不管他们原不原谅她,在她心里,他永远都是她的爷爷。 老爷子病重的消息厉家封锁的很严,除了本家人几乎没人知道,就连厉琰都没告诉,一来是为了不让大家乱了阵脚,二来也是老爷子还有抢救的余地,医生说手术成功的几率很大。 这一回,厉成带宋千玦出去过二人世界的计划再次被延后。 老爷子从icu转进普通顶级高干病房前后用了三天的时间,这期间厉家的一大家子都陪在老爷子身边,大家也不吵,就那么静静的等在外面等老爷子醒来。 厉成是家里的长孙,这事他自然要二十四小时守着老爷子尽孝,在熬了两天后,厉成终是乏了,他在病房里的沙发上枕着宋千玦的肩沉沉的睡了过去。 宋千玦僵着身子不敢轻易动作,生怕弄醒了厉成,她微微垂下眼眸温柔的注视着厉成的眉眼,片刻后忽而就热了眼眶。 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自己真的就是宋家的那位千金小姐,没有欺骗,也没有杀父之仇,更没有那么多有苦不能言。 239 厉总裁送的钻戒 厉老爷子的命终是救回来了,但精神却大不如前,醒来的第二天,老爷子不顾众人的劝说阻拦执意让人准备东西,他要回g省的老家。 这一下,厉家的人都犯了难,老爷子回去了谁来照顾他呢?虽然不缺伺候的人,可到底比不过自己的亲人。 厉家的男人们最近都没什么空,倒是周意欢和宋千玦这一个儿媳妇和孙媳妇没什么事,故此照顾老爷子的重担就落到了两人身上,原本厉婉秋也是陪着一起回去的,可她手上还有件案子没商对,只能等案子结束了再做打算。 名正言顺的留下来而且还是光明正大的再次回g省,这几日一直焦灼的宋千玦总算稍微宽了些心,跟老爷子临行前的头一天晚上,厉成将她搂在怀里叮嘱了她好些注意事项,比如出门一定要身边带人,厉老爷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如果跟周意欢意见不合她就大度些别跟周意欢计较太多,实在不行就找老爷子给她撑腰,周意欢谁都不怕,就怕老爷子,还说只要自己一有空他就会去见她...... 长了这样大,厉成从未觉得自己是如此啰嗦的人,他瞧着怀里睡意渐浓的宋千玦无奈的笑了笑,笑自己现在对宋千玦似乎太过紧张,刚才那一串吧啦吧啦的话跟当妈似的。 翌日。 厉成因为要去国外出差早早的便走了,等宋千玦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手上多了一枚戒指,戒指还是那枚旧戒指没变,可上面却多了颗熠熠生辉的钻石,外面用宋千玦名字的首字母和厉成名字的首字母做了个形状优美的镂空箍,将钻石牢牢的套在了戒指上。 在这之前,宋千玦曾偶然在电视上看到过这颗钻石的拍卖,有位外国人钱压场,直接一锤拿下,以一口价数十亿的价格买下了这颗如梦似幻的珍宝。 这枚钻石之所以如此昂贵,是因为它晶莹剔透的内里有一条深海色和一条玫瑰色相互交织相互浸溶而形成的一颗纯天然的心形钻石。 如此浪漫又唯美的东西,只要是女人都会喜欢,当时厉成在一旁处理陆遇带来的合同,宋千玦看了钻石觉着喜欢,无意中赞叹了一声,厉成抬起头看了眼电视什么都没说。 这样的东西其实常常都是用来欣赏收藏的,宋千玦一眼过了也就没将这事放在心上,谁知厉成却将这钻石买回来了。 想起那外国人在拍卖会上喊出的惊天高价,宋千玦不由自主的砸了咂舌,她不能去想厉成将这东西买回来花了多少钱,否则她就不敢戴了。 宋千玦的手本就生得美,她看着手上的戒指越看越喜欢,拿起手机就拍了一张给厉成发过去,附了一句话,问:好看吗? 等了半晌,厉成始终没回她,宋千玦想,大概这人是在忙。 周意欢跟宋千玦两人一起陪着厉老爷子再次回到了厉家老宅,虽早已见过老宅的惊艳绝绝,可美人有千面,就连这精巧与粗陋相辅相成的房子也一样,每一次细看宋千玦都会有新的发现,有新的惊喜。 240 周意欢示好 当天晚上,宋千玦想方设法逗得老爷子开心入睡后,就在她准备回厉成的院落休息时,周意欢却在半路拦住了她。 相比之前的态度,周意欢这回对宋千玦柔和了许多,眼神不再带着轻蔑跟不屑,但看似平常的问话里,却掺杂着诸多不自在,大概是觉得自己这个当婆婆的,在儿媳妇面前丢了些面子,毕竟她是一开始就耀武扬威跟宋千玦势不两立的人。 被周意欢拦住,宋千玦也不慌,她算是彻底知道了,这女人其实也就面上看着凶,实则也是个没什么心眼的人,总之,不坏,既然不坏,也就没必要老死不相往来。 见周意欢踌躇着不肯先说话,宋千玦了然一笑,先开了口:“妈,这么晚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听到宋千玦一声妈,周意欢不自在的将目光一边四处游离一边说道:“过几天是三月三,我准备去附近的庙里为家人祈福,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闻言,宋千玦怔了怔,她想起自己上回陪周意欢逛街的下场...... 宋千玦神色一凛,周意欢似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拢了拢自己的耳发,只见周意欢轻咳一声,目光继续游离:“嗯,上回那事是我...是我不对,我不知道你伤还没好,也不该让你一个人拎那么重的东西。”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宋千玦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不可思议的盯着周意欢,厉成跟她说过,她这个妈在家里除了厉老爷子谁都不怕,就算是自己做错了也从来没跟人道过歉。 因着这一层,宋千玦瞬间在心里警觉起来,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突然示好是为什么? 周意欢话音落下,宋千玦半晌没反应,许是觉得场面太过尴尬,周意欢欲言又止了好几回,最后道了句:“如果你不去就算了。” 说完,周意欢转身欲走。 宋千玦顿时回过神,她眼疾手快从后面拉住周意欢的胳膊,笑道:“妈,我去。” 周意欢转过身看她,脸色已经缓和了许多,当不经意间瞥到宋千玦手指上的钻石,周意欢微不可查的撅了噘嘴,随后半真半假的问她:“你就不怕我再像上回那样对你?” 所幸这回宋千玦反应很快,她扬了扬脸上的笑,挽住周意欢的胳膊:“妈这么聪明美丽善良大方,怎么会跟我计较呢?上回的事我也有错,我应该告诉你我带伤的事情的。” ...... 深夜。 厉成不在身边,宋千玦躺在床上拿着小灵通给秦修发短信,原本她想打电话的,可秦修为了保险起见就没接。 在小巧的拼音九键上噼噼啪啪摁了一通,秦修将自己得知的最新消息发给了宋千玦。 “安何告诉我,现在那个叫甄夕的小姑娘由g省现任最高领导出资助学,将她从先前的学校转到了g省最好的高中,而且上下学路上有专人暗中保护,据当地记者报道称,这么做是为了保证小姑娘的安,可我看这事没有那么简单。” 241 厉家人也搅和进来了 盯着秦修发来的消息,宋千玦思忖片刻。 “哥,这是不是证明我们猜对了,甄夕身上肯定还有其他的消息,否则,就算是为了表面工作,他们也不会这样派人跟着甄夕,他们这么做肯定是怕甄夕跟其他人接触,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一分钟后,秦修回复过来。 “我的人明天应该会带回来新的消息,你独自在那边一定要万事小心,” “知道了哥,你也是。” 第二天,同一时间,秦修再次发来一条消息。 “前段时间抓住的那伙毒贩,其中一个本该判十年的人因为某个原因被调到了厉婉秋所在城市的监狱,这人因为患病被保外就医的时候意外救了一个警察的性命,后来这人再经过厉婉秋的手,直接戴罪立功减刑六年。” 初看到这条消息,宋千玦怔了半晌,末了她反应过来,这回直接给秦修打去了电话。 电话响了第二遍,秦修才接起来,他的语气中不无疲累,但这种感觉也只仅仅一瞬。 “哥,刚才那条消息你确定吗?” 听闻,秦修沉默了几秒,他知道宋千玦已经对厉成动了真心,厉婉秋又是厉成的姑姑,她一时不能接受也属正常。 但,真相若总是皆大欢喜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拼命的想要掩盖呢? 想了想,秦修开口:“千真万确。” “你是怀疑他们弄虚作假?” “嗯。” “可是姑姑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选在这个时候跟这伙毒贩扯上关系呢?难道说还有什么别的内情我们不知道吗?” 听到宋千玦叫厉婉秋姑姑的时候,秦修在电话那头皱了皱眉,心里不舒坦,可他却并未说什么,因为他明白。 接着宋千玦的话往下,秦修继续说道:“前段时间上上下下都将目光放在了g省和对苏家的调查上,厉家自然没人注意,再加上厉家本就权大势大,只要他们家人想瞒着上面指挥底下的人做点什么,易如反掌。” 宋千玦还是不愿相信,只说:“厉老爷子是知轻重的人,他不会在这个时候让厉家惹上一身骚,除非,是厉婉秋瞒着老爷子做的。” “虽然现在情况未明,但是千玦,你要做好一切准备,厉家人走到今天这一步,尾巴绝不干净,面已经有了想动厉家的心思,到时候如果东窗事发查出点儿什么来,厉家一定跑不了。” 忧心忡忡的挂上电话,宋千玦对秦修所说的厉家关系半信半疑,信的是上头迟早会动一动厉家,疑的是厉家人这些年呼风唤雨惯了,商界有人,军上有人,政上也有人,就连最高科研学究里也有人,她在想,掌握着这样权势的厉家是上面说要动一动就能动的吗? 第二天,宋千玦陪着厉老爷子弄花侍鸟的时候装作无意间问了老爷子一句姑姑厉婉秋做法律的时候有没有接到过什么比较特殊的案子,厉婉秋又是怎么断的? 这话一出口其实宋千玦就后悔了,她生怕老爷子察觉出什么来,可她又实在心慌,故此这话就这么出口了。 242 白佛寺遇张太太 这话一出口其实宋千玦就后悔了,她生怕老爷子察觉出什么来,可她又实在心慌,故此这话就这么出口了。 大概没想到宋千玦会提起厉婉秋,老爷子倒也并未像宋千玦想象的那样多想什么,他只是颇为自豪的跟宋千玦说了许多厉婉秋在走法律这条路时因为不想靠着家里的名声所以独自一人在外闯荡多年的事情,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但她却从不后悔。 听完厉老爷子的话,宋千玦微微对厉婉秋放了些心,因为她相信一个不肯靠着家人名声给自己身上镀金的人,一个为了公理天义始终跟人死磕不顾危险的人,在大事上该是不会糊涂的。 宋千玦一直在找机会接近甄夕,可g省的领导将甄夕“保护”的可以说是滴水不露,任宋千玦想尽办法却连见一面甄夕的机会都没有。 很快就到了三月三这天。 一大早,周意欢便拉着宋千玦出了门,领着伺候的一众人朝着g市鼎鼎有名的白佛寺直奔而去。 两人到的时候平日里本就香火鼎盛的白佛寺眼下更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周意欢以往每年来这里让人提前给主持打声招呼好让主持清场,毕竟周意欢的身份地位摆在那,这点要求其实并不算过分,然而这回周意欢却一改往年作风,宋千玦猜,厉晖该是跟周意欢提过这段时间做事尽量不要张扬。 就在两人礼佛祈福完毕准备回去的时候,一位众人簇拥着的中年贵妇人凑到了两人跟前。 周意欢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对这人没印象,结果却听到贵妇人自报家门:“厉夫人,我是张太太啊,前年咱俩还一起喝过茶呢。” 经贵妇人这么一提醒,周意欢哦了一声,像是想起来了。 “你是那个喜欢牡丹花的张太太?” 一听周意欢还记得自己,张太太喜笑颜开的又往前凑了凑,差点将宋千玦挤走,忙不迭的说道:“对对对,就是我。” 周意欢之所以想起这号人来是因为她前两天听厉晖无意间提过一句,g省前任高官下马后,现在接手g省的似乎是先前被贬的张家提上去的人,所以当张太太自报家门后,周意欢瞬间就想起来了。 瞥见张太太差点将宋千玦挤走,周意欢不露痕迹的往旁边退了退,然后宋千玦趁机挽上了周意欢的胳膊。 见状,张太太总算反应过来,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宋千玦,转而小心翼翼的问道:“厉夫人,这位是?” 闻言,周意欢大方回她:“这是我儿子厉成的老婆,我儿媳妇。”说完,看了眼出神的宋千玦,周意欢轻轻推了推她:“千玦,跟张太太打个招呼。” 宋千玦原本不知道眼前这位张太太的身份,直到她刚才碰巧听到身后有路人嘀咕了一句:“这不是新上任的那位高官的太太么?” 几乎是下意识的,宋千玦立马断定这位张太太会是她接近甄夕最好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 心中有了计划的宋千玦十分乖巧的跟张太太道了句伯母好,惹得张太太一张脸乐得跟朵花似的。 243 有些规矩不能坏 心中有了计划的宋千玦十分乖巧的跟张太太道了句伯母好,惹得张太太一张脸乐得跟朵花似的。 宋千玦陪着周意欢在白佛寺附近的特色镇子上闲逛了一个下午,期间他们遇见了一个在小镇桥头卖新鲜时蔬的一个老头儿。 早春的天气仍旧春寒料峭,可老头儿形容枯瘦,身穿单衣,他佝偻着身子蹲在地上摆弄着自己的蔬菜,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行人。 周意欢见了心有不忍,当即让人将老头儿的时蔬买了下来,还多给了老头儿许多钱,那老头儿也有骨气,愣是不受,坚决要把多余的钱找给周意欢,周意欢不肯收,带着人转身就走,那老头儿眼疾手快拉住了宋千玦,将一把花花绿绿的零钱塞进了宋千玦手里。 宋千玦推脱不得,只得收下,看着手里的零钱,一个主意从她脑海里浮现出来。 回去的路上,宋千玦挽着周意欢的胳膊,她看了眼那些菜,笑道:“妈,我以前都不知道你居然是一个这么和蔼可亲又心地善良的人。” 这话乍一听是夸人的,可细细一品味好像又哪里不对,周意欢反应过来:“那以前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宋千玦嘿嘿笑了两声:“我以前对妈多有误会,还希望妈大人有大量,不跟我计较。” 周意欢佯装生气的翻了个白眼,没接话茬。 转身从身旁伺候的人手里捧过周意欢最喜欢的玉兰花,宋千玦再次凑上前,状若无意的问道:“妈,你每年是不是都要给那些慈善机构捐很多钱啊?” 周意欢嗯了一声,说每年在他们这群富太太圈子里都会有一个人组织这种慈善事业,通常都是直接捐钱,她知道这些钱可能大部分都到不了真正需要的人手里,但没办法,厉家的身位摆在那,就算明知是做样子还是得做。 “妈,这些事都是积德行善的好事,其实只要心意到了我觉得都没什么太大的差别,眼下我有个好主意,不知道妈想不想听?” 周意欢看她一眼:“你是不是想跟我不如把这些钱拿去买些东西,再送给需要的人?” 宋千玦一怔。 周意欢明白自己猜对了,她继续说道:“你以为我不想这么做?可厉家是标杆,只要我开了这个头,其他的夫人们肯定也会跟着效仿,但这样一来,有些规矩就坏了,规矩一旦坏了,站到厉家对面的人就多了,所以,做不得。” 被周意欢一语惊醒,在这之前,宋千玦一直都以为周意欢只是个心思简单,不理世事的贵妇人,没成想,到底是在大家大业里待久了,若周意欢不说,宋千玦还真不懂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学问。 所幸宋千玦的主意本就没想让周意欢大肆施善,她只需要周意欢给自己创造机会接近甄夕一个人就行了。 想到这,宋千玦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随后她紧接着开口:“妈,我倒有个真正积德行善的好法子。” “哦?说说看。” 244 慈善活动 “你前段时间不是还关注g省轰动国的案子吗?我听说那小女孩现在就被g省的现任领导资助着呢,我觉得,我们可以为这个小女孩儿做些什么,g省是厉家的故乡,你这么做了大家都无可厚非。” “你是说甄泉春的女儿?” “对啊,甄泉春虽然死了,但他却是人们心中的英雄和烈士,你作为厉家的女主人代表厉家对烈士的子女带去关心和温暖也是件积德的好事啊。” 周意欢被宋千玦说动了,于是她将这件事交给了宋千玦去办。 为了不让自己的目标太明显,宋千玦以厉家少夫人的身份召集了一众g省达官显贵的太太们,说最近是祈福的好日子,但向菩萨进香是远远不够的,这种善心一定要落实到生活里,不如大家就一起举办个烈士子女慰问的慈善活动,也不让大家捐钱,就只要有困难的烈士子女每个人认领一个,让这些失去亲人的孩子能不为生活所迫,让他们能安心读完书。 宋千玦的主意一致获得了好评,这些富太太们直夸她人美心巧,想出个这样好的办法来,这可比让他们每年捐钱却不知钱款去向要好的多。 因为一直忙着慈善活动,宋千玦这几天少了许多陪老爷子的时间,老爷子问起她在做什么,她只神秘的笑,说想给老爷子一个惊喜。 很快,g省记录在册的烈士子女都被找到了,宋千玦特意租用了环湖的会厅,将这些孩子和富太太们都请到了这里。 这些孩子平均年龄都只九岁,最大的就只有甄夕,最小的还不足五岁。 他们当中大多数人生活过的颇为艰辛,周意欢和许多富太太们在看见宋千玦让摄影师给孩子们记录下的日常生活时都落了泪。 不管这泪是真心还是假意,宋千玦只知道,她的目的达到了,她终于成功的见到了甄夕。 因着说好要给厉老爷子一个惊喜,宋千玦在会厅的时候便让人用手机给老爷子直播了一回自己正在的事,本以为能得到老爷子的赞赏,可老爷子的脸色当场就沉了沉,宋千玦知道老爷子该是不高兴了,但她却仍旧装作不知道,在跟老爷子甜美乖巧的打完招呼后就忙自己的去了。 活动进行到一半,富太太们已经开始各自认领想要资助的孩子,甄夕这时起身去了卫生间,片刻后,宋千玦跟周意欢打了声招呼说自己肚子不舒服,随后跟着进了卫生间。 会厅的卫生间做的很是高大上,宋千玦刚进去就碰见了正要出来的甄夕。 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宋千玦故意轻轻撞到了甄夕,然后把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小纸条递给了甄夕。 甄夕最开始没反应过来,因着知道宋千玦是策划这场慈善活动的主要负责人,她还跟宋千玦说了声对不起,宋千玦却给她使了往下看的颜色。 见状,甄夕狐疑的低下头,只见宋千玦手里捏着什么东西似乎要给她,所幸甄夕十分机灵,她虽然不知道宋千玦给自己的究竟是什么,可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她甚至隐隐猜出一丝其他的东西来。 比如很有可能宋千玦是为了接近她才弄出这么个慈善活动。 245 罚跪 宋千玦和周意欢满心欢喜的回到厉家老宅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宋千玦就被厉老爷子身边伺候的人喊了去。 周意欢不知道怎么回事,以为老爷子一向疼宋千玦,定不会是为难她,故此便什么也没问,直到晚饭时候见宋千玦还不回来,她这才发觉事情奇怪,派了人去老爷子的院落附近打听,这才知道宋千玦被老爷子罚了。 三个小时前。 厉老爷子的院儿里。 宋千玦一只脚刚踏进门槛便高高兴兴的冲老爷子叫了声爷爷,谁知拄着拐的老爷子却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来,神色甚是严肃。 脚下的步子下意识的就缓了,宋千玦空咽了口唾沫,笑容不复存在,在距离老爷子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只听到老爷子沉声吩咐院里伺候的人都退下去,只剩他和宋千玦两人的时候,老爷子这才抬眼看向宋千玦,缓缓吐出两个字来。 “跪下!” 宋千玦当场愣住。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膝盖,转而又看老爷子:“爷爷,我......” “我叫你跪下!” 老爷子忽地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这回,宋千玦再不敢开口,她虽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低头。 双腿跪在铺满鹅卵石的路上,宋千玦肩背挺直,也不看老爷子,一副不服不认的倔强模样。 约莫半个小时后,老爷子才再次开口,他背对着宋千玦问:“做这件事之前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我只是想给爷爷一个惊喜,我以为爷爷会喜欢的。” 宋千玦语气平静的应道。 闻言,老爷子转过身盯着宋千玦:“你知道你现在是谁吗?你知道g省不久前轰动国的案子吗?” 良久,宋千玦吐露出两个字来:“知道。” “你是谁?” “我是宋家的千金小姐,是厉家长孙厉成的夫人。” 听到这,老爷子叹了口气:“既然你明白,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千玦,爷爷知道你聪明,可你既然聪明,又已经嫁入厉家这么久,不该不懂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意欢她心性单纯想不出这样的办法,千玦,你能不能告诉爷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厉老爷子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宋千玦开始有些慌起来,她不断在心里组织着语言,想要为自己开脱,说来这件事还是她着急了些,也是她忘了考虑还有厉老爷子在背后,凭厉老爷子的见识,肯定会对她产生怀疑...... 稳了稳心神,宋千玦抬起头看向厉老爷子,她现在只能坚定自己最初的说法,也只有这唯一的办法能让她拼一拼了。 想到这,宋千玦迅速在眼眶里蓄满一包泪,但她却不哭起来,只忍着,随后说道:“爷爷,对不起,我没想到这件事会让您这么生气,我只是想要多做些好事为爷爷祈福,希望爷爷能快点好起来,可是我知道就算向那些慈善处捐再多钱也不一定能真正帮到需要的人,所以我才想了这个主意,选烈士子女也是因为一个多月前g省的那件案子,爷爷,对不起,您不要生气了。” 246 她觉得自己没有错 宋千玦说完这话厉老爷子顿了半晌再无言语,他始终似信非信的盯着宋千玦,宋千玦不怵他,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卑不亢。 良久,老爷子缓缓地将目光移开,声音里不无疲累。 “千玦,你有这份心我很高兴,可你也应该明白,我不是为你做善事生气,而是因为你明知道现在所有人都在避讳甄泉春的案子,你却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这实在不是个明智之举。” “可是爷爷,厉家光明磊落跟这件事毫无关系,我做这些也行得正坐得端,一个慈善活动而已,为什么要避讳呢?为什么要怕呢?我觉得我没有错。” 闻言,厉老爷子再次动了怒。 跪着的人非但不认错,听这口气,还觉得自己有功。 于那些终于觅得生活希望的孩子确实有功,可于厉家,还是过! 宋千玦先前认错的模样不复,这会像是原形毕露似的,她振振有词的跟厉老爷子说自己的见地,丝毫不有悔意。 尽管老爷子仔细想了想宋千玦的话,觉得她说的其实并无差错,可毕竟有些事不是表面上看见的那样简单,更何况他这孙媳妇的确该管教管教了。 “作为厉家长孙的少夫人,这件事你是想不通还是觉得自己没错?” 厉老爷子问道。 “我觉得自己没错。” 宋千玦毫不犹豫的回答。 “那你就跪着,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说完,老爷子冷哼一声,拄着拐杖进了屋里。 悄悄抬起眼看着厉老爷子的背影,宋千玦忍不住在心里松了口气,没错,她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只有她表现的襟怀坦荡以至于犟得像头牛始终坚定自己没错的想法,她才会免于被厉老爷子更多的怀疑。 当厉成接到周意欢的电话知道宋千玦因为烈士子女的事被老爷子罚跪的时候,厉成已经独自一人在办公室抽了一个时辰的烟。 宋千玦做这事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跟他提过。 厉成觉得,他好像有点看不透也猜不着宋千玦究竟在想什么了,因为就在两个小时前,他的私人医生告诉他,上回宋千玦生病的时候被他带回去化验的血液里检查出了byy的成分。 一般的血检其实很难查出byy的,可由于宋千玦已经吃了有一段时间,byy在她身体已经开始积累,这才会被医生查验到。 厉成想起那些夜晚,那些他跟宋千玦说“咱们生个孩子吧”的夜晚,此时此刻,他的心绪十分复杂。 到底是自己的老婆,就算厉成心里依旧堵得慌,可他还是在接到周意欢电话的时候马不停蹄的出发赶往了g省,他怕他去得晚了,宋千玦若始终不肯认错,依着老爷子的性子还会让宋千玦一直跪着。 早春天里冷冰冰的太阳早已下山,宋千玦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跪在老爷子的庭院里,她的膝盖早已没了知觉,却仍旧跪得笔直,头上又大又亮的月光披在她身上,一阵一阵的寒潮直往她身体里蹿。 247 救星来了 老爷子屋里的灯还亮着,宋千玦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这期间有不少人想要跟老爷子求个情的,包括周意欢,她主动找老爷子说这件事是她和宋千玦一起做的,老爷子却当场瞪了她一眼,吓得周意欢再不敢多有半句劝言。 站在阁楼上,居高临下的老爷子盯着还跪在院里的宋千玦。 更深露重,老爷子背着手问身后的管家:“少夫人跪了多久了?” “老爷,已经快五个小时了。” 闻言,厉老爷子沉思了片刻,重重地叹了口气:“罢了,你跟我下去看看。” “是。” 宋千玦一开始还以为就算自己不认错,老爷子可能也只是吓唬吓唬她,等气消了自然就会放了她,然而直到五个小时过去,宋千玦这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嫩了。 虽然她和老爷子是爷孙关系,但老爷子的身份早已目下无尘,平日里对她宠爱那是在她乖巧听话的前提下,一旦犯了老爷子的威严,该受的惩戒丝毫不会少,俗话说伴君如伴虎,更何况他们这爷孙关系中间还是凭着厉成。 忽地,就在宋千玦头昏眼花摇摇欲坠的时候,一双脚出现在她视线里,紧接着宋千玦便听到来人问她:“想清楚了吗?” 脑袋里一直嗡嗡响,宋千玦似乎已经感觉不到冷了,只是话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撕裂般的疼。 “我没错!” 她努力抬头看着老爷子,目光坚定,理直气壮。 拄着拐的手颤了颤,老爷子怒极反笑,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管家跟了老老爷子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人敢像宋千玦这样跟老爷子说话的,哪怕就是老爷子最疼的孙儿们当着老爷子的面也不敢如此造次。 管家为宋千玦捏了把汗,他看了看老爷子的神色,怕老爷子还要宋千玦继续跪下去,不由的着急出声劝道:“少夫人,这件事于厉家来说你本就不对,快跟老爷认个错吧,再这么跪下去,你身子吃不消啊。” 管家话音刚落,院子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 宋千玦本想回过头去看看是谁,但她现在身都是僵的,丝毫动弹不得。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爷爷。” 是厉成来了。 厉成怎么来了呢? 这是宋千玦晕过去之前最后的意识。 翌日。 厉成铁着一张脸矗在老爷子的书房外,管家说老爷子正在作画,打扰不得。 半个时辰后,厉成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爷爷,孙儿这些天新学了几招棋技,想跟爷爷讨教讨教。” 片刻,一直静默的书房终于传出老爷子的咳嗽声,厉成皱了皱眉,紧接着便听到听到老爷子唤他进去。 一盘棋,黑白子,黑落下,白相随,你截后,我杀尾,你断前,我破釜沉舟。 爷孙俩将棋盘当做了战场,谁都不曾言语半句,你来我往间,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老爷子赢了。 “孙儿佩服。” 厉成盯着棋盘说道。 老爷子脸色依旧不好看,也不接厉成的话,问他:“身子伤着了吗?” 248 伴君如伴虎 这话既不点名也不道姓,可二人皆心知肚明。 想了想,厉成实话实说:“昨晚回去胃寒吐了半个小时,然后就高烧,虚汗不断,一直折腾到今天早上高烧才退下去一点,人还是迷糊的,医生说她寒气入体,脾胃受凉,关节受损,要休养时日。” 听到这,老爷子似是累了,他忽地放松了身体,将大半个身子靠在了身后的软垫上,他转过头瞧着窗外宋千玦昨天跪过的地方,缓缓开口:“这丫头看着娇弱,实则却外柔内刚,她性子太犟,不是什么好事。” 闻言,厉成微微低头抿了口茶,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他接过老爷子的话:“千玦这回顶撞爷爷是她不对,也怪我平日里对她太宠溺,请爷爷放心,等千玦病好了,我一定让她跟爷爷好好认错。” 老爷子叹了口气:“厉家人都身处高位,虽然现在表面上一派风平浪静,但是厉成,这几年厉家太过顺风顺水了,可时运不会永远眷顾谁,你我应该都明白,伴君如伴虎,厉家人虽有天大的本事,有天大的功劳,可就像这棋子,一旦落错一颗,那对厉家来说都是致命的。我知道,千玦这回是好心,她想多做些善事给大家祈福积德,我罚她不是说这件事不对,而是希望她能记住,像这样需要以厉家少夫人名号去做的事情,她得提前跟大家说一声,毕竟她现在的身份不比从前,如果等出了什么乱子大家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岂不为时已晚?” “是,请爷爷放心,这些话等千玦醒了我一定转告她。” 依旧看着窗外,老爷子头也回的冲厉成一边摆手示意他退出去,一边说道:“我让管家准备了几味上好的驱寒中药,你拿回去给她煎着喝了,不够再问我拿。” “谢谢爷爷。” 走出老爷子的庭院,厉成深吸了一口气,他今儿其实是来看看老爷子究竟消气没,想起昨晚老爷子的脸色,就算是作为商业之王的厉成也忍不住胆寒,那是从万人骨上趟出一条路的眼神,厉成惊了惊,他在想,他这不安分的小妻子究竟说了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竟将老爷子气成这样。 回到自己的院子,宋千玦还没醒,厉成将手里的药拿给了底下伺候的人,然后自己坐在床边看着脸色苍白的小女人。 昨晚他到的时候还没来得及跟宋千玦说句话她便身又僵又冷的晕在了自己怀里,他抱她起来的时候,她的腿都是没法动的,连睫毛和眉上都是森森的寒霜,等抱回来好不容易折腾完了人却又发起了高烧,于是厉成只好一整夜都将宋千玦紧紧的抱在自己怀里,用自己的温度一直暖着她迟迟缓不过来的体温。 一直到下午邻近晚上,从昨晚回来就没睁过眼的宋千玦终于悠悠转醒,她嘶哑着嗓子说了一个渴字。 厉成久未休息,这会正闭上眼不到十分钟,本来已经有轻微的鼻息声,却在听到宋千玦声音的刹那睁开了眼。 249 如果能重来 他低沉悦耳的声音因为没休息好含了些喑哑,柔声问道:“还难受吗?” 宋千玦点点头。 两人的目光撞在一处,看着厉成微微冒着血丝的眼,一股愧疚感和心疼瞬间在宋千玦心里翻腾起来,尽管如此,她还是又说了一遍渴。 将人从床上扶起来,厉成拿过一旁的水杯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喂给怀里的女人,直到一杯水见了底。 “还渴吗?” 喝了水缓和许多的宋千玦摇摇头:“不渴了。” 放过水杯,厉成又伸手探了下宋千玦的额头,然后嘟囔了一句:“还是有点烫。” 宋千玦趁机抓过厉成的手,将自己的脸贴了上去,她现在烧得慌,厉成皮肤透着丝凉意,正好给她降温。 任由小女人抓着自己的手,厉成将方才因为喝水而折下去的被子往上拢了拢,然后再不说话。 一时间,屋子里静默下来。 宋千玦知道,厉成该是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若不然他昨天也不会赶回来。 本以为厉成会问自己很多事,没想到厉成却除了关心她其他一概不提,是不提还是想等她好了再说呢?宋千玦猜应该是后者,但她觉得自己现在没什么大事了,与其忐忑不安的等厉成问她,倒不如她先说了。 想到这,宋千玦咬了咬牙,说道:“我不是故意要气爷爷的,我也不知道我做这件事爷爷会这么生气。” 片刻,厉成问她:“如果你提前知道爷爷会因为这件事如此生气,你还会做吗?” 顿了顿,宋千玦吐出一个字:“会。” 转而她却继续说道:“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要做,但我会换个办法,让爷爷不这么生气的办法,你不知道,我和那些摄影师去拍素材的时候见到的那些孩子,他们真的生活的一点都不好,可怜又可敬,我真的很想帮他们。” 闻言,厉成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从他的眼里可以看出来,他对宋千玦这种行为并不表示认同。 不打算和宋千玦继续讨论孩子们的话题,厉成口锋一转提前了老爷子,他问宋千玦:“既然重来一次你会换个不让爷爷生气的办法,那你昨天为什么不肯跟爷爷服软呢?你明知道只要你承认自己错了,爷爷那么疼你,他根本就不会罚你。” “这不一样,爷爷罚我是因为他觉得我这件事做错了,而不是方法不对,这是原则问题,我不会认错的。” 宋千玦神色坚定,眸子里透着一股子倔强劲儿,厉成看着这样的她忽而扯出一丝笑意,抬手顺着宋千玦的眉弓眼眶轻轻往下滑,想将她的眼皮合上,可没想到手一松开,对方又立即睁眼,对着他说道:“我现在不想睡。” “真不想睡?” “真不想睡。” “那我问你个问题。” “你说。” “你骗过我吗?” 听了这句话,宋千玦一惊,她微微侧仰着去看厉成,因为心虚竟一时语塞。 将宋千玦的反应放在眼里,厉成佯装不知,又问了一遍:“骗过我吗?” 250 骗过我吗 听了这句话,宋千玦一惊,她微微侧仰着去看厉成,因为心虚竟一时语塞。 将宋千玦的反应放在眼里,厉成佯装不知,又问了一遍:“骗过我吗?” 半晌,宋千玦点了点头。 看到宋千玦的动作,厉成的眉头缓了缓,等着小女人的下文。 可当他听到宋千玦接下来的话时,再次拧起了眉头。 只见宋千玦冲他扬起一个笑来:“你还记得我上次抱着大圣在沙发上递给你的那杯水吗?” 思忖片刻,厉成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那杯水是大圣先前用它的小爪子蘸水喝过的。” 闻言,厉成更加面无二两情绪,他将宋千玦慢慢放到被窝里,叮嘱她好生休息便出了门。 丝毫不知厉成已经发现自己吃byy的事情,宋千玦还以为厉成是真因为这件事生气了,她冲厉成的背影噘着嘴嘀咕道:“不就一杯水而已嘛,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 但很快,反应过来的宋千玦终于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两个人相识这么久,厉成从来没有问过她这句话,难道说...... 甄夕自那日在会厅里收到宋千玦秘密拿给自己的信件后,这几天她一直都处在深深的纠结中,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宋千玦。 宋千玦拿给她的信里有一段话这样写道:“甄夕,我知道你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真正把那些害得你爸惨死的人揪出来的机会。甄夕,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相信姐姐,只要你把自己知道的最重要的消息告诉姐姐,姐姐一定会如你所愿,帮你揪出真正的幕后凶手,因为姐姐的目标和你一样。” 宋千玦为了让甄夕信服自己,也为了自己的安着想,她在信件里给自己编了个十分凄惨的身世,还跟这回案件里涉事的人都扯上了关系,弄得甄夕看得时候忍不住流了泪。 尽管如此,甄夕却还是不敢相信宋千玦,她更想不明白宋千玦怎么会知道她身上还有别的消息? 甄夕一时拿不定主意,因为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实在太重要了,一旦不甚被坏人知道,她想不到自己的结局,却知道那一定不会太好。 在收到宋千玦信件的第四天下午,甄夕终于下定决心,她决定赌一把,赌宋千玦不会骗她,宋千玦在信里说,这件事必须越快越好,否则往后拖的时间久了,越不好办,他们得趁所有人还没将目光从g省移开的时候趁热打铁。 就像宋千玦说的,甄夕是个聪明人,她知道宋千玦说的没错,他们得抓紧时间。 下定决心的甄夕用了三个小时给宋千玦回了一封信,然后她便开始等待着与宋千玦的第二次见面。 所幸宋千玦也算争气,因着知道自己不能倒下,这几天她对送到自己嘴边的东西可谓是来者不拒,老爷子拿给她的那几幅驱寒进补的药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她身子骨见天的好起来。 原本这该是件高兴的事,可宋千玦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她发现厉成又开始冷落她了,也不是不关心她,而是鲜少搭理她,且这回还跟前一次不一样,这回厉成看她的眼神里多了些打量和审视,这样的感觉让宋千玦十分不自在。 251 我们会有孩子吗 宋千玦养病的这几日,为了不让秦修担心,她只说自己已经想办法和甄夕接触过了,现在就等甄夕的意思,几天后她会再找个时机见一见甄夕,届时,就看甄夕到底信不信她会不会来。 宋千玦不说,不代表秦修不知道,她病倒的第二天秦修就给她发了消息:“保重身体,留住青山。” 虽只简简单单八个字,意思却十分明了,宋千玦明白,秦修的心里肯定不好受。 老爷子自那日在庭院里罚了宋千玦后这些天一直没露面,倒是跟在他身边的管家会每天过来看看宋千玦。 宋千玦不笨,她自然知道老爷子还是关心她的,可到底是戎马一生的人,怎么可能先跟她这个孙媳妇低头呢? 于是,觉得自己已然将态度表明的十分坚决,且认为再这样下去就过了的宋千玦主动跟厉成提了提要去和老爷子道歉的事情。 厉成原本就那骗没骗过的问题后一直不怎么理会宋千玦,眼下听到她想去跟老爷子道歉,一直绷着的心总算缓了缓,厉成安慰自己,虽然宋千玦现在不想和他生孩子,好在厉家人在她心里还是有位置。 老爷子的庭院里。 初春的嫩树下,管家正在和老爷子一起煮茶,宋千玦拎了自己和厨房阿姨学来的糯米枣糕想要讨个喜。 出发前厉成因为好奇特意去厨房瞧了一眼,因为两人在一起后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进厨房的宋千玦,是以颇为好奇她的厨艺究竟如何。 结果是可以预想的,当看到宋千玦因为和糯米面而弄得到处都是白面时,厉成到底忍不住自己挽起袖子亲自下场。 然而结果还是可以预想的,两个厨房白痴将地方弄得更糟了,惹得做饭的阿姨一边嫌弃还得一边鼓励两人,宋千玦给大枣去核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件事,她忧心忡忡的转过头问厉成:“你说要是以后我们不请阿姨了,世界上又没了餐馆和外卖,咱们俩不会饿死吧?” 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厉成以往都戳之以鼻,不屑一顾,可这回他还真顺着宋千玦的思绪认真考虑了一番,随即又认真的开口:“如果真有那天,我就去学,总不会把你饿死的。” 厉成说话的时候声音不大,低低沉沉的,仿若大提琴般,宋千玦盯着厉成的侧脸心底一暖,忍不住泛起花痴来,她趁阿姨不注意微微踮起脚尖在厉成脸上飞速落下一吻,厉成怔了怔,侧过眼看她。 装模作样的冲厉成抛了个媚眼,宋千玦以只有两人的声音悄声道:“那我和宝宝就先谢谢你啦。” 闻言,厉成的眸色浓重了些,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问宋千玦,只听到他嘀咕了一句:“我们会有孩子吗?” 神经大条的宋千玦一边摆弄着手里的甜枣,一边点点头:“当然会有啦。” 宋千玦的话像是一颗定心丸,将厉成先前因为发现她偷吃byy而心生疑惑和怀疑的念头都压了下去,他这几日一闲下来就烦闷的心情忽然就好了起来。 252 一只大鹩哥 虽然很想告诉自己老爷子其实并不可怕,但临到门前宋千玦还是感到一阵冷意,她将这归结到是自己那天在这受了太多凉所以才产生了幻觉的。 察觉到身边的小女人不大对劲,厉成想了想,将宋千玦的手牵在了自己手里,这一碰才发现她一双手冷得跟冰棍似的。 犹豫了片刻,厉成转过头同自己的小妻子说道:“等会进去你别说太多话,态度好点,放心吧,有我呢。” 感受着厉成手掌的温度和话语里的温情宋千玦不由的就安了心,是啊,这个男人当初都能将她从外国绑匪手里救回来,她有什么好怕的呢?至少现在,不管发生什么,都有他在。 老爷子养了只大鹩哥,许是养得久了大鹩哥也识主了,就算有时候飞出去到了吃饭的时候大鹩哥还是会飞回来。 厉成拉着宋千玦刚一进门就瞧见似是渴及了的大鹩哥从庭院的外墙一路飞下来落在了老爷子的茶杯前,对着老爷子凉好的茶杯开始饮水,老爷子也不生气,就那么乐呵呵的看着鹩哥,还摸了摸鹩哥的头:“今儿出去又学了什么好词儿?说来听听。” 大鹩哥头一仰,水也不喝了,扯着脖子开始断一半续一半的学不知从哪听来的闹市斗嘴。 “张淑芳你以为我没看见是不是?要不要脸!要不要脸!” “李春花你骂谁呢?你才不要脸!你才不要脸!” 这样粗鄙不堪的话语从深宅大院养的大鹩哥嘴里说出来平白地就多了几分喜庆的市井味道,老爷子大概也没想到大鹩哥会学这种闹市骂妇的场景,他微微愣了愣,轻声呵斥一句:“够了!下次再学这种东西,就将你煮了!” 听了这话,大鹩哥忽地又学小孩子嘤嘤哭泣的声音,最重要的是还学得的惟妙惟肖,丝毫没有违和感,一边哭一边叫:“爷爷我错了,爷爷我错了,爷爷我错了。” 厉成拉着宋千玦一直站在一旁,眼下见老爷子专心逗鹩哥,两人也不打扰他,直到宋千玦在听到大鹩哥一句“爷爷我错了”之后,心里那点儿东西又翻腾起来,心想着老爷子这莫不是借着大鹩哥暗示她? 厉成的脸色同时也变了,他不放心的瞧了眼宋千玦,又转过头看老爷子,正要开口唤声爷爷,但这话还没开口老爷子却先摆手示意他暂时不要说话,然后兀自去逗大鹩哥。 “小哥儿,背首词听听。” 一旁的宋千玦瞬间眼睛都直了,还有这种操作?这鹩哥也太神了吧? 只见那大鹩哥在厉老爷子话音落下后左顾右盼了片刻,随即高声吟了首李后主的《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 “行了,别背了,回屋待着去。” 大鹩哥一首虞美人没背完就被老爷子撵回了屋里,宋千玦看到老爷子在大鹩哥念起这首诗的时候神情蓦地僵了片刻。 253 还敢来我这? 大鹩哥一首虞美人没背完就被老爷子撵回了屋里,宋千玦看到老爷子在大鹩哥念起这首诗的时候神情蓦地僵了片刻。 宋千玦想,她该是知道老爷子僵这片刻的缘由。 眼下正是初春,是万物复苏一派欣欣向荣,而生命又轮回交替的时节,这是充满希望的到来,可大鹩哥一首李后主的《虞美人》终究彩头不大好,李后主是亡国的君主,《虞美人》又是李后主的绝名词,老爷子听了不高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见老爷子终于空下来,宋千玦往前走了几步,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将手里拎着的红枣糯米糕放在了老爷子面前的茶桌上,然后她冲老爷子甜甜地叫了声“爷爷。” 老爷子瞥她一眼,眼神落在面前的枣糕上,似真似假的问:“你还敢来我这?不怕我又罚你?” 嘿嘿笑了两声,宋千玦人乖嘴甜的回:“我那日和爷爷说话的语气冲了些,惹爷爷生气了,爷爷罚我也是应该。” 闻言,老爷子顿了顿,宋千玦这话说的十分巧妙,听着她似乎是已经跟老爷子道了歉,可仔细一咂摸就明白,这小丫头心里还是不觉得自己错了,否则也不会只说自己语气冲,想借此蒙混过关。 所幸老爷子这几日也想明白了些,再加上眼下宋千玦又一副乖巧可爱的模样,他也懒得再教训人,若真再把眼前的小丫头弄出个什么好歹来,只怕他那孙儿就要找他这个老头子的不是了。 宋千玦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老爷子驳她的准备,毕竟她这种避重就轻的言语实在做不得数,老爷子人在高位惯了,容不得她这样。 等了半晌预想中的为难并未来临,宋千玦乖乖背在背后的双手冲后面的厉成得意的比了个v的手势。 感恩语老爷子对自己的不计较,宋千玦笑道:“爷爷,刚刚大鹩哥吟了词,那我也背一首诗给爷爷听听。” 老爷子没说话,看着她等着下文。 煞有其事的清了清嗓子,宋千玦一把独有的透亮嗓音在庭院里响起来,她背了首李白的《上李邕》。 “大鹏一日同风起,抟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颠破沧溟水......” 宋千玦背诗的时候脸向着东方的太阳,熠熠闪闪的光透过初春的枝桠撒在她脸上,老爷子的目光从她手腕上一直戴着的白玉镯子向上看,然后从她脸上看到了一种光芒,那是从宋千玦心底里散发出来的光。 此时此刻,老爷子不禁在心里问自己,那个梦真能作数吗?眼前的小丫头真能在厉家大劫来临之际救厉家一命吗? 诗背完了,老爷子的思绪也回来了,他拿起面前的枣糕抿了一口,然后冲宋千玦点点头:“枣糕做的不错,既然那件事你觉得自己没有错,那你就继续去做吧,记住,一定要低调,万不可再让人将这件事传出去弄得众所周知。” 得了老爷子的许可,宋千玦欢欢喜喜的道了句谢谢爷爷,这几天一直扰着她心思的问题终于得以解决,她又有机会可以去见甄夕了。 254 再次见到甄夕 宋千玦和甄夕的第二次见面相隔了整整七天。 因为不知道宋千玦出了意外,这几天甄夕一直忐忑不安,就在她打算放弃自己的念头时,张太太却高兴的告诉她可以领着她去见厉家的少夫人。 甄夕知道,宋千玦就是厉家的少夫人。 一切都如宋千玦所料想的这般井井有条的继续着,但唯一没让宋千玦料到的是甄夕答应将东西给她的前提条件。 甄夕说她希望自己能接受最好的教育,能住最好的房子,能过最好的生活,等她父亲的案子真正结束了,她谁也不要,只要宋千玦带她走,去祖国的京都,去最发达最纸醉金迷的s市。 宋千玦没想到一个十六岁的山里女孩子会跟自己提这样的要求,倒不是她觉得甄夕有多过分,而是感到意外,十分的意外。 这个小女孩的成熟与睿智已经超出她这年纪该有的心思,宋千玦之所以称这样的想法为睿智,是因为她觉得一个能够利用手中资源尽其所能的为自己带来切身利益的孩子,日后一定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但这样的睿智也有数不清的坏处,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因此失去一切。 面对甄夕的要求,宋千玦犹疑了半晌,一来她现在还未跟厉家人坦白自己真正的身份,她担心那天到来的时候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更别提去满足甄夕的要求了,二来甄泉春牵扯了太多高官要员,如果她等案件结束将甄夕带走的话,她又该怎么向厉家人说呢? 就在宋千玦想要先说服甄夕将东西交给自己,以后的事他们再慢慢谈的时候,救星出现了。 秦修给宋千玦发来了一条消息。 看到秦修的时候,宋千玦脑海里一个灵光闪过,对啊,她怎么能忘了自己的小满哥哥呢?要知道,她的小满哥哥可是百盛幕后的创始人,甄夕的要求,该是负担的起吧?而且即便将来出了什么事,只要安何还在,百盛就不会倒,别的用处暂且不提,至少经济后盾是有了。 这样想着,宋千玦一扫先前犹豫的神色,她爽快的答应了甄夕的要求,还在甄夕带来的一张合作契约上签了字戳了手印。 甄夕欢欢喜喜的收下合约,宋千玦看着她说了句打击的话:“小丫头,我答应你的一切都是在我们赢了的基础上,如果我们输了,你我的命都保不住,你明白吗?” 闻言,甄夕镇定的点点头:“我当然明白,不过你放心,我给你的东西,足以让那些真正害死我爸的人血债血偿!” 听甄夕这么说,宋千玦对那些还没见过的证据更加好奇了。 回去后,宋千玦将甄夕说给自己的目的地告诉了秦修,她现在不便多有动作,以免引起他人怀疑,所以只能靠秦修了。 不放心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别人,秦修亲自乔装打扮了好一番,这才感到了g省,然后趁着月黑风高历经辛苦终于将甄夕藏在大山深处的笔记本找到了。 255 山雨欲来风满楼 秦修拿到东西的第三天,宋千玦听老爷子院里出来的人说先前经厉婉秋的手获得减刑的那名毒贩再次被提审,原本被认定立功的救人事件遭人查出是伪造立功,于是,毒贩从原本减刑后的四年牢狱直接恢复到十年,且若是他不配合后面人的调查,不老实交代究竟谁人给他出的主意,十年将会变成十五年甚至二十年。 而厉婉秋作曾经此案刑辩的主要负责人,自然也是受到了一定的波及,毕竟毒贩戴罪立功是在她为这名犯人申请保外就医时所发生的,若是以往,这样的事各方面看在厉家的面上也就走走过场,问问便罢了,但这回不一样。 这回自厉婉秋自昨日被进去喝茶到现在还没出来,老爷子派了心腹去打听,各方疏通,却也只能匆匆见了一面厉婉秋,连要紧话都没说上,更别提见一见重查此案的主要负责人。 厉家人的影响力好像一夕之间便削弱了许多。 得了消息后,惶惶不安的宋千玦打了电话去问秦修,甄夕藏起来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样的惊天秘密? 秦修已经得知了厉婉秋的事情,而且他还知道,事情远不于此,他也并不打算瞒着宋千玦。 “甄夕藏起来的东西是甄泉春身前混迹在毒窝的一本笔记,笔记里记录了毒贩每一次的交货地点和接头方式以及人员的调动,还有与当地领导的来往关系,这其中最大的领导代号蝎子。” “我知道,蝎子是秦兴,可是这与厉婉秋有什么关系?” 听到宋千玦焦急的声音,秦修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笔记本里还有两张照片,一张是秦兴和毒贩头目聚会,还有一张是厉婉秋跟毒贩的义弟亲热时拍下来的。” 厉婉秋和毒贩头目的义弟? 一瞬间,宋千玦的大脑里轰隆直响,震得她头晕目眩。 勉强稳住心神,宋千玦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问秦修:“你把两张都交上去了?” 电话那头的秦修顿了片刻,他试图解释:“我将笔记本交给安何的时候不知道还有另外一张照片,厉婉秋是安何发现的,那张照片被密封在另一张照片的里面,如果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 半晌,宋千玦再没说话。 听到电话里长久的连丝呼吸声都听不到,秦修忍不住开口唤了一句宋千玦的名字。 回过神的宋千玦应了一声,随后又问:“那秦兴呢?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秦修站在临海的一栋别墅的楼顶,今晚的s市没有月亮,海边已经酝酿了一个下午的风暴,这会终于有了雨滴开始往下掉落。 宋千玦听到电话里传来海鸥和海风的声音,她还闻到了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看了眼自己手上的腕表,秦修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灯塔上,那昏黄的灯光像团萤火朦胧在一团海雾里。 “现在是晚上八点四十五,还有十五分钟,安何会准时带着他的人去秦家,秦兴现在应该还在看秦妍舒演的八点档。” 256 宋宋,喜欢我吗? 挂上电话,宋千玦心神不宁的推开庭院的门,在灯火通明的院子里不停的踱着步,厉成去了老爷子那里还没回来。 老爷子的亲闺女和毒贩的义弟在一起,宋千玦不敢想象接下来厉家会怎样,但她知道,厉家已经被人盯住了。 权势滔天的厉家不会因为这件事被连累太多吧?毕竟厉家的先辈战功赫赫,上面就是看在这些的面子上也不会过多为难厉家的吧?厉家人个个都是贵中精英,该不会被轻易对付才是。 宋千玦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就在此时,门口忽然传来吱呀一声。 是厉成回来了。 迫不及待的迎上去,宋千玦眼里满是真切的担忧,她微微仰着头看向厉成,神情紧张:“姑姑会没事吧?” 厉成揉了揉眉心,没回她的话,语气轻柔的怪了她一句:“跟你说多少次了,夜里凉,让你不要出来,怎么总是不听?” 说完,不顾宋千玦哎了两声厉成拦腰将她抱进了屋里。 两人依偎在宽大舒适的沙发上,宋千玦将头枕在厉成的心口处,听着他的心跳声渐渐冷静下来。 “姑姑真的会没事吗?” 她忍不住又问厉成。 厉成垂下一双曼妙深长的眼静静地注视了宋千玦片刻,然后他从鼻间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气声,说:“他们不敢真的将姑姑怎样,就算真到了那一步,他们也会先来找爷爷,但现在既然按兵不动,说明他们还没有把握能一举拿下厉家,现在只不过先扣着姑姑想让我们着急,厉家人常年身在高位惯了,那些人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厉家人求人的姿态。” “咱们家会有很大的危险吗?” 宋千玦还是看着厉成,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见状,厉成低下头用自己的鼻尖磨了磨宋千玦白皙细腻的额头,笑了笑,似真似假的问她:“如果我说有,你还会跟着我吗?” 瞧着厉成浅浅的笑意,宋千玦怔了片刻,又似思考,末了她忽而伸手圈住厉成的脖颈,将自己的吻送了上去,一边急切的寻找厉成的回应又一边嘟哝道:“嫁给你就是你的人了,就算死了,也是你的鬼。” 两人相拥着回到床上,情到浓时,厉成折腾着宋千玦一遍又一遍地问:“宋宋,喜欢我吗?” 身体里欢愉的感受如潮水般一浪高过一浪,被逼到退无可退时,宋千玦一双胳膊攀住厉成宽厚的肩,哭着喊出来:“我喜欢你......我爱你...我爱你行了吧...” 最后一次的时候,厉成将宋千玦折腾的不上不下不痛快的档口开口问她,一张英挺华贵的脸在暧昧的灯光下甚是惹人。 “宋宋,你喜欢孩子吗?” 听厉成提起孩子,宋千玦若有似无的点了点头,因为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 得到满意答案的厉成满意的笑起来,温柔又缱绻的嗓音轻轻响起来:“宋宋,给我生个孩子吧,好吗?” 这回,宋千玦既没动作也没言语,因为她实在觉得现在的时机对她来说不该要孩子,她自己尚且泥菩萨过河,怎么能要孩子呢? 257 被发现了 可厉成分明等不及她的回应了,他狠狠顶上去,俯在宋千玦的耳边,语调里含了丝戾气。 “不准再吃byy了,要是再被我发现,我就狠狠地罚你。” byy三个字从厉成的嘴里说出来,宋千玦整个人都跟着僵了,她一时眼慌心乱不知如何是好,竟莫名觉得呼吸苦难。 厉成什么时候知道的?他怎么会发现? 终是没敢细问这回事,后半夜就在宋千玦的迷迷糊糊中过去了。 次日。 厉老爷子一大早又将厉成叫去了。 宋千玦没等到秦修的短信,过了许久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昨夜挂断电话之前秦修跟她说过,一旦秦兴被捕,他和秦妍舒都会进去,至于他什么时候放出来,只要有安何在,大概不会太久。 书房里。 老爷子拄着拐杖背对着厉成,先前老爷子的后脑勺上还能看见不少黑头发,现在却一夜之间白了。 厉成出声唤了句爷爷。 良久,老爷子重重的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神色晦暗。 “你二伯被撤职了。” 饶是厉成一向稳重,听得这个消息时却仍旧颤了颤身子,厉家人之所以站在权贵之巅这么久,仰仗的不是其他,就是因为厉家先辈都会出个掌管军队的将才,且在这之前,从未有人被撤职过。 “是因为姑姑的事吗?” 厉成问道。 老爷子点了点头。 “那厉琰呢?” “厉琰还在执行任务期间,该是不知道这回事。” 片刻,厉成上前扶着老爷子坐下来,安抚道:“爷爷,您别担心,我这就去处理,您放心,二伯和姑姑都不会有事的。” 厉成要回s市,宋千玦也要跟着回去,满面愁容的周意欢和厉晖在机场将两人送上飞机后,厉晖又马不停蹄的去了小g城,厉婉秋还在那,作为哥哥,厉晖自然不会放任自己的妹妹不管,而周意欢回了老宅继续照顾老爷子。 s市。 厉成发动了一切关系打听二伯厉耀的消息,可任他想尽办法却连面都没见上,厉耀以前的那些老部下一听是厉成拜访,好点的还派个佣人出来打发一下,不好的连门都不开,直接装没人在家。 燕庭南岸。 厉成不在,宋千玦一个人抱着多日不见又大了些的大圣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怔怔的看着远处发芽的树,她一边抚着大圣一边问大圣:“大圣,你会不会觉得我特别的狼心狗肺?” 似乎是感应到主人情绪不对,大圣一双忽闪忽闪的猫瞳也忧郁的看着远处,听到宋千玦的声音,跟着呜咽了两句。 厉家终究会怎样宋千玦尚不知道,但她知道,秦兴一定完了,大概是这回上头的人来势汹汹,势要狠狠打击一回这些世家贵族,故此,秦家一直仰仗的靠山这回弃卒保车了。 秦修是在进去的第五天后出来的,宋千玦和他见了一面。 秦修说老东西还不死心,犹想着要脱罪出来,不知道监狱里是谁将厉婉秋和毒贩义弟搅和在一起的事情告诉了他,秦修见脱罪不成,便将自己和厉婉秋扯上了关系,因为他知道,厉家人不会放任厉婉秋不管,只要厉婉秋不死,他就还有机会。 258 老东西绝地反击 秦修说老东西还不死心,犹想着要脱罪出来,不知道监狱里是谁将厉婉秋和毒贩义弟搅和在一起的事情告诉了他,秦修见脱罪不成,便将自己和厉婉秋扯上了关系,因为他知道,厉家人不会放任厉婉秋不管,只要厉婉秋不死,他就还有机会。 厉成自从回到s市后便极少待在燕庭南岸,但每天不管多晚只要他有空都会给宋千玦打个电话,而最近睡眠极轻的宋千玦自然不会落下两人每日里唯一的交流机会,话说到最后,厉成总是以一句好好照顾自己然后迅速结束对话,分明不想宋千玦多问其他,免得担惊受怕。 可就算厉成这样又如何呢?宋千玦依旧每日都在担惊受怕,她甚至有天晚上做梦,梦见厉成掐着她的脖子赤红着双眼说是她害了厉家,宋千玦一觉醒来身都湿透了,她摸着梦里自己被厉成锁住的喉咙还隐隐感觉到上面残留了厉成的温度。 秦修已经彻底疯狂了,为了挽回一条命,他不断的将自己和厉婉秋扯在一起,说厉婉秋和毒贩头目的义弟勾结多时,当然,他还没失去部的理智,他清楚如果自己一旦将厉婉秋的罪行说的太过严重,导致厉家人洗不清厉婉秋,那么他也就完蛋了,所以,老东西编故事的时候还是颇为谨慎的,既不太过却也是实打实的要贴上厉家。 秦妍舒是在秦修之后的第三天出来的,由于秦兴完没料到会突然祸从天降,所以秦妍舒自然也没被他提前送走。 虽然上面将所有的事情都按的很紧,但终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秦家人被请进去喝茶的事情还是走露了,一时间,网上关于秦妍舒的消息铺天盖地的袭卷了各大报纸,有说她吸毒的,有说她和秦兴根本就是干爹和干女儿关系的,甚至还有猜测她可能杀了人的,总之,众说纷纭。 但这一切秦妍舒都没管,从里面出来后她不回秦家,也不找秦修,而是第一时间去了暗夜天下,她没接经纪公司的电话,也不见经纪人,断了跟外界的一切往来,对网上所有的消息置若罔闻,有狗仔想跟踪她却被她在半路甩掉了。 厉婉秋的案子开庭的当日厉家人一家子都去了。 宋千玦坐在厉成旁边始终握着厉成的手,这是在事情发生后宋千玦第一次知道厉婉秋和毒贩头目义弟的故事。 大抵是厉家人自生来就带着股子不同凡人的矜贵气质,纵使厉婉秋如今身穿囚服却仍旧坐得端庄优雅,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常年的保养让她即使素颜看上去也只才二十七八岁,半分不像个已经三十七岁的女人。 厉婉秋看上去很平静,当她提到自己和相爱之人的事情时始终面带着微笑,丝毫不为此感到有什么耻于开口。 她说那人姓林,叫林一南。 当厉婉秋还是个小小刑辩律师的时候,曾经在外得罪过一伙黑道上的人,那些人没打听她的背景便趁黑将她堵在了胡同口的角落想趁此教训她,没成想却刚好被路过那的林一南碰见了。 259 厉婉秋的林一南 故事里不乏英雄救美的桥段,可这林一南救厉婉秋,竟说不上是英雄还是别的,因为厉婉秋后来发现这伙人跟林一南大哥手下的一个跑腿走的挺近。 当然,这件事的发生跟林一南是否故意设计没有丝毫的关系,因为林一南那时候正和他的大哥闹翻了,赌气准备离家出走。 厉家人的皮囊都相当好看,厉婉秋是老爷子最小的女儿,继承了老爷子身上所有的优性基因,当林一南将一伙人赶跑后扶起厉婉秋的刹那,林一南久未萌动的春心狠狠地跳了两下,彼时,林一南不过二十五岁,厉婉秋也才二十二岁,刚从大学毕业。 林一南的长相和身材都相当男人,比厉婉秋在他们学校见到的那些纯粹的肌肉男或者小白脸要具有观赏性的多,厉婉秋是个性子极爽快的人,林一南救了她的命,她自然要报答恩情,但林一南说什么都不肯答应,到最后实在被厉婉秋缠得烦了,林一南干脆口出狂言想要吓退厉婉秋,他将她抵在身后的墙上,嘴角带着丝戏谑的笑意:“既然厉律师这么想报恩,不如就以身相许怎么样?” 这话出了口就再没收回的机会,林一南本以为小姑娘该放过他了,谁知小姑娘竟一口答应下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招人疼。 林一南与厉婉秋的相遇本就是个意外,他之所以会来到这座城市其实是陪着他大哥来看货的,但中途因为要不要放过一个被继父卖到不干净地方的女学生,林一南和他的大哥产生了分歧,大哥嫌林一南心太善,林一南嫌大哥心肠太狠,就这样,林一南因为实在受不住便跑了出来。 林婉秋的决定是认真且诚恳的,林一南怕了她,也深知自己这样刀口舔血的人实在配不上这样的好姑娘,索性他便留了言消失了,从此,厉婉秋的世界里仿佛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出现过。 谁曾想三年后厉婉秋再次见到了消失的林一南,但这回,她是在作为徒步穿越原始森林的行者遇上林一南的。 警方得了消息事先知道有一伙毒贩在这里碰面交货,提前做了埋伏,林一南被他大哥派来监视手底下新收的一员猛将,谁知就是这员猛将在关键时刻将林一南丢下了。 当厉婉秋听到远处传来枪响的时候,她脚下的灌木丛里忽地伸出来一双血手,那人拽着她的双腿一起滚进了山沟里。 厉婉秋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和林一南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林一南伤得很重,所幸厉婉秋的背包里什么都有。 林一南醒过来的时候厉婉秋正盯着他看,受不住这样的眼神,林一南扯着嘴角笑了一句谢女侠救命之恩,他是在这句之后才想起眼前人就是那个曾说要对他以身相许的女律师的。 感受到眼前人明显心思不死,林一南干脆赌了一把,他将自己真正的身份告诉了厉婉秋。 他说自己是被毒贩收养长大的,他们抓的头目是他的大哥,他大哥很凶也很温柔,对他时而严厉又时而宠溺,他大哥不希望他沾惹毒品生意,希望他清清白白的活人,可毕竟是这样的环境,有时候队里人手不够他大哥便会让他帮些小忙,可仍旧不让他过手那些害人的东西。 林一南知道大哥疼他,他也曾无数次劝说大哥放弃这门生意做个正经小买**什么都安心,可大哥拒绝了他,以自己要养活一众兄弟为由,以自己早已是警方死人名单为由。 林一南无一是深深吸引着厉婉秋的,否则她怎么会三年了还会如此清晰的记得林一男和她相遇的场景呢?就算明知林一南的身份跟自己完背道而驰,厉婉秋还是决定为她的爱情赴汤蹈火。 当然,面对再次相聚,林一南显然也不想再放过厉婉秋,两个人就这么偷偷摸摸又甜甜蜜蜜的在一起了,但是很快,两个人之间那点微妙的距离便充斥了他们相处时的氛围。 就好比贼与兵,水与火,天生要对立一样。 和厉婉秋在一起后,林一南更加努力想要说服他大哥改邪归正,可走了这条道的人又哪里有机会再回头? 终于,在厉婉秋三十四岁这年,厉婉秋的一个好朋友在缉毒行动时光荣牺牲了。 在山岗上的大雨里,厉婉秋独自用计将逃跑的毒贩头目引了出来,她拿着黑色的枪对准毒贩的脑袋一枪打过去,却因为雨势太大没看清打偏了,就在厉婉秋还想再开第二枪的时候,林一南来了。 林一南站在他大哥面前,跟厉婉秋说可以用自己的命来换他大哥的命。 厉婉秋从未这样恨过一个男人,她眼睁睁的看着杀死朋友的凶手逃之夭夭。 瓢泼大雨从黑云压顶的天空上倒下来,林一南紧抱着厉婉秋一遍又一遍哭嚎着跟她说我爱你,我们分开吧,下一次再见,不管你们抓了谁,我都不再管了。 回去后的厉婉秋大病了一场,隔了好长时间才恢复过来,她跟林一南的再相见,便是这小半辈子的第三十七年...... 林一南本不愿配合厉婉秋假立功的念头,却架不住厉婉秋许诺给她两人远走高飞的生活,远离毒品,远离一切自己不喜欢的,远离曾经的罪过,和最爱的人好好相守,这些,都是林一南毕生的愿望,所以,他答应了厉婉秋铤而走险的提议。 厉婉秋的声音跟厉成一样,却又多了些女性的柔和,她将自己和林一南的纠缠娓娓道来,不像是庭审,倒像在讲一个如梦似幻的故事。 厉家的男人们都沉默了,大概谁也没想到出身显赫的厉婉秋会爱上一个毒贩的弟弟,就为了那可笑的英雄救美,将自己的小半生都搭了进去。 宋千玦坐在厉成的身边哭的很是伤心,泪水不断从她的眼眶里落下来砸进厉成握着他的手背上,厉成转过头看她,她小声吸了吸自己的鼻子,紧紧咬住自己的唇不发出任何声音来。 厉成温柔的替她拭去脸上的眼泪,安抚似的揉了揉她的短发,轻声说道:“别哭啦。” 260 诀别 厉婉秋的庭审结束,厉成又马不停蹄的回了s市,二伯厉耀那情形不大乐观,上面人说停职检查,有人暗中举报厉耀以权谋私,还顺带参了v·i集团一本,说v·i垄断市场,扰乱市场秩序,且和当地有关部门狼狈为奸牟取暴利。 一时间,厉成恨不能拥有分身术,能变十个他出来。 厉家在所有人眼里已经开始将死之木,垂垂老矣了,甚至连老爷子拖着病体去了趟京都也依旧没什么起色,该关的还是关着,该查的还在继续往下查,厉荣因为父亲厉耀的事情也受了影响,原本说好下个月跟院里的领导一起去d国学习取经的事无缘无故被停了下来,厉荣去问,领导只说了两个字:再等。 厉家只要一日没撇清和秦兴还有那张照片的关系,这再等便是空等。 厉荣索性也不争取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也没什么心思出去了,收拾收拾东西回了s市来找厉成商量,厉成实在忙得脱不开身,厉荣只好和陆遇一起帮他处理所有的事情。 燕庭南岸。 将笔记本交上去,秦兴受到该有的惩罚,自己为父母报了仇,然后再跟厉成坦白,这是宋千玦之前预想过的结局,可她到底猜错了。 她没料到这件事会给厉家带来如此之大的影响,也没料到秦兴会抓住厉家不放,说到底,还是她太年轻失算了。 然而宋千玦不知道的是,就算没有她捅出来的这些事,上面也开始准备要对厉成动手,她不过是让这个情况快了一步而已。 厉家人呼风唤雨了上百年,虽根基稳固不好铲除,但只要上面真动了要削弱厉家甚至除掉厉家的心思,也未必就不可能。 厉家倒了,秦家没了,秦家背后的靠山也只孤山一座,届时,再扶持新的力量崛起就要容易的多。 这期间厉成回来过几次,每次回家还来不及跟宋千玦说上两句话又要匆匆离开,宋千玦心疼的盯着厉成日渐消瘦的背影,她看着自己手上的钻戒暗自做了个决定。 现在她力所能及的事情便是去找安何,她知道,安何是能帮她的人。 秦修早已知晓宋千玦不会对厉家坐视不管,故此当他听到宋千玦要约安何见面的时候,他已经了然于心,虽然他很想劝她不要膛这趟浑水,但宋千玦是不会听他话的。 他的妹妹已经爱上了厉家的长孙,两个本不该有交集的人在一起,只会酿制悲剧。 望京楼里。 “我想救厉家。” 宋千玦开门见山的跟安何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安何低头轻轻吹了一口茶碗上飘着的茶叶,听了这话,他眼皮一抬上下打量一番宋千玦:“少夫人可是在问我办法?” 宋千玦垂下眼眸:“是,恳请安先生能出手相助。” 瘪瘪嘴,安何将茶碗一放,一双胳膊绕到颈后枕着自己的脑袋,好整以暇的问她:“少夫人向我提出请求,可有什么用来交换的东西吗?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想了想,宋千玦说道:“我知道安先生一直想要百盛剩下的股份,只要安先生能帮我渡过厉家的难关,百盛的法人代表从今往后便只有安先生一个人的名字。” 百盛是秦修当初背着秦兴悄悄弄起来的,后来秦修遇见了安何,便让安何做了明面上的掌柜,他转入幕后,这些年安何一直跟秦修提出条件和利益,希望秦修能将百盛完的转给他,可秦修没答应。 而宋千玦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她猜安何该是已经知晓她的身份,而且百盛股权的转让合同秦修来接她的时候已经交给了她。 秦修对她的条件是,等这件事结束了,他要带她离开这里,此生再不踏进s市半步。 宋千玦答应了,就算秦修不这么做,她也会走的,她隐隐有种感觉,厉家人会很快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届时,她在厉家再无立足之地,不走难道还能留下吗? 话音落下,果然,对于宋千玦提出的报酬,安何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紧接着他告诉宋千玦,这件事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让秦兴和他的靠山背下所有的祸患,只要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秦兴和他身后的人才是对上面有最大威胁的存在,一切都会迎刃而解,当然,这些条件都建立在厉家敛去锋芒,甘愿归隐,交出一切的基础上,否则,厉家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怎么才能向上面证明秦兴和他背后的人才是对上面有最大威胁的存在呢? 话到了这里,安何也不跟宋千玦兜圈子,他对她说了个秘密。 一切问题的解决都在孙叔身上。 孙叔是当年安何父亲手下的一名得力干将,而安何的父亲如今虽已退休,却也是上面人相当恭敬的那一位。 先前秦修跟宋千玦说孙叔就是那位她父亲要去京都找的人,那时候宋千玦只以为孙叔顶多是个什么班长,毕竟这么多年,宋千玦没从孙叔身上看出一点过多的军人气息,没曾想,身份竟还这般厉害。 从望京楼出来后,宋千玦去街市上逛了好一阵,然后大包小包的回了燕庭南岸。 她给每个自己打过交道的厉家人都买了些礼物,还给大圣囤了许多的小零食,大圣已经快四个月了,被巧姨喂养的很好,整只猫圆嘟嘟的非常可爱,是只小公猫,很是活泼好动。 宋千玦走的时候屋里没人,巧姨在后面的花园里和张叔正在给花枝施肥,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平常,仿佛这会走了,下午还能再回来。 她将厉成送给自己的戒指放在了他们卧室的茶几上,戒指下压着一张她早已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她不敢面对厉成,所以只能这样的方式和厉成道别,她甚至连给厉成打电话的时候也只说了一句:我爱你,对不起。 电话那头的厉成察觉到不对劲,一直追问她到底在哪,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听到宋千玦那句类似诀别的话后,厉成嚯得从座位上站起了起来,他的心突突地跳得厉害,似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可还有什么大事能抵过现在厉家的情况呢? 挂上电话后宋千玦便彻底断了和厉成的联系,她什么也没带就那么洋洋洒洒的走进了春天的阳光里,大圣被她关进落地窗的内室里瞪着她的背影焦急的挠着玻璃窗。 而与此同时,秦妍舒拿着从暗夜天下买回来的消息找到了厉成。 261 对簿公堂 安何告诉宋千玦,孙叔手上肯定有一份当年宋山河要去状告秦兴的罪状书,如果她想要想救厉家,她和秦修必须带着孙叔还有那份罪状书出现在秦兴的庭审现场,只有他们三个同时在场才能证明当年是秦兴欺上瞒下,与毒贩勾结草菅人命,害死了宋千玦的父母。 宋山河是孙叔当年最看好的队员,而孙叔又是安何爷爷最喜欢的老部下,宋山河原本前途无限,可终究毁在了秦兴手上,当年安何的爷爷虽然知道是宋山河死得冤枉,但他毕竟手无证据,况且二十年前他还没坐上这个位置上,后来又因为秦兴找了靠山连年高升,所以为宋山河报仇这事也只能一拖再拖,一等再等。 现在,他们的机会终于来了。 原本秦家的靠山是准备来捞秦兴的,还是安何的爷爷不轻不重的跟下面人打了声招呼,说当朝要员涉毒,此事非同小可,还得好好查查才行,底下人明白了意思,也就不敢再堂而皇之的卖那靠山面子了,审查的态度明显严厉起来。 宋亦阳这些天一直在找宋千玦,打电话没人接,短信没人回,末了他只能来燕庭南岸的门口碰碰运气,没想到,一碰还真碰着了。 宋千玦也正要去找他。 “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宋亦阳有些生气,他捏着手机站在车前盯着宋千玦。 知道宋亦阳来是为了什么,这几天v·i的股市一直处于跌势,厉成先前跟宋亦阳谈好的生意也因为海关那故意为难而产生了诸多问题,宋亦阳原本想找厉成,可当他听说厉家的事情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直接来寻宋千玦,想要弄清楚这里面的事情,虽然他小道消息也听了不少,可毕竟比不过宋千玦这样生活在厉家的人。 宋千玦已经连笑都勉强不出来,她让宋亦阳送自己去找孙叔。 宋亦阳问她到底想干什么,宋千玦怔了怔,吐出两个字来:“救人。” 至此,宋亦阳再没开口,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开口也从宋千玦那打听不出来什么,不如干脆不问了,反正这大半年来他倚着厉成的相助和提携宋家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就算现在厉家垮了,停止跟他合作,他还是能应付得下去的。 上面出事严查的事情孙叔已经知道了,他像是猜到宋千玦会去找他似的,他将自己一直珍藏的一个文件袋抱在了自己怀里,站厂里员工宿舍的楼下等着宋千玦的到来。 从宋亦阳车上下来,宋千玦没急着去找孙叔,她看着宋亦阳十分真诚的和宋亦阳道了句谢谢,说如果没有他,或许她这辈子就会什么都不知道的过完了,也更不会遇见厉成,总之,这段时间相处还算愉快,回忆也算美好,现在已经到了她离开的时间,往后彼此珍重。 宋千玦话说完,安何派来接他们的车已经到了。 和孙叔安静的坐在车里,宋千玦侧过头沉默的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路景,她看见宋亦阳在自己的视线里越变越小,越来越模糊。 一滴眼泪忽然从她眼眶里悄无声息的砸下来,一切都要结束了...... 因为安何提前向院上提交了状告秦兴的诉状,且跟有关方面都打过招呼,这件事只有在秦兴庭审的前一刻才能公之于众,是以,当秦兴被带出特等拘留室的时候,他很是不解,还以为那些人又要审他,丝毫不察自己已经被人起诉。 当秦兴看到秦修和宋千玦还有孙叔一起坐在下面的观众席上时,秦兴露出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他明显瘦了,往日里不可一世的老东西如今竟瞧着也有些狼狈邋遢。 因为知道厉家人最近因为自己故意扯上厉婉秋而极其的不好办,所以就算有些慌秦兴上庭的时候也颇为有恃无恐,他以为今天就跟往常一样,反正审也审不出什么来,唯一的不同是,他不知道厉家的少夫人怎么会来,还有秦修又是为什么? 没让秦兴久等,法官很快便让他知道了缘由。 在准备完一系列的工作后,法官开口念道:“本庭现审理的是原告宋千玦女士与被告秦兴先生及第三人宋山河顾悦被杀一案......” 法官的声音森然而平静,听上去冷冰冰的没有一丝人气。 宋千玦看见秦兴在法官念到一半的时候他极艰难的侧过头来久久的凝视着她,秦兴的眼神比法官的声音还冷,目色里透着股子让宋千玦后脊发凉的怨毒之意。 面对这样的眼神,宋千玦倒也不怵,她的视线和秦兴的目光撞在一处,分寸不让。 “被告人以权谋私霸占了顾悦女士,在宋山河先生发现被告人勾结毒贩时又害死宋山河夫妇,随后还伙同当地有关部门删除一切关于宋家夫妇的消息,被告,对以上控罪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直到这一刻,秦兴才从宋千玦的身份里回过神来,他突然发疯似的一跃而起,朝着宋千玦的方向扑了过去,两边的辅警连忙上前将他摁在桌上。 秦兴满脸通红的紧贴着桌面,一边不停的挣扎一边撕声高吼着宋千玦血口喷人,栽赃陷害,是厉家派她来想要弄死他。 秦修从一进门就没再说过话,他只一双眼沉沉的盯着秦兴,当听见秦兴拒不认罪的时候,秦修终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看到秦修站起身,秦兴虽已察觉到不对劲,可他仍旧不愿相信,他看着秦修喊道:“阿修!你快跟他们说,这些都是假的!是这个女人故意陷害我的!是她和厉家合伙想要整垮秦家!儿子你帮帮爸,快去找你于叔叔,你于叔叔一定会救我的!快去呀!!” 大概是已经失去了理智,秦兴仿若得了失心疯般竟当庭撒起野来,大喊大叫着自己是被冤枉的,一旁坐着的律师一言不发的目睹了整个过程,随后,就在辩护人想要站起身准备跟宋千玦带来的律师唇枪舌战一番时,秦修倏地将小律师重又摁回了座位上。 262 尘埃落定 也不看别的人,秦修只看着秦兴,他捏紧了自己的拳头一字一句的冲秦兴说道:“今天,我让你死个明白。秦兴!你记住了!我原叫安鸿飞,虽身生父母早逝,却遇见了宋家夫妇好心收留,是你!是你让我迫不得已变成秦修!这二十年来我认贼作父,苦心经营,我无时不刻不在想着如何杀了你。” 说到这,秦修一顿,他将手里当年宋山河要交给孙叔的文件夹扬了扬,问道:“你知道这里面装着的是什么吗?是你当年如何跟人狼狈为奸,残害百姓的证据,你知道被你害死的宋山河是谁吗?你又认识我身边坐着的这位先生吗?我告诉你,你的死期已经到了,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休想再逃脱!” 当听到秦修说出真相的刹那,秦兴整个人已经完呆滞了,他惶惶睁着一双浑浊的眼,像是看不清秦修似的。 半晌后,秦修忽觉心尖一刺,紧接着他便失去了意识。 而此刻的厉成和秦妍舒正好出现在庭审现场。 察觉身后有道慑人的目光,宋千玦缓缓转过身去。 只见厉成面无表情的站在不远处,既像是在看着她,又似压根眼里没有他,倒是一旁的秦妍舒咬牙切齿的扑了上来。 宋千玦以为秦妍舒准备在这里和自己打一架,谁知她却在距离宋千玦还有半寸的地方站定,然后嘴角带着丝胜利者的微笑,看着宋千玦得意而又轻蔑的说道:“我早就怀疑你的身份了,所以找人查了一回,呵,宋小姐真是好手段,可那又怎样呢?你现在已经成了厉家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是你将那张照片交给安何的,是你害了厉家!你骗了厉成也骗了所有人!没有人会原谅你,你什么都得不到!” 说到这里,秦妍舒顿了顿,继而大笑起来:“哈哈哈......宋千玦!你输了,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哈哈哈......真是苍天有眼!” 闻言,宋千玦不怒也不恼,她颇为同情的看着秦妍舒:“我真为你感到悲哀,自己的亲生父亲已经死到临头了,你作为他唯一的女儿却还在这里嘲讽我,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呢?在你眼里像我这样的人尚且能为了自己的亲生父母报仇,可你呢?你永远只想着你自己,哪怕在这样的关头,你也依旧自私自利!你有想过秦兴为你做了多少吗?最后,秦妍舒我告诉你,这条路是我自己选择的,不是输给你!” 许是被宋千玦说的太过心虚,秦妍舒竟不由自主的顺着宋千玦的话回想了自己一番所作所为,待她发现什么时,她开始拼命撕叫起来,指着宋千玦骂道:“明明你才是骗子!我不过是拆穿你的身份!你没有资格来评论我!你才该死!该死的人是你!是你!” 秦妍舒的情绪越来越失控,一旁的辅警赶在她彻底失去理智前将她带了下去。 随后,宋千玦带着孙叔离场,安鸿飞跟在两人身后,秦兴已经被人抬下去,法官虽未曾当场宣判,但所有的事皆已盖棺定论。 厉成就站在门口,宋千玦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敢去追随厉成身后的那束光。 终于,两人近了,就在擦身而过的瞬间,厉成拉住了宋千玦的胳膊,他没看人,眼神依旧平视前方,目色沉沉。 “那张照片是你交给安何的?” 宋千玦其实很想解释,可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就算她解释了,在厉家人眼里,她一样是害得厉家不得安宁的罪人,与其如此,不如干脆揽下一切。 想了想,宋千玦两片唇上下微微阖动了一回,她嗯了一声。 “你处心积虑的接近我,是为了借用厉家的权势给你父母报仇吗?” 良久,宋千玦点点头,一张脸雪白:“是。” 终于,厉成将手放开了,他仍旧不看宋千玦一眼,语气生冷又僵硬的吐露出一个字来。 滚。 于是,宋千玦真就滚了,就在她踏出大厅的门时,身后再次传来厉成的声音。 “别让我再看见你。” 因为甄泉春的案子牵扯出一系列轰轰烈烈的事件在历经两个月之后,终于缓缓落下了帷幕。 秦兴因为人证物证俱在,加之秦修这数十年收集的所有证据,秦兴被以故意杀人、官匪勾结、走私毒品,收受贿赂等一系列罪证数罪并罚,被判处死刑。 在死刑执行的前一天,应秦兴要求,安鸿飞去见了他一面。 空旷又压抑的探讯室里,安鸿飞隔着一层玻璃手握着电话听秦兴在那头质问他。 “我养了你二十年,你就真的那么恨我吗?” 良久的沉默后,安鸿飞回道:“是你草菅人命在先,是你杀了我养父养母在先,也是你逼着我苟且偷生在先!你今天所遭受的一切,都是你罪有应得!你谁也怪不着!” 闻言,秦兴什么话也没说,他垂着头通过面前瓷砖上的倒影审视着日渐苍老的自己,想起他第一次见到秦修的时候。 半晌,他叹了口气:“阿修,不管你信与不信,我是真的拿你当儿子对待的,你知道三年前我为什么执意要送你出国留学吗?那是因为我听到有风声有人拿了秦家的把柄要对付秦家,我怕你留下有危险,所以才将你送走了。” 说完这话,秦兴久未等到安鸿飞的回应,他缓缓抬起眼皮,这才发现安鸿飞不知何时已经将电话放下了,只端端正正的坐在那看着他。 或许,安鸿飞根本就没听见他说的那些话。 秦兴死的那天天气很晴朗,一切都显得很美好,秦妍舒去送他最后一程,就在枪响的那一秒,突然出现的安鸿飞蓦地从后面捂住了秦妍舒的眼睛。 秦兴死了,正如安何所预料到的那样,上面渐渐对厉家放开了手,开始调查于家。 厉婉秋因为没有真正的参与毒品交易,也从未泄露过警队消息,故此厉婉秋被判了一年有期徒刑,而林一南则因为他的毒贩大哥揽下所有罪过最终只被判了四年,厉耀交出了手里的兵权,老爷子退居幕后,v·i集团被勒令停业整顿半年......往日里风光无限的厉家似乎一夕之间就没落了。 263 一只猫而已,没了就没了 厉家将所有的消息都封锁了,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尽管街头的百姓对此毫不知情,但在上三流的圈子里,厉家的事早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这些人大多都只东一耳朵西一耳朵的听了许多八卦去,真正知道内幕的人仍旧是少数,一时间,流言的速度比大风还快。 随着宋千玦和秦家养子的纷纷消失,有人传出说是厉成被宋家的千金小姐戴了绿帽子,那宋小姐和秦家的养子厮混在一起,趁着这回厉家出事,宋小姐便跟厉家太子爷承认了私情,太子爷一怒之下休了妻,将宋小姐和她的情人一起暗中处置了...... 于是,又一时间,宋千玦在s市里成了水性杨花的弃妇,成了不知廉耻的代言人,甚至有人隐隐同情起厉成来,说他眼光怎的如此之差,竟找了个如此不要脸的女人。 厉成对这话充耳不闻,自从宋千玦彻底消失后,身边再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少夫人三个字。 秦兴的三七已过,秦妍舒也正式恢复了自己的行程,但她毕竟是个公众人物,自己的亲生父亲爆出这样的事情,于她而言十分不利,先前谈好的代言飞了三个,就连原本约好供她挑选的剧本也瞬间少了三分之二,一直跟她不对付的另一位流量大碗更是趁这个时候抢了她不少东西,人气直往上升,更有甚者,那些大老板们竟还私下里频频约她,大概是知道她背后再无靠山,又起了想弄一弄她的心思。 厉家的劫难终于过去,厉成最近忙到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当看到秦妍舒找上门时,厉成恍惚了许久。 他想起那一日秦妍舒拿着几张薄薄的所谓的资料来找他的时候。 那时他正为厉婉秋和厉耀的案子跑得心力交瘁,纵使厉家权大业大,可真到了这时候,厉成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无能为力,什么叫老爷子口中常说的伴君如伴虎,说来还是厉家大意了,否则,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就任人宰割。 秦妍舒带来的东西厉成原是不打算理会的,可就在他离去的时候,背后的秦妍舒冲他说了一句:“难道你就真的从来都没怀疑过宋千玦吗?难道你就真的那么相信她嫁给你是因为爱你吗?” 听了秦妍舒这话,厉成在心里很是温柔的笑了笑,他当然知道宋千玦不是因为爱他才嫁给他,她的出现带着明确的目标,像一场交易更像一场豪赌,赌自己会不会爱上她,结果证明,她赌对了,可那又怎样呢?这是一场皆大欢喜的豪赌,她不也动了情吗?准确来说,他们是两情相悦,不是吗? 见厉成还是执意要走,秦妍舒在一阵手忙脚乱中从她拿来的资料里翻出了一张被拓印过的照片,声嘶力竭的努力想要厉成相信她。 “你知不知道是她害得你们厉家被查,是她和秦修将你姑姑跟毒贩在一起的照片交上去的,是她害了你!她一直都在骗你!” 这下,厉成终于不走了,但他也没去看资料,仍旧背对着秦妍舒站着,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秦妍舒继续说道:“你要是不相信我,你可以现在跟我一起去我爸开庭的庭审现场,宋千玦和她的叔叔还有秦修都在那,到了那,你什么都会明白的。” 厉成是在孙叔证明宋千玦就是宋山河夫妇女儿的时候出现的,厉成形容不出来那是怎样的一种感受,只知道自己整个人仿佛陷入了一场巨大的谎言里,里面是宋千玦为他编织的幻境童话,可笑他自己沉浸在里面还由不自知。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厉成都没回过燕庭南岸,也不是害怕什么,就是单纯的不想回去,一直到巧姨来电话哭着跟他说大圣不见了,明明昨晚还好好地待在屋子里,结果一早起来就发现猫没了,巧姨跟张叔连着找了三天都没找见,这才迫不得已给他打了电话。 大概是养得久了,巧姨对大圣的感情已经深厚,厉成听到电话那头的啜泣声没由来的心烦,冷声说了句不见了就不见了,一只猫而已,如果她喜欢,就去宠物市场再买一只。 没料到厉成会这么说,巧姨在电话那头愣了愣神,抽泣声渐渐没了,末了轻轻开口:“是,少爷。” 挂了电话,厉成将身子仰躺在他办公室里那张死宽的沙发上,闭上眼睛想要小憩片刻时脑海里却忽然出现了几个月前大圣蹲在这张沙发的场景,那时候他和宋千玦正在冷战,没想到这小东西竟替她主人报仇在他的沙发上留下了猫屎。 在闭上眼的十分钟后,终于,厉成还是妥协了,他开车回到了燕庭南岸。 巧姨没想到厉成会这个时候回来,她和张叔正在厨房的小饭厅里吃晚饭,见人回来了,巧姨连忙上前一边替厉成拿过外套,一边问厉成吃什么。 “不必了,我已经吃过了。” 说完,厉成穿着拖鞋上了楼,在经过楼梯口时无意间瞥见大圣用过的猫碗还放在原地,巧姨见他皱了皱眉,以为他嫌这东西碍眼,连忙上前准备将东西收拾起来,谁知厉成却在这时问她:“真的找不到了吗?” 巧姨看着厉成微滞,随后反应过来,叹了口气:“我和张师傅都找了好几天了,它一直没回来,该是再也找不到了。” 闻言,厉成点点头,转身上了楼。 主卧依旧还是原先那副模样,若说唯一有什么不同,大概是厉成站在茶几旁时终于发现了宋千玦临走前留下来的那张离婚协议书以及他送她的戒指。 垂在双侧的手渐渐握紧,厉成额角的青筋暴起,忽然,他一股脑将桌上的所有东西一挥手推到了地上,好在房间铺满了地毯,并未发出多大的声响。 半晌后,壁灯下,厉成拿着陆遇交给他的东西一页一页翻了起来。 都是跟宋千玦有关的。 秦妍舒从暗夜天下买来的消息他一眼没动,反而是让陆遇亲自去查了所有的事情。 264 她有身孕了 一切的起源来自二十年前秦兴种下的因果。 一切的结束以秦兴被处死作为了断。 她处心积虑的接近自己,步步为营的让自己爱上她,呵!真是好一出忍辱负重借势而起替父报仇的感人戏码! 捏着手里的东西,厉成的眸色愈发浓重起来,他想他还是恨宋千玦的,恨宋千玦利用他,也恨自己明明那么多次发现过宋千玦的蛛丝马迹却只当自己多心。 以前有阵子厉成为了让宋千玦给他生个孩子,他听了医生的话,烟酒不沾,只要对身体不好的,他都不碰,只因为医生说这样对孩子不好,于是有段时间他实在想抽烟了便让宋千玦给他买了许多糖,各种各样的糖。 久未沾染香烟的味道,厉成初时险些被呛了,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走到了阳台上。 天气虽然愈发暖和,可晚上还是冷,夜风一吹,厉成指尖猩红的烟头烧得更快了。 从厉成的视角可以完俯视燕庭南岸的夜景,那么多地方,他却第一眼就落在了他和宋千玦最常走的那条小径,那时候宋千玦还总爱跟他顶嘴,他说往东她偏要往西,皮的很,一点都不怕他。 片刻后,许是鄙视自己被人骗了还这样想着那人,厉成忽然猛地将烟头狠狠地扔了下去,随后转身回到屋里捡起了那张先前被他挥到地上的离婚协议书。 看完协议书的内容,厉成不禁从鼻息间冷哼一声,宋千玦什么都没要,甚至连离婚理由那一栏都空着,大概是在等他添上去。 想了想,厉成从一旁拿过黑色圆珠笔,揭开了笔的帽壳......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厉成不曾将宋千玦的一切告诉厉家人,因为他知道,自己说与不说,厉家人该是在秦兴被判死刑的那天就都知道了。 老爷子还在g省养身体,事发之后也只给厉成打过一个电话,倒是周意欢慌慌张张的来了s市找厉成,说大家都被宋千玦那个坏女人给骗了,她害得厉婉秋坐牢,害得厉耀丢了官职,也害得厉成成为大家暗中嘲笑的对象,总之,一切都是宋千玦的错,厉成听她在耳边絮叨的烦了,便借口自己要处理公事当场离去,留下周意欢独自一人继续气愤不已。 再后来这事过了十多天后,老爷子一个电话将厉成叫了回去,说有重要的事跟他说。 老爷子的心思厉成一向猜得不大透,对于这回厉家栽跟头的事,厉成想,像老爷子这样好面子的人,该是觉得十分丢脸,不知道他接下来回怎么办。 老爷子的书房厉成没少来,他从小便见惯这里一切布置的充满了意气风发的味道,那是一种功成名就的东西,旁人轻易学不来,也学不会。 可这回,当厉成再进老爷子书房时,他发现一切都变了,当年老爷子亲笔挥毫写下的“挥斥方遒”四个大字没了,一直放在桌上的虎狼相也不知去了何处...... 背对着厉成,老爷子伫立了良久才转过身,他慢慢走到书桌前,再慢慢将自己手里一直捏着的白玉镯子放在了桌上。 这是他曾亲手给宋千玦戴上的镯子,是厉成的传家宝,也是厉家人认定一个长孙媳妇的标准。 瞥一眼厉成,见他不说话,老爷子先开了口,问他:“你觉得这丫头该死还是不该死?” 闻言,厉成怔了怔,老爷子两个死字让他心底一惊,他该怎么说呢?就算说了,老爷子会听他的吗? 虽然厉成从小到大鲜少在老爷子身边,可老爷子就是有一眼看穿他想法的能耐,但他依旧不动声色,只一桩桩的数着宋千玦的罪责。 末了,厉成的神色已经完冷下去了,他隐隐开始明白老爷子的用意了,如果老爷子真想杀宋千玦,是不会在一个注定要死的人身上浪费唇舌的,但这也并不代表厉成会为此感到高兴。 好像不管怎么处罚宋千玦他都不会满意,试想,他满腔深情却换来一张离婚协议书,他交出一颗心却换来一场利用,这口气,谁都咽不下! 老爷子一边数着宋千玦的罪行一边细细打量着厉成的反应,等他发现自己徒劳一场的时候,他终是叹了口气,话锋一转:“虽然千玦这孩子对厉家犯了这么多事,可我不怪她,厉成,你知道为什么吗?” 厉成当然知道,但他就是不说,他其实现在挺不愿意听人提起宋千玦,因为他还没想好自己到底要用什么心情来面对这个女人。 老爷子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既然知道老爷子有这样的想法,也不会真的叫人去弄宋千玦,厉成也就不那么紧张了。 对于自己有这般念头,厉成避无可避的又嫌弃了自己一回,不管他怎么想,怎么做,只要一旦真正让宋千玦落入危险,他还是依旧会为她担心。 而厉成和老爷子之所以会这样,大概是因为他们都知道,一切皆因宋千玦而起,可一切也皆因宋千玦而结束,甚至宋千玦在冥冥之中也算是救了厉家一回,如果没有她捅出厉婉秋的事,一切都准备好的上面照旧会对厉家动手,也是因了这一层,再加上整件事里厉家人姿态尚可,这才逃过一劫,至于宋千玦的那些欺骗,对厉家来说可算是功过相抵,但对厉成来说,他始终心有芥蒂。 而且这种芥蒂在厉成知道秦修不是宋千玦的亲生哥哥之后,变得更加难以释怀。 三个月后。 人间已是六月,c城这座小小的边陲城市却依然温和如春,阳光不大刺眼,天空也蓝的透澈,就连街边高高大大的蓝花楹都因为处在这样的地方花朵开的更大些。 秦修在这里买了个农家小院,然后又请人将里面按着现代简约的风格重新装修了一边,孙叔应聘了一个小学的门卫,整天里跟孩子打交道,心情大概不错。 如果不是突然的意外来临,宋千玦想,她大概会永远生活在这里,忘了那个人的一切,重新开始所有,就算她每天晚上都会梦见他。 但她怀孕了。 这是个消息是她前天才知道的。 265 赵医生 她本是去医院替孙叔拿些治腿疼的药,不想等在取药口的时候忽感胃里一阵反酸,她捂着嘴干呕了几声,因着人多没敢做出太大动作,没想到这一幕却正好被里面来串门的男医生看见了。 那男医生见她这副情形,便从一旁的窗口探出头来,问她要不要做个检查。 男医生是这座小医院里的招牌,宋千玦前几次陪孙叔来拿药的时候见过他几回,眼下得了人家的关切,宋千玦想起自己下午还有事,于是她连连摆手:“今天不行,我改天再来吧。” 拿了药宋千玦心神不宁的往回走,刚下了一步楼梯就被从身后追上来的医生给拦住了。 宋千玦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怎么了?赵医生?” 赵医生比宋千玦高出大半个头,他欲言又止了好一会,末了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宋小姐结婚了吗?” 一惊,宋千玦眼神明显黯淡下去,咬咬牙,她对上赵医生的视线:“我结过婚了。” 这句话宋千玦说的十分巧妙,是结过婚了,而不是结婚了,她不想在人前提起自己过去的那段婚姻,可她也不想骗人,故此,这句话说的很是耐人寻味。 赵医生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当宋千玦真是他人妻,他略微扯了扯嘴角,笑道:“是吗?那就恭喜宋小姐了,您要当妈妈了。” 闻言,宋千玦又是一惊,但这个消息对她来说不算多大的意外,她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她只是不敢求证。 从上个月开始宋千玦便感到不对劲了,大姨妈已经许久没来,她初时还以为是自己近段时间太过劳累导致内分泌失调,可当她发现自己嗜酸又嗜睡的时候,她隐隐猜到了大事不好。 在赵医生没戳穿之前,宋千玦还抱着侥幸的心里,现在她已经完骗不了自己了,她怔怔地看着赵医生摸着自己的手腕一阵恍惚。 这算怎么回事呢? 人都走了,婚也离了,她却怀孕了。 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宋千玦一抬眼就发现甄夕坐在花架下的秋千上戴了只耳机正在听歌,旁边的圆桌上放着一篮子洗好的樱桃,看着好不惬意。 似是知道宋千玦回来了,甄夕在她进门的瞬间嚯得睁开眼:“宋姐姐,你回来啦?快来吃樱桃,这是鸿飞刚从农户那摘来的,新鲜着呢。” 听到鸿飞两个字从甄夕嘴里蹦出来,宋千玦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三个月前,秦兴锒铛入狱被判死刑,宋千玦找到甄夕依约秘密将她送到了京都,为她造了个假身份在京都以甄晴晴的名字为她买了套房,又给她找了学校,办好了各种手续,留下一大笔现金后便走了,没办法,情势所迫,她不可能在京都停留太久。 宋千玦本以为甄夕得到了她想要的,从此以后两人再不会有交集,可事实证明她错了,就在安鸿飞带着她来带c城的一个月后,得了他们地址的甄夕在某个月色尚好的晚上敲响了他们院落的门。 瞪着门口的小姑娘,宋千玦不敢相信的揉揉自己的眼睛。 甄夕很是平静的告诉宋千玦她自己将京都的房卖了,学也退了,现在身上正携带着巨款,求个收留。 于是,甄夕就这么住下来了,美名其曰自己看上了安鸿飞,要跟他双宿双栖。 听了这话的安鸿飞当场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他甚是严肃的纠正甄夕对自己的称呼,说小孩子不可以这么没礼貌,她得叫他叔叔,可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因为甄夕压根就不听,天天还是一口一个安鸿飞,叫的比谁都起劲。 甄夕见宋千玦脸色不对,她连忙丢下手上的樱桃走过来:“宋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去了趟医院脸色这么差?生病了吗?” 宋千玦摇摇头:“我没事,就是有点累,我先去躺一会。” “哦,好吧。” 卧室里。 宋千玦手搁在肚子上,双眼怔怔地看着天花板,赵医生说孩子已经快三个月了,再有三个月就能成型,届时,她的肚子里就会装着一个小娃娃。 “宋宋,给我生个孩子吧。” 忽地,宋千玦的脑海里响起厉成说这话时的声音,那次在厉家老宅里,那是他们最后在一起,她听话的没有吃byy,本以为一次而已,该不会那么巧,谁知孩子还是来了。 要,还是不要? 宋千玦陷入了两难。 这三个月来她常常会不自觉的在网上关注v·i集团的动向,也会趁机看看厉成,可厉成的消息和照片却鲜少有人敢刊登,看到的都是集团事务的东西。 宋千玦曾猜测过在厉成知道自己骗他的时候,他会怎么办,想了千万个结果,唯独没料到厉成什么都没追问,甚至除了一个滚字连生气的表情都吝于给她,大概是真的对她既失望又死心了吧,否则怎么会连找她麻烦的动作都没有呢?就好像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她这个人一样。 宋千玦还没想好,她原本打算再瞒着安鸿飞和孙叔一段时间,等她真的想清楚了再说,谁知十来天后两人还是知道了。 那一日安鸿飞要去花店里买些白牡丹的种子,宋千玦无事可做便也跟着去了,一路上甄夕叽叽喳喳个不停,安鸿飞看着她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宋千玦,唯一的不同是当年的小女孩已经长大,现在的甄夕该叫他叔叔。 本来一切都挺好,可宋千玦没料到她会在大街上遇见休假的赵医生,赵医生迎面走来,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安鸿飞和甄夕,最后再将视线落到她身上,笑问:“宋小姐也是来逛街的吗?” 宋千玦嗯了一声:“赵医生今天出来是休假了吗?” 男人点点头,视线一转,看着安鸿飞和甄夕:“这两位是?” 不知为何,安鸿飞不大喜欢眼前这个赵医生看宋千玦的眼神,不等宋千玦开口,安鸿飞先伸了手过去:“你好,我姓安,是宋小姐的先生,这位是我妹妹。” 此话一出,一旁的宋千玦和甄夕都愣住了,还是甄夕先回过神,她气咻咻的伸手想去捂安鸿飞的嘴:“你瞎说什么呢?人家宋姐姐可不......” 266 想把孩子生下来 眼见着甄夕要说出不得了的话来,安鸿飞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抱歉的看着赵医生:“不好意思,家妹性子野了些,让赵医生见笑了。” 一时间,四个人的氛围都不大对,安鸿飞皮笑肉不笑,赵医生见了他这模样,心下顿时明白过来,于是他找了个借口乘机离开,可就在他转过身后宋千玦松了一口气时,他忽地又回过头来盯着宋千玦固执的喊她宋小姐,叮嘱道:“宋小姐,你身子有些虚,怀孕初期我建议你还是多休息不要太费神,适当的多吃些补气血的汤药,还有,你脚上的那双高跟鞋太高了,不适合孕妇,以后出门最好穿平底鞋。” 说完,赵医生款款离去。 而站在原地的三个人明显都没了先前的好心情。 宋千玦是不自在,安鸿飞是被惊的,甄夕则是因为安鸿飞的那句“我是宋小姐的先生”给醋的。 当下,买花种的心情也没了,安鸿飞拉着宋千玦纤细的手腕直接往回走,他人生得高大,一双长腿又快又急,宋千玦在他身后险些跟不上。 甄夕见了这副情形,更加不乐意了,她头一扭朝着街边的网吧走了进去。 许是累了,宋千玦不停的喘着气,她试图用另一只手将自己从安鸿飞的手腕里夺回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挣不开,安鸿飞也不看她,只沉着脸一个劲的往前走。 就这样继续前行了百十来米,街边的人渐渐少了,宋千玦终是忍不住,她忽然生气的喊了一声。 “安鸿飞!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闻言,安鸿飞果然停了下来,他缓缓转过身,长久而静默的盯着宋千玦,眼神里那点怒意渐渐消散开来。 宋千玦揉着自己的手腕微皱着眉,也不看安鸿飞,她径直从他面前走过,头也不回。 眼见着宋千玦走掉,安鸿飞这才回过神来,他看着自己手中的红痕,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如此失态。 宋千玦走得很快,高跟鞋在地面上发出一串清脆又嘹亮的回音,安鸿飞小跑了几步才追上她。 他一边跟在人家身后一边问:“千玦,千玦你生气了?” 宋千玦没理他,走得更快,可见是真生气了。 安鸿飞见这招不起作用,于是他再次试图去拉宋千玦的手,一边动作一边说道:“好了千玦,我为自己刚才的行为向你道歉,对不起。” 这话还算中听,可宋千玦仍旧不高兴,她还甩开了安鸿飞的手,就在这时,因着走得太快又没怎么看路,宋千玦一个趔趄差点扑到地上,要不是安鸿飞眼疾手快捞住她,她只怕已经着地了。 尽管安鸿飞动作神速,可宋千玦还是崴了脚,她试图从安鸿飞怀里站起来,脚踝却一阵钻心的疼。 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脚扭了吗?” 安鸿飞搂着她关切的问道。 这下也顾不上生气了,宋千玦一张脸邹成一团,点了点头。 高跟鞋还别在宋千玦的脚上,这令她明显不舒服,安鸿飞二话不说直接蹲下去替她脱了鞋,然后抱起宋千玦就走。 “我们去哪?” 她问道。 “去医院。” 一番折腾下来,宋千玦脚上的伤验出来医生说伤了筋,得好好休养两三个月,否则要落下病根的。 一句落下病根吓得宋千玦心惊胆战,她瞥了一眼安鸿飞,嘀咕道:“都怪你。” 听她这话,安鸿飞笑得甚是无所谓,甚至还颇为开心,眼前的小丫头虽然长大了,这毛病却没改,还是小时候那样,爱使小性子,也爱跟他生气。 今天是周五,小学的孩子们放假都挺早,孙叔三点就回了家,却没看见一个人,等他正要打电话的时候,安鸿飞抱着宋千玦进了院门。 两个人平白无故的抱在一起,孙叔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连忙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抱上了?” “她脚扭了。” 安鸿飞说完将宋千玦放在了沙发上。 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是晚上七点,孙叔在客厅看电视,安鸿飞在宋千玦的房间为她敷药。 宋千玦其实一向是个挺能说话的人,但面对安鸿飞,尤其又是现在,她竟鲜少的不知该说些什么,末了,还是安鸿飞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他问她打算怎么办。 宋千玦想了想:“我想把孩子生下来。” “确定吗?” “确定。” “那好,明天你找个机会跟孙叔说一声,他将你视为亲生女儿,你既然决定要把孩子生下来,不如趁早说了。” 安鸿飞说这些话的时候始终没看宋千玦,他低着头专心致志的给她敷药。 片刻,宋千玦轻声说了句:“谢谢你,小满哥哥。” 听到小满哥哥四个字,安鸿飞心底一颤,一抹苦笑皆被他自己吞下。 或许这就是命运,他这辈子注定只是她的小满哥哥。 安鸿飞替宋千玦敷完药出来,外面的天已经完黑透了,可甄夕还没回来。 一开始安鸿飞也没在意,以为这孩子再过会肯定会出现,谁知一个小时过去了,直到孙叔奇怪的问了一句甄夕怎么还没回来,安鸿飞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小妮子在外面飘着呢。 看了眼时间,安鸿飞让孙叔先睡,他出去找人,找到了就给他打电话。 甄夕是有手机号的,可这会已经关机了,c城的夜生活不大繁华,安鸿飞走在行人稀少的街头毫无头绪。 路过白天经过的地方时,安鸿飞忽然想起来甄夕第一天到家的时候说自己在网吧过了一夜,想到这,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安鸿飞抬脚进了眼前的小网吧。 网吧是什么地方?鱼龙混杂的落脚地,这里的环境比不上大城市的网咖,小小的几间屋子充斥着一股浓重的烟味,安鸿飞不抽烟,初时进来差点被呛到。 收银台的地方是个年轻女孩儿,目测也就二十岁,画着妖冶的妆容,许是在这样的地方鲜少见到像安鸿飞这般惹人眼球的成熟男子,那女子自安鸿飞一进门就开始瞅着他不放。 见安鸿飞挨个屋子的查看,女子猜测他是在找人,于是主动上前搭话。 “你找谁?” 267 不良少女 有人帮忙是件好事,安鸿飞也不拒绝,他大致跟女子形容了一下甄夕的模样,那女子想了想,说甄夕一个小时前就和几个男孩子走了,听他们的话似乎是要去附近的酒吧。 一听酒吧二字,安鸿飞额角的青筋隐隐跳了两下,又继续问女子知不知道他们具体去哪家酒吧,那女子摇了摇头。 随后,安鸿飞道了声谢转身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从网吧出来后安鸿飞先是去了附近的几家小酒吧,却连甄夕的影子都没看见,一直到没下半夜,一直提心吊胆的安鸿飞接到了孙叔的电话,孙叔告诉他甄夕有可能在城北的那家叫不夜人间的酒吧里。 安鸿飞也没问孙叔是怎么知道的,他开车定了位往不夜人间直奔而去。 十几分钟的车程后,安鸿飞将车拐进了一条巷弄里,隔着老远他都能听见从不夜人间里面传来的震耳欲聋的声音,利落的停车下车,安鸿飞紧抿着唇面色不善的杀了进去。 甄夕酒量似乎不错,先前跟她一起来想要将她灌醉的几个男生这会已经昏昏欲罪了,倒是她还一副清醒镇定的模样,舞池里到处都是人影,甄夕将跟来的几个男生一人拍了一巴掌,嘁了一声:“就你们这怂样,还想泡我?做梦呢吧!” 说完,甄夕将身上套着的薄外套丢在了沙发上,然后一跃跳进了舞池里,贴身的白色背心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愈发衬得诱人,一双白璧无瑕的胳膊带着身体扭动起来,瞬间就成了舞池里最吸睛的人。 甄夕的长相跟小家碧玉基本上没关系,脸蛋不算很美,但是很大气,一眼看过去,会是人群里最难忘的那种人,这样富有攻击性的一张脸一般都很是讨那些大男人喜欢。 安鸿飞找到甄夕的时候,甄夕正被一个学生模样的混混缠着不让她走,非要跟她斗舞,两人在拉扯间那小混混还不忘占占甄夕的便宜,周围的人都在起哄,甚至还有几个男人也跃跃欲试,而进来的安鸿飞正好看到这一幕。 想也没想,安鸿飞从旁边桌子上随手捞起一个空酒瓶趁大家都没注意的时候猛地朝那小混混头上砸过去,再一把将甄夕扯了过来。 人群瞬间就沸腾了。 饶是胆子一向厉害,甄夕也被安鸿飞的忽然出现给吓了一跳,在他将她拉进怀里的时候,甄夕那颗一直空落落的没有着落的心忽然就满了,她什么都没管,只仰起头细细地看着安鸿飞。 小混混被人打了,跟他一起的那群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安鸿飞,他们前前后后的包围上来,个个凶神恶煞。 安鸿飞大致看了一眼,发现这些人大多还是未成年,应该还在上高中,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心想着现在的孩子都是怎么了?好好读书不行吗?非得出来装什么社会人? 眼看着对方就要有所行动,这时候甄夕忽然问了一句:“安鸿飞,你能打赢这么多人吗?” 没看怀里的人,安鸿飞沉着脸冷着声音回她:“叫我叔叔。” 一句话完了,对面的人终于开始发难,他们举着玻璃瓶一股脑的朝安鸿飞涌了上去。 安鸿飞是练过的,且功夫还不错,遇着平常人以一抵十还是没问题的,可现在问题是这些人可不止十个,况且有可能个个还是未成年。 见安鸿飞目露难色,紧要关头,甄夕忽然转过身大喝一句:“等一下!” 果然,摸不着头脑的小混混们停顿了片刻,借着这几秒,甄夕冲一旁先前被她灌醉的几个小子叫了一句陈司云。 一句陈司云出口,当下,原本还气焰嚣张的数十人顿时面面相觑。 只见陈司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笑呵呵的朝着甄夕走过去,一边打酒嗝一边问道:“甄夕,叫...叫我干...干嘛呢......” 甄夕发现有个不敢相信的小混混还特意上前去仔细看了看,然后空咽了一口唾沫。 见状,甄夕离开安鸿飞的怀里直接上前将手搭在了醉酒的陈司云身上,颇为得意的冲那伙混混的头目说道:“你们想怎么着啊?我这位兄弟的大名你们这些在道上混的不会没听说过吧?” 当然听过了,怎么会没听过呢?大名鼎鼎的陈司云那可是这座小城里最大的官老爷家里七代单传呢。 于是乎,一伙人就这么看着安鸿飞和甄夕大摇大摆的走出去了。 安鸿飞一言不发拉着甄夕就要将她往车里塞,谁知甄夕却丝毫不配合,死命拽着安鸿飞就是不肯听他话。 “甄夕!跟我回去!” “我不!” “你就是要待在这是不是?” “是!那又不是我的家,我回去干什么?反正你们也没人关心我没人在乎我!我才不回!” 闻言,安鸿飞彻底不说话了,他只用一双辩不出情绪的眼睛在昏暗的夜里瞪着甄夕,垂在双侧的手渐渐握紧了拳头。 眼瞧着安鸿飞这副模样,甄夕其实还是怕的,她知道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但她就是不想这么轻易的就跟安鸿飞回去了,她得让安鸿飞为她操心,无时无刻不挂念着她。 只有不省心的孩子才让人最惦记,这是甄夕最近悟出来的道理。 两个人互相瞪了半晌后,还是安鸿飞先开了口,他看着甄夕问道:“你真的觉得我们没有人关心你吗?” 安鸿飞目光坚定,神情严肃,一点都不开玩笑。 这下,甄夕不敢再犟嘴了,但她也不说话,只赌气似的将头扭到一边。 见状,安鸿飞的神色总算缓了缓,假使刚才甄夕若真再说一遍,他觉得他肯定会按捺不住教训这个“不良少女”的念头。 想起“不良少女”四个字,安鸿飞忽然意识到,或许甄夕现在正处在叛逆期,但这样的想法很快便被安鸿飞否决了,叛逆期又怎样?就这样的熊孩子不打不教不成器! 这时候的安鸿飞的的确确只将甄夕当做不懂事的小女孩儿来对待的,更何况从某一方面来说,甄夕的出现也为他谋划了二十年的复仇计划做出了卓越的贡献,现在甄夕的亲生父亲没了,她妈也不怎么对她上心,所以,在安鸿飞心里,甄夕这个熊孩子对他来说其实是非常重要的。 268 叫我叔叔 甄夕不说话,安鸿飞只好叹了口气,继续又问:“你是故意惹我生气的吗?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那个陈司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们俩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这话一问出口安鸿飞其实就有点后悔了,但他也管不了那么多,甄夕已经快十八岁了,如果是平常的女孩子,安鸿飞还不会担心什么,但甄夕不一样,她能用一人之力将她那已死的父亲千里迢迢弄到g省最繁华的地方,还不被人发现,这不但需要一定的胆魄,更多的是智慧和心思,甄夕所做的一切已经超出了她的年纪,所以,在这些方面,安鸿飞不得不担心。 她可以是不懂事的熊孩子,但她不能是明知有错还一错再错的人,否则,太危险了。 听到这,甄夕终于又将头扭了回来,她没觉得羞恼,也不觉得难为情,反而上前两步拉住安鸿飞的手,然后微微抬起下巴:“安鸿飞,你这是在吃醋吗?” 嘴角抽了抽,安鸿飞将自己的手从甄夕手里挣脱出来,盯着甄夕一字一句道:“我说了,不可以这么没礼貌,我现在是你监护人,你应该叫我叔叔。” “叔叔?” “对。” “你确定?” “确定。” “那好,我明天就答应陈司云的追求,他可是这小城里那官老爷家里的七代单传呢,安叔叔,我给咱们家结的这门亲不错吧?” 甄夕说这话的时候很是认真,看不出来半点玩笑的意味,安鸿飞想了想,片刻后,他决定不说话了,直接动手,给熊孩子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当安鸿飞面无二两情绪将甄夕逼到身后的墙上且离她越来越近的时候,甄夕下意识的空咽了一口唾沫,说话竟也结巴起来。 “安...安叔叔,你......你是不是后悔?” 听闻,安鸿飞微微一笑,俯下身来:“嗯,我的确后悔了。” “真的吗?” 甄夕的双眸不由自主的睁大,难以名状的喜悦浮上心头,然而下一秒又坠入谷底,耳廓上传来清晰的痛感,安鸿飞竟趁她不注意揪上了她的耳朵。 “哎哎哎......安鸿飞!你...你放开我!你这个伪君子!竟然对女流之辈动手!你卑鄙你,你无耻!哎哎......疼!放开我安鸿飞!” 丝毫不理会甄夕的大呼小叫,安鸿飞一边揪着她的耳边一边将她往车里塞进去:“我看你还敢跟我贫嘴!” 一路上,甄夕因为被揪了耳朵,一直不肯拿正脸对安鸿飞,安鸿飞索性也不理她,一时间,车里的气氛竟险些凝固起来。 好不容易将人找回来,安鸿飞本想早早的洗洗就睡,但他觉得有些事他必须得让甄夕明白她做错了。 于是安鸿飞仍旧板着一张脸,目视前方,冷冷地问道:“你说,你自己做错没有?酒吧是你该去的地方吗?竟然还敢招惹陈司云!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能耐还挺大?” 话音落下,车里再次陷入一片静默,甄夕没说话,反而小小的抽泣了一下。 听到甄夕吸鼻子的声音,安鸿飞顿时一惊,他连忙转过身去看甄夕,谁知甄夕就趁着这时候猛地上前扑进了安鸿飞的怀里,再迅速伸手扭开了中控锁,紧接着推开车门夺门而出。 这一连串动作前后不过三四秒,安鸿飞反应过来要去抓甄夕的时候,甄夕已经跳下车了,她转过身冲安鸿飞做了个鬼脸,然后头也不回的进了院子。 翌日。 因着睡觉喜欢清静,所以安鸿飞在装修的时候特意将所有的材料都弄了隔音效果。 孙叔已经上班去了,宋千玦脚上的扭伤好了些,她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甄夕的声音,不知道在外面做什么,听上去似乎有点儿激动。 轻轻拉开门,宋千玦一抬眼就瞧见甄夕拿着锅铲站在安鸿飞的门外双手叉在腰间,一副要决斗的模样,而当宋千玦听清甄夕的话后,她不得不再次感叹甄夕这孩子性子真是太野了,比她当年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拿着锅铲将安鸿飞的门敲得碰碰响,甄夕脸红脖子粗的叫道:“安鸿飞!你给我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里面,你有本事揪我耳朵你有本事出来跟我决斗啊!你躲什么躲?你给我出来!出来你......” 原本昨夜甄夕已经不敢再造次了,可等她一觉醒来在镜子里瞥见自己的左耳耳尖通红的时候,她顿时又生了气,念着安鸿飞这个大男人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竟然下手这么狠,所以今天早上才有了宋千玦看见的这一幕。 眼瞅着一把好好的锅铲就快变形了,宋千玦慢慢挪到沙发旁边问道:“甄夕,你干什么呢?好端端的拿铲子敲什么门啊?” “我怕用手我手疼!” 啧,这理由还真让人无法反驳。 半晌后,甄夕总算安静下来了,她耷拉着脑袋走到沙发旁一屁股坐在了宋千玦旁边,然后将脑袋靠在了宋千玦肩上。 “宋姐姐,你说安鸿飞会不会喜欢我?” 闻言,宋千玦怔了片刻,她没想到甄夕会跟她讨论这个问题,毕竟在这之前,甄夕对她可一直是看情敌的眼神,没想到现在竟然主动跟她说这事了。 为了心中的疑惑,宋千玦不答反问:“你怎么会突然跟我讨论这件事了?难道我已经不在你的情敌名单里了?” 甄夕使劲点了点头,随后又扬起一抹愉悦的笑意:“你都有厉先生的孩子了,你对我的威胁已经解除啦,从此以后咱俩就是好姐妹了。” 宋千玦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她盯着甄夕这熊孩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然后默默在心里为她的小满哥哥默哀三分钟,这往后的日子,安鸿飞大概是逃不出甄夕的魔掌了。 跟宋千玦聊完天后甄夕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她自告奋勇的要去给宋千玦做一顿营养早餐,说她现在是孕妇,不能亏待了她。 看着甄夕的背影,宋千玦有预感,虽然她跟安鸿飞两人年纪差了不少,可安鸿飞肯定会被甄夕吃得死死的,当然,还得看甄夕长大后对安鸿飞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痴迷。 而此时远在几十里之外为宋千玦挑选纯天然农家补品的安鸿飞毫无预兆的打了个冷颤。 269 这种事,谁能猜得透呢 宋千玦主动跟孙叔坦诚了自己怀有身孕并且想要生下来的事情,孙叔听了讶异了几秒,随后又回过神来,说了句这样也挺好,就算她现在跟厉成不可能了,但怎么着也是条命,既然养得起就生下来。 对于无人反对自己将孩子生下来这件事,宋千玦既感动又感恩,安鸿飞从s市离开的时候特意将宋山河和顾悦夫妇两人的墓一并带到了c城,宋千玦跪在双亲的墓碑前感慨万千。 她说他们当初养了个好儿子,也希望他们能保佑安鸿飞在接下来的人生里顺遂安康,还希望他们能喜欢她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孩子,说她仍旧深爱厉成,可她也知道,他们再无可能。 s市。 时间过得飞快,又是一年仲夏时。 v·i经历过上回的事情现如今依然稳坐国内商圈的龙头老大,但行事作风较之以往都低调了不少,甚至在跟百盛竞争国外的资源时,v·i到最后竟主动退出了。 明明眼看就要到手的东西,可厉成竟然放弃了,这让陆遇不禁颇为疑惑,厉成知道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给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没那么多理由。 又或许,是厉成争强好胜的心没那么重了,在他眼里,这桩生意已经可有可无,而燕庭南岸已经成了他每日必回的地方,他会将车停在入口之外,然后在深夜里独自一人漫步回去。 大圣还是没回来,纵使厉成已经让巧姨每天都按着大圣之前的饭点往猫碗里添粮食,可这许久了,那只孤孤单单的猫碗就跟每晚独自回家的厉成一样,形单影只。 这期间周意欢来过好几回,有一次她上楼的时候无意间瞥到大圣的碗,随口问了句巧姨这东西怎么还没扔掉,巧姨告诉她说是少爷要留下来的,周意欢的脸色顿时变了又变。 周意欢知道,那只失踪的猫是宋千玦捡回来的。 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虽然周意欢头脑简单了些,性子直了些,但厉成这几个月的所作所为,她大概还是能想到一些东西的。 她的傻儿子一时半会怕是忘不了宋千玦了。 可尽管如此,周意欢依旧感到奇怪,厉成是个重情的人,当初他和秦妍舒十年的感情究竟为什么说没就没了?还答应老爷子来了个闪婚,娶了才认识不到三天的宋千玦。 这太奇怪了。 当周意欢将自己的疑问说给厉晖听的时候,厉晖道了一句:“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当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来临的时候,一切都阻止不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可周意欢又不乐意了,她气咻咻的瞪着厉晖问:“你是说那个女骗子是厉成命中注定的人了?她都消失了好吗?怎么可能呢?我看啊,前面还有更好的女人等着我们家厉成呢。” 厉晖宠溺的笑了笑,俯下身替坐着的周意欢将她脸上因为生气弄出来的面膜褶皱抚平了来,笑道:“这种事,谁能猜得透呢?” 270 红豆生南国 宋千玦消失了,厉成再次恢复单身,外面不知内情的人都传厉家的少奶奶和秦家不成器的公子秦修私奔了,厉家少爷被戴了绿帽子,于是找人暗中将少奶奶和秦家公子给做了,否则这么久怎么没人知道他们的消息呢? 尽管厉成成为了s市市民茶余饭后的闲谈,但这丝毫不影响厉成在各种年龄层受追捧的程度,甚至在传说厉成和宋千玦离婚的第三天,便有贵太太们拎自家女儿的资料联络起周意欢来。 经此一事,原本以为只要宋千玦消失自己就有机会再次得到厉成的秦妍舒却没想到她彻底失去了见厉成的机会。 工作上不顺意,忙活了这么久,算计了这么久的人也没得到,秦妍舒有一度时间整日里以酒浇愁,跟了她三年的助理上门劝她,她大吵大闹着让人滚出去,说人家是来看她笑话的,自那之后,娱乐圈关于秦妍舒的话题便越来越少,一个前途正好年纪正巧的影后似乎就这么没落了。 安鸿飞买下的院落里有两株长青的乔木,听当时的屋主人说这是两棵相思树,到了每年十月,绿叶丛中便会蹦出一串串红豆。 某天宋千玦从树下经过的时候,一串红豆忽然从她头上落了下来,彼时宋千玦已经怀孕七个月了,她大着肚子伸手去接红豆,竟还真被她接着了。 晚上。 躺在床上细致的摩挲着每一粒红豆,宋千玦想,她要用这些红豆给孩子做一串手链,等将来孩子出生了,好当做礼物送给她的宝贝,谢谢小生命的到来。 好吧,说了这么多,其实宋千玦知道,她只是想厉成了。 从离开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开始思念他,只是这些日子,随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发现自己愈发的思念厉成了。 从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厉成一直想要个孩子,宋千玦觉得,厉成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真真切切感觉到胎动的那天,宋千玦当时正坐在沙发上看着安鸿飞为她找来的打发时间的书。 当时孙叔去上班了,甄夕念书去了,屋子里只有宋千玦和安鸿飞两个人,忽然,宋千玦瞪大了双眼,她缓缓将自己手间的书放下来,定睛瞧着自己圆润的肚皮,倏地,里面的小东西又轻轻踹了自己一脚。 “厉成,他动了他动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宋千玦想也没想盯着自己的肚皮直接将心中一直想着的人喊了出来。 一两秒之后,连空气都寂静了下来。 后知后觉的某人心虚的抬眼去看对面正为她削水果的安鸿飞,后者显然也没料到,但很快安鸿飞便冲她温和的笑了笑,问她:“想好要给孩子取什么名字了吗?” 宋千玦摇摇头,不知道。 红豆还捏在手里,睡意渐浓的宋千玦就这么睡过去了,她梦见了厉成,厉成似乎很高兴,手里举着个孩子,他一直在教孩子喊爸爸。 十月孟秋,淅淅沥沥的夜雨从半开的窗户飘进来,宋千玦的美梦就这么被渐大的雨声给扰醒了,她揉揉眼睛打开了床头的壁灯,披了件衣服准备去关窗。 红豆杉就在不远处的视野里,宋千玦的目光看过去,正好落在漆黑的树上,她一低头,袖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夹带的一颗红豆就这么落了下来。 她想,她要是能将这颗红豆寄给厉成该多好?她想要让厉成知道,她很爱他,也很想他。 此时此刻,宋千玦多么希望自己能不顾一切去到厉成身边,她想亲口向他解释,她还想永远留下来。 但,这是多么奢侈的一个希望啊,她怕,她什么都怕,怕再次从厉成口中听到滚字。 许是做了孕妇的缘故,宋千玦最近很是多愁善感,原本她也没这么矫情的,现在竟到了捧着几粒红豆捂脸哭泣的地步,眼泪从她的指缝中间滑落下去,泅湿了一小块肚皮上的棉质睡衣。 安鸿飞对于宋千玦肚子里的孩子比谁都上心,他打着准舅舅的名头早早的便押着宋千玦去了医院做各项检查,到后来宋千玦肚子大了不愿意走动,他便每日里督促着她完成一个孕妇该有的运动量,再变着法的给她做各种好吃的,小城的人见了都说宋千玦找了个十十美的好男人,偏偏还生得如此俊俏。 一日,又是几桌丰盛的午餐,甄夕已经读高三了,安鸿飞念着她读书辛苦便去学校给老师请了假,特意接甄夕回来吃饭。 饭桌上,环视了一遍各色既营养又美味的吃食,甄夕想了想,偏过头对着正在吃饭的安鸿飞甚是认真的叮嘱道:“安鸿飞,等将来咱们有孩子了,你也要给我做这么多好吃的。” 甄夕的话音刚落下,一旁的安鸿飞猝不及防呛了几口。 “咳...咳咳...咳咳咳......” 从未在人前如此失态过,安鸿飞涨红着一张脸对着甄夕瞪了又瞪,倒是宋千玦和孙叔两人在一旁努力憋着笑才不至于当场将饭喷出来。 眨眼到了十一月中旬,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宋千玦的待产期了,某天间隙安鸿飞又问了一边宋千玦有没有想好孩子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宋千玦说想好了,不管男孩女孩儿,都叫红豆。 本以为一切都会就这么平凡而又无奇的走下去,然而,该来的始终躲不掉,意外还是发生了。 这一日安鸿飞去城里的花圃里挑选入冬栽种的花种子,宋千玦一个人在家摆弄着给小红豆准备好的东西时忽然发现缺了件东西,原本是不急的,可她闲得无聊,便想着自己出去走走,只要她小心些,应该不会有问题。 可就是这个不会有问题,到底还是出事了。 当宋千玦倒在一辆货车车尾的时候,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她的身体里流逝,紧接她便晕了过去。 在医院醒来的时候,宋千玦看着自己平坦的腹部问了一句:“我的孩子呢?” 安鸿飞眼眶泛红,将她轻轻圈在了怀里:“对不起千玦,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271 此物最相思 宋千玦像是没听见似的,又问了一遍:“我的孩子呢?” 安鸿飞沉默了良久,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才能让宋千玦容易接受一些,他不希望她难过,却也不想骗她,当时的情形危急万分,主刀的大夫问他保大还是保小...... 人们一旦在遇到自己不想接受的事情,一开始总会下意识的欺骗自己,在心里学中,这叫自我安慰,宋千玦在自我安慰了半个月后,终于在某天夜里咬着安鸿飞的肩膀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她伏在他肩上一遍又一遍的说红豆没了,来年也不会再开了,她的红豆没有了。 安鸿飞听着宋千玦的哭声握紧了自己的手,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对宋千玦来说到底是对还是不对,但他希望她是幸福的,他也希望,自己这样做,能够为宋千玦带来幸福。 宋千玦出院的那天天气很好,万里晴空,几朵洁白温柔的云缓缓在天空里行驶,她抬头看了眼阳光,嘴角扯了丝再勉强不过的笑意。 安鸿飞说的对,她的人生还很长,她失去的一切既然已经失去,就算她再伤心难过又如何?剩下的路还要继续走,既然没死就好好活着。 南方的秋天是缠绵而多情的,整个s市都被笼罩在一股淡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里,天空是晴朗的,气候是舒适的,悠远又余味绵长的桂树已经黄了叶片,厉成回家的时候路过桂树下掉了片黄色的树叶在他手上,紧接着淅淅沥沥的秋雨便砸在了他身上。 天色早已黑透,厉成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瞥了眼手表,他本以为今天能回来早点,没成想这会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路过楼梯的那只猫碗时,厉成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他想着,既然那猫不回来,不如明天就让巧姨把这东西扔了吧,留着也没什么用。 厉成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上了楼,可就在他即将踏上最后一层阶梯的时候,大门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厉成脚步一顿,这个时候谁会来呢?况且如果是他的朋友,应该会先给他打电话才是,这半夜三更的敲门算怎么回事? 站在旋梯口厉成沉声问了句:“谁啊?” 外面的人没吭声,仍旧继续敲着门。 厉成一边走向门口一边又问:“是谁?” 门外这回没声音了。 微微皱起眉头,厉成忽然出手迅速拉开大门。 眼前的景象让厉成吓了一跳,他怔了片刻都没缓过神来。 只见门外的台阶上放着一个婴儿,那婴儿似乎还没足月,在襁褓里挥着手吱哇乱哭,而消失许久的大圣蹲在婴儿旁边抬头看着厉成,大圣瘦了许多,毛发也没以往光鲜亮丽了,一双眼睛却仍旧好看,它冲厉成喵的叫了一声,然后极为熟悉的跑到厉成脚下,咬着厉成的裤脚想让他去看那襁褓里的孩子。 雨还在下,婴儿哭得更厉害了,厉成终于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他上前两步将那孩子从地上抱起来,甚是狐疑的环视了一圈四周,然而他什么也没发现。 手足无措的抱着孩子进了屋,厉成从包裹孩子的襁褓里找到了一张纸,说孩子叫红豆,生日是十一月十六号,其他的再没有消息。 272 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婴孩的哭声吵醒了已经睡着的巧姨,巧姨披上件衣服急急忙忙的从卧室里跑跑出来,当看到厉成手上真抱着个孩子的时候,巧姨惊了又惊。 她在厉家已经待了二十多年,对于厉家这位长孙不敢说有多深的了解,但她敢肯定厉成绝不是圈子里那些到处留情的主,厉成离婚的这半年来从未有什么绯闻传出来,怎的忽然会有了孩子? “少爷,这孩子......” 巧姨话没说完,她疑惑的看着厉成,厉成紧锁着眉头解释道:“刚才有人敲门,我开门的时候就看见这孩子在地上。” 闻言,巧姨感到更奇怪了,当她正要上前,忽然听到一声猫叫。 “喵。” 大圣猛地从一旁的酒柜上蹦下来,吓了巧姨一跳。 这下,真是又惊又喜。 巧姨连忙从地上抱起大圣看了又看,一双眼竟红了,嘴里嘀咕着:“大圣,这些日子你跑哪去了?知不知道巧姨多担心你?怎么这么瘦了?是不是在外面被别的猫欺负了......” 大圣在巧姨怀里安静了片刻,随后又使劲一扑腾,落到了地上,径直朝自己的猫碗走过去,狼吞虎咽起来。 厉成从来没接触过孩子,他原本打算着等宋千玦怀孕了他就去学如何照顾婴儿,可他这个愿望到底没实现,所以一直未曾踏足过育婴馆。 第一次面对这么柔软的小东西,厉成连抱都不会,还是巧姨反应过来后上前将孩子从他手里接过,打量一番后娴熟的说道:“少爷,不管怎么样,这孩子既然送到门上了,我们也不能不管,我先抱他回去给他弄得暖和一点,少爷如果你有空的话,不妨去东门的那家母婴馆买罐奶粉回来还有奶瓶之类的。” 巧姨说来是厉家请的保姆,实则从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厉家半个亲属了,毕竟二十年都耗在这儿了,厉成对巧姨一向恭敬,于是他十分听话的开车去了东门的母婴馆。 路上。 两旁的树影不断倒退着,现在是凌晨,路上行人稀少,厉成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一只手捏着烟往嘴里送。 他在想着那个名叫红豆的孩子。 红豆? 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更奇怪的是,明明自己从未在外留情,这个孩子究竟是谁的呢?怎么会被人送到他家门口? 东门的母婴馆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厉成停车的时候莫名想到了去年的圣诞节,宋千玦捡回大圣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开着车找了一家二十四小时的宠物店,只是,那时候佳人尚在,爱情刚好,现在却早已物非人非。 厉成去的时候店员正在里面打瞌睡,他轻咳了一声,那店员迷迷糊糊的醒过来,一见眼前站着个大帅哥立马振奋起来,要知道,这一带住的都是有钱人,如果她能趁此攀个豪门什么的,她的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但雄心壮志的女店员很快恢复了冷静,会来母婴店的豪门男人,这说明什么?说明男人结婚了,有娃了,搞不好好跟他的小妻子十分恩爱,毕竟她在这工作这么久,厉成是第一个踏足母婴店的男人。 273 我只是恼她欺骗我 四十分钟后,厉成提着一大袋子从母婴店走了出来,回到家的时候巧姨已经将孩子哄睡着了,重新找了舒适柔软的大毛巾给孩子换了衣服,厉成猜测,那人送孩子来的时候应该是提前给孩子喂过奶的,否则这个小东西只怕不会轻易睡过去。 孩子和巧姨在一块儿,厉成上了楼进了书房,这个忽然到来的孩子让他一夜未眠,他隐隐猜到了什么,可又不敢相信。 巧姨的嘴是快的,厉成还没想好要怎么向家里人说这件事又或者说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个孩子,第二天天一亮,周意欢便带着厉晖上门了。 听到有人给厉成送了个孩子过来,还是个没足月的孩子,周意欢又兴奋又担忧,一晚上觉都没睡着,躺在床上跟厉晖讨论被送来的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于自己的儿子,周意欢还是相信的,厉成不会在外面胡来,更不要说弄出个孩子了,但她转念又一想,厉成毕竟是个成年男人,有时候外面那些小狐狸精们逮着机会给厉成下套也不一定,所以,在周意欢的念头里,送孩子上门只是第一步,接下里怕是很快就会有人上门认亲了。 天色微亮,厉成刚闭上眼没几分钟就隐约听到楼下传来了周意欢的声音,他的眉头跳了两跳,微微露出些不悦的神色来,他这个妈只会添乱。 没见着孩子以前周意欢还故作一副镇定自若,上门寻罪的模样,等巧姨将孩子从屋里抱出来后,周意欢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没办法,小东西太可人疼了。 尽管还没完长开,但周意欢瞧了这孩子第一眼就已经挪不开了,她满脸喜色的问厉晖:“哎,你快看看,是不是特像厉成小时候?特别是嘴巴,哎呀,还要小手儿,这小手儿也像,厉成这么大的时候就喜欢双手握在一起,天呐,宝贝真是太可爱了。” 厉成一下楼就瞧见周意欢和厉晖坐在沙发上,红豆被周意欢抱在怀里,竟也不哭不闹,一双滴溜溜的小眼睛直直的盯着周意欢。 “妈,你们怎么来了?” 闻言,周意欢回他:“你这是什么话?我们还不能来看自己的亲孙子了?” 厉成顿了顿,居高临下的看着周意欢怀里的小东西:“我都不知道这孩子哪来的,你们就怎么知道是亲孙子了?” 周意欢和厉晖双双愣住,随即厉晖站起身来笑道:“你妈说的没错,这孩子和你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连双手交握的动作都不差,说说吧,这是和谁家姑娘生的?现在这个时代虽然未婚先孕不是什么大事,但人家毕竟是个姑娘家,更何况你爷爷你应该知道的,他要是知道你小子这么不负责任,你又要被罚了。” 厉晖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是笑着,但他脸部肌肉僵硬,表情一点都不自在,似是生怕厉成说出个骇人听闻的事件来。 厉成不笨,他知道厉晖和周意欢在意什么,但他现在也没心思逗他们了,直接实话实说:“我没在外面找过女人,这孩子如果真是我的,只有一种可能。” 话音落下,客厅里一时间寂静无声,周意欢和厉晖的脸色变了又变,他们当然明白那一种可能是什么。 这孩子是宋千玦生下来的。 顿时,周意欢先前笃定的想法发生了变化。 宋千玦走的时候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更别提怀有身孕这件事,如今贸然送来这么一个孩子,且还是什么都没说,依着她先前那般欺骗厉家人,不排除其他可能。 老爷子是在第三天知道这件事的,当即就让厉成带着孩子回一趟g省。 一到家,厉成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老爷子便让人从他手上抱走了孩子。 纵使厉成跟这孩子并未产生多大的感情,可毕竟是个送到自己手里的小生命,他不知道老爷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问了一句。 “爷爷,这是做什么?” “很快你就知道了。” 老爷子话音落下,又有人上前从厉成的指间取了几滴血。 于是厉成顿时明白过来,看来这是要做dna鉴定了。 三个小时后。 老爷子的书房里。 结果出来了。 那孩子的确是厉成的亲儿子,老儿子的重孙子。 “这件事你怎么想?” 老爷子问道。 厉成怔了怔,他坐在老爷子的对面,面上露出了鲜少的迷茫神色,他双手从下颌一直捋到头顶,叹了口气,像是如释重负般。 “爷爷,其实我不恨宋千玦,我只是恼她欺骗我。” 闻言,老爷子沉默了半晌,终于接过话口:“我跟你一样,千玦那孩子,我不恨她,如果当初不是她,厉家一定不会被留下来,她算来还是咱们的恩人。” 厉成从未想到自己会从老爷子嘴里听到这一番话,纵使他知道老爷子从最开始就明白这些,但他却仍旧担心宋千玦会被老爷子追究,毕竟老爷子戎马一生惯了,他眼里最容不得的就是欺骗和利用。 当初厉成对着宋千玦说出滚字的时候,厉成虽然心下恼怒不已,更多的却希望宋千玦能赶紧走,不管去哪里,只要别被老爷子找到就行,后来一直暗中关注老爷子动向的厉成见老爷子似乎并没有什么动作,就连宋亦阳也不追究的时候,厉成这才明白自己似乎担心过头,而宋千玦也早已不知所踪。 时至今日,又尤其是知道这个孩子是自己的,厉成终于直面自己的内心所想,哪怕他不知道当初宋千玦对自己有几分真情有几分利用又有几分假意,他仍旧爱着宋千玦,爱着这个从未如此听话过的宋千玦,她以往总爱跟他对着干,可这回一个滚字,却是听话的很。 “爷爷,这话您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厉成面色凝重的说道。 “你也没问我啊。” 厉老爷子语气有些委屈。 “我以为爷爷会......” “会怎样?难不成你以为我要找千玦那孩子的大麻烦?” 厉成没说话了。 274 误会伊始 孩子被厉家人所接受,当周意欢知道这孩子是厉成亲骨肉的时候,她又喜又忧,喜的是她有孙子了,忧的是她不知道宋千玦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但很快,周意欢的这种担忧便被日益长开的红豆完化解了。 原本红豆这个名字厉家人是不同意的,可厉成还是力排众议决定就依着孩子送来的名字,在厉成眼里,红豆是代表宋千玦爱他的证据。 孩子在自己手里,依着厉成对宋千玦的了解,他想,或许接下来不久后这小女人就该出现了,毕竟这世上没有哪个母亲不疼自己的孩子,宋千玦处心积虑的将孩子送到他面前,为的不就是先让孩子来消他的气吗? 这样想着,厉成的心无端端地就安了许多,他想,等到宋千玦出现的那天,他要告诉她,在她欺骗他的这件事上,除非她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弥补自己,否则他就不原谅她。 然而,想象总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残酷的。 又是一年过去,春风再次将燕庭南岸的春景唤醒,可宋千玦却并未像厉成想象的那般现身。 眨眼间红豆已经一岁,可以咿咿呀呀的跟厉成说着他不懂的话,一双白嫩的小短腿总是会在睡觉的时候不经意搭在厉成的胳膊上,跟宋千玦睡觉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大概是宋千玦搭的是厉成的大腿上。 当又熬满一个月后,厉成已经等不及了,他开始心慌意乱起来,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宋千玦为什么这么久还不来找自己,难道出什么意外了吗? 陆遇得了厉成的命令,花了一周的时间总算将将打听出眉目来,但他不敢将真相告诉厉成,因为他不知道厉成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书房里。 一盏台灯静静的伫立在角落,厉成整个人陷在沙发里,一张本就线条锋利的脸此刻显得更加骇人,他指间夹着一根烟,然而任凭那烟支燃尽他也没吸上一口。 厉成长久的沉默令陆遇十分担心,原本还对宋千玦这个少夫人颇有好感的陆遇此刻也忍不住有些不满起来。 他调查到的消息说宋千玦当初和安鸿飞一起到了c城,小城里的人都知道他们是夫妻,还说那是一对璧人,后来宋千玦怀孕了,还没足月却小产,不想那小产的孩子竟然命薄没能活下来,再后来,安鸿飞便带着一家人走了,至于他们去了哪里,无人知晓,而陆遇也再没查到。 虽然厉成从心里有些怀疑这份消息,但陆遇做事一向认真,更何况是这样的大事,陆遇是不会调查错的,厉成的心中颇多疑惑,然而随着他的沉思却渐渐都明朗了起来。 哪里是什么小产的孩子没能活下来?分明是那“一对璧人”嫌这孩子是个累赘,所以才找人给他送了来,然后他们再高枕无忧的远走高飞! 直到这一刻,厉成才知道,原来人的心真的是会疼的。 他待她如珍宝,她却弃他如敝履,既然如此,当初知道有孩子的时候又为什么要选择生下来?是可怜他给他的安慰吗? 275 红豆生病了 红豆自从被送来后一直跟巧姨睡在一起,厉成倒不是不喜欢这孩子,而是他平日里工作繁忙,常常回来的时候早已三更半夜,他实在带不了,每日只能回来看一看红豆的睡颜,尽管如此,厉成却也觉得满足。 书房里一时间了无声息,陆遇怵在书桌前半晌也不敢轻易开口,直到厉成指间的烟灰掉了下去烫得自己一个激灵厉成这才回过神来,他揉了揉自己的眉眼,语气里满是疲累,吩咐陆遇先回去。 陆遇离开燕庭南岸没半个小时,厉成还站在书房的阳台上抽烟,往日里早就熟睡的巧姨却在这时惊慌失措的敲响了厉成的门。 “少爷,红豆发高烧了。” 指尖的烟支抖了两抖,厉成二话没说连鞋都没换直接抱着红豆去了医院,他的私人医生对儿科并不擅长,这个时间点所幸市区并不拥堵,厉成给程彦笙打了个电话,程彦笙今晚值夜班,正好可以提前为他在儿科安排一下。 原本巧姨一直抱着红豆,谁知红豆见了厉成后嘟嘟哝哝了一句爸爸,然后死活再不肯从厉成身上下来,厉成没法只得抱着红豆开车。 一路上红豆一直哭哭啼啼,小孩儿的哭声本就抓心,更何况这还是自己的亲儿子,厉成只恨自己不能替他生病,再想到这么小的孩儿被自己的亲生妈妈给抛弃了,厉成更心疼了。 红豆通红着一张小脸在厉成的怀里也不大声吵闹,只小声的嘤嘤啜泣,厉成脚下的油门踩到底,他一边安慰着红豆一边想起了宋千玦,紧接着脑海里浮现出四个字来:抛夫弃子。 没错,说的就是宋千玦这个狠心的女人! 到医院的时候正好凌晨三点,因为有程彦笙在,厉成抱着红豆很快被安排进了一间高级护理病房。 厉成的身份在s市虽不算人尽皆知,但平日里稍微关注财团信息的人都会认得厉成,在此之前从未有人知道厉家何时出了个小孩子的,这下眼见着v·i的总裁大人抱着一个孩子进了医院,顿时流言四起。 病房里。 红豆挂了水已经睡着了,厉成怕他手冷便一直用自己的大手轻轻捂着红豆的手背,外科的程彦笙抽了空过来瞧了厉成一眼。 巧姨回燕庭南岸给红豆拿东西了,纵使厉大总裁神通广大,可也架不住劳心劳力,他原本一向极好的皮肤此刻因为熬夜黯淡了许多,眼底下泛起一圈乌青,程彦笙见了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先去旁边休息一下吧,我替你看着红豆,反正他这会睡着了也不会闹了。” 厉成手动没变,他瞥了眼程彦笙,随即淡淡地开口:“不用了,我自己看着他就行。” 像是为了配合厉成的话,睡梦中的红豆一双小手不自觉的捏紧了厉成的大拇指,又咿咿呀呀了一句爸爸。 见到这副情景,程彦笙也不再说什么了,她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犹豫再三,终是没将想问的话问出口,程彦笙想,她自己的事尚且一团乱麻,又何必去操心人家的事呢? 276 两个人在一起是生活 宋千玦给程彦笙的印象一直不错,在去年初春发生的那件事之前她从未想到有一天宋千玦会不辞而别,甚至从此之后杳无音信,至于这个孩子红豆还是她从周意欢那知道这是宋千玦生下来又派人送到厉家的。 当时周意欢提起这事的时候满脸愤慨,说宋千玦太恶毒,竟然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要非得跟着那个忘恩负义的安鸿飞私奔,真是丢尽了他们厉家的脸面,程彦笙听了这话本以为依着周意欢的性子该是也不会多喜欢红豆的,结果她却猜错了,许是这孩子是自己的第一个孙儿,再加之又是血亲,总之,周意欢对红豆比对厉成还好,而这也让程彦笙微微放了些心,至少这孩子不会在厉家受委屈。 厉成知道程彦笙是一片好心,可他仍旧只想自己守着红豆,盯着红豆捏着自己的小手指,厉成原本荒凉无波的心海泛起了一圈圈涟漪。 血亲这种东西,真的是世界上最微妙的一种关系,只要一想到红豆是自己和宋千玦的结晶,他身上流着自己和宋千玦的血,厉成的心里就会充斥着奇妙的感觉,好像为了这孩子他做什么都可以。 见厉成不需要自己帮忙,程彦笙本打算起身告辞,谁知就在她正要开口时一向不喜与人多言的厉成破天荒的问了她一句:“厉琰那小子还欺负你吗?” 这话问得程彦笙当即一怔,她和厉琰自从上次吵架后已经有半个月没联系了。 眼瞧着程彦笙面露难色,厉成了然的移开目光,竟好似劝解,他轻声说道:“厉琰这小子入伍入得早,又是在爷爷身边长大的,有时候脾气难免犟了些,尽管你当初因为一面之缘找了他八年,但我还是建议你好好考虑一下,两个人在一起浓情蜜意的浪漫固然少不了,可更多的时候还是生活,只有在生活中才能检验你们是否会成为对方最合适的那个人。” 厉成跟自己说的这些话是程彦笙没有预料到的,厉成一直看着一副冷心冷情的模样,不曾想却对这些事看得如此通透,刹那间,厉成在程彦笙心中的印象又上了一层台阶,这个男人不仅深情多金,还是个很会生活的人,如果宋千玦当初没走,而是选择留下来,她现在该是很幸福的。 从儿科出来,程彦笙一身白大褂靠在了走廊上的凭栏处,黎明就快到来,太阳即出东方,这对世间万物来说都有了方向,可她却看不清她和黎琰的方向,何去何从,她早已在自己和黎琰的一次次争吵中迷茫了目光。 “滴滴......” 衣服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声。 程彦笙摸出来一看,是她大学的师兄发来的消息。 “明天有空吗?想请你吃饭。” 想了想,程彦笙回道:“我现在在替别人值班,明天下午有两台手术,可能做完就只想回家休息了。”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然而那头的人似是不懂什么叫放弃,仍旧回她:“我最近学了几道菜,反正你下了手术肯定也不想做饭了,不如来我家尝尝怎么样?” 277 你敢娶我吗 这位学长在程彦笙大学时曾有意无意的跟她暗示过些东西,可流水有意,落花无情,程彦笙那时心心念念着要找厉琰,再加上她不喜欢跟人暧昧,于是找了个机会巧妙的回绝了这位学长的追求,那学长知道了也不气馁,更没有对程彦笙步步紧逼,反而停下了脚步站在远处,一直跟程彦笙以朋友相称,最普通的那种朋友。 那头的学长见程彦笙久不回他消息,遂再次发来一条,但这回换成了照片,程彦笙好奇的点进去,发现是一张甜品图,她最喜欢吃甜品,却又因为要保持身材的原因不得不克制自己,这招对她来说简直就是秒杀。 人家盛情难却,那她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 正在程彦笙思虑的时候,她身后的墙角处忽然冒出个人来,那人走路时悄无声息,高高大大的身影渐渐靠近了程彦笙。 “谁请你吃饭呢?” 颇有辨识度的声音毫无预兆的在程彦笙身后响起来,她吓了一跳,一声惊呼从喉咙里蹦出来,夜间空旷的意愿走廊上到处回荡着她的惊呼。 猛地转过身来,程彦笙看着眼前的人惊了又惊:“你...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说你要去执行任务吗?” 突袭的厉琰痞笑着似真似假的说道:“我要是再不来,我老婆都要被人拐走了,说,要请你吃饭的这小子是谁啊?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面对忽然出现的厉琰,程彦笙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怔了片刻,想起上回两人不欢而散,倏地就堆了满脸的不高兴,说出口的话火药味十足。 她一把将厉琰推开,一边装作要走的模样一边气道:“厉二公子怕是认错人了吧?我可不是你老婆!别瞎叫!” 知道程彦笙还在上回的事情生气,厉琰想了这许多日总算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拽住要走的程彦笙,没皮没脸的笑:“好啦,还在生气呢?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闻言,程彦笙依旧冷着一张脸,脚下的动作却停了,一双胳膊交叉在胸前虎视眈眈的盯着厉琰,等着他的道歉。 一看程彦笙这样,厉琰立马收敛表情稍息立正向前看,神情很是严肃认真的向程彦笙敬礼道:“报告程彦笙同志!厉琰同志经过这几天的反省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不该不经过程彦笙同志的批准就擅自在放假期间去帮助女兵,引起女兵和程彦笙同志的误会!我这种行为简直令人发指丧心病狂,对此我感到深深的自责和忏悔!请程彦笙同志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厉琰腰板挺得笔直,目不斜视,神色诚恳,瞧着很是正经,等了半晌,程彦笙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知道自己错了?” “是!程彦笙同志!我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真心的?” “绝对真心!保证不含防腐剂!” 最后一句让程彦笙到底没忍住,她踮起脚尖趁厉琰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揪住了他的耳朵,然后带着人径直往前走去。 所幸夜里医院的走廊人不多,厉琰一个大男人被程彦笙这样揪着耳朵,厉琰虽然很想挣脱,但架不住自个的老婆还在生气,他猜,他要是这会挣脱了,程彦笙明天就敢去赴那小男三的约了! 程彦笙比厉琰矮了大半个头,于是一路上厉琰只能弓着腰往前走,他一边小声哀嚎一边跟程彦笙求情。 “哎,哎领导,这可是在医院呢,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是不是?万一被人看见怎么办?对你的名声也不好是不是?哎,领导你轻点儿...” 程彦笙冷哼了一句,头也不回,走得更快了:“我管教自己的男朋友,怎么就有碍我的名声了?” 程彦笙这句我管教自己的男朋友让厉琰原本还有些小不快的心瞬间被治愈了,于是他得意忘形的皮起来:“嘿嘿,这回承认了吧?刚才是谁说不是我老婆来着?” 得意忘形的后果就是祸从口中,程彦笙听了厉琰这话毫无预兆的停了下来,害得厉琰要是反应快差点撞到她身上。 厉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程彦笙神色复杂,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又怎么了?我又说错话了?” 片刻,像是累及的人忽然停下来,程彦笙叹了口气,反问厉琰:“你刚叫我什么?” “老...老婆啊。” “你知道老婆什么意思吗?” “老婆就是老婆呗,你是我的女人,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你错了。” “哪里不对?” “从法律意义上来说,一个男人叫一个女人老婆,这说明他们是夫妻,知道夫妻是怎么来的吗?” 程彦笙每说一句就会往前一步,厉琰被她的眼神莫名摄住,不自觉的随着程彦笙的步子往后退去。 空咽了一口唾沫,厉琰这会已经开始在心里后悔,他觉得自己今天似乎来得不是时候,程彦笙这明摆着要跟他算账的阵势。 见厉琰不吭声了,程彦笙又问了他一遍:“知道夫妻是怎么来的吗?” 厉琰点点头,言简意赅:“从法律意义上来说,结婚。” 听闻,程彦笙终于满意了,她收起先前让厉琰手足无措的表情,摆出一副甚是挑衅的模样,直直地盯着厉琰,容不得他退缩,问他:“你既然敢叫我老婆,你敢娶我吗?” 厉琰不笨,在程彦笙说出上一段的时候他便已经猜到了她接下来的意图,可尽管如此,当真的听到这些话从程彦笙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厉琰还是怔住了。 他不是不想娶程彦笙,而是觉得好像还没到时候,虽然他也不知道在他心里那个合适的时间到底会走到哪里,但他能肯定一点,那就是绝不是现在,他说不清也道不明,更无法向程彦笙解释,总之,他会娶她,但不会是现在。 厉琰的眼神从最初的震惊到慌乱再到躲闪,程彦笙一个不露的看了,说不难过是假的,说不伤心也是假的,如果有可能,她真想押着厉琰去民政局和她把证领了。 278 去民政局领证吧 厉琰的眼神从最初的震惊到慌乱再到躲闪,程彦笙一个不露的看了,说不难过是假的,说不伤心也是假的,如果有可能,她真想押着厉琰去民政局和她把证领了。 她想嫁给他,做梦都想,好像没有那个证件她就永远会感觉厉琰有一天会离开她,她想,她不是需要那个证件,而是需要那个证件带来的安感,尽管那东西现在已经越来越廉价,越来越随便,但她还是想要。 程彦笙目光灼灼,厉琰退无可退干脆不退,他笑嘻嘻的上前将程彦笙搂入怀里,企图蒙混过关:“咱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吗?结婚多麻烦啊,是不是?” 哪知程彦笙不吃他这一套,铁了心今天要个答案,她推开厉琰,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问:“你就说,你敢不敢和我结婚?” 厉琰愣了愣,仍旧笑着:“这...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这是...这是......” “那是什么问题?” 程彦笙分毫不让,厉琰被逼得狠了,他一咬牙狠下心来,拉着程彦笙的手总算痛快答应下来。 “行!不就是结婚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走!咱俩天亮就去民政局!” 这回换程彦笙惊愕了,她一脸不信的模样逗乐了厉琰,厉琰的大手捏了捏她脸颊:“怎么了我的好老婆?吓着了?” 程彦笙皮肤细腻光滑,厉琰虽贵为豪门公子,可毕竟是从军之人,每日过得都是枪口舔血的日子,他一双布满薄茧的手虽未用力却已弄疼了程彦笙,程彦笙回过神来将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挥开,嘁了一声:“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逼你!天亮了谁要是不敢去,谁就是小狗!” 厉琰笑得更开怀了:“行行行,都依你,谁不去谁就是小狗,以后见了面都要汪汪汪行了吧?” “哼!” 天色亮得很快,程彦笙结束值班后回了趟家,梳洗打扮一番后时针正好指在清晨六点,她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厉琰躺在她床上闭着眼小憩。 时间还早,这会去了民政局也没开门,于是程彦笙在手机上设了一个八点半的闹钟。 两个半小时后,床上的两人成功被程彦笙的闹钟给吵醒了。 听到声响,厉琰迷迷糊糊间睁开双眼,他拿过程彦笙的手机关掉闹铃,搂着怀里的人准备再次入睡。 醒来的程彦笙在厉琰怀里静静地看了他一会,思虑了半晌,终是问道:“还去不去了?” 闻言,厉琰一个激灵醒过来,他伸了个懒腰,先吻了程彦笙一回,然后在程彦笙快喘不过气的时候再迅速跳下床去,将自己在部队里的速度拿了出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去!当然去了!否则以后见了面我不得学狗叫啊?” 两人出门的时候正好是上班高峰期,堵在高架桥上想掉头都来不及,厉琰捏着方向盘逗程彦笙:“我跟你说,不是我吹,看见前面这条长龙了吗?要是从人家车顶过不犯法不招骂的话,我能背着你在三分钟之内通过。” 这话厉琰说的是真的,程彦笙也是真信,而且她知道,厉琰说三分钟已经很谦虚了,她曾有幸见过两回厉琰所在部队的特种兵训练,当时给她留下的震撼以至于让她现在丝毫不怀疑厉琰的专业性,这就跟他们科室最牛的主刀大夫一样,再难的手术,人家只要说三个小时就绝不会超出一分一秒,还是伤口最完美的那种。 归根究底,还是专业,对一个领域的绝对专业。 折腾了大半天两人总算到了目的地,人生头一回来民政局,程彦笙还有点儿小紧张,她看了眼身边的厉琰,一向嬉皮笑脸的人竟也难得正经起来,可眼前民政局的情形还是让程彦笙吓了一跳。 她再三确定排着长队的那一列是离婚队伍的时候,她冷不防打了个寒噤,心里感叹了一声:那句话果然没说错,现在离婚的比结婚的还多。 然而就在程彦笙感叹的当口,厉琰的电话响了。 厉琰准备伸手去摸手机,眼疾手快的程彦笙先摁住了他的手,眼神里隐隐透出不安,问他:“能不能等办完再接?马上就要到我们了。” 看出程彦笙的害怕,厉琰安慰她:“别瞎想,肯定是我战友约我喝酒呢,没事儿,我等会再接。” 虽然厉琰嘴上这样说,可他的神色却在手机响起的一瞬间紧张起来,纵使他故意安慰程彦笙,可却骗不了他自己。 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程彦笙死死拉住厉琰的手,登记处的办事人员递给他们两张表,程彦笙连自己的名字都写成了厉琰,她的手一直在抖,片刻后,打电话的人似乎终于放弃了。 再没感受到震动,两人双双在心里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秒那手机再次响起来。 这回,两人同时转过头看向对方,同时开口。 “对不起。” “你接电话吧。” 厉琰一直紧绷的心缓了缓,他稳住心神去拿口袋里的手机,而程彦笙也十分礼貌的从办事登记窗口离开了,她跟在厉琰身后静静的听厉琰打电话,脸上一派平静。 “你小子怎么现在才接电话?” 是大队长的声音。 只要在放假期间一接到上级领导的电话,厉琰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他的假期又要泡汤了。 “我...我刚没听到。” 知道厉琰在撒谎,大队长也不拆穿他,直接开口发布命令。 “接到上面消息,a国有一股势力最近会从我国边境运送一批杀伤力极强的武器到国内,我估计是冲着高峰会议来的,上面的命令是必须截下这批武器,将敌人扼杀在边境森林里,时间紧,任务重。听明白了吗?” 厉琰言简意赅两个字:“明白。”说完挂上了电话,转过身目色沉沉的看向程彦笙。 程彦笙倒也不恼,她没看厉琰,自觉的开始往大厅外走去。 厉琰从后面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生气了?” 程彦笙没说话,使劲一挣扎,竟挣脱了,然后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厉琰颇为无奈的叹口气然后追了上去,终于在台阶上将人堵住,他抓着她的肩膀语气很急:“彦笙你看着我,你看着我行不行?我这一走不定又什么才能回来了。” 279 以后她叫苏玲珑 到底最后一句话戳中了程彦笙的软肋,她忽然踮起脚尖在厉琰肩上毫不客气的咬了一口,好在这是冬天,厉琰穿的衣服还算厚实,否则程彦笙这一口下去,他铁定要见血了。 片刻,知道自己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厉琰强硬地住程彦笙的脸,然后俯下身深深吻了她一回,末了意犹未尽的狠狠揉了一把她殷红的唇。 “老婆,等我回来。” 说完,再不犹豫,厉琰转身几步跨下台阶,不远处一辆越野车上下来个人,正冲他招手。 回过神的程彦笙用手做了个喇叭,冲远处的厉琰喊道:“厉琰!你这只小狗!等你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距离记忆中那个不敢回忆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这一年里宋千玦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梦见她那未曾谋面的孩子,她梦到红豆没有死,梦见红豆长大了,咿咿呀呀的叫她妈妈,也梦见厉成,梦见厉成逗红豆玩儿,一家人在一起很幸福。 可梦里终究是梦,尽管她是如此的不想醒过来,可每天的生物钟比闹铃还准时。 她现在在边城的一座山村小学里教书,这里太落后了,没有电,没有网络,在宋千玦没到来之前,这里甚至连一个像样的教室都没有。她如果想用手机,要徒步接近八公里去到附近的小镇上。 原本宋千玦没想到要来这样的地方,可当初她从医院回来的第三天安鸿飞就急匆匆的走了,他走的时候很抱歉,给宋千玦和孙叔还有甄夕留了许多钱,如果不过分挥霍,这三人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那种,宋千玦问他到底什么事这么着急,安鸿飞没说,只默默安排好了一切,临走前交给了她一张新的身份证,让她如果愿意的话,可以换个身份换个名字重新开始一切。 宋千玦接过那张身份证看了一眼,上面的人是她没错,可名字已经变成了苏玲珑。 “为什么要姓苏呢?” “因为好听。” 安鸿飞像小时候那样揉了揉她的短发,又去抚她脸上的那颗小红痣,半晌叹了口气,说道:“千玦,这颗痣终归太招人了,你如果愿意,找人把这颗痣去了吧。” 甄夕听说安鸿飞要走而且还不带她,在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都耍尽了,可安鸿飞铁了心,她再也没了办法。 走的那天是半夜,小城里很安静,安鸿飞在车站跟宋千玦道别,要她好好照顾自己,也要她放心,说自己很快就会平安回来,然后头也不回的上了车。 也是那一晚,当宋千玦和孙叔回去的时候发现原本在家的熟睡的甄夕早已不知踪影,两人找遍了整个小城都没找到。 五天后,甄夕不知用谁的手机给宋千玦发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群里有安鸿飞站在船上的背影,还有甄夕正对镜头的笑脸,看样子,安鸿飞是不知道甄夕在跟着他。 看到甄夕也算间接和安鸿飞在一起,原本打算再找不着人就去报警的宋千玦和孙叔总算松了一口气,两人依着那电话号码再打回去的时候号码却已然变成了空号。 一时间,原本热热闹闹的四人小院顿时冷清下来,再次回到了宋千玦和孙叔相依为命的时候,所幸就这样过了小半个月,孙叔的黄昏恋来了。 对方老太太是个保养挺得宜的俏寡妇,儿子女儿也争气,听说在京都做生意,做得还不错,老太太年轻时就失了夫,为了一双儿女愣是咬牙自己撑过来了,现在儿女有出息了,老太太总算能歇一歇,也不知怎的就看上了当门卫的孙叔,孙叔一开始还拒绝,可架不住老太太一身热情,说生活是自己,苦了一辈子,他们也该有自己的生活才对。 这事孙叔没跟宋千玦说过,是宋千玦某天买菜的时候遇见了那老太太,人拉着她热情的很,后来宋千玦回去千方百计的总算从孙叔那知道了怎么回事,她当即表明自己的态度,认为那老太太说的不错,生活是自己的。 后来,孙叔就和老太太在一起了,再后来,孙叔的肺出了问题,于是老太太主动找了好地方带着孙叔彻底归隐山林,宋千玦只要有空就会去看他们。 再后来,宋千玦也离开了c城,她听了安鸿飞的话,一心想要开始新的生活,换了苏玲珑的名字,取了眼角的痣。 取痣的那家店的店主一直问她是不是真的考虑好了非要取,毕竟这世上长小红痣的人可不多,更何况这小红痣在她脸上丝毫不隐瞒美观,或者说更添风采,店主一再确认,苏玲珑也一再确认。 只是取了痣的两个月后,在苏玲珑来到小山村支教的某一天,她从床上起来照常对着镜子梳洗的时候,她发现那颗被取掉的小红痣似乎又要长出来了。 再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苏玲珑今天要去一趟城里,她打算为自己班上的十几个小朋友过个节,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当初安鸿飞留下来的钱还剩很多,在到了这里后的第二周苏玲珑就想要用那些钱为这个村子的人把电通上,可等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孙叔的时候,孙叔问了她一连串接下来的问题,然后她便打住了这个念头,为一个村落通电不是件小事,而且说不准还会牵扯出许多意外,所以,还不如用这些钱为孩子们多买些书。 小镇今天当场,纵使天气寒冷,可仍旧热闹,苏玲珑一头短发戴了条墨绿的围巾,穿着去年的呢绒大衣,她站在杂货铺的台阶上问老板有没有圣诞节用的东西。 那老板见她人长得漂亮,打扮也算时尚,于是不嫌费事的将不知几年前压箱底的东西都翻了出来。 所幸这些装饰品不比吃食,没有太明显的过期界限,积了点儿灰,老板手脚麻利的给苏玲珑都弄干净了,然后找了个口袋给她装好,还多赠了两棵小的圣诞树。 既然是圣诞节肯定少不了点心和苹果,苏玲珑拎着东西放在了一个老乡的车上,然后转身去买别的东西,可就在这一转身的当口,苏玲珑没留意脚下,一不小心踩了别人一脚。 280 她不是姓苏吗?怎么是厉家少夫人呢? 那人是当地出了名的地痞,叫张志,早就见过苏玲珑一回,这一下正是张志自己故意撞上去的,他最近奉县令独子的命令正四处寻摸美女,千方百计的打听了许多天仙的下落,结果见了面没一个让他满意的,苏玲珑是他上回无意间在街上碰到的,他原本打算当时就将人拦下问一问,谁知他刚下车一个转身苏玲珑就不见了身影。 眼瞧着寻找多日的美人就在跟前,张志一张嘴都咧到耳朵根了,他凑上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苏玲珑,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眯眯的问道:“美女,听说你是来支教的?” 苏玲珑本能的不喜欢这人,她眉头一皱,道了句对不起拎着东西就要走人,谁知那张志却不肯放过她,带着手底下的爪牙将苏玲珑拦在路边。 小镇上的人多是朴实的农民,虽然都对张志怀恨在心,可谁也不敢真正和张志明着作对,但好在这些人也不见死不救,明知可能会被人寻仇,但大家还是壮着胆子围了上来。 张志一双小眼睛横了一圈四周,试图吓跑越积越多的人,可谁也没有走,于是张志决定速战速决,他摸了一把苏玲珑的肩,安抚似的开口:“苏小姐是吧?请您放心,我张志绝不是坏人,我呀,这是要带你去享福呢,苏小姐长了张这么好看的脸,真是咱们男人的福气啊。” 张志的手还在自己脸上,苏玲珑一直在心里劝说忍忍就过去了,千万别惹事,可当她倒数完毕后终是没忍住,她猛地出手捏住张志的手腕,连同他的胳膊一起往后折了过去,再往前一抻,给张志来了个漂亮的过肩摔。 苏玲珑一连串动作做得干净又利落,前后不过三五秒时间,张志和他的爪牙压根没反应过来,等人被摔到了地上,人群中爆发出哄然大笑。 苏玲珑使的劲儿可不轻,张志倒在地上几秒后才回过神,紧接着他感到自己的背脊跟碎了一样钻心的疼,大概是他运气不好,过肩摔原本伤不了他太多,可坏就坏在他倒下的那块地上因为最近镇上在铺路,一块凸起的尖石正好硌在他脊背上。 爪牙试图去扶张志,张志也想着自己蹦起来,结果没想到张志第一回没起来后就直接晕了过去,苏玲珑当场愣住,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她记得自己没使太大劲啊,人怎么就起不来了呢? 完了,不会要闹出人命吧? 救护车来的很快,苏玲珑作为肇事者当然不可能逃得了,她被张志的爪牙们押着一起上了车,镇上的医院没人敢接,说要尽快往县里送。 这下,苏玲珑是彻底懵了,但好在片刻后她渐渐冷静下来,先前围观的那群人里有一位热心的大叔和一个年轻小伙子陪着苏玲珑一起到了县里。 听说自己的心腹被人打成重伤,留学归来不久的县令公子带着他的好基友一起到了医院,气势汹汹的准备找人算账。 由于爪牙打电话的时候没说清楚,只说张志被人打了,于是当县令公子见到罪魁祸首苏玲珑的时候怔了又怔,好半晌才问道:“你......这人真是你打的?” 苏玲珑有点儿委屈,她解释道:“我也不是故意的,是他冒犯我在先,再说了,我就摔了他一下,谁知道他那么不禁打?” 闻言,县令公子嘿嘿笑了两声,他偏过头跟身边的好基友耳语:“喂,这妞不错吧?想不到我们县城还有长得这么好看的女人,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呢?” 那县令公子的朋友也算是圈子里混的,身世背景虽比不上s市里的一众权贵,可到底也算有来头,在这之前,他虽从未真正见过苏玲珑,但却从少有的报道上看到过当初厉家少奶奶的照片。 县令公子跟朋友耳语完后一直等着人家的回应,结果半晌没听见声音,于是他狐疑的瞥了一眼,这才发现他朋友一双眼上上下下的盯着对面的苏玲珑看,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见状,县令公子一脸你懂得的笑意撞了撞他朋友的肩:“怎么样?到时候你一晚我一晚......” 说完县令公子抑制不住的笑起来,他朋友却没跟着笑,反而渐渐一脸凝重,说道:“我看不怎么样。” “啧,这话什么意思?这可是我的人先找到的,难不成你还想独占?” 闻言,朋友沉了沉脸,斜睨了一眼县令公子,用眼神示意他出去再说。 盯着俩男人在自己面前污言秽语的嘀嘀咕咕了半晌,苏玲珑知道自己不能胡来,她只得装作没什么都没听见似的,转过身去看躺在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张志。 医院走廊上。 “你拽我出来干嘛?” 县令公子一脸不高兴的问道。 那朋友弹了他一个脑崩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解释道:“我看你是色欲熏心不想要小命了是吧?你知道里面的女人是谁吗你就敢口出狂言,嫌自己命长可别拉上我。” 这朋友是县令公子一众狐朋狗友里最靠谱的,所以他的话县令公子一般都会相信。 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县令公子竟随着朋友的话心慌起来,他结巴着开口:“你...你有什么...有什么消息就一次说完,别......别跟我这卖关子!” 那朋友也不瞒县令公子,实话实说:“知道s市厉家吗?知道三年前厉家长孙和宋家联姻的事吗?” “知道啊,那又......那又怎么样?” “呵,那又怎样?!亏你还说的出口,里面那女人就是厉家少奶奶,宋家的千金小姐。” 闻言,县令公子一双眼登时斗大如铜铃,片刻后他双腿一软,要是被朋友眼疾手快的扶住,能当场就坐到地上。 “你...你......她...她不是说她姓苏吗?怎么会......会是厉家少夫人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我敢肯定,屋里的女人绝对是厉家少夫人没错,你看见她脸上那颗红色的痣了吗?普天之下,除了厉家少奶奶,谁还会长这么漂亮的胭脂痣?” 281 人生陡变 县令公子彻底懵了,心里直叫苦,要不是张志躺在床上没醒,他现在真想狠揍一顿这人,净给他惹麻烦! “那,那你觉得我现在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当然是装作不认识赶紧将人送回去。” “对对对,我现在就派人把她送回去,说不准这厉少夫人改名换姓下乡支教是考察民情体验生活呢,我可不能坏了她的兴致,不过就是可惜了这么一张脸啊,我是得不到了。” 闻言,县令公子啧了一声,毫不客气的怼道:“还想要你这条小命你就少说两句吧,那厉家少夫人也是你我敢肖想的人物吗?” 苏玲珑从病房出来的时候并未听泉县令公子和他朋友的对话,只听到两人在那讨论她一个堂堂权贵少夫人怎么会改名换姓跑到这山沟沟来吃苦受罪,苏玲珑当场就愣住了,惊了又惊,他们怎么会知道她的? 自己不过是上街来买趟东西,怎么这事还越来越复杂了? 苏玲珑本以为两人肯定还有其他计划,可那先前气焰嚣张的县令公子态度恭敬的将她送了回去,路上苏玲珑抱着试一试不占便宜白不占的想法跟那公子提了提她所在的村落里没电的事,那公子一听,当场允诺回去就让他老爸找人拨款,顺带再给那些孩子建个小幼儿园。 于是苏玲珑一颗心瞬间放晴,她当然知道这些人肯定是偷偷查到了她先前的身份,否则怎么会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呢? 大概这就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回去后的县令公子和他老爹找了施工队,拨了款,历时一个月后总算给苏玲珑所在的村落通上了电,接下来就是建一个小学,原本苏玲珑说幼儿园就够,谁知那俩父子颇为热心的非要再弄个小学出来,毕竟又没多少孩子,于是苏玲珑也就没拒绝. 有时候她站在山坡上看着山下正在建修的小学,她会闭上眼上双手合十替远在s市的厉成祈祷,祈祷他此后人生顺遂,安平康乐,不为其他,只为她曾经的那个身份帮到了这么多人,而这些其实都是厉成给的,如果没有厉成,这一切都不可能。 渐渐地,小学建成了,三间宽敞明亮的大瓦房足骨容纳下她的学生们,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体育场和图书馆,那里面都是她用自己的钱买来的书。 学校正式竣工的那天,县令公子和他的老爹说要请苏玲珑吃饭,苏玲珑推拖不得,只得应下,然而就在县令公子去接苏玲珑的路上却接到了一个电话。 那电话是县令公子前段时间在医院的好朋友打来的,说自己最近打听到了厉家少夫人宋千玦也就是苏玲珑的消息。 也是直到这时县令公子才知道,原来这苏玲珑与厉家长孙早就闹掰了,她也不是什么宋家大小姐,而是冒充的,事情败露后逃到了这里。 那县令公子的朋友消息一向准确,故此他一直相信这人,这人说自己之所以前段时间消失就是专门去s市打听消息了,厉家人将这件事封锁的严,他周旋许久才知道了这点消息。 县令公子旁的没注意,只听到一句“苏玲珑冒充宋家千金小姐,早已和厉家一刀两断。” 嘿嘿笑了一阵,县令公子问道:“那,我如果现在对苏玲珑下手,应该没人会找我麻烦吧?”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片刻:“厉家长孙最近和娱乐圈影后秦妍舒传了不少绯闻,我还听说厉家长孙一直带在身边的那孩子就是他和秦妍舒生的......” 县令公子迫不及待的打断他:“别废话那么多,你就说,我现在能不能动这女人了?” “应该能。” “嘿嘿,那就好。” 于是,苏玲珑就这么入了圈套。 她被县令公子在桌上灌了好几杯后劲特强的红酒,不过好在她事先有准备,从家里出发的时候吃了不少醒酒药,又一直跟人强调自己不会喝酒,一喝就醉,于是在第二杯下肚的时候苏玲珑就开始装醉,第三杯的时候直接晕在了饭桌上。 以为自己奸计得逞的县令公子抱着苏玲珑就上了酒店。 将人放在床上,县令公子本打算一亲芳泽,可他有个习惯,每次办事之前都要洗个澡,于是他强忍着冲动去了卫生间。 原本计划等那人一扑上来自己就动手的苏玲珑见人去了卫生间,暗自松了口气,她悄悄从床上爬起来到处找趁手的家伙。 就在此时,县令公子的手机滴了一声,是微信的声音。 苏玲珑鬼使神差般点开了消息,一看才知道,原来这人在背后查清了她所有的底细,发消息的人还说自己已经在s市将她这个残花败柳藏身小城的消息散播了出去,准备跟当初被她害惨的厉家人讨个功劳。 虽然相信厉成不会对自己怎样,但苏玲珑心里还是莫名发怵,这两年来她不愿去找厉成不愿见他,不是因为害怕厉成,而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厉成,她虽然救了厉家人,可说到底一切事都是因她而起。 卫生间的水声停了下来,苏玲珑一惊,连忙将手机放回原处,随后捞起一旁桌上的台灯藏到了门后厚重的窗帘里。 县令公子腰间围了条浴巾就走了出来,他一句“小美人儿我来啦”还没说完就愣住了,因为床上躺着的美人不翼而飞了,就在他愣神的当口,忽地身后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头上一痛就失去了意识。 苏玲珑举着台灯在原地怔了半晌,回过神后费了老大的劲才将人弄到床上,为了保险起见将床单拧成绳把县令公子牢牢困在了床上,随后她从酒店下楼在路边拦了辆车回镇上。 过不了多久事情就会暴露,为了给孩子们道个别苏玲珑特地连夜回了小学,一个人壮着胆子在黑板上给同学们留了言,说自己最近有事,要出一趟远门。 离开这个自己生活了两年的小村庄时,苏玲珑站在山坡上遥遥的看着s市的方向,也看山脚下小学所在的位置,她想,有些经历一辈子有一次就足矣。 282 归来 事到如今苏玲珑再也无法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她连夜坐了去外地的大巴,为了不暴露行踪中间还转了好几趟车,她在车上给孙叔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有事要出远门一趟,等到了目的地会给他消息。 沿途风景从崇山峻岭渐渐变成沃野平原,苏玲珑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她担心那县令公子醒来后会不依不饶的到处找她报仇,毕竟便宜没占到自己还吃了亏,那小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买票的时候苏玲珑其实没想过究竟要去哪里,她只是随着人潮迷迷糊糊的上了辆车,等到她一觉醒来才想起问这车是去哪里的,同行的一个大妈十分诧异的盯着她看了好半晌:“姑娘,你怎么连自己坐的去哪里的车都不知道?” 苏玲珑懵懵懂懂的打了个呵欠:“没事的阿姨,我只是想出来散散心,就随便坐了辆车。” 闻言,大妈啧了一声,嘀咕道:“现在这些年轻人,也太有想法了,还有不知道目的地就上车的,万一到地方人生地不熟你一个人怎么办?” 苏玲珑笑了笑,没说话,来自陌生人的关怀竟奇迹般让她一直郁郁不快的心明朗了些。 苏玲珑以前就听说过有些胆大的人喜欢不计划去处便出门,赌的是一路上的各种情况,或许感人,或许累人,又或许都有,总之,听说没有计划的旅途是十分精彩的,可能一趟就能尝遍酸甜苦辣麻,然后归于平静一段时间,便会又想着再次启程。 这样的旅途或许听来动人,但苏玲珑一向只喜欢当故事听,她仓促离开,漫无目的的逃亡,不过是因着实在没了办法,不想再横生事端罢了。 中途跟热心的阿姨道了别后,苏玲珑挑着个好听的地名又坐上了车,她想,等天黑了,如果这辆车到了目的地,她就不走了,如果没有,等天亮了经过的那座城市,就是她的目的地。 第三辆大巴在上午九点就到了目的地,苏玲珑在候车室里买了桶泡面狼吞虎咽起来,大概是这副皮囊在人群里太过惹眼,尽管苏玲珑已经连续两天一夜没怎么休息过,甚至瞧上去有些狼狈,可她一张脸却仍旧好看,脸色也只比平日里苍白了几分,有人见她一个人便想上前搭讪,谁知她一个冷冰冰的眼神甩过去,直接了断了人家的心。 当换乘第四辆大巴的时候,苏玲珑毫无预兆的在这个小车站的滚动屏幕上看到了能够直达s市的大巴,她鬼使神差的跟售票员说自己要去s市。 自从三年前离开后,苏玲珑再也未曾踏足过s市,她脑海里有关于这里的一切回忆都太汹涌,她害怕,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去找厉成,忍不住求他原谅,忍不住说他们原本有个孩子的,如果孩子活着的话,今天该两岁了。 透过车窗看着外面提示距离s市越来越近的路牌,苏玲珑轻轻摁着自己的跳动的心,她想,她只是去偷偷看看厉成,只看一眼就好,只让她知道他的近况就行。 三年了,他还好吗?还那么喜欢抽烟吗?大圣胖了还是瘦了?爷爷身体怎样?姑姑厉婉秋早该出狱了吧?她会恨她吗?厉成会被周意欢逼着娶妻吗?应该没有吧,毕竟是厉家的长孙,娶妻这样的大事媒体怎么着也会报道才对,这三年来她从未在新闻上看过有关厉成情感生活的报道,所以,应该没有吧? 苏玲珑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v·i。 厉成站在落地穿前面无表情的俯视着如蝼蚁一般的行人,良久后,他从包里摸出支烟点上,这烟是德国人造的,又浓又烈,一不小心极易呛嗓子,厉成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开始喜欢上这种烟的味道,他只知道,每当自己站在这里的时候,他总会想起一个人。 三年了。 距离那人消息的无影无踪已经三年了。 红豆还不知道妈妈是什么,却已经呀呀学语快要长大了。 当初陆遇送来的消息,厉成不信,他又让陆遇事无巨细的查了一遍,却仍旧还是最开始的结果,无论从哪里说起,该都是宋千玦和安鸿飞丢下孩子远走高飞了。 活了这么多年,厉成从未吃过如此大的亏,也没受过如此大的憋屈,他扪心自问,如果他对宋千玦下得去手,难道凭着他堂堂厉家的权势真找不到宋千玦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他不仅找得到,还会很快找到,可他不想,这大概就是他对宋千玦最后的温柔了,因为他不知道当自己看到宋千玦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究竟会不会原谅这个背叛他,利用他的女人。 “葫芦娃.....葫芦娃......” 节奏欢快的儿童铃声响起将厉成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这是在红豆的强烈要求下厉成让陆遇给自己设置的。 红豆比一般的小孩子说话要早,很有语言天赋,有时候厉成在他面前打电话时不经意间说起一句,红豆便能在某个时刻丝毫不察的给他说出来,因着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所以红豆说这些话的时候一般都是在给玩具配音,一个人自言自语玩得不亦乐乎。 划开接听键,厉成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红豆在那头奶声奶气的说道:“爸爸...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红豆...红豆给你做了蛋糕...” 今天是厉成的生日,周意欢一大早就买了好多东西去了燕庭南岸,眼下正跟红豆婆孙俩在厨房里鼓捣着呢。 一听红豆这话,厉成微微皱了皱眉,周意欢每隔两三年都会在他生日的时候亲手给他做蛋糕吃,尽管请了名厨教手艺,可做出来的东西仍旧难以下咽,厉成还每回都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将周意欢为他准备的一大块蛋糕吃下去,没办法,不吃就是不给她面子,惹急了周意欢还要生气的,说儿子的生日娘的受难日,现在为娘的做个点心儿子都不吃了,她这个妈当得实在没意思。 283 擦肩而过 一听红豆这话,厉成微微皱了皱眉,周意欢每隔两三年都会在他生日的时候亲手给他做蛋糕吃,尽管请了名厨教手艺,可做出来的东西仍旧难以下咽,厉成还每回都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将周意欢为他准备的一大块蛋糕吃下去,没办法,不吃就是不给她面子,惹急了周意欢还要生气的,说儿子的生日娘的受难日,现在为娘的做个点心儿子都不吃了,她这个妈当得实在没意思。 眼下听到红豆说给自己做了蛋糕,厉成忍不住想起周意欢的黑暗糕点,他冷不防打了个寒噤。 电话还没挂,红豆久未听到厉成说话,于是又叫了一声爸爸。 厉成回过神来:“嗯,爸爸知道啦,谢谢红豆。”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红豆都...都一天没见到你了。” 抬起手腕看了时间,厉成转过身瞥了眼办公桌上还堆积如山的文件:“这样吧,等红豆给奶奶也做好一块糕点的时候,爸爸就到家啦,好不好?” 红豆咯咯笑起来,乖巧的回他:“好,爸爸要说话算话哦。” 挂了电话,厉成鲜有表情的脸上扯出一丝笑意来,这些年他老是隔三差五的迫不得已吃周意欢的黑暗料理,现在帮他坑妈的人已经长大啦。 苏玲珑到s市车站的时候正好是傍晚六点,从这里到燕庭南岸如果不堵车会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长途跋涉是件很累人的事情,苏玲珑坐在出租车上半天没缓过神,她的头微微靠着车窗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这座城市依旧如此热闹繁忙,从不会因为有人离开有人会来发出丝毫的叹息。 天色渐渐暗下来,前面路口处是个红灯,司机师傅缓缓放慢速度停在了斑马线前面。 就在此时,一辆最新款的卡宴跟着靠在了苏玲珑所在出租车的左边,街灯明亮,足够能让人看清出租车里客人的模样。 说来也怪,陆遇往日里并不喜欢在等红灯的当口左右张望,然而今天他却破天荒的随眼瞥了一回右边的出租车,正好瞧见对面开着车窗晾风的苏玲珑。 苏玲珑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可尽管如此,陆遇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人,一向沉稳自持的他竟也慌起来。 陆遇因为惊愕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倒吸凉气的声音。 厉成在后座随着陆遇的目光看过去。 然而与此同时,路口的交通灯再次变化颜色,载着苏玲珑的出租车一溜烟的疾驰而去,走的是和厉成方向相反的那条街道。 而原本该一脚离开原地的卡宴却因为陆遇的走神依旧停在十字路口,直到后面的车摁了一声喇叭,陆遇这才回过神,他双眼微微有些呆滞的看着前面的路,一双手放在方向盘上都差点乱了阵脚。 卡宴重新上路,陆遇的心却一直没跟上来,还停留在那处红灯路口,犹豫了半晌,陆遇终究还是开了口,他空咽了一口唾沫,试探的同厉成说道:“厉总,刚刚,刚刚我好像看见宋小姐了。” 宋小姐是谁不言而喻,陆遇话音落下后,车内的氛围一时间降到了冰点。 厉成没说话。 其实,刚才旁边那出租车走的时候,厉成顺着陆遇的目光看去的一刹那,他是看到了苏玲珑的,但,也仅仅一眼,只瞥见一个大致的轮廓,他甚至连究竟是不是那人都无法确定。 这世上轮廓相似的人何其多?那心狠手辣的女人又怎么会回来呢?肯定不是她。 厉成在心里第一时间否决了陆遇的好像,好像不代表就是,好像也可能看错了。 就在陆遇以为自己点到了大老板的不痛快时,只听到厉成浅浅地开口:“你看错了。” 燕庭南岸。 苏玲珑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她甚至知道通过眼前这大门后厉成的别墅该往哪里走,然后又在哪里拐弯,甚至连这里的安保大叔们都还是三年前的那些人。 苏玲珑不想被人发现,于是她找了个角落乔装打扮了一番,戴了个口罩,外面套着件黑色的大衣,当年的短发已经变成了长发。 她没有能证明自己是这里住户的证件,所以她也并不打算进去,她只是在赌,赌上天会不会给她再见一次厉成的机会,她只希望能远远看他一眼就好,哪怕是背影也行,看看他,然后她就该走了,从此以后,就真的该放下了。 和厉成在一起多年,秦妍舒自然知道今天是厉成的生日,这两年秦妍舒一直表现的很好,她在面对厉成时再不是以往的模样,她也渐渐变回了当初那个矜贵自持的秦妍舒,但她仍旧放不下厉成。 本以为宋千玦走了,自己的机会来临,可秦妍舒直到那时才发现,厉成是真的不爱她了,哪怕这世上没了宋千玦。 从那之后,秦妍舒就变了。 宋千玦刚走的前两年厉成不见她,最近这一年来两人的关系在秦妍舒浅浅淡淡的维护下竟也开始有破冰的迹象,至少厉成肯见她了,又或者说,厉成始终做不到对她太绝情,再加之如今她也算在这世上孤身一人再无亲朋,厉成先前那颗想着任她生任她灭的心也算软了些。 毕竟是曾经陪他走过十年的人,就算爱情不再,倒也犯不着见死不救,至于秦妍舒曾对宋千玦做下的事,厉成想,如果宋千玦在的话,她倘若知道秦妍舒自从死了父亲后在娱乐圈受到的惩罚,该也会叫他出手相助的。 虽然宋千玦对他心狠手辣,对别人可未必会这样。 原本秦妍舒今天是不打算来的,可她到底没忍住,怎么说也是厉成的生日,她想着把自己的礼物送到,也算是一份心意了,就当这一年来他对自己事业上的暗中相助。 苏玲珑藏身在大门左前方不远处的一颗树后,她隐在昏暗的树荫下,几乎没有人能发现她。 秦妍舒将车停在燕庭南岸的门口后坐在车上给厉成打了个电话说明自己的来意,厉成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终是应了一声好。 红豆很黏厉成,只要厉成回了家就别想摆脱这个小家伙,眼下红豆见他要出门,十分自觉地抱着他的双腿缠了上来。 周意欢不喜欢秦妍舒,厉成干脆也不跟她说,只道自己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284 珍重,往后再不复相见 秦妍舒原本是外面等厉成的,可终究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她也没开车,拎着礼物直接进了燕庭南岸,原本保安并不让她进去,可那里面有一位多年前就在这里的老员工,当初秦妍舒和厉成交好的时候,这老员工也见过厉成曾带着秦妍舒来了几回,再加上她又是荧屏上的大明星,故此便将人放了进去。 厉成抱着红豆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就后了悔,他今天不知为何总有些心绪不宁,所以这本就不再讨他欢心的秦妍舒就更不想见了。 可答应了别人的事总不该无故反悔,这样想着,厉成便也释然,如今他拿秦妍舒不过当个熟悉的老朋友,见一见,也没什么,更何况前些日子他让陆遇暗中帮衬了秦妍舒一些,这人情若不让她还了,只怕往后还是要来。 苏玲珑躲在树下一双眼灼灼的盯着门口,方才秦妍舒进去的时候她便看到了,不过只单单一个身影,她却依旧认出了她。 秦妍舒怎么会来这里?这.....这可是厉家的别墅!难道说...... 苏玲珑似乎猜到了些什么,可她不愿往下深想,甩了甩自己的脑瓜,她站在黑夜里朝自己一双冻得通红的小手呵了一口气,今儿是二十四节气里的寒露,天气愈发冷起来,早晚都一片冷霜。 秦妍舒进去做什么? 纵使安慰着自己,可苏玲珑仍旧忍不住疑问,就在她心下慌乱的时刻,门口忽然出现了两个人,准确的来说,是三个人。 去而复返的秦妍舒,身后跟着个抱着孩子的厉成,这三人看上去,俨然就是一家人。 那孩子瞧着身形不大,也就两三岁的模样,紧接着苏玲珑又看见这三人上了秦妍舒的车,那秦妍舒满脸笑意的逗弄着孩子,厉成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可看向孩子的眼里却温柔一片。 刹那间,苏玲珑听到一直支撑着她世界的山峦瞬间崩塌,山洪倾泻而下,淹没了一切。 原来,十年终归是十年,深爱依旧是深爱,否则也不会在自己走了不过三年,连孩子都这么大了。 想必,厉成心底最爱的还是秦妍舒,能陪他一路走过风雨的女人怎能说忘就忘呢?到底还是她幼稚了。 刺骨的寒凉冻僵了树下的苏玲珑,她看着那辆车从她身旁呼啸而过,带走了她所有的念头。 苏玲珑没有哭,亦不觉得委屈,她只是怔怔的站在那看着车辆渐渐消失在她眼前,许久过后,苏玲珑扯开嘴角笑了起来,她动了动自己半僵的身子转身渐渐远去。 原来,爱情这个东西,真不是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哪怕苏玲珑心如刀绞,她依旧没想着要为谁死,早在当初做下选择的时候她就料到了这结局,现在不过是亲眼见了,厉成身边的人今朝不是秦妍舒也会是其他人,总之再无可能是她,自己做下的选择酿下的结果,她只能受着,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她既为双亲报了仇,也算了了一桩心愿,过多的奢求会折福的。 这一回,该是真的此生不复相见了。 街头的拐角处,苏玲珑最后回望了一眼燕庭南岸,一颗藏在她袖筒的红豆在蹦到了地上,发生一声清脆的响。 厉成,珍重。 苏玲珑的身影渐去渐远,那颗红豆孤零零的躺在人行道上树下的泥坑里。 红豆生南国, 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 此物最相思。 坐在s市火车站的休息室里,苏玲珑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了,她怔怔地抬头看着前方滚动荧屏上不断播放着列车的消息,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认识厉成的时候曾经很是向往的那五个坐火车就能到达的国家。 既然无事,反正手上也有钱,不如就出去走走吧。 这样想着,苏玲珑便拿起手机开始查关于那五个国家的消息,最后她先买了一张到京都的飞机票,又买了张从京都直达莫斯科的火车票,听说沿途会经过西伯利亚大草原和贝加尔湖,深秋的季节,风景该是很美的。 当坐上开往莫斯科的火车时,苏玲珑的眼底尽是一片荒芜,她给了自己这一趟列车的时间,她告诉自己,当这辆列车到达终点的时候就是她彻底忘记厉成的日子,等她再遇到心仪的人,她希望自己能仍旧对未来满怀热烈。 许是出来走走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西伯利亚一望无垠的大草原顿时开阔了苏玲珑的胸怀,她倚在窗边恋恋不舍的注视着这片迷人的地方,置身其中,仿若那些搅得她心慌情伤的事情不过似一粒尘埃落入戛然的时光里。 贝加尔湖比传说中的模样还要温柔多情,那片湛蓝欲化的湖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与远处透明的天空几乎要融在一处,沿岸的白桦林微微泛着丝秋意,目光所及之处,比那定格的油画动人的多。 时光正好,景色正好,心情,似乎也还好。 如果不是在莫斯科遇到了风春,苏玲珑想,她肯定会一个人坐车再回到贝加尔湖的,这里太美了,只隔着车窗远远的看一眼,怎能满足呢? 到莫斯科的那天是晚上快七点,苏玲珑一个人的行礼也不重,只一个皮箱和小背包,里面放了些她平日里要用的东西和几件换洗衣物,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由于人生地不熟,苏玲珑拖着行李箱从车站出来后便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她的想法很简单,找个好点的酒店好好休息几日,然后再坐飞机返程去贝加尔湖,她喜欢那地方,自然想着要再去。 许是车站口拉活的人都看出苏玲珑似乎无人来接应,于是纷纷试探着上前用英语想要跟苏玲珑交流,有的甚至直接拿出住宿的牌子往她眼前递。 一时间被众人包围,苏玲珑被推来挤去差点摔倒,她忍不住沉了脸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向那些人说自己要找警察。 果然,听了这话再无人上前。 最后苏玲珑在路边拦了辆车,她也不说目的地,只让司机去城中心,然后在中途看到酒店时便下了车。 285 女侠饶命 在酒店里酣睡了整整两天,醒来的时候苏玲珑颇有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错觉,她先在床上发了半天的天,然后给前台打电话点了三人份的餐,一阵狼吞虎咽后又在床上歇了半日,一直到第三天晚上才洗漱收拾了准备出去逛逛。 在这之前苏玲珑从未来过莫斯科,她出门的时候忘记了到的那天差点将她冻成狗的天气,只穿了件薄薄的毛衣便去开了门,没想到一开门就直接被一股寒冽的气息给扑了回去,冷得她立马从箱子里掏出了那件备用的黑色长款羽绒服。 眼下还不到深夜,莫斯科的街头却已经有些许的冷清了,行人匆匆的马路上苏玲珑漫无目的的逛着,她也不敢走远,好在她入住的那家酒店是附近最高的建筑物,否则以她的路痴性定然不会出来,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她才想要出来逛逛,既然来了,不好好玩都对不起自己坐了这么久的火车。 苏玲珑想着明天她一定要找个当地的导游,把这附近都看一看才好。 本以为这条街会一直这么冷冷清清下去,谁知拐过一个街角后,眼前的景象却豁然开朗,不远处的广场上摆了夜市,尽管夜色寒凉,聚集在夜市的人却很多,也很热闹。 苏玲珑不由自主的就走了过去,她想,她现在需要这样的热闹。 忽然,就在与一位迎面走来的亚洲人擦肩而过时,苏玲珑直觉不对劲,她猛地一低头正好瞧见那人的手不知是如何将她紧扣的包打开的,里面的手机已经被她拿在了手里。 显然那小偷并未想到苏玲珑会发现她,不过一个对视的眼神,小偷便反应极快的拿着她的手机利剑般冲了出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等苏玲珑回过神来那小偷已经先她十来米。 苏玲珑不是娇娇滴滴的大小姐,她的身手虽说不上来厉害,可也不是一个小毛贼能欺负的,于是她不服输似的奋起直追上去。 当然了,彼时的苏玲珑并不知道眼下这个偷她钱包的人会成为她往后人生里最重要的朋友。 两人一前一后也不知道穿过了多少巷落街道,大概那小偷没想到苏玲珑体力这么好,居然能追她这么久,甚至还有一种越跑越来劲的势头,当看见后面的人与自己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的时候,小偷暗叫了一声不好。 不好果然就是不好。 一分钟后,原本无比熟悉这条街道的小偷因为心慌意乱而着急的跑进了一条死路,然后被追上来的苏玲珑几招过后当场摁住。 苏玲珑在追人的过程中一直担心这小偷会有同伙,想不到一路下来只有她一个人,既然如此,苏玲珑当然不会客气了。 她眼下心里不顺畅的很,正好缺个人供她撒撒气,可就在她拳头即将落下的当口,那小偷忽然求饶起来。 “女侠饶命!” 女侠?这个称呼倒好玩儿。 下一秒,苏玲珑反应过来,这人是中国人?还是个女的?! 十分诧异的将小偷带着的帽子取下来,苏玲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女贼左脸三分之一的位置上纹了一枝春蕊初绽的梅花。 说不上来的诡异古怪,倒是比她眼下的这颗痣惹人眼球多了。 “你是中国人?” 那女贼点点头。 “为什么要偷东西?” 闻言,女贼一点沦为阶下囚的自觉都没有,颇为不屑的嘁了一声:“偷东西当然是因为没钱了,有钱谁会去偷?难不成是为了让你把我摁在这?” 这女贼说的一副自己这么做完是天经地义的模样,苏玲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的人,可她又实在下不去手,如果这么放了感觉又不对,一时间她也不知该怎么办了,还是那女贼问了她一句:“喏,手机你也追到了,人你也摁住了,你不会还想着把我送到局子里去吧?” 这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苏玲珑想了想,觉得甚是可行。 “既然你如此强烈要求,对付你这种毛贼,那我也不心慈手软了,今天算你倒霉,落在我手上。” 说完苏玲珑押着人就要走,那女贼却不肯,竟挣扎着想逃开。 苏玲珑想了想,问她:“你老实说,你是不是那的常客了?否则,怎么这么害怕?” 闻言,女贼又嘁了一声:“拜托啊小姐,犯了事谁会喜欢去那地方啊?” “不喜欢你还犯?” “我是生活所迫!” 女贼不思悔改,反而一副天理昭昭的模样,似乎觉得自己这么做并没有什么过错。 也不知怎的,苏玲珑忽然就起了与这女贼说教的心思,她清了清嗓子:“生活所迫你不会打工赚钱?要是天底下的人都跟你一样,没钱就去偷,社会还发不发展了?人类还进不进步了?你这思想有问题我跟你说。” 说完这话,苏玲珑直觉自己方才那瞬间似乎被高中政治老师上身了,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实在太二了,比造作二字还要造作许多。 果然,女贼冲她翻了个白眼,一脸不愿跟她多说的表情。 尽管知道自己这话听来实在太假,可苏玲珑对这个白眼还是颇为不服气的,她停下脚步扯着女贼问她:“你那是什么眼神?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有手有脚怎么就不能自己挣钱非要去偷呢?” “你是不是没人要了?” 忽地,女贼不知怎么在苏玲珑话音落下后来了这么一句。 苏玲珑被她问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于是女贼再接再励。 “你一个人来的莫斯科吗?你是不是失恋了?” 女贼一脸好奇的盯着她,苏玲珑却控制不住的鼻头一酸,眼里迅速积聚了一汪雾气,手里一直绑着女贼的劲道也松了不少。 女贼等的就是这时候,她微一用力挣开了苏玲珑对她的束缚,转而飞快的向前跑了去。 明明说好等列车到了站就忘记前尘往事的,这几日苏玲珑也一直压着自己的念头,那个人那段关系就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里,提不得碰不得,一想就疼,刺被包裹在心里,苏玲珑以为只要不碰到心,她的身体该是刀枪不入的,可女贼简简单单几句话对她来说却是穿心毒药。 286 我叫风春,春风的风,春天的春 闻言,女贼又嘁了一声:“拜托啊小姐,犯了事谁会喜欢去那地方啊?” “不喜欢你还犯?” “我是生活所迫!” 女贼不思悔改,反而一副天理昭昭的模样,似乎觉得自己这么做并没有什么过错。 也不知怎的,苏玲珑忽然就起了与这女贼说教的心思,她清了清嗓子:“生活所迫你不会打工赚钱?要是天底下的人都跟你一样,没钱就去偷,社会还发不发展了?人类还进不进步了?你这思想有问题我跟你说。” 说完这话,苏玲珑直觉自己方才那瞬间似乎被高中政治老师上身了,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实在太二了,比造作二字还要造作许多。 果然,女贼冲她翻了个白眼,一脸不愿跟她多说的表情。 尽管知道自己这话听来实在太假,可苏玲珑对这个白眼还是颇为不服气的,她停下脚步扯着女贼问她:“你那是什么眼神?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有手有脚怎么就不能自己挣钱非要去偷呢?” “你是不是没人要了?” 忽地,女贼不知怎么在苏玲珑话音落下后来了这么一句。 苏玲珑被她问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于是女贼再接再励。 “你一个人来的莫斯科吗?你是不是失恋了?” 女贼一脸好奇的盯着她,苏玲珑却控制不住的鼻头一酸,眼里迅速积聚了一汪雾气,手里一直绑着女贼的劲道也松了不少。 女贼等的就是这时候,她微一用力挣开了苏玲珑对她的束缚,转而飞快的向前跑了去。 明明说好等列车到了站就忘记前尘往事的,这几日苏玲珑也一直压着自己的念头,那个人那段关系就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里,提不得碰不得,一想就疼,刺被包裹在心里,苏玲珑以为只要不碰到心,她的身体该是刀枪不入的,可女贼简简单单几句话对她来说却是穿心毒药。 到底还是疼。 一直忍着没落泪的苏玲珑许是被刺激了,她看着女贼跑远的背影忽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越来越大声,也越来越撕心裂肺,她将自己的头深埋在双臂里,能感觉到眼泪浸湿了她的羽绒服。 人憋得久了,这眼泪一旦下来了一时半会就收不住,在心口日日煎熬着苏玲珑的心事这会像决堤的山洪般倾覆而下。 许是那哭声太过悲恸,原本跑了的女贼竟不知何时又返了回来,她站在蹲着的苏玲珑面前,垂着头静静地看着这个在异国他乡的街头嚎啕大哭的大龄女青年。 半晌,底下的人声音小了些,女贼冲她喂了一句。 听到熟悉的声音,苏玲珑红肿着一双眼抬起头来,懵懵懂懂的看着女贼,似是不明白她怎么又回来了。 那女贼见她这样也不说话,酷酷地递了张纸给她:“喏,擦擦你的脸。” 见状,苏玲珑也不客气,她从女贼手中接过卫生纸当着人家的面特别大声的擤鼻涕,一边哭还一边问:“你回来干什么?” 女贼想了想,实话实说:“我怕你想不开寻死,那我罪过就大了。” 苏玲珑手中动作一顿:“呸!我才不会寻死!我还要送你去警察局呢!” 女贼瘪瘪嘴:“那行,算我多管闲事。”说完转身就要走。 苏玲珑眼疾手快拉住人家的胳膊,也不知那瞬间哪里来的勇气和自信,苏玲珑像是熟人似的问这女贼:“要不要喝杯酒?我请客。” 女贼的眼睛亮了亮:“你请客?” 苏玲珑点点头。 在苏玲珑眼中,这女贼不算坏人,否则也不会明明可以趁机逃脱却还因为担心她又返回来,只要不是坏人,苏玲珑就放心,更何况就算是坏人也终有心善的一面,这世上没有非黑即白的人,人是最复杂的东西,有最复杂的情感,怎么能用两个简单分明的颜色就概括了呢? 路上。 莫斯科的初雪毫无预兆的从天空里飘下来,当眼睫上沾了未化的六角雪花时,苏玲珑一直郁郁不快的心思这才被拉开了些,然而下一秒又恢复了原状,初雪的日子是当初厉成说也喜欢她的日子,明明那么美好的事情,现在想来却心口发疼。 刹那间,似乎只要有关厉成的一切都能让苏玲珑陷入崩溃。 那女贼见她这模样,皱了皱眉,甚是不喜的嗤了她一句没出息。 闻言,苏玲珑怔了怔,随即却又开始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跟女贼理论:“我怎么就没出息了...我孩子没了......爱的人没了,我忍了这两三年...现在好不容易没人认识我......我还不能好好哭一哭吗?你...你都不知道...凭什么这么说我?” 大概没想到苏玲珑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女贼愣了愣,偶尔有路过的人都会回头暧昧的打量他们两眼,许是以为小情侣在这吵架。 苏玲珑的哭声渐渐小下来,女贼深吸了一口气,问她:“哭够了?” 苏玲珑摇摇头。 女贼又问:“还要哭多久?” 苏玲珑:“不哭了。” 想了想,苏玲珑似是惊异于这女贼的耐心程度,问道:“你......你为什么不走?” 女贼瞥她一眼:“我走了,你请谁喝酒去?” 苏玲珑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竟破涕为笑。 有些人就是这样,明明萍水相逢,却三言两语便似相识多年,缘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你叫什么名字啊?” “风春。春风的风,春天的春,你呢?” “我叫宋......我姓苏,苏打水的苏,玲珑红豆的玲珑。” “你名字真好听,长得也好看,哎,对了,你这脸上为什么要纹梅花啊?还有,为什么要偷东西?看你也不像肖小之人。” 面对苏玲珑的问题,风春还是那四个字:“生活所迫。” “你很缺钱吗?” 苏玲珑问道。 风春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 “那你到底是缺还是不缺?” 风春白她一眼:“闭嘴。” 酒吧里。 这是风春最常来的一家酒吧,里面的装修异域风格很浓重,苏玲珑本以为该是群魔乱舞的地界,没曾想酒吧却颇有情调。 287 做生意,发大财 说是请风春喝酒,其实风春也就动了两三杯,其他的都被苏玲珑一个人干掉了,风春拦她不让她多喝,她竟还差点闹起来,于是风春在喝酒这件事上头一回后悔。 尽管自己和风春相识不过几小时,苏玲珑却尤为放心这个姑娘,她在对着酒水大开杀戒之前颇有自知之明的将酒店的名字和自己的房间号告诉了风春,说如果自己喝醉了,希望风春能送她回去,就当这顿酒是他们aa制了。 深更半夜,莫斯科下雪的街头,风春背着不省人事的苏玲珑一边骂自己吃饱了撑的一边还忍不住安慰在她背后尤在嘤嘤哭泣的女人。 好不容易将人扛回酒店,即使风春比苏玲珑高了些,可毕竟也是个女孩子,眼下她没了力气,将人往床上一放,再也不想动弹。 所幸屋里温度够高,两个人就这么睡了一夜竟也没觉着哪里不舒服,当然了,除却酒后头晕这种症状。 苏玲珑醒来的时候风春正被背对着她躺在另一只枕头上,要不是猛然想起来昨夜的事情,苏玲珑下一秒就要把风春当成登徒子给踢下床去了。 其后的几天风春便当了苏玲珑的私人导游,带着她将莫斯科好玩的地方玩了个遍,临走前的最后一晚,苏玲珑开始旁敲侧击的打听起风春的身世来,因为据她这几天观察,风春好像行事作风都是一个人,难道说风春在这座城市里和她一样也是孤身一人吗? 这样想着,苏玲珑就将话问了出来。 风春想了想,实话实说,她告诉苏玲珑,多年前,自己的父亲在国内犯了事,她是被父亲临死前送出来的,说起来,也是曾娇养过的千金小姐,至于为何落魄成这样,大抵是她时运不济,命里带衰,流落至此,实属迫不得已,而且,她该是此生再也无法踏足故乡了。 想不到风春的命运竟是如此凄凉,说起来跟苏玲珑也有几分相像,他们都是有家不能回,被迫离开故土的可怜人。 知道风春在这里没有牵挂,苏玲珑心下的主意自然愈发成型,她问风春愿不愿意跟她走。 风春想了想:“跟你去做什么?” 苏玲珑也不隐瞒自己的计划,笑道:“当然是跟我去做生意,发大财喽。” “我不能回国。” “我知道啊,我又没说回国去做生意。” “那你是想?” 两天后,当苏玲珑带着风春站在m国的机场时,风春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脑子一定瓦特了,否则怎么会答应苏玲珑这么一件没谱的事呢? 安鸿飞留给苏玲珑的钱还有很多,临走前苏玲珑给孙叔留了七位数的存折,然后自己带了接近八位数的信用卡,是以,眼下她并不着急生计问题,既然说好了要做生意,自然就要好好做,这天时地利人和得一样不差才行。 身边有了风春,怎么也比自己一个人好,苏玲珑租了个套二的小公寓,里面应有尽有,一次性付了一年的房租,房东见她爽快,直接给她免了水电气。 收拾过来和春风躺在崭新的床上,苏玲珑感叹了一句世事无常,然后又对着风春说道:“以后这就是咱们的家了。” 风春点点头,她现在对自己跟着苏玲珑走来这里的决定依旧没有安感,大概是因着手上没钱的缘故,这里的一切都是苏玲珑花钱置办的,说白了,她就是个蹭吃蹭喝的。 许是看出来风春的心思,苏玲珑佯装一副专家的模样将风春的手拿了过来,然后有模有样的开始嘀咕起来。 “来,我帮你看看手相。” “你还会看手相?” “那当然了。” “你为什么不看你自己呢?” 苏玲珑白了风春一眼:“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真正的高人是不会给自己算命的,这叫泄露天机,会折寿的。” “你给我看就不泄露天机了?” “你先前帮了我,安慰我,我这叫报恩,不算平白无故。你看啊,这条线呢是感情线,你的感情线虽然弯弯曲曲但却少有分叉,而且越往后越粗,这说明你在感情上会有些小波折,但总体说来还算一帆风顺,将来一定会找个如意郎君的,再有,这条是你的事业线,啧啧啧,不得了,你这事业线可比感情线好多了,将来肯定是个女强人,能赚好多钱的那种女强人......” “你就瞎说吧你。” 尽管知道苏玲珑这些话其实是逗自己开心当不得真,但风春仍旧高兴,这至少证明她不再是一个人,多少年了,她一个人漂在异国他乡,哪怕像这样玩笑似的慰藉都寥寥无几。 当风春问起苏玲珑准备做什么生意的时候,苏玲珑反问她:“你觉得现在做什么最赚钱?” 想了想,风春说道:“吃。” 苏玲珑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对了,就是吃。 民以食为天,人拼这一辈子不就为了一口吃吗?离了吃,谁又能活下去呢? 当然,苏玲珑也暗自发了誓的,她要让自己手底下卖出去的吃食成为这大街小巷里人们每日的生活必需品。 苏玲珑是个行动派,风春也是个利落干脆的人,两人既然想到一块去自然更是劲头十足。 可这m国对两人来说都算人生地不熟,他们眼下缺的东西还多,得到哪里去找个人帮衬他们才行。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脱口而出:“唐人街!” 花了一周的功夫苏玲珑和风春都快跑断腿才终于觅到了个高人,这高人据说和当地政府各部门的关系都不错,更重要的是,这高人对苏玲珑和风春两个小姑娘颇有好感。 寻了高人办妥证件,找到门面,打好各方关系,于是,最重要的事情终于被提上了议程,她俩会什么? 要说做饭这事苏玲珑绝对不在行,可偏偏上天厚待她,让他捡着一个了风春,要知道,一百多年前,风春祖辈的先人可是靠着给九五之尊做饭带着家里人一路官运畅通上来的。 虽然风春并没有那样的本事,但这手艺她可是因着从小就喜欢而下过苦功夫学过的。 288 南国红豆 当初风春的先祖对八大菜系皆为擅长,等传到风春这时,风春便只挑着自己喜欢的川菜学了。 苏玲珑并不打算像其他的店面那样做生意,眼下门面还装修着,里面的风格是苏玲珑找了古风的设计者专门设计过的,这几年中国文化和中国风愈发风靡世界,她得抓住这个机会才行。 因着要走国风路线,所以这场地便不能身处闹市,但不是说不能,而是闹市毕竟没有竹林小筑来的有氛围。 苏玲珑托人租下来的场地并不大,满打满算能纳客的地方也就三百来个平方,周围没多少人,环境倒是不错,竹林郁郁葱葱,空气新鲜,一眼看过去,算是个好地方。 苏玲珑让人在这三百来个平方的基础上又弄了个二楼出来,一共分了八种去处,楼上楼下各四间,分别是:来之无穷、杏霭流玉、饮之太和、清风于归、日往烟萝、离形得似、花时反秋、乱山乔木。 这八种各有各的好处,苏玲珑打定主意要让自己的店在三个月内闯出点名声去,自然是在方方面面下足了功夫,除此之外,苏玲珑还联系到了国内一位做汉服的设计师,这是她的延伸产品,到时候只要店名出去了,这些东西不愁没人买单。 苏玲珑在外面跑的日子,风春便在店里鼓捣她的川菜和各式小吃,虽然手艺这么久没做生了些,却仍旧比那平常店里的厨子好上许多。 风春虽然不说,但苏玲珑明白,到时候店里的生意不可能靠风春一个人,那么多张嘴她怎么可能忙得过来呢?于是苏玲珑又想了个办法,她还是托那位高人在唐人街给她找了一位帮厨。 这帮厨是个三十多岁极有经验的女师傅,先前在国内也是做川菜的,苏玲珑和风春叫她徐姐姐,这徐姐姐为人话不多,手脚麻利,性子也好,最主要的是,不会和风春这个主厨产生矛盾,想来也是那高人提前告知过一二。 如此又过了一个月,店里的一切东西总算弄好能开张了。 为这个店想名字的时候,风春让苏玲珑来,说自己对这个不讲究,苏玲珑干脆也不推辞,略一思虑,问道:“你觉得南国红豆这四个字怎么样?” 风春点了点头。 开张的那天因着前期的宣传工作做的不错,是以南国红豆的生意很是出乎了苏玲珑的意料,来的大多都是当地人,并未又多少因着是看她脸面来充客的国人。 为了给消费的顾客最好的体验,苏玲珑将一切会发生的事都预先想了一遍,然后做好了万之策,客人们对南国红豆的评价相当不错,好在第一天总算平安圆满的过去了。 除了苏玲珑风春还有帮厨徐姐姐,苏琳琳又招了十个人,八个人每人负责一间小筑,剩下的两人一位收银一位迎客,店里一共十三人,六个帅哥,七个大美女,各司其职,似乎一切都开始走往正轨。 付出必有收获,不管这收获大小,都是自己辛苦得来的,三个月后,南国红豆正如苏玲珑当初所设想的那样名声大噪。 然而,这名声大噪也有名声大噪的不好,店里的生意太火爆,直接导致风春这位主厨和徐姐姐两人因过劳而生了场病,苏玲珑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不过好在这三个月辛苦是辛苦了点,若粗略算来,已是将苏玲珑前期投进去的钱赚了一半回来。 风春生病了,店里没了主厨不得不关门歇业。 晚上苏玲珑躺在风春身边,握着她的手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太辛苦了,人的身体是受不住的,必须得想个法子对南国红豆每天的客流量进行限制。 风春不懂这些,她无条件的相信苏玲珑,如果没有苏玲珑,想必她现在还在莫斯科的街头苟且着呢。 人呐,要学会知足。 苏玲珑是她的福星也是她现如今最好的人,她喜欢这样的生活。 看着风春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苏玲珑暗下决心,她一定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第二天。 给风春热了牛奶,苏玲珑将一纸计划书拿给风春。 风春不解的抬头,苏玲珑笑眯眯的示意她往下看。 一页纸下来,风春不得不佩服开始佩服苏玲珑这做生意的头脑。 计划书中写到:南国红豆的八间内室每天每间只接一桌客人,且所有的菜品由于宣传期结束所以都要将价格在原有的基础上往上提高百分之四十,外室的花厅里所售卖的点心也会跟着往上涨价百分之二十,且外室每天只在下午两点半到五点营业。 不过,风春还是不放心。 “价格比原先的贵了这么多,而且还限客流量,玲珑,你就不怕客人不来了?” 闻言,苏玲珑摇摇头:“风春,我打算将我们的餐厅往中高级客流方向上发展,一来,这样的价钱这些人肯定是能接受的,二来,我们要贵精不贵多,人少了,做起东西来也不着急,味道自然更好,而且我打算再找个厨子来帮你,不然不你太辛苦累垮了怎么办。” 风春点了点头,没说话,苏玲珑对她的好她始终都是记在心里的。 时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眨眼间又是三年。 红豆已经五岁了,眉眼间愈发像厉成,鼻子和嘴倒是像宋千玦。 三十五岁的厉成轮廓依旧冷峻锋利,这些年眼巴巴地想往他身上靠的女人多如牛毛,然最终却都只敢止于三言两语。 周意欢操心于两个儿子的婚事迟迟不肯定下来,厉琰还好,这些年虽一直跟程彦笙两个人吵吵闹闹,但两人之间的感情却是深厚的,可厉成就不一样了。 自从宋千玦走了后,这几年厉成愈发的不近女色了,外面的人都在传厉家的长孙这是对那宋家的假千金动了真情,可没成想那假千金竟丢下他跟别人跑了,想来厉家太子爷这是伤心了。 外界的传言厉成自然都知晓一二,但他并未放在心上,一来,大约是觉着感情这个东西实在是件麻烦事,他懒得浪费时间,二来,他总是会梦见宋千玦,梦里的景象很奇怪,明明这小女人才是负心的那个,结果她看向他的眼神里却满是委屈,仿佛跟别人跑了人是厉成似的。 289 该谁委屈 当初风春的先祖对八大菜系皆为擅长,等传到风春这时,风春便只挑着自己喜欢的川菜学了。 苏玲珑并不打算像其他的店面那样做生意,眼下门面还装修着,里面的风格是苏玲珑找了古风的设计者专门设计过的,这几年中国文化和中国风愈发风靡世界,她得抓住这个机会才行。 因着要走国风路线,所以这场地便不能身处闹市,但不是说不能,而是闹市毕竟没有竹林小筑来的有氛围。 苏玲珑托人租下来的场地并不大,满打满算能纳客的地方也就三百来个平方,周围没多少人,环境倒是不错,竹林郁郁葱葱,空气新鲜,一眼看过去,算是个好地方。 苏玲珑让人在这三百来个平方的基础上又弄了个二楼出来,一共分了八种去处,楼上楼下各四间,分别是:来之无穷、杏霭流玉、饮之太和、清风于归、日往烟萝、离形得似、花时反秋、乱山乔木。 这八种各有各的好处,苏玲珑打定主意要让自己的店在三个月内闯出点名声去,自然是在方方面面下足了功夫,除此之外,苏玲珑还联系到了国内一位做汉服的设计师,这是她的延伸产品,到时候只要店名出去了,这些东西不愁没人买单。 苏玲珑在外面跑的日子,风春便在店里鼓捣她的川菜和各式小吃,虽然手艺这么久没做生了些,却仍旧比那平常店里的厨子好上许多。 风春虽然不说,但苏玲珑明白,到时候店里的生意不可能靠风春一个人,那么多张嘴她怎么可能忙得过来呢?于是苏玲珑又想了个办法,她还是托那位高人在唐人街给她找了一位帮厨。 这帮厨是个三十多岁极有经验的女师傅,先前在国内也是做川菜的,苏玲珑和风春叫她徐姐姐,这徐姐姐为人话不多,手脚麻利,性子也好,最主要的是,不会和风春这个主厨产生矛盾,想来也是那高人提前告知过一二。 如此又过了一个月,店里的一切东西总算弄好能开张了。 为这个店想名字的时候,风春让苏玲珑来,说自己对这个不讲究,苏玲珑干脆也不推辞,略一思虑,问道:“你觉得南国红豆这四个字怎么样?” 风春点了点头。 开张的那天因着前期的宣传工作做的不错,是以南国红豆的生意很是出乎了苏玲珑的意料,来的大多都是当地人,并未又多少因着是看她脸面来充客的国人。 为了给消费的顾客最好的体验,苏玲珑将一切会发生的事都预先想了一遍,然后做好了万之策,客人们对南国红豆的评价相当不错,好在第一天总算平安圆满的过去了。 除了苏玲珑风春还有帮厨徐姐姐,苏琳琳又招了十个人,八个人每人负责一间小筑,剩下的两人一位收银一位迎客,店里一共十三人,六个帅哥,七个大美女,各司其职,似乎一切都开始走往正轨。 付出必有收获,不管这收获大小,都是自己辛苦得来的,三个月后,南国红豆正如苏玲珑当初所设想的那样名声大噪。 然而,这名声大噪也有名声大噪的不好,店里的生意太火爆,直接导致风春这位主厨和徐姐姐两人因过劳而生了场病,苏玲珑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不过好在这三个月辛苦是辛苦了点,若粗略算来,已是将苏玲珑前期投进去的钱赚了一半回来。 风春生病了,店里没了主厨不得不关门歇业。 晚上苏玲珑躺在风春身边,握着她的手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太辛苦了,人的身体是受不住的,必须得想个法子对南国红豆每天的客流量进行限制。 风春不懂这些,她无条件的相信苏玲珑,如果没有苏玲珑,想必她现在还在莫斯科的街头苟且着呢。 人呐,要学会知足。 苏玲珑是她的福星也是她现如今最好的人,她喜欢这样的生活。 看着风春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苏玲珑暗下决心,她一定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第二天。 给风春热了牛奶,苏玲珑将一纸计划书拿给风春。 风春不解的抬头,苏玲珑笑眯眯的示意她往下看。 一页纸下来,风春不得不佩服开始佩服苏玲珑这做生意的头脑。 计划书中写到:南国红豆的八间内室每天每间只接一桌客人,且所有的菜品由于宣传期结束所以都要将价格在原有的基础上往上提高百分之四十,外室的花厅里所售卖的点心也会跟着往上涨价百分之二十,且外室每天只在下午两点半到五点营业。 不过,风春还是不放心。 “价格比原先的贵了这么多,而且还限客流量,玲珑,你就不怕客人不来了?” 闻言,苏玲珑摇摇头:“风春,我打算将我们的餐厅往中高级客流方向上发展,一来,这样的价钱这些人肯定是能接受的,二来,我们要贵精不贵多,人少了,做起东西也不着急,味道自然更好,而且我打算再找个厨子来帮你,不然不你太辛苦累垮了怎么办。” 风春点了点头,没说话,苏玲珑对她的好她始终都是记在心里的。 时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眨眼间又是三年。 红豆已经五岁了,眉眼间愈发像厉成,鼻子和嘴倒是像宋千玦。 三十五岁的厉成轮廓依旧冷峻锋利,这些年眼巴巴地想往他身上靠的女人多如牛毛,然最终却都只敢止于三言两语。 周意欢操心于两个儿子的婚事迟迟不肯定下来,厉琰还好,这些年虽一直跟程彦笙两个人吵吵闹闹,但两人之间的感情却是深厚的,可厉成就不一样了。 自从宋千玦走了后,这几年厉成愈发的不近女色了,外面的人都在传厉家的长孙这是对那宋家的假千金动了真情,可没成想那假千金竟丢下他跟别人跑了,想来厉家太子爷这是伤心了。 外界的传言厉成自然都知晓一二,但他并未放在心上,一来,大约是觉着感情这个东西实在是件麻烦事,他懒得浪费时间,二来,他总是会梦见宋千玦,梦里的景象很奇怪,明明这小女人才是负心的那个,结果她看向他的眼神里却满是委屈,仿佛跟别人跑了人是厉成似的。 290 玲珑骰子安红豆 v·i旗下最新研发出来的一款高档香水一上市便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好评,然而就这么一款爆卖的香水却连个品牌名字都没有,当然,这并不怪谁,毕竟这款香水是厉成带着红豆去了工厂里调香师的工作室,红豆无意间撞翻了人家的瓶瓶罐罐,后阴差阳错飘出来香味,厉成当日无意间说了句香水味道不错,很耐闻,于是那调香师便了意,故此才有了今日这款香水。 初时调香师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放了几瓶到专柜里,然就是这几瓶不起眼的香水火速在整个圈子里热了起来,甚至一度卖断了货。 于是这调香师的领导便在一次晨会期间提起了这桩趣事,见厉成心情不错,顺带问了一句厉成要不要给这款香水起个名字,毕竟也是件极有缘分的事情。 这般小事原是不该麻烦厉成的,领导话问出口便后了悔,但那日许是真觉着这件事是个缘分,厉成仔细想了想,既然是红豆无意间种出来的,不妨就给这款香水取个与红豆对称的名儿。 那诗里不都说么?玲珑骰子安红豆。 于是,香水的名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玲珑这名字一出来,知道红豆的人都在传,说这厉总裁从前还真没看出来,竟是个情种子,儿子叫红豆,品牌名叫玲珑,不知这小家伙的生母究竟是怎样一个绝色,竟让厉总裁如此痴情。 说起红豆,厉成的心情最近很是复杂,没有旁的原因,只因为红豆一直缠着他问自己妈妈的事情,常常一言不合就要跟他纠缠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还堵在门口气咻咻的不让他走。 瞧着脚底下只到自己大腿高的红豆厉成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厉成本就长的高,尽管红豆只到他大腿却也比平常孩子要高出小半个头,厉成问他怎么忽然想起来要妈妈了。 红豆一双小手抱在怀里,颇为气恼的说道:“班上的同学都是爸爸妈妈去接他们放学的,只有我是巧姨是来接我的。” 原来是这样,厉成顿时明白过来,小家伙这是在怪他没去幼儿园接他吗? 想了想,厉成蹲下身捏了捏红豆粉嘟嘟的笑脸,哄道:“好啦,别生气啦,等明天你放学了爸爸来接你好不好?” “那妈妈呢?爸爸,为什么我们家没有妈妈?爸爸,妈妈是不是不喜欢我所以才不来看我?我是妈妈不要的孩子是不是?” 闻言,厉成的神色暗了下来,小家伙长了这样大都不曾说过要妈妈的话,顶多就是问一问妈妈是什么,现在好了,竟开始说想妈妈了,这是哪门子的话?是谁在这么小的孩子面前胡说? “红豆,你告诉爸爸,是谁跟你说这些话的?” 红豆瘪瘪嘴:“没有人跟我说,是我听到的,我们班上有个叫星子的女生,是她跟她朋友说话被我听到了,要不是那会巧姨来接我,我肯定要打她个满地找牙!” 谁都不喜欢被人说成没妈的孩子,红豆也一样,纵使在厉家他是千恩万宠着长大的,但孩子对妈妈天生便有一种情感,尽管从小就知道自己没有妈妈,可红豆却从不允许有人说他妈妈的坏话,哪怕就是说不要他也不行!他才不是没人要,疼他的人多了,妈妈只是没回来而已,爸爸对他说过的,只要他长大了,妈妈就会回来看他。 瞧着红豆一副气呼呼的模样,厉成敛了敛神色:“谁说妈妈不要你?我们红豆这么听话这么可爱,妈妈怎么会忍心不要你呢?” “那妈妈为什么还不回来看我?她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生她气了,哼!” 这几年红豆没少让厉成操心,厉成一向是个怕麻烦的,可自从有了红豆他的性子竟也渐渐平缓了些,周意欢和巧姨虽然也帮忙带了红豆不少日子,但多数时间都是厉成亲力亲为的,大到红豆的学前教育,小到红豆的吃穿住行,只要厉成有空,这些东西他都不会假人之手,他无疑是喜欢这个孩子。 每当深夜,看着红豆小小的手掌握着自己的拇指才能入睡时,一股莫大的满足感和骄傲感充斥着厉成的心,这是他的儿子,身上流着他的血,是另一个自己。 红豆虽然听话,可毕竟是男孩子,性子皮实,这家里除了怕厉成,便没人还能降得住他,燕庭南岸有一处天然的湖泊,景色很是不错,红豆最喜欢偷偷跑来这里玩。 因着不喜欢家里多人,是以厉成一直未曾再招保姆,燕庭南岸便只有巧姨和张叔两个人。红豆三岁那年的夏天,厉成出差去了,午睡醒来的小家伙不哭也不闹,趁着巧姨在厨房忙活他的下午茶,小家伙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带着大圣去了湖泊旁,一人一猫甚是嚣张。 园里的保安初时是认得红豆和大圣的,初时还以为红豆有大人陪着来,故此保安也没当回事,直到十几分钟后保安再次从湖泊旁经过,竟看见小家伙将自己湿漉漉的衣服脱了个干净,正准备下湖去,一旁的大圣冲红豆叫唤了两声,也不敢去咬红豆,只能用爪子扒拉着将红豆往后扯。 红豆倒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见大圣似乎害怕,他蹲下身冲大圣小声的奶声奶气道:“大圣乖,不怕哦,我前几天跟爸爸已经学过游泳了,我现在就游给你看好不好?” 红豆一边说一边就要下水,一双白嫩的小脚丫已经踩在了湖边长满青苔的鹅卵石上。 与此同时,去育婴房准备看红豆醒没醒的巧姨发出了一声惊叫,花园里还在修剪花枝的张叔被她吓了一跳,一进门只见巧姨慌慌张张的冲了出来,连说话的声音都抖起来:“红......红豆,红豆不见了...快...快去找。” 就在巧姨将楼上楼下翻了个遍六神无主的时刻,客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忙不迭接起来,巧姨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见那头传来了红豆的哭声,紧接着熟悉的声音传来。 “是厉先生家吗?” 291 就是个皮孩子 保安问道。 听到孩子的哭声巧姨更担心了,连忙应道:“是是是,孩子,孩子怎么了?怎么在哭呢?他现在在哪儿啊?” 保安哎哟了一声,被他抱在怀里的红豆伺机咬了他一口,红豆哼哼唧唧的不痛快,挣扎着要下去,糯米般的小白牙在保安手上留了几颗浅浅的牙印以及好几处口水。 “在绿香湖这呢,孩子脱光了衣服准备下去洗澡,哦,对了,你们家猫也在这。” 于是巧姨和张叔这才匆匆忙忙的赶去了绿香湖,到那一看,果然,红豆死活不肯穿衣服,还嚷着自己会游泳要下湖去,把那保安折腾的颇为头痛。 在张叔和巧姨一番威逼利诱之后红豆终于打消了要下湖去游泳的念头,当然,这还是在巧姨搬出了厉成之后才换来的结果,否则,指不定红豆还要怎么闹呢。 晚饭前,厉成还没回来。 红豆磨磨蹭蹭的到了厨房,扯了扯巧姨的衣角,巧姨蹲下身来问他怎么了。 红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着巧姨,问她能不能不将下午的事告诉爸爸。 巧姨一怔,随即笑起来:“红豆是少爷最喜欢的孩子,放心吧,少爷是不会怪红豆的,但这有些事呢,你这个年纪不能做就是不能做,为了红豆的安着想,巧姨必须得让少爷知道这件事,否则你以后再犯遇到危险怎么办?” “可是红豆...红豆已经知道错了。” “真的吗?” “嗯。” 像是生怕巧姨不相信似的,红豆使劲点了点头,一脸期待的看着巧姨,结果巧姨却话锋一转。 “那我还是要告诉少爷,你性子太皮了,我怕你今儿答应我了哪天趁我不注意又偷溜出去怎么办?” “不会的,巧姨,红豆是个好孩子,红豆不会骗你的。” 闻言,巧姨想了想:“嗯,那我还是不放心。” 红豆是个聪明孩子,一听巧姨这话,得,知道自己没戏了,这事厉成肯定会知道的。 于是红豆的心便一直忐忑到厉成下班回家洗了手坐在饭桌前。 巧姨还没提红豆下午的事情,红豆坐在儿童椅上一碗饭吃的甚是不安心,小手里抓着勺子差点将一勺饭喂到鼻子上。 厉成见儿子这样,很是好奇的盯了红豆一眼,漫不经心的问了红豆一句怎么了。 谁知就是这句话,红豆下一秒竟毫无预兆的哭起来。 “唔哇哇哇哇......爸爸...爸爸红豆不是故意的...红豆知道错了......你打红豆吧...” 小孩儿的哭声本就揪人心,红豆不是爱哭的孩子,更何况眼前这小可怜儿还是自己捧在心尖上的人儿,厉成刹那间就心疼起来,连忙上前将人抱进怀里,一边用手擦了擦红豆嘴角的饭粒,一边柔声问道:“怎么了这是?好好的哭什么?受什么委屈了?跟爸爸说说。” 红豆嘴里还包着一嘴饭,见厉成问他究竟怎么回事,一时间竟又没了那个胆子,他只好求救似的看向一旁的巧姨。 巧姨也是一脸忐忑,毕竟这事说来主要还是她的责任,是她一时疏忽没看孩子,才导致孩子独自一人跑了出去。 将事件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厉成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虽说自己在厉家也算得上半个亲人了,可这厉成一旦冷了脸,巧姨还是怕,说到底她也只是个保姆。 巧姨说完片刻后,厉成若有似无的垂下眸子瞧了瞧红豆,只见红豆手里的儿童勺都已经撂在碗里了,正一脸戚戚地抬头看着自己。 厉成想了想,侧过身对巧姨叮嘱道:“这件事不是个小事情,巧姨以后要多注意些,红豆还小,经不起任何意外。” 其实这话厉成说的不重,巧姨却颇有些面红耳赤,倒不是觉着厉成的话怎样,而是为自己的失职感到自责和内疚,厉成说的不错,红豆这么小,任何一个意外都会让他陷入危险,以后自己真打十二万分的精神来了。 红豆见厉成冷着一张脸对巧姨说话,又见穷阿姨低着头红了脸,还以为厉成在责怪巧姨,于是红豆小嘴一瘪,眼看又要哭起来。 “唔...爸爸,你...你别怪巧姨,是红豆...是红豆自己调皮。” 怀里的小可怜儿眼巴巴的瞅着厉成,以为厉成不会罚他了,竟还有心思替别人求起情来,人不大,以退为进倒是学得不错。 厉成忍住脸上的笑意,装模作样的斜睨了一眼红豆,问他:“下午一个人去湖边了?” 红豆点点头。 “还脱了衣服要去游泳?” 闻言,红豆一双大眼珠在眼眶里咕噜噜的转溜了几个来回,跟当初出现在厉成面前古灵精怪的宋千玦简直如出一辙,性子太像了。 所幸红豆并未狡辩,又点了点头。 “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 厉成满意了,一道圣旨降下来:“既然如此,那就按照老规矩吧。” 眼里迅速积了一包泪,红豆扭着身子从厉成腿上下了地,摇摇摆摆的往墙边走过去。 这所谓的老规矩,便是自从红豆听得懂话后厉成定下来的,只要犯了错就得去墙边面壁半小时,而且这个时间还得随着红豆所犯错误大小以及红豆的年纪以及综合各方各面的条件而随时调整。 小小的人儿乖乖巧巧的站在墙角里,不哭也不闹,只从偶尔抽动的小肩膀能看出来这小孩儿大概觉得很是委屈。 终于,厉成的晚餐吃完了,距离红豆罚站结束还差十七分钟,不过,厉成可并不打算放过红豆,这小子自从能跑能跳后没少让人操心,他得趁这个机会好好教训一下,罚站算什么?他看过书了,对于这种孩子,最好的办法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如果实在不能晓之以理,那就上手吧。 所幸红豆年纪虽小,却是个讲理的,当厉成蹲下身来问他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奶声奶气的红豆说的条条在理。 “我不该自己偷偷背着巧姨一个人去湖边,也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脱光衣服有损厉家脸面。” 这头一条说的还很是上道,然后厉成听了下一句瞬间是又惊又异。 惊异的是大庭广众之下这样的词儿红豆是从哪里学的?他不过才三岁,这语言天赋未免也太强了吧? 292 爸爸,妈妈为什么还不来看我?我都长大了 这头一条说的还很是上道,然后厉成听了下一句瞬间是又惊又异。 惊异的是大庭广众之下这样的词儿红豆是从哪里学的?他不过才三岁,这语言天赋未免也太强了吧? 晚上。 以往红豆都是一个人睡,但今儿也不知怎么吵着就要和厉成一起了,厉成把他抱在怀里刚哄睡着准备放下走人,结果一转身小东西就哭起来,于是厉成最后没了办法,只好把人抱到了自己床上。 厉成喜欢睡前看书,红豆见他捧着本书便也装模作样的拿出了自己的连环画来,安安静静的跟个小大人似的坐在厉成身边,一页一页的认真翻阅起来。 这么个可人疼的小东西在跟前厉成哪里还有心思看书?他斜眼睨了半晌小红豆,嘴角的笑意愈发深了些。 厉成并未像其他父母那般来教红豆,他喜欢由着红豆自己的性子来知道他要的是什么,而不是让红豆被动的接受他所给予的认为对孩子好的东西。 眼下红豆正是最好奇的年纪,厉成偶然给他放了一回西游记的动画片,红豆从此便喜欢上了这种极具东方神话色彩的故事,从那以后,红豆的小房子里到处都是西游记里师徒四人的身影,当知道家里的猫叫大圣时,红豆竟然开始在大圣面前自称起为师来。 有一回厉成提前回来了,他原本打算给红豆一个惊喜,谁知刚进客厅便看见红豆小小的背景盘腿坐在沙发上,对着蹲在地毯上的大圣嘴里一阵念念有词,然后在他大圣一双猫瞳的注视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脸认真的指着大圣怒道:“你这泼猴,为师说过多少遍了,不要滥杀无辜,你却屡造杀孽,实在该罚。” 昨日种种还犹在眼前,眨眼间红豆却已经这么大了,大到能问厉成可不可以跟他说说妈妈的故事。 红豆是在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问起这话的,厉成给他捏了捏被角,他却捏住了厉成的手,问他:“爸爸,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说等红豆长大了妈妈就会回来看我的,可是我已经长大了,她为什么还不回来?” 是啊,她为什么还不回来? 这也是厉成想问的。 当真那么无情吗?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不管不顾这么多年,难道是跟那安鸿飞又生了,所以才不要红豆了? 不知该如何向红豆说起宋千玦,所幸红豆已经睡意渐浓,厉成短短几句话便掩了过去,他告诉红豆妈妈很漂亮,有一双大眼睛,眼角下有颗小红痣,鼻子和嘴跟红豆长得差不多,她也很善良,大圣就是她当初从草丛里捡回来的。 于是红豆在脑海里幻想着宋千玦的模样渐渐进入了梦乡,可厉成却睡不着了。 红豆总有一天会知道真相,可是在这之前他要怎么办呢?难道一直就这样下去吗? 三年了,不,准确地说来,自苏玲珑当初离开厉成的身边到现在已经足足六年了,这物是人非的六年对苏玲珑来说,虽初时艰难无比,却总算过来了。 重新站在s市的青空下,苏玲珑蹬着双八公分的高跟鞋深吸了一口气,是啊,一切早已过去,这座城市于她而言,现在也不过是个有合作伙伴的地方。 这三年,苏玲珑凭借强大的生意头脑和周围诸多人物的帮助,将当初一方小小的南国红豆在短短三年内就发展扩大到如今拥有球不下四百家店面的局势,且这些店面经营的路线都是向中高端靠拢,其中更是有二十家只为权贵提供服务的门店,这样的店面只要是国内一线城市都会有一家坐镇,当然了,这生意规模越做越大,苏玲珑也不是个笨的,自然就想到了要成立公司,然后顺势而为将公司上市的想法。 风春跟着苏玲珑可算是当初捡到了宝贝,自然,风春是个极其重感情的人,在m国的这三年里,南国红豆不是没遇到过濒临破产的境地,做生意哪有一帆风顺的?最艰难的那几个月里,当地政府因着南国红豆不是内部企业而故意对他们的生意进行打压,甚至利用媒体放出南国红豆的食品安问题以及各种意想不到的事情在那段时间集中爆发。 苏玲珑愁得整夜睡不着觉,风春将自己这么多年漂在外面的积蓄拿了出来,便陪着苏玲珑一起到底找人托关系请客吃饭,然而请吃饭的时候那些老男人们也不忘了占人便宜,好点的还只微微的动手动脚,有些过分的直接上来问要不要跟他睡一睡,睡了之后这南国红豆想怎么红就怎么红。 忍得久了也就不想忍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是苏玲珑和风春这样脾性的人,到了最后苏玲珑干脆想开了,抱着豁出去的心态将那些看不过眼的禽兽们纷纷打了个爽快。 苏玲珑身手不错,风春就不说了,只是这人打了,一时倒是爽快了,后头跟着的问题便也来了。 最后还是唐人街的高手带着苏玲珑去找了当地据说非常有声望的一个国人才彻底解决了此事,从那以后,这南国红豆便再次恢复了生意,而那个肯对苏玲珑出手相助的国人居然是个不到三十五岁的商业大佬,据那引荐的高人说,m国有四分之一的生意都是在这国人手上。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这位幕后英雄不知为何似乎对苏玲珑的南国红豆产生了极大的兴趣,隔三差五的便派人在南国红豆订一桌餐食,指明要苏玲珑亲手做,若是造假定要追究,而且做好了之后这人从来也不来店里,而是让人开专车过来再给他弄回去。 一开始苏玲珑面对这样的要求还颇为胆颤,毕竟她长了这样大鲜少下厨房,如果不是后来开了南国红豆,只怕她现在还连盐和味精都认不出,所以,当得知大佬要吃自己亲手做的饭菜时,苏玲珑着实忐忑了好一阵,她原本也想着让风春故意降低降低口感和档次蒙混过关,谁知这东西听说这大佬只看了一眼便退了回来,谁不是苏玲珑做的,如果再有下次,南国红豆也不要再开了。 293 神秘的大佬 一开始苏玲珑面对这样的要求还颇为胆颤,毕竟她长了这样大鲜少下厨房,如果不是后来开了南国红豆,只怕她现在还连盐和味精都认不出,所以,当得知大佬要吃自己亲手做的饭菜时,苏玲珑着实忐忑了好一阵,她原本也想着让风春故意降低降低口感和档次蒙混过关,谁知这东西听说这大佬只看了一眼便退了回来,谁不是苏玲珑做的,如果再有下次,南国红豆也不要再开了。 于是乎,就是这么一句话彻底吓住了苏玲珑,倒不是说吓,而是苏玲珑觉着,怎么说对方也算是大恩人,既然这个大恩人如此想被她的厨艺辣手摧花刺激刺激,那她也就不客气了。 在苏玲珑经历了五次差点将厨房烧起来的危机后,一桌勉强可以入口的餐食才终于做好,苏玲珑将食盒递给前来取东西的手下时,她担惊受怕的脸惹得那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笑了又笑,让她放宽心。 再后来这神秘的大佬在吃下苏玲珑不下二十桌黑暗料理之后,终于忍不住现身了。 他对苏玲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问苏玲珑有没有给别人做过饭。 苏玲珑想了想,点点头。 那长身玉立的大佬立马沉了脸,又问是谁。 苏玲珑说,你。 于是大佬满意了,从此成了这南国红豆的常客,依旧只吃苏玲珑做的菜,后来时间久了,苏玲珑与大佬的流言蜚语就这么传了出来。 风春说那大佬明显喜欢苏玲珑。 苏玲珑又想了想,觉得风春说的好像不错,但她不是个喜欢暧昧的人,也更不喜欢别人将心思放在她身上,因为她觉着自己这是在耽误人家,于是第二天在大佬来的时候,苏玲珑愣天愣地在那大佬被她的菜咸的不断喝水时问:季先生,你是不是喜欢我? 那大佬当时的脸色可以说非常精彩了,再后来,大佬便一个月的时间没来过南国红豆,等到这人再来的时候,苏玲珑更忐忑了,她上回话没说完人家就走了,而且也没表态,所以她也不知道这人究竟喜不喜欢自己,她喜欢早早的将话说清楚,千万别耽误人家。 故此,当明白苏玲珑要再次说起这个话题时,大佬放下了手中的碗筷,问了苏玲珑一个问题:你哪里来的自信? 这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十分明了,苏玲珑当即放了心,笑得跟朵花似的,可等她反应过来后又觉得这话实在太过分了! 哪里来的自信?她长得不够好看吗?她不够心灵手巧吗?纵使年纪大了点,比不上那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可也不至于差到哪里去吧?怎么就不能有自信了? 于是乎,那大佬下一回来南国红豆时吃到的饭菜又咸了些。 这一回如果不是一直跟南国红豆合作食材的许氏集团出了问题,想必苏玲珑一辈子都不会再踏上s市这片土地。 之前一直是风春在跟许氏接触,但m国那边又离不了风春,所以苏玲珑便单枪匹马的回来了。 许氏是s市近年才崛起的一家新兴企业,这家企业做的是为球各地的华人餐馆提供国内特有的食材,但上个月这家企业的内部出了些问题,导致南国红豆的供货没跟上,生意白白流失了许多。 之前因着这家老总人不错,再加上食材也得风春的心意,于是这两年南国红豆购买食材的渠道便只订了许氏集团一家,也是通过这件事,苏玲珑和风春才意识到他们作为靠餐饮起家的人,往后一定不能再将供货渠道放在一处,必须得多有准备才行,否则许氏集团这样的事情多来几次的话,他们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苏玲珑不想多做耽搁,在m国临走前便让人提前联系好了许氏集团的负责人,她到的当天就要开会商讨合作的事,这件事如果无法迅速谈好那他们的合作关系便可以终止了。 为了表示对苏玲珑这样大客户的恭敬,年过半百的许总带着他的秘书亲自来了机场为苏玲珑接机。 一路飞过来没怎么睡好,苏玲珑眼底下泛着圈淡淡的青色,下飞机前她对着小镜子化了个淡妆,将黑眼圈遮了遮,却仍不满意,于是她干脆把包里的墨镜掏了出来。 苏玲珑本就生得高挑,再加上一双八公分的高跟鞋,短发墨镜的苏玲珑顿时成了机场的焦点,惹得不少路人频频回头。 当苏玲珑站在许氏老总和他的秘书面前时,显然,这两人并未想到能把南国红豆经营得如此有声有色的幕后老板竟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当下两人的眼睛都直了。 那许总的秘书原本想上前带路,谁知却被许总一把扯在后面,自己上前殷勤的从苏玲珑手里接过了拉箱,甚是讨好的嘘寒问暖。 做生意的这三年里像许氏老总这样的老头儿苏玲珑见得多了,但她眼下觉着自己还没必要弄得脸色太难看,毕竟这合作的事情是头等大事,虽然她这回回来也有心接触别的供货商,可毕竟还没真正找好下家,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苏玲珑是不会得罪这人的。 前阵子红豆生了场病,一直到昨天才好利索,病一好红豆便吵着要厉成带他去南国(南国红豆)饭店吃好吃的儿童餐,说来也奇怪,红豆并不像其他的小孩子那般喜欢餐厅的饭食和小零食,却独独对这南国的餐食情有独钟,这还是厉成某回和欧洲的合作对象来这里谈了场公事后无意间给红豆带回去了一份儿童套餐,自那之后,红豆便喜欢上了南国的味道。 厉成本就答应等红豆病好了便带他来这里吃饭,厉成自然不会食言,于是等他忙完手上的工作,便让陆遇去燕庭南岸接了红豆过来。 国内的分店苏玲珑作为老板还从来没视察过,于是便也想着借这次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的机会好好看看自己的店究竟怎么样,所幸许家老板也是个机灵的,早就让人在南国红豆里留好了位置。 294 六年后的重逢 有时候相遇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远隔重洋的人会因为修来的缘而换来一次擦肩而过,这就叫相遇。 苏玲珑与厉成的相遇大抵是千山万水之后,换了上苍的怜悯,将他们之间那摇摇欲坠的红绳终于牵紧了些。 苏玲珑从卫生间出来后在洗手池洗手,忽然转角处传来小孩子的哭声,许是那未曾某面便夭折的孩子始终是苏玲珑心口的一根刺,她特别怕听到孩子的哭声。 红豆吃饭的时候因为仰仗着自己大病初愈便有些作,原本早就能用筷子的他却非要让厉成喂自己,厉成念着他年纪小又刚好了病于是依着他,谁知这小家伙得寸进尺竟开始不好好吃饭了,满屋子的乱跑,前来上菜的女服务员度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水差点泼在红豆身上,还好厉成眼疾手快的一把捞过红豆,却到底那汤水还是撒了小半,烫在厉成的手背上顿时红肿一片。 红豆没伤着,却吓着了,他看到厉成狠皱起一张脸因为手上的伤而嘶了一声时,不管不顾的一头扑进了厉成的怀里,大声哭起来:“呜呜呜,爸爸,爸爸别痛,爸爸对不起,爸爸......” 红豆不听自己的话惹出这桩事厉成原是生气的,但有句话叫绕指柔,更何况红豆这言语间也是分外惹人疼爱,厉成想,他已经被这小子彻底炼成绕指柔了,只要不是涉及到原则问题的事,通常红豆语气一软,眼泪一掉,厉成的气势就先弱了一半,不过厉成觉着这样长此以往下去也不是什么好事,红豆毕竟是个男孩子,总哭算怎么回事?他得找个机会好好教教他才行。 眼下红豆鼻子眼泪糊了自己一身,说什么都不肯从厉成怀里出来,厉成无法只得抱着他来了洗手间,身后跟着好几个服务员,连大堂经理都被惊动了,连忙派人慌慌张张的去找治烫伤的药膏,毕竟这厉总裁可是个大人物,还是他们店里的贵客,可千万不能给得罪了。 因着不喜小孩的哭声,苏玲珑匆忙洗完手便想离开,谁知这脚下的步子刚踏出去一步,拐角处厉成抱着孩子的身形冲她迎面而来。 厉成忙着安抚红豆一开始没看到苏玲珑,直到他感觉出不远处有人始终定定的站在洗手池的方向看着他,他这才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间,万籁俱寂。 有多少个日夜从见过眼前这张脸了呢? 往日种种还历历在目,再见,却已是沧海桑田。 苏玲珑硬生生的愣在原地,不过三米的距离,谁都没有往前一步,苏玲珑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和这人打声招呼,他的脸部轮廓更加成熟迷人,隐隐间透着沉睿稳重,眼神犀利似剑。 厉成那双曼妙深长的眼直直地钉在苏玲珑身上,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记忆中那个总是和红豆一样喜欢给他惹事的小女人这些年似乎内敛了许多,也清瘦了许多,虽略施脂粉,厉成却仍旧能从苏玲珑脸上看出她大概是有些累的。 当初不是撇了他和孩子都要跟着安鸿飞走吗?想来那男人该是极爱她的,怎么还会让她看上去如此疲累呢? 意识到自己如此没出息的念头厉成在心里狠狠掌了一巴掌,骂了自己一个贱字。 这女人过得怎样与他何干?从她决定离开他的那刻起他们之间便结束了。 红豆还在小声啜泣着,忽觉身下的厉成没了动作,他将一颗小脑袋从厉成肩上抬起头,看着厉成的脸怯生生的又唤了声爸爸。 红豆的声音虽小却足以让苏玲珑听到,刹那间,爸爸两个字让苏玲珑如梦初醒。 是啊,她还在想什么呢? 厉成早就是别人孩子的父亲,她还在想什么呢?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的目光默契地别开去,苏玲珑微微垂下眸子故作镇定的要走,厉成侧过眼擦去了红豆眼角的泪珠。 呵,这就要走了? 可真是最毒妇人心呐,自己的亲生孩子近在眼前竟都不看一眼,她就那么不喜欢这孩子吗? 想到这,厉成身的肌肉僵硬起来,他绷紧了一张脸,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小孩子的心思最是敏感,经方才一阵,红豆颇为好奇地去看正要与他擦肩而过的苏玲珑。 刹那间,红豆瞪大了一双眼睛,他冲苏玲珑又惊又喜的喊了一句妈妈。 闻言,苏玲珑与厉成皆是一怔。 红豆犹不知自己这一句给两个人带来的杀伤力,继续用小奶音又喊了苏玲珑一句妈妈,然后他转过头神情颇为紧张的问厉成:“爸爸,这是妈妈对不对?” 厉成寒着一张脸看着远处没说话。 这声妈妈对苏玲珑的冲击可想而知,她原本想走,但觉着这么个孩子大庭广众之下叫自己妈妈实在不像话,于是她勉强从嘴角扯出一丝笑意,玩笑的冲红豆开口道:“小朋友,妈妈可是不能乱叫的哦,当心叫你妈妈听见了,要伤心的。” 苏玲珑自视她的态度已经很好了,可面前的小家伙似乎并不吃她这一套,眨眼间小嘴一瘪,原就包了泪的一双眼顿时泪如雨下,带着哭声奶里奶气的冲苏玲珑颇为不服气的说道:“我...我才没有乱叫......爸爸说过,妈妈...妈妈眼角下有颗小红痣......还说,还说我和...我的鼻子和嘴长得很像妈妈......你...你就是我妈妈,呜呜呜...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 红豆的哭声愈大起来,瞧着像是委屈极了,虽然他一口小奶声说话说的并不清楚,可苏玲珑终究还是听懂了,尤其是在听到红豆说他的鼻子和嘴长得最像自己时,苏玲珑当场脸色煞白的愣在原地,手脚冰凉一片。 厉成瞧了眼苏玲珑,依旧并未与她言语,只微微冷哼了一声,然后抱着红豆去了洗手池冲了冲自己的手。 红豆不知为何自己的爸爸和妈妈见了面不说话,明明他看其他小朋友的爸爸妈妈在一起都是有说有笑的,怎么到了他这,这两个人就互相不理对方了呢?还有,为什么明明妈妈都回来了,却不肯认自己呢? 295 似乎哪里不大对 红豆不知为何自己的爸爸和妈妈见了面不说话,明明他看其他小朋友的爸爸妈妈在一起都是有说有笑的,怎么到了他这,这两个人就互相不理对方了呢?还有,为什么明明妈妈都回来了,却不肯认自己呢? 想到这,愈发觉得自己委屈的红豆干脆放声大哭起来,他一边回过头去看苏玲珑,一边哭喊着妈妈。 这副场景对苏玲珑来说是如此的震撼,自从失去了那个孩子后,她从未想过此生还会有人叫自己一声妈妈。 而且,而且她看那孩子的眉眼,也是愈发的心惊肉跳...... 就在此时,大堂经理找来了治烫伤的药膏,厉成见红豆哭的实在厉害,而苏玲珑僵在原地只怔怔的看着孩子,一点上前跟孩子亲近的动作都没有,于是当下便以为这女人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故此再也没有半分好脸色,他抱起红豆柔声哄道:“红豆乖不哭啊,你认错人了,咱们回家去找姥姥好不好?乖,不哭了。” 从厉成嘴里听到他唤那孩子名叫红豆,饶是苏玲珑再如何怀疑这回却不禁浑身打了个冷颤。 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些消息。 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苏玲珑脑海里。 这边苏玲珑的心思九曲十八弯了好几道,等她回过神来那边的厉成却早已抱着红豆不知所踪,还是那许氏的老总见苏玲珑许久没回去出来找她,她才醒过来神来的。 燕庭南岸。 因着从前厉成与宋千玦在一起的时候鲜少拍照片,所以红豆也从未在家里见过宋千玦的长相,今儿在那南国饭店里认出苏玲珑来纯粹是因为红豆一直记着那夜他将睡未睡时,厉成与他说过的他妈妈的长相。 在红豆心里,他想象中的妈妈便就是苏玲珑那样的,所以他当时毫不犹豫的冲苏玲珑叫了妈妈,他觉着自己没有认错人,可是为什么爸爸却说自己认错了呢?难道真的是他认错了吗?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红豆直到他睡着厉成都没给他答案,倒是厉成站在床边握着他的小手看他入睡时听了一句小东西的梦呓,小家伙在梦里叫了声妈妈。 等红豆睡着后厉成轻轻关上门下了楼,周意欢还在客厅里等着他。 红豆回来的时候情绪还是不对,所以见着周意欢还没等厉成反应过来便在他怀里冲周意欢颇为认真的说道:“姥姥,我今天看见妈妈了。” 茶几上原本周意欢准备睡前喝的燕窝渐渐冷了下去,巧姨想给她热一热,周意欢却摆摆手,示意不用了。 厉成这几年愈发的不喜欢说话了,性子较之以往更加沉默寡言,脾气似乎又冷了几分,就连陆遇都觉着自家大老板自从少夫人离开后,心事明显重了许多。 而这些周意欢又何尝不知道呢?她本以为就算厉成是爱着宋千玦的,可这一年两年三年过去了总该慢慢忘记的,届时她定会为自己的好儿子相一门既稳妥又门当户对的姑娘,再不会出些幺蛾子来伤他儿子的心。 周意欢想的很好,然而现实终究让她无奈,不说三年,这六年都过去了,她的好儿子在重新娶老婆这件事上却仍旧不肯松口,如果自己说的多了,还会招来厉成的烦,让她不要再操心这些事。 六年弹指一挥间,周意欢前些日子还在想,再有四年这十年的光阴就又过去了,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十年呢?她的傻儿子情路怎么就如此坎坷呢? 周意欢对宋千玦现在是打心眼里的喜欢不上,就算厉晖告诉她宋千玦从某种方面来说也算得上厉家半个救命恩人,可她仍旧无法相信,她想起当初若不是自己听信了宋千玦的话非要弄个什么烈士子女资助活动,不让宋千玦跟那甄夕有见面的机会,想来后面的那些事也不会发生,纵使发生了厉家也不会像那般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总之,周意欢就是觉得自己被宋千玦利用了,她一想到宋千玦被老爷子罚跪的时候她还颠颠的跑去向老爷子求情就觉着自己简直是蠢到家了。 不过,虽然周意欢不喜欢宋千玦,却很是喜欢她的第一个孙儿红豆,当初得知红豆是被人送来的,而且还是个早产儿的时候周意欢对红豆的心疼可谓是真真切切的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从小就没妈妈在身边的孩子总是格外让人心疼的。 许是又因着红豆这一层,周意欢对宋千玦的印象又低了好几度,她实在想不明白,那安鸿飞到底哪里好,竟然值得宋千玦抛夫弃子要跟他走。 前些日子红豆生病了,周意欢一直在国外,等她忙完回来后第一时间便买了许多礼物赶了回来想给红豆一个惊喜,谁知不提前打电话通知的后果就是自己扑了个空,红豆却被厉成带去南国饭店了。 厉成抱着红豆回来的时候周意欢正在想着要给红豆先看哪样礼物,结果等她见着了人还没来得及说话,红豆却先让她又惊又怕的愣在了原地。 红豆红着一双眼睛对她说:“姥姥,我看见妈妈了。” 茶几上的燕窝已经彻底冷了,厉成瞧了眼周意欢便转过身嘱咐巧姨先去睡觉,不用管他们。 周意欢不说话,厉成乐得她不提起,于是干脆开口:“妈,这么晚了,您大老远赶回来也累了,去休息吧。” 闻言,周意欢将目光落在了厉成身上,她摇了摇头:“我不累。” 然后紧接着问道:“厉成,你老实告诉我,红豆说的是不是真的?” 半晌,厉成端起面前的茶杯嗯了一声。 似是不敢相信,周意欢又问:“那个女人,那个狠心的女人她真又回来了?” 厉成还是嗯了一声。 这下,周意欢彻底没话了。 片刻后,周意欢重重的叹了口气:“你准备怎么办?” 厉成没说话。 这几年许是有了红豆的缘故,厉成抽烟的次数越来越少,只因为程彦笙告诉他红豆是早产儿,身子骨比平常婴儿弱了些,这抵抗力自然也不强,所以,大人身上烟酒一类的能戒则戒,万不可让红豆受二次侵害。 296 那是她的孩子 似是不敢相信,周意欢又问:“那个女人,那个狠心的女人她真又回来了?” 厉成还是嗯了一声。 这下,周意欢彻底没话了。 片刻后,周意欢重重的叹了口气:“你准备怎么办?” 厉成没说话。 这几年许是有了红豆的缘故,厉成抽烟的次数越来越少,只因为程彦笙告诉他红豆是早产儿,身子骨比平常婴儿弱了些,这抵抗力自然也不强,所以,大人身上烟酒一类的能戒则戒,万不可让红豆受二次侵害。 倚身在阳台的栏杆上,厉成指间的烟火明明灭灭,灭灭明明好几回,那猩红的点终于消失在黑暗里,然片刻后却又重新亮了起来。 厉成今晚的心格外的乱,他说不上究竟是不是因为宋千玦的缘故,只知道左心口的那团东西在南国见到苏玲珑的时候狠狠跳了两回,那是许久不曾有过的律动,是因为还爱着还是因为心底对这人始终是有那么丝怨恨的,厉成自己说不清。 原以为今生都不会再相遇的人,却毫无预兆的出现了,那人淡淡地站在那头,不向他走来,也不往后退,如果不是自己手上抱着已经五岁的红豆,厉成想,他会以为那人从未离开过,甚至他隔着空气依稀能闻到那人身上仍旧有着他最喜欢的味道。 恍若隔世般的,最熟悉的陌生人。 宋千玦,既然都决定远走高飞了,还回来做什么呢? 这一次,就把你欠我的都还我吧,不管你是为了谁回来,也不管你身边是否还有他人。 苏玲珑是一路恍惚着回到酒店的,经过旋转水晶的门前,她也不看,只顾往里走,若不是有人及时伸出手拉住了她,只怕下一秒就会听到额头跟玻璃相撞的声音了。 有人扯住了自己,苏玲珑总算回过神来,她转过头去看那人,脸色一凛,居然是季先生。 “怎么了?” 季君珣(xin,二声)眉头轻拢,低眸瞧着苏玲珑。 苏玲珑撇撇嘴,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胳膊从季君珣手里挣脱开来,下一秒便换上了往日那副巧笑嫣然的模样,一脸狗腿的笑问:“季先生不是在m国吗?怎么到这来了?” 季君珣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别用这副勉强的模样对着我,笑得难看死了。” 说完季君珣再不管苏玲珑兀自在侍者的接待下上了楼。 苏玲珑在后面空咽了一口唾沫,得,谁叫人家是大恩人又是大客户呢?她笑不起还躲不起吗?嘁!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苏玲珑只要一闭眼脑海里就会出现晚上在南国的那一幕幕。 那个玉人儿般的小孩子,还有那个让她挂念了六年仍旧不能忘情的男人。 那孩子叫她妈妈,说自己认得她,说爸爸告诉他妈妈的脸上有颗小红痣,厉成叫那小孩儿红豆。 这一切难道都是巧合吗? 绝对不是! 苏玲珑不是笨蛋,她只要一想到自己心中希望的那点儿答案有可能是真的,她就恨不能现在立马飞奔到那小人儿的身边去。 在南国发生的一切都在向苏玲珑传达一个消息,那就是她的孩子没有死,红豆还在这个世上好好的活着,和他的爸爸一起。 她当初从医院醒来的时候,安鸿飞告诉她孩子没了,因为怕她伤心,便早早地让孩子入土为安了,只剩下墓园里一座小小的碑。 初时醒来的苏玲珑并不肯接受这样的事情,她记得自己刚醒来的那几日仿若一个疯子般在医院遇着人就问她的孩子呢,那些医生护士俱留给她一个沉默的回应。 苏玲珑现在最想知道的人,是安鸿飞,她想问问他,当初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她的孩子明明还好好活着,可他为什么要骗她说孩子死了?然后背着她将红豆偷偷送给厉成,还为了让她相信甚至买通了整个医院的人,可医生不是求真务实吗?为什么又会伙同安鸿飞一起骗自己? 一瞬间,似乎所有的谜团随着苏玲珑和红豆的相遇扑面而来,可惜,唯一知道这些谜团的人她从五年前就联系不到了。 五年前,安鸿飞带着甄夕去向不明,已经彻底消失在了她的世界里,如果不是自己的遭遇提醒着苏玲珑一切都是发生过的,苏玲珑只怕一觉醒来就要将一切当成南柯一梦了。 苏玲珑越想越睡不着,于是她干脆从床上一咕噜坐了起来,想起那小孩儿奶声奶气的说小红痣三个字,于是苏玲珑手一伸将一旁桌上的小镜子拿了过来。 镜子里的人因为一连几天都没休息好,眼角下泛了圈淡淡的青色,苏玲珑甚至从眼角隐隐发现了一条细小的褶皱,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甚至还平添了几分萧瑟之美,不过,这种美总是不吉利的。 细白的指尖抚了抚眼眶下那颗愈发殷红的小红痣,苏玲珑开始庆幸起这小红痣的顽强生命力来,要知道,她当初可是听了安鸿飞的话将这小红痣找了人剜过一回的,没成想不到三个月这可爱的小红痣又自己冒了出来。 苏玲珑想,今天若不是这颗痣,那小孩儿怕是不会认出她来吧。 自己当时怎么就那么笨没反应过来呢?那该是她的孩子无疑的。 虽然确定自己的猜想,可苏玲珑并未有多高兴,她想起厉成临走前那副不愿与她过多纠缠的模样,顿时觉得自己的前路似乎比第一次见厉成下定决心要他爱上自己还要艰难。 她现在只希望,厉成能看在孩子的面上,能接受她日后频繁的出没在他身边。 当然了,苏玲珑敢下这样的决定不是没有根据的,也不是她盲目自信,而是她在回s市前曾到底没忍住心里的那点儿东西偷偷查了厉成近几年的情况,知道厉成身边除了养着个五岁的孩子之外,其他的花花草草一概没有,也就是说,厉成还单着。 低调奢华的套房内,季君珣手握着高脚杯十分随意的将自己的脚搭在了茶几上,听着手底下的人调查来的关于苏玲珑的消息。 297 季君?的宋珮茵 低调奢华的套房内,季君珣手握着高脚杯十分随意的将自己的脚搭在了茶几上,听着手底下的人调查来的关于苏玲珑的消息。 “苏小姐原名宋千玦,六年前,她在嫁给厉先生后阴阳错的通过秦兴的养子秦修,也就是安鸿飞得知了自己的身世真相......随后便与安鸿飞里应外合连着国队的安何一起演弄垮了秦家和秦兴背后的人......随后,苏小姐为了保厉家主动在庭上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跟厉先生离婚后,苏小姐随着安鸿飞去了小城镇,几个月后早产下了一名男婴,那男婴被安鸿飞送到了厉家,取名红豆......再后来,苏小姐便来了m国,对了,根据我们的调查显示,厉先生当初并未签下那份离婚协议书,也就说,在法律上,厉先生与苏小姐仍旧是夫妻。” 助手将苏玲珑的过去调查的很是清楚,清楚到季君珣将手里的高脚杯越捏越紧,尤其是在知道苏玲珑为厉成生下一个了孩子的时候。 季君珣的脸色不大好,常年跟在他身边的人都知道季先生脾气不好,这种时候最好不要轻易开口。 半晌后,助手瞧见季君珣青筋暴起的手指渐渐平缓下来,然后手指一动,示意自己可以退下了,于是助手忙不迭的低头往后退了几步才转身离开。 竟是已经有孩子了么? 季君珣捏了捏自己下巴上微微冒出来的胡茬,眉宇间少有的拢起一个浅浅的川字。 如此一来,事情好像因为那个孩子的存在变得复杂起来了呢。 他季君珣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对一个女人有了兴趣,怎么能因为一个孩子就破坏了自己的打算呢?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如果苏玲珑此时此刻知道季君珣内心的想法,只怕她会后悔认识这号人物,在她眼里,季君珣似乎与厉成一眼,这也是为什么苏玲珑会无意间对季君珣保留一分好感的原因。 然而苏玲珑彻底搞错了的是,厉成或许从某种方面来说是个正人君子,尚且有理可说,但季君珣不是,季君珣是个彻头彻尾的地痞流氓,只不过这种流氓本性被他的巨大成功给掩盖了,换句话说,权势和地位遮盖了季君珣身上危险的气息,他从来不理会世俗人理,只会认准自己想要的和自己不想要的。 而苏玲珑,眼下正是季君珣想要的。 他精心狩猎了一整年,眼看猎物就要落网了,怎么能功亏一篑呢?这不是他的风格。 想起苏玲珑那女人,季君珣倏而抿紧了唇,他知道,自己不过是在从这女人身上看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与苏玲珑七分相似的那人,又或者说,他在通过苏玲珑思念真正的已经消失的宋家的千金小姐——宋珮茵。 从前季君珣总是在想,如果上苍能让他再见一回珮茵,他甘愿为此付出一切,这么多年他从世界各地搜罗了不少与珮茵相似的美人,有的是眉眼像,有的是鼻子嘴像,还有的,是那份气质像,可终究,这些东西加起来也拼不成一个珮茵,直到苏玲珑的出现。 298 妒火中烧 看见苏玲珑的那一刻,从不相信命运与缘分的季君珣第一回相信了这世上原来真的会有奇迹的发生。 这一回,季君珣决定慢慢来,然而尽管如此,季君珣却还是发现了自己心头那些不如意的东西。 比如,当他注视苏玲珑的双眼企图从她的神情里寻找珮茵的那份熟悉感时,他失望了。 苏玲珑是一个完完的,除了和珮茵拥有八分相似的脸以外,一个灵魂永远不会相同的人。 珮茵对他的爱他没有从苏玲珑眼里看出来,也不会从她眼里看出来。苏玲珑对他,更多的是一种好奇和敬畏以及偶尔的害怕和狗腿,他庇护她在m国的工作,她给一张与珮茵相似的脸,作为生意来说,这很公平。 当然,这些东西季君珣是永远不会告诉苏玲珑的,他只需要苏玲珑知道,当她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就注定从他身边跑不掉了,她将会是他的猎物,有史以来,最珍贵的猎物。 翌日。 既然下定决心要弄清楚当初的事情,苏玲珑自然不会多做耽搁,安鸿飞已经走了,眼下或许唯一还知道点情况的,便只剩下一个厉成了,无论如何,她得去找厉成,就算那男人可能会让人将她轰出来。 昨夜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好,苏玲珑早上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差点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于是她连忙洗了澡敷了两张面膜,脸色总算稍微好看点了。 为了遮黑眼圈苏玲珑化了个淡妆,气色比之前看上去好了许多,在楼下大厅用过早饭后苏玲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她的大客户以及大恩人貌似昨晚也住在这家酒店了,也就说,怎么着她也得去正式打声招呼才不至于失了礼貌,毕竟昨夜人家可是及时拉住她阻止了一场磕头的惨剧。 抱着希望自己的问候为时不晚的想法,苏玲珑掏出手机给季君珣打了个电话。 片刻后,那头的人接了起来。 “喂?是季先生吗?” 话音刚落苏玲珑就后悔了,差点没将自己的舌头给咬到,瞧瞧她这问的什么话。 果然,下一秒季君珣毫不留情的嘲笑声就传了过来。 “收起你那愚蠢的问话,有事就说。” 苏玲珑沉默了几秒,在这段时间里,她咬牙切齿的冲空气狠狠抓了几把,随即又温声笑道:“季先生,是这样的,这家酒店的早餐味道还不错,你要不要尝一尝?” 闻言,季君珣直接吩咐道:“你给我送上来。”说完便挂了电话。 苏玲珑站在大厅里一脸便秘的表情,嘴里嘟嘟哝哝一阵随即又认命的去了餐厅的方向,没办法,谁叫人家是救命恩人呢?这恩情她怕是一辈子都还不完的。 十分钟后,苏玲珑扣响了季君珣所在房间的门。 “季先生?是我,我是苏玲珑,我来给你送早饭了。” 话音落下,眼前的门倏地被打开,季君珣那张调笑的脸赫然出现在苏玲珑眼前,然后不由分说将她一把拉进了套房里。 此刻的厉成脸色不大好,陆遇也紧皱眉,他手上拿着的,是苏玲珑这几年来截止半个小时前的所有经历。 资料上的最后一段显示,苏玲珑给那个季先生送了早餐去,然后再也没出来...... 299 故意整她? 瞥了眼陆遇手上的资料,厉成抖了抖指间的烟支,淡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了,随后陆遇便十分体贴的退了出去。 阳春四月,窗外的阳光很好,从办公室的斜面采光玻璃上跃进来几束温柔的光,厉成想起来六年前大概也是这么个季节,宋千玦将戒指还给了他,还将一份离婚协议书留给了他,然后便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仿若从没来过。 如今那人改了名换了姓又回来了...... 一时间,厉成的心绪百千,复杂的很,当初他以为宋千玦是和安鸿飞走了,可如今看来,好像又不是他猜测的那样,如果宋千玦一直和安鸿飞在一起,何故她又一个人远走他乡辛苦创业呢?更何况这些资料里显示,宋千玦五年前就失去了安鸿飞的所有消息。 厉成隐隐察觉出,或许这些年他和宋千玦之间,横亘了许多误会,只是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解开这误会,那个叫季君珣的男人曾在宋千玦最困难的时候帮了她,也是个人中龙凤,宋千玦,会喜欢那人吗? 不知为何,一向自信的厉成忽然有些心慌起来,尽管他下定决心要弄清楚当初的事情,也下定决心要从宋千玦那将她欠自己的都拿回来,可现在,他竟是有些忐忑起来,那季君珣是个强有力的对手,更何况,对厉成来说最重要的事情他依旧到现在无法弄清楚,那些资料虽然足够细微,可这与宋千玦当初为何不要孩子没有半点关系,他无法确定宋千玦当初真正的心意,也无法确定那场车祸后,宋千玦早产下红豆是她自己要安鸿飞送来给自己,还是安鸿飞瞒着她送到了自己身边。 当然,厉成之所以会推翻自己之前的猜测,大抵是因为昨夜他在南国看到宋千玦听红豆叫她妈妈时那副又惊又讶的神情,似乎她并不知道红豆的存在。 低头瞧了一眼自己腕上的时间,现在是早上九点半,对于季君珣厉成与他虽不熟识,但几年前两人也曾合作过一回,有过一面之缘,现在人家既然来了,又是个人物,厉成觉着,怎么着他也该尽尽地主之谊,不过,在这之前,他得先回一趟燕庭南岸。 酒店里。 话说苏玲珑端着早餐被季君?扯进了他的套房后,整个人一个踉跄,于是手上的杯杯盘盘悉数落在了地上,牛奶直接溅了季君珣满身,刹那间,季君珣整个人都不好了。 虽然他没有洁癖,可谁都不会喜欢大清早的就被人泼一身东西。 季君珣一双眼瞬间犀利起来,苏玲珑往后退了几步,空咽了一口唾沫,有些结巴的笑道:“这...这可不怪我吧,是你自己非要扯我进来的。” 季君珣见苏玲珑这样,似笑非笑的问她:“你怕我?” 苏玲珑顺势点头,脸上又是那副巴结的笑:“季先生,我这可不是怕你,是敬畏您,敬畏和害怕完是不同的。” 听苏玲珑胡吹,季君珣半信半疑的哦了一声,随手从一旁扯出纸巾擦了擦手:“敬畏?这么久了,我竟从来不知苏小姐是敬畏我的。” 苏玲珑嘿嘿笑了两声:“我说的都是真的,像季先生这样的人物谁不敬畏您呢?” “在你心里我是个人物?” “额......” 苏玲珑怔了怔,她总觉得今天的季君珣不大对劲,这人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也鲜少拿正眼看她,今儿这是怎么了? 季君珣见苏玲珑久不说话,于是他转身将一盒纸巾交到了苏玲珑手上。 苏玲珑回过神来不知什么意思,一双眼看着季君珣。 季君珣用眼神瞥了眼地毯上洒落的一地的早餐,各式小吃配着牛奶咖啡落了一地,然后他径自转过身一边脱了自的浴袍往卫生间走去一边吩咐苏玲珑:“既然是苏小姐弄脏的,那苏小姐就弄干净再出去吧。” 说完季君珣砰一声关上了浴室的门,留下苏玲珑一个人在外面甚是咬牙切齿。 尽管苏玲珑是如此后悔自己为什么一大早要自找不痛快,可她仍旧不敢不听季君珣的话,早在季君珣在m国出手帮自己解决了麻烦之后,苏玲珑便想方设法地弄到了季君珣的一些资料,然后,然后她便知道了季君珣的发家史,以及季君珣这个人的脾气秉性。 总之,不要轻易惹到这人,眼下虽然不是自己的错,但苏玲珑觉着,她还是不要造次的好,不就收拾地毯么?小菜一碟。 季君珣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只在腰间围了条浴巾,苏玲珑正好将地毯上的东西收拾完,一抬眼就看到了季君珣那美好的肉体,啧啧啧...... “收拾好了?” 季君珣问。 苏玲珑嗯了一声,然后季君珣在她的注视下拿起一旁柜子上的座机给前台打了电话,当着她的面喊了清洁员。 苏玲珑一气之下差点没忍住,这人是故意想整她吧?既然要叫清洁阿姨,干嘛还让她弄?呀呀呀呀呀!真是要气死了!自己决定给这人打个电话的时候肯定是脑子有病! 似乎察觉到苏玲珑不甚高兴,季君珣背对着她嘴角弯了弯,他就喜欢她对自己咬牙切齿可又不能干掉自己还得对着自己满脸笑的样子,真是太有趣了。 拿过一旁的毛巾若无其事的擦起自己的头发,季君珣再次开口:“苏小姐这次回国除了工作还有什么计划吗?” 闻言,苏玲珑狐疑的瞥了眼季君珣的背影,见他没看自己,于是她张牙舞爪的在虚空里冲季君珣挠了几把,然就在这瞬间,季君珣像是感应到似的,忽地回过头来,只见苏玲珑五官皱在一起,一双手狠狠捏成拳头正对着他一脸狰狞的模样。 “你在干什么?” 他问。 季君珣忽然转身,苏玲珑吓了一跳,连表情都没来得及收起,一时愕然,片刻后才缓过来:“我...我脸刚才抽筋了。” 季君珣白了她一眼,没戳穿她的谎话,转而说道:“如果苏小姐接下来几天形成不忙的话,不知是否能带我在s市逛一逛?” 300 很快就会成为她的合法丈夫 苏玲珑下意识回他:“为什么?” 季君珣笑了笑:“难道这里不是苏小姐的第二故乡吗?苏小姐应该比我熟悉吧?哦,不对,或许我该叫你宋小姐?不过,我更喜欢叫你苏女士。” 刹那间,苏玲珑先前的那点儿轻松悉数退去,她对季君珣的防备瞬间提升到满格,有些生气的看向季君珣,声音陡然间冷了下去,提高了几个度。 “季先生调查我?” 季君珣不置可否的瞥她一眼,下一秒说出口的话差点让苏玲珑当场噎住。 “苏小姐,我作为你未来的合法丈夫,请问我调查一下自己未婚妻的背景有什么不可以吗?” “什么?!” 闻言,苏玲珑顿时惊住,一双眼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盯着季君珣,随即她几步过去堵在季君珣面前:“季先生!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苏玲珑在季君珣面前从未像今日这般模样过,她从来都是巧笑嫣然的,乖顺的,今日这般疾言厉色的模样还真新鲜。 不过,对于这样的苏玲珑季君珣并不感到意外,他很早便知道苏玲珑绝不像她表面上那般是个言听计从的小绵羊,她有双利爪,必要的时候会用这双爪子抓伤所有人,毕竟几年前的那场祸事便是由她而起,不是吗? 面对苏玲珑的疾言厉色,季君珣好整以暇的抱着双手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看着这人的神色,苏玲珑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刚才貌似好像对这人...... 偷偷观察着季君珣的表情,见他似乎没生气,苏玲珑在心里松了口气,不过,这人说话也太没谱了吧? 隐见苏玲珑又要恢复那副让自己不喜的假模样,季君珣不嫌事大的再次开口:“苏小姐,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我,季君珣,很快就会成为你的合法丈夫,我希望苏小姐能尽快接受这个现实,不要妄想逃避。” 这回苏玲珑是彻底无语了。 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处,在空气里噼里啪啦一阵燃烧后,苏玲珑率先败下阵来,她在心里冷笑了两声,这季君珣莫不是以为他才会调查人么?要知道,她苏玲珑可从不打无准备之仗,早在他们认识两个月后,苏玲珑就找了人弄清了季君珣的那些背景,而这里面自然包括季君珣的初恋情人,真正的宋家小姐宋珮茵。 想到这,苏玲珑往后退了两步,季君珣比她整整高出一个头,许是觉着老是这样仰着头看人说话没什么气势,于是苏玲珑直接抬脚上了后头的沙发,也不拖鞋,就那么站在沙发上一脸平静的看着季君珣,再十分平静的一字一句道:“季先生,我不管你这话是真是假,我苏玲珑虽然只是一介平民百姓,但这凡事都得讲个道理,哪有你这样强买强卖的?” 一句话完了,见季君珣没什么反应,苏玲珑暗自稳了稳心神,继续说道:“说来季先生可能不知道,我这个人呢一向对身边的人都喜欢知根知底,对季先生我虽算不上知根知底,可这有些事我还是清楚的。” 闻言,季君珣的表情算是波澜了一回,他哦了一声:“不知苏小姐这是知道我什么事呢?” 苏玲珑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下巴看双眸微微下睨着季君珣:“季先生这么多年都对自己的初恋情人念念不忘,以至于满世界的找那与宋珮茵相似的人,想来,还真是个少有的情种呢。” 季君珣瘪瘪嘴:“那又怎样?” 苏玲珑冷哼一声:“季先生权大势大,想必也早就将我的背景调查的一清二楚了吧?那季先生应该对我这个人有初步的认识才对,宋亦阳当初找我顶替他的妹妹嫁进厉家,然后厉家和宋家便经历了一场浩劫,虽然如今恢复了元气,但季先生与我都知道,这些世家大族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了,而导致这一切后果的人,是我,所以,季先生,你最好不要因为我这脸与宋珮茵相似就产生将我娶回去的念头,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将您这前半生的心血搅和成什么样,如果一不小心万劫不复的话那就不怨我了哦。” 苏玲珑噼里啪啦说完一大堆,季君珣果然皱了皱眉,似乎在思考苏玲珑这话里的可信度,半晌后他释然一笑,猛地上前一步伸出双手钳住了苏玲珑的细腰,然后在苏玲珑的惊呼声中将流氓本质发挥的一干二净。 他将苏玲珑和自己紧紧贴在一起,然后微微仰起头对苏玲珑说道:“我决定的事情,这几年来苏小姐可曾见我悔过?竟然苏小姐已经知道了我要娶你的缘由,那我也就不瞒你了,你与珮茵的确长得很像,而我这个人,是相信上帝的,我猜,你是上天送给我的第二个珮茵,我找了你这么久,你说,我怎么能轻易放掉你呢?这次我回来,就是要替你斩断这里牵挂你的一切,苏小姐,准备好做我的新娘吧。” 说完,季君珣在苏玲珑彻底目瞪口呆的之下打了个电话。 几秒之后。 “喂,请问是厉先生吗?” 紧接着电话那头的人声传进苏玲珑的耳朵里。 “季先生,好久不见。” 季君珣笑得爽朗:“不知厉先生今晚有空吗?想约您吃个饭。” “季先生远来是客,这顿饭自然该我请才是,不如去南国饭店如何?” “好啊,就依厉先生。” 两个男人一番虚情假意的客套之后,季君珣终于挂上了电话。 苏玲珑空咽了一口唾沫,忽地莫名有些害怕起面前的季君珣,而她之所以这样,大概是因为她知道,季君珣说的没错,他做下的决定从来都没更改过,只是苏玲珑不明白,明明之前两个人还好端端地,怎的回了s市这季君珣就突然要娶她呢? 难不成她因着这张脸正要一辈子都跟季君珣在一起了?搞什么?她是她,宋珮茵是宋珮茵!她绝不能再容忍别人拿自己当替身! 301 有种单挑啊 在季君珣接厉成电话之前苏玲珑本打算去找厉成的,虽然她还没想好要跟厉成说什么,可她觉得,自己必须去找这人,也许到了那人身边,有些话自然就知道该怎么说该怎么问了。 眼下季君珣刚挂了电话,苏玲珑惦记着厉成,虽一时被季君珣的话给噎住到哪也并未放在心上,她原想着尽快离开这男人身边,谁知却被男人电话里那声厉先生给怔住了。 苏玲珑不笨,她仔细想了想,这s市能值得季君珣亲自邀请的厉先生,只怕也只剩下一位了。 不知为何,一想到这两个人要碰面,苏玲珑从心里打了个寒噤,略一思索,她又将自己要去见厉成的念头压了下来,既然这两位爷今儿要碰面,那她还是不去凑热闹了,总之,不安。 这么想着苏玲珑从沙发上跳了下来,拿起自己的包就要开门离去,谁知一只脚还没踏出门口就被季君珣从身后揽住了她的腰。 纤细的腰肢在手里左右款摆,季君珣满意的点了点头,苏玲珑却怒不可遏,她转过头瞪着季君珣沉了脸:“季先生,男女有别!还请你放开我!” 一抹戏谑之意浮上季君珣的眉眼,他忽然凑上前将苏玲珑抵在了门上,笑问我要是不放呢? 闻言,苏玲珑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颗牙笑容,轻轻用胳膊圈住了季君珣的脖颈,细声说道:“既然季先生不放,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罢,苏玲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抬起右腿膝盖撞上了季君珣的脆弱之处,与此同时,季君珣眼疾手快往后退了一步,可尽管如此,那处仍是疼了起来。 季君珣已有多年未曾与人动过手脚,更何况是女人,当初能一个人杀出一条街的季君珣不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小女子给伤到,这要传出去,面子往哪搁? 苏玲珑这一脚力道不轻,幸好季君珣退的快,否则怎么着也要重伤了,知道苏玲珑是故意下狠手,季君珣的神色瞬间就冷了下去,他抓住苏玲珑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往前扯了一步,然后在空间将苏玲珑转了个圈,随即上前将人压在了厚实柔软的地毯上。 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处,苏玲珑瞬间小脸爆红,下意识的骂了一连串让季君珣愈发生气的话来。 她手打脚踢的想要挣脱男人的桎梏,谁知男人却压在她身上纹丝不动,只皱着双眉狠狠瞪着她。 “季君珣你这个禽兽!好男不和女斗你算什么英雄你!有种你放开我咱俩好好单挑一局啊!耍流氓啊你!我苏玲珑可是嫁过人的!我告诉你!别以为我长了张宋珮茵的脸我就得屈服你!你要是敢对我不轨!只要我活着出去我就把这事满世界的给你宣扬开了,让你没脸再回去!” 苏玲珑骂人的时候一张丰润的唇上下开合着,泛着粉色的诱人光泽,那双含了怒意的美目比往日里在季君珣面前虚与委蛇的模样生动多了,季君珣原本就是想吓吓苏玲珑,谁知这女人却连珠炮似的对他却出口成章,那模样就像他已经把她怎么着似的。 于是,原本没想怎么着的季君珣便起了想怎么着的心思,他盯着苏玲珑那张水润的唇猛地吻了上去,再趁苏玲珑怔住的时刻迅速攻城略地。 没想过和苏玲珑亲吻的味道会如此之好,季君珣愈发投入,等苏玲珑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被季君珣占便宜之后,苏玲珑再不客气,糯米白的一口小白牙对着还想纠缠她的另一只舌狠狠咬了下去。 瞬间,苏玲珑嘴里弥漫着一股铁锈的味道,季君珣总算顿住了动作从她身上伏身而起。 季君珣敢打赌,他的舌头现在一定有一道很大的血口子,这辈子季君珣还从未在女人身上吃过这么大的亏,一直被他隐藏的很好的戾气瞬间喷薄而出,尽管他很想现在就掐死面前的女人,可他还是控制住了。 不过,季君珣虽不动苏玲珑,却随手“砰”一声掀翻了一旁的圆桌茶几,上面的东西哗啦啦滚了一地,指着门口让苏玲珑滚。 苏玲珑缓了缓神,随后她不紧不慢地从地上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临走前瞥了眼季君珣语气森然:“请季先生记住,我是苏玲珑,不是宋珮茵!如果季先生想硬来,不如先杀了我,否则我会一直跟你斗到底!” 季君珣没说话,身后回应苏玲珑的是又一串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 不过,这也让苏玲珑微微放了心,那男人只要不要她的命,她的主动权便多了许多。 关门的时候苏玲珑从门缝里瞥见季君珣暴跳如雷的背影时,一抹笑意浮上她的面容,心里嗤笑了一声,这三十多岁的男人怎么生气起来喜欢砸东西呢?跟小孩似的。 苏玲珑不知道的是季君珣其实完是在消耗他自己的怒气,不肯对苏玲珑动手,否则,她这条小命还不够季君珣折腾的。 厉成约了季君珣晚上在南国红豆吃饭,临走前红豆吵着闹着要一起去,厉成本不打算带他,可转念一想厉成又痛快的将小家伙拎到了车上的儿童安椅上。 这是他和宋千玦的孩子。 厉成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带上孩子似乎底气都足了不少,正好可以借此跟那季君珣面前让他看看。 苏玲珑上午才和季君珣大战了一场,两人可谓两败俱伤,结果下午正当苏玲珑在床上补觉睡得天昏地暗时,一阵手机铃声吵醒了她,拿起来一看,居然是季君珣。 想也没想,苏玲珑果断摁掉了来电,继续睡,谁知片刻后那铃声又响了起来,如此往复了三四回,苏玲珑终于从被子里爬了起来,仰天长叹了一口气,再认命的接起了电话。 那头的人似乎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开口直接吩咐苏玲珑晚上要陪他一起赴宴。 至于赴谁的宴苏玲珑自然是清楚的,她千想万想,没料到季君珣会让她陪着一起去。 302 鸿门宴 想也没想,苏玲珑果断摁掉了来电,继续睡,谁知片刻后那铃声又响了起来,如此往复了三四回,苏玲珑终于从被子里爬了起来,仰天长叹了一口气,再认命的接起了电话。 那头的人似乎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开口直接吩咐苏玲珑晚上要陪他一起赴宴。 至于赴谁的宴苏玲珑自然是清楚的,她千想万想,没料到季君珣会让她陪着一起去。 刹那间,苏玲珑心中的那根警铃铃声大作,明明什么都没有,可不知为何,苏玲珑就是觉得,她是绝不可以和季君珣一起出现在厉成面前的,本来她猜测二人之间的误会就够多的了,到时候她和季君珣一起去了,那往后只怕怎么说都说不清了,她还想着弄清楚那个叫红豆的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呢,如果将厉成得罪了,不知后面还有什么艰难困苦在等着她。 想到这,苏玲珑迅速在脑海里找各种搪塞的理由,结果还不等她开口,那头的季君珣又冷声含糊不清的说道:“你不想去也行,我不介意帮你把南国食材的问题弄得更大些。” 闻言,苏玲珑那颗想溜的心彻底爆了句粗口出来,行!算他狠!别给本小姐得意,总有落在她手上的那天! 南国红豆。 厉成比季君珣早到了片刻,在订好的包间里厉成透过临街的窗往下瞥了眼,正好看到季君珣绅士的从车上扶了个女伴下来。 由着距离远又是从上到下,故此厉成并未看清那女子是谁,只晓得看身形很是熟悉,等那两人消失在视线里时,厉成的脸一怔,随即渐渐沉了眸色。 被侍者带到厉成所在房间的时候,苏玲珑心里又怕又急,脚步顿在楼梯口怎么也不肯再上前,跟在后面的季君珣轻咳了一声,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身边的女服务员:“你们这食材可都新鲜?” 听闻食材两个字,苏玲珑瞬间回过头狠狠地瞪了眼季君珣,终于咬牙切齿的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 季君珣跟在后面得意的挑了挑眉。 服务员敲开了包间的门,厉成正在里面逗红豆,见到来人,一向风度翩翩的厉成竟破天荒的没站起身迎上去,只淡淡地瞥了眼季君珣,冲他点点头,道了句季先生来了,随即垂下眸子去拿桌上的抽纸给红豆擦小嘴巴。 苏玲珑忐忑不安的站在季君珣背后,她听到厉成声音的时候心里颤了两回,格外的心虚,直到季君珣从她跟前走开,将她露出来,她这才收了收脸上的神色,笑容僵硬的进了屋。 一直到三人落了座厉成都没看苏玲珑一眼,仿佛她这人不存在似的,不过,一旁的小红豆可做不到他爸这么气定神闲,见昨天看见的美女妈咪又来了,红豆顿时转过头去眼神清澈的冲苏玲珑叫了一声妈妈。 苏玲珑抖了三抖,一时间,整个空间都因为红豆这声妈妈寂静了下来。 厉成一直把玩杯盏的手顿住了,季君珣笑容淡淡的瞥向红豆,苏玲珑攥紧了桌下的双手近乎痴迷的看着对面的小人儿。 还是季君珣最先打破这份沉默,他见苏玲珑那副模样心里瞬间憋了气,于是言语间懒懒地问厉成:“这是厉先生的孩子?” 厉成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双眸和季君珣似笑非笑的视线撞在一处,两人的目光看似平静,可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这一眼里包含了多少估量。 厉成率先移开自己的眸子,转而去看一旁坐在儿童椅上的红豆,嗯了一声。 尽管厉成似乎并不愿多与季君珣有什么言语间的交流,可季君珣似乎心情不错,他端起面前的高脚杯站了起来,斜睨了一眼苏玲珑,随后冲厉成笑道:“来,我给厉先生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未婚妻,叫苏玲珑,等咱俩婚礼的时候厉先生可一定要捧场哦。” 季君珣一番话故作轻松,可这话完了仍旧只有他一人站了起来,场上的气氛越来越古怪,或者说,越来越剑拔弩张,因为苏玲珑一双眼已经利剑般射向了季君珣,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季君珣相信,他自己应该已经死了很多回了。 厉成知道季君珣该是来者不善,可没想到会如此的来者不善,一上来先给了他一个下马威,不过厉成并未将这些表露出来,他需要等苏玲珑的态度。 当年的事情现在想来迷影重重,在季君珣宣布宋千玦是他未婚妻的时候,厉成承认,他仍旧是挂念宋千玦的,不管宋千玦当初一声不吭的离开,也不管她是否真的和安鸿飞私奔将孩子留下,他想,除却这些东西,他仍旧是挂念她的。 现在,以及将来他会做的一切,都取决于宋千玦接下来的态度,如果她还要这个孩子,如果她当初确有苦衷,如果她仍和他一样,这六年来不曾忘怀,他想,他会重新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要她成为他的新娘。 这一切,都取决于宋千玦接下来做的选择。 这边厉成的心里九曲十八弯,那边的苏玲珑却是怒火燎原,她怎么也没想到季君珣会当着厉成的面如此胡来,搞什么?当她好耍吗?她明明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人也太自我中心了吧? 既然如此,就不怪她不留情面了! 想到这,苏玲珑眉眼一跳,顺势站起身冲厉成示意了一下,笑道:“季先生这人喜欢开玩笑,还请厉总不要放在心上,我与季先生只是生意上有过些往来罢了。” 苏玲珑原以为说完这话自己该轻松些才是,结果下一秒她就见到了厉成唇边那抹微不可查的笑意,要不是她眼神好,压根看不见。 紧接着苏玲珑便后悔了,她后悔自己的话太明显,一副在厉成面前急于想力证清白的模样,这实在不是个明智之举。 就在此时,一旁的红豆见苏玲珑没跟他说话,着急了起来,挣扎着小身子想从儿童椅上出来,结果半天不得法,也没人帮他,于是他转过身又冲苏玲珑叫了一声妈妈。 “妈妈,妈妈抱。” 303 不如杀了我 在季君珣接厉成电话之前苏玲珑本打算去找厉成的,虽然她还没想好要跟厉成说什么,可她觉得,自己必须去找这人,也许到了那人身边,有些话自然就知道该怎么说该怎么问了。 眼下季君珣刚挂了电话,苏玲珑惦记着厉成,虽一时被季君珣的话给噎住到哪也并未放在心上,她原想着尽快离开这男人身边,谁知却被男人电话里那声厉先生给怔住了。 苏玲珑不笨,她仔细想了想,这s市能值得季君珣亲自邀请的厉先生,只怕也只剩下一位了。 不知为何,一想到这两个人要碰面,苏玲珑从心里打了个寒噤,略一思索,她又将自己要去见厉成的念头压了下来,既然这两位爷今儿要碰面,那她还是不去凑热闹了,总之,不安。 这么想着苏玲珑从沙发上跳了下来,拿起自己的包就要开门离去,谁知一只脚还没踏出门口就被季君珣从身后揽住了她的腰。 纤细的腰肢在手里左右款摆,季君珣满意的点了点头,苏玲珑却怒不可遏,她转过头瞪着季君珣沉了脸:“季先生,男女有别!还请你放开我!” 一抹戏谑之意浮上季君珣的眉眼,他忽然凑上前将苏玲珑抵在了门上,笑问我要是不放呢? 闻言,苏玲珑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颗牙笑容,轻轻用胳膊圈住了季君珣的脖颈,细声说道:“既然季先生不放,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罢,苏玲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抬起右腿膝盖撞上了季君珣的脆弱之处,与此同时,季君珣眼疾手快往后退了一步,可尽管如此,那处仍是疼了起来。 季君珣已有多年未曾与人动过手脚,更何况是女人,当初能一个人杀出一条街的季君珣不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小女子给伤到,这要传出去,面子往哪搁? 苏玲珑这一脚力道不轻,幸好季君珣退的快,否则怎么着也要重伤了,知道苏玲珑是故意下狠手,季君珣的神色瞬间就冷了下去,他抓住苏玲珑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往前扯了一步,然后在空间将苏玲珑转了个圈,随即上前将人压在了厚实柔软的地毯上。 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处,苏玲珑瞬间小脸爆红,下意识的骂了一连串让季君珣愈发生气的话来。 她手打脚踢的想要挣脱男人的桎梏,谁知男人却压在她身上纹丝不动,只皱着双眉狠狠瞪着她。 “季君珣你这个禽兽!好男不和女斗你算什么英雄你!有种你放开我咱俩好好单挑一局啊!耍流氓啊你!我苏玲珑可是嫁过人的!我告诉你!别以为我长了张宋珮茵的脸我就得屈服你!你要是敢对我不轨!只要我活着出去我就把这事满世界的给你宣扬开了,让你没脸再回去!” 苏玲珑骂人的时候一张丰润的唇上下开合着,泛着粉色的诱人光泽,那双含了怒意的美目比往日里在季君珣面前虚与委蛇的模样生动多了,季君珣原本就是想吓吓苏玲珑,谁知这女人却连珠炮似的对他却出口成章,那模样就像他已经把她怎么着似的。 于是,原本没想怎么着的季君珣便起了想怎么着的心思,他盯着苏玲珑那张水润的唇猛地吻了上去,再趁苏玲珑怔住的时刻迅速攻城略地。 没想过和苏玲珑亲吻的味道会如此之好,季君珣愈发投入,等苏玲珑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被季君珣占便宜之后,苏玲珑再不客气,糯米白的一口小白牙对着还想纠缠她的另一只舌狠狠咬了下去。 瞬间,苏玲珑嘴里弥漫着一股铁锈的味道,季君珣总算顿住了动作从她身上伏身而起。 季君珣敢打赌,他的舌头现在一定有一道很大的血口子,这辈子季君珣还从未在女人身上吃过这么大的亏,一直被他隐藏的很好的戾气瞬间喷薄而出,尽管他很想现在就掐死面前的女人,可他还是控制住了。 不过,季君珣虽不动苏玲珑,却随手“砰”一声掀翻了一旁的圆桌茶几,上面的东西哗啦啦滚了一地,指着门口让苏玲珑滚。 苏玲珑缓了缓神,随后她不紧不慢地从地上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临走前瞥了眼季君珣语气森然:“请季先生记住,我是苏玲珑,不是宋珮茵!如果季先生想硬来,不如先杀了我,否则我会一直跟你斗到底!” 季君珣没说话,身后回应苏玲珑的是又一串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 不过,这也让苏玲珑微微放了心,那男人只要不要她的命,她的主动权便多了许多。 关门的时候苏玲珑从门缝里瞥见季君珣暴跳如雷的背影时,一抹笑意浮上她的面容,心里嗤笑了一声,这三十多岁的男人怎么生气起来喜欢砸东西呢?跟小孩似的。 苏玲珑不知道的是季君珣其实完是在消耗他自己的怒气,不肯对苏玲珑动手,否则,她这条小命还不够季君珣折腾的。 厉成约了季君珣晚上在南国红豆吃饭,临走前红豆吵着闹着要一起去,厉成本不打算带他,可转念一想厉成又痛快的将小家伙拎到了车上的儿童安椅上。 这是他和宋千玦的孩子。 厉成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带上孩子似乎底气都足了不少,正好可以借此跟那季君珣面前让他看看。 苏玲珑上午才和季君珣大战了一场,两人可谓两败俱伤,结果下午正当苏玲珑在床上补觉睡得天昏地暗时,一阵手机铃声吵醒了她,拿起来一看,居然是季君珣。 想也没想,苏玲珑果断摁掉来电,继续睡,谁知片刻后那铃声又响了起来,如此往复了三四回,苏玲珑终于从被子里爬了起来,仰天长叹了一口气,再认命的接起了电话。 那头的人似乎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开口直接吩咐苏玲珑晚上要陪他一起赴宴。 至于赴谁的宴苏玲珑自然是清楚的,她千想万想,没料到季君珣会让她陪着一起去。 304 来者不善 想也没想,苏玲珑果断摁掉了来电,继续睡,谁知片刻后那铃声又响了起来,如此往复了三四回,苏玲珑终于从被子里爬了起来,仰天长叹了一口气,再认命的接起了电话。 那头的人似乎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开口直接吩咐苏玲珑晚上要陪他一起赴宴。 至于赴谁的宴苏玲珑自然是清楚的,她千想万想,没料到季君珣会让她陪着一起去。 刹那间,苏玲珑心中的那根警铃铃声大作,明明什么都没有,可不知为何,苏玲珑就是觉得,她是绝不可以和季君珣一起出现在厉成面前的,本来她猜测二人之间的误会就够多的了,到时候她和季君珣一起去了,那往后只怕怎么说都说不清了,她还想着弄清楚那个叫红豆的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呢,如果将厉成得罪了,不知后面还有什么艰难困苦在等着她。 想到这,苏玲珑迅速在脑海里找各种搪塞的理由,结果还不等她开口,那头的季君珣又冷声含糊不清的说道:“你不想去也行,我不介意帮你把南国食材的问题弄得更大些。” 闻言,苏玲珑那颗想溜的心彻底爆了句粗口出来,行!算他狠!别给本小姐得意,总有落在她手上的那天! 南国红豆。 厉成比季君珣早到了片刻,在订好的包间里厉成透过临街的窗往下瞥了眼,正好看到季君珣绅士的从车上扶了个女伴下来。 由着距离远又是从上到下,故此厉成并未看清那女子是谁,只晓得看身形很是熟悉,等那两人消失在视线里时,厉成的脸一怔,随即渐渐沉了眸色。 被侍者带到厉成所在房间的时候,苏玲珑心里又怕又急,脚步顿在楼梯口怎么也不肯再上前,跟在后面的季君珣轻咳了一声,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身边的女服务员:“你们这食材可都新鲜?” 听闻食材两个字,苏玲珑瞬间回过头狠狠地瞪了眼季君珣,终于咬牙切齿的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 季君珣跟在后面得意的挑了挑眉。 服务员敲开了包间的门,厉成正在里面逗红豆,见到来人,一向风度翩翩的厉成竟破天荒的没站起身迎上去,只淡淡地瞥了眼季君珣,冲他点点头,道了句季先生来了,随即垂下眸子去拿桌上的抽纸给红豆擦小嘴巴。 苏玲珑忐忑不安的站在季君珣背后,她听到厉成声音的时候心里颤了两回,格外的心虚,直到季君珣从她跟前走开,将她露出来,她这才收了收脸上的神色,笑容僵硬的进了屋。 一直到三人落了座厉成都没看苏玲珑一眼,仿佛她这人不存在似的,不过,一旁的小红豆可做不到他爸这么气定神闲,见昨天看见的美女妈咪又来了,红豆顿时转过头去眼神清澈的冲苏玲珑叫了一声妈妈。 苏玲珑抖了三抖,一时间,整个空间都因为红豆这声妈妈寂静了下来。 厉成一直把玩杯盏的手顿住了,季君珣笑容淡淡的瞥向红豆,苏玲珑攥紧了桌下的双手近乎痴迷的看着对面的小人儿。 还是季君珣最先打破这份沉默,他见苏玲珑那副模样心里瞬间憋了气,于是言语间懒懒地问厉成:“这是厉先生的孩子?” 厉成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双眸和季君珣似笑非笑的视线撞在一处,两人的目光看似平静,可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这一眼里包含了多少估量。 厉成率先移开自己的眸子,转而去看一旁坐在儿童椅上的红豆,嗯了一声。 尽管厉成似乎并不愿多与季君珣有什么言语间的交流,可季君珣似乎心情不错,他端起面前的高脚杯站了起来,斜睨了一眼苏玲珑,随后冲厉成笑道:“来,我给厉先生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未婚妻,叫苏玲珑,等咱俩婚礼的时候厉先生可一定要捧场哦。” 季君珣一番话故作轻松,可这话完了仍旧只有他一人站了起来,场上的气氛越来越古怪,或者说,越来越剑拔弩张,因为苏玲珑一双眼已经利剑般射向了季君珣,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季君珣相信,他自己应该已经死了很多回。 厉成知道季君珣该是来者不善,可没想到会如此的来者不善,一上来先给了他一个下马威,不过厉成并未将这些表露出来,他需要等苏玲珑的态度。 当年的事情现在想来迷影重重,在季君珣宣布宋千玦是他未婚妻的时候,厉成承认,他仍旧是挂念宋千玦的,不管宋千玦当初一声不吭的离开,也不管她是否真的和安鸿飞私奔将孩子留下,他想,除却这些东西,他仍旧是挂念她的。 现在,以及将来他会做的一切,都取决于宋千玦接下来的态度,如果她还要这个孩子,如果她当初确有苦衷,如果她仍和他一样,这六年来不曾忘怀,他想,他会重新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要她成为他的新娘。 这一切,都取决于宋千玦接下来做的选择。 这边厉成的心里九曲十八弯,那边的苏玲珑却是怒火燎原,她怎么也没想到季君珣会当着厉成的面如此胡来,搞什么?当她好耍吗?她明明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人也太自我中心了吧? 既然如此,就不怪她不留情面了! 想到这,苏玲珑眉眼一跳,顺势站起身冲厉成示意了一下,笑道:“季先生这人喜欢开玩笑,还请厉总不要放在心上,我与季先生只是生意上有过些往来罢了。” 苏玲珑原以为说完这话自己该轻松些才是,结果下一秒她就见到了厉成唇边那抹微不可查的笑意,要不是她眼神好,压根看不见。 紧接着苏玲珑便后悔了,她后悔自己的话太明显,一副在厉成面前急于想力证清白的模样,这实在不是个明智之举。 就在此时,一旁的红豆见苏玲珑没跟他说话,着急了起来,挣扎着小身子想从儿童椅上出来,结果半天不得法,也没人帮他,于是他转过身又冲苏玲珑叫了一声妈妈。 “妈妈,妈妈抱。” 305 作死 “妈妈,妈妈抱。” 这下,苏玲珑是真高兴了,她忙不迭放下手里的酒杯便要上前,谁知厉成却冷着张脸比她先一步将红豆抱了过去,随即又以一副陌生人的口吻对她说道:“苏小姐,孩子年纪小不懂事认错了自己的妈,还请苏小姐不要见怪。” 厉成神情认真,语气冷淡,噎得苏玲珑顿时怔住,急急的一个我字便没了下文,颇为气结的瞪着厉成。 呵,还认错自己的妈?要不是你厉成给孩子说了他妈的长相,人家会知道谁是他妈吗?故意整她是吧? 事到如今,苏玲珑已经完可以确定这五岁的红豆就是她当初早产下的那个孩子,她只不过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就被送到厉成身边来了,要不是为了孩子,以为她会颠颠的送上门来吗? 想到这,苏玲珑的眼波几番流转,她冲红豆笑了笑,没理厉成,继续若无其事的逗孩子。 尽管厉成嘴上强硬,可到底瞒不了自己,他是如此的期望能将苏玲珑留下来,向她把当年的事情问个明白,只要她说,他就相信。 对面的季君珣将两人的一举一动悉数落在眼里,暗自在心里叹了句这厉成果然不是省油的灯,想来他该和自己一样早就查清了彼此身边的一切,对于苏玲珑和宋千玦是不是同一个人,想来也早就弄清楚了,眼下还将孩子弄来给自己助阵,如此看来,对这苏玲珑他要势在必得了。 可那又怎样呢? 他季君珣相中的女人,他不会管过去,只问未来,上帝收走了珮茵,又留给他一个苏玲珑,他怎么能辜负上天的美意呢?自然要好好珍惜才是。 既然苏玲珑喜欢跟他斗一斗,他不妨就陪她玩玩。 三人说话间先前点上的佳肴早已上桌,季君珣装模作样的夹了一筷菜肴,瞥了两眼后就放到而来面前的盘子里,再不动筷。 厉成见季君珣故意如此,思虑片刻后,他冲季君珣笑道:“季先生为何不动筷呢?是嫌这南国味道不好么?” 闻言,季君珣似乎来了兴趣,他瞧了眼一旁的苏玲珑,转而又看厉成,状似苦恼,实则显摆的开了口。 “厉先生不知道,在m国的时候玲珑每天都会亲手为我做饭,这饭菜虽美味,却不是我熟悉的那个味,再者......”说到这,季君珣忽然微微低了头,如果厉成看得不错的话,那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羞涩。 只见季君珣抿了回唇,脸上竟还泛了一抹红晕,这才继续说道:“再者,今儿早上玲珑太热情,我这唇舌都被她咬了去,眼下正疼着呢。” 季君珣说话的时候语气和平常一样,只神情稍微造作了些,一旁的苏玲珑听了他这话瞬间石化当场。 拜托啊,有没有搞错啊这人?明明是他强吻自己被她咬了好么?她什么时候热情了?要不要脸啊喂!这人在厉成面前是诚心想整死自己是不是? 几句话里语气寥寥,可意图彰显的东西再明了不过,加之苏玲珑一副恨不得吃了季君珣的表情,厉成本就是商场的猎鹰,这点儿东西还逃不过他的双眼,可他虽然明知季君珣可能故意扭曲事实夸张了许多,却仍旧心里不舒服,只要一想到宋千玦可能真的和这男人......厉成胸口那团名叫“醋意横烧”的三昧真火就恨不能将眼前的男人杀个片甲不留。 尽管心里早已翻江倒海,可厉成一贯擅长脸色波澜不惊,当苏玲珑心惊肉跳的侧过眼去看他的时候,厉成仿佛什么都听到似的仍旧专心致志的给红豆剥虾,然后慢悠悠地回了季君珣一句:“哦?我听说苏小姐是这南国红豆的幕后老板,既然季先生吃不惯这味道,我倒建议不如就让苏小姐现在下厨给季先生做两个菜吧,否则这来都来了,岂有空着肚子回去的道理?你说对不对,苏小姐?” 厉成面带微笑,一双眼静静地盯着左边的女人,微微侧着头似乎正在等着她的回答。 苏玲珑笑得比季君珣还要假,得,谁叫她念儿心切呢?为了孩子,她忍!深吸了一口气,苏玲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心平气和的温声说道:“季先生这个人喜欢开玩笑,我与他的确只普通朋友罢了,还请厉总不要误会的好,至于这空不空肚子么,就要看季先生自己在不在意了,季先生若实在吃不惯,不妨我去后厨指点那厨师一二,保准炒出来的菜能让季先生胃口大开,季先生,你觉得呢?” 苏玲珑一番话里急于和季君珣撇清关系的模样让厉成那颗憋屈的心总算舒服了不少,可这话到了后段又变得味道复杂起来。 厉成手里的儿童筷紧了紧,呵,宋千玦,你可真有本事,在一起那么久都没给我做过一次饭,几年不见,看来厨艺大涨呢!让你去你还真敢去!我看你是存心不想要我们父子了吧!故意来气人是不是? 季君珣隐约瞥见厉成的眸色暗了许多,于是他得意的冲苏玲珑点了点头,没有丝毫自觉的开口点了几道清淡的小菜。 盯着苏玲珑退出房间的背影,厉成脸上笑意不减,并未将真实情绪露出分毫,两个男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假客套起来。 半晌后,苏玲珑回来了。 隔着老远厉成就闻到了一股花椒麻椒烩辣椒的味道,当然,季君珣也闻到了。 苏玲珑笑眯眯的将几碟菜放到季君珣面前,冲他说道:“季先生请用餐,你可一定要吃完哦,这都是我特意为你做的,都是提神醒脑的东西,相信季先生吃下去一定满腹感动,痛哭流涕。” 话说到这份上,季君珣要是还不懂面前这一团是什么东西的话那他真就不就是季君珣了,可眼前他最大的情敌,苏玲珑的前夫就坐在他对面,如此重要的时候,他怎么能退缩呢?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他也要闯过去! 在两人心思各异的眼神下,季君珣如同赴死的战士般极其优雅的用完了这一餐,尽管到最后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却仍齁着嗓子夸了苏玲珑一句手艺越来越好,厉成还是那副模样,始终不冷不淡的瞧着他们。 306 势均力敌 在两人心思各异的眼神下,季君珣如同赴死的战士般极其优雅的用完了这一餐,尽管到最后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却仍齁着嗓子夸了苏玲珑一句手艺越来越好,厉成还是那副模样,始终不冷不淡的瞧着他们。 一开始苏玲珑的确是想要故意整蛊季君珣的,这人脸厚说话又口无遮拦,想怎么来怎么来,她气不过炒菜的时候就故意将那大厨的锅里倒了诸多重口味的调料。她本以为季君珣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该是誓死也不会动的,结果她却低估了季君珣赴死的决心。 半个小时后。 三人站在南国饭店的楼下,红豆已经趴在厉成的肩上睡着了,苏玲珑明显还想和厉成说些什么,可厉成冷冷淡淡一句先走了便直接驾车离去,留下苏玲珑落寞的眉眼在霓虹里忽明忽暗。 “人都走了,还看什么看?” 季君珣的嗓子因着那几盘硬塞下去的菜彻底废了,一张嘴喉咙就跟撕裂了似的,刺耳的很。 不知为何,尽管那些菜是季君珣心甘情愿吃下去的,可苏玲珑却仍旧有些心虚,她抬眼偷偷打量着季君珣的脸色。 当然,脸色好不到哪里去,可这事能怪她吗?他要是不胡说八道她能这么对他吗? 季君珣面无表情的上了车。 路上。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花椒的味道,苏玲珑想了想,还是决定问一问身边这位主的情况。 轻咳一声,苏玲珑斜睨了一眼季君珣,嘴里噙着笑若无其事的问道:“你真觉得那几盘菜特别可口啊?你要是喜欢,以后只要你口出狂言了,我一定给你做好吃的。” 原本想着是态度软一软,迂回的认个错什么的,可苏玲珑话一出口就变了味道和意思,没办法,她可能控制不住自己。 闻言,季君珣先是猛地侧过头上下打量了一番苏玲珑,然后一只手悄悄伸到苏玲珑的脖颈后,趁人不注意,一用力就将苏玲珑拽到了自己眼前,两人瞬间鼻息相抵。 季君珣气场开,眼底的不悦带了丝狠戾,他注视着苏玲珑的眼睛,一字一句开口道:“苏玲珑,是不是我太放纵你,就让你以为我不敢动你!” 威胁之意不言而喻,若是换做常人,恐怕早就在季君珣这般眼神下颤抖不止,但苏玲珑不,这几年她经营南国红豆也不是一帆风顺走过来的,刁钻无理,蛮横霸道的客人她见得多了,若她还是从前那个她,这南国红豆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脖颈后的力道大的吓人,苏玲珑挣扎着想往后退,季君珣却是不许,他甚至还想欺身上前将眼前这张小嘴的主人狠狠惩罚一遍。 似乎看出季君珣又想占自己便宜,苏玲珑眉眼倏而紧皱,一双黑瞳锋利非常,她似笑非笑的同季君珣说道:“看来季先生不大长记性啊,您早上受的伤没个一周半周的怕是好不了吧?怎么?难不成季先生这回是准备不要自己的舌头了?” 苏玲珑目光坚硬,丝毫不怕季君珣,两个人额头抵在一起互相僵持不下,就跟水与火似的,半晌后,还是季君珣先妥协了,他松开了苏玲珑的后脖颈,胸口剧烈起伏着将头转向了窗外,再不看苏玲珑。 燕庭南岸。 厉成将熟睡的红豆送到了小床上,然后他坐在那替小家伙捏了捏四肢,医生说这样有助于帮助孩子放松肌肉,能让他更好的睡觉。 红豆比同岁的小孩长得要快些,个子在幼儿园里的一众小萝卜头里算是拔尖的了,然而让厉成最关注的还是红豆这张脸,俗话说儿随母长,这话果然不错,看着红豆厉成就想起了宋千玦。 厉成不知道自己对宋千玦今晚在饭桌上所作出的选择和态度究竟合不合格,他唯一知道的是,当听到季君珣说两人在m国宋千玦常给他做饭的时候,他终究还是嫉妒了。 他嫉妒那个人占了宋千玦的这几年的时光,也恨自己为何明明知道自己依旧爱着宋千玦,却还是心里始终鲠着一根刺,他咽不下去吐不出来,找不到与那些还没解开的误会和解的理由。 宋千玦,你到底,想怎样呢? 回了酒店,尽管苏玲珑不想再搭理季君珣,可毕竟这人的嗓子是因为自己那几盘菜弄坏的,她到底心软,过意不去,只好在下车的时候同前来接驾的季管家提了一句,让他给季君珣找个医生看看。 要是落下了病根,这人往后赖上自己怎么办? 当然,这句话苏玲珑没当着季君珣的面说出来。 回了房间,苏玲珑洗完澡站在阳台上思索着要不要给厉成去个电话。 若说心里没有不痛快那是骗人的,今晚在饭桌上苏玲珑一直都暗中观察着厉成的神色,想要从他脸上找出些丁点的蛛丝马迹出来,可她失败了。 无论是季君珣胡搅蛮缠说的那些话,还是她给季君珣做了菜,厉成从始至终都没什么太大的神情,他只是偶尔不经意的时候瞥了自己几眼,还一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似的。 总之,一顿饭下来就透露出来两个字:路人! 想来,他还是在为当初的事生气吧,气她欺骗他,气她将厉家陷入危险之地。 尽管苏玲珑的手机换了一部又一部,可她却始终记着厉成一直用的那个私人号码,这些年,多少午夜梦回醒来之时,她忍住了多少次不管不顾回去找这人的念头才没将那电话拨出去,只会怔怔的看着一串数字发呆到天明。 眼下,她又在看着这串数字。 许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我很想你,你呢? 你把孩子照顾的很好,辛苦了...... 她有多少话想跟他说啊,却一句都不能开口。 怕等来那人浅浅淡淡一句苏小姐。 打还是不打,这是个难题。 打过去那人会接吗?她要是说什么他会理会她吗? 会不会直接给她挂掉呢? 多少年没这么纠结过了,苏玲珑烦躁的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然后她奇迹般在自己的浴袍里发现了一枚硬币。 硬币? 那不如就让上天来替她做这个决定吧。 花在上就打,字在上就不打。 307 当年不是她故意抛夫弃子 苏玲珑曾经看过一句话,说的是当一个人拿不定主意用硬币做决定的时候,其实在硬币落下的瞬间她的心里便已经有答案了。 于是,苏玲珑压根没去硬币究竟是正还是反,她只是果断的播出了这六年里无比想要拨出去的号码,她甚至没有想过厉成会不会早就换了手机号。 事实证明,厉成其实是个念旧的人,当然,大概也是个怕麻烦的人,所以当苏玲珑将号码拨出去听到那头响起嘟一声的时候,她心里某个地方颤了颤。 已经深夜,厉成的私人手机鲜少有电话会在这个时候打过来,他瞥了眼屏幕发现是陌生号码,还是个越洋电话。 会是谁呢? 划开屏幕,厉成冲那头的人喂了一声。 苏玲珑久久没有说话,厉成一连问了几遍后仍是没有回应,忽然,他像是知道了什么,声音瞬间沉了下去。 他问道:“是苏小姐么?” 苏玲珑在那头空咽了一口唾沫,有些紧张,仿若此时此刻厉成就站在她面前似的。 “我......” 苏玲珑一个我便没了下文,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想说的很多,可现在这个情形,又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苏小姐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吗?” 厉成完一副与她不熟的口吻,一口一个苏小姐很是故意。 若是换作以前,依着苏玲珑的脾性她自然要跟厉成较量一番,不就是比演戏么?谁不会啊? 可现在不一样了,苏玲珑深知自己当年有错在先,故此在精神层面就先矮了厉成一截,没办法,没办法,谁叫她一心想求和呢? 于是乎,苏玲珑不断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在意厉成的态度,安慰自己厉成只是为了故意气她才这么说的,想到这些,苏玲珑瞬间又来了信心,她稳了稳心神,尽量以平静的口吻同厉成说道:“厉成,你不用装作不认识我,我打这个电话只是想问你一件事。” 苏玲珑话音落下,那头隔了半晌都再没声息,要不是屏幕上显示着还在通话中,她会以为厉成早就挂断了。 其实厉成不是故意不说话的,他只是面对宋千玦的时候又尤其是现在这种状况,他不知道该如何说罢了,时隔六年,宋千玦变了,但也没变,她依旧还是从前那个脾性,什么都憋不住,想要问的话直接就问,不大喜欢拐弯抹角。 然而不好的是,厉成似乎做不到这样。 他无法说服自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厉成,你还在吗?” 终于,苏玲珑憋不住问了一句。 片刻后,厉成嗯了一声,然后他紧接着说道:“你想问我什么。” 闻言,苏玲珑心下一喜,微微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后,终于问出了这两天一直困扰她的心事。 “我想知道,红豆他......为什么会在你身边?” 说实话,苏玲珑的问题虽然在厉成的猜测范围内,但他终究还是不高兴了,他以为...... 在这几年没见到宋千玦之前,厉成从未改变过对她抛夫弃子的印象,然而就是昨天在洗手间里那短短的几分钟,当宋千玦听到红豆的话之后她的反应,厉成终于意识到,他从前似乎错了,宋千玦似乎真的不知道红豆的存在,否则她也不会现在打电话过来。 想了想,厉成决定实话实说。 “五年前的初冬,我下班回家后,红豆被人放在门口。” 寥寥几语,言简意赅。 听了这话的苏玲珑,几秒后滚烫的泪珠从她眼眶里落了下来。 她不想让厉成知道自己在哭,只能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一字一句的开口:“五年前我出了车祸,从医院醒来的时候,他们告诉我说孩子没有了,我不信,可医院的人都这么说,我甚至连他一面都没见过,我以为......” 余下的话苏玲珑没说完,可意思已经十分明了。 尽管早就知道这里面有误会,但当苏玲珑亲口说出来的时候,厉成还是怔了许久,他不是不信她,而是忽然觉得,这几年仿佛像个笑话。 一个天意弄人的笑话。 “所以,你当年离开后,红豆来了我身边,不是你故意抛夫弃子。” 厉成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肯定了些,只苏玲珑听到抛夫弃子四个字时差点被噎住,连自己正在哭这件事都快忘了。 她一着急语调就变了,心里的诸多委屈翻江倒海似的涌出来,微微哽咽着哭诉道:“我...我什么时候抛夫弃子了?你别冤枉人。” 就在此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苏玲珑的注意力,她一边捏着手机一边准备去给人开门。 厉成听到苏玲珑那头的动静,他原本想说些什么的,却又闭上了嘴,直到他在电话里听见季君珣的声音,然后他冷着脸一言不发的挂了电话,等苏玲珑反应过来的时候,屏幕早就黑了下去,等苏玲珑再打过去的时候,那头冰冷的女声却提醒她对方正在通话中。 苏玲珑先前还不知道明明两个人说的好好的,厉成怎么就忽然挂了电话,直到季君珣倚在门口赖着不走还很是大声的跟她嚷嚷了一阵后,苏玲珑终于反应过来,厉成一定是听到季君珣的声音了。 他不会真以为自己和季君珣...... 想到这,苏玲珑越看眼前的季君珣越不顺眼,她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这尊大神,自从两个人住进同一家酒店,这人就跟完变了似的,人设完崩塌,根本就是个地痞流氓么,哪有人单方面宣布结婚这种事的?还老是动不动就想着法的占她便宜。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苏玲珑怒气冲冲的瞪着季君珣,后者却一副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动的模样。 “季君珣!你到底想怎么样?” 季君珣兀自笑得灿烂,好整以暇地将双手环在胸前,居高临下的盯着苏玲珑,两片形状优美的薄唇轻启:“嫁给我。” 有些无力的翻了个白眼,苏玲珑垮下肩来,明明是个吃人不骨头的大佬,却非要在她面前装什么小白兔,搞什么? 308 所以,旧情不忘? “季君珣!你到底想怎么样?” 季君珣兀自笑得灿烂,好整以暇地将双手环在胸前,居高临下的盯着苏玲珑,两片形状优美的薄唇轻启:“嫁给我。” 有些无力的翻了个白眼,苏玲珑垮下肩来,明明是个吃人不骨头的大佬,却非要在她面前装什么小白兔,搞什么? “季先生,别闹了行么,我现在真的没心思和你开玩笑,你年轻有为,多少女人争着等你宠,所以,就拜托你别再折腾我这个即将走入妇女行列的人了,行么?” 许是苏玲珑看上去真的有些累,季君珣总算善心大发的决定先放她一马。 “好,既然不开玩笑,那我们就正经些。” 苏玲珑警惕的看着季君珣,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那孩子真是你亲生的?” 季君珣问道。 不知道自己紧张什么,苏玲珑空咽了唾沫。 “你...你问这做什么?” “是,还是不是?” “是。” “所以,你对厉成呢?旧情不忘么?” 季君珣直截了当,苏玲珑也没必要遮遮藏藏,她丝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直到现在仍旧对厉成还存有的那些心思。 她不躲不避的碰上季君珣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对,我依然爱他,这几年,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忘记他,我原本以为自己走后他结婚了,可直到不久前我才知道当初是我误会他了,我离开的这几年,他身边连个暧昧的人都没出现过,还独自一人将我们的孩子养大,所以,当我知道这些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不管再回到他身边的那条路多远多难,我都要尽力一试,而且我相信,只要他心里还有我,这条路不会太远,也不会太难。” 苏玲珑说起这些的时候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光芒,惹得季君珣移不开眼,她眼里有自信,心里有爱人,脚下踏着的,是正要走的那条路。 这样的苏玲珑和宋珮茵是如此的相似,季君珣以为,纵使真如苏玲珑所说的那样,他借用她一句话,他也还是要尽力一试。 不知是为了安慰自己,还是为了抓住心里的那点儿希望之火,季君珣仍旧固执的对苏玲珑说道:“你会嫁给我的。” 说完季君珣便要走,可这回苏玲珑却主动将他拦了下来,她一双眼灼灼的盯着他,问:“就因为我这张脸与宋珮茵长得相,是么?” 季君珣原本想说是,可他隐隐又觉得哪里不对,不可否认,这两个女人先前在季君珣眼里是一模一样的,但随着他对苏玲珑的日渐接触渐渐发现,他们不一样,除了那张脸,哪里都不一样。 知道苏玲珑或许是想说服自己,所以季君珣压根没给她这个机会,他只深深看了眼苏玲珑便离开了,临走前将一家s市专门做蔬果原料供应的大厂商的负责人名片留给了她。 季君珣走后,苏玲珑缓缓关上门顺着墙壁慢慢蹲了下去,季君珣临走前的那一眼让她知道,季君珣不是说说而已,他是认真的。 怎么才能制止季君这个疯狂的想法呢? 苏玲珑以为,只有找到宋珮茵,解铃换需系铃人,季君珣需要的不是她,是宋珮茵。 可宋珮茵连季君珣都找不到,她又能去哪里找? 苏玲珑对宋珮茵的了解不多,她唯一知道的是,当年季君珣很爱这个女人,只是后来不知怎的,听说那女人在山崖上消失了,当时有人赶到的时候发现,季君珣手里有枪,身上有血,他跪在大雨里紧紧闭着眼睛。 除此之外,苏玲珑对于宋珮茵再无更多的消息,就这些,还是她费了老大的劲才打听来的。 苏玲珑有想过宋珮茵可能死了,但她心里又隐隐觉着,那人或许没死,只是在某个季君珣找不到的地方。 第二天。 许是长久困惑在心头的那根刺软了些,故此苏玲珑昨晚难得睡了个好觉,她是在早上九点半的时候被大洋那端的风春电话扰醒的。 这个时候,m国那边大概晚上七八点,苏玲珑迷迷糊糊间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忍不住纳闷,这个点不是店里最忙的时候么?风春这个大厨怎么有时间给她打电话呢? 正想着,那头的风春一声狮吼传过来。 “苏玲珑!我的大小姐,说好回去就将韩总那边送来的应急单给签了呢?我从凌晨就一直眼巴巴等到现在,结果还没送来,你是不是回去浪了就忘了我还在这给你辛辛苦苦守店呢啊?没你这么不靠谱的。” 风春噼里啪啦说了一连串,苏玲珑总算想起来自己在m国临上飞机前丢下的那摊子事了,她猛地拍了一巴掌自己的额头,她这记性真是越来越差了,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于是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苏玲鸡飞狗跳似的进了卫生间,将手机夹在肩膀上侧着脸跟风春道歉,一边拧开牙膏盖儿准备刷牙。 但风春可不打算就这么轻易的放过苏玲珑,她故作凶巴巴地一通话后语气忽然温柔下来,神秘兮兮的问苏玲珑:“哎,我听说季先生追着你一起回国了你们俩还住一家酒店呢。” 苏玲珑一愣,这话说的,什么叫追着她回国了? “哎哎哎,别瞎说啊,我可事先都不知道他要回来。” 风春啧了一声:“玲珑啊,你说季先生到底哪里不好呢?你就这么对他不上心啊?” 苏玲珑刷着牙听了这话连忙澄清,她吐掉口里的泡沫:“风春,连你也开我玩笑了是吧?我要是对他上心还能拖到现在吗?我跟你说,姐都不是含蓄的主,我要是真喜欢季先生,我早就生扑上去了好么。” 风春重重地叹了口气:“唉,流水有意落花无情啊,真是造化弄人啊。” 听着风春的感叹,苏玲珑忽而伸出颇多感慨。 想当初她和风春刚到m国那会,风春整个人都是安安静静的,极少说话,往往都是跟在她身后,只要需要就去安静做事的人,从来不关注身边的八卦。 309 如果你真和那男人在一起了 等苏玲珑处理完韩总的应急单之后已经是下午两点了,许氏那边派了人来接她去开会,苏玲珑站在车门前想了想,给许总打了个电话。 “许总,我觉得大家都是做生意的,有些事我不说你也该知道,现在南国名下的饭店生意都不错,本来呢,咱们一直合作,你们的原材料也的确不错,但现在的问题是,你们许氏内部出了问题,导致每天该按时送到饭店的材料到不了,你知道因为这我上个月损失了多少吗?在总部吃饭的人那都是各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让我一个小女子如何招惹的起?再这样下去我还做不做生意了?” 苏玲珑语调清冷,语速适宜,那头的许老板满头大汗的支支吾吾了半晌也没说出个子丑乙卯来,只一个劲的道歉,恳请苏玲珑再给他们一周的时间。 闻言,苏玲珑从鼻息里哼出一声来,不客气的开口:“许老板,俗话说再一再二,再三再四,可没有你这再五再六的吧?我是个商人,不是个慈善家,更何况你这话都说了一个月了,我也信了你一个月,然后呢?然后等来了什么?你让我损失过重,所以,对不起许老板,我想,我们之间的合作就到此结束吧,当初续签合同签的是三年,还有一年才到期,这样,我也不追究你们的违约金了,等你什么时候解决了内部矛盾咱们再考虑继续合作的事,好吧?” 苏玲珑一番话在理又在据,更何况她还大手笔的不追究违约金,这样的好事上哪找?于是许老板当即一口答应下来,信誓旦旦的跟苏玲珑保证一定尽快解决内部矛盾,等再次合作的时候再免费送一个月材料给国内的南国饭店。 等挂上电话,苏玲珑瞥了眼一旁许氏派来的司机,那司机心领神会的冲苏玲珑点了点头,随后一溜烟的消失了。 既然这回回来是专门解决原材料供应问题的,故此苏玲珑也没闲着,虽然她很想找个理由将厉成约出来两个人好好谈谈,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她得先解决了手里的事情才行,否则明天风春要是再开不了灶,苏玲珑觉着,风春可能会站在太平洋边上将菜刀扔到她面前。 季君珣自从昨晚在苏玲珑面前扔下一句“你会嫁给我的”然后直到现在都没骚扰苏玲珑了,虽然苏玲珑对这人不感兴趣,但她还是觉得好奇,你说这人回来究竟是干嘛的呢?难道真是专门陪她回来? 苏玲珑打心眼里不相信她是季君珣回国的理由,可这两天她似乎也没看到季君珣要去做什么事,反倒真有事没事就到她面前晃一晃,说些霸道又自我的话,跟小孩儿似的。 昨晚季君珣临走前给苏玲珑塞了张名片,上面写着一串s市郊区的地址,还有两个电话号码。 苏玲珑先前并不知道这是什么,直到她一通电话打过去,那头的人问她是不是苏小姐,然后说他们那有国最好的原材料,纯天然无污染,而且价格便宜。 电话里那人将自家的东西吹得跟朵花似的,苏玲珑不大相信,但又觉着既然是季君珣让她去的地方,以季君珣的势力,想必也不会差到那里去,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苏玲珑直接打车去了名片上的地址,在付下一笔昂贵的打车费后,苏玲珑孤身一人到了目的地。 自从昨晚挂了宋千玦的电话,厉成直到现在都是吃什么什么没味,他迅速派了陆遇去查了季君珣这回回国的目的,结果只得到一个消息,那就是季君珣似乎真是为了宋千玦特意回来的,当然,陆遇的本事远不止此,几个小时后厉成又得到了第二条消息。 据说,宋千玦和宋亦阳的那同父异母的妹妹宋珮茵长得很是相似,而宋珮茵曾是季君珣的恋人,不过几年前神秘消失了。 厉成耳边忽地响起了昨晚季君珣来找宋千玦的声音,那时候已经凌晨了,听宋千玦的声音虽然诧异却并未有什么别的语气,昨晚他们...... 只要一想到宋千玦和季君珣真的在一起,厉成心间瞬时便堵了团大石头,哽得他情绪焦躁。 从烟盒里摸出支烟来,厉成翘着腿一双眼犀利非常的盯着办公桌上那支从昨晚就再没响起过的私人手机。 宋千玦,如果你真和那男人在一起了,这辈子你都别想看见儿子了! 苏玲珑在一番实地考察后表示对季君珣给她介绍的这合作商颇为满意,两个人一个下午坐在农用代步小车上将偌大的棚区转了一遍,途中那负责人生怕苏玲珑不信这里的蔬果都是纯天然无污染似的,还特意摘了几个番茄只用路边的水冲了一回就生吃下去了。 苏玲珑在生意上一向是个爽快人,再加上这回又有季君珣在里面牵线,故此苏玲珑很是放心大胆的跟基地的负责人签了一年的合同,价钱公道,双方互赢,这是做生意最好的结果。 当然,这生意谈好了难免要吃饭,可苏玲珑眼见着今儿一天都没厉成的消息,心里早就着急了,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她签下合同后便借口还有事必须得赶紧回去,那负责人自然也不敢拦她,只好笑道下回再请。 本来基地的负责人是要派人送苏玲珑回去的,可苏玲珑不知怎的竟拒绝了,说不用送,她得等个人。 等谁呢? 当然是等厉成了。 这是苏玲珑千思万想后下定的决心,她现在心里极度的没有安感,也更不知厉成心中究竟是什么想法,想来明明昨晚将几年前的误会都说开了,这疙瘩既然解了,也该给她个消息了吧,但直到现在,她手机上愣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那人自从昨晚挂了电话就没再联系过了。 他不想见自己,她还想见孩子呢! 那可是她的心肝宝贝儿,她这个当妈的怎么着也有权利去看一看吧? 做完今天的最后一份工作,厉成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快晚上八点了。 310 告诉他,你叫什么名字 刚刚红豆来了电话,跟他说想要见妈妈。 厉成嘴上虽然哄着红豆,这心里却叹了口气。 娃儿想见妈,却不知道那没什么良心的妈想不想见他呢,一整天了连个消息都没有,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想到这,厉成又从烟盒里摸了支烟出来,他刚把打火机扔到桌上,还没来得及吸上一口,只见桌上的私人手机忽地震动起来。 刹那间,厉成愣了愣,心神一动,瞥了眼来电显示。 一串他没有备注的数字,那是宋千玦昨晚打过来的。 苏玲珑站在马路边的路灯下一直静静等着电话那头的人声响起,说不忐忑是骗人的,她怕厉成会像昨晚那样挂断她的电话。 终于,电话响了五声之后,那头的人接了起来。 现在这个情况,想要厉成主动开口那是不可能的,所以苏玲珑十分自然自觉的开口道:“那个......我在郊区,这里没有车,回不来了,你能来接我么。” 这个要求相当的厚脸皮了。 苏玲珑壮着胆子说完后吐了吐舌头,然后凝神聚气的等着厉成的回答。 忽然,苏玲珑心里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那头的厉成慢悠悠地回了她一句:“苏小姐,这么晚了,你我也不过见了一面,孤男寡女的不合适吧。” 纵然知道在几年前的事情上是自己对不起厉成居多,可眼下听到厉成故意气她的话,苏玲珑还是没忍住情绪,差点被气得吐血。 这叫什么话?昨晚说也说了,问也问了,结果还是苏小姐,还跟她装不认识! 那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从不废话的厉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子了? 就不能和她好好说说话吗? 想到这,苏玲珑努力忍住自己的怒意,可怜兮兮的再接再励:“反正不管你来不来,我都在这里等你,这里现在一个人都没有,到处都是山丘,我有点儿冷。” 说完,苏玲珑将自己的地址报给了厉成听,结果话音刚落下,厉成冷硬的嗓音再次开口:“苏小姐不都是要嫁人的人了么?怎么?季先生不在?” 终于,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苏玲珑从来就不是任人拿捏的小绵羊,从前她在厉成面前本就也不是卑躬屈膝的主,既然敬酒不吃,那她也不客气了!势均力敌才是她和厉成之间的关系! 于是乎,苏玲珑不顾身旁路人的眼神站在马路边生气的大声冲电话里一字一句道:“厉成!你明明知道那是季君珣故意说给你听的!我要是、我要是真跟他有婚约,我至于眼巴巴的跟你打电话吗?你要是还觉得当初是我故意抛夫弃子,那我无话可说!” 一语完了,苏玲珑再不多言,迅速挂断了电话。 她在赌,赌厉成一定会来。 当然,她赌对了。 因为一个小时后厉成果真到了这地方。 可惜,苏玲珑身边却多了个人。 那人比厉成先到五分钟,此刻正跟苏玲珑站在路灯下不知在说些什么。 季君珣问苏玲珑为什么不自己开车过来,还不让人送她回去,苏玲珑淡淡地说了句自己想散心。 “你就这么不待见我?连个正眼都不看我是吧?” 季君珣脸色不大好,明显因为苏玲珑的态度生了气,他都多少年没受过这种委屈了,巴巴地接了基地负责人的电话,刚从谈判桌上下来就不顾自己连晚饭都没吃又驱车专门来接这位大小姐,结果人家还不领情。 其实苏玲珑对季君珣并不讨厌,更何况他还帮她找了如此靠谱的供货商,说来她该感谢他才是,但,她现在这副模样对季君珣他都还能说出要娶自己的话,所以,苏玲珑实在不敢想,她要是真态度那啥一点,季君珣指不定还要怎样呢。 思来想去,做个没心没肺的小坏蛋最省心。 这人情她日后一定还回去。 厉成发誓,他要是知道自己来这一趟能看见眼前这情形,他是决不会脑子抽了跑这一趟的。 这女人什么意思? 给他打了电话又给季君珣打? 想看看谁来得快就跟谁是吗? 呵,真是想想都要气炸了! 这样想着,隐在黑暗里的厉成正要重新发动车子回去,可这眼里到底揉不得沙子,他厉成不是可以任谁一而再戏耍的人,他得要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好好说说,这到底算特么怎么回事! 想到这,厉成忽地亮起了车前灯,将不远处正在纠缠的男女惊了惊,然后他一把拉开车门下了车。 从季君珣来到的那一刻苏玲珑就在担心着这一幕的发生,果不其然,两个男人真撞在一起了。 厉成走到两人身边的时候,苏玲珑正在问季君珣怎么来了这里。 季君珣一见厉成就明白过来,苏玲珑这是在等厉成呢,怪不得不肯让人送。 可他偏偏就不让她不如意!让他不好受,她也别想高兴!” 拉住苏玲珑的左手腕,季君珣上前一步冲厉成伸了右手,很是绅士的笑道:“厉总,真巧,你也在这儿呢。” 厉成瞥了眼季君珣悬在空中的手,他本不想与这人纠缠,可同作为男人的角度,他是欣赏季君珣的。 两只宽大的手掌交握在一起,瞬间暗自较起劲来。 厉成还是那副淡淡地神色,瞧着一副无波无澜的模样:“不巧,我来这是接宋千玦的,不知季总是?” 季君珣那双狭长的双眸眯缝了一回,他侧过头看了眼苏玲珑,忽地扯着人家的手腕将人拉入了自己怀里,颇为挑衅的冲厉成扬了扬下巴:“哦?是吗?我觉得还是巧的,我也是来接人的,不过,我接的是苏玲珑小姐,我的未婚妻。” 什么叫一个头两个大?苏玲珑现在是完完体会了,她被季君珣牢牢控在怀里,挣脱不得,末了只能用求救的眼神去看厉成,结果后者却压根没看她,只用同样粗鲁的力道抓住了她另一只手腕,然后将她终于扯出了季君珣的怀里。 但季君珣哪里是轻易放弃的主? 于是乎,悲催的她就这么被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扯住手腕像个傻帽似的杵在中间。 “放手!” “放手!” 两人甚至异口同声,连表情都要同步了。 然后,苏玲珑只听到厉成轻笑一声,她不解的侧过头去看他,下一秒,只听到厉成看着季君珣说道:“告诉他,你叫什么名字。” 311 不再是苏玲珑 “放手!” “放手!” 两人甚至异口同声,连表情都要同步了。 然后,苏玲珑只听到厉成轻笑了一声,她不解的侧过头去看他,下一秒,只听到厉成看着季君珣说道:“告诉他,你叫什么名字。” 厉成说这说话的时候虽然是看着季君珣的,但苏玲珑知道,厉成这是在对着自己说呢。 苏玲珑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她侧过头去看厉成,厉成却仍旧不看她,只看季君珣。 空咽了口唾沫,苏玲珑又将一颗头转向季君珣,后者不看厉成,却看着她。 虽然两个男人脸上都笑着,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苏玲珑是如何都忽略不掉。 她现在可是被这两尊大神给扯着一左一右呢,万一这两个人走了火,她岂不是那要被殃及的池鱼? 想到这,苏玲珑在心里迅速做出了选择,厉成这是在给她机会呢,她要是傻到连这都听不出来,那她估计自己这辈子都别想再看见红豆了。 于是乎,苏玲珑轻咳了一声,她顺着季君珣拉着自己的手一路向上碰到季君珣的目光,实话实说:“季先生,从今天起,我要改回原来的名字了,我叫宋千玦,不再是苏玲珑,也不是宋珮茵。” 听苏玲珑说完这话,季君珣眼里闪着的那团光终于熄灭了下去,像下了场大雨淋湿了他的心,也浇灭了他的希望。 他何尝不知道眼前人不是宋珮茵呢? 那个女人已经永远的放弃了他,不会再回来了。 但...... 自从认识季君珣,苏玲珑还从未看见过如此神色的季先生,像个丢了心爱的东西的孩子,无助又孤独。 然后,然后苏玲珑便渐渐感觉到,季君珣抓着她手腕的劲道松懈了下去,直到最后完放开。 苏玲珑本以为季君珣终于开窍了,结果她却紧接着听到一句“我知道你不是她,可那又怎样?我需要的是你这张脸,需要你这张脸陪在我身边,今天我可以放你走,但你要知道,如果你执意不肯跟我,我会让你失去一切,一无所有。” 失去一切四个字像一记当头棒让宋千玦瞬间警醒,她猛地回过头紧张兮兮的看着厉成,一双手也不自由自主的握着了厉成的手腕。 面对季君珣的威胁,厉成不曾露出半丝情绪,他仍旧微微笑着,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然后问季君珣:“季先生,请问我可以知道你为什么非要认定这这位宋小姐吗?依我之见,像季先生这么出色的领导者,若是真想再找出个跟宋珮茵相似的人该是不难吧?” 厉成的话模糊不清,但季君珣却听出一两分味道来,他这是在怀疑他的动机。 闻言,季君珣冷哼一声,耍开一条长腿驾着车消失在夜色里。 不知为何,季君珣临走前看宋千玦的那一眼让她颇为心悸,总感觉心里有些毛,好像要出什么事似的。 人走远了,厉成脸上那副温和的模样瞬间退去,原本抓着宋千玦的手也松开了来,然后一言不发紧抿着唇往车的方向走去。 312 到底想怎么样 不知为何,季君珣临走前看宋千玦的那一眼让她颇为心悸,总感觉心里有些毛,好像要出什么事似的。 人走远了,厉成脸上那副温和的模样瞬间退去,原本抓着宋千玦的手也松开了来,然后一言不发紧抿着唇往车的方向走去。 被人捏住的手腕瞬间袭上一席凉风,宋千玦见状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可厉成压根就没打算让她上车,宋千玦去拉车门,没拉动,厉成给锁住,然后下一秒宋千玦从后视镜里看到厉成铁青着一张脸将车重新发动起来。 刹那间,宋千玦身的血液就跟逆流似的,如果可以的话,宋千玦以为,她现在已经七窍生烟了。 这男人几年不见,脾性居然比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要厉害了! 呵!真当她宋千玦是吃干饭的么?! 眼看着车轱辘慢慢滚动起来,宋千玦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她向前跑了十多米,然后张开双手站在马路上微扬着下巴拦住了厉成的去路。 驾驶位上的厉成眯了眯眼,猎豹般的视线透过挡风玻璃一寸一寸的凌迟着宋千玦,凌厉的侧面线条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更加迷人,却也愈发危险,就在方才,他已经极力在克制自己了,他怕现在宋千玦如果真他坐同一辆车,他会忍不住想要掐死这女人,再跟她同归于尽,那样,她就永远是属于他的,不会再消失,也不会再给他招惹些难缠的对手,更不会让他多少次午夜梦回间醒来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 他不喜欢那样的感觉,糟糕透了。 宋千玦不怕死的拦在前面,厉成始终盯着她,脚下的动作却没半分犹豫,他一脚将油门踩到底,黑色的卡宴像捕猎的草原猎豹般眨眼间就到了宋千玦面前。 然而,宋千玦不躲也不避,她只是微微侧过头紧紧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一声尖锐的长鸣划破寂静的夜空。 厉成的卡宴在距离宋千玦不足两公分的地方稳稳地停了下来。 紧绷的心弦依旧绷紧,方才那瞬间,宋千玦的心跳都漏了两拍,她屏住呼吸,僵硬着身子却固执的不肯挪动一步,她只知道,她今天要是让厉成走了,恐怕下一次见面就没那么容易了。 宋千玦知道厉成在气什么,她知道的,她只是还没来得及跟他解释。 又爱又恨的人,该怎么面对呢? 饶是强大聪明如厉成,他也不知道了。 他想,宋千玦大概就是那朵长在满是荆棘里的野玫瑰,他既为她着迷,又为她身上的刺感到烦恼。 更何况,眼下想要摘这朵野玫瑰的人还不止他一个。 车前灯照亮了马路的前方,也照亮了宋千玦的脸,厉成一只脚踩在刹车上,一双手死死地摁住了方向盘,原本骨节分明的一双美手此刻却和他额头暴起的青筋一样,到处都透露着极力克制的怒意。 片刻后。 厉成猛地推开车门走到宋千玦面前,低着头看她,眼眶隐隐有些红,他嘶哑着嗓子问宋千玦:“你到底想怎么样!” 313 还恨我吗 片刻后。 厉成猛地推开车门走到宋千玦面前,低着头看她,眼眶隐隐有些红,他嘶哑着嗓子问宋千玦:“你到底想怎么样!”被厉成这么一问,宋千玦顿时没了言语,她抬起一张小脸看着厉成,微微瘪了瘪嘴,模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她嗫嚅着上前想要去拉厉成的手,厉成却往后一退,明显有些抗拒她。 “我...这件事我可以解释的,不是我让他来的,我也不知道他会来。” “所以呢?如果知道他回来,你还会给我打电话吗?” 厉成面无表情的继续质问。 一口气硬哽在心头,宋千玦现在想哭的心都有了。 她明明不是那个意思,也没那么想过,厉成却惯会冤枉人,搞什么?明明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再怎么,好歹也是个讲理的,现在怎么还学会无理取闹了呢?还究她字眼儿! 得,装可怜这招看来行不通了,宋千玦索性收了那副受气包的眉眼,她微微拧着眉头,眼神坚定的盯着厉成,再次耐心地解释起来。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他怎么会来这里,我压根就没跟他联系过,我在这里,只是为了等你!” 宋千玦一番话似乎终于起了作用,厉成面部神情总算柔和了些,然也仅仅只一点,紧接着下一秒又问宋千玦:“你等我做什么。” 闻言,宋千玦原本想说等你送我回去,顺便再重温一下往昔经典,说不准两人之间的隔阂就消失了呢? 可到底宋千玦这话没说出口,她想了想,又伸手去拉厉成,这一回,厉成没躲。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她咬着唇看着厉成。 路上。 厉成目不斜视一言不发地开着车,仿若身边没人似的。 宋千玦好几回想说话都被厉成的低气压给憋了回去。 过了半晌,厉成竟主动问道:“你不是有话跟我说吗?说吧,我听着。” 原本宋千玦是准备了一大堆话要问厉成,结果现在被他这么一提,当即大脑一片空白,愣在那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见宋千玦沉默不语,厉成以为她不想说了,但他这个人吧,脾气倔,这不想说他还非得知道不可! 就这样,于是厉成又问了一边宋千玦:“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宋千玦犹豫了片刻,终于从一团乱麻里抽出了一条眼下她最想知道的事情。 “我走以后的这些年,你为什么没有再娶。” 说这话的时候宋千玦是低着头的,语气一点也不疑问,反而是个陈述句。 厉成握着方向盘的手僵了僵,紧接着他像是故意气宋千玦似的,以一种颇为认真的口吻跟宋千玦说道:“你还记得你曾经见过的那位胡小姐吗?今年年初的时候我俩见了一面,算起来我们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红豆一直吵着要妈妈,我觉得,她是个不错的人选,知书达理,温柔贤惠,我也中意她。” 刹那间,宋千玦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不对,是一直支撑她的那些想象崩塌了,她一直以为,以为...... 尽管心里酸得要命,可宋千玦还是不愿就此相信,她强撑着问厉成:“你说的是真的?” 厉成仍旧目不斜视,卡宴在马路上飞驰着往前,他点了点头:“是真的。” 这话厉成的确不是骗宋千玦,更何况他也的确有这样的想法,胡家的女孩儿不错,小时候两个人关系也挺好,只是胡家后来搬去了x市,两个人这才少了联系,当然,厉成看中胡家女儿最重要的一点是人家对红豆好。 红豆两岁那年,胡家来了s市,周意欢请人吃饭,席间胡家女儿就坐在厉成旁边,当时他一个没注意看住红豆,怀里的小东西便伸了去扒拉刚端上来的一碗幼儿粥,还冒着腾腾的热气,小孩儿的手多金贵啊,可胡家女儿的手也同样金贵啊,结果那胡家女儿却在红豆打翻碗碟的时候毫不犹豫的用自己的双手替红豆挡住了大部分的滚烫。 那之后,厉成就对这胡家女儿另眼相待了,这几年来,两人一直保持着联系,偶尔逢年过节总能见上面,那胡家女儿是个弹钢琴的,据说在国际上很有声望,厉成不关注这些,但他知道,这女孩儿大概一直是爱慕他的。 先前几年厉成明着暗着都告诉这胡家姑娘,自己这辈子对婚姻没什么兴趣了,劝她不要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结果那女孩儿愣是听懂了装不懂,依旧我行我素,但却不讨人厌,甚至连红豆都喜欢她。 正因为如此,厉成才会在今年年初的时候生了这个想法,就算他一心不愿再娶,可厉老爷子那关终究过不了,所以,左右都是跟人结婚,倒不如娶了这心善的胡家女儿,还不用操心她耍什么花样,省心省力,多好。 当然了,如果宋千玦没回来,厉成想,他大概等年底就会提这件事了。 厉成语气淡然,一点都不像撒谎的样子,可就是因为这样,宋千玦才更生气了。 感情这男人是盘算着给她儿子找后妈呢!啊啊啊啊啊!真是要被气死了! 如果目光能喷火的话,宋千玦以为,现在他们身处的这片郊区,只怕早就大火燎原了。 放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宋千玦深吸了一回,再重重地叹出口气来,然后她忽而侧过脸盯着厉成,一字一句的问他:“你还恨我吗?” “嗯。” 这回,厉成毫不犹豫的应了。 于是,宋千玦彻底不说话了。 扎心了,还说什么呢?厉成说的都对,那胡小姐跟厉家门当户对,两个人站一块金童玉女似的,哪还有她宋千玦的份?只是可怜了她的小红豆,她不怪别人,只怪自己,怪自己身为一个母亲却连孩子最需要她的时候都没出现过,更别提保护他。 片刻后,宋千玦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她抿了抿唇:“等前面那个路口你就把我放下去吧,我想自己走走。” 闻言,厉成皱了眉,深更半夜的,这郊区里人影都没几个,这女人想下去走走?想什么呢? 于是乎,厉成脚下的油门踩得更彻底了。 314 对不起,我很抱歉伤害到你 剩下的路宋千玦没再说话,只呆呆的看着车窗外不时掠过的夜景,厉成悄悄斜睨了一眼身边的女人,见宋千玦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厉成忽而又没出息的心疼起来,他好像见不得宋千玦这个样子,哪怕是他惹出来的。 将人送回酒店已经是凌晨,宋千玦缓缓解开安带,临走前跟厉成说道:“六年前的事情我很抱歉,可如果我不抓住那唯一的机会,我爸妈的仇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重见天日,作为他们的女儿,这是我唯一能为他们做的,当年走的匆忙,没跟大家好好地说声对不起,我不奢求原谅,只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曾经将我当家人。” 说完,宋千玦拉开车门下了车,厉成自始至终一句话没说,也没留她。,知道看见人消失在酒店大堂,厉成又才嘴角夹着烟疾驰而去,他在反思,反思自己是不是刚才说的太过了,要知道他最终的目的可是见将人弄回来绑在自己身边,而不是将人给吓跑了。 依他对宋千玦的了解,这女人该不会就此罢休的吧。 宋千玦,不好好让你难受难受,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年怎么过来的。 其实厉成骨子里对宋千玦的态度是个挺矛盾的人,当然,只限于在面对宋千玦的时候,比如他刚才还在想要宋千玦好好难受几回,然而会他又开始替她开脱起来,想着她当初在医院醒来的时候被人告知孩子没了的心情,那是她不过刚做母亲,却遭此横祸,想来当初也痛彻心扉了一番吧,哪个做母亲的不疼自己的儿女呢? 燕庭南岸。 厉成回去的时候红豆已经睡着了,巧姨告诉厉成,今天胡家的小姐来过了,说她过两天要在s市举办一场音乐会,送了几张门票过来,让到时候如果有空希望能去捧个场,还又给红豆带了好多玩具和衣服,红豆都要高兴坏了。 这是除了宋千玦之外,巧姨到目前为止最喜欢的小辈,胡家姑娘有涵养,长得也好看,最重要的是,没拿他们当下人对待过,一张脸上永远温和淡然,仿佛没有什么事能让他们失了方寸似的,总之,跟少爷厉成还算挺配。 从巧姨手里接过门票,厉成草草看了眼就放在了茶几上,然后他对巧姨说道:“以后胡小姐要是再过来送东西,别再收了。” 闻言,巧姨点点头,想了想又试探似的问厉成:“少爷,红豆那孩子吵着说妈妈回来了,莫非宋小姐她真的......” 当年宋千玦走的时候是留了离婚协议书的,虽然巧姨不知道厉成到底有没有签字,但她作为厉家的保姆,厉成没发话,她自然也不敢乱称呼,所以,巧姨只能将差点出口的少奶奶换成了宋小姐。 巧姨这话问得十分小心,厉成手里的动作顿了顿,从鼻子里不轻不重地哼出一声嗯,让人听不出他的情绪。 闻言,巧姨脸上浮出一丝显而易见的喜色,但随即她又忧虑起来,她在厉家二十年了,有些事她还是知道内情的,当年宋千玦假冒宋家千金身份嫁到厉家,后又利用厉家权势来对付秦家,给自己的父母报仇,这对于宋千玦来说当然是一件十分励志的事,可对厉家人来说却意味着脸面扫地。 厉老爷子一向最看重厉家脸面,宋千玦如此做无异于太岁头上动土,巧姨本以为就算宋千玦远走高飞了,老爷子也不会放过她,谁知老爷子却只是勒令底下的人再也不准提起宋千玦,竟是没有追究。 现在那丫头时隔六年又回来了,巧姨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宋千玦恍恍惚惚的躺在酒店床上想着厉成跟她说的那些话,说的那个胡小姐,还有一个恨字。 她该怎么做呢?该怎么做才能让一切回到原点,让厉成只属于她一个人,她还有机会吗? 还有红豆那孩子,自己这个妈妈对他来说,恐怕还没有胡小姐熟悉吧。 想到孩子,宋千玦终于记起来她得找个机会好好跟红豆见一面,她这个妈缺席多年,她得好好计划一下才行,只是,她不知道厉成肯不肯将红豆带出来。 第二天。 宋千玦起了个大早,化了个淡妆,反正她昨天已经办妥了工作上的事,接下的时间就都属于她自己啦,既然厉成不肯轻易原谅她,那她就从孩子入手,她就不信厉成能无动于衷,毕竟昨儿晚上厉成在见到季君珣以后的反应也能算得上对她还有些情意吧?否则也不会过来喽,还生了那么大的气。 尽管昨天厉成的实话有些伤到宋千玦,但她是谁?她可是越挫越勇的女人,绝不轻言放弃,更何况事关自己终身幸福,她要是就这么没用丢盔弃甲的跑了,那她儿子可就真变成别人儿子了,所以呢,宋千玦以为,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她得经常在厉成眼边晃悠着才行,得让厉成身上的每个细胞想起来两人曾在一起的每一天,她就不信这人还能真娶了那胡小姐! 早知道当年走的时候就不留离婚协议书了,看他现在还能提结婚! 就在厉成自省昨夜自己的态度是不是太过冷漠时,宋千玦的电话打过来了,一直不安的那颗心忽然就安了。 划开屏幕,厉成淡淡地吐露了一个字,简洁明了。 “说。” “我想见红豆。” 闻言,厉成瞥了眼手腕上的时间:“红豆现在还在幼儿园里,你如果实在想见他,只能等他下午放学再说。” “那他在哪个幼儿园?我想去接他,可以吗?” 宋千玦问完这话就后悔了,厉成让红豆去的幼儿园那铁定是s市最好最高级的教育地方,更何况又是小孩子,只怕她如果真去了说自己是红豆的妈妈,人家保卫科还能将她人贩子都不一定。 果然,厉成轻轻冷笑了一声:“你去接他?你准备怎么跟老师介绍自己?” 原本宋千玦已经知道这行不通了,可厉成却偏偏还要刺她两句,于是有人不干了。 315 季君珣出事 果然,厉成轻轻冷笑了一声:“你去接他?你准备怎么跟老师介绍自己?” 原本宋千玦已经知道这行不通了,可厉成却偏偏还要刺她两句,于是有人不干了。 宋千玦学着厉成的口吻冷呵着应他:“呵,怎么介绍?当然是实话实说啦,我,宋千玦,是厉家小太孙的亲生妈妈,你厉成的前妻,这样可以了吧。” “你可以试试。” 说完,厉成只撂下这么一句就挂了电话。 这会时间还早,宋千玦估摸着厉成方才说话的语气该是不会太为难她了,可正在她想着要不要去v·i找厉成叙个旧,顺便在公司里晃一圈,刷刷存在感的时候,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 宋千玦盯着屏幕显示的未知两个字疑惑起来,怎么连数字都不显示?一边想着宋千玦一边接起了电话:“喂?谁啊?” “要想救季君珣就自己一个人来望月街二十六号,我给你打这个电话是不想枉杀人命,如果你不来救季君珣也行,我会在杀了他之后再来找你。” 电话那头的人说话声音又黏又嘶哑,像在潮湿阴暗的地方,听着让人极度的不舒服,如果非要形容,宋千玦觉得,那声音不像是人声,可他却说着人话,尽管如此,宋千玦却是不信,她以为是谁的恶作剧,毕竟以季君珣的身份地位,能动他的人很少了,加之季君珣已经数十年没有在国内出现过,谁会找他麻烦呢? 于是,宋千玦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你说啥?” “记住,从现在起,我只给你两个小时,如果你不肯信,我可以先给你看一眼季先生,你把视讯打开。” 明明外头是艳阳天,可宋千玦却打了个寒噤,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从视讯里果然看到了季君珣,季君珣躺在一张床上,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血色,嘴唇泛着可怕的苍白,就像,就像死了的人。 饶是一向胆大的宋千玦也忍不住害怕起来,像扔烫手山芋似的扔掉了手里的手机,一股寒意袭遍宋千玦身,她忍不住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情况?季君珣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他,他不是大佬吗?保护他的人呢?还是说,这只是个恶作剧? 跌在地上足足有三分钟宋千玦才缓过神来,她手软脚软的从地上爬起身盯着手机上先前视讯时截下来的图片渐渐稳住了心神。 她不能慌,她绝对不能慌。 听对方的意思明显是要她主动过去,否则也不会找了季君珣来威胁他,那人还说如果她去,季君珣就不用死,如果她不去,不仅季君珣非死不可,她还是会被那人找到。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宋千玦先给季君珣的管家打了个电话,结果管家却说季君珣自从昨晚独自一人驾车出去后就再没回来过,眼下手机打不通,人联系不上,他都快急死了。 听闻,宋千玦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口吻安抚管家道:“您先别着急,季先生肯定是自己出去哪里玩了,说不定等会就回来了呢?你只要将季先生所有的事情替他料理好就行了,季先生那么大个人了,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宋千玦说完便匆匆忙忙挂了电话,她还真不敢报警,也不敢让别人知道这事,她总觉得,给她打电话的那人很诡异,透着一股非人间烟火的感觉。 那人只给了她两个小时,宋千玦在网上搜了地图,发现s市还真有一条叫望月街的路,她算了算路程,从酒店开车出发,如果路上不堵只需要一个小时,也就说,她还有时间准备一下。 说是准备,宋千玦其实就换了身便于行动的衣服和鞋子,然后她在小腿上绑了一柄短刃。 怎么说季君珣也有恩于她,她不会见死不救的,更何况这些人还是冲她来的。 不知为何,宋千玦想起了六年前秦妍舒对她耍过的那些把戏,但这回这些来势汹汹的人绝不是秦妍舒能比的。 原本宋千玦是任何人都不打算说的,但当她发动季君珣停在酒店地下车库里的越野车时终究没忍住,她再次给厉成打了个电话,可惜这回厉成没接,也不知他是在忙工作没听到还是故意的,总之,宋千玦这通电话没打通。 两旁的路景越发荒凉,宋千玦心里升起一股浓重的不安,虽然她很想将遇到的一切都告诉厉成,可只要一想到厉成与这件事毫无关系,再加上红豆还那么小,宋千玦担忧害怕的那颗心忽而坚硬起来,她不能将一切未知的带有危险性的东西带给她最爱的人,她不想他们涉陷。 末了,思来想去,宋千玦一脚踩下刹车,给厉成和风春各自发了条短信。 “喏,如果我一个月后没出现,也没联系你,记得要给红豆找个善良的妈妈,你帮我转告红豆,我爱他,作为母亲,是我对不起他,还有你,祝你幸福。” “风春,我最好的朋友,谢谢你出现在我生命力,和我一起创办了南国红豆,将它做到今天这步,如果一个月后我没出现也没联系你,往后的日子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在我房间的床边有一个小铁皮箱,箱子里有三张银行卡,密码是你的生日,用这些钱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吧。” 紧接着滴一声,短信发了出去。 二十分钟后,宋千玦到了目的地。 望月街名字挺好,实则却有些破败不堪,街边都是些老旧木头搭起来的两层瓦房,坑坑洼洼的街头只偶尔有三三两两的路人经过,连个摆摊的都没有,萧条又落魄。 宋千玦凭着那些木板上刻着的年月久远的门牌号在十几分钟后终于找到了二十六号。 这是个独立的两层木楼,旁边有一棵不知年纪的槐树,左边有一道铁栅栏锁着的门,从这门里进去后便去个楼梯。 这时候,宋千玦的手机又响了。 还是那个未知的号码。 “喂?” “从那道门里进来,我在二楼的第三间屋子里等你。” 316 剩下的路宋千玦没再说话,只呆呆看着车窗外不时掠过的夜景,厉成悄悄斜睨了一眼身边的女人,见宋千玦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厉成忽而又没出息的心疼起来,他好像见不得宋千玦这个样子,哪怕是他惹出来的。 将人送回酒店已经是凌晨,宋千玦缓缓解开安带,临走前跟厉成说道:“六年前的事情我很抱歉,可如果我不抓住那唯一的机会,我爸妈的仇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重见天日,作为他们的女儿,这是我唯一能为他们做的,当年走的匆忙,没跟大家好好地说声对不起,我不奢求原谅,只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曾经将我当家人。” 说完,宋千玦拉开车门下了车,厉成自始至终一句话没说,也没留她。,知道看见人消失在酒店大堂,厉成又才嘴角夹着烟疾驰而去,他在反思,反思自己是不是刚才说的太过了,要知道他最终的目的可是见将人弄回来绑在自己身边,而不是将人给吓跑了。 依他对宋千玦的了解,这女人该不会就此罢休的吧。 宋千玦,不好好让你难受难受,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年怎么过来的。 其实厉成骨子里对宋千玦的态度是个挺矛盾的人,当然,只限于在面对宋千玦的时候,比如他刚才还在想要宋千玦好好难受几回,然而会他又开始替她开脱起来,想着她当初在医院醒来的时候被人告知孩子没了的心情,那是她不过刚做母亲,却遭此横祸,想来当初也痛彻心扉了一番吧,哪个做母亲的不疼自己的儿女呢? 燕庭南岸。 厉成回去的时候红豆已经睡着了,巧姨告诉厉成,今天胡家的小姐来过了,说她过两天要在s市举办一场音乐会,送了几张门票过来,让到时候如果有空希望能去捧个场,还又给红豆带了好多玩具和衣服,红豆都要高兴坏了。 这是除了宋千玦之外,巧姨到目前为止最喜欢的小辈,胡家姑娘有涵养,长得也好看,最重要的是,没拿他们当下人对待过,一张脸上永远温和淡然,仿佛没有什么事能让他们失了方寸似的,总之,跟少爷厉成还算挺配。 从巧姨手里接过门票,厉成草草看了眼就放在了茶几上,然后他对巧姨说道:“以后胡小姐要是再过来送东西,别再收了。” 闻言,巧姨点点头,想了想又试探似的问厉成:“少爷,红豆那孩子吵着说妈妈回来了,莫非宋小姐她真的......” 当年宋千玦走的时候是留了离婚协议书的,虽然巧姨不知道厉成到底有没有签字,但她作为厉家的保姆,厉成没发话,她自然也不敢乱称呼,所以,巧姨只能将差点出口的少奶奶换成了宋小姐。 巧姨这话问得十分小心,厉成手里的动作顿了顿,从鼻子里不轻不重地哼出一声嗯,让人听不出他的情绪。 闻言,巧姨脸上浮出一丝显而易见的喜色,但随即她又忧虑起来,她在厉家二十年了,有些事她还是知道内情的,当年宋千玦假冒宋家千金身份嫁到厉家,后又利用厉家权势来对付秦家,给自己的父母报仇,这对于宋千玦来说当然是一件十分励志的事,可对厉家人来说却意味着脸面扫地。 厉老爷子一向最看重厉家脸面,宋千玦如此做无异于太岁头上动土,巧姨本以为就算宋千玦远走高飞了,老爷子也不会放过她,谁知老爷子却只是勒令底下的人再也不准提起宋千玦,竟是没有追究。 现在那丫头时隔六年又回来了,巧姨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宋千玦恍恍惚惚的躺在酒店床上想着厉成跟她说的那些话,说的那个胡小姐,还有一个恨字。 她该怎么做呢?该怎么做才能让一切回到原点,让厉成只属于她一个人,她还有机会吗? 还有红豆那孩子,自己这个妈妈对他来说,恐怕还没有胡小姐熟悉吧。 想到孩子,宋千玦终于记起来她得找个机会好好跟红豆见一面,她这个妈缺席多年,她得好好计划一下才行,只是,她不知道厉成肯不肯将红豆带出来。 第二天。 宋千玦起了个大早,化了个淡妆,反正她昨天已经办妥了工作上的事,接下的时间就都属于她自己啦,既然厉成不肯轻易原谅她,那她就从孩子入手,她就不信厉成能无动于衷,毕竟昨儿晚上厉成在见到季君珣以后的反应也能算得上对她还有些情意吧?否则也不会过来喽,还生了那么大的气。 尽管昨天厉成的实话有些伤到宋千玦,但她是谁?她可是越挫越勇的女人,绝不轻言放弃,更何况事关自己终身幸福,她要是就这么没用丢盔弃甲的跑了,那她儿子可就真变成别人儿子了,所以呢,宋千玦以为,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她得经常在厉成眼边晃悠着才行,得让厉成身上的每个细胞想起来两人曾在一起的每一天,她就不信这人还能真娶了那胡小姐! 早知道当年走的时候就不留离婚协议书了,看他现在还能提结婚! 就在厉成自省昨夜自己的态度是不是太过冷漠时,宋千玦的电话打过来了,一直不安的那颗心忽然就安了。 划开屏幕,厉成淡淡地吐露了一个字,简洁明了。 “说。” “我想见红豆。” 闻言,厉成瞥了眼手腕上的时间:“红豆现在还在幼儿园里,你如果实在想见他,只能等他下午放学再说。” “那他在哪个幼儿园?我想去接他,可以吗?” 宋千玦问完这话就后悔了,厉成让红豆去的幼儿园那铁定是s市最好最高级的教育地方,更何况又是小孩子,只怕她如果真去了说自己是红豆的妈妈,人家保卫科还能将她人贩子都不一定。 果然,厉成轻轻冷笑了一声:“你去接他?你准备怎么跟老师介绍自己?” 原本宋千玦已经知道这行不通了,可厉成却偏偏还要刺她两句,于是有人不干了。 317 果然,厉成轻轻冷笑了一声:“你去接他?你准备怎么跟老师介绍自己?” 原本宋千玦已经知道这行不通了,可厉成却偏偏还要刺她两句,于是有人不干了。 宋千玦学着厉成的口吻冷呵着应他:“呵,怎么介绍?当然是实话实说啦,我,宋千玦,是厉家小太孙的亲生妈妈,你厉成的前妻,这样可以了吧。” “你可以试试。” 说完,厉成只撂下这么一句就挂了电话。 这会时间还早,宋千玦估摸着厉成方才说话的语气该是不会太为难她了,可正在她想着要不要去v·i找厉成叙个旧,顺便在公司里晃一圈,刷刷存在感的时候,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 宋千玦盯着屏幕显示的未知两个字疑惑起来,怎么连数字都不显示?一边想着宋千玦一边接起了电话:“喂?谁啊?” “要想救季君珣就自己一个人来望月街二十六号,我给你打这个电话是不想枉杀人命,如果你不来救季君珣也行,我会在杀了他之后再来找你。” 电话那头的人说话声音又黏又嘶哑,像在潮湿阴暗的地方,听着让人极度的不舒服,如果非要形容,宋千玦觉得,那声音不像是人声,可他却说着人话,尽管如此,宋千玦却是不信,她以为是谁的恶作剧,毕竟以季君珣的身份地位,能动他的人很少了,加之季君珣已经数十年没有在国内出现过,谁会找他麻烦呢? 于是,宋千玦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你说啥?” “记住,从现在起,我只给你两个小时,如果你不肯信,我可以先给你看一眼季先生,你把视讯打开。” 明明外头是艳阳天,可宋千玦却打了个寒噤,身都起一层鸡皮疙瘩,她从视讯里果然看到了季君珣,季君珣躺在一张床上,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血色,嘴唇泛着可怕的苍白,就像,就像死了的人。 饶是一向胆大的宋千玦也忍不住害怕起来,像扔烫手山芋似的扔掉了手里的手机,一股寒意袭遍宋千玦身,她忍不住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情况?季君珣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他,他不是大佬吗?保护他的人呢?还是说,这只是个恶作剧? 跌在地上足足有三分钟宋千玦才缓过神来,她手软脚软的从地上爬起身盯着手机上先前视讯时截下来的图片渐渐稳住了心神。 她不能慌,她绝对不能慌。 听对方的意思明显是要她主动过去,否则也不会找了季君珣来威胁他,那人还说如果她去,季君珣就不用死,如果她不去,不仅季君珣非死不可,她还是会被那人找到。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宋千玦先给季君珣的管家打了个电话,结果管家却说季君珣自从昨晚独自一人驾车出去后就再没回来过,眼下手机打不通,人联系不上,他都快急死了。 听闻,宋千玦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口吻安抚管家道:“您先别着急,季先生肯定是自己出去哪里玩了,说不定等会就回来了呢?你只要将季先生所有的事情替他料理好就行了,季先生那么大个人了,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宋千玦说完便匆匆忙忙挂了电话,她还真不敢报警,也不敢让别人知道这事,她总觉得,给她打电话的那人很诡异,透着一股非人间烟火的感觉。 那人只给了她两个小时,宋千玦在网上搜了地图,发现s市还真有一条叫望月街的路,她算了算路程,从酒店开车出发,如果路上不堵只需要一个小时,也就说,她还有时间准备一下。 说是准备,宋千玦其实就换了身便于行动的衣服和鞋子,然后她在小腿上绑了一柄短刃。 怎么说季君珣也有恩于她,她不会见死不救的,更何况这些人还是冲她来的。 不知为何,宋千玦想起了六年前秦妍舒对她耍过的那些把戏,但这回这些来势汹汹的人绝不是秦妍舒能比的。 原本宋千玦是任何人都不打算说的,但当她发动季君珣停在酒店地下车库里的越野车时终究没忍住,她再次给厉成打了个电话,可惜这回厉成没接,也不知他是在忙工作没听到还是故意的,总之,宋千玦这通电话没打通。 两旁的路景越发荒凉,宋千玦心里升起一股浓重的不安,虽然她很想将遇到的一切都告诉厉成,可只要一想到厉成与这件事毫无关系,再加上红豆还那么小,宋千玦担忧害怕的那颗心忽而坚硬起来,她不能将一切未知的带有危险性的东西带给她最爱的人,她不想他们涉陷。 末了,思来想去,宋千玦一脚踩下刹车,给厉成和风春各自发了条短信。 “喏,如果我一个月后没出现,也没联系你,记得要给红豆找个善良的妈妈,你帮我转告红豆,我爱他,作为母亲,是我对不起他,还有你,祝你幸福。” “风春,我最好的朋友,谢谢你出现在我生命力,和我一起创办了南国红豆,将它做到今天这步,如果一个月后我没出现也没联系你,往后的日子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在我房间的床边有一个小铁皮箱,箱子里有三张银行卡,密码是你的生日,用这些钱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吧。” 紧接着滴一声,短信发了出去。 二十分钟后,宋千玦到了目的地。 望月街名字挺好,实则却有些破败不堪,街边都是些老旧木头搭起来的两层瓦房,坑坑洼洼的街头只偶尔有三三两两的路人经过,连个摆摊的都没有,萧条又落魄。 宋千玦凭着那些木板上刻着的年月久远的门牌号在十几分钟后终于找到了二十六号。 这是个独立的两层木楼,旁边有一棵不知年纪的槐树,左边有一道铁栅栏锁着的门,从这门里进去后便去个楼梯。 这时候,宋千玦的手机又响了。 还是那个未知的号码。 “喂?” “从那道门里进来,我在二楼的第三间屋子里等你。” 318 一纸契约,诡异黑衣人 宋千玦依从那人的吩咐打开铁门上了楼梯进了第三间屋子。 站在门口,宋千玦正要推,那门却自己开了。 一个身裹着黑袍的人背对着宋千玦站在屋子里,那人很高,足足比宋千玦高了两个头,宋千玦得仰起头看他,季君珣就躺在里屋的一张小床上,还和视讯里的动作一样。 宋千玦警惕的盯着眼前人:“你是谁?为什么找我?你们把季先生怎么了?” 闻言,背对着宋千玦的黑衣人终于缓缓转过身,然后他冲宋千玦非常礼貌的笑了笑。 就是这个笑让宋千玦的右眼毫无预兆地狠跳了三回。 眼前人的装扮与现代人不大一样,他留了过膝的银白色长发,半边脸戴着面具,瞧着十分诡异。 没理会宋千玦的问话,这人反倒围着他上下打量了一圈,然后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叹了句:“王,我们的希望找到了。” 宋千玦性子急,见不得这人一副装神弄鬼的模样,于是她不客气的上前一步瞪着眼前的人:“你说什么呢?季君珣他到底怎么了?” 见状,那人还是笑,他将中指竖到唇上:“嘘!宋小姐,别这么大声说话,也别这么着急,你放心,季先生没事的,我只是让他忘记了一些他不该记得的事情,只要你答应跟我走并签下这份契约,我就放了他。” “什么契约?” 宋千玦问道。 高个子的黑衣人从身后取了一份牛皮纸模样的东西递到了宋千玦面前,虽说是契约,可上面都是些宋千玦看不懂的文字,她拿着牛皮纸用眼神示意黑衣人。 黑衣人还是笑,他握住宋千玦的手将牛皮纸的方向调换了一下,然后一双颇为性感的唇瓣轻启:“宋小姐,你拿反了。” 宋千玦瘪瘪嘴:“那又怎样?我又不认识这些字,再说了,你给我一份我字都不认识的契约,上面说了什么我都不知道,这让我怎么签字啊?”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管签就是了。” 神情一怔,宋千玦不干了,她强迫自己面上不露出半分害怕,硬着嗓音道:“那可不行,既然是契约,约定双方就必须得拥有知道的权利,现在我什么都不知道,这对我来说不公平。” 宋千玦一番话落下,那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宋小姐跟我说公平?” “有什么不可以吗?” “你很快就知道有什么不可以了。” 说完,那黑衣人透过窗户看了眼外面的阳光,然后脸色骤变,宋千玦惊奇顺着黑衣人的目光看去,发现不知何时遥远天边的太阳竟然要马上就要西落了。 这人为什么那么紧张? 就在此时,宋千玦衣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一惊,从包里掏出来一看,是厉成打来的。 那黑衣人明显也听到了,他瞥了眼宋千玦:“这些东西就不要带了。” 下一秒那手机就掉到了地上。 “啊!” 这时候屋子里忽然传出一声惊叫,而望月街的二十六号古楼变成了一层。 片刻前。 黑衣人拎着宋千玦的脖颈不知朝楼板上画了个什么东西,紧接着宋千玦就被这人拉了进去,然后就是一片漆黑。 宋千玦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一直在往下掉,呼呼的风声刮着她的耳膜,黑暗,仿若永无止境的黑暗在包围着她。 生平第一次遇到这么奇怪的事情,一切都没办法用常理解释,宋千玦不是个纯粹的唯物主义者,她偶尔也看些怪力乱神,所以,眼下的情况然她莫名其妙就想到了些不可能的事情,比如,那黑衣人可能根本不是人,又或者他是人但他不是个人类社会的人。 虽然这样的事情会一时让人很难接受,好在宋千玦的神经还算结实,不至于一口气上不来。 有了心理建设,好歹也算有点底,现在在宋千玦心里已经彻底将黑衣人当成非人哉了,虽说她也的确害怕,可这种事毕竟不是谁都能碰上的,想想居然还有点小激动。 稳了稳心神,宋千玦轻咳一声,发现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后,她扯开嗓子叫起来:“有没有人啊?大个头你在吗?这是哪啊?” 半晌后,没人回应,于是宋千玦又喊道:“有个人吱一声也行啊!我...我有点儿害怕。” 于是乎,宋千玦话音落下后,紧接着她就听到了“吱”一声。 是那黑衣人的声音。 哟呵,小样儿还挺萌。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宋千玦在怀疑第二天的太阳是不是快要出来了的时候,她终于感觉到自己似乎脚踏实地了。 “喂,醒醒。” 有人在叫她。 意识从一片混沌中清醒过来,察觉到有人搂着自己的腰肢宋千玦刷一下睁开了双眼。 是黑衣人,他的背后是一片s市难以见到的湛蓝天空。 “还想挂在我身上多久?” 那人问冲走神的宋千玦问道。 回过神的某人于是立马放手,跳离黑夜人三丈远,她环视了一圈仙境般的四周,颇为疑惑的开口:“这是哪?季君珣呢?” “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肯乖乖签了契约,我就告诉你一切。” 闻言,宋千玦盯着黑衣人势在必得的目光怔了怔。 其实她很讨厌这样的感觉,自己的一切都被握在别人手里,最重要的是你还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乖乖接受,就好像当初宋亦阳将她从小城里带到s市,以孙叔的命作为要挟非要让她挤进一个原本不爱她的人心里去,这不是摆明为难人吗? 当然,眼下的情况也十分明了了,尽管宋千玦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但她毕竟早就落入别人手里,这样的境地还有什么资格谈条件呢?只能乖乖就范,说不定还能少吃点亏。 想到这,宋千玦深吸了一口气:“来吧,签就签,谁怕谁啊!笔墨伺候!” “不用笔。” “那用什么?” “你的血。” “血?” 宋千玦话音落下,黑衣人一把抓起她的手指然后轻轻冲她的指尖吹了口气,紧接着一滴殷红的血从宋千玦指尖的伤口里飞到了半空,轻轻映在了那张契约上...... 319 杳无音信 “你的血。” “血?” 宋千玦话音落下,黑衣人一把抓起她的手指然后轻轻冲她的指尖吹了口气,紧接着一滴殷红的血从宋千玦指尖的伤口里飞到了半空,轻轻映在了那张契约上...... v·i总裁办公室。 厉成很是疲累的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 从他看到宋千玦发给自己短信的那刻起,他便直觉有什么事要发生,果然,男人的直觉有时候也是很准的。 宋千玦失踪了。 像是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存在过一样,除了她留在每个人生命里的回忆。 厉成派了人动了一切能用的关系尽了力想要弄清楚宋千玦究竟去哪了,结果,一无所获。 在她入住的那家酒店里,监控显示宋千玦开了季君珣的越野车去了望月街,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仿佛那个地方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给吞噬了般。 厉成记得那天他在和几个负责新项目的经理开会,等他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发现办公桌上的私人手机有三个未接电话和一条短信,都来自宋千玦。 她在短信里跟他说,如果她一个月没出现,就给红豆找个好妈妈。 意思再明显不过,她又要走了。 当厉成打电话过去的时候,那头先是响了一阵没接,紧接着便关机了。 当时厉成气得差点将办公桌上的东西扫到地上,他很生气,气宋千玦总是这样,一声不吭的就离开,像六年前那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留下,一走就不知道此生是否还能重逢。 厉成讨厌这样的人!他讨厌这样潇洒的宋千玦!她来去如风,却从不考虑留下来的人是何感受! 他以为,以为这人这次回来是求和的,没曾想,又耍了他一遍! 于是,回过神来的厉成心口堵着一团气从宋千玦下榻的酒店里找到了她最后离去的路线。 依着那辆越野车的信息,厉成最后找到了望月街。 二十六号木屋下的空地前停着那辆越野,而宋千玦的手机就在古槐的根茎里藏着,幸好厉成眼尖,当然,厉成看到手机的同时也看到了那木屋后露出来的一只男人的脚。 是季君珣。 从望月街将季君珣带回来,这人在医院整整躺了三天依旧没醒过来,厉成每天都去看他,原本厉成还期望能通过这人知道些什么,但很明显,他的期望落空了。 医生说季君珣一切生命体征都很正常,至于他为什么醒不过来,谁也弄不清楚。 而就在此时,季君珣的管家终于将四天前季君珣失踪的事,以及第二天宋千玦给打他电话的事告诉了厉成。 然后,然后事情在知情人眼里就变得愈发怪异不可捉摸起来。 厉成大胆猜测了一回,他猜是季君珣先失踪的,然后有人给宋千玦打了电话让她得知了季君珣的消息,于是宋千玦决定独自赴约...... 到底怎么回事呢? 厉成已经用尽了一切办法,然而,还是什么都没查到,望月街一切正常,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在季君珣身上了。 等待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又尤其是没有尽头的等待。 季君珣在病床上一趟就趟了小半个月,而他的面色也从厉成当初看到他时的惨白渐渐变成了正常人。 因为所有的事厉成做得都很保密,故此,并未有多少人知道季先生在医院睡了小半个月,否则这事要是传出去,季君珣在m国的势力怕就要受到冲撞了。 用了所有的手段和渠道去找宋千玦都没找到,这对厉成来说无疑是件十分可怕的事情,要知道,厉家人手里掌握的权势虽不比从前,可若是想要大海里捞一根针,还是有可能捞起来的,然而即使是这样,关于宋千玦的消息还是半点都没有。 当然,厉成这么大的动作厉老爷子不会不知道,对于此事,老爷子没明着反对却也没支持,只让厉成注意分寸,毕竟宋千玦的身份摆在那,万不能再让人抓了把柄。 这天,厉成照旧来看季君珣。 因为没有生命危险,所以管家早就擅自做主将季君珣从医院秘密搬到了西邻马场边的一栋别墅里,这里是季君珣的产业,他住进来自然要方便的多。 让陆遇将车停在马场外,厉成准备带着陆遇从马场走到别墅,结果在半路上接到了季君珣管家的电话。 “喂?厉先生吗?我家季总醒了。” “醒了?” “对,刚刚才醒,但是......”说到这,管家顿了一下。 “怎么了?” 厉成一边问一边加快了脚步,到最后他干脆小跑起来。 “季总好像情况不大好......” 片刻后。 管家站在门口毕恭毕敬的冲厉成微微鞠了鞠躬:“厉先生,你来了。” 厉成气息有些不稳,点了点头。 床边。 厉成先前不懂管家所说的情况不大好什么意思,但现在他懂了。 季君珣虽然睁开了双眼,但他的意识却并未恢复过来,只愣愣地瞧着天花板,厉成叫他他也不应。 这哪算什么醒过来了呢? 不过管家挺会安慰人,他跟厉成说:“还请厉先生不要着急,既然季总已经睁开了眼睛,这说明他的情况的确是在好转,说不定假以时日,他的意识便能恢复过来。” 闻言,厉成再无心留下,带着陆遇告辞。 临走前,陆遇拉着管家,眉头很重:“这件事毕竟怪异,还请管家一定要守住秘密,等季先生有好转了希望管家能第一时间通知我。” “请陆助理放心,季先生对我有恩,这件事决不会泄露出去,等季先生醒过来我会通知你们的。” 一晃又过去一个月。 厉成已经将所有找寻宋千玦的人手都收了回来,不是他死心,而是他隐隐知道,或许如果没有旁的知道整件事的人出现,只怕他这辈子都不会找到宋千玦。 所以,唯一的能做的只有等待。 而有句话叫黄天不负有心人,厉成终于等到了一个人的出现。 那是一个午后,厉成接到了一个显示为未知的电话,那人叫他去望月街二十六号接人。 320 宋珮茵归来 又是望月街。 那人挂了电话后厉成略思索一番,随即叫上陆遇开了车赶去了望月街。 这里依旧是一片破败之地,厉成隐约听见风声说政府最近准备开发此地,要将所有的旧楼部拆了重建,将来,这里会是城乡结合部。 将车停在那棵古槐树下,陆遇和厉成坐在车上足足等了三个小时那个未知的电话却再没打过来,厉成耐心耗尽,没忍住将电话拨了出去,结果却是个空号,就好像谁和他在恶作剧似的。 若是以往遇见这事,厉成肯定早就甩手走人了,但眼下尽管自己心急如焚,厉成却还是乖乖等在车上,他的预感一向很准,这个地方一定跟宋千玦的失踪有很大关系,那人电话里要他来这里接人,接谁呢? 一直到天边的残阳在远处的山岗抹下最后一道余晖,厉成都没有再等到那个未知号码,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陆遇却看着斜前方轻轻扯了扯他的胳膊。 “厉总,你快看。” 说完,陆遇一脸凝重的指着前面二十六号的那几间废旧店门。 厉成顺着陆遇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有着精美木雕和落满灰尘的木门像是受到某种感应皆开始微微抖动起来,就好像里面关了什么东西醒来了要挣扎着破门而出似的。 就在此时,厉成注意到不知何时这条街居然成了空城,除了他和陆遇连一个活人都看不到,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氛围陡然而生。 厉成从小到大能让他害怕的人和事根本就没有,毕竟久居上位者那点儿异于常人的风度和胆量还是有的,如果非要说怕谁的话,那大概只有一个人能让他怕,而且这种怕是夹杂着诸多感情的,是害怕失去的那一种。 虽然眼前的一切实在诡异,但好在厉成还算镇定,他稳了稳心神,和陆遇对视一眼,双双从两边开了车门下了车,朝那二十六号的旧屋走去。 来之前厉成特意让陆遇查过望月街二十六号,资料里面说这二十六已经好几十年没人居住了,它的最后一位主人是建国前的一位前朝老秀才,后来这秀才死了之后这屋子就留了下来,奇怪的是,现在地皮这么值钱,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人打过这间没有主人的房子的主意,这实在不合常理。 厉成和陆遇越靠越近,那屋子的门也抖动地愈发厉害,两人彼此默契地从腰间将无声枪掏出来对准门锁。 其实这些匪夷所思的事对厉成和陆遇来说还真算不上有多新鲜,毕竟厉家也是世家,从前朝到新国再到现在,厉家什么没经历过?什么西洋镜没见过? 怪力乱神那套虽然在新国成立后被严令禁止,虽以科学发展观走到现在,但有些东西没见过没了解,就并不代表他们不存在,又或者说,人类虽然企图用科学解释一切现象,但,宇宙之大奥秘无穷,整个银河系都不过是宇宙星系里的一粒尘埃,更何况是小小地球小小人类? 对于这样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和人,厉成记得最清楚的是他十四岁那一年偶然听到过一回老爷子和国安处处长谈话,他们的对话围绕着楚家的楚小二展开,总之一句话,楚小二拥有异于常人的天赋,身份特殊,将来在国际情报和国际形势上会发挥重要作用。 当然,这事厉成从未告诉过任何人,虽然他那时候不懂什么所谓国际形势,但他自从回了厉家跟着厉老爷子也算耳濡目染,知道什么叫国家机密,也懂什么叫家国天下。 而陆遇就更不用说了,他是厉老爷子的大儿子十多年前从战场上捡回去的,战争无情,枪炮无眼,陆遇便曾亲眼见过此生最神奇的一件事。 那时候他躲在杂草丛生的灌木丛里,他看见有个漂亮的女军医姐姐因为受伤过重倒在了地上,就在他想要出去查看的时候,却一卷寒风刮来迷了他的眼,等他再次睁开时,那地上的女军医已经无影无踪,只留下地上一滩殷红的血。 许是心里早就有了准备,又许是早知道此事不简单,绝不是装神弄鬼四个字能解释的,故此厉成和陆遇很是警惕,厉成伸出手指竖起一,紧接着是二,就在他第三根手指即将竖起的时候,那旧屋的门居然从里面被人打开了,要不是厉成和陆遇后退一步,当场就要摔进去。 两人站在门的两边,互相看着对方一时怔住,卧槽?这里面是个什么情况?那牛鬼蛇神真关这了? 就在厉成胡思乱想准备冲进去的时候,一只白嫩的纤纤玉手忽地搭在了门框上,紧接着一只女人的脚踏了出来。 下一秒,厉成便见到了那张令他连日来寝食难安的脸。 但是!尽管眼前这人与宋千玦长了八分相似,下一秒厉成便反应过来了。 这女人不是宋千玦!而是宋亦阳消失多年同父异母的亲妹妹,是季君珣心心念念的宋珮茵! 宋千玦的长相属于美而不媚,但眼前人不管是眉眼间的风情还是轮廓都比宋千玦妩媚了许多,或者说女人了许多。 宋珮茵披了件玄色的袍子,及腰的长发又浓又密,脑后用一支碧绿的簪子束了两绺长发,着了身飘逸似仙的墨绿裙纱,看上去很有几分古人的味道。 饶是一向见多识广,厉成和陆遇此刻却还是忍不住愣了。 这是?这是几个意思?难不成宋珮茵消失的这段时间里是她穿越了?不会这么神奇狗血吧? 好在宋珮茵虽然和厉成是第一次见面,但她对厉成似乎很是了解,见厉成微微皱起眉,宋珮茵冲他笑了笑:“你就是厉成?” 闻言,恢复理智的厉成没理会宋珮茵,他只是退开一步将手里的无声枪抵在了宋珮茵的眉心。 厉成言语冷淡,神情严肃:“说,到底怎么回事?” 见状,宋珮茵还是笑,她伸出手不慌不忙的别开厉成抵在自己额间的无声枪,轻飘飘的开口:“厉先生如果打死我,恐怕你就永远都别想知道我那好妹妹的下落了。” 321 怪力乱神,匪夷所思 厉成言语冷淡,神情严肃:“说,到底怎么回事?” 见状,宋珮茵还是笑,她伸出手不慌不忙的别开厉成抵在自己额间的无声枪,轻飘飘的开口:“厉先生如果打死我,恐怕你就永远都别想知道我那好妹妹的下落了。” 厉成将宋珮茵带到了季君珣马场的那栋别墅里。 管家来开门看到宋珮茵的时候这这那那结巴了好半晌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反倒先老泪纵横起来,还是宋珮茵先伸过手去:“吉叔,好久不见。” 于是,管家吉叔的情绪这才收了些,他抹了把眼泪:“姑...姑娘,好久不见了,季先生他,一直很想你。” 宋珮茵点了点头,似笑非笑:“我知道,他还想娶我妹妹来着。” 这下,吉叔的表情可以说很精彩了,他连忙开口道:“这...这是误会,季先生他其实......” “吉叔,你不用说了,先带我去看看他吧。” “好。” 厉成和陆遇跟着宋珮茵上了楼,卧室里,吉叔局促的站在一旁不敢看宋珮茵的眼睛。 好在宋珮茵似乎是早就料到了这样的场景,她看了眼在场的其他三人:“我回来了,他也该醒了,还请吉叔带着两位贵客去客厅稍等片刻。” 等卧室里的人都走干净了,宋珮茵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才终于褪了下去,她缓缓坐在床边握住了季君珣的手。 “你知道吗?我很想你,生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像是尘封多年的灵魂终于被释放,又像是走过千山万水累极的人大睡一场,季君珣醒来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在虚空里飘着。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却做了个梦。 梦里有他寻找多年的宋珮茵,女人一袭墨绿的薄纱衣裙,留了他最爱的长发,那是一个颠覆他世界观的地方,他刚进去的时候掉在了一个山谷里,差点被冲出来的猛虎给吃掉,是宋珮茵手执绿笛从天而降...... 此刻已经是深夜,宋珮茵关了屋里的灯,任温凉的月光从窗口扑散在季君珣身上,她静默地起身站在了一旁。 刚醒过来的季君珣太久没用过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只缓缓侧过头注视着窗外墨蓝夜空上的那轮圆月,半晌后似是终于意识到这屋子里还有别人,季君珣皱了皱眉,终于将目光转向了宋珮茵,因着宋珮茵站在黑暗处,是以季君珣并不能完的看见她,只晓得眼前的人很是熟悉。 躺得久了身子并不舒服,季君珣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去开旁边桌上的台灯,谁知刚起身就被站在角落里走上来的人重新摁了回去。 一股冷香划过季君珣的鼻尖,双眼蓦地瞪大,季君珣借着月光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他一双好看的唇嗫嚅了几回却终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宋珮茵让他重新躺回去后轻声对他说道:“你现在的神魂刚刚归位,不宜大动,这月光浴对你有好处,先躺会吧。” 闻言,季君珣果真乖乖不动了,但他的一双眼却瞬间明亮起来,心里有些慌,甚至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是珮茵吗?” 他问道。 片刻,宋珮茵点点头:“是,君珣,我回来了。” 紧接着便是长久的沉默。 季君珣伸出手去握住了宋珮茵的指尖,然后他用极轻极轻地声音跟宋珮茵说道:“我做梦梦见你了,你在梦里穿的就是这身衣裳,我还梦见,你嫁给了别人,无论我怎么做,你都要嫁给那人,不要我。” 叹了口气,宋珮茵忽然俯下身在季君珣的额间印下了一个吻,随即她垂下眼眸注视着他的眼睛:“君珣,那只是个梦,我已经回来了,你先休息好,等明天我一定将所有你想要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好吗?” 许是身体刚醒来的缘故,季君珣很容易便感觉到累了,等他再次入睡后宋珮茵这才下楼去见厉成。 厉成脸色沉着,面容冷峻,先前在宋珮茵面前失态的人仿佛不是他似的。 宋珮茵主动给厉成斟了茶,笑问道:“厉先生需要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过来吗?” 厉成没说话,只抬起眼皮看了眼宋珮茵。 宋珮茵瘪瘪嘴:“好好好,我知道,我今儿个要是不说,厉先生怕是回去也睡不好的,不过,在我说之前,我希望厉先生能做好心理准备,因为从头到尾我要说的只有一件事。” 闻言,厉成面上不动声色,可这心到底乱了。 宋珮茵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我和千玦其实是对异卵双生子,所以我们俩才会有八分相似,两分不似,当然,我们之间的这层姐妹关系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存在于现在这个维度和时空,也就是你我现在身处的空间,或许厉先生听来有些匪夷所思,但我相信,你应该是很容易就接受这些事的,毕竟国安处几十年前可是厉家人在当权,想必这样的稀奇事厉先生该是听说过的吧?” “继续说。” 果然,厉成知道。 得了厉成的话,宋珮茵这才继续开口:“十年前君珣和我在m国的一个小城里带人解决帮派间的问题,后来那伙人输了不服气,出尔反尔将我们两人逼到了一处断崖上,断崖下是凶海,对面是要我们二人性命的强敌,那时候,我以为我们死定了。” “可是,当枪声响起的那一刻,一切都停止了,我甚至看见一颗即将击中君珣的子弹悬停在了半空里,然后,那个人便出现了,他问了要不要跟他走,要不要和他签订契约,只要我答应他,就能救君珣,我毫不犹豫的用自己的血和那人签订了契约,然后便被他带走了,君珣醒来后他一个人站在断崖边,手里捏着枪,丢失了这一段记忆,他只知道,我莫名其妙就不见了。” “后来,那人将我带到了望月街二十六号,你知道吗?你们所看见的那几间一层的小木屋其实是有二楼的,楼上便是那人做的结界,是能来到我们所处空间的媒介。” 322 异世界的存在——零域 宋珮茵如此一段神奇又魔幻的话语听上去更像是在讲一个故事,而且这个故事的可信度并不高,但厉成和陆遇又都知道,这个故事是真实存在的,宋珮茵口中的另一个世界也是存在的,他们只是一时难以消化这些消息而已。 但很显然,厉成对宋珮茵交代的这些消息并不多感兴趣,他只想知道宋千玦到底怎么回事。 看出厉成心中所想,宋珮茵轻飘飘的吐出来一句:“我妹妹她,不会回来了。” 双手倏而攥紧,厉成刀刃般的视线钉在宋珮茵脸上:“你什么意思?” 宋珮茵丝毫不怵厉成,反问他:“你知道君珣为什么没死吗?” 厉成没出声,仍旧看着宋珮茵等着她接下来的话,但厉成预感这问题的答案不会太好。 “那是因为千玦和新箩大人签订了契约,否则,君珣是不会活着回来的。” 接下来,宋珮茵便将有关另一个世界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厉成,为的,就是让厉成死心,让他知道,她所说的不会回来不是开玩笑。 那个地方叫零域,生活着四个种族的生命,分别是动物,植物,水还有人,而新箩大人则是负责掌管人间风水的国师。 零域的人间从未有多个王朝共存的现象,从古至今帝王的高贵血统都只有一个姓——纳兰。 因着有了这层关系,零域的人间从未有过人与人的战争,就算有人想造反推翻纳兰姓氏的统治,这样的想法也都会最终被扼杀在摇篮里。纳兰一族是当初创下零域四大之命的天神从人间选来统治众人的王,天神为了人间黎民百姓的幸福特意将自己的基因融入了纳兰祖先的骨血。 从此,才情卓越,勇武坚毅,聪明果断是纳兰一族作为人间领袖不可或缺的品质。 人间有王,动植物和水界自然也有王,据说在很久以前,这三族没有谁能修得人形,皆是以原始形态示人,一直服务于人类,直到七百年前,万兽界和水族忽然纷纷修出了个人形,这唯一的两个人形自然就成了万兽界和水族的王,且灵力颇高,两人吸去天地精华后点化了更多的子孙,但兽类大多未曾被教化,混迹于人间的时候常常凶性大发,残害无辜性命。 人间的王一开始还对万兽族和水族抱有希望,希望能通过人间教化改变他们的凶性,可兽类就是兽类,王和国师新箩想尽了办法终究也无法改变兽类的本性,甚至到了最后,兽王与水族的王起了要灭掉人族的心。 兽王与水族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他们认为,凭什么人类要站在食物链的顶端奴役他们?凭什么人类可以随意就将他们端上餐桌?还美名其曰为了生物循环生态平衡! 那是零域第一次发生战争,人间血流成河,人人惶惶不可终日,生怕一个不留神下一秒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兽王甚至乘坐着飞兽来到了国都境内。 战争持续了半年,虽然兵士为了保护家园仍旧在战场上与万兽拼死相搏,但却架不住化了人形的万兽混迹于人群中窃取军事情报,国师新箩不忍眼睁睁看着生灵涂炭,遂切下左手无名指向天神举行了祭祀大典,企图求救于天神,可惜,天神那阵子可能不在其位,总之,求救无果。 就在新箩以为人间大难将至必死无疑的时候,万木之山的须弥山却在此时孕育出了第一位人形的林木女王,女王生来便拥有天地之力,能统领万物,哪怕活了千年的新箩都不是她的对手,好在这位大佬来者心善,据她自己回忆,说是天神将自己力量的三分之一赠与了她,为的,便是维持人间秩序。 于是,万兽和水族就这么被收服了,他们和人类约法三章,互不干扰,人类可以为了生存获取必要的食物,但决不允许恶意虐杀万兽或过度杀戮,而万兽也不可再化成人形混迹人间伤害凡人。 后来,新箩与林木女王成为了朋友,但万物终归有生有死,有始有终,女王为了平衡零域内的四方势力耗尽了最后一丝神力,魂归混沌之前,女王将自己的元灵一分为二,要新箩好生照看,数百之后,这承了她半生神力的元灵必将修出新的人形,成为万木之王,再次和新箩一起维护人间安定。 女王死去之后,新箩为了掩人耳目特意派兵将须弥山保护起来,实则他却将元灵寸步不离的带在了身上,每天趁夜深人静之时再回到须弥山,在须弥山的山顶处最接近月光的地方让元灵吸收天地之气。 就在新箩快要大功告成之际,蠢蠢欲动的万兽王和水族却发现了这个秘密,于是狼狈为奸的两人在新箩疏于防范时袭击了新箩,激战中元灵珠被万兽王一分为二,雪上加霜的是,水族的人趁机捣毁了新箩建在人间的天空之眼,天空之眼被毁,造成时空隧道扭曲,一分为二的元灵珠被丢进了时空波纹里,从此消失不见。 新箩爱慕女王,本就一心期望迎回女王,结果却被万兽王和水族毁灭了自己的希望,于是,大发雷霆失去理智的新箩以命相搏终于将万兽王和水族封印在了无虚崖下,而他自己也受了重伤几乎殒命,在须弥山足足躺了三百年才醒过来。 然而事情并未就此结束,醒来后的新箩灵力骤减,而封印者万兽王和水族的封印已经开始有了裂痕,新箩心知这样下去迟早有天万兽王和水族会破崖而出,于是他决定铤而走险重新打开时空隧道寻回当初林木女王留下的元灵珠。 而后,新箩便通过时光波纹寻着元灵珠留下的气味来到了地球,见到了由元灵珠化成的人——宋珮茵。 那时候宋珮茵和她最爱的男人正处在生死边缘,新箩虽然很想直接将人带回去,但他也深知这样会酿成什么后果,于是他向宋珮茵提出了契约。 323 忘了她吧,她不会再回来了 契约上的内容无非是有关宋珮茵回到零域后如何辅佐自己等,时限三百年,当然,因为在时光波里占据的位置不同,故此每一个空间的时间也不是相等的,比如,零域的三百年就只等于地球的十年,当然,这三百年与十年耗费的单位时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是一样的。 宋珮茵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淡然,面色始终平静,如果不是自己亲身从望月街二十六号尘封多年的旧屋里接出了宋珮茵,只怕厉成此时早已给宋珮茵鼓起掌来,毕竟故事太魔幻,不捧场都不行。 宋珮茵余下的话没说完,但厉成却早已明白,为什么宋珮茵会叫宋千玦妹妹。 那林木女王的元灵珠从时空隧道里落到地球后化成了两个人形,一个是宋千玦,一个是宋珮茵。 但,厉成尚有一事不明,既然那零域的新箩大人已经将宋珮茵带了回去,又为什么要放她回来?还是谁,宋珮茵为了能回来...... 想到这,厉成看宋珮茵的眼神带了丝阴狠。 宋珮茵自然也察觉到厉成的目光了,但她却毫不在意,只冲厉成无奈的摊手:“我不想这样的啊,可是我太想君珣了,所以才出此下策,希望你能谅解我。” 闻言,厉成果真将视线从宋珮茵身上挪开了去,冷声问她:“我只想知道,宋千玦会多久才会回来!” 宋珮茵叹了口气:“你这人怎么说不听呢?千玦是不会回来的,新箩大人会洗去她在地球的记忆,重新让她成为零域须弥山的主人,你就死心吧,你和她是不可能的了,况且,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和千玦都不是地球人,就算留下来,也不会跟你们白头偕老,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届时,是福是祸都不知道,所以,不如就这么算了吧,反正我知道厉先生你不是打算年底的时候要娶胡家小姐吗?” 此话一出,厉成惊了惊,这想法他只玩笑似的跟宋千玦说过,宋珮茵怎么会知道? 见厉成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宋珮茵了然一笑:“厉先生不会以为我这个灵珠化身在零域那边对于你们的事一无所知吧?” 厉成是在天快亮的时候离开季家的。 路上。 厉成仰头靠在车枕上闭眼休憩,可这心却始终静不下来,或者说,他一闭眼就会想起宋千玦那张脸。 早知道这样,他哪里还会赌什么气?早在六年前宋千玦完离家出走的时候他就出去找人问个清楚了,如此一来两人之间也不会白白空了整整六年的光阴,也更不会在重逢的时候对她有意刁难。 早知道这样,他只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人留下来,留在他身边,哪里也不去,不去流浪,不去无家可归,只来他怀里,让他守护她。 “新箩大人会洗去她在地球的一切记忆,她会忘了你,重新成为零域须弥山的主人。” 宋珮茵的话还犹在耳,只要一想到那个总是让他牵挂惦念的女人会彻底忘了自己,从此两人再不相见,厉成左心口便忍不住一阵阵抽疼起来。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般爱宋千玦的呢?其实厉成也不清楚,许是在南国重逢的那一次?或许是红豆每日在他眼下长大,无论脾性还是面相都跟宋千玦带了八分相似?又或是,宋千玦离开的那几年,每每到了初雪的日子,厉成都会去当初他们走过的那条路一个人站在路灯下欣赏一会雪花落下的世界,再或是,厉成其实从来不是个对生活有太多耐心的人,但他却在宋千玦捡回大圣时将大圣细心照顾到如今。 爱吗? 当然爱了。 能接受她忘记自己吗? 当然不能。 车里很安静,厉成从季君珣的别墅出来后这一路上都一言不发,厉成不说话,陆遇本想开解一下厉成,却到底找不到合适的言辞。 陆遇当初带回厉家后便一直跟着厉成至今,作为发小兼助理,陆遇无疑是了解厉成的,可正因为了解,就更不知该如何劝解厉成了,他知道,厉成是深爱宋千玦的,要是让厉成从此忘记宋千玦那是不可能的。 要忘早就忘了,又何必等六年呢?又何必因为胡家小姐不过有两分像宋千玦便对人家态度友善呢? 跟了厉成这许久,陆遇认识的厉成从来都风度翩翩运筹帷幄,可一旦有些事扯上了宋千玦,厉成就淡定不了了。 比如现在。 虽然厉成现在一派安静,只闭着眼休憩,但陆遇敢打赌,厉成一定在想什么主意,他不是个会轻易认输的人,宋千玦是他的女人,他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让人抢了他的夫人去呢? 燕庭南岸。 厉成到家的时候周意欢刚来不久,正抱着红豆给他喂早餐,厉成看上去明显有些累,巧姨从厨房端出厉成的那份早餐,从他手里接过外套,问要不要去把浴缸的水放满,厉成点了点头。 坐到餐桌边,厉成对于周意欢的做法不大满意,开口道:“妈,红豆都多大了,你还喂他吃饭。” 周意欢听了一笑了之:“怕什么呀?你小时候八九岁还不好好吃饭要我喂呢,再说了,我不也只偶尔这么喂一回么?” 这种事扯下去毫无意义,厉成不是在周意欢那占不到上风,而是厉成不想那么做,周意欢毕竟是他母亲,为这点儿小事伤和气不值得。 饭吃到一半,周意欢忽地想起来一件事,她转过头看向厉成:“你昨晚去哪儿了?” 厉成一怔:“处理些工作上的事。” 厉成从小就是让人省心的孩子,周意欢自然是信他的,微微叹了口气,周意欢说道:“这工作上的事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早就可以不用那么拼命了,还是身体要紧,以后别再这么熬夜了,厉成,不是妈说你,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娶了吧?我听说那女人又玩失踪了,你扪心自问,你觉得她像你爱她那样爱你吗?六年了,性子还是一点没变,说走就走,一声招呼都不打,她将厉家人当什么呢!这种女人你真敢要吗?” 324 怕不爱睡不着 周意欢在燕庭南岸发了一顿牢骚后便送红豆去上学了,厉成泡在浴缸里闭目养神了许久,如果不是巧姨来敲门准备打扫,厉成说不准就睡过去了。 一宿没合眼,厉成本无睡意,可这浴缸大概是个好东西,他从里面出来后也没多想擦干水就躺在了床上,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多,醒来的时候外面的阳光正刺眼。 许是一直担心宋千玦的事,这一觉厉成睡得并不踏实,甚至宋珮茵昨晚那些话在厉成的梦里都一一应验了,他梦见宋千玦一头短发已经长成了及腰长发,穿了和宋珮茵一模一样的墨绿色衣裙,他喊她宋千玦,可那女人压根就没理会他,分明是已经将他忘了。 浓重的失落感让厉成在梦里的时候心也是疼的,他想追上去,可下一秒宋千玦就不见了踪影。 有风从窗户里吹进来,厉成抬眼去看外面的天空,几朵棉花似的云朵慢悠悠地挂在纯净的蓝色里,一切都如此美好,像个美妙的童话。 就在此时,几缕旋律悠扬的小提琴声从不远处渐渐响起在燕庭南岸。 因着这地方住着的人不是显贵就是富豪,故此一般没人敢这么大胆的在燕庭南岸弄出声音来。 小提琴如泣如诉在阳光温暖的午后听来竟有些伤感,厉成其实一向对音乐这东西不大感兴趣,但眼下这小提琴的旋律和音喉分明引起了厉成的兴趣,他缓缓下床走向了阳台,发现不远处的另一栋别墅里似乎是新般了住户进来,他看到一个年轻女孩儿穿了身白色的衣裙,一双灵巧的手正在小提琴上下翻飞。 一曲完了,那女孩儿也不知是失恋还是怎么了,竟抹起了眼泪,随后又边哭边拉起了小提琴。 这是厉成为数不多的熟悉地旋律——周迅的飘摇。 而厉成之所以知道这首歌,是因为他上高三那一年,学校有个女生很喜欢他,但那时候的厉成压根就无心恋爱,男孩子玩心重,他也一样,对爱情这方面在遇到秦妍舒以前他是一窍不通的,他只记得那女生在一个晚会上当着校师生的面用小提琴给他演奏了一曲,那歌厉成没听过,只晓得听上去有些悲伤,后来还是班上的女同学告诉他说,那是周迅的飘摇。 风停了云知道 爱走了心自然明了 他来时躲不掉 他走得静悄悄 你不在我预料 扰乱我平静的步调 怕爱了找苦恼 怕不爱睡不着 ...... 那女孩儿后来怎样了厉成不知道,但他下来却认真搜索了这首歌的歌词,甚至时至今日他依然记得,他想,这歌写得真好,怪不得有那么多人喜欢用音乐表达自己。 多像他当初面对宋千玦的心情啊,他不想爱她,却又不由自主的沉沦。 厉成还陷在往事里,那头的小提琴声却忽地戛然而止,厉成一惊抬眼去看,原来是琴弦断了。 季君珣再次醒来已经是一天以后的事情,宋珮茵守在他床边就那么眼巴巴地盯着这人,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生怕下一秒就要跟这人分离似的。 吉叔跟了季君珣这么久,深知季君珣的心结所在,对于宋珮茵的归来他比谁都高兴,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对于季君珣来说才是他心上的宝贝。 前些日子宋珮茵还没出现的时候,季君珣就曾和吉叔提到过想要娶宋千玦为妻,而宋千玦的身份却是个麻烦,季君珣对吉叔颇为尊重,他问他对这件事的意见。 宋千玦和宋珮茵八分相似,这是铁铮铮的事实,而性子两个人却是天差地别,宋千玦性子直爽火辣,心肠不坏,说话快言快语,而宋珮茵更多的时候却性子恬淡,温柔善良,不管多大多小的事到了她那仿佛都一样,这两个人都很有趣,但不得不说的是,宋珮茵的温柔善良只倾付于季君珣,除了这人,宋珮茵对人对事是狠辣的,不留情面,甚至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季君珣独身一人在m国打拼至今,好不容易挣下如今这份威名和产业,于公于私吉叔其实都更倾向于宋珮茵,厉成毕竟不是常人,只有手段狠辣的宋珮茵才能站在这样的男人身边,当然,宋珮茵于十年前无声消失也是吉叔料想不到的。 那时候宋珮茵和季君珣感情正浓,怎么都不该不告而别,后来季君珣因为宋珮茵的消失消沉了好一阵,吉叔为了让季君珣振作起来,只得想尽办法到世界各地去寻找与宋珮茵有几分相似的女人。 然而让吉叔没想到的是,就在季君珣已经将自己和宋珮茵的往事尘封之际,他们遇到了因为 寻求帮助而找上门的宋千玦。 那是吉叔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上真的会有如此相像的人,甚至连笑容可以复制,如果不是那显而易见的迥异性情,吉叔当真会以为是宋珮茵回来了。 后来,吉叔知道了季君珣想要娶宋千玦的心意,他没说支持,也没说反对,但总觉得,这样不大好,更何况千玦那孩子是有爱人的,但吉叔的意见毕竟无法决定季君珣的想法,当知道季君珣为了把宋千玦从厉成那抢过来而做好一切准备要和厉成在商场上决出个胜负的时候,吉叔愁的几天都没吃下饭,但,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季君珣准备动手的前一天,他失踪了。 季君珣许是不大敢相信宋珮茵真回来了,他定定地瞧了她许久,终于回过神来,他还以为他不过是又做了场梦。 将人圈在怀里,季君珣唤了宋珮茵的名字一次又一次,听到心爱之人的回应,季君珣渐渐红了眼眶,怕宋珮茵发现,他像个小孩似的将头埋在了宋珮茵的脖颈里。 这人回来了,该问的事自然也不能少,十年前的宋珮茵就对季君珣没有半句谎话真诚相待,现在归来的宋珮茵仍旧和十年前一样,她想也没想就跟季君珣坦白了一切,包括异世界零域,包括她为什么消失,也包括宋千玦究竟去了哪里。 325 我要去找她 季君珣许是不大敢相信宋珮茵真回来了,他定定地瞧了她许久,终于回过神来,他还以为他不过是又做了场梦。 将人圈在怀里,季君珣唤了宋珮茵的名字一次又一次,听到心爱之人的回应,季君珣渐渐红了眼眶,怕宋珮茵发现,他像个小孩似的将头埋在了宋珮茵的脖颈里。 这人回来了,该问的事自然也不能少,十年前的宋珮茵就对季君珣没有半句谎话真诚相待,现在归来的宋珮茵仍旧和十年前一样,她想也没想就跟季君珣坦白了一切,包括异世界零域,包括她为什么消失,也包括宋千玦究竟去了哪里。 在宋珮茵的想象里,从此以后她会和季君珣在这个世界过上美满幸福的生活,再也没有人谁能分开她们,零域那个地方已经和她没关系了,她找到了能代替自己活在那里的宋千玦,所以她才有机会回来。 可季君珣是何许人?他很快便从宋珮茵的话语里意识到了不对劲,为了确定自己的想法,季君珣试探着开口:“你的意思是从今往后宋千玦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对啊,临走前我可是和新箩大人说好的,新箩大人是不会放她回来的,但是你放心好了,新箩大人会洗去千玦的记忆,她不会因为你们而难过的,她只会记得,她生来就是零域须弥山的主人,她得对零域的生灵负责。” 闻言,季君珣沉默了。 厉成是在回去的五天之后重新找上宋珮茵的,那时候宋珮茵正准备和季君珣回m国去。 对于宋珮茵所说的那个世界以及永远都将不会回来的宋千玦,厉成如果说自己没有死心过那是骗人的,他甚至在想,宋千玦会忘了他,此后他们再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的生老病死她然不知,她的喜怒哀乐他也无法感同身受,这大概就是所谓一个缘字走到尽头的模样。 他是个商人,他比谁都明白回报与投入之间的关系,他对宋千玦已经投入了自己一生的爱情,宋千玦回报给他一个孩子,若是仔细算来,他们是互不亏欠的。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也算是好聚好散。 但,许又是厉成从未真正心死,他将选择权交到了红豆手里。 在红豆又一次问厉成妈妈去哪了为什么不来看他的时候,厉成放下了手里的工作,他蹲下身平视着红豆的眼睛说道:“红豆,妈妈有自己的事要做,有自己的责任需要承担,以后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别再提起妈妈了,好吗?” 已经读幼儿园大班的红豆显然已经开始能听懂厉成的话,甚至懂了些浅显的词语,比如责任和承担,这是他从上幼儿园开始厉成就常常和他说起的词语,有些话听着听着就懂了,再加上厉成一直言传身教,随着年纪的增长,红豆的行事作风间独属于厉家人那份天生优渥的气度已经开始暂露头角。 当然,这并不证明红豆长了颗超学龄心里智商的心,提起那个生下自己的漂亮女人,红豆作为一个不足六岁的孩子仍旧会哭,他甚至在听到厉成说宋千玦以后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毫无预兆的哇一声就哭嚎起来。 怎么能这样呢?妈妈怎么能这样对他呢?他等了她那么久,不过才见了两三面这就又见不着人了,他还有好多的话要和妈妈说,他还准备了好多礼物想着要送给妈妈,怎么能就此不见呢? 厉成显然没想到已经许久未曾流泪的红豆会忽然大哭起来,他一双原本硬挺锐利的眉眼最近因着宋千玦已经隐隐泛了些忧郁之态,眼下红豆一哭,他的一副眉微微拧了起来。 瞧着红豆硕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下来,厉成的眉眼又倏而一展,他大手一伸将红豆揽入了怀里,强颜欢笑道:“好了红豆,别哭了,不是还有爸爸在吗?以后,爸爸陪着你,好不好?” 红豆一向对厉成都是又爱又怕,在厉成面前,红豆鲜少不听话,更不会在言语上有什么顶撞,可这回不一样了,红豆固执的不肯说好,他反而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边哭着一边跟厉成说:“爸爸...爸爸我觉得这样不好......我还是想要妈妈...我等了妈妈那么久...我很想她......爸爸...妈妈到底去哪里了...妈妈不是你的妻子吗......现在她...她不回来了....爸爸应该去带着红豆找她才对......呜呜呜...爸爸...我想要妈妈......” 那一天,红豆哭得很伤心,厉成一直想要安抚他,却又在孩子那样的言语下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后来,看着红豆睡过去的模样,厉成做了个决定。 红豆说的不错,从开始到现在,宋千玦都是他的合法妻子,他根本没签过那一纸离婚协议书,所以,他和宋千玦依旧是夫妻,自己一个大男人,明知道妻子不是心甘情愿被掳走的,却在别人几句话后就放弃了要去找妻子的念头,这不是懦夫是什么?他一直教红豆要勇于承担自己的责任,可他对自己的妻子都没做到这一点。 不管结果如何,总算要试一试,怎么能明知道一切却什么都不做呢?这不是他厉成! 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厉成这些天一直沉郁的心总算轻松了些,于是他给季君珣去了个电话,得知季君珣和宋珮茵仍在国内,厉成立马带着陆遇奔了过去。 “什么?你要去找她?!” 马场的别墅里,宋珮茵瞪大了一双眼,用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厉成。 厉成点了点头:“对,我要去找她,我儿子不能没有妈,我也不能没有老婆。” 闻言,宋珮茵从鼻子里轻哼一声,呵呵了两句,跟看白痴似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厉成:“厉先生,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这么傻。” 厉成不怒也不恼,他淡淡一笑:“过奖,我希望宋小姐能告诉我,怎么能去到你口中的那个世界?” 片刻,放下手里的咖啡,宋珮茵瘪瘪嘴,松了耸肩:“没办法的,你去不到的。” 326 大佬也怕女朋友 宋珮茵语气笃定,厉成神色坚硬,两个人谁也不让,半晌,宋珮茵终于忍不住了,她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一步步靠近了厉成,眼里带了丝嘲讽和锐利。 片刻后,盯着厉成的眼,宋珮茵一字一句道:“厉先生!请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以为你在这个时空有了不俗的家世所以走到哪里都会是王吗!我劝你做人谦逊些,那个地方像你这样的凡人,是活不过三天的!” 宋珮茵自诩现在的自己已经很仁慈了,她可是看在宋千玦的面子上才好心给厉成说这些的,换做不相干的人,她可是理都不会理。 然而,某些时候总是事与愿违,比如现在,厉成在听了宋珮茵一番话后非但没有舍了要去赴死的心,反而又问了一遍方才的问题:“谢宋小姐好意提醒,但我心意已决,宋小姐只管告诉我,如何才能去那里?” 厉成这番话宋珮茵听前半句还算满意,没想到后半句还是要执意。 “喂!你这个人!你怎么......我都跟你说了以你的身份是没有办法越过那层结界的!你怎么就不听呢?以为我骗你是吧?” “不!我知道你没有骗我,但,你不是在这吗?你既然能回来,肯定也能再进去吧?” 宋珮茵一噎,不自然地别开了自己和厉成对视的目光。 “我...我进不了!那层结界是新箩大人布下的,只有他才能打开,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没有办法。” 如果不是眼神和说话的声音,眼前的宋珮茵看上去和宋千玦是那么的相似,厉成垂在双侧的手握紧松开,松开又握紧,终于,他胸腔里那团烧得他心慌的火熄灭了,他只是在宋珮茵说完话后上前一步,微微俯视着宋珮茵用十分平静的语气开了口。 “宋小姐,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我问你,如果现在被掳走的人是季先生,你会怎么做?我不想多费唇舌,宋小姐最好也坦白相告,这样,我才不会追究宋小姐为了自己的幸福而加害我老婆的事。季先生再有能耐,但只要我厉成现在一声令下,宋小姐,你费了这么大的劲好不容易才回来,我猜,你大概不想季先生就这么离开你吧?” 宋珮茵冷笑一声:“你威胁我?” “不,是忠告。” “谢谢,我想,我不需要。” “既然宋小姐执意不肯,那我就告辞了。” 厉成走后,出门处理公事的季君珣正好回来,两个人一前一后。 进了大厅,见宋珮茵一个人出神的看着窗外,季君珣轻悄悄地抱了上去,吓了宋珮茵一跳。 这几天两个人不管做什么都在一起,今天还是两个人重逢后第一次分开,熟悉地气味扑进鼻息间,宋珮茵忽然安静下来紧紧抱住了季君珣,问道:“你和厉成谁厉害?” 这话问得季君珣一愣,但厉不厉害这种事,随便哪个男人都不会轻易妥协的,对方和自己,当然是自己更厉害了,无论哪方面。 得了答案,宋珮茵放了心,再次将小脑袋埋进了季君珣的肩窝里,深吸了一口气:“喔,那就好。” “厉成来过了?” “嗯。” “他跟你说什么?” “他说他要去找千玦,你说他这不没事找事吗?那个世界是他能去的吗?去得了吗他?” 虽然有些话说出来可能感觉不大对,但季君珣想了想,他还是要说,或许是十年前的周遭环境让他和宋珮茵注定无法心慈手软,可宋珮茵消失的这十年来,又或者说,在季君珣遇到宋千玦后的日子里,那些他人性里曾经被抹杀被泯灭的某些东西开始复苏了。 季君珣也说不上自己对宋千玦究竟是什么心,他更不知道这件事倘若换个人他还会不会有现在的想法,他唯一知道的是,他觉得自己似乎对不起这个女人。 想到这,季君珣垂眸瞧了眼依旧靠在自己肩上的宋珮茵,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后,缓缓开口:“珮茵,你是因为我才回来的,对么?” 宋珮茵丝毫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她点了点头:“对啊,我在那边可是每分每秒都想着你的,只要一想到我走了,我们君珣就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个世界,多难受啊,所以啊,我当然是为了你才回来的。” 谁说只有女人才喜欢甜言蜜语?很多时候,男人照样喜欢,比如现在的季君珣,当然了,他不是那种会迷失在糖衣泡汤里的人,轻轻吻了吻宋珮茵,季君珣接着问道:“珮茵,那你觉得,如果宋千玦那天没有依照新箩大人的意思前去望月街救我,你回来后还能见到我吗?” 果然,女人的直觉是准的,其实在季君珣说出第一句话之前,宋珮茵就猜到了此人大概来者不善。 没想到,还真被她猜着了。 季君珣话音落下的瞬间,连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约莫片刻后,宋珮茵忽然笑了起来。 这个笑容季君珣再熟悉不过了,十年前宋珮茵只要大发雷霆之前就会出现这个笑容,至于十年后么,额...... “季君珣你什么意思?!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宋珮茵忽地从季君珣怀里挣脱开来,光脚站在沙发上往后退了几步,隔着一米远的距离怒视着眼前的男人。 在女朋友的怒火面前,就算是曾在m国轰动黑白两道的季先生也忍不住胆颤起来,他甚至连说话都结巴起来。 “我...你...你别误会,我就是......就是想...” “想?想怎样?我告诉你季君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干了什么!本小姐不说那是不跟你计较!你现在居然还拐弯抹角的来批斗了我是吧?要是我不回来,你还想强抢了千玦当老婆是吧?季君珣!几年不见你胆子很大嘛!”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你结巴什么?嫌我恶毒了是吧?嫌我心肠坏是吧?早知道这样,我特么还回来干什么!我这不是给自己也给你找不痛快吗?说,你是不是真喜欢上宋千玦了?” “我没有!” “没有你心虚什么?没有你在这话里话有话的干什么呢?好玩啊?” ...... 327 怒火难熄 这几天两个人不管做什么都在一起,今天还是两个人重逢后第一次分开,熟悉地气味扑进鼻息间,宋珮茵忽然安静下来紧紧抱住了季君珣,问道:“你和厉成谁厉害?” 这话问得季君珣一愣,但厉不厉害这种事,随便哪个男人都不会轻易妥协的,对方和自己,当然是自己更厉害了,无论哪方面。 得了答案,宋珮茵放了心,再次将小脑袋埋进了季君珣的肩窝里,深吸了一口气:“喔,那就好。” “厉成来过了?” “嗯。” “他跟你说什么?” “他说他要去找千玦,你说他这不没事找事吗?那个世界是他能去的吗?去得了吗他?” 虽然有些话说出来可能感觉不大对,但季君珣想了想,他还是要说,或许是十年前的周遭环境让他和宋珮茵注定无法心慈手软,可宋珮茵消失的这十年来,又或者说,在季君珣遇到宋千玦后的日子里,那些他人性里曾经被抹杀被泯灭的某些东西开始复苏了。 季君珣也说不上自己对宋千玦究竟是什么心,他更不知道这件事倘若换个人他还会不会有现在的想法,他唯一知道的是,他觉得自己似乎对不起这个女人。 想到这,季君珣垂眸瞧了眼依旧靠在自己肩上的宋珮茵,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后,缓缓开口:“珮茵,你是因为我才回来的,对么?” 宋珮茵丝毫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她点了点头:“对啊,我在那边可是每分每秒都想着你的,只要一想到我走了,我们君珣就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个世界,多难受啊,所以啊,我当然是为了你才回来的。” 谁说只有女人才喜欢甜言蜜语?很多时候,男人照样喜欢,比如现在的季君珣,当然了,他不是那种会迷失在糖衣泡汤里的人,轻轻吻了吻宋珮茵,季君珣接着问道:“珮茵,那你觉得,如果宋千玦那天没有依照新箩大人的意思前去望月街救我,你回来后还能见到我吗?” 果然,女人的直觉是准的,其实在季君珣说出第一句话之前,宋珮茵就猜到了此人大概来者不善。 没想到,还真被她猜着了。 季君珣话音落下的瞬间,连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约莫片刻后,宋珮茵忽然笑了起来。 这个笑容季君珣再熟悉不过了,十年前宋珮茵只要大发雷霆之前就会出现这个笑容,至于十年后么,额...... “季君珣你什么意思?!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宋珮茵忽地从季君珣怀里挣脱开来,光脚站在沙发上往后退了几步,隔着一米远的距离怒视着眼前的男人。 在女朋友的怒火面前,就算是曾在m国轰动黑白两道的季先生也忍不住胆颤起来,他甚至连说话都结巴起来。 “我...你...你别误会,我就是......就是想...” “想?想怎样?我告诉你季君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干了什么!本小姐不说那是不跟你计较!你现在居然还拐弯抹角的来批斗了我是吧?要是我不回来,你还想强抢了千玦当老婆是吧?季君珣!几年不见你胆子很大嘛!”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你结巴什么?嫌我恶毒了是吧?嫌我心肠坏是吧?早知道这样,我特么还回来干什么!我这不是给自己也给你找不痛快吗?说,你是不是真喜欢上宋千玦了?” “我没有!” “没有你心虚什么?没有你在这话里话有话的干什么呢?好玩啊?” ...... 别墅里的争吵声大大小小的传出来,吉叔站在紧闭的大门前几次三番想去举起手敲门,最终还是放弃了,他摸了摸鼻子,想起他刚跟在季先生身边的时候,那时季君珣已经和宋珮茵在一起了。 对于宋珮茵吉叔一直都有所耳闻,传说她和季君珣在黑斗中硬是在各方势力里杀出了一条生路,吉叔第一次见宋珮茵的时候却完无法将眼前的美人和那个心狠手辣身手了得的大佬的女人联系在一起,一直到偶有一次,吉叔有急事要和季君珣汇报,半夜三更去了季君珣的家里。 那时候和现在的情形几乎一模一样,吉叔尴尬的站在门外听着他家的大佬在宋珮茵咄咄逼人的问话下毫无招架能力,只能结结巴巴的辩解。 此情此景过了十来年再次重现,于吉叔来说,他是真心为季君珣高兴的,不管如何吵吵闹闹,爱的人还是彼此就很好。 晚上。 由于我们的季先生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于是,沙发这个地方就华丽丽地成了季先生的床,把宋珮茵惹生气的后果是很严重的,季君珣知道,这女人现在没一声不吭的厉家出走已经很给他面子了,要是依着她以往的性子,季君珣今天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当然,其实宋珮茵也不都是这种性子,更多的时候她还是很贴心温柔的,而前提便是季君珣没做出什么让她生气的事情。 半夜,季君珣躺在沙发上怎么都睡不着,自从宋珮茵和他说了零域的事情后,他始终都在惦念着宋千玦,倒不是说他真的喜欢上这女人,而是,心有愧疚。 不管怎么说宋千玦当时在接到电话后都选择了去救他,而不是什么都不做...... 与此同时的卧室里,一个人占据了季君珣大床的宋珮茵同样翻来覆去睡不着,当然,她更多的是难过和伤心,不为别的,就为今天季君珣的话。 他明明,明明就是惦念宋千玦却还死不承认!他明明就嫌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是,可是十年前的她不就是这个样子吗?那时候他还夸她来着,要不是她不择手段心狠手辣,她在零域的那几百年恐怕早就被人弄死了吧?哪里还能谈什么平安回来? 不管怎样的女人,只要在爱情里,就一定会成或多或少的产生些患得患失的感觉,或者说,是管不住自己那颗胡思乱想的心,比如现在的宋珮茵,已经从一开始联想到了季君珣会不会下一步就跟她正式提出分手,而她要怎么办之类的等等。 328 我爱你,不想对谁心有愧疚 不管怎样的女人,只要在爱情里,就一定会成或多或少的产生些患得患失的感觉,或者说,是管不住自己那颗胡思乱想的心,比如现在的宋珮茵,已经从一开始联想到了季君珣会不会下一步就跟她正式提出分手,而她要怎么办之类的等等。 第二天,宋珮茵顶着一双一双硕大的黑眼圈无精打采的坐在餐桌前,季君珣洗完澡出来见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连忙问她怎么了,宋珮茵看也不看也人,只淡淡地说了句没怎么,但手里的刀叉却在盘子里划出了极其刺耳的一声。 季君珣手抖了抖,从胸口处沉沉地叹了口气,终于面露微怒:“珮茵,你......” 然而,季君珣这句话终究还是没说完,因为宋珮茵忽然嘴一瘪眼角一酸,将他余下的话都逼了回去。 宋珮茵呜咽的声音不大,但却很抓人心,像是委屈之际的孩童,一双美目氤氲着温热的水气,她抽泣着轻声跟季君珣说道:“我是不是真的太坏了?我是不是不该回来...我活了这么久,除了对你,我从来都是蛇蝎心肠不择手段的,哪怕......哪怕我明知道千玦肯定不会想要待在零域,可我还是将她弄进去了...我知道,我这叫损人利己,如果你因此而讨厌我,我无话可说,走就是了。” 这是自两人相识以来季君珣第一回见到这样的宋珮茵,与那些争风吃醋想要得到丈夫疼爱呵护的女人一样,倒不是说不好,而是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宋珮茵何时也学会这招了?不过不管这女人变成什么样,这辈子他都不想再失去她了。 想到这,季君珣垂眸思虑了一番,然后他握住了宋珮茵的手,替她拭去眼泪,这才温声安慰道:“珮茵,你知道我这个人的,我从一开始就认定了你,怎么还会对别的女人动心呢?不管你是蛇蝎心肠也好,菩萨心肠也好,于我而言,你就是你,此生也只会有你。我承认,我的确有动过要娶宋千玦的念头,但那也是因为我太想你了,我觉得自己很累,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她和你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你知道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以为那就是你,我以为你回来了。” 像是心里最柔软的那块地方被人触碰,面对季君珣的几句心里话,宋珮茵再次红了眼眶,得夫如此,她还要求什么呢?这人爱她敬她,思她念她,将她永永远远地放在心上,此生足矣。 抹干眼泪,宋珮茵忽然倾身上前双手捧住了季君珣的脸,终于破涕为笑:“君珣,谢谢你等我,也谢谢你爱我。” 说完,宋珮茵缓缓闭眼吻上了季君珣的唇。 两人额头相抵,鼻尖摩挲着鼻尖,宋珮茵仍旧闭着眼,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两片唇弯出一道甜蜜的弧线,然而下一秒面色沉静的季君珣却忽地打断了她的联想。 “珮茵,接下来我说的话可能你会不喜欢,但我觉得,我还是要说,否则,我会不安一辈子的。” 闻言,宋珮茵的眼皮跳了跳,她直觉不会是什么太好的事,况且,她也隐约猜到了季君珣要说什么,尽管就如季君珣所说的那样,宋珮茵的心里的确不舒服,但她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该来的总要来,她一直逃避也没用,不如面对。 “嗯,我听着呢,你说。” 季君珣慢慢睁开双眼,他看着宋珮茵颜色美好的眼皮问道:“珮茵,你觉得,如果当初我知道你去了哪里,我会不会拼尽力哪怕明知没有结果也要来找你?” 这话何其耳熟,就在一个小时前厉成也对宋珮茵说了与这句差不多的话,她当时心里便是一怔,后来仔细想了想,宋珮茵觉得,如果正如厉成所说当初被掳走的人是季君珣,依着她的性子,她怕是没了这条命也要去找人的吧,海角天涯,总有些奇人异士能知道的。 见宋珮茵不说话,季君珣再次缓缓了开口:“珮茵,我之所以这么想不是因为我对千玦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而是我觉得,她毕竟也救了我一命,如果没有她,恐怕我早就不在了,这份恩情,我想还给她。” 季君珣话音落下,宋珮茵终于肯说话了,她抬起眼皮问道:“你真的这么想?” “嗯。” “想好了?” “嗯。” “好,我知道了。” 燕庭南岸。 这还是季君珣第一次来厉成的府邸,庭岸幽静,草木葳蕤,是个修养身心的好地方。 书房里。 宋珮茵站在阳台上俯身遥望着远处的山景,刚下过一场新雨,空气里到处都是淡淡的花香和泥土的芬芳,吸上一口这沁人心脾的味道,怎一个神清气爽了得哟。 厉成交叠着腿坐在沙发上,右手的指间捏了根烟,寥寥烟雾,味道虽不呛人,但后劲却很足。 “想不到千玦竟还真为你生了个孩子,我听说,女人生孩子那可是要在鬼门关走一遭的,啧啧啧,我可想都不敢想,一定疼死了,唉,真伟大啊。” 宋珮茵背对着厉成,这话里的意思有一有二,或许还有三有四。 季君珣宠溺的眼神投向宋珮茵,心想道,有没有孩子又怎样呢?只要心爱的人一直在身边,没什么好遗憾的。 瞥了眼对面的两人,厉成在烟灰缸里抖了抖燃尽的灰,淡淡地问道:“二位来找我,是做出决定了吗?” 季君珣点了点头:“嗯,怎么算宋千玦也有恩于我,我季君珣虽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但知恩图报我还是懂的。” “既然如此,那就别废话了,说吧,宋小姐,怎么才能去到零域?” “我说过了,只凭你是不进去的,除非,厉先生去找国安部的安何,他手下的能人异士多得很,会有你需要的那一个。” “安何?” “对。” 望京楼里。 作为国安部最年轻有为的领导,安何最近刚带了一批手下从某国执行秘密任务归来,眼下正在休假期间,正想着等躺够了要去哪里好好消遣呢,结果还等他想出个地名来,厉成一个电话便将他约到了望京楼里。 329 想跟你要个人 望京楼里。 作为国安部最年轻有为的领导,安何最近刚带了一批手下从某国执行秘密任务归来,眼下正在休假期间,正想着等躺够了要去哪里好好消遣呢,结果还等他想出个地名来,厉成一个电话便将他约到了望京楼里。 其实依着安何的身份他完可以不用来的,但安何仔细想了想,厉成这样的人轻易是不会给别人打电话的,况且他和他现在又不是合作伙伴,所以,这个电话就十分值得寻摸,于是,安何抱着好奇的态度以及万一能占个便宜的想法就这么来了。 安何一来,落了座便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厉总找我有何贵干?” 厉成嘴角带着丝浅浅的笑意:“这回还找安领导还真有贵干。” “说说吧。” “我想跟安领导借些人。” “哦?借人?” “对。” 别的话厉成不再多说,反正安何都会知道,他不问,他也就不说。 微微垂下眼眸,安何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笑道:“既然是厉先生借人,我哪有不借的道理?不过,我有个小小的条件。” “说来听听。” “我希望厉先生能让陆遇给我当一年的生活助理。” 此话一出,原本含了口茶水的厉成差点被呛道,末了,他平静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安何,点点头:“这件事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最终的决定还是要陆遇同意才行。” 闻言,安何一怔:“你不是他老板吗?这事儿你就不能要求他?” 虽然这么做不大好,但厉成还是隐隐冲安何翻了白眼,他放下茶杯淡淡地开口:“陆遇是我们厉家的养子,我和他从小情同兄弟,爷爷一直拿他当亲孙子对待,虽然他眼下只是在我手里当助理,那也并不代表厉家就对他不重视。” 听完厉成的话,安何呵呵笑了两声。 他知道,厉成这是在警告他不要乱来呢,啧啧啧,这姓厉的人还真是永远改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啊,分明今儿个是厉成有求于自己,但安何却感觉到像是自己在求他似的。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忽然,厉成话锋一转,看向安何。 安何点头:“问来听听。” “安领导见多识广,这一路升上来想必也付出了些常人所无法企及的代价,我想问问安领导,在你眼里,江山和美人哪个更重要?” 大概没想到厉成会问这话,安何这回着实愣了,所幸他反应也快,仔细一想便脱口而出:“我的选择和厉先生一样,厉先生,虽然我不知你跟我借人做什么,但我猜,一定和厉少夫人有关系吧?不过厉先生我出于好心提醒你一下,厉老爷子那你真的忍心一走了之吗?” 安何给厉成的提醒是真心的,而这也正是厉成一直担心的,从他少年时回到厉家的那一刻起,老爷子就对他满怀希望,现在他不负当初的期盼,在这条路上终于如鱼得水为王为大,但是,他却又不得不在这个时候离开,他没办法忘记宋千玦,也没办法就丢她一个人在另一个世界孤苦伶仃,他觉得,他得去找她。 站在茶室的窗口处,安何双手背在背后盯着厉成的卡宴越来越远,安何想了想厉成临走前最后问他的那句话。 “你是认真的吗?” “我这辈子活到现在,生生死死荣华富贵都经历了,每一次当我从黎明醒来的那一刻,我惦念的人始终只有一个,不管高峰还是低谷,不管风雨还是阳光,每一次出任务的时候,我唯一期盼的是能活着回来,远远地看他一眼就好。” 安何的目光沉静悠远,像是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但厉成却从那目光里读出些决然,于是他拍了拍安何的肩:“祝你好运。” 当陆遇接到厉成的新任务时,陆遇愕然了。 “厉总,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厉成如今知道了安何的想法,自然不能再当做不知道,而他之所以会决定让陆遇去安何那,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前两年的百盛一直没有开拓新的业务,他们的业绩一直维持着之前的水平,而安何这个百盛的最大boss整整一年都没露面,厉成作为官宦子弟,他对安何的行踪虽不清楚,但却也听说过有关安何工作上的一二,安何这么久不出现,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要么是出任务了,要么就是牺牲了。 那段时间陆遇做事一直恍恍惚惚,厉成还经常看见他神情落寞的对着空气发呆,十足地像个失恋小媳妇儿似的。 厉成原本一直以为陆遇是被什么女孩儿伤了心了,于是他作为一个上司拐弯抹角地安抚了陆遇几句,跟他说道:“陆遇,你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爷爷一直拿你当亲孙子,前两天爷爷还在我跟前念叨说你年纪也大了,该找个人成家了,让我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意中人,只要那家人的女儿品性好,身世清白,爷爷一定会同意的,最主要的是,要你自己称心才行。” “厉总,我没事的,我...我暂时还不想成家,过几年再说吧。” “也好,如果你有心仪的姑娘了,一定要告诉我。” “谢谢厉总。” 自那之后,陆遇的状态果然好了些,但偶尔还是会发呆,直到厉成有回发现,他在跟人打电话的时候提了一句安何,陆遇手里的动作顿时就乱了,就连一向沉稳的神情都开始慌起来。 后来,陆遇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还假装不经意间跟自己闲谈,拐弯抹角的打听安何的消息,从那时候开始,厉成便察觉到陆遇不对劲了。 厉成了解陆遇,这孩子自小跟在他身边,虽见了不少事,但心地却是个纯良的,厉成怕安何对他别有用心也怕安何欺骗他,便暗自派了人去打听了安何的私生活,手底下的人带回来的消息让厉成还算满意。 安何从未交过女朋友,除了出任务迫不得已之外,虽长了副花花公子负心汉的脸,但实则却是个痴情种子,每回回来都会在不惊动陆遇的情况下去瞧一眼陆遇,私下里也从不去现在那些小年轻胡混的地方,没工作就宅在家睡觉,有工作就力以赴。 330 想分手?门儿都没有! 嗯,是个不错的男人。 如果五颗星的话,厉成至少会给安何打三颗星,剩下的那两颗只因为这男人对感情这种事实在太不主动了。 当然了,现在这两颗星终于可以填补上了。 因为,安何决定发动进攻了。 尽管厉成已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公事公办的模样,但陆遇还是看出了这里面的不对劲,他敢肯定,厉成一定是知道些什么了。 “厉总,我......” 想了想,陆遇开口准备解释,但厉成却截了他的话。 “这些年你跟在我身边已经做得非常好,你心里知道,我们大家都是真拿你当亲人相待的,但我觉得,你不必因此忠于谁更不必为了别人的期望而放弃自己该有的幸福,去吧,人生没有几个十年,爷爷那有我呢。” 自己隐藏许久的秘密就这么被厉成说出来,陆遇虽然有些尴尬,但更多的却是感动,厉家人将他养大,待他很好,他原本是想要用一生来回报厉家人的恩情,没想到半路却杀出了个安何,搅乱他的心,扰乱他的计划,让一池平静无波的春水再也回不到从前。 但即便如此,陆遇也从不后悔与安何的相爱,他与这个人从一开始的冷眼相待到最后彼此认定,他们走过了很长很长的路,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而又因为安何职业的缘故,多次面对生离与死别。 正如厉成所言,就让他也放纵一回吧。 悠珠苑是s市所有中上水平消费者最青睐的新公寓,安何刚在这里安了家,陆遇来的时候给安何打了电话,但安何当时刚进了卫生间放着水洗澡,并未听到电话响,于是一直忙着工作还未来过这里的陆遇被门口的保安华丽丽地拦在了小区门外不让他进。 所幸安何动作很快,在陆遇还没完失去耐心之前他已经将电话拨了回来。 “喂?宝贝儿,想我啦?我刚洗澡呢,没听到电话响。” 宝贝儿三个字让陆遇起了身鸡皮疙瘩,他明明已经无数次跟这人抗议过他不喜欢这么肉麻的称呼,结果这人跟没听见似的,每回都照喊不误。 此时已经陆遇已经等了安何近十五分钟,为了惩罚一下这人让自己等这么久,于是陆遇决定逗逗安何。 他故作一副不高兴的语气:“安先生,请问你到底跟我老板说了什么?” 闻言,安何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暗叫了一回糟糕,不会厉成那家伙直截了当地跟陆遇说是自己要求他来的吧? 空咽了口唾沫,安何决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什么?我没说什么呀,他...他今儿约我喝茶,我就...就跟他闲聊了两句,夸你来着,说你好呢。” 明显听出安何话语里的紧张,陆遇继续道:“我好不好需要你跟我老板说吗?安先生,你最好说实话。” 说实话? 说实话安何长这么大就没怕过谁,但唯独怕陆遇,不对,是又爱又怕,陆遇脾性固执,一旦决定的事情绝无更改的可能,当初他为了改变自己在陆遇那的第一印象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安何是个聪明的,听了这三字便已经认定厉成会去肯定将一切都告诉陆遇了,现在陆遇打电话质问他,只怕早就胸有成竹了。 可那又怎样? 他不是还有杀手锏的吗?这小家伙现在换句话也算是他内人了,两口子么,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说是吧?再说了,他在陆遇跟前怂了那么久,也该直起腰板了。 一想到这,安何顿时来了信心,于是他轻咳两声:“嗯,那个宝贝儿啊,我刚想起来,可能是我下午和厉总喝茶的时候太放松了,导致我无意间泄露了我跟你的关系,这可不能怪我啊,是你们厉总太狡猾了,他变着法的套我话呢,依我看,他早就知道你我的关系了,所以,这...这不算我食言吧?” 安何话音落下,陆遇顿了顿,冷笑道:“呵,当初我跟你约定的第三条是什么?” “第三条?” “对。” 安何仔细回想了一下,随即浑身一个激灵,准备打死不知道。 “什么第三条?我怎么不知道?宝贝儿,你肯定记错了。” 安何如此赖皮的行为在陆遇眼里并不让他讨厌,反而让他觉得自己是被人需要,被人惦念的。 不过,事情到了这,陆遇仍旧没有停下的打算,他先是在电话里沉默了半晌,紧接着开始作死。 他对安何说道:“既然安先生记不起来,那我帮你回忆一下吧,我们约定的第三条,内容是任何一方只要向他人泄露了彼此正在交往的事情,对方便可以无条件的提出分手。” “分手?!陆遇你今晚吃错药了吧?话不能乱说知不知道?是,我承认这事是我不地道,可你也不能这么绝情吧?想跟我分手?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你现在在哪?哦,对,这个点你还没下班,你给我等着,我这就来找你!” 陆遇听到安何在电话里一边跟他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一边换了衣服鞋准备出门,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撩过火了,于是陆遇连忙挂断了电话。 安何说要来找他,一定回去车库里开车,瞥了眼自己手上的车钥匙,陆遇嘴角弯出一丝浅浅地弧度,这钥匙还是安何买了新车的时候特意给他的。 保安不让陆遇进小区里,但这并不代表陆遇连地下车库都不能去,他要是想进,办法多的是。 车库里。 “叮咚——” 电梯门一开,安何迫不及待的大步踏出走廊直奔自己的爱车而去,真是气死他了,居然要跟他分手!当这谈恋爱是开玩笑呢?! 安何正在气头上,也没仔细观察周围环境,当他坐上驾驶位时,车后座的黑暗处忽然传出一声响动,紧接着安何便感觉到自己的脖颈上抵了一柄凉凉的东西,像是匕首。 安何瞬间冷静下来,唇边翘了丝邪魅的笑意,迅速出手握住了身后之人的手腕。 331 他对安何说道:“既然安先生记不起来,那我帮你回忆一下吧,我们约定的第三条,内容是任何一方只要向他人泄露了彼此正在交往的事情,对方便可以无条件的提出分手。” “分手?!陆遇你今晚吃错药了吧?话不能乱说知不知道?是,我承认这事是我不地道,可你也不能这么绝情吧?想跟我分手?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你现在在哪?哦,对,这个点你还没下班,你给我等着,我这就来找你!” 陆遇听到安何在电话里一边跟他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一边换了衣服鞋准备出门,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撩过火了,于是陆遇连忙挂断了电话。 安何说要来找他,一定回去车库里开车,瞥了眼自己手上的车钥匙,陆遇嘴角弯出一丝浅浅地弧度,这钥匙还是安何买了新车的时候特意给他的。 保安不让陆遇进小区里,但这并不代表陆遇连地下车库都不能去,他要是想进,办法多的是。 车库里。 “叮咚——” 电梯门一开,安何迫不及待的大步踏出走廊直奔自己的爱车而去,真是气死他了,居然要跟他分手!当这谈恋爱是开玩笑呢?! 安何正在气头上,也没仔细观察周围环境,当他坐上驾驶位时,车后座的黑暗处忽然传出一声响动,紧接着安何便感觉到自己的脖颈上抵了一柄凉凉的东西,像是匕首。 安何瞬间冷静下来,唇边翘了丝邪魅的笑意,迅速出手握住了身后之人的手腕。 陆遇和安何认识多年,自然知道安何的身手,就在他以为安何要扭折自己的腕子时,安何却微微侧过头轻轻在他手上落下了一个吻。 至此,陆遇总算反应过来,敢情他小心翼翼了半天,人家早就知道是他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 他问道。 “你身上有种味儿,是别人没有的。” “味道?什么味道?” 陆遇在左右胳膊上嗅了嗅,什么都没闻到。 “没有啊,我怎么都闻不到?” 闻言,安何嘿嘿笑起来:“你身上的味儿只有我才能闻出来,因为那是我留下的。” 说到这,安何倏地想起来自己还在生气呢,怎么一不留神就跟这人和颜悦色起来了? 明白先前是陆遇是在逗自己,但安何心里还是由衷的不喜欢“分手”两个字从陆遇口中说出来,这辈子他就认定了他一个人,除非死别,否则决不分手。 呵,看他等会怎么惩罚这坏小子!怎么能拿分手寻开心呢? 佯装出一副无事的模样,安何问道:“你怎么来了?前几天不是我怎么请你都不来的么?” 陆遇俊脸一别,轻咳一声,扬起下巴颇为得意:“我这不是听说某人要我给他当一年的生活助理么?所以就想着来看看是谁才能提出这么无耻又无理的要求。” “那不知道陆助理可还满意?” 安何目光迫切,陆遇影影一笑,眉眼一挑,话锋斗转:“嗯,这车不错。” 闻言,安何也不纠缠这问题的答案,他下了车替陆遇将车门一开:“走吧陆助理,来都来都了,上去喝两杯?” 心爱的人就在跟前,一向跟着厉成学得成熟老道的陆遇将傲娇两个字发挥到了极致,他冲着安何一扭脸:“哼,不去!” “真不去?” 陆遇没吭声。 “那我可就动手了啊。” 陆遇一怔:“动手?动手就动手,你以为我怕你?” 这边陆遇话音刚落下安何的手已经揽到了他跟前,陆遇条件反射般往后一缩,没成想还是被安何捞到了。 一手揽住陆遇的腰,一手放在人家膝盖弯下面,安何准备就这么将人抱下车去。 这下陆遇是真着急了,他还以为安何说的动手是跟他过两招呢,没想到居然是抱他下去。 若是两个人单独在一个空间里陆遇其实也不会那么紧张,但现在是在车库里,大庭广众之下,公共区域里怎么能这么放肆呢?要是被人看到了,他的脸还要不要了? “哎!你干什么?别乱来啦,我...你放开我,我自己下去就行啦。” “想要我抱你就直说么,这么见外干嘛?” “你!谁想要你抱了?你就是想气我是不是?” 眼见着陆遇要生气,安何连忙安抚道:“好好好,是我想抱你行不行?是我想占你便宜好不好?” 不得不说,虽然在厉家人眼里陆遇是个乖巧又听话的孩子,但这孩子一旦到了安何这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恋人间亲密无间,什么小性子小脾气都会在安何面前暴露无疑,所幸安何从未觉着烦,他反而觉得这是一种荣幸,是独属于他的那份幸福,只要陆遇想要,他都可以给。 为了将人尽快哄到家然后这样那样再那样这样,安何在陆遇面前做低伏小了半晌,好话都快说尽了,终于等到了某个大少爷大发慈悲。 “看在你这么诚心邀请我的份上,那我就勉为其难去一趟看看吧。” 于是陆遇就这么下了车进了电梯,安何跟在人家身后一直盯着人家浑圆挺翘的小屁屁胡思乱想中:“你再扭,再扭就把你吃掉,嘿嘿,小样儿,看我等会怎么收拾你。” 安何这人在生活里只要他心情好,那不管做什么效率都是十分迅速的,很显然,昨晚某人将傲娇小遇遇压在身下好好折腾了一番,解了相思之苦后便一个电话过去办妥了厉成拜托他的事情。 在见到两位高人之前,厉成一直以为像他们这样身怀奇门绝技的人那肯定都是仙风道骨,再不济也得有个江湖术士的打扮,结果等他到了地方第一眼见到这两位高人时差点没跌破眼镜。 什么仙风道骨江湖术士?那都是骗人的! 眼前人分明就是完街头嘻哈的混小子么!其中一个年纪大点的,走的还是英伦爵士风,总之,一看就不像什么靠谱的人。 厉成神色不定,面目迟疑,显然,对面那年纪稍长的爵士见厉成这副神情,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爵士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厉成的肩:“年轻人,这看人呢,可不能只看表面。” 332 临行告别(一) 办妥了见面的事情后,厉成秘密带着两位到了望月街二十六号。 如果说一开始厉成对这两人还颇为不信的话,那他现在已经是完放心了,只因距离望月街还有几公里路程的时候,爵士先生和他的徒弟慢慢闭上了眼睛,并对厉成说道:“这里有外灵留下的结界,先生带我师徒二人来这里,难不成先生是想......” 爵士先生的话没说完,厉成却也知道了那话里的意思,于是他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见厉成如此决心,爵士先生语气担忧的继续说道:“厉先生,那个地方可不是我们这个世界,如果厉先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我不建议你冒这个险。” “哦?听先生这话的意思,先生去过那个地方?” “那倒没有,不过,我有个朋友曾经去过一回。” 厉成起了心思,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眼下有这么好的机会,他为何不了解一下? “那先生的那位朋友现在在哪里?实不相瞒,我想见见他。” 爵士先生瞥了眼厉成,叹道:“我那朋友命薄,从那回来后没过几年便过世了。” 厉成注意到爵士先生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有一瞬间的黯然,那是人类在提起伤心事的时候会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神情,所以他知道,这人不是骗他,那位从零域回来的人是真的已经过世了。 所以,想要好好打听零域的事以做好万的准备是不大可能的了,毕竟在厉成心里他无法完的信任宋珮茵,人家说什么厉成就相信什么,这不是他的风格,更多的时候他都喜欢自己亲自去经历,当然了,现在情况特殊,对于宋珮茵之前提供的消息他只能保持着怀疑的态度谨慎对待。 见厉成心意已决,爵士先生也不再劝他,只让他回去处理好一切之后再随时联系他们师徒二人。 从望月街回去后厉成马不停蹄地赶回了g省,他要去见老爷子。 在厉家老宅里,厉成没想到会碰上刚出任务归来的厉琰。 两兄弟在轩廊上碰了个正着,皆是一怔,随即厉琰上前用用拳头捶了一把厉成的肩,笑问道:“哥?你怎么有空回来?” 厉成脸上露这些日子以来第一个微笑,他从衣兜抽出手同厉琰一样动作一眼锤了一把厉琰的肩:“你呢?回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妈都念叨你好久了。” “嘿嘿,我这不出任务刚回来么,正好离爷爷近些,就想着过来先看看爷爷,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呢。” 上下打量了一番厉琰,厉成又问道:“没受什么伤吧?” 厉琰一拍胸脯:“没有,那些人都没我厉害。” “那就好,看完爷爷回家多陪陪爸妈。” “知道了哥,哎,你回来什么事?” “有些工作上的事要跟爷爷说说。” “哦,那行,你先忙,等空了我请你喝酒,对了,哥,我听说嫂子她回来了?” 厉琰常年在外出任务,对于有些时效性地消息他并不能像其他人那样及时知道,所以,对于宋千玦回来后又失踪的事情厉琰现在还不知情。 厉成脸色变了变:“这件事等我回去再和你说吧。” 丝毫没发现厉成的不对劲,厉琰爽快答应下来:“行,哥,那我就先走了。” “嗯,好。” 目送厉琰走后,厉成转身快步去了老爷子的宅院,门口的管家告诉他厉老爷子在书房里等他。 站在书房门口,厉成深吸了一口气,他已经做了决定,无论如何他都得走不管是什么挡住他,他都不会放弃的。 “咚咚咚......” “请进。” 老爷子在写字,旁边一方砚墨里倒影着窗外几朵花枝的绰影,苍遒力透的字体在洁白的宣纸上如行云流水般,赏心悦目,满室飘香。 厉成站在书桌前半晌没说话,一直等老爷子将曹操的《观沧海》一口气默完,这才温声夸了句:“爷爷的笔法又精进了。” 老爷子自退休后平日里最喜人夸他笔墨上的功夫,可谁知厉成今日似乎夸的不大合老爷子的心意,只见老爷子听了这话后终于缓缓抬起头目光沉沉地瞥了眼厉成,随即又低下头去将还墨湿着的观沧海猛地用双手攥成了一团废纸,冲厉成骂了一句:“你个混账小子!” 那天是厉成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和老爷子发生如此大的言语冲突,双方互相不肯让步,后来,不知是厉成究竟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总之,垂垂老矣的厉老爷子在亲孙子面前终归还是妥协了。 临走前,老爷子对厉成说道:“我已经拦不住你也管不了你了,若早知道会有今日之事,我当初一定会杀了那个丫头,以绝后患。” 厉成不是个为了感情容易付出一切的人,家人是他的一切,工作是他的一切,而宋千玦,也是他的一切,他谁都不能失去,世人皆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但厉成想了想又想,于是他决定去做那鱼与熊掌皆可得的第一人。 他不会放弃宋千玦不管,也不会放下家人不顾一切,他在老爷子面前起了誓,他日定会平安归来。 从g省回去后,厉成第一时间联系了厉琰,电话打过去的时候那小子正在睡觉。 “喂?哥?你回来了?” “嗯,要不要请我喝酒,就我们哥俩。” “成,没问题,我都好久没跟哥喝过酒了。” 厉琰与厉成虽说是对双生子,但两人的性子完不同,厉成沉稳内敛,厉琰外向活泼,就连长相厉成都比厉琰成熟些,纵使如今已是三十多岁的人,可厉琰一旦患上休闲服,加之他的眉宇间永远都是灿烂一片,并无传说中什么军人的眼神容易染上血腥气,故此厉琰远远看上去就跟个大学生似的,明眸善目的,招人喜欢。 不过,这些东西可一点都不影响厉成和厉琰之间的兄弟情,尽管两人从小聚少离多,可血液里那份亲昵总是在的,二人之间互相连句重话都没说过。 但无疑,这样的厉琰是让厉成放心的。 333 临行告别(二) 厉琰与厉成虽说是对双生子,但两人的性子完不同,厉成沉稳内敛,厉琰外向活泼,就连长相厉成都比厉琰成熟些,纵使如今已是三十多岁的人,可厉琰一旦患上休闲服,加之他的眉宇间永远都是灿烂一片,并无传说中什么军人的眼神容易染上血腥气,故此厉琰远远看上去就跟个大学生似的,明眸善目的,招人喜欢。 不过,这些东西可一点都不影响厉成和厉琰之间的兄弟情,尽管两人从小聚少离多,可血液里那份亲昵总是在的,二人之间互相连句重话都没说过。 但无疑,这样的厉琰是让厉成放心的。 厉成已经打听好了,特战队里那边厉琰这次回来就会退居幕后,他已经三十多岁了,不再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在外枪林弹雨了这么久,他的身体机能以及身体各项指标已经不再适合待在前线,上面已经考虑将他撤回来。 这消息对久经沙场的厉琰来说或许不是好消息,但对厉家人来说却再好不过,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家从小宝贝到大的孩子从青年就过着刀口添血的日子一直到老,现在厉琰退下来,厉家人是求之不得。 当然,厉成是最高兴的,这意味着他走之后,爸妈身边至少还有个儿子陪着他们,不至于让他们太难过。 厉成在商场上是只迅猛的狮子,战无不胜,但对于家人,他却是口拙的,跟厉琰两个人坐在露天的酒吧里,一杯又一杯香酒下肚,这点酒对于两兄弟来说不算什么,但俗话说酒壮人胆,纵使知道自己将要走的事说出来可能会遭到厉琰的粗暴对待,厉成还是选择了坦白。 万一,他是说万一,万一他真回不来了,总得要家人知道他消失在哪里,去了哪里,为了什么。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厉成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神情跟厉琰说了有关宋千玦的事以及他会很快就启程去找人。 “你不是开玩笑?” “厉琰,爸妈,爷爷,还有红豆,请你帮我照顾好他们。” 闻言,厉琰盯着厉成的眸子怔怔地看了半晌,忽然,厉琰别过头嘁了一声,随后他隔着一张桌子猛地攥紧了厉成的衣领,吼道:“厉成!你特么说梦话呢是吧?那是什么地方?我知道你爱嫂子,可你也不能就这么丢下一切吧?红豆还那么小,他一直过着没妈的日子本来就已经很辛苦了,你现在还要去寻死,你让红豆怎么办?!你让爸妈怎么办!” 厉琰赤红着双目瞪着厉成,与之前那副乖巧弟弟的模样一点都不搭边,厉成见他这样,像是早料到了似的,他也不反抗,任由厉琰抓着自己,就在他想要开口的时候厉琰却在下一秒用拳头堵住了他的嘴。 “砰——”一声。 坚硬如铁的拳头砸在了厉成的脸颊上。 厉琰的手劲不小,但尽管如此,厉成还是感觉到厉琰已经算对他手下留情了,否则依着厉琰的实力,他今天这脸非得费了不可。 被弟弟打可不是什么光鲜的事,但此时此刻的厉成却有些高兴,他抹了把瞬间淤青的嘴角,吸了口凉气。 见厉成这样,厉琰更气了,没有谁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去送死,尽管厉成一再保证他肯定会回来,但在厉成眼里,这与自杀并没有区别。 “你为什么不躲?” 厉琰握紧垂在身侧的手,双眼依旧带着怒意,他知道,凭借厉成的身手完是可以躲开的,可这人却站在那不躲,去意已决。 从衣兜里摸出手绢拭去嘴角的血丝,厉成抬起头来注视着厉琰的双眸,然后跟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对不起,我必须去找她,他们就拜托你了。” 说完,厉成在厉琰的目光下冲他缓缓笔直地弯下腰去,无比严肃的鞠了一躬。 厉琰半晌没说话,他盯着厉成嘴唇阖动了好几次,原本紧握的双拳终于缓缓松开,仰起头冲漫天星子释然的笑了两声,随后厉琰几步走到厉成跟前,轻轻捶了捶他大哥的肩,眼眶有些泛红,大声说道:“成!这事我答应你了,从前都是你照顾他们,这次,换我来,哥,一定要和大嫂快点回来。” 厉成走的那天是星期三,红豆要上课,虽然不想孩子的担心,但厉成还是告诉红豆说,他要去给将妈妈找回来,让红豆乖乖在家等他。 红豆果然很乖,他只问了厉成一句什么时候回来,厉成也不骗他,直言归期不定,红豆点了头,伸出小拇指要跟厉成拉钩。 “爸爸,我相信你可以的,你一定会将妈妈带回来的,你见到了妈妈,你替我告诉她,红豆很爱很爱她,让她快回来吧。” “好,爸爸一定会跟妈妈说的。” 红豆越是长大,模样便愈发的俊俏,厉成颇为不舍的看着小儿子,这是他一手带大的宝贝,纵使前路未知,只要想起红豆,厉成的心就永远是热的。 到了学校门口,红豆该下车了,父子俩彼此默契的看了对方一眼,厉成摸了摸红豆的头:“红豆,要替爸爸照顾好爷爷奶奶,还有太爷爷,知道吗?” “我知道了爸爸,你放心吧。” 说完,红豆主动上前将身子埋进了厉成的怀里,几秒之后,他退出厉成的怀抱走入了人海,再不回头。 望月街。 厉成临走前办了件大事,他听说s市的市政府准备买下望月街,将所有的东西都推倒重建,为了保险起见,厉成硬是花重金将这个项目从市政府手里买了过来,然后嘱咐陆遇在他回来之前一定要替他守好这里。 厉成到的时候安何派给他的两位高人已经在地方等他了,不过还多了两个人。 宋珮茵和季君珣也来了。 这两人是送行的? 尽管心中疑问,但厉成并未问出口,他只是微微冲季君珣和宋珮茵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 对于宋珮茵,虽然是她告诉了厉成所有事情,可厉成仍旧无法对她有什么好感,若不是这女人,宋千玦又怎么会去到零域呢?而他也不用丢下一切生死未卜的去冒险。 眼见着厉成连看都不看自己,宋珮茵默默翻了个白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行了,厉总,我知道你看不惯我,但我呢,还是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就跟我家君珣一起陪你去一趟吧。” 334 女王归来 零域。 一个月前。 宋千玦被新箩带到零域之后,这里的一切都刷新了宋千玦先前的世界观,尽管她并不愿意相信新箩告诉她的一切以及她的元珠身份,但,事实胜于雄辩,当她跟着新箩回到须弥山时,一直被奉养在须弥山顶处林木女王留下的权杖让她不得不接受了眼前的一切。 一直神采晦暗的权杖似是知道主人回来了,瞬间光芒万丈,腾腾的仙泽将破旧的须弥山瞬间变得生机勃勃,流水欢快了,树根紧扎在土里,花朵成片的绽放在山坡上,就连林间的小鸟都变得活泼起来。 宋千玦被新箩强制性地留在了须弥山,他准备教她灵法以及如何驭使权杖,这些东西对宋千玦来说足够新奇,却也足够让她心慌。 任谁怕是都不能接受这样的境况吧?活了快三十岁,头一回经历了只存在在故事里的故事。 太荒诞了,更像个梦。 晚上,躺在女王极尽奢华的大床上,宋千玦望着头上金碧辉煌的屋顶,她狠狠地掐了两把自己的胳膊。 结果是真疼。 今天新箩告诉她,为了让她尽快恢复林木女王的神力,他决定等明日做好准备了要彻底洗去她留在那边世界的记忆,这样,她就能安心修习灵法,真正明白自己的使命,维护零域四大之命的秩序,让四方不再燃起战火,让黎民和更多无辜的性命免于颠沛,免于灾祸,这,便是她的使命。 当听到新箩和自己说起这些东西的时候,宋千玦讪讪地笑了两声,她转过头去背对着新箩立马一张小脸皱成了一团。 有没有搞错啊?以为演电视呢?她就是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人,只不过换了个地方就非要让她做什么安守天下的女王,这不是为难她吗? 大概知道宋千玦在想什么,新箩将屋子里的婢女都赶了出去,随后转过身对着宋千玦说道:“既来之则安之,就算你下意识的想否认,但这件事是真的就是真的,你以为女王是随便找个人都能做的吗?你若是身上没有当初林木女王留下的元珠气息,你以为你姐姐和我能找得到你吗?宋小姐,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我再给你一晚上的时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希望你能成熟点,早晚都要接受的事情,又何必浪费时间焦心呢?” 说完,新箩便退了下去。 和女王之位安守天下比起来,宋千玦想,她更怕的是新箩洗去她的记忆。如今她身在异世,记忆是她的唯一也是她的部,怎么能被人拿走呢?她还想着能找到办法自己回去呢,若是真被拿走了记忆,她岂不是要永远都留在这里了。 逆来顺受从来都不是宋千玦的风格,既然新箩对她不义,她就只能不仁了,不管怎么样,先离开须弥山,躲起来再说! 想到这,宋千玦一咕噜从大床上爬了起来,她从一旁巨大的女王衣饰柜里挑挑选选了好半晌终于选出来一件便于行动的劲装,然后以女王的身份命人将须弥山方圆百里之内的地图给她呈了一份上来。 听命的女官是先前一直陪在林木女王身边的得力干将,名叫汀雪,汀雪虽心知新箩大人找回来的这女王还未完觉醒,但她念着毕竟也是女王归来,只要她这些日子细心些,总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于是,地图就这么到了宋千玦手里。 有了地图,对人生地不熟的宋千玦来说总算解决了一大难题,不过她可并未就此轻易离开,而是在收下地图后将汀雪单独叫到了室内,想了个法子让她相信了这回回来的新箩大人有问题。 宋千玦跟汀雪说,其实她一回到须弥山身体里就不由自主的有了些林木女王的记忆,据她这一路回来观察发现,新箩大人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新箩,他野心勃勃地想要趁她女王之力还未完觉醒之前而彻底控制她,好让林木一族从此成为替新箩办事的傀儡。 当然,这样的话汀雪并不完相信,于是宋千玦为了让汀雪彻底对新箩产生怀疑,她故意将新箩明天会来给她洗去记忆的事情告诉了汀雪,并装作一脸深沉的模样将手轻轻放在了汀雪肩上,准备继续说服人家。 “你该知道,我刚回来,灵力还未完恢复,斗不过新箩大人,他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假模假样地将我送回来,让所有须弥山的人都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这样一来,等日后他彻底洗去了我的记忆,控制了我的言行,就算你们有所怀疑,也不会真的对他怎样,所以,汀雪,我现在很需要你。” 宋千玦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她笃定新箩不会将她究竟从何处而来告诉汀雪,毕竟这可是了不得的秘密,时限,谁会希望守护零域的女王是个从异世归来的凡人呢? 此时此刻的宋千玦神情肃穆,不苟言笑,像极了先前的林木女王,尤其是眼睛里的光,聪慧,敏捷。 看着这样的宋千玦汀雪刹那间真以为是林木女王回来了,从前女王还在的时候,只要有什么事拜托她,常常都会在跟她说话的时候将右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就算明知眼前的女子不可能是真的林木女王回来了,但汀雪还是忍不住相信了宋千玦,没办法,实在太像了,神情像,样貌像,就连小动作都没什么差别。 想到这,汀雪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她冲宋千玦微微鞠躬,无比恭敬地问道:“请问殿下,需要我做什么?” 汀雪低着头,看不到宋千玦的表情,见汀雪这动作,宋千玦瞬间明白过来,这人一定是相信她了,只要这人相信了她,往下的事就简单多了。 想到这,宋千玦唇边翘起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下一秒她便恢复了之前的表情,用自己女王的身份对着汀雪命令道:“我要你自明日起,三天之内不得让新箩大人进入须弥山,我需要潜心恢复灵力,三天之后,等我出关,这新箩大人便不足为惧。” 335 用计逃走 想到这,宋千玦唇边翘起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下一秒她便恢复了之前的表情,用自己女王的身份对着汀雪命令道:“我要你自明日起,三天之内不得让新箩大人进入须弥山,我需要潜心恢复灵力,三天之后,等我出关,这新箩大人便不足为惧。” “是!属下遵命!” 汀雪不愧是个好女官,领了宋千玦的命令后出门便直接将不得让新箩大人三日之内进入须弥山的消息传了下去,就连边角都派了重兵把守。 外面如此兴师动众,宋千玦却在室内计划着自己逃跑的路线,光有须弥山百里之内的地图还不行,宋千玦又从女王之前的暗格里找到了须弥山的地下通道示意图,紧接着她在包袱里装了些必备的行礼后便换上一身劲装从密道里逃之夭夭了。 墨蓝的夜空上月明星稀,宋千玦站在几十里之外的山坡上看着灯火朦胧的须弥山,此时她自以为逃出了新箩的魔爪,却未曾想到自己正在走向危险的绝境,她今晚所有的决定都成为了日后害得零域生灵涂炭的荒诞行径,不仅如此,还将新箩也陷入了要命的绝地。 宋千玦逃走后的第二天,新箩果然带着宫里的仆人来了须弥山,汀雪怕山门处的守兵不敢对新箩多加阻拦,于是她特意带着人守在了这里。 新箩远远地就感觉到了今天的须弥山与往日不大一样,到处都是兵将。 女王不过刚回来,这阵势是要做什么?新箩一边想着一边到了山门跟前。 当看到汀雪居然守在这里的时候,新箩瞬间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眉头一紧,新箩正要开口,汀雪却先给他下了逐客令。 “新箩大人,女王昨日才刚归来,对须弥山的些许事情还不甚熟悉,眼下女王正在殿里修习,万不能打扰,还请新箩大人改日再来。” 闻言,新箩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汀雪是林木女王魂归混沌后整个须弥山神力最强的女官,新箩不想跟她发生冲突,更何况他一直与须弥山交好,如果不慎重的动了手,只怕往日情谊就要作废了。 但这么就回去新箩又不甘心,他现在由衷的怀疑是宋千玦跟汀雪说了什么,否则汀雪是不会出现在这里阻止他进去的。 究竟说了什么呢? 新箩百思不得其解,究竟宋千玦不让他进须弥山是为了什么呢? 想到这,忽然,新箩脑海里一个激灵,他想起昨天他临走前跟宋千玦说今天要来洗去她的记忆的事情。 难不成那女人是想用这样的方式逃避吗? 开什么玩笑呢她?无虚崖的封印已经出现裂痕了,要是她再不恢复神力和他一起修复封印,到时候只凭他一人,恐怕事情就难办了,弄不好还会酿成大祸。 尽管知道自己从汀雪那问不出什么来,但新箩还是开了口,他问汀雪,女王究竟和她说了什么,现在又到底在做什么。 事关重大,新箩神色急切,可汀雪却丝毫不为所动,她对新箩的问话只有四个字回答:“无可奉告。” 事情到了这步,新箩开始从心里重新审视起宋千玦来,他一直以为这个女人是个头脑简单的,却不想,被他认为头脑简单的人能让汀雪如此听话的守在山口不让他进去,看来,他还真是小看她了。 汀雪是个十分得力的手下,曾经新箩还为林木女王有这样忠心的属下感到高兴,但他现在却丝毫高兴不起来,他的直觉告诉他,宋千玦一定在耍花样!又或者,这女人已经逃走了。 新箩之所以会这么怀疑,是因为他记得他将宋千玦从那个世界带过来跟她说她该对零域里的生灵负责的时候,宋千玦的反应太强烈,她大声质问他:“你说的那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好!就算我真是由你口中林木女王的元珠化成的,那又怎样呢?我是属于我的,这个身体里住着的是一个新的灵魂,不是你的林木女王!她跟我没有半点关系!再说了,如你所见,我是个再平凡不过的食五谷的凡人!哪里有什么神力辅佐你?” ...... 汀雪态度坚定,任新箩如何言辞也不肯放他进去,末了,新箩只能佯装作罢,临走前他跟汀雪说道:“既然大人不肯让我进去,那我便不进就是了,但,新箩希望汀雪大人就算为了整个零域的生灵着想,也请一定要确定女王真在须弥山上,一旦发现不对劲,还请汀雪大人派人联络我。” 说完,新箩带着仆从头也不回的又坐轿走了。 新箩走后,汀雪仔细回忆了一番他的话和眼神,觉得这位掌管人间风水的新箩大人似乎并不是在骗她,如果他没有骗自己,那么女王大人昨天对自己说过的话...... 翌日。 新箩一向是个注重睡眠质量的人,但昨晚他竟破天荒的失眠了,不为其他,只为那个让他操碎心的宋千玦。 他昨天回去后左思右想觉得不对劲,到了夜里原本想趁着月黑风高去须弥山一探究竟,可转念一想,又记起须弥山被林木女王设置了一层结界,除了本族内被特许过的人可以进入外,其他族类只能从须弥山的正门进入,一旦动了歪心思要走偏路,便会触及结界上的颗粒,引来天雷轰顶。 于是,夜探须弥山的想法只能搁浅。 今日来须弥山的时候,新箩还是昨日那副模样,汀雪也依然守在门口不让他进去,索性新箩也不跟汀雪废话了,直接问她昨晚有没有见到人。 闻言,汀雪一怔,宋千玦交代她不能将自己闭关修习神力的事情告诉别人,所以,纵使昨天汀雪听了新箩的话想确认一下这位刚归来的女王是否还在,但无奈女王在闭关,就算汀雪想进去也无法,闭关对修习神力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汀雪再明白不过,一旦闭关之人被打扰,便很有可能心脉受损,严重者甚至走火入魔,危害性命。 336 眼见着汀雪神色不对,新箩顿时明白过来这人昨晚肯定没有见到宋千玦,想到这,新箩心下一紧,他觉得,宋千玦一定出幺蛾子了,早知道他就不该把这人单独放在这的! 行!敢跟他耍花招! 汀雪奉命守山门,自然不肯轻易放新箩进去,新箩一连两日受阻,加之眼下情况复杂,这回来的“女王”决不能出半点差错,故此,纵使新箩不愿和汀雪发生争执,但情况却容不得他再客气下去。 从软轿上飞身而下,新箩一头银白的发丝在空中飘扬起来,他本就面容英俊,此时更显气势。 端端地落在汀雪面前,新箩一双眼已经没了温度,瞬间变得阴鸷起来,一开口便带着腾腾的杀气。 “汀雪大人,我不想与你为难,也请你不要为难我,女王归来事关重大!倘若我今日见不到女王,这须弥山虽难闯,但也不是不可行的!” 身为女王身边的大护法,汀雪最讨厌的便是被人威胁,听完新箩的话,她一声冷哼,玄铁的剑瞬间出了鞘。 “呵?我奉女王之命守在此处,为的便是阻止新箩大人进去,倘若新箩大人今日要硬闯,不妨先和汀雪较个高下!” 见汀雪今日是打定主意要跟自己过不去,新箩面上虽不动声色,心里却焦急起来,他此来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跟人打架的,他只是想确认宋千玦究竟在里面做什么,又或者,她究竟还在不在。 但新箩的这些心思汀雪又岂会明白?汀雪只知道他们的女王殿下如今正在闭关,决不能被人打扰。 汀雪是个忠心的,新箩曾经为了这个没少在林木女王面前跟女王进言,让她提拔汀雪,将来汀雪一定会成为女王最得力的助手,彼时,新箩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个一手被他推荐上去的人有朝一日竟要与自己刀枪相对,而且最重要的是,忠则忠矣,却是个死心眼子。 玄铁剑的寒光至至新箩的眼底,他双眉皱起来,不悦地盯着汀雪说了句:“真不知道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竟如此死心眼!真是懒得与你浪费时间,不过我可提醒汀雪大人一句,倘若女王一旦出了意外抑或已经不在这须弥山,到时候,这安护天下生灵的责任不知汀雪大人担不担得起!” 说完,新箩一扭头气咻咻地又回去了。 看着新箩离去,汀雪原本该感到高兴才是,毕竟她又一次挡住了这人闯入须弥山的企图,可惜,汀雪却实在高兴不起来,新箩临走前说的话很重,像是猜到女王会出什么问题似的,但,女王不是跟她说自己在闭关吗?会出什么事呢? 应该没什么大碍吧?这新箩会不会是为了进须弥山哄骗她的? 就这样,汀雪忐忑不安的心一直煎熬到了第三天,今天是女王和她约定出关的日子,究竟有没有问题,今日便能知分晓了。 当然,新箩照常也来了。 原本新箩是不打算来的,毕竟昨日他都快被汀雪这个一根筋的傻丫头给气死了,要是那回来的女王出了什么意外,看他今日怎么找她算账! 因着要迎女王出关,汀雪一大早就吩咐人把守好了须弥山的各处地方,然后她便回到了宫里的密室门前,结果她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太阳落山也没见女王从密室出来。 尽管脑海里早已产生了不好的预感,但汀雪还是安慰着自己,说不定女王是在哪个环节多耽搁了,她再等等就好了。 又一个时辰过后。 手下的人来报说新箩在山门前指名点姓要找自己,汀雪此时已经心乱了,她想起昨日里新箩临走前对她说过那些话。 难不成,女王真是骗了她? 想到这,汀雪握紧了手中的玄铁剑几步便到了石门跟前。 这门有机关,她是知道的。 在女王未回来之前,这里一直都是她一个人在打理,就是不知道女王回来之后有没有换过密匙。 为了以防万一,汀雪先在外面用自己浑厚的内力向密室里传递了些声响进去,她甚至还问了女王什么时候出来,结果,一无所获。 于是,汀雪愈发心慌起来。 她依着自己记忆中的密匙在石门上用灵力化了几个符号之后,那石门竟真的缓缓打开了来。 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之后,汀雪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挡了一下,紧接着里面的景象让她差点晕过去。 果然! 密室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女王!是空的! 怎么办?她好像闯祸了! 明白是自己疏于职守弄丢了刚回来的女王,汀雪双腿刹那间软了下去,她跌坐在地上双眼失神地盯着空白的密室。 片刻后,一个冷颤袭遍汀雪的身,她有些欲哭无泪的想着,女王从前可是一语千金的人,怎么现在还学会骗人了?怎么能这么坑人呢? 作为女王身边的大护法,就算失神也只片刻的事情,回过神来的汀雪收拾好自己的心绪后连忙奔往山门下。 气喘吁吁地站在山门前,汀雪有些心虚的看着一脸铁青的新箩。 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装出一副无事的样子汀雪轻轻划开了大门前的结界,随即她对着新箩面无表情的说道:“女王吩咐我,说有事要与大人商量,还请大人随我一同前去面见女王。” 汀雪终于肯放自己进去,还说是女王的命令,新箩有些意外,难不成那姓宋的女人真没搞什么幺蛾子,一切都是他自己想多了? 一边想着新箩一边转身吩咐身边的随从让他们在原地等候,他去去就回。 两个人在崎岖险峻的山道上一前一后,隔了不过几步的距离,终于,在半道上时,汀雪终于忍不住了。 她忽地转过身二话不说冲新箩跪了下去。 “请大人责罚!” 汀雪单膝跪在新箩跟前,面色凝重,她虽是女王的大护法,但这须弥山的一切与存在都皆是因为人类的存在才产生的,所以,须弥山和人界一直都是相扶相助的,如果女王不在,作为须弥山的战士,她就得听从新箩这个国师的。 337 汀雪单膝跪在新箩跟前,面色凝重,她虽是女王的大护法,但这须弥山的一切与存在都皆是因为人类的存在才产生的,所以,须弥山和人界一直都是相扶相助的,如果女王不在,作为须弥山的战士,她就得听从新箩这个国师的。 见汀雪如此神情动作,新箩那颗一直惴惴不安的心终于“咚——”一声落下去,震得他冷汗连连。 瞧他说什么来着?果然还是出事了! 新箩不说话,汀雪只好将三天前的情况和新箩一五一十的说清楚,末了,新箩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口凉气,额角的青筋隐隐暴跳。 也就说,那女人三天前就离开须弥山了! 还真是不怕死啊!这是什么地方她还敢乱来?不怕一个不小心就没了命吗?! 待情绪平复些之后,新箩微微俯下身将汀雪从地上扶了起来,说道:“这件事不怪你,你也是个忠心行事的,要怪只能怪我事先没察觉出这回来的女王竟如此狡猾!让她给跑了!” “那,大人,女王为什么要跑?她...须弥山是因她才存在的,她可是安护天下的神灵,怎么会做出这种不负责任的事情呢?” 新箩并未将女王的一切都告诉汀雪,很多事情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比如,这个女人只是由之前的林木女王留下来的元灵珠所化,她的骨子里和思想里并未有过要对这个世界的生灵负责的念头,她甚至,在另一个世界里是个平凡到再不能平凡的女人。 而这些新箩之所以不跟汀雪说,只因现在是关键时期,他不想汀雪对她一直崇拜的女王产生任何不好的怀疑,现在更需要的是心意的相信。 并未回答汀雪的问题,新箩注视着她的双眼,无比认真的同她说道:“汀雪,你听着,你是女王当初选择的护法,她选择了你,是因为你值得相信,所以,现在,不管发生什么事,我要求你都要像从前那样相信女王,相信她终究会带给四族和平,你要好好守着须弥山,绝不能让别有用心之人侵入须弥山。” 新箩神色肃穆,汀雪自然是相信他的,更何况,她也从来都是信任女王的。 庄重地点了点头,汀雪将玄铁剑横在了新箩面前:“请大人放心,汀雪以须弥山大护法之名起誓,必将永生守护女王和须弥山的安危。” 得了汀雪的话,新箩终于微微放了心,只要须弥山有汀雪在,那他就没有后顾之忧了,他得赶紧去找那个麻烦的女人! 和汀雪回到宫里查看了一番女王的卧寝,原本这地方新箩是不能进来的,怎么也是女王安寝的房间,可眼下情况紧急,汀雪也顾不得许多,她先使退了廊间的婢女和护卫,再将新箩请了进去,对外只说女王和新箩大人有要事相商。 卧寝里。 新箩和汀雪仔细查看了一番所有的东西,两人在暗格里发现了宋千玦留下来的女王权杖和一封信。 信上的字体是宋千玦用现代简体字写的,汀雪完不认识,新箩却能看懂大概意思,这还是宋珮茵当女王的时候闲得无聊教给他的。 宋千玦在信里跟新箩说她不想被他洗去记忆,不想忘记自己的过去,她是从那个世界过来的凡人,不是什么女王,她没有那么伟大,也没有那么有能耐,安护苍生的事情她做不来,也太重了,所以,她就先溜了。 看完信纸的新箩差点噎得一口气没上来,这是什么混账话?怎么思想觉悟就跟个原始人似的?只图自己享乐,压根不考虑自己身上的责任和义务,这算哪门子的女王! 真是不知倒了什么霉!居然碰上个这么...这么的女王!!! 事情已然发生,新箩盯着手里的权杖咬紧了牙关,他一定会找到她的!一定会在封印破裂前将其修复好的!他可以办到的!不是一个人都千年了吗?没什么好担心的! 想到这,新箩将手里的权杖一放,他转过身对着汀雪嘱咐道:“汀雪大人,这件事现在只有你知我知,倘若被三个人知道去了,这事就难办了,女王刚回来,身无灵法,如果被有心人知道或者其他两族知道了,只怕要酿成大祸,无虚崖的封印必须尽快修复,我回去后会立马开始派人寻找女王的下落,你的任务就是守好须弥山,放出鹰眼去寻找潜藏在人间的水族和兽族,一旦发现他们生事,格杀勿论!” “是!新箩大人!” 从须弥山逃出来已经三天了。 宋千玦庆幸自己临走前顺手从那女王的卧寝里拿了些值钱的钱物,否则,身无分文的她只怕早就饿死了。 当然,宋千玦也不是个笨的,她换了钱财之后并未在皇城里多做逗留,在领略过不一样的人间后便马不停蹄的奔往了百里之外的地方。 虽然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宋千玦觉得,眼下最重要的是她得先远离新箩那个想要洗去她记忆的怪叔叔,不怪她要逃,实在是这人太过分了,哪有一上来就逼迫人必须做这做那的?她是宋千玦!不是什么女王!她有丈夫有孩子,不过是平凡的女人,又凭什么要为了他几句话就当真可笑的为什么天下苍生付出一切? 从皇城一路南下,宋千玦因为怕自己逃跑的事被新箩和那个女官发现追上来,于是她只能在皇城稍作停歇,等发现没什么人在找她的时候,她便以最快的速度远离了须弥山。 宋千玦一直在赶路,直到第三天的清晨,她在一条小道上的看到远处有个茅棚,准备去那稍作休整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年轻男孩儿,躲在废弃的茅棚里正瑟瑟发抖。 “哎,小孩儿,你怎么了?” 宋千玦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肩膀,那孩子吓了一跳,从一堆干草里抬起头来,男孩儿模样生得不错,一身锦衣华服,看上去十六七岁的模样,但似乎受了些惊吓。 宋千玦以为他怎么了,结果下一秒那孩子便露出一副喜从中来的表情,口里喃喃道:“你是林木女王?女王,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338 纳兰家的小怂包 被人认出来,宋千玦吓了一跳,她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几步,结结巴巴地瞪着人家:“你...你是谁?我为何......为何要救你?” 男孩儿见宋千玦似乎不愿意救自己,他脸上的神情愈发哀切起来,唯唯诺诺的说道:“回殿下的话,我叫纳兰静渊,是皇爷爷的孙儿,家中排行老三。” 一听纳兰这个姓,宋千玦瞬间在心里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她弄不懂人间皇室的那些纷杂关系,但她知道,在这里,姓纳兰的人那可都代表着皇家,既然是皇家的人,她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好了,好不容易才从须弥山出来,要是再被皇室的人发现,那新箩一定会找到她,到时候就完了。 宋千玦决定走为上计,但是,这个看上去可怜兮兮地小鬼头怎么办? 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她都已经自身难保了,就别想着再救人了。 纳兰静渊见宋千玦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想了想,试探着壮着胆子问了句殿下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闻言,宋千玦瞥了眼眼前的小屁孩儿:“我?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你堂堂一个皇孙,怎么独身一人在这荒郊野外?没人跟着你吗?” 没人跟着你吗六个字像是根刺猛地扎进纳兰静渊的心里,惶恐异常的他又往干草堆里埋了埋,哭丧着一张小脸再次扯住了宋千玦的衣摆:“殿下,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我还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看着纳兰静渊这副模样,宋千玦不禁好奇起来,究竟什么事能让一个皇孙怕成这样? 蹲下身来看着和纳兰静渊保持平视,宋千玦试图安抚情绪颇为不稳定的小孩儿,她轻轻摸了摸纳兰静渊的头,连声音都柔软了些:“呐,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不然,我怎么知道我该不该帮你?” 一听女王殿下要救自己,纳兰静渊瞬间止住了小声地啜泣,他一双明亮的眼满含希望的看着宋千玦:“我...我是因为被家中爹娘责备才负气离家出走的,本来带了几个仆从,结果他们......他们为了保护我,被兽族的人给抓住然后杀死了,我好不容易才从他们手里逃脱,慌乱中我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这附近,这附近肯定还有兽族和水族的人,他们就等着我出现好抓我呢,女王殿下,我求求你救救我。” 纳兰静渊一边小声地跟宋千玦哭诉着一边不忘警惕地观察周围的环境,生怕有人冒出来弄死他,宋千玦虽不完这个世界的规则,但纳兰家她却是知道的。 新箩和她说过,纳兰一姓是零域里人界皇室才有的性氏,可让宋千玦感到奇怪的是,这才情卓越,勇武坚毅,聪明果断难道不是是纳兰一族作为人间领袖不可或缺的品质吗?她怎么看眼前这个怕死的小怂包都跟上面十二个字沾不上边。 “你......你真是纳兰皇家的孙儿?” 这样想着,宋千玦不自觉地就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纳兰静渊听她这话,拼命地点着头,生怕宋千玦不相信他似的。 了解完情况,片刻后,宋千玦站起身来跟纳兰静渊说道:“纳兰静渊,你怎么说也是个那男子汉,男子汉怎么能这么怕死呢?像你这么怕死,还怎么保家卫国?外面并没有你说的什么兽族水族的人,我看你还是快回去吧,那,就此别过。” 说完,宋千玦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茅屋,她总觉得这地方离新箩管辖内还不远,她得找个让新箩完找不到她的地方,再慢慢研究怎么会去的事情,也不知道她消失这么多天,厉成有没有找过她,红豆呢?他们还好吗?还有季君珣,应该醒过来了吧? 走出茅屋好远都没人跟上来,宋千玦以为自己甩掉了那小孩儿,结果却在她准备停下来喝口水的时候一转身就瞥见了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小皇孙。 “噗——” 宋千玦被吓得一口水就这么浪费了。 “你...你你你,你怎么跟来了?” 纳兰静渊双眼渴望的一边盯着宋千玦手里的水壶,一边说道:“女王殿下说过要救我的,怎么能自己跑了呢?” “哈?我什么时候答应要救你了?” 见宋千玦否认,小哭包立马又红了眼眶:“你......你刚才明明说过要救我的!” “我没说过!” 宋千玦坚决不松口,开什么玩笑?她可不喜欢没事找事。 斩钉截铁地拒绝了纳兰静渊后,宋千玦又似心有不忍,见纳兰静渊的小眼神总是盯着她的水壶,想了想,她将水壶递了出去:“喏,给你喝一口,喝完就赶紧回去,我真的不会救你的,遇到什么危险我肯定自己跑,绝对不会管你的。” 闻言,纳兰静渊想了想:“那要是我喝女王殿下的水呢?女王殿下是不是就会救我?” 有些头疼地闭了闭眼,宋千玦感觉自己好像惹上了一个麻烦,她怎么就跟这小破孩儿说不通呢? 重重地叹了口气,宋千玦盯着纳兰静渊:“你先喝水,不然我可拿走了。” “只要殿下答应救我,我渴一会没关系的。” 纳兰静渊神色认真,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于是,宋千玦终于忍不住了,她上前一步瞪着纳兰静渊:“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呢?你看看现在咱俩不是光明正大的站在路上吗?哪里有你说的什么兽族水族的人?你有跟着我的功夫,早就回到皇城了好嘛!我拜托你就放过我吧行不行?” “不,我害怕,我带来的人都死在我回去的那条路上了,我一个人不敢。” “呵?听你这意思,还想我送你回去?” 纳兰静渊不说话了。 得,这分明就是赖上她了呗。 一咬牙,宋千玦转过头恶狠狠地盯了眼小孩儿:“行!你有本事你就一直跟着我!永远不要回去!” 宋千玦以为这样总能吓退小孩儿看,谁知小孩儿竟真的跟了上来。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在山路上一直走到天黑,等到月明星稀时,终于找到了一处落脚的农户。 339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在山路上一直走到天黑,等到月明星稀时,终于找到了一处落脚的农户。 纳兰静渊长这么大还从未在农家过夜,他一面有些担心一面又有些好奇,这些人的生活对他来说是一种新的体验。 农户家里没什么人,只有一对年迈的老夫妻,虽说两人长得很是面善,但宋千玦总感到哪里不对劲,这种不对劲让她在睡下之后悄悄溜到了纳兰静渊所在的屋子,她准备叫这小子起来和她一起跑路,这地方不对劲,太不对劲了,他们得赶紧离开才行。 宋千玦蹑手蹑脚的从阴暗潮湿的小茅屋溜了出来,结果还未等她去找纳兰静渊,她却先在路过灯火昏暗的厨房时听到了那俩夫妻的对话。 “老头子,你是说,这送上门的女人真是那林木女王?” “嗯,我曾经跟随兽王见过那林木一回,那时候她便长这样,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我都成老头子了,她还是那副模样,一点都没变过。” “漂亮吧?” “嘿嘿,漂亮。” “我看你个糟老头子最近欠打了是不是?敢背着老娘偷偷想女人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老两口说着说着就在厨房鸡飞狗跳起来,外面的宋千玦被吓得顿时连呼吸都屏住了。 她要是没听错的话,刚才那老头儿说了句“他跟在兽王身边的时候”,也就说,这两人是兽族化成的? 卧槽?要不要这么惊险刺激? 虽然宋千玦自诩自己跟这边的人半点关系都没有,但她在心里却非常明白,不管她承不承认,愿不愿意,在这个世界的四族里,这些人都会将她当成林木女王对待,人族和万木族自然是敬仰她,可一直想要挑起祸端的兽族和水族分明是想着法的要杀了她,毕竟,几百年前,林木女王可是和人族的国师新箩大人联手封印了兽王和水族王的人。 在脑海里迅速思虑一番后,宋千玦当即决定还是赶紧跑吧,她现在连防身都做不到,平常人多来几个她就要遭殃,更遑论是遇到兽族和水族的人,这俩老家伙肯定会对她和纳安静渊下手。 等死还是拼命挣扎? 当然是挣扎了,她可不想死在这。 于是,宋千玦静悄悄地离开厨房后又猫着腰来到了纳兰静渊的窗户前,宋千玦原本还担心自己叫不醒这小子,结果她刚到一颗小脑袋就从窗户里伸了出来,吓得她差点尖叫。 “你你你......搞什么?吓死我了。” 宋千玦后怕的拍着自己的心口,纳兰静渊却不以为然的冲她轻笑了一声,说道:“嘿嘿,我睡不着。想出来看看星星来着,没想到正好遇见女王来我窗户下串门呢。” 纳兰静渊的心情似乎很好,说话的时候一直带着笑,月光从树梢上穿过轻轻拂在他脸上,那模样,纯真可爱又带着丝隐隐的诱惑,笑得太好看了。 宋千玦从不知道一个男人居然也可以笑成这样,在她看来,比美女的回眸一笑还要拨动人心,不过,宋千玦也只稍微怔了片刻,随后她连忙回过神来,注视着纳兰静渊的眼睛用前所未有命令口吻跟纳兰静渊说道:“纳兰静渊,我现在以女王的名义命令你立马跟我离开这里,不准问为什么,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闻言,纳兰静渊脸上的笑渐渐消散开去,无比认真的盯着宋千玦,似乎在考虑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见纳兰静渊不说话,宋千玦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如果这人想留下来歇息一晚再走,那她便会稍后自己一个人悄悄离开,如果这人说跟她走,那她便会带着他一起。 宋千玦其实是从心里希望纳兰静渊说要留下来,这样,就算她丢下他一个人逃走,也不怪她,毕竟是这人自己选择的,怪不得她心狠。 她是真的害怕了,本来一个人就够惊险,倘若再加上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皇孙,后果可想而知,她不想连累谁,也不想被人连累,但眼下这个情况,大概是不可能的了,因为,纳兰静渊说要跟她走。 幸好深空里的月光足够明亮,两个人从那假扮的农户家偷溜出来后一路脚步停歇地在山路上狂奔了两个时辰,纳兰静渊虽说身子骨比一般的男子弱了些,但毕竟也是个男子汉,半道上宋千玦已经跑不动了,于是快她几步的纳兰静渊回过头来拉着她的手二话不说就带着人往前奔去。 就这样,一直到纳兰静渊再也没有半丝力气后,两个人终于在路边的石头上四仰八叉地躺了下来。 纳兰静渊从小受的便是皇家的礼仪规矩,像此时此刻这般形象与他往日作风截然不同,但他却觉得这样甚是爽快,虽然他已经连气都要喘不上来了。 两个人躺在石头上半晌没说话,此起彼伏的喘息声和着轻微的夜风飘散在夜空里,那是累极的呼吸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缓缓平复了心跳,但这长途不要命似的奔跑可不是那么好玩的,宋千玦现在的鼻子又酸又疼。 山涧的溪水在不远处哗啦啦地流动着,风里夹裹着青草露珠的味道,十分的恬适。 终于歇够的宋千玦开始问起纳兰静渊来。 “哎,小鬼头,刚刚我说累极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停下来休息反而拉着我继续跑?” 闻言,纳兰静渊转过头看着宋千玦,颇为认真地说道:“殿下刚才只说累了,并未说要停下来,所以,我觉得殿下应该是要继续跑下去的。” “那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跑?” 纳兰静渊怔了怔:“殿下不是不让我问吗?” 宋千玦无语凝噎。 呃,好像的确是她说过这话。 见宋千玦无言,纳兰静渊接着开口:“不过我猜,殿下肯定有自己的原因。” 点点头,宋千玦嗯了一声,想了想,她从石头上坐起身来,侧过头盯着纳兰静渊:“小鬼,等天一亮我们就好好看周围的环境,如果能找到回皇城的路,你就自己回去吧,我真的保护不了你。” 340 “为什么?你不是林木女王吗?皇爷爷跟我说过,保护四族生灵共同和平的在世上生活是林木女王与生俱来的责任,殿下为什么不肯救我?我也是生灵啊。” 再次听到林木女王四个字,宋千玦有些郁闷的看向夜空翻了个白眼,随即跟纳兰静渊说道:“小鬼,我再跟你说一遍,我不是什么林木女王,好吧,我跟你实话实说刚才我们为什么要从那农户家里跑出来,因为那俩老东西就是兽族化成的凡人,要不是我无意间听到他们的谈话,你我早就成为他们的腹中之食了!你仔细想想,我要是真的林木女王,我会怕他们吗?还能跑得这么狼狈?” 宋千玦的话十分具有说服力,之前深信宋千玦就是林木女王的纳兰静渊小同学果然开始重新打量起眼前的人来,他凑上前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宋千玦,咫尺间的距离要不是宋千玦往后退了几步,就要发生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了。 纳兰静渊神情认真,一点都感觉不到他在故意制造暧昧,但宋千玦竟忍不住老脸一红,想不到她都快三十岁的人了,面对如此鲜嫩可口小鬼头还会没出息的脸红,搞什么?这是把厉成往哪放! 眼看着纳兰静渊越凑越近,终于,宋千玦忍不住了,她甚是粗鲁的一把将人推开了去。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被女王推开,纳兰静渊似乎有些委屈,他噘着嘴不肯相信宋千玦的话:“殿下骗人!你明明就是林木女王,长得一模一样还想骗我!” 这下,宋千玦彻底无语了,此时距离她逃出须弥山已经快四天了,也就说,那个叫汀雪的女官和新箩一定发现她不见了,她虽不了解新箩在这个世界的权利分布,但她十分明白,如果她一个不谨慎被新箩的人发现了,无论在哪,新箩肯定会抓她重新回去,届时,怎么跑都跑不掉,还要被洗去记忆,成为守护这个世界的女王,她从来都不是个伟大的人,也不从具备伟大的献身精神,她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怎么就这么坎坷呢? 许是心里憋屈了太久的缘故,宋千玦心里一股无名火越燃越旺,她猛地上前揪住纳兰静渊地衣领子,故意恶狠狠地说道:“小子!我最后再跟你说一遍,我不是什么林木女王!知道为什么我不能送你回去保护你吗?因为我和你一样,只是个凡人!我身上什么都乱七八糟的灵法都没有,更别说对付兽族和水族的人!如果真跟他们交手,我只会比你的下场更惨,你现在明白了吗?!” 月光下,宋千玦的眼神冰冷又锋利,像是极力在掩饰着些什么,纳兰静渊被她吓了一跳,一双好看的桃花眼说红就红了,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男孩子也能这么我见犹怜的宋千玦见过不少,可那些大多都是装模作样,都少了纳兰静渊这份浑然天成的气质,瞧着是真真切切的委屈和害怕。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意外发生了。 不远处传来一声野兽的低吼。 两个人同时转过头去,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正在慢慢向他们靠近。 宋千玦下意识的空咽了一口唾沫,一阵寒意从脚底袭遍身,一旁的纳兰静渊显然也懵了,从小养尊处优的小皇孙虽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但他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意味着什么。 两个人站在原地谁也不敢先动,绿幽幽的眼在不远处徘徊着,似乎在估计对方的实力。 所幸两人都很快回过神来,害怕归害怕,总不能等死吧。 两个人站得极近,宋千玦轻轻扯了扯纳兰静渊的衣袖,等对方察觉到想要看她的时候,宋千玦连忙小声在人耳边咬牙道:“别回头!” 纳兰静渊果然不敢动了。 “你有带打火石吗?” 宋千玦问道。 纳兰静渊摇摇头,就算要带打火石那也是仆人带的,他一个小皇孙出门不用带那些东西。 如此一来,宋千玦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落空了,她还想着可以说不定可以用打火石烧堆火起来,还可以用火吓退野兽。 没有打火石,就只能跑了,不要命的跑。 “我数到三声,咱俩一起沿着这条路继续跑,记住,不管多累,千万别停下来。” “好。” “一、二、三、跑!” 宋千玦话音落下后她抓着纳兰静渊的手开始了一路狂奔,所幸两人先前歇够了,虽腿脚还有些软,倒不至于跑不动,但尽管如此,那饿急的野兽还是将距离越缩越短。 俗话说,两条腿是跑不过四条腿的,纵使宋千玦和纳兰静渊拼了命也还是无济于事,在拐过又一个蜿蜒的山路后,纳兰静渊脱力般倒在了地上,而后紧跟上来的野兽猛地往前一扑,下一秒那森森的獠牙便要落在纳兰静渊的腿上。 生死之间,比纳兰静渊快一步的宋千玦重新折回身来,她在饿狼即将撕裂纳兰静渊的时候抓住了纳兰静渊的肩膀,将人往后及时拖行了一段距离。 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老狼的情绪显而易见,它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泛着森然杀意的眼始终盯着对面的猎物。 纳兰静渊显然被吓坏了,他身上裹着一层冷汗,一张脸彻底没了血色,宋千玦虽一向胆大,但到了此时,竟也不免害怕起来,是不是,她今晚真的要葬身在这狼腹了? 一瞬间,宋千玦的脑海里闪过诸多念头,还未等她有更多的休整时间,那老狼再次朝两人的方向扑上来。 狼爪又尖又利,说时迟那时快,到了舍命关头,宋千玦也不想什么死不死的了,她凭着直觉飞身上前从侧面一脚踹到了狼身上。 那老狼骨瘦嶙峋,想必是饿了许久,眼下有力气追着宋千玦两人跑这么远,想必是以为这猎物今日必入它腹中,宋千玦这一脚用尽了身的力气,故此那老狼并未占到便宜,嚎叫了一声往后趔趄了一段距离。 341 还坐在地上的纳兰静渊趁此机会往后退了几步,期间他一直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奈何腿软手软的已经不听他自己使唤了。 站在纳兰静渊身前的宋千玦恶狠狠地盯着对面的老狼,她虽看不见纳兰静渊,却听到了这人因为害怕而小声啜泣的声音。 宋千玦又着急又无奈,恨铁不成钢的冲身后的人吼道:“还没死呢你哭什么哭!站起身来赶紧跑啊!跑!” 纳兰静渊当然想跑了,可他跑不动啊,听到宋千玦吼自己,纳兰静渊哭得更凶了:“呜呜呜......我...我跑不动......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在这么紧要的关头,宋千玦连害怕都忘记了,她只晓得自己不能被眼前这匹饿狼给弄死在这里,但她没想到就是在这么紧要的关头,身后这个家伙居然还能哭出来,她真的要被气死了。 早知道就是个累赘,她做什么死非得带上这人呢? 宋千玦的心情现在非常复杂,她一边要担心恶极的老狼随时扑上来,还要担心纳兰静渊,更重要的是,狼是群居动物,一般来说,狼不会独身狩猎,所以,这附近说不准哪里还藏着它的同伙。 许是知道眼下情况太过凶险,纳兰静渊在哭了几声后很快便平复了情绪,他一向软乎乎的目光在瞧了片刻挡在他面前的宋千玦时,忽而变得坚定起来。 他先前一直以为林木女王在和他开玩笑,直到现在,纳兰静渊终于相信,眼前这个和他一般高的女人真的只是个凡人,身上半点神力没有,连对付一只狼都危险重重,但,她却还是选择站在自己前面。 虽然两个人内心活动颇为丰富,但其实也不过就是片刻的事情,宋千玦绷紧了身上每根筋,调动了身上的每个细胞,她必须得神贯注,否则,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老狼似乎没想到眼前的猎物颇具攻击性,它瘦弱的四肢在地上不停地走来走去,森森地獠牙在月光下杀气腾腾。 两军相逢勇者胜,宋千玦心知肚明决不能再拖下去,她怕等会万一再窜出几条狼来,那她今天和这倒霉的小皇孙就真的要命丧此地了,趁此时只这一条饿狼,说不准还有逃生的机会! 想到这,宋千玦暗自在心里下了决定,她暴露在老狼的目光下不能轻易动作,但好在纳兰静渊被她完挡住了,于是宋千玦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嘱咐着身后的纳兰静渊:“小子,你现在从地上捡起快石头来,然后朝那狼的方向用尽力扔过去,记住,我会数一二三,等到第三声你就扔,听到了吗?” 纳兰静渊本就胆小如鼠,先前他已经被吓破了胆,这会听到宋千玦要他朝那老狼扔石头,他哪里还有那个力气和胆量? 抖着声音,纳兰静渊将小怂包三个字发挥到了极致:“我...我害怕......而且我没有力气了...” 这话宋千玦当然听到了,如果可以的话,她现在真想转过身去像踢那只狼一样狠狠地踹一脚纳兰静渊,这样的猪队友上天为什么要派给她?想要害死她吗?这个玩笑真是一点都不好笑! 终于,一直压抑着自己脾气的宋千玦忍不住了,那狼眼看眼看马上就要发起第二次进攻,她实在没把握自己能不能应付,叫这没用的小子跑他又跑不动,让他帮忙他又害怕,怎么会有这么没用的人! 于是,宋千玦咬着牙:“小子!我告诉你,要么扔石头要么等死,你自己选一个,我数到三,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你必须将石头扔出去,你只要扔了石头,剩下的事情我来做,你抓住机会,能跑就跑,听到没有?!现在我要数数了,一...二...三!” 宋千玦话音落下的同时,躲在她身后的纳兰静渊将一颗黑色的石头准确地扔到了老狼的方向,那老狼反应极其迅速,先是往后退了几步做了个助跑的动作,随即冲宋千玦像道利箭般猛地袭去。 老狼转眼到了面前,宋千玦虽仍旧害怕,却也拼了命地不退反进,她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在老狼冲上来的瞬间从自己的小腿上抽出了一柄锋利非常的短刃,那是她当初从望月街去接季君珣的时候绑在腿上的,没想到今时今日竟还真派上用场了。 老狼凌空跃起,宋千玦顺势向后匐下腰,用左手迅速抓住老狼的后肢,握着刀刃的右手冲老狼暴露无疑的狼腹狠狠一击。 寒冽的刀锋刺入老狼的皮肉里,老狼当即一声哀嚎,剧烈挣扎着狼身回过头来一口咬在了宋千玦的后肩上,要不是她在紧急时刻侧过头去,这一口只怕就落在她脖颈上要她的命了。 剧烈的撕裂感在一狼一人身上同时出现,尽管宋千玦已经痛到失去力气,但她却没有松开右手的力道,反而发了狠似的将刀刃从老狼的腹部一直深深划开了去,霎时间,浓重的血腥味在夜风里飘散开去。 宋千玦不松手,那老狼也不是吃素的,似乎与宋千玦抱了同样要同归于尽的想法,始终紧咬着宋千玦的肩不松口。 一旁的纳兰静渊被畜性大发的老狼吓破了胆,一双腿抖个不停,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可当他看到宋千玦被老狼咬伤时,那瞬间,纳兰静渊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力气,他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爬起来在慌乱不已中搬起了脚底下一块尖锐的石头,趁着老狼和宋千玦撕扯时照着老狼的头狠狠砸了下去,而宋千玦的短刃也在此时彻底撕开了老狼的肚皮,血腥的东西不断从老狼的肚子里掉出来落在宋千玦身上。 要知道,在这之前,宋千玦毕竟是生活在文明和谐社会里的人,就算她开了南国红豆的饭店,但厨房那一系列生杀的事她从来都没干过,更遑论是眼下这般情形。 老狼已经彻底没了动静,宋千玦的左肩也早已血肉模糊,这场与饿狼的博弈耗费了她部的力气和心神,加之周围弥漫着一股令人作恶的腥臭味,放松神经的宋千玦终于觉得撑不住了,她看了眼纳兰静渊,然后便眼一闭,晕了过去。 342 如果真的幸福,那样也挺好 一旁的纳兰静渊被畜性大发的老狼吓破了胆,一双腿抖个不停,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可当他看到宋千玦被老狼咬伤时,那瞬间,纳兰静渊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力气,他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爬起来在慌乱不已中搬起了脚底下一块尖锐的石头,趁着老狼和宋千玦撕扯时照着老狼的头狠狠砸了下去,而宋千玦的短刃也在此时彻底撕开了老狼的肚皮,血腥的东西不断从老狼的肚子里掉出来落在宋千玦身上。 要知道,在这之前,宋千玦毕竟是生活在文明和谐社会里的人,就算她开了南国红豆的饭店,但厨房那一系列生杀的事她从来都没干过,更遑论是眼下这般情形。 老狼已经彻底没了动静,宋千玦的左肩也早已血肉模糊,这场与饿狼的博弈耗费了她部的力气和心神,加之周围弥漫着一股令人作恶的腥臭味,放松神经的宋千玦终于觉得撑不住了,她看了眼纳兰静渊,然后便眼一闭,晕了过去。 “不要!别过来......别过来...啊!” 梦里的情形是如此的逼真,宋千玦一声惊叫终于从梦里醒了过来,左肩上传来瞬间传来清晰的痛感,她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转头发现自己正一个人躺在山洞里,肩上的伤已经被人处理过了,包扎的手法很专业,就在距离她一米远的地方还燃了一堆火。 就在宋千玦神志不清纳闷的时候,纳兰静渊的身影从山洞里闪了进来。 见人终于醒过来,欣喜不已的纳兰静渊放下手里的柴火忙不迭凑了上来。 “殿下...你......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以为你......” 说着说着纳兰静渊的眼眶又红了起来,也不知他跟谁学来的这个臭毛病,动不动就哭,一个男孩子,像什么样子! 宋千玦现在浑身无力,连说话都十分费劲,她听不惯总有人在自己耳边哭哭啼啼,于是皱了眉嗔了一句:“别哭了行不行?我这不没死吗?” 被女王这么一教训,纳兰静渊果然不敢再呜咽,但神情却颇为委屈,以为他想哭啊?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发达的泪腺么,再说了,这回两人也算死里逃生,他就算哭一下又怎么了? 当然,这些话纳兰静渊是断断不敢在宋千玦面前说的。 宋千玦左肩上的伤颇为严重,她能醒来一会跟纳兰静渊说上一句话已经耗费了极大的精神,故此,没过片刻,她重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人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了,宋千玦微眯着眼能从山洞里看到远处山头上灿烂的飞霞,绚丽又耀眼,就像她眼角挂着的泪珠。 左肩上的伤提醒着宋千玦她正在经历的这一切不是梦,她的心被酸楚霸占着,心疼到无法呼吸。 她睡着的时候做了个冗长的梦,梦见厉成在她走后发了疯似的找她,又在遍寻无果后深夜买醉,后来,厉成接受了她消失不见的现实,依着她留下的短信那样娶了胡家的小姐,那姑娘对红豆很好,红豆也很喜欢她这个后妈,再后来,他们一家人幸福的生活了一起。 在梦里,宋千玦拼了命地想要厉成发现自己的存在,但却始终无济于事,就算她明明站在他面前,可对于那个世界的人来说,她犹如一团空气,毫无存在感,她只能看着厉成拥抱别的女人,听到红豆叫别的女人妈妈,后来,她站在厉成面前放声大哭了一场,厉成却笑着抱住了胡家的小姐,红豆在一旁笑得很是开心。 那一刻,宋千玦想,其实这样也很好,她该高兴才是,厉成是她爱的人,红豆是她的儿子,她希望他们幸福,比谁都幸福。 纳兰静渊在宋千玦还未醒过赖时便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他听到宋千玦在梦里哭着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听上去伤心的很,等他凑近一看,果然,还哭了。 纳兰静渊不敢叫醒宋千玦,他悄悄退回去坐回了原地,却不由自主的想着到底谁叫厉成?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能让林木女王伤心成这样?这人跟女王是他想的那种关系吗?女王也可以爱人吗? 纳兰静渊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用树枝拨弄着火堆,片刻后,宋千玦醒了过来。 纳兰静渊并没有立马凑上去,等过了片刻,他才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跟对面望着远处发呆的宋千玦说了声:“殿下,你醒了?除了肩上,还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吗?” 这话纳兰静渊原本没指望刚醒过来的宋千玦会回答他,谁曾想宋千玦竟顺着他的问话轻轻开口说道:“我心里不舒服,又酸又疼,比肩上的伤还要痛。” 比肩伤还要痛? 这下,纳兰静渊沉默了。 虽然他一向胆小怕事,懂得不多,经历的也不多,但他却仍旧觉得宋千玦的心大概是真的很痛,肩伤已经够可怕了,心却比肩伤还要厉害。 难道都是因为那个叫厉成的男子吗?女王这么喜欢他?也不知那男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能被女王看上,还如此痴心痴情,为他在梦里都哭成这个模样。 两个人一时无话,本就安静的山洞变得更加安静起来,半晌后,终于完清醒过来的宋千玦在意识到自己刚才跟纳兰静渊说了什么之后,她有些不自然的将头扭到了另一边,然后用右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 还是纳兰静渊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他上前单膝跪在地上,微微俯下身子问宋千玦:“殿下,你饿不饿?要不要起来先吃点东西?对了,我在竹筒里煮了溪水,你渴不渴?” 宋千玦看了眼纳兰静渊:“你先扶我起来。” 睡着的时候还不觉得饿,这下醒过来自然是感受到了,宋千玦也不客气废话,她从纳兰静渊手里接过竹筒喝水的时候发现纳兰静渊一双原本细嫩漂亮的手上居然是伤痕,多数都是擦伤,还有些别的细碎的小伤口。 343 两个人一时无话,本就安静的山洞变得更加安静起来,半晌后,终于完清醒过来的宋千玦在意识到自己刚才跟纳兰静渊说了什么之后,她有些不自然的将头扭到了另一边,然后用右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 还是纳兰静渊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他上前单膝跪在地上,微微俯下身子问宋千玦:“殿下,你饿不饿?要不要起来先吃点东西?对了,我在竹筒里煮了溪水,你渴不渴?” 宋千玦看了眼纳兰静渊:“你先扶我起来。” 睡着的时候还不觉得饿,这下醒过来自然是感受到了,宋千玦也不客气废话,她从纳兰静渊手里接过竹筒喝水的时候发现纳兰静渊一双原本细嫩漂亮的手上居然是伤痕,多数都是擦伤,还有些别的细碎的小伤口。 等解决了口腹之欲,宋千玦总算恢复了些精神和力气,肩上的伤虽然还痛着,却比她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好多了,隐隐间还能闻到一股草药的味道。 难道这些都是纳兰静渊做的? 抱着疑问,宋千玦靠在干茅草堆成的软枕上有些狐疑地盯着纳兰静渊,问道:“我肩上的伤是你帮我处理的?” 纳兰静渊一听,以为宋千玦要追究他的不敬之罪,于是一张小脸立马垮了下去,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三分害怕:“请殿...殿下恕罪,当时殿下伤得太重了,我如果不处理的话,殿下很有可能会......” 剩下的话纳兰静渊没说完,要说出来那可是大罪,林木女王的存在对人族和万木族来说,那可是天神一样的人物,岂能让他们随意碰触? 见纳兰静渊一副害怕的模样,宋千玦心知这小子不定又想什么呢,于是她轻咳一声:“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有些好奇,你怎么会做这些的?你认得草药,还会包扎,还有这堆火,你不是没带打火石吗?怎么生起来的?啧啧啧,真厉害呵,和你认识这两天,我以为你除了哭就只会哭呢。” 没想到宋千玦会夸自己,纳兰静渊显然有些开心,毕竟还是孩子,他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宫中教我功课的师父是个很厉害的夫子,虽然我不喜欢他教的那些东西,但他的医术我却是欣赏的,夫子见我对行医感兴趣,便偷偷背着皇爷爷教过我几回,他还带我到山上去采过草药呢。” “所以,这些本事都是你从夫子那学的?” 纳兰静渊点点头,嗯了一声:“其实夫子还教了我好多东西,不过我天生愚笨,又胆小怕事,老是记不住,这识别打火石的办法还是先生带我去采草药的时候硬逼着我练出来的,不过我还是没学会如何生火,所以才弄伤了自己的手,不过,所幸我总算将火生起来了,殿下你知道吗?这可是我第一次生火成功,夫子要是知道了,他一定也很开心的。” 纳兰静渊的一双桃花眼本就漂亮,提起夫子的时候那双眸子愈发变得熠熠生辉起来,明亮照人,很是惹人喜欢,像一汪清泉,又像最纯真的孩童。 等纳兰静渊说完后,宋千玦对这小子的印象总算好转了些,说真的,在这之前,她是真的以为这小怂包只会哭来着,没想到,在关键时候,还挺厉害。 虽然不知道纳兰静渊跟他的夫子到底学到了多少医术,但宋千玦肩上的伤一日好过一日,因着两人完不知道现在身处何方,所以两人也并没有要离去的打算,他们准备等勘察好周围的环境后再行动也不迟。 宋千玦和纳兰静渊经历生死的这几天,于他们二人来说自然是惊险无比,但对于新箩和汀雪以及皇室的人来说却是煎熬焦心的。 林木女王迟迟找不到踪影,就连小皇孙也失去了下落,身为国师的新箩最近可谓一个头两个大,心火旺盛的很。 他和汀雪纷纷暗中派了人去打探林木女王的下落,这么几天了却一个有用的消息都没有,还有小皇孙,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眼看着无虚崖的封印已经出现越来越多的裂痕,新箩现在是吃不下睡不着,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修复封印,他昨日去了一趟那里,耗费了自己许多心神才在封印之上增加了十分之一的灵力,再这样下去,很快,兽王与水族王就会从无虚崖破印而出了,如果他没在那之前阻止这一切的发生,那么,等待人族和万木族的将会是什么下场已经不言而喻。 兽族和水族一直野心勃勃想要一统四族,倘若不是天神化出了林木女王来平衡四族势力,只怕兽族与水族早就将人族覆灭了。 几百年前,兽族与水族企图为祸人间,抢夺地盘,虐杀无辜生灵,林木女王和新箩一再劝告二人却收效甚微后,于是林木女王便主动和新箩提出来,要将这二人封印起来,以儆效尤,否则兽族和水族将永远不会停止战争的发动。 新箩同意了林木女王的提议,只是没想到还未等他和女王一起封印这作害的二人,林木女王却因为让人族战死的将士们死而复生先耗尽了最后的神力,魂归了混沌。 女王魂归混沌之后,给新箩留下了一颗元灵珠,并告诉新箩,有一天她一定会再次回来,要他好好保护这元灵珠。 新箩谨记女王的嘱咐,但这消息不知怎的就被传到了兽王和水族王的耳朵里,他们找上门来准备对元灵珠动手。 新箩将二人引到了无虚崖下,再设计让二人被困,随后他便用自己的神力和元灵珠的力量联手在无虚崖设下了封印,四族之内,除他和元灵珠,再无人能解。 终于,四族之间的战争总算停息了下来,但让新箩伤心的是,元灵珠被兽王和水族王给劈成了两半,等他借助元灵珠的力量设下封印之后,元灵珠便不听使唤的裂成了两半,且掉入了时空光波里。 344 你以为野人是好当的? 宋千玦与纳兰静渊在无人踏足的山野里又过了几日清静日子,这里仿若人间世外桃源,山洞的不远处有溪水,水里有肥美的鲜鱼,溪水的对面有许多甘甜的野果,倘若心中没有那些牵绊的凡尘俗事,这地方,宋千玦是真想永远留下来。 经过这几日的休息,她肩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纳兰静渊又学会了一门捉鱼烤鱼的手艺,一点都不像刚出宫门时的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皇孙了,倒像个山野里长成的小灵孩儿。 这一日,二人如往常那般填饱肚腹后,宋千玦不顾肩上的伤还没完好起来便要去爬树,纳兰静渊以为是女王大人贪玩,于是连忙上前阻止:“殿下,你肩上的伤还没好,不能大动。” 宋千玦果然听话的停了下来,纳兰静渊以为自己的劝说起作用了,可没想到下一秒宋千玦便好整以暇地盯着他说道:“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这样吧,既然我不能来,那就你爬吧,我看过了,这棵树是这里最高最壮的树,你爬到最上面,肯定能看到周围的环境,你上去之后好好看看,走哪里才能回到皇城。” 宋千玦话还没说完纳兰静渊的神情已经完蔫了下去,这么高的树他要是爬上去万一掉下来摔死了怎么办?而且女王还叫他看回皇城的路,难道...... “殿下找回皇城的路是想回去了吗?” 纳兰静渊问道。 听闻,宋千玦有些诧异地看了眼纳兰静渊:“怎么?听你这语气你不想回去啊?” 在宋千玦的注视下,纳兰静渊点了点头,垂下眸子小声地说道:“嗯,我不想回去。” 宋千玦不以为然的笑了一句:“真不想回去?怎么?你这小皇孙当野人还当上瘾了?” 纳兰静渊一听,一张小嘴瘪了瘪:“我在这当野人也比回去要做自己不想做的事舒服自在。” 宋千玦来了疑问:“不想做的事?依你的身份谁敢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纳兰静渊不说话了,仍旧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宋千玦这话其实也就顺口一问,她对这小屁孩的私生活没兴趣,她现在只想知道自己到底身处何方,虽然新箩找不到她让她很高兴,可她还得去找回去的路啊,她总不能一辈子就待在这地方了,她还有那么多事没和厉成,还有那么多话没跟厉成说,她可不想就这么耗死在这里。 虽然宋千玦极力躲避着新箩,但她却心知肚明,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事除了新箩或许就再无他人知晓办法了,可惜,可惜新箩那个家伙是不会放她走的,他只会洗去她的记忆,让她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然后将自己奉献给这个世界。 她不是林木女王,她没有那么伟大,也学不来。 眼见着纳兰静渊不吭声,宋千玦也懒得追问了,她只戳了戳纳兰静渊的胳膊,冲他努努嘴:“喏,赶紧爬,你放心,我就在下面看着你,如果你掉下来了,我会主动给你当人肉垫的。” 这几日纳兰静渊对宋千玦的话可谓言听计从,但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听宋千玦吩咐完后,纳兰静渊非但没有执行,反而问宋千玦:“殿下,难道这里不好吗?你为什么要出去?” 闻言,宋千玦不答反问:“那你呢?你难道就因为回去要做不想做的事情就想永远地留在这了?” “有何不可?逍遥自在,无拘无束,当个野人我也愿意。” 纳兰静渊一双桃花眼灼灼地看着宋千玦,神情很是认真,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在宋千玦眼里,纳兰静渊这番话纯粹就是小孩儿闹脾气,虽然她不想多言,可终究忍不住说教起来:“小子,这人世间呢,每个人都会有烦心事,每个人都有不想做而不得不做的事,你说你想永远留下这里,那好,我问你,在这山谷里,现在天气适宜,所以你我身上的衣物无须操心,吃的喝的,什么都有,那往后呢?等到了冬天你是不是要弄些防寒的衣物?可这些衣物在这荒山野岭哪有呢?所以你就得去打猎,但是你并不会,故此,在寒冬来临的时候,你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被冻死,另一种是被饿兽裹腹。” 宋千玦一番话说的相当接地气,也相当直击纳兰静渊的心灵,老实说,纳兰静渊从未想过这些事,他只是觉得这几日在这悠悠山谷里日子过得甚是快活,不用思虑那么多烦心事,所以才想留在这,眼下经宋千玦这么一提醒,一颗心顿时又凉了半截。 见纳兰静渊神色戚戚,宋千玦知他这是想明白了,继续劝慰道:“小孩儿,作为一个小姐姐呢,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人只要活在这世上一天,就会有一天的烦恼,如我刚才所说,就算是野人,也要操心一年四季的变化对他们生活的影响,你贵为皇孙,不用操心生活,上天自然就要让你操心别的,这就是自然界的规律,谁都逃脱不了,明白吗?” 纳兰静渊嗯了一声,垂着眸子盯着自己的脚尖,连肩膀都垮了下去:“我知道了,殿下。” “好,既然知道了,那你就开始爬树吧,我们要尽快找到回皇城的路,等把你送回去,我也该去做我自己的事情了。” 纳兰静渊瞪大了一双眼:“殿下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我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不是林木女王,我有自己的事要做,拯救苍生这种劳心劳力的事情不适合我,就交给新箩大人去做吧,我没出现的时候,新箩大人一个人不是做得也挺好的吗?” 宋千玦一副无所谓的口吻,纳兰静渊听了摇摇头:“殿下,你说的不对。我出宫的前几日还偷偷听见皇爷爷和新箩大人商量无虚崖的事情呢,新箩大人为了这事已经操劳许久了,我觉得,新箩大人十分需要女王你的帮忙。” 新箩先前将宋千玦带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和宋千玦提起过无虚崖封印的事情,所以,宋千玦只晓得新箩要洗去她的记忆,却并不知道无虚崖封印已经破裂,兽王与水族王马上就破印而出。 345 山崩地裂 新箩先前将宋千玦带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和宋千玦提起过无虚崖封印的事情,所以,宋千玦只晓得新箩要洗去她的记忆,却并不知道无虚崖封印已经破裂,兽王与水族王马上就破印而出。 纳兰静渊的话并没有引起宋千玦的心绪,她现在只一心想要回到自己的世界,这里的一切在她眼里都是与她无关的。 虽然纳兰静渊很是害怕爬这样的大树,但他到底念着自己是个男子汉,不能处处没用,于是一狠心一咬牙,就这么手脚并用的爬起了大树。 纳兰静渊在树上大汗淋漓,宋千玦却在坐在溪边的石头上甚是逍遥,她一边逗弄着水里的鱼一边头也不抬的高声给纳兰静渊加油。 “小孩儿,相信你自己,你可以做到的,加油!连鱼都捉了,小小一棵树算什么?我看好你哦。” 宋千玦声音洪亮,纳兰静渊气喘吁吁地挂在树上竟还十分开心,大抵是因着宋千玦鼓励他的话,他顿时觉着这爬树好像也没有他想象的那般恐怖。 然而,正当纳兰静渊擦完脸上的汗准备继续往上爬树的时候,一阵震耳欲聋“轰隆隆——”的声响从远处传了过来,紧接着整个大地都开始抖动起来,纳兰静渊死死抱着树干紧闭着双眼大声惊叫起来。 “啊啊啊!” 一时间,原本静谧安和的山谷惊鸟乱飞,虫声鼎沸,那延绵不绝地轰隆声像是要将头顶的这方天空轰塌似的,地动山摇的阵势仿若世界末日般。 宋千玦赤脚站在溪水里,一开始她以为是地震了,但她又隐隐觉得不大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只晓得该是有大事发生了。 在水里趔趄了几个来回,宋千玦总算上了岸,目光所及之处,所有的东西都在动,不过好在这天地变色的阵势并未持续多长时间,须臾后,大地渐渐平静了下来。 “啊啊啊啊!” 清脆的男高音还响在宋千玦的头顶,她这时终于记起,树上还挂着个人呢。 仰起头看着爬了半天距离树下还不到三米的纳兰静渊,宋千玦刚药开口问一句有没有事的时候,这人却先嚎叫着从树上掉了下来。 幸好宋千玦闪得快,否则,真要给这小子当人肉背垫了。 纳兰静渊从树上掉下来的时候,山谷里猛地又响起一阵山石滚落的声音,这回可不是别的地方了,而是他们身处的这地方,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人始终是渺小的,就算胆大如宋千玦,当她听到这声音时,都忍不住冷汗层层,第一个念头就是拉起地方的纳兰静渊往相反的方向跑去,连情况不敢多看。 纳兰静渊摔下来时屁股硌在了几块石头上,当即痛得他连喊都喊不出来,幸好没磕着其他地方,否则,说不准今天真要死在这里,只是还没等他缓和过来,便被宋千玦着急忙慌的给拉着跑路了。 无奈纳兰静渊的屁股实在疼得厉害,他双腿一动,屁股就跟挣扎似的,强忍着痛跟在宋千玦身后跑了几步,他实在挨不住了,路过一棵碗口粗的树干时他便使了吃奶的劲抱着树干说什么都不肯再动分毫。 宋千玦回过头来看他,他虚脱地摆摆手:“殿...殿下,我跑不动了,我,我屁股刚才摔着了,正疼着呢,你这么没命地拉着我跑什么?” “你刚才没听到这山谷里后来那一阵响动吗?” “听到了啊。” “那你还不跑?这山谷大概是被震坏了,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那些滚石随时都会砸下来要了你我的命,你这么惜命,不想死在这吧?” 闻言,纳兰静渊瞧了眼宋千玦,然后他便转过头去看先前发出阵阵响动的山体,轻声说道:“可是,可是已经没响了啊。” 宋千玦顺着纳兰静渊的目光看向先前那处崩塌的地方,顿时怔在了原地。 只见那处原本耸立着一座小山峰的地方已经赫然开阔,出现了一道悬崖,悬崖的对面仿若人间仙境般,鸟语花香,落英纷飞,有人生活在里面。 两个人一时间纷纷看呆了眼,竟不由自主的走到了悬崖边上。 片刻后,纳兰静渊忍不住感叹道:“真美。” 宋千玦嘴角带了丝笑意,嗯了一声,这是人类在面对美好事物时不由自主会露出的神情和向往的眼神。 然而,正当两人沉浸在这美景中无法自拔时,眼前的景象很快便消失殆净了,取而代之的是从遥远天空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人面飞禽像席卷而来的狂风迅速扫荡了这个世外仙境,他们掠过之后,只剩下哀鸿遍野,空气中隐隐飘着一丝血腥的气味。 一股极其不好的预感同时在宋千玦和纳兰静渊心里滋生出来,他们默契的彼此看了对方一眼,四目相对间,满是疑惑也满是担忧。 这些飞禽怎么会如此有组织的大规模出现呢?而且他们还伤了人,血洗了人族的村落,这样的事情自从兽王和水族王被封印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现在这些家伙卷土重来,丝毫不将四族签订的契约放在心上,那是不是意味着...... 宋千玦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这是她在零域第一次见到万兽伤人的场景,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场面会如此血腥,那可都是活生生的命啊,眨眼间就没了,先前的桃花源此刻也变成了尸横遍野的人间地狱。 怎么会这样呢?被刺激到的宋千玦不由自主的软了腿,她往后退了几步,一个踉跄没站稳跌坐在了地上。 虽说两人距离那村落距离尚算遥远,但纳兰静渊还是担心这些万兽会发现山谷里的他们,于是他一转头将心慌意乱的宋千玦从地上拉了起来。 “殿下,跑!快跑!我们得找个地方藏起来,决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们。” 宋千玦下意识的点了头。 于是,原本准备找回去方向的两人在慌忙中不得不再次胡乱逃命,等两人刚从那山谷的断崖上离开后,先前袭击人族村落的万兽一窝蜂似的涌进了山谷里,夹裹着巨大的兽群快速前行,所到之处,无一幸免。 346 被血洗的村落 像是酝酿多时的血雨腥风,万兽从山谷里呼啸而过,紧接着黑压压一大片又迅速移动其他地方,在藏身的山洞里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宋千玦和纳兰静渊才重又走了出来。 纳兰静渊颇为担忧的看着万兽留下的痕迹,一双秀气的眉紧紧拧起来:“京中一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否则,万兽是不敢在人界如此猖狂的。” “你要回去吗?” 宋千玦问道。 纳兰静渊点点头,他必须得回去了。 “殿下,你和我一起回去吧,虽然殿下一直和我说自己不是林木女王,但殿下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安护四族生灵本就是殿下与生俱来的使命,不管您再怎么逃避,这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和小孩儿相处了这么多天,宋千玦还从未在小孩儿脸上看到如此凝重又认真的表情,像是她如果再否认就是不懂事胡闹了似的。 但,小孩儿这招或许对别人有用,对宋千玦却是没用的。 她甚是不在意的轻笑了两声,扪心自问,她能胜任这份如此伟大的职业吗?当然不能了,至少现在她并没有献身精神,就算万兽肆虐人族又如何?她终归还只是个凡人,新箩和她说过,只要洗去了她的记忆,她便能恢复林木女王的神力,如果恢复所谓神力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恕她不能接受。 纳兰静渊见宋千玦这副神色自然知道她没将自己的话当回事,纳兰静渊是个单纯的,他有些着急起来:“殿下,您不能这样。” 宋千玦懒得与这人再费唇舌,她干脆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转而催促纳兰静渊赶紧找回去的路。 两个人不知胡乱走了多久,连绵的山峰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就在两人毫无头绪的前行了一天一夜,饿得头晕眼花之际,他们终于找到了一处村落,只是,这村子已经被血洗了一遍,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干涸的血液在地上画出了一幅幅诡异的图案,令人作呕的尸体堆叠的到处都是。 这样的场景让宋千玦止不住浑身微微颤抖起来,她想起了在那个世界里,那些惨无人道的恐怖分子肆意虐杀无辜性命的图片,虽然她从未身临其境,但只从图片却也能够感觉到那些人临死前的绝望和不解,明明他们只是好好生活着,怎么就无缘无故的要被处死呢? 本就没了力气,宋千玦搀着纳兰静渊的胳膊两人往后退了几步,忽然,感觉到自己脚下踩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宋千玦下意识地低头去看。 “啊!” 一声惊叫,宋千玦直接双眼一白,晕了过去。 纳兰静渊也被吓得狠了,当他看到宋千玦脚下踩着的那一截小孩手臂时,他浑身打了个冷颤,僵在原地没敢动,瞳孔却被放大了数倍。 眼看着天就要黑下来,宋千玦又晕了过去,一向胆小如鼠的纳兰静渊在此时做了个十分冒险的决定,他打算在这里休息一晚,没办法,他实在又累又饿,不能再往前了。 壮着胆子在被血洗的村落里找了个还算干净的角落,纳兰静渊将晕倒的宋千玦背到了农户家里的床上,这是村唯一一户院落里和屋里没有血迹的地方。 原本的木门已经被撞坏了,纳兰静渊将院子里倒在墙边的独轮推车挡在了门口,又搬了些草总算将大门给堵上了。 等纳兰静渊忙完这些的时候天色已经完黑了下来,农户家里有油烛,可他不敢点太多,只燃了一盏放在了屋子里,这是村唯一的灯火,看上去令人心安又令人害怕。 村子除开他俩已经彻底没了活人,到处都是尸体,就像传说中的鬼城。 宋千玦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她双眼呆滞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等纳兰静渊将油烛拿近了才看大这人睁开了眼睛。 “殿下,你还好吗?要不要喝口水?” 纳兰静渊担忧的看着宋千玦,一张青涩的脸有些憔悴,那双眼却仍是明亮的。 “这是哪?” 宋千玦问道。 纳兰静渊一边将宋千玦扶起来靠在床头一边给她递了杯水:“这是先前的那个村子,我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准备休息一晚再走。” “你是说,我们还在村子里?” 宋千玦瞪大了双眼,似乎不敢相信,胆小的纳兰静渊真的在这里住了下来。 “对,不过殿下别担心,我已经把门堵上了。不过短时间里应该不会再有谁来这村子里,所以,我们只要小心些,暂时就还是安的。” 纳兰静渊的话让宋千玦微微放了些心,紧绷的神经也总算松懈了些,一泄了力气便感觉到饿了,前胸贴后背的那种饿。 “有吃的吗?” 摸了摸自己饿扁的肚子,宋千玦挣扎着想要从床上爬起来,没曾想话音刚落还没等她脚落地又是一阵天晕地旋,都是饿的。 于是纳兰静渊连忙将自己先前特意给宋千玦留下的饭菜从厨房端了过来。 看着盘子里的饭食,瞧着虽不甚新鲜,却还是能裹腹的,到了这时候,宋千玦也顾不上好不好吃了,她当野人的这几日已经彻底将胃口调换了,只要能吃就行,她已经没有别的要求了。 嘴里包着一口埋头,手里捏着筷子,宋千玦一边狼吞虎咽着一边抬眼看向纳兰静渊,含糊不清地问道:“这些饭菜你从哪弄的?” 话音落下,还不等纳兰静渊回她,宋千玦便已经开始后悔自己的失言。 这些东西,除了是这里之前的村民留下的,还能有谁? 果然,纳兰静渊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虽不想说起,却仍旧和宋千玦解释:“这是我从这户人家的厨房里找到的,想来,万兽来屠村的时候家里的人还没吃饭,都只做好了放在锅上。” 说到这,纳兰静渊顿了顿,紧接着他苦笑一声:“没想到,今日竟被我们捡了顿便宜饭菜。” 这下,宋千玦也吃不下去了,她忽然就觉着没了胃口,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堵在她心口,让她难受的很。 347 她的良心不会痛 一时间,昏暗的屋子里变得沉默起来,这种沉默是令人煎熬的,容易让人产生窒息般的幻觉。 末了,还是纳兰静渊先打破了这份沉默,他从摇曳的烛火里抬起头来注视着宋千玦,清亮的眸色像是沉了一汪流淌的雪水。 看着这双眼睛,宋千玦忽然想起来,这小孩儿第一次对她笑的时候,他探着半截身子倚在窗边笑眯眯地去看天上的月亮,小孩儿的眼本就生得好看,脸上只要稍微带点笑意便眼角眉梢都翘弯弯的,像明亮的月牙,招人喜欢。 而这或许也正是宋千玦为什么明明口口声声说不会管纳兰静渊,不会救他却又在遇到饿狼的时候自己挺身站在这孩子面前,她想,这大概就是原因吧,或许是,又或许不是。 每当她看到这双眼睛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想要保护这眼睛的主人,她喜欢看这小孩儿笑,喜欢他眉眼弯弯的模样,像只小奶狐。 宋千玦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对纳兰静渊的感觉,后来她想了想,终于想起来她和风春一起在m国的那几年,风春曾经疯狂的喜欢过一个年级比她小的小男明星,那小明星相貌甜甜,笑容甜甜,说起话来软乎乎的,让人恨不得捏上一捏,惹得风春那段时间只要看到有关小明星的新闻都会露出姨母般的微笑,那时候宋千玦不懂,问风春年纪一大把了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小男生。 风春斜睨了她一眼;“你不懂,我这不叫喜欢,叫爱护,我是姐姐粉,姨母粉,我可是把小甜豆当弟弟疼的。” 那是宋千玦第一次知道原来追星还可以当姨母粉,彼时宋千玦不理解风春的感受,但现在她却懂了,她想,她是拿纳兰静渊当弟弟的。 一个想让她保护的弟弟。 “殿下,你在想什么?” 忽地,纳兰静渊伸手在宋千玦眼前晃了晃,女王已经怔怔地盯着他看了他好久了,纳兰静渊的脸上忍不住升起一抹可疑的红色。 一个激灵回过神,宋千玦倏而冲纳兰静渊往前凑了凑,然后她在纳兰静渊不解的目光里轻轻捏了捏人家的脸颊,惹得纳兰静渊一张小脸瞬间爆红。 “殿...殿下......殿下这是做什么?” 宋千玦仍旧只是笑,并不回纳兰静渊的话。 啧,真是奇怪了,她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孩儿这么可爱呢?真想把这人团吧团吧抱在怀里好好揉一顿。 虽然两人身处这尚算干净的屋子里,但四周还是隐隐能闻到血腥味,原本紧张的氛围被宋千玦这么一动,顿时缓和了不少,纳兰静渊终于不再紧绷着了。 调戏完软乎乎的小可爱,宋千玦问道:“你刚才想和我说什么?” 坐的离宋千玦远了些,纳兰静渊一副警惕的神情盯着宋千玦,暗自小声嘀咕道:“女王殿下怎么能如此举止轻浮呢?” 纳兰静渊声音小小的,宋千玦没听到,于是她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纳兰静渊抬起头来:“我说,新箩大人可能出事了,还有皇城,兽族在人间如此肆虐,我们这一路走来却没有看到任何人族的战士,这说明,皇城一定出事了,否则皇爷爷和新箩大人是不会放任兽族如此的。” 宋千玦哦了一声:“所以,这就是你急着回去的原因?” “对。” “你不是怕死吗?” “怕死就不回去了吗?皇城出了事,我的亲人朋友都在那里,我不会丢下他们不管的。” “可是,如果真如你所说的那样,你现在回去能为他们做什么呢?”宋千玦顿了一下:“不过是自找死路罢了。” 宋千玦的话似乎说到了纳兰静渊的痛处,他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紧攥着拳头,狠狠咬着牙,直勾勾地盯着宋千玦。 “就算是死,我也要回去,我要和他们在一起。” 闻言,宋千玦眼里的那点儿柔和之意不见了,她极轻极轻的冷笑了一声,似乎并不将纳兰静渊要与皇城同生共死的心意放在心上。 纳兰静渊自然听到了宋千玦那声冷笑,但他毫不在意,他只注视着宋千玦的目光,跟她说道:“新箩大人现在一定很需要殿下,殿下跟我一起回去吧。” 闻言,宋千玦想也没想便拒绝了:“我说过很多遍自己的立场了,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等把你送到有人的地方,我们就分开吧。” 纳兰静渊没想到宋千玦会如此坚定自己的想法,他一时着急起来,红了脖颈,说话的时候连殿下都直接不称呼了:“为什么?你明明就是林木女王,可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救救这些无辜的生灵呢?难道看到这些惨像你就一点都不心痛吗?” 面对纳兰静渊的质问,宋千玦想了想,点点头,嗯了一声:“嗯,我的良心一点也不痛。” 这下纳兰静渊是真被气着了,他怒视着宋千玦:“你...你的心肠也太硬了!枉我还一直以为林木女王是救苦救难的菩萨,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只图自己高兴的自私自利的人罢了,什么神灵!都是骗人的!” 闻言,宋千玦从一开始的解释到现在她干脆沉默不言了,她很想问问纳兰静渊,她救了这些与她没有半点关系的人,那谁来救她呢?如果要救这些人就必须舍弃她所有的记忆,她想,她做不到。 宋千玦的脸色沉了下来,纳兰静渊后知后觉自己似乎说话没了分寸,但他也并不打算道歉,在他眼里,这个女王殿下实在太没人情味了,他虽然胆小怕事,却也自小就被夫子教育,一个人能力有多大,责任便有多大,林木女王本就担着平衡四族势力,守护天下苍生的使命,她万不该逃避。 纳兰静渊将头扭到了一边,不再理会宋千玦,转过身在屋子的柜子里又翻出来一床被子,随即便裹着被子躺在角落里睡下了。 宋千玦一直静静地看着纳兰静渊这一串动作颇为恼火,她盯着小孩儿的后脑勺,心想道:这小孩儿可真不识好歹,竟然话说她自私自利?怎么说她也救了他两回,说话也太不给面子了。 348 灌木丛里的女孩子 翌日。 说是好好休息一晚,其实两人都没怎么睡,小孩儿还是不愿意搭理自己,宋千玦也不与他计较,她并不期望谁能理解自己,所以也并不感到难过,事关她的人生,别人又怎么能懂呢? 出了村落,两人沿着小路又走了半天,在太阳落山之前,终于又看到了人族的痕迹,只是,站在山顶上的两人这回谁也没有生出半点高兴的心思来,从山顶看下去,山脚下人族生活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片残垣废墟,甚至还有没离去的兽族在山脚下撕扯争抢着人族的尸体。 纳兰静渊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宋千玦见他这样,心知小孩儿心里一连几日都难过的紧,若是再不想些办法,只怕小孩儿的心里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迟早要崩坏的。 就在宋千玦想办法希望让纳兰静渊心里好受一些的时候,这时不远处忽然传出了一声小小的女孩子的哭泣声。 两人同时怔了怔,随即默契的看了彼此一眼,一点头,谨慎的朝哭声的来源寻了过去。 两块一人多高的大石头相互靠在一起,下面是几丛茂盛的灌木,但从外面被动过的痕迹看,这灌木丛里肯定有人藏着,似乎是察觉到有人靠近了,灌木丛里此刻已经没了声音,寂静一片。 宋千玦屏住了呼吸,纳兰静渊却轻声冲灌木丛问了一句:“里面有人吗?” 半晌,无人回应。 “难道我们刚听到的哭声不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吗?” 纳兰静渊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敢确定。 宋千玦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自己故意大声说道:“算了,这里没有人,我们走吧。” 说完,宋千玦拽着纳兰静渊大步离去。 在两人走后,正如宋千玦所预料的那样,灌木丛里过了片刻悄悄探出个扎着两个小团子的脑袋来,藏身在岩石后的纳兰静渊看到,那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暗红色的斜襟小裙子,露出来的手腕上因为灌木丛荆棘的关系被刮伤了,一条条血红的伤痕在小女孩嫩白的手臂上分外醒目。 见人终于肯露身,怕人再跑了,宋千玦连忙从石头后走了出来,那小女孩儿一看他俩还没走,小脸一惊,转身就哭着要跑。 纳兰静渊猜这孩子一定是被吓坏了,他放轻了声音几步跟上去,轻易拦在了小孩儿面前,抓住了人家的胳膊。 小孩儿却以为这人要吃她,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挣扎,对着纳兰静渊又哭又挠,嘴里一边呜咽一边叫喊着娘亲。 宋千玦站在一旁看着纳兰静渊帮不上忙,于是她索性转过身去查探周围的环境,谨防被兽族发现。 将小女孩儿的环在怀里,纳兰静渊放缓了语速,放轻了声音,一边轻轻拍着小女孩儿的背部,一边安抚道:“小孩儿,不哭了好不好?哥哥是好人,哥哥不会伤害你的,你别哭了,安静,先安静下来好吗?” 许是纳兰静渊长了一张十分亲善的脸,小女孩儿在他的安慰下终于渐渐安静,泪眼婆娑的盯着两人问道:“你们是人族的吗?” 349 舍不得让他失望 将小女孩儿的环在怀里,纳兰静渊放缓了语速,放轻了声音,一边轻轻拍着小女孩儿的背部,一边安抚道:“小孩儿,不哭了好不好?哥哥是好人,哥哥不会伤害你的,你别哭了,安静,先安静下来好吗?” 许是纳兰静渊长了一张十分亲善的脸,小女孩儿在他的安慰下终于渐渐安静,泪眼婆娑的盯着两人问道:“你们是人族的吗?” 纳兰静渊点了点头。 见此,小女孩儿的嘴又向下瘪去,终于,还是没忍住再次哭起来,含糊不清的唤了纳兰静渊一声哥哥,紧接着扑在他怀里十分可怜的哭诉道:“哥哥,我...爹娘...爹娘没有了,村子里的人都没有了......我好害怕...他们...他们吃了好多人......”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经历这样血腥的场面,给她心灵造成的影响可想而知,纳兰静渊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安慰小孩儿,他只能将她抱得紧了些,说道:“没事了啊,有哥哥姐姐在呢,哥哥姐姐会保护你的,没事了没事了,不哭。” 宋千玦面无表情的盯着蹲在地上的两人,听纳兰静渊的意思是,他要带着这孩子上路? 有没有搞错啊?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哪里来的勇气去照顾别人?要不要这么圣母? 小女孩儿还在哭哭啼啼,宋千玦也不好当着孩子的面说什么,她只好用脚尖轻轻踢了踢纳兰静渊的鞋子。 察觉到动静,纳兰静渊不解的回过头去看宋千玦。 “你跟我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闻言,纳兰静渊不放心的看了眼小女孩儿,叮嘱道:“你先等一下哥哥,哥哥马上就过来,好吗?” 许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依偎处,小女孩儿不肯轻易放开纳兰静渊,扒拉着他的肩膀不肯让他走,见状,宋千玦在一旁看着远处故作严肃的轻咳了一声。 那小孩儿听到了,怯生生地看了眼宋千玦,然后不甘不愿地放了自己的手。 树下。 “小皇孙,你不要告诉我,你准备带着这孩子上路。” “不然呢?难道殿下要丢下她吗?你也看见了,这个村子已经只剩下她一个孩子了,如果我们不带上她,被那些兽族的人发现了,她必死无疑。” “可是你带上她,如果遇到了兽族的人,谁来保护她?是你还是我?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就是个凡人,不是什么神灵女王,一旦和兽族的人交手,我谁也救不了,我们三个必死无疑。” 宋千玦的神情从来都没有这么严肃过,在纳兰静渊眼里,她看着他的目光写满了自私自利。 攥紧了自己的手,纳兰静渊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憎恨无能无奈的自己,他后悔从前夫子教他武艺之时他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脱,假如当初他哪怕只学了夫子一半的能耐,也不至于落到如此手无缚鸡之力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地步。 尽管知道自己接下来说的话可能有些怂,但纳兰静渊已经顾不得许多,反正一开始他和女王相遇时他求的不就是庇护么? 于是,宋千玦便眼睁睁看着纳兰静渊的神色从一开始的气愤,到努力克制想要和她理论再到最后隐忍下一切情绪,只为带上那孩子一起走。 宋千玦的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受,她想要看着这孩子对她心无杂念的笑,而不是因为有求于她而不得不笑,那样讨好的笑容已经变了味道,尽管依然撩人,但宋千玦到底是心疼了。 对她来说,纳兰静渊更像邻家的弟弟,对自己的弟弟,作为姐姐,哪有不疼的呢? “殿下,带上她吧,你看她多可怜,如果我们就这么不管她,她会死的。” 闻言,宋千玦苦笑了一声,像纳兰静渊这样长大的孩子,他的世界总是善良单纯的,看见弱小就想要帮助,看到不公就想要伸张正义,自以为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却殊不知有些事是无法用简单的黑与白形容的。 就像此时此刻的宋千玦在纳兰静渊眼里,大概就是个自私自利又铁石心肠的女人。 见宋千玦叹完气后依然还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模样,纳兰静渊只好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他知道宋千玦喜欢自己的,否则也不会三番五次不顾危险地救他性命。 往前凑了一步,纳兰静渊离宋千玦又近了些,他才十七岁不到,个子还不高,只能将将与宋千玦保持平视,只见他微微瘪瘪嘴,转而轻轻扯住了宋千玦的衣袖,将小脑袋一歪,盯着宋千玦的眼睛笑起来。 此时夕阳西下,纳兰静渊背对着远处山峦上的晚霞,黄昏里有山风从远处吹来轻拂在两人的身畔,四周很安谧,小孩儿就那么眉眼弯弯地注视着宋千玦,虽什么话也不说,只看着人,也已经足矣让宋千玦妥协。 这样的感受太美好,宋千玦到底不忍心让纳兰静渊失望,她答应了。 看着纳兰静渊眼色里有计划得逞后的得意,宋千玦后知后觉发现这小子居然故意撩她,最重要的是,她还没出息的中招了。 不过,那又怎样呢?反正现在已经这样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个世界停留多久,既然身边有如此美好的难得让她心生保护的人,那就拼尽力去保护他吧,不是连饿狼都杀过了吗?再坏也不过一个死字,死了倒好,活着却不容易。 夜色四合。 宋千玦也不敢在此时下山去,只能在山上找了处尚可的山洞,那小女孩儿大抵知道宋千玦似乎不大喜欢她,于是她一整晚都依偎在纳兰静渊跟前。 找了些野果,又猎了只野兔,简单的裹腹后,宋千玦终于抬眼看向了小女孩,问她:“小姑娘,你知道这里离皇城还有多远吗?” 原本宋千玦问这话只是为了缓和气氛,她也没真想着这孩子能回答她,谁知这小姑娘居然就真知道。 但,小姑娘却不是对她说的,而是在听了她的问话后转了头去看纳兰静渊:“哥哥,你们要去皇城吗?” 350 女王殿下抛弃了她的子民 原本宋千玦问这话只是为了缓和气氛,她也没真想着这孩子能回答她,谁知这小姑娘居然就真知道。 但,小姑娘却不是对她说的,而是在听了她的问话后转了头去看纳兰静渊:“哥哥,你们要去皇城吗?” 纳兰静渊瞥了眼宋千玦,点了下头,嗯了一声。 听闻,小姑娘脸上的神情顿时紧张起来:“不!你们不能去那!” “为什么?” 纳兰静渊问道,他还想回皇城一探究竟呢,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新箩大人怎么会如此容忍兽族对人族犯下这般罪孽?他必须得回去。 小姑娘眼眶一红,带着哭腔说道:“皇城已经被兽王占领了。” 像晴天霹雳,又像早已预料到,纳兰静渊连日奔波的疲累神色在此刻又晦暗了几分,他忽地站起身往后踉跄了几步,周围的一切都天晕地旋起来,要不是宋千玦眼疾手快搀住他,这会人已经倒下去了。 “大哥哥,大哥哥你怎么了?” 一旁的小姑娘也着急起来,连忙跑上前去担忧的仰起头看着纳兰静渊。 纳兰静渊闭上眼缓了一下,随后用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安慰道:“哥哥只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没事的。” 扶着纳兰静渊坐靠在山壁上,宋千玦找了些干枯的茅草垫在了他背后,希望他能感觉舒服点。 宋千玦在心里分析了一下,如果小女孩儿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们现在回去就是自投罗网,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阻止纳兰静渊回去,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送死。 想到这,宋千玦又想起新箩来,这人不是神通广大的国师么?都能跨越时空光波和维度将她抓来这里,按理说,这人不该轻易就死了吧? 瞥了眼一旁红衣的小姑娘,宋千玦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再次开了口:“小丫头,姐姐问你啊,你知道新箩大人吗?” 小丫头抬起眼皮睨她一眼,嗯了一声,随即又低下头去,情绪非常失落。 这样挤牙膏似的一问一答宋千玦十分恼火,但眼下的情况又不允许她像对待一个成年人那样,于是她只好尽量放缓了自己的语速,揉了一把自己的脸,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凶神恶煞后才重又问道:“兽王和水族王不是被封印了吗?怎么会出来呢?” 说到这个,小姑娘顿时变得有些气愤,她攥紧了小拳头,语气颇为埋怨:“还不是因为那个林木女王不肯和新箩大人一起修复无虚崖的封印,才导致封印被兽王和水族王给破了,新箩大人为此还受了重伤,至今还下落不明,至于那个林木女王,我听从须弥山逃出来的人说那女王不知为何原因,其实早就不在须弥山上了,她抛弃了她的子民,不顾四族生灵的安危,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新箩先前只和宋千玦提过要她尽快恢复的事情,却并未和她说过到底是什么,她一直以为零域里的四族在新箩的管理下至少是相安无事的,从没想到那被封印的兽王和水族王会破了封印出来。 351 我会保护你,只要我活着 新箩先前只和宋千玦提过要她尽快恢复的事情,却并未和她说过到底是什么,她一直以为零域里的四族在新箩的管理下至少是相安无事的,从没想到那被封印的兽王和水族王会破了封印出来。 听小姑娘说这一切都怪林木女王,宋千玦沉默了,而真正让她担心的是新箩现在究竟怎么样了,如果她到最后找不到回去的办法,便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新箩身上,如果这人死了,那她岂不是要永远留在这里? 见宋千玦不说话,小姑娘以为她同意自己的观点,也觉得那林木女王是个不懂事不讲道理不负责任的家伙,于是愈发悲切起来,嘴里嘟哝道:“人族已经彻底完了,现在零域变成了兽王和水族王的天下,我们真的完了,那个林木女王不是守护四族的神灵吗?她怎么能自己走了呢?都怪她!要不是因为她,新箩大人也不会在强行修复封印的时候受伤,兽王和水族王更不会借着新箩大人受伤的时候破印而出,人间也不至于血流成河!” 小姑娘的话一串串吐露出来,连停顿都不带,宋千玦被说的有些懵,她惶惶然回过头去看纳兰静渊,她想知道,因为的自己一意孤行,是不是真如这小女孩儿说的那样对零域的生灵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可惜,后者和她一眼,神色迷茫而痛苦。 宋千玦渐渐低下了头,一切好像都陷入了死局里。 零域变成兽族的天下,会成为什么样呢? 如果她现在回去皇城寻找新箩的话,还能找到吗? 就在宋千玦胡思乱想之际,红衣小姑娘忽然看向她,说道:“小姐姐,现在皇城已经被兽王占领了,我们不要去皇城了好不好?从我们村子开始,兽族经过的每一个地方人族的人都会被杀戮干净,不留一个活口,要是他们发现了我们,我们一定会死的。” 小姑娘说话头头是道,条理清晰,丝毫不像个七八岁小孩儿能说出的话,宋千玦有些奇怪,于是问她:“小姑娘,你知道这里距离皇城还有多远吗?” 小姑娘想了想:“骑快马的话还需要八个时辰才能到皇城。” “那这些有关林木女王和新箩大人的消息你们隔着皇城这么远,是怎么知道的?” “我爷爷是村里的教书先生,他每天都会走很远的路去驿站的国纸上关注皇城的消息,然后回来说给我们听,这些消息是爷爷两天前从国纸上看到的,这些消息是国纸的锦书大人在兽王还未完攻进皇城里让各处的驿站负责人发来的,希望借此能让人族找地方躲起来,谁知,还不等我们躲藏,兽族的人就已经到了,我们村子里的,只剩下我了。” 小姑娘说着眼看又要哭起来,宋千玦不知该如何安慰,于是低着头沉默的想自己的事情。 依着小姑娘的述说,那么可以推断兽王和水族王或许是三天前破印而出的,如此一来,她和纳兰静渊在山谷里感受到的那阵轰隆声和地动山摇,难道就是兽王出来时弄出的响动吗? 也就说,才三天的时间,兽王已经让手下将人族肆虐一光了。 夜深。 红衣小姑娘到底是孩子,经了这许多事虽心下难受,到底还是受不住困意来袭,在和宋千玦抱怨完他们那不负责的女王后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宋千玦怕她冷,又将火烧得旺了些。 纳兰静渊总算缓了过来,他在宋千玦旁边坐下来,轻声问道:“殿下,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闻言,宋千玦一怔,她知道,这小孩儿是在试探她现在是否还保持最初的选择。 如果,如果她说是,这孩子大概会从心底里开始讨厌她吧。 想了想,宋千玦不答反问,她看着纳兰静渊:“小孩儿,那你呢?皇城已经不能回去了,你接下来准备去哪里。” 小孩儿一听宋千玦说皇城不能再回去,登时来了脾气:“谁说皇城不能回去了?那是我长大的地方,我的一切都在那里,我怎么能不回去呢?就算...就算现在不行,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是要回去的!” 纳兰静渊情绪有些激动,宋千玦慢慢垂下眸子哦了一声,小孩儿的一切都在皇城,所以他总要回去,那她呢?她的一切都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她还能回去吗? 见宋千玦不说话,纳兰静渊往前凑了凑:“殿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你还打算自己走吗?” 沉默了片刻,宋千玦忽而轻笑一声,偏过头去看纳兰静渊,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说道:“我们的小皇孙这么招人喜欢,我怎么能放着你不管呢?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只要我活着。” 宋千玦虽脸上带着笑意,但她却用一种无比认真的口吻对着纳兰静渊许下了承诺。 这是宋千玦快三十年的人生里对别人许下的第一个承诺,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像是某种情绪到了,自然而然就说了那样的话,她想,如果要自己亲眼看着这孩子受苦,她该是也会疼的。 纳兰静渊显然没想到女王殿下会对他说出如此的话来,他竟一时愣住了,不知该做如何反应,明明,明明这人说过,快要到皇城就要跟他分道扬镳的,眼下却又如此许诺他,难道说,女王殿下终于肯担负起自己的责任,她想通了? 想通?宋千玦该想通什么呢?难道该想通她的到来只是为了这里的生灵,然后再彻底失去自己吗?不,她从来没有那么想过,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她说过了,她是她,林木女王是林木女王,她之所以会对小孩儿许诺,也只是因为他是纳兰静渊,是她想要保护的人,与旁的东西,没有半点关系。 眼见着小孩儿露出一副惊愕的表情,宋千玦的心愈发柔软也愈发坚硬起来,如果这是上天安排的缘分,就让她如愿以偿把这个小可爱弟弟一直守护下去吧。 352 如果是为了你,我可以接受现实 眼见着小孩儿露出一副惊愕的表情,宋千玦的心愈发柔软也愈发坚硬起来,如果这是上天安排的缘分,就让她如愿以偿把这个小可爱弟弟一直守护下去吧。 宋千玦的脸在篝火昏暗的光线里忽明忽暗,纳兰静渊怔怔地瞧着她的侧脸轮廓,一时没忍住,终究将疑惑问了出来:“殿下,你想清楚了?” 宋千玦笑了笑,不予回答:“好啦,我们来商量眼下该怎么办吧。” 纳兰静渊点点头,神情慎重起来:“皇城是肯定暂时不能回去的,我们也不能贸然下山,否则很危险,这小丫头不是说新箩大人受了重伤下落不明吗?不如我们去找新箩大人吧,只要找到他,总还有希望的。” “可是,天下这么大,我们到哪里才能找到新箩大人?” 纳兰静渊拧了一回眉:“我知道有个地方,但我不能确定是否真的能在那找到新箩大人,所以,我们只能试一试,不能抱太大希望。” 翌日。 屡屡晨曦挂在山洞外的青藤上,温暖而安谧,如果不是知道山下发生了那样惨烈的事情,这该是个很好的清晨。 纳兰静渊一晚上都没怎么睡,一双眼因为没休息好的缘故有些红,但他的精神却出奇的好,宋千玦有些担忧他,她知道,纳兰静渊这是靠他心里那股想要找到新箩重回皇城寻找亲人的力气在强撑着他,如果没有这个念头,纳兰静渊该是早就倒下了。 简单的裹腹后,纳兰静渊独自一人出了山洞,他站在山顶上遥遥的看着皇城的方向,他问自己后悔吗?为当初偷偷跑出来现在只剩下自己一人后悔吗? 他想,他是后悔的。 兽王会将皇城的人族如何处理呢?会羞辱杀了他们还是奴役他们?此生他还能见到自己想要见到的人吗? 从前纳兰静渊其实是有些埋怨自己爹娘的,他总觉得,爹娘好像更爱大哥和二哥,对于他这个未曾让家族光耀门楣又胆小如鼠还不听话的小儿子鲜少过问,更多的时候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他做了什么好的还是坏的,他们好像都不关心,只要他没违法乱纪,伤天害理,爹娘永远都不会像责备大哥二哥那样管教他,只跟他说,就算他碌碌无为一辈子,爹娘也会养着他。 那时候纳兰静渊不懂,只以为爹娘认定他这个小儿子是无用的,所以他们不在乎他,不期望他,哪有男孩子让爹娘养一辈子的呢?难道他在他们眼里就如此没用吗? 后来,夫子无意间知道了纳兰静渊这样的心思,他教导他说:“你爹娘并非不疼爱你,反而恰恰是极其疼爱你。每个人生来就不同,你大哥二哥天生体魄强壮,英武不凡,所以你爹娘将家族的荣耀放在了他们身上,而你却体弱多病,胆子又小,正因如此,他们才会放任你这个最小的儿子可以心无大志,可以永远像个孩子一样长不大,可以永远赖在他们身边一辈子,只要你过得开心快乐,他们就满足了。” 彼时纳兰静渊并不懂得先生所说的话,他只知道爹娘反正是偏心的,但自从出了皇城后,这一路上他都在想着自己从前在家中的一切,他想起自己小时候总是爱生病,有一年冬天他发了高烧,整整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是爹娘衣不懈带的守了他三天,他醒来的时候娘亲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哭着叫他渊儿...... 想起皇城里种种,纳兰静渊一时心绪难平,他眼眶发红,鼻尖泛酸,胸口堵着一团东西亟待发泄,以后,以后他还能见到爹娘吗?还能见到夫子吗?家园已经没了,还回得去吗? 宋千玦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纳兰静渊身后,她看着小孩儿略显单薄的背影没有言语。 依着纳兰静渊的意思,宋千玦不得不带上了红衣小姑娘一起上路,皇城是不能去了,纳兰静渊说要带宋千玦去找新箩大人。 第二天傍晚。 三个人在须弥山十里之外的雾湖胆战心惊的停了下来。 宋千玦认出这片湖,她问纳兰静渊:“这不是去须弥山的路吗?” 纳兰静渊点点头:“夫子曾经和我说过,须弥山是四族里神灵所在的地方,所以,我想,就算兽王拿下了王城,这须弥山他一定不敢轻易进犯,就是不知道我猜的准不准,新箩大人究竟在不在这里面。 “如果他在的话,就能拯救人族吗?” 宋千玦有些不解的看着纳兰静渊,这孩子难道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须弥山和新箩身上了?那万一新箩不在这里怎么办?万一新箩已经受伤过重死了怎么办? 似乎对宋千玦的疑问有些讶异,纳兰静渊用同样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宋千玦,片刻后,他一双眉轻轻拧起来:“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带殿下去找新箩大人,是希望殿下能和新箩大人像从前那样一起守护四族安平的,这么重大的责任新箩大人一个人怎么可能完成呢?他需要你的帮助,殿下。” 到底受不住纳兰静渊这样的目光,宋千玦移开自己的视线,小小的呼了口气,得,她跑了这么远,平白受了这么多苦,到头来,竟还是逃不脱,难道真要她为了所谓的四族生灵而放弃自己的一切吗? 纳兰静渊的表情很紧张,一瞬不瞬地盯着宋千玦,生怕错过她脸上每个反应,见宋千玦似乎很是为难,又很无奈,纳兰静渊想了想,终于问出了困惑自己多时的那个疑问。 “殿下,你,为什么不喜欢成为林木女王?” 没想到纳兰静渊会突然问起自己这个问题,宋千玦怔了怔,看着纳兰静渊的双眼,随即她玩笑似的捏了捏小孩儿的脸:“没有为什么,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如果是为了你,好像做出那样的选择就不那么痛苦了。 自然,这话是宋千玦没说完的那后半句。 就在方才的某一瞬间,宋千玦忽然想通了,与其说想通,不如说她终于接受了现实,接受了自己这长久以来徒劳无功的一切,刚开始下定的决心,终究还是无法坚持了。 353 山中遇险 越接近须弥山,遇到的兽族越多,战火还在继续,路上随处可见人族的尸身,宋千玦一行三人躲在雾湖的小山林里不敢轻易现身。 如此血腥又残暴的一路情景,好在三人已经见识过,是以虽心下难受,好在并未崩溃,红衣小姑娘强忍着眼泪趴在纳兰静渊的背上,宋千玦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二人,只好沉默。 墨蓝的深空上一轮皎洁的月亮照亮了零域的天地,宋千玦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月光,祈祷着千万这月光千万不要消失,否则,他们这赶夜路的三人就危险了。 宋千玦这样的念头还未来得及落下,山路旁的灌木丛里忽地传来了一声野兽的低吼。 三个人的心同时一惊,宋千玦缓缓蹲下身将小腿上的匕首抽出来捏在了手里,谨慎的看向四周,然后以手势示意纳兰静渊背着小姑娘赶紧走。 纳兰静渊背后冒出一层冷汗,脚下的速度愈发快起来,宋千玦紧盯着身后的灌木丛,连手都在发抖,她在想,如果他们在这里被发现...... 到了生死一瞬的那一刻,纳兰静渊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那样的力气,他背着小姑娘在前面不要命似的狂奔,脸被旁边的刺枝刮花了也不在乎。 “呜...” “嗷...” 又是几声野兽的低吼,这回离他们的距离又近了些,宋千玦甚至能听到草丛里传来的声响。 谁也没有在这个时候说话,都只屏住了呼吸力往前,乞求能尽快摆脱这些兽族,但,他们又谁都明白,这样的追逐赛不过只是拖延时间罢了。 脑后一凉,宋千玦下意识的往前趔趄了一步,随后她看也没看身后是什么,只凭直觉双手往后一伸,然后便抓住了某个东西的前肢。 那东西一击不中,眼见着自己又被缚住,瞬间恼羞成怒,宋千玦使力将它丢在地上转过身的同时,那东西竟又从地上弹了起来,冲着宋千玦张开血盆大口扑了上来。 说时迟那时快,宋千玦将匕首在空中划开一圈弧度后从侧面向着野兽的脖颈扎了过去,电光火石间,那野兽终究怕着宋千玦手里的东西,身子从空中落地的时候因为要躲着宋千玦的匕首便落在了一旁的空地上,宋千玦这才逃过一劫,不至于当场被野兽的利爪伤到。 纳兰静渊自然听到后面的动静了,但他并未停下脚步,反而咬着牙背着红衣姑娘跑得更快了。 草丛里浓重的呼吸声越来越多,宋千玦敢肯定,她现在一定被这些家伙包围了。宋千玦不在往前跑,反而在这片空阔的地方停了下来,她转过头迅速看了眼身后,已经看不到纳兰静渊的身影了,不知道那小孩儿现在跑哪里去了。 宋千玦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隐隐从心里泛起了一丝酸涩,她能为小孩儿做的就这么多了,如果她今天死在这里,她只希望,自己的灵魂能回到那个世界,她想要再去看一看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些人,她的儿子,她的爱人,她的朋友们...... 纳兰静渊气喘吁吁的将红衣小姑娘顺着山道上的小路背到了湖边一个暗亭下的竹林里,他跟小姑娘说道:“哥哥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既然你穿着红衣,我就你红衣吧,红衣,你听哥哥说,哥哥现在要上山去救姐姐,你自己在这里一定要乖乖的,千万不要出来,如果明天哥哥或者姐姐都没有来找你,你就自己沿着这竹林的深处一直走下去,如果运气好的话,你会活下来的。” 这竹林的去处是纳兰静渊曾经无意中发现的,要不是他方才慌不择路也找不到这地方,这里说不上安,但却比兽族占领的皇城安的多,他懊悔不已,如果自己早点想到这个地方,或许他们就不会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了。 红衣小姑娘见纳兰静渊要走,一伸手便拉住了他,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落下来:“哥哥,你别走。” 轻轻别开小姑娘的手,纳兰静渊最后看了她一眼,问道:“哥哥刚才和你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了,知道吗?” 小姑娘点了点头。 见状,纳兰静渊再不多做耽搁,他只知道,自己将宋千玦一个人留在了那样危险的境地,他现在必须去救她。 正如宋千玦所预料到的那样,她果真被兽族给包围了,唯一让她值得欣慰的是,纳兰静渊那小子逃走了,这样一来,她也算兑现自己的承诺了,往后,是生是死,就要看那小孩儿的造化了。 在山上寻觅的兽族都是不能化成人形的低级兽类,就在宋千玦决定要与这些东西一决生死的时刻,原本包围她的兽群忽然让开了一条路来,只见一条碗口粗的蟒蛇吐着蛇信子冲她缓缓压了过来。 那蟒蛇支起上半身足有两米多高,一双眼从半空里俯视着站在原地的宋千玦,一股浓重的腥臭味顿时飘入宋千玦的鼻子里,熏得她直恶心想吐。 那蟒蛇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宋千玦,一双眼泛着阴狠恶毒的光,宋千玦被它盯得很不舒服,夜里本就凉,如此一来好像就更冷了。 忽然,那蟒蛇的身躯在地上扭了几扭,然后在宋千玦吃惊的神情下化成了一个凡人模样的男子。 这蟒蛇男原本是打算一口吞掉宋千玦的,可他却从宋千玦身上嗅到了元灵珠的味道。 元灵珠那可是林木女王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一个身无神力的凡人身上呢?难道说这林木女王故意敛了气息正在暗中准备重新收拾兽族吗?蟒蛇男这样想着又看了眼宋千玦,随即又觉得不对劲。 四族之内都已经知道林木女王失踪了,而且连无虚崖封印破裂的事情都没管,所以他们才敢在兽王出来后占领人界,如果林木女王在的话,是决不会让人界受此磨难的。 可,如果眼前的这女人不是林木女王,那她身上的元灵珠又是从哪来的? 宋千玦眼睁睁看着两人高的蟒蛇在自己面前变成了男人的模样,她艰难的吞咽了一回口水,实在太惊悚了。 354 去而复返的小孩 可,如果眼前的这女人不是林木女王,那她身上的元灵珠又是从哪来的? 宋千玦眼睁睁看着两人高的蟒蛇在自己面前变成了男人的模样,她艰难的吞咽了一回口水,实在太惊悚了。 眼见着蟒蛇化成的男子越靠越近,宋千玦有些嫌恶的往后退了一步,反正都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她也不怕什么死不死的了,右手举起匕首毫不客气的抵在男子的脖颈上,宋千玦拧着眉一双眼死死盯着对方,却并不说话。 男子不屑地瞥了眼脖颈上的刀锋,转而嘲笑道:“难道堂堂林木女王就这么点能耐吗?” 男子其实并不能确认宋千玦的身份,他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在试探宋千玦罢了。 所幸宋千玦也不是个笨的,她没急着否认自己的身份,而是缓缓收起了自己的匕首,脸上故意露出一副不怒自威的神色,片刻后又似笑非笑的盯着对面的男子。 这叫心理战术,首先得在气势上先压倒对方。 宋千玦虽面上看着波澜不惊,实则大脑在此刻却飞速运转着,想着脱身之计,她猜测,这蟒蛇男子既然认出她,还说她失踪的事情四族内都知道了,那也就是说,兽王很有可能在找她,毕竟她是零域的神灵,如果不找到她,兽王在四族之首这个位置怕是坐不安稳的。 想到这,宋千玦顿时心生一计,虽然这样做到最后也不一定能活着,但既然有一丝希望就应该努力去做。 收好所有的心思,宋千玦用匕首的刀柄在蟒蛇男人的胸口处微微用力将他往后抵了几步,继而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好整以暇地盯着眼前的男人,说道:“本王有几分能耐,岂是你一个半兽能知道的?”说到这,宋千玦顿了一顿,又才继续道:“还不快带本王去见你的主子?” 蟒蛇男虽对宋千玦的态度颇为恼怒,但好在他还不敢轻易对大名鼎鼎的林木女王动手,只能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瞥了眼两边的兽族,厉声道:“还不赶紧给我们女王带路!” 于是,兽族迅速在包围圈给宋千玦让出了一条道。 就在此时,队伍的后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宋千玦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她猛地回过头去,只见纳兰静渊被两个兽人一左一右夹裹着押到了蟒蛇男子的面前。 宋千玦的呼吸在那瞬间都顿住了,她惊愕地盯着纳兰静渊,她不是亲眼看到小孩儿已经走了吗?怎么又被抓回来了? 纳兰静渊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宋千玦,随即有些懊悔的别过了头。 就在几分钟前,他从竹林的暗亭里出来后又偷偷摸摸的沿着山路走了回来,一路上他都在祈祷着女王殿下英勇神武,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要等着他。 所幸宋千玦并没有让纳兰静渊失望,他从侧面的山坡上爬上去的时候正好躲在灌木丛里看到宋千玦正在故作平静的与一个男子对峙。 此时零域已是秋天,万木凋零之际,纳兰静渊看了眼四周的环境,这些草木只要有火星子引火,一定会顺着风向很快烧遍整座山,如此一来,他或许还有可能为宋千玦制造出逃的机会。 想到这,纳兰静渊摸了摸自己身上几天前从山洞里带出来的打火石,成与不成,就在这一拼,然而,越是心急就越容易出错。 纳兰静渊在用打火石打火的时候不小心踩翻了脚下一块石头,弄出声响惊到了不远处的兽族,队伍末端的两个兽人上来便将他摁住了。 看着纳兰静渊被人制住,宋千玦自然是焦急的,但她着急也没用,她现在自己都插翅难逃,更别说救人了,这小孩儿既然走了就该彻底离开,这会回来是做什么?怎么这么蠢? 其实,宋千玦怎能不知道纳兰静渊回来做什么?她明白的,她心里再明白不过,这小孩儿虽表面看着胆小懦弱,实则却也是个重情重义的,想必先前自己替他绊住了这些兽族,他该是自责内疚放心不下,终究回来了。 只是,还是愚蠢,既然走了就该再不回头的。 虽然宋千玦自诩自己已经将神情控制得很好了,但到底还是没瞒住那蟒蛇男人的眼睛,他看了看纳兰静渊,又看了看宋千玦,随后便上前同宋千玦说道:“这个人,女王殿下认识?” 宋千玦警惕的迎上男人的视线,大脑开始飞速运转起来,如果她说不认识,纳兰静渊会被怎么样?如果她说认识,结果又会怎么样呢?看这男人的架势,如果先前不是认出她是林木女王的话,她现在很有可能已经在这男人的肚子里了,所以,她只能赌一把了。 暗自攥紧了手心,宋千玦佯装没事人似的瞥了眼纳兰静渊,然后将他从两个兽人的中间轻飘飘的扯到了自己跟前,随即又去看那蛇化作的男子,说道:“这小孩儿我自然是认识的,尔等应该不介意我带上他一起去见你们主子吧?” 纳兰静渊本就长得眉清目秀惹人喜欢,若不是宋千玦在这,蟒蛇兽人很有可能便要对他做出些事情来,又或者已经将这细皮嫩肉的小家伙拆吞入腹了。 宋千玦说要带着纳兰静渊一起去兽王,蟒蛇兽人眼波一番流转,心想道:“看这女王模样还挺在意这小孩儿,如此也好,倘若女王敢在半路上耍心眼,还可以利用这小孩儿牵制女王。” 于是,蟒蛇兽人点了点头:“既然是女王殿下的人,那就一起走吧。” 路上。 纳兰静渊跟在宋千玦身后越往前走越觉得周围的景色愈发熟悉,等他远远地看到山脚下那片幽紫色的花海后,纳兰静渊怔了怔,随即嘴角露出一丝笑来。 宋千玦还在往前走,两个人尽量的放缓了脚步,但尽管如此,宋千玦却清楚,在天亮以前,蟒蛇兽人一定会将她和小孩儿押到皇城,届时,是生是死就真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355 地狱枝的芬芳 这片花海夫子曾经带纳兰静渊来过,纳兰静渊知道,就在左前方距离他们不到二十米的地方,那片花丛下面有一条很小的暗河,如果不是细心的人根本就不会发现这条隐秘的河流,想当初他顽皮爱闹,不听夫子的话,无意间掉进了暗河里,夫子发现他不见的时候扯了嗓子拼命的喊他,那时候他不会游泳,溺在水里已经呛了许多冰凉的河水,所幸夫子到底是厉害的,不消片刻便拨开花丛跳了下去将他救起。 往昔往事,如今想起来,竟还似昨日才发生般,但时光却早已倏忽而过,当初纳兰静渊在这里被夫子给救上来,不知道这回他还能不能死里逃生? 眼前的这片花海在月光下散发着阵阵沁人心脾的幽香,美丽又妖冶,众人走在花海里,纵使血腥暴力如兽族,也不禁沉醉于此花的魅力。 终于,近了,距离那条暗河的位置越来越近了,纳兰静渊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些,他的心现在跳得很快,但他脑子里所有的计划都清晰无比,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轻轻撞了撞宋千玦的胳膊,纳兰静渊忽然冲她挺高兴的笑了,如此让人放心不下的笑容在月光下几乎要夺走宋千玦的注意力,她有些发怔地盯着眼前的小孩儿,而纳兰静渊就是趁这个时候将宋千玦手里的匕首夺了过来。 一直密切监视着两人的蟒蛇兽人自然也注意到了纳兰静渊的动作,他以为纳兰静渊要对自己动手,下意识的先往旁边侧过了身,而与此同时,纳兰静渊将匕首在众人还未反映过来时用力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刹那间,所有的人都怔住了,连天地都静了下来。 血的味道在空气中迅速飘散,连日来,宋千玦已经对这味道十分熟悉,但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闻到小孩儿的血液,她浑身僵硬着站在原地看着小孩儿的笑容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苍白无力,直到小孩儿终于撑不住跌倒在地。 蟒蛇兽人显然没料到纳兰静渊会忽然自杀,他拧着眉站在不远处用手摩挲着下巴,似乎在思考这人为何这么做,是另有花招还是说只单纯的想要寻死。 一阵夜风吹来,秋天的夜更凉了,宋千玦浑身一个激灵,豆大的泪珠从她眼眶里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她睁大了一双眼看着面前的纳兰静渊,双腿就如同失了力般直直地朝地上跪下去。 有血从膝盖处渗出来,宋千玦丝毫不察有痛,纳兰静渊见她如此,费力的朝她伸了手过去,极轻极轻地唤了宋千玦一句殿下。 颤抖着唇瓣,宋千玦原本想问一问为什么,但话到了喉中,她竟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将纳兰静渊死死搂入怀里手足无措的看着那柄插在纳兰静渊心口的匕首。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小孩儿不是最怕死吗?还没到最后他怎么能当着自己的面做出这样的事情?是怪她不能兑现承诺保护他吗?是在怪她吗? 一瞬间,千万种念头从宋千玦脑海里奔腾而过,而无论是哪一种都无法让她接受眼前这一幕。 蟒蛇兽人见宋千玦跪倒在地上抱住了纳兰静渊,半晌没有声音,他想起传说中这女王狡猾无比,顿时想到这会不会是两个人商量好的戏码,这样想着,蟒蛇兽人顿时站不住了,他拔腿上前就要将两人分开,可还没等他踏出一步,下一秒宋千玦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响彻了整个山谷。 她抱着纳兰静渊仰起头绝望而悲切的对着夜空上明亮的月光哀声恸哭,然后她低下头注视着纳兰静渊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地问:“为什么?既然都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我说过要保护你的,为什么还要回来!” 宋千玦的哭声在纳兰静渊听来已经有些遥远,他像是一个累极的旅人忽然停下来,恍惚中听到宋千玦问自己为什么,纳兰静渊使劲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他努力睁开越来越沉重的双眸,费力地将一双唇靠在了宋千玦耳边,片刻后断断续续的轻语道:“殿下...你...你已经是唯一...唯一能拯救四族生灵的林木女王.....你不能有事...你必须...必须活下去...不能逃避自己的责任....殿下...这一路走来每次都是你保护我...这回...这回该换我来保护你了...你一定要找到新箩大人...殿下...谢谢你,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说完,纳兰静渊强撑起自己最后的力气努力将自己从宋千玦怀里退了出来,他在衣袋里摸索着找到了那枚打火石,然后向宋千玦最后笑了一次。 当宋千玦从花丛落入暗河的刹那,与此同时那片暗河之上的紫雾色花海瞬间变成了火海,那是纳兰静渊用打火石引燃的。 迅猛的火苗几乎瞬间吞噬了美丽芬芳的花田,丝毫没有给那些兽族留下可以逃命的时间和空间。 纳兰静渊记得他第一次见到这片花海的时候,是一个下雨的清晨,他见花开得漂亮,便想要摘几朵回去讨爹娘欢心,可夫子却告诉他,这花名叫地狱枝,地狱枝的花朵和茎叶内有一种能在空气中挥发的物质,这种物质是一种极其起火的芳香油脂,当空气干燥而又灼热时,地狱枝便会无火自焚,曾经这种花给人族带来了不少损失,到了最近一两百年才有人研究了地狱枝,从里面能提炼出一种治愈性极强的成分,不管对什么病症都有显著的成效。 后来,为了让这种药更多的造福于民,纳兰皇家特意差人将这花的习性和燃点细细研究了一遍,所以到后来才有了现在的这一片花海,当初种植的人因为因为害怕控制不好花的温度和湿度,故此才在底下引了一条纵横的暗河,一来暗河可以为地狱枝随时增加湿度,另一方面作为以防万一关键时刻或许还能救命。 不断有鬼哭狼嚎的声音落入宋千玦的耳朵里,但更多的却是寂静冰冷的水声,她被纳兰静渊用尽力推下来的时候,她看见小孩儿张阖着唇说了一句话,可惜,她却没有听到。 那片火光照亮了半天的天空,宋千玦想要用命保护的小孩儿终究湮没在了那片花海里,地狱枝燃烧的芬芳冲散了人间的血腥之气,宋千玦从冰凉刺骨的暗河里卯足了力顺游而上,不敢回头。 356 还是被抓到了 那片火光照亮了半天的天空,宋千玦想要用命保护的小孩儿终究湮没在了那片花海里,地狱枝燃烧的芬芳冲散了人间的血腥之气,宋千玦从冰凉刺骨的暗河里卯足了力顺游而上,不敢回头。 不知过了多久,让人窒息的黑夜总算过去,黎明的微光划破了夜空上还唯一闪烁的星子,一条河流缓缓漾开两旁的芦苇荡,片刻后,一川无波的秋水里忽然冒出个脑袋来,紧接着那人又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扎进了水里,一圈圈水纹散去后,河面再次恢复了平静。 终于,熹微的晨光赶走了最后一颗星子,宋千玦已经游到了浅滩上,她撑着自己又冷又硬的身子摇摇晃晃地从河面上站了起来,向着岸边走过去。 宋千玦在晨风阵阵中止不住地瑟瑟发抖,但她眼里却是热的,在遥远天际的那一头,还隐隐飘着几缕香烟,宋千玦抹干眼角的泪,深深地看了眼纳兰静渊与她离别的方向,随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入了芦苇荡里。 小孩儿靠在她肩膀的时候跟她说,这条暗河的尽头是沧澜雪山,并且,是这条河是倒流的河,没有人知道河流发源自哪里,只知道它最后停在沧澜雪山,这个秘密,在人界,只有他和夫子知道。如果他猜测不错,新箩大人一定在雪山上疗伤。 宋千玦脑海一片混乱,她从芦苇荡出来后一直顺着河流的方向往下走,本以为沧澜雪山会远在万里之外,没想到宋千玦却在河流一个九十度转弯之后见到了伫立着的沧澜雪山。 在这里,宋千玦见到了人间奇景。 所有的河水从雪山脚下缓缓流淌到山峰之上,在阳光下的照耀下,河水化为了虚无,金光闪闪的雪山像天神般俯视着大地,宋千玦没由来的心生不安。 新箩在沧澜雪山里已经疗了许久的伤,但他先前强行修复无虚崖封印的时候元神损耗过度,加之后来又和兽王与水族王交了手,在过程中差点被对方弄得魂飞魄散,眼下他虽还有一条命在,但却都是仰仗着雪山的灵气养着,否则,他只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元灵珠的味道一丝丝闯入新箩的鼻腔里,他猛地睁开双眼,神情颇为疑惑。 那个女人他花了那么久的功夫都没能找到,可现在在这雪山里却出现了元灵珠的味道,难道说,那女人是不知何时逃到这里来了?还是,兽王已经抓住了她,取了她的元灵珠用来引诱他中计? 新箩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不敢贸然出现,却也不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来的是那个女人,说不准他们还有希望,如果来的是兽王...... 就在新箩因为弄不清雪山下究竟是何人而犹豫不决的时候,他忽得听到了有个女人在叫他的名字。 “新箩!” 那声音在空旷寂静的雪山显得如此清晰又刺耳,新箩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直到又听见第二声他的名字,才终于敢确认,真是那个女人! 半晌后。 新箩一头银色的发丝在阳光下愈发显得耀眼,宋千玦先前在面对新箩时那副不甘不愿气咻咻地模样已经完没了踪影,她站在新箩面前,头一回在这个世界露出不知所措的模样,像个犯了错不知该如何弥补的孩子。 依着新箩现有的神力,他已经连洗去宋千玦的记忆都做不到了,宋千玦虽在他跟前只字未提,但他从她的眼神里读懂了一些东西,于是他试着问了一遍宋千玦,如果可以的话,现在,她愿不愿意丢掉过去,忘记那个世界的一切,成为可以主宰零域的林木女王。 宋千玦想也没想,我不愿意,她说。 果然正如新箩所想的那样,宋千玦的确是个坚持自我的女人,哪怕到了现在这一步,她也仍旧不肯退让半分。 就在新箩后悔为什么要答应宋珮茵放她回去,换来这么个不让人省心的女人时,宋千玦忽然抬起眼看向他,问道:“除了这个,还有其他能让我成为林木女王的办法吗?” 闻言,新箩一怔,随即遥遥头:“这是唯一的办法。” “那宋珮茵呢?她当初也是忘记了一切才成为林木女王的吗?” “不是。她运气比你好,她爱的那个男人在她随我进入零域的刹那为她流了一滴眼泪,我把这颗眼泪种在了她心里,所以,就算我洗去她的凡俗之气,她也仍旧会记得那个男人和之前的一切,如果你有他的眼泪,我也可以替你种,但是你没有。” 听完新箩的话,宋千玦沉默了。 如果说一开始她抗拒林木女王这四个字,那么在她亲眼目睹了纳兰静渊将匕首插在心口之后,她在刹那间就已经接受了林木女王,如果她是林木,她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小孩儿死在自己面前而无能为力。 那样痛彻心扉的画面,她想,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新箩现在是唯一知道该如何让她回到厉成的人,可如果她保护不了这个人,那么,再见或许就真的只是一句离别。 宋千玦在想,她是不是该放弃自己的痴心妄想了? “轰隆隆......” 忽地,一声惊雷炸破了沧澜雪山的宁静,紧接着滚滚尘烟瞬间袭卷了山脚。 铺天盖地的墨色迅速向雪山移动过来,宋千玦没由来的往后退了两步,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果然,下一秒新箩便证明了她的预感,宋千玦侧目看到一向镇定自若的新箩大人脸上渐渐露出了绝望的神色,他闭上了眼睛,说道:“是兽王找来了。” 他们已经退无可退,必死无疑。 宋千玦来到零域这么久,虽然兽王的威名四族皆知,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兽王,她以为这万兽王化成的人也必定是凶神恶煞,丑陋不堪之辈,没想到,那从漫天烟尘里飘忽而下的兽王竟是个白白净净的中年男子,甚至看上去还很有些慈眉善目的样子。 这样的兽王着实让宋千玦吃了一惊。 357 无虚崖,求死不能 这样的兽王着实让宋千玦吃了一惊。 宋千玦的反应让兽王颇为好奇,于是他问道:“女王殿下这是什么表情?难不成不过几百年没见,殿下就已经不认得我了?” 兽王的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可宋千玦却从这人眼里看到了杀意,她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既然来者不善,又何必假惺惺的装什么好久不见? 宋千玦冷冷地盯着兽王不说话,兽王也不生气,目光仍旧流连在宋千玦身上,自言自语着:“殿下真不愧是须弥仙山的主人,这几百年过去,我都这副模样了,殿下却依旧风姿绰约,明媚动人啊。” 兽王这话说到后面的时候尾音微微往上翘了翘,带了些自以为是的调笑之意,听得宋千玦浑身不舒服,什么情况?难道这兽王对林木女王还有意思?不会吧?林木女王当初可是和新箩一起对付过他,这人难道有自虐倾向? 新箩见惯了兽王甜面杀心,他也懒得与这人废话,只平静的同兽王说道:“四族生灵相生相惜,互相依靠,如今你从无虚崖出来祸害人间,是我这个国师的失职,亦是林木女王辜负了天神的嘱托,事到如今,我别无他求,只希望你能适可而止,好自为之。” 说完这话,新箩突然抓着宋千玦的腰将她带往雪山的半山腰里,随后用尽最后的神力将沧澜雪山的雪峰劈了下来。 霎时间,雪崩的沧澜山瞬间地动山摇起来,宋千玦眼前的世界一片白花花的滚石,此刻,她真的怕了,也顿时明白过来,新箩这是要带着她自杀,为的,许是不愿让兽王折辱她二人。 宋千玦捏着新箩的胳膊不要命似的挣扎起来,她还不想死,哪怕只剩最后一丝希望她也不想死,她还有好多事没做,她还没为小孩儿报仇,她不想就这么死了!如果苟且能够偷生,她愿意。 所幸兽王的速度也是快的,在新箩劈下雪山山峰的时候,他手中的铁鞭像时长了眼睛似的飞身上前卷住了半山腰里的新箩和宋千玦,在两人被雪崩彻底覆盖之前将他们救了下来。 冲新箩冷笑一声,兽王那双眼里的恨意渐渐显露出来:“哼!新箩,你以为你囚禁了我那么多年,我会让你就这么轻易的死去吗?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二人在受过我所受下的一切后再送你们上路!” 无虚崖。 浑身又黏又湿,不舒服极了,宋千玦睁开双眼的时候,新箩早已醒来半个时辰了。 周围都是雾气,能见度不到五米,宋千玦伸手抓了一把,又潮又闷,连空气中都是水汽,地下的草地上轻轻一脚踩下去,到处泥泞不堪的沼泽,还有许多不知名的小虫子在地上爬来爬去,宋千玦掌心一痒,她连忙将手从地上挪开,拿起来一看才发现一只像蚂蚁又不是蚂蚁的家伙正在她手上吸血吸的津津有味。 毫不留情的用手指碾死小东西,宋千玦从地上站了起来,看了眼没动静的新箩,她问道:“这是哪里?” “无虚崖的谷底。” “什么?无虚崖!” 宋千玦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新箩的表情告诉她,她没有听错,这里的确就是她想到那个无虚崖,先前封印兽王和水族王的地方。 渐渐接受了现实的宋千玦深吸了一口气,兽王不杀他们,却将他们封印在这谷底,难道说,这谷底会有比死还可怕的东西? 新箩似乎知道宋千玦在想什么,他闭着眼开了口:“这世上死并不可怕,活着才最辛苦,而求死不能的活着则最可怕,无虚崖,就是这样的地方,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做好心理准备。” “这里真的那么可怕吗?” “不知道,但兽王宁愿将你我封印在这里,也不杀了我们,想必这地方一定有能让人求死不能,生不如死的过人之处。” 直到此时此刻,新箩仍旧很平静,一点看不出他对即将到来的事情有什么担心,宋千玦听完他的话怔了怔,过人之处可以这么用吗? “那这地方既然如此恐怖,你当初为什么还要将兽王和水族王封印在这里?难不成,你也想要看着他们求死不能,生不如死?” 想了想,新箩摇摇头:“我当时封印他们的时候并不知这无虚崖有什么可怖的地方,只以为是个平常的峡谷,谁知,这里竟还是一处地狱。” 事实证明,新箩猜得不错,这无虚崖的确是人间炼狱般的存在。 宋千玦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熬过来的,她只知道,自己好几次在崩溃发疯的边缘上险些就化成了恶魔,所幸她意志还算坚定,每当那些东西来临的时候,宋千玦的脑海里就只剩下三个人,她像是救命稻草似的想着那三个人,才终于熬过了一次又一次地狱的惩罚。 无虚崖永远看不到未来,也看不到希望,这里一望无际的只有灰色,只有绝望,宋千玦一度以为自己一定会比新箩先支撑不下去,谁知到了后来,新箩竟比她先倒下。 在大雨滂沱的沼泽地里,宋千玦死死地抱紧了新箩,她跟他说一定要坚持下去,他们总有一天会出去的,他们一定会好好的活着离开这里,她决不会就此放弃。 沼泽渐渐吞噬了两人,黑色的头顶消失在泥泞里,尽管如此,他们却还是没有死去,这无虚崖将求死不能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明明两人的身体早已到了极限,沉入了地狱,除了皮囊,骨血早就腐朽,可灵魂却还在支使着这副破败不堪的身体在绝望中挣扎着。 又一次被沼泽吐出来,大雨依旧在肆虐,宋千玦抱着新箩仰躺着在草地上,她任由虫子在身上撕咬不止,并无半点反应。 渐渐地,宋千玦发现她已经想不起厉成到底长什么模样了,她甚至模糊了自己究竟有没有孩子的记忆,唯一还清晰的,只剩下纳兰静渊那张在月色下对着她眉眼弯弯的笑脸。 358 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时间一点一天的过去,好像有人在将自己脑海里的所有东西都缓缓抽丝剥茧般拿走了,终于,在某个不知日夜的时刻,当宋千玦在这深渊里又一次被死亡吞噬,又一次以灵魂的意识活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心口空了好大一块,一切记忆都消散了,她不知自己从何而来,更不知自己的过去,尽管她冥冥之中知道自己肯定忘记了些很重要的东西,但一切都太晚了,她变得沉郁起来。 新箩已经许久没有和宋千玦说过话了,他任由死亡一次次降临,也任由自己在这人间地狱里不痛不痒的活着,每当宋千玦与他说话的时候,他都充耳不闻,只专心致志的数着自己早已脏臭不堪的银发,先前那个万人之上享尽荣华富贵的国师已经彻底成为了这深渊里的污秽。 那是一段没有尽头的黑暗处,每当兽王看到宋千玦和新箩两人在这里的受到的惩罚时,他总会开怀大笑的离去,将曾经凌驾于自己之上的神灵踩在脚下,这对兽王来说是一件多么痛快且令人解恨的事。 国师如何?林木女王又如何,如今还不是任由他折辱,像蝼蚁般在他曾经受苦的地方苟且活着,多解气呢。 宋千玦已经完不记得自己视若珍宝的那些往事与回忆了,她唯一还知道的是,她一定要离开这里,有个小孩儿为了救她而死去,她得为他报仇。 当又一次大雨来临的时候,宋千玦这回没抱着新箩,她只单膝跪在地上用手捏住了新箩的下颌,强迫他抬起头看向自己。 那双眸子里幽幽的光色让宋千玦稍微放了些心,她还以为这人痴了,看 来,是她小瞧了。 其实新箩一开始是真的放弃了,他以为自己要在无虚崖就这样生不如死的永远活下去,但这样的念头在他无意间发现宋千玦的记忆发生了差错之后,他便警醒了,如果,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或许,所有的事情都还尚有一线生机。 后来,事实证明,新箩的确没猜测,当他故意试探着跟宋千玦提起厉成两个字的时候,宋千玦已经对这个人完没有了印象,这对新箩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于是他继续问宋千玦,倘若有一天他们能出去,她第一件事要做什么。 闻言,宋千玦淡淡地瞥了新箩一眼,此时,记忆无的宋千玦已经开始自称本王了,她同新箩说,在她的记忆里,有个叫纳兰静渊的小孩儿,小孩儿长得很招人喜欢,她最爱看他笑,但,就是这样如此讨她欢心的人却被兽族给杀了,如果她能出去,如果她能恢复神力,她会第一个取了兽王的头去祭奠那孩子,不再管什么四族平势,她会用最残暴最有效的手段让兽族和水族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天神之怒。 宋千玦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透着一股子前所未有的狠劲,这是新箩从未在林木女王身上见过的眼神,他从最开始的高兴渐渐变成了担心,他担心,如果林木女王失去了慈爱之心,那零域的四族又会在她重获神力之后变成什么样?如果她真的杀了兽王和水族王,又会给零域带来多少后患无穷? 豆大的雨滴已经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新箩虽然一直努力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但他的心却在隐隐期待着,或许,他们的机会将要到来了。 宋千玦已经忘记了那些牵绊她的前尘往事,又或者说,现在活在这无虚崖下的宋千玦已经真正成为了林木女王,假以时日,她一定会重新恢复神力,因为他嗅到了,嗅到了宋千玦体内渐渐苏醒的元灵珠的味道。 与从前一样,当两人被无尽的苦痛折磨时,两人皆选择了默不作声,这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是邪恶者最后的得意。 宋珮茵带着季君珣极厉成回到零域的时候,她被零域的现状吓了一跳,整个人腿一软,要不是季君珣扶着她,她能当场晕过去。 沧澜雪山没有了,新箩不知去向,兽族和水族的喽啰们正在蚕食着须弥山早已破损的结界,大护法汀雪成为了兽王的阶下囚,被吊在皇城的城门上日夜受刑,纳兰一族活下来的人成为了兽王的奴隶。 零域已经变成了兽王的天下。 宋珮茵没想到自己不过离开不久,零域竟然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最可恨的是她已经不是林木女王,她的体内没了元灵珠,她对兽王的所作所为毫无办法,更何况她还带着两个根本不属于这里的男人,如果她行事稍有偏差,说不定三个人都会死在这里,所以,她绝不能冒险。 厉成一直以为自己进来了便能见到宋千玦,谁知宋珮茵却告诉他,他的老婆现在不仅下落不明,还生死不明,这里已经不是人族的天下,那些兽人随时都可以要了他们的命。 于是,厉成万里追妻的第二步就受到了不可控的阻挠,这里的一切与他之前的世界迥然不同,他必须时刻提高警惕,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宋珮茵百思不得其解,她实在想不通依着新箩的神力怎么会让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 所幸这件事在零域也不是什么秘密,宋珮茵在带着季君珣和厉成秘密前往须弥山的路上,正要遇见了林木一族的半妖树人,那老者告诉他们,前段日子国师新箩大人来找林木女王商量修复无虚崖封印的事情,结果女王不知怎么了,不帮新箩大人也就算了,她竟还独身一人从须弥山出走,遍寻找不到她人影,后来,新箩大人为了防止兽王和水族王冲破无虚崖的封印,自己一个人强行启动了修复封印的阵法,结果新箩大人受伤,兽王和水族王趁机从无虚崖逃了出来。 那树人说完这话重重地叹了口气,用指责的口吻数落着林木女王,他说女王既然如此不负责任,天神又为何还要将平衡四族的重任交给她来做?实在有辱神灵。 359 脱胎换骨,浴火重生 这老者口中的林木女王是谁在场的三人自然都清楚无比,听到老头儿连骂林木女王,身为林木女王的家属,厉成颇为不悦,虽然他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宋千玦做了这样的决定,但以他对宋千玦的了解,他知道,一定是事出有因,否则,宋千玦是不会这么做的。 再说了,宋千玦在被新箩掳到这里之前,根本就什么都不清楚,他们怎么能要求一个对这世界完陌生的人来负责这个世界的安危呢?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眼见着厉成的脸色愈发不好,宋珮茵连忙止住了老者,继续问道:“那,您知道林木女王和新箩大人的下落吗?” 老者点了点头:“他们被兽王封印在无虚崖下面了,除了兽王,谁也不可能接近那里。” 这下,不说厉成了,连宋珮茵也彻底愣住了,到底什么情况?身为四族的神灵,居然被兽王封印在了无虚崖,这像话吗? 与老者道别之后,宋珮茵三人陷入了困境,无虚崖有重兵把守,他们绝对去不了,须弥山已经被兽族占领了,他们也去不了,想来想去,似乎哪里都不是他们的落脚处。 但坐以待毙皆不是这三人的性子,人既然来了,只要没死,就一定要想办法,只可惜,有这心是一回事,有没有这力又是另一回事,三人如今连正大光明走在街上都不敢,生怕被兽族的人发现,要不是宋珮茵还记着从前她当林木女王的时候在人界各处都命人埋了补给,就连如何填饱肚子都是问题。 一晃便过去了三日。 厉成虽然脸上一直未曾过多的表露些什么,但季君珣和宋珮茵都知道,厉成这人是把所有的情绪都敛在了心里,宋千玦于他而言是什么,大家早已心知肚明,毕竟他为了这女人可以连那么小的红豆都放下,想来,同生共死,同舟共济,生死不渝,说的便也就是这颗心了。 但尽管三人焦急,可该没有办法还是没有办法,除非宋珮茵身上被洗去的元灵珠重新回到她体内,否则,他们只能一天天耗下去。 好在,无虚崖下的宋千玦和新箩并未让他们等待太久。 那天半夜里,已经初冬的零域因为兽王肆虐人间的缘故到处萧索一片,厉成和宋珮茵季君珣两人正在商量着这样等下去不行,他们准备回到沧澜雪山看看还有没有其他能将宋千玦和新箩放出来的办法。 结果就在三人善良完毕准备上路的时候,遥远的天边忽地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大声响,连带着大地都剧烈震动起来,天地间的一切似乎都惊醒了过来,刹那间,厉成听到各种声音在周围响起来。 三人不约而同的转过身看向了远处的那方夜空,只见几道破裂苍穹的闪电照亮了半边的天空,一道白色的光束从大地上直冲云霄,最后又在夜空一圈圈荡漾开来,与此同时,化开的光波变了颜色,像是沉默的火焰燃起了尘世的波澜。 片刻后,那巨响随着光束的消失终于渐渐消散下去,就在三人不明所以的时候,宋珮茵看到天空上方出现了方阵队形的飞兽,兽王坐在飞兽身上正往巨响发出的地方赶过去。 若有所思的看着天空上急掠而过的兽群,宋珮茵又仔细辨认了天际的边线上那模糊的山峦形状,半晌后,她一个激灵反应过来,那是无虚崖的方向! 会不会是无虚崖的封印被新箩和宋千玦自己破开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宋珮茵大胆猜测了一番,她还不敢将这样的想法告诉厉成,于是她只好跟身边的两人说道:“咱们先不回沧澜雪山了,看见这些兽族去的方向了吗?在天边那几座山峦的后面就是无虚崖,我们先悄悄跟在他们后面去看看,看看无虚崖现在到底什么情况,记住,我现在神力低微,保护不了你们两个人,所以一定要万事小心,千万不能被兽族的人发现我们。” 无虚崖。 随着先前那阵巨响从谷底冲破封印直上云霄的白色光束终于带着宋千玦从这地狱般的地方离开了。 其实宋千玦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只知道,当她即将再次被沼泽吞噬的时候,她不经意间抬起头从谷底里弥漫的大雾中看到了夜空上一弦又细又弯的月,那瞬间,她分明看见有颗珠子从大雾中缓缓进入了她的天灵,一阵难以忍受的晕眩后,她的身体开始迅速沸腾起来,原本包围着她周身的沼泽像遇见了什么可怖的东西似的,连忙将她重新从泥泞里吐了出来,就连永远都大雾弥漫的山谷竟也渐渐清晰起来。 仿若被人架在火上,宋千玦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被烧灼着,那是无法忍受的痛苦,她咬破了唇,嘶吼出声,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作,只能仿若被人控制似的随着身体里那股力量的支使而做出反应。 烧灼感一阵强过一阵,就在宋千玦忍受不了晕过去的前一刻,她感觉到那力量从她脚底迅速蔓延至身,在她的每条经络里来回游走,最后部的痛感集中在了她额间的天灵上,紧接着她眼前爆出一片绚烂的白光。 宋千玦凭着还残存的一丝意识在被光束送至云霄冲破封印的时候想到了一个可能,她这是不是算作浴火重生,脱胎换骨了? 那样的话,她就能为小孩儿报仇了吧?那样笑容美好的人,怎么能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去呢?她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似乎一瞬间身体里所有的过往都排散一空,没有宋千玦,没有厉成,也没有了红豆,只剩下林木女王,这个世界的神灵,四族的主宰。 无虚崖的封印破开,新箩在看到宋千玦彻底成为了林木女王的时候,他静静地仰望着天空怔了半晌,随后深深探出一口气来,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借着林木女王飞升云霄的神灵之力洗去了浑身的伤痕,重塑了骨血。 360 用他的人头祭奠她的小孩儿 当足以翻天覆地的力量从无虚崖冲破封印后,原本在皇城歌舞升平的兽王瞬间心下一紧,来报的手下禀告说无虚崖有一道白光直冲云霄,看那情形,似是有大事发生。 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的兽王不禁往后趔趄了几步,他荣华富贵万人之上的日子不过才几个月而已,难道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无虚崖。 黑压压的兽群将无虚崖团团围住,铺天盖地的堵住了宋千玦和新箩所有的去路。 兽王到的时候,林木女王倚在云朵之上与他隔着不远的距离冷冷地注视着他。 夜风阵阵,云端上的林木一袭白衣飘飘,手握着权杖化成的利剑,如天神般独身一人站在众兽的对面。 兽王已经能看到林木周身萦绕着一股子常人见不到的仙灵之气,先前在无虚崖下那副早已腐烂的身躯已经完美的蜕变成了眼前高贵而不可方物的神灵,刹那间,绝望和不甘心侵占了兽王的所有情绪。 凭什么?凭什么林木才是这天地的主宰?她明明早就死去成为凡人被他封印在无虚崖了,为何就算这样那女人也能再次回来?他不相信!他不相信这是真的!四族在零域共存,他身为兽族的王,凭什么要永远地被林木踩在脚下?凭什么那些愚蠢又无能的人类可以奴役他们?他不服!他也不会认命! 像是真的林木女王回来了,宋千玦此刻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她扬起高贵优雅的头颅极为不屑的将目光落在了兽王身上,随后垂下双眸瞥了眼手上的利剑开口道:“几百年前我放你一命,本以为留着你能让兽族从此安分,不再为祸人族,不想你竟如此野心不死,好在一切都为时不晚,我身为零域四族的天神,还有机会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 说完,林木再不多言,剑已出鞘,势要饮血而归! 兽王没想到林木女王如此直接迅速,不过三两句话便提着剑冲他杀气腾腾地扑了过来。 无虚崖的半空上。 林木的灵法本就在兽王之上,加之权杖相助,故此,哪怕此刻她被万兽包围也丝毫没有半点胆怯,手中的利剑势如破竹,浩荡剑气以摧枯拉朽之势拨开了原本保护在兽王面前的众喽啰,像一道刺破兽群的光,林木眨眼间就到了兽王面前。 兽王虽早有准备,却还是被林木的气势惊了一惊,等他反应过来手中的法器还来不及出手就已经让林木挑落,坠入大地,兽王双眼怒视,急急往后退了数百米,林木紧追其上,一副势要与兽王拼个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的模样。 林木来势汹汹,兽王一开始就险些招架不住,好在兽群浩浩荡荡,见兽王被林木威逼,纷纷舍了命扑上前保护兽王。 林木只身一人与兽群在无虚崖上空一时斗得难分难解,她刚恢复天神之身,周身外泄的灵力还不知该如何控制,只晓得那些妄图从背后偷袭她的兽族不仅没占到便宜,反而死伤无数。 新箩飞身从无虚崖上来的时候,崖边倒了几只伤痕累累的巨齿兽,而且还不断有兽族从半空里落下来,新箩抬头去看,发现那个让他尊崇的林木女王终于又回来了,黑压压的一片围攻里,他的女王殿下一袭白衣胜雪,怎么都无法掩盖她的光芒,像生生不息的月色和晨曦,即使在身处黑暗的绝境里也能看到的那一抹光亮和希望。 已经许久未曾动过手脚,新箩骨子里的血性被这样的场面激发出来,他转了一圈脖颈,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随即嘴角扬起一丝笑意,那些始终炒缠绕在女王身边的臭虫们就让他去解决吧,女王只需要在今夜完美漂亮的结束掉兽王的性命就好了。 虽说神力充沛,但毕竟对方兽多势重,林木好几次挑开挡在兽王身前的喽啰们,眼看就能与兽王正面交锋的时候,那些源源不断的烦人的家伙们瞬间又缠了上来,渐渐地,林木开始感到有些焦躁起来,明明仇敌就在眼前,可她迟迟拿不住这人,一来二去,林木手中的动作便有些乱了。 林木的一动一静自然逃不过兽王的眼睛,他看准林木失了方寸,正想寻个机会刺上去,谁知就在此刻,已经被他遗忘的国师新箩也飞上了云霄,用他的毕生所学为林木隔着老远的距离造了个圆形的随着林木移动而移动的结界,不同于先前剑气为自己所铸造的保护光色,新箩为林木造的结界是新箩用自己的元灵所凝结而成的。 有了新箩的帮助,先前困着林木的臭虫们不再让人恼火,林木周身环着新箩的结界谁也不能靠近她,稳了稳心神,林木提着一口气追着要逃命的兽王就扑了上去。 兽王心知肚明如果自己和林木硬碰硬他绝不是这女人的对手,于是在发现喽啰们已经不能牵制林木的时候,兽王虽觉屈辱,但也知进知退,抱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念头直接飞身遁走。 但,一心想要削了兽王脑袋祭奠纳兰静渊的林木可是半分没给兽王逃命的机会。 兽王在空中不要命似的疾掠而过,尤不放心的他还回头去看林木有没有追上来,当发现身后没了林木身影的时候,兽王怔了怔,随即嘴角翘起一丝弧度,可这笑容在他听到头顶一声大喝之后便瞬间便凝结在了脸上。 只见不知何时出现在他头顶上空的林木倒竖着身体手持利剑直直地冲他头顶狠狠刺了下来,像一道最耀眼的光,权杖化成的剑带着林木电光火石间穿透了兽王的身体,粉碎了他元神凝成的内丹。 刹那,零域的天地间爆发出一阵地动山摇的响声,只见月色下一团浓重的黑影瞬间裹住了林木女王那一身耀眼的白,新箩的心惊了惊,他一直被那些臭虫缠着,没功夫去看林木,是以当下见这阵仗还以为兽王将林木怎么了,于是下一秒新箩便不要命似的向着那团黑影飞身而去。 361 入狱 “殿下!殿下!” 新箩一颗心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眼睁睁看着那团黑影将林木吞噬,他想起几百年前林木死去的时候,那是他一生都不会忘记的画面和时间,所幸林木留下了元灵珠,也留下了他的希望。 而这一回,如果林木死了,还会像从前那样再回来吗?他还能见到她吗? 新箩不敢深想,他的心疼得厉害,他一个人千百年的活在世上早就累了,若不是林木几百年前死去的时候嘱咐他一定要好好守护四族生灵,他早就舍了自己的性命丢下累及他一身的国师身份逍遥快活去了,哪里还能苦哈哈的孤单活着? 待新箩从远端驶入那团黑影里正欲寻找林木的身影时,他看见自己左下方的那团墨色渐渐化开了去,乘着月雾的林木女王正闭着双眼躺在上面,手边的利剑还滴着敌人的鲜血,兽王面目非的头颅挂在云尾上,瞧着十分骇人。 缓了速度,新箩从自己的云端上无声无息的跳到了林木的那团云朵上。 林木并未睁开眼,却早已察觉到新箩的靠近,她像是累极了,眼珠在紧闭的眼皮里滑动了两下,轻语了一句本王累了,随即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跟随兽王一起为祸零域的兽群们见老大已经被林木女王给割下了头颅,霎时间纷纷四处逃窜,先前还如蜂拥般的兽群又如退潮般迅速销声匿迹。 这场以一敌万的旷古奇战以兽族战败,兽王被杀而结束,而一直跟在兽王身边为兽王献计献策,怂恿兽王封印林木的水族首领在见到林木是如何杀了兽王后被吓得夹着个尾巴屁滚尿流的回到了海里,估摸着暂时是不会上门送死了。 当然,作为这场战争的目击者,一直藏身在山石下的宋珮茵季君珣和厉成三人将整个过程目睹了下来。 在这之前,若说厉成还对这个世界的奇幻色彩颇为好奇,那么眼下他就只剩下了后怕,他在想着,如果宋千玦没有打败兽王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刚才他会亲眼看着她是如何在自己眼前死去的? 这样的想法让厉成不禁打了个冷颤,当他看到有个一头银发的男子在云端上抱着宋千玦消失在众人眼前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转过身来紧拧着眉头神色凝重的看着宋珮茵:“他们要去哪?” 宋珮茵想了想,又看了眼新箩消失的方向,开口道:“须弥山,新箩大人一定带着千玦回须弥山了。” 须弥山。 兽王被杀后,新箩将林木带回了须弥山,在确定林木只是因为太累而需要好好休息后,新箩稍作休憩便回到了人族的皇城处理战祸过后留下来的一摊子杂事,救出被兽王奴役的纳兰皇族,再放了须弥山的大护法汀雪,汀雪原本想留下来先替新箩处理一下人族的事,但新箩却又实在放心不下林木,便让汀雪回去了,嘱咐她好好守着山门,保护好女王,谨防兽族的人杀心不死。 宋珮茵带着厉成和季君珣夜以继日的赶了三天的路才终于到了目的地,虽然一路上到处都是战火留下的痕迹,但好在对于人族的人来说,光明正大的走在路上轻易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便已经是算得这几个月来天大的好消息了,当然,这一切,都要得益于他们的守护神,须弥山的主人——林木女王。 须弥山的结界因着先前被兽族的人给破坏的差不多,故此一时间也拦不住什么外人,汀雪只好命令各处严加把守,万不能放进生人,但,当宋珮茵领着季君珣和厉成出现在山门前时,汀雪呆住了,不止是她,连带着周围那些看见宋珮茵脸的人都呆住了。 什么情况?女王不是还在须弥山的宫里晕睡吗?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呢?还带着两个衣着古怪的男人,难道是兽族的人使的障眼法想要借机进入须弥山对女王不利?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汀雪瞬间回过神来,她将兵器往前一横,挡在了宋珮茵面前,瞥了眼两边的人,厉声道:“大家不要被这兽族的障眼法给迷惑了,真正的女王还在殿里闭关,这个冒牌货肯定想浑水摸鱼,来人啊!把他们给我抓起来关到暗牢去!等本护法有空了再来审他三人!” “是!” 宋珮茵自然是认得汀雪的,这姑娘在她当林木女王的期间一直辅佐在她左右,是个办事牢靠,行事稳重的人,她以前还特别喜欢这大护法来着,只可惜,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当做骗子被曾经的手下给抓起来。 眼见着自己要被绑,季君珣想也没想先将宋珮茵护在了身后,随即摆出一个御敌的姿势,开什么玩笑?要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回来的老婆被绑?那是不可能的。 虽然季君珣表现不错,但眼前这个时机不大对,宋珮茵原本想将只有自己和汀雪才知道的事情告诉这位曾经对她忠诚非常的部下,但话到了嘴边,她又生生咽了回去。 而宋珮茵之所以这么做,完是因为她猜测,国师新箩肯定没跟世人透露过当年林木女王留下的元灵珠化成了两块,这两块元灵珠后来各自成了人形,也就说,他们有两个女王,但这一切,零域的四族里除了身为国师的新箩和林木女王本身知道外,再无他人知晓。 宋珮茵不是个鲁莽的,她想着既然新箩这么久不说,肯定有他的理由,现在的零域大战刚熄,万事诸杂,她还是暂时不要给新箩添麻烦了。 想到这,宋珮茵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季君珣,随即上前握住了他的手,笑道:“既然这位女将军要我们三人先去喝杯茶,正好我们一路赶来也累了,不如先休息休息也好,厉先生,你意下如何?” 宋珮茵握着季君珣的手,后半句却是看着厉成说的,她相信依厉成的眼色,不会不懂她话里的意思。 果然,厉成不过稍一怔便反应过来:“也好,就依这位女将军所言。” 362 两个林木女王 看着宋珮茵三人被手下押走,汀雪的神情渐渐凝重起来,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决不会相信世上会有如此相像的人,虽然她在心里安抚自己被押走的那个女人一定是冒牌货,但她潜意识里却知道,这件事不对。 别人或许不清楚,她却是清楚的,在过去的几百年里,她曾贴身伺候的林木女王她最了解,而刚才被押走的那位竟带给了她久违的熟悉感,就连思考事情时会在不经意间轻轻握起手掌,将大拇指放在食指上摩挲的小动作都如出一辙。 可如果这个是真的,那在宫殿里睡着的那一位又是谁呢?最重要的是,那一位刚刚才杀了兽王,解救了人族,不管怎么说,那一位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新箩一连在皇城里兢兢业业的忙了五天五夜后,总算将手里重要的大事都亲自过了一遍。尽管纳兰家的能人不少,但毕竟战火刚熄,兽王在的时候又没少肆虐这些人,是以真正活下来还能用的人其实并不多,大多都是些还未成年的孩子和常年拘于家中的女人,新箩身为国师,自然有他忙的。 人族百废待兴,新箩在辅佐纳兰新皇上位后,终于稍稍得空,幸好他不是凡人,否则这么劳累下去早就猝死了。 回到国师的府上,新箩收到了汀雪每日都会向他汇报的林木女王的情况,今日汀雪来信说女王的气色越来越好,估摸着再过两天就能醒来,字里行间只字未提那另一个女王带着两个陌生男人出现的事情。 新箩原本想连夜赶去须弥山,但他到底是累及了,好在伺候的人早已准备了汤沐,他刚回府便直奔浴池而去。 新箩大人的肉体精壮白皙,修长俊美,在满飘着香药材的浴池里,新箩一只手搭在岸边,没几分钟就这么睡了过去,最后还是贴身的小厮觉得自家主子在浴池泡太久了颠颠地跑进来关心才发现国师大人累得在浴池睡着了。 这一觉新箩睡得极其沉,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汀雪来信说女王有要醒来的迹象,于是新箩收拾一番后启程赶往了须弥山。 须弥山的山脚下。 新箩迫不及待的想要赶紧上去看望林木女王,谁知汀雪却同他附耳道:“大人,我有要事禀告,这边请。” 亭子里。 屏退随身的侍从,新箩看向眉间隐约发愁的汀雪问道:“护法,到底什么事?” 闻言,汀雪一五一十的将那日出现的宋珮茵及她带着的两个陌生男人告诉了新箩。 新箩一听,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汀雪说有个跟女王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难不成那女人又回来了?还带着两个男人......她不是好不容易才回去的么?现在又自己送上门来,到底想搞什么? “人现在在哪?” “我把他们关在暗牢了。” “这件事不要声张,带我去看看人。” “是。” 暗牢里。 距离三人被关进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天,好在这些人并不拿他们当真正的犯人对待,要什么给什么,只要不出暗牢,怎么着都行,宋珮茵猜测,这大概是她那曾经的部下大护法汀雪特意吩咐的。 这么一想,宋珮茵心里不仅不郁闷,还挺高兴,她了解汀雪,这个忠心的部下对女王的一切都铭记在心,那天在山门的时候,她是故意露出了自己从前的小习惯,借此降低汀雪的防备心,也算是给她透露些信息,让她不至于知道真相的时候太过惊异,毕竟是她最喜欢的部下。 宋珮茵原本还担心如果汀雪过来她要怎么跟她解释,结果一连几天,汀雪连面都没露,这人不来,宋珮茵也落得自在,她可以等,她相信,十天之内,新箩一定会来见她。 今儿外面的天气似乎很好,宋珮茵听到了竹林里的鸟啾声,正在她算着日子的时候,外面有了动静,不一会儿暗牢的门被打开了。 “你们先下去吧。” “是。” “汀雪,你也到外面等我。” “是,大人。” 外间隐约传来的声音虽然有些模糊,但却足够让宋珮茵听清楚,熟悉的男声很好听。 新箩让人来将宋珮茵带出去的时候,季君珣紧张的拦住了宋珮茵,看着她问道:“这些人带走你做什么?” 宋珮茵笑了笑,踮起脚尖捧着季君珣的脸吻了吻他的唇,安抚着季君珣自从来了零域就惴惴不安的心:“没事的,他们不会把我怎样,我现在要去见一个老朋友,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国师新箩大人,我猜,他一定有很多事想问我,正好我也借这个机会跟他说明来意,看看能不能帮厉先生把他的老婆讨回来。” “国师新箩?就是那个当初将你弄到这里的人?” 宋珮茵点点头,嗯了一声:“好啦,别担心啦,我没事的,等我回来咱们就能从这里出去了。” 季君珣目送着宋珮茵离开,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这里的一切对于宋珮茵来说都是回忆与过往,对他来说却是缺失在宋珮茵生命中的时光,好像白白地就隔空了这许多年,导致他现在仍旧会害怕,怕宋珮茵再次离开他。 当然了,自来到零域后,最着急的人还是厉成,这么些天了,他连宋千玦的面都没见着,他想起宋珮茵说过的话,说那个新箩的国师会洗去宋千玦的记忆,他很担心,担心宋千玦是否真的已经将他忘记了。 竹林的花厅里。 新箩坐在宋珮茵的对面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人,随即无甚表情的给宋珮茵倒了杯茶:“当初费尽心思的想要回去,好不容易如愿了,今儿个怎么又回来了?难不成是念着做女王时的好,后悔了?” 宋珮茵瘪瘪嘴,并不理会新箩捎带讽刺的话语,反问道:“国师大人难道不应该先说说你什么情况吗?怎么我才回去不过几个月,零域就变得如此乌烟瘴气,还被兽王将人族差点肆虐一光?” 363 为什么回来 说到此事,新箩眉宇间对宋珮茵忽然造访而生出来的些许莫名其妙的不快消散了下去,他抬起眼皮似怒非怒的瞪了一眼宋珮茵:“这都不拜你所赐吗?” 宋珮茵被新箩语气里的埋怨之意弄得懵了:“这话说的,关我什么事?” 新箩极为不满地冷哼一声,随后便将宋千玦跟他来到零域后发生的事情悉数告诉了宋珮茵,将宋千玦是如何想办法逃出须弥山,还义正言辞的说什么自己不过是个凡人,守护天下生灵这种事她做不来以及后面发生的一切...... 半晌后,宋珮茵沉默了,她没想到宋千玦会因为不愿意洗去记忆成为林木女王而逃出须弥山,还是在无虚崖封印快要破裂的时刻,当然,宋珮茵觉得这件事也不怪宋千玦,毕竟是新箩一上来就提出要洗去人家的记忆,连无虚崖的事情提都没提,但,宋珮茵猜测,就算宋千玦知道了无虚崖的事,她大概也还是不会让新箩洗去记忆。 除去一开始说起整件事颇为恼火外,到了后面新箩也就不生气了,因为他清楚的记得,在他和宋千玦被封印在无虚崖下面的时候,如果不是宋千玦一直在他耳边跟他说不要放弃,他们一定能出去的话,他想,任谁处在那样的绝境下,都会选择放弃自己,任由灵魂被肆虐,被折磨。 当时他以为自己求死不能的一生都便将与谷底的那些淤泥沼泽和臭虫们渡过,可他却低估了宋千玦求生的心,当他知道宋千玦渐渐开始忘记往事的时候,他便清楚,这个女人潜意识里已经被迫接受了自己是林木女王的现实,因为只有她成为林木女王,他们才能从无虚崖出去,才能为她口中的小孩儿报仇。 新箩想,那个小孩儿对宋千玦来说一定很重要,否则,宋千玦不会为了他愿意放弃回忆成为林木。 宋珮茵有些担忧:“你是说,她现在已经忘记了一切,成为了真正的林木女王?” 新箩点了点头:“所以,你现在能告诉我,你回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吗?还带着两个男人。” 这话说来就有些长了,宋珮茵有些说不出口,零域刚经历了一场战火,百废待兴,等宋千玦这个现任女王醒过来肯定还有很多都等着她处理,如果她这个时候将自己带了过来准备弄走女王的事被新箩知道了,她实在不敢保证新箩会不会做出些什么来,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暂时不要透露好了,先走一步看一步。 不过,宋珮茵的小心思却并未瞒住新箩,他没等宋珮茵想好说辞便开了口:“有个男人是来找女王的吧?” 这下,宋珮茵噤声了,她狐疑的去看新箩,难道这人之前见过厉成? 新箩不屑的冷哼一声:“这男人对女王一点都不好,不要也罢,好在女王现在也已经不记得他了,你回去劝他,让他不要再痴心妄想,林木女王是零域的神灵,是守护四族安平的存在,可不是跟他情情爱爱的凡人,他所认识所记得那位宋小姐已经不存在了。” 新箩决然,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宋珮茵深吸了一口气,两难的她决定先留下来再说。 “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但,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你总不能这么快就赶我走吧?再说了,那女王的男人在另一个世界里也算是凡人中的翘楚,若要真论起地位来,与你这国师也算不相上下,你总不能人来都来了,却连女王的面都不让他见吧?” 毕竟和宋珮茵曾经共事过许久,新箩哪里不知道宋珮茵打的什么主意?但他也不拆穿她,反正现在林木女王已经忘记了一切,这三人又能掀起什么波浪来?他倒不如趁这个机会让那凡人男子彻底死了心。 林木女王醒来的时候距离她和兽王大战的那一晚已经过去了七日,她醒来的时候身都痛,像是被人刚拆过又合拢似的。 眼角依稀还挂着泪珠,当手抹到这东西的时候,林木怔了怔,对了,她隐约想起来,自己似乎做了个很悲伤的梦,在梦里她哭的可伤心了,那么悲伤的梦应该记得才对,只可惜,她一觉醒来已经忘记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也不知道自己为谁流泪。 新箩听说林木醒来后,百感交集的他连忙上了须弥山。 女王的寝殿里。 汀雪端着御厨特制的元羹汤站在床边,小心翼翼的看着林木,又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林木淡淡地瞥了眼汀雪:“东西放下,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会儿。” “是,殿下。” 片刻后,新箩带着原本关押在暗牢里的三个人回来了,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宋珮茵主动让新箩找人送来了面纱,遮住了自己的容颜,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见汀雪不在寝殿里伺候着,新箩有些奇怪的问道:“殿下不是醒来了吗?你怎么在外面?” 闻言,汀雪的目光一边越过新箩看着他身后的三人一边解释道:“殿下刚醒来,还不大清醒,说想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新箩嗯了一声:“你先带这三位客人去安排住处给他们,我去看看殿下。” “是,大人。” 寝殿里。 林木靠着软枕正望着窗外的景致发呆,新箩进来的时候她听到了声响,却并未理会,直到新箩唤了一句殿下,她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国师找我有何事?” 闻言,新箩怔了怔,瞧瞧这话问得多新鲜,他们可是千百年的老搭档了,她竟然问自己找她做什么,难不成忘了往事也将他们之间的交情一并忘了? 所幸新箩反应挺快,一点也没因为林木对自己的疏远而表现出诧异或不满,他只是恭敬的冲林木微微俯了俯身,开始同林木说起这些天所有战火后人族大事的处理进城。 林木一开始还听得专心,但到了后面,她竟开始走神了,新箩察觉到不经意间轻咳了一声。 364 忘记一切,成为新的她的她 回过神来,林木重新收拾好心绪,似是对自己的走神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便夸了一句新箩,说道:“国师大人能力卓群,心思缜密,你做事我一向是放心的。” 闻言,新箩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继续接着汇报自己这些天的工作,有些原本该林木经手的,但因着她没醒过来,新箩也不想有人打扰她,便让人将公务送到了皇城,一切都由他来办。 “殿下,人族和林木一族在此战中不管是将士还是百姓都死伤惨重,兽人和水族虽说是造成这场灾难的主使者,但毕竟这其中多有无辜之人,现如今零域内又战火刚熄,正是百废待兴之际,我想着,殿下既身为四族主宰,不如找个机会见一见各行各业的善者们,通过他们以此向众生灵表达殿下对他们的关心,也算是祭奠在这场灾难里死去的生命,还可借此重振大家共筑零域美好未来的信心。” 新箩说话很是在理,就算林木原本无意于此,却也不得不应承下来,是她忘了,她是零域的神灵,是守护世人的存在,怎么能只管自己舒心而不顾他人呢? “我知道了,这件事就由你去办吧。” “是,殿下。” 公事好不容易说完,新箩本想再关心关心林木的个人状态,谁知他还没出口,林木却先脸上显出一副疲倦的模样,整个人倚在窗前的软榻上看上去软绵绵的没什么精神。 瞧见林木这样,新箩也只好将没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他冲林木微一俯首:“殿下几日前刚恢复神身便与兽王大战一场,如今醒来,若是觉着身子哪里不舒适,请殿下一定要告知新箩,新箩也好为殿下调养。” 闻言,林木原本垂下的昏昏欲睡的眼皮有气无力的瞥了眼新箩:“谢国师大人关心,本王就是觉着有些乏累,没什么力气,该是休憩两天就好了。” “既是如此,那便再好不过,殿下好生休息,新箩就先告辞了。” 说完,新箩再不多言,转身就要退出去,看着新箩的背影,林木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她忽地出声喊住了新箩。 “国师,等等。” 林木从软塌上坐起身来,撩开了挡在软塌前的流纱,露出来一副着了青衣矜贵而不可方物的模样。 新箩回过身来,刹那间,他原本直视林木的眸子不自在地躲闪了两下:“不知殿下还有何事吩咐?” “兽王的头可还在?本王那日晕过去了,不知你有没有帮我收起来?” 不曾想林木还记着这回事,新箩有些为难起来,林木晕过去的时候手里的确提着兽王的头,可他当时嫌这东西太过血腥,不好带回须弥山,便早就让人处理了,现如今看林木这话,想来是对兽王的头耿耿于怀不亲自处决不能罢休了。 唉,早知道他就留着了。 新箩面有难色,林木一眼看出来自己这事十有八九都被新箩处理了,不过她也不生气,她原本是想要用这人头拿去那片花海祭奠小孩儿的,可她的小孩儿是那样美好的人,她怎么能让他看见如此血腥又残暴的场景呢? 新箩是个好帮手,林木不想看他为难,当即开口:“罢了,我也只随口一问,没了就没了吧。” 听闻,新箩微一点头,下一秒却又听林木唤了他的名字。 他抬起头来,林木的唇冲他向上扯出一丝极小的弧度:“大人,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宋珮茵三人被汀雪安排在了沉香阁,沉香阁是须弥山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地方,虽然国师新箩并未对汀雪授意什么,但汀雪以为,这三人无论是什么来路,其中有一个还与女王十之八九的想象,加之既然能被新箩带上须弥山,在汀雪眼里,这便是贵客无疑了。 “沉香阁正好有三处主屋,三位就在这住下吧,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吩咐这里的仆从们去后殿打点就是了,如果没什么事,汀雪就先退下了。” 说完,汀雪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带着面纱的宋珮茵,转身就要离去。 “哎,等等。” 见人这样就要走,一直努力耐着性子的厉成终于忍不住了,他上前拦在了汀雪面前。 汀雪防备的盯着厉成:“不知这位公子有何事?” “你们女王呢?我想见见她。” 闻言,汀雪往后退了两步,上下打量了一番厉成,嘴上虽没说什么,但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很明显,她并不想告诉厉成任何关于女王的事情。 似是知道汀雪在想什么,厉成也不非要逼着汀雪,不过他毕竟是从另一个世界过来的,暂时还无法适应这里各种职位的称呼,故此,尽管知道汀雪是须弥山的大护法,他也只缓和了自己先前急切的语气,平静的同汀雪说道:“我叫厉成,还请姑娘帮忙跟女王说一声,就说我找她。” 汀雪若有所思的盯着厉成瞧了片刻,离去前总算点了点头。 厉成从未像现在这样心里没底过,他从来都是胸有成竹游有余刃的王者,但自从来了这个世界,厉成也不知自己是何时生出了不安的,许是在他知道那束冲天的白光是宋千玦在成为林木女王冲破封印后的天象,又或许是更早,当他被告知宋千玦会被洗去记忆,忘记一切的时候。 总之,这些让他不安的事情开始搅乱了他一向沉着冷静的性子,虽然说出来可能没人会信,但他真的怕了,他来这里是赌上了自己的一切,连红豆都放下了,如果,如果这是一个悲伤的结局,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后悔。 汀雪刚走没多久,从女王寝殿出来的新箩便到了沉香阁。 眼下四个人正坐在亭子里彼此默不作声的打量着对方,当然了,对于新箩来说,季君珣和厉成他算是认识的,虽谈不上熟悉,但这两人一个的命被他差点弄没了,一个的老婆被他掳回这里当女王来了,所以,仔细算来,这两个人大概对他颇有些仇怨。 365 交锋 眼下四个人正坐在亭子里彼此默不作声的打量着对方,当然了,对于新箩来说,季君珣和厉成他算是认识的,虽谈不上熟悉,但这两人一个的命被他差点弄没了,一个的老婆被他掳回这里当女王来了,所以,仔细算来,这两个人大概对他颇有些仇怨。 不过,这两人不说话,新箩便也不开口,就那么坐着任人打量,他怎么着也是零域的国师,上千年的年纪,这两个小子坐在他面前,恭敬的称呼他一声老祖宗都不为过。 一时间,茶桌上的气氛有些凝固起来,末了,还是宋珮茵先开了口,她主动给新箩添了茶,笑吟吟的说道:“大人能百忙之中抽空来看看我这个老朋友,珮茵真是不胜荣幸,这杯茶,就当我敬国师大人了。” 说完,宋珮茵也不等新箩反应,直接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对面的新箩见宋珮茵如此,他自然也不再故意端着架子,毕竟面前的女人也曾是另一个林木女王,又或者说,这如此相似的两个人都是林木魂归混沌后在人间的化身,每当他看着这张脸,他的心便会感觉到安定。 言笑晏晏的宋珮茵是如此的让新箩熟悉,说实话,新箩从心底里认为,宋珮茵和宋千玦这两人在做女王这件事上,新箩更倾向于宋珮茵,只可惜后来,他着了她的道,无意间解了他们之间的契约,这才让宋珮茵在回到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上有机可乘。 虽然新箩也曾暗自埋怨过宋珮茵,甚至在解开了契约后想过要强行将人留下来,但他到底没那么做,他也是个活了千儿百八年的讲道理的通情达理的好国师,所以,当他找到另一个可以替代宋珮茵的女王后,便忍痛将宋珮茵送回了另一个世界,只是没想到,时隔不久,这女人又自己回来了。 宋珮茵一双眸子盯着新箩眼里隐隐上闪着些狡黠的光,新箩一见她这样模样便知道,这女人怕是又想搞事情了。 果不其然,宋珮茵接下来的话让新箩手中的动作一顿,她环视了一圈在座的三人,随即嘴角抿着笑说道:“来,大人,我还没正式的跟你介绍这二位呢。”说到这,宋珮茵顿了顿,目光落在季君珣身上,再颇为自豪的看着新箩:“这位,是我的爱人。” 说实话,来了零域这么久,季君珣作为一个缺失了宋珮茵十年光阴的爱人,又是在零域这样一个颠覆过往世界观的地方,他所有的感受其实和厉成并无多少差异,他们从来都是站在巅峰之上俯瞰众人的王者,如今到了这么个地方,丝毫没有存在感,身份与荣耀皆成为过去,就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凡人,这陡然之间的差别,心中难免会失落会不安。 宋珮茵向新箩介绍季君珣的时候脸上带着些细微的得意和骄傲,这样的小动作从某种程度上总算安慰了季君珣那颗一直惴惴不安的心,他鲜少有这样的时刻,但在这一瞬间,是真的被宋珮茵暖到了心底,他不自觉的就握住了宋珮茵原本放在腿上的手。 这样的动作两人并未放在明面上,但厉成和新箩却还是一眼便看破,纷纷不自然地偏过了头,季君珣却毫不在意的站起身来,看着新箩的脸上挂着说不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的神情,他朝人伸出右手,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幸会。” 新路不懂季君珣的手势,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并不打算动作,见状,宋珮茵原本想开口替季君珣解围,谁知季君珣却先她一步。 季君珣本就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这国师先是带走了他老婆十年的时间,再接着差点害得他没了命,这笔账,如果有机会,他季君珣是一定要向这人讨回来的! 眼里带着点儿刺,纵使伸出去的右手被晾在半空中,季君珣仍旧没有收回来的打算,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新箩说道:“一直听闻珮茵说国师大人最注重礼节,今日也算我们正式认识,还请国师大人赏脸,否则我这手今日若是就这么收回去了,于情于理,怕是都不太妥当。” 这是个厉害的男人。 当听完季君珣的话后,新箩默默在心里对季君珣评价了这么一句。 当然了,新箩也并不是真的是要与季君珣为难,他盯着季君珣还僵持在空中的那只右手,随即站起身来,终于,两只手交握在了一起。 “幸会。” 新箩说道。 季君珣微微一笑,侧眼瞧着厉成,紧接着跟新箩介绍:“这位,是宋千玦女士的爱人。” 闻言,一直在暗中观察着新箩的厉成也跟着站起身来,但他脸上的神情却很是严肃,连做戏的笑都不肯再演了,冲新箩伸出去的那只手上隐隐地将他此刻的心情表露了出来。 愤懑,僵硬,以及你给我等着。 这便是厉成向新箩所传递的情绪。 活了千儿八百年,这是新箩自从当了国师后第一次被人用如此眼神盯着,哦,不对,他忘了,在这之前,还有一个宋千玦,不过那时候,宋千玦是想要杀了他的,虽说眼前这两位没将恨意完的泄露出来,不过,新箩估摸着,该是也差不多了。 厉成从来都不喜欢拐弯抹角,他眼皮一抬,对上新箩的视线,直截了当地说道:“我要见她。” 新箩许是早就想到了厉成会提出这个要求,他好整以暇的收回自己的手,坐了回去,接着嘴角扬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来:“如果女王允许你见她的话,我没有意见。” 神女殿。 宋珮茵做女王那会儿,因着未曾经历过失忆,所以没能让林木女王留下的灵识与她的神魂相结合,故此她一直保持着自己本心的性子,不像现在的宋千玦,她因着忘记了过去的一切,从而被林木女王元灵珠里残存的灵识同化了她的性子,导致原本一个活活泼泼,古灵精怪的宋千玦愣是直接变成了现在对什么事都冷冷淡淡的林木女王。 366 沉香阁离着神女殿不大远,新箩走后,厉成一脸凝重的站在亭子里望着神女殿的方向。 宋珮茵自然知道厉成在想什么,她上前拍了拍了厉成的肩,安抚道:“你也别太担心了,你和千玦两个人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如今你们又是为了彼此才来到这里,放心吧,她肯定不会忘了你。” 见状,一向不善言辞的季君珣也开了口,他瞥了眼厉成:“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们会一直在。” 从来都是别人眼中强大的存在,厉成鲜少是会被人安慰的那一类天之骄子,眼下一切扑朔迷离,纵然强大如他,也难免心慌意乱,虽然说出来有些难以置信,但现在的厉成的确是需要这样的安慰的,尽管他知道这些话对于已然发生的事情作用不大,可他那颗惴惴不安的心,到底还是因为宋珮茵和季君珣平缓了些。 神女殿。 宋珮茵做女王那会儿,因着未曾经历过失忆,所以没能让林木女王留下的灵识与她的神魂相结合,故此她一直保持着自己本心的性子,不像现在的宋千玦,她因着忘记了过去的一切,从而被林木女王元灵珠里残存的灵识同化了她的性子,导致原本一个活活泼泼,古灵精怪的宋千玦愣是直接变成了现在对什么事都冷冷淡淡的林木女王。 因着厉成的请求,原本打算回皇城的新箩重又回了神女殿,一来他的确是想将厉成的到来告诉林木,二来么,他也是真的想知道,眼前的林木女王究竟还记不记得前尘往事,如果记得,还剩下多少?会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为了这个男人宁负天下,不顾万千生灵的性命? 睡了许多天,林木一直躺着身子也总是不爽利,新箩走后她干脆叫了人进来伺候自己沐浴更衣,想着出去走走。 新箩再次来拜访的时候,林木正准备出门。 “殿下这是要出去?” 林木点点头:“国师不是回去了吗?这是?” “哦,有位朋友说想要见殿下一面,托我问问殿下。” “你的朋友?” “是。” “找我做什么?” “这,还是殿下见了他,让他自己说吧。” “可是我现在想出去,这样吧,等我回来,你让汀雪带你朋友来见我。” “是,殿下。” 新箩站在石阶下目送着林木离开,到了殿门口,林木正要一只脚踏出去,却又忽而收了回来,她转过身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新箩身上,似是有些过意不去的看着新箩:“该我处理的那些事,等我回来国师就差人给我送上来吧,这些天辛苦国师了。” “殿下都是为了四族的安平才受此祸,新箩只是为殿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罢了。” 林木是真心实意想要谢谢新箩,毕竟如果没有这么个得力的国师帮她,她这一醒来,不说出去散散了,只怕连打个瞌睡的时间都没有。 冲新箩微一点头,林木转身走出门外,不过,这一只脚刚落地,林木又顿了下来,她再次侧过身子去看新箩,鬼使神差般问道:“国师大人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闻言,新箩怔了怔,心里也不知怎的,忽而就紧了紧,他想起宋珮茵跟他介绍那个男人的时候说过,那男人姓厉,叫厉成。 微一停顿,新箩将脸上的神情控制的很好,两片唇轻启:“厉成。” 说完后,新箩一瞬不瞬地盯着林木的反应,他看见林木用再平常不过的神色点了点头,于是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些下来。 看来,女王是真的成为女王了,再也不是那个一心只想回到另一个世界的宋千玦宋小姐了。 从新箩作为国师的角度来说,他对这样的女王无疑是满意的,但从他心底里某个角落来说,他觉得其实如果女王能有宋千玦那样的性子也不错,至少那样鲜活些,像个有血有肉的神灵,而不是现在这样,真成了站在沧澜雪山上冷冷清清不食人家烟火的神。 新箩将林木的意思转达给厉成的时候,厉成的脸色僵了片刻,随即他一步一步逼近了距他几步远的新箩,一双眸子死死盯着新箩的眼,深沉而幽静,周身那股子与生俱来的王者气息不经意间露了出来,就算是在异世,他厉成还是厉成!没有人可以随随便便欺辱他! 新箩活了千百年,这是他第二次在第二个身上看到如此令人捉摸不透却又让人微微胆寒的神色,第一次,他是从林木女王身上看到的。 厉成死死盯着新箩,紧抿的唇缓缓轻启,一字一句的问道:“是你洗去了她的记忆!” 没有疑问,如此肯定的语气表明了厉成现在的心情,他急需要面前的这个人承认,承认一切都是他搞的鬼,只有这样,厉成才能说服自己他来到这里的选择是对的。 但很可惜,现实并不想安慰厉成,甚至要给他当头一棒,厉成强势,新箩也不是吃素的,面对厉成的步步紧逼,新箩非但没有退缩,反而迎了上去,眼神里还带了点挑衅和得意。 他冲厉成点点头:“不错,一开始我的确是打算洗去宋小姐的记忆,从而让她成为零域需要的林木女王,只可惜,她为了保护自己的前尘往事从神女殿逃出了须弥山,导致零域因她的缺失而发生了四族战乱,不过好在,当我们被一起被兽王封印在无虚崖下的时候,宋小姐终于迷途知返,她知道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于是最后走回了正轨,选择了遗忘。” 说完,新箩嘴角挑起一丝笑,轻轻拍了拍厉成的肩:“你不用觉得难过,也不用恨我,因为这事不是我做的,在无虚崖的沼泽里,我失去了一切神力,连自保都做不到,更别提洗去宋小姐的记忆,她忘记了过去,只能说明这是她潜意识里的选择,她毕竟是林木女王,她毕竟要对零域的四族负责,情情爱爱于她而言,都是前尘往事了,我也希望厉公子你,能早日放下,回到属于你的世界去,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367 新箩说话绵里藏刀,于厉成来说更是字字诛心,他连反驳的话在刹那间都没了力气说出口。 待人走了,他独自一人在沉香阁的后花园里沉默着坐了半晌,他想起几天前的那个夜晚,宋千玦如同神灵一般从天而降,那高不可攀的云端上她的眼里分明没有自己,也没有任何温度。 地狱枝是一种生命力颇为顽强的魔鬼花,林木刚出了须弥山的结界便闻到了这话的幽幽暗香,她想也没想,直接独自去了花田。 夏末初秋的天气,远远近近的山峦在烟蓝色的天空下愈发青翠欲滴,田野上大片大片的地狱枝正开得热烈耀眼,一阵山风拂过,波浪般的紫色雾海层层叠叠的盛放在林木眼前,连着那沁人心脾的香气一起堆叠在她的双眸里。 如此缱绻迤逦的存在,若非亲眼所见那场大火有多来势汹汹,恐怕,任谁见了都无法将这样的美景与地狱想在一起吧。 她最喜欢的那孩子,就是在这里,永远的消失了。 “宋宋。” 忽然,在这安寂的旷野里,林木的背后响起了突兀的男声。 宋宋?宋宋是谁? 午后的阳光温暖和煦,林木看到她身后不远处站着个高大的人影,她想,那句宋宋大概就是这人喊出来的吧,只是,放眼望去,这里除了他们两人,难道还有别的人在吗? 林木并未回过身,她看到身后的人影朝她走了过来,越来越近。 许是与兽王的那场交战实在耗费了林木不少精力,一向反应敏捷的她在眼睁睁看着身后的影子缓缓从背后抱住自己的时候,她竟然没有任何反应,只乖乖地站在原地,堂堂林木女王就这么让人抱了。 似乎有些意外怀里女人的反应,厉成心里忽然浮现出一个他期待了千万次的答案。 没有忘记吧,他的宋宋该是没有忘记她的吧。 然而,这样的念头还不及厉成喜悦片刻,任他温柔抱着的女人终于回过神来。 挣开厉成的怀抱,林木侧过脸抬起眼皮用那双让厉成日思夜想的眼就那么淡淡的,带着些惊愕和微怒的神色始终冷静的注视着他。 厉成的心在那一瞬间掉入了深渊里,是了,还是那夜那样的神情。 往后退了几步,林木上下打量一番厉成,那模样,陌生到不能再陌生。 “你是何人?” 她冷冷地问道。 看着这样的宋千玦,厉成先前想好的千言万语,忽然就说不出口了,他觉得自己现在仿佛就是个笑话,一个不管怎么做,都可笑的笑话。 他是何人? 他该怎么说呢?要装作跟她初见一样介绍一下自己吗?还是应该这时候什么都不管直接抱上去,毕竟他已经想了她很久啊,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了,虽说隔着这样的距离能看见自己的心上人他已经满足了,但毕竟,是想要拥抱亲吻的人,就这么远远看着哪里能甘心呢? 厉成的双眸里满是失落与悲伤,那样悲戚的目光里只倒映着林木的影子,林木被厉成弄得颇为不自在,她将原本与厉成对视的目光挪到了一旁的花枝上。 奇怪,现在什么情况?她堂堂林木女王被一个陌生男人抱了不说,最重要的是,她居然还有些怕这男人的眼神?搞什么?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居然连轻薄了自己的凡人小子都不敢动了吗? 想到这,林木在心里深吸了一口气,虽说她在面对眼前这男人的时候本能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她可不是会允许自己退缩的神灵。 理清自己的心,一直不安的唇线终于缓缓轻启,林木努力希望自己的眼神能锋利些,最好能震慑眼前的凡人,于是她重又看向厉成,故作厉害的再次开口:“本王问你,你是何人?” 听到宋千玦自称本王,厉成愣了愣,呵,瞧瞧他过的什么日子,老婆都自称本王了,他连活在这人回忆里的从前都不存在了。 瞧见厉成深深地看着自己,半晌没有动作,林木以为自己女王的威仪算是成功了,于是她打算不与这陌生男子计较,免得坏了她的心思,她可不想再因着些小事生气,她累了。 厉成堵住了去路,林木要想走只能从厉成旁边过,谁知她一步还走出去,厉成却先朝她一步一步靠了过来,丝毫没将她女王的身份放在眼里。 这下,林木也不说话了,虽然她轻而易举就能制服眼前的男人,但她又仔细想了想,这男人现在看着神情像是正在极力强忍着痛苦,她既然身为守护四族生灵的林木女王,那她便有义务替自己的子民解决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这么一想,林木便不走了,她想等等看,看这男人要跟她说些什么,再看看事情是不是她可以在动用自己的神力帮他的范围内。 只可惜,林木这样的体贴念头对厉成来说,更让他恼火伤心。 曾经的亲密爱人站在自己面前问自己是谁,这种事不管对谁来说应该都难以接受吧,更何况是跟自己有了家庭,有了孩子的爱人,忘记了过去就可以这样无情吗?以失忆为借口就能完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吗? 许下的承诺,付出的感情,等待的时光,这些,真的都能以忘了为理由而部丢弃吗? 眼看着厉成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林木莫名有些气短,先前端着的女王架子也莫名提不起半分来,她只随着厉成的迫近而不得不被他逼着一步步往后。 像是觉得这样的场面还不足以让堂堂林木女王没面子,厉成一直紧抿着的薄唇紧接着张阖起来。 他笑着注视着宋千玦,一字一句道:“好,既然殿下问我是谁,我便好好跟殿下说说我是谁。” 一句话的功夫,林木又往后退了两三步,但眼前的男人并不打算就此作罢,他仍旧紧追着她靠上来。 “殿下前几日与兽王恶战了一场,想来殿下因着受了伤所以忘记些重要的事情,现在,就由我来告诉殿下你都忘了些什么。” 368 哪里来的登徒子 “殿下前几日与兽王恶战了一场,想来殿下因着受了伤所以忘记些重要的事情,现在,就由我来告诉殿下你都忘了些什么。” “我叫厉成,是殿下的心上人,七年前,你已经嫁给我了,我们还有个儿子,他长得很漂亮,跟你很像,也跟你一样招人喜欢,你为了向我表达自己的爱意,给儿子取名叫红豆。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也不是,你叫宋千玦,是我的妻子,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喜欢叫你宋宋。” 话音落下,林木女王已经因为退无可退背靠在了花田里的桑榆树下,厉成一双长臂撑在桑榆树的两旁,完美的将宋千玦圈在了自己的怀里。 不可否认,即使自己的记忆里根本没有眼前的男人,但当两人靠得如此之近的时候,林木还是忍不住小小地心跳了一回。 怎么说呢,是个眼神很真挚,感情很动人,长相很诱人,就连气息都完美的家伙,这样的男人,纵使她身为林木女王,也会忍不住心动呢。 不过,诱人归诱人,胡说八道她就不喜欢了,开什么玩笑?孩子?她堂堂林木女王,是为了嫁人生孩子谈情说爱才存在的吗? 厉成说完一番话,林木这回没懵,事关女王清誉,她自然不能任人言语。 眼看厉成情之所急要上来抓自己的胳膊,下一秒林木便毫不客气的一巴掌别开了他正欲袭来的手,随即退出了这人的包围圈。 低喝一声,林木“放肆!”二字脱口而出,她怒视着厉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国师今日和我说过的那位姓厉的朋友吧?国师这么好的人,怎么就认识了你这么个登徒子?本王警告你,趁我不想与你动手的时候赶紧消失,否则,别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这样的场面厉成不是没预料到,本以为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他的心也已经在面对不记得自己的宋千玦时能足够强大,可现在看来,他还是高估自己了。 不过,那又怎样呢?他既然选择了来,总要为因为这件事而放下的一切赌一把吧。 林木生气的时候很严肃,本就冷若冰箱的一张脸愈发寒冽了些,这样疾言厉色的宋千玦在厉成的印象里,是第一次。 很好,看着吧,他会好好地让这女人重新爱上他。 神女殿。 林木原本想着出去走走能舒爽些,没曾想这舒爽是舒爽了,就是遇着了个自以为是的登徒子。 汀雪一进殿就看见林木微微拧着眉不大高兴的模样,不过她也没敢多问,想起新箩临走前和她说过的那厉公子的事,她本着职责所在跟林木提了提。 “你说想见我的那人叫什么名字?” “厉成,厉公子。” 乍一听这两个字林木忽感熟悉,刹那后她猛地反应过来:“哦,是那个登徒子,我已经见过了。” 听闻林木的话,汀雪惊了惊,登徒子?难道女王出去这一趟发生什么事了? 新箩已经在准备林木和人族各界代表见面的事情,汀雪虽然好奇林木口中登徒子三个字的由来,但她还是很好的管住了自己,只将手里继续林木处理的公文放在案几上后便安静的站在了一旁,等着林木不时的差遣。 看着眼前堆叠成山的折子,林木对新箩的办事能力产生了小小的怀疑,这人不是说已经帮她处理了很多吗?怎么还能堆成这样? 认命的提起笔,林木翻开最上面的那本折子,很奇怪,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她明明下笔不知该写些什么,可那手就跟不是她的似的,总而言之,下笔如有神。 新箩将林木与各界代表会面的事安排在了五天后,有新箩在,林木只管跟着他的流程走就是了,不得不说,林木很喜欢新箩这样的下属,不过,她最喜欢的这位下属最近似乎总是有意无意的在她面前跟她提起在花田里那个举止轻浮的男子。 当新箩第四次说起这人的时候,林木终于忍不住了,她微微拧起眉,一支笔带了墨往前甩了甩,墨滴正好落在新箩的新鞋子上,新箩自觉往后退了几步。 “国师大人。” “殿下。” “你有话不妨直说。” 林木抬起眼皮定定地看着新箩。 见状,新箩也不客气,当真有话直说了。 “殿下,须弥山毕竟是您的地方,这是四族都知道的事,如今沉香阁住着两个陌生男人,这要是传出去,恐怕不太妥当。” “哦?这两个男人不是你弄进来让他们住着的吗?我还以为这两人是国师的亲戚呢,国师现在拿这件事来问我,是不是荒唐了些?” 林木的语气并不算和善,新箩惊了惊,他原本只是想试探一下林木对厉成的态度,这样他也好进行下一步计划,没想到林木居然看上去对这个人很生气,可是他明明听手下人禀告说,林木女王和厉公子聊得很投机。 难道是他弄错了?还是说...... 想到这,新箩狐疑的看向林木,这女王从来都是个精明的人,指不定心里想着什么呢,他如今为了四族的生灵有所图也算是为自己有所图,他必须得保证林木女王不会再次像从前那样抛下一切,否则,这战火刚熄的零域又要遭殃了,而那个叫厉成的男人,是个危险的存在,他既然自己选择留下来不回去,那他便要为了天下苍生动一动这人了,只是不知道,在林木女王的心里,这人的分量到底重不重。 新箩在想什么,林木不是完不知道,这人做事一向谨慎,如今却如此明显的试探她对那个厉成的态度,难不成,这里面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吗? 将手中的折子和笔完放下,林木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的左手渐渐出了神,她想起昨儿夜里,在后山发生的事情。 自那日在花田见过厉成后,林木虽一时恼怒这人的无礼,但她回去的路上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竟然不讨厌这人的靠近,如果不是这人出现的太过突兀,她想,或许那天在花田的相遇是个不错的回忆。 369 你相信吗?你曾经是那样的爱我 须弥山蔓延数里,山高陡峭,风景秀丽,林木喜欢在有月光的晚上去后山的顶峰处俯瞰山脚下那片紫雾朦胧的花海,每当看着那片花海,她孤寂了千百年的心总会感到温暖些,那里葬着她喜欢的小孩儿,虽然她已经记不清自己跟那孩子是如何相遇相识的,但她心里总会在想起那片大火的时候痛苦难忍。 林木一向不喜欢有人跟着,都是独来独往,当她在后山发现厉成的时候,她惊了惊,这地方整个须弥山的人都知道她常来,所以鲜少有人敢在此处闲逛,这人倒是不怕她。 月色下的林木一身青衣,站在高石上在微醺的夜风里如谪仙般不容人窥视,厉成握紧了自己的手,他发现,在面对这样的宋千玦时,他不仅对自己,也对眼前的一切产生了怀疑。 明明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可眼前人的眸子里不再有对自己的深深眷恋,也不再有那些说不出口的苦衷,唯一还有的,只剩下好奇,疑惑以及那微微的,可忽略不计的不讨厌。 “你一直跟着我?” 厉成看了眼林木:“我只是看今晚月色很好,想着出来散散心,没想到正好遇见你也在这。” 厉成目光沉静,一点都不像说谎的模样,林木暂且相信了他,不过,林木发现了一件事。 这个男人从来都不称呼她为殿下,而是在两人的交谈中只单用一个“你”“我”。 听闻对方是来赏月的,林木淡淡地瞥了眼厉成,虽说她这里的王,但她一向不喜欢用自己的身份去压谁,这山是天地的,反正只一个人而已,她也就不计较了。 厉成坐在石头上眼看着林木要走,他着急起来,这地方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打听来的,本来就是为了制造偶遇增加和宋千玦的独处时光,他可不想自己一个人被留在这,于是下一秒,厉成站起身来大步往前从后面拉住了林木的手腕。 微凉的指尖贴着自己的皮肤,林木低头看了眼厉成的手,轻轻皱起了眉,啧,已经是第二次了,她被这人占便宜已经第二次了,真当她脾气好? 他手上微微用了力道将人往后轻轻一扯,林木站在倾斜的石板上没站稳将将往后一倒便被厉成揽住腰肢搂在了怀里。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瞬间侵袭林木的鼻息,这人肩怀宽阔,身架子倒是不错。 月色如水,山花朦胧,电光火石间,姿态暧昧的两人谁也没有动作,四目相对的时候,林木从厉成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林木仔细回想了一下,在她的记忆里,她好像从未与谁如此亲密过,还是个只见了两回的陌生男子,最奇怪的是,当这双眼睛凝视着她的时候,不知道为何,她总是冥冥中感觉到一种说不上来的压迫感,就像自己欠了他什么似的,没什么底气。 怎么会这样呢? 然而,还没等林木将这事理出个头绪来,厉成已经倾身上前将自己与林木间的距离越拉越近了。 在林木稍显惊恐的神色下,林木抓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上,低沉又惑人的声音响起在林木的耳边。 他语速低缓,表情悲伤,一张好看的脸半隐在树枝的阴影里:“宋宋,你当真,就一点都不记得我了?” 这话问得林木一颗心抖了抖,若是她没记错的话,上次这男人跟她说他是自己的心上人,她已经嫁给他了,而且他们还有个儿子...... 这话当时林木也没放在心上,她权当这人认错了,故此也没与这人辩解,如今想来,她好像做错了,害得这厉公子当真以为她是他的妻子。 这样下去可不行。 宋千玦在自己怀里并没有对自己的亲近反抗,这让厉成稍微宽了些心,至少,她是不抗拒自己的,不过,到底要怎样,这人才会想起他,才会想起,她是属于他的。 日思夜想的人就在怀里,厉成是个男人,他免不得情到深处想要做些更亲密的事情来,比如,他想吻一吻他的小妻子。 厉成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他这么想着,便就这么做了。 和人亲吻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当看着厉成那双形状优美的唇渐渐覆上来的时候,原本在此刻该一巴掌呼上去彰显自己女王权威的林木竟然颇为大胆的冒出了想要知道和人亲吻到底是什么滋味的想法。 反正对面的人她不讨厌,长得也招人喜欢,如果她和他亲吻的话,不算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 这样想着,林木将原本与厉成对视的目光往下移了去,低垂的眸仔仔细细地落在厉成的唇上,带着点潜意识里暗示的味道。 下一秒,林木感觉到这位厉公子让她轻轻躺在了身后倾斜着的石板上,他将她困在他的怀里,低头靠了上来。 不同于女子间的香气,厉成身上的气息是另一种,另一种让她有些迷恋的味道。 看着林木缓缓闭上的眼睛,厉成像是受到了某种鼓励,他不再满足于只能亲吻林木的脸颊,他试着将脸埋到了她的脖颈间,细细地吻她的耳垂脖子与肩膀。 片刻后,上下两片唇被另一双满汉霸道的唇含住,轻轻吮吸两下,厉成的舌尖转眼间碰开了林木的齿关,紧接着便是缠绵而滚烫的吻。 原本整洁的衣服微微乱了起来,林木的青衫被厉成从肩上往下退了些,能看见她形状优美的锁骨和胸口间隐隐的沟壑,刹那间,厉成的呼吸愈发火热起来,他想起两人在厉家老宅的那几日,因着他实在想要宋千玦生个孩子,所以总是每天晚上存了心折腾她,常常到了后半夜,怀里的小女人实在受不住微微哭着求他,他才肯罢休。 当察觉到自己腰间的衣带被人解开,而悬在上方的人原本搂在腰间的手也渐渐放肆起来时,林木终于从意乱情迷中猛地惊醒过来,一把推开了跟前的厉成。 青衫有些凌乱,林木低头看了眼自己,顿时不好意思起来,陀红着一张脸不敢看厉成,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还想就这么凭空消失,实在太羞人了,难道说,她真的是因为一个人寂寞太久,所以才对这个男人的侵犯不仅不阻止,反而还有意无意的勾引人家? 370 怎么会这样呢? 然而,还没等林木将这事理出个头绪来,厉成已经倾身上前将自己与林木间的距离越拉越近了。 在林木稍显惊恐的神色下,林木抓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上,低沉又惑人的声音响起在林木的耳边。 他语速低缓,表情悲伤,一张好看的脸半隐在树枝的阴影里:“宋宋,你当真,就一点都不记得我了?” 这话问得林木一颗心抖了抖,若是她没记错的话,上次这男人跟她说他是自己的心上人,她已经嫁给他了,而且他们还有个儿子...... 这话当时林木也没放在心上,她权当这人认错了,故此也没与这人辩解,如今想来,她好像做错了,害得这厉公子当真以为她是他的妻子。 这样下去可不行。 宋千玦在自己怀里并没有对自己的亲近反抗,这让厉成稍微宽了些心,至少,她是不抗拒自己的,不过,到底要怎样,这人才会想起他,才会想起,她是属于他的。 日思夜想的人就在怀里,厉成是个男人,他免不得情到深处想要做些更亲密的事情来,比如,他想吻一吻他的小妻子。 厉成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他这么想着,便就这么做了。 和人亲吻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当看着厉成那双形状优美的唇渐渐覆上来的时候,原本在此刻该一巴掌呼上去彰显自己女王权威的林木竟然颇为大胆的冒出了想要知道和人亲吻到底是什么滋味的想法。 反正对面的人她不讨厌,长得也招人喜欢,如果她和他亲吻的话,不算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 这样想着,林木将原本与厉成对视的目光往下移了去,低垂的眸仔仔细细地落在厉成的唇上,带着点潜意识里暗示的味道。 下一秒,林木感觉到这位厉公子让她轻轻躺在了身后倾斜着的石板上,他将她困在他的怀里,低头靠了上来。 不同于女子间的香气,厉成身上的气息是另一种,另一种让她有些迷恋的味道。 看着林木缓缓闭上的眼睛,厉成像是受到了某种鼓励,他不再满足于只能亲吻林木的脸颊,他试着将脸埋到了她的脖颈间,细细地吻她的耳垂脖子与肩膀。 片刻后,上下两片唇被另一双满汉霸道的唇含住,轻轻吮吸两下,厉成的舌尖转眼间碰开了林木的齿关,紧接着便是缠绵而滚烫的吻。 原本整洁的衣服微微乱了起来,林木的青衫被厉成从肩上往下退了些,能看见她形状优美的锁骨和胸口间隐隐的沟壑,刹那间,厉成的呼吸愈发火热起来,他想起两人在厉家老宅的那几日,因着他实在想要宋千玦生个孩子,所以总是每天晚上存了心折腾她,常常到了后半夜,怀里的小女人实在受不住微微哭着求他,他才肯罢休。 当察觉到自己腰间的衣带被人解开,而悬在上方的人原本搂在腰间的手也渐渐放肆起来时,林木终于从意乱情迷中猛地惊醒过来,一把推开了跟前的厉成。 青衫有些凌乱,林木低头看了眼自己,顿时不好意思起来,陀红着一张脸不敢看厉成,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还想就这么凭空消失,实在太羞人了,难道说,她真的是因为一个人寂寞太久,所以才对这个男人的侵犯不仅不阻止,反而还有意无意的勾引人家? 天呐,谁能告诉她,她都做了什么?她刚才是...是主动闭眼了吗? 不不不,那一定不是她,一定不是她...... 从前与宋千玦在一起的时候,厉成鲜少能看到可以让自己的小妻子害羞脸红的事,没曾想,如今身处这异世,还能见到这样的小妻子,真是个新奇的体验。 然而,如此场面,却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了,林木推开厉成后缓了片刻,她本想拉下脸来训斥这人两句,但转念一想,如果这人是主犯的话,她自己貌似就是帮凶,还是那种别人一开口就主动黏上去的帮凶,故意,仔细想了前因后果,林木斥责的话到底没说出口,她只轻咳一声:“嗯,那个,本王今日喝了些小酒,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不算数啊,我明儿一早醒来肯定什么都不记得了,哎呀不行,本王有点晕了,得赶紧回去才行。” 说完,也不看厉成的反应,林木转过身就要遁走,谁知刚走了几步后,厉成追了上来,像那日在花田里抱住她那样从后面再次将女王搂进了怀里。 林木被吓得整个人身子僵在原地,不敢动作,等着厉成的下文。 “刚才为什么不推开我?你不是已经忘了我吗?” 厉成并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方才当他吻上宋千玦的唇时,他几乎在心里已经断定这人是记着他的,现在不过和他闹别扭而已。 听闻厉成的话,林木更加不好意思了,她能说她没推开他纯粹只是想知道和人亲吻是什么感觉吗? 当然,这话林木是不可能承认的,半夜三更,荒郊野外,她堂堂林木女王居然和一个凡人男子如此亲密,这要传出去,她的脸还要不要了? 对于厉成的问话,林木因着心虚并不回答,但厉成却以为她是真的假装忘记自己,不是有句话叫做沉默就是默认吗? 林木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变得这么怂的,明明只要她动动小手指就能将眼前的凡人解决掉,可她竟然不知是不想还是不忍心抑或是不大敢这么做,总之,气势上就这么怂了。 放开林木,厉成走到她面前,低着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小女人,有些急迫又有些忐忑的问:“你还记得我的,对不对?” 这话虽说是个问话,但厉成的口吻却非常肯定,导致一直忽视某些问题的林木终于反应过来。 是了,这男人难不成是将她错认成自己的心上人了?要知道,她活了这么千百年,在她的记忆里,可还一朵桃花都还没开过呢,又哪里来的心上人? 嗯,一定是他认错了。 371 新箩说话绵里藏刀,于厉成来说更是字字诛心,他连反驳的话在刹那间都没了力气说出口。 待人走了,他独自一人在沉香阁的后花园里沉默着坐了半晌,他想起几天前的那个夜晚,宋千玦如同神灵一般从天而降,那高不可攀的云端上她的眼里分明没有自己,也没有任何温度。 地狱枝是一种生命力颇为顽强的魔鬼花,林木刚出了须弥山的结界便闻到了这话的幽幽暗香,她想也没想,直接独自去了花田。 夏末初秋的天气,远远近近的山峦在烟蓝色的天空下愈发青翠欲滴,田野上大片大片的地狱枝正开得热烈耀眼,一阵山风拂过,波浪般的紫色雾海层层叠叠的盛放在林木眼前,连着那沁人心脾的香气一起堆叠在她的双眸里。 如此缱绻迤逦的存在,若非亲眼所见那场大火有多来势汹汹,恐怕,任谁见了都无法将这样的美景与地狱想在一起吧。 她最喜欢的那孩子,就是在这里,永远的消失了。 “宋宋。” 忽然,在这安寂的旷野里,林木的背后响起了突兀的男声。 宋宋?宋宋是谁? 午后的阳光温暖和煦,林木看到她身后不远处站着个高大的人影,她想,那句宋宋大概就是这人喊出来的吧,只是,放眼望去,这里除了他们两人,难道还有别的人在吗? 林木并未回过身,她看到身后的人影朝她走了过来,越来越近。 许是与兽王的那场交战实在耗费了林木不少精力,一向反应敏捷的她在眼睁睁看着身后的影子缓缓从背后抱住自己的时候,她竟然没有任何反应,只乖乖地站在原地,堂堂林木女王就这么让人抱了。 似乎有些意外怀里女人的反应,厉成心里忽然浮现出一个他期待了千万次的答案。 没有忘记吧,他的宋宋该是没有忘记她的吧。 然而,这样的念头还不及厉成喜悦片刻,任他温柔抱着的女人终于回过神来。 挣开厉成的怀抱,林木侧过脸抬起眼皮用那双让厉成日思夜想的眼就那么淡淡的,带着些惊愕和微怒的神色始终冷静的注视着他。 厉成的心在那一瞬间掉入了深渊里,是了,还是那夜那样的神情。 往后退了几步,林木上下打量一番厉成,那模样,陌生到不能再陌生。 “你是何人?” 她冷冷地问道。 看着这样的宋千玦,厉成先前想好的千言万语,忽然就说不出口了,他觉得自己现在仿佛就是个笑话,一个不管怎么做,都可笑的笑话。 他是何人? 他该怎么说呢?要装作跟她初见一样介绍一下自己吗?还是应该这时候什么都不管直接抱上去,毕竟他已经想了她很久啊,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了,虽说隔着这样的距离能看见自己的心上人他已经满足了,但毕竟,是想要拥抱亲吻的人,就这么远远看着哪里能甘心呢? 厉成的双眸里满是失落与悲伤,那样悲戚的目光里只倒映着林木的影子,林木被厉成弄得颇为不自在,她将原本与厉成对视的目光挪到了一旁的花枝上。 奇怪,现在什么情况?她堂堂林木女王被一个陌生男人抱了不说,最重要的是,她居然还有些怕这男人的眼神?搞什么?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居然连轻薄了自己的凡人小子都不敢动了吗? 想到这,林木在心里深吸了一口气,虽说她在面对眼前这男人的时候本能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她可不是会允许自己退缩的神灵。 理清自己的心,一直不安的唇线终于缓缓轻启,林木努力希望自己的眼神能锋利些,最好能震慑眼前的凡人,于是她重又看向厉成,故作厉害的再次开口:“本王问你,你是何人?” (明日贴新)听到宋千玦自称本王,厉成愣了愣,呵,瞧瞧他过的什么日子,老婆都自称本王了,他连活在这人回忆里的从前都不存在了。 瞧见厉成深深地看着自己,半晌没有动作,林木以为自己女王的威仪算是成功了,于是她打算不与这陌生男子计较,免得坏了她的心思,她可不想再因着些小事生气,她累了。 厉成堵住了去路,林木要想走只能从厉成旁边过,谁知她一步还走出去,厉成却先朝她一步一步靠了过来,丝毫没将她女王的身份放在眼里。 这下,林木也不说话了,虽然她轻而易举就能制服眼前的男人,但她又仔细想了想,这男人现在看着神情像是正在极力强忍着痛苦,她既然身为守护四族生灵的林木女王,那她便有义务替自己的子民解决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这么一想,林木便不走了,她想等等看,看这男人要跟她说些什么,再看看事情是不是她可以在动用自己的神力帮他的范围内。 只可惜,林木这样的体贴念头对厉成来说,更让他恼火伤心。 曾经的亲密爱人站在自己面前问自己是谁,这种事不管对谁来说应该都难以接受吧,更何况是跟自己有了家庭,有了孩子的爱人,忘记了过去就可以这样无情吗?以失忆为借口就能完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吗? 许下的承诺,付出的感情,等待的时光,这些,真能以忘了为理由而部丢弃吗? 眼看着厉成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林木莫名有些气短,先前端着的女王架子也莫名提不起半分来,她只随着厉成的迫近而不得不被他逼着一步步往后。 像是觉得这样的场面还不足以让堂堂林木女王没面子,厉成一直紧抿着的薄唇紧接着张阖起来。 他笑着注视着宋千玦,一字一句道:“好,既然殿下问我是谁,我便好好跟殿下说说我是谁。” 一句话的功夫,林木又往后退了两三步,但眼前的男人并不打算就此作罢,他仍旧紧追着她靠上来。 “殿下前几日与兽王恶战了一场,想来殿下因着受了伤所以忘记些重要的事情,现在,就由我来告诉殿下你都忘了些什么。” 372 怎么会这样呢? 然而,还没等林木将这事理出个头绪来,厉成已经倾身上前将自己与林木间的距离越拉越近了。 在林木稍显惊恐的神色下,林木抓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上,低沉又惑人的声音响起在林木的耳边。 他语速低缓,表情悲伤,一张好看的脸半隐在树枝的阴影里:“宋宋,你当真,就一点都不记得我了?” 这话问得林木一颗心抖了抖,若是她没记错的话,上次这男人跟她说他是自己的心上人,她已经嫁给他了,而且他们还有个儿子...... 这话当时林木也没放在心上,她权当这人认错了,故此也没与这人辩解,如今想来,她好像做错了,害得这厉公子当真以为她是他的妻子。 这样下去可不行。 宋千玦在自己怀里并没有对自己的亲近反抗,这让厉成稍微宽了些心,至少,她是不抗拒自己的,不过,到底要怎样,这人才会想起他,才会想起,她是属于他的。 日思夜想的人就在怀里,厉成是个男人,他免不得情到深处想要做些更亲密的事情来,比如,他想吻一吻他的小妻子。 厉成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他这么想着,便就这么做了。 和人亲吻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当看着厉成那双形状优美的唇渐渐覆上来的时候,原本在此刻该一巴掌呼上去彰显自己女王权威的林木竟然颇为大胆的冒出了想要知道和人亲吻到底是什么滋味的想法。 反正对面的人她不讨厌,长得也招人喜欢,如果她和他亲吻的话,不算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 这样想着,林木将原本与厉成对视的目光往下移了去,低垂的眸仔仔细细地落在厉成的唇上,带着点潜意识里暗示的味道。 下一秒,林木感觉到这位厉公子让她轻轻躺在了身后倾斜着的石板上,他将她困在他的怀里,低头靠了上来。 不同于女子间的香气,厉成身上的气息是另一种,另一种让她有些迷恋的味道。 看着林木缓缓闭上的眼睛,厉成像是受到了某种鼓励,他不再满足于只能亲吻林木的脸颊,他试着将脸埋到了她的脖颈间,细细地吻她的耳垂脖子与肩膀。 片刻后,上下两片唇被另一双满汉霸道的唇含住,轻轻吮吸两下,厉成的舌尖转眼间碰开了林木的齿关,紧接着便是缠绵而滚烫的吻。 原本整洁的衣服微微乱了起来,林木的青衫被厉成从肩上往下退了些,能看见她形状优美的锁骨和胸口间隐隐的沟壑,刹那间,厉成的呼吸愈发火热起来,他想起两人在厉家老宅的那几日,因着他实在想要宋千玦生个孩子,所以总是每天晚上存了心折腾她,常常到了后半夜,怀里的小女人实在受不住微微哭着求他,他才肯罢休。 当察觉到自己腰间的衣带被人解开,而悬在上方的人原本搂在腰间的手也渐渐放肆起来时,林木终于从意乱情迷中猛地惊醒过来,一把推开了跟前的厉成。 青衫有些凌乱,林木低头看了眼自己,顿时不好意思起来,陀红着一张脸不敢看厉成,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还想就这么凭空消失,实在太羞人了,难道说,她真的是因为一个人寂寞太久,所以才对这个男人的侵犯不仅不阻止,反而还有意无意的勾引人家? 天呐,谁能告诉她,她都做了什么?她刚才是...是主动闭眼了吗? 不不不,那一定不是她,一定不是她...... 从前与宋千玦在一起的时候,厉成鲜少能看到可以让自己的小妻子害羞脸红的事,没曾想,如今身处这异世,还能见到这样的小妻子,真是个新奇的体验。 然而,如此场面,却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了,林木推开厉成后缓了片刻,她本想拉下脸来训斥这人两句,但转念一想,如果这人是主犯的话,她自己貌似就是帮凶,还是那种别人一开口就主动黏上去的帮凶,故意,仔细想了前因后果,林木斥责的话到底没说出口,她只轻咳一声:“嗯,那个,本王今日喝了些小酒,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不算数啊,我明儿一早醒来肯定什么都不记得了,哎呀不行,本王有点晕了,得赶紧回去才行。” 说完,也不看厉成的反应,林木转过身就要遁走,谁知刚走了几步后,厉成追了上来,像那日在花田里抱住她那样从后面再次将女王搂进了怀里。 林木被吓得整个人身子僵在原地,不敢动作,等着厉成的下文。 “刚才为什么不推开我?你不是已经忘了我吗?” 厉成并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方才当他吻上宋千玦的唇时,他几乎在心里已经断定这人是记着他的,现在不过和他闹别扭而已。 听闻厉成的话,林木更加不好意思了,她能说她没推开他纯粹只是想知道和人亲吻是什么感觉吗? 当然,这话林木是不可能承认的,半夜三更,荒郊野外,她堂堂林木女王居然和一个凡人男子如此亲密,这要传出去,她的脸还要不要了? 对于厉成的问话,林木因着心虚并不回答,但厉成却以为她是真的假装忘记自己,不是有句话叫做沉默就是默认吗? 林木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变得这么怂的,明明只要她动动小手指就能将眼前的凡人解决掉,可她竟然不知是不想还是不忍心抑或是不大敢这么做,总之,气势上就这么怂了。 放开林木,厉成走到她面前,低着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小女人,有些急迫又有些忐忑的问:“你还记得我的,对不对?” 这话虽说是个问话,但厉成的口吻却非常肯定,导致一直忽视某些问题的林木终于反应过来。 是了,这男人难不成是将她错认成自己的心上人了?要知道,她活了这么千百年,在她的记忆里,可还一朵桃花都还没开过呢,又哪里来的心上人? 嗯,一定是他认错了。 373 噩梦 一边这样想着,林木一边又往后退了几步,她颇为不自在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想了又想,觉着自己实在没什么颜面说什么,索性她也就不说了,权当这事没发生过,不就轻薄了个男人么,她可是堂堂零域女王,怎么算这男人都不吃亏,总之,该是不会找她的麻烦才是。 打定主意,林木抬起眼皮瞧了眼对面怔怔看着她的厉成,连声再会都没说,先前的娇羞已不复存在,面无表情的直接拂袖离去。 一直在等着林木回应自己的厉成怎么着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这亲都亲了,怎么还能一声不吭的就走了呢? 从不是轻易认输的人,厉成当即轻身越上林木所在的山石,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想要重新去抓住林木的衣袖,只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指尖不过将将触到林木的衣角,林木便已经一个转身凭空消失在夜色里。 虽然先前一直在劝慰自己,可此时此刻的厉成方才真正醒悟过来,这个叫做林木的零域女王和他的小妻子根本不是同一个人,他们除了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似乎再无瓜葛。 在中国仙神的世界里,方才林木凭空从他眼前消失的这一种被称之为法术,又或者灵法,从前听来如此缥缈虚幻的东西,如今竟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此时此刻的厉成心里是很复杂的,万般复杂。 如果这个女人不是宋千玦,那他的小妻子到底去哪里了呢?还是说,从她变成林木的那一刻起,这个世界上就已经没有宋千玦了吗? “是新箩愚钝了,既然殿下与那厉公子并无瓜葛,新箩这就让汀雪安排人将这几人送走,免得扰了殿下的清修。” 新箩一句话将林木从那晚的回忆中惊过来,她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底下站着的新箩,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疑点终于部浮出了水面,她觉得,新箩一定有事情瞒着她。 她知道自己忘记了些从前的事,但新箩作为她的左膀右臂,难道不该将往事诉之一二吗?然而,新箩似乎从未有过这样的打算,他似乎对她遗忘的那段时光准备绝口不提,抛之脑后。 那个叫厉成的男人新箩认识吗?他从哪里来?为何又要说自己是他的心上人?为何他吻她抱她的时候,她竟不想推开他? 还有跟厉成一起的戴着面纱的那个女人,虽然她从未见过这女人的这真面目,可她怎么也是这须弥山的主人,只要她想知道,没有人能瞒得住她,那女人的眉目与她是如此的相似,而汀雪对那女人的态度颇为尊重,这里面,又是为什么? 被她忘记的东西,到底会是什么呢? 见林木一直没开口,新箩误以为这是女王默认他将厉成三人送走的意思,没成想他正要心满意足的离去时,林木却在下一秒叫住了他。 “那厉公子性情不错,颇得本王喜欢,就让他暂时先住下吧,这件事国师大人就不用操心了,本王自有打算。” 一语完了,林木也没管新箩的反应,她兀自放下手中的笔墨,起身径直离开了大殿。 许是心里在作祟,新箩隐约觉得,女王对他的态度似乎有些变了,不说坏,却也够不好从前那般好了,还有那个男人,留着,迟早是个祸害。 厉成病了。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厉成堂堂八尺男儿竟就真躺在床上看着似乎垂危的模样,宋珮茵和季君珣谁也没料到厉成会生病,他们在这里如今算是步步受制于人,一旦哪里出了问题,便很有可能命丧于此。 厉成的病说来其实也并不厉害,可他近日里脑中的那根弦一直紧绷着,加之一边惦念着家中的红豆,又身在此地想要追回已经忘记他的昔日恋人,终是不敌病魔入侵,硬朗的身子骨竟也就生生倒下了。 那晚他从后山回来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好不容易天蒙蒙亮时有了睡意,没成想却又做了个噩梦,他梦到燕庭南岸不知为何着了大火,红豆小小的一个被困在二楼上,而他就被绑在不远处的树干上,周围没有旁人,那是他此生难忘的场景之一,他不停的呼唤身边熟悉的人希望有人能出现去救救红豆,可惜,直到他勒破自己的皮肉,直到那大火彻底吞噬燕庭南岸,除了他自己,便再也没有旁人,他眼睁睁的看着红豆就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哭喊着叫他爸爸,求他救救他,而他却无能为力。 红豆消失在了大火中,还未等厉成回过神,梦中的场景又再次转换。 那是一片灿烂的淡紫色花田,厉成想起来,这是那日他与宋千玦去过的那片山脚下,他看见宋千玦向着一个长得十分漂亮的十六七岁的男孩子跑了过去,那男孩引着宋千玦到了紫花深处,指尖一点,瞬间眼前的花海变成了火海,厉成着急的想要去救宋千玦,可宋千玦却挣开他的手,说自己欠那男孩儿的,欠的,自然要还。 说不清这是一个梦还是两个梦,还都是自己最爱的两个人,厉成醒来的时候身就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一股巨大的悲痛感笼罩着他,他想起梦里的情形,愈发变得不安起来。 对于长久的站在高位之上的厉成来说,这世上鲜少能有让他感到害怕的人事,因为强大,所以无惧,因为一切都在掌控之内,所以无畏,可这次不一样,对于厉成来说,零域是一个完陌生的世界,是他丢下一切才来到的地方,他无意其他,只想带回爱人,只可惜,他现在似乎寸步难行,大概,是还没有适应这里的缘故,他想,他必须得做点什么了。 主动出击的想法固然是好的,但厉成大抵没想到意外会来的如此迅猛,他掀开被子准备从床榻上下来的瞬间,一只脚还未站稳便倒在了床上,伴随着跌回去的动作,从胸口处涌上来的那股腥甜的味道迅速充斥了他的口腔,厉成本想忍住,却终究没抵过心口一阵刺痛,满口的血就这么侵染了身下的衣衫。 374 厉成中毒 宋珮茵和季君珣近些日子一直过得很是悠闲,两人虽也替厉成着急,但眼下的情况也容不得他们着急,宋千玦失去了记忆,新箩现在不知是敌是友,总之,他们的处境只允许他们按兵不动,否则,宋珮茵不敢保证他们三人能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对于新箩这个人,宋珮茵是了解的,他将自己的生命献给了零域,誓死也要捍卫这片天空下的和平,如今他们三人却想要来带走林木女王,这对新箩来说无疑是在挑战他的底线,而让宋珮茵不解的是,她在初来之时便向新箩透露过此行所为何事,依着新箩的性子,早该将厉成赶走才是,如何还会容他在这女王的须弥山住下来?难道他就不怕林木想起来所有的事情,要跟着厉成会去吗? 许多时候当你顺着事情的发展去看问题的时候往往什么都察觉不到,但当你逆着方向思考的时候,你所寻找的答案往往都会变得清晰起来。 宋珮茵仔细想了又想,她终于从中找到了些端倪。 新箩之所以如此放任厉成接近林木,恐怕只是为了试探林木罢了,他想通过厉成知道,林木会不会想起往事,只有万无一失的确认后,他才能放心,毕竟如今的零域战火刚熄,百废待兴,如果林木再次半途出了什么事,只怕以他一人之力,终归是无法守护零域生灵的,所以他必须得确保林木女王不会再次离开。 用厉成来试探林木,一旦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新箩就会毫不犹豫的除掉厉成。 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厉成,宋珮茵被自己心里的猜想吓了一跳,怎么说她也曾是这须弥山的上一任女王,这新箩的行事作风她还是熟知一二的,如果她猜得不错,厉成现在这副模样,怕都是拜新箩所赐! 季君珣虽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门道道,可怎么说也是通吃m国黑道白道的季先生,他认识的厉成可不是个如此轻易就会倒下的人,除非,有人在暗中趁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动了手脚,而这个人是谁,季君珣心里却没底。 “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季君珣看着宋珮茵问道。 来这里快半个月了,季君珣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适应了零域,也清楚的认识到,在这里,宋珮茵比他和厉成都要厉害。 “去找宋千玦,只有她才能救厉成,不过我猜,新箩是不会让我们见到她的,又或许,在我们见到宋千玦之前,厉成已经......” 余下的话宋珮茵没说完,季君珣却十分明白,现在情况紧急,厉成命悬一线,如果他们不尽快的话,这人,怕是真的再也回不去了,他还有老婆没追回来,还有儿子红豆要养,可千万不能死。 傍晚。 天边的云彩一重又一重的铺在山峦上,须弥山俯瞰着万物,在众生朝拜的方向显得如此庄重又神秘。 今天是个大日子,再有一刻,便是林木女王接受零域各界人士朝拜的宴会,这其中便有纳兰皇家,妖族后氏,水族白氏。 375 宋珮茵被堵 这是自零域结束战争以来的第一个如此重要的宴会,作为人族国师的新箩,自然要将妖族和水族的一举一动都掌握在手里,如此一来,宋珮茵便有了接近林木的机会,厉成的命保不保得住,就要赌一把了,赌林木这个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另一个曾和厉成经历生生死死的灵魂,赌这个人会被想起来,至少,不会眼睁睁的任由厉成死去。 新箩已经从眼线那得知了厉成吐血晕过去的事情,他猜,以宋珮茵的性格她一定不会坐以待毙,这个女人足够聪明也足够胆大,他得让人好好看着她才行,又或者,他可以花些时间劝劝宋珮茵这个卸任的前任女王不要妄想以一个凡人的身份来要求他些什么。 新箩将三族来朝举行觐见的地方定在了往生殿,这是自宋千玦成为林木女王后第一次和自己的臣民们相见,如此重要的宴会丝毫马虎不得。 季君珣被宋珮茵留在了沉香阁照顾厉成,她自己则趁着看守侍卫大意的当口从沉香阁后窗翻身而去。 新箩料定宋珮茵不会坐以待毙,所以他事先在沉香阁通往往生殿的路上派人埋伏在了此处,倒不是真想与宋珮茵动手,这么做只是不愿发生那样的事罢了,毕竟宋珮茵也曾是林木女王,他们在零域共事了三百年,如果不是宋珮茵一意孤行要回去而他却不得不答应的话,想来如今的零域定不是这番模样。 宋珮茵被两路人马堵在路口前行不得,多年来与新箩的相交让她知道,新箩这是铁了心要弄死厉成了,只是他堂堂一介人族国师,无缘无故弄死个凡人传出去名声不好,所以才选了毒杀厉成,造成个自然死亡的假象,这样一来,厉成既死了,他国师的面子也保住了。 她到底该怎么办呢?怎么才能救厉成? 被一众侍卫团团围住的宋珮茵不禁开始着急起来,她不知道新箩给厉成用的毒到底多厉害,但她明白时间一定不多了。 在沉香阁通往往生殿的路上有一片茂密的竹林,眼下宋珮茵就被人堵在此地,这些人也不绑她,只将她看守在竹林中的小亭子里,竹林间一阵清风拂过,自来到零域,宋珮茵因为自己和宋千玦有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故此这么久了在人前一直都是戴着面纱示人的,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或许,这面纱也是可以取上一取的,这可是新箩那小子逼她的,怨不得她! 想到这,宋珮茵深吸了一口气,新箩不仁,就不能怪她不义了。 墨绿色的长衫与青翠的竹几乎要融为一体,宋珮茵一双微带侵略性的眼就这么轻轻扫过眼前的一众人,面纱下的唇瓣翘起一丝转瞬即逝的弧度,随即她缓缓伸手将自己脸上的面纱取了下来。 还是那双眼,也还是那副身段,可眼前被他们囚禁在此处的女子却分明是他们那身在神位的女王殿下。 这到底怎么回事? 376 竟是女王殿下? 虽说自己和宋千玦的长相几乎是一模一样,但毕竟是不同的人,若仔细瞧着定会瞧出些破绽,宋珮茵不敢与这些人做太多的纠缠,她怕时间一久自己被识破。 见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的看着自己,宋珮茵将从前做林木女王时练就的那股子气场数发挥了出来,她没给这些人反应的时间,而是用自己体内还残存的神力装模作样的生了一回气,一拂袖将这些人部掀翻在地。 “啊!” “哎哟!” 顿时,呼痛声响作一片。 “胆敢如此直视本王的,你们倒是头一批。” 宋珮茵如此举动确实吓坏了这众可怜的侍卫,他们不过是奉了国师的命令在这里堵人,怎么就堵着林木女王了?这事也太奇怪了吧,女王殿下这会难道不应该在往生殿吗? 还不等一片哀嚎的人细细考量,宋珮茵冷哼一声,转过头盯着近处倒在她脚下的侍卫头子,煞有其事的厉声道:“往生殿的宴会还有片刻才开始,你们去给本王将国师带到神女殿,本王有些事需要与国师商议,这事干系到零域安危,非同小可,万不可懈怠!听明白了吗?!” 宋珮茵眉目间的风情比宋千玦要英气些,眼下她将自己掌管零域三百年的女王气势拿将出来,一时间,底下的人谁也不敢再造次了,为首的那侍卫忙不迭地点头,随即从地上站起身,领着自己的一众手下迅速消失在宋珮茵眼前。 阻碍的人已经解决,宋珮茵再顾不得许多,她必须得尽快赶去往生殿,大宴前的声乐已经奏响,她的把戏瞒不了多久,她得趁被新箩发现之前找到宋千玦。 往生殿。 根据林木和新箩的意思,零域刚刚经历了一场战火,大宴不适合太过奢华铺张,一切从简从严就好,于是底下的人为了这场从简从严而又不能失了须弥山天神宝相的庄重可谓是煞费苦心。 最后一丝红笛之音绕梁而去,时隔五十年的大宴终于再次开启。 林木记不得上一回的大宴究竟是何情形,她只晓得自己现在竟一颗心静如死水,似乎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她仔细想了想,自己这样的状态似乎从那日在无虚崖为小孩报仇之后便生了。 战火已经熄灭,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零域的生灵将会度过一段和平的时光,用以休养生息,然后......然后再次迎来战火,战争和久必发,发久必和,这是历史不变的铁律,也必将一直沿袭,只是不知道,到了那时候,守护零域的女王又会是谁呢?她呢?她还在吗?她还好吗? 四族之人拜过林木后纷纷落了座,在座的众位中,除了人族和林木一族是真心实意为这重新开启的大宴高兴之外,其他的妖族和水族该是心中百千滋味才对。 妖王被杀后,零域战乱彻底平熄下来,水族第一时间就向林木递了请罪的折子,说自己是受妖王蛊惑失了心智才狗胆包天与其勾结致使四族生灵涂炭,水族愿自请死罪。 377 搬救兵 水族递上来的折子语气诚恳,字里行间处处透露着诚心悔过,愿以死谢罪的意思,可林木不是傻子,她已经杀了妖王,如果再除掉水族,只怕好不容易安平下来的零域又要再次燃起狼烟,她也明白,水族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在表面上将话说的如此冠冕堂皇,暗地里却又无所畏惧,而她就算明明知道,却也不好动水族。 也罢,如今她神力滔天,只要她多费些神,将这水族看牢了,总不会再惹出太大的乱子。 大宴如期举行,往生殿里歌舞升平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得体的笑,就连一向不喜应付这般场合的林木也不得不面露微笑,以此彰显须弥神山女王林木的宽宏之心。 宴会一开始林木便瞥见新箩手下的人急匆匆的从暗中上来在新箩耳边说了什么,新箩神情复杂的看了她一眼,随即冲她无声地点点头后便跟着随从走了,林木不知道这其中到底何事,却总觉得隐隐有些心慌。 这种毫无缘由的感觉很奇怪,林木逼迫着自己将注意力放在大宴上,却又忍不住走神。 大殿上的四族纷纷开始向林木献出自己精心准备的进言和礼物,这对林木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她不得不打起精神仔细听着每个人的话,以便在大宴结束后才能知道自己该如何做该颁布些什么法令才能让零域尽快恢复生机。 这样的情况一直到第三个人,而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前来寻找林木的宋珮茵。 当看到宋珮茵一身熟悉的墨绿长衫和面纱时,林木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想起了这人,当时他们在须弥山的山门处见过,这眼神有些古怪的女子便也是这样一身装扮。 她不是国师新箩请来的朋友吗?此来又所谓何事? 宋珮茵自然知晓林木该是认出自己了,她毕恭毕敬的向王座上的林木跪伏拜下,林木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的动作,似乎想知道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宋珮茵慢慢抬起头,触到林木的眼神后又瞥过眼看向林木身边的侍婢,那婢子也是精灵的,心领神会后微微低下头走下台阶将宋珮茵正好抽出来的折子接过去递到了林木手上。 林木不明所以的翻开折子,随即一双眼深深地拢上了不悦的情绪。 宋珮茵递给她的折子上只写了七个字。 厉公子身中剧毒。 当新箩明白自己中了宋珮茵的计后他懊恼又愤怒的赶到了大宴上,大宴还在有条不紊的继续着,可王座上却空空如也,很明显,女王林木被宋珮茵叫走了。 新箩算到了宋珮茵要来找林木,却终究百密一疏忘记了她有张和林木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而这也致使他毒杀厉成的计划不仅失败还赔了夫人又折兵。 依着林木的性子,他迫不及待想要除掉的人,林木一定不会再轻易被他糊弄过去,她会想要知道,自己究竟为何要找这凡人的麻烦。 378 请你一定要救救他 依着林木的性子,他迫不及待想要除掉的人,林木一定不会再轻易被他糊弄过去,她会想要知道,自己究竟为何要找这凡人的麻烦。 如果,如果幸运的话他或许可以再次欺骗林木,如果倒霉的话,林木万一想起从前的事情...... 新箩不敢想象那样的情景,现在的林木终究不是从前的那个女王,她原本并不属于这里,如果她要走,他是留不住她的,可那样的话,零域该怎么办呢? 沉香阁。 看过宋珮茵的折子后,原本就微微不知为何心慌的林木愈发慌张起来,她强自镇定一番后便找了借口溜出了往生殿,随着宋珮茵一起悄悄回到了沉香阁。 当看到林木的刹那,一直守着厉成的季君珣终于松了口气,厉成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弱,如果再不救治,只怕这条命当真要舍在此地了。 “殿下,请你一定要救救厉公子,厉公子背井离乡来到此地,若是连妻子都还没找回却就此舍了命的话......” 余下的话宋珮茵没说完,因为当林木听到妻子两个字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她一眼,那神情分明十分不自然。 季君珣和宋珮茵自觉地将房间留给了林木。 床上躺着的人面色苍白,呼吸羸弱,比前几天林木见到他的那个晚上又瘦了几分,眉宇间轻轻微蹙着,显然,厉成现在并不好受。 林木不善为人把脉,但好在她神力深厚,为人解个毒,从阎王那将人抢回来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回来的路上宋珮茵并未向林木提及这厉公子究竟为何中毒,她是个聪明的,她知道即使她不说,想来林木也该明白的。 人族国师与须弥山女王一向是顶好的合作伙伴,这让林木自己发现新箩的心思可要比宋珮茵告诉林木好的多,毕竟在林木心里,新箩终归是陪她一起从黑暗走向光明的人,宋珮茵虽未曾到过无虚崖下,却仍旧能想象到那个地方是一种如何生不如死的存在,在他们三人到来之前,林木已经和新箩被妖王封印在那地方长达半年之久,新箩是她生死相依走过来的人,无论新箩做了什么,宋珮茵猜,林木都不会轻易动他。 而这,也是宋珮茵为厉成最担心的部分,新箩想要置厉成于死地,可林木又丝毫没有要想起往事的模样,她担心再这样下去,就算林木救了厉成一回,可难保新箩不会再继续对厉成下手。 新箩用的毒不能与寻常的毒相比,故此林木颇为费了些神才终于将厉成从鬼门关拉回来。 额间微微出了些汗,林木坐在榻上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厉成的脸,不可否认,这男人长得很是讨她喜欢,于是她又下意识的想起那个两人在后山相遇的夜晚来,他霸道无比的将她抵在山石上,让她这个千百年未曾丢失初吻的女王殿下第一回知道了与人亲吻的滋味,啧,怎么说呢,感觉还不错。 虽然对厉成的印象不坏,可终究也没太过深厚,林木转过身第二日便将这事忘了,如今看着眼前人,才终于想起来,哦,原来这个人还在这。 379 你不属于这里,留下来,迟早要出事 虽然对厉成的印象不坏,可终究也没太过深厚,林木转过身第二日便将这事忘了,如今看着眼前人,才终于想起来,哦,原来这个人还在这。 厉成苏醒的很快,他一睁眼便瞧见宋千玦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明明曾是相濡以沫的爱人,如今另一个却然不记得过去,自己对她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这样的失落使得厉成忍不住情绪再次沉了些,他对上宋千玦的目光,一时间,心间百般滋味。 厉成觉着,上天不止是在考验他也是在惩罚他,惩罚他当初稀里糊涂懵懵懂懂的放走了宋千玦那么些年,所以才导致如今的境地,如果当初将她留下来,今时今日,又该是怎样一番光景? 厉成本想留住宋千玦,可他到底还没在这不认识他的爱人心里留下重要位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千玦跟他客客气气地道别后再次消失在他眼前,盯着宋千玦的背影,厉成想起方才两人的对话,愈发的忧心忡忡了。 “你到底是谁?” 宋千玦问他。 “我是你的爱人,是我们孩子的爸爸,是你的厉成。” 厉成如是说。 “可我对你一点记忆都没有。”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 “我以前,叫什么名字?” “宋,你姓宋,名千玦。” “你从哪里来?” “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 “嗯,那是你我的来处,你我原本都不属于这里。” 两人一问一答,接着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半晌后,林木从榻上起身浅浅地看了眼厉成,形状优美的两片唇不知何时变得锋利起来。 “我失了记忆,我不知道你所说的事是否真实,而我也并不打算找回你口中那些所谓的过往,我只知道,我现在是守护零域的女王,我对这片土地对这里的生灵有不可抛弃的责任,如果......如果你我之间真如你所说那般有着那样的过去,你就当那个人死了吧。” 这话已说的十分绝情,于厉成来说已是心冷半分,谁知接下来林木却还有更让他头疼的话。 “想必厉公子也知道自己为何身中剧毒,而你也知道,我虽贵为须弥山女王,可这人间的事却多数要仰仗国师新箩大人,新箩想要除掉厉公子,我今儿能救你一回,却难保回回都能救你,所以,我想要劝一劝厉公子,等身子稍微缓过来便离开须弥山回到你该回去的地方吧,你不属于这里,留下来,迟早要出事的。” 说完,林木再没看厉成一眼,转身拂袖离去。 这个女人,口吻太凉薄,眼神太淡漠,一点都不像当初那样古灵精怪可爱又惹人喜欢的宋千玦。 缓缓闭上眼,厉成重新躺回了床榻上,他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口鼻,只剩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露在外面,很快,他的眼前模糊起来,倒不是哭了,而是他眼前是如烟的往事,他想他和宋千玦的初见,想他和这女人其实连一场像样的婚礼都没办过,想从前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种种,也想那个由他一手拉扯大的孩子红豆。 380 一道熟悉的身影 往生殿。 新箩被手下从大宴上叫走后迅速赶到了神女殿,他虽心知那神女殿的女王必定是个假的,却到底因为担心宋珮茵为了厉成乱来,故此不得不顺了宋珮茵的心意去了神女殿找她,想要看这昔日的女王究竟作什么妖。 只可惜,这事临到新箩急匆匆地赶到神女殿正要推开那殿门之时,他猛地明白过来一件事,宋珮茵不可能真的在这里等他,这女人的目的很明显,她要去见女王林木! 呵,好一招调虎离山! 是他大意了!他怎么会忘了这女人不动则以,一动就会让对手手忙脚乱失了分寸,将手中河山拱手相送! 新箩自知中了宋珮茵的计,他虽懊恼脚下却半分没敢多停留,旋即又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往生殿,只是这往生殿与神女殿之间隔着的路程颇为遥远,等新箩气喘吁吁地到了往生殿,眼神一扫,那偌大的王座上哪里还有女王林木的影子。 待他悄悄问了侍奉在女王左右的婢女后,那婢女告诉他,约莫两刻钟前,有一位身穿墨绿色衣衫的女子向女王递了风折子后,女王便跟着那女子走了,说自己很快回来。 新箩很清楚,依着林木的实力,在这两刻钟里,她一定可以救下厉成,所以,事到如今,他想要神不知鬼不觉除掉厉成的计划,失败了。 殿上助兴的歌舞还在继续着,新箩不动声色的落了座,他右手拂开左边宽大的袖袍,给自己倒了杯酒,正欲端起杯盏一饮而尽的时候却凭借直觉发现对面有人盯着他。 新箩眼皮一抬,视线扫过去,先前那道一直盯着他的灼热视线猛然间便消失了,纵使新箩眼快,却架不住对面那人动作更快,眨眼间只剩下一袭带风的衣角以及一个模糊的背影。 虽只一眼,新箩却仍觉得对面那个慌张退回去的十七八岁的小孩儿很是眼熟,他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可是,对面坐的是如今掌管妖族的后氏,这后氏先前与妖王并无诸多关联,处事作风也尚算知进退,在这之前,他只隐约听人提起过后氏,怎么会对对面的那小孩儿产生如此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呢? 这事还不待新箩细想,林木便重又回到了大殿上,林木状似无意瞥了眼新箩,明明那眼神平常无比,新箩却刹那间犹如芒刺在背,浑身不舒服。 女王回到宴席上,先前殿上各自寒暄的声音不自觉地渐渐消失了,眼色十分厉害的朝官微微朝林木弯下腰,林木随即微微点了点头。 “王上有命,舞者尔等,暂退。” “喏。” 袅袅婷婷的身子随着软软细细的嗓音有序的离开了殿堂上,而后朝官又微微仰起下巴,扫了眼下面的众人,道:“各界各族之人有何事想向王上进述者,皆按序列好,方可述言。” “喏。” 零域这一场大战,人族与妖族和水族纷纷立下了血海深仇,尽管林木一直在安抚人族,万不可再徒生事端,只可惜,天下人天下家天下心,她一心只愿零域和平,却忘了她的子民是由一个个家族组成的,只要有战争便会有死亡,一个人的死亡并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一个家族的事,她愿人族妖族和水族摈弃前嫌,井水不犯河水,可终究,有些事只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381 殿堂质问 比如,人族里掌管绸布坊姓胡的这位长者,他一开始对林木的述言到还算正常,谁知这快要结束的时候老者却忽地话锋一转,问起了林木对于零域这场战火有什么看法。 老人家一双眼含了些泪花,那目光却十分的令人不舒服,林木虽心下疑惑,却也四平八稳的将自己的看法提了一提,闻言,那老者缓缓低下头去,旋即却重又扬起头来,气势汹汹地往前垮了几步,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有人居然敢如此大胆之时,这老者声如洪钟,目似铜铃,伸出一只手颤抖的指向林木。 那老者质问林木:“王上,老朽虽已古稀,这耳朵却是不聋的,这次零域四族发生如此战乱,王上却只将这责任推说是妖王野心勃勃想要统治零域,那老朽在这里问王上,在无虚崖还封印着妖王和水族之时,国师新箩可曾相求与你,希望你能助他一臂之力修复无虚崖的封印?!” 老者这话嘴中虽说是相问,实则却是指责。 大殿上的人谁也没想到老者会有这么的胆子,居然敢对女王如此不敬,这事,就连林木自己都没想到。 见林木不说话,老者愈发地气愤起来:“王上,就算你不说话老朽也知道,你当时做了什么选择,你抛弃了零域,抛弃了你的子民,抛弃了你来到人间的责任!可耻地用计骗过新箩大人从须弥神山消失了,致使苦寻不到你的新箩大人只能带伤独自去了无虚崖修复封印,这才让妖王和水族有了可乘之机从而冲破无虚崖的封印,造成零域生灵涂炭!王上!老朽这话说的可有错?!” 老者一番话有理有据,听上去不像杜撰,而林木自己更是明白,这老者说的话一点都没错,的的确确都是她曾经做下的事情,只不过,现如今的她已经忘记了自己当初为何要那样做。 可以否认吗?当然不可以。 可以承认吗?当然也不可以!否则,她这须弥山女王,人间守护神的威严还要不要了? 但,到底要怎么解决这件事呢? 林木下意识地看了眼国师新箩,只是还未待两人眉目传意,老者再次开了口。 “王上口口声声说战争是妖王和水族勾结引起的,可如果王上当初没有无故消失,想来,零域今日也不是这般模样!若仔细算来,王上你!才是零域最大的罪人!是你一手造成了现在浮尸遍野的局面,而你却还悠哉的居住在这华美的宫殿里,享受着世上最好的一切,可那些因你而死的亡灵,他们犹在荒野飘荡,那些失去亲人家族至此阴阳两隔,这笔账!王上,你说该怎么算!” 偌大的殿堂上,老者质问林木的声音传入每个人的耳中,这其中不乏颇为认同的,新箩甚至还看见有人暗自攥紧了拳头,望向林木的时候竟也有了恨意。 这是一件多么的荒唐的事情,这些愚蠢的家伙居然对自己的守护神产生了恨意,有了怀疑! 382 战祸是因你而起! “王上口口声声说战争是妖王和水族勾结引起的,可如果王上当初没有无故消失,想来,零域今日也不是这般模样!若仔细算来,王上你!才是零域最大的罪人!是你一手造成了现在浮尸遍野的局面,而你却还悠哉的居住在这华美的宫殿里,享受着世上最好的一切,可那些因你而死的亡灵,他们犹在荒野飘荡,那些失去亲人家族至此阴阳两隔,这笔账!王上,你说该怎么算!” 偌大的殿堂上,老者质问林木的声音传入每个人的耳中,这其中不乏颇为认同的,新箩甚至还看见有人暗自攥紧了拳头,望向林木的时候竟也有了恨意。 这是一件多么的荒唐的事情,这些愚蠢的家伙居然对自己的守护神产生了恨意,有了怀疑! 很显然,老者的话彻底吸引走了林木所有的注意力,她脸上先前细微的神色都不见了,一张脸无波无澜,她依旧威仪尊贵地坐在那宝座上,如一座雕像般俯瞰着底下芸芸众生。 面上虽不动声色,可林木那颗自杀了妖王之后便浑浑噩噩的心这会子终于真真正正颤抖起来,她忍不住顺着那老者的话想了下去,她甚至觉得,自己这双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那些枉死的生灵部都涌向她叫嚣着要她偿命...... 老者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些什么,可林木已经然听不见了,她眼前忽地出现一片滔天的火光,熊熊大火滚滚浓烟里夹杂着一阵令人迷醉的芬芳,她浑身僵硬地漂浮在冰冷的暗河上,有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在那大火纷飞里冲她天真无邪的笑着...... “静渊......” 下意识地,林木呢喃出声。 殿下的新箩从林木的眼神不再开始动作以后便发现了林木的不对劲,所幸他反应极快,站起身来派了人将那老者绑起来直接轰下了山,随即借着林木巍然不动的时刻警告众人道:“女王殿下是天神派下人间守护诸位安平的,不求诸位感恩戴德,但也绝容不得有人肆意污蔑!惹怒天神的下场,诸位难道真想一试吗?” 新箩平日里是个顶温润的人,可此时此刻他说这话时那双眼里却满是杀气腾腾,他斜睨了一眼原本底下窃窃私语的各路牛鬼蛇神,好在他于这些人来说公信力还不错,很快便稳住了局面。 “王上?” 林木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她一个激灵被新箩猛地叫醒,那双一动不动的眸子终于重新活络起来。 “王上?” 新箩又叫了一遍林木,他微微蹙起眉头,心里愈发担忧起来,林木如今这个情形,也不知事情究竟还会不会朝他期许的那方发展。 原本一派祥和君臣安好的局面终究还是被那老者一番言辞给彻底的破坏了,新箩派人弄走滋事的老家伙后,大殿上一时间竟再无敢上前进言,新箩瞧着不大高兴,他和林木两个人为了零域的生灵披荆斩棘了半辈子,到头来却落得个战祸之源的说法,这算保的哪门子的安平? 眼见着林木脸色不大好看,连着国师新箩也愈发沉下脸去,纳兰一族的皇上率先站了出来,仿若没方才那回子事似的,端庄肃穆的先向林木和新箩表达了这回纳兰姓氏作为人族之王对于天神和天神的助手无上的感激与崇敬之意。 383 “王上口口声声说战争是妖王和水族勾结引起的,可如果王上当初没有无故消失,想来,零域今日也不是这般模样!若仔细算来,王上你!才是零域最大的罪人!是你一手造成了现在浮尸遍野的局面,而你却还悠哉的居住在这华美的宫殿里,享受着世上最好的一切,可那些因你而死的亡灵,他们犹在荒野飘荡,那些失去亲人家族至此阴阳两隔,这笔账!王上,你说该怎么算!” 偌大的殿堂上,老者质问林木的声音传入每个人的耳中,这其中不乏颇为认同的,新箩甚至还看见有人暗自攥紧了拳头,望向林木的时候竟也有了恨意。 这是一件多么的荒唐的事情,这些愚蠢的家伙居然对自己的守护神产生恨意,有了怀疑! 很显然,老者的话彻底吸引走了林木所有的注意力,她脸上先前细微的神色都不见了,一张脸无波无澜,她依旧威仪尊贵地坐在那宝座上,如一座雕像般俯瞰着底下芸芸众生。 面上虽不动声色,可林木那颗自杀了妖王之后便浑浑噩噩的心这会子终于真真正正颤抖起来,她忍不住顺着那老者的话想了下去,她甚至觉得,自己这双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那些枉死的生灵部都涌向她叫嚣着要她偿命...... 老者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些什么,可林木已经然听不见了,她眼前忽地出现一片滔天的火光,熊熊大火滚滚浓烟里夹杂着一阵令人迷醉的芬芳,她浑身僵硬地漂浮在冰冷的暗河上,有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在那大火纷飞里冲她天真无邪的笑着...... “静渊......” 下意识地,林木呢喃出声。 殿下的新箩从林木的眼神不再开始动作以后便发现了林木的不对劲,所幸他反应极快,站起身来派了人将那老者绑起来直接轰下了山,随即借着林木巍然不动的时刻警告众人道:“女王殿下是天神派下人间守护诸位安平的,不求诸位感恩戴德,但也绝容不得有人肆意污蔑!惹怒天神的下场,诸位难道真想一试吗?” 新箩平日里是个顶温润的人,可此时此刻他说这话时那双眼里却满是杀气腾腾,他斜睨了一眼原本底下窃窃私语的各路牛鬼蛇神,好在他于这些人来说公信力还不错,很快便稳住了局面。 “王上?” 林木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她一个激灵被新箩猛地叫醒,那双一动不动的眸子终于重新活络起来。 “王上?” 新箩又叫了一遍林木,他微微蹙起眉头,心里愈发担忧起来,林木如今这个情形,也不知事情究竟还会不会朝他期许的那方发展。 原本一派祥和君臣安好的局面终究还是被那老者一番言辞给彻底的破坏了,新箩派人弄走滋事的老家伙后,大殿上一时间竟再无敢上前进言,新箩瞧着不大高兴,他和林木两个人为了零域的生灵披荆斩棘了半辈子,到头来却落得个战祸之源的说法,这算保的哪门子的安平? 眼见着林木脸色不大好看,连着国师新箩也愈发沉下脸去,纳兰一族的皇上率先站了出来,仿若没方才那回子事似的,端庄肃穆的先向林木和新箩表达了这回纳兰姓氏作为人族之王对于天神和天神的助手无上的感激与崇敬之意。 384 比如,人族里掌管绸布坊姓胡的这位长者,他一开始对林木的述言到还算正常,谁知这快要结束的时候老者却忽地话锋一转,问起了林木对于零域这场战火有什么看法。 老人家一双眼含了泪花,那目光却十分的令人不舒服,林木虽心下疑惑,却也四平八稳的将自己的看法提了一提,闻言,那老者缓缓低下头去,旋即却重又扬起头来,气势汹汹地往前垮了几步,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有人居然敢如此大胆之时,这老者声如洪钟,目似铜铃,伸出一只手颤抖的指向林木。 那老者质问林木:“王上,老朽虽已古稀,这耳朵却是不聋的,这次零域四族发生如此战乱,王上却只将这责任推说是妖王野心勃勃想要统治零域,那老朽在这里问王上,在无虚崖还封印着妖王和水族之时,国师新箩可曾相求与你,希望你能助他一臂之力修复无虚崖的封印?!” 老者这话嘴中虽说是相问,实则却是指责。 大殿上的人谁也没想到老者会有这么的胆子,居然敢对女王如此不敬,这事,就连林木自己都没想到。 见林木不说话,老者愈发地气愤起来:“王上,就算你不说话老朽也知道,你当时做了什么选择,你抛弃了零域,抛弃了你的子民,抛弃了你来到人间的责任!可耻地用计骗过新箩大人从须弥神山消失了,致使苦寻不到你的新箩大人只能带伤独自去了无虚崖修复封印,这才让妖王和水族有了可乘之机从而冲破无虚崖的封印,造成零域生灵涂炭!王上!老朽这话说的可有错?!” 老者一番话有理有据,听上去不像杜撰,而林木自己更是明白,这老者说的话一点都没错,的的确确都是她曾经做下的事情,只不过,现如今的她已经忘记了自己当初为何要那样做。 可以否认吗?当然不可以。 可以承认吗?当然也不可以!否则,她这须弥山女王,人间守护神的威严还要不要了? 但,到底要怎么解决这件事呢? 林木下意识地看了眼国师新箩,只是还未待两人眉目传意,老者再次开了口。 “王上口口声声说战争是妖王和水族勾结引起的,可如果王上当初没有无故消失,想来,零域今日也不是这般模样!若仔细算来,王上你!才是零域最大的罪人!是你一手造成了现在浮尸遍野的局面,而你却还悠哉的居住在这华美的宫殿里,享受着世上最好的一切,可那些因你而死的亡灵,他们犹在荒野飘荡,那些失去亲人家族至此阴阳两隔,这笔账!王上,你说该怎么算!” 偌大的殿堂上,老者质问林木的声音传入每个人的耳中,这其中不乏颇为认同的,新箩甚至还看见有人暗自攥紧了拳头,望向林木的时候竟也有了恨意。 这是一件多么的荒唐的事情,这些愚蠢的家伙居然对自己的守护神产生了恨意,有了怀疑! 385 “王上口口声声说战争是妖王和水族勾结引起的,可如果王上当初没有无故消失,想来,零域今日也不是这般模样!若仔细算来,王上你!才是零域最大的罪人!是你一手造成了现在浮尸遍野的局面,而你却还悠哉的居住在这华美的宫殿里,享受着世上最好的一切,可那些因你而死的亡灵,他们犹在荒野飘荡,那些失去亲人家族至此阴阳两隔,这笔账!王上,你说该怎么算!” 偌大的殿堂上,老者质问林木的声音传入每个人的耳中,这其中不乏颇为认同的,新箩甚至还看见有人暗自攥紧了拳头,望向林木的时候竟也有了恨意。 这是一件多么的荒唐的事情,这些愚蠢的家伙居然对自己的守护神产生恨意,有了怀疑! 很显然,老者的话彻底吸引走了林木所有的注意力,她脸上先前细微的神色都不见了,一张脸无波无澜,她依旧威仪尊贵地坐在那宝座上,如一座雕像般俯瞰着底下芸芸众生。 面上虽不动声色,可林木那颗自杀了妖王之后便浑浑噩噩的心这会子终于真真正正颤抖起来,她忍不住顺着那老者的话想了下去,她甚至觉得,自己这双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那些枉死的生灵部都涌向她叫嚣着要她偿命...... 老者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些什么,可林木已经然听不见了,她眼前忽地出现一片滔天的火光,熊熊大火滚滚浓烟里夹杂着一阵令人迷醉的芬芳,她浑身僵硬地漂浮在冰冷的暗河上,有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在那大火纷飞里冲她天真无邪的笑着...... “静渊......” 下意识地,林木呢喃出声。 殿下的新箩从林木的眼神不再开始动作以后便发现了林木的不对劲,所幸他反应极快,站起身来派了人将那老者绑起来直接轰下了山,随即借着林木巍然不动的时刻警告众人道:“女王殿下是天神派下人间守护诸位安平的,不求诸位感恩戴德,但也绝容不得有人肆意污蔑!惹怒天神的下场,诸位难道真想一试吗?” 新箩平日里是个顶温润的人,可此时此刻他说这话时那双眼里却满是杀气腾腾,他斜睨了一眼原本底下窃窃私语的各路牛鬼蛇神,好在他于这些人来说公信力还不错,很快便稳住了局面。 “王上?” 林木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她一个激灵被新箩猛地叫醒,那双一动不动的眸子终于重新活络起来。 “王上?” 新箩又叫了一遍林木,他微微蹙起眉头,心里愈发担忧起来,林木如今这个情形,也不知事情究竟还会不会朝他期许的那方发展。 原本一派祥和君臣安好的局面终究还是被那老者一番言辞给彻底的破坏了,新箩派人弄走滋事的老家伙后,大殿上一时间竟再无敢上前进言,新箩瞧着不大高兴,他和林木两个人为了零域的生灵披荆斩棘半辈子,到头来却落得个战祸之源的说法,这算保的哪门子的安平? 眼见着林木脸色不大好看,连着国师新箩也愈发沉下脸去,纳兰一族的皇上率先站了出来,仿若没方才那回子事似的,端庄肃穆的先向林木和新箩表达了这回纳兰姓氏作为人族之王对于天神和天神的助手无上的感激与崇敬之意。 386 妖族质子 纳兰皇上站出来后总算将大殿上凝重的气氛冲缓了些,当新罗意识到自己作为国师实在不该如此喜形于色之下,于是他立马敛去了所有外露的情绪,重又恢复到先前那般模样,接着又十分得体的将大殿上的仪式进行了下去。 林木虽然一直想要聚精会神,奈何她却有心无力,方才那老者的话仿若一股极深极长的力量将她不停地拉入深渊,这场战火真的由她而起吗?难道她真如那老者所说是个罪大恶极的人? 新上位的妖王一直在密注意着林木的变化,当他看到林木因为老者而露出恍惚的神情时,妖王的嘴角微不可查的掀起一丝小小的角度,随即他站起身来上前几步特地高声冲王座上的林木唤了句王上。 林木正在深思,妖王这忽地一声将她吓了一跳,她回过神来有些心不在焉的斜睨了一眼妖王,问道:”你与本王有何要说?” 妖王笑了笑:“王上,这场战火皆是由上任妖王挑起,害得多少无辜性命就此丧生,我知道,今日我作为新的妖王被邀约至此,在座的诸位恐心里都不大舒坦,妖族对零域犯下如此罪行,我作为新任妖王深表歉意,在这里,我以妖族之王的名义向王上以及众位保证,妖族绝不再犯人族,绝不主动故意挑起事端。“ 妖王一番表忠心的话来的实在莫名其妙,虽然众人皆知这妖族日后在零域内的日子不会太好过,但这妖王就算此时故意示弱示好又有什么用呢? 妖王知道自己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了些,果然,他话刚一落口便听到了大殿上不少人发出了嗤地一声,那声音虽不大,却十分刺耳。 当然,妖王是做了万的准备来的,这些反应他早就料到了,俗话说成大事者万般皆可忍,想当初这高高在上的女王林木不也被关在无虚崖下求生无门求死不得吗?来日方长,他所谋划的,他想要的,慢慢来! 对身边哪些恨不能将他杀之而后快的人族,妖王丝毫不在意,他恭恭敬敬地朝着林木伏下身,说道:“王上,妖族为了表示此次悔过的诚意,我自愿将膝下唯一的孙儿送到须弥山为质,还望王上能够接纳微臣小小心意。” 要送唯一的孙儿到须弥山为质子? 这话从妖王口中一经说出,大殿上顿时沸腾了。 林木有些头疼的微微蹙起眉头,这妖王究竟想干什么?是真的甘愿就此臣服还是另一个阴谋的开端? 新罗显然也没想到妖王会如此举动,他疑惑的盯着妖王,后者却无畏无惧一副堂堂正正地模样。 不过,既然人家送上门来,自己也没有不接的道理,林木冲一旁的朝官微微点头,算是应允了,她倒要看看,这妖王究竟是要做什么? “王上有命,愿接纳妖族质子暂居须弥山,请质子上殿!” 妖王像是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局,他胸有成竹地抬起头冲林木露了丝神秘莫测的笑意。 387 告诉本王,你叫什么名字 “宣质子进殿!” 朝官洪亮的声音从大殿一直传到须弥山下,过了约莫片刻的功夫,雄伟壮丽的大殿门口终于隐隐约约出现一个人影。 那人穿着一身锦雨蓝的长衫,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俏生生的一个小孩儿,年少,青春,美丽,似乎所有美好的词语用在他身上都不为过。 纳兰皇族的人是最先有反应的,他先是不敢置信似地瞪大了双眼,片刻后老皇帝从座位上站起来的瞬间一双眼忽地积满了泪水,随后他身后其他纳兰一族的人都站了起来。 老皇帝颤抖地伸出手指向正朝着大殿中央走过去的少年,他因为激动而微颤的双唇艰难地从嘴里吐露出两个字来。 “静渊?” 他是不会认错的,那是他最喜欢的孙儿,他舍不得他受那朝堂之上的束缚,所以才放纵他肆意妄为,却不想,自那妖族为祸人间之时,他的孙儿流落在外彻底与他们失去了联系。 纳兰一族的人都认出了那少年,新箩自然也是认得的,虽然他鲜少与纳兰皇族孙辈的皇子们交流,对这纳兰静渊却并不陌生,他知他是人皇最疼爱的孙儿,也知这孙儿胸无大志,胆小如鼠,是个整日里喜爱游三玩水的人物,不过这少年模样却是孙辈里生得最好的。 妖族进犯人族后,纳兰静渊也同逃走的女王林木一样彻底失去了音讯,那段时日,一向鲜少流露出疲态的皇帝竟在新箩面前唉声叹气,念叨着自己那不听话的孙儿。 林木显然也认出了纳兰静渊,当她看清那张脸的一瞬间,恍惚中,仿若一直混沌不明的雾霭终于烟消云散,那张一直出现在林木梦里,搅得她心里难受的脸终于清晰了起来。 是他! 那个人就是他! 她终于找到他了。 殿上除了不知道这纳兰静渊存在的人,其他的皆是各作反应。 妖王心下十分满意于眼前这些人看到少年后的表情,他这回,可是有备而来!林木,就等着受死吧! 老皇帝见了一直消失许久的孙儿后终究一个没忍住,当场就老泪纵横的要扑上去,还是新箩眼疾手快将皇帝拦了下来,他直觉这件事不简单,眼前的这少年以及那自称是少年爷爷的妖王,怎么想怎么都是来者不善! 他必须得尽快弄清楚这老东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只是,这厢还没等新箩想好要怎么对付妖王,王座上的林木却彻底的缴械投降了。 新箩看见林木脸上露出了这些天来唯一的一个笑脸,像是整个人忽然活过来似的,眼神里竟也开始有了光彩。 林木从王座上站了起来,接着她微微撩起繁琐的裙摆,在朝官的搀扶下一边走下雕龙砌凤的阶梯一边一双眼直直地看着那大殿中央的少年同他说道:“本王最忌记性不大好,但我记得你,不过,忘了你叫什么了,你可否告诉本王,你叫什么名字?” 嗓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欢喜。 388 妖族后云夏 那少年郎倒也不是个害羞的性子,见这高高在上的女王竟如此在意自己,少年免不得有些得意。 “回王上的话,我叫后云夏,是妖族送来须弥山当质子的皇孙。” 少年微扬着下巴,一副神采飞扬的模样。 “哦?平常人若是被送到哪里去当质子总是哭丧着个脸委屈的恨不得一心求死,怎么到了你这本王倒还觉得你还挺高兴?” 闻言,那少年略一思索,一副嗓音依旧清朗,回道:“世人皆说这须弥山是天神设在人间的神山,须弥山住着的女王殿下是守护零域的天神,今日云夏能被皇爷爷送赖须弥山当做质子,在云夏看来,这是我的荣幸,于我而言,本就幸事一桩,何来委屈一说?” “云夏,在王上面前说话不得如此放肆!还不赶紧拜见王上!” 妖王在一旁瞧出林木对这后云夏是十分的上心,故此他也总算如愿了一回,于是便一旁假意呵斥着云夏,想要借此更加彰显妖族对女王林木的尊敬和臣服。 名叫后云夏的妖族少年明显有些怕妖王,他敛了先前那副有些张扬的姿态,转而听话的朝着林木跪下身子,恭恭敬敬地拜了拜。 “妖族皇孙后云夏拜见王上。” 听闻,林木打发了身边一直搀扶着她的朝官,一言不发地仔细瞧了这个跪在她身边的少年许久都未曾开口。 后云夏本以为依着林木对自己一见面便露出来的欢喜,她一定会在自己刚跪下便扶自己起来,谁知,这王上的心思果然不是他一个小屁孩能猜到的,他甚至能感受到王上那两道慑人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戳得他浑身不舒服。 在他的预想里,不应该这样啊。 半晌后,林木似是终于看够了,她重又将手搭在了朝官的腕子上,再不看后云夏一眼,只缓缓转过身去一步一步拾上台阶,末了,当她重又坐回王座时,才终于松了口,朝底下跪着的人吩咐了一句平身。 林木的举动让先前一众暗喜的妖族纷纷一颗心重又悬回了半空,传闻中这位女王殿下喜怒不形于色,如今看来,到却是该用喜怒无常才对。 后云夏被女王晾了这么会,先前的那股子张扬气倒是半分没少,依旧我行我素,仿若真不把那座上的人当做什么女王,他站起身来,一双眼直直地瞪着林木,似怨非怨般嘟哝了一句:“把人家膝盖都跪疼了。”说完还不忘真弯下腰揉了揉自己的膝盖。 林木知道自己方才露出的那副神情让这殿上的多少人起了百转千回的心思,本以为这小孩儿该是害怕了自己才对,谁知他却犹不在意似的,那看着林木的小眼神跟个撒娇的孩子似的。 看着这样的后云夏,林木心里依稀再次浮现出一张与后云夏一模一样的脸来,那是一张有些害怕,有些慌乱的脸,那人很胆小,跟着自己的时候生怕被自己丢下...... 只是,怪她记性不好,若不是今日看见后云夏,她恐怕一辈子都想不起来那孩子长什么样,如今遗憾的是,要是能知道那孩子的名字就好了。 389 纳兰静渊与后云夏 罢了,既然妖族将这后云夏送来,而她又实在思念那孩子的紧,不如就把这后云夏留下来吧,闲时还能跟她说说话,解个闷。 想到这,林木抬起头看了眼后云夏,忽而冲后云夏伸了伸手,道:“你且上前来,让本王好好看看你。” 林木此话一出,立即引来了大殿上不少的杂音,连着新箩都觉着林木这样的命令实在不该了些,可林木管不了这么多,她只不过斜睨了底下一众人,那些杂音瞬间又消散了下去。 后云夏此时显得颇为听话,他也不像别的人那般谨慎小心,他依旧迈着步子像平常那样上了台阶,到了林木的跟前,然后站在那问林木:“王上,你还没说云夏可不可以留在须弥山呢。” 呵,这小东西心思倒是活络,知道自己这是要抬爱他了。 心思一定,林木所幸也就不再摆架子,她想了想,说道:“本王的兰亭还空着,你就住那吧。” “真的吗?云夏可以留在须弥山?” 后云夏脸上那惹人喜欢的笑不像是假的,可林木还是颇觉有些刺眼,她想着,许是自己在大雾里待得久了,见不得这耀眼的光。 眼见着后云夏留在须弥山一事算是正式定下来了,妖王一颗心总算能放回去了,不过,这妖王的目的是达到了,可剩下的人就不大舒心了,这其中又数纳兰皇家最不舒心。 老皇帝眼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孙儿变成了妖王的孙儿,虽一时急火攻心激动了些,但到底还是从中察觉出了些两人的不同来。 纳兰静渊与后云夏这模样是有九分相似,但这性情却是十分不同,尽管老皇帝宁愿那后云夏真是他失踪的孙儿,但到底,天意弄人。 虽说已经知道后云夏不是自家孩子,可老皇帝还是因为见了这么一张脸想起自己那命薄的皇孙,一时间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当着殿堂之上百十来人的面直接背过身去掩面流起眼泪来。 纳兰一族但凡知道这事的,莫不都心闷胸堵,一团人在这大殿上积聚了一团灰色的低气压。 后云夏领了命欢欢喜喜的回到了殿上,正好看见人族老皇帝掩面哭泣的一幕,他有些不解也有些不高兴地瞪了一眼纳兰一族,想了想,上前询问道:“本皇孙得了女王的允许,在这须弥山的兰亭住下来,于云夏而言,这是件极好的事,只是不知纳兰皇上为何这时要哭呢?难道是对云夏入住兰亭心有不满?” 后云夏是站在纳兰皇帝对面说这话的,老皇帝一听他跟自己说话,眼泪立马止住了,只晓得转过身呆呆的看着后云夏,那模样,竟让人十分不忍。 待后云夏一语完了,老皇帝一番心绪也总算收拾好了,他擦拭了一双红肿的眼,看着后云夏开口:“云夏公子有所不知,朕的膝下也曾有过与你一般模样的孙儿,你们两人年纪也相仿,只是,只是我那可怜的孙儿自从人族和妖族开战后便彻底失去了消失,朕方才一时激动难忍也是因为见了公子的模样想起了我的孙儿。” 390 该杀之人 听老皇帝老泪纵横的说起自己的孙儿,林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听到老者唤那孩子静渊。 “纳兰静渊。” 林木轻声呢喃了两句,恍惚间,有些过往的片段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新罗的心思已经完被妖族的后云夏给占据了,作为人族的国师,他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个后云夏究竟是怎么回事,妖族竟主动献出质子,这其中必定有所图谋,况且,这个后云夏又与纳兰皇家的皇孙纳兰静渊长得如此相似,这妖族到底是要干什么? 不过,林木并没有给新罗让他想明白的时间便一口应允下来将后云夏收了。 兰亭。 兰亭已经多年无人居住,自从几百年前女王从外面带回来一个男人死了之后,这里便再也无人入住了。 后云夏并不知道这件事,他被一众宫婢簇拥着欢欢喜喜的住了进去,当然,就算他知道了心里有什么不愿意,纵使他性子瞧着骄纵,其实也是不敢太过放肆的,毕竟女王先前在大殿上已经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大宴结束后,新罗随同林木的指示同她一起回了神女殿,说是有事要问他,新罗猜,十有八九是为了那厉成厉公子的事。 神女殿。 林木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新罗与她各自站在案几前。 林木的脸色不大好看,似是有些动怒。 “国师大人,你是聪明人,该不会不知本王找你所谓何事吧?“ 新罗原本想装糊涂来着,可他又觉得这样实在没什么意思,索性也就不再否认,大大方方的就承认了,而且还问了一句让林木不知该如何回应的问题。 “王上,你从前从来都不干涉我做的事,怎么如今我不过杀个人,王上却如此大的反应?“ 这话叫林木着实为难了些,可她又仔细想了想,遂问道:”不过杀个人而已?本王竟从不知国师大人如此将人命不当一回事。“ ”王上,新罗杀的都是该杀之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零域!” 闻言,林木眼皮一抬:“那好,你现在告诉本王,厉公子的生死与零域安平有何干系?只要你能说服我,本王此后决不再插手此事。” 林木一句话并没有哪里不对,可新箩却心下犯了难,而他不知道的是,林木是故意这么说的,因为林木想要知道,在她脑海里消失的那段记忆是否真的与那厉公子有关,是否又真的与新箩有关。 与林木共事多年,虽说现在这具身体已经完换了个灵魂,但新箩知道,无论是宋千玦还是宋珮茵,源泉处都依然只有林木一个,从前他没有任何事能够瞒得住林木,不想过了这么久,林木竟还和当初一样。 尽管知道自己骗不了林木,可新箩依旧没打算说出实情,现在林木失忆,他想要冒险赌一回,赌林木再也不会想起那些往事来。 “王上,那厉公子的生死的确与零域没有什么干系,我之所以想杀他,不过是因为那厉公子不知是怎么了,喜欢在人前胡言乱语,说什么王上是他的妻子,这样有辱王上圣名的人,新箩以为,留不得!” 391 故意惹事 林木不知道厉成对自己放肆过的话新箩是如何知道的,她怀疑的神色毫不掩饰的显露在脸上,惹得新箩心下一惊,果然,林木接下来的话证实了他的担忧不是多余的,林木果然起疑心了。 只见林木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她从案几后绕到新箩身边,也不看新箩,只表情不明的拨弄着自己的指甲,随即问道:“不知这些话国师大人是从何处听说的?还是说,我这宫里我这身边随时都有人将本王的一举一动皆告知国师大人呢?” 林木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明显生气了,她尾音沉了下去,眼角却吊了起来,横眉冷目地瞪向了新箩。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这话实在不假,不过这话在这之前从不能用来形容女王林木和国师新箩之间的关系,然而这回,新箩却彻底地应了这话。 虽说林木忘记了前尘往事对新箩来说是件好事,不过却也并不是件好事,比如,性情大变的林木,若换做以往,林木从不会过问此等事情,从前在林木的眼里,他新箩做的任何事都是为了零域,当然,他现在也是为了零域,然而在林木眼里,却已经变了。 这场君臣之间的深夜议事终究以新箩败阵为结束,林木追问厉公子的事,新箩不愿多说,林木本不想再管,可当她想起那名叫厉成的男子躺在床上一副苍白病弱的模样便让她顿时心生了些细微的难过之意,这于林木而言是从未有过的感觉,而她也凭借着这从未有过的感觉对新箩以女王的身份下达了命令,令新箩今后再不能为难厉姓的公子,若这厉公子出了什么事,她将拿他是问! 新箩心底里既后悔又不甘心,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将宋珮茵三人带到须弥山,也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厉成,任由他一直在林木眼皮下来回走动。 所幸新箩不是个死心眼的人,他没有必要非得在林木面前逞强,不过一个凡人而已,他先前只是不想将事情闹大,所以做起事来才束手束脚,如今既然已经被林木知道了,他也就不隐藏自己的心思了,依他的手段哪日找个合适的机会做了这凡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何必急于一时?就算到时候林木要追究他的罪责,顶多也就罚他几句,难不成还要他去给那厉成偿命? 想到这,新箩再不多作他言,见新箩这模样似是答应了,林木也不再纠结于此事,她能为那凡人做的也只有这样了,如果那凡人不听劝告一心要留在须弥山涉险,那她也没有办法。 聊罢厉成的事,新箩又提起了方才在殿上的妖族后云夏。 “王上,妖族这回不知道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那个后云夏我看并不简单,还请王上多加堤防。” 闻言,林木点点头:“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国师那边也要尽快查清楚这后云夏究竟什么开头,本王可不相信他真是那妖王的孙儿,对了,说起孙儿,纳兰皇帝不是说他也有个与后云夏一般模样的皇孙吗?你去仔细查一查,这后云夏与那纳兰静渊究竟有没有干系。” “是,王上。” 兰亭。 后云夏住进来的第一晚便命人要在兰亭的花林里引后面冬阳山的汤泉水建个温泉池子,以供他日后享受。 从冬阳山引汤泉水是件多么大的工程,在宫里建汤泉池浴澡,如此享受的事情这须弥山就连女王林木都没享受过,从前也曾有朝官提过要将冬阳山的水引到须弥山上,但女王体恤族众,觉得这事实在劳民伤财,于是宁愿自己每隔几日不远路程的赶去冬阳山巅上,可如今倒是好了,这来须弥山原本该夹着尾巴做人的妖族质子却不知死活的提出了如此要求,当时跟在后云夏身边的一众宫婢皆都对这后云夏甚是戳之以鼻。 呵,一个质子还敢如此作风,当真是不知死活。 后云夏说完要引冬阳山汤泉的事情后身边便无人敢接话,后云夏一时间竟气愤起来:“怎么?本皇孙说的话你们听不见吗?还不赶紧派人去给本王建那汤池子!” 听到这里,为首的宫婢实在忍不住了,宫婢上前一步朝后云夏福了福身子,不卑不亢地开口道:“后公子,您今日刚到须弥山入住这兰亭便要手下人动如此大的工程,且不说我们这几个细女子能调得动这神山上的谁,先就是这事传到女王那里去,怕也是不好听的呢,要是让女王知道了,恐王上还以为后公子对女王赐给您的兰亭心有不满,这是在当着须弥山所有人不给女王面子呢。” 那宫婢本以为自己这么说了,后云夏肯定会消停下来,但她却完嘀咕了后云夏折腾的劲儿,也不知道后云夏其实正等着她说这话。 后云夏不是傻瓜,他何尝不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份他的要求十分的不自量力,可他还是选择这么做了,因为,他原本也不就真的想要引那冬阳山的汤泉水,他想要引来的,从始至终都只有女王林木。 心下略一思索,后云夏打定主意今夜非得见到林木不可,他不可能让自己从此就这么被人遗忘在这个角落里。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兰亭。 先前与后云夏说话的宫婢此时正摔倒在地上,而后云夏高高举起的手刚放下去。 后云夏的举动惊住了在场的所有人,那被打的宫婢不知是懵了还是怎的,竟只捂着自己的脸不可思议的睁大了双眼看向后云夏。 此时,后云夏冷哼一声:“本王做事,向来喜欢随心所欲,还轮不到你个小小的宫婢来教训我!本女知道,你是王上的人,如今我打了你,怎么也该去向王上赔个不是才对。” 神女殿。 林木今日费了些神为厉成驱毒,此时正有些疲倦之意,刚想吩咐人伺候自己沐浴安歇,谁知她却忘记了自己今儿个在大宴上给自己招了个麻烦回来,眼下那麻烦正在殿外候着,等着她召见呢。 392 试探 此时,后云夏冷哼一声:“本王做事,向来喜欢随心所欲,还轮不到你个小小的宫婢来教训我!本女知道,你是王上的人,如今我打了你,怎么也该去向王上赔个不是才对。” 神女殿。 林木今日费了些神为厉成驱毒,此时正有些疲倦之意,刚想吩咐人伺候自己沐浴安歇,谁知她却忘记了自己今儿个在大宴上给自己招了个麻烦回来,眼下那麻烦正在殿外候着,等着她召见呢。 后云夏微微撅起嘴来,竟恶人先告状:“王上,我不过自言自语和自己开了个玩笑,这宫婢竟然就拿腔作势的教训我,人家觉得委屈,一时没忍住......没忍住便打了这位宫婢姐姐。” 闻言,林木似笑非笑的抬起头瞥了眼后云夏,随即又将视线落到了那宫婢的脸上,呵,鲜红的巴掌印子还挂在脸上呢。 像是来了兴趣,林木忽而露出玩味的笑,看着后云夏说道:“哦?不知后公子是与自己开了个什么玩笑?可否说给本王听听?” 后云夏装模作样的为难了几秒,随后小声嘟哝:“我...我是说想要将冬阳山的汤泉水引到兰亭去,以便我日后好浴澡......” 说完,后云夏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林木的脸色,谁知林木非但没有动怒,反而笑了起来。 “呵,你个小东西倒还真是会享受,不过,你既远来是客,有这么点要求,本王不应你就说不过去了。” 林木的回应是后云夏没有想到的,他瞪大了一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林木,当然,同样不敢置信的还有跪在地上的宫婢,林木女王连自己舍不得建造的温泉池子竟允诺了这妖族质子,这,这实在不该啊! 后云夏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弄出这档子事,本意就是来找骂刷存在感的,谁曾想这女王林木竟就还真的答应他这个既无理又任性的要求了。 后云夏在被妖王送到须弥山之前便知道了自己这张脸与众不同,他和那人族皇孙纳兰静渊有着九分相似的模样,若不是仔细瞧,看着也就真是一人,大宴上在往生殿的时候他便觉察出这女王林木对纳兰静渊这个名字似乎颇为不一样,连着他这张脸便也不一样了。 如今看来,这林木女王对自己这张脸果真是不同的,又或者说,林木女王对纳兰静渊是不同的,只是不知,这二人又有何渊源? 后云夏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之情,他忍不住上前了两步,扬起一张年轻好看的脸,口吻颇为欢喜:“真的吗?王上说的是真的吗?王上真要为云夏将那冬阳山的汤泉水引到兰亭去?” 见后云夏如此高兴,林木免不了为他的笑颜恍了些神,这男孩子与她梦中的那小孩儿是如此的相似,她想,这日后,她怕是忍不住要对这孩子宠溺些了。 后云夏没料到女王林木对自己是如此的偏爱,他心里说不得意那是假的,他还没开始行动呢,这女王却先有了缴械投降之势,这么说,假日时日,他岂不是就可以得到女王林木的信任,然后去做他想要做的事情了? 393 突如其来的吻 这一趟来的实在是值。 既在女王林木面前刷足了存在感,也让后云夏知道了这女王对自己的态度,那冬阳山引汤泉水可是个劳民伤财的大工程,但林木却连考虑都没考虑便直接应了,这以后的日子,还真说不准了。 后云夏得了意外之喜,自然是高兴万分,但他这人喜欢剑走偏锋,又或者说其实喜欢得了颜色就要开染坊,总之,得寸进尺。 林木本以为后云夏得了自己的许诺就该心满意足的离开回去兰亭才对,谁知他却在这事完了后依然站在原地,半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林木有些奇怪,遂问道:”后公子可是还有什么事吗?“ 闻言,后云夏装模作样的将埋着的头慢慢抬起来,随后有些忸怩的开口:“王上,以往云夏在妖族都是和兄长们一起安寝,如今云夏初来乍到,一个人睡有点害怕。” 这话说完,不止林木,就连殿里的一众宫婢们都纷纷瞪大了双眼。 呵,这妖族质子还真是...... 林木怎么也没有想到后云夏竟然会说出如此事情,略一思索,林木玩味似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后云夏,半晌后,她笑问道:“那后公子想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你放心,只当本王做得到,一定不会让后公子委屈了才是。“ “真的吗?“ 后云夏忍不住又往前靠了些。 后云夏站在台阶下,林木站在台阶上比他高出一截,此刻两人不过半尺来长的距离,那个总是出现在林木梦里的少年此时正活色生香的站在她眼前,哪怕她明知这人不过是有一张与那小孩儿相似的皮囊,她却仍旧心甘情愿的沉溺其中,她想看着这孩子对着她单纯无邪的笑。 于是林木点了点头:“本王说话自然是算数。” 得了林木的承诺,后云夏开心极了,他看着林木说:“王上,云夏能在您的外殿内安寝吗?云夏第一次见王上就喜欢的很,云夏有好多话想和王上说呢。“ 林木想了想自己连日来的梦境,遂点了头,反正她夜里也无法轻易安睡,让这孩子陪她说说话,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没想到林木真会如此纵容自己,毕竟这话一出口后云夏自己都觉着胆大妄为了些,他一个妖族质子,又是男人,怎么能和须弥山女王共卧一寝呢? 林木点了头,这着实又是个不小的恩赐,后云夏又惊又喜,在准备回去兰亭收拾些东西之前,他壮着胆子站在台阶下踮起脚尖,当着众宫婢的面在林木的脸颊上飞快地落了一个吻,随即撩起自己的衣摆飞也似的逃窜出了殿门,一边跑还不忘用那清清朗朗的男声说道:”谢谢王上。“ 当后云夏的唇贴上自己脸颊的那一刻,林木整个人浑身僵在了原地,她从来没有将自己与那小孩儿的关系想象成这般暧昧,她不过只是依从内心的感受,想要保护这孩子,将这孩子当成自己的弟弟疼爱罢了。 等林木反应过来后,后云夏早已奔出了殿门,林木忍不住又转念一想,许是她自己想多了也不一定,毕竟她怎么说也是几百岁的人了,这孩子真心喜欢她将她当成姐姐般做下这事也是情有可原的。 394 到底要做什么 等林木反应过来后,后云夏早已奔出了殿门,林木忍不住又转念一想,许是她自己想多了也不一定,毕竟她怎么说也是几百岁的人了,这孩子真心喜欢她将她当成姐姐般做下这事也是情有可原的。 沉香阁。 眼下已经是二更天。 妖族质子后云夏入住兰亭的事像风一般传入了厉成的耳朵里,他听到手下伺候的宫婢们讨论说女王殿下在大宴上收了妖族后氏送来的质子,那质子生得貌美,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后云夏,听说后云夏闹着要在兰亭引那冬阳山的汤泉来浴澡,这么浩大的工程,女王殿下竟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答应了,还斥责了先前阻拦后云夏的宫婢,说后云夏远来是客,怎么能让客人不高兴? 想起宋千玦临走前看自己那淡漠一眼,厉成抬头望了望天上同样淡漠如水的月色,那个女人说,不管她曾经是否真的和他有过什么,如今早就一切都来不及了,她是零域的王,万不可能为了一个男人而放弃零域。 余下的话宋千玦没说,但厉成却明白,她这是在让他放弃,让他走。 呵?走吗? 他若真走了,回去了又该怎么向红豆说呢?难道要告诉红豆他的父亲无能,没能将他的妈妈带回去?他厉成从不是无能的人,宋千玦,他是一定要带回去的! 原本那俩宫婢的话已经十分让厉成气恼,谁知更让他生气的却还在后面,宫婢们丝毫没发现他的踪迹,接着聊了下去。 “呵,你这算什么消息?你知道吗?我一个在神女殿当班的姐妹半个时辰前传来话说,说那后云夏在神女殿当着众目睽睽的面轻薄了女王殿下,还装可怜说自己一个人初来乍不敢睡,求着王上让他在王上的外殿安寝呢!” “啊?那个后云夏这么大胆子啊?那王上答应了他的请求了吗?” “唉,说起这事,也不知道王上在想什么,她居然还真答应让那后云夏在神女殿的安寝呢。” “什么?!王上怎么能这么糊涂呢?难道王上不知道,她这么做会给自己招来多少非议吗?” 说这话的宫婢话音刚落下便被旁边另一位宫婢紧张兮兮地捂住了嘴巴:“嘘!你这话可不敢乱说!叫人听见了,你有几个脑袋?这事我也就是和你私下八卦,你可千万要守住嘴,万不得在旁人面前多嘴,知道吗?” 那被捂嘴的宫女点了点头,随后两人脚步匆匆的一同消失在厉成的视线内。 神女殿距离沉香阁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许是方才听了俩宫婢的话,厉成此刻甚是心烦意乱,他知道的可比那宫婢俩知道的还要多。 他不知道宋千玦和纳兰皇族的皇孙纳兰静渊之间究竟有何纠葛,竟然能让宋千玦甘愿冒天下之大不为将那与纳兰静渊模样相似的后云夏留在她的神女殿里,她是这零域的王,竟然将一个妖族的质子留在自己的寝宫里过夜,这事要是传出去,她想过后果吗?! 395 如果连他都放弃了 当然,厉成知道的远不止这些,比如,他还知道,有一位人族的长者在大殿之上将这场战争的渊源都归结到了宋千玦身上,虽然这长者当时就被新箩派人抓了起来,可谁能保证这些话就不会对在座的其他人产生些什么影响呢?人心这个东西是最复杂的,一旦喜欢随波逐流,没有自己主心的人,很容易便会被别人蛊惑。 刚在大宴上出了这样的事,如今宋千玦又将后云夏留在了神女殿过夜,甚至还要为了他不惜劳民伤财的将那冬阳山的汤泉水引到兰亭来,这女人到底想做什么?难不成她还真喜欢上那小屁孩要为那孩子负尽天下人?! 厉成就这么一路胡思乱想着到了神女殿的不远处,女王的安寝处,自然有重兵把守,厉成若是想进去,自然是不大可能的,可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愿离去,哪怕他站在此处根本见不到宋千玦,哪怕他们中间隔着重重宫墙和那些早已被宋千玦忘却的情意,他也仍旧要在这里,如果,如果连他都放弃了,那他们之间便真的要就此结束,他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的。 厉成就这样远远地站在树下,他被笼罩在一片阴影里,若不是仔细辨认,怕是没人能发现他,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厉成忽觉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他转过身去,发现来人是宋珮茵和季君珣。 两人是在厉成离开沉香阁半晌后才发现厉成不见的,联想到今日的那些事,宋珮茵想也没想,直接带着季君珣一路来了神女殿,她敢肯定,厉成一定在这里,所幸,还真被她在这里将人找到了。 厉成独身一人站在树下,遥遥地看着宫墙的方向。 此情此景,何其令人唏嘘。 季君珣上前一步,担忧的看着厉成,劝慰道:“厉成,我知道你心里着急,可你身上的毒刚解,就算你再......” 话说到这,季君珣忽然顿住了,片刻后他又接着开口:“你现在最该做的,是爱惜自己的身体,早日好起来,只有这样,才能做接下来的事情。” 在这样陌生又离奇的世界里,身边还能有两个熟悉的人关心自己帮助自己,换做任何人都会感动,厉成也不例外,他也是个凡人,又尤其是在这样的关头,季君珣一番话虽再平凡不过,却也仍旧让厉成感激,他没说话,只微微侧过眼看了下季君珣安抚在他肩侧的那只手,点了点头。 “你是因为听了今日那些传闻,才来这里的吗?” 宋珮茵问道。 厉成还是没说话,他只转过头再次看向神女宫的宫门,他在想,这会儿,宋千玦在做什么呢?她是否能感觉到自己在这里等着她...... 神女殿。 就在厉成被宋珮茵和季君珣两人带回去的时候,厉成转身的刹那,林木的心口忽地绞痛起来,许是这个身子始终还残留着那些她作为宋千玦时留下的痕迹和思绪,就在那一刹那,她居然透过重重宫墙,看见了厉成的背影。 一旁的后云夏被林木捂心口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奔上前去唤了一声王上。 396 熟悉又陌生 “王上,你怎么了?” 后云夏紧张兮兮地扶着林木的胳膊,看那神情,倒是真像在真心实意的关心林木的安危。 见后云夏如此,林木嘴角微微扯出一丝笑意,不露痕迹的从后云夏怀里抽出了自己的手臂,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轻声道:“本王无事,后公子且不必如此紧张。” 闻言,后云夏脸色一僵,整个人的神情瞬间黯淡下去,他微微嘟起嘴来,抱怨似的嘟哝道:“王上怎么还叫我后公子,听着真别扭。” 林木眼里带了点笑,略一挑眉:“哦?那你想本王叫你什么?” “云夏,王上以后叫我云夏可好?” 林木点点头:“好,就依你的意思,以后,本王都叫你云夏。” “谢谢王上。” “这有何可谢?” 说起这事,后云夏就势整个人坐在了案几下的软垫上,那软垫在台阶上,如此一来,林木自然比后云夏高了几分,后云夏若是想要看着林木说话,就必须得扬起头来。 “虽然王上并未追究云夏什么,可云夏自己明白,我是皇爷爷膝下唯一的孙儿,自小就被他惯坏了,性子骄纵又不讲理,来须弥山之前,皇爷爷便教导我,在这神山之处决不能再像家里那般任意妄为。” 说到这,后云夏顿了顿,见林木没什么大的反应,于是又才继续开口:“想必大家都知道,作为质子的日子是怎样的,我也知道,所以不瞒王上说,云夏其实并不愿意随皇爷爷来须弥山,可奈何我是妖族唯一的皇孙,上任妖王对零域犯下如此滔天罪行,害死多少无辜性命,这些,说到底,都是妖族的过错,所以,作为皇爷爷最疼爱的孙儿来须弥山,这是云夏的责任也是云夏的义务。原本云夏是十分害怕的,可皇爷爷告诉我,说我与那纳兰皇族的静渊皇子生得十分相似,女王待静渊皇子亲如姐弟,就算日后云夏哪里惹了女王不高兴,女王也会看在云夏这张脸的份上饶过云夏一命。” 林木若有所思的盯着后云夏半晌没说话,她知道,后云夏没有说谎,后云夏甚至是坦坦荡荡,丝毫不掩饰自己说到底其实是纳兰静渊替身的事情,真不知是该说他聪明真诚还是该说他愚笨狡猾! 就在后云夏不知眼前这女王究竟在想什么的时候,林木忽然又开了口,叫人听不出她的情绪来。 “所以,你才故意使小性子,想知道本王对你究竟是个什么态度,有多少耐心,是吗?” 该说的不该说的,方才后云夏已经一股脑都说了,眼下他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听林木如此相问,他倒也不撒谎,反倒点头嗯了一声。 “我害怕嘛,我想让王上记得我,如果一个质子被王上忘记了,那他往后的日子一定不好过,谁都可以欺负我,云夏不想过那样的日子,我想要被王上放在心间,这样,就谁也不敢动我了。” 眼前的少年眼神澄澈,肤如上好的羊脂玉般没有丝毫的杂质,一张脸清白干净,眉骨间自有一番年轻人的味道。 于林木来说,后云夏是如此的熟悉,又是如此的陌生。 397 他叫后云夏,他来自妖族,他的目的是 神女殿所有照明的东西都是来自东海的夜明珠,柔和温润的光静静地从半空里倾泻下来,后云夏穿了件白衫红边的薄云锦,他人生得漂亮,如此装束在夜明珠的光彩下更是惹眼,林木看着这样的后云夏也忍不住恍惚了片刻,看得入了迷。 林木是天神,容貌自然不必说,后云夏仰视着这世间人人尊崇的女王,一颗少年心竟也开始晃荡起来。 许是夜明珠的缘故,连着空气中的光线都变得暧昧起来,后云夏和林木四目相视间,后云夏的目光渐渐变了味道,那原本纯良的一双眼也生了侵略的火焰,他渐渐靠近林木,那双骨节清明的手试探性地落到了林木的膝盖处。 林木坐在台阶上,此时两人相距不过咫尺,甚至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感受到,林木不是没察觉到后云夏想做什么,她只是想要看看,这后云夏能做到哪一步,没成想,胆子还真是大,要知道,她虽然忘记了过去,却并不是完不记得,她明白自己对纳兰静渊是什么心思,那样美好的小孩,怎能容后云夏如此心思? 后云夏见林木一直没有避开自己,便以为自己这般行径林木算是默许了,于是他下一秒便壮着胆子将身子往前凑了凑,形状优美的两片轻呵了一口芬芳之气。 然而就在刹那,林木猛地往后退了去,右手随即扼住了后云夏细白柔软的脖颈。 后云夏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林木的手上只用了三分力气,后云夏却已然呼吸困难,他涨红着一张脸过了半晌才从嘴里颤颤巍巍的唤出来两个字。 “王上。” 许是知道自己吓着这孩子了,林木终究念着这人的容颜,手上的力气慢慢松懈了下来,不过,却并未完放开。 后云夏跪在地上,双手垂在身侧,他也不挣扎,敛了先前露出来的害怕神色,只一双眼微微哀切的看着林木。 “王上要杀了我吗?” 他问。 林木的咽喉滚动了一下,片刻后,才缓缓开了口,只是那先前宠溺的眸子已然冰冷一片。 “云夏,本王要你记着,静渊是本王心尖上的人,本王决不允许这世上有谁人玷污他,收起你那不该有的心思来!若是再有下次,你这张脸也保不了你!” 林木的话丝毫情面不留,看着她愤然离去的背影,后云夏这才惊觉,原来是他想错了吗? 如果,如果女王对纳兰静渊不是那般心思,那又会是什么呢?明明她看他的时候,眼神是那般留连卷恋,倘若是他猜错了,可再怎样,这也不该的。 夜色渐渐深去,后云夏躺在外殿的床榻上久久不能入眠,此时他收起了白日里那副天真单纯的模样,变得沉静下来。 他在心里不停地重复着自己此来须弥山目的。 他叫后云夏,是妖族死去妖王唯一的血脉,只因老妖王疼爱他,不愿他卷入纷争,故此从小便将他养在世人不知的去处,如今林木害得自己的亲生父亲神魂俱灭!此仇不报!他有何颜面去面对列祖列宗?! 398 没有人能再夺走她的少年 翌日。 林木这一整夜都睡得不大踏实,天蒙蒙亮的时候方才睡得沉了些,自从经过昨夜的事情后,后云夏的性子总算收敛了些,否则,依着他的想法,他这会子可是要胆大包天的闯入内殿去叫林木起床的,然而,这位女王的性情他一时还捉摸不透,他可不想因为急功近利而惹怒了这位女王,反正时间还长,他有的是功夫慢慢来,就不信每天看着自己这张脸,她还能永远镇定自若!他到要看看,这位女王能坚持多久不动自己! 内殿的林木还没有要起床的迹象,后云夏自己穿戴好后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林木的寝宫。 女王为了妖族质子要将冬阳山的汤泉水引到兰亭,昨夜还将人留在神女殿过夜了。 这个消息是新箩今天早上才知道的。 他当时正在洗漱,听了这话,一口水差点没喷在前来汇报的人身上。 大多数的人都有这个毛病,一旦听到了自己不愿意接受的事情,总会下意识的反复确认,新箩也不例外。 他忍着咬碎牙的冲动,盯着自己的下属:“你再说一遍?” 下属抖了抖,只得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回。 神女殿。 林木悠悠转醒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她坐在华丽宽大的铜镜前看上去有些无精打采。 正在此时,汀雪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王上,国师大人在殿外求见。” 听见国师大人二字,林木微愣了一下,随即淡淡地回道:“让他去书房等我。” “是,王上。” 林木当然是知道新箩究竟为何来找自己,可她并不打算理会新箩,因为,她如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那个叫后云夏的妖族质子身上,她得承认,她的内心其实从见到后云夏想起纳兰静渊的脸时便一直未曾平静。 那个孩子是她所有的过往记忆里为数不多留下痕迹的少年,她曾想,如果上天能见她再见一次那少年,她就是献上性命也可以,本以为只是奢望,没成想上天是真的眷顾她。 如今那孩子回来了,她既不能表现的太过在意,又不能太冷落,一颗心仿若被放在山脚下那片地狱枝烧成的大火里煎熬似的,不过,好在如今她是这零域的王,没有人再能夺走她的少年,她终于可以兑现当初的承诺,永远保护他。 新箩本以为林木会像平常那样最多片刻的功夫就会来书房,谁知这回他却遇到了冷板凳,他独自一人在书房里等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也没将人等来,期间他好几次叫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结果带回来的消息却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女王命他等在此处,不可再随意闯入神女殿。 林木此举无疑让新箩心中的那根刺愈发扎得疼,他只要一想起妖族质子和林木同住一殿他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想法不去深想些什么,而越深想,他就越气恼。 他恨,他怒,他也怨,但更多的是怪他自己。 是他当初没有守护好最初的林木女王,所以才有了这些事,如果一切能重来,他想,他不会答应当初林木让他守护零域的请求,而是选择和林木一起离开这世界,管它什么天下苍生! 399 王上,你们天神是不是就住在这样的地方 又是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 这次,新箩无论如何都坐不住了,但林木毕竟是女王,他对她的命令还是不敢不听的,故此新箩还真没像从像那样去神女殿直接找林木,而是派人将汀雪叫了来。 一刻钟后。 “不知国师大人找我有何事?”汀雪微微埋下头,向新箩行了礼。 “你可知道昨夜女王殿下留质子后云夏在神女殿过夜的事情?” 汀雪点点头:“我知道。” 听闻汀雪的话,新箩瞬间炸了,他将手中原本正要送到嘴边的茶杯忽地抬手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站起身来怒视着汀雪:“如此重要的事情,你既然知道为何不连夜派人将消息带给我?!” 新箩发了脾气,还挺骇人,但汀雪可不吃他这套,汀雪不卑不亢的看了新箩一眼,接着不轻不重的说道:“传递消息?难道国师大人忘了,上回女王殿下在你面前怀疑的事情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女王殿下该是同国师你说过,不知道她这须弥山是不是有人在暗中将她的一举一动都传到了国师你的耳朵里,怎么?国师大人这么快就忘了吗?” 汀雪的话让新箩顿了顿,他仔细一想,还真有这回事。 沉默了半晌后,新箩的语气缓和了些:“就算如此,你也不该什么都不和我说了,你可知道,昨夜殿下留后云夏过夜的事,四族已经都传遍了,你当时为什么不拦着她?” 汀雪还是那副神色,她看了新箩:“不是汀雪不想拦着女王殿下,而是国师你应该明白,当女王殿下在大宴上看见后云夏的那一刻起,这样的事情你我早该料到的,殿下从来对人都平和温远的,我从未见她对哪个人露出过如此神色。” 虽然早知道当初林木在大宴上看后云夏的眼神不简单,但新箩怎么也没想到情况比他想要的要复杂的多,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告诉我,王上现在在哪里。” “听说,和后云夏一起在后山。” 林木本就想晾着新箩一段时间,加之正好后云夏来找她,跟她说自己在后山发现了一处风景别致的地方,想要和她一起去看,于是林木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后云夏发现的这处风景的确别致,林木来了后山这么多回,还是头一回知道原来这石林深树间竟还有别样天地。 那是一处天然形成的暗穴,暗穴上是高山,里面是从地底冒出来的石水,石水清凉甘甜,饮之如上好的晨***口深处隐隐有光泛出来,后云夏好奇想要进去看看,林木不想他失望,便陪着他一起去了。 林木念了句诀,原本阴暗潮湿的洞穴里渐渐出现了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足以照亮洞穴里的路,等寻到了那光亮的拉来处,夜明珠也渐渐失去了它的色彩。 满目都是闪烁的光彩,像是置身于漫天星河中,如梦似幻。 林木也是第一回见到这样的光景,就在她恍惚中,她忽觉有人轻轻拉住了她的手。 她一惊,想起来是那小孩儿。 “王上,你们天神是不是就住在这样的地方?” 400 听说是个男狐狸精 后云夏的声音很好听,像是有一种吸引人的魔力,引着林木连他牵自己的手都没追究,反而还顺着他的话真去想了想自己身为天神,那天宫到底是什么样的,而她,在天宫里又是什么样的,只可惜,这些东西,林木的脑海里无印象。 后云夏许是看出林木脸上细微的变化,于是他十分聪明的转移了话题。 “王上,你相信愿望吗?” “愿望?” “嗯,在我们妖族有个传说,只要你见到了这世上最奇特的景致并许下你的愿望,等不久后,这些愿望都会实现。” 不知是真信了还是假装,总之,林木十分配合的问道:“那云夏你呢?你许下的愿望都实现了吗?” 后云夏摇摇头:“我还没许过愿望呢,因为我觉得,从前见过的那些景致,都算不得最奇特。” “那现在呢?你想要在这里许愿吗?” “嗯,想。王上,你和云夏一起吧,心诚则灵嘛,试一试,好不好?” 林木说要将冬阳山的汤泉水引到兰亭去可决不是只图一时哄着后云夏高兴,她是真将这事放在了心上,故此当她和后云夏从后山回到神女殿时,连一直不肯离去等在殿外的新箩都没见,反而是让汀雪找了人来,自己亲自选派了一支最精干的开山凿水的队伍去了冬阳山,立即开工。 自从新箩成为国师辅佐林木治理零域以来,新箩还从未在林木这里如此不受待见过,他笔直地站在神女殿外,亲眼看见汀雪带着一队人匆匆进去,过了半个时辰又从里面匆匆出来,这事不用别人说新箩都能猜到,是林木真要为了那后云夏去冬阳山开山凿水了。 一连好几天新箩都没能见到林木,更别提厉成了,两个男人虽说立场不同,但如今的情形却是一样的。 他们都比较讨厌那个后云夏。 这几日,关于林木对后云夏的宠爱传遍了须弥山的各个角落,一时间,流言遍地,不过,林木仿佛不知道似的,她依旧随着自己的性子对后云夏好,只要是后云夏喜欢的,想要的,哪怕是水中的月亮,林木都会想法子给他捞上一捞。 坊间皆有传闻,说妖族派了只男狐狸精来勾引女王,好让女王断送江山来了。 这一日,新箩再次登临须弥山神女殿,当然,等待他的依然是,女王殿下身体抱恙,不宜相见。 自然,这话谁都知道是骗人的,女王殿下明明和那男狐狸精整日厮混在一起。 许是也觉得这位国师当得不容易,又许是最近的林木愈发让人看不懂,汀雪昨日才定下的决心此刻再次开始摆动了,她从神女殿出来后经过新箩面前时停下了脚步。 “国师大人,作为女王殿下的护法,我有一个建议,你想听吗?” “说。” “去找那位厉公子。” 这话说完,汀雪再不多留,大步离去。 她知道,新箩比她聪明的多,如今这样不过是一时被女王气糊涂了些罢了,现在只需要她向他抛出一条引线,这国师新箩便自然能解决后云夏这个麻烦。 401 国师大人这是想要再来取一回厉某的性命吗 汀雪几句话对新箩来说犹如醍醐灌顶,他乱糟糟了许久的脑子终于开始清醒过来。 对啊,他怎么忘了呢? 那个知道女王林木所有过去的男人可还在这须弥山呢,自从上次自己对他用毒被林木发现后,又因着连日来的诸多事宜,故此若不是此时汀雪向新箩提及此事,新箩都快忘了这人呢,不过,这件事还需谨慎考虑,毕竟那厉成可不是什么与林木无关紧要的人。 沉香阁。 一连几天没见着宋千玦的面,这让厉成始料未及,他和宋珮茵季君珣三人仿若已经被彻底的遗忘在这角落里,被人忘记,这可不是他们历尽千辛万苦来到这里的初衷,只是,眼下的情况他们能做什么呢? 宋珮茵和宋千玦生得相似,宋珮茵原本想借着这个方便帮厉成弄些他和林木单独相见的机会来,只可惜虎视眈眈的新箩一直在林木周围徘徊,她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下手,于是,此种办法只能就此作罢。 新箩到沉香阁的时候,三人正在想办法,宋珮茵甚至准备若是再想不出来,她便要以身犯险,无论如何都要给厉成找个去见宋千玦的机会,也好让他们知道,宋千玦与那后云夏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新箩的到来令屋里的三人如临大敌,纷纷站了起来。 ”国师大人,不知您此来何意?“ 上回宋珮茵将新箩从大宴骗到神女殿的事情已经让两人彻底撕破脸皮,加之厉成的事情,故此宋珮茵也懒得再与这人虚与委蛇,她丝毫不客气地盯着新箩,一脸的戒备。 新箩似是料到宋珮茵会有如此反应,他不以为然的笑笑:”我此来自然是想与厉公子说说女王殿下的事情。“ 闻言,宋珮茵还想说什么,厉成却在这时站到了新箩面前,他本就生得英俊,此前又清瘦了些,眼下着了件墨竹的薄衫,瞧上去很是有些气骨翩翩的味道。 厉成盯着新箩,神色坚毅:”国师大人这是想要再来取一回厉某的性命吗?” 在这之前,新箩从未与厉成正面相交过,两人也没什么机会言语,新箩一直以为这厉成不过是个平常男子,至多也就比常人英俊了些,高大些罢了,若是要与他这掌四族的国师气象相比,自然是要被比下去,然而,时至今日,新箩才发现自己一直都小看这男人了,厉成不仅没被他比下去,反而比他多了分沉稳之意,他来之前特意从汀雪那打听过了,据说这厉成自从被林木救下的那日起,便再也没有见过林木,而依着厉成往日所说,女王林木是他明媒正娶的妻,这么多日不见且听闻林木与那后云夏相处多日,他倒是还能坐得住。 想到这,新箩忽然笑了笑,面上一片平和之意:“厉公子真是说笑了,你们三人当初还是我带进来这须弥山的呢,又何来害你之说?” 闻言,厉成也不甚在意的微微从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来,像新箩这样的人他见多了,都是背地里捅刀子明面上还要和你笑脸相视的人,他不怕他来,怕的是他不来! 402 君王从此不早朝 既然彼此的心心思都心知肚明,厉成也懒得与这人再兜圈子,他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他必须得尽快带着宋千玦离开这里,他们毕竟不属于这里,还是尽早回去的好,免得夜长梦多。 一旁火炉上煮茶的陶壶在这时沸腾了起来,缭缭白烟里飘来几缕香气,厉成俯下身将那陶壶从火炉上持柄端了起来,手法老道的亲自为新箩泡了回茶。 大抵本就是互相欣赏的人,新箩对厉成的印象还算不坏,他接过厉成手里的杯子,抿了一小口,片刻后夸赞道:“想不到厉公子泡茶竟也是一把好手。” 厉成并未应他,只举杯示意,算是回敬了。 待那茶水划过喉头,厉成这才抬起去看新箩。 “国师大人事务繁忙,如今却还有心思在这沉香阁与我饮茶,我想,既然你我都知彼此真意,国师大人,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毕竟,时间不多了,不是吗?国师大人是绝不会想要看到女王殿下在您眼前犯下大错,而您却无力阻止吧?若真是那样,国师大人你,可就失职了。” 厉成的话句句都戳在新箩的心上,他承认,厉成说的都不错,他的确,不愿再看到林木在他眼皮底下犯下大错,当初林木刚从另一个世界回来,法力尚未恢复,他尚且能够守得住她一时,可尽管这样,也还是让林木跑了,那时他便看不住这女王,更遑论是林木早已恢复灵法的今日? 所以,他必须得找个帮手!而从现在看来,厉成似乎是他唯一的选择,毕竟,林木曾经是他的妻子,就算记忆被忘却,那个人的气息与身子的感触却是不会在短时间里被磨灭的。 新箩从沉香阁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厉成出来送来他,两个人站在门口遥遥地看着神女殿的方向,那里如今正歌舞升平,一片灯火阑珊。 “你知道这几日,四族都在传什么吗?” 新箩问道。 厉成没说话,只仍旧目色深深地看着神女殿。 新箩没等到回应,他偏过头淡淡地看了眼厉成,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新箩一直以为厉成性子是平稳隐忍到极致的,可他不知道的是,厉成那双隐在身后的手,早已攥紧成拳,既愤怒也痛心。 然而,厉成知道,他不能怪宋千玦,只能怪他自己,是他当初未曾兑现承诺好好爱她。 新箩问他是否知道近几日四族都在传些什么,他自然是知道的。 春宵苦短日高起,君王从此不早朝。 月上中天。 厉成仍旧未曾入睡,夜色寒凉,他披了件薄衫站在阁楼之上,墨蓝的深空上星子疏朗,他想了许多,也想了许久。 今日新箩来找他,也算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了,毕竟,那后云夏是他们唯一的敌人,一个既脆弱又杀伤力最强的敌人。 新箩从汀雪那打听过来,说林木对后云夏甚是宠爱,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再这样下去,神女殿那内外的两张床怕是要变成一张了。 403 宋宋,我该怎么办 要将林木的心思从后云夏身上找回来!这是当前刻不容缓的问题!一旦时日久了,若林木真对后云夏动了其他心思,厉成不敢想象,他该如何自处。 二更天的风带着些寒意,厉成的心却比这风还要冷,他垂下眸子去看那日在后山他趁着宋千玦意乱情迷之时从她左耳上取下来的耳环。 盯着那耳环良久,厉成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 “宋宋,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翌日。 神女殿。 后云夏早早地醒了过来,他还是住在外殿,虽说林木对他疼爱,可这终究在林木心里对他除了姐弟之情再无旁的东西,故此无论后云夏如何软硬兼施,林木的原则却从未动摇过,她虽不记得往事,却能知晓自己在面对这张脸时曾有过的感觉,她从来,都只拿纳兰静渊当做疼爱的弟弟对待,再无半分其他的心思,而后云夏仿佛求的可不止这些。 林木昨晚做了个梦,梦里是一片深夜,她不知为何受了重伤,有个看不清面容的男子一直背着她,还同她不停的说话,生怕她睡过去,她觉着很累,想把眼睛闭上,那男子却是不许,故意好几次将她弄醒...... 外殿里没有其他人,内殿也没有,林木睡觉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边,故意内殿也没有,不过,林木自己倒是设了一层结界,凭后云夏是越不过这结界的。 昨日后云夏和林木约好了今天要去冬阳山看看那引汤泉的事情进展的如何了,眼下这个时辰已不算早,后云夏梳洗完毕后,内殿里的林木还是没什么动静,于是他打发了手底下的人出去,自己蹑手蹑脚的想要去内殿叫醒林木,不过,这临到门前,却忽地想起来,此地林木亲自设了一层结界,他是进不去的。 不过,后云夏可不是轻易放弃的人,既然进不去,那他便要喊了。 “王上?天都亮了呢,您还不起吗?” ....... “王上,云夏都饿了。” ...... “王上?您要是再不起,云夏可就进来了啊。” 后云夏本以为林木还是没醒,谁知这话音刚落便听得内殿里传来一句:“呵,我说我这梦里怎么这么吵呢,原来是你在本王耳朵边嚷嚷。” 听到林木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后云夏一怔,随即微微抱怨道:“还不都是王上起晚了,明明昨日和我说好今天要去冬阳山看日出的呢。” 闻言,林木甚是惊异:“看日出?” 后云夏气结:“王上,您不会是真忘了吧?你...你欺负云夏,人家还以为王上今日真要带我去呢,没成想,原来王上根本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哼,我生气了,今日不陪王上了,王上自己找人去玩儿吧!” 说完这话,后云夏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当真一甩袖子扭头便走了。 林木在内殿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在她看来,这孩子心性简单,只要她过会叫人备些礼物送过去,这孩子自然又会巴巴地围过来了。 404 追猫计 后云夏喜欢花,喜欢各种各样的鲜花,林木为了哄他高兴,派人在四族里收集了好些奇花异草,都养在这神女殿里,此时日色刚好,阳光穿透那些花花草草,从茎叶中洒落到地上,反正后云夏走了,这神女殿也没什么旁的人,林木便也懒得更衣,只着了件轻薄的睡衫,她走到外殿来,随手折了枝花香馥郁的红梅。 阳光,鲜花,还有美人。 这是一幅如此动人的场景。 去而复返的后云夏藏身在不远处的拐角墙边,为眼前的林木着实狠狠地心跳了一回。 原来,女王林木居然会让他这般着迷。 然而,就在后云夏一颗心狂跳不止的时候,一只毛茸茸的小奶猫不止从哪里蹦了出来,看那模样也就刚生出来两三个月的时间。 小奶猫的出现将林木的视线都吸引到了这只毛茸茸的小东西身上,那小东西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它,于是它回过头冲林木喵了一声,随即撒开四蹄欢快的往前跑去。 大概是许久未曾这般不修边幅过,林木明知自己只身穿了见薄衫不便出门,但她仍旧追着那小奶猫的踪迹寻了过去。 晨风阵阵,树林里有樟木的香气,小奶猫已经彻底消失不见,林木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的似乎又迷路了。 想起那只扰人心窝的小猫咪,林木甚是不服气,哼,若重来一回,她一定能抓住它! 所幸林木估计着这路程也不大远,就算她没来过这里,想必离须弥山也不是远的,更何况难得这么个地方让她清静清静,又何必急着找回去的路呢? 就在林木打定主意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的时候,先前那小奶猫的声音再次从角落里传了出来,不过,是只闻其声不见其猫。 “喵...喵......” 小奶猫又叫了两声。 听着那软软糯糯的声音,林木一时动了好玩的心思,于是她也学着那猫的声音喵了一句。 “喵......” 如此幼稚的事情,若说去是当今零域女王林木做出来的,怕是没人敢信。 这边林木话音刚落,那边高大的香樟树后忽然站出来个男子,男子手里抱着林木方才追的那只猫。 林木自然认得眼前的男子。 “是你?” 她看着厉成。 厉成点点头,看上去似乎心情不错:“嗯,是我。” “这猫是你养的?” “是,你喜欢吗?” 宋千玦顿了顿,没接厉成的话,却早已想明白这其中的关联,于是她话锋一转:“你是故意用猫引我出来的?” “对。”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猫?万一我讨厌它呢?” “你不会的。” “你为什么如此肯定?” “因为我知道,你,从前也是这般喜爱猫的。” 此话一出,两人皆沉默了。 方才说话间厉成不知不觉的就靠近了宋千玦,眼下他与这日思夜想的小女人相距不过半尺,五彩斑斓的细碎阳光从充满香气的树林里斑驳而下,倾泻在两人身上,一时间,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暧昧起来。 406 又是这样! 眼前一幕让林木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那晚她在后山和这厉公子发生的事情,说来也是奇怪,这个人明明没见过几回,她却也能容得他对自己放肆。 林间青草树木的香气混着宋千玦身上独有的味道一股脑钻进了厉成的鼻息间,他垂下眸子视线正好和宋千玦那双眼撞到一处。 将宋千玦身上单薄的衣衫看了又看,厉成微微拧起眉来,语气不大好:”你整日里与那后云夏处在一起,便也是穿成这样么?“ 闻言,林木果然低头看了眼自己,像是刚发现什么似的,林木猛然往后退了一步,一双手紧紧捂住了胸前泄露的春光,脱口而出的话倒是不客气。 “我警告你!给本王闭上你的眼睛,否则,给你挖出来!” 看着眼前故露凶相的小女人,厉成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他忽然想起几年前他和宋千玦刚认识的那段时间,那时候宋千玦总是故意试探他,惹他生气,他有时候恼了便也是这样凶她。 那时候,她是怎么回应他的呢? 林木开始有些后悔起来,自己不该如此大意穿成这样出来的,想到这,她似乎更生气了,这个男人居然利用小奶猫敢给她下套!而且现在还一副无事人的模样,怎么?真当她林木是好欺负的不成?! 厉成上一秒还沉浸在好不容易见到宋千玦的喜悦里,然而下一秒他便看见宋千玦眉眼一横,那裹在薄衫下修长的腿就这么怒意十足地朝他小腿处踢了过来。 林木这一脚力气可不小,加之她又有神力相互,若是这真踢到了厉成,后果可想而知,好在厉成反应够迅速,看出来是宋千玦这是这真想要收拾他。 说时迟那时快,厉成凭借多年来厉琰交给他的防身术瞬间侧过身子往后退了一步,刚好险险地让过宋千玦这一脚。 不过,这可不算完,林木见厉成竟能躲过她,于是愈发的厉害起来,她稍稍一顿,转瞬一只脚变幻了角度瞬间再次向厉成袭去,可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厉成这回反倒静了下来,林木来势汹汹,他却不躲不避的站在原地,就那么看着眼前的人。 厉成的反应让林木始料未及,眼看她这一脚便要狠狠落在厉成的小腹上,千钧一发之际却不想林木凭借自己深厚的灵法硬是生生将势头停在了半空里,片刻后收了回来。 “为什么不躲?” 林木问道。 厉成没应她,反问道:“为什么要收回去?” 此话一出,林木瞬间愕然,对啊,她刚才为什么宁愿用灵法伤自己却也一定要将这一脚收回来? 林木仔细想了一下,没想出个头绪来,她只依稀晓得,那一刹那,她仿佛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宁愿自己受伤辛苦些也不能伤了厉成。 厉成目色灼灼,一双眼里的神情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林木的爱意,林木被他的目光看得实在不自在,头一扭便要离去。 但厉成却是不肯答应,他好不容易费尽心思才能见她一面,怎么能轻易放人走呢? 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人挽住,林木身形一顿,愈发不悦起来,这男人怎么回事?连脸色都不会看吗?非要让自己给他点颜色看看,还是他吃准了自己对他下不了手? 一瞬间,林木的脑海里闪过万种念头,而厉成趁她走神的功夫不由分说的上前便将人从身后搂进了自己怀里。 林木又是一怔,厉成本以为她该挣扎,可怀里的女人却乖乖站在原地,任由他抱着。 许是想到了什么,厉成心下一喜,试探着将自己的头搁在了林木的肩上。 身后的怀抱宽阔又温暖,还十分的似曾相识,林木不想骗自己,纵使她心里一点都不愿意与厉成有什么牵扯,可往往她的身体却比她的脑子更快的做出了本能的反应。 她对身后这具熟悉的身体是如此的依恋,依恋到这人不过只靠近她,她便不想推开了。 男人温热的气息喷在自己的脖颈上,有些痒。 自来到零域,这是厉成除却后山那一晚第二回如此同林木亲近,她乖得像个孩子,温温柔柔的任由他抱着。 闭上双眼,厉成满足地叹了口气,轻声问道:“为什么不逃了?” 林木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将那句话说了出来。 “因为想把话和厉公子说清楚。” 林木的语气一点都不轻松,可厉成仿若不在乎似的,他低声浅笑了两下:“你觉得,这辈子你和我之间还能说得清楚吗?” 闻言,似是下定了决心,林木低头瞧了眼厉成紧紧环在他腰间的手,而后握住了厉成的手腕,微微用力挣开了厉成的桎梏,随即她往前跨了一步,转过身来看向厉成。 “你有来处,我有去处,自然是说得清楚的。” 林木是个固执的人,一旦认准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无论怎样都不会轻易更改自己的心思,她知道自己与厉成之间必定有一段让这男人牵恋至今的爱情,甚至让这男人为了她不惜万里来到不属于他的零域,可那又怎样呢?总归她如今是什么都不记得的了,她只知道自己是零域的王,她要对零域四族的生灵负责,现在于她而言,她只需要好好活着,让四族里那些企图挑起战祸的恶人知道有她林木在这世上守着零域便是她的使命,其余的,她不会多想,也不愿多想。 她是个害怕麻烦的人,一旦她想起过往,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处理这些事,所以,倒不如什么都不知道的好,简简单单的做个林木女王,守着她的“纳兰静渊”,就足够了。 面对推开自己的林木,厉成没动作,他只依着她,目光紧紧追随着她。 林木故作镇定地稳了稳自己的心神,她将视线移到了路旁的野花上,神色沉静,语气淡然。 “厉公子,我不知国师大人为何将你安排到我这须弥山来,但厉公子须要知道,我才是须弥山的主人,我有权利决定谁留下来谁离开,况且厉公子身份不明,来历不明,本王明日便会派国师大人将厉公子送下山去,就此别过。” 说完,林木再不肯看厉成一眼,转身便要离去,可心如针扎的厉成却是不许,他眼疾手快的上前将人拦住。 林木明显不悦起来,她拧着眉头抬起眼皮瞪着厉成:“厉公子,你这是非要逼本王动手吗?” 厉成也不是吃素的,他脾气犟起来,一双眼里的怒火和痛苦显而易见,他抓着林木的肩,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句道:“我宁愿你动手,也不愿你就此打发了我!宋千玦!你当真就如此绝情残忍吗?你明知道你与我之间必定有牵绊,可你还是决定要装傻,你就当真,当真不愿再想起来?!” 厉成的质问句句锥心,可尽管如此,林木还是仔细想了想,随即还颇为认真的冲厉成点了点头,回他:“是。” 从前的时候,宋千玦一向是狡黠的,也是个爱撒谎的,可此时此刻,厉成十分明白,宋千玦喜欢骗人,但林木却十分诚实。 她是真的,不愿再与自己有任何瓜葛。 厉成心中最初燃着的那团火,竟慢慢开始熄灭下去,那些都是希望,对找回宋千玦的希望。 厉成很平静,面色也恢复如初,可眼中的那些光亮终究是黯淡了下去。 “为什么?” 他忍不住问道。 想了想,林木隐隐叹了口气:“世人都说须弥山的天神是零域最逍遥自在的,可他们不知道,天神原本和他们一样,都是血骨铸肉而成,也有七情六欲,只不过肩上比他们多了一分要守护天下安平的责任,因为这一分责任,天神便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自由。” 说到自由两个字的时候,林木的神色变得遥远又空洞起来,她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个画面,尽管那场景一晃而过,但她却还是抓住了,那是她当初被新箩弄进须弥山然后想方设法出逃的场景,想来,她虽不能仔细知道,却也明白,那时候的自己之所以要逃跑,争的也不过是自由罢了,如今看来,当初她该是没争到,否则她现在也不会是林木。 林木说的话厉成自然是听得懂的,只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让林木不愿想起过往的原因竟是这个。 “所以,厉公子,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你走了吗?我不知道我的过去和你有多少牵扯,但我想,依着我林木的眼光,喜欢的人怎么着也不是个凡夫俗子,既然如此,我想劝厉公子一句,你的人生除了我,我猜还有其他很多重要的事情等着你,如今你陪我在此地虚耗光阴,于成大事者而言,这绝不是件好事情,我是零域的王,而你是人中龙凤,除了儿女情长,我们各自都该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是吗?我不想伤你,就此别过吧。” 林木说话的时候情绪始终是淡淡地,偶尔掠过厉成一眼,也是波澜不惊,那神情与模样,分明就是在说厉成如今只知儿女情长,却不闻家国大事,颇为瞧不上他。 活了这么久,这是头一回有人带着颇为鄙夷的神色看待自己,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的老婆,这让厉成不止气愤,还十分的郁闷,想当初他在商场上初露头角的时候,哪个对手不是想方设法的要弄死v·i集团?结果呢?这么多年过来,如今v·i早已走向世界,成为如雷贯耳的商业集团,反观当初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些绊脚石,却早已被资本的潮流卷入地底,成为了历史中的一颗尘埃,而他厉家太子爷的名声,更是不必说,可如今倒好,他竟被自己失忆的小妻子给鄙视了,鄙视他儿女情长,失了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 呵! 看来他是不拿出点手段来,这女人怕是真以为自己是个软软糯糯的小男人呢! 想到这,厉成忽然盯着林木笑了起来。 林木被他的笑声弄得有些不自在:“你笑什么?” “我笑我自己,既然王上如此无情,我又何必多义呢?请王上放心,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明日便动身离开。” “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不过,我有个问题需要王上答复了我,我才能走。” “你说。” “不知王上与那后云夏究竟是个什么关系?” 此话一出,林木脸上的表情甚是好看,许是心底波动太大,刹那间,林木的脑海里竟似万马奔腾般翻滚起来,眼前是纳兰静渊的音容笑貌。 剧痛一阵一阵袭上林木的头部,她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却不想脑袋愈发的痛起来,到后来她实在站不住,腿一软便要跪倒在地,还是厉成眼疾手快将她给搂住了怀里。 厉成不知道林木和纳兰静渊之间的事情,他以为那后云夏与林木一定不简单,否则,林木怎么会在他提起后云夏的时候反应如此之大? 就在此时,一声清亮的男音从厉成身后不远处的林子里传了过来。 “王上?王上你怎么了?” 当看清来人,厉成眉头一皱,是后云夏! 瞧这小子人前穿的倒是一副正正经经的模样,可这私下与林木相处之时,厉成听汀雪说,那可是极尽魅惑,时常有意无意的故意撩林木,若不是林木定力足,不为所动,只怕他厉成现在,早已戴上绿帽子了! 见着后云夏,厉成心中那团憋屈的火愈发的忍不住,不过,他还未开口,那头的后云夏倒是先不客气起来。 只见后云夏横眉冷眼的瞪着厉成:“放肆!你是何人?竟敢劫持女王殿下?不想活了吗?!还不给我放开王上!” 闻言,厉成没应后云夏,他有些担忧地看了眼怀里的林木,林木额间豆大的汗珠低落在他手上,瞧上去十分痛苦。 不想与这人多做纠缠,厉成忽然拦腰将林木抱到了怀里,随即,他冲着云端的方向唤了声清亮的号子,另一边的后云夏还未反应过来,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厉成带着林木已经消失在他眼前了,而紧接着他头脑一阵晕眩,下一秒已经不醒人事。 406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说完,林木再不肯看厉成一眼,转身便要离去,可心如针扎的厉成却是不许,他眼疾手快的上前将人拦住。 林木明显不悦起来,她拧着眉头抬起眼皮瞪着厉成:“厉公子,你这是非要逼本王动手吗?” 厉成也不是吃素的,他脾气犟起来,一双眼里的怒火和痛苦显而易见,他抓着林木的肩,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句道:“我宁愿你动手,也不愿你就此打发了我!宋千玦!你当真就如此绝情残忍吗?你明知道你与我之间必定有牵绊,可你还是决定要装傻,你就当真,当真不愿再想起来?!” 厉成的质问句句锥心,可尽管如此,林木还是仔细想了想,随即还颇为认真的冲厉成点了点头,回他:“是。” 从前的时候,宋千玦一向是狡黠的,也是个爱撒谎的,可此时此刻,厉成十分明白,宋千玦喜欢骗人,但林木却十分诚实。 她是真的,不愿再与自己有任何瓜葛。 厉成心中最初燃着的那团火,竟慢慢开始熄灭下去,那些都是希望,对找回宋千玦的希望。 厉成很平静,面色也恢复如初,可眼中的那些光亮终究是黯淡了下去。 “为什么?” 他忍不住问道。 想了想,林木隐隐叹了口气:“世人都说须弥山的天神是零域最逍遥自在的,可他们不知道,天神原本和他们一样,都是血骨铸肉而成,也有七情六欲,只不过肩上比他们多了一分要守护天下安平的责任,因为这一分责任,天神便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自由。” 说到自由两个字的时候,林木的神色变得遥远又空洞起来,她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个画面,尽管那场景一晃而过,但她却还是抓住了,那是她当初被新箩弄进须弥山然后想方设法出逃的场景,想来,她虽不能仔细知道,却也明白,那时候的自己之所以要逃跑,争的也不过是自由罢了,如今看来,当初她该是没争到,否则她现在也不会是林木。 林木说的话厉成自然是听得懂的,只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让林木不愿想起过往的原因竟是这个。 “所以,厉公子,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你走了吗?我不知道我的过去和你有多少牵扯,但我想,依着我林木的眼光,喜欢的人怎么着也不是个凡夫俗子,既然如此,我想劝厉公子一句,你的人生除了我,我猜还有其他很多重要的事情等着你,如今你陪我在此地虚耗光阴,于成大事者而言,这绝不是件好事情,我是零域的王,而你是人中龙凤,除了儿女情长,我们各自都该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是吗?我不想伤你,就此别过吧。” 林木说话的时候情绪始终是淡淡地,偶尔掠过厉成一眼,也是波澜不惊,那神情与模样,分明就是在说厉成如今只知儿女情长,却不闻家国大事,颇为瞧不上他。 活了这么久,这是头一回有人带着颇为鄙夷的神色看待自己,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的老婆,这让厉成不止气愤,还十分的郁闷,想当初他在商场上初露头角的时候,哪个对手不是想方设法的要弄死v·i集团?结果呢?这么多年过来,如今v·i早已走向世界,成为如雷贯耳的商业集团,反观当初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些绊脚石,却早已被资本的潮流卷入地底,成为了历史中的一颗尘埃,而他厉家太子爷的名声,更是不必说,可如今倒好,他竟被自己失忆的小妻子给鄙视了,鄙视他儿女情长,失了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 呵! 看来他是不拿出点手段来,这女人怕是真以为自己是个软软糯糯的小男人呢! 想到这,厉成忽然盯着林木笑了起来。 林木被他的笑声弄得有些不自在:“你笑什么?” “我笑我自己,既然王上如此无情,我又何必多义呢?请王上放心,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明日便动身离开。” “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不过,我有个问题需要王上答复了我,我才能走。” “你说。” “不知王上与那后云夏究竟是个什么关系?” 此话一出,林木脸上的表情甚是好看,许是心底波动太大,刹那间,林木的脑海里竟似万马奔腾般翻滚起来,眼前是纳兰静渊的音容笑貌。 剧痛一阵一阵袭上林木的头部,她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却不想脑袋愈发的痛起来,到后来她实在站不住,腿一软便要跪倒在地,还是厉成眼疾手快将她给搂住了怀里。 厉成不知道林木和纳兰静渊之间的事情,他以为那后云夏与林木一定不简单,否则,林木怎么会在他提起后云夏的时候反应如此之大? 就在此时,一声清亮的男音从厉成身后不远处的林子里传了过来。 “王上?王上你怎么了?” 当看清来人,厉成眉头一皱,是后云夏! 瞧这小子人前穿的倒是一副正正经经的模样,可这私下与林木相处之时,厉成听汀雪说,那可是极尽魅惑,时常有意无意的故意撩林木,若不是林木定力足,不为所动,只怕他厉成现在,早已戴上绿帽子了! 见着后云夏,厉成心中那团憋屈的火愈发的忍不住,不过,他还未开口,那头的后云夏倒是先不客气起来。 只见后云夏横眉冷眼的瞪着厉成:“放肆!你是何人?竟敢劫持女王殿下?不想活了吗?!还不给我放开王上!” 闻言,厉成没应后云夏,他有些担忧地看了眼怀里的林木,林木额间豆大的汗珠低落在他手上,瞧上去十分痛苦。 不想与这人多做纠缠,厉成忽然拦腰将林木抱到了怀里,随即,他冲着云端的方向唤了声清亮的号子,另一边的后云夏还未反应过来,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厉成带着林木已经消失在他眼前了,而紧接着他头脑一阵晕眩,下一秒已经不醒人事。 厉成没有灵法自然做不到凭空消失,那声嘹亮的口哨是他给新箩发出的信号,而这一出引林木从神女殿出来的追猫计则在厉成和新箩的配合下总算完美落幕。 沉香阁。 当厉成将晕过去的林木抱回来的时候,此时的宋珮茵已经通过汀雪的帮助秘密到了神女殿,没错,这一出叫狸猫换太子。 将林木放到床榻上,厉成看了眼一旁的新箩,神色颇为担心道:“我也不知她是怎么了,忽然间就晕过去了。” “忽然晕过去?” “嗯。” 闻言,新箩忙不迭伸出手给林木搭起脉搏来,片刻后,他眉间拧出一个深深的川字来。 “她到底怎么了?” 厉成急切的盯着新箩,想要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新箩抬起眼皮瞧了一眼厉成:“你仔细想想,你是否和她说起过什么让她容易情绪激动的事?” 情绪激动的事?厉成回忆了一下,最激动的不过也是当他知道林木真能狠下心抛却过往,劝他回去的时候,可那最激动的是他啊,林木没什么反应的。 见厉成面露难色,新箩道:“你再好好想想,让王上情绪波动过激晕倒的答案一定就在你们的谈话内容里。” “她现在怎么样了?” “内息混乱,急火攻心,再这样下去,她体内充盈的灵力反而会害了她。” “有办法吗?” 新箩看了眼厉成:“放心吧,会没事的。” 厉成点点头:“对了,我想起来了,我问她的最后一句话是,她和后云夏究竟是什么关系。” 新箩一顿:“就这个?” “嗯,就这个。” “好,那我知道了。” “国师大人不准备和我说吗?” “告诉你也无妨,不过,你这心下怕是要难受的。知道纳兰静渊吗?” 厉成没说话,静静等着新箩的下文。 新箩叹了口气:“纳兰静渊是人族皇帝的孙儿,时年十七岁,和后云夏的模样有九分相似,女王从须弥山出逃的那段日子便是与这个纳兰静渊在一处的,那段时日他们发生了什么无从知晓,就连这些事都是战后我听了些传言后一一去调查过的结果。” “国师大人的意思是,她将那后云夏当成纳兰静渊的替身了?” “是。” “宋宋?宋宋你怎么哭了?” 林木是被厉成叫醒的。 她恍惚间睁眼的时候发觉自己眼角竟然挂着泪,心上不知为何一阵一阵的难受。 厉成神色复杂的看着林木:“做什么梦了?这么伤心?” 林木愣了愣,对于自己为何晕过去又为何醒在此处她仿佛一点都不在意,而这不在意的前提是眼前人是厉成,是一个让她莫名心安的男人。 许是身体终究是诚实的,明明林木自己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可她却已经不由自主的开了口,她双眼怔怔地看着厉成,同厉成缓缓说道:“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大火,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她将我推进了河里,自己却被大火淹没了,我想要救他,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我的心好疼...我想要那个孩子活着,他是替我死的......其实,我知道,大宴上的那个老人家说的不错,这一切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一切都不会发生,那个孩子,也不会死去......” 林木说话的速度极慢,她断断续续说了许久,双眼没什么神采,看上去生气无。 厉成不喜欢这样的宋千玦,如此模样如此场面让他心生不安,仿佛下一秒宋千玦便要舍了命去偿还那孩子似的,如果宋千玦真死了,那他呢?他要怎么办?难不成真要像这女人在林间所说的那样,余生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他的事业上吗?那他的儿女情长呢?他为她做下那么多英雄气短的事情呢? 想到这,厉成一颗要将宋千玦带离零域的心愈发坚定起来,他不会任由她自生自灭不会看着她受苦不管的。 轻轻握住林木的手,厉成抚了抚她耳边的发,一双深邃又多情的眼牢牢地看着林木:“宋宋,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我在这里,别害怕,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你去了哪里,我都会陪着你。” 托那只猫的福,新箩总算见到了林木,不过后者可不大愿意见到他。 庭院里。 “王上,后云夏他......” “国师大人,本王不想与你谈论这个话题。” 新箩话还没说完,林木便已经一脸不耐烦的打断了他。 不过,新箩哪里又是容易打发的人呢?他虽当下闭了嘴,却不过是换了个由头再次将话题引到了后云夏身上。 “王上,虽然臣下知有些话王上不爱听,可忠言逆耳啊王上,大战才刚刚结束,多少无辜的生灵神魂尚未归去,王上却在此时如此宠爱那妖族送来的质子,王上您可知,四族如今都是如何谈论王上的吗?” 闻言,林木似是来了兴趣,她斜睨了一眼新箩:“哦?那你倒是说说,他们都是怎么谈论本王的?” 新箩自知有些话他是万万不嫩说出口的,虽然他与林木共事多年,可毕竟君臣有别,况且如今林木的性情已经变得让人捉摸不透,他怕,他若是哪一日无意惹恼了林木,再发生些无可挽回的事情,那那些对须弥山虎视眈眈的豺狼们只怕便要倾巢出动了。 许是心里作用在作祟,现如今每当新箩面对林木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猜不透林木在想什么了,比如现在这件事。 新箩知道,林木绝不是个轻易糊涂的人,就算那后云夏有千般本事,林木也绝不该如此任由谣言传遍,除非,除非她早有计划,可...可就算如此,她也不该和那后云夏同住在神女殿的。 “王上,这男女毕竟有别,您又是零域的女王,再怎么着,您也不该让后云夏与您同住同吃,如此,实在有悖礼制。” 新箩一番话语气诚恳,半点听不出它意,可这并不代表林木就不知道新箩这心里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她猜,新箩一定是想借此套她的话。 407 她后悔了 新箩还想说什么,可林木已经不愿再听,她躺在榻上露出一副倦色来,冲新箩摆了摆手,淡淡地说道:”国师大人,本王知道你的意思,也知道四族里关于我的风声,我是这零域的王,我的一举一动都关乎着天下苍生,你当可放心,本王自有分寸,但,你要记着,无论发生什么,后云夏那孩子,除了我,谁都不可动他,明白了吗?” 林木的话已经说到如此份上,就算新箩有再多想法,此刻也只得缄默,他微微低下头,心里隐隐叹了口气,朝林木揖了揖手:”是,王上,臣下遵命。“ “本王有些乏了,你且退下吧。” 新箩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是,随即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等等。” 倏尔,林木又叫住了新箩。 脚下的步子一顿,新箩不解的转过身来:“不知王上还有何事吩咐?” 似乎是真遇见了难事,林木脸上流露出一副为难的神情,片刻后,她用十分惆怅的语气问新箩:“国师大人,你觉得,本王该如何安置厉公子才好?” 怎么也没想到林木会忽然问起这事,新箩先是心下一惊,紧接着便反应过来:“王上,这厉公子一行三人在须弥山平白待着确实不妥,不知王上是想留下他还是?” 见新箩如此回答,林木在心里小小的翻了个白眼,废话,她要是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还用得着问他吗? 虽然知道食言是件顶不好的事情,但眼下的林木已经顾不得许多了,她为不久前自己在树林里与厉成说下的那番何必拘泥于儿女情长的长篇大论感到有些难为情,因为她现在后悔了,就在她从这里醒来第一眼见到厉成后,她就后悔了。 她不得不承认,当她醒来见到厉成的那一刻,她梦里被那场大火烧成巨大空洞的地方因为有了面前人的存在,那样留不住一切冰冷孤独的感受竟渐渐浅淡了下去。 厉成于如今的林木来说,仿若一抹照进她冰冷黑暗梦境的那束阳光,她在大火里无法呼吸,在暗黑的河水里沉溺,厉成是她唯一能握紧的救命稻草,她想,她真的后悔了。 天神也是由血肉之躯铸成,没有谁不向往光明和温暖,世人都一样,她虽为须弥山女王,却到底不过是这世间一颗渺渺尘埃,她不想再从噩梦里醒来时还要强颜欢笑,还要强装镇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她想要有人知道她的苦楚,并且是一个能让她为之相信的人,从目前的情况看来,能让她放心交付自己噩梦的人,除了那个自称她恋人的厉成厉公子,她还真找不出第二个来。 林木迟迟不说话,新箩一向极会察言观色,他见林木似乎另有它意,不肖细想,新箩便意会过来,看林木这意思,定是想要厉成留下来的,既然如此,他何不趁这个机会将厉成弄到林木身边去?就算他心里对厉成多有忌惮,可心里的直觉却告诉他,选择厉成要比选择后云夏好的多,毕竟后云夏的身份在零域太特殊了,让他待在林木身边,对于零域四族的生灵来说都是个随时可能爆炸的存在。 他不会拿零域所有人的安平冒险。 408 将人留下来吧,她后悔了 想到这,新箩的脑海里立马有了主意,只不过留个人在林木身边罢了,他作为国师这点权利还是有的,且还能名正言顺的让厉成守在林木身边。 那后云夏不是仗着自己三千宠爱加身最近行事愈发放肆了吗?他正好趁这个机会给那小子一点教训!让那小子知道,伴君如伴虎,这女王林木的心思可不是他讨好卖乖就能猜透的,如此一来,这人日后行事便也会收敛几分。 抬眼看着林木,新箩微微一笑:“王上,这左护法的位置自三百年前起便一直空着,汀雪一直以来都一人任两职,前些日子汀雪来微臣这说她一人操持须弥山安危已久,实在有些疲累,所以微臣想,不如就让厉公子来补这左护法的空缺如何?” 新箩的提议让林木来了兴趣,她眼里一阵光亮闪过,不过微一思索,便应下了,但随即她又觉得有些不妥。 “可是,国师大人,厉公子他,身无半点灵法,让他当左护法的事,会不会?” 余下的话林木没说完,但新箩自然是明白,他笑道:“王上不用担心,臣下自有办法。” 庭前。 “你是说,让我当左护法?” “是,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为你争取的机会,厉公子,你可得好好把握才好,不过,我先提醒你一句,千万别忘了咱们之间的约定,否则,被我发现,我会立刻让你消失,神不知鬼不觉的那一种。” 在厉成耳边留下威胁的话后新箩一抬脚便消失在了夜色里,厉成垂在身侧的手握了又握,终是放开了,如今人在屋檐下,他也只能先遵守这世界的游戏规则。 新箩走后,季君珣放下手中闲着的棋子,向厉成投来了一个加油的眼神,厉成冲他笑笑,点了点头,心下也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他们三人当初筹谋的事已经一步步向着他们期望的方向发展了,不是吗? 从最初的无人问津被人遗忘在角落,到如今总算在须弥山争得一个留下来的理由,且让他从林木那里看到了希望,这些,都是好事。 沉香阁的一池芙蓉在月色下愈发显得清丽动人,林木安安静静地倚在池边的亭子里,时不时扔些鱼食逗弄那水里的锦鲤。 一阵夜风袭过,芬芳满园。 厉成拿了自己的披风进了亭子,轻轻覆在林木身上,温声问她:“在想什么?” 惊觉身后来了人,林木的眸子瞬间动起来,她侧过脸仰起头看向厉成,不知是这满池荷香醉人还是月色容易让人心绪变得柔软,林木竟鬼使神差般伸出手自上而下捧住了厉成的脸。 她用手指来回摩挲着厉成五官的轮廓,眼神颇为迷蒙。 厉成强忍着心中的那点念头没动,任由林木撩拨着他的心弦,对他为所欲为。 半晌后,似是终于觉得足够了,林木顿了顿手里的动作,随即慢慢站起身来。 厉成的身上有着某种特殊的味道,而这样的味道在林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便闻到了。 眼前人是不够熟悉的人,可眼前的人却能让她一颗心一次又一次剧烈跳动,身体总比嘴巴诚实,她不得不承认,她对这这具身体的主人潜意识里便是存了依恋念头的,只不过,她缺了那段记忆而已。 不是她不想记起,而是她不敢。 她不知道自己若是想起一切,到了那时她该如何选择,是跟着这人永远离开,还是永远留下来?彼时她要如何取舍?所以,既然不知道选择,既然没有更好的办法,不如,就让她保持现状。 林木的手一直停留在厉成的脸廓旁,她定定地瞧着眼前的人,一双眸子里暗流涌动,似有千言万语。 厉成是个聪明的,他不过将所有事前后微一思索,便得了结论出来,他想,他已经知道林木为何一再逃避有关他的事情。 忽而握住林木停留在自己脸侧的手,厉成不想再逼她,所以他决定先装傻,如果这样能让林木心里不那么焦虑的话,他愿意。 “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厉成笑问道。 闻言,林木忽然往前靠了一步,原本就靠得近的两人愈发显得亲密起来,气息相织。 人们常说,随手可得的决不会珍之惜之,若即若离的才是最好,厉成想,无论如何,他是做不到对林木若即若离,这人只要出现在他视线里,他下意识的总会追逐她的身影,不能同她时时在一处,便恨不能就此一起死去也是好的,又从何谈起若即若离呢? 于是,厉成那准备将林木推开的手变成了将人紧紧拥在怀里。 林木也不挣扎,她贪图内心这片刻的宁静和美好,不愿再多想。 两人依偎在一处,互相没有言语,静默了许久。 哪里还需要说什么呢? 厉成明白林木的心思,他也理解,他如今要做的,只是先在林木身边留下来,其他的,只能日后再说了。 兰亭。 后云夏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他醒来的时候竟然只身一人躺在兰亭内殿的床榻上,不远处的屏风外站着个侍奉的宫婢。 一想到自己晕过去之前在树林里见到的那一幕,后云夏的心瞬间被堵得死死的,那个抱着女王林木的男人究竟是什么人?又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为何妖王事先未曾告知过他?那个男人,也曾和林木相识吗? 越想越觉得难堪,后云夏一把掀开身上的被子,气呼呼地朝外面的宫婢吩咐道:“来人!更衣!” “是。” 随即,四位宫女鱼贯而入,后云夏看着婢女们忙前忙后,颇为不耐烦的急道:“一个个真是笨死了!就不能快点吗?!” “公子恕罪,奴婢们知错了。” 后云夏不说话还好,这一开口四个宫婢竟齐刷刷丢下了手里的活,跪在了他脚下。 后云夏见着愈发的气不打一处来,干脆便将人赶了出去。 “滚!都给我滚!” “是,公子。” 宫婢们胆战心惊的纷纷退下,要知道,他们平日里在这须弥山上伺候的人可都只有女王林木一人,林木性子和善,从不轻易责骂于人,更遑论是迁怒,于是,一众宫婢见后云夏如此架子,都不由的害怕起来,毕竟这后云夏可是女王林木的新宠,据说前段日子女王为了他破天荒的罚了神女殿一个不小心惹怒后云夏的宫婢跪了一整晚。 依着现如今的情况来看,要不了多久,这女王便要为了后云夏破了这须弥山所有的前所未有了。 眼见着最后一位宫婢即将消失在眼前,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后云夏连忙叫住了那人:“哎,等等。” 被叫住的宫婢心有戚戚,听到声音立马转过身跪伏下去:“是,公子。” 见宫婢似乎很怕自己,后云夏怔了怔,不禁问道:“我有那么可怕吗?你抖什么?” 那宫婢是个胆子极小的,半天一个字都再没说出来,后云夏烦了,懒得再与她费口舌,不耐地问道:“你知道本公子是怎么回来的吗?还有王上呢?王上在哪?我为何又会在兰亭?” 那宫婢这回不抖了,稳了稳自己的心神,应道:“回公子的话,是王上派人将公子送回来的,王上说,等公子醒了,不必去找她,她自会来看你,还说.......” “还说什么?” “说如果公子执意要去神女殿找王上,王上日后便都不会再见公子了。” 闻言,后云夏险些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他实在想不通自己究竟何处惹恼了林木,她竟派人将自己送了回来。 在原地缓了片刻,后云夏有气无力的冲门口跪着宫婢吩咐道:“你下去吧。” “是,公子。” 待整个内殿只剩下自己一人时,后云夏那张平日里嚣张任性的脸忽而沉寂下来,他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思考着自己究竟是哪里犯了林木的忌讳,片刻后,他脑海忽然闪过一片灵光! 那个男人!那个莫名出现在树林中的男人,一定是因为他! 难道说,林木是因为自己看到她和陌生男子,她才生气的吗? 可是...... 此刻的后云夏心中可谓千回百转,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下令让人送他回来的人根本不是什么女王林木,而是冒充女王的宋珮茵。 在林木被厉成抱回沉香阁后,宋珮茵便在汀雪的掩护下成功上位开始了自己扮演一日女王的角色,不过好在她对于这些东西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十分熟悉,不过,唯一让她不舒服的是后云夏。 宋珮茵打心眼里不喜欢后云夏那双眼神里透露出来的某些神色,于是她干脆懒得应付这人,便想也不想的派人将他送回了兰亭,眼不见为净。 后云夏独自一人坐在兰亭里心绪万千,他是如此的想要知道林木现在究竟何处,又是如此的想要知道林木和那陌生男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可他眼下能做的,便也只是想一想了。 宫婢的话言犹在耳,他害怕,怕自己若是真不听话去找了林木,林木便当真就此不再见他。 409 一夜风雨 后云夏独自一人坐在兰亭里心绪万千,他是如此的想要知道林木现在究竟何处,又是如此的想要知道林木和那陌生男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可他眼下能做的,便也只是想一想了。 宫婢的话言犹在耳,他害怕,怕自己若是真不听话去找了林木,林木便当真就此不再见他。 整整一晚后云夏都没有睡着,他一心想着林木为何迁怒于自己,还派了人去打听神女殿林木的情况,回来的人告诉他说,女王一直在殿里处理公务,并没有要召见他的意思。 后云夏左想右想觉得实在安不下心,索性他便起了赌一回的心思,他堵在往后的时间里,只要他还在这地方,林木就不会真舍得再不见他,毕竟,他这张脸可是与那纳兰静渊一模一样呢。 想罢,后云夏一咕噜从床榻上爬了起来,他一副急匆匆的模样,唤了侍候的宫婢们掌了灯连鞋子都没穿,光着一双白嫩的脚就这么一路奔出兰亭,朝着神女殿的方向疾驰而去。 紧跟在后云夏身后的宫婢们见后云夏如此行事,皆以为这位后公子莫不是疯了,毕竟女王有令在先,若是后云夏不听王命非要一意孤行,只怕到时候便要自寻死路,不过,也有些聪明机灵的,想也知道这些时日女王林木对这后云夏是如何的宠爱,所以,他们无需操心兰亭的这位主子。 神女殿。 虽然新箩和宋珮茵从未对汀雪提及过两个林木女王的事情,但汀雪也不是个笨的,她前几日将所有事来来回回想了几遍,虽不至于完看透这里面的弯弯道道,但却也差不了许多,而她的直觉也告诉她,那位一直戴着面纱,一身墨绿长衫的女子才是她服侍忠心了百年的女王林木,至于另一位,她虽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来头,却是知晓,另一位该是先前那国师大人赶鸭子上架硬逼着人家做的林木女王,只不过,这位如今不知为何竟失忆了,否则,依着这位先前在须弥山闹出的事情,汀雪想,这位怕是早将须弥山搅得乌烟瘴气了。 林木被厉成和新箩用计骗到了沉香阁,宋珮茵作为这冒充的一日女王自然要事事小心,万不能露了陷才是,不过,说起来她也不算是冒充,顶多是个故地重游,重操旧业罢了。 因着传闻中林木为了后云夏君王从此不早朝的传言,宋珮茵不得不开始处理前些日子林木留下来堆积成山的政务,好在这些事情她做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不至于在旁人眼里露了什么马脚,但,她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当汀雪前来向宋珮茵禀告说后云夏在殿外求见的时候,宋珮茵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随口吩咐了一句:“将她给本王打发走,本王不想见他。” 闻言,宫殿里所有的婢女们都愣了愣,唯有汀雪明白怎么回事,想了想,汀雪不动声色的轻咳一声,劝道:“王上。后公子怕是有什么事要与王上说,王上要不要......” “本王说了,将他给本王撵出去,在本王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前,不想听到有关他的事。” 汀雪没料到自己好心提醒,宋珮茵竟然完不当一回事,好似根本不在乎被人发现。 底下短暂的沉默让宋珮茵瞬间回过神来,她下意识地看了眼汀雪,发现汀雪也正抬眼看着她。 多年与汀雪共事的默契让宋珮茵很轻易便猜到了汀雪肯定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宋珮茵也懒得掩饰,仍旧坚持己见不肯搭理后云夏。 见一干人傻站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宋珮茵重又低下头去,漫不经心的问道:“怎么?本王的话你们都听不懂吗?” 于是,宫婢们朝官们这才纷纷应道:“是,王上。” 汀雪走在最后,在她一只脚正要踏出殿门的时候,宋珮茵却在这时叫住了她。 “右护法,你且等等,本王有些事要与你商讨。” 闻言,汀雪脚下的步子一顿,她先将殿门完的关上后,这才转过身来看向宋珮茵。 两个人互相注视着彼此良久都未曾开口,末了,还是宋珮茵败下阵来,她温声笑道:“汀雪,别来无恙。” 汀雪还是没说话,仍旧只看着宋珮茵,不过那目色倒是暖和了不少。 见汀雪似乎不打算与自己相认,宋珮茵感到有些好奇:“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汀雪摇摇头,终于轻启薄唇:“王上是守护零域安平的主,汀雪只是负责帮王上打理好须弥山,其他的一切,汀雪皆无权干涉。” 宋珮茵怔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她笑了两声:“你倒还是从前那个样子。” 说是不多做干涉,可汀雪终究放心不下,她想了许久,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王上,后云夏这个人不简单,您如此对他,我怕他会......” 余下的话汀雪没说,但宋珮茵却是明白的,她笑道:“你是怕他对我起疑心?” “是。” “无妨,这个后云夏太放肆了些,让我来收拾收拾也好,放心吧,等林木回来,这后云夏的日子便不会太好过了,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接近林木,往后,都会寸步难行的。” 三更天。 月上梢头,更深露重。 近日里秋气愈发的浓厚,须弥山上一片人间好秋光,神女殿里的光亮着,汀雪已经许久未曾与宋珮茵见过,她话虽不多,但宋珮茵看得出来,这姑娘对她这个前任女王极是情义深重的。 “汀雪,已经三更天了,你且回去休息吧,我将这些处理完,便也要走了。” 闻言,汀雪手下整理折本的手一顿,稳了稳心神,她片刻后才轻声问道:“日后,王上有何打算?” 宋珮茵微微一摇头:“没什么旁的打算,先走一步看一步吧,看看那后云夏与妖族究竟要做个什么。” 原说须弥山是神山,本该神光飞扬五彩齐放才对,可宋珮茵在时,因为思念另一个世界的黑白交替,四季轮回,于是便下令撤了须弥山的神光,让须弥山除了是座在人间的仙山之外,与人间便再无区别,故此,这须弥山上有风雨雾雪,也有春夏秋冬。 宋珮茵手旁还有一摞手臂高的折子需要批复,她坐的有些久了,汀雪知她不舒服,便扶着她起来在殿里来回踱了两步,只是刚没走几步,外面忽然传来了一声惊雷。 汀雪抬头看了看窗外:“起风了。” “嗯,再过会怕是要下雨了,说起来,这还是入秋后的第一场雨吧?” 宋珮茵话音刚落下,殿门外忽地停了个急匆匆的脚步。 果不其然,紧接着那脚步声的主人用颇为焦急的声音说道:“王上,不好了,后公子他不听劝阻非要在殿外求见王上,说王上若是今日不见他,他便要一直跪着,直到王上肯见他为止。” 听到又是后云夏的事情,宋珮茵有些头疼的扶了一下额,她实在是真想不明白,宋千玦如今是女王,多少好男儿等着她挑,她怎么就看上这么个骄纵任性嚣张跋扈的质子了!还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宫婢的话音刚落下,宋珮茵气咻咻地呼啦一下打开了门,甚是不悦地训斥道:“不就一个后公子吗?有什么大不了值得你在这大呼小叫的?你回去告诉他!本王今日还真就不见他了,他若是要用苦肉计,让他尽管去用,本王不吃那套!” 似是从未见过女王殿下发如此大的火,那宫婢战战兢兢抖了半晌,才稳住脚步又急匆匆的退下了。 冷冷的豆子雨终究是落下来了。 一滴一滴啪嗒一声落在后云夏的脸上和身上,真冷啊,他心想着。 后云夏记不得自己在这里跪了多久,他的双膝早已失去了知觉,而在一阵寒意逼人的夜风里,他不幸的又遇到了秋日的雨。 今天发生的事情后云夏直到现在脑海里还仍旧一团浆糊,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惹恼了林木,也不明白明明前几日对他百依百顺,要星星绝不给月亮的林木女王究竟是怎么了,连他去侍弄花草时不小心被刺刮到手指林木都能心疼半天,为何今日却忽然如此待他?还真狠得下心任他一个人跪在这秋雨里被冻得没有一丝热气。 神女殿的夜明珠亮了一整夜,汀雪送别宋珮茵迎来林木的时候天光已经微微放亮。 这是林木第二回见到宋珮茵,第一次是在大宴上,宋珮茵来找她救厉成的性命。 虽然早已知道自己与宋珮茵长得九分相似,但林木仍旧每回都免不了在心里惊异,她想,她和这宋珮茵之间,也定是不简单的。 宋珮茵已经说不上来自己对眼前的女王林木,哦,不对,是宋千玦,她已经说不上自己面对宋千玦的时候究竟是什么心情了,她理解宋千玦是因为忘记了一切才会变得如此,可她不能理解,宋千玦为何会对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 就算后云夏与故去的纳兰静渊一模一样,可纳兰静渊也毕竟是一个孩子,宋千玦怎么能...... 关于这件事,宋珮茵为了保险起见专门问过汀雪,她问汀雪这女王林木与后云夏究竟是个什么关系,可一向聪明的汀雪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也犯了难,她同宋珮茵说道:“这个我也是不清楚的,女王对那后云夏的态度实在让人揣摩不透,若说女王是心慕后云夏,可后云夏曾多次有意无意的勾引过王上,但都被王上四两拨千斤的打发过去了,可若是说没什么,两人之间有时候又实在暧昧了些。” 不得不说,汀雪虽然平日里少言寡语,但她将林木和后云夏之间的关系却描述的十分清楚,听罢汀雪的话,宋珮茵重重地叹了口气,罢了,现如今的情况他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只是苦了厉成,为了追老婆,千里迢迢不辞辛苦的来到这个世界,结果现在不仅老婆没追回来,反而还先遇着了个强劲的情敌,也不知道,这林木究竟对那后云夏是个什么心思,若是哪一日不小心给这厉成戴了绿帽子...... 啧啧啧...... 后面的事宋珮茵直摇头,不敢再深想,她祈祷着可千万不要发生那样的事,否则,厉成就太可怜了。 林木不是个无知无觉的人,她早就察觉出宋珮茵看自己的眼神有异,不过一直碍着某些缘故她也不好直接问,就在林木带着自己的左护法厉成以为要和宋珮茵擦肩而过的时候,宋珮茵忽然停下了脚步,她没有看林木,眼神仍旧平视着前方,说道:“有些事,还请女王早做决断的好,否则,拖得久了,容易生出变故。” 说完,宋珮茵再不看林木一眼,径直消失在放亮的天光里。 宋珮茵走的倒是潇洒,可林木这心里却不舒坦了,她甚是不解的盯着宋珮茵的背影看了许久也没想明白这人究竟想和她说些什么,又或者,这人难不成是在教训她? 所幸林木是个心大的,她一时没想明白便也不想了。 昨夜一场大雨,将秋色的天空洗刷成了一望无际的蓝色,早晨的地面还是湿漉漉的,空气里泛着一股子好闻的野香。 昨晚托厉成的福,林木一整夜睡得极为安稳,那场一直困扰着她的噩梦竟然前所未有的没来扰她心神,大抵是休息好了,林木连带着整个人都焕然光彩,看上去神采奕奕。 厉成被新箩派给林木当左护法这件事新箩已经提前和汀雪说过了,故此当汀雪见到厉成出现的时候她也没什么大的反应,只不过到底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厉成本就生得高大英俊,此前又清瘦了些,便愈发显得眉骨俊朗,清明不可方物,汀雪自诩对男色早已免疫,到底还是心抖了一回。 她猜,如果眼前这位男子真是女王林木从前的心上人...... 深吸了一口满是秋雨气息的空气,再缓缓吐出来,林木深觉身心一阵舒爽,可就在此时,汀雪却听到昨晚那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再次传了过来。 410 苦肉计 汀雪的耳朵一向灵敏,果不其然,不过下一秒昨夜里前来为后云夏传话的宫婢再次跪拜在林木面前。 按理说须弥山的宫婢鲜少有人会对后云夏如此卖命忠心,想到这一层,汀雪倏地反应过来,哦,对了,这后云夏入住须弥山的时候,他身边跟着的,好像就是眼前这个水灵灵的姑娘,想来,该是后云夏从妖族带来的人,怪不得为了后云夏的事情如此卖力。 宫婢一脸委屈和心疼,但这话说的可丝毫不含糊,她微微垂着眸子,一把音喉带了些哭腔,颇为焦急的开口:“王上,您去看一看云夏公子吧,奴婢求求您了,王上,云夏公子他昨夜一直跪在大雨里等着王上,就现在,现在还跪着呢,要再这样下去,恐怕公子他,公子他就要......” 闻言,毫不知情的林木第一反应便是看向身边的汀雪,要知道,她从昨天在树林里被厉成带回沉香阁后,对外面的事情便未曾在意过了,没有人告诉过她后云夏来找她,更别提什么在大殿外跪了一整晚这种事。 头一回,林木觉着自己这个女王当得忒失败了,在她的地面上,竟然也敢瞒着她! 不过,林木又转念一想,这事其实说来也怪不得别人,还是她大意了,竟然忘记这些天后云夏时时与自己在一处,必定是要来找自己才对,可她居然忘了...... 后云夏在林木心里是块宝,可在旁人心里就不一样了,林木不用猜都能想到昨夜后云夏来找自己的时候,彼时冒充自己的宋珮茵是以何种语气拒绝与他相见的,依着那女子的性情,没亲自去赏后云夏几个耳光已经是很给她面子了。 林木的眼神里带着一股子若有似无的审视,汀雪被她瞧得很是不自在,想起这事自己终归是做的不大妥当,于是汀雪十分机灵的腿一弯单膝跪在了地,没有旁的话,只有一句:“请王上恕罪。” 见状,林木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些,她瞧了眼那地上仍旧跪着的宫婢,又想到后云夏,末了叹了口气,问道:“你家公子还在等着本王吗?” 闻言,宫婢将头埋得更深了。 “回王上的话,公子从未离开过,一直在等你,公子说,想要问问王上,他究竟哪里做错了什么。” 这话由一个宫婢说出来显然十分冒犯,但林木也不追究她,摆了摆手,林木开口道:“罢了,快带本王去看看他。” “是,多谢王上。” 那宫婢走得很急,林木走得更急,而这一切落入跟在林木身后的厉成眼里,便十分让他不是滋味了。 厉成换了身装束,汀雪将从前左护法的一应行头都给他重新量制了一套,然而厉成嫌那东西太过繁琐,只挑了几件简装便了了事。 林木走得急,厉成却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现实与昨夜的落差太大,明明眼前的小女人昨夜还是在他的怀里安眠的,结果今天他便要陪着这女人赶着去见自己的情敌,这实在太讽刺了,厉成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也不明白事情发招到今天这一步,他往后要怎么办,难道要永远看着宋千玦将一颗心分给别人吗?那后云夏与纳兰静渊对她来说,究竟是个什么存在? 许是终归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厉成脚下的步子一顿,他想也没想便开了口,朝着前面的林木唤了声宋宋。 厉成的声音很好听,也刚好让周围所有人听见,闻言,林木果真停了下来,她回过头去看向厉成。 四目相接,静默无言。 厉成没说话,只这样用一双深邃的眼看着林木,林木本想问他怎么了,却又在这话出口的前一秒生生咽了回去。 她知道的,她该知道的,不是吗? 她不是个无心无情的人,她也能感受到眼前的男人正因为她的一举一动而伤心抑或欢悦,她不想让他难过,可她该如何才能跟他说清楚呢?如何才能让厉成明白,她对后云夏,不是他们所有人想象的那个样子。 一眼万年,纵有千万言语,厉成也还是吞了回去,末了,他冲林木笑笑,神情一片故作轻松。 林木一怔,旋即一狠心还是跟着那宫婢走了,而厉成,也紧跟了上去。 就在方才的刹那,厉成忽地想明白一件事情。 不管是在那个世界,还是在这个世界,他都是厉成不是吗?他拥有让人仰慕敬佩的才能,他不该如此患得患失的,这不是他的作风,他该对自己有万分的信心才对,不过一个后云夏而已,况且他如今已经来到了宋千玦身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神女殿前。 此时已经晨光熹微,下了一夜的秋雨总算收住了它的来势,除却陪同后云夏一起跪在此地的宫婢外,其他守卫神女殿的将士们纷纷看着眼前这个如玉的人儿,一脸面无表情。 下了雨,山上又起了风,几片凋零的黄叶可怜兮兮的被吹到了后云夏的腿边,后云夏其实是个挺娇气的人,长了这样大,他还从未吃过如此苦头,他先前起了心要跪在此处,也不过想的是做做样子给林木看罢了,毕竟他心有把握,林木不会真舍得让他在这大雨里跪上一整夜,然而事实证明,人算不如天算,昨夜在神女殿的人并非林木,而是对他早已心生不满的宋珮茵,故此,后云夏这苦肉计算是用错地方了。 后云夏不知殿里的人是宋珮茵,便以为是林木真狠了心来不管他,索性他一咬牙,便也来了脾气,不就跪着淋雨吗?你林木有本事就任由我死在这神女殿前! 早晨的风本就凉意浸人,后云夏又被大雨浇了一夜,他此时正两眼冒着金星,浑身上下也不知是在发冷还是发热,整个人晕乎乎的仿佛下一秒便要晕过去。 林木是被厉成从后殿送回来的,此时她命人打开前殿的宫门,只一眼,便看到了那个摇摇晃晃跪在不远处的后云夏。 说不上此时心里是个什么滋味,虽然林木知道后云夏是故意这么做的,但她还是因为那张脸而心疼他了。 411 醋意横生 林木不自觉地愈发加快了脚下的步子,迷迷糊糊中,后云夏心想着,如果林木再不来,只怕他真要死了,谁知这个念头刚落下,后云夏便听见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只可惜,他已经完没有力气抬起头去看看来人是谁了。 直到他低垂赤红着的眸子看见了那双熟悉的鞋。 是林木来了! 意识到此事,后云夏并没有急着上前像往常那般撒娇讨乖,事实是他已经不能挪动自己的腿了。 他张了张嘴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终于,他用尽身力气抬起了早已沉重不堪的头,扬着一张稚气未褪的少年的脸,分外惹人怜爱。 后云夏知道,无声胜有声,他深深地看了眼林木,右手费力的想要去抓住林木的衣角,然而下一秒他终是抵不住席卷而来的混沌之意,眼一闭,彻底失去了所有意识。 林木亲眼看着后云夏在自己面前晕过去,幸好她眼疾手快的上前将人给搂在了怀里,恍惚间,林木似乎回到了那大火纷飞的暗河里,她看见纳兰静渊也是这样看着她。 于是心慌意乱的林木对着怀里的后云夏脱口而出:“静渊!静渊!” 闻言,在场的厉成和汀雪皆变了神色。 后云夏是被林木抱回神女殿的,厉成本想同林木说,她不该再将后云夏带去神女殿,可汀雪仿佛知道知道厉成要说什么似的,她在他开口之前拦住了他:“左护法,女王如今心绪不甚稳定,有些事,还是等女王缓缓再说的好。” 于是厉成略一沉吟,点了点头。 外殿里。 后云夏绯红着一张脸躺在床榻上不省人事,他浑身滚烫的厉害,林木谁也不让碰他,只她自己亲自照料着后云夏,她没有责怪谁,也无法责怪谁,毕竟,昨夜的事责任也在她,如果她没只顾着自己忘了这小孩儿,这小孩儿也不至于为了赌一口气变成这副模样。 殿里很安静,除了宫婢们忙前忙后的脚步声便再无杂音,厉成一直守在殿外,他安慰自己眼不见心不烦,可没想到,这出来了,却愈发的不好受。 前来为后云夏诊病的医者是个医术顶高的高人,这还是林木回来后头一回见到这老者,老者对她颇为恭敬,对床上的后云夏自然也尽心尽力,看着老者不时皱起的眉,林木的心跟着紧张起来。 “他怎么样了?” 老者不慌不忙道:“回王上的话,云夏公子是寒邪入体,肺火虚旺,待老臣配两服药下去便无甚大碍了,王上无须担心,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云夏公子这腿......” 说着,老者看了眼被子下后云夏的膝盖。 “到底怎么了?如实说来!” “是,王上。这膝盖骨本就是人身上脆弱之地所在,它只被少量的皮肉覆盖,不比它处,平常跪得久了都会对膝盖骨有所磨损,更何况昨夜云夏公子还在殿外跪了整整一夜,加之这秋雨寒凉,霜露浸骨,只怕云夏公子的腿日后要落下病根了。” “落下病根?” “是的,王上。” “可否根治?” 老者摇摇头。 林木着急起来:“如果我用灵法为他治病呢?” 闻言,老者忽地脸色大变,他连忙跪在了林木脚下:“王上,此事万万不可!还请王上不要再做如此打算。” 林木虽然的确有这个想法,但她没料到老者会这么大的反应,她不解这其中有什么忌讳,遂问道:“那你且说说,本王为何不能用灵法为云夏医治?” 听林木如此言语,那老者先是露出一副微微打量的神色来看了眼林木,像是听到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似的,片刻后,老者反应过来,将情况如实的告知了林木。 “王上,这云夏公子是妖族的人,他体内的气息血脉自然与我等不同,而王上是四族之主,王体尊贵,自然更不能用自己的灵法为云夏公子治病,否则,王上体内的至纯灵力一旦被引渡到云夏公子身上,云夏公子轻则身经脉陨断,再无法站起来,重则将会丧命。” 想来女王的灵法不可随意用来救人是许久之前便有的法令,只是林木从无虚崖冲破封印后便忘了这回事,眼下经医者一提醒,林木瞬间明了了。 不过,她仿佛犹不死心,追着老者问道:“真不能用灵法为云夏治病吗?” 老者摇摇头:“王上,云夏公子乃妖族送来的质子,万万出不得半点差错,老朽自然不敢乱说。” 待那医者退下后,林木重又回到了床榻边。 后云夏的额头上不断有细汗冒出来,她拧了敷帕去擦汗,手腕处正好感受到后云夏急促灼热的呼吸。 怔怔地瞧了后云夏半晌,林木幽幽地叹了口气,到底没忍住,还是握住了后云夏的手。 人没醒,她也不用顾及太多,自言自语着:“你说说,你怎么这么笨呢,非要自己找罪受,是成心想让本王为你难受吗?你呀,等你醒了,看本王怎么罚你。” 后云夏这一病病得可不轻,连着睡了三天,林木实在放心不下,便跟着在床榻前照顾了他三天,可毕竟男女有别,这有些事还得别人来,期间厉成实在看不过眼,他明里暗里的向林木表达了自己的不满,林木一副你别和小孩儿计较的表情,便将人打发了。 好在厉成也是个沉得住气的,他没有一怒之下离去,反而愈发勤快起来,堂堂厉家太子爷头一回做起了伺候人的活计,林木嫌他笨手笨脚不会照顾人,非要自己来,厉成硬是不肯让她再碰后云夏,板着脸说道:“王上,臣下作为您的左护法,这都是臣下该做的事,怎么能让王上亲自动手呢?王上若实在觉着我手笨,不如便辞了我这属下,也不给你添堵,王上觉着意下如何?” 闻言,神经大条的林木总算反应过来了,这厉成是在威胁她,若是她再与后云夏有什么亲密的接触,只怕这厉成就要翻脸了。 说来其实林木是不怕厉成的,可坏就在坏在在沉香阁的那一夜,厉成让林木彻底黏上了他夜里的怀抱,因为,只有在厉成怀里她才能安然入睡。 眼下厉成冷不防和林木说起此事,林木顿时心里咯噔一下,罢了罢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还是别再说话了。 412 兴师问罪 眼下厉成冷不防和林木说起此事,林木顿时心里咯噔一下,罢了罢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还是别再说话了。 后云夏睁开眼的时候距离那夜的秋雨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天,四天里林木衣不懈带的照看着床榻上的人,厉成一直颇有微词,却到底没说太多,因为他现在已经无法确定林木的心意,他不知道,如果非要林木在自己和后云夏之间选择一个,她会选择谁。 当看到林木因为后云夏的醒来一展先前的愁眉,露出了这些天来唯一的笑时,厉成只能在一旁深深地叹气,这个女人是宋千玦的时候,他自然无须担心,然而现在,这个女人已经完变成了零域的女王林木,他想,他往后的路,该会艰难许多。 失去意识的这几日,后云夏其实并没有闲着,他跟林木说自己的魂魄好像趁他睡着的时候带着他走了很远很远的路,见了许多许多的人,他觉得累及了,想要停下来,可双腿却不听他使唤,一直支使着他往前。 闻言,林木温柔的抚了抚后云夏额间的发,神色温润的问他:“那你同我说说,你都梦见什么了。” 在林木眼里,后云夏性子一向活泼,她如此相问,后云夏该扬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将所有他觉得好的不好的都告诉她,然而这回,林木却没等到这样的后云夏,她只发现后云夏在她提及梦境时微不可查的暗了眸子,旋即又恢复如初。 这样细微的发现让林木记在了心上,她猜,后云夏的梦境大抵是不大好的。 林木做此一番推测自然是无误的,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后云夏梦里的那些都交织着对她的恨意,她也不知,后云夏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取了她的性命来。 见后云夏不愿提及自己的梦,林木也不为难他,与她而言,后云夏能挺过这回几乎要了他小命的伤寒已是十分不易,她自然该对他百般呵护才是,故此,林木当下便找了其他的话题,比如后云夏一住进兰亭便吵着闹着要建造的那座浴澡温泉。 “什么?王上是说那汤泉水建好了?” 后云夏显得十分高兴,显然,他对这个澡池子的事情是分外上心的。 见后云夏这么欢快,连着那双先前无甚光彩的眼都熠熠生辉起来,林木忍不住轻轻刮了刮他的鼻尖:“这池子是我命人日夜监工连夜建好的,就是想着等你醒了,给你个惊喜,看你这般高兴,也不枉我费了番心思。” 林木这番话本无它意,可听在后云夏耳朵里就变了味道,一想起之前的事,加之林木又恢复了对自己的恩宠,后云夏便又由着性子闹了起来。 旁人得了女王如此恩宠,自该千恩万谢才是,可他倒好,非但没有半句感谢,居然还和林木来了个秋后算账。 正好此时宫婢端来了药碗,林木示意宫婢上前来喂后云夏,但后云夏早已打定主意不肯轻易喝了药,存了心思要让林木为难。 当然,后云夏这样的念头是在他注意到不远处站着的厉成时才生出来的想法。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日在树林里他看见抱着林木的陌生男子便是不远处的那人,随即他注意到厉成腰上挂了块牌子,而这样的牌子汀雪身上也有,不过,汀雪的那块上面右下角刻着个右字,而这人腰间的牌子左下角刻着个左字。 后云夏一向聪明,不消片刻他便猜到了厉成的身份,不过让他纳闷的是,为何不过短短几日林木身边就有了左护法?按照常理来说,这左护法的位置一直空缺多年,就算要用,也该是经过层层筛选,层层核验之后方能提人上来,这一套程序走下来,少说也该半个月的时候,怎么他提前从来没听林木说起过此事?还是说,林木在他晕过去的这四天里以迅雷之势选了个左护法? 这男人到底什么来历?林木对他的态度又为何如此怪异?会威胁到他的地位吗? 后云夏一时之间陷入了沉思,等他察觉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时,那手里端着药碗的宫婢已经到了他的床榻前。 见后云夏迟迟不肯接过药碗,林木关切地看向他:“怎么了?嫌药苦吗?” 目的达到,后云夏微微垮下脸来,一双眼颇为幽怨的看向林木,也不说话,就这么耗着。 林木显然被这样的眼神弄得有些心虚,果不其然,后云夏下一秒便气咻咻地问道:“王上,那夜你为何不肯见云夏?王上今日若是不告诉我原因,这药云夏就不喝了,让我死了算了,那么多人都知道云夏在王上的殿前跪了一整夜王上都没有理会我,这事不用猜肯定早就传遍了,太丢脸了,云夏不要出去见人了。” 这事说起来林木自然知道自己是对不住后云夏的,那时她恐怕还尚在厉成的怀里睡得正香呢。 见林木似乎不敢正视自己的眼睛,后云夏便愈发的气了,他就知道,他就知道那夜一定有猫腻! 片刻,林木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开口说道:“本王那夜与右护法有要事相商,你不便在场,就派人将你送回去了,不是和你说过,别来找我吗?” 林木说话依旧温和,半点听不出蕴怒,后云夏也不怕她,知道林木这是对自己心有愧疚,不便追究,可这不代表后云夏就是个给个台阶就能会的人,他要做足了任性妄为,恃宠而骄的派头。 想罢,后云夏斜睨了一眼药碗,旋即佯装生气地转过身去,一副我在生气赶快哄我的模样。 见后云夏跟自己闹脾气,心虚的林木只得哄人,要不然她总不能跟人说,那夜坐在神女殿让他跪了一整晚的人不是她吧? “好了,别生气了,知道你好面子,所以本王早就让人将我衣不懈带照顾你三天三夜的事传出去了,零域的王,亲自照顾你,可还满意?” 林木说话的时候嘴角噙着笑,显然丝毫没有将后云夏的小脾气放在心上。 413 撒娇 一听林木的话,后云夏脸上那点不高兴总算消散了些,他侧脸看一眼林木,问道:“是真的吗?不骗我?” 林木一脸宠溺的笑,反问:”本王何时骗过你?“ 闻言,后云夏这才完转过身来,手自然而然地挽上了林木的胳膊,微微撅起两片苍白的唇,轻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不生气了?不生气了就喝药,等身子好了,本王带你出去玩,你不是老说闷在须弥山上烦了吗?” “王上要带我出去?“ “怎么?你不想去吗?“ 后云夏笑起来,一双眸子又弯又亮,就跟天上的月色似的,他枕着林木的肩头,眼神若有似无的瞥向不远处一脸铁青的厉成,笑得春风得意。 “王上,你对我真好。” 林木没注意到后云夏的小动作,依旧温声同他说着话:“知道我对你好就赶紧喝药,再不喝都要凉了。“ 宫婢手里端着的药碗乌漆墨黑的,看上去便顶吓人,加之后云夏嗅觉本就灵敏,他鼻翼不过微动,立马便苦起一张脸,葱茏似的指尖捏住挺翘的弊端冲宫婢挥挥手:“拿走拿走,苦死了,我才不要喝呢。”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后云夏所有的动作都落入了不远处的厉成的眼里,好在厉成先前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他劝解自己说,自己没必要和一个小屁孩儿计较,这眼前的女人注定了生死都是他的人,不过一个小孩儿而已,只要不过分,他都可以从林木身上找回来,反正是她自己招的烂桃花,对于自己的醋意,她也只能受着。 也不知道后云夏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厉成数了数明年明里暗里的,后云夏已经同林木撒了五回娇,而且还是不惹人嫌的那种,后云夏比厉成认识的所有人都会撒娇。 林木见后云夏不肯喝药,免不了担心道:”你不喝药病怎么能好呢?乖,听话些。” 林木从前便对后云夏极好,此时后云夏见林木丝毫没有生气的模样,于是愈发的变本加厉起来。 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后云夏挑起眉眼,又靠近了些林木,在林木的耳边呵气如兰:“王上,那你喂我好不好?” 林木不是傻瓜,她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后云夏打的什么主意,不过后云夏既然不说破她便也懒得提,但,这小人精终归是不肯轻易放过她。 若是以往后云夏生了这样的大病,还是因为自己,林木怎么说也会应了后云夏的请求,可如今情况不同了,林木下意识的避开了后云夏极具亲密的动作,她想到了一个人,那个正站在她身后,默默看着她所作所为的人。 不想还好,一想林木便感觉到自己背后一阵发凉,她吞咽了回口水,转而看见后云夏正期待的看着自己,于是她又看了看厉成,发现对方也正盯着她,神色不明。 林木迟迟不肯动作,后云夏着急起来:“王上,你喂我喝好不好?” 414 争风吃醋 林木从前便对后云夏极好,此时后云夏见林木丝毫没有生气的模样,于是愈发的变本加厉起来。 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后云夏挑起眉眼,又靠近了些林木,在林木的耳边呵气如兰:“王上,那你喂我好不好?” 林木不是傻瓜,她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后云夏打的什么主意,不过后云夏既然不说破她便也懒得提,但,这小人精终归是不肯轻易放过她。 若是以往后云夏生了这样的大病,还是因为自己,林木怎么说也会应了后云夏的请求,可如今情况不同了,林木下意识的避开了后云夏极具亲密的动作,她想到了一个人,那个正站在她身后,默默看着她所作所为的人。 不想还好,一想林木便感觉到自己背后一阵发凉,她吞咽了回口水,转而看见后云夏正期待的看着自己,于是她又看了看厉成,发现对方也正盯着她,神色不明。 林木迟迟不肯动作,后云夏着急起来:“王上,你喂我喝好不好?”药碗里先前滚烫的良药已经渐渐温下去,只剩下些许的白烟还缭缭的飘在空中。 林木夹在一前一后这两个男人中间着实为难,于是她干脆想了个主意出来。 只见林木轻咳一声,微微拉开了些自己与后云夏的距离,随即她冲厉成招了招手。 “左护法,你过来。” 厉成虽不知道林木叫自己做什么,但他自觉凭着眼前这女人看好戏的眼神也定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将宫婢手里的药碗端过来,林木抬起眼皮瞧了眼厉成,笑眯眯地开口:“左护法,云夏不肯吃药,本王又还有些事要处理,不如你来替本王喂他如何?” 林木看着厉成一脸单纯无害的模样,厉成却一张脸彻底变了颜色,如果可以,他现在真想打她屁股,认真打的那种,打哭都不停手的那种,但,厉成又转念想了想,如果他不喂后云夏的话,林木便要亲自上阵,所以,尽管厉成心里有十万个不满,他还是稳了稳心神,从林木手里端过了药碗。 后云夏并未想到林木会让厉成来喂自己喝药,他瞪大了一双眸子眼睁睁地看着厉成从林木手里端过了药碗,可想而知,依着后云夏的脾性,他怎么会答应这样的事呢? 不过,好在林木了解他,在后云夏怒意横生的视线对上自己的目光之前,林木便已经麻溜的从床榻前站起身来装模作样的拍了拍厉成的肩,嘱咐他:“云夏身子还没好,你替本王好好照顾他。” 说完,不等两个人同时愣住的男人反应过来,林木便带着汀雪飞快的大步离去,直到人到了门口,床榻上的后云夏总算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不过只将将地唤了句王上,林木就已经彻底没了人影,偌大的外殿里只留下厉成端着药碗和后云夏面面相觑。 两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林木一走,不过片刻两人便各自收起了脸上的神色,后云夏重新靠在榻上的软垫里,漫不经心地看了眼一旁侍奉的宫婢们,懒洋洋地声音从他的喉口传出来:“都下去吧,本公子想自己待会儿。” “是。” 袅袅婷婷的一水儿姑娘默默无声的退了出去,见状,厉成将药碗放到一边也要紧跟着退下,谁知后云夏却在此时开口:“你,等等。” 刚转过身去的厉成脚步一顿,脸上愈发没了什么神情,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端着的药碗,那苦沉沉的汤药水映照出一颗比这药还要苦的心,那是他自己。 见厉成背对着自己站住却迟迟不肯转过身来,后云夏得意的冷哼一声,他倒要看看这位在他这里来历不明的左护法到底是个什么妖精,竟然能让林木投怀送抱,要知道,他顶着一张纳兰静渊的脸这么久了也不过只和林木稍微亲密些罢了,可这位倒好,看那天那模样,若是再等几分钟,只怕两个人就要亲作一团了。 掀开身上的被子,后云夏脚一蹬,整个人伶俐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对着厉成的背影吩咐道:“左护法是吧?怎么?王上让你喂我喝药,你听不懂吗?” 呵,好大的口气。 厉成心想到。 这事若是放在从前,敢有人对自己如此说话,厉成只怕一个眼神过去便自有人替他收拾了对方,又或者他会亲自教教对方什么叫做人的基本礼貌,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厉成端着手里的药碗捏了又捏,终是缓缓平复了自己的心境,多少大风大浪他都过来了,眼下这小屁孩不过一颗小石头,何须动怒呢?他最终的目的不过是带走宋千玦,其他的,都是过眼云烟。 想到这,厉成对先前耿耿于怀的事情总算缓和了些,他换做单手端着药碗,转过身来将碗递给了后云夏,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这人与他半点恩怨都没有。 苦兮兮的碗里冒着苦兮兮的白烟,后云夏是真不愿意喝这药,索性他也干脆不接,只站起身来慢悠悠地踱着步子绕着厉成冲厉成上下打量起来。 嗯,身材不错,脸蛋儿也不错,这脾性么,总之不是个热情的人。 “真是奇了怪了,那林木究竟喜欢这小子什么?还将他提为左护法了,我和这人相比差在哪儿呢?” 后云夏以单手支着自己的下巴在心里暗暗对比着自己和厉成,想了半晌也没想出来自己究竟哪里比不上这人,以至于让他在林木面前这么多天了林木都不碰他一下,连一点逾矩的事都没有,虽然四族将他们之间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但真实的情况却只有后云夏自己知晓,林木从来都没有对他做过其他的事,就连偶尔他故意制造出些暧昧不已的气氛和情况来,林木也不过四两拨千斤似的躲过去了。 他该怎么做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呢? 厉成不是不习惯被人注视打量的目光,而是他不喜欢被后云夏这么看着,他微微皱起眉来,用一种平缓的语调问道:“云夏公子是真想要我喂你吗?” 厉成不喜说话,这冷不防一开口吓了后云夏一跳,他往后退了一步,语气愈发的不善:“喂我?你是谁?你觉得你有资格喂本公子吗?” 闻言,厉成什么都没说,只抬起眸子静静地瞥了一眼后云夏,旋即将手里的药碗放在一旁的桌上转身便要离开。 呵,好厉害的眼神! 后云夏自诩也见过不少人,但厉成方才瞥他的那一眼却极具压迫性和威慑性,后云夏竟就这么轻易的怔住了,等他反应过来时,厉成已经走到外殿门口,正要出去。 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许是不甘心就这么放了厉成任由他离去,说时迟那时快,后云夏撩起脚边的长衫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硬生生拦在了厉成跟前。 “你不准走!” 厉成比后云夏高出一截,导致后云夏在气势上便先输了半截,但尽管这样后云夏也并不感觉有什么难为情,他见自己比厉成矮,便颠颠地搬了个矮的软垫站到了上头,微微仰起头来用鼻尖对着厉成质问道:“说,你到底是谁?休想瞒过本公子!那日本公子看见你和王上在林子里......在林子里......说,你是哪里来的?接近女王想做什么?” 后云夏到底没敢将那几个说出来,就算他试了第二回也仍旧不敢,索性便直接跳过去了,极其挑衅的瞪着厉成。 厉成知道后云夏年纪小,性子骄纵,嚣张跋扈惯了,但他没想到后云夏竟如此不知天高地厚,难道他真以为仗着林木的宠爱便能无法无天了吗? 后云夏话音刚落,厉成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嘴角忽而挑起一抹邪魅的笑意来,后云夏被厉成突如其来的笑差点闪瞎了眼,于是厉成便趁着这么会功夫对着后云夏踩在脚下的软垫轻轻动了动自己的腿,等原本站在上面的人惊觉自己下一秒便要摔倒之际,后云夏免不了露出一副惊恐的神色来。 然而,预想中的痛感并没有袭来,自己也没有摔倒在地上,后云夏眼睁睁看着自己面前的厉成一个侧身猛地伸出一只手随即稳稳地搂住了他的腰,这一串动作看上去十分轻松愉悦。 刹那间,整个空气忽然凝固了起来,连照进殿里的阳光似乎都黯淡了许多。 后云夏从来没有和陌生男子如此亲密过,一时间,他竟忘了挣扎,任由厉成搂着他。 许是在厉成眼里后云夏呆愣的神情比他张牙舞爪的时候顺眼的多,厉成也不为难他,保持着先前的笑同后云夏说道:“云夏既然如此好奇我和女王的关系,为何不直接问问女王呢?” 说罢,厉成腰部和胳膊同时发力,自己站直身子的同时连带着将后云夏也搂了起来,旋即他放开自己的手退后几步再不多言,大步离开了神女殿。 怔怔地盯着厉成的背影,一阵冷风吹过,后云夏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他暗自咬紧了牙根,呵,走着瞧!他后云夏可不是好惹的! 415 为什么不敢看我? 厉成走后,后云夏独自在殿里发了许久的呆,他在想着,自己究竟该如何才能更进一步的靠近林木,他身怀重任个,被妖王赋予了极大的信任,也背负着族人与林木之间的恩怨,如果,如果不是林木,便一切都不会开始,而他更不会从天之骄子沦为人人乐道的须弥山质子,他已经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了,得尽快结束才行,反正,只要林木死了,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不是吗? 从神女殿出来后,厉成去找了林木,他总觉得这个后云夏不简单,得防着才行。 然而,当厉成将自己的担忧告诉林木的时候,林木只漫不经心的笑了笑,余下的,便什么都没再言语了。 因着厉成的缘故,林木不得不在后云夏醒来后派人将他送回了兰亭,然这个过程却是十分的辛苦,后云夏说什么都不肯搬走,闹得急了连林木都不耐烦起来。 “云夏,不可再胡闹了!” 林木抓着后云夏的手腕,凝视着后云夏的眼,神情微微严肃起来:“云夏,本王先前同意你来这神女殿是因着你初来乍到,对这里环境不熟悉,如今已过去月余,想来你也熟识了,再者,你我毕竟有别,那兰亭里有我特意遂了你的愿为你引来的汤泉水,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说这话的时候林木的语气淡淡的,并不厉害,可后云夏就是从这些话里听出了林木隐隐的怒意,林木还抓着他的手腕,后云夏觉着自己委屈,于是他强忍着心中的不快,一双眸子里闪着细碎的水光,用力反手握住林木的指骨,随即后云夏微微扬起头来看着林木,良久未曾说话。 许是后云夏的目光太过扎人,林木竟在他的注视下颇觉不自在,这双眼太清澈,这张脸是她的禁忌,这个人是她永远也无法弥补的遗憾和伤痛,她害怕这样被后云夏看着。 后云夏久不说话,林木在这样的视线下一颗心早已慌乱不已,恨不能夺门而逃,可后云夏不许,就在林木别开他的手提脚便要走的时候,后云夏下意识的往前一步拽住了林木的衣袖。 终于,他在心里似真似假的难过,凑上前去逼着林木看他,一字一句的问道:”王上,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林木一怔,终是抬起眼皮来,眸子里惊魂的往事还没散去,眼里是后云夏和纳兰静渊一模一样的脸。 汹涌的回忆像洪水猛兽般不断冲蚀着林木的脑海,忽地,她心口一窒,仿若被插入了一柄弯刀,剧烈的疼痛让她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神情,拧起五官,林木捂住自己的心口,扶着一旁的屏风缓缓萎下身去。 后云夏被这样的林木吓着了,她在他面前从未有过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脆弱过,盯着缓缓蹲下身子的林木,后云夏甚至觉得,如果自己这个时候动手,林木一定必死无疑。 可是,后云夏犹豫了,他一边在怀疑这会不会是林木故意露出破绽想试探自己,另一边却又在想着自己到底要不要动手,毕竟这对他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当然,这后者里还隐约夹杂着些其他的意思,比如说,他可能根本下不了手。 一瞬间,后云夏的脑海里晃过很多个画面。 有他在大宴上初见林木的时候。 有他与这人这些时日点点滴滴共度的时候。 也有这人对自己无微不至关切的时候。 时至今日,后云夏仍旧记得他第一次见到林木的那回,在大宴之上,林木丝毫不掩饰她对自己的兴趣,也丝毫不掩饰她拿自己当了那纳兰静渊的心思。 在见到林木之前,后云夏一直以为这零域四族的王该是威仪不凡,冷酷严肃,而他从其他人呢口中听来的林木也是这样的,只是,当他自己亲眼在大宴上见到林木的时候,后云夏想,那些人都说错了,眼前这位小姐姐明明是个惹人喜欢的小仙女,一点都不像传说中刻板无情的老太婆,他觉着,自己是满意这个女王的。 当然,彼时最让后云夏欢喜的是,他注意到当林木看到自己的容颜时,那一闪而过的惊慌和狂喜已经那极力控制下表面的一派平静。 脑海里虽早已千军万马奔腾而过,然现实不过指尖一瞬,当林木缓缓伏下身去,下一秒后云夏便下意识地上前扶住了她。 “王上,你怎么了?王上,你别吓我,王上?” 后云夏一连说了好多话,见林木始终未曾应他一言,他着急起来,扯着嗓子便唤道:“来人!快来人啊!唔!” 后云夏急得都快哭出来了,正要继续唤人进来时却被强撑着力气起身的林木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再继续下去。 见林木还有力气起身,后云夏终于安静了下来。 许是这一下耗费了林木本就虚弱的体力,当下她也顾不得什么有别不有别的,因为她已经完无法支使自己的身体了,索性她干脆将沉重的一颗脑袋放在了后云夏的肩上,随即对着后云夏的耳朵轻轻嘘了一声,弱弱地说道:“别叫人进来,我缓一缓就好了。” 从来未曾与林木有过如此亲密接触,林木如兰花般芬芳的气息悉数呵在了后云夏的耳廓旁,熏得后云夏一阵心跳加速,这段时日以来,林木从未对他做过什么逾越半分礼仪的事情,虽时有小小的暧昧,却也是他主动故意制造出来林木措手不及才造成的,哪像现在,林木正真真正正的靠在他肩上,他只要一伸手便能揽到她的腰,让她依偎在自己怀里。 偌大的神女殿,宫婢退尽,只有林木和后云夏在光彩照人的大理石上互相偎在一起,谁也没有说话。 林木不说话是因为她正在缓和自己心口的疼痛,而后云夏不说话是因为他发现先前那颗坚定的心仿佛已经开始动摇了。 他抱着林木粗粗回想了一下自己来到须弥山后的时光。 然后他发现一件事,好像他的回忆里,除了林木还是林木,每件事都有林木的参与,每个夜晚也都有林木的陪伴。 416 告诉我,我是谁 从来未曾与林木有过如此亲密接触,林木如兰花般芬芳的气息悉数呵在了后云夏的耳廓旁,熏得后云夏一阵心跳加速,这段时日以来,林木从未对他做过什么逾越半分礼仪的事情,虽时有小小的暧昧,却也是他主动故意制造出来林木措手不及才造成的,哪像现在,林木正真真正正的靠在他肩上,他只要一伸手便能揽到她的腰,让她依偎在自己怀里。 偌大的神女殿,宫婢退尽,只有林木和后云夏在光彩照人的大理石上互相偎在一起,谁也没有说话。 林木不说话是因为她正在缓和自己心口的疼痛,而后云夏不说话是因为他发现先前那颗坚定的心仿佛已经开始动摇了。 他抱着林木粗粗回想了一下自己来到须弥山后的时光。 然后他发现一件事,好像他的回忆里,除了林木还是林木,每件事都有林木的参与,每个夜晚也都有林木的陪伴。林木用这双手亲自为他洗过满头的青丝,为他摘过最漂亮的鲜花,也为他在晨间披披过御寒的衣,为他暖过手。那是他吵着要去西岭天山看日出的时候,林木怕他冷,一路上便用了灵法一直握着他的手。 在神女殿夜宿的这些日子,只要他提出要求,林木若是能办到的,从未拒绝过他,哪怕是在半夜被他以想家的由头闹起来给他讲故事的时候,林木也没有生过半点气,仿佛,他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是愿意无条件对他好的人,好到让后云夏时常恍惚间都常常以为林木的这些宠爱都只因他是他,是妖族后云夏。 然而,错觉终归是错觉,既然是梦,便自然有醒来的那一天,而后云夏在颤抖着问出她为何不敢看自己的时候便从梦里醒过来了。 他猛地想起来,自己的这张脸。 一切美好,都只因为这张脸,而从来都不是什么后云夏。 他甚至想着,若自己真是后云夏该多好啊,能被女王林木这样心甘情愿宠爱的人,一定做过很多很多的好事吧,否则,是哪里修来这样的福气能被天神垂怜呢? 林木似乎缓和了许多,拧着的五官渐渐舒展开来,连呼吸都平复了下来,后云夏抱着她不敢动,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对弄疼了她。 许久之后,感觉到怀里的人重新有了动静,先前一直静默的后云夏忽然开了口。 “王上,云夏想问你一件事,你能回答云夏吗?” 此话一出,后云夏察觉到怀里的人身子一僵,但随即又松缓下来。 半晌,林木应道:“嗯,你问。” 于是,想了又想的后云夏让林木轻轻靠在了身后的软垫上,自己则转过身来卧跪在林木的面前,注视着她的眼睛。 “王上,我是谁?” 一缕穿堂风拂过神女殿,后云夏额间细碎的发垂了下来,林木见了伸出手去抚起他的发别到他耳后,微微笑着:“你还能是谁?你是云夏啊。” 闻言,后云夏眸中的色彩变了变,他又问:“王上,那这张脸呢?他是谁?每当王上看着我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谁?是我吗?是后云夏吗?每次提起都会让王上心口痛的人,他又是谁?” 心间似乎又在隐隐作痛了,不过倒还可以忍受,面对后云夏一连串的提问,林木很是有些惊讶,颇为纳闷,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 “云夏,你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些话来了?” 林木不解为何后云夏忽提此话,仍旧一脸温和的看着他,想让后云夏安下心来,可林木不知道的是,后云夏铁了心要从她这得到些自己也不知道的东西。 没有理会林木,后云夏仍旧固执的问着林木相同的问题。 “王上,你告诉我,每当你看着我这张脸的时候,你想的人,是我吗?是我后云夏吗?” 这一回,林木再不能糊弄谁,她如同后云夏最不愿意见到的那样,对后云夏的问题深缄其口,再次以沉默来回应他。 终于,后云夏不再闹腾,他乖乖的让人从神女殿里将自己的东西搬到了兰亭,整个过程十分迅速,丝毫没瞧见半点不乐意。 好转的林木站在不远处的阁楼上看着忙进忙出的后云夏幽幽地叹了口气。 厉成并不知道先前两人在殿里发生的一切,他上前一个没忍住便从后面抱住了林木的腰,明明白白的吃起醋来。 “为什么叹气?难不成你还真舍不得那后云夏?” 厉成口吻里的不悦显而易见,林木没了心思哄他,毕竟自己才刚从让她纠扯不清的情绪里脱身出来,于是想也没想,她不耐烦的瞪了一眼厉成:“你竟也是个喜欢争风吃醋的凡夫俗子吗?我很累,想自己静一静,你先下去吧。” 林木这话说到一半,厉成的脸色便僵住了,不过他一向不喜欢将心事表露在脸上,于是一瞬间,那些心伤,落寞,失望,以及煎熬与痛苦纷纷被他埋在了心里。 见厉成神情不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林木刚要开口解释些什么,厉成却已经退后一步随即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了。 “哎......” 独留林木一只悬在半空的手孤独地停留在空气中。 入夜。 自从那日林木在沉香阁与厉成共眠后,林木便对厉成这个安睡守护神产生了强烈的依赖意识,只要有厉成在身边,她好像无须担心自己会做噩梦。 然而,今天晚上的情形却有些尴尬。 以往为了掩人耳目,林木都会让厉成悄悄从她用灵法为他一个人幻化出的秘密通道进入她的内殿来,陪着她一起入眠,可是今天,林木左等右等,上等下等,就是死活不见厉成的踪影,她烦躁的在内殿里来回踱着步子,期待着下一秒或者下下秒厉成会从那个熟悉的地方出来。 又是一刻。 终于,林木做了个决定,既然山不过来,那便只有她过去了! 沉香阁。 林木用灵法将自己送到厉成的房间时,厉成正脱了长衫准备沐浴,故此,女王殿下半夜闯入左护法房间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我们左护法精壮美好的肉体。 417 暧昧升级 若是寻常人见了这场面必定是花容失色,羞涩不已,可林木不是寻常人,这种不寻常从她还是宋千玦的时候便有了,于是她当下并未有什么脸红害羞的举动,反而镇定自若的自上而下打量了一番厉成,顺便在某个雄壮的部位停留了几秒。 厉成的屋子不算大,却也并不小,盛满了沐浴汤水的原木桶里正冒着氤氲的白色云烟,不一会儿便将整个屋子缭染成一片白雾茫茫,在这样情形下的相见,又尤其是对方一身完好而自己一丝不挂,饶是厉成一向冷静自持也免不了从心里微微的难为情起来。 不过,这样的想法在厉成的脑海里也只仅仅一瞬,下一秒他见林木完没有什么惊慌失措大声尖叫的举动,于是他十分坦然自若的迈着一双修长的腿缓缓靠近了林木,直到林木伸出手抵在他的胸口,厉成这才收住脚,明明心里已经很是意外欢喜,可他面上仍旧一派古水无波,随手拿过一旁的自制浴袍披在了身上,眼里连一丝其他的情绪都没有,淡淡地问林木:”这么晚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啧啧啧,瞧瞧这话说的。 闻言,林木一连在心里啧了好几回,心想着这人不明摆着明知故问吗?明知道她前来所为何事,却还要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哼!真是小气的男人! 既然这样,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想罢,林木忽地上前一步,与此同时将自己原本抵在厉成胸口的手往上抬了几分,一眨眼整个人已经上半身靠近了厉成,她纤长的指骨轻轻捏住厉成的下颌,微微扬起头来一双眸子极具侵犯性地盯着厉成,语气不容置喙:”我说怎么左护法迟迟不来找本王呢,原来是在沐浴更衣,这样也好,等你完了直接就和本王走吧。“ 林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一点孤男寡女的自觉都没有,厉成被这人的态度弄得觉着又好笑又生气,于是他板着脸不肯遂了林木的心意,生了要故意气一气林木的心,沉着嗓音回她:“你不是说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吗?怎么?我现在给你时间给你空间让你静一静,你反倒还找上门来了。” 厉成比林木高出一个头,这导致林木不得不仰着脖子看厉成,气势上首先就矮了半分,更遑论厉成如今气场开已经逼得她后退几步将她彻底圈在了他怀里与墙壁间。 空气里的温度陡然升高,直到此刻林木才发现她面前这个充满雄性荷尔蒙的男人开始危险起来。 他看着她的视线是灼热的,是极具侵略意味的,甚至林木有种错觉,仿佛下一秒这个男人便会将他拆吞入腹,连骨头渣都不剩下。 在厉成的目光里,林木仿佛是现了原形的妖精似的无处遁形,但林木从来不是走寻常路的神女,纵然此情此景她已完处于下风,她却仍旧眼不躲心不慌,振振有词道:“你是本王的护法,本王亲自来找你,你自该感到荣幸才是,怎么?听护法这意思是不愿意么?既然如此那便算了,估摸着这会子云夏还没休息,本王还是去兰亭好了。” 说这话的时候林木一直看着厉成,她眼里含了些戏谑之意,尽管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让自己生气的,厉成还是真生气了,他只要一想起林木和后云夏在一起的场景他便哪里都不舒服。 因着身高的缘故,林木一直仰头面对着厉成,这让厉成将眼前的美景一览无余,林木见他迟迟不说话,又实在被他盯得开始心慌起来,于是林木一咬牙,罢了,大不了她今天不睡了,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好了。 于是,打定主意的林木斜睨了一眼将她困住的厉成的胳膊,下一秒她忽地出手想要挣开厉成对自己的束缚,然而,林木的计划却早被厉成识破,他暗自在胳膊上用了力,在林木动作的同时飞速将她整个人往后逼去,随即右手像方才林木挑衅他时那般捏住了林木的下颌。 于是,厉成终于吻上了林木那张让他心神荡漾的红唇。 厉成的吻急切,热烈且霸道,林木被他的攻势吻得懵了,一双手死死抵在厉成的胸口前,竟连半分力气都使不上,只能被迫的被眼前的男人撬开了齿关,任由他攻城略地,长驱直入。 此情此景是如此的熟悉,这让林木不由的想起了两人在后山的那个夜里,彼时她尚且对厉成的来处不明,却不知为何对他的亲密相待竟半点都不觉害怕与恶心,反倒生出了久别重逢之感,而时至今日,她对眼前人就更没什么抵抗力了。 这是一场跨越空间维度的追妻之路,这其中有多少不易与辛酸厉成已不愿再提起,此刻想要带回家从此藏在自己身边谁都不能再觊觎的女人就在自己的怀里,厉成的心绪可想而知。 当林木觉察出厉成某个不可言说的部分愈发放肆起来时,她被厉成撩起的那一片混沌总算清明了些,她甚至能听见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仿佛要从她心口蹦出来似的。 最爱的人在怀里,最爱的唇在唇里,厉成已经完放松了警惕,他着迷的微微闭上了好看的眸子,愈发加深了这个甜蜜又意外的吻。 许是知道再这样下去事情就会一发不可收拾,林木终于从那一片清明里回过神来,她睁开双眼,正好看见厉成沉迷自己的模样,她隐隐咽了回口水,不由的感叹道:嗯,真性感,这个男人真是太会诱惑人了。 尽管如此,尽管厉成也让林木一度差点迷失自我,但好在她一咬牙一狠心变主动为被动,含住了厉成在她唇中肆虐的舌,紧接着在厉成还未来得及高兴时,用力咬了一回厉成的舌。 刹那间,无论是谁有多少清清楚楚的旖旎,都能从这清晰又直接的痛苦中醒过来。 可于厉成而言,这还不算什么,因为林木在下一秒双手用了灵法将他狠狠向后一推,他在低空里只感觉到原本围在自己腰间的浴巾要往下掉的时候,只听“噗通”一声,他已经整个人准确无误的落到了自己的浴桶里,所幸这浴桶够大,水够多才不至于让他摔疼了哪里。 418 若是寻常人见了这场面必定是花容失色,羞涩不已,可林木不是寻常人,这种不寻常从她还是宋千玦的时候便有了,于是她当下并未有什么脸红害羞的举动,反而镇定自若的自上而下打量了一番厉成,顺便在某个雄壮的部位停留了几秒。 厉成的屋子不算大,却也并不小,盛满了沐浴汤水的原木桶里正冒着氤氲的白色云烟,不一会儿便将整个屋子缭染成一片白雾茫茫,在这样情形下的相见,又尤其是对方一身完好而自己一丝不挂,饶是厉成一向冷静自持也免不了从心里微微的难为情起来。 不过,这样的想法在厉成的脑海里也只仅仅一瞬,下一秒他见林木完没有什么惊慌失措大声尖叫的举动,于是他十分坦然自若的迈着一双修长的腿缓缓靠近了林木,直到林木伸出手抵在他的胸口,厉成这才收住脚,明明心里已经很是意外欢喜,可他面上仍旧一派古水无波,随手拿过一旁的自制浴袍披在了身上,眼里连一丝其他的情绪都没有,淡淡地问林木:”这么晚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啧啧,瞧瞧这话说的。 闻言,林木一连在心里啧了好几回,心想着这人不明摆着明知故问吗?明知道她前来所为何事,却还要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哼!真是小气的男人! 既然这样,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 想罢,林木忽地上前一步,与此同时将自己原本抵在厉成胸口的手往上抬了几分,一眨眼整个人已经上半身靠近了厉成,她纤长的指骨轻轻捏住厉成的下颌,微微扬起头来一双眸子极具侵犯性地盯着厉成,语气不容置喙:”我说怎么左护法迟迟不来找本王呢,原来是在沐浴更衣,这样也好,等你完了直接就和本王走吧。“ 林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一点孤男寡女的自觉都没有,厉成被这人的态度弄得觉着又好笑又生气,于是他板着脸不肯遂了林木的心意,生了要故意气一气林木的心,沉着嗓音回她:“你不是说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吗?怎么?我现在给你时间给你空间让你静一静,你反倒还找上门来了。” 厉成比林木高出一个头,这导致林木不得不仰着脖子看厉成,气势上首先就矮了半分,更遑论厉成如今气场开已经逼得她后退几步将她彻底圈在了他怀里与墙壁间。 空气里的温度陡然升高,直到此刻林木才发现她面前这个充满雄性荷尔蒙的男人开始危险起来。 他看着她的视线是灼热的,是极具侵略意味的,甚至林木有种错觉,仿佛下一秒这个男人便会将他拆吞入腹,连骨头渣都不剩下。 在厉成的目光里,林木仿佛是现了原形的妖精似的无处遁形,但林木从来不是走寻常路的神女,纵然此情此景她已完处于下风,她却仍旧眼不躲心不慌,振振有词道:“你是本王的护法,本王亲自来找你,你自该感到荣幸才是,怎么?听护法这意思是不愿意么?既然如此那便算了,估摸着这会子云夏还没休息,本王还是去兰亭好了。” 说这话的时候林木一直看着厉成,她眼里含了些戏谑之意,尽管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让自己生气的,厉成还是真生气了,他只要一想起林木和后云夏在一起的场景他便哪里都不舒服。 因着身高的缘故,林木一直仰头面对着厉成,这让厉成将眼前的美景一览无余,林木见他迟迟不说话,又实在被他盯得开始心慌起来,于是林木一咬牙,罢了,大不了她今天不睡了,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好了。 于是,打定主意的林木斜睨了一眼将她困住的厉成的胳膊,下一秒她忽地出手想要挣开厉成对自己的束缚,然而,林木的计划却早被厉成识破,他暗自在胳膊上用了力,在林木动作的同时飞速将她整个人往后逼去,随即右手像方才林木挑衅他时那般捏住了林木的下颌。 于是,厉成终于吻上了林木那张让他心神荡漾的红唇。 厉成的吻急切,热烈且霸道,林木被他的攻势吻得懵了,一双手死死抵在厉成的胸口前,竟连半分力气都使不上,只能被迫的被眼前的男人撬开了齿关,任由他攻城略地,长驱直入。 此情此景是如此的熟悉,这让林木不由的想起了两人在后山的那个夜里,彼时她尚且对厉成的来处不明,却不知为何对他的亲密相待竟半点都不觉害怕与恶心,反倒生出了久别重逢之感,而时至今日,她对眼前人就更没什么抵抗力了。 这是一场跨越空间维度的追妻之路,这其中有多少不易与辛酸厉成已不愿再提起,此刻想要带回家从此藏在自己身边谁都不能再觊觎的女人就在自己的怀里,厉成的心绪可想而知。 当林木觉察出厉成某个不可言说的部分愈发放肆起来时,她被厉成撩起的那一片混沌总算清明了些,她甚至能听见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仿佛要从她心口蹦出来似的。 最爱的人在怀里,最爱的唇在唇里,厉成已经完放松了警惕,他着迷的微微闭上了好看的眸子,愈发加深了这个甜蜜又意外的吻。 许是知道再这样下去事情就会一发不可收拾,林木终于从那一片清明里回过神来,她睁开双眼,正好看见厉成沉迷自己的模样,她隐隐咽了回口水,不由的感叹道:嗯,真性感,这个男人真是太会诱惑人了。 尽管如此,尽管厉成也让林木一度差点迷失自我,但好在她一咬牙一狠心变主动为被动,含住了厉成在她唇中肆虐的舌,紧接着在厉成还未来得及高兴时,用力咬了一回厉成的舌。 刹那间,无论是谁有多少清清楚楚的旖旎,都能从这清晰又直接的痛苦中醒过来。 可于厉成而言,这还不算什么,因为林木在下一秒双手用了灵法将他狠狠向后一推,他在低空里只感觉到原本围在自己腰间的浴巾要往下掉的时候,只听“噗通”一声,他已经整个人准确无误的落到了自己的浴桶里,所幸这浴桶够大,水够多才不至于让他摔疼了哪里。 419 他想,不是他心狠,只怪林木薄情。 噼里哗啦的汤沐水被厉成这么一动,瞬间水花四溅,洒了一地,林木离得近,她在推出厉成的瞬间眼疾手快地一拂衣袖正好挡住了迎面而来的几滴水。 厉成原本已经心意沉浸在一片温柔香里,放下了防备,谁曾想到林木会忽然对他来这么一手呢?于是厉成在大脑一片懵懂的情况下被林木一掌推到了身后的浴桶里,等他顶着满身的水从浴桶里露出头来时,林木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站在了浴桶前面,厉成一睁眼仰起头正好看见林木一脸严肃的俯视着他,一张被他吻得水光潋滟的红唇冲他吐露出两个字来。 “流氓。” 话音落下,也不管厉成如何,林木潇潇洒洒的转过身去,留下一句本王在侧厅等你便故作镇定的消失在房中,留下厉成独自一个人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他看了眼自己不容忽视的变化,得,再这样下去他都成和尚了。 兰亭。 后云夏被林木送回来后一直精神有些萎靡不振,与他一起入这须弥山的妖族宫婢想尽法子逗他开心,却终究于事无补,后云夏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意识似的一直坐在窗前的软榻上呆呆的看着神女殿的方向。 他脑海里思绪万千,却又痛苦不已,明明他与林木相处不过短短数月,何至于他如今眼中心里竟心意都是那人的身影了? 后云夏发誓,他从未有过一刻忘记妖族与林木的血海深仇,可是,可是每当林木温润的注视着他时,对他关怀备至时,他明明心里抗拒着,但某个他不知道的角落里却仍旧因为林木是欢喜愉悦的,他想,没有人会不喜欢被人在意,他想,那该是另一个自己,另一个单纯简单的在那场燃遍四族的战火烧起来之前的自己,那时他尚且人事不知,尚且对这零域的王是充满敬畏之心的。 一阵夜风袭过,后云夏这才惊觉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浓黑夜空下的墨色云团从山的那边一直席卷到这头,空气里已经隐隐传来风雨腥甜的味道。 “公子,您已经一整天未曾进食了,您身上的伤寒还没好,现在又在窗口吹了整日的风,再这样下去,公子身子会受不住的。” 宫婢看上去十分忧心后云夏,她端了上好的汤药进来想要劝后云夏多少喝一点,然而后云夏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他一个激灵从软塌上站起身来,眼里微微有了光彩,从宫婢手里接过汤药,后云夏对着她吩咐道:“去备笔墨纸砚。” 宫婢不解,只暗自乞求她的小主子可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了,毕竟如今他们人在屋檐下,虽说女王对公子仍旧宠爱,可毕竟也是将公子从神女殿送了出来,这行事上总归是要收敛些的。 “公子,天色已经这么晚了,您的身子又还没好利索,不如先歇息了吧,有什么事明日再做也不迟啊。” 闻言,后云夏脸色沉了下去,他斜睨一眼宫婢,口吻十分厉害。 “本公子让你去就去,哪里来这样多的废话?” 这下,先前劝慰后云夏的宫婢再不敢多言半句,终是唯唯诺诺的退下了。 看着宫婢颇为委屈的模样,后云夏自然知道自己方才的话有些过分了,可他并不感到有什么抱歉,他性子本就不是温润之人,也从不是什么良善的人,能让他放在心上在乎的,活了这么久,后云夏仔细想了想,除了自己必须要尽到的责任,他这一颗心,还没动过。 不过,如今却说不准了。 只是他不知道,林木于他而言,究竟是个什么体味。 一夜无眠。 往日里明媚的晨光并未像从前那般从窗棂前跃到后云夏的案几上,相反,后云夏抬眼看了外面的天色,这呼呼的风吹了一整晚,天空里依旧拨不开云雾见不到日与月。 殿里的夜明珠散发着幽幽的光,偶有飘落的树叶从窗口落进来,后云夏便伸了手去捡,回过身后却对着案几上自己画了一夜的丹青发起呆来。 泛黄的纸页上一个俏生生的美人正倚在溪涧的梧桐树上闭着眼休憩,清素而华美的衣裙将画中人衬得愈发动人,垂下的三千青丝从耳廓旁经过脖颈划出一弧美妙柔和的线来。 整幅画一气呵成,功力可见十分深厚,线条优雅流畅,形状生动又富有生命力,将须弥山女王的气势与姿色恰到好处的表露了出来。 这是前些日子林木陪着后云夏去山溪间寻奇花异草两人休息的时候后云夏暗自记在心中的画面。 不可否认,许是身为天神原本就比凡人高贵的缘故,林木的容颜放眼整个后云夏记得的那些模样里,两相比较,高低立现。 没有人生来便是邪恶与黑暗,后云夏也一样,他喜欢美丽的事物喜欢美丽的容颜,而林木不费吹灰之力便入了他的眼。 画上的人一双美眸微微阖着,自上而下看去眼皮的弧度很是惹人,她一身浅淡的睡在一片浅绿里,安静又惑人,仿若已在此地沉睡了千年,此生睁眸,只为等待他的到来。 如果,如果真的是为了等待他的到来,那该多好,后云夏这样想着。 如果真的那样,他想,他可以甘愿做后氏一族不肖的子孙,只要她是真正在意自己的,他愿意的,他什么都愿意。 只是,如果终究是如果,当后云夏在神女殿问起林木在她心里拿他当什么的时候,他那颗愿意的心便已经被林木亲手扼杀了。 纸上留下的湿意已经完干去,后云夏一挥手这画便自己慢慢从案几上漂浮到半空里挂在了不远处的墙上。 后云夏站起身来静静注视着画中的人,他手中还捏着作画的毛笔,不过微一用力,那笔便被他折作了两段。 “啪嗒”一声。 毛笔断裂的声响在空洞的房间里发出清脆的声音。 后云夏看着断成两截的毛笔嘴角露出一丝笑来。 他想,不是他心狠,只怪林木薄情。 420 生劫 后云夏站起身来静静注视着画中的人,他手中还捏着作画的毛笔,不过微一用力,那笔便被他折作了两段。 “啪嗒”一声。 毛笔断裂的声响在空洞的房间里发出清脆的声音。 后云夏看着断成两截的毛笔嘴角露出一丝笑来。 他想,不是他心狠,只怪林木薄情。 自从与厉成商定计划后,新箩已有多日未曾来找过厉成,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就忘了厉成,而是因为他实在近日诸事缠身,抽不得空来,否则,昨晚在厉成房里的事情新箩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其发生的。 沉香阁里。 厉成一派平静的看着对面来找自己的新箩,对于厉成来说,新箩的到来只能用四个字形容。 不速之客。 不过,厉成早已学会了不与新箩硬碰硬,他主动给新箩斟了杯茶,淡淡地问道:“不知国师大人找我所谓何事?” 厉成明显不大欢迎自己的到来,不过新箩并不在乎,他此次前来带着他心中谋算多时的计划,反正,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个计划如果成功那么一切都将回到他所希望的原点,如果失败,零域将再次陷入战乱,多少生灵会因此丧命,天地间将会变成地狱。 所以,新箩绝不允许自己失败,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他还有最后的弥补机会,不过这个机会,他想,他是用不上的。 新箩不打算绕圈子,他直接了当的告诉厉成让他在七天后一定要保护好林木,不管发生什么,一定都要以林木的安危为最重要的任务。 厉成不解这其中的渊源,说道:“国师大人既然都将话说到这份上,不如就一次说完吧,想必你总归也是要告诉我的,不是吗?” 新箩一怔,随即笑起来:“厉公子不必紧张,这事说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是每满一百年女王都会经历的事情,我们只要做好万的防备就是了。” “国师大人,好了,请说重点吧。” “七日后便是女王在人间经历生劫的日子,这生劫也叫死劫,因为一旦哪里出了半点差错,须弥山的灵根便会断尽,而灵根与女王的命息同生同死,所以,万不能出什么差错,否则,不止是女王殿下将会消陨受到天谴,这零域的所有生灵都将难逃一死。” 这是厉成来到零域后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传闻,很显然,他并不十分相信新箩的话,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还是平日里那副神情,开口说道:“新箩大人的意思是不仅要保护好林木,还要保护好须弥山的灵根是吗?” 新箩点点头:“不错,须弥山的灵根关乎着零域四族生灵的安危,而这也正是从前妖王造反时为何对须弥山只稍作放肆便不敢再多动作,皆是因为这须弥山的灵根掌控中零域的生死,也是为何妖王要将女王殿下封印在无虚崖而不是杀了她,这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点。” 闻言,厉成答应下来,他看着新箩:“请国师大人放心,除非我死了,否则,谁也伤不了了她。” 新箩走后,厉成当即决定跟宋珮茵打听下这件事,如果按照新箩所说的那样,七天后的林木和零域岂不是危险非常? 厉成自从成为林木的左护法后整个人都与从前不一样起来,而这也让一直为他担忧的宋珮茵和季君珣松了一口气,于是两个人总算能安下心来好好享受他们的二人世界,厉成找来的时候宋珮茵正要和季君珣出门去,说是要下山去看看。 庭院里。 厉成将新箩和自己说过的话大致向宋珮茵重复了一遍,宋珮茵听闻后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她以自己先前还是女王林木的经历告诉厉成:“你不用太过担心的,这事听来虽十分危险仿佛随时都会发生什么,但须弥山可是矗立在人间的神山,还有结界加持,况且那灵根虽与林木同生同死,可灵根乃是这天地间的神物,又怎会轻易断裂呢?所以,你大可不必如此担心,我也是经历过三回的人,只要到时候须弥山上下一心做好完的防卫便不会有事的,新箩说的如此恐怖吓人,不过是想让你提心吊胆些罢了。” 对于宋珮茵将新箩对自己说这些话是想让自己提心吊胆的结论厉成显然不大满意,他觉得,新箩一定话里有话,他也相信自己的直觉,恐怕会有什么事即将发生了。 因着七日后便是自己生劫的缘故,这让自从后云夏入住神女殿后便不愿见新箩的林木不得不在新箩又一次递折子要面见她的时候答应了下来。 书房里。 林木处理政务之时不喜有人在旁候着,于是此时也不过只她与新箩两人而已。 新箩是个十分操劳的国师,因为他有一个不让自己省心的女王殿下,这让新箩十分头疼,不过好在,很快,这一切都会结束了。 “王上,七日之后便是王上的生劫之日,王上的安危与灵根息息相关,也与这天下苍生息息相关,还请王上早早做好准备。” 闻言,林木颇为诧异的看了看新箩,她还以为这人又要说后云夏的事情了,没成想她居然想差了。 嗯,只要这国师大人不说后云夏的事情,林木便十分满意了。 于是林木冲新箩微微一笑,很是和颜悦色的说道:“谢国师提醒,本王知道了,定当谨慎万分。” 新箩似乎对林木的回应很满意,他鲜少的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随即退下了下去。 新箩走后,林木原打算去一趟兰亭看看后云夏,前来传话的医倌说后云夏不肯好好吃药,原本眼见着就要好起来的身子又吹了整夜的风,再次病倒了。 想起先前后云夏在神女殿里问自己的话,林木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她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对后云夏的态度了,她觉得,自己这些举动落在后云夏眼里怕是让那孩子误会了些什么,只是,现在说的话还来得及吗? 421 礼尚往来 兰亭。 后云夏原想着一大早就去找林木的,只是他前夜受了凉,本就没好利索的身子又病倒了,这一回,似乎比上次更严重了,早晨间他是被渴醒的,宫婢听了声音闻讯进来,正好发现他一张烧得通红的小脸。 躺在床榻上迷迷糊糊间,后云夏一直念着王上两个字,那忠心的小宫婢不忍见自家主子如此难过,便自作主张抖了胆子去了神女殿,将后云夏的情况与门口的守卫说了一番,希望他们能帮忙转达给女王林木。 宫婢年纪尚轻,不知道这世上有些事是说不清楚的,她只以为是女王林木已经厌烦了后云夏,要任他们在这须弥山自生自灭。 那宫婢是在黎明前摸黑来神女殿的,她本以为林木大抵是不会来兰亭,谁知道她不过刚回去一个时辰不到,兰亭门外便传来了朝官女王驾到的声音。 闻言,小宫婢忙不迭丢下手里的东西迎了出去,她对后云夏是真的担心,所以她也知道,如今只有女王林木才是后云夏唯一的救命稻草。 “奴婢恭迎王上。” 宫婢没敢细看林木,只恭恭敬敬地跪伏在地上,一副千恩万谢的模样。 林木在知道后云夏再次病倒性命堪忧的时候几乎是小跑着到了兰亭,此刻见着宫婢行礼,她心里一阵莫名的烦躁,苛责的话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本王不是嘱咐过你们要好好照顾云夏吗?你们到底怎么当的差,连自己主子都伺候不好!” 林木鲜少为难手底下的人,只要不是什么原则上的差错,她也从不轻易苛责任何人,但这回,她到底是没忍住,若不是念着后云夏还在里面等着自己,而这为首的宫婢又是后云夏从妖族带来的贴身侍女,她定然是饶不了这些人的。 许是烧得糊涂了,后云夏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做梦还是真发生了,他看见林木站在须弥山不远处那片山脚下的花田里,那片花田缭绕着紫色的芬芳,神秘又典雅,瞧着便很是吸引人,不过,后云夏在看到林木只身走入那片花田的时候,他几乎是大叫着向林木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着王上不要去,那里很危险。 “不......不要!王上不要去!不要!啊!” 忽地,后云夏浑身一个激灵睁开了自己的双眸。 刹那间,让他胆寒的一切都化作了云烟。 他惶惶地睁着一双眼,怔怔地看着绣了云锦的床帏。 这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闯入了他的耳中。 “云夏,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闻言,后云夏一双失了焦的眼总算恢复了些神采,他颇为艰难的转动自己的眼珠,终于看见了那张让他在梦里都为她担心的脸。 见后云夏只呆呆的看着自己,久久不曾说话,林木怕他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便叫人唤来了一直候在殿外的医倌。 医倌为后云夏把脉的期间,后云夏也仍旧还是那副模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林木。 终是受不住这样的目光,林木逃避似的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去问医倌:“他怎么样了?” “回王上的话,云夏公子虽然虚热已退,不过仍不能大意,伤寒已入了他的五脏,来日都需好生将养着才是,万万不能再受凉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老夫这就去为公子多配几副驱寒清热的方子。” 林木点点头:“有劳了。” “能为王上效劳是老夫的荣幸,万不敢当王上这一声有劳。” 待那医倌出去了,林木这才不得已又将视线落回后云夏身上。 她既语重心长又忍不住数落起后云夏来。 “云夏,本王让你好好在这兰亭里养身子,你怎么就不明白本王的苦心呢?你何苦如此不爱惜自己?” 面对林木的数落,后云夏并未有什么反应,不过,若是林木稍微仔细一点,她便会发现后云夏的眼角不知何时湿润了起来,连带着那双美目也渐渐闪起细碎的光。 后云夏不说话,林木以为他故意不搭理自己,正欲再次开口,谁知下一秒后云夏便忽然撑着身子从床榻上坐了起来,随即在林木诧异的瞬间扑到了她的怀里,紧紧抱着她的肩,哽咽的说道:“我梦见你一个人走进了那片会燃烧的紫色花田,我听须弥山的人提起过,那花名叫地狱枝,我眼睁睁地看着你走进去,却无能为力阻拦你,我以为......” 余下的话后云夏没说完,但林木却已然明白,她的心在刹那间惊了又惊,跳了又跳。 怀里的后云夏像个急需安抚的小孩儿,林木任由他抱着自己没有推开,片刻后她伸出手轻轻拍着后云夏的肩,音喉温柔:“好了,没事了,那只是个梦而已,我不是好好在这吗?乖,没事了。” 这其后的几日林木因为放心不下后云夏,便有了空就来兰亭看他,一时间,妖族质子后云夏重获盛宠的传言再次传遍整个零域。 厉成对此事一直未曾表露过太多的情绪,但他到底是不开心的,于是在某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当林木趁后云夏睡着后回到神女殿来找厉成的时候,厉成终于不干了。 明明他才是这女人的夫,结果现在好像他成了那个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似的,不对,说情人都是他自己高估了自己的地位,应该说是暖床专用还差不多。 呸!没这么欺负人的! 当毫无察觉的林木像平日那样在偌大的床榻上去寻厉成宽阔的肩背时,厉成一个翻身将人压在了底下,头一低便准确无误地吻住了林木的唇。 若这是第一回,林木自会怒目反抗,可现在的林木已经习惯了厉成对她偶尔的亲密,况且她如今有求于这男人,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她也总不能一直占别人便宜不是? 于是,林木这样稍作思虑后便放任了厉成的行为,就当是礼尚往来了,只要没触及她为两人之间设下的底线,其他的,随他去吧。 不过,片刻后林木便发现了今日的厉成与往常不大一样,他在她唇上的力气愈发肆虐起来,这不像是讨利,倒像是发泄自己的不满似的。 422 王上,你的嘴角怎么破了 “回王上的话,云夏公子虽然虚热已退,不过仍不能大意,伤寒已入了他的五脏,来日都需好生将养着才是,万万不能再受凉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老夫这就去为公子多配几副驱寒清热的方子。” 林木点点头:“有劳了。” “能为王上效劳是老夫的荣幸,万不敢当王上这一声有劳。” 待那医倌出去了,林木这才不得已又将视线落回后云夏身上。 她既语重心长又忍不住数落起后云夏来。 “云夏,本王让你好好在这兰亭里养身子,你怎么就不明白本王的苦心呢?你何苦如此不爱惜自己?” 面对林木的数落,后云夏并未有什么反应,不过,若是林木稍微仔细一点,她便会发现后云夏的眼角不知何时湿润了起来,连带着那双美目也渐渐闪起细碎的光。 后云夏不说话,林木以为他故意不搭理自己,正欲再次开口,谁知下一秒后云夏便忽然撑着身子从床榻上坐了起来,随即在林木诧异的瞬间扑到了她的怀里,紧紧抱着她的肩,哽咽的说道:“我梦见你一个人走进了那片会燃烧的紫色花田,我听须弥山的人提起过,那花名叫地狱枝,我眼睁睁地看着你走进去,却无能为力阻拦你,我以为......” 余下的话后云夏没说完,但林木却已然明白,她的心在刹那间惊了又惊,跳了又跳。 怀里的后云夏像个急需安抚的小孩儿,林木任由他抱着自己没有推开,片刻后她伸出手轻轻拍着后云夏的肩,音喉温柔:“好了,没事了,那只是个梦而已,我不是好好在这吗?乖,没事了。” 这其后的几日林木因为放心不下后云夏,便有了空就来兰亭看他,一时间,妖族质子后云夏重获盛宠的传言再次传遍整个零域。 厉成对此事一直未曾表露过太多的情绪,但他到底是不开心的,于是在某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当林木趁后云夏睡着后回到神女殿来找厉成的时候,厉成终于不干了。 明明他才是这女人的夫,结果现在好像他成了那个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似的,不对,说情人都是他自己高估了自己的地位,应该说是暖床专用还差不多。 呸!没这么欺负人的! 当毫无察觉的林木像平日那样在偌大的床榻上去寻厉成宽阔的肩背时,厉成一个翻身将人压在了底下,头一低便准确无误地吻住了林木的唇。 若这是第一回,林木自会怒目反抗,可现在的林木已经习惯了厉成对她偶尔的亲密,况且她如今有求于这男人,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她也总不能一直占别人便宜不是? 于是,林木这样稍作思虑后便放任了厉成的行为,就当是礼尚往来了,只要没触及她为两人之间设下的底线,其他的,随他去吧。 不过,片刻后林木便发现了今日的厉成与往常不大一样,他在她唇上的力气愈发肆虐起来,这不像是讨利,倒像是发泄自己的不满似的。 察觉到异样,林木倏地警觉起来,她一把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厉成,从床榻上坐起来,脸色不大好看,皱着眉盯着厉成:“你......” 依着林木的性子,一旦她要苛责于谁,自该是条条是道,万不能一个你字便没了下文,然而到了厉成这,还真是一个你字便了下文。 她瞪着厉成,训斥的话在脑海里来来回回,却就是说不出口,末了,竟然还莫名心虚气短起来,将原本要训斥厉成的话变成了一句你怎么了。 一直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厉成被林木这么猛一推,再看到林木的眼神,他瞬间便清醒了过来,待林木问他怎么了的时候,厉成忽然向前凑了半分,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不少,他直视着林木的眼,一字一句的问她:“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你的暖床工具?左护法?还是其他?” 厉成这模样分明容不了林木逃避,她顺着厉成的话想了又想,对啊,这个男人莫名其妙的出现,莫名其妙的说自己是他的妻,如今好像又莫名其妙就成了自己的左护法,不对,是成了她不为人知的一个夜里的秘密,那这一切,到底算什么呢? 这个问题,连林木自己都无法回答,更别说要她面对厉成。 再有一日便是林木的生劫之期,须弥山整个的防卫工作明显比从前更加严苛起来,新箩和汀雪二人将整个须弥山已经布置成了连只蚊子都无法轻易出入的铜墙铁壁。 虽然林木在后云夏这件事上一直不大理会新箩,但其他事林木还是很尊重和倚仗新箩的,见新箩和汀雪这些天一直为了这事忙前忙后,难得体贴的林木命人将他俩叫来了神女殿,特意让医倌给两人做了补身子的甜汤。 原本三人的气氛一直很好,直到汀雪在仔细观察后发现林木的嘴角居然有一处细微的破损,这一顿饭的和谐氛围算是到头了,汀雪是个极简单的人,她未曾想到这话说出来会有什么后果便直截了当的问了。 “王上,您的嘴角怎么了破了?” 话音落下,三个人都瞬间怔住了。 其中反应最大的自然是新箩,汀雪不说他还没发现,此时这么一看,呵,还真是! 新箩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事到底是谁干的。 林木有瞬间的尴尬,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故作镇定:“哦,本王最近有些上火,无事的,右护法无须担心。” 说完这话,不说旁人,就连林木自己都忍不住在心里啧了自己一回。 这理由找的真是一言难尽! 新箩自然知道林木撒谎了,但他不敢确定的是,林木嘴角的伤究竟是那两个男人中谁留下的,只要一想到某些画面,新箩便愈发的忍不住要将计划提前实施,不过,他到底还是按捺住了自己的心。 他瞥了眼林木嘴角的破损处,面上并无异样,甚至还同林木说道:“找那医倌来为王上写两幅去火的方子吧。” 林木为了掩饰自己撒谎的不自然,她忙不迭的点点头:“那是那是,本王待会就传召让医倌来神女殿。” 423 兰亭寻人 送走了汀雪和新箩,林木对着镜子微微皱了皱眉,这是昨夜厉成在她唇上留下的痕迹,当时她因着心思不在此处便没有发现,幸好她方才激灵,否则,指不定就要露馅了。 林木对男女一事在她的记忆里好像在遇见厉成以前从未有过什么经验,加之她是人间天神,万权加身,纵然她于此事上放肆些也断然不敢有人说什么,所以,即使林木每夜与厉成同塌而眠她也从不觉着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对,不过,到底是这世间的主,这私生活她还是能保密就保密吧。 兰亭。 这几日林木只要得了空就会来看后云夏,后云夏先前自怨自艾的心绪早已散去,此刻他正舒舒服服的泡在汤泉池里等着林木的到来。 这汤泉池半个月前就建好了,不过林木下令在后云夏身子还没完好起来之前是不允许他在这池子里浴澡的,怕他玩心起来又要不管不顾,后云夏从这池子建好的那天便一直心心念念着什么时候能来此处浴澡,可碍着林木的命令,他便只得生生忍下这念头,如今好不容易让他得了机会,他自然要好生利用起来。 氤氲的雾气一直缭绕在水面上,熏得后云夏的肌肤愈白里透红,侍候的宫婢被后云夏支使到了外面,说要是女王来了,一定要拦住她。 对此,宫婢感到十分的不解,她是知道自家公子对女王殿下存了什么心思的,按理说这浴澡正是个好时机,但为何公子还要让她拦住女王不让女王进去呢? 不知道为何,林木的心中一直隐隐有种预感,明日便是她的生劫之期,虽说新箩做事她一向是放心的,可她总觉得遗落了哪里,也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了,而林木最讨厌的感受莫过于此,明知会有意外到来,自己却无法阻止。 忧心忡忡的林木心事重重的进了兰亭的殿阁,有些话她本早该和后云夏说清楚的,是她一直以来大意了,所以才让后云夏对她的心发展到如今的地步,她不知道,在后云夏心里,究竟拿她当什么,是年纪轻轻远离故乡初入这神山唯一的依靠?还是关怀如亲人让他依恋?这一切的一切林木都不清楚,她想,是时候说清楚了。 不过,很显然,林木来这一趟并不大顺利,前来迎驾的一众人里林木没有看到后云夏的身影。 不知道这小孩儿又在玩什么花招,林木也不着急,淡然地问那为首的宫婢:“你们公子呢?” 林木曾当着兰亭所有伺候的宫婢们说过,就算她不在这,也断不能让身子还没好的后云夏去那汤泉池里浴澡,否则,兰亭上上下下伺候的人都得受罚。 宫婢不敢将实情告诉林木,却也不敢说谎,只跪伏在地上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林木有些气恼:“怎么?你是口舌不便吗?本王不过问你公子去了哪里,你却这么久都没回答本王的话,难不成,你们在瞒着本王什么?!” 林木说话的口吻一改往日慵懒的语气,瞬间变得凌厉起来,那宫婢心下害怕,忙不迭将身子跪得更低了,战战兢兢的开口:“王...王上饶命!公子他......他正在汤泉池里浴澡。” 说完宫婢一脸认命的闭上了眼睛,呜呜呜,明明公子说好不准出卖他的...... 一听宫婢这话,林木微不可查的倒吸了口凉气,下一秒便一言不发的转身朝着汤泉池所在的方向走了去。 许是这泉水太过温柔,雾气太过迷乱人的心,原本心思极重的后云夏竟然在这泉水里泡着泡着身放松的睡了过去,露出一截白璧无瑕的肩背倒映在水面上。 当贴身的宫婢急急忙忙在外头唤醒后云夏告知他女王大人来了兰亭,知道他在此地浴澡,正生了好大的气往这边赶过来。 然而此时外头心急火燎的宫婢压根不知道她家公子等的就是林木来找自己,眼下她还在忧愁自己怎么敢有胆子去拦女王殿下?那样大不敬的话她真能说出来吗? 对于一直跟着自己的小宫婢,后云夏还算了解这小丫头,他知她胆小,便特意劝慰道:“你且不必如此害怕,你跟着我这么久了,何时见王上真对我生过气罚过我?你放心,这须弥山上,只要我不想罚你,就没人敢动你,就算是王上也不行。” 这话乍一听十分嚣张,可却偏偏又是事实,小宫婢也不算太笨,她仔细想了想后云夏的话,觉得十分可信,于是她努力给自己加油打气壮胆,不就是拦着女王殿下吗?一咬牙心一狠这事也就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木没有留太多的时间给这小宫婢,不过片刻的功夫,她便从前殿赶来了汤泉池。 见四周只有小宫婢恭恭敬敬的低着头站在汤泉池的门口,林木一提眼,明知答案却仍旧去问小宫婢:“你们公子呢?” 小宫婢事先得了后云夏的指点,此时虽心下害怕,这该说的话却是一字不落。 “回王上的话,公子正在里面浴澡,命我在外候着。” 闻言,后云夏斜睨一眼宫婢,说话的口吻让人听不出她的情绪来。 “还记得本王临走前是如何吩咐你们的吗?” 宫婢点点头:“奴婢记得。” “如此说来,本王的话在你耳中是做不得数,是吗?” 林木的双眸瞬间微微眯成一条缝,这样子盛气凌人的女王林木是所有人未曾见过的,就在宫婢战战兢兢害怕到失了分寸的时候,忽然后云夏一声惊叫从里面传了出来,后云夏的声音吸引了林木部的注意力,正好替宫婢解了围。 原本此刻宫婢该再次拦上去才对,奈何林木太让人心惊,导致宫婢只能后怕的退了一边。 而此刻计划好一切的后云夏正等待着林木的到来。 汤泉的四周被白色的飘纱遮掩了里面的一切,只隐隐约约能看到不断有温热的雾气袅袅婷婷的从水面上飘散出来。 当林木因为后云夏那声惊叫而心急如焚的撩开飘纱后,却惊异的发现水面上除了荡漾的波纹便再无旁的什么东西。 424 那个让他一直耿耿于怀的纳兰静渊 没看到人,林木的心瞬间漏掉一拍,刹那间,无数的念头从她脑海里呼啸而过,无一不是关于后云夏安危的,她甚至想到了后云夏莫不是被哪个潜入须弥山的恶人带走了? 林木越想越怕,她已经失去了纳兰静渊,不能再让后云夏在她眼皮底下出事,否则,她这一生恐怕再也无法原谅自己。 俗话说关心则乱,这让原本该发现些端倪的林木也未能及时发现什么,比如她身后那微不可查的呼吸声。 一池温柔的水里并没有后云夏的身影,纵然林木心中万念俱生,但她也不过在池边稍作停留,须臾反应过来后一转身就要唤了人进来。 不过让林木没想到的是,她一转身便看见了后云夏那张熟悉的脸,他披着件纯白的外衫,外衫因着身上还未干去的水渍湿漉漉的贴在他白皙的身子上。 少年的轮廓美好又惑人,后云夏就站在距离林木不过咫尺的距离,只要林木的双眸微微动一动便能看到部的少年模样,但林木没动,她只是睁着眸子有些惊慌的怔在原地,想要开口说话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后云夏并没有给林木留太多的时间,下一秒,只见他忽然兀自冲林木露出个笑来,一排洁白的小米牙愈发衬得这个笑容似三月的清晨,似九时的月光,明艳动人。 伴随着这个笑容,后云夏轻轻扯开了林木腰间的一带,微微用力将她向后一推。 瞬间,整个浴池水花波动。 铺天盖地的泉水将林木包裹起来,刹那间,一切都变得无声,她看见后云夏穿着那身湿漉漉的长衫朝水中一跃...... 没有想到如此变故来得如此迅猛,林木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和后云夏发生些什么,哪怕就是纳兰静渊,她也从来只拿对方当弟弟般疼爱的。 当后云夏在水中温柔的捧住林木的脸,并吻上她的唇时,林木心里忽地涌出罪恶感来。 后云夏自然知道自己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但他已经顾不得许多了,他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己在林木心里究竟是个什么位置,又是怎样的存在,他需要知道所有,因为他要做出选择,是忠于自己还是终于后氏一族。 和心悦的人相吻本该是件很美好的事情,可当后云夏看见林木眼中那无法言语的神色后,他从心底忽然生出一片悲凉来,他想,他已经都知道了。 两人并未在浴池里纠缠太久,因为林木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在后云夏自暴自弃的上前试图解开她的衣衫时,她不过微一用力便推开了眼前人,抓着后云夏的胳膊一个飞身破水而出将他带到了岸边。 后云夏呛了口水,他半跪在地上,面色赤红,若是以往林木定会上前关切询问,但这一刻,林木只是高高地扬起手来狠狠打了后云夏一个耳光。 “啪——”一声,清脆的很。 紧接着林木怒视着后云夏,问他:“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林木这一巴掌可不轻,原本半跪在地上的后云夏伏下了身子,他顺着林木耳光的方向半晌没有动作,只自顾自的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林木的手心这会正火辣辣的烧着,不难想象她这一巴掌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而后云夏的脸此刻又该多疼,不过,纵然如此,林木却是不后悔的,毕竟,后云夏这孩子,实在放肆了些。 两个人久久没有说话,半晌后,地上的后云夏有了反应,他缓缓转过头去,抬起眼看向林木,再缓缓站起身来,在林木复杂的神色下擦拭了自己嘴角的血迹,这一切做的云淡又风轻,好像方才那个被打的人不是他似的。 紧接着,后云夏再次向林木提出了那个曾经他问过林木的问题。 “王上,我是谁?” 林木心中一颤,这次,她没有逃避。 “云夏,你是云夏。” 她注视着后云夏的眼睛,如是说道。 像是预料到这样的回答,后云夏微微一笑:“那王上可否告诉我,我这张脸,在您眼里,是后云夏还是纳兰静渊?我于那个人对王上而言,除了替身王上可曾有半分时光将我真正当做后云夏放在心上?” 闻言,林木的眼神瞬间躲闪起来,她对此既痛苦又感到抱歉,她无法控制自己也无法面对后云夏。 半晌,林木伸出手去想要抚后云夏受了她一耳光的脸颊,她以为,这孩子定会拒绝她,但后云夏没有,他非但没有退后,反而还凑上前依旧用迷恋的神色主动握住了林木的手。 他像只讨人喜欢的猫咪用自己的脸颊蹭着林木的手心,闭着眼面带微笑的同林木说道:“王上,云夏已经知道答案了,你不必回答我,云夏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是那幅丹青。 当林木从后云夏手里接过画卷的时候,后云夏自己的眼神也同林木一起落到了画面的人里。 “王上,这是我刚来不久你陪我一起去后山寻花的那一日,你还记得吗?” 林木点点头,先前在浴池边不自然的神色总算退去了几分:“记得,那天天气很好,你的运气也很好,多少年难遇的奇花都被你找到了。” 后云夏还想说什么,林木却打断了他。 “云夏,我知道,有些事如果不与你说清楚,你心里定当是难受的,所以,我今日来,原本便就是要告诉你一些事的,告诉你关于那个让你一直耿耿于怀的纳兰静渊。” 说到这里,林木稍稍停了一下,随着她漂亮的指尖划过画轴边缘,她终于愿意将一直珍藏在心上的纳兰静渊说与后云夏听。 “自从与妖王一战后,我的记性便不大好了,我已经记不得我与那孩子究竟是如何相识,只心里依稀明白,我与那孩子曾是逃亡路上的同伴,他胆子小,性子温柔,却又极其固执......” “就是这样如此胆小的孩子,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为了让我活下去而选择自己的死亡,还记得山下那片紫色的花海吗?那花名叫地狱枝,是一种极其容易自焚的花枝,静渊他,便是消失在花火里,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在我面前变成尘埃,却无能为力,我想,这辈子,我大概都是无法忘记他的。” 425 如果当初,你会留下我吗? 林木说话的时候声音很轻,神情很温柔,仿佛他口中的那个男孩子像一支最柔软地羽毛长在她心上似的,后云夏虽然难以忍受这样为旁人多情的林木,但他终究还是将那个故事听完了,也知道了原来自己在林木的心里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与纳兰静渊相比,从他与林木相遇至今,他唯一的依托不过是自己这张脸。 这张与纳兰静渊一模一样的脸。 林木陷入自己那模糊的记忆半晌后终于恢复了清明,她惊觉于自己不该在后云夏面前露出这般模样,不过早已想通有些事情的后云夏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在她心里从来都是个替代品,不是吗?替代品是没有资格让别人记住的。 见了后云夏的神情,林木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她看了眼林木湿漉漉的衣裳,转身从一旁拿过洁白的澡巾铺展开来缓缓从后云夏的头上披了下来。 此时此刻的林木看上去不是什么女王,她满眼怜爱与疼惜,更像是个宠爱弟弟的家中长姐。 手里捏着柔软的布,林木手上微微用了力气,她一边耐心的一寸一寸擦拭着后云夏湿漉漉的发,一边同后云夏喃喃的说道:“云夏,你知道吗?在我心里,我对静渊从未有过其他的心思,我宠他爱他保护他,从来都是以一个长姐的身份对待他,至于你一直误会的那些心绪,我于静渊,从来没有过,你能明白吗?” 尽管先前后云夏对此已经有所感觉,但他从未将其放在心上,因为在他的意识里,堂堂须弥山女王如此毫无理由的宠爱一个男人,除了男女之情他实在不觉得还有其他意思,现在经林木这么一解释,对后云夏来说,无异于晴空惊雷,过往种种心思恍若南柯一梦。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找到那个正确的答案,怪不得,怪不得....... 终于将自己此行要解释的要说的都说完,林木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云夏,你身子本就伤寒未愈,这汤泉池是轻易泡不得的,明日便是我的生劫之期,这三天你一定乖乖的待在兰亭,按时吃药好好休养,别再让我担心了,好吗?” 林木脸上的担忧真诚又明显,仿佛对面的后云夏真是与她血浓于水的亲人似的,这本该是件很美好的事,但偏偏后云夏觉得难过,他只要一想到林木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对他所有的包容,都不过是因为纳兰静渊的缘故,他便无比憎恨起那个人来。 林木说的动听,后云夏却不答反问,他看着林木的眼:“王上,如果当初我没有这张脸,如果我不是与纳兰静渊长得一模一样,王上你,还会留下我吗?你还会待我这样好吗?” 林木不想骗后云夏,也不想让他难过,于是她仔细想了想,终于,她同后云夏说道:“云夏,你我既遇见了便是遇见了,我待你好便是待你好,你记着,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如果当初,我不会去想如果当初这样的事,所以你,也别再多想了,就让我这样一直简简单单的守着你不好吗?” 说完,林木再不给后云夏开口的机会,她一拂袖便径直转身离去,独留后云夏一人在偌大的空殿里目送她的背影。 没有人谁愿意自己是他人的替身,如今的后云夏已经彻底的死了心,他失语于自己的天真,也憎恨于林木的绝情,那个人已经死了,哪怕是像从前那样哄他呢?林木竟也不肯,他扪心自问,他为这个女人如此痛苦,是因为爱上她了吗? 如果是的话,他为了什么爱她? 如若不是,他又为了什么痛苦? 翌日。 每一百年女王生劫的这三天,零域总是变得十分危险,新箩每经历一次,斗湖耗费他巨大的神力,因为他需要将四族所有想要在这三天里搞些事情的那些家伙们提前监控好,并针对他们可能做出的任何有危于林木有危于零域的行为一一想好解决的对策,这实在是个浩大的工程,不过好在这些年汀雪在他的教导下愈发的能撑一方大梁,所以才不至于他仍旧似从前那般奔波劳命。 对于林木生劫这件事,厉成从最初的毫不知情到如今已然能安下心来决定要好好守着那扇将他和林木隔绝在两方天地的生死门,这其中有多少挣扎与担忧,想必也只有厉成自己知道了。 尽管林木已经做好一切安排,但她终归还是放心不下兰亭的那个孩子,她看了眼在场的几人,国师新箩,护法汀雪还有与她如今不清不楚的厉成,这些人都是顶好的人,不仅能将自己照顾的很好,还会为局考虑,但兰亭的那个孩子,却是做不到的。 后云夏性子骄纵任性,她担心她在里面的这几日,那孩子若是见不到她,怕又要闹出什么事情来,虽已再三叮嘱过,可林木到底是放心不下。 她眼神扫过一遍面前的三人,想了想,终是将心中一直想要嘱托的事开了口。 “三位皆知云夏那孩子脾性不大好,如今又伤寒入身不知何时才能安愈,我不在的这三日,还请三位多帮忙照看着些。” 闻言,新箩和汀雪异口同声道:“是,王上。” 只有厉成一言不发的盯着林木,看那模样,似乎要生气了。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便是三天的光阴,只要能平安无事的度过这最后一晚,林木的生劫之期便算是圆满结束,然而,终归是天不遂人愿。 生劫之期的最后一日,是后云夏入这须弥山接近林木唯一的目的,也是他唯一的机会和最后的机会。 他背负着妖族后氏与女王林木之间的血海深仇,却又在这短短时日里情不自禁的爱上一直拿他当替身的林木,甚至还因为痛苦煎熬。 妖族为何送他来这须弥山?难道真的是为了让他留在这里当质子让女王林木从此对妖族放心吗? 当然不是! 他们不过利用他让他毁灭林木,这样,妖族便能东山再起,统治这零域大陆。 426 与你幽归,偿我悲欢 闻言,新箩和汀雪异口同声道:“是,王上。” 只有厉成一言不发的盯着林木,看那模样,似乎要生气了。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便是三天的光阴,只要能平安无事的度过这最后一晚,林木的生劫之期便算是圆满结束,然而,终归是天不遂人愿。 生劫之期的最后一日,是后云夏入这须弥山接近林木唯一的目的,也是他唯一的机会和最后的机会。 他背负着妖族后氏与女王林木之间的血海深仇,却又在这短短时日里情不自禁的爱上一直拿他当替身的林木,甚至还因为痛苦煎熬。 妖族为何送他来这须弥山?难道真的是为了让他留在这里当质子让女王林木从此对妖族放心吗? 当然不是! 他们不过利用他让他毁灭林木,这样,妖族便能东山再起,统治这零域大陆。后云夏不是个喜欢血腥暴力的人,他也想要这世界充满爱和鲜花,所以他一开始对妖王的计划甚至戳之以鼻,也不愿同妖王来什么须弥山做什么零域女王最宠爱的公子,但妖王并不轻易放过后云夏,他以妖族新王的身份命令他这个先王遗孤必须为妖族做出贡献,为妖王复仇。 后云夏虽瞧着骄纵任性,但这大是大非他还是能分的清楚的,他严词拒绝了妖王的命令,谁知妖王却忽然换了套路,几天后妖王将女王林木的画像拿给了后云夏。 画上的女子瞧着一副很是慵懒不堪的神色,仿佛什么事都不会被她放在心上似的,在后云夏心里,堂堂零域的女王,断然不该是这副无精打采无心政事的模样,妖王看出来后云夏的心思,于是添油加醋的将自己从多方打听后得来的关于在先王冲破无虚崖封印之前所发生的事皆同后云夏大致描述了一番。 后云夏毕竟还是孩子,不知这世上心心险恶,在听完妖王的话后,后云夏的心底便愈发的对林木不满起来,妖王见状趁机苦口婆心的想要说服后云夏。 “云夏,并不是本座想要挑起零域的战火,而是像林木这样的人,她根本就不配做零域的女王!你想想,如果不是她肆意妄为消失不见,人族国师新箩又岂会铤而走险独自去修复无虚崖的封印?如果不是新箩受伤,先王与水族又怎么会破崖而出怎会想要与林木一争高下?所以,这一切都是林木的错!是她让零域的子民遭受了这一场不该的毁灭,是她一手害得多少无辜生灵家破人亡!也是她亲手杀害了你的父王!让你成为了遗孤!难道你不该恨她吗?” 终于,后云夏答应了妖王,表面上他的确是被妖王说服了,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之所以来,不过是想要弄清楚,林木究竟配不配当这个零域的女王,然而,让后云夏没想到的是,他却在这里丢了自己的心,说不上是什么时候,也说不上是在哪里,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他就这样,交付了部的心思,想要得到林木的关注,想要她只有自己一个人,想要她永远永远的陪在自己身边。 后云夏一直将自己先前为林木画下的丹青挂在房中的墙壁上,他撤了屋中的夜明珠,尚好的月色从窗棂里正好跃到那泛黄的画纸上,画中的人似乎正在好眠。 片刻后,后云夏提起案几上的笔墨来,奋力写下一行字后,决然的离开了兰亭,没有人发现丝毫的痕迹。 如玉的月色照亮了墨迹未干的诀别。 夜凉如水,梦阑珊,遇清寒,与你幽归,偿我悲欢。 当慌慌张张的来人同新箩与厉成禀告说后云夏杀尽了所有守卫灵根的将士,正要以肉身相祭斩断灵根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几乎是瞬间,新箩和厉成同时蹿了出去,但新箩却又忽地停下了脚步,同厉成与汀雪说灵根神力外泄,当前最要紧的该是去生死门将女王冒死从里面接出来才是。 看了眼厉成,厉成冲新箩一点头从他手中接过国师权杖,随即便消失在慌乱的夜色里。 见状,新箩先前焦急万分的神情里竟隐隐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汀雪以为自己看错了,待她仔细去瞧的时候,新箩又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汀雪直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这样的感觉一直到当她发现在厉成走后新箩并没有任何打算要打开生死门时,汀雪的脑海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可怕的猜想。 新箩在汀雪眼中一向不是什么良善的人,但她从未想过新箩会如此大胆,毕竟那后云夏与厉成怎么说都是女王的人,他居然真的敢对他们下手! 汀雪不敢置信的看着新箩,如果她的猜想是对的,也就说,后云夏要斩断灵根的事是假的,而后云夏与厉成的死即将会成为真的。 从密室到灵根所在的山野处路程不算近,汀雪算了算,如果她现在追出去阻止厉成送死一定已经来不及了,唯一的办法是她提前打开生死门,将女王林木从里面接出来,否则,厉成与后云夏必死无疑。 新箩并不知汀雪已经洞悉自己的计划,他随意找了个借口便拉着汀雪走了,打定主意的汀雪并未同新箩多说什么,她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生死门。 后云夏虽然面上瞧着纯良无害,单纯天真,但只有他自己明白,他是个极其偏执又疯狂的人,林木连日来所让他心痛的事已经积攒到了一定的边缘,后云夏如今只要一看到自己这张脸便会想到纳兰静渊,如此循环,他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他想要得到林木,想要永远和她在一起,所幸,这样的愿望和他此来妖族的目的似乎可以一起实现,反正不久他将消失在这世间,世间之事与他再无瓜葛,那便让他最后再任性一回吧,带走他最爱的人,带走他所有的偏执,让死亡洗去一切的爱与不甘,痛苦与煎熬,这样,他便能解脱了。 427 后云夏的死 托新箩权杖的福,当厉成心急如焚的到达灵渊时,决心要毁灭一切的后云夏还没来得及完破坏灵根,但情况也已十分危险。 厉成看见后云夏站在灵渊的悬崖边,只要他再往前走一步就会立即掉入灵渊化为灰烬。 厉成不敢轻易上前,他密切注意着后云夏的动作,突然就想到了一件事:或许,这才是后云夏作为质子来到须弥山最初的也是最终的目的。 悬崖底下渐渐涌上来铺天盖地的充盈灵力直逼后云夏的面门,让他瞬间呼吸困难起来,他知道,只要他现在跳下去用他的自己的元神撞毁这灵根,这须弥山与林木瞬间便会化为腐朽,届时,他作为妖王遗孤也算是为自己的父王报仇雪恨,也不负妖族重托,这一切明明是他心中一直所追求的,为何现如今他的心口竟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他不怕死,早在经历了先前零域那场战火后他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只是,他只是...... 厉成看了眼手中的国师权杖,他知道,以权杖的法力对付后云夏必定绰绰有余,可这必须是在后云夏不掉入灵渊的前提下他才能动手,否则,只怕会弄巧成拙。 新箩先前同厉成交代过灵渊决不能让人进入的事情,因为这关系到林木的性命,是以厉成此刻的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上,他无法想象,如果后云夏跳入了灵渊,他该如何才能阻止一切的发生?而林木在那道生死门前又是否能被汀雪和新箩救出来。 许是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后云夏猛地转过身来,当他看清来人是厉成的时候,他冲厉成笑了笑,那笑里满是苦涩与嘲笑。 厉成并不问后云夏为何会在此地,又想要做什么,他只是问他你笑什么,如此一来,后云夏果真放松了些警惕,他向着厉成的方向走了一步,仍旧笑着,片刻,他问厉成:“你与王上究竟是什么关系?” 厉成早已知晓后云夏对林木的心,他不想欺骗自己也无从欺骗林木,于是决定实话实说:“我是被她遗忘的人。” “那在遗忘之前呢?她很爱你吗?” 后云夏似乎对林木的感情归处很是在意,他追问着厉成想要知道有关厉成与林木的一切。 厉成一边在脑海里快速想着怎么才能让后云夏放弃做傻事的念头一边还得应付他的问话,他看着后云夏,目色沉沉:“在她遗忘之前,我很爱她。” 显然,这个答案并不能令后云夏满意,他忽然毫无预兆的留了泪,说话的语气跟个受尽委屈的孩子似的,他同厉成倾诉道:“你骗我!你们都骗我!如果不是这张脸,她当初根本都不会留下我!我知道,她在忘记你之前应该很爱你,是吗?你是她心尖上的人,纳兰静渊也是她心尖上的人,那我呢?我后云夏算什么?不过是个可怜的替身罢了,她让我心伤,让我痛苦,让我丢了自己,我恨她!我恨她!” 说到激动处,一向极其注重自己容颜与身形的后云夏忍不住痛哭流涕起来,原本束好的发松散了些,从崖底冲上来的灵气将原本垂在后背的发吹得四散开去。 后云夏的情形愈来愈骇人,眼看着他在悬崖边来回徘徊着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可能,厉成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他看了眼手中握着的权杖,做了个决定。 如果他今日死在这里,那便是天意如此,他没什么好后悔的,从他与宋千玦相遇至今,他们共同所走过的每一步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他没什么好后悔的,他已经拼尽力做了他能做的一切,其他的,就交到老天爷手里吧。 想罢,厉成暗自深吸了一口气,他趁后云夏没注意举起权杖瞬间俯冲了过去,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终究晚了一步,他如此迅猛地扑过去,也不过只将将摸到了后云夏的衣角,下一秒他还听到从后云夏口中喊出凄厉不舍的王上两个字。 刹那间,有很多念头从厉成的脑海里闪过,然而最要紧的还是新箩告诉他的那句一旦灵根被拥有灵法之人碰到林木便会命在旦夕...... 于是,电光火石间,在后云夏跳入灵渊的后一秒厉成握着权杖不要命似的跟着跳了下去,这一刻,厉成没空想太多,他只知道,自己不能让林木有事。 七天后。 须弥山皆白衣素缟,林木用一场最声势浩大的葬礼为后云夏立了个衣冠冢,前来吊唁的妖王曾想要讨回后云夏的痕迹,说是纵然后云夏已灰飞烟灭,但毕竟也是妖族的皇孙,希望林木能放后云夏回到他出生的地方,如此也算落叶归根,然而,一向通情达理的林木并没有答应妖王的请求,她甚至凭着心意在殇宴上一挥袖掀翻了妖王面前的案几,将毫无心理准备的妖王吓得登时怔在原地。 林木狠狠地看向妖王,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同妖王说道:“呵,如今想起来要念及血源之情了?那妖王一开始又为何要将云夏送来这须弥山?你明明知道她他这一来定不能身而退,可你还是为了自己的野心利用他抛弃了他,不是吗?!难道这些还需本王提醒你吗?本王告诉在座尔等妖族之人,若不是看在云夏的脸面上,尔等今日便是有来无回!” 林木一席话既狠冽又丝毫不给人留什么退路,连最基本的情面都不给妖王剩下,自然,妖王也不是什么善茬,待他反应过来,他猛地站起生来怒气冲冲的盯着林木,看那模样,似是要与林木一较高下,谁知他话还没开口,林木却再次先发制人,她一拍案几随身像利剑般旋转着腰身落在了大殿中央,祭出了自己的兵器,直指着妖王的眼。 “怎么?尔等难不成今日还想在我这须弥山当着本王的面撒野吗?” 林木乃是人间的天神,她的神力自然比在座的所有人都要厉害,终于,妖王想了又想,忍了又忍,罢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428 新箩认罪,被罚入狱 于是,电光火石间,在后云夏跳入灵渊的后一秒厉成握着权杖不要命似的跟着跳了下去,这一刻,厉成没空想太多,他只知道,自己不能让林木有事。 七天后。 须弥山皆白衣素缟,林木用一场最声势浩大的葬礼为后云夏立了个衣冠冢,前来吊唁的妖王曾想要讨回后云夏的痕迹,说是纵然后云夏已灰飞烟灭,但毕竟也是妖族的皇孙,希望林木能放后云夏回到他出生的地方,如此也算落叶归根,然而,一向通情达理的林木并没有答应妖王的请求,她甚至凭着心意在殇宴上一挥袖掀翻了妖王面前的案几,将毫无心理准备的妖王吓得登时怔在原地。 林木狠狠地看向妖王,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同妖王说道:“呵,如今想起来要念及血源之情了?那妖王一开始又为何要将云夏送来这须弥山?你明明知道她他这一来定不能身而退,可你还是为了自己的野心利用他抛弃了他,不是吗?!难道这些还需本王提醒你吗?本王告诉在座尔等妖族之人,若不是看在云夏的脸面上,尔等今日便是有来无回!” 林木一席话既狠冽又丝毫不给人留什么退路,连最基本的情面都不给妖王剩下,自然,妖王也不是什么善茬,待他反应过来,他猛地站起生来怒气冲冲的盯着林木,看那模样,似是要与林木一较高下,谁知他话还没开口,林木却再次先发制人,她一拍案几随身像利剑般旋转着腰身落在了大殿中央,祭出了自己的兵器,直指着妖王的眼。 “怎么?尔等难不成今日还想在我这须弥山当着本王的面撒野吗?” 林木乃是人间的天神,她的神力自然比在座的所有人都要厉害,终于,妖王想了又想,忍了又忍,罢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想到此处,妖王连忙朝林木恭恭敬敬的跪伏下身,激动的解释道:“王上!我等并无此意,只是事关皇孙后云夏落叶归根,所以才不免莽撞了些,还请王上恕罪,我等也是为了皇孙好,王上千万不要误会才是。” 妖王一脸恳切的模样,似乎真是为了后云夏考虑,尽管林木一眼便看穿妖王在想什么,但她也已经懒得再计较那么多了,其实她到底也不过是想要吓唬吓唬妖王让这些人收敛些罢了,毕竟后云夏尸骨未寒,她又怎么可能真的对妖族的人痛下杀手呢? 就算有那一天,也至少不会是现在。 后云夏的死是林木未曾预料到的,而更让她没想到的是,那个叫厉成的男子竟然会为了她心甘情愿同后云夏一起跳入了灵渊,如果不是她赶去的及时,又或者再晚一秒,那么这一场葬礼,葬的便不止是后云夏了。 七天前当她在生死门里看到汀雪冒死闯进来的刹那,她一颗心便预感到了大事不好,汀雪气息奄奄的拉着她的手,同她断断续续的说救人,去灵渊救人。 而这一切,当林木带着命在旦夕的厉成回到神女殿的时候,她前后略一思虑便什么都明白了。 是新箩,是她一直信赖的国师大人一手谋划了这场一箭双雕的戏码,是他费尽了心思想要赶走她身边的所有人,也是他,杀了后云夏,害了厉成。 这些林木都能想清楚,但她不明白的是,新箩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稳坐在国师府中的新箩收到女王林木从灵渊救出了左护法厉公子后,新箩只觉得瞬间天旋地转起来,半晌,他苦笑一声,终究,终究还是人算不如天算。 新箩知道,林木一向是极聪明的,当她将厉成带回神女殿的时候她便该明白了所有的事,而新箩,也并不打算为自己狡辩。 成功自然有成功的好处,而失败自然也要一力承担,他既选择了如此,便从一开始就没了退路。 于是,当天夜里,新箩连夜向自己的徒儿交代了府上和国中的各项事宜,随后一身布衣自觉自愿的将自己关入了须弥山的暗牢里,除非是林木,否则谁也不见。 而汀雪因为在当时被新箩从生死门前叫走的时候便心生了疑惑,这才有了后面拼死要去生死门接林木出来的一幕,林木对汀雪无疑是感激的,如果不是汀雪,恐怕等她从生死门出来后,她这一生所拥有过的美好都付之一炬了。 打发了妖族之人后,林木在人前挺直的脊梁瞬间微微松懈下去,加之这几天她一直在为厉成和汀雪疗伤,故而愈发的劳累,整个人的双眸瞬间失去神采,一副精疲力竭的模样。 其实,这才是林木真正的状态,方才那番阵势不过是她在妖王面前强撑着不肯示弱罢了,因为她怕自己一旦露出歉疚的神情来,她便连后云夏最后一丝存在的痕迹都留不住了。 从往生殿出来后,林木挥退了身后跟着侍奉的宫婢,说想要一个人静一静,待只剩下她自己时,她忽地软了腿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四族的人们都说须弥山的女王是没有眼泪的,因为她见惯了生来与死去,也见多了生离与死别,这人世间的情感于她而言,早已六根清净,明镜非台,可林木觉得,那些说出这样话的人一定是没见过此时此刻的她。 她想纳兰静渊与后云夏,想厉成与汀雪,也想在那场战火里失去的无辜生灵。 都是她,都是因为她。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她这个女王,该是十分失败的。 大概,这也是上天在惩罚她。 林木还记得,后云夏一直耿耿于怀的那个问题,他问她,在她心里,自己是什么,是后云夏还是纳兰静渊的替身? 当初林木无法回答这样的问题,但如今,林木觉得,她好像知道答案了。 无论是后云夏还是纳兰静渊,对于她来说,都像是慵懒的春日里做的一个长长的梦,一个每次都以悲伤结尾的梦。 而她,永远没有办法改变这结局,哪怕她是这世间的王,依旧换不回来那个孩子。 429 你太让我失望了 林木去暗牢看了新箩。 其实她从来都是个顶慈祥的女王,对于新箩她更是放心和尊敬的,然而这一回,新箩这事的确做的不大地道,在见到新箩之前,林木一直想着,如果新箩肯告诉自己他为何要这么做,又或者他肯低头同她认错,那她便可以既往不咎,不是她没想过后云夏,而是她已经失去了一个让她放在心上的人,她不想再继续失去新箩,连凡人都知道的高处不胜寒,更何况是她呢?她总不能自己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那云天之上吧。 林木是在事情发生的第十三天后去了暗牢看新箩的。 这个男人还是老样子,似乎并未因为什么而影响到他的心情,只是瞧着比从前愈发的清瘦了。 见林木来了,新箩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难为情,他大大方方的招呼林木坐下后又大大方方的像从前那样给林木斟了杯茶。 林木没动,双眼平视前方,语气里隐约有些怒意:“为什么?” 自然,林木并不能从新箩这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新箩如同她所预想的那般一言不发,直到她拂袖离去,他也仍旧是那副雷打不动的模样。 然而,当林木就在以为自己白跑这一趟的时候,新箩却忽地出声叫住了她。 “王上。” 闻言,林木顿住脚步,等着新箩的下文。 见林木并不愿转过身来看自己,新箩的嘴角扯出来一丝微不可查的苦笑,下一秒便跪了下去,声音听上去十分诚恳。 他同林木说道:“王上,新箩自主主张害死了公子云夏,新箩自知罪责深重,愿卸任国师一职,甘愿受罚。”、 在新箩的预料里,林木听了这话该甩手离去才对,然而,他终究是猜错了女王殿下的想法。 在他话音落下的下一秒,林木忽地转过身来眼神犀利又毒辣,一个迅猛跨步上前一边抓住新箩的肩将他带往后面的墙壁一边用手肘狠狠抵住了新箩的脖颈,一副极力隐忍怒意的口吻:“你真当本王不敢动你吗,国师大人!” 新箩显然被林木的动作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缓缓闭上了自己的眼:“如果王上想杀了我,那便动手吧,所有的事情我都对徒儿交代好了,我死以后,徒儿会接替我的位置,成为新的国师,他是个顶好的孩子,天赋极高,若有什么做的不对,王上只要对他稍一点拨他便能领悟继续为王上排忧解难,王上不必担忧。王上,动手吧。” 新箩说这话的时候一脸平静,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别的心情,仿佛死去对他来说不过是小小的休憩一下,不久时日便能醒过来。 林木手中的力道愈发强劲起来,她盯着新箩的脸半晌,终是妥协了,她承认,她下不了手,也狠不下心,就像之前说的那样,她无法忘怀是新箩陪着她在无虚崖度过了那段求生无门求死不能的黑暗时光,如果当初没有新箩,她大概会永远的被囚禁在那里了吧。 扼住自己咽喉的力道终究缓缓松懈了下去,新箩的脸已经因为缺少氧气变得燥红起来,他难受万分,却始终面上一派平静,仿佛要被置于死地的人不是他。 在彻底松开自己对新箩的桎梏之前,林木的眼里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痛苦,然而这些新箩都没有看见,他仍旧闭着眼。 “你太让我失望了,云夏不过是个孩子,为何就一定要让他死呢?” 说完,林木最后深深看了眼新箩,片刻后化作了一阵云烟消失在新箩的面前。 在听到林木的话后,新箩察觉到先前想要自己性命的力道终归是消失不见,片刻后,他缓缓睁开眼来,摸了摸脖颈上的红痕,方才,他差点一点就真的死在林木手上了,这是他为自己设下的赌局,在他自觉进入这须弥山暗牢的时候,赌局便开始了,而方才那番话也不过是他赌林木不会真舍得杀了他,所幸,他赢了。 只是,既然赌局赢了,本该是件高兴的事,这说明在林木心里他是重要的,可为何,为何他会心痛呢? 灵渊里的灵根虽然因为厉成及时抓住了后云夏没让后云夏与其同归于尽,但到底灵根还是受到了影响,先前矗立在灵渊正中央的灵根已经微微向外倾斜了几分,灵根无时无刻不在转动着,照着目前的形势看去没什么大碍,可一旦时间一久,转动的灵根必将脱离先前的位置,如此一来,灵根冲出灵渊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灵根乃是为零域四族平衡时间的存在,一旦灵根出了差错,导致零域时间错乱,时空发生波折,如此一来,零域必将大乱,人为的祸乱是无法与其相比的,它是毁灭一切,毁灭零域的存在。 从暗牢离开后,林木去了趟灵渊查看灵根的形势,她本想凭借一己之力将灵根的位置修复,可尽管她是天神,可终是无能为力,只能耗费巨大的神力才能让灵根维持现有的状况不继续恶化。 厉成是在自那夜之后的第二十七天醒过来的。 像是一直处于混沌中的眼终于拨开云雾,他缓缓睁开双眸的时候,不知为何刹那间竟有一种漂浮许久的心终于尘埃落定之感。 他躺在神女殿林木的寝卧里,而林木正微微闭着眼低了头休憩,十指握着他的手。 厉成并没有叫醒林木,他只是就这样安静的看着这个女人,仔仔细细打量着她的变化。 眼圈下淡淡的乌青色让林木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不少,就连一向丰盈的唇都微微干涸苍白着。 许是心有灵犀,林木没让厉成等太久,她不过片刻便一惊醒了过来。 四目相对间,林木隐隐湿了眼眶。 她不是个喜欢眼泪的人,到底是没忍住。 而明明记忆中对厉成没有太多的画面,这人的安危与生死却仍旧牵动着她的心。 末了,还是厉成先开了口,见林木留下两行泪,厉成冲她微微笑着,温柔同她说道:“宋宋,别哭了。” 430 宋宋,跟我回家吧 眼圈下淡淡的乌青色让林木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不少,就连一向丰盈的唇都微微干涸苍白着。 许是心有灵犀,林木没让厉成等太久,她不过片刻便一惊醒了过来。 四目相对间,林木隐隐湿了眼眶。 她不是个喜欢眼泪的人,到底是没忍住。 而明明记忆中对厉成没有太多的画面,这人的安危与生死却仍旧牵动着她的心。 末了,还是厉成先开了口,见林木留下两行泪,厉成冲她微微笑着,温柔同她说道:“宋宋,别哭了。” 林木知道宋宋是谁,也知道宋宋被这个男人深爱着,她本有千言万语想要说给厉成,最终她却嗫了嗫唇,只吐出来三个字。 “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这样为我,谢谢你醒过来,也谢谢你在我身边。 自然,这些话林木是不会说的,她把它们藏在心里,藏在厉成看得见的地方。 厉成为林木的谢谢你三个字怔了怔,随即他将手指从林木的手中抽出来,费了许多力气才勉强抚上了林木的脸颊。 厉成眸光深远,音色动人,他缓缓地同林木说道:“宋宋,跟我回家吧。” 厉成虽然已经醒过来了,可这身子在那日却因为灵根的缘故彻底败坏了,他的双颊微微凹陷下去,脸色苍白,一次比一次沉睡的久,林木想尽了办法要救厉成,却仍是收效甚微,直到她在崇义阁从一堆灰尘扑扑的古史里翻出了半本残缺的天地灵记。 她想,她找到可以救厉成的办法了。 她不会让他死的。 沉香阁。 三更天。 夜黑,风高。 宋珮茵没想到林木会这个时候过来找自己,她与季君珣正在屋子里商量着这回究竟该怎么办,中途,她叹息一声同季君珣说起自己后悔带他和厉成来零域,如果她没告诉他们一切,厉成如今仍旧还是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厉家太子爷,至多在心中仍旧念着宋千玦,或许感情苦是苦了些,可不至于连命都要没了。 季君珣听了这话不大同意,他劝慰宋珮茵:“事情到了这一步,是你我都没预料到的,至于说该不该来零域这件事,与你而言自是不该,但于厉成而言,我相信,就算他当初知道会有今日,他也一样会做出和当初一样的选择,所以,珮茵,你不用自责,如今我们已然找不到回去的路,而厉成也命在旦夕,你我能做的,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片刻后,屋子里响起一声无奈的叹息。 林木就是在这时来找宋珮茵的。 而先前宋珮茵与季君珣的话,林木听到了。 宋珮茵没想到这个时候林木回来,她站在门口与林木相互看着对方。 如此相似的两张脸,若不是仔细查看,仿佛对面的人就是自己。 林木想起来那本天地灵记上这样记录着她和宋珮茵:女王为救护众生,甘愿与恶魔同归于尽,然上天怜悯,女王肉身消陨后,其神识一化为二落入异时空,数百年后终被其臣下国师带回。 被林木这么一直盯着,宋珮茵不知其来意,片刻,她只好主动问林木:“不知王上到此有何要事?是关于厉公子的吗?” 闻言,林木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对于宋珮茵的话,她不问反答,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们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是吗?” 这事宋珮茵早与林木提过,此刻见林木问起,她点点头:“不错。” “那你在另一个世界还有什么可牵挂的吗?” 虽然不知道林木为什么这样问,但当宋珮茵听到这话后她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季君珣,她此生所有都是眼前的这个人,只要与其在一起,不管哪里,都是归宿,其实,于宋珮茵和季君珣而言,还能不能回到另一个世界,真的没那么重要。 这次,没等宋珮茵回答自己,林木便转身离去了。 因为,当她看到宋珮茵和季君珣心有灵犀的相互看向彼此的时候,她便知道答案了。 这样,真好。 今日天气不错,整个须弥山在彩蓝的青空下愈发美艳不可方物。 当细碎的光从窗棂上缓缓流淌下来的时候,从昨儿中午一直闭眼到现在的厉成终于有了醒过来的迹象,这让一直凝视着他睡颜的林木忍不住满心欢喜起来,露出了这些天唯一的笑,但她不敢声音太大,怕吵到还处在迷迷糊糊中的厉成。 “你醒了?” 厉成反应有些迟缓,片刻后他才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勉强撑着力气问林木:“我睡了多久了?” 这时的林木撒起慌来十分的得心应手,她先在厉成的额间轻轻落下一个吻,然后才去看厉成的眼,回他:“你不过小憩了片刻而已,我一直在这陪着你呢,感觉好点了吗?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出去走走?” 厉成自然知道林木在骗自己,他悠远的目光眺望着窗外金黄色的晨曦,眯了眯眼,应了下来。 “好。” 虽然这些天林木从未在厉成面前提起过帮他疗伤的事,但只要每一回厉成醒来后感觉好一些他便知道,一定是林木又趁他睡着的时候帮他修补元灵了。 林木是天神,而厉成不过凡人之躯,所以,厉成并不能借林木的灵力俩恢复自己的元灵,就算有些作用,大抵效率也不过是百分之一罢了。 尽管醒来的时候厉成从不愿去多想自己现如今的身体状况,但他心里却十分明白,他已经时日无多了。 后山一向是个好去处,只可惜厉成走不了多远便累得满头大汗,连着整个人都感觉有些眩晕起来,林木见他这般辛苦,索性念了句诀招了朵祥云下来。 许是第一回感受真正的腾云驾雾,厉成不禁连神色都亮了些,林木握着他的手,和他坐在云朵上揽着他的肩问道:“你喜欢吗?你要是喜欢,以后我天天这样带着你出来玩,好吗?” 尽管这一路厉成早已精疲力竭,但他不想让林木失望,于是勉强从嘴角挤出一丝笑意,轻轻地说了句好。 431 林木去暗牢看了新箩。 其实她从来都是个顶慈祥的女王,对于新箩她更是放心和尊敬的,然而这一回,新箩这事的确做的不大地道,在见到新箩之前,林木一直想着,如果新箩肯告诉自己他为何要这么做,又或者他肯低头同她认错,那她便可以既往不咎,不是她没想过后云夏,而是她已经失去了一个让她放在心上的人,她不想再继续失去新箩,连凡人都知道的高处不胜寒,更何况是她呢?她总不能自己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那云天之上吧。 林木是在事情发生的第十三天后去了暗牢看新箩的。 这个男人还是老样子,似乎并未因为什么而影响到他的心情,只是瞧着比从前愈发的清瘦了。 见林木来了,新箩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难为情,他大大方方的招呼林木坐下后又大大方方的像从前那样给林木斟了杯茶。 林木没动,双眼平视前方,语气里隐约有些怒意:“为什么?” 自然,林木并不能从新箩这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新箩如同她所预想的那般一言不发,直到她拂袖离去,他也仍旧是那副雷打不动的模样。 然而,当林木就在以为自己白跑这一趟的时候,新箩却忽地出声叫住了她。 “王上。” 闻言,林木顿住脚步,等着新箩的下文。 见林木并不愿转过身来看自己,新箩的嘴角扯出来一丝微不可查的苦笑,下一秒便跪了下去,声音听上去十分诚恳。 他同林木说道:“王上,新箩自主主张害死了公子云夏,新箩自知罪责深重,愿卸任国师一职,甘愿受罚。”、 在新箩的预料里,林木听了这话该甩手离去才对,然而,他终究是猜错了女王殿下的想法。 在他话音落下的下一秒,林木忽地转过身来眼神犀利又毒辣,一个迅猛跨步上前一边抓住新箩的肩将他带往后面的墙壁一边用手肘狠狠抵住了新箩的脖颈,一副极力隐忍怒意的口吻:“你真当本王不敢动你吗,国师大人!” 新箩显然被林木的动作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缓缓闭上了自己的眼:“如果王上想杀了我,那便动手吧,所有的事情我都对徒儿交代好了,我死以后,徒儿会接替我的位置,成为新的国师,他是个顶好的孩子,天赋极高,若有什么做的不对,王上只要对他稍一点拨他便能领悟继续为王上排忧解难,王上不必担忧。王上,动手吧。” 新箩说这话的时候一脸平静,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别的心情,仿佛死去对他来说不过是小小的休憩一下,不久时日便能醒过来。 林木手中的力道愈发强劲起来,她盯着新箩的脸半晌,终是妥协了,她承认,她下不了手,也狠不下心,就像之前说的那样,她无法忘怀是新箩陪着她在无虚崖度过了那段求生无门求死不能的黑暗时光,如果当初没有新箩,她大概会永远的被囚禁在那里了吧。 扼住自己咽喉的力道终究缓缓松懈了下去,新箩的脸已经因为缺少氧气变得燥红起来,他难受万分,却始终面上一派平静,仿佛要被置于死地的人不是他。 在彻底松开自己对新箩的桎梏之前,林木的眼里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痛苦,然而这些新箩都没有看见,他仍旧闭着眼。 “你太让我失望了,云夏不过是个孩子,为何就一定要让他死呢?” 说完,林木最后深深看了眼新箩,片刻后化作了一阵云烟消失在新箩的面前。 在听到林木的话后,新箩察觉到先前想要自己性命的力道终归是消失不见,片刻后,他缓缓睁开眼来,摸了摸脖颈上的红痕,方才,他差点一点就真的死在林木手上了,这是他为自己设下的赌局,在他自觉进入这须弥山暗牢的时候,赌局便开始了,而方才那番话也不过是他赌林木不会真舍得杀了他,所幸,他赢了。 只是,既然赌局赢了,本该是件高兴的事,这说明在林木心里他是重要的,可为何,为何他会心痛呢? 灵渊里的灵根虽然因为厉成及时抓住了后云夏没让后云夏与其同归于尽,但到底灵根还是受到了影响,先前矗立在灵渊正中央的灵根已经微微向外倾斜了几分,灵根无时无刻不在转动着,照着目前的形势看去没什么大碍,可一旦时间一久,转动的灵根必将脱离先前的位置,如此一来,灵根冲出灵渊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灵根乃是为零域四族平衡时间的存在,一旦灵根出了差错,导致零域时间错乱,时空发生波折,如此一来,零域必将大乱,人为的祸乱是无法与其相比的,它是毁灭一切,毁灭零域的存在。 从暗牢离开后,林木去了趟灵渊查看灵根的形势,她本想凭借一己之力将灵根的位置修复,可尽管她是天神,可终是无能为力,只能耗费巨大的神力才能让灵根维持现有的状况不继续恶化。 厉成是在自那夜之后的第二十七天醒过来的。 像是一直处于混沌中的眼终于拨开云雾,他缓缓睁开双眸的时候,不知为何刹那间竟有一种漂浮许久的心终于尘埃落定之感。 他躺在神女殿林木的寝卧里,而林木正微微闭着眼低了头休憩,十指握着他的手。 厉成并没有叫醒林木,他只是就这样安静的看着这个女人,仔仔细细打量着她的变化。 眼圈下淡淡的乌青色让林木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不少,就连一向丰盈的唇都微微干涸苍白着。 许是心有灵犀,林木没让厉成等太久,她不过片刻便一惊醒了过来。 四目相对间,林木隐隐湿了眼眶。 她不是个喜欢眼泪的人,到底是没忍住。 而明明记忆中对厉成没有太多的画面,这人的安危与生死却仍旧牵动着她的心。 末了,还是厉成先开了口,见林木留下两行泪,厉成冲她微微笑着,温柔同她说道:“宋宋,别哭了。”眼圈下淡淡的乌青色让林木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不少,就连一向丰盈的唇都微微干涸苍白着。 许是心有灵犀,林木没让厉成等太久,她不过片刻便一惊醒了过来。 四目相对间,林木隐隐湿了眼眶。 她不是个喜欢眼泪的人,到底是没忍住。 而明明记忆中对厉成没有太多的画面,这人的安危与生死却仍旧牵动着她的心。 末了,还是厉成先开了口,见林木留下两行泪,厉成冲她微微笑着,温柔同她说道:“宋宋,别哭了。” 林木知道宋宋是谁,也知道宋宋被这个男人深爱着,她本有千言万语想要说给厉成,最终她却嗫了嗫唇,只吐出来三个字。 “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这样为我,谢谢你醒过来,也谢谢你在我身边。 自然,这些话林木是不会说的,她把它们藏在心里,藏在厉成看得见的地方。 厉成为林木的谢谢你三个字怔了怔,随即他将手指从林木的手中抽出来,费了许多力气才勉强抚上了林木的脸颊。 厉成眸光深远,音色动人,他缓缓地同林木说道:“宋宋,跟我回家吧。” 厉成虽然已经醒过来了,可这身子在那日却因为灵根的缘故彻底败坏了,他的双颊微微凹陷下去,脸色苍白,一次比一次沉睡的久,林木想尽了办法要救厉成,却仍是收效甚微,直到她在崇义阁从一堆灰尘扑扑的古史里翻出了半本残缺的天地灵记。 她想,她找到可以救厉成的办法了。 她不会让他死的。 沉香阁。 三更天。 夜黑,风高。 宋珮茵没想到林木会这个时候过来找自己,她与季君珣正在屋子里商量着这回究竟该怎么办,中途,她叹息一声同季君珣说起自己后悔带他和厉成来零域,如果她没告诉他们一切,厉成如今仍旧还是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厉家太子爷,至多在心中仍旧念着宋千玦,或许感情苦是苦了些,可不至于连命都要没了。 季君珣听了这话不大同意,他劝慰宋珮茵:“事情到了这一步,是你我都没预料到的,至于说该不该来零域这件事,与你而言自是不该,但于厉成而言,我相信,就算他当初知道会有今日,他也一样会做出和当初一样的选择,所以,珮茵,你不用自责,如今我们已然找不到回去的路,而厉成也命在旦夕,你我能做的,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片刻后,屋子里响起一声无奈的叹息。 林木就是在这时来找宋珮茵的。 而先前宋珮茵与季君珣的话,林木听到了。 宋珮茵没想到这个时候林木回来,她站在门口与林木相互看着对方。 如此相似的两张脸,若不是仔细查看,仿佛对面的人就是自己。 林木想起来那本天地灵记上这样记录着她和宋珮茵:女王为救护众生,甘愿与恶魔同归于尽,然上天怜悯,女王肉身消陨后,其神识一化为二落入异时空,数百年后终被其臣下国师带回。 被林木这么一直盯着,宋珮茵不知其来意,片刻,她只好主动问林木:“不知王上到此有何要事?是关于厉公子的吗?” 闻言,林木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对于宋珮茵的话,她不问反答,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们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是吗?” 这事宋珮茵早与林木提过,此刻见林木问起,她点点头:“不错。” “那你在另一个世界还有什么可牵挂的吗?” 虽然不知道林木为什么这样问,但当宋珮茵听到这话后她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季君珣,她此生所有都是眼前的这个人,只要与其在一起,不管哪里,都是归宿,其实,于宋珮茵和季君珣而言,还能不能回到另一个世界,真的没那么重要。 这次,没等宋珮茵回答自己,林木便转身离去了。 因为,当她看到宋珮茵和季君珣心有灵犀的相互看向彼此的时候,她便知道答案了。 这样,真好。 今日天气不错,整个须弥山在彩蓝的青空下愈发美艳不可方物。 当细碎的光从窗棂上缓缓流淌下来的时候,从昨儿中午一直闭眼到现在的厉成终于有了醒过来的迹象,这让一直凝视着他睡颜的林木忍不住满心欢喜起来,露出了这些天唯一的笑,但她不敢声音太大,怕吵到还处在迷迷糊糊中的厉成。 “你醒了?” 厉成反应有些迟缓,片刻后他才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勉强撑着力气问林木:“我睡了多久了?” 这时的林木撒起慌来十分的得心应手,她先在厉成的额间轻轻落下一个吻,然后才去看厉成的眼,回他:“你不过小憩了片刻而已,我一直在这陪着你呢,感觉好点了吗?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出去走走?” 厉成自然知道林木在骗自己,他悠远的目光眺望着窗外金黄色的晨曦,眯了眯眼,应了下来。 “好。” 虽然这些天林木从未在厉成面前提起过帮他疗伤的事,但只要每一回厉成醒来后感觉好一些他便知道,一定是林木又趁他睡着的时候帮他修补元灵了。 林木是天神,而厉成不过凡人之躯,所以,厉成并不能借林木的灵力俩恢复自己的元灵,就算有些作用,大抵效率也不过是百分之一罢了。 尽管醒来的时候厉成从不愿去多想自己现如今的身体状况,但他心里却十分明白,他已经时日无多了。 后山一向是个好去处,只可惜厉成走不了多远便累得满头大汗,连着整个人都感觉有些眩晕起来,林木见他这般辛苦,索性念了句诀招了朵祥云下来。 许是第一回感受真正的腾云驾雾,厉成不禁连神色都亮了些,林木握着他的手,和他坐在云朵上揽着他的肩问道:“你喜欢吗?你要是喜欢,以后我天天这样带着你出来玩,好吗?” 尽管这一路厉成早已精疲力竭,但他不想让林木失望,于是勉强从嘴角挤出一丝笑意,轻轻地说了句好。 432 那你为什么喜欢我 人间是个好地方,山河万里,林壑诸峰,蔚然而深秀,日出林霏开,云归而岩穴暝。 待行到悦处,林木撤了祥云,小心翼翼扶着厉成轻轻落在了山顶处,放眼看去,满目大好河山,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林木的视线落在厉成清瘦的轮廓上,她想,她是不会让这般美妙的人间消失的。 厉成一直强撑着不让林木发现自己其实已经十分疲累,他努力装出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不过因着身子大伤的缘故,纵然他勉强自己也仍旧没能支撑多长时间,林木找了块山石扶着他慢慢坐下来。 虽然林木没有同厉成说过什么重要消息,但厉成终是放心不下,他握住林木的手看着对方,缓缓同林木说道:“宋宋,你不用对我感到抱歉,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零域所有的生命,你是零域的王,一旦你出事了,零域又将迎来战火,所以,无论何时,请你以保自己为先。“ 厉成的话句句肺腑,林木未曾想过一直要自己和他走的厉成会说出这番话来,她想了想,问厉成:“那你呢?你那天不是问我要不要跟你回家吗?” 闻言,厉成笑笑,似乎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他冰凉的指骨把玩着林木的指尖,漫不经心地开口:“是吗?我记不清了。” 林木知道自己一向记性不大好,但她不知道这厉成何时也变得记性不好了,也罢,既然他忘了,那她不提就是了,反正也是回不去的,又何必在这样的节骨眼平添烦恼呢。 眼看着厉成又要再次睡过去,林木强忍着心伤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问厉成:“你总说自己是我的爱人,那我们以前是怎么认识的?从前的我和现在的我有什么不一样吗?” 说起这个厉成似乎来了兴趣,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轻快的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林木问道。 不知为何,她心里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厉成好整以暇的盯着她:“你真想知道?“ 林木更好奇了:“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吗?” 厉成不置可否的摇摇头,笑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在床上。“ 他说得及其云淡风轻,可林木却忍不住老脸一红,果然,她的直觉是对的,罢了罢了,不谈也罢,还是换个话题好了。 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林木抬头望望天,等觉着这事可以结束后她从身后搂住了厉成的腰,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了厉成温厚的背脊上,闷闷地开口:“那你为什么喜欢我?像我这么好的人,你当初追我的时候应该花了很多功夫吧。” 说起这事,林木很是自信,她可是堂堂须弥山的王,就算从前不是,那也该是所谓天之骄女,这厉公子自然该好好呵护她才能得到她的芳心,不是吗? 这个问题让厉成愣了愣,他转过头来故作惊奇的看着林木蜜汁自信的模样,同她说道:“谁告诉你是我追的你了?” 果然,此话一出,上一秒还在沾沾自喜的林木下一秒又目瞪口呆起来:“什?什么?你的意思是我.......” 余下的话林木没说完,她不敢置信的值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厉成,后者对她的手势表示赞同,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当初你故意上了我的床,醒来后非要嚷着嫁给我,说自己喜欢我很久了,此生非君不嫁。” 厉成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认真,半点看不出揶揄的成分在里面,纵然林木半信半疑,却也无从考证,最后只能鲜有的冲厉成做了个鬼脸:“哼,我才不信你呢,你肯定是在骗我!” 许是有了林木一直在身旁逗自己说话,尽管厉成已然十分疲疲累但他却不想就这么睡过去,自从受伤后他每一次醒来都会感恩于上天对自己的手下留情,所以他在每次闭上眼的时候都会害怕,怕自己一睡不醒,与这世间就这么告别了,他这一生没什么遗憾和后悔的事,唯一觉得对不住的,是他留在那个世界的家人。 林木知道厉成在想什么,她虽心急如焚,可到底现如今是束手无策,她唯一能做的,只能珍惜自己与厉成在一起的时光,为这为数不多的日子留下些美好的回忆。 察觉到肩上的重量,林木微微侧过头去,发现厉成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双眼,他的呼吸很缓慢,轻轻拂在林木的耳廓后。 “厉成?你睡着了吗?” 林木轻轻唤了两声,已经陷入沉睡的厉成自然是听不到的。 眼前的男人眉目安谧,有着惹她喜欢的所有,看着厉成的睡颜良久,林木忍不住侧身轻轻将一个吻落在了他光洁的额间。 “如果你我注定要相守,或终将一切回到原点,若你我之间就此断了,惟愿来生还能再遇见你。” 这是林木对厉成的承诺,也是她对自己的承诺。 她是这零域的王,她将倾其所有保护这片青空之下的生灵,直到耗尽她最后一丝力气。 厉成生得高大,但因着近些日子他迅速消瘦下去的缘故,原本以为必定很重的林木竟意外十分轻松的就背起了他。 山林间的阳光细细碎碎的洒下来,鸟儿的啁啾比须弥山的宫乐还要动听,林木就这样背着厉成缓缓地走在石阶上,虽不吃力却也并不轻松,不过好在林木灵力深厚,她念了个诀顿时便没那么累了。 许是察觉出天神的气息,林间不一会便钻出了许多小动物都好奇地远远地跟在林木身后,等林木回头一看,这些小家伙又迅速藏了身。 “王上王上,你背的这个男人是你的夫君吗?” 忽地,可爱的人声从高处传入林木的耳朵里,她好奇的抬头去看,发现竟然是只毛茸茸的小松鼠。 这小松鼠因着有些修为所以才能语人言,它是认得林木的。 林木想也没想,同小松鼠说道:“对,这人是我的夫君。” “可是你的夫君受伤了,王上不能医治他吗?” 闻言,林木微微一笑:“没事的,他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话音刚落,林木的脑海里倏地闪过一个画面。 433 人间是个好地方,山河万里,林壑诸峰,蔚然而深秀,日出林霏开,云归而岩穴暝。 待行到悦处,林木撤了祥云,小心翼翼扶着厉成轻轻落在山顶处,放眼看去,满目大好河山,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林木的视线落在厉成清瘦的轮廓上,她想,她是不会让这般美妙的人间消失的。 厉成一直强撑着不让林木发现自己其实已经十分疲累,他努力装出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不过因着身子大伤的缘故,纵然他勉强自己也仍旧没能支撑多长时间,林木找了块山石扶着他慢慢坐下来。 虽然林木没有同厉成说过什么重要消息,但厉成终是放心不下,他握住林木的手看着对方,缓缓同林木说道:“宋宋,你不用对我感到抱歉,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零域所有的生命,你是零域的王,一旦你出事了,零域又将迎来战火,所以,无论何时,请你以保自己为先。“ 厉成的话句句肺腑,林木未曾想过一直要自己和他走的厉成会说出这番话来,她想了想,问厉成:“那你呢?你那天不是问我要不要跟你回家吗?” 闻言,厉成笑笑,似乎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他冰凉的指骨把玩着林木的指尖,漫不经心地开口:“是吗?我记不清了。” 林木知道自己一向记性不大好,但她不知道这厉成何时也变得记性不好了,也罢,既然他忘了,那她不提就是了,反正也是回不去的,又何必在这样的节骨眼平添烦恼呢。 眼看着厉成又要再次睡过去,林木强忍着心伤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问厉成:“你总说自己是我的爱人,那我们以前是怎么认识的?从前的我和现在的我有什么不一样吗?” 说起这个厉成似乎来了兴趣,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轻快的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林木问道。 不知为何,她心里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厉成好整以暇的盯着她:“你真想知道?“ 林木更好奇了:“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吗?” 厉成不置可否的摇摇头,笑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在床上。“ 他说得及其云淡风轻,可林木却忍不住老脸一红,果然,她的直觉是对的,罢了罢了,不谈也罢,还是换个话题好了。 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林木抬头望望天,等觉着这事可以结束后她从身后搂住了厉成的腰,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了厉成温厚的背脊上,闷闷地开口:“那你为什么喜欢我?像我这么好的人,你当初追我的时候应该花了很多功夫吧。” 说起这事,林木很是自信,她可是堂堂须弥山的王,就算从前不是,那也该是所谓天之骄女,这厉公子自然该好好呵护她才能得到她的芳心,不是吗? 这个问题让厉成愣了愣,他转过头来故作惊奇的看着林木蜜汁自信的模样,同她说道:“谁告诉你是我追的你了?” 果然,此话一出,上一秒还在沾沾自喜的林木下一秒又目瞪口呆起来:“什?什么?你的意思是我.......” 余下的话林木没说完,她不敢置信的值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厉成,后者对她的手势表示赞同,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当初你故意上了我的床,醒来后非要嚷着嫁给我,说自己喜欢我很久了,此生非君不嫁。” 厉成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认真,半点看不出揶揄的成分在里面,纵然林木半信半疑,却也无从考证,最后只能鲜有的冲厉成做了个鬼脸:“哼,我才不信你呢,你肯定是在骗我!” 许是有了林木一直在身旁逗自己说话,尽管厉成已然十分疲疲累但他却不想就这么睡过去,自从受伤后他每一次醒来都会感恩于上天对自己的手下留情,所以他在每次闭上眼的时候都会害怕,怕自己一睡不醒,与这世间就这么告别了,他这一生没什么遗憾和后悔的事,唯一觉得对不住的,是他留在那个世界的家人。 林木知道厉成在想什么,她虽心急如焚,可到底现如今是束手无策,她唯一能做的,只能珍惜自己与厉成在一起的时光,为这为数不多的日子留下些美好的回忆。 察觉到肩上的重量,林木微微侧过头去,发现厉成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双眼,他的呼吸很缓慢,轻轻拂在林木的耳廓后。 “厉成?你睡着了吗?” 林木轻轻唤了两声,已经陷入沉睡的厉成自然是听不到的。 眼前的男人眉目安谧,有着惹她喜欢的所有,看着厉成的睡颜良久,林木忍不住侧身轻轻将一个吻落在了他光洁的额间。 “如果你我注定要相守,或终将一切回到原点,若你我之间就此断了,惟愿来生还能再遇见你。” 这是林木对厉成的承诺,也是她对自己的承诺。 她是这零域的王,她将倾其所有保护这片青空之下的生灵,直到耗尽她最后一丝力气。 厉成生得高大,但因着近些日子他迅速消瘦下去的缘故,原本以为必定很重的林木竟意外十分轻松的就背起了他。 山林间的阳光细细碎碎的洒下来,鸟儿的啁啾比须弥山的宫乐还要动听,林木就这样背着厉成缓缓地走在石阶上,虽不吃力却也并不轻松,不过好在林木灵力深厚,她念了个诀顿时便没那么累了。 许是察觉出天神的气息,林间不一会便钻出了许多小动物都好奇地远远地跟在林木身后,等林木回头一看,这些小家伙又迅速藏了身。 “王上王上,你背的这个男人是你的夫君吗?” 忽地,可爱的人声从高处传入林木的耳朵里,她好奇的抬头去看,发现竟然是只毛茸茸的小松鼠。 这小松鼠因着有些修为所以才能语人言,它是认得林木的。 林木想也没想,同小松鼠说道:“对,这人是我的夫君。” “可是你的夫君受伤了,王上不能医治他吗?” 闻言,林木微微一笑:“没事的,他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话音刚落,林木的脑海里倏地闪过一个画面。 434 珍重 那是个有月光的寒冷夜晚,厉成背着奄奄一息的她行走在林间山路上,就像现在她背着他一样。 突如其来的片段在林木的脑海里炸开一道绚烂的光,随即那光又迅速消散了去,只留给林木一阵莫名的怅然若失,似乎心中那块空了地方因为失去的从前变得越发无法愈合。 她想,如果在一切回到原点之前,她改变了原点的些许人与事,那她和厉成之间还会不会有未来? 她是天神,却从来无从掌握自己的命运,这一回,就让她为了厉成,也为了这天下苍生,更为了自己,铤而走险一回吧,反正,也没有比当下更坏的结果了,不是吗? 将厉成送回神女殿后,林木再次去见了新箩。 从前新箩总是一副胸有成竹将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自信模样,可这回林木对他大半个月的不闻不问终究还是让他慌了,他在暗牢里支使了守卫的人去向林木禀告说他有要事相商,可带回消息的守卫却告诉他,女王近日政务繁忙,不愿见他,让他独自好生在暗牢里反思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 新箩初听到这个消息无疑是惊愕的,从前无论他做了什么,林木总是会相信他也念着他一心是为了零域好,故此从来未曾与他这般疏远过,他本以为林木晾他几日已是足够,既然舍不得杀了他为那后云夏偿命,这便说明他仍旧是重要的,然而现在,新箩已经开始猜不透林木究竟要拿他怎么样了,又或者说,自从他将她找回来后,他就从来没有看透过她。 自然,让新箩如此内心焦躁慌张的原因可不止是因为林木放任他不管这事,最重要的原因还是那灵渊。 先前新箩设下计谋本是想趁着林木在生死门内之时好将外头的后云夏和厉成一箭双雕了,这两人的存在于他而言就是长在他心尖上的刺,必须得除掉他才能安稳呼吸,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他没料到一向听命于他的汀雪会在紧要关头拼死将林木从生死门带了出来。 如今灵根被后云夏那一跳迫使其离开了原来的轨道,由此引发的后果也即将酿成大祸,这些,新箩虽身在暗牢,他却还是清楚的,如果林木一旦处理不当,或者说稍有差池,那么等着零域的,便是毁天灭地。 后悔吗? 新箩在心里如此问自己,片刻后他听到一个声音对他说:不后悔。 是,就算事到如今,他也不后悔,他这一生为了林木为了零域做过太多的大是大非,无论对与错,他从不后悔,他只是担心林木罢了,就算世界毁灭,他也想要她好好活着。 须弥山的暗牢本该是时间最痛最苦的地方,可因为新箩的身份,这些看守的侍卫倒将新箩伺候的并不比他在国师府里差到哪里去,若不是明面上不好做,那看守的牢头恨不能就地给新箩建个国师府,如此也好在新箩面前记几笔功劳。 林木这一路从暗牢的过道里一直到见了新箩的路上,那守卫似是铁了心要跟林木要个奖赏,不停的卯足了劲一直明里暗里的夸着自己是如何费了功夫又如何将新箩照顾的无微不至的。 末了,在距离关押新箩不足十米的地方林木终于顿下了脚步,这让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守卫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地上。 林木回过身来就那么直直地盯着牢头,神色不善,半句话没说。 所幸牢头是个挺会察言观色的人,见林木如此神态,当即跪下身来连连磕头认错道:“王上,奴才知错了,还请王上责罚。” 林木瞪着牢头沉声吐出一个滚字。 暗牢里。 新箩其实早便听到林木的声音了,他听到她对那个对他照顾有加的牢头说了个滚字,尽管新箩对那牢头不算什么好印象,也毕竟事关于他,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刹那间,新箩的这胸口里有什么东西隐隐在作痛。 新箩闭上了双眸,似乎在等着林木先开口。 林木倒也不生气,只平着一张脸问他:“国师大人这是不想看见本王吗?” 闻言,新箩这才缓缓睁了眼,四目相对间,瞧着眼前不过半月未见便憔悴消瘦许多的林木,新箩有好些话想要问问她,想要知道她究竟在做什么,为何将自己搞成这副模样,不过,他都一一忍住了。 见新箩虽睁了眼却不愿同自己说话,林木也不与他计较,直截了当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不想追究你为何一定要置云夏那孩子于死地,也不愿再多想什么,新箩,我累了,或许不久后你将什么都不记得,也或许不久后这世间将陨灭,我来是为了同你告别,谢谢你这么久一直陪在我身边,在无虚崖的那段日子,如果没有人,我恐怕早就疯了,谢谢你,珍重。” 林木说话的语气很轻很缓,像是一个走了许多路极其疲累的人,仿佛下一秒便要沉沉地睡过去。 这是自新箩认识林木以来,林木第一回露出如此的神态,新箩没有来的一阵心慌,正待他想要开口好好问问林木这话所谓何意之时,林木念了个诀一拂袖新箩便晕了过去。 汀雪的伤势比厉成要好得多,这些天已然没什么大碍,林木一直让她在家休养,她却闲不住,说自己身为须弥山右护法就该恪尽职守,眼下暗流涌动,凶机四伏,她更得为女王排忧解难才是。 林木去看她的时候,底下侍奉的人说右护法去提兵布阵了,林木原想找人将汀雪带回来,她有些话想和汀雪说,可她转念又想起宋珮茵那张脸,罢了,还是随她去吧,就这样别过也挺好。 天地灵记最后的半页纸上记载着这样一段话:白骨霜于灵,则数日后日月西起,山河颠覆,天地相背,若以天神之魂护持于灵,则可令斗转星移,时空倒流,然此法终因神而异且天地之运关乎世间诸灵性命,万望后人慎之慎之。 435 须弥山的暗牢本该是时间最痛最苦的地方,可因为新箩的身份,这些看守的侍卫倒将新箩伺候的并不比他在国师府里差到哪里去,若不是明面上不好做,那看守的牢头恨不能就地给新箩建个国师府,如此也好在新箩面前记几笔功劳。 林木这一路从暗牢的过道里一直到见了新箩的路上,那守卫似是铁了心要跟林木要个奖赏,不停的卯足了劲一直明里暗里的夸着自己是如何费了功夫又如何将新箩照顾的无微不至的。 末了,在距离关押新箩不足十米的地方林木终于顿下了脚步,这让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守卫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地上。 林木回过身来就那么直直地盯着牢头,神色不善,半句话没说。 所幸牢头是个挺会察言观色的人,见林木如此神态,当即跪下身来连连磕头认错道:“王上,奴才知错了,还请王上责罚。” 林木瞪着牢头沉声吐出一个滚字。 暗牢里。 新箩其实早便听到林木的声音了,他听到她对那个对他照顾有加的牢头说了个滚字,尽管新箩对那牢头不算什么好印象,也毕竟事关于他,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刹那间,新箩的这胸口里有什么东西隐隐在作痛。 新箩闭上了双眸,似乎在等着林木先开口。 林木倒也不生气,只平着一张脸问他:“国师大人这是不想看见本王吗?” 闻言,新箩这才缓缓睁了眼,四目相对间,瞧着眼前不过半月未见便憔悴消瘦许多的林木,新箩有好些话想要问问她,想要知道她究竟在做什么,为何将自己搞成这副模样,不过,他都一一忍住了。 见新箩虽睁了眼却不愿同自己说话,林木也不与他计较,直截了当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不想追究你为何一定要置云夏那孩子于死地,也不愿再多想什么,新箩,我累了,或许不久后你将什么都不记得,也或许不久后这世间将陨灭,我来是为了同你告别,谢谢你这么久一直陪在我身边,在无虚崖的那段日子,如果没有人,我恐怕早就疯了,谢谢你,珍重。” 林木说话的语气很轻很缓,像是一个走了许多路极其疲累的人,仿佛下一秒就要沉沉地睡过去。 这是自新箩认识林木以来,林木第一回露出如此的神态,新箩没有来的一阵心慌,正待他想要开口好好问问林木这话所谓何意之时,林木念了个诀一拂袖新箩便晕了过去。 汀雪的伤势比厉成要好得多,这些天已然没什么大碍,林木一直让她在家休养,她却闲不住,说自己身为须弥山右护法就该恪尽职守,眼下暗流涌动,凶机四伏,她更得为女王排忧解难才是。 林木去看她的时候,底下侍奉的人说右护法去提兵布阵了,林木原想找人将汀雪带回来,她有些话想和汀雪说,可她转念又想起宋珮茵那张脸,罢了,还是随她去吧,就这样别过也很好。 对于山河逆转,时光倒流这种事林木从前也只是隐隐不知听谁说起过,她原本对此戳之以鼻不大相信,却不想事到如今这样的办法已然是她唯一的机会。 人间之象乃肉体凡胎不可察之,当林木发现她眼里的一切皆应了那天地灵记上所记载的现象后,她便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厉成从山涧回来后就再没醒来,呼吸间也愈发的虚弱,四更天里,整个人间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下,殿里的夜明珠散发着幽幽的光芒,万念俱寂的山川与河流正等着林木的召唤。 写完要给宋珮茵的信件后,林木在信封上特意施了回法术,这封信会在她站在灵渊边缘时送到宋珮茵的手里,她会留足够的时间让宋珮茵看完那封信,然后,若她得上天眷顾,一切必将回到原点,那些死去的人,那些遗憾的事,都将因为她得到重生的机会,这是她身为零域女王的职责所在,她义不容辞。 宋珮茵的直觉一向很准,这些天她总觉得要出什么事,眼皮一直在跳,可她思来想去除了更加烦闷后便没有其他了,季君珣见她实在难受便劝她,何必庸人自扰,凡事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他们两个人实在挡不到也掩不到,那便要死一起死。听了这话的宋珮茵虽仍旧心下焦虑,可到底还是好受了些,就像季君珣所说的那样,无论发生什么,只要他们两人在一处就是好的。 收到林木信件的时候,宋珮茵正因着口渴难耐准备起床找水,她认得这信封,这是女王才有资格用的信封,上面盖着的也是女王专有的圆章。 刹那间,千种思绪在宋珮茵的脑海里狂奔而过,林木好端端地给她写信做什么?为何会这么晚收到林木的信?林木现在在做什么?她在哪里? 身侧的季君珣呼吸平稳,丝毫没有被人惊扰的模样,宋珮茵稳了稳心神,抖着手将信封拆开了来。 “白骨霜于灵,日月西起,山河倒转,吾将以天神之魂护持于灵,幸之将时光倒流,哀之将人间寂灭,吾已唯剩此法,若来时还复,尔当重任于零域之王。” 林木的信件不算长,只有这短短的几句话,宋珮茵越往后读书越心惊肉跳,正待她想要叫醒身边的季君珣时,轰轰隆隆的巨响伴随着一道飞天的光瞬间炸裂苍穹。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宋珮茵下意识的紧紧抱住了季君珣,她在心里先想着,这一定是林木已经做下她所谓的“吾将以天神之魂护持于灵”。 一圈一圈五彩斑斓的光从灵渊的高空之上缓缓流淌了漫天遍野的绚烂色彩,这些光照亮了每一个角落,细小的漂浮于空中的尘埃渐渐加速在炙白的天空下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那漩涡将天空撕开了一道口子,紧接着瞬间便将天空吞噬于其中,而与此同时天地也在这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光,仿佛零域已然从此消失。 436 归来 燕庭南岸。 星期一,一个天气晴好的早晨,饭厅里的时针指在七点半的位置,距离如今正在上小学三年的红豆正式上课的时间还有不少的空闲。 红豆今年已经九岁了,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对于这个厉家老太爷至今唯一的重孙家中的佣人们皆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尤其是从红豆这孩子六岁那年开始。 “巧姨,我吃饱了。” 红豆清亮的嗓音将巧姨从回忆中唤了回来,她看着这孩子与厉成愈发相似的眉眼忍不住心头一酸。 她在厉家已经有二十多年了,厉成与厉琰两兄弟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将他们都是拿自己孩子般对待,从未想过有一天其中一个会在这世上消失的无影无踪,尤其是还留下了一个小家伙。 当初厉成和宋千玦消失的时候红豆才刚刚六岁,正是需要亲生父母好生呵护的年纪,谁知这为人父母的两个却一声不吭的就没了人影,气得老爷子当初差点归了西,若不是红豆这孩子懂事一直守在老爷子的病床前劝慰老爷子说只怕三年前老爷子便从那病床上起不来了。 虽时隔久远,但巧姨至今仍旧记得那一日红豆同老爷说过的话,当时她就在一边。 “太爷爷,你别怪爸爸,你别生气了,好不好?红豆今天刚看了笑话,要不红豆给爷爷讲个笑话吧。” 老爷子没想到六岁的红豆会说出这番话来,他那双多年未曾湿润过的双眼看着眼前的重孙终是红了眼眶,老爷子握住红豆的小手,问他:“红豆,你不怪你爸爸吗?” 红豆想了想,开口说道:“我不生气的,因为爸爸和我说过,他要找妈妈,爸爸答应过我的,等他回来的时候他一定会将妈妈也带回来,爸爸还说过,他不在的日子里让我一定要好好照顾太爷爷,所以,太爷爷,你不要生病了,赶快好起来吧。” 小孩子的世界足够真诚与单纯,红豆是如此的笃信厉成一定会在不久的将来将他日夜思念的妈妈带回来,只是他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三年。 厉成是在望月街一辆废弃的越野车里被发现的,当时负责拆迁这一块的施工队因为这车里居然睡着一个大活人给吓坏了,谁也不想在施工段里发生人命案件,这无论在哪一行哪一业都是不详的征兆。 包工头大着胆子拉开车门,上前探了探厉成的鼻息,随即掏出手机打了急救电话。 厉家。 “老爷,老爷,老爷......” 老管家是一路狂奔着跑进庭院里的,一副悲喜交加的神情。 老爷子正在阁楼上写字,听到多年不曾如此的老管家大呼小叫着自己,老爷子的心竟也跟着莫名紧张了些,何事让管家如此惊慌? 阁楼上桌案前的窗一直开着,老爷子停了手里的动作探了半截身子去看底下的管家,问道:“怎么了?” 老管家一路气都没喘匀,他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声音却是极高兴的,断断续续的开口:“厉总...厉总找到了!” 厉家的后辈中只有厉成一人在经商,故此老管家口中的厉总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闻言,老爷子手中还提着的毛笔就这么重重地砸到了已然写好的兰亭序上,将原本一书漂亮流畅的作品就这么毁了。 包工头将厉成送去的那家小医院里有个对财经方面十分关注的医生,而厉成又是长年被刊登在财经报上鼎鼎有名的人物,故此那医生几乎一眼就认出了厉成,只是他不明白为何堂堂厉家太子爷财经报上顶尖的人物会出现在望月街那辆废弃的越野车上。 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医生想试试自己能不能联系到v·i集团的现在的负责人,做医生的一向其实人脉挺广,还别说,这医生一找还真被他找着了。 自从厉成走后,陆遇便在v·i开始独当一面起来,他自幼得恩于厉家,厉老爷子也信任他,知他心善意忠,于是索性任命了陆遇接替厉成的位置,让陆遇成为了v·i的代理总裁,这一代就是三年。 这世上的离去与归来大多都是无声无息的,比如厉成,当陆遇收到消息说厉成在市里面的一家小医院里躺着的时候,陆遇以一种迫切的心情飞驰着赶往了医院。 因着厉成的身份特殊,陆遇不愿将此事闹大,他希望能静悄悄的将厉成接回燕庭南岸,再通知厉家的其他人,所幸这一切都如了陆遇的愿,厉老爷子和周意欢等人收到消息的时候厉成已经躺在燕庭南岸的卧房里了。 经过医生的诊断,厉成身体的各项生命指标都很正常,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再过几日自然就会醒过来,于是悲喜交加的厉家人这才放了心。 一度以为失去的亲人总算回到自己的身边,厉家已经许久没有收到如此令人高兴的消息,就连一向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周意欢都跟着巧姨开开心心的为别墅做起大扫除来。厉成失踪的这三年,周意欢常常做梦梦见他,梦到他总是一个人一言不发的坐在窗口边,脸色不大好,她在梦里唤了声儿子,结果还没等厉成回过头看她,她便一惊醒了过来。 因着厉成的归来,许久未曾如此热闹的燕庭南岸相继迎来了老爷子,周意欢夫妇以及其他几位亲近的叔叔婶婶的入住,知道巧姨一个人忙不过来,于是这些年愈发会体贴人的周意欢特意从自己家带了佣人过来。 红豆是个极聪明记忆里也极好的孩子,他还记得三年前厉成那天离去的时候和他说过的话。此时红豆就守在厉成的床边,他用自己小小的手握住厉成的大手,嘴上什么都没说,心里却犯了疑惑。 爸爸不是说会把妈妈也带回来吗?那妈妈呢?为什么还是只有爸爸一个人?他孤零零的躺在床上,又清瘦了这么多,看着真可怜。 红豆越想越心疼,越想越伤心,反正这屋子里也只有他一个人,于是他干脆扑到了厉成的身上,将脸蒙在被子里,小声地啜泣起来。 437 厉成变了 一片混沌中,厉成听到有个挺熟悉的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小声的哭泣着,他凝了神去辨认,终于发现那是他儿子红豆的声音。 红豆怎么了?他为什么要哭?难道是受什么委屈了吗? 这样想着,厉成心中愈发着急起来,忽然,他整个人猛地一惊,嚯得睁开了双眸。 屋里的光并不刺眼,厉成不过稍微缓了缓,便轻轻抬起手抚摸着红豆的小脑袋,因为长时间的沉睡变得有些喑哑的嗓音缓缓开口:“怎么了?哭什么?” 红豆正哭的伤心不已,一个温温柔柔的男声从他头顶传了出来。 一惊,他瞬间从被子里抬起头,一张小脸上还挂着湿漉漉的泪痕,与宋千玦七分相似的眼圈正氤氲着红色,瞧着十分惹人怜爱。 红豆的性子与厉成颇有几分相似,虽不过是个九岁的孩童却已经比常人家的孩子更加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像这般大喜大悲的情绪与神色自厉成与宋千玦走后,红豆便鲜少在人前显露过。 眼下自己哭得这么可怜兮兮的模样被厉成看了去,红豆眼里包着泪,嘴角瘪了瘪,想哭可又碍着面子不能哭,于是便做出了一个十分滑稽的表情,厉成见红豆这样,一时间也是悲喜交加,他稳了稳自己的心绪,轻抚着红豆的脸颊:“红豆,没关系的,只有爸爸在这,你想哭,哭就是了。” 闻言,红豆终于忍不住了,他再次扑到厉成身上,小脑袋埋在厉成的胸口处,嘤嘤嘤的哭声听着很是委屈,语气更委屈。 “爸爸?” “爸爸你终于回来了。” “爸爸,我好想你。” “爸爸,你吓坏我了。” “爸爸,呜呜呜......我现在又开心又伤心...爸爸我好想你......爸爸,你别再走了。” 厉成轻轻拍打着红豆的后背,隐隐叹了口气,作为父亲,他对不起红豆,作为丈夫,他没能守护好自己的妻子,听着红豆的哭声,厉成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失意过。 当初他离开的时候和红豆约好了要将宋千玦带回来,可现如今他却连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燕庭南岸,而宋千玦又去了哪里皆是一概不知。红豆是个懂事的孩子,厉成了解他,他定是看到自己没将宋千玦带回来,所以他也不在自己面前说起妈妈这两个字,估摸着是担心他的情绪。 厉成还记得那日他与林木在山涧里的场景,虽然后面他实在疲累睡过去了,但迷迷糊糊间这感觉还是在的,他知道林木背着他走了很长一段路,那时候他隐隐约约心想着,自己虽然清瘦了不少可毕竟也是个187的大男人,林木是如何将他背起来的?万一她累坏了怎么办? 再后来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自己的耳边依稀传来一声巨响,巨响伴随着耀眼的光将整个天地瞬间照亮,刹那间,他感觉到自己仿佛身处一个虚无的空间,他就那么漂浮在一片刺目的纯白里,片刻后又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他仿佛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而这个世界也随之消失了。 得知厉成已然醒过来,周意欢的反应最为激动,她像红豆那样扑进了厉成的怀里,哭诉着自己作为母亲对儿子的思念,就连老爷子看着厉成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一时间,厉成心中百感交集,而他从前极讨厌这样的情绪,他认为那是一种心思太过敏感细腻的体现,做大事的人不该如此拘泥于小节,然而,此次零域之行已经彻底改变了他的想法。 医生告诉厉家人厉成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恢复的很好,只要再休养几日便可正常出行,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放了心,周意欢每天守着厉成变着法的给人进补,说是儿子消瘦许多,她看着心里难过。 若是从前厉成定然不会如此听话的配合周意欢去喝那些中老年人进补的药膳,然而现在厉成却是对周意欢和红豆几乎是百依百顺,哪怕他不喜欢也会逼着自己让家人安心。 自然,厉成的这些变化周意欢不是没有察觉,她在炖药膳的时候就想到了厉成可能不会喜欢,但她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劝厉成哪怕喝上几口也好,谁知厉成却完没有拒绝她的意思,这着实让周意欢高兴了好久。 厉成回来的第九天,在部队好不容易得到假期的厉琰迫不及待的跑来了燕庭南岸,一见面,厉琰跟个猴儿似的一把跳到了厉成身上,任厉成如何拉扯厉琰都死死抱着人不肯撒手,嘴里一直嚷着大哥,你可想死我了。 这话厉琰说的情真意切,厉成心下为之动容,嘴上却忍不住调侃起厉琰来:“以往我们也常常好几年见不到一回,怎么不见你像今天这么激动?” 厉琰一怔,随即手握成拳轻轻砸在了厉成的肩头,口吻很是埋怨:“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无声无息的消失这么久,一点消息都不给家里人,你知道我们多担心你吗?” 闻言,厉成挺温柔的笑了,学着厉琰的动作也轻轻砸了一拳厉琰的肩:“比三年前壮了些,也黑了点。” 厉琰挺自豪,嘿嘿笑了两句:“那是,这可是我保家卫国的见证,哥,你知道我们队长是怎么训练我们的吗?我当初简直杀了他的心都有,不过现在没了,还挺感谢他,如果不是队长对我们严格要求,只怕好几次早就死在战场上了。” 若是从前,厉成定然会夸奖厉琰,但今天他却开不了口,尤其是在听到厉琰那一句好几次差点死在战场上的话后,厉成更加不愿提起此事了,他怕自己劝诫厉琰,再说出些丢了厉家先祖颜面的话来,好在这些心绪也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并不打算对厉琰说出这些,这样的想法放在心底就好了。 于是厉成轻咳一声,巧妙的转移了话题:“我走这三年,你与程伯伯的女儿怎么样了?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是时候成家了,别让人家女孩子等太久,小心人家跑了。” 438 听厉成说起这事,厉琰整个人瞬间失去了神采,他颓败的从厉成身上松开自己的手,随后捡起沙发上的抱枕抱在怀里捂住自己的脸将自己摔进沙发里。 一看这情形不对,厉成心中咯噔一下,他这傻兄弟不会桃花又没开好吧? 上前用膝盖顶了顶厉琰的腿,厉成笑着问他:“怎么?难道被我说中了?” 听闻,厉琰闷闷不乐地声音从抱枕里传出来,哼哼了两声,听上去还挺难过。 见厉琰这副反应,厉成本想再说些什么,可他转念一想,又将那些话咽回去了。 厉成自回来被找到后,统共闲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其实也不是闲,他只是没急着回去v·i而已,因为这三年里陆遇已经成长的足够独当一面,就算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陆遇也都能完美的处理了,所以,厉成自是对陆遇和v·i放了心。 许是经历的事多了,又许是生死之间终于明白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厉成从前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对事业终生保持热情的人,他会将v·i经营成球屈指可数的商业集团,这些,都是他为止努力奋斗的目标,只是现在,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心已经变了,又或者说,他从前追求的某些东西,如今想来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人们总是习惯于屈从于现实的温暖与情感,他也一样,站在商业之巅的感觉固然美妙,然这美妙的心绪却抵不过心尖上那人的一个拥抱。 因着对红豆心有歉疚,厉成连日来都是亲自开了车去送红豆上学再下学,就像三年前他送红豆去幼儿园那样,虽心性要比一般孩子成熟些,但红豆到底是个孩子,平日里本不喜多言的他也因为厉成的归来高兴坏了,说只想和爸爸在一起玩儿不想上学,厉成略一丝思索,一口答应下来。 晚间。 哄着红豆乖乖入睡后,厉成瞧着他稚气的脸想起自己独自一人将他从一个不足月的小奶孩慢慢养成蹒跚学步呀呀学语的小豆丁,再后来,红豆知道了这世上原来自己不止有爸爸爷爷奶奶,他还有妈妈,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红豆每天都会在厉成面前吵着要找妈妈,这样的情形让厉成想起了一个中国的古老神话——沉香救母。 只不过,他不是刘彦昌,宋千玦也不是三圣母,红豆更不是沉香,那时候他尚且以为是宋千玦故意抛弃了红豆和宋鸿飞私奔了,于是就想着如果他们一家三口需要那么多磨难才能再一起的话,那倒不如就让他一个人带着红豆长大好了,那个总是让人伤心的女人,不找也罢。 思绪想到这里,厉成隐隐叹了口气,他轻悄悄的从床边站起身走到了外面的阳台上。 燕庭南岸是接近郊区的一块风水宝地,这里的夜晚鲜少能听到车马闹市的喧哗,连着天空的颜色都要比市中心好上不知多少倍。 双手闲闲的撑在阳台上,厉成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到底是管不住自己的心,不自觉的就想起了宋千玦以及零域,还有那个叫林木的女王殿下。 他虽不知道自己当初沉睡过去后发生了什么,可他不是个笨的,他隐约记得林木对他说过不会让他有事,一切或许也终将回到原点这样的话,但具体在哪里说过,何时说过,厉成却是记不清了。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算不算是到原点,如果真是这样,那林木又为此付出了什么代价? 她还活着吗? 如果说一切都将回到原点,那宋千玦是不是也回来了?如果回来了,她人现在又在何处? 这一生,他还要等多久才能再次见到她? 还会有那一天吗? m国。 风春现在已经是南国红豆名副其实的当家人,三年前苏玲珑无缘无故的发给她一条短信后便莫名其妙的失踪了,风春一直以为这只是个恶作剧,直到几个月后她无意中知道了国内首屈一指的厉家少夫人的容貌,她这才肯相信这个女人是真的消失了,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从得到的消息中风春知道了原来苏玲珑一直只是宋千玦的化名,她真正的身份是厉家太子爷厉成的少夫人,两个人甚至还育有一子,名叫红豆,不过,当风春得到这些消息的同时还知道了一件事,据闻v·i集团创始人厉成厉先生已经好几个月没在公共场合露过面,甚至连前段时间最重要的世界金融交流大会都没去,要知道,这样的会议对于一个商业集团来说可是不能错过的,然,厉成没去,只有他的助理陆遇出现在了那个宴会上,说是代理总裁。 当然,除了这些还有更奇怪的,季君珣在m国的势力是不必多说什么的,如果想要除掉他恐怕是不大容易的,而厉成就更不必说了,然,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却一前一后都失去了消息。 风春不是个笨的,她本能的感觉到宋千玦的失踪或许和季君珣与厉成有什么联系,于是她暗中回到了国内,花了一番功夫后终于将事情弄清楚了些。 说是弄清楚其实也不过就是风春将厉成和季君珣消失的时间跟宋千玦消失的时间放在一起对比了一下,她发现,季君珣是最先失去消息的,当时他下榻的酒店传来消息说季君珣在一天晚上开了车出去就再没回来后,紧接着第二天宋千玦也是同样急急忙忙开了车出去再没回来过,与宋千玦的失踪有所不同的是,季君珣在宋千玦失去消失的第二天不知又从哪里冒了出来,被管家秘密妥善安置在了一处马场的别墅里,期间厉成去过几次,一周过后,两个人又一起消失了。 风春当初虽一时想不通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她凭着直觉先派人打听了厉家的情况,想着厉成既然是厉家的太子爷,这么重要的人物失踪了,厉家人明面上不会有什么动静,这暗地里一定不会如此风平浪静,然而,观察了几天后,风春发现自己似乎想错了。 439 风春当初虽一时想不通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她凭着直觉先派人打听了厉家的情况,想着厉成既然是厉家的太子爷,这么重要的人物失踪了,厉家人明面上不会有什么动静,这暗地里一定不会如此风平浪静,然而,观察了几天后,风春发现自己似乎想错了。 厉家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极为平静,按理说,不该这样的。 这个办法行不通,风春原本想着以南国红豆大股东的身份约见一回厉老爷子,但仔细想了想,厉老爷子一生位高权重,怕是不会应了她的邀请,她倒不如换个人请一请。 季君珣的管家见到风春并未感到意外,他一直跟在季君珣身上,对苏玲珑与风春这两个小姐妹也算熟悉,现如今苏玲珑和季先生一起不见了,于情于理风春都会来找他。 风春一向是个直性子的人,她见了管家命人将自己买的礼物留下后同老管家简单的客套了两句便直截了当的问道:“管家可知季先生与我家玲珑的去处?” 闻言,管家摇摇头。 自然,风春是不相信的。 “管家在季先生身边跟了二十多年了,也算是半个亲人,怎么如今季先生不知去向管家却说不知道呢?” 老管家知道风春是担心苏玲珑,所以他并不生气,算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后,老管家缓缓的开口:“风小姐,我明白你担心你朋友的心情,但这事,我是真不知道,先生当初离家的时候只和我说要出远门一趟,归期不定,让我好好打理手里的活儿,其他的,不必操心。” 风春显然不信老管家的说辞,她狐疑的上下打量一番老管家:“季先生走的时候只和你说了这些?” “是,只有这些。” “那你知道厉家的厉成吗?” “厉先生与季先生是一起离开的。” “你真的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所为何事?” “真的不知。不过,姑娘能千里迢迢回来找寻苏小姐的下落,这份心苏小姐知道了必然也是高兴的。姑娘,别怪我多嘴,你我皆是他们临走前所托之人,既然他们不肯透露去向,必然有其道理,你我能做的就是好好替他们打理眼前的事务,安心等他们回来就是了,其他的,就看天意了。” 风春没能从国内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她虽不愿屈从于老管家的话听天命,却也明白,厉家人与老管家都不动,想必的确是厉成与季君珣走的时候交代好了一切,否则,他们不会如此平静。 至此,风春寻找苏玲珑,哦,不对,现在应该叫宋千玦。 至此,风春寻找宋千玦的事情已然失去了所有线索,她仔细想了想老管家的话,觉着这人说的挺对,她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宋千玦好好将南国红豆经营下去。 得知宋千玦的儿子已经六岁了,风春想方设法找人弄来了照片,得知了红豆在哪里念书后,她抽空在回到m国前特意悄悄去看了一回红豆,她就站在学校校门口的不远处,远远的瞧了一眼红豆,只一眼便确认,这小孩儿的确是宋千玦的儿子,母子两人的轮廓有六分相似。 回到m国后,风春开始将部的精力放在了经营南国红豆上,她从前只喜欢埋头于美食研究,应付客户这种事一般都是宋千玦在做,如今宋千玦消失了,她只得逼着自己以一个老板娘的身份周旋于各种客户之间,好在季君珣人虽走了,但他的势力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先前南国红豆便受他庇护,他走后也没什么大的改变,这给风春接手南国红豆提供了极大的方便。 三年后。 风春的眼皮最近一直在跳,她心里隐隐有种感觉,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如今风春早已从后厨走到了办公室,坐在了副总裁的位置上,宋千玦的办公室她走的时候是什么样,这三年就依然是什么样,风春每天不管多累多晚都会亲自打扫宋千玦的位置,三年来,那张办公桌上从未积过灰尘。 自然,风春也没想到过自己与宋千玦的再次见面会是在办公室里。 她想象了很多场景,却唯独没料到却是在某一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午后,她像往日那般推开办公室的门,消失了三年的人就这么出现在她面前。 一晃眼风春腿一软差点摔到地上。 宋千玦就那么安静的躺在沙发上,午后的眼光细细地浸润着她每一寸肌肤,她甚至还穿着三年前从m国回去的那身衣裳,睡颜安谧又祥和,就像从未离开。 风春有一刹那怀疑是自己眼花了,她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没想到等她再次睁眼的时候那人居然还在。 此时此刻的风春有无数的疑问在脑海里翻腾起来,她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绪才一步一步缓缓走向了宋千玦。 累。 很累。 就像长途跋涉未曾停下半分的旅人,宋千玦从一片光明中睡过去,又从一片光明中醒过来。 她发现自己的大脑先是一片空白,有些东西在渐渐地破碎消失不见,紧接着她好像又陷入了梦里,一个很奇怪的梦,可当她醒来的时候,她竟什么都不记得了,一切都还停留在三年前。 当风春叫醒她的时候,她分明记得自己明明是要去找厉成说清楚的,怎么会一醒来人又在办公室里了? 瞥见宋千玦还有些懵懂的眼神,风春抖着嗓音轻轻问她:“你醒了?” 听到遥远又熟悉的声音,宋千玦缓缓回过神来,放了些心,不等风春再次开口,她先问道:“风春?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明明记得我是要准备去找厉成的,结果不知怎么又回来了,好奇怪,怎么会这样......” 宋千玦的神情很是迷惑,又像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同风春说话,等她注意到风春的时候,风春已经红了眼眶,差点掩面哭出声来。 见风春这样,宋千玦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她不顾浑身酸软没有力气,硬撑着从沙发上爬起身,凑上前握住了风春掩在脸上的手,问她:“风春,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你哭什么?” 440 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千玦的出现疑点重重,可风春顾不得许多,除却这些,她简直要高兴坏了,旁人不清楚,她自己却是明白的,宋千玦于她可不止是挚友这样的关系,当初相遇的年纪,若不是宋千玦恰好出现从俄罗斯带走了她,只怕她现在还不知在哪个角落鬼混呢。 所以,风春才会对宋千玦的失踪和归来如此在意,不过,她虽表面上并未表现出什么,心里却始终放心不下。 她如实的将宋千玦失踪三年的事情告诉了她,可宋千玦却同她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她只记得自己那日准备去找厉成和厉成一起去幼儿园接红豆的,后来,后来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她再次睁眼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m国,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 当风春告诉宋千玦她消失了三年,这三年里消息无,就像世界上根本没有她这个人,宋千玦起初是不信的,可南国红豆里所有的服务员都向她证明了风春的话所说不假。 风春先前原本是想要先瞒着宋千玦这事,可她仔细想了想,宋千玦消失这么久,就算她不说,现在她回来了,旁人也一定会有所察觉,倒不如她先将情况与她说明白了,省得到时候生出什么误会来。 这么一想,风春微微理了理思绪,便将宋千玦消失前后发生的事告诉了她。 “你是说,我和季先生还有厉成是一起消失的吗?” “是。” “不知所踪?” “这三年我一直注意着厉家的动向,从未见厉成出现过。” “那现在呢?如果就像你说的我突然出现了,那厉成会不会也回来了,还有季先生,他也该回来了才对。” 闻言,风春摇摇头:“最近南国红豆杂事缠身,我已经快半个月没关注过国内的情况了。” 南国红豆最近遇上了金融危机,虽然风春嘴上说是些杂事,其实她已经快焦头烂额了,因着国际形势近来颇为紧张,风春原本和国内蔬果厂订好的货都被国外的海关扣押了,风春为此跑了好几趟,却仍旧收效甚微,更何况蔬果类的时鲜不比其他货物,存放不能太久,这么来回一耽搁,价值不菲的时鲜蔬果只能白白的烂在了海关,这让南国红豆损失颇大,原本这点东西本不算什么,可坏就坏在有些餐食所需的原材料必须得从国内运输过去,然而国外海关那一方面却是死活不愿意给风春行个方便,对外部分只有m国这边还好些,毕竟南国红豆总部在这里,加之季君珣的缘故,倒还不至于太艰难,就是其他国家...... 风春最近为了这事都要心里交瘁了,若不是宋千玦突然出现,她都实在不知自己接下来要做些什么事出来了。 所幸宋千玦恢复适应的很快,她从风春那得知消息后脑海里立马出现了一个人,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v·i的总裁大人厉成。 v·i作为一个商业集团已然成为跻身球前十的企业,她就不信,有了v·i作为靠山,那些海关还能为难他们。 当宋千玦将计划告诉风春的时候,风春明显有些担心:“你我现在也不知国内的情况,如果,我是说如果厉先生没回来呢?那我们该怎么办?” 闻言,宋千玦怔了怔:“没关系,就算厉成真的没回来,v·i现在的主事人也肯定不会是外人,如果我猜的不错,陆遇现在肯定是v·i的代理总裁,只要我联系到陆遇,我就一定能说服他以合作伙伴的名义帮我们渡过难关。” 宋千玦是个说干就干的人,眼下最重要的是她得先知道厉家的情况。 好在风春之前回国的时候在国内留了些人手,加之国内的分店各方面,现如今想要些消息还是很容易的。(之前的贴新了,注意刷新看哦) 把命令传回去的第二天早上宋千玦就收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资料上种种迹象表明,虽然厉成还未在公共场合正式露过面,但他的确是回来了,这让宋千玦的心宽慰了不少,又或者说,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那个男人。因为她有好多事想要问他,还有好多话想要与他说。 安何是从陆遇那听到消息说厉成回来了,于是他找了个时机约了厉成出来玩,厉成本不愿答应,却到底是知道当初若是没有安何引荐的那两位高人,他也去不了零域,现在他回来了,于情于理都该与安何见上一面。 这么一想,厉成转而又应了下来。 还是望北楼,还是那个包间,也还是三年前的景致,安何笑呵呵的给厉成倒了杯茶:“你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会死在那个地方呢。” 安何说话一向就是如此,厉成早就见怪不怪,他淡淡地瞥了一眼安何:“我回来了你这么高兴?我怎么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交情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闻言,安何冲厉成微微一笑:“不急,你很快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高兴了。” 几天后,就在厉成准备回到v·i的前一天晚上,安何忽然给厉成发了张照片,照片中有两个人,一个陆遇一个安何,一个睡着一个笑得很是开心,照片定位在首都的机场,他手里捏着的机票上写着目的地bdps。 厉成刚看完照片,安何忽然打了电话进来。 划开接听键,厉成看着夜色,语气有些低沉。 “说。” 安何为自己拐跑陆遇找了个相当饱满的理由,他这样同厉成说道:“这三年你不在可辛苦我们家陆遇了,连着我都少了好多福利,这一次就当攒了三年的假期一起放啊,你这个老板可不能太小气,走啦,飞机要起飞了,拜拜。” 翌日。 厉成的归来让整个v·i高层都为之沸腾起来,就连好几个月不曾出席股东大会的股东们都在这一天早上颠颠的跑来了v·i等着开会,没办法,这三年来v·i虽然在陆遇的经营下有所发展,可到底是比不上厉成眼光精准,手段毒辣,本来v·i可以走的更好更快,但因为厉成的消失,让这一切都放慢了步伐。 厉成看着底下一脸兴奋的望着自己的股东们,他自然是知道这些人想要做什么,也知道这些人又想要听他说什么,只可惜,他恐怕要让他们失望了。 两个小时后。 先前一脸喜气走进v·i的股东们这会已经神情晦暗不明的又走了。 总裁办公室。 陆遇真不愧是厉成最得力的助手,就连被安何拐跑的前一晚上也能帮他把当天的事情处理完毕,加之他如今并不打算让v·i走的更快些,所以眼下其实厉成并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样繁忙,他甚至开始在工作时间思考着自己该如何才能打听到宋千玦的下落。 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回来了,失去了那个女人的一切消息,不管怎样,是死是活,总该有个结果才是。 他很想她,特别想,想抱着她,亲吻她,再也不分离。 441 宋千玦的出现疑点重重,可风春顾不得许多,除却这些,她简直要高兴坏了,旁人不清楚,她自己却是明白的,宋千玦于她可不止是挚友这样的关系,当初相遇的年纪,若不是宋千玦恰好出现从俄罗斯带走了她,只怕她现在还不知在哪个角落鬼混呢。 所以,风春才会对宋千玦的失踪和归来如此在意,不过,她虽表面上并未表现出什么,心里却始终放心不下。 她如实的将宋千玦失踪三年的事情告诉了她,可宋千玦却同她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她只记得自己那日准备去找厉成和厉成一起去幼儿园接红豆的,后来,后来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她再次睁眼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m国,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 当风春告诉宋千玦她消失了三年,这三年里消息无,就像世界上根本没有她这个人,宋千玦起初是不信的,可南国红豆里所有的服务员都向她证明了风春的话所说不假。 风春先前原本是想要先瞒着宋千玦这事,可她仔细想了想,宋千玦消失这么久,就算她不说,现在她回来了,旁人也一定会有所察觉,倒不如她先将情况与她说明白了,省得到时候生出什么误会来。 这么一想,风春微微理了理思绪,便将宋千玦消失前后发生的事告诉了她。 “你是说,我和季先生还有厉成是一起消失的吗?” “是。” “不知所踪?” “这三年我一直注意着厉家的动向,从未见厉成出现过。” “那现在呢?如果就像你说的我突然出现了,那厉成会不会也回来了,还有季先生,他也该回来了才对。” 闻言,风春摇摇头:“最近南国红豆杂事缠身,我已经快半个月没关注过国内的情况了。” 南国红豆最近遇上了金融危机,虽然风春嘴上说是些杂事,其实她已经快焦头烂额了,因着国际形势近来颇为紧张,风春原本和国内蔬果厂订好的货都被国外的海关扣押了,风春为此跑了好几趟,却仍旧收效甚微,更何况蔬果类的时鲜不比其他货物,存放不能太久,这么来回一耽搁,价值不菲的时鲜蔬果只能白白的烂在了海关,这让南国红豆损失颇大,原本这点东西本不算什么,可坏就坏在有些餐食所需的原材料必须得从国内运输过去,然而国外海关那一方面却是死活不愿意给风春行个方便,对外部分只有m国这边还好些,毕竟南国红豆总部在这里,加之季君珣的缘故,倒还不至于太艰难,就是其他国家...... 风春最近为了这事都要心里交瘁了,若不是宋千玦突然出现,她都实在不知自己接下来要做些什么事出来了。 所幸宋千玦恢复适应的很快,她从风春那得知消息后脑海里立马出现了一个人,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v·i的总裁大人厉成。 v·i作为一个商业集团已然成为跻身球前十的企业,她就不信,有了v·i作为靠山,那些海关还能为难他们。 当宋千玦将计划告诉风春的时候,风春明显有些担心:“你我现在也不知国内的情况,如果,我是说如果厉先生没回来呢?那我们该怎么办?” 闻言,宋千玦怔了怔:“没关系,就算厉成真的没回来,v·i现在的主事人也肯定不会是外人,如果我猜的不错,陆遇现在肯定是v·i的代理总裁,只要我联系到陆遇,我就一定能说服他以合作伙伴的名义帮我们渡过难关。” 宋千玦是个说干就干的人,眼下最重要的是她得先知道厉家的情况。 好在风春之前回国的时候在国内留了些人手,加之国内的分店各方面,现如今想要些消息还是很容易的。 把命令传回去的第二天早上宋千玦就收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资料上种种迹象表明,虽然厉成还未在公共场合正式露过面,但他的确是回来了,这让宋千玦的心宽慰了不少,又或者说,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那个男人。因为她有好多事想要问他,还有好多话想要与他说。 安何是从陆遇那听到消息说厉成回来了,于是他找了个时机约了厉成出来玩,厉成本不愿答应,却到底是知道当初若是没有安何引荐的那两位高人,他也去不了零域,现在他回来了,于情于理都该与安何见上一面。 这么一想,厉成转而又应了下来。 还是望北楼,还是那个包间,也还是三年前的景致,安何笑呵呵的给厉成倒了杯茶:“你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会死在那个地方呢。” 安何说话一向就是如此,厉成早就见怪不怪,他淡淡地瞥了一眼安何:“我回来你这么高兴?我怎么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交情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闻言,安何冲厉成微微一笑:“不急,你很快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高兴了。” 几天后,就在厉成准备回到v·i的前一天晚上,安何忽然给厉成发了张照片,照片中有两个人,一个陆遇一个安何,一个睡着一个笑得很是开心,照片定位在首都的机场,他手里捏着的机票上写着目的地bdps。 厉成刚看完照片,安何忽然打了电话进来。 划开接听键,厉成看着夜色,语气有些低沉。 “说。” 安何为自己拐跑陆遇找了个相当饱满的理由,他这样同厉成说道:“这三年你不在可辛苦我们家陆遇了,连着我都少了好多福利,这一次就当攒了三年的假期一起放啊,你这个老板可不能太小气,走啦,飞机要起飞了,拜拜。” 翌日。 厉成的归来让整个v·i高层都为之沸腾起来,就连好几个月不曾出席股东大会的股东们都在这一天早上颠颠的跑来了v·i等着开会,没办法,这三年来v·i虽然在陆遇的经营下有所发展,可到底是比不上厉成眼光精准,手段毒辣,本来v·i可以走的更好更快,但因为厉成的消失,让这一切都放慢了步伐。 厉成看着底下一脸兴奋的望着自己的股东们,他自然是知道这些人想要做什么,也知道这些人又想要听他说什么,只可惜,他恐怕要让他们失望了。 两个小时后。 先前一脸喜气走进v·i的股东们这会已经神情晦暗不明的又走了。 总裁办公室。 陆遇真不愧是厉成最得力的助手,就连被安何拐跑的前一晚上也能帮他把当天的事情处理完毕,加之他如今并不打算让v·i走的更快些,所以眼下其实厉成并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样繁忙,他甚至开始在工作时间思考着自己该如何才能打听到宋千玦的下落。 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回来了,失去了那个女人的一切消息,不管怎样,是死是活,总该有个结果才是。 他很想她,特别想,想抱着她,亲吻她,再也不分离。 442 当风春告诉宋千玦她消失了三年,这三年里消息无,就像世界上根本没有她这个人,宋千玦起初是不信的,可南国红豆里所有的服务员都向她证明了风春的话所说不假。 风春先前原本是想要先瞒着宋千玦这事,可她仔细想了想,宋千玦消失这么久,就算她不说,现在她回来了,旁人也一定会有所察觉,倒不如她先将情况与她说明白了,省得到时候生出什么误会来。 这么一想,风春微微理了理思绪,便将宋千玦消失前后发生的事告诉了她。 “你是说,我和季先生还有厉成是一起消失的吗?” “是。” “不知所踪?” “这三年我一直注意着厉家的动向,从未见厉成出现过。” “那现在呢?如果就像你说的我突然出现了,那厉成会不会也回来了,还有季先生,他也该回来了才对。” 闻言,风春摇摇头:“最近南国红豆杂事缠身,我已经快半个月没关注过国内的情况了。” 南国红豆最近遇上了金融危机,虽然风春嘴上说是些杂事,其实她已经快焦头烂额了,因着国际形势近来颇为紧张,风春原本和国内蔬果厂订好的货都被国外的海关扣押了,风春为此跑了好几趟,却仍旧收效甚微,更何况蔬果类的时鲜不比其他货物,存放不能太久,这么来回一耽搁,价值不菲的时鲜蔬果只能白白的烂在了海关,这让南国红豆损失颇大,原本这点东西本不算什么,可坏就坏在有些餐食所需的原材料必须得从国内运输过去,然而国外海关那一方面却是死活不愿意给风春行个方便,对外部分只有m国这边还好些,毕竟南国红豆总部在这里,加之季君珣的缘故,倒还不至于太艰难,就是其他国家...... 风春最近为了这事都要心里交瘁了,若不是宋千玦突然出现,她都实在不知自己接下来要做些什么事出来了。 所幸宋千玦恢复适应的很快,她从风春那得知消息后脑海里立马出现了一个人,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v·i的总裁大人厉成。 v·i作为一个商业集团已然成为跻身球前十的企业,她就不信,有了v·i作为靠山,那些海关还能为难他们。 当宋千玦将计划告诉风春的时候,风春明显有些担心:“你我现在也不知国内的情况,如果,我是说如果厉先生没回来呢?那我们该怎么办?” 闻言,宋千玦怔了怔:“没关系,就算厉成真的没回来,v·i现在的主事人也肯定不会是外人,如果我猜的不错,陆遇现在肯定是v·i的代理总裁,只要我联系到陆遇,我就一定能说服他以合作伙伴的名义帮我们渡过难关。” 宋千玦是个说干就干的人,眼下最重要的是她得先知道厉家的情况。 好在风春之前回国的时候在国内留了些人手,加之国内的分店各方面,现如今想要些消息还是很容易的。 把命令传回去的第二天早上宋千玦就收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资料上种种迹象表明,虽然厉成还未在公共场合正式露过面,但他的确是回来了,这让宋千玦的心宽慰了不少,又或者说,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那个男人。因为她有好多事想要问他,还有好多话想要与他说。 安何是从陆遇那听到消息说厉成回来了,于是他找了个时机约厉成出来玩,厉成本不愿答应,却到底是知道当初若是没有安何引荐的那两位高人,他也去不了零域,现在他回来了,于情于理都该与安何见上一面。 这么一想,厉成转而又应了下来。 还是望北楼,还是那个包间,也还是三年前的景致,安何笑呵呵的给厉成倒了杯茶:“你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会死在那个地方呢。” 安何说话一向就是如此,厉成早就见怪不怪,他淡淡地瞥了一眼安何:“我回来了你这么高兴?我怎么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交情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闻言,安何冲厉成微微一笑:“不急,你很快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高兴了。” 几天后,就在厉成准备回到v·i的前一天晚上,安何忽然给厉成发了张照片,照片中有两个人,一个陆遇一个安何,一个睡着一个笑得很是开心,照片定位在首都的机场,他手里捏着的机票上写着目的地bdps。 厉成刚看完照片,安何忽然打了电话进来。 划开接听键,厉成看着夜色,语气有些低沉。 “说。” 安何为自己拐跑陆遇找了个相当饱满的理由,他这样同厉成说道:“这三年你不在可辛苦我们家陆遇了,连着我都少了好多福利,这一次就当攒了三年的假期一起放啊,你这个老板可不能太小气,走啦,飞机要起飞了,拜拜。” 翌日。 厉成的归来让整个v·i高层都为之沸腾起来,就连好几个月不曾出席股东大会的股东们都在这一天早上颠颠的跑来了v·i等着开会,没办法,这三年来v·i虽然在陆遇的经营下有所发展,可到底是比不上厉成眼光精准,手段毒辣,本来v·i可以走的更好更快,但因为厉成的消失,让这一切都放慢了步伐。 厉成看着底下一脸兴奋的望着自己的股东们,他自然是知道这些人想要做什么,也知道这些人又想要听他说什么,只可惜,他恐怕要让他们失望了。 两个小时后。 先前一脸喜气走进v·i的股东们这会已经神情晦暗不明的又走了。 总裁办公室。 陆遇真不愧是厉成最得力的助手,就连被安何拐跑的前一晚上也能帮他把当天的事情处理完毕,加之他如今并不打算让v·i走的更快些,所以眼下其实厉成并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样繁忙,他甚至开始在工作时间思考着自己该如何才能打听到宋千玦的下落。 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回来了,失去了那个女人的一切消息,不管怎样,是死是活,总该有个结果才是。 他很想她,特别想,想抱着她,亲吻她,再也不分离。 443 程彦笙离宋千玦不远,将她一番恭维周意欢的话悉数收到了耳朵里,差点没忍住当场笑出声来。 宋千玦看着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没想到居然在周意欢面前这么乖巧。 啧啧啧,什么叫一物降一物。 程彦笙瞥了一眼周意欢身后的宋千玦,递给她一个调笑的眼神,宋千玦苦着张脸回了她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却又在周意欢回头的瞬间换上谄媚的笑。 周意欢来这一趟原本就是为了见程彦笙,此刻人就在她跟前,她也懒得再跟宋千玦计较,转而亲密的拉着程彦笙进了餐厅。 桌上。 周意欢变着法的夸程彦笙人美心善还有出息,宋千玦只得在一旁假装听不懂的样子,一个劲的只管填饱肚子。 半途中,觉得哪里不对劲的宋千玦抬头一瞧,瞥见周意欢又在看她,于是她灵机一动,将原本正要落入碗里的鹅肝作势夹到了周意欢的碟子里,笑道:“妈,这家餐厅的鹅肝不错,您尝尝。” 眼睁睁看着宋千玦筷子上的鹅肝落在自己的碟子里,周意欢眉头一皱,脸色瞬间暗下去,就连一旁的程彦笙也因为宋千玦的举动不由的提起一颗心,生怕周意欢当场发飙。 用自己的筷子给人夹菜这种活,若是平日里亲密的人也就罢了,更何况,像周意欢这般身份的人,这世上她如今还能接受给自己夹菜的除了她亲儿子和老公外,恐怕就再没有人,但眼下宋千玦这个不讨喜的新媳妇儿,居然...... 程彦笙不相信宋千玦不知道这种事情,除非,她是故意这么做的。 而事实证明,程彦笙猜得的确不错,宋千玦的确就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恶心周意欢的,谁让周意欢在她面前明里暗里的嘲讽自己,当婆婆的让她这个儿媳妇不痛快,那这个婆婆也别想痛快。 程彦笙怕周意欢发飙,宋千玦可不怕,这于情于理她都占了,再说了,这么一件小事,依着周意欢这种要面子的人,是断然不会声张的。 人呐,还是不要欺人太甚,当然了,宋千玦对程彦笙没什么,毕竟程彦笙心心念念的是她那还未曾谋面的小叔子,周意欢就算想将程彦笙和厉成撮合一对也只是在做无用功而已。 盯着盘子里的鹅肝,周意欢的脸色变了又变,终是什么都没说,只淡淡地白了一眼宋千玦,随即又转过头跟程彦笙聊上了。 凭心而论,周意欢是个美人,就算现在已经人到中年,却依旧风韵犹存,透过眼前这张脸,程彦笙从周意欢的眉目间依稀看到了厉琰的影子,都说儿随母长,这话果然不错, 这样想着,程彦笙的心思便已然飘远了,周意欢还在喋喋不休,忽然间,程彦笙一个忍住,将自己的所思所想就这么吐露了出来,她直截了当的问道:“伯母,厉琰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说完,程彦笙一双眼开始飘忽不定起来,神情也变得有些羞赧。 程彦笙一句话叫周意欢当场如同醍醐灌顶般,她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才想起来,厉琰常年在部队执行任务,极少的时间能回到家里,每每回来也是短暂时日便又要走,前些日子她还在琢磨着压给厉琰看几家好姑娘,不然这儿大了,老是一个人单着,她这个当妈的不放心,男人嘛,还是得有个女人管着。 程彦笙是周意欢先前给厉成看好的媳妇儿,是以在程彦笙问出厉琰的名字之前,一根筋的周意欢都没往这方面想过,眼下经程彦笙这么一提醒,周意欢怔了片刻后,瞬间明白了过来。 亏她还整天想将这丫头介绍给厉成呢,原来人家早就看上她的小儿子了。 啧啧啧,什么叫缘分? 这就叫缘分。 总之,这程家的丫头,注定是她厉家的儿媳妇。 不过让周意欢颇为好奇的是,程彦笙是怎么认识她小儿子的?她记得这两个人应该没见过面啊。 面对周意欢的疑惑,程彦笙也不解释,只笑得羞涩,嘱托等厉琰回来了,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她。 周意欢连忙一口答应下来,说厉琰在老爷子大寿的时候应该能回来一趟,那时候正好年底,要程彦笙带上她的父亲一起到厉家做客。 眼瞧着程彦笙愈发受周意欢的欢心,宋千玦要说自己心里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她曾经在网上看过一句话:每个女人在嫁给一个男人之前,都曾发誓要对自己的婆婆好,但往往事与愿违。宋千玦虽然在嫁给厉成以前没想过这回事,可她怎么说也是周意欢的儿媳妇,哪个儿媳妇不希望自己的婆婆对自己好点? 知道宋千玦心里不舒服,程彦笙找了个借口将宋千玦扯到了卫生间里。 不明所以的宋千玦以为程彦笙怎么了,结果程彦笙却笑着逗她:“看到伯母对我这么好,心里不好受了吧?” 被人戳中心事,宋千玦却嘴硬不肯承认:“我才没有。” “是吗?那我可要好好看看到底有没有了。” 说着,程彦笙伸手便往宋千玦的咯吱窝挠了过去,逗得宋千玦总算笑出声。 见人不再那么闷闷不乐,程彦笙这才言归正传,开口说道:“千玦,其实伯母这个人本性真的不坏,她很单纯,也善良,你跟伯母之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只要把这个误会解除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其实,程彦笙说的宋千玦又何尝不知道呢? 周意欢以为她是为了拯救宋家濒临破产的企业才故意上了厉成的床,想要借厉家的权势和地位保住宋家,没错,这的确是个误会,可宋千玦能将自己是因为受了宋亦阳的胁迫才不得已爬上厉成的床告诉周意欢吗? 她不能。 她什么都不能说。 只能任人误会。 一旦说了,她无法估量这件事的后果。 名震京都的厉家,娶了个冒牌货的千金小姐,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厉家人都好面子,届时会如何处置宋千玦,反正她自己是不敢想的。 察觉到宋千玦的思绪飘远,程彦笙连唤了她几句。 “啊?” 回过神来的宋千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刚才说什么?” 见自己料得不错,宋千玦果然走神了,好脾气的程彦笙只好又跟她嘱咐了一遍:“我刚才说,这为人处事呢,都是你对别人怎么样,别人自然也就对你怎么样,你自己想想,人家要是打了你一巴掌,你肯定也要打回去对不对?可如果人家对你好呢?你肯定也会人家好是不是?” 程彦笙一席话说的十分在理,宋千玦颇为赞同的点点头,但是,道理她都懂,可这真正做起来,就不是说的那么容易了。 看宋千玦一脸犹疑的模样,程彦笙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拍拍宋千玦的肩,程彦笙劝道:“伯母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你如果真的爱厉成,你应该试着让伯母接受你,她毕竟是厉成的母亲,有些事,只有做了才知道行不行。” 从卫生间出来后,不消片刻程彦笙又被医院一个紧急电话给叫走了,原本三个人的餐桌顿时只剩下宋千玦和周意欢两人大眼瞪小眼。 程彦笙走了,周意欢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念头,她优雅的抽出纸巾擦了擦自己的嘴,随后拎起包起身就要离去。 眼看着周意欢消失在自己眼前,宋千玦想起程彦笙的话,一狠心一跺脚,追着周意欢的背影就小跑了上去。 没料到宋千玦会在这个时候追上来,周意欢甚是诧异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宋千玦,问道:“你不是躲我都来不及吗?今天怎么还主动追上来了?” 闻言,宋千玦嘿嘿一笑:“妈,瞧你说的,你是我婆婆,我这个当儿媳妇的孝敬你还不够呢,哪能躲着你?妈,你下午想做什么?我陪你一起啊。” “你这话是真心的?” “嗯嗯。” 瞥一眼宋千玦脚上的高跟鞋,周意欢笑得挺慈祥,漫不经心的说道:“好吧,既然如此那你就陪我逛街吧,帮我拎东西。” 周意欢话音刚落,宋千玦“呃”了一声。 穿着八厘米的高跟鞋陪婆婆逛街...... 周意欢一定是故意的...... 她现在能拒绝么? 见宋千玦哭丧着一张脸,周意欢面带讽刺的笑了一句:“怎么?不乐意了?刚不是还说要孝敬我么?” 抱着自己挖的坑跪着也要跳的想法,宋千玦又是嘿嘿一乐。 “能陪妈逛街是我的福气,哪里有不愿意的?厉成他平日里工作忙,我这个做儿媳妇的自然要替他陪着你。” 若是换做往日里,宋千玦一口一个自称她这个做儿媳妇的,只怕当即就要招来周意欢的否定,无非就是不认她这个儿媳妇,让她不要言语间放肆,可这回宋千玦做好了准备等了许久都没等来这话,周意欢只轻哼了一声。 商场里。 高跟鞋的声音踩在地板上蹬蹬作响,宋千玦一路跟在周意欢后头,手上跟肩上挂满了不下三十个购物袋,关键是这周意欢还跟一般的阔太太不大一样,人家都买衣服包包鞋子化妆品,她倒好,挺别致,只买酒,各种各样的酒,价格贵到不可思议的酒。 纵使这几个月宋千玦已经逼迫着令自己习惯了富贵人家的生活,但周意欢这酒,还是让她忍不住咂舌,她默默在心里算了一遍,这里面最便宜的一瓶,能抵得上她从前不吃不喝整整三年的工资,要知道,几个月前她在他们那小县城里可是月薪七千的小资。 跟着周意欢在商场里转了大半圈,宋千玦的双肩早已没了知觉,开始还能感觉到一阵又酸又疼,但一个小时过去后,她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她几乎已经可以预想,自己这双胳膊在接下来的十天里是恢复不了,不对,应该是她的四肢和躯体。 她的双腿早已开始发软,就连反应都慢了半拍,周意欢叫她的时候,她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见宋千玦一副神情呆滞的模样,周意欢假意问她:“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听闻这话,以为周意欢终于良心发现,宋千玦面露喜色,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周意欢继续道:“哎呀,你自己说要和我逛街,我还以为你多能耐呢,就这么点儿东西都拿不了,算了,你不想拿有的是人拿,不差你一个。” 说完,周意欢不再看宋千玦,转身示意身边跟着的俩保姆帮忙。 咬咬牙,宋千玦避开迎上来的两人,继续支棱着废掉的双腿跟在周意欢身后,从唇角挤出一丝笑来:“谢谢妈的关心,这点东西,儿媳妇我拎得动。”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 宋千玦这回是真费了。 她一双脚被勒得破了皮,原本白嫩的脚丫变得肿胀不堪,四肢酸软,又疼又刺,就连脑袋都开始晕起来,她一边在心里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听程彦笙的话来周意欢这里自讨苦吃,又一边始终咬紧了牙关不肯认输。 折腾她吧,最好一次把她折腾费了,就再也没有下回了。 像是终于良心发现,周意欢潦草的试完一双鞋后,领着几人从商场的电梯直奔地下车库。 许是累懵了,当宋千玦站在周意欢的车跟前时,她呆呆的问了一句:“妈,咱这是去哪?” 白了一眼宋千玦,周意欢应道:“还能去哪?自然是回去了。”说完,她转而又支使两保姆上前帮宋千玦将东西拿下来放到后备箱里。 站在原地任由保姆接过手里的东西,刹那间,宋千玦感觉自己快飘起来了,就跟地球失去重心似的,随即一阵天晕地旋,身体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 晕过去之前她还冲周意欢说道:“妈,我怎么觉得......我有点儿晕呢?” 这会儿已经是下午六点,正好是交通高峰期。 周意欢的车堵在一条长龙似的车队中间,她在后座上抱着晕过去的宋千玦在初冬的天气里急得满头大汗。 摸着自己的良心发誓,周意欢是真没想要将宋千玦弄成这副模样,她只是想借机整治一番这女人,杀杀宋千玦的锐气,叫她不敢再和自己斗,哪里料到宋千玦这么不经折腾? 看着宋千玦苍白的脸色,周意欢颤抖着手伸到她鼻子下探了探,然而,下一秒就又被吓了一跳,宋千玦居然开始呼吸微弱,时断时续了...... 444 这些年周意欢早已过惯了老公宠儿子疼的富太太生活,多年未曾经历过这样的事,当下只觉得六神无主,慌乱不已,生怕宋千玦因自己而出了什么意外。 v·i的大楼里,厉成刚和项目部的经理开完会,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直到从会议室出来,厉成才摸出手机。 周意欢这时候给他打电话做什么?还有,宋千玦这个小女人一下午都没跟他联系,不知道在做什么。 “喂?妈,有什么事吗?” 厉成问道。 儿子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周意欢一时扼语,她忽然有点儿害怕,厉成会不会因为宋千玦而生她的气呢? 厉成是了解自己母亲的,周意欢一向心思单纯,鲜少有这样叫了自己名字却不说话的时候,她上一回这样,还是厉琰在边境缉毒的时候腹部中了一枪,生死不明。 这一回,是什么? “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倒是说啊。” 厉成不禁开始着急起来。 低头瞥了一眼闭着眼的宋千玦,知道拖下去不是办法,周意欢只好老老实实的交代。 “宋千玦她晕过去了,现在在我车上,情况不太好。” 闻言,厉成呼吸一窒,下一秒又恢复过来,一直沉寂的心底因为担心开始泛起几圈涟漪,他用极冷静的声音问周意欢:“你现在在哪?到底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晕过去?” 一想到明明和自己分开的时候宋千玦还一副活蹦乱跳的模样,这不过几个小时她就在周意欢的车上晕了过去,周意欢对她做了什么? 厉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这个妈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 听见自己的亲儿子一连串的质问,这事要是换在平常,周意欢肯定不服气,但这回她没敢出声,只小心翼翼的解释道:“我就是让她拎了点在商场买的酒...没想到她这么弱不禁风。” “说实话!” 周意欢一副怪宋千玦太过没用的语气让厉成陡然间提高了音量,虽不至于像训下属那样,但还是让人发怵。 “我承认,我的确是故意买那么多让她拿的,但是我真的没想到她会晕过去。” 燕庭南岸。 别墅里。 厉成私人医生面色凝重的盯着宋千玦裸露在外的后背查看了一番,随后他在周意欢分外紧张的神情对着厉成说道:“少夫人忽然晕倒,一来是因为太过疲累,二来,少夫人在柏林受的伤虽表面已经痊愈,但上次风寒入侵,伤了根,一时半会养不好,她的伤本来就在背部,我想,应该是下午双肩用力太过,导这背部的伤复发了,所以才晕过去的,少夫人的伤不能着急,只能慢慢养,我去给少夫人开几幅健骨驱寒的汤药,平日里多煮着吃就好了。” 听闻,厉成点点头,不再开口,示意陆遇送周医生出去。 周意欢一直微微垂着头站在厉成的对面,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厉成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 瞥一眼厉成,周意欢自知理亏却仍旧不肯认错,她骄纵了半辈子,是决不会因为一个她不认同的儿媳妇跟谁认错的,再说了,不就晕过去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 修长的身形往身后的沙发上一坐,厉成闭上眼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末了,似是无意追究周意欢的过错,只说道:“妈,你也知道她在柏林的时候是因为我才被绑架受伤的,你不喜欢她不见她就是了,以后别再折腾她,这事我先替你瞒着,要是被爷爷知道了,我和爸都帮不了你。” 厉成一番话看似温和无比,实则却是在暗中警告周意欢,要是再动他老婆,就不要怪他这个当儿子的不孝道了。 这个家里能让周意欢承认错误的只有厉老爷子一个人,厉成毕竟儿子,话还是不能太过,而厉晖又是个妻奴,只要周意欢没杀人犯法伤天害理,她做什么厉晖都只会默默支持她。 周意欢载着一车累垮宋千玦的酒怏怏地离开了燕庭南岸。 冬天天色暗的早,宋千玦从晕睡中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她的四肢在这个时候开始反应出强烈的酸痛无力感,胳膊用力想撑着自己起来却在下一秒又摔回床上。 屋里只有她一个人。 认出自己是回到了燕庭南岸,宋千玦不禁开始回忆,她明明记得自己在陪周意欢逛街,怎么就回了这儿呢? 正在想着,忽听得门口一阵响动,宋千玦艰难的侧过头看向门口。 只见厉成端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朝她走了过来。 将碗放在床边的桌上,厉成看了眼正瞪着他的宋千玦,面上没什么表情,薄唇微启:“醒了就把汤喝了,巧姨特意给你煮的。” 没管那碗汤,宋千玦只看着厉成,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厉成无事的时候喜欢看书,眼下正翻着一本《三国列传》,这是他从小到大最喜欢读的书,百看不厌。 听到宋千玦的话,翻阅书页的指尖顿了顿,厉成实话实说:“妈给我打电话了。” 厉成头也不抬,宋千玦有气无力的哦了一声。 半晌,察觉到床上的人丝毫不动,厉成不禁抬眼,正好对上宋千玦的视线。 “你怎么不喝?” 他问道。 宋千玦委屈巴巴的瘪瘪嘴:“我身都疼,手都抬不起来了,你能不能扶我起来一下?” 闻言,厉成怔了怔,随即放下手里的书走向宋千玦。 手里的女人许是真累着了,浑身软绵绵地没什么力气,靠他撑着,厉成从来都不知道宋千玦的腰肢居然这么细,仿佛他放在她腰间的大手只要微微一用力就能捏碎她。 倚在靠枕上,宋千玦瞥了一眼旁边的汤碗,厉成知道她意思,这是想要他喂。 从小到大长了这许久,厉成还未曾做过喂人饭食这种事,但他转念一想,自己为了这女人跟着巧姨连学习洗手作羹汤都已经尝试了,现在再喂她喝碗汤,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听到汤匙与瓷碗相碰发出的清脆声,宋千玦在心里美滋滋地乐了一回,她这大概就叫因祸得福? 和宋千玦的白皙相比,厉成的肤色比之暗了三个度,却依旧算得上白皙,当他握着汤匙第五次将手伸向宋千玦时,宋千玦终于舍得从厉成脸上挪开目光低头瞧了一眼碗里的汤,就是这么一眼,眼尖的她顿时发现厉成右手的食指暗红了一片。 “你的手怎么红了?” 陡然间提高音量,宋千玦的眉心皱起,厉成来不及反应,只感觉到指间忽然一阵微凉。 宋千玦居然低下头对着他的食指轻轻呼起了气。 厉成僵硬着身体没动也没说话,好半晌,等宋千玦再次看向他的时候,他这才淡淡地开口,说道:“在公司不小心被门夹到了。” 汤药喝到一半,似是又想起什么,宋千玦笑眯眯地盯着厉成问他:“你以前有这么喂过别人吗?” 宋千玦的眼里满是期待,必是料定厉成头一回干这事,于是厉成索性也不骗她,汤匙递向她的唇边,开口道:“你是第一个。” 本以为女人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能不再言语,谁知宋千玦却仿佛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继而又问:“你当初为什么娶我?” 此话一出,厉成手上的动作一滞,一双眸子渐渐锐利非常。 宋千玦被他这样的眼神惊了一回。 自认为这不算什么过分的问题,宋千玦不明白厉成为何突然如此,难道她不该问这话么? 察觉到厉成似是耐心耗尽,宋千玦也不怵,反正她现在是个病患,她就不信厉成还能把她摁在床上掐她脖子,再说了,不就一句话么?至于反应这么大? 这样想着,宋千玦顿时没了食欲,瞧着眼前还剩半碗汤,依着自己是病患有恃无恐的说了句自己饱了,不想喝了。 果然,宋千玦的话让厉成的神情又变了几分,他一手端着汤碗一手握着汤匙顿在半空里。 片刻后,放下手里的东西,厉成转而去拿身后的医药箱。 瞥见厉成的动作,宋千玦往后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空了一口唾沫,这男人不会真要拿她怎样吧?她现在可是有病在身啊喂。 转过身意外瞥见宋千玦一副故作镇定的神色,厉成先前锋利的眼神早已藏匿,好整以暇地抱着医药箱问宋千玦:“你害怕我?” 闻言,宋千玦一怔,可还没等她想到该怎么回答厉成的时候,厉成又继续说道:“只要你把汤喝了,我就回答你刚才的问题。” 宋千玦又是一愣,她看了眼被自己放在旁边的碗,又看了眼厉成。 “不骗我?” “不骗你。” 待宋千玦一口气喝干碗里的汤药,眼巴巴地瞅着厉成时,只见厉成两片好看的唇一张一合。 “我娶你是因为你正好出现,也因为你是爷爷满意的孙媳妇。” 说完,厉成再不多言,低下头专心摆弄手里的药品。 一时间,屋里寂静无言。 宋千玦在思量着厉成这话的可信度,她想要从中找出一丁点旁的意思,但很明显,厉成说的事实。 中国有句俗语,叫“不到南墙不回头,不到黄河心不死。” 在很大程度上,现在的宋千玦对厉成的心就是这样,她总要从自己的一些举动里在厉成那得到更多的回应,好让她有一丝安慰,安慰自己不是她一个人动了情。 当初明明说好要做偷心女贼的,结果现在女贼现在却先丢了心。 厉成的睫毛比一般女人的都要浓密,瞧着厉成那扇在眼睑投下阴影的睫毛,宋千玦不禁问自己,她究竟喜欢厉成什么呢? 难道仅仅是因为那副皮囊吗? 可天下好看的皮囊那么多,她为何偏偏对他动心? 思来想去,宋千玦总算得出个结论,她对厉成除却一开始的悸动,留下来后更多的还是对这个男人个人魅力的臣服。 一个女人若是真心实意的佩服敬仰一个男人,那么,只要时机对了,爱慕这个男人只是迟早的事情罢了。 厉成年纪轻轻就创立了v·i,十年间,他带领自己的团队渐渐将v·i发展壮大至此,而现如今公司里的负责人多是当年曾和他一起拼搏过来的挚友,现如今这些人在世界各地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可就是这些身价不俗的人物却心甘情愿地留在v·i将厉成视为好友知己,为他效力。 虽不敢比作唐太宗,却也算得一代枭雄。 想来,这样的人中龙凤,若放在千百年前血雨腥风的天下也自该能成就一番霸业, 当然,对于宋千玦来说,最重要的是厉成会在明知危险的情况下还是只身前往救她。 试问,哪个女人不爱英雄? 哪个女人又不羡慕褒姒? 世人皆骂周幽王昏庸无道,可孰知周幽王肯为了褒姒烽火戏诸侯,听来荒唐,却是一朝君王真心的体现,也是历朝历代唯一一个为了美人戏耍江山的皇帝。 自己和秦妍舒对于厉成来说会是什么,宋千玦不得而知,她唯一明白的是,像厉成这样人物,情爱对于他来说,不会是一生之重。 宋千玦不再是十七八岁怀春的少女,那时候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儿们,遇见个欢喜的少年便以为那就是一生所求,可待她们将来长大了,有一天她们便会知道,爱情不是生命中的一切,有些东西,比男欢女爱重要的多。 不可否认,宋千玦最开始接近厉成的目的只是为了生存,她只有得到厉成的心,让厉成爱上自己,才能在宋亦阳那里有利用的价值,否则厉成一脚踢开她,宋亦阳肯定也会随之杀人灭口。 眼瞧着宋千玦又开始走神,厉成拿着管涂抹的药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道:“又在想什么?” 说着不等宋千玦回应,厉成便撩起她脚下的被褥开始挤出药膏给她涂抹伤处。 脚上传来冰冰凉凉的触感,宋千玦回过神,只见厉成骨节分明的手指正轻轻揉在她红肿破皮的脚腕上。 撇开自己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宋千玦忍不住在心里小小抽了自己一巴掌,她一向是个神经大条的人,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多愁善感起来了? 445 啧啧啧,这样不好,俗话说“幻境再美终是梦,珍惜眼前始为真”,她得好好把握眼前才是。 厉成那双在商场上挥斥方遒的手现如今正在为她抹药,一个人中龙凤肯为她这个小女子做到如此地步,她已经很满意了。 宋千玦的一双脚生得极美,骨节匀称,肌肤细腻,指头白里泛红,厉成揉着揉着脸色就愈发暗了下去。 他手下原本光洁无暇的脚背上几条清晰可见的血痕看上去触目惊心,破坏了原本的美感。 “还疼吗?” 厉成忽而温声问道,如此轻和的声音,除开在柏林被救的那一回,这是宋千玦第二次从厉成的口中听到。 这样的声音对于宋千玦来说好像具有某种魔力,只要她听见了就忍不住想要靠近。 摇摇头,盯着垂下眸子还在为自己敷药的厉成,宋千玦幽幽地回了一句不疼。 “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试图去讨好我妈,她这个人一根筋,你从开始就不讨她心,就算你现在想法设法表孝心她还是不会喜欢你。” 厉成继续说着,一字一句都在消磨着宋千玦好不容才下定的决心,现在被他这么一提,程彦笙劝了她半晌的话算是白说了。 虽然知道厉成说的是事实,可这么一针见血宋千玦还是有点儿难受,她微微噘着嘴半晌没吭声。 哪有人这么不给面子的? 宋千玦心里不知为何莫名憋了一股气,却又无处可发,半晌再无言语。 厉成本以为依着宋千玦的脾性,她怎么着也该找个理由来驳一驳自己,谁知愣是没等到,他颇为诧异地抬头一瞥。 果然,这小女人虽然嘴上不说,可这表情却写满了不甘心,哪里都不像乖乖听话的模样。 手上还在做着收尾工作,似是生怕遗漏了哪里,厉成又仔仔细细的检察了一遍宋千玦的一双脚,余光不经意间看到地毯上的高跟鞋,厉成顿了顿,盖上手里药膏的盖子,以一种命令的口吻对宋千玦说道:“以后出门不准穿这么高的鞋。” 闻言,宋千玦心口堵着的那团气又莫名慢慢散开了。 厉成在关心她。 想到这,倏忽而至的欢喜让宋千玦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她对依然低着头的厉成唤了一声。 “厉成。” 小女人的声音清脆可爱,厉成不由地抬头,眼前人的眸子却忽然放大数倍。 四唇相接,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宋千玦甚至从厉成那一潭古水无波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唇间的味道不言而喻的美好,以往宋千玦只敢就这么轻轻一吻,但今天她鬼使神差般地探出一点舌尖,在厉成的唇上舔了舔。 似是蜻蜓点水。 但厉成毫无反应,眼神依旧深沉冷淡,于是宋千玦重又做了一遍方才的动作,这回,连厉成的唇形都描摹了一遍。 老狐狸还是无动于衷,宋千玦的一腔热情渐渐冷下去,她觉得自讨没趣,于是收回自己的唇,相距半寸,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厉成看。 厉成不说话也不躲避宋千玦的视线,只和宋千玦看着自己一样看着她,末了,还是宋千玦先移开目光,转而找了话题想要化解眼下的不自在。 “我看天气预报上说再过几天就要下雪了,等初雪的时候我能约你吗?” “做什么?” “还没想好。” 宋千玦对于初雪的请求在厉成看来无聊又幼稚,但他没第一时间拒绝,想了想,应下了。 宋千玦连着在燕庭南岸躺了好几天,有一回无意间从巧姨那得知,原来那天晚上厉成亲手喂她喝的那碗汤药,是厉成在灶炉旁守了几个小时自己熬出来的。 这样的厉成如何能叫她不喜欢?可这样的厉成又在想什么,她不得而知。 她想问问,在他心里,他究竟拿她当什么? 肯舍命救她,肯为她洗手作羹汤,肯为她敷药,若是换做常人,宋千玦会毫不犹豫的肯定这个男人爱上了自己,可这个男人现在是厉成,她不敢确认,也不敢求证。 厉成始终对她若即若离,就像青空之上的云,她抓不住,也捉摸不透。 在宋千玦养病期间,周意欢又来了两回,每次都带足了补品,像是生怕她营养不良似的。 有了这次的教训,周意欢的态度在宋千玦面前总算收敛了些,虽然仍旧不喜欢,但依着心里的那点儿愧疚说话的时候少了许多刺,而宋千玦因为厉成那夜对自己一针见血地提醒也不再故意溜须拍马,言语谄媚。 总之,她这个儿媳妇和婆婆之间仿佛又恢复到了从前的相处模式,可冥冥之中,好像又有哪里不一样了。 s市的冬天极少下雪,转眼就要到圣诞节了,距离天气预报上说好的初雪已经过去了快一周,而宋千玦则因为后背的伤这些天一直被厉成勒令在家休养,还派了巧姨看管她。 在家闲的实在无聊她便想着约程彦笙,没想到程彦笙最近却忙得连接电话的功夫都没有,市里入冬,不少地方都下了霜,不说老人和孩子,就是年轻大人都会时不时摔上一跤,年轻人还好,老人和小孩儿就不太乐观了,这一跤下去常常不是断骨就是摔出其他病。 程彦笙忙,厉成也忙,就连秦修最近都没找过自己,宋千玦不由地怀疑自己再这么下去就真的要自甘堕落当只凡事不愁的米虫了。 不过趁着能当米虫过过瘾也挺好的,毕竟人生那么长,像她这样的人,保不准下一秒或者明天又在哪里讨生活都不一定。 但很快,宋千玦这种幸福的米虫生活被一股深深的危机感取代了。 v·i大楼里的总裁办公室,最近这段时间,只要有厉成出现,他身边总会跟着一个金发碧眼性感妩媚的美国小太妹,听说这小姑娘今年刚二十岁,智商超群,艾西纳最新研发的数十项环保科技就是在她的带领下完成的,等过了年,这些科技项目就会正式面向球市场发布。 不可否认,这样的人况且又是为保护地球节约能源绿化世界的人物,宋千玦是十分钦佩的,但是!钦佩归钦佩,这小姑娘整天缠在厉成身边做什么?不知道厉成已经是有妻之夫了吗?眼里还有没有她这个厉家少奶奶了! v·i集团。 眼看就要到年底,厉成最近忙得连燕庭南岸都没空回去,艾西纳所有的项目都还没正式测试,再加上最近美国的那小姑奶奶贝拉老是缠着他不肯消停,厉成真恨不得赶紧来个人收了这小祖宗。 说起两人的相识还颇为戏剧,厉成在创立v·i的第三年抽空到法国进修了几回,记得当初贝拉也才十三岁,当时学校的校区太大,厉成上第一节课的时候绕了不少路才找到教室,当时贝拉坐在他前面,厉成来晚了,贝拉回过头冲他做了个鬼脸,用英文逗了他一句“蠢货。” 被这么小的女孩儿说“蠢货”,厉成看了眼满教室的成年人又看了看贝拉,以为贝拉是哪里的熊孩子,索性便没跟她计较,谁知第二回上课的时候,贝拉竟变本加厉地开始捉弄起厉成来,厉成这才知道原来班上的同学都被贝拉折腾过,从同学们的口中厉成了解到原来贝拉是个从小就跳级而上的小天才。 贝拉的目光在宋千玦身上游走一番后,最终钉在了她脖颈间挂着的戒指上。 她认得这枚戒指。 厉成在法国进修期间一直戴着它,没想到现在居然出现在一个女人身上。 虽然不想跟孩子计较,但贝拉属于不理她她越来劲的人,为了能安心进修,厉成不得不对一个小女孩的恶作剧开始进行反击。 贝拉头一回吃亏便是在厉成身上,她愈发对厉成来了兴趣,小女孩儿毕竟是小女孩儿,又怎么可能逗得过厉成这只老谋深算的狐狸?在第n次反被厉成捉弄后,贝拉终于伤心地哭了,控诉厉成欺负他。 再后来,厉成结束了在法国的进修,临走前谁也没说,就这么回了国。 在知道v·i收购了艾西纳之后,一直盼着长大后一雪前耻的贝拉找上门来,从十五岁后贝拉便一心扎在环保科研的项目里,故此,对于艾西纳的理念以及艾西纳所研发的产品,贝拉算是烂熟于心,不仅烂熟于心,她还将艾西纳的产品融进了自己的科研成果,两者的结合大大地提高了艾西纳原产品的功能。 当贝拉带着自己的产品找上厉成的时候,不可否认,厉成确实在心里为贝拉喝了一回彩,产品里的最新技术都是贝拉一个人完成的,也就是说,这世上除了贝拉,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但让厉成头疼的是,对于将这项绝无仅有的新技术交给v·i来进行后续的事情,贝拉提出了一个条件,也是唯一的条件。 她要厉成娶她。 当年的小女孩儿已经长大成人,再不是那个哭着说欺负她的小丫头,却比当初更难缠。 厉成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贝拉。 娶她?开什么玩笑? 虽然被厉成拒绝,贝拉也不灰心,摆明了一副要长期跟他耗下去的架势,时不时地就在他眼前晃一圈。 贝拉今天又来了,当然,危机感慎重的宋千玦也来了。 宋千玦到的时候贝拉正在厉成的办公室里以一口流利纯正的普通话跟厉成讨价还价,大冬天地穿着件贴身的裙子,火辣身材显露无疑。 “老同学,我都来这么些天了,你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就不能带我好好逛一逛吗?我听说中国的美食可是闻名世界,你难道不应该抽空好好向我弘扬一下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 闻言,厉成从一摞文件中抬起头来,夸了一句贝拉中文学的不错,连成语都会用了。 话音刚落下,办公室的门忽然响了起来。 “咚咚咚......” 贝拉进来的时候故意将门锁上了,宋千玦听到厉成说了声请进,她一推门居然没推开。 以为是陆遇找厉成有事,贝拉依依不舍地将自己的大长腿从办公桌上挪下来,又磨蹭了片刻才去开了门。 顿时,两个女人互相杵在原地。 宋千玦接近一米七的身高在女生中不算矮,可贝拉却比她还要高出半个头,一双灰蓝色的眼珠上下打量着自己。 厉成跟贝拉说过,他已经结婚了,贝拉知道后从网上搜出了当时的新闻,所以,她是知道宋千玦的。 宋千玦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长体毛衣,在敲门之前她将自己一直贴身戴着的那颗厉成送她的戒指亮了出来。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贝拉居高临下的看着宋千玦问道:“你就是厉成的少夫人?” 宋千玦欢欢喜喜地点了点头:“对,我就是厉成的少夫人,你就别白费心思了,他是不可能娶你的。” 闻言,贝拉冷哼一声,极其不屑地用英语损了宋千玦一句:真是个愚蠢的花瓶! 虽然对于英语没有很精通,但这基本的口语宋千玦还是能应付的,贝拉的话一点也不客气,宋千玦也懒得再跟她假意友好,脱口而出一句: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花瓶! 贝拉对于v·i来说是无比尊贵的客人,毕竟她手上掌握着连厉成都想方设法要得到的科研技术,故此,这些天,除了厉成,宋千玦是第二个敢对她说出这种话的人。 平日里的宋千玦是怎么舒适怎么穿衣,但今天为了见情敌,她特意找了件凸显身材的毛衣,厉成第一眼看见的时候不禁怔了怔神。 小女人身材不错。 贝拉堵在门口不让宋千玦进门,宋千玦求救似的看向厉成,厉成却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倚在座位上假意处理文件。 宋千玦跟厉成求救,一番神色悉数落入贝拉的眼里。 片刻后,门口的两人没等来厉成的声音,于是贝拉愈发嚣张起来,颇为神气地冲宋千玦命令道:“我和厉总有公事要谈,你要是没有其他事,请不要打扰我们。” 说完贝拉竟还伸手去推宋千玦,厉成瞧见这一幕正要开口呵斥,却见形式忽然逆转。 趁贝拉一个不注意,宋千玦猛地将她推自己肩膀的右手紧紧一抓,随即再往自己腋下用力一扯。 446 贝拉没想到宋千玦会突然出手打她一个措手不及,整个人就这么顺着宋千玦的力道踉跄着扑向了宋千玦的怀里,电光火石间,宋千玦迅速一个闪身抓着贝拉的手到了她身后,贝拉的胳膊被迫向后叠在一起。 从小到大,贝拉哪里受到过这般对待?她一时间恼羞成怒,挣扎着身子想要去抓宋千玦,宋千玦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向前跨出一步,左手狠狠顶在贝拉的脊背中间,让贝拉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得。 这是厉成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摩宋千玦的身手,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宋千玦用的是散打。 这功夫在京都的贵公子们圈子里多多少少都算有名,因为都被家里逼着学过傍身的技术,而所有的功夫里,散打是最直接也是杀伤力最强的傍身技术。 此时贝拉的表情甚是好看,见厉成还不制止宋千玦的动作,她冲厉成喊道:“厉总,你们v·i就这么对待客人的吗?还想不想合作了?” 闻言,不等厉成开口,宋千玦的声音在贝拉身后响起:“v·i只对正经客人礼遇,像贝拉小姐这种吵着闹着要嫁我老公的不正经客人,我就只能亲自动手了!” 贝拉毕竟事关艾西纳的项目,要真是得罪了这事就不好办了,于是厉成假意轻咳了一声,冲宋千玦微微皱起眉头,轻声呵斥道:“千玦,够了。” 于是,厉少夫人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了手。 本以为贝拉就此安分,谁知宋千玦刚一转身贝拉不死心地又朝她扑上来,听到耳旁的风声,宋千玦下意识地闪到一边。 贝拉扑了个空眼看就要摔倒,宋千玦向前跨了一步,千钧一发之际伸手从后面揽住了贝拉的腰。 贝拉气咻咻地回头盯着宋千玦,宋千玦也不恼了,笑嘻嘻地问她:“还来不来?” 冷哼一声,贝拉站直身子,临走前给宋千玦放下狠话。 “下回再战!” 说完贝拉扭着臀离开了v·i。 目送贝拉离开,宋千玦还没转过身只听到厉成那把醉人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解气了吗?” 厉成问道。 宋千玦点点头:“真解气!” 厉成又继续开口:“她手上掌握着最新研发的科研技术,你说说你就这么得罪了她,以后怎么办呢?” 宋千玦一愣,转过身来却见厉成神色还好,于是她甚是放肆的回厉成:“我做这些可都是在你的眼皮底下,既然厉总不开口,我就权当你默认啦,你可别想赖我。” 闻言,厉成盯着宋千玦脖子上的戒指点点头,挺温柔的笑道:“好,不赖你。” 秦家。 秦妍舒自那日在望京楼回来以后这些天一直再没出现,而秦兴也是说到做到,在厉成不追究秦妍舒对宋千玦暗下杀手后,秦兴第二天就真去了厉老爷子的府上负荆请罪。 厉老爷子本不愿搭理秦兴,可人到了他这个年纪,很多事情就变得不再不死不休,睁只眼闭着眼也算为后辈多积些福气。 从厉老爷子那回来后,秦兴没跟秦妍舒打招呼,直接让秦修诸事准备好了,在秦妍舒还没回过神来就让她直接认了祖归了宗,对外界的消息也放了出去。 一时间,震惊了娱乐圈。 当红一线小花旦秦妍舒是京都的权贵之后,谁不震惊?谁不意外?那些还一直肖想着要将秦妍舒弄上床玩一玩的娱乐圈资本家们,莫不一头冷汗,都暗自庆幸还好没想不开对秦妍舒下手,否则,依着秦兴当年的名声,只怕死无尸都是轻的。 秦修也没料到老东西会忽然公开他和秦妍舒的父女关系,不过,对于秦修来说,这些事都不重要,他只知道,丧尽天良的人终将受到惩罚,时间不会洗去恶魔原本该承受的罪责,时间只会让真相和公理渐渐浮出水面,而恶魔的归宿,在地狱。 作为秦兴的养子,秦修这些年在秦家一直兢兢业业替日渐年迈的秦兴打理着事务和产业,可两年前不知怎么回事,秦兴执意要送他出国,美名其曰留学深造,回来后好正式接管秦家,老头子这背地里打的什么主意,反正秦修是不得而知,他在国外也曾暗地里想要调查一番,但老头子不愧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又踩着骸骨上位的狠角色,竟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给他留下。 想起那日在望京楼里宋千玦一脸不甘不愿的神色,秦修坚硬了这么多年的心忽然就柔软了许多。 秦修是在第二次见宋千玦的时候也就是他绑架宋千玦的那天晚上,才确认宋千玦就是当年小县城里那对夫妻的女儿的。 陈年旧事虽已过数十年,但在秦修的心里却永不会烟消云散,他在秦家蛰伏多年,近些日子总算取得老东西的信任,很快,他就会得偿所愿,当然,也很可能一去不回。 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后悔,人活在这世上,总要为了心中秉持的那份念想拼上一拼,届时,不管他死去还是活着,他只希望,宋千玦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一切,真相太过残忍,就让他一个人承受。 自从宋千玦在v·i对贝拉小动拳脚之后,贝拉最近再没出现在厉成眼前,虽说这对宋千玦来说是个好消息,可她隐隐觉得贝拉不是个容易善罢甘休的人,她那日叫她折了面子,这小女孩儿只怕在酝酿着什么时候再卷土重来。 很快,事实便证明,宋千玦的猜测没有错。 西方的圣诞节在s市如火如荼的开始上场,各大集团商家花样百出,但终其所有,无非就是变着法子的打折,意图薄利多销,但v·i不赶这趟时尚。 宋千玦在办公室亲眼看到厉成将新来的策划经理交上来的圣诞节产品折扣活动的策划书扔进了垃圾桶里,吓得策划经理大冬天的一身冷汗。 缓了片刻,似是从未受过这种委屈,策划经理鼓起勇气颇为不服气地起问厉成:“厉总,这策划案是我为了这次的活动提前一个月就开始构思的,您现在只看了一眼标题就否决了我,这对我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闻言,厉成将头从文件中抬起来,瞥了一眼被自己扔在垃圾桶的策划书,又看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策划经理,问他:“你是谁招进来的?来多久了?” 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但策划经理还是硬着头皮报出了一个名字。 “是佟副总招的我,我来v·i快三个月了。” 厉成点点头,又道:“你去财务那把工资结一下,顺便告诉佟副总,以后再招你这样的人,让他给我直接滚蛋。” 此话一出,策划经理瞬间从脸红到脖子根,却还尤不知死活,只见他振振有词地冲厉成皱着眉,开口指责起厉成来。 “我不知道像你这样一个人是如何将v·i发展到今天这样的,你可以不尊重我,但你不能不尊重我的劳动成果,以我干这行十来年的经验,我认为,这策划书并没有任何问题!” 厉成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过敢和自己犟嘴的员工了,他难得有耐心听这人吧啦了一大堆,然后在这人结束自以为是的话后,慢悠悠地拿过烟盒,抽出支烟来点上。 云烟缭缭,厉成不说话,策划经理一时间也猜不透他的心思,按理说像厉成这样身份的人,被他这么个下属给回击了,难道不该当场将他赶出去吗? 片刻,吐出一串漂亮的烟圈后,厉成总算开始拿正眼瞧眼前的策划经理,上下打量一番人家后这才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的策划案很好,但不是v·i需要的,也不是我厉成需要的,你的能力如何我已经了解了,有时候,机会只要一次就够了。滚吧!” 等那经理灰溜溜地出去了,宋千玦这才捡起垃圾桶里的策划案看了一遍,一边看一遍忍不住点头。 “我觉得这策划案挺好的,你哪里不满意啊?” 厉成瞥了宋千玦一眼,淡淡地开口:“v·i之所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跻身世界企业,靠得是别出心裁独树一帜险中求财,如果都跟别人一样,v·i早就在竞争的洪流里垮了。” 险中求财? 宋千玦似懂非懂,她以前在的公司也有策划部,只是策划部的人都和刚出去的男经理一样,逢节必打折,当然,这是市场的规律也是为大众所接受的一种消费方式,以促销来拉动出货量,是每个商家必备的把戏,可现在厉成说v·i要独树一帜。 宋千玦不笨,眼波几番流转,她顿时明白过来,可仍旧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厉成,试探性地问:“你的意思是,v·i要不降反升?” 猛地吸了一口指间的烟支,厉成点点头,解释道:“公司的化妆品前几天刚出来几批新货,这些货都是针对中高端消费人群所设计,还有我们旅游区设计的最新的情侣过节项目,家庭过节项目以及儿童童话体验区等等,国内近些年的金领人群正在以前所未有的喷井式出现,这些人不缺钱,所以也不在乎所谓传统的促销,他们要的是面子和高级,享受的是一种服务和心理,时代在变,生活也在变,贵精不贵多,这就是v·i的立足理念。” 厉成的表情始终淡然,可宋千玦却从里面隐隐听出一种自豪和自信感。 厉成在生活中很少会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但每次一谈到工作,或者说,每当他走进v·i的时候,他身上身为商业王者的气场便会开,仿若沙场上指挥千军万马的将领。 虽然看上去有些狂傲自大,可换作旁人,若是没有这样的真本事,还真不敢这么狂。 圣诞节如期而至,街边琳琅满目的商铺门前都摆了几棵装扮的花花绿绿的圣诞树,许是节日的氛围太过浓烈,宋千玦的心情也莫名其妙欢喜了许多。 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孙叔了,她本来打算等厉成上班后自己偷偷去看看孙叔,谁知宋亦阳来电说他已经安排孙叔和厂里的工人们一起出去旅游去了。 知道最近厉成对宋家出手大方了许多,所以宋千玦也不怀疑宋亦阳骗她,毕竟有她这么个摇钱树长在厉家,宋亦阳是不会轻易撕毁两人之间约定的。 冬天的天色暗得早,不过才下午六点,寒凉的夜色已经笼罩了s市,一整天宋千玦都跟在厉成身边,偶尔帮忙跑个腿,也偶尔壮着胆子将烟支从厉成的指间夺过来,再拿给他一块微甜的糖,告诉他抽烟有害健康。 大概是公司最近的业绩不错,厉成索性也就由着宋千玦,烟被拿走也不生气,只低头含着糖继续处理工作。 两人回到燕庭南岸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快八点,宋千玦一直期盼的初雪始终未曾出现,就在巧姨做好一桌饭菜后,厉成还没来得及动筷,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贝拉打过来的。 这几天厉成一直在想方设法地弥补那天宋千玦在办公室里对贝拉造成的心里上的伤害,然而贝拉在收了厉成诸多好处之后还是不愿意见他,甚至让人放出消息说自己要选择跟百盛集团的安何合作。 消息一出,v·i的高层瞬间震动,虽然艾西纳已经拥有了世界独一份的环保科研成果,但明白都知道,贝拉手上的那份技术才是能让市场沸腾的能量,现在各国政府在发展的前提下又尤其是发达国家和一些发展中国家,都将环境保护放在了第一位,只要v·i能拿下这项技术,未来的十年内,再不会有人是v·i的对手。 厉成是个非常成功的商人,也十分善于把握人的心理,贝拉本来在美国待的好好的,她为什么不远万里来到中国,这其中的缘由,厉成再清楚不过。 如果贝拉真打算将手上的技术交给安何,那么她不会故意放出这个消息闹得众人皆知,她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让厉成产生危机感,只要厉成胆怯,她就会趁机提出要求,到时候,厉成和v·i便会处于劣势。 可惜,贝拉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447 厉成最不喜受人威胁,在贝拉将消息放出来的第二天下午,厉成便让人开始对外宣称,一直跟v·i合作的国内科学家研发了新的科研产品,环保的功能性比艾西纳之前的产品提高了百分之四十。 要知道,贝拉手上的技术也不过才提高原产品的百分之三十五罢了。 这个消息放出来,贝拉顿时坐不住了,她先后给厉成打了两个电话,在电话里却丝毫不提工作的事。 厉成知道贝拉在等着自己先开口,但他就是不说,商场如战场,搏的就是心理,他在堵,堵贝拉小女孩儿的心思。 电话响起的第三声,厉成拿出手机划开了接听键,只听到贝拉在电话那头说道:“今天可是我的新年,你就不能陪陪我吗?” “你在哪?” “在燕庭南岸的门口。” 贝拉将车停了在燕庭南岸门口的树下,然后从粉红色的包里掏出了一支口红和最新款的气垫霜,对着小镜子涂涂抹抹了片刻,只是,还不等她将东西收起来,宋千玦已经敲响了她的车窗。 看着车窗外的宋千玦,又看了看跟在她身后的厉成,贝拉愣了片刻,这是几个意思? 将车窗缓缓放下,贝拉从上到下打量一番宋千玦,不出预料地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闻言,宋千玦故意冲她挑挑眉,笑里夹杂着几分得意和不满,回道:“贝拉小姐大晚上的约我老公过节,我这个当少夫人的,岂有不来的道理?” “哼!我不会让你上车的!” “可以呀,我还巴不得你不开门呢,爷爷说了,我不去,厉成也不能去,哼!” 说完,宋千玦也学着贝拉哼了一声。 “你!” “好啦好啦,如果你想真想约我老公就赶紧开门吧大小姐,大晚上的想冷死谁呢?提醒你一句,距离你的新年过去可只有不到四个小时了。” s市最热闹最有人间烟火的地方不是光鲜亮丽的新城,也不是一栋栋耸入云天的写字楼,而是三教九流都混杂其中的老城区。 老城区巷弄交错夜市发达,生活着s市最劳苦也最懂得满足的一群人,他们在这里落地扎根,也在这里整日与吃穿住行为伍,耗尽一生,或许旁人瞧不上这样的生活,可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懂得这里的人生百味。 这是贝拉对s市最感兴趣的地方。 距离巷弄不足五百米的时候,贝拉找了个车位将车停在了巷弄外面,宋千玦问她为什么要来这里,贝拉说这里人气足,无论南来北往,不管过客归人,只要在这里,都能瞧见人间的沸腾之气,在这样的巷弄里走一走,再冰冷的心都会暖一暖。 宋千玦知道贝拉中文好,但没想到她会中文这么好,连南来北往过客归人沸腾之气都知道,还比喻的一丝不差,啧啧啧,不愧是天才,连世界上最难学的语种汉语都学得这么精通,但她实在不明白,贝拉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科研小天才为什么会喜欢这种地方?或者说,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市井之处? 其实,宋千玦如果事先了解一下贝拉的成长过程,她大概就能明白贝拉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地方了。 因为从小就表现出极高的智商,贝拉被家族的长辈冠以最严格的教育,给她请最好的老师,请最好的保姆,给她最好的一切,希望她长大了能将家族发扬光大,所以,贝拉的童年是在无尽的学习中度过的,她鲜少有机会接触人群,也从未像正常的孩子一样和父母撒过娇,每年只有新年的时候才会拥有极少的时间和家人待在一起。 所以,这便是贝拉为什么喜欢巷弄的缘由,她在这里能体会到人声鼎沸的热闹之感,这种人与人之间最初的交流带给她莫大的感动,那是她在成长中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带贝拉知道这里的人是安何,几天前,安何神神秘秘地带着贝拉来到了这里,因为暗中调查过贝拉,所以安何带她来这里也是赌,赌贝拉会喜欢这样的市井人间。 事实证明安何赌对了,贝拉几乎是瞬间就喜欢上了巷弄夜市,可他最想分享心情的人却不是安何,所以,安何虽然赌对了贝拉的喜好,却仍旧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冬天吃什么最过瘾? 当然是麻辣烫。 贝拉已经领教过一回麻辣烫的魅力,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在一个麻辣烫摊主的小吃摊前坐了下来。 因为是圣诞节,这里的夜市比平常又热闹了些,人头攒动的巷子里到处都是美食飘香。 贝拉喜欢这样的地方,宋千玦熟悉这样的地方,可厉成就不那么好了。 厉成打小就生活在人民群众触摸不到的圈子里,何时来过这样接地气的巷弄?就算当年周意欢和厉晖带着他漂了几年,可也从未在衣食住行上亏待过他,更别提让他来这样的地方。 瞧了眼眼前因为年久而磨损厉害的长条木凳,厉成微皱着眉站在原地一时间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倒不是他矫情,而是任何一个人到了新的地方,接触新事物的时候都会有一个适应期,他现在能站在这里已经很不错了。 贝拉没发现厉成不自在,她颇为兴奋的拽着厉成的胳膊就让他坐了下来。 宋千玦坐在贝拉对面,盯着贝拉挽在厉成胳膊上的手,她咬牙切齿的露出丝笑意来,好,她忍!怎么说今天也是外国友人的新年!她就大度一回。 许是节日氛围的烘托,厉成先前一直僵着的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周围多是欢声笑语,让人的心情也跟着莫名好了几分,好像眼下的这点儿陌生和不适感已经不算什么了。 抽开贝拉挽着自己的手,厉成从烟盒里摸出支烟来点上,开始腾云驾雾起来。 他人长得英挺俊朗,和着抽烟的手势都比平常男人性感了许多,惹来巷弄里不少女孩子偷偷打量的目光。 宋千玦很满意厉成的自觉性,毕竟嘛,他可是有妻之夫,不能让贝拉再对他抱有幻想。 贝拉的神色明显暗了几分,气咻咻地瞪了眼宋千玦,宋千玦脸上藏不住喜色,她瘪瘪嘴,意思是关我什么事? 一顿饭下来,宋千玦和贝拉之间小动作不断,总之就是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等两人一番唇枪舌战下来,厉成的碗里已经被两个女人堆满了熟食。 要不是念着贝拉是厉成重要的客户兼往后合作的对象,凭宋千玦的气人功夫,还真说不准能将这个天才小美妞给气哭。 吃完麻辣烫后贝拉尤不知足,继续缠着厉成往前走,遇见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都要上前看一看尝一尝,等三人逛完几条巷弄后,已经快到凌晨了。 临走前,贝拉颇为慎重的跟厉成道了声谢。 “这个新年是我过的最开心的一天,谢谢你。”手里拿着厉成刚才在小摊上吹给自己的棉花糖,贝拉眼神清澈,神情认真。 想了想,厉成对着贝拉微微一笑:“新年快乐。” 宋千玦让司机将自己和厉成送到燕庭南岸的门口,剩下的路她要和厉成走回去。 厉成还算配合,这么大冷的凌晨,也依着宋千玦想要浪漫一回的心。 燕庭南岸不管何时都是安静的,鲜少有什么嘈杂的声音,和厉成安静的走在路灯下,宋千玦戴着个毛茸茸的护耳倏地打了个喷嚏。 “冷了?” 厉成问她。 “不冷。” 宋千玦摇摇头,开玩笑,自己走的路,打着喷嚏也要走完。 为了缓和自己身上的冷意,宋千玦一蹦一跳的在厉成眼前倒着走,一边呵气暖手一边问道:“你对我有一点点动心了吗?” 厉成但笑不语。 见厉成不说话,宋千玦看着他的眼睛干脆自言自语起来。 “你不说话那我就猜啦。我觉得,你对我是喜欢的吧?对不对?” 闻言,厉成忽然在原地停了下来,那双曼妙深长的眼睛里倒映出一片片飞舞的雪花和站在他面前的宋千玦。 初雪,终于来了。 没等到厉成的回答,却等来了初雪,宋千玦心下一片欢喜,她伸出手接住从空中坠落的雪花,看着美丽的六角雪菱在自己的指尖渐渐化成晶莹剔透的雪水。 然后,她听到了厉成的声音。 “是。” 身后的男人只简简单单一个字。 似是不敢相信,宋千玦在原地怔了片刻,她背对着厉成,看到路灯下男人的身影高大挺拔,几乎将她包围。 缓缓按住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宋千玦眼看着一片雪花落了地,似是终于点响她的灵台,她回过神来,依旧背对着厉成,忐忑不安的轻声问他:“你说什么?” 话音落下,宋千玦支棱着耳朵分外用心的去听身后人的回答,可厉成没应她,她看见他脱下身上的大衣,向她走了上来,然后将衣服披在了她肩上。 终于,两个人的影子重叠在了一处。 从身后抱住宋千玦,厉成微微低头贴在她的耳边,温热的呼吸烧得宋千玦心慌意乱。 “在这句之前,你问过我什么?” 厉成抱着她温声开口。 想了想,宋千玦听到自己问厉成:“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清亮的女声话音刚落,只听到厉成紧接着回她:“是。” 刹那间,雪落得更漂亮了。 宋千玦知道,此时此刻,自己是幸运的,厉成从来内敛沉稳,喜怒不形于色,生活中更是寡言少语,所以在此之前宋千玦从没想过有天她会亲耳听到厉成承认喜欢自己,不管这喜欢从何起,到何结束,至少现在,她喜欢的人也正好喜欢她。 初雪和浪漫的恋爱似乎是世上最好的气氛,可就是这么好的气氛,在厉成低下头想要一亲怀里女人芳泽的时候,居然被一只狸花色的小奶猫给破坏了。 宋千玦最开始是听到一声猫咪的叫,然后那声音接二连三在路边的草丛里响起来。 两人的鼻尖已经微微靠近,彼此的唇下一秒就要贴上,这是两人相识以来厉成第一次主动吻自己,宋千玦本想好好享受男神的吻,可她终究没忍住推开了厉成。 实在不怪她,是那只猫咪的叫声听上去太可怜了,好像如果她这秒不管它,下一秒小东西就要离开人世。 看着空空如也的怀抱,厉成颇有些不悦,但面上还得装作一派平静,这女人有没有搞错?究竟是他重要还是那只猫重要? 丝毫不知身后人吃醋的心思,宋千玦走到草丛边蹲下身拨开面前的冬草,果然,一只看上去刚睁眼几天的小奶猫可怜兮兮地瑟缩在草丛里,像是冻坏了。 小奶猫的叫声越来越弱,宋千玦前一刻还在为厉成告白而欢喜的心瞬间揪起来,想也没想,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抱起小奶猫捂在了自己怀里。 小东西似是知道有人救它,到了宋千玦的怀里就摇头晃脑的直往里面钻,怕自己的手冷到小东西,宋千玦干脆将小奶猫放在了毛衣里,然后用手在外面托住它。 s市难得下雪,宋千玦原本是打算和厉成慢慢走回去的,可现在不一样了,她托着奶猫朝别墅一路小跑而去,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厉成让他快点,生怕慢了半步手里的小东西就没命了。 一言不发地盯着宋千玦的背影,厉成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一向淡然的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起来。 这小女人不过捡了只奶猫就将他的专属福利给抛却脑后,这往后的日子他是不是还得跟一只猫争宠? 等等! 这女人不会是打算要在家里养猫吧? 厉成无法想象自己干净明亮的别墅里养只猫会变成什么样...... 宋千玦从没养过小动物,更别提如此脆弱的小奶猫,厉成就不说了,连动物园都没怎么去过。 回到别墅的时候巧姨已经睡下了,不想吵巧姨,宋千玦抱着奶猫就上了楼。 屋子里。 看着手里叫声分外可怜的小东西宋千玦犯了难,她现在该怎么做?这么小的猫是不是得喝奶?这猫身上有点脏,不知道能不能洗澡?怎么才能给它保温?难不成她要一直把它抱在怀里吗? 厉成看着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宋千玦,关键时刻,他出声提醒了一句:“你可以到网上查一查。” 448 宋千玦平日里很少上网,所以压根没想到还有这么个万能的东西,经厉成一提醒,她顿时想起来,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然后在厉成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将小奶猫放到了厉成怀里。 “你先帮我抱着它。” 说完,奶猫已经到了厉成怀里。 厉成宽大温暖的手掌合在一起捧着只嘤嘤叫唤的小猫,一个如此鲜活的不同于人类的生命贴着他的手掌,厉成能感觉到小猫在微微发抖,他下意识的将猫靠在了自己胸口上,企图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小猫。 宋千玦在网上一边看如何养猫的资料一边跟厉成念叨:“猫得喝羊奶,不能给它喝牛奶,这么小的猫得用针筒喂,哎,我们家冰箱有羊奶吗?对了这上面还说了,小猫得注意保暖,三个月之内尽量不洗澡,如果没有猫妈妈,我还得用棉签沾水擦它的小屁屁,好帮它排便......” 所有的注意事项看下来,宋千玦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养猫有这么多学问,她转过头盯着厉成怀里的小东西犯了难,牛奶肯定有,可这羊奶大半夜的去哪找?更何况燕庭南岸里面连个小商铺都没有,还得开车出去买。 宋千玦念注意事项的时候厉成一字不落的听了,他低头瞧着手里还在嘤嘤叫唤的小东西,思虑了片刻,将奶猫交给了宋千玦,嘱咐她好好给小东西保暖,紧接着自己开车出去买回了羊奶以及所有养猫需要的东西。 厉成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三点了,他没养过猫,也不知道哪里有专门的宠物店,还是自己在手机地图上搜寻了好久才找到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商家。 和宋千玦相识的这些日子,除开两人醉酒相识的第一夜,厉成再没碰过宋千玦,倒不是别的原因,而是在确定自己心意之前,厉成不喜欢草率行事。 和百年前相比,世界在翻天覆地的变化,连着人们对生活的意识都发生了巨大改变,许多人可以和完不认识的陌生人一晌贪欢,美名其曰解放天性,可厉成却无法赞同这样的观点,在他心里,男女之欢这种事只有相互心意相抵,确定对方是自己想要陪伴一生的人才能在两个人之间发生。 将东西放在大厅里的桌上,厉成先按照之前店员的嘱咐用奶瓶温好奶,这才拿着奶瓶和毛巾上了楼。 轻轻推开门,宋千玦倚在沙发上不知何时睡着了,她将奶猫隔着层贴身衣物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处,手还保持着安抚小猫的姿势。 放下手里的奶瓶,厉成微微弯下腰将宋千玦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隐隐嗅到一丝夜风的寒凉气息,在厉成将宋千玦放到床上的时候,她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你回来了。” “嗯。” 用手抚了抚宋千玦光洁的额头,厉成将正欲起身的她按了回去,柔声说道:“睡吧,小东西交给我。” 这几日都没怎么休息好,是以当宋千玦听到厉成让自己安心睡去的时候,许是厉成的声音让人格外心安,她原本还想挣扎着起来的身子没出息的又躺回了床上,片刻后重又睡去。 于是乎,厉成开始了人生第一次喂猫的经历。 所幸在买东西的时候店员将送给了厉成一本养猫大,他依着书上所说一步一步慢慢做下来,从头到尾细致无比不曾出错,最庆幸的是宋千玦捡回来的这只小东西求生欲望强烈,也不嫌弃奶瓶,将奶嘴咂的啧啧作响。 因为厉成的呵护备至,原本被冻得奄奄一息的小奶猫生命体征很快恢复了正常,将小东西放在取暖灯下的猫窝里,厉成看了眼腕表的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半。 暖黄色的壁灯寂静无声,外面的雪停了,只留一片冷清月光。 厉成开了瓶红酒,在灯下自饮,他坐在小牛皮的沙发上捏着酒杯似有所思的看着宋千玦的方向。 他问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动心的?从前他不相信日久生情,只觉得一见钟情才是爱情最好的相遇,就像他和秦妍舒,可现在,他发现自己好像错了。 不可否认,厉成最开始娶宋千玦,除了厉老爷子知道他睡了人家后逼着他娶她,更重要的原因却是因为宋千玦眼角下的那颗红色泪痣,和十年前的秦妍舒是何其相似。 虽身居高位手握风云,厉成却一直以来洁身自好,又或者说他有洁癖,这种洁癖不止是身体上的,也是心里上的,所以他从不碰那些花花绿绿的女人,也无法认同诸多违背他原则的事情,而在宋千玦以前,尤其是近两年,秦妍舒的行事作风已经数次触到了厉成的底线。 他曾试图同秦妍舒谈一谈,可秦妍舒的态度敷衍,说一切都是为了工作,她自己也不愿意。秦妍舒搬出工作说事,厉成无话可说,但当他无意间发现一些事后,他对秦妍舒开始越来越失望。 秦妍舒不是不知道他的底线和原则,而是明明知道了却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妥,就算有再多的喜欢和爱,也禁不住一次又一次失望的消磨。 而这,也正是当初厉成决定娶宋千玦的第三个原因,他要让秦妍舒知道,他厉成不是非她不可,在爱情里没有谁比谁高贵,也没有谁会永远无条件的包容另一个人,已经失去的将永远失去。 想了许久,厉成都没想起自己是何时对宋千玦动心的,他只知道,这个女人和他认识的那些大家闺秀不大一样,她行事不喜按着规章来,总是让人感到意外,古灵精怪的性子,时不时做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也是总能轻易挑起他的情绪,纵使他鲜少显露出来,可心里终究无法做到无波无澜。 修长漂亮的指尖将手中成灰的烟段轻轻磕落在烟灰缸里,厉成回忆了一茬又一茬,大多数的时间都在想宋千玦,想她偶尔嚣张跋扈的样子,想她受了委屈却不说的样子,也想她在柏林的山岗上奄奄一息晕在自己怀里的时候。 一夜无眠。 秦兴对外公布了秦妍舒的身份,并明确的告诉秦妍舒不要再去动宋千玦,他也不会再帮她,秦妍舒听了什么话也没说。 她想起那日在望京楼厉成对自己一副绝情冷意的模样,更加认定是宋千玦的出现才让她和厉成变成现在这样,心里那点儿不甘不愤不痛快烧得她抓心挠肝,咬牙切齿的想将宋千玦置于死地。 就算厉成不要她,他也休想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凭什么当她痛苦万分的时候,厉成却幸福着?这不公平! 她要让厉成知道抛弃她的代价! 她秦妍舒可不是任人欺负的傻白甜,老爷子不帮她又怎样?她多的是办法! 宁为玉碎,不为瓦! 秦家的高尔夫球场上。 秦妍舒一身白衣运动装,再加上她故意显露出来的那份矜贵气质,配上既温婉又落落大方的笑,很容易让人对她产生好感。 贝拉没想到一个在中国正当红的女明星会找上自己,她是搞科研的,跟娱乐圈又没关系,找她做什么? 将球杆递给贝拉,秦妍舒一边用双眼估量着自己脚下的球和不远处球洞的距离一边同贝拉说道:“我听说贝拉小姐很喜欢高尔夫球,希望这片球场能让贝拉小姐满意。” 因着厉成将自己和秦妍舒的事情保密工作做的相当好,所以贝拉事先并未听说过秦妍舒这号人物,是以当下也并不知道秦妍舒究竟想要做什么。 中国有句俗话,叫“无事不登三宝殿。”但贝拉是天才,所以眼前的秦妍舒并未让她产生危机感,她反而想要看看这女人究竟要做什么。 秦妍舒不直接说明来意,贝拉也不问,她看了眼自己身处的这片草场,满意的点点头,不错,是个打球的好地方,既然如此,那就专心打球吧。 除了科研,在生活中贝拉最感兴趣的运动就是高尔夫,但碍于绝大部分时间她都待在科研室里,所以对于高尔夫她并不怎么精通,但高尔夫对于秦妍舒来说,除开演戏已经算得她的绝技了。 人或多或少在潜意识里都会崇拜比自己厉害的人,贝拉也一样,但从小到大,能让贝拉崇拜的人,只有厉成一个,而现在,又多了一个。 十四杆球下来,秦妍舒姿势优美弹无虚发,比专业的比赛选手还厉害。 此时再看秦妍舒,贝拉的态度已经开始发生转变,那双蓝灰色的眸子看向秦妍舒的时候多了几分认真的打量。 眺远,估距,肩手相协,握推杆,用力,挥出去。 漂亮! 又是一杆进洞! 本就姣好的身材随着球杆的运动拉扯处一个颇为美好的画面,察觉到贝拉看着自己,秦妍舒也不瞧她,只摆弄着手上的球杆,问道:“贝拉小姐在看什么?” “你练这个多久了?” “兴趣而已,我平常忙于拍戏,很少有机会来打球。” “天赋?” “可以这么说。” “我喜欢有天赋的人。” 两人相谈还算甚欢,贝拉知道秦妍舒找自己一定不是打球这么简单,现在她手上掌握着的可是足以令所有商业大佬都垂涎三分的技术,秦家虽比不上厉家,可到底也拥有不少产业和公司,所以不难想象秦妍舒找她到底为了什么。 许是从小身为天才的那份自信,又或许是真的佩服秦妍舒的技术不想秦妍舒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故此临走前贝拉直截了当的告诉秦妍舒:“秦小姐是个聪明人,对于将科研技术究竟交给谁,我心里已经早就有人选了,想必聪明人是不喜欢徒劳无功的。” 闻言,像是早就料到这些话,秦妍舒丝毫不介意的朝贝拉笑道:“贝拉小姐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有些事不到最后一刻,熟知谁输谁赢呢?况且,就算合作谈不成,不是还可以做朋友么?贝拉小姐你说是不是?” 贝拉耸耸肩,一副我无所谓的模样。 其后的几天,秦妍舒约贝拉的次数频繁了许多,贝拉也不拒绝,反而还跟秦妍舒讨教了几回高尔夫,一来二去,两人之间熟悉不少。 秦妍舒是演员,自然少不了拍戏,经纪人为她接了个仙侠剧,于是她在电话里问贝拉有没有兴趣看自己拍戏,可以带她去。 厉成近些日子一直在忙,而宋千玦又和自己不对付,于是贝拉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秦妍舒,这一去就更加崇拜秦妍舒了。 贝拉平日里鲜少接触电视剧,一来从小就没怎么看过,二来没时间,更别提中国的古装影视,所以当她看到为了拍出一个女主角飞身离去的片段时,秦妍舒不仅要在身上绑好几根铁绳,还要从十米高的地方往下跳,表情要美,姿势要到位,一遍不行还得重来,机位不够还得再来,一番折腾下来,一天已经过去了一大半,而秦妍舒腰上被绑着的地方没有一块好皮,尽是淤青。 更衣室里,贝拉深拢眉头,看着秦妍舒身上的伤止不住地摇头,拍着她的肩感叹:“你真的太厉害了,这样的苦可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秦妍舒无所谓的笑笑:“这是我的工作,就像贝拉小姐做科研,只有忍受常人不能忍受的,才能成为不平常。” 贝拉赞同的点点头:“说的不错,那些家伙只知道羡慕我的成功,将成功归咎于我的天赋,却不知道在这天赋背后我又付出了多少,就像你一样,喜欢你的人只看到你在舞台上的光鲜亮丽,可谁又能知道你为了这些有多努力。” 秦妍舒今天的戏份已经拍完了,在房车里卸完妆后,见天色还早,她瞥了眼在外面因为好奇而到处游走的贝拉,嘴角渐渐翘起一丝得逞的笑意。 她知道,贝拉已经对自己没有多少防备了,她得好好把握这个机会,争取趁热打铁早日将贝拉一举拿下,让她成为自己手上可以一击毙命的猎枪。 天才又怎样?还不是个凡人。 秦妍舒的家中。 贝拉原本没打算来,可秦妍舒约她晚上做按摩,不过得先回家一趟。 想着自己反正无事,再加上秦妍舒的邀请,贝拉还是跟着秦妍舒到了她家里。 449 秦妍舒也算半个商人,商人无利不起早,既然已经不能从自己手上拿到科研成果,那秦妍舒究竟还想要从自己这得到什么呢? 如果不是为了商业上的合作,那么秦妍舒想要从自己身上得到的,一定会从某个东西或者某件事显现出来,假使她猜得不错,秦妍舒该是忍不住要露出狐狸尾巴了。 抱着这个疑问,贝拉收下了秦妍舒的邀请。 因为是自己一个人住,秦妍舒也没买多大的房子,可尽管如此,在s市的中心地段,一百来平的地面加上奢华低调的简约装修前前后后也花了她千百来万。 贝拉坐在沙发上左右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不得不说,秦妍舒是个品味不错的女人。 浴室里传来水声,秦妍舒在洗头,半晌后,贝拉听到秦妍舒叫了声自己的名字。 “怎么了?” 贝拉问道。 “你能帮我在卧室的衣柜里拿一条新毛巾给我吗?浴室的让我给弄湿了。” “好。” 贝拉一边应道一边起身走进了秦妍舒的卧室。 摆放整洁,家具简单,是贝拉喜欢的样式。 倏地,贝拉的眼神在瞥见床边圆桌上的一个镜框后猛地一滞。 相框里的照片上一对看上去十分幸福的男女拥吻在沙滩上,虽然女子戴着墨镜,却不难认出她就是秦妍舒,而秦妍舒身边的男人,贝拉再熟悉不过。 厉成怎么会和秦妍舒在一起? 他们两人什么时候认识的?难道交往过吗?这就是秦妍舒想要她知道的事情吗? 华灯初上,城市霓虹辉煌。 秦妍舒手里握着酒杯懒懒的靠在落地窗前的榻榻米上,贝拉坐在她对面。 眼前女人的伎俩谈不上拙劣,却也称不上精明,贝拉虽未经历过所谓的明争暗斗,但有些事她还是懂的,比如秦妍舒接下来就要开始利用人的同情心理来达到她的目的。 贝拉不讨厌这样的方式,这种心理战术在与人交往的过程中占有极大的杀伤力和促进力,她想知道秦妍舒要讲什么样的故事给自己听,她给秦妍舒机会,如果秦妍舒能感动她,她就帮她。 秦妍舒丝毫不知贝拉的心思,还以为贝拉真的已经对自己完放下心防,现在只要她说出自己和厉成的过往,再加上贝拉也喜欢厉成,那么,她们之间就会出现一个共同的敌人,到时候,她便可以利用贝拉为自己所用。 她要让被贝拉这把猎枪刺穿宋千玦的心脏,让厉成后悔抛下她! 秦妍舒的故事不长也不短,却足够煽情,但说到伤心处她也不见泪,就那么遥遥的透过窗户看着远处,眼神里的光时明时灭,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跟她无关,又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一个人的悲剧,别人都幸福安康,只有她孤独不幸。 不得不说,这场氛围秦妍舒营造的很好,她通篇不讲是宋千玦的出现才让厉成和自己分开,却通篇都是这个意思,总而言之,她一切痛苦的根源都是因为宋千玦那个该死的小三。 这就是秦妍舒想要贝拉体会出来的东西,而贝拉也的确听懂了,但她却在心里对秦妍舒戳之以鼻,如果说在这之前贝拉对秦妍舒还有几分好感的话,那现在她已经完对秦妍舒失去了兴趣。 真是难为秦妍舒了,兜了这么大个圈子却无非就是想让自己和她一起对付宋千玦,如果秦妍舒一开始就将真正的目的告诉贝拉,或许贝拉还会考虑和她联手,毕竟宋千玦可是霸着他们都喜欢的男人,然而经过秦妍舒这么一番多此一举自以为是的举动后,贝拉现在只想冷笑。 这种自作聪明的女人都喜欢把别人当傻子,但她贝拉可不是什么善茬! 秦妍舒想利用自己,她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智商几斤几两,敢和她贝拉耍心眼儿!欺负她比她年轻吗? 呵呵,看看谁耍谁! 收起自己的小心思,贝拉一脸同情的看着秦妍舒,实则心里却忍不住想笑,真不愧是演员,不仅将一个被抛弃的无助女人的弱态发挥的淋漓尽致,还衬得她口中的宋千玦愈发不是东西,啧啧啧,真是开眼了。 想着别人表演一场,自己怎么也该配合一下,于是贝拉一脸同仇敌忾的模样看向秦妍舒,愤愤不平的骂道:“破坏别人感情的人都该下地狱!像宋千玦这种人人得而诛之的小三真该将她钉在耻辱柱上。” 闻言,秦妍舒依然垂着眸子神色凄然的盯着手中的酒杯,半晌,渐渐抬起头来,装作云淡风轻的叹了一句:“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对不起,我不该和你说这些的,可我心里实在太难受了。” 俗话说做戏要做套,贝拉也想过过演戏的瘾,于是她山泉屈身抱住秦妍舒,甚是心疼的安抚她:“没关系的,我们现在是朋友,你可以什么都跟我说。” 贝拉言语诚挚,表情认真,一点都不像作假的样子,虽然有些疑惑贝拉会如此轻易就相信了自己,但秦妍舒终究还是放了心,原因不过是她今天在这里跟贝拉说的所有事里百分之九十都是真的,就算贝拉暗地里要去查,结果也不会有太大的误差。 而那剩下的百分之十里,她不过添油加醋的明里暗里诋毁了几分宋千玦,作为一个被抛弃的女人,这么做完符合常理,现在,就看对厉成究竟有多喜欢了,是否喜欢到可以像她这样疯狂的嫉恨宋千玦。 虽说是个演员,可秦妍舒对v·i的动向却十分明了,她知道厉成想要得到贝拉手上的科研成果,不仅是为了v·i未来十年的发展,更是为了借此机会一举击倒安何的百盛集团,只要掌握了这项技术,就可以掌握未来十年国内绝大部分的资金链,想一想,十五亿人口创造的财富,那是得多庞大的一个数字。 贝拉最终会将手中的科研成果交给谁,秦妍舒自然能猜到。 当贝拉将绝密资料拿给v·i,而这些资料如果又经由宋千玦的手泄露给百盛,到时候,宋千玦会怎样呢?如此事关重大的商业机密,不说厉成,只怕厉老爷子都护不了宋千玦了吧?更何况此事一旦发生,宋千玦还能在厉家立足吗? 秦妍舒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到结果,再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宋千玦能活到新年吗?怕是不能了吧? 一个故事带着六分伤痛三分委屈一分不甘,前面九分都没意思,秦妍舒真正要让贝拉看见的就是这最后一分不甘。 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贝拉注视着秦妍舒的眼睛,她紧紧握住她的手,颇为气愤的问道:“宋千玦这样欺负人,你难道就不想报复回去吗?像她这种恶心的女人,不配和厉成在一起。” 以为贝拉已经上钩,秦妍舒浅浅一笑,神色里带了点凄凉:“报复?我当然想了,可如何报复呢?她如今已经是和厉成结了婚的厉家少夫人,权势通天,她不找我的麻烦我已经很感谢了。” 见秦妍舒还在装模作样,贝拉忽然有些烦,这女人也太谨慎了,她都主动顺着她的话问了,她竟然还得寸进尺的想要自己将所有的话都替她说出来,真当别人是傻子吗? 既然如此,那她只好如她所愿了。 想到这,贝拉忽地放开秦妍舒的手,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一脸莫名的秦妍舒开口:“秦小姐能这么想也挺好,毕竟谁都不能只活在过去,向前看才是最好的选择,天色已经晚了,我就不打扰秦小姐休息,先回去了,下次再聊。” 似是没料到贝拉突然来这么一招,秦妍舒抬起头仰视着贝拉,怔在原地。 在秦妍舒的设想里,贝拉应该接着劝她诸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要斩草除根之类的,没想到贝拉却不按套路来。 眼看人就要走,秦妍舒倏地回过神来,连忙从地上站起身,看着贝拉的背影,终于,一咬牙,问道:“难道你有什么办法可以帮我对付宋千玦吗?” 听到秦妍舒终于肯切入正题,贝拉背对着秦妍舒鄙夷的瘪瘪嘴,像秦妍舒这种女人和宋千玦相比,虽然两个她都讨厌,但她以为,人家宋千玦至少爽快。 转过身来,冲秦妍舒扬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贝拉问她:“我可以叫人绑架宋千玦,然后将她卖到一个连厉成都找不到的地方。” 闻言,秦妍舒在心里被贝拉噎了一回,不敢相信这居然是一个天才说出来的话,要是绑架有用的话,宋千玦恐怕早就活不到现在了,她还需要在这跟一个外国人虚与委蛇吗? 秦妍舒久不说话,贝拉为了套出她究竟想利用自己做什么,只好耐着性子继续开口。 “怎么不说话?我的办法难道不好吗?” 秦妍舒为难的点点头:“贝拉小姐,如果你想用绑架对付宋千玦的话,那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 “厉家的势力你也是知道的,想要绑架宋千玦并且成功的话,几乎不可能。”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快告诉我,只要一想起厉成拒绝我是因为宋千玦,我就恨不得立刻捏死这个女人!” 贝拉一边说一边做了个双手紧握的动作,再配上她故意装出一脸因为嫉妒而狰狞的神情,可以说将一个女人的愤怒表现的淋漓尽致。 如果是往常,依着秦妍舒的心思,她必定能发现贝拉的不对劲,可眼下她以为贝拉已经上钩,故此便放松了警惕,也并未察觉贝拉有些夸张的表演。 依着贝拉的话装模作样的想了半晌,秦妍舒这才看向贝拉,试探的问道:“贝拉小姐和v·i是不是即将合作?” 贝拉点点头。 秦妍舒又道:“想要光明正大的对付宋千玦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们可以栽赃。” “什么意思?” “我听说贝拉小姐手上有一份关于科研成果的绝密资料,如果这项资料被宋千玦泄露给了百盛......” 话说到这份上,秦妍舒才总算露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贝拉在心里不得不开始佩服起这女人的心狠手辣。 如果真按照她说的,宋千玦可就要一辈子背上盗窃商业机密的罪名,是要坐牢的!也将成为她人生一个抹不去的污点。 啧啧啧,厉成以前是怎么喜欢上这种女人的?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贝拉心满意足的离开了秦妍舒的家,回去的路上她接到宋千玦的电话,那女人邀请她元旦的时候一起过节。 想起三人在巷弄夜市过圣诞的那一晚,贝拉的嘴角忽而扯出一丝真情实意的弧度,她是天才,她也有眼睛,她能感受到谁是真心,谁是假意,换句话说,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对厉成的女人宋千玦已经没有那么讨厌了。 那天晚上虽然两人一直在斗嘴,可宋千玦却属于刀子嘴豆腐心,生怕她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连节日都过得不高兴,过程中一直在暗地里想方设法的逗她,就算自己快酸到醋坛子里,却还是让厉成在卖棉花糖的商贩那亲手给她吹了最后一朵大大的棉花糖。 总之,那天晚上的新年,她是真的很开心。 回想起秦妍舒的话,又瞥了眼自己还未熄灭的手机屏幕,贝拉做了个决定。 就当是为报宋千玦陪自己过节的报酬,这个秦妍舒就让她替她解决了吧。 自从圣诞节那夜厉成向宋千玦告白后,这几日宋千玦整天都是笑眯眯的,巧姨看见了问她是不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她也不说,只抿着笑。 捡回来的小奶猫身体已经彻底好了,因为是圣诞夜捡回来的,宋千玦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大圣,寓意像孙悟空那样拥有金刚不坏之身,可以永远平安健康的陪在她身边。 厉成初时听到“大圣”这个名字的时候怔了怔,问宋千玦为什么想到要给小奶猫取这样的名字,等宋千玦一番洋洋得意的解释后,厉成哦了一声,想了想,转而又一本正经的问她:“你为什么不干脆叫它如来佛祖呢?” 450 宋千玦当时正在喝水,听了厉成这话,一口水没忍住喷向了对面的沙发,觉得又好笑又从心底佩服厉成,不愧是大企业家,看看人家这格局,她孙大圣算什么?再厉害还是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幽默?” 说完,宋千玦一阵哈哈大笑。 看着在自己眼前愈发肆无忌惮的女人,厉成微微眯缝了一下双眼,眸子里露出危险的光色,随后他放下手里的电脑站起身,抽出纸巾擦干沙发上的水珠,丝毫不察男人心思的宋千玦冲不远处跟一团毛线玩得不亦乐乎的大圣喊道:“大圣,你喜欢如来佛祖这个名字吗?要不然我......” “啊!” 偌大的客厅里传来一声女人的惊呼。 宋千玦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厉成扑倒在沙发上,然后他用自己的唇猛地堵住了宋千玦的嘴。 唇舌一番霸道侵略后,厉成微微支起上半身,看着身下发懵的小女人又轻啄了一口人家光洁的额头,这才似笑非笑道:“太吵了。” 听闻,宋千玦欢心欢喜的用胳膊圈住厉成的脖颈,亮晶晶的眼睛里都只一个人,笑嘻嘻的回厉成:“就喜欢吵你。” 言罢,她胳膊微微用力将厉成再次拉近自己,主动吻了上去。 今时不同往日,他们现在不仅是合法夫妻,更是两情相悦,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沙发上两人吻得忘我,大圣不知什么时候跳上了沙发上,宋千玦一睁眼就看见大圣端端正正的坐在不远处,一双乌黑的猫瞳泪汪汪的看着她,表情很是委屈。 见不得自己的心尖儿露出这种表情,宋千玦瞬间从厉成的温柔攻势里清醒过来,推开身上的厉成,在男人带着几人不解和不悦的神色下,宋千玦伸手从他背后抱起大圣,低头看着怀里的小东西,她柔声问道:“大圣,你怎么啦?” 小东西在宋千玦怀里使劲往里钻,等到自己部都藏进宋千玦的领口里,这才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和一只小爪子来,小爪子隔空冲厉成挥了一拳,随后又龇牙冲厉成叫了一声。 “喵......” 瞧见这副场景,宋千玦瞬间爆笑。 这世上敢对厉大总裁这么凶的,除了宋千玦,大概就是宋千玦的猫了。 许是爱情的滋润,厉成这几日进v·i大楼的时候都挂着丝若有似无的笑,手底下的人见了都说厉总最近好像变了,不知道遇见了什么喜事儿。 厉成过得不错,安何最近却是接二连三的麻烦不断,先是海关的几批急货无缘无故被扣,紧接着是先前请的品牌代言人娱乐圈影帝韩以默被人爆出吸毒,虽然最后查清是有人故意栽赃诬陷,但这种事一旦爆出不管真假或多或少都会给明星带来负面影响,更别提明星代言的产品,一个之内销量就下滑了百分之七十。 这还不算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在百盛旗下经营的游乐场里,一对情侣因为机器故障直接被高空抛出,不治身亡,而厉成更是趁这个时候对百盛发起了攻势,挖好了无数的坑在等着安何往里跳,就算安何是哪吒有三头六臂九个脑子都不可能完避开所有的陷阱。 而这些,除开那要了人命的游乐场,所有的一切都是厉成对安何在柏林给自己下套做出的反击。 从柏林回来后,厉成这几个月一直按兵不动,前些日子总算等到安何放松了警惕,于是他不慌不忙地开始启动了自己对安何的报复计划。 因为不能让厉成察觉到自己是在为上头做事,所以安何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海关那边他带着自己的助理在宴席上喝得跟孙子一样,结果人家就是不放,游乐场被勒令停顿整治,一查再查,就差把他这个ceo拘留了,百盛的股票行情更是一跌再跌,再加上各种糟心的事,安何最近过得很是辛苦。 圈子里最大的两家风云令主相互厮杀的结果就是,跟百盛之前有过合作或者正在合作的各个集团公司的负责人纷纷开始向百盛提出合约终止条款,并向百盛索要赔偿,心力交瘁的安何恨不得把自己当成十个人来用。 一时间,圈子里都传这回百盛怕是真的要倒了。 前些日子娱乐圈影帝韩以默被爆出吸毒的新闻后,宋千玦当时正躺在家里养病,虽说从小到大她都没怎么追过星,但这个韩以默却是宋千玦心里最近的黑马。 就是养病的那几天,闲得发慌的宋千玦抱着平板在网上到处逛,无意间瞥了眼韩以默在电影里的几个小视频,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彻底被韩以默那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给迷了眼,当然,这一切都是在韩以默精湛演技的前提下。 故此,当看到韩以默被爆出吸毒后,宋千玦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她有看过韩以默的采访,也有看过韩以默的一些经历,虽说这些都有造假的可能,但一个人的眼睛和笑容是不会骗人的。 所以,她相信韩以默。 娱乐圈成就一个人很容易,可毁掉一个人却更容易,明星被爆出这样的事情,就算最后被查出是被冤枉,影响都必然恶劣。 不忍看演技这么好的演员被就此埋没,宋千玦当下决定帮韩以默一回,这样的事她从前必然是不可能做到的,但现在不一样了,她是厉家的少夫人,是厉成的妻子,只要厉成开口,这事就简单多了。 厉成从没想到宋千玦居然会关注娱乐圈的事情,所以,当宋千玦跟自己在办公室里斡旋磨蹭了半晌终于说出韩以默的时候,厉成的脸色下意识地沉了下去。 这女人居然求他帮另一个男人? 难道是他的魅力在她那不够了吗?否则这女人怎么有功夫看别的男人? 见厉成神情晦暗不明,宋千玦破天荒的冲他撒了回娇:“他真的是个好演员,你就帮帮他吧,行吗?” “明星吸毒,非同小可。” “对别人当然非同小可,但对你就不一样了,你那么厉害,对不对?” 宋千玦变着法的夸厉成,甭管男人女人,谁都喜欢被人夸,可厉成早已识破宋千玦的小心思,就是不上当,反而还问她:“如果我派人介入调查,查出来这小影帝真吸毒,到时候,你还希望我帮他吗?” 闻言,宋千玦愣了愣。 小女人终于消停,厉成再不理会她,低头开始认真处理陆遇刚交上来的文件,谁知下一秒宋千玦却忽然出声:“他不会的,我相信他。” 厉成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可到了宋千玦这就都废了,这小女人只要存心想折腾人,一定能轻易就挑起他的怒意。 只见厉成冷着眉,目色严厉,连说话的语气都低了好几个温度,自文件中抬起头来问宋千玦:“有完没完?” 若是旁人见厉成这副模样,肯定不敢再开口,冰山大佬的气场足以震住一众凡人,可宋千玦不是凡人,是个折腾人的妖精。 眼瞧着厉成生了气,宋千玦眼珠几番流转,一个主意瞬间陇上心头,她示弱般低下头用自己一双纤纤十指裹住厉成宽大的手掌,一边用眼神盯着厉成的反应一边用嘴不停给厉成冰凉的手呵气,试图温暖他。 “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肯帮他吗?” 宋千玦的动作让厉成脸色缓和了不少,他盯着宋千玦握住自己的手,思忖了片刻,重又开口:“我为什么要帮他?” 知道厉成这是已经松口了,宋千玦心下一喜,面上却不露声色,趁热打铁解释道:“我这其实也是为了v·i好,星海传媒不是最近还在选艺人吗?这个韩以默是这两年一众小鲜肉里成绩最好外形最硬朗的,演技都有目共睹,而且市场上最近不都走开始追求硬汉风格了?最重要的是他和原公司的合同马上到期了,还没续约,现在爆出这件事,先前有意接他的公司都没了踪影,如果你这个时候帮了他,你想想,是不是等于为星海传媒弄了个最有前途的台柱子?” 不愧是伶牙俐齿的宋千玦,不可否认,厉成居然被她说的有些心动了,星海是v·i用来在娱乐圈站稳脚跟的,比起那些徒有虚表迟早被市场淘汰的花瓶,他们的确需要几个好演员,而韩以默,厉成其实是知道的。 虽然知道的不多,但总算有印象,而且印象还不错。 于是,厉大总裁就这么被自己的老婆说动了,当然,这里面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厉成是个商人,商人重利,他可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网上的舆论铺天盖地的涌向韩以默,原公司的高层见公关实在将这件事摁不下去,索性也就不管了,毕竟他们的boss最近被险况频出的百盛集团弄得已经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空管韩以默? 从当初拼搏至今,韩以默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演艺生涯会以这样一件子虚乌有的事情瞬间岌岌可危,网友对他笔伐口诛,粉丝对他失望透顶,就连公司都放弃了他。 当然,有句诗叫:“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就在韩以默无力回天的在微博上发出最后一条“请相信我”的动态后,星海传媒的负责人找到了他...... 为了不引起秦妍舒的怀疑,贝拉拒绝了秦妍舒要栽赃给宋千玦的主意,却又特意告诉秦妍舒,如果秦家看得起她,她手上还有些别的科研成果,虽比不上最终要交给v·i的那些产品,但这些东西如果投放市场也绝对可以让秦家大赚一笔。 如此一来,秦妍舒最初的目的落空,但她也不气馁,又特别是在贝拉提出可以让秦家大赚一笔后,以秦妍舒的身价她现在对钱已经无感,但是她想到了一个主意,既然贝拉不肯乖乖听话,那她就只能找机会偷偷对那些资料下手了。 转眼间元旦已至,虽比不上春节隆重,可厉家但凡有空的一众人都回了厉老爷子的宅院,以表孝道,以示孝心。 而作为厉成的同胞兄弟,常年身在部队的厉琰这回也终于得空回了趟家,但厉琰到了s市最先去的地方却不是厉老爷子那,而是仁华医院。 原本厉琰是和自己的战友一起开车回来的,没想到半路在s市四环的一条马路上遇着了个酒驾的男人,此时天色还未完亮开,朦朦胧胧的马路上行人稀少,那男子似乎醉得不轻,好好的车里不待非得立直了站在车顶上,双手插在腰间威风凛凛地看着远处,一副巡视江山的模样。 厉琰身为保家卫国的军人,鉴于职业使然,他当下也没多想,只准备下去将这男子和他的车拷在路边,然后找交警将这酒鬼带回去处理,可万万没想到,意外在这时候出现了。 他们还没停车,拐角处却突然冲出来一辆超速的白色奔驰冲着醉酒男子的车就撞了过去。 “砰!砰!刺啦——” 瞬间,两声巨响和刹车声震彻黎明。 虽然奔驰主人已经尽力踩了刹车,然而结果却仍旧惨烈。 厉琰看见醉酒的男子像树叶似的从不远处的车顶飘了下来,紧接着一头栽到地上,挣扎了两下再也没起来,而那奔驰车的主人因为两车相撞,情况自然也没好到哪里去,满头是血的倒在方向盘上...... 医院里,程彦笙看了眼墙上的时间,还差十分钟就要到六点半了,届时她就可以结束夜班回家好好洗个澡睡觉,想起自己那张床,再看了眼自己的黑眼圈,程彦笙开始双手合十,朝着太阳升起的东方在心里祷告,祈祷大家都好好活着,不要没事找死,祈祷意外来的少些,祈祷想要活下去的人上苍能给他们一个机会,总之一句话,她现在真的困得要死,希望不要再有病人被送来。 而当程彦笙这个祷告还来不及结束的时候,急诊的电话便打进了他们胸外科,说是新收了两个病人,一个生命垂危,一个重伤,生命垂危的那个伤及脏腑,必须马上做手术,而重伤的也情况不容乐观。 一听这话,程彦笙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瞬间困意无,电话挂断她连忙叫醒在一旁打盹的同事,随后两人不要命似的冲向了急诊。 程彦笙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和厉琰再次相遇,那个她心心念念了好几年的男人一身挺拔地就站在不远处,虽只遥遥一瞥,但她还是认出来了,尽管如此,她却并没有上前,因为眼下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她。 冥冥中厉琰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他顺着那道目光看去,哟,居然是个美女医生,最重要的是,那美女看他的时候是一副欲言又止悲喜交加的模样,好像自己跟她之间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同厉成内敛的性情不一样,厉琰是外放的,而且他从不吝啬于对美女展露自己的魅力,正当厉琰准备上前问问漂亮女医生咱俩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的时候,他却看见那女医生已经转过身帮忙推着病人一路小跑着走了。 451 天光大亮。 厉成今天原本是要出差的,可念着好不容易一大家人能聚一聚,于是放暂时放置了出差的计划,和宋千玦开车回了厉老爷子的宅院。 贝拉因为有自己的计划所以临时拒绝了宋千玦的邀请,跟着秦妍舒一起去了海南度假。 知道厉琰今天要回来,周意欢一大早醒来就给厉琰打了个电话,可电话无人接听,原本计划七点之前就能到家的厉琰一直到九点都没出现,周意欢慌了神,却在此时被厉晖告知厉琰已经先回了老爷子那。 一时间,周意欢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暗自嘀咕自己究竟养了两个什么儿子,一个个的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宅院里。 厉琰从医院里出来后衣服也没换就直接来了老爷子的地方,可还没进门就差点被管家轰了出去。 倒也不是真轰,而是不管怎么说今儿都是新年第一天,厉琰衣服上沾了血进了老宅子不吉利,讨不了个好彩头,于是管家在厉琰还没跨进大门的时候便将厉琰重又喝了回去。 “少爷!进不得!” 管家在厉老爷子身边跟了二十年,在厉家他说起话来还是有一定分量的,就算厉琰贵为厉家的儿孙,若他真要哪里做错了管家也是可以教导他的,这是厉老爷子给管家的权利,也足以证明老爷子是多么相信自己身边的老伙计。 许久没见亲人了,一向大大咧咧的厉琰忍不住上前就要抱一抱老管家,谁知老管家丝毫不给他面子,非但不让他抱还递给了他一套衣服。 厉琰回来的路上将自己遇到的意外悉数都告诉给老爷子了,所以管家在见到厉琰身上血呼呼的外衣后并未大惊小怪。 顺着管家的视线低头看了眼自己,厉琰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他太久没回来过了,都忘了规矩了,今儿是元旦,必须得衣衫整洁才能进门,否则,进去了是要被厉老爷子罚的。 厉琰刚换好衣服厉成和宋千玦的车便停在了门口。 一家人在门口撞了个正着。 “大哥。” 厉琰上前高兴的对着厉成胸口以军人打招呼的方式捶了他一下,厉成微露一笑看着厉琰:“回来了。” “嗯。” 厉琰点点头,转而盯着站在厉成身边的宋千玦,一看又是一惊。 呵,他的小嫂子长得可真好看,特别是眼角下那颗泪痣。 “这是你嫂子。” 厉成揽着宋千玦的腰开口道。 厉琰一怔,随即冲宋千玦伸出手,叫了声嫂子好。 人生头一回给人家当嫂子,厉琰这一声让宋千玦的感觉颇为奇妙,她连忙握住厉琰的手:“你好。” 与厉成给人的印象不同,虽说都是三十岁的人,但厉琰看上去完就像个阳光大男孩儿,特别好相处的那种,连带着长相都没厉成瞧着那么菱角分明,总之,看上去干干净净的,一身休闲西装衬得厉琰愈发像个邻家大哥哥,一点瞧不出他常年奔走在生死线上的血腥之气。 片刻,周意欢和厉晖也赶了来。 自从上次将宋宋千玦折腾晕了之后,周意欢再没找过她的麻烦,眼下两人相见周意欢还颇有些不自在,倒不是故意不理宋千玦,而是自己的一家人好不容易聚齐了,周意欢看儿子都看不过来,就更没时间搭理宋千玦了。 和着厉成的声音宋千玦规规矩矩的冲厉晖和周意欢唤了声爸妈,两人应下来,随后周意欢一巴掌捶在一旁的厉琰的肩上,微微噘着嘴佯装生气:“你小子都不知道跟妈妈打个电话吗?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这么大的人了还老让我操心。” 厉琰嬉皮笑脸的拉过周意欢的手,弯下身子侧趴在周意欢肩上,居然撒起娇来:“妈说的对,是儿子错了,以后再也不这样让妈妈担心了。” 偌大的客厅厉家人依着规矩端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厉老爷子坐在最上头,手里拿着本家谱,依次念各人的名字,然后是这个人在这一年当中的功与过以及未来一年长辈对他的希冀,像宋千玦这种嫁进来的姑娘每年不管什么时候结婚都只能在这一天才被老爷子正式写进家谱里。 因为家里最小的晚辈,宋千玦和厉家兄弟俩坐在最后,今儿厉家的人都回来了,所以宋千玦不仅见到了传说中的小叔子厉琰,也见到了厉老爷子唯一的女儿也就是厉成的姑姑厉婉秋,以及厉成的司令员二叔厉耀,还有他的科学家儿子厉荣。 看着眼前这么一大家子,宋千玦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基因遗传,每个人单独拎出来那都是人中龙凤,不得不说,厉家人都有一副好皮囊。 厉婉秋坐在厉晖的后面,从宋千玦的角度看去,正好可以见到厉婉秋微微天然翘起的下颌,一张瓜子脸颇为精致,头发盘的一丝不苟,这一点很是符合法律工作者的气质,看上去不太好相处。 宋千玦暗自在心里警告自己,今儿个千万不能在这些人中龙凤面前出错,否则,她原本就不好的名声就更没救了。 回过神来,宋千玦忽而感觉到对面有道视线落在了她身上,她不经意间假装抬眼,这么一瞧,发现是厉荣。 厉荣比厉成要大两岁,带着副金边细框的眼镜儿,白白净净的,满身书卷气息,给人的感觉很温和。 两人的目光撞在一处,厉荣向宋千玦浅浅一笑,宋千玦愣了愣,随即回笑。 等厉老爷子念完所有人的名字后,还剩下最后一个宋千玦。 老爷子看向宋千玦的方向,同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跟前去。 宋千玦的名字已经被写进厉家的家谱,按理说也没什么事了,可老爷子居然将她叫到了跟前,这一下,在场的所有人都暗自猜测起来。 老爷子想做什么?为何之前都不跟他们通个气? 知道底下的人都在想什么,但厉老爷子也不管,他让管家拿了一只小匣子放到了自己面前的桌上。 暗红色的小匣子外面雕满了繁复的花纹,古朴厚重的质感让小匣子看起来似乎很有些年头,宋千玦不禁开始想,难道这匣子里装了什么传家宝? 没想到她这样的念头刚落下,厉老爷子便打开匣子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别说,还真让她猜对了。 虽比不上传家宝,可也相差无几了。 一只羊脂白玉镯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晶莹剔透的玉色,润泽动人的光芒,精致细腻的暗纹,无一不彰显了这白玉镯子的珍贵程度。 一时间,屋子里的人纷纷不禁坐直了身子看着老爷子手上的镯子,毕竟都身居高位,倒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好东西,而是这只白玉镯子可是厉老夫人还在的时候戴过的东西,后来厉老夫人离世后众人就再也没见过这只镯子了。 而在座的一众女眷里,除了新来的宋千玦,其他的人都对这只镯子充满了向往之意,这其中也包括厉婉秋。 白玉镯子象征着厉家女主人的身份地位,故此,得到白玉镯子意义非同凡响。 厉老爷子看了眼自己膝下的女儿们,他知道,这些人都个个猴精似的,看似不动声色,实则暗地里却早已开始盘算,不过这回没用,他打算将镯子直接交给宋千玦。 不为其他,只为他那早逝的夫人前些日子托了个梦给他。 许是年纪大了,在这种鬼力乱神面前,厉老爷子从最初的不屑一顾渐渐就到了现在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梦境里的厉夫人一如往常般高贵典雅,她拉过厉老爷子的手,将自己腕上的白玉镯子交给了他,就在这个时候,厉家的一群儿女不知从哪里忽然冒了出来,都是孩童模样,争着抢着要看厉老爷子手上的玉镯,厉老爷子不肯,怕他们摔坏了,便将玉镯放在手上举在头顶,没想到却好端端地脚下一滑,白玉镯子就这么从他手上掉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小女孩儿倏地出现接住了镯子,然后戴到了自己的手上,奇怪的是,原本厉老夫人的手镯在这小女孩儿手上竟然十分的合适,厉老爷子惊异之余抬眼去瞧女童的长相,好巧不巧,那女童的眼睑下有一颗和宋千玦一模一样的小红痣,连位置都没变。 厉老爷子冷汗淋漓的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收起自己的回忆,厉老爷子也没多的话,他握着镯子看向宋千玦,神情庄重的开口说道:“千玦,这镯子是你奶奶留下来的,我现在将它给你,希望你能带给我们厉家安康和福气,也希望你和厉成在这一生中彼此爱慕,彼此信任,和你这些至亲将厉家一起发扬光大。” 盯着面前的镯子,宋千玦一时怔住,厉老夫人留下来的东西,这么贵重的东西老爷子为什么要交给她?她到底该不该要? 想着想着宋千玦不由自主的回过头去以眼神询问厉成。 厉成眉头微蹙,似乎也在想老爷子此举的个中缘由,末了,他还是冲宋千玦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得到厉成的肯定,心慌的宋千玦故作镇定的从老爷子手里接过玉镯,她试着戴上,可在动作的一瞬间就后了悔,当着老爷子的面万一不合适岂不是很尴尬? 所幸她的手腕跟镯子的弧度是合适的,就像量身为她打造一般。 在心中一阵惊奇里,宋千玦说道:“谢谢爷爷,请爷爷放心,千玦一定不辜负爷爷的期盼。” 家族大会至此告一段落,然而从大厅里出来后的一众女眷,除了宋千玦,脸色都不大好,而这其中最不好的,要数周意欢。 只见她拉着张脸,什么心事都放在明面上,对宋千玦更是脸看都不愿看一眼。 其实这也不怪周意欢不舒服,毕竟他们都嫁到厉家这么久的人了,如果老爷子不把镯子交给他们任何一个人就算了,但他却偏偏要给新进门的一个孙媳妇,老爷子此举把他们当什么了?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真不知道那宋千玦到底哪里好,竟然能得到老夫人的白玉镯子!她何德何能?! 回到房间的周意欢越想越生气,就在此时,厉老爷子差人送来了一套同样价值连城的羊脂玉。 看着眼前上好的玉器,本就心性简单的周意欢瞬间没了脾气,原本堵在心中的那团闷气也瞬间烟消云散,总算不怪老爷子厚此薄彼。 程彦笙的父亲是在元旦前三天才从国外回来的,因着先前周意欢的盛情邀请,于是程父在元旦这天本打算带着女儿亲自上门拜访的,可谁知程彦笙却在眼看下班的时间又接了两台手术,等她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期间程父给她打过好几个电话,因为程彦笙在给病人手术,她的同事便帮她接了电话,告诉程父她暂时走不开。 于是程父只能自己一个人买了礼物去了周意欢和厉晖的住处。 接到电话的周意欢以为程彦笙也来了,于是她欢欢喜喜的拉着厉琰回了家,结果见到程父才知道程彦笙忙于工作,实在走不开。 当问起怎么回事的时候,程父便将医院里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周意欢。 厉琰知道周意欢带自己回来是想让他见个女孩儿,当听到程父说起早上s市的车祸时,厉琰接了一句:“哦,原来是那个漂亮女医生。” 听闻此话,周意欢眼神一亮,看向厉琰,甚为惊奇的问他:“你见过彦笙了?” 厉琰点点头:“嗯,早上就是我和我战友送那两个病人去医院的,碰见了一个漂亮女医生,应该是程叔叔的女儿。” 闻言,程父和周意欢彼此默契的看了一眼,周意欢笑眯眯的盯着厉琰:“儿子,你觉得那个漂亮女医生怎么样?” 战友来了微信,厉琰一边回消息一边漫不经心的开口:“挺好的啊。” 厉琰此话叫程父信心大增,他有些紧张地用手在大腿上摩挲了一个来回,这才慎而又慎的问厉琰。 “厉琰有女朋友了吗?” 厉琰摇摇头,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还没有。现在的军嫂不好当,女孩儿们都不愿意。” 程父放心的笑了笑,不可否认,厉家的男儿都是魅力十足的,作为一个姑娘的父亲,首先他对厉琰很满意,这样的出身还能够保持如此谦虚的品性,在一众权贵子弟里来说,已经是十分难能可贵了。 今儿来这一趟,程父也是因为周意欢先前说过她的小儿子婚姻大事还没着落,两家人又算故交,彼此也曾知根知底,与其未来把女儿交到不认识的陌生人手里,倒不如趁这个机会看看熟人的儿子,就算不合适也不损了彼此的交情。 对于偷偷背着程彦笙给她找相信的对象这件事,倒不是程父嫌女儿年纪大了还没嫁出去,实在是因为这几年程父愈发的感觉到力不从心,年轻的时候他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身体也因为高强度的工作时常透支。 程彦笙是他唯一的女儿,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他害怕如果自己哪天撒手人寰,留下程彦笙一个人无依无靠,所以,他这个当父亲的,必须得趁自己还未油尽灯枯之前为女儿找到可以依靠一辈子的人,只有这样,他才能放心。 452 整整一天一夜都没怎么合过眼,程彦笙踏出仁华医院大楼的只觉得外面的天地都旋转起来,没办法,她又只得托着虚浮的脚步在医院简陋的休息室睡了过去。 不知多了多久,忽然,一片枪声在程彦笙耳边响起,她从逼仄的休息室瞬间醒过来,抬头去看窗外,密布的枪声打破寂静的黑夜,外面一片火海。 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开了门,眼前的景象让程彦笙惊出一身冷汗,她明明记得她在睡觉,怎么一觉醒来就到国外了?还是兵荒马乱的地方? 就在程彦笙愣神的功夫,她前方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滚烫的热浪瞬间袭卷她身,各种哭嚎尖叫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 程彦笙倒在地上,厉琰却在这个时候赶了过来,他拿着枪渐渐走近程彦笙,认清来人是谁后,程彦笙又惊又喜的看着厉琰,问他:“你怎么会在这?” 她隐约间瞥见厉琰的唇阖动了几下,却没听清厉琰的声音,当她正想再问他说什么的时候,不远处一个穿着军装模样的士兵对着厉琰的后背举起了枪。 来不及多想,程彦笙只从喉咙里喊出一句“小心”,电光火石间,她一步飞奔到厉琰面前,踮起双脚紧紧攀住厉琰的肩,然后将两人的位置扭了过来。 “砰——” 一声枪响震彻暗夜。 痛! 程彦笙猛地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她惶惶不安的从地上抬起头,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后,明白过来自己只是做了个噩梦。 拍拍自己的心口,高度紧张的神经渐渐缓下来,程彦笙习惯性的看向对面墙上的时间,这才发现已经晚上八点了。 她打开手机一看,未接来电是程父和周意欢。 想起梦中的情景,依旧头脑发晕的程彦笙终于想起来自己早上看到厉琰了。 时隔八年的相遇,却只匆匆一瞥,仔细想来,更像是一场梦。 电话重新给程父打回去,程彦笙感到有些抱歉,本来说好今天父女俩要一起过节的,没想到她又食言了。 电话响了几声,那头的人终于接起来。 “喂,爸。” “彦笙?工作忙完了吗?” “嗯,早些时间就完了,但我实在太累了,睡着了。” “没关系,工作顺利就好,对了,我在你周伯母家。” 闻言,程彦笙怔了怔。 “您有见到厉琰吗?” “他要走了,这会儿应该快到机场了。” 机场。 厉琰正和队友们坐在候机室休息,本来厉琰是有三天假的,可上面来了命令,让他必须今晚十二点之前归队,于是,在家待了不到十二个小时的厉琰又背起行囊准备离开s市。 程彦笙从周意欢那里弄到了厉琰的手机号,知道厉琰今晚又要走的消息,身心疲累的程彦笙直接开车追到了机场,因为害怕厉琰走了,路上程彦笙给厉琰打了好几个电话,可厉琰那时候和战友正在一起玩手游,见到是陌生号码想也没想就直接挂断了。 都是身形挺拔的帅哥,厉琰和几个战友的休息室前吸引了不少小女生的目光,这让在机场找人的程彦笙很容易就注意到了厉琰的位置。 从缝隙里拨开人群,程彦笙连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一身白大褂在一堆花花绿绿的颜色里分外显眼。 盯着丝毫不察的厉琰,程彦笙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也不出声叫他,倒是一旁的路人好奇的打量着程彦笙,再看看厉琰,神色里有一丝不屑,大概在想着,不就是一帅哥吗?小姑娘至于这么光天化日的盯着人家看吗?现在的女孩子,啧啧啧,真不矜持。 还是厉琰的战友先注意到了程彦笙,小伙子开始还以为程大美女在看自己,甚是自恋的故意甩了几回发型,结果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仔细一瞧人家美女看得分明是自己身边的厉少爷。 撞了撞厉琰的胳膊,战友冲他说道:“哎哎哎,别打游戏了啊,人家美女都盯着你看好一阵了。” 闻言,厉琰依旧专注着手机屏幕,手下的动作半点没停,这是他最喜欢的手游,平日里鲜少有机会玩,这会除了大队长下达命令的声音以外,没有人可以将他从游戏里拽出来。 忽然,一双女式高跟鞋出现在厉琰的视线内,机场光彩照人的地板上倒影出一个靓丽的人影。 厉琰打游戏的双手忽然就停住了。 他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女人。 旁边的战友开始起哄。 “哎,厉琰,这谁啊?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对啊,厉琰,这么漂亮的白衣天使你都没跟兄弟们说说,太不仗义了啊。” “你小子在哪认识的女医生?我怎么不知道?” 不太习惯仰视人,厉琰站起身来瞪了一眼周围的兄弟:“别瞎说,我们什么都没有。” 语毕,他转而颇为惊讶的看着程彦笙,问道:“女医生,你怎么到这来了?” 寻找了八年的人此刻就站在自己眼前,程彦笙有种恍然若梦的错觉,她听到厉琰的声音,却不敢轻易开口,怕又是一场梦。 程彦笙的眼神看上去复杂而又多情,厉琰一时体味不到这眼神究竟什么意思,他只晓得似乎眼前的女人对自己有很多话想说,可让厉琰纳闷的也正是这一点,虽然知道女医生是程叔叔的女儿,虽然也知道自己的妈和程叔叔有意在给他们两人牵线,但他们毕竟算上现在才见了两面而已,这姑娘能有什么话跟他说? 还是说,这姑娘对自己一见钟情了? 虽然厉琰相信自己的魅力,可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么想着便就问了出来,他好整以暇的盯着程彦笙,嘴角带着丝调笑,问她:“女医生对我一见钟情?” 本来么,这样的问话一般女孩子都该矜持害羞,更何况还有这么多人在,可没料到一直没说话的程彦笙在听完这句之后点点头:“是,一见钟情。” 这下,厉琰怔住了。 什么情况啊喂? 就算他长得不错又人好心善,可这女医的爱意未来也来得太汹涌了吧?他一点准备也没有。 “你......” “我是认真的。” 厉琰一个你字还没落口,程彦笙便打断了他,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只觉得心脏砰砰直跳,时隔八年,这是她第二次如此近距离的和男人站在一起,还依稀能闻到男人身上荷尔蒙的味道。 像是从未在感情方面如此被动过,厉琰此刻的神情更像是个不知所措的大男孩儿,盯着程彦笙不知接下来该干嘛。 还是程彦笙先打破了两人之间沉默的对视。 她向厉琰伸出右手,总算收起先前那副让人手足无措的神情,说道:“你好,我叫程彦笙,是仁华医院的外科医生,再次见面,我很高兴。” 人家女孩儿都这么落落大方了,厉琰索性也不想那么多,他面露笑容,温暖阳光。 “你好,我叫厉琰,能认识这么漂亮的女医生,是我的荣幸。” 就在这个时候,机场大厅响起了播音员的甜美声音。 “前往a市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ca3463次航班现在开始办理乘机手续,请您到4号柜台办理,谢谢。” 两人的手握在一处,厉琰率先将手抽出,看了眼程彦笙:“我得走了。” 程彦笙的眼神瞬间失落,但她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冲厉琰摇了摇自己手上的手机,大方笑道:“我给你打了电话,记住我的手机号,我等你下次回来。” 游戏早已退出,经程彦笙这么一提醒,厉琰这才看了眼自己的手机,果然上面的未接来电都是一个人。 说不出究竟为什么,对于才第一次正式相识的程彦笙,厉琰却有种两人认识许久的错觉,程彦笙的话听上去似乎有些霸道,可厉琰还是鬼使神差般答应了。 “好,等下次回来我请你吃饭。” “有喜欢的人吗?” 程彦笙忽然问道。 厉琰想了想,诚实的点点头:“有,但人家不喜欢我。” 这话厉琰没撒谎,他说的是真的,队里有一支女特种兵,他爱慕的那个人,是女队的队长。 丝毫不受厉琰答案的影响,程彦笙心中最初的那点惊愕退去后,她笑得愈发灿烂:“没关系,从今天起,我喜欢你了。” 厉琰不置可否的笑笑:“我走了。”随即转身离去。 程彦笙没开口也没跟上去。 片刻,眼看厉琰马上就要过安检,程彦笙像是突然想通,她忽地跑上去从背后抱住了厉琰精壮的腰身。 没办法,她已经等了太多年,不能再耗下去了。 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眼神和起哄的声音,程彦笙贴着厉琰的后背对他说道:“厉琰,我喜欢你,八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惦念你,我找了你好久,现在终于等到你了,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 在元旦的最后几个小时里,一整天心情都极好的宋千玦还是没能逃脱命运的安排,因为秦修打电话过来了。 厉成和厉荣在陪老爷子下棋,厉婉秋因为工作上的事连晚饭都没吃就又赶了回去,临走之前她拉着宋千玦的手,看上去十分喜欢宋千玦,语气颇为诚恳:“以后没事就来g城玩儿,厉成这个孩子不太会哄人,自小就少言寡语的,总是让人猜不出他心思,以后他要是欺负了你,你婆婆不管,只要你跟姑姑说,姑姑一定帮你教训他。” “谢谢姑姑,千玦记下了。” 送走厉婉秋,厉成被老爷子叫去下棋,宋千玦转身就接到了秦修的电话。 为了不被人发现,宋千玦佯装自己有些冷,说要去楼上添件衣服,谁也没有怀疑她。 卫生间里。 宋千玦给秦修重新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三声,那头的秦修接了起来。 “什么事?” 宋千玦语气不善的问道。 秦修笑了笑:“啧啧啧,好歹也算个新年,你就这么对你的合作伙伴?” “有事快说。” 见宋千玦丝毫不松懈,秦修只好收起嬉皮笑脸,开始说正事。 “既然宋千玦这么急切,那我也不绕弯子,宋小姐这些天一直没动静,不会是忘了我交代的事吧?” 秦修所说之事宋千玦当然没忘,可她还没想好自己究竟要不要去做,她花了这么久的时间好不容易才让厉成也开始对她有丁点的心动,她不想失去厉成。 如果她真按照秦修说的去做,拿走艾西纳项目的绝密资料,到时候,厉成会将她怎样,她不敢估量。 宋千玦久不回话,秦修有些着急起来,问她:“宋小姐,你不要告诉我,你是真的爱上厉成了。” 宋千玦还是没说话。 这一下,秦修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当初他在楼梯间偷听到宋千玦和宋亦阳的对话时,他只单纯的以为宋千玦接近厉成完是因为宋亦阳的胁迫,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宋千玦会对厉成动真心。 “你是不要命了吗?” 这样想着,秦修忽而出声训诫。 宋千玦怔了怔,秦修说这话的语气更像时在关心她,倒不像威胁她去偷东西的那个恶人了。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秦修又继续说道:“你觉得以你的身份能爱厉成这样的人吗?” 闻言,宋千玦愣了愣,底气明显不足的出口反驳:“我是厉成的妻子,我为什么不能爱他?” 秦修似乎极为不屑的笑了一声:“宋小姐,大家都是成年人,我希望你不要自欺欺人,我提醒你一句,你如果不想事情败露,应该明白该怎么做吧?还有,关于孙叔的事情我有必要跟你说一声,只要你听话,将这次的事情做成了,我可以帮你将孙叔从宋亦阳手上弄出来,到时候再送你们俩离开,我保证,不仅没有人会找到你们打扰你们的生活,你还会得到一大笔钱,足够你和孙叔下半辈子的生活。” 说完,秦修再没给宋千玦开口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今天是元旦,秦修一个人孤身在国外处理事情,百盛是他跟安何当初一起创立的,安何是明面上的老板,而他是幕后的老板,现在百盛被v·i弄得岌岌可危,他作为幕后boss必须得对百盛力挽狂澜。 秦修知道,自己和秦兴那个老东西之间到了最后势必有一场殊死博弈,反正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而掌握这场博弈最关键的人物就是孙叔,除了秦修自己,孙叔是当年那件大案里唯一清楚所有内幕的人,要想扳倒秦兴,必须得有孙叔出场作证,当然,孙叔只是关键人物,最重的秦修却还是要依赖安何手中的权势,这也是为什么秦修会选择跟安何合作的原因。 453 为了报仇,他已经等了数十年,很快,一切就要来了。 对于宋千玦,秦修分外不想让她为难,只希望她能简单快乐的生活,也希望有些事情宋千玦能够永远不知道,可是现在看来似乎不行。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迫于无奈,宋千玦会知道她自己真正的身世,她跟秦家人之间的恩怨,或许也终将由她亲自结束,但无论如何,秦修知道,他会保护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现在的情况,和秦家将来可能对宋千玦造成的危险相比,秦修更害怕的是厉家,所以他才会问宋千玦是不是真的对厉成动了心。 厉家这些年枝繁叶茂,政商军都有所涉猎,且影响力之广,不是一般民众能够想象的,可就算厉家如此声势浩大,只要坐在那高位上的人一天不姓厉,只要他们想对厉家动手,总能找到机会。 换句话说,上面已经开始要对厉家下手了,而厉老爷子自诩半生征战沙场,半生征战官场,却殊不知,这官场,他还是没能参透。 有些事情,说变就变了。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如果秦修能在宋千玦嫁给厉成之前确认她的身份,秦修想,他一定会在绑架宋千玦那一回真将宋千玦掳走,将她藏在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哪怕日后宋千玦怪他怨他,他也不后悔,就算那样也好过让宋千玦夹在身世之仇和对未来对厉家的愧疚感中好上百倍。 他让她做的事,注定要她和厉成背道而驰。 元旦一过,厉成带着宋千玦又出差了。 艾西纳的项目基本上已经尘埃落定,贝拉近些日子也不再缠着厉成,不知为何却忽然和秦妍舒走得近了,这让宋千玦刚落下的心不免又提起来,秦妍舒现在肯定恨不得弄死她,贝拉也算得上情敌之一,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现在她这俩情敌跟亲姐妹似的黏在一块儿,指不定计划着怎么整她呢,她要是能放心就怪了。 自从和厉成两人在圣诞夜表明的心思后,宋千玦愈发的爱上了厉成,这个男人看上去冷漠寡言,不苟言笑,可那些都是对外人的,更多的时候厉成在她面前是温和的,宠溺她的,只要不要过分,无论她怎么闹厉成都陪着她,骄纵着她,他对她笑,吻她,拥抱她,说自己喜欢她,这一切的一切,让宋千玦仿若坠入云海,美好的太不真实。 而越是这样的美好,宋千玦的内心就越是害怕,想要的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不满足,甚至于希望自己可以变成那个人的部,但她知道,她不会是厉成的部,厉成有他的商业帝国,还有他的家族,和这些相比,她现在能在厉成心里占着几分重量,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厉成已经在枕边睡着了,昏黄的壁灯看上去温馨又安宁,宋千玦侧躺着用手隔空描摹着厉成的轮廓。 她在想,如果有一天,厉成发现她自始至终都在骗他,到了那时候,她还能像从前想的那样下定决心离开这个男人吗?她会舍得这个自己一不小心就深爱的人吗? 他会原谅她还是赶走她? 许是察觉到始终有人在注视着自己,厉成小憩片刻后重又睁开了双眸。 一双曼妙绝伦的眼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温情盯着宋千玦,问她:“在想什么?” 宋千玦思虑片刻,伸手去握厉成的小拇指:“我哥他打电话给我了。” “说什么了。” “他说,他也想参与艾西纳的新项目,让我问问你,能不能给他一个名额。” 闻言,厉成的脸色变了变,但这种变化是微乎其微的,宋千玦没能发现,她只知道,厉成淡淡的应了她两个字,可以。然后厉成便转过身背对着她吩咐她睡觉。 饶是宋千玦一向大条,多少也看出来厉成这是不高兴了,可她不明白的是,厉成为什么要生她的气?如果他不愿意宋亦阳加入直接拒绝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在答应了之后又生气呢? 实在想不通,宋千玦干脆懒得再想,她主动挪上前从背后抱住厉成的腰,将脸埋在他宽阔的肩背,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叹了句:这男人怎么就对她这么有吸引力呢?光是这样抱着他,她都已经要醉了。 末了,许是终究受不住美人主动投怀送抱,厉成猛地翻身将宋千玦压在身下,不由分说的开始亲吻身下的小女人。 被厉成忽然急切的吻弄得有些懵,宋千玦一时没回过神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厉成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折腾她。 先前因为彼此商量过,暂时两年内不要小孩子,所以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不管情况有多惑人,厉成总会做好措施再折腾她,但这次不一样,厉成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往温柔的力道不复存在,转而粗暴不堪,到最后宋千玦实在受不住十指抓着厉成的背哭出声来。 “厉成......疼...不要了......我疼...” 后半夜过去一半,房间里总算安静下来。 宋千玦脸上泪痕未干,潮红未退,双眼却紧闭着,连呼吸都极轻,似乎方才那场事耗费了她不少体力。 厉成的后背有些疼,他用手摸了一把,发现手指赫然沾上星星点点的血迹,于是猛然间想起来,这是那小女人叫疼的时候留下的杰作。 他听见她喊疼了,可他是故意如此粗鲁的,他不能拿她怎样,真要罚她他自己也下不去手,也就只能在床上折腾她厉害些。 厉成明白自己在生什么气,宋千玦跟他提宋家想入艾西纳的事情让他想起了她从前说过的话。 “我想要你爱我,我哥说,只有你爱我,宋家才有机会东山再起,厉成,你会爱我吗?你会给我这个机会吗?” 这话是在他们的新婚之夜,宋千玦亲口说出来的。 如此直接又如此目标明确。 然而,她却从不开口跟自己说爱。 她拿他当什么呢?真爱有几分?权势又有几分? 虽然很想否认,可厉成却无法欺骗自己,他十分明了,宋千玦当初说过的话已经变成现实了。 他承认,他爱上她了,虽然他也说不出来自己究竟爱着宋千玦什么,可就是从心底里喜欢跟这女人在一起的感觉,好像只要有她在身边,什么事都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有句话叫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厉成觉得,宋千玦在他心里该是后者。 世界之大,这个能够让自己觉得有趣的灵魂适时出现在生命里,实在是件美好的事情。 壁灯下的宋千玦脖颈和胸口处几乎看不见一块完好的皮肤,密密匝匝的印满了暧昧的吻痕,虽然厉成很是自责自己的粗鲁让宋千玦受累,但他丝毫不后悔,反而相当满足。 他喜欢她的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只有他才能这样碰她,只有他才能让她哭泣让她欢喜,他要成为她的世界,让她不能离开自己。 离开他? 厉成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好端端地,他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这女人早已经嫁给他是他的人了,怎么会离开呢? 只要一想到宋千玦离开自己,厉成的心倏地慌乱起来,冥冥之中,他总是感到宋千玦有一天终会离去,他会失去她。 宋千玦跟厉成开了口,宋亦阳如愿分到了艾西纳的股份,可宋千玦分明感受到厉成变了,他不再用温柔的目色看她,也不再主动拥抱她,他的眼神变得复杂,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也常常以沉默居多。 这样的气氛一直延续到厉成出差回来后,宋千玦终于忍不了了,某个厉成以加班为借口不回来的晚上,宋千玦抱着大圣直接杀到了v·i的总裁办公室。 可惜她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她被人告知厉成正在会议室跟艾西纳项目部的人开会,贝拉也在。 一个小时后,厉成终于结束了会议。 多日不见,贝拉似乎更漂亮了,最重要的是,宋千玦看到厉成对贝拉露出了这些日子的第一个笑容! 要知道,她最近绞尽脑计厉成可都没怎么理会她! 因为角度的关系,厉成背对着宋千玦看不见她,贝拉却正好相反。 瞥见宋千玦一副气咻咻的模样,贝拉眼波几番流转,她微微侧过头稍微距离厉成近了些,刻意营造出一种两人亲密无间的假象,贝拉敢打赌,以宋千玦的方向看他们,此刻她和厉成该是在接吻。 不出贝拉所料,以宋千玦的角度去看,厉成似乎正低着头在门口吻着怀里的贝拉。 一瞬间,宋千玦心口那团火烧得更旺了,但跟贝拉预料的不一样的是,宋千玦知道这只是自己的角度问题,也清楚厉成不会吻贝拉,可就算如此,她还是生气。 只要一想到厉成亲吻别的女人,宋千玦心口的那团火烧得更旺了。 她将大圣放在沙发上,推开门走了出去。 厉成正要进来,和宋千玦撞了个满怀。 低头瞧着撞在自己怀里的女人,厉成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微蹙着眉问她:“你怎么来了?” 宋千玦没理他,瞪着双大眼睛盯着几步远的贝拉,脸上的蕴怒显而易见。 贝拉作为天才什么都好,唯一的缺憾是她的体力,在上次和宋千玦比试后,贝拉现在已经基本放弃了跟宋千玦动手的打算,她是打不赢这女人的,所以她才想了个招,换个办法气一气宋千玦也是好的,谁让她上回在办公室让自己那么没面子? 眼见着自己若是再不走,可能就要被宋千玦这个小醋缸再次欺凌,于是贝拉甚是得意的冲宋千玦做了个鬼脸,紧接着便消失在两人面前。 厉成知道,这几日宋千玦都在故意讨好他,虽然很享受自己被这小女人放在心尖上的感觉,但厉成还是觉得不够。 贝拉识时务的走了,宋千玦转过身来神色不改,瞧着厉成的双眸依旧带着丝凌厉。 她盯着眼前男人那张暗红色的薄唇,想到除了自己也曾有人在这上面留下痕迹,宋千玦忽然觉得很委屈。 她噘着嘴,疾言厉色的问厉成:“我如果哪里做错了你可以跟我说,但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对我冷暴力?我真的很生气!” 闻言,厉成依旧还是那副神情,可心里到底触动了,但他能将自己生气的原因告诉宋千玦吗?怕是不能的。 他说不出口。 堂堂v·i集团的厉总裁,商业帝国的王者,连自己的老婆爱的是自己还是那些权势和钱财都不知道,不是对自己不自信,而是对宋千玦心有芥蒂,就算他是真的爱她。 厉成始终记得宋千玦出现在他身边的理由,那样清晰又明确的目的,让他爱上她,拯救濒临破产的宋家,如果有一天,他无法再帮助宋家,届时,宋千玦还会这样跟着他吗? 沉默的厉成容易给人造成一股压迫感,加之宋千玦又比他矮了大半个头,这种感觉便更甚了,如果是从前,这样的厉成或许会让宋千玦心生害怕,但现在她完不怵。 厉成不打算回答宋千玦的话,宋千玦却不肯轻易放弃,她跟在厉成身后开始喋喋不休。 “我跟你说,沉默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要是今天不告诉我为什么生我的气,我就一直缠着你,哎,我跟你说话呢,你一个大男人总是欺负我算怎么回事?” 半晌,许是嫌宋千玦太聒噪了些,一直无动于衷的厉成终于将头从文件中抬起来看了她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开口:“你好好地我为什么要生气?好了,不要闹了,我现在真的很忙,你先回去吧。” 说完,厉成打电话给陆遇准备让陆遇将宋千玦送回去。 终于,宋千玦烦了,她猛地伸手摁住厉成打电话的动作,随即双手撑在厉成的办公桌上,气咻咻地瞪着眼前的男人:“说,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 闻言,厉成表情一滞,神色严肃起来,盯着宋千玦一言不发。 下意识的空咽了一口唾沫,宋千玦往后退了两步,随即又觉得自己忒没出息,为了挽回面子,故作镇定继续说道:“你...你不要以为你瞪着我这事就这么完了,你都好几天不理我了,作为厉少夫人,我有权利怀疑一切!” 454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说过头了,宋千玦的表情认真中又带着丝怂,将心里对厉成的在乎和紧张表露无疑。 厉成瞧见她这样,原本心里的那点儿不快都烟消云散了,先前自己计较的那些东西,似乎一瞬间都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一刻,他明明白白的感受到宋千玦是如此的在乎他。 心情大好的厉总裁好整以暇的盯着自己的小妻子,终于冲宋千玦露出了这么多天以来的第一个笑容,问她:“还怀疑我什么?都统统说出来让我听听。” 虽然不知道厉成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对自己的态度发生转变,但这种转变让宋千玦是欢喜的。 她眉头一挑,正要开口,却忽然闻到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 寻着气味缓缓侧过头,宋千玦的视线落在蹲在沙发上的大圣身上。 大圣近些日子被巧姨照顾的很是妥帖,原本骨瘦嶙峋的大圣开始变得圆润起来,从远处看,更像是一团小毛球。 “喵...喵......” 大圣朝宋千玦轻声叫唤了两句,圆滚滚的小爪子在厉成的沙发上做出猫咪埋便便的经典动作。 宋千玦顿时明白过来,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在厉成还没彻底发现之前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抱起大圣就要走。 厉成猛地站起来堵住宋千玦的去路,眼神危险的盯着大圣。 似乎是知道有人给自己撑腰,还没有厉成巴掌大的小东西从宋千玦的怀里钻出来,冲厉成毫不客气的伸出前爪,一边冲他呵气一边隔空想要拍他。 厉成被这样的场景逗笑了,大圣的性子比之刚到他家的时候已经完放开了,丝毫不怕他这个衣食父母。 宋千玦见厉成伸出手,以为他要动怀里的小东西,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讪笑道:“嘿嘿,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我先走了。” 说完宋千玦瞅见厉成旁边的位置,腰一弯就要遁走,厉成却是不让,他随着宋千玦的动作再次堵住她,用眼神瞥了一眼沙发上的猫屎,似笑非笑的说道:“你自己说说,这沙发可是我办公室的元老,就这么轻易放过你了?” 宋千玦一怔,计上心头,她装作无奈的模样作势一边要将大圣塞给厉成,一边说道:“你说的也是,要不,你就让大圣亲自给你打扫干净吧。” 果然,厉成如宋千玦预想般那样皱起了眉,大概没想到她会这么做。 瞥见厉成的神情,宋千玦忍不住在心里得意。 大圣在她手上挣扎,像是知道宋千玦要将自己交给厉成,连带着叫唤的声音都带着几分可怜兮兮,厉成一脸黑线的注视自己的小妻子,一时间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末了,见厉成不伸手,宋千玦抱回大圣,笑眯眯的跟厉成告别:“你去忙吧,我回去了。” 说完,宋千玦转身就要离开,不曾想厉成却从后面轻轻扯住她胳膊,柔声说道:“等等,我跟你一起回去。” 秦修近日给宋千玦打电话的频率愈发高了起来,无非就是督促她想办法早日拿到艾西纳的资料。 面对秦修的催促,宋千玦却丝毫不着急,因为她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这样做。 如果她拿走艾西纳的资料,她和厉成之间就真的走到尽头了,可如果她不拿,秦修将真相透露给厉成,届时,她和厉成之间还是一样要了断。 好像她不管怎么做,结局都只有一个。 v·i最近又拿到了s市北边的一座山头,政府打算将这座山开发成s市最大的绿地公园,在商人看来,这中间其实并没有多少油水可获,能得到的利润还不及v·i旗下一个小品牌一个月的盈利来的多,但厉老爷子还是让厉成拿下了开发权。 不为其他,只为厉老爷子近来似乎发现风向有些不太对,在官场趟了半辈子,有些事情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揣摩,并不需要风吹草动。 尽管知道这样多是于事无补,但厉老爷子还是做了,有些事做了总比不做好,也算趁机给那些这几年一直对厉家虎视眈眈的人表个态,他厉家不是下山的虎,也没有称王称霸的野心。 进山勘察的这一天,因为是政府的大项目,又是s市未来最大的绿地,故此诸多达官显贵都来了,宋千玦也跟着厉成来凑热闹。 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一大群浩浩荡荡的进了山,期间曾经对厉成有意的某个显贵千金故意挤到了宋千玦跟前。 就算厉成身份尊贵,可他明面上毕竟是v·i的负责人,所以一路上都尽职尽责的陪在一群老领导身边,自然也就无暇顾及宋千玦,直到队伍后面传出来一阵骚动。 紧接着厉成便听见几声惊叫。 顿时,所有人都回过头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厉成记得自己已经严令吩咐过这里的保安,在领导探山前一定要尽可能排出所有的危险,按理说,不应该有事才对。 突然,有人高声喊了一句:“苏小姐被厉少夫人推下山坡了!” 和陆遇对视一眼,厉成连忙穿过人群走到了队伍的后面,已经有保安开始营救姓苏的小姐了。 宋千玦独自一人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她想要上前去看看苏小姐的情况,没想到却被苏小姐的父亲往后一推。 宋千玦脚下一滑,一个没注意趔趄了两步,还好厉成及时赶到扶稳了她。 看着厉成的眼睛,宋千玦慌乱的解释:“是她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我没有推她。” 紧握着厉成的手,宋千玦像是怕厉成不信她,满脸担忧。 安抚似的揽紧了宋千玦的腰,厉成没说话,只冲她点了点头,转而看向姓苏的老头。 瞬间冷下脸,唇线拧成一把锋利的刃,厉成连声音都沉了下去,盯着对方的眼睛,厉家太子爷的气场开,质问道:“苏部长这是做什么?” 姓苏的老头儿是晏家门下的常客,而晏家和厉成又是多年的死对头,所以,这里面的关系不言而喻。 自己的宝贝闺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厉家的少夫人推下山坡,只要有耳朵的人都听到了,苏部长原本是不敢这样对宋千玦的,可眼下大家都有目共睹,于是他仰仗着这一点便放肆的推了一把宋千玦,本以为厉成要顾大局定不敢轻易给自己脸色,谁知天真的苏部长却失算了。 面对厉成的质问,苏部长一张老脸从脖子红到耳根,周围看戏的目光让他恨不能将眼前厉成这小子狠狠一巴掌教训下去。 多少也在官场上混了些时日,苏部长很快反应过来,拿着刚才不知谁的一句话反问厉成:“我女儿被厉总的夫人推下山坡,难道厉总和少夫人不该给个说法吗?” 闻言,厉成面色不改,抬眼看了眼周围的人,大声问道:“刚才有谁看见我夫人推苏小姐了?” 半晌,无一人敢出声。 这下,苏部长脸上的表情更好看了。 厉家太子爷都发声了,谁还敢造次? 身居高位,厉成从未以权压人,但今天他破例了。 垂眸瞧了眼在自己怀里的小女人,厉成鼓励似的对她点了点头,随即环视一圈四周:“千玦,你将刚才的事情给大家说一遍。” 宋千玦也不怵,真就从厉成怀里站出来,神情很是认真的解释:“刚才我在拍照的时候,苏小姐也凑上来说要跟我一起,但我不喜欢跟不认识的人合拍,所以我拒绝了她,没想到等我一转身苏小姐就自己掉下去了,我刚好站在她旁边,有人看见了误会也很正常,但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我没有推她。” 宋千玦话音落下,场鸦雀无声,都若有所思的看着苏部长。 大家都不是笨蛋,宋千玦话里的意思也再明白不过,苏部长的女儿之所以掉下去,分明是她自己有意为之,为的就是嫁祸给宋千玦。 啧啧啧,何必呢? 待宋千玦话说完,苏部长不知怎的,忽然就变了张脸,他脸上堆着笑,也不顾周围人的眼光,微微弯着腰冲宋千玦道歉,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原来是这样,对不起对不起少夫人,都是我家小女不懂事,害少夫人受委屈了,也希望少夫人能原谅我这个做父亲的爱女心切,又一时没了解情况才着急了些。” 苏部长来这一出,厉成反而不好办了,老东西本来就是厉家的敌人,他还没动手,老东西倒先招惹起他来,原本厉成是打算趁这个机会好好整治一番这姓苏的部长,可谁料到这老东西反应这么快,他这么一来,再加上受伤的是苏小姐,厉成和宋千玦要是不给笑脸,那他们今儿就真成恶男霸女了。 就在此时,灰头土脸的苏小姐总算被人弄上来了,可人已经晕过去了,怎么叫都叫不醒,想了想,厉成对着苏部长说道:“我是这里的开发商,也是这里的负责人,不管怎么说,苏小姐掉下去这件事也怪我安保上的疏漏,这样吧,为了以表诚意,我来开车送苏小姐回去,接下来的路由v·i的佟副总为各位陪程。” 说完,厉成又转过头伸手握了握宋千玦的手,低声嘱咐她自己小心些,他们俩必须得有个留在这,否则就真成她推人家下去的了。 宋千玦有些抱歉的点点头:“我是不是又给你惹麻烦了?” 闻言,也不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厉成低头在宋千玦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安抚她:“这点小事还不算什么,等结束了我让陆遇送你回去。” 苏小姐呼吸微弱,必须尽管就医,厉成再不耽搁,当着众人的面真就亲自开车送苏小姐去了医院。 而厉成之所以这么做,倒不是他真怕这些人在背后嚼舌根,而是临走前厉老爷子叮嘱过他,厉家如今树大招风,不要被人轻易抓住议论的把柄,必须得万事小心。 期间,宋千玦给厉成打了个电话,但厉成没接,陆遇作为厉成的助理,现在厉成走了,虽然有佟副总在场,可毕竟只有他一个人,要应付这么多达官显贵显然不够,于是陆遇便接替了先前佟副总的工作。 厉成在的时候,宋千玦是远远跟在队伍后面的,眼下见陆遇和佟副总忙不过来,宋千玦想了想,她怎么也是厉成的妻子,厉成不在,她得担起为他分忧的职责。 说来也巧,这回v·i接下绿地公园的招商,厉成曾给宋千玦看了几回公司的设计方案,故此,宋千玦对这座山将来要变成的模样也不算陌生。 陆遇从来没有想过宋千玦能在一伙老东西的围攻下应付自如,始终保持着厉少夫人该有的风度和气度,谈吐之间跟厉成说话的口吻很是相似,大概是跟着厉成久了,将厉成的神韵学了几分去。 等一队人浩浩荡荡下山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有位老领导的车不知怎么回事出了问题,宋千玦知道后主动让陆遇送老领导先回去,说自己可以等一下再走。 陆遇不敢将宋千玦独自一人留下,可让宋千玦和老领导共乘一车传出去了又不好,两难之际,还是宋千玦说服了陆遇,她向陆遇保证绝不乱跑,等他回来接她。 得到宋千玦的保证,陆遇提着一颗心载着老领导先行离去,临走前特意嘱咐了保安,一定要照顾好厉少夫人。 所有的人都渐渐离去,到最后,只剩下四个保安和宋千玦还在山脚下的马路上,宋千玦实在闲不住,便沿着马路开始来回走动,保安们一瞬不瞬的站在一旁盯着她,生怕她出了什么幺蛾子,否则他们就得都吃不了兜着走。 就在此时,一只纯白色的兔子在草丛里蹦了出来,兔子的脚有些跛,白色的皮毛上还有新鲜的血迹。 自从家里养了大圣后,宋千玦对这些小动物爱屋及乌的都生了疼爱的心,她本想轻轻上前将小兔子捉住,好看看它哪里受了伤,谁知兔子丝毫不配合,三两下便重又跳入了草丛。 宋千玦实在放心不下,她喝令身后的保安不准再跟着自己,嫌他们吓到了兔子,她要一个人去捉。 这些保安本就累了一天,眼下听到宋千玦的命令,虽然都想不再跟上去,可毕竟是厉家的少夫人,出了什么事还得他们负责,于是巴巴地又跟了上去。 可就是这么巴巴地跟上去,四个人很快便发现,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将人弄丢了。 白兔带着宋千玦穿过了一段小小的山林,来到了一个拐角处的马路上。 白兔托着受伤的腿蹿过马路,停在马路边上的草丛里。 宋千玦见了连忙跑上前去,生怕小兔子再次逃走,而就在此时,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忽然从弯道冲出来,迎面驶向宋千玦。 455 “刺啦——”一声。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长空。 宋千玦应声倒地,晕过去之前,宋千玦第一个反应是,难道秦妍舒又找人弄她了?不是吧,这女人不整死她就真不罢休吗? 秦修没想到宋千玦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也没想到自己会撞到她。 当秦修从车上下来看清倒在地上的人是宋千玦的时候,秦修的呼吸真真停了几秒,待他探到宋千玦的鼻息还算稳定后,心跳这才重又开始跳动。 黑色的保时捷驶入夜色,一只女士手机静静地躺在宋千玦先前倒下的地方。 医院里。 苏家的小姐还没醒过来,医生检查说并无大碍,只需静养时日方可好转。 记着厉老爷子对自己的训诫,厉成耐着性子在医院跟苏部长假意客套了一番,又说了些安慰的话,总之,面子上的工作都做完了这才离去。 脚步还没来得及走下最一层台阶,厉成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陆遇。 电话那头的陆遇语气焦急又凝重:“厉总,少夫人失踪了,我们只在马路上找到少夫人的手机。” 厉成没想到宋千玦的体质是如此的多灾多难,额角的青筋隐隐跳了跳,厉成沉声问陆遇:“到底怎么回事?” 陆遇一听,连忙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厉成。 “老领导的车抛锚了,少夫人便让我先送老领导回去,临走前我让保安保护好少夫人,可等我回来接她的时候,保安告诉我少夫人因为追一只受伤的兔子进了山林,保安跟上去却再没发现少夫人的身影,只从另一边的马路上找到了少夫人的手机。” 半晌,厉成的鼻子重重地出了口气,沉吟道:“这件事先不要声张,加派人手在附近的山林里扩大搜寻范围,还有,保护好找到手机的地方,我马上就过来。” “是,厉总。” 一个小时后。 厉成单膝蹲下,他伸手在保安发现手机的地方抚了一个来回,然后将手拿到鼻尖嗅了嗅。 一股柏油油漆的味道蹿入厉成的喉间,紧接着厉成站起身在前后五米的地方查看了一番,很快,他便发现了一条汽车紧急刹车时留下的痕迹,由此,厉成推断出宋千玦该是过马路的时候被车撞了,地上没有血迹,这说明伤不重,但也不排除其他可能。 想到这,厉成随即吩咐一旁的陆遇:“去查一下少夫人下山的时间,看看在这段时间都有哪些车辆经由这条马路进城和出城,给我找到最可疑的。” “是!” 厉成现在虽然表面上看着无波无澜,实则他却心慌意乱,不断的推测着宋千玦究竟出了什么事,也不断的祈祷着希望这小女人能长命百岁,大难不死。 对于宋千玦再一次的遇险,厉成说不自责是骗人的,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一回会不会又是秦妍舒搞的鬼。 这样想着,心神不定的厉成便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手,在跟秦妍舒提出分手后,厉成第一回主动给秦妍舒打了电话过去。 秦妍舒和贝拉还在三亚,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来。 当看到来电显示是厉成的时候,心里百般滋味的秦妍舒怔了许久,她在想,这人找她,会告诉她什么呢?会不会说这半年来的一切都不过是他跟她开的玩笑,现在玩笑结束了,他们即将回到宋千玦还没出现的时候? 颤抖着手划开接听键,秦妍舒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到厉成在那头语气不善的问她:“是不是你让人动的手?” 秦妍舒一怔,蹙起眉头:“你说什么?” “秦小姐做过的事不用装傻,你只需要知道,宋千玦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会让秦家付出该有的代价,包括你。” 说完,厉成果断挂上了电话,他现在没有一点关于宋千玦的消息,只知道她可能被人撞出了车祸,其他的厉成一概不知,不知他的小妻子到底在哪里,有没有受苦,这么冷的天,有没有挨冻...... 秦修的私密住所。 那头的厉成正在为宋千玦担惊受怕,这边的小女人却躺在秦修的大床上刚醒过来。 揉了揉自己的双眼,宋千玦只依稀记得自己过马路的时候被人撞了,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是哪儿?” 房间里除了自己没有别人,宋千玦一边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两句一边掀开被子下了床。 屋子里的陈设都是以暗色系为主,一双男人的拖鞋放在门口的衣帽架下面,很明显,这是个单身男人的房间。 想到这,宋千玦忽然回过神,她紧张兮兮的低头瞧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直到没察觉出什么异样这才松了口气。 轻轻拉开卧室的门,宋千玦抬眼看去,原来自己身处的房间在二楼,整栋屋子应该是个复式的小别墅。 她趴在栏杆上朝下看了一圈,没发现有人,又一个转身,不经意间瞥见卧室旁边的一间屋子打开了一条缝。 鬼使神差般,宋千玦上前握住把手推开了面前的门。 是一间书房。 房间里除了一张书桌和椅子外其他的是书,宋千玦粗略的环视了一圈。 屋子的主人应该是个很博学的人,这里的书上至天文下到地理都有。 忽然,宋千玦的目光被书桌角落里的一张照片吸引了去,照片里有一对看上去很是甜蜜的年轻夫妻,他们的身边站着个儿大点的男孩和一个小些的女孩子,那女孩儿的眼角下长了颗殷红的泪痣。 盯着照片良久,终于,宋千玦想起来了。 她想起从前她曾在孙叔的那本老相册里看到过跟这张一模一样的照片。 那时候她年纪尚小,只晓得孙叔说上面的女人是她的母亲,穿着一身军装的帅气男人是她的父亲,旁边的那个男孩儿,她应该叫哥哥。 孙叔还说,她的父母和她的哥哥都已经出车祸死了,她是孙叔从福利院领养回来的。 “你在做什么?” 忽地,熟悉的男人声音将宋千玦吓了一个激灵。 她慢慢转过身去,目光落在门口秦修的身上。 手里拿着相框,宋千玦神色复杂又慌张,一张唇嗫喏了好几回终是什么都没说。 倒是秦修着了急,平日里那副和煦温暖的模样不见了,双眸勃然变色,大步上前猛地将相框从宋千玦手里夺过来,然后开口教训她:“宋小姐,难道您不知道不可以随便动别人的东西么?” 闻言,宋千玦回过神来,她不顾秦修面色不善,一双大眼睛死死地盯着秦修,厉声问他:“你到底是谁?这照片你从哪里来的?” 楼下大厅里。 秦修和宋千玦相对而坐,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互不相让,末了,还是秦修先认输。 从嘴角扯出一丝笑,秦修又恢复了往日里那副温和的模样,他站起身问宋千玦想喝点什么。 宋千玦没吭声,只依旧盯着他。 秦修耸耸肩:“女孩子还是喝红茶的好。” 说完秦修转过身去向厨房,一边走一边继续说道:“以后不要随便横穿马路,今天要不是我及时刹车,你这条小命就没了。” “你究竟是谁?” 猛地,宋千玦的声音在秦修背后响起。 因为没听到有人跟过来的声音,故此秦修一直以为宋千玦在客厅,当下就被惊了一回。 看着悄无声息就到了自己跟前的宋千玦,秦修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片刻,回过神来,他将手里的红茶递给宋千玦,提醒道:“你现在自身难保,还有心情管这照片的事?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这么做,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些事,不该你知道就不要刨根问底,知道了,反而徒增烦恼。” “可那是我爸妈!还有,你上回为什么要带我去祭拜那座无字墓碑?你究竟是谁?你接近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宋千玦倏地出声喝住秦修,一连问出好几个问题。 闻言,依旧不为所动的秦修做了个封口的动作:“我有权保持沉默,还有,宋小姐,擅自闯入我书房的人是你,你不觉得你现在的态度很过分吗?” 秦修话音滑落,宋千玦冷哼一声:“是吗?既然如此,那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就到此结束,艾西纳的绝密资料你别想从我这得到,当然,你也尽可以去跟厉成揭穿我的身份,大不了鱼死网破!” 宋千玦神情严肃,语气坚定,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秦修竟就真被她唬住了,秦修倒不是害怕宋千玦不帮自己,而是担心宋千玦一激动做出什么事来暴露了她自己的身份。 另一边。 厉成先前让陆遇去查经由宋千玦出事的马路进城的可疑车辆,眼下陆遇已经排查了这段时间内所有的车辆,终于将目标锁定在了三辆车,而这其中一辆车牌号的主人是秦修。 想也没想,凭着直觉,厉成决定第一时间去找秦修。 不知为何,秦修给厉成的感觉很不对劲,从上次秦修来望京楼救秦妍舒的时候,他和宋千玦之间的互动便隐隐让厉成感到不对,两个人虽然都在极力掩饰,可现在细想来,根本就不像第一次见面的人,可那时厉成并未多想,只一心念着给宋千玦出出气,好让秦妍舒死了心。 秦修的私人住宅极为隐秘,鲜少有人知道这个地方,可厉成还是找上门来了,他甚至连电话都没给秦修打。 两个身高差不多的大男人站在门口,已经完堵住了门框。 没有旁的话,厉成的脸色沉的骇人,盯着秦修开门见山就是一句:“人在哪?” 秦修瘪瘪嘴,让出条道来:“这可不关我的事,是少夫人自己横穿马路撞了我的车,我原本打算带少夫人去医院的,但转念一想,以少夫人的身份要是被人认出来了,恐怕有损她的声誉,所以我就只能带她来这了,厉总一定要明察。” 秦修话音落下,厉成抬脚就进了门,只见宋千玦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盘腿坐在沙发上,神情凝重。 直到听见秦修高声唤了句少夫人,宋千玦这才回过神,垂下的双眸里赫然出现一双腿。 宋千玦认得这鞋的主人,是厉成找来了。 她有些发懵的抬起头来看着厉成,终于,厉成冷肃的神情敛了敛,一直为宋千玦提着的心放了回去,朝她伸出手,轻语道:“该回家了。” 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情,宋千玦抹了抹脸,很是委屈的开口:“腿软,站不起来了。” 没有丝毫的犹豫,厉成弯下腰一把将宋千玦抱入怀里,紧接着大步离开了秦修的家,过程中没看秦修一眼,直到一双脚踏出秦修的门槛,这才背对着秦修冷冷的警告:“秦先生,这样的事我不希望再有下次,如果有,你大可以拿秦家赌一赌。” 说完,厉成带着宋千玦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可宋千玦却一直在厉成的怀里一直盯着秦修。 凌晨三点。 燕庭南岸。 厉成将宋千玦从车里抱进客厅,再抱上楼,过程中他抿紧了双唇一言不发,直到将人放在床上,这才微微露出一丝缝隙,给宋千玦留下一句“好好休息”,随后不顾宋千玦的挽留摔门离去。 书房。 烟雾缭绕的房间里飘着一股浓重的烟味,厉成指间的烟支明明灭灭,一根接着一根,面前快要满出来的烟灰缸两个小时前还是空的。 闭上双眼,厉成的脑海里是宋千玦坐在秦修家沙发上的场景,在这之前,厉成从未感觉到自己是如此敏感多疑的人,或者说,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因为宋千玦变成这样的人。 他知道自己该相信宋千玦,也知道宋千玦跟秦修没什么,可他就是介意,介意自己的老婆被别的男人带回家,不管是什么理由他都说服不了自己不去在意。 宋千玦眼看着厉成丢下自己走了,这让她想起不久前,两人之间的冷战就是这么开始的,可眼下宋千玦实在没心思去想儿女情长,她躺在床上反复回想着在秦修那看见的老照片。 秦修铁了心,任凭她怎么威胁逼问,依然什么都没跟她说,可秦修越是这样,宋千玦就越是想知道,那照片里的男女是她记忆中早已模糊的父母,可秦修为何会有她父母的照片?如果照片里的小男孩儿是秦修,那为什么秦修又会变成秦兴的儿子秦妍舒的哥哥?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隐约间,宋千玦感到这里面的事情不简单,秦修不说,不代表别人不知道,或许,她可以去找孙叔问一问。 打定主意,宋千玦正要伸手去关壁灯,就在此时,极细小的一声咳嗽传入她的双耳。 厉成又在抽烟了。 “咚咚咚......” 书房的门被人敲了三下。 厉成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随后睁眼看向桌上的时钟,已经凌晨四点了。 厉成没出声,可外面的人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弃,敲门的声音还在继续,终于,厉成叹了口气,语调里不无疲惫。 “进来吧。” 他从门口站着的人开口道。 “啪嗒”一声。 宋千玦走了进来。 厉成看她一眼,将指间的烟灰抖落一截:“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 宋千玦一边说一边伸手将厉成指间的烟支夺了过来,然后摁在烟灰缸里,厉成也不动作,就那么看着宋千玦。 四目相对,宋千玦微微噘着嘴:“你以后要是再随便不理我,我就也不理你了。” 厉成没说话。 眼波几番流转,宋千玦换了个方法,她笑眯眯的绕过书桌双手背在背后居高临下的盯着厉成,颇为得意的问:“厉先生,你是不是吃醋了?” 厉成还是没说话,眼神却变得危险起来。 宋千玦解释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秦修家里了,我跟他什么都没有,正要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就来了,不信你可以检查。” 这话说出来有怀疑厉成不相信自己的嫌疑,可宋千玦是故意这么说的,她知道自己能轻易撩拨厉成,也知道自己这样做的后果,但她丝毫不怕,她现在心里乱得很,慌的狠,换句话说,她总觉得自己和这个男人很快就要走到尽头。 她就是要让厉成狠狠地抱她,狠狠地爱她欺负她,只有这样,她才能感觉自己被这人珍视,被这人需要,被这人正在爱着。 不出宋千玦所料,厉成一晚上惴惴不安的情绪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他猛地起身搂住宋千玦贴紧了自己,因为太着急连卧室都不愿意回,办公桌上的物什落了一地...... 情到深处,厉成深长的双眸里盛满了宋千玦的倒影,他终于将那句一直膈应在自己心头的问题问了出来。 “爱不爱我?” 456 闻言,宋千玦愣住了。 又是狠狠一用力,厉成继续问:“说,爱不爱我!” 这回,宋千玦听清了,也反应过来了,她捧住厉成的脸,凝视着厉成的眼睛,抖着声音开口回应。 “...我爱你......喜欢你...不想离开你......我爱你...” 绵绵不绝的爱语在厉成耳边回荡,宋千玦每说一句爱他就深吻他一次,厉成从未感觉到爱情是这样让人心情愉悦的一件事。 他爱的人在怀里,他要的心在心里。 宋千玦被厉成抱走后,秦修一个人坐在她先前的位置上发了一整晚的呆。 他想这数十年来的一切,也想宋千玦,想她临走前看自己的眼神。 盯着手里的照片,秦修不由自主的抚了抚上面的小女孩儿。 当年宋千玦父母出事的时候宋千玦还不记事,而秦修刚满十岁,小丫头抱着他哭着喊着要找妈妈......没想到一转眼当初跟在他身后呀呀学语的小丫头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他人妻。 秦修说不上来此刻的心情,他想,如果没有当年的意外,他和宋千玦该是青梅竹马,或许,她会喜欢他也不一定,就像长大后的自己对长大后的她一见钟情一样。 翌日。 昨晚某人撩拨的狠了,厉成一直折腾到天亮才放过宋千玦,精疲力尽的小女人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肚子饿的咕咕叫。 厉成不知什么时候走的,宋千玦迷迷糊糊下了楼,巧姨正在不远处的花园里逗大圣玩儿,看到宋千玦的身影,大圣撒开欢的奔向了她。 小家伙已经长大了些,可看着还是个小毛球,一双圆瞪瞪的猫瞳眼巴巴的瞅着宋千玦,在她的脚下支棱着身子扒拉她的裤脚,想要她抱。 虽然腰酸腿软,可心情颇好的宋千玦还是弯下腰抱起了大圣,小家伙在她怀里一下就老实了,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像是许多天没见着似的,惹得宋千玦一连亲了它好多下。 巧姨笑眯眯的走进来,手里拿着根逗猫棒和几根小鱼干儿,看着一人一猫温声说道:“这猫儿最喜欢少夫人了,每次只要听到少夫人的声音连最爱吃的小鱼干儿都不要了。” 宋千玦抿着嘴笑,暗自庆幸圣诞夜幸好将大圣捡回来了,不然这么可爱的小东西她到哪里去找? 巧姨在厉家伺候了快二十年,自然知道主子们的状况,她估量着宋千玦起床的时间,提前为她做好了最爱的蟹黄豆花和蟹黄汤包,再配上几个小菜,这一顿饭下来宋千玦总算恢复了元气。 吃饭的时候大圣一直在宋千玦怀里盯着她的动作,好几回瞥见宋千玦夹菜的姿势小东西不由自主的就张开了嘴,看见大圣这副馋猫样,宋千玦一边乐一边安抚小东西:“大圣乖啊,这些东西你都不能吃,不是我抠门哦。” 可大圣哪里听得懂这话?趁宋千玦一个不注意伸出萌萌的小猫爪往面前的盘子里抓了一把,随后迅速撤回舔起了自己的小猫垫,等宋千玦发现的时候大圣冲她吐了吐舌头,胡须上是偷吃的痕迹。 托宋千玦的福,宋亦阳最近混得很是风生水起,爱屋及乌,厉成宠爱宋千玦,连带着宋家都得道升天,厉成不仅将艾西纳的股份送了百分之三十给宋亦阳,还将星海传媒即将开拍的三个开年大戏给宋亦阳分了一杯羹,政府的绿地项目厉成都没让宋亦阳参与,因为他知道那个不挣钱,绿地公园不过是厉家用来向上面表忠心用的,除了这个不挣钱的,其他的但凡能有点甜头的项目宋亦阳多多少少都有份,这些加起来,足以让曾经濒临破产的宋家翻身。 如今的宋亦阳再也不是半年前那个苦苦支撑宋家的独子,他心力交瘁的日子在厉成看清自己对宋千玦的心后便一去不返了,曾对宋家落井下石看玩笑的那些人遇着了宋亦阳,都得恭恭敬敬的叫他一声宋总,更有甚者直接上门送礼,拐弯抹角的也想跟厉家搭上边,但宋亦阳统统不予回应,礼他不收,人来了他就好酒好菜招待,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一点不拿架子,可就是不松口。 眼下宋亦阳刚忙完手上的工作,正打算小憩片刻,没想到宋千玦的电话打了过来。 “喂?” “我想见孙叔。” 宋千玦开门见山。 宋亦阳沉默了几秒:“有什么事吗?” “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时间长了孙叔会起疑的。” 思虑片刻,宋亦阳开口道:“还是老地方,二十分钟后我来接你。” 挂断电话,宋亦阳将自己的秘书叫进来嘱咐了几句,然后拿起车钥匙离开了写字楼。 宋亦阳原本是想宋千玦见孙叔的,他甚至有过背着宋千玦想让孙叔彻底消失的打算,可这样的念头也仅仅一闪而过,因为他明白,宋千玦是因为孙叔的存在所以才受制于自己,他依靠宋千玦从厉成那得到了诸多好处,如果他在这个卸磨杀驴,宋千玦很有可能会做出让他船毁人亡的事情来。 路上。 宋亦阳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宋千玦说着话,虽然冬天大家都穿得厚实,可宋千玦脖颈间不经意露出的吻痕还是晃了宋亦阳的眼。 只要一想到自己千挑万选的这个“亲妹妹”真的得到了厉成的宠爱,宋亦阳就从心底里觉得不可思议,他时不时的从后视镜里瞥一眼宋千玦。 不可否认,宋千玦是个美人,可这世上的美人多了,见惯了山珍海味的厉家太子爷是看上宋千玦哪一点了呢? 这样想着,宋亦阳的心思难免跑偏,他先前还是偷偷观察宋千玦,这会已经光明正大的打量起副驾驶上的人来。 察觉到宋亦阳的目光,宋千玦头也不转,盯着前方声音冷冷的问他:“看什么?” “你说,厉成究竟喜欢你什么?” 闻言,宋千玦怔了怔,宋亦阳这话问得她无法作答,末了翻了个白眼:“无聊。” 自讨没趣的宋亦阳再不多言,现在的宋千玦已经今非昔比,不是他能轻易拿捏的了,不仅不能轻易拿捏,还轻易招惹不得,唯恐这小姑奶奶半路撂挑子不干。 蔬果厂里。 这个时间断孙叔还没下班,宋亦阳拿了钥匙直接先进了孙叔的屋,她等不及从柜子里找到了当年的老相册。 这屋里现在孙叔的东西,是宋亦阳将宋千玦和孙叔掳到s市后又派人回去将他需要的所有东西秘密搬过来的,连同老相册也搬了来。 宋千玦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翻过这本相册,她只知道孙叔鲜少在她面前提起她的父母,若她问起,孙叔也只用车祸二字含糊盖过去,后来宋千玦就干脆了不问了,可在秦修那见到照片之前,她从未怀疑过什么。 翻开老旧的相册,直到最后几页,宋千玦才看到她想要的东西。 除开秦修那的照片,老相册里还有三张不同的,每张照片的主人公都一样,一对夫妻,一双幼儿,其中一张是宋千玦过两岁生日,照片的背面有一行娟秀的字体,上面写着:“今天是宝贝的两岁生日,爸妈祝宝贝生日快乐,平安健康。” 抚摸着照片上的字体,不知怎的,宋千玦忽然就落了泪,从她记事就知道自己没有爸爸妈妈,只有一个叔叔,别的小朋友受了委屈还能在妈妈怀里撒娇,而她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的消化掉。 再后来有人说她是没人要的野孩子,宋千玦当场玩命似的跟那同学打了场架,自己没受多少伤,倒是那同学鼻青脸肿的带着家长找上门来,当孙叔问清缘由后,二话没说就将前来讨理的同学赶出了家门,转而告诉宋千玦做的对,也告诉她,天下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她也曾是爸妈手心的宝贝。 从那以后,时至今日,宋千玦再没埋怨过自己的父母,因为孙叔的那句话她始终记在心底,每个人都会死去,每个人都会离开这个世界,她也曾是父母的心头肉。 “千玦?你怎么来了?” 孙叔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沙发上的宋千玦回过神来,手里抱着相册一脸伤感的看向孙叔。 瞥见宋千玦手里的东西,孙叔一滞,连忙上前将相册从宋千玦手里夺了过去,颇为不悦的呵斥她:“好端端地怎么拿这东西出来了?” 见孙叔的动作,宋千玦也不拦他,眼神却坚定非常,想了想如果自己问出来可能会面临的后果,片刻,她打定主意,什么都没有自己亲生父母的消息重要。 如果她没有在秦修那看见照片,或许对于自己父母的事她会此生不再提起,但现在既然叫她看见了,她生而为人女,自该弄清楚。 相册被重新翻出来,自己养大的闺女如今又这么看着自己,孙叔不笨,他知道,宋千玦有话要问自己,而且这话,他可能不回不行。 给孙叔倒了杯茶,宋千玦状似无意的问道:“孙叔,你知道照片上的小男孩儿去哪里了吗?” 宋千玦装作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模样,孙叔也不主动戳穿,反而问她:“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了?” 从宋千玦手里接过茶杯,孙叔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宋千玦的神色。 “我昨天在一个人那看见了这张照片。” 说完,宋千玦不再跟孙叔绕圈子,她直接将先前取出来的照片亮了出来。 孙叔惊了惊,还是没回宋千玦,他的目光落在宋千玦手腕的白玉镯子上,若有所思道:“千玦,你老实告诉孙叔,这半年来你到底在做什么工作?” 没想到孙叔反将自己一军,宋千玦一时语愕,反应过来后还是往常那套说辞。 “我就在外企上班,也就是你现在工作的这家厂的总公司。” “那你手上的白玉镯子怎么回事?” “这...这是客户为表感谢送我的。” “客户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看来这客户家里不是一般的有钱。” “我们公司是外企,客户都是大集团的老板,这点东西对于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孙叔步步紧逼,宋千玦面上回答的还算滴水不露,可心里却忍不住开始忐忑,甚至有意无意的想要将自己手上的镯子藏起来,是她大意了,来的时候忘记把这东西拿下来,孙叔曾经是干刑警的,和他的同事破获过多起文物走私案,所以,对于她手上这白玉镯子的价值该是十分明了。 从小到大,宋千玦几乎没在孙叔面前撒过谎,前段时间因为孙叔这个人心性简单,所以也没怎么问过宋千玦,现在孙叔察觉到了不对劲,开始怀疑宋千玦一直在骗他了。 此刻若坐在自己对面的人不是孙叔,宋千玦一定会丝毫不露破绽的将这事圆过去,但现在不行了,孙叔已经对她起了疑,她要是再说下去会越说越慌,到时候漏洞百出。 末了,宋千玦干脆不看孙叔的眼睛,她低头把玩着腕子上的手镯,没底气的强调:“这真是我客户送我的东西。” “没骗我?” “嗯。” 宋千玦点点头。 一阵沉默过后,孙叔叹了口气:“那你跟我说说,厉少夫人是怎么回事?” 孙叔一句话在宋千玦脑海里激起千层浪,她顿时愣在原地心乱如麻。 孙叔是怎么知道的?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除了他还有别的人知道这件事吗? 越想越不安,越想越害怕,宋千玦的脸色瞬间惨白,她本试着想要跟孙叔解释,可嗫喏了半晌一个字都没吐露出来。 见宋千玦这副模样,孙叔也舍得不为难她,只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今天早上出去厂子外面买点儿东西,正好在路边看到那液晶屏上在放早间新闻,说是政府招商要将北边的山头开发成绿地公园,我在那上面见着你和一个小伙子站在一起,他们叫他厉总,叫你厉少夫人。” 孙叔神色沉静,面容一如往常,没有丝毫蕴怒,仿佛自己刚才不过说了件在普通不过的事情。 一切来得如此突兀,宋千玦除却最开始的慌乱渐渐就静了下来,许是受孙叔的影响,原本在孙叔面前一直提心吊胆的她在这一刻忽而完放下心来,不用再骗自己的亲人,不用再撒谎的感觉,真好。 457 “孙叔,对不起。” 宋千玦低着头满心歉意,却不后悔。 孙叔问她:“有做违背自己良心的事吗?有伤害到别人吗?” 宋千玦摇摇头。 孙叔松了口气:“那就好。” 听闻,宋千玦惊奇的抬起头:“孙叔你不怪我骗你吗?” 孙叔微露笑意:“你是我养大的,我知道你的性子,你已经这么大的人了,有些事应该自己做决定,我相信,你之所以选择骗我一定有你自己的原因,只要你没做违反乱纪违背天良的事,孙叔就不怪你。” 孙叔一席话让宋千玦彻底放了心,她咬着唇思虑一番:“孙叔,既然你现在知道了,我觉得我应该将事情真相告诉你,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我不想让你担心,也不想再继续骗你。” 握着茶杯的手抖了抖,孙叔明白,宋千玦选择将事情真相告诉他,这意味着她从现在开始已经真正拥有了知道自己身世的权利,尊重是互相的,选择也是互相的,而这一切正如他之前所说,宋千玦已经长大了,有些事他不能再瞒着她,更何况是在她已经察觉到不对劲的情况下。 孙叔原本打算将所有的秘密独自吞下,等到他死的那天再将这秘密悄无声息的带走。 他不知道宋千玦的父母如何想,反正对于他而言,宋千玦就是他的女儿,是他的亲人,他希望她能够永远开心快乐,而不是被数十年前的事情缠绕其中无法脱身,尽管为人子女自该为父母尽孝尽忠,孙叔却还是不希望宋千玦追究数十年前的真相。 当初那个害得宋千玦父母尸骨无存的人如今更是只手遮天,像他们这样的小老百姓,谈何报仇?说了也不过徒增烦恼,或许还会害了宋千玦,可这些就算孙叔闭紧牙关不说,已经起疑的宋千玦终究有一天总会知道,届时,他又要如何面对呢? 说与不说,孙叔陷入了两难。 孙叔两难,宋千玦也同样两难,她不想让孙叔为自己担心,可孙叔又已经知道了,末了,她咬咬牙,一狠心,还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简略的告诉了孙叔。 她说自己被宋亦阳找来做了宋家的千金小姐,现在已经嫁给了厉家的孙辈长子厉成,说厉家的人都对她很好,那白玉镯子就是厉老爷子元旦的时候送给她的。 听完宋千玦的话,孙叔渐渐瞪大了双眼,似乎不敢相信,问她:“你是说,你冒充宋家小姐嫁给了那个什么厉总?” 知道孙叔在担心什么,宋千玦连忙解释道:“宋亦阳说他真正的亲妹妹已经死了,我冒充她不会有危险。” “那往后呢?往后要是别人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做?” “不知道,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手里仍旧捏着照片,将自己该说的事都说完了,宋千玦转而再次提起照片上的事情,她指着笑容腼腆的小男孩问:“孙叔,这个男孩子,是我哥哥吗?” 孙叔从她手里拿过照片仔细端详了许久上面的人,始终未曾说话。 良久,孙叔的眼眶渐渐变得湿润起来,他将目光落在宋千玦身上,问道:“你真的想知道吗?” “想。” 宋千玦毫不犹豫的应下。 “那你先答应孙叔,不管接下来你听到什么,都一定不要冲动,有些事你就算追究,以你我的力量,什么都无法改变,可能还会因此招来杀身之祸。” 面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宋千玦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孙叔,我答应你。” 二十年前有个叫白头镇的地方,那时候国流行做小生意,白头镇便是在那个时候逐渐扩大,商业日趋繁茂,后来没几年白头镇就成了白头县,也成了当时国县城的示范县城。 那时候的酒店没有现在这么随处可见,更多的是消费极低的旅馆,整个白头县只有三家排得上星号的酒店,而宋千玦的母亲顾悦因为读过不少书,又长得最好看,于是就被招进了最好的酒店里当了大堂经理。 宋千玦四岁的这年,白头县已经连续三年被评为先进县城,上面来了消息说有大官要来视察工作,落脚地被安排在顾悦所在的酒店,当官的一再召集酒店里的负责人开了好几回会议,从吃食到住所,从服务到环境,挨个嘱咐了遍,说千万不能出什么事,白头县能不能争取到国家的扶持项目就看这一回。 作为酒店的大堂经理,宋千玦的母亲顾悦自然是首当其冲最重要提点的对象,好在顾悦干这一行也算颇有经验,酒店的负责人一再跟领导保证绝不会出岔子。 在千呼万唤中,上面来视察的领导终于下来了,其中最大的官老爷名字叫秦兴。 所有的事情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然而就在秦兴离去前的最后一晚,意外还是发生了。 秦兴当时喝了不少酒,顾悦作为大堂经理和酒店的门面自然要被领导叫去作陪。 先前工作繁忙,秦兴还未曾注意到顾悦,这会酒意正酣,又没有公事,心思自然就放松了不少,以至于他第一眼看到顾悦的时候就愣了神,倒不是因为顾悦真就倾国倾城惑人心,而是那时候秦兴将顾悦错看成了不要他的老婆,也就是秦妍舒那颇有骨气的妈。 原本两个女人是不像的,若真要说起来,也就轮廓三分相似,可彼时秦兴喝了酒,酒意正上头,哪里分得清眼前是谁? 虽然酒店负责人有意保顾悦,可架不住县城里领导的频频眼色,与自己的前途比起来,顾悦一个女人算什么? 那天晚上的饭局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毫不知情的顾悦被负责人派去给秦兴的房间送醒酒茶,这一送就没能出来...... 宋千玦的父亲宋山河是一名缉毒警察,在顾悦出事的这一晚,宋山河和队友在边境剿灭了一个制毒窝点,却因为对方似乎有了防备而损失了八名武警,抓住了里面一个重要人物,经过连夜审问,宋山河从这人口中得知了一个惊天秘密。 朗朗乾坤之下,竟然有代号为蝎子的大官和毒贩勾结制毒!而且就在他们的缉毒队里还有对方的卧底! 这是何等骇人的消息? 宋山河不敢声张,而那名重要人物也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带着从重要人物嘴里套出来的消息,宋山河趁着天黑再次偷偷返回了先前的制毒窝点,从那找到了一本毒贩还未来得及销毁的账目,其中记载了诸多大官跟毒贩的交易详情,而就在此时,队里的一名警察无故消失了。 宋山河知道,那个消失的人,应该就是对方派来的卧底。 因为不清楚对方的势力究竟渗透到哪里,宋山河一时之间不敢轻举妄动,但他知道,如果他不早日将账本送到自己信任的人手上,那人很快就会回来对他下手。 经过一番筛选和暗查,宋山河最后将代号为蝎子的目标定在了秦兴身上,真正让宋山河下定决定要跟秦兴斗一斗的,是在他知道顾悦被秦兴给睡了的时候。 没有男人能忍受这样的事情发生。 宋山河抱紧自己的妻子暗自下了决心,他一定要将秦兴的丑恶面露揭露出来。 人前衣冠,人后禽兽,形容的就是秦兴这样的败类。 顾悦也不是寻常女人,被秦兴欺负了她也没想着要死要活,她尚有爱人和孩子,得活下去,可是当宋山河将秦兴和毒贩勾结的事情告诉顾悦后,她没有丝毫的犹豫,表示自己支持宋山河的决定。 宋山河带着手里的账本和那毒贩留下的口供趁着天黑从白头县一路北上,准备去找自己曾经的大队长。 顾悦原本是在家照顾女儿宋千玦的,可她又实在放心不下宋山河,便将宋千玦交给邻居让邻居帮忙带几天,说他们夫妻二人很快就回来,安顿好宋千玦,顾悦带了些行礼义无反顾的追上了宋山河。 眼看二人就要到京都了,没曾想宋山河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们的车在高速上被从后面追上来的一辆货运卡车直接撞到了山道下的洪流里。 车子沿着陡峭的山坡一路翻滚而下,最后砸进奔腾的江河里,被滚滚洪水卷入死神的去处...... 而就在这事发生的半个小时后,京都的大队长带着人马赶了过来,可警察已经封锁了车祸现场。 一步之遥的距离,半个小时的时间,宋山河和顾悦就这样永远的离开了人世。 懊恼不已的大队长藏在山岗后对着车辆出事的地方磕了三个响头,铁骨铮铮的八尺男儿流了泪。 后来,大队长曾想方设法再次引秦兴露出破绽,可秦兴这只老狐狸自那之后行事谨慎了许多,这边大队长在暗中调查秦兴,那边秦兴却也在暗中调查宋山河当初进京究竟准备将手上的东西交给谁。 在彻底被秦兴查出来之前,已经摸清秦兴底细的大队长选在了这个时候隐退,不是他不想为兄弟报仇雪恨,而是秦兴的势力他就算拼上一条命也无事于补,甚至翻不出一丝涟漪。 如果连他都死了,这世上知道秦兴恶行的人就再也没有了。 大队长回到了白头县,此时的宋千玦已经六岁。 在宋山河跟顾悦消失的第三个月,宋千玦被搬家的邻居寄养到了当地的福利院,大队长从京都隐退后改名换姓直接到了白头县。 原本大队长是打算找到顾悦和宋山河曾收养过的一个小男孩儿将他和宋千玦一起带走,可等他回来的时候,那小男孩儿早已不知所踪。 在福利院大队长找到了宋千玦,小女孩儿长得乖巧美丽,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像极了她的父亲,眼角下还有颗殷红的泪痣。 他告诉小女孩她的父母已经远行,问她愿不愿意跟自己走,彼时年幼的宋千玦颇为认真的考虑了一番,奶声奶气的开口:“我愿意。” 于是大队长以宋千玦叔叔的身份将她带离了白头县,去了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 再后来,秦兴的官越做越大,而顾悦曾就职的那家酒店在档案上彻底消除了顾悦的存在,当地的领导也示意有关部门将宋家一家人从册子上除名,凡是曾跟在秦兴手下视察的人升官的升官,发财的发财,彼此都默契非常的忘记了被他们害死的年轻夫妻。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顾悦和宋山河,只有一些年纪大点的人会偶尔说起他们,说这两人一个白衣怒马品貌非凡,一个出水芙蓉玉质天成,都是曾惊艳时光的一对璧人...... 宋亦阳看着宋千玦心事重重的进去找了孙叔,一个小时后又失魂落魄的从里面出来了。 看出宋千玦不对劲,宋亦阳在车上问了她一句怎么了。 闻言,宋千玦忽然转过头直勾勾的盯着宋亦阳,眼神有些骇人。 宋亦阳被她看得后背发毛,眉头皱起:“有话就说。” “孙叔知道了。” 宋千玦突兀开口。 紧接着车里便是长久的沉默。 直到宋千玦下车,宋亦阳忽然从后面拉住她的胳膊:“你准备怎么办?” 缓缓侧过身,宋千玦俯视着驾驶位上的宋亦阳。 眼前曾让自己陷入不安恐惧的男人此刻正用一种担忧的眼神看着她,刹那间,两个人的身份好像互换了。 现在的宋亦阳是怕她的,怕她心有念头将一切拆穿,如此一来,刚有所好转的宋家便会再次跌入深渊。 若换做平日,宋千玦说不定还真会考虑宋亦阳担心的事,但现在她不会了。 当她知道自己父母的离世是秦兴一手导致的时候,为人子女,就算前路坎坷未知,她也决不会退缩。 身有血海深仇,怎能轻易退走? 盯着宋亦阳拉住自己的手,宋千玦忽而冲他扬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你放心,我始终都是厉家的少夫人。” 宋千玦的笑并没有任何问题,可宋亦阳就是莫名觉得哪里好像变了,那个笑容里掺杂了他看不懂的东西。 燕庭南岸。 厉成还没回来,宋千玦抱着大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里面正放着秦妍舒主演的偶像剧。 盯着秦妍舒那张脸,从前不知道就算了,可现在既然知道了,宋千玦不是白莲花更不是圣母,仇人的女儿,她做不到无动于衷,更何况秦妍舒还几次三番害得她差点没了性命。 茶几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458 宋千玦瞥了一眼,是厉成发来的消息。 陆遇说过,厉成这人一向讲究速度和效率,像发短信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他从来不做,有什么要说的话要交代的事都以打电话来进行。 这是宋千玦第一次收到厉成的短信,她点开未读。 “今晚可能要加班,为下周出差做准备,你一个人不要乱跑,想出去就带上巧姨。” 想了想,宋千玦啪嗒啪嗒在屏幕按出一串回复。 “今天怎么想起给我短信了?” 半晌,厉成没回她。 宋千玦忍不住又发过去:“不要太晚了,我等你回来。” 片刻,手机响起来,点开一看,只有简单的一个嗯字。 v·i的总裁办公室里。 盯着屏幕上宋千玦发来的消息,厉成不苟言笑的脸上竟忽而添了丝笑意。 我等你回来。 不过五个字,却让厉成忍不住心花微放。 有个人在等他回去。 曾经他以为工作才是这世上最让人感到满足和成就的事情,可现在他发现自己从前想错了。 厉成从未像现在这般如此急迫的想要早点做完工作,然后回家。 至于他发给宋千玦的短信,那是他删删减减犹犹豫豫好久才发过去的,几天前他无意间看到一句话,浪漫的短信是一个增进恋人感情的好办法,所以今天他在想要给宋千玦打电话的时候选择了发短信,他想知道,这句话是不是真的。 放下手机,宋千玦魂不守舍的上了楼。 身世真相来的太惨痛又太突然,她无法用语言形容自己当下的感受。 长了这样大,宋千玦从未想过自己的父母会是被人害死的,她一直以为孙叔口中的车祸只是一个意外,没想到却是有人蓄意谋杀。 她觉得,她应该好好想想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做。 厉成是半夜回来的,宋千玦果真还没睡,怀里抱着大圣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 听到门口的脚步声,宋千玦这才回过神,一侧头,厉成已经站在她面前了。 眼前的男人英俊挺拔,看着自己的眉目间都是温情,若是从前,宋千玦心里定是欢喜的,现在她也欢喜,可哽在她心中的刺始终无法让她再真正高兴起来,就算是厉成,也解不了。 双亲含冤死去,仇敌尚且逍遥法外,她如何能心安理得的苟活? 宋千玦面容疲累,虽然在看着笑自己,但厉成还是感觉到不对劲。 “怎么了?” 他问道。 “累了?” 宋千玦顺势点点头。 因为穿着睡衣,宋千玦脖颈间昨晚留下的吻痕清晰可见,想起昨夜的情形,厉成忍不住下腹一紧,以为宋千玦是昨夜累着了,他弯腰将人抱起来:“以后累了就自己睡,别等我了。” 宋千玦乖巧的偎在她怀里,没吭声。 第二天。 厉成走后,宋千玦主动约了秦修见面。 s市六环外的一家小饭馆里。 宋千玦要了个包间。 她面无表情的坐在秦修对面盯着秦修,看上去不太对劲。 秦修被她瞪得有些莫名,正要开口活跃气氛,却听到宋千玦忽地开口问他:“你就是当年照片上的小男孩对不对?” 闻言,秦修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他放下手中准备夹菜的竹筷,转而对上宋千玦的目光,语气沉沉。 “你都知道什么了?” 宋千玦不避也不让,语气笃定:“你不是秦兴的亲生儿子。” 秦修没说话。 “我不会让我父母白白牺牲,秦兴已经多活了二十年,他该死了!” 说这话的时候,宋千玦放在桌上的手握紧成拳,青筋暴起。 “你不要胡来!” 秦修看她这副模样,以为宋千玦被仇恨蒙了心,准备不管不顾了,当下忍不住出口劝阻。 渐渐放开手里的力道,宋千玦对上秦修的视线:“你放心,在秦家没完秦兴没死之前,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 半晌,秦修重重地叹口气,似是犹不死心,问:“那个男人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了?” 宋千玦微一点头:“孙叔就是当年我父亲要去京都找的那位大队长。” 事已至此,秦修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原本他并不打算让宋千玦知道这一切,他已经在秦家经营了十年,很快,只要宋千玦拿到艾西纳的资料,他再用这些资料跟安何做个买卖,届时,借用安何手下的势力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将秦兴绳之以法,一切本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可秦修千算万算没算到宋千玦会发现那张他保留在书房的照片,更没想到大队长会选择告诉宋千玦真相。 不过,如今宋千玦知道了也不算什么坏事,至少在艾西纳资料的这件事上,他不用再跟宋千玦像从前那样斗智斗勇,生怕这小丫头不配合他。 宋千玦不笨,秦修之前一直要她拿到艾西纳的资料,故此她明白这东西对秦修来说该是很重要,从前她不知道,还想着自己弄个假的糊弄秦修,现在想来,不由的庆幸幸好自己没那么做,否则,她岂不是害了秦修? 知道宋千玦对于自己为何会成为秦兴的儿子颇为疑惑,事已至此,秦修干脆也不瞒她,将自己这二十年来所做的一切都悉数告诉了宋千玦。 当年秦修的父母染病双亡后亲戚没人愿意收留他,那时候他才八岁,骨气颇重的孩子就这么顺着山沟的路离开了原来的小山村,一个人流浪到了白头县。 一个雨夜,秦修手里捏着冰冷的馒头站在街边一家已经歇业的餐馆外面躲雨,恰巧此时宋山河接顾悦下班回家,两个人见他穿着虽然破烂却很干净,白白瘦瘦的一张脸不像其他要饭的小叫花。 彼时顾悦刚生了宋千玦不久,许是做母亲的女人都容易心善,再加上考虑到家里的境况再养活一个孩子也不是什么难事,总之,八岁的秦修就这么被顾悦跟宋山河带回了宋家。 那时候秦修还不叫秦修,宋山河问他的名字,他只说有个小名儿叫小满,因为自己是二十四节气里小满那天生的,父亲就给他娶了这个名字。 宋山河又问他父亲姓什么,他说姓安,宋山河想了想继续说道:“男孩子只有小名可不行,这样吧,你双亲都不在了,我给你取个名字,你看行吗?” 秦修点点头。 “你姓安,就叫安鸿飞吧,鸿是鸿鹄的鸿,等将来长大了,做个胸怀博大的栋梁之才。” 从此以后,小满有了他的大名,叫安鸿飞。 顾悦的女儿两岁了,十岁的安鸿飞每次下学回来宋千玦总会跟在他身后咿咿呀呀口齿不清的唤他:“小满哥哥,小满哥哥......” 那时候安鸿飞一直以为,他找到了重生的地方,他和宋家人会一直这么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 然而命运总是无情的,一直到安鸿飞十二岁这年,宋千玦四岁。 秦兴的到来让白头县沸腾也让宋家彻底消失在了这里,安鸿飞逃学在顾悦就职的酒店知道了顾悦被秦兴欺负的事情,虽然那时安鸿飞年纪尚小,但有些东西他从那些大人的眼神里能看出来在顾悦身上发生的事情不是什么好事。 再后来,顾悦和宋山河双双车祸身亡,就这样,安飞鸿重生的家没了。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面对这样的事情能做什么?他什么也做不了,还像从前那样流浪吗? 离开前,安鸿飞从宋家带走了一张四个人的合照,然后他拿着这张照片一路吃尽苦头到了京都。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找秦兴,只知道自己不应该就这样放任仇人逍遥,他得为宋家枉死的恩人做些什么。 十四岁这年,安鸿飞无意间接触到一个权贵的浪子,这浪子那日喝多了,口里不把门,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他告诉安鸿飞有个姓秦的大官儿老婆跑了,连女儿也不认他,那大官就在外面找了女人想生儿子,结果那儿子是个短命鬼,夭折了,于是万念俱灰的大官儿准备托他爸帮忙找个干净孩子。 从这里开始,安鸿飞便意识到他的机会来了。 为了能接近秦兴,安鸿飞利用了身边一切关系,终于,功夫不有心人,他见到了秦兴,并以苦肉计得到了秦兴的信任。 从那以后,世上再无安鸿飞,只有秦兴的干儿子秦修。 时至今日,安鸿飞身上当初给秦兴挡子弹留下的痕迹依然清晰可见。 没有人能想象的到,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能为了给救命恩人报仇,是如何在仇家身边忍辱负重了二十年。 秦修回忆起这段往事的时候语调很轻,仿若真就只是在讲一个故事。 透过秦修的声音,宋千玦似乎真想起了自己年幼无知的小时候。 刹那间,眼前人变得亲密起来。 宋千玦忍不住出声喊了秦修一句小满哥哥。 时隔二十年,秦修从未想过有一天他还能从当年的小丫头嘴里听到这一句小满哥哥。 大概是天意吧,天意要让他俩为顾悦和宋山河报仇雪恨,所以才阴差阳错让他们二十年后再次相遇,秦修这样想。 过去的已经过去,没来的正在路上,还好他们认出了彼此,对于宋千玦来说,她有了三个能以命相换的人,而对于秦修来说,从此刻开始,宋千玦成为了他唯一的软肋。 天气愈发的寒冷,宋千玦和秦修从小饭馆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怕引起厉成的怀疑,两个人没敢多耽搁便往回赶路,分开的时候秦修给了宋千玦一个款式特别老的按键小灵通手机,叮嘱她,以后他们两人联系就用小灵通,一定不能让别人发现。 回去的路上,宋千玦想起秦修告诉自己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先拿到艾西纳的资料,料想厉成这会应该还没下班,宋千玦当即决定去一趟v·i。 她得先熟悉熟悉地形。 为了不引起厉成的怀疑,宋千玦特意先回了燕庭南岸趁巧姨不注意将自己先前的衣服换了下来,然后再重新打扮一般,又是一个时髦靓丽的少夫人。 冬日里的花园不用怎么修剪,再加上厉成本就喜欢天然的长势,是以最近很闲的张叔便被宋千玦叫去当了司机。 路上。 因着这半年来跟宋千玦已经熟悉了,张叔也不怕她,乐呵呵的跟宋千玦说话:“少夫人,你就这么空手去看厉总?” 闻言,宋千玦颇为不解,她哪回不是空手去的?哦,对了,上次她带了大圣。 瞥见宋千玦不解的神色,张叔笑着提醒她:“厉总最近总是加班,身子该是很辛苦,少夫人如果能带些东西去,厉总会很高兴的。” 张叔话音落下,宋千玦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在遇见厉成以前,宋千玦没谈过恋爱,更别提什么照顾男朋友嘘寒问暖之类的活,眼下得了张叔的提点,她这才反应过来,以前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这些。 张叔这话若放在宋千玦知道自己身世以前,那她肯定说什么都要这会再赶回燕庭南岸,亲手给厉成做些饭菜,然而现在的她,已经没有那个心思了,不是不爱厉成,而是她觉得,她如今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做,更何况这点微不足道的生活琐事厉成那样的大人物又怎么会在意呢? v·i。 厉成下周要出差,最近又快到年底,各个部门的活儿都快堆到厉成办公室门口了,所幸底下的人都还算能干,厉成这才不至于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因为心疼厉成的身体,周意欢每天都会让自家的厨师做好饭菜再派人送到v·i,宋千玦到的时候,厉成正一边浏览着各个部门的年终报表一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吃饭。 “你怎么来了?”看到宋千玦,厉成面上不露声色心底却很是惊喜,似乎没想到自己的小妻子会过来。 瞧了一眼厉成手边的工作,宋千玦收起自己的心思,她不能在厉成面前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对劲,否则,厉成会起疑的。 “这么晚才吃饭吗?” 宋千玦的语气里满是担忧。 将人揽到自己怀里,厉成已经放下了碗筷,他低着头一边看文件一边跟宋千玦解释:“本来没这么忙的,佟副总最近家里出了些事回去了。” 言下之意,他现在一个人做两个人的工作。 听到这,宋千玦的目光正好落到厉成手下的文件上,无意间瞥到艾西纳三个字。 459 在厉成怀里眼波几番流转,宋千玦顿时有了主意,她转过身跟厉成说道:“你先吃饭,我来帮你弄。” 厉成手上的动作一滞,侧过头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小妻子。 男人目光深邃,宋千玦忍不住心下一虚,难道厉成已经察觉到她的用心了? 片刻,就在宋千玦实在受不住厉成目光想要放弃这次机会的时候,厉成转而问她:“你会这些?” 似是不相信宋千玦还有这项技能。 闻言,宋千玦得意的冲厉成扬起下巴:“别小看我好吧?宋家虽然比不上你们厉家,但好歹也是个家族企业,我哥以前教过我。” 厉成似笑非笑的微一点头:“好,那你就试试。” 这一试宋千玦就停不下来。 她先前跟厉成说宋亦阳教过她这些东西,实则这些东西却是她从前在自己就职的公司学来的,她因着长得不错英语也好,曾经被自己的女老板带着出差去国外好几回,那女老板还挺重视她,很多东西宋千玦就是在那时候学会的。 镇定自若的从厉成手里接过文件,宋千玦坐的离厉成远了些,可当她看清这些报表后,顿时表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些报表都是管理层面的东西,更何况还是v·i这样的大集团,宋千玦当即犯了难。 她装作一副不肯认输的倔强模样,让厉成教自己。 有了宋千玦的相伴,厉成也乐得教她,而原本让他头大的一大堆文件在此刻已经变成了一种乐趣。 其实从前这些工作对于厉成来说也是乐趣,甚至还乐此不疲,可自从知道家里有个人在等着自己回去后,这种乐趣在厉成眼里渐渐就变了味道。 宋千玦原本以为核心资料厉成应该放在很隐秘的地方才对,可厉成大概对自己或者v·i的安保很有自信,他将有关艾西纳所有的东西都放在了他电脑的一个加密文件夹里,也就是说,只要宋千玦知道密码,她就能拿到这些数据。 贝拉还没跟v·i正式达成合作,艾西纳真正的绝密项目还在贝拉手上,宋千玦想,如果她比厉成先拿到这份资料...... 就在此时,厉成忽然跟宋千玦提了一句:“明天是v·i跟贝拉正式签约的日子,到时候公司会有个酒会,你跟我都得去。” 听闻,宋千玦先前心里的那点儿想法悉数化作了泡沫,这么点时间,她连怎么让贝拉带自己接近那些资料的理由都想不到。 两个人在办公室腻乎到了凌晨才收工回去,宋千玦一路心事重重,她怕被厉成看出来,只好装作自己困了的模样,倒在车上就开始假寐。 当天晚上,宋千玦确定厉成睡着了之后,她悄悄拿出秦修给自己的小灵通给秦修发了条短信。 “来不及了,v·i明天就要和贝拉签约,另想他法。” 很快,秦修那头回过来消息。 “没关系,在v·i将这批产品投入市场之前,我们都有机会,提醒你一句,秦妍舒最近和贝拉走得很近,她可能在想办法对你下手。” “知道了。” 背着厉成做这样的事,宋千玦如果说自己不害怕那是骗人的,但她别无选择。 稳了稳心神,宋千玦将信息删除干净放好,这才重又躺回厉成的怀里。 现在的厉成对宋千玦已经毫无防范之心,按理来说,像厉成这样的大人物,他该是谁都不会彻底放心才对,可他对宋千玦做到了。 英雄是英雄,但英雄都常常难过美人关,厉成也不例外。 宋千玦是爱厉成的,当她发现自己对厉成动心的那一刻就不想欺骗她,可她身不由己。 从孙叔那出来之前,孙叔本不同意宋千玦冒充别人身份嫁给厉成这事,可当宋千玦说出自己的计划后,孙叔沉默了半晌,终是同意了。 宋千玦跟安何只匆匆见过几面,她不了解这人到底什么底细,但她却知道,这人的身份神秘的很,厉成曾经派了人去查安何,结果除了百盛集团的头衔外,什么都没查到。 秦修想用艾西纳的绝密资料来换取安何对自己的支持,这样他才有机会能将秦兴一举拿下,宋千玦先前本不同意秦修这么做,况且她也没把握能从v·i神不知鬼不觉的拿走这些东西,她打算利用秦妍舒和自己的矛盾让厉家和秦家彻底结下梁子,如此一来,她和秦修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秦修当即笑她天真,问她:“你真以为厉老爷子会因为一个女人彻底跟秦家闹翻吗?你想想,秦妍舒三番五次想置你于死地,虽然厉老爷子面上对秦家咬牙切齿,可秦兴一登门一谢罪,这事还不就过去了,你可知道,厉老爷子为什么不敢真正动秦家?” 宋千玦仔细想了想秦修的话,试探的问道:“难道秦家背后还有什么人是厉家不能动的吗?” “倒不是说不能动,而是动了这人厉家也会跟着垮台。” “为什么?” “看过铁齿铜牙纪晓岚吗?” “看过,孙叔最喜欢看了。” 话说到这,宋千玦一怔,瞬间醍醐灌顶:“厉家和秦家背后的人就是相互抗衡的纪晓岚跟和珅?” 秦修点点头:“聪明。” v·i跟贝拉正式的合作开始了,在v·i庆功晚会上,贝拉穿的跟只花孔雀似的,宋千玦站在她旁边顿时衬得素雅了许多。 将贝拉拉到一旁,宋千玦上下打量一番贝拉,再回想起以往贝拉的衣品,忍不住问她:“你最近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问出这话,宋千玦已经做好了贝拉要跟自己唇枪舌剑的准备,谁知贝拉笑得花枝乱颤,嗔怪她不懂时尚。 想起秦修先前给自己提的醒,宋千玦开始拐着弯的试探贝拉:“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贝拉丝毫不给面子:“抢了我的初恋还让我评价你,你是来找给我找不痛快还是给你找不痛快?” 闻言,宋千玦嘁了一声,冲贝拉瘪瘪嘴,颇为挑衅的逗她:“嘻嘻,来打我呀,你打不着。” 宋千玦故意卖丑离去,因为她猛然间想起来,贝拉可是个天才,她还是不要铤而走险了。 盯着宋千玦的背影,贝拉冲她扮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啧啧啧,和秦妍舒比起来果然是个傻白甜,如果没有我,只怕你这个厉少夫人早就被秦妍舒玩死了。” 秦妍舒自那日接到厉成电话平白受了厉成一顿委屈后,整个人最近都陷入了难以名状的低落情绪里,她忽而开始审视自己这半年来的所作所为,再继而想起自己和厉成在一起的日子,最后又都将这一切归咎到了宋千玦身上。 总是,都是宋千玦的错,如果不是宋千玦,她不会和厉成走到这一步。 只要一想起这点,秦妍舒的情绪很快又会转变成愤恨。 贝拉先前跟秦妍舒提过可以跟秦家有其他合作,秦妍舒答应了,而且,她还趁贝拉不在的时候偷偷进了贝拉的实验室,拿走了贝拉新研发的项目资料。 秦妍舒将拷贝回来的东西放到自己的电脑上一看再看,可她到底不是干这行的,左看右看都没对那些数据看出什么来,不过这对于她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秦妍舒知道,如果这份资料经由宋千玦的手到了安何的手里,那么,到时候宋千玦就是有十张嘴都脱不了干系。 她要让宋千玦成为厉家人人厌恶的过街老鼠。 厉成出差了,v·i跟贝拉的合作也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宋千玦从陆遇那得到消息,v·i开年便要发布新产品,这意味着宋千玦必须得尽快拿到厉成电脑里的东西。 可厉成不在,她连进总裁办公室的正当理由都没有。 正当宋千玦苦于无计之时,秦妍舒主动送上了门。 秦修带来消息称秦妍舒已经提前拷走了贝拉电脑里的资料,但他一直不知道秦妍舒究竟将东西放在哪里,所以从秦妍舒那直接弄走资料的计划只得作罢,一直到秦修的人跟踪秦妍舒发现秦妍舒秘密约会了一位v·i的高层。 惊异于秦妍舒能如此轻松的将东西从贝拉那偷出来,秦修虽对此深表怀疑,但紧迫的现实已经不容他多做考虑,如果百盛真被厉成弄垮了,那他想借安何之力除掉秦兴的事将会变得遥遥无期,所以,艾西纳最新的科技项目只能由百盛来发布,否则,v·i将借势一再打压百盛。 宋千玦从秦修带来的关于秦妍舒和v·i高层见面的照片中认出,照片中的男人是v·i的后勤部经理。 秦妍舒拿着这么重要的东西究竟想给她挖什么坑呢? 厉成出差后的第四天。 v·i来了位欧洲的重要客户,这客户跟厉成是旧识,说上回自己是一个人,这次他想带着夫人游览s市,厉成不在,宋千玦自然就成了最佳人选。 陆遇和宋千玦带着客户跟他的老婆将s市好玩的好吃的好看的地方走了个遍,老客户这才意犹未尽的提起合作的事情。 厉成只要不在他的办公室除了陆遇谁也开不了,可就在老客户提出要签约的当天,陆遇因为a市分公司出了点问题不得不走,于是,签合同的重要任务就落到了宋千玦身上。 因为这笔生意关系到v·i新产品在北欧以后的具体发展,故此合同是厉成临走前亲自拟定的,只要老客户看了满意且盖了章签了字,合约便当场生效。 陆遇依着厉成的指示将办公室的密码告诉了宋千玦,宋千玦在办公桌上见到了厉成已经签好字的合同。 将心满意足的老客户夫妻俩送走后,宋千玦再次趁人不注意溜进了厉成的办公室。 虽然门上的密码她知道了,但厉成电脑的密码她又该从何处得到? 就在此时,陆遇的秘书忽然敲响了门。 “进来。” “少夫人,天华的刘总有事找您。” “找我?” 宋千玦颇为惊异,天华的刘总不就是前不久因为星海传媒招商而对宋亦阳黑脸的那老头儿吗?他怎么这时候来了? “知道了,我马上就来,你先带刘总去陆助理的办公室等我。” “是,少夫人。” 虽然不知道这个刘总到底找自己什么事,但宋千玦相信,秦妍舒先前勾搭上的那个后勤经理怕是要出场了。 不出宋千玦预料,就在她离开的十分钟后,后勤经理抱着个黑色的东西鬼鬼祟祟进了厉成的办公室,密码是他用高科技在宋千玦开门时隐秘录下来的。 将自己跟厉成一模一样的电脑换掉之后,后勤经理抱着厉成的电脑若无其事的走出了办公室,而监控室里关于这一段的画面自然是没有的。 送走天华的刘总,宋千玦原本打算直接回去,可她突然想起来自己的手机放在厉成办公室忘拿了,她不得不再次折回去取手机。 办公室里。 盯着厉成已经被人动过手脚的电脑,宋千玦的双唇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好戏就要开始了! 片刻后,厉成的“电脑”忽然亮了起来。 宋千玦绕过办公桌俯身去瞧那电脑,只见屏幕上出现了四个字。 “是否同意。” 底下一行绿色的星号。 宋千玦拖动鼠标,点击了屏幕上的“yes”。 很快电脑上便再次显出五个字。 “已传输完毕。” 而此刻坐在电脑另一端的安何跟秦妍舒盯着屏幕上“对方已同意”五个字一起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从这个时候开始,秦妍舒才觉得宋千玦不简单,至少这个女人的身份不会是她眼中的宋家千金小姐那么简单。 蹊跷,甚是蹊跷...... 两天后,陆遇从a市回来发现厉成的电脑被人掉了包,奇怪的是这本假电脑却向另一部电脑传输了艾西纳项目不少内部的真资料。 此事被陆遇瞒得很好,厉成让他暗中调查,但终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v·i的高层都知道了这件事。 有人提出来要调监控看看厉成出差后都有哪些人进过他的办公室,动过他的电脑。 这一查,就查出了宋千玦和那对北欧的客户,除此之外,监控里的画面表示,在北欧客户离开后,宋千玦又独自进过厉成的办公室。 一时间,厉家的少夫人成了出卖v·i商业机密最大的嫌疑人。 公司里有人乘乱提出要报警,一时间,各种流言蜚语纷至沓来。 有人说,宋千玦是百盛派来的间谍,她费尽心思嫁给他们的大老板为的就是艾西纳的项目,更有流言传出她跟安何狼狈为奸,两人暗情私通,给大老板带了绿帽子。 厉成是在出事的当天晚上赶回来的。 一下飞机,v·i高层的人都快把他手机打爆了,虽然他作为商业帝国的王,但这王后面还有一群功勋卓越的将领,他和这些人的关系就仿若君与臣,就算再雄才伟略的天子,也难敌群臣上谏,终会有所妥协。 燕庭南岸。 460 燕庭南岸。 这两天宋千玦再没去公司,一来陆遇不让她去,免得再惹口舌,二来,v·i那些自以为是的股东们见了她连牙龈都恨得直痒痒。 宋千玦从陆遇那得知厉成当天晚上就回来了,但他一直没有联系她,甚至没有回燕庭南岸。 一时间,宋千玦猜不准厉成究竟准备拿她怎么办,她只能静静等待。 这样的局面是宋千玦在决定铤而走险做这事的时候便预料过的,对于厉成她还是没忍住心尖泛酸,但对于自己的复仇计划,她是满意的。 当她在厉成办公室看到被动过的笔记本时她便知道,那里面的东西该是秦妍舒从贝拉那偷来的真正的绝密资料。 资料被盗的第三天上午,宋千玦终于等到了厉成的电话,电话里厉成的声音一如往常。 “准备一下,我让陆遇接你来公司。” “好。” 一个小时后。 v·i的大型会议室里。 所有的股东都来了,这里面多是宋千玦未曾见过的,他们一个个见着她,恨不能将她除之而后快。 独自一人坐在这些豺狼的对面,宋千玦面上的气势瞬间被削弱,尽管如此,她心里却极是安定,因为她知道,厉成会为她开脱,会为她找到真相。 不出宋千玦预料,厉成进门在看到自己的小妻子可怜兮兮一个人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和宋千玦坐到了一起。 对面的股东们显然没想到他们的厉总裁真如传说中那般如此宠爱这少夫人。 要知道,宋千玦犯下的罪责可是盗窃商业机密,要不是念着她的身份,这些人能直接报警将她送进监狱。 厉成的动作间接性表明了他的立场,这让股东们的脸色一度不太好看。 股东们原本想让佟副总来询问宋千玦,没想到却被厉成当场拒绝,理由是他的老婆只能他自己来问,别人没有插嘴的份。 什么叫权势? 面对厉成的要求众人不敢怒不敢言,这就叫去权势。 什么叫服众? 面对底下人的质疑,厉成的问题环环紧扣,丝毫不给宋千玦多加考虑的时间,这就叫服众。 “请问厉少夫人,事发当天,你为什么会来v·i?” 厉成问这话的时候没看宋千玦,他正襟危坐的盯着对面一群人,不偏不袒,光明磊落。 深吸了一口气,宋千玦也不矫情,并不为厉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审问自己而感到难堪,她把厉成一向淡然的语气学了七八分,将那天的情况娓娓道来...... 待宋千玦话音落下,厉成看了她一眼,随即接着说:“也就说,厉少夫人之所以进我的办公室是得了我的允许,现在艾西纳的资料被窃,如果各位想追究责任,不如就追究我的责任吧,毕竟是我将密码告诉少夫人的。” 厉成这话说的轻飘飘的,没有丝毫以权压人的派头,可底下一众股东还是纷纷感到了凛冽的杀气。 厉成是v·i的创始人,也是v·i董事会最高的决策者,现在他们仗着手上有点儿股权出了事就想弄一弄厉家的少夫人,这不是找死吗?虽然从表面上来看,的确是宋千玦的嫌疑最大,可也架不住他们的厉总护妻。 厉成一句话完了,顿时底下的一众人就坐不住了,他们渐渐收敛了先前要跟宋千玦算账的嚣张模样,开始表演大家对厉少夫人的这趟审问会议不过就是走个形式而已,希望厉总不要放在心上。 瞥一眼对面的众人,厉成端起面前的茶杯,瞧着漫不经心,缓缓开口道:“大家还有什么想问我夫人的吗?” “没有没有,少夫人表述清晰,这件事从头到尾我们已经大概清楚了,这跟少夫人绝对没有关系。” “是是是,少夫人和厉总夫妻恩爱,少夫人又怎么会做出有损v·i利益的事情呢?” “对对对,这肯定是有人想陷害少夫人,请厉总放心,我们一定将此事调查清楚,还少夫人一个公道。” 厉成颇为的满意地点点头:“诸位都是真心话?” “不敢对厉总有丝毫隐瞒。” 闻言,厉成原本散漫得双眸忽而变得像利剑般锋锐,他盯着带头要审宋千玦的中年男子一字一句道:“既然如此,以后倘若谁再让我听到有关少夫人的风言风语,休怪我厉成翻脸不认人。” 先前一众来势汹汹的股东们此刻都默契非常的别开了眼,不敢对上厉成的视线,只微低着头不再言语。 俗话说打一巴掌再给颗枣是上位者惯用的伎俩,厉成也不例外,他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做的不够妥帖,就算这些人面上瞧着不敢再造次,可这心里指不定怎么嘀咕他,堂堂v·i的厉大总裁,竟然以权压人,包庇自己的少夫人,这不是徇私枉法么? 想了想,厉成再次紧接着沉声说道:“当然,请诸位放心,这件事我厉成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毕竟这是公司所有人大半年的心血,我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胆敢在v·i挑拨离间,企图栽赃陷害的包藏祸心者!” 众人齐齐应了声是,厉成收回目光:“那就散会吧。” 为人下属者,最爱听的莫不是散会二字,但这回没人敢动,因为厉成坐在那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眼见着众人都不动,厉成眼皮一抬:“各位还有事?”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纷纷快步走出了会议室,生怕落在后面被厉总裁单独询问。 霎时间,会议室里只剩下厉成跟宋千玦两个人。 方才的情形以及厉成的所作所为,宋千玦要说自己不感动那是假的,今天这事如果不是厉成她还不知道会被这些人如何逼问,厉成虽也问她了,可那完是给她机会让她解释,连审问的审都算不上。 在厉成出差回来的第四天,在这个刚才还硝烟弥漫的办公室,两人终于对上了彼此的视线。 厉成曼妙深长的眸子里一片沉寂,片刻后身上的那点儿冷意化了些,他一抬手臂勾住宋千玦后腰,将她整个人带进自己怀里,问道:“刚才我当着那么多人问你,生气没?” 厉成的嗓音太过好听,像三伏天里缓缓淌过一渠甘泉,醇厚柔美,浇进宋千玦的心田,满是芬芳。 宋千玦忽而感到一丝愧疚。 厉成如此信她宠她,她却背着他利用他。 她明明知道这是秦妍舒给她设下的局,她却还是钻了,而厉成那被掉包的笔记本现在恐怕早已到了安何的手里。 而谋划这一切,帮秦修和宋千玦达成心中所想的人,不是他们自己也不是安何,而是那一心想要弄死宋千玦的秦妍舒。 最初的时候,秦妍舒找到安何再次提出要联手,想借此将宋千玦送进监狱,却殊不知安何早已跟秦修达成共识。 秦修故意让宋千玦在厉成办公室门口的密码上露出破绽,为的就是让秦妍舒的人能顺利掉包厉成的笔记本,这样一来,等厉成调查真相的时候自然就不关宋千玦的事。那后勤经理拿到东西出来不过十分钟便被厉成的人抢了去,秦妍舒虽对此颇有异议,但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也不跟安何多做纠缠。 再说秦妍舒在谋划这件事的初期,因为知道厉成工作电脑的密码自己猜不出,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想好了让人将电脑掉包,再把自己从贝拉那偷来的资料拷贝到了假电脑上。 而假电脑在进入到厉成办公室的第三分钟开始便会自己启动,并跳出宋千玦先前看到的那些页面,因为程序被秦妍舒找人重新设计过,所以这些操作都是自动的,不管宋千玦当时是否点击了屏幕上的“yes”,电脑里的资料都会自动发送给安何。 秦妍舒之所以会找人设计这一程序,是因为她料想宋千玦肯定不会把厉成电脑上的东西随便泄露出去,谁知,宋千玦却出乎了她的意料...... 眼下,厉成的电脑还有艾西纳的绝密资料都到了安何手上,安何紧绷了许久的弦终于得以缓缓,可冥冥中安何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了解的厉成不像是一个会这么轻易就着道的人,于是他不放心派了人去查,却仍旧什么也没查出来只知道现在的v·i已经开始流言满天飞,人心动摇。 除了处理日常事务,厉成已经组建了一支随时应对v·i各种突发情况的团队,他的电脑被窃,那里面装得是有关于最近这些项目的机密文件,一旦被泄露,那将会对v·i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更何况电脑里还有贝拉前些天发给他关于新科研项目的各种数据。 虽然百盛最近还没有什么动作,但厉成的第一直觉便是怀疑这一切都是安何下的手,可眼下他苦于没有证据,而百盛又按兵不动,他只得先勒令内部严查彻查,但查来查去都只一个结果,宋千玦的嫌疑最大,因为自始至终,只有她独自在厉成的办公室待过。 迟迟查不出更多的消息,而因为先前厉成明显偏袒宋千玦的行为,v·i内部人员从开始的不敢怒不敢言变成了背后的窃窃私语,员工们没事就聚在一起谈论宋千玦,说他们的厉总不知被这女人施了什么妖法,明明监控里已经清清楚楚的表明宋千玦就是那个泄露数据的人,可他们的厉大总裁就是不松口。 秦妍舒每日都会从后勤经理那打听v·i的情况,她本以为铁证如山就算厉成要包庇宋千玦也是不可能的,毕竟事关v·i那么多股东的利益,厉成再有能耐,总不会打算将这些股东得罪。 然而,秦妍舒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她没想到厉成会在股东大会上那般偏袒宋千玦,一副倘若追究宋千玦就是追究他的模样。 在此之前,秦妍舒的幻想是,事业和女人对于厉成来说,该是事业重要些才对,他毕竟是商业圈里的传说,倘若他这样的传说将事业看得比女人还重,那他就不会成为传说,可终究,江山和美人,厉成还是选了美人。 在此之前,秦妍舒还能安慰自己,厉成和宋千玦不过相识半年时间而已,能有多爱呢?当宋千玦触犯到厉家的切身利益时,厉成还会爱她吗? 事实证明,厉成会,不仅会,还愈发变本加厉的宠宋千玦,生怕她为了此事将气呕在心中,虽然厉成不会说,可是他擅长做,总是做一些能让宋千玦安心的事。 燕庭南岸。 又一天过去。 厉成回来的时候巧姨告诉他宋千玦在楼上休息,换上拖鞋,厉成轻手轻脚上楼推门了卧室的门。 隆冬的天气,房间里虽然开了地暖,可抵不住宋千玦不知何时推开了一扇窗,冷风直往里灌,她竟然还睡着了,大圣四脚朝天的躺在她背后,也睡得正酣。 看着大圣霸占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厉成本打算手动将小东西搬走,结果他手还没碰到大圣,大圣却比他先一步闭着眼用肉嘟嘟的小爪子做梦似的在空中胡乱抓了一把,顿时吓得厉成将手缩了回去。 小东西太可爱,他不忍弄醒它。 将大开的窗户关了些,厉成这才小心翼翼爬上床躺在了宋千玦另一边。 他盯着眼前女人安谧的睡颜,越看越好看,越看越喜欢,最后他忍不住低头在宋千玦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丝毫没被公司的烦心事减少了回家的乐趣。 迷迷糊糊意识到有人躺在了自己身边,宋千玦睁开惺忪睡眼就瞧见厉成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怔了片刻,实在受不住眼前男色的诱惑,宋千玦不由自主的往前贴了贴,在厉成两片形状优美的薄唇上印下了自己的痕迹。 厉成没动,依旧瞧着她。 退开些许距离,宋千玦一双猫瞳似的漂亮眼睛看向厉成,问他:“我是不是又惹麻烦了?” 握住那只在自己胸前乱戳的小手,厉成沉吟道:“我会还你清白的,相信我。” 一颗心颤了颤,宋千玦别开眼,不再看厉成,她将头埋进厉成的怀里,闷声闷气的又问:“你心里真的一点都不怀疑我吗?” 若是平常,宋千玦这样的问题厉成一定会不予理会,可现在情况不同,他怕宋千玦多想,这是他想要共度一生的女人,他不希望她因为这些事有丝毫的不安和难过。 461 至此,宋千玦不再言语。 “喵......” 忽然,宋千玦背后响起一声小奶音。 大圣醒了,似乎是知道自己不能打扰铲屎官的二人世界,大圣扭着小屁股蹦下了床,从微开的门缝里钻了出去。 宋千玦一直盯着大圣的动作,待她回过神来时,厉成倏而一个翻身将她轻轻压在了自己身下,醇厚温柔的嗓音在宋千玦低声道:“千玦,给我生个孩子吧。” 闻言,宋千玦整个人僵了片刻,她努力维持着脸上原有的表情,双手抵在厉成的胸口上,装模作样的微微噘着嘴:“我们不是说好两年内不要小孩的吗?我自己都还没玩够呢。” 丝毫没察觉到宋千玦的不对劲,厉成腾出只手来轻轻捏了捏她的脸:“你还想怎么玩?乖,生下来我养。” “可...可是我......” 见自己的小妻子还是哼哼唧唧的不答应,厉成干脆不再理会,他直接堵上身下人的一张樱唇,让人顾不得再拒绝。 半夜。 轻轻扒开厉成搂着自己的手,宋千玦腰酸腿软的下了床,她从茶几上端了杯水轻悄悄的进了卫生间。 轻车熟路的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药瓶,外面的包装纸上写着斗大的四个字:维生素c。 低头盯着自己手里的药片出神,宋千玦耳边不禁响起厉成那句“给我生个孩子吧。” 心头颤了颤,宋千玦终是一仰头将药片含着水咽了下去。 这是她自从厉成跟她亲热不再设防时就准备好的东西,维c片其实是byy。 她不是不想和厉成生个属于他们的宝宝,而是她现在没有资格可以带一个小生命来到这个世界,她还有很多事没做,她终究有一天要跟厉成坦白自己的身份,否则她一辈子都将提心吊胆,在这些事完成以前,她不希望有孩子羁绊自己。 第二天。 厉成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后,先前嚷着要查宋千玦的中年股东再次带着自己的人找到了厉成,说想要跟厉总谈谈。 厉成面无表情斜睨他一眼,随即垂眸一边给秘书递过来的文件签字,一边开口道:“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 听闻,那中年股东当下也不再客气,他一脸焦急的同厉成说:“厉总,这件事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对少夫人的名声也不好,我们得想个法子尽快把这事了结了。”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厉成依旧没抬头。 见状,中年股东壮着胆子开口:“厉总,是这样的,昨天内查部有人匿名往我的邮箱里发了一段视频。” 手中的笔一顿,厉成来了兴趣,眼神盯着中年股东,示意他往下接着说。 中年股东神神秘秘一笑:“我来的时候已经把视频转发到厉总邮箱了,厉总一看便知。” 十分钟后。 中年股东心满意足地步出了厉成的办公室。 而厉成紧随其后找来了陆遇。 “厉总,先前监控室被故意减掉录像我们已经恢复了七成。” “还需要多久的时间?” “最多两天。” “好,我知道了,还有,刚才姓王的给我邮箱发了一段视频,你来看看。” “是。” 姓王的股东交给厉成的视频里面有一段关于美术部林总监在厉成出差后曾在厉成办公室无故转悠的录像,而这个林总监的大伯和姓王的股东一向不对付,两个人都各自持了v·i百分之十的股权,虽然在公司大事上两人看着和和气气,实则暗地里却经常较劲,所幸这种较劲没影响过公司的利益,相反还效益不错,故此厉成一直对两人之间的明争暗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回,王股东不知是哪里想不开,竟然要趁着这件事准备栽赃林老头,要不是厉成暗中派了陆遇背着所有人单独调查整件事,只怕他还真会因为这个造假的视频要开始怀疑林总监,如果他一旦对林总监起了疑心,那么在林总监背后的林股东也会跟着一起被怀疑,届时,这姓王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厉成虽然一向鼓励员工竞争,但他鼓励的是良性竞争,绝不是这样栽赃陷害的把戏!姓王的老东西这回究竟是哪里想不开?还是说又被谁利用了? 所有人都知道自从出事后厉成就一直在勒令公司的内查团队要快准狠的查出事情真相,然而这些天内查部什么都没能查出来,反而是王股东拿着内查部匿名人士发给他的视频来找了厉成,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厉成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清理一下v·i的垃圾了,以至于让某些人钻了空子,连内查部都开始拉帮结派受到污染! 厉成并不打算在这时候拆穿王股东,也配合地由着王股东自导自演,在内查部没消息的这几天,他背地里却是早就让陆遇着手从别处调查了,而他也正好借这个机会将v·i换换血,也算杀鸡给猴看一回,否则这些人真将v·i当成自家的企业可以任由他们把玩! 暗夜天下是s市最大的地下酒吧,也是最大的贩卖各种消息的去处,传闻中,这里的消息和秘密,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买不到的,唯一的条件是你有没有足够的钱来支付这些消息。 来这里的客人都会被要求戴上面具才能进去,当然了,为了保密,大多数客人都会自觉戴好面具,毕竟能来这里的人,想要的东西一般都不大能拿上台面来说。 秦妍舒是第一回来这里。 她和助理各自带了白蛇和青蛇的面具,因为是公众人物,再加上自己身份特殊,所以秦妍舒不得不万分小心。 她是来买关于宋千玦的消息的。 起因是前不久她的助理回家探亲了一趟,无意间在一家小饭馆的外面先后看到了乔装打扮的宋千玦和秦修从里面走了出来,两人出来后离去前还冲彼此点了点头。 秦妍舒原本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直到几天前她从一位娱记那无意间听到厉成曾半夜在秦家公子的家里抱出了厉家少夫人,当然,这种权贵的新闻他们一般都不敢爆出来,只能内部当做消遣。 一时间,秦妍舒直觉发现不对劲,再加上宋千玦在厉成办公室主动在笔记本上点击了“yes”,这一桩桩一件件加起来,虽然不知道厉成在这里究竟知道多少,但秦妍舒已经明白,宋千玦这个女人绝不简单! 明里暗里跟宋千玦斗了这么久,秦妍舒现在已经学会了忍耐和收敛,有句话叫吃一堑长一智,而她的直觉告诉她,要想抢回属于自己的厉成,只有弄清楚宋千玦身上的谜团,这将是她最大的机会。 说来也巧,秦妍舒和助理扮作的白蛇青蛇刚一入场就遇见了“许仙”,“许仙”长得高壮结实,往那一站直接堵住了“白蛇”秦妍舒的去处。 这地方充斥着三教九流高低贵贱,秦妍舒本着不想引起麻烦的心思也不和许仙正面交锋,她自觉往后退了几步,打算从另一条道走,谁知“许仙”却不肯轻易放过她。 再次堵住秦妍舒的去路,“许仙”不知从哪变魔法似的弄出把折扇,三九腊月的天气里愣是要装潇洒,折扇一转,一股冷风扑面而来。 秦妍舒瞧见“许仙”露在外面的唇往上扬了扬,随即便听那人问她:“娘子这是要往何处去?” 一旁的“青蛇”小助理倒还真配合,她颠颠的将“白蛇”秦妍舒护到身后,笑吟吟的说道:“先生就不要在这打趣我们了,大家都身有要事才会来这地方,还请先生不要为难我们。” 闻言,“许仙”又摇了摇手里的扇子,秦妍舒注意到这人虽然生得高大强壮,露在外面的皮肤呈暖色调,可他指节匀称漂亮,肌肤细腻,不像下九流之人。 察觉到秦妍舒在看着自己,“许仙”忽地往前靠近了一步,小助理被他吓得连连后退。 “你...你这人...你到底想做什么?” 并不搭理小助理,“许仙”的视线一直放在秦妍舒身上,他朝秦妍舒轻声问道:“娘子有什么事要打听的?不如跟为夫的说说。” 藏在面具下的脸色变了变,秦妍舒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她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来:“先生真是说笑了,一个面具而已,岂能当真?” 闻言,“许仙”毫不客气的俯下身倏而将脸凑近了秦妍舒,笑眯眯的逗她,一副登徒浪子的口吻:“反正迟早都是我的人,娘子就不必害羞了。” 秦妍舒自然没来到此人会如此应她,一时间怔了怔,待她反应过来,一双手猛地将“许仙”推离自己,终是难再维持笑脸,秦妍舒瞪了一眼“许仙”,留下一句神经病转身离去,而“许仙”也没再跟上来。 一个小时后,在暗夜天下的顶级包房里,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将秦妍舒和交易者的录音恭敬的递给了“许仙”。 听完录音,半晌后,“许仙”吩咐手下人:“先按着她说的去查一查厉家少夫人的底细,查到了先别告诉这位女士,等我的命令。” “是,先生。” 转眼见距离厉成电脑被盗已经过去了一周的时间,v·i内部的谣言也愈演愈烈,陆遇手里掌握的那截被人特意剪掉的监控录像在昨晚半夜已经彻底被恢复了,而今天,是厉成先前跟董事会许下承诺查清真相的最后一天,否则宋千玦就要真的开始要以盗窃商业机密罪接受警厅的调查了。 今天的厉成跟以往的不大一样,但哪里不一样宋千玦也说不上来,直到厉成说要带她去公司。 宋千玦虽不知厉成跟董事会立下的军令状,但她天资聪颖,像是猜到了什么事似的,她笑眯眯的朝厉成点点头。 v·i会议室。 因着今天是查清真相的最后一天,所有的股东都到齐了,当厉成带着宋千玦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底下的人齐刷刷的站起身来,目光纷纷落在了两人身上:“厉总好,少夫人好。” 瞥了眼众人,厉成沉声道:“都坐吧。”然后不经意间厉成看了眼先前给他邮箱发视频的王股东。 这老头儿瞧着甚是春风得意,那天之后厉成为了不打草惊蛇,特意让人对在v·i工作的所有林家人半真半假的查了个遍,姓王的老东西知道了一直在心里暗爽到今天。 所幸林家人还算稳,厉成这么查他们,他们也不在关键时刻给厉成拖后腿,反而极其配合。 宋千玦坐在了陆遇以往的位置,陆遇站在厉成身边打开了投影仪。 底下各怀鬼胎的人在此刻不由自主的绷紧了脑海里的那根弦,是与非,成与败,就看今天了。 似乎是察觉到底下人连呼吸都轻了不少,厉成一直游移在鼠标左键的手忽而顿了顿,在公司一向不苟言笑的他难得缓了缓神色,好整以暇的盯着一片人,直到大家都被他盯得不自在了,他这才正色开口。 “各位,作为v·i的最高负责人,对于这次项目艾西纳的资料和数据被人盗窃,我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在这里,我先跟大家道个歉。” 说完,厉成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弯腰给所有人鞠了一躬。 宋千玦知道,作为上位者,这是厉成向底下人发难追究时必不可少的过程,他得先带头表明因为自己给v·i带来利益损失的一种态度。 做完这些,厉成这才直起身,他的双眸不再和善,转而变得犀利起来,眼中的神色渐渐渡上一层让人胆寒的冷意。 偌大的会议室里,霎时间针落有声。 再次将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坐着的王股东,厉成一边用鼠标点开了幕布上的文件夹一边说道:“我知道,诸位为了公司近几日肯定都吃不下饭睡不着觉,都希望内查部能尽早将真正的内鬼揪出来。” 说到这,厉成顿了一下,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片刻,扫了一圈在座董事会的人,他继续不紧不慢的开口:“但是!各位,我今天要告诉大家一个不好的消息,我们的内查部!一直让我引以为傲的v·i内查部,竟然开始拉帮结派构陷他人!我想问问在座的每个人,究竟什么时候开始,内查部变成你们明争暗斗的场地了?!” 462 厉成话音落下后,会议室更加安静了,董事会的人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没人敢看厉成,而先前还洋洋得意的王股东这会已经满头大汗,因为他发现自己越听厉成这话越觉得不对劲,而厉成接下来果然没让他松口气。 “前几天有人给我看了段视频,说是内查部匿名发给他的,里面的内容呢,我跟大家大概说一下,视频的主人公是我们美术部的林总监,剪的是林总监在我出差的这段世间内三番五次在我办公室门前流连的内容,这其中有一天呢,还拍到林总监抱着台笔记本进过我的办公室。” 厉成此话一出,所有的人瞬间沸腾了,纷纷盯着林股东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只有林股东始终稳如泰山般不动声色,任由身边人指指点点,再看王股东,会议室的温度不算高,他的额间却已经挂上了一层密密匝匝的汗珠,就连双手都忍不住微微发抖。 瞥了眼姓王的老东西,厉成低头用鼠标将先前的文件夹点开,继而面无表情的说道:“我知道内查部对这件事情一直没什么进展,所以我另外派了陆遇来调查,正好趁着现在大家都在,我就和各位一起看看陆遇为这件事找来的真相。” 先前被剪掉和造假的监控视频已经被陆遇找人完恢复,恢复的视频内容很短,只有十分钟,而这十分钟里,记录的便是那日在宋千玦走出厉成办公室后后勤经理掉包厉成电脑的所有经过。 当场一片哗然。 姓王的股东已经明显坐不住了,他不停的擦着额头的汗,目光更是不敢和厉成相对。 末了,许是受不住心里的煎熬,王股东唰一下站起身来,他放在桌上的双手焦灼的缴在一起,鼓足了勇气看向厉成,颤抖着唇说道:“厉...厉总......” 王股东一句话结巴着没说出来,厉成却寡着一张脸打断了他:“坐下,先听我说完。” 于是,王股东只好又战战兢兢的坐了回去。 二人之间这一串的动作神色下来,眼尖的聪明已经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 会议室的氛围渐渐变得凝重危险起来,见已经差不多了,厉成决定速战速决,他站起身来背对着众人,看着前方幕布上还在循环播放的监控视频,他忽地一抬手将桌上的茶杯猛地扫到了地上。 “啪!” 尖利刺耳的瓷器破碎声穿透了隔音极好的墙壁,惊得外面走廊上一众人心下一紧。 也不管身后人都是什么反应,厉成依旧背着大家,可他的声音里明显暗含了怒意,听上去气得不轻。 “内查部里面的沟沟角角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以前我念着大家都是为了公司利益我不开口,但现在!你们却逼得我开口!我知道,这里的人多是十年前跟着我一起创立v·i的公司元老,算来大多有功,近几年v·i发展越来越好,也难免有些人动了歪心思,小打小闹我可以不计较,就当大家良性竞争,可我绝容不下有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栽赃陷害他人! 我当初成立内查部的目的是为了让公司内部的环境一直保持公平,公义,既然现在内查部的人已经不能做到这一点,那就都给我滚蛋!记住,我念着大家都是多年的熟人,给彼此留个脸面,这次内查部究竟是谁和董事会的人勾结剪出了这段试图诬陷林总监的视频!记住,我只给你们三个小时的时间,一旦过时,不管是谁我都会将他送进监狱! 还有,当初举荐后勤经理的人我希望你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这种胆敢盗窃商业机密的人你是怎么招进来的?!至于内查部,一个不留!我会让陆遇重新组织合适的人选。” 厉成平日里是少言寡语的,他鲜少在公司当着员工的面说这么多话,年纪大点当初跟着厉成一起走过来的某些公司元老回忆起来,他们的厉总上一回一次说这么话的时候还是v·i成立不久接到第一单的那天,没想到厉总第二次在公司费这么多口舌竟已是十年后内查部大换血的今天,只能说,这回这些人触到了厉成的逆鳞,想来大老板是真真气极了,否则也不会对他当初倾注了不少心血的内查部动手。 当初掉包厉成电脑的后勤经理是没有资格参加股东大会的,是以,当他知道厉成在股东大会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放出了他作案的过程时,他的上司已经带着警察来抓他了。 后勤经理倒也还算镇定,他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冲以前提拔过自己的上司道了句谢,然后转身在所有人鄙视的目光里步履平缓的走出了v·i大楼。 站在大厅的门口,后勤经理最后深深地看了眼这个他人生理想开始的地方,他感到非常的心痛和难过,却不后悔,又或者说,当他决定为秦妍舒做这件事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这一幕随时到来的准备。 他难过心痛的是自己从此再也不能回到这里,不后悔的是他有幸为秦妍舒效劳了一回,哪怕代价是自己后半辈子的名声和一切...... 姓王的股东这回是真完了,厉成以三倍的价钱将他手上百分之十的股权买了回来,也就是说,从此以后,王家跟v·i再也没有半点关系。 当听到v·i后勤部长被抓入狱的消息时,秦妍舒腿一软差点摔倒,大概是两人都没料到厉成的动作会这么快,他们连后续计划都还没商量过。 想起自己这段日子以来为了能栽赃陷害宋千玦费了如此多的心神,到头来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秦妍舒不禁只剩一阵苦笑,而对于她来说更糟糕的事情是,安何告诉她,不管是厉成电脑里的东西还是她为了陷害宋千玦从贝拉那拷贝来的绝密资料,都是假的。 也就是说,她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利用了贝拉,结果真相却是贝拉反过来耍了她。 将自己手上掌握德科研项目的真正数据和v·i接手艾西纳的负责人交接后,贝拉来s市的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了,她知道厉成和宋千玦都是聪明人,所以她也不点破,临走前只跟宋千玦说:“你可欠我个人情啊,记住了,下次我来找你还。” 闻言,宋千玦怔了片刻,随后反应过来,她了然一笑向前走了两步,伸手抱住贝拉,笑眯眯的开口道:“好,我记住啦,欢迎你尽快来找我。” 回去的路上。 宋千玦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她没想到贝拉对秦妍舒早有防范,导致秦妍舒从贝拉那拿走的资料是假的,就连厉成电脑里的东西也是假的,这么一来,宋千玦先前以为的一石二鸟之计,算是失败了。 她原本想到的是借秦妍舒的手将艾西纳的资料和数据拿给安何,再利用厉成相信她,肯定会彻查此事,到时候秦妍舒就会败露,如此一来,她便能坐收渔利,没曾想,居然是假的。 463 “你在做什么?” 忽地,熟悉的男人声音将宋千玦吓了一个激灵。 她慢慢转过身去,目光落在门口秦修的身上。 手里拿着相框,宋千玦神色复杂又慌张,一张唇嗫喏了好几回终是什么都没说。 倒是秦修着了急,平日里那副和煦温暖的模样不见了,双眸勃然变色,大步上前猛地将相框从宋千玦手里夺过来,然后开口教训她:“宋小姐,难道您不知道不可以随便动别人的东西么?” 闻言,宋千玦回过神来,她不顾秦修面色不善,一双大眼睛死死地盯着秦修,厉声问他:“你到底是谁?这照片你从哪里来的?” 楼下大厅里。 秦修和宋千玦相对而坐,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互不相让,末了,还是秦修先认输。 从嘴角扯出一丝笑,秦修又恢复了往日里那副温和的模样,他站起身问宋千玦想喝点什么。 宋千玦没吭声,只依旧盯着他。 秦修耸耸肩:“女孩子还是喝红茶的好。” 说完秦修转过身去向厨房,一边走一边继续说道:“以后不要随便横穿马路,今天要不是我及时刹车,你这条小命就没了。” “你究竟是谁?” 猛地,宋千玦的声音在秦修背后响起。 因为没听到有人跟过来的声音,故此秦修一直以为宋千玦在客厅,当下就被惊了一回。 看着悄无声息就到了自己跟前的宋千玦,秦修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片刻,回过神来,他将手里的红茶递给宋千玦,提醒道:“你现在自身难保,还有心情管这照片的事?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这么做,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些事,不该你知道就不要刨根问底,知道了,反而徒增烦恼。” “可那是我爸妈!还有,你上回为什么要带我去祭拜那座无字墓碑?你究竟是谁?你接近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宋千玦倏地出声喝住秦修,一连问出好几个问题。 闻言,依旧不为所动的秦修做了个封口的动作:“我有权保持沉默,还有,宋小姐,擅自闯入我书房的人是你,你不觉得你现在的态度很过分吗?” 秦修话音滑落,宋千玦冷哼一声:“是吗?既然如此,那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就到此结束,艾西纳的绝密资料你别想从我这得到,当然,你也尽可以去跟厉成揭穿我的身份,大不了鱼死网破!” 宋千玦神情严肃,语气坚定,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秦修竟就真被她唬住了,秦修倒不是害怕宋千玦不帮自己,而是担心宋千玦一激动做出什么事来暴露了她自己的身份。 另一边。 厉成先前让陆遇去查经由宋千玦出事的马路进城的可疑车辆,眼下陆遇已经排查了这段时间内所有的车辆,终于将目标锁定在了三辆车,而这其中一辆车牌号的主人是秦修。 想也没想,凭着直觉,厉成决定第一时间去找秦修。 不知为何,秦修给厉成的感觉很不对劲,从上次秦修来望京楼救秦妍舒的时候,他和宋千玦之间的互动便隐隐让厉成感到不对,两个人虽然都在极力掩饰,可现在细想来,根本就不像第一次见面的人,可那时厉成并未多想,只一心念着给宋千玦出出气,好让秦妍舒死了心。 秦修的私人住宅极为隐秘,鲜少有人知道这个地方,可厉成还是找上门来了,他甚至连电话都没给秦修打。 两个身高差不多的大男人站在门口,已经完堵住了门框。 没有旁的话,厉成的脸色沉的骇人,盯着秦修开门见山就是一句:“人在哪?” 秦修瘪瘪嘴,让出条道来:“这可不关我的事,是少夫人自己横穿马路撞了我的车,我原本打算带少夫人去医院的,但转念一想,以少夫人的身份要是被人认出来了,恐怕有损她的声誉,所以我就只能带她来这了,厉总一定要明察。” 秦修话音落下,厉成抬脚就进了门,只见宋千玦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盘腿坐在沙发上,神情凝重。 直到听见秦修高声唤了句少夫人,宋千玦这才回过神,垂下的双眸里赫然出现一双腿。 宋千玦认得这鞋的主人,是厉成找来了。 她有些发懵的抬起头来看着厉成,终于,厉成冷肃的神情敛了敛,一直为宋千玦提着的心放了回去,朝她伸出手,轻语道:“该回家了。” 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情,宋千玦抹了抹脸,很是委屈的开口:“腿软,站不起来了。” 没有丝毫的犹豫,厉成弯下腰一把将宋千玦抱入怀里,紧接着大步离开了秦修的家,过程中没看秦修一眼,直到一双脚踏出秦修的门槛,这才背对着秦修冷冷的警告:“秦先生,这样的事我不希望再有下次,如果有,你大可以拿秦家赌一赌。” 说完,厉成带着宋千玦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可宋千玦却一直在厉成的怀里一直盯着秦修。 凌晨三点。 燕庭南岸。 厉成将宋千玦从车里抱进客厅,再抱上楼,过程中他抿紧了双唇一言不发,直到将人放在床上,这才微微露出一丝缝隙,给宋千玦留下一句“好好休息”,随后不顾宋千玦的挽留摔门离去。 书房。 烟雾缭绕的房间里飘着一股浓重的烟味,厉成指间的烟支明明灭灭,一根接着一根,面前快要满出来的烟灰缸两个小时前还是空的。 闭上双眼,厉成的脑海里是宋千玦坐在秦修家沙发上的场景,在这之前,厉成从未感觉到自己是如此敏感多疑的人,或者说,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因为宋千玦变成这样的人。 他知道自己该相信宋千玦,也知道宋千玦跟秦修没什么,可他就是介意,介意自己的老婆被别的男人带回家,不管是什么理由他都说服不了自己不去在意。 宋千玦眼看着厉成丢下自己走了,这让她想起不久前,两人之间的冷战就是这么开始的,可眼下宋千玦实在没心思去想儿女情长,她躺在床上反复回想着在秦修那看见的老照片。 秦修铁了心,任凭她怎么威胁逼问,依然什么都没跟她说,可秦修越是这样,宋千玦就越是想知道,那照片里的男女是她记忆中早已模糊的父母,可秦修为何会有她父母的照片?如果照片里的小男孩儿是秦修,那为什么秦修又会变成秦兴的儿子秦妍舒的哥哥?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隐约间,宋千玦感到这里面的事情不简单,秦修不说,不代表别人不知道,或许,她可以去找孙叔问一问。 打定主意,宋千玦正要伸手去关壁灯,就在此时,极细小的一声咳嗽传入她的双耳。 厉成又在抽烟了。 “咚咚咚......” 书房的门被人敲了三下。 厉成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随后睁眼看向桌上的时钟,已经凌晨四点了。 厉成没出声,可外面的人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弃,敲门的声音还在继续,终于,厉成叹了口气,语调里不无疲惫。 “进来吧。” 他从门口站着的人开口道。 “啪嗒”一声。 宋千玦走了进来。 厉成看她一眼,将指间的烟灰抖落一截:“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 宋千玦一边说一边伸手将厉成指间的烟支夺了过来,然后摁在烟灰缸里,厉成也不动作,就那么看着宋千玦。 四目相对,宋千玦微微噘着嘴:“你以后要是再随便不理我,我就也不理你了。” 厉成没说话。 眼波几番流转,宋千玦换了个方法,她笑眯眯的绕过书桌双手背在背后居高临下的盯着厉成,颇为得意的问:“厉先生,你是不是吃醋了?” 厉成还是没说话,眼神却变得危险起来。 宋千玦解释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秦修家里了,我跟他什么都没有,正要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就来了,不信你可以检查。” 这话说出来有怀疑厉成不相信自己的嫌疑,可宋千玦是故意这么说的,她知道自己能轻易撩拨厉成,也知道自己这样做的后果,但她丝毫不怕,她现在心里乱得很,慌的狠,换句话说,她总觉得自己和这个男人很快就要走到尽头。 她就是要让厉成狠狠地抱她,狠狠地爱她欺负她,只有这样,她才能感觉自己被这人珍视,被这人需要,被这人正在爱着。 不出宋千玦所料,厉成一晚上惴惴不安的情绪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他猛地起身搂住宋千玦贴紧了自己,因为太着急连卧室都不愿意回,办公桌上的物什落了一地...... 情到深处,厉成深长的双眸里盛满了宋千玦的倒影,他终于将那句一直膈应在自己心头的问题问了出来。 “爱不爱我?” 闻言,宋千玦愣住了。 又是狠狠一用力,厉成继续问:“说,爱不爱我!” 这回,宋千玦听清了,也反应过来了,她捧住厉成的脸,凝视着厉成的眼睛,抖着声音开口回应。 “...我爱你......喜欢你...不想离开你......我爱你...” 绵绵不绝的爱语在厉成耳边回荡,宋千玦每说一句爱他就深吻他一次,厉成从未感觉到爱情是这样让人心情愉悦的一件事。 他爱的人在怀里,他要的心在心里。 宋千玦被厉成抱走后,秦修一个人坐在她先前的位置上发了一整晚的呆。 他想这数十年来的一切,也想宋千玦,想她临走前看自己的眼神。 盯着手里的照片,秦修不由自主的抚了抚上面的小女孩儿。 当年宋千玦父母出事的时候宋千玦还不记事,而秦修刚满十岁,小丫头抱着他哭着喊着要找妈妈......没想到一转眼当初跟在他身后呀呀学语的小丫头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他人妻。 秦修说不上来此刻的心情,他想,如果没有当年的意外,他和宋千玦该是青梅竹马,或许,她会喜欢他也不一定,就像长大后的自己对长大后的她一见钟情一样。 翌日。 昨晚某人撩拨的狠了,厉成一直折腾到天亮才放过宋千玦,精疲力尽的小女人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肚子饿的咕咕叫。 厉成不知什么时候走的,宋千玦迷迷糊糊下了楼,巧姨正在不远处的花园里逗大圣玩儿,看到宋千玦的身影,大圣撒开欢的奔向了她。 小家伙已经长大了些,可看着还是个小毛球,一双圆瞪瞪的猫瞳眼巴巴的瞅着宋千玦,在她的脚下支棱着身子扒拉她的裤脚,想要她抱。 虽然腰酸腿软,可心情颇好的宋千玦还是弯下腰抱起了大圣,小家伙在她怀里一下就老实了,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像是许多天没见着似的,惹得宋千玦一连亲了它好多下。 巧姨笑眯眯的走进来,手里拿着根逗猫棒和几根小鱼干儿,看着一人一猫温声说道:“这猫儿最喜欢少夫人了,每次只要听到少夫人的声音连最爱吃的小鱼干儿都不要了。” 宋千玦抿着嘴笑,暗自庆幸圣诞夜幸好将大圣捡回来了,不然这么可爱的小东西她到哪里去找? 巧姨在厉家伺候了快二十年,自然知道主子们的状况,她估量着宋千玦起床的时间,提前为她做好了最爱的蟹黄豆花和蟹黄汤包,再配上几个小菜,这一顿饭下来宋千玦总算恢复了元气。 吃饭的时候大圣一直在宋千玦怀里盯着她的动作,好几回瞥见宋千玦夹菜的姿势小东西不由自主的就张开了嘴,看见大圣这副馋猫样,宋千玦一边乐一边安抚小东西:“大圣乖啊,这些东西你都不能吃,不是我抠门哦。” 可大圣哪里听得懂这话?趁宋千玦一个不注意伸出萌萌的小猫爪往面前的盘子里抓了一把,随后迅速撤回舔起了自己的小猫垫,等宋千玦发现的时候大圣冲她吐了吐舌头,胡须上是偷吃的痕迹。 托宋千玦的福,宋亦阳最近混得很是风生水起,爱屋及乌,厉成宠爱宋千玦,连带着宋家都得道升天,厉成不仅将艾西纳的股份送了百分之三十给宋亦阳,还将星海传媒即将开拍的三个开年大戏给宋亦阳分了一杯羹,政府的绿地项目厉成都没让宋亦阳参与,因为他知道那个不挣钱,绿地公园不过是厉家用来向上面表忠心用的,除了这个不挣钱的,其他的但凡能有点甜头的项目宋亦阳多多少少都有份,这些加起来,足以让曾经濒临破产的宋家翻身。 如今的宋亦阳再也不是半年前那个苦苦支撑宋家的独子,他心力交瘁的日子在厉成看清自己对宋千玦的心后便一去不返了,曾对宋家落井下石看玩笑的那些人遇着了宋亦阳,都得恭恭敬敬的叫他一声宋总,更有甚者直接上门送礼,拐弯抹角的也想跟厉家搭上边,但宋亦阳统统不予回应,礼他不收,人来了他就好酒好菜招待,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一点不拿架子,可就是不松口。 眼下宋亦阳刚忙完手上的工作,正打算小憩片刻,没想到宋千玦的电话打了过来。 “喂?” “我想见孙叔。” 宋千玦开门见山。 宋亦阳沉默了几秒:“有什么事吗?” “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时间长了孙叔会起疑的。” 思虑片刻,宋亦阳开口道:“还是老地方,二十分钟后我来接你。” 挂断电话,宋亦阳将自己的秘书叫进来嘱咐了几句,然后拿起车钥匙离开了写字楼。 宋亦阳原本是想宋千玦见孙叔的,他甚至有过背着宋千玦想让孙叔彻底消失的打算,可这样的念头也仅仅一闪而过,因为他明白,宋千玦是因为孙叔的存在所以才受制于自己,他依靠宋千玦从厉成那得到了诸多好处,如果他在这个卸磨杀驴,宋千玦很有可能会做出让他船毁人亡的事情来。 路上。 宋亦阳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宋千玦说着话,虽然冬天大家都穿得厚实,可宋千玦脖颈间不经意露出的吻痕还是晃了宋亦阳的眼。 只要一想到自己千挑万选的这个“亲妹妹”真的得到了厉成的宠爱,宋亦阳就从心底里觉得不可思议,他时不时的从后视镜里瞥一眼宋千玦。 不可否认,宋千玦是个美人,可这世上的美人多了,见惯了山珍海味的厉家太子爷是看上宋千玦哪一点了呢? 这样想着,宋亦阳的心思难免跑偏,他先前还是偷偷观察宋千玦,这会已经光明正大的打量起副驾驶上的人来。 察觉到宋亦阳的目光,宋千玦头也不转,盯着前方声音冷冷的问他:“看什么?” “你说,厉成究竟喜欢你什么?” 闻言,宋千玦怔了怔,宋亦阳这话问得她无法作答,末了翻了个白眼:“无聊。” 自讨没趣的宋亦阳再不多言,现在的宋千玦已经今非昔比,不是他能轻易拿捏的了,不仅不能轻易拿捏,还轻易招惹不得,唯恐这小姑奶奶半路撂挑子不干。 蔬果厂里。 这个时间断孙叔还没下班,宋亦阳拿了钥匙直接先进了孙叔的屋,她等不及从柜子里找到了当年的老相册。 这屋里现在孙叔的东西,是宋亦阳将宋千玦和孙叔掳到s市后又派人回去将他需要的所有东西秘密搬过来的,连同老相册也搬了来。 宋千玦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翻过这本相册,她只知道孙叔鲜少在她面前提起她的父母,若她问起,孙叔也只用车祸二字含糊盖过去,后来宋千玦就干脆了不问了,可在秦修那见到照片之前,她从未怀疑过什么。 翻开老旧的相册,直到最后几页,宋千玦才看到她想要的东西。 除开秦修那的照片,老相册里还有三张不同的,每张照片的主人公都一样,一对夫妻,一双幼儿,其中一张是宋千玦过两岁生日,照片的背面有一行娟秀的字体,上面写着:“今天是宝贝的两岁生日,爸妈祝宝贝生日快乐,平安健康。” 抚摸着照片上的字体,不知怎的,宋千玦忽然就落了泪,从她记事就知道自己没有爸爸妈妈,只有一个叔叔,别的小朋友受了委屈还能在妈妈怀里撒娇,而她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的消化掉。 再后来有人说她是没人要的野孩子,宋千玦当场玩命似的跟那同学打了场架,自己没受多少伤,倒是那同学鼻青脸肿的带着家长找上门来,当孙叔问清缘由后,二话没说就将前来讨理的同学赶出了家门,转而告诉宋千玦做的对,也告诉她,天下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她也曾是爸妈手心的宝贝。 从那以后,时至今日,宋千玦再没埋怨过自己的父母,因为孙叔的那句话她始终记在心底,每个人都会死去,每个人都会离开这个世界,她也曾是父母的心头肉。 “千玦?你怎么来了?” 孙叔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沙发上的宋千玦回过神来,手里抱着相册一脸伤感的看向孙叔。 瞥见宋千玦手里的东西,孙叔一滞,连忙上前将相册从宋千玦手里夺了过去,颇为不悦的呵斥她:“好端端地怎么拿这东西出来了?” 见孙叔的动作,宋千玦也不拦他,眼神却坚定非常,想了想如果自己问出来可能会面临的后果,片刻,她打定主意,什么都没有自己亲生父母的消息重要。 如果她没有在秦修那看见照片,或许对于自己父母的事她会此生不再提起,但现在既然叫她看见了,她生而为人女,自该弄清楚。 相册被重新翻出来,自己养大的闺女如今又这么看着自己,孙叔不笨,他知道,宋千玦有话要问自己,而且这话,他可能不回不行。 给孙叔倒了杯茶,宋千玦状似无意的问道:“孙叔,你知道照片上的小男孩儿去哪里了吗?” 宋千玦装作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模样,孙叔也不主动戳穿,反而问她:“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了?” 从宋千玦手里接过茶杯,孙叔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宋千玦的神色。 “我昨天在一个人那看见了这张照片。”? 464 说完,宋千玦不再跟孙叔绕圈子,她直接将先前取出来的照片亮了出来。 孙叔惊了惊,还是没回宋千玦,他的目光落在宋千玦手腕的白玉镯子上,若有所思道:“千玦,你老实告诉孙叔,这半年来你到底在做什么工作?” 没想到孙叔反将自己一军,宋千玦一时语愕,反应过来后还是往常那套说辞。 “我就在外企上班,也就是你现在工作的这家厂的总公司。” “那你手上的白玉镯子怎么回事?” “这...这是客户为表感谢送我的。” “客户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看来这客户家里不是一般的有钱。” “我们公司是外企,客户都是大集团的老板,这点东西对于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孙叔步步紧逼,宋千玦面上回答的还算滴水不露,可心里却忍不住开始忐忑,甚至有意无意的想要将自己手上的镯子藏起来,是她大意了,来的时候忘记把这东西拿下来,孙叔曾经是干刑警的,和他的同事破获过多起文物走私案,所以,对于她手上这白玉镯子的价值该是十分明了。 从小到大,宋千玦几乎没在孙叔面前撒过谎,前段时间因为孙叔这个人心性简单,所以也没怎么问过宋千玦,现在孙叔察觉到了不对劲,开始怀疑宋千玦一直在骗他了。 此刻若坐在自己对面的人不是孙叔,宋千玦一定会丝毫不露破绽的将这事圆过去,但现在不行了,孙叔已经对她起了疑,她要是再说下去会越说越慌,到时候漏洞百出。 末了,宋千玦干脆不看孙叔的眼睛,她低头把玩着腕子上的手镯,没底气的强调:“这真是我客户送我的东西。” “没骗我?” “嗯。” 宋千玦点点头。 一阵沉默过后,孙叔叹了口气:“那你跟我说说,厉少夫人是怎么回事?” 孙叔一句话在宋千玦脑海里激起千层浪,她顿时愣在原地心乱如麻。 孙叔是怎么知道的?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除了他还有别的人知道这件事吗? 越想越不安,越想越害怕,宋千玦的脸色瞬间惨白,她本试着想要跟孙叔解释,可嗫喏了半晌一个字都没吐露出来。 见宋千玦这副模样,孙叔也舍得不为难她,只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今天早上出去厂子外面买点儿东西,正好在路边看到那液晶屏上在放早间新闻,说是政府招商要将北边的山头开发成绿地公园,我在那上面见着你和一个小伙子站在一起,他们叫他厉总,叫你厉少夫人。” 孙叔神色沉静,面容一如往常,没有丝毫蕴怒,仿佛自己刚才不过说了件在普通不过的事情。 一切来得如此突兀,宋千玦除却最开始的慌乱渐渐就静了下来,许是受孙叔的影响,原本在孙叔面前一直提心吊胆的她在这一刻忽而完放下心来,不用再骗自己的亲人,不用再撒谎的感觉,真好。 “孙叔,对不起。” 宋千玦低着头满心歉意,却不后悔。 孙叔问她:“有做违背自己良心的事吗?有伤害到别人吗?” 宋千玦摇摇头。 孙叔松了口气:“那就好。” 听闻,宋千玦惊奇的抬起头:“孙叔你不怪我骗你吗?” 孙叔微露笑意:“你是我养大的,我知道你的性子,你已经这么大的人了,有些事应该自己做决定,我相信,你之所以选择骗我一定有你自己的原因,只要你没做违反乱纪违背天良的事,孙叔就不怪你。” 孙叔一席话让宋千玦彻底放了心,她咬着唇思虑一番:“孙叔,既然你现在知道了,我觉得我应该将事情真相告诉你,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我不想让你担心,也不想再继续骗你。” 握着茶杯的手抖了抖,孙叔明白,宋千玦选择将事情真相告诉他,这意味着她从现在开始已经真正拥有了知道自己身世的权利,尊重是互相的,选择也是互相的,而这一切正如他之前所说,宋千玦已经长大了,有些事他不能再瞒着她,更何况是在她已经察觉到不对劲的情况下。 孙叔原本打算将所有的秘密独自吞下,等到他死的那天再将这秘密悄无声息的带走。 他不知道宋千玦的父母如何想,反正对于他而言,宋千玦就是他的女儿,是他的亲人,他希望她能够永远开心快乐,而不是被数十年前的事情缠绕其中无法脱身,尽管为人子女自该为父母尽孝尽忠,孙叔却还是不希望宋千玦追究数十年前的真相。 当初那个害得宋千玦父母尸骨无存的人如今更是只手遮天,像他们这样的小老百姓,谈何报仇?说了也不过徒增烦恼,或许还会害了宋千玦,可这些就算孙叔闭紧牙关不说,已经起疑的宋千玦终究有一天总会知道,届时,他又要如何面对呢? 说与不说,孙叔陷入了两难。 孙叔两难,宋千玦也同样两难,她不想让孙叔为自己担心,可孙叔又已经知道了,末了,她咬咬牙,一狠心,还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简略的告诉了孙叔。 她说自己被宋亦阳找来做了宋家的千金小姐,现在已经嫁给了厉家的孙辈长子厉成,说厉家的人都对她很好,那白玉镯子就是厉老爷子元旦的时候送给她的。 听完宋千玦的话,孙叔渐渐瞪大了双眼,似乎不敢相信,问她:“你是说,你冒充宋家小姐嫁给了那个什么厉总?” 知道孙叔在担心什么,宋千玦连忙解释道:“宋亦阳说他真正的亲妹妹已经死了,我冒充她不会有危险。” “那往后呢?往后要是别人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做?” “不知道,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手里仍旧捏着照片,将自己该说的事都说完了,宋千玦转而再次提起照片上的事情,她指着笑容腼腆的小男孩问:“孙叔,这个男孩子,是我哥哥吗?” 孙叔从她手里拿过照片仔细端详了许久上面的人,始终未曾说话。 良久,孙叔的眼眶渐渐变得湿润起来,他将目光落在宋千玦身上,问道:“你真的想知道吗?” “想。” 宋千玦毫不犹豫的应下。 “那你先答应孙叔,不管接下来你听到什么,都一定不要冲动,有些事你就算追究,以你我的力量,什么都无法改变,可能还会因此招来杀身之祸。” 面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宋千玦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孙叔,我答应你。” 二十年前有个叫白头镇的地方,那时候国流行做小生意,白头镇便是在那个时候逐渐扩大,商业日趋繁茂,后来没几年白头镇就成了白头县,也成了当时国县城的示范县城。 那时候的酒店没有现在这么随处可见,更多的是消费极低的旅馆,整个白头县只有三家排得上星号的酒店,而宋千玦的母亲顾悦因为读过不少书,又长得最好看,于是就被招进了最好的酒店里当了大堂经理。 宋千玦四岁的这年,白头县已经连续三年被评为先进县城,上面来了消息说有大官要来视察工作,落脚地被安排在顾悦所在的酒店,当官的一再召集酒店里的负责人开了好几回会议,从吃食到住所,从服务到环境,挨个嘱咐了遍,说千万不能出什么事,白头县能不能争取到国家的扶持项目就看这一回。 作为酒店的大堂经理,宋千玦的母亲顾悦自然是首当其冲最重要提点的对象,好在顾悦干这一行也算颇有经验,酒店的负责人一再跟领导保证绝不会出岔子。 在千呼万唤中,上面来视察的领导终于下来了,其中最大的官老爷名字叫秦兴。 所有的事情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然而就在秦兴离去前的最后一晚,意外还是发生了。 秦兴当时喝了不少酒,顾悦作为大堂经理和酒店的门面自然要被领导叫去作陪。 先前工作繁忙,秦兴还未曾注意到顾悦,这会酒意正酣,又没有公事,心思自然就放松了不少,以至于他第一眼看到顾悦的时候就愣了神,倒不是因为顾悦真就倾国倾城惑人心,而是那时候秦兴将顾悦错看成了不要他的老婆,也就是秦妍舒那颇有骨气的妈。 原本两个女人是不像的,若真要说起来,也就轮廓三分相似,可彼时秦兴喝了酒,酒意正上头,哪里分得清眼前是谁? 虽然酒店负责人有意保顾悦,可架不住县城里领导的频频眼色,与自己的前途比起来,顾悦一个女人算什么? 那天晚上的饭局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毫不知情的顾悦被负责人派去给秦兴的房间送醒酒茶,这一送就没能出来...... 宋千玦的父亲宋山河是一名缉毒警察,在顾悦出事的这一晚,宋山河和队友在边境剿灭了一个制毒窝点,却因为对方似乎有了防备而损失了八名武警,抓住了里面一个重要人物,经过连夜审问,宋山河从这人口中得知了一个惊天秘密。 朗朗乾坤之下,竟然有代号为蝎子的大官和毒贩勾结制毒!而且就在他们的缉毒队里还有对方的卧底! 这是何等骇人的消息? 宋山河不敢声张,而那名重要人物也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带着从重要人物嘴里套出来的消息,宋山河趁着天黑再次偷偷返回了先前的制毒窝点,从那找到了一本毒贩还未来得及销毁的账目,其中记载了诸多大官跟毒贩的交易详情,而就在此时,队里的一名警察无故消失了。 宋山河知道,那个消失的人,应该就是对方派来的卧底。 因为不清楚对方的势力究竟渗透到哪里,宋山河一时之间不敢轻举妄动,但他知道,如果他不早日将账本送到自己信任的人手上,那人很快就会回来对他下手。 经过一番筛选和暗查,宋山河最后将代号为蝎子的目标定在了秦兴身上,真正让宋山河下定决定要跟秦兴斗一斗的,是在他知道顾悦被秦兴给睡了的时候。 没有男人能忍受这样的事情发生。 宋山河抱紧自己的妻子暗自下了决心,他一定要将秦兴的丑恶面露揭露出来。 人前衣冠,人后禽兽,形容的就是秦兴这样的败类。 顾悦也不是寻常女人,被秦兴欺负了她也没想着要死要活,她尚有爱人和孩子,得活下去,可是当宋山河将秦兴和毒贩勾结的事情告诉顾悦后,她没有丝毫的犹豫,表示自己支持宋山河的决定。 宋山河带着手里的账本和那毒贩留下的口供趁着天黑从白头县一路北上,准备去找自己曾经的大队长。 顾悦原本是在家照顾女儿宋千玦的,可她又实在放心不下宋山河,便将宋千玦交给邻居让邻居帮忙带几天,说他们夫妻二人很快就回来,安顿好宋千玦,顾悦带了些行礼义无反顾的追上了宋山河。 眼看二人就要到京都了,没曾想宋山河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们的车在高速上被从后面追上来的一辆货运卡车直接撞到了山道下的洪流里。 车子沿着陡峭的山坡一路翻滚而下,最后砸进奔腾的江河里,被滚滚洪水卷入死神的去处...... 而就在这事发生的半个小时后,京都的大队长带着人马赶了过来,可警察已经封锁了车祸现场。 一步之遥的距离,半个小时的时间,宋山河和顾悦就这样永远的离开了人世。 懊恼不已的大队长藏在山岗后对着车辆出事的地方磕了三个响头,铁骨铮铮的八尺男儿流了泪。 后来,大队长曾想方设法再次引秦兴露出破绽,可秦兴这只老狐狸自那之后行事谨慎了许多,这边大队长在暗中调查秦兴,那边秦兴却也在暗中调查宋山河当初进京究竟准备将手上的东西交给谁。 在彻底被秦兴查出来之前,已经摸清秦兴底细的大队长选在了这个时候隐退,不是他不想为兄弟报仇雪恨,而是秦兴的势力他就算拼上一条命也无事于补,甚至翻不出一丝涟漪。 如果连他都死了,这世上知道秦兴恶行的人就再也没有了。 大队长回到了白头县,此时的宋千玦已经六岁。 在宋山河跟顾悦消失的第三个月,宋千玦被搬家的邻居寄养到了当地的福利院,大队长从京都隐退后改名换姓直接到了白头县。 原本大队长是打算找到顾悦和宋山河曾收养过的一个小男孩儿将他和宋千玦一起带走,可等他回来的时候,那小男孩儿早已不知所踪。 在福利院大队长找到了宋千玦,小女孩儿长得乖巧美丽,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像极了她的父亲,眼角下还有颗殷红的泪痣。 他告诉小女孩她的父母已经远行,问她愿不愿意跟自己走,彼时年幼的宋千玦颇为认真的考虑了一番,奶声奶气的开口:“我愿意。” 于是大队长以宋千玦叔叔的身份将她带离了白头县,去了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 再后来,秦兴的官越做越大,而顾悦曾就职的那家酒店在档案上彻底消除了顾悦的存在,当地的领导也示意有关部门将宋家一家人从册子上除名,凡是曾跟在秦兴手下视察的人升官的升官,发财的发财,彼此都默契非常的忘记了被他们害死的年轻夫妻。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顾悦和宋山河,只有一些年纪大点的人会偶尔说起他们,说这两人一个白衣怒马品貌非凡,一个出水芙蓉玉质天成,都是曾惊艳时光的一对璧人...... 宋亦阳看着宋千玦心事重重的进去找了孙叔,一个小时后又失魂落魄的从里面出来了。 看出宋千玦不对劲,宋亦阳在车上问了她一句怎么了。 闻言,宋千玦忽然转过头直勾勾的盯着宋亦阳,眼神有些骇人。 宋亦阳被她看得后背发毛,眉头皱起:“有话就说。” “孙叔知道了。” 宋千玦突兀开口。 紧接着车里便是长久的沉默。 直到宋千玦下车,宋亦阳忽然从后面拉住她的胳膊:“你准备怎么办?” 缓缓侧过身,宋千玦俯视着驾驶位上的宋亦阳。 眼前曾让自己陷入不安恐惧的男人此刻正用一种担忧的眼神看着她,刹那间,两个人的身份好像互换了。 现在的宋亦阳是怕她的,怕她心有念头将一切拆穿,如此一来,刚有所好转的宋家便会再次跌入深渊。 若换做平日,宋千玦说不定还真会考虑宋亦阳担心的事,但现在她不会了。 当她知道自己父母的离世是秦兴一手导致的时候,为人子女,就算前路坎坷未知,她也决不会退缩。 身有血海深仇,怎能轻易退走? 盯着宋亦阳拉住自己的手,宋千玦忽而冲他扬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你放心,我始终都是厉家的少夫人。” 宋千玦的笑并没有任何问题,可宋亦阳就是莫名觉得哪里好像变了,那个笑容里掺杂了他看不懂的东西。 燕庭南岸。 厉成还没回来,宋千玦抱着大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里面正放着秦妍舒主演的偶像剧。 盯着秦妍舒那张脸,从前不知道就算了,可现在既然知道了,宋千玦不是白莲花更不是圣母,仇人的女儿,她做不到无动于衷,更何况秦妍舒还几次三番害得她差点没了性命。 茶几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宋千玦瞥了一眼,是厉成发来的消息。 陆遇说过,厉成这人一向讲究速度和效率,像发短信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他从来不做,有什么要说的话要交代的事都以打电话来进行。 这是宋千玦第一次收到厉成的短信,她点开未读。 “今晚可能要加班,为下周出差做准备,你一个人不要乱跑,想出去就带上巧姨。” 想了想,宋千玦啪嗒啪嗒在屏幕按出一串回复。 “今天怎么想起给我短信了?” 半晌,厉成没回她。 宋千玦忍不住又发过去:“不要太晚了,我等你回来。” 片刻,手机响起来,点开一看,只有简单的一个嗯字。 v·i的总裁办公室里。 盯着屏幕上宋千玦发来的消息,厉成不苟言笑的脸上竟忽而添了丝笑意。 我等你回来。 不过五个字,却让厉成忍不住心花微放。 有个人在等他回去。 曾经他以为工作才是这世上最让人感到满足和成就的事情,可现在他发现自己从前想错了。 厉成从未像现在这般如此急迫的想要早点做完工作,然后回家。 至于他发给宋千玦的短信,那是他删删减减犹犹豫豫好久才发过去的,几天前他无意间看到一句话,浪漫的短信是一个增进恋人感情的好办法,所以今天他在想要给宋千玦打电话的时候选择了发短信,他想知道,这句话是不是真的。 放下手机,宋千玦魂不守舍的上了楼。 身世真相来的太惨痛又太突然,她无法用语言形容自己当下的感受。 长了这样大,宋千玦从未想过自己的父母会是被人害死的,她一直以为孙叔口中的车祸只是一个意外,没想到却是有人蓄意谋杀。 她觉得,她应该好好想想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做。 厉成是半夜回来的,宋千玦果真还没睡,怀里抱着大圣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 听到门口的脚步声,宋千玦这才回过神,一侧头,厉成已经站在她面前了。 眼前的男人英俊挺拔,看着自己的眉目间都是温情,若是从前,宋千玦心里定是欢喜的,现在她也欢喜,可哽在她心中的刺始终无法让她再真正高兴起来,就算是厉成,也解不了。 双亲含冤死去,仇敌尚且逍遥法外,她如何能心安理得的苟活? 宋千玦面容疲累,虽然在看着笑自己,但厉成还是感觉到不对劲。 “怎么了?” 他问道。 “累了?” 宋千玦顺势点点头。 因为穿着睡衣,宋千玦脖颈间昨晚留下的吻痕清晰可见,想起昨夜的情形,厉成忍不住下腹一紧,以为宋千玦是昨夜累着了,他弯腰将人抱起来:“以后累了就自己睡,别等我了。” 宋千玦乖巧的偎在她怀里,没吭声。 465 第二天。 厉成走后,宋千玦主动约了秦修见面。 s市六环外的一家小饭馆里。 宋千玦要了个包间。 她面无表情的坐在秦修对面盯着秦修,看上去不太对劲。 秦修被她瞪得有些莫名,正要开口活跃气氛,却听到宋千玦忽地开口问他:“你就是当年照片上的小男孩对不对?” 闻言,秦修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他放下手中准备夹菜的竹筷,转而对上宋千玦的目光,语气沉沉。 “你都知道什么了?” 宋千玦不避也不让,语气笃定:“你不是秦兴的亲生儿子。” 秦修没说话。 “我不会让我父母白白牺牲,秦兴已经多活了二十年,他该死了!” 说这话的时候,宋千玦放在桌上的手握紧成拳,青筋暴起。 “你不要胡来!” 秦修看她这副模样,以为宋千玦被仇恨蒙了心,准备不管不顾了,当下忍不住出口劝阻。 渐渐放开手里的力道,宋千玦对上秦修的视线:“你放心,在秦家没完秦兴没死之前,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 半晌,秦修重重地叹口气,似是犹不死心,问:“那个男人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了?” 宋千玦微一点头:“孙叔就是当年我父亲要去京都找的那位大队长。” 事已至此,秦修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原本他并不打算让宋千玦知道这一切,他已经在秦家经营了十年,很快,只要宋千玦拿到艾西纳的资料,他再用这些资料跟安何做个买卖,届时,借用安何手下的势力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将秦兴绳之以法,一切本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可秦修千算万算没算到宋千玦会发现那张他保留在书房的照片,更没想到大队长会选择告诉宋千玦真相。 不过,如今宋千玦知道了也不算什么坏事,至少在艾西纳资料的这件事上,他不用再跟宋千玦像从前那样斗智斗勇,生怕这小丫头不配合他。 宋千玦不笨,秦修之前一直要她拿到艾西纳的资料,故此她明白这东西对秦修来说该是很重要,从前她不知道,还想着自己弄个假的糊弄秦修,现在想来,不由的庆幸幸好自己没那么做,否则,她岂不是害了秦修? 知道宋千玦对于自己为何会成为秦兴的儿子颇为疑惑,事已至此,秦修干脆也不瞒她,将自己这二十年来所做的一切都悉数告诉了宋千玦。 当年秦修的父母染病双亡后亲戚没人愿意收留他,那时候他才八岁,骨气颇重的孩子就这么顺着山沟的路离开了原来的小山村,一个人流浪到了白头县。 一个雨夜,秦修手里捏着冰冷的馒头站在街边一家已经歇业的餐馆外面躲雨,恰巧此时宋山河接顾悦下班回家,两个人见他穿着虽然破烂却很干净,白白瘦瘦的一张脸不像其他要饭的小叫花。 彼时顾悦刚生了宋千玦不久,许是做母亲的女人都容易心善,再加上考虑到家里的境况再养活一个孩子也不是什么难事,总之,八岁的秦修就这么被顾悦跟宋山河带回了宋家。 那时候秦修还不叫秦修,宋山河问他的名字,他只说有个小名儿叫小满,因为自己是二十四节气里小满那天生的,父亲就给他娶了这个名字。 宋山河又问他父亲姓什么,他说姓安,宋山河想了想继续说道:“男孩子只有小名可不行,这样吧,你双亲都不在了,我给你取个名字,你看行吗?” 秦修点点头。 “你姓安,就叫安鸿飞吧,鸿是鸿鹄的鸿,等将来长大了,做个胸怀博大的栋梁之才。” 从此以后,小满有了他的大名,叫安鸿飞。 顾悦的女儿两岁了,十岁的安鸿飞每次下学回来宋千玦总会跟在他身后咿咿呀呀口齿不清的唤他:“小满哥哥,小满哥哥......” 那时候安鸿飞一直以为,他找到了重生的地方,他和宋家人会一直这么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 然而命运总是无情的,一直到安鸿飞十二岁这年,宋千玦四岁。 秦兴的到来让白头县沸腾也让宋家彻底消失在了这里,安鸿飞逃学在顾悦就职的酒店知道了顾悦被秦兴欺负的事情,虽然那时安鸿飞年纪尚小,但有些东西他从那些大人的眼神里能看出来在顾悦身上发生的事情不是什么好事。 再后来,顾悦和宋山河双双车祸身亡,就这样,安飞鸿重生的家没了。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面对这样的事情能做什么?他什么也做不了,还像从前那样流浪吗? 离开前,安鸿飞从宋家带走了一张四个人的合照,然后他拿着这张照片一路吃尽苦头到了京都。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找秦兴,只知道自己不应该就这样放任仇人逍遥,他得为宋家枉死的恩人做些什么。 十四岁这年,安鸿飞无意间接触到一个权贵的浪子,这浪子那日喝多了,口里不把门,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他告诉安鸿飞有个姓秦的大官儿老婆跑了,连女儿也不认他,那大官就在外面找了女人想生儿子,结果那儿子是个短命鬼,夭折了,于是万念俱灰的大官儿准备托他爸帮忙找个干净孩子。 从这里开始,安鸿飞便意识到他的机会来了。 为了能接近秦兴,安鸿飞利用了身边一切关系,终于,功夫不有心人,他见到了秦兴,并以苦肉计得到了秦兴的信任。 从那以后,世上再无安鸿飞,只有秦兴的干儿子秦修。 时至今日,安鸿飞身上当初给秦兴挡子弹留下的痕迹依然清晰可见。 没有人能想象的到,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能为了给救命恩人报仇,是如何在仇家身边忍辱负重了二十年。 秦修回忆起这段往事的时候语调很轻,仿若真就只是在讲一个故事。 透过秦修的声音,宋千玦似乎真想起了自己年幼无知的小时候。 刹那间,眼前人变得亲密起来。 宋千玦忍不住出声喊了秦修一句小满哥哥。 时隔二十年,秦修从未想过有一天他还能从当年的小丫头嘴里听到这一句小满哥哥。 大概是天意吧,天意要让他俩为顾悦和宋山河报仇雪恨,所以才阴差阳错让他们二十年后再次相遇,秦修这样想。 过去的已经过去,没来的正在路上,还好他们认出了彼此,对于宋千玦来说,她有了三个能以命相换的人,而对于秦修来说,从此刻开始,宋千玦成为了他唯一的软肋。 天气愈发的寒冷,宋千玦和秦修从小饭馆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怕引起厉成的怀疑,两个人没敢多耽搁便往回赶路,分开的时候秦修给了宋千玦一个款式特别老的按键小灵通手机,叮嘱她,以后他们两人联系就用小灵通,一定不能让别人发现。 回去的路上,宋千玦想起秦修告诉自己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先拿到艾西纳的资料,料想厉成这会应该还没下班,宋千玦当即决定去一趟v·i。 她得先熟悉熟悉地形。 为了不引起厉成的怀疑,宋千玦特意先回了燕庭南岸趁巧姨不注意将自己先前的衣服换了下来,然后再重新打扮一般,又是一个时髦靓丽的少夫人。 冬日里的花园不用怎么修剪,再加上厉成本就喜欢天然的长势,是以最近很闲的张叔便被宋千玦叫去当了司机。 路上。 因着这半年来跟宋千玦已经熟悉了,张叔也不怕她,乐呵呵的跟宋千玦说话:“少夫人,你就这么空手去看厉总?” 闻言,宋千玦颇为不解,她哪回不是空手去的?哦,对了,上次她带了大圣。 瞥见宋千玦不解的神色,张叔笑着提醒她:“厉总最近总是加班,身子该是很辛苦,少夫人如果能带些东西去,厉总会很高兴的。” 张叔话音落下,宋千玦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在遇见厉成以前,宋千玦没谈过恋爱,更别提什么照顾男朋友嘘寒问暖之类的活,眼下得了张叔的提点,她这才反应过来,以前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这些。 张叔这话若放在宋千玦知道自己身世以前,那她肯定说什么都要这会再赶回燕庭南岸,亲手给厉成做些饭菜,然而现在的她,已经没有那个心思了,不是不爱厉成,而是她觉得,她如今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做,更何况这点微不足道的生活琐事厉成那样的大人物又怎么会在意呢? v·i。 厉成下周要出差,最近又快到年底,各个部门的活儿都快堆到厉成办公室门口了,所幸底下的人都还算能干,厉成这才不至于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因为心疼厉成的身体,周意欢每天都会让自家的厨师做好饭菜再派人送到v·i,宋千玦到的时候,厉成正一边浏览着各个部门的年终报表一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吃饭。 “你怎么来了?”看到宋千玦,厉成面上不露声色心底却很是惊喜,似乎没想到自己的小妻子会过来。 瞧了一眼厉成手边的工作,宋千玦收起自己的心思,她不能在厉成面前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对劲,否则,厉成会起疑的。 “这么晚才吃饭吗?” 宋千玦的语气里满是担忧。 将人揽到自己怀里,厉成已经放下了碗筷,他低着头一边看文件一边跟宋千玦解释:“本来没这么忙的,佟副总最近家里出了些事回去了。” 言下之意,他现在一个人做两个人的工作。 听到这,宋千玦的目光正好落到厉成手下的文件上,无意间瞥到艾西纳三个字。 在厉成怀里眼波几番流转,宋千玦顿时有了主意,她转过身跟厉成说道:“你先吃饭,我来帮你弄。” 厉成手上的动作一滞,侧过头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小妻子。 男人目光深邃,宋千玦忍不住心下一虚,难道厉成已经察觉到她的用心了? 片刻,就在宋千玦实在受不住厉成目光想要放弃这次机会的时候,厉成转而问她:“你会这些?” 似是不相信宋千玦还有这项技能。 闻言,宋千玦得意的冲厉成扬起下巴:“别小看我好吧?宋家虽然比不上你们厉家,但好歹也是个家族企业,我哥以前教过我。” 厉成似笑非笑的微一点头:“好,那你就试试。” 这一试宋千玦就停不下来。 她先前跟厉成说宋亦阳教过她这些东西,实则这些东西却是她从前在自己就职的公司学来的,她因着长得不错英语也好,曾经被自己的女老板带着出差去国外好几回,那女老板还挺重视她,很多东西宋千玦就是在那时候学会的。 镇定自若的从厉成手里接过文件,宋千玦坐的离厉成远了些,可当她看清这些报表后,顿时表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些报表都是管理层面的东西,更何况还是v·i这样的大集团,宋千玦当即犯了难。 她装作一副不肯认输的倔强模样,让厉成教自己。 有了宋千玦的相伴,厉成也乐得教她,而原本让他头大的一大堆文件在此刻已经变成了一种乐趣。 其实从前这些工作对于厉成来说也是乐趣,甚至还乐此不疲,可自从知道家里有个人在等着自己回去后,这种乐趣在厉成眼里渐渐就变了味道。 宋千玦原本以为核心资料厉成应该放在很隐秘的地方才对,可厉成大概对自己或者v·i的安保很有自信,他将有关艾西纳所有的东西都放在了他电脑的一个加密文件夹里,也就是说,只要宋千玦知道密码,她就能拿到这些数据。 贝拉还没跟v·i正式达成合作,艾西纳真正的绝密项目还在贝拉手上,宋千玦想,如果她比厉成先拿到这份资料...... 就在此时,厉成忽然跟宋千玦提了一句:“明天是v·i跟贝拉正式签约的日子,到时候公司会有个酒会,你跟我都得去。” 听闻,宋千玦先前心里的那点儿想法悉数化作了泡沫,这么点时间,她连怎么让贝拉带自己接近那些资料的理由都想不到。 两个人在办公室腻乎到了凌晨才收工回去,宋千玦一路心事重重,她怕被厉成看出来,只好装作自己困了的模样,倒在车上就开始假寐。 当天晚上,宋千玦确定厉成睡着了之后,她悄悄拿出秦修给自己的小灵通给秦修发了条短信。 “来不及了,v·i明天就要和贝拉签约,另想他法。” 很快,秦修那头回过来消息。 “没关系,在v·i将这批产品投入市场之前,我们都有机会,提醒你一句,秦妍舒最近和贝拉走得很近,她可能在想办法对你下手。” “知道了。” 背着厉成做这样的事,宋千玦如果说自己不害怕那是骗人的,但她别无选择。 稳了稳心神,宋千玦将信息删除干净放好,这才重又躺回厉成的怀里。 现在的厉成对宋千玦已经毫无防范之心,按理来说,像厉成这样的大人物,他该是谁都不会彻底放心才对,可他对宋千玦做到了。 英雄是英雄,但英雄都常常难过美人关,厉成也不例外。 宋千玦是爱厉成的,当她发现自己对厉成动心的那一刻就不想欺骗她,可她身不由己。 从孙叔那出来之前,孙叔本不同意宋千玦冒充别人身份嫁给厉成这事,可当宋千玦说出自己的计划后,孙叔沉默了半晌,终是同意了。 宋千玦跟安何只匆匆见过几面,她不了解这人到底什么底细,但她却知道,这人的身份神秘的很,厉成曾经派了人去查安何,结果除了百盛集团的头衔外,什么都没查到。 秦修想用艾西纳的绝密资料来换取安何对自己的支持,这样他才有机会能将秦兴一举拿下,宋千玦先前本不同意秦修这么做,况且她也没把握能从v·i神不知鬼不觉的拿走这些东西,她打算利用秦妍舒和自己的矛盾让厉家和秦家彻底结下梁子,如此一来,她和秦修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秦修当即笑她天真,问她:“你真以为厉老爷子会因为一个女人彻底跟秦家闹翻吗?你想想,秦妍舒三番五次想置你于死地,虽然厉老爷子面上对秦家咬牙切齿,可秦兴一登门一谢罪,这事还不就过去了,你可知道,厉老爷子为什么不敢真正动秦家?” 宋千玦仔细想了想秦修的话,试探的问道:“难道秦家背后还有什么人是厉家不能动的吗?” “倒不是说不能动,而是动了这人厉家也会跟着垮台。” “为什么?” “看过铁齿铜牙纪晓岚吗?” “看过,孙叔最喜欢看了。” 话说到这,宋千玦一怔,瞬间醍醐灌顶:“厉家和秦家背后的人就是相互抗衡的纪晓岚跟和珅?” 秦修点点头:“聪明。” v·i跟贝拉正式的合作开始了,在v·i庆功晚会上,贝拉穿的跟只花孔雀似的,宋千玦站在她旁边顿时衬得素雅了许多。 将贝拉拉到一旁,宋千玦上下打量一番贝拉,再回想起以往贝拉的衣品,忍不住问她:“你最近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问出这话,宋千玦已经做好了贝拉要跟自己唇枪舌剑的准备,谁知贝拉笑得花枝乱颤,嗔怪她不懂时尚。 想起秦修先前给自己提的醒,宋千玦开始拐着弯的试探贝拉:“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贝拉丝毫不给面子:“抢了我的初恋还让我评价你,你是来找给我找不痛快还是给你找不痛快?” 闻言,宋千玦嘁了一声,冲贝拉瘪瘪嘴,颇为挑衅的逗她:“嘻嘻,来打我呀,你打不着。” 宋千玦故意卖丑离去,因为她猛然间想起来,贝拉可是个天才,她还是不要铤而走险了。 盯着宋千玦的背影,贝拉冲她扮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啧啧啧,和秦妍舒比起来果然是个傻白甜,如果没有我,只怕你这个厉少夫人早就被秦妍舒玩死了。” 秦妍舒自那日接到厉成电话平白受了厉成一顿委屈后,整个人最近都陷入了难以名状的低落情绪里,她忽而开始审视自己这半年来的所作所为,再继而想起自己和厉成在一起的日子,最后又都将这一切归咎到了宋千玦身上。 总是,都是宋千玦的错,如果不是宋千玦,她不会和厉成走到这一步。 只要一想起这点,秦妍舒的情绪很快又会转变成愤恨。 贝拉先前跟秦妍舒提过可以跟秦家有其他合作,秦妍舒答应了,而且,她还趁贝拉不在的时候偷偷进了贝拉的实验室,拿走了贝拉新研发的项目资料。 秦妍舒将拷贝回来的东西放到自己的电脑上一看再看,可她到底不是干这行的,左看右看都没对那些数据看出什么来,不过这对于她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秦妍舒知道,如果这份资料经由宋千玦的手到了安何的手里,那么,到时候宋千玦就是有十张嘴都脱不了干系。 她要让宋千玦成为厉家人人厌恶的过街老鼠。 厉成出差了,v·i跟贝拉的合作也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宋千玦从陆遇那得到消息,v·i开年便要发布新产品,这意味着宋千玦必须得尽快拿到厉成电脑里的东西。 可厉成不在,她连进总裁办公室的正当理由都没有。 正当宋千玦苦于无计之时,秦妍舒主动送上了门。 秦修带来消息称秦妍舒已经提前拷走了贝拉电脑里的资料,但他一直不知道秦妍舒究竟将东西放在哪里,所以从秦妍舒那直接弄走资料的计划只得作罢,一直到秦修的人跟踪秦妍舒发现秦妍舒秘密约会了一位v·i的高层。 惊异于秦妍舒能如此轻松的将东西从贝拉那偷出来,秦修虽对此深表怀疑,但紧迫的现实已经不容他多做考虑,如果百盛真被厉成弄垮了,那他想借安何之力除掉秦兴的事将会变得遥遥无期,所以,艾西纳最新的科技项目只能由百盛来发布,否则,v·i将借势一再打压百盛。 宋千玦从秦修带来的关于秦妍舒和v·i高层见面的照片中认出,照片中的男人是v·i的后勤部经理。 秦妍舒拿着这么重要的东西究竟想给她挖什么坑呢? 466 厉成出差后的第四天。 v·i来了位欧洲的重要客户,这客户跟厉成是旧识,说上回自己是一个人,这次他想带着夫人游览s市,厉成不在,宋千玦自然就成了最佳人选。 陆遇和宋千玦带着客户跟他的老婆将s市好玩的好吃的好看的地方走了个遍,老客户这才意犹未尽的提起合作的事情。 厉成只要不在他的办公室除了陆遇谁也开不了,可就在老客户提出要签约的当天,陆遇因为a市分公司出了点问题不得不走,于是,签合同的重要任务就落到了宋千玦身上。 因为这笔生意关系到v·i新产品在北欧以后的具体发展,故此合同是厉成临走前亲自拟定的,只要老客户看了满意且盖了章签了字,合约便当场生效。 陆遇依着厉成的指示将办公室的密码告诉了宋千玦,宋千玦在办公桌上见到了厉成已经签好字的合同。 将心满意足的老客户夫妻俩送走后,宋千玦再次趁人不注意溜进了厉成的办公室。 虽然门上的密码她知道了,但厉成电脑的密码她又该从何处得到? 就在此时,陆遇的秘书忽然敲响了门。 “进来。” “少夫人,天华的刘总有事找您。” “找我?” 宋千玦颇为惊异,天华的刘总不就是前不久因为星海传媒招商而对宋亦阳黑脸的那老头儿吗?他怎么这时候来了? “知道了,我马上就来,你先带刘总去陆助理的办公室等我。” “是,少夫人。” 虽然不知道这个刘总到底找自己什么事,但宋千玦相信,秦妍舒先前勾搭上的那个后勤经理怕是要出场了。 不出宋千玦预料,就在她离开的十分钟后,后勤经理抱着个黑色的东西鬼鬼祟祟进了厉成的办公室,密码是他用高科技在宋千玦开门时隐秘录下来的。 将自己跟厉成一模一样的电脑换掉之后,后勤经理抱着厉成的电脑若无其事的走出了办公室,而监控室里关于这一段的画面自然是没有的。 送走天华的刘总,宋千玦原本打算直接回去,可她突然想起来自己的手机放在厉成办公室忘拿了,她不得不再次折回去取手机。 办公室里。 盯着厉成已经被人动过手脚的电脑,宋千玦的双唇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好戏就要开始了! 片刻后,厉成的“电脑”忽然亮了起来。 宋千玦绕过办公桌俯身去瞧那电脑,只见屏幕上出现了四个字。 “是否同意。” 底下一行绿色的星号。 宋千玦拖动鼠标,点击了屏幕上的“yes”。 很快电脑上便再次显出五个字。 “已传输完毕。” 而此刻坐在电脑另一端的安何跟秦妍舒盯着屏幕上“对方已同意”五个字一起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从这个时候开始,秦妍舒才觉得宋千玦不简单,至少这个女人的身份不会是她眼中的宋家千金小姐那么简单。 蹊跷,甚是蹊跷...... 两天后,陆遇从a市回来发现厉成的电脑被人掉了包,奇怪的是这本假电脑却向另一部电脑传输了艾西纳项目不少内部的真资料。 此事被陆遇瞒得很好,厉成让他暗中调查,但终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v·i的高层都知道了这件事。 有人提出来要调监控看看厉成出差后都有哪些人进过他的办公室,动过他的电脑。 这一查,就查出了宋千玦和那对北欧的客户,除此之外,监控里的画面表示,在北欧客户离开后,宋千玦又独自进过厉成的办公室。 一时间,厉家的少夫人成了出卖v·i商业机密最大的嫌疑人。 公司里有人乘乱提出要报警,一时间,各种流言蜚语纷至沓来。 有人说,宋千玦是百盛派来的间谍,她费尽心思嫁给他们的大老板为的就是艾西纳的项目,更有流言传出她跟安何狼狈为奸,两人暗情私通,给大老板带了绿帽子。 厉成是在出事的当天晚上赶回来的。 一下飞机,v·i高层的人都快把他手机打爆了,虽然他作为商业帝国的王,但这王后面还有一群功勋卓越的将领,他和这些人的关系就仿若君与臣,就算再雄才伟略的天子,也难敌群臣上谏,终会有所妥协。 想了想,厉成玩笑似的开口:“我记得你说过,当初你被你哥送给我是为了拯救宋家,v·i要是垮了,你们宋家不也跟着完了吗?” 燕庭南岸。 这两天宋千玦再没去公司,一来陆遇不让她去,免得再惹口舌,二来,v·i那些自以为是的股东们见了她连牙龈都恨得直痒痒。 宋千玦从陆遇那得知厉成当天晚上就回来了,但他一直没有联系她,甚至没有回燕庭南岸。 一时间,宋千玦猜不准厉成究竟准备拿她怎么办,她只能静静等待。 这样的局面是宋千玦在决定铤而走险做这事的时候便预料过的,对于厉成她还是没忍住心尖泛酸,但对于自己的复仇计划,她是满意的。 当她在厉成办公室看到被动过的笔记本时她便知道,那里面的东西该是秦妍舒从贝拉那偷来的真正的绝密资料。 资料被盗的第三天上午,宋千玦终于等到了厉成的电话,电话里厉成的声音一如往常。 “准备一下,我让陆遇接你来公司。” “好。” 一个小时后。 v·i的大型会议室里。 所有的股东都来了,这里面多是宋千玦未曾见过的,他们一个个见着她,恨不能将她除之而后快。 独自一人坐在这些豺狼的对面,宋千玦面上的气势瞬间被削弱,尽管如此,她心里却极是安定,因为她知道,厉成会为她开脱,会为她找到真相。 不出宋千玦预料,厉成进门在看到自己的小妻子可怜兮兮一个人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和宋千玦坐到了一起。 对面的股东们显然没想到他们的厉总裁真如传说中那般如此宠爱这少夫人。 要知道,宋千玦犯下的罪责可是盗窃商业机密,要不是念着她的身份,这些人能直接报警将她送进监狱。 厉成的动作间接性表明了他的立场,这让股东们的脸色一度不太好看。 股东们原本想让佟副总来询问宋千玦,没想到却被厉成当场拒绝,理由是他的老婆只能他自己来问,别人没有插嘴的份。 什么叫权势? 面对厉成的要求众人不敢怒不敢言,这就叫去权势。 什么叫服众? 面对底下人的质疑,厉成的问题环环紧扣,丝毫不给宋千玦多加考虑的时间,这就叫服众。 “请问厉少夫人,事发当天,你为什么会来v·i?” 厉成问这话的时候没看宋千玦,他正襟危坐的盯着对面一群人,不偏不袒,光明磊落。 深吸了一口气,宋千玦也不矫情,并不为厉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审问自己而感到难堪,她把厉成一向淡然的语气学了七八分,将那天的情况娓娓道来...... 待宋千玦话音落下,厉成看了她一眼,随即接着说:“也就说,厉少夫人之所以进我的办公室是得了我的允许,现在艾西纳的资料被窃,如果各位想追究责任,不如就追究我的责任吧,毕竟是我将密码告诉少夫人的。” 厉成这话说的轻飘飘的,没有丝毫以权压人的派头,可底下一众股东还是纷纷感到了凛冽的杀气。 厉成是v·i的创始人,也是v·i董事会最高的决策者,现在他们仗着手上有点儿股权出了事就想弄一弄厉家的少夫人,这不是找死吗?虽然从表面上来看,的确是宋千玦的嫌疑最大,可也架不住他们的厉总护妻。 厉成一句话完了,顿时底下的一众人就坐不住了,他们渐渐收敛了先前要跟宋千玦算账的嚣张模样,开始表演大家对厉少夫人的这趟审问会议不过就是走个形式而已,希望厉总不要放在心上。 瞥一眼对面的众人,厉成端起面前的茶杯,瞧着漫不经心,缓缓开口道:“大家还有什么想问我夫人的吗?” “没有没有,少夫人表述清晰,这件事从头到尾我们已经大概清楚了,这跟少夫人绝对没有关系。” “是是是,少夫人和厉总夫妻恩爱,少夫人又怎么会做出有损v·i利益的事情呢?” “对对对,这肯定是有人想陷害少夫人,请厉总放心,我们一定将此事调查清楚,还少夫人一个公道。” 厉成颇为的满意地点点头:“诸位都是真心话?” “不敢对厉总有丝毫隐瞒。” 闻言,厉成原本散漫得双眸忽而变得像利剑般锋锐,他盯着带头要审宋千玦的中年男子一字一句道:“既然如此,以后倘若谁再让我听到有关少夫人的风言风语,休怪我厉成翻脸不认人。” 先前一众来势汹汹的股东们此刻都默契非常的别开了眼,不敢对上厉成的视线,只微低着头不再言语。 俗话说打一巴掌再给颗枣是上位者惯用的伎俩,厉成也不例外,他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做的不够妥帖,就算这些人面上瞧着不敢再造次,可这心里指不定怎么嘀咕他,堂堂v·i的厉大总裁,竟然以权压人,包庇自己的少夫人,这不是徇私枉法么? 想了想,厉成再次紧接着沉声说道:“当然,请诸位放心,这件事我厉成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毕竟这是公司所有人大半年的心血,我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胆敢在v·i挑拨离间,企图栽赃陷害的包藏祸心者!” 众人齐齐应了声是,厉成收回目光:“那就散会吧。” 为人下属者,最爱听的莫不是散会二字,但这回没人敢动,因为厉成坐在那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眼见着众人都不动,厉成眼皮一抬:“各位还有事?”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纷纷快步走出了会议室,生怕落在后面被厉总裁单独询问。 霎时间,会议室里只剩下厉成跟宋千玦两个人。 方才的情形以及厉成的所作所为,宋千玦要说自己不感动那是假的,今天这事如果不是厉成她还不知道会被这些人如何逼问,厉成虽也问她了,可那完是给她机会让她解释,连审问的审都算不上。 在厉成出差回来的第四天,在这个刚才还硝烟弥漫的办公室,两人终于对上了彼此的视线。 厉成曼妙深长的眸子里一片沉寂,片刻后身上的那点儿冷意化了些,他一抬手臂勾住宋千玦后腰,将她整个人带进自己怀里,问道:“刚才我当着那么多人问你,生气没?” 厉成的嗓音太过好听,像三伏天里缓缓淌过一渠甘泉,醇厚柔美,浇进宋千玦的心田,满是芬芳。 宋千玦忽而感到一丝愧疚。 厉成如此信她宠她,她却背着他利用他。 她明明知道这是秦妍舒给她设下的局,她却还是钻了,而厉成那被掉包的笔记本现在恐怕早已到了安何的手里。 而谋划这一切,帮秦修和宋千玦达成心中所想的人,不是他们自己也不是安何,而是那一心想要弄死宋千玦的秦妍舒。 最初的时候,秦妍舒找到安何再次提出要联手,想借此将宋千玦送进监狱,却殊不知安何早已跟秦修达成共识。 秦修故意让宋千玦在厉成办公室门口的密码上露出破绽,为的就是让秦妍舒的人能顺利掉包厉成的笔记本,这样一来,等厉成调查真相的时候自然就不关宋千玦的事。那后勤经理拿到东西出来不过十分钟便被厉成的人抢了去,秦妍舒虽对此颇有异议,但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也不跟安何多做纠缠。 再说秦妍舒在谋划这件事的初期,因为知道厉成工作电脑的密码自己猜不出,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想好了让人将电脑掉包,再把自己从贝拉那偷来的资料拷贝到了假电脑上。 而假电脑在进入到厉成办公室的第三分钟开始便会自己启动,并跳出宋千玦先前看到的那些页面,因为程序被秦妍舒找人重新设计过,所以这些操作都是自动的,不管宋千玦当时是否点击了屏幕上的“yes”,电脑里的资料都会自动发送给安何。 秦妍舒之所以会找人设计这一程序,是因为她料想宋千玦肯定不会把厉成电脑上的东西随便泄露出去,谁知,宋千玦却出乎了她的意料...... 眼下,厉成的电脑还有艾西纳的绝密资料都到了安何手上,安何紧绷了许久的弦终于得以缓缓,可冥冥中安何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了解的厉成不像是一个会这么轻易就着道的人,于是他不放心派了人去查,却仍旧什么也没查出来只知道现在的v·i已经开始流言满天飞,人心动摇。 除了处理日常事务,厉成已经组建了一支随时应对v·i各种突发情况的团队,他的电脑被窃,那里面装得是有关于最近这些项目的机密文件,一旦被泄露,那将会对v·i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更何况电脑里还有贝拉前些天发给他关于新科研项目的各种数据。 虽然百盛最近还没有什么动作,但厉成的第一直觉便是怀疑这一切都是安何下的手,可眼下他苦于没有证据,而百盛又按兵不动,他只得先勒令内部严查彻查,但查来查去都只一个结果,宋千玦的嫌疑最大,因为自始至终,只有她独自在厉成的办公室待过。 迟迟查不出更多的消息,而因为先前厉成明显偏袒宋千玦的行为,v·i内部人员从开始的不敢怒不敢言变成了背后的窃窃私语,员工们没事就聚在一起谈论宋千玦,说他们的厉总不知被这女人施了什么妖法,明明监控里已经清清楚楚的表明宋千玦就是那个泄露数据的人,可他们的厉大总裁就是不松口。 秦妍舒每日都会从后勤经理那打听v·i的情况,她本以为铁证如山就算厉成要包庇宋千玦也是不可能的,毕竟事关v·i那么多股东的利益,厉成再有能耐,总不会打算将这些股东得罪。 然而,秦妍舒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她没想到厉成会在股东大会上那般偏袒宋千玦,一副倘若追究宋千玦就是追究他的模样。 在此之前,秦妍舒的幻想是,事业和女人对于厉成来说,该是事业重要些才对,他毕竟是商业圈里的传说,倘若他这样的传说将事业看得比女人还重,那他就不会成为传说,可终究,江山和美人,厉成还是选了美人。 在此之前,秦妍舒还能安慰自己,厉成和宋千玦不过相识半年时间而已,能有多爱呢?当宋千玦触犯到厉家的切身利益时,厉成还会爱她吗? 事实证明,厉成会,不仅会,还愈发变本加厉的宠宋千玦,生怕她为了此事将气呕在心中,虽然厉成不会说,可是他擅长做,总是做一些能让宋千玦安心的事。 燕庭南岸。 又一天过去。 厉成回来的时候巧姨告诉他宋千玦在楼上休息,换上拖鞋,厉成轻手轻脚上楼推门了卧室的门。 隆冬的天气,房间里虽然开了地暖,可抵不住宋千玦不知何时推开了一扇窗,冷风直往里灌,她竟然还睡着了,大圣四脚朝天的躺在她背后,也睡得正酣。 看着大圣霸占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厉成本打算手动将小东西搬走,结果他手还没碰到大圣,大圣却比他先一步闭着眼用肉嘟嘟的小爪子做梦似的在空中胡乱抓了一把,顿时吓得厉成将手缩了回去。 小东西太可爱,他不忍弄醒它。 将大开的窗户关了些,厉成这才小心翼翼爬上床躺在了宋千玦另一边。 他盯着眼前女人安谧的睡颜,越看越好看,越看越喜欢,最后他忍不住低头在宋千玦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丝毫没被公司的烦心事减少了回家的乐趣。 迷迷糊糊意识到有人躺在了自己身边,宋千玦睁开惺忪睡眼就瞧见厉成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怔了片刻,实在受不住眼前男色的诱惑,宋千玦不由自主的往前贴了贴,在厉成两片形状优美的薄唇上印下了自己的痕迹。 厉成没动,依旧瞧着她。 退开些许距离,宋千玦一双猫瞳似的漂亮眼睛看向厉成,问他:“我是不是又惹麻烦了?” 握住那只在自己胸前乱戳的小手,厉成沉吟道:“我会还你清白的,相信我。” 一颗心颤了颤,宋千玦别开眼,不再看厉成,她将头埋进厉成的怀里,闷声闷气的又问:“你心里真的一点都不怀疑我吗?” 若是平常,宋千玦这样的问题厉成一定会不予理会,可现在情况不同,他怕宋千玦多想,这是他想要共度一生的女人,他不希望她因为这些事有丝毫的不安和难过。 至此,宋千玦不再言语。 “喵......” 忽然,宋千玦背后响起一声小奶音。 大圣醒了,似乎是知道自己不能打扰铲屎官的二人世界,大圣扭着小屁股蹦下了床,从微开的门缝里钻了出去。 宋千玦一直盯着大圣的动作,待她回过神来时,厉成倏而一个翻身将她轻轻压在了自己身下,醇厚温柔的嗓音在宋千玦低声道:“千玦,给我生个孩子吧。” 闻言,宋千玦整个人僵了片刻,她努力维持着脸上原有的表情,双手抵在厉成的胸口上,装模作样的微微噘着嘴:“我们不是说好两年内不要小孩的吗?我自己都还没玩够呢。” 丝毫没察觉到宋千玦的不对劲,厉成腾出只手来轻轻捏了捏她的脸:“你还想怎么玩?乖,生下来我养。” “可...可是我......” 见自己的小妻子还是哼哼唧唧的不答应,厉成干脆不再理会,他直接堵上身下人的一张樱唇,让人顾不得再拒绝。 半夜。 轻轻扒开厉成搂着自己的手,宋千玦腰酸腿软的下了床,她从茶几上端了杯水轻悄悄的进了卫生间。 轻车熟路的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药瓶,外面的包装纸上写着斗大的四个字:维生素c。 低头盯着自己手里的药片出神,宋千玦耳边不禁响起厉成那句“给我生个孩子吧。” 心头颤了颤,宋千玦终是一仰头将药片含着水咽了下去。 这是她自从厉成跟她亲热不再设防时就准备好的东西,维c片其实是byy。 她不是不想和厉成生个属于他们的宝宝,而是她现在没有资格可以带一个小生命来到这个世界,她还有很多事没做,她终究有一天要跟厉成坦白自己的身份,否则她一辈子都将提心吊胆,在这些事完成以前,她不希望有孩子羁绊自己。 467 第二天。 厉成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后,先前嚷着要查宋千玦的中年股东再次带着自己的人找到了厉成,说想要跟厉总谈谈。 厉成面无表情斜睨他一眼,随即垂眸一边给秘书递过来的文件签字,一边开口道:“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 听闻,那中年股东当下也不再客气,他一脸焦急的同厉成说:“厉总,这件事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对少夫人的名声也不好,我们得想个法子尽快把这事了结了。”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厉成依旧没抬头。 见状,中年股东壮着胆子开口:“厉总,是这样的,昨天内查部有人匿名往我的邮箱里发了一段视频。” 手中的笔一顿,厉成来了兴趣,眼神盯着中年股东,示意他往下接着说。 中年股东神神秘秘一笑:“我来的时候已经把视频转发到厉总邮箱了,厉总一看便知。” 十分钟后。 中年股东心满意足地步出了厉成的办公室。 而厉成紧随其后找来了陆遇。 “厉总,先前监控室被故意减掉录像我们已经恢复了七成。” “还需要多久的时间?” “最多两天。” “好,我知道了,还有,刚才姓王的给我邮箱发了一段视频,你来看看。” “是。” 姓王的股东交给厉成的视频里面有一段关于美术部林总监在厉成出差后曾在厉成办公室无故转悠的录像,而这个林总监的大伯和姓王的股东一向不对付,两个人都各自持了v·i百分之十的股权,虽然在公司大事上两人看着和和气气,实则暗地里却经常较劲,所幸这种较劲没影响过公司的利益,相反还效益不错,故此厉成一直对两人之间的明争暗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回,王股东不知是哪里想不开,竟然要趁着这件事准备栽赃林老头,要不是厉成暗中派了陆遇背着所有人单独调查整件事,只怕他还真会因为这个造假的视频要开始怀疑林总监,如果他一旦对林总监起了疑心,那么在林总监背后的林股东也会跟着一起被怀疑,届时,这姓王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厉成虽然一向鼓励员工竞争,但他鼓励的是良性竞争,绝不是这样栽赃陷害的把戏!姓王的老东西这回究竟是哪里想不开?还是说又被谁利用了? 所有人都知道自从出事后厉成就一直在勒令公司的内查团队要快准狠的查出事情真相,然而这些天内查部什么都没能查出来,反而是王股东拿着内查部匿名人士发给他的视频来找了厉成,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厉成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清理一下v·i的垃圾了,以至于让某些人钻了空子,连内查部都开始拉帮结派受到污染! 厉成并不打算在这时候拆穿王股东,也配合地由着王股东自导自演,在内查部没消息的这几天,他背地里却是早就让陆遇着手从别处调查了,而他也正好借这个机会将v·i换换血,也算杀鸡给猴看一回,否则这些人真将v·i当成自家的企业可以任由他们把玩! 暗夜天下是s市最大的地下酒吧,也是最大的贩卖各种消息的去处,传闻中,这里的消息和秘密,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买不到的,唯一的条件是你有没有足够的钱来支付这些消息。 来这里的客人都会被要求戴上面具才能进去,当然了,为了保密,大多数客人都会自觉戴好面具,毕竟能来这里的人,想要的东西一般都不大能拿上台面来说。 秦妍舒是第一回来这里。 她和助理各自带了白蛇和青蛇的面具,因为是公众人物,再加上自己身份特殊,所以秦妍舒不得不万分小心。 她是来买关于宋千玦的消息的。 起因是前不久她的助理回家探亲了一趟,无意间在一家小饭馆的外面先后看到了乔装打扮的宋千玦和秦修从里面走了出来,两人出来后离去前还冲彼此点了点头。 秦妍舒原本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直到几天前她从一位娱记那无意间听到厉成曾半夜在秦家公子的家里抱出了厉家少夫人,当然,这种权贵的新闻他们一般都不敢爆出来,只能内部当做消遣。 一时间,秦妍舒直觉发现不对劲,再加上宋千玦在厉成办公室主动在笔记本上点击了“yes”,这一桩桩一件件加起来,虽然不知道厉成在这里究竟知道多少,但秦妍舒已经明白,宋千玦这个女人绝不简单! 明里暗里跟宋千玦斗了这么久,秦妍舒现在已经学会了忍耐和收敛,有句话叫吃一堑长一智,而她的直觉告诉她,要想抢回属于自己的厉成,只有弄清楚宋千玦身上的谜团,这将是她最大的机会。 说来也巧,秦妍舒和助理扮作的白蛇青蛇刚一入场就遇见了“许仙”,“许仙”长得高壮结实,往那一站直接堵住了“白蛇”秦妍舒的去处。 这地方充斥着三教九流高低贵贱,秦妍舒本着不想引起麻烦的心思也不和许仙正面交锋,她自觉往后退了几步,打算从另一条道走,谁知“许仙”却不肯轻易放过她。 再次堵住秦妍舒的去路,“许仙”不知从哪变魔法似的弄出把折扇,三九腊月的天气里愣是要装潇洒,折扇一转,一股冷风扑面而来。 秦妍舒瞧见“许仙”露在外面的唇往上扬了扬,随即便听那人问她:“娘子这是要往何处去?” 一旁的“青蛇”小助理倒还真配合,她颠颠的将“白蛇”秦妍舒护到身后,笑吟吟的说道:“先生就不要在这打趣我们了,大家都身有要事才会来这地方,还请先生不要为难我们。” 闻言,“许仙”又摇了摇手里的扇子,秦妍舒注意到这人虽然生得高大强壮,露在外面的皮肤呈暖色调,可他指节匀称漂亮,肌肤细腻,不像下九流之人。 察觉到秦妍舒在看着自己,“许仙”忽地往前靠近了一步,小助理被他吓得连连后退。 “你...你这人...你到底想做什么?” 并不搭理小助理,“许仙”的视线一直放在秦妍舒身上,他朝秦妍舒轻声问道:“娘子有什么事要打听的?不如跟为夫的说说。” 藏在面具下的脸色变了变,秦妍舒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她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来:“先生真是说笑了,一个面具而已,岂能当真?” 闻言,“许仙”毫不客气的俯下身倏而将脸凑近了秦妍舒,笑眯眯的逗她,一副登徒浪子的口吻:“反正迟早都是我的人,娘子就不必害羞了。” 秦妍舒自然没来到此人会如此应她,一时间怔了怔,待她反应过来,一双手猛地将“许仙”推离自己,终是难再维持笑脸,秦妍舒瞪了一眼“许仙”,留下一句神经病转身离去,而“许仙”也没再跟上来。 一个小时后,在暗夜天下的顶级包房里,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将秦妍舒和交易者的录音恭敬的递给了“许仙”。 听完录音,半晌后,“许仙”吩咐手下人:“先按着她说的去查一查厉家少夫人的底细,查到了先别告诉这位女士,等我的命令。” “是,先生。” 转眼见距离厉成电脑被盗已经过去了一周的时间,v·i内部的谣言也愈演愈烈,陆遇手里掌握的那截被人特意剪掉的监控录像在昨晚半夜已经彻底被恢复了,而今天,是厉成先前跟董事会许下承诺查清真相的最后一天,否则宋千玦就要真的开始要以盗窃商业机密罪接受警厅的调查了。 今天的厉成跟以往的不大一样,但哪里不一样宋千玦也说不上来,直到厉成说要带她去公司。 宋千玦虽不知厉成跟董事会立下的军令状,但她天资聪颖,像是猜到了什么事似的,她笑眯眯的朝厉成点点头。 v·i会议室。 因着今天是查清真相的最后一天,所有的股东都到齐了,当厉成带着宋千玦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底下的人齐刷刷的站起身来,目光纷纷落在了两人身上:“厉总好,少夫人好。” 瞥了眼众人,厉成沉声道:“都坐吧。”然后不经意间厉成看了眼先前给他邮箱发视频的王股东。 这老头儿瞧着甚是春风得意,那天之后厉成为了不打草惊蛇,特意让人对在v·i工作的所有林家人半真半假的查了个遍,姓王的老东西知道了一直在心里暗爽到今天。 所幸林家人还算稳,厉成这么查他们,他们也不在关键时刻给厉成拖后腿,反而极其配合。 宋千玦坐在了陆遇以往的位置,陆遇站在厉成身边打开了投影仪。 底下各怀鬼胎的人在此刻不由自主的绷紧了脑海里的那根弦,是与非,成与败,就看今天了。 似乎是察觉到底下人连呼吸都轻了不少,厉成一直游移在鼠标左键的手忽而顿了顿,在公司一向不苟言笑的他难得缓了缓神色,好整以暇的盯着一片人,直到大家都被他盯得不自在了,他这才正色开口。 “各位,作为v·i的最高负责人,对于这次项目艾西纳的资料和数据被人盗窃,我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在这里,我先跟大家道个歉。” 说完,厉成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弯腰给所有人鞠了一躬。 宋千玦知道,作为上位者,这是厉成向底下人发难追究时必不可少的过程,他得先带头表明因为自己给v·i带来利益损失的一种态度。 做完这些,厉成这才直起身,他的双眸不再和善,转而变得犀利起来,眼中的神色渐渐渡上一层让人胆寒的冷意。 偌大的会议室里,霎时间针落有声。 再次将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坐着的王股东,厉成一边用鼠标点开了幕布上的文件夹一边说道:“我知道,诸位为了公司近几日肯定都吃不下饭睡不着觉,都希望内查部能尽早将真正的内鬼揪出来。” 说到这,厉成顿了一下,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片刻,扫了一圈在座董事会的人,他继续不紧不慢的开口:“但是!各位,我今天要告诉大家一个不好的消息,我们的内查部!一直让我引以为傲的v·i内查部,竟然开始拉帮结派构陷他人!我想问问在座的每个人,究竟什么时候开始,内查部变成你们明争暗斗的场地了?!” 厉成话音落下后,会议室更加安静了,董事会的人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没人敢看厉成,而先前还洋洋得意的王股东这会已经满头大汗,因为他发现自己越听厉成这话越觉得不对劲,而厉成接下来果然没让他松口气。 “前几天有人给我看了段视频,说是内查部匿名发给他的,里面的内容呢,我跟大家大概说一下,视频的主人公是我们美术部的林总监,剪的是林总监在我出差的这段世间内三番五次在我办公室门前流连的内容,这其中有一天呢,还拍到林总监抱着台笔记本进过我的办公室。” 厉成此话一出,所有的人瞬间沸腾了,纷纷盯着林股东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只有林股东始终稳如泰山般不动声色,任由身边人指指点点,再看王股东,会议室的温度不算高,他的额间却已经挂上了一层密密匝匝的汗珠,就连双手都忍不住微微发抖。 瞥了眼姓王的老东西,厉成低头用鼠标将先前的文件夹点开,继而面无表情的说道:“我知道内查部对这件事情一直没什么进展,所以我另外派了陆遇来调查,正好趁着现在大家都在,我就和各位一起看看陆遇为这件事找来的真相。” 先前被剪掉和造假的监控视频已经被陆遇找人完恢复,恢复的视频内容很短,只有十分钟,而这十分钟里,记录的便是那日在宋千玦走出厉成办公室后后勤经理掉包厉成电脑的所有经过。 当场一片哗然。 姓王的股东已经明显坐不住了,他不停的擦着额头的汗,目光更是不敢和厉成相对。 末了,许是受不住心里的煎熬,王股东唰一下站起身来,他放在桌上的双手焦灼的缴在一起,鼓足了勇气看向厉成,颤抖着唇说道:“厉...厉总......” 王股东一句话结巴着没说出来,厉成却寡着一张脸打断了他:“坐下,先听我说完。” 于是,王股东只好又战战兢兢的坐了回去。 二人之间这一串的动作神色下来,眼尖的聪明已经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 会议室的氛围渐渐变得凝重危险起来,见已经差不多了,厉成决定速战速决,他站起身来背对着众人,看着前方幕布上还在循环播放的监控视频,他忽地一抬手将桌上的茶杯猛地扫到了地上。 “啪!” 尖利刺耳的瓷器破碎声穿透了隔音极好的墙壁,惊得外面走廊上一众人心下一紧。 也不管身后人都是什么反应,厉成依旧背着大家,可他的声音里明显暗含了怒意,听上去气得不轻。 “内查部里面的沟沟角角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以前我念着大家都是为了公司利益我不开口,但现在!你们却逼得我开口!我知道,这里的人多是十年前跟着我一起创立v·i的公司元老,算来大多有功,近几年v·i发展越来越好,也难免有些人动了歪心思,小打小闹我可以不计较,就当大家良性竞争,可我绝容不下有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栽赃陷害他人! 我当初成立内查部的目的是为了让公司内部的环境一直保持公平,公义,既然现在内查部的人已经不能做到这一点,那就都给我滚蛋!记住,我念着大家都是多年的熟人,给彼此留个脸面,这次内查部究竟是谁和董事会的人勾结剪出了这段试图诬陷林总监的视频!记住,我只给你们三个小时的时间,一旦过时,不管是谁我都会将他送进监狱! 还有,当初举荐后勤经理的人我希望你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这种胆敢盗窃商业机密的人你是怎么招进来的?!至于内查部,一个不留!我会让陆遇重新组织合适的人选。” 厉成平日里是少言寡语的,他鲜少在公司当着员工的面说这么多话,年纪大点当初跟着厉成一起走过来的某些公司元老回忆起来,他们的厉总上一回一次说这么话的时候还是v·i成立不久接到第一单的那天,没想到厉总第二次在公司费这么多口舌竟已是十年后内查部大换血的今天,只能说,这回这些人触到了厉成的逆鳞,想来大老板是真真气极了,否则也不会对他当初倾注了不少心血的内查部动手。 当初掉包厉成电脑的后勤经理是没有资格参加股东大会的,是以,当他知道厉成在股东大会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放出了他作案的过程时,他的上司已经带着警察来抓他了。 后勤经理倒也还算镇定,他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冲以前提拔过自己的上司道了句谢,然后转身在所有人鄙视的目光里步履平缓的走出了v·i大楼。 站在大厅的门口,后勤经理最后深深地看了眼这个他人生理想开始的地方,他感到非常的心痛和难过,却不后悔,又或者说,当他决定为秦妍舒做这件事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这一幕随时到来的准备。 他难过心痛的是自己从此再也不能回到这里,不后悔的是他有幸为秦妍舒效劳了一回,哪怕代价是自己后半辈子的名声和一切...... 姓王的股东这回是真完了,厉成以三倍的价钱将他手上百分之十的股权买了回来,也就是说,从此以后,王家跟v·i再也没有半点关系。 当听到v·i后勤部长被抓入狱的消息时,秦妍舒腿一软差点摔倒,大概是两人都没料到厉成的动作会这么快,他们连后续计划都还没商量过。 想起自己这段日子以来为了能栽赃陷害宋千玦费了如此多的心神,到头来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秦妍舒不禁只剩一阵苦笑,而对于她来说更糟糕的事情是,安何告诉她,不管是厉成电脑里的东西还是她为了陷害宋千玦从贝拉那拷贝来的绝密资料,都是假的。 也就是说,她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利用了贝拉,结果真相却是贝拉反过来耍了她。 将自己手上掌握德科研项目的真正数据和v·i接手艾西纳的负责人交接后,贝拉来s市的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了,她知道厉成和宋千玦都是聪明人,所以她也不点破,临走前只跟宋千玦说:“你可欠我个人情啊,记住了,下次我来找你还。” 闻言,宋千玦怔了片刻,随后反应过来,她了然一笑向前走了两步,伸手抱住贝拉,笑眯眯的开口道:“好,我记住啦,欢迎你尽快来找我。” 回去的路上。 宋千玦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她没想到贝拉对秦妍舒早有防范,导致秦妍舒从贝拉那拿走的资料是假的,就连厉成电脑里的东西也是假的,这么一来,宋千玦先前以为的一石二鸟之计,算是失败了。 她原本想到的是借秦妍舒的手将艾西纳的资料和数据拿给安何,再利用厉成相信她,肯定会彻查此事,到时候秦妍舒就会败露,如此一来,她便能坐收渔利,没曾想,居然是假的。 尽管秦妍舒现在很不想面对厉成,可她却别无选择,有人因她入狱,她必须得为这件事负责,虽然她对宋千玦心狠手辣,但她骨子里不是个狼心狗肺的人,也做不到忘恩负义。 她将厉成约到了从前两人最爱去的樱花街口的一家小店,电话里的厉成什么话也没说,秦妍舒先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我会一直在那等你,直到你来。” 时值隆冬,樱花街口的花树早已凋零,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和几枝枯条。 秦妍舒终究没等到厉成,但她却等到了宋千玦。 见到来人,秦妍舒愣了愣,反应过来随即皱眉:“电话是你接的?” 宋千玦实话实说:“是,厉成当时洗澡去了。” 秦妍舒脸色一变,拿起自己的包站起身就往外走去,宋千玦大步上前拦住了她:“秦小姐,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谈谈,你说呢?” 冷哼一声,秦妍舒目视前方:“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顿了顿,她转过头盯着宋千玦一字一句的说:“宋千玦,你记住,你我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啧了一声,宋千玦瘪瘪嘴:“我本来是想跟你说说后勤经理的事,可既然你不领情那我也没办法。” 闻言,秦妍舒忽而微微笑起来,她用一种让人浑身发毛的语调跟宋千玦开口道:“你以为你还能得意多久?你以为厉成当初看上你为的又是什么?” 眼瞧着宋千玦的神色一滞,秦妍舒这回换了种笑法,嫉恨里带了丝得意,她兀自伸手隔着半寸距离在宋千玦眼角的小红痣上空抚了一回,这才继续开口:“这些日子我一直在问自己厉成为什么会选择你,现在我想我已经明白了,十年前的我也有这样一颗痣,你自己也该清楚才是,厉成不过是在你身上寻找十年前的我罢了,宋千玦,你等着,咱们之间的输赢很快就要见分晓了。” 说完,秦妍舒再不多言,她的自尊和骄傲不允许她向宋千玦低头,她不会放弃救后勤经理出来,也决不会去乞求宋千玦。 盯着秦妍舒离去的背影,宋千玦半晌没缓过来,她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了些,一时心绪复杂难平,倒不是真被秦妍舒几句话给吓住,而是她担心秦妍舒最后那句危险性十足的话。 秦妍舒让她等着,这女人究竟又在想什么招数对付她?自己真正的身份会不会被她发现? 宋千玦原本今天来也不是当圣母的,她没有白莲花的心,也没有白莲花的善良,更不会救一个人三番五次都想弄死自己的人,她今天之所以背着厉成来,是因为被关进监狱的那后勤经理,听说审讯的人什么招数都用了,那人就是不肯吐露半句关于秦妍舒的话,有人将他和秦妍舒一起用餐的照片拿出来,后勤经理只说自己是秦妍舒的忠实粉丝,不过请她吃顿饭而已。 这么一来,后勤经理不开口,宋千玦想趁此机会将秦妍舒送进监狱的计划再次落空。 冥冥之中,宋千玦总觉得留着秦妍舒迟早是个祸患。 468 经此一事,v·i内部一查再查,解雇了先前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的人,然后厉成将这些空出来的职位放心大胆的交给了从两年前起就独自策划跟进过诸多项目的新人,这些人大多来v·i不满三年,没有所谓的裙带关系,单独拉出去工作能力却比平常普通公司的总经理还厉害,总之,v·i是真正从里到外被厉成整治了一番。 这次的事情对宋千玦来说虽然有惊无险,可她心里到底不痛快,秦妍舒一日不被送进去她就一日不能安心,总觉得要出事。 厉成看出宋千玦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但她心里是真委屈,而且宋千玦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别的女人是受了委屈大多要闹得众人皆知,好让大家都知道自己是那个吃亏的人,可宋千玦不一样,她从来不主动说自己说心里的不痛快,有什么都自己受着,也不主动挑事,哪怕以她的身份和厉家的权势足以轻易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而恰恰就是这份不肯说,让厉成对她更心生怜爱,他希望自己的小妻子能够什么都告诉自己,开心的不开心的,如意的不如意的,什么都告诉他,最好能偶尔撒个娇让他这个老公为她做主。 燕庭南岸。 晚上,厉成在壁灯下的沙发上翻着一本野史,宋千玦晕晕欲睡的枕在他大腿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着天,已经长大不少的大圣蹲在厉成怀里,正跟他一起认真的看着书。 忽而,厉成停下手中翻书页的动作,低头瞧了一眼快要睡着的宋千玦,问道:“白天去见秦妍舒了?” 霎时间,宋千玦心里“咯噔”一下,唰地睁开双眸,她微噘着嘴对上厉成的视线:“你怎么知道?” “今天陆遇去那里办事正好看见你们。” 闻言,宋千玦缓了缓心跳,厉成的话让她安心不少,她还以为厉成派人暗中跟踪她了。 宋千玦丝毫不会怀疑厉成的话,因为她知道厉成不会说谎骗自己,以他的性子,一旦发现了什么,一定不会容她这么久。 此事被厉成提起来,宋千玦索性也不瞒他,实话实说:“好吧,我承认,那天你去洗澡了,我帮你接了个电话,秦妍舒她约你见面,我没告诉你。” 宋千玦这话说的十分轻巧,丝毫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有什么不对,厉成静默了片刻,一双眸子沉寂无澜,理了理宋千玦额前的发,问她:“都说什么了?” “你不怪我吗?” “没事的。”厉成抬起宋千玦的下颌,认真注视她的眼睛:“你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有求必应这种事对厉成这种身居高位手握钱权的人来说该不是什么难事,可不是难事不代表没有难事,菩萨尚且有不灵的时候,更何况厉成再本领滔天也只是个凡人,凡人总有不能称心如意的事。 厉成神色诚挚,丝毫不像开玩笑,宋千玦难免动了心,她想试试。 想了想,拽住厉成的指尖覆住自己脸上的小红痣,宋千玦清亮的双眼直直地盯着厉成:“秦妍舒说,十年前她也有这样一颗小红痣,你选择我不过是在我身上找寻十年前的她罢了。” 微微眯了眼睛,厉成唇边那点柔和的弧度不见了,两个人就这么互相看着,时间久了,厉成才问她:“这话你信了?” 这个问题倒把宋千玦问住了,其实她也不知自己究竟是信还是没信,只晓得当时自己心里确实不大好受,这会儿厉成问起来,于是一直藏在她心里犄角旮旯处的那点儿在乎、酸楚都翻出来了。 宋千玦始终没承认可也没否认,她憋着一股子劲儿,漆黑的眼仁里一片火光,就这么灼灼地盯着厉成。 女人大概都是这样,平常无事还喜欢找些小毛病,若真有人上门挑衅了,就算再大的心再没有的事都能白白联想出来个一二三,更何况这回秦妍舒对宋千玦说的话,是她一直想要求证却未曾求证的事。 十年前的秦妍舒,真的也跟她一样吗? 这么说来,其实宋千玦还是信了。 她虽心底始终保持着一丝理智未曾信,可剩下的心安处也只留了两分,还有八分,亟待厉成安抚宽慰。 宋千玦半晌不说话,厉成已经十分明了她的意思了,他一边惊异于宋千玦怎么会相信秦妍舒的话,又一边为宋千玦在心里开脱,谁让他当初认识这小女人的时候态度那么恶劣?现在人家秋后算账若真要气一气他,他也只得受着。 脸色缓了缓,厉成轻咳一声,到底受不住宋千玦灼灼的视线,他先一步将目光挪开,一边伸手去拿茶几上的烟盒,一边说道:“秦妍舒现在已经是秦兴的女儿了,秦家背后的靠山一朝不倒,厉家就不可能真正动得了秦家,乖,你再等些时日。” 余下的话厉成没再说,宋千玦已然明白过来。 厉成虽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实则却已经跟她许诺,她这回受到委屈,在不久的将来,他都会一一替她讨回来。 当然,除却感动,宋千玦最关心的还是厉家对秦家的态度,听厉成话里的意思,难道厉成要开始对秦家背后的人下手了?可她的小满哥哥不是告诉她,厉家和秦家背后的人是唇与齿的关系吗? 如果厉家真扳倒了秦家的靠山,到时候上面又会怎么对厉家呢?厉家人会有危险吗? 距离后勤经理入狱已经一周过去了,这些天因为风头浪尖,所以宋千玦一直没和秦修联系,秦修也没主动找她,彼此连短信都没发过,也不知道各自的处境,等厉成出门了,宋千玦这才跟巧姨说自己要出去逛逛街,实则却是和秦修见面。 两人上一次见面还是二十多天前,秦修看上去疲累不堪,眼眶下的黑眼圈清晰可见。 宋千玦忍不住担心的想要询问,可话一到嘴边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虽然她和秦修已经相认,但二人之间毕竟时隔二十载未曾见面,小时候的亲密关系也早已随着这些年淡去甚至消散。 她想叫秦修安鸿飞,可到底觉着别扭生疏,想像小时候那样叫秦修小满哥哥,又觉着自己这么大个人了,叫叠词出来未免造作,思忖片刻,末了,宋千玦一咬牙一狠心还是将造作的一声“小满哥哥”唤了出来。 她想借此拉近自己和秦修之间的距离感,也希望秦修能感受到她对他这个兄长的认可和关心。 当听到宋千玦那一声“小满哥哥”后,秦修整个人连同他心口的东西都一起颤了颤,他从来没想过宋千玦还会像小时候那样喊他一声小满哥哥,他也明白两人虽然相认,但这二十年的距离不是一朝一夕能抹去的,他一直以为,这样的情形这样的称呼,怎么也该等三年五载,不曾想...... 一时间,这二十年来吃尽万般苦未曾流过一滴泪的秦修慢慢湿润了眼眶,这一刻,他终于才意识到,自己不再是一个人,曾经那个跟在他身后的小丫头又回来了。 怕被宋千玦看出来笑话自己没出息,秦修迅速站起身朝着窗户走过去,他背对着身后的宋千玦稳了稳自己的心神:“这些天我一直在忙,也没空跟你联系,一切都还好吧?” 知道秦修许是情绪激动了些不想让自己看见,宋千玦甚是配合,也不问秦修怎么了,她抿了抿唇线:“嗯,厉成查清了所有事,陷害我的后勤经理也入狱了,但是那人始终不肯承认自己是受了秦妍舒的指使,要想对付秦妍舒,只能再找其他的办法了。” 听闻,秦修重新落了座,给宋千玦倒了杯茶,问她:“你怨我吗?” “啊?” 宋千玦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次在望京楼,如果我晚来一步,现在秦妍舒也给你惹不了这么多事。” 秦修语气不无懊悔,宋千玦劝慰他:“我知道,这二十年来你一个人在秦家也不容易,秦妍舒是秦兴的亲生女儿,你现在又是秦兴的养子,这样的事你也不能自己做主。” 自己心里明白是一回事,这话被宋千玦亲口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秦修一连几天压着的心绪跟着就好了几分,于是他将最近自己在做的事跟宋千玦透露了几句。 “我手上已经掌握了大部分秦兴跟地方官和毒贩勾结贩卖毒品的证据,但这些东西还远远不能对付秦兴,老家伙这些年在官场上苦心经营了一张大网,牵一发而动身,我们现在最缺的,是一件能够轰动国最好跟秦家有关系的事,只要秦家背后的人倒了,秦兴就不足为惧,届时,我们便可以为当年被秦兴害死的爸妈报仇!” 宋千玦十分赞同秦修的观点,而且就秦修所言的跟秦家有关系的事还不能是随便的芝麻小事,最好得让国人民的眼睛都放在秦家身上,现在网络发达,就算秦家背后的人再厉害,也抵不住数亿人的悠悠众口,但,什么事才能让所有人都恨不能诛之而后快呢? 想到这,几乎是下意识的,宋千玦和秦修双双想到了两个字:还是毒品! 先前的想法瞬间转了弯,他们其实不需要自己提供多少证据来对付秦兴,只需要有人将这两个字的矛头引向秦兴或者秦兴背后的靠山,届时,上头来了人只要往下查,只要这些人没站秦家和他靠山的队,他们就能让秦兴死无葬身之地,而眼下,这样的机会似乎还没有来到。 时机未到,能做的,只有静静等待。 短暂的沉默后,宋千玦又问起了安何的事,秦修微皱着眉,似是因为此事不大高兴。 “厉成电脑里的资料是假的,百盛还是没拿到艾西纳科研项目的数据库,安何虽然跟我是合作伙伴的关系,但他是个商人,我没能弄到他想要的,他自然也不会平白帮我。” 宋千玦点了点头:“如果我们在跟秦家殊死一战的时候能得到安何的帮助,胜算率会大很多吧?” 秦修嗯了一声,说安何背后的势力深不可测,连厉成这样身份的人曾几次三番派人去查他的背景都没查出什么来,可见这人该是神通广大的。 “安何有什么弱点吗?” 宋千玦忽然问道。 秦修顺着她的话认真想了片刻,随即摇摇头。 倏而,不知为何,宋千玦猛地想起来安何跟他们在柏林时的事情,安何对陆遇似乎...... 转眼就到了年底,街市上的年味儿愈发浓重,这是宋千玦跟厉成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比之以往的春节,宋千玦今年的心情算是五味陈杂了。 她为自己找到爱的人感到欢喜,为自己的仇人心生愤恨,也为记忆中早已模糊不清的双亲痛心,更为坎坷未知的前路忧虑。 可这一切,除了她的小满哥哥,她谁都不能说,就算厉成宠她爱她,她还是不能开口。 因着这缠绕在心间的一切,宋千玦最近消瘦了不少,别人是越到年关越胖,她倒好,前阵子好不容易被巧姨喂得胖了些的身子眼瞅着又瘦了回去。 厉家人有个雷打不动的规矩,每年年底一大家子男女老少都要回g省的厉家老宅给先祖扫墓。 厉家先祖大多都葬在国有的烈士陵园里,还有几个名声大的都是国家直接给立碑题字永示后人,都是功臣之后开国元勋,寻常人家能出来一个这样的大人物已是天恩,厉家人却几乎是代代辈有人才出,还一个比一个厉害。 宋千玦作为厉家长孙的孙媳妇,这回回乡祭祖自然也是跟了去的。 自从嫁给厉成后,宋千玦不是没见过大世面,但这回厉家人的派头着实惊到了她的小心脏,从前她没亲眼见过,所以也并未将厉家人的权势放在心上,直到这回,她才从真正意义上明白什么是权贵之后,什么才叫王侯将相的做派。 g省的领导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会把勒令手底下的人将管辖区域的人事儿都好好张罗一番,别给他惹出什么乱子来,再就是各大城区的环境和卫生,还有厉家老宅附近的安保问题,这些东西,堂堂一个省的领导事无巨细亲自面面俱到。 宋千玦跟着厉家人回去的那天,还没下私人飞机就已经看见了外面早已铺设好的红毯,周围一个闲人都没有,是身武装的安保人员和迎宾。 挽着厉成的胳膊,宋千玦在他耳边毫不夸张的惊呼了一声,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悄悄话叹道:“啧啧啧,你们家以前回乡都这么隆重吗?都快赶古时候那谁班师回朝了。” 宋千玦口中这个“那谁”厉成自然是知道的,他斜睨了一眼自己的小妻子:“别胡说。” 瞥见厉成神色不对,宋千玦怏怏的“哦”了一声,低头却在心里继续嘀咕:她这是胡说吗?她哪里胡说了?本来就是这么个排场嘛。 厉家老宅距离机场还有两个小时的车程,这回去的路上厉家人的车队前头尾后皆是警车为其开道保驾护航,宋千玦从车窗看出去,发现鲜少有人在路边行走,似乎是已经被提前清过场的,每过一个街口宋千玦都能看到鲜红的长条横幅高高地挂在两边的摩天大厦上,上面的内容虽没有指名道姓点出恭迎谁,可但凡知道点高层八卦的都明白,这是厉家人又回来了。 隐隐的,宋千玦总是感到有点不安,就算厉家人丰功伟绩言不尽,可这样大张旗鼓,未免也太过了些,只是她都知道的道理,难道厉老爷子会不知道吗? 厉家老宅给宋千玦的第一印象便是古朴,但这种古朴里又极尽低调的奢华,厉成的燕庭南岸尚且占地百亩,风景秀丽逶迤,这曾养育了厉家荣耀一生的先辈老宅子自然更是不在话下。 老宅前有一片槐树,槐树下不知从哪引来一汪清渠绕着老宅巍峨厚重的殿门缓缓流淌进远处那方冬青的山林里,金匾高悬的门庭下玉阶银饰,左龙右凤,伺候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各自恭敬成排,头微垂,眉微低,齐齐的喊了句恭迎主家回府。 宋千玦走在厉成左边,本就有些紧张的她被这声恭迎彻底惊了惊,好在她近些日子也学会了什么叫不动声色,任心中汹涌澎湃,这面上始终平色,未曾露出一丝稀奇惊讶的模样来,好歹不能叫人闲谈厉家的少夫人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跟着一众人进了大门,走在最前面的厉老爷子忽然回头唤宋千玦到他的身边去,宋千玦下意识的看了眼厉成,厉成冲她点点头:“这是你第一次跟我们回老宅,爷爷肯定是想带你熟悉一下地方,也算给先祖们个招呼,没事的,去吧。” 厉老爷子年纪愈发大了,前阵子还能天天去竹园晨练,近些天却膝盖老是反复发疼,请来的名医说是年纪大受了凉再加上老爷子年轻时落下不少病根,这膝盖疼就是病发了。 为了不在人前落面子,腿脚渐渐不便的老爷子这回回来愣是没拄拐,待宋千玦到了跟前,老爷子终是露出一丝疲态,他悄悄对宋千玦说道:“爷爷老了,腿不好,你扶着爷爷。” 不知为何,宋千玦听到这话她心尖跟着厉老爷子那日益苍老的声音颤了颤,乖巧的嗯了一声,然后扶着老爷子慢慢往庭院走去。 直到这进来了,宋千玦双眸顿时发直,只见面前的宅子十步一亭,百步一阁,玉石雕砌,外有千山万景,内有锦绣华堂,山石耸立,细水盘流,上有楼台殿阁,下有水榭凉亭,前有高楼大厦,后有小院泥轩,金碧辉煌,千门万户,一眼看不到头...... 到底没忍住,宋千玦在厉老爷子耳边轻声夸赞了一句:“爷爷,老宅子也太漂亮了,我觉得比书上写的大观园还好看。” 老爷子听了微微露出笑来:“哦?你也看红楼梦?” 提起书,宋千玦来了兴趣:“当然了,那可是文史瑰宝,我虽然学历不高,但四大名著还都研究过。” 老爷子又笑:“我还以为现在的小年轻们都不喜欢这些东西了,没想到你j竟然知道。” 宋千玦笑笑不再多言,因为她怕老爷子要真问起书里的什么东西来,她答对了还好,如果记错了岂不是很丢脸?老爷子不得笑她吹牛? 其实,宋千玦还真没吹牛,她记得自己十一二岁的时候孙叔就拿了她父亲宋山河珍藏的四大名著出来给她看,但那时候她年纪小,书里的内容对彼时的她来说晦涩难懂,但好在随着年纪和学识的增长,当初书里那些她弄不懂的东西就都渐渐明白了。 书中虽然没有黄金屋,也没有颜如玉,可书中有是非曲直,有毁誉忠奸,还有公义天理,这些东西从篇篇页页的书章里都能看出来,就仿若宋千玦的父亲宋山河当年所做之事,以及秦兴犯下的罪孽,什么叫天理昭昭,什么叫天理不容,什么又叫天不藏奸。 正义或许会迟到,但决不会缺席,如果一时让恶人占了上风,只能说明这还不是结局。 这些,就是宋千玦从书里学到的东西。 总有一天,该来的一切都会来到,也包括她自己。 老爷子似乎心情很是不错,他瞥了一眼宋千玦手腕上的白玉镯子貌似不经意的问:“这镯子戴的还习惯吗?” 听闻,心绪渐渐飘远的宋千玦立马回过神来,她瞧着愈发透亮莹润的镯子点了点头,思虑片刻,她将一直缠绕在自己心头的疑问终于跟老爷子提了出来。 “爷爷,这么贵重的东西,又是奶奶留下的,您为什么会送给我呢?” 这话初听之下有一丝得意的味道,但这并不是宋千玦的本意,幸而老爷子不是捕风捉影的的人,他知道宋千玦想说什么,但他并未正面回她,只说厉成是厉家现在孙辈里的长孙,她既然嫁给了厉成,那就是长孙媳妇,这是她该得的。 老爷子不多说,虽然仍旧疑惑,宋千玦却也不再多问,按照老爷子的说法,该得这东西的人难道不是厉成二伯的老婆她的二伯母吗? 晚上。 因为明天要举行祭祖大典,所以厉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要沐浴洗浊,清斋戒荤,新婚的夫妻要各自分开来睡,两人进到这座宅子后只有给厉家的先祖们上过香火才能同住。 虽然十分舍不得自己的小妻子,但这是厉家自古的规矩,厉成作为长孙更要遵守,在宋千玦被他的姑姑厉婉秋拉走之前,厉成找了件自己的厚袍子给宋千玦披上,淡淡地叮嘱她严冬夜寒,注意保暖,不要感冒了。 469 盯着胸前厉成正给自己身上袍子打结的漂亮指节,宋千玦蓦地想起两人那些没羞没臊的夜里,厉成就是用这么漂亮的手指抚遍了她的每一处...... 一抬头,撞上厉成打量的目光,宋千玦当即一张脸“唰”地跟熟透了虾子似的,从脑门红到脖颈,烧灼的她双颊发烫。 宋千玦肌肤白皙细腻,她这一变化自然没逃过厉成的双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厉成那副淡然的神色终于变了变,他双眸渐渐渡上一层戏谑的笑意,冲宋千玦微一挑眉:“好了,跟姑姑回去吧,明天是个重要日子,到时候我来接你。” 厉婉秋是厉老爷子最小的女儿,家里排行老四,宋千玦跟着自己这位只见过两面的姑姑回到她住处的时候,因着一路过来皆是楼台水曲,花石铺路,故此宋千玦在见到厉婉秋那座占地面积颇大的珠玉阁楼时,她已经比之前淡定了许多。 厉婉秋是法律工作者,宋千玦一直以为做这样工作的人该都是严谨肃穆的,生活中也难免会刻板冷情,所以她一直对厉婉秋保持着该有的距离,可谁知厉婉秋却完不是这样的人。 她主动拉着宋千玦在阁楼上的闺房里谈天说地,什么都说,说京都里的形势变化,也说女儿家的胭脂水粉,还找出了自己新买的冬装让宋千玦试穿。 宋千玦本就也不是什么矫情怕生的人,厉婉秋这样身份的人尚且能跟她实心实意,她又为何要捏着端着不敢肆意亲近呢? 秉烛夜深,两人终于有了睡意,伺候的人早已给宋千玦准备好了休息的卧房,可临了厉婉秋却拉着她一起在自己的闺房里住了下来,说好久没跟人聊得如此畅快,还要宋千玦陪着她。 也是这一夜,宋千玦才知道原来一直被厉成和自己称呼一声姑姑的厉婉秋实际年龄也不过才比厉成大了六岁,几年前离过一次婚后至今未曾再没婚配。 厉老爷子曾以厉婉秋年纪大了该嫁人为由愣是不顾厉婉秋自己的意愿将她强行嫁给了陆家做新闻的陆二公子,结果婚后不到一年的时间,厉婉秋就以感情不和夫妻不睦跟陆二公子法庭相见,彼此起诉离婚,老爷子知道这事后差点被气晕过去。 自那之后,老爷子再也没管过厉婉秋的个人问题,后来厉婉秋对老爷子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终于说服老爷子接受了她只要自己一个人能过好,没必要两个没有感情的人勉强凑合的想法。 第二天。 宋千玦不知是昨夜和厉婉秋在开着窗的阁楼上聊得太晚还是睡觉的时候不老实,一大早起床她就喷嚏不断,直到到了厉成的车上她才忍着没一个接一个。 结果三分钟不到,又是“啊嘁”一声。 厉成转过头看她,眉眼微皱,沉声道:“不是叮嘱过你要注意保暖吗?怎么还是感冒了?” 宋千玦不敢说自己和厉婉秋昨晚因为图一时爽快,在大开的窗前顶着醒脑的寒风畅聊了两个小时,眼波一转,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宋千玦耸了耸自己的鼻子,有气无力的将自己的小脑袋枕在厉成的宽厚的肩上,瓮声瓮气的开口:“昨晚没有你的怀抱,我睡得一点也不踏实,结果翻来覆去就着凉了。” 闻言,厉成的嘴角抽了抽,因为他最近发现一件事,每当宋千玦犯了什么错误或者闯了祸,这小女人总会说一些甜言蜜语瓦解他想要惩罚她的心,换言之,当宋千玦嘴甜人乖的时候,这小女人肯定是做了会让他生气的事情。 即便厉成早已明白这层道理,可每次他还是忍不住沉溺在宋千玦花言巧语的攻势里,没办法,只要瞧着这小女人的笑,他就狠不下心跟她冷脸。 到底是自己的老婆自己疼,厉大总裁一个电话打回去让宅子里的人准备好驱寒的姜茶和感冒药,顺带让人去采购了诸多他熟悉的宋千玦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整个祭祖大典持续了三个小时,作为厉家长孙的孙媳妇,宋千玦不仅独得厉老爷子恩宠,还受了厉家先祖的一抹香灰,那香灰是她给先祖上香的时候不小心掉在她手上的。 厉老爷子说这是吉兆,他笑呵呵的盯着宋千玦和厉成,说来年两人就会为厉家再添个大胖重孙子,厉成听了唇边自然是高兴的,宋千玦面上也高兴,但她心里却不安到了极致。 香灰端端的落在她手上,厉家的列祖列宗是在警告她这个替身千金吗?她终究还是底气不足。 祭祖大典后紧接着就是扫墓,扫墓本来也没多大事,可厉老爷子非要亲手亲为,等到所有厉家人先祖的墓被过一遍之后,冬阳已经西下了。 宋千玦原本挺小的感冒到了下午就渐渐严重起来,回去的路上她脑袋直发晕,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祭祖已过,厉成这会没让人把自己老婆带走,而是抱起宋千玦进了自己的院落。 将人放在床上,厉成转过身去拿药,等他再一回头,宋千玦已经彻底睡了过去。 伺候的人识趣的退了出去,厉成把人揽起来靠在自己的怀里,英挺的眉眼不再锋利,转而温柔了不少,他轻声唤道:“宋宋,先把吃了再睡,乖,听话。” 宋宋这个称呼是厉成对宋千玦独有的昵称,想起这昵称的出处,宋千玦昏昏沉沉的脑袋忍不住又滚烫了些,那是某天夜里,厉成折腾的她狠了,她忍不住一口咬在厉成的肩上不松嘴,厉成没法,只能哄她,一句既苏又软的宋宋就这么从厉成口中吐露出来,大抵是觉得叫宋宋比千玦亲密些,自那以后,厉成只叫她宋宋。 许是知道有人疼,宋千玦难免想偶尔娇气一回,她闭着眼咿咿呀呀的嘟哝了几句,就是不肯乖乖吃药,跟小孩似的。 这时候厉成也不恼她,依旧耐着性子:“宋宋乖,吃完药病才好,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出去玩儿。” 大概是听到了出去玩儿四个字,宋千玦总算肯张开嘴吃药,这段时日厉成一直忙着公司的事鲜少有时间陪她,原本两人打算趁过年的时候好好腻歪,她可不能因为自己病了就错失这么个好机会。 然而冬天人一旦感冒了是极难迅速恢复的,宋千玦先是流了几天鼻涕,因为随时都用卫生纸在擦拭,所以这几天她的鼻头总是红彤彤的,灯光一照还透着亮,好不容易不流鼻涕了紧接着又开始咳嗽,等咳嗽好了她又开始低烧,看病的医生说她体质特殊,一般的药吃下去都没什么用,像这种感冒只能等她自己好,于是,整个春节厉成难得休一趟假却都用来守在家里陪着病号宋千玦了。 以往的春节宋千玦都是跟孙叔两个人过的,今年却各分两地,好在宋千玦已经将所有的事和自己还有秦修的计划都告诉了孙叔,不至于让孙叔蒙在鼓里猜测着她究竟在干什么。 一年里阖家团圆的日子宋千玦不在,宋亦阳这个名义上的哥哥倒是当得挺称职,他派人将蔬果厂里整个翻新了一遍,备足了年货又自费让自己得力的助手安排孙叔跟一众老头老太太们夏威夷游了一圈,孙叔原本不去,可架不住宋亦阳的劝,两个男人对彼此心知肚明,宋亦阳本不打算戳破有些事,没成想孙叔却先找了他。 孙叔问宋亦阳如果宋千玦当初没有在厉家站稳脚跟,没有让厉成能对宋家出手相助的话,他又会怎样对付宋千玦。 宋亦阳怔了片刻,愣是没说出话来,孙叔拍着他的肩膀一边安慰的笑笑,一边意有所指的继续说道:“虽然你和我闺女都姓宋,可你心里也明白,她终归不是跟你有血亲关系的妹妹,你有没有想过,倘使有一天厉家发现你欺骗他们,届时,你这宋家又该如何打算呢?” 闻言,宋亦阳始终沉默的看着孙叔,孙叔叹了口气:“年轻人,纸包不住火,事实真相也不会被真的埋没,要真到了那天,我希望你能看在千玦为你们宋家牟取了不少好处的份上保她一条命。” 话音落下,孙叔不再多言,他转过身跟着一群老伙伴们上了车。 宋千玦的春节尚且过得还算舒心,可秦修就不那么好了,秦兴最近不知从哪里听到的风声,已经开始让他着手清查手上的财产,这样的举动对秦修来说并不陌生,往往只有那些准备跑路的人才会做这种事。 难道秦兴准备逃了? 一想到秦兴有这样的打算,秦修立刻坐不住了,他当即去找了安何,虽然这回没有什么互利关系,好在安何最近心情不错,就算秦修拿不出他感兴趣的东西他也还是认真听秦修说完了他的来意。 思忖片刻,安何面露难色,他也不看秦修,一边把玩着手上的魔方一边说道:“老头子最近跟上面提了提想要退休的事,上面还在考虑,但我估计这事十八有八九上面是要批的,一来他年纪快到了,二来上面就是不点头,你可别忘了,他还有个靠山呢,要我说,如果你真想将老头子一举拿下,你应该速战速决,最好杀他个措手不及。” 听闻,秦修凑上前去:“此话怎讲?” “你之前不是跟我提过你手上有老东西的把柄吗?虽然这些把柄不足以扳倒秦兴,但你可以从他的靠山身上下手,只要这靠山倒了,到时候拔出萝卜带出泥,一查到底,秦兴肯定跑不了。” “这主意我也想过,可我手上的东西用来对付老东西都尚且危险,还怎么能扳倒他身后的人呢?” 安何啧了一声:“谁让你对付他了?我只让你从他身上下手,可没让你直接冲上去跟他针锋相对,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能跟老东西博弈的人,会是谁呢?” 得了安何的提醒,秦修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他现在急需一个机会将眼前一汪看似清澈的水搅浑,只有这样,他才能浑水摸鱼,趁机干掉秦兴。 很快,这样的机会就来了。 大年的最后一天,元宵节的晚上,结束了一大家子在一起热闹的时间后,宋千玦转过身又缠着厉成带她去街上看看。 捏了捏宋千玦的脸,厉成故意逗她:“你感冒还没彻底好,一出去万一又着凉怎么办?” 虽然厉家老宅好山好水好地方,可待久了也会觉得没劲,华美是华美,可却少了那份人间烟火的味道,宋千玦自从感冒后已经大半个月都没出过门了,她拽着厉成的胳膊开始撒娇买萌。 “不会的,我哪有那么娇弱?你天天让人给我炖补汤,我这些天都长胖两三圈了,一点都不虚,再说了,我的病早就好了,是你大惊小怪不让我出去而已。” 厉成“哦”了一声:“你这怪我太关心你了是吧?” 话已至此,宋千玦已然明白过来,厉成这是已经答应她了,也不管口不对心的某人,宋千玦微微踮起脚尖在厉成的侧脸上落在一吻,随即笑眯眯的开口:“好啦好啦,我们快走吧,去晚了街上都没人了。” 街市上。 新年里的最后一天,宋千玦和厉成一路走走停停,两个人也不怎么买东西,就十指紧扣着依偎在一起向前随着人潮慢慢踱步,要宋千玦实在遇上了什么感兴趣的小玩意,不管多幼稚,厉成总会替她拿到。 原本这一整天都是高高兴兴的,可就在回去的路上,一件意想不到的事被两人碰上了。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穿着件破烂的棉袄跪在街边一颗梧桐树下,她身后的破草席上躺着个骨瘦如柴的中年男子,小姑娘面前的一张纸板上写着“我爸因为曾举报毒贩的藏身地被毒贩报复,毒贩让他染上了毒瘾,后来我爸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发现毒贩跟g省的杜家老先生有来往,我爸顺着这条线查出不少惊天内幕,那些人知道后便将我爸杀人灭口了,我知道,当我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我可能也会离死不远,我选择将事情真相说出来,希望有人能为我们父女做主,揪出幕后黑手,严惩这些人面兽心的狗官!” 当看到纸板上杜家老先生五个字的时候,厉成的眸色渐渐暗了下去,越往后看越觉得事情不简单,神情竟前所未有的浓重起来。 这里是g省市中心的主城区,又是一条客流量最多的街道,很快,小姑娘跪地的路口处人头就越攒越多,负责执勤的警察原本该闻风而动,奈何街上人太多,初时还以为人群是凑在一起看杂耍热闹,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出。 接到消息后,执勤的便衣一伙人直接上前横冲直撞想要驱散人群,还有一伙人去拉扯那小姑娘想要将她带走。 “看什么看?都给我散了!这人有精神病是惯犯知道吗?都给我散了散了!别看了!” 说完,为首的执勤警察拿着电警棍就去拽地上的小姑娘,小姑娘知道自己拗不过这些人,她也不挣扎,只拼命吼着某地方官是与毒贩勾结,迫害人民百姓禽兽不如的东西...... 那女孩儿后来还说了几句,但都被冲上去的便衣给她捂住嘴堵了回去。 本来是个阖家团圆挺高兴的日子,谁也没想到会遇见这种事,一时间面对执勤警察的行为,大多数路人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开始往后退,只有少数的人依然不顾危险拿着手机一直在录现场视频。 宋千玦和厉成站在人群外面,将事情的经过看了个一清二楚。 几分钟后,原来还闹哄哄的一片的地方渐渐安静下来,小姑娘被警察带走了,连同那破草席里的尸体。 回去的路上。 厉成一言不发抿着唇侧过头看着窗外一晃而过的街景,宋千玦察觉出厉成不对劲,遂问了一句:“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听到宋千玦的声音,厉成侧过头瞧了她一眼,将她原本放在车坐上的手轻轻拢在了自己手里,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地开口:“没事。” 因为平常不敢让厉成发现秦修给自己的小灵通,所以宋千玦和秦修联系一般都是晚上等她确认厉成睡着了之后才敢看自己藏起来的小手机。 卫生间里。 盯着秦修发给的消息,宋千玦一颗心开始紧张起来。 秦修一共给她发了两条信息。 “看到网上那个小姑娘揭毒贩和某地方官勾结的视频了吗?” “千玦,我们的机会来了。” 两条信息前后间隔不过十秒,可以看出秦修当时是多么的激动。 宋千玦平常鲜少在网上溜达,所以对于这种新闻她很少知道,眼下秦修发来消息,因着自己前不久才亲身看见过,宋千玦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她和厉成回来时在路上遇见的那一幕。 放好小灵通,宋千玦从卫生间出来后重又悄悄躺回了床上,等她打开厉成不久前买给她的新手机准备看看新闻时,厉成不知何时醒了过来。 转过身对上一双眸色颇重的眼,宋千玦惊了惊,随即稳住心神,她往厉成的怀里靠了靠,微微抬起头问:“我吵到你了?” “没有。” 低沉悦耳的嗓音落在宋千玦耳朵里,厉成吻了吻她的额头,将人又抱紧了些,瞧见宋千玦的手机亮着,懒洋洋的问道:“在看什么?” “我们回来看见的那个小女孩儿,上新闻了。” 宋千玦说着晃了晃自己的手机。 厉成瞥了一眼,半晌再无他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盯着被子上的暗纹。 一夜无眠。 翌日。 现代网络的发达程度远远超出了宋千玦的预想,昨天她看到新闻的时候底下还只有几百个网友在留言,等她再次关注这事的时候那条原视频的微博下面已经浩浩荡荡的刷了几万条,转发高达数十万,一个名为“g省某官与毒贩勾结”的话题阅读量已经上百万,且每分钟还在以数万的速度不断递增。 一时间,网友一片哗然,纷纷@当地单位和国家上层要求彻查此事,然而也有网友认为视频中的小女孩写的那段所谓揭发的话上上下下都充满了漏洞,可信度根本不高,毒贩害死了父亲,身为女儿决定将真相说出来以求讨个公道,整件事看似逻辑通顺,然而却经不起仔细推敲。 当这些站在理性角度分析的话语被剖到网上时,几乎是瞬间就引来了骂战。 人们在遇到弱者时,大多数人首先都是感性行为,视频里的小女孩儿父亲已死,她孤身一人在阖家欢乐的日子里不顾生死暴露街头只求严惩幕后凶手,这一连串烈士般的行为与小女孩的弱者姿态形成鲜明对比,如此一来,就会让人生出这小姑娘一腔孤勇不畏强权的令人敬佩的精神状态。 事情在国各地迅速发酵升温,g省的领导和有关部门只要开了微博的,平均每分钟都能收到上千条的消息,群起而攻的网友要求他们将小女孩尽快释放,并彻查小姑娘口中所言的某位地方官。 过完大年的第二天,厉家人又启程回了s市,宋千玦本不想回去,她原打算找个机会去探探那小姑娘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可到底没什么机会。 厉成似乎对这件事并不上心,回了s市的晚上他又带着陆遇出差了,宋千玦因为感冒没好便没跟着去。 厉成一走,宋千玦想要做什么的话机会自然而然就多了起来,她约秦修见了一面,问小姑娘说的杜老先生是谁,这人对他们的计划有没有帮助。 秦修点点头:“那位跟毒贩有往来的杜老先生,是现任g省某部门主任的老丈人,而这位主任又是京都里苏家的得意门生,苏家和秦家一样,都是依附于靠山沈家,看着吧,这件事一定会桥扯出很多人,京都马上就要迎来一场血雨腥风了,秦兴最近疑心很重,我会想办法拖住他不让他跑了,其他的就要靠了你,总之,这件事早点查下来我们才能早点放心,决不能让人查到半路被截住。” 宋千玦应了一声嗯,又不放心的叮嘱秦修:“哥,你自己可一定要万事小心。” 470 “知道了,你也一样,虽然厉成现在爱你信你,但你还是要随时保持警惕,不能让他发现分毫不对劲,否则以厉成的心思,他就算不对你起疑也还是会暗中调查。” 两人又说了些其他的事,离去的时候宋千玦想起秦妍舒不久前对自己说过的话,她随口问道:“哥,你知道秦妍舒最近在做什么吗?” “她拍戏受了伤,老东西昨天还让我去看她了,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宋千玦知道秦修平日里已经够辛苦心焦的了,她不想再让他多操心,于是摇摇头:“没事,我就问问。” 回去后宋千玦一直关注着事情的进展,小姑娘据说已经被g省的最高领导派人保护起来,就在此时,有人根据视频里小姑娘的长相还有她的名字渐渐扒出了更多的事,国各地但凡有点名头的电视台都派了记者一股风似的涌进了g省。 g省领导迫于人民群众和上面的压力成立了一个专门的特案小组对此事展开了调查。 通过报道,小姑娘原名叫甄夕,是g省地方市里一个小山村的人,原本一家人美满幸福,可这一切都在甄夕的父亲甄泉春在一次偶然间撞破毒贩在山林里跟当地势力进行交易后走到了尽头,毒贩原本想杀了甄泉春,但甄泉春急中生智说自己能给对方带来更多的客流,毒贩半信半疑,当场让甄泉春吸了三个人的量才放他回去。 甄泉春从未接触过这些东西,从毒贩那逃出后他一个人在山林间缓和了许久才重新回到家中,一回到家里,甄泉春二话不说就让自己的老婆带着女儿甄夕跟他离了婚,甄泉春的老婆长得颇有姿色,她本就不喜欢甄泉春,嫌弃他挣钱不多,不能让自己过鲜亮日子,一听甄泉春主动提出离婚,女人二话没说带着才十岁的女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甄泉春。 那时候甄夕不懂,埋怨她父亲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一直到她十五岁这年。 五年未曾相见,甄夕不知道甄泉春是从哪得知了她念书的学校,在一次放学回家的途中,甄泉春突然出现将一叠钱拿给了甄夕,嘱咐她好好念书。 甄夕看着骨瘦如柴的父亲颇为陌生,忍不住问了一句他现在在做什么,甄泉春什么也没说,转身再次消失在人海里。 几个月后,甄夕在报纸上看见了一条新闻。 “身陷毒窝的山农举报毒贩藏身地点,并向有关部门进一步检举具体情况,武警迅速出动捣毁毒贩制毒窝点,抓获犯罪嫌疑人十五名。” 虽然报纸上的画像给山农打了马赛克,但甄夕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她的父亲甄泉春。 甄夕虽然涉世未深,但她也知道就这样曝光自己的父亲并不妥当,她拿着报纸忧心忡忡的回了家。 又是一个月过去。 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后,甄夕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这回她再次见到了阔别多月的父亲。 甄泉春相比几个月前更加形容枯槁。 甄夕问他报纸上的事,甄泉春依旧只给她一叠钱,还是什么都不说,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甄夕没想到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甄泉春。 春节的时候,甄夕因为惦念着父亲,便借故从家里溜了出去一路车程回到了当初的小山村。 三个人曾相依为命的屋子里早已人去楼空,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都说母女连心,可甄夕却觉得她和父亲才是父女同心,因为就是这一天她在老家的屋里见到了自己刚刚死去的父亲。 甄泉春被人绑在木桩上,身没有一片好地方,都是淤青和着血,手臂上还有些针头留下的痕迹,周围一片狼藉。 面对这样的场景,甄夕一个人抱着自己蹲在院落外的墙角悄悄哭起来,明明和父亲感情不深,可甄夕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伤心。 人死总要入土为安,甄夕也不指望母亲会帮自己,她本打算在老屋的附近挖个土坑将父亲埋了,谁知她去给甄泉春找衣服的时候却发现了被甄泉春藏起来的一个笔记本。 翻开笔记本,甄夕越往后看越觉得脊背发凉,里面清晰的记述了甄泉春这几年来在毒贩巢穴里所见所闻的一切,以及他们平日里运货的渠道和接头的方式,还有毒贩老大跟代号为蝎子的交易凭条,据甄泉春记载,这张凭条是他冒死从毒贩老大那偷来的。 最重要的是,甄夕从笔记本里还找到了一张照片,照片是偷拍的,画面里少说也说三十四人,其中为首的两个甄夕认得,一个是他们的地方官一个是当地出名的杜老爷子,而在这两人前面明显还有个更大号的人物,但这人背对着镜头,没露出真面目来。 等甄夕胆战心惊的读完父亲甄泉春的笔记后,甄夕看着惨死的父亲做了一个普通十六岁女孩儿绝不敢做的一件事。 她要带着父亲去g省网络最发达,人群最多的城市,挑一个最热闹的天,将这些藏匿于阴暗角落见不得人的东西统统大白于天下,哪怕她要因此付出惨痛的代价,她也在所不辞。 媒体人本就善于渲染主题,利用民众的第一感性,再加上甄夕的事件已经国皆知,当一篇名为“少女千里带父入城,只为揭穿耻恶于世的肮脏交易”在各大网络平台上发布后,甄泉春原本就险境丛生的生前事被媒体夸大其词一番大肆宣传后,国上下轰动一时。 甄夕未曾在媒体面前提起父亲留下笔记本和照片的事,只说父亲曾在临死前将这些告诉了她,两天后,甄夕当着人群提到过的杜家老爷子和某地方官纷纷下马,出了这么大的事,g省最高领导人和一众手下被上面直接连降三级,只要曾经跟杜家和某地方官走得近的人都一一接受了调查。 这样的调查自然也包括杜老爷子的女婿g省某部门的主任,顺着主任这条线,g省成立的调查组查到了京都苏家的头上。 苏家和秦家一样都依附于沈家,虽然那部门主任曾是苏家老太爷的得意门生,但这种人人自危的档口,谁也不愿意多做些惹人注意的事,就更别提去救人了,谁也不敢在这时候向上面求情,上面本就一直致力于清腐倡廉,结果在这节骨眼上出了这样的事,地方官居然暗中与毒贩勾结!这不是打上面的脸吗? 此事一出,杜家和部门主任都算是彻底完了,苏家因为这事主动向上面请了罪,说教出这样的学生是他们的失职,有负人民群众,甘愿受罚,上头原本是打算连苏家一块儿办了的,可有沈家在里面周旋,再加上苏家人自身态度良好,上面便也就不再追究。 从事发到调查结束正好整一个月的时间,g省各大主要负责人纷纷落马的落马,降职的降职,就连京都的苏家都受了牵连,此事进行到这一步,所有人都知道,可以了,该停了,此案牵涉之广范围之大不是普通民众能够想象的,但却是他们喜闻乐见的,老百姓只需要知道该被惩罚的人已经得到了应有的结局,其他的事,要是再追究,就过了。 这期间宋千玦和秦修又见了两回,一回是查到苏家头上的时候,还有一回是到苏家为止的时候。 查到苏家的第二天,秦修告诉宋千玦,秦兴已经让人帮忙秘密安排出国事宜,将秦妍舒以治伤为由送了出去。 上面不再追究,苏家领罪降职的第二天,秦修又告诉宋千玦,秦兴决定先按兵不动,秦妍舒再过几日也会被秘密接回来。 一场掀起轩然大波的案子彻底过去,对于旁人来说是正义终将来到,对于宋千玦和秦修来说却是正义在快要成功的时候戛然而止。 两人都心知肚明,他们必须得尽快找出新的证据证明这事跟沈家或者秦兴有关系,否则最佳日期一旦过去,他们将很难再有机会。 就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宋千玦像是下定决定,她看着秦修开口:“我去找那个叫甄夕的小姑娘,我总觉得她还有事没说完,她身上肯定会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想也没想,秦修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宋千玦的提议。 “不行!这样太危险了!而且甄夕身上还有没有更有价值的消息还有待考证,就这样贸然行动的话太危险了!况且,就算要去,也是我该去!” 宋千玦在此刻冷静的出奇,她跟秦修说道:“这件事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去了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不去就连最后的希望都没有了,而且只能是我去,你要是走了,秦修那怎么办?他要是有个风吹草动我也不知道,万一等你回来,他已经暗中出国了呢?那我们企划的这一切不都白做了?” “可是......” 秦修一句话没说完宋千玦便打断了他,语气坚定的开口:“哥,这事就这么定了,你留下好好看着秦兴,我去找甄夕。” 年节已过,人们又开始忙碌起来,艾西纳的科研产品已经要正式投放市场,再加上s市绿地公园的项目以及其他合作,厉成最近忙得连回燕庭南岸的时间都没有,而且他最近发现一件事,那就是他的小妻子似乎变了很多。 自从年前他出差回来后,就再没从宋千玦脸上见到过那种肆意妄为,没心没肺的笑了。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呢? 好不容易得了一点空闲,厉成竟开始反思起是不是自己忙于工作冷落了宋千玦,才导致她变了许多,意识到有这个可能的时候,厉成冷眼瞧着手底下的一堆文件,忽地就多了几分少有的厌恶情绪。 他想,他应该适当的减少自己的工作量了,虽然这是他值得一辈子骄傲的商业帝国,但宋千玦也是他要携手一辈子的女人,工作永远都有,但他寻找的心安处却只一个。 就在宋千玦想着如何找个理由跟厉成说自己想要再回一趟g省的时候,厉成却先告诉她说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要带她出去玩。 宋千玦无疑是要拒绝的,可她知道自己得想个万之策,否则肯定会引起厉成的怀疑。 距离厉成订好两人出去玩的前一天,宋千玦还是没想好到底要找什么理由留下来,她还得每天在厉成面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照样该吃吃,该喝就喝,该睡就睡,只是常常一个不注意她就陷入了沉思,招来厉成目光的打量。 可到底是心事重重,哪怕巧姨每天变着花样给宋千玦做好吃的,她却还是比去年又轻了三公斤,厉成抱她的时候忍不住问她每天吃的那些饭都到哪里去了,怎么就不见胖点?为此厉成还特意让医生给宋千玦做了个面检查,结果医生说一切良好。 正如厉成所说,他已经为自己和宋千玦的行程准备好了一切,只等出发了,距离出发的日子越近,宋千玦就越愁得慌。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当听到厉老爷子犯病不慎从楼梯摔下来生命垂危的消息传来时,宋千玦忍不住在心里松了口气,可随即她又提起了一颗心,虽然她急需一个理由留下来,但她并不希望是这样的理由。 厉老爷子一直对她很好,她还想着等一切结束了,等她为父报了仇,她就告诉老爷子自己真正的身份,不管他们原不原谅她,在她心里,他永远都是她的爷爷。 老爷子病重的消息厉家封锁的很严,除了本家人几乎没人知道,就连厉琰都没告诉,一来是为了不让大家乱了阵脚,二来也是老爷子还有抢救的余地,医生说手术成功的几率很大。 这一回,厉成带宋千玦出去过二人世界的计划再次被延后。 老爷子从icu转进普通顶级高干病房前后用了三天的时间,这期间厉家的一大家子都陪在老爷子身边,大家也不吵,就那么静静的等在外面等老爷子醒来。 厉成是家里的长孙,这事他自然要二十四小时守着老爷子尽孝,在熬了两天后,厉成终是乏了,他在病房里的沙发上枕着宋千玦的肩沉沉的睡了过去。 宋千玦僵着身子不敢轻易动作,生怕弄醒了厉成,她微微垂下眼眸温柔的注视着厉成的眉眼,片刻后忽而就热了眼眶。 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自己真的就是宋家的那位千金小姐,没有欺骗,也没有杀父之仇,更没有那么多有苦不能言。 厉老爷子的命终是救回来了,但精神却大不如前,醒来的第二天,老爷子不顾众人的劝说阻拦执意让人准备东西,他要回g省的老家。 这一下,厉家的人都犯了难,老爷子回去了谁来照顾他呢?虽然不缺伺候的人,可到底比不过自己的亲人。 厉家的男人们最近都没什么空,倒是周意欢和宋千玦这一个儿媳妇和孙媳妇没什么事,故此照顾老爷子的重担就落到了两人身上,原本厉婉秋也是陪着一起回去的,可她手上还有件案子没商对,只能等案子结束了再做打算。 名正言顺的留下来而且还是光明正大的再次回g省,这几日一直焦灼的宋千玦总算稍微宽了些心,跟老爷子临行前的头一天晚上,厉成将她搂在怀里叮嘱了她好些注意事项,比如出门一定要身边带人,厉老爷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如果跟周意欢意见不合她就大度些别跟周意欢计较太多,实在不行就找老爷子给她撑腰,周意欢谁都不怕,就怕老爷子,还说只要自己一有空他就会去见她...... 长了这样大,厉成从未觉得自己是如此啰嗦的人,他瞧着怀里睡意渐浓的宋千玦无奈的笑了笑,笑自己现在对宋千玦似乎太过紧张,刚才那一串吧啦吧啦的话跟当妈似的。 翌日。 厉成因为要去国外出差早早的便走了,等宋千玦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手上多了一枚戒指,戒指还是那枚旧戒指没变,可上面却多了颗熠熠生辉的钻石,外面用宋千玦名字的首字母和厉成名字的首字母做了个形状优美的镂空箍,将钻石牢牢的套在了戒指上。 在这之前,宋千玦曾偶然在电视上看到过这颗钻石的拍卖,有位外国人钱压场,直接一锤拿下,以一口价数十亿的价格买下了这颗如梦似幻的珍宝。 这枚钻石之所以如此昂贵,是因为它晶莹剔透的内里有一条深海色和一条玫瑰色相互交织相互浸溶而形成的一颗纯天然的心形钻石。 如此浪漫又唯美的东西,只要是女人都会喜欢,当时厉成在一旁处理陆遇带来的合同,宋千玦看了钻石觉着喜欢,无意中赞叹了一声,厉成抬起头看了眼电视什么都没说。 这样的东西其实常常都是用来欣赏收藏的,宋千玦一眼过了也就没将这事放在心上,谁知厉成却将这钻石买回来了。 想起那外国人在拍卖会上喊出的惊天高价,宋千玦不由自主的砸了咂舌,她不能去想厉成将这东西买回来花了多少钱,否则她就不敢戴了。 宋千玦的手本就生得美,她看着手上的戒指越看越喜欢,拿起手机就拍了一张给厉成发过去,附了一句话,问:好看吗? 等了半晌,厉成始终没回她,宋千玦想,大概这人是在忙。 周意欢跟宋千玦两人一起陪着厉老爷子再次回到了厉家老宅,虽早已见过老宅的惊艳绝绝,可美人有千面,就连这精巧与粗陋相辅相成的房子也一样,每一次细看宋千玦都会有新的发现,有新的惊喜。 当天晚上,宋千玦想方设法逗得老爷子开心入睡后,就在她准备回厉成的院落休息时,周意欢却在半路拦住了她。 相比之前的态度,周意欢这回对宋千玦柔和了许多,眼神不再带着轻蔑跟不屑,但看似平常的问话里,却掺杂着诸多不自在,大概是觉得自己这个当婆婆的,在儿媳妇面前丢了些面子,毕竟她是一开始就耀武扬威跟宋千玦势不两立的人。 被周意欢拦住,宋千玦也不慌,她算是彻底知道了,这女人其实也就面上看着凶,实则也是个没什么心眼的人,总之,不坏,既然不坏,也就没必要老死不相往来。 见周意欢踌躇着不肯先说话,宋千玦了然一笑,先开了口:“妈,这么晚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听到宋千玦一声妈,周意欢不自在的将目光一边四处游离一边说道:“过几天是三月三,我准备去附近的庙里为家人祈福,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闻言,宋千玦怔了怔,她想起自己上回陪周意欢逛街的下场...... 宋千玦神色一凛,周意欢似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拢了拢自己的耳发,只见周意欢轻咳一声,目光继续游离:“嗯,上回那事是我...是我不对,我不知道你伤还没好,也不该让你一个人拎那么重的东西。”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宋千玦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不可思议的盯着周意欢,厉成跟她说过,她这个妈在家里除了厉老爷子谁都不怕,就算是自己做错了也从来没跟人道过歉。 因着这一层,宋千玦瞬间在心里警觉起来,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突然示好是为什么? 周意欢话音落下,宋千玦半晌没反应,许是觉得场面太过尴尬,周意欢欲言又止了好几回,最后道了句:“如果你不去就算了。” 说完,周意欢转身欲走。 宋千玦顿时回过神,她眼疾手快从后面拉住周意欢的胳膊,笑道:“妈,我去。” 周意欢转过身看她,脸色已经缓和了许多,当不经意间瞥到宋千玦手指上的钻石,周意欢微不可查的撅了噘嘴,随后半真半假的问她:“你就不怕我再像上回那样对你?” 所幸这回宋千玦反应很快,她扬了扬脸上的笑,挽住周意欢的胳膊:“妈这么聪明美丽善良大方,怎么会跟我计较呢?上回的事我也有错,我应该告诉你我带伤的事情的。” ...... 471 深夜。 厉成不在身边,宋千玦躺在床上拿着小灵通给秦修发短信,原本她想打电话的,可秦修为了保险起见就没接。 在小巧的拼音九键上噼噼啪啪摁了一通,秦修将自己得知的最新消息发给了宋千玦。 “安何告诉我,现在那个叫甄夕的小姑娘由g省现任最高领导出资助学,将她从先前的学校转到了g省最好的高中,而且上下学路上有专人暗中保护,据当地记者报道称,这么做是为了保证小姑娘的安,可我看这事没有那么简单。” 盯着秦修发来的消息,宋千玦思忖片刻。 “哥,这是不是证明我们猜对了,甄夕身上肯定还有其他的消息,否则,就算是为了表面工作,他们也不会这样派人跟着甄夕,他们这么做肯定是怕甄夕跟其他人接触,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一分钟后,秦修回复过来。 “我的人明天应该会带回来新的消息,你独自在那边一定要万事小心,” “知道了哥,你也是。” 第二天,同一时间,秦修再次发来一条消息。 “前段时间抓住的那伙毒贩,其中一个本该判十年的人因为某个原因被调到了厉婉秋所在城市的监狱,这人因为患病被保外就医的时候意外救了一个警察的性命,后来这人再经过厉婉秋的手,直接戴罪立功减刑六年。” 初看到这条消息,宋千玦怔了半晌,末了她反应过来,这回直接给秦修打去了电话。 电话响了第二遍,秦修才接起来,他的语气中不无疲累,但这种感觉也只仅仅一瞬。 “哥,刚才那条消息你确定吗?” 听闻,秦修沉默了几秒,他知道宋千玦已经对厉成动了真心,厉婉秋又是厉成的姑姑,她一时不能接受也属正常。 但,真相若总是皆大欢喜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拼命的想要掩盖呢? 想了想,秦修开口:“千真万确。” “你是怀疑他们弄虚作假?” “嗯。” “可是姑姑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选在这个时候跟这伙毒贩扯上关系呢?难道说还有什么别的内情我们不知道吗?” 听到宋千玦叫厉婉秋姑姑的时候,秦修在电话那头皱了皱眉,心里不舒坦,可他却并未说什么,因为他明白。 接着宋千玦的话往下,秦修继续说道:“前段时间上上下下都将目光放在了g省和对苏家的调查上,厉家自然没人注意,再加上厉家本就权大势大,只要他们家人想瞒着上面指挥底下的人做点什么,易如反掌。” 宋千玦还是不愿相信,只说:“厉老爷子是知轻重的人,他不会在这个时候让厉家惹上一身骚,除非,是厉婉秋瞒着老爷子做的。” “虽然现在情况未明,但是千玦,你要做好一切准备,厉家人走到今天这一步,尾巴绝不干净,面已经有了想动厉家的心思,到时候如果东窗事发查出点儿什么来,厉家一定跑不了。” 忧心忡忡的挂上电话,宋千玦对秦修所说的厉家关系半信半疑,信的是上头迟早会动一动厉家,疑的是厉家人这些年呼风唤雨惯了,商界有人,军上有人,政上也有人,就连最高科研学究里也有人,她在想,掌握着这样权势的厉家是上面说要动一动就能动的吗? 第二天,宋千玦陪着厉老爷子弄花侍鸟的时候装作无意间问了老爷子一句姑姑厉婉秋做法律的时候有没有接到过什么比较特殊的案子,厉婉秋又是怎么断的? 这话一出口其实宋千玦就后悔了,她生怕老爷子察觉出什么来,可她又实在心慌,故此这话就这么出口了。 大概没想到宋千玦会提起厉婉秋,老爷子倒也并未像宋千玦想象的那样多想什么,他只是颇为自豪的跟宋千玦说了许多厉婉秋在走法律这条路时因为不想靠着家里的名声所以独自一人在外闯荡多年的事情,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但她却从不后悔。 听完厉老爷子的话,宋千玦微微对厉婉秋放了些心,因为她相信一个不肯靠着家人名声给自己身上镀金的人,一个为了公理天义始终跟人死磕不顾危险的人,在大事上该是不会糊涂的。 宋千玦一直在找机会接近甄夕,可g省的领导将甄夕“保护”的可以说是滴水不露,任宋千玦想尽办法却连见一面甄夕的机会都没有。 很快就到了三月三这天。 一大早,周意欢便拉着宋千玦出了门,领着伺候的一众人朝着g市鼎鼎有名的白佛寺直奔而去。 两人到的时候平日里本就香火鼎盛的白佛寺眼下更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周意欢以往每年来这里让人提前给主持打声招呼好让主持清场,毕竟周意欢的身份地位摆在那,这点要求其实并不算过分,然而这回周意欢却一改往年作风,宋千玦猜,厉晖该是跟周意欢提过这段时间做事尽量不要张扬。 就在两人礼佛祈福完毕准备回去的时候,一位众人簇拥着的中年贵妇人凑到了两人跟前。 周意欢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对这人没印象,结果却听到贵妇人自报家门:“厉夫人,我是张太太啊,前年咱俩还一起喝过茶呢。” 经贵妇人这么一提醒,周意欢哦了一声,像是想起来了。 “你是那个喜欢牡丹花的张太太?” 一听周意欢还记得自己,张太太喜笑颜开的又往前凑了凑,差点将宋千玦挤走,忙不迭的说道:“对对对,就是我。” 周意欢之所以想起这号人来是因为她前两天听厉晖无意间提过一句,g省前任高官下马后,现在接手g省的似乎是先前被贬的张家提上去的人,所以当张太太自报家门后,周意欢瞬间就想起来了。 瞥见张太太差点将宋千玦挤走,周意欢不露痕迹的往旁边退了退,然后宋千玦趁机挽上了周意欢的胳膊。 见状,张太太总算反应过来,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宋千玦,转而小心翼翼的问道:“厉夫人,这位是?” 闻言,周意欢大方回她:“这是我儿子厉成的老婆,我儿媳妇。”说完,看了眼出神的宋千玦,周意欢轻轻推了推她:“千玦,跟张太太打个招呼。” 宋千玦原本不知道眼前这位张太太的身份,直到她刚才碰巧听到身后有路人嘀咕了一句:“这不是新上任的那位高官的太太么?” 几乎是下意识的,宋千玦立马断定这位张太太会是她接近甄夕最好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 心中有了计划的宋千玦十分乖巧的跟张太太道了句伯母好,惹得张太太一张脸乐得跟朵花似的。 宋千玦陪着周意欢在白佛寺附近的特色镇子上闲逛了一个下午,期间他们遇见了一个在小镇桥头卖新鲜时蔬的一个老头儿。 早春的天气仍旧春寒料峭,可老头儿形容枯瘦,身穿单衣,他佝偻着身子蹲在地上摆弄着自己的蔬菜,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行人。 周意欢见了心有不忍,当即让人将老头儿的时蔬买了下来,还多给了老头儿许多钱,那老头儿也有骨气,愣是不受,坚决要把多余的钱找给周意欢,周意欢不肯收,带着人转身就走,那老头儿眼疾手快拉住了宋千玦,将一把花花绿绿的零钱塞进了宋千玦手里。 宋千玦推脱不得,只得收下,看着手里的零钱,一个主意从她脑海里浮现出来。 回去的路上,宋千玦挽着周意欢的胳膊,她看了眼那些菜,笑道:“妈,我以前都不知道你居然是一个这么和蔼可亲又心地善良的人。” 这话乍一听是夸人的,可细细一品味好像又哪里不对,周意欢反应过来:“那以前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宋千玦嘿嘿笑了两声:“我以前对妈多有误会,还希望妈大人有大量,不跟我计较。” 周意欢佯装生气的翻了个白眼,没接话茬。 转身从身旁伺候的人手里捧过周意欢最喜欢的玉兰花,宋千玦再次凑上前,状若无意的问道:“妈,你每年是不是都要给那些慈善机构捐很多钱啊?” 周意欢嗯了一声,说每年在他们这群富太太圈子里都会有一个人组织这种慈善事业,通常都是直接捐钱,她知道这些钱可能大部分都到不了真正需要的人手里,但没办法,厉家的身位摆在那,就算明知是做样子还是得做。 “妈,这些事都是积德行善的好事,其实只要心意到了我觉得都没什么太大的差别,眼下我有个好主意,不知道妈想不想听?” 周意欢看她一眼:“你是不是想跟我不如把这些钱拿去买些东西,再送给需要的人?” 宋千玦一怔。 周意欢明白自己猜对了,她继续说道:“你以为我不想这么做?厉家是标杆,只要我开了这个头,其他的夫人们肯定也会跟着效仿,但这样一来,有些规矩就坏了,规矩一旦坏了,站到厉家对面的人就多了,所以,做不得。” 被周意欢一语惊醒,在这之前,宋千玦一直都以为周意欢只是个心思简单,不理世事的贵妇人,没成想,到底是在大家大业里待久了,若周意欢不说,宋千玦还真不懂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学问。 所幸宋千玦的主意本就没想让周意欢大肆施善,她只需要周意欢给自己创造机会接近甄夕一个人就行了。 想到这,宋千玦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随后她紧接着开口:“妈,我倒有个真正积德行善的好法子。” “哦?说说看。” “你前段时间不是还关注g省轰动国的案子吗?我听说那小女孩现在就被g省的现任领导资助着呢,我觉得,我们可以为这个小女孩儿做些什么,g省是厉家的故乡,你这么做了大家都无可厚非。” “你是说甄泉春的女儿?” “对啊,甄泉春虽然死了,但他却是人们心中的英雄和烈士,你作为厉家的女主人代表厉家对烈士的子女带去关心和温暖也是件积德的好事啊。” 周意欢被宋千玦说动了,于是她将这件事交给了宋千玦去办。 为了不让自己的目标太明显,宋千玦以厉家少夫人的身份召集了一众g省达官显贵的太太们,说最近是祈福的好日子,但向菩萨进香是远远不够的,这种善心一定要落实到生活里,不如大家就一起举办个烈士子女慰问的慈善活动,也不让大家捐钱,就只要有困难的烈士子女每个人认领一个,让这些失去亲人的孩子能不为生活所迫,让他们能安心读完书。 宋千玦的主意一致获得了好评,这些富太太们直夸她人美心巧,想出个这样好的办法来,这可比让他们每年捐钱却不知钱款去向要好的多。 因为一直忙着慈善活动,宋千玦这几天少了许多陪老爷子的时间,老爷子问起她在做什么,她只神秘的笑,说想给老爷子一个惊喜。 很快,g省记录在册的烈士子女都被找到了,宋千玦特意租用了环湖的会厅,将这些孩子和富太太们都请到了这里。 这些孩子平均年龄都只九岁,最大的就只有甄夕,最小的还不足五岁。 他们当中大多数人生活过的颇为艰辛,周意欢和许多富太太们在看见宋千玦让摄影师给孩子们记录下的日常生活时都落了泪。 不管这泪是真心还是假意,宋千玦只知道,她的目的达到了,她终于成功的见到了甄夕。 因着说好要给厉老爷子一个惊喜,宋千玦在会厅的时候便让人用手机给老爷子直播了一回自己正在的事,本以为能得到老爷子的赞赏,可老爷子的脸色当场就沉了沉,宋千玦知道老爷子该是不高兴了,但她却仍旧装作不知道,在跟老爷子甜美乖巧的打完招呼后就忙自己的去了。 活动进行到一半,富太太们已经开始各自认领想要资助的孩子,甄夕这时起身去了卫生间,片刻后,宋千玦跟周意欢打了声招呼说自己肚子不舒服,随后跟着进了卫生间。 会厅的卫生间做的很是高大上,宋千玦刚进去就碰见了正要出来的甄夕。 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宋千玦故意轻轻撞到了甄夕,然后把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小纸条递给了甄夕。 甄夕最开始没反应过来,因着知道宋千玦是策划这场慈善活动的主要负责人,她还跟宋千玦说了声对不起,宋千玦却给她使了往下看的颜色。 见状,甄夕狐疑的低下头,只见宋千玦手里捏着什么东西似乎要给她,所幸甄夕十分机灵,她虽然不知道宋千玦给自己的究竟是什么,可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她甚至隐隐猜出一丝其他的东西来。 比如很有可能宋千玦是为了接近她才弄出这么个慈善活动。 472 宋千玦和周意欢满心欢喜的回到厉家老宅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宋千玦就被厉老爷子身边伺候的人喊了去。 周意欢不知道怎么回事,以为老爷子一向疼宋千玦,定不会是为难她,故此便什么也没问,直到晚饭时候见宋千玦还不回来,她这才发觉事情奇怪,派了人去老爷子的院落附近打听,这才知道宋千玦被老爷子罚了。 三个小时前。 厉老爷子的院儿里。 宋千玦一只脚刚踏进门槛便高高兴兴的冲老爷子叫了声爷爷,谁知拄着拐的老爷子却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来,神色甚是严肃。 脚下的步子下意识的就缓了,宋千玦空咽了口唾沫,笑容不复存在,在距离老爷子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只听到老爷子沉声吩咐院里伺候的人都退下去,只剩他和宋千玦两人的时候,老爷子这才抬眼看向宋千玦,缓缓吐出两个字来。 “跪下!” 宋千玦当场愣住。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膝盖,转而又看老爷子:“爷爷,我......” “我叫你跪下!” 老爷子忽地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这回,宋千玦再不敢开口,她虽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低头。 双腿跪在铺满鹅卵石的路上,宋千玦肩背挺直,也不看老爷子,一副不服不认的倔强模样。 约莫半个小时后,老爷子才再次开口,他背对着宋千玦问:“做这件事之前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我只是想给爷爷一个惊喜,我以为爷爷会喜欢的。” 宋千玦语气平静的应道。 闻言,老爷子转过身盯着宋千玦:“你知道你现在是谁吗?你知道g省不久前轰动国的案子吗?” 良久,宋千玦吐露出两个字来:“知道。” “你是谁?” “我是宋家的千金小姐,是厉家长孙厉成的夫人。” 听到这,老爷子叹了口气:“既然你明白,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千玦,爷爷知道你聪明,可你既然聪明,又已经嫁入厉家这么久,不该不懂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意欢她心性单纯想不出这样的办法,千玦,你能不能告诉爷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厉老爷子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宋千玦开始有些慌起来,她不断在心里组织着语言,想要为自己开脱,说来这件事还是她着急了些,也是她忘了考虑还有厉老爷子在背后,凭厉老爷子的见识,肯定会对她产生怀疑...... 稳了稳心神,宋千玦抬起头看向厉老爷子,她现在只能坚定自己最初的说法,也只有这唯一的办法能让她拼一拼了。 想到这,宋千玦迅速在眼眶里蓄满一包泪,但她却不哭起来,只忍着,随后说道:“爷爷,对不起,我没想到这件事会让您这么生气,我只是想要多做些好事为爷爷祈福,希望爷爷能快点好起来,可是我知道就算向那些慈善处捐再多钱也不一定能真正帮到需要的人,所以我才想了这个主意,选烈士子女也是因为一个多月前g省的那件案子,爷爷,对不起,您不要生气了。” 宋千玦说完这话厉老爷子顿了半晌再无言语,他始终似信非信的盯着宋千玦,宋千玦不怵他,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卑不亢。 良久,老爷子缓缓地将目光移开,声音里不无疲累。 “千玦,你有这份心我很高兴,可你也应该明白,我不是为你做善事生气,而是因为你明知道现在所有人都在避讳甄泉春的案子,你却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这实在不是个明智之举。” “可是爷爷,厉家光明磊落跟这件事毫无关系,我做这些也行得正坐得端,一个慈善活动而已,为什么要避讳呢?为什么要怕呢?我觉得我没有错。” 闻言,厉老爷子再次动了怒。 跪着的人非但不认错,听这口气,还觉得自己有功。 于那些终于觅得生活希望的孩子确实有功,可于厉家,还是过! 宋千玦先前认错的模样不复,这会像是原形毕露似的,她振振有词的跟厉老爷子说自己的见地,丝毫不有悔意。 尽管老爷子仔细想了想宋千玦的话,觉得她说的其实并无差错,可毕竟有些事不是表面上看见的那样简单,更何况他这孙媳妇的确该管教管教了。 “作为厉家长孙的少夫人,这件事你是想不通还是觉得自己没错?” 厉老爷子问道。 “我觉得自己没错。” 宋千玦毫不犹豫的回答。 “那你就跪着,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说完,老爷子冷哼一声,拄着拐杖进了屋里。 悄悄抬起眼看着厉老爷子的背影,宋千玦忍不住在心里松了口气,没错,她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只有她表现的襟怀坦荡以至于犟得像头牛始终坚定自己没错的想法,她才会免于被厉老爷子更多的怀疑。 当厉成接到周意欢的电话知道宋千玦因为烈士子女的事被老爷子罚跪的时候,厉成已经独自一人在办公室抽了一个时辰的烟。 宋千玦做这事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跟他提过。 厉成觉得,他好像有点看不透也猜不着宋千玦究竟在想什么了,因为就在两个小时前,他的私人医生告诉他,上回宋千玦生病的时候被他带回去化验的血液里检查出了byy的成分。 一般的血检其实很难查出byy的,可由于宋千玦已经吃了有一段时间,byy在她身体已经开始积累,这才会被医生查验到。 厉成想起那些夜晚,那些他跟宋千玦说“咱们生个孩子吧”的夜晚,此时此刻,他的心绪十分复杂。 到底是自己的老婆,就算厉成心里依旧堵得慌,可他还是在接到周意欢电话的时候马不停蹄的出发赶往了g省,他怕他去得晚了,宋千玦若始终不肯认错,依着老爷子的性子还会让宋千玦一直跪着。 早春天里冷冰冰的太阳早已下山,宋千玦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跪在老爷子的庭院里,她的膝盖早已没了知觉,却仍旧跪得笔直,头上又大又亮的月光披在她身上,一阵一阵的寒潮直往她身体里蹿。 老爷子屋里的灯还亮着,宋千玦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这期间有不少人想要跟老爷子求个情的,包括周意欢,她主动找老爷子说这件事是她和宋千玦一起做的,老爷子却当场瞪了她一眼,吓得周意欢再不敢多有半句劝言。 站在阁楼上,居高临下的老爷子盯着还跪在院里的宋千玦。 更深露重,老爷子背着手问身后的管家:“少夫人跪了多久了?” “老爷,已经快五个小时了。” 闻言,厉老爷子沉思了片刻,重重地叹了口气:“罢了,你跟我下去看看。” “是。” 宋千玦一开始还以为就算自己不认错,老爷子可能也只是吓唬吓唬她,等气消了自然就会放了她,然而直到五个小时过去,宋千玦这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嫩了。 虽然她和老爷子是爷孙关系,但老爷子的身份早已目下无尘,平日里对她宠爱那是在她乖巧听话的前提下,一旦犯了老爷子的威严,该受的惩戒丝毫不会少,俗话说伴君如伴虎,更何况他们这爷孙关系中间还是凭着厉成。 忽地,就在宋千玦头昏眼花摇摇欲坠的时候,一双脚出现在她视线里,紧接着宋千玦便听到来人问她:“想清楚了吗?” 脑袋里一直嗡嗡响,宋千玦似乎已经感觉不到冷了,只是话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撕裂般的疼。 “我没错!” 她努力抬头看着老爷子,目光坚定,理直气壮。 拄着拐的手颤了颤,老爷子怒极反笑,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管家跟了老老爷子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人敢像宋千玦这样跟老爷子说话的,哪怕就是老爷子最疼的孙儿们当着老爷子的面也不敢如此造次。 管家为宋千玦捏了把汗,他看了看老爷子的神色,怕老爷子还要宋千玦继续跪下去,不由的着急出声劝道:“少夫人,这件事于厉家来说你本就不对,快跟老爷认个错吧,再这么跪下去,你身子吃不消啊。” 管家话音刚落,院子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 宋千玦本想回过头去看看是谁,但她现在身都是僵的,丝毫动弹不得。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爷爷。” 是厉成来了。 厉成怎么来了呢? 这是宋千玦晕过去之前最后的意识。 翌日。 厉成铁着一张脸矗在老爷子的书房外,管家说老爷子正在作画,打扰不得。 半个时辰后,厉成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爷爷,孙儿这些天新学了几招棋技,想跟爷爷讨教讨教。” 片刻,一直静默的书房终于传出老爷子的咳嗽声,厉成皱了皱眉,紧接着便听到听到老爷子唤他进去。 一盘棋,黑白子,黑落下,白相随,你截后,我杀尾,你断前,我破釜沉舟。 爷孙俩将棋盘当做了战场,谁都不曾言语半句,你来我往间,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老爷子赢了。 “孙儿佩服。” 厉成盯着棋盘说道。 老爷子脸色依旧不好看,也不接厉成的话,问他:“身子伤着了吗?” 这话既不点名也不道姓,可二人皆心知肚明。 想了想,厉成实话实说:“昨晚回去胃寒吐了半个小时,然后就高烧,虚汗不断,一直折腾到今天早上高烧才退下去一点,人还是迷糊的,医生说她寒气入体,脾胃受凉,关节受损,要休养时日。” 听到这,老爷子似是累了,他忽地放松了身体,将大半个身子靠在了身后的软垫上,他转过头瞧着窗外宋千玦昨天跪过的地方,缓缓开口:“这丫头看着娇弱,实则却外柔内刚,她性子太犟,不是什么好事。” 闻言,厉成微微低头抿了口茶,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他接过老爷子的话:“千玦这回顶撞爷爷是她不对,也怪我平日里对她太宠溺,请爷爷放心,等千玦病好了,我一定让她跟爷爷好好认错。” 老爷子叹了口气:“厉家人都身处高位,虽然现在表面上一派风平浪静,但是厉成,这几年厉家太过顺风顺水了,可时运不会永远眷顾谁,你我应该都明白,伴君如伴虎,厉家人虽有天大的本事,有天大的功劳,可就像这棋子,一旦落错一颗,那对厉家来说都是致命的。我知道,千玦这回是好心,她想多做些善事给大家祈福积德,我罚她不是说这件事不对,而是希望她能记住,像这样需要以厉家少夫人名号去做的事情,她得提前跟大家说一声,毕竟她现在的身份不比从前,如果等出了什么乱子大家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岂不为时已晚?” “是,请爷爷放心,这些话等千玦醒了我一定转告她。” 依旧看着窗外,老爷子头也回的冲厉成一边摆手示意他退出去,一边说道:“我让管家准备了几味上好的驱寒中药,你拿回去给她煎着喝了,不够再问我拿。” “谢谢爷爷。” 走出老爷子的庭院,厉成深吸了一口气,他今儿其实是来看看老爷子究竟消气没,想起昨晚老爷子的脸色,就算是作为商业之王的厉成也忍不住胆寒,那是从万人骨上趟出一条路的眼神,厉成惊了惊,他在想,他这不安分的小妻子究竟说了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竟将老爷子气成这样。 回到自己的院子,宋千玦还没醒,厉成将手里的药拿给了底下伺候的人,然后自己坐在床边看着脸色苍白的小女人。 昨晚他到的时候还没来得及跟宋千玦说句话她便身又僵又冷的晕在了自己怀里,他抱她起来的时候,她的腿都是没法动的,连睫毛和眉上都是森森的寒霜,等抱回来好不容易折腾完了人却又发起了高烧,于是厉成只好一整夜都将宋千玦紧紧的抱在自己怀里,用自己的温度一直暖着她迟迟缓不过来的体温。 一直到下午邻近晚上,从昨晚回来就没睁过眼的宋千玦终于悠悠转醒,她嘶哑着嗓子说了一个渴字。 厉成久未休息,这会正闭上眼不到十分钟,本来已经有轻微的鼻息声,却在听到宋千玦声音的刹那睁开了眼。 他低沉悦耳的声音因为没休息好含了些喑哑,柔声问道:“还难受吗?” 宋千玦点点头。 两人的目光撞在一处,看着厉成微微冒着血丝的眼,一股愧疚感和心疼瞬间在宋千玦心里翻腾起来,尽管如此,她还是又说了一遍渴。 将人从床上扶起来,厉成拿过一旁的水杯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喂给怀里的女人,直到一杯水见了底。 “还渴吗?” 喝了水缓和许多的宋千玦摇摇头:“不渴了。” 放过水杯,厉成又伸手探了下宋千玦的额头,然后嘟囔了一句:“还是有点烫。” 宋千玦趁机抓过厉成的手,将自己的脸贴了上去,她现在烧得慌,厉成皮肤透着丝凉意,正好给她降温。 任由小女人抓着自己的手,厉成将方才因为喝水而折下去的被子往上拢了拢,然后再不说话。 一时间,屋子里静默下来。 宋千玦知道,厉成该是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若不然他昨天也不会赶回来。 本以为厉成会问自己很多事,没想到厉成却除了关心她其他一概不提,是不提还是想等她好了再说呢?宋千玦猜应该是后者,但她觉得自己现在没什么大事了,与其忐忑不安的等厉成问她,倒不如她先说了。 想到这,宋千玦咬了咬牙,说道:“我不是故意要气爷爷的,我也不知道我做这件事爷爷会这么生气。” 片刻,厉成问她:“如果你提前知道爷爷会因为这件事如此生气,你还会做吗?” 顿了顿,宋千玦吐出一个字:“会。” 转而她却继续说道:“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要做,但我会换个办法,让爷爷不这么生气的办法,你不知道,我和那些摄影师去拍素材的时候见到的那些孩子,他们真的生活的一点都不好,可怜又可敬,我真的很想帮他们。” 闻言,厉成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从他的眼里可以看出来,他对宋千玦这种行为并不表示认同。 不打算和宋千玦继续讨论孩子们的话题,厉成口锋一转提前了老爷子,他问宋千玦:“既然重来一次你会换个不让爷爷生气的办法,那你昨天为什么不肯跟爷爷服软呢?你明知道只要你承认自己错了,爷爷那么疼你,他根本就不会罚你。” “这不一样,爷爷罚我是因为他觉得我这件事做错了,而不是方法不对,这是原则问题,我不会认错的。” 宋千玦神色坚定,眸子里透着一股子倔强劲儿,厉成看着这样的她忽而扯出一丝笑意,抬手顺着宋千玦的眉弓眼眶轻轻往下滑,想将她的眼皮合上,可没想到手一松开,对方又立即睁眼,对着他说道:“我现在不想睡。” “真不想睡?” “真不想睡。” “那我问你个问题。” “你说。” “你骗过我吗?” 听了这句话,宋千玦一惊,她微微侧仰着去看厉成,因为心虚竟一时语塞。 将宋千玦的反应放在眼里,厉成佯装不知,又问了一遍:“骗过我吗?” 半晌,宋千玦点了点头。 看到宋千玦的动作,厉成的眉头缓了缓,等着小女人的下文。 可当他听到宋千玦接下来的话时,再次拧起了眉头。 只见宋千玦冲他扬起一个笑来:“你还记得我上次抱着大圣在沙发上递给你的那杯水吗?” 思忖片刻,厉成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那杯水是大圣先前用它的小爪子蘸水喝过的。” 闻言,厉成更加面无二两情绪,他将宋千玦慢慢放到被窝里,叮嘱她好生休息便出了门。 丝毫不知厉成已经发现自己吃byy的事情,宋千玦还以为厉成是真因为这件事生气了,她冲厉成的背影噘着嘴嘀咕道:“不就一杯水而已嘛,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 但很快,反应过来的宋千玦终于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两个人相识这么久,厉成从来没有问过她这句话,难道说...... 甄夕自那日在会厅里收到宋千玦秘密拿给自己的信件后,这几天她一直都处在深深的纠结中,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宋千玦。 宋千玦拿给她的信里有一段话这样写道:“甄夕,我知道你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真正把那些害得你爸惨死的人揪出来的机会。甄夕,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相信姐姐,只要你把自己知道的最重要的消息告诉姐姐,姐姐一定会如你所愿,帮你揪出真正的幕后凶手,因为姐姐的目标和你一样。” 宋千玦为了让甄夕信服自己,也为了自己的安着想,她在信件里给自己编了个十分凄惨的身世,还跟这回案件里涉事的人都扯上了关系,弄得甄夕看得时候忍不住流了泪。 尽管如此,甄夕却还是不敢相信宋千玦,她更想不明白宋千玦怎么会知道她身上还有别的消息? 甄夕一时拿不定主意,因为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实在太重要了,一旦不甚被坏人知道,她想不到自己的结局,却知道那一定不会太好。 在收到宋千玦信件的第四天下午,甄夕终于下定决心,她决定赌一把,赌宋千玦不会骗她,宋千玦在信里说,这件事必须越快越好,否则往后拖的时间久了,越不好办,他们得趁所有人还没将目光从g省移开的时候趁热打铁。 就像宋千玦说的,甄夕是个聪明人,她知道宋千玦说的没错,他们得抓紧时间。 下定决心的甄夕用了三个小时给宋千玦回了一封信,然后她便开始等待着与宋千玦的第二次见面。 所幸宋千玦也算争气,因着知道自己不能倒下,这几天她对送到自己嘴边的东西可谓是来者不拒,老爷子拿给她的那几幅驱寒进补的药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她身子骨见天的好起来。 原本这该是件高兴的事,可宋千玦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她发现厉成又开始冷落她了,也不是不关心她,而是鲜少搭理她,且这回还跟前一次不一样,这回厉成看她的眼神里多了些打量和审视,这样的感觉让宋千玦十分不自在。 宋千玦养病的这几日,为了不让秦修担心,她只说自己已经想办法和甄夕接触过了,现在就等甄夕的意思,几天后她会再找个时机见一见甄夕,届时,就看甄夕到底信不信她会不会来。 宋千玦不说,不代表秦修不知道,她病倒的第二天秦修就给她发了消息:“保重身体,留住青山。” 虽只简简单单八个字,意思却十分明了,宋千玦明白,秦修的心里肯定不好受。 老爷子自那日在庭院里罚了宋千玦后这些天一直没露面,倒是跟在他身边的管家会每天过来看看宋千玦。 宋千玦不笨,她自然知道老爷子还是关心她的,可到底是戎马一生的人,怎么可能先跟她这个孙媳妇低头呢? 于是,觉得自己已然将态度表明的十分坚决,且认为再这样下去就过了的宋千玦主动跟厉成提了提要去和老爷子道歉的事情。 厉成原本就那骗没骗过的问题后一直不怎么理会宋千玦,眼下听到她想去跟老爷子道歉,一直绷着的心总算缓了缓,厉成安慰自己,虽然宋千玦现在不想和他生孩子,好在厉家人在她心里还是有位置。 老爷子的庭院里。 初春的嫩树下,管家正在和老爷子一起煮茶,宋千玦拎了自己和厨房阿姨学来的糯米枣糕想要讨个喜。 出发前厉成因为好奇特意去厨房瞧了一眼,因为两人在一起后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进厨房的宋千玦,是以颇为好奇她的厨艺究竟如何。 结果是可以预想的,当看到宋千玦因为和糯米面而弄得到处都是白面时,厉成到底忍不住自己挽起袖子亲自下场。 然而结果还是可以预想的,两个厨房白痴将地方弄得更糟了,惹得做饭的阿姨一边嫌弃还得一边鼓励两人,宋千玦给大枣去核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件事,她忧心忡忡的转过头问厉成:“你说要是以后我们不请阿姨了,世界上又没了餐馆和外卖,咱们俩不会饿死吧?” 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厉成以往都戳之以鼻,不屑一顾,可这回他还真顺着宋千玦的思绪认真考虑了一番,随即又认真的开口:“如果真有那天,我就去学,总不会把你饿死的。” 厉成说话的时候声音不大,低低沉沉的,仿若大提琴般,宋千玦盯着厉成的侧脸心底一暖,忍不住泛起花痴来,她趁阿姨不注意微微踮起脚尖在厉成脸上飞速落下一吻,厉成怔了怔,侧过眼看她。 装模作样的冲厉成抛了个媚眼,宋千玦以只有两人的声音悄声道:“那我和宝宝就先谢谢你啦。” 闻言,厉成的眸色浓重了些,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问宋千玦,只听到他嘀咕了一句:“我们会有孩子吗?” 神经大条的宋千玦一边摆弄着手里的甜枣,一边点点头:“当然会有啦。” 宋千玦的话像是一颗定心丸,将厉成先前因为发现她偷吃byy而心生疑惑和怀疑的念头都压了下去,他这几日一闲下来就烦闷的心情忽然就好了起来。 虽然很想告诉自己老爷子其实并不可怕,但临到门前宋千玦还是感到一阵冷意,她将这归结到是自己那天在这受了太多凉所以才产生了幻觉的。 察觉到身边的小女人不大对劲,厉成想了想,将宋千玦的手牵在了自己手里,这一碰才发现她一双手冷得跟冰棍似的。 犹豫了片刻,厉成转过头同自己的小妻子说道:“等会进去你别说太多话,态度好点,放心吧,有我呢。” 感受着厉成手掌的温度和话语里的温情宋千玦不由的就安了心,是啊,这个男人当初都能将她从外国绑匪手里救回来,她有什么好怕的呢?至少现在,不管发生什么,都有他在。 老爷子养了只大鹩哥,许是养得久了大鹩哥也识主了,就算有时候飞出去到了吃饭的时候大鹩哥还是会飞回来。 厉成拉着宋千玦刚一进门就瞧见似是渴及了的大鹩哥从庭院的外墙一路飞下来落在了老爷子的茶杯前,对着老爷子凉好的茶杯开始饮水,老爷子也不生气,就那么乐呵呵的看着鹩哥,还摸了摸鹩哥的头:“今儿出去又学了什么好词儿?说来听听。” 大鹩哥头一仰,水也不喝了,扯着脖子开始断一半续一半的学不知从哪听来的闹市斗嘴。 “张淑芳你以为我没看见是不是?要不要脸!要不要脸!” “李春花你骂谁呢?你才不要脸!你才不要脸!” 这样粗鄙不堪的话语从深宅大院养的大鹩哥嘴里说出来平白地就多了几分喜庆的市井味道,老爷子大概也没想到大鹩哥会学这种闹市骂妇的场景,他微微愣了愣,轻声呵斥一句:“够了!下次再学这种东西,就将你煮了!” 听了这话,大鹩哥忽地又学小孩子嘤嘤哭泣的声音,最重要的是还学得的惟妙惟肖,丝毫没有违和感,一边哭一边叫:“爷爷我错了,爷爷我错了,爷爷我错了。” 厉成拉着宋千玦一直站在一旁,眼下见老爷子专心逗鹩哥,两人也不打扰他,直到宋千玦在听到大鹩哥一句“爷爷我错了”之后,心里那点儿东西又翻腾起来,心想着老爷子这莫不是借着大鹩哥暗示她? 厉成的脸色同时也变了,他不放心的瞧了眼宋千玦,又转过头看老爷子,正要开口唤声爷爷,但这话还没开口老爷子却先摆手示意他暂时不要说话,然后兀自去逗大鹩哥。 “小哥儿,背首词听听。” 一旁的宋千玦瞬间眼睛都直了,还有这种操作?这鹩哥也太神了吧? 只见那大鹩哥在厉老爷子话音落下后左顾右盼了片刻,随即高声吟了首李后主的《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 “行了,别背了,回屋待着去。” 473 大鹩哥一首虞美人没背完就被老爷子撵回了屋里,宋千玦看到老爷子在大鹩哥念起这首诗的时候神情蓦地僵了片刻。 宋千玦想,她该是知道老爷子僵这片刻的缘由。 眼下正是初春,是万物复苏一派欣欣向荣,而生命又轮回交替的时节,这是充满希望的到来,可大鹩哥一首李后主的《虞美人》终究彩头不大好,李后主是亡国的君主,《虞美人》又是李后主的绝名词,老爷子听了不高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见老爷子终于空下来,宋千玦往前走了几步,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将手里拎着的红枣糯米糕放在了老爷子面前的茶桌上,然后她冲老爷子甜甜地叫了声“爷爷。” 老爷子瞥她一眼,眼神落在面前的枣糕上,似真似假的问:“你还敢来我这?不怕我又罚你?” 嘿嘿笑了两声,宋千玦人乖嘴甜的回:“我那日和爷爷说话的语气冲了些,惹爷爷生气了,爷爷罚我也是应该。” 闻言,老爷子顿了顿,宋千玦这话说的十分巧妙,听着她似乎是已经跟老爷子道了歉,可仔细一咂摸就明白,这小丫头心里还是不觉得自己错了,否则也不会只说自己语气冲,想借此蒙混过关。 所幸老爷子这几日也想明白了些,再加上眼下宋千玦又一副乖巧可爱的模样,他也懒得再教训人,若真再把眼前的小丫头弄出个什么好歹来,只怕他那孙儿就要找他这个老头子的不是了。 宋千玦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老爷子驳她的准备,毕竟她这种避重就轻的言语实在做不得数,老爷子人在高位惯了,容不得她这样。 等了半晌预想中的为难并未来临,宋千玦乖乖背在背后的双手冲后面的厉成得意的比了个v的手势。 感恩语老爷子对自己的不计较,宋千玦笑道:“爷爷,刚刚大鹩哥吟了词,那我也背一首诗给爷爷听听。” 老爷子没说话,看着她等着下文。 煞有其事的清了清嗓子,宋千玦一把独有的透亮嗓音在庭院里响起来,她背了首李白的《上李邕》。 “大鹏一日同风起,抟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颠破沧溟水......” 宋千玦背诗的时候脸向着东方的太阳,熠熠闪闪的光透过初春的枝桠撒在她脸上,老爷子的目光从她手腕上一直戴着的白玉镯子向上看,然后从她脸上看到了一种光芒,那是从宋千玦心底里散发出来的光。 此时此刻,老爷子不禁在心里问自己,那个梦真能作数吗?眼前的小丫头真能在厉家大劫来临之际救厉家一命吗? 诗背完了,老爷子的思绪也回来了,他拿起面前的枣糕抿了一口,然后冲宋千玦点点头:“枣糕做的不错,既然那件事你觉得自己没有错,那你就继续去做吧,记住,一定要低调,万不可再让人将这件事传出去弄得众所周知。” 得了老爷子的许可,宋千玦欢欢喜喜的道了句谢谢爷爷,这几天一直扰着她心思的问题终于得以解决,她又有机会可以去见甄夕了。 宋千玦和甄夕的第二次见面相隔了整整七天。 因为不知道宋千玦出了意外,这几天甄夕一直忐忑不安,就在她打算放弃自己的念头时,张太太却高兴的告诉她可以领着她去见厉家的少夫人。 甄夕知道,宋千玦就是厉家的少夫人。 一切都如宋千玦所料想的这般井井有条的继续着,但唯一没让宋千玦料到的是甄夕答应将东西给她的前提条件。 甄夕说她希望自己能接受最好的教育,能住最好的房子,能过最好的生活,等她父亲的案子真正结束了,她谁也不要,只要宋千玦带她走,去祖国的京都,去最发达最纸醉金迷的s市。 宋千玦没想到一个十六岁的山里女孩子会跟自己提这样的要求,倒不是她觉得甄夕有多过分,而是感到意外,十分的意外。 这个小女孩的成熟与睿智已经超出她这年纪该有的心思,宋千玦之所以称这样的想法为睿智,是因为她觉得一个能够利用手中资源尽其所能的为自己带来切身利益的孩子,日后一定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但这样的睿智也有数不清的坏处,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因此失去一切。 面对甄夕的要求,宋千玦犹疑了半晌,一来她现在还未跟厉家人坦白自己真正的身份,她担心那天到来的时候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更别提去满足甄夕的要求了,二来甄泉春牵扯了太多高官要员,如果她等案件结束将甄夕带走的话,她又该怎么向厉家人说呢? 就在宋千玦想要先说服甄夕将东西交给自己,以后的事他们再慢慢谈的时候,救星出现了。 秦修给宋千玦发来了一条消息。 看到秦修的时候,宋千玦脑海里一个灵光闪过,对啊,她怎么能忘了自己的小满哥哥呢?要知道,她的小满哥哥可是百盛幕后的创始人,甄夕的要求,该是负担的起吧?而且即便将来出了什么事,只要安何还在,百盛就不会倒,别的用处暂且不提,至少经济后盾是有了。 这样想着,宋千玦一扫先前犹豫的神色,她爽快的答应了甄夕的要求,还在甄夕带来的一张合作契约上签了字戳了手印。 甄夕欢欢喜喜的收下合约,宋千玦看着她说了句打击的话:“小丫头,我答应你的一切都是在我们赢了的基础上,如果我们输了,你我的命都保不住,你明白吗?” 闻言,甄夕镇定的点点头:“我当然明白,不过你放心,我给你的东西,足以让那些真正害死我爸的人血债血偿!” 听甄夕这么说,宋千玦对那些还没见过的证据更加好奇了。 回去后,宋千玦将甄夕说给自己的目的地告诉了秦修,她现在不便多有动作,以免引起他人怀疑,所以只能靠秦修了。 不放心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别人,秦修亲自乔装打扮了好一番,这才感到了g省,然后趁着月黑风高历经辛苦终于将甄夕藏在大山深处的笔记本找到了。 秦修拿到东西的第三天,宋千玦听老爷子院里出来的人说先前经厉婉秋的手获得减刑的那名毒贩再次被提审,原本被认定立功的救人事件遭人查出是伪造立功,于是,毒贩从原本减刑后的四年牢狱直接恢复到十年,且若是他不配合后面人的调查,不老实交代究竟谁人给他出的主意,十年将会变成十五年甚至二十年。 而厉婉秋作曾经此案刑辩的主要负责人,自然也是受到了一定的波及,毕竟毒贩戴罪立功是在她为这名犯人申请保外就医时所发生的,若是以往,这样的事各方面看在厉家的面上也就走走过场,问问便罢了,但这回不一样。 这回自厉婉秋自昨日被进去喝茶到现在还没出来,老爷子派了心腹去打听,各方疏通,却也只能匆匆见了一面厉婉秋,连要紧话都没说上,更别提见一见重查此案的主要负责人。 厉家人的影响力好像一夕之间便削弱了许多。 得了消息后,惶惶不安的宋千玦打了电话去问秦修,甄夕藏起来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样的惊天秘密? 秦修已经得知了厉婉秋的事情,而且他还知道,事情远不于此,他也并不打算瞒着宋千玦。 “甄夕藏起来的东西是甄泉春身前混迹在毒窝的一本笔记,笔记里记录了毒贩每一次的交货地点和接头方式以及人员的调动,还有与当地领导的来往关系,这其中最大的领导代号蝎子。” “我知道,蝎子是秦兴,可是这与厉婉秋有什么关系?” 听到宋千玦焦急的声音,秦修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笔记本里还有两张照片,一张是秦兴和毒贩头目聚会,还有一张是厉婉秋跟毒贩的义弟亲热时拍下来的。” 厉婉秋和毒贩头目的义弟? 一瞬间,宋千玦的大脑里轰隆直响,震得她头晕目眩。 勉强稳住心神,宋千玦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问秦修:“你把两张都交上去了?” 电话那头的秦修顿了片刻,他试图解释:“我将笔记本交给安何的时候不知道还有另外一张照片,厉婉秋是安何发现的,那张照片被密封在另一张照片的里面,如果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 半晌,宋千玦再没说话。 听到电话里长久的连丝呼吸声都听不到,秦修忍不住开口唤了一句宋千玦的名字。 回过神的宋千玦应了一声,随后又问:“那秦兴呢?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秦修站在临海的一栋别墅的楼顶,今晚的s市没有月亮,海边已经酝酿了一个下午的风暴,这会终于有了雨滴开始往下掉落。 宋千玦听到电话里传来海鸥和海风的声音,她还闻到了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看了眼自己手上的腕表,秦修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灯塔上,那昏黄的灯光像团萤火朦胧在一团海雾里。 “现在是晚上八点四十五,还有十五分钟,安何会准时带着他的人去秦家,秦兴现在应该还在看秦妍舒演的八点档。” 挂上电话,宋千玦心神不宁的推开庭院的门,在灯火通明的院子里不停的踱着步,厉成去了老爷子那里还没回来。 老爷子的亲闺女和毒贩的义弟在一起,宋千玦不敢想象接下来厉家会怎样,但她知道,厉家已经被人盯住了。 权势滔天的厉家不会因为这件事被连累太多吧?毕竟厉家的先辈战功赫赫,上面就是看在这些的面子上也不会过多为难厉家的吧?厉家人个个都是贵中精英,该不会被轻易对付才是。 宋千玦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就在此时,门口忽然传来吱呀一声。 是厉成回来了。 迫不及待的迎上去,宋千玦眼里满是真切的担忧,她微微仰着头看向厉成,神情紧张:“姑姑会没事吧?” 厉成揉了揉眉心,没回她的话,语气轻柔的怪了她一句:“跟你说多少次了,夜里凉,让你不要出来,怎么总是不听呢?” 说完,不顾宋千玦哎了两声厉成拦腰将她抱进了屋里。 两人依偎在宽大舒适的沙发上,宋千玦将头枕在厉成的心口处,听着他的心跳声渐渐冷静下来。 “姑姑真的会没事吗?” 她忍不住又问厉成。 厉成垂下一双曼妙深长的眼静静地注视了宋千玦片刻,然后他从鼻间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气声,说:“他们不敢真的将姑姑怎样,就算真到了那一步,他们也会先来找爷爷,但现在既然按兵不动,说明他们还没有把握能一举拿下厉家,现在只不过先扣着姑姑想让我们着急,厉家人常年身在高位惯了,那些人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厉家人求人的姿态。” “咱们家会有很大的危险吗?” 宋千玦还是看着厉成,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见状,厉成低下头用自己的鼻尖磨了磨宋千玦白皙细腻的额头,笑了笑,似真似假的问她:“如果我说有,你还会跟着我吗?” 瞧着厉成浅浅的笑意,宋千玦怔了片刻,又似思考,末了她忽而伸手圈住厉成的脖颈,将自己的吻送了上去,一边急切的寻找厉成的回应又一边嘟哝道:“嫁给你就是你的人了,就算死了,也是你的鬼。” 两人相拥着回到床上,情到浓时,厉成折腾着宋千玦一遍又一遍地问:“宋宋,喜欢我吗?” 身体里欢愉的感受如潮水般一浪高过一浪,被逼到退无可退时,宋千玦一双胳膊攀住厉成宽厚的肩,哭着喊出来:“我喜欢你......我爱你...我爱你行了吧...” 最后一次的时候,厉成将宋千玦折腾的不上不下不痛快的档口开口问她,一张英挺华贵的脸在暧昧的灯光下甚是惹人。 “宋宋,你喜欢孩子吗?” 听厉成提起孩子,宋千玦若有似无的点了点头,因为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 得到满意答案的厉成满意的笑起来,温柔又缱绻的嗓音轻轻响起来:“宋宋,给我生个孩子吧,好吗?” 这回,宋千玦既没动作也没言语,因为她实在觉得现在的时机对她来说不该要孩子,她自己尚且泥菩萨过河,怎么能要孩子呢? 可厉成分明等不及她的回应了,他狠狠顶上去,俯在宋千玦的耳边,语调里含了丝戾气。 “不准再吃byy了,要是再被我发现,我就狠狠地罚你。” byy三个字从厉成的嘴里说出来,宋千玦整个人都跟着僵了,她一时眼慌心乱不知如何是好,竟莫名觉得呼吸苦难。 厉成什么时候知道的?他怎么会发现? 终是没敢细问这回事,后半夜就在宋千玦的迷迷糊糊中过去了。 次日。 厉老爷子一大早又将厉成叫去了。 宋千玦没等到秦修的短信,过了许久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昨夜挂断电话之前秦修跟她说过,一旦秦兴被捕,他和秦妍舒都会进去,至于他什么时候放出来,只要有安何在,大概不会太久。 书房里。 老爷子拄着拐杖背对着厉成,先前老爷子的后脑勺上还能看见不少黑头发,现在却一夜之间白了。 厉成出声唤了句爷爷。 良久,老爷子重重的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神色晦暗。 “你二伯被撤职了。” 饶是厉成一向稳重,听得这个消息时却仍旧颤了颤身子,厉家人之所以站在权贵之巅这么久,仰仗的不是其他,就是因为厉家先辈都会出个掌管军队的将才,且在这之前,从未有人被撤职过。 “是因为姑姑的事吗?” 厉成问道。 老爷子点了点头。 “那厉琰呢?” “厉琰还在执行任务期间,该是不知道这回事。” 片刻,厉成上前扶着老爷子坐下来,安抚道:“爷爷,您别担心,我这就去处理,您放心,二伯和姑姑都不会有事的。” 厉成要回s市,宋千玦也要跟着回去,满面愁容的周意欢和厉晖在机场将两人送上飞机后,厉晖又马不停蹄的去了小g城,厉婉秋还在那,作为哥哥,厉晖自然不会放任自己的妹妹不管,而周意欢回了老宅继续照顾老爷子。 s市。 厉成发动了一切关系打听二伯厉耀的消息,可任他想尽办法却连面都没见上,厉耀以前的那些老部下一听是厉成拜访,好点的还派个佣人出来打发一下,不好的连门都不开,直接装没人在家。 燕庭南岸。 厉成不在,宋千玦一个人抱着多日不见又大了些的大圣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怔怔的看着远处发芽的树,她一边抚着大圣一边问大圣:“大圣,你会不会觉得我特别的狼心狗肺?” 似乎是感应到主人情绪不对,大圣一双忽闪忽闪的猫瞳也忧郁的看着远处,听到宋千玦的声音,跟着呜咽了两句。 厉家终究会怎样宋千玦尚不知道,但她知道,秦兴一定完了,大概是这回上头的人来势汹汹,势要狠狠打击一回这些世家贵族,故此,秦家一直仰仗的靠山这回弃卒保车了。 秦修是在进去的第五天后出来的,宋千玦和他见了一面。 秦修说老东西还不死心,犹想着要脱罪出来,不知道监狱里是谁将厉婉秋和毒贩义弟搅和在一起的事情告诉了他,秦修见脱罪不成,便将自己和厉婉秋扯上了关系,因为他知道,厉家人不会放任厉婉秋不管,只要厉婉秋不死,他就还有机会。 厉成自从回到s市后便极少待在燕庭南岸,但每天不管多晚只要他有空都会给宋千玦打个电话,而最近睡眠极轻的宋千玦自然不会落下两人每日里唯一的交流机会,话说到最后,厉成总是以一句好好照顾自己然后迅速结束对话,分明不想宋千玦多问其他,免得担惊受怕。 可就算厉成这样又如何呢?宋千玦依旧每日都在担惊受怕,她甚至有天晚上做梦,梦见厉成掐着她的脖子赤红着双眼说是她害了厉家,宋千玦一觉醒来身都湿透了,她摸着梦里自己被厉成锁住的喉咙还隐隐感觉到上面残留了厉成的温度。 秦修已经彻底疯狂了,为了挽回一条命,他不断的将自己和厉婉秋扯在一起,说厉婉秋和毒贩头目的义弟勾结多时,当然,他还没失去部的理智,他清楚如果自己一旦将厉婉秋的罪行说的太过严重,导致厉家人洗不清厉婉秋,那么他也就完蛋了,所以,老东西编故事的时候还是颇为谨慎的,既不太过却也是实打实的要贴上厉家。 秦妍舒是在秦修之后的第三天出来的,由于秦兴完没料到会突然祸从天降,所以秦妍舒自然也没被他提前送走。 虽然上面将所有的事情都按的很紧,但终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秦家人被请进去喝茶的事情还是走露了,一时间,网上关于秦妍舒的消息铺天盖地的袭卷了各大报纸,有说她吸毒的,有说她和秦兴根本就是干爹和干女儿关系的,甚至还有猜测她可能杀了人的,总之,众说纷纭。 但这一切秦妍舒都没管,从里面出来后她不回秦家,也不找秦修,而是第一时间去了暗夜天下,她没接经纪公司的电话,也不见经纪人,断了跟外界的一切往来,对网上所有的消息置若罔闻,有狗仔想跟踪她却被她在半路甩掉了。 厉婉秋的案子开庭的当日厉家人一家子都去了。 宋千玦坐在厉成旁边始终握着厉成的手,这是在事情发生后宋千玦第一次知道厉婉秋和毒贩头目义弟的故事。 大抵是厉家人自生来就带着股子不同凡人的矜贵气质,纵使厉婉秋如今身穿囚服却仍旧坐得端庄优雅,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常年的保养让她即使素颜看上去也只才二十七八岁,半分不像个已经三十七岁的女人。 厉婉秋看上去很平静,当她提到自己和相爱之人的事情时始终面带着微笑,丝毫不为此感到有什么耻于开口。 474 看到秦修站起身,秦兴虽已察觉到不对劲,可他仍旧不愿相信,他看着秦修喊道:“阿修!你快跟他们说,这些都是假的!是这个女人故意陷害我的!是她和厉家合伙想要整垮秦家!儿子你帮帮爸,快去找你于叔叔,你于叔叔一定会救爸爸的!快去呀!!” 大概是已经失去了理智,秦兴仿若得了失心疯般竟当庭撒起野来,大喊大叫着自己是被冤枉的,一旁坐着的律师一言不发的目睹了整个过程,随后,就在辩护人想要站起身准备跟宋千玦带来的律师唇枪舌战一番时,秦修倏地将小律师重又摁回了座位上。 也不看别的人,秦修只看着秦兴,他捏紧了自己的拳头一字一句的冲秦兴说道:“今天,我让你死个明白。秦兴!你记住了!我原叫安鸿飞,虽身生父母早逝,却遇见了宋家夫妇好心收留,是你!是你让我迫不得已变成秦修!这二十年来我认贼作父,苦心经营,我无时不刻不在想着如何杀了你。” 说到这,秦修一顿,他将手里当年宋山河要交给孙叔的文件夹扬了扬,问道:“你知道这里面装着的是什么吗?是你当年如何跟人狼狈为奸,残害百姓的证据,你知道被你害死的宋山河是谁吗?你又认识我身边坐着的这位先生吗?我告诉你,你的死期已经到了,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休想再逃脱!” 当听到秦修说出真相的刹那,秦兴整个人已经完呆滞了,他惶惶睁着一双浑浊的眼,像是看不清秦修似的。 半晌后,秦修忽觉心尖一刺,紧接着他便失去了意识。 而此刻的厉成和秦妍舒正好出现在庭审现场。 察觉身后有道慑人的目光,宋千玦缓缓转过身去。 只见厉成面无表情的站在不远处,既像是在看着她,又似压根眼里没有他,倒是一旁的秦妍舒咬牙切齿的扑了上来。 宋千玦以为秦妍舒准备在这里和自己打一架,谁知她却在距离宋千玦还有半寸的地方站定,然后嘴角带着丝胜利者的微笑,看着宋千玦得意而又轻蔑的说道:“我早就怀疑你的身份了,所以找人查了一回,呵,宋小姐真是好手段,可那又怎样呢?你现在已经成了厉家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是你将那张照片交给安何的,是你害了厉家!你骗了厉成也骗了所有人!没有人会原谅你,你什么都得不到!” 说到这里,秦妍舒顿了顿,继而大笑起来:“哈哈哈......宋千玦!你输了,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哈哈哈......真是苍天有眼!” 闻言,宋千玦不怒也不恼,她颇为同情的看着秦妍舒:“我真为你感到悲哀,自己的亲生父亲已经死到临头了,你作为他唯一的女儿却还在这里嘲讽我,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呢?在你眼里像我这样的人尚且能为了自己的亲生父母报仇,可你呢?你永远只想着你自己,哪怕在这样的关头,你也依旧自私自利!你有想过秦兴为你做了多少吗?最后,秦妍舒我告诉你,这条路是我自己选择的,不是输给你!” 许是被宋千玦说的太过心虚,秦妍舒竟不由自主的顺着宋千玦的话回想了自己一番所作所为,待她发现什么时,她开始拼命撕叫起来,指着宋千玦骂道:“明明你才是骗子!我不过是拆穿你的身份!你没有资格来评论我!你才该死!该死的人是你!是你!” 秦妍舒的情绪越来越失控,一旁的辅警赶在她彻底失去理智前将她带了下去。 随后,宋千玦带着孙叔离场,安鸿飞跟在两人身后,秦兴已经被人抬下去,法官虽未曾当场宣判,但所有的事皆已盖棺定论。 厉成就站在门口,宋千玦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敢去追随厉成身后的那束光。 终于,两人近了,就在擦身而过的瞬间,厉成拉住了宋千玦的胳膊,他没看人,眼神依旧平视前方,目色沉沉。 “那张照片是你交给安何的?” 宋千玦其实很想解释,可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就算她解释了,在厉家人眼里,她一样是害得厉家不得安宁的罪人,与其如此,不如干脆揽下一切。 想了想,宋千玦两片唇上下微微阖动了一回,她嗯了一声。 “你处心积虑的接近我,是为了借用厉家的权势给你父母报仇吗?” 良久,宋千玦点点头,一张脸雪白:“是。” 终于,厉成将手放开了,他仍旧不看宋千玦一眼,语气生冷又僵硬的吐露出一个字来。 滚。 于是,宋千玦真就滚了,就在她踏出大厅的门时,身后再次传来厉成的声音。 “别让我再看见你。” 因为甄泉春的案子牵扯出一系列轰轰烈烈的事件在历经两个月之后,终于缓缓落下了帷幕。 秦兴因为人证物证俱在,加之秦修这数十年收集的所有证据,秦兴被以故意杀人、官匪勾结、走私毒品,收受贿赂等一系列罪证数罪并罚,被判处死刑。 在死刑执行的前一天,应秦兴要求,安鸿飞去见了他一面。 空旷又压抑的探讯室里,安鸿飞隔着一层玻璃手握着电话听秦兴在那头质问他。 “我养了你二十年,你就真的那么恨我吗?” 良久的沉默后,安鸿飞回道:“是你草菅人命在先,是你杀了我养父养母在先,也是你逼着我苟且偷生在先!你今天所遭受的一切,都是你罪有应得!你谁也怪不着!” 闻言,秦兴什么话也没说,他垂着头通过面前瓷砖上的倒影审视着日渐苍老的自己,想起他第一次见到秦修的时候。 半晌,他叹了口气:“阿修,不管你信与不信,我是真的拿你当儿子对待的,你知道三年前我为什么执意要送你出国留学吗?那是因为我听到有风声有人拿了秦家的把柄要对付秦家,我怕你留下有危险,所以才将你送走了。” 说完这话,秦兴久未等到安鸿飞的回应,他缓缓抬起眼皮,这才发现安鸿飞不知何时已经将电话放下了,只端端正正的坐在那看着他。 或许,安鸿飞根本就没听见他说的那些话。 秦兴死的那天天气很晴朗,一切都显得很美好,秦妍舒去送他最后一程,就在枪响的那一秒,突然出现的安鸿飞蓦地从后面捂住了秦妍舒的眼睛。 秦兴死了,正如安何所预料到的那样,上面渐渐对厉家放开了手,开始调查于家。 厉婉秋因为没有真正的参与毒品交易,也从未泄露过警队消息,故此厉婉秋被判了一年有期徒刑,而林一南则因为他的毒贩大哥揽下所有罪过最终只被判了四年,厉耀交出了手里的兵权,老爷子退居幕后,v·i集团被勒令停业整顿半年......往日里风光无限的厉家似乎一夕之间就没落了。 厉家将所有的消息都封锁了,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尽管街头的百姓对此毫不知情,但在上三流的圈子里,厉家的事早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这些人大多都只东一耳朵西一耳朵的听了许多八卦去,真正知道内幕的人仍旧是少数,一时间,流言的速度比大风还快。 随着宋千玦和秦家养子的纷纷消失,有人传出说是厉成被宋家的千金小姐戴了绿帽子,那宋小姐和秦家的养子厮混在一起,趁着这回厉家出事,宋小姐便跟厉家太子爷承认了私情,太子爷一怒之下休了妻,将宋小姐和她的情人一起暗中处置了...... 于是,又一时间,宋千玦在s市里成了水性杨花的弃妇,成了不知廉耻的代言人,甚至有人隐隐同情起厉成来,说他眼光怎的如此之差,竟找了个如此不要脸的女人。 厉成对这话充耳不闻,自从宋千玦彻底消失后,身边再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少夫人三个字。 秦兴的三七已过,秦妍舒也正式恢复了自己的行程,但她毕竟是个公众人物,自己的亲生父亲爆出这样的事情,于她而言十分不利,先前谈好的代言飞了三个,就连原本约好供她挑选的剧本也瞬间少了三分之二,一直跟她不对付的另一位流量大碗更是趁这个时候抢了她不少东西,人气直往上升,更有甚者,那些大老板们竟还私下里频频约她,大概是知道她背后再无靠山,又起了想弄一弄她的心思。 厉家的劫难终于过去,厉成最近忙到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当看到秦妍舒找上门时,厉成恍惚了许久。 他想起那一日秦妍舒拿着几张薄薄的所谓的资料来找他的时候。 那时他正为厉婉秋和厉耀的案子跑得心力交瘁,纵使厉家权大业大,可真到了这时候,厉成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无能为力,什么叫老爷子口中常说的伴君如伴虎,说来还是厉家大意了,否则,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就任人宰割。 秦妍舒带来的东西厉成原是不打算理会的,可就在他离去的时候,背后的秦妍舒冲他说了一句:“难道你就真的从来都没怀疑过宋千玦吗?难道你就真的那么相信她嫁给你是因为爱你吗?” 听了秦妍舒这话,厉成在心里很是温柔的笑了笑,他当然知道宋千玦不是因为爱他才嫁给他,她的出现带着明确的目标,像一场交易更像一场豪赌,赌自己会不会爱上她,结果证明,她赌对了,可那又怎样呢?这是一场皆大欢喜的豪赌,她不也动了情吗?准确来说,他们是两情相悦,不是吗? 见厉成还是执意要走,秦妍舒在一阵手忙脚乱中从她拿来的资料里翻出了一张被拓印过的照片,声嘶力竭的努力想要厉成相信她。 “你知不知道是她害得你们厉家被查,是她和秦修将你姑姑跟毒贩在一起的照片交上去的,是她害了你!她一直都在骗你!” 这下,厉成终于不走了,但他也没去看资料,仍旧背对着秦妍舒站着,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秦妍舒继续说道:“你要是不相信我,你可以现在跟我一起去我爸开庭的庭审现场,宋千玦和她的叔叔还有秦修都在那,到了那,你什么都会明白的。” 厉成是在孙叔证明宋千玦就是宋山河夫妇女儿的时候出现的,厉成形容不出来那是怎样的一种感受,只知道自己整个人仿佛陷入了一场巨大的谎言里,里面是宋千玦为他编织的幻境童话,可笑他自己沉浸在里面还由不自知。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厉成都没回过燕庭南岸,也不是害怕什么,就是单纯的不想回去,一直到巧姨来电话哭着跟他说大圣不见了,明明昨晚还好好地待在屋子里,结果一早起来就发现猫没了,巧姨跟张叔连着找了三天都没找见,这才迫不得已给他打了电话。 大概是养得久了,巧姨对大圣的感情已经深厚,厉成听到电话那头的啜泣声没由来的心烦,冷声说了句不见了就不见了,一只猫而已,如果她喜欢,就去宠物市场再买一只。 没料到厉成会这么说,巧姨在电话那头愣了愣神,抽泣声渐渐没了,末了轻轻开口:“是,少爷。” 挂了电话,厉成将身子仰躺在他办公室里那张死宽的沙发上,闭上眼睛想要小憩片刻时脑海里却忽然出现了几个月前大圣蹲在这张沙发的场景,那时候他和宋千玦正在冷战,没想到这小东西竟替她主人报仇在他的沙发上留下了猫屎。 在闭上眼的十分钟后,终于,厉成还是妥协了,他开车回到了燕庭南岸。 巧姨没想到厉成会这个时候回来,她和张叔正在厨房的小饭厅里吃晚饭,见人回来了,巧姨连忙上前一边替厉成拿过外套,一边问厉成吃什么。 “不必了,我已经吃过了。” 说完,厉成穿着拖鞋上了楼,在经过楼梯口时无意间瞥见大圣用过的猫碗还放在原地,巧姨见他皱了皱眉,以为他嫌这东西碍眼,连忙上前准备将东西收拾起来,谁知厉成却在这时问她:“真的找不到了吗?” 巧姨看着厉成微滞,随后反应过来,叹了口气:“我和张师傅都找了好几天了,它一直没回来,该是不见了。” 闻言,厉成点点头,转身上了楼。 主卧依旧还是原先那副模样,若说唯一有什么不同,大概是厉成站在茶几旁时终于发现了宋千玦临走前留下来的那张离婚协议书以及他送她的戒指。 垂在双侧的手渐渐握紧,厉成额角的青筋暴起,忽然,他一股脑将桌上的所有东西一挥手推到了地上,好在房间铺满了地毯,并未发出多大的声响。 半晌后,壁灯下,厉成拿着陆遇交给他的东西一页一页翻了起来。 都是跟宋千玦有关的。 秦妍舒从暗夜天下买来的消息他一眼没动,反而是让陆遇亲自去查了所有的事情。 一切的起源来自二十年前秦兴种下的因果。 一切的结束以秦兴被处死作为了断。 她处心积虑的接近自己,步步为营的让自己爱上她,呵!真是好一出忍辱负重借势而起替父报仇的感人戏码! 捏着手里的东西,厉成的眸色愈发浓重起来,他想他还是恨宋千玦的,恨宋千玦利用他,也恨自己明明那么多次发现过宋千玦的蛛丝马迹却只当自己多心。 以前有阵子厉成为了让宋千玦给他生个孩子,他听了医生的话,烟酒不沾,只要对身体不好的,他都不碰,只因为医生说这样对孩子不好,于是有段时间他实在想抽烟了便让宋千玦给他买了许多糖,各种各样的糖。 久未沾染香烟的味道,厉成初时险些被呛了,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走到了阳台上。 天气虽然愈发暖和,可晚上还是冷,夜风一吹,厉成指尖猩红的烟头烧得更快了。 从厉成的视角可以完俯视燕庭南岸的夜景,那么多地方,他却第一眼就落在了他和宋千玦最常走的那条小径,那时候宋千玦还总爱跟他顶嘴,他说往东她偏要往西,皮的很,一点都不怕他。 片刻后,许是鄙视自己被人骗了还这样想着那人,厉成忽然猛地将烟头狠狠地扔了下去,随后转身回到屋里捡起了那张先前被他挥到地上的离婚协议书。 看完协议书的内容,厉成不禁从鼻息间冷哼一声,宋千玦什么都没要,甚至连离婚理由那一栏都空着,大概是在等他添上去。 想了想,厉成从一旁拿过黑色圆珠笔,揭开了笔的帽壳......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厉成不曾将宋千玦的一切告诉厉家人,因为他知道,自己说与不说,厉家人该是在秦兴被判死刑的那天就都知道了。 老爷子还在g省养身体,事发之后也只给厉成打过一个电话,倒是周意欢慌慌张张的来了s市找厉成,说大家都被宋千玦那个坏女人给骗了,她害得厉婉秋坐牢,害得厉耀丢了官职,也害得厉成成为大家暗中嘲笑的对象,总之,一切都是宋千玦的错,厉成听她在耳边絮叨的烦了,便借口自己要处理公事当场离去,留下周意欢独自一人继续气愤不已。 再后来这事过了十多天后,老爷子一个电话将厉成叫了回去,说有重要的事跟他说。 老爷子的心思厉成一向猜得不大透,对于这回厉家栽跟头的事,厉成想,像老爷子这样好面子的人,该是觉得十分丢脸,不知道他接下来回怎么办。 老爷子的书房厉成没少来,他从小便见惯这里一切布置的充满了意气风发的味道,那是一种功成名就的东西,旁人轻易学不来,也学不会。 可这回,当厉成再进老爷子书房时,他发现一切都变了,当年老爷子亲笔挥毫写下的“挥斥方遒”四个大字没了,一直放在桌上的虎狼相也不知去了何处...... 背对着厉成,老爷子伫立了良久才转过身,他慢慢走到书桌前,再慢慢将自己手里一直捏着的白玉镯子放在了桌上。 这是他曾亲手给宋千玦戴上的镯子,是厉成的传家宝,也是厉家人认定一个长孙媳妇的标准。 瞥一眼厉成,见他不说话,老爷子先开了口,问他:“你觉得这丫头该死还是不该死?” 闻言,厉成怔了怔,老爷子两个死字让他心底一惊,他该怎么说呢?就算说了,老爷子会听他的吗? 虽然厉成从小到大鲜少在老爷子身边,可老爷子就是有一眼看穿他想法的能耐,但他依旧不动声色,只一桩桩的数着宋千玦的罪责。 末了,厉成的神色已经完冷下去了,他隐隐开始明白老爷子的用意了,如果老爷子真想杀宋千玦,是不会在一个注定要死的人身上浪费唇舌的,但这也并不代表厉成会为此感到高兴。 好像不管怎么处罚宋千玦他都不会满意,试想,他满腔深情却换来一张离婚协议书,他交出一颗心却换来一场利用,这口气,谁都咽不下! 老爷子一边数着宋千玦的罪行一边细细打量着厉成的反应,等他发现自己徒劳一场的时候,他终是叹了口气,话锋一转:“虽然千玦这孩子对厉家犯了这么多事,可我不怪她,厉成,你知道为什么吗?” 厉成当然知道,但他就是不说,他其实现在挺不愿意听人提起宋千玦,因为他还没想好自己到底要用什么心情来面对这个女人。 老爷子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既然知道老爷子有这样的想法,也不会真的叫人去弄宋千玦,厉成也就不那么紧张了。 对于自己有这般念头,厉成避无可避的又嫌弃了自己一回,不管他怎么想,怎么做,只要一旦真正让宋千玦落入危险,他还是依旧会为她担心。 而厉成和老爷子之所以会这样,大概是因为他们都知道,一切皆因宋千玦而起,可一切也皆因宋千玦而结束,甚至宋千玦在冥冥之中也算是救了厉家一回,如果没有她捅出厉婉秋的事,一切都准备好的上面照旧会对厉家动手,也是因了这一层,再加上整件事里厉家人姿态尚可,这才逃过一劫,至于宋千玦的那些欺骗,对厉家来说可算是功过相抵,但对厉成来说,他始终心有芥蒂。 而且这种芥蒂在厉成知道秦修不是宋千玦的亲生哥哥之后,变得更加难以释怀。 475 三个月后。 人间已是六月,c城这座小小的边陲城市却依然温和如春,阳光不大刺眼,天空也蓝的透澈,就连街边高高大大的蓝花楹都因为处在这样的地方花朵开的更大些。 秦修在这里买了个农家小院,然后又请人将里面按着现代简约的风格重新装修了一边,孙叔应聘了一个小学的门卫,整天里跟孩子打交道,心情大概不错。 如果不是突然的意外来临,宋千玦想,她大概会永远生活在这里,忘了那个人的一切,重新开始所有,就算她每天晚上都会梦见他。 但她怀孕了。 这是个消息是她前天才知道的。 她本是去医院替孙叔拿些治腿疼的药,不想等在取药口的时候忽感胃里一阵反酸,她捂着嘴干呕了几声,因着人多没敢做出太大动作,没想到这一幕却正好被里面来串门的男医生看见了。 那男医生见她这副情形,便从一旁的窗口探出头来,问她要不要做个检查。 男医生是这座小医院里的招牌,宋千玦前几次陪孙叔来拿药的时候见过他几回,眼下得了人家的关切,宋千玦想起自己下午还有事,于是她连连摆手:“今天不行,我改天再来吧。” 拿了药宋千玦心神不宁的往回走,刚下了一步楼梯就被从身后追上来的医生给拦住了。 宋千玦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怎么了?赵医生?” 赵医生比宋千玦高出大半个头,他欲言又止了好一会,末了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宋小姐结婚了吗?” 一惊,宋千玦眼神明显黯淡下去,咬咬牙,她对上赵医生的视线:“我结过婚了。” 这句话宋千玦说的十分巧妙,是结过婚了,而不是结婚了,她不想在人前提起自己过去的那段婚姻,可她也不想骗人,故此,这句话说的很是耐人寻味。 赵医生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当宋千玦真是他人妻,他略微扯了扯嘴角,笑道:“是吗?那就恭喜宋小姐了,您要当妈妈了。” 闻言,宋千玦又是一惊,但这个消息对她来说不算多大的意外,她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她只是不敢求证。 从上个月开始宋千玦便感到不对劲了,大姨妈已经许久没来,她初时还以为是自己近段时间太过劳累导致内分泌失调,可当她发现自己嗜酸又嗜睡的时候,她隐隐猜到了大事不好。 在赵医生没戳穿之前,宋千玦还抱着侥幸的心里,现在她已经完骗不了自己了,她怔怔地看着赵医生摸着自己的手腕一阵恍惚。 这算怎么回事呢? 人都走了,婚也离了,她却怀孕了。 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宋千玦一抬眼就发现甄夕坐在花架下的秋千上戴了只耳机正在听歌,旁边的圆桌上放着一篮子洗好的樱桃,看着好不惬意。 似是知道宋千玦回来了,甄夕在她进门的瞬间嚯得睁开眼:“宋姐姐,你回来啦?快来吃樱桃,这是鸿飞刚从农户那摘来的,新鲜着呢。” 听到鸿飞两个字从甄夕嘴里蹦出来,宋千玦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三个月前,秦兴锒铛入狱被判死刑,宋千玦找到甄夕依约秘密将她送到了京都,为她造了个假身份在京都以甄晴晴的名字为她买了套房,又给她找了学校,办好了各种手续,留下一大笔现金后便走了,没办法,情势所迫,她不可能在京都停留太久。 宋千玦本以为甄夕得到了她想要的,从此以后两人再不会有交集,可事实证明她错了,就在安鸿飞带着她来带c城的一个月后,得了他们地址的甄夕在某个月色尚好的晚上敲响了他们院落的门。 瞪着门口的小姑娘,宋千玦不敢相信的揉揉自己的眼睛。 甄夕很是平静的告诉宋千玦她自己将京都的房卖了,学也退了,现在身上正携带着巨款,求个收留。 于是,甄夕就这么住下来了,美名其曰自己看上了安鸿飞,要跟他双宿双栖。 听了这话的安鸿飞当场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他甚是严肃的纠正甄夕对自己的称呼,说小孩子不可以这么没礼貌,她得叫他叔叔,可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因为甄夕压根就不听,天天还是一口一个安鸿飞,叫的比谁都起劲。 甄夕见宋千玦脸色不对,她连忙丢下手上的樱桃走过来:“宋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去了趟医院脸色这么差?生病了吗?” 宋千玦摇摇头:“我没事,就是有点累,我先去躺一会。” “哦,好吧。” 卧室里。 宋千玦手搁在肚子上,双眼怔怔地看着天花板,赵医生说孩子已经快三个月了,再有三个月就能成型,届时,她的肚子里就会装着一个小娃娃。 “宋宋,给我生个孩子吧。” 忽地,宋千玦的脑海里响起厉成说这话时的声音,那次在厉家老宅里,那是他们最后在一起,她听话的没有吃byy,本以为一次而已,该不会那么巧,谁知孩子还是来了。 要,还是不要? 宋千玦陷入了两难。 这三个月来她常常会不自觉的在网上关注v·i集团的动向,也会趁机看看厉成,可厉成的消息和照片却鲜少有人敢刊登,看到的都是集团事务的东西。 宋千玦曾猜测过在厉成知道自己骗他的时候,他会怎么办,想了千万个结果,唯独没料到厉成什么都没追问,甚至除了一个滚字连生气的表情都吝于给她,大概是真的对她既失望又死心了吧,否则怎么会连找她麻烦的动作都没有呢?就好像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她这个人一样。 宋千玦还没想好,她原本打算再瞒着安鸿飞和孙叔一段时间,等她真的想清楚了再说,谁知十来天后两人还是知道了。 那一日安鸿飞要去花店里买些白牡丹的种子,宋千玦无事可做便也跟着去了,一路上甄夕叽叽喳喳个不停,安鸿飞看着她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宋千玦,唯一的不同是当年的小女孩已经长大,现在的甄夕该叫他叔叔。 本来一切都挺好,可宋千玦没料到她会在大街上遇见休假的赵医生,赵医生迎面走来,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安鸿飞和甄夕,最后再将视线落到她身上,笑问:“宋小姐也是来逛街的吗?” 宋千玦嗯了一声:“赵医生今天出来是休假了吗?” 男人点点头,视线一转,看着安鸿飞和甄夕:“这两位是?” 不知为何,安鸿飞不大喜欢眼前这个赵医生看宋千玦的眼神,不等宋千玦开口,安鸿飞先伸了手过去:“你好,我姓安,是宋小姐的先生,这位是我妹妹。” 此话一出,一旁的宋千玦和甄夕都愣住了,还是甄夕先回过神,她气咻咻的伸手想去捂安鸿飞的嘴:“你瞎说什么呢?人家宋姐姐可不......” 眼见着甄夕要说出不得了的话来,安鸿飞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抱歉的看着赵医生:“不好意思,家妹性子野了些,让赵医生见笑了。” 一时间,四个人的氛围都不大对,安鸿飞皮笑肉不笑,赵医生见了他这模样,心下顿时明白过来,于是他找了个借口乘机离开,可就在他转过身后宋千玦松了一口气时,他忽地又回过头来盯着宋千玦固执的喊她宋小姐,叮嘱道:“宋小姐,你身子有些虚,怀孕初期我建议你还是多休息不要太费神,适当的多吃些补气血的汤药,还有,你脚上的那双高跟鞋太高了,不适合孕妇,以后出门最好穿平底鞋” 说完,赵医生款款离去。 而站在原地的三个人明显都没了先前的好心情。 宋千玦是不自在,安鸿飞是被惊的,甄夕则是因为安鸿飞的那句“我是宋小姐的先生”给醋的。 当下,买花种的心情也没了,安鸿飞拉着宋千玦纤细的手腕直接往回走,他人生得高大,一双长腿又快又急,宋千玦在他身后险些跟不上。 甄夕见了这副情形,更加不乐意了,她头一扭朝着街边的网吧走了进去。 许是累了,宋千玦不停的喘着气,她试图用另一只手将自己从安鸿飞的手腕里夺回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挣不开,安鸿飞也不看她,只沉着脸一个劲的往前走。 就这样继续前行了百十来米,街边的人渐渐少了,宋千玦终是忍不住,她忽然生气的喊了一声。 “安鸿飞!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闻言,安鸿飞果然停了下来,他缓缓转过身,长久而静默的盯着宋千玦,眼神里那点怒意渐渐消散开来。 宋千玦揉着自己的手腕微皱着眉,也不看安鸿飞,她径直从他面前走过,头也不回。 眼见着宋千玦走掉,安鸿飞这才回过神来,他看着自己手中的红痕,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如此失态。 宋千玦走得很快,高跟鞋在地面上发出一串清脆又嘹亮的回音,安鸿飞小跑了几步才追上她。 他一边跟在人家身后一边问:“千玦,千玦你生气了?” 宋千玦没理他,走得更快,可见是真生气了。 安鸿飞见这招不起作用,于是他再次试图去拉宋千玦的手,一边动作一边说道:“好了千玦,我为自己刚才的行为向你道歉,对不起。” 这话还算中听,可宋千玦仍旧不高兴,她还甩开了安鸿飞的手,就在这时,因着走得太快又没怎么看路,宋千玦一个趔趄差点扑到地上,要不是安鸿飞眼疾手快捞住她,她只怕已经着地了。 尽管安鸿飞动作神速,可宋千玦还是崴了脚,她试图从安鸿飞怀里站起来,脚踝却一阵钻心的疼。 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脚扭了吗?” 安鸿飞搂着她关切的问道。 这下也顾不上生气了,宋千玦一张脸邹成一团,点了点头。 高跟鞋还别在宋千玦的脚上,这令她明显不舒服,安鸿飞二话不说直接蹲下去替她脱了鞋,然后抱起宋千玦就走。 “我们去哪?” 她问道。 “去医院。” 一番折腾下来,宋千玦脚上的伤验出来医生说伤了筋,得好好休养两三个月,否则要落下病根的。 一句落下病根吓得宋千玦心惊胆战,她瞥了一眼安鸿飞,嘀咕道:“都怪你。” 听她这话,安鸿飞笑得甚是无所谓,甚至还颇为开心,眼前的小丫头虽然长大了,这毛病却没改,还是小时候那样,爱使小性子,也爱跟他生气。 今天是周五,小学的孩子们放假都挺早,孙叔三点就回了家,却没看见一个人,等他正要打电话的时候,安鸿飞抱着宋千玦进了院门。 两个人平白无故的抱在一起,孙叔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连忙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抱上了?” “她脚扭了。” 安鸿飞说完将宋千玦放在了沙发上。 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是晚上七点,孙叔在客厅看电视,安鸿飞在宋千玦的房间为她敷药。 宋千玦其实一向是个挺能说话的人,但面对安鸿飞,尤其又是现在,她竟鲜少的不知该说些什么,末了,还是安鸿飞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他问她打算怎么办。 宋千玦想了想:“我想把孩子生下来。” “确定吗?” “确定。” “那好,明天你找个机会跟孙叔说一声,他将你视为亲生女儿,你既然决定要把孩子生下来,不如趁早说了。” 安鸿飞说这些话的时候始终没看宋千玦,他低着头专心致志的给她敷药。 片刻,宋千玦轻声说了句:“谢谢你,小满哥哥。” 听到小满哥哥四个字,安鸿飞心底一颤,一抹苦笑皆被他自己吞下。 或许这就是命运,他这辈子注定只是她的小满哥哥。 安鸿飞替宋千玦敷完药出来,外面的天已经完黑透了,可甄夕还没回来。 一开始安鸿飞也没在意,以为这孩子再过会肯定会出现,谁知一个小时过去了,直到孙叔奇怪的问了一句甄夕怎么还没回来,安鸿飞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小妮子在外面飘着呢。 看了眼时间,安鸿飞让孙叔先睡,他出去找人,找到了就给他打电话。 甄夕是有手机号的,可这会已经关机了,c城的夜生活不大繁华,安鸿飞走在行人稀少的街头毫无头绪。 路过白天经过的地方时,安鸿飞忽然想起来甄夕第一天到家的时候说自己在网吧过了一夜,想到这,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安鸿飞抬脚进了眼前的小网吧。 网吧是什么地方?鱼龙混杂的落脚地,这里的环境比不上大城市的网咖,小小的几间屋子充斥着一股浓重的烟味,安鸿飞不抽烟,初时进来差点被呛到。 收银台的地方是个年轻女孩儿,目测也就二十岁,画着妖冶的妆容,许是在这样的地方鲜少见到像安鸿飞这般惹人眼球的成熟男子,那女子自安鸿飞一进门就开始瞅着他不放。 见安鸿飞挨个屋子的查看,女子猜测他是在找人,于是主动上前搭话。 “你找谁?” 有人帮忙是件好事,安鸿飞也不拒绝,他大致跟女子形容了一下甄夕的模样,那女子想了想,说甄夕一个小时前就和几个男孩子走了,听他们的话似乎是要去附近的酒吧。 一听酒吧二字,安鸿飞额角的青筋隐隐跳了两下,又继续问女子知不知道他们具体去哪家酒吧,那女子摇了摇头。 随后,安鸿飞道了声谢转身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从网吧出来后安鸿飞先是去了附近的几家小酒吧,却连甄夕的影子都没看见,一直到没下半夜,一直提心吊胆的安鸿飞接到了孙叔的电话,孙叔告诉他甄夕有可能在城北的那家叫不夜人间的酒吧里。 安鸿飞也没问孙叔是怎么知道的,他开车定了位往不夜人间直奔而去。 十几分钟的车程后,安鸿飞将车拐进了一条巷弄里,隔着老远他都能听见从不夜人间里面传来的震耳欲聋的声音,利落的停车下车,安鸿飞紧抿着唇面色不善的杀了进去。 甄夕酒量似乎不错,先前跟她一起来想要将她灌醉的几个男生这会已经昏昏欲罪了,倒是她还一副清醒镇定的模样,舞池里到处都是人影,甄夕将跟来的几个男生一人拍了一巴掌,嘁了一声:“就你们这怂样,还想泡我?做梦呢吧!” 说完,甄夕将身上套着的薄外套丢在了沙发上,然后一跃跳进了舞池里,贴身的白色背心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愈发衬得诱人,一双白璧无瑕的胳膊带着身体扭动起来,瞬间就成了舞池里最吸睛的人。 甄夕的长相跟小家碧玉基本上没关系,脸蛋不算很美,但是很大气,一眼看过去,会是人群里最难忘的那种人,这样富有攻击性的一张脸一般都很是讨那些大男人喜欢。 安鸿飞找到甄夕的时候,甄夕正被一个学生模样的混混缠着不让她走,非要跟她斗舞,两人在拉扯间那小混混还不忘占占甄夕的便宜,周围的人都在起哄,甚至还有几个男人也跃跃欲试,而进来的安鸿飞正好看到这一幕。 想也没想,安鸿飞从旁边桌子上随手捞起一个空酒瓶趁大家都没注意的时候猛地朝那小混混头上砸过去,再一把将甄夕扯了过来。 人群瞬间就沸腾了。 饶是胆子一向厉害,甄夕也被安鸿飞的忽然出现给吓了一跳,在他将她拉进怀里的时候,甄夕那颗一直空落落的没有着落的心忽然就满了,她什么都没管,只仰起头细细地看着安鸿飞。 小混混被人打了,跟他一起的那群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安鸿飞,他们前前后后的包围上来,个个凶神恶煞。 安鸿飞大致看了一眼,发现这些人大多还是未成年,应该还在上高中,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心想着现在的孩子都是怎么了?好好读书不行吗?非得出来装什么社会人? 眼看着对方就要有所行动,这时候甄夕忽然问了一句:“安鸿飞,你能打赢这么多人吗?” 没看怀里的人,安鸿飞沉着脸冷着声音回她:“叫我叔叔。” 一句话完了,对面的人终于开始发难,他们举着玻璃瓶一股脑的朝安鸿飞涌了上去。 安鸿飞是练过的,且功夫还不错,遇着平常人以一抵十还是没问题的,可现在问题是这些人可不止十个,况且有可能个个还是未成年。 见安鸿飞目露难色,紧要关头,甄夕忽然转过身大喝一句:“等一下!” 果然,摸不着头脑的小混混们停顿了片刻,借着这几秒,甄夕冲一旁先前被她灌醉的几个小子叫了一句陈司云。 一句陈司云出口,当下,原本还气焰嚣张的数十人顿时面面相觑。 只见陈司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笑呵呵的朝着甄夕走过去,一边打酒嗝一边问道:“甄夕,叫...叫我干...干嘛呢......” 甄夕发现有个不敢相信的小混混还特意上前去仔细看了看,然后空咽了一口唾沫。 见状,甄夕离开安鸿飞的怀里直接上前将手搭在了醉酒的陈司云身上,颇为得意的冲那伙混混的头目说道:“你们想怎么着啊?我这位兄弟的大名你们这些在道上混的不会没听说过吧?” 当然听过了,怎么会没听过呢?大名鼎鼎的陈司云那可是这座小城里最大的官老爷家里七代单传呢。 于是乎,一伙人就这么看着安鸿飞和甄夕大摇大摆的走出去了。 安鸿飞一言不发拉着甄夕就要将她往车里塞,谁知甄夕却丝毫不配合,死命拽着安鸿飞就是不肯听他话。 “甄夕!跟我回去!” “我不!” “你就是要待在这是不是?” “是!那又不是我的家,我回去干什么?反正你们也没人关心我没人在乎我!我才不回!” 闻言,安鸿飞彻底不说话了,他只用一双辩不出情绪的眼睛在昏暗的夜里瞪着甄夕,垂在双侧的手渐渐握紧了拳头。 眼瞧着安鸿飞这副模样,甄夕其实还是怕的,她知道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但她就是不想这么轻易的就跟安鸿飞回去了,她得让安鸿飞为她操心,无时无刻不挂念着她。 只有不省心的孩子才让人最惦记,这是甄夕最近悟出来的道理。 两个人互相瞪了半晌后,还是安鸿飞先开了口,他看着甄夕问道:“你真的觉得我们没有人关心你吗?” 476 安鸿飞目光坚定,神情严肃,一点都不开玩笑。 这下,甄夕不敢再犟嘴了,但她也不说话,只赌气似的将头扭到一边。 见状,安鸿飞的神色总算缓了缓,假使刚才甄夕若真再说一遍,他觉得他肯定会按捺不住教训这个“不良少女”的念头。 想起“不良少女”四个字,安鸿飞忽然意识到,或许甄夕现在正处在叛逆期,但这样的想法很快便被安鸿飞否决了,叛逆期又怎样?就这样的熊孩子不打不教不成器! 这时候的安鸿飞的的确确只将甄夕当做不懂事的小女孩儿来对待的,更何况从某一方面来说,甄夕的出现也为他谋划了二十年的复仇计划做出了卓越的贡献,现在甄夕的亲生父亲没了,她妈也不怎么对她上心,所以,在安鸿飞心里,甄夕这个熊孩子对他来说其实是非常重要的。 甄夕不说话,安鸿飞只好叹了口气,继续又问:“你是故意惹我生气的吗?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那个陈司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们俩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这话一问出口安鸿飞其实就有点后悔了,但他也管不了那么多,甄夕已经快十八岁了,如果是平常的女孩子,安鸿飞还不会担心什么,但甄夕不一样,她能用一人之力将她那已死的父亲千里迢迢弄到g省最繁华的地方,还不被人发现,这不但需要一定的胆魄,更多的是智慧和心思,甄夕所做的一切已经超出了她的年纪,所以,在这些方面,安鸿飞不得不担心。 她可以是不懂事的熊孩子,但她不能是明知有错还一错再错的人,否则,太危险了。 听到这,甄夕终于又将头扭了回来,她没觉得羞恼,也不觉得难为情,反而上前两步拉住安鸿飞的手,然后微微抬起下巴:“安鸿飞,你这是在吃醋吗?” 嘴角抽了抽,安鸿飞将自己的手从甄夕手里挣脱出来,盯着甄夕一字一句道:“我说了,不可以这么没礼貌,我现在是你监护人,你应该叫我叔叔。” “叔叔?” “对。” “你确定?” “确定。” “那好,我明天就答应陈司云的追求,他可是这小城里那官老爷家里的七代单传呢,安叔叔,我给咱们家结的这门亲不错吧?” 甄夕说这话的时候很是认真,看不出来半点玩笑的意味,安鸿飞想了想,片刻后,他决定不说话了,直接动手,给熊孩子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当安鸿飞面无二两情绪将甄夕逼到身后的墙上且离她越来越近的时候,甄夕下意识的空咽了一口唾沫,说话竟也结巴起来。 “安...安叔叔,你......你是不是后悔?” 听闻,安鸿飞微微一笑,俯下身来:“嗯,我的确后悔了。” “真的吗?” 甄夕的双眸不由自主的睁大,难以名状的喜悦浮上心头,然而下一秒又坠入谷底,耳廓上传来清晰的痛感,安鸿飞竟趁她不注意揪上了她的耳朵。 “哎哎哎......安鸿飞!你...你放开我!你这个伪君子!竟然对女流之辈动手!你卑鄙你,你无耻!哎哎......疼!放开我安鸿飞!” 丝毫不理会甄夕的大呼小叫,安鸿飞一边揪着她的耳边一边将她往车里塞进去:“我看你还敢跟我贫嘴!” 一路上,甄夕因为被揪了耳朵,一直不肯拿正脸对安鸿飞,安鸿飞索性也不理她,一时间,车里的气氛竟险些凝固起来。 好不容易将人找回来,安鸿飞本想早早的洗洗就睡,但他觉得有些事他必须得让甄夕明白她做错了。 于是安鸿飞仍旧板着一张脸,目视前方,冷冷地问道:“你说,你自己做错没有?酒吧是你该去的地方吗?竟然还敢招惹陈司云!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能耐还挺大?” 话音落下,车里再次陷入一片静默,甄夕没说话,反而小小的抽泣了一下。 听到甄夕吸鼻子的声音,安鸿飞顿时一惊,他连忙转过身去看甄夕,谁知甄夕就趁着这时候猛地上前扑进了安鸿飞的怀里,再迅速伸手扭开了中控锁,紧接着推开车门夺门而出。 这一连串动作前后不过三四秒,安鸿飞反应过来要去抓甄夕的时候,甄夕已经跳下车了,她转过身冲安鸿飞做了个鬼脸,然后头也不回的进了院子。 翌日。 因着睡觉喜欢清静,所以安鸿飞在装修的时候特意将所有的材料都弄了隔音效果。 孙叔已经上班去了,宋千玦脚上的扭伤好了些,她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甄夕的声音,不知道在外面做什么,听上去似乎有点儿激动。 轻轻拉开门,宋千玦一抬眼就瞧见甄夕拿着锅铲站在安鸿飞的门外双手叉在腰间,一副要决斗的模样,而当宋千玦听清甄夕的话后,她不得不再次感叹甄夕这孩子性子真是太野了,比她当年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拿着锅铲将安鸿飞的门敲得碰碰响,甄夕脸红脖子粗的叫道:“安鸿飞!你给我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里面,你有本事揪我耳朵你有本事出来跟我决斗啊!你躲什么躲?你给我出来!出来你......” 原本昨夜甄夕已经不敢再造次了,可等她一觉醒来在镜子里瞥见自己的左耳耳尖通红的时候,她顿时又生了气,念着安鸿飞这个大男人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竟然下手这么狠,所以今天早上才有了宋千玦看见的这一幕。 眼瞅着一把好好的锅铲就快变形了,宋千玦慢慢挪到沙发旁边问道:“甄夕,你干什么呢?好端端的拿铲子敲什么门啊?” “我怕用手我手疼!” 啧,这理由还真让人无法反驳。 半晌后,甄夕总算安静下来了,她耷拉着脑袋走到沙发旁一屁股坐在了宋千玦旁边,然后将脑袋靠在了宋千玦肩上。 “宋姐姐,你说安鸿飞会不会喜欢我?” 闻言,宋千玦怔了片刻,她没想到甄夕会跟她讨论这个问题,毕竟在这之前,甄夕对她可一直是看情敌的眼神,没想到现在竟然主动跟她说这事了。 为了心中的疑惑,宋千玦不答反问:“你怎么会突然跟我讨论这件事了?难道我已经不在你的情敌名单里了?” 甄夕使劲点了点头,随后又扬起一抹愉悦的笑意:“你都有厉先生的孩子了,你对我的威胁已经解除啦,从此以后咱俩就是好姐妹了。” 宋千玦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她盯着甄夕这熊孩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然后默默在心里为她的小满哥哥默哀三分钟,这往后的日子,安鸿飞大概是逃不出甄夕的魔掌了。 跟宋千玦聊完天后甄夕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她自告奋勇的要去给宋千玦做一顿营养早餐,说她现在是孕妇,不能亏待了她。 看着甄夕的背影,宋千玦有预感,虽然她跟安鸿飞两人年纪差了不少,可安鸿飞肯定会被甄夕吃得死死的,当然,还得看甄夕长大后对安鸿飞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痴迷。 而此时远在几十里之外为宋千玦挑选纯天然农家补品的安鸿飞毫无预兆的打了个冷颤。 宋千玦主动跟孙叔坦诚了自己怀有身孕并且想要生下来的事情,孙叔听了讶异了几秒,随后又回过神来,说了句这样也挺好,就算她现在跟厉成不可能了,但怎么着也是条命,既然养得起就生下来。 对于无人反对自己将孩子生下来这件事,宋千玦既感动又感恩,安鸿飞从s市离开的时候特意将宋山河和顾悦夫妇两人的墓一并带到了c城,宋千玦跪在双亲的墓碑前感慨万千。 她说他们当初养了个好儿子,也希望他们能保佑安鸿飞在接下来的人生里顺遂安康,还希望他们能喜欢她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孩子,说她仍旧深爱厉成,可她也知道,他们再无可能。 s市。 时间过得飞快,又是一年仲夏时。 v·i经历过上回的事情现如今依然稳坐国内商圈的龙头老大,但行事作风较之以往都低调了不少,甚至在跟百盛竞争国外的资源时,v·i到最后竟主动退出了。 明明眼看就要到手的东西,可厉成竟然放弃了,这让陆遇不禁颇为疑惑,厉成知道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给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没那么多理由。 又或许,是厉成争强好胜的心没那么重了,在他眼里,这桩生意已经可有可无,而燕庭南岸已经成了他每日必回的地方,他会将车停在入口之外,然后在深夜里独自一人漫步回去。 大圣还是没回来,纵使厉成已经让巧姨每天都按着大圣之前的饭点往猫碗里添粮食,可这许久了,那只孤孤单单的猫碗就跟每晚独自回家的厉成一样,形单影只。 这期间周意欢来过好几回,有一次她上楼的时候无意间瞥到大圣的碗,随口问了句巧姨这东西怎么还没扔掉,巧姨告诉她说是少爷要留下来的,周意欢的脸色顿时变了又变。 周意欢知道,那只失踪的猫是宋千玦捡回来的。 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虽然周意欢头脑简单了些,性子直了些,但厉成这几个月的所作所为,她大概还是能想到一些东西的。 她的傻儿子一时半会怕是忘不了宋千玦了。 可尽管如此,周意欢依旧感到奇怪,厉成是个重情的人,当初他和秦妍舒十年的感情究竟为什么说没就没了?还答应老爷子来了个闪婚,娶了才认识不到三天的宋千玦。 这太奇怪了。 当周意欢将自己的疑问说给厉晖听的时候,厉晖道了一句:“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当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来临的时候,一切都阻止不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可周意欢又不乐意了,她气咻咻的瞪着厉晖问:“你是说那个女骗子是厉成命中注定的人了?她都消失了好吗?怎么可能呢?我看啊,前面还有更好的女人等着我们家厉成呢。” 厉晖宠溺的笑了笑,俯下身替坐着的周意欢将她脸上因为生气弄出来的面膜褶皱抚平了来,笑道:“这种事,谁能猜得透呢?” 宋千玦消失了,厉成再次恢复单身,外面不知内情的人都传厉家的少奶奶和秦家不成器的公子秦修私奔了,厉家少爷被戴了绿帽子,于是找人暗中将少奶奶和秦家公子给做了,否则这么久怎么没人知道他们的消息呢? 尽管厉成成为了s市市民茶余饭后的闲谈,但这丝毫不影响厉成在各种年龄层受追捧的程度,甚至在传说厉成和宋千玦离婚的第三天,便有贵太太们拎自家女儿的资料联络起周意欢来。 经此一事,原本以为只要宋千玦消失自己就有机会再次得到厉成的秦妍舒却没想到她彻底失去了见厉成的机会。 工作上不顺意,忙活了这么久,算计了这么久的人也没得到,秦妍舒有一度时间整日里以酒浇愁,跟了她三年的助理上门劝她,她大吵大闹着让人滚出去,说人家是来看她笑话的,自那之后,娱乐圈关于秦妍舒的话题便越来越少,一个前途正好年纪正巧的影后似乎就这么没落了。 安鸿飞买下的院落里有两株长青的乔木,听当时的屋主人说这是两棵相思树,到了每年十月,绿叶丛中便会蹦出一串串红豆。 某天宋千玦从树下经过的时候,一串红豆忽然从她头上落了下来,彼时宋千玦已经怀孕七个月了,她大着肚子伸手去接红豆,竟还真被她接着了。 晚上。 躺在床上细致的摩挲着每一粒红豆,宋千玦想,她要用这些红豆给孩子做一串手链,等将来孩子出生了,好当做礼物送给她的宝贝,谢谢小生命的到来。 好吧,说了这么多,其实宋千玦知道,她只是想厉成了。 从离开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开始思念他,只是这些日子,随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发现自己愈发的思念厉成了。 从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厉成一直想要个孩子,宋千玦觉得,厉成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真真切切感觉到胎动的那天,宋千玦当时正坐在沙发上看着安鸿飞为她找来的打发时间的书。 当时孙叔去上班了,甄夕念书去了,屋子里只有宋千玦和安鸿飞两个人,忽然,宋千玦瞪大了双眼,她缓缓将自己手间的书放下来,定睛瞧着自己圆润的肚皮,倏地,里面的小东西又轻轻踹了自己一脚。 “厉成,他动了他动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宋千玦想也没想盯着自己的肚皮直接将心中一直想着的人喊了出来。 一两秒之后,连空气都寂静了下来。 后知后觉的某人心虚的抬眼去看对面正为她削水果的安鸿飞,后者显然也没料到,但很快安鸿飞便冲她温和的笑了笑,问她:“想好要给孩子取什么名字了吗?” 宋千玦摇摇头,不知道。 红豆还捏在手里,睡意渐浓的宋千玦就这么睡过去了,她梦见了厉成,厉成似乎很高兴,手里举着个孩子,他一直在教孩子喊爸爸。 十月孟秋,淅淅沥沥的夜雨从半开的窗户飘进来,宋千玦的美梦就这么被渐大的雨声给扰醒了,她揉揉眼睛打开了床头的壁灯,披了件衣服准备去关窗。 红豆杉就在不远处的视野里,宋千玦的目光看过去,正好落在漆黑的树上,她一低头,袖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夹带的一颗红豆就这么落了下来。 她想,她要是能将这颗红豆寄给厉成该多好?她想要让厉成知道,她很爱他,也很想他。 此时此刻,宋千玦多么希望自己能不顾一切去到厉成身边,她想亲口向他解释,她还想永远留下来。 但,这是多么奢侈的一个希望啊,她怕,她什么都怕,怕再次从厉成口中听到滚字。 许是做了孕妇的缘故,宋千玦最近很是多愁善感,原本她也没这么矫情的,现在竟到了捧着几粒红豆捂脸哭泣的地步,眼泪从她的指缝中间滑落下去,泅湿了一小块肚皮上的棉质睡衣。 安鸿飞对于宋千玦肚子里的孩子比谁都上心,他打着准舅舅的名头早早的便押着宋千玦去了医院做各项检查,到后来宋千玦肚子大了不愿意走动,他便每日里督促着她完成一个孕妇该有的运动量,再变着法的给她做各种好吃的,小城的人见了都说宋千玦找了个十十美的好男人,偏偏还生得如此俊俏。 一日,又是几桌丰盛的午餐,甄夕已经读高三了,安鸿飞念着她读书辛苦便去学校给老师请了假,特意接甄夕回来吃饭。 饭桌上,环视了一遍各色既营养又美味的吃食,甄夕想了想,偏过头对着正在吃饭的安鸿飞甚是认真的叮嘱道:“安鸿飞,等将来咱们有孩子了,你也要给我做这么多好吃的。” 甄夕的话音刚落下,一旁的安鸿飞猝不及防呛了几口。 “咳...咳咳...咳咳咳......” 从未在人前如此失态过,安鸿飞涨红着一张脸对着甄夕瞪了又瞪,倒是宋千玦和孙叔两人在一旁努力憋着笑才不至于当场将饭喷出来。 眨眼到了十一月中旬,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宋千玦的待产期了,某天间隙安鸿飞又问了一边宋千玦有没有想好孩子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宋千玦说想好了,不管男孩女孩儿,都叫红豆。 本以为一切都会就这么平凡而又无奇的走下去,然而,该来的始终躲不掉,意外还是发生了。 这一日安鸿飞去城里的花圃里挑选入冬栽种的花种子,宋千玦一个人在家摆弄着给小红豆准备好的东西时忽然发现缺了件东西,原本是不急的,可她闲得无聊,便想着自己出去走走,只要她小心些,应该不会有问题。 可就是这个不会有问题,到底还是出事了。 当宋千玦倒在一辆货车车尾的时候,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她的身体里流逝,紧接她便晕了过去。 在医院醒来的时候,宋千玦看着自己平坦的腹部问了一句:“我的孩子呢?” 安鸿飞眼眶泛红,将她轻轻圈在了怀里:“对不起千玦,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宋千玦像是没听见似的,又问了一遍:“我的孩子呢?” 安鸿飞沉默了良久,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才能让宋千玦容易接受一些,她不希望她难过,却也不想骗她,当时的情形危急万分,主刀的大夫问他保大还是保小...... 人们一旦在遇到自己不想接受的事情,一开始总会下意识的欺骗自己,在心里学中,这叫自我安慰,宋千玦在自我安慰了半个月后,终于在某天夜里咬着安鸿飞的肩膀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她伏在他肩上一遍又一遍的说红豆没了,来年也不会再开了,她的红豆没有了。 安鸿飞听着宋千玦的哭声握紧了自己的手,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对宋千玦来说到底是对还是不对,但他希望她是幸福的,他也希望,自己这样做,能够为宋千玦带来幸福。 宋千玦出院的那天天气很好,万里晴空,几朵洁白温柔的云缓缓在天空里行驶,她抬头看了眼阳光,嘴角扯了丝再勉强不过的笑意。 安鸿飞说的对,她的人生还很长,她失去的一切既然已经失去,就算她再伤心难过又如何?剩下的路还要继续走,既然没死就好好活着。 南方的秋天是缠绵而多情的,整个s市都被笼罩在一股淡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里,天空是晴朗的,气候是舒适的,悠远又余味绵长的桂树已经黄了叶片,厉成回家的时候路过桂树下掉了片黄色的树叶在他手上,紧接着淅淅沥沥的秋雨便砸在了他身上。 天色早已黑透,厉成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瞥了眼手表,他本以为今天能回来早点,没成想这会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路过楼梯的那只猫碗时,厉成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他想着,既然那猫不回来,不如明天就让巧姨把这东西扔了吧,留着也没什么用。 厉成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上了楼,可就在他即将踏上最后一层阶梯的时候,大门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477 厉成脚步一顿,这个时候谁会来呢?况且如果是他的朋友,应该会先给他打电话才是,这半夜三更的敲门算怎么回事? 站在旋梯口厉成沉声问了句:“谁啊?” 外面的人没吭声,仍旧继续敲着门。 厉成一边走向门口一边又问:“是谁?” 门外这回没声音了。 微微皱起眉头,厉成忽然出手迅速拉开大门。 眼前的景象让厉成吓了一跳,他怔了片刻都没缓过神来。 只见门外的台阶上放着一个婴儿,那婴儿似乎还没足月,在襁褓里挥着手吱哇乱哭,而消失许久的大圣蹲在婴儿旁边抬头看着厉成,大圣瘦了许多,毛发也没以往光鲜亮丽了,一双眼睛却仍旧好看,它冲厉成喵的叫了一声,然后极为熟悉的跑到厉成脚下,咬着厉成的裤脚想让他去看那襁褓里的孩子。 雨还在下,婴儿哭得更厉害了,厉成终于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他上前两步将那孩子从地上抱起来,甚是狐疑的环视了一圈四周,然而他什么也没发现。 手足无措的抱着孩子进了屋,厉成从包裹孩子的襁褓里找到了一张纸,说孩子叫红豆,生日是十一月十六号,其他的再没有消息。 婴孩的哭声吵醒了已经睡着的巧姨,巧姨披上件衣服急急忙忙的从卧室里跑跑出来,当看到厉成手上真抱着个孩子的时候,巧姨惊了又惊。 她在厉家已经待了二十多年,对于厉家这位长孙不敢说有多深的了解,但她敢肯定厉成绝不是圈子里那些到处留情的主,厉成离婚的这半年来从未有什么绯闻传出来,怎的忽然会有了孩子? “少爷,这孩子......” 巧姨话没说完,她疑惑的看着厉成,厉成紧锁着眉头解释道:“刚才有人敲门,我开门的时候就看见这孩子在地上。” 闻言,巧姨感到更奇怪了,当她正要上前,忽然听到一声猫叫。 “喵。” 大圣猛地从一旁的酒柜上蹦下来,吓了巧姨一跳。 这下,真是又惊又喜。 巧姨连忙从地上抱起大圣看了又看,一双眼竟红了,嘴里嘀咕着:“大圣,这些日子你跑哪去了?知不知道巧姨多担心你?怎么这么瘦了?是不是在外面被别的猫欺负了......” 大圣在巧姨怀里安静了片刻,随后又使劲一扑腾,落到了地上,径直朝自己的猫碗走过去,狼吞虎咽起来。 厉成从来没接触过孩子,他原本打算着等宋千玦怀孕了他就去学如何照顾婴儿,可他这个愿望到底没实现,所以一直未曾踏足过育婴馆。 第一次面对这么柔软的小东西,厉成连抱都不会,还是巧姨反应过来后上前将孩子从他手里接过,打量一番后娴熟的说道:“少爷,不管怎么样,这孩子既然送到门上了,我们也不能不管,我先抱他回去给他弄得暖和一点,少爷如果你有空的话,不妨去东门的那家母婴馆买罐奶粉回来还有奶瓶之类的。” 巧姨说来是厉家请的保姆,实则从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厉家半个亲属了,毕竟二十年都耗在这儿了,厉成对巧姨一向恭敬,于是他十分听话的开车去了东门的母婴馆。 路上。 两旁的树影不断倒退着,现在是凌晨,路上行人稀少,厉成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一只手捏着烟往嘴里送。 他在想着那个名叫红豆的孩子。 红豆? 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更奇怪的是,明明自己从未在外留情,这个孩子究竟是谁的呢?怎么会被人送到他家门口? 东门的母婴馆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厉成停车的时候莫名想到了去年的圣诞节,宋千玦捡回大圣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开着车找了一家二十四小时的宠物店,只是,那时候佳人尚在,爱情刚好,现在却早已物非人非。 厉成去的时候店员正在里面打瞌睡,他轻咳了一声,那店员迷迷糊糊的醒过来,一见眼前站着个大帅哥立马振奋起来,要知道,这一带住的都是有钱人,如果她能趁此攀个豪门什么的,她的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但雄心壮志的女店员很快恢复了冷静,会来母婴店的豪门男人,这说明什么?说明男人结婚了,有娃了,搞不好好跟他的小妻子十分恩爱,毕竟她在这工作这么久,厉成是第一个踏足母婴店的男人。 四十分钟后,厉成提着一大袋子从母婴店走了出来,回到家的时候巧姨已经将孩子哄睡着了,重新找了舒适柔软的大毛巾给孩子换了衣服,厉成猜测,那人送孩子来的时候应该是提前给孩子喂过奶的,否则这个小东西只怕不会轻易睡过去。 孩子和巧姨在一块儿,厉成上了楼进了书房,这个忽然到来的孩子让他一夜未眠,他隐隐猜到了什么,可又不敢相信。 巧姨的嘴是快的,厉成还没想好要怎么向家里人说这件事又或者说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个孩子,第二天天一亮,周意欢便带着厉晖上门了。 听到有人给厉成送了个孩子过来,还是个没足月的孩子,周意欢又兴奋又担忧,一晚上觉都没睡着,躺在床上跟厉晖讨论被送来的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于自己的儿子,周意欢还是相信的,厉成不会在外面胡来,更不要说弄出个孩子了,但她转念又一想,厉成毕竟是个成年男人,有时候外面那些小狐狸精们逮着机会给厉成下套也不一定,所以,在周意欢的念头里,送孩子上门只是第一步,接下里怕是很快就会有人上门认亲了。 天色微亮,厉成刚闭上眼没几分钟就隐约听到楼下传来了周意欢的声音,他的眉头跳了两跳,微微露出些不悦的神色来,他这个妈只会添乱。 没见着孩子以前周意欢还故作一副镇定自若,上门寻罪的模样,等巧姨将孩子从屋里抱出来后,周意欢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没办法,小东西太可人疼了。 尽管还没完长开,但周意欢瞧了这孩子第一眼就已经挪不开了,她满脸喜色的问厉晖:“哎,你快看看,是不是特像厉成小时候?特别是嘴巴,哎呀,还要小手儿,这小手儿也像,厉成这么大的时候就喜欢双手握在一起,天呐,宝贝真是太可爱了。” 厉成一下楼就瞧见周意欢和厉晖坐在沙发上,红豆被周意欢抱在怀里,竟也不哭不闹,一双滴溜溜的小眼睛直直的盯着周意欢。 “妈,你们怎么来了?” 闻言,周意欢回他:“你这是什么话?我们还不能来看自己的亲孙子了?” 厉成顿了顿,居高临下的看着周意欢怀里的小东西:“我都不知道这孩子哪来的,你们就怎么知道是亲孙子了?” 周意欢和厉晖双双愣住,随即厉晖站起身来笑道:“你妈说的没错,这孩子和你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连双手交握的动作都不差,说说吧,这是和谁家姑娘生的?现在这个时代虽然未婚先孕不是什么大事,但人家毕竟是个姑娘家,更何况你爷爷你应该知道的,他要是知道你小子这么不负责任,你又要被罚了。” 厉晖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是笑着,但他脸部肌肉僵硬,表情一点都不自在,似是生怕厉成说出个骇人听闻的事件来。 厉成不笨,他知道厉晖和周意欢在意什么,但他现在也没心思逗他们了,直接实话实说:“我没在外面找过女人,这孩子如果真是我的,只有一种可能。” 话音落下,客厅里一时间寂静无声,周意欢和厉晖的脸色变了又变,他们当然明白那一种可能是什么。 这孩子是宋千玦生下来的。 顿时,周意欢先前笃定的想法发生了变化。 宋千玦走的时候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更别提怀有身孕这件事,如今贸然送来这么一个孩子,且还是什么都没说,依着她先前那般欺骗厉家人,不排除其他可能。 老爷子是在第三天知道这件事的,当即就让厉成带着孩子回一趟g省。 一到家,厉成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老爷子便让人从他手上抱走了孩子。 纵使厉成跟这孩子并未产生多大的感情,可毕竟是个送到自己手里的小生命,他不知道老爷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问了一句。 “爷爷,这是做什么?” “很快你就知道了。” 老爷子话音落下,又有人上前从厉成的指间取了几滴血。 于是厉成顿时明白过来,看来这是要做dna鉴定了。 三个小时后。 老爷子的书房里。 结果出来了。 那孩子的确是厉成的亲儿子,老儿子的重孙子。 “这件事你怎么想?” 老爷子问道。 厉成怔了怔,他坐在老爷子的对面,面上露出了鲜少的迷茫神色,他双手从下颌一直捋到头顶,叹了口气,像是如释重负般。 “爷爷,其实我不恨宋千玦,我只是恼她欺骗我。” 闻言,老爷子沉默了半晌,终于接过话口:“我跟你一样,千玦那孩子,我不恨她,如果当初不是她,厉家一定不会被留下来,她算来还是咱们的恩人。” 厉成从未想到自己会从老爷子嘴里听到这一番话,纵使他知道老爷子从最开始就明白这些,但他却仍旧担心宋千玦会被老爷子追究,毕竟老爷子戎马一生惯了,他眼里最容不得的就是欺骗和利用。 当初厉成对着宋千玦说出滚字的时候,厉成虽然心下恼怒不已,更多的却希望宋千玦能赶紧走,不管去哪里,只要别被老爷子找到就行,后来一直暗中关注老爷子动向的厉成见老爷子似乎并没有什么动作,就连宋亦阳也不追究的时候,厉成这才明白自己似乎担心过头,而宋千玦也早已不知所踪。 时至今日,又尤其是知道这个孩子是自己的,厉成终于直面自己的内心所想,哪怕他不知道当初宋千玦对自己有几分真情有几分利用又有几分假意,他仍旧爱着宋千玦,爱着这个从未如此听话过的宋千玦,她以往总爱跟他对着干,可这回一个滚字,却是听话的很。 “爷爷,这话您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厉成面色凝重的说道。 “你也没问我啊。” 厉老爷子语气有些委屈。 “我以为爷爷会......” “会怎样?难不成你以为我要找千玦那孩子的大麻烦?” 厉成没说话了。 孩子被厉家人所接受,当周意欢知道这孩子是厉成亲骨肉的时候,她又喜又忧,喜的是她有孙子了,忧的是她不知道宋千玦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但很快,周意欢的这种担忧便被日益长开的红豆完化解了。 原本红豆这个名字厉家人是不同意的,可厉成还是力排众议决定就依着孩子送来的名字,在厉成眼里,红豆是代表宋千玦爱他的证据。 孩子在自己手里,依着厉成对宋千玦的了解,他想,或许接下来不久后这小女人就该出现了,毕竟这世上没有哪个母亲不疼自己的孩子,宋千玦处心积虑的将孩子送到他面前,为的不就是先让孩子来消他的气吗? 这样想着,厉成的心无端端地就安了许多,他想,等到宋千玦出现的那天,他要告诉她,在她欺骗他的这件事上,除非她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弥补自己,否则他就不原谅她。 然而,想象总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残酷的。 又是一年过去,春风再次将燕庭南岸的春景唤醒,可宋千玦却并未像厉成想象的那般现身。 眨眼间红豆已经一岁,可以咿咿呀呀的跟厉成说着他不懂的话,一双白嫩的小短腿总是会在睡觉的时候不经意搭在厉成的胳膊上,跟宋千玦睡觉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大概是宋千玦搭的是厉成的大腿上。 当又熬满一个月后,厉成已经等不及了,他开始心慌意乱起来,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宋千玦为什么这么久还不来找自己,难道出什么意外了吗? 陆遇得了厉成的命令,花了一周的时间总算将将打听出眉目来,但他不敢将真相告诉厉成,因为他不知道厉成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书房里。 一盏台灯静静的伫立在角落,厉成整个人陷在沙发里,一张本就线条锋利的脸此刻显得更加骇人,他指间夹着一根烟,然而任凭那烟支燃尽他也没吸上一口。 厉成长久的沉默令陆遇十分担心,原本还对宋千玦这个少夫人颇有好感的陆遇此刻也忍不住有些不满起来。 他调查到的消息说宋千玦当初和安鸿飞一起到了c城,小城里的人都知道他们是夫妻,还说那是一对璧人,后来宋千玦怀孕了,还没足月却小产,不想那小产的孩子竟然命薄没能活下来,再后来,安鸿飞便带着一家人走了,至于他们去了哪里,无人知晓,而陆遇也再没查到。 虽然厉成从心里有些怀疑这份消息,但陆遇做事一向认真,更何况是这样的大事,陆遇是不会调查错的,厉成的心中颇多疑惑,然而随着他的沉思却渐渐都明朗了起来。 哪里是什么小产的孩子没能活下来?分明是那“一对璧人”嫌这孩子是个累赘,所以才找人给他送了来,然后他们再高枕无忧的远走高飞! 直到这一刻,厉成才知道,原来人的心真的是会疼的。 他待她如珍宝,她却弃他如敝履,既然如此,当初知道有孩子的时候又为什么要选择生下来?是可怜他给他的安慰吗? 红豆自从被送来后一直跟巧姨睡在一起,厉成倒不是不喜欢这孩子,而是他平日里工作繁忙,常常回来的时候早已三更半夜,他实在带不了,每日只能回来看一看红豆的睡颜,尽管如此,厉成却也觉得满足。 书房里一时间了无声息,陆遇怵在书桌前半晌也不敢轻易开口,直到厉成指间的烟灰掉了下去烫得自己一个激灵厉成这才回过神来,他揉了揉自己的眉眼,语气里满是疲累,吩咐陆遇先回去。 陆遇离开燕庭南岸没半个小时,厉成还站在书房的阳台上抽烟,往日里早就熟睡的巧姨却在这时惊慌失措的敲响了厉成的门。 “少爷,红豆发高烧了。” 指尖的烟支抖了两抖,厉成二话没说连鞋都没换直接抱着红豆去了医院,他的私人医生对儿科并不擅长,这个时间点所幸市区并不拥堵,厉成给程彦笙打了个电话,程彦笙今晚值夜班,正好可以提前为他在儿科安排一下。 原本巧姨一直抱着红豆,谁知红豆见了厉成后嘟嘟哝哝了一句爸爸,然后死活再不肯从厉成身上下来,厉成没法只得抱着红豆开车。 一路上红豆一直哭哭啼啼,小孩儿的哭声本就抓心,更何况这还是自己的亲儿子,厉成只恨自己不能替他生病,再想到这么小的孩儿被自己的亲生妈妈给抛弃了,厉成更心疼了。 红豆通红着一张小脸在厉成的怀里也不大声吵闹,只小声的嘤嘤啜泣,厉成脚下的油门踩到底,他一边安慰着红豆一边想起了宋千玦,紧接着脑海里浮现出四个字来:抛夫弃子。 没错,说的就是宋千玦这个狠心的女人! 到医院的时候正好凌晨三点,因为有程彦笙在,厉成抱着红豆很快被安排进了一间高级护理病房。 厉成的身份在s市虽不算人尽皆知,但平日里稍微关注财团信息的人都会认得厉成,在此之前从未有人知道厉家何时出了个小孩子的,这下眼见着v·i的总裁大人抱着一个孩子进了医院,顿时流言四起。 病房里。 红豆挂了水已经睡着了,厉成怕他手冷便一直用自己的大手轻轻捂着红豆的手背,外科的程彦笙抽了空过来瞧了厉成一眼。 巧姨回燕庭南岸给红豆拿东西了,纵使厉大总裁神通广大,可也架不住劳心劳力,他原本一向极好的皮肤此刻因为熬夜黯淡了许多,眼底下泛起一圈乌青,程彦笙见了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先去旁边休息一下吧,我替你看着红豆,反正他这会睡着了也不会闹了。” 厉成手动没变,他瞥了眼程彦笙,随即淡淡地开口:“不用了,我自己看着他就行。” 像是为了配合厉成的话,睡梦中的红豆一双小手不自觉的捏紧了厉成的大拇指,又咿咿呀呀了一句爸爸。 见到这副情景,程彦笙也不再说什么了,她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犹豫再三,终是没将想问的话问出口,程彦笙想,她自己的事尚且一团乱麻,又何必去操心人家的事呢? 宋千玦给程彦笙的印象一直不错,在去年初春发生的那件事之前她从未想到有一天宋千玦会不辞而别,甚至从此之后杳无音信,至于这个孩子红豆还是她从周意欢那知道这是宋千玦生下来又派人送到厉家的。 当时周意欢提起这事的时候满脸愤慨,说宋千玦太恶毒,竟然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要非得跟着那个忘恩负义的安鸿飞私奔,真是丢尽了他们厉家的脸面,程彦笙听了这话本以为依着周意欢的性子该是也不会多喜欢红豆的,结果她却猜错了,许是这孩子是自己的第一个孙儿,再加之又是血亲,总之,周意欢对红豆比对厉成还好,而这也让程彦笙微微放了些心,至少这孩子不会在厉家受委屈。 厉成知道程彦笙是一片好心,可他仍旧只想自己守着红豆,盯着红豆捏着自己的小手指,厉成原本荒凉无波的心海泛起了一圈圈涟漪。 血亲这种东西,真的是世界上最微妙的一种关系,只要一想到红豆是自己和宋千玦的结晶,他身上流着自己和宋千玦的血,厉成的心里就会充斥着奇妙的感觉,好像为了这孩子他做什么都可以。 见厉成不需要自己帮忙,程彦笙本打算起身告辞,谁知就在她正要开口时一向不喜与人多言的厉成破天荒的问了她一句:“厉琰那小子还欺负你吗?” 478 这话问得程彦笙当即一怔,她和厉琰自从上次吵架后已经有半个月没联系了。 眼瞧着程彦笙面露难色,厉成了然的移开目光,竟好似劝解,他轻声说道:“厉琰这小子入伍入得早,又是在爷爷身边长大的,有时候脾气难免犟了些,尽管你当初因为一面之缘找了他八年,但我还是建议你好好考虑一下,两个人在一起浓情蜜意的浪漫固然少不了,可更多的时候还是生活,只有在生活中才能检验你们是否会成为对方最合适的那个人。” 厉成跟自己说的这些话是程彦笙没有预料到的,厉成一直看着一副冷心冷情的模样,不曾想却对这些事看得如此通透,刹那间,厉成在程彦笙心中的印象又上了一层台阶,这个男人不仅深情多金,还是个很会生活的人,如果宋千玦当初没走,而是选择留下来,她现在该是很幸福的。 从儿科出来,程彦笙一身白大褂靠在了走廊上的凭栏处,黎明就快到来,太阳即出东方,这对世间万物来说都有了方向,可她却看不清她和黎琰的方向,何去何从,她早已在自己和黎琰的一次次争吵中迷茫了目光。 “滴滴......” 衣服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声。 程彦笙摸出来一看,是她大学的师兄发来的消息。 “明天有空吗?想请你吃饭。” 想了想,程彦笙回道:“我现在在替别人值班,明天下午有两台手术,可能做完就只想回家休息了。”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然而那头的人似是不懂什么叫放弃,仍旧回她:“我最近学了几道菜,反正你下了手术肯定也不想做饭了,不如来我家尝尝怎么样?” 这位学长在程彦笙大学时曾有意无意的跟她暗示过些东西,可流水有意,落花无情,程彦笙那时心心念念着要找厉琰,再加上她不喜欢跟人暧昧,于是找了个机会巧妙的回绝了这位学长的追求,那学长知道了也不气馁,更没有对程彦笙步步紧逼,反而停下了脚步站在远处,一直跟程彦笙以朋友相称,最普通的那种朋友。 那头的学长见程彦笙久不回他消息,遂再次发来一条,但这回换成了照片,程彦笙好奇的点进去,发现是一张甜品图,她最喜欢吃甜品,却又因为要保持身材的原因不得不克制自己,这招对她来说简直就是秒杀。 人家盛情难却,那她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 正在程彦笙思虑的时候,她身后的墙角处忽然冒出个人来,那人走路时悄无声息,高高大大的身影渐渐靠近了程彦笙。 “谁请你吃饭呢?” 颇有辨识度的声音毫无预兆的在程彦笙身后响起来,她吓了一跳,一声惊呼从喉咙里蹦出来,夜间空旷的意愿走廊上到处回荡着她的惊呼。 猛地转过身来,程彦笙看着眼前的人惊了又惊:“你...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说你要去执行任务吗?” 突袭的厉琰痞笑着似真似假的说道:“我要是再不来,我老婆都要被人拐走了,说,要请你吃饭的这小子是谁啊?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面对忽然出现的厉琰,程彦笙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怔了片刻,想起上回两人不欢而散,倏地就堆了满脸的不高兴,说出口的话火药味十足。 她一把将厉琰推开,一边装作要走的模样一边气道:“厉二公子怕是认错人了吧?我可不是你老婆!别瞎叫!” 知道程彦笙还在上回的事情生气,厉琰想了这许多日总算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拽住要走的程彦笙,没皮没脸的笑:“好啦,还在生气呢?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闻言,程彦笙依旧冷着一张脸,脚下的动作却停了,一双胳膊交叉在胸前虎视眈眈的盯着厉琰,等着他的道歉。 一看程彦笙这样,厉琰立马收敛表情稍息立正向前看,神情很是严肃认真的向程彦笙敬礼道:“报告程彦笙同志!厉琰同志经过这几天的反省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不该不经过程彦笙同志的批准就擅自在放假期间去帮助女兵,引起女兵和程彦笙同志的误会!我这种行为简直令人发指丧心病狂,对此我感到深深的自责和忏悔!请程彦笙同志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厉琰腰板挺得笔直,目不斜视,神色诚恳,瞧着很是正经,等了半晌,程彦笙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知道自己错了?” “是!程彦笙同志!我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真心的?” “绝对真心!保证不含防腐剂!” 最后一句让程彦笙到底没忍住,她踮起脚尖趁厉琰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揪住了他的耳朵,然后带着人径直往前走去。 所幸夜里医院的走廊人不多,厉琰一个大男人被程彦笙这样揪着耳朵,厉琰虽然很想挣脱,但架不住自个的老婆还在生气,他猜,他要是这会挣脱了,程彦笙明天就敢去赴那小男三的约了! 程彦笙比厉琰矮了大半个头,于是一路上厉琰只能弓着腰往前走,他一边小声哀嚎一边跟程彦笙求情。 “哎,哎领导,这可是在医院呢,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是不是?万一被人看见怎么办?对你的名声也不好是不是?哎,领导你说是不是?” 程彦笙冷哼了一句,头也不回,走得更快了:“我管教自己的男朋友,怎么就有碍我的名声了?” 程彦笙这句我管教自己的男朋友让厉琰原本还有些小不快的心瞬间被治愈了,于是他得意忘形的皮起来:“嘿嘿,这回承认了吧?刚才是谁说不是我老婆来着?” 得意忘形的后果就是祸从口中,程彦笙听了厉琰这话毫无预兆的停了下来,害得厉琰要是反应快差点撞到她身上。 厉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程彦笙神色复杂,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又怎么了?我又说错话了?” 片刻,像是累及的人忽然停下来,程彦笙叹了口气,反问厉琰:“你刚叫我什么?” “老...老婆啊。” “你知道老婆什么意思吗?” “老婆就是老婆呗,你是我的女人,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你错了。” “哪里不对?” “从法律意义上来说,一个男人叫一个女人老婆,这说明他们是夫妻,夫妻知道是怎么来的?” 程彦笙每说一句就会往前一步,厉琰被她的眼神莫名摄住,不自觉的随着程彦笙的步子往后退去。 空咽了一口唾沫,厉琰这会已经开始在心里后悔,他觉得自己今天似乎来得不是时候,程彦笙这明摆着要跟他算账的阵势。 见厉琰不吭声了,程彦笙又问了他一遍:“知道夫妻是怎么来的吗?” 厉琰点点头,言简意赅:“从法律意义上来说,结婚。” 听闻,程彦笙终于满意了,她收起先前让厉琰手足无措的表情,摆出一副甚是挑衅的模样,直直地盯着厉琰,容不得他退缩,问他:“你既然敢叫我老婆,你敢娶我吗?” 厉琰不笨,在程彦笙说出上一段的时候他便已经猜到了她接下来的意图,可尽管如此,当真的听到这些话从程彦笙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厉琰还是怔住了。 他不是不想娶程彦笙,而是觉得好像还没到时候,虽然他也不知道在他心里那个合适的时间到底会走到哪里,但他能肯定一点,那就是绝不是现在,他说不清也道不明,更无法向程彦笙解释,总之,他会娶她,但不会是现在。 厉琰的眼神从最初的震惊到慌乱再到躲闪,程彦笙一个不露的看了,说不难过是假的,说不伤心也是假的,如果有可能,她真想押着厉琰去民政局和她把证领了。 她想嫁给他,做梦都想,好像没有那个证件她就永远会感觉厉琰有一天会离开她,她想,她不是需要那个证件,而是需要那个证件带来的安感,尽管那东西现在已经越来越廉价,越来越随便,但她还是想要。 程彦笙目光灼灼,厉琰退无可退干脆不退,他笑嘻嘻的上前将程彦笙搂入怀里,企图蒙混过关:“咱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吗?结婚多麻烦啊,是不是?” 哪知程彦笙不吃他这一套,铁了心今天要个答案,她推开厉琰,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问:“你就说,你敢不敢和我结婚?” 厉琰愣了愣,仍旧笑着:“这...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这是...这是......” “那是什么问题?” 程彦笙分毫不让,厉琰被逼得狠了,他一咬牙狠下心来,拉着程彦笙的手总算痛快答应下来。 “行!不就是结婚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走!咱俩天亮就去民政局!” 这回换程彦笙惊愕了,她一脸不信的模样逗乐了厉琰,厉琰的大手捏了捏她脸颊:“怎么了我的好老婆?吓着了?” 程彦笙皮肤细腻光滑,厉琰虽贵为豪门公子,可毕竟是从军之人,每日过得都是枪口舔血的日子,他一双布满薄茧的手虽未用力却已弄疼了程彦笙,程彦笙回过神来将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挥开,嘁了一声:“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逼你!天亮了谁要是不敢去,谁就是小狗!” 厉琰笑得更开怀了:“行行行,都依你,谁不去谁就是小狗,以后见了面都要汪汪汪行了吧?” “哼!” 天色亮得很快,程彦笙结束值班后回了趟家,梳洗打扮一番后时针正好指在清晨六点,她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厉琰躺在她床上闭着眼小憩。 时间还早,这会去了民政局也没开门,于是程彦笙在手机上设了一个八点半的闹钟。 两个半小时后,床上的两人成功被程彦笙的闹钟给吵醒了。 听到声响,厉琰迷迷糊糊间睁开双眼,他拿过程彦笙的手机关掉闹铃,搂着怀里的人准备再次入睡。 醒来的程彦笙在厉琰怀里静静地看了他一会,思虑了半晌,终是问道:“还去不去了?” 闻言,厉琰一个激灵醒过来,他伸了个懒腰,先吻了程彦笙一回,然后在程彦笙快喘不过气的时候再迅速跳下床去,将自己在部队里的速度拿了出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去!当然去了!否则以后见了面我不得学狗叫啊?” 两人出门的时候正好是上班高峰期,堵在高架桥上想掉头都来不及,厉琰捏着方向盘逗程彦笙:“我跟你说,不是我吹,看见前面这条长龙了吗?要是从人家车顶过不犯法不招骂的话,我能背着你在三分钟之内通过。” 这话厉琰说的是真的,程彦笙也是真信,而且她知道,厉琰说三分钟已经很谦虚了,她曾有幸见过两回厉琰所在部队的特种兵训练,当时给她留下的震撼以至于让她现在丝毫不怀疑厉琰的专业性,这就跟他们科室最牛的主刀大夫一样,再难的手术,人家只要说三个小时就绝不会超出一分一秒,还是伤口最完美的那种。 归根究底,还是专业,对一个领域的绝对专业。 折腾了大半天两人总算到了目的地,人生头一回来民政局,程彦笙还有点儿小紧张,她看了眼身边的厉琰,一向嬉皮笑脸的人竟也难得正经起来,可眼前民政局的情形还是让程彦笙吓了一跳。 她再三确定排着长队的那一列是离婚队伍的时候,她冷不防打了个寒噤,心里感叹了一声:那句话果然没说错,现在离婚的比结婚的还多。 然而就在程彦笙感叹的当口,厉琰的电话响了。 厉琰准备伸手去摸手机,眼疾手快的程彦笙先摁住了他的手,眼神里隐隐透出不安,问他:“能不能等办完再接?马上就要到我们了。” 看出程彦笙的害怕,厉琰安慰她:“别瞎想,肯定是我战友约我喝酒呢,没事儿,我等会再接。” 虽然厉琰嘴上这样说,可他的神色却在手机响起的一瞬间紧张起来,纵使他故意安慰程彦笙,可却骗不了他自己。 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程彦笙死死拉住厉琰的手,登记处的办事人员递给他们两张表,程彦笙连自己的名字都写成了厉琰,她的手一直在抖,片刻后,打电话的人似乎终于放弃了。 再没感受到震动,两人双双在心里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秒那手机再次响起来。 这回,两人同时转过头看向对方,同时开口。 “对不起。” “你接电话吧。” 厉琰一直紧绷的心缓了缓,他稳住心神去拿口袋里的手机,而程彦笙也十分礼貌的从办事登记窗口离开了,她跟在厉琰身后静静的听厉琰打电话,脸上一派平静。 “你小子怎么现在才接电话?” 是大队长的声音。 只要在放假期间一接到上级领导的电话,厉琰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他的假期又要泡汤了。 “我...我刚没听到。” 知道厉琰在撒谎,大队长也不拆穿他,直接开口发布命令。 “接到上面消息,a国有一股势力最近会从我国边境运送一批杀伤力极强的武器到国内,我估计是冲着高峰会议来的,上面的命令是必须截下这批武器,将敌人扼杀在边境森林里,时间紧,任务重。听明白了吗?” 厉琰言简意赅两个字:“明白。”说完挂上了电话,转过身目色沉沉的看向程彦笙。 程彦笙倒也不恼,她没看厉琰,自觉的开始往大厅外走去。 厉琰从后面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生气了?” 程彦笙没说话,使劲一挣扎,竟挣脱了,然后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厉琰颇为无奈的叹口气然后追了上去,终于在台阶上将人堵住,他抓着她的肩膀语气很急:“彦笙你看着我,你看着我行不行?我这一走不定又什么才能回来了。” 到底最后一句话戳中了程彦笙的软肋,她忽然踮起脚尖在厉琰肩上毫不客气的咬了一口,好在这是冬天,厉琰穿的衣服还算厚实,否则程彦笙这一口下去,他铁定要见血了。 片刻,知道自己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厉琰强硬地住程彦笙的脸,然后俯下身深深吻了她一回,末了意犹未尽的狠狠揉了一把她殷红的唇。 “老婆,等我回来。” 说完,再不犹豫,厉琰转身几步跨下台阶,不远处一辆越野车上下来个人,正冲他招手。 回过神的程彦笙用手做了个喇叭,冲远处的厉琰喊道:“厉琰!你这只小狗!等你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距离记忆中那个不敢回忆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这一年里宋千玦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梦见她那未曾谋面的孩子,她梦到红豆没有死,梦见红豆长大了,咿咿呀呀的叫她妈妈,也梦见厉成,梦见厉成逗红豆玩儿,一家人在一起很幸福。 可梦里终究是梦,尽管她是如此的不想醒过来,可每天的生物钟比闹铃还准时。 她现在在边城的一座山村小学里教书,这里太落后了,没有电,没有网络,在宋千玦没到来之前,这里甚至连一个像样的教室都没有。她如果想用手机,要徒步接近八公里去到附近的小镇上。 原本宋千玦没想到要来这样的地方,可当初她从医院回来的第三天安鸿飞就急匆匆的走了,他走的时候很抱歉,给宋千玦和孙叔还有甄夕留了许多钱,如果不过分挥霍,这三人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那种,宋千玦问他到底什么事这么着急,安鸿飞没说,只默默安排好了一切,临走前交给了她一张新的身份证,让她如果愿意的话,可以换个身份换个名字重新开始一切。 宋千玦接过那张身份证看了一眼,上面的人是她没错,可名字已经变成了苏玲珑。 “为什么要姓苏呢?” “因为好听。” 安鸿飞像小时候那样揉了揉她的短发,又去抚她脸上的那颗小红痣,半晌叹了口气,说道:“千玦,这颗痣终归太招人了,你如果愿意,找人把这颗痣去了吧。” 甄夕听说安鸿飞要走而且还不带她,在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都耍尽了,可安鸿飞铁了心,她再也没了办法。 走的那天是半夜,小城里很安静,安鸿飞在车站跟宋千玦道别,要她好好照顾自己,也要她放心,说自己很快就会平安回来,然后头也不回的上了车。 也是那一晚,当宋千玦和孙叔回去的时候发现原本在家的熟睡的甄夕早已不知踪影,两人找遍了整个小城都没找到。 五天后,甄夕不知用谁的手机给宋千玦发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群里有安鸿飞站在船上的背影,还有甄夕正对镜头的笑脸,看样子,安鸿飞是不知道甄夕在跟着他。 看到甄夕也算间接和安鸿飞在一起,原本打算再找不着人就去报警的宋千玦和孙叔总算松了一口气,两人依着那电话号码再打回去的时候号码却已然变成了空号。 一时间,原本热热闹闹的四人小院顿时冷清下来,再次回到了宋千玦和孙叔相依为命的时候,所幸就这样过了小半个月,孙叔的黄昏恋来了。 对方老太太是个保养挺得宜的俏寡妇,儿子女儿也争气,听说在京都做生意,做得还不错,老太太年轻时就失了夫,为了一双儿女愣是咬牙自己撑过来了,现在儿女有出息了,老太太总算能歇一歇,也不知怎的就看上了当门卫的孙叔,孙叔一开始还拒绝,可架不住老太太一身热情,说生活是自己,苦了一辈子,他们也该有自己的生活才对。 这事孙叔没跟宋千玦说过,是宋千玦某天买菜的时候遇见了那老太太,人拉着她热情的很,后来宋千玦回去千方百计的总算从孙叔那知道了怎么回事,她当即表明自己的态度,认为那老太太说的不错,生活是自己的。 后来,孙叔就和老太太在一起了,再后来,孙叔的肺出了问题,于是老太太主动找了好地方带着孙叔彻底归隐山林,宋千玦只要有空就会去看他们。 再后来,宋千玦也离开了c城,她听了安鸿飞的话,一心想要开始新的生活,换了苏玲珑的名字,取了眼角的痣。 479 取痣的那家店的店主一直问她是不是真的考虑好了非要取,毕竟这世上长小红痣的人可不多,更何况这小红痣在她脸上丝毫不隐瞒美观,或者说更添风采,店主一再确认,苏玲珑也一再确认。 只是取了痣的两个月后,在苏玲珑来到小山村支教的某一天,她从床上起来照常对着镜子梳洗的时候,她发现那颗被取掉的小红痣似乎又要长出来了。 再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苏玲珑今天要去一趟城里,她打算为自己班上的十几个小朋友过个节,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当初安鸿飞留下来的钱还剩很多,在到了这里后的第二周苏玲珑就想要用那些钱为这个村子的人把电通上,可等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孙叔的时候,孙叔问了她一连串接下来的问题,然后她便打住了这个念头,为一个村落通电不是件小事,而且说不准还会牵扯出许多意外,所以,还不如用这些钱为孩子们多买些书。 小镇今天当场,纵使天气寒冷,可仍旧热闹,苏玲珑一头短发戴了条墨绿的围巾,穿着去年的呢绒大衣,她站在杂货铺的台阶上问老板有没有圣诞节用的东西。 那老板见她人长得漂亮,打扮也算时尚,于是不嫌费事的将不知几年前压箱底的东西都翻了出来。 所幸这些装饰品不比吃食,没有太明显的过期界限,积了点儿灰,老板手脚麻利的给苏玲珑都弄干净了,然后找了个口袋给她装好,还多赠了两棵小的圣诞树。 既然是圣诞节肯定少不了点心和苹果,苏玲珑拎着东西放在了一个老乡的车上,然后转身去买别的东西,可就在这一转身的当口,苏玲珑没留意脚下,一不小心踩了别人一脚。 那人是当地出了名的地痞,叫张志,早就见过苏玲珑一回,这一下正是张志自己故意撞上去的,他最近奉县令独子的命令正四处寻摸美女,千方百计的打听了许多天仙的下落,结果见了面没一个让他满意的,苏玲珑是他上回无意间在街上碰到的,他原本打算当时就将人拦下问一问,谁知他刚下车一个转身苏玲珑就不见了身影。 眼瞧着寻找多日的美人就在跟前,张志一张嘴都咧到耳朵根了,他凑上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苏玲珑,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眯眯的问道:“美女,听说你是来支教的?” 苏玲珑本能的不喜欢这人,她眉头一皱,道了句对不起拎着东西就要走人,谁知那张志却不肯放过她,带着手底下的爪牙将苏玲珑拦在路边。 小镇上的人多是朴实的农民,虽然都对张志怀恨在心,可谁也不敢真正和张志明着作对,但好在这些人也不见死不救,明知可能会被人寻仇,但大家还是壮着胆子围了上来。 张志一双小眼睛横了一圈四周,试图吓跑越积越多的人,可谁也没有走,于是张志决定速战速决,他摸了一把苏玲珑的肩,安抚似的开口:“苏小姐是吧?请您放心,我张志绝不是坏人,我呀,这是要带你去享福呢,苏小姐长了张这么好看的脸,真是咱们男人的福气啊。” 张志的手还在自己脸上,苏玲珑一直在心里劝说忍忍就过去了,千万别惹事,可当她倒数完毕后终是没忍住,她猛地出手捏住张志的手腕,连同他的胳膊一起往后折了过去,再往前一抻,给张志来了个漂亮的过肩摔。 苏玲珑一连串动作做得干净又利落,前后不过三五秒时间,张志和他的爪牙压根没反应过来,等人被摔到了地上,人群中爆发出哄然大笑。 苏玲珑使的劲儿可不轻,张志倒在地上几秒后才回过神,紧接着他感到自己的背脊跟碎了一样钻心的疼,大概是他运气不好,过肩摔原本伤不了他太多,可坏就坏在他倒下的那块地上因为最近镇上在铺路,一块凸起的尖石正好硌在他脊背上。 爪牙试图去扶张志,张志也想着自己蹦起来,结果没想到张志第一回没起来后就直接晕了过去,苏玲珑当场愣住,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她记得自己没使太大劲啊,人怎么就起不来了呢? 完了,不会要闹出人命吧? 救护车来的很快,苏玲珑作为肇事者当然不可能逃得了,她被张志的爪牙们押着一起上了车,镇上的医院没人敢接,说要尽快往县里送。 这下,苏玲珑是彻底懵了,但好在片刻后她渐渐冷静下来,先前围观的那群人里有一位热心的大叔和一个年轻小伙子陪着苏玲珑一起到了县里。 听说自己的心腹被人打成重伤,留学归来不久的县令公子带着他的好基友一起到了医院,气势汹汹的准备找人算账。 由于爪牙打电话的时候没说清楚,只说张志被人打了,于是当县令公子见到罪魁祸首苏玲珑的时候怔了又怔,好半晌才问道:“你......这人真是你打的?” 苏玲珑有点儿委屈,她解释道:“我也不是故意的,是他冒犯我在先,再说了,我就摔了他一下,谁知道他那么不禁打?” 闻言,县令公子嘿嘿笑了两声,他偏过头跟身边的好基友耳语:“喂,这妞不错吧?想不到我们县城还有长得这么好看的女人,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呢?” 那县令公子的朋友也算是圈子里混的,身世背景虽比不上s市里的一众权贵,可到底也算有来头,在这之前,他虽从未真正见过苏玲珑,但却从少有的报道上看到过当初厉家少奶奶的照片。 县令公子跟朋友耳语完后一直等着人家的回应,结果半晌没听见声音,于是他狐疑的瞥了一眼,这才发现他朋友一双眼上上下下的盯着对面的苏玲珑看,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见状,县令公子一脸你懂得的笑意撞了撞他朋友的肩:“怎么样?到时候你一晚我一晚......” 说完县令公子抑制不住的笑起来,他朋友却没跟着笑,反而渐渐一脸凝重,说道:“我看不怎样。” “啧,这话什么意思?这可是我的人先找到的,难不成你还想独占?” 闻言,朋友沉了沉脸,斜睨了一眼县令公子,用眼神示意他出去再说。 盯着俩男人在自己面前污言秽语的嘀嘀咕咕了半晌,苏玲珑知道自己不能胡来,她只得装作没什么都没听见似的,转过身去看躺在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张志。 医院走廊上。 “你拽我出来干嘛?” 县令公子一脸不高兴的问道。 那朋友弹了他一个脑崩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解释道:“我看你是色欲熏心不想要小命了是吧?你知道里面的女人是谁吗你就敢口出狂言,嫌自己命长可别拉上我。” 这朋友是县令公子一众狐朋狗友里最靠谱的,所以他的话县令公子一般都会相信。 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县令公子竟随着朋友的话心慌起来,他结巴着开口:“你...你有什么...有什么消息就一次说完,别......别跟我这卖关子!” 那朋友也不瞒县令公子,实话实说:“知道s市厉家吗?知道三年前厉家长孙和宋家联姻的事吗?” “知道啊,那又......那又怎么样?” “呵,那又怎样?!亏你还说的出口,里面那女人就是厉家少奶奶,宋家的千金小姐。” 闻言,县令公子一双眼登时斗大如铜铃,片刻后他双腿一软,要是被朋友眼疾手快的扶住,能当场就坐到地上。 “你...你......她...她不是说她姓苏吗?怎么会......会是厉家少夫人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我敢肯定,屋里的女人绝对是厉家少夫人没错,你看见她脸上那颗红色的痣了吗?普天之下,除了厉家少奶奶,谁还会长这么漂亮的胭脂痣?” 县令公子彻底懵了,心里直叫苦,要不是张志躺在床上没醒,他现在真想狠揍一顿这人,净给他惹麻烦! “那,那你觉得我现在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当然是装作不认识赶紧将人送回去。” “对对对,我现在就派人把她送回去,说不准这厉少夫人改名换姓下乡支教是考察民情体验生活呢,我可不能坏了她的兴致,不过就是可惜了这么一张脸啊,我是得不到了。” 闻言,县令公子啧了一声,毫不客气的怼道:“还想要你这条小命你就少说两句吧,那厉家少夫人也是你我敢肖想的人物吗?” 苏玲珑从病房出来的时候并未听泉县令公子和他朋友的对话,只听到两人在那讨论她一个堂堂权贵少夫人怎么会改名换姓跑到这山沟沟来吃苦受罪,苏玲珑当场就愣住了,惊了又惊,他们怎么会知道她的? 自己不过是上街来买趟东西,怎么这事还越来越复杂了? 苏玲珑本以为两人肯定还有其他计划,可那先前气焰嚣张的县令公子态度恭敬的将她送了回去,路上苏玲珑抱着试一试不占便宜白不占的想法跟那公子提了提她所在的村落里没电的事,那公子一听,当场允诺回去就让他老爸找人拨款,顺带再给那些孩子建个小幼儿园。 于是苏玲珑一颗心瞬间放晴,她当然知道这些人肯定是偷偷查到了她先前的身份,否则怎么会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呢? 大概这就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回去后的县令公子和他老爹找了施工队,拨了款,历时一个月后总算给苏玲珑所在的村落通上了电,接下来就是建一个小学,原本苏玲珑说幼儿园就够,谁知那俩父子颇为热心的非要再弄个小学出来,毕竟又没多少孩子,于是苏玲珑也就没拒绝. 有时候她站在山坡上看着山下正在建修的小学,她会闭上眼上双手合十替远在s市的厉成祈祷,祈祷他此后人生顺遂,安平康乐,不为其他,只为她曾经的那个身份帮到了这么多人,而这些其实都是厉成给的,如果没有厉成,这一切都不可能。 渐渐地,小学建成了,三间宽敞明亮的大瓦房足骨容纳下她的学生们,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体育场和图书馆,那里面都是她用自己的钱买来的书。 学校正式竣工的那天,县令公子和他的老爹说要请苏玲珑吃饭,苏玲珑推拖不得,只得应下,然而就在县令公子去接苏玲珑的路上却接到了一个电话。 那电话是县令公子前段时间在医院的好朋友打来的,说自己最近打听到了厉家少夫人宋千玦也就是苏玲珑的消息。 也是直到这时县令公子才知道,原来这苏玲珑与厉家长孙早就闹掰了,她也不是什么宋家大小姐,而是冒充的,事情败露后逃到了这里。 那县令公子的朋友消息一向准确,故此他一直相信这人,这人说自己之所以前段时间消失就是专门去s市打听消息了,厉家人将这件事封锁的严,他周旋许久才知道了这点消息。 县令公子旁的没注意,只听到一句“苏玲珑冒充宋家千金小姐,早已和厉家一刀两断。” 嘿嘿笑了一阵,县令公子问道:“那,我如果现在对苏玲珑下手,应该没人会找我麻烦吧?”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片刻:“厉家长孙最近和娱乐圈影后秦妍舒传了不少绯闻,我还听说厉家长孙一直带在身边的那孩子就是他和秦妍舒生的......” 县令公子迫不及待的打断他:“别废话那么多,你就说,我现在能不能动这女人了?” “应该能。” “嘿嘿,那就好。” 于是,苏玲珑就这么入了圈套。 她被县令公子在桌上灌了好几杯后劲特强的红酒,不过好在她事先有准备,从家里出发的时候吃了不少醒酒药,又一直跟人强调自己不会喝酒,一喝就醉,于是在第二杯下肚的时候苏玲珑就开始装醉,第三杯的时候直接晕在了饭桌上。 以为自己奸计得逞的县令公子抱着苏玲珑就上了酒店。 将人放在床上,县令公子本打算一亲芳泽,可他有个习惯,每次办事之前都要洗个澡,于是他强忍着冲动去了卫生间。 原本计划等那人一扑上来自己就动手的苏玲珑见人去了卫生间,暗自松了口气,她悄悄从床上爬起来到处找趁手的家伙。 就在此时,县令公子的手机滴了一声,是微信的声音。 苏玲珑鬼使神差般点开了消息,一看才知道,原来这人在背后查清了她所有的底细,发消息的人还说自己已经在s市将她这个残花败柳藏身小城的消息散播了出去,准备跟当初被她害惨的厉家人讨个功劳。 虽然相信厉成不会对自己怎样,但苏玲珑心里还是莫名发怵,这两年来她不愿去找厉成不愿见他,不是因为害怕厉成,而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厉成,她虽然救了厉家人,可说到底一切事都是因她而起。 卫生间的水声停了下来,苏玲珑一惊,连忙将手机放回原处,随后捞起一旁桌上的台灯藏到了门后厚重的窗帘里。 县令公子腰间围了条浴巾就走了出来,他一句“小美人儿我来啦”还没说完就愣住了,因为床上躺着的美人不翼而飞了,就在他愣神的当口,忽地身后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头上一痛就失去了意识。 苏玲珑举着台灯在原地怔了半晌,回过神后费了老大的劲才将人弄到床上,为了保险起见将床单拧成绳把县令公子牢牢困在了床上,随后她从酒店下楼在路边拦了辆车回镇上。 过不了多久事情就会暴露,为了给孩子们道个别苏玲珑特地连夜回了小学,一个人壮着胆子在黑板上给同学们留了言,说自己最近有事,要出一趟远门。 离开这个自己生活了两年的小村庄时,苏玲珑站在山坡上遥遥的看着s市的方向,也看山脚下小学所在的位置,她想,有些经历一辈子有一次就足矣。 事到如今苏玲珑再也无法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她连夜坐了去外地的大巴,为了不暴露行踪中间还转了好几趟车,她在车上给孙叔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有事要出远门一趟,等到了目的地会给他消息。 沿途风景从崇山峻岭渐渐变成沃野平原,苏玲珑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她担心那县令公子醒来后会不依不饶的到处找她报仇,毕竟便宜没占到自己还吃了亏,那小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买票的时候苏玲珑其实没想过究竟要去哪里,她只是随着人潮迷迷糊糊的上了辆车,等到她一觉醒来才想起问这车是去哪里的,同行的一个大妈十分诧异的盯着她看了好半晌:“姑娘,你怎么连自己坐的去哪里的车都不知道?” 苏玲珑懵懵懂懂的打了个呵欠:“没事的阿姨,我只是想出来散散心,就随便坐了辆车。” 闻言,大妈啧了一声,嘀咕道:“现在这些年轻人,也太有想法了,还有不知道目的地就上车的,万一到地方人生地不熟你一个人怎么办?” 苏玲珑笑了笑,没说话,来自陌生人的关怀竟奇迹般让她一直郁郁不快的心明朗了些。 苏玲珑以前就听说过有些胆大的人喜欢不计划去处便出门,赌的是一路上的各种情况,或许感人,或许累人,又或许都有,总之,听说没有计划的旅途是十分精彩的,可能一趟就能尝遍酸甜苦辣麻,然后归于平静一段时间,便会又想着再次启程。 这样的旅途或许听来动人,但苏玲珑一向只喜欢当故事听,她仓促离开,漫无目的的逃亡,不过是因着实在没了办法,不想再横生事端罢了。 中途跟热心的阿姨道了别后,苏玲珑挑着个好听的地名又坐上了车,她想,等天黑了,如果这辆车到了目的地,她就不走了,如果没有,等天亮了经过的那座城市,就是她的目的地。 第三辆大巴在上午九点就到了目的地,苏玲珑在候车室里买了桶泡面狼吞虎咽起来,大概是这副皮囊在人群里太过惹眼,尽管苏玲珑已经连续两天一夜没怎么休息过,甚至瞧上去有些狼狈,可她一张脸却仍旧好看,脸色也只比平日里苍白了几分,有人见她一个人便想上前搭讪,谁知她一个冷冰冰的眼神甩过去,直接了断了人家的心。 当换乘第四辆大巴的时候,苏玲珑毫无预兆的在这个小车站的滚动屏幕上看到了能够直达s市的大巴,她鬼使神差的跟售票员说自己要去s市。 自从三年前离开后,苏玲珑再也未曾踏足过s市,她脑海里有关于这里的一切回忆都太汹涌,她害怕,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去找厉成,忍不住求他原谅,忍不住说他们原本有个孩子的,如果孩子活着的话,今天该两岁了。 透过车窗看着外面提示距离s市越来越近的路牌,苏玲珑轻轻摁着自己的跳动的心,她想,她只是去偷偷看看厉成,只看一眼就好,只让她知道他的近况就行。 三年了,他还好吗?还那么喜欢抽烟吗?大圣胖了还是瘦了?爷爷身体怎样?姑姑厉婉秋早该出狱了吧?她会恨她吗?厉成会被周意欢逼着娶妻吗?应该没有吧,毕竟是厉家的长孙,娶妻这样的大事媒体怎么着也会报道才对,这三年来她从未在新闻上看过有关厉成情感生活的报道,所以,应该没有吧? 苏玲珑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v·i。 厉成站在落地穿前面无表情的俯视着如蝼蚁一般的行人,良久后,他从包里摸出支烟点上,这烟是德国人造的,又浓又烈,一不小心极易呛嗓子,厉成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开始喜欢上这种烟的味道,他只知道,每当自己站在这里的时候,他总会想起一个人。 三年了。 距离那人消息的无影无踪已经三年了。 红豆还不知道妈妈是什么,却已经呀呀学语快要长大了。 当初陆遇送来的消息,厉成不信,他又让陆遇事无巨细的查了一遍,却仍旧还是最开始的结果,无论从哪里说起,该都是宋千玦和安鸿飞丢下孩子远走高飞了。 480 活了这么多年,厉成从未吃过如此大的亏,也没受过如此大的憋屈,他扪心自问,如果他对宋千玦下得去手,难道凭着他堂堂厉家的权势真找不到宋千玦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他不仅找得到,还会很快找到,可他不想,这大概就是他对宋千玦最后的温柔了,因为他不知道当自己看到宋千玦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究竟会不会原谅这个背叛他,利用他的女人。 “葫芦娃.....葫芦娃......” 节奏欢快的儿童铃声响起将厉成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这是在红豆的强烈要求下厉成让陆遇给自己设置的。 红豆比一般的小孩子说话要早,很有语言天赋,有时候厉成在他面前打电话时不经意间说起一句,红豆便能在某个时刻丝毫不察的给他说出来,因着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所以红豆说这些话的时候一般都是在给玩具配音,一个人自言自语玩得不亦乐乎。 划开接听键,厉成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红豆在那头奶声奶气的说道:“爸爸...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红豆...红豆给你做了蛋糕...” 今天是厉成的生日,周意欢一大早就买了好多东西去了燕庭南岸,眼下正跟红豆婆孙俩在厨房里鼓捣着呢。 一听红豆这话,厉成微微皱了皱眉,周意欢每隔两三年都会在他生日的时候亲手给他做蛋糕吃,尽管请了名厨教手艺,可做出来的东西仍旧难以下咽,厉成还每回都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将周意欢为他准备的一大块蛋糕吃下去,没办法,不吃就是不给她面子,惹急了周意欢还要生气的,说儿子的生日娘的受难日,现在为娘的做个点心儿子都不吃了,她这个妈当得实在没意思。 眼下听到红豆说给自己做了蛋糕,厉成忍不住想起周意欢的黑暗糕点,他冷不防打了个寒噤。 电话还没挂,红豆久未听到厉成说话,于是又叫了一声爸爸。 厉成回过神来:“嗯,爸爸知道啦,谢谢红豆。”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红豆都...都一天没见到你了。” 抬起手腕看了时间,厉成转过身瞥了眼办公桌上还堆积如山的文件:“这样吧,等红豆给奶奶也做好一块糕点的时候,爸爸就到家啦,好不好?” 红豆咯咯笑起来,乖巧的回他:“好,爸爸要说话算话哦。” 挂了电话,厉成鲜有表情的脸上扯出一丝笑意来,这些年他老是隔三差五的迫不得已吃周意欢的黑暗料理,现在帮他坑妈的人已经长大啦。 苏玲珑到s市车站的时候正好是傍晚六点,从这里到燕庭南岸如果不堵车会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长途跋涉是件很累人的事情,苏玲珑坐在出租车上半天没缓过神,她的头微微靠着车窗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这座城市依旧如此热闹繁忙,从不会因为有人离开有人会来发出丝毫的叹息。 天色渐渐暗下来,前面路口处是个红灯,司机师傅缓缓放慢速度停在了斑马线前面。 就在此时,一辆最新款的卡宴跟着靠在了苏玲珑所在出租车的左边,街灯明亮,足够能让人看清出租车里客人的模样。 说来也怪,陆遇往日里并不喜欢在等红灯的当口左右张望,然而今天他却破天荒的随眼瞥了一回右边的出租车,正好瞧见对面开着车窗晾风的苏玲珑。 苏玲珑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可尽管如此,陆遇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人,一向沉稳自持的他竟也慌起来。 陆遇因为惊愕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倒吸凉气的声音。 厉成在后座随着陆遇的目光看过去。 然而与此同时,路口的交通灯再次变化颜色,载着苏玲珑的出租车一溜烟的疾驰而去,走的是和厉成方向相反的那条街道。 而原本该一脚离开原地的卡宴却因为陆遇的走神依旧停在十字路口,直到后面的车摁了一声喇叭,陆遇这才回过神,他双眼微微有些呆滞的看着前面的路,一双手放在方向盘上都差点乱了阵脚。 卡宴重新上路,陆遇的心却一直没跟上来,还停留在那处红灯路口,犹豫了半晌,陆遇终究还是开了口,他空咽了一口唾沫,试探的同厉成说道:“厉总,刚刚,刚刚我好像看见宋小姐了。” 宋小姐是谁不言而喻,陆遇话音落下后,车内的氛围一时间降到了冰点。 厉成没说话。 其实,刚才旁边那出租车走的时候,厉成顺着陆遇的目光看去的一刹那,他是看到了苏玲珑的,但,也仅仅一眼,只瞥见一个大致的轮廓,他甚至连究竟是不是那人都无法确定。 这世上轮廓相似的人何其多?那心狠手辣的女人又怎么会回来呢?肯定不是她。 厉成在心里第一时间否决了陆遇的好像,好像不代表就是,好像也可能看错了。 就在陆遇以为自己点到了大老板的不痛快时,只听到厉成浅浅地开口:“你看错了。” 燕庭南岸。 苏玲珑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她甚至知道通过眼前这大门后厉成的别墅该往哪里走,然后又在哪里拐弯,甚至连这里的安保大叔们都还是三年前的那些人。 苏玲珑不想被人发现,于是她找了个角落乔装打扮了一番,戴了个口罩,外面套着件黑色的大衣,当年的短发已经变成了长发。 她没有能证明自己是这里住户的证件,所以她也并不打算进去,她只是在赌,赌上天会不会给她再见一次厉成的机会,她只希望能远远看他一眼就好,哪怕是背影也行,看看他,然后她就该走了,从此以后,就真的该放下了。 和厉成在一起多年,秦妍舒自然知道今天是厉成的生日,这两年秦妍舒一直表现的很好,她在面对厉成时再不是以往的模样,她也渐渐变回了当初那个矜贵自持的秦妍舒,但她仍旧放不下厉成。 本以为宋千玦走了,自己的机会来临,可秦妍舒直到那时才发现,厉成是真的不爱她了,哪怕这世上没了宋千玦。 从那之后,秦妍舒就变了。 宋千玦刚走的前两年厉成不见她,最近这一年来两人的关系在秦妍舒浅浅淡淡的维护下竟也开始有破冰的迹象,至少厉成肯见她了,又或者说,厉成始终做不到对她太绝情,再加之如今她也算在这世上孤身一人再无亲朋,厉成先前那颗想着任她生任她灭的心也算软了些。 毕竟是曾经陪他走过十年的人,就算爱情不再,倒也犯不着见死不救,至于秦妍舒曾对宋千玦做下的事,厉成想,如果宋千玦在的话,她倘若知道秦妍舒自从死了父亲后在娱乐圈受到的惩罚,该也会叫他出手相助的。 虽然宋千玦对他心狠手辣,对别人可未必会这样。 原本秦妍舒今天是不打算来的,可她到底没忍住,怎么说也是厉成的生日,她想着把自己的礼物送到,也算是一份心意了,就当这一年来他对自己事业上的暗中相助。 苏玲珑藏身在大门左前方不远处的一颗树后,她隐在昏暗的树荫下,几乎没有人能发现她。 秦妍舒将车停在燕庭南岸的门口后坐在车上给厉成打了个电话说明自己的来意,厉成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终是应了一声好。 红豆很黏厉成,只要厉成回了家就别想摆脱这个小家伙,眼下红豆见他要出门,十分自觉地抱着他的双腿缠了上来。 周意欢不喜欢秦妍舒,厉成干脆也不跟她说,只道自己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秦妍舒原本是外面等厉成的,可终究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她也没开车,拎着礼物直接进了燕庭南岸,原本保安并不让她进去,可那里面有一位多年前就在这里的老员工,当初秦妍舒和厉成交好的时候,这老员工也见过厉成曾带着秦妍舒来了几回,再加上她又是荧屏上的大明星,故此便将人放了进去。 厉成抱着红豆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就后了悔,他今天不知为何总有些心绪不宁,所以这本就不再讨他欢心的秦妍舒就更不想见了。 可答应了别人的事总不该无故反悔,这样想着,厉成便也释然,如今他拿秦妍舒不过当个熟悉的老朋友,见一见,也没什么,更何况前些日子他让陆遇暗中帮衬了秦妍舒一些,这人情若不让她还了,只怕往后还是要来。 苏玲珑躲在树下一双眼灼灼的盯着门口,方才秦妍舒进去的时候她便看到了,不过只单单一个身影,她却依旧认出了她。 秦妍舒怎么会来这里?这.....这可是厉家的别墅!难道说...... 苏玲珑似乎猜到了些什么,可她不愿往下深想,甩了甩自己的脑瓜,她站在黑夜里朝自己一双冻得通红的小手呵了一口气,今儿是二十四节气里的寒露,天气愈发冷起来,早晚都一片冷霜。 秦妍舒进去做什么? 纵使安慰着自己,可苏玲珑仍旧忍不住疑问,就在她心下慌乱的时刻,门口忽然出现了两个人,准确的来说,是三个人。 去而复返的秦妍舒,身后跟着个抱着孩子的厉成,这三人看上去,俨然就是一家人。 那孩子瞧着身形不大,也就两三岁的模样,紧接着苏玲珑又看见这三人上了秦妍舒的车,那秦妍舒满脸笑意的逗弄着孩子,厉成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可看向孩子的眼里却温柔一片。 刹那间,苏玲珑听到一直支撑着她世界的山峦瞬间崩塌,山洪倾泻而下,淹没了一切。 原来,十年终归是十年,深爱依旧是深爱,否则也不会在自己走了不过三年,连孩子都这么大了。 想必,厉成心底最爱的还是秦妍舒,能陪他一路走过风雨的女人怎能说忘就忘呢?到底还是她幼稚了。 刺骨的寒凉冻僵了树下的苏玲珑,她看着那辆车从她身旁呼啸而过,带走了她所有的念头。 苏玲珑没有哭,亦不觉得委屈,她只是怔怔的站在那看着车辆渐渐消失在她眼前,许久过后,苏玲珑扯开嘴角笑了起来,她动了动自己半僵的身子转身渐渐远去。 原来,爱情这个东西,真不是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哪怕苏玲珑心如刀绞,她依旧没想着要为谁死,早在当初做下选择的时候她就料到了这结局,现在不过是亲眼见了,厉成身边的人今朝不是秦妍舒也会是其他人,总之再无可能是她,自己做下的选择酿下的结果,她只能受着,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她既为双亲报了仇,也算了了一桩心愿,过多的奢求会折福的。 这一回,该是真的此生不复相见了。 街头的拐角处,苏玲珑最后回望了一眼燕庭南岸,一颗藏在她袖筒的红豆在蹦到了地上,发生一声清脆的响。 厉成,珍重。 苏玲珑的身影渐去渐远,那颗红豆孤零零的躺在人行道上树下的泥坑里。 红豆生南国, 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 此物最相思。 坐在s市火车站的休息室里,苏玲珑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了,她怔怔地抬头看着前方滚动荧屏上不断播放着列车的消息,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认识厉成的时候曾经很是向往的那五个坐火车就能到达的国家。 既然无事,反正手上也有钱,不如就出去走走吧。 这样想着,苏玲珑便拿起手机开始查关于那五个国家的消息,最后她先买了一张到京都的飞机票,又买了张从京都直达莫斯科的火车票,听说沿途会经过西伯利亚大草原和贝加尔湖,深秋的季节,风景该是很美的。 当坐上开往莫斯科的火车时,苏玲珑的眼底尽是一片荒芜,她给了自己这一趟列车的时间,她告诉自己,当这辆列车到达终点的时候就是她彻底忘记厉成的日子,等她再遇到心仪的人,她希望自己能仍旧对未来满怀热烈。 许是出来走走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西伯利亚一望无垠的大草原顿时开阔了苏玲珑的胸怀,她倚在窗边恋恋不舍的注视着这片迷人的地方,置身其中,仿若那些搅得她心慌情伤的事情不过似一粒尘埃落入戛然的时光里。 贝加尔湖比传说中的模样还要温柔多情,那片湛蓝欲化的湖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与远处透明的天空几乎要融在一处,沿岸的白桦林微微泛着丝秋意,目光所及之处,比那定格的油画动人的多。 时光正好,景色正好,心情,似乎也还好。 如果不是在莫斯科遇到了风春,苏玲珑想,她肯定会一个人坐车再回到贝加尔湖的,这里太美了,只隔着车窗远远的看一眼,怎能满足呢? 到莫斯科的那天是晚上快七点,苏玲珑一个人的行礼也不重,只一个皮箱和小背包,里面放了些她平日里要用的东西和几件换洗衣物,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由于人生地不熟,苏玲珑拖着行李箱从车站出来后便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她的想法很简单,找个好点的酒店好好休息几日,然后再坐飞机返程去贝加尔湖,她喜欢那地方,自然想着要再去。 许是车站口拉活的人都看出苏玲珑似乎无人来接应,于是纷纷试探着上前用英语想要跟苏玲珑交流,有的甚至直接拿出住宿的牌子往她眼前递。 一时间被众人包围,苏玲珑被推来挤去差点摔倒,她忍不住沉了脸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向那些人说自己要找警察。 果然,听了这话再无人上前。 最后苏玲珑在路边拦了辆车,她也不说目的地,只让司机去城中心,然后在中途看到酒店时便下了车。 在酒店里酣睡了整整两天,醒来的时候苏玲珑颇有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错觉,她先在床上发了半天的天,然后给前台打电话点了三人份的餐,一阵狼吞虎咽后又在床上歇了半日,一直到第三天晚上才洗漱收拾了准备出去逛逛。 在这之前苏玲珑从未来过莫斯科,她出门的时候忘记了到的那天差点将她冻成狗的天气,只穿了件薄薄的毛衣便去开了门,没想到一开门就直接被一股寒冽的气息给扑了回去,冷得她立马从箱子里掏出了那件备用的黑色长款羽绒服。 眼下还不到深夜,莫斯科的街头却已经有些许的冷清了,行人匆匆的马路上苏玲珑漫无目的的逛着,她也不敢走远,好在她入住的那家酒店是附近最高的建筑物,否则以她的路痴性定然不会出来,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她才想要出来逛逛,既然来了,不好好玩都对不起自己坐了这么久的火车。 苏玲珑想着明天她一定要找个当地的导游,把这附近都看一看才好。 本以为这条街会一直这么冷冷清清下去,谁知拐过一个街角后,眼前的景象却豁然开朗,不远处的广场上摆了夜市,尽管夜色寒凉,聚集在夜市的人却很多,也很热闹。 苏玲珑不由自主的就走了过去,她想,她现在需要这样的热闹。 忽然,就在与一位迎面走来的亚洲人擦肩而过时,苏玲珑直觉不对劲,她猛地一低头正好瞧见那人的手不知是如何将她紧扣的包打开的,里面的手机已经被她拿在了手里。 显然那小偷并未想到苏玲珑会发现她,不过一个对视的眼神,小偷便反应极快的拿着她的手机利剑般冲了出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等苏玲珑回过神来那小偷已经先她十来米。 苏玲珑不是娇娇滴滴的大小姐,她的身手虽说不上来厉害,可也不是一个小毛贼能欺负的,于是她不服输似的奋起直追上去。 当然了,彼时的苏玲珑并不知道眼下这个偷她钱包的人会成为她往后人生里最重要的朋友。 两人一前一后也不知道穿过了多少巷落街道,大概那小偷没想到苏玲珑体力这么好,居然能追她这么久,甚至还有一种越跑越来劲的势头,当看见后面的人与自己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的时候,小偷暗叫了一声不好。 不好果然就是不好。 一分钟后,原本无比熟悉这条街道的小偷因为心慌意乱而着急的跑进了一条死路,然后被追上来的苏玲珑几招过后当场摁住。 苏玲珑在追人的过程中一直担心这小偷会有同伙,想不到一路下来只有她一个人,既然如此,苏玲珑当然不会客气了。 她眼下心里不顺畅的很,正好缺个人供她撒撒气,可就在她拳头即将落下的当口,那小偷忽然求饶起来。 “女侠饶命!” 女侠?这个称呼倒好玩儿。 下一秒,苏玲珑反应过来,这人是中国人?还是个女的?! 十分诧异的将小偷带着的帽子取下来,苏玲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女贼左脸三分之一的位置上纹了一枝春蕊初绽的梅花。 说不上来的诡异古怪,倒是比她眼下的这颗痣惹人眼球多了。 “你是中国人?” 那女贼点点头。 “为什么要偷东西?” 闻言,女贼一点沦为阶下囚的自觉都没有,颇为不屑的嘁了一声:“偷东西当然是因为没钱了,有钱谁会去偷?难不成是为了让你把我摁在这?” 这女贼说的一副自己这么做完是天经地义的模样,苏玲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的人,可她又实在下不去手,如果这么放了感觉又不对,一时间她也不知该怎么办了,还是那女贼问了她一句:“喏,手机你也追到了,人你也摁住了,你不会还想着把我送到局子里去吧?” 这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苏玲珑想了想,觉得甚是可行。 “既然你如此强烈要求,对付你这种毛贼,那我也不心慈手软了,今天算你倒霉,落在我手上。” 说完苏玲珑押着人就要走,那女贼却不肯,竟挣扎着想逃开。 苏玲珑想了想,问她:“你老实说,你是不是那的常客了?否则,怎么这么害怕?” 闻言,女贼又嘁了一声:“拜托啊小姐,犯了事谁会喜欢去那地方啊?” “不喜欢你还犯?” “我是生活所迫!” 女贼不思悔改,反而一副天理昭昭的模样,似乎觉得自己这么做并没有什么过错。 481 也不知怎的,苏玲珑忽然就起了与这女贼说教的心思,她清了清嗓子:“生活所迫你不会打工赚钱?要是天底下的人都跟你一样,没钱就去偷,社会还发不发展了?人类还进不进步了?你这思想有问题我跟你说。” 说完这话,苏玲珑直觉自己方才那瞬间似乎被高中政治老师上身了,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实在太二了,比造作二字还要造作许多。 果然,女贼冲她翻了个白眼,一脸不愿跟她多说的表情。 尽管知道自己这话听来实在太假,可苏玲珑对这个白眼还是颇为不服气的,她停下脚步扯着女贼问她:“你那是什么眼神?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有手有脚怎么就不能自己挣钱非要去偷呢?” “你是不是没人要了?” 忽地,女贼不知怎么在苏玲珑话音落下后来了这么一句。 苏玲珑被她问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于是女贼再接再励。 “你一个人来的莫斯科吗?你是不是失恋了?” 女贼一脸好奇的盯着她,苏玲珑却控制不住的鼻头一酸,眼里迅速积聚了一汪雾气,手里一直绑着女贼的劲道也松了不少。 女贼等的就是这时候,她微一用力挣开了苏玲珑对她的束缚,转而飞快的向前跑了去。 明明说好等列车到了站就忘记前尘往事的,这几日苏玲珑也一直压着自己的念头,那个人那段关系就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里,提不得碰不得,一想就疼,刺被包裹在心里,苏玲珑以为只要不碰到心,她的身体该是刀枪不入的,可女贼简简单单几句话对她来说却是穿心毒药。 到底还是疼。 一直忍着没落泪的苏玲珑许是被刺激了,她看着女贼跑远的背影忽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越来越大声,也越来越撕心裂肺,她将自己的头深埋在双臂里,能感觉到眼泪浸湿了她的羽绒服。 人憋得久了,这眼泪一旦下来了一时半会就收不住,在心口日日煎熬着苏玲珑的心事这会像决堤的山洪般倾覆而下。 许是那哭声太过悲恸,原本跑了的女贼竟不知何时又返了回来,她站在蹲着的苏玲珑面前,垂着头静静地看着这个在异国他乡的街头嚎啕大哭的大龄女青年。 半晌,底下的人声音小了些,女贼冲她喂了一句。 听到熟悉的声音,苏玲珑红肿着一双眼抬起头来,懵懵懂懂的看着女贼,似是不明白她怎么又回来了。 那女贼见她这样也不说话,酷酷地递了张纸给她:“喏,擦擦你的脸。” 见状,苏玲珑也不客气,她从女贼手中接过卫生纸当着人家的面特别大声的擤鼻涕,一边哭还一边问:“你回来干什么?” 女贼想了想,实话实说:“我怕你想不开寻死,那我罪过就大了。” 苏玲珑手中动作一顿:“呸!我才不会寻死!我还要送你去警察局呢!” 女贼瘪瘪嘴:“那行,算我多管闲事。”说完转身就要走。 苏玲珑眼疾手快拉住人家的胳膊,也不知那瞬间哪里来的勇气和自信,苏玲珑像是熟人似的问这女贼:“要不要喝杯酒?我请客。” 女贼的眼睛亮了亮:“你请客?” 苏玲珑点点头。 在苏玲珑眼中,这女贼不算坏人,否则也不会明明可以趁机逃脱却还因为担心她又返回来,只要不是坏人,苏玲珑就放心,更何况就算是坏人也终有心善的一面,这世上没有非黑即白的人,人是最复杂的东西,有最复杂的情感,怎么能用两个简单分明的颜色就概括了呢? 路上。 莫斯科的初雪毫无预兆的从天空里飘下来,当眼睫上沾了未化的六角雪花时,苏玲珑一直郁郁不快的心思这才被拉开了些,然而下一秒又恢复了原状,初雪的日子是当初厉成说也喜欢她的日子,明明那么美好的事情,现在想来却心口发疼。 刹那间,似乎只要有关厉成的一切都能让苏玲珑陷入崩溃。 那女贼见她这模样,皱了皱眉,甚是不喜的嗤了她一句没出息。 闻言,苏玲珑怔了怔,随即却又开始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跟女贼理论:“我怎么就没出息了...我孩子没了......爱的人没了,我忍了这两三年...现在好不容易没人认识我......我还不能好好哭一哭吗?你...你都不知道...凭什么这么说我?” 大概没想到苏玲珑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女贼愣了愣,偶尔有路过的人都会回头暧昧的打量他们两眼,许是以为小情侣在这吵架。 苏玲珑的哭声渐渐小下来,女贼深吸了一口气,问她:“哭够了?” 苏玲珑摇摇头。 女贼又问:“还要哭多久?” 苏玲珑:“不哭了。” 想了想,苏玲珑似是惊异于这女贼的耐心程度,问道:“你......你为什么不走?” 女贼瞥她一眼:“我走了,你请谁喝酒去?” 苏玲珑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竟破涕为笑。 有些人就是这样,明明萍水相逢,却三言两语便似相识多年,缘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你叫什么名字啊?” “风春。春风的风,春天的春,你呢?” “我叫宋......我姓苏,苏打水的苏,玲珑红豆的玲珑。” “你名字真好听,长得也好看,哎,对了,你这脸上为什么要纹梅花啊?还有,为什么要偷东西?看你也不像肖小之人。” 面对苏玲珑的问题,风春还是那四个字:“生活所迫。” “你很缺钱吗?” 苏玲珑问道。 风春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 “那你到底是缺还是不缺?” 风春白她一眼:“闭嘴。” 酒吧里。 这是风春最常来的一家酒吧,里面的装修异域风格很浓重,苏玲珑本以为该是群魔乱舞的地界,没曾想酒吧却颇有情调。 说是请风春喝酒,其实风春也就动了两三杯,其他的都被苏玲珑一个人干掉了,风春拦她不让她多喝,她竟还差点闹起来,于是风春在喝酒这件事上头一回后悔。 尽管自己和风春相识不过几小时,苏玲珑却尤为放心这个姑娘,她在对着酒水大开杀戒之前颇有自知之明的将酒店的名字和自己的房间号告诉了风春,说如果自己喝醉了,希望风春能送她回去,就当这顿酒是他们aa制了。 深更半夜,莫斯科下雪的街头,风春背着不省人事的苏玲珑一边骂自己吃饱了撑的一边还忍不住安慰在她背后尤在嘤嘤哭泣的女人。 好不容易将人扛回酒店,即使风春比苏玲珑高了些,可毕竟也是个女孩子,眼下她没了力气,将人往床上一放,再也不想动弹。 所幸屋里温度够高,两个人就这么睡了一夜竟也没觉着哪里不舒服,当然了,除却酒后头晕这种症状。 苏玲珑醒来的时候风春正被背对着她躺在另一只枕头上,要不是猛然想起来昨夜的事情,苏玲珑下一秒就要把风春当成登徒子给踢下床去了。 其后的几天风春便当了苏玲珑的私人导游,带着她将莫斯科好玩的地方玩了个遍,临走前的最后一晚,苏玲珑开始旁敲侧击的打听起风春的身世来,因为据她这几天观察,风春好像行事作风都是一个人,难道说风春在这座城市里和她一样也是孤身一人吗? 这样想着,苏玲珑就将话问了出来。 风春想了想,实话实说,她告诉苏玲珑,多年前,自己的父亲在国内犯了事,她是被父亲临死前送出来的,说起来,也是曾娇养过的千金小姐,至于为何落魄成这样,大抵是她时运不济,命里带衰,流落至此,实属迫不得已,而且,她该是此生再也无法踏足故乡了。 想不到风春的命运竟是如此凄凉,说起来跟苏玲珑也有几分相像,他们都是有家不能回,被迫离开故土的可怜人。 知道风春在这里没有牵挂,苏玲珑心下的主意自然愈发成型,她问风春愿不愿意跟她走。 风春想了想:“跟你去做什么?” 苏玲珑也不隐瞒自己的计划,笑道:“当然是跟我去做生意,发大财喽。” “我不能回国。” “我知道啊,我又没说回国去做生意。” “那你是想?” 两天后,当苏玲珑带着风春站在m国的机场时,风春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脑子一定瓦特了,否则怎么会答应苏玲珑这么一件没谱的事呢? 安鸿飞留给苏玲珑的钱还有很多,临走前苏玲珑给孙叔留了七位数的存折,然后自己带了接近八位数的信用卡,是以,眼下她并不着急生计问题,既然说好了要做生意,自然就要好好做,这天时地利人和得一样不差才行。 身边有了风春,怎么也比自己一个人好,苏玲珑租了个套二的小公寓,里面应有尽有,一次性付了一年的房租,房东见她爽快,直接给她免了水电气。 收拾过来和春风躺在崭新的床上,苏玲珑感叹了一句世事无常,然后又对着风春说道:“以后这就是咱们的家了。” 风春点点头,她现在对自己跟着苏玲珑走来这里的决定依旧没有安感,大概是因着手上没钱的缘故,这里的一切都是苏玲珑花钱置办的,说白了,她就是个蹭吃蹭喝的。 许是看出来风春的心思,苏玲珑佯装一副专家的模样将风春的手拿了过来,然后有模有样的开始嘀咕起来。 “来,我帮你看看手相。” “你还会看手相?” “那当然了。” “你为什么不看你自己呢?” 苏玲珑白了风春一眼:“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真正的高人是不会给自己算命的,这叫泄露天机,会折寿的。” “你给我看就不泄露天机了?” “你先前帮了我,安慰我,我这叫报恩,不算平白无故。你看啊,这条线呢是感情线,你的感情线虽然弯弯曲曲但却少有分叉,而且越往后越粗,这说明你在感情上会有些小波折,但总体说来还算一帆风顺,将来一定会找个如意郎君的,再有,这条是你的事业线,啧啧啧,不得了,你这事业线可比感情线好多了,将来肯定是个女强人,能赚好多钱的那种女强人......” “你就瞎说吧你。” 尽管知道苏玲珑这些话其实是逗自己开心当不得真,但风春仍旧高兴,这至少证明她不再是一个人,多少年了,她一个人漂在异国他乡,哪怕像这样玩笑似的慰藉都寥寥无几。 当风春问起苏玲珑准备做什么生意的时候,苏玲珑反问她:“你觉得现在做什么最赚钱?” 想了想,风春说道:“吃。” 苏玲珑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对了,就是吃。 民以食为天,人拼这一辈子不就为了一口吃吗?离了吃,谁又能活下去呢? 当然,苏玲珑也暗自发了誓的,她要让自己手底下卖出去的吃食成为这大街小巷里人们每日的生活必需品。 苏玲珑是个行动派,风春也是个利落干脆的人,两人既然想到一块去自然更是劲头十足。 可这m国对两人来说都算人生地不熟,他们眼下缺的东西还多,得到哪里去找个人帮衬他们才行。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脱口而出:“唐人街!” 花了一周的功夫苏玲珑和风春都快跑断腿才终于觅到了个高人,这高人据说和当地政府各部门的关系都不错,更重要的是,这高人对苏玲珑和风春两个小姑娘颇有好感。 寻了高人办妥证件,找到门面,打好各方关系,于是,最重要的事情终于被提上了议程,她俩会什么? 要说做饭这事苏玲珑绝对不在行,可偏偏上天厚待她,让他捡着一个了风春,要知道,一百多年前,风春祖辈的先人可是靠着给九五之尊做饭带着家里人一路官运畅通上来的。 虽然风春并没有那样的本事,但这手艺她可是因着从小就喜欢而下过苦功夫学过的。 当初风春的先祖对八大菜系皆为擅长,等传到风春这时,风春便只挑着自己喜欢的川菜学了。 苏玲珑并不打算像其他的店面那样做生意,眼下门面还装修着,里面的风格是苏玲珑找了古风的设计者专门设计过的,这几年中国文化和中国风愈发风靡世界,她得抓住这个机会才行。 因着要走国风路线,所以这场地便不能身处闹市,但不是说不能,而是闹市毕竟没有竹林小筑来的有氛围。 苏玲珑托人租下来的场地并不大,满打满算能纳客的地方也就三百来个平方,周围没多少人,环境倒是不错,竹林郁郁葱葱,空气新鲜,一眼看过去,算是个好地方。 苏玲珑让人在这三百来个平方的基础上又弄了个二楼出来,一共分了八种去处,楼上楼下各四间,分别是:来之无穷、杏霭流玉、饮之太和、清风于归、日往烟萝、离形得似、花时反秋、乱山乔木。 这八种各有各的好处,苏玲珑打定主意要让自己的店在三个月内闯出点名声去,自然是在方方面面下足了功夫,除此之外,苏玲珑还联系到了国内一位做汉服的设计师,这是她的延伸产品,到时候只要店名出去了,这些东西不愁没人买单。 苏玲珑在外面跑的日子,风春便在店里鼓捣她的川菜和各式小吃,虽然手艺这么久没做生了些,却仍旧比那平常店里的厨子好上许多。 风春虽然不说,但苏玲珑明白,到时候店里的生意不可能靠风春一个人,那么多张嘴她怎么可能忙得过来呢?于是苏玲珑又想了个办法,她还是托那位高人在唐人街给她找了一位帮厨。 这帮厨是个三十多岁极有经验的女师傅,先前在国内也是做川菜的,苏玲珑和风春叫她徐姐姐,这徐姐姐为人话不多,手脚麻利,性子也好,最主要的是,不会和风春这个主厨产生矛盾,想来也是那高人提前告知过一二。 如此又过了一个月,店里的一切东西总算弄好能开张了。 为这个店想名字的时候,风春让苏玲珑来,说自己对这个不讲究,苏玲珑干脆也不推辞,略一思虑,问道:“你觉得南国红豆这四个字怎么样?” 风春点了点头。 开张的那天因着前期的宣传工作做的不错,是以南国红豆的生意很是出乎了苏玲珑的意料,来的大多都是当地人,并未又多少因着是看她脸面来充客的国人。 为了给消费的顾客最好的体验,苏玲珑将一切会发生的事都预先想了一遍,然后做好了万之策,客人们对南国红豆的评价相当不错,好在第一天总算平安圆满的过去了。 除了苏玲珑风春还有帮厨徐姐姐,苏琳琳又招了十个人,八个人每人负责一间小筑,剩下的两人一位收银一位迎客,店里一共十三人,六个帅哥,七个大美女,各司其职,似乎一切都开始走往正轨。 付出必有收获,不管这收获大小,都是自己辛苦得来的,三个月后,南国红豆正如苏玲珑当初所设想的那样名声大噪。 然而,这名声大噪也有名声大噪的不好,店里的生意太火爆,直接导致风春这位主厨和徐姐姐两人因过劳而生了场病,苏玲珑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不过好在这三个月辛苦是辛苦了点,若粗略算来,已是将苏玲珑前期投进去的钱赚了一半回来。 风春生病了,店里没了主厨不得不关门歇业。 晚上苏玲珑躺在风春身边,握着她的手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太辛苦了,人的身体是受不住的,必须得想个法子对南国红豆每天的客流量进行限制。 风春不懂这些,她无条件的相信苏玲珑,如果没有苏玲珑,想必她现在还在莫斯科的街头苟且着呢。 人呐,要学会知足。 苏玲珑是她的福星也是她现如今最好的人,她喜欢这样的生活。 看着风春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苏玲珑暗下决心,她一定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第二天。 给风春热了牛奶,苏玲珑将一纸计划书拿给风春。 风春不解的抬头,苏玲珑笑眯眯的示意她往下看。 一页纸下来,风春不得不佩服开始佩服苏玲珑这做生意的头脑。 计划书中写到:南国红豆的八间内室每天每间只接一桌客人,且所有的菜品由于宣传期结束所以都要将价格在原有的基础上往上提高百分之四十,外室的花厅里所售卖的点心也会跟着往上涨价百分之二十,且外室每天只在下午两点半到五点营业。 不过,风春还是不放心。 “价格比原先的贵了这么多,而且还限客流量,玲珑,你就不怕客人不来了?” 闻言,苏玲珑摇摇头:“风春,我打算将我们的餐厅往中高级客流方向上发展,一来,这样的价钱这些人肯定是能接受的,二来,我们要贵精不贵多,人少了,做起东西来也不着急,味道自然更好,而且我打算再找个厨子来帮你,不然不你太辛苦累垮了怎么办。” 风春点了点头,没说话,苏玲珑对她的好她始终都是记在心里的。 时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眨眼间又是三年。 红豆已经五岁了,眉眼间愈发像厉成,鼻子和嘴倒是像宋千玦。 三十五岁的厉成轮廓依旧冷峻锋利,这些年眼巴巴地想往他身上靠的女人多如牛毛,然最终却都只敢止于三言两语。 周意欢操心于两个儿子的婚事迟迟不肯定下来,厉琰还好,这些年虽一直跟程彦笙两个人吵吵闹闹,但两人之间的感情却是深厚的,可厉成就不一样了。 自从宋千玦走了后,这几年厉成愈发的不近女色了,外面的人都在传厉家的长孙这是对那宋家的假千金动了真情,可没成想那假千金竟丢下他跟别人跑了,想来厉家太子爷这是伤心了。 外界的传言厉成自然都知晓一二,但他并未放在心上,一来,大约是觉着感情这个东西实在是件麻烦事,他懒得浪费时间,二来,他总是会梦见宋千玦,梦里的景象很奇怪,明明这小女人才是负心的那个,结果她看向他的眼神里却满是委屈,仿佛跟别人跑了的人是厉成似的。 482 v·i旗下最新研发出来的一款高档香水一上市便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好评,然而就这么一款爆卖的香水却连个品牌名字都没有,当然,这并不怪谁,毕竟这款香水是厉成带着红豆去了工厂里调香师的工作室,红豆无意间撞翻了人家的瓶瓶罐罐,后阴差阳错飘出来香味,厉成当日无意间说了句香水味道不错,很耐闻,于是那调香师便了意,故此才有了今日这款香水。 初时调香师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放了几瓶到专柜里,然就是这几瓶不起眼的香水火速在整个圈子里热了起来,甚至一度卖断了货。 于是这调香师的领导便在一次晨会期间提起了这桩趣事,见厉成心情不错,顺带问了一句厉成要不要给这款香水起个名字,毕竟也是件极有缘分的事情。 这般小事原是不该麻烦厉成的,领导话问出口便后了悔,但那日许是真觉着这件事是个缘分,厉成仔细想了想,既然是红豆无意间种出来的,不妨就给这款香水取个与红豆对称的名儿。 那诗里不都说么?玲珑骰子安红豆。 于是,香水的名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玲珑这名字一出来,知道红豆的人都在传,说这厉总裁从前还真没看出来,竟是个情种子,儿子叫红豆,品牌名叫玲珑,不知这小家伙的生母究竟是怎样一个绝色,竟让厉总裁如此痴情。 说起红豆,厉成的心情最近很是复杂,没有旁的原因,只因为红豆一直缠着他问自己妈妈的事情,常常一言不合就要跟他纠缠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还堵在门口气咻咻的不让他走。 瞧着脚底下只到自己大腿高的红豆厉成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厉成本就长的高,尽管红豆只到他大腿却也比平常孩子要高出小半个头,厉成问他怎么忽然想起来要妈妈了。 红豆一双小手抱在怀里,颇为气恼的说道:“班上的同学都是爸爸妈妈去接他们放学的,只有我是巧姨是来接我的。” 原来是这样,厉成顿时明白过来,小家伙这是在怪他没去幼儿园接他吗? 想了想,厉成蹲下身捏了捏红豆粉嘟嘟的笑脸,哄道:“好啦,别生气啦,等明天你放学了爸爸来接你好不好?” “那妈妈呢?爸爸,为什么我们家没有妈妈?爸爸,妈妈是不是不喜欢我所以才不来看我?我是妈妈不要的孩子是不是?” 闻言,厉成的神色暗了下来,小家伙长了这样大都不曾说过要妈妈的话,顶多就是问一问妈妈是什么,现在好了,竟开始说想妈妈了,这是哪门子的话?是谁在这么小的孩子面前胡说? “红豆,你告诉爸爸,是谁跟你说这些话的?” 红豆瘪瘪嘴:“没有人跟我说,是我听到的,我们班上有个叫星子的女生,是她跟她朋友说话被我听到了,要不是那会巧姨来接我,我肯定要打她个满地找牙!” 谁都不喜欢被人说成没妈的孩子,红豆也一样,纵使在厉家他是千恩万宠着长大的,但孩子对妈妈天生便有一种情感,尽管从小就知道自己没有妈妈,可红豆却从不允许有人说他妈妈的坏话,哪怕就是说不要他也不行!他才不是没人要,疼他的人多了,妈妈只是没回来而已,爸爸对他说过的,只要他长大了,妈妈就会回来看他。 瞧着红豆一副气呼呼的模样,厉成敛了敛神色:“谁说妈妈不要你?我们红豆这么听话这么可爱,妈妈怎么会忍心不要你呢?” “那妈妈为什么还不回来看我?她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生她气了,哼!” 这几年红豆没少让厉成操心,厉成一向是个怕麻烦的,可自从有了红豆他的性子竟也渐渐平缓了些,周意欢和巧姨虽然也帮忙带了红豆不少日子,但多数时间都是厉成亲力亲为的,大到红豆的学前教育,小到红豆的吃穿住行,只要厉成有空,这些东西他都不会假人之手,他无疑是喜欢这个孩子。 每当深夜,看着红豆小小的手掌握着自己的拇指才能入睡时,一股莫大的满足感和骄傲感充斥着厉成的心,这是他的儿子,身上流着他的血,是另一个自己。 红豆虽然听话,可毕竟是男孩子,性子皮实,这家里除了怕厉成,便没人还能降得住他,燕庭南岸有一处天然的湖泊,景色很是不错,红豆最喜欢偷偷跑来这里玩。 因着不喜欢家里多人,是以厉成一直未曾再招保姆,燕庭南岸便只有巧姨和张叔两个人。红豆三岁那年的夏天,厉成出差去了,午睡醒来的小家伙不哭也不闹,趁着巧姨在厨房忙活他的下午茶,小家伙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带着大圣去了湖泊旁,一人一猫甚是嚣张。 园里的保安初时是认得红豆和大圣的,初时还以为红豆有大人陪着来,故此保安也没当回事,直到十几分钟后保安再次从湖泊旁经过,竟看见小家伙将自己湿漉漉的衣服脱了个干净,正准备下湖去,一旁的大圣冲红豆叫唤了两声,也不敢去咬红豆,只能用爪子扒拉着将红豆往后扯。 红豆倒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见大圣似乎害怕,他蹲下身冲大圣小声的奶声奶气道:“大圣乖,不怕哦,我前几天跟爸爸已经学过游泳了,我现在就游给你看好不好?” 红豆一边说一边就要下水,一双白嫩的小脚丫已经踩在了湖边长满青苔的鹅卵石上。 与此同时,去育婴房准备看红豆醒没醒的巧姨发出了一声惊叫,花园里还在修剪花枝的张叔被她吓了一跳,一进门只见巧姨慌慌张张的冲了出来,连说话的声音都抖起来:“红......红豆,红豆不见了...快...快去找。” 就在巧姨将楼上楼下翻了个遍六神无主的时刻,客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忙不迭接起来,巧姨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见那头传来了红豆的哭声,紧接着熟悉的声音传来。 “是厉先生家吗?” 保安问道。 听到孩子的哭声巧姨更担心了,连忙应道:“是是是,孩子,孩子怎么了?怎么在哭呢?他现在在哪儿啊?” 保安哎哟了一声,被他抱在怀里的红豆伺机咬了他一口,红豆哼哼唧唧的不痛快,挣扎着要下去,糯米般的小白牙在保安手上留了几颗浅浅的牙印以及好几处口水。 “在绿香湖这呢,孩子脱光了衣服准备下去洗澡,哦,对了,你们家猫也在这。” 于是巧姨和张叔这才匆匆忙忙的赶去了绿香湖,到那一看,果然,红豆死活不肯穿衣服,还嚷着自己会游泳要下湖去,把那保安折腾的颇为头痛。 在张叔和巧姨一番威逼利诱之后红豆终于打消了要下湖去游泳的念头,当然,这还是在巧姨搬出了厉成之后才换来的结果,否则,指不定红豆还要怎么闹呢。 晚饭前,厉成还没回来。 红豆磨磨蹭蹭的到了厨房,扯了扯巧姨的衣角,巧姨蹲下身来问他怎么了。 红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着巧姨,问她能不能不将下午的事告诉爸爸。 巧姨一怔,随即笑起来:“红豆是少爷最喜欢的孩子,放心吧,少爷是不会怪红豆的,但这有些事呢,你这个年纪不能做就是不能做,为了红豆的安着想,巧姨必须得让少爷知道这件事,否则你以后再犯遇到危险怎么办?” “可是红豆...红豆已经知道错了。” “真的吗?” “嗯。” 像是生怕巧姨不相信似的,红豆使劲点了点头,一脸期待的看着巧姨,结果巧姨却话锋一转。 “那我还是要告诉少爷,你性子太皮了,我怕你今儿答应我了哪天趁我不注意又偷溜出去怎么办?” “不会的,巧姨,红豆是个好孩子,红豆不会骗你的。” 闻言,巧姨想了想:“嗯,那我还是不放心。” 红豆是个聪明孩子,一听巧姨这话,得,知道自己没戏了,这事厉成肯定会知道的。 于是红豆的心便一直忐忑到厉成下班回家洗了手坐在饭桌前。 巧姨还没提红豆下午的事情,红豆坐在儿童椅上一碗饭吃的甚是不安心,小手里抓着勺子差点将一勺饭喂到鼻子上。 厉成见儿子这样,很是好奇的盯了红豆一眼,漫不经心的问了红豆一句怎么了。 谁知就是这句话,红豆下一秒竟毫无预兆的哭起来。 “唔哇哇哇哇......爸爸...爸爸红豆不是故意的...红豆知道错了......你打红豆吧...” 小孩儿的哭声本就揪人心,红豆不是爱哭的孩子,更何况眼前这小可怜儿还是自己捧在心尖上的人儿,厉成刹那间就心疼起来,连忙上前将人抱进怀里,一边用手擦了擦红豆嘴角的饭粒,一边柔声问道:“怎么了这是?好好的哭什么?受什么委屈了?跟爸爸说说。” 红豆嘴里还包着一嘴饭,见厉成问他究竟怎么回事,一时间竟又没了那个胆子,他只好求救似的看向一旁的巧姨。 巧姨也是一脸忐忑,毕竟这事说来主要还是她的责任,是她一时疏忽没看孩子,才导致孩子独自一人跑了出去。 将事件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厉成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虽说自己在厉家也算得上半个亲人了,可这厉成一旦冷了脸,巧姨还是怕,说到底她也只是个保姆。 巧姨说完片刻后,厉成若有似无的垂下眸子瞧了瞧红豆,只见红豆手里的儿童勺都已经撂在碗里了,正一脸戚戚地抬头看着自己。 厉成想了想,侧过身对巧姨叮嘱道:“这件事不是个小事情,巧姨以后要多注意些,红豆还小,经不起任何意外。” 其实这话厉成说的不重,巧姨却颇有些面红耳赤,倒不是觉着厉成的话怎样,而是为自己的失职感到自责和内疚,厉成说的不错,红豆这么小,任何一个意外都会让他陷入危险,以后自己真打十二万分的精神来了。 红豆见厉成冷着一张脸对巧姨说话,又见穷阿姨低着头红了脸,还以为厉成在责怪巧姨,于是红豆小嘴一瘪,眼看又要哭起来。 “唔...爸爸,你...你别怪巧姨,是红豆...是红豆自己调皮。” 怀里的小可怜儿眼巴巴的瞅着厉成,以为厉成不会罚他了,竟还有心思替别人求起情来,人不大,以退为进倒是学得不错。 厉成忍住脸上的笑意,装模作样的斜睨了一眼红豆,问他:“下午一个人去湖边了?” 红豆点点头。 “还脱了衣服要去游泳?” 闻言,红豆一双大眼珠在眼眶里咕噜噜的转溜了几个来回,跟当初出现在厉成面前古灵精怪的宋千玦简直如出一辙,性子太像了。 所幸红豆并未狡辩,又点了点头。 “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 厉成满意了,一道圣旨降下来:“既然如此,那就按照老规矩吧。” 眼里迅速积了一包泪,红豆扭着身子从厉成腿上下了地,摇摇摆摆的往墙边走过去。 这所谓的老规矩,便是自从红豆听得懂话后厉成定下来的,只要犯了错就得去墙边面壁半小时,而且这个时间还得随着红豆所犯错误大小以及红豆的年纪以及综合各方各面的条件而随时调整。 小小的人儿乖乖巧巧的站在墙角里,不哭也不闹,只从偶尔抽动的小肩膀能看出来这小孩儿大概觉得很是委屈。 终于,厉成的晚餐吃完了,距离红豆罚站结束还差十七分钟,不过,厉成可并不打算放过红豆,这小子自从能跑能跳后没少让人操心,他得趁这个机会好好教训一下,罚站算什么?他看过书了,对于这种孩子,最好的办法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如果实在不能晓之以理,那就上手吧。 所幸红豆年纪虽小,却是个讲理的,当厉成蹲下身来问他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奶声奶气的红豆说的条条在理。 “我不该自己偷偷背着巧姨一个人去湖边,也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脱光衣服有损厉家脸面。” 这头一条说的还很是上道,然后厉成听了下一句瞬间是又惊又异。 惊异的是大庭广众之下这样的词儿红豆是从哪里学的?他不过才三岁,这语言天赋未免也太强了吧? 晚上。 以往红豆都是一个人睡,但今儿也不知怎么吵着就要和厉成一起了,厉成把他抱在怀里刚哄睡着准备放下走人,结果一转身小东西就哭起来,于是厉成最后没了办法,只好把人抱到了自己床上。 厉成喜欢睡前看书,红豆见他捧着本书便也装模作样的拿出了自己的连环画来,安安静静的跟个小大人似的坐在厉成身边,一页一页的认真翻阅起来。 这么个可人疼的小东西在跟前厉成哪里还有心思看书?他斜眼睨了半晌小红豆,嘴角的笑意愈发深了些。 厉成并未像其他父母那般来教红豆,他喜欢由着红豆自己的性子来知道他要的是什么,而不是让红豆被动的接受他所给予的认为对孩子好的东西。 眼下红豆正是最好奇的年纪,厉成偶然给他放了一回西游记的动画片,红豆从此便喜欢上了这种极具东方神话色彩的故事,从那以后,红豆的小房子里到处都是西游记里师徒四人的身影,当知道家里的猫叫大圣时,红豆竟然开始在大圣面前自称起为师来。 有一回厉成提前回来了,他原本打算给红豆一个惊喜,谁知刚进客厅便看见红豆小小的背景盘腿坐在沙发上,对着蹲在地毯上的大圣嘴里一阵念念有词,然后在他大圣一双猫瞳的注视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脸认真的指着大圣怒道:“你这泼猴,为师说过多少遍了,不要滥杀无辜,你却屡造杀孽,实在该罚。” 昨日种种还犹在眼前,眨眼间红豆却已经这么大了,大到能问厉成可不可以跟他说说妈妈的故事。 红豆是在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问起这话的,厉成给他捏了捏被角,他却捏住了厉成的手,问他:“爸爸,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说等红豆长大了妈妈就会回来看我的,可是我已经长大了,她为什么还不回来?” 是啊,她为什么还不回来? 这也是厉成想问的。 当真那么无情吗?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不管不顾这么多年,难道是跟那安鸿飞又生了,所以才不要红豆了? 不知该如何向红豆说起宋千玦,所幸红豆已经睡意渐浓,厉成短短几句话便掩了过去,他告诉红豆妈妈很漂亮,有一双大眼睛,眼角下有颗小红痣,鼻子和嘴跟红豆长得差不多,她也很善良,大圣就是她当初从草丛里捡回来的。 于是红豆在脑海里幻想着宋千玦的模样渐渐进入了梦乡,可厉成却睡不着了。 红豆总有一天会知道真相,可是在这之前他要怎么办呢?难道一直就这样下去吗? 三年了,不,准确地说来,自苏玲珑当初离开厉成的身边到现在已经足足六年了,这物是人非的六年对苏玲珑来说,虽初时艰难无比,却总算过来了。 重新站在s市的青空下,苏玲珑蹬着双八公分的高跟鞋深吸了一口气,是啊,一切早已过去,这座城市于她而言,现在也不过是个有合作伙伴的地方。 这三年,苏玲珑凭借强大的生意头脑和周围诸多人物的帮助,将当初一方小小的南国红豆在短短三年内就发展扩大到如今拥有球不下四百家店面的局势,且这些店面经营的路线都是向中高端靠拢,其中更是有二十家只为权贵提供服务的门店,这样的店面只要是国内一线城市都会有一家坐镇,当然了,这生意规模越做越大,苏玲珑也不是个笨的,自然就想到了要成立公司,然后顺势而为将公司上市的想法。 风春跟着苏玲珑可算是当初捡到了宝贝,自然,风春是个极其重感情的人,在m国的这三年里,南国红豆不是没遇到过濒临破产的境地,做生意哪有一帆风顺的?最艰难的那几个月里,当地政府因着南国红豆不是内部企业而故意对他们的生意进行打压,甚至利用媒体放出南国红豆的食品安问题以及各种意想不到的事情在那段时间集中爆发。 苏玲珑愁得整夜睡不着觉,风春将自己这么多年漂在外面的积蓄拿了出来,便陪着苏玲珑一起到底找人托关系请客吃饭,然而请吃饭的时候那些老男人们也不忘了占人便宜,好点的还只微微的动手动脚,有些过分的直接上来问要不要跟他睡一睡,睡了之后这南国红豆想怎么红就怎么红。 忍得久了也就不想忍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是苏玲珑和风春这样脾性的人,到了最后苏玲珑干脆想开了,抱着豁出去的心态将那些看不过眼的禽兽们纷纷打了个爽快。 苏玲珑身手不错,风春就不说了,只是这人打了,一时倒是爽快了,后头跟着的问题便也来了。 最后还是唐人街的高手带着苏玲珑去找了当地据说非常有声望的一个国人才彻底解决了此事,从那以后,这南国红豆便再次恢复了生意,而那个肯对苏玲珑出手相助的国人居然是个不到三十五岁的商业大佬,据那引荐的高人说,m国有四分之一的生意都是在这国人手上。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这位幕后英雄不知为何似乎对苏玲珑的南国红豆产生了极大的兴趣,隔三差五的便派人在南国红豆订一桌餐食,指明要苏玲珑亲手做,若是造假定要追究,而且做好了之后这人从来也不来店里,而是让人开专车过来再给他弄回去。 一开始苏玲珑面对这样的要求还颇为胆颤,毕竟她长了这样大鲜少下厨房,如果不是后来开了南国红豆,只怕她现在还连盐和味精都认不出,所以,当得知大佬要吃自己亲手做的饭菜时,苏玲珑着实忐忑了好一阵,她原本也想着让风春故意降低降低口感和档次蒙混过关,谁知这东西听说这大佬只看了一眼便退了回来,谁不是苏玲珑做的,如果再有下次,南国红豆也不要再开了。 于是乎,就是这么一句话彻底吓住了苏玲珑,倒不是说吓,而是苏玲珑觉着,怎么说对方也算是大恩人,既然这个大恩人如此想被她的厨艺辣手摧花刺激刺激,那她也就不客气了。 483 在苏玲珑经历了五次差点将厨房烧起来的危机后,一桌勉强可以入口的餐食才终于做好,苏玲珑将食盒递给前来取东西的手下时,她担惊受怕的脸惹得那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笑了又笑,让她放宽心。 再后来这神秘的大佬在吃下苏玲珑不下二十桌黑暗料理之后,终于忍不住现身了。 他对苏玲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问苏玲珑有没有给别人做过饭。 苏玲珑想了想,点点头。 那长身玉立的大佬立马沉了脸,又问是谁。 苏玲珑说,你。 于是大佬满意了,从此成了这南国红豆的常客,依旧只吃苏玲珑做的菜,后来时间久了,苏玲珑与大佬的流言蜚语就这么传了出来。 风春说那大佬明显喜欢苏玲珑。 苏玲珑又想了想,觉得风春说的好像不错,但她不是个喜欢暧昧的人,也更不喜欢别人将心思放在她身上,因为她觉着自己这是在耽误人家,于是第二天在大佬来的时候,苏玲珑愣天愣地在那大佬被她的菜咸的不断喝水时问:季先生,你是不是喜欢我? 那大佬当时的脸色可以说非常精彩了,再后来,大佬便一个月的时间没来过南国红豆,等到这人再来的时候,苏玲珑更忐忑了,她上回话没说完人家就走了,而且也没表态,所以她也不知道这人究竟喜不喜欢自己,她喜欢早早的将话说清楚,千万别耽误人家。 故此,当明白苏玲珑要再次说起这个话题时,大佬放下了手中的碗筷,问了苏玲珑一个问题:你哪里来的自信? 这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十分明了,苏玲珑当即放了心,笑得跟朵花似的,可等她反应过来后又觉得这话实在太过分了! 哪里来的自信?她长得不够好看吗?她不够心灵手巧吗?纵使年纪大了点,比不上那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可也不至于差到哪里去吧?怎么就不能有自信了? 于是乎,那大佬下一回来南国红豆时吃到的饭菜又咸了些。 这一回如果不是一直跟南国红豆合作食材的许氏集团出了问题,想必苏玲珑一辈子都不会再踏上s市这片土地。 之前一直是风春在跟许氏接触,但m国那边又离不了风春,所以苏玲珑便单枪匹马的回来了。 许氏是s市近年才崛起的一家新兴企业,这家企业做的是为球各地的华人餐馆提供国内特有的食材,但上个月这家企业的内部出了些问题,导致南国红豆的供货没跟上,生意白白流失了许多。 之前因着这家老总人不错,再加上食材也得风春的心意,于是这两年南国红豆购买食材的渠道便只订了许氏集团一家,也是通过这件事,苏玲珑和风春才意识到他们作为靠餐饮起家的人,往后一定不能再将供货渠道放在一处,必须得多有准备才行,否则许氏集团这样的事情多来几次的话,他们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苏玲珑不想多做耽搁,在m国临走前便让人提前联系好了许氏集团的负责人,她到的当天就要开会商讨合作的事,这件事如果无法迅速谈好那他们的合作关系便可以终止了。 为了表示对苏玲珑这样大客户的恭敬,年过半百的许总带着他的秘书亲自来了机场为苏玲珑接机。 一路飞过来没怎么睡好,苏玲珑眼底下泛着圈淡淡的青色,下飞机前她对着小镜子化了个淡妆,将黑眼圈遮了遮,却仍不满意,于是她干脆把包里的墨镜掏了出来。 苏玲珑本就生得高挑,再加上一双八公分的高跟鞋,短发墨镜的苏玲珑顿时成了机场的焦点,惹得不少路人频频回头。 当苏玲珑站在许氏老总和他的秘书面前时,显然,这两人并未想到能把南国红豆经营得如此有声有色的幕后老板竟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当下两人的眼睛都直了。 那许总的秘书原本想上前带路,谁知却被许总一把扯在后面,自己上前殷勤的从苏玲珑手里接过了拉箱,甚是讨好的嘘寒问暖。 做生意的这三年里像许氏老总这样的老头儿苏玲珑见得多了,但她眼下觉着自己还没必要弄得脸色太难看,毕竟这合作的事情是头等大事,虽然她这回回来也有心接触别的供货商,可毕竟还没真正找好下家,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苏玲珑是不会得罪这人的。 前阵子红豆生了场病,一直到昨天才好利索,病一好红豆便吵着要厉成带他去南国(南国红豆)饭店吃好吃的儿童餐,说来也奇怪,红豆并不像其他的小孩子那般喜欢餐厅的饭食和小零食,却独独对这南国的餐食情有独钟,这还是厉成某回和欧洲的合作对象来这里谈了场公事后无意间给红豆带回去了一份儿童套餐,自那之后,红豆便喜欢上了南国的味道。 厉成本就答应等红豆病好了便带他来这里吃饭,厉成自然不会食言,于是等他忙完手上的工作,便让陆遇去燕庭南岸接了红豆过来。 国内的分店苏玲珑作为老板还从来没视察过,于是便也想着借这次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的机会好好看看自己的店究竟怎么样,所幸许家老板也是个机灵的,早就让人在南国红豆里留好了位置。 有时候相遇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远隔重洋的人会因为修来的缘而换来一次擦肩而过,这就叫相遇。 苏玲珑与厉成的相遇大抵是千山万水之后,换了上苍的怜悯,将他们之间那摇摇欲坠的红绳终于牵紧了些。 苏玲珑从卫生间出来后在洗手池洗手,忽然转角处传来小孩子的哭声,许是那未曾某面便夭折的孩子始终是苏玲珑心口的一根刺,她特别怕听到孩子的哭声。 红豆吃饭的时候因为仰仗着自己大病初愈便有些作,原本早就能用筷子的他却非要让厉成喂自己,厉成念着他年纪小又刚好了病于是依着他,谁知这小家伙得寸进尺竟开始不好好吃饭了,满屋子的乱跑,前来上菜的女服务员度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水差点泼在红豆身上,还好厉成眼疾手快的一把捞过红豆,却到底那汤水还是撒了小半,烫在厉成的手背上顿时红肿一片。 红豆没伤着,却吓着了,他看到厉成狠皱起一张脸因为手上的伤而嘶了一声时,不管不顾的一头扑进了厉成的怀里,大声哭起来:“呜呜呜,爸爸,爸爸别痛,爸爸对不起,爸爸......” 红豆不听自己的话惹出这桩事厉成原是生气的,但有句话叫绕指柔,更何况红豆这言语间也是分外惹人疼爱,厉成想,他已经被这小子彻底炼成绕指柔了,只要不是涉及到原则问题的事,通常红豆语气一软,眼泪一掉,厉成的气势就先弱了一半,不过厉成觉着这样长此以往下去也不是什么好事,红豆毕竟是个男孩子,总哭算怎么回事?他得找个机会好好教教他才行。 眼下红豆鼻子眼泪糊了自己一身,说什么都不肯从厉成怀里出来,厉成无法只得抱着他来了洗手间,身后跟着好几个服务员,连大堂经理都被惊动了,连忙派人慌慌张张的去找治烫伤的药膏,毕竟这厉总裁可是个大人物,还是他们店里的贵客,可千万不能给得罪了。 因着不喜小孩的哭声,苏玲珑匆忙洗完手便想离开,谁知这脚下的步子刚踏出去一步,拐角处厉成抱着孩子的身形冲她迎面而来。 厉成忙着安抚红豆一开始没看到苏玲珑,直到他感觉出不远处有人始终定定的站在洗手池的方向看着他,他这才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间,万籁俱寂。 有多少个日夜从见过眼前这张脸了呢? 往日种种还历历在目,再见,却已是沧海桑田。 苏玲珑硬生生的愣在原地,不过三米的距离,谁都没有往前一步,苏玲珑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和这人打声招呼,他的脸部轮廓更加成熟迷人,隐隐间透着沉睿稳重,眼神犀利似剑。 厉成那双曼妙深长的眼直直地钉在苏玲珑身上,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记忆中那个总是和红豆一样喜欢给他惹事的小女人这些年似乎内敛了许多,也清瘦了许多,虽略施脂粉,厉成却仍旧能从苏玲珑脸上看出她大概是有些累的。 当初不是撇了他和孩子都要跟着安鸿飞走吗?想来那男人该是极爱她的,怎么还会让她看上去如此疲累呢? 意识到自己如此没出息的念头厉成在心里狠狠掌了一巴掌,骂了自己一个贱字。 这女人过得怎样与他何干?从她决定离开他的那刻起他们之间便结束了。 红豆还在小声啜泣着,忽觉身下的厉成没了动作,他将一颗小脑袋从厉成肩上抬起头,看着厉成的脸怯生生的又唤了声爸爸。 红豆的声音虽小却足以让苏玲珑听到,刹那间,爸爸两个字让苏玲珑如梦初醒。 是啊,她还在想什么呢? 厉成早就是别人孩子的父亲,她还在想什么呢?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的目光默契地别开去,苏玲珑微微垂下眸子故作镇定的要走,厉成侧过眼擦去了红豆眼角的泪珠。 呵,这就要走了? 可真是最毒妇人心呐,自己的亲生孩子近在眼前竟都不看一眼,她就那么不喜欢这孩子吗? 想到这,厉成身的肌肉僵硬起来,他绷紧了一张脸,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小孩子的心思最是敏感,经方才一阵,红豆颇为好奇地去看正要与他擦肩而过的苏玲珑。 刹那间,红豆瞪大了一双眼睛,他冲苏玲珑又惊又喜的喊了一句妈妈。 闻言,苏玲珑与厉成皆是一怔。 红豆犹不知自己这一句给两个人带来的杀伤力,继续用小奶音又喊了苏玲珑一句妈妈,然后他转过头神情颇为紧张的问厉成:“爸爸,这是妈妈对不对?” 厉成寒着一张脸看着远处没说话。 这声妈妈对苏玲珑的冲击可想而知,她原本想走,但觉着这么个孩子大庭广众之下叫自己妈妈实在不像话,于是她勉强从嘴角扯出一丝笑意,玩笑的冲红豆开口道:“小朋友,妈妈可是不能乱叫的哦,当心叫你妈妈听见了,要伤心的。” 苏玲珑自视她的态度已经很好了,可面前的小家伙似乎并不吃她这一套,眨眼间小嘴一瘪,原就包了泪的一双眼顿时泪如雨下,带着哭声奶里奶气的冲苏玲珑颇为不服气的说道:“我...我才没有乱叫......爸爸说过,妈妈...妈妈眼角下有颗小红痣......还说,还说我和...我的鼻子和嘴长得很像妈妈......你...你就是我妈妈,呜呜呜...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 红豆的哭声愈大起来,瞧着像是委屈极了,虽然他一口小奶声说话说的并不清楚,可苏玲珑终究还是听懂了,尤其是在听到红豆说他的鼻子和嘴长得最像自己时,苏玲珑当场脸色煞白的愣在原地,手脚冰凉一片。 厉成瞧了眼苏玲珑,依旧并未与她言语,只微微冷哼了一声,然后抱着红豆去了洗手池冲了冲自己的手。 红豆不知为何自己的爸爸和妈妈见了面不说话,明明他看其他小朋友的爸爸妈妈在一起都是有说有笑的,怎么到了他这,这两个人就互相不理对方了呢?还有,为什么明明妈妈都回来了,却不肯认自己呢? 想到这,愈发觉得自己委屈的红豆干脆放声大哭起来,他一边回过头去看苏玲珑,一边哭喊着妈妈。 这副场景对苏玲珑来说是如此的震撼,自从失去了那个孩子后,她从未想过此生还会有人叫自己一声妈妈。 而且,而且她看那孩子的眉眼,也是愈发的心惊肉跳...... 就在此时,大堂经理找来了治烫伤的药膏,厉成见红豆哭的实在厉害,而苏玲珑僵在原地只怔怔的看着孩子,一点上前跟孩子亲近的动作都没有,于是当下便以为这女人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故此再也没有半分好脸色,他抱起红豆柔声哄道:“红豆乖不哭啊,你认错人了,咱们回家去找姥姥好不好?乖,不哭了。” 从厉成嘴里听到他唤那孩子名叫红豆,饶是苏玲珑再如何怀疑这回却不禁浑身打了个冷颤。 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些消息。 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苏玲珑脑海里。 这边苏玲珑的心思九曲十八弯了好几道,等她回过神来那边的厉成却早已抱着红豆不知所踪,还是那许氏的老总见苏玲珑许久没回去出来找她,她才醒过来神来的。 燕庭南岸。 因着从前厉成与宋千玦在一起的时候鲜少拍照片,所以红豆也从未在家里见过宋千玦的长相,今儿在那南国饭店里认出苏玲珑来纯粹是因为红豆一直记着那夜他将睡未睡时,厉成与他说过的他妈妈的长相。 在红豆心里,他想象中的妈妈便就是苏玲珑那样的,所以他当时毫不犹豫的冲苏玲珑叫了妈妈,他觉着自己没有认错人,可是为什么爸爸却说自己认错了呢?难道真的是他认错了吗?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红豆直到他睡着厉成都没给他答案,倒是厉成站在床边握着他的小手看他入睡时听了一句小东西的梦呓,小家伙在梦里叫了声妈妈。 等红豆睡着后厉成轻轻关上门下了楼,周意欢还在客厅里等着他。 红豆回来的时候情绪还是不对,所以见着周意欢还没等厉成反应过来便在他怀里冲周意欢颇为认真的说道:“姥姥,我今天看见妈妈了。” 茶几上原本周意欢准备睡前喝的燕窝渐渐冷了下去,巧姨想给她热一热,周意欢却摆摆手,示意不用了。 厉成这几年愈发的不喜欢说话了,性子较之以往更加沉默寡言,脾气似乎又冷了几分,就连陆遇都觉着自家大老板自从少夫人离开后,心事明显重了许多。 而这些周意欢又何尝不知道呢?她本以为就算厉成是爱着宋千玦的,可这一年两年三年过去了总该慢慢忘记的,届时她定会为自己的好儿子相一门既稳妥又门当户对的姑娘,再不会出些幺蛾子来伤他儿子的心。 周意欢想的很好,然而现实终究让她无奈,不说三年,这六年都过去了,她的好儿子在重新娶老婆这件事上却仍旧不肯松口,如果自己说的多了,还会招来厉成的烦,让她不要再操心这些事。 六年弹指一挥间,周意欢前些日子还在想,再有四年这十年的光阴就又过去了,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十年呢?她的傻儿子情路怎么就如此坎坷呢? 周意欢对宋千玦现在是打心眼里的喜欢不上,就算厉晖告诉她宋千玦从某种方面来说也算得上厉家半个救命恩人,可她仍旧无法相信,她想起当初若不是自己听信了宋千玦的话非要弄个什么烈士子女资助活动,不让宋千玦跟那甄夕有见面的机会,想来后面的那些事也不会发生,纵使发生了厉家也不会像那般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总之,周意欢就是觉得自己被宋千玦利用了,她一想到宋千玦被老爷子罚跪的时候她还颠颠的跑去向老爷子求情就觉着自己简直是蠢到家了。 不过,虽然周意欢不喜欢宋千玦,却很是喜欢她的第一个孙儿红豆,当初得知红豆是被人送来的,而且还是个早产儿的时候周意欢对红豆的心疼可谓是真真切切的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从小就没妈妈在身边的孩子总是格外让人心疼的。 许是又因着红豆这一层,周意欢对宋千玦的印象又低了好几度,她实在想不明白,那安鸿飞到底哪里好,竟然值得宋千玦抛夫弃子要跟他走。 前些日子红豆生病了,周意欢一直在国外,等她忙完回来后第一时间便买了许多礼物赶了回来想给红豆一个惊喜,谁知不提前打电话通知的后果就是自己扑了个空,红豆却被厉成带去南国饭店了。 厉成抱着红豆回来的时候周意欢正在想着要给红豆先看哪样礼物,结果等她见着了人还没来得及说话,红豆却先让她又惊又怕的愣在了原地。 红豆红着一双眼睛对她说:“姥姥,我看见妈妈了。” 茶几上的燕窝已经彻底冷了,厉成瞧了眼周意欢便转过身嘱咐巧姨先去睡觉,不用管他们。 周意欢不说话,厉成乐得她不提起,于是干脆开口:“妈,这么晚了,您大老远赶回来也累了,去休息吧。” 闻言,周意欢将目光落在了厉成身上,她摇了摇头:“我不累。” 然后紧接着问道:“厉成,你老实告诉我,红豆说的是不是真的?” 半晌,厉成端起面前的茶杯嗯了一声。 似是不敢相信,周意欢又问:“那个女人,那个狠心的女人她真又回来了?” 厉成还是嗯了一声。 这下,周意欢彻底没话了。 片刻后,周意欢重重的叹了口气:“你准备怎么办?” 厉成没说话。 这几年许是有了红豆的缘故,厉成抽烟的次数越来越少,只因为程彦笙告诉他红豆是早产儿,身子骨比平常婴儿弱了些,这抵抗力自然也不强,所以,大人身上烟酒一类的能戒则戒,万不可让红豆受二次侵害。 倚身在阳台的栏杆上,厉成指间的烟火明明灭灭,灭灭明明好几回,那猩红的点终于消失在黑暗里,然片刻后却又重新亮了起来。 厉成今晚的心格外的乱,他说不上究竟是不是因为宋千玦的缘故,只知道左心口的那团东西在南国见到苏玲珑的时候狠狠跳了两回,那是许久不曾有过的律动,是因为还爱着还是因为心底对这人始终是有那么丝怨恨的,厉成自己说不清。 原以为今生都不会再相遇的人,却毫无预兆的出现了,那人淡淡地站在那头,不向他走来,也不往后退,如果不是自己手上抱着已经五岁的红豆,厉成想,他会以为那人从未离开过,甚至他隔着空气依稀能闻到那人身上仍旧有着他最喜欢的味道。 恍若隔世般的,最熟悉的陌生人。 宋千玦,既然都决定远走高飞了,还回来做什么呢? 这一次,就把你欠我的都还我吧,不管你是为了谁回来,也不管你身边是否还有他人。 484 苏玲珑是一路恍惚着回到酒店的,经过旋转水晶的门前,她也不看,只顾往里走,若不是有人及时伸出手拉住了她,只怕下一秒就会听到额头跟玻璃相撞的声音了。 有人扯住了自己,苏玲珑总算回过神来,她转过头去看那人,脸色一凛,居然是季先生。 “怎么了?” 季君珣(xin,二声)眉头轻拢,低眸瞧着苏玲珑。 苏玲珑撇撇嘴,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胳膊从季君珣手里挣脱开来,下一秒便换上了往日那副巧笑嫣然的模样,一脸狗腿的笑问:“季先生不是在m国吗?怎么到这来了?” 季君珣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别用这副勉强的模样对着我,笑得难看死了。” 说完季君珣再不管苏玲珑兀自在侍者的接待下上了楼。 苏玲珑在后面空咽了一口唾沫,得,谁叫人家是大恩人又是大客户呢?她笑不起还躲不起吗?嘁!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苏玲珑只要一闭眼脑海里就会出现晚上在南国的那一幕幕。 那个玉人儿般的小孩子,还有那个让她挂念了六年仍旧不能忘情的男人。 那孩子叫她妈妈,说自己认得她,说爸爸告诉他妈妈的脸上有颗小红痣,厉成叫那小孩儿红豆。 这一切难道都是巧合吗? 绝对不是! 苏玲珑不是笨蛋,她只要一想到自己心中希望的那点儿答案有可能是真的,她就恨不能现在立马飞奔到那小人儿的身边去。 在南国发生的一切都在向苏玲珑传达一个消息,那就是她的孩子没有死,红豆还在这个世上好好的活着,和他的爸爸一起。 她当初从医院醒来的时候,安鸿飞告诉她孩子没了,因为怕她伤心,便早早地让孩子入土为安了,只剩下墓园里一座小小的碑。 初时醒来的苏玲珑并不肯接受这样的事情,她记得自己刚醒来的那几日仿若一个疯子般在医院遇着人就问她的孩子呢,那些医生护士俱留给她一个沉默的回应。 苏玲珑现在最想知道的人,是安鸿飞,她想问问他,当初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她的孩子明明还好好活着,可他为什么要骗她说孩子死了?然后背着她将红豆偷偷送给厉成,还为了让她相信甚至买通了整个医院的人,可医生不是求真务实吗?为什么又会伙同安鸿飞一起骗自己? 一瞬间,似乎所有的谜团随着苏玲珑和红豆的相遇扑面而来,可惜,唯一知道这些谜团的人她从五年前就联系不到了。 五年前,安鸿飞带着甄夕去向不明,已经彻底消失在了她的世界里,如果不是自己的遭遇提醒着苏玲珑一切都是发生过的,苏玲珑只怕一觉醒来就要将一切当成南柯一梦了。 苏玲珑越想越睡不着,于是她干脆从床上一咕噜坐了起来,想起那小孩儿奶声奶气的说小红痣三个字,于是苏玲珑手一伸将一旁桌上的小镜子拿了过来。 镜子里的人因为一连几天都没休息好,眼角下泛了圈淡淡的青色,苏玲珑甚至从眼角隐隐发现了一条细小的褶皱,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甚至还平添了几分萧瑟之美,不过,这种美总是不吉利的。 细白的指尖抚了抚眼眶下那颗愈发殷红的小红痣,苏玲珑开始庆幸起这小红痣的顽强生命力来,要知道,她当初可是听了安鸿飞的话将这小红痣找了人剜过一回的,没成想不到三个月这可爱的小红痣又自己冒了出来。 苏玲珑想,今天若不是这颗痣,那小孩儿怕是不会认出她来吧。 自己当时怎么就那么笨没反应过来呢?那该是她的孩子无疑的。 虽然确定自己的猜想,可苏玲珑并未有多高兴,她想起厉成临走前那副不愿与她过多纠缠的模样,顿时觉得自己的前路似乎比第一次见厉成下定决心要他爱上自己还要艰难。 她现在只希望,厉成能看在孩子的面上,能接受她日后频繁的出没在他身边。 当然了,苏玲珑敢下这样的决定不是没有根据的,也不是她盲目自信,而是她在回s市前曾到底没忍住心里的那点儿东西偷偷查了厉成近几年的情况,知道厉成身边除了养着个五岁的孩子之外,其他的花花草草一概没有,也就是说,厉成还单着。 低调奢华的套房内,季君珣手握着高脚杯十分随意的将自己的脚搭在了茶几上,听着手底下的人调查来的关于苏玲珑的消息。 “苏小姐原名宋千玦,六年前,她在嫁给厉先生后阴阳错的通过秦兴的养子秦修,也就是安鸿飞得知了自己的身世真相......随后便与安鸿飞里应外合连着国队的安何一起演弄垮了秦家和秦兴背后的人......随后,苏小姐为了保厉家主动在庭上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跟厉先生离婚后,苏小姐随着安鸿飞去了小城镇,几个月后早产下了一名男婴,那男婴被安鸿飞送到了厉家,取名红豆......再后来,苏小姐便来了m国,对了,根据我们的调查显示,厉先生当初并未签下那份离婚协议书,也就说,在法律上,厉先生与苏小姐仍旧是夫妻。” 助手将苏玲珑的过去调查的很是清楚,清楚到季君珣将手里的高脚杯越捏越紧,尤其是在知道苏玲珑为厉成生下一个了孩子的时候。 季君珣的脸色不大好,常年跟在他身边的人都知道季先生脾气不好,这种时候最好不要轻易开口。 半晌后,助手瞧见季君珣青筋暴起的手指渐渐平缓下来,然后手指一动,示意自己可以退下了,于是助手忙不迭的低头往后退了几步才转身离开。 竟是已经有孩子了么? 季君珣捏了捏自己下巴上微微冒出来的胡茬,眉宇间少有的拢起一个浅浅的川字。 如此一来,事情好像因为那个孩子的存在变得复杂起来了呢。 他季君珣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对一个女人有了兴趣,怎么能因为一个孩子就破坏了自己的打算呢?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如果苏玲珑此时此刻知道季君珣内心的想法,只怕她会后悔认识这号人物,在她眼里,季君珣似乎与厉成一眼,这也是为什么苏玲珑会无意间对季君珣保留一分好感的原因。 然而苏玲珑彻底搞错了的是,厉成或许从某种方面来说是个正人君子,尚且有理可说,但季君珣不是,季君珣是个彻头彻尾的地痞流氓,只不过这种流氓本性被他的巨大成功给掩盖了,换句话说,权势和地位遮盖了季君珣身上危险的气息,他从来不理会世俗人理,只会认准自己想要的和自己不想要的。 而苏玲珑,眼下正是季君珣想要的。 他精心狩猎了一整年,眼看猎物就要落网了,怎么能功亏一篑呢?这不是他的风格。 想起苏玲珑那女人,季君珣倏而抿紧了唇,他知道,自己不过是在从这女人身上看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与苏玲珑七分相似的那人,又或者说,他在通过苏玲珑思念真正的已经消失的宋家的千金小姐——宋珮茵。 从前季君珣总是在想,如果上苍能让他再见一回珮茵,他甘愿为此付出一切,这么多年他从世界各地搜罗了不少与珮茵相似的美人,有的是眉眼像,有的是鼻子嘴像,还有的,是那份气质像,可终究,这些东西加起来也拼不成一个珮茵,直到苏玲珑的出现。 看见苏玲珑的那一刻,从不相信命运与缘分的季君珣第一回相信了这世上原来真的会有奇迹的发生。 这一回,季君珣决定慢慢来,然而尽管如此,季君珣却还是发现了自己心头那些不如意的东西。 比如,当他注视苏玲珑的双眼企图从她的神情里寻找珮茵的那份熟悉感时,他失望了。 苏玲珑是一个完完的,除了和珮茵拥有八分相似的脸以外,一个灵魂永远不会相同的人。 珮茵对他的爱他没有从苏玲珑眼里看出来,也不会从她眼里看出来。苏玲珑对他,更多的是一种好奇和敬畏以及偶尔的害怕和狗腿,他庇护她在m国的工作,她给一张与珮茵相似的脸,作为生意来说,这很公平。 当然,这些东西季君珣是永远不会告诉苏玲珑的,他只需要苏玲珑知道,当她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就注定从他身边跑不掉了,她将会是他的猎物,有史以来,最珍贵的猎物。 翌日。 既然下定决心要弄清楚当初的事情,苏玲珑自然不会多做耽搁,安鸿飞已经走了,眼下或许唯一还知道点情况的,便只剩下一个厉成了,无论如何,她得去找厉成,就算那男人可能会让人将她轰出来。 昨夜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好,苏玲珑早上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差点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于是她连忙洗了澡敷了两张面膜,脸色总算稍微好看点了。 为了遮黑眼圈苏玲珑化了个淡妆,气色比之前看上去好了许多,在楼下大厅用过早饭后苏玲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她的大客户以及大恩人貌似昨晚也住在这家酒店了,也就说,怎么着她也得去正式打声招呼才不至于失了礼貌,毕竟昨夜人家可是及时拉住她阻止了一场磕头的惨剧。 抱着希望自己的问候为时不晚的想法,苏玲珑掏出手机给季君珣打了个电话。 片刻后,那头的人接了起来。 “喂?是季先生吗?” 话音刚落苏玲珑就后悔了,差点没将自己的舌头给咬到,瞧瞧她这问的什么话。 果然,下一秒季君珣毫不留情的嘲笑声就传了过来。 “收起你那愚蠢的问话,有事就说。” 苏玲珑沉默了几秒,在这段时间里,她咬牙切齿的冲空气狠狠抓了几把,随即又温声笑道:“季先生,是这样的,这家酒店的早餐味道还不错,你要不要尝一尝?” 闻言,季君珣直接吩咐道:“你给我送上来。”说完便挂了电话。 苏玲珑站在大厅里一脸便秘的表情,嘴里嘟嘟哝哝一阵随即又认命的去了餐厅的方向,没办法,谁叫人家是救命恩人呢?这恩情她怕是一辈子都还不完的。 十分钟后,苏玲珑扣响了季君珣所在房间的门。 “季先生?是我,我是苏玲珑,我来给你送早饭了。” 话音落下,眼前的门倏地被打开,季君珣那张调笑的脸赫然出现在苏玲珑眼前,然后不由分说将她一把拉进了套房里。 此刻的厉成脸色不大好,陆遇也紧皱眉,他手上拿着的,是苏玲珑这几年来截止半个小时前的所有经历。 资料上的最后一段显示,苏玲珑给那个季先生送了早餐去,然后再也没出来...... 瞥了眼陆遇手上的资料,厉成抖了抖指间的烟支,淡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了,随后陆遇便十分体贴的退了出去。 阳春四月,窗外的阳光很好,从办公室的斜面采光玻璃上跃进来几束温柔的光,厉成想起来六年前大概也是这么个季节,宋千玦将戒指还给了他,还将一份离婚协议书留给了他,然后便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仿若从没来过。 如今那人改了名换了姓又回来了...... 一时间,厉成的心绪百千,复杂的很,当初他以为宋千玦是和安鸿飞走了,可如今看来,好像又不是他猜测的那样,如果宋千玦一直和安鸿飞在一起,何故她又一个人远走他乡辛苦创业呢?更何况这些资料里显示,宋千玦五年前就失去了安鸿飞的所有消息。 厉成隐隐察觉出,或许这些年他和宋千玦之间,横亘了许多误会,只是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解开这误会,那个叫季君珣的男人曾在宋千玦最困难的时候帮了她,也是个人中龙凤,宋千玦,会喜欢那人吗? 不知为何,一向自信的厉成忽然有些心慌起来,尽管他下定决心要弄清楚当初的事情,也下定决心要从宋千玦那将她欠自己的都拿回来,可现在,他竟是有些忐忑起来,那季君珣是个强有力的对手,更何况,对厉成来说最重要的事情他依旧到现在无法弄清楚,那些资料虽然足够细微,可这与宋千玦当初为何不要孩子没有半点关系,他无法确定宋千玦当初真正的心意,也无法确定那场车祸后,宋千玦早产下红豆是她自己要安鸿飞送来给自己,还是安鸿飞瞒着她送到了自己身边。 当然,厉成之所以会推翻自己之前的猜测,大抵是因为昨夜他在南国看到宋千玦听红豆叫她妈妈时那副又惊又讶的神情,似乎她并不知道红豆的存在。 低头瞧了一眼自己腕上的时间,现在是早上九点半,对于季君珣厉成与他虽不熟识,但几年前两人也曾合作过一回,有过一面之缘,现在人家既然来了,又是个人物,厉成觉着,怎么着他也该尽尽地主之谊,不过,在这之前,他得先回一趟燕庭南岸。 酒店里。 话说苏玲珑端着早餐被季君?扯进了他的套房后,整个人一个踉跄,于是手上的杯杯盘盘悉数落在了地上,牛奶直接溅了季君珣满身,刹那间,季君珣整个人都不好了。 虽然他没有洁癖,可谁都不会喜欢大清早的就被人泼一身东西。 季君珣一双眼瞬间犀利起来,苏玲珑往后退了几步,空咽了一口唾沫,有些结巴的笑道:“这...这可不怪我吧,是你自己非要扯我进来的。” 季君珣见苏玲珑这样,似笑非笑的问她:“你怕我?” 苏玲珑顺势点头,脸上又是那副巴结的笑:“季先生,我这可不是怕你,是敬畏您,敬畏和害怕完是不同的。” 听苏玲珑胡吹,季君珣半信半疑的哦了一声,随手从一旁扯出纸巾擦了擦手:“敬畏?这么久了,我竟从来不知苏小姐是敬畏我的。” 苏玲珑嘿嘿笑了两声:“我说的都是真的,像季先生这样的人物谁不敬畏您呢?” “在你心里我是个人物?” “额......” 苏玲珑怔了怔,她总觉得今天的季君珣不大对劲,这人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也鲜少拿正眼看她,今儿这是怎么了? 季君珣见苏玲珑久不说话,于是他转身将一盒纸巾交到了苏玲珑手上。 苏玲珑回过神来不知什么意思,一双眼看着季君珣。 季君珣用眼神瞥了眼地毯上洒落的一地的早餐,各式小吃配着牛奶咖啡落了一地,然后他径自转过身一边脱了自的浴袍往卫生间走去一边吩咐苏玲珑:“既然是苏小姐弄脏的,那苏小姐就弄干净再出去吧。” 说完季君珣砰一声关上了浴室的门,留下苏玲珑一个人在外面甚是咬牙切齿。 尽管苏玲珑是如此后悔自己为什么一大早要自找不痛快,可她仍旧不敢不听季君珣的话,早在季君珣在m国出手帮自己解决了麻烦之后,苏玲珑便想方设法地弄到了季君珣的一些资料,然后,然后她便知道了季君珣的发家史,以及季君珣这个人的脾气秉性。 总之,不要轻易惹到这人,眼下虽然不是自己的错,但苏玲珑觉着,她还是不要造次的好,不就收拾地毯么?小菜一碟。 季君珣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只在腰间围了条浴巾,苏玲珑正好将地毯上的东西收拾完,一抬眼就看到了季君珣那美好的肉体,啧啧啧...... “收拾好了?” 季君珣问。 苏玲珑嗯了一声,然后季君珣在她的注视下拿起一旁柜子上的座机给前台打了电话,当着她的面喊了清洁员。 苏玲珑一气之下差点没忍住,这人是故意想整她吧?既然要叫清洁阿姨,干嘛还让她弄?呀呀呀呀呀!真是要气死了!自己决定给这人打个电话的时候肯定是脑子有病! 似乎察觉到苏玲珑不甚高兴,季君珣背对着她嘴角弯了弯,他就喜欢她对自己咬牙切齿可又不能干掉自己还得对着自己满脸笑的样子,真是太有趣了。 拿过一旁的毛巾若无其事的擦起自己的头发,季君珣再次开口:“苏小姐这次回国除了工作还有什么计划吗?” 闻言,苏玲珑狐疑的瞥了眼季君珣的背影,见他没看自己,于是她张牙舞爪的在虚空里冲季君珣挠了几把,然就在这瞬间,季君珣像是感应到似的,忽地回过头来,只见苏玲珑五官皱在一起,一双手狠狠捏成拳头正对着他一脸狰狞的模样。 “你在干什么?” 他问。 季君珣忽然转身,苏玲珑吓了一跳,连表情都没来得及收起,一时愕然,片刻后才缓过来:“我...我脸刚才抽筋了。” 季君珣白了她一眼,没戳穿她的谎话,转而说道:“如果苏小姐接下来几天形成不忙的话,不知是否能带我在s市逛一逛?” 苏玲珑下意识回他:“为什么?” 季君珣笑了笑:“难道这里不是苏小姐的第二故乡吗?苏小姐应该比我熟悉吧?哦,不对,或许我该叫你宋小姐?不过,我更喜欢叫你苏女士。” 刹那间,苏玲珑先前的那点儿轻松悉数退去,她对季君珣的防备瞬间提升到满格,有些生气的看向季君珣,声音陡然间冷了下去,提高了几个度。 “季先生调查我?” 季君珣不置可否的瞥她一眼,下一秒说出口的话差点让苏玲珑当场噎住。 “苏小姐,我作为你未来的合法丈夫,请问我调查一下自己未婚妻的背景有什么不可以吗?” “什么?!” 闻言,苏玲珑顿时惊住,一双眼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盯着季君珣,随即她几步过去堵在季君珣面前:“季先生!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苏玲珑在季君珣面前从未像今日这般模样过,她从来都是巧笑嫣然的,乖顺的,今日这般疾言厉色的模样还真新鲜。 不过,对于这样的苏玲珑季君珣并不感到意外,他很早便知道苏玲珑绝不像她表面上那般是个言听计从的小绵羊,她有双利爪,必要的时候会用这双爪子抓伤所有人,毕竟几年前的那场祸事便是由她而起,不是吗? 面对苏玲珑的疾言厉色,季君珣好整以暇的抱着双手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485 看着这人的神色,苏玲珑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刚才貌似好像对这人...... 偷偷观察着季君珣的表情,见他似乎没生气,苏玲珑在心里松了口气,不过,这人说话也太没谱了吧? 隐见苏玲珑又要恢复那副让自己不喜的假模样,季君珣不嫌事大的再次开口:“苏小姐,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我,季君珣,很快就会成为你的合法丈夫,我希望苏小姐能尽快接受这个现实,不要妄想逃避。” 这回苏玲珑是彻底无语了。 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处,在空气里噼里啪啦一阵燃烧后,苏玲珑率先败下阵来,她在心里冷笑了两声,这季君珣莫不是以为他才会调查人么?要知道,她苏玲珑可从不打无准备之仗,早在他们认识两个月后,苏玲珑就找了人弄清了季君珣的那些背景,而这里面自然包括季君珣的初恋情人,真正的宋家小姐宋珮茵。 想到这,苏玲珑往后退了两步,季君珣比她整整高出一个头,许是觉着老是这样仰着头看人说话没什么气势,于是苏玲珑直接抬脚上了后头的沙发,也不拖鞋,就那么站在沙发上一脸平静的看着季君珣,再十分平静的一字一句道:“季先生,我不管你这话是真是假,我苏玲珑虽然只是一介平民百姓,但这凡事都得讲个道理,哪有你这样强买强卖的?” 一句话完了,见季君珣没什么反应,苏玲珑暗自稳了稳心神,继续说道:“说来季先生可能不知道,我这个人呢一向对身边的人都喜欢知根知底,对季先生我虽算不上知根知底,可这有些事我还是清楚的。” 闻言,季君珣的表情算是波澜了一回,他哦了一声:“不知苏小姐这是知道我什么事呢?” 苏玲珑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下巴看双眸微微下睨着季君珣:“季先生这么多年都对自己的初恋情人念念不忘,以至于满世界的找那与宋珮茵相似的人,想来,还真是个少有的情种呢。” 季君珣瘪瘪嘴:“那又怎样?” 苏玲珑冷哼一声:“季先生权大势大,想必也早就将我的背景调查的一清二楚了吧?那季先生应该对我这个人有初步的认识才对,宋亦阳当初找我顶替他的妹妹嫁进厉家,然后厉家和宋家便经历了一场浩劫,虽然如今恢复了元气,但季先生与我都知道,这些世家大族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了,而导致这一切后果的人,是我,所以,季先生,你最好不要因为我这脸与宋珮茵相似就产生将我娶回去的念头,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将您这前半生的心血搅和成什么样,如果一不小心万劫不复的话那就不怨我了哦。” 苏玲珑噼里啪啦说完一大堆,季君珣果然皱了皱眉,似乎在思考苏玲珑这话里的可信度,半晌后他释然一笑,猛地上前一步伸出双手钳住了苏玲珑的细腰,然后在苏玲珑的惊呼声中将流氓本质发挥的一干二净。 他将苏玲珑和自己紧紧贴在一起,然后微微仰起头对苏玲珑说道:“我决定的事情,这几年来苏小姐可曾见我悔过?竟然苏小姐已经知道了我要娶你的缘由,那我也就不瞒你了,你与珮茵的确长得很像,而我这个人,是相信上天的,我猜,你是上天送给我的第二个珮茵,我找了你这么久,你说,我怎么能轻易放掉你呢?这次我回来,就是要替你斩断这里牵挂你的一切,苏小姐,准备好做我的新娘吧。” 说完,季君珣在苏玲珑彻底目瞪口呆的之下打了个电话。 几秒之后。 “喂,请问是厉先生吗?” 紧接着电话那头的人声传进苏玲珑的耳朵里。 “季先生,好久不见。” 季君珣笑得爽朗:“不知厉先生今晚有空吗?想约您吃个饭。” “季先生远来是客,这顿饭自然该我请才是,不如去南国饭店如何?” “好啊,就依厉先生。” 两个男人一番虚情假意的客套之后,季君珣终于挂上了电话。 苏玲珑空咽了一口唾沫,忽地莫名有些害怕起面前的季君珣,而她之所以这样,大概是因为她知道,季君珣说的没错,他做下的决定从来都没更改过,只是苏玲珑不明白,明明之前两个人还好端端地,怎的回了s市这季君珣就突然要娶她呢? 难不成她因着这张脸正要一辈子都跟季君珣在一起了?搞什么?她是她,宋珮茵是宋珮茵!她绝不能再容忍别人拿自己当替身! 在季君珣接厉成电话之前苏玲珑本打算去找厉成的,虽然她还没想好要跟厉成说什么,可她觉得,自己必须去找这人,也许到了那人身边,有些话自然就知道该怎么说该怎么问了。 眼下季君珣刚挂了电话,苏玲珑惦记着厉成,虽一时被季君珣的话给噎住到哪也并未放在心上,她原想着尽快离开这男人身边,谁知却被男人电话里那声厉先生给怔住了。 苏玲珑不笨,她仔细想了想,这s市能值得季君珣亲自邀请的厉先生,只怕也只剩下一位了。 不知为何,一想到这两个人要碰面,苏玲珑从心里打了个寒噤,略一思索,她又将自己要去见厉成的念头压了下来,既然这两位爷今儿要碰面,那她还是不去凑热闹了,总之,不安。 这么想着苏玲珑从沙发上跳了下来,拿起自己的包就要开门离去,谁知一只脚还没踏出门口就被季君珣从身后揽住了她的腰。 纤细的腰肢在手里左右款摆,季君珣满意的点了点头,苏玲珑却怒不可遏,她转过头瞪着季君珣沉了脸:“季先生,男女有别!还请你放开我!” 一抹戏谑之意浮上季君珣的眉眼,他忽然凑上前将苏玲珑抵在了门上,笑问我要是不放呢? 闻言,苏玲珑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颗牙笑容,轻轻用胳膊圈住了季君珣的脖颈,细声说道:“既然季先生不放,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罢,苏玲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抬起右腿膝盖撞上了季君珣的脆弱之处,与此同时,季君珣眼疾手快往后退了一步,可尽管如此,那处仍是疼了起来。 季君珣已有多年未曾与人动过手脚,更何况是女人,当初能一个人杀出一条街的季君珣不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小女子给伤到,这要传出去,面子往哪搁? 苏玲珑这一脚力道不轻,幸好季君珣退的快,否则怎么着也要重伤了,知道苏玲珑是故意下狠手,季君珣的神色瞬间就冷了下去,他抓住苏玲珑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往前扯了一步,然后在空间将苏玲珑转了个圈,随即上前将人压在了厚实柔软的毛毯上。 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处,苏玲珑瞬间小脸爆红,下意识的骂了一连串让季君珣愈发生气的话来。 她手打脚踢的想要挣脱男人的桎梏,谁知男人却压在她身上纹丝不动,只皱着双眉狠狠瞪着她。 “季君珣你这个禽兽!好男不和女斗你算什么英雄你!有种你放开我咱俩好好单挑一局啊!耍流氓啊你!我苏玲珑可是嫁过人的!我告诉你!别以为我长了张宋珮茵的脸我就得屈服你!你要是敢对我不轨我!只要活着出去我就把这事满世界的给你宣扬开了,让你没脸再回去!” 苏玲珑骂人的时候一张丰润的唇上下开合着,泛着粉色的诱人光泽,那双含了怒意的美目比往日里在季君珣面前虚与委蛇的模样生动多了,季君珣原本就是想吓吓苏玲珑,谁知这女人却连珠炮似的对他却出口成章,那模样就像他已经把她怎么着似的。 于是,原本没想怎么着的季君珣便起了想怎么着的心思,他盯着苏玲珑那张水润的唇猛地吻了上去,再趁苏玲珑怔住的时刻迅速攻城略地。 没想过和苏玲珑亲吻的味道会如此之好,季君珣愈发投入,等苏玲珑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被季君珣占便宜之后,苏玲珑再不客气,糯米白的一口小白牙对着还想纠缠她的另一只舌狠狠咬了下去。 瞬间,苏玲珑嘴里弥漫着一股铁锈的味道,季君珣总算顿住了动作从她身上伏身而起。 季君珣敢打赌,他的舌头现在一定有一道很大的血口子,这辈子季君珣还从未在女人身上吃过这么大的亏,一直被他隐藏的很好的戾气瞬间喷薄而出,尽管他很想现在就掐死面前的女人,可他还是控制住了。 不过,季君珣虽不动苏玲珑,却随手“砰”一声掀翻了一旁的圆桌茶几,上面的东西哗啦啦滚了一地,指着门口让苏玲珑滚。 苏玲珑缓了缓神,随后她不紧不慢地从地上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临走前瞥了眼季君珣语气森然:“请季先生记住,我是苏玲珑,不是宋珮茵!如果季先生想硬来,不如先杀了我,否则我会一直跟你斗到底!” 季君珣没说话,身后回应苏玲珑的是又一串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 不过,这也让苏玲珑微微放了心,那男人只要不要她的命,她的主动权便多了许多。 关门的时候苏玲珑从门缝里瞥见季君珣暴跳如雷的背影时,一抹笑意浮上她的面容,心里嗤笑了一声,这三十多岁的男人怎么生气起来喜欢砸东西呢?跟小孩似的。 苏玲珑不知道的是季君珣其实完是在消耗他自己的怒气,不肯对苏玲珑动手,否则,她这条小命还不够季君珣折腾的。 厉成约了季君珣晚上在南国红豆吃饭,临走前红豆吵着闹着要一起去,厉成本不打算带他,可转念一想厉成又痛快的将小家伙拎到了车上的儿童座椅上。 这是他和宋千玦的孩子。 厉成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带上孩子似乎底气都足了不少,正好可以借此跟那季君珣面前让他看看。 苏玲珑上午才和季君珣大战了一场,两人可谓两败俱伤,结果下午正当苏玲珑在床上补觉睡得天昏地暗时,一阵手机铃声吵醒了她,拿起来一看,居然是季君珣。 想也没想,苏玲珑果断摁掉了来电,继续睡,谁知片刻后那铃声又响了起来,如此往复了三四回,苏玲珑终于从被子里爬了起来,仰天长叹了一口气,再认命的接起了电话。 那头的人似乎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开口直接吩咐苏玲珑晚上要陪他一起赴宴。 至于赴谁的宴苏玲珑自然是清楚的,她千想万想,没料到季君珣会让她陪着一起去。 刹那间,苏玲珑心中的那根警铃铃声大作,明明什么都没有,可不知为何,苏玲珑就是觉得,她是绝不可以和季君珣一起出现在厉成面前的,本来她猜测二人之间的误会就够多的了,到时候她和季君珣一起去了,那往后只怕怎么说都说不清了,她还想着弄清楚那个叫红豆的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呢,如果将厉成得罪了,不知后面还有什么艰难困苦在等着她。 想到这,苏玲珑迅速在脑海里找各种搪塞的理由,结果还不等她开口,那头的季君珣又冷声含糊不清的说道:“你不想去也行,我不介意帮你把南国食材的问题弄得更大些。” 闻言,苏玲珑那颗想溜的心彻底爆了句粗口出来,行!算他狠!别给本小姐得意,总有落在她手上的那天! 南国红豆。 厉成比季君珣早到了片刻,在订好的包间里厉成透过临街的窗往下瞥了眼,正好看到季君珣绅士的从车上扶了个女伴下来。 由着距离远又是从上到下,故此厉成并未看清那女子是谁,只晓得看身形很是熟悉,等那两人消失在视线里时,厉成的脸一怔,随即渐渐沉了眸色。 被侍者带到厉成所在房间的时候,苏玲珑心里又怕又急,脚步顿在楼梯口怎么也不肯再上前,跟在后面的季君珣轻咳了一声,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身边的女服务员:“你们这食材可都新鲜?” 听闻食材两个字,苏玲珑瞬间回过头狠狠地瞪了眼季君珣,终于咬牙切齿的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 季君珣跟在后面得意的挑了挑眉。 服务员敲开了包间的门,厉成正在里面逗红豆,见到来人,一向风度翩翩的厉成竟破天荒的没站起身迎上去,只淡淡地瞥了眼季君珣,冲他点点头,道了句季先生来了,随即垂下眸子去拿桌上的抽纸给红豆擦小嘴巴。 苏玲珑忐忑不安的站在季君珣背后,她听到厉成声音的时候心里颤了两回,格外的心虚,直到季君珣从她跟前走开,将她露出来,她这才收了收脸上的神色,笑容僵硬的进了屋。 一直到三人落了座厉成都没看苏玲珑一眼,仿佛她这人不存在似的,不过,一旁的小红豆可做不到他爸这么气定神闲,见昨天看见的美女妈咪又来了,红豆顿时转过头去眼神清澈的冲苏玲珑叫了一声妈妈。 苏玲珑抖了三抖,一时间,整个空间都因为红豆这声妈妈寂静了下来。 厉成一直把玩杯盏的手顿住了,季君珣笑容淡淡的瞥向红豆,苏玲珑攥紧了桌下的双手近乎痴迷的看着对面的小人儿。 还是季君珣最先打破这份沉默,他见苏玲珑那副模样心里瞬间憋了气,于是言语间懒懒地问厉成:“这是厉先生的孩子?” 厉成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双眸和季君珣似笑非笑的视线撞在一处,两人的目光看似平静,可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这一眼里包含了多少估量。 厉成率先移开自己的眸子,转而去看一旁坐在儿童椅上的红豆,嗯了一声。 尽管厉成似乎并不愿多与季君珣有什么言语间的交流,可季君珣似乎心情不错,他端起面前的高脚杯站了起来,斜睨了一眼苏玲珑,随后冲厉成笑道:“来,我给厉先生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未婚妻,叫苏玲珑,等咱俩婚礼的时候厉先生可一定要捧场哦。” 季君珣一番话故作轻松,可这话完了仍旧只有他一人站了起来,场上的气氛越来越古怪,或者说,越来越剑拔弩张,因为苏玲珑一双眼已经利剑般射向了季君珣,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季君珣相信,他自己应该已经死了很多回了。 厉成知道季君珣该是来者不善,可没想到会如此的来者不善,一上来先给了他一个下马威,不过厉成并未将这些表露出来,他需要等苏玲珑的态度。 当年的事情现在想来迷影重重,在季君珣宣布宋千玦是他未婚妻的时候,厉成承认,他仍旧是挂念宋千玦的,不管宋千玦当初一声不吭的离开,也不管她是否真的和安鸿飞私奔将孩子留下,他想,除却这些东西,他仍旧是挂念她的。 现在,以及将来他会做的一切,都取决于宋千玦接下来的态度,如果她还要这个孩子,如果她当初却有苦衷,如果她仍和他一样,这六年来不曾忘怀,他想,他会重新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要她成为他的新娘。 这一切,都取决于宋千玦接下来做的选择。 这边厉成的心里九曲十八弯,那边的苏玲珑却是怒火燎原,她怎么也没想到季君珣会当着厉成的面如此胡来,搞什么?当她好耍吗?她明明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人也太自我中心了吧? 既然如此,就不怪她不留情面了! 想到这,苏玲珑眉眼一跳,顺势站起身冲厉成示意了一下,笑道:“季先生这人喜欢开玩笑,还请厉总不要放在心上,我与季先生只是生意上有过些往来罢了。” 苏玲珑原以为说完这话自己该轻松些才是,结果下一秒她就见到了厉成唇边那抹微不可查的笑意,要不是她眼神好,压根看不见。 紧接着苏玲珑便后悔了,她后悔自己的话太明显,一副在厉成面前急于想力证清白的模样,这实在不是个明智之举。 就在此时,一旁的红豆见苏玲珑没跟他说话,着急了起来,挣扎着小身子想从儿童椅上出来,结果半天不得法,也没人帮他,于是他转过身又冲苏玲珑叫了一声妈妈。 “妈妈,妈妈抱。” 这下,苏玲珑是真高兴了,她忙不迭放下手里的酒杯便要上前,谁知厉成却冷着张脸比她先一步将红豆抱了过去,随即又以一副陌生人的口吻对她说道:“苏小姐,孩子年纪小不懂事认错了自己的妈,还请苏小姐不要见怪。” 厉成神情认真,语气冷淡,噎得苏玲珑顿时怔住,急急的一个我字便没了下文,颇为气结的瞪着厉成。 呵,还认错自己的妈?要不是你厉成给孩子说了他妈的长相,人家会知道谁是他妈吗?故意整她是吧? 事到如今,苏玲珑已经完可以确定这五岁的红豆就是她当初早产下的那个孩子,她只不过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就被送到厉成身边来了,要不是为了孩子,以为她会颠颠的送上门来吗? 想到这,苏玲珑的眼波几番流转,她冲红豆笑了笑,没理厉成,继续若无其事的逗孩子。 尽管厉成嘴上强硬,可到底瞒不了自己,他是如此的期望能将苏玲珑留下来,向她把当年的事情问个明白,只要她说,他就相信。 对面的季君珣将两人的一举一动悉数落在眼里,暗自在心里叹了句这厉成果然不是省油的灯,想来他该和自己一样早就查清了彼此身边的一切,对于苏玲珑和宋千玦是不是同一个人,想来也早就弄清楚了,眼下还将孩子弄来给自己助阵,如此看来,对这苏玲珑他要势在必得了。 可那又怎样呢? 他季君珣相中的女人,他不会管过去,只问未来,上帝收走了珮茵,又留给他一个苏玲珑,他怎么能辜负上天的美意呢?自然要好好珍惜才是。 既然苏玲珑喜欢跟他斗一斗,他不妨就陪她玩玩。 三人说话间先前点上的佳肴早已上桌,季君珣装模作样的夹了一筷菜肴,瞥了两眼后就放到而来面前的盘子里,再不动筷。 厉成见季君珣故意如此,思虑片刻后,他冲季君珣笑道:“季先生为何不动筷呢?是嫌这南国味道不好么?” 闻言,季君珣似乎来了兴趣,他瞧了眼一旁的苏玲珑,转而又看厉成,状似苦恼,实则显摆的开了口。 486 “厉先生不知道,在m国的时候玲珑每天都会亲手为我做饭,这饭菜虽美味,却不是我熟悉的那个味,再者......”说到这,季君珣忽然微微低了头,如果厉成看得不错的话,那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羞涩。 只见季君珣抿了回唇,脸上竟还泛了一抹红晕,这才继续说道:“再者,今儿早上玲珑太热情,我这唇舌都被她咬了去,眼下正疼着呢。” 季君珣说话的时候语气和平常一样,只神情稍微造作了些,一旁的苏玲珑听了他这话瞬间石化当场。 拜托啊,有没有搞错啊这人?明明是他强吻自己被她咬了好么?她什么时候热情了?要不要脸啊喂!这人在厉成面前是诚心想整死自己是不是? 几句话里语气寥寥,可意图彰显的东西再明了不过,加之苏玲珑一副恨不得吃了季君珣的表情,厉成本就是商场的猎鹰,这点儿东西还逃不过他的双眼,可他虽然明知季君珣可能故意扭曲事实夸张了许多,却仍旧心里不舒服,只要一想到宋千玦可能真的和这男人......厉成胸口那团名叫“醋意横烧”的三昧真火就恨不能将眼前的男人杀个片甲不留。 尽管心里早已翻江倒海,可厉成一贯擅长脸色波澜不惊,当苏玲珑心惊肉跳的侧过眼去看他的时候,厉成仿佛什么都听到似的仍旧专心致志的给红豆剥虾,然后慢悠悠地回了季君珣一句:“哦?我听说苏小姐是这南国红豆的幕后老板,既然季先生吃不惯这味道,我倒建议不如就让苏小姐现在下厨给季先生做两个菜吧,否则这来都来了,岂有空着肚子回去的道理?你说对不对,苏小姐?” 厉成面带微笑,一双眼静静地盯着左边的女人,微微侧着头似乎正在等着她的回答。 苏玲珑笑得比季君珣还要假,得,谁叫她念儿心切呢?为了孩子,她忍!深吸了一口气,苏玲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心平气和的温声说道:“季先生这个人喜欢开玩笑,我与他的确只普通朋友罢了,还请厉总不要误会的好,至于这空不空肚子么,就要看季先生自己在不在意了,季先生若实在吃不惯,不妨我去后厨指点那厨师一二,保准炒出来的菜能让季先生胃口大开,季先生,你觉得呢?” 苏玲珑一番话里急于和季君珣撇清关系的模样让厉成那颗憋屈的心总算舒服了不少,可这话到了后段又变得味道复杂起来。 厉成手里的儿童筷紧了紧,呵,宋千玦,你可真有本事,在一起那么久都没给我做过一次饭,几年不见,看来厨艺大涨呢!让你去你还真敢去!我看你是存心不想要我们父子了吧!故意来气人是不是? 季君珣隐约瞥见厉成的眸色暗了许多,于是他得意的冲苏玲珑点了点头,没有丝毫自觉的开口点了几道清淡的小菜。 盯着苏玲珑退出房间的背影,厉成脸上笑意不减,并未将真实情绪露出分毫,两个男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假客套起来。 半晌后,苏玲珑回来了。 隔着老远厉成就闻到了一股花椒麻椒烩辣椒的味道,当然,季君珣也闻到了。 苏玲珑笑眯眯的将几碟菜放到季君珣面前,冲他说道:“季先生请用餐,你可一定要吃完哦,这都是我特意为你做的,都是提神醒脑的东西,相信季先生吃下去一定满腹感动,痛哭流涕。” 话说到这份上,季君珣要是还不懂面前这一团是什么东西的话那他真就不就是季君珣了,可眼前他最大的情敌,苏玲珑的前夫就坐在他对面,如此重要的时候,他怎么能退缩呢?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他也要闯过去! 在两人心思各异的眼神下,季君珣如同赴死的战士般极其优雅的用完了这一餐,尽管到最后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却仍齁着嗓子夸了苏玲珑一句手艺越来越好,厉成还是那副模样,始终不冷不淡的瞧着他们。 一开始苏玲珑的确是想要故意整蛊季君珣的,这人脸厚说话又口无遮拦,想怎么来怎么来,她气不过炒菜的时候就故意将那大厨的锅里倒了诸多重口味的调料。她本以为季君珣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该是誓死也不会动的,结果她却低估了季君珣赴死的决心。 半个小时后。 三人站在南国饭店的楼下,红豆已经趴在厉成的肩上睡着了,苏玲珑明显还想和厉成说些什么,可厉成冷冷淡淡一句先走了便直接驾车离去,留下苏玲珑落寞的眉眼在霓虹里忽明忽暗。 “人都走了,还看什么看?” 季君珣的嗓子因着那几盘硬塞下去的菜彻底废了,一张嘴喉咙就跟撕裂了似的,刺耳的很。 不知为何,尽管那些菜是季君珣心甘情愿吃下去的,可苏玲珑却仍旧有些心虚,她抬眼偷偷打量着季君珣的脸色。 当然,脸色好不到哪里去,可这事能怪她吗?他要是不胡说八道她能这么对他吗? 季君珣面无表情的上了车。 路上。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花椒的味道,苏玲珑想了想,还是决定问一问身边这位主的情况。 轻咳一声,苏玲珑斜睨了一眼季君珣,嘴里噙着笑若无其事的问道:“你真觉得那几盘菜特别可口啊?你要是喜欢,以后只要你口出狂言了,我一定给你做好吃的。” 原本想着是态度软一软,迂回的认个错什么的,可苏玲珑话一出口就变了味道和意思,没办法,她可能控制不住自己。 闻言,季君珣先是猛地侧过头上下打量了一番苏玲珑,然后一只手悄悄伸到苏玲珑的脖颈后,趁人不注意,一用力就将苏玲珑拽到了自己眼前,两人瞬间鼻息相抵。 季君珣气场开,眼底的不悦带了丝狠戾,他注视着苏玲珑的眼睛,一字一句开口道:“苏玲珑,是不是我太放纵你,就让你以为我不敢动你!” 威胁之意不言而喻,若是换做常人,恐怕早就在季君珣这般眼神下颤抖不止,但苏玲珑不,这几年她经营南国红豆也不是一帆风顺走过来的,刁钻无理,蛮横霸道的客人她见得多了,若她还是从前那个她,这南国红豆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脖颈后的力道大的吓人,苏玲珑挣扎着想往后退,季君珣却是不许,他甚至还想欺身上前将眼前这张小嘴的主人狠狠惩罚一遍。 似乎看出季君珣又想占自己便宜,苏玲珑眉眼倏而紧皱,一双黑瞳锋利非常,她似笑非笑的同季君珣说道:“看来季先生不大长记性啊,您早上受的伤没个一周半周的怕是好不了吧?怎么?难不成季先生这回是准备不要自己的舌头了?” 苏玲珑目光坚硬,丝毫不怕季君珣,两个人额头抵在一起互相僵持不下,就跟水与火似的,半晌后,还是季君珣先妥协了,他松开了苏玲珑的后脖颈,胸口剧烈起伏着将头转向了窗外,再不看苏玲珑。 燕庭南岸。 厉成将熟睡的红豆送到了小床上,然后他坐在那替小家伙捏了捏四肢,医生说这样有助于帮助孩子放松肌肉,能让他更好的睡觉。 红豆比同岁的小孩长得要快些,个子在幼儿园里的一众小萝卜头里算是拔尖的了,然而让厉成最关注的还是红豆这张脸,俗话说儿随母长,这话果然不错,看着红豆厉成就想起了宋千玦。 厉成不知道自己对宋千玦今晚在饭桌上所作出的选择和态度究竟合不合格,他唯一知道的是,当听到季君珣说两人在m国宋千玦常给他做饭的时候,他终究还是嫉妒了。 他嫉妒那个人占了宋千玦的这几年的时光,也恨自己为何明明知道自己依旧爱着宋千玦,却还是心里始终鲠着一根刺,他咽不下去吐不出来,找不到与那些还没解开的误会和解的理由。 宋千玦,你到底,想怎样呢? 回了酒店,尽管苏玲珑不想再搭理季君珣,可毕竟这人的嗓子是因为自己那几盘菜弄坏的,她到底心软,过意不去,只好在下车的时候同前来接驾的季管家提了一句,让他给季君珣找个医生看看。 要是落下了病根,这人往后赖上自己怎么办? 当然,这句话苏玲珑没当着季君珣的面说出来。 回了房间,苏玲珑洗完澡站在阳台上思索着要不要给厉成去个电话。 若说心里没有不痛快那是骗人的,今晚在饭桌上苏玲珑一直都暗中观察着厉成的神色,想要从他脸上找出些丁点的蛛丝马迹出来,可她失败了。 无论是季君珣胡搅蛮缠说的那些话,还是她给季君珣做了菜,厉成从始至终都没什么太大的神情,他只是偶尔不经意的时候瞥了自己几眼,还一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似的。 总之,一顿饭下来就透露出来两个字:路人! 想来,他还是在为当初的事生气吧,气她欺骗他,气她将厉家陷入危险之地。 尽管苏玲珑的手机换了一部又一部,可她却始终记着厉成一直用的那个私人号码,这些年,多少午夜梦回醒来之时,她忍住了多少次不管不顾回去找这人的念头才没将那电话拨出去,只会怔怔的看着一串数字发呆到天明。 眼下,她又在看着这串数字。 许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我很想你,你呢? 你把孩子照顾的很好,辛苦了...... 她有多少话想跟他说啊,却一句都不能开口。 怕等来那人浅浅淡淡一句苏小姐。 打还是不打,这是个难题。 打过去那人会接吗?她要是说什么他会理会她吗? 会不会直接给她挂掉呢? 多少年没这么纠结过了,苏玲珑烦躁的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然后她奇迹般在自己的浴袍里发现了一枚硬币。 硬币? 那不如就让上天来替她做这个决定吧。 花在上就打,字在上就不打。 苏玲珑曾经看过一句话,说的是当一个人拿不定主意用硬币做决定的时候,其实在硬币落下的瞬间她的心里便已经有答案了。 于是,苏玲珑压根没去硬币究竟是正还是反,她只是果断的播出了这六年里无比想要拨出去的号码,她甚至没有想过厉成会不会早就换了手机号。 事实证明,厉成其实是个念旧的人,当然,大概也是个怕麻烦的人,所以当苏玲珑将号码拨出去听到那头响起嘟一声的时候,她心里某个地方颤了颤。 已经深夜,厉成的私人手机鲜少有电话会在这个时候打过来,他瞥了眼屏幕发现是陌生号码,还是个越洋电话。 会是谁呢? 划开屏幕,厉成冲那头的人喂了一声。 苏玲珑久久没有说话,厉成一连问了几遍后仍是没有回应,忽然,他像是知道了什么,声音瞬间沉了下去。 他问道:“是苏小姐么?” 苏玲珑在那头空咽了一口唾沫,有些紧张,仿若此时此刻厉成就站在她面前似的。 “我......” 苏玲珑一个我便没了下文,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想说的很多,可现在这个情形,又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苏小姐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吗?” 厉成完一副与她不熟的口吻,一口一个苏小姐很是故意。 若是换作以前,依着苏玲珑的脾性她自然要跟厉成较量一番,不就是比演戏么?谁不会啊? 可现在不一样了,苏玲珑深知自己当年有错在先,故此在精神层面就先矮了厉成一截,没办法,没办法,谁叫她一心想求和呢? 于是乎,苏玲珑不断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在意厉成的态度,安慰自己厉成只是为了故意气她才这么说的,想到这些,苏玲珑瞬间又来了信心,她稳了稳心神,尽量以平静的口吻同厉成说道:“厉成,你不用装作不认识我,我打这个电话只是想问你一件事。” 苏玲珑话音落下,那头隔了半晌都再没声息,要不是屏幕上显示着还在通话中,她会以为厉成早就挂断了。 其实厉成不是故意不说话的,他只是面对宋千玦的时候又尤其是现在这种状况,他不知道该如何说罢了,时隔六年,宋千玦变了,但也没变,她依旧还是从前那个脾性,什么都憋不住,想要问的话直接就问,不大喜欢拐弯抹角。 然而不好的是,厉成似乎做不到这样。 他无法说服自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厉成,你还在吗?” 终于,苏玲珑憋不住问了一句。 片刻后,厉成嗯了一声,然后他紧接着说道:“你想问我什么。” 闻言,苏玲珑心下一喜,微微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后,终于问出了这两天一直困扰她的心事。 “我想知道,红豆他......为什么会在你身边?” 说实话,苏玲珑的问题虽然在厉成的猜测范围内,但他终究还是不高兴了,他以为...... 在这几年没见到宋千玦之前,厉成从未改变过对她抛夫弃子的印象,然而就是昨天在洗手间里那短短的几分钟,当宋千玦听到红豆的话之后她的反应,厉成终于意识到,他从前似乎错了,宋千玦似乎真的不知道红豆的存在,否则她也不会现在打电话过来。 想了想,厉成决定实话实说。 “五年前的初冬,我下班回家后,红豆被人放在门口。” 寥寥几语,言简意赅。 听了这话的苏玲珑,几秒后滚烫的泪珠从她眼眶里落了下来。 她不想让厉成知道自己在哭,只能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一字一句的开口:“五年前我出了车祸,从医院醒来的时候,他们告诉我说孩子没有了,我不信,可医院的人都这么说,我甚至连他一面都没见过,我以为......” 余下的话苏玲珑没说完,可意思已经十分明了。 尽管早就知道这里面有误会,但当苏玲珑亲口说出来的时候,厉成还是怔了许久,他不是不信她,而是忽然觉得,这几年仿佛像个笑话。 一个天意弄人的笑话。 “所以,你当年离开后,红豆来了我身边,不是你故意抛夫弃子。” 厉成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肯定了些,只苏玲珑听到抛夫弃子四个字时差点被噎住,连自己正在哭这件事都快忘了。 她一着急语调就变了,心里的诸多委屈翻江倒海似的涌出来,微微哽咽着哭诉道:“我...我什么时候抛夫弃子了?你别冤枉人。” 就在此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苏玲珑的注意力,她一边捏着手机一边准备去给人开门。 厉成听到苏玲珑那头的动静,他原本想说些什么的,却又闭上了嘴,直到他在电话里听见季君珣的声音,然后他冷着脸一言不发的挂了电话,等苏玲珑反应过来的时候,屏幕早就黑了下去,等苏玲珑再打过去的时候,那头冰冷的女声却提醒她对方正在通话中。 苏玲珑先前还不知道明明两个人说的好好的,厉成怎么就忽然挂了电话,直到季君珣倚在门口赖着不走还很是大声的跟她嚷嚷了一阵后,苏玲珑终于反应过来,厉成一定是听到季君珣的声音了。 他不会真以为自己和季君珣...... 想到这,苏玲珑越看眼前的季君珣越不顺眼,她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这尊大神,自从两个人住进同一家酒店,这人就跟完变了似的,人设完崩塌,根本就是个地痞流氓么,哪有人单方面宣布结婚这种事的?还老是动不动就想着法的占她便宜。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苏玲珑怒气冲冲的瞪着季君珣,后者却一副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动的模样。 “季君珣!你到底想怎么样?” 季君珣兀自笑得灿烂,好整以暇地将双手环在胸前,居高临下的盯着苏玲珑,两片形状优美的薄唇轻启:“嫁给我。” 有些无力的翻了个白眼,苏玲珑垮下肩来,明明是个吃人不骨头的大佬,却非要在她面前装什么小白兔,搞什么? “季先生,别闹了行么,我现在真的没心思和你开玩笑,你年轻有为,多少女人争着等你宠,所以,就拜托你别再折腾我这个即将走入妇女行列的人了,行么?” 许是苏玲珑看上去真的有些累,季君珣总算善心大发的决定先放她一马。 “好,既然不开玩笑,那我们就正经些。” 苏玲珑警惕的看着季君珣,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那孩子真是你亲生的?” 季君珣问道。 不知道自己紧张什么,苏玲珑空咽了唾沫。 “你...你问这做什么?” “是,还是不是?” “是。” “所以,你对厉成呢?旧情不忘么?” 季君珣直截了当,苏玲珑也没必要遮遮藏藏,她丝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直到现在仍旧对厉成还存有的那些心思。 她不躲不避的碰上季君珣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对,我依然爱他,这几年,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忘记他,我原本以为自己走后他结婚了,可直到不久前我才知道当初是我误会他了,我离开的这几年,他身边连个暧昧的人都没出现过,还独自一人将我们的孩子养大,所以,当我知道这些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不管再回到他身边的那条路多远多难,我都要尽力一试,而且我相信,只要他心里还有我,这条路不会太远,也不会太难。” 苏玲珑说起这些的时候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光芒,惹得季君珣移不开眼,她眼里有自信,心里有爱人,脚下踏着的,是正要走的那条路。 这样的苏玲珑和宋珮茵是如此的相似,季君珣以为,纵使真如苏玲珑所说的那样,他借用她一句话,他也还是要尽力一试。 不知是为了安慰自己,还是为了抓住心里的那点儿希望之火,季君珣仍旧固执的对苏玲珑说道:“你会嫁给我的。” 说完季君珣便要走,可这回苏玲珑却主动将他拦了下来,她一双眼灼灼的盯着他,问:“就因为我这张脸与宋珮茵长得相,是么?” 季君珣原本想说是,可他隐隐又觉得哪里不对,不可否认,这两个女人先前在季君珣眼里是一模一样的,但随着他对苏玲珑的日渐接触渐渐发现,他们不一样,除了那张脸,哪里都不一样。 知道苏玲珑或许是想说服自己,所以季君珣压根没给她这个机会,他只深深看了眼苏玲珑便离开了,临走前将一家s市专门做蔬果原料供应的大厂商的负责人名片留给了她。 季君珣走后,苏玲珑缓缓关上门顺着墙壁慢慢蹲了下去,季君珣临走前的那一眼让她知道,季君珣不是说说而已,他是认真的。 怎么才能制止季君这个疯狂的想法呢? 487 苏玲珑以为,只有找到宋珮茵,解铃换需系铃人,季君珣需要的不是她,是宋珮茵。 可宋珮茵连季君珣都找不到,她又能去哪里找? 苏玲珑对宋珮茵的了解不多,她唯一知道的是,当年季君珣很爱这个女人,只是后来不知怎的,听说那女人在山崖上消失了,当时有人赶到的时候发现,季君珣手里有枪,身上有血,他跪在大雨里紧紧闭着眼睛。 除此之外,苏玲珑对于宋珮茵再无更多的消息,就这些,还是她费了老大的劲才打听来的。 苏玲珑有想过宋珮茵可能死了,但她心里又隐隐觉着,那人或许没死,只是在某个季君珣找不到的地方。 第二天。 许是长久困惑在心头的那根刺软了些,故此苏玲珑昨晚难得睡了个好觉,她是在早上九点半的时候被大洋那端的风春电话扰醒的。 这个时候,m国那边大概晚上七八点,苏玲珑迷迷糊糊间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忍不住纳闷,这个点不是店里最忙的时候么?风春这个大厨怎么有时间给她打电话呢? 正想着,那头的风春一声狮吼传过来。 “苏玲珑!我的大小姐,说好回去就将韩总那边送来的应急单给签了呢?我从凌晨就一直眼巴巴等到现在,结果还没送来,你是不是回去浪了就忘了我还在这给你辛辛苦苦守店呢啊?没你这么不靠谱的。” 风春噼里啪啦说了一连串,苏玲珑总算想起来自己在m国临上飞机前丢下的那摊子事了,她猛地拍了一巴掌自己的额头,她这记性真是越来越差了,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于是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苏玲鸡飞狗跳似的进了卫生间,将手机夹在肩膀上侧着脸跟风春道歉,一边拧开牙膏盖儿准备刷牙。 但风春可不打算就这么轻易的放过苏玲珑,她故作凶巴巴地一通话后语气忽然温柔下来,神秘兮兮的问苏玲珑:“哎,我听说季先生追着你一起回国了你们俩还住一家酒店呢。” 苏玲珑一愣,这话说的,什么叫追着她回国了? “哎哎哎,别瞎说啊,我可事先都不知道他要回来。” 风春啧了一声:“玲珑啊,你说季先生到底哪里不好呢?你就这么对他不上心啊?” 苏玲珑刷着牙听了这话连忙澄清,她吐掉口里的泡沫:“风春,连你也开我玩笑了是吧?我要是对他上心还能拖到现在吗?我跟你说,姐都不是含蓄的主,我要是真喜欢季先生,我早就生扑上去了好么。” 风春重重地叹了口气:“唉,流水有意落花无情啊,真是造化弄人啊。” 听着风春的感叹,苏玲珑忽而伸出颇多感慨。 想当初她和风春刚到m国那会,风春整个人都是安安静静的,极少说话,往往都是跟在她身后,只要需要就去安静做事的人,从来不关注身边的八卦。 等苏玲珑处理完韩总的应急单之后已经是下午两点了,许氏那边派了人来接她去开会,苏玲珑站在车门前想了想,给许总打了个电话。 “许总,我觉得大家都是做生意的,有些事我不说你也该知道,现在南国名下的饭店生意都不错,本来呢,咱们一直合作,你们的原材料也的确不错,但现在的问题是,你们许氏内部出了问题,导致每天该按时送到饭店的材料到不了,你知道因为这我上个月损失了多少吗?在总部吃饭的人那都是各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让我一个小女子如何招惹的很?再这样下去我还做不做生意了?” 苏玲珑语调清冷,语速适宜,那头的许老板满头大汗的支支吾吾了半晌也没说出个子丑乙卯来,只一个劲的道歉,恳请苏玲珑再给他们一周的时间。 闻言,苏玲珑从鼻息里哼出一声来,不客气的开口:“许老板,俗话说再一再二,再三再四,可没有你这再五再六的吧?我是个商人,不是个慈善家,更何况你这话都说了一个月了,我也信了你一个月,然后呢?然后等来了什么?你让我损失过重,所以,对不起许老板,我想,我们之间的合作就到此结束吧,当初续签合同签的是三年,还有一年才到期,这样我,我也不追究你们违约的金了,等你什么时候解决了内部矛盾咱们再考虑继续合作的事,好吧?” 苏玲珑一番话在理又在据,更何况她还大手笔的不追究违约金,这样的好事上哪找?于是许老板当即一口答应下来,信誓旦旦的跟苏玲珑保证一定尽快解决内部矛盾,等再次合作的时候再免费送一个月材料给国内的南国饭店。 等挂上电话,苏玲珑瞥了眼一旁许氏派来的司机,那司机心领神会的冲苏玲珑点了点头,随后一溜烟的消失了。 既然这回回来是专门解决原材料供应问题的,故此苏玲珑也没闲着,虽然她很想找个理由将厉成约出来两个人好好谈谈,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她得先解决了手里的事情才行,否则明天风春要是再开不了灶,苏玲珑觉着,风春可能会站在太平洋边上将菜刀扔到她面前。 季君珣自从昨晚在苏玲珑面前扔下一句“你会嫁给我的”然后直到现在都没骚扰苏玲珑了,虽然苏玲珑对这人不感兴趣,但她还是觉得好奇,你说这人回来究竟是干嘛的呢?难道真是专门陪她回来? 苏玲珑打心眼里不相信她是季君珣回国的理由,可这两天她似乎也没看到季君珣要去做什么事,反倒真有事没事就到她面前晃一晃,说些霸道又自我的话,跟小孩儿似的。 昨晚季君珣临走前给苏玲珑塞了张名片,上面写着一串s市郊区的地址,还有两个电话号码。 苏玲珑先前并不知道这是什么,直到她一通电话打过去,那头的人问她是不是苏小姐,然后说他们那有国最好的原材料,纯天然无污染,而且价格便宜。 电话里那人将自家的东西吹得跟朵花似的,苏玲珑不大相信,但又觉着既然是季君珣让她去的地方,以季君珣的势力,想必也不会差到那里去,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苏玲珑直接打车去了名片上的地址,在付下一笔昂贵的打车费后,苏玲珑孤身一人到了目的地。 自从昨晚挂了宋千玦的电话,厉成直到现在都是吃什么什么没味,他迅速派了陆遇去查了季君珣这回回国的目的,结果只得到一个消息,那就是季君珣似乎真是为了宋千玦特意回来的,当然,陆遇的本事远不止此,几个小时后厉成又得到了第二条消息。 据说,宋千玦和宋亦阳的那同父异母的妹妹宋珮茵长得很是相似,而宋珮茵曾是季君珣的恋人,不过几年前神秘消失了。 厉成耳边忽地响起了昨晚季君珣来找宋千玦的声音,那时候已经凌晨了,听宋千玦的声音虽然诧异却并未有什么别的语气,昨晚他们...... 只要一想到宋千玦和季君珣真的在一起,厉成心间瞬时便堵了团大石头,哽得他情绪焦躁。 从烟盒里摸出支烟来,厉成翘着腿一双眼犀利非常的盯着办公桌上那支从昨晚就再没响起过的私人手机。 宋千玦,如果你真和那男人在一起了,这辈子你都别想看见儿子了! 苏玲珑在一番实地考察后表示对季君珣给她介绍的这合作商颇为满意,两个人一个下午坐在农用代步小车上将偌大的棚区转了一遍,途中那负责人生怕苏玲珑不信这里的蔬果都是纯天然无污染似的,还特意摘了几个番茄只用路边的水冲了一回就生吃下去了。 苏玲珑在生意上一向是个爽快人,再加上这回又有季君珣在里面牵线,故此苏玲珑很是放心大胆的跟基地的负责人签了一年的合同,价钱公道,双方互赢,这是做生意最好的结果。 当然,这生意谈好了难免要吃饭,可苏玲珑眼见着今儿一天都没厉成的消息,心里早就着急了,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她签下合同后便借口还有事必须得赶紧回去,那负责人自然也不敢拦她,只好笑道下回再请。 本来基地的负责人是要派人送苏玲珑回去的,可苏玲珑不知怎的竟拒绝了,说不用送,她得等个人。 等谁呢? 当然是等厉成了。 这是苏玲珑千思万想后下定的决心,她现在心里极度的没有安感,也更不知厉成心中究竟是什么想法,想来明明昨晚将几年前的误会都说开了,这疙瘩既然解了,也该给她个消息了吧,但直到现在,她手机上愣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那人自从昨晚挂了电话就没再联系过了。 他不想见自己,她还想见孩子呢! 那可是她的心肝宝贝儿,她这个当妈的怎么着也有权利去看一看吧? 做完今天的最后一份工作,厉成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快晚上八点了。 刚刚红豆来了电话,跟他说想要见妈妈。 厉成嘴上虽然哄着红豆,这心里却叹了口气。 娃儿想见妈,却不知道那没什么良心的妈想不想见他呢,一整天了连个消息都没有,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想到这,厉成又从烟盒里摸了支烟出来,他刚把打火机扔到桌上,还没来得及吸上一口,只见桌上的私人手机忽地震动起来。 刹那间,厉成愣了愣,心神一动,瞥了眼来电显示。 一串他没有备注的数字,那是宋千玦昨晚打过来的。 苏玲珑站在马路边的路灯下一直静静等着电话那头的人声响起,说不忐忑是骗人的,她怕厉成会像昨晚那样挂断她的电话。 终于,电话响了五声之后,那头的人接了起来。 现在这个情况,想要厉成主动开口那是不可能的,所以苏玲珑十分自然自觉的开口道:“那个......我在郊区,这里没有车,回不来了,你能来接我么。” 这个要求相当的厚脸皮了。 苏玲珑壮着胆子说完后吐了吐舌头,然后凝神聚气的等着厉成的回答。 忽然,苏玲珑心里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那头的厉成慢悠悠地回了她一句:“苏小姐,这么晚了,你我也不过见了一面,孤男寡女的不合适吧。” 纵然知道在几年前的事情上是自己对不起厉成居多,可眼下听到厉成故意气她的话,苏玲珑还是没忍住情绪,差点被气得吐血。 这叫什么话?昨晚说也说了,问也问了,结果还是苏小姐,还跟她装不认识! 那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从不废话的厉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子了? 就不能和她好好说说话吗? 想到这,苏玲珑努力忍住自己的怒意,可怜兮兮的再接再励:“反正不管你来不来,我都在这里等你,这里现在一个人都没有,到处都是山丘,我有点儿冷。” 说完,苏玲珑将自己的地址报给了厉成听,结果话音刚落下,厉成冷硬的嗓音再次开口:“苏小姐不都是要嫁人的人了么?怎么?季先生不在?” 终于,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苏玲珑从来就不是任人拿捏的小绵羊,从前她在厉成面前本就也不是卑躬屈膝的主,既然敬酒不吃,那她也不客气了!势均力敌才是她和厉成之间的关系! 于是乎,苏玲珑不顾身旁路人的眼神站在马路边生气的大声冲电话里一字一句道:“厉成!你明明知道那是季君珣故意说给你听的!我要是、我要是真跟他有婚约,我至于眼巴巴的跟你打电话吗?你要是还觉得当初是我故意抛夫弃子,那我无话可说!” 一语完了,苏玲珑再不多言,迅速挂断了电话。 她在赌,赌厉成一定会来。 当然,她赌对了。 因为一个小时后厉成果真到了这地方。 可惜,苏玲珑身边却多了个人。 那人比厉成先到五分钟,此刻正跟苏玲珑站在路灯下不知在说些什么。 季君珣问苏玲珑为什么不自己开车过来,还不让人送她回去,苏玲珑淡淡地说了句自己想散心。 “你就这么不待见我?连个正眼都不看我是吧?” 季君珣脸色不大好,明显因为苏玲珑的态度生了气,他都多少年没受过这种委屈了,巴巴地接了基地负责人的电话,刚从谈判桌上下来就不顾自己连晚饭都没吃又驱车专门来接这位大小姐,结果人家还不领情。 其实苏玲珑对季君珣并不讨厌,更何况他还帮她找了如此靠谱的供货商,说来她该感谢他才是,但,她现在这副模样对季君珣他都还能说出要娶自己的话,所以,苏玲珑实在不敢想,她要是真态度那啥一点,季君珣指不定还要怎样呢。 思来想去,做个没心没肺的小坏蛋最省心。 这人情她日后一定还回去。 厉成发誓,他要是知道自己来这一趟能看见眼前这情形,他是决不会脑子抽了跑这一趟的。 这女人什么意思? 给他打了电话又给季君珣打? 想看看谁来得快就跟谁是吗? 呵,真是想想都要气炸了! 这样想着,隐在黑暗里的厉成正要重新发动车子回去,可这眼里到底揉不得沙子,他厉成不是可以任谁一而再戏耍的人,他得要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好好说说,这到底算特么怎么回事! 想到这,厉成忽地亮起了车前灯,将不远处正在纠缠的男女惊了惊,然后他一把拉开车门下了车。 从季君珣来到的那一刻苏玲珑就在担心着这一幕的发生,果不其然,两个男人真撞在一起了。 厉成走到两人身边的时候,苏玲珑正在问季君珣怎么来了这里。 季君珣一见厉成就明白过来,苏玲珑这是在等厉成呢,怪不得不肯让人送。 可他偏偏就不让她不如意!让他不好受,她也别想高兴!” 拉住苏玲珑的左手腕,季君珣上前一步冲厉成伸了右手,很是绅士的笑道:“厉总,真巧,你也在这儿呢。” 厉成瞥了眼季君珣悬在空中的手,他本不想与这人纠缠,可同作为男人的角度,他是欣赏季君珣的。 两只宽大的手掌交握在一起,瞬间暗自较起劲来。 厉成还是那副淡淡地神色,瞧着一副无波无澜的模样:“不巧,我来这是接宋千玦的,不知季总是?” 季君珣那双狭长的双眸眯缝了一回,他侧过头看了眼苏玲珑,忽地扯着人家的手腕将人拉入了自己怀里,颇为挑衅的冲厉成扬了扬下巴:“哦?是吗?我觉得还是巧的,我也是来接人的,不过,我接的是苏玲珑小姐,我的未婚妻。” 什么叫一个头两个大?苏玲珑现在是完完体会了,她被季君珣牢牢控在怀里,挣脱不得,末了只能用求救的眼神去看厉成,结果后者却压根没看她,只用同样粗鲁的力道抓住了她另一只手腕,然后将她终于扯出了季君珣的怀里。 但季君珣哪里是轻易放弃的主? 于是乎,悲催的她就这么被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扯住手腕像个傻帽似的杵在中间。 “放手!” “放手!” 两人甚至异口同声,连表情都要同步了。 然后,苏玲珑只听到厉成轻笑了一声,她不解的侧过头去看他,下一秒,只听到厉成看着季君珣说道:“告诉他,你叫什么名字。” 厉成说这说话的时候虽然是看着季君珣的,但苏玲珑知道,厉成这是在对着自己说呢。 苏玲珑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她侧过头去看厉成,厉成却仍旧不看她,只看季君珣。 空咽了口唾沫,苏玲珑又将一颗头转向季君珣,后者不看厉成,却看着她。 虽然两个男人脸上都笑着,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苏玲珑是如何都忽略不掉。 她现在可是被这两尊大神给扯着一左一右呢,万一这两个人走了火,她岂不是那要被殃及的池鱼? 想到这,苏玲珑在心里迅速做出了选择,厉成这是在给她机会呢,她要是傻到连这都听不出来,那她估计自己这辈子都别想再看见红豆了。 于是乎,苏玲珑轻咳了一声,她顺着季君珣拉着自己的手一路向上碰到季君珣的目光,实话实说:“季先生,从今天起,我要改回原来的名字了,我叫宋千玦,不再是苏玲珑,也不是宋珮茵。” 听苏玲珑说完这话,季君珣眼里闪着的那团光终于熄灭了下去,像下了场大雨淋湿了他的心,也浇灭了他的希望。 他何尝不知道眼前人不是宋珮茵呢? 那个女人已经永远的放弃了他,不会再回来了。 但...... 自从认识季君珣,苏玲珑还从未看见过如此神色的季先生,像个丢了心爱的东西的孩子,无助又孤独。 然后,然后苏玲珑便渐渐感觉到,季君珣抓着她手腕的劲道松懈了下去,直到最后完放开。 苏玲珑本以为季君珣终于开窍了,结果她却紧接着听到一句“我知道你不是她,可那又怎样?我需要的是你这张脸,需要你这张脸陪在我身边,今天我可以放你走,但你要知道,如果你执意不肯跟我,我会让你失去一切,一无所有。” 失去一切四个字像一记当头棒让宋千玦瞬间警醒,她猛地回过头紧张兮兮的看着厉成,一双手也不自由自主的握着了厉成的手腕。 面对季君珣的威胁,厉成不曾露出半丝情绪,他仍旧微微笑着,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然后问季君珣:“季先生,请问我可以知道你为什么非要认定这这位宋小姐吗?依我之见,像季先生这么出色的领导者,若是真想再找出个跟宋珮茵相似的人该是不难吧?” 厉成的话模糊不清,但季君珣却听出一两分味道来,他这是在怀疑他的动机。 闻言,季君珣冷哼一声,耍开一条长腿驾着车消失在夜色里。 不知为何,季君珣临走前看宋千玦的那一眼让她颇为心悸,总感觉心里有些毛,好像要出什么事似的。 人走远了,厉成脸上那副温和的模样瞬间退去,原本抓着宋千玦的手也松开了来,然后一言不发紧抿着唇往车的方向走去。 488 被人捏住的手腕瞬间袭上一席凉风,宋千玦见状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可厉成压根就没打算让她上车,宋千玦去拉车门,没拉动,厉成给锁住,然后下一秒宋千玦从后视镜里看到厉成铁青着一张脸将车重新发动起来。 刹那间,宋千玦身的血液就跟逆流似的,如果可以的话,宋千玦以为,她现在已经七窍生烟了。 这男人几年不见,脾性居然比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要厉害了! 呵!真当她宋千玦是吃干饭的么?! 眼看着车轱辘慢慢滚动起来,宋千玦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她向前跑了十多米,然后张开双手站在马路上微扬着下巴拦住了厉成的去路。 驾驶位上的厉成眯了眯眼,猎豹般的视线透过挡风玻璃一寸一寸的凌迟着宋千玦,凌厉的侧面线条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更加迷人,却也愈发危险,就在方才,他已经极力在克制自己了,他怕现在宋千玦如果真他坐同一辆车,他会忍不住想要掐死这女人,再跟她同归于尽,那样,她就永远是属于他的,不会再消失,也不会再给他招惹些难缠的对手,更不会让他多少次午夜梦回间醒来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 他不喜欢那样的感觉,糟糕透了。 宋千玦不怕死的拦在前面,厉成始终盯着她,脚下的动作却没半分犹豫,他一脚将油门踩到底,黑色的卡宴像捕猎的草原猎豹般眨眼间就到了宋千玦面前。 然而,宋千玦不躲也不避,她只是微微侧过头紧紧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一声尖锐的长鸣划破寂静的夜空。 厉成的卡宴在距离宋千玦不足两公分的地方稳稳地停了下来。 紧绷的心弦依旧绷紧,方才那瞬间,宋千玦的心跳都漏了两拍,她屏住呼吸,僵硬着身子却固执的不肯挪动一步,她只知道,她今天要是让厉成走了,恐怕下一次见面就没那么容易了。 宋千玦知道厉成在气什么,她知道的,她只是还没来得及跟他解释。 又爱又恨的人,该怎么面对呢? 饶是强大聪明如厉成,他也不知道了。 他想,宋千玦大概就是那朵长在满是荆棘里的野玫瑰,他既为她着迷,又为她身上的刺感到烦恼。 更何况,眼下想要摘这朵野玫瑰的人还不止他一个。 车前灯照亮了马路的前方,也照亮了宋千玦的脸,厉成一只脚踩在刹车上,一双手死死地摁住了方向盘,原本骨节分明的一双美手此刻却和他额头暴起的青筋一样,到处都透露着极力克制的怒意。 片刻后。 厉成猛地推开车门走到宋千玦面前,低着头看她,眼眶隐隐有些红,他嘶哑着嗓子问宋千玦:“你到底想怎么样!” 被厉成这么一问,宋千玦顿时没了言语,她抬起一张小脸看着厉成,微微瘪了瘪嘴,模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她嗫嚅着上前想要去拉厉成的手,厉成却往后一退,明显有些抗拒她。 “我...这件事我可以解释的,不是我让他来的,我也不知道他回来。” “所以呢?如果知道他回来,你还会给我打电话吗?” 厉成面无表情的继续质问。 一口气硬哽在心头,宋千玦现在想哭的心都有了。 她明明不是那个意思,也没那么想过,厉成却惯会冤枉人,搞什么?明明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再怎么,好歹也是个讲理的,现在怎么还学会无理取闹了呢?还究她字眼儿! 得,装可怜这招看来行不通了,宋千玦索性收了那副受气包的眉眼,她微微拧着眉头,眼神坚定的盯着厉成,再次耐心地解释起来。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他怎么会来这里,我压根就没跟他联系过,我在这里,只是为了等你!” 宋千玦一番话似乎终于起了作用,厉成面部神情总算柔和了些,然也仅仅只一点,紧接着下一秒又问宋千玦:“你等我做什么。” 闻言,宋千玦原本想说等你送我回去,顺便再重温一下往昔经典,说不准两人之间的隔阂就消失了呢? 可到底宋千玦这话没说出口,她想了想,又伸手去拉厉成,这一回,厉成没躲。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她咬着唇看着厉成。 路上。 厉成目不斜视一言不发地开着车,仿若身边没人似的。 宋千玦好几回想说话都被厉成的低气压给憋了回去。 过了半晌,厉成竟主动问道:“你不是有话跟我说吗?说吧,我听着。” 原本宋千玦是准备了一大堆话要问厉成,结果现在被他这么一提,当即大脑一片空白,愣在那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见宋千玦沉默不语,厉成以为她不想说了,但他这个人吧,脾气倔,这不想说他还非得知道不可! 就这样,于是厉成又问了一边宋千玦:“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宋千玦犹豫了片刻,终于从一团乱麻里抽出了一条眼下她最想知道的事情。 “我走以后的这些年,你为什么没有再娶。” 说这话的时候宋千玦是低着头的,语气一点也不疑问,反而是个陈述句。 厉成握着方向盘的手僵了僵,紧接着他像是故意气宋千玦似的,以一种颇为认真的口吻跟宋千玦说道:“你还记得你曾经见过的那位胡小姐吗?今年年初的时候我俩见了一面,算起来我们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红豆一直吵着要妈妈,我觉得,她是个不错的人选,知书达理,温柔贤惠,我也中意她。” 刹那间,宋千玦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不对,是一直支撑她的那些想象崩塌了,她一直以为,以为...... 尽管心里酸得要命,可宋千玦还是不愿就此相信,她强撑着问厉成:“你说的是真的?” 厉成仍旧目不斜视,卡宴在马路上飞驰着往前,他点了点头:“是真的。” 这话厉成的确不是骗宋千玦,更何况他也的确有这样的想法,胡家的女孩儿不错,小时候两个人关系也挺好,只是胡家后来搬去了x市,两个人这才少了联系,当然,厉成看中胡家女儿最重要的一点是人家对红豆好。 红豆两岁那年,胡家来了s市,周意欢请人吃饭,席间胡家女儿就坐在厉成旁边,当时他一个没注意看住红豆,怀里的小东西便伸了去扒拉刚端上来的一碗幼儿粥,还冒着腾腾的热气,小孩儿的手多金贵啊,可胡家女儿的手也同样金贵啊,结果那胡家女儿却在红豆打翻碗碟的时候毫不犹豫的用自己的双手替红豆挡住了大部分的滚烫。 那之后,厉成就对这胡家女儿另眼相待了,这几年来,两人一直保持着联系,偶尔逢年过节总能见上面,那胡家女儿是个弹钢琴的,据说在国际上很有声望,厉成不关注这些,但他知道,这女孩儿大概一直是爱慕他的。 先前几年厉成明着暗着都告诉这胡家姑娘,自己这辈子对婚姻没什么兴趣了,劝她不要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结果那女孩儿愣是听懂了装不懂,依旧我行我素,但却不讨人厌,甚至连红豆都喜欢她。 正因为如此,厉成才会在今年年初的时候生了这个想法,就算他一心不愿再娶,可厉老爷子那关终究过不了,所以,左右都是跟人结婚,倒不如娶了这心善的胡家女儿,还不用操心她耍什么花样,省心省力,多好。 当然了,如果宋千玦没回来,厉成想,他大概等年底就会提这件事了。 厉成语气淡然,一点都不像撒谎的样子,可就是因为这样,宋千玦才更生气了。 感情这男人是盘算着给她儿子找后妈呢!啊啊啊啊啊!真是要被气死了! 如果目光能喷火的话,宋千玦以为,现在他们身处的这片郊区,只怕早就大火燎原了。 放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宋千玦深吸了一回,再重重地叹出口气来,然后她忽而侧过脸盯着厉成,一字一句的问他:“你还恨我吗?” “嗯。” 这回,厉成毫不犹豫的应了。 于是,宋千玦彻底不说话了。 扎心了,还说什么呢?厉成说的都对,那胡小姐跟厉家门当户对,两个人站一块金童玉女似的,哪还有她宋千玦的份?只是可怜了她的小红豆,她不怪别人,只怪自己,怪自己身为一个母亲却连孩子最需要她的时候都没出现过,更别提保护他。 片刻后,宋千玦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她抿了抿唇:“等前面那个路口你就把我放下去吧,我想自己走走。” 闻言,厉成皱了眉,深更半夜的,这郊区里人影都没几个,这女人想下去走走?想什么呢? 于是乎,厉成脚下的油门踩得更彻底了。 剩下的路宋千玦没再说话,只呆呆的看着车窗外不时掠过的夜景,厉成悄悄斜睨了一眼身边的女人,见宋千玦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厉成忽而又没出息的心疼起来,他好像见不得宋千玦这个样子,哪怕是他惹出来的。 将人送回酒店已经是凌晨,宋千玦缓缓解开安带,临走前跟厉成说道:“六年前的事情我很抱歉,可如果我不抓住那唯一的机会,我爸妈的仇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重见天日,作为他们的女儿,这是我唯一能为他们做的,当年走的匆忙,没跟大家好好地说声对不起,我不奢求原谅,只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曾经将我当家人。” 说完,宋千玦拉开车门下了车,厉成自始至终一句话没说,也没留她。,知道看见人消失在酒店大堂,厉成又才嘴角夹着烟疾驰而去,他在反思,反思自己是不是刚才说的太过了,要知道他最终的目的可是见将人弄回来绑在自己身边,而不是将人给吓跑了。 依他对宋千玦的了解,这女人该不会就此罢休的吧。 宋千玦,不好好让你难受难受,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年怎么过来的。 其实厉成骨子里对宋千玦的态度是个挺矛盾的人,当然,只限于在面对宋千玦的时候,比如他刚才还在想要宋千玦好好难受几回,然而会他又开始替她开脱起来,想着她当初在医院醒来的时候被人告知孩子没了的心情,那是她不过刚做母亲,却遭此横祸,想来当初也痛彻心扉了一番吧,哪个做母亲的不疼自己的儿女呢? 燕庭南岸。 厉成回去的时候红豆已经睡着了,巧姨告诉厉成,今天胡家的小姐来过了,说她过两天要在s市举办一场音乐会,送了几张门票过来,让到时候如果有空希望能去捧个场,还又给红豆带了好多玩具和衣服,红豆都要高兴坏了。 这是除了宋千玦之外,巧姨到目前为止最喜欢的小辈,胡家姑娘有涵养,长得也好看,最重要的是,没拿他们当下人对待过,一张脸上永远温和淡然,仿佛没有什么事能让他们失了方寸似的,总之,跟少爷厉成还算挺配。 从巧姨手里接过门票,厉成草草看了眼就放在了茶几上,然后他对巧姨说道:“以后胡小姐要是再过来送东西,别再收了。” 闻言,巧姨点点头,想了想又试探似的问厉成:“少爷,红豆那孩子吵着说妈妈回来了,莫非宋小姐她真的......” 当年宋千玦走的时候是留了离婚协议书的,虽然巧姨不知道厉成到底有没有签字,但她作为厉家的保姆,厉成没发话,她自然也不敢乱称呼,所以,巧姨只能将差点出口的少奶奶换成了宋小姐。 巧姨这话问得十分小心,厉成手里的动作顿了顿,从鼻子里不轻不重地哼出一声嗯,让人听不出他的情绪。 闻言,巧姨脸上浮出一丝显而易见的喜色,但随即她又忧虑起来,她在厉家二十年了,有些事她还是知道内情的,当年宋千玦假冒宋家千金身份嫁到厉家,后又利用厉家权势来对付秦家,给自己的父母报仇,这对于宋千玦来说当然是一件十分励志的事,可对厉家人来说却意味着脸面扫地。 厉老爷子一向最看重厉家脸面,宋千玦如此做无异于太岁头上动土,巧姨本以为就算宋千玦远走高飞了,老爷子也不会放过她,谁知老爷子却只是勒令底下的人再也不准提起宋千玦,竟是没有追究。 现在那丫头时隔六年又回来了,巧姨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宋千玦恍恍惚惚的躺在酒店床上想着厉成跟她说的那些话,说的那个胡小姐,还有一个恨字。 她该怎么做呢?该怎么做才能让一切回到原点,让厉成只属于她一个人,她还有机会吗? 还有红豆那孩子,自己这个妈妈对他来说,恐怕还没有胡小姐熟悉吧。 想到孩子,宋千玦终于记起来她得找个机会好好跟红豆见一面,她这个妈缺席多年,她得好好计划一下才行,只是,她不知道厉成肯不肯将红豆带出来。 第二天。 宋千玦起了个大早,化了个淡妆,反正她昨天已经办妥了工作上的事,接下的时间就都属于她自己啦,既然厉成不肯轻易原谅她,那她就从孩子入手,她就不信厉成能无动于衷,毕竟昨儿晚上厉成在见到季君珣以后的反应也能算得上对她还有些情意吧?否则也不会过来喽,还生了那么大的气。 尽管昨天厉成的实话有些伤到宋千玦,但她是谁?她可是越挫越勇的女人,绝不轻言放弃,更何况事关自己终身幸福,她要是就这么没用丢盔弃甲的跑了,那她儿子可就真变成别人儿子了,所以呢,宋千玦以为,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她得经常在厉成眼边晃悠着才行,得让厉成身上的每个细胞想起来两人曾在一起的每一天,她就不信这人还能真娶了那胡小姐! 早知道当年走的时候就不留离婚协议书了,看他现在还能提结婚! 就在厉成自省昨夜自己的态度是不是太过冷漠时,宋千玦的电话打过来了,一直不安的那颗心忽然就安了。 划开屏幕,厉成淡淡地吐露了一个字,简洁明了。 “说。” “我想见红豆。” 闻言,厉成瞥了眼手腕上的时间:“红豆现在还在幼儿园里,你如果实在想见他,只能等他下午放学再说。” “那他在哪个幼儿园?我想去接他,可以吗?” 宋千玦问完这话就后悔了,厉成让红豆去的幼儿园那铁定是s市最好最高级的教育地方,更何况又是小孩子,只怕她如果真去了说自己是红豆的妈妈,人家保卫科还能将她人贩子都不一定。 果然,厉成轻轻冷笑了一声:“你去接他?你准备怎么跟老师介绍自己?” 原本宋千玦已经知道这行不通了,可厉成却偏偏还要刺她两句,于是有人不干了。 宋千玦学着厉成的口吻冷呵着应他:“呵,怎么介绍?当然是实话实说啦,我,宋千玦,是厉家小太孙的亲生妈妈,你厉成的前妻,这样可以了吧。” “你可以试试。” 说完,厉成只撂下这么一句就挂了电话。 这会时间还早,宋千玦估摸着厉成方才说话的语气该是不会太为难她了,可正在她想着要不要去v·i找厉成叙个旧,顺便在公司里晃一圈,刷刷存在感的时候,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 宋千玦盯着屏幕显示的未知两个字疑惑起来,怎么连数字都不显示?一边想着宋千玦一边接起了电话:“喂?谁啊?” “要想救季君珣就自己一个人来望月街二十六号,我给你打这个电话是不想枉杀人命,如果你不来救季君珣也行,我会在杀了他之后再来找你。” 电话那头的人说话声音又黏又嘶哑,像在潮湿阴暗的地方,听着让人极度的不舒服,如果非要形容,宋千玦觉得,那声音不像是人声,可他却说着人话,尽管如此,宋千玦却是不信,她以为是谁的恶作剧,毕竟以季君珣的身份地位,能动他的人很少了,加之季君珣已经数十年没有在国内出现过,谁会找他麻烦呢? 于是,宋千玦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你说啥?” “记住,从现在起,我只给你两个小时,如果你不肯信,我可以先给你看一眼季先生,你把视讯打开。” 明明外头是艳阳天,可宋千玦却打了个寒噤,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从视讯里果然看到了季君珣,季君珣躺在一张床上,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血色,嘴唇泛着可怕的苍白,就像,就像死了的人。 饶是一向胆大的宋千玦也忍不住害怕起来,像扔烫手山芋似的扔掉了手里的手机,一股寒意袭遍宋千玦身,她忍不住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情况?季君珣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他,他不是大佬吗?保护他的人呢?还是说,这只是个恶作剧? 跌在地上足足有三分钟宋千玦才缓过神来,她手软脚软的从地上爬起身盯着手机上先前视讯时截下来的图片渐渐稳住了心神。 她不能慌,她绝对不能慌。 听对方的意思明显是要她主动过去,否则也不会找了季君珣来威胁他,那人还说如果她去,季君珣就不用死,如果她不去,不仅季君珣非死不可,她还是会被那人找到。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宋千玦先给季君珣的管家打了个电话,结果管家却说季君珣自从昨晚独自一人驾车出去后就再没回来过,眼下手机打不通,人联系不上,他都快急死了。 听闻,宋千玦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口吻安抚管家道:“您先别着急,季先生肯定是自己出去哪里玩了,说不定等会就回来了呢?你只要将季先生所有的事情替他料理好就行了,季先生那么大个人了,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宋千玦说完便匆匆忙忙挂了电话,她还真不敢报警,也不敢让别人知道这事,她总觉得,给她打电话的那人很诡异,透着一股非人间烟火的感觉。 那人只给了她两个小时,宋千玦在网上搜了地图,发现s市还真有一条叫望月街的路,她算了算路程,从酒店开车出发,如果路上不堵只需要一个小时,也就说,她还有时间准备一下。 489 说是准备,宋千玦其实就换了身便于行动的衣服和鞋子,然后她在小腿上绑了一柄短刃。 怎么说季君珣也有恩于她,她不会见死不救的,更何况这些人还是冲她来的。 不知为何,宋千玦想起了六年前秦妍舒对她耍过的那些把戏,但这回这些来势汹汹的人绝不是秦妍舒能比的。 原本宋千玦是任何人都不打算说的,但当她发动季君珣停在酒店地下车库里的越野车时终究没忍住,她再次给厉成打了个电话,可惜这回厉成没接,也不知他是在忙工作没听到还是故意的,总之,宋千玦这通电话没打通。 两旁的路景越发荒凉,宋千玦心里升起一股浓重的不安,虽然她很想将遇到的一切都告诉厉成,可只要一想到厉成与这件事毫无关系,再加上红豆还那么小,宋千玦担忧害怕的那颗心忽而坚硬起来,她不能将一切未知的带有危险性的东西带给她最爱的人,她不想他们涉陷。 末了,思来想去,宋千玦一脚踩下刹车,给厉成和风春各自发了条短信。 “喏,如果我一个月后没出现,也没联系你,记得要给红豆找个善良的妈妈,你帮我转告红豆,我爱他,作为母亲,是我对不起他,还有你,祝你幸福。” “风春,我最好的朋友,谢谢你出现在我生命力,和我一起创办了南国红豆,将它做到今天这步,如果一个月后我没出现也没联系你,往后的日子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在我房间的床边有一个小铁皮箱,箱子里有三张银行卡,密码是你的生日,用这些钱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吧。” 紧接着滴一声,短信发了出去。 二十分钟后,宋千玦到了目的地。 望月街名字挺好,实则却有些破败不堪,街边都是些老旧木头搭起来的两层瓦房,坑坑洼洼的街头只偶尔有三三两两的路人经过,连个摆摊的都没有,萧条又落魄。 宋千玦凭着那些木板上刻着的年月久远的门牌号在十几分钟后终于找到了二十六号。 这是个独立的两层木楼,旁边有一棵不知年纪的槐树,左边有一道铁栅栏锁着的门,从这门里进去后便去个楼梯。 这时候,宋千玦的手机又响了。 还是那个未知的号码。 “喂?” “从那道门里进来,我在二楼的第三间屋子里等你。” 宋千玦依从那人的吩咐打开铁门上了楼梯进了第三间屋子。 站在门口,宋千玦正要推,那门却自己开了。 一个身裹着黑袍的人背对着宋千玦站在屋子里,那人很高,足足比宋千玦高了两个头,宋千玦得仰起头看他,季君珣就躺在里屋的一张小床上,还和视讯里的动作一样。 宋千玦警惕的盯着眼前人:“你是谁?为什么找我?你们把季先生怎么了?” 闻言,背对着宋千玦的黑衣人终于缓缓转过身,然后他冲宋千玦非常礼貌的笑了笑。 就是这个笑让宋千玦的右眼毫无预兆地狠跳了三回。 眼前人的装扮与现代人不大一样,他留了过膝的银白色长发,半边脸戴着面具,瞧着十分诡异。 没理会宋千玦的问话,这人反倒围着他上下打量了一圈,然后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叹了句:“王,我们的希望找到了。” 宋千玦性子急,见不得这人一副装神弄鬼的模样,于是她不客气的上前一步瞪着眼前的人:“你说什么呢?季君珣他到底怎么了?” 见状,那人还是笑,他将中指竖到唇上:“嘘!宋小姐,别这么大声说话,也别这么着急,你放心,季先生没事的,我只是让他忘记了一些他不该记得的事情,只要你答应跟我走并签下这份契约,我就放了他。” “什么契约?” 宋千玦问道。 高个子的黑衣人从身后取了一份牛皮纸模样的东西递到了宋千玦面前,虽说是契约,可上面都是些宋千玦看不懂的文字,她拿着牛皮纸用眼神示意黑衣人。 黑衣人还是笑,他握住宋千玦的手将牛皮纸的方向调换了一下,然后一双颇为性感的唇瓣轻启:“宋小姐,你拿反了。” 宋千玦瘪瘪嘴:“那又怎样?我又不认识这些字,再说了,你给我一份我字都不认识的契约,上面说了什么我都不知道,这让我怎么签字啊?”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管签就是了。” 神情一怔,宋千玦不干了,她强迫自己面上不露出半分害怕,硬着嗓音道:“那可不行,既然是契约,约定双方就必须得拥有知道的权利,现在我什么都不知道,这对我来说不公平。” 宋千玦一番话落下,那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宋小姐跟我说公平?” “有什么不可以吗?” “你很快就知道有什么不可以了。” 说完,那黑衣人透过窗户看了眼外面的阳光,然后脸色骤变,宋千玦惊奇顺着黑衣人的目光看去,发现不知何时遥远天边的太阳竟然要马上就要西落了。 这人为什么那么紧张? 就在此时,宋千玦衣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一惊,从包里掏出来一看,是厉成打来的。 那黑衣人明显也听到了,他瞥了眼宋千玦:“这些东西就不要带了。” 下一秒那手机就掉到了地上。 “啊!” 这时候屋子里忽然传出一声惊叫,而望月街的二十六号古楼变成了一层。 片刻前。 黑衣人拎着宋千玦的脖颈不知朝楼板上画了个什么东西,紧接着宋千玦就被这人拉了进去,然后就是一片漆黑。 宋千玦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一直在往下掉,呼呼的风声刮着她的耳膜,黑暗,仿若永无止境的黑暗在包围着她。 生平第一次遇到这么奇怪的事情,一切都没办法用常理解释,宋千玦不是个纯粹的唯物主义者,她偶尔也看些怪力乱神,所以,眼下的情况然她莫名其妙就想到了些不可能的事情,比如,那黑衣人可能根本不是人,又或者他是人但他不是个人类社会的人。 虽然这样的事情会一时让人很难接受,好在宋千玦的神经还算结实,不至于一口气上不来。 有了心理建设,好歹也算有点底,现在在宋千玦心里已经彻底将黑衣人当成非人哉了,虽说她也的确害怕,可这种事毕竟不是谁都能碰上的,想想居然还有点小激动。 稳了稳心神,宋千玦轻咳一声,发现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后,她扯开嗓子叫起来:“有没有人啊?大个头你在吗?这是哪啊?” 半晌后,没人回应,于是宋千玦又喊道:“有个人吱一声也行啊!我...我有点儿害怕。” 于是乎,宋千玦话音落下后,紧接着她就听到了“吱”一声。 是那黑衣人的声音。 哟呵,小样儿还挺萌。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宋千玦在怀疑第二天的太阳是不是快要出来了的时候,她终于感觉到自己似乎脚踏实地了。 “喂,醒醒。” 有人在叫她。 意识从一片混沌中清醒过来,察觉到有人搂着自己的腰肢宋千玦刷一下睁开了双眼。 是黑衣人,他的背后是一片s市难以见到的湛蓝天空。 “还想挂在我身上多久?” 那人问冲走神的宋千玦问道。 回过神的某人于是立马放手,跳离黑夜人三丈远,她环视了一圈仙境般的四周,颇为疑惑的开口:“这是哪?季君珣呢?” “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肯乖乖签了契约,我就告诉你一切。” 闻言,宋千玦盯着黑衣人势在必得的目光怔了怔。 其实她很讨厌这样的感觉,自己的一切都被握在别人手里,最重要的是你还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乖乖接受,就好像当初宋亦阳将她从小城里带到s市,以孙叔的命作为要挟非要让她挤进一个原本不爱她的人心里去,这不是摆明为难人吗? 当然,眼下的情况也十分明了了,尽管宋千玦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但她毕竟早就落入别人手里,这样的境地还有什么资格谈条件呢?只能乖乖就范,说不定还能少吃点亏。 想到这,宋千玦深吸了一口气:“来吧,签就签,谁怕谁啊!笔墨伺候!” “不用笔。” “那用什么?” “你的血。” “血?” 宋千玦话音落下,黑衣人一把抓起她的手指然后轻轻冲她的指尖吹了口气,紧接着一滴殷红的血从宋千玦指尖的伤口里飞到了半空,轻轻映在了那张契约上...... v·i总裁办公室。 厉成很是疲累的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 从他看到宋千玦发给自己短信的那刻起,他便直觉有什么事要发生,果然,男人的直觉有时候也是很准的。 宋千玦失踪了。 像是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存在过一样,除了她留在每个人生命里的回忆。 厉成派了人动了一切能用的关系尽了力想要弄清楚宋千玦究竟去哪了,结果,一无所获。 在她入住的那家酒店里,监控显示宋千玦开了季君珣的越野车去了望月街,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仿佛那个地方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给吞噬了般。 厉成记得那天他在和几个负责新项目的经理开会,等他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发现办公桌上的私人手机有三个未接电话和一条短信,都来自宋千玦。 她在短信里跟他说,如果她一个月没出现,就给红豆找个好妈妈。 意思再明显不过,她又要走了。 当厉成打电话过去的时候,那头先是响了一阵没接,紧接着便关机了。 当时厉成气得差点将办公桌上的东西扫到地上,他很生气,气宋千玦总是这样,一声不吭的就离开,像六年前那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留下,一走就不知道此生是否还能重逢。 厉成讨厌这样的人!他讨厌这样潇洒的宋千玦!她来去如风,却从不考虑留下来的人是何感受! 他以为,以为这人这次回来是求和的,没曾想,又耍了他一遍! 于是,回过神来的厉成心口堵着一团气从宋千玦下榻的酒店里找到了她最后离去的路线。 依着那辆越野车的信息,厉成最后找到了望月街。 二十六号木屋下的空地前停着那辆越野,而宋千玦的手机就在古槐的根茎里藏着,幸好厉成眼尖,当然,厉成看到手机的同时也看到了那木屋后露出来的一只男人的脚。 是季君珣。 从望月街将季君珣带回来,这人在医院整整躺了三天依旧没醒过来,厉成每天都去看他,原本厉成还期望能通过这人知道些什么,但很明显,他的期望落空了。 医生说季君珣一切生命体征都很正常,至于他为什么醒不过来,谁也弄不清楚。 而就在此时,季君珣的管家终于将四天前季君珣失踪的事,以及第二天宋千玦给打他电话的事告诉了厉成。 然后,然后事情在知情人眼里就变得愈发怪异不可捉摸起来。 厉成大胆猜测了一回,他猜是季君珣先失踪的,然后有人给宋千玦打了电话让她得知了季君珣的消息,于是宋千玦决定独自赴约...... 到底怎么回事呢? 厉成已经用尽了一切办法,然而,还是什么都没查到,望月街一切正常,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在季君珣身上了。 等待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又尤其是没有尽头的等待。 季君珣在病床上一趟就趟了小半个月,而他的面色也从厉成当初看到他时的惨白渐渐变成了正常人。 因为所有的事厉成做得都很保密,故此,并未有多少人知道季先生在医院睡了小半个月,否则这事要是传出去,季君珣在m国的势力怕就要受到冲撞了。 用了所有的手段和渠道去找宋千玦都没找到,这对厉成来说无疑是件十分可怕的事情,要知道,厉家人手里掌握的权势虽不比从前,可若是想要大海里捞一根针,还是有可能捞起来的,然而即使是这样,关于宋千玦的消息还是半点都没有。 当然,厉成这么大的动作厉老爷子不会不知道,对于此事,老爷子没明着反对却也没支持,只让厉成注意分寸,毕竟宋千玦的身份摆在那,万不能再让人抓了把柄。 这天,厉成照旧来看季君珣。 因为没有生命危险,所以管家早就擅自做主将季君珣从医院秘密搬到了西邻马场边的一栋别墅里,这里是季君珣的产业,他住进来自然要方便的多。 让陆遇将车停在马场外,厉成准备带着陆遇从马场走到别墅,结果在半路上接到了季君珣管家的电话。 “喂?厉先生吗?我家季总醒了。” “醒了?” “对,刚刚才醒,但是......”说到这,管家顿了一下。 “怎么了?” 厉成一边问一边加快了脚步,到最后他干脆小跑起来。 “季总好像情况不大好......” 片刻后。 管家站在门口毕恭毕敬的冲厉成微微鞠了鞠躬:“厉先生,你来了。” 厉成气息有些不稳,点了点头。 床边。 厉成先前不懂管家所说的情况不大好什么意思,但现在他懂了。 季君珣虽然睁开了双眼,但他的意识却并未恢复过来,只愣愣地瞧着天花板,厉成叫他他也不应。 这哪算什么醒过来了呢? 不过管家挺会安慰人,他跟厉成说:“还请厉先生不要着急,既然季总已经睁开了眼睛,这说明他的情况的确是在好转,说不定假以时日,他的意识便能恢复过来。” 闻言,厉成再无心留下,带着陆遇告辞。 临走前,陆遇拉着管家,眉头很重:“这件事毕竟怪异,还请管家一定要守住秘密,等季先生有好转了希望管家能第一时间通知我。” “请陆助理放心,季先生对我有恩,这件事决不会泄露出去,等季先生醒过来我会通知你们的。” 一晃又过去一个月。 厉成已经将所有找寻宋千玦的人手都收了回来,不是他死心,而是他隐隐知道,或许如果没有旁的知道整件事的人出现,只怕他这辈子都不会找到宋千玦。 所以,唯一的能做的只有等待。 而有句话叫黄天不负有心人,厉成终于等到了一个人的出现。 那是一个午后,厉成接到了一个显示为未知的电话,那人叫他去望月街二十六号接人。 又是望月街。 那人挂了电话后厉成略思索一番,随即叫上陆遇开了车赶去了望月街。 这里依旧是一片破败之地,厉成隐约听见风声说政府最近准备开发此地,要将所有的旧楼部拆了重建,将来,这里会是城乡结合部。 将车停在那棵古槐树下,陆遇和厉成坐在车上足足等了三个小时那个未知的电话却再没打过来,厉成耐心耗尽,没忍住将电话拨了出去,结果却是个空号,就好像谁和他在恶作剧似的。 若是以往遇见这事,厉成肯定早就甩手走人了,但眼下尽管自己心急如焚,厉成却还是乖乖等在车上,他的预感一向很准,这个地方一定跟宋千玦的失踪有很大关系,那人电话里要他来这里接人,接谁呢? 一直到天边的残阳在远处的山岗抹下最后一道余晖,厉成都没有再等到那个未知号码,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陆遇却看着斜前方轻轻扯了扯他的胳膊。 “厉总,你快看。” 说完,陆遇一脸凝重的指着前面二十六号的那几间废旧店门。 厉成顺着陆遇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有着精美木雕和落满灰尘的木门像是受到某种感应皆开始微微抖动起来,就好像里面关了什么东西醒来了要挣扎着破门而出似的。 就在此时,厉成注意到不知何时这条街居然成了空城,除了他和陆遇连一个活人都看不到,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氛围陡然而生。 厉成从小到大能让他害怕的人和事根本就没有,毕竟久居上位者那点儿异于常人的风度和胆量还是有的,如果非要说怕谁的话,那大概只有一个人能让他怕,而且这种怕是夹杂着诸多感情的,是害怕失去的那一种。 虽然眼前的一切实在诡异,但好在厉成还算镇定,他稳了稳心神,和陆遇对视一眼,双双从两边开了车门下了车,朝那二十六号的旧屋走去。 来之前厉成特意让陆遇查过望月街二十六号,资料里面说这二十六已经好几十年没人居住了,它的最后一位主人是建国前的一位前朝老秀才,后来这秀才死了之后这屋子就留了下来,奇怪的是,现在地皮这么值钱,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人打过这间没有主人的房子的主意,这实在不合常理。 厉成和陆遇越靠越近,那屋子的门也抖动地愈发厉害,两人彼此默契地从腰间将无声枪掏出来对准门锁。 其实这些匪夷所思的事对厉成和陆遇来说还真算不上有多新鲜,毕竟厉家也是世家,从前朝到新国再到现在,厉家什么没经历过?什么西洋镜没见过? 怪力乱神那套虽然在新国成立后被严令禁止,虽以科学发展观走到现在,但有些东西没见过没了解,就并不代表他们不存在,又或者说,人类虽然企图用科学解释一切现象,但,宇宙之大奥秘无穷,整个银河系都不过是宇宙星系里的一粒尘埃,更何况是小小地球小小人类? 对于这样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和人,厉成记得最清楚的是他十四岁那一年偶然听到过一回老爷子和国安处处长谈话,他们的对话围绕着楚家的楚小二展开,总之一句话,楚小二拥有异于常人的天赋,身份特殊,将来在国际情报和国际形势上会发挥重要作用。 当然,这事厉成从未告诉过任何人,虽然他那时候不懂什么所谓国际形势,但他自从回了厉家跟着厉老爷子也算耳濡目染,知道什么叫国家机密,也懂什么叫家国天下。 而陆遇就更不用说了,他是厉老爷子的大儿子十多年前从战场上捡回去的,战争无情,枪炮无眼,陆遇便曾亲眼见过此生最神奇的一件事。 490 那时候他躲在杂草丛生的灌木丛里,他看见有个漂亮的女军医姐姐因为受伤过重倒在了地上,就在他想要出去查看的时候,却一卷寒风刮来迷了他的眼,等他再次睁开时,那地上的女军医已经无影无踪,只留下地上一滩殷红的血。 许是心里早就有了准备,又许是早知道此事不简单,绝不是装神弄鬼四个字能解释的,故此厉成和陆遇很是警惕,厉成伸出手指竖起一,紧接着是二,就在他第三根手指即将竖起的时候,那旧屋的门居然从里面被人打开了,要不是厉成和陆遇后退一步,当场就要摔进去。 两人站在门的两边,互相看着对方一时怔住,卧槽?这里面是个什么情况?那牛鬼蛇神真关这了? 就在厉成胡思乱想准备冲进去的时候,一只白嫩的纤纤玉手忽地搭在了门框上,紧接着一只女人的脚踏了出来。 下一秒,厉成便见到了那张令他连日来寝食难安的脸。 但是!尽管眼前这人与宋千玦长了八分相似,下一秒厉成便反应过来了。 这女人不是宋千玦!而是宋亦阳消失多年同父异母的亲妹妹,是季君珣心心念念的宋珮茵! 宋千玦的长相属于美而不媚,但眼前人不管是眉眼间的风情还是轮廓都比宋千玦妩媚了许多,或者说女人了许多。 宋珮茵披了件玄色的袍子,及腰的长发又浓又密,脑后用一支碧绿的簪子束了两绺长发,着了身飘逸似仙的墨绿裙纱,看上去很有几分古人的味道。 饶是一向见多识广,厉成和陆遇此刻却还是忍不住愣了。 这是?这是几个意思?难不成宋珮茵消失的这段时间里是她穿越了?不会这么神奇狗血吧? 好在宋珮茵虽然和厉成是第一次见面,但她对厉成似乎很是了解,见厉成微微皱起眉,宋珮茵冲他笑了笑:“你就是厉成?” 闻言,恢复理智的厉成没理会宋珮茵,他只是退开一步将手里的无声枪抵在了宋珮茵的眉心。 厉成言语冷淡,神情严肃:“说,到底怎么回事?” 见状,宋珮茵还是笑,她伸出手不慌不忙的别开厉成抵在自己额间的无声枪,轻飘飘的开口:“厉先生如果打死我,恐怕你就永远都别想知道我那好妹妹的下落了。” 厉成将宋珮茵带到了季君珣马场的那栋别墅里。 管家来开门看到宋珮茵的时候这这那那结巴了好半晌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反倒先老泪纵横起来,还是宋珮茵先伸过手去:“吉叔,好久不见。” 于是,管家吉叔的情绪这才收了些,他抹了把眼泪:“姑...姑娘,好久不见了,季先生他,一直很想你。” 宋珮茵点了点头,似笑非笑:“我知道,他还想娶我妹妹来着。” 这下,吉叔的表情可以说很精彩了,他连忙开口道:“这...这是误会,季先生他其实......” “吉叔,你不用说了,先带我去看看他吧。” “好。” 厉成和陆遇跟着宋珮茵上了楼,卧室里,吉叔局促的站在一旁不敢看宋珮茵的眼睛。 好在宋珮茵似乎是早就料到了这样的场景,她看了眼在场的其他三人:“我回来了,他也该醒了,还请吉叔带着两位贵客去客厅稍等片刻。” 等卧室里的人都走干净了,宋珮茵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才终于褪了下去,她缓缓坐在床边握住了季君珣的手。 “你知道吗?我很想你,生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像是尘封多年的灵魂终于被释放,又像是走过千山万水累极的人大睡一场,季君珣醒来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在虚空里飘着。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却做了个梦。 梦里有他寻找多年的宋珮茵,女人一袭墨绿的薄纱衣裙,留了他最爱的长发,那是一个颠覆他世界观的地方,他刚进去的时候掉在了一个山谷里,差点被冲出来的猛虎给吃掉,是宋珮茵手执绿笛从天而降...... 此刻已经是深夜,宋珮茵关了屋里的灯,任温凉的月光从窗口扑散在季君珣身上,她静默地起身站在了一旁。 刚醒过来的季君珣太久没用过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只缓缓侧过头注视着窗外墨蓝夜空上的那轮圆月,半晌后似是终于意识到这屋子里还有别人,季君珣皱了皱眉,终于将目光转向了宋珮茵,因着宋珮茵站在黑暗处,是以季君珣并不能完的看见她,只晓得眼前的人很是熟悉。 躺得久了身子并不舒服,季君珣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去开旁边桌上的台灯,谁知刚起身就被站在角落里走上来的人重新摁了回去。 一股冷香划过季君珣的鼻尖,双眼蓦地瞪大,季君珣借着月光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他一双好看的唇嗫嚅了几回却终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宋珮茵让他重新躺回去后轻声对他说道:“你现在的神魂刚刚归位,不宜大动,这月光浴对你有好处,先躺会吧。” 闻言,季君珣果真乖乖不动了,但他的一双眼却瞬间明亮起来,心里有些慌,甚至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是珮茵吗?” 他问道。 片刻,宋珮茵点点头:“是,君珣,我回来了。” 紧接着便是长久的沉默。 季君珣伸出手去握住了宋珮茵的指尖,然后他用极轻极轻地声音跟宋珮茵说道:“我做梦梦见你了,你在梦里穿的就是这身衣裳,我还梦见,你嫁给了别人,无论我怎么做,你都要嫁给那人,不要我。” 叹了口气,宋珮茵忽然俯下身在季君珣的额间印下了一个吻,随即她垂下眼眸注视着他的眼睛:“君珣,那只是个梦,我已经回来了,你先休息好,等明天我一定将所有你想要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好吗?” 许是身体刚醒来的缘故,季君珣很容易便感觉到累了,等他再次入睡后宋珮茵这才下楼去见厉成。 厉成脸色沉着,面容冷峻,先前在宋珮茵面前失态的人仿佛不是他似的。 宋珮茵主动给厉成斟了茶,笑问道:“厉先生需要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过来吗?” 厉成没说话,只抬起眼皮看了眼宋珮茵。 宋珮茵瘪瘪嘴:“好好好,我知道,我今儿个要是不说,厉先生怕是回去也睡不好的,不过,在我说之前,我希望厉先生能做好心理准备,因为从头到尾我要说的只有一件事。” 闻言,厉成面上不动声色,可这心到底乱了。 宋珮茵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我和千玦其实是对异卵双生子,所以我们俩才会有八分相似,两分不似,当然,我们之间的这层姐妹关系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存在于现在这个维度和时空,也就是你我现在身处的空间,或许厉先生听来有些匪夷所思,但我相信,你应该是很容易就接受这些事的,毕竟国安处几十年前可是厉家人在当权,想必这样的稀奇事厉先生该是听说过的吧?” “继续说。” 果然,厉成知道。 得了厉成的话,宋珮茵这才继续开口:“十年前君珣和我在m国的一个小城里带人解决帮派间的问题,后来那伙人输了不服气,出尔反尔将我们两人逼到了一处断崖上,断崖下是凶海,对面是要我们二人性命的强敌,那时候,我以为我们死定了。” “可是,当枪声响起的那一刻,一切都停止了,我甚至看见一颗即将击中君珣的子弹悬停在了半空里,然后,那个人便出现了,他问了要不要跟他走,要不要和他签订契约,只要我答应他,就能救君珣,我毫不犹豫的用自己的血和那人签订了契约,然后便被他带走了,君珣醒来后他一个人站在断崖边,手里捏着枪,丢失了这一段记忆,他只知道,我莫名其妙就不见了。” “后来,那人将我带到了望月街二十六号,你知道吗?你们所看见的那几间一层的小木屋其实是有二楼的,楼上便是那人做的结界,是能来到我们所处空间的媒介。” 宋珮茵如此一段神奇又魔幻的话语听上去更像是在讲一个故事,而且这个故事的可信度并不高,但厉成和陆遇又都知道,这个故事是真实存在的,宋珮茵口中的另一个世界也是存在的,他们只是一时难以消化这些消息而已。 但很显然,厉成对宋珮茵交代的这些消息并不多感兴趣,他只想知道宋千玦到底怎么回事。 看出厉成心中所想,宋珮茵轻飘飘的吐出来一句:“我妹妹她,不会回来了。” 双手倏而攥紧,厉成刀刃般的视线钉在宋珮茵脸上:“你什么意思?” 宋珮茵丝毫不怵厉成,反问他:“你知道君珣为什么没死吗?” 厉成没出声,仍旧看着宋珮茵等着她接下来的话,但厉成预感这问题的答案不会太好。 “那是因为千玦和新箩大人签订了契约,否则,君珣是不会活着回来的。” 接下来,宋珮茵便将有关另一个世界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厉成,为的,就是让厉成死心,让他知道,她所说的不会回来不是开玩笑。 那个地方叫零域,生活着四个种族的生命,分别是动物,植物,水还有人,而新箩大人则是负责掌管人间风水的国师。 零域的人间从未有多个王朝共存的现象,从古至今帝王的高贵血统都只有一个姓——纳兰。 因着有了这层关系,零域的人间从未有过人与人的战争,就算有人想造反推翻纳兰姓氏的统治,这样的想法也都会最终被扼杀在摇篮里。纳兰一族是当初创下零域四大之命的天神从人间选来统治众人的王,天神为了人间黎民百姓的幸福特意将自己的基因融入了纳兰祖先的骨血。 从此,才情卓越,勇武坚毅,聪明果断是纳兰一族作为人间领袖不可或缺的品质。 人间有王,动植物和水界自然也有王,据说在很久以前,这三族没有谁能修得人形,皆是以原始形态示人,一直服务于人类,直到七百年前,万兽界和水族忽然纷纷修出了个人形,这唯一的两个人形自然就成了万兽界和水族的王,且灵力颇高,两人吸去天地精华后点化了更多的子孙,但兽类大多未曾被教化,混迹于人间的时候常常凶性大发,残害无辜性命。 人间的王一开始还对万兽族和水族抱有希望,希望能通过人间教化改变他们的凶性,可兽类就是兽类,王和国师新箩想尽了办法终究也无法改变兽类的本性,甚至到了最后,兽王与水族的王起了要灭掉人族的心。 兽王与水族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他们认为,凭什么人类要站在食物链的顶端奴役他们?凭什么人类可以随意就将他们端上餐桌?还美名其曰为了生物循环生态平衡! 那是零域第一次发生战争,人间血流成河,人人惶惶不可终日,生怕一个不留神下一秒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兽王甚至乘坐着飞兽来到了国都境内。 战争持续了半年,虽然兵士为了保护家园仍旧在战场上与万兽拼死相搏,但却架不住化了人形的万兽混迹于人群中窃取军事情报,国师新箩不忍眼睁睁看着生灵涂炭,遂切下左手无名指向天神举行了祭祀大典,企图求救于天神,可惜,天神那阵子可能不在其位,总之,求救无果。 就在新箩以为人间大难将至必死无疑的时候,万木之山的须弥山却在此时孕育出了第一位人形的林木女王,女王生来便拥有天地之力,能统领万物,哪怕活了千年的新箩都不是她的对手,好在这位大佬来者心善,据她自己回忆,说是天神将自己力量的三分之一赠与了她,为的,便是维持人间秩序。 于是,万兽和水族就这么被收服了,他们和人类约法三章,互不干扰,人类可以为了生存获取必要的食物,但决不允许恶意虐杀万兽或过度杀戮,而万兽也不可再化成人形混迹人间伤害凡人。 后来,新箩与林木女王成为了朋友,但万物终归有生有死,有始有终,女王为了平衡零域内的四方势力耗尽了最后一丝神力,魂归混沌之前,女王将自己的元灵一分为二,要新箩好生照看,数百之后,这承了她半生神力的元灵必将修出新的人形,成为万木之王,再次和新箩一起维护人间安定。 女王死去之后,新箩为了掩人耳目特意派兵将须弥山保护起来,实则他却将元灵寸步不离的带在了身上,每天趁夜深人静之时再回到须弥山,在须弥山的山顶处最接近月光的地方让元灵吸收天地之气。 就在新箩快要大功告成之际,蠢蠢欲动的万兽王和水族却发现了这个秘密,于是狼狈为奸的两人在新箩疏于防范时袭击了新箩,激战中元灵珠被万兽王一分为二,雪上加霜的是,水族的人趁机捣毁了新箩建在人间的天空之眼,天空之眼被毁,造成时空隧道扭曲,一分为二的元灵珠被丢进了时空波纹里,从此消失不见。 新箩爱慕女王,本就一心期望迎回女王,结果却被万兽王和水族毁灭了自己的希望,于是,大发雷霆失去理智的新箩以命相搏终于将万兽王和水族封印在了无虚崖下,而他自己也受了重伤几乎殒命,在须弥山足足躺了三百年才醒过来。 然而事情并未就此结束,醒来后的新箩灵力骤减,而封印者万兽王和水族的封印已经开始有了裂痕,新箩心知这样下去迟早有天万兽王和水族会破崖而出,于是他决定铤而走险重新打开时空隧道寻回当初林木女王留下的元灵珠。 而后,新箩便通过时光波纹寻着元灵珠留下的气味来到了地球,见到了由元灵珠化成的人——宋珮茵。 那时候宋珮茵和她最爱的男人正处在生死边缘,新箩虽然很想直接将人带回去,但他也深知这样会酿成什么后果,于是他向宋珮茵提出了契约。 契约上的内容无非是有关宋珮茵回到零域后如何辅佐自己等,时限三百年,当然,因为在时光波里占据的位置不同,故此每一个空间的时间也不是相等的,比如,零域的三百年就只等于地球的十年,当然,这三百年与十年耗费的单位时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是一样的。 宋珮茵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淡然,面色始终平静,如果不是自己亲身从望月街二十六号尘封多年的旧屋里接出了宋珮茵,只怕厉成此时早已给宋珮茵鼓起掌来,毕竟故事太魔幻,不捧场都不行。 宋珮茵余下的话没说完,但厉成却早已明白,为什么宋珮茵会叫宋千玦妹妹。 那林木女王的元灵珠从时空隧道里落到地球后化成了两个人形,一个是宋千玦,一个是宋珮茵。 但,厉成尚有一事不明,既然那零域的新箩大人已经将宋珮茵带了回去,又为什么要放她回来?还是谁,宋珮茵为了能回来...... 想到这,厉成看宋珮茵的眼神带了丝阴狠。 宋珮茵自然也察觉到厉成的目光了,但她却毫不在意,只冲厉成无奈的摊手:“我不想这样的啊,可是我太想君珣了,所以才出此下策,希望你能谅解我。” 闻言,厉成果真将视线从宋珮茵身上挪开了去,冷声问她:“我只想知道,宋千玦会多久才会回来!” 宋珮茵叹了口气:“你这人怎么说不听呢?千玦是不会回来的,新箩大人会洗去她在地球的记忆,重新让她成为零域须弥山的主人,你就死心吧,你和她是不可能的了,况且,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和千玦都不是地球人,就算留下来,也不会跟你们白头偕老,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届时,是福是祸都不知道,所以,不如就这么算了吧,反正我知道厉先生你不是打算年底的时候要娶胡家小姐吗?” 此话一出,厉成惊了惊,这想法他只玩笑似的跟宋千玦说过,宋珮茵怎么会知道? 见厉成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宋珮茵了然一笑:“厉先生不会以为我这个灵珠化身在零域那边对于你们的事一无所知吧?” 厉成是在天快亮的时候离开季家的。 路上。 厉成仰头靠在车枕上闭眼休憩,可这心却始终静不下来,或者说,他一闭眼就会想起宋千玦那张脸。 早知道这样,他哪里还会赌什么气?早在六年前宋千玦完离家出走的时候他就出去找人问个清楚了,如此一来两人之间也不会白白空了整整六年的光阴,也更不会在重逢的时候对她有意刁难。 早知道这样,他只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人留下来,留在他身边,哪里也不去,不去流浪,不去无家可归,只来他怀里,让他守护她。 “新箩大人会洗去她在地球的一切记忆,她会忘了你,重新成为零域须弥山的主人。” 宋珮茵的话还犹在耳,只要一想到那个总是让他牵挂惦念的女人会彻底忘了自己,从此两人再不相见,厉成左心口便忍不住一阵阵抽疼起来。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般爱宋千玦的呢?其实厉成也不清楚,许是在南国重逢的那一次?或许是红豆每日在他眼下长大,无论脾性还是面相都跟宋千玦带了八分相似?又或是,宋千玦离开的那几年,每每到了初雪的日子,厉成都会去当初他们走过的那条路一个人站在路灯下欣赏一会雪花落下的世界,再或是,厉成其实从来不是个对生活有太多耐心的人,但他却在宋千玦捡回大圣时将大圣细心照顾到如今。 爱吗? 当然爱了。 能接受她忘记自己吗? 当然不能。 车里很安静,厉成从季君珣的别墅出来后这一路上都一言不发,厉成不说话,陆遇本想开解一下厉成,却到底找不到合适的言辞。 陆遇当初带回厉家后便一直跟着厉成至今,作为发小兼助理,陆遇无疑是了解厉成的,可正因为了解,就更不知该如何劝解厉成了,他知道,厉成是深爱宋千玦的,要是让厉成从此忘记宋千玦那是不可能的。 要忘早就忘了,又何必等六年呢?又何必因为胡家小姐不过有两分像宋千玦便对人家态度友善呢? 491 跟了厉成这许久,陆遇认识的厉成从来都风度翩翩运筹帷幄,可一旦有些事扯上了宋千玦,厉成就淡定不了了。 比如现在。 虽然厉成现在一派安静,只闭着眼休憩,但陆遇敢打赌,厉成一定在想什么主意,他不是个会轻易认输的人,宋千玦是他的女人,他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让人抢了他的夫人去呢? 燕庭南岸。 厉成到家的时候周意欢刚来不久,正抱着红豆给他喂早餐,厉成看上去明显有些累,巧姨从厨房端出厉成的那份早餐,从他手里接过外套,问要不要去把浴缸的水放满,厉成点了点头。 坐到餐桌边,厉成对于周意欢的做法不大满意,开口道:“妈,红豆都多大了,你还喂他吃饭。” 周意欢听了一笑了之:“怕什么呀?你小时候八九岁还不好好吃饭要我喂呢,再说了,我不也只偶尔这么喂一回么?” 这种事扯下去毫无意义,厉成不是在周意欢那占不到上风,而是厉成不想那么做,周意欢毕竟是他母亲,为这点儿小事伤和气不值得。 饭吃到一半,周意欢忽地想起来一件事,她转过头看向厉成:“你昨晚去哪儿了?” 厉成一怔:“处理些工作上的事。” 厉成从小就是让人省心的孩子,周意欢自然是信他的,微微叹了口气,周意欢说道:“这工作上的事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早就可以不用那么拼命了,还是身体要紧,以后别再这么熬夜了,厉成,不是妈说你,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娶了吧?我听说那女人又玩失踪了,你扪心自问,你觉得她像你爱她那样爱你吗?六年了,性子还是一点没变,说走就走,一声招呼都不打,她将厉家人当什么呢!这种女人你真敢要吗?” 周意欢在燕庭南岸发了一顿牢骚后便送红豆去上学了,厉成泡在浴缸里闭目养神了许久,如果不是巧姨来敲门准备打扫,厉成说不准就睡过去了。 一宿没合眼,厉成本无睡意,可这浴缸大概是个好东西,他从里面出来后也没多想擦干水就躺在了床上,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多,醒来的时候外面的阳光正刺眼。 许是一直担心宋千玦的事,这一觉厉成睡得并不踏实,甚至宋珮茵昨晚那些话在厉成的梦里都一一应验了,他梦见宋千玦一头短发已经长成了及腰长发,穿了和宋珮茵一模一样的墨绿色衣裙,他喊她宋千玦,可那女人压根就没理会他,分明是已经将他忘了。 浓重的失落感让厉成在梦里的时候心也是疼的,他想追上去,可下一秒宋千玦就不见了踪影。 有风从窗户里吹进来,厉成抬眼去看外面的天空,几朵棉花似的云朵慢悠悠地挂在纯净的蓝色里,一切都如此美好,像个美妙的童话。 就在此时,几缕旋律悠扬的小提琴声从不远处渐渐响起在燕庭南岸。 因着这地方住着的人不是显贵就是富豪,故此一般没人敢这么大胆的在燕庭南岸弄出声音来。 小提琴如泣如诉在阳光温暖的午后听来竟有些伤感,厉成其实一向对音乐这东西不大感兴趣,但眼下这小提琴的旋律和音喉分明引起了厉成的兴趣,他缓缓下床走向了阳台,发现不远处的另一栋别墅里似乎是新般了住户进来,他看到一个年轻女孩儿穿了身白色的衣裙,一双灵巧的手正在小提琴上下翻飞。 一曲完了,那女孩儿也不知是失恋还是怎么了,竟抹起了眼泪,随后又边哭边拉起了小提琴。 这是厉成为数不多的熟悉地旋律——周迅的飘摇。 而厉成之所以知道这首歌,是因为他上高三那一年,学校有个女生很喜欢他,但那时候的厉成压根就无心恋爱,男孩子玩心重,他也一样,对爱情这方面在遇到秦妍舒以前他是一窍不通的,他只记得那女生在一个晚会上当着校师生的面用小提琴给他演奏了一曲,那歌厉成没听过,只晓得听上去有些悲伤,后来还是班上的女同学告诉他说,那是周迅的飘摇。 风停了云知道 爱走了心自然明了 他来时躲不掉 他走得静悄悄 你不在我预料 扰乱我平静的步调 怕爱了找苦恼 怕不爱睡不着 ...... 那女孩儿后来怎样了厉成不知道,但他下来却认真搜索了这首歌的歌词,甚至时至今日他依然记得,他想,这歌写得真好,怪不得有那么多人喜欢用音乐表达自己。 多像他当初面对宋千玦的心情啊,他不想爱她,却又不由自主的沉沦。 厉成还陷在往事里,那头的小提琴声却忽地戛然而止,厉成一惊抬眼去看,原来是琴弦断了。 季君珣再次醒来已经是一天以后的事情,宋珮茵守在他床边就那么眼巴巴地盯着这人,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生怕下一秒就要跟这人分离似的。 吉叔跟了季君珣这么久,深知季君珣的心结所在,对于宋珮茵的归来他比谁都高兴,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对于季君珣来说才是他心上的宝贝。 前些日子宋珮茵还没出现的时候,季君珣就曾和吉叔提到过想要娶宋千玦为妻,而宋千玦的身份却是个麻烦,季君珣对吉叔颇为尊重,他问他对这件事的意见。 宋千玦和宋珮茵八分相似,这是铁铮铮的事实,而性子两个人却是天差地别,宋千玦性子直爽火辣,心肠不坏,说话快言快语,而宋珮茵更多的时候却性子恬淡,温柔善良,不管多大多小的事到了她那仿佛都一样,这两个人都很有趣,但不得不说的是,宋珮茵的温柔善良只倾付于季君珣,除了这人,宋珮茵对人对事是狠辣的,不留情面,甚至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季君珣独身一人在m国打拼至今,好不容易挣下如今这份威名和产业,于公于私吉叔其实都更倾向于宋珮茵,厉成毕竟不是常人,只有手段狠辣的宋珮茵才能站在这样的男人身边,当然,宋珮茵于十年前无声消失也是吉叔料想不到的。 那时候宋珮茵和季君珣感情正浓,怎么都不该不告而别,后来季君珣因为宋珮茵的消失消沉了好一阵,吉叔为了让季君珣振作起来,只得想尽办法到世界各地去寻找与宋珮茵有几分相似的女人。 然而让吉叔没想到的是,就在季君珣已经将自己和宋珮茵的往事尘封之际,他们遇到了因为 寻求帮助而找上门的宋千玦。 那是吉叔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上真的会有如此相像的人,甚至连笑容可以复制,如果不是那显而易见的迥异性情,吉叔当真会以为是宋珮茵回来了。 后来,吉叔知道了季君珣想要娶宋千玦的心意,他没说支持,也没说反对,但总觉得,这样不大好,更何况千玦那孩子是有爱人的,但吉叔的意见毕竟无法决定季君珣的想法,当知道季君珣为了把宋千玦从厉成那抢过来而做好一切准备要和厉成在商场上决出个胜负的时候,吉叔愁的几天都没吃下饭,但,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季君珣准备动手的前一天,他失踪了。 季君珣许是不大敢相信宋珮茵真回来了,他定定地瞧了她许久,终于回过神来,他还以为他不过是又做了场梦。 将人圈在怀里,季君珣唤了宋珮茵的名字一次又一次,听到心爱之人的回应,季君珣渐渐红了眼眶,怕宋珮茵发现,他像个小孩似的将头埋在了宋珮茵的脖颈里。 这人回来了,该问的事自然也不能少,十年前的宋珮茵就对季君珣没有半句谎话真诚相待,现在归来的宋珮茵仍旧和十年前一样,她想也没想就跟季君珣坦白了一切,包括异世界零域,包括她为什么消失,也包括宋千玦究竟去了哪里。 在宋珮茵的想象里,从此以后她会和季君珣在这个世界过上美满幸福的生活,再也没有人谁能分开她们,零域那个地方已经和她没关系了,她找到了能代替自己活在那里的宋千玦,所以她才有机会回来。 可季君珣是何许人?他很快便从宋珮茵的话语里意识到了不对劲,为了确定自己的想法,季君珣试探着开口:“你的意思是从今往后宋千玦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对啊,临走前我可是和新箩大人说好的,新箩大人是不会放她回来的,但是你放心好了,新箩大人会洗去千玦的记忆,她不会因为你们而难过的,她只会记得,她生来就是零域须弥山的主人,她得对零域的生灵负责。” 闻言,季君珣沉默了。 厉成是在回去的五天之后重新找上宋珮茵的,那时候宋珮茵正准备和季君珣回m国去。 对于宋珮茵所说的那个世界以及永远都将不会回来的宋千玦,厉成如果说自己没有死心过那是骗人的,他甚至在想,宋千玦会忘了他,此后他们再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的生老病死她然不知,她的喜怒哀乐他也无法感同身受,这大概就是所谓一个缘字走到尽头的模样。 他是个商人,他比谁都明白回报与投入之间的关系,他对宋千玦已经投入了自己一生的爱情,宋千玦回报给他一个孩子,若是仔细算来,他们是互不亏欠的。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也算是好聚好散。 但,许又是厉成从未真正心死,他将选择权交到了红豆手里。 在红豆又一次问厉成妈妈去哪了为什么不来看他的时候,厉成放下了手里的工作,他蹲下身平视着红豆的眼睛说道:“红豆,妈妈有自己的事要做,有自己的责任需要承担,以后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别再提起妈妈了,好吗?” 已经读幼儿园大班的红豆显然已经开始能听懂厉成的话,甚至懂了些浅显的词语,比如责任和承担,这是他从上幼儿园开始厉成就常常和他说起的词语,有些话听着听着就懂了,再加上厉成一直言传身教,随着年纪的增长,红豆的行事作风间独属于厉家人那份天生优渥的气度已经开始暂露头角。 当然,这并不证明红豆长了颗超学龄心里智商的心,提起那个生下自己的漂亮女人,红豆作为一个不足六岁的孩子仍旧会哭,他甚至在听到厉成说宋千玦以后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毫无预兆的哇一声就哭嚎起来。 怎么能这样呢?妈妈怎么能这样对他呢?他等了她那么久,不过才见了两三面这就又见不着人了,他还有好多的话要和妈妈说,他还准备了好多礼物想着要送给妈妈,怎么能就此不见呢? 厉成显然没想到已经许久未曾流泪的红豆会忽然大哭起来,他一双原本硬挺锐利的眉眼最近因着宋千玦已经隐隐泛了些忧郁之态,眼下红豆一哭,他的一副眉微微拧了起来。 瞧着红豆硕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下来,厉成的眉眼又倏而一展,他大手一伸将红豆揽入了怀里,强颜欢笑道:“好了红豆,别哭了,不是还有爸爸在吗?以后,爸爸陪着你,好不好?” 红豆一向对厉成都是又爱又怕,在厉成面前,红豆鲜少不听话,更不会在言语上有什么顶撞,可这回不一样了,红豆固执的不肯说好,他反而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边哭着一边跟厉成说:“爸爸...爸爸我觉得这样不好......我还是想要妈妈...我等了妈妈那么久...我很想她......爸爸...妈妈到底去哪里了...妈妈不是你的妻子吗......现在她...她不回来了....爸爸应该去带着红豆找她才对......呜呜呜...爸爸...我想要妈妈......” 那一天,红豆哭得很伤心,厉成一直想要安抚他,却又在孩子那样的言语下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后来,看着红豆睡过去的模样,厉成做了个决定。 红豆说的不错,从开始到现在,宋千玦都是他的合法妻子,他根本没签过那一纸离婚协议书,所以,他和宋千玦依旧是夫妻,自己一个大男人,明知道妻子不是心甘情愿被掳走的,却在别人几句话后就放弃了要去找妻子的念头,这不是懦夫是什么?他一直教红豆要勇于承担自己的责任,可他对自己的妻子都没做到这一点。 不管结果如何,总算要试一试,怎么能明知道一切却什么都不做呢?这不是他厉成! 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厉成这些天一直沉郁的心总算轻松了些,于是他给季君珣去了个电话,得知季君珣和宋珮茵仍在国内,厉成立马带着陆遇奔了过去。 “什么?你要去找她?!” 马场的别墅里,宋珮茵瞪大了一双眼,用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厉成。 厉成点了点头:“对,我要去找她,我儿子不能没有妈,我也不能没有老婆。” 闻言,宋珮茵从鼻子里轻哼一声,呵呵了两句,跟看白痴似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厉成:“厉先生,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这么傻。” 厉成不怒也不恼,他淡淡一笑:“过奖,我希望宋小姐能告诉我,怎么能去到你口中的那个世界?” 片刻,放下手里的咖啡,宋珮茵瘪瘪嘴,松了耸肩:“没办法的,你去不到的。” 宋珮茵语气笃定,厉成神色坚硬,两个人谁也不让,半晌,宋珮茵终于忍不住了,她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一步步靠近了厉成,眼里带了丝嘲讽和锐利。 片刻后,盯着厉成的眼,宋珮茵一字一句道:“厉先生!请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以为你在这个时空有了不俗的家世所以走到哪里都会是王吗!我劝你做人谦逊些,那个地方像你这样的凡人,是活不过三天的!” 宋珮茵自诩现在的自己已经很仁慈了,她可是看在宋千玦的面子上才好心给厉成说这些的,换做不相干的人,她可是理都不会理。 然而,某些时候总是事与愿违,比如现在,厉成在听了宋珮茵一番话后非但没有舍了要去赴死的心,反而又问了一遍方才的问题:“谢宋小姐好意提醒,但我心意已决,宋小姐只管告诉我,如何才能去那里?” 厉成这番话宋珮茵听前半句还算满意,没想到后半句还是要执意。 “喂!你这个人!你怎么......我都跟你说了以你的身份是没有办法越过那层结界的!你怎么就不听呢?以为我骗你是吧?” “不!我知道你没有骗我,但,你不是在这吗?你既然能回来,肯定也能再进去吧?” 宋珮茵一噎,不自然地别开了自己和厉成对视的目光。 “我...我进不了!那层结界是新箩大人布下的,只有他才能打开,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没有办法。” 如果不是眼神和说话的声音,眼前的宋珮茵看上去和宋千玦是那么的相似,厉成垂在双侧的手握紧松开,松开又握紧,终于,他胸腔里那团烧得他心慌的火熄灭了,他只是在宋珮茵说完话后上前一步,微微俯视着宋珮茵用十分平静的语气开了口。 “宋小姐,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我问你,如果现在被掳走的人是季先生,你会怎么做?我不想多费唇舌,宋小姐最好也坦白相告,这样,我才不会追究宋小姐为了自己的幸福而加害我老婆的事。季先生再有能耐,但只要我厉成现在一声令下,宋小姐,你费了这么大的劲好不容易才回来,我猜,你大概不想季先生就这么离开你吧?” 宋珮茵冷笑一声:“你威胁我?” “不,是忠告。” “谢谢,我想,我不需要。” “既然宋小姐执意不肯,那我就告辞了。” 厉成走后,出门处理公事的季君珣正好回来,两个人一前一后。 进了大厅,见宋珮茵一个人出神的看着窗外,季君珣轻悄悄地抱了上去,吓了宋珮茵一跳。 这几天两个人不管做什么都在一起,今天还是两个人重逢后第一次分开,熟悉地气味扑进鼻息间,宋珮茵忽然安静下来紧紧抱住了季君珣,问道:“你和厉成谁厉害?” 这话问得季君珣一愣,但厉不厉害这种事,随便哪个男人都不会轻易妥协的,对方和自己,当然是自己更厉害了,无论哪方面。 得了答案,宋珮茵放了心,再次将小脑袋埋进了季君珣的肩窝里,深吸了一口气:“喔,那就好。” “厉成来过了?” “嗯。” “他跟你说什么?” “他说他要去找千玦,你说他这不没事找事吗?那个世界是他能去的吗?去得了吗他?” 虽然有些话说出来可能感觉不大对,但季君珣想了想,他还是要说,或许是十年前的周遭环境让他和宋珮茵注定无法心慈手软,可宋珮茵消失的这十年来,又或者说,在季君珣遇到宋千玦后的日子里,那些他人性里曾经被抹杀被泯灭的某些东西开始复苏了。 季君珣也说不上自己对宋千玦究竟是什么心,他更不知道这件事倘若换个人他还会不会有现在的想法,他唯一知道的是,他觉得自己似乎对不起这个女人。 想到这,季君珣垂眸瞧了眼依旧靠在自己肩上的宋珮茵,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后,缓缓开口:“珮茵,你是因为我才回来的,对么?” 宋珮茵丝毫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她点了点头:“对啊,我在那边可是每分每秒都想着你的,只要一想到我走了,我们君珣就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个世界,多难受啊,所以啊,我当然是为了你才回来的。” 谁说只有女人才喜欢甜言蜜语?很多时候,男人照样喜欢,比如现在的季君珣,当然了,他不是那种会迷失在糖衣泡汤里的人,轻轻吻了吻宋珮茵,季君珣接着问道:“珮茵,那你觉得,如果宋千玦那天没有依照新箩大人的意思前去望月街救我,你回来后还能见到我吗?” 果然,女人的直觉是准的,其实在季君珣说出第一句话之前,宋珮茵就猜到了此人大概来者不善。 没想到,还真被她猜着了。 季君珣话音落下的瞬间,连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约莫片刻后,宋珮茵忽然笑了起来。 这个笑容季君珣再熟悉不过了,十年前宋珮茵只要大发雷霆之前就会出现这个笑容,至于十年后么,额...... 492 “季君珣你什么意思?!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宋珮茵忽地从季君珣怀里挣脱开来,光脚站在沙发上往后退了几步,隔着一米远的距离怒视着眼前的男人。 在女朋友的怒火面前,就算是曾在m国轰动黑白两道的季先生也忍不住胆颤起来,他甚至连说话都结巴起来。 “我...你...你别误会,我就是......就是想...” “想?想怎样?我告诉你季君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干了什么!本小姐不说那是不跟你计较!你现在居然还拐弯抹角的来批斗了我是吧?要是我不回来,你还想强抢了千玦当老婆是吧?季君珣!几年不见你胆子很大嘛!”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你结巴什么?嫌我恶毒了是吧?嫌我心肠坏是吧?早知道这样,我特么还回来干什么!我这不是给自己也给你找不痛快吗?说,你是不是真喜欢上宋千玦了?” “我没有!” “没有你心虚什么?没有你在这话里话有话的干什么呢?好玩啊?” ...... 别墅里的争吵声大大小小的传出来,吉叔站在紧闭的大门前几次三番想去举起手敲门,最终还是放弃了,他摸了摸鼻子,想起他刚跟在季先生身边的时候,那时季君珣已经和宋珮茵在一起了。 对于宋珮茵吉叔一直都有所耳闻,传说她和季君珣在黑斗中硬是在各方势力里杀出了一条生路,吉叔第一次见宋珮茵的时候却完无法将眼前的美人和那个心狠手辣身手了得的大佬的女人联系在一起,一直到偶有一次,吉叔有急事要和季君珣汇报,半夜三更去了季君珣的家里。 那时候和现在的情形几乎一模一样,吉叔尴尬的站在门外听着他家的大佬在宋珮茵咄咄逼人的问话下毫无招架能力,只能结结巴巴的辩解。 此情此景过了十来年再次重现,于吉叔来说,他是真心为季君珣高兴的,不管如何吵吵闹闹,爱的人还是彼此就很好。 晚上。 由于我们的季先生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于是,沙发这个地方就华丽丽地成了季先生的床,把宋珮茵惹生气的后果是很严重的,季君珣知道,这女人现在没一声不吭的厉家出走已经很给他面子了,要是依着她以往的性子,季君珣今天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当然,其实宋珮茵也不都是这种性子,更多的时候她还是很贴心温柔的,而前提便是季君珣没做出什么让她生气的事情。 半夜,季君珣躺在沙发上怎么都睡不着,自从宋珮茵和他说了零域的事情后,他始终都在惦念着宋千玦,倒不是说他真的喜欢上这女人,而是,心有愧疚。 不管怎么说宋千玦当时在接到电话后都选择了去救他,而不是什么都不做...... 与此同时的卧室里,一个人占据了季君珣大床的宋珮茵同样翻来覆去睡不着,当然,她更多的是难过和伤心,不为别的,就为今天季君珣的话。 他明明,明明就是惦念宋千玦却还死不承认!他明明就嫌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是,可是十年前的她不就是这个样子吗?那时候他还夸她来着,要不是她不择手段心狠手辣,她在零域的那几百年恐怕早就被人弄死了吧?哪里还能谈什么平安回来? 不管怎样的女人,只要在爱情里,就一定会成或多或少的产生些患得患失的感觉,或者说,是管不住自己那颗胡思乱想的心,比如现在的宋珮茵,已经从一开始联想到了季君珣会不会下一步就跟她正式提出分手,而她要怎么办之类的等等。 第二天,宋珮茵顶着一双一双硕大的黑眼圈无精打采的坐在餐桌前,季君珣洗完澡出来见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连忙问她怎么了,宋珮茵看也不看也人,只淡淡地说了句没怎么,但手里的刀叉却在盘子里划出了极其刺耳的一声。 季君珣手抖了抖,从胸口处沉沉地叹了口气,终于面露微怒:“珮茵,你......” 然而,季君珣这句话终究还是没说完,因为宋珮茵忽然嘴一瘪眼角一酸,将他余下的话都逼了回去。 宋珮茵呜咽的声音不大,但却很抓人心,像是委屈之际的孩童,一双美目氤氲着温热的水气,她抽泣着轻声跟季君珣说道:“我是不是真的太坏了?我是不是不该回来...我活了这么久,除了对你,我从来都是蛇蝎心肠不择手段的,哪怕......哪怕我明知道千玦肯定不会想要待在零域,可我还是将她弄进去了...我知道,我这叫损人利己,如果你因此而讨厌我,我无话可说,走就是了。” 这是自两人相识以来季君珣第一回见到这样的宋珮茵,与那些争风吃醋想要得到丈夫疼爱呵护的女人一样,倒不是说不好,而是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宋珮茵何时也学会这招了?不过不管这女人变成什么样,这辈子他都不想再失去她了。 想到这,季君珣垂眸思虑了一番,然后他握住了宋珮茵的手,替她拭去眼泪,这才温声安慰道:“珮茵,你知道我这个人的,我从一开始就认定了你,怎么还会对别的女人动心呢?不管你是蛇蝎心肠也好,菩萨心肠也好,于我而言,你就是你,此生也只会有你。我承认,我的确有动过要娶宋千玦的念头,但那也是因为我太想你了,我觉得自己很累,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她和你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你知道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以为那就是你,我以为你回来了。” 像是心里最柔软的那块地方被人触碰,面对季君珣的几句心里话,宋珮茵再次红了眼眶,得夫如此,她还要求什么呢?这人爱她敬她,思她念她,将她永永远远地放在心上,此生足矣。 抹干眼泪,宋珮茵忽然倾身上前双手捧住了季君珣的脸,终于破涕为笑:“君珣,谢谢你等我,也谢谢你爱我。” 说完,宋珮茵缓缓闭眼吻上了季君珣的唇。 两人额头相抵,鼻尖摩挲着鼻尖,宋珮茵仍旧闭着眼,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两片唇弯出一道甜蜜的弧线,然而下一秒面色沉静的季君珣却忽地打断了她的联想。 “珮茵,接下来我说的话可能你会不喜欢,但我觉得,我还是要说,否则,我会不安一辈子的。” 闻言,宋珮茵的眼皮跳了跳,她直觉不会是什么太好的事,况且,她也隐约猜到了季君珣要说什么,尽管就如季君珣所说的那样,宋珮茵的心里的确不舒服,但她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该来的总要来,她一直逃避也没用,不如面对。 “嗯,我听着呢,你说。” 季君珣慢慢睁开双眼,他看着宋珮茵颜色美好的眼皮问道:“珮茵,你觉得,如果当初我知道你去了哪里,我会不会拼尽力哪怕明知没有结果也要来找你?” 这话何其耳熟,就在一个小时前厉成也对宋珮茵说了与这句差不多的话,她当时心里便是一怔,后来仔细想了想,宋珮茵觉得,如果正如厉成所说当初被掳走的人是季君珣,依着她的性子,她怕是没了这条命也要去找人的吧,海角天涯,总有些奇人异士能知道的。 见宋珮茵不说话,季君珣再次缓缓了开口:“珮茵,我之所以这么想不是因为我对千玦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而是我觉得,她毕竟也救了我一命,如果没有她,恐怕我早就不在了,这份恩情,我想还给她。” 季君珣话音落下,宋珮茵终于肯说话了,她抬起眼皮问道:“你真的这么想?” “嗯。” “想好了?” “嗯。” “好,我知道了。” 燕庭南岸。 这还是季君珣第一次来厉成的府邸,庭岸幽静,草木葳蕤,是个修养身心的好地方。 书房里。 宋珮茵站在阳台上俯身遥望着远处的山景,刚下过一场新雨,空气里到处都是淡淡的花香和泥土的芬芳,吸上一口这沁人心脾的味道,怎一个神清气爽了得哟。 厉成交叠着腿坐在沙发上,右手的指间捏了根烟,寥寥烟雾,味道虽不呛人,但后劲却很足。 “想不到千玦竟还真为你生了个孩子,我听说,女人生孩子那可是要在鬼门关走一遭的,啧啧啧,我可想都不敢想,一定疼死了,唉,真伟大啊。” 宋珮茵背对着厉成,这话里的意思有一有二,或许还有三有四。 季君珣宠溺的眼神投向宋珮茵,心想道,有没有孩子又怎样呢?只要心爱的人一直在身边,没什么好遗憾的。 瞥了眼对面的两人,厉成在烟灰缸里抖了抖燃尽的灰,淡淡地问道:“二位来找我,是做出决定了吗?” 季君珣点了点头:“嗯,怎么算宋千玦也有恩于我,我季君珣虽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但知恩图报我还是懂的。” “既然如此,那就别废话了,说吧,宋小姐,怎么才能去到零域?” “我说过了,只凭你是不进去的,除非,厉先生去找国安部的安何,他手下的能人异士多得很,会有你需要的那一个。” “安何?” “对。” 望京楼里。 作为国安部最年轻有为的领导,安何最近刚带了一批手下从某国执行秘密任务归来,眼下正在休假期间,正想着等躺够了要去哪里好好消遣呢,结果还等他想出个地名来,厉成一个电话便将他约到了望京楼里。 其实依着安何的身份他完可以不用来的,但安何仔细想了想,厉成这样的人轻易是不会给别人打电话的,况且他和他现在又不是合作伙伴,所以,这个电话就十分值得寻摸,于是,安何抱着好奇的态度以及万一能占个便宜的想法就这么来了。 安何一来,落了座便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厉总找我有何贵干?” 厉成嘴角带着丝浅浅的笑意:“这回还找安领导还真有贵干。” “说说吧。” “我想跟安领导借些人。” “哦?借人?” “对。” 别的话厉成不再多说,反正安何都会知道,他不问,他也就不说。 微微垂下眼眸,安何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笑道:“既然是厉先生借人,我哪有不借的道理?不过,我有个小小的条件。” “说来听听。” “我希望厉先生能让陆遇给我当一年的生活助理。” 此话一出,原本含了口茶水的厉成差点被呛道,末了,他平静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安何,点点头:“这件事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最终的决定还是要陆遇同意才行。” 闻言,安何一怔:“你不是他老板吗?这事儿你就不能要求他?” 虽然这么做不大好,但厉成还是隐隐冲安何翻了白眼,他放下茶杯淡淡地开口:“陆遇是我们厉家的养子,我和他从小情同兄弟,爷爷一直拿他当亲孙子对待,虽然他眼下只是在我手里当助理,那也并不代表厉家就对他不重视。” 听完厉成的话,安何呵呵笑了两声。 他知道,厉成这是在警告他不要乱来呢,啧啧啧,这姓厉的人还真是永远改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啊,分明今儿个是厉成有求于自己,但安何却感觉到像是自己在求他似的。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忽然,厉成话锋一转,看向安何。 安何点头:“问来听听。” “安领导见多识广,这一路升上来想必也付出了些常人所无法企及的代价,我想问问安领导,在你眼里,江山和美人哪个更重要?” 大概没想到厉成会问这话,安何这回着实愣了,所幸他反应也快,仔细一想便脱口而出:“我的选择和厉先生一样,厉先生,虽然我不知你跟我借人做什么,但我猜,一定和厉少夫人有关系吧?不过厉先生我出于好心提醒你一下,厉老爷子那你真的忍心一走了之吗?” 安何给厉成的提醒是真心的,而这也正是厉成一直担心的,从他少年时回到厉家的那一刻起,老爷子就对他满怀希望,现在他不负当初的期盼,在这条路上终于如鱼得水为王为大,但是,他却又不得不在这个时候离开,他没办法忘记宋千玦,也没办法就丢她一个人在另一个世界孤苦伶仃,他觉得,他得去找她。 站在茶室的窗口处,安何双手背在背后盯着厉成的卡宴越来越远,安何想了想厉成临走前最后问他的那句话。 “你是认真的吗?” “我这辈子活到现在,生生死死荣华富贵都经历了,每一次当我从黎明醒来的那一刻,我惦念的人始终只有一个,不管高峰还是低谷,不管风雨还是阳光,每一次出任务的时候,我唯一期盼的是能活着回来,远远地看他一眼就好。” 安何的目光沉静悠远,像是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但厉成却从那目光里读出些决然,于是他拍了拍安何的肩:“祝你好运。” 当陆遇接到厉成的新任务时,陆遇愕然了。 “厉总,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厉成如今知道了安何的想法,自然不能再当做不知道,而他之所以会决定让陆遇去安何那,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前两年的百盛一直没有开拓新的业务,他们的业绩一直维持着之前的水平,而安何这个百盛的最大boss整整一年都没露面,厉成作为官宦子弟,他对安何的行踪虽不清楚,但却也听说过有关安何工作上的一二,安何这么久不出现,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要么是出任务了,要么就是牺牲了。 那段时间陆遇做事一直恍恍惚惚,厉成还经常看见他神情落寞的对着空气发呆,十足地像个失恋小媳妇儿似的。 厉成原本一直以为陆遇是被什么女孩儿伤了心了,于是他作为一个上司拐弯抹角地安抚了陆遇几句,跟他说道:“陆遇,你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爷爷一直拿你当亲孙子,前两天爷爷还在我跟前念叨说你年纪也大了,该找个人成家了,让我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意中人,只要那家人的女儿品性好,身世清白,爷爷一定会同意的,最主要的是,要你自己称心才行。” “厉总,我没事的,我...我暂时还不想成家,过几年再说吧。” “也好,如果你有心仪的姑娘了,一定要告诉我。” “谢谢厉总。” 自那之后,陆遇的状态果然好了些,但偶尔还是会发呆,直到厉成有回发现,他在跟人打电话的时候提了一句安何,陆遇手里的动作顿时就乱了,就连一向沉稳的神情都开始慌起来。 后来,陆遇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还假装不经意间跟自己闲谈,拐弯抹角的打听安何的消息,从那时候开始,厉成便察觉到陆遇不对劲了。 厉成了解陆遇,这孩子自小跟在他身边,虽见了不少事,但心地却是个纯良的,厉成怕安何对他别有用心也怕安何欺骗他,便暗自派了人去打听了安何的私生活,手底下的人带回来的消息让厉成还算满意。 安何从未交过女朋友,除了出任务迫不得已之外,虽长了副花花公子负心汉的脸,但实则却是个痴情种子,每回回来都会在不惊动陆遇的情况下去瞧一眼陆遇,私下里也从不去现在那些小年轻胡混的地方,没工作就宅在家睡觉,有工作就力以赴。 嗯,是个不错的男人。 如果五颗星的话,厉成至少会给安何打三颗星,剩下的那两颗只因为这男人对感情这种事实在太不主动了。 当然了,现在这两颗星终于可以填补上了。 因为,安何决定发动进攻了。 尽管厉成已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公事公办的模样,但陆遇还是看出了这里面的不对劲,他敢肯定,厉成一定是知道些什么了。 “厉总,我......” 想了想,陆遇开口准备解释,但厉成却截了他的话。 “这些年你跟在我身边已经做得非常好,你心里知道,我们大家都是真拿你当亲人相待的,但我觉得,你不必因此忠于谁更不必为了别人的期望而放弃自己该有的幸福,去吧,人生没有几个十年,爷爷那有我呢。” 自己隐藏许久的秘密就这么被厉成说出来,陆遇虽然有些尴尬,但更多的却是感动,厉家人将他养大,待他很好,他原本是想要用一生来回报厉家人的恩情,没想到半路却杀出了个安何,搅乱他的心,扰乱他的计划,让一池平静无波的春水再也回不到从前。 但即便如此,陆遇也从不后悔与安何的相爱,他与这个人从一开始的冷眼相待到最后彼此认定,他们走过了很长很长的路,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而又因为安何职业的缘故,多次面对生离与死别。 正如厉成所言,就让他也放纵一回吧。 悠珠苑是s市所有中上水平消费者最青睐的新公寓,安何刚在这里安了家,陆遇来的时候给安何打了电话,但安何当时刚进了卫生间放着水洗澡,并未听到电话响,于是一直忙着工作还未来过这里的陆遇被门口的保安华丽丽地拦在了小区门外不让他进。 所幸安何动作很快,在陆遇还没完失去耐心之前他已经将电话拨了回来。 “喂?宝贝儿,想我啦?我刚洗澡呢,没听到电话响。” 宝贝儿三个字让陆遇起了身鸡皮疙瘩,他明明已经无数次跟这人抗议过他不喜欢这么肉麻的称呼,结果这人跟没听见似的,每回都照喊不误。 此时已经陆遇已经等了安何近十五分钟,为了惩罚一下这人让自己等这么久,于是陆遇决定逗逗安何。 他故作一副不高兴的语气:“安先生,请问你到底跟我老板说了什么?” 闻言,安何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暗叫了一回糟糕,不会厉成那家伙直截了当地跟陆遇说是自己要求他来的吧? 空咽了口唾沫,安何决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493 “什么?我没说什么呀,他...他今儿约我喝茶,我就...就跟他闲聊了两句,夸你来着,说你好呢。” 明显听出安何话语里的紧张,陆遇继续道:“我好不好需要你跟我老板说吗?安先生,你最好说实话。” 说实话? 说实话安何长这么大就没怕过谁,但唯独怕陆遇,不对,是又爱又怕,陆遇脾性固执,一旦决定的事情绝无更改的可能,当初他为了改变自己在陆遇那的第一印象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呢。 安何是个聪明的,听了这三字便已经认定厉成会去肯定将一切都告诉陆遇了,现在陆遇打电话质问他,只怕早就胸有成竹了。 可那又怎样? 他不是还有杀手锏的吗?这小家伙现在换句话也算是他内人了,两口子么,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说是吧?再说了,他在陆遇跟前怂了那么久,也该直起腰板了。 一想到这,安何顿时来了信心,于是他轻咳两声:“嗯,那个宝贝儿啊,我刚想起来,可能是我下午和厉总喝茶的时候太放松了,导致我无意间泄露了我跟你的关系,这可不能怪我啊,是你们厉总太狡猾了,他变着法的套我话呢,依我看,他早就知道你我的关系了,所以,这...这不算我食言吧?” 安何话音落下,陆遇顿了顿,冷笑道:“呵,当初我跟你约定的第三条是什么?” “第三条?” “对。” 安何仔细回想了一下,随即浑身一个激灵,准备打死不知道。 “什么第三条?我怎么不知道?宝贝儿,你肯定记错了。” 安何如此赖皮的行为在陆遇眼里并不让他讨厌,反而让他觉得自己是被人需要,被人惦念的。 不过,事情到了这,陆遇仍旧没有停下的打算,他先是在电话里沉默了半晌,紧接着开始作死。 他对安何说道:“既然安先生记不起来,那我帮你回忆一下吧,我们约定的第三条,内容是任何一方只要向他人泄露了彼此正在交往的事情,对方便可以无条件的提出分手。” “分手?!陆遇你今晚吃错药了吧?话不能乱说知不知道?是,我承认这事是我不地道,可你也不能这么绝情吧?想跟我分手?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你现在在哪?哦,对,这个点你还没下班,你给我等着,我这就来找你!” 陆遇听到安何在电话里一边跟他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一边换了衣服鞋准备出门,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撩过火了,于是陆遇连忙挂断了电话。 安何说要来找他,一定回去车库里开车,瞥了眼自己手上的车钥匙,陆遇嘴角弯出一丝浅浅地弧度,这钥匙还是安何买了新车的时候特意给他的。 保安不让陆遇进小区里,但这并不代表陆遇连地下车库都不能去,他要是想进,办法多的是。 车库里。 “叮咚——” 电梯门一开,安何迫不及待的大步踏出走廊直奔自己的爱车而去,真是气死他了,居然要跟他分手!当这谈恋爱是开玩笑呢?! 安何正在气头上,也没仔细观察周围环境,当他坐上驾驶位时,车后座的黑暗处忽然传出一声响动,紧接着安何便感觉到自己的脖颈上抵了一柄凉凉的东西,像是匕首。 安何瞬间冷静下来,唇边翘了丝邪魅的笑意,迅速出手握住了身后之人的手腕。 陆遇和安何认识多年,自然知道安何的身手,就在他以为安何要扭折自己的腕子时,安何却微微侧过头轻轻在他手上落下了一个吻。 至此,陆遇总算反应过来,敢情他小心翼翼了半天,人家早就知道是他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 他问道。 “你身上有种味儿,是别人没有的。” “味道?什么味道?” 陆遇在左右胳膊上嗅了嗅,什么都没闻到。 “没有啊,我怎么都闻不到?” 闻言,安何嘿嘿笑起来:“你身上的味儿只有我才能闻出来,因为那是我留下的。” 说到这,安何倏地想起来自己还在生气呢,怎么一不留神就跟这人和颜悦色起来了? 明白先前是陆遇是在逗自己,但安何心里还是由衷的不喜欢“分手”两个字从陆遇口中说出来,这辈子他就认定了他一个人,除非死别,否则决不分手。 呵,看他等会怎么惩罚这坏小子!怎么能拿分手寻开心呢? 佯装出一副无事的模样,安何问道:“你怎么来了?前几天不是我怎么请你都不来的么?” 陆遇俊脸一别,轻咳一声,扬起下巴颇为得意:“我这不是听说某人要我给他当一年的生活助理么?所以就想着来看看是谁才能提出这么无耻又无理的要求。” “那不知道陆助理可还满意?” 安何目光迫切,陆遇影影一笑,眉眼一挑,话锋斗转:“嗯,这车不错。” 闻言,安何也不纠缠这问题的答案,他下了车替陆遇将车门一开:“走吧陆助理,来都来都了,上去喝两杯?” 心爱的人就在跟前,一向跟着厉成学得成熟老道的陆遇将傲娇两个字发挥到了极致,他冲着安何一扭脸:“哼,不去!” “真不去?” 陆遇没吭声。 “那我可就动手了啊。” 陆遇一怔:“动手?动手就动手,你以为我怕你?” 这边陆遇话音刚落下安何的手已经揽到了他跟前,陆遇条件反射般往后一缩,没成想还是被安何捞到了。 一手揽住陆遇的腰,一手放在人家膝盖弯下面,安何准备就这么将人抱下车去。 这下陆遇是真着急了,他还以为安何说的动手是跟他过两招呢,没想到居然是抱他下去。 若是两个人单独在一个空间里陆遇其实也不会那么紧张,但现在是在车库里,大庭广众之下,公共区域里怎么能这么放肆呢?要是被人看到了,他的脸还要不要了? “哎!你干什么?别乱来啦,我...你放开我,我自己下去就行啦。” “想要我抱你就直说么,这么见外干嘛?” “你!谁想要你抱了?你就是想气我是不是?” 眼见着陆遇要生气,安何连忙安抚道:“好好好,是我想抱你行不行?是我想占你便宜好不好?” 不得不说,虽然在厉家人眼里陆遇是个乖巧又听话的孩子,但这孩子一旦到了安何这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恋人间亲密无间,什么小性子小脾气都会在安何面前暴露无疑,所幸安何从未觉着烦,他反而觉得这是一种荣幸,是独属于他的那份幸福,只要陆遇想要,他都可以给。 为了将人尽快哄到家然后这样那样再那样这样,安何在陆遇面前做低伏小了半晌,好话都快说尽了,终于等到了某个大少爷大发慈悲。 “看在你这么诚心邀请我的份上,那我就勉为其难去一趟看看吧。” 于是陆遇就这么下了车进了电梯,安何跟在人家身后一直盯着人家浑圆挺翘的小屁屁胡思乱想中:“你再扭,再扭就把你吃掉,嘿嘿,小样儿,看我等会怎么收拾你。” 安何这人在生活里只要他心情好,那不管做什么效率都是十分迅速的,很显然,昨晚某人将傲娇小遇遇压在身下好好折腾了一番,解了相思之苦后便一个电话过去办妥了厉成拜托他的事情。 在见到两位高人之前,厉成一直以为像他们这样身怀奇门绝技的人那肯定都是仙风道骨,再不济也得有个江湖术士的打扮,结果等他到了地方第一眼见到这两位高人时差点没跌破眼镜。 什么仙风道骨江湖术士?那都是骗人的! 眼前人分明就是完街头嘻哈的混小子么!其中一个年纪大点的,走的还是英伦爵士风,总之,一看就不像什么靠谱的人。 厉成神色不定,面目迟疑,显然,对面那年纪稍长的爵士见厉成这副神情,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爵士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厉成的肩:“年轻人,这看人呢,可不能只看表面。” 办妥了见面的事情后,厉成秘密带着两位到了望月街二十六号。 如果说一开始厉成对这两人还颇为不信的话,那他现在已经是完放心了,只因距离望月街还有几公里路程的时候,爵士先生和他的徒弟慢慢闭上了眼睛,并对厉成说道:“这里有外灵留下的结界,先生带我师徒二人来这里,难不成先生是想......” 爵士先生的话没说完,厉成却也知道了那话里的意思,于是他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见厉成如此决心,爵士先生语气担忧的继续说道:“厉先生,那个地方可不是我们这个世界,如果厉先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我不建议你冒这个险。” “哦?听先生这话的意思,先生去过那个地方?” “那倒没有,不过,我有个朋友曾经去过一回。” 厉成起了心思,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眼下有这么好的机会,他为何不了解一下? “那先生的那位朋友现在在哪里?实不相瞒,我想见见他。” 爵士先生瞥了眼厉成,叹道:“我那朋友命薄,从那回来后没过几年便过世了。” 厉成注意到爵士先生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有一瞬间的黯然,那是人类在提起伤心事的时候会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神情,所以他知道,这人不是骗他,那位从零域回来的人是真的已经过世了。 所以,想要好好打听零域的事以做好万的准备是不大可能的了,毕竟在厉成心里他无法完的信任宋珮茵,人家说什么厉成就相信什么,这不是他的风格,更多的时候他都喜欢自己亲自去经历,当然了,现在情况特殊,对于宋珮茵之前提供的消息他只能保持着怀疑的态度谨慎对待。 见厉成心意已决,爵士先生也不再劝他,只让他回去处理好一切之后再随时联系他们师徒二人。 从望月街回去后厉成马不停蹄地赶回了g省,他要去见老爷子。 在厉家老宅里,厉成没想到会碰上刚出任务归来的厉琰。 两兄弟在轩廊上碰了个正着,皆是一怔,随即厉琰上前用用拳头捶了一把厉成的肩,笑问道:“哥?你怎么有空回来?” 厉成脸上露这些日子以来第一个微笑,他从衣兜抽出手同厉琰一样动作一眼锤了一把厉琰的肩:“你呢?回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妈都念叨你好久了。” “嘿嘿,我这不出任务刚回来么,正好离爷爷近些,就想着过来先看看爷爷,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呢。” 上下打量了一番厉琰,厉成又问道:“没受什么伤吧?” 厉琰一拍胸脯:“没有,那些人都没我厉害。” “那就好,看完爷爷回家多陪陪爸妈。” “知道了哥,哎,你回来什么事?” “有些工作上的事要跟爷爷说说。” “哦,那行,你先忙,等空了我请你喝酒,对了,哥,我听说嫂子她回来了?” 厉琰常年在外出任务,对于有些时效性地消息他并不能像其他人那样及时知道,所以,对于宋千玦回来后又失踪的事情厉琰现在还不知情。 厉成脸色变了变:“这件事等我回去再和你说吧。” 丝毫没发现厉成的不对劲,厉琰爽快答应下来:“行,哥,那我就先走了。” “嗯,好。” 目送厉琰走后,厉成转身快步去了老爷子的宅院,门口的管家告诉他厉老爷子在书房里等他。 站在书房门口,厉成深吸了一口气,他已经做了决定,无论如何他都得走不管是什么挡住他,他都不会放弃的。 “咚咚咚......” “请进。” 老爷子在写字,旁边一方砚墨里倒影着窗外几朵花枝的绰影,苍遒力透的字体在洁白的宣纸上如行云流水般,赏心悦目,满室飘香。 厉成站在书桌前半晌没说话,一直等老爷子将曹操的《观沧海》一口气默完,这才温声夸了句:“爷爷的笔法又精进了。” 老爷子自退休后平日里最喜人夸他笔墨上的功夫,可谁知厉成今日似乎夸的不大合老爷子的心意,只见老爷子听了这话后终于缓缓抬起头目光沉沉地瞥了眼厉成,随即又低下头去将还墨湿着的观沧海猛地用双手攥成了一团废纸,冲厉成骂了一句:“你个混账小子!” 那天是厉成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和老爷子发生如此大的言语冲突,双方互相不肯让步,后来,不知是厉成究竟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总之,垂垂老矣的厉老爷子在亲孙子面前终归还是妥协了。 临走前,老爷子对厉成说道:“我已经拦不住你也管不了你了,若早知道会有今日之事,我当初一定会杀了那个丫头,以绝后患。” 厉成不是个为了感情容易付出一切的人,家人是他的一切,工作是他的一切,而宋千玦,也是他的一切,他谁都不能失去,世人皆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但厉成想了想又想,于是他决定去做那鱼与熊掌皆可得的第一人。 他不会放弃宋千玦不管,也不会放下家人不顾一切,他在老爷子面前起了誓,他日定会平安归来。 从g省回去后,厉成第一时间联系了厉琰,电话打过去的时候那小子正在睡觉。 “喂?哥?你回来了?” “嗯,要不要请我喝酒,就我们哥俩。” “成,没问题,我都好久没跟哥喝过酒了。” 厉琰与厉成虽说是对双生子,但两人的性子完不同,厉成沉稳内敛,厉琰外向活泼,就连长相厉成都比厉琰成熟些,纵使如今已是三十多岁的人,可厉琰一旦患上休闲服,加之他的眉宇间永远都是灿烂一片,并无传说中什么军人的眼神容易染上血腥气,故此厉琰远远看上去就跟个大学生似的,明眸善目的,招人喜欢。 不过,这些东西可一点都不影响厉成和厉琰之间的兄弟情,尽管两人从小聚少离多,可血液里那份亲昵总是在的,二人之间互相连句重话都没说过。 但无疑,这样的厉琰是让厉成放心的。 厉成已经打听好了,特战队里那边厉琰这次回来就会退居幕后,他已经三十多岁了,不再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在外枪林弹雨了这么久,他的身体机能以及身体各项指标已经不再适合待在前线,上面已经考虑将他撤回来。 这消息对久经沙场的厉琰来说或许不是好消息,但对厉家人来说却再好不过,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家从小宝贝到大的孩子从青年就过着刀口添血的日子一直到老,现在厉琰退下来,厉家人是求之不得。 当然,厉成是最高兴的,这意味着他走之后,爸妈身边至少还有个儿子陪着他们,不至于让他们太难过。 厉成在商场上是只迅猛的狮子,战无不胜,但对于家人,他却是口拙的,跟厉琰两个人坐在露天的酒吧里,一杯又一杯香酒下肚,这点酒对于两兄弟来说不算什么,但俗话说酒壮人胆,纵使知道自己将要走的事说出来可能会遭到厉琰的粗暴对待,厉成还是选择了坦白。 万一,他是说万一,万一他真回不来了,总得要家人知道他消失在哪里,去了哪里,为了什么。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厉成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神情跟厉琰说了有关宋千玦的事以及他会很快就启程去找人。 “你不是开玩笑?” “厉琰,爸妈,爷爷,还有红豆,请你帮我照顾好他们。” 闻言,厉琰盯着厉成的眸子怔怔地看了半晌,忽然,厉琰别过头嘁了一声,随后他隔着一张桌子猛地攥紧了厉成的衣领,吼道:“厉成!你特么说梦话呢是吧?那是什么地方?我知道你爱嫂子,可你也不能就这么丢下一切吧?红豆还那么小,他一直过着没妈的日子本来就已经很辛苦了,你现在还要去寻死,你让红豆怎么办?!你让爸妈怎么办!” 厉琰赤红着双目瞪着厉成,与之前那副乖巧弟弟的模样一点都不搭边,厉成见他这样,像是早料到了似的,他也不反抗,任由厉琰抓着自己,就在他想要开口的时候厉琰却在下一秒用拳头堵住了他的嘴。 “砰——”一声。 坚硬如铁的拳头砸在了厉成的脸颊上。 厉琰的手劲不小,但尽管如此,厉成还是感觉到厉琰已经算对他手下留情了,否则依着厉琰的实力,他今天这脸非得费了不可。 被弟弟打可不是什么光鲜的事,但此时此刻的厉成却有些高兴,他抹了把瞬间淤青的嘴角,吸了口凉气。 见厉成这样,厉琰更气了,没有谁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去送死,尽管厉成一再保证他肯定会回来,但在厉成眼里,这与自杀并没有区别。 “你为什么不躲?” 厉琰握紧垂在身侧的手,双眼依旧带着怒意,他知道,凭借厉成的身手完是可以躲开的,可这人却站在那不躲,去意已决。 从衣兜里摸出手绢拭去嘴角的血丝,厉成抬起头来注视着厉琰的双眸,然后跟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对不起,我必须去找她,他们就拜托你了。” 说完,厉成在厉琰的目光下冲他缓缓笔直地弯下腰去,无比严肃的鞠了一躬。 厉琰半晌没说话,他盯着厉成嘴唇阖动了好几次,原本紧握的双拳终于缓缓松开,仰起头冲漫天星子释然的笑了两声,随后厉琰几步走到厉成跟前,轻轻捶了捶他大哥的肩,眼眶有些泛红,大声说道:“成!这事我答应你了,从前都是你照顾他们,这次,换我来,哥,一定要和大嫂快点回来。” 厉成走的那天是星期三,红豆要上课,虽然不想孩子的担心,但厉成还是告诉红豆说,他要去给将妈妈找回来,让红豆乖乖在家等他。 红豆果然很乖,他只问了厉成一句什么时候回来,厉成也不骗他,直言归期不定,红豆点了头,伸出小拇指要跟厉成拉钩。 “爸爸,我相信你可以的,你一定会将妈妈带回来的,你见到了妈妈,你替我告诉她,红豆很爱很爱她,让她快回来吧。” “好,爸爸一定会跟妈妈说的。” 494 宋千玦眼看着厉成丢下自己走了,这让她想起不久前,两人之间的冷战就是这么开始的,可眼下宋千玦实在没心思去想儿女情长,她躺在床上反复回想着在秦修那看见的老照片。 秦修铁了心,任凭她怎么威胁逼问,依然什么都没跟她说,可秦修越是这样,宋千玦就越是想知道,那照片里的男女是她记忆中早已模糊的父母,可秦修为何会有她父母的照片?如果照片里的小男孩儿是秦修,那为什么秦修又会变成秦兴的儿子秦妍舒的哥哥?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隐约间,宋千玦感到这里面的事情不简单,秦修不说,不代表别人不知道,或许,她可以去找孙叔问一问。 打定主意,宋千玦正要伸手去关壁灯,就在此时,极细小的一声咳嗽传入她的双耳。 厉成又在抽烟了。 “咚咚咚......” 书房的门被人敲了三下。 厉成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随后睁眼看向桌上的时钟,已经凌晨四点了。 厉成没出声,可外面的人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弃,敲门的声音还在继续,终于,厉成叹了口气,语调里不无疲惫。 “进来吧。” 他从门口站着的人开口道。 “啪嗒”一声。 宋千玦走了进来。 厉成看她一眼,将指间的烟灰抖落一截:“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 宋千玦一边说一边伸手将厉成指间的烟支夺了过来,然后摁在烟灰缸里,厉成也不动作,就那么看着宋千玦。 四目相对,宋千玦微微噘着嘴:“你以后要是再随便不理我,我就也不理你了。” 厉成没说话。 眼波几番流转,宋千玦换了个方法,她笑眯眯的绕过书桌双手背在背后居高临下的盯着厉成,颇为得意的问:“厉先生,你是不是吃醋了?” 厉成还是没说话,眼神却变得危险起来。 宋千玦解释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秦修家里了,我跟他什么都没有,正要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就来了,不信你可以检查。” 这话说出来有怀疑厉成不相信自己的嫌疑,可宋千玦是故意这么说的,她知道自己能轻易撩拨厉成,也知道自己这样做的后果,但她丝毫不怕,她现在心里乱得很,慌的狠,换句话说,她总觉得自己和这个男人很快就要走到尽头。 她就是要让厉成狠狠地抱她,狠狠地爱她欺负她,只有这样,她才能感觉自己被这人珍视,被这人需要,被这人正在爱着。 不出宋千玦所料,厉成一晚上惴惴不安的情绪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他猛地起身搂住宋千玦贴紧了自己,因为太着急连卧室都不愿意回,办公桌上的物什落了一地...... 情到深处,厉成深长的双眸里盛满了宋千玦的倒影,他终于将那句一直膈应在自己心头的问题问了出来。 “爱不爱我?” 闻言,宋千玦愣住了。 又是狠狠一用力,厉成继续问:“说,爱不爱我!” 这回,宋千玦听清了,也反应过来了,她捧住厉成的脸,凝视着厉成的眼睛,抖着声音开口回应。 “...我爱你......喜欢你...不想离开你......我爱你...” 绵绵不绝的爱语在厉成耳边回荡,宋千玦每说一句爱他就深吻他一次,厉成从未感觉到爱情是这样让人心情愉悦的一件事。 他爱的人在怀里,他要的心在心里。 宋千玦被厉成抱走后,秦修一个人坐在她先前的位置上发了一整晚的呆。 他想这数十年来的一切,也想宋千玦,想她临走前看自己的眼神。 盯着手里的照片,秦修不由自主的抚了抚上面的小女孩儿。 当年宋千玦父母出事的时候宋千玦还不记事,而秦修刚满十岁,小丫头抱着他哭着喊着要找妈妈......没想到一转眼当初跟在他身后呀呀学语的小丫头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他人妻。 秦修说不上来此刻的心情,他想,如果没有当年的意外,他和宋千玦该是青梅竹马,或许,她会喜欢他也不一定,就像长大后的自己对长大后的她一见钟情一样。 翌日。 昨晚某人撩拨的狠了,厉成一直折腾到天亮才放过宋千玦,精疲力尽的小女人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肚子饿的咕咕叫。 厉成不知什么时候走的,宋千玦迷迷糊糊下了楼,巧姨正在不远处的花园里逗大圣玩儿,看到宋千玦的身影,大圣撒开欢的奔向了她。 小家伙已经长大了些,可看着还是个小毛球,一双圆瞪瞪的猫瞳眼巴巴的瞅着宋千玦,在她的脚下支棱着身子扒拉她的裤脚,想要她抱。 虽然腰酸腿软,可心情颇好的宋千玦还是弯下腰抱起了大圣,小家伙在她怀里一下就老实了,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像是许多天没见着似的,惹得宋千玦一连亲了它好多下。 巧姨笑眯眯的走进来,手里拿着根逗猫棒和几根小鱼干儿,看着一人一猫温声说道:“这猫儿最喜欢少夫人了,每次只要听到少夫人的声音连最爱吃的小鱼干儿都不要了。” 宋千玦抿着嘴笑,暗自庆幸圣诞夜幸好将大圣捡回来了,不然这么可爱的小东西她到哪里去找? 巧姨在厉家伺候了快二十年,自然知道主子们的状况,她估量着宋千玦起床的时间,提前为她做好了最爱的蟹黄豆花和蟹黄汤包,再配上几个小菜,这一顿饭下来宋千玦总算恢复了元气。 吃饭的时候大圣一直在宋千玦怀里盯着她的动作,好几回瞥见宋千玦夹菜的姿势小东西不由自主的就张开了嘴,看见大圣这副馋猫样,宋千玦一边乐一边安抚小东西:“大圣乖啊,这些东西你都不能吃,不是我抠门哦。” 可大圣哪里听得懂这话?趁宋千玦一个不注意伸出萌萌的小猫爪往面前的盘子里抓了一把,随后迅速撤回舔起了自己的小猫垫,等宋千玦发现的时候大圣冲她吐了吐舌头,胡须上是偷吃的痕迹。 托宋千玦的福,宋亦阳最近混得很是风生水起,爱屋及乌,厉成宠爱宋千玦,连带着宋家都得道升天,厉成不仅将艾西纳的股份送了百分之三十给宋亦阳,还将星海传媒即将开拍的三个开年大戏给宋亦阳分了一杯羹,政府的绿地项目厉成都没让宋亦阳参与,因为他知道那个不挣钱,绿地公园不过是厉家用来向上面表忠心用的,除了这个不挣钱的,其他的但凡能有点甜头的项目宋亦阳多多少少都有份,这些加起来,足以让曾经濒临破产的宋家翻身。 如今的宋亦阳再也不是半年前那个苦苦支撑宋家的独子,他心力交瘁的日子在厉成看清自己对宋千玦的心后便一去不返了,曾对宋家落井下石看玩笑的那些人遇着了宋亦阳,都得恭恭敬敬的叫他一声宋总,更有甚者直接上门送礼,拐弯抹角的也想跟厉家搭上边,但宋亦阳统统不予回应,礼他不收,人来了他就好酒好菜招待,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一点不拿架子,可就是不松口。 眼下宋亦阳刚忙完手上的工作,正打算小憩片刻,没想到宋千玦的电话打了过来。 “喂?” “我想见孙叔。” 宋千玦开门见山。 宋亦阳沉默了几秒:“有什么事吗?” “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时间长了孙叔会起疑的。” 思虑片刻,宋亦阳开口道:“还是老地方,二十分钟后我来接你。” 挂断电话,宋亦阳将自己的秘书叫进来嘱咐了几句,然后拿起车钥匙离开了写字楼。 宋亦阳原本是想宋千玦见孙叔的,他甚至有过背着宋千玦想让孙叔彻底消失的打算,可这样的念头也仅仅一闪而过,因为他明白,宋千玦是因为孙叔的存在所以才受制于自己,他依靠宋千玦从厉成那得到了诸多好处,如果他在这个卸磨杀驴,宋千玦很有可能会做出让他船毁人亡的事情来。 路上。 宋亦阳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宋千玦说着话,虽然冬天大家都穿得厚实,可宋千玦脖颈间不经意露出的吻痕还是晃了宋亦阳的眼。 只要一想到自己千挑万选的这个“亲妹妹”真的得到了厉成的宠爱,宋亦阳就从心底里觉得不可思议,他时不时的从后视镜里瞥一眼宋千玦。 不可否认,宋千玦是个美人,可这世上的美人多了,见惯了山珍海味的厉家太子爷是看上宋千玦哪一点了呢? 这样想着,宋亦阳的心思难免跑偏,他先前还是偷偷观察宋千玦,这会已经光明正大的打量起副驾驶上的人来。 察觉到宋亦阳的目光,宋千玦头也不转,盯着前方声音冷冷的问他:“看什么?” “你说,厉成究竟喜欢你什么?” 闻言,宋千玦怔了怔,宋亦阳这话问得她无法作答,末了翻了个白眼:“无聊。” 自讨没趣的宋亦阳再不多言,现在的宋千玦已经今非昔比,不是他能轻易拿捏的了,不仅不能轻易拿捏,还轻易招惹不得,唯恐这小姑奶奶半路撂挑子不干。 蔬果厂里。 这个时间断孙叔还没下班,宋亦阳拿了钥匙直接先进了孙叔的屋,她等不及从柜子里找到了当年的老相册。 这屋里现在孙叔的东西,是宋亦阳将宋千玦和孙叔掳到s市后又派人回去将他需要的所有东西秘密搬过来的,连同老相册也搬了来。 宋千玦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翻过这本相册,她只知道孙叔鲜少在她面前提起她的父母,若她问起,孙叔也只用车祸二字含糊盖过去,后来宋千玦就干脆了不问了,可在秦修那见到照片之前,她从未怀疑过什么。 翻开老旧的相册,直到最后几页,宋千玦才看到她想要的东西。 除开秦修那的照片,老相册里还有三张不同的,每张照片的主人公都一样,一对夫妻,一双幼儿,其中一张是宋千玦过两岁生日,照片的背面有一行娟秀的字体,上面写着:“今天是宝贝的两岁生日,爸妈祝宝贝生日快乐,平安健康。” 抚摸着照片上的字体,不知怎的,宋千玦忽然就落了泪,从她记事就知道自己没有爸爸妈妈,只有一个叔叔,别的小朋友受了委屈还能在妈妈怀里撒娇,而她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的消化掉。 再后来有人说她是没人要的野孩子,宋千玦当场玩命似的跟那同学打了场架,自己没受多少伤,倒是那同学鼻青脸肿的带着家长找上门来,当孙叔问清缘由后,二话没说就将前来讨理的同学赶出了家门,转而告诉宋千玦做的对,也告诉她,天下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她也曾是爸妈手心的宝贝。 从那以后,时至今日,宋千玦再没埋怨过自己的父母,因为孙叔的那句话她始终记在心底,每个人都会死去,每个人都会离开这个世界,她也曾是父母的心头肉。 “千玦?你怎么来了?” 孙叔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沙发上的宋千玦回过神来,手里抱着相册一脸伤感的看向孙叔。 瞥见宋千玦手里的东西,孙叔一滞,连忙上前将相册从宋千玦手里夺了过去,颇为不悦的呵斥她:“好端端地怎么拿这东西出来了?” 见孙叔的动作,宋千玦也不拦他,眼神却坚定非常,想了想如果自己问出来可能会面临的后果,片刻,她打定主意,什么都没有自己亲生父母的消息重要。 如果她没有在秦修那看见照片,或许对于自己父母的事她会此生不再提起,但现在既然叫她看见了,她生而为人女,自该弄清楚。 相册被重新翻出来,自己养大的闺女如今又这么看着自己,孙叔不笨,他知道,宋千玦有话要问自己,而且这话,他可能不回不行。 给孙叔倒了杯茶,宋千玦状似无意的问道:“孙叔,你知道照片上的小男孩儿去哪里了吗?” 宋千玦装作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模样,孙叔也不主动戳穿,反而问她:“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了?” 从宋千玦手里接过茶杯,孙叔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宋千玦的神色。 “我昨天在一个人那看见了这张照片。” 说完,宋千玦不再跟孙叔绕圈子,她直接将先前取出来的照片亮了出来。 孙叔惊了惊,还是没回宋千玦,他的目光落在宋千玦手腕的白玉镯子上,若有所思道:“千玦,你老实告诉孙叔,这半年来你到底在做什么工作?” 没想到孙叔反将自己一军,宋千玦一时语愕,反应过来后还是往常那套说辞。 “我就在外企上班,也就是你现在工作的这家厂的总公司。” “那你手上的白玉镯子怎么回事?” “这...这是客户为表感谢送我的。” “客户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看来这客户家里不是一般的有钱。” “我们公司是外企,客户都是大集团的老板,这点东西对于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孙叔步步紧逼,宋千玦面上回答的还算滴水不露,可心里却忍不住开始忐忑,甚至有意无意的想要将自己手上的镯子藏起来,是她大意了,来的时候忘记把这东西拿下来,孙叔曾经是干刑警的,和他的同事破获过多起文物走私案,所以,对于她手上这白玉镯子的价值该是十分明了。 从小到大,宋千玦几乎没在孙叔面前撒过谎,前段时间因为孙叔这个人心性简单,所以也没怎么问过宋千玦,现在孙叔察觉到了不对劲,开始怀疑宋千玦一直在骗他了。 此刻若坐在自己对面的人不是孙叔,宋千玦一定会丝毫不露破绽的将这事圆过去,但现在不行了,孙叔已经对她起了疑,她要是再说下去会越说越慌,到时候漏洞百出。 末了,宋千玦干脆不看孙叔的眼睛,她低头把玩着腕子上的手镯,没底气的强调:“这真是我客户送我的东西。” “没骗我?” “嗯。” 宋千玦点点头。 一阵沉默过后,孙叔叹了口气:“那你跟我说说,厉少夫人是怎么回事?” 孙叔一句话在宋千玦脑海里激起千层浪,她顿时愣在原地心乱如麻。 孙叔是怎么知道的?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除了他还有别的人知道这件事吗? 越想越不安,越想越害怕,宋千玦的脸色瞬间惨白,她本试着想要跟孙叔解释,可嗫喏了半晌一个字都没吐露出来。 见宋千玦这副模样,孙叔也舍得不为难她,只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今天早上出去厂子外面买点儿东西,正好在路边看到那液晶屏上在放早间新闻,说是政府招商要将北边的山头开发成绿地公园,我在那上面见着你和一个小伙子站在一起,他们叫他厉总,叫你厉少夫人。” 孙叔神色沉静,面容一如往常,没有丝毫蕴怒,仿佛自己刚才不过说了件在普通不过的事情。 一切来得如此突兀,宋千玦除却最开始的慌乱渐渐就静了下来,许是受孙叔的影响,原本在孙叔面前一直提心吊胆的她在这一刻忽而完放下心来,不用再骗自己的亲人,不用再撒谎的感觉,真好。 “孙叔,对不起。” 宋千玦低着头满心歉意,却不后悔。 孙叔问她:“有做违背自己良心的事吗?有伤害到别人吗?” 宋千玦摇摇头。 孙叔松了口气:“那就好。” 听闻,宋千玦惊奇的抬起头:“孙叔你不怪我骗你吗?” 孙叔微露笑意:“你是我养大的,我知道你的性子,你已经这么大的人了,有些事应该自己做决定,我相信,你之所以选择骗我一定有你自己的原因,只要你没做违反乱纪违背天良的事,孙叔就不怪你。” 孙叔一席话让宋千玦彻底放了心,她咬着唇思虑一番:“孙叔,既然你现在知道了,我觉得我应该将事情真相告诉你,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我不想让你担心,也不想再继续骗你。” 握着茶杯的手抖了抖,孙叔明白,宋千玦选择将事情真相告诉他,这意味着她从现在开始已经真正拥有了知道自己身世的权利,尊重是互相的,选择也是互相的,而这一切正如他之前所说,宋千玦已经长大了,有些事他不能再瞒着她,更何况是在她已经察觉到不对劲的情况下。 孙叔原本打算将所有的秘密独自吞下,等到他死的那天再将这秘密悄无声息的带走。 他不知道宋千玦的父母如何想,反正对于他而言,宋千玦就是他的女儿,是他的亲人,他希望她能够永远开心快乐,而不是被数十年前的事情缠绕其中无法脱身,尽管为人子女自该为父母尽孝尽忠,孙叔却还是不希望宋千玦追究数十年前的真相。 当初那个害得宋千玦父母尸骨无存的人如今更是只手遮天,像他们这样的小老百姓,谈何报仇?说了也不过徒增烦恼,或许还会害了宋千玦,可这些就算孙叔闭紧牙关不说,已经起疑的宋千玦终究有一天总会知道,届时,他又要如何面对呢? 说与不说,孙叔陷入了两难。 孙叔两难,宋千玦也同样两难,她不想让孙叔为自己担心,可孙叔又已经知道了,末了,她咬咬牙,一狠心,还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简略的告诉了孙叔。 她说自己被宋亦阳找来做了宋家的千金小姐,现在已经嫁给了厉家的孙辈长子厉成,说厉家的人都对她很好,那白玉镯子就是厉老爷子元旦的时候送给她的。 听完宋千玦的话,孙叔渐渐瞪大了双眼,似乎不敢相信,问她:“你是说,你冒充宋家小姐嫁给了那个什么厉总?” 知道孙叔在担心什么,宋千玦连忙解释道:“宋亦阳说他真正的亲妹妹已经死了,我冒充她不会有危险。” “那往后呢?往后要是别人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做?” “不知道,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手里仍旧捏着照片,将自己该说的事都说完了,宋千玦转而再次提起照片上的事情,她指着笑容腼腆的小男孩问:“孙叔,这个男孩子,是我哥哥吗?” 孙叔从她手里拿过照片仔细端详了许久上面的人,始终未曾说话。 良久,孙叔的眼眶渐渐变得湿润起来,他将目光落在宋千玦身上,问道:“你真的想知道吗?” “想。” 宋千玦毫不犹豫的应下。 “那你先答应孙叔,不管接下来你听到什么,都一定不要冲动,有些事你就算追究,以你我的力量,什么都无法改变,可能还会因此招来杀身之祸。” 面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宋千玦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孙叔,我答应你。” 495 事到如今苏玲珑再也无法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她连夜坐了去外地的大巴,为了不暴露行踪中间还转了好几趟车,她在车上给孙叔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有事要出远门一趟,等到了目的地会给他消息。 沿途风景从崇山峻岭渐渐变成沃野平原,苏玲珑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她担心那县令公子醒来后会不依不饶的到处找她报仇,毕竟便宜没占到自己还吃了亏,那小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买票的时候苏玲珑其实没想过究竟要去哪里,她只是随着人潮迷迷糊糊的上了辆车,等到她一觉醒来才想起问这车是去哪里的,同行的一个大妈十分诧异的盯着她看了好半晌:“姑娘,你怎么连自己坐的去哪里的车都不知道?” 苏玲珑懵懵懂懂的打了个呵欠:“没事的阿姨,我只是想出来散散心,就随便坐了辆车。” 闻言,大妈啧了一声,嘀咕道:“现在这些年轻人,也太有想法了,还有不知道目的地就上车的,万一到地方人生地不熟你一个人怎么办?” 苏玲珑笑了笑,没说话,来自陌生人的关怀竟奇迹般让她一直郁郁不快的心明朗了些。 苏玲珑以前就听说过有些胆大的人喜欢不计划去处便出门,赌的是一路上的各种情况,或许感人,或许累人,又或许都有,总之,听说没有计划的旅途是十分精彩的,可能一趟就能尝遍酸甜苦辣麻,然后归于平静一段时间,便会又想着再次启程。 这样的旅途或许听来动人,但苏玲珑一向只喜欢当故事听,她仓促离开,漫无目的的逃亡,不过是因着实在没了办法,不想再横生事端罢了。 中途跟热心的阿姨道了别后,苏玲珑挑着个好听的地名又坐上了车,她想,等天黑了,如果这辆车到了目的地,她就不走了,如果没有,等天亮了经过的那座城市,就是她的目的地。 第三辆大巴在上午九点就到了目的地,苏玲珑在候车室里买了桶泡面狼吞虎咽起来,大概是这副皮囊在人群里太过惹眼,尽管苏玲珑已经连续两天一夜没怎么休息过,甚至瞧上去有些狼狈,可她一张脸却仍旧好看,脸色也只比平日里苍白了几分,有人见她一个人便想上前搭讪,谁知她一个冷冰冰的眼神甩过去,直接了断了人家的心。 当换乘第四辆大巴的时候,苏玲珑毫无预兆的在这个小车站的滚动屏幕上看到了能够直达s市的大巴,她鬼使神差的跟售票员说自己要去s市。 自从三年前离开后,苏玲珑再也未曾踏足过s市,她脑海里有关于这里的一切回忆都太汹涌,她害怕,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去找厉成,忍不住求他原谅,忍不住说他们原本有个孩子的,如果孩子活着的话,今天该两岁了。 透过车窗看着外面提示距离s市越来越近的路牌,苏玲珑轻轻摁着自己的跳动的心,她想,她只是去偷偷看看厉成,只看一眼就好,只让她知道他的近况就行。 三年了,他还好吗?还那么喜欢抽烟吗?大圣胖了还是瘦了?爷爷身体怎样?姑姑厉婉秋早该出狱了吧?她会恨她吗?厉成会被周意欢逼着娶妻吗?应该没有吧,毕竟是厉家的长孙,娶妻这样的大事媒体怎么着也会报道才对,这三年来她从未在新闻上看过有关厉成情感生活的报道,所以,应该没有吧? 苏玲珑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v·i。 厉成站在落地穿前面无表情的俯视着如蝼蚁一般的行人,良久后,他从包里摸出支烟点上,这烟是德国人造的,又浓又烈,一不小心极易呛嗓子,厉成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开始喜欢上这种烟的味道,他只知道,每当自己站在这里的时候,他总会想起一个人。 三年了。 距离那人消息的无影无踪已经三年了。 红豆还不知道妈妈是什么,却已经呀呀学语快要长大了。 当初陆遇送来的消息,厉成不信,他又让陆遇事无巨细的查了一遍,却仍旧还是最开始的结果,无论从哪里说起,该都是宋千玦和安鸿飞丢下孩子远走高飞了。 活了这么多年,厉成从未吃过如此大的亏,也没受过如此大的憋屈,他扪心自问,如果他对宋千玦下得去手,难道凭着他堂堂厉家的权势真找不到宋千玦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他不仅找得到,还会很快找到,可他不想,这大概就是他对宋千玦最后的温柔了,因为他不知道当自己看到宋千玦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究竟会不会原谅这个背叛他,利用他的女人。 “葫芦娃.....葫芦娃......” 节奏欢快的儿童铃声响起将厉成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这是在红豆的强烈要求下厉成让陆遇给自己设置的。 红豆比一般的小孩子说话要早,很有语言天赋,有时候厉成在他面前打电话时不经意间说起一句,红豆便能在某个时刻丝毫不察的给他说出来,因着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所以红豆说这些话的时候一般都是在给玩具配音,一个人自言自语玩得不亦乐乎。 划开接听键,厉成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红豆在那头奶声奶气的说道:“爸爸...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红豆...红豆给你做了蛋糕...” 今天是厉成的生日,周意欢一大早就买了好多东西去了燕庭南岸,眼下正跟红豆婆孙俩在厨房里鼓捣着呢。 一听红豆这话,厉成微微皱了皱眉,周意欢每隔两三年都会在他生日的时候亲手给他做蛋糕吃,尽管请了名厨教手艺,可做出来的东西仍旧难以下咽,厉成还每回都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将周意欢为他准备的一大块蛋糕吃下去,没办法,不吃就是不给她面子,惹急了周意欢还要生气的,说儿子的生日娘的受难日,现在为娘的做个点心儿子都不吃了,她这个妈当得实在没意思。 眼下听到红豆说给自己做了蛋糕,厉成忍不住想起周意欢的黑暗糕点,他冷不防打了个寒噤。 电话还没挂,红豆久未听到厉成说话,于是又叫了一声爸爸。 厉成回过神来:“嗯,爸爸知道啦,谢谢红豆。”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红豆都...都一天没见到你了。” 抬起手腕看了时间,厉成转过身瞥了眼办公桌上还堆积如山的文件:“这样吧,等红豆给奶奶也做好一块糕点的时候,爸爸就到家啦,好不好?” 红豆咯咯笑起来,乖巧的回他:“好,爸爸要说话算话哦。” 挂了电话,厉成鲜有表情的脸上扯出一丝笑意来,这些年他老是隔三差五的迫不得已吃周意欢的黑暗料理,现在帮他坑妈的人已经长大啦。 苏玲珑到s市车站的时候正好是傍晚六点,从这里到燕庭南岸如果不堵车会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长途跋涉是件很累人的事情,苏玲珑坐在出租车上半天没缓过神,她的头微微靠着车窗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这座城市依旧如此热闹繁忙,从不会因为有人离开有人会来发出丝毫的叹息。 天色渐渐暗下来,前面路口处是个红灯,司机师傅缓缓放慢速度停在了斑马线前面。 就在此时,一辆最新款的卡宴跟着靠在了苏玲珑所在出租车的左边,街灯明亮,足够能让人看清出租车里客人的模样。 说来也怪,陆遇往日里并不喜欢在等红灯的当口左右张望,然而今天他却破天荒的随眼瞥了一回右边的出租车,正好瞧见对面开着车窗晾风的苏玲珑。 苏玲珑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可尽管如此,陆遇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人,一向沉稳自持的他竟也慌起来。 陆遇因为惊愕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倒吸凉气的声音。 厉成在后座随着陆遇的目光看过去。 然而与此同时,路口的交通灯再次变化颜色,载着苏玲珑的出租车一溜烟的疾驰而去,走的是和厉成方向相反的那条街道。 而原本该一脚离开原地的卡宴却因为陆遇的走神依旧停在十字路口,直到后面的车摁了一声喇叭,陆遇这才回过神,他双眼微微有些呆滞的看着前面的路,一双手放在方向盘上都差点乱了阵脚。 卡宴重新上路,陆遇的心却一直没跟上来,还停留在那处红灯路口,犹豫了半晌,陆遇终究还是开了口,他空咽了一口唾沫,试探的同厉成说道:“厉总,刚刚,刚刚我好像看见宋小姐了。” 宋小姐是谁不言而喻,陆遇话音落下后,车内的氛围一时间降到了冰点。 厉成没说话。 其实,刚才旁边那出租车走的时候,厉成顺着陆遇的目光看去的一刹那,他是看到了苏玲珑的,但,也仅仅一眼,只瞥见一个大致的轮廓,他甚至连究竟是不是那人都无法确定。 这世上轮廓相似的人何其多?那心狠手辣的女人又怎么会回来呢?肯定不是她。 厉成在心里第一时间否决了陆遇的好像,好像不代表就是,好像也可能看错了。 就在陆遇以为自己点到了大老板的不痛快时,只听到厉成浅浅地开口:“你看错了。” 燕庭南岸。 苏玲珑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她甚至知道通过眼前这大门后厉成的别墅该往哪里走,然后又在哪里拐弯,甚至连这里的安保大叔们都还是三年前的那些人。 苏玲珑不想被人发现,于是她找了个角落乔装打扮了一番,戴了个口罩,外面套着件黑色的大衣,当年的短发已经变成了长发。 她没有能证明自己是这里住户的证件,所以她也并不打算进去,她只是在赌,赌上天会不会给她再见一次厉成的机会,她只希望能远远看他一眼就好,哪怕是背影也行,看看他,然后她就该走了,从此以后,就真的该放下了。 和厉成在一起多年,秦妍舒自然知道今天是厉成的生日,这两年秦妍舒一直表现的很好,她在面对厉成时再不是以往的模样,她也渐渐变回了当初那个矜贵自持的秦妍舒,但她仍旧放不下厉成。 本以为宋千玦走了,自己的机会来临,可秦妍舒直到那时才发现,厉成是真的不爱她了,哪怕这世上没了宋千玦。 从那之后,秦妍舒就变了。 宋千玦刚走的前两年厉成不见她,最近这一年来两人的关系在秦妍舒浅浅淡淡的维护下竟也开始有破冰的迹象,至少厉成肯见她了,又或者说,厉成始终做不到对她太绝情,再加之如今她也算在这世上孤身一人再无亲朋,厉成先前那颗想着任她生任她灭的心也算软了些。 毕竟是曾经陪他走过十年的人,就算爱情不再,倒也犯不着见死不救,至于秦妍舒曾对宋千玦做下的事,厉成想,如果宋千玦在的话,她倘若知道秦妍舒自从死了父亲后在娱乐圈受到的惩罚,该也会叫他出手相助的。 虽然宋千玦对他心狠手辣,对别人可未必会这样。 原本秦妍舒今天是不打算来的,可她到底没忍住,怎么说也是厉成的生日,她想着把自己的礼物送到,也算是一份心意了,就当这一年来他对自己事业上的暗中相助。 苏玲珑藏身在大门左前方不远处的一颗树后,她隐在昏暗的树荫下,几乎没有人能发现她。 秦妍舒将车停在燕庭南岸的门口后坐在车上给厉成打了个电话说明自己的来意,厉成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终是应了一声好。 红豆很黏厉成,只要厉成回了家就别想摆脱这个小家伙,眼下红豆见他要出门,十分自觉地抱着他的双腿缠了上来。 周意欢不喜欢秦妍舒,厉成干脆也不跟她说,只道自己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秦妍舒原本是外面等厉成的,可终究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她也没开车,拎着礼物直接进了燕庭南岸,原本保安并不让她进去,可那里面有一位多年前就在这里的老员工,当初秦妍舒和厉成交好的时候,这老员工也见过厉成曾带着秦妍舒来了几回,再加上她又是荧屏上的大明星,故此便将人放了进去。 厉成抱着红豆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就后了悔,他今天不知为何总有些心绪不宁,所以这本就不再讨他欢心的秦妍舒就更不想见了。 可答应了别人的事总不该无故反悔,这样想着,厉成便也释然,如今他拿秦妍舒不过当个熟悉的老朋友,见一见,也没什么,更何况前些日子他让陆遇暗中帮衬了秦妍舒一些,这人情若不让她还了,只怕往后还是要来。 苏玲珑躲在树下一双眼灼灼的盯着门口,方才秦妍舒进去的时候她便看到了,不过只单单一个身影,她却依旧认出了她。 秦妍舒怎么会来这里?这.....这可是厉家的别墅!难道说...... 苏玲珑似乎猜到了些什么,可她不愿往下深想,甩了甩自己的脑瓜,她站在黑夜里朝自己一双冻得通红的小手呵了一口气,今儿是二十四节气里的寒露,天气愈发冷起来,早晚都一片冷霜。 秦妍舒进去做什么? 纵使安慰着自己,可苏玲珑仍旧忍不住疑问,就在她心下慌乱的时刻,门口忽然出现了两个人,准确的来说,是三个人。 去而复返的秦妍舒,身后跟着个抱着孩子的厉成,这三人看上去,俨然就是一家人。 那孩子瞧着身形不大,也就两三岁的模样,紧接着苏玲珑又看见这三人上了秦妍舒的车,那秦妍舒满脸笑意的逗弄着孩子,厉成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可看向孩子的眼里却温柔一片。 刹那间,苏玲珑听到一直支撑着她世界的山峦瞬间崩塌,山洪倾泻而下,淹没了一切。 原来,十年终归是十年,深爱依旧是深爱,否则也不会在自己走了不过三年,连孩子都这么大了。 想必,厉成心底最爱的还是秦妍舒,能陪他一路走过风雨的女人怎能说忘就忘呢?到底还是她幼稚了。 刺骨的寒凉冻僵了树下的苏玲珑,她看着那辆车从她身旁呼啸而过,带走了她所有的念头。 苏玲珑没有哭,亦不觉得委屈,她只是怔怔的站在那看着车辆渐渐消失在她眼前,许久过后,苏玲珑扯开嘴角笑了起来,她动了动自己半僵的身子转身渐渐远去。 原来,爱情这个东西,真不是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哪怕苏玲珑心如刀绞,她依旧没想着要为谁死,早在当初做下选择的时候她就料到了这结局,现在不过是亲眼见了,厉成身边的人今朝不是秦妍舒也会是其他人,总之再无可能是她,自己做下的选择酿下的结果,她只能受着,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她既为双亲报了仇,也算了了一桩心愿,过多的奢求会折福的。 这一回,该是真的此生不复相见了。 街头的拐角处,苏玲珑最后回望了一眼燕庭南岸,一颗藏在她袖筒的红豆在蹦到了地上,发生一声清脆的响。 厉成,珍重。 苏玲珑的身影渐去渐远,那颗红豆孤零零的躺在人行道上树下的泥坑里。 红豆生南国, 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 此物最相思。 坐在s市火车站的休息室里,苏玲珑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了,她怔怔地抬头看着前方滚动荧屏上不断播放着列车的消息,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认识厉成的时候曾经很是向往的那五个坐火车就能到达的国家。 既然无事,反正手上也有钱,不如就出去走走吧。 这样想着,苏玲珑便拿起手机开始查关于那五个国家的消息,最后她先买了一张到京都的飞机票,又买了张从京都直达莫斯科的火车票,听说沿途会经过西伯利亚大草原和贝加尔湖,深秋的季节,风景该是很美的。 当坐上开往莫斯科的火车时,苏玲珑的眼底尽是一片荒芜,她给了自己这一趟列车的时间,她告诉自己,当这辆列车到达终点的时候就是她彻底忘记厉成的日子,等她再遇到心仪的人,她希望自己能仍旧对未来满怀热烈。 许是出来走走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西伯利亚一望无垠的大草原顿时开阔了苏玲珑的胸怀,她倚在窗边恋恋不舍的注视着这片迷人的地方,置身其中,仿若那些搅得她心慌情伤的事情不过似一粒尘埃落入戛然的时光里。 贝加尔湖比传说中的模样还要温柔多情,那片湛蓝欲化的湖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与远处透明的天空几乎要融在一处,沿岸的白桦林微微泛着丝秋意,目光所及之处,比那定格的油画动人的多。 时光正好,景色正好,心情,似乎也还好。 如果不是在莫斯科遇到了风春,苏玲珑想,她肯定会一个人坐车再回到贝加尔湖的,这里太美了,只隔着车窗远远的看一眼,怎能满足呢? 到莫斯科的那天是晚上快七点,苏玲珑一个人的行礼也不重,只一个皮箱和小背包,里面放了些她平日里要用的东西和几件换洗衣物,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由于人生地不熟,苏玲珑拖着行李箱从车站出来后便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她的想法很简单,找个好点的酒店好好休息几日,然后再坐飞机返程去贝加尔湖,她喜欢那地方,自然想着要再去。 许是车站口拉活的人都看出苏玲珑似乎无人来接应,于是纷纷试探着上前用英语想要跟苏玲珑交流,有的甚至直接拿出住宿的牌子往她眼前递。 一时间被众人包围,苏玲珑被推来挤去差点摔倒,她忍不住沉了脸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向那些人说自己要找警察。 果然,听了这话再无人上前。 最后苏玲珑在路边拦了辆车,她也不说目的地,只让司机去城中心,然后在中途看到酒店时便下了车。 在酒店里酣睡了整整两天,醒来的时候苏玲珑颇有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错觉,她先在床上发了半天的天,然后给前台打电话点了三人份的餐,一阵狼吞虎咽后又在床上歇了半日,一直到第三天晚上才洗漱收拾了准备出去逛逛。 在这之前苏玲珑从未来过莫斯科,她出门的时候忘记了到的那天差点将她冻成狗的天气,只穿了件薄薄的毛衣便去开了门,没想到一开门就直接被一股寒冽的气息给扑了回去,冷得她立马从箱子里掏出了那件备用的黑色长款羽绒服。 496 宋千玦是被厉成拎上车的。 凌晨的马路上几乎看不到什么行人,虽然宋千玦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去何方,但一路上她连声大气也不敢喘,生怕惹得厉成回头瞪她,啧啧啧,那个眼神可不得了。 就在宋千玦在后座上无事可做无聊至极晕晕欲睡之际,耳边原本呼呼的风声忽然停了下来,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这才发现陆遇将车停在了一栋别墅跟前。 厉成下车后等了几秒见后座车门没什么动静,他顿时有些不耐心的敲了敲车窗。 许是太困了,宋千玦的大脑一时没反应过来,听到厉成敲车窗的声音,她竟然还傻乎乎的摁下车窗的开关键,一边打着呵欠一边问厉成做什么。 厉成没说话,周身笼罩着一层冷意。 陆遇跟了厉成许久,自然知道此刻的厉成该是有些怒了,于是他连忙冲宋千玦小声提醒道:“宋小姐,这是厉少在南湖的住所,您该下车了。”说完,陆遇还冲宋千玦挤了挤眼。 许是察觉到厉成的低气压,宋千玦挠了挠自己的头,终于反应过来。 别墅里。 眼看着天就要亮了,宋千玦觉得自己困的连站都站不稳了,偏偏厉成还跟个无事人一样坐在沙发上,害得她只好也跟着一起坐着。 “厉少,需要我叫周医生过来么?” 陆遇问道。 “不必了,你回去吧。” “是。” 陆遇走后,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宋千玦和厉成两个人。 厉成一直没出声,平日里胆大包天的宋千玦这会也不敢妄动了,毕竟她打人在先,那一棍子可不是开玩笑的。 半晌后,许是被厉成的眼神打量地眼神刺的实在难受,宋千玦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你的胳膊......没事吧?” 闻言,厉成微微偏过头瞥了一眼自己受伤的胳膊,随即他用左手一粒一粒解开了自己西装的扣子。 随着最后一粒纽扣被解开,宋千玦看向厉成的眼神变了又变,她紧张的用双手挡在了自己胸前,磕磕巴巴的往后退了几步,一脸谄媚的笑:“那个...厉...厉总,您看天就要亮了,咱们就......就不要白日宣yin了吧......” 宋千玦的话让厉成一怔,随即他的脸色又沉了几分,然后撸起了自己衬衫的衣袖。 只见他胳膊上一条肿得老高的红痕在灯光下愈发显得刺眼,退到沙发后的宋千玦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方才厉成脱衣服不过是想要检查他自己的伤势罢了,想到这,宋千玦的脸唰地一片绯红。 宋千玦的反应自然没能逃过厉成的眼,脸色羞红的女人仿若情犊初开的小女生,纯情的很,偏偏厉成就看不是顺眼,只见他嘴角一弯,一抹讥笑浮上来,说道:“宋小姐就这么饥渴吗?你这演技我还真是佩服,都爬过我床的人了,何必装清纯脸红呢?” 厉成的一席话说完,宋千玦瞬间抬起头来,脸上的羞红潮水般退了下去,她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厉成,就在前一刻,她对厉成还是抱了幻想的,她觉得,或许这个权贵之巅的男人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可怕,虽然他不说话的时候她的确有些害怕他,可那种害怕与她现在的心情完不同。 宋千玦笑了,是苦笑,是皮笑肉不笑。 片刻后,宋千玦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喉咙里发出呵的一声,双肩松下劲来,她顶无奈的笑了,在厉成眼里,她可不就是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吗? 反正都不知道廉耻了,宋千玦索性也懒得替自己辩解,更何况她也无法替自己辩解,于是她只好故作平静的转身走向了不远处的厨房。 厉成能从宋千玦的笑里看出宋千玦的无奈,也能看出宋千玦是懒得和自己解释的,可是,厉成虽看出来了,可他并不在乎,宋千玦对他来说不过他偶然间正好需要才出现的一个交易罢了,就算她不是他方才口中那样的人,那也同他没什么关系。 当宋千玦拿着冰袋在厉成面前蹲下来的时候,厉成正准备起身上楼洗澡,见宋千玦手里的冰袋,厉成问道:“你要做什么?” 宋千玦没说话,只埋头将厉成受伤的胳膊给抓住,把冰袋轻轻放在厉成已经出现轻微青紫的红痕上,然后她这才回厉成的话。 “你的伤要尽早冰敷,不然明天会更严重的,你又不让叫医生,那就只能我来了。” 听出宋千玦话里的不情愿,厉成一声冷哼:“我这伤是你造成的,怎么听你这话还觉得自己委屈了?” 闻言,宋千玦瘪瘪嘴,回道:“我哪知道那个黑影是你啊,我还以为是.....再说了,要不是你和那女明星自己走了,把我一个人丢在车库里,我又怎么会迷路...” 许是真觉得自己委屈,宋千玦低着头不仅瘪了嘴,还嘟嘴。 胳膊上冰凉的触感让周围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厉成再没开口,只垂着眸子静静地打量着手边为他冰敷的女人。 折腾了一晚上,宋千玦身上的晚礼服还没换,此刻她正光着脚坐在地毯上,裸露在外的肌肤在灯光下的衬托下像极了上好的羊脂玉,厉成不由自主的便想起两人初次见面的那个夜晚,虽然很不想承认,可厉成却骗不了自己,那天晚上的宋千玦甚得他意,当然,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宋千玦左眼下的那颗小红痣。 待厉成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时,只见宋千玦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她歪着头靠在沙发上,手还扶着冰袋,睡颜安谧。 听到宋千玦绵长的呼吸声,厉成偏过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已经是晨光熹微了,隐约间还能听到鸟儿的叫声。 宋千玦再次睁眼的时候,客厅里巨大的落地窗前已经跳进了好几束金黄的阳光,那阳光轻悄悄的落在厉成骨节分明的手上,分外的好看,宋千玦的目光很快从厉成的手移到了厉成的脸上。 是一张让人容易动心的脸。 许是察觉到有人在打量自己,厉成忽地滚动双眸,利剑般的视线和宋千玦的目光撞在一处,就像是心虚的小偷,宋千玦瞬间低下头去。 冰袋里的冰已经完化了,沙发上被水浸湿了一块。 因为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睡了一觉,宋千玦现在觉得自己身都极不舒服,待她猛地从地上站起身发现不对劲时,下一秒她已经双腿一软,紧接着一个趔趄跌进了还未完清醒过来的厉成的怀里,额头磕在了人家的下巴上。 “咚”地一声。 一阵钝痛引得两人同时闭上眼惊呼出声。 厉成觉得自己的整个口腔都在颤动,待痛感轻微退去些后,他这才抿紧唇线满脸怒意的睁开眼,但眼前却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宋千玦的身影? 想也不想,厉成胸有成竹的坐在沙发上目视前方,沉声说道:“宋千玦,你最好在5秒内出现在我眼前!” 厉成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宋千玦一定跑不远,所以他才如此笃定那女人是躲在某个角落里。 “五、四、三!” “要我出来也可以,你...你先保证不生气。” 果然。 当厉成数到三的时候,某个清亮的女音从他不远处的身后传了出来。 听到宋千玦的话,厉成顶不屑的笑了。 “你觉得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吗?” 说完,厉成继续倒数。 “二!” “我在厨房的门后!” 厉成一个二字刚落口,宋千玦腿下生风似的从厨房的门后窜到了厉成跟前,只见她苦着一张脸,一副惨兮兮的模样。 “我不是故意要撞你的,对不起......” 她低着头看似真诚的道着歉,实则却偷偷憋着笑。 方才宋千玦还有些担心厉成会不会恼羞成怒,毕竟是堂堂厉家大少爷,在一天之内,被同一个女人打肿了胳膊不说,现在连自己的脸都受伤了!这要是传出去,得让他多少仇家笑掉大牙!可现在不一样,因为宋千玦忽然想到厉成这样的人最好面子,也最不屑和女人计较,否则,就显得自己鸡肠小肚,传出去,更有损名声。 打定厉成不会为难自己,宋千玦忍不住为自己的机智感到骄傲。 厉成本就无意与宋千玦计较,可当他瞥见宋千玦忍俊不禁的嘴角时,他便改变了自己的主意。 这个女人,不惩不行! 浴室里。 宋千玦一边缓慢的替厉成解衬衫的衣扣,一边故作镇定的假装碎碎念,还不时的瞥一眼厉成,用来证明自己并没有感到有什么难为情。 “你这纽扣怎么这么难解开。” 她嘀咕道。 闻言,厉成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要不我先帮你脱?给你示范一下正确的解纽扣方法?” 厉成平日里笑容不多,这一笑自是风华无双,可惜,在宋千玦的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恶魔的笑容,危险的要命! 是她忘了,厉成是个商人,还是个最厉害的商人,商人又怎么会做亏本的买卖?商人哪有平白吃亏的道理? 方才在楼下当她听到厉成要求自己伺候他洗澡和他共浴的时候,宋千玦差点一个趔趄再次摔倒,饶是她在厉成眼里忒不要脸,可这男女共浴的事儿她如今和眼前这个男人还真是做不出来。 就算两人有了肌肤之亲,可那也是宋千玦在被逼无奈之下才做出的决定,更何况为了不让自己难堪,她还故意对自己用了药,这样就不用太清醒,也不会很难过。 但是,有句话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此时此刻的宋千玦在心里狠狠地诅咒着宋亦阳,要不是他,她宋千玦何至于向这人屈服?若换作平日,她早就一脚踹到这流氓王八蛋的身上去了,管他什么身份,大不了就跑,现在倒好,她不仅得赔笑,还得绞尽脑计想着如何才能让厉成爱上自己,否则,等到她身份被揭穿的那天,厉成恐怕连杀了她的心都有,所以,为了宋叔和自己的小命着想,宋千玦必须得为自己找个依傍。 就像宋亦阳说的那样,她现在最大的依傍也是唯一能利用的依傍,就是让厉成爱上自己。 但,这可能吗? 宋千玦陷入沉思,一时间连自己身处何方都忘了,一直到厉成猛地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她这才回过神来,发现对面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被她剥光了上衣,男人的两只手正停留在她衣扣处。 “宋小姐这时候走神,是在挑战我的耐心吗?” 厉成一边慢条斯理的说着一边解开了宋千玦衣服上的第一颗纽扣。 察觉到厉成提出的共浴不是说说而已,宋千玦倏地出手握住了厉成正在动作的手,然后一脸阳光明媚的扯着厉成的手腕撒娇,顺便轻轻拍了一把厉成的胸口,嗲声说道:“死鬼,着什么急嘛,人家先帮你脱裤子好不好?” 说完,宋千玦真伸手向着厉成的下身摸了去。 就在宋千玦的手距离厉成的某物还剩半寸的距离时,千钧一发之际,厉成往后退了一步,万分嫌恶的盯着宋千玦,一字一句的开口:“滚出去。” 闻言,宋千玦本不想滚,她还打算变本加厉的逗一逗厉成,谁让厉成对她耍流氓在先,可接着她又转念一想,她还得让厉成爱上自己呢,还是不要把自己的形象毁太多的好,否则后面的事不好办。 想到这,宋千玦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表示这是厉成自己不要的,她冲厉成开心的笑了笑;“既然厉总不需要,那我就滚啦。” 说完,宋千玦飞也似的逃出了浴室,留下厉成在身后一脸被耍的懊恼神情。 别墅里什么都不缺,唯独缺女人的衣服。 宋千玦逃出厉成的魔爪后不过思虑片刻便拿着厉成的衬衣进了另一件浴室,没办法,这身晚礼服她早就想换了,无奈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没机会,再加上这里又找不到其他人的衣服,那她就只能用厉成的了。 匆匆洗了个澡出来,宋千玦见厉成还未从楼上下来,于是她准备先偷偷给宋亦阳打个电话,毕竟这事她现在也算是完成了一半,宋亦阳已经拿到了厉家的投资,那么她见一面孙叔,了解一下孙叔的近况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就在宋千玦正要摁下宋亦阳的电话,这时候厉成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铃铃铃......” “铃铃铃......” 电话响了停,停了又响,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耐心很足。 私自接听别人电话这事,宋千玦从来不干,于是她头也不回的冲楼上大声说道:“厉总,有人给你打电话。” 宋千玦话音刚落,楼上卧室的门竟打开了来,只见厉成再次一身西装革履的朝楼下走来。 听到脚步声,宋千玦转过身抬头看向厉成。 纵使桌上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可厉成脸上却始终一片波澜不惊,一身黑色手工西装将男人的身架子衬得愈发挺拔高大,他叼着一根烟走下来,气场逼人,在宋千玦不知不觉间就靠近了她。 大概是自己比厉成矮了一个头的缘故,宋千玦不自然的往后退了几步,希望能借此减少些厉成给自己带来的压迫感,她眼球慌乱的游动着,隐约间还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那是容易失去自己的前兆。 这个男人,太危险了。 宋千玦心想。 桌上的手机还在响,当看清来电人的姓名后,厉成微不可查的眯缝了一下自己的双眸,随即他将手机丢给了宋千玦,示意宋千玦听电话。 突如其来的指示让宋千玦颇为好奇,究竟是谁的电话厉成能让她接? 想到这,宋千玦瞥了一眼来电显示。 “妍舒?!” 某女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不是给厉大总裁戴绿帽子的女明星么?结果厉大总裁还颠颠的半夜三更的送人家回去,宋千玦不由的在心里感叹道:啧啧啧,果然啊,爱情让人选择原谅。 厉成眼见着宋千玦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古怪,一个没忍住,他再次敲了一回宋千玦的额头,问道:“让你接个电话,你这是什么表情?又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厉成的手劲不轻,宋千玦顿时捂住自己的额头,皱起一张小脸不满的瞪着厉成:“你要是再敲我的头,我就把你戴绿帽子的事说出去!” 也不知是自己吃了豹子胆还是脑子一时不好使,反正这句能触及任何男人底线的话宋千玦是眼也没眨就给说出来了,还理直气壮的很。 果然,厉成的神情一时变得分外晦暗不明,仿佛雷雨天黑云压顶,残霞急敛的天色。 预感到自己很有可能吃不了兜着走,宋千玦打算能躲一时便是一时,于是下一秒,在厉成发飙之前她飞速的划开了屏幕上的接听键。 宋千玦以为,自己在接厉成小情人的电话,厉成该是不会对她动手的,可惜,她低估了厉成这一天之内对她积攒的怒意。 电话那头的秦妍舒显然没想到厉成的手机会是一个女人接听的,她愣了片刻,随即强忍着情绪冷声问道:“你是谁?” “我......啊!” 宋千玦一个我字便没了下文,电话里一时只剩下女人的叫声以及重物发出的咚的一声。 过了几秒,秦妍舒听到宋千玦断断续续的喊了两句厉成,随后,秦妍舒眼里含着泪紧咬着自己的下唇挂断了电话。 宋千玦的声音在秦妍舒听来是再熟悉不过,以前,只要厉成吻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也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但,秦妍舒大概不会想到,宋千玦之所以会发出那样的声音,可不是她想的那样。 事实是,当宋千玦接通秦妍舒的电话后,厉成下一秒就伸出手捏住了宋千玦的脖子,将她逼到了身后的墙上,这才撞出“咚”地一声。 厉成使了劲,就算宋千玦呼吸困难说不出来话来他也不松手,就那么静静地盯着宋千玦,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宋千玦开始有点儿后悔自己的莽撞,不该去戳别人的伤口,更不该忘记眼前这人的身份,随意招惹他。 有那么一瞬间,宋千玦真以为厉成要杀了自己,这男人手上经络暴起,显然是动怒了。 所幸厉成还是温柔的。 当看到宋千玦向自己求救的那双眼睛时,厉成终是心软了。 他将手一松,宋千玦顺着墙壁缓缓靠了下去。 轻抚着自己的脖子,宋千玦为自己捡回一条命感到庆幸,一时间,两人谁也没有开口。 除却一开始的害怕,渐渐冷静下来的宋千玦对于厉成差点掐死这件事虽然仍心有余悸,可这丝毫不影响她暗自在心中发誓一定拿下厉成的信心。 半晌,许是觉得自己过分了些,厉成微微低下头看向宋千玦,他修长有力的指节取下嘴角的烟蒂,然后又送进口中猛地吸了一口,对着宋千玦吐出一连串的烟圈。 厉成背着光站在宋千玦面前,宋千玦正抬头看着他,落地窗外地阳光细细碎碎的洒进来,和着空气中的白烟缭绕,如梦似泡影。 厉成轻启薄唇,正打算同宋千玦温言几句,谁知瞧着宋千玦光溜溜的脖颈,厉成猛地想起来一件事,那神色瞬间又沉了下去。 “戒指呢?” 他问道。 戒指? 经厉成这么一提醒,宋千玦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从昨天晚上折腾到现在,她已经身心俱疲,哪里还有什么精力去注意戒指? 下意识的护住自己的脖颈,宋千玦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眼神看上看下看左看右就是不敢看厉成。 可想而知,如果戒指真的不见了,厉成恐怕是真要杀了她。 这边宋千玦还没想好说辞,那边厉成已经不耐烦了,再次开口:“我问你戒指呢?” 情急之下,宋千玦一边沿着墙角向左移去,一边想要缓缓脱离厉成对自己的包围,嘴里更是不肯老实交代。 “我...昨天晚上那么多媒体可都在呢,戒指是你自己要送给我的,我可没问你要,再说了,送我就是我的了,我有权决定如何处置它。” 听了宋千玦这话,厉成沉默了半晌,自始至终都似笑非笑的盯着宋千玦,那笑里藏了六分狠戾三分怒意以及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厉成知道,自己一旦沉了脸,这世上极少有人能不怕他,更何况他方才故意敛尽了神色,对人造成的心理压迫可想而知,但宋千玦不同。 别人怕他多是身心惧怕,可宋千玦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女人表面上总是一副很容易害怕自己的模样,实则从她的心底深处她是不怵自己的,像极了初生的小猫,逮着机会总想和自己这只豺狼过两招。 497 戒指的事情最终以厉成的警告结尾,他在宋千玦目瞪口呆的时刻将戒指从自己的衣兜里拿了出来,然后认认真真的替宋千玦挂在了她的脖子上,末了还不忘威胁人家要是这戒指再被她丢了,他就会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换个人来合作,吓得宋千玦连忙谄媚的攀上厉成的胳膊,笑得又腻又媚,连连发誓人在戒指在。 瞧着宋千玦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厉成将自己的胳膊从她手腕里抽出来,轻飘飘的吐出来几句话。 “三天后是我们结婚的日子,我已经通知宋亦阳了,你做好准备。” 犹如晴天霹雳般,宋千玦瞬间瞪大了自己的双眸愣在当场,过了半晌她才反应过来。 “结婚?!” 宋亦阳和她说的时候可没告诉过她还有结婚这件事! 见宋千玦反应过分,厉成还以为是她高兴过头了,毕竟日渐没落的宋家能凭借一个女人攀上厉家,也算是三生有幸的事情。 厉成对着一旁的镜子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我父母明天晚上会回国,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接他们,记住,人前我们可是最甜蜜的恋人,你最好乖一点。” 说完,厉成逗弄似的揉了揉宋千玦的头发,宋千玦却毫不领情,她生气的瞪着厉成往后退了一步,不满的开口:“我什么时候说要和你结婚了?咱们俩的约定不是说只要在人前扮演完美恋人就行了么?结婚算怎么回事?” 宋千玦脸上的怒意太过真实,厉成一时分不清宋千玦是欲擒故纵还是说真的不想同自己结婚,多少女人挤破了头都想成为厉太太,她倒好,说的好似自己吃了多大亏一样。 自从厉成创办了v·i集团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和他这样说话,更何况是拒绝他。 谁给她的胆子拒绝他! 话一出口的瞬间宋千玦其实就后悔了,她忍不住在心里打了自己一耳光,说的好听点她这叫不畏强权,说的难听点那就是当了biao子还想立牌坊。 她现在的身份不过一枚商品,这商品只能乖乖听主人的话,哪里有违背主人的权利? 厉成的脸上无二两情绪,只居高临下的盯着宋千玦,看那模样,宋千玦若今日不向他服个让他称心如意的软,恐怕只能吃不了兜着走了。 思忖片刻。 嗯,小女子能伸能屈。 宋千玦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她笑容明亮的一伸手就挂在了厉成的胳膊上,右手在厉成的胸口处划着小圈圈,低着头故作娇羞的娇滴滴撒娇道:“哎呀,人家......人家不是那个意思啦,和你开个玩笑嘛,不要当真的啦。” 宋千玦的反应让厉成不禁面上一阵恶寒,这女人果然还是牙尖嘴利一点的好,这样故作娇柔的模样,也只能骗骗那些肥头大耳色迷心窍的老王八了。 强忍着不适将宋千玦的手从自己胸前推开,厉成正要开口警告她几句,陆遇却在这时候领着两个人走了进来。 “厉总,宋小姐。” 冲厉成和宋千玦微微低了低头,陆遇指着身后的一男一女冲宋千玦开口道:“宋小姐,这是巧姨和张叔,从今天起,巧姨就负责你在这里的生活起居,张叔则主要负责园艺,宋小姐如果觉得哪里不够方便的话,随时吩咐我,我会替宋小姐处理的。” 陆遇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宋千玦身上,他甚是意外的发现自家老板的衣服居然穿在一个对他们来说还不算熟识的女人身上。 要知道,自家大老板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动他的衣服,就连那秦妍舒都没有过这待遇。 陆遇的神色微微有些惊讶,厉成顺着陆遇的目光一瞥,瞬间就明白过来,他方才被这女人给扰得都忘了这回事了。 “巧姨,待她上去换件衣服。” 厉成吩咐道。 “是,先生。” 巧姨笑眯眯的应下厉成的话,转而向宋千玦做了个请的手势。 经厉成这么一提醒,宋千玦登时反应过来自己还穿着厉成的衣服,不过她可丝毫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只是有那么点难为情而已,毕竟她现在初来乍到,这别墅她又不清楚。 见宋千玦上了楼,陆遇这才拿出好几份文件交到厉成手上。 他斜倚沙发,搁高了一条腿,一边听着陆遇汇报最新的集团消息,一边闭目养神。 “天华集团的刘总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你要和将城南的那块地划给宋亦阳,刚才打电话跟我说他同意我们之前提出的条件了,还愿意自让一分,说是无论如何也请你千万不要把城南的地卖给别人。” 闻言,厉成的嘴角浮出一丝讥笑,说道:“那老头儿先前嫌我们给出的价码不合适,说要另寻盟友,现在一听我要卖给别人,他倒又后悔了,这帮衬” 这个年代,只要是稍微有点头脸的公司,地产这种项目一般都喜欢多多益善,可厉成却不这样认为,尤其是近些年,他有意无意的减少整个v·i集团在房地产方面的投入,转而将目光放在了文化和旅游业以及网络通讯上,而近五年的时间也证明了厉成的选择没有错。 天华的刘总和厉成的父亲厉晖,还有宋家兄妹的父亲宋现其实算起来还是老友了,三人年轻时候刚创业那会两人穷的叮当响,最落魄的时候连桥洞都睡过。 后来三人终于都颇有些能耐了,积下不少钱财,可奈何宋现命短,儿子还没长大成人自己就死于车祸,后娶的老婆带着女儿也远走高飞不知去向,一夕之间,偌大个宋家只剩下宋亦阳一个人。 而刘老头儿则是因为自己儿子不争气,正事一件不会,可这吃喝嫖赌那是样样精通,08年被人蒙骗参与豪赌,不过整整一周的时间就挥霍了老人家半数家产,再加上那年赶上金融危机,天华集团差点宣布破产。 也就是这么些年厉晖看老头儿不容易有意无意的便让厉成能帮就帮一把,至于宋家,若不是宋亦阳主动找上门,厉晖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宋家人。 厉成是最讨厌在商场上耍小心眼的人,这种人仿佛拿别人都当傻子,以为世界就自己最聪明似的,若想的大些,天华的刘总这一回算是不仅没捞着好还反倒失了机会,可想的小些呢,这人也算是自己父亲年轻时共苦过的朋友,怎么说也不该太驳人家的面子。 陆遇瞧着厉成的脸色还算尚可,他依着自己跟在厉成身边多年的经验想了想,谨慎说道:“星海传媒过几天就要上市了,厉总,你看,要不让刘总他......” 余下的话陆遇没说完,果然,厉成略一思虑,随即点点头:“就按你的意思去办,星海传媒前景不错,那老头儿也是个识货的,该不会再闹了。” “是。” 楼上传来宋千玦和巧姨说话的声音,听到那个清亮的女音,厉成颇为疲累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随即嘱咐陆遇三天后他和宋千玦的婚礼尽量办得低调些,陆遇一一应下。 秦妍舒给厉成发了条短信,厉成本不想看,可终究是没抵过他心头上为秦妍舒还留着的那一亩三分地,就在他想要点开未读信息的时候,换好衣服的宋千玦从楼上火急火燎的奔了下来,一下来就缠着厉成送她回家去,看那模样,似乎是真把厉成当成自己未婚夫了,脸上的笑容甜蜜的很,撒娇的意味更是分外明显。 宋千玦一张清丽可人的脸就差贴在厉成胳膊上了,盯着宋千玦因为笑容灿烂而露出来的一口小米白牙,厉成竟生生地停下了原本要点开未读消息的动作,心想着怪不得这女人牙尖嘴利,原本竟有这样一口好牙。 厉成的右手夹着一颗冒着缭缭云雾的烟头,他慢条斯理的以手带烟往水晶烟灰缸里一磕,抖落了一段烟灰。 面对宋千玦的请求,厉成既不说行也不说不行,惹得宋千玦只好在一旁像只故意讨主人欢心的小猫似的,一直在他耳朵边喵喵的叫个不停。 厉成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幼稚。 真是奇了怪了。 不过一个才认识不到三天的女人,他竟十分享受这女人装模作样讨好她时那副不得已而为之的样子。 厉成的性子陆遇不敢说自己完了解,但这七八分还是有的,虽然自己大老板看上去一副冷心冷情,刚正坚毅的样子,实则却腹黑的很,尤其是在商场上,也算是个睚眦必报的主。 所以,当陆遇看到厉成对宋千玦一副不决绝不搭理的态度时,陆遇其实是有些想笑的。 宋千玦笑嘻嘻的围在厉成身边,她感觉自己的脸都快笑僵了可厉成还是那副你尽管表演我搭理你了算我输的表情。 也不知怎的,宋千玦心里那点儿不适时宜的性子又开始在她身体里来回冲撞着,要不是想到自己一个人现在出去多有不便,她哪里还需要来求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 渐渐放开厉成的胳膊,宋千玦转身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不经意间眼神落到自己的包上。 忽然一个激灵。 宋千玦猛然想起来自己的包里还装着临走前宋亦阳给自己的手机。 !!! 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想到这,宋千玦嚯地站起身拿起自己的包,检查了一番发现手机还在,于是她欢天喜地的奔到门口冲厉成摆了摆手,颇为得意的说道:“既然厉总你不送我的话,那我就自己回去好啦。” 说完,宋千玦一只脚踏出了门口。 见状,陆遇上前准备将宋千玦拦下,毕竟她现在对外的身份是厉成的未婚妻,就这样一个人出现在街头的话怕是有所不妥。 陆遇还未迈开步子,厉成却先他一步开了口。 他盯着宋千玦的方向,原本并无二两情绪的脸忽然顶不屑的笑了,用宋千玦能听得到的声音开口道:“让她走,一个能在车库迷路的人还想从我的燕庭南岸走出去,宋小姐,你尽管走,你今日若真出去了,算我输。” 一旁的陆遇听完厉成的话差点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而宋千玦当场就真没敢将另一脚迈出去。 她想起昨天晚上自己进来的时候恍惚间瞧的那几眼,这地方......貌似比起昨天晚上的那地下车库大了不知几十倍。 去往宋家的路上。 厉成换了新车,这回真换成球限量911的保时捷了。 当宋千玦看到的时候一双眼珠子差点都看直了,这哪里是用来坐人的?根本就是用来zb炫富的,这价位跟厉成的身份挺符,可这作风,那就仿佛是暴发户了。 啧啧啧,看来厉成对她昨晚的表现该是相当满意的,否则也换不了这样一辆差点闪瞎她双眼的车。 陆遇坐在驾驶位上似乎也很兴奋,毕竟自从他跟着厉大总裁还没开过这样土财主的车,开车上路那叫一个拉风酷帅炫! 厉成和宋千玦坐在后面,厉成侧过头静静地看着窗外不时掠过的建筑物,宋千玦倒是自在的很,一直在玩消消乐,声音开得不大,却也不算小,划掉一串小猪后,像是忽然想起来,宋千玦用胳膊捅了捅厉成的手臂。 察觉到宋千玦的动作,厉成连眼神都懒得动,依然定定地瞧着窗外,直接开口:“说。” 宋千玦凑上前去,眼神在厉成挺直的鼻梁和那双形状优美的唇上来回游移着,片刻后,她不解的问道:“像你这样的人物,为何会答应宋亦......我哥的要求娶我呢?对厉家来说,我哥的那点儿威胁只怕你压根就不会放在心上,要弄死宋家该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你怎么还......” 在宋千玦说第二句话的时候厉成终于转过了头来,只是,看向宋千玦的眼神却古怪的很,仿佛宋千玦说了什么古怪的话一般。 宋千玦声音越来越小,以至于最后她干脆闭口不言,因为她忽然想起来她打给宋亦阳的那通电话里,宋亦阳说搭上了宋家最后的人情。 莫非...... 如果真是那样,自己岂不是露馅了? 宋千玦一惊,忍不住将身子往后缩了缩,没办法,做贼心虚,谁叫她是冒牌货。 虽然瞧出宋千玦似乎不太对劲,但厉成却丝毫没有怀疑宋千玦的身份,只以为是宋亦阳没将内情完告诉她,所以她才如此相问。 良久。 就在宋千玦以为厉成睡着了的时候,厉成却轻轻吐出来四个字。 “去问你哥。” 厉成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宋千玦以为,任谁以这样的方式来给自己配对结婚对象,只怕谁都会心生不满,更何况是厉成这样的人物。 宋家。 宋亦阳接到宋千玦电话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 秋阳高照,晃的人莫名心慌。 饶是宋亦阳赔着笑脸,厉成却自始至终连车都没下,倒是陆遇客客气气的同宋亦阳说了两句。 厉成不下车,陆遇也不好跟进去,只好留在车上陪着自家大老板。 书房里。 宋千玦怒气冲冲的站在桌案前瞪着宋亦阳,冷言质问:“宋先生,我想现在的情况和我们当初约定的是不是有些不一样?” 面对宋千玦的质问,宋亦阳倒是怡然自得的很,一根毛笔沾了水墨在宣纸上舞弄着,瞧上去丝毫不为方才厉成故意给他难堪而羞恼。 一笔完了,宋亦阳瞥一眼宋千玦,沉声道:“该说的话我昨天在电话里都已经和你说过了,我的好妹妹,你要是不想孙叔因你而死,你最好在厉家给我站稳脚跟,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让厉成爱上你,只有你长久的得到厉成的庇护,宋家才有机会东山再起,你孙叔也才会好好在这世上活着,明白么?” 明白么? 宋千玦当然明白。 俗话说,审时度势,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识时务者为俊杰,俗话还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就当自己是塞翁了,宋千玦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思量半晌,宋千玦暗自下定决心,既然无法反抗,那她就只好享受了,况且,和厉成结婚的话,她打心眼里觉得自己真是一点都不亏。 既来之则安之。 见宋千玦一副终于勉为其难想通的神情,宋亦阳不动声色的在心里讥笑了一回。 在他看来,宋千玦前几回的极力反对不过是演戏而已,这个女人想以此来证明自己心地纯良,不是贪图荣华富贵之人,可飞上枝头变凤凰难道不是世上所有麻雀的梦想吗? 宋亦阳以为,宋千玦若是只有脑子的麻雀,自该好好配合他,两个人在厉家那儿互利共赢才是他们彼此的共同目标,而不是对自己如何将她掳来做了自己的妹妹而耿耿于怀。 临走前,宋千玦向宋亦阳提出自己要看一眼孙叔的境况她才能安心离去,宋亦阳这回没拒绝,直接找来助理安排她和孙叔打了一通视频电话。 屏幕里的孙叔正在大棚里摘瓜,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样,旁边站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婶婶,两个人有说有笑。 孙叔是退伍警察,前些年在缉毒队里的时候因为不小些被毒贩子给伤了大腿神经,导致他右腿再也无法正常行走,老人家在家里唉声叹气了好几回,宋千玦难过不已却也没有办法,所幸孙叔无事的喜欢摆弄瓜果蔬菜,宋千玦曾想在家附近为孙叔买一块地来种,可现如今的地那是寸土寸金,她又何如买的起? 现在看来,宋千玦放心了不少,宋亦阳似乎待孙叔不错,也不知他如何跟孙叔说的,孙叔竟以为宋千玦现如今正在大公司里就职,还为他找到了一份在大鹏种植瓜果的工作。 宋千玦能看出来,老头儿挺高兴,看见孙叔的笑容,宋千玦瞬间就释然了,或许人活着的意义就是守护自己在乎的人,孙叔于她不止有救命之恩,更有养育之恩,这辈子她都还不清这恩情。 三天后就是自己的婚礼了,可惜,她却不能邀请孙叔出席,还有那自己早已亡故的双亲,但,失望的同时她又是庆幸的。 厉成一直等在宋家外面,半个小时后就在他不耐烦想要离去的时候,宋千玦红着一双眼眶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短短两天时间,厉成已经见识了宋千玦牙尖嘴利,古灵精怪的本事,他下意识的认为这女人又在装腔作势的不知道要闹什么幺蛾子。 路上。 心事重重的宋千玦一直不说话,车里的空气很安静,厉成假装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宋千玦,这才淡淡的说了一句:“不要告诉我,你现在这副模样是因为舍不得你那同父异母的哥哥。” 厉成的话讽刺意味十足,宋千玦如何能听不出来,宋家在他眼里,只怕现在恶心的很,要不是碍于...... 想到这,宋千玦忽然记起一件事来,她十分不解的偏过头去问厉成:“你既然这么讨厌宋家的人,那为何还要在人前故意和我假装恩爱?还把自己戴了那么久的戒指送给我?” 宋千玦问完问题后就那么眼巴巴的瞧着厉成,似乎想从厉成那里听来一句能宽慰自己的话。 厉成阖着眼睛,神色漠然,片刻后,他轻启薄唇。 “因为我对你一见钟情。” 男人说话的声音不大,像大提琴淳厚的回音,容易让人迷醉。 有那么一瞬间,宋千玦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就连脸颊都开始微微发烫起来。 可是。 厉成又开口了。 这一回他还闭着眼睛。 就在宋千玦正要提醒自己不要为美色迷惑,不要那么快缴械投降的时候,厉成面无表情的说道:“不要告诉我,你想从我这听到如此愚蠢的话,宋千玦,你最好记住,在我这,你没有问为什么的权利。” 闻言,宋千玦咚咚咚地响了一半的心跳忽然就不那么响了,还没开始翻腾的心海已经渐趋平静。 但,扬言要偷厉成心的女人,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厉成这几句话给吓回去的。 厉成的话说完后他感觉身旁的人半晌都没有再动作,就在他兀自在心里冷笑一声后,旁边的宋千玦忽然紧靠着他贴了过来,随后便无视他愕然的神情将自己的小脑袋搁在了他肩上。 “我好困啊,未婚夫,借你肩膀一靠。” 语毕,宋千玦竟就真的闭上了眼,嘴角还带着丝满足的笑意,似乎一点都未方才厉成的那些话感到有什么伤心难过。 一时间,厉成似乎推开宋千玦不是,不推开她也不是。 于是厉成就那么微皱着眉头侧过眼瞧着兀自睡的安谧的宋千玦,这么一瞧,居然就真忍住了没将宋千玦推开。 498 翌日晚上八点。 机场。 宋千玦现下正紧张的不行,再有几分钟她未来的公婆就要出现了,据巧姨说,厉家的这两位脾性都不错,不是那种会故意刁难人的主,但这话宋千玦只信了三分,倒不是说巧姨骗她,而是巧姨作为厉家请来的保姆,这主人与保姆的关系,只要稍微融洽些,便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可她就不一样了。 她宋千玦是马上就要成为厉家儿媳妇的人,这儿媳妇与婆婆的关系,额,自古就命途多舛。 一旁的厉成见宋千玦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他将翘起的长腿收了收,从烟盒里掏出根烟点上,嘴角一动,实话实说:“你不用想着讨好我爸妈,他们是不会喜欢你的。” 厉成这话说的十分直接,显然是自以为明白宋千玦正在焦虑什么。 闻言,宋千玦果真愣了几秒,随即一个没忍住唇线弯了弯。 嗯,她以为,如果真是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这样一来她也不用去费心讨好谁,反正厉成都说了,讨好也没用,再者,她的身份始终是个定时炸弹,说不准哪天就暴露了,她得在这之前想个逃跑的万之策,既然早晚都是要离开的人,那不妨在眼下的日子过得尽量舒心些。 瞥见宋千玦脸上那点儿细微的变化,厉成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这个女人方才是笑了吗?不被自己的家人喜欢她就那么高兴? 一串烟圈吐出来,厉成莫名觉得心口有些堵。 孙叔不抽烟,是以宋千玦很少接触烟味这个东西,眼下她与厉成坐在一处,免不了就要受到荼毒,就在厉成准备抽第二口的时候,宋千玦忽然伸出手将厉成唇间那根精致的烟头拿了下来。 她的动作极快,没有丝毫的预兆,厉成一时没反应过来,就那么直愣愣的瞧着宋千玦,大概是没想到还有女人敢从他手上抢东西。 “熏死我了。” 宋千玦用手挥了挥空气里的烟味,随即将手里的烟头丢到了桌上的烟灰缸里。 其实厉成抽的烟价格不菲,这功效与味道自然也比平常烟要妙得多,但宋千玦可管不了这么多,在她看来,只要是烟,那就必定对身体不好。 见抽了一半的烟被宋千玦扔进烟灰缸,厉成的暗火噌地从胸腔里跳跃上来,这个女人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些?还是说,这两天他对她太过放纵了?以至于让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厉成的脸色愈发不善,宋千玦自然明白为何,而她在此刻也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的做法似乎不太妥当,也不知道自己方才是不是脑抽了。 下一秒,瞥见正盯着自己的厉成唇线一动,一想到厉成可能会说什么,宋千玦迅速上前贴近厉成,嘴边浪出一朵笑来,俯身轻语:“作为你的未婚妻,关心你的身体健康是我的权利,你不会因为这个在这么多人面前训我的,是吧?” 厉成的父母周意欢和厉晖从大厅里走出来的时候正好一眼瞥见不远处的厉成和宋千玦,两人的动作自然而然地落入了他们的眼里,见宋千玦不知为何忽然在大庭广众下俯身贴近厉成,还带着丝惹人生厌的得意笑容,周意欢对宋千玦的印象变得更加恶劣了。 宋千玦说完话后厉成一直瞧着前面没动,就在宋千玦纳闷的时候,厉成忽然推开她站起身来冲着前方笑容淡淡的叫了声爸妈。 爸妈?! 一惊,宋千玦顿时回过头去。 只见两个中年男女向着他们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大群人,那气势,就跟太后和太上皇出宫似的。 男人瞧着五十多岁的模样,身形挺拔,长了张不怒自威的脸,一旁风韵犹存的女人五官很是出挑,厉成的鼻子和嘴都像极了她。 男人英武,女人温柔,这两人在一起,可以说是天造地设了。 但! 这两人看宋千玦可就不那么友好了。 仿佛看见什么碍眼的东西一样,周意欢在和宋千玦的视线撞在一处的时候,周意欢忙不迭移开了自己的目光,眼里的不屑和厌恶分外地显而易见。 暗自在心中深吸了一口气,宋千玦劝诫自己不要去在意这些,反正统共也见不了几面,因着她那“好哥哥”宋亦阳千方百计的算计才得来这一桩高攀人家的婚姻,在厉家人心里,他们兄妹二人只怕早已成了贪婪狡猾,不知廉耻的人。 想到这,宋千玦挺开心的笑了,反正在他们眼里她都是不知廉耻的人,既然如此,那就让她更不要脸点好了。 一旁的厉成自然瞧出周意欢和厉晖是故意在给宋千玦一个下马威,见宋千玦一时愣住,厉成既不帮她,也不开口,就那么看着,他在想这个总是能轻易惹起他情绪的女人究竟要如何应对这样的场面。 周意欢许久未曾见到厉成,眼下儿子就在眼前,免不了上前想要抱一抱,可是...... 宋千玦赶在厉成前面上前一步微微朝周意欢和厉晖点了点头,随即笑眯眯的说道:“叔叔阿姨好,我叫宋千玦,是厉成的未婚妻。” 大概没想到宋千玦会来这么一招,周意欢当场愕然,毕竟她可没给宋千玦什么好脸色。 见周意欢止步不前的看着自己,宋千玦脸上的笑更灿烂了,她主动上前抱了抱周意欢,然后再迅速撤离,瞥见厉晖同周意欢一起愣在原地,宋千玦果断冲厉晖伸出了右手,不其然,厉晖虽犹豫了几秒,终还是同宋千玦握了握手。 而宋千玦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她笃定这些人平日里都自视甚高,绝不是轻易与她这等平民计较的人物,方才那等情况,她若是一直乖乖的等在一边一言不发任人忽视,那也就没什么可说的,毕竟她一个晚辈都不主动打招呼,这厉成的父母自然更不可能主动同她问好,但是,她主动出击了,无论如何,于情于理,这厉成的父母都会理上她一理。 许是宋千玦的举动的确引人注意,周意欢这回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即将成为自己儿媳妇的女人。 嗯,长得还不错,但她脸上的那颗小红痣实在太招人了,不仅招人而且还像极了十年前的一个人。 想到这,周意欢忽然就明白了。 这些年厉成一直存了想娶秦妍舒为妻的心,可在周意欢和厉晖看来,秦妍舒就算再当红,也不过是个戏子,放在多年前那也是下九流的人,而厉家往上五代人,都是京都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厉晖年轻时曾因为忤逆家族而遭到驱逐,可这骨子里流的血终究是厉家人的血,厉家的那些长辈们决不会允许厉成娶一个戏子。 前几年厉成和秦妍舒你侬我侬的时候周意欢就愁的整日里睡不着觉,生怕厉成提出来要和秦妍舒结婚,为此周意欢也曾偷偷找过秦妍舒,威逼利诱一起上阵,可秦妍舒倒也爽快,说什么自己如今事业为重无意结婚,她和厉成在一起只是因为彼此吸引彼此相爱,结婚这种事不会在她的计划里,还请周意欢放宽心,她不会坏了规矩。 可秦妍舒不知道的是,这些话被厉成听了去。 当时的厉成以为两个人在一起舒心就行,真没必要结婚,但是,几年之后厉成便不这么想了。 秦妍舒是演员,免不了时不时的传出些绯闻,更何况某些戏里还有某些不可描述的东西,厉成当时劝自己不要生气,毕竟这是秦妍舒的工作,他得尊重她,而且他还不能过多的掺和秦妍舒在娱乐圈的事情,若是被厉家的那些老家伙们知道了,就算他厉成再有能耐,只怕也保不了秦妍舒。 后来,厉成终于受够了心爱的女人无法只属于自己一个人,于是他冒着当初和父亲一样被赶出家族的危险提出了要娶秦妍舒为妻,他满以为两个人携手走过这些年,这个女人该是同意嫁给自己了,可惜,他却在打算求婚的前一天得知了秦妍舒因为接了个古装剧,背着自己打掉了那个已经快要成型的属于他们的孩子,而在这之前,秦妍舒从未告诉过厉成她怀孕了。 自那之后,厉成冷落了秦妍舒大半年,最后终是狠不下心,就这么又原谅了她。 十年前的秦妍舒,和宋千玦一样,左眼下也有一颗小红痣,但,秦妍舒的那一颗,被她自己亲手从脸上除去了。 回去的途中。 周意欢对着窗外不断后退的夜景叹了口气。 厉晖问她怎么了。 周意欢犹豫了片刻,说道:“那个宋千玦,你觉得怎么样?” 想起刚才宋千玦大大方方笑着和自己握手,厉晖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在他看来,宋家如今虽早已没落,可毕竟从前那也是名震京都的存在,与其担心他们的儿子同那姓秦的女明星两情相悦,万一哪天说要结婚,那凭他们老两口还真就拦不住厉成,拦不住的后果就是厉成被逐出家族,所以,还不如趁着儿子与那个女明星心生嫌隙的时候赶紧让他娶了宋家小姐。 说来也奇怪,厉晖本以为儿子厉成定不会答应娶宋千玦,毕竟宋亦阳手里有的只是几张上不了台面的照片,可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厉成居然答应了!而且对他们提出的迅速结婚毫无疑义,厉晖以为,定是自己儿子终于厌弃了姓秦的那女明星。 厉晖想的周意欢自然也想到了,在见到宋千玦之前,周意欢也一直以为厉成是真不愿和秦妍舒纠缠了,可惜,宋千玦脸上那颗小红痣实实在在的提醒了周意欢,她儿子这是把宋千玦当成十年前的那个秦妍舒了,也不知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又或许,是这宋千玦自己有什么本事,毕竟她刚才出来的时候可是看到宋千玦就那么从她儿子嘴里抽走了还剩一半的烟。 第二天。 s市各大娱乐报纸上的头条题目纷纷围绕着宋千玦和厉家三人在机场的一场互动展开了各种联想。 “v·i集团厉总携未婚妻机场接驾,宋家千金见公婆,一家人其乐融融。” 一行加黑粗体的四号字体几乎占了报纸的一半,底下配着三张高清大图,第一章是宋千玦俯身同厉成耳语,但大概是那娱记太会找角度,两人耳语的画面竟被娱记拍成了神似接吻,第二张和第三张则是宋千玦主动上前和周意欢拥抱的场景以及她同厉晖笑意盎然的握手照。 此刻的秦妍舒手握着一叠娱乐报纸将自己的手心攥得发白,脸色因为连着几天肠胃不适现下很是难看。 厉成的婚礼订在了厉家老宅,也就是说,就算她现在想要去闹上一闹,那也是连厉家的门都进不去的。 其实,在秦妍舒决定去往茗都的那一天晚上,秦妍舒是以为厉成要向自己求婚,所以她才去了,她想着,不如就嫁了吧,成为厉太太,成为他最疼爱的女人,成为最幸福的女人。 而秦妍舒敢这想,是因为曾几何时厉成用行动向她证明了一回愿意为她与整个世界为敌,可惜那时候秦妍舒一心扑在自己的演艺事业上,她不懂,不懂厉成的付出,也不懂是她自己一次又一次的不懂才放任了厉成的离开。 所有的离开都是蓄谋已久的分别。 而厉成对秦妍舒,那日地下车库的绯闻成为了让厉成离开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惜这些,秦妍舒到现在依然不懂。 她只单纯的以为,厉成是在和她闹脾气,厉成不过是想吓吓她罢了,就连这一回厉成结婚,秦妍舒虽然心痛难过,可她却也坚信厉成爱的人始终只有她,无论如何厉成都终将回到她身边,就算结了婚又如何?不是还可以离婚吗?更何况,那宋千玦脸上不是有颗小红痣吗? 厉家。 典雅优静的院子里。 厉老太爷正闭着眼悠闲自得的躺在树下的仙人椅上,嘴里不时的冲笼子里的相思鸟飘出一两句嘹亮的口哨出来,引得那鸟儿也跟着他不时的啼叫,声音清清脆脆的,很是好听。 跟在厉老爷子身边的罗叔擅长手道,眼下正在给老爷子捏肩,厉成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罗叔本欲同他道声招呼,可厉成却指竖唇中制止了他,随后自己上前给厉老爷子捏起了肩。 说实话,整个厉家,能让厉成还带着三分怵的只有厉老爷子,可这种怵与单纯的害怕一个人又完不同,他对这位老爷子那是又敬又怕。 记得厉成十岁那年,有天他放学回家的时候碰到隔壁班高年级的同学在欺负他同桌,那时候年纪小,一心想着不能眼看着同桌被欺负,于是厉成就这么单枪匹马的冲了进去,结果从一群人打一个人变成了一群人打两个人,厉成气不过,回家后怒砸自己的小金库请了帮打手,将那伙人教训的报了警。 厉老爷子知道这事后二话不说拿起家法狠狠地罚了一顿厉成,不为其他,只为厉成居然敢毫无头脑的冲上去打了一场完没有胜算的仗。 再后来,厉成十三,京都里一夕之间天翻地覆,有人拿着家伙冲进了厉家宅子里,说要部逮捕审讯,一家老老小小皆暴露在枪口下,厉成只记得那天的老爷子身形挺拔,稳如泰山般立于众人身前,顶着黑黝黝的枪口威言喝道:“今天,谁要想动这宅子里一草一木,先从我厉柏松身上踏过去!” 厉成和宋千玦的婚礼依着厉家的规矩订在了厉家老宅里,完按照传统的中式婚礼来办,本来不管怎么说都是厉家长子大婚的日子,厉家老爷子原想着怎么着也该多多宴请几桌宾客热闹热闹,可最后又碍于厉家身份摆在那,这大办的想法只得作罢,是以,厉成现在的确是不忙的,来的亲朋不多,但都是至交,好友几个,都是一起长大的,彼此知根知底。 察觉到身后换了人,老爷子也不睁眼,慢悠悠的问:“今儿个你可是新郎,怎么有功夫跑到我这来了?” “都已经忙完了,我就想着过来看看爷爷。” 听闻,老爷子笑了起来,温言问厉成:“厉成,你实话告诉爷爷,你对那女明星秦妍舒究竟是什么想法?” 听到老爷子说起秦妍舒,厉成惊了惊,他一直以为老爷子不知道的,现在看来,他似乎还是太嫩了些。 厉成一时没回话,老爷子也不管他,兀自又说道:“宋亦阳这小子这么多年一个人撑起宋家也不容易,昨儿晚上的家宴,那宋家的丫头我也算是看了个七七八八,虽说手段不太光明,但未必是她的本意,这人呢,是日久才见人心,你可千万不要因为一颗痣和一件事就蒙蔽了自己的心,记住了吗?” “知道了,爷爷。” 厉晖的书房。 周意欢将一张女孩子的照片拿给了厉成,厉成坐在沙发上翘着腿,指间的烟刚点燃,没接,抬头问周意欢:“什么意思?” 厉成一副淡淡的神色,叫人看不出他心里所想,周意欢索性也不跟厉成兜圈子,直截了当的开口:“你还记得你程叔叔吗?这是他的女儿,叫程彦笙,今年二十四岁,我和你爸原本想着今年中秋找个时间让你们见一面的,但没想到宋家的那丫头先跳出来了。” 这一回,厉成听懂了。 他眉眼向上一挑,看向周意欢的目光渐渐犀利,片刻后,缓慢开口:“妈,三年前你去找秦妍舒的时候,我想我已经告诉过你我不喜欢你们插手我的事情,而我答应你们娶宋千玦完是因为我有自己的打算,还有,你和爸准备中秋安排我和程叔叔女儿见面的事情,爷爷他知道吗?” 周意欢没想到自己拿出程彦笙的照片会招来厉成如此话语,顿时,她指着厉成你你你了好几回,气道:“你这个臭小子现在长大了是吧?不听你妈的话就算了,还...还给我这副表情,还搬出你爷爷来,你,你吓唬谁呢你?当我是你公司的员工啊?” 周意欢说到最后的时候眼看就要抹眼泪了,厉成颇有些头疼,自从他懂事以来,他发现,周意欢和厉晖偶尔吵架的时候,哪怕厉晖再得理,只要周意欢一哭,所有的错立马都变成厉晖的了,现在他长大了,他老妈似乎又开始拿对付他爸的这一套来对付他了。 许是也察觉到自己方才的态度过了些,毕竟是自己的母亲,厉成转而柔声:“妈,那个程彦笙,你和爸肯定没告诉过爷爷对不对?” 听到厉成再次拿出老爷子压自己,周意欢眼里的光愈加浓烈,鼻子一抽:“儿子,你跟妈说实话,你娶宋千玦是不是因为秦妍舒?” 闻言,厉成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他只淡着声冲周意欢说道:“宋千玦回国的第二天,宋亦阳就直接登门找了爷爷,爷爷这些年虽没直接开口要我相助于宋家,可他却也一直对宋家心怀愧疚,所以,关于妈说的程叔叔女儿的事情,我想,怕是行不通的,再者,昨晚在家宴上你和爸应该也看出来了,爷爷很喜欢宋千玦。” 周意欢是沉着一张脸走出书房的,其后的厉成倒是自在的很。 秦家。 秦兴没有想到一直拒绝和自己相认的女儿秦妍舒会有主动找他的一天,毕竟平日里秦兴想要见秦妍舒一面比登天还难。 在前往秦家的路上,秦妍舒半途中其实萌生了多次退回去的打算,可到底没抵住心里即将失去厉成的恐惧,这种恐惧致使她登了秦家的门。 “厉成娶的人只能是我。” 一见面,秦妍舒直接了当的冲秦兴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闻言,秦兴弯了一半的嘴角倏而又落下了,随即他低下头去转过身背对着秦妍舒,也不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厉成今日大婚的消息早已传遍,s市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多了去了,谁都想凑凑热闹顺便还想着同厉家的人攀个交情,可除了厉家老爷子亲自写了请帖邀请的几位亲朋好友之外,其他的人,莫说道喜了,连厉家的门都进不去。 良久,见秦兴未曾回应自己,秦妍舒想了想,犹犹豫豫好几分钟,最后,她终于一眼牙,一声爸就这么叫了出来。 听到身后秦妍舒的那声爸,秦兴整个身子不禁忽地绷紧,转而又轻轻颤了颤。 极力压制住自己的激动,秦兴回过身眼带泪光的看向秦妍舒,嘱咐她先坐下来,有话慢慢说,谁知秦妍舒竟上前一步直直的跪在了秦兴面前。 “爸,这么多年我从未求过你什么,这一次我求你,帮帮女儿好不好?我不能失去厉成,他不可以和别人结婚,你帮帮女儿,就这一次,行吗?” 说着说着秦妍舒就哭了起来,秦兴本就对秦妍舒心中有愧,眼下更是见不得秦妍舒受委屈,他连忙将秦妍舒从地上扶了起来,安慰道:“乖女儿,你别哭,这件事......这件事先容为父想想,厉家不比寻常人家,我得好好想想。” 见秦兴心存犹豫,秦妍舒再不说话,她抹干眼泪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身就要离开。 秦兴盼了好久才盼来秦妍舒这么一声爸,见秦妍舒要走他当下慌了神,连连允诺这件事他一定想办法。 499 方才秦兴已权衡再三,秦家虽比不上厉家,可这好在关系众多旁枝繁杂,就算有朝一日出了事,也能为秦家争得一两日离开的机会,再者,他这一生就这么一个亲生女儿,眼下好不容易得了个为女儿做事的机会,说什么他都得答应。 秦妍舒在情绪低落的坐在客厅里,秦兴派人将自己的养子秦修叫了来,随即两人进了秦兴的书房。 半个小时后。 秦修先一步从楼上下来,经过厅里秦妍舒面前的时候,他不禁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秦妍舒,笑问她:“你说你这是何苦呢?你若是早日和咱爸相认,你现在就是秦家的大小姐,那等着做厉成新嫁娘的就是你了,何必还劳烦我跑这一趟做个恶人,你说是不是?” 听到这话,秦妍舒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秦修,一副颇为不屑的神情:“我就算永远不和秦兴相认,在他心里,我也还是他唯一相信的女儿,而你,永远都是外人!” 闻言,秦修不怒反笑,一张俊脸上看不出丝毫生气,依然好言相劝于秦妍舒:“怎么说我也是你名义上的哥哥,听我一句劝,妍舒,虽然我今天能帮你解决了那宋小姐让她暂时不能嫁给厉成,可保不齐明天厉成身边再蹦出来个李小姐张小姐,这解决问题呢,还得治本,你得好好想想,你和厉成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说到这,秦修安慰似的拍了拍秦妍舒的肩,随即大步离去,临到门前,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冲秦妍舒小声道:“今晚留下陪咱爸吃顿饭吧,我先走了。” 秦修笑容温暖,鲜眉亮眼的一张脸很容易招人喜欢,可这张脸偏偏扎得秦妍舒心里不舒服。 除开这回,秦妍舒还见过一次秦修,那是几年前的一个中秋,厉成去了国外出差,中秋剧组放假,她一个人反正无事便勉为其难的答应了秦兴的邀请去秦家过节,不为其他,只为想要感受一下所谓家人团圆的气氛。 只是很可惜,秦妍舒在心底里就不曾承认过秦兴是自己血浓于水的父亲,而秦兴更是将秦修也带了去,秦妍舒到的时候两父子聊得正开心,也不知怎的,秦妍舒心底里的那点儿不痛快瞬间暴增百倍,她忽然觉得自己恶心,觉得秦兴更恶心,于是乎,落座后她杯子里的那点儿酒悉数就泼了秦修一脸。 待秦妍舒从回忆里回过神来时,秦修已经早已不见影踪。 秦妍舒知道,虽然她自己讨厌秦修,可秦修说的额不错,她和厉成之间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明明两个人好好的,忽然之间厉成就跟她冷漠分手,要说是为了自己和陈白的绯闻,可从前她有那么多比这还过分的绯闻不都没事吗?为何偏偏是这回?为何偏偏是在她做好准备打算嫁给厉成的时候? 宋家。 今天是宋家小姐出嫁的大喜日子,可宋家门前却冷冷清清一片,倒不是宋亦阳请不来人,而是他嫌麻烦,更何况,宋千玦的冒牌身份摆在那,这人,能少见就少见。 前来替宋千玦化妆的女人变着法子的夸宋千玦底子好,宋千玦被她说的烦了干脆就将人撵了出去,然后自己就一个人坐在镜子前发呆,她想自己那从未谋面的父母,想孙叔,想这些天发生的一切,也想厉成。 宋千玦的房间在二楼,复式的窗户打开,楼下花园里高大的花树开满了繁盛的蓝花楹,远远看去,淡淡的蓝紫色仿若一团烟云,愈发将宋家的宅子衬得像童话里的城堡。 秦修远远的盯着宋千玦窗户的位置,随即他嘴角浮出一抹兴奋的笑意,这个丫头他是见过的。 虽说未曾宴请多少宾客,可这毕竟是和厉家联姻的大事,是以宋亦阳此刻并不得闲,再加上宋家宅子里人本就不多,对于秦修偷偷潜到家门口的花园里这件事就更加没人注意了。 房间里。 当宋千玦拿着自己的手机正在犹豫要不要给厉成打个电话的时候,她忽然发现窗外的花树剧烈抖动了起来,紧接着一个男人的头从树梢里伸了出来。 宋千玦一时回不过神,她怔在原地拿着手机定定的瞧着从窗子外面跳进她房间的秦修。 就在秦修以为宋千玦早料到而来有人会来找她的时候,宋千玦双眼蓦地瞪大,两片唇微微阖动,只是这下一秒一声救命宋千玦还没来及喊出来,秦修已经慌忙上前捂住了她的嘴。 宋千玦的手劲不小,秦修差点没制住她,两人在房间里不断的你争我斗,所幸动静不大底下的人也没听到。 意识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秦修只好小声在宋千玦耳边同她商量:“我数一二三我就放手,但我们说好了,你不可以喊,听到没?” 闻言,宋千玦忙不迭地点头,这个男人要是再不放开她,她就要没气了。 见宋千玦乖乖答应,秦修本想就此放开这丫头,可他到底觉得这样太过冒险,于是只好先说明了自己掌控着的关于宋千玦的秘密。 宋千玦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秦修一放开她她就喊人,只是,等了片刻呐秦修不仅没放她,反而还俯身同她说了个能要了她小命的事情。 秦修说:“那日晚宴前,你在楼梯间同宋亦阳打电话的时候,我都听见了。” 九月的尾巴,天气还未曾冷去,可宋千玦在这一瞬间就如同掉进了冰窖,忍不住背后一阵冒冷汗,手脚冰凉。 她就知道,就知道这件事不会隐藏多久,她想过千千万万自己被揭穿的时刻,可就是没想过会这么快,会是以这样一种方式。 所以呢?现在这个知道她秘密的男人想怎样? 怀里的人不再挣扎,秦修满意的收回了自己的手,他坐在身后的沙发上好整以暇的盯着宋千玦。 片刻后。 宋千玦深吸了一口气,她转过身来目光不善的开口问秦修。 “你想怎么样?” 秦修瘪瘪嘴,颇为自在的端起宋千玦用过的茶杯抿了口茶,这才悠然笑道:“我只是想和宋小姐交个朋友而已,宋小姐不用如此紧张。” 说完,秦修完以一副主人的姿态自居,还用眼神示意宋千玦坐下来慢慢聊。 许是秦修的确长得面善,怎么看都不像坏人,再加上他说话的时候总是会温柔的注视着对方,这让宋千玦心里的防备莫名就卸下了一成。 宋千玦坐下后,秦修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问她:“你爱厉成吗?” 宋千玦一愣,随即反问秦修:“你问这个做什么?” 秦修看她一眼,随手从旁边捞起来一张娱乐报纸,上面登的,正是昨日宋千玦同厉成一起去机场接周意欢和厉晖的新闻。 “厉成的父母不喜欢你,而你也不喜欢他们,可你还是佯出一副欢心儿媳妇的模样,宋小姐,你这样不累吗?” 不得不说,秦修的眼光太毒,旁人从几张照片上看出他们一行四人其乐融融,可秦修分明将她和厉家父母的心思都猜出来了。 心中所想被人知晓,宋千玦也不否认,她干脆将自己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那枚厉成送给她的戒指拿了出来。 秦修不知她何意,宋千玦解释道:“这是厉成送我的戒指。” “我知道。” 秦修点了点头。 宋千玦继而用胸有成竹的将那戒指戴在了自己的指上,厉成的尾戒戴她左手的无名指上正好合适。 这是宋千玦第一回将这戒指戴在手指上,契合度让她自己都惊了一回,更遑论是秦修。 收起心中的讶异,宋千玦的心情竟莫名好了些,她颇为得意的手轻抚了一回自己眼角下的小红痣,然后在秦修打量的目光下轻声开口。 “我知道,那个女明星秦妍舒曾经也有过这样一颗痣,无论位置抑或大小还是颜色都跟我的一样,所以,你是想告诉我说,厉成爱的人只有秦妍舒,他娶我只是因为把我当成秦妍舒的替身了,是吗?” 宋千玦如此坦白的一席话叫秦修顿时没了言语,他心想着这小丫头果然十分有趣,对自己的处境真是一点都不留情面。 想到这,秦修主动抬手给宋千玦倒了杯水:“说下去。”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明知道自己最见不得人的秘密就捏在眼前人的手里,宋千玦除却开始的慌乱,这会已经渐渐冷静下来,她也不怵秦修,于是便把自己心里那点儿真实想法都说了出来。 “还记得我和厉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跟他说过,总有一天我会让他爱上我,或许他和秦妍舒之间曲折动人的故事颇多,但是呢,无论如何厉成现在选择了我,不是么?就算现在暂时厉成因为这颗痣拿我当秦妍舒的替身,可我和秦妍舒是完不同的人,来日方长,说不定哪天厉成就对我动心了呢?你说对不对?” 听完宋千玦的话,秦修不禁在心里为秦妍舒着急了一回,这个宋家的丫头可不像那些平日里想要往厉成身上贴的贵门小姐,这丫头眼神里有一种发着光的东西,说话的时候神采奕奕,至少秦修觉得,这个宋千玦会是秦妍舒不可估量的强大对手。 片刻后,秦修或许是终于想起自己来这的目的,他不再和宋千玦谈论,转而鼻子里哼出一声来,给了宋千玦两个选择。 “一,你要么自己想办法不嫁给厉成,我可以为你保守这秘密,二,你嫁给厉成,我会在你们婚礼的当场拆穿你和宋亦阳骗子的身份,宋小姐,你自己好好想想。” 秦修说完后很是悠闲的用手垫在了自己的脑后,他微微抬着头看向因为愤怒而站起身的宋千玦,眼角眉梢里都透着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闻言,宋千玦做了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她问秦修:“这件事难道你不应该去找宋亦阳么?毕竟是他要求我嫁给厉成的,况且,我亲人还在宋亦阳手上,我如果跑了,你觉得,我亲人还有命么?又或者?你觉得我有做选择的权利么?” 许是觉得宋千玦说的不错,秦修低垂眼睑把玩着手上的玻璃杯。 半晌,秦修再未开口。 以为自己快要说服秦修,宋千玦难免心中暗喜,要知道这个不速之客现在对她来说可是个定时炸弹。 想了想,宋千玦再次开口,这回换她给秦修端茶,她神色平淡,一点看不出内心的那点儿暗喜:“如果你真的要替秦妍舒阻止我嫁给厉成,你应该去将方才威胁我的话用来威胁宋亦阳,毕竟我这个冒牌货可是宋亦阳亲自找来骗大家的。” 宋千玦本想着自己这一回说不准能将秦修劝走,谁知道秦修在听完她的话后倏而一笑:“宋小姐,你说的不对,或许我现在可以去找宋亦阳,但我觉得那样太麻烦了,况且我对他不感兴趣,也自然不想见他,所以,选择权还是在你手上,而你,也拥有选择的权利,说吧,一还是二?” 面对相逼的秦修,宋千玦脑海里上演了诸多逃出这人控制的办法,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是她现在就开口大喊救命,届时秦修一定跑不了,那样她和宋亦阳的秘密说不定还能保住一时,可这样的想法宋千玦仅一思虑便放弃了。 秦修敢单枪匹马的一个前来宋家找到她并威胁她,这就说明,秦修是做好了完的准备,她如果轻举妄动,秦修一定还有更多的办法来对付她和宋亦阳。 一个小时后。 宋千玦坐在一辆不知开往何处的越野车上,旁边是秦修,车里放着一首节奏舒缓的后摇。 当发现身边的路景愈发荒凉的时候,宋千玦苦着一张脸关掉了音乐,她转过头问秦修:“喂,你不会是想把我先奸后杀,然后抛尸荒野吧?” 秦修正在开车,猛然间听到宋千玦来了这么一句,他当场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甚至还腾出右手弹了一下宋千玦的额头。 “我说你这小脑瓜里一天到晚的想什么呢?我给你放这歌就是想要你放轻松不要紧张,你说你这把我当什么人了?” 秦修的手劲不小,宋千玦登时捂住额头呼痛,听秦修的话说完,她甚是气愤的回他:“放轻松?拜托,现在把我俩的处境互换一下,你试着给我轻松一个看看?再说了,一个能跑到新娘子家里逼迫新娘子出逃的人能是什么人?” 听闻,秦修嘴角的笑意更甚,飞奔的越野速度缓缓降了下来,秦修偏过头以一种不怀好意的眼神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宋千玦,似真似假的啧了一声:“你要不说,我还真没这想法,现在经你这么一提醒,我发现宋小姐长得还算入眼,反正现在这荒山野岭的,就算我把你先奸后杀再抛尸荒野也不会有人知道吧?” 秦修一边说一边干脆将车停在了路边一望无尽的田埂上,他搓了搓手,故意露出来一副兴奋的神色伸出双手向宋千玦靠了过去。 宋千玦自然没有想到秦修其实是看她太过紧张所以才想要故意逗逗她,是以当秦修闭上眼靠过来的时候,宋千玦本想打开车门下车逃跑,谁知车门却被秦修锁住了。 眼看秦修越靠越近,宋千玦急中生智将自己的高跟鞋脱了下来,然后对着秦修的双腿间就用力砸了过去。 幸好秦修是抱着和宋千玦开玩笑的心,是以当他觉得差不多该收手的时候一睁眼正好瞧见宋千玦的高跟鞋冲自己的腿间落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秦修急忙用双手挡住了自己的腿。 没想到自己一击不中,宋千玦顿时慌乱起来,她将自己缩成一团紧紧靠在身后的座椅上,闭着眼双手胡乱的在空中拍打起来,一边打一边喊:“你个不要脸的臭流氓,枉我这么相信你,你居然要对我图谋不轨,不要脸!” 喊了半晌,宋千玦忽然发现自己身前并无东西靠近,她偷偷睁开眼来,正好对上秦修忍俊不禁的眼神。 顿时,宋千玦明白过来,这人方才闹那一通,只是耍她罢了。 空气忽然安静,宋千玦心里憋着一团火不知该往何处发,再加上她现在一点也不想搭理眼前这个恶趣味的男人,是以她独自生着闷气将头转过一边,不再看秦修。 明白宋千玦是真生气了,秦修满不在意的笑道:“你那么轻易就跟我逃婚了,我还以为你真天不怕地不怕呢,不过,你说你下手可真够狠的,我要是晚一秒,现在就该半身不遂了。” 宋千玦原本打定主意不再理会秦修,可秦修这人说话实在招人讨厌,于是她一个没忍住再次同秦修气呼呼地开口:“谁叫你故意吓唬我?我不过一个弱女子,现在不仅受宋亦阳的胁迫,还受你的威胁,如今又逃了婚,厉成肯定不会放过我,我是在你们三个人中间求生存,所以,拜托你能不能不要再这么吓唬我?我真的已经够提心吊胆了。” 宋千玦说这话的时候,眉头紧蹙着,眼里的无奈和不知所措就这么一丝丝流露在秦修面前,方才还抱着看戏态度的秦修猛然间惊觉自己是不是做的过了。 说来奇怪,秦修来之前告诫过自己,他是来当恶人的,这恶人自然就该拿出恶人的气势,但遗憾的是,这样的想法在秦修见到宋千玦身穿一袭大红色中式婚服的时候便不知不觉消退了许多,又或者是,当宋千玦毫无条件的相信他选择跟他走之后,秦修对这个宋家的小姐已经心生了兴趣。 想到这,秦修忽然伸手顶温柔的摸了摸宋千玦的头,然后在宋千玦一脸防备的神色下对她笑道:“你可要记住了,以后千万不要这么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更不要轻易跟着一个陌生人走,现在坏人这么多,你又这么傻白甜,万一被骗了怎么办?” 宋千玦大概没想到秦修会忽然对她说这些话,她愣了愣,随即一个白眼,咬牙切齿道:“哎,我发现你这人是真坏,明明是你用我见不得人的秘密威胁我逃婚,现在竟然还敢说我傻白甜?听你这意思,难不成我应该当场一鼓作气喊人将你抓了,然后等着你用你的后招在我和厉成的婚礼上拆穿我的身份么?傻白甜?我看你还是二百五呢,怎么?你以为你抓住我的把柄就能站在制高点来评论我吗?” 宋千玦一番话说的很是在理,可秦修却只有八个字来形容宋千玦——牙尖嘴利,不识好歹! 怎么说他那些话也尚算得不坏吧?换做旁的女人,这会儿多是梨花带雨眼角含泪,然后用既感动又无助又微微生气的表情看他,可这宋千玦倒好,就跟那小龙虾似的,又生又猛。 秦修敢打赌,若不是宋千玦这会受制于自己,对于方才自己的恶作剧,她肯定会跳起来暴打自己一顿。 秦修记得,如果他听得没错的话,这女人方才还骂他二百五了。 真是够野啊! 待宋千玦一通话说完,秦修也不再言语了,因为他发现,要是自己再说些什么出来,保不准这宋千玦真要扑上来和他交手,想了想,还是算了。 越野在九月蔚蓝的天边慢慢晃着往前驶去。 宋千玦像是累了,她闭上眼睛慢慢将头靠向后面的靠枕。 半晌,就在秦修以为宋千玦睡着了的时候,宋千玦忽然开口问他:“这件事你要怎么收场?” 闻言,秦修微微一笑:“不是我怎么收场,是我们怎么收场。” 宋家。 当宋亦阳看着宋千玦空荡荡的房间时,宋亦阳一个趔趄差点摔到地上。 那个女人是临阵脱逃了吗?连自己亲人的性命都不顾了? 宋亦阳屏退了所有人,他独自坐在宋千玦房间里的沙发上,颇为烦恼的双手抱着头沉思起来。 片刻,宋亦阳嚯的站起身,他环视了一圈屋里,发现房间里有明显挣扎过的痕迹,卫生间的门大开着,宋亦阳鬼使神觉般惊走了进去。 不出预料,宋亦阳在卫生间的洗手台上发现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 是秦修走之前故意留下来的。 “本来这件事我可以直接找宋先生的,但想到宋先生可能会不太配合,所以我只能先带走你的假妹妹了,十个小时之后我会通知你宋小姐所在的位置,还请宋先生配合些,否则,你精心布置的这一切都会被拆穿,当然了,厉家知道真相的后果我想宋先生应该能想到吧?” “砰——” 宋亦阳一拳打在了面前的镜子上,玻璃破碎的声音分外刺耳。 500 傍晚时分。 厉家的迎亲车队已经准备就绪,厉成独自一人站在二楼古韵生香的楼阁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依然面无二两情绪,丁点当新郎官的喜色都瞧不出来。 周意欢和厉晖在楼下招呼亲朋,陆遇慌慌张张的跑上来也顾不得什么体统了,叫了声厉总然后三步并做两步跑到厉成身边,着急的跟厉成耳语道:“刚才宋亦阳打电话来说宋小姐被人绑架了。” 初听得这个消息,厉成甚是觉得好笑,这s市里谁都知道他厉成今天要娶宋家小姐,是谁胆子这么大?这不明摆着和厉家作对吗? 许是身在高处久了,厉成心中并未将这事看得多么严重,于他而言,也就是挥挥手的事,更何况,厉成认为,这件事说不定宋千玦还是主谋。 陆遇将拨给宋亦阳的电话拿给了厉成,电话里宋亦阳语气焦灼,可这头的厉成一张脸始终未曾出现情绪波动,他凝神打量着手中燃烧的烟,片刻,已经烧出一截的烟灰突然落了,弄脏了他的鞋。 宋亦阳一直在电话里强调自己的妹妹时被人绑架了,可是电话那头的厉成却丝毫没表现出宋亦阳想要的反应,末了,宋亦阳只得挂了电话。 半个小时后。 厉家宅子里所有前来贺喜的亲朋都被请了回去,厉老爷子住着拐杖将千百来万的木地板掷的一声响,劈头盖脸对着一旁站着的厉成就是一通训:“我说你这个小子怎么回事?你老婆现在生死不明被人绑走,你就只会自己坐在家里然后等着别人来告诉你你老婆的消息吗?还不赶紧给我出去找人?” 厉老爷子气得不轻,活了这么大把岁数,还没这么丢人过,孙子结婚的当天孙媳妇被人绑走,这传出去他一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厉成原本还想同老爷子说什么,但见得老爷子如此生气,厉成只好答应下来说自己会尽快将宋千玦带回来。 周意欢本就对宋千玦不甚满意,眼下又出了这事,周意欢心里更是不舒服,谁家的新娘子会在结婚当天被人绑走?绑走她的人又会对她做什么?这些事他们都无从知晓,可碍于老爷子在场周意欢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个孙媳妇是老爷子点了头的,见自己的儿子被老爷子训斥,周意欢不好明着不高兴,只悄悄把这些都记在了宋千玦头上。 厉家是名门之后,现在出了宋千玦这档子事,谁也不想往外声张,免得被旁人看了笑话,故此一家人默契地均未提出报警的话来,况且,就算报了警还不如厉家自己的势力好用。 晚上十一点。 秦修如约向宋亦阳发了一条定位,是六环外一片荒芜的田埂,他让宋亦阳将四千万的赎金用防水的箱子放到距离田埂一公里之外的那条小河里,让箱子顺着小河漂流下去。 越野车里。 宋千玦已经困得双眼都睁不开了,再加上她几乎一天都没怎么吃饭,现下正饿的慌,抱着睡着了就不饿的想法,宋千玦开始放心大胆的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打起瞌睡来。 对于身边的秦修,宋千玦丝毫不担心他会对自己怎样,毕竟这个人她算是看明白了些,说来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其实也就嘴皮子厉害些,想吓唬她罢了。 离去前,秦修为了做戏做套便将自己事先准备好的绳子和封口胶从后备箱搬了出来,宋千玦迷迷糊糊间被他吓了一跳,转而又睁着一双眼颇为平静的问他干什么。 秦修忽而一笑:“好歹我也当了回绑匪,我得尊重我的职业,更何况,你觉得要是厉成来了之后发现你安然无恙的躺在车上睡觉他会怎么想?所以,委屈你了。” 许是折腾一天累了,过程中宋千玦一副懒洋洋的状态,待秦修将她五花大绑之后,宋千玦忽然想起来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而这件事也意味着秦修这大半天的辛苦都白费了。 看着在一旁同封口胶较劲的秦修,宋千玦正在犹豫要不要将这个坏消息告诉秦修的时候,秦修已经不由分说的用黑色胶带封住了她的嘴。 见宋千玦一副想要说话的模样,秦修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还甚是体贴的替她将座椅放平了,然后让她向后躺了回去。 秦修一边在心里计算着厉成宋亦阳他们何时到达的时间一边又将车内弄得乱了些,营造出一种剧烈挣扎过的痕迹。 末了,秦修盯着整洁无比的宋千玦上下打量了一番,终是想起来,这副模样太没有说服力,一点都不像被绑架的。 于是乎,宋千玦原本整齐的一头短发被秦修揉了个遍,乱得跟鸟窝似的。 宋千玦自然明白秦修的用意,可她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厉成那么聪明,这些小计俩或许可以瞒他一时,可绝对瞒不了一世,日后厉成若是知道真相,只怕杀了自己的心都有。 秦修做完这一切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临走前,他捏了捏宋千玦的脸,跟摸个小宠物似的,笑道:“我叫秦修,我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宋千玦,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合作愉快。” 说完,也不顾宋千玦是否愿意,秦修轻轻在她额头上落下来一个冰凉的吻,惊得宋千玦久久没回过神来。 见宋千玦瞪大了眸子直直的盯着自己,秦修不知为何竟被她瞧得有些心虚,他连忙移开自己的视线转而俯身同宋千玦耳语:“你放心,我就在不远处,等他们来将你平安接走了我再离开。” 温言,宋千玦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眨了眨,含糊不清的嘟哝声从她被堵住的嘴里传出来。 “砰——”一声,车门被摔上,眼前的男人终于离开了。 透过车窗,宋千玦看见秦修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一片夜色里,她方才其实是想告诉秦修,她和厉成在今天早上就已经领了结婚证,这个婚礼不过是依着厉家的规矩走个形式罢了。 所以,就算秦修绑了她,暂时阻止了这场婚礼的举行,她和厉成依然还是如约成为了夫妻。 宋千玦可以想象,要是刚才她将这件事告诉秦修了,秦修怕是当场要气晕过去,不过就算晕了也活该,谁让他占她便宜了? 打开车门的瞬间,厉成想过千万种宋千玦现在的处境,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众人都以为宋千玦是晕在车里的时候,她居然在他怀里迷迷糊糊的嘟哝了一句:“好困啊,别吵我睡觉。” 顿时,站在一旁的陆遇和宋亦阳纷纷愣在原地,感情他们这着急了大半天,人家却在睡觉? 见宋千玦还知道困,厉成心里好不容易产生的那点儿担心悉数没了踪影,他沉着脸低头瞧了怀里的女人半晌,直到又听见宋千玦熟睡时发出的轻微声息,这才一言不发地将人扔到了自己车上。 脑袋不知磕到了什么地方,一阵清晰的钝痛传来,宋千玦终于悠悠转醒,目光落在旁边的厉成身上,宋千玦敢打赌,厉成刚才一定是故意将她弄醒的。 若是换做平日,宋千玦肯定要问一问厉成为何就不能对她温柔一点,但眼下这个情况,她刚做了件亏心事,是以思虑再三,最终决定还是自己装睡好了。 对于宋千玦此刻的心境,厉成自然是不知道,他明白宋千玦被绑走这件事一定不简单,也一定不止是明面上求财的那点事,可他现在还没有任何线索,所以一切都是未可知的。 察觉到身旁的人没了动静,似乎是又睡过去了,厉成这才将视线缓缓落在宋千玦身上。 方才许是着急了些,他还没来得及细看,眼下借着车里的灯光一瞧,竟发现宋千玦胳膊上留了好几道明显的勒横,就连头发也是乱糟糟的,原本崭新的婚服也皱的不成形状。 宋千玦这副模样,任哪个男人看了都该明白发生了什么,厉成自然也不意外,可他却又从心底里否认自己的想法,再加上在车里初见宋千玦时宋千玦那副安然的模样,厉成莫名就心安了许多。 厉家。 厉成带着宋千玦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两点。 宋千玦远远地就看见厉老爷子拄着拐杖站在大门口,身后跟着一群人,周意欢和厉晖也在,大多数人都伸长了脑袋想瞧一瞧她这个被绑走的新娘子。 这些人里面,宋千玦到现在也只见过厉老爷子和厉晖的父母,其他的人她一概都不认识。 在半道上宋千玦原本想着她现在这副模样实在不适合出现在厉家,可厉成的一句话就叫她打消了回宋家的念头,厉成跟她说厉老爷子正等着她平安回去。 人与人之间的相见都讲究眼缘,宋千玦还记得昨夜她跟着厉成提心吊胆的来见老人家的时候,老人家盯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最后满意的点点头,拍着宋千玦的肩笑道:“虽然这是咱俩第一回见面,但老头子我看人的眼光不会错,你这小丫头我是喜欢的,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厉老爷子的话让宋千玦心下欢喜的同时也不由地让她对其生出了莫名的亲近感来,她如今孤身一人处在这样的境况里,厉成对她的态度尚不熟络,周意欢和厉晖自然也是不喜欢她的,如今,只有这个她名义上的厉家爷爷对她尚算温和,她当懂得感恩。 厉老爷子瞧见厉成的车出现在视野里,他一直紧绷的脸终于松懈下来,是想到什么,厉老爷子对身后的众人吩咐:“我累了,都回去歇着吧,厉晖,你们也回去。” 说完,厉老爷子在管家的搀扶下带头往回走去。 周意欢和厉晖本想当面问问厉成,可厉老爷子发了话,他们也只好暂时作罢,跟着众人相继离去。 隔着十几米远,宋千玦隐约看见厉老爷子转身对身后的众人说了些什么,随后大家便都走了,见此情形,宋千玦暗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对不住老人家。 待陆遇将车停在门口的时候,一分钟前还围得水泄不通的地方这会儿已变得空空荡荡。 厉成一路上始终不发一言,宋千玦一时摸不准厉成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要做些什么,思忖半晌,眼看着厉成打开车门就要自行离去,宋千玦这才终于慌了。 她从自己的位置上探出半截身子,头抬着望向厉成,眼神无辜,可怜兮兮的喊他:“厉成。” 听得宋千玦的声音,厉成脚步一顿,他转过头来,一张脸沉的吓人,眼里分明有暗积的怒火。 “怎么?等着我抱你下车?” 语气既冰冷又生硬。 这一回,宋千玦是真怕了,不仅怕还心虚,也带着诸多委屈。 陆遇目送两人离开后又才回到车内赶去公司处理所有的后续问题,临走前他替宋千玦在心里求了一回耶稣,希望宋千玦能在自家老板的手里平安度过今晚。 楼上。 厉家人为厉成和宋千玦准备的婚房里。 原本早该入得婚房的新娘子和新郎官现在才一前一后进了来。 关上门,宋千玦站在门口怯怯的看着始终不发一言的厉成,厉成将碍事的领带松了松,随即脱下自己的西装扔在了沙发上。 从烟盒子拿出一支烟点着,厉成也不抽,就那么看着猩红的烟头自己燃烧,那双曼妙绝伦的眼睛已经将初时的怒火隐藏了起来,变得依旧平静而深邃。 恍惚间,宋千玦莫名生出一种错觉来,厉成的眼神让她感觉自己所做的一切仿佛都早已暴露在他眼下,自己在他面前就跟个跳梁小丑似的。 “过来。” 半晌,厉成开了口,他的声音低缓沉厚,带给宋千玦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闻言,宋千玦深吸了一口气终是抬起愈发重的步子移向厉成,明知这件事无论如何自己都理亏,可宋千玦还是在心里打定主意不管厉成知道了什么,除非是宋亦阳抛弃她这个盟友,当场拆穿她,否则,她咬死不认。 因为,如果一旦承认了,等着她的将会是什么,她不敢想象。 屋子里的灯火朦胧中透着丝暧昧,到处都是喜庆的大红色,一切的一切都透着精致与奢华,而与这相对应的则是宋千玦此时此刻糟透了的心情。 第一回当新娘子就被人绑了不说,现在还面临着新郎官的拷问,更重要的是,她什么都不能说。 不过十米的距离,宋千玦却磨磨蹭蹭的走出了五十米的长度,厉成终是不耐烦了,待宋千玦还距他三米远的时候,厉成忽然站起身来手臂一伸拉住宋千玦的胳膊将人摔到了沙发上。 整个人撞在沙发上,宋千玦的头一阵阵的开始发晕,她现在又饿又累,着实没力气和厉成周旋了,故此,厉成摔她的时候她自然也没做反抗。 那双大手再次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宋千玦渐渐感觉到呼吸开始困难,上一回她抵死不从,这次却始终沉默。 闭上眼睛,心烦意乱的宋千玦脑子里嗡嗡直响,只是这心乱,脑子更乱,她想着是不是这有权有势的男人都像厉成这样,动不动就喜欢掐人脖子,真是幼稚,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告诉我,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厉成俯身靠近宋千玦,一双眼直直地盯身下的女人,像猎鹰与野豹看猎物的眼神,充满了耐心也充满了危险。 宋千玦被极不舒服的摁在沙发上,身前又堵着厉成,她本想转过头去不与厉成的视线相撞,但厉成不准。 他霸道又凌厉地捏住她的下颌,又问了一遍:“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什么?” 往日里言辞颇多的宋千玦今日却一反常态闭口不说,厉成问完两句话后显然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耐心,见宋千玦依然一副雷打不动的模样,厉成心里的不快愈发高涨,他认定宋千玦被绑架的事情一定另有真相。 还从来没有人敢骗他!也从来没有人敢耍他! 可宋千玦在短短一天的时间里,这两件事,都做了! 感觉到脖颈间厉成的手指收得愈发紧了些,宋千玦的脸色开始因为呼吸不畅而出现涨红。 如果一死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宋千玦如今倒希望自己真能一死百了,可惜她不行,这世上尚有她牵挂的人,所以她还不能死。 拉回自己的意识,宋千玦用双手使劲掰扯着厉成卡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她嘴一张,想要告诉厉成让他放开她,她可以跟他解释,却猛然间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个时候,厉成松开了自己的手。 缺氧的大脑重新获得新鲜的空气,宋千玦捂着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缓了缓,随即便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她一边撑住自己的身子一边看向厉成,樱唇微张,只是还未来得及开口,身前居高临下的厉成再次俯下身来。 宋千玦以为厉成想要掐死自己,她连忙护住自己的脖子往后退了去,只是,沙发上的空间本就不多,前后不过几秒的时间,厉成强劲有力的胳膊已经将她拦腰一抱,随即一个转身,将人摔到了房间里那张大得过分的喜床上。 可怜的宋千玦一连十几个小时都没进食,眼下好不容易回来了还被厉成摔完沙发又摔床,这下,她头晕眼花的顿时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闭上眼睛,宋千玦能感觉到厉成就站在床边看着她,于是她满脸疲累的呢喃道:“我也不知道那个人绑我做什么,他说他是为了钱,我不信,我总觉得,是有人不想你娶我所以才绑了我,可那人大概想不到,我们早就领了结婚证。” 宋千玦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平缓,言辞诚恳,一点都不像撒谎的人,当然了,她也的确并未撒谎,只是,任谁都听得出她这话里的意有所指。 宋千玦本想借着这番话转移厉成的注意力,让厉成娶猜测到底是谁不让她交给他,可惜她忘了,厉成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果然,在宋千玦说完这话后,厉成原本渐熄的怒意忽然间再次汹涌,他蹬掉自己的鞋跨上床去,大手一挥就将宋千玦捞到了自己身下,开始不由分说的撕扯宋千玦的衣服。 双眼猛地睁开,厉成的大手已经游移在自己身上,宋千玦忍不住心下一惊,她抬眼一看,正对上一双眼睛。 这是一双捕食者在被猎物戏耍后才会有的眼神,野蛮,血腥,愤怒,不详。 一刹那间,宋千玦感到自己今晚一定凶多吉少。 她慌了。 “你...你要做什么?” 一开口,连声音都跟着她自己害怕的心抖了几分。 闻言,厉成轻声一笑,这个女人难道真当他是傻子吗?或许这件事真如她所说那般是有人故意从旁作梗,可如果没有她的力配合?宋家又怎会轻易让人把她带走? 厉成原本是想着如果宋千玦跟他坦诚,他便不追究这事,可惜宋千玦现在不仅一心隐瞒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想要利用他! 这女人是不是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厉成觉得,他有必要让宋千玦弄清楚她自己的位置,否则,过了界就只有死路一条。 厉成的笑里带了八分怒气两分冷情,骇得宋千玦当场愣住。 她的脚踝被厉成的手掌死死握住,或许是心里那点儿求生意识,宋千玦总觉得厉成会弄死她,于是她只好不断的往后退,想要逃离厉成的掌控,可惜她怎么使劲都没法让脚踝抽离男人的手,于是她只得抬起另一只脚狠命踹向厉成的胸口。 只是,这一脚似乎踹歪了些。 厉成的左脸结结实实的挨了宋千玦的踹。 宋千玦是下了死力气的,可想而知厉成现在一定不好受,可惜左边脸上的剧痛非但没让厉成放开宋千玦,他反而分寸不让,反抓住宋千玦的小腿,用力一拽。 几乎是瞬间,宋千玦刚要呼救厉成已经整个人压在了她身上。 此时,宋千玦一张小脸因为方才的剧烈挣扎变得绯红一片,特别是眼角下的那颗红色小泪痣,恍惚间,厉成差点被这泪痣晃了神。 回过神来,厉成瞧着宋千玦脸上的泪痣愈发不顺眼,他以一只手控住宋千玦的两只手腕,随后腾出右手拇指用力地在宋千玦的小红痣上抹了一回又一回,仿佛想要将这小红痣从她脸上去掉。 带了薄茧的手指不断地刮蹭着自己的脸,宋千玦疼得厉害,于是她痛呼出声。 “厉成,疼。” 话一出口,宋千玦瞬间愣住,若是自己没听错的话,她方才那声音可是在撒娇? 果然,厉成的眼神变了变,就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他定定的注视着身下的女人。 良久,就在宋千玦以后自己因为一句撒娇的话就逃过一劫的时候,厉成忽然间再次开口。 还是那句话。 问她:“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面对厉成的咄咄相逼,宋千玦一时语塞,她想做什么?她只想和孙叔回到故乡的小镇然后过自己安生的日子,她不想卷入他们这些有钱人之间的交易里,可这些现在都由不得她,因为自己想要守护的亲人被捏在别人手上,如果她将一切和盘托出,孙叔会没命,而她,该也会没命。 活下去,救出孙叔,而这将意味着她要一直欺骗厉成。 501 宋千玦怯了。 厉成能看出宋千玦的犹疑不定,他从来不是个颇具耐心的人,可今晚,奇了怪了,他竟然再次问了一遍。 “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说,你到底要做什么?” 听闻,宋千玦阖动了好几回的唇,终是紧闭不言。 见状,厉成一声冷哼,他耐心耗尽,原本停留在宋千玦耳边的手重又回到宋千玦的腰际,直奔她小腹上的裙扣。 既好听又让人胆寒的声音响起在宋千玦的耳边。 “宋千玦,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好好履行一下自己作为妻子的义务。” 说完,“刺啦——”一声,宋千玦身上价值不菲的中式婚裙就这么没了。 这回,宋千玦彻底慌了。 她开始在厉成身下不要命的挣扎起来,手脚胡乱拍在厉成身上,厉成却仿佛丝毫不受其影响,他在宋千玦的攻击下依然有条不紊的褪下自己的长裤和衣裳。 虽然眼下自己正身处虎口,可宋千玦还是没出息的在心里有那么一瞬间为厉成的身材喝了一回彩。 厉成的身体是精壮匀称的,与那些发达的肌肉男完不同,只一眼就让人倍感强劲有力的修长四肢,精瘦的胸腹上整整齐齐码着八块腹肌,夺人眼球的人鱼线一直从小腹蜿蜒到下身,是一副堪称完美的身体...... 意识到宋千玦正盯着自己的身子,厉成嘴角挂上一抹极其讽刺的笑,他看向宋千玦,冷冷地问她:“好看吗?” 一个激灵,宋千玦再次挣扎着往后退去,此时她里衣半解,一双纤细的腿将将露了三分之二出来,大红的被套愈发衬得她肌如皓雪,一张生动的小脸上正写满了对眼前男人的惊恐。 厉成自认为从不是个重欲之人,从前与秦妍舒在一起的时候他也只往往尽兴便可,从不在这方面有何沉溺,而那些想尽了办法往他床上爬的人他也从不沾手,不为其他,就莫名的不喜欢与陌生人肌肤相亲。 在宋千玦出现以前,除了秦妍舒,厉成几乎从来都没碰过其他女人。 他和宋千玦在茗都的那天晚上,或许可以解释为宋千玦的出现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结果。 身下的女人似乎是真怕了,一双眼里波光潋滟,眼眶微红,樱唇紧闭,就连死死抓着厉成的手都抖得不成样。 看着宋千玦这副模样,厉成忽然想起来小时候学过的那些形容女子的句子来。 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红绡帐暖,金屋妆成娇侍夜...... 牙尖嘴利的小野猫也会这样一面。 猛然间,厉成发现自己竟然在如此盛怒的时刻会对宋千玦产生不要轻易伤害她的念头来。 对于厉成来说,这无疑是个危险的信号。 想到这,厉成暗自心一横,他今晚必须得让这女人吃点苦头,否则,这女人还真当他厉成是可欺可骗的! 再不犹豫,厉成俯身开始用牙齿撕扯宋千玦的里衣,下身紧紧将宋千玦的双腿制住,不让她有丝毫可躲避的余地。 方才有那么几秒钟,宋千玦分明看见厉成的神色缓了许多,她本以为厉成打算放过自己,谁知下一秒厉成就扑了上来。 和这个男人不是没有过肌肤之亲,可上一回从某种方面来说宋千玦也算是自愿的,但这次不一样,她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和厉成再次发生什么,厉成这般对她,只是为了惩罚她,为了泄愤而已。 男人愈发滚烫灼热的气息笼罩在宋千玦身上,当察觉到厉成的手往自己下身划去的时候,宋千玦原本怕人听到而故意压低的声音忽然拔高,她一把握住厉成的手,眼角的泪随之滑落。 “厉成,不...不要......不要这么对我,不可以,我......” 听闻,厉成非但没有停手,反而加大了手上的动作。 “我想要你爱我。” 或许是走投无路了,又或许是豁出去了,再或许是存心给厉成找不痛快,在某个节点上,总之宋千玦呜咽着喊了一句我想要你爱我。 此话一出,厉成果然停手了。 他以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俯视着宋千玦,仿佛宋千玦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片刻,厉成动作没变,手上的力气却小了些,他猎豹似的眸子盯着宋千玦,问她:“想要我爱你?” 宋千玦没点头,也不说话,就那么和厉成对视着,因为她知道,倘若自己开了口,依着厉成今晚的怒火,他一定会羞辱间再次言语羞辱自己一番,他会说“不要妄图欺骗我!你不过是个送来交易的花瓶,有何资格跟我说爱?” 见宋千玦闭口不言,厉成的眸色再次变得凶悍,他原本游移在宋千玦腰际的手力道加重了些,语气骇人:“答非所问!” 抓住机会,宋千玦不再沉默,她扯过一旁的喜被遮住自己外泄的风光,厉成双手撑在她的身旁还将她压在身下,心一横,宋千玦抱着豁出去的心绪伸出自己的双手挽住了厉成的脖子。 眼角的泪滴未干,宋千玦仰脸望着厉成,清清亮亮的嗓音带着丝轻微的呜咽,在厉成如炬的目光下她缓声说道:“我想要你爱我,我哥说,只有你爱我,宋家才有机会东山再起,厉成,你会爱我吗?你会给我这个机会吗?” 宋千玦软软糯糯几句说的认真且深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早对厉成情根深种。 似乎是没想到宋千玦会将接近自己的别有用心坦诚的如此彻底,厉成忽而觉得好笑,不笑自己,笑宋千玦。 厉成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人,他是商人,商人常常薄情寡性利益至上,就像他对秦妍舒。 倒不是说这十年来厉成对秦妍舒是虚情假意,而是情这个东西,需要两个人相互交换才会产生,但秦妍舒近几年来似乎将厉成的付出已经看做了理所应当,所以她心安理得的享受厉成的爱护又肆无忌惮的挥霍着自己的爱情,秦妍舒以为,厉成永远不会放开她,可惜她忘了,厉成的本质,是个商人,商人重利轻别离。 更何况,厉成从不委屈自己。 厉成一时无话,漆黑的眼珠含了些宋千玦看不懂的思绪,也是趁着这个时候,宋千玦以为自己必定要再解释一遍被绑架的事情,否则,依然还是答非所问。 正当宋千玦在心里酝酿着该如何将这件事说得再具体些可信些的时候,厉成似是从沉思里回过神来,他倏地从宋千玦身上起身,随即拿过一旁的睡袍披上,离去前在门口顿住脚步,缓声开口:“明天记得早起,给爷爷和爸妈奉茶。” 初听得奉茶二字,宋千玦在心里偷偷翻了回白眼,忍不住吐槽这厉家的规矩是不是太古了? 厉成不知去了何处,嘱咐完宋千玦明日早起后便再没出现,宋千玦一个人失力般躺在宽大的喜床上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厉成就这么放过她了?不追究了? 还是说,厉成只是在寻找更好的机会整治她? 在宋千玦眼里,厉成这人心思太重,这回在她被绑架的事情上厉成的聪明多疑更是让她心生了几分忌惮。 与虎谋皮就要做好被虎吃掉的准备。 翌日一大早。 宋千玦是被巧姨叫醒的,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发现巧姨正拿着几间衣裳站在沙发旁边笑眯眯的看着她。 揉了揉自己有些发昏的头,宋千玦微哑着一把嗓子问道:“巧姨?你怎么过来了?” “昨天是你和少爷结婚的日子,太太叫我回来帮帮忙,正好今天和夫人你一起回燕庭南岸。” 听闻夫人二字,宋千玦愣了愣,瞥见身下大喜的被褥顿时一个激灵,昨天厉成临走前让她今天早起要给厉老爷子,周意欢和厉晖奉茶。 想到这,宋千玦也顾不得头晕不晕了,她一咕噜从床上爬上起来,一边接过巧姨手里的衣服一边问巧姨现在几点了。 巧姨递给手里的衣服,低头撇了一眼手上的表,温言说道:“夫人不必着急,现在才不到七点,是少爷怕你起晚了所以才特意让我来看看你,对了,少爷说等夫人醒了之后让我带你去竹园。” 对于巧姨口中的太太和少爷,宋千玦已经接受自如了,这权贵之家的规矩和称呼不是她一介平民能理解的,但宋千玦想着,这大概也算是一种身份的昭示了。 “厉成......”两个字一出口宋千玦顿感不对劲,好歹也嫁入了厉家,于是她立马改口。 “少爷叫我去竹园做什么?” “老太爷喜欢在竹园里晨练,少夫人这会赶去的话说不定还能看到老太爷练拳,少爷也在那。” 巧姨话里的意思十分明显,这分明是厉成要她去竹园谢一谢老太爷。 其实就算厉成不提醒她,宋千玦原本也是打算要实心实意的谢一回老太爷的,昨天夜里她回来的晚了,老爷子等了她那么久不说还主动为她找台阶下,斥退了那些想要瞧热闹的人,总之,是给足了她这个孙媳妇面子。 想起老太爷对自己的好,宋千玦不禁心头一暖,就算是亲生爷爷,怕也只能做到这份上。 竹园。 宋千玦跟着巧姨刚进园子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老爷子爽朗的笑声,惹得宋千玦不由的疑惑,这是得了什么好消息如此高兴? 拐过一旁的墙角,一片郁郁葱葱翠绿挺拔的竹林映入宋千玦的眸子里,林下空地上站着厉成和老爷子,只见厉成脸色晦暗不明,老爷子却笑意盎然。 昨晚厉成那副要杀了自己的模样宋千玦还历历在目,是以她莫名心下一紧,目光随之看向老爷子,调整好自己的心情,脸上漾出一朵笑来,甜甜地冲厉老爷子的背影唤了声爷爷。 清亮动听的女声在身后响起,厉老爷子惊讶的转过身去,这才发现宋千玦竟也来了竹园。 厉老爷子双手闲闲的背在身后,红光满面晨汗未干,看模样,是已经晨练过了,听得宋千玦的一声爷爷,厉老爷子脸上的笑愈发慈了些,开口问:“你这丫头,怎么起得这么早?” 虽说厉老爷子对自己态度和蔼,一点都不像拿自己当外人,但宋千玦对老爷子的态度却始终恭敬,毕竟是名震一方的厉家老太爷,她怕自己一不留神在这老爷子面前露出破绽来那就不得了了。 “爷爷,谢谢您昨天替我解围,要不是您,我昨天都不知道该如何下车了,昨天,给大家添麻烦了。” 宋千玦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着厉成和老爷子的反应,她站得离厉成近了些,鼻息间正好闻到厉成身上那若有似无的味道,混着竹林的清香,意外的好闻。 听得宋千玦的话,厉成的唇线微微翘起一丝弧度,似乎对宋千玦的话语还算满意,但没想到厉老爷子却渐渐冷了脸。 话音落下,宋千玦轻轻扯了扯厉成的胳膊,厉成侧过头看着她。 两扇玉挺的鼻翼颤了颤,宋千玦的手不自主地挽住厉成,她微微仰起头,一双眼里神色纯澈清洌,小声问厉成:“你用的什么香水?真好闻。” 说完,又嗅了两回。 熹微的晨光透过竹林细细碎碎的散在园子里,许是宋千玦的一双眼太过干净,又或许是她神情太过认真,总之,当厉成的目光触碰到这张脸的时候,他分明听到自己心里某个地方突突地狠跳了两回。 很多年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了。 因为昨天的事情,厉老爷子原本是极不心悦的,但当他看到自己的孙子厉成脸颊上那微青的淤痕时顿时乐了出来。 厉老爷子觉着,敢在他宝贝孙子脸上留下痕迹的人,大概也只有孙媳妇宋千玦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的好孙儿终于找到了能制住他的人了。 前夜,厉成带宋千玦回来的时候厉老爷子还不曾如此肯定两人的感情,但眼下经过这新婚一夜再加上宋千玦此时如此自然的挽住厉成的胳膊,厉老爷子那颗为孙儿操着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 宋千玦此时只顾着厉成身上好闻的味道,忘了面前还站着老爷子,她充满期待的眼神盯着厉成,一副十分渴望听得答案的模样。 厉成是个大男人,除非是十分特殊的时候,否则厉成一向是不喜香水这个东西的,所以对于宋千玦的问话,回过神来的厉成并未回应,他瞥了一眼自己被挽住的胳膊,没将宋千玦推开。 厉老爷子越看眼前的两人越满意,但这满意归满意,该查清的事还是要查清,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厉成,千玦被绑的事情一定要尽快查清楚是谁干的!这不仅是给千玦一个交代,也关乎我厉家的脸面,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不要命,敢绑厉家的孙媳妇!” “是,请爷爷放心,厉成一定派人查个水落石出!” 厉成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的盯着宋千玦,似乎想从身边女人的反应里瞧出些什么来,但宋千玦自始至终都没什么破绽可抓。 八点。 大厅里。 按着厉家的规矩,宋千玦和厉成纷纷给厉老爷子,周意欢和厉晖奉了杯茶,原本一切都进行的顺利无比,可当宋千玦捧着茶杯跪在周意欢面前的时候,周意欢却迟迟没伸出手去接。 宋千玦知道周意欢不满意自己,但她没想到周意欢居然能当着厉老爷子的面给自己难堪,毕竟她这个孙媳妇可是厉老爷子点了头的。 周意欢可以不给自己好脸色看,但宋千玦却不可以,片刻后,她以标准露八齿的笑容第三次说道:“妈,请喝茶。” 若是换做平日,宋千玦定不会如此耐心,她长了这样大,还没跪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呢,如今先给这女人跪了,她居然还爱答不理,真当自己是她妈了? 大概是感受到宋千玦对自己的怨念,周意欢极不情愿的沉着一张脸勉为其难的接了宋千玦手里的茶。 “起来吧。” 冷冰冰的吐出三个字,周意欢端着茶杯本想就此放下,可终是不敢在老爷子面前太过放肆,她微微抿了一口,也算是不拂老爷子面子。 和厉成跟老爷子道过别后,宋千玦本是要同厉成一起回燕庭南岸的,但不曾想周意欢竟将宋千玦独自叫到了书房里。 书房。 关上门,周意欢也不跟宋千玦拐弯抹角,她开门见山的从上到下以一种极其不屑的眼神打量了一番宋千玦,随即开口:“宋小姐,我这人喜欢有话直说,老爷子承认你不代表我和厉成他爸就接受你,再者,你见过哪个新娘子在结婚当天被人绑走晚上又安然无恙的被人送回来?莫非,绑走的你那人跟宋小姐有什么不可说的关系?” 面对周意欢的猜测,宋千玦脸不红心不跳的盯着对方,脸上还是带着那副笑,但这笑里却多了几分不可拿捏的力度,她分毫不让的回周意欢:“妈,昨天的事情是我给大家添麻烦了,我很抱歉,但是,妈你若要说我和绑我的人有什么私情的话那我可就委屈了,毕竟我现在喜欢的人是厉成,嫁的人也是厉成,在我眼里,厉成是这世上最好的男人,我可不敢也不会给他戴绿帽子。” 宋千玦话音落下,周意欢一时怔住,大概是不曾想到宋千玦会如此回她。 见周意欢不说话,宋千玦眼波流转了几番,她冲周意欢微一点头:“妈,你要是没其他的事那我就是先走了,厉成还在下面等我呢。” 说完宋千玦也不管周意欢如何宋千玦转身往门口走去,反正周意欢也不喜欢她,所以对她来说自是不必去讨好这人。 手刚碰到门柄,宋千玦正要用力却忽听得身后的周意欢再次开口。 她用一种极尽尖酸刻薄的语气冷哼了一声,随即说道:“一个能用自己身体来换家族利益的女人也配喜欢我儿子?宋千玦,这麻雀变凤凰呢,麻雀首先得是只干净的麻雀,你和你那肮脏不堪的哥哥,有何资格攀附厉家?” 背对着周意欢,宋千玦颇为无奈的咬了一回唇,或许是她从小生活在平民阶层,对于周意欢的优越感宋千玦理解的同时又十分生气。 肮脏不堪? 她和宋亦阳怎么就肮脏不堪了?是,宋亦阳的手段的确不要脸了些,可若不是厉家欠着宋家的人情,若不是厉老爷子对她宋千玦这个孙媳妇还算满意,厉老爷子会是答应联姻的人吗?这世上没有不对等的生意,所以,她和厉成婚姻的存在至少目前是合理的。 深呼吸了一回,宋千玦忍住了想要转过身同周意欢理论的念头,她想着好歹周意欢也是厉成的至亲,往后若是她要想得到厉成的爱,那她与周意欢的关系势必要改变,为了往后的日子,宋千玦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忍! 因着宋千玦昨天被绑架,她和厉成的婚礼自然是没办成,这事虽说厉家有心压下来,各大媒体也不敢张扬,可耐不住人多嘴杂,到底是闹得满城皆知。 陆遇在厉成的授意下准备回公司跟公关一起想个办法把这事化一化,毕竟事关厉成的脸面。 宋千玦知道这事后她当即叫住了正要离去的陆遇。 “哎,等等。” 陆遇不解,回过头来,被宋千玦神秘兮兮的拉到一旁。 “夫人,你有什么事吗?” 陆遇说着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楼上消失在拐角处的厉成,而宋千玦紧跟着也朝楼上看了一眼,似乎对厉成多有忌惮。 陆遇瞧见宋千玦的动作,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 果然。 “其实这件事我有一个特别好的处理主意,既能堵了那些人的嘴,还能保住厉家的面子,你想不想听?” 宋千玦小声问陆遇。 许是宋千玦眼里闪着的那道光太过迷惑人,总之,陆遇点了头。 见陆遇愿意听自己的主意,宋千玦连忙将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随即翻出了手机里的相册。 相册里没别的,就只有三张宋千玦和厉成的结婚照。 一张两人端正的坐着,第二张厉成在假寐,宋千玦闭着眼从旁边偷偷吻上了厉成的脸颊,第三张是宋千玦趴在厉成背上,用胳膊环住厉成的脖子,脸上笑意袭人,挡都挡不住。 陆遇初见这三张照片的时候惊了惊,他暗忖自己若不是知道内情的话,定会以为自家大老板和这宋家小姐感情深厚,总之,瞧着是一对幸福的新人。 见陆遇神色惊奇,宋千玦颇为得意的收起手机,微微抱怨道:“你都不知道,厉成这个家伙真是一点都不配合,就这三张还是我求了好久他才答应的,要是他再笑一笑,就更有说服力了。” 经宋千玦这么一说,陆遇顿时明白了她的用意,不过,在听到宋千玦称呼厉成为“这个家伙”的时候,陆遇是又想笑又不敢笑,真不知道大老板在晓得宋千玦敢呼自己这个家伙会是什么反应。 陆遇不笨,自然知道宋千玦这个办法是没敢跟厉成提的,毕竟这三张照片里的厉成多了太多凡人的气息,与那个传说中冷酷无情,杀伐果断的厉总裁相去甚远,总之,因为和宋千玦的亲近,多了丝人间烟火的味道。 宋千玦的办法不错,但也未必就是最好的办法,陆遇虽明白宋千玦心里的那点儿小心思,但他作为厉成的助理始终是要以厉成马首是瞻的,故此,在宋千玦走后陆遇拿着照片请示了一回厉成。 看着照片上的宋千玦,厉成有一瞬间的恍然,他猛地想起昨日拍照的时候,宋千玦让他闭上眼睛说要给他个惊喜,他本对这个惊喜无甚期待也并不在意,可耐不住这女人的磨,终究妥协,直到脸颊边忽然印上一个柔柔软软的吻。 一个不至于让他心生欢喜,但却也无法讨厌的吻,那感觉他形容不出。 半晌,厉成将指间快要燃尽的烟头摁进了烟灰缸里,缓声说道:“就照她的意思做。” “是。” 502 v·i顶层的总裁办公室。 v·i集团最近正在收购德国一家刚上市不久的新能源公司,虽然这家公司因经营不善导致即将宣布破产,市值估价也不足五个亿,但目前国内对新能源这块需求量日益增大,故此诸多涉足新能源的公司都在观望着这块肥肉,而v·i最大的对手来自近几年异星崛起的百盛集团。 厉成听说过百盛集团的掌门人安何,是个杀伐果断,出手快准狠的对手,据说背后的势力和厉家能有一拼。 “噔噔噔......” 敲门的声音打断了厉成的思绪。 “进来。” 来的人是并购案的负责人孙主管,他冲厉成微微点了点头。 “厉总,艾西纳(德国新能源公司的名字)那边的人刚才来电说我们的收购案受到当地有关政府部门的阻止,先前谈好的进程只怕要耽搁了。” 听闻,厉成神色不变,他细长的眼缝阖了阖,原本搁在桌上的手指轻轻敲在桌面上,自言自语了一句政府部门的阻止后随即沉声问道:“艾西纳的人有没有说到底是为什么?” 孙主管摇摇头:“我打听过了,可艾西纳那边说要厉总您亲自过去一趟。” 新能源的发展是人类都关注的事情,厉成可以想象在不久的将来,新能源一定会渗透到每个人的生活中,而这对于整个商业圈来说都将是一个巨大的商机,作为商业圈顶尖上的人物,厉成自然不可能因为眼下这些阻力便放弃对艾西纳的收购。 思忖片刻。 厉成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当即对孙主管吩咐道:“现在是下午三点,你现在立即去通知负责这个收购案的各个小组的组长,让他们做好准备,七点跟我一起飞德国,记住,这次的收购对v·i来说举足轻重,谁要是给我拖了后腿,回来后叫他给我立刻滚蛋!” 厉成语气坚硬不容置喙,站在案前的孙主管自然也是战战兢兢不敢稍有疏忽,他连忙铿锵吐出一个是字来,随后疾步出了厉成的办公室。 孙主管前脚刚出去陆遇后脚就进了来。 不得不说陆遇的办事效率是极高的,昨夜的绑架案他今天就已经差不多查清了,只是,还缺少一个关键人物。 “厉总。” 厉成此刻闭着眼睛正在养神,昨夜他几乎一宿没睡,现在似乎有些累了,听到陆遇的声音,厉成未曾睁眼,只言简意赅一个字:“说。” “绑架夫人的绑匪,应该是秦家派去的,我们调查到昨天秦小姐去了一趟秦家,两个小时后夫人便被绑了,还有,秦家的公子秦修昨天回国了,在夫人被绑的这段时间,秦修也未曾露面,那辆越野是个二手货,我们根据车牌调查到前两天这车在一个网站上被一个叫明子的人买下,我调查了一下这个明子,但眼下暂时找不到他的踪影,似乎是故意消失。” 听完陆遇的话,厉成微睁的眸底生出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半晌,他修长的指节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好看的薄唇轻启,语调里不无疲倦:“我知道了,这件事就到此结束。” 当陆遇在调查到这一切的时候他就已经料到了会是这个结果,毕竟事关秦妍舒,他家大老板就算再想撇清关系也无法一时说放下就放下,所以,这件事也只能到此结束,但,陆遇又转念一想,这件事在大老板的新夫人那或许可就没这么容易结束了。 厉成尚不知陆遇心思已经飘远,他重又闭上眼吩咐陆遇:“德国那边出了些问题,你回去收拾一下,五点半来燕庭接我。” v·i集团发展到今天这一步,说实话能让厉成亲自着手的事情少之又少,陆遇当下就明白过来,德国那边肯定是出了大状况,否则自家老板是不会亲自出马的,而且还这么着急。 燕庭南岸。 别墅里。 宋千玦正在犹豫要不要给厉成打个电话,问问他晚上回不回来吃晚饭的时候,她猛然间想起来一个重大问题。 她居然没有厉成的手机号! 厉成刚踏进门口就见客厅里的宋千玦光着脚盘腿坐在沙发上,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在瞧见他回来之后,那原本耷拉的五官瞬间又飞扬起来。 现在是下午五点,宋千玦没料到厉成会回来这么早,她以为厉成下班了,于是她立马从沙发上跳下来奔到了门口。 未曾细查厉成的神色,宋千玦自顾自地挽住厉成的胳膊,她微微抬起头仰望着厉成,目光碰上厉成的视线,丝毫不惧,随即喋喋不休地问了厉成好多话。 “你这么早就下班啦?哦,我忘了,你是大老板嘛,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对了,我刚刚想要给你打电话问你晚上吃什么好让巧姨给你做,但是我没有你的手机号,你说我是不是傻?居然连自己老公的电话号码都不知道,我告诉你我的号码,你给我打一个,好吧?这样我就有你的手机号了。” 听得从宋千玦口里蹦出老公二字,厉成忍不住一阵不适,想起陆遇之前向自己汇报的消息,他板着脸将宋千玦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拽下来,盯着宋千玦淡淡地问道:“绑架你的人长什么样?” 没料到厉成会突然问起这个话来,宋千玦垂下眸子思量了一番,事情发生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二十四小时了,为何厉成现在才问起这话? 丰盈的下唇被宋千玦自己快要咬出痕迹来,片刻后,她抬起头来目光迎上厉成的视线,看上去十分坦诚的开口:“我只记得我看了那人一眼,那个人长得很好看,然后我就晕过去了,等醒来的时候你就来啦。” 说到这,宋千玦巴巴地凑上前去,眉眼带笑地问厉成:“怎么了?是不是你们查到绑架我的人是谁了?哎,这件事是不是跟秦妍舒有关?是不是她想害我?你说,要真是她,我能去告她吗?” 先前听宋千玦形容绑架她的人很帅,厉成竟一时心绪跑偏,他在想,那人能有帅?难不成还能比他好看?直到又听见宋千玦提起秦妍舒,问自己能不能告秦妍舒的时候,厉成这才回过神来,其实,事到如今他对宋千玦还是无法完信任,但他又不能真的让宋千玦去告秦妍舒,毕竟这事牵扯的东西太多了。 厉成的神色一时晦暗不明,宋千玦原本只是想试试看如果事关秦妍舒和自己,厉成会是个什么反应,现在看来,答案很明显了。 果然,厉成下一秒便制止了她。 “你现在既然已经被救出来,还拿什么去告人家?这件事我自然会妥帖处理,你就别操心了,还有,我工作繁忙,也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来一趟,日后一起吃饭这种事就不用了。” 闻言,宋千玦愣了一下,听厉成这意思,那就是要她做好准备独守空闺了呗?再者,厉成说的是来一趟,而不是回来,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厉成从头到尾就没打算将这个地方看作是自己的家,可是,他却让自己住在这里,这是把她宋千玦当什么了?他厉成养的小猫小狗吗?只要给个地方住,饿不死就算善待了吗?况且小猫小狗那也是和主人生活在一起的吧?可这厉成倒好,一上来就要和自己分居! 宋千玦从小到大不是吃亏的主,现如今虽身陷囹圄,可在这能保自身安的情况下,有些利益,该争还得争一下,她可不是任人拿捏的洋娃娃! 猜测厉成一定不会让自己揪出秦妍舒这个幕后凶手,于是宋千玦假意嘴一瘪,鼻子里哼出一声,盯着厉成半真半假的生气。 “我作为受害人为什么不能告她?该不会是你心里对那秦小姐还念念不忘想护着人家吧?” 宋千玦一双眼睁得老大,厉成从那双乌漆墨黑的眸子里瞧见自己的倒影,面前的小女人算不得温柔,神情也隐隐泛着不甘,生气的模样瞧上去竟还有些可爱。 面对宋千玦的问题,厉成没说话,他拨开面前的女人兀自抬脚往楼上走去。 见厉成不理会自己,宋千玦原地静默了两秒后光着脚丫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说:“临走前爷爷说了,你我夫妻二人新婚燕尔,你应当带我去度蜜月,你刚刚说什么也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来一趟,怎么,你这是把这地方当旅馆了吗?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把我一个人扔在这,我就去跟爷爷告状,说你欺负我,让他教训你,哼!” 清亮的女声话音刚落,踏上最后一节台阶的男人忽地顿住脚步转过身来,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宋千玦“砰——”一声撞上男人坚硬的胸膛,随即一个中心不稳,脚下半步趔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倒去。 虽说楼梯上铺了一层又厚又软的意大利手工地毯,可这真要是摔下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啊!” 宋千玦条件反射的叫出声来。 厉成也没料到自己的转身会让宋千玦失去重心摔倒,千钧一发之际,几乎是下意识的,厉成猛地伸出右手抓住旁边的栏杆,左脚连忙跨下一步楼梯,随即伸手搂住了宋千玦的纤腰。 两个人这么一折腾,厉成微低着头,宋千玦又微抬着脸,当厉成将宋千玦搂到自己怀里的时候,两人意外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吻上了。 四唇相接的那一刻,宋千玦脑子里轰然间一片空白,虽说两个人更亲密的事早已做过了,可那一夜她只有心如止水外加略微辛酸,但此情此景下如此意外的一个吻,她居然没出息地心跳加速了。 巧姨一直在厨房做饭,自然而然听到了先前外厅里小两口的拌嘴,当宋千玦一声惊呼后,巧姨还以为宋千玦怎么了,她拿着锅铲着急忙慌的跑出来,抬头一看,却发现人家小两口正在楼梯上亲热。 怔了几秒,巧姨一边红着一张脸再次进了厨房,一边在心感叹道,少爷也太会哄夫人了。 唇上的触感温润而清甜,眼前的小女人似乎被惊吓过度,那张从厉成进门前就喋喋不休的小嘴终于安静了下来,厉成挑了挑眉,眸子里一片流光,似乎对这个吻不算反感。 许是自己的身份如今名正言顺了些,当宋千玦回过神来察觉厉成没推开自己,她一双眼滴溜溜转动眼珠,让人瞧着一眼就知道这女人又在想什么古怪主意的模样。 正当厉成因为宋千玦这副神情准备抽身离去的时候,宋千玦鬼使神差地探出一点舌尖,在厉成的唇上舔了舔。 第一回是蜻蜓点水,但厉成毫无反应,眼神依旧深沉冷淡,见状,宋千玦便又壮着胆子舔他一下,这一回她用舌尖仔细描摹了厉成的唇形。 很美的唇形。 而厉成始终无动于衷,就那么古水无波的瞧着宋千玦,像看小丑似的地盯着面前的女人。 许是厉成的眼神渐渐变得凌厉起来,宋千玦收了心也收了胆,心底里对厉成的那点儿害怕又浮上心头,她心虚的往后退了两步,先前质问厉成的那股子勇气早已不知跑到何处去了。 见状,厉成将原本搭在栏杆上的手重新插回西装的裤包里,他居高临下的盯着似乎想要逃走的宋千玦,眼神三分暧昧七分冰冷,嘴角似笑非笑地翘了翘。 “想不到宋小姐这么有能耐,是既威胁我还要占我便宜?” 听得厉成的话,宋千玦忍不住在心里鄙视自己,既威胁人家还要占人家便宜,这也忒不是东西了,简直是社会主义的蛀虫!可耻! 但,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片刻后,终于想起来的宋千玦挺直了自己的腰杆,她顿住自己情不自禁往后退的步子,理直气壮地回厉成的话。 “你我可是领过证的正经夫妻,我怎么就占你便宜了?再说了,你要是没做对不起我的事,我也没地方威胁你呀。” 意识到自己在厉成面前搬出厉老爷子来确实不太好,但宋千玦可不打算认错,厉成这个家伙她现在根本就没办法,为了给自己制造机会让厉成尽早爱上自己,她也只好搬出爷爷来说话了,否则按着厉成的意思,她怕是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他的人。 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她这人都见不到,还谈什么恋爱,得什么月? 这样一番如此安慰过自己后,宋千玦心里的那点儿小阻碍就完放开了,什么礼义廉耻都没她追夫来得重要! 看着眼前神情里透着丝得意的宋千玦,厉成方才心里好不容易产生的那点儿好感很快又消失不见了,他这辈子最讨厌被人威胁,宋千玦干的不错,成功触及到了他的雷点。 不再理会宋千玦,厉成转身上了楼梯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见厉成走开,宋千玦也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很快,楼上传出“砰——”地一声。 厉成将那扇厚重的门当着宋千玦的面摔上了,要不是自己及时停住脚步,宋千玦敢肯定自己现在的鼻子一定扁了。 男人的怒气显露无疑,站在门外的宋千玦自知理亏,当然了,理亏当中还带着丝那么点后悔。 是她蠢了,厉成这样的人,该是最不屑被威胁的。 回想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宋千玦瘪瘪嘴,她也很委屈啊,她又没谈过几次恋爱,所以才导致经验不足出现这种状况,谁能教教她到底该如何才能让男人爱上自己? 正当宋千玦自我检讨的时候,原本被摔上的门又缓缓拉出一条缝,紧接着厉成从里面走了出来。 仿佛视若无物般,厉成一双长腿直接从宋千玦面前跨过去,看也不看她,就在下楼梯的前一秒,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厉成竟转过身来看向宋千玦。 这一眼让宋千玦又惊又喜,她忐忑不安的站在原地,思量着自己是不是该跟厉成道个歉,谁知厉成却冷声开口:“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所以才导致你这般不知天高地厚?记住,不要妄图越过自己的界线,做好你的本分!否则,下场不会太好!” 厉成的话冷酷又无情,宋千玦虽心下凉了一大截,但到底这承受能力还算不错,不至于当场泪眼盈眶。 一直到厉成下了楼,眼看就要消失在自己眼前,宋千玦自始至终都一言没发,不要以为宋千玦是伤心了,她只不过是在心里盘算着到哪儿请教一下经验人士,然后又好又快的拿下厉成。 陆遇已经将车停在了大门前,宋千玦慌忙追出来的时候厉成正站在车旁边听电话,看脸色似乎不太好。 来电的是厉老爷子。 瞥见宋千玦的身影,厉成微微皱起眉头眼神落在不远处的女人身上。 宋千玦自然感觉到了厉成的那点怒意,她莫名觉得自己委屈,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了这臭脾气的男人,不过逆来顺受,任人蹂躏可不是宋千玦的作风,也不管分钟前厉成才警告过自己,宋千玦不满地噘着嘴大声冲厉成问道:“你瞪着我做什么?这会已经快晚上了,你要去哪?” 听到宋千玦的声音,厉成仿若未闻般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了,见厉成不理会自己,宋千玦着急起来。 初秋的天依然热得慌,地面虽不至滚烫却也灼人,她一双漂亮干净的光脚丫踩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朝着厉成的方向疾步走去,一边走一边问厉成:“你不会真打算将我自己一个人扔在这吧?” 厉老爷子的话似乎说的差不多了,只见厉成心不甘情不愿的终是冲电话那头的人回了一句知道了,这才挂了电话。 转过身来,厉成神色冷冷地瞧着面前的宋千玦,几秒后他伸出自己的手掌对宋千玦命令道:“手机拿过来。” 这般语气令宋千玦十分不爽,不过她还是乖乖交出了自己的手机,随后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厉成的动作。 看着静静躺在自己掌心的手机,厉成还以为习惯于和自己作对的宋千玦肯定不会轻易上缴,谁知她竟这么轻易就交了出来。 没设密码也没指纹,一张笑容灿烂的脸占据了整个屏幕,厉成轻轻点进手机的通讯录,令他没想到的是这里面居然空空如也,唯一的一个号码还是宋亦阳的,似是不死心,厉成古怪的瞥了一眼宋千玦,然后又点进了通话记录,依然什么都没有。 见厉成翻来翻去,宋千玦心生不解,问:“你翻我手机做什么?” 其实,厉成这么做只是想确定一下自己的猜测,看看宋千玦是否真的给厉老爷子打了电话告状,否则,为何老爷子的电话来得这么及时?偏偏是赶在他临走之前,还特意嘱咐自己不准欺负宋千玦,说什么生意再忙也比不上家人的重要,让他多关心关心自己的老婆,就算是去德国谈生意也可以将人带上,这样闲下来还能到处走走,就当是度蜜月。 对于亲生爷爷的做法,厉成颇为奇怪,他家老爷子何时变得这么啰嗦了? 宋千玦手机里少得可怜的通讯记录最终让厉成放下了些防备,他不喜欢被人约束,也讨厌自作聪明的人,照现在的情况看,这两样,宋千玦已经占了。 厉成的手掌大而宽,宋千玦的手机放在他手上看着就跟个小玩意似的,宋千玦本想从厉成手上将东西拿回来,谁知厉成却将手一握,那套着粉红色外壳的少女味十足的手机就这么落入了厉成的口袋里。 宋千玦不明所以,抬起头来看向厉成,只见厉成薄唇轻启:“我给你十分钟收拾你的东西,过了我就自己走。” 闻言,宋千玦又惊又喜:“我们去哪里啊?你不会真要带我去度蜜月吧?你这么好啊......” 为了不让宋千玦太过高兴,厉成忍不住想要压一压她脸上的笑,遂破天荒的耐心解释:“去德国,谈生意。” 厉成此话一出,宋千玦果然愣住,就连说话都结巴起来:“谈...谈生意?” 厉成好整以暇的盯着女人脸上丰富多彩的变化,不知为何,看这女人吃瘪他竟意外的心情好了些,瞧了眼手上的腕表,他再次友好提示面前的小女人:“你还有八分钟,当然了,你要是不愿意去,我也不勉强你。” 闻言,厉成的话音刚落,宋千玦猛地跳起身捂住厉成的嘴,一双好看的眸子陡然睁大:“谁说我不愿意去了?你等着我啊,一定要等我,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 503 当宋千玦和厉成坐上前往德国的飞机时,国内的娱乐报刊已经登上了厉成和宋千玦的结婚照,下面还赠送了一张两人的结婚证。 男方,厉成 女方,宋千玦。 秦妍舒从早上到现在才刚拍完一场打戏,中途都没来得及休息一回,威亚将她本就纤细的腰骨勒得一阵一阵的疼。 身黏糊糊地上了房车,秦妍舒整个人迫不及待的躺上狭小的床铺,随后而来的助理欲言又止的在秦妍舒面前踌躇了几回,一边替秦妍舒配营养餐一边终是鼓足勇气开了口。 “妍舒姐,你......你有看过今天的新闻了吗?” 半晌,秦妍舒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还没有,问她怎么了。 助理深吸了一口气,正打算将厉成和宋千玦的事情告诉秦妍舒的时候,秦妍舒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秦老爷子秦兴打来的。 虽然自己一直忙着拍戏,但这拜托秦兴的事情秦妍舒可是半分没忘,而昨夜临睡前她也从老爷子那里得知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厉家果然取消了婚礼,还将所有客人都送了回去。 于是,时隔多日,秦妍舒在昨夜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 但,秦兴的这通电话又很快将秦妍舒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再次揪了起来。 挂完电话,秦妍舒慌不迭地点开了微博。 铺天盖地的娱乐消息,都在报道v·i的掌门人和宋家结亲的事情。 厉成一向是端严冷肃的,温柔的时候极少,就算秦妍舒和厉成在一起十年,她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厉成,明明忍俊不禁,却偏偏要故作冷淡。 太刺眼了。 也太让人心伤。 人在面对自己不想接受的结局时,总会下意识的欺骗自己,告诉自己这还不是最后,这也不是真的结果,还有挽回的机会,还有转圜的余地,那人一定对自己还余情未散,这一切不过是那人故意为之,那人深爱的,还是自己。 滚烫的眼泪在冷气十足的房车里并未掀起热浪,秦妍舒告诉自己要镇定,可她却控制不了滑落脸颊的泪珠,只能任它们浸湿自己的发。 她本以为只要阻止了宋千玦和厉成的婚礼,她就还能有机会挽回厉成,但她没想到厉成打算和她离别的心会这般决绝,决绝到一声不响地就和别的女人领了结婚证。 秦妍舒背对着自己的助理,她一直躺在床上没动作,片刻后助理还以为她因为太累睡着了,转而轻手轻脚的下去后关上了房车的门。 察觉到车内再无他人,秦妍舒终于轻声呜咽起来,她咬着空调被的被角连牙龈都在打颤。 秦修接到秦妍舒电话的时候他正泡在游泳池的边上打游戏,眼看对面只剩一个残血他马上就能拿下五杀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号码闪了进来,秦修一愣,紧接着就听见游戏里传出一句您已阵亡的声音。 盯着不断闪烁的屏幕,秦修深吸一口气划开了接听键,这个号码属于他的私人号码,知道的不超过十个人,如果来电没有他的备注,那说明有人通过这十人找到了他,一定是相当重要的事情。 听到秦妍舒声音的刹那,秦修瞬间沉默了,他猛然想起来那条新闻。 得了,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秦修表示,这事实在不怪他,想他堂堂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一个,为了秦妍舒一句话可是连绑架出嫁新娘子这种事都做了,他也算得上对得起这一层名义上的关系了,这事怨不得他,要怨就怨那姓宋的小丫头太过狡猾,他去宋家绑人的时候那丫头对于自己和厉成早领了结婚证这事可只字未提。 电话里的秦妍舒明显哭过了,鼻音有点儿重,不过就算隔着这重屏幕,秦修却依稀还能瞧得见秦妍舒那副拿劲的姿态,脊梁挺直,下巴微抬,一副谁也入了她眼的模样。 这曾经是个自命清高,也自命不凡的女人。 但这爱情,始终是种药。 是某些人的解药,也是某些人的毒药。 秦修捏着电话慢悠悠地上了岸,听秦妍舒的意思无非就是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宋千玦的秘密就掌握在自己手里,秦修敢打赌,如果自己将这事告诉了秦妍舒,宋家一定会因此彻底没落,宋千玦更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但,秦修并不打算这么做,在他看来,秦妍舒和厉成不般配,两个人脾性不对,之所以能在一起这么多年,想必那厉成也是忍让了不少,可面对厉成的退让,秦妍舒却得寸进尺,还丝毫不察自己的过失,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矛盾所在。 秦妍舒虽言语不算激烈,但秦修却从里面听出一丝就像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的意味。 面对秦妍舒的不甘和愤恨,秦修还是那句话,她和厉成不适合,就算他们之间没有宋千玦,还会出现别的女人,总之,不如放下,过好自己的人生。 秦修的拒绝并没有让秦妍舒萌生放手的想法,她反而愈发坚定了自己的去路,厉成是最好的人,是她最爱的人,也是她曾以为永远不会离开她的人,她怎么能甘心就如此这般轻易的将本属于自己的幸福拱手相让于他人? 秦修的态度让秦妍舒明白知道自己无法再让他做什么,于是挂完电话后的秦妍舒再次拨给了秦兴。 当管家告知秦兴是秦小姐来电的时候,秦兴第一次不想接这亲生女儿的电话,关于厉成和宋家的新闻秦兴已经知道了,所以他敢断定,他那宝贝女儿百分百是为了这事来的。 电话响了三遍。 秦兴一直犹豫,依着厉家的势力,绑架新娘子的事情想必他们已经查得八九不离十了,只是这厉老爷子一向是个爱憎分明的人,若知道是秦家动了他们的孙媳妇,只怕早就请他去府上一叙了,至于为何还迟迟不动,秦兴一时也摸不准。 许是年纪大了,顾及的人事也越来越多,秦兴不再生豁出一切的心,那些风云涤荡的年月早已不返。 曾几何时,他为了往上爬做下不少伤天害理的事,现如今想来每每夜里都要噩梦一场,他爱的女人离开了他,他亲生的女儿不愿认他,就连儿子也早年夭折,这些年虽身边女人众多,却始终无一能孕下他的骨肉,想来,这也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可人到了他这个年纪,还念及的,还愿意付出的,始终是那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 想到这,秦兴重重地叹了口气,随后从管家手里接起了电话。 “妍舒。” 女儿的名字端庄温婉,听上去既通情达理还透着股子豁达洒脱的意味,秦兴多希望女儿真能像名字的寓意那般。 “爸,我......” 秦妍舒迫不及待的想要说出的所思所想,但秦兴却打断了她,朗声劝告:“妍舒,这世上好男儿多的是,你何必追着一个厉成不放手呢?你听我一句劝,厉家的水太深,你不适合去那,就算厉成现在有了v·i集团又如何?厉老爷子一旦撒手西去,上面肯定会对厉家动手,到时候,厉家上上下下人自保都难。” 秦妍舒从来都不知道这些事情,她以为凭着厉家这些年的权势,应该极少有人还能撼动厉家的位置,没曾想秦兴今天却告诉了她这些。 “上面要对厉家动手?为什么?” 秦妍舒问道。 这些事秦兴本该外露半分,但为了女儿能放弃厉成,秦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厉家这些年在军政商上面的发展可谓是迅猛,关系网更是盘根错节,这握着实权的地方厉家已占了四成,你说说,上头不动他动谁?我还听说,厉家人已经将手伸到了下一任选举上,这不是玩火自焚么?” “你是说厉成会有危险?” 秦兴话音刚落,秦妍舒便急切的脱口而出,她没想过那么多,唯一的在乎的,也只有厉成而已,就算厉家将来真糟了难,她也决不会丢下厉成不管。 听闻秦妍舒的话,秦兴再次叹了口气,他这傻闺女哟,看来这心是真栽在厉成那小子身上拔都拔不回来了,说什么也不会听了。 秦兴不再说话,秦妍舒趁机追问:“那厉老爷子知道上面要动厉家吗?他有没有想办法化解这事?” 半晌,知道自己做的过了,秦妍舒话锋一转,语气从先前的担忧陡然间转为狠戾。 “爸,这事我可以不问,但你必须得帮我另一件事。” 秦兴想也不想,皱起眉头:“又是为了厉成?这回想让爸爸做什么?” 秦妍舒不否认,她看着报刊上宋千玦惹人厌的笑脸,拿过一旁的水果刀一遍又一遍划在了宋千玦的脸上,一边泄愤一边冲电话里的秦兴说道:“厉成根本就不爱那个女人,他只是为了厉家老太爷的命令而已,我要宋千玦消失,我要让她永远留在德国回不来!” 厉成携宋千玦奔赴德国的消息是秦妍舒刚刚才知道的,她看见在机场里,宋千玦巴巴地跟在厉成身后,厉成虽很努力的想要装出两人恩爱的模样,可他的眼神却不对,那不是对爱人的眼神,这种眼神只有她才见过,所以,这也更加坚定了秦妍舒内心的想法。 厉成一点都不爱宋千玦。 厉成一定还在等她。 飞机上。 宋千玦本以为漫漫长途一定会是她和厉成培养感情的好时机,可很快宋千玦便发现自己想多了。 厉成及他手下的团队整个过程中除了吃喝拉撒压根就没有半点歇息的机会,十几个人一直在不断的商讨应对方案,看上去既专业又敬业,让宋千玦就算想从中捞出时间腻在厉成身边,厉成却聚精会神地分析着一推资料和数据都没空瞅她一眼,更何况,就算有时间只怕厉成也不会搭理她。 一行人到柏林的时候已经第二天中午,下榻的酒店派了专车过来接他们,车上,从临走前就未曾阖眼的厉成终是累了,他眼下泛着一圈淡淡地乌青,头微微仰着靠在身后的枕上,一双好看的手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随后静悄悄地睡了过去。 望着不断倒退的街景,宋千玦兴奋地趴在车窗上眼睛一眨不眨,这里的街道宽大而干净,古树林立,两旁的建筑物充满了欧洲古典主义的韵味,将优美雅致与雄伟严谨结合的天衣无缝,历史悠久的城市无处不透露着深重又令人着迷的艺术风采。 宋千玦是第一次来柏林,难免会为了眼前的美景迷了眼,她兴奋的侧过身去想要同厉成分享自己的喜悦,谁知一回头才发现厉成不知何时睡着了。 司机的技术不错,厉成睡得相当安稳,宋千玦这下也不敢出声了,她只小心翼翼的靠在座椅上然后肆无忌惮的开始打量这个男人。 睡着后的厉成面容难得松懈下来,却依然风神俊美的令人晃目,五官也跟着柔和了不少,那双总是让人倍感凌厉和压迫的眼在此时呈现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叫人不忍打破这副画卷。 轿车安静地驶过桥面,宋千玦一动不动的侧盯着离自己肩膀越来越近的厉成。 片刻后。 右肩上终于轻轻落下一片重量。 厉成的头靠在宋千玦的耳朵下,她只要呼吸稍微大些便能闻到厉成身上那丝好闻的问道,两人相贴的地方传来酥酥麻麻的触感,她甚至能感受到厉成呼出来后又扫到她脖颈的气息。 暧昧又孤独。 宋千玦听到自己脑海里有根一直绷着的弦“砰”一声,断开了。 陆遇坐在前面的副驾驶上,他无意间透过后视镜看到自家大老板居然靠在夫人身上睡着了,还睡得很是安谧,夫人整个人僵在那,动都不敢动,只有一双灵动的眼时不时地垂下打量着大老板,陆遇很快就发现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夫人居然脸红了...... 车子缓缓驶入酒店门前,陆遇本想出声叫醒厉成,谁知宋千玦却冲他轻嘘一声,示意陆遇靠近些,随后她悄声问道:“你们下午几点开会?” 闻言,陆遇伸出四个手指头。 宋千玦看了眼时间,这会是午后一点,如果暂时没有其他要紧事,她可以等厉成多睡会。 想到这,宋千玦本打算让陆遇先去打点好一切,谁知她刚要开口,靠在她肩上的人忽然动了一下,舒展的眉头紧跟着皱了起来。 这下,宋千玦再也不敢动了,所幸陆遇是个有眼力劲的,瞧见这副场景,他十分体贴的用手比划着自己的安排,让宋千玦放心。 陆遇走后,宋千玦竟也渐觉困意来袭,她盯着厉成脑袋上的发旋看呀看的,就这么睡着了。 厉成其实一向浅眠,许是这些天连日的奔波让他少有时间休息,又或许是他依稀记得自己在梦里找到了一块柔软又舒适的枕头,所以,这一觉才睡得安稳又踏实。 陆遇一直在酒店里安排这几日厉成的行程,他本以为按着自家大老板的作风最多两点就能上来,谁知他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人影,中途好几回他都想给大老板打个电话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可又怕大老板和夫人新婚蜜月的,他这一个电话去指不定打搅人家。 这事要搁前三天陆遇肯定不会犹疑,但现下他就不敢确定了,毕竟大老板都靠着人家睡觉了,还睡得颇香。 时针指向三点。 厉成和宋千玦还是没影。 为了工作着想,陆遇管不得许多了,他掏出手机给厉成打了个电话。 厉成是被口袋里手机的震动弄醒的,他迷迷糊糊间睁开眼,侧目一瞧,发现自己居然靠在宋千玦肩上睡着了,而宋千玦却闭着眼以一种极不舒服的姿势端坐在位置上任由自己靠着她。 厉成看了眼时间,从他上车开始到现在,至少两个小时,也就是说,宋千玦在这两个小时里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她那般瘦削的肩撑了自己这么久。 这一觉睡得不错。 此时的厉成心里很复杂,他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对宋千玦这个女人的印象似乎发生了些变化,她时而让人生厌,却又会在不经意间让人心生触动。 身旁的女人平日里总是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这会却因为睡着后变成了温温柔柔的侧脸,两片总是牙尖嘴利的樱唇泛着诱人的颜色,密而卷翘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了一片半弧形状的阴影,还有那颗殷红的泪痣,依然夺目。 凭心而论,这是个美人。 口袋里的手机还在锲而不舍的震动,可厉成却并不理会,他轻轻离开宋千玦的肩,本想叫醒宋千玦,但话到嘴边他又收了回去。 他以为,宋千玦是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的人,他先前那般疾言厉色的对她,她尚且不算乖巧,倘若自己和颜悦色些,这女人岂不是要翻天了? 想到这,厉成猛地出手在宋千玦光洁的额头上弹了个脑崩,手劲不算大,却足以让宋千玦醒过来,然后他在宋千玦睁眼的前一秒又装模作样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咚——” 伴随着清脆的声响,一阵尖锐的痛袭来,宋千玦倏地从睡梦中惊醒,她迷迷瞪瞪地皱起五官捂住自己的额头小小的呼出声来,随后支棱着小脑袋前后左右跟方向盘似的转了一圈。 没发现可疑人物。 最后,她将视线落在了身旁假睡的厉成身上。 许久未曾做过这般幼稚的事情,厉成知道宋千玦肯定在盯着自己,他现在其实心虚的很,生怕被宋千玦发现自己在装睡。 所幸宋千玦是个心大的。 司机师傅一直安静的坐在驾驶位上,额头上的剧痛提醒宋千玦她肯定不是做梦,可她看来看去都觉得不可能是司机师傅,虽然也有心怀疑厉成,仔细想了一回后又觉得以厉成的性子是万万做不出来这种事的,于是随后便否认了自己的猜测。 啧了一声,宋千玦揉了揉额角,百思不得其解地呢喃道:“奇怪。” 意犹未尽地打了个呵欠,宋千玦举起双手想伸个小小的懒腰,可这手还没上去她猛然间想起来厉成四点还要开会,慌乱中一抬头发现对面的时针指在三点十七分的位置。 厉成一直透过细微的眼缝注视着宋千玦的一举一动,当他看到宋千玦犯傻的模样时嘴角没忍住向上翘了翘,幸好没被发现。 一双手自然而然的挽上厉成胳膊,宋千玦毫不知情地轻轻推搡着装睡的男人:“厉成,厉成你快醒醒,你该起来了,已经三点多了。” 佯装刚睡醒的样子,厉成悠悠睁开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宋千玦,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 被厉成瞧得莫名心慌,宋千玦忍不住伸出手在厉成面前摇了摇,微微偏着头问他:“怎么了?这是睡傻了不认识我了?” 闻言,厉成还是一言不发,他现在居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儿有点儿越看越顺眼。 宋千玦自然不知道厉成在想什么,她见厉成一直不动,滴溜溜的眼珠在眼眶内转了一圈,下一秒就笑眯眯地凑到了厉成跟前,双手在下巴处捧出一朵花的模样,甜甜地笑道:“老公,我是你亲爱的呀,不认识我了?” 果然,这句话成功地让厉大总裁回过神来,只见厉成眉一冷,嘴一张,随即一边打开了车门一边吩咐身后的宋千玦:“我现在要去开会,你自己在酒店待着,记住,没事不要乱跑。” 两人下了车后宋千玦老远就看见陆遇神色慌张地从酒店大厅里冲两人走了过来。 陆遇朝厉成微一点头:“厉总,都准备好了,十分钟的车程就能到我们订好的地方。” 听闻,厉成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又看了眼跟在他身后的宋千玦,微一思虑后一边朝酒店走去一边对陆遇说道:“我现在上去一趟,你们在下面等我,十分钟后我就下来。” “是。” 随后,陆遇将房卡递给了厉成 电梯里。 封闭安静的空间只有自己和厉成,连空气都是沉默的,宋千玦本打算厉成不说话她也不说话,哼!看谁比谁酷! 从客梯墙面上用余光瞥见宋千玦微微撅起的嘴时,方才在车里的那一幕重又回到厉成脑海里,他饶有兴致的从反光墙面上一直打量着宋千玦,却又在目光下沉的时候神色一暗。 只见宋千玦两条纤细笔直的长腿上险险地遮着一条牛仔短裙,只要稍微动作大些便容易走光。 德国的天气一向都是冷冽的,就算是夏日,最高温度也不会超过三十五度,而且这个最高的气温一般只会出现两周左右,且还不是连续出现,其他的时间德国的天气就跟国内深秋似的,容易冷。 就在厉成正在思虑该如何开口同宋千玦说一说着裙子的事情时,“叮——”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啊嘁!” 宋千玦冷不防在厉成背后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听闻,厉成一直阔步向前的身影不禁脚下一顿,惹得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宋千玦差点一头撞进他怀里。 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宋千玦,厉成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那条牛仔短裙上。 顺着厉成的视线宋千玦低下头看向自己。 504 安何调笑道。 闻言,一旁的宋千玦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话其实她老早就想说了,没成想先被安何说了去。 宋千玦这一声毫不掩饰的笑惹来厉成侧目,安何的注意力瞬间就从厉成身上到了宋千玦身上。 “这位是少夫人吧?果真名不虚传。你好,我叫安何,跟厉先生是朋友。” 安何笑着将手再次伸向了宋千玦。 宋千玦也不怯,她同样回以安何笑嘻嘻的模样,问道:“你听说过我?” 安何点点头。 宋千玦趁机又问:“那他们都是怎么说我的?” 安何一愣,反应过来,他瞥了一眼厉成后才将视线落到宋千玦身上,似笑非笑的回她:“自然是夸少夫人冰雪聪明,天姿国色。” 这话初听来的确是个夸人的,但在宋千玦面前的安何可不是什么善茬,她仔细揣摩了这话后又听出另外一层意思,安何夸她冰雪聪明天姿国色,实则不过讽刺她卖身求荣。 安何给人的第一感觉跟如沐春风似的,不像会讨人长短的八卦嘴脸,所以宋千玦其实并不知道他这话里究竟有没有暗讽她的意味,但正所谓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就算安何没这意思,但他的话的确叫人误会,她宋千玦可不是假装傻白甜的白莲花! 想到这,宋千玦决定以一副小人得势后嚣张又嘚瑟的模样回击一番安何,反正在京都她这个宋家千金小姐的名声早就败坏了,不差这一回。 刚才那句话话音落下后安何其实就后悔了,他不该用这两个词语的,但凡他们这个圈子里消息灵通的都知道宋家的女儿是如何才嫁给厉成的,这俩成语不摆明了在讽刺人家吗?虽然他真的没有那意思。 厉成原本就冷着张脸,在听到安何的话后他那双盯着安何的深长眼睛顿时聚满了寒意,就算宋千玦再怎么样,那也是他厉成娶的夫人,这打狗还看主人呢,安何算哪根葱?有何立场来嘲讽他的夫人? 打算为自己老婆出气的厉成正要开口,这是却听得一旁的宋千玦自己先开了口。 只见她往前跨了一步,虽没有安何高,但那神色里带着的劲儿可丝毫无法让人小看了她,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再加上她那双总是闪烁着熠熠光辉的眸子,瞧着就古灵精怪的不好对付。 果然,就在安何苦笑一声暗叹今日不该妄语的时候,宋千玦忽然出口朝他似真似假地“呸”了一声,紧接着笑道:“想不到堂堂百盛集团的安总也喜欢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跟着一群暗地里嗡嗡叫的苍蝇在这人云亦云。” 此话一出,安何的脸色可以说十分精彩了。 厉成知道宋千玦一向牙尖嘴利,但没想到她会如此的牙尖嘴利,安何明显已经懵了,不过这也不能怪宋千玦,厉成想到,就算今日宋千玦不说什么,自己也是要跟安何讨个口头较量的,自己的老婆可不能叫别人欺负了去。 宋千玦说完这话后没管安何的反应,她转过头笑眯眯地挽住厉成的胳膊,微微抬头故意以一种及其亲昵的语调说道:“老公,我们进去吧。” 闻言,厉成点点头,他瞧了一眼神情复杂的安何,侧头示意道:“安总,走吧,演出要开始了。” 安何似乎是刚刚回过神来,一双桃花眼似的眸子越过厉成紧紧盯着宋千玦,半晌,他将视线落到厉成身上,笑着拍了拍厉成的肩:“少夫人如此伶牙俐齿,厉总,你好好保重。” 说完,安何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径自走过夫妻二人的面前,恰巧这时那德国部长也到了此地,三人又假意寒暄几句后便进了歌剧院。 场馆里。 宋千玦很容易就从舞台上一队外国芭蕾舞演员里看到了那个领头中国女孩儿,当然,厉成也看到了。 当观众席的光渐渐暗下去,舞台中央的光渐渐亮起来的时候,宋千玦听到厉成轻声呢喃了两个字。 是她? 闻言,宋千玦倏地转过身看向厉成的侧脸,问:“你认识这个领舞的?” 淡淡地瞥一眼宋千玦,厉成微微点点头:“见过。” 那德国部长是个好色的,虽然宋千玦听不懂他指着舞台上的女孩儿对安何跟厉成说了些什么,但瞧着他脸上那些yin色,宋千玦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来。 陆遇的手机一直在口袋里震动,他瞧了一眼来电,发现是国内总公司的电话,不能不接,示意厉成后陆遇站起身往场馆外走去。 因为是唯一的vip位置,陆遇也不用刻意弯腰避着谁,只是,当他侧身从德国部长面前走过的时候,分明感觉到有人趁机摸了他的屁股! 一瞬间,陆遇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爆红,他猛地转过身来,一双眼利剑般剜向还未来得及起收起猥琐之色的德国部长。 攥紧了自己的拳头,陆遇努力控制着想要一拳挥过去的念头,他在心里提醒自己这老色鬼事关重大,他不能在此事因为自己而坏了厉成的事。 因着角度的关系,厉成并未看见发生了什么事,倒是安何将德国部长的行径看了个一清二楚。 陆遇面无表情的盯了眼德国部长,丝毫未泄露自己的情绪,随即他快步走了出去。 老色鬼是个男女通吃的东西,仗着这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再加上厉成和安何又都对自己有所求,故此特别的有恃无恐,他盯着陆遇英挺的背影嘴角含着恶心的笑一直到陆遇消失在视线里方才收回自己的视线,没想到却和安何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德国部长冲安何一副男人之间了然一笑的模样,安何也跟着笑了,但安何的笑容里却掺杂着一丝隐藏极深的狠戾。 舞蹈团最后的两个节目都是来自中国领舞的女孩儿独舞,其中一段是著名的《天鹅之死》。 在宁静皎洁的月光下,一只白天鹅忧伤的颤动着翅膀,大提琴奏出忧郁的旋律,白天鹅身负重伤将与世长辞,但她渴望重新振翅飞向天际,她轻轻抖动着自己的翅膀,艰难的立起足尖,一次又一次尝试着飞离湖面,生命正在呼唤她奋力与死神拼搏,她终于奇迹般展翅旋转飞翔起来,生命的光辉重新闪现,但由于精疲力竭,白天鹅缓缓地屈身倒地,她在颤抖中竭尽力抬起一只翅膀,遥遥指向天际,随后,她慢慢地闭上双眼默默死去...... 宋千玦对音乐和舞蹈的天赋不高,但她却仍能从这段舞蹈里感受到舞台上那只美丽高贵的白天鹅的内心,许是那女孩儿的神色太过以情动人,宋千玦竟也感受到自己心里一片悲伤,她仿佛从那白天鹅身上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她是个骗子,虽迫不得已,却仍是个骗子。 如果将来被厉成知道了这一切,那时候她又会面临什么?是不是也会像这只天鹅一样,当她拼尽力,却仍旧什么也留不住。 渐渐地,宋千玦感觉到自己的眼眶一阵温热,她猛然间回过神来,舞台上的女孩儿已经退了场,身后所有的人都在往走去,而一直坐在她身旁的厉成则古怪的盯着她。 眼里含着一包泪,宋千玦不确定厉成是否发现自己情绪不对,她不敢抹也不敢轻易开口,生怕眼泪就这么轻易落下来。 眼前的女人眼眶泛红,泪光闪烁,可她却硬是憋着那滴泪不肯让它落下来,瞧上去既幼稚的傻气又莫名的坚强。 厉成不禁在心里纳闷,宋千玦一向心大,自己曾那般言语对她她都不曾露出丝毫难过,可今天她却因为一场芭蕾舞落泪...... 虽然很好奇宋千玦究竟怎么想的,但厉成忍住没问,只默默递给了宋千玦一张纸巾,随即站起身往馆外走去。 他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宋千玦已经打破了他预设的规则,他能清晰的看见自己遇到宋千玦后每天的变化,虽然他面上总是装作一副漠然的样子,现在的他,早已无法讨厌这个女人,更多的是一种迷惑。 一行人走出歌剧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厉成看那德国部长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他忍着恶心同这老东西客客气气地道了别,随后带着宋千玦和陆遇开车离去。 先前在歌剧院的时候,厉成前脚进了厕所,安何后脚就跟了进来,他一脸和煦的笑着同厉成商量道:“等会结束了肯定会邀请那老东西吃饭,把这个机会单独让给我怎么样?” 厉成眉头一挑:“安总这话我怎么有点儿听不明白。” 闻言,安何毫不在乎的微微一笑:“作为交换,艾西纳的项目我不要了。” 对于一个商人来说,尤其是一个成功的商人,轻易放弃一个成功率百分之五十的项目,不管为了什么,都实在不是个明智之举。 面对厉成目光的打量,安何知道厉成在想什么,他兀自转过身无比优雅的拧开水龙头,一边洗手一边通过墙上的镜子看厉成,说话的语气既轻快又笃定。 “你放心,我安何一向说话算话,你也不用猜我是为了什么,总之,这对你来说是个好消息,放轻松点,我不玩阴谋诡计,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宋千玦本以为结束后厉成会请那老色鬼吃顿饭,谁知厉成却带着她和陆遇二人直接驾车离去,将这么好的机会白白让给了安何。 车上。 厉成闭着眼靠在身后的软垫上,微微仰起头假寐,察觉到身旁的女人几番三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厉成忽而沉声问道:“刚才为什么哭了?” 哭? 要不是厉成提起,宋千玦都快忘了这回事了,毕竟厉成当时什么也没说,她还以为这人根本就懒得搭理自己,谁曾想这会他反倒问了起来。 怔了片刻,宋千玦极不自然地拢了拢自己的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是不看厉成,用一种极其认真的语气解释道:“没事儿,我就是觉得那女孩儿跳得太感人了,再加上音乐又那么煽情,我的情绪不由自主地就跟着......” “够了。” 宋千玦话还未说完,厉成猛然睁开眼冷声打断了她。 他在昏暗的光线下牢牢地盯着她,一双眼古水无波,足够平静也足够冰冷。 宋千玦莫名的有些发怵,她不自觉地将身子往角落里靠了靠,空咽下一口唾沫,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心虚。 所幸厉成并未打算始终盯着她,不过须臾便再次转过头闭上了眼。 安何将德国部长灌多了,这老色鬼喝了酒行事愈发不正经起来,他借着酒意搭上安何的肩:“你们中国人是不是一个长得比一个好看?刚才那小助理,屁股真翘,对了,还有厉先生身边的那个女人,我很喜欢她那颗小红痣......瞧着诱人的很......嗝...” 老色鬼一串话说完紧跟着一串嗝也上了来,熏得安何当即皱了眉头,他将这老东西的手从自己的肩上拿开后示意自己的助理再开一瓶白兰地,然后他举着酒杯递给了老东西,说道:“既然部长这么喜欢,那不如改天我将这两人送到您床上来?” 厉成本以为这家伙喝多了,自该本性完暴露来者不拒才对,谁知老东西愣了片刻,随即甚是坚决地对他摇头:“不...不行!我..我虽然好色...但是我...我知道厉家在中国......嗝...可是...是名门望族...生意上好说......但...这事做不得...那女人...是他老婆...容易惹麻烦......” 听闻,厉成在心里不禁冷哼一声,他还以为这老东西纯粹是靠着走关系搞后门当上的部长,脑子里除了****就没点别的东西,谁曾想,这家伙做事倒是挺注意分寸! 深夜十二点的柏林街头,行人稀少,夜色寒凉,老色鬼已经完喝高了,临走前东倒西歪的拍着自己的胸脯跟安何保证一定把艾西纳的项目交给百盛,说厉成那人眼神太毒,他不喜欢。 送走老色鬼后,安何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助理,助理扬了扬手机:“安总,已经到手了。” 安何满意地拍了拍助理的肩:“通知他们,可以动手了。” “是。” 就在德国部长的车出发十分钟后——他们不幸地遇劫了。 一群蒙着头巾的黑衣人先是缴了那部长保镖团的枪,紧接着将车开到了两百公里以外一个废弃的小村庄里,过程中老东西一直睡得挺香,丝毫不察危险。 到了目的地,黑衣人将视线用药放倒的保镖团部踢下车,然后将德国部长也从车上扔了下去。 身上传来钝痛,迷迷糊糊睁开眼的德国部长总算察觉到不对劲了,他先是环顾了一圈躺在自己周围的保镖,随后两眼发愣的盯着团团围住他的黑衣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呼救十几双铁拳已经落在了他身上。 第二天。 厉成接到了德国部长被打入院的消息,他下意识的觉得这该是安何干的。 就在厉成实在想不通安何这么做究竟有什么企图的时候,安何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想也没想,厉成划开了接听键。 “嗨,厉总,早上好啊。” 安何的声音听上去心情很好。 厉成此时正坐在酒店私有的花园里,他嘴里叼着根烟微眯着眸子瞧着不远处的宋千玦,这女人似乎很喜欢秋千,一个人也能玩得不亦乐乎。 深吸了一口烟支,厉成抬手将嘴里的烟蒂夹在了两指中间,吐出一串漂亮的烟圈后总算空了口,他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问安何:“那老东西哪里惹着你了?” 安何并不打算跟厉成说实话,他坐在阳台上的懒人沙发里瞧着电脑屏幕上的资料,嘴角翘起一抹得意的笑来。 “厉总说的我怎么听不懂呢?这样吧厉总,我这里有一份绝密资料,我等会会让我的人给你送过来,至于用不用得上就在你了,但我觉得你会喜欢的。” 对于安何忽然的示好厉成并未放轻警惕,俗话说无利不起早,他倒要看看这个安何究竟想从他这儿得到什么。 想到这,厉成还是那副语气,慢悠悠地回道:“是吗?既然安总这么好心,那我就收下了。” 在安何的设想里,依着厉成的脾气他一定会问自己究竟想做什么,谁知道厉成却没按套路来,只管收好处不管往外吐。 做生意嘛,你来我往才叫生意,厉成虽明白这个道理,但他却还未猜透安何的用意,所以打定主意按兵不动,谨防上了这老狐狸的当。 同为商人,安何自然明白厉成在想什么,对方的静观其变在安何看来他甚是无所谓,反正他从一开始踏入商业圈就不是为了称霸,更不是为了做厉成的敌人,而百盛这些年之所以做到这么大不过是仰仗着他那个暗中的合作伙伴秦修,以及手底下的一班能人罢了,他不过是百盛的挂名老板,再者,他对这些也并不感兴趣。 一声极轻的顶不屑的笑声从安何喉咙里发出来,紧接着他以宽慰似的口吻冲电话那头的厉成说:“厉总,实不相瞒,我们整个百盛呢其实对艾西纳的项目根本就不在意,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做这个公司不过是玩玩罢了,要不是因为当初一时兴起没收住导致百盛发展到现在的局面,说实话,我早就将公司解散了。” 有一种人吹牛的时候你只想两巴掌呼到他脸上,还有一种人吹牛的时候你却会相信他。 在厉成这里,安何属于后者。 没有其他原因,只因他们都是强者。 厉成不说话,安何却也不管那么多,他自言自语般对着手机继续说道:“我这个是享乐主义者,在我看来,当老板可是件苦差事,对吧,厉总?” “你想要什么?” 终于,厉成开了口。 “问你要个人。” 思忖了分秒,厉成一抬头就瞧见不远处的陆遇拿着份文件向他走了过来,于是厉成似真似假的问:“陆遇?” 听到厉成的话,安何犹豫了片刻:“怎么样?给不给?” 安何诚意十足,本以为对方就算现在不同意也该给自己留点希望,谁知厉成却斩钉截铁的拒绝了他。 “对不起,这个要求我无法答应你,安总的好意我心领了,艾西纳的事不管安总感兴趣也好不感兴趣也罢,v·i欢迎每个竞争对手公平竞争。” 厉成说完就要挂电话,安何连连出声:“哎,等等。” “安总还有什么事吗?” 听闻,安何抬手瞧了一眼腕表,笑道:“我三个小时以后的飞机回国,等我走后那老东西肯定不甘心就这么让你拿下艾西纳,我的人应该到你的酒店了,那些资料可都是绝密文件,就送给厉总了,我觉得你应该用得上。” “安总这么做,只因为陆遇?” 闻言,安何毫不掩饰地说道:“权当谢谢厉家这些年来对他的养育。” 下午。 德国部长被打得住了院,虽说都是皮外伤,但这也算是丢脸事了。 老东西躺在床上阴沉着脸恶狠狠地盯着白色的被褥,仿佛要将那被褥给拆吞入腹好给自己报仇。 就在这时,安何的电话打了进来。 电话中安何十分得体的向老东西表示了对于昨夜遇劫这件事的悲惨遭遇,随后告诉人家因为国内公司有急事他必须得赶回去处理,艾西纳的项目他只能放弃。 一听这话,老东西顿时着急起来,正是因为知道百盛和v·i都想得到艾西纳所以他才在厉成面前那么嘚瑟的,再者,安何先前许诺了老东西种种好处,所以这几回商业洽谈下来他都没给厉成明确的答复,为的就是将艾西纳划到百盛名下,现如今安何竟说要撤退,这不是故意整他吗? 就在这时,厉成带着宋千玦和陆遇走了进来。 电话那头的安何已经不想多说,在几人的视线德国部长只能无奈的挂了电话。 厉成示意陆遇将花束摆到桌上,陆遇努力忍住想笑的表情从德国部长的病床边走了过去,没办法,实在是看上去太滑稽了。 这老东西被人打惨了,左眼乌青右眼红肿,眼缝都看不见了,鼻子嘴角肿得连在一起,恍一看就跟化了妆的母猩猩似的。 厉成以十分同情的神色向老东西表达了自己对其遭遇的深感不幸,并表示艾西纳的项目在三个小时前已经得到了他上级的特批,v·i与艾西纳的负责人下午就要见面详谈收购事宜,请他放心养病。 老东西当场愣住,忽然明白过来自己被人耍了。 下午的商谈很顺利,还剩下一些其他流程需要再耽误三四天,晚上厉成宴请团队所有人员,位置订在了柏林最好的饭店。 会餐结束后已经接近十点,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本就寒凉的夜色变得愈发冰冷侵人。 回去的路上。 车里的电台正放着旋律优美的德国民谣。 现在的宋千玦已经能够从厉成那里偶尔得到一两句回应,所以一路上她都时不时地蹦出来一两句问题,这些问题大多没什么含金量,厉成闭着眼靠在头枕上从中捡起几句重要的不紧不慢的回她。 直到宋千玦问出一句“我要用多久才能换你的十年?”,厉成忽地睁开眸子盯着她,宋千玦也不怵,她就那么看着厉成,似乎真在等他的回答,一时间,两个人都没再开口。 末了,许是嫌宋千玦的这双眼太亮了,到底还是厉成先移开了眸子,仔细想了想宋千玦的话,厉成正要开口,电台的甜美女主播却在这时候插播了一条最新娱乐消息。 报道称:柏林秋冬时装周迎来了曾获得柏林国际电影节银熊奖的最佳影片女演员。 而这个女演员不是别人,正是秦妍舒。 505 秦兴答应了秦妍舒要让宋千玦再也无法离开德国,他让人暗中查清了宋千玦和厉成在德国的一切行踪,随后派自己培养了多年的暗客陪同秦妍舒一起到了德国。 原本秦兴是不愿意让秦妍舒去德国露面的,害怕如果到时候出了事她被人怀疑,奈何他却拗不过秦妍舒的一再强烈要求,只能放她前去。 临走前秦兴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秦妍舒,除掉宋千玦最好的办法就是借刀杀人。 德国部长的私人别墅里。 为了怕被人认出来,秦妍舒和她的助手是带着面具来见老东西的。 当然了,两人之所以敢这么嚣张的过来,自是手里掌握了不少老东西作奸犯科的证据。 “先生位高权重,却被人暗算伤成这副模样,我有个办法可以替先生报仇,不知先生想听不想听?” 秦妍舒故意沉着嗓音改变了自己原来的声音,身旁的助手将她的话一字不露的翻译给了德国部长。 德国部长不是个傻子,像秦妍舒这样送上门的好处他一般都会觉得此事有诈,更何况他又刚刚才着了厉成跟安何的道。 他顶着一张猪头似的脸上下打量了一番秦妍舒,恶狠狠地说道:“中国人生性阴险狡诈,我不会再相信你们了!” 闻言,秦妍舒微微一笑:“先生可以不相信我,但你一定听说过有句话叫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更何况,先生现在除了相信我似乎也没别的办法了。” 说完,秦妍舒将手里的资料扔给了德国部长。 不明所以的翻开文件,当看清文件上所记录的资料后,老东西大惊失色的望向秦妍舒:“这...这些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德国部长的反应终于让秦妍舒满意了些,她从容地在老东西对面坐了下来,随后开口道:“部长大人可能不知道,这些资料......厉成的手上已经有一份了,就算先生不信我,但我信很快厉成就会拿着这些东西交给先生的死对头,到那时候,先生只怕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对于厉成手上掌握着老东西各项作奸犯科的资料这事其实秦妍舒是不知情的,而她之所以选择将这事嫁祸给厉成,不过是为了激起老东西和厉成斗一斗的决心,这样她才能怂恿老东西替她杀人。 厉成手上的资料是安何派人趁那夜老东西喝高了偷了他的指纹潜入他办公室里盗来的,而秦妍舒手上的资料不过是秦兴派了在德国的势力从边边角角的事情收集起来的证据,远没有厉成的那份来的有重量和质量。 “可是我...我不过是阻挠他并购艾西纳,他...他不至于对我赶尽杀绝吧?” 见老东西还是不肯相信自己,秦妍舒有些急躁起来,但她还是控制着自己,告诉自己不能操之过急,得慢慢来。 想到这,秦妍舒不屑的冷笑了一声:“部长可能对厉成这人还不太了解,这人是睚眦必报的性格,你挡着他这么多天,明着为难暗中又故意拖延,你想想,要是他对你没起杀心,他收集你的犯罪证据做什么?” 听到这里,德国部长有些动摇了,他问秦妍舒为什么要帮他。 “我说过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哦,对了,厉成两天后约了你的死对头会面。” 随后,秦妍舒再胡乱向老东西编造了一些自己和厉成结仇的事情,当听到厉成约了自己的仇人明天将要见面时,老东西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对于秦妍舒的话开始深信不疑。 “你想怎么办?” 德国部长问道。 知道老东西已经上了勾,秦妍舒在心里微微松了口气,紧接着开口:“不知先生有没有听说过先发制人?” 德国部长不明所以的看向秦妍舒:“什么意思?” 见老东西实在不知,秦妍舒干脆懒得和他再绕圈子,直接挑明了说:“厉成和他身边的那个女人感情深厚,只要部长将这女人抓在自己手上,到时候,就算厉成有再多对你不利的东西,部长都可安心了。” 第二天傍晚。 秦妍舒结束了在柏林的所有活动,她特意穿了三年前她和厉成来柏林度假时的外套,原本她是想要身都换成三年前的装束,可她却又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她不想在厉成面前表现的太过低微。 那不是她。 厉成来柏林的这些日子一直在忙工作,导致宋千玦也跟着连出去看看的机会都没有,她不懂德语,又是个路痴,虽然一心想要自己外出,奈何却心有余而力不足,更何况厉成看她看得紧,特意叮嘱她好几回,如果她是因为自己贪玩而跑出去迷了路回不来,他是不会去找她的。 这会儿是晚上七点多,厉成带着陆遇准备去见个朋友,宋千玦破天荒的没跟着去,当厉成问她的时候,她躺在沙发上,微微嘟着嘴,有气无力的说自己对他们的商业会谈实在没兴趣,还不如待在酒店里看看书。 见宋千玦不想去,厉成也不勉强她,随即带着陆遇出了门。 两人刚出酒店的大门,厉成一眼就看到门口的喷泉旁边站着个熟人,见他看自己了,那人冲他微微一笑。 是秦妍舒。 愣了一下,厉成很快回过神来,他视若无睹般大步朝自己的车走去。 秦妍舒脸上的笑当即凝固,这样的情况是她始料未及的,她以为怎么着厉成也该会跟她打声招呼才对。 眼看厉成就要上车离去,秦妍舒终于慌了,她踩着恨天高的鞋小跑了几步,还差点崴了脚,终于赶在厉成上车前拦住了厉成。 想也没想,秦妍舒直接伸出手抓住了厉成的胳膊,有些着急的唤他:“厉成。” 那声音里掺杂着许多惶恐。 厉成暗自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盯着秦妍舒抓着她的那只手,若说自己的心现在对秦妍舒已经无感觉的话那是不可能的,但这样的感觉已经很淡了。 十年。 人生没有几个十年的。 他曾以为他会守着这女人很多个十年,直到这一辈子完结,可她却一次又一次将他的退让当做没有底线。 这一次,他不会再回头了。 厉成的眼神冰冷,神色漠然,秦妍舒泫然欲泣的松开了自己抓着他的手,问他:“你现在就这么讨厌我吗?” 闻言,厉成反问道:“你这么明目张胆的来找我,就不怕被狗仔拍去了?” 从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秦妍舒不想被别人知道自己和厉成的关系,她怕被说成自己靠着厉成才上的位,她怕那些人只看见厉成而看不见她的努力,所以她一直对着方面严防死守,生怕露了消息出去,也从而导致了自她渐渐有了名气以后,两人再没有机会光明正大的走在一起过。 可是那时候,厉成是支持她的。 秦妍舒听出厉成口吻里的讽刺之意,可她已经管不得许多,她斩钉截铁的回道:“我不怕。” 只是她话音刚落厉成便接了过来。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可是我怕,我现在是有妇之夫,我不想千玦看见了误会。” 秦妍舒不想哭的,可她实在忍不住,两行泪珠从脸颊上滑落下来,她也不抹,就那么直直地盯着厉成,仿佛想要从厉成的眼神里瞧出厉成说谎的证据。 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厉成不要她了是真的。 毕竟也是曾陪了自己那么久的人,厉成到底还是出言安慰起来,话虽说的依然无情,语气却已缓和了许多,他递给秦妍舒一张纸巾:“你现在前程似锦,名利双收,也算是得到了你当初想要的,还有什么好哭的呢?回去吧。” 厉成说完这话转身就要走,秦妍舒的情绪却忽然崩了,她不顾酒店门前人来人往,倏地伸出双手从背后紧紧抱住了厉成,一边哭一边不断强调:“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我只想要你...其他的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不要了......我只要你回来...我只要你还爱我...厉成......别推开我。” 秦妍舒死死箍住厉成的腰身,厉成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一直等到秦妍舒哭够了,他都一言未发。 身后人的体温捂得自己的后背一阵温暖,厉成想起这十年来,秦妍舒在他面前很少哭,而且还哭得这么伤心,她往日的骄傲和矜持不见了,以往只要秦妍舒一哭,厉成所有的原则和底线都会随着她的眼泪而不作数,但今天,厉成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心疼,他甚至在秦妍舒的眼泪里莫名想起了宋千玦。 秦妍舒还在哭,一直等在一旁的陆遇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提醒厉成:“厉总,我们必须得走了,时间快到了。” 厉成看了一眼陆遇,随即狠下心解开了秦妍舒环在自己腰上的手,扭头向一旁傻站着的秦妍舒的助理沉声说道:“送秦小姐回去吧。” 秦妍舒的女助理一直很怵厉成,听到厉成的话她连忙走了过来,此时的秦妍舒止住了哭声,再次恢复了往日里那副神情,可她却仍不死心地问厉成:“难道你真的爱上宋千玦了吗?” “以后假使有什么难处不能解决,你可以找陆遇,他会帮你处理的。” 厉成答非所问,只字不提宋千玦,却告诉秦妍舒以后有什么难处可以找陆遇,这无疑是想断了秦妍舒所有的希望,也是算作给她的补偿。 这是厉成最后能为她做的了。 在厉成心里,他已经仁至义尽。 就在这时,秦妍舒一直等在车里的司机从车上走了下来,他愁眉苦脸的扯了扯助理的手小声说道:“飞机还有一个小时就起飞了,我们要是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要是耽误了回国的行程,回去又要被训。” 司机的话一字不露地入了厉成的耳朵里,秦妍舒终是不甘心,她再问:“以后还能做朋友吗?” 听闻,厉成静静地注视着秦妍舒没说话。 片刻后,只听到厉成沉声道:“不能。” 至此。 秦妍舒终于听到了自己的“砰”一声,支离破碎的声音。 目送秦妍舒上车离去,厉成忽然记起来那件外套,那是他三年前在柏林亲手为秦妍舒挑选的。 这十年,她教会了他如何去爱,也最终教会了他如何看透一段关系,现在他看透了,亲眼目送她离去,目送这段关系的结束,心中不再有挽留的念头,只期盼,她一切都好。 此时站在落地窗前的宋千玦将厉成和秦妍舒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地看在了眼里,她看见秦妍舒抱住了厉成,看见厉成给秦妍舒递纸巾,也看见了厉成目送秦妍舒离开。 盯着底下人的一举一动,宋千玦不禁在小声嘀咕道:“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也不知道害臊,哼!还看!人家秦小姐都走了你还看!” 宋千玦心里不舒服,她一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边嘴里不停的嘟哝着,不经意间瞥见沙发上的彩色塑料小球,愣了一下,一个主意瞬间从宋千玦的脑海里蹦了出来。 两人入住的酒店无论是人文还是建筑物本身都充满了浪漫唯美的艺术气息,酒店统共只有四层,不算高。 厕所里。 宋千玦险险的站在管道上,她拿着彩色的小球推开了厕所的窗,整个人上半身趴在阳台上然后将手里的彩球对着厉成的方向扔了出去。 不怪她胆大妄为,实在太气人了,她要是现在不发泄一下,只怕今晚都睡不好。 喷泉旁边的厉成怎么也没料想到祸从天上来,他正要往车里走去的时候,一个彩色的小球险险地擦着他前额的发蹦到了地上。 饶是一向稳重,厉成也免不得被吓了一跳,他抬头碰上对面陆遇的视线,只见陆遇空咽了口唾沫,缓缓看向了宋千玦所在的位置。 略一思忖,厉成顿时明白过来。 怪不得他觉得颈后一凉,原来真是那女人干的。 转过身瞧了一眼四层的那扇落地窗,厉成一时间不知他究竟是该生气还是该笑,末了只能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算了,等他回来再收拾这不安分的小女人。 厉成离开的二十分钟后。 宋千玦正无聊的吃着薯片,怀里歪着一本半开的德国漫画书,她看不懂德语,只能看画面,是以她这几天晚上只要见厉成有空就会缠着厉成给她当翻译。 房间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宋千玦心下疑惑,自从她住进来这电话从未响过,谁能这时候给她打电话? “喂?” 电话那头的女声很好听,可宋千玦就是听不懂,就在她准备挂电话的时候,那头却传来一声亲切的中国话。 “宋小姐您好,我这边是前台电话,有位先生给您送了一束花,您看是我们让人给您送上去还是您自己下来拿?” “你是说有人送花给我?” 宋千玦不确定的问道。 “是的。” “那...我自己下来拿。” “好的。” 挂上电话,宋千玦披上外套就奔出了酒店的房间,一开门,对面花园一阵冷风灌进来。 “啊嘁!” 宋千玦一个激灵打了个喷嚏,看厉成的围巾在沙发上她转身拿过围巾套在了脖子上,紧接着欢欢喜喜的下了楼。 在宋千玦的设想中,这花束一定是厉成让人给她送来的,难道说厉成已经知道刚才那个彩球是她扔的了?也知道她看见他和秦妍舒了?那这么说来,厉成的这束花莫不是想故意讨她欢喜的? 宋千玦不喜欢坐电梯,她直接走下了楼梯,只要想到是厉成送自己的花,她就兴奋的不能自已,那个平日里对她连笑都吝啬的厉成居然主动送她花了。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她在厉成心中应该越来越好了吧? 大厅。 宋千玦满心欢喜的从前台小姐手里接过新鲜的花束,然后深深嗅了一口花香,一脸幸福的模样惹得前台小姐都忍不住跟她笑起来。 跟前台小姐道过谢后,宋千玦总算注意到了花束里的卡片。 卡片上的汉字不算难看,宋千玦依着卡片上的指示抱着花走出了酒店的大厅,她一边嘴上嘀咕厉成这人怎么这么麻烦,一边又忍不住嘴角扬起笑意。 渐渐地,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天色也越来越暗,宋千玦开始心里有点怀疑起来,就在这时候,她借着街灯看到了不远处停了一辆熟悉的车。 那是这几天他们到柏林后就一直在用的车。 是厉成在里面等她吗? 一见到熟悉的事物宋千玦心中那点儿疑惑又完退了去,她朝着车辆的方向小跑过去。 车门是开着的,看也没看,宋千玦直接抬腿坐了上去。 “砰——”一声,车门关上,黑色的宾利在夜色中疾驰而去。 晚上十点。 厉成结束了工作回到酒店。 经过酒店大厅的时候,前台小姐见只有厉成和陆遇回来,她不禁往后看了看,发现确实没有宋千玦的身影,她也没多想,随口笑着问了一句:“厉先生,怎么没和夫人一起回来啊?” 闻言,厉成直觉不对劲,他转过身看向前台小姐,眼神瞬间紧张起来。 “什么意思?”他问。 前台小姐有些诧异,她解释道:“两个小时前有人给宋小姐送了束花让我们转交给她,对了,那花上还有张卡片,宋小姐看完卡片就高高兴兴的出去了,我还一直以为送花的是厉先生您呢......” 小姑娘话没说完,因为她脑海里已经不自觉地将那前来送花的德国男人当成了宋千玦给厉成戴的绿帽子,丝毫没往其他方面想。 在听完小姑娘的话后,厉成面上一派平静,从始至终沉着脸微微垂下眼眸像是正在深思。 倒是陆遇一听这话当即就有些慌了,他问前台小姐:“送花的人长什么你还记得吗?多少岁?什么打扮?” 回想了一下,小姑娘冲陆遇说道:“那人长得挺高的,也很壮,戴着墨镜,穿了件风衣,其他的,我就实在没细看了。” “好,谢谢你。” “不客气。” 房间里。 厉成环顾了一圈,发现宋千玦的手机放在酒柜台上,他摁了一下开关键,屏幕瞬间亮起来,页面却还停留在通话记录里,里面显示着宋千玦在两个小时前接通了前台的电话。 她的帽子还在,箱子也在,屋里的一切都在向厉成传达一个信息,宋千玦的离去是个偶然,大概那笨女人自己都没想到,所以她毫无防备的出了酒店,然后...... 他不是告诉过她不要自己一个人到处乱跑吗?这个女人为什么就是不能让他省心呢? 厉成对宋千玦现在的情况和处境一无所知,他唯一能知道的是,这些人绑架宋千玦一定是冲他来的,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等那人主动联系他。 陆遇将最近三个小时候内酒店周围的监控部调了过来,总算从中找到了宋千玦的身影。 画面中的宋千玦在接到花束后似乎心情很好,她一边走一边时不时地看一眼卡片,直到最后停在一辆宾利面前,然后毫不犹豫地上了车。 盯着屏幕里的画面,厉成毫无预兆地忽然一拳砸在了茶几上,震得一旁的陆遇被吓了一跳。 他们将画面拉近了本想看清楚车辆的车牌号,谁知一查才发现这车牌号居然是假的!也就是说早有预谋! 这些人到底想做什么? 宋千玦现在怎么样了? 厉成发现他无法再深想下去,也不敢想。 虽说厉家权大势大,可毕竟是身处异国他乡,厉成不愿消息传到国内引起他人猜测和厉老爷子的担心,所以他只能利用自己有限的资源想努力查清楚这件事。 已经是第二次了,宋千玦自从嫁给他成为厉家少夫人到今天已经是第二次被人绑架。 厉成有理由怀疑第一次宋千玦有故意被绑的嫌疑,但这第二次,他再无理由,虽然他很想这一回也是宋千玦自己设的局,至少那样这女人是安的。 就在厉成想要将柏林市内所有通往郊外的路口监控都通过关系调来查看的时候,一个无法识别的电话打到了厉成用来工作的手机上。 深吸一口气,厉成划开了接听键,他没说话,他在等那边的人先开口。 那头的人似乎很有耐心,厉成不说话他们便也静默,直到厉成听到一声很小很小的熟悉的女音。 那是宋千玦的声音。 他终于忍不住,还是先开了口,语气森冷:“你们想干什么?” “我还以为先生准备就这么跟我耗下去呢。” 506 突然,有人高声喊了一句:“苏小姐被厉少夫人推下山坡了!” 和陆遇对视一眼,厉成连忙穿过人群走到了队伍的后面,已经有保安开始营救姓苏的小姐了。 宋千玦独自一人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她想要上前去看看苏小姐的情况,没想到却被苏小姐的父亲往后一推。 宋千玦脚下一滑,一个没注意趔趄了两步,还好厉成及时赶到扶稳了她。 看着厉成的眼睛,宋千玦慌乱的解释:“是她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我没有推她。” 紧握着厉成的手,宋千玦像是怕厉成不信她,满脸担忧。 安抚似的揽紧了宋千玦的腰,厉成没说话,只冲她点了点头,转而看向姓苏的老头。 瞬间冷下脸,唇线拧成一把锋利的刃,厉成连声音都沉了下去,盯着对方的眼睛,厉家太子爷的气场开,质问道:“苏部长这是做什么?” 姓苏的老头儿是晏家门下的常客,而晏家和厉成又是多年的死对头,所以,这里面的关系不言而喻。 自己的宝贝闺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厉家的少夫人推下山坡,只要有耳朵的人都听到了,苏部长原本是不敢这样对宋千玦的,可眼下大家都有目共睹,于是他仰仗着这一点便放肆的推了一把宋千玦,本以为厉成要顾大局定不敢轻易给自己脸色,谁知天真的苏部长却失算了。 面对厉成的质问,苏部长一张老脸从脖子红到耳根,周围看戏的目光让他恨不能将眼前厉成这小子狠狠一巴掌教训下去。 多少也在官场上混了些时日,苏部长很快反应过来,拿着刚才不知谁的一句话反问厉成:“我女儿被厉总的夫人推下山坡,难道厉总和少夫人不该给个说法吗?” 闻言,厉成面色不改,抬眼看了眼周围的人,大声问道:“刚才有谁看见我夫人推苏小姐了?” 半晌,无一人敢出声。 这下,苏部长脸上的表情更好看了。 厉家太子爷都发声了,谁还敢造次? 身居高位,厉成从未以权压人,但今天他破例了。 垂眸瞧了眼在自己怀里的小女人,厉成鼓励似的对她点了点头,随即环视一圈四周:“千玦,你将刚才的事情给大家说一遍。” 宋千玦也不怵,真就从厉成怀里站出来,神情很是认真的解释:“刚才我在拍照的时候,苏小姐也凑上来说要跟我一起,但我不喜欢跟不认识的人合拍,所以我拒绝了她,没想到等我一转身苏小姐就自己掉下去了,我刚好站在她旁边,有人看见了误会也很正常,但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我没有推她。” 宋千玦话音落下,场鸦雀无声,都若有所思的看着苏部长。 大家都不是笨蛋,宋千玦话里的意思也再明白不过,苏部长的女儿之所以掉下去,分明是她自己有意为之,为的就是嫁祸给宋千玦。 啧啧啧,何必呢? 待宋千玦话说完,苏部长不知怎的,忽然就变了张脸,他脸上堆着笑,也不顾周围人的眼光,微微弯着腰冲宋千玦道歉,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原来是这样,对不起对不起少夫人,都是我家小女不懂事,害少夫人受委屈了,也希望少夫人能原谅我这个做父亲的爱女心切,又一时没了解情况才着急了些。” 苏部长来这一出,厉成反而不好办了,老东西本来就是厉家的敌人,他还没动手,老东西倒先招惹起他来,原本厉成是打算趁这个机会好好整治一番这姓苏的部长,可谁料到这老东西反应这么快,他这么一来,再加上受伤的是苏小姐,厉成和宋千玦要是不给笑脸,那他们今儿就真成恶男霸女了。 就在此时,灰头土脸的苏小姐总算被人弄上来了,可人已经晕过去了,怎么叫都叫不醒,想了想,厉成对着苏部长说道:“我是这里的开发商,也是这里的负责人,不管怎么说,苏小姐掉下去这件事也怪我安保上的疏漏,这样吧,为了以表诚意,我来开车送苏小姐回去,接下来的路由v·i的佟副总为各位陪程。” 说完,厉成又转过头伸手握了握宋千玦的手,低声嘱咐她自己小心些,他们俩必须得有个留在这,否则就真成她推人家下去的了。 宋千玦有些抱歉的点点头:“我是不是又给你惹麻烦了?” 闻言,也不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厉成低头在宋千玦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安抚她:“这点小事还不算什么,等结束了我让陆遇送你回去。” 苏小姐呼吸微弱,必须尽管就医,厉成再不耽搁,当着众人的面真就亲自开车送苏小姐去了医院。 而厉成之所以这么做,倒不是他真怕这些人在背后嚼舌根,而是临走前厉老爷子叮嘱过他,厉家如今树大招风,不要被人轻易抓住议论的把柄,必须得万事小心。 期间,宋千玦给厉成打了个电话,但厉成没接,陆遇作为厉成的助理,现在厉成走了,虽然有佟副总在场,可毕竟只有他一个人,要应付这么多达官显贵显然不够,于是陆遇便接替了先前佟副总的工作。 厉成在的时候,宋千玦是远远跟在队伍后面的,眼下见陆遇和佟副总忙不过来,宋千玦想了想,她怎么也是厉成的妻子,厉成不在,她得担起为他分忧的职责。 说来也巧,这回v·i接下绿地公园的招商,厉成曾给宋千玦看了几回公司的设计方案,故此,宋千玦对这座山将来要变成的模样也不算陌生。 陆遇从来没有想过宋千玦能在一伙老东西的围攻下应付自如,始终保持着厉少夫人该有的风度和气度,谈吐之间跟厉成说话的口吻很是相似,大概是跟着厉成久了,将厉成的神韵学了几分去。 等一队人浩浩荡荡下山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有位老领导的车不知怎么回事出了问题,宋千玦知道后主动让陆遇送老领导先回去,说自己可以等一下再走。 陆遇不敢将宋千玦独自一人留下,可让宋千玦和老领导共乘一车传出去了又不好,两难之际,还是宋千玦说服了陆遇,她向陆遇保证绝不乱跑,等他回来接她。 得到宋千玦的保证,陆遇提着一颗心载着老领导先行离去,临走前特意嘱咐了保安,一定要照顾好厉少夫人。 所有的人都渐渐离去,到最后,只剩下四个保安和宋千玦还在山脚下的马路上,宋千玦实在闲不住,便沿着马路开始来回走动,保安们一瞬不瞬的站在一旁盯着她,生怕她出了什么幺蛾子,否则他们就得都吃不了兜着走。 就在此时,一只纯白色的兔子在草丛里蹦了出来,兔子的脚有些跛,白色的皮毛上还有新鲜的血迹。 自从家里养了大圣后,宋千玦对这些小动物爱屋及乌的都生了疼爱的心,她本想轻轻上前将小兔子捉住,好看看它哪里受了伤,谁知兔子丝毫不配合,三两下便重又跳入了草丛。 宋千玦实在放心不下,她喝令身后的保安不准再跟着自己,嫌他们吓到了兔子,她要一个人去捉。 这些保安本就累了一天,眼下听到宋千玦的命令,虽然都想不再跟上去,可毕竟是厉家的少夫人,出了什么事还得他们负责,于是巴巴地又跟了上去。 可就是这么巴巴地跟上去,四个人很快便发现,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将人弄丢了。 白兔带着宋千玦穿过了一段小小的山林,来到了一个拐角处的马路上。 白兔托着受伤的腿蹿过马路,停在马路边上的草丛里。 宋千玦见了连忙跑上前去,生怕小兔子再次逃走,而就在此时,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忽然从弯道冲出来,迎面驶向宋千玦。 “刺啦——”一声。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长空。 宋千玦应声倒地,晕过去之前,宋千玦第一个反应是,难道秦妍舒又找人弄她了?不是吧,这女人不整死她就真不罢休吗? 秦修没想到宋千玦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也没想到自己会撞到她。 当秦修从车上下来看清倒在地上的人是宋千玦的时候,秦修的呼吸真真停了几秒,待他探到宋千玦的鼻息还算稳定后,心跳这才重又开始跳动。 黑色的保时捷驶入夜色,一只女士手机静静地躺在宋千玦先前倒下的地方。 医院里。 苏家的小姐还没醒过来,医生检查说并无大碍,只需静养时日方可好转。 记着厉老爷子对自己的训诫,厉成耐着性子在医院跟苏部长假意客套了一番,又说了些安慰的话,总之,面子上的工作都做完了这才离去。 脚步还没来得及走下最一层台阶,厉成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陆遇。 电话那头的陆遇语气焦急又凝重:“厉总,少夫人失踪了,我们只在马路上找到少夫人的手机。” 厉成没想到宋千玦的体质是如此的多灾多难,额角的青筋隐隐跳了跳,厉成沉声问陆遇:“到底怎么回事?” 陆遇一听,连忙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厉成。 “老领导的车抛锚了,少夫人便让我先送老领导回去,临走前我让保安保护好少夫人,可等我回来接她的时候,保安告诉我少夫人因为追一只受伤的兔子进了山林,保安跟上去却再没发现少夫人的身影,只从另一边的马路上找到了少夫人的手机。” 半晌,厉成的鼻子重重地出了口气,沉吟道:“这件事先不要声张,加派人手在附近的山林里扩大搜寻范围,还有,保护好找到手机的地方,我马上就过来。” “是,厉总。” 一个小时后。 厉成单膝蹲下,他伸手在保安发现手机的地方抚了一个来回,然后将手拿到鼻尖嗅了嗅。 一股柏油油漆的味道蹿入厉成的喉间,紧接着厉成站起身在前后五米的地方查看了一番,很快,他便发现了一条汽车紧急刹车时留下的痕迹,由此,厉成推断出宋千玦该是过马路的时候被车撞了,地上没有血迹,这说明伤不重,但也不排除其他可能。 想到这,厉成随即吩咐一旁的陆遇:“去查一下少夫人下山的时间,看看在这段时间都有哪些车辆经由这条马路进城和出城,给我找到最可疑的。” “是!” 厉成现在虽然表面上看着无波无澜,实则他却心慌意乱,不断的推测着宋千玦究竟出了什么事,也不断的祈祷着希望这小女人能长命百岁,大难不死。 对于宋千玦再一次的遇险,厉成说不自责是骗人的,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一回会不会又是秦妍舒搞的鬼。 这样想着,心神不定的厉成便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手,在跟秦妍舒提出分手后,厉成第一回主动给秦妍舒打了电话过去。 秦妍舒和贝拉还在三亚,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来。 当看到来电显示是厉成的时候,心里百般滋味的秦妍舒怔了许久,她在想,这人找她,会告诉她什么呢?会不会说这半年来的一切都不过是他跟她开的玩笑,现在玩笑结束了,他们即将回到宋千玦还没出现的时候? 颤抖着手划开接听键,秦妍舒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到厉成在那头语气不善的问她:“是不是你让人动的手?” 秦妍舒一怔,蹙起眉头:“你说什么?” “秦小姐做过的事不用装傻,你只需要知道,宋千玦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会让秦家付出该有的代价,包括你。” 说完,厉成果断挂上了电话,他现在没有一点关于宋千玦的消息,只知道她可能被人撞出了车祸,其他的厉成一概不知,不知他的小妻子到底在哪里,有没有受苦,这么冷的天,有没有挨冻...... 秦修的私密住所。 那头的厉成正在为宋千玦担惊受怕,这边的小女人却躺在秦修的大床上刚醒过来。 揉了揉自己的双眼,宋千玦只依稀记得自己过马路的时候被人撞了,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是哪儿?” 房间里除了自己没有别人,宋千玦一边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两句一边掀开被子下了床。 屋子里的陈设都是以暗色系为主,一双男人的拖鞋放在门口的衣帽架下面,很明显,这是个单身男人的房间。 想到这,宋千玦忽然回过神,她紧张兮兮的低头瞧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直到没察觉出什么异样这才松了口气。 轻轻拉开卧室的门,宋千玦抬眼看去,原来自己身处的房间在二楼,整栋屋子应该是个复式的小别墅。 她趴在栏杆上朝下看了一圈,没发现有人,又一个转身,不经意间瞥见卧室旁边的一间屋子打开了一条缝。 鬼使神差般,宋千玦上前握住把手推开了面前的门。 是一间书房。 房间里除了一张书桌和椅子外其他的是书,宋千玦粗略的环视了一圈。 屋子的主人应该是个很博学的人,这里的书上至天文下到地理都有。 忽然,宋千玦的目光被书桌角落里的一张照片吸引了去,照片里有一对看上去很是甜蜜的年轻夫妻,他们的身边站着个儿大点的男孩和一个小些的女孩子,那女孩儿的眼角下长了颗殷红的泪痣。 盯着照片良久,终于,宋千玦想起来了。 她想起从前她曾在孙叔的那本老相册里看到过跟这张一模一样的照片。 那时候她年纪尚小,只晓得孙叔说上面的女人是她的母亲,穿着一身军装的帅气男人是她的父亲,旁边的那个男孩儿,她应该叫哥哥。 孙叔还说,她的父母和她的哥哥都已经出车祸死了,她是孙叔从福利院领养回来的。 “你在做什么?” 忽地,熟悉的男人声音将宋千玦吓了一个激灵。 她慢慢转过身去,目光落在门口秦修的身上。 手里拿着相框,宋千玦神色复杂又慌张,一张唇嗫喏了好几回终是什么都没说。 倒是秦修着了急,平日里那副和煦温暖的模样不见了,双眸勃然变色,大步上前猛地将相框从宋千玦手里夺过来,然后开口教训她:“宋小姐,难道您不知道不可以随便动别人的东西么?” 闻言,宋千玦回过神来,她不顾秦修面色不善,一双大眼睛死死地盯着秦修,厉声问他:“你到底是谁?这照片你从哪里来的?” 楼下大厅里。 秦修和宋千玦相对而坐,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互不相让,末了,还是秦修先认输。 从嘴角扯出一丝笑,秦修又恢复了往日里那副温和的模样,他站起身问宋千玦想喝点什么。 宋千玦没吭声,只依旧盯着他。 秦修耸耸肩:“女孩子还是喝红茶的好。” 说完秦修转过身去向厨房,一边走一边继续说道:“以后不要随便横穿马路,今天要不是我及时刹车,你这条小命就没了。” “你究竟是谁?” 猛地,宋千玦的声音在秦修背后响起。 因为没听到有人跟过来的声音,故此秦修一直以为宋千玦在客厅,当下就被惊了一回。 看着悄无声息就到了自己跟前的宋千玦,秦修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片刻,回过神来,他将手里的红茶递给宋千玦,提醒道:“你现在自身难保,还有心情管这照片的事?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这么做,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些事,不该你知道就不要刨根问底,知道了,反而徒增烦恼。” “可那是我爸妈!还有,你上回为什么要带我去祭拜那座无字墓碑?你究竟是谁?你接近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宋千玦倏地出声喝住秦修,一连问出好几个问题。 闻言,依旧不为所动的秦修做了个封口的动作:“我有权保持沉默,还有,宋小姐,擅自闯入我书房的人是你,你不觉得你现在的态度很过分吗?” 秦修话音滑落,宋千玦冷哼一声:“是吗?既然如此,那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就到此结束,艾西纳的绝密资料你别想从我这得到,当然,你也尽可以去跟厉成揭穿我的身份,大不了鱼死网破!” 宋千玦神情严肃,语气坚定,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秦修竟就真被她唬住了,秦修倒不是害怕宋千玦不帮自己,而是担心宋千玦一激动做出什么事来暴露了她自己的身份。 另一边。 厉成先前让陆遇去查经由宋千玦出事的马路进城的可疑车辆,眼下陆遇已经排查了这段时间内所有的车辆,终于将目标锁定在了三辆车,而这其中一辆车牌号的主人是秦修。 想也没想,凭着直觉,厉成决定第一时间去找秦修。 不知为何,秦修给厉成的感觉很不对劲,从上次秦修来望京楼救秦妍舒的时候,他和宋千玦之间的互动便隐隐让厉成感到不对,两个人虽然都在极力掩饰,可现在细想来,根本就不像第一次见面的人,可那时厉成并未多想,只一心念着给宋千玦出出气,好让秦妍舒死了心。 秦修的私人住宅极为隐秘,鲜少有人知道这个地方,可厉成还是找上门来了,他甚至连电话都没给秦修打。 两个身高差不多的大男人站在门口,已经完堵住了门框。 没有旁的话,厉成的脸色沉的骇人,盯着秦修开门见山就是一句:“人在哪?” 秦修瘪瘪嘴,让出条道来:“这可不关我的事,是少夫人自己横穿马路撞了我的车,我原本打算带少夫人去医院的,但转念一想,以少夫人的身份要是被人认出来了,恐怕有损她的声誉,所以我就只能带她来这了,厉总一定要明察。” 秦修话音落下,厉成抬脚就进了门,只见宋千玦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盘腿坐在沙发上,神情凝重。 直到听见秦修高声唤了句少夫人,宋千玦这才回过神,垂下的双眸里赫然出现一双腿。 宋千玦认得这鞋的主人,是厉成找来了。 她有些发懵的抬起头来看着厉成,终于,厉成冷肃的神情敛了敛,一直为宋千玦提着的心放了回去,朝她伸出手,轻语道:“该回家了。” 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情,宋千玦抹了抹脸,很是委屈的开口:“腿软,站不起来了。” 没有丝毫的犹豫,厉成弯下腰一把将宋千玦抱入怀里,紧接着大步离开了秦修的家,过程中没看秦修一眼,直到一双脚踏出秦修的门槛,这才背对着秦修冷冷的警告:“秦先生,这样的事我不希望再有下次,如果有,你大可以拿秦家赌一赌。” 说完,厉成带着宋千玦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可宋千玦却一直在厉成的怀里一直盯着秦修。 凌晨三点。 燕庭南岸。 厉成将宋千玦从车里抱进客厅,再抱上楼,过程中他抿紧了双唇一言不发,直到将人放在床上,这才微微露出一丝缝隙,给宋千玦留下一句“好好休息”,随后不顾宋千玦的挽留摔门离去。 书房。 烟雾缭绕的房间里飘着一股浓重的烟味,厉成指间的烟支明明灭灭,一根接着一根,面前快要满出来的烟灰缸两个小时前还是空的。 闭上双眼,厉成的脑海里是宋千玦坐在秦修家沙发上的场景,在这之前,厉成从未感觉到自己是如此敏感多疑的人,或者说,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因为宋千玦变成这样的人。 507 厉成出差了,v·i跟贝拉的合作也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宋千玦从陆遇那得到消息,v·i开年便要发布新产品,这意味着宋千玦必须得尽快拿到厉成电脑里的东西。 可厉成不在,她连进总裁办公室的正当理由都没有。 正当宋千玦苦于无计之时,秦妍舒主动送上了门。 秦修带来消息称秦妍舒已经提前拷走了贝拉电脑里的资料,但他一直不知道秦妍舒究竟将东西放在哪里,所以从秦妍舒那直接弄走资料的计划只得作罢,一直到秦修的人跟踪秦妍舒发现秦妍舒秘密约会了一位v·i的高层。 惊异于秦妍舒能如此轻松的将东西从贝拉那偷出来,秦修虽对此深表怀疑,但紧迫的现实已经不容他多做考虑,如果百盛真被厉成弄垮了,那他想借安何之力除掉秦兴的事将会变得遥遥无期,所以,艾西纳最新的科技项目只能由百盛来发布,否则,v·i将借势一再打压百盛。 宋千玦从秦修带来的关于秦妍舒和v·i高层见面的照片中认出,照片中的男人是v·i的后勤部经理。 秦妍舒拿着这么重要的东西究竟想给她挖什么坑呢? 厉成出差后的第四天。 v·i来了位欧洲的重要客户,这客户跟厉成是旧识,说上回自己是一个人,这次他想带着夫人游览s市,厉成不在,宋千玦自然就成了最佳人选。 陆遇和宋千玦带着客户跟他的老婆将s市好玩的好吃的好看的地方走了个遍,老客户这才意犹未尽的提起合作的事情。 厉成只要不在他的办公室除了陆遇谁也开不了,可就在老客户提出要签约的当天,陆遇因为a市分公司出了点问题不得不走,于是,签合同的重要任务就落到了宋千玦身上。 因为这笔生意关系到v·i新产品在北欧以后的具体发展,故此合同是厉成临走前亲自拟定的,只要老客户看了满意且盖了章签了字,合约便当场生效。 陆遇依着厉成的指示将办公室的密码告诉了宋千玦,宋千玦在办公桌上见到了厉成已经签好字的合同。 将心满意足的老客户夫妻俩送走后,宋千玦再次趁人不注意溜进了厉成的办公室。 虽然门上的密码她知道了,但厉成电脑的密码她又该从何处得到? 就在此时,陆遇的秘书忽然敲响了门。 “进来。” “少夫人,天华的刘总有事找您。” “找我?” 宋千玦颇为惊异,天华的刘总不就是前不久因为星海传媒招商而对宋亦阳黑脸的那老头儿吗?他怎么这时候来了? “知道了,我马上就来,你先带刘总去陆助理的办公室等我。” “是,少夫人。” 虽然不知道这个刘总到底找自己什么事,但宋千玦相信,秦妍舒先前勾搭上的那个后勤经理怕是要出场了。 不出宋千玦预料,就在她离开的十分钟后,后勤经理抱着个黑色的东西鬼鬼祟祟进了厉成的办公室,密码是他用高科技在宋千玦开门时隐秘录下来的。 将自己跟厉成一模一样的电脑换掉之后,后勤经理抱着厉成的电脑若无其事的走出了办公室,而监控室里关于这一段的画面自然是没有的。 送走天华的刘总,宋千玦原本打算直接回去,可她突然想起来自己的手机放在厉成办公室忘拿了,她不得不再次折回去取手机。 办公室里。 盯着厉成已经被人动过手脚的电脑,宋千玦的双唇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好戏就要开始了! 片刻后,厉成的“电脑”忽然亮了起来。 宋千玦绕过办公桌俯身去瞧那电脑,只见屏幕上出现了四个字。 “是否同意。” 底下一行绿色的星号。 宋千玦拖动鼠标,点击了屏幕上的“yes”。 很快电脑上便再次显出五个字。 “已传输完毕。” 而此刻坐在电脑另一端的安何跟秦妍舒盯着屏幕上“对方已同意”五个字一起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从这个时候开始,秦妍舒才觉得宋千玦不简单,至少这个女人的身份不会是她眼中的宋家千金小姐那么简单。 蹊跷,甚是蹊跷...... 两天后,陆遇从a市回来发现厉成的电脑被人掉了包,奇怪的是这本假电脑却向另一部电脑传输了艾西纳项目不少内部的真资料。 此事被陆遇瞒得很好,厉成让他暗中调查,但终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v·i的高层都知道了这件事。 有人提出来要调监控看看厉成出差后都有哪些人进过他的办公室,动过他的电脑。 这一查,就查出了宋千玦和那对北欧的客户,除此之外,监控里的画面表示,在北欧客户离开后,宋千玦又独自进过厉成的办公室。 一时间,厉家的少夫人成了出卖v·i商业机密最大的嫌疑人。 公司里有人乘乱提出要报警,一时间,各种流言蜚语纷至沓来。 有人说,宋千玦是百盛派来的间谍,她费尽心思嫁给他们的大老板为的就是艾西纳的项目,更有流言传出她跟安何狼狈为奸,两人暗情私通,给大老板带了绿帽子。 厉成是在出事的当天晚上赶回来的。 一下飞机,v·i高层的人都快把他手机打爆了,虽然他作为商业帝国的王,但这王后面还有一群功勋卓越的将领,他和这些人的关系就仿若君与臣,就算再雄才伟略的天子,也难敌群臣上谏,终会有所妥协。 想了想,厉成玩笑似的开口:“我记得你说过,当初你被你哥送给我是为了拯救宋家,v·i要是垮了,你们宋家不也跟着完了吗?” 燕庭南岸。 这两天宋千玦再没去公司,一来陆遇不让她去,免得再惹口舌,二来,v·i那些自以为是的股东们见了她连牙龈都恨得直痒痒。 宋千玦从陆遇那得知厉成当天晚上就回来了,但他一直没有联系她,甚至没有回燕庭南岸。 一时间,宋千玦猜不准厉成究竟准备拿她怎么办,她只能静静等待。 这样的局面是宋千玦在决定铤而走险做这事的时候便预料过的,对于厉成她还是没忍住心尖泛酸,但对于自己的复仇计划,她是满意的。 当她在厉成办公室看到被动过的笔记本时她便知道,那里面的东西该是秦妍舒从贝拉那偷来的真正的绝密资料。 资料被盗的第三天上午,宋千玦终于等到了厉成的电话,电话里厉成的声音一如往常。 “准备一下,我让陆遇接你来公司。” “好。” 一个小时后。 v·i的大型会议室里。 所有的股东都来了,这里面多是宋千玦未曾见过的,他们一个个见着她,恨不能将她除之而后快。 独自一人坐在这些豺狼的对面,宋千玦面上的气势瞬间被削弱,尽管如此,她心里却极是安定,因为她知道,厉成会为她开脱,会为她找到真相。 不出宋千玦预料,厉成进门在看到自己的小妻子可怜兮兮一个人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和宋千玦坐到了一起。 对面的股东们显然没想到他们的厉总裁真如传说中那般如此宠爱这少夫人。 要知道,宋千玦犯下的罪责可是盗窃商业机密,要不是念着她的身份,这些人能直接报警将她送进监狱。 厉成的动作间接性表明了他的立场,这让股东们的脸色一度不太好看。 股东们原本想让佟副总来询问宋千玦,没想到却被厉成当场拒绝,理由是他的老婆只能他自己来问,别人没有插嘴的份。 什么叫权势? 面对厉成的要求众人不敢怒不敢言,这就叫去权势。 什么叫服众? 面对底下人的质疑,厉成的问题环环紧扣,丝毫不给宋千玦多加考虑的时间,这就叫服众。 “请问厉少夫人,事发当天,你为什么会来v·i?” 厉成问这话的时候没看宋千玦,他正襟危坐的盯着对面一群人,不偏不袒,光明磊落。 深吸了一口气,宋千玦也不矫情,并不为厉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审问自己而感到难堪,她把厉成一向淡然的语气学了七八分,将那天的情况娓娓道来...... 待宋千玦话音落下,厉成看了她一眼,随即接着说:“也就说,厉少夫人之所以进我的办公室是得了我的允许,现在艾西纳的资料被窃,如果各位想追究责任,不如就追究我的责任吧,毕竟是我将密码告诉少夫人的。” 厉成这话说的轻飘飘的,没有丝毫以权压人的派头,可底下一众股东还是纷纷感到了凛冽的杀气。 厉成是v·i的创始人,也是v·i董事会最高的决策者,现在他们仗着手上有点儿股权出了事就想弄一弄厉家的少夫人,这不是找死吗?虽然从表面上来看,的确是宋千玦的嫌疑最大,可也架不住他们的厉总护妻。 厉成一句话完了,顿时底下的一众人就坐不住了,他们渐渐收敛了先前要跟宋千玦算账的嚣张模样,开始表演大家对厉少夫人的这趟审问会议不过就是走个形式而已,希望厉总不要放在心上。 瞥一眼对面的众人,厉成端起面前的茶杯,瞧着漫不经心,缓缓开口道:“大家还有什么想问我夫人的吗?” “没有没有,少夫人表述清晰,这件事从头到尾我们已经大概清楚了,这跟少夫人绝对没有关系。” “是是是,少夫人和厉总夫妻恩爱,少夫人又怎么会做出有损v·i利益的事情呢?” “对对对,这肯定是有人想陷害少夫人,请厉总放心,我们一定将此事调查清楚,还少夫人一个公道。” 厉成颇为的满意地点点头:“诸位都是真心话?” “不敢对厉总有丝毫隐瞒。” 闻言,厉成原本散漫得双眸忽而变得像利剑般锋锐,他盯着带头要审宋千玦的中年男子一字一句道:“既然如此,以后倘若谁再让我听到有关少夫人的风言风语,休怪我厉成翻脸不认人。” 先前一众来势汹汹的股东们此刻都默契非常的别开了眼,不敢对上厉成的视线,只微低着头不再言语。 俗话说打一巴掌再给颗枣是上位者惯用的伎俩,厉成也不例外,他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做的不够妥帖,就算这些人面上瞧着不敢再造次,可这心里指不定怎么嘀咕他,堂堂v·i的厉大总裁,竟然以权压人,包庇自己的少夫人,这不是徇私枉法么? 想了想,厉成再次紧接着沉声说道:“当然,请诸位放心,这件事我厉成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毕竟这是公司所有人大半年的心血,我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胆敢在v·i挑拨离间,企图栽赃陷害的包藏祸心者!” 众人齐齐应了声是,厉成收回目光:“那就散会吧。” 为人下属者,最爱听的莫不是散会二字,但这回没人敢动,因为厉成坐在那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眼见着众人都不动,厉成眼皮一抬:“各位还有事?”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纷纷快步走出了会议室,生怕落在后面被厉总裁单独询问。 霎时间,会议室里只剩下厉成跟宋千玦两个人。 方才的情形以及厉成的所作所为,宋千玦要说自己不感动那是假的,今天这事如果不是厉成她还不知道会被这些人如何逼问,厉成虽也问她了,可那完是给她机会让她解释,连审问的审都算不上。 在厉成出差回来的第四天,在这个刚才还硝烟弥漫的办公室,两人终于对上了彼此的视线。 厉成曼妙深长的眸子里一片沉寂,片刻后身上的那点儿冷意化了些,他一抬手臂勾住宋千玦后腰,将她整个人带进自己怀里,问道:“刚才我当着那么多人问你,生气没?” 厉成的嗓音太过好听,像三伏天里缓缓淌过一渠甘泉,醇厚柔美,浇进宋千玦的心田,满是芬芳。 宋千玦忽而感到一丝愧疚。 厉成如此信她宠她,她却背着他利用他。 她明明知道这是秦妍舒给她设下的局,她却还是钻了,而厉成那被掉包的笔记本现在恐怕早已到了安何的手里。 而谋划这一切,帮秦修和宋千玦达成心中所想的人,不是他们自己也不是安何,而是那一心想要弄死宋千玦的秦妍舒。 最初的时候,秦妍舒找到安何再次提出要联手,想借此将宋千玦送进监狱,却殊不知安何早已跟秦修达成共识。 秦修故意让宋千玦在厉成办公室门口的密码上露出破绽,为的就是让秦妍舒的人能顺利掉包厉成的笔记本,这样一来,等厉成调查真相的时候自然就不关宋千玦的事。那后勤经理拿到东西出来不过十分钟便被厉成的人抢了去,秦妍舒虽对此颇有异议,但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也不跟安何多做纠缠。 再说秦妍舒在谋划这件事的初期,因为知道厉成工作电脑的密码自己猜不出,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想好了让人将电脑掉包,再把自己从贝拉那偷来的资料拷贝到了假电脑上。 而假电脑在进入到厉成办公室的第三分钟开始便会自己启动,并跳出宋千玦先前看到的那些页面,因为程序被秦妍舒找人重新设计过,所以这些操作都是自动的,不管宋千玦当时是否点击了屏幕上的“yes”,电脑里的资料都会自动发送给安何。 秦妍舒之所以会找人设计这一程序,是因为她料想宋千玦肯定不会把厉成电脑上的东西随便泄露出去,谁知,宋千玦却出乎了她的意料...... 眼下,厉成的电脑还有艾西纳的绝密资料都到了安何手上,安何紧绷了许久的弦终于得以缓缓,可冥冥中安何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了解的厉成不像是一个会这么轻易就着道的人,于是他不放心派了人去查,却仍旧什么也没查出来只知道现在的v·i已经开始流言满天飞,人心动摇。 除了处理日常事务,厉成已经组建了一支随时应对v·i各种突发情况的团队,他的电脑被窃,那里面装得是有关于最近这些项目的机密文件,一旦被泄露,那将会对v·i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更何况电脑里还有贝拉前些天发给他关于新科研项目的各种数据。 虽然百盛最近还没有什么动作,但厉成的第一直觉便是怀疑这一切都是安何下的手,可眼下他苦于没有证据,而百盛又按兵不动,他只得先勒令内部严查彻查,但查来查去都只一个结果,宋千玦的嫌疑最大,因为自始至终,只有她独自在厉成的办公室待过。 迟迟查不出更多的消息,而因为先前厉成明显偏袒宋千玦的行为,v·i内部人员从开始的不敢怒不敢言变成了背后的窃窃私语,员工们没事就聚在一起谈论宋千玦,说他们的厉总不知被这女人施了什么妖法,明明监控里已经清清楚楚的表明宋千玦就是那个泄露数据的人,可他们的厉大总裁就是不松口。 秦妍舒每日都会从后勤经理那打听v·i的情况,她本以为铁证如山就算厉成要包庇宋千玦也是不可能的,毕竟事关v·i那么多股东的利益,厉成再有能耐,总不会打算将这些股东得罪。 然而,秦妍舒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她没想到厉成会在股东大会上那般偏袒宋千玦,一副倘若追究宋千玦就是追究他的模样。 在此之前,秦妍舒的幻想是,事业和女人对于厉成来说,该是事业重要些才对,他毕竟是商业圈里的传说,倘若他这样的传说将事业看得比女人还重,那他就不会成为传说,可终究,江山和美人,厉成还是选了美人。 在此之前,秦妍舒还能安慰自己,厉成和宋千玦不过相识半年时间而已,能有多爱呢?当宋千玦触犯到厉家的切身利益时,厉成还会爱她吗? 事实证明,厉成会,不仅会,还愈发变本加厉的宠宋千玦,生怕她为了此事将气呕在心中,虽然厉成不会说,可是他擅长做,总是做一些能让宋千玦安心的事。 燕庭南岸。 又一天过去。 厉成回来的时候巧姨告诉他宋千玦在楼上休息,换上拖鞋,厉成轻手轻脚上楼推门了卧室的门。 隆冬的天气,房间里虽然开了地暖,可抵不住宋千玦不知何时推开了一扇窗,冷风直往里灌,她竟然还睡着了,大圣四脚朝天的躺在她背后,也睡得正酣。 看着大圣霸占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厉成本打算手动将小东西搬走,结果他手还没碰到大圣,大圣却比他先一步闭着眼用肉嘟嘟的小爪子做梦似的在空中胡乱抓了一把,顿时吓得厉成将手缩了回去。 小东西太可爱,他不忍弄醒它。 将大开的窗户关了些,厉成这才小心翼翼爬上床躺在了宋千玦另一边。 他盯着眼前女人安谧的睡颜,越看越好看,越看越喜欢,最后他忍不住低头在宋千玦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丝毫没被公司的烦心事减少了回家的乐趣。 迷迷糊糊意识到有人躺在了自己身边,宋千玦睁开惺忪睡眼就瞧见厉成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怔了片刻,实在受不住眼前男色的诱惑,宋千玦不由自主的往前贴了贴,在厉成两片形状优美的薄唇上印下了自己的痕迹。 厉成没动,依旧瞧着她。 退开些许距离,宋千玦一双猫瞳似的漂亮眼睛看向厉成,问他:“我是不是又惹麻烦了?” 握住那只在自己胸前乱戳的小手,厉成沉吟道:“我会还你清白的,相信我。” 一颗心颤了颤,宋千玦别开眼,不再看厉成,她将头埋进厉成的怀里,闷声闷气的又问:“你心里真的一点都不怀疑我吗?” 若是平常,宋千玦这样的问题厉成一定会不予理会,可现在情况不同,他怕宋千玦多想,这是他想要共度一生的女人,他不希望她因为这些事有丝毫的不安和难过。 至此,宋千玦不再言语。 “喵......” 忽然,宋千玦背后响起一声小奶音。 大圣醒了,似乎是知道自己不能打扰铲屎官的二人世界,大圣扭着小屁股蹦下了床,从微开的门缝里钻了出去。 宋千玦一直盯着大圣的动作,待她回过神来时,厉成倏而一个翻身将她轻轻压在了自己身下,醇厚温柔的嗓音在宋千玦低声道:“千玦,给我生个孩子吧。” 闻言,宋千玦整个人僵了片刻,她努力维持着脸上原有的表情,双手抵在厉成的胸口上,装模作样的微微噘着嘴:“我们不是说好两年内不要小孩的吗?我自己都还没玩够呢。” 508 半夜。 轻轻扒开厉成搂着自己的手,宋千玦腰酸腿软的下了床,她从茶几上端了杯水轻悄悄的进了卫生间。 轻车熟路的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药瓶,外面的包装纸上写着斗大的四个字:维生素c。 低头盯着自己手里的药片出神,宋千玦耳边不禁响起厉成那句“给我生个孩子吧。” 心头颤了颤,宋千玦终是一仰头将药片含着水咽了下去。 这是她自从厉成跟她亲热不再设防时就准备好的东西,维c片其实是byy。 她不是不想和厉成生个属于他们的宝宝,而是她现在没有资格可以带一个小生命来到这个世界,她还有很多事没做,她终究有一天要跟厉成坦白自己的身份,否则她一辈子都将提心吊胆,在这些事完成以前,她不希望有孩子羁绊自己。 第二天。 厉成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后,先前嚷着要查宋千玦的中年股东再次带着自己的人找到了厉成,说想要跟厉总谈谈。 厉成面无表情斜睨他一眼,随即垂眸一边给秘书递过来的文件签字,一边开口道:“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 听闻,那中年股东当下也不再客气,他一脸焦急的同厉成说:“厉总,这件事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对少夫人的名声也不好,我们得想个法子尽快把这事了结了。”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厉成依旧没抬头。 见状,中年股东壮着胆子开口:“厉总,是这样的,昨天内查部有人匿名往我的邮箱里发了一段视频。” 手中的笔一顿,厉成来了兴趣,眼神盯着中年股东,示意他往下接着说。 中年股东神神秘秘一笑:“我来的时候已经把视频转发到厉总邮箱了,厉总一看便知。” 十分钟后。 中年股东心满意足地步出了厉成的办公室。 而厉成紧随其后找来了陆遇。 “厉总,先前监控室被故意减掉录像我们已经恢复了七成。” “还需要多久的时间?” “最多两天。” “好,我知道了,还有,刚才姓王的给我邮箱发了一段视频,你来看看。” “是。” 姓王的股东交给厉成的视频里面有一段关于美术部林总监在厉成出差后曾在厉成办公室无故转悠的录像,而这个林总监的大伯和姓王的股东一向不对付,两个人都各自持了v·i百分之十的股权,虽然在公司大事上两人看着和和气气,实则暗地里却经常较劲,所幸这种较劲没影响过公司的利益,相反还效益不错,故此厉成一直对两人之间的明争暗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回,王股东不知是哪里想不开,竟然要趁着这件事准备栽赃林老头,要不是厉成暗中派了陆遇背着所有人单独调查整件事,只怕他还真会因为这个造假的视频要开始怀疑林总监,如果他一旦对林总监起了疑心,那么在林总监背后的林股东也会跟着一起被怀疑,届时,这姓王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厉成虽然一向鼓励员工竞争,但他鼓励的是良性竞争,绝不是这样栽赃陷害的把戏!姓王的老东西这回究竟是哪里想不开?还是说又被谁利用了? 所有人都知道自从出事后厉成就一直在勒令公司的内查团队要快准狠的查出事情真相,然而这些天内查部什么都没能查出来,反而是王股东拿着内查部匿名人士发给他的视频来找了厉成,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厉成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清理一下v·i的垃圾了,以至于让某些人钻了空子,连内查部都开始拉帮结派受到污染! 厉成并不打算在这时候拆穿王股东,也配合地由着王股东自导自演,在内查部没消息的这几天,他背地里却是早就让陆遇着手从别处调查了,而他也正好借这个机会将v·i换换血,也算杀鸡给猴看一回,否则这些人真将v·i当成自家的企业可以任由他们把玩! 暗夜天下是s市最大的地下酒吧,也是最大的贩卖各种消息的去处,传闻中,这里的消息和秘密,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买不到的,唯一的条件是你有没有足够的钱来支付这些消息。 来这里的客人都会被要求戴上面具才能进去,当然了,为了保密,大多数客人都会自觉戴好面具,毕竟能来这里的人,想要的东西一般都不大能拿上台面来说。 秦妍舒是第一回来这里。 她和助理各自带了白蛇和青蛇的面具,因为是公众人物,再加上自己身份特殊,所以秦妍舒不得不万分小心。 她是来买关于宋千玦的消息的。 起因是前不久她的助理回家探亲了一趟,无意间在一家小饭馆的外面先后看到了乔装打扮的宋千玦和秦修从里面走了出来,两人出来后离去前还冲彼此点了点头。 秦妍舒原本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直到几天前她从一位娱记那无意间听到厉成曾半夜在秦家公子的家里抱出了厉家少夫人,当然,这种权贵的新闻他们一般都不敢爆出来,只能内部当做消遣。 一时间,秦妍舒直觉发现不对劲,再加上宋千玦在厉成办公室主动在笔记本上点击了“yes”,这一桩桩一件件加起来,虽然不知道厉成在这里究竟知道多少,但秦妍舒已经明白,宋千玦这个女人绝不简单! 明里暗里跟宋千玦斗了这么久,秦妍舒现在已经学会了忍耐和收敛,有句话叫吃一堑长一智,而她的直觉告诉她,要想抢回属于自己的厉成,只有弄清楚宋千玦身上的谜团,这将是她最大的机会。 说来也巧,秦妍舒和助理扮作的白蛇青蛇刚一入场就遇见了“许仙”,“许仙”长得高壮结实,往那一站直接堵住了“白蛇”秦妍舒的去处。 这地方充斥着三教九流高低贵贱,秦妍舒本着不想引起麻烦的心思也不和许仙正面交锋,她自觉往后退了几步,打算从另一条道走,谁知“许仙”却不肯轻易放过她。 再次堵住秦妍舒的去路,“许仙”不知从哪变魔法似的弄出把折扇,三九腊月的天气里愣是要装潇洒,折扇一转,一股冷风扑面而来。 秦妍舒瞧见“许仙”露在外面的唇往上扬了扬,随即便听那人问她:“娘子这是要往何处去?” 一旁的“青蛇”小助理倒还真配合,她颠颠的将“白蛇”秦妍舒护到身后,笑吟吟的说道:“先生就不要在这打趣我们了,大家都身有要事才会来这地方,还请先生不要为难我们。” 闻言,“许仙”又摇了摇手里的扇子,秦妍舒注意到这人虽然生得高大强壮,露在外面的皮肤呈暖色调,可他指节匀称漂亮,肌肤细腻,不像下九流之人。 察觉到秦妍舒在看着自己,“许仙”忽地往前靠近了一步,小助理被他吓得连连后退。 “你...你这人...你到底想做什么?” 并不搭理小助理,“许仙”的视线一直放在秦妍舒身上,他朝秦妍舒轻声问道:“娘子有什么事要打听的?不如跟为夫的说说。” 藏在面具下的脸色变了变,秦妍舒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她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来:“先生真是说笑了,一个面具而已,岂能当真?” 闻言,“许仙”毫不客气的俯下身倏而将脸凑近了秦妍舒,笑眯眯的逗她,一副登徒浪子的口吻:“反正迟早都是我的人,娘子就不必害羞了。” 秦妍舒自然没来到此人会如此应她,一时间怔了怔,待她反应过来,一双手猛地将“许仙”推离自己,终是难再维持笑脸,秦妍舒瞪了一眼“许仙”,留下一句神经病转身离去,而“许仙”也没再跟上来。 一个小时后,在暗夜天下的顶级包房里,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将秦妍舒和交易者的录音恭敬的递给了“许仙”。 听完录音,半晌后,“许仙”吩咐手下人:“先按着她说的去查一查厉家少夫人的底细,查到了先别告诉这位女士,等我的命令。” “是,先生。” 转眼见距离厉成电脑被盗已经过去了一周的时间,v·i内部的谣言也愈演愈烈,陆遇手里掌握的那截被人特意剪掉的监控录像在昨晚半夜已经彻底被恢复了,而今天,是厉成先前跟董事会许下承诺查清真相的最后一天,否则宋千玦就要真的开始要以盗窃商业机密罪接受警厅的调查了。 今天的厉成跟以往的不大一样,但哪里不一样宋千玦也说不上来,直到厉成说要带她去公司。 宋千玦虽不知厉成跟董事会立下的军令状,但她天资聪颖,像是猜到了什么事似的,她笑眯眯的朝厉成点点头。 v·i会议室。 因着今天是查清真相的最后一天,所有的股东都到齐了,当厉成带着宋千玦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底下的人齐刷刷的站起身来,目光纷纷落在了两人身上:“厉总好,少夫人好。” 瞥了眼众人,厉成沉声道:“都坐吧。”然后不经意间厉成看了眼先前给他邮箱发视频的王股东。 这老头儿瞧着甚是春风得意,那天之后厉成为了不打草惊蛇,特意让人对在v·i工作的所有林家人半真半假的查了个遍,姓王的老东西知道了一直在心里暗爽到今天。 所幸林家人还算稳,厉成这么查他们,他们也不在关键时刻给厉成拖后腿,反而极其配合。 宋千玦坐在了陆遇以往的位置,陆遇站在厉成身边打开了投影仪。 底下各怀鬼胎的人在此刻不由自主的绷紧了脑海里的那根弦,是与非,成与败,就看今天了。 似乎是察觉到底下人连呼吸都轻了不少,厉成一直游移在鼠标左键的手忽而顿了顿,在公司一向不苟言笑的他难得缓了缓神色,好整以暇的盯着一片人,直到大家都被他盯得不自在了,他这才正色开口。 “各位,作为v·i的最高负责人,对于这次项目艾西纳的资料和数据被人盗窃,我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在这里,我先跟大家道个歉。” 说完,厉成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弯腰给所有人鞠了一躬。 宋千玦知道,作为上位者,这是厉成向底下人发难追究时必不可少的过程,他得先带头表明因为自己给v·i带来利益损失的一种态度。 做完这些,厉成这才直起身,他的双眸不再和善,转而变得犀利起来,眼中的神色渐渐渡上一层让人胆寒的冷意。 偌大的会议室里,霎时间针落有声。 再次将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坐着的王股东,厉成一边用鼠标点开了幕布上的文件夹一边说道:“我知道,诸位为了公司近几日肯定都吃不下饭睡不着觉,都希望内查部能尽早将真正的内鬼揪出来。” 说到这,厉成顿了一下,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片刻,扫了一圈在座董事会的人,他继续不紧不慢的开口:“但是!各位,我今天要告诉大家一个不好的消息,我们的内查部!一直让我引以为傲的v·i内查部,竟然开始拉帮结派构陷他人!我想问问在座的每个人,究竟什么时候开始,内查部变成你们明争暗斗的场地了?!” 厉成话音落下后,会议室更加安静了,董事会的人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没人敢看厉成,而先前还洋洋得意的王股东这会已经满头大汗,因为他发现自己越听厉成这话越觉得不对劲,而厉成接下来果然没让他松口气。 “前几天有人给我看了段视频,说是内查部匿名发给他的,里面的内容呢,我跟大家大概说一下,视频的主人公是我们美术部的林总监,剪的是林总监在我出差的这段世间内三番五次在我办公室门前流连的内容,这其中有一天呢,还拍到林总监抱着台笔记本进过我的办公室。” 厉成此话一出,所有的人瞬间沸腾了,纷纷盯着林股东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只有林股东始终稳如泰山般不动声色,任由身边人指指点点,再看王股东,会议室的温度不算高,他的额间却已经挂上了一层密密匝匝的汗珠,就连双手都忍不住微微发抖。 瞥了眼姓王的老东西,厉成低头用鼠标将先前的文件夹点开,继而面无表情的说道:“我知道内查部对这件事情一直没什么进展,所以我另外派了陆遇来调查,正好趁着现在大家都在,我就和各位一起看看陆遇为这件事找来的真相。” 先前被剪掉和造假的监控视频已经被陆遇找人完恢复,恢复的视频内容很短,只有十分钟,而这十分钟里,记录的便是那日在宋千玦走出厉成办公室后后勤经理掉包厉成电脑的所有经过。 当场一片哗然。 姓王的股东已经明显坐不住了,他不停的擦着额头的汗,目光更是不敢和厉成相对。 末了,许是受不住心里的煎熬,王股东唰一下站起身来,他放在桌上的双手焦灼的缴在一起,鼓足了勇气看向厉成,颤抖着唇说道:“厉...厉总......” 王股东一句话结巴着没说出来,厉成却寡着一张脸打断了他:“坐下,先听我说完。” 于是,王股东只好又战战兢兢的坐了回去。 二人之间这一串的动作神色下来,眼尖的聪明已经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 会议室的氛围渐渐变得凝重危险起来,见已经差不多了,厉成决定速战速决,他站起身来背对着众人,看着前方幕布上还在循环播放的监控视频,他忽地一抬手将桌上的茶杯猛地扫到了地上。 “啪!” 尖利刺耳的瓷器破碎声穿透了隔音极好的墙壁,惊得外面走廊上一众人心下一紧。 也不管身后人都是什么反应,厉成依旧背着大家,可他的声音里明显暗含了怒意,听上去气得不轻。 “内查部里面的沟沟角角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以前我念着大家都是为了公司利益我不开口,但现在!你们却逼得我开口!我知道,这里的人多是十年前跟着我一起创立v·i的公司元老,算来大多有功,近几年v·i发展越来越好,也难免有些人动了歪心思,小打小闹我可以不计较,就当大家良性竞争,可我绝容不下有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栽赃陷害他人! 我当初成立内查部的目的是为了让公司内部的环境一直保持公平,公义,既然现在内查部的人已经不能做到这一点,那就都给我滚蛋!记住,我念着大家都是多年的熟人,给彼此留个脸面,这次内查部究竟是谁和董事会的人勾结剪出了这段试图诬陷林总监的视频!记住,我只给你们三个小时的时间,一旦过时,不管是谁我都会将他送进监狱! 还有,当初举荐后勤经理的人我希望你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这种胆敢盗窃商业机密的人你是怎么招进来的?!至于内查部,一个不留!我会让陆遇重新组织合适的人选。” 厉成平日里是少言寡语的,他鲜少在公司当着员工的面说这么多话,年纪大点当初跟着厉成一起走过来的某些公司元老回忆起来,他们的厉总上一回一次说这么话的时候还是v·i成立不久接到第一单的那天,没想到厉总第二次在公司费这么多口舌竟已是十年后内查部大换血的今天,只能说,这回这些人触到了厉成的逆鳞,想来大老板是真真气极了,否则也不会对他当初倾注了不少心血的内查部动手。 当初掉包厉成电脑的后勤经理是没有资格参加股东大会的,是以,当他知道厉成在股东大会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放出了他作案的过程时,他的上司已经带着警察来抓他了。 后勤经理倒也还算镇定,他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冲以前提拔过自己的上司道了句谢,然后转身在所有人鄙视的目光里步履平缓的走出了v·i大楼。 站在大厅的门口,后勤经理最后深深地看了眼这个他人生理想开始的地方,他感到非常的心痛和难过,却不后悔,又或者说,当他决定为秦妍舒做这件事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这一幕随时到来的准备。 他难过心痛的是自己从此再也不能回到这里,不后悔的是他有幸为秦妍舒效劳了一回,哪怕代价是自己后半辈子的名声和一切...... 姓王的股东这回是真完了,厉成以三倍的价钱将他手上百分之十的股权买了回来,也就是说,从此以后,王家跟v·i再也没有半点关系。 当听到v·i后勤部长被抓入狱的消息时,秦妍舒腿一软差点摔倒,大概是两人都没料到厉成的动作会这么快,他们连后续计划都还没商量过。 想起自己这段日子以来为了能栽赃陷害宋千玦费了如此多的心神,到头来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秦妍舒不禁只剩一阵苦笑,而对于她来说更糟糕的事情是,安何告诉她,不管是厉成电脑里的东西还是她为了陷害宋千玦从贝拉那拷贝来的绝密资料,都是假的。 也就是说,她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利用了贝拉,结果真相却是贝拉反过来耍了她。 将自己手上掌握德科研项目的真正数据和v·i接手艾西纳的负责人交接后,贝拉来s市的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了,她知道厉成和宋千玦都是聪明人,所以她也不点破,临走前只跟宋千玦说:“你可欠我个人情啊,记住了,下次我来找你还。” 闻言,宋千玦怔了片刻,随后反应过来,她了然一笑向前走了两步,伸手抱住贝拉,笑眯眯的开口道:“好,我记住啦,欢迎你尽快来找我。” 回去的路上。 宋千玦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她没想到贝拉对秦妍舒早有防范,导致秦妍舒从贝拉那拿走的资料是假的,就连厉成电脑里的东西也是假的,这么一来,宋千玦先前以为的一石二鸟之计,算是失败了。 她原本想到的是借秦妍舒的手将艾西纳的资料和数据拿给安何,再利用厉成相信她,肯定会彻查此事,到时候秦妍舒就会败露,如此一来,她便能坐收渔利,没曾想,居然是假的。 509 尽管秦妍舒现在很不想面对厉成,可她却别无选择,有人因她入狱,她必须得为这件事负责,虽然她对宋千玦心狠手辣,但她骨子里不是个狼心狗肺的人,也做不到忘恩负义。 她将厉成约到了从前两人最爱去的樱花街口的一家小店,电话里的厉成什么话也没说,秦妍舒先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我会一直在那等你,直到你来。” 时值隆冬,樱花街口的花树早已凋零,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和几枝枯条。 秦妍舒终究没等到厉成,但她却等到了宋千玦。 见到来人,秦妍舒愣了愣,反应过来随即皱眉:“电话是你接的?” 宋千玦实话实说:“是,厉成当时洗澡去了。” 秦妍舒脸色一变,拿起自己的包站起身就往外走去,宋千玦大步上前拦住了她:“秦小姐,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谈谈,你说呢?” 冷哼一声,秦妍舒目视前方:“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顿了顿,她转过头盯着宋千玦一字一句的说:“宋千玦,你记住,你我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啧了一声,宋千玦瘪瘪嘴:“我本来是想跟你说说后勤经理的事,可既然你不领情那我也没办法。” 闻言,秦妍舒忽而微微笑起来,她用一种让人浑身发毛的语调跟宋千玦开口道:“你以为你还能得意多久?你以为厉成当初看上你为的又是什么?” 眼瞧着宋千玦的神色一滞,秦妍舒这回换了种笑法,嫉恨里带了丝得意,她兀自伸手隔着半寸距离在宋千玦眼角的小红痣上空抚了一回,这才继续开口:“这些日子我一直在问自己厉成为什么会选择你,现在我想我已经明白了,十年前的我也有这样一颗痣,你自己也该清楚才是,厉成不过是在你身上寻找十年前的我罢了,宋千玦,你等着,咱们之间的输赢很快就要见分晓了。” 说完,秦妍舒再不多言,她的自尊和骄傲不允许她向宋千玦低头,她不会放弃救后勤经理出来,也决不会去乞求宋千玦。 盯着秦妍舒离去的背影,宋千玦半晌没缓过来,她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了些,一时心绪复杂难平,倒不是真被秦妍舒几句话给吓住,而是她担心秦妍舒最后那句危险性十足的话。 秦妍舒让她等着,这女人究竟又在想什么招数对付她?自己真正的身份会不会被她发现? 宋千玦原本今天来也不是当圣母的,她没有白莲花的心,也没有白莲花的善良,更不会救一个人三番五次都想弄死自己的人,她今天之所以背着厉成来,是因为被关进监狱的那后勤经理,听说审讯的人什么招数都用了,那人就是不肯吐露半句关于秦妍舒的话,有人将他和秦妍舒一起用餐的照片拿出来,后勤经理只说自己是秦妍舒的忠实粉丝,不过请她吃顿饭而已。 这么一来,后勤经理不开口,宋千玦想趁此机会将秦妍舒送进监狱的计划再次落空。 冥冥之中,宋千玦总觉得留着秦妍舒迟早是个祸患。 经此一事,v·i内部一查再查,解雇了先前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的人,然后厉成将这些空出来的职位放心大胆的交给了从两年前起就独自策划跟进过诸多项目的新人,这些人大多来v·i不满三年,没有所谓的裙带关系,单独拉出去工作能力却比平常普通公司的总经理还厉害,总之,v·i是真正从里到外被厉成整治了一番。 这次的事情对宋千玦来说虽然有惊无险,可她心里到底不痛快,秦妍舒一日不被送进去她就一日不能安心,总觉得要出事。 厉成看出宋千玦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但她心里是真委屈,而且宋千玦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别的女人是受了委屈大多要闹得众人皆知,好让大家都知道自己是那个吃亏的人,可宋千玦不一样,她从来不主动说自己说心里的不痛快,有什么都自己受着,也不主动挑事,哪怕以她的身份和厉家的权势足以轻易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而恰恰就是这份不肯说,让厉成对她更心生怜爱,他希望自己的小妻子能够什么都告诉自己,开心的不开心的,如意的不如意的,什么都告诉他,最好能偶尔撒个娇让他这个老公为她做主。 燕庭南岸。 晚上,厉成在壁灯下的沙发上翻着一本野史,宋千玦晕晕欲睡的枕在他大腿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着天,已经长大不少的大圣蹲在厉成怀里,正跟他一起认真的看着书。 忽而,厉成停下手中翻书页的动作,低头瞧了一眼快要睡着的宋千玦,问道:“白天去见秦妍舒了?” 霎时间,宋千玦心里“咯噔”一下,唰地睁开双眸,她微噘着嘴对上厉成的视线:“你怎么知道?” “今天陆遇去那里办事正好看见你们。” 闻言,宋千玦缓了缓心跳,厉成的话让她安心不少,她还以为厉成派人暗中跟踪她了。 宋千玦丝毫不会怀疑厉成的话,因为她知道厉成不会说谎骗自己,以他的性子,一旦发现了什么,一定不会容她这么久。 此事被厉成提起来,宋千玦索性也不瞒他,实话实说:“好吧,我承认,那天你去洗澡了,我帮你接了个电话,秦妍舒她约你见面,我没告诉你。” 宋千玦这话说的十分轻巧,丝毫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有什么不对,厉成静默了片刻,一双眸子沉寂无澜,理了理宋千玦额前的发,问她:“都说什么了?” “你不怪我吗?” “没事的。”厉成抬起宋千玦的下颌,认真注视她的眼睛:“你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有求必应这种事对厉成这种身居高位手握钱权的人来说该不是什么难事,可不是难事不代表没有难事,菩萨尚且有不灵的时候,更何况厉成再本领滔天也只是个凡人,凡人总有不能称心如意的事。 厉成神色诚挚,丝毫不像开玩笑,宋千玦难免动了心,她想试试。 想了想,拽住厉成的指尖覆住自己脸上的小红痣,宋千玦清亮的双眼直直地盯着厉成:“秦妍舒说,十年前她也有这样一颗小红痣,你选择我不过是在我身上找寻十年前的她罢了。” 微微眯了眼睛,厉成唇边那点柔和的弧度不见了,两个人就这么互相看着,时间久了,厉成才问她:“这话你信了?” 这个问题倒把宋千玦问住了,其实她也不知自己究竟是信还是没信,只晓得当时自己心里确实不大好受,这会儿厉成问起来,于是一直藏在她心里犄角旮旯处的那点儿在乎、酸楚都翻出来了。 宋千玦始终没承认可也没否认,她憋着一股子劲儿,漆黑的眼仁里一片火光,就这么灼灼地盯着厉成。 女人大概都是这样,平常无事还喜欢找些小毛病,若真有人上门挑衅了,就算再大的心再没有的事都能白白联想出来个一二三,更何况这回秦妍舒对宋千玦说的话,是她一直想要求证却未曾求证的事。 十年前的秦妍舒,真的也跟她一样吗? 这么说来,其实宋千玦还是信了。 她虽心底始终保持着一丝理智未曾信,可剩下的心安处也只留了两分,还有八分,亟待厉成安抚宽慰。 宋千玦半晌不说话,厉成已经十分明了她的意思了,他一边惊异于宋千玦怎么会相信秦妍舒的话,又一边为宋千玦在心里开脱,谁让他当初认识这小女人的时候态度那么恶劣?现在人家秋后算账若真要气一气他,他也只得受着。 脸色缓了缓,厉成轻咳一声,到底受不住宋千玦灼灼的视线,他先一步将目光挪开,一边伸手去拿茶几上的烟盒,一边说道:“秦妍舒现在已经是秦兴的女儿了,秦家背后的靠山一朝不倒,厉家就不可能真正动得了秦家,乖,你再等些时日。” 余下的话厉成没再说,宋千玦已然明白过来。 厉成虽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实则却已经跟她许诺,她这回受到委屈,在不久的将来,他都会一一替她讨回来。 当然,除却感动,宋千玦最关心的还是厉家对秦家的态度,听厉成话里的意思,难道厉成要开始对秦家背后的人下手了?可她的小满哥哥不是告诉她,厉家和秦家背后的人是唇与齿的关系吗? 如果厉家真扳倒了秦家的靠山,到时候上面又会怎么对厉家呢?厉家人会有危险吗? 距离后勤经理入狱已经一周过去了,这些天因为风头浪尖,所以宋千玦一直没和秦修联系,秦修也没主动找她,彼此连短信都没发过,也不知道各自的处境,等厉成出门了,宋千玦这才跟巧姨说自己要出去逛逛街,实则却是和秦修见面。 两人上一次见面还是二十多天前,秦修看上去疲累不堪,眼眶下的黑眼圈清晰可见。 宋千玦忍不住担心的想要询问,可话一到嘴边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虽然她和秦修已经相认,但二人之间毕竟时隔二十载未曾见面,小时候的亲密关系也早已随着这些年淡去甚至消散。 她想叫秦修安鸿飞,可到底觉着别扭生疏,想像小时候那样叫秦修小满哥哥,又觉着自己这么大个人了,叫叠词出来未免造作,思忖片刻,末了,宋千玦一咬牙一狠心还是将造作的一声“小满哥哥”唤了出来。 她想借此拉近自己和秦修之间的距离感,也希望秦修能感受到她对他这个兄长的认可和关心。 当听到宋千玦那一声“小满哥哥”后,秦修整个人连同他心口的东西都一起颤了颤,他从来没想过宋千玦还会像小时候那样喊他一声小满哥哥,他也明白两人虽然相认,但这二十年的距离不是一朝一夕能抹去的,他一直以为,这样的情形这样的称呼,怎么也该等三年五载,不曾想...... 一时间,这二十年来吃尽万般苦未曾流过一滴泪的秦修慢慢湿润了眼眶,这一刻,他终于才意识到,自己不再是一个人,曾经那个跟在他身后的小丫头又回来了。 怕被宋千玦看出来笑话自己没出息,秦修迅速站起身朝着窗户走过去,他背对着身后的宋千玦稳了稳自己的心神:“这些天我一直在忙,也没空跟你联系,一切都还好吧?” 知道秦修许是情绪激动了些不想让自己看见,宋千玦甚是配合,也不问秦修怎么了,她抿了抿唇线:“嗯,厉成查清了所有事,陷害我的后勤经理也入狱了,但是那人始终不肯承认自己是受了秦妍舒的指使,要想对付秦妍舒,只能再找其他的办法了。” 听闻,秦修重新落了座,给宋千玦倒了杯茶,问她:“你怨我吗?” “啊?” 宋千玦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次在望京楼,如果我晚来一步,现在秦妍舒也给你惹不了这么多事。” 秦修语气不无懊悔,宋千玦劝慰他:“我知道,这二十年来你一个人在秦家也不容易,秦妍舒是秦兴的亲生女儿,你现在又是秦兴的养子,这样的事你也不能自己做主。” 自己心里明白是一回事,这话被宋千玦亲口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秦修一连几天压着的心绪跟着就好了几分,于是他将最近自己在做的事跟宋千玦透露了几句。 “我手上已经掌握了大部分秦兴跟地方官和毒贩勾结贩卖毒品的证据,但这些东西还远远不能对付秦兴,老家伙这些年在官场上苦心经营了一张大网,牵一发而动身,我们现在最缺的,是一件能够轰动国最好跟秦家有关系的事,只要秦家背后的人倒了,秦兴就不足为惧,届时,我们便可以为当年被秦兴害死的爸妈报仇!” 宋千玦十分赞同秦修的观点,而且就秦修所言的跟秦家有关系的事还不能是随便的芝麻小事,最好得让国人民的眼睛都放在秦家身上,现在网络发达,就算秦家背后的人再厉害,也抵不住数亿人的悠悠众口,但,什么事才能让所有人都恨不能诛之而后快呢? 想到这,几乎是下意识的,宋千玦和秦修双双想到了两个字:还是毒品! 先前的想法瞬间转了弯,他们其实不需要自己提供多少证据来对付秦兴,只需要有人将这两个字的矛头引向秦兴或者秦兴背后的靠山,届时,上头来了人只要往下查,只要这些人没站秦家和他靠山的队,他们就能让秦兴死无葬身之地,而眼下,这样的机会似乎还没有来到。 时机未到,能做的,只有静静等待。 短暂的沉默后,宋千玦又问起了安何的事,秦修微皱着眉,似是因为此事不大高兴。 “厉成电脑里的资料是假的,百盛还是没拿到艾西纳科研项目的数据库,安何虽然跟我是合作伙伴的关系,但他是个商人,我没能弄到他想要的,他自然也不会平白帮我。” 宋千玦点了点头:“如果我们在跟秦家殊死一战的时候能得到安何的帮助,胜算率会大很多吧?” 秦修嗯了一声,说安何背后的势力深不可测,连厉成这样身份的人曾几次三番派人去查他的背景都没查出什么来,可见这人该是神通广大的。 “安何有什么弱点吗?” 宋千玦忽然问道。 秦修顺着她的话认真想了片刻,随即摇摇头。 倏而,不知为何,宋千玦猛地想起来安何跟他们在柏林时的事情,安何对陆遇似乎...... 转眼就到了年底,街市上的年味儿愈发浓重,这是宋千玦跟厉成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比之以往的春节,宋千玦今年的心情算是五味陈杂了。 她为自己找到爱的人感到欢喜,为自己的仇人心生愤恨,也为记忆中早已模糊不清的双亲痛心,更为坎坷未知的前路忧虑。 可这一切,除了她的小满哥哥,她谁都不能说,就算厉成宠她爱她,她还是不能开口。 因着这缠绕在心间的一切,宋千玦最近消瘦了不少,别人是越到年关越胖,她倒好,前阵子好不容易被巧姨喂得胖了些的身子眼瞅着又瘦了回去。 厉家人有个雷打不动的规矩,每年年底一大家子男女老少都要回g省的厉家老宅给先祖扫墓。 厉家先祖大多都葬在国有的烈士陵园里,还有几个名声大的都是国家直接给立碑题字永示后人,都是功臣之后开国元勋,寻常人家能出来一个这样的大人物已是天恩,厉家人却几乎是代代辈有人才出,还一个比一个厉害。 宋千玦作为厉家长孙的孙媳妇,这回回乡祭祖自然也是跟了去的。 自从嫁给厉成后,宋千玦不是没见过大世面,但这回厉家人的派头着实惊到了她的小心脏,从前她没亲眼见过,所以也并未将厉家人的权势放在心上,直到这回,她才从真正意义上明白什么是权贵之后,什么才叫王侯将相的做派。 g省的领导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会把勒令手底下的人将管辖区域的人事儿都好好张罗一番,别给他惹出什么乱子来,再就是各大城区的环境和卫生,还有厉家老宅附近的安保问题,这些东西,堂堂一个省的领导事无巨细亲自面面俱到。 宋千玦跟着厉家人回去的那天,还没下私人飞机就已经看见了外面早已铺设好的红毯,周围一个闲人都没有,是身武装的安保人员和迎宾。 挽着厉成的胳膊,宋千玦在他耳边毫不夸张的惊呼了一声,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悄悄话叹道:“啧啧啧,你们家以前回乡都这么隆重吗?都快赶古时候那谁班师回朝了。” 宋千玦口中这个“那谁”厉成自然是知道的,他斜睨了一眼自己的小妻子:“别胡说。” 瞥见厉成神色不对,宋千玦怏怏的“哦”了一声,低头却在心里继续嘀咕:她这是胡说吗?她哪里胡说了?本来就是这么个排场嘛。 厉家老宅距离机场还有两个小时的车程,这回去的路上厉家人的车队前头尾后皆是警车为其开道保驾护航,宋千玦从车窗看出去,发现鲜少有人在路边行走,似乎是已经被提前清过场的,每过一个街口宋千玦都能看到鲜红的长条横幅高高地挂在两边的摩天大厦上,上面的内容虽没有指名道姓点出恭迎谁,可但凡知道点高层八卦的都明白,这是厉家人又回来了。 隐隐的,宋千玦总是感到有点不安,就算厉家人丰功伟绩言不尽,可这样大张旗鼓,未免也太过了些,只是她都知道的道理,难道厉老爷子会不知道吗? 厉家老宅给宋千玦的第一印象便是古朴,但这种古朴里又极尽低调的奢华,厉成的燕庭南岸尚且占地百亩,风景秀丽逶迤,这曾养育了厉家荣耀一生的先辈老宅子自然更是不在话下。 老宅前有一片槐树,槐树下不知从哪引来一汪清渠绕着老宅巍峨厚重的殿门缓缓流淌进远处那方冬青的山林里,金匾高悬的门庭下玉阶银饰,左龙右凤,伺候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各自恭敬成排,头微垂,眉微低,齐齐的喊了句恭迎主家回府。 宋千玦走在厉成左边,本就有些紧张的她被这声恭迎彻底惊了惊,好在她近些日子也学会了什么叫不动声色,任心中汹涌澎湃,这面上始终平色,未曾露出一丝稀奇惊讶的模样来,好歹不能叫人闲谈厉家的少夫人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跟着一众人进了大门,走在最前面的厉老爷子忽然回头唤宋千玦到他的身边去,宋千玦下意识的看了眼厉成,厉成冲她点点头:“这是你第一次跟我们回老宅,爷爷肯定是想带你熟悉一下地方,也算给先祖们个招呼,没事的,去吧。” 厉老爷子年纪愈发大了,前阵子还能天天去竹园晨练,近些天却膝盖老是反复发疼,请来的名医说是年纪大受了凉再加上老爷子年轻时落下不少病根,这膝盖疼就是病发了。 为了不在人前落面子,腿脚渐渐不便的老爷子这回回来愣是没拄拐,待宋千玦到了跟前,老爷子终是露出一丝疲态,他悄悄对宋千玦说道:“爷爷老了,腿不好,你扶着爷爷。” 不知为何,宋千玦听到这话她心尖跟着厉老爷子那日益苍老的声音颤了颤,乖巧的嗯了一声,然后扶着老爷子慢慢往庭院走去。 直到这进来了,宋千玦双眸顿时发直,只见面前的宅子十步一亭,百步一阁,玉石雕砌,外有千山万景,内有锦绣华堂,山石耸立,细水盘流,上有楼台殿阁,下有水榭凉亭,前有高楼大厦,后有小院泥轩,金碧辉煌,千门万户,一眼看不到头...... 到底没忍住,宋千玦在厉老爷子耳边轻声夸赞了一句:“爷爷,老宅子也太漂亮了,我觉得比书上写的大观园还好看。” 老爷子听了微微露出笑来:“哦?你也看红楼梦?” 提起书,宋千玦来了兴趣:“当然了,那可是文史瑰宝,我虽然学历不高,但四大名著还都研究过。” 老爷子又笑:“我还以为现在的小年轻们都不喜欢这些东西了,没想到你j竟然知道。” 510 宋千玦笑笑不再多言,因为她怕老爷子要真问起书里的什么东西来,她答对了还好,如果记错了岂不是很丢脸?老爷子不得笑她吹牛? 其实,宋千玦还真没吹牛,她记得自己十一二岁的时候孙叔就拿了她父亲宋山河珍藏的四大名著出来给她看,但那时候她年纪小,书里的内容对彼时的她来说晦涩难懂,但好在随着年纪和学识的增长,当初书里那些她弄不懂的东西就都渐渐明白了。 书中虽然没有黄金屋,也没有颜如玉,可书中有是非曲直,有毁誉忠奸,还有公义天理,这些东西从篇篇页页的书章里都能看出来,就仿若宋千玦的父亲宋山河当年所做之事,以及秦兴犯下的罪孽,什么叫天理昭昭,什么叫天理不容,什么又叫天不藏奸。 正义或许会迟到,但决不会缺席,如果一时让恶人占了上风,只能说明这还不是结局。 这些,就是宋千玦从书里学到的东西。 总有一天,该来的一切都会来到,也包括她自己。 老爷子似乎心情很是不错,他瞥了一眼宋千玦手腕上的白玉镯子貌似不经意的问:“这镯子戴的还习惯吗?” 听闻,心绪渐渐飘远的宋千玦立马回过神来,她瞧着愈发透亮莹润的镯子点了点头,思虑片刻,她将一直缠绕在自己心头的疑问终于跟老爷子提了出来。 “爷爷,这么贵重的东西,又是奶奶留下的,您为什么会送给我呢?” 这话初听之下有一丝得意的味道,但这并不是宋千玦的本意,幸而老爷子不是捕风捉影的的人,他知道宋千玦想说什么,但他并未正面回她,只说厉成是厉家现在孙辈里的长孙,她既然嫁给了厉成,那就是长孙媳妇,这是她该得的。 老爷子不多说,虽然仍旧疑惑,宋千玦却也不再多问,按照老爷子的说法,该得这东西的人难道不是厉成二伯的老婆她的二伯母吗? 晚上。 因为明天要举行祭祖大典,所以厉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要沐浴洗浊,清斋戒荤,新婚的夫妻要各自分开来睡,两人进到这座宅子后只有给厉家的先祖们上过香火才能同住。 虽然十分舍不得自己的小妻子,但这是厉家自古的规矩,厉成作为长孙更要遵守,在宋千玦被他的姑姑厉婉秋拉走之前,厉成找了件自己的厚袍子给宋千玦披上,淡淡地叮嘱她严冬夜寒,注意保暖,不要感冒了。 盯着胸前厉成正给自己身上袍子打结的漂亮指节,宋千玦蓦地想起两人那些没羞没臊的夜里,厉成就是用这么漂亮的手指抚遍了她的每一处...... 一抬头,撞上厉成打量的目光,宋千玦当即一张脸“唰”地跟熟透了虾子似的,从脑门红到脖颈,烧灼的她双颊发烫。 宋千玦肌肤白皙细腻,她这一变化自然没逃过厉成的双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厉成那副淡然的神色终于变了变,他双眸渐渐渡上一层戏谑的笑意,冲宋千玦微一挑眉:“好了,跟姑姑回去吧,明天是个重要日子,到时候我来接你。” 厉婉秋是厉老爷子最小的女儿,家里排行老四,宋千玦跟着自己这位只见过两面的姑姑回到她住处的时候,因着一路过来皆是楼台水曲,花石铺路,故此宋千玦在见到厉婉秋那座占地面积颇大的珠玉阁楼时,她已经比之前淡定了许多。 厉婉秋是法律工作者,宋千玦一直以为做这样工作的人该都是严谨肃穆的,生活中也难免会刻板冷情,所以她一直对厉婉秋保持着该有的距离,可谁知厉婉秋却完不是这样的人。 她主动拉着宋千玦在阁楼上的闺房里谈天说地,什么都说,说京都里的形势变化,也说女儿家的胭脂水粉,还找出了自己新买的冬装让宋千玦试穿。 宋千玦本就也不是什么矫情怕生的人,厉婉秋这样身份的人尚且能跟她实心实意,她又为何要捏着端着不敢肆意亲近呢? 秉烛夜深,两人终于有了睡意,伺候的人早已给宋千玦准备好了休息的卧房,可临了厉婉秋却拉着她一起在自己的闺房里住了下来,说好久没跟人聊得如此畅快,还要宋千玦陪着她。 也是这一夜,宋千玦才知道原来一直被厉成和自己称呼一声姑姑的厉婉秋实际年龄也不过才比厉成大了六岁,几年前离过一次婚后至今未曾再没婚配。 厉老爷子曾以厉婉秋年纪大了该嫁人为由愣是不顾厉婉秋自己的意愿将她强行嫁给了陆家做新闻的陆二公子,结果婚后不到一年的时间,厉婉秋就以感情不和夫妻不睦跟陆二公子法庭相见,彼此起诉离婚,老爷子知道这事后差点被气晕过去。 自那之后,老爷子再也没管过厉婉秋的个人问题,后来厉婉秋对老爷子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终于说服老爷子接受了她只要自己一个人能过好,没必要两个没有感情的人勉强凑合的想法。 第二天。 宋千玦不知是昨夜和厉婉秋在开着窗的阁楼上聊得太晚还是睡觉的时候不老实,一大早起床她就喷嚏不断,直到到了厉成的车上她才忍着没一个接一个。 结果三分钟不到,又是“啊嘁”一声。 厉成转过头看她,眉眼微皱,沉声道:“不是叮嘱过你要注意保暖吗?怎么还是感冒了?” 宋千玦不敢说自己和厉婉秋昨晚因为图一时爽快,在大开的窗前顶着醒脑的寒风畅聊了两个小时,眼波一转,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宋千玦耸了耸自己的鼻子,有气无力的将自己的小脑袋枕在厉成的宽厚的肩上,瓮声瓮气的开口:“昨晚没有你的怀抱,我睡得一点也不踏实,结果翻来覆去就着凉了。” 闻言,厉成的嘴角抽了抽,因为他最近发现一件事,每当宋千玦犯了什么错误或者闯了祸,这小女人总会说一些甜言蜜语瓦解他想要惩罚她的心,换言之,当宋千玦嘴甜人乖的时候,这小女人肯定是做了会让他生气的事情。 即便厉成早已明白这层道理,可每次他还是忍不住沉溺在宋千玦花言巧语的攻势里,没办法,只要瞧着这小女人的笑,他就狠不下心跟她冷脸。 到底是自己的老婆自己疼,厉大总裁一个电话打回去让宅子里的人准备好驱寒的姜茶和感冒药,顺带让人去采购了诸多他熟悉的宋千玦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整个祭祖大典持续了三个小时,作为厉家长孙的孙媳妇,宋千玦不仅独得厉老爷子恩宠,还受了厉家先祖的一抹香灰,那香灰是她给先祖上香的时候不小心掉在她手上的。 厉老爷子说这是吉兆,他笑呵呵的盯着宋千玦和厉成,说来年两人就会为厉家再添个大胖重孙子,厉成听了唇边自然是高兴的,宋千玦面上也高兴,但她心里却不安到了极致。 香灰端端的落在她手上,厉家的列祖列宗是在警告她这个替身千金吗?她终究还是底气不足。 祭祖大典后紧接着就是扫墓,扫墓本来也没多大事,可厉老爷子非要亲手亲为,等到所有厉家人先祖的墓被过一遍之后,冬阳已经西下了。 宋千玦原本挺小的感冒到了下午就渐渐严重起来,回去的路上她脑袋直发晕,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祭祖已过,厉成这会没让人把自己老婆带走,而是抱起宋千玦进了自己的院落。 将人放在床上,厉成转过身去拿药,等他再一回头,宋千玦已经彻底睡了过去。 伺候的人识趣的退了出去,厉成把人揽起来靠在自己的怀里,英挺的眉眼不再锋利,转而温柔了不少,他轻声唤道:“宋宋,先把吃了再睡,乖,听话。” 宋宋这个称呼是厉成对宋千玦独有的昵称,想起这昵称的出处,宋千玦昏昏沉沉的脑袋忍不住又滚烫了些,那是某天夜里,厉成折腾的她狠了,她忍不住一口咬在厉成的肩上不松嘴,厉成没法,只能哄她,一句既苏又软的宋宋就这么从厉成口中吐露出来,大抵是觉得叫宋宋比千玦亲密些,自那以后,厉成只叫她宋宋。 许是知道有人疼,宋千玦难免想偶尔娇气一回,她闭着眼咿咿呀呀的嘟哝了几句,就是不肯乖乖吃药,跟小孩似的。 这时候厉成也不恼她,依旧耐着性子:“宋宋乖,吃完药病才好,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出去玩儿。” 大概是听到了出去玩儿四个字,宋千玦总算肯张开嘴吃药,这段时日厉成一直忙着公司的事鲜少有时间陪她,原本两人打算趁过年的时候好好腻歪,她可不能因为自己病了就错失这么个好机会。 然而冬天人一旦感冒了是极难迅速恢复的,宋千玦先是流了几天鼻涕,因为随时都用卫生纸在擦拭,所以这几天她的鼻头总是红彤彤的,灯光一照还透着亮,好不容易不流鼻涕了紧接着又开始咳嗽,等咳嗽好了她又开始低烧,看病的医生说她体质特殊,一般的药吃下去都没什么用,像这种感冒只能等她自己好,于是,整个春节厉成难得休一趟假却都用来守在家里陪着病号宋千玦了。 以往的春节宋千玦都是跟孙叔两个人过的,今年却各分两地,好在宋千玦已经将所有的事和自己还有秦修的计划都告诉了孙叔,不至于让孙叔蒙在鼓里猜测着她究竟在干什么。 一年里阖家团圆的日子宋千玦不在,宋亦阳这个名义上的哥哥倒是当得挺称职,他派人将蔬果厂里整个翻新了一遍,备足了年货又自费让自己得力的助手安排孙叔跟一众老头老太太们夏威夷游了一圈,孙叔原本不去,可架不住宋亦阳的劝,两个男人对彼此心知肚明,宋亦阳本不打算戳破有些事,没成想孙叔却先找了他。 孙叔问宋亦阳如果宋千玦当初没有在厉家站稳脚跟,没有让厉成能对宋家出手相助的话,他又会怎样对付宋千玦。 宋亦阳怔了片刻,愣是没说出话来,孙叔拍着他的肩膀一边安慰的笑笑,一边意有所指的继续说道:“虽然你和我闺女都姓宋,可你心里也明白,她终归不是跟你有血亲关系的妹妹,你有没有想过,倘使有一天厉家发现你欺骗他们,届时,你这宋家又该如何打算呢?” 闻言,宋亦阳始终沉默的看着孙叔,孙叔叹了口气:“年轻人,纸包不住火,事实真相也不会被真的埋没,要真到了那天,我希望你能看在千玦为你们宋家牟取了不少好处的份上保她一条命。” 话音落下,孙叔不再多言,他转过身跟着一群老伙伴们上了车。 宋千玦的春节尚且过得还算舒心,可秦修就不那么好了,秦兴最近不知从哪里听到的风声,已经开始让他着手清查手上的财产,这样的举动对秦修来说并不陌生,往往只有那些准备跑路的人才会做这种事。 难道秦兴准备逃了? 一想到秦兴有这样的打算,秦修立刻坐不住了,他当即去找了安何,虽然这回没有什么互利关系,好在安何最近心情不错,就算秦修拿不出他感兴趣的东西他也还是认真听秦修说完了他的来意。 思忖片刻,安何面露难色,他也不看秦修,一边把玩着手上的魔方一边说道:“老头子最近跟上面提了提想要退休的事,上面还在考虑,但我估计这事十八有八九上面是要批的,一来他年纪快到了,二来上面就是不点头,你可别忘了,他还有个靠山呢,要我说,如果你真想将老头子一举拿下,你应该速战速决,最好杀他个措手不及。” 听闻,秦修凑上前去:“此话怎讲?” “你之前不是跟我提过你手上有老东西的把柄吗?虽然这些把柄不足以扳倒秦兴,但你可以从他的靠山身上下手,只要这靠山倒了,到时候拔出萝卜带出泥,一查到底,秦兴肯定跑不了。” “这主意我也想过,可我手上的东西用来对付老东西都尚且危险,还怎么能扳倒他身后的人呢?” 安何啧了一声:“谁让你对付他了?我只让你从他身上下手,可没让你直接冲上去跟他针锋相对,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能跟老东西博弈的人,会是谁呢?” 得了安何的提醒,秦修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他现在急需一个机会将眼前一汪看似清澈的水搅浑,只有这样,他才能浑水摸鱼,趁机干掉秦兴。 很快,这样的机会就来了。 大年的最后一天,元宵节的晚上,结束了一大家子在一起热闹的时间后,宋千玦转过身又缠着厉成带她去街上看看。 捏了捏宋千玦的脸,厉成故意逗她:“你感冒还没彻底好,一出去万一又着凉怎么办?” 虽然厉家老宅好山好水好地方,可待久了也会觉得没劲,华美是华美,可却少了那份人间烟火的味道,宋千玦自从感冒后已经大半个月都没出过门了,她拽着厉成的胳膊开始撒娇买萌。 “不会的,我哪有那么娇弱?你天天让人给我炖补汤,我这些天都长胖两三圈了,一点都不虚,再说了,我的病早就好了,是你大惊小怪不让我出去而已。” 厉成“哦”了一声:“你这怪我太关心你了是吧?” 话已至此,宋千玦已然明白过来,厉成这是已经答应她了,也不管口不对心的某人,宋千玦微微踮起脚尖在厉成的侧脸上落在一吻,随即笑眯眯的开口:“好啦好啦,我们快走吧,去晚了街上都没人了。” 街市上。 新年里的最后一天,宋千玦和厉成一路走走停停,两个人也不怎么买东西,就十指紧扣着依偎在一起向前随着人潮慢慢踱步,要宋千玦实在遇上了什么感兴趣的小玩意,不管多幼稚,厉成总会替她拿到。 原本这一整天都是高高兴兴的,可就在回去的路上,一件意想不到的事被两人碰上了。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穿着件破烂的棉袄跪在街边一颗梧桐树下,她身后的破草席上躺着个骨瘦如柴的中年男子,小姑娘面前的一张纸板上写着“我爸因为曾举报毒贩的藏身地被毒贩报复,毒贩让他染上了毒瘾,后来我爸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发现毒贩跟g省的杜家老先生有来往,我爸顺着这条线查出不少惊天内幕,那些人知道后便将我爸杀人灭口了,我知道,当我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我可能也会离死不远,我选择将事情真相说出来,希望有人能为我们父女做主,揪出幕后黑手,严惩这些人面兽心的狗官!” 当看到纸板上杜家老先生五个字的时候,厉成的眸色渐渐暗了下去,越往后看越觉得事情不简单,神情竟前所未有的浓重起来。 这里是g省市中心的主城区,又是一条客流量最多的街道,很快,小姑娘跪地的路口处人头就越攒越多,负责执勤的警察原本该闻风而动,奈何街上人太多,初时还以为人群是凑在一起看杂耍热闹,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出。 接到消息后,执勤的便衣一伙人直接上前横冲直撞想要驱散人群,还有一伙人去拉扯那小姑娘想要将她带走。 “看什么看?都给我散了!这人有精神病是惯犯知道吗?都给我散了散了!别看了!” 说完,为首的执勤警察拿着电警棍就去拽地上的小姑娘,小姑娘知道自己拗不过这些人,她也不挣扎,只拼命吼着某地方官是与毒贩勾结,迫害人民百姓禽兽不如的东西...... 那女孩儿后来还说了几句,但都被冲上去的便衣给她捂住嘴堵了回去。 本来是个阖家团圆挺高兴的日子,谁也没想到会遇见这种事,一时间面对执勤警察的行为,大多数路人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开始往后退,只有少数的人依然不顾危险拿着手机一直在录现场视频。 宋千玦和厉成站在人群外面,将事情的经过看了个一清二楚。 几分钟后,原来还闹哄哄的一片的地方渐渐安静下来,小姑娘被警察带走了,连同那破草席里的尸体。 回去的路上。 厉成一言不发抿着唇侧过头看着窗外一晃而过的街景,宋千玦察觉出厉成不对劲,遂问了一句:“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听到宋千玦的声音,厉成侧过头瞧了她一眼,将她原本放在车坐上的手轻轻拢在了自己手里,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地开口:“没事。” 因为平常不敢让厉成发现秦修给自己的小灵通,所以宋千玦和秦修联系一般都是晚上等她确认厉成睡着了之后才敢看自己藏起来的小手机。 卫生间里。 盯着秦修发给的消息,宋千玦一颗心开始紧张起来。 秦修一共给她发了两条信息。 “看到网上那个小姑娘揭毒贩和某地方官勾结的视频了吗?” “千玦,我们的机会来了。” 两条信息前后间隔不过十秒,可以看出秦修当时是多么的激动。 宋千玦平常鲜少在网上溜达,所以对于这种新闻她很少知道,眼下秦修发来消息,因着自己前不久才亲身看见过,宋千玦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她和厉成回来时在路上遇见的那一幕。 放好小灵通,宋千玦从卫生间出来后重又悄悄躺回了床上,等她打开厉成不久前买给她的新手机准备看看新闻时,厉成不知何时醒了过来。 转过身对上一双眸色颇重的眼,宋千玦惊了惊,随即稳住心神,她往厉成的怀里靠了靠,微微抬起头问:“我吵到你了?” “没有。” 低沉悦耳的嗓音落在宋千玦耳朵里,厉成吻了吻她的额头,将人又抱紧了些,瞧见宋千玦的手机亮着,懒洋洋的问道:“在看什么?” “我们回来看见的那个小女孩儿,上新闻了。” 宋千玦说着晃了晃自己的手机。 厉成瞥了一眼,半晌再无他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盯着被子上的暗纹。 一夜无眠。 翌日。 现代网络的发达程度远远超出了宋千玦的预想,昨天她看到新闻的时候底下还只有几百个网友在留言,等她再次关注这事的时候那条原视频的微博下面已经浩浩荡荡的刷了几万条,转发高达数十万,一个名为“g省某官与毒贩勾结”的话题阅读量已经上百万,且每分钟还在以数万的速度不断递增。 一时间,网友一片哗然,纷纷@当地单位和国家上层要求彻查此事,然而也有网友认为视频中的小女孩写的那段所谓揭发的话上上下下都充满了漏洞,可信度根本不高,毒贩害死了父亲,身为女儿决定将真相说出来以求讨个公道,整件事看似逻辑通顺,然而却经不起仔细推敲。 当这些站在理性角度分析的话语被剖到网上时,几乎是瞬间就引来了骂战。 人们在遇到弱者时,大多数人首先都是感性行为,视频里的小女孩儿父亲已死,她孤身一人在阖家欢乐的日子里不顾生死暴露街头只求严惩幕后凶手,这一连串烈士般的行为与小女孩的弱者姿态形成鲜明对比,如此一来,就会让人生出这小姑娘一腔孤勇不畏强权的令人敬佩的精神状态。 511 事情在国各地迅速发酵升温,g省的领导和有关部门只要开了微博的,平均每分钟都能收到上千条的消息,群起而攻的网友要求他们将小女孩尽快释放,并彻查小姑娘口中所言的某位地方官。 过完大年的第二天,厉家人又启程回了s市,宋千玦本不想回去,她原打算找个机会去探探那小姑娘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可到底没什么机会。 厉成似乎对这件事并不上心,回了s市的晚上他又带着陆遇出差了,宋千玦因为感冒没好便没跟着去。 厉成一走,宋千玦想要做什么的话机会自然而然就多了起来,她约秦修见了一面,问小姑娘说的杜老先生是谁,这人对他们的计划有没有帮助。 秦修点点头:“那位跟毒贩有往来的杜老先生,是现任g省某部门主任的老丈人,而这位主任又是京都里苏家的得意门生,苏家和秦家一样,都是依附于靠山沈家,看着吧,这件事一定会桥扯出很多人,京都马上就要迎来一场血雨腥风了,秦兴最近疑心很重,我会想办法拖住他不让他跑了,其他的就要靠了你,总之,这件事早点查下来我们才能早点放心,决不能让人查到半路被截住。” 宋千玦应了一声嗯,又不放心的叮嘱秦修:“哥,你自己可一定要万事小心。” “知道了,你也一样,虽然厉成现在爱你信你,但你还是要随时保持警惕,不能让他发现分毫不对劲,否则以厉成的心思,他就算不对你起疑也还是会暗中调查。” 两人又说了些其他的事,离去的时候宋千玦想起秦妍舒不久前对自己说过的话,她随口问道:“哥,你知道秦妍舒最近在做什么吗?” “她拍戏受了伤,老东西昨天还让我去看她了,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宋千玦知道秦修平日里已经够辛苦心焦的了,她不想再让他多操心,于是摇摇头:“没事,我就问问。” 回去后宋千玦一直关注着事情的进展,小姑娘据说已经被g省的最高领导派人保护起来,就在此时,有人根据视频里小姑娘的长相还有她的名字渐渐扒出了更多的事,国各地但凡有点名头的电视台都派了记者一股风似的涌进了g省。 g省领导迫于人民群众和上面的压力成立了一个专门的特案小组对此事展开了调查。 通过报道,小姑娘原名叫甄夕,是g省地方市里一个小山村的人,原本一家人美满幸福,可这一切都在甄夕的父亲甄泉春在一次偶然间撞破毒贩在山林里跟当地势力进行交易后走到了尽头,毒贩原本想杀了甄泉春,但甄泉春急中生智说自己能给对方带来更多的客流,毒贩半信半疑,当场让甄泉春吸了三个人的量才放他回去。 甄泉春从未接触过这些东西,从毒贩那逃出后他一个人在山林间缓和了许久才重新回到家中,一回到家里,甄泉春二话不说就让自己的老婆带着女儿甄夕跟他离了婚,甄泉春的老婆长得颇有姿色,她本就不喜欢甄泉春,嫌弃他挣钱不多,不能让自己过鲜亮日子,一听甄泉春主动提出离婚,女人二话没说带着才十岁的女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甄泉春。 那时候甄夕不懂,埋怨她父亲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一直到她十五岁这年。 五年未曾相见,甄夕不知道甄泉春是从哪得知了她念书的学校,在一次放学回家的途中,甄泉春突然出现将一叠钱拿给了甄夕,嘱咐她好好念书。 甄夕看着骨瘦如柴的父亲颇为陌生,忍不住问了一句他现在在做什么,甄泉春什么也没说,转身再次消失在人海里。 几个月后,甄夕在报纸上看见了一条新闻。 “身陷毒窝的山农举报毒贩藏身地点,并向有关部门进一步检举具体情况,武警迅速出动捣毁毒贩制毒窝点,抓获犯罪嫌疑人十五名。” 虽然报纸上的画像给山农打了马赛克,但甄夕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她的父亲甄泉春。 甄夕虽然涉世未深,但她也知道就这样曝光自己的父亲并不妥当,她拿着报纸忧心忡忡的回了家。 又是一个月过去。 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后,甄夕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这回她再次见到了阔别多月的父亲。 甄泉春相比几个月前更加形容枯槁。 甄夕问他报纸上的事,甄泉春依旧只给她一叠钱,还是什么都不说,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甄夕没想到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甄泉春。 春节的时候,甄夕因为惦念着父亲,便借故从家里溜了出去一路车程回到了当初的小山村。 三个人曾相依为命的屋子里早已人去楼空,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都说母女连心,可甄夕却觉得她和父亲才是父女同心,因为就是这一天她在老家的屋里见到了自己刚刚死去的父亲。 甄泉春被人绑在木桩上,身没有一片好地方,都是淤青和着血,手臂上还有些针头留下的痕迹,周围一片狼藉。 面对这样的场景,甄夕一个人抱着自己蹲在院落外的墙角悄悄哭起来,明明和父亲感情不深,可甄夕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伤心。 人死总要入土为安,甄夕也不指望母亲会帮自己,她本打算在老屋的附近挖个土坑将父亲埋了,谁知她去给甄泉春找衣服的时候却发现了被甄泉春藏起来的一个笔记本。 翻开笔记本,甄夕越往后看越觉得脊背发凉,里面清晰的记述了甄泉春这几年来在毒贩巢穴里所见所闻的一切,以及他们平日里运货的渠道和接头的方式,还有毒贩老大跟代号为蝎子的交易凭条,据甄泉春记载,这张凭条是他冒死从毒贩老大那偷来的。 最重要的是,甄夕从笔记本里还找到了一张照片,照片是偷拍的,画面里少说也说三十四人,其中为首的两个甄夕认得,一个是他们的地方官一个是当地出名的杜老爷子,而在这两人前面明显还有个更大号的人物,但这人背对着镜头,没露出真面目来。 等甄夕胆战心惊的读完父亲甄泉春的笔记后,甄夕看着惨死的父亲做了一个普通十六岁女孩儿绝不敢做的一件事。 她要带着父亲去g省网络最发达,人群最多的城市,挑一个最热闹的天,将这些藏匿于阴暗角落见不得人的东西统统大白于天下,哪怕她要因此付出惨痛的代价,她也在所不辞。 媒体人本就善于渲染主题,利用民众的第一感性,再加上甄夕的事件已经国皆知,当一篇名为“少女千里带父入城,只为揭穿耻恶于世的肮脏交易”在各大网络平台上发布后,甄泉春原本就险境丛生的生前事被媒体夸大其词一番大肆宣传后,国上下轰动一时。 甄夕未曾在媒体面前提起父亲留下笔记本和照片的事,只说父亲曾在临死前将这些告诉了她,两天后,甄夕当着人群提到过的杜家老爷子和某地方官纷纷下马,出了这么大的事,g省最高领导人和一众手下被上面直接连降三级,只要曾经跟杜家和某地方官走得近的人都一一接受了调查。 这样的调查自然也包括杜老爷子的女婿g省某部门的主任,顺着主任这条线,g省成立的调查组查到了京都苏家的头上。 苏家和秦家一样都依附于沈家,虽然那部门主任曾是苏家老太爷的得意门生,但这种人人自危的档口,谁也不愿意多做些惹人注意的事,就更别提去救人了,谁也不敢在这时候向上面求情,上面本就一直致力于清腐倡廉,结果在这节骨眼上出了这样的事,地方官居然暗中与毒贩勾结!这不是打上面的脸吗? 此事一出,杜家和部门主任都算是彻底完了,苏家因为这事主动向上面请了罪,说教出这样的学生是他们的失职,有负人民群众,甘愿受罚,上头原本是打算连苏家一块儿办了的,可有沈家在里面周旋,再加上苏家人自身态度良好,上面便也就不再追究。 从事发到调查结束正好整一个月的时间,g省各大主要负责人纷纷落马的落马,降职的降职,就连京都的苏家都受了牵连,此事进行到这一步,所有人都知道,可以了,该停了,此案牵涉之广范围之大不是普通民众能够想象的,但却是他们喜闻乐见的,老百姓只需要知道该被惩罚的人已经得到了应有的结局,其他的事,要是再追究,就过了。 这期间宋千玦和秦修又见了两回,一回是查到苏家头上的时候,还有一回是到苏家为止的时候。 查到苏家的第二天,秦修告诉宋千玦,秦兴已经让人帮忙秘密安排出国事宜,将秦妍舒以治伤为由送了出去。 上面不再追究,苏家领罪降职的第二天,秦修又告诉宋千玦,秦兴决定先按兵不动,秦妍舒再过几日也会被秘密接回来。 一场掀起轩然大波的案子彻底过去,对于旁人来说是正义终将来到,对于宋千玦和秦修来说却是正义在快要成功的时候戛然而止。 两人都心知肚明,他们必须得尽快找出新的证据证明这事跟沈家或者秦兴有关系,否则最佳日期一旦过去,他们将很难再有机会。 就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宋千玦像是下定决定,她看着秦修开口:“我去找那个叫甄夕的小姑娘,我总觉得她还有事没说完,她身上肯定会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想也没想,秦修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宋千玦的提议。 “不行!这样太危险了!而且甄夕身上还有没有更有价值的消息还有待考证,就这样贸然行动的话太危险了!况且,就算要去,也是我该去!” 宋千玦在此刻冷静的出奇,她跟秦修说道:“这件事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去了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不去就连最后的希望都没有了,而且只能是我去,你要是走了,秦修那怎么办?他要是有个风吹草动我也不知道,万一等你回来,他已经暗中出国了呢?那我们企划的这一切不都白做了?” “可是......” 秦修一句话没说完宋千玦便打断了他,语气坚定的开口:“哥,这事就这么定了,你留下好好看着秦兴,我去找甄夕。” 年节已过,人们又开始忙碌起来,艾西纳的科研产品已经要正式投放市场,再加上s市绿地公园的项目以及其他合作,厉成最近忙得连回燕庭南岸的时间都没有,而且他最近发现一件事,那就是他的小妻子似乎变了很多。 自从年前他出差回来后,就再没从宋千玦脸上见到过那种肆意妄为,没心没肺的笑了。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呢? 好不容易得了一点空闲,厉成竟开始反思起是不是自己忙于工作冷落了宋千玦,才导致她变了许多,意识到有这个可能的时候,厉成冷眼瞧着手底下的一堆文件,忽地就多了几分少有的厌恶情绪。 他想,他应该适当的减少自己的工作量了,虽然这是他值得一辈子骄傲的商业帝国,但宋千玦也是他要携手一辈子的女人,工作永远都有,但他寻找的心安处却只一个。 就在宋千玦想着如何找个理由跟厉成说自己想要再回一趟g省的时候,厉成却先告诉她说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要带她出去玩。 宋千玦无疑是要拒绝的,可她知道自己得想个万之策,否则肯定会引起厉成的怀疑。 距离厉成订好两人出去玩的前一天,宋千玦还是没想好到底要找什么理由留下来,她还得每天在厉成面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照样该吃吃,该喝就喝,该睡就睡,只是常常一个不注意她就陷入了沉思,招来厉成目光的打量。 可到底是心事重重,哪怕巧姨每天变着花样给宋千玦做好吃的,她却还是比去年又轻了三公斤,厉成抱她的时候忍不住问她每天吃的那些饭都到哪里去了,怎么就不见胖点?为此厉成还特意让医生给宋千玦做了个面检查,结果医生说一切良好。 正如厉成所说,他已经为自己和宋千玦的行程准备好了一切,只等出发了,距离出发的日子越近,宋千玦就越愁得慌。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当听到厉老爷子犯病不慎从楼梯摔下来生命垂危的消息传来时,宋千玦忍不住在心里松了口气,可随即她又提起了一颗心,虽然她急需一个理由留下来,但她并不希望是这样的理由。 厉老爷子一直对她很好,她还想着等一切结束了,等她为父报了仇,她就告诉老爷子自己真正的身份,不管他们原不原谅她,在她心里,他永远都是她的爷爷。 老爷子病重的消息厉家封锁的很严,除了本家人几乎没人知道,就连厉琰都没告诉,一来是为了不让大家乱了阵脚,二来也是老爷子还有抢救的余地,医生说手术成功的几率很大。 这一回,厉成带宋千玦出去过二人世界的计划再次被延后。 老爷子从icu转进普通顶级高干病房前后用了三天的时间,这期间厉家的一大家子都陪在老爷子身边,大家也不吵,就那么静静的等在外面等老爷子醒来。 厉成是家里的长孙,这事他自然要二十四小时守着老爷子尽孝,在熬了两天后,厉成终是乏了,他在病房里的沙发上枕着宋千玦的肩沉沉的睡了过去。 宋千玦僵着身子不敢轻易动作,生怕弄醒了厉成,她微微垂下眼眸温柔的注视着厉成的眉眼,片刻后忽而就热了眼眶。 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自己真的就是宋家的那位千金小姐,没有欺骗,也没有杀父之仇,更没有那么多有苦不能言。 厉老爷子的命终是救回来了,但精神却大不如前,醒来的第二天,老爷子不顾众人的劝说阻拦执意让人准备东西,他要回g省的老家。 这一下,厉家的人都犯了难,老爷子回去了谁来照顾他呢?虽然不缺伺候的人,可到底比不过自己的亲人。 厉家的男人们最近都没什么空,倒是周意欢和宋千玦这一个儿媳妇和孙媳妇没什么事,故此照顾老爷子的重担就落到了两人身上,原本厉婉秋也是陪着一起回去的,可她手上还有件案子没商对,只能等案子结束了再做打算。 名正言顺的留下来而且还是光明正大的再次回g省,这几日一直焦灼的宋千玦总算稍微宽了些心,跟老爷子临行前的头一天晚上,厉成将她搂在怀里叮嘱了她好些注意事项,比如出门一定要身边带人,厉老爷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如果跟周意欢意见不合她就大度些别跟周意欢计较太多,实在不行就找老爷子给她撑腰,周意欢谁都不怕,就怕老爷子,还说只要自己一有空他就会去见她...... 长了这样大,厉成从未觉得自己是如此啰嗦的人,他瞧着怀里睡意渐浓的宋千玦无奈的笑了笑,笑自己现在对宋千玦似乎太过紧张,刚才那一串吧啦吧啦的话跟当妈似的。 翌日。 厉成因为要去国外出差早早的便走了,等宋千玦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手上多了一枚戒指,戒指还是那枚旧戒指没变,可上面却多了颗熠熠生辉的钻石,外面用宋千玦名字的首字母和厉成名字的首字母做了个形状优美的镂空箍,将钻石牢牢的套在了戒指上。 在这之前,宋千玦曾偶然在电视上看到过这颗钻石的拍卖,有位外国人钱压场,直接一锤拿下,以一口价数十亿的价格买下了这颗如梦似幻的珍宝。 这枚钻石之所以如此昂贵,是因为它晶莹剔透的内里有一条深海色和一条玫瑰色相互交织相互浸溶而形成的一颗纯天然的心形钻石。 如此浪漫又唯美的东西,只要是女人都会喜欢,当时厉成在一旁处理陆遇带来的合同,宋千玦看了钻石觉着喜欢,无意中赞叹了一声,厉成抬起头看了眼电视什么都没说。 这样的东西其实常常都是用来欣赏收藏的,宋千玦一眼过了也就没将这事放在心上,谁知厉成却将这钻石买回来了。 想起那外国人在拍卖会上喊出的惊天高价,宋千玦不由自主的砸了咂舌,她不能去想厉成将这东西买回来花了多少钱,否则她就不敢戴了。 宋千玦的手本就生得美,她看着手上的戒指越看越喜欢,拿起手机就拍了一张给厉成发过去,附了一句话,问:好看吗? 等了半晌,厉成始终没回她,宋千玦想,大概这人是在忙。 周意欢跟宋千玦两人一起陪着厉老爷子再次回到了厉家老宅,虽早已见过老宅的惊艳绝绝,可美人有千面,就连这精巧与粗陋相辅相成的房子也一样,每一次细看宋千玦都会有新的发现,有新的惊喜。 当天晚上,宋千玦想方设法逗得老爷子开心入睡后,就在她准备回厉成的院落休息时,周意欢却在半路拦住了她。 相比之前的态度,周意欢这回对宋千玦柔和了许多,眼神不再带着轻蔑跟不屑,但看似平常的问话里,却掺杂着诸多不自在,大概是觉得自己这个当婆婆的,在儿媳妇面前丢了些面子,毕竟她是一开始就耀武扬威跟宋千玦势不两立的人。 被周意欢拦住,宋千玦也不慌,她算是彻底知道了,这女人其实也就面上看着凶,实则也是个没什么心眼的人,总之,不坏,既然不坏,也就没必要老死不相往来。 见周意欢踌躇着不肯先说话,宋千玦了然一笑,先开了口:“妈,这么晚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听到宋千玦一声妈,周意欢不自在的将目光一边四处游离一边说道:“过几天是三月三,我准备去附近的庙里为家人祈福,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闻言,宋千玦怔了怔,她想起自己上回陪周意欢逛街的下场...... 宋千玦神色一凛,周意欢似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拢了拢自己的耳发,只见周意欢轻咳一声,目光继续游离:“嗯,上回那事是我...是我不对,我不知道你伤还没好,也不该让你一个人拎那么重的东西。”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宋千玦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不可思议的盯着周意欢,厉成跟她说过,她这个妈在家里除了厉老爷子谁都不怕,就算是自己做错了也从来没跟人道过歉。 因着这一层,宋千玦瞬间在心里警觉起来,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突然示好是为什么? 周意欢话音落下,宋千玦半晌没反应,许是觉得场面太过尴尬,周意欢欲言又止了好几回,最后道了句:“如果你不去就算了。” 说完,周意欢转身欲走。 宋千玦顿时回过神,她眼疾手快从后面拉住周意欢的胳膊,笑道:“妈,我去。” 512 “那你就跪着,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说完,老爷子冷哼一声,拄着拐杖进了屋里。 悄悄抬起眼看着厉老爷子的背影,宋千玦忍不住在心里松了口气,没错,她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只有她表现的襟怀坦荡以至于犟得像头牛始终坚定自己没错的想法,她才会免于被厉老爷子更多的怀疑。 当厉成接到周意欢的电话知道宋千玦因为烈士子女的事被老爷子罚跪的时候,厉成已经独自一人在办公室抽了一个时辰的烟。 宋千玦做这事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跟他提过。 厉成觉得,他好像有点看不透也猜不着宋千玦究竟在想什么了,因为就在两个小时前,他的私人医生告诉他,上回宋千玦生病的时候被他带回去化验的血液里检查出了的成分。 一般的血检其实很难查出byy的,可由于宋千玦已经吃了有一段时间,byy在她身体已经开始积累,这才会被医生查验到。 厉成想起那些夜晚,那些他跟宋千玦说“咱们生个孩子吧”的夜晚,此时此刻,他的心绪十分复杂。 到底是自己的老婆,就算厉成心里依旧堵得慌,可他还是在接到周意欢电话的时候马不停蹄的出发赶往了g省,他怕他去得晚了,宋千玦若始终不肯认错,依着老爷子的性子还会让宋千玦一直跪着。 早春天里冷冰冰的太阳早已下山,宋千玦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跪在老爷子的庭院里,她的膝盖早已没了知觉,却仍旧跪得笔直,头上又大又亮的月光披在她身上,一阵一阵的寒潮直往她身体里蹿。 老爷子屋里的灯还亮着,宋千玦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这期间有不少人想要跟老爷子求个情的,包括周意欢,她主动找老爷子说这件事是她和宋千玦一起做的,老爷子却当场瞪了她一眼,吓得周意欢再不敢多有半句劝言。 站在阁楼上,居高临下的老爷子盯着还跪在院里的宋千玦。 更深露重,老爷子背着手问身后的管家:“少夫人跪了多久了?” “老爷,已经快五个小时了。” 闻言,厉老爷子沉思了片刻,重重地叹了口气:“罢了,你跟我下去看看。” “是。” 宋千玦一开始还以为就算自己不认错,老爷子可能也只是吓唬吓唬她,等气消了自然就会放了她,然而直到五个小时过去,宋千玦这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嫩了。 虽然她和老爷子是爷孙关系,但老爷子的身份早已目下无尘,平日里对她宠爱那是在她乖巧听话的前提下,一旦犯了老爷子的威严,该受的惩戒丝毫不会少,俗话说伴君如伴虎,更何况他们这爷孙关系中间还是凭着厉成。 忽地,就在宋千玦头昏眼花摇摇欲坠的时候,一双脚出现在她视线里,紧接着宋千玦便听到来人问她:“想清楚了吗?” 脑袋里一直嗡嗡响,宋千玦似乎已经感觉不到冷了,只是话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撕裂般的疼。 “我没错!” 她努力抬头看着老爷子,目光坚定,理直气壮。 拄着拐的手颤了颤,老爷子怒极反笑,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管家跟了老老爷子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人敢像宋千玦这样跟老爷子说话的,哪怕就是老爷子最疼的孙儿们当着老爷子的面也不敢如此造次。 管家为宋千玦捏了把汗,他看了看老爷子的神色,怕老爷子还要宋千玦继续跪下去,不由的着急出声劝道:“少夫人,这件事于厉家来说你本就不对,快跟老爷认个错吧,再这么跪下去,你身子吃不消啊。” 管家话音刚落,院子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 宋千玦本想回过头去看看是谁,但她现在身都是僵的,丝毫动弹不得。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爷爷。” 是厉成来了。 厉成怎么来了呢? 这是宋千玦晕过去之前最后的意识。 翌日。 厉成铁着一张脸矗在老爷子的书房外,管家说老爷子正在作画,打扰不得。 半个时辰后,厉成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爷爷,孙儿这些天新学了几招棋技,想跟爷爷讨教讨教。” 片刻,一直静默的书房终于传出老爷子的咳嗽声,厉成皱了皱眉,紧接着便听到听到老爷子唤他进去。 一盘棋,黑白子,黑落下,白相随,你截后,我杀尾,你断前,我破釜沉舟。 爷孙俩将棋盘当做了战场,谁都不曾言语半句,你来我往间,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老爷子赢了。 “孙儿佩服。” 厉成盯着棋盘说道。 老爷子脸色依旧不好看,也不接厉成的话,问他:“身子伤着了吗?” 这话既不点名也不道姓,可二人皆心知肚明。 想了想,厉成实话实说:“昨晚回去胃寒吐了半个小时,然后就高烧,虚汗不断,一直折腾到今天早上高烧才退下去一点,人还是迷糊的,医生说她寒气入体,脾胃受凉,关节受损,要休养时日。” 听到这,老爷子似是累了,他忽地放松了身体,将大半个身子靠在了身后的软垫上,他转过头瞧着窗外宋千玦昨天跪过的地方,缓缓开口:“这丫头看着娇弱,实则却外柔内刚,她性子太犟,不是什么好事。” 闻言,厉成微微低头抿了口茶,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他接过老爷子的话:“千玦这回顶撞爷爷是她不对,也怪我平日里对她太宠溺,请爷爷放心,等千玦病好了,我一定让她跟爷爷好好认错。” 老爷子叹了口气:“厉家人都身处高位,虽然现在表面上一派风平浪静,但是厉成,这几年厉家太过顺风顺水了,可时运不会永远眷顾谁,你我应该都明白,伴君如伴虎,厉家人虽有天大的本事,有天大的功劳,可就像这棋子,一旦落错一颗,那对厉家来说都是致命的。我知道,千玦这回是好心,她想多做些善事给大家祈福积德,我罚她不是说这件事不对,而是希望她能记住,像这样需要以厉家少夫人名号去做的事情,她得提前跟大家说一声,毕竟她现在的身份不比从前,如果等出了什么乱子大家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岂不为时已晚?” “是,请爷爷放心,这些话等千玦醒了我一定转告她。” 依旧看着窗外,老爷子头也回的冲厉成一边摆手示意他退出去,一边说道:“我让管家准备了几味上好的驱寒中药,你拿回去给她煎着喝了,不够再问我拿。” “谢谢爷爷。” 走出老爷子的庭院,厉成深吸了一口气,他今儿其实是来看看老爷子究竟消气没,想起昨晚老爷子的脸色,就算是作为商业之王的厉成也忍不住胆寒,那是从万人骨上趟出一条路的眼神,厉成惊了惊,他在想,他这不安分的小妻子究竟说了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竟将老爷子气成这样。 回到自己的院子,宋千玦还没醒,厉成将手里的药拿给了底下伺候的人,然后自己坐在床边看着脸色苍白的小女人。 昨晚他到的时候还没来得及跟宋千玦说句话她便身又僵又冷的晕在了自己怀里,他抱她起来的时候,她的腿都是没法动的,连睫毛和眉上都是森森的寒霜,等抱回来好不容易折腾完了人却又发起了高烧,于是厉成只好一整夜都将宋千玦紧紧的抱在自己怀里,用自己的温度一直暖着她迟迟缓不过来的体温。 一直到下午邻近晚上,从昨晚回来就没睁过眼的宋千玦终于悠悠转醒,她嘶哑着嗓子说了一个渴字。 厉成久未休息,这会正闭上眼不到十分钟,本来已经有轻微的鼻息声,却在听到宋千玦声音的刹那睁开了眼。 他低沉悦耳的声音因为没休息好含了些喑哑,柔声问道:“还难受吗?” 宋千玦点点头。 两人的目光撞在一处,看着厉成微微冒着血丝的眼,一股愧疚感和心疼瞬间在宋千玦心里翻腾起来,尽管如此,她还是又说了一遍渴。 将人从床上扶起来,厉成拿过一旁的水杯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喂给怀里的女人,直到一杯水见了底。 “还渴吗?” 喝了水缓和许多的宋千玦摇摇头:“不渴了。” 放过水杯,厉成又伸手探了下宋千玦的额头,然后嘟囔了一句:“还是有点烫。” 宋千玦趁机抓过厉成的手,将自己的脸贴了上去,她现在烧得慌,厉成皮肤透着丝凉意,正好给她降温。 任由小女人抓着自己的手,厉成将方才因为喝水而折下去的被子往上拢了拢,然后再不说话。 一时间,屋子里静默下来。 宋千玦知道,厉成该是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若不然他昨天也不会赶回来。 本以为厉成会问自己很多事,没想到厉成却除了关心她其他一概不提,是不提还是想等她好了再说呢?宋千玦猜应该是后者,但她觉得自己现在没什么大事了,与其忐忑不安的等厉成问她,倒不如她先说了。 想到这,宋千玦咬了咬牙,说道:“我不是故意要气爷爷的,我也不知道我做这件事爷爷会这么生气。” 片刻,厉成问她:“如果你提前知道爷爷会因为这件事如此生气,你还会做吗?” 顿了顿,宋千玦吐出一个字:“会。” 转而她却继续说道:“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要做,但我会换个办法,让爷爷不这么生气的办法,你不知道,我和那些摄影师去拍素材的时候见到的那些孩子,他们真的生活的一点都不好,可怜又可敬,我真的很想帮他们。” 闻言,厉成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从他的眼里可以看出来,他对宋千玦这种行为并不表示认同。 不打算和宋千玦继续讨论孩子们的话题,厉成口锋一转提前了老爷子,他问宋千玦:“既然重来一次你会换个不让爷爷生气的办法,那你昨天为什么不肯跟爷爷服软呢?你明知道只要你承认自己错了,爷爷那么疼你,他根本就不会罚你。” “这不一样,爷爷罚我是因为他觉得我这件事做错了,而不是方法不对,这是原则问题,我不会认错的。” 宋千玦神色坚定,眸子里透着一股子倔强劲儿,厉成看着这样的她忽而扯出一丝笑意,抬手顺着宋千玦的眉弓眼眶轻轻往下滑,想将她的眼皮合上,可没想到手一松开,对方又立即睁眼,对着他说道:“我现在不想睡。” “真不想睡?” “真不想睡。” “那我问你个问题。” “你说。” “你骗过我吗?” 听了这句话,宋千玦一惊,她微微侧仰着去看厉成,因为心虚竟一时语塞。 将宋千玦的反应放在眼里,厉成佯装不知,又问了一遍:“骗过我吗?” 半晌,宋千玦点了点头。 看到宋千玦的动作,厉成的眉头缓了缓,等着小女人的下文。 可当他听到宋千玦接下来的话时,再次拧起了眉头。 只见宋千玦冲他扬起一个笑来:“你还记得我上次抱着大圣在沙发上递给你的那杯水吗?” 思忖片刻,厉成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那杯水是大圣先前用它的小爪子蘸水喝过的。” 闻言,厉成更加面无二两情绪,他将宋千玦慢慢放到被窝里,叮嘱她好生休息便出了门。 丝毫不知厉成已经发现自己吃byy的事情,宋千玦还以为厉成是真因为这件事生气了,她冲厉成的背影噘着嘴嘀咕道:“不就一杯水而已嘛,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 但很快,反应过来的宋千玦终于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两个人相识这么久,厉成从来没有问过她这句话,难道说...... 甄夕自那日在会厅里收到宋千玦秘密拿给自己的信件后,这几天她一直都处在深深的纠结中,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宋千玦。 宋千玦拿给她的信里有一段话这样写道:“甄夕,我知道你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真正把那些害得你爸惨死的人揪出来的机会。甄夕,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相信姐姐,只要你把自己知道的最重要的消息告诉姐姐,姐姐一定会如你所愿,帮你揪出真正的幕后凶手,因为姐姐的目标和你一样。” 宋千玦为了让甄夕信服自己,也为了自己的安着想,她在信件里给自己编了个十分凄惨的身世,还跟这回案件里涉事的人都扯上了关系,弄得甄夕看得时候忍不住流了泪。 尽管如此,甄夕却还是不敢相信宋千玦,她更想不明白宋千玦怎么会知道她身上还有别的消息? 甄夕一时拿不定主意,因为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实在太重要了,一旦不甚被坏人知道,她想不到自己的结局,却知道那一定不会太好。 在收到宋千玦信件的第四天下午,甄夕终于下定决心,她决定赌一把,赌宋千玦不会骗她,宋千玦在信里说,这件事必须越快越好,否则往后拖的时间久了,越不好办,他们得趁所有人还没将目光从g省移开的时候趁热打铁。 就像宋千玦说的,甄夕是个聪明人,她知道宋千玦说的没错,他们得抓紧时间。 下定决心的甄夕用了三个小时给宋千玦回了一封信,然后她便开始等待着与宋千玦的第二次见面。 所幸宋千玦也算争气,因着知道自己不能倒下,这几天她对送到自己嘴边的东西可谓是来者不拒,老爷子拿给她的那几幅驱寒进补的药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她身子骨见天的好起来。 原本这该是件高兴的事,可宋千玦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她发现厉成又开始冷落她了,也不是不关心她,而是鲜少搭理她,且这回还跟前一次不一样,这回厉成看她的眼神里多了些打量和审视,这样的感觉让宋千玦十分不自在。 宋千玦养病的这几日,为了不让秦修担心,她只说自己已经想办法和甄夕接触过了,现在就等甄夕的意思,几天后她会再找个时机见一见甄夕,届时,就看甄夕到底信不信她会不会来。 宋千玦不说,不代表秦修不知道,她病倒的第二天秦修就给她发了消息:“保重身体,留住青山。” 虽只简简单单八个字,意思却十分明了,宋千玦明白,秦修的心里肯定不好受。 老爷子自那日在庭院里罚了宋千玦后这些天一直没露面,倒是跟在他身边的管家会每天过来看看宋千玦。 宋千玦不笨,她自然知道老爷子还是关心她的,可到底是戎马一生的人,怎么可能先跟她这个孙媳妇低头呢? 于是,觉得自己已然将态度表明的十分坚决,且认为再这样下去就过了的宋千玦主动跟厉成提了提要去和老爷子道歉的事情。 厉成原本就那骗没骗过的问题后一直不怎么理会宋千玦,眼下听到她想去跟老爷子道歉,一直绷着的心总算缓了缓,厉成安慰自己,虽然宋千玦现在不想和他生孩子,好在厉家人在她心里还是有位置。 老爷子的庭院里。 初春的嫩树下,管家正在和老爷子一起煮茶,宋千玦拎了自己和厨房阿姨学来的糯米枣糕想要讨个喜。 出发前厉成因为好奇特意去厨房瞧了一眼,因为两人在一起后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进厨房的宋千玦,是以颇为好奇她的厨艺究竟如何。 结果是可以预想的,当看到宋千玦因为和糯米面而弄得到处都是白面时,厉成到底忍不住自己挽起袖子亲自下场。 然而结果还是可以预想的,两个厨房白痴将地方弄得更糟了,惹得做饭的阿姨一边嫌弃还得一边鼓励两人,宋千玦给大枣去核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件事,她忧心忡忡的转过头问厉成:“你说要是以后我们不请阿姨了,世界上又没了餐馆和外卖,咱们俩不会饿死吧?” 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厉成以往都戳之以鼻,不屑一顾,可这回他还真顺着宋千玦的思绪认真考虑了一番,随即又认真的开口:“如果真有那天,我就去学,总不会把你饿死的。” 厉成说话的时候声音不大,低低沉沉的,仿若大提琴般,宋千玦盯着厉成的侧脸心底一暖,忍不住泛起花痴来,她趁阿姨不注意微微踮起脚尖在厉成脸上飞速落下一吻,厉成怔了怔,侧过眼看她。 装模作样的冲厉成抛了个媚眼,宋千玦以只有两人的声音悄声道:“那我和宝宝就先谢谢你啦。” 闻言,厉成的眸色浓重了些,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问宋千玦,只听到他嘀咕了一句:“我们会有孩子吗?” 神经大条的宋千玦一边摆弄着手里的甜枣,一边点点头:“当然会有啦。” 宋千玦的话像是一颗定心丸,将厉成先前因为发现她偷吃byy而心生疑惑和怀疑的念头都压了下去,他这几日一闲下来就烦闷的心情忽然就好了起来。 虽然很想告诉自己老爷子其实并不可怕,但临到门前宋千玦还是感到一阵冷意,她将这归结到是自己那天在这受了太多凉所以才产生了幻觉的。 察觉到身边的小女人不大对劲,厉成想了想,将宋千玦的手牵在了自己手里,这一碰才发现她一双手冷得跟冰棍似的。 犹豫了片刻,厉成转过头同自己的小妻子说道:“等会进去你别说太多话,态度好点,放心吧,有我呢。” 感受着厉成手掌的温度和话语里的温情宋千玦不由的就安了心,是啊,这个男人当初都能将她从外国绑匪手里救回来,她有什么好怕的呢?至少现在,不管发生什么,都有他在。 老爷子养了只大鹩哥,许是养得久了大鹩哥也识主了,就算有时候飞出去到了吃饭的时候大鹩哥还是会飞回来。 厉成拉着宋千玦刚一进门就瞧见似是渴及了的大鹩哥从庭院的外墙一路飞下来落在了老爷子的茶杯前,对着老爷子凉好的茶杯开始饮水,老爷子也不生气,就那么乐呵呵的看着鹩哥,还摸了摸鹩哥的头:“今儿出去又学了什么好词儿?说来听听。” 大鹩哥头一仰,水也不喝了,扯着脖子开始断一半续一半的学不知从哪听来的闹市斗嘴。 “张淑芳你以为我没看见是不是?要不要脸!要不要脸!” “李春花你骂谁呢?你才不要脸!你才不要脸!” 这样粗鄙不堪的话语从深宅大院养的大鹩哥嘴里说出来平白地就多了几分喜庆的市井味道,老爷子大概也没想到大鹩哥会学这种闹市骂妇的场景,他微微愣了愣,轻声呵斥一句:“够了!下次再学这种东西,就将你煮了!” 听了这话,大鹩哥忽地又学小孩子嘤嘤哭泣的声音,最重要的是还学得的惟妙惟肖,丝毫没有违和感,一边哭一边叫:“爷爷我错了,爷爷我错了,爷爷我错了。” 厉成拉着宋千玦一直站在一旁,眼下见老爷子专心逗鹩哥,两人也不打扰他,直到宋千玦在听到大鹩哥一句“爷爷我错了”之后,心里那点儿东西又翻腾起来,心想着老爷子这莫不是借着大鹩哥暗示她? 厉成的脸色同时也变了,他不放心的瞧了眼宋千玦,又转过头看老爷子,正要开口唤声爷爷,但这话还没开口老爷子却先摆手示意他暂时不要说话,然后兀自去逗大鹩哥。 513 “小哥儿,背首词听听。” 一旁的宋千玦瞬间眼睛都直了,还有这种操作?这鹩哥也太神了吧? 只见那大鹩哥在厉老爷子话音落下后左顾右盼了片刻,随即高声吟了首李后主的《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 “行了,别背了,回屋待着去。” 大鹩哥一首虞美人没背完就被老爷子撵回了屋里,宋千玦看到老爷子在大鹩哥念起这首诗的时候神情蓦地僵了片刻。 宋千玦想,她该是知道老爷子僵这片刻的缘由。 眼下正是初春,是万物复苏一派欣欣向荣,而生命又轮回交替的时节,这是充满希望的到来,可大鹩哥一首李后主的《虞美人》终究彩头不大好,李后主是亡国的君主,《虞美人》又是李后主的绝名词,老爷子听了不高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见老爷子终于空下来,宋千玦往前走了几步,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将手里拎着的红枣糯米糕放在了老爷子面前的茶桌上,然后她冲老爷子甜甜地叫了声“爷爷。” 老爷子瞥她一眼,眼神落在面前的枣糕上,似真似假的问:“你还敢来我这?不怕我又罚你?” 嘿嘿笑了两声,宋千玦人乖嘴甜的回:“我那日和爷爷说话的语气冲了些,惹爷爷生气了,爷爷罚我也是应该。” 闻言,老爷子顿了顿,宋千玦这话说的十分巧妙,听着她似乎是已经跟老爷子道了歉,可仔细一咂摸就明白,这小丫头心里还是不觉得自己错了,否则也不会只说自己语气冲,想借此蒙混过关。 所幸老爷子这几日也想明白了些,再加上眼下宋千玦又一副乖巧可爱的模样,他也懒得再教训人,若真再把眼前的小丫头弄出个什么好歹来,只怕他那孙儿就要找他这个老头子的不是了。 宋千玦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老爷子驳她的准备,毕竟她这种避重就轻的言语实在做不得数,老爷子人在高位惯了,容不得她这样。 等了半晌预想中的为难并未来临,宋千玦乖乖背在背后的双手冲后面的厉成得意的比了个v的手势。 感恩语老爷子对自己的不计较,宋千玦笑道:“爷爷,刚刚大鹩哥吟了词,那我也背一首诗给爷爷听听。” 老爷子没说话,看着她等着下文。 煞有其事的清了清嗓子,宋千玦一把独有的透亮嗓音在庭院里响起来,她背了首李白的《上李邕》。 “大鹏一日同风起,抟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颠破沧溟水......” 宋千玦背诗的时候脸向着东方的太阳,熠熠闪闪的光透过初春的枝桠撒在她脸上,老爷子的目光从她手腕上一直戴着的白玉镯子向上看,然后从她脸上看到了一种光芒,那是从宋千玦心底里散发出来的光。 此时此刻,老爷子不禁在心里问自己,那个梦真能作数吗?眼前的小丫头真能在厉家大劫来临之际救厉家一命吗? 诗背完了,老爷子的思绪也回来了,他拿起面前的枣糕抿了一口,然后冲宋千玦点点头:“枣糕做的不错,既然那件事你觉得自己没有错,那你就继续去做吧,记住,一定要低调,万不可再让人将这件事传出去弄得众所周知。” 得了老爷子的许可,宋千玦欢欢喜喜的道了句谢谢爷爷,这几天一直扰着她心思的问题终于得以解决,她又有机会可以去见甄夕了。 宋千玦和甄夕的第二次见面相隔了整整七天。 因为不知道宋千玦出了意外,这几天甄夕一直忐忑不安,就在她打算放弃自己的念头时,张太太却高兴的告诉她可以领着她去见厉家的少夫人。 甄夕知道,宋千玦就是厉家的少夫人。 一切都如宋千玦所料想的这般井井有条的继续着,但唯一没让宋千玦料到的是甄夕答应将东西给她的前提条件。 甄夕说她希望自己能接受最好的教育,能住最好的房子,能过最好的生活,等她父亲的案子真正结束了,她谁也不要,只要宋千玦带她走,去祖国的京都,去最发达最纸醉金迷的s市。 宋千玦没想到一个十六岁的山里女孩子会跟自己提这样的要求,倒不是她觉得甄夕有多过分,而是感到意外,十分的意外。 这个小女孩的成熟与睿智已经超出她这年纪该有的心思,宋千玦之所以称这样的想法为睿智,是因为她觉得一个能够利用手中资源尽其所能的为自己带来切身利益的孩子,日后一定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但这样的睿智也有数不清的坏处,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因此失去一切。 面对甄夕的要求,宋千玦犹疑了半晌,一来她现在还未跟厉家人坦白自己真正的身份,她担心那天到来的时候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更别提去满足甄夕的要求了,二来甄泉春牵扯了太多高官要员,如果她等案件结束将甄夕带走的话,她又该怎么向厉家人说呢? 就在宋千玦想要先说服甄夕将东西交给自己,以后的事他们再慢慢谈的时候,救星出现了。 秦修给宋千玦发来了一条消息。 看到秦修的时候,宋千玦脑海里一个灵光闪过,对啊,她怎么能忘了自己的小满哥哥呢?要知道,她的小满哥哥可是百盛幕后的创始人,甄夕的要求,该是负担的起吧?而且即便将来出了什么事,只要安何还在,百盛就不会倒,别的用处暂且不提,至少经济后盾是有了。 这样想着,宋千玦一扫先前犹豫的神色,她爽快的答应了甄夕的要求,还在甄夕带来的一张合作契约上签了字戳了手印。 甄夕欢欢喜喜的收下合约,宋千玦看着她说了句打击的话:“小丫头,我答应你的一切都是在我们赢了的基础上,如果我们输了,你我的命都保不住,你明白吗?” 闻言,甄夕镇定的点点头:“我当然明白,不过你放心,我给你的东西,足以让那些真正害死我爸的人血债血偿!” 听甄夕这么说,宋千玦对那些还没见过的证据更加好奇了。 回去后,宋千玦将甄夕说给自己的目的地告诉了秦修,她现在不便多有动作,以免引起他人怀疑,所以只能靠秦修了。 不放心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别人,秦修亲自乔装打扮了好一番,这才感到了g省,然后趁着月黑风高历经辛苦终于将甄夕藏在大山深处的笔记本找到了。 秦修拿到东西的第三天,宋千玦听老爷子院里出来的人说先前经厉婉秋的手获得减刑的那名毒贩再次被提审,原本被认定立功的救人事件遭人查出是伪造立功,于是,毒贩从原本减刑后的四年牢狱直接恢复到十年,且若是他不配合后面人的调查,不老实交代究竟谁人给他出的主意,十年将会变成十五年甚至二十年。 而厉婉秋作曾经此案刑辩的主要负责人,自然也是受到了一定的波及,毕竟毒贩戴罪立功是在她为这名犯人申请保外就医时所发生的,若是以往,这样的事各方面看在厉家的面上也就走走过场,问问便罢了,但这回不一样。 这回自厉婉秋自昨日被进去喝茶到现在还没出来,老爷子派了心腹去打听,各方疏通,却也只能匆匆见了一面厉婉秋,连要紧话都没说上,更别提见一见重查此案的主要负责人。 厉家人的影响力好像一夕之间便削弱了许多。 得了消息后,惶惶不安的宋千玦打了电话去问秦修,甄夕藏起来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样的惊天秘密? 秦修已经得知了厉婉秋的事情,而且他还知道,事情远不于此,他也并不打算瞒着宋千玦。 “甄夕藏起来的东西是甄泉春身前混迹在毒窝的一本笔记,笔记里记录了毒贩每一次的交货地点和接头方式以及人员的调动,还有与当地领导的来往关系,这其中最大的领导代号蝎子。” “我知道,蝎子是秦兴,可是这与厉婉秋有什么关系?” 听到宋千玦焦急的声音,秦修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笔记本里还有两张照片,一张是秦兴和毒贩头目聚会,还有一张是厉婉秋跟毒贩的义弟亲热时拍下来的。” 厉婉秋和毒贩头目的义弟? 一瞬间,宋千玦的大脑里轰隆直响,震得她头晕目眩。 勉强稳住心神,宋千玦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问秦修:“你把两张都交上去了?” 电话那头的秦修顿了片刻,他试图解释:“我将笔记本交给安何的时候不知道还有另外一张照片,厉婉秋是安何发现的,那张照片被密封在另一张照片的里面,如果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 半晌,宋千玦再没说话。 听到电话里长久的连丝呼吸声都听不到,秦修忍不住开口唤了一句宋千玦的名字。 回过神的宋千玦应了一声,随后又问:“那秦兴呢?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秦修站在临海的一栋别墅的楼顶,今晚的s市没有月亮,海边已经酝酿了一个下午的风暴,这会终于有了雨滴开始往下掉落。 宋千玦听到电话里传来海鸥和海风的声音,她还闻到了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看了眼自己手上的腕表,秦修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灯塔上,那昏黄的灯光像团萤火朦胧在一团海雾里。 “现在是晚上八点四十五,还有十五分钟,安何会准时带着他的人去秦家,秦兴现在应该还在看秦妍舒演的八点档。” 挂上电话,宋千玦心神不宁的推开庭院的门,在灯火通明的院子里不停的踱着步,厉成去了老爷子那里还没回来。 老爷子的亲闺女和毒贩的义弟在一起,宋千玦不敢想象接下来厉家会怎样,但她知道,厉家已经被人盯住了。 权势滔天的厉家不会因为这件事被连累太多吧?毕竟厉家的先辈战功赫赫,上面就是看在这些的面子上也不会过多为难厉家的吧?厉家人个个都是贵中精英,该不会被轻易对付才是。 宋千玦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就在此时,门口忽然传来吱呀一声。 是厉成回来了。 迫不及待的迎上去,宋千玦眼里满是真切的担忧,她微微仰着头看向厉成,神情紧张:“姑姑会没事吧?” 厉成揉了揉眉心,没回她的话,语气轻柔的怪了她一句:“跟你说多少次了,夜里凉,让你不要出来,怎么总是不听呢?” 说完,不顾宋千玦哎了两声厉成拦腰将她抱进了屋里。 两人依偎在宽大舒适的沙发上,宋千玦将头枕在厉成的心口处,听着他的心跳声渐渐冷静下来。 “姑姑真的会没事吗?” 她忍不住又问厉成。 厉成垂下一双曼妙深长的眼静静地注视了宋千玦片刻,然后他从鼻间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气声,说:“他们不敢真的将姑姑怎样,就算真到了那一步,他们也会先来找爷爷,但现在既然按兵不动,说明他们还没有把握能一举拿下厉家,现在只不过先扣着姑姑想让我们着急,厉家人常年身在高位惯了,那些人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厉家人求人的姿态。” “咱们家会有很大的危险吗?” 宋千玦还是看着厉成,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见状,厉成低下头用自己的鼻尖磨了磨宋千玦白皙细腻的额头,笑了笑,似真似假的问她:“如果我说有,你还会跟着我吗?” 瞧着厉成浅浅的笑意,宋千玦怔了片刻,又似思考,末了她忽而伸手圈住厉成的脖颈,将自己的吻送了上去,一边急切的寻找厉成的回应又一边嘟哝道:“嫁给你就是你的人了,就算死了,也是你的鬼。” 两人相拥着回到床上,情到浓时,厉成折腾着宋千玦一遍又一遍地问:“宋宋,喜欢我吗?” 身体里欢愉的感受如潮水般一浪高过一浪,被逼到退无可退时,宋千玦一双胳膊攀住厉成宽厚的肩,哭着喊出来:“我喜欢你......我爱你...我爱你行了吧...” 最后一次的时候,厉成将宋千玦折腾的不上不下不痛快的档口开口问她,一张英挺华贵的脸在暧昧的灯光下甚是惹人。 “宋宋,你喜欢孩子吗?” 听厉成提起孩子,宋千玦若有似无的点了点头,因为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 得到满意答案的厉成满意的笑起来,温柔又缱绻的嗓音轻轻响起来:“宋宋,给我生个孩子吧,好吗?” 这回,宋千玦既没动作也没言语,因为她实在觉得现在的时机对她来说不该要孩子,她自己尚且泥菩萨过河,怎么能要孩子呢? 可厉成分明等不及她的回应了,他狠狠顶上去,俯在宋千玦的耳边,语调里含了丝戾气。 “不准再吃byy了,要是再被我发现,我就狠狠地罚你。” byy三个字从厉成的嘴里说出来,宋千玦整个人都跟着僵了,她一时眼慌心乱不知如何是好,竟莫名觉得呼吸苦难。 厉成什么时候知道的?他怎么会发现? 终是没敢细问这回事,后半夜就在宋千玦的迷迷糊糊中过去了。 次日。 厉老爷子一大早又将厉成叫去了。 宋千玦没等到秦修的短信,过了许久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昨夜挂断电话之前秦修跟她说过,一旦秦兴被捕,他和秦妍舒都会进去,至于他什么时候放出来,只要有安何在,大概不会太久。 书房里。 老爷子拄着拐杖背对着厉成,先前老爷子的后脑勺上还能看见不少黑头发,现在却一夜之间白了。 厉成出声唤了句爷爷。 良久,老爷子重重的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神色晦暗。 “你二伯被撤职了。” 饶是厉成一向稳重,听得这个消息时却仍旧颤了颤身子,厉家人之所以站在权贵之巅这么久,仰仗的不是其他,就是因为厉家先辈都会出个掌管军队的将才,且在这之前,从未有人被撤职过。 “是因为姑姑的事吗?” 厉成问道。 老爷子点了点头。 “那厉琰呢?” “厉琰还在执行任务期间,该是不知道这回事。” 片刻,厉成上前扶着老爷子坐下来,安抚道:“爷爷,您别担心,我这就去处理,您放心,二伯和姑姑都不会有事的。” 厉成要回s市,宋千玦也要跟着回去,满面愁容的周意欢和厉晖在机场将两人送上飞机后,厉晖又马不停蹄的去了小g城,厉婉秋还在那,作为哥哥,厉晖自然不会放任自己的妹妹不管,而周意欢回了老宅继续照顾老爷子。 s市。 厉成发动了一切关系打听二伯厉耀的消息,可任他想尽办法却连面都没见上,厉耀以前的那些老部下一听是厉成拜访,好点的还派个佣人出来打发一下,不好的连门都不开,直接装没人在家。 燕庭南岸。 厉成不在,宋千玦一个人抱着多日不见又大了些的大圣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怔怔的看着远处发芽的树,她一边抚着大圣一边问大圣:“大圣,你会不会觉得我特别的狼心狗肺?” 似乎是感应到主人情绪不对,大圣一双忽闪忽闪的猫瞳也忧郁的看着远处,听到宋千玦的声音,跟着呜咽了两句。 厉家终究会怎样宋千玦尚不知道,但她知道,秦兴一定完了,大概是这回上头的人来势汹汹,势要狠狠打击一回这些世家贵族,故此,秦家一直仰仗的靠山这回弃卒保车了。 秦修是在进去的第五天后出来的,宋千玦和他见了一面。 秦修说老东西还不死心,犹想着要脱罪出来,不知道监狱里是谁将厉婉秋和毒贩义弟搅和在一起的事情告诉了他,秦修见脱罪不成,便将自己和厉婉秋扯上了关系,因为他知道,厉家人不会放任厉婉秋不管,只要厉婉秋不死,他就还有机会。 厉成自从回到s市后便极少待在燕庭南岸,但每天不管多晚只要他有空都会给宋千玦打个电话,而最近睡眠极轻的宋千玦自然不会落下两人每日里唯一的交流机会,话说到最后,厉成总是以一句好好照顾自己然后迅速结束对话,分明不想宋千玦多问其他,免得担惊受怕。 可就算厉成这样又如何呢?宋千玦依旧每日都在担惊受怕,她甚至有天晚上做梦,梦见厉成掐着她的脖子赤红着双眼说是她害了厉家,宋千玦一觉醒来身都湿透了,她摸着梦里自己被厉成锁住的喉咙还隐隐感觉到上面残留了厉成的温度。 秦修已经彻底疯狂了,为了挽回一条命,他不断的将自己和厉婉秋扯在一起,说厉婉秋和毒贩头目的义弟勾结多时,当然,他还没失去部的理智,他清楚如果自己一旦将厉婉秋的罪行说的太过严重,导致厉家人洗不清厉婉秋,那么他也就完蛋了,所以,老东西编故事的时候还是颇为谨慎的,既不太过却也是实打实的要贴上厉家。 秦妍舒是在秦修之后的第三天出来的,由于秦兴完没料到会突然祸从天降,所以秦妍舒自然也没被他提前送走。 虽然上面将所有的事情都按的很紧,但终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秦家人被请进去喝茶的事情还是走露了,一时间,网上关于秦妍舒的消息铺天盖地的袭卷了各大报纸,有说她吸毒的,有说她和秦兴根本就是干爹和干女儿关系的,甚至还有猜测她可能杀了人的,总之,众说纷纭。 但这一切秦妍舒都没管,从里面出来后她不回秦家,也不找秦修,而是第一时间去了暗夜天下,她没接经纪公司的电话,也不见经纪人,断了跟外界的一切往来,对网上所有的消息置若罔闻,有狗仔想跟踪她却被她在半路甩掉了。 厉婉秋的案子开庭的当日厉家人一家子都去了。 宋千玦坐在厉成旁边始终握着厉成的手,这是在事情发生后宋千玦第一次知道厉婉秋和毒贩头目义弟的故事。 大抵是厉家人自生来就带着股子不同凡人的矜贵气质,纵使厉婉秋如今身穿囚服却仍旧坐得端庄优雅,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常年的保养让她即使素颜看上去也只才二十七八岁,半分不像个已经三十七岁的女人。 厉婉秋看上去很平静,当她提到自己和相爱之人的事情时始终面带着微笑,丝毫不为此感到有什么耻于开口。 她说那人姓林,叫林一南。 当厉婉秋还是个小小刑辩律师的时候,曾经在外得罪过一伙黑道上的人,那些人没打听她的背景便趁黑将她堵在了胡同口的角落想趁此教训她,没成想却刚好被路过那的林一南碰见了。 故事里不乏英雄救美的桥段,可这林一南救厉婉秋,竟说不上是英雄还是别的,因为厉婉秋后来发现这伙人跟林一南大哥手下的一个跑腿走的挺近。 当然,这件事的发生跟林一南是否故意设计没有丝毫的关系,因为林一南那时候正和他的大哥闹翻了,赌气准备离家出走。 厉家人的皮囊都相当好看,厉婉秋是老爷子最小的女儿,继承了老爷子身上所有的优性基因,当林一南将一伙人赶跑后扶起厉婉秋的时候,林一南久未萌动的春心狠狠地跳了两下,彼时,林一南不过二十五岁,厉婉秋也才二十二岁,刚从大学毕业。 514 她的命,她自然要报答恩情,但林一南说什么不肯,到最后实在被厉婉秋缠得烦了,林一南干脆口出狂言想要吓退厉婉秋,他将她抵在身后的墙上,嘴角带着丝戏谑的笑意,说道:“既然厉律师这么想报恩,不如就以身相许怎么样?” 这话出了口就再没收回的机会,林一南本以为小姑娘该放过他了,谁知小姑娘竟一口答应下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招人疼。 林一南是厉婉秋的相遇本就是个意外,他之所以会来到这座城市其实是陪着他大哥来看货的,但中途因为要不要放过一个被继父卖到不干净地方的女学生,林一南和他的大哥产生了分歧,大哥嫌林一南心太善,林一南嫌大哥心肠太狠,就这样,林一南因为实在受不住便跑了出来。 林婉秋的决定是认真且诚恳的,林一南怕了她,也深知自己这样刀口舔血的人实在配不上这样的好姑娘,索性他便留了言消失了,从此,厉婉秋的世界里仿佛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出现过。 谁曾想三年后厉婉秋再次见到了消失的林一南,但这回,她是在作为徒步穿越原始森林的行者遇上林一南的。 警方得了消失事先知道有一伙毒贩在这里碰面交货,提前做了埋伏,林一南被他大哥派来监视手底下新收的一员猛将,谁知就是这员猛将在关键时刻将林一南丢下了。 当厉婉秋听到远处传来枪响的时候,她脚下的灌木丛里忽地伸出来一双血手,那人拽着她的双腿一起滚进了山沟里。 厉婉秋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和林一南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林一南伤得很重,所幸厉婉秋的背包里什么都有。 林一南醒过来的时候厉婉秋正盯着他看,受不住这样的眼神,林一南扯着嘴角笑了一句谢女侠救命之恩,他是在这句之后才想起眼前人就是那个曾说要对他以身相许的女律师的。 感受到眼前人明显心思不死,林一南干脆赌了一把,他将自己真正的身份告诉了厉婉秋。 他说自己是被毒贩收养长大的,他们抓的头目是他的大哥,他大哥很凶也很温柔,对他时而严厉又时而宠溺,他大哥不希望他沾惹毒品生意,希望他清清白白的活人,可毕竟是这样的环境,有时候队里人手不够他大哥便会让他帮些小忙,可仍旧不让他过手那些害人的东西。 林一南知道大哥疼他,他也曾无数次劝说大哥放弃这门生意做个正经小买**什么都安心,可大哥拒绝了他,以自己要养活一众兄弟为由,以自己早已是警方死人名单为由。 林一南无一是深深吸引着厉婉秋的,否则她怎么会三年了还会如此清晰的记得林一男和她相遇的场景呢?就算明知林一南的身份跟自己完背道而驰,厉婉秋还是决定为她的爱情赴汤蹈火。 当然,面对再次相聚,林一南显然也不想再放过厉婉秋,两个人就这么偷偷摸摸又甜甜蜜蜜的在一起了,但是很快,两个人之间那点微妙的距离便充斥了他们相处时的氛围。 就好比贼与兵,水与火,天生要对立一样。 和厉婉秋在一起后,林一南更加努力想要说服他大哥改邪归正,可走了这条道的人又哪里有机会再回头? 终于,在厉婉秋三十四岁这年,厉婉秋的一个好朋友在缉毒行动时光荣牺牲了。 在山岗上的大雨里,厉婉秋独自用计将逃跑的毒贩头目引了出来,她拿着黑色的枪对准毒贩的脑袋一枪打过去,却因为雨势太大没看清打偏了,就在厉婉秋还想再开第二枪的时候,林一南来了。 林一南站在他大哥面前,跟厉婉秋说可以用自己的命来换他大哥的命。 厉婉秋从未这样恨过一个男人,她眼睁睁的看着杀死朋友的凶手逃之夭夭。 瓢泼大雨从黑云压顶的天空上倒下来,林一南紧抱着厉婉秋一遍又一遍哭嚎着跟她说我爱你,我们分开吧,下一次再见,不管你们抓了谁,我都不再管了。 回去后的厉婉秋大病了一场,隔了好长时间才恢复过来,她跟林一南的再相见,便是这小半辈子的第三十七年...... 林一南本不愿配合厉婉秋假立功的念头,却架不住厉婉秋许诺给她两人远走高飞的生活,远离毒品,远离一切自己不喜欢的,远离曾经的罪过,和最爱的人好好相守,这些,都是林一南毕生的愿望,所以,他答应了厉婉秋铤而走险的提议。 厉婉秋的声音跟厉成一样,却又多了些女性的柔和,她将自己和林一南的纠缠娓娓道来,不像是庭审,倒像在讲一个如梦似幻的故事。 厉家的男人们都沉默了,大概谁也没想到出身显赫的厉婉秋会爱上一个毒贩的弟弟,就为了那可笑的英雄救美,将自己的小半生都搭了进去。 宋千玦坐在厉成的身边哭的很是伤心,泪水不断从她的眼眶里落下来砸进厉成握着他的手背上,厉成转过头看她,她小声吸了吸自己的鼻子,紧紧咬住自己的唇不发出任何声音来。 厉成温柔的替她拭去脸上的眼泪,安抚似的揉了揉她的短发,轻声说道:“别哭啦。” 厉婉秋的庭审结束,厉成又马不停蹄的回了s市,二伯厉耀那情形不大乐观,上面人说停职检查,有人暗中举报厉耀以权谋私,还顺带参了v·i集团一本,说v·i垄断市场,扰乱市场秩序,且和当地有关部门狼狈为奸牟取暴利。 一时间,厉成恨不能拥有分身术,能变十个他出来。 厉家在所有人眼里已经开始将死之木,垂垂老矣了,甚至连老爷子拖着病体去了趟京都也依旧没什么起色,改关的还是关着,该查的还在继续往下查,厉荣因为父亲厉耀的事情也受了影响,原本说好下个月跟院里的领导一起去d国学习取经的事无缘无故被停了下来,厉荣去问,领导只说了两个字:再等。 厉家只要一日没撇清和秦兴还有那张照片的关系,这再等便是空等。 厉荣索性也不争取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也没什么心思出去了,收拾收拾东西回了s市来找厉成商量,厉成实在忙得脱不开身,厉荣只好和陆遇一起帮他处理所有的事情。 燕庭南岸。 将笔记本交上去,秦兴受到该有的惩罚,自己为父母报了仇,然后再跟厉成坦白,这是宋千玦之前预想过的结局,可她到底猜错了。 她没料到这件事会给厉家带来如此之大的影响,也没料到秦兴会抓住厉家不放,说到底,还是她太年轻失算了。 然而宋千玦不知道的是,就算没有她捅出来的这些事,上面也开始准备要对厉成动手了,她不过是让这个情况快了一步而已。 厉家人呼风唤雨了上百年,虽根基稳固不好铲除,但只要上面真动了要削弱厉家甚至除掉厉家的心思,也未必就不可能。 厉家倒了,秦家没了,秦家背后的靠山也只孤山一座,届时,再扶持新的力量崛起就要容易的多。 这期间厉成回来过几次,每次回家还来不及跟宋千玦说上两句话又要匆匆离开,宋千玦心疼的盯着厉成日渐消瘦的背影,她看着自己手上的钻戒暗自做了个决定。 现在她力所能及的事情便是去找安何,她知道,安何是能帮她的人。 秦修早已知晓宋千玦不会对厉家坐视不管,故此当他听到宋千玦要约安何见面的时候,他已经了然于心了,虽然他很想劝她不要膛这趟浑水,但宋千玦是不会听他话的。 他的妹妹已经爱上了厉家的长孙,两个本不该有交集的人在一起,只会酿制悲剧。 望京楼里。 “我想救厉家。” 宋千玦开门见山的跟安何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安何低头轻轻吹了一口茶碗上飘着的茶叶,听了这话,他眼皮一抬上下打量一番宋千玦:“少夫人可是在问我办法?” 宋千玦垂下眼眸:“是,恳请安先生能出手相助。” 瘪瘪嘴,安何将茶碗一放,一双胳膊绕到颈后枕着自己的脑袋,好整以暇的问她:“少夫人向我提出请求,可有什么用来交换的东西吗?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想了想,宋千玦说道:“我知道安先生一直想要百盛剩下的股份,只要安先生能帮我渡过厉家的难关,百盛的法人代表从今往后便只有安先生一个人的名字。” 百盛是秦修当初背着秦兴悄悄弄起来的,后来秦修遇见了安何,便让安何做了明面上的掌柜,他转入幕后,这些年安何一直跟秦修提出条件和利益,希望秦修能将百盛完的转给他,可秦修没答应。 而宋千玦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她猜安何该是已经知晓她的身份,而且百盛股权的转让合同秦修来接她的时候已经交给了她。 秦修对她的条件是,等这件事结束了,他要带她离开这里,此生再不踏进s市半步。 宋千玦答应了,就算秦修不这么做,她也会走的,她隐隐有种感觉,厉家人会很快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届时,她在厉家再无立足之地,不走难道还能留下吗? 话音落下,果然,对于宋千玦提出的报酬,安何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紧接着他告诉宋千玦,这件事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让秦兴和他的靠山背下所有的祸患,只要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秦兴和他身后的人才是对上面有最大威胁的存在,一切都会迎刃而解,当然,这些条件都建立在厉家敛去锋芒,甘愿归隐,交出一切的基础上,否则,厉家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怎么才能向上面证明秦兴和他背后的人才是对上面有最大威胁的存在呢? 话到了这里,安何也不跟宋千玦兜圈子,他对她说了个秘密。 一切问题的解决都在孙叔身上。 孙叔是当年安何父亲手下的一名得力干将,而安何的父亲如今虽已退休,却也是上面人相当恭敬的那一位。 先前秦修跟宋千玦说孙叔就是那位她父亲要去京都找的人,那时候宋千玦只以为孙叔顶多是个什么班长,毕竟这么多年,宋千玦没从孙叔身上看出一点过多的军人气息,没曾想,身份竟还这般厉害。 从望京楼出来后,宋千玦去街市上逛了好一阵,然后大包小包的回了燕庭南岸。 她给每个自己打过交道的厉家人都买了些礼物,还给大圣囤了许多的小零食,大圣已经快四个月了,被巧姨喂养的很好,整只猫圆嘟嘟的非常可爱,是只小公猫,很是活泼好动。 宋千玦走的时候屋里没人,巧姨在后面的花园里和张叔正在给花枝施肥,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平常,仿佛这会走了,下午还能再回来。 她将厉成送给自己的戒指放在了他们卧室的茶几上,戒指下压着一张她早已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她不敢面对厉成,所以只能这样的方式和厉成道别,她甚至连给厉成打电话的时候也只说了一句:我爱你,对不起。 电话那头的厉成察觉到不对劲,一直追问她到底在哪,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听到宋千玦那句类似诀别的话后,厉成嚯得从座位上站起了起来,他的心突突地跳得厉害,似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可还有什么大事能抵过现在厉家的情况呢? 挂上电话后宋千玦便彻底断了和厉成的联系,她什么也没带就那么洋洋洒洒的走进了春天的阳光里,大圣被她关进落地窗的内室里瞪着她的背影焦急的挠着玻璃窗。 而与此同时,秦妍舒拿着从暗夜天下买回来的消息找到了厉成。 安何告诉宋千玦,孙叔手上肯定有一份当年宋山河要去状告秦兴的罪状书,如果她想要想救厉家,她和秦修必须带着孙叔还有那份罪状书出现在秦兴的庭审现场,只有他们三个同时在场才能证明当年是秦兴欺上瞒下,与毒贩勾结草菅人命,害死了宋千玦的父母。 宋山河是孙叔当年最看好的队员,而孙叔又是安何爷爷最喜欢的老部下,宋山河原本前途无限,可终究毁在了秦兴手上,当年安何的爷爷虽然知道是宋山河死得冤枉,但他毕竟手无证据,况且二十年前他还没坐上这个位置上,后来又因为秦兴找了靠山连年高升,所以为宋山河报仇这事也只能一拖再拖,一等再等。 现在,他们的机会终于来了。 原本秦家的靠山是准备来捞秦兴的,还是安何的爷爷不轻不重的跟下面人打了声招呼,说当朝要员涉毒,此事非同小可,还得好好查查才行,底下人明白了意思,也就不敢再堂而皇之的卖那靠山面子了,审查的态度明显严厉起来。 宋亦阳这些天一直在找宋千玦,打电话没人接,短信没人回,末了他只能来燕庭南岸的门口碰碰运气,没想到,一碰还真碰着了。 宋千玦也正要去找他。 “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宋亦阳有些生气,他捏着手机站在车前盯着宋千玦。 知道宋亦阳来是为了什么,这几天v·i的股市一直处于跌势,厉成先前跟宋亦阳谈好的生意也因为海关那故意为难而产生了诸多问题,宋亦阳原本想找厉成,可当他听说厉家的事情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直接来寻宋千玦,想要弄清楚这里面的事情,虽然他小道消息也听了不少,可毕竟比不过宋千玦这样生活在厉家的人。 宋千玦已经连笑都勉强不出来,她让宋亦阳送自己去找孙叔。 宋亦阳问她到底想干什么,宋千玦怔了怔,吐出两个字来:“救人。” 至此,宋亦阳再没开口,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开口也从宋千玦那打听不出来什么,不如干脆不问了,反正这大半年来他倚着厉成的相助和提携宋家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就算现在厉家垮了,停止跟他合作,他还是能应付得下去的。 上面出事严查的事情孙叔已经知道了,他像是猜到宋千玦会去找他似的,他将自己一直珍藏的一个文件袋抱在了自己怀里,站厂里员工宿舍的楼下等着宋千玦的到来。 从宋亦阳车上下来,宋千玦没急着去找孙叔,她看着宋亦阳十分真诚的和宋亦阳道了句谢谢,说如果没有他,或许她这辈子就会什么都不知道的过完了,也更不会遇见厉成,总之,这段时间相处还算愉快,回忆也算美好,现在已经到了她离开的时间,往后彼此珍重。 宋千玦话说完,安何派来接他们的车已经到了。 和孙叔安静的坐在车里,宋千玦侧过头沉默的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路景,她看见宋亦阳在自己的视线里越变越小,越来越模糊。 一滴眼泪忽然从她眼眶里悄无声息的砸下来,一切都要结束了...... 因为安何提前向院上提交了状告秦兴的诉状,且跟有关方面都打过招呼,这件事只有在秦兴庭审的前一刻才能公之于众,是以,当秦兴被带出特等拘留室的时候,他很是不解,还以为那些人又要审他,丝毫不察自己已经被人起诉。 当秦兴看到秦修和宋千玦还有孙叔一起坐在下面的观众席上时,秦兴露出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他明显瘦了,往日里不可一世的老东西如今竟瞧着也有些狼狈邋遢。 因为知道厉家人最近因为自己故意扯上厉婉秋而极其的不好办,所以就算有些慌秦兴上庭的时候也颇为有恃无恐,他以为今天就跟往常一样,反正审也审不出什么来,唯一的不同是,他不知道厉家的少夫人怎么会来,还有秦修又是为什么? 没让秦兴久等,法官很快便让他知道了缘由。 在准备完一系列的工作后,法官开口念道:“本庭现审理的是原告宋千玦女士与被告秦兴先生及第三人宋山河顾悦被杀一案......” 法官的声音森然而平静,听上去冷冰冰的没有一丝人气。 宋千玦看见秦兴在法官念到一半的时候他极艰难的侧过头来久久的凝视着她,秦兴的眼神比法官的声音还冷,目色里透着股子让宋千玦后脊发凉的怨毒之意。 面对这样的眼神,宋千玦倒也不怵,她的视线和秦兴的目光撞在一处,分寸不让。 “被告人以权谋私霸占了顾悦女士,在宋山河先生发现被告人勾结毒贩时又害死宋山河夫妇,随后还伙同当地有关部门删除一切关于宋家夫妇的消息,被告,对以上控罪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直到这一刻,秦兴才从宋千玦的身份里回过神来,他突然发疯似的一跃而起,朝着宋千玦的方向扑了过去,两边的辅警连忙上前将他摁在桌上。 秦兴满脸通红的紧贴着桌面,一边不停的挣扎一边撕声高吼着宋千玦血口喷人,栽赃陷害,是厉家派她来想要弄死他。 秦修从一进门就没再说过话,他只一双眼沉沉的盯着秦兴,当听见秦兴拒不认罪的时候,秦修终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看到秦修站起身,秦兴虽已察觉到不对劲,可他仍旧不愿相信,他看着秦修喊道:“阿修!你快跟他们说,这些都是假的!是这个女人故意陷害我的!是她和厉家合伙想要整垮秦家!儿子你帮帮爸,快去找你于叔叔,你于叔叔一定会救爸爸的!快去呀!!” 大概是已经失去了理智,秦兴仿若得了失心疯般竟当庭撒起野来,大喊大叫着自己是被冤枉的,一旁坐着的律师一言不发的目睹了整个过程,随后,就在辩护人想要站起身准备跟宋千玦带来的律师唇枪舌战一番时,秦修倏地将小律师重又摁回了座位上。 也不看别的人,秦修只看着秦兴,他捏紧了自己的拳头一字一句的冲秦兴说道:“今天,我让你死个明白。秦兴!你记住了!我原叫安鸿飞,虽身生父母早逝,却遇见了宋家夫妇好心收留,是你!是你让我迫不得已变成秦修!这二十年来我认贼作父,苦心经营,我无时不刻不在想着如何杀了你。” 说到这,秦修一顿,他将手里当年宋山河要交给孙叔的文件夹扬了扬,问道:“你知道这里面装着的是什么吗?是你当年如何跟人狼狈为奸,残害百姓的证据,你知道被你害死的宋山河是谁吗?你又认识我身边坐着的这位先生吗?我告诉你,你的死期已经到了,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休想再逃脱!” 当听到秦修说出真相的刹那,秦兴整个人已经完呆滞了,他惶惶睁着一双浑浊的眼,像是看不清秦修似的。 515 半晌后,秦修忽觉心尖一刺,紧接着他便失去了意识。 而此刻的厉成和秦妍舒正好出现在庭审现场。 察觉身后有道慑人的目光,宋千玦缓缓转过身。 只见厉成面无表情的站在不远处,既像是在看着她,又似压根眼里没有他,倒是一旁的秦妍舒咬牙切齿的扑了上来。 宋千玦以为秦妍舒准备在这里和自己打一架,谁知她却在距离宋千玦还有半寸的地方站定,然后嘴角带着丝胜利者的微笑,看着宋千玦得意而又轻蔑的说道:“我早就怀疑你的身份了,所以找人查了一回,呵,宋小姐真是好手段,可那又怎样呢?你现在已经成了厉家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是你将那张照片交给安何的,是你害了厉家!你骗了厉成也骗了所有人!没有人会原谅你,你什么都得不到!” 说到这里,秦妍舒顿了顿,继而大笑起来:“哈哈哈......宋千玦!你输了,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哈哈哈......真是苍天有眼!” 闻言,宋千玦不怒也不恼,她颇为同情的看着秦妍舒:“我真为你感到悲哀,自己的亲生父亲已经死到临头了,你作为他唯一的女儿却还在这里嘲讽我,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呢?在你眼里像我这样的人尚且能为了自己的亲生父母报仇,可你呢?你永远只想着你自己,哪怕在这样的关头,你也依旧自私自利!你有想过秦兴为你做了多少吗?最后,秦妍舒我告诉你,这条路是我自己选择的,不是输给你!” 许是被宋千玦说的太过心虚,秦妍舒竟不由自主的顺着宋千玦的话回想了自己一番所作所为,待她发现什么时,她开始拼命撕叫起来,指着宋千玦骂道:“明明你才是骗子!我不过是拆穿你的身份!你没有资格来评论我!你才该死!该死的人是你!是你!” 秦妍舒的情绪越来越失控,一旁的辅警赶在她彻底失去理智前将她带了下去。 随后,宋千玦带着孙叔离场,安鸿飞跟在两人身后,秦兴已经被人抬下去,法官虽未曾当场宣判,但所有的事皆已盖棺定论。 厉成就站在门口,宋千玦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敢去追随厉成身后的那束光。 终于,两人近了,就在擦身而过的瞬间,厉成拉住了宋千玦的胳膊,他没看人,眼神依旧平视前方,目色沉沉。 “那张照片是你交给安何的?” 宋千玦其实很想解释,可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就算她解释了,在厉家人眼里,她一样是害得厉家不得安宁的罪人,与其如此,不如干脆揽下一切。 想了想,宋千玦两片唇上下微微阖动了一回,她嗯了一声。 “你处心积虑的接近我,是为了借用厉家的权势给你父母报仇吗?” 良久,宋千玦点点头,一张脸雪白:“是。” 终于,厉成将手放开了,他仍旧不看宋千玦一眼,语气生冷又僵硬的吐露出一个字来。 滚。 于是,宋千玦真就滚了,就在她踏出大厅的门时,身后再次传来厉成的声音。 “别让我再看见你。” 因为甄泉春的案子牵扯出一系列轰轰烈烈的事件在历经两个月之后,终于缓缓落下了帷幕。 秦兴因为人证物证俱在,加之秦修这数十年收集的所有证据,秦兴被以故意杀人、官匪勾结、走私毒品,收受贿赂等一系列罪证数罪并罚,被判处死刑。 在死刑执行的前一天,应秦兴要求,安鸿飞去见了他一面。 空旷又压抑的探讯室里,安鸿飞隔着一层玻璃手握着电话听秦兴在那头质问他。 “我养了你二十年,你就真的那么恨我吗?” 良久的沉默后,安鸿飞回道:“是你草菅人命在先,是你杀了我养父养母在先,也是你逼着我苟且偷生在先!你今天所遭受的一切,都是你罪有应得!你谁也怪不着!” 闻言,秦兴什么话也没说,他垂着头通过面前瓷砖上的倒影审视着日渐苍老的自己,想起他第一次见到秦修的时候。 半晌,他叹了口气:“阿修,不管你信与不信,我是真的拿你当儿子对待的,你知道三年前我为什么执意要送你出国留学吗?那是因为我听到有风声有人拿了秦家的把柄要对付秦家,我怕你留下有危险,所以才将你送走了。” 说完这话,秦兴久未等到安鸿飞的回应,他缓缓抬起眼皮,这才发现安鸿飞不知何时已经将电话放下了,只端端正正的坐在那看着他。 或许,安鸿飞根本就没听见他说的那些话。 秦兴死的那天天气很晴朗,一切都显得很美好,秦妍舒去送他最后一程,就在枪响的那一秒,突然出现的安鸿飞蓦地从后面捂住了秦妍舒的眼睛。 秦兴死了,正如安何所预料到的那样,上面渐渐对厉家放开了手,开始调查于家。 厉婉秋因为没有真正的参与毒品交易,也从未泄露过警队消息,故此厉婉秋被判了一年有期徒刑,而林一南则因为他的毒贩大哥揽下所有罪过最终只被判了四年,厉耀交出了手里的兵权,老爷子退居幕后,v·i集团被勒令停业整顿半年......往日里风光无限的厉家似乎一夕之间就没落了。 厉家将所有的消息都封锁了,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尽管街头的百姓对此毫不知情,但在上三流的圈子里,厉家的事早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这些人大多都只东一耳朵西一耳朵的听了许多八卦去,真正知道内幕的人仍旧是少数,一时间,流言的速度比大风还快。 随着宋千玦和秦家养子的纷纷消失,有人传出说是厉成被宋家的千金小姐戴了绿帽子,那宋小姐和秦家的养子厮混在一起,趁着这回厉家出事,宋小姐便跟厉家太子爷承认了私情,太子爷一怒之下休了妻,将宋小姐和她的情人一起暗中处置了...... 于是,又一时间,宋千玦在s市里成了水性杨花的弃妇,成了不知廉耻的代言人,甚至有人隐隐同情起厉成来,说他眼光怎的如此之差,竟找了个如此不要脸的女人。 厉成对这话充耳不闻,自从宋千玦彻底消失后,身边再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少夫人三个字。 秦兴的三七已过,秦妍舒也正式恢复了自己的行程,但她毕竟是个公众人物,自己的亲生父亲爆出这样的事情,于她而言十分不利,先前谈好的代言飞了三个,就连原本约好供她挑选的剧本也瞬间少了三分之二,一直跟她不对付的另一位流量大碗更是趁这个时候抢了她不少东西,人气直往上升,更有甚者,那些大老板们竟还私下里频频约她,大概是知道她背后再无靠山,又起了想弄一弄她的心思。 厉家的劫难终于过去,厉成最近忙到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当看到秦妍舒找上门时,厉成恍惚了许久。 他想起那一日秦妍舒拿着几张薄薄的所谓的资料来找他的时候。 那时他正为厉婉秋和厉耀的案子跑得心力交瘁,纵使厉家权大业大,可真到了这时候,厉成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无能为力,什么叫老爷子口中常说的伴君如伴虎,说来还是厉家大意了,否则,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就任人宰割。 秦妍舒带来的东西厉成原是不打算理会的,可就在他离去的时候,背后的秦妍舒冲他说了一句:“难道你就真的从来都没怀疑过宋千玦吗?难道你就真的那么相信她嫁给你是因为爱你吗?” 听了秦妍舒这话,厉成在心里很是温柔的笑了笑,他当然知道宋千玦不是因为爱他才嫁给他,她的出现带着明确的目标,像一场交易更像一场豪赌,赌自己会不会爱上她,结果证明,她赌对了,可那又怎样呢?这是一场皆大欢喜的豪赌,她不也动了情吗?准确来说,他们是两情相悦,不是吗? 见厉成还是执意要走,秦妍舒在一阵手忙脚乱中从她拿来的资料里翻出了一张被拓印过的照片,声嘶力竭的努力想要厉成相信她。 “你知不知道是她害得你们厉家被查,是她和秦修将你姑姑跟毒贩在一起的照片交上去的,是她害了你!她一直都在骗你!” 这下,厉成终于不走了,但他也没去看资料,仍旧背对着秦妍舒站着,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秦妍舒继续说道:“你要是不相信我,你可以现在跟我一起去我爸开庭的庭审现场,宋千玦和她的叔叔还有秦修都在那,到了那,你什么都会明白的。” 厉成是在孙叔证明宋千玦就是宋山河夫妇女儿的时候出现的,厉成形容不出来那是怎样的一种感受,只知道自己整个人仿佛陷入了一场巨大的谎言里,里面是宋千玦为他编织的幻境童话,可笑他自己沉浸在里面还由不自知。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厉成都没回过燕庭南岸,也不是害怕什么,就是单纯的不想回去,一直到巧姨来电话哭着跟他说大圣不见了,明明昨晚还好好地待在屋子里,结果一早起来就发现猫没了,巧姨跟张叔连着找了三天都没找见,这才迫不得已给他打了电话。 大概是养得久了,巧姨对大圣的感情已经深厚,厉成听到电话那头的啜泣声没由来的心烦,冷声说了句不见了就不见了,一只猫而已,如果她喜欢,就去宠物市场再买一只。 没料到厉成会这么说,巧姨在电话那头愣了愣神,抽泣声渐渐没了,末了轻轻开口:“是,少爷。” 挂了电话,厉成将身子仰躺在他办公室里那张死宽的沙发上,闭上眼睛想要小憩片刻时脑海里却忽然出现了几个月前大圣蹲在这张沙发的场景,那时候他和宋千玦正在冷战,没想到这小东西竟替她主人报仇在他的沙发上留下了猫屎。 在闭上眼的十分钟后,终于,厉成还是妥协了,他开车回到了燕庭南岸。 巧姨没想到厉成会这个时候回来,她和张叔正在厨房的小饭厅里吃晚饭,见人回来了,巧姨连忙上前一边替厉成拿过外套,一边问厉成吃什么。 “不必了,我已经吃过了。” 说完,厉成穿着拖鞋上了楼,在经过楼梯口时无意间瞥见大圣用过的猫碗还放在原地,巧姨见他皱了皱眉,以为他嫌这东西碍眼,连忙上前准备将东西收拾起来,谁知厉成却在这时问她:“真的找不到了吗?” 巧姨看着厉成微滞,随后反应过来,叹了口气:“我和张师傅都找了好几天了,它一直没回来,该是不见了。” 闻言,厉成点点头,转身上了楼。 主卧依旧还是原先那副模样,若说唯一有什么不同,大概是厉成站在茶几旁时终于发现了宋千玦临走前留下来的那张离婚协议书以及他送她的戒指。 垂在双侧的手渐渐握紧,厉成额角的青筋暴起,忽然,他一股脑将桌上的所有东西一挥手推到了地上,好在房间铺满了地毯,并未发出多大的声响。 半晌后,壁灯下,厉成拿着陆遇交给他的东西一页一页翻了起来。 都是跟宋千玦有关的。 秦妍舒从暗夜天下买来的消息他一眼没动,反而是让陆遇亲自去查了所有的事情。 一切的起源来自二十年前秦兴种下的因果。 一切的结束以秦兴被处死作为了断。 她处心积虑的接近自己,步步为营的让自己爱上她,呵!真是好一出忍辱负重借势而起替父报仇的感人戏码! 捏着手里的东西,厉成的眸色愈发浓重起来,他想他还是恨宋千玦的,恨宋千玦利用他,也恨自己明明那么多次发现过宋千玦的蛛丝马迹却只当自己多心。 以前有阵子厉成为了让宋千玦给他生个孩子,他听了医生的话,烟酒不沾,只要对身体不好的,他都不碰,只因为医生说这样对孩子不好,于是有段时间他实在想抽烟了便让宋千玦给他买了许多糖,各种各样的糖。 久未沾染香烟的味道,厉成初时险些被呛了,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走到了阳台上。 天气虽然愈发暖和,可晚上还是冷,夜风一吹,厉成指尖猩红的烟头烧得更快了。 从厉成的视角可以完俯视燕庭南岸的夜景,那么多地方,他却第一眼就落在了他和宋千玦最常走的那条小径,那时候宋千玦还总爱跟他顶嘴,他说往东她偏要往西,皮的很,一点都不怕他。 片刻后,许是鄙视自己被人骗了还这样想着那人,厉成忽然猛地将烟头狠狠地扔了下去,随后转身回到屋里捡起了那张先前被他挥到地上的离婚协议书。 看完协议书的内容,厉成不禁从鼻息间冷哼一声,宋千玦什么都没要,甚至连离婚理由那一栏都空着,大概是在等他添上去。 想了想,厉成从一旁拿过黑色圆珠笔,揭开了笔的帽壳......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厉成不曾将宋千玦的一切告诉厉家人,因为他知道,自己说与不说,厉家人该是在秦兴被判死刑的那天就都知道了。 老爷子还在g省养身体,事发之后也只给厉成打过一个电话,倒是周意欢慌慌张张的来了s市找厉成,说大家都被宋千玦那个坏女人给骗了,她害得厉婉秋坐牢,害得厉耀丢了官职,也害得厉成成为大家暗中嘲笑的对象,总之,一切都是宋千玦的错,厉成听她在耳边絮叨的烦了,便借口自己要处理公事当场离去,留下周意欢独自一人继续气愤不已。 再后来这事过了十多天后,老爷子一个电话将厉成叫了回去,说有重要的事跟他说。 老爷子的心思厉成一向猜得不大透,对于这回厉家栽跟头的事,厉成想,像老爷子这样好面子的人,该是觉得十分丢脸,不知道他接下来回怎么办。 老爷子的书房厉成没少来,他从小便见惯这里一切布置的充满了意气风发的味道,那是一种功成名就的东西,旁人轻易学不来,也学不会。 可这回,当厉成再进老爷子书房时,他发现一切都变了,当年老爷子亲笔挥毫写下的“挥斥方遒”四个大字没了,一直放在桌上的虎狼相也不知去了何处...... 背对着厉成,老爷子伫立了良久才转过身,他慢慢走到书桌前,再慢慢将自己手里一直捏着的白玉镯子放在了桌上。 这是他曾亲手给宋千玦戴上的镯子,是厉成的传家宝,也是厉家人认定一个长孙媳妇的标准。 瞥一眼厉成,见他不说话,老爷子先开了口,问他:“你觉得这丫头该死还是不该死?” 闻言,厉成怔了怔,老爷子两个死字让他心底一惊,他该怎么说呢?就算说了,老爷子会听他的吗? 虽然厉成从小到大鲜少在老爷子身边,可老爷子就是有一眼看穿他想法的能耐,但他依旧不动声色,只一桩桩的数着宋千玦的罪责。 末了,厉成的神色已经完冷下去了,他隐隐开始明白老爷子的用意了,如果老爷子真想杀宋千玦,是不会在一个注定要死的人身上浪费唇舌的,但这也并不代表厉成会为此感到高兴。 好像不管怎么处罚宋千玦他都不会满意,试想,他满腔深情却换来一张离婚协议书,他交出一颗心却换来一场利用,这口气,谁都咽不下! 老爷子一边数着宋千玦的罪行一边细细打量着厉成的反应,等他发现自己徒劳一场的时候,他终是叹了口气,话锋一转:“虽然千玦这孩子对厉家犯了这么多事,可我不怪她,厉成,你知道为什么吗?” 厉成当然知道,但他就是不说,他其实现在挺不愿意听人提起宋千玦,因为他还没想好自己到底要用什么心情来面对这个女人。 老爷子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既然知道老爷子有这样的想法,也不会真的叫人去弄宋千玦,厉成也就不那么紧张了。 对于自己有这般念头,厉成避无可避的又嫌弃了自己一回,不管他怎么想,怎么做,只要一旦真正让宋千玦落入危险,他还是依旧会为她担心。 而厉成和老爷子之所以会这样,大概是因为他们都知道,一切皆因宋千玦而起,可一切也皆因宋千玦而结束,甚至宋千玦在冥冥之中也算是救了厉家一回,如果没有她捅出厉婉秋的事,一切都准备好的上面照旧会对厉家动手,也是因了这一层,再加上整件事里厉家人姿态尚可,这才逃过一劫,至于宋千玦的那些欺骗,对厉家来说可算是功过相抵,但对厉成来说,他始终心有芥蒂。 而且这种芥蒂在厉成知道秦修不是宋千玦的亲生哥哥之后,变得更加难以释怀。 三个月后。 人间已是六月,c城这座小小的边陲城市却依然温和如春,阳光不大刺眼,天空也蓝的透澈,就连街边高高大大的蓝花楹都因为处在这样的地方花朵开的更大些。 秦修在这里买了个农家小院,然后又请人将里面按着现代简约的风格重新装修了一边,孙叔应聘了一个小学的门卫,整天里跟孩子打交道,心情大概不错。 如果不是突然的意外来临,宋千玦想,她大概会永远生活在这里,忘了那个人的一切,重新开始所有,就算她每天晚上都会梦见他。 但她怀孕了。 这是个消息是她前天才知道的。 她本是去医院替孙叔拿些治腿疼的药,不想等在取药口的时候忽感胃里一阵反酸,她捂着嘴干呕了几声,因着人多没敢做出太大动作,没想到这一幕却正好被里面来串门的男医生看见了。 那男医生见她这副情形,便从一旁的窗口探出头来,问她要不要做个检查。 男医生是这座小医院里的招牌,宋千玦前几次陪孙叔来拿药的时候见过他几回,眼下得了人家的关切,宋千玦想起自己下午还有事,于是她连连摆手:“今天不行,我改天再来吧。” 拿了药宋千玦心神不宁的往回走,刚下了一步楼梯就被从身后追上来的医生给拦住了。 眼见着宋千玦走掉,安鸿飞这才回过神来,他看着自己手中的红痕,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如此失态。 宋千玦走得很快,高跟鞋在地面上发出一串清脆又嘹亮的回音,安鸿飞小跑了几步才追上她。 他一边跟在人家身后一边问:“千玦,千玦你生气了?” 宋千玦没理他,走得更快,可见是真生气了。 安鸿飞见这招不起作用,于是他再次试图去拉宋千玦的手,一边动作一边说道:“好了千玦,我为自己刚才的行为向你道歉,对不起。” 这话还算中听,可宋千玦仍旧不高兴,她还甩开了安鸿飞的手,就在这时,因着走得太快又没怎么看路,宋千玦一个趔趄差点扑到地上,要不是安鸿飞眼疾手快捞住她,她只怕已经着地了。 尽管安鸿飞动作神速,可宋千玦还是崴了脚,她试图从安鸿飞怀里站起来,脚踝却一阵钻心的疼。 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脚扭了吗?” 安鸿飞搂着她关切的问道。 这下也顾不上生气了,宋千玦一张脸邹成一团,点了点头。 高跟鞋还别在宋千玦的脚上,这令她明显不舒服,安鸿飞二话不说直接蹲下去替她脱了鞋,然后抱起宋千玦就走。 516 “我们去哪?” 她问道。 “去医院。” 一番折腾下来,宋千玦脚上的伤验出来医生说伤了筋,得好好休养两三个月,否则要落下病根的。 一句落下病根吓得宋千玦心惊胆战,她瞥了一眼安鸿飞,嘀咕道:“都怪你。” 听她这话,安鸿飞笑得甚是无所谓,甚至还颇为开心,眼前的小丫头虽然长大了,这毛病却没改,还是小时候那样,爱使小性子,也爱跟他生气。 今天是周五,小学的孩子们放假都挺早,孙叔三点就回了家,却没看见一个人,等他正要打电话的时候,安鸿飞抱着宋千玦进了院门。 两个人平白无故的抱在一起,孙叔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连忙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抱上了?” “她脚扭了。” 安鸿飞说完将宋千玦放在了沙发上。 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是晚上七点,孙叔在客厅看电视,安鸿飞在宋千玦的房间为她敷药。 宋千玦其实一向是个挺能说话的人,但面对安鸿飞,尤其又是现在,她竟鲜少的不知该说些什么,末了,还是安鸿飞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他问她打算怎么办。 宋千玦想了想:“我想把孩子生下来。” “确定吗?” “确定。” “那好,明天你找个机会跟孙叔说一声,他将你视为亲生女儿,你既然决定要把孩子生下来,不如趁早说了。” 安鸿飞说这些话的时候始终没看宋千玦,他低着头专心致志的给她敷药。 片刻,宋千玦轻声说了句:“谢谢你,小满哥哥。” 听到小满哥哥四个字,安鸿飞心底一颤,一抹苦笑皆被他自己吞下。 或许这就是命运,他这辈子注定只是她的小满哥哥。 安鸿飞替宋千玦敷完药出来,外面的天已经完黑透了,可甄夕还没回来。 一开始安鸿飞也没在意,以为这孩子再过会肯定会出现,谁知一个小时过去了,直到孙叔奇怪的问了一句甄夕怎么还没回来,安鸿飞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小妮子在外面飘着呢。 看了眼时间,安鸿飞让孙叔先睡,他出去找人,找到了就给他打电话。 甄夕是有手机号的,可这会已经关机了,c城的夜生活不大繁华,安鸿飞走在行人稀少的街头毫无头绪。 路过白天经过的地方时,安鸿飞忽然想起来甄夕第一天到家的时候说自己在网吧过了一夜,想到这,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安鸿飞抬脚进了眼前的小网吧。 网吧是什么地方?鱼龙混杂的落脚地,这里的环境比不上大城市的网咖,小小的几间屋子充斥着一股浓重的烟味,安鸿飞不抽烟,初时进来差点被呛到。 收银台的地方是个年轻女孩儿,目测也就二十岁,画着妖冶的妆容,许是在这样的地方鲜少见到像安鸿飞这般惹人眼球的成熟男子,那女子自安鸿飞一进门就开始瞅着他不放。 见安鸿飞挨个屋子的查看,女子猜测他是在找人,于是主动上前搭话。 “你找谁?” 有人帮忙是件好事,安鸿飞也不拒绝,他大致跟女子形容了一下甄夕的模样,那女子想了想,说甄夕一个小时前就和几个男孩子走了,听他们的话似乎是要去附近的酒吧。 一听酒吧二字,安鸿飞额角的青筋隐隐跳了两下,又继续问女子知不知道他们具体去哪家酒吧,那女子摇了摇头。 随后,安鸿飞道了声谢转身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从网吧出来后安鸿飞先是去了附近的几家小酒吧,却连甄夕的影子都没看见,一直到没下半夜,一直提心吊胆的安鸿飞接到了孙叔的电话,孙叔告诉他甄夕有可能在城北的那家叫不夜人间的酒吧里。 安鸿飞也没问孙叔是怎么知道的,他开车定了位往不夜人间直奔而去。 十几分钟的车程后,安鸿飞将车拐进了一条巷弄里,隔着老远他都能听见从不夜人间里面传来的震耳欲聋的声音,利落的停车下车,安鸿飞紧抿着唇面色不善的杀了进去。 甄夕酒量似乎不错,先前跟她一起来想要将她灌醉的几个男生这会已经昏昏欲罪了,倒是她还一副清醒镇定的模样,舞池里到处都是人影,甄夕将跟来的几个男生一人拍了一巴掌,嘁了一声:“就你们这怂样,还想泡我?做梦呢吧!” 说完,甄夕将身上套着的薄外套丢在了沙发上,然后一跃跳进了舞池里,贴身的白色背心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愈发衬得诱人,一双白璧无瑕的胳膊带着身体扭动起来,瞬间就成了舞池里最吸睛的人。 甄夕的长相跟小家碧玉基本上没关系,脸蛋不算很美,但是很大气,一眼看过去,会是人群里最难忘的那种人,这样富有攻击性的一张脸一般都很是讨那些大男人喜欢。 安鸿飞找到甄夕的时候,甄夕正被一个学生模样的混混缠着不让她走,非要跟她斗舞,两人在拉扯间那小混混还不忘占占甄夕的便宜,周围的人都在起哄,甚至还有几个男人也跃跃欲试,而进来的安鸿飞正好看到这一幕。 想也没想,安鸿飞从旁边桌子上随手捞起一个空酒瓶趁大家都没注意的时候猛地朝那小混混头上砸过去,再一把将甄夕扯了过来。 人群瞬间就沸腾了。 饶是胆子一向厉害,甄夕也被安鸿飞的忽然出现给吓了一跳,在他将她拉进怀里的时候,甄夕那颗一直空落落的没有着落的心忽然就满了,她什么都没管,只仰起头细细地看着安鸿飞。 小混混被人打了,跟他一起的那群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安鸿飞,他们前前后后的包围上来,个个凶神恶煞。 安鸿飞大致看了一眼,发现这些人大多还是未成年,应该还在上高中,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心想着现在的孩子都是怎么了?好好读书不行吗?非得出来装什么社会人? 眼看着对方就要有所行动,这时候甄夕忽然问了一句:“安鸿飞,你能打赢这么多人吗?” 没看怀里的人,安鸿飞沉着脸冷着声音回她:“叫我叔叔。” 一句话完了,对面的人终于开始发难,他们举着玻璃瓶一股脑的朝安鸿飞涌了上去。 安鸿飞是练过的,且功夫还不错,遇着平常人以一抵十还是没问题的,可现在问题是这些人可不止十个,况且有可能个个还是未成年。 见安鸿飞目露难色,紧要关头,甄夕忽然转过身大喝一句:“等一下!” 果然,摸不着头脑的小混混们停顿了片刻,借着这几秒,甄夕冲一旁先前被她灌醉的几个小子叫了一句陈司云。 一句陈司云出口,当下,原本还气焰嚣张的数十人顿时面面相觑。 只见陈司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笑呵呵的朝着甄夕走过去,一边打酒嗝一边问道:“甄夕,叫...叫我干...干嘛呢......” 甄夕发现有个不敢相信的小混混还特意上前去仔细看了看,然后空咽了一口唾沫。 见状,甄夕离开安鸿飞的怀里直接上前将手搭在了醉酒的陈司云身上,颇为得意的冲那伙混混的头目说道:“你们想怎么着啊?我这位兄弟的大名你们这些在道上混的不会没听说过吧?” 当然听过了,怎么会没听过呢?大名鼎鼎的陈司云那可是这座小城里最大的官老爷家里七代单传呢。 于是乎,一伙人就这么看着安鸿飞和甄夕大摇大摆的走出去了。 安鸿飞一言不发拉着甄夕就要将她往车里塞,谁知甄夕却丝毫不配合,死命拽着安鸿飞就是不肯听他话。 “甄夕!跟我回去!” “我不!” “你就是要待在这是不是?” “是!那又不是我的家,我回去干什么?反正你们也没人关心我没人在乎我!我才不回!” 闻言,安鸿飞彻底不说话了,他只用一双辩不出情绪的眼睛在昏暗的夜里瞪着甄夕,垂在双侧的手渐渐握紧了拳头。 眼瞧着安鸿飞这副模样,甄夕其实还是怕的,她知道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但她就是不想这么轻易的就跟安鸿飞回去了,她得让安鸿飞为她操心,无时无刻不挂念着她。 只有不省心的孩子才让人最惦记,这是甄夕最近悟出来的道理。 两个人互相瞪了半晌后,还是安鸿飞先开了口,他看着甄夕问道:“你真的觉得我们没有人关心你吗?” 安鸿飞目光坚定,神情严肃,一点都不开玩笑。 这下,甄夕不敢再犟嘴了,但她也不说话,只赌气似的将头扭到一边。 见状,安鸿飞的神色总算缓了缓,假使刚才甄夕若真再说一遍,他觉得他肯定会按捺不住教训这个“不良少女”的念头。 想起“不良少女”四个字,安鸿飞忽然意识到,或许甄夕现在正处在叛逆期,但这样的想法很快便被安鸿飞否决了,叛逆期又怎样?就这样的熊孩子不打不教不成器! 这时候的安鸿飞的的确确只将甄夕当做不懂事的小女孩儿来对待的,更何况从某一方面来说,甄夕的出现也为他谋划了二十年的复仇计划做出了卓越的贡献,现在甄夕的亲生父亲没了,她妈也不怎么对她上心,所以,在安鸿飞心里,甄夕这个熊孩子对他来说其实是非常重要的。 甄夕不说话,安鸿飞只好叹了口气,继续又问:“你是故意惹我生气的吗?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那个陈司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们俩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这话一问出口安鸿飞其实就有点后悔了,但他也管不了那么多,甄夕已经快十八岁了,如果是平常的女孩子,安鸿飞还不会担心什么,但甄夕不一样,她能用一人之力将她那已死的父亲千里迢迢弄到g省最繁华的地方,还不被人发现,这不但需要一定的胆魄,更多的是智慧和心思,甄夕所做的一切已经超出了她的年纪,所以,在这些方面,安鸿飞不得不担心。 她可以是不懂事的熊孩子,但她不能是明知有错还一错再错的人,否则,太危险了。 听到这,甄夕终于又将头扭了回来,她没觉得羞恼,也不觉得难为情,反而上前两步拉住安鸿飞的手,然后微微抬起下巴:“安鸿飞,你这是在吃醋吗?” 嘴角抽了抽,安鸿飞将自己的手从甄夕手里挣脱出来,盯着甄夕一字一句道:“我说了,不可以这么没礼貌,我现在是你监护人,你应该叫我叔叔。” “叔叔?” “对。” “你确定?” “确定。” “那好,我明天就答应陈司云的追求,他可是这小城里那官老爷家里的七代单传呢,安叔叔,我给咱们家结的这门亲不错吧?” 甄夕说这话的时候很是认真,看不出来半点玩笑的意味,安鸿飞想了想,片刻后,他决定不说话了,直接动手,给熊孩子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当安鸿飞面无二两情绪将甄夕逼到身后的墙上且离她越来越近的时候,甄夕下意识的空咽了一口唾沫,说话竟也结巴起来。 “安...安叔叔,你......你是不是后悔?” 听闻,安鸿飞微微一笑,俯下身来:“嗯,我的确后悔了。” “真的吗?” 甄夕的双眸不由自主的睁大,难以名状的喜悦浮上心头,然而下一秒又坠入谷底,耳廓上传来清晰的痛感,安鸿飞竟趁她不注意揪上了她的耳朵。 “哎哎哎......安鸿飞!你...你放开我!你这个伪君子!竟然对女流之辈动手!你卑鄙你,你无耻!哎哎......疼!放开我安鸿飞!” 丝毫不理会甄夕的大呼小叫,安鸿飞一边揪着她的耳边一边将她往车里塞进去:“我看你还敢跟我贫嘴!” 一路上,甄夕因为被揪了耳朵,一直不肯拿正脸对安鸿飞,安鸿飞索性也不理她,一时间,车里的气氛竟险些凝固起来。 好不容易将人找回来,安鸿飞本想早早的洗洗就睡,但他觉得有些事他必须得让甄夕明白她做错了。 于是安鸿飞仍旧板着一张脸,目视前方,冷冷地问道:“你说,你自己做错没有?酒吧是你该去的地方吗?竟然还敢招惹陈司云!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能耐还挺大?” 话音落下,车里再次陷入一片静默,甄夕没说话,反而小小的抽泣了一下。 听到甄夕吸鼻子的声音,安鸿飞顿时一惊,他连忙转过身去看甄夕,谁知甄夕就趁着这时候猛地上前扑进了安鸿飞的怀里,再迅速伸手扭开了中控锁,紧接着推开车门夺门而出。 这一连串动作前后不过三四秒,安鸿飞反应过来要去抓甄夕的时候,甄夕已经跳下车了,她转过身冲安鸿飞做了个鬼脸,然后头也不回的进了院子。 翌日。 因着睡觉喜欢清静,所以安鸿飞在装修的时候特意将所有的材料都弄了隔音效果。 孙叔已经上班去了,宋千玦脚上的扭伤好了些,她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甄夕的声音,不知道在外面做什么,听上去似乎有点儿激动。 轻轻拉开门,宋千玦一抬眼就瞧见甄夕拿着锅铲站在安鸿飞的门外双手叉在腰间,一副要决斗的模样,而当宋千玦听清甄夕的话后,她不得不再次感叹甄夕这孩子性子真是太野了,比她当年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拿着锅铲将安鸿飞的门敲得碰碰响,甄夕脸红脖子粗的叫道:“安鸿飞!你给我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里面,你有本事揪我耳朵你有本事出来跟我决斗啊!你躲什么躲?你给我出来!出来你......” 原本昨夜甄夕已经不敢再造次了,可等她一觉醒来在镜子里瞥见自己的左耳耳尖通红的时候,她顿时又生了气,念着安鸿飞这个大男人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竟然下手这么狠,所以今天早上才有了宋千玦看见的这一幕。 眼瞅着一把好好的锅铲就快变形了,宋千玦慢慢挪到沙发旁边问道:“甄夕,你干什么呢?好端端的拿铲子敲什么门啊?” “我怕用手我手疼!” 啧,这理由还真让人无法反驳。 半晌后,甄夕总算安静下来了,她耷拉着脑袋走到沙发旁一屁股坐在了宋千玦旁边,然后将脑袋靠在了宋千玦肩上。 “宋姐姐,你说安鸿飞会不会喜欢我?” 闻言,宋千玦怔了片刻,她没想到甄夕会跟她讨论这个问题,毕竟在这之前,甄夕对她可一直是看情敌的眼神,没想到现在竟然主动跟她说这事了。 为了心中的疑惑,宋千玦不答反问:“你怎么会突然跟我讨论这件事了?难道我已经不在你的情敌名单里了?” 甄夕使劲点了点头,随后又扬起一抹愉悦的笑意:“你都有厉先生的孩子了,你对我的威胁已经解除啦,从此以后咱俩就是好姐妹了。” 宋千玦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她盯着甄夕这熊孩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然后默默在心里为她的小满哥哥默哀三分钟,这往后的日子,安鸿飞大概是逃不出甄夕的魔掌了。 跟宋千玦聊完天后甄夕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她自告奋勇的要去给宋千玦做一顿营养早餐,说她现在是孕妇,不能亏待了她。 看着甄夕的背影,宋千玦有预感,虽然她跟安鸿飞两人年纪差了不少,可安鸿飞肯定会被甄夕吃得死死的,当然,还得看甄夕长大后对安鸿飞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痴迷。 而此时远在几十里之外为宋千玦挑选纯天然农家补品的安鸿飞毫无预兆的打了个冷颤。 宋千玦主动跟孙叔坦诚了自己怀有身孕并且想要生下来的事情,孙叔听了讶异了几秒,随后又回过神来,说了句这样也挺好,就算她现在跟厉成不可能了,但怎么着也是条命,既然养得起就生下来。 对于无人反对自己将孩子生下来这件事,宋千玦既感动又感恩,安鸿飞从s市离开的时候特意将宋山河和顾悦夫妇两人的墓一并带到了c城,宋千玦跪在双亲的墓碑前感慨万千。 她说他们当初养了个好儿子,也希望他们能保佑安鸿飞在接下来的人生里顺遂安康,还希望他们能喜欢她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孩子,说她仍旧深爱厉成,可她也知道,他们再无可能。 s市。 时间过得飞快,又是一年仲夏时。 v·i经历过上回的事情现如今依然稳坐国内商圈的龙头老大,但行事作风较之以往都低调了不少,甚至在跟百盛竞争国外的资源时,v·i到最后竟主动退出了。 明明眼看就要到手的东西,可厉成竟然放弃了,这让陆遇不禁颇为疑惑,厉成知道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给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没那么多理由。 又或许,是厉成争强好胜的心没那么重了,在他眼里,这桩生意已经可有可无,而燕庭南岸已经成了他每日必回的地方,他会将车停在入口之外,然后在深夜里独自一人漫步回去。 大圣还是没回来,纵使厉成已经让巧姨每天都按着大圣之前的饭点往猫碗里添粮食,可这许久了,那只孤孤单单的猫碗就跟每晚独自回家的厉成一样,形单影只。 这期间周意欢来过好几回,有一次她上楼的时候无意间瞥到大圣的碗,随口问了句巧姨这东西怎么还没扔掉,巧姨告诉她说是少爷要留下来的,周意欢的脸色顿时变了又变。 周意欢知道,那只失踪的猫是宋千玦捡回来的。 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虽然周意欢头脑简单了些,性子直了些,但厉成这几个月的所作所为,她大概还是能想到一些东西的。 她的傻儿子一时半会怕是忘不了宋千玦了。 可尽管如此,周意欢依旧感到奇怪,厉成是个重情的人,当初他和秦妍舒十年的感情究竟为什么说没就没了?还答应老爷子来了个闪婚,娶了才认识不到三天的宋千玦。 这太奇怪了。 当周意欢将自己的疑问说给厉晖听的时候,厉晖道了一句:“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当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来临的时候,一切都阻止不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可周意欢又不乐意了,她气咻咻的瞪着厉晖问:“你是说那个女骗子是厉成命中注定的人了?她都消失了好吗?怎么可能呢?我看啊,前面还有更好的女人等着我们家厉成呢。” 厉晖宠溺的笑了笑,俯下身替坐着的周意欢将她脸上因为生气弄出来的面膜褶皱抚平了来,笑道:“这种事,谁能猜得透呢?” 宋千玦消失了,厉成再次恢复单身,外面不知内情的人都传厉家的少奶奶和秦家不成器的公子秦修私奔了,厉家少爷被戴了绿帽子,于是找人暗中将少奶奶和秦家公子给做了,否则这么久怎么没人知道他们的消息呢? 尽管厉成成为了s市市民茶余饭后的闲谈,但这丝毫不影响厉成在各种年龄层受追捧的程度,甚至在传说厉成和宋千玦离婚的第三天,便有贵太太们拎自家女儿的资料联络起周意欢来。 517 经此一事,原本以为只要宋千玦消失自己就有机会再次得到厉成的秦妍舒却没想到她彻底失去了见厉成的机会。 工作上不顺意,忙活了这么久,算计了这么久的人也没得到,秦妍舒有一度时间整日里以酒浇愁,跟了她三年的助理上门劝她,她大吵大闹着让人滚出去,说人家是来看她笑话的,自那之后,娱乐圈关于秦妍舒的话题便越来越少,一个前途正好年纪正巧的影后似乎就这么没落了。 安鸿飞买下的院落里有两株长青的乔木,听当时的屋主人说这是两棵相思树,到了每年十月,绿叶丛中便会蹦出一串串红豆。 某天宋千玦从树下经过的时候,一串红豆忽然从她头上落了下来,彼时宋千玦已经怀孕七个月了,她大着肚子伸手去接红豆,竟还真被她接着了。 晚上。 躺在床上细致的摩挲着每一粒红豆,宋千玦想,她要用这些红豆给孩子做一串手链,等将来孩子出生了,好当做礼物送给她的宝贝,谢谢小生命的到来。 好吧,说了这么多,其实宋千玦知道,她只是想厉成了。 从离开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开始思念他,只是这些日子,随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发现自己愈发的思念厉成了。 从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厉成一直想要个孩子,宋千玦觉得,厉成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真真切切感觉到胎动的那天,宋千玦当时正坐在沙发上看着安鸿飞为她找来的打发时间的书。 当时孙叔去上班了,甄夕念书去了,屋子里只有宋千玦和安鸿飞两个人,忽然,宋千玦瞪大了双眼,她缓缓将自己手间的书放下来,定睛瞧着自己圆润的肚皮,倏地,里面的小东西又轻轻踹了自己一脚。 “厉成,他动了他动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宋千玦想也没想盯着自己的肚皮直接将心中一直想着的人喊了出来。 一两秒之后,连空气都寂静了下来。 后知后觉的某人心虚的抬眼去看对面正为她削水果的安鸿飞,后者显然也没料到,但很快安鸿飞便冲她温和的笑了笑,问她:“想好要给孩子取什么名字了吗?” 宋千玦摇摇头,不知道。 红豆还捏在手里,睡意渐浓的宋千玦就这么睡过去了,她梦见了厉成,厉成似乎很高兴,手里举着个孩子,他一直在教孩子喊爸爸。 十月孟秋,淅淅沥沥的夜雨从半开的窗户飘进来,宋千玦的美梦就这么被渐大的雨声给扰醒了,她揉揉眼睛打开了床头的壁灯,披了件衣服准备去关窗。 红豆杉就在不远处的视野里,宋千玦的目光看过去,正好落在漆黑的树上,她一低头,袖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夹带的一颗红豆就这么落了下来。 她想,她要是能将这颗红豆寄给厉成该多好?她想要让厉成知道,她很爱他,也很想他。 此时此刻,宋千玦多么希望自己能不顾一切去到厉成身边,她想亲口向他解释,她还想永远留下来。 但,这是多么奢侈的一个希望啊,她怕,她什么都怕,怕再次从厉成口中听到滚字。 许是做了孕妇的缘故,宋千玦最近很是多愁善感,原本她也没这么矫情的,现在竟到了捧着几粒红豆捂脸哭泣的地步,眼泪从她的指缝中间滑落下去,泅湿了一小块肚皮上的棉质睡衣。 安鸿飞对于宋千玦肚子里的孩子比谁都上心,他打着准舅舅的名头早早的便押着宋千玦去了医院做各项检查,到后来宋千玦肚子大了不愿意走动,他便每日里督促着她完成一个孕妇该有的运动量,再变着法的给她做各种好吃的,小城的人见了都说宋千玦找了个十十美的好男人,偏偏还生得如此俊俏。 一日,又是几桌丰盛的午餐,甄夕已经读高三了,安鸿飞念着她读书辛苦便去学校给老师请了假,特意接甄夕回来吃饭。 饭桌上,环视了一遍各色既营养又美味的吃食,甄夕想了想,偏过头对着正在吃饭的安鸿飞甚是认真的叮嘱道:“安鸿飞,等将来咱们有孩子了,你也要给我做这么多好吃的。” 甄夕的话音刚落下,一旁的安鸿飞猝不及防呛了几口。 “咳...咳咳...咳咳咳......” 从未在人前如此失态过,安鸿飞涨红着一张脸对着甄夕瞪了又瞪,倒是宋千玦和孙叔两人在一旁努力憋着笑才不至于当场将饭喷出来。 眨眼到了十一月中旬,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宋千玦的待产期了,某天间隙安鸿飞又问了一边宋千玦有没有想好孩子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宋千玦说想好了,不管男孩女孩儿,都叫红豆。 本以为一切都会就这么平凡而又无奇的走下去,然而,该来的始终躲不掉,意外还是发生了。 这一日安鸿飞去城里的花圃里挑选入冬栽种的花种子,宋千玦一个人在家摆弄着给小红豆准备好的东西时忽然发现缺了件东西,原本是不急的,可她闲得无聊,便想着自己出去走走,只要她小心些,应该不会有问题。 可就是这个不会有问题,到底还是出事了。 当宋千玦倒在一辆货车车尾的时候,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她的身体里流逝,紧接她便晕了过去。 在医院醒来的时候,宋千玦看着自己平坦的腹部问了一句:“我的孩子呢?” 安鸿飞眼眶泛红,将她轻轻圈在了怀里:“对不起千玦,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宋千玦像是没听见似的,又问了一遍:“我的孩子呢?” 安鸿飞沉默了良久,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才能让宋千玦容易接受一些,她不希望她难过,却也不想骗她,当时的情形危急万分,主刀的大夫问他保大还是保小...... 人们一旦在遇到自己不想接受的事情,一开始总会下意识的欺骗自己,在心里学中,这叫自我安慰,宋千玦在自我安慰了半个月后,终于在某天夜里咬着安鸿飞的肩膀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她伏在他肩上一遍又一遍的说红豆没了,来年也不会再开了,她的红豆没有了。 安鸿飞听着宋千玦的哭声握紧了自己的手,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对宋千玦来说到底是对还是不对,但他希望她是幸福的,他也希望,自己这样做,能够为宋千玦带来幸福。 宋千玦出院的那天天气很好,万里晴空,几朵洁白温柔的云缓缓在天空里行驶,她抬头看了眼阳光,嘴角扯了丝再勉强不过的笑意。 安鸿飞说的对,她的人生还很长,她失去的一切既然已经失去,就算她再伤心难过又如何?剩下的路还要继续走,既然没死就好好活着。 南方的秋天是缠绵而多情的,整个s市都被笼罩在一股淡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里,天空是晴朗的,气候是舒适的,悠远又余味绵长的桂树已经黄了叶片,厉成回家的时候路过桂树下掉了片黄色的树叶在他手上,紧接着淅淅沥沥的秋雨便砸在了他身上。 天色早已黑透,厉成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瞥了眼手表,他本以为今天能回来早点,没成想这会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路过楼梯的那只猫碗时,厉成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他想着,既然那猫不回来,不如明天就让巧姨把这东西扔了吧,留着也没什么用。 厉成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上了楼,可就在他即将踏上最后一层阶梯的时候,大门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厉成脚步一顿,这个时候谁会来呢?况且如果是他的朋友,应该会先给他打电话才是,这半夜三更的敲门算怎么回事? 站在旋梯口厉成沉声问了句:“谁啊?” 外面的人没吭声,仍旧继续敲着门。 厉成一边走向门口一边又问:“是谁?” 门外这回没声音了。 微微皱起眉头,厉成忽然出手迅速拉开大门。 眼前的景象让厉成吓了一跳,他怔了片刻都没缓过神来。 只见门外的台阶上放着一个婴儿,那婴儿似乎还没足月,在襁褓里挥着手吱哇乱哭,而消失许久的大圣蹲在婴儿旁边抬头看着厉成,大圣瘦了许多,毛发也没以往光鲜亮丽了,一双眼睛却仍旧好看,它冲厉成喵的叫了一声,然后极为熟悉的跑到厉成脚下,咬着厉成的裤脚想让他去看那襁褓里的孩子。 雨还在下,婴儿哭得更厉害了,厉成终于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他上前两步将那孩子从地上抱起来,甚是狐疑的环视了一圈四周,然而他什么也没发现。 手足无措的抱着孩子进了屋,厉成从包裹孩子的襁褓里找到了一张纸,说孩子叫红豆,生日是十一月十六号,其他的再没有消息。 婴孩的哭声吵醒了已经睡着的巧姨,巧姨披上件衣服急急忙忙的从卧室里跑跑出来,当看到厉成手上真抱着个孩子的时候,巧姨惊了又惊。 她在厉家已经待了二十多年,对于厉家这位长孙不敢说有多深的了解,但她敢肯定厉成绝不是圈子里那些到处留情的主,厉成离婚的这半年来从未有什么绯闻传出来,怎的忽然会有了孩子? “少爷,这孩子......” 巧姨话没说完,她疑惑的看着厉成,厉成紧锁着眉头解释道:“刚才有人敲门,我开门的时候就看见这孩子在地上。” 闻言,巧姨感到更奇怪了,当她正要上前,忽然听到一声猫叫。 “喵。” 大圣猛地从一旁的酒柜上蹦下来,吓了巧姨一跳。 这下,真是又惊又喜。 巧姨连忙从地上抱起大圣看了又看,一双眼竟红了,嘴里嘀咕着:“大圣,这些日子你跑哪去了?知不知道巧姨多担心你?怎么这么瘦了?是不是在外面被别的猫欺负了......” 大圣在巧姨怀里安静了片刻,随后又使劲一扑腾,落到了地上,径直朝自己的猫碗走过去,狼吞虎咽起来。 厉成从来没接触过孩子,他原本打算着等宋千玦怀孕了他就去学如何照顾婴儿,可他这个愿望到底没实现,所以一直未曾踏足过育婴馆。 第一次面对这么柔软的小东西,厉成连抱都不会,还是巧姨反应过来后上前将孩子从他手里接过,打量一番后娴熟的说道:“少爷,不管怎么样,这孩子既然送到门上了,我们也不能不管,我先抱他回去给他弄得暖和一点,少爷如果你有空的话,不妨去东门的那家母婴馆买罐奶粉回来还有奶瓶之类的。” 巧姨说来是厉家请的保姆,实则从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厉家半个亲属了,毕竟二十年都耗在这儿了,厉成对巧姨一向恭敬,于是他十分听话的开车去了东门的母婴馆。 路上。 两旁的树影不断倒退着,现在是凌晨,路上行人稀少,厉成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一只手捏着烟往嘴里送。 他在想着那个名叫红豆的孩子。 红豆? 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更奇怪的是,明明自己从未在外留情,这个孩子究竟是谁的呢?怎么会被人送到他家门口? 东门的母婴馆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厉成停车的时候莫名想到了去年的圣诞节,宋千玦捡回大圣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开着车找了一家二十四小时的宠物店,只是,那时候佳人尚在,爱情刚好,现在却早已物非人非。 厉成去的时候店员正在里面打瞌睡,他轻咳了一声,那店员迷迷糊糊的醒过来,一见眼前站着个大帅哥立马振奋起来,要知道,这一带住的都是有钱人,如果她能趁此攀个豪门什么的,她的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但雄心壮志的女店员很快恢复了冷静,会来母婴店的豪门男人,这说明什么?说明男人结婚了,有娃了,搞不好好跟他的小妻子十分恩爱,毕竟她在这工作这么久,厉成是第一个踏足母婴店的男人。 四十分钟后,厉成提着一大袋子从母婴店走了出来,回到家的时候巧姨已经将孩子哄睡着了,重新找了舒适柔软的大毛巾给孩子换了衣服,厉成猜测,那人送孩子来的时候应该是提前给孩子喂过奶的,否则这个小东西只怕不会轻易睡过去。 孩子和巧姨在一块儿,厉成上了楼进了书房,这个忽然到来的孩子让他一夜未眠,他隐隐猜到了什么,可又不敢相信。 巧姨的嘴是快的,厉成还没想好要怎么向家里人说这件事又或者说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个孩子,第二天天一亮,周意欢便带着厉晖上门了。 听到有人给厉成送了个孩子过来,还是个没足月的孩子,周意欢又兴奋又担忧,一晚上觉都没睡着,躺在床上跟厉晖讨论被送来的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于自己的儿子,周意欢还是相信的,厉成不会在外面胡来,更不要说弄出个孩子了,但她转念又一想,厉成毕竟是个成年男人,有时候外面那些小狐狸精们逮着机会给厉成下套也不一定,所以,在周意欢的念头里,送孩子上门只是第一步,接下里怕是很快就会有人上门认亲了。 天色微亮,厉成刚闭上眼没几分钟就隐约听到楼下传来了周意欢的声音,他的眉头跳了两跳,微微露出些不悦的神色来,他这个妈只会添乱。 没见着孩子以前周意欢还故作一副镇定自若,上门寻罪的模样,等巧姨将孩子从屋里抱出来后,周意欢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没办法,小东西太可人疼了。 尽管还没完长开,但周意欢瞧了这孩子第一眼就已经挪不开了,她满脸喜色的问厉晖:“哎,你快看看,是不是特像厉成小时候?特别是嘴巴,哎呀,还要小手儿,这小手儿也像,厉成这么大的时候就喜欢双手握在一起,天呐,宝贝真是太可爱了。” 厉成一下楼就瞧见周意欢和厉晖坐在沙发上,红豆被周意欢抱在怀里,竟也不哭不闹,一双滴溜溜的小眼睛直直的盯着周意欢。 “妈,你们怎么来了?” 闻言,周意欢回他:“你这是什么话?我们还不能来看自己的亲孙子了?” 厉成顿了顿,居高临下的看着周意欢怀里的小东西:“我都不知道这孩子哪来的,你们就怎么知道是亲孙子了?” 周意欢和厉晖双双愣住,随即厉晖站起身来笑道:“你妈说的没错,这孩子和你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连双手交握的动作都不差,说说吧,这是和谁家姑娘生的?现在这个时代虽然未婚先孕不是什么大事,但人家毕竟是个姑娘家,更何况你爷爷你应该知道的,他要是知道你小子这么不负责任,你又要被罚了。” 厉晖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是笑着,但他脸部肌肉僵硬,表情一点都不自在,似是生怕厉成说出个骇人听闻的事件来。 厉成不笨,他知道厉晖和周意欢在意什么,但他现在也没心思逗他们了,直接实话实说:“我没在外面找过女人,这孩子如果真是我的,只有一种可能。” 话音落下,客厅里一时间寂静无声,周意欢和厉晖的脸色变了又变,他们当然明白那一种可能是什么。 这孩子是宋千玦生下来的。 顿时,周意欢先前笃定的想法发生了变化。 宋千玦走的时候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更别提怀有身孕这件事,如今贸然送来这么一个孩子,且还是什么都没说,依着她先前那般欺骗厉家人,不排除其他可能。 老爷子是在第三天知道这件事的,当即就让厉成带着孩子回一趟g省。 一到家,厉成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老爷子便让人从他手上抱走了孩子。 纵使厉成跟这孩子并未产生多大的感情,可毕竟是个送到自己手里的小生命,他不知道老爷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问了一句。 “爷爷,这是做什么?” “很快你就知道了。” 老爷子话音落下,又有人上前从厉成的指间取了几滴血。 于是厉成顿时明白过来,看来这是要做dna鉴定了。 三个小时后。 老爷子的书房里。 结果出来了。 那孩子的确是厉成的亲儿子,老儿子的重孙子。 “这件事你怎么想?” 老爷子问道。 厉成怔了怔,他坐在老爷子的对面,面上露出了鲜少的迷茫神色,他双手从下颌一直捋到头顶,叹了口气,像是如释重负般。 “爷爷,其实我不恨宋千玦,我只是恼她欺骗我。” 闻言,老爷子沉默了半晌,终于接过话口:“我跟你一样,千玦那孩子,我不恨她,如果当初不是她,厉家一定不会被留下来,她算来还是咱们的恩人。” 厉成从未想到自己会从老爷子嘴里听到这一番话,纵使他知道老爷子从最开始就明白这些,但他却仍旧担心宋千玦会被老爷子追究,毕竟老爷子戎马一生惯了,他眼里最容不得的就是欺骗和利用。 当初厉成对着宋千玦说出滚字的时候,厉成虽然心下恼怒不已,更多的却希望宋千玦能赶紧走,不管去哪里,只要别被老爷子找到就行,后来一直暗中关注老爷子动向的厉成见老爷子似乎并没有什么动作,就连宋亦阳也不追究的时候,厉成这才明白自己似乎担心过头,而宋千玦也早已不知所踪。 时至今日,又尤其是知道这个孩子是自己的,厉成终于直面自己的内心所想,哪怕他不知道当初宋千玦对自己有几分真情有几分利用又有几分假意,他仍旧爱着宋千玦,爱着这个从未如此听话过的宋千玦,她以往总爱跟他对着干,可这回一个滚字,却是听话的很。 “爷爷,这话您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厉成面色凝重的说道。 “你也没问我啊。” 厉老爷子语气有些委屈。 “我以为爷爷会......” “会怎样?难不成你以为我要找千玦那孩子的大麻烦?” 厉成没说话了。 孩子被厉家人所接受,当周意欢知道这孩子是厉成亲骨肉的时候,她又喜又忧,喜的是她有孙子了,忧的是她不知道宋千玦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但很快,周意欢的这种担忧便被日益长开的红豆完化解了。 原本红豆这个名字厉家人是不同意的,可厉成还是力排众议决定就依着孩子送来的名字,在厉成眼里,红豆是代表宋千玦爱他的证据。 孩子在自己手里,依着厉成对宋千玦的了解,他想,或许接下来不久后这小女人就该出现了,毕竟这世上没有哪个母亲不疼自己的孩子,宋千玦处心积虑的将孩子送到他面前,为的不就是先让孩子来消他的气吗? 518 这样想着,厉成的心无端端地就安了许多,他想,等到宋千玦出现的那天,他要告诉她,在她欺骗他的这件事上,除非她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弥补自己,否则他就不原谅她。 然而,想象总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残酷的。 又是一年过去,春风再次将燕庭南岸的春景唤醒,可宋千玦却并未像厉成想象的那般现身。 眨眼间红豆已经一岁,可以咿咿呀呀的跟厉成说着他不懂的话,一双白嫩的小短腿总是会在睡觉的时候不经意搭在厉成的胳膊上,跟宋千玦睡觉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大概是宋千玦搭的是厉成的大腿上。 当又熬满一个月后,厉成已经等不及了,他开始心慌意乱起来,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宋千玦为什么这么久还不来找自己,难道出什么意外了吗? 陆遇得了厉成的命令,花了一周的时间总算将将打听出眉目来,但他不敢将真相告诉厉成,因为他不知道厉成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书房里。 一盏台灯静静的伫立在角落,厉成整个人陷在沙发里,一张本就线条锋利的脸此刻显得更加骇人,他指间夹着一根烟,然而任凭那烟支燃尽他也没吸上一口。 厉成长久的沉默令陆遇十分担心,原本还对宋千玦这个少夫人颇有好感的陆遇此刻也忍不住有些不满起来。 他调查到的消息说宋千玦当初和安鸿飞一起到了c城,小城里的人都知道他们是夫妻,还说那是一对璧人,后来宋千玦怀孕了,还没足月却小产,不想那小产的孩子竟然命薄没能活下来,再后来,安鸿飞便带着一家人走了,至于他们去了哪里,无人知晓,而陆遇也再没查到。 虽然厉成从心里有些怀疑这份消息,但陆遇做事一向认真,更何况是这样的大事,陆遇是不会调查错的,厉成的心中颇多疑惑,然而随着他的沉思却渐渐都明朗了起来。 哪里是什么小产的孩子没能活下来?分明是那“一对璧人”嫌这孩子是个累赘,所以才找人给他送了来,然后他们再高枕无忧的远走高飞! 直到这一刻,厉成才知道,原来人的心真的是会疼的。 他待她如珍宝,她却弃他如敝履,既然如此,当初知道有孩子的时候又为什么要选择生下来?是可怜他给他的安慰吗? 红豆自从被送来后一直跟巧姨睡在一起,厉成倒不是不喜欢这孩子,而是他平日里工作繁忙,常常回来的时候早已三更半夜,他实在带不了,每日只能回来看一看红豆的睡颜,尽管如此,厉成却也觉得满足。 书房里一时间了无声息,陆遇怵在书桌前半晌也不敢轻易开口,直到厉成指间的烟灰掉了下去烫得自己一个激灵厉成这才回过神来,他揉了揉自己的眉眼,语气里满是疲累,吩咐陆遇先回去。 陆遇离开燕庭南岸没半个小时,厉成还站在书房的阳台上抽烟,往日里早就熟睡的巧姨却在这时惊慌失措的敲响了厉成的门。 “少爷,红豆发高烧了。” 指尖的烟支抖了两抖,厉成二话没说连鞋都没换直接抱着红豆去了医院,他的私人医生对儿科并不擅长,这个时间点所幸市区并不拥堵,厉成给程彦笙打了个电话,程彦笙今晚值夜班,正好可以提前为他在儿科安排一下。 原本巧姨一直抱着红豆,谁知红豆见了厉成后嘟嘟哝哝了一句爸爸,然后死活再不肯从厉成身上下来,厉成没法只得抱着红豆开车。 一路上红豆一直哭哭啼啼,小孩儿的哭声本就抓心,更何况这还是自己的亲儿子,厉成只恨自己不能替他生病,再想到这么小的孩儿被自己的亲生妈妈给抛弃了,厉成更心疼了。 红豆通红着一张小脸在厉成的怀里也不大声吵闹,只小声的嘤嘤啜泣,厉成脚下的油门踩到底,他一边安慰着红豆一边想起了宋千玦,紧接着脑海里浮现出四个字来:抛夫弃子。 没错,说的就是宋千玦这个狠心的女人! 到医院的时候正好凌晨三点,因为有程彦笙在,厉成抱着红豆很快被安排进了一间高级护理病房。 厉成的身份在s市虽不算人尽皆知,但平日里稍微关注财团信息的人都会认得厉成,在此之前从未有人知道厉家何时出了个小孩子的,这下眼见着v·i的总裁大人抱着一个孩子进了医院,顿时流言四起。 病房里。 红豆挂了水已经睡着了,厉成怕他手冷便一直用自己的大手轻轻捂着红豆的手背,外科的程彦笙抽了空过来瞧了厉成一眼。 巧姨回燕庭南岸给红豆拿东西了,纵使厉大总裁神通广大,可也架不住劳心劳力,他原本一向极好的皮肤此刻因为熬夜黯淡了许多,眼底下泛起一圈乌青,程彦笙见了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先去旁边休息一下吧,我替你看着红豆,反正他这会睡着了也不会闹了。” 厉成手动没变,他瞥了眼程彦笙,随即淡淡地开口:“不用了,我自己看着他就行。” 像是为了配合厉成的话,睡梦中的红豆一双小手不自觉的捏紧了厉成的大拇指,又咿咿呀呀了一句爸爸。 见到这副情景,程彦笙也不再说什么了,她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犹豫再三,终是没将想问的话问出口,程彦笙想,她自己的事尚且一团乱麻,又何必去操心人家的事呢? 宋千玦给程彦笙的印象一直不错,在去年初春发生的那件事之前她从未想到有一天宋千玦会不辞而别,甚至从此之后杳无音信,至于这个孩子红豆还是她从周意欢那知道这是宋千玦生下来又派人送到厉家的。 当时周意欢提起这事的时候满脸愤慨,说宋千玦太恶毒,竟然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要非得跟着那个忘恩负义的安鸿飞私奔,真是丢尽了他们厉家的脸面,程彦笙听了这话本以为依着周意欢的性子该是也不会多喜欢红豆的,结果她却猜错了,许是这孩子是自己的第一个孙儿,再加之又是血亲,总之,周意欢对红豆比对厉成还好,而这也让程彦笙微微放了些心,至少这孩子不会在厉家受委屈。 厉成知道程彦笙是一片好心,可他仍旧只想自己守着红豆,盯着红豆捏着自己的小手指,厉成原本荒凉无波的心海泛起了一圈圈涟漪。 血亲这种东西,真的是世界上最微妙的一种关系,只要一想到红豆是自己和宋千玦的结晶,他身上流着自己和宋千玦的血,厉成的心里就会充斥着奇妙的感觉,好像为了这孩子他做什么都可以。 见厉成不需要自己帮忙,程彦笙本打算起身告辞,谁知就在她正要开口时一向不喜与人多言的厉成破天荒的问了她一句:“厉琰那小子还欺负你吗?” 这话问得程彦笙当即一怔,她和厉琰自从上次吵架后已经有半个月没联系了。 眼瞧着程彦笙面露难色,厉成了然的移开目光,竟好似劝解,他轻声说道:“厉琰这小子入伍入得早,又是在爷爷身边长大的,有时候脾气难免犟了些,尽管你当初因为一面之缘找了他八年,但我还是建议你好好考虑一下,两个人在一起浓情蜜意的浪漫固然少不了,可更多的时候还是生活,只有在生活中才能检验你们是否会成为对方最合适的那个人。” 厉成跟自己说的这些话是程彦笙没有预料到的,厉成一直看着一副冷心冷情的模样,不曾想却对这些事看得如此通透,刹那间,厉成在程彦笙心中的印象又上了一层台阶,这个男人不仅深情多金,还是个很会生活的人,如果宋千玦当初没走,而是选择留下来,她现在该是很幸福的。 从儿科出来,程彦笙一身白大褂靠在了走廊上的凭栏处,黎明就快到来,太阳即出东方,这对世间万物来说都有了方向,可她却看不清她和黎琰的方向,何去何从,她早已在自己和黎琰的一次次争吵中迷茫了目光。 “滴滴......” 衣服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声。 程彦笙摸出来一看,是她大学的师兄发来的消息。 “明天有空吗?想请你吃饭。” 想了想,程彦笙回道:“我现在在替别人值班,明天下午有两台手术,可能做完就只想回家休息了。”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然而那头的人似是不懂什么叫放弃,仍旧回她:“我最近学了几道菜,反正你下了手术肯定也不想做饭了,不如来我家尝尝怎么样?” 这位学长在程彦笙大学时曾有意无意的跟她暗示过些东西,可流水有意,落花无情,程彦笙那时心心念念着要找厉琰,再加上她不喜欢跟人暧昧,于是找了个机会巧妙的回绝了这位学长的追求,那学长知道了也不气馁,更没有对程彦笙步步紧逼,反而停下了脚步站在远处,一直跟程彦笙以朋友相称,最普通的那种朋友。 那头的学长见程彦笙久不回他消息,遂再次发来一条,但这回换成了照片,程彦笙好奇的点进去,发现是一张甜品图,她最喜欢吃甜品,却又因为要保持身材的原因不得不克制自己,这招对她来说简直就是秒杀。 人家盛情难却,那她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 正在程彦笙思虑的时候,她身后的墙角处忽然冒出个人来,那人走路时悄无声息,高高大大的身影渐渐靠近了程彦笙。 “谁请你吃饭呢?” 颇有辨识度的声音毫无预兆的在程彦笙身后响起来,她吓了一跳,一声惊呼从喉咙里蹦出来,夜间空旷的意愿走廊上到处回荡着她的惊呼。 猛地转过身来,程彦笙看着眼前的人惊了又惊:“你...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说你要去执行任务吗?” 突袭的厉琰痞笑着似真似假的说道:“我要是再不来,我老婆都要被人拐走了,说,要请你吃饭的这小子是谁啊?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面对忽然出现的厉琰,程彦笙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怔了片刻,想起上回两人不欢而散,倏地就堆了满脸的不高兴,说出口的话火药味十足。 她一把将厉琰推开,一边装作要走的模样一边气道:“厉二公子怕是认错人了吧?我可不是你老婆!别瞎叫!” 知道程彦笙还在上回的事情生气,厉琰想了这许多日总算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拽住要走的程彦笙,没皮没脸的笑:“好啦,还在生气呢?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闻言,程彦笙依旧冷着一张脸,脚下的动作却停了,一双胳膊交叉在胸前虎视眈眈的盯着厉琰,等着他的道歉。 一看程彦笙这样,厉琰立马收敛表情稍息立正向前看,神情很是严肃认真的向程彦笙敬礼道:“报告程彦笙同志!厉琰同志经过这几天的反省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不该不经过程彦笙同志的批准就擅自在放假期间去帮助女兵,引起女兵和程彦笙同志的误会!我这种行为简直令人发指丧心病狂,对此我感到深深的自责和忏悔!请程彦笙同志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厉琰腰板挺得笔直,目不斜视,神色诚恳,瞧着很是正经,等了半晌,程彦笙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知道自己错了?” “是!程彦笙同志!我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真心的?” “绝对真心!保证不含防腐剂!” 最后一句让程彦笙到底没忍住,她踮起脚尖趁厉琰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揪住了他的耳朵,然后带着人径直往前走去。 所幸夜里医院的走廊人不多,厉琰一个大男人被程彦笙这样揪着耳朵,厉琰虽然很想挣脱,但架不住自个的老婆还在生气,他猜,他要是这会挣脱了,程彦笙明天就敢去赴那小男三的约了! 程彦笙比厉琰矮了大半个头,于是一路上厉琰只能弓着腰往前走,他一边小声哀嚎一边跟程彦笙求情。 “哎,哎领导,这可是在医院呢,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是不是?万一被人看见怎么办?对你的名声也不好是不是?哎,领导你说是不是?” 程彦笙冷哼了一句,头也不回,走得更快了:“我管教自己的男朋友,怎么就有碍我的名声了?” 程彦笙这句我管教自己的男朋友让厉琰原本还有些小不快的心瞬间被治愈了,于是他得意忘形的皮起来:“嘿嘿,这回承认了吧?刚才是谁说不是我老婆来着?” 得意忘形的后果就是祸从口中,程彦笙听了厉琰这话毫无预兆的停了下来,害得厉琰要是反应快差点撞到她身上。 厉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程彦笙神色复杂,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又怎么了?我又说错话了?” 片刻,像是累及的人忽然停下来,程彦笙叹了口气,反问厉琰:“你刚叫我什么?” “老...老婆啊。” “你知道老婆什么意思吗?” “老婆就是老婆呗,你是我的女人,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你错了。” “哪里不对?” “从法律意义上来说,一个男人叫一个女人老婆,这说明他们是夫妻,夫妻知道是怎么来的?” 程彦笙每说一句就会往前一步,厉琰被她的眼神莫名摄住,不自觉的随着程彦笙的步子往后退去。 空咽了一口唾沫,厉琰这会已经开始在心里后悔,他觉得自己今天似乎来得不是时候,程彦笙这明摆着要跟他算账的阵势。 见厉琰不吭声了,程彦笙又问了他一遍:“知道夫妻是怎么来的吗?” 厉琰点点头,言简意赅:“从法律意义上来说,结婚。” 听闻,程彦笙终于满意了,她收起先前让厉琰手足无措的表情,摆出一副甚是挑衅的模样,直直地盯着厉琰,容不得他退缩,问他:“你既然敢叫我老婆,你敢娶我吗?” 厉琰不笨,在程彦笙说出上一段的时候他便已经猜到了她接下来的意图,可尽管如此,当真的听到这些话从程彦笙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厉琰还是怔住了。 他不是不想娶程彦笙,而是觉得好像还没到时候,虽然他也不知道在他心里那个合适的时间到底会走到哪里,但他能肯定一点,那就是绝不是现在,他说不清也道不明,更无法向程彦笙解释,总之,他会娶她,但不会是现在。 厉琰的眼神从最初的震惊到慌乱再到躲闪,程彦笙一个不露的看了,说不难过是假的,说不伤心也是假的,如果有可能,她真想押着厉琰去民政局和她把证领了。 她想嫁给他,做梦都想,好像没有那个证件她就永远会感觉厉琰有一天会离开她,她想,她不是需要那个证件,而是需要那个证件带来的安感,尽管那东西现在已经越来越廉价,越来越随便,但她还是想要。 程彦笙目光灼灼,厉琰退无可退干脆不退,他笑嘻嘻的上前将程彦笙搂入怀里,企图蒙混过关:“咱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吗?结婚多麻烦啊,是不是?” 哪知程彦笙不吃他这一套,铁了心今天要个答案,她推开厉琰,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问:“你就说,你敢不敢和我结婚?” 厉琰愣了愣,仍旧笑着:“这...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这是...这是......” “那是什么问题?” 程彦笙分毫不让,厉琰被逼得狠了,他一咬牙狠下心来,拉着程彦笙的手总算痛快答应下来。 “行!不就是结婚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走!咱俩天亮就去民政局!” 这回换程彦笙惊愕了,她一脸不信的模样逗乐了厉琰,厉琰的大手捏了捏她脸颊:“怎么了我的好老婆?吓着了?” 程彦笙皮肤细腻光滑,厉琰虽贵为豪门公子,可毕竟是从军之人,每日过得都是枪口舔血的日子,他一双布满薄茧的手虽未用力却已弄疼了程彦笙,程彦笙回过神来将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挥开,嘁了一声:“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逼你!天亮了谁要是不敢去,谁就是小狗!” 厉琰笑得更开怀了:“行行行,都依你,谁不去谁就是小狗,以后见了面都要汪汪汪行了吧?” “哼!” 天色亮得很快,程彦笙结束值班后回了趟家,梳洗打扮一番后时针正好指在清晨六点,她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厉琰躺在她床上闭着眼小憩。 时间还早,这会去了民政局也没开门,于是程彦笙在手机上设了一个八点半的闹钟。 两个半小时后,床上的两人成功被程彦笙的闹钟给吵醒了。 听到声响,厉琰迷迷糊糊间睁开双眼,他拿过程彦笙的手机关掉闹铃,搂着怀里的人准备再次入睡。 醒来的程彦笙在厉琰怀里静静地看了他一会,思虑了半晌,终是问道:“还去不去了?” 闻言,厉琰一个激灵醒过来,他伸了个懒腰,先吻了程彦笙一回,然后在程彦笙快喘不过气的时候再迅速跳下床去,将自己在部队里的速度拿了出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去!当然去了!否则以后见了面我不得学狗叫啊?” 两人出门的时候正好是上班高峰期,堵在高架桥上想掉头都来不及,厉琰捏着方向盘逗程彦笙:“我跟你说,不是我吹,看见前面这条长龙了吗?要是从人家车顶过不犯法不招骂的话,我能背着你在三分钟之内通过。” 这话厉琰说的是真的,程彦笙也是真信,而且她知道,厉琰说三分钟已经很谦虚了,她曾有幸见过两回厉琰所在部队的特种兵训练,当时给她留下的震撼以至于让她现在丝毫不怀疑厉琰的专业性,这就跟他们科室最牛的主刀大夫一样,再难的手术,人家只要说三个小时就绝不会超出一分一秒,还是伤口最完美的那种。 归根究底,还是专业,对一个领域的绝对专业。 折腾了大半天两人总算到了目的地,人生头一回来民政局,程彦笙还有点儿小紧张,她看了眼身边的厉琰,一向嬉皮笑脸的人竟也难得正经起来,可眼前民政局的情形还是让程彦笙吓了一跳。 她再三确定排着长队的那一列是离婚队伍的时候,她冷不防打了个寒噤,心里感叹了一声:那句话果然没说错,现在离婚的比结婚的还多。 然而就在程彦笙感叹的当口,厉琰的电话响了。 厉琰准备伸手去摸手机,眼疾手快的程彦笙先摁住了他的手,眼神里隐隐透出不安,问他:“能不能等办完再接?马上就要到我们了。” 看出程彦笙的害怕,厉琰安慰她:“别瞎想,肯定是我战友约我喝酒呢,没事儿,我等会再接。” 519 虽然厉琰嘴上这样说,可他的神色却在手机响起的一瞬间紧张起来,纵使他故意安慰程彦笙,可却骗不了他自己。 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程彦笙死死拉住厉琰的手,登记处的办事人员递给他们两张表,程彦笙连自己的名字都写成了厉琰,她的手一直在抖,片刻后,打电话的人似乎终于放弃了。 再没感受到震动,两人双双在心里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秒那手机再次响起来。 这回,两人同时转过头看向对方,同时开口。 “对不起。” “你接电话吧。” 厉琰一直紧绷的心缓了缓,他稳住心神去拿口袋里的手机,而程彦笙也十分礼貌的从办事登记窗口离开了,她跟在厉琰身后静静的听厉琰打电话,脸上一派平静。 “你小子怎么现在才接电话?” 是大队长的声音。 只要在放假期间一接到上级领导的电话,厉琰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他的假期又要泡汤了。 “我...我刚没听到。” 知道厉琰在撒谎,大队长也不拆穿他,直接开口发布命令。 “接到上面消息,a国有一股势力最近会从我国边境运送一批杀伤力极强的武器到国内,我估计是冲着高峰会议来的,上面的命令是必须截下这批武器,将敌人扼杀在边境森林里,时间紧,任务重。听明白了吗?” 厉琰言简意赅两个字:“明白。”说完挂上了电话,转过身目色沉沉的看向程彦笙。 程彦笙倒也不恼,她没看厉琰,自觉的开始往大厅外走去。 厉琰从后面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生气了?” 程彦笙没说话,使劲一挣扎,竟挣脱了,然后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厉琰颇为无奈的叹口气然后追了上去,终于在台阶上将人堵住,他抓着她的肩膀语气很急:“彦笙你看着我,你看着我行不行?我这一走不定又什么才能回来了。” 到底最后一句话戳中了程彦笙的软肋,她忽然踮起脚尖在厉琰肩上毫不客气的咬了一口,好在这是冬天,厉琰穿的衣服还算厚实,否则程彦笙这一口下去,他铁定要见血了。 片刻,知道自己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厉琰强硬地住程彦笙的脸,然后俯下身深深吻了她一回,末了意犹未尽的狠狠揉了一把她殷红的唇。 “老婆,等我回来。” 说完,再不犹豫,厉琰转身几步跨下台阶,不远处一辆越野车上下来个人,正冲他招手。 回过神的程彦笙用手做了个喇叭,冲远处的厉琰喊道:“厉琰!你这只小狗!等你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距离记忆中那个不敢回忆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这一年里宋千玦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梦见她那未曾谋面的孩子,她梦到红豆没有死,梦见红豆长大了,咿咿呀呀的叫她妈妈,也梦见厉成,梦见厉成逗红豆玩儿,一家人在一起很幸福。 可梦里终究是梦,尽管她是如此的不想醒过来,可每天的生物钟比闹铃还准时。 她现在在边城的一座山村小学里教书,这里太落后了,没有电,没有网络,在宋千玦没到来之前,这里甚至连一个像样的教室都没有。她如果想用手机,要徒步接近八公里去到附近的小镇上。 原本宋千玦没想到要来这样的地方,可当初她从医院回来的第三天安鸿飞就急匆匆的走了,他走的时候很抱歉,给宋千玦和孙叔还有甄夕留了许多钱,如果不过分挥霍,这三人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那种,宋千玦问他到底什么事这么着急,安鸿飞没说,只默默安排好了一切,临走前交给了她一张新的身份证,让她如果愿意的话,可以换个身份换个名字重新开始一切。 宋千玦接过那张身份证看了一眼,上面的人是她没错,可名字已经变成了苏玲珑。 “为什么要姓苏呢?” “因为好听。” 安鸿飞像小时候那样揉了揉她的短发,又去抚她脸上的那颗小红痣,半晌叹了口气,说道:“千玦,这颗痣终归太招人了,你如果愿意,找人把这颗痣去了吧。” 甄夕听说安鸿飞要走而且还不带她,在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都耍尽了,可安鸿飞铁了心,她再也没了办法。 走的那天是半夜,小城里很安静,安鸿飞在车站跟宋千玦道别,要她好好照顾自己,也要她放心,说自己很快就会平安回来,然后头也不回的上了车。 也是那一晚,当宋千玦和孙叔回去的时候发现原本在家的熟睡的甄夕早已不知踪影,两人找遍了整个小城都没找到。 五天后,甄夕不知用谁的手机给宋千玦发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群里有安鸿飞站在船上的背影,还有甄夕正对镜头的笑脸,看样子,安鸿飞是不知道甄夕在跟着他。 看到甄夕也算间接和安鸿飞在一起,原本打算再找不着人就去报警的宋千玦和孙叔总算松了一口气,两人依着那电话号码再打回去的时候号码却已然变成了空号。 一时间,原本热热闹闹的四人小院顿时冷清下来,再次回到了宋千玦和孙叔相依为命的时候,所幸就这样过了小半个月,孙叔的黄昏恋来了。 对方老太太是个保养挺得宜的俏寡妇,儿子女儿也争气,听说在京都做生意,做得还不错,老太太年轻时就失了夫,为了一双儿女愣是咬牙自己撑过来了,现在儿女有出息了,老太太总算能歇一歇,也不知怎的就看上了当门卫的孙叔,孙叔一开始还拒绝,可架不住老太太一身热情,说生活是自己,苦了一辈子,他们也该有自己的生活才对。 这事孙叔没跟宋千玦说过,是宋千玦某天买菜的时候遇见了那老太太,人拉着她热情的很,后来宋千玦回去千方百计的总算从孙叔那知道了怎么回事,她当即表明自己的态度,认为那老太太说的不错,生活是自己的。 后来,孙叔就和老太太在一起了,再后来,孙叔的肺出了问题,于是老太太主动找了好地方带着孙叔彻底归隐山林,宋千玦只要有空就会去看他们。 再后来,宋千玦也离开了c城,她听了安鸿飞的话,一心想要开始新的生活,换了苏玲珑的名字,取了眼角的痣。 取痣的那家店的店主一直问她是不是真的考虑好了非要取,毕竟这世上长小红痣的人可不多,更何况这小红痣在她脸上丝毫不隐瞒美观,或者说更添风采,店主一再确认,苏玲珑也一再确认。 只是取了痣的两个月后,在苏玲珑来到小山村支教的某一天,她从床上起来照常对着镜子梳洗的时候,她发现那颗被取掉的小红痣似乎又要长出来了。 再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苏玲珑今天要去一趟城里,她打算为自己班上的十几个小朋友过个节,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当初安鸿飞留下来的钱还剩很多,在到了这里后的第二周苏玲珑就想要用那些钱为这个村子的人把电通上,可等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孙叔的时候,孙叔问了她一连串接下来的问题,然后她便打住了这个念头,为一个村落通电不是件小事,而且说不准还会牵扯出许多意外,所以,还不如用这些钱为孩子们多买些书。 小镇今天当场,纵使天气寒冷,可仍旧热闹,苏玲珑一头短发戴了条墨绿的围巾,穿着去年的呢绒大衣,她站在杂货铺的台阶上问老板有没有圣诞节用的东西。 那老板见她人长得漂亮,打扮也算时尚,于是不嫌费事的将不知几年前压箱底的东西都翻了出来。 所幸这些装饰品不比吃食,没有太明显的过期界限,积了点儿灰,老板手脚麻利的给苏玲珑都弄干净了,然后找了个口袋给她装好,还多赠了两棵小的圣诞树。 既然是圣诞节肯定少不了点心和苹果,苏玲珑拎着东西放在了一个老乡的车上,然后转身去买别的东西,可就在这一转身的当口,苏玲珑没留意脚下,一不小心踩了别人一脚。 那人是当地出了名的地痞,叫张志,早就见过苏玲珑一回,这一下正是张志自己故意撞上去的,他最近奉县令独子的命令正四处寻摸美女,千方百计的打听了许多天仙的下落,结果见了面没一个让他满意的,苏玲珑是他上回无意间在街上碰到的,他原本打算当时就将人拦下问一问,谁知他刚下车一个转身苏玲珑就不见了身影。 眼瞧着寻找多日的美人就在跟前,张志一张嘴都咧到耳朵根了,他凑上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苏玲珑,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眯眯的问道:“美女,听说你是来支教的?” 苏玲珑本能的不喜欢这人,她眉头一皱,道了句对不起拎着东西就要走人,谁知那张志却不肯放过她,带着手底下的爪牙将苏玲珑拦在路边。 小镇上的人多是朴实的农民,虽然都对张志怀恨在心,可谁也不敢真正和张志明着作对,但好在这些人也不见死不救,明知可能会被人寻仇,但大家还是壮着胆子围了上来。 张志一双小眼睛横了一圈四周,试图吓跑越积越多的人,可谁也没有走,于是张志决定速战速决,他摸了一把苏玲珑的肩,安抚似的开口:“苏小姐是吧?请您放心,我张志绝不是坏人,我呀,这是要带你去享福呢,苏小姐长了张这么好看的脸,真是咱们男人的福气啊。” 张志的手还在自己脸上,苏玲珑一直在心里劝说忍忍就过去了,千万别惹事,可当她倒数完毕后终是没忍住,她猛地出手捏住张志的手腕,连同他的胳膊一起往后折了过去,再往前一抻,给张志来了个漂亮的过肩摔。 苏玲珑一连串动作做得干净又利落,前后不过三五秒时间,张志和他的爪牙压根没反应过来,等人被摔到了地上,人群中爆发出哄然大笑。 苏玲珑使的劲儿可不轻,张志倒在地上几秒后才回过神,紧接着他感到自己的背脊跟碎了一样钻心的疼,大概是他运气不好,过肩摔原本伤不了他太多,可坏就坏在他倒下的那块地上因为最近镇上在铺路,一块凸起的尖石正好硌在他脊背上。 爪牙试图去扶张志,张志也想着自己蹦起来,结果没想到张志第一回没起来后就直接晕了过去,苏玲珑当场愣住,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她记得自己没使太大劲啊,人怎么就起不来了呢? 完了,不会要闹出人命吧? 救护车来的很快,苏玲珑作为肇事者当然不可能逃得了,她被张志的爪牙们押着一起上了车,镇上的医院没人敢接,说要尽快往县里送。 这下,苏玲珑是彻底懵了,但好在片刻后她渐渐冷静下来,先前围观的那群人里有一位热心的大叔和一个年轻小伙子陪着苏玲珑一起到了县里。 听说自己的心腹被人打成重伤,留学归来不久的县令公子带着他的好基友一起到了医院,气势汹汹的准备找人算账。 由于爪牙打电话的时候没说清楚,只说张志被人打了,于是当县令公子见到罪魁祸首苏玲珑的时候怔了又怔,好半晌才问道:“你......这人真是你打的?” 苏玲珑有点儿委屈,她解释道:“我也不是故意的,是他冒犯我在先,再说了,我就摔了他一下,谁知道他那么不禁打?” 闻言,县令公子嘿嘿笑了两声,他偏过头跟身边的好基友耳语:“喂,这妞不错吧?想不到我们县城还有长得这么好看的女人,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呢?” 那县令公子的朋友也算是圈子里混的,身世背景虽比不上s市里的一众权贵,可到底也算有来头,在这之前,他虽从未真正见过苏玲珑,但却从少有的报道上看到过当初厉家少奶奶的照片。 县令公子跟朋友耳语完后一直等着人家的回应,结果半晌没听见声音,于是他狐疑的瞥了一眼,这才发现他朋友一双眼上上下下的盯着对面的苏玲珑看,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见状,县令公子一脸你懂得的笑意撞了撞他朋友的肩:“怎么样?到时候你一晚我一晚......” 说完县令公子抑制不住的笑起来,他朋友却没跟着笑,反而渐渐一脸凝重,说道:“我看不怎样。” “啧,这话什么意思?这可是我的人先找到的,难不成你还想独占?” 闻言,朋友沉了沉脸,斜睨了一眼县令公子,用眼神示意他出去再说。 盯着俩男人在自己面前污言秽语的嘀嘀咕咕了半晌,苏玲珑知道自己不能胡来,她只得装作没什么都没听见似的,转过身去看躺在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张志。 医院走廊上。 “你拽我出来干嘛?” 县令公子一脸不高兴的问道。 那朋友弹了他一个脑崩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解释道:“我看你是色欲熏心不想要小命了是吧?你知道里面的女人是谁吗你就敢口出狂言,嫌自己命长可别拉上我。” 这朋友是县令公子一众狐朋狗友里最靠谱的,所以他的话县令公子一般都会相信。 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县令公子竟随着朋友的话心慌起来,他结巴着开口:“你...你有什么...有什么消息就一次说完,别......别跟我这卖关子!” 那朋友也不瞒县令公子,实话实说:“知道s市厉家吗?知道三年前厉家长孙和宋家联姻的事吗?” “知道啊,那又......那又怎么样?” “呵,那又怎样?!亏你还说的出口,里面那女人就是厉家少奶奶,宋家的千金小姐。” 闻言,县令公子一双眼登时斗大如铜铃,片刻后他双腿一软,要是被朋友眼疾手快的扶住,能当场就坐到地上。 “你...你......她...她不是说她姓苏吗?怎么会......会是厉家少夫人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我敢肯定,屋里的女人绝对是厉家少夫人没错,你看见她脸上那颗红色的痣了吗?普天之下,除了厉家少奶奶,谁还会长这么漂亮的胭脂痣?” 县令公子彻底懵了,心里直叫苦,要不是张志躺在床上没醒,他现在真想狠揍一顿这人,净给他惹麻烦! “那,那你觉得我现在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当然是装作不认识赶紧将人送回去。” “对对对,我现在就派人把她送回去,说不准这厉少夫人改名换姓下乡支教是考察民情体验生活呢,我可不能坏了她的兴致,不过就是可惜了这么一张脸啊,我是得不到了。” 闻言,县令公子啧了一声,毫不客气的怼道:“还想要你这条小命你就少说两句吧,那厉家少夫人也是你我敢肖想的人物吗?” 苏玲珑从病房出来的时候并未听泉县令公子和他朋友的对话,只听到两人在那讨论她一个堂堂权贵少夫人怎么会改名换姓跑到这山沟沟来吃苦受罪,苏玲珑当场就愣住了,惊了又惊,他们怎么会知道她的? 自己不过是上街来买趟东西,怎么这事还越来越复杂了? 苏玲珑本以为两人肯定还有其他计划,可那先前气焰嚣张的县令公子态度恭敬的将她送了回去,路上苏玲珑抱着试一试不占便宜白不占的想法跟那公子提了提她所在的村落里没电的事,那公子一听,当场允诺回去就让他老爸找人拨款,顺带再给那些孩子建个小幼儿园。 于是苏玲珑一颗心瞬间放晴,她当然知道这些人肯定是偷偷查到了她先前的身份,否则怎么会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呢? 大概这就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回去后的县令公子和他老爹找了施工队,拨了款,历时一个月后总算给苏玲珑所在的村落通上了电,接下来就是建一个小学,原本苏玲珑说幼儿园就够,谁知那俩父子颇为热心的非要再弄个小学出来,毕竟又没多少孩子,于是苏玲珑也就没拒绝. 有时候她站在山坡上看着山下正在建修的小学,她会闭上眼上双手合十替远在s市的厉成祈祷,祈祷他此后人生顺遂,安平康乐,不为其他,只为她曾经的那个身份帮到了这么多人,而这些其实都是厉成给的,如果没有厉成,这一切都不可能。 渐渐地,小学建成了,三间宽敞明亮的大瓦房足骨容纳下她的学生们,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体育场和图书馆,那里面都是她用自己的钱买来的书。 学校正式竣工的那天,县令公子和他的老爹说要请苏玲珑吃饭,苏玲珑推拖不得,只得应下,然而就在县令公子去接苏玲珑的路上却接到了一个电话。 那电话是县令公子前段时间在医院的好朋友打来的,说自己最近打听到了厉家少夫人宋千玦也就是苏玲珑的消息。 也是直到这时县令公子才知道,原来这苏玲珑与厉家长孙早就闹掰了,她也不是什么宋家大小姐,而是冒充的,事情败露后逃到了这里。 那县令公子的朋友消息一向准确,故此他一直相信这人,这人说自己之所以前段时间消失就是专门去s市打听消息了,厉家人将这件事封锁的严,他周旋许久才知道了这点消息。 县令公子旁的没注意,只听到一句“苏玲珑冒充宋家千金小姐,早已和厉家一刀两断。” 嘿嘿笑了一阵,县令公子问道:“那,我如果现在对苏玲珑下手,应该没人会找我麻烦吧?”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片刻:“厉家长孙最近和娱乐圈影后秦妍舒传了不少绯闻,我还听说厉家长孙一直带在身边的那孩子就是他和秦妍舒生的......” 县令公子迫不及待的打断他:“别废话那么多,你就说,我现在能不能动这女人了?” “应该能。” “嘿嘿,那就好。” 于是,苏玲珑就这么入了圈套。 她被县令公子在桌上灌了好几杯后劲特强的红酒,不过好在她事先有准备,从家里出发的时候吃了不少醒酒药,又一直跟人强调自己不会喝酒,一喝就醉,于是在第二杯下肚的时候苏玲珑就开始装醉,第三杯的时候直接晕在了饭桌上。 以为自己奸计得逞的县令公子抱着苏玲珑就上了酒店。 将人放在床上,县令公子本打算一亲芳泽,可他有个习惯,每次办事之前都要洗个澡,于是他强忍着冲动去了卫生间。 原本计划等那人一扑上来自己就动手的苏玲珑见人去了卫生间,暗自松了口气,她悄悄从床上爬起来到处找趁手的家伙。 就在此时,县令公子的手机滴了一声,是微信的声音。 520 苏玲珑鬼使神差般点开了消息,一看才知道,原来这人在背后查清了她所有的底细,发消息的人还说自己已经在s市将她这个残花败柳藏身小城的消息散播了出去,准备跟当初被她害惨的厉家人讨个功劳。 虽然相信厉成不会对自己怎样,但苏玲珑心里还是莫名发怵,这两年来她不愿去找厉成不愿见他,不是因为害怕厉成,而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厉成,她虽然救了厉家人,可说到底一切事都是因她而起。 卫生间的水声停了下来,苏玲珑一惊,连忙将手机放回原处,随后捞起一旁桌上的台灯藏到了门后厚重的窗帘里。 县令公子腰间围了条浴巾就走了出来,他一句“小美人儿我来啦”还没说完就愣住了,因为床上躺着的美人不翼而飞了,就在他愣神的当口,忽地身后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头上一痛就失去了意识。 苏玲珑举着台灯在原地怔了半晌,回过神后费了老大的劲才将人弄到床上,为了保险起见将床单拧成绳把县令公子牢牢困在了床上,随后她从酒店下楼在路边拦了辆车回镇上。 过不了多久事情就会暴露,为了给孩子们道个别苏玲珑特地连夜回了小学,一个人壮着胆子在黑板上给同学们留了言,说自己最近有事,要出一趟远门。 离开这个自己生活了两年的小村庄时,苏玲珑站在山坡上遥遥的看着s市的方向,也看山脚下小学所在的位置,她想,有些经历一辈子有一次就足矣。 事到如今苏玲珑再也无法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她连夜坐了去外地的大巴,为了不暴露行踪中间还转了好几趟车,她在车上给孙叔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有事要出远门一趟,等到了目的地会给他消息。 沿途风景从崇山峻岭渐渐变成沃野平原,苏玲珑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她担心那县令公子醒来后会不依不饶的到处找她报仇,毕竟便宜没占到自己还吃了亏,那小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买票的时候苏玲珑其实没想过究竟要去哪里,她只是随着人潮迷迷糊糊的上了辆车,等到她一觉醒来才想起问这车是去哪里的,同行的一个大妈十分诧异的盯着她看了好半晌:“姑娘,你怎么连自己坐的去哪里的车都不知道?” 苏玲珑懵懵懂懂的打了个呵欠:“没事的阿姨,我只是想出来散散心,就随便坐了辆车。” 闻言,大妈啧了一声,嘀咕道:“现在这些年轻人,也太有想法了,还有不知道目的地就上车的,万一到地方人生地不熟你一个人怎么办?” 苏玲珑笑了笑,没说话,来自陌生人的关怀竟奇迹般让她一直郁郁不快的心明朗了些。 苏玲珑以前就听说过有些胆大的人喜欢不计划去处便出门,赌的是一路上的各种情况,或许感人,或许累人,又或许都有,总之,听说没有计划的旅途是十分精彩的,可能一趟就能尝遍酸甜苦辣麻,然后归于平静一段时间,便会又想着再次启程。 这样的旅途或许听来动人,但苏玲珑一向只喜欢当故事听,她仓促离开,漫无目的的逃亡,不过是因着实在没了办法,不想再横生事端罢了。 中途跟热心的阿姨道了别后,苏玲珑挑着个好听的地名又坐上了车,她想,等天黑了,如果这辆车到了目的地,她就不走了,如果没有,等天亮了经过的那座城市,就是她的目的地。 第三辆大巴在上午九点就到了目的地,苏玲珑在候车室里买了桶泡面狼吞虎咽起来,大概是这副皮囊在人群里太过惹眼,尽管苏玲珑已经连续两天一夜没怎么休息过,甚至瞧上去有些狼狈,可她一张脸却仍旧好看,脸色也只比平日里苍白了几分,有人见她一个人便想上前搭讪,谁知她一个冷冰冰的眼神甩过去,直接了断了人家的心。 当换乘第四辆大巴的时候,苏玲珑毫无预兆的在这个小车站的滚动屏幕上看到了能够直达s市的大巴,她鬼使神差的跟售票员说自己要去s市。 自从三年前离开后,苏玲珑再也未曾踏足过s市,她脑海里有关于这里的一切回忆都太汹涌,她害怕,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去找厉成,忍不住求他原谅,忍不住说他们原本有个孩子的,如果孩子活着的话,今天该两岁了。 透过车窗看着外面提示距离s市越来越近的路牌,苏玲珑轻轻摁着自己的跳动的心,她想,她只是去偷偷看看厉成,只看一眼就好,只让她知道他的近况就行。 三年了,他还好吗?还那么喜欢抽烟吗?大圣胖了还是瘦了?爷爷身体怎样?姑姑厉婉秋早该出狱了吧?她会恨她吗?厉成会被周意欢逼着娶妻吗?应该没有吧,毕竟是厉家的长孙,娶妻这样的大事媒体怎么着也会报道才对,这三年来她从未在新闻上看过有关厉成情感生活的报道,所以,应该没有吧? 苏玲珑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v·i。 厉成站在落地穿前面无表情的俯视着如蝼蚁一般的行人,良久后,他从包里摸出支烟点上,这烟是德国人造的,又浓又烈,一不小心极易呛嗓子,厉成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开始喜欢上这种烟的味道,他只知道,每当自己站在这里的时候,他总会想起一个人。 三年了。 距离那人消息的无影无踪已经三年了。 红豆还不知道妈妈是什么,却已经呀呀学语快要长大了。 当初陆遇送来的消息,厉成不信,他又让陆遇事无巨细的查了一遍,却仍旧还是最开始的结果,无论从哪里说起,该都是宋千玦和安鸿飞丢下孩子远走高飞了。 活了这么多年,厉成从未吃过如此大的亏,也没受过如此大的憋屈,他扪心自问,如果他对宋千玦下得去手,难道凭着他堂堂厉家的权势真找不到宋千玦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他不仅找得到,还会很快找到,可他不想,这大概就是他对宋千玦最后的温柔了,因为他不知道当自己看到宋千玦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究竟会不会原谅这个背叛他,利用他的女人。 “葫芦娃.....葫芦娃......” 节奏欢快的儿童铃声响起将厉成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这是在红豆的强烈要求下厉成让陆遇给自己设置的。 红豆比一般的小孩子说话要早,很有语言天赋,有时候厉成在他面前打电话时不经意间说起一句,红豆便能在某个时刻丝毫不察的给他说出来,因着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所以红豆说这些话的时候一般都是在给玩具配音,一个人自言自语玩得不亦乐乎。 划开接听键,厉成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红豆在那头奶声奶气的说道:“爸爸...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红豆...红豆给你做了蛋糕...” 今天是厉成的生日,周意欢一大早就买了好多东西去了燕庭南岸,眼下正跟红豆婆孙俩在厨房里鼓捣着呢。 一听红豆这话,厉成微微皱了皱眉,周意欢每隔两三年都会在他生日的时候亲手给他做蛋糕吃,尽管请了名厨教手艺,可做出来的东西仍旧难以下咽,厉成还每回都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将周意欢为他准备的一大块蛋糕吃下去,没办法,不吃就是不给她面子,惹急了周意欢还要生气的,说儿子的生日娘的受难日,现在为娘的做个点心儿子都不吃了,她这个妈当得实在没意思。 眼下听到红豆说给自己做了蛋糕,厉成忍不住想起周意欢的黑暗糕点,他冷不防打了个寒噤。 电话还没挂,红豆久未听到厉成说话,于是又叫了一声爸爸。 厉成回过神来:“嗯,爸爸知道啦,谢谢红豆。”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红豆都...都一天没见到你了。” 抬起手腕看了时间,厉成转过身瞥了眼办公桌上还堆积如山的文件:“这样吧,等红豆给奶奶也做好一块糕点的时候,爸爸就到家啦,好不好?” 红豆咯咯笑起来,乖巧的回他:“好,爸爸要说话算话哦。” 挂了电话,厉成鲜有表情的脸上扯出一丝笑意来,这些年他老是隔三差五的迫不得已吃周意欢的黑暗料理,现在帮他坑妈的人已经长大啦。 苏玲珑到s市车站的时候正好是傍晚六点,从这里到燕庭南岸如果不堵车会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长途跋涉是件很累人的事情,苏玲珑坐在出租车上半天没缓过神,她的头微微靠着车窗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这座城市依旧如此热闹繁忙,从不会因为有人离开有人会来发出丝毫的叹息。 天色渐渐暗下来,前面路口处是个红灯,司机师傅缓缓放慢速度停在了斑马线前面。 就在此时,一辆最新款的卡宴跟着靠在了苏玲珑所在出租车的左边,街灯明亮,足够能让人看清出租车里客人的模样。 说来也怪,陆遇往日里并不喜欢在等红灯的当口左右张望,然而今天他却破天荒的随眼瞥了一回右边的出租车,正好瞧见对面开着车窗晾风的苏玲珑。 苏玲珑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可尽管如此,陆遇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人,一向沉稳自持的他竟也慌起来。 陆遇因为惊愕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倒吸凉气的声音。 厉成在后座随着陆遇的目光看过去。 然而与此同时,路口的交通灯再次变化颜色,载着苏玲珑的出租车一溜烟的疾驰而去,走的是和厉成方向相反的那条街道。 而原本该一脚离开原地的卡宴却因为陆遇的走神依旧停在十字路口,直到后面的车摁了一声喇叭,陆遇这才回过神,他双眼微微有些呆滞的看着前面的路,一双手放在方向盘上都差点乱了阵脚。 卡宴重新上路,陆遇的心却一直没跟上来,还停留在那处红灯路口,犹豫了半晌,陆遇终究还是开了口,他空咽了一口唾沫,试探的同厉成说道:“厉总,刚刚,刚刚我好像看见宋小姐了。” 宋小姐是谁不言而喻,陆遇话音落下后,车内的氛围一时间降到了冰点。 厉成没说话。 其实,刚才旁边那出租车走的时候,厉成顺着陆遇的目光看去的一刹那,他是看到了苏玲珑的,但,也仅仅一眼,只瞥见一个大致的轮廓,他甚至连究竟是不是那人都无法确定。 这世上轮廓相似的人何其多?那心狠手辣的女人又怎么会回来呢?肯定不是她。 厉成在心里第一时间否决了陆遇的好像,好像不代表就是,好像也可能看错了。 就在陆遇以为自己点到了大老板的不痛快时,只听到厉成浅浅地开口:“你看错了。” 燕庭南岸。 苏玲珑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她甚至知道通过眼前这大门后厉成的别墅该往哪里走,然后又在哪里拐弯,甚至连这里的安保大叔们都还是三年前的那些人。 苏玲珑不想被人发现,于是她找了个角落乔装打扮了一番,戴了个口罩,外面套着件黑色的大衣,当年的短发已经变成了长发。 她没有能证明自己是这里住户的证件,所以她也并不打算进去,她只是在赌,赌上天会不会给她再见一次厉成的机会,她只希望能远远看他一眼就好,哪怕是背影也行,看看他,然后她就该走了,从此以后,就真的该放下了。 和厉成在一起多年,秦妍舒自然知道今天是厉成的生日,这两年秦妍舒一直表现的很好,她在面对厉成时再不是以往的模样,她也渐渐变回了当初那个矜贵自持的秦妍舒,但她仍旧放不下厉成。 本以为宋千玦走了,自己的机会来临,可秦妍舒直到那时才发现,厉成是真的不爱她了,哪怕这世上没了宋千玦。 从那之后,秦妍舒就变了。 宋千玦刚走的前两年厉成不见她,最近这一年来两人的关系在秦妍舒浅浅淡淡的维护下竟也开始有破冰的迹象,至少厉成肯见她了,又或者说,厉成始终做不到对她太绝情,再加之如今她也算在这世上孤身一人再无亲朋,厉成先前那颗想着任她生任她灭的心也算软了些。 毕竟是曾经陪他走过十年的人,就算爱情不再,倒也犯不着见死不救,至于秦妍舒曾对宋千玦做下的事,厉成想,如果宋千玦在的话,她倘若知道秦妍舒自从死了父亲后在娱乐圈受到的惩罚,该也会叫他出手相助的。 虽然宋千玦对他心狠手辣,对别人可未必会这样。 原本秦妍舒今天是不打算来的,可她到底没忍住,怎么说也是厉成的生日,她想着把自己的礼物送到,也算是一份心意了,就当这一年来他对自己事业上的暗中相助。 苏玲珑藏身在大门左前方不远处的一颗树后,她隐在昏暗的树荫下,几乎没有人能发现她。 秦妍舒将车停在燕庭南岸的门口后坐在车上给厉成打了个电话说明自己的来意,厉成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终是应了一声好。 红豆很黏厉成,只要厉成回了家就别想摆脱这个小家伙,眼下红豆见他要出门,十分自觉地抱着他的双腿缠了上来。 周意欢不喜欢秦妍舒,厉成干脆也不跟她说,只道自己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秦妍舒原本是外面等厉成的,可终究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她也没开车,拎着礼物直接进了燕庭南岸,原本保安并不让她进去,可那里面有一位多年前就在这里的老员工,当初秦妍舒和厉成交好的时候,这老员工也见过厉成曾带着秦妍舒来了几回,再加上她又是荧屏上的大明星,故此便将人放了进去。 厉成抱着红豆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就后了悔,他今天不知为何总有些心绪不宁,所以这本就不再讨他欢心的秦妍舒就更不想见了。 可答应了别人的事总不该无故反悔,这样想着,厉成便也释然,如今他拿秦妍舒不过当个熟悉的老朋友,见一见,也没什么,更何况前些日子他让陆遇暗中帮衬了秦妍舒一些,这人情若不让她还了,只怕往后还是要来。 苏玲珑躲在树下一双眼灼灼的盯着门口,方才秦妍舒进去的时候她便看到了,不过只单单一个身影,她却依旧认出了她。 秦妍舒怎么会来这里?这.....这可是厉家的别墅!难道说...... 苏玲珑似乎猜到了些什么,可她不愿往下深想,甩了甩自己的脑瓜,她站在黑夜里朝自己一双冻得通红的小手呵了一口气,今儿是二十四节气里的寒露,天气愈发冷起来,早晚都一片冷霜。 秦妍舒进去做什么? 纵使安慰着自己,可苏玲珑仍旧忍不住疑问,就在她心下慌乱的时刻,门口忽然出现了两个人,准确的来说,是三个人。 去而复返的秦妍舒,身后跟着个抱着孩子的厉成,这三人看上去,俨然就是一家人。 那孩子瞧着身形不大,也就两三岁的模样,紧接着苏玲珑又看见这三人上了秦妍舒的车,那秦妍舒满脸笑意的逗弄着孩子,厉成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可看向孩子的眼里却温柔一片。 刹那间,苏玲珑听到一直支撑着她世界的山峦瞬间崩塌,山洪倾泻而下,淹没了一切。 原来,十年终归是十年,深爱依旧是深爱,否则也不会在自己走了不过三年,连孩子都这么大了。 想必,厉成心底最爱的还是秦妍舒,能陪他一路走过风雨的女人怎能说忘就忘呢?到底还是她幼稚了。 刺骨的寒凉冻僵了树下的苏玲珑,她看着那辆车从她身旁呼啸而过,带走了她所有的念头。 苏玲珑没有哭,亦不觉得委屈,她只是怔怔的站在那看着车辆渐渐消失在她眼前,许久过后,苏玲珑扯开嘴角笑了起来,她动了动自己半僵的身子转身渐渐远去。 原来,爱情这个东西,真不是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哪怕苏玲珑心如刀绞,她依旧没想着要为谁死,早在当初做下选择的时候她就料到了这结局,现在不过是亲眼见了,厉成身边的人今朝不是秦妍舒也会是其他人,总之再无可能是她,自己做下的选择酿下的结果,她只能受着,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她既为双亲报了仇,也算了了一桩心愿,过多的奢求会折福的。 这一回,该是真的此生不复相见了。 街头的拐角处,苏玲珑最后回望了一眼燕庭南岸,一颗藏在她袖筒的红豆在蹦到了地上,发生一声清脆的响。 厉成,珍重。 苏玲珑的身影渐去渐远,那颗红豆孤零零的躺在人行道上树下的泥坑里。 红豆生南国, 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 此物最相思。 坐在s市火车站的休息室里,苏玲珑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了,她怔怔地抬头看着前方滚动荧屏上不断播放着列车的消息,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认识厉成的时候曾经很是向往的那五个坐火车就能到达的国家。 既然无事,反正手上也有钱,不如就出去走走吧。 这样想着,苏玲珑便拿起手机开始查关于那五个国家的消息,最后她先买了一张到京都的飞机票,又买了张从京都直达莫斯科的火车票,听说沿途会经过西伯利亚大草原和贝加尔湖,深秋的季节,风景该是很美的。 当坐上开往莫斯科的火车时,苏玲珑的眼底尽是一片荒芜,她给了自己这一趟列车的时间,她告诉自己,当这辆列车到达终点的时候就是她彻底忘记厉成的日子,等她再遇到心仪的人,她希望自己能仍旧对未来满怀热烈。 许是出来走走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西伯利亚一望无垠的大草原顿时开阔了苏玲珑的胸怀,她倚在窗边恋恋不舍的注视着这片迷人的地方,置身其中,仿若那些搅得她心慌情伤的事情不过似一粒尘埃落入戛然的时光里。 贝加尔湖比传说中的模样还要温柔多情,那片湛蓝欲化的湖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与远处透明的天空几乎要融在一处,沿岸的白桦林微微泛着丝秋意,目光所及之处,比那定格的油画动人的多。 时光正好,景色正好,心情,似乎也还好。 如果不是在莫斯科遇到了风春,苏玲珑想,她肯定会一个人坐车再回到贝加尔湖的,这里太美了,只隔着车窗远远的看一眼,怎能满足呢? 到莫斯科的那天是晚上快七点,苏玲珑一个人的行礼也不重,只一个皮箱和小背包,里面放了些她平日里要用的东西和几件换洗衣物,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521 由于人生地不熟,苏玲珑拖着行李箱从车站出来后便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她的想法很简单,找个好点的酒店好好休息几日,然后再坐飞机返程去贝加尔湖,她喜欢那地方,自然想着要再去。 许是车站口拉活的人都看出苏玲珑似乎无人来接应,于是纷纷试探着上前用英语想要跟苏玲珑交流,有的甚至直接拿出住宿的牌子往她眼前递。 一时间被众人包围,苏玲珑被推来挤去差点摔倒,她忍不住沉了脸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向那些人说自己要找警察。 果然,听了这话再无人上前。 最后苏玲珑在路边拦了辆车,她也不说目的地,只让司机去城中心,然后在中途看到酒店时便下了车。 在酒店里酣睡了整整两天,醒来的时候苏玲珑颇有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错觉,她先在床上发了半天的天,然后给前台打电话点了三人份的餐,一阵狼吞虎咽后又在床上歇了半日,一直到第三天晚上才洗漱收拾了准备出去逛逛。 在这之前苏玲珑从未来过莫斯科,她出门的时候忘记了到的那天差点将她冻成狗的天气,只穿了件薄薄的毛衣便去开了门,没想到一开门就直接被一股寒冽的气息给扑了回去,冷得她立马从箱子里掏出了那件备用的黑色长款羽绒服。 眼下还不到深夜,莫斯科的街头却已经有些许的冷清了,行人匆匆的马路上苏玲珑漫无目的的逛着,她也不敢走远,好在她入住的那家酒店是附近最高的建筑物,否则以她的路痴性定然不会出来,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她才想要出来逛逛,既然来了,不好好玩都对不起自己坐了这么久的火车。 苏玲珑想着明天她一定要找个当地的导游,把这附近都看一看才好。 本以为这条街会一直这么冷冷清清下去,谁知拐过一个街角后,眼前的景象却豁然开朗,不远处的广场上摆了夜市,尽管夜色寒凉,聚集在夜市的人却很多,也很热闹。 苏玲珑不由自主的就走了过去,她想,她现在需要这样的热闹。 忽然,就在与一位迎面走来的亚洲人擦肩而过时,苏玲珑直觉不对劲,她猛地一低头正好瞧见那人的手不知是如何将她紧扣的包打开的,里面的手机已经被她拿在了手里。 显然那小偷并未想到苏玲珑会发现她,不过一个对视的眼神,小偷便反应极快的拿着她的手机利剑般冲了出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等苏玲珑回过神来那小偷已经先她十来米。 苏玲珑不是娇娇滴滴的大小姐,她的身手虽说不上来厉害,可也不是一个小毛贼能欺负的,于是她不服输似的奋起直追上去。 当然了,彼时的苏玲珑并不知道眼下这个偷她钱包的人会成为她往后人生里最重要的朋友。 两人一前一后也不知道穿过了多少巷落街道,大概那小偷没想到苏玲珑体力这么好,居然能追她这么久,甚至还有一种越跑越来劲的势头,当看见后面的人与自己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的时候,小偷暗叫了一声不好。 不好果然就是不好。 一分钟后,原本无比熟悉这条街道的小偷因为心慌意乱而着急的跑进了一条死路,然后被追上来的苏玲珑几招过后当场摁住。 苏玲珑在追人的过程中一直担心这小偷会有同伙,想不到一路下来只有她一个人,既然如此,苏玲珑当然不会客气了。 她眼下心里不顺畅的很,正好缺个人供她撒撒气,可就在她拳头即将落下的当口,那小偷忽然求饶起来。 “女侠饶命!” 女侠?这个称呼倒好玩儿。 下一秒,苏玲珑反应过来,这人是中国人?还是个女的?! 十分诧异的将小偷带着的帽子取下来,苏玲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女贼左脸三分之一的位置上纹了一枝春蕊初绽的梅花。 说不上来的诡异古怪,倒是比她眼下的这颗痣惹人眼球多了。 “你是中国人?” 那女贼点点头。 “为什么要偷东西?” 闻言,女贼一点沦为阶下囚的自觉都没有,颇为不屑的嘁了一声:“偷东西当然是因为没钱了,有钱谁会去偷?难不成是为了让你把我摁在这?” 这女贼说的一副自己这么做完是天经地义的模样,苏玲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的人,可她又实在下不去手,如果这么放了感觉又不对,一时间她也不知该怎么办了,还是那女贼问了她一句:“喏,手机你也追到了,人你也摁住了,你不会还想着把我送到局子里去吧?” 这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苏玲珑想了想,觉得甚是可行。 “既然你如此强烈要求,对付你这种毛贼,那我也不心慈手软了,今天算你倒霉,落在我手上。” 说完苏玲珑押着人就要走,那女贼却不肯,竟挣扎着想逃开。 苏玲珑想了想,问她:“你老实说,你是不是那的常客了?否则,怎么这么害怕?” 闻言,女贼又嘁了一声:“拜托啊小姐,犯了事谁会喜欢去那地方啊?” “不喜欢你还犯?” “我是生活所迫!” 女贼不思悔改,反而一副天理昭昭的模样,似乎觉得自己这么做并没有什么过错。 也不知怎的,苏玲珑忽然就起了与这女贼说教的心思,她清了清嗓子:“生活所迫你不会打工赚钱?要是天底下的人都跟你一样,没钱就去偷,社会还发不发展了?人类还进不进步了?你这思想有问题我跟你说。” 说完这话,苏玲珑直觉自己方才那瞬间似乎被高中政治老师上身了,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实在太二了,比造作二字还要造作许多。 果然,女贼冲她翻了个白眼,一脸不愿跟她多说的表情。 尽管知道自己这话听来实在太假,可苏玲珑对这个白眼还是颇为不服气的,她停下脚步扯着女贼问她:“你那是什么眼神?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有手有脚怎么就不能自己挣钱非要去偷呢?” “你是不是没人要了?” 忽地,女贼不知怎么在苏玲珑话音落下后来了这么一句。 苏玲珑被她问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于是女贼再接再励。 “你一个人来的莫斯科吗?你是不是失恋了?” 女贼一脸好奇的盯着她,苏玲珑却控制不住的鼻头一酸,眼里迅速积聚了一汪雾气,手里一直绑着女贼的劲道也松了不少。 女贼等的就是这时候,她微一用力挣开了苏玲珑对她的束缚,转而飞快的向前跑了去。 明明说好等列车到了站就忘记前尘往事的,这几日苏玲珑也一直压着自己的念头,那个人那段关系就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里,提不得碰不得,一想就疼,刺被包裹在心里,苏玲珑以为只要不碰到心,她的身体该是刀枪不入的,可女贼简简单单几句话对她来说却是穿心毒药。 到底还是疼。 一直忍着没落泪的苏玲珑许是被刺激了,她看着女贼跑远的背影忽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越来越大声,也越来越撕心裂肺,她将自己的头深埋在双臂里,能感觉到眼泪浸湿了她的羽绒服。 人憋得久了,这眼泪一旦下来了一时半会就收不住,在心口日日煎熬着苏玲珑的心事这会像决堤的山洪般倾覆而下。 许是那哭声太过悲恸,原本跑了的女贼竟不知何时又返了回来,她站在蹲着的苏玲珑面前,垂着头静静地看着这个在异国他乡的街头嚎啕大哭的大龄女青年。 半晌,底下的人声音小了些,女贼冲她喂了一句。 听到熟悉的声音,苏玲珑红肿着一双眼抬起头来,懵懵懂懂的看着女贼,似是不明白她怎么又回来了。 那女贼见她这样也不说话,酷酷地递了张纸给她:“喏,擦擦你的脸。” 见状,苏玲珑也不客气,她从女贼手中接过卫生纸当着人家的面特别大声的擤鼻涕,一边哭还一边问:“你回来干什么?” 女贼想了想,实话实说:“我怕你想不开寻死,那我罪过就大了。” 苏玲珑手中动作一顿:“呸!我才不会寻死!我还要送你去警察局呢!” 女贼瘪瘪嘴:“那行,算我多管闲事。”说完转身就要走。 苏玲珑眼疾手快拉住人家的胳膊,也不知那瞬间哪里来的勇气和自信,苏玲珑像是熟人似的问这女贼:“要不要喝杯酒?我请客。” 女贼的眼睛亮了亮:“你请客?” 苏玲珑点点头。 在苏玲珑眼中,这女贼不算坏人,否则也不会明明可以趁机逃脱却还因为担心她又返回来,只要不是坏人,苏玲珑就放心,更何况就算是坏人也终有心善的一面,这世上没有非黑即白的人,人是最复杂的东西,有最复杂的情感,怎么能用两个简单分明的颜色就概括了呢? 路上。 莫斯科的初雪毫无预兆的从天空里飘下来,当眼睫上沾了未化的六角雪花时,苏玲珑一直郁郁不快的心思这才被拉开了些,然而下一秒又恢复了原状,初雪的日子是当初厉成说也喜欢她的日子,明明那么美好的事情,现在想来却心口发疼。 刹那间,似乎只要有关厉成的一切都能让苏玲珑陷入崩溃。 那女贼见她这模样,皱了皱眉,甚是不喜的嗤了她一句没出息。 闻言,苏玲珑怔了怔,随即却又开始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跟女贼理论:“我怎么就没出息了...我孩子没了......爱的人没了,我忍了这两三年...现在好不容易没人认识我......我还不能好好哭一哭吗?你...你都不知道...凭什么这么说我?” 大概没想到苏玲珑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女贼愣了愣,偶尔有路过的人都会回头暧昧的打量他们两眼,许是以为小情侣在这吵架。 苏玲珑的哭声渐渐小下来,女贼深吸了一口气,问她:“哭够了?” 苏玲珑摇摇头。 女贼又问:“还要哭多久?” 苏玲珑:“不哭了。” 想了想,苏玲珑似是惊异于这女贼的耐心程度,问道:“你......你为什么不走?” 女贼瞥她一眼:“我走了,你请谁喝酒去?” 苏玲珑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竟破涕为笑。 有些人就是这样,明明萍水相逢,却三言两语便似相识多年,缘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你叫什么名字啊?” “风春。春风的风,春天的春,你呢?” “我叫宋......我姓苏,苏打水的苏,玲珑红豆的玲珑。” “你名字真好听,长得也好看,哎,对了,你这脸上为什么要纹梅花啊?还有,为什么要偷东西?看你也不像肖小之人。” 面对苏玲珑的问题,风春还是那四个字:“生活所迫。” “你很缺钱吗?” 苏玲珑问道。 风春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 “那你到底是缺还是不缺?” 风春白她一眼:“闭嘴。” 酒吧里。 这是风春最常来的一家酒吧,里面的装修异域风格很浓重,苏玲珑本以为该是群魔乱舞的地界,没曾想酒吧却颇有情调。 说是请风春喝酒,其实风春也就动了两三杯,其他的都被苏玲珑一个人干掉了,风春拦她不让她多喝,她竟还差点闹起来,于是风春在喝酒这件事上头一回后悔。 尽管自己和风春相识不过几小时,苏玲珑却尤为放心这个姑娘,她在对着酒水大开杀戒之前颇有自知之明的将酒店的名字和自己的房间号告诉了风春,说如果自己喝醉了,希望风春能送她回去,就当这顿酒是他们aa制了。 深更半夜,莫斯科下雪的街头,风春背着不省人事的苏玲珑一边骂自己吃饱了撑的一边还忍不住安慰在她背后尤在嘤嘤哭泣的女人。 好不容易将人扛回酒店,即使风春比苏玲珑高了些,可毕竟也是个女孩子,眼下她没了力气,将人往床上一放,再也不想动弹。 所幸屋里温度够高,两个人就这么睡了一夜竟也没觉着哪里不舒服,当然了,除却酒后头晕这种症状。 苏玲珑醒来的时候风春正被背对着她躺在另一只枕头上,要不是猛然想起来昨夜的事情,苏玲珑下一秒就要把风春当成登徒子给踢下床去了。 其后的几天风春便当了苏玲珑的私人导游,带着她将莫斯科好玩的地方玩了个遍,临走前的最后一晚,苏玲珑开始旁敲侧击的打听起风春的身世来,因为据她这几天观察,风春好像行事作风都是一个人,难道说风春在这座城市里和她一样也是孤身一人吗? 这样想着,苏玲珑就将话问了出来。 风春想了想,实话实说,她告诉苏玲珑,多年前,自己的父亲在国内犯了事,她是被父亲临死前送出来的,说起来,也是曾娇养过的千金小姐,至于为何落魄成这样,大抵是她时运不济,命里带衰,流落至此,实属迫不得已,而且,她该是此生再也无法踏足故乡了。 想不到风春的命运竟是如此凄凉,说起来跟苏玲珑也有几分相像,他们都是有家不能回,被迫离开故土的可怜人。 知道风春在这里没有牵挂,苏玲珑心下的主意自然愈发成型,她问风春愿不愿意跟她走。 风春想了想:“跟你去做什么?” 苏玲珑也不隐瞒自己的计划,笑道:“当然是跟我去做生意,发大财喽。” “我不能回国。” “我知道啊,我又没说回国去做生意。” “那你是想?” 两天后,当苏玲珑带着风春站在m国的机场时,风春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脑子一定瓦特了,否则怎么会答应苏玲珑这么一件没谱的事呢? 安鸿飞留给苏玲珑的钱还有很多,临走前苏玲珑给孙叔留了七位数的存折,然后自己带了接近八位数的信用卡,是以,眼下她并不着急生计问题,既然说好了要做生意,自然就要好好做,这天时地利人和得一样不差才行。 身边有了风春,怎么也比自己一个人好,苏玲珑租了个套二的小公寓,里面应有尽有,一次性付了一年的房租,房东见她爽快,直接给她免了水电气。 收拾过来和春风躺在崭新的床上,苏玲珑感叹了一句世事无常,然后又对着风春说道:“以后这就是咱们的家了。” 风春点点头,她现在对自己跟着苏玲珑走来这里的决定依旧没有安感,大概是因着手上没钱的缘故,这里的一切都是苏玲珑花钱置办的,说白了,她就是个蹭吃蹭喝的。 许是看出来风春的心思,苏玲珑佯装一副专家的模样将风春的手拿了过来,然后有模有样的开始嘀咕起来。 “来,我帮你看看手相。” “你还会看手相?” “那当然了。” “你为什么不看你自己呢?” 苏玲珑白了风春一眼:“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真正的高人是不会给自己算命的,这叫泄露天机,会折寿的。” “你给我看就不泄露天机了?” “你先前帮了我,安慰我,我这叫报恩,不算平白无故。你看啊,这条线呢是感情线,你的感情线虽然弯弯曲曲但却少有分叉,而且越往后越粗,这说明你在感情上会有些小波折,但总体说来还算一帆风顺,将来一定会找个如意郎君的,再有,这条是你的事业线,啧啧啧,不得了,你这事业线可比感情线好多了,将来肯定是个女强人,能赚好多钱的那种女强人......” “你就瞎说吧你。” 尽管知道苏玲珑这些话其实是逗自己开心当不得真,但风春仍旧高兴,这至少证明她不再是一个人,多少年了,她一个人漂在异国他乡,哪怕像这样玩笑似的慰藉都寥寥无几。 当风春问起苏玲珑准备做什么生意的时候,苏玲珑反问她:“你觉得现在做什么最赚钱?” 想了想,风春说道:“吃。” 苏玲珑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对了,就是吃。 民以食为天,人拼这一辈子不就为了一口吃吗?离了吃,谁又能活下去呢? 当然,苏玲珑也暗自发了誓的,她要让自己手底下卖出去的吃食成为这大街小巷里人们每日的生活必需品。 苏玲珑是个行动派,风春也是个利落干脆的人,两人既然想到一块去自然更是劲头十足。 可这m国对两人来说都算人生地不熟,他们眼下缺的东西还多,得到哪里去找个人帮衬他们才行。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脱口而出:“唐人街!” 花了一周的功夫苏玲珑和风春都快跑断腿才终于觅到了个高人,这高人据说和当地政府各部门的关系都不错,更重要的是,这高人对苏玲珑和风春两个小姑娘颇有好感。 寻了高人办妥证件,找到门面,打好各方关系,于是,最重要的事情终于被提上了议程,她俩会什么? 要说做饭这事苏玲珑绝对不在行,可偏偏上天厚待她,让他捡着一个了风春,要知道,一百多年前,风春祖辈的先人可是靠着给九五之尊做饭带着家里人一路官运畅通上来的。 虽然风春并没有那样的本事,但这手艺她可是因着从小就喜欢而下过苦功夫学过的。 当初风春的先祖对八大菜系皆为擅长,等传到风春这时,风春便只挑着自己喜欢的川菜学了。 苏玲珑并不打算像其他的店面那样做生意,眼下门面还装修着,里面的风格是苏玲珑找了古风的设计者专门设计过的,这几年中国文化和中国风愈发风靡世界,她得抓住这个机会才行。 因着要走国风路线,所以这场地便不能身处闹市,但不是说不能,而是闹市毕竟没有竹林小筑来的有氛围。 苏玲珑托人租下来的场地并不大,满打满算能纳客的地方也就三百来个平方,周围没多少人,环境倒是不错,竹林郁郁葱葱,空气新鲜,一眼看过去,算是个好地方。 苏玲珑让人在这三百来个平方的基础上又弄了个二楼出来,一共分了八种去处,楼上楼下各四间,分别是:来之无穷、杏霭流玉、饮之太和、清风于归、日往烟萝、离形得似、花时反秋、乱山乔木。 这八种各有各的好处,苏玲珑打定主意要让自己的店在三个月内闯出点名声去,自然是在方方面面下足了功夫,除此之外,苏玲珑还联系到了国内一位做汉服的设计师,这是她的延伸产品,到时候只要店名出去了,这些东西不愁没人买单。 522 苏玲珑在外面跑的日子,风春便在店里鼓捣她的川菜和各式小吃,虽然手艺这么久没做生了些,却仍旧比那平常店里的厨子好上许多。 风春虽然不说,但苏玲珑明白,到时候店里的生意不可能靠风春一个人,那么多张嘴她怎么可能忙得过来呢?于是苏玲珑又想了个办法,她还是托那位高人在唐人街给她找了一位帮厨。 这帮厨是个三十多岁极有经验的女师傅,先前在国内也是做川菜的,苏玲珑和风春叫她徐姐姐,这徐姐姐为人话不多,手脚麻利,性子也好,最主要的是,不会和风春这个主厨产生矛盾,想来也是那高人提前告知过一二。 如此又过了一个月,店里的一切东西总算弄好能开张了。 为这个店想名字的时候,风春让苏玲珑来,说自己对这个不讲究,苏玲珑干脆也不推辞,略一思虑,问道:“你觉得南国红豆这四个字怎么样?” 风春点了点头。 开张的那天因着前期的宣传工作做的不错,是以南国红豆的生意很是出乎了苏玲珑的意料,来的大多都是当地人,并未又多少因着是看她脸面来充客的国人。 为了给消费的顾客最好的体验,苏玲珑将一切会发生的事都预先想了一遍,然后做好了万之策,客人们对南国红豆的评价相当不错,好在第一天总算平安圆满的过去了。 除了苏玲珑风春还有帮厨徐姐姐,苏琳琳又招了十个人,八个人每人负责一间小筑,剩下的两人一位收银一位迎客,店里一共十三人,六个帅哥,七个大美女,各司其职,似乎一切都开始走往正轨。 付出必有收获,不管这收获大小,都是自己辛苦得来的,三个月后,南国红豆正如苏玲珑当初所设想的那样名声大噪。 然而,这名声大噪也有名声大噪的不好,店里的生意太火爆,直接导致风春这位主厨和徐姐姐两人因过劳而生了场病,苏玲珑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不过好在这三个月辛苦是辛苦了点,若粗略算来,已是将苏玲珑前期投进去的钱赚了一半回来。 风春生病了,店里没了主厨不得不关门歇业。 晚上苏玲珑躺在风春身边,握着她的手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太辛苦了,人的身体是受不住的,必须得想个法子对南国红豆每天的客流量进行限制。 风春不懂这些,她无条件的相信苏玲珑,如果没有苏玲珑,想必她现在还在莫斯科的街头苟且着呢。 人呐,要学会知足。 苏玲珑是她的福星也是她现如今最好的人,她喜欢这样的生活。 看着风春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苏玲珑暗下决心,她一定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第二天。 给风春热了牛奶,苏玲珑将一纸计划书拿给风春。 风春不解的抬头,苏玲珑笑眯眯的示意她往下看。 一页纸下来,风春不得不佩服开始佩服苏玲珑这做生意的头脑。 计划书中写到:南国红豆的八间内室每天每间只接一桌客人,且所有的菜品由于宣传期结束所以都要将价格在原有的基础上往上提高百分之四十,外室的花厅里所售卖的点心也会跟着往上涨价百分之二十,且外室每天只在下午两点半到五点营业。 不过,风春还是不放心。 “价格比原先的贵了这么多,而且还限客流量,玲珑,你就不怕客人不来了?” 闻言,苏玲珑摇摇头:“风春,我打算将我们的餐厅往中高级客流方向上发展,一来,这样的价钱这些人肯定是能接受的,二来,我们要贵精不贵多,人少了,做起东西来也不着急,味道自然更好,而且我打算再找个厨子来帮你,不然不你太辛苦累垮了怎么办。” 风春点了点头,没说话,苏玲珑对她的好她始终都是记在心里的。 时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眨眼间又是三年。 红豆已经五岁了,眉眼间愈发像厉成,鼻子和嘴倒是像宋千玦。 三十五岁的厉成轮廓依旧冷峻锋利,这些年眼巴巴地想往他身上靠的女人多如牛毛,然最终却都只敢止于三言两语。 周意欢操心于两个儿子的婚事迟迟不肯定下来,厉琰还好,这些年虽一直跟程彦笙两个人吵吵闹闹,但两人之间的感情却是深厚的,可厉成就不一样了。 自从宋千玦走了后,这几年厉成愈发的不近女色了,外面的人都在传厉家的长孙这是对那宋家的假千金动了真情,可没成想那假千金竟丢下他跟别人跑了,想来厉家太子爷这是伤心了。 外界的传言厉成自然都知晓一二,但他并未放在心上,一来,大约是觉着感情这个东西实在是件麻烦事,他懒得浪费时间,二来,他总是会梦见宋千玦,梦里的景象很奇怪,明明这小女人才是负心的那个,结果她看向他的眼神里却满是委屈,仿佛跟别人跑了的人是厉成似的。 v·i旗下最新研发出来的一款高档香水一上市便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好评,然而就这么一款爆卖的香水却连个品牌名字都没有,当然,这并不怪谁,毕竟这款香水是厉成带着红豆去了工厂里调香师的工作室,红豆无意间撞翻了人家的瓶瓶罐罐,后阴差阳错飘出来香味,厉成当日无意间说了句香水味道不错,很耐闻,于是那调香师便了意,故此才有了今日这款香水。 初时调香师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放了几瓶到专柜里,然就是这几瓶不起眼的香水火速在整个圈子里热了起来,甚至一度卖断了货。 于是这调香师的领导便在一次晨会期间提起了这桩趣事,见厉成心情不错,顺带问了一句厉成要不要给这款香水起个名字,毕竟也是件极有缘分的事情。 这般小事原是不该麻烦厉成的,领导话问出口便后了悔,但那日许是真觉着这件事是个缘分,厉成仔细想了想,既然是红豆无意间种出来的,不妨就给这款香水取个与红豆对称的名儿。 那诗里不都说么?玲珑骰子安红豆。 于是,香水的名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玲珑这名字一出来,知道红豆的人都在传,说这厉总裁从前还真没看出来,竟是个情种子,儿子叫红豆,品牌名叫玲珑,不知这小家伙的生母究竟是怎样一个绝色,竟让厉总裁如此痴情。 说起红豆,厉成的心情最近很是复杂,没有旁的原因,只因为红豆一直缠着他问自己妈妈的事情,常常一言不合就要跟他纠缠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还堵在门口气咻咻的不让他走。 瞧着脚底下只到自己大腿高的红豆厉成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厉成本就长的高,尽管红豆只到他大腿却也比平常孩子要高出小半个头,厉成问他怎么忽然想起来要妈妈了。 红豆一双小手抱在怀里,颇为气恼的说道:“班上的同学都是爸爸妈妈去接他们放学的,只有我是巧姨是来接我的。” 原来是这样,厉成顿时明白过来,小家伙这是在怪他没去幼儿园接他吗? 想了想,厉成蹲下身捏了捏红豆粉嘟嘟的笑脸,哄道:“好啦,别生气啦,等明天你放学了爸爸来接你好不好?” “那妈妈呢?爸爸,为什么我们家没有妈妈?爸爸,妈妈是不是不喜欢我所以才不来看我?我是妈妈不要的孩子是不是?” 闻言,厉成的神色暗了下来,小家伙长了这样大都不曾说过要妈妈的话,顶多就是问一问妈妈是什么,现在好了,竟开始说想妈妈了,这是哪门子的话?是谁在这么小的孩子面前胡说? “红豆,你告诉爸爸,是谁跟你说这些话的?” 红豆瘪瘪嘴:“没有人跟我说,是我听到的,我们班上有个叫星子的女生,是她跟她朋友说话被我听到了,要不是那会巧姨来接我,我肯定要打她个满地找牙!” 谁都不喜欢被人说成没妈的孩子,红豆也一样,纵使在厉家他是千恩万宠着长大的,但孩子对妈妈天生便有一种情感,尽管从小就知道自己没有妈妈,可红豆却从不允许有人说他妈妈的坏话,哪怕就是说不要他也不行!他才不是没人要,疼他的人多了,妈妈只是没回来而已,爸爸对他说过的,只要他长大了,妈妈就会回来看他。 瞧着红豆一副气呼呼的模样,厉成敛了敛神色:“谁说妈妈不要你?我们红豆这么听话这么可爱,妈妈怎么会忍心不要你呢?” “那妈妈为什么还不回来看我?她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生她气了,哼!” 这几年红豆没少让厉成操心,厉成一向是个怕麻烦的,可自从有了红豆他的性子竟也渐渐平缓了些,周意欢和巧姨虽然也帮忙带了红豆不少日子,但多数时间都是厉成亲力亲为的,大到红豆的学前教育,小到红豆的吃穿住行,只要厉成有空,这些东西他都不会假人之手,他无疑是喜欢这个孩子。 每当深夜,看着红豆小小的手掌握着自己的拇指才能入睡时,一股莫大的满足感和骄傲感充斥着厉成的心,这是他的儿子,身上流着他的血,是另一个自己。 红豆虽然听话,可毕竟是男孩子,性子皮实,这家里除了怕厉成,便没人还能降得住他,燕庭南岸有一处天然的湖泊,景色很是不错,红豆最喜欢偷偷跑来这里玩。 因着不喜欢家里多人,是以厉成一直未曾再招保姆,燕庭南岸便只有巧姨和张叔两个人。红豆三岁那年的夏天,厉成出差去了,午睡醒来的小家伙不哭也不闹,趁着巧姨在厨房忙活他的下午茶,小家伙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带着大圣去了湖泊旁,一人一猫甚是嚣张。 园里的保安初时是认得红豆和大圣的,初时还以为红豆有大人陪着来,故此保安也没当回事,直到十几分钟后保安再次从湖泊旁经过,竟看见小家伙将自己湿漉漉的衣服脱了个干净,正准备下湖去,一旁的大圣冲红豆叫唤了两声,也不敢去咬红豆,只能用爪子扒拉着将红豆往后扯。 红豆倒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见大圣似乎害怕,他蹲下身冲大圣小声的奶声奶气道:“大圣乖,不怕哦,我前几天跟爸爸已经学过游泳了,我现在就游给你看好不好?” 红豆一边说一边就要下水,一双白嫩的小脚丫已经踩在了湖边长满青苔的鹅卵石上。 与此同时,去育婴房准备看红豆醒没醒的巧姨发出了一声惊叫,花园里还在修剪花枝的张叔被她吓了一跳,一进门只见巧姨慌慌张张的冲了出来,连说话的声音都抖起来:“红......红豆,红豆不见了...快...快去找。” 就在巧姨将楼上楼下翻了个遍六神无主的时刻,客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忙不迭接起来,巧姨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见那头传来了红豆的哭声,紧接着熟悉的声音传来。 “是厉先生家吗?” 保安问道。 听到孩子的哭声巧姨更担心了,连忙应道:“是是是,孩子,孩子怎么了?怎么在哭呢?他现在在哪儿啊?” 保安哎哟了一声,被他抱在怀里的红豆伺机咬了他一口,红豆哼哼唧唧的不痛快,挣扎着要下去,糯米般的小白牙在保安手上留了几颗浅浅的牙印以及好几处口水。 “在绿香湖这呢,孩子脱光了衣服准备下去洗澡,哦,对了,你们家猫也在这。” 于是巧姨和张叔这才匆匆忙忙的赶去了绿香湖,到那一看,果然,红豆死活不肯穿衣服,还嚷着自己会游泳要下湖去,把那保安折腾的颇为头痛。 在张叔和巧姨一番威逼利诱之后红豆终于打消了要下湖去游泳的念头,当然,这还是在巧姨搬出了厉成之后才换来的结果,否则,指不定红豆还要怎么闹呢。 晚饭前,厉成还没回来。 红豆磨磨蹭蹭的到了厨房,扯了扯巧姨的衣角,巧姨蹲下身来问他怎么了。 红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着巧姨,问她能不能不将下午的事告诉爸爸。 巧姨一怔,随即笑起来:“红豆是少爷最喜欢的孩子,放心吧,少爷是不会怪红豆的,但这有些事呢,你这个年纪不能做就是不能做,为了红豆的安着想,巧姨必须得让少爷知道这件事,否则你以后再犯遇到危险怎么办?” “可是红豆...红豆已经知道错了。” “真的吗?” “嗯。” 像是生怕巧姨不相信似的,红豆使劲点了点头,一脸期待的看着巧姨,结果巧姨却话锋一转。 “那我还是要告诉少爷,你性子太皮了,我怕你今儿答应我了哪天趁我不注意又偷溜出去怎么办?” “不会的,巧姨,红豆是个好孩子,红豆不会骗你的。” 闻言,巧姨想了想:“嗯,那我还是不放心。” 红豆是个聪明孩子,一听巧姨这话,得,知道自己没戏了,这事厉成肯定会知道的。 于是红豆的心便一直忐忑到厉成下班回家洗了手坐在饭桌前。 巧姨还没提红豆下午的事情,红豆坐在儿童椅上一碗饭吃的甚是不安心,小手里抓着勺子差点将一勺饭喂到鼻子上。 厉成见儿子这样,很是好奇的盯了红豆一眼,漫不经心的问了红豆一句怎么了。 谁知就是这句话,红豆下一秒竟毫无预兆的哭起来。 “唔哇哇哇哇......爸爸...爸爸红豆不是故意的...红豆知道错了......你打红豆吧...” 小孩儿的哭声本就揪人心,红豆不是爱哭的孩子,更何况眼前这小可怜儿还是自己捧在心尖上的人儿,厉成刹那间就心疼起来,连忙上前将人抱进怀里,一边用手擦了擦红豆嘴角的饭粒,一边柔声问道:“怎么了这是?好好的哭什么?受什么委屈了?跟爸爸说说。” 红豆嘴里还包着一嘴饭,见厉成问他究竟怎么回事,一时间竟又没了那个胆子,他只好求救似的看向一旁的巧姨。 巧姨也是一脸忐忑,毕竟这事说来主要还是她的责任,是她一时疏忽没看孩子,才导致孩子独自一人跑了出去。 将事件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厉成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虽说自己在厉家也算得上半个亲人了,可这厉成一旦冷了脸,巧姨还是怕,说到底她也只是个保姆。 巧姨说完片刻后,厉成若有似无的垂下眸子瞧了瞧红豆,只见红豆手里的儿童勺都已经撂在碗里了,正一脸戚戚地抬头看着自己。 厉成想了想,侧过身对巧姨叮嘱道:“这件事不是个小事情,巧姨以后要多注意些,红豆还小,经不起任何意外。” 其实这话厉成说的不重,巧姨却颇有些面红耳赤,倒不是觉着厉成的话怎样,而是为自己的失职感到自责和内疚,厉成说的不错,红豆这么小,任何一个意外都会让他陷入危险,以后自己真打十二万分的精神来了。 红豆见厉成冷着一张脸对巧姨说话,又见穷阿姨低着头红了脸,还以为厉成在责怪巧姨,于是红豆小嘴一瘪,眼看又要哭起来。 “唔...爸爸,你...你别怪巧姨,是红豆...是红豆自己调皮。” 怀里的小可怜儿眼巴巴的瞅着厉成,以为厉成不会罚他了,竟还有心思替别人求起情来,人不大,以退为进倒是学得不错。 厉成忍住脸上的笑意,装模作样的斜睨了一眼红豆,问他:“下午一个人去湖边了?” 红豆点点头。 “还脱了衣服要去游泳?” 闻言,红豆一双大眼珠在眼眶里咕噜噜的转溜了几个来回,跟当初出现在厉成面前古灵精怪的宋千玦简直如出一辙,性子太像了。 所幸红豆并未狡辩,又点了点头。 “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 厉成满意了,一道圣旨降下来:“既然如此,那就按照老规矩吧。” 眼里迅速积了一包泪,红豆扭着身子从厉成腿上下了地,摇摇摆摆的往墙边走过去。 这所谓的老规矩,便是自从红豆听得懂话后厉成定下来的,只要犯了错就得去墙边面壁半小时,而且这个时间还得随着红豆所犯错误大小以及红豆的年纪以及综合各方各面的条件而随时调整。 小小的人儿乖乖巧巧的站在墙角里,不哭也不闹,只从偶尔抽动的小肩膀能看出来这小孩儿大概觉得很是委屈。 终于,厉成的晚餐吃完了,距离红豆罚站结束还差十七分钟,不过,厉成可并不打算放过红豆,这小子自从能跑能跳后没少让人操心,他得趁这个机会好好教训一下,罚站算什么?他看过书了,对于这种孩子,最好的办法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如果实在不能晓之以理,那就上手吧。 所幸红豆年纪虽小,却是个讲理的,当厉成蹲下身来问他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奶声奶气的红豆说的条条在理。 “我不该自己偷偷背着巧姨一个人去湖边,也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脱光衣服有损厉家脸面。” 这头一条说的还很是上道,然后厉成听了下一句瞬间是又惊又异。 惊异的是大庭广众之下这样的词儿红豆是从哪里学的?他不过才三岁,这语言天赋未免也太强了吧? 晚上。 以往红豆都是一个人睡,但今儿也不知怎么吵着就要和厉成一起了,厉成把他抱在怀里刚哄睡着准备放下走人,结果一转身小东西就哭起来,于是厉成最后没了办法,只好把人抱到了自己床上。 厉成喜欢睡前看书,红豆见他捧着本书便也装模作样的拿出了自己的连环画来,安安静静的跟个小大人似的坐在厉成身边,一页一页的认真翻阅起来。 这么个可人疼的小东西在跟前厉成哪里还有心思看书?他斜眼睨了半晌小红豆,嘴角的笑意愈发深了些。 厉成并未像其他父母那般来教红豆,他喜欢由着红豆自己的性子来知道他要的是什么,而不是让红豆被动的接受他所给予的认为对孩子好的东西。 眼下红豆正是最好奇的年纪,厉成偶然给他放了一回西游记的动画片,红豆从此便喜欢上了这种极具东方神话色彩的故事,从那以后,红豆的小房子里到处都是西游记里师徒四人的身影,当知道家里的猫叫大圣时,红豆竟然开始在大圣面前自称起为师来。 有一回厉成提前回来了,他原本打算给红豆一个惊喜,谁知刚进客厅便看见红豆小小的背景盘腿坐在沙发上,对着蹲在地毯上的大圣嘴里一阵念念有词,然后在他大圣一双猫瞳的注视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脸认真的指着大圣怒道:“你这泼猴,为师说过多少遍了,不要滥杀无辜,你却屡造杀孽,实在该罚。” 昨日种种还犹在眼前,眨眼间红豆却已经这么大了,大到能问厉成可不可以跟他说说妈妈的故事。 红豆是在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问起这话的,厉成给他捏了捏被角,他却捏住了厉成的手,问他:“爸爸,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说等红豆长大了妈妈就会回来看我的,可是我已经长大了,她为什么还不回来?” 是啊,她为什么还不回来? 523 这也是厉成想问的。 当真那么无情吗?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不管不顾这么多年,难道是跟那安鸿飞又生了,所以才不要红豆了? 不知该如何向红豆说起宋千玦,所幸红豆已经睡意渐浓,厉成短短几句话便掩了过去,他告诉红豆妈妈很漂亮,有一双大眼睛,眼角下有颗小红痣,鼻子和嘴跟红豆长得差不多,她也很善良,大圣就是她当初从草丛里捡回来的。 于是红豆在脑海里幻想着宋千玦的模样渐渐进入了梦乡,可厉成却睡不着了。 红豆总有一天会知道真相,可是在这之前他要怎么办呢?难道一直就这样下去吗? 三年了,不,准确地说来,自苏玲珑当初离开厉成的身边到现在已经足足六年了,这物是人非的六年对苏玲珑来说,虽初时艰难无比,却总算过来了。 重新站在s市的青空下,苏玲珑蹬着双八公分的高跟鞋深吸了一口气,是啊,一切早已过去,这座城市于她而言,现在也不过是个有合作伙伴的地方。 这三年,苏玲珑凭借强大的生意头脑和周围诸多人物的帮助,将当初一方小小的南国红豆在短短三年内就发展扩大到如今拥有球不下四百家店面的局势,且这些店面经营的路线都是向中高端靠拢,其中更是有二十家只为权贵提供服务的门店,这样的店面只要是国内一线城市都会有一家坐镇,当然了,这生意规模越做越大,苏玲珑也不是个笨的,自然就想到了要成立公司,然后顺势而为将公司上市的想法。 风春跟着苏玲珑可算是当初捡到了宝贝,自然,风春是个极其重感情的人,在m国的这三年里,南国红豆不是没遇到过濒临破产的境地,做生意哪有一帆风顺的?最艰难的那几个月里,当地政府因着南国红豆不是内部企业而故意对他们的生意进行打压,甚至利用媒体放出南国红豆的食品安问题以及各种意想不到的事情在那段时间集中爆发。 苏玲珑愁得整夜睡不着觉,风春将自己这么多年漂在外面的积蓄拿了出来,便陪着苏玲珑一起到底找人托关系请客吃饭,然而请吃饭的时候那些老男人们也不忘了占人便宜,好点的还只微微的动手动脚,有些过分的直接上来问要不要跟他睡一睡,睡了之后这南国红豆想怎么红就怎么红。 忍得久了也就不想忍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是苏玲珑和风春这样脾性的人,到了最后苏玲珑干脆想开了,抱着豁出去的心态将那些看不过眼的禽兽们纷纷打了个爽快。 苏玲珑身手不错,风春就不说了,只是这人打了,一时倒是爽快了,后头跟着的问题便也来了。 最后还是唐人街的高手带着苏玲珑去找了当地据说非常有声望的一个国人才彻底解决了此事,从那以后,这南国红豆便再次恢复了生意,而那个肯对苏玲珑出手相助的国人居然是个不到三十五岁的商业大佬,据那引荐的高人说,m国有四分之一的生意都是在这国人手上。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这位幕后英雄不知为何似乎对苏玲珑的南国红豆产生了极大的兴趣,隔三差五的便派人在南国红豆订一桌餐食,指明要苏玲珑亲手做,若是造假定要追究,而且做好了之后这人从来也不来店里,而是让人开专车过来再给他弄回去。 一开始苏玲珑面对这样的要求还颇为胆颤,毕竟她长了这样大鲜少下厨房,如果不是后来开了南国红豆,只怕她现在还连盐和味精都认不出,所以,当得知大佬要吃自己亲手做的饭菜时,苏玲珑着实忐忑了好一阵,她原本也想着让风春故意降低降低口感和档次蒙混过关,谁知这东西听说这大佬只看了一眼便退了回来,谁不是苏玲珑做的,如果再有下次,南国红豆也不要再开了。 于是乎,就是这么一句话彻底吓住了苏玲珑,倒不是说吓,而是苏玲珑觉着,怎么说对方也算是大恩人,既然这个大恩人如此想被她的厨艺辣手摧花刺激刺激,那她也就不客气了。 在苏玲珑经历了五次差点将厨房烧起来的危机后,一桌勉强可以入口的餐食才终于做好,苏玲珑将食盒递给前来取东西的手下时,她担惊受怕的脸惹得那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笑了又笑,让她放宽心。 再后来这神秘的大佬在吃下苏玲珑不下二十桌黑暗料理之后,终于忍不住现身了。 他对苏玲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问苏玲珑有没有给别人做过饭。 苏玲珑想了想,点点头。 那长身玉立的大佬立马沉了脸,又问是谁。 苏玲珑说,你。 于是大佬满意了,从此成了这南国红豆的常客,依旧只吃苏玲珑做的菜,后来时间久了,苏玲珑与大佬的流言蜚语就这么传了出来。 风春说那大佬明显喜欢苏玲珑。 苏玲珑又想了想,觉得风春说的好像不错,但她不是个喜欢暧昧的人,也更不喜欢别人将心思放在她身上,因为她觉着自己这是在耽误人家,于是第二天在大佬来的时候,苏玲珑愣天愣地在那大佬被她的菜咸的不断喝水时问:季先生,你是不是喜欢我? 那大佬当时的脸色可以说非常精彩了,再后来,大佬便一个月的时间没来过南国红豆,等到这人再来的时候,苏玲珑更忐忑了,她上回话没说完人家就走了,而且也没表态,所以她也不知道这人究竟喜不喜欢自己,她喜欢早早的将话说清楚,千万别耽误人家。 故此,当明白苏玲珑要再次说起这个话题时,大佬放下了手中的碗筷,问了苏玲珑一个问题:你哪里来的自信? 这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十分明了,苏玲珑当即放了心,笑得跟朵花似的,可等她反应过来后又觉得这话实在太过分了! 哪里来的自信?她长得不够好看吗?她不够心灵手巧吗?纵使年纪大了点,比不上那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可也不至于差到哪里去吧?怎么就不能有自信了? 于是乎,那大佬下一回来南国红豆时吃到的饭菜又咸了些。 这一回如果不是一直跟南国红豆合作食材的许氏集团出了问题,想必苏玲珑一辈子都不会再踏上s市这片土地。 之前一直是风春在跟许氏接触,但m国那边又离不了风春,所以苏玲珑便单枪匹马的回来了。 许氏是s市近年才崛起的一家新兴企业,这家企业做的是为球各地的华人餐馆提供国内特有的食材,但上个月这家企业的内部出了些问题,导致南国红豆的供货没跟上,生意白白流失了许多。 之前因着这家老总人不错,再加上食材也得风春的心意,于是这两年南国红豆购买食材的渠道便只订了许氏集团一家,也是通过这件事,苏玲珑和风春才意识到他们作为靠餐饮起家的人,往后一定不能再将供货渠道放在一处,必须得多有准备才行,否则许氏集团这样的事情多来几次的话,他们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苏玲珑不想多做耽搁,在m国临走前便让人提前联系好了许氏集团的负责人,她到的当天就要开会商讨合作的事,这件事如果无法迅速谈好那他们的合作关系便可以终止了。 为了表示对苏玲珑这样大客户的恭敬,年过半百的许总带着他的秘书亲自来了机场为苏玲珑接机。 一路飞过来没怎么睡好,苏玲珑眼底下泛着圈淡淡的青色,下飞机前她对着小镜子化了个淡妆,将黑眼圈遮了遮,却仍不满意,于是她干脆把包里的墨镜掏了出来。 苏玲珑本就生得高挑,再加上一双八公分的高跟鞋,短发墨镜的苏玲珑顿时成了机场的焦点,惹得不少路人频频回头。 当苏玲珑站在许氏老总和他的秘书面前时,显然,这两人并未想到能把南国红豆经营得如此有声有色的幕后老板竟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当下两人的眼睛都直了。 那许总的秘书原本想上前带路,谁知却被许总一把扯在后面,自己上前殷勤的从苏玲珑手里接过了拉箱,甚是讨好的嘘寒问暖。 做生意的这三年里像许氏老总这样的老头儿苏玲珑见得多了,但她眼下觉着自己还没必要弄得脸色太难看,毕竟这合作的事情是头等大事,虽然她这回回来也有心接触别的供货商,可毕竟还没真正找好下家,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苏玲珑是不会得罪这人的。 前阵子红豆生了场病,一直到昨天才好利索,病一好红豆便吵着要厉成带他去南国(南国红豆)饭店吃好吃的儿童餐,说来也奇怪,红豆并不像其他的小孩子那般喜欢餐厅的饭食和小零食,却独独对这南国的餐食情有独钟,这还是厉成某回和欧洲的合作对象来这里谈了场公事后无意间给红豆带回去了一份儿童套餐,自那之后,红豆便喜欢上了南国的味道。 厉成本就答应等红豆病好了便带他来这里吃饭,厉成自然不会食言,于是等他忙完手上的工作,便让陆遇去燕庭南岸接了红豆过来。 国内的分店苏玲珑作为老板还从来没视察过,于是便也想着借这次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的机会好好看看自己的店究竟怎么样,所幸许家老板也是个机灵的,早就让人在南国红豆里留好了位置。 有时候相遇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远隔重洋的人会因为修来的缘而换来一次擦肩而过,这就叫相遇。 苏玲珑与厉成的相遇大抵是千山万水之后,换了上苍的怜悯,将他们之间那摇摇欲坠的红绳终于牵紧了些。 苏玲珑从卫生间出来后在洗手池洗手,忽然转角处传来小孩子的哭声,许是那未曾某面便夭折的孩子始终是苏玲珑心口的一根刺,她特别怕听到孩子的哭声。 红豆吃饭的时候因为仰仗着自己大病初愈便有些作,原本早就能用筷子的他却非要让厉成喂自己,厉成念着他年纪小又刚好了病于是依着他,谁知这小家伙得寸进尺竟开始不好好吃饭了,满屋子的乱跑,前来上菜的女服务员度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水差点泼在红豆身上,还好厉成眼疾手快的一把捞过红豆,却到底那汤水还是撒了小半,烫在厉成的手背上顿时红肿一片。 红豆没伤着,却吓着了,他看到厉成狠皱起一张脸因为手上的伤而嘶了一声时,不管不顾的一头扑进了厉成的怀里,大声哭起来:“呜呜呜,爸爸,爸爸别痛,爸爸对不起,爸爸......” 红豆不听自己的话惹出这桩事厉成原是生气的,但有句话叫绕指柔,更何况红豆这言语间也是分外惹人疼爱,厉成想,他已经被这小子彻底炼成绕指柔了,只要不是涉及到原则问题的事,通常红豆语气一软,眼泪一掉,厉成的气势就先弱了一半,不过厉成觉着这样长此以往下去也不是什么好事,红豆毕竟是个男孩子,总哭算怎么回事?他得找个机会好好教教他才行。 眼下红豆鼻子眼泪糊了自己一身,说什么都不肯从厉成怀里出来,厉成无法只得抱着他来了洗手间,身后跟着好几个服务员,连大堂经理都被惊动了,连忙派人慌慌张张的去找治烫伤的药膏,毕竟这厉总裁可是个大人物,还是他们店里的贵客,可千万不能给得罪了。 因着不喜小孩的哭声,苏玲珑匆忙洗完手便想离开,谁知这脚下的步子刚踏出去一步,拐角处厉成抱着孩子的身形冲她迎面而来。 厉成忙着安抚红豆一开始没看到苏玲珑,直到他感觉出不远处有人始终定定的站在洗手池的方向看着他,他这才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间,万籁俱寂。 有多少个日夜从见过眼前这张脸了呢? 往日种种还历历在目,再见,却已是沧海桑田。 苏玲珑硬生生的愣在原地,不过三米的距离,谁都没有往前一步,苏玲珑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和这人打声招呼,他的脸部轮廓更加成熟迷人,隐隐间透着沉睿稳重,眼神犀利似剑。 厉成那双曼妙深长的眼直直地钉在苏玲珑身上,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记忆中那个总是和红豆一样喜欢给他惹事的小女人这些年似乎内敛了许多,也清瘦了许多,虽略施脂粉,厉成却仍旧能从苏玲珑脸上看出她大概是有些累的。 当初不是撇了他和孩子都要跟着安鸿飞走吗?想来那男人该是极爱她的,怎么还会让她看上去如此疲累呢? 意识到自己如此没出息的念头厉成在心里狠狠掌了一巴掌,骂了自己一个贱字。 这女人过得怎样与他何干?从她决定离开他的那刻起他们之间便结束了。 红豆还在小声啜泣着,忽觉身下的厉成没了动作,他将一颗小脑袋从厉成肩上抬起头,看着厉成的脸怯生生的又唤了声爸爸。 红豆的声音虽小却足以让苏玲珑听到,刹那间,爸爸两个字让苏玲珑如梦初醒。 是啊,她还在想什么呢? 厉成早就是别人孩子的父亲,她还在想什么呢?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的目光默契地别开去,苏玲珑微微垂下眸子故作镇定的要走,厉成侧过眼擦去了红豆眼角的泪珠。 呵,这就要走了? 可真是最毒妇人心呐,自己的亲生孩子近在眼前竟都不看一眼,她就那么不喜欢这孩子吗? 想到这,厉成身的肌肉僵硬起来,他绷紧了一张脸,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小孩子的心思最是敏感,经方才一阵,红豆颇为好奇地去看正要与他擦肩而过的苏玲珑。 刹那间,红豆瞪大了一双眼睛,他冲苏玲珑又惊又喜的喊了一句妈妈。 闻言,苏玲珑与厉成皆是一怔。 红豆犹不知自己这一句给两个人带来的杀伤力,继续用小奶音又喊了苏玲珑一句妈妈,然后他转过头神情颇为紧张的问厉成:“爸爸,这是妈妈对不对?” 厉成寒着一张脸看着远处没说话。 这声妈妈对苏玲珑的冲击可想而知,她原本想走,但觉着这么个孩子大庭广众之下叫自己妈妈实在不像话,于是她勉强从嘴角扯出一丝笑意,玩笑的冲红豆开口道:“小朋友,妈妈可是不能乱叫的哦,当心叫你妈妈听见了,要伤心的。” 苏玲珑自视她的态度已经很好了,可面前的小家伙似乎并不吃她这一套,眨眼间小嘴一瘪,原就包了泪的一双眼顿时泪如雨下,带着哭声奶里奶气的冲苏玲珑颇为不服气的说道:“我...我才没有乱叫......爸爸说过,妈妈...妈妈眼角下有颗小红痣......还说,还说我和...我的鼻子和嘴长得很像妈妈......你...你就是我妈妈,呜呜呜...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 红豆的哭声愈大起来,瞧着像是委屈极了,虽然他一口小奶声说话说的并不清楚,可苏玲珑终究还是听懂了,尤其是在听到红豆说他的鼻子和嘴长得最像自己时,苏玲珑当场脸色煞白的愣在原地,手脚冰凉一片。 厉成瞧了眼苏玲珑,依旧并未与她言语,只微微冷哼了一声,然后抱着红豆去了洗手池冲了冲自己的手。 红豆不知为何自己的爸爸和妈妈见了面不说话,明明他看其他小朋友的爸爸妈妈在一起都是有说有笑的,怎么到了他这,这两个人就互相不理对方了呢?还有,为什么明明妈妈都回来了,却不肯认自己呢? 想到这,愈发觉得自己委屈的红豆干脆放声大哭起来,他一边回过头去看苏玲珑,一边哭喊着妈妈。 这副场景对苏玲珑来说是如此的震撼,自从失去了那个孩子后,她从未想过此生还会有人叫自己一声妈妈。 而且,而且她看那孩子的眉眼,也是愈发的心惊肉跳...... 就在此时,大堂经理找来了治烫伤的药膏,厉成见红豆哭的实在厉害,而苏玲珑僵在原地只怔怔的看着孩子,一点上前跟孩子亲近的动作都没有,于是当下便以为这女人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故此再也没有半分好脸色,他抱起红豆柔声哄道:“红豆乖不哭啊,你认错人了,咱们回家去找姥姥好不好?乖,不哭了。” 从厉成嘴里听到他唤那孩子名叫红豆,饶是苏玲珑再如何怀疑这回却不禁浑身打了个冷颤。 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些消息。 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苏玲珑脑海里。 这边苏玲珑的心思九曲十八弯了好几道,等她回过神来那边的厉成却早已抱着红豆不知所踪,还是那许氏的老总见苏玲珑许久没回去出来找她,她才醒过来神来的。 燕庭南岸。 因着从前厉成与宋千玦在一起的时候鲜少拍照片,所以红豆也从未在家里见过宋千玦的长相,今儿在那南国饭店里认出苏玲珑来纯粹是因为红豆一直记着那夜他将睡未睡时,厉成与他说过的他妈妈的长相。 在红豆心里,他想象中的妈妈便就是苏玲珑那样的,所以他当时毫不犹豫的冲苏玲珑叫了妈妈,他觉着自己没有认错人,可是为什么爸爸却说自己认错了呢?难道真的是他认错了吗?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红豆直到他睡着厉成都没给他答案,倒是厉成站在床边握着他的小手看他入睡时听了一句小东西的梦呓,小家伙在梦里叫了声妈妈。 等红豆睡着后厉成轻轻关上门下了楼,周意欢还在客厅里等着他。 红豆回来的时候情绪还是不对,所以见着周意欢还没等厉成反应过来便在他怀里冲周意欢颇为认真的说道:“姥姥,我今天看见妈妈了。” 茶几上原本周意欢准备睡前喝的燕窝渐渐冷了下去,巧姨想给她热一热,周意欢却摆摆手,示意不用了。 厉成这几年愈发的不喜欢说话了,性子较之以往更加沉默寡言,脾气似乎又冷了几分,就连陆遇都觉着自家大老板自从少夫人离开后,心事明显重了许多。 而这些周意欢又何尝不知道呢?她本以为就算厉成是爱着宋千玦的,可这一年两年三年过去了总该慢慢忘记的,届时她定会为自己的好儿子相一门既稳妥又门当户对的姑娘,再不会出些幺蛾子来伤他儿子的心。 周意欢想的很好,然而现实终究让她无奈,不说三年,这六年都过去了,她的好儿子在重新娶老婆这件事上却仍旧不肯松口,如果自己说的多了,还会招来厉成的烦,让她不要再操心这些事。 524 六年弹指一挥间,周意欢前些日子还在想,再有四年这十年的光阴就又过去了,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十年呢?她的傻儿子情路怎么就如此坎坷呢? 周意欢对宋千玦现在是打心眼里的喜欢不上,就算厉晖告诉她宋千玦从某种方面来说也算得上厉家半个救命恩人,可她仍旧无法相信,她想起当初若不是自己听信了宋千玦的话非要弄个什么烈士子女资助活动,不让宋千玦跟那甄夕有见面的机会,想来后面的那些事也不会发生,纵使发生了厉家也不会像那般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总之,周意欢就是觉得自己被宋千玦利用了,她一想到宋千玦被老爷子罚跪的时候她还颠颠的跑去向老爷子求情就觉着自己简直是蠢到家了。 不过,虽然周意欢不喜欢宋千玦,却很是喜欢她的第一个孙儿红豆,当初得知红豆是被人送来的,而且还是个早产儿的时候周意欢对红豆的心疼可谓是真真切切的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从小就没妈妈在身边的孩子总是格外让人心疼的。 许是又因着红豆这一层,周意欢对宋千玦的印象又低了好几度,她实在想不明白,那安鸿飞到底哪里好,竟然值得宋千玦抛夫弃子要跟他走。 前些日子红豆生病了,周意欢一直在国外,等她忙完回来后第一时间便买了许多礼物赶了回来想给红豆一个惊喜,谁知不提前打电话通知的后果就是自己扑了个空,红豆却被厉成带去南国饭店了。 厉成抱着红豆回来的时候周意欢正在想着要给红豆先看哪样礼物,结果等她见着了人还没来得及说话,红豆却先让她又惊又怕的愣在了原地。 红豆红着一双眼睛对她说:“姥姥,我看见妈妈了。” 茶几上的燕窝已经彻底冷了,厉成瞧了眼周意欢便转过身嘱咐巧姨先去睡觉,不用管他们。 周意欢不说话,厉成乐得她不提起,于是干脆开口:“妈,这么晚了,您大老远赶回来也累了,去休息吧。” 闻言,周意欢将目光落在了厉成身上,她摇了摇头:“我不累。” 然后紧接着问道:“厉成,你老实告诉我,红豆说的是不是真的?” 半晌,厉成端起面前的茶杯嗯了一声。 似是不敢相信,周意欢又问:“那个女人,那个狠心的女人她真又回来了?” 厉成还是嗯了一声。 这下,周意欢彻底没话了。 片刻后,周意欢重重的叹了口气:“你准备怎么办?” 厉成没说话。 这几年许是有了红豆的缘故,厉成抽烟的次数越来越少,只因为程彦笙告诉他红豆是早产儿,身子骨比平常婴儿弱了些,这抵抗力自然也不强,所以,大人身上烟酒一类的能戒则戒,万不可让红豆受二次侵害。 倚身在阳台的栏杆上,厉成指间的烟火明明灭灭,灭灭明明好几回,那猩红的点终于消失在黑暗里,然片刻后却又重新亮了起来。 厉成今晚的心格外的乱,他说不上究竟是不是因为宋千玦的缘故,只知道左心口的那团东西在南国见到苏玲珑的时候狠狠跳了两回,那是许久不曾有过的律动,是因为还爱着还是因为心底对这人始终是有那么丝怨恨的,厉成自己说不清。 原以为今生都不会再相遇的人,却毫无预兆的出现了,那人淡淡地站在那头,不向他走来,也不往后退,如果不是自己手上抱着已经五岁的红豆,厉成想,他会以为那人从未离开过,甚至他隔着空气依稀能闻到那人身上仍旧有着他最喜欢的味道。 恍若隔世般的,最熟悉的陌生人。 宋千玦,既然都决定远走高飞了,还回来做什么呢? 这一次,就把你欠我的都还我吧,不管你是为了谁回来,也不管你身边是否还有他人。 苏玲珑是一路恍惚着回到酒店的,经过旋转水晶的门前,她也不看,只顾往里走,若不是有人及时伸出手拉住了她,只怕下一秒就会听到额头跟玻璃相撞的声音了。 有人扯住了自己,苏玲珑总算回过神来,她转过头去看那人,脸色一凛,居然是季先生。 “怎么了?” 季君珣(xin,二声)眉头轻拢,低眸瞧着苏玲珑。 苏玲珑撇撇嘴,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胳膊从季君珣手里挣脱开来,下一秒便换上了往日那副巧笑嫣然的模样,一脸狗腿的笑问:“季先生不是在m国吗?怎么到这来了?” 季君珣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别用这副勉强的模样对着我,笑得难看死了。” 说完季君珣再不管苏玲珑兀自在侍者的接待下上了楼。 苏玲珑在后面空咽了一口唾沫,得,谁叫人家是大恩人又是大客户呢?她笑不起还躲不起吗?嘁!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苏玲珑只要一闭眼脑海里就会出现晚上在南国的那一幕幕。 那个玉人儿般的小孩子,还有那个让她挂念了六年仍旧不能忘情的男人。 那孩子叫她妈妈,说自己认得她,说爸爸告诉他妈妈的脸上有颗小红痣,厉成叫那小孩儿红豆。 这一切难道都是巧合吗? 绝对不是! 苏玲珑不是笨蛋,她只要一想到自己心中希望的那点儿答案有可能是真的,她就恨不能现在立马飞奔到那小人儿的身边去。 在南国发生的一切都在向苏玲珑传达一个消息,那就是她的孩子没有死,红豆还在这个世上好好的活着,和他的爸爸一起。 她当初从医院醒来的时候,安鸿飞告诉她孩子没了,因为怕她伤心,便早早地让孩子入土为安了,只剩下墓园里一座小小的碑。 初时醒来的苏玲珑并不肯接受这样的事情,她记得自己刚醒来的那几日仿若一个疯子般在医院遇着人就问她的孩子呢,那些医生护士俱留给她一个沉默的回应。 苏玲珑现在最想知道的人,是安鸿飞,她想问问他,当初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她的孩子明明还好好活着,可他为什么要骗她说孩子死了?然后背着她将红豆偷偷送给厉成,还为了让她相信甚至买通了整个医院的人,可医生不是求真务实吗?为什么又会伙同安鸿飞一起骗自己? 一瞬间,似乎所有的谜团随着苏玲珑和红豆的相遇扑面而来,可惜,唯一知道这些谜团的人她从五年前就联系不到了。 五年前,安鸿飞带着甄夕去向不明,已经彻底消失在了她的世界里,如果不是自己的遭遇提醒着苏玲珑一切都是发生过的,苏玲珑只怕一觉醒来就要将一切当成南柯一梦了。 苏玲珑越想越睡不着,于是她干脆从床上一咕噜坐了起来,想起那小孩儿奶声奶气的说小红痣三个字,于是苏玲珑手一伸将一旁桌上的小镜子拿了过来。 镜子里的人因为一连几天都没休息好,眼角下泛了圈淡淡的青色,苏玲珑甚至从眼角隐隐发现了一条细小的褶皱,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甚至还平添了几分萧瑟之美,不过,这种美总是不吉利的。 细白的指尖抚了抚眼眶下那颗愈发殷红的小红痣,苏玲珑开始庆幸起这小红痣的顽强生命力来,要知道,她当初可是听了安鸿飞的话将这小红痣找了人剜过一回的,没成想不到三个月这可爱的小红痣又自己冒了出来。 苏玲珑想,今天若不是这颗痣,那小孩儿怕是不会认出她来吧。 自己当时怎么就那么笨没反应过来呢?那该是她的孩子无疑的。 虽然确定自己的猜想,可苏玲珑并未有多高兴,她想起厉成临走前那副不愿与她过多纠缠的模样,顿时觉得自己的前路似乎比第一次见厉成下定决心要他爱上自己还要艰难。 她现在只希望,厉成能看在孩子的面上,能接受她日后频繁的出没在他身边。 当然了,苏玲珑敢下这样的决定不是没有根据的,也不是她盲目自信,而是她在回s市前曾到底没忍住心里的那点儿东西偷偷查了厉成近几年的情况,知道厉成身边除了养着个五岁的孩子之外,其他的花花草草一概没有,也就是说,厉成还单着。 低调奢华的套房内,季君珣手握着高脚杯十分随意的将自己的脚搭在了茶几上,听着手底下的人调查来的关于苏玲珑的消息。 “苏小姐原名宋千玦,六年前,她在嫁给厉先生后阴阳错的通过秦兴的养子秦修,也就是安鸿飞得知了自己的身世真相......随后便与安鸿飞里应外合连着国队的安何一起演弄垮了秦家和秦兴背后的人......随后,苏小姐为了保厉家主动在庭上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跟厉先生离婚后,苏小姐随着安鸿飞去了小城镇,几个月后早产下了一名男婴,那男婴被安鸿飞送到了厉家,取名红豆......再后来,苏小姐便来了m国,对了,根据我们的调查显示,厉先生当初并未签下那份离婚协议书,也就说,在法律上,厉先生与苏小姐仍旧是夫妻。” 助手将苏玲珑的过去调查的很是清楚,清楚到季君珣将手里的高脚杯越捏越紧,尤其是在知道苏玲珑为厉成生下一个了孩子的时候。 季君珣的脸色不大好,常年跟在他身边的人都知道季先生脾气不好,这种时候最好不要轻易开口。 半晌后,助手瞧见季君珣青筋暴起的手指渐渐平缓下来,然后手指一动,示意自己可以退下了,于是助手忙不迭的低头往后退了几步才转身离开。 竟是已经有孩子了么? 季君珣捏了捏自己下巴上微微冒出来的胡茬,眉宇间少有的拢起一个浅浅的川字。 如此一来,事情好像因为那个孩子的存在变得复杂起来了呢。 他季君珣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对一个女人有了兴趣,怎么能因为一个孩子就破坏了自己的打算呢?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如果苏玲珑此时此刻知道季君珣内心的想法,只怕她会后悔认识这号人物,在她眼里,季君珣似乎与厉成一眼,这也是为什么苏玲珑会无意间对季君珣保留一分好感的原因。 然而苏玲珑彻底搞错了的是,厉成或许从某种方面来说是个正人君子,尚且有理可说,但季君珣不是,季君珣是个彻头彻尾的地痞流氓,只不过这种流氓本性被他的巨大成功给掩盖了,换句话说,权势和地位遮盖了季君珣身上危险的气息,他从来不理会世俗人理,只会认准自己想要的和自己不想要的。 而苏玲珑,眼下正是季君珣想要的。 他精心狩猎了一整年,眼看猎物就要落网了,怎么能功亏一篑呢?这不是他的风格。 想起苏玲珑那女人,季君珣倏而抿紧了唇,他知道,自己不过是在从这女人身上看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与苏玲珑七分相似的那人,又或者说,他在通过苏玲珑思念真正的已经消失的宋家的千金小姐——宋珮茵。 从前季君珣总是在想,如果上苍能让他再见一回珮茵,他甘愿为此付出一切,这么多年他从世界各地搜罗了不少与珮茵相似的美人,有的是眉眼像,有的是鼻子嘴像,还有的,是那份气质像,可终究,这些东西加起来也拼不成一个珮茵,直到苏玲珑的出现。 看见苏玲珑的那一刻,从不相信命运与缘分的季君珣第一回相信了这世上原来真的会有奇迹的发生。 这一回,季君珣决定慢慢来,然而尽管如此,季君珣却还是发现了自己心头那些不如意的东西。 比如,当他注视苏玲珑的双眼企图从她的神情里寻找珮茵的那份熟悉感时,他失望了。 苏玲珑是一个完完的,除了和珮茵拥有八分相似的脸以外,一个灵魂永远不会相同的人。 珮茵对他的爱他没有从苏玲珑眼里看出来,也不会从她眼里看出来。苏玲珑对他,更多的是一种好奇和敬畏以及偶尔的害怕和狗腿,他庇护她在m国的工作,她给一张与珮茵相似的脸,作为生意来说,这很公平。 当然,这些东西季君珣是永远不会告诉苏玲珑的,他只需要苏玲珑知道,当她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就注定从他身边跑不掉了,她将会是他的猎物,有史以来,最珍贵的猎物。 翌日。 既然下定决心要弄清楚当初的事情,苏玲珑自然不会多做耽搁,安鸿飞已经走了,眼下或许唯一还知道点情况的,便只剩下一个厉成了,无论如何,她得去找厉成,就算那男人可能会让人将她轰出来。 昨夜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好,苏玲珑早上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差点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于是她连忙洗了澡敷了两张面膜,脸色总算稍微好看点了。 为了遮黑眼圈苏玲珑化了个淡妆,气色比之前看上去好了许多,在楼下大厅用过早饭后苏玲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她的大客户以及大恩人貌似昨晚也住在这家酒店了,也就说,怎么着她也得去正式打声招呼才不至于失了礼貌,毕竟昨夜人家可是及时拉住她阻止了一场磕头的惨剧。 抱着希望自己的问候为时不晚的想法,苏玲珑掏出手机给季君珣打了个电话。 片刻后,那头的人接了起来。 “喂?是季先生吗?” 话音刚落苏玲珑就后悔了,差点没将自己的舌头给咬到,瞧瞧她这问的什么话。 果然,下一秒季君珣毫不留情的嘲笑声就传了过来。 “收起你那愚蠢的问话,有事就说。” 苏玲珑沉默了几秒,在这段时间里,她咬牙切齿的冲空气狠狠抓了几把,随即又温声笑道:“季先生,是这样的,这家酒店的早餐味道还不错,你要不要尝一尝?” 闻言,季君珣直接吩咐道:“你给我送上来。”说完便挂了电话。 苏玲珑站在大厅里一脸便秘的表情,嘴里嘟嘟哝哝一阵随即又认命的去了餐厅的方向,没办法,谁叫人家是救命恩人呢?这恩情她怕是一辈子都还不完的。 十分钟后,苏玲珑扣响了季君珣所在房间的门。 “季先生?是我,我是苏玲珑,我来给你送早饭了。” 话音落下,眼前的门倏地被打开,季君珣那张调笑的脸赫然出现在苏玲珑眼前,然后不由分说将她一把拉进了套房里。 此刻的厉成脸色不大好,陆遇也紧皱眉,他手上拿着的,是苏玲珑这几年来截止半个小时前的所有经历。 资料上的最后一段显示,苏玲珑给那个季先生送了早餐去,然后再也没出来...... 瞥了眼陆遇手上的资料,厉成抖了抖指间的烟支,淡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了,随后陆遇便十分体贴的退了出去。 阳春四月,窗外的阳光很好,从办公室的斜面采光玻璃上跃进来几束温柔的光,厉成想起来六年前大概也是这么个季节,宋千玦将戒指还给了他,还将一份离婚协议书留给了他,然后便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仿若从没来过。 如今那人改了名换了姓又回来了...... 一时间,厉成的心绪百千,复杂的很,当初他以为宋千玦是和安鸿飞走了,可如今看来,好像又不是他猜测的那样,如果宋千玦一直和安鸿飞在一起,何故她又一个人远走他乡辛苦创业呢?更何况这些资料里显示,宋千玦五年前就失去了安鸿飞的所有消息。 厉成隐隐察觉出,或许这些年他和宋千玦之间,横亘了许多误会,只是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解开这误会,那个叫季君珣的男人曾在宋千玦最困难的时候帮了她,也是个人中龙凤,宋千玦,会喜欢那人吗? 不知为何,一向自信的厉成忽然有些心慌起来,尽管他下定决心要弄清楚当初的事情,也下定决心要从宋千玦那将她欠自己的都拿回来,可现在,他竟是有些忐忑起来,那季君珣是个强有力的对手,更何况,对厉成来说最重要的事情他依旧到现在无法弄清楚,那些资料虽然足够细微,可这与宋千玦当初为何不要孩子没有半点关系,他无法确定宋千玦当初真正的心意,也无法确定那场车祸后,宋千玦早产下红豆是她自己要安鸿飞送来给自己,还是安鸿飞瞒着她送到了自己身边。 当然,厉成之所以会推翻自己之前的猜测,大抵是因为昨夜他在南国看到宋千玦听红豆叫她妈妈时那副又惊又讶的神情,似乎她并不知道红豆的存在。 低头瞧了一眼自己腕上的时间,现在是早上九点半,对于季君珣厉成与他虽不熟识,但几年前两人也曾合作过一回,有过一面之缘,现在人家既然来了,又是个人物,厉成觉着,怎么着他也该尽尽地主之谊,不过,在这之前,他得先回一趟燕庭南岸。 酒店里。 话说苏玲珑端着早餐被季君?扯进了他的套房后,整个人一个踉跄,于是手上的杯杯盘盘悉数落在了地上,牛奶直接溅了季君珣满身,刹那间,季君珣整个人都不好了。 虽然他没有洁癖,可谁都不会喜欢大清早的就被人泼一身东西。 季君珣一双眼瞬间犀利起来,苏玲珑往后退了几步,空咽了一口唾沫,有些结巴的笑道:“这...这可不怪我吧,是你自己非要扯我进来的。” 季君珣见苏玲珑这样,似笑非笑的问她:“你怕我?” 苏玲珑顺势点头,脸上又是那副巴结的笑:“季先生,我这可不是怕你,是敬畏您,敬畏和害怕完是不同的。” 听苏玲珑胡吹,季君珣半信半疑的哦了一声,随手从一旁扯出纸巾擦了擦手:“敬畏?这么久了,我竟从来不知苏小姐是敬畏我的。” 苏玲珑嘿嘿笑了两声:“我说的都是真的,像季先生这样的人物谁不敬畏您呢?” “在你心里我是个人物?” “额......” 苏玲珑怔了怔,她总觉得今天的季君珣不大对劲,这人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也鲜少拿正眼看她,今儿这是怎么了? 季君珣见苏玲珑久不说话,于是他转身将一盒纸巾交到了苏玲珑手上。 苏玲珑回过神来不知什么意思,一双眼看着季君珣。 季君珣用眼神瞥了眼地毯上洒落的一地的早餐,各式小吃配着牛奶咖啡落了一地,然后他径自转过身一边脱了自的浴袍往卫生间走去一边吩咐苏玲珑:“既然是苏小姐弄脏的,那苏小姐就弄干净再出去吧。” 说完季君珣砰一声关上了浴室的门,留下苏玲珑一个人在外面甚是咬牙切齿。 尽管苏玲珑是如此后悔自己为什么一大早要自找不痛快,可她仍旧不敢不听季君珣的话,早在季君珣在m国出手帮自己解决了麻烦之后,苏玲珑便想方设法地弄到了季君珣的一些资料,然后,然后她便知道了季君珣的发家史,以及季君珣这个人的脾气秉性。 525 总之,不要轻易惹到这人,眼下虽然不是自己的错,但苏玲珑觉着,她还是不要造次的好,不就收拾地毯么?小菜一碟。 季君珣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只在腰间围了条浴巾,苏玲珑正好将地毯上的东西收拾完,一抬眼就看到了季君珣那美好的肉体,啧啧啧...... “收拾好了?” 季君珣问。 苏玲珑嗯了一声,然后季君珣在她的注视下拿起一旁柜子上的座机给前台打了电话,当着她的面喊了清洁员。 苏玲珑一气之下差点没忍住,这人是故意想整她吧?既然要叫清洁阿姨,干嘛还让她弄?呀呀呀呀呀!真是要气死了!自己决定给这人打个电话的时候肯定是脑子有病! 似乎察觉到苏玲珑不甚高兴,季君珣背对着她嘴角弯了弯,他就喜欢她对自己咬牙切齿可又不能干掉自己还得对着自己满脸笑的样子,真是太有趣了。 拿过一旁的毛巾若无其事的擦起自己的头发,季君珣再次开口:“苏小姐这次回国除了工作还有什么计划吗?” 闻言,苏玲珑狐疑的瞥了眼季君珣的背影,见他没看自己,于是她张牙舞爪的在虚空里冲季君珣挠了几把,然就在这瞬间,季君珣像是感应到似的,忽地回过头来,只见苏玲珑五官皱在一起,一双手狠狠捏成拳头正对着他一脸狰狞的模样。 “你在干什么?” 他问。 季君珣忽然转身,苏玲珑吓了一跳,连表情都没来得及收起,一时愕然,片刻后才缓过来:“我...我脸刚才抽筋了。” 季君珣白了她一眼,没戳穿她的谎话,转而说道:“如果苏小姐接下来几天形成不忙的话,不知是否能带我在s市逛一逛?” 苏玲珑下意识回他:“为什么?” 季君珣笑了笑:“难道这里不是苏小姐的第二故乡吗?苏小姐应该比我熟悉吧?哦,不对,或许我该叫你宋小姐?不过,我更喜欢叫你苏女士。” 刹那间,苏玲珑先前的那点儿轻松悉数退去,她对季君珣的防备瞬间提升到满格,有些生气的看向季君珣,声音陡然间冷了下去,提高了几个度。 “季先生调查我?” 季君珣不置可否的瞥她一眼,下一秒说出口的话差点让苏玲珑当场噎住。 “苏小姐,我作为你未来的合法丈夫,请问我调查一下自己未婚妻的背景有什么不可以吗?” “什么?!” 闻言,苏玲珑顿时惊住,一双眼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盯着季君珣,随即她几步过去堵在季君珣面前:“季先生!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苏玲珑在季君珣面前从未像今日这般模样过,她从来都是巧笑嫣然的,乖顺的,今日这般疾言厉色的模样还真新鲜。 不过,对于这样的苏玲珑季君珣并不感到意外,他很早便知道苏玲珑绝不像她表面上那般是个言听计从的小绵羊,她有双利爪,必要的时候会用这双爪子抓伤所有人,毕竟几年前的那场祸事便是由她而起,不是吗? 面对苏玲珑的疾言厉色,季君珣好整以暇的抱着双手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看着这人的神色,苏玲珑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刚才貌似好像对这人...... 偷偷观察着季君珣的表情,见他似乎没生气,苏玲珑在心里松了口气,不过,这人说话也太没谱了吧? 隐见苏玲珑又要恢复那副让自己不喜的假模样,季君珣不嫌事大的再次开口:“苏小姐,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我,季君珣,很快就会成为你的合法丈夫,我希望苏小姐能尽快接受这个现实,不要妄想逃避。” 这回苏玲珑是彻底无语了。 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处,在空气里噼里啪啦一阵燃烧后,苏玲珑率先败下阵来,她在心里冷笑了两声,这季君珣莫不是以为他才会调查人么?要知道,她苏玲珑可从不打无准备之仗,早在他们认识两个月后,苏玲珑就找了人弄清了季君珣的那些背景,而这里面自然包括季君珣的初恋情人,真正的宋家小姐宋珮茵。 想到这,苏玲珑往后退了两步,季君珣比她整整高出一个头,许是觉着老是这样仰着头看人说话没什么气势,于是苏玲珑直接抬脚上了后头的沙发,也不拖鞋,就那么站在沙发上一脸平静的看着季君珣,再十分平静的一字一句道:“季先生,我不管你这话是真是假,我苏玲珑虽然只是一介平民百姓,但这凡事都得讲个道理,哪有你这样强买强卖的?” 一句话完了,见季君珣没什么反应,苏玲珑暗自稳了稳心神,继续说道:“说来季先生可能不知道,我这个人呢一向对身边的人都喜欢知根知底,对季先生我虽算不上知根知底,可这有些事我还是清楚的。” 闻言,季君珣的表情算是波澜了一回,他哦了一声:“不知苏小姐这是知道我什么事呢?” 苏玲珑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下巴看双眸微微下睨着季君珣:“季先生这么多年都对自己的初恋情人念念不忘,以至于满世界的找那与宋珮茵相似的人,想来,还真是个少有的情种呢。” 季君珣瘪瘪嘴:“那又怎样?” 苏玲珑冷哼一声:“季先生权大势大,想必也早就将我的背景调查的一清二楚了吧?那季先生应该对我这个人有初步的认识才对,宋亦阳当初找我顶替他的妹妹嫁进厉家,然后厉家和宋家便经历了一场浩劫,虽然如今恢复了元气,但季先生与我都知道,这些世家大族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了,而导致这一切后果的人,是我,所以,季先生,你最好不要因为我这脸与宋珮茵相似就产生将我娶回去的念头,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将您这前半生的心血搅和成什么样,如果一不小心万劫不复的话那就不怨我了哦。” 苏玲珑噼里啪啦说完一大堆,季君珣果然皱了皱眉,似乎在思考苏玲珑这话里的可信度,半晌后他释然一笑,猛地上前一步伸出双手钳住了苏玲珑的细腰,然后在苏玲珑的惊呼声中将流氓本质发挥的一干二净。 他将苏玲珑和自己紧紧贴在一起,然后微微仰起头对苏玲珑说道:“我决定的事情,这几年来苏小姐可曾见我悔过?竟然苏小姐已经知道了我要娶你的缘由,那我也就不瞒你了,你与珮茵的确长得很像,而我这个人,是相信上天的,我猜,你是上天送给我的第二个珮茵,我找了你这么久,你说,我怎么能轻易放掉你呢?这次我回来,就是要替你斩断这里牵挂你的一切,苏小姐,准备好做我的新娘吧。” 说完,季君珣在苏玲珑彻底目瞪口呆的之下打了个电话。 几秒之后。 “喂,请问是厉先生吗?” 紧接着电话那头的人声传进苏玲珑的耳朵里。 “季先生,好久不见。” 季君珣笑得爽朗:“不知厉先生今晚有空吗?想约您吃个饭。” “季先生远来是客,这顿饭自然该我请才是,不如去南国饭店如何?” “好啊,就依厉先生。” 两个男人一番虚情假意的客套之后,季君珣终于挂上了电话。 苏玲珑空咽了一口唾沫,忽地莫名有些害怕起面前的季君珣,而她之所以这样,大概是因为她知道,季君珣说的没错,他做下的决定从来都没更改过,只是苏玲珑不明白,明明之前两个人还好端端地,怎的回了s市这季君珣就突然要娶她呢? 难不成她因着这张脸正要一辈子都跟季君珣在一起了?搞什么?她是她,宋珮茵是宋珮茵!她绝不能再容忍别人拿自己当替身! 在季君珣接厉成电话之前苏玲珑本打算去找厉成的,虽然她还没想好要跟厉成说什么,可她觉得,自己必须去找这人,也许到了那人身边,有些话自然就知道该怎么说该怎么问了。 眼下季君珣刚挂了电话,苏玲珑惦记着厉成,虽一时被季君珣的话给噎住到哪也并未放在心上,她原想着尽快离开这男人身边,谁知却被男人电话里那声厉先生给怔住了。 苏玲珑不笨,她仔细想了想,这s市能值得季君珣亲自邀请的厉先生,只怕也只剩下一位了。 不知为何,一想到这两个人要碰面,苏玲珑从心里打了个寒噤,略一思索,她又将自己要去见厉成的念头压了下来,既然这两位爷今儿要碰面,那她还是不去凑热闹了,总之,不安。 这么想着苏玲珑从沙发上跳了下来,拿起自己的包就要开门离去,谁知一只脚还没踏出门口就被季君珣从身后揽住了她的腰。 纤细的腰肢在手里左右款摆,季君珣满意的点了点头,苏玲珑却怒不可遏,她转过头瞪着季君珣沉了脸:“季先生,男女有别!还请你放开我!” 一抹戏谑之意浮上季君珣的眉眼,他忽然凑上前将苏玲珑抵在了门上,笑问我要是不放呢? 闻言,苏玲珑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颗牙笑容,轻轻用胳膊圈住了季君珣的脖颈,细声说道:“既然季先生不放,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罢,苏玲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抬起右腿膝盖撞上了季君珣的脆弱之处,与此同时,季君珣眼疾手快往后退了一步,可尽管如此,那处仍是疼了起来。 季君珣已有多年未曾与人动过手脚,更何况是女人,当初能一个人杀出一条街的季君珣不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小女子给伤到,这要传出去,面子往哪搁? 苏玲珑这一脚力道不轻,幸好季君珣退的快,否则怎么着也要重伤了,知道苏玲珑是故意下狠手,季君珣的神色瞬间就冷了下去,他抓住苏玲珑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往前扯了一步,然后在空间将苏玲珑转了个圈,随即上前将人压在了厚实柔软的毛毯上。 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处,苏玲珑瞬间小脸爆红,下意识的骂了一连串让季君珣愈发生气的话来。 她手打脚踢的想要挣脱男人的桎梏,谁知男人却压在她身上纹丝不动,只皱着双眉狠狠瞪着她。 “季君珣你这个禽兽!好男不和女斗你算什么英雄你!有种你放开我咱俩好好单挑一局啊!耍流氓啊你!我苏玲珑可是嫁过人的!我告诉你!别以为我长了张宋珮茵的脸我就得屈服你!你要是敢对我不轨我!只要活着出去我就把这事满世界的给你宣扬开了,让你没脸再回去!” 苏玲珑骂人的时候一张丰润的唇上下开合着,泛着粉色的诱人光泽,那双含了怒意的美目比往日里在季君珣面前虚与委蛇的模样生动多了,季君珣原本就是想吓吓苏玲珑,谁知这女人却连珠炮似的对他却出口成章,那模样就像他已经把她怎么着似的。 于是,原本没想怎么着的季君珣便起了想怎么着的心思,他盯着苏玲珑那张水润的唇猛地吻了上去,再趁苏玲珑怔住的时刻迅速攻城略地。 没想过和苏玲珑亲吻的味道会如此之好,季君珣愈发投入,等苏玲珑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被季君珣占便宜之后,苏玲珑再不客气,糯米白的一口小白牙对着还想纠缠她的另一只舌狠狠咬了下去。 瞬间,苏玲珑嘴里弥漫着一股铁锈的味道,季君珣总算顿住了动作从她身上伏身而起。 季君珣敢打赌,他的舌头现在一定有一道很大的血口子,这辈子季君珣还从未在女人身上吃过这么大的亏,一直被他隐藏的很好的戾气瞬间喷薄而出,尽管他很想现在就掐死面前的女人,可他还是控制住了。 不过,季君珣虽不动苏玲珑,却随手“砰”一声掀翻了一旁的圆桌茶几,上面的东西哗啦啦滚了一地,指着门口让苏玲珑滚。 苏玲珑缓了缓神,随后她不紧不慢地从地上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临走前瞥了眼季君珣语气森然:“请季先生记住,我是苏玲珑,不是宋珮茵!如果季先生想硬来,不如先杀了我,否则我会一直跟你斗到底!” 季君珣没说话,身后回应苏玲珑的是又一串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 不过,这也让苏玲珑微微放了心,那男人只要不要她的命,她的主动权便多了许多。 关门的时候苏玲珑从门缝里瞥见季君珣暴跳如雷的背影时,一抹笑意浮上她的面容,心里嗤笑了一声,这三十多岁的男人怎么生气起来喜欢砸东西呢?跟小孩似的。 苏玲珑不知道的是季君珣其实完是在消耗他自己的怒气,不肯对苏玲珑动手,否则,她这条小命还不够季君珣折腾的。 厉成约了季君珣晚上在南国红豆吃饭,临走前红豆吵着闹着要一起去,厉成本不打算带他,可转念一想厉成又痛快的将小家伙拎到了车上的儿童座椅上。 这是他和宋千玦的孩子。 厉成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带上孩子似乎底气都足了不少,正好可以借此跟那季君珣面前让他看看。 苏玲珑上午才和季君珣大战了一场,两人可谓两败俱伤,结果下午正当苏玲珑在床上补觉睡得天昏地暗时,一阵手机铃声吵醒了她,拿起来一看,居然是季君珣。 想也没想,苏玲珑果断摁掉了来电,继续睡,谁知片刻后那铃声又响了起来,如此往复了三四回,苏玲珑终于从被子里爬了起来,仰天长叹了一口气,再认命的接起了电话。 那头的人似乎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开口直接吩咐苏玲珑晚上要陪他一起赴宴。 至于赴谁的宴苏玲珑自然是清楚的,她千想万想,没料到季君珣会让她陪着一起去。 刹那间,苏玲珑心中的那根警铃铃声大作,明明什么都没有,可不知为何,苏玲珑就是觉得,她是绝不可以和季君珣一起出现在厉成面前的,本来她猜测二人之间的误会就够多的了,到时候她和季君珣一起去了,那往后只怕怎么说都说不清了,她还想着弄清楚那个叫红豆的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呢,如果将厉成得罪了,不知后面还有什么艰难困苦在等着她。 想到这,苏玲珑迅速在脑海里找各种搪塞的理由,结果还不等她开口,那头的季君珣又冷声含糊不清的说道:“你不想去也行,我不介意帮你把南国食材的问题弄得更大些。” 闻言,苏玲珑那颗想溜的心彻底爆了句粗口出来,行!算他狠!别给本小姐得意,总有落在她手上的那天! 南国红豆。 厉成比季君珣早到了片刻,在订好的包间里厉成透过临街的窗往下瞥了眼,正好看到季君珣绅士的从车上扶了个女伴下来。 由着距离远又是从上到下,故此厉成并未看清那女子是谁,只晓得看身形很是熟悉,等那两人消失在视线里时,厉成的脸一怔,随即渐渐沉了眸色。 被侍者带到厉成所在房间的时候,苏玲珑心里又怕又急,脚步顿在楼梯口怎么也不肯再上前,跟在后面的季君珣轻咳了一声,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身边的女服务员:“你们这食材可都新鲜?” 听闻食材两个字,苏玲珑瞬间回过头狠狠地瞪了眼季君珣,终于咬牙切齿的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 季君珣跟在后面得意的挑了挑眉。 服务员敲开了包间的门,厉成正在里面逗红豆,见到来人,一向风度翩翩的厉成竟破天荒的没站起身迎上去,只淡淡地瞥了眼季君珣,冲他点点头,道了句季先生来了,随即垂下眸子去拿桌上的抽纸给红豆擦小嘴巴。 苏玲珑忐忑不安的站在季君珣背后,她听到厉成声音的时候心里颤了两回,格外的心虚,直到季君珣从她跟前走开,将她露出来,她这才收了收脸上的神色,笑容僵硬的进了屋。 一直到三人落了座厉成都没看苏玲珑一眼,仿佛她这人不存在似的,不过,一旁的小红豆可做不到他爸这么气定神闲,见昨天看见的美女妈咪又来了,红豆顿时转过头去眼神清澈的冲苏玲珑叫了一声妈妈。 苏玲珑抖了三抖,一时间,整个空间都因为红豆这声妈妈寂静了下来。 厉成一直把玩杯盏的手顿住了,季君珣笑容淡淡的瞥向红豆,苏玲珑攥紧了桌下的双手近乎痴迷的看着对面的小人儿。 还是季君珣最先打破这份沉默,他见苏玲珑那副模样心里瞬间憋了气,于是言语间懒懒地问厉成:“这是厉先生的孩子?” 厉成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双眸和季君珣似笑非笑的视线撞在一处,两人的目光看似平静,可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这一眼里包含了多少估量。 厉成率先移开自己的眸子,转而去看一旁坐在儿童椅上的红豆,嗯了一声。 尽管厉成似乎并不愿多与季君珣有什么言语间的交流,可季君珣似乎心情不错,他端起面前的高脚杯站了起来,斜睨了一眼苏玲珑,随后冲厉成笑道:“来,我给厉先生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未婚妻,叫苏玲珑,等咱俩婚礼的时候厉先生可一定要捧场哦。” 季君珣一番话故作轻松,可这话完了仍旧只有他一人站了起来,场上的气氛越来越古怪,或者说,越来越剑拔弩张,因为苏玲珑一双眼已经利剑般射向了季君珣,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季君珣相信,他自己应该已经死了很多回了。 厉成知道季君珣该是来者不善,可没想到会如此的来者不善,一上来先给了他一个下马威,不过厉成并未将这些表露出来,他需要等苏玲珑的态度。 当年的事情现在想来迷影重重,在季君珣宣布宋千玦是他未婚妻的时候,厉成承认,他仍旧是挂念宋千玦的,不管宋千玦当初一声不吭的离开,也不管她是否真的和安鸿飞私奔将孩子留下,他想,除却这些东西,他仍旧是挂念她的。 现在,以及将来他会做的一切,都取决于宋千玦接下来的态度,如果她还要这个孩子,如果她当初却有苦衷,如果她仍和他一样,这六年来不曾忘怀,他想,他会重新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要她成为他的新娘。 526 这一切,都取决于宋千玦接下来做的选择。 这边厉成的心里九曲十八弯,那边的苏玲珑却是怒火燎原,她怎么也没想到季君珣会当着厉成的面如此胡来,搞什么?当她好耍吗?她明明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人也太自我中心了吧? 既然如此,就不怪她不留情面了! 想到这,苏玲珑眉眼一跳,顺势站起身冲厉成示意了一下,笑道:“季先生这人喜欢开玩笑,还请厉总不要放在心上,我与季先生只是生意上有过些往来罢了。” 苏玲珑原以为说完这话自己该轻松些才是,结果下一秒她就见到了厉成唇边那抹微不可查的笑意,要不是她眼神好,压根看不见。 紧接着苏玲珑便后悔了,她后悔自己的话太明显,一副在厉成面前急于想力证清白的模样,这实在不是个明智之举。 就在此时,一旁的红豆见苏玲珑没跟他说话,着急了起来,挣扎着小身子想从儿童椅上出来,结果半天不得法,也没人帮他,于是他转过身又冲苏玲珑叫了一声妈妈。 “妈妈,妈妈抱。” 这下,苏玲珑是真高兴了,她忙不迭放下手里的酒杯便要上前,谁知厉成却冷着张脸比她先一步将红豆抱了过去,随即又以一副陌生人的口吻对她说道:“苏小姐,孩子年纪小不懂事认错了自己的妈,还请苏小姐不要见怪。” 厉成神情认真,语气冷淡,噎得苏玲珑顿时怔住,急急的一个我字便没了下文,颇为气结的瞪着厉成。 呵,还认错自己的妈?要不是你厉成给孩子说了他妈的长相,人家会知道谁是他妈吗?故意整她是吧? 事到如今,苏玲珑已经完可以确定这五岁的红豆就是她当初早产下的那个孩子,她只不过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就被送到厉成身边来了,要不是为了孩子,以为她会颠颠的送上门来吗? 想到这,苏玲珑的眼波几番流转,她冲红豆笑了笑,没理厉成,继续若无其事的逗孩子。 尽管厉成嘴上强硬,可到底瞒不了自己,他是如此的期望能将苏玲珑留下来,向她把当年的事情问个明白,只要她说,他就相信。 对面的季君珣将两人的一举一动悉数落在眼里,暗自在心里叹了句这厉成果然不是省油的灯,想来他该和自己一样早就查清了彼此身边的一切,对于苏玲珑和宋千玦是不是同一个人,想来也早就弄清楚了,眼下还将孩子弄来给自己助阵,如此看来,对这苏玲珑他要势在必得了。 可那又怎样呢? 他季君珣相中的女人,他不会管过去,只问未来,上帝收走了珮茵,又留给他一个苏玲珑,他怎么能辜负上天的美意呢?自然要好好珍惜才是。 既然苏玲珑喜欢跟他斗一斗,他不妨就陪她玩玩。 三人说话间先前点上的佳肴早已上桌,季君珣装模作样的夹了一筷菜肴,瞥了两眼后就放到而来面前的盘子里,再不动筷。 厉成见季君珣故意如此,思虑片刻后,他冲季君珣笑道:“季先生为何不动筷呢?是嫌这南国味道不好么?” 闻言,季君珣似乎来了兴趣,他瞧了眼一旁的苏玲珑,转而又看厉成,状似苦恼,实则显摆的开了口。 “厉先生不知道,在m国的时候玲珑每天都会亲手为我做饭,这饭菜虽美味,却不是我熟悉的那个味,再者......”说到这,季君珣忽然微微低了头,如果厉成看得不错的话,那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羞涩。 只见季君珣抿了回唇,脸上竟还泛了一抹红晕,这才继续说道:“再者,今儿早上玲珑太热情,我这唇舌都被她咬了去,眼下正疼着呢。” 季君珣说话的时候语气和平常一样,只神情稍微造作了些,一旁的苏玲珑听了他这话瞬间石化当场。 拜托啊,有没有搞错啊这人?明明是他强吻自己被她咬了好么?她什么时候热情了?要不要脸啊喂!这人在厉成面前是诚心想整死自己是不是? 几句话里语气寥寥,可意图彰显的东西再明了不过,加之苏玲珑一副恨不得吃了季君珣的表情,厉成本就是商场的猎鹰,这点儿东西还逃不过他的双眼,可他虽然明知季君珣可能故意扭曲事实夸张了许多,却仍旧心里不舒服,只要一想到宋千玦可能真的和这男人......厉成胸口那团名叫“醋意横烧”的三昧真火就恨不能将眼前的男人杀个片甲不留。 尽管心里早已翻江倒海,可厉成一贯擅长脸色波澜不惊,当苏玲珑心惊肉跳的侧过眼去看他的时候,厉成仿佛什么都听到似的仍旧专心致志的给红豆剥虾,然后慢悠悠地回了季君珣一句:“哦?我听说苏小姐是这南国红豆的幕后老板,既然季先生吃不惯这味道,我倒建议不如就让苏小姐现在下厨给季先生做两个菜吧,否则这来都来了,岂有空着肚子回去的道理?你说对不对,苏小姐?” 厉成面带微笑,一双眼静静地盯着左边的女人,微微侧着头似乎正在等着她的回答。 苏玲珑笑得比季君珣还要假,得,谁叫她念儿心切呢?为了孩子,她忍!深吸了一口气,苏玲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心平气和的温声说道:“季先生这个人喜欢开玩笑,我与他的确只普通朋友罢了,还请厉总不要误会的好,至于这空不空肚子么,就要看季先生自己在不在意了,季先生若实在吃不惯,不妨我去后厨指点那厨师一二,保准炒出来的菜能让季先生胃口大开,季先生,你觉得呢?” 苏玲珑一番话里急于和季君珣撇清关系的模样让厉成那颗憋屈的心总算舒服了不少,可这话到了后段又变得味道复杂起来。 厉成手里的儿童筷紧了紧,呵,宋千玦,你可真有本事,在一起那么久都没给我做过一次饭,几年不见,看来厨艺大涨呢!让你去你还真敢去!我看你是存心不想要我们父子了吧!故意来气人是不是? 季君珣隐约瞥见厉成的眸色暗了许多,于是他得意的冲苏玲珑点了点头,没有丝毫自觉的开口点了几道清淡的小菜。 盯着苏玲珑退出房间的背影,厉成脸上笑意不减,并未将真实情绪露出分毫,两个男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假客套起来。 半晌后,苏玲珑回来了。 隔着老远厉成就闻到了一股花椒麻椒烩辣椒的味道,当然,季君珣也闻到了。 苏玲珑笑眯眯的将几碟菜放到季君珣面前,冲他说道:“季先生请用餐,你可一定要吃完哦,这都是我特意为你做的,都是提神醒脑的东西,相信季先生吃下去一定满腹感动,痛哭流涕。” 话说到这份上,季君珣要是还不懂面前这一团是什么东西的话那他真就不就是季君珣了,可眼前他最大的情敌,苏玲珑的前夫就坐在他对面,如此重要的时候,他怎么能退缩呢?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他也要闯过去! 在两人心思各异的眼神下,季君珣如同赴死的战士般极其优雅的用完了这一餐,尽管到最后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却仍齁着嗓子夸了苏玲珑一句手艺越来越好,厉成还是那副模样,始终不冷不淡的瞧着他们。 一开始苏玲珑的确是想要故意整蛊季君珣的,这人脸厚说话又口无遮拦,想怎么来怎么来,她气不过炒菜的时候就故意将那大厨的锅里倒了诸多重口味的调料。她本以为季君珣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该是誓死也不会动的,结果她却低估了季君珣赴死的决心。 半个小时后。 三人站在南国饭店的楼下,红豆已经趴在厉成的肩上睡着了,苏玲珑明显还想和厉成说些什么,可厉成冷冷淡淡一句先走了便直接驾车离去,留下苏玲珑落寞的眉眼在霓虹里忽明忽暗。 “人都走了,还看什么看?” 季君珣的嗓子因着那几盘硬塞下去的菜彻底废了,一张嘴喉咙就跟撕裂了似的,刺耳的很。 不知为何,尽管那些菜是季君珣心甘情愿吃下去的,可苏玲珑却仍旧有些心虚,她抬眼偷偷打量着季君珣的脸色。 当然,脸色好不到哪里去,可这事能怪她吗?他要是不胡说八道她能这么对他吗? 季君珣面无表情的上了车。 路上。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花椒的味道,苏玲珑想了想,还是决定问一问身边这位主的情况。 轻咳一声,苏玲珑斜睨了一眼季君珣,嘴里噙着笑若无其事的问道:“你真觉得那几盘菜特别可口啊?你要是喜欢,以后只要你口出狂言了,我一定给你做好吃的。” 原本想着是态度软一软,迂回的认个错什么的,可苏玲珑话一出口就变了味道和意思,没办法,她可能控制不住自己。 闻言,季君珣先是猛地侧过头上下打量了一番苏玲珑,然后一只手悄悄伸到苏玲珑的脖颈后,趁人不注意,一用力就将苏玲珑拽到了自己眼前,两人瞬间鼻息相抵。 季君珣气场开,眼底的不悦带了丝狠戾,他注视着苏玲珑的眼睛,一字一句开口道:“苏玲珑,是不是我太放纵你,就让你以为我不敢动你!” 威胁之意不言而喻,若是换做常人,恐怕早就在季君珣这般眼神下颤抖不止,但苏玲珑不,这几年她经营南国红豆也不是一帆风顺走过来的,刁钻无理,蛮横霸道的客人她见得多了,若她还是从前那个她,这南国红豆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脖颈后的力道大的吓人,苏玲珑挣扎着想往后退,季君珣却是不许,他甚至还想欺身上前将眼前这张小嘴的主人狠狠惩罚一遍。 似乎看出季君珣又想占自己便宜,苏玲珑眉眼倏而紧皱,一双黑瞳锋利非常,她似笑非笑的同季君珣说道:“看来季先生不大长记性啊,您早上受的伤没个一周半周的怕是好不了吧?怎么?难不成季先生这回是准备不要自己的舌头了?” 苏玲珑目光坚硬,丝毫不怕季君珣,两个人额头抵在一起互相僵持不下,就跟水与火似的,半晌后,还是季君珣先妥协了,他松开了苏玲珑的后脖颈,胸口剧烈起伏着将头转向了窗外,再不看苏玲珑。 燕庭南岸。 厉成将熟睡的红豆送到了小床上,然后他坐在那替小家伙捏了捏四肢,医生说这样有助于帮助孩子放松肌肉,能让他更好的睡觉。 红豆比同岁的小孩长得要快些,个子在幼儿园里的一众小萝卜头里算是拔尖的了,然而让厉成最关注的还是红豆这张脸,俗话说儿随母长,这话果然不错,看着红豆厉成就想起了宋千玦。 厉成不知道自己对宋千玦今晚在饭桌上所作出的选择和态度究竟合不合格,他唯一知道的是,当听到季君珣说两人在m国宋千玦常给他做饭的时候,他终究还是嫉妒了。 他嫉妒那个人占了宋千玦的这几年的时光,也恨自己为何明明知道自己依旧爱着宋千玦,却还是心里始终鲠着一根刺,他咽不下去吐不出来,找不到与那些还没解开的误会和解的理由。 宋千玦,你到底,想怎样呢? 回了酒店,尽管苏玲珑不想再搭理季君珣,可毕竟这人的嗓子是因为自己那几盘菜弄坏的,她到底心软,过意不去,只好在下车的时候同前来接驾的季管家提了一句,让他给季君珣找个医生看看。 要是落下了病根,这人往后赖上自己怎么办? 当然,这句话苏玲珑没当着季君珣的面说出来。 回了房间,苏玲珑洗完澡站在阳台上思索着要不要给厉成去个电话。 若说心里没有不痛快那是骗人的,今晚在饭桌上苏玲珑一直都暗中观察着厉成的神色,想要从他脸上找出些丁点的蛛丝马迹出来,可她失败了。 无论是季君珣胡搅蛮缠说的那些话,还是她给季君珣做了菜,厉成从始至终都没什么太大的神情,他只是偶尔不经意的时候瞥了自己几眼,还一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似的。 总之,一顿饭下来就透露出来两个字:路人! 想来,他还是在为当初的事生气吧,气她欺骗他,气她将厉家陷入危险之地。 尽管苏玲珑的手机换了一部又一部,可她却始终记着厉成一直用的那个私人号码,这些年,多少午夜梦回醒来之时,她忍住了多少次不管不顾回去找这人的念头才没将那电话拨出去,只会怔怔的看着一串数字发呆到天明。 眼下,她又在看着这串数字。 许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我很想你,你呢? 你把孩子照顾的很好,辛苦了...... 她有多少话想跟他说啊,却一句都不能开口。 怕等来那人浅浅淡淡一句苏小姐。 打还是不打,这是个难题。 打过去那人会接吗?她要是说什么他会理会她吗? 会不会直接给她挂掉呢? 多少年没这么纠结过了,苏玲珑烦躁的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然后她奇迹般在自己的浴袍里发现了一枚硬币。 硬币? 那不如就让上天来替她做这个决定吧。 花在上就打,字在上就不打。 苏玲珑曾经看过一句话,说的是当一个人拿不定主意用硬币做决定的时候,其实在硬币落下的瞬间她的心里便已经有答案了。 于是,苏玲珑压根没去硬币究竟是正还是反,她只是果断的播出了这六年里无比想要拨出去的号码,她甚至没有想过厉成会不会早就换了手机号。 事实证明,厉成其实是个念旧的人,当然,大概也是个怕麻烦的人,所以当苏玲珑将号码拨出去听到那头响起嘟一声的时候,她心里某个地方颤了颤。 已经深夜,厉成的私人手机鲜少有电话会在这个时候打过来,他瞥了眼屏幕发现是陌生号码,还是个越洋电话。 会是谁呢? 划开屏幕,厉成冲那头的人喂了一声。 苏玲珑久久没有说话,厉成一连问了几遍后仍是没有回应,忽然,他像是知道了什么,声音瞬间沉了下去。 他问道:“是苏小姐么?” 苏玲珑在那头空咽了一口唾沫,有些紧张,仿若此时此刻厉成就站在她面前似的。 “我......” 苏玲珑一个我便没了下文,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想说的很多,可现在这个情形,又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苏小姐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吗?” 厉成完一副与她不熟的口吻,一口一个苏小姐很是故意。 若是换作以前,依着苏玲珑的脾性她自然要跟厉成较量一番,不就是比演戏么?谁不会啊? 可现在不一样了,苏玲珑深知自己当年有错在先,故此在精神层面就先矮了厉成一截,没办法,没办法,谁叫她一心想求和呢? 于是乎,苏玲珑不断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在意厉成的态度,安慰自己厉成只是为了故意气她才这么说的,想到这些,苏玲珑瞬间又来了信心,她稳了稳心神,尽量以平静的口吻同厉成说道:“厉成,你不用装作不认识我,我打这个电话只是想问你一件事。” 苏玲珑话音落下,那头隔了半晌都再没声息,要不是屏幕上显示着还在通话中,她会以为厉成早就挂断了。 其实厉成不是故意不说话的,他只是面对宋千玦的时候又尤其是现在这种状况,他不知道该如何说罢了,时隔六年,宋千玦变了,但也没变,她依旧还是从前那个脾性,什么都憋不住,想要问的话直接就问,不大喜欢拐弯抹角。 然而不好的是,厉成似乎做不到这样。 他无法说服自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厉成,你还在吗?” 终于,苏玲珑憋不住问了一句。 片刻后,厉成嗯了一声,然后他紧接着说道:“你想问我什么。” 闻言,苏玲珑心下一喜,微微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后,终于问出了这两天一直困扰她的心事。 “我想知道,红豆他......为什么会在你身边?” 说实话,苏玲珑的问题虽然在厉成的猜测范围内,但他终究还是不高兴了,他以为...... 在这几年没见到宋千玦之前,厉成从未改变过对她抛夫弃子的印象,然而就是昨天在洗手间里那短短的几分钟,当宋千玦听到红豆的话之后她的反应,厉成终于意识到,他从前似乎错了,宋千玦似乎真的不知道红豆的存在,否则她也不会现在打电话过来。 想了想,厉成决定实话实说。 “五年前的初冬,我下班回家后,红豆被人放在门口。” 寥寥几语,言简意赅。 听了这话的苏玲珑,几秒后滚烫的泪珠从她眼眶里落了下来。 她不想让厉成知道自己在哭,只能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一字一句的开口:“五年前我出了车祸,从医院醒来的时候,他们告诉我说孩子没有了,我不信,可医院的人都这么说,我甚至连他一面都没见过,我以为......” 余下的话苏玲珑没说完,可意思已经十分明了。 尽管早就知道这里面有误会,但当苏玲珑亲口说出来的时候,厉成还是怔了许久,他不是不信她,而是忽然觉得,这几年仿佛像个笑话。 一个天意弄人的笑话。 “所以,你当年离开后,红豆来了我身边,不是你故意抛夫弃子。” 厉成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肯定了些,只苏玲珑听到抛夫弃子四个字时差点被噎住,连自己正在哭这件事都快忘了。 她一着急语调就变了,心里的诸多委屈翻江倒海似的涌出来,微微哽咽着哭诉道:“我...我什么时候抛夫弃子了?你别冤枉人。” 就在此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苏玲珑的注意力,她一边捏着手机一边准备去给人开门。 厉成听到苏玲珑那头的动静,他原本想说些什么的,却又闭上了嘴,直到他在电话里听见季君珣的声音,然后他冷着脸一言不发的挂了电话,等苏玲珑反应过来的时候,屏幕早就黑了下去,等苏玲珑再打过去的时候,那头冰冷的女声却提醒她对方正在通话中。 苏玲珑先前还不知道明明两个人说的好好的,厉成怎么就忽然挂了电话,直到季君珣倚在门口赖着不走还很是大声的跟她嚷嚷了一阵后,苏玲珑终于反应过来,厉成一定是听到季君珣的声音了。 他不会真以为自己和季君珣...... 想到这,苏玲珑越看眼前的季君珣越不顺眼,她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这尊大神,自从两个人住进同一家酒店,这人就跟完变了似的,人设完崩塌,根本就是个地痞流氓么,哪有人单方面宣布结婚这种事的?还老是动不动就想着法的占她便宜。 527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苏玲珑怒气冲冲的瞪着季君珣,后者却一副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动的模样。 “季君珣!你到底想怎么样?” 季君珣兀自笑得灿烂,好整以暇地将双手环在胸前,居高临下的盯着苏玲珑,两片形状优美的薄唇轻启:“嫁给我。” 有些无力的翻了个白眼,苏玲珑垮下肩来,明明是个吃人不骨头的大佬,却非要在她面前装什么小白兔,搞什么? “季先生,别闹了行么,我现在真的没心思和你开玩笑,你年轻有为,多少女人争着等你宠,所以,就拜托你别再折腾我这个即将走入妇女行列的人了,行么?” 许是苏玲珑看上去真的有些累,季君珣总算善心大发的决定先放她一马。 “好,既然不开玩笑,那我们就正经些。” 苏玲珑警惕的看着季君珣,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那孩子真是你亲生的?” 季君珣问道。 不知道自己紧张什么,苏玲珑空咽了唾沫。 “你...你问这做什么?” “是,还是不是?” “是。” “所以,你对厉成呢?旧情不忘么?” 季君珣直截了当,苏玲珑也没必要遮遮藏藏,她丝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直到现在仍旧对厉成还存有的那些心思。 她不躲不避的碰上季君珣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对,我依然爱他,这几年,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忘记他,我原本以为自己走后他结婚了,可直到不久前我才知道当初是我误会他了,我离开的这几年,他身边连个暧昧的人都没出现过,还独自一人将我们的孩子养大,所以,当我知道这些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不管再回到他身边的那条路多远多难,我都要尽力一试,而且我相信,只要他心里还有我,这条路不会太远,也不会太难。” 苏玲珑说起这些的时候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光芒,惹得季君珣移不开眼,她眼里有自信,心里有爱人,脚下踏着的,是正要走的那条路。 这样的苏玲珑和宋珮茵是如此的相似,季君珣以为,纵使真如苏玲珑所说的那样,他借用她一句话,他也还是要尽力一试。 不知是为了安慰自己,还是为了抓住心里的那点儿希望之火,季君珣仍旧固执的对苏玲珑说道:“你会嫁给我的。” 说完季君珣便要走,可这回苏玲珑却主动将他拦了下来,她一双眼灼灼的盯着他,问:“就因为我这张脸与宋珮茵长得相,是么?” 季君珣原本想说是,可他隐隐又觉得哪里不对,不可否认,这两个女人先前在季君珣眼里是一模一样的,但随着他对苏玲珑的日渐接触渐渐发现,他们不一样,除了那张脸,哪里都不一样。 知道苏玲珑或许是想说服自己,所以季君珣压根没给她这个机会,他只深深看了眼苏玲珑便离开了,临走前将一家s市专门做蔬果原料供应的大厂商的负责人名片留给了她。 季君珣走后,苏玲珑缓缓关上门顺着墙壁慢慢蹲了下去,季君珣临走前的那一眼让她知道,季君珣不是说说而已,他是认真的。 怎么才能制止季君这个疯狂的想法呢? 苏玲珑以为,只有找到宋珮茵,解铃换需系铃人,季君珣需要的不是她,是宋珮茵。 可宋珮茵连季君珣都找不到,她又能去哪里找? 苏玲珑对宋珮茵的了解不多,她唯一知道的是,当年季君珣很爱这个女人,只是后来不知怎的,听说那女人在山崖上消失了,当时有人赶到的时候发现,季君珣手里有枪,身上有血,他跪在大雨里紧紧闭着眼睛。 除此之外,苏玲珑对于宋珮茵再无更多的消息,就这些,还是她费了老大的劲才打听来的。 苏玲珑有想过宋珮茵可能死了,但她心里又隐隐觉着,那人或许没死,只是在某个季君珣找不到的地方。 第二天。 许是长久困惑在心头的那根刺软了些,故此苏玲珑昨晚难得睡了个好觉,她是在早上九点半的时候被大洋那端的风春电话扰醒的。 这个时候,m国那边大概晚上七八点,苏玲珑迷迷糊糊间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忍不住纳闷,这个点不是店里最忙的时候么?风春这个大厨怎么有时间给她打电话呢? 正想着,那头的风春一声狮吼传过来。 “苏玲珑!我的大小姐,说好回去就将韩总那边送来的应急单给签了呢?我从凌晨就一直眼巴巴等到现在,结果还没送来,你是不是回去浪了就忘了我还在这给你辛辛苦苦守店呢啊?没你这么不靠谱的。” 风春噼里啪啦说了一连串,苏玲珑总算想起来自己在m国临上飞机前丢下的那摊子事了,她猛地拍了一巴掌自己的额头,她这记性真是越来越差了,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于是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苏玲鸡飞狗跳似的进了卫生间,将手机夹在肩膀上侧着脸跟风春道歉,一边拧开牙膏盖儿准备刷牙。 但风春可不打算就这么轻易的放过苏玲珑,她故作凶巴巴地一通话后语气忽然温柔下来,神秘兮兮的问苏玲珑:“哎,我听说季先生追着你一起回国了你们俩还住一家酒店呢。” 苏玲珑一愣,这话说的,什么叫追着她回国了? “哎哎哎,别瞎说啊,我可事先都不知道他要回来。” 风春啧了一声:“玲珑啊,你说季先生到底哪里不好呢?你就这么对他不上心啊?” 苏玲珑刷着牙听了这话连忙澄清,她吐掉口里的泡沫:“风春,连你也开我玩笑了是吧?我要是对他上心还能拖到现在吗?我跟你说,姐都不是含蓄的主,我要是真喜欢季先生,我早就生扑上去了好么。” 风春重重地叹了口气:“唉,流水有意落花无情啊,真是造化弄人啊。” 听着风春的感叹,苏玲珑忽而伸出颇多感慨。 想当初她和风春刚到m国那会,风春整个人都是安安静静的,极少说话,往往都是跟在她身后,只要需要就去安静做事的人,从来不关注身边的八卦。 等苏玲珑处理完韩总的应急单之后已经是下午两点了,许氏那边派了人来接她去开会,苏玲珑站在车门前想了想,给许总打了个电话。 “许总,我觉得大家都是做生意的,有些事我不说你也该知道,现在南国名下的饭店生意都不错,本来呢,咱们一直合作,你们的原材料也的确不错,但现在的问题是,你们许氏内部出了问题,导致每天该按时送到饭店的材料到不了,你知道因为这我上个月损失了多少吗?在总部吃饭的人那都是各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让我一个小女子如何招惹的很?再这样下去我还做不做生意了?” 苏玲珑语调清冷,语速适宜,那头的许老板满头大汗的支支吾吾了半晌也没说出个子丑乙卯来,只一个劲的道歉,恳请苏玲珑再给他们一周的时间。 闻言,苏玲珑从鼻息里哼出一声来,不客气的开口:“许老板,俗话说再一再二,再三再四,可没有你这再五再六的吧?我是个商人,不是个慈善家,更何况你这话都说了一个月了,我也信了你一个月,然后呢?然后等来了什么?你让我损失过重,所以,对不起许老板,我想,我们之间的合作就到此结束吧,当初续签合同签的是三年,还有一年才到期,这样我,我也不追究你们违约的金了,等你什么时候解决了内部矛盾咱们再考虑继续合作的事,好吧?” 苏玲珑一番话在理又在据,更何况她还大手笔的不追究违约金,这样的好事上哪找?于是许老板当即一口答应下来,信誓旦旦的跟苏玲珑保证一定尽快解决内部矛盾,等再次合作的时候再免费送一个月材料给国内的南国饭店。 等挂上电话,苏玲珑瞥了眼一旁许氏派来的司机,那司机心领神会的冲苏玲珑点了点头,随后一溜烟的消失了。 既然这回回来是专门解决原材料供应问题的,故此苏玲珑也没闲着,虽然她很想找个理由将厉成约出来两个人好好谈谈,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她得先解决了手里的事情才行,否则明天风春要是再开不了灶,苏玲珑觉着,风春可能会站在太平洋边上将菜刀扔到她面前。 季君珣自从昨晚在苏玲珑面前扔下一句“你会嫁给我的”然后直到现在都没骚扰苏玲珑了,虽然苏玲珑对这人不感兴趣,但她还是觉得好奇,你说这人回来究竟是干嘛的呢?难道真是专门陪她回来? 苏玲珑打心眼里不相信她是季君珣回国的理由,可这两天她似乎也没看到季君珣要去做什么事,反倒真有事没事就到她面前晃一晃,说些霸道又自我的话,跟小孩儿似的。 昨晚季君珣临走前给苏玲珑塞了张名片,上面写着一串s市郊区的地址,还有两个电话号码。 苏玲珑先前并不知道这是什么,直到她一通电话打过去,那头的人问她是不是苏小姐,然后说他们那有国最好的原材料,纯天然无污染,而且价格便宜。 电话里那人将自家的东西吹得跟朵花似的,苏玲珑不大相信,但又觉着既然是季君珣让她去的地方,以季君珣的势力,想必也不会差到那里去,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苏玲珑直接打车去了名片上的地址,在付下一笔昂贵的打车费后,苏玲珑孤身一人到了目的地。 自从昨晚挂了宋千玦的电话,厉成直到现在都是吃什么什么没味,他迅速派了陆遇去查了季君珣这回回国的目的,结果只得到一个消息,那就是季君珣似乎真是为了宋千玦特意回来的,当然,陆遇的本事远不止此,几个小时后厉成又得到了第二条消息。 据说,宋千玦和宋亦阳的那同父异母的妹妹宋珮茵长得很是相似,而宋珮茵曾是季君珣的恋人,不过几年前神秘消失了。 厉成耳边忽地响起了昨晚季君珣来找宋千玦的声音,那时候已经凌晨了,听宋千玦的声音虽然诧异却并未有什么别的语气,昨晚他们...... 只要一想到宋千玦和季君珣真的在一起,厉成心间瞬时便堵了团大石头,哽得他情绪焦躁。 从烟盒里摸出支烟来,厉成翘着腿一双眼犀利非常的盯着办公桌上那支从昨晚就再没响起过的私人手机。 宋千玦,如果你真和那男人在一起了,这辈子你都别想看见儿子了! 苏玲珑在一番实地考察后表示对季君珣给她介绍的这合作商颇为满意,两个人一个下午坐在农用代步小车上将偌大的棚区转了一遍,途中那负责人生怕苏玲珑不信这里的蔬果都是纯天然无污染似的,还特意摘了几个番茄只用路边的水冲了一回就生吃下去了。 苏玲珑在生意上一向是个爽快人,再加上这回又有季君珣在里面牵线,故此苏玲珑很是放心大胆的跟基地的负责人签了一年的合同,价钱公道,双方互赢,这是做生意最好的结果。 当然,这生意谈好了难免要吃饭,可苏玲珑眼见着今儿一天都没厉成的消息,心里早就着急了,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她签下合同后便借口还有事必须得赶紧回去,那负责人自然也不敢拦她,只好笑道下回再请。 本来基地的负责人是要派人送苏玲珑回去的,可苏玲珑不知怎的竟拒绝了,说不用送,她得等个人。 等谁呢? 当然是等厉成了。 这是苏玲珑千思万想后下定的决心,她现在心里极度的没有安感,也更不知厉成心中究竟是什么想法,想来明明昨晚将几年前的误会都说开了,这疙瘩既然解了,也该给她个消息了吧,但直到现在,她手机上愣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那人自从昨晚挂了电话就没再联系过了。 他不想见自己,她还想见孩子呢! 那可是她的心肝宝贝儿,她这个当妈的怎么着也有权利去看一看吧? 做完今天的最后一份工作,厉成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快晚上八点了。 刚刚红豆来了电话,跟他说想要见妈妈。 厉成嘴上虽然哄着红豆,这心里却叹了口气。 娃儿想见妈,却不知道那没什么良心的妈想不想见他呢,一整天了连个消息都没有,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想到这,厉成又从烟盒里摸了支烟出来,他刚把打火机扔到桌上,还没来得及吸上一口,只见桌上的私人手机忽地震动起来。 刹那间,厉成愣了愣,心神一动,瞥了眼来电显示。 一串他没有备注的数字,那是宋千玦昨晚打过来的。 苏玲珑站在马路边的路灯下一直静静等着电话那头的人声响起,说不忐忑是骗人的,她怕厉成会像昨晚那样挂断她的电话。 终于,电话响了五声之后,那头的人接了起来。 现在这个情况,想要厉成主动开口那是不可能的,所以苏玲珑十分自然自觉的开口道:“那个......我在郊区,这里没有车,回不来了,你能来接我么。” 这个要求相当的厚脸皮了。 苏玲珑壮着胆子说完后吐了吐舌头,然后凝神聚气的等着厉成的回答。 忽然,苏玲珑心里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那头的厉成慢悠悠地回了她一句:“苏小姐,这么晚了,你我也不过见了一面,孤男寡女的不合适吧。” 纵然知道在几年前的事情上是自己对不起厉成居多,可眼下听到厉成故意气她的话,苏玲珑还是没忍住情绪,差点被气得吐血。 这叫什么话?昨晚说也说了,问也问了,结果还是苏小姐,还跟她装不认识! 那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从不废话的厉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子了? 就不能和她好好说说话吗? 想到这,苏玲珑努力忍住自己的怒意,可怜兮兮的再接再励:“反正不管你来不来,我都在这里等你,这里现在一个人都没有,到处都是山丘,我有点儿冷。” 说完,苏玲珑将自己的地址报给了厉成听,结果话音刚落下,厉成冷硬的嗓音再次开口:“苏小姐不都是要嫁人的人了么?怎么?季先生不在?” 终于,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苏玲珑从来就不是任人拿捏的小绵羊,从前她在厉成面前本就也不是卑躬屈膝的主,既然敬酒不吃,那她也不客气了!势均力敌才是她和厉成之间的关系! 于是乎,苏玲珑不顾身旁路人的眼神站在马路边生气的大声冲电话里一字一句道:“厉成!你明明知道那是季君珣故意说给你听的!我要是、我要是真跟他有婚约,我至于眼巴巴的跟你打电话吗?你要是还觉得当初是我故意抛夫弃子,那我无话可说!” 一语完了,苏玲珑再不多言,迅速挂断了电话。 她在赌,赌厉成一定会来。 当然,她赌对了。 因为一个小时后厉成果真到了这地方。 可惜,苏玲珑身边却多了个人。 那人比厉成先到五分钟,此刻正跟苏玲珑站在路灯下不知在说些什么。 季君珣问苏玲珑为什么不自己开车过来,还不让人送她回去,苏玲珑淡淡地说了句自己想散心。 “你就这么不待见我?连个正眼都不看我是吧?” 季君珣脸色不大好,明显因为苏玲珑的态度生了气,他都多少年没受过这种委屈了,巴巴地接了基地负责人的电话,刚从谈判桌上下来就不顾自己连晚饭都没吃又驱车专门来接这位大小姐,结果人家还不领情。 其实苏玲珑对季君珣并不讨厌,更何况他还帮她找了如此靠谱的供货商,说来她该感谢他才是,但,她现在这副模样对季君珣他都还能说出要娶自己的话,所以,苏玲珑实在不敢想,她要是真态度那啥一点,季君珣指不定还要怎样呢。 思来想去,做个没心没肺的小坏蛋最省心。 这人情她日后一定还回去。 厉成发誓,他要是知道自己来这一趟能看见眼前这情形,他是决不会脑子抽了跑这一趟的。 这女人什么意思? 给他打了电话又给季君珣打? 想看看谁来得快就跟谁是吗? 呵,真是想想都要气炸了! 这样想着,隐在黑暗里的厉成正要重新发动车子回去,可这眼里到底揉不得沙子,他厉成不是可以任谁一而再戏耍的人,他得要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好好说说,这到底算特么怎么回事! 想到这,厉成忽地亮起了车前灯,将不远处正在纠缠的男女惊了惊,然后他一把拉开车门下了车。 从季君珣来到的那一刻苏玲珑就在担心着这一幕的发生,果不其然,两个男人真撞在一起了。 厉成走到两人身边的时候,苏玲珑正在问季君珣怎么来了这里。 季君珣一见厉成就明白过来,苏玲珑这是在等厉成呢,怪不得不肯让人送。 可他偏偏就不让她不如意!让他不好受,她也别想高兴!” 拉住苏玲珑的左手腕,季君珣上前一步冲厉成伸了右手,很是绅士的笑道:“厉总,真巧,你也在这儿呢。” 厉成瞥了眼季君珣悬在空中的手,他本不想与这人纠缠,可同作为男人的角度,他是欣赏季君珣的。 两只宽大的手掌交握在一起,瞬间暗自较起劲来。 厉成还是那副淡淡地神色,瞧着一副无波无澜的模样:“不巧,我来这是接宋千玦的,不知季总是?” 季君珣那双狭长的双眸眯缝了一回,他侧过头看了眼苏玲珑,忽地扯着人家的手腕将人拉入了自己怀里,颇为挑衅的冲厉成扬了扬下巴:“哦?是吗?我觉得还是巧的,我也是来接人的,不过,我接的是苏玲珑小姐,我的未婚妻。” 什么叫一个头两个大?苏玲珑现在是完完体会了,她被季君珣牢牢控在怀里,挣脱不得,末了只能用求救的眼神去看厉成,结果后者却压根没看她,只用同样粗鲁的力道抓住了她另一只手腕,然后将她终于扯出了季君珣的怀里。 但季君珣哪里是轻易放弃的主? 于是乎,悲催的她就这么被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扯住手腕像个傻帽似的杵在中间。 528 一语完了,苏玲珑再不多言,迅速挂断了电话。 她在赌,赌厉成一定会来。 当然,她赌对了。 因为一个小时后厉成果真到了这地方。 可惜,苏玲珑身边却多了个人。 那人比厉成先到五分钟,此刻正跟苏玲珑站在路灯下不知在说些什么。 季君珣问苏玲珑为什么不自己开车过来,还不让人送她回去,苏玲珑淡淡地说了句自己想散心。 “你就这么不待见我?连个正眼都不看我是吧?” 季君珣脸色不大好,明显因为苏玲珑的态度生了气,他都多少年没受过这种委屈了,巴巴地接了基地负责人的电话,刚从谈判桌上下来就不顾自己连晚饭都没吃又驱车专门来接这位大小姐,结果人家还不领情。 其实苏玲珑对季君珣并不讨厌,更何况他还帮她找了如此靠谱的供货商,说来她该感谢他才是,但,她现在这副模样对季君珣他都还能说出要娶自己的话,所以,苏玲珑实在不敢想,她要是真态度那啥一点,季君珣指不定还要怎样呢。 思来想去,做个没心没肺的小坏蛋最省心。 这人情她日后一定还回去。 厉成发誓,他要是知道自己来这一趟能看见眼前这情形,他是决不会脑子抽了跑这一趟的。 这女人什么意思? 给他打了电话又给季君珣打? 想看看谁来得快就跟谁是吗? 呵,真是想想都要气炸了! 这样想着,隐在黑暗里的厉成正要重新发动车子回去,可这眼里到底揉不得沙子,他厉成不是可以任谁一而再戏耍的人,他得要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好好说说,这到底算特么怎么回事! 想到这,厉成忽地亮起了车前灯,将不远处正在纠缠的男女惊了惊,然后他一把拉开车门下了车。 从季君珣来到的那一刻苏玲珑就在担心着这一幕的发生,果不其然,两个男人真撞在一起了。 厉成走到两人身边的时候,苏玲珑正在问季君珣怎么来了这里。 季君珣一见厉成就明白过来,苏玲珑这是在等厉成呢,怪不得不肯让人送。 可他偏偏就不让她不如意!让他不好受,她也别想高兴!” 拉住苏玲珑的左手腕,季君珣上前一步冲厉成伸了右手,很是绅士的笑道:“厉总,真巧,你也在这儿呢。” 厉成瞥了眼季君珣悬在空中的手,他本不想与这人纠缠,可同作为男人的角度,他是欣赏季君珣的。 两只宽大的手掌交握在一起,瞬间暗自较起劲来。 厉成还是那副淡淡地神色,瞧着一副无波无澜的模样:“不巧,我来这是接宋千玦的,不知季总是?” 季君珣那双狭长的双眸眯缝了一回,他侧过头看了眼苏玲珑,忽地扯着人家的手腕将人拉入了自己怀里,颇为挑衅的冲厉成扬了扬下巴:“哦?是吗?我觉得还是巧的,我也是来接人的,不过,我接的是苏玲珑小姐,我的未婚妻。” 什么叫一个头两个大?苏玲珑现在是完完体会了,她被季君珣牢牢控在怀里,挣脱不得,末了只能用求救的眼神去看厉成,结果后者却压根没看她,只用同样粗鲁的力道抓住了她另一只手腕,然后将她终于扯出了季君珣的怀里。 但季君珣哪里是轻易放弃的主? 于是乎,悲催的她就这么被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扯住手腕像个傻帽似的杵在中间。 “放手!” “放手!” 两人甚至异口同声,连表情都要同步了。 然后,苏玲珑只听到厉成轻笑了一声,她不解的侧过头去看他,下一秒,只听到厉成看着季君珣说道:“告诉他,你叫什么名字。” 厉成说这说话的时候虽然是看着季君珣的,但苏玲珑知道,厉成这是在对着自己说呢。 苏玲珑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她侧过头去看厉成,厉成却仍旧不看她,只看季君珣。 空咽了口唾沫,苏玲珑又将一颗头转向季君珣,后者不看厉成,却看着她。 虽然两个男人脸上都笑着,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苏玲珑是如何都忽略不掉。 她现在可是被这两尊大神给扯着一左一右呢,万一这两个人走了火,她岂不是那要被殃及的池鱼? 想到这,苏玲珑在心里迅速做出了选择,厉成这是在给她机会呢,她要是傻到连这都听不出来,那她估计自己这辈子都别想再看见红豆了。 于是乎,苏玲珑轻咳了一声,她顺着季君珣拉着自己的手一路向上碰到季君珣的目光,实话实说:“季先生,从今天起,我要改回原来的名字了,我叫宋千玦,不再是苏玲珑,也不是宋珮茵。” 听苏玲珑说完这话,季君珣眼里闪着的那团光终于熄灭了下去,像下了场大雨淋湿了他的心,也浇灭了他的希望。 他何尝不知道眼前人不是宋珮茵呢? 那个女人已经永远的放弃了他,不会再回来了。 但...... 自从认识季君珣,苏玲珑还从未看见过如此神色的季先生,像个丢了心爱的东西的孩子,无助又孤独。 然后,然后苏玲珑便渐渐感觉到,季君珣抓着她手腕的劲道松懈了下去,直到最后完放开。 苏玲珑本以为季君珣终于开窍了,结果她却紧接着听到一句“我知道你不是她,可那又怎样?我需要的是你这张脸,需要你这张脸陪在我身边,今天我可以放你走,但你要知道,如果你执意不肯跟我,我会让你失去一切,一无所有。” 失去一切四个字像一记当头棒让宋千玦瞬间警醒,她猛地回过头紧张兮兮的看着厉成,一双手也不自由自主的握着了厉成的手腕。 面对季君珣的威胁,厉成不曾露出半丝情绪,他仍旧微微笑着,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然后问季君珣:“季先生,请问我可以知道你为什么非要认定这这位宋小姐吗?依我之见,像季先生这么出色的领导者,若是真想再找出个跟宋珮茵相似的人该是不难吧?” 厉成的话模糊不清,但季君珣却听出一两分味道来,他这是在怀疑他的动机。 闻言,季君珣冷哼一声,耍开一条长腿驾着车消失在夜色里。 不知为何,季君珣临走前看宋千玦的那一眼让她颇为心悸,总感觉心里有些毛,好像要出什么事似的。 人走远了,厉成脸上那副温和的模样瞬间退去,原本抓着宋千玦的手也松开了来,然后一言不发紧抿着唇往车的方向走去。 被人捏住的手腕瞬间袭上一席凉风,宋千玦见状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可厉成压根就没打算让她上车,宋千玦去拉车门,没拉动,厉成给锁住,然后下一秒宋千玦从后视镜里看到厉成铁青着一张脸将车重新发动起来。 刹那间,宋千玦身的血液就跟逆流似的,如果可以的话,宋千玦以为,她现在已经七窍生烟了。 这男人几年不见,脾性居然比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要厉害了! 呵!真当她宋千玦是吃干饭的么?! 眼看着车轱辘慢慢滚动起来,宋千玦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她向前跑了十多米,然后张开双手站在马路上微扬着下巴拦住了厉成的去路。 驾驶位上的厉成眯了眯眼,猎豹般的视线透过挡风玻璃一寸一寸的凌迟着宋千玦,凌厉的侧面线条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更加迷人,却也愈发危险,就在方才,他已经极力在克制自己了,他怕现在宋千玦如果真他坐同一辆车,他会忍不住想要掐死这女人,再跟她同归于尽,那样,她就永远是属于他的,不会再消失,也不会再给他招惹些难缠的对手,更不会让他多少次午夜梦回间醒来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 他不喜欢那样的感觉,糟糕透了。 宋千玦不怕死的拦在前面,厉成始终盯着她,脚下的动作却没半分犹豫,他一脚将油门踩到底,黑色的卡宴像捕猎的草原猎豹般眨眼间就到了宋千玦面前。 然而,宋千玦不躲也不避,她只是微微侧过头紧紧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一声尖锐的长鸣划破寂静的夜空。 厉成的卡宴在距离宋千玦不足两公分的地方稳稳地停了下来。 紧绷的心弦依旧绷紧,方才那瞬间,宋千玦的心跳都漏了两拍,她屏住呼吸,僵硬着身子却固执的不肯挪动一步,她只知道,她今天要是让厉成走了,恐怕下一次见面就没那么容易了。 宋千玦知道厉成在气什么,她知道的,她只是还没来得及跟他解释。 又爱又恨的人,该怎么面对呢? 饶是强大聪明如厉成,他也不知道了。 他想,宋千玦大概就是那朵长在满是荆棘里的野玫瑰,他既为她着迷,又为她身上的刺感到烦恼。 更何况,眼下想要摘这朵野玫瑰的人还不止他一个。 车前灯照亮了马路的前方,也照亮了宋千玦的脸,厉成一只脚踩在刹车上,一双手死死地摁住了方向盘,原本骨节分明的一双美手此刻却和他额头暴起的青筋一样,到处都透露着极力克制的怒意。 片刻后。 厉成猛地推开车门走到宋千玦面前,低着头看她,眼眶隐隐有些红,他嘶哑着嗓子问宋千玦:“你到底想怎么样!” 被厉成这么一问,宋千玦顿时没了言语,她抬起一张小脸看着厉成,微微瘪了瘪嘴,模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她嗫嚅着上前想要去拉厉成的手,厉成却往后一退,明显有些抗拒她。 “我...这件事我可以解释的,不是我让他来的,我也不知道他回来。” “所以呢?如果知道他回来,你还会给我打电话吗?” 厉成面无表情的继续质问。 一口气硬哽在心头,宋千玦现在想哭的心都有了。 她明明不是那个意思,也没那么想过,厉成却惯会冤枉人,搞什么?明明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再怎么,好歹也是个讲理的,现在怎么还学会无理取闹了呢?还究她字眼儿! 得,装可怜这招看来行不通了,宋千玦索性收了那副受气包的眉眼,她微微拧着眉头,眼神坚定的盯着厉成,再次耐心地解释起来。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他怎么会来这里,我压根就没跟他联系过,我在这里,只是为了等你!” 宋千玦一番话似乎终于起了作用,厉成面部神情总算柔和了些,然也仅仅只一点,紧接着下一秒又问宋千玦:“你等我做什么。” 闻言,宋千玦原本想说等你送我回去,顺便再重温一下往昔经典,说不准两人之间的隔阂就消失了呢? 可到底宋千玦这话没说出口,她想了想,又伸手去拉厉成,这一回,厉成没躲。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她咬着唇看着厉成。 路上。 厉成目不斜视一言不发地开着车,仿若身边没人似的。 宋千玦好几回想说话都被厉成的低气压给憋了回去。 过了半晌,厉成竟主动问道:“你不是有话跟我说吗?说吧,我听着。” 原本宋千玦是准备了一大堆话要问厉成,结果现在被他这么一提,当即大脑一片空白,愣在那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见宋千玦沉默不语,厉成以为她不想说了,但他这个人吧,脾气倔,这不想说他还非得知道不可! 就这样,于是厉成又问了一边宋千玦:“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宋千玦犹豫了片刻,终于从一团乱麻里抽出了一条眼下她最想知道的事情。 “我走以后的这些年,你为什么没有再娶。” 说这话的时候宋千玦是低着头的,语气一点也不疑问,反而是个陈述句。 厉成握着方向盘的手僵了僵,紧接着他像是故意气宋千玦似的,以一种颇为认真的口吻跟宋千玦说道:“你还记得你曾经见过的那位胡小姐吗?今年年初的时候我俩见了一面,算起来我们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红豆一直吵着要妈妈,我觉得,她是个不错的人选,知书达理,温柔贤惠,我也中意她。” 刹那间,宋千玦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不对,是一直支撑她的那些想象崩塌了,她一直以为,以为...... 尽管心里酸得要命,可宋千玦还是不愿就此相信,她强撑着问厉成:“你说的是真的?” 厉成仍旧目不斜视,卡宴在马路上飞驰着往前,他点了点头:“是真的。” 这话厉成的确不是骗宋千玦,更何况他也的确有这样的想法,胡家的女孩儿不错,小时候两个人关系也挺好,只是胡家后来搬去了x市,两个人这才少了联系,当然,厉成看中胡家女儿最重要的一点是人家对红豆好。 红豆两岁那年,胡家来了s市,周意欢请人吃饭,席间胡家女儿就坐在厉成旁边,当时他一个没注意看住红豆,怀里的小东西便伸了去扒拉刚端上来的一碗幼儿粥,还冒着腾腾的热气,小孩儿的手多金贵啊,可胡家女儿的手也同样金贵啊,结果那胡家女儿却在红豆打翻碗碟的时候毫不犹豫的用自己的双手替红豆挡住了大部分的滚烫。 那之后,厉成就对这胡家女儿另眼相待了,这几年来,两人一直保持着联系,偶尔逢年过节总能见上面,那胡家女儿是个弹钢琴的,据说在国际上很有声望,厉成不关注这些,但他知道,这女孩儿大概一直是爱慕他的。 先前几年厉成明着暗着都告诉这胡家姑娘,自己这辈子对婚姻没什么兴趣了,劝她不要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结果那女孩儿愣是听懂了装不懂,依旧我行我素,但却不讨人厌,甚至连红豆都喜欢她。 正因为如此,厉成才会在今年年初的时候生了这个想法,就算他一心不愿再娶,可厉老爷子那关终究过不了,所以,左右都是跟人结婚,倒不如娶了这心善的胡家女儿,还不用操心她耍什么花样,省心省力,多好。 当然了,如果宋千玦没回来,厉成想,他大概等年底就会提这件事了。 厉成语气淡然,一点都不像撒谎的样子,可就是因为这样,宋千玦才更生气了。 感情这男人是盘算着给她儿子找后妈呢!啊啊啊啊啊!真是要被气死了! 如果目光能喷火的话,宋千玦以为,现在他们身处的这片郊区,只怕早就大火燎原了。 放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宋千玦深吸了一回,再重重地叹出口气来,然后她忽而侧过脸盯着厉成,一字一句的问他:“你还恨我吗?” “嗯。” 这回,厉成毫不犹豫的应了。 于是,宋千玦彻底不说话了。 扎心了,还说什么呢?厉成说的都对,那胡小姐跟厉家门当户对,两个人站一块金童玉女似的,哪还有她宋千玦的份?只是可怜了她的小红豆,她不怪别人,只怪自己,怪自己身为一个母亲却连孩子最需要她的时候都没出现过,更别提保护他。 片刻后,宋千玦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她抿了抿唇:“等前面那个路口你就把我放下去吧,我想自己走走。” 闻言,厉成皱了眉,深更半夜的,这郊区里人影都没几个,这女人想下去走走?想什么呢? 于是乎,厉成脚下的油门踩得更彻底了。 剩下的路宋千玦没再说话,只呆呆的看着车窗外不时掠过的夜景,厉成悄悄斜睨了一眼身边的女人,见宋千玦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厉成忽而又没出息的心疼起来,他好像见不得宋千玦这个样子,哪怕是他惹出来的。 将人送回酒店已经是凌晨,宋千玦缓缓解开安带,临走前跟厉成说道:“六年前的事情我很抱歉,可如果我不抓住那唯一的机会,我爸妈的仇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重见天日,作为他们的女儿,这是我唯一能为他们做的,当年走的匆忙,没跟大家好好地说声对不起,我不奢求原谅,只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曾经将我当家人。” 说完,宋千玦拉开车门下了车,厉成自始至终一句话没说,也没留她。,知道看见人消失在酒店大堂,厉成又才嘴角夹着烟疾驰而去,他在反思,反思自己是不是刚才说的太过了,要知道他最终的目的可是见将人弄回来绑在自己身边,而不是将人给吓跑了。 依他对宋千玦的了解,这女人该不会就此罢休的吧。 宋千玦,不好好让你难受难受,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年怎么过来的。 其实厉成骨子里对宋千玦的态度是个挺矛盾的人,当然,只限于在面对宋千玦的时候,比如他刚才还在想要宋千玦好好难受几回,然而会他又开始替她开脱起来,想着她当初在医院醒来的时候被人告知孩子没了的心情,那是她不过刚做母亲,却遭此横祸,想来当初也痛彻心扉了一番吧,哪个做母亲的不疼自己的儿女呢? 燕庭南岸。 厉成回去的时候红豆已经睡着了,巧姨告诉厉成,今天胡家的小姐来过了,说她过两天要在s市举办一场音乐会,送了几张门票过来,让到时候如果有空希望能去捧个场,还又给红豆带了好多玩具和衣服,红豆都要高兴坏了。 这是除了宋千玦之外,巧姨到目前为止最喜欢的小辈,胡家姑娘有涵养,长得也好看,最重要的是,没拿他们当下人对待过,一张脸上永远温和淡然,仿佛没有什么事能让他们失了方寸似的,总之,跟少爷厉成还算挺配。 从巧姨手里接过门票,厉成草草看了眼就放在了茶几上,然后他对巧姨说道:“以后胡小姐要是再过来送东西,别再收了。” 闻言,巧姨点点头,想了想又试探似的问厉成:“少爷,红豆那孩子吵着说妈妈回来了,莫非宋小姐她真的......” 当年宋千玦走的时候是留了离婚协议书的,虽然巧姨不知道厉成到底有没有签字,但她作为厉家的保姆,厉成没发话,她自然也不敢乱称呼,所以,巧姨只能将差点出口的少奶奶换成了宋小姐。 巧姨这话问得十分小心,厉成手里的动作顿了顿,从鼻子里不轻不重地哼出一声嗯,让人听不出他的情绪。 闻言,巧姨脸上浮出一丝显而易见的喜色,但随即她又忧虑起来,她在厉家二十年了,有些事她还是知道内情的,当年宋千玦假冒宋家千金身份嫁到厉家,后又利用厉家权势来对付秦家,给自己的父母报仇,这对于宋千玦来说当然是一件十分励志的事,可对厉家人来说却意味着脸面扫地。 529 闻言,巧姨脸上浮出一丝显而易见的喜色,但随即她又忧虑起来,她在厉家二十年了,有些事她还是知道内情的,当年宋千玦假冒宋家千金身份嫁到厉家,后又利用厉家权势来对付秦家,给自己的父母报仇,这对于宋千玦来说当然是一件十分励志的事,可对厉家人来说却意味着脸面扫地。 厉老爷子一向最看重厉家脸面,宋千玦如此做无异于太岁头上动土,巧姨本以为就算宋千玦远走高飞了,老爷子也不会放过她,谁知老爷子却只是勒令底下的人再也不准提起宋千玦,竟是没有追究。 现在那丫头时隔六年又回来了,巧姨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宋千玦恍恍惚惚的躺在酒店床上想着厉成跟她说的那些话,说的那个胡小姐,还有一个恨字。 她该怎么做呢?该怎么做才能让一切回到原点,让厉成只属于她一个人,她还有机会吗? 还有红豆那孩子,自己这个妈妈对他来说,恐怕还没有胡小姐熟悉吧。 想到孩子,宋千玦终于记起来她得找个机会好好跟红豆见一面,她这个妈缺席多年,她得好好计划一下才行,只是,她不知道厉成肯不肯将红豆带出来。 第二天。 宋千玦起了个大早,化了个淡妆,反正她昨天已经办妥了工作上的事,接下的时间就都属于她自己啦,既然厉成不肯轻易原谅她,那她就从孩子入手,她就不信厉成能无动于衷,毕竟昨儿晚上厉成在见到季君珣以后的反应也能算得上对她还有些情意吧?否则也不会过来喽,还生了那么大的气。 尽管昨天厉成的实话有些伤到宋千玦,但她是谁?她可是越挫越勇的女人,绝不轻言放弃,更何况事关自己终身幸福,她要是就这么没用丢盔弃甲的跑了,那她儿子可就真变成别人儿子了,所以呢,宋千玦以为,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她得经常在厉成眼边晃悠着才行,得让厉成身上的每个细胞想起来两人曾在一起的每一天,她就不信这人还能真娶了那胡小姐! 早知道当年走的时候就不留离婚协议书了,看他现在还能提结婚! 就在厉成自省昨夜自己的态度是不是太过冷漠时,宋千玦的电话打过来了,一直不安的那颗心忽然就安了。 划开屏幕,厉成淡淡地吐露了一个字,简洁明了。 “说。” “我想见红豆。” 闻言,厉成瞥了眼手腕上的时间:“红豆现在还在幼儿园里,你如果实在想见他,只能等他下午放学再说。” “那他在哪个幼儿园?我想去接他,可以吗?” 宋千玦问完这话就后悔了,厉成让红豆去的幼儿园那铁定是s市最好最高级的教育地方,更何况又是小孩子,只怕她如果真去了说自己是红豆的妈妈,人家保卫科还能将她人贩子都不一定。 果然,厉成轻轻冷笑了一声:“你去接他?你准备怎么跟老师介绍自己?” 原本宋千玦已经知道这行不通了,可厉成却偏偏还要刺她两句,于是有人不干了。 宋千玦学着厉成的口吻冷呵着应他:“呵,怎么介绍?当然是实话实说啦,我,宋千玦,是厉家小太孙的亲生妈妈,你厉成的前妻,这样可以了吧。” “你可以试试。” 说完,厉成只撂下这么一句就挂了电话。 这会时间还早,宋千玦估摸着厉成方才说话的语气该是不会太为难她了,可正在她想着要不要去v·i找厉成叙个旧,顺便在公司里晃一圈,刷刷存在感的时候,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 宋千玦盯着屏幕显示的未知两个字疑惑起来,怎么连数字都不显示?一边想着宋千玦一边接起了电话:“喂?谁啊?” “要想救季君珣就自己一个人来望月街二十六号,我给你打这个电话是不想枉杀人命,如果你不来救季君珣也行,我会在杀了他之后再来找你。” 电话那头的人说话声音又黏又嘶哑,像在潮湿阴暗的地方,听着让人极度的不舒服,如果非要形容,宋千玦觉得,那声音不像是人声,可他却说着人话,尽管如此,宋千玦却是不信,她以为是谁的恶作剧,毕竟以季君珣的身份地位,能动他的人很少了,加之季君珣已经数十年没有在国内出现过,谁会找他麻烦呢? 于是,宋千玦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你说啥?” “记住,从现在起,我只给你两个小时,如果你不肯信,我可以先给你看一眼季先生,你把视讯打开。” 明明外头是艳阳天,可宋千玦却打了个寒噤,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从视讯里果然看到了季君珣,季君珣躺在一张床上,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血色,嘴唇泛着可怕的苍白,就像,就像死了的人。 饶是一向胆大的宋千玦也忍不住害怕起来,像扔烫手山芋似的扔掉了手里的手机,一股寒意袭遍宋千玦身,她忍不住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情况?季君珣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他,他不是大佬吗?保护他的人呢?还是说,这只是个恶作剧? 跌在地上足足有三分钟宋千玦才缓过神来,她手软脚软的从地上爬起身盯着手机上先前视讯时截下来的图片渐渐稳住了心神。 她不能慌,她绝对不能慌。 听对方的意思明显是要她主动过去,否则也不会找了季君珣来威胁他,那人还说如果她去,季君珣就不用死,如果她不去,不仅季君珣非死不可,她还是会被那人找到。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宋千玦先给季君珣的管家打了个电话,结果管家却说季君珣自从昨晚独自一人驾车出去后就再没回来过,眼下手机打不通,人联系不上,他都快急死了。 听闻,宋千玦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口吻安抚管家道:“您先别着急,季先生肯定是自己出去哪里玩了,说不定等会就回来了呢?你只要将季先生所有的事情替他料理好就行了,季先生那么大个人了,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宋千玦说完便匆匆忙忙挂了电话,她还真不敢报警,也不敢让别人知道这事,她总觉得,给她打电话的那人很诡异,透着一股非人间烟火的感觉。 那人只给了她两个小时,宋千玦在网上搜了地图,发现s市还真有一条叫望月街的路,她算了算路程,从酒店开车出发,如果路上不堵只需要一个小时,也就说,她还有时间准备一下。 说是准备,宋千玦其实就换了身便于行动的衣服和鞋子,然后她在小腿上绑了一柄短刃。 怎么说季君珣也有恩于她,她不会见死不救的,更何况这些人还是冲她来的。 不知为何,宋千玦想起了六年前秦妍舒对她耍过的那些把戏,但这回这些来势汹汹的人绝不是秦妍舒能比的。 原本宋千玦是任何人都不打算说的,但当她发动季君珣停在酒店地下车库里的越野车时终究没忍住,她再次给厉成打了个电话,可惜这回厉成没接,也不知他是在忙工作没听到还是故意的,总之,宋千玦这通电话没打通。 两旁的路景越发荒凉,宋千玦心里升起一股浓重的不安,虽然她很想将遇到的一切都告诉厉成,可只要一想到厉成与这件事毫无关系,再加上红豆还那么小,宋千玦担忧害怕的那颗心忽而坚硬起来,她不能将一切未知的带有危险性的东西带给她最爱的人,她不想他们涉陷。 末了,思来想去,宋千玦一脚踩下刹车,给厉成和风春各自发了条短信。 “喏,如果我一个月后没出现,也没联系你,记得要给红豆找个善良的妈妈,你帮我转告红豆,我爱他,作为母亲,是我对不起他,还有你,祝你幸福。” “风春,我最好的朋友,谢谢你出现在我生命力,和我一起创办了南国红豆,将它做到今天这步,如果一个月后我没出现也没联系你,往后的日子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在我房间的床边有一个小铁皮箱,箱子里有三张银行卡,密码是你的生日,用这些钱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吧。” 紧接着滴一声,短信发了出去。 二十分钟后,宋千玦到了目的地。 望月街名字挺好,实则却有些破败不堪,街边都是些老旧木头搭起来的两层瓦房,坑坑洼洼的街头只偶尔有三三两两的路人经过,连个摆摊的都没有,萧条又落魄。 宋千玦凭着那些木板上刻着的年月久远的门牌号在十几分钟后终于找到了二十六号。 这是个独立的两层木楼,旁边有一棵不知年纪的槐树,左边有一道铁栅栏锁着的门,从这门里进去后便去个楼梯。 这时候,宋千玦的手机又响了。 还是那个未知的号码。 “喂?” “从那道门里进来,我在二楼的第三间屋子里等你。” 宋千玦依从那人的吩咐打开铁门上了楼梯进了第三间屋子。 站在门口,宋千玦正要推,那门却自己开了。 一个身裹着黑袍的人背对着宋千玦站在屋子里,那人很高,足足比宋千玦高了两个头,宋千玦得仰起头看他,季君珣就躺在里屋的一张小床上,还和视讯里的动作一样。 宋千玦警惕的盯着眼前人:“你是谁?为什么找我?你们把季先生怎么了?” 闻言,背对着宋千玦的黑衣人终于缓缓转过身,然后他冲宋千玦非常礼貌的笑了笑。 就是这个笑让宋千玦的右眼毫无预兆地狠跳了三回。 眼前人的装扮与现代人不大一样,他留了过膝的银白色长发,半边脸戴着面具,瞧着十分诡异。 没理会宋千玦的问话,这人反倒围着他上下打量了一圈,然后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叹了句:“王,我们的希望找到了。” 宋千玦性子急,见不得这人一副装神弄鬼的模样,于是她不客气的上前一步瞪着眼前的人:“你说什么呢?季君珣他到底怎么了?” 见状,那人还是笑,他将中指竖到唇上:“嘘!宋小姐,别这么大声说话,也别这么着急,你放心,季先生没事的,我只是让他忘记了一些他不该记得的事情,只要你答应跟我走并签下这份契约,我就放了他。” “什么契约?” 宋千玦问道。 高个子的黑衣人从身后取了一份牛皮纸模样的东西递到了宋千玦面前,虽说是契约,可上面都是些宋千玦看不懂的文字,她拿着牛皮纸用眼神示意黑衣人。 黑衣人还是笑,他握住宋千玦的手将牛皮纸的方向调换了一下,然后一双颇为性感的唇瓣轻启:“宋小姐,你拿反了。” 宋千玦瘪瘪嘴:“那又怎样?我又不认识这些字,再说了,你给我一份我字都不认识的契约,上面说了什么我都不知道,这让我怎么签字啊?”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管签就是了。” 神情一怔,宋千玦不干了,她强迫自己面上不露出半分害怕,硬着嗓音道:“那可不行,既然是契约,约定双方就必须得拥有知道的权利,现在我什么都不知道,这对我来说不公平。” 宋千玦一番话落下,那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宋小姐跟我说公平?” “有什么不可以吗?” “你很快就知道有什么不可以了。” 说完,那黑衣人透过窗户看了眼外面的阳光,然后脸色骤变,宋千玦惊奇顺着黑衣人的目光看去,发现不知何时遥远天边的太阳竟然要马上就要西落了。 这人为什么那么紧张? 就在此时,宋千玦衣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一惊,从包里掏出来一看,是厉成打来的。 那黑衣人明显也听到了,他瞥了眼宋千玦:“这些东西就不要带了。” 下一秒那手机就掉到了地上。 “啊!” 这时候屋子里忽然传出一声惊叫,而望月街的二十六号古楼变成了一层。 片刻前。 黑衣人拎着宋千玦的脖颈不知朝楼板上画了个什么东西,紧接着宋千玦就被这人拉了进去,然后就是一片漆黑。 宋千玦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一直在往下掉,呼呼的风声刮着她的耳膜,黑暗,仿若永无止境的黑暗在包围着她。 生平第一次遇到这么奇怪的事情,一切都没办法用常理解释,宋千玦不是个纯粹的唯物主义者,她偶尔也看些怪力乱神,所以,眼下的情况然她莫名其妙就想到了些不可能的事情,比如,那黑衣人可能根本不是人,又或者他是人但他不是个人类社会的人。 虽然这样的事情会一时让人很难接受,好在宋千玦的神经还算结实,不至于一口气上不来。 有了心理建设,好歹也算有点底,现在在宋千玦心里已经彻底将黑衣人当成非人哉了,虽说她也的确害怕,可这种事毕竟不是谁都能碰上的,想想居然还有点小激动。 稳了稳心神,宋千玦轻咳一声,发现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后,她扯开嗓子叫起来:“有没有人啊?大个头你在吗?这是哪啊?” 半晌后,没人回应,于是宋千玦又喊道:“有个人吱一声也行啊!我...我有点儿害怕。” 于是乎,宋千玦话音落下后,紧接着她就听到了“吱”一声。 是那黑衣人的声音。 哟呵,小样儿还挺萌。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宋千玦在怀疑第二天的太阳是不是快要出来了的时候,她终于感觉到自己似乎脚踏实地了。 “喂,醒醒。” 有人在叫她。 意识从一片混沌中清醒过来,察觉到有人搂着自己的腰肢宋千玦刷一下睁开了双眼。 是黑衣人,他的背后是一片s市难以见到的湛蓝天空。 “还想挂在我身上多久?” 那人问冲走神的宋千玦问道。 回过神的某人于是立马放手,跳离黑夜人三丈远,她环视了一圈仙境般的四周,颇为疑惑的开口:“这是哪?季君珣呢?” “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肯乖乖签了契约,我就告诉你一切。” 闻言,宋千玦盯着黑衣人势在必得的目光怔了怔。 其实她很讨厌这样的感觉,自己的一切都被握在别人手里,最重要的是你还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乖乖接受,就好像当初宋亦阳将她从小城里带到s市,以孙叔的命作为要挟非要让她挤进一个原本不爱她的人心里去,这不是摆明为难人吗? 当然,眼下的情况也十分明了了,尽管宋千玦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但她毕竟早就落入别人手里,这样的境地还有什么资格谈条件呢?只能乖乖就范,说不定还能少吃点亏。 想到这,宋千玦深吸了一口气:“来吧,签就签,谁怕谁啊!笔墨伺候!” “不用笔。” “那用什么?” “你的血。” “血?” 宋千玦话音落下,黑衣人一把抓起她的手指然后轻轻冲她的指尖吹了口气,紧接着一滴殷红的血从宋千玦指尖的伤口里飞到了半空,轻轻映在了那张契约上...... v·i总裁办公室。 厉成很是疲累的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 从他看到宋千玦发给自己短信的那刻起,他便直觉有什么事要发生,果然,男人的直觉有时候也是很准的。 宋千玦失踪了。 像是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存在过一样,除了她留在每个人生命里的回忆。 厉成派了人动了一切能用的关系尽了力想要弄清楚宋千玦究竟去哪了,结果,一无所获。 在她入住的那家酒店里,监控显示宋千玦开了季君珣的越野车去了望月街,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仿佛那个地方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给吞噬了般。 厉成记得那天他在和几个负责新项目的经理开会,等他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发现办公桌上的私人手机有三个未接电话和一条短信,都来自宋千玦。 她在短信里跟他说,如果她一个月没出现,就给红豆找个好妈妈。 意思再明显不过,她又要走了。 当厉成打电话过去的时候,那头先是响了一阵没接,紧接着便关机了。 当时厉成气得差点将办公桌上的东西扫到地上,他很生气,气宋千玦总是这样,一声不吭的就离开,像六年前那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留下,一走就不知道此生是否还能重逢。 厉成讨厌这样的人!他讨厌这样潇洒的宋千玦!她来去如风,却从不考虑留下来的人是何感受! 他以为,以为这人这次回来是求和的,没曾想,又耍了他一遍! 于是,回过神来的厉成心口堵着一团气从宋千玦下榻的酒店里找到了她最后离去的路线。 依着那辆越野车的信息,厉成最后找到了望月街。 二十六号木屋下的空地前停着那辆越野,而宋千玦的手机就在古槐的根茎里藏着,幸好厉成眼尖,当然,厉成看到手机的同时也看到了那木屋后露出来的一只男人的脚。 是季君珣。 从望月街将季君珣带回来,这人在医院整整躺了三天依旧没醒过来,厉成每天都去看他,原本厉成还期望能通过这人知道些什么,但很明显,他的期望落空了。 医生说季君珣一切生命体征都很正常,至于他为什么醒不过来,谁也弄不清楚。 而就在此时,季君珣的管家终于将四天前季君珣失踪的事,以及第二天宋千玦给打他电话的事告诉了厉成。 然后,然后事情在知情人眼里就变得愈发怪异不可捉摸起来。 厉成大胆猜测了一回,他猜是季君珣先失踪的,然后有人给宋千玦打了电话让她得知了季君珣的消息,于是宋千玦决定独自赴约...... 到底怎么回事呢? 厉成已经用尽了一切办法,然而,还是什么都没查到,望月街一切正常,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在季君珣身上了。 等待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又尤其是没有尽头的等待。 季君珣在病床上一趟就趟了小半个月,而他的面色也从厉成当初看到他时的惨白渐渐变成了正常人。 因为所有的事厉成做得都很保密,故此,并未有多少人知道季先生在医院睡了小半个月,否则这事要是传出去,季君珣在m国的势力怕就要受到冲撞了。 用了所有的手段和渠道去找宋千玦都没找到,这对厉成来说无疑是件十分可怕的事情,要知道,厉家人手里掌握的权势虽不比从前,可若是想要大海里捞一根针,还是有可能捞起来的,然而即使是这样,关于宋千玦的消息还是半点都没有。 530 因为所有的事厉成做得都很保密,故此,并未有多少人知道季先生在医院睡了小半个月,否则这事要是传出去,季君珣在m国的势力怕就要受到冲撞了。 用了所有的手段和渠道去找宋千玦都没找到,这对厉成来说无疑是件十分可怕的事情,要知道,厉家人手里掌握的权势虽不比从前,可若是想要大海里捞一根针,还是有可能捞起来的,然而即使是这样,关于宋千玦的消息还是半点都没有。 当然,厉成这么大的动作厉老爷子不会不知道,对于此事,老爷子没明着反对却也没支持,只让厉成注意分寸,毕竟宋千玦的身份摆在那,万不能再让人抓了把柄。 这天,厉成照旧来看季君珣。 因为没有生命危险,所以管家早就擅自做主将季君珣从医院秘密搬到了西邻马场边的一栋别墅里,这里是季君珣的产业,他住进来自然要方便的多。 让陆遇将车停在马场外,厉成准备带着陆遇从马场走到别墅,结果在半路上接到了季君珣管家的电话。 “喂?厉先生吗?我家季总醒了。” “醒了?” “对,刚刚才醒,但是......”说到这,管家顿了一下。 “怎么了?” 厉成一边问一边加快了脚步,到最后他干脆小跑起来。 “季总好像情况不大好......” 片刻后。 管家站在门口毕恭毕敬的冲厉成微微鞠了鞠躬:“厉先生,你来了。” 厉成气息有些不稳,点了点头。 床边。 厉成先前不懂管家所说的情况不大好什么意思,但现在他懂了。 季君珣虽然睁开了双眼,但他的意识却并未恢复过来,只愣愣地瞧着天花板,厉成叫他他也不应。 这哪算什么醒过来了呢? 不过管家挺会安慰人,他跟厉成说:“还请厉先生不要着急,既然季总已经睁开了眼睛,这说明他的情况的确是在好转,说不定假以时日,他的意识便能恢复过来。” 闻言,厉成再无心留下,带着陆遇告辞。 临走前,陆遇拉着管家,眉头很重:“这件事毕竟怪异,还请管家一定要守住秘密,等季先生有好转了希望管家能第一时间通知我。” “请陆助理放心,季先生对我有恩,这件事决不会泄露出去,等季先生醒过来我会通知你们的。” 一晃又过去一个月。 厉成已经将所有找寻宋千玦的人手都收了回来,不是他死心,而是他隐隐知道,或许如果没有旁的知道整件事的人出现,只怕他这辈子都不会找到宋千玦。 所以,唯一的能做的只有等待。 而有句话叫黄天不负有心人,厉成终于等到了一个人的出现。 那是一个午后,厉成接到了一个显示为未知的电话,那人叫他去望月街二十六号接人。 又是望月街。 那人挂了电话后厉成略思索一番,随即叫上陆遇开了车赶去了望月街。 这里依旧是一片破败之地,厉成隐约听见风声说政府最近准备开发此地,要将所有的旧楼部拆了重建,将来,这里会是城乡结合部。 将车停在那棵古槐树下,陆遇和厉成坐在车上足足等了三个小时那个未知的电话却再没打过来,厉成耐心耗尽,没忍住将电话拨了出去,结果却是个空号,就好像谁和他在恶作剧似的。 若是以往遇见这事,厉成肯定早就甩手走人了,但眼下尽管自己心急如焚,厉成却还是乖乖等在车上,他的预感一向很准,这个地方一定跟宋千玦的失踪有很大关系,那人电话里要他来这里接人,接谁呢? 一直到天边的残阳在远处的山岗抹下最后一道余晖,厉成都没有再等到那个未知号码,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陆遇却看着斜前方轻轻扯了扯他的胳膊。 “厉总,你快看。” 说完,陆遇一脸凝重的指着前面二十六号的那几间废旧店门。 厉成顺着陆遇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有着精美木雕和落满灰尘的木门像是受到某种感应皆开始微微抖动起来,就好像里面关了什么东西醒来了要挣扎着破门而出似的。 就在此时,厉成注意到不知何时这条街居然成了空城,除了他和陆遇连一个活人都看不到,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氛围陡然而生。 厉成从小到大能让他害怕的人和事根本就没有,毕竟久居上位者那点儿异于常人的风度和胆量还是有的,如果非要说怕谁的话,那大概只有一个人能让他怕,而且这种怕是夹杂着诸多感情的,是害怕失去的那一种。 虽然眼前的一切实在诡异,但好在厉成还算镇定,他稳了稳心神,和陆遇对视一眼,双双从两边开了车门下了车,朝那二十六号的旧屋走去。 来之前厉成特意让陆遇查过望月街二十六号,资料里面说这二十六已经好几十年没人居住了,它的最后一位主人是建国前的一位前朝老秀才,后来这秀才死了之后这屋子就留了下来,奇怪的是,现在地皮这么值钱,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人打过这间没有主人的房子的主意,这实在不合常理。 厉成和陆遇越靠越近,那屋子的门也抖动地愈发厉害,两人彼此默契地从腰间将无声枪掏出来对准门锁。 其实这些匪夷所思的事对厉成和陆遇来说还真算不上有多新鲜,毕竟厉家也是世家,从前朝到新国再到现在,厉家什么没经历过?什么西洋镜没见过? 怪力乱神那套虽然在新国成立后被严令禁止,虽以科学发展观走到现在,但有些东西没见过没了解,就并不代表他们不存在,又或者说,人类虽然企图用科学解释一切现象,但,宇宙之大奥秘无穷,整个银河系都不过是宇宙星系里的一粒尘埃,更何况是小小地球小小人类? 对于这样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和人,厉成记得最清楚的是他十四岁那一年偶然听到过一回老爷子和国安处处长谈话,他们的对话围绕着楚家的楚小二展开,总之一句话,楚小二拥有异于常人的天赋,身份特殊,将来在国际情报和国际形势上会发挥重要作用。 当然,这事厉成从未告诉过任何人,虽然他那时候不懂什么所谓国际形势,但他自从回了厉家跟着厉老爷子也算耳濡目染,知道什么叫国家机密,也懂什么叫家国天下。 而陆遇就更不用说了,他是厉老爷子的大儿子十多年前从战场上捡回去的,战争无情,枪炮无眼,陆遇便曾亲眼见过此生最神奇的一件事。 那时候他躲在杂草丛生的灌木丛里,他看见有个漂亮的女军医姐姐因为受伤过重倒在了地上,就在他想要出去查看的时候,却一卷寒风刮来迷了他的眼,等他再次睁开时,那地上的女军医已经无影无踪,只留下地上一滩殷红的血。 许是心里早就有了准备,又许是早知道此事不简单,绝不是装神弄鬼四个字能解释的,故此厉成和陆遇很是警惕,厉成伸出手指竖起一,紧接着是二,就在他第三根手指即将竖起的时候,那旧屋的门居然从里面被人打开了,要不是厉成和陆遇后退一步,当场就要摔进去。 两人站在门的两边,互相看着对方一时怔住,卧槽?这里面是个什么情况?那牛鬼蛇神真关这了? 就在厉成胡思乱想准备冲进去的时候,一只白嫩的纤纤玉手忽地搭在了门框上,紧接着一只女人的脚踏了出来。 下一秒,厉成便见到了那张令他连日来寝食难安的脸。 但是!尽管眼前这人与宋千玦长了八分相似,下一秒厉成便反应过来了。 这女人不是宋千玦!而是宋亦阳消失多年同父异母的亲妹妹,是季君珣心心念念的宋珮茵! 宋千玦的长相属于美而不媚,但眼前人不管是眉眼间的风情还是轮廓都比宋千玦妩媚了许多,或者说女人了许多。 宋珮茵披了件玄色的袍子,及腰的长发又浓又密,脑后用一支碧绿的簪子束了两绺长发,着了身飘逸似仙的墨绿裙纱,看上去很有几分古人的味道。 饶是一向见多识广,厉成和陆遇此刻却还是忍不住愣了。 这是?这是几个意思?难不成宋珮茵消失的这段时间里是她穿越了?不会这么神奇狗血吧? 好在宋珮茵虽然和厉成是第一次见面,但她对厉成似乎很是了解,见厉成微微皱起眉,宋珮茵冲他笑了笑:“你就是厉成?” 闻言,恢复理智的厉成没理会宋珮茵,他只是退开一步将手里的无声枪抵在了宋珮茵的眉心。 厉成言语冷淡,神情严肃:“说,到底怎么回事?” 见状,宋珮茵还是笑,她伸出手不慌不忙的别开厉成抵在自己额间的无声枪,轻飘飘的开口:“厉先生如果打死我,恐怕你就永远都别想知道我那好妹妹的下落了。” 厉成将宋珮茵带到了季君珣马场的那栋别墅里。 管家来开门看到宋珮茵的时候这这那那结巴了好半晌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反倒先老泪纵横起来,还是宋珮茵先伸过手去:“吉叔,好久不见。” 于是,管家吉叔的情绪这才收了些,他抹了把眼泪:“姑...姑娘,好久不见了,季先生他,一直很想你。” 宋珮茵点了点头,似笑非笑:“我知道,他还想娶我妹妹来着。” 这下,吉叔的表情可以说很精彩了,他连忙开口道:“这...这是误会,季先生他其实......” “吉叔,你不用说了,先带我去看看他吧。” “好。” 厉成和陆遇跟着宋珮茵上了楼,卧室里,吉叔局促的站在一旁不敢看宋珮茵的眼睛。 好在宋珮茵似乎是早就料到了这样的场景,她看了眼在场的其他三人:“我回来了,他也该醒了,还请吉叔带着两位贵客去客厅稍等片刻。” 等卧室里的人都走干净了,宋珮茵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才终于褪了下去,她缓缓坐在床边握住了季君珣的手。 “你知道吗?我很想你,生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像是尘封多年的灵魂终于被释放,又像是走过千山万水累极的人大睡一场,季君珣醒来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在虚空里飘着。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却做了个梦。 梦里有他寻找多年的宋珮茵,女人一袭墨绿的薄纱衣裙,留了他最爱的长发,那是一个颠覆他世界观的地方,他刚进去的时候掉在了一个山谷里,差点被冲出来的猛虎给吃掉,是宋珮茵手执绿笛从天而降...... 此刻已经是深夜,宋珮茵关了屋里的灯,任温凉的月光从窗口扑散在季君珣身上,她静默地起身站在了一旁。 刚醒过来的季君珣太久没用过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只缓缓侧过头注视着窗外墨蓝夜空上的那轮圆月,半晌后似是终于意识到这屋子里还有别人,季君珣皱了皱眉,终于将目光转向了宋珮茵,因着宋珮茵站在黑暗处,是以季君珣并不能完的看见她,只晓得眼前的人很是熟悉。 躺得久了身子并不舒服,季君珣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去开旁边桌上的台灯,谁知刚起身就被站在角落里走上来的人重新摁了回去。 一股冷香划过季君珣的鼻尖,双眼蓦地瞪大,季君珣借着月光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他一双好看的唇嗫嚅了几回却终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宋珮茵让他重新躺回去后轻声对他说道:“你现在的神魂刚刚归位,不宜大动,这月光浴对你有好处,先躺会吧。” 闻言,季君珣果真乖乖不动了,但他的一双眼却瞬间明亮起来,心里有些慌,甚至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是珮茵吗?” 他问道。 片刻,宋珮茵点点头:“是,君珣,我回来了。” 紧接着便是长久的沉默。 季君珣伸出手去握住了宋珮茵的指尖,然后他用极轻极轻地声音跟宋珮茵说道:“我做梦梦见你了,你在梦里穿的就是这身衣裳,我还梦见,你嫁给了别人,无论我怎么做,你都要嫁给那人,不要我。” 叹了口气,宋珮茵忽然俯下身在季君珣的额间印下了一个吻,随即她垂下眼眸注视着他的眼睛:“君珣,那只是个梦,我已经回来了,你先休息好,等明天我一定将所有你想要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好吗?” 许是身体刚醒来的缘故,季君珣很容易便感觉到累了,等他再次入睡后宋珮茵这才下楼去见厉成。 厉成脸色沉着,面容冷峻,先前在宋珮茵面前失态的人仿佛不是他似的。 宋珮茵主动给厉成斟了茶,笑问道:“厉先生需要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过来吗?” 厉成没说话,只抬起眼皮看了眼宋珮茵。 宋珮茵瘪瘪嘴:“好好好,我知道,我今儿个要是不说,厉先生怕是回去也睡不好的,不过,在我说之前,我希望厉先生能做好心理准备,因为从头到尾我要说的只有一件事。” 闻言,厉成面上不动声色,可这心到底乱了。 宋珮茵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我和千玦其实是对异卵双生子,所以我们俩才会有八分相似,两分不似,当然,我们之间的这层姐妹关系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存在于现在这个维度和时空,也就是你我现在身处的空间,或许厉先生听来有些匪夷所思,但我相信,你应该是很容易就接受这些事的,毕竟国安处几十年前可是厉家人在当权,想必这样的稀奇事厉先生该是听说过的吧?” “继续说。” 果然,厉成知道。 得了厉成的话,宋珮茵这才继续开口:“十年前君珣和我在m国的一个小城里带人解决帮派间的问题,后来那伙人输了不服气,出尔反尔将我们两人逼到了一处断崖上,断崖下是凶海,对面是要我们二人性命的强敌,那时候,我以为我们死定了。” “可是,当枪声响起的那一刻,一切都停止了,我甚至看见一颗即将击中君珣的子弹悬停在了半空里,然后,那个人便出现了,他问了要不要跟他走,要不要和他签订契约,只要我答应他,就能救君珣,我毫不犹豫的用自己的血和那人签订了契约,然后便被他带走了,君珣醒来后他一个人站在断崖边,手里捏着枪,丢失了这一段记忆,他只知道,我莫名其妙就不见了。” “后来,那人将我带到了望月街二十六号,你知道吗?你们所看见的那几间一层的小木屋其实是有二楼的,楼上便是那人做的结界,是能来到我们所处空间的媒介。” 宋珮茵如此一段神奇又魔幻的话语听上去更像是在讲一个故事,而且这个故事的可信度并不高,但厉成和陆遇又都知道,这个故事是真实存在的,宋珮茵口中的另一个世界也是存在的,他们只是一时难以消化这些消息而已。 但很显然,厉成对宋珮茵交代的这些消息并不多感兴趣,他只想知道宋千玦到底怎么回事。 看出厉成心中所想,宋珮茵轻飘飘的吐出来一句:“我妹妹她,不会回来了。” 双手倏而攥紧,厉成刀刃般的视线钉在宋珮茵脸上:“你什么意思?” 宋珮茵丝毫不怵厉成,反问他:“你知道君珣为什么没死吗?” 厉成没出声,仍旧看着宋珮茵等着她接下来的话,但厉成预感这问题的答案不会太好。 “那是因为千玦和新箩大人签订了契约,否则,君珣是不会活着回来的。” 接下来,宋珮茵便将有关另一个世界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厉成,为的,就是让厉成死心,让他知道,她所说的不会回来不是开玩笑。 那个地方叫零域,生活着四个种族的生命,分别是动物,植物,水还有人,而新箩大人则是负责掌管人间风水的国师。 零域的人间从未有多个王朝共存的现象,从古至今帝王的高贵血统都只有一个姓——纳兰。 因着有了这层关系,零域的人间从未有过人与人的战争,就算有人想造反推翻纳兰姓氏的统治,这样的想法也都会最终被扼杀在摇篮里。纳兰一族是当初创下零域四大之命的天神从人间选来统治众人的王,天神为了人间黎民百姓的幸福特意将自己的基因融入了纳兰祖先的骨血。 从此,才情卓越,勇武坚毅,聪明果断是纳兰一族作为人间领袖不可或缺的品质。 人间有王,动植物和水界自然也有王,据说在很久以前,这三族没有谁能修得人形,皆是以原始形态示人,一直服务于人类,直到七百年前,万兽界和水族忽然纷纷修出了个人形,这唯一的两个人形自然就成了万兽界和水族的王,且灵力颇高,两人吸去天地精华后点化了更多的子孙,但兽类大多未曾被教化,混迹于人间的时候常常凶性大发,残害无辜性命。 人间的王一开始还对万兽族和水族抱有希望,希望能通过人间教化改变他们的凶性,可兽类就是兽类,王和国师新箩想尽了办法终究也无法改变兽类的本性,甚至到了最后,兽王与水族的王起了要灭掉人族的心。 兽王与水族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他们认为,凭什么人类要站在食物链的顶端奴役他们?凭什么人类可以随意就将他们端上餐桌?还美名其曰为了生物循环生态平衡! 那是零域第一次发生战争,人间血流成河,人人惶惶不可终日,生怕一个不留神下一秒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兽王甚至乘坐着飞兽来到了国都境内。 战争持续了半年,虽然兵士为了保护家园仍旧在战场上与万兽拼死相搏,但却架不住化了人形的万兽混迹于人群中窃取军事情报,国师新箩不忍眼睁睁看着生灵涂炭,遂切下左手无名指向天神举行了祭祀大典,企图求救于天神,可惜,天神那阵子可能不在其位,总之,求救无果。 就在新箩以为人间大难将至必死无疑的时候,万木之山的须弥山却在此时孕育出了第一位人形的林木女王,女王生来便拥有天地之力,能统领万物,哪怕活了千年的新箩都不是她的对手,好在这位大佬来者心善,据她自己回忆,说是天神将自己力量的三分之一赠与了她,为的,便是维持人间秩序。 531 于是,万兽和水族就这么被收服了,他们和人类约法三章,互不干扰,人类可以为了生存获取必要的食物,但决不允许恶意虐杀万兽或过度杀戮,而万兽也不可再化成人形混迹人间伤害凡人。 后来,新箩与林木女王成为了朋友,但万物终归有生有死,有始有终,女王为了平衡零域内的四方势力耗尽了最后一丝神力,魂归混沌之前,女王将自己的元灵一分为二,要新箩好生照看,数百之后,这承了她半生神力的元灵必将修出新的人形,成为万木之王,再次和新箩一起维护人间安定。 女王死去之后,新箩为了掩人耳目特意派兵将须弥山保护起来,实则他却将元灵寸步不离的带在了身上,每天趁夜深人静之时再回到须弥山,在须弥山的山顶处最接近月光的地方让元灵吸收天地之气。 就在新箩快要大功告成之际,蠢蠢欲动的万兽王和水族却发现了这个秘密,于是狼狈为奸的两人在新箩疏于防范时袭击了新箩,激战中元灵珠被万兽王一分为二,雪上加霜的是,水族的人趁机捣毁了新箩建在人间的天空之眼,天空之眼被毁,造成时空隧道扭曲,一分为二的元灵珠被丢进了时空波纹里,从此消失不见。 新箩爱慕女王,本就一心期望迎回女王,结果却被万兽王和水族毁灭了自己的希望,于是,大发雷霆失去理智的新箩以命相搏终于将万兽王和水族封印在了无虚崖下,而他自己也受了重伤几乎殒命,在须弥山足足躺了三百年才醒过来。 然而事情并未就此结束,醒来后的新箩灵力骤减,而封印者万兽王和水族的封印已经开始有了裂痕,新箩心知这样下去迟早有天万兽王和水族会破崖而出,于是他决定铤而走险重新打开时空隧道寻回当初林木女王留下的元灵珠。 而后,新箩便通过时光波纹寻着元灵珠留下的气味来到了地球,见到了由元灵珠化成的人——宋珮茵。 那时候宋珮茵和她最爱的男人正处在生死边缘,新箩虽然很想直接将人带回去,但他也深知这样会酿成什么后果,于是他向宋珮茵提出了契约。 契约上的内容无非是有关宋珮茵回到零域后如何辅佐自己等,时限三百年,当然,因为在时光波里占据的位置不同,故此每一个空间的时间也不是相等的,比如,零域的三百年就只等于地球的十年,当然,这三百年与十年耗费的单位时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是一样的。 宋珮茵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淡然,面色始终平静,如果不是自己亲身从望月街二十六号尘封多年的旧屋里接出了宋珮茵,只怕厉成此时早已给宋珮茵鼓起掌来,毕竟故事太魔幻,不捧场都不行。 宋珮茵余下的话没说完,但厉成却早已明白,为什么宋珮茵会叫宋千玦妹妹。 那林木女王的元灵珠从时空隧道里落到地球后化成了两个人形,一个是宋千玦,一个是宋珮茵。 但,厉成尚有一事不明,既然那零域的新箩大人已经将宋珮茵带了回去,又为什么要放她回来?还是谁,宋珮茵为了能回来...... 想到这,厉成看宋珮茵的眼神带了丝阴狠。 宋珮茵自然也察觉到厉成的目光了,但她却毫不在意,只冲厉成无奈的摊手:“我不想这样的啊,可是我太想君珣了,所以才出此下策,希望你能谅解我。” 闻言,厉成果真将视线从宋珮茵身上挪开了去,冷声问她:“我只想知道,宋千玦会多久才会回来!” 宋珮茵叹了口气:“你这人怎么说不听呢?千玦是不会回来的,新箩大人会洗去她在地球的记忆,重新让她成为零域须弥山的主人,你就死心吧,你和她是不可能的了,况且,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和千玦都不是地球人,就算留下来,也不会跟你们白头偕老,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届时,是福是祸都不知道,所以,不如就这么算了吧,反正我知道厉先生你不是打算年底的时候要娶胡家小姐吗?” 此话一出,厉成惊了惊,这想法他只玩笑似的跟宋千玦说过,宋珮茵怎么会知道? 见厉成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宋珮茵了然一笑:“厉先生不会以为我这个灵珠化身在零域那边对于你们的事一无所知吧?” 厉成是在天快亮的时候离开季家的。 路上。 厉成仰头靠在车枕上闭眼休憩,可这心却始终静不下来,或者说,他一闭眼就会想起宋千玦那张脸。 早知道这样,他哪里还会赌什么气?早在六年前宋千玦完离家出走的时候他就出去找人问个清楚了,如此一来两人之间也不会白白空了整整六年的光阴,也更不会在重逢的时候对她有意刁难。 早知道这样,他只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人留下来,留在他身边,哪里也不去,不去流浪,不去无家可归,只来他怀里,让他守护她。 “新箩大人会洗去她在地球的一切记忆,她会忘了你,重新成为零域须弥山的主人。” 宋珮茵的话还犹在耳,只要一想到那个总是让他牵挂惦念的女人会彻底忘了自己,从此两人再不相见,厉成左心口便忍不住一阵阵抽疼起来。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般爱宋千玦的呢?其实厉成也不清楚,许是在南国重逢的那一次?或许是红豆每日在他眼下长大,无论脾性还是面相都跟宋千玦带了八分相似?又或是,宋千玦离开的那几年,每每到了初雪的日子,厉成都会去当初他们走过的那条路一个人站在路灯下欣赏一会雪花落下的世界,再或是,厉成其实从来不是个对生活有太多耐心的人,但他却在宋千玦捡回大圣时将大圣细心照顾到如今。 爱吗? 当然爱了。 能接受她忘记自己吗? 当然不能。 车里很安静,厉成从季君珣的别墅出来后这一路上都一言不发,厉成不说话,陆遇本想开解一下厉成,却到底找不到合适的言辞。 陆遇当初带回厉家后便一直跟着厉成至今,作为发小兼助理,陆遇无疑是了解厉成的,可正因为了解,就更不知该如何劝解厉成了,他知道,厉成是深爱宋千玦的,要是让厉成从此忘记宋千玦那是不可能的。 要忘早就忘了,又何必等六年呢?又何必因为胡家小姐不过有两分像宋千玦便对人家态度友善呢? 跟了厉成这许久,陆遇认识的厉成从来都风度翩翩运筹帷幄,可一旦有些事扯上了宋千玦,厉成就淡定不了了。 比如现在。 虽然厉成现在一派安静,只闭着眼休憩,但陆遇敢打赌,厉成一定在想什么主意,他不是个会轻易认输的人,宋千玦是他的女人,他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让人抢了他的夫人去呢? 燕庭南岸。 厉成到家的时候周意欢刚来不久,正抱着红豆给他喂早餐,厉成看上去明显有些累,巧姨从厨房端出厉成的那份早餐,从他手里接过外套,问要不要去把浴缸的水放满,厉成点了点头。 坐到餐桌边,厉成对于周意欢的做法不大满意,开口道:“妈,红豆都多大了,你还喂他吃饭。” 周意欢听了一笑了之:“怕什么呀?你小时候八九岁还不好好吃饭要我喂呢,再说了,我不也只偶尔这么喂一回么?” 这种事扯下去毫无意义,厉成不是在周意欢那占不到上风,而是厉成不想那么做,周意欢毕竟是他母亲,为这点儿小事伤和气不值得。 饭吃到一半,周意欢忽地想起来一件事,她转过头看向厉成:“你昨晚去哪儿了?” 厉成一怔:“处理些工作上的事。” 厉成从小就是让人省心的孩子,周意欢自然是信他的,微微叹了口气,周意欢说道:“这工作上的事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早就可以不用那么拼命了,还是身体要紧,以后别再这么熬夜了,厉成,不是妈说你,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娶了吧?我听说那女人又玩失踪了,你扪心自问,你觉得她像你爱她那样爱你吗?六年了,性子还是一点没变,说走就走,一声招呼都不打,她将厉家人当什么呢!这种女人你真敢要吗?” 周意欢在燕庭南岸发了一顿牢骚后便送红豆去上学了,厉成泡在浴缸里闭目养神了许久,如果不是巧姨来敲门准备打扫,厉成说不准就睡过去了。 一宿没合眼,厉成本无睡意,可这浴缸大概是个好东西,他从里面出来后也没多想擦干水就躺在了床上,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多,醒来的时候外面的阳光正刺眼。 许是一直担心宋千玦的事,这一觉厉成睡得并不踏实,甚至宋珮茵昨晚那些话在厉成的梦里都一一应验了,他梦见宋千玦一头短发已经长成了及腰长发,穿了和宋珮茵一模一样的墨绿色衣裙,他喊她宋千玦,可那女人压根就没理会他,分明是已经将他忘了。 浓重的失落感让厉成在梦里的时候心也是疼的,他想追上去,可下一秒宋千玦就不见了踪影。 有风从窗户里吹进来,厉成抬眼去看外面的天空,几朵棉花似的云朵慢悠悠地挂在纯净的蓝色里,一切都如此美好,像个美妙的童话。 就在此时,几缕旋律悠扬的小提琴声从不远处渐渐响起在燕庭南岸。 因着这地方住着的人不是显贵就是富豪,故此一般没人敢这么大胆的在燕庭南岸弄出声音来。 小提琴如泣如诉在阳光温暖的午后听来竟有些伤感,厉成其实一向对音乐这东西不大感兴趣,但眼下这小提琴的旋律和音喉分明引起了厉成的兴趣,他缓缓下床走向了阳台,发现不远处的另一栋别墅里似乎是新般了住户进来,他看到一个年轻女孩儿穿了身白色的衣裙,一双灵巧的手正在小提琴上下翻飞。 一曲完了,那女孩儿也不知是失恋还是怎么了,竟抹起了眼泪,随后又边哭边拉起了小提琴。 这是厉成为数不多的熟悉地旋律——周迅的飘摇。 而厉成之所以知道这首歌,是因为他上高三那一年,学校有个女生很喜欢他,但那时候的厉成压根就无心恋爱,男孩子玩心重,他也一样,对爱情这方面在遇到秦妍舒以前他是一窍不通的,他只记得那女生在一个晚会上当着校师生的面用小提琴给他演奏了一曲,那歌厉成没听过,只晓得听上去有些悲伤,后来还是班上的女同学告诉他说,那是周迅的飘摇。 风停了云知道 爱走了心自然明了 他来时躲不掉 他走得静悄悄 你不在我预料 扰乱我平静的步调 怕爱了找苦恼 怕不爱睡不着 ...... 那女孩儿后来怎样了厉成不知道,但他下来却认真搜索了这首歌的歌词,甚至时至今日他依然记得,他想,这歌写得真好,怪不得有那么多人喜欢用音乐表达自己。 多像他当初面对宋千玦的心情啊,他不想爱她,却又不由自主的沉沦。 厉成还陷在往事里,那头的小提琴声却忽地戛然而止,厉成一惊抬眼去看,原来是琴弦断了。 季君珣再次醒来已经是一天以后的事情,宋珮茵守在他床边就那么眼巴巴地盯着这人,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生怕下一秒就要跟这人分离似的。 吉叔跟了季君珣这么久,深知季君珣的心结所在,对于宋珮茵的归来他比谁都高兴,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对于季君珣来说才是他心上的宝贝。 前些日子宋珮茵还没出现的时候,季君珣就曾和吉叔提到过想要娶宋千玦为妻,而宋千玦的身份却是个麻烦,季君珣对吉叔颇为尊重,他问他对这件事的意见。 宋千玦和宋珮茵八分相似,这是铁铮铮的事实,而性子两个人却是天差地别,宋千玦性子直爽火辣,心肠不坏,说话快言快语,而宋珮茵更多的时候却性子恬淡,温柔善良,不管多大多小的事到了她那仿佛都一样,这两个人都很有趣,但不得不说的是,宋珮茵的温柔善良只倾付于季君珣,除了这人,宋珮茵对人对事是狠辣的,不留情面,甚至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季君珣独身一人在m国打拼至今,好不容易挣下如今这份威名和产业,于公于私吉叔其实都更倾向于宋珮茵,厉成毕竟不是常人,只有手段狠辣的宋珮茵才能站在这样的男人身边,当然,宋珮茵于十年前无声消失也是吉叔料想不到的。 那时候宋珮茵和季君珣感情正浓,怎么都不该不告而别,后来季君珣因为宋珮茵的消失消沉了好一阵,吉叔为了让季君珣振作起来,只得想尽办法到世界各地去寻找与宋珮茵有几分相似的女人。 然而让吉叔没想到的是,就在季君珣已经将自己和宋珮茵的往事尘封之际,他们遇到了因为 寻求帮助而找上门的宋千玦。 那是吉叔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上真的会有如此相像的人,甚至连笑容可以复制,如果不是那显而易见的迥异性情,吉叔当真会以为是宋珮茵回来了。 后来,吉叔知道了季君珣想要娶宋千玦的心意,他没说支持,也没说反对,但总觉得,这样不大好,更何况千玦那孩子是有爱人的,但吉叔的意见毕竟无法决定季君珣的想法,当知道季君珣为了把宋千玦从厉成那抢过来而做好一切准备要和厉成在商场上决出个胜负的时候,吉叔愁的几天都没吃下饭,但,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季君珣准备动手的前一天,他失踪了。 季君珣许是不大敢相信宋珮茵真回来了,他定定地瞧了她许久,终于回过神来,他还以为他不过是又做了场梦。 将人圈在怀里,季君珣唤了宋珮茵的名字一次又一次,听到心爱之人的回应,季君珣渐渐红了眼眶,怕宋珮茵发现,他像个小孩似的将头埋在了宋珮茵的脖颈里。 这人回来了,该问的事自然也不能少,十年前的宋珮茵就对季君珣没有半句谎话真诚相待,现在归来的宋珮茵仍旧和十年前一样,她想也没想就跟季君珣坦白了一切,包括异世界零域,包括她为什么消失,也包括宋千玦究竟去了哪里。 在宋珮茵的想象里,从此以后她会和季君珣在这个世界过上美满幸福的生活,再也没有人谁能分开她们,零域那个地方已经和她没关系了,她找到了能代替自己活在那里的宋千玦,所以她才有机会回来。 可季君珣是何许人?他很快便从宋珮茵的话语里意识到了不对劲,为了确定自己的想法,季君珣试探着开口:“你的意思是从今往后宋千玦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对啊,临走前我可是和新箩大人说好的,新箩大人是不会放她回来的,但是你放心好了,新箩大人会洗去千玦的记忆,她不会因为你们而难过的,她只会记得,她生来就是零域须弥山的主人,她得对零域的生灵负责。” 闻言,季君珣沉默了。 厉成是在回去的五天之后重新找上宋珮茵的,那时候宋珮茵正准备和季君珣回m国去。 对于宋珮茵所说的那个世界以及永远都将不会回来的宋千玦,厉成如果说自己没有死心过那是骗人的,他甚至在想,宋千玦会忘了他,此后他们再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的生老病死她然不知,她的喜怒哀乐他也无法感同身受,这大概就是所谓一个缘字走到尽头的模样。 他是个商人,他比谁都明白回报与投入之间的关系,他对宋千玦已经投入了自己一生的爱情,宋千玦回报给他一个孩子,若是仔细算来,他们是互不亏欠的。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也算是好聚好散。 但,许又是厉成从未真正心死,他将选择权交到了红豆手里。 在红豆又一次问厉成妈妈去哪了为什么不来看他的时候,厉成放下了手里的工作,他蹲下身平视着红豆的眼睛说道:“红豆,妈妈有自己的事要做,有自己的责任需要承担,以后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别再提起妈妈了,好吗?” 已经读幼儿园大班的红豆显然已经开始能听懂厉成的话,甚至懂了些浅显的词语,比如责任和承担,这是他从上幼儿园开始厉成就常常和他说起的词语,有些话听着听着就懂了,再加上厉成一直言传身教,随着年纪的增长,红豆的行事作风间独属于厉家人那份天生优渥的气度已经开始暂露头角。 当然,这并不证明红豆长了颗超学龄心里智商的心,提起那个生下自己的漂亮女人,红豆作为一个不足六岁的孩子仍旧会哭,他甚至在听到厉成说宋千玦以后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毫无预兆的哇一声就哭嚎起来。 怎么能这样呢?妈妈怎么能这样对他呢?他等了她那么久,不过才见了两三面这就又见不着人了,他还有好多的话要和妈妈说,他还准备了好多礼物想着要送给妈妈,怎么能就此不见呢? 厉成显然没想到已经许久未曾流泪的红豆会忽然大哭起来,他一双原本硬挺锐利的眉眼最近因着宋千玦已经隐隐泛了些忧郁之态,眼下红豆一哭,他的一副眉微微拧了起来。 瞧着红豆硕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下来,厉成的眉眼又倏而一展,他大手一伸将红豆揽入了怀里,强颜欢笑道:“好了红豆,别哭了,不是还有爸爸在吗?以后,爸爸陪着你,好不好?” 红豆一向对厉成都是又爱又怕,在厉成面前,红豆鲜少不听话,更不会在言语上有什么顶撞,可这回不一样了,红豆固执的不肯说好,他反而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边哭着一边跟厉成说:“爸爸...爸爸我觉得这样不好......我还是想要妈妈...我等了妈妈那么久...我很想她......爸爸...妈妈到底去哪里了...妈妈不是你的妻子吗......现在她...她不回来了....爸爸应该去带着红豆找她才对......呜呜呜...爸爸...我想要妈妈......” 那一天,红豆哭得很伤心,厉成一直想要安抚他,却又在孩子那样的言语下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后来,看着红豆睡过去的模样,厉成做了个决定。 532 红豆说的不错,从开始到现在,宋千玦都是他的合法妻子,他根本没签过那一纸离婚协议书,所以,他和宋千玦依旧是夫妻,自己一个大男人,明知道妻子不是心甘情愿被掳走的,却在别人几句话后就放弃了要去找妻子的念头,这不是懦夫是什么?他一直教红豆要勇于承担自己的责任,可他对自己的妻子都没做到这一点。 不管结果如何,总算要试一试,怎么能明知道一切却什么都不做呢?这不是他厉成! 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厉成这些天一直沉郁的心总算轻松了些,于是他给季君珣去了个电话,得知季君珣和宋珮茵仍在国内,厉成立马带着陆遇奔了过去。 “什么?你要去找她?!” 马场的别墅里,宋珮茵瞪大了一双眼,用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厉成。 厉成点了点头:“对,我要去找她,我儿子不能没有妈,我也不能没有老婆。” 闻言,宋珮茵从鼻子里轻哼一声,呵呵了两句,跟看白痴似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厉成:“厉先生,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这么傻。” 厉成不怒也不恼,他淡淡一笑:“过奖,我希望宋小姐能告诉我,怎么能去到你口中的那个世界?” 片刻,放下手里的咖啡,宋珮茵瘪瘪嘴,松了耸肩:“没办法的,你去不到的。” 宋珮茵语气笃定,厉成神色坚硬,两个人谁也不让,半晌,宋珮茵终于忍不住了,她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一步步靠近了厉成,眼里带了丝嘲讽和锐利。 片刻后,盯着厉成的眼,宋珮茵一字一句道:“厉先生!请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以为你在这个时空有了不俗的家世所以走到哪里都会是王吗!我劝你做人谦逊些,那个地方像你这样的凡人,是活不过三天的!” 宋珮茵自诩现在的自己已经很仁慈了,她可是看在宋千玦的面子上才好心给厉成说这些的,换做不相干的人,她可是理都不会理。 然而,某些时候总是事与愿违,比如现在,厉成在听了宋珮茵一番话后非但没有舍了要去赴死的心,反而又问了一遍方才的问题:“谢宋小姐好意提醒,但我心意已决,宋小姐只管告诉我,如何才能去那里?” 厉成这番话宋珮茵听前半句还算满意,没想到后半句还是要执意。 “喂!你这个人!你怎么......我都跟你说了以你的身份是没有办法越过那层结界的!你怎么就不听呢?以为我骗你是吧?” “不!我知道你没有骗我,但,你不是在这吗?你既然能回来,肯定也能再进去吧?” 宋珮茵一噎,不自然地别开了自己和厉成对视的目光。 “我...我进不了!那层结界是新箩大人布下的,只有他才能打开,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没有办法。” 如果不是眼神和说话的声音,眼前的宋珮茵看上去和宋千玦是那么的相似,厉成垂在双侧的手握紧松开,松开又握紧,终于,他胸腔里那团烧得他心慌的火熄灭了,他只是在宋珮茵说完话后上前一步,微微俯视着宋珮茵用十分平静的语气开了口。 “宋小姐,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我问你,如果现在被掳走的人是季先生,你会怎么做?我不想多费唇舌,宋小姐最好也坦白相告,这样,我才不会追究宋小姐为了自己的幸福而加害我老婆的事。季先生再有能耐,但只要我厉成现在一声令下,宋小姐,你费了这么大的劲好不容易才回来,我猜,你大概不想季先生就这么离开你吧?” 宋珮茵冷笑一声:“你威胁我?” “不,是忠告。” “谢谢,我想,我不需要。” “既然宋小姐执意不肯,那我就告辞了。” 厉成走后,出门处理公事的季君珣正好回来,两个人一前一后。 进了大厅,见宋珮茵一个人出神的看着窗外,季君珣轻悄悄地抱了上去,吓了宋珮茵一跳。 这几天两个人不管做什么都在一起,今天还是两个人重逢后第一次分开,熟悉地气味扑进鼻息间,宋珮茵忽然安静下来紧紧抱住了季君珣,问道:“你和厉成谁厉害?” 这话问得季君珣一愣,但厉不厉害这种事,随便哪个男人都不会轻易妥协的,对方和自己,当然是自己更厉害了,无论哪方面。 得了答案,宋珮茵放了心,再次将小脑袋埋进了季君珣的肩窝里,深吸了一口气:“喔,那就好。” “厉成来过了?” “嗯。” “他跟你说什么?” “他说他要去找千玦,你说他这不没事找事吗?那个世界是他能去的吗?去得了吗他?” 虽然有些话说出来可能感觉不大对,但季君珣想了想,他还是要说,或许是十年前的周遭环境让他和宋珮茵注定无法心慈手软,可宋珮茵消失的这十年来,又或者说,在季君珣遇到宋千玦后的日子里,那些他人性里曾经被抹杀被泯灭的某些东西开始复苏了。 季君珣也说不上自己对宋千玦究竟是什么心,他更不知道这件事倘若换个人他还会不会有现在的想法,他唯一知道的是,他觉得自己似乎对不起这个女人。 想到这,季君珣垂眸瞧了眼依旧靠在自己肩上的宋珮茵,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后,缓缓开口:“珮茵,你是因为我才回来的,对么?” 宋珮茵丝毫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她点了点头:“对啊,我在那边可是每分每秒都想着你的,只要一想到我走了,我们君珣就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个世界,多难受啊,所以啊,我当然是为了你才回来的。” 谁说只有女人才喜欢甜言蜜语?很多时候,男人照样喜欢,比如现在的季君珣,当然了,他不是那种会迷失在糖衣泡汤里的人,轻轻吻了吻宋珮茵,季君珣接着问道:“珮茵,那你觉得,如果宋千玦那天没有依照新箩大人的意思前去望月街救我,你回来后还能见到我吗?” 果然,女人的直觉是准的,其实在季君珣说出第一句话之前,宋珮茵就猜到了此人大概来者不善。 没想到,还真被她猜着了。 季君珣话音落下的瞬间,连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约莫片刻后,宋珮茵忽然笑了起来。 这个笑容季君珣再熟悉不过了,十年前宋珮茵只要大发雷霆之前就会出现这个笑容,至于十年后么,额...... “季君珣你什么意思?!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宋珮茵忽地从季君珣怀里挣脱开来,光脚站在沙发上往后退了几步,隔着一米远的距离怒视着眼前的男人。 在女朋友的怒火面前,就算是曾在m国轰动黑白两道的季先生也忍不住胆颤起来,他甚至连说话都结巴起来。 “我...你...你别误会,我就是......就是想...” “想?想怎样?我告诉你季君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干了什么!本小姐不说那是不跟你计较!你现在居然还拐弯抹角的来批斗了我是吧?要是我不回来,你还想强抢了千玦当老婆是吧?季君珣!几年不见你胆子很大嘛!”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你结巴什么?嫌我恶毒了是吧?嫌我心肠坏是吧?早知道这样,我特么还回来干什么!我这不是给自己也给你找不痛快吗?说,你是不是真喜欢上宋千玦了?” “我没有!” “没有你心虚什么?没有你在这话里话有话的干什么呢?好玩啊?” ...... 别墅里的争吵声大大小小的传出来,吉叔站在紧闭的大门前几次三番想去举起手敲门,最终还是放弃了,他摸了摸鼻子,想起他刚跟在季先生身边的时候,那时季君珣已经和宋珮茵在一起了。 对于宋珮茵吉叔一直都有所耳闻,传说她和季君珣在黑斗中硬是在各方势力里杀出了一条生路,吉叔第一次见宋珮茵的时候却完无法将眼前的美人和那个心狠手辣身手了得的大佬的女人联系在一起,一直到偶有一次,吉叔有急事要和季君珣汇报,半夜三更去了季君珣的家里。 那时候和现在的情形几乎一模一样,吉叔尴尬的站在门外听着他家的大佬在宋珮茵咄咄逼人的问话下毫无招架能力,只能结结巴巴的辩解。 此情此景过了十来年再次重现,于吉叔来说,他是真心为季君珣高兴的,不管如何吵吵闹闹,爱的人还是彼此就很好。 晚上。 由于我们的季先生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于是,沙发这个地方就华丽丽地成了季先生的床,把宋珮茵惹生气的后果是很严重的,季君珣知道,这女人现在没一声不吭的厉家出走已经很给他面子了,要是依着她以往的性子,季君珣今天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当然,其实宋珮茵也不都是这种性子,更多的时候她还是很贴心温柔的,而前提便是季君珣没做出什么让她生气的事情。 半夜,季君珣躺在沙发上怎么都睡不着,自从宋珮茵和他说了零域的事情后,他始终都在惦念着宋千玦,倒不是说他真的喜欢上这女人,而是,心有愧疚。 不管怎么说宋千玦当时在接到电话后都选择了去救他,而不是什么都不做...... 与此同时的卧室里,一个人占据了季君珣大床的宋珮茵同样翻来覆去睡不着,当然,她更多的是难过和伤心,不为别的,就为今天季君珣的话。 他明明,明明就是惦念宋千玦却还死不承认!他明明就嫌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是,可是十年前的她不就是这个样子吗?那时候他还夸她来着,要不是她不择手段心狠手辣,她在零域的那几百年恐怕早就被人弄死了吧?哪里还能谈什么平安回来? 不管怎样的女人,只要在爱情里,就一定会成或多或少的产生些患得患失的感觉,或者说,是管不住自己那颗胡思乱想的心,比如现在的宋珮茵,已经从一开始联想到了季君珣会不会下一步就跟她正式提出分手,而她要怎么办之类的等等。 第二天,宋珮茵顶着一双一双硕大的黑眼圈无精打采的坐在餐桌前,季君珣洗完澡出来见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连忙问她怎么了,宋珮茵看也不看也人,只淡淡地说了句没怎么,但手里的刀叉却在盘子里划出了极其刺耳的一声。 季君珣手抖了抖,从胸口处沉沉地叹了口气,终于面露微怒:“珮茵,你......” 然而,季君珣这句话终究还是没说完,因为宋珮茵忽然嘴一瘪眼角一酸,将他余下的话都逼了回去。 宋珮茵呜咽的声音不大,但却很抓人心,像是委屈之际的孩童,一双美目氤氲着温热的水气,她抽泣着轻声跟季君珣说道:“我是不是真的太坏了?我是不是不该回来...我活了这么久,除了对你,我从来都是蛇蝎心肠不择手段的,哪怕......哪怕我明知道千玦肯定不会想要待在零域,可我还是将她弄进去了...我知道,我这叫损人利己,如果你因此而讨厌我,我无话可说,走就是了。” 这是自两人相识以来季君珣第一回见到这样的宋珮茵,与那些争风吃醋想要得到丈夫疼爱呵护的女人一样,倒不是说不好,而是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宋珮茵何时也学会这招了?不过不管这女人变成什么样,这辈子他都不想再失去她了。 想到这,季君珣垂眸思虑了一番,然后他握住了宋珮茵的手,替她拭去眼泪,这才温声安慰道:“珮茵,你知道我这个人的,我从一开始就认定了你,怎么还会对别的女人动心呢?不管你是蛇蝎心肠也好,菩萨心肠也好,于我而言,你就是你,此生也只会有你。我承认,我的确有动过要娶宋千玦的念头,但那也是因为我太想你了,我觉得自己很累,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她和你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你知道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以为那就是你,我以为你回来了。” 像是心里最柔软的那块地方被人触碰,面对季君珣的几句心里话,宋珮茵再次红了眼眶,得夫如此,她还要求什么呢?这人爱她敬她,思她念她,将她永永远远地放在心上,此生足矣。 抹干眼泪,宋珮茵忽然倾身上前双手捧住了季君珣的脸,终于破涕为笑:“君珣,谢谢你等我,也谢谢你爱我。” 说完,宋珮茵缓缓闭眼吻上了季君珣的唇。 两人额头相抵,鼻尖摩挲着鼻尖,宋珮茵仍旧闭着眼,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两片唇弯出一道甜蜜的弧线,然而下一秒面色沉静的季君珣却忽地打断了她的联想。 “珮茵,接下来我说的话可能你会不喜欢,但我觉得,我还是要说,否则,我会不安一辈子的。” 闻言,宋珮茵的眼皮跳了跳,她直觉不会是什么太好的事,况且,她也隐约猜到了季君珣要说什么,尽管就如季君珣所说的那样,宋珮茵的心里的确不舒服,但她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该来的总要来,她一直逃避也没用,不如面对。 “嗯,我听着呢,你说。” 季君珣慢慢睁开双眼,他看着宋珮茵颜色美好的眼皮问道:“珮茵,你觉得,如果当初我知道你去了哪里,我会不会拼尽力哪怕明知没有结果也要来找你?” 这话何其耳熟,就在一个小时前厉成也对宋珮茵说了与这句差不多的话,她当时心里便是一怔,后来仔细想了想,宋珮茵觉得,如果正如厉成所说当初被掳走的人是季君珣,依着她的性子,她怕是没了这条命也要去找人的吧,海角天涯,总有些奇人异士能知道的。 见宋珮茵不说话,季君珣再次缓缓了开口:“珮茵,我之所以这么想不是因为我对千玦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而是我觉得,她毕竟也救了我一命,如果没有她,恐怕我早就不在了,这份恩情,我想还给她。” 季君珣话音落下,宋珮茵终于肯说话了,她抬起眼皮问道:“你真的这么想?” “嗯。” “想好了?” “嗯。” “好,我知道了。” 燕庭南岸。 这还是季君珣第一次来厉成的府邸,庭岸幽静,草木葳蕤,是个修养身心的好地方。 书房里。 宋珮茵站在阳台上俯身遥望着远处的山景,刚下过一场新雨,空气里到处都是淡淡的花香和泥土的芬芳,吸上一口这沁人心脾的味道,怎一个神清气爽了得哟。 厉成交叠着腿坐在沙发上,右手的指间捏了根烟,寥寥烟雾,味道虽不呛人,但后劲却很足。 “想不到千玦竟还真为你生了个孩子,我听说,女人生孩子那可是要在鬼门关走一遭的,啧啧啧,我可想都不敢想,一定疼死了,唉,真伟大啊。” 宋珮茵背对着厉成,这话里的意思有一有二,或许还有三有四。 季君珣宠溺的眼神投向宋珮茵,心想道,有没有孩子又怎样呢?只要心爱的人一直在身边,没什么好遗憾的。 瞥了眼对面的两人,厉成在烟灰缸里抖了抖燃尽的灰,淡淡地问道:“二位来找我,是做出决定了吗?” 季君珣点了点头:“嗯,怎么算宋千玦也有恩于我,我季君珣虽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但知恩图报我还是懂的。” “既然如此,那就别废话了,说吧,宋小姐,怎么才能去到零域?” “我说过了,只凭你是不进去的,除非,厉先生去找国安部的安何,他手下的能人异士多得很,会有你需要的那一个。” “安何?” “对。” 望京楼里。 作为国安部最年轻有为的领导,安何最近刚带了一批手下从某国执行秘密任务归来,眼下正在休假期间,正想着等躺够了要去哪里好好消遣呢,结果还等他想出个地名来,厉成一个电话便将他约到了望京楼里。 其实依着安何的身份他完可以不用来的,但安何仔细想了想,厉成这样的人轻易是不会给别人打电话的,况且他和他现在又不是合作伙伴,所以,这个电话就十分值得寻摸,于是,安何抱着好奇的态度以及万一能占个便宜的想法就这么来了。 安何一来,落了座便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厉总找我有何贵干?” 厉成嘴角带着丝浅浅的笑意:“这回还找安领导还真有贵干。” “说说吧。” “我想跟安领导借些人。” “哦?借人?” “对。” 别的话厉成不再多说,反正安何都会知道,他不问,他也就不说。 微微垂下眼眸,安何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笑道:“既然是厉先生借人,我哪有不借的道理?不过,我有个小小的条件。” “说来听听。” “我希望厉先生能让陆遇给我当一年的生活助理。” 此话一出,原本含了口茶水的厉成差点被呛道,末了,他平静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安何,点点头:“这件事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最终的决定还是要陆遇同意才行。” 闻言,安何一怔:“你不是他老板吗?这事儿你就不能要求他?” 虽然这么做不大好,但厉成还是隐隐冲安何翻了白眼,他放下茶杯淡淡地开口:“陆遇是我们厉家的养子,我和他从小情同兄弟,爷爷一直拿他当亲孙子对待,虽然他眼下只是在我手里当助理,那也并不代表厉家就对他不重视。” 听完厉成的话,安何呵呵笑了两声。 他知道,厉成这是在警告他不要乱来呢,啧啧啧,这姓厉的人还真是永远改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啊,分明今儿个是厉成有求于自己,但安何却感觉到像是自己在求他似的。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忽然,厉成话锋一转,看向安何。 安何点头:“问来听听。” “安领导见多识广,这一路升上来想必也付出了些常人所无法企及的代价,我想问问安领导,在你眼里,江山和美人哪个更重要?” 大概没想到厉成会问这话,安何这回着实愣了,所幸他反应也快,仔细一想便脱口而出:“我的选择和厉先生一样,厉先生,虽然我不知你跟我借人做什么,但我猜,一定和厉少夫人有关系吧?不过厉先生我出于好心提醒你一下,厉老爷子那你真的忍心一走了之吗?” 533 安何给厉成的提醒是真心的,而这也正是厉成一直担心的,从他少年时回到厉家的那一刻起,老爷子就对他满怀希望,现在他不负当初的期盼,在这条路上终于如鱼得水为王为大,但是,他却又不得不在这个时候离开,他没办法忘记宋千玦,也没办法就丢她一个人在另一个世界孤苦伶仃,他觉得,他得去找她。 站在茶室的窗口处,安何双手背在背后盯着厉成的卡宴越来越远,安何想了想厉成临走前最后问他的那句话。 “你是认真的吗?” “我这辈子活到现在,生生死死荣华富贵都经历了,每一次当我从黎明醒来的那一刻,我惦念的人始终只有一个,不管高峰还是低谷,不管风雨还是阳光,每一次出任务的时候,我唯一期盼的是能活着回来,远远地看他一眼就好。” 安何的目光沉静悠远,像是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但厉成却从那目光里读出些决然,于是他拍了拍安何的肩:“祝你好运。” 当陆遇接到厉成的新任务时,陆遇愕然了。 “厉总,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厉成如今知道了安何的想法,自然不能再当做不知道,而他之所以会决定让陆遇去安何那,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前两年的百盛一直没有开拓新的业务,他们的业绩一直维持着之前的水平,而安何这个百盛的最大boss整整一年都没露面,厉成作为官宦子弟,他对安何的行踪虽不清楚,但却也听说过有关安何工作上的一二,安何这么久不出现,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要么是出任务了,要么就是牺牲了。 那段时间陆遇做事一直恍恍惚惚,厉成还经常看见他神情落寞的对着空气发呆,十足地像个失恋小媳妇儿似的。 厉成原本一直以为陆遇是被什么女孩儿伤了心了,于是他作为一个上司拐弯抹角地安抚了陆遇几句,跟他说道:“陆遇,你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爷爷一直拿你当亲孙子,前两天爷爷还在我跟前念叨说你年纪也大了,该找个人成家了,让我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意中人,只要那家人的女儿品性好,身世清白,爷爷一定会同意的,最主要的是,要你自己称心才行。” “厉总,我没事的,我...我暂时还不想成家,过几年再说吧。” “也好,如果你有心仪的姑娘了,一定要告诉我。” “谢谢厉总。” 自那之后,陆遇的状态果然好了些,但偶尔还是会发呆,直到厉成有回发现,他在跟人打电话的时候提了一句安何,陆遇手里的动作顿时就乱了,就连一向沉稳的神情都开始慌起来。 后来,陆遇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还假装不经意间跟自己闲谈,拐弯抹角的打听安何的消息,从那时候开始,厉成便察觉到陆遇不对劲了。 厉成了解陆遇,这孩子自小跟在他身边,虽见了不少事,但心地却是个纯良的,厉成怕安何对他别有用心也怕安何欺骗他,便暗自派了人去打听了安何的私生活,手底下的人带回来的消息让厉成还算满意。 安何从未交过女朋友,除了出任务迫不得已之外,虽长了副花花公子负心汉的脸,但实则却是个痴情种子,每回回来都会在不惊动陆遇的情况下去瞧一眼陆遇,私下里也从不去现在那些小年轻胡混的地方,没工作就宅在家睡觉,有工作就力以赴。 嗯,是个不错的男人。 如果五颗星的话,厉成至少会给安何打三颗星,剩下的那两颗只因为这男人对感情这种事实在太不主动了。 当然了,现在这两颗星终于可以填补上了。 因为,安何决定发动进攻了。 尽管厉成已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公事公办的模样,但陆遇还是看出了这里面的不对劲,他敢肯定,厉成一定是知道些什么了。 “厉总,我......” 想了想,陆遇开口准备解释,但厉成却截了他的话。 “这些年你跟在我身边已经做得非常好,你心里知道,我们大家都是真拿你当亲人相待的,但我觉得,你不必因此忠于谁更不必为了别人的期望而放弃自己该有的幸福,去吧,人生没有几个十年,爷爷那有我呢。” 自己隐藏许久的秘密就这么被厉成说出来,陆遇虽然有些尴尬,但更多的却是感动,厉家人将他养大,待他很好,他原本是想要用一生来回报厉家人的恩情,没想到半路却杀出了个安何,搅乱他的心,扰乱他的计划,让一池平静无波的春水再也回不到从前。 但即便如此,陆遇也从不后悔与安何的相爱,他与这个人从一开始的冷眼相待到最后彼此认定,他们走过了很长很长的路,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而又因为安何职业的缘故,多次面对生离与死别。 正如厉成所言,就让他也放纵一回吧。 悠珠苑是s市所有中上水平消费者最青睐的新公寓,安何刚在这里安了家,陆遇来的时候给安何打了电话,但安何当时刚进了卫生间放着水洗澡,并未听到电话响,于是一直忙着工作还未来过这里的陆遇被门口的保安华丽丽地拦在了小区门外不让他进。 所幸安何动作很快,在陆遇还没完失去耐心之前他已经将电话拨了回来。 “喂?宝贝儿,想我啦?我刚洗澡呢,没听到电话响。” 宝贝儿三个字让陆遇起了身鸡皮疙瘩,他明明已经无数次跟这人抗议过他不喜欢这么肉麻的称呼,结果这人跟没听见似的,每回都照喊不误。 此时已经陆遇已经等了安何近十五分钟,为了惩罚一下这人让自己等这么久,于是陆遇决定逗逗安何。 他故作一副不高兴的语气:“安先生,请问你到底跟我老板说了什么?” 闻言,安何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暗叫了一回糟糕,不会厉成那家伙直截了当地跟陆遇说是自己要求他来的吧? 空咽了口唾沫,安何决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什么?我没说什么呀,他...他今儿约我喝茶,我就...就跟他闲聊了两句,夸你来着,说你好呢。” 明显听出安何话语里的紧张,陆遇继续道:“我好不好需要你跟我老板说吗?安先生,你最好说实话。” 说实话? 说实话安何长这么大就没怕过谁,但唯独怕陆遇,不对,是又爱又怕,陆遇脾性固执,一旦决定的事情绝无更改的可能,当初他为了改变自己在陆遇那的第一印象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呢。 安何是个聪明的,听了这三字便已经认定厉成会去肯定将一切都告诉陆遇了,现在陆遇打电话质问他,只怕早就胸有成竹了。 可那又怎样? 他不是还有杀手锏的吗?这小家伙现在换句话也算是他内人了,两口子么,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说是吧?再说了,他在陆遇跟前怂了那么久,也该直起腰板了。 一想到这,安何顿时来了信心,于是他轻咳两声:“嗯,那个宝贝儿啊,我刚想起来,可能是我下午和厉总喝茶的时候太放松了,导致我无意间泄露了我跟你的关系,这可不能怪我啊,是你们厉总太狡猾了,他变着法的套我话呢,依我看,他早就知道你我的关系了,所以,这...这不算我食言吧?” 安何话音落下,陆遇顿了顿,冷笑道:“呵,当初我跟你约定的第三条是什么?” “第三条?” “对。” 安何仔细回想了一下,随即浑身一个激灵,准备打死不知道。 “什么第三条?我怎么不知道?宝贝儿,你肯定记错了。” 安何如此赖皮的行为在陆遇眼里并不让他讨厌,反而让他觉得自己是被人需要,被人惦念的。 不过,事情到了这,陆遇仍旧没有停下的打算,他先是在电话里沉默了半晌,紧接着开始作死。 他对安何说道:“既然安先生记不起来,那我帮你回忆一下吧,我们约定的第三条,内容是任何一方只要向他人泄露了彼此正在交往的事情,对方便可以无条件的提出分手。” “分手?!陆遇你今晚吃错药了吧?话不能乱说知不知道?是,我承认这事是我不地道,可你也不能这么绝情吧?想跟我分手?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你现在在哪?哦,对,这个点你还没下班,你给我等着,我这就来找你!” 陆遇听到安何在电话里一边跟他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一边换了衣服鞋准备出门,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撩过火了,于是陆遇连忙挂断了电话。 安何说要来找他,一定回去车库里开车,瞥了眼自己手上的车钥匙,陆遇嘴角弯出一丝浅浅地弧度,这钥匙还是安何买了新车的时候特意给他的。 保安不让陆遇进小区里,但这并不代表陆遇连地下车库都不能去,他要是想进,办法多的是。 车库里。 “叮咚——” 电梯门一开,安何迫不及待的大步踏出走廊直奔自己的爱车而去,真是气死他了,居然要跟他分手!当这谈恋爱是开玩笑呢?! 安何正在气头上,也没仔细观察周围环境,当他坐上驾驶位时,车后座的黑暗处忽然传出一声响动,紧接着安何便感觉到自己的脖颈上抵了一柄凉凉的东西,像是匕首。 安何瞬间冷静下来,唇边翘了丝邪魅的笑意,迅速出手握住了身后之人的手腕。 陆遇和安何认识多年,自然知道安何的身手,就在他以为安何要扭折自己的腕子时,安何却微微侧过头轻轻在他手上落下了一个吻。 至此,陆遇总算反应过来,敢情他小心翼翼了半天,人家早就知道是他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 他问道。 “你身上有种味儿,是别人没有的。” “味道?什么味道?” 陆遇在左右胳膊上嗅了嗅,什么都没闻到。 “没有啊,我怎么都闻不到?” 闻言,安何嘿嘿笑起来:“你身上的味儿只有我才能闻出来,因为那是我留下的。” 说到这,安何倏地想起来自己还在生气呢,怎么一不留神就跟这人和颜悦色起来了? 明白先前是陆遇是在逗自己,但安何心里还是由衷的不喜欢“分手”两个字从陆遇口中说出来,这辈子他就认定了他一个人,除非死别,否则决不分手。 呵,看他等会怎么惩罚这坏小子!怎么能拿分手寻开心呢? 佯装出一副无事的模样,安何问道:“你怎么来了?前几天不是我怎么请你都不来的么?” 陆遇俊脸一别,轻咳一声,扬起下巴颇为得意:“我这不是听说某人要我给他当一年的生活助理么?所以就想着来看看是谁才能提出这么无耻又无理的要求。” “那不知道陆助理可还满意?” 安何目光迫切,陆遇影影一笑,眉眼一挑,话锋斗转:“嗯,这车不错。” 闻言,安何也不纠缠这问题的答案,他下了车替陆遇将车门一开:“走吧陆助理,来都来都了,上去喝两杯?” 心爱的人就在跟前,一向跟着厉成学得成熟老道的陆遇将傲娇两个字发挥到了极致,他冲着安何一扭脸:“哼,不去!” “真不去?” 陆遇没吭声。 “那我可就动手了啊。” 陆遇一怔:“动手?动手就动手,你以为我怕你?” 这边陆遇话音刚落下安何的手已经揽到了他跟前,陆遇条件反射般往后一缩,没成想还是被安何捞到了。 一手揽住陆遇的腰,一手放在人家膝盖弯下面,安何准备就这么将人抱下车去。 这下陆遇是真着急了,他还以为安何说的动手是跟他过两招呢,没想到居然是抱他下去。 若是两个人单独在一个空间里陆遇其实也不会那么紧张,但现在是在车库里,大庭广众之下,公共区域里怎么能这么放肆呢?要是被人看到了,他的脸还要不要了? “哎!你干什么?别乱来啦,我...你放开我,我自己下去就行啦。” “想要我抱你就直说么,这么见外干嘛?” “你!谁想要你抱了?你就是想气我是不是?” 眼见着陆遇要生气,安何连忙安抚道:“好好好,是我想抱你行不行?是我想占你便宜好不好?” 不得不说,虽然在厉家人眼里陆遇是个乖巧又听话的孩子,但这孩子一旦到了安何这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恋人间亲密无间,什么小性子小脾气都会在安何面前暴露无疑,所幸安何从未觉着烦,他反而觉得这是一种荣幸,是独属于他的那份幸福,只要陆遇想要,他都可以给。 为了将人尽快哄到家然后这样那样再那样这样,安何在陆遇面前做低伏小了半晌,好话都快说尽了,终于等到了某个大少爷大发慈悲。 “看在你这么诚心邀请我的份上,那我就勉为其难去一趟看看吧。” 于是陆遇就这么下了车进了电梯,安何跟在人家身后一直盯着人家浑圆挺翘的小屁屁胡思乱想中:“你再扭,再扭就把你吃掉,嘿嘿,小样儿,看我等会怎么收拾你。” 安何这人在生活里只要他心情好,那不管做什么效率都是十分迅速的,很显然,昨晚某人将傲娇小遇遇压在身下好好折腾了一番,解了相思之苦后便一个电话过去办妥了厉成拜托他的事情。 在见到两位高人之前,厉成一直以为像他们这样身怀奇门绝技的人那肯定都是仙风道骨,再不济也得有个江湖术士的打扮,结果等他到了地方第一眼见到这两位高人时差点没跌破眼镜。 什么仙风道骨江湖术士?那都是骗人的! 眼前人分明就是完街头嘻哈的混小子么!其中一个年纪大点的,走的还是英伦爵士风,总之,一看就不像什么靠谱的人。 厉成神色不定,面目迟疑,显然,对面那年纪稍长的爵士见厉成这副神情,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爵士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厉成的肩:“年轻人,这看人呢,可不能只看表面。” 办妥了见面的事情后,厉成秘密带着两位到了望月街二十六号。 如果说一开始厉成对这两人还颇为不信的话,那他现在已经是完放心了,只因距离望月街还有几公里路程的时候,爵士先生和他的徒弟慢慢闭上了眼睛,并对厉成说道:“这里有外灵留下的结界,先生带我师徒二人来这里,难不成先生是想......” 爵士先生的话没说完,厉成却也知道了那话里的意思,于是他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见厉成如此决心,爵士先生语气担忧的继续说道:“厉先生,那个地方可不是我们这个世界,如果厉先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我不建议你冒这个险。” “哦?听先生这话的意思,先生去过那个地方?” “那倒没有,不过,我有个朋友曾经去过一回。” 厉成起了心思,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眼下有这么好的机会,他为何不了解一下? “那先生的那位朋友现在在哪里?实不相瞒,我想见见他。” 爵士先生瞥了眼厉成,叹道:“我那朋友命薄,从那回来后没过几年便过世了。” 厉成注意到爵士先生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有一瞬间的黯然,那是人类在提起伤心事的时候会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神情,所以他知道,这人不是骗他,那位从零域回来的人是真的已经过世了。 所以,想要好好打听零域的事以做好万的准备是不大可能的了,毕竟在厉成心里他无法完的信任宋珮茵,人家说什么厉成就相信什么,这不是他的风格,更多的时候他都喜欢自己亲自去经历,当然了,现在情况特殊,对于宋珮茵之前提供的消息他只能保持着怀疑的态度谨慎对待。 见厉成心意已决,爵士先生也不再劝他,只让他回去处理好一切之后再随时联系他们师徒二人。 从望月街回去后厉成马不停蹄地赶回了g省,他要去见老爷子。 在厉家老宅里,厉成没想到会碰上刚出任务归来的厉琰。 两兄弟在轩廊上碰了个正着,皆是一怔,随即厉琰上前用用拳头捶了一把厉成的肩,笑问道:“哥?你怎么有空回来?” 厉成脸上露这些日子以来第一个微笑,他从衣兜抽出手同厉琰一样动作一眼锤了一把厉琰的肩:“你呢?回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妈都念叨你好久了。” “嘿嘿,我这不出任务刚回来么,正好离爷爷近些,就想着过来先看看爷爷,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呢。” 上下打量了一番厉琰,厉成又问道:“没受什么伤吧?” 厉琰一拍胸脯:“没有,那些人都没我厉害。” “那就好,看完爷爷回家多陪陪爸妈。” “知道了哥,哎,你回来什么事?” “有些工作上的事要跟爷爷说说。” “哦,那行,你先忙,等空了我请你喝酒,对了,哥,我听说嫂子她回来了?” 厉琰常年在外出任务,对于有些时效性地消息他并不能像其他人那样及时知道,所以,对于宋千玦回来后又失踪的事情厉琰现在还不知情。 厉成脸色变了变:“这件事等我回去再和你说吧。” 丝毫没发现厉成的不对劲,厉琰爽快答应下来:“行,哥,那我就先走了。” “嗯,好。” 目送厉琰走后,厉成转身快步去了老爷子的宅院,门口的管家告诉他厉老爷子在书房里等他。 站在书房门口,厉成深吸了一口气,他已经做了决定,无论如何他都得走不管是什么挡住他,他都不会放弃的。 “咚咚咚......” “请进。” 老爷子在写字,旁边一方砚墨里倒影着窗外几朵花枝的绰影,苍遒力透的字体在洁白的宣纸上如行云流水般,赏心悦目,满室飘香。 厉成站在书桌前半晌没说话,一直等老爷子将曹操的《观沧海》一口气默完,这才温声夸了句:“爷爷的笔法又精进了。” 老爷子自退休后平日里最喜人夸他笔墨上的功夫,可谁知厉成今日似乎夸的不大合老爷子的心意,只见老爷子听了这话后终于缓缓抬起头目光沉沉地瞥了眼厉成,随即又低下头去将还墨湿着的观沧海猛地用双手攥成了一团废纸,冲厉成骂了一句:“你个混账小子!” 534 那天是厉成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和老爷子发生如此大的言语冲突,双方互相不肯让步,后来,不知是厉成究竟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总之,垂垂老矣的厉老爷子在亲孙子面前终归还是妥协了。 临走前,老爷子对厉成说道:“我已经拦不住你也管不了你了,若早知道会有今日之事,我当初一定会杀了那个丫头,以绝后患。” 厉成不是个为了感情容易付出一切的人,家人是他的一切,工作是他的一切,而宋千玦,也是他的一切,他谁都不能失去,世人皆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但厉成想了想又想,于是他决定去做那鱼与熊掌皆可得的第一人。 他不会放弃宋千玦不管,也不会放下家人不顾一切,他在老爷子面前起了誓,他日定会平安归来。 从g省回去后,厉成第一时间联系了厉琰,电话打过去的时候那小子正在睡觉。 “喂?哥?你回来了?” “嗯,要不要请我喝酒,就我们哥俩。” “成,没问题,我都好久没跟哥喝过酒了。” 厉琰与厉成虽说是对双生子,但两人的性子完不同,厉成沉稳内敛,厉琰外向活泼,就连长相厉成都比厉琰成熟些,纵使如今已是三十多岁的人,可厉琰一旦患上休闲服,加之他的眉宇间永远都是灿烂一片,并无传说中什么军人的眼神容易染上血腥气,故此厉琰远远看上去就跟个大学生似的,明眸善目的,招人喜欢。 不过,这些东西可一点都不影响厉成和厉琰之间的兄弟情,尽管两人从小聚少离多,可血液里那份亲昵总是在的,二人之间互相连句重话都没说过。 但无疑,这样的厉琰是让厉成放心的。 厉成已经打听好了,特战队里那边厉琰这次回来就会退居幕后,他已经三十多岁了,不再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在外枪林弹雨了这么久,他的身体机能以及身体各项指标已经不再适合待在前线,上面已经考虑将他撤回来。 这消息对久经沙场的厉琰来说或许不是好消息,但对厉家人来说却再好不过,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家从小宝贝到大的孩子从青年就过着刀口添血的日子一直到老,现在厉琰退下来,厉家人是求之不得。 当然,厉成是最高兴的,这意味着他走之后,爸妈身边至少还有个儿子陪着他们,不至于让他们太难过。 厉成在商场上是只迅猛的狮子,战无不胜,但对于家人,他却是口拙的,跟厉琰两个人坐在露天的酒吧里,一杯又一杯香酒下肚,这点酒对于两兄弟来说不算什么,但俗话说酒壮人胆,纵使知道自己将要走的事说出来可能会遭到厉琰的粗暴对待,厉成还是选择了坦白。 万一,他是说万一,万一他真回不来了,总得要家人知道他消失在哪里,去了哪里,为了什么。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厉成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神情跟厉琰说了有关宋千玦的事以及他会很快就启程去找人。 “你不是开玩笑?” “厉琰,爸妈,爷爷,还有红豆,请你帮我照顾好他们。” 闻言,厉琰盯着厉成的眸子怔怔地看了半晌,忽然,厉琰别过头嘁了一声,随后他隔着一张桌子猛地攥紧了厉成的衣领,吼道:“厉成!你特么说梦话呢是吧?那是什么地方?我知道你爱嫂子,可你也不能就这么丢下一切吧?红豆还那么小,他一直过着没妈的日子本来就已经很辛苦了,你现在还要去寻死,你让红豆怎么办?!你让爸妈怎么办!” 厉琰赤红着双目瞪着厉成,与之前那副乖巧弟弟的模样一点都不搭边,厉成见他这样,像是早料到了似的,他也不反抗,任由厉琰抓着自己,就在他想要开口的时候厉琰却在下一秒用拳头堵住了他的嘴。 “砰——”一声。 坚硬如铁的拳头砸在了厉成的脸颊上。 厉琰的手劲不小,但尽管如此,厉成还是感觉到厉琰已经算对他手下留情了,否则依着厉琰的实力,他今天这脸非得费了不可。 被弟弟打可不是什么光鲜的事,但此时此刻的厉成却有些高兴,他抹了把瞬间淤青的嘴角,吸了口凉气。 见厉成这样,厉琰更气了,没有谁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去送死,尽管厉成一再保证他肯定会回来,但在厉成眼里,这与自杀并没有区别。 “你为什么不躲?” 厉琰握紧垂在身侧的手,双眼依旧带着怒意,他知道,凭借厉成的身手完是可以躲开的,可这人却站在那不躲,去意已决。 从衣兜里摸出手绢拭去嘴角的血丝,厉成抬起头来注视着厉琰的双眸,然后跟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对不起,我必须去找她,他们就拜托你了。” 说完,厉成在厉琰的目光下冲他缓缓笔直地弯下腰去,无比严肃的鞠了一躬。 厉琰半晌没说话,他盯着厉成嘴唇阖动了好几次,原本紧握的双拳终于缓缓松开,仰起头冲漫天星子释然的笑了两声,随后厉琰几步走到厉成跟前,轻轻捶了捶他大哥的肩,眼眶有些泛红,大声说道:“成!这事我答应你了,从前都是你照顾他们,这次,换我来,哥,一定要和大嫂快点回来。” 厉成走的那天是星期三,红豆要上课,虽然不想孩子的担心,但厉成还是告诉红豆说,他要去给将妈妈找回来,让红豆乖乖在家等他。 红豆果然很乖,他只问了厉成一句什么时候回来,厉成也不骗他,直言归期不定,红豆点了头,伸出小拇指要跟厉成拉钩。 “爸爸,我相信你可以的,你一定会将妈妈带回来的,你见到了妈妈,你替我告诉她,红豆很爱很爱她,让她快回来吧。” “好,爸爸一定会跟妈妈说的。” 红豆越是长大,模样便愈发的俊俏,厉成颇为不舍的看着小儿子,这是他一手带大的宝贝,纵使前路未知,只要想起红豆,厉成的心就永远是热的。 到了学校门口,红豆该下车了,父子俩彼此默契的看了对方一眼,厉成摸了摸红豆的头:“红豆,要替爸爸照顾好爷爷奶奶,还有太爷爷,知道吗?” “我知道了爸爸,你放心吧。” 说完,红豆主动上前将身子埋进了厉成的怀里,几秒之后,他退出厉成的怀抱走入了人海,再不回头。 望月街。 厉成临走前办了件大事,他听说s市的市政府准备买下望月街,将所有的东西都推倒重建,为了保险起见,厉成硬是花重金将这个项目从市政府手里买了过来,然后嘱咐陆遇在他回来之前一定要替他守好这里。 厉成到的时候安何派给他的两位高人已经在地方等他了,不过还多了两个人。 宋珮茵和季君珣也来了。 这两人是送行的? 尽管心中疑问,但厉成并未问出口,他只是微微冲季君珣和宋珮茵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 对于宋珮茵,虽然是她告诉了厉成所有事情,可厉成仍旧无法对她有什么好感,若不是这女人,宋千玦又怎么会去到零域呢?而他也不用丢下一切生死未卜的去冒险。 眼见着厉成连看都不看自己,宋珮茵默默翻了个白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行了,厉总,我知道你看不惯我,但我呢,还是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就跟我家君珣一起陪你去一趟吧。” 零域。 一个月前。 宋千玦被新箩带到零域之后,这里的一切都刷新了宋千玦先前的世界观,尽管她并不愿意相信新箩告诉她的一切以及她的元珠身份,但,事实胜于雄辩,当她跟着新箩回到须弥山时,一直被奉养在须弥山顶处林木女王留下的权杖让她不得不接受了眼前的一切。 一直神采晦暗的权杖似是知道主人回来了,瞬间光芒万丈,腾腾的仙泽将破旧的须弥山瞬间变得生机勃勃,流水欢快了,树根紧扎在土里,花朵成片的绽放在山坡上,就连林间的小鸟都变得活泼起来。 宋千玦被新箩强制性地留在了须弥山,他准备教她灵法以及如何驭使权杖,这些东西对宋千玦来说足够新奇,却也足够让她心慌。 任谁怕是都不能接受这样的境况吧?活了快三十岁,头一回经历了只存在在故事里的故事。 太荒诞了,更像个梦。 晚上,躺在女王极尽奢华的大床上,宋千玦望着头上金碧辉煌的屋顶,她狠狠地掐了两把自己的胳膊。 结果是真疼。 今天新箩告诉她,为了让她尽快恢复林木女王的神力,他决定等明日做好准备了要彻底洗去她留在那边世界的记忆,这样,她就能安心修习灵法,真正明白自己的使命,维护零域四大之命的秩序,让四方不再燃起战火,让黎民和更多无辜的性命免于颠沛,免于灾祸,这,便是她的使命。 当听到新箩和自己说起这些东西的时候,宋千玦讪讪地笑了两声,她转过头去背对着新箩立马一张小脸皱成了一团。 有没有搞错啊?以为演电视呢?她就是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人,只不过换了个地方就非要让她做什么安守天下的女王,这不是为难她吗? 大概知道宋千玦在想什么,新箩将屋子里的婢女都赶了出去,随后转过身对着宋千玦说道:“既来之则安之,就算你下意识的想否认,但这件事是真的就是真的,你以为女王是随便找个人都能做的吗?你若是身上没有当初林木女王留下的元珠气息,你以为你姐姐和我能找得到你吗?宋小姐,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我再给你一晚上的时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希望你能成熟点,早晚都要接受的事情,又何必浪费时间焦心呢?” 说完,新箩便退了下去。 和女王之位安守天下比起来,宋千玦想,她更怕的是新箩洗去她的记忆。如今她身在异世,记忆是她的唯一也是她的部,怎么能被人拿走呢?她还想着能找到办法自己回去呢,若是真被拿走了记忆,她岂不是要永远都留在这里了。 逆来顺受从来都不是宋千玦的风格,既然新箩对她不义,她就只能不仁了,不管怎么样,先离开须弥山,躲起来再说! 想到这,宋千玦一咕噜从大床上爬了起来,她从一旁巨大的女王衣饰柜里挑挑选选了好半晌终于选出来一件便于行动的劲装,然后以女王的身份命人将须弥山方圆百里之内的地图给她呈了一份上来。 听命的女官是先前一直陪在林木女王身边的得力干将,名叫汀雪,汀雪虽心知新箩大人找回来的这女王还未完觉醒,但她念着毕竟也是女王归来,只要她这些日子细心些,总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于是,地图就这么到了宋千玦手里。 有了地图,对人生地不熟的宋千玦来说总算解决了一大难题,不过她可并未就此轻易离开,而是在收下地图后将汀雪单独叫到了室内,想了个法子让她相信了这回回来的新箩大人有问题。 宋千玦跟汀雪说,其实她一回到须弥山身体里就不由自主的有了些林木女王的记忆,据她这一路回来观察发现,新箩大人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新箩,他野心勃勃地想要趁她女王之力还未完觉醒之前而彻底控制她,好让林木一族从此成为替新箩办事的傀儡。 当然,这样的话汀雪并不完相信,于是宋千玦为了让汀雪彻底对新箩产生怀疑,她故意将新箩明天会来给她洗去记忆的事情告诉了汀雪,并装作一脸深沉的模样将手轻轻放在了汀雪肩上,准备继续说服人家。 “你该知道,我刚回来,灵力还未完恢复,斗不过新箩大人,他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假模假样地将我送回来,让所有须弥山的人都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这样一来,等日后他彻底洗去了我的记忆,控制了我的言行,就算你们有所怀疑,也不会真的对他怎样,所以,汀雪,我现在很需要你。” 宋千玦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她笃定新箩不会将她究竟从何处而来告诉汀雪,毕竟这可是了不得的秘密,时限,谁会希望守护零域的女王是个从异世归来的凡人呢? 此时此刻的宋千玦神情肃穆,不苟言笑,像极了先前的林木女王,尤其是眼睛里的光,聪慧,敏捷。 看着这样的宋千玦汀雪刹那间真以为是林木女王回来了,从前女王还在的时候,只要有什么事拜托她,常常都会在跟她说话的时候将右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就算明知眼前的女子不可能是真的林木女王回来了,但汀雪还是忍不住相信了宋千玦,没办法,实在太像了,神情像,样貌像,就连小动作都没什么差别。 想到这,汀雪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冲宋千玦微微鞠躬,无比恭敬地问道:“请问殿下,需要我做什么?” 汀雪低着头,看不到宋千玦的表情,见汀雪这动作,宋千玦瞬间明白过来,这人一定是相信她了,只要这人相信了她,往下的事就简单多了。 想到这,宋千玦唇边翘起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下一秒她便恢复了之前的表情,用自己女王的身份对着汀雪命令道:“我要你自明日起,三天之内不得让新箩大人进入须弥山,我需要潜心恢复灵力,三天之后,等我出关,这新箩大人便不足为惧。” “是!属下遵命!” 汀雪不愧是个好女官,领了宋千玦的命令后出门便直接将不得让新箩大人三日之内进入须弥山的消息传了下去,就连边角都派了重兵把守。 外面如此兴师动众,宋千玦却在室内计划着自己逃跑的路线,光有须弥山百里之内的地图还不行,宋千玦又从女王之前的暗格里找到了须弥山的地下通道示意图,紧接着她在包袱里装了些必备的行礼后便换上一身劲装从密道里逃之夭夭了。 墨蓝的夜空上月明星稀,宋千玦站在几十里之外的山坡上看着灯火朦胧的须弥山,此时她自以为逃出了新箩的魔爪,却未曾想到自己正在走向危险的绝境,她今晚所有的决定都成为了日后害得零域生灵涂炭的荒诞行径,不仅如此,还将新箩也陷入了要命的绝地。 宋千玦逃走后的第二天,新箩果然带着宫里的仆人来了须弥山,汀雪怕山门处的守兵不敢对新箩多加阻拦,于是她特意带着人守在了这里。 新箩远远地就感觉到了今天的须弥山与往日不大一样,到处都是兵将。 女王不过刚回来,这阵势是要做什么?新箩一边想着一边到了山门跟前。 当看到汀雪居然守在这里的时候,新箩瞬间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眉头一紧,新箩正要开口,汀雪却先给他下了逐客令。 “新箩大人,女王昨日才刚归来,对须弥山的些许事情还不甚熟悉,眼下女王正在殿里修习,万不能打扰,还请新箩大人改日再来。” 闻言,新箩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汀雪是林木女王魂归混沌后整个须弥山神力最强的女官,新箩不想跟她发生冲突,更何况他一直与须弥山交好,如果不慎重的动了手,只怕往日情谊就要作废了。 但这么就回去新箩又不甘心,他现在由衷的怀疑是宋千玦跟汀雪说了什么,否则汀雪是不会出现在这里阻止他进去的。 究竟说了什么呢? 新箩百思不得其解,究竟宋千玦不让他进须弥山是为了什么呢? 想到这,忽然,新箩脑海里一个激灵,他想起昨天他临走前跟宋千玦说今天要来洗去她的记忆的事情。 难不成那女人是想用这样的方式逃避吗? 开什么玩笑呢她?无虚崖的封印已经出现裂痕了,要是她再不恢复神力和他一起修复封印,到时候只凭他一人,恐怕事情就难办了,弄不好还会酿成大祸。 尽管知道自己从汀雪那问不出什么来,但新箩还是开了口,他问汀雪,女王究竟和她说了什么,现在又到底在做什么。 事关重大,新箩神色急切,可汀雪却丝毫不为所动,她对新箩的问话只有四个字回答:“无可奉告。” 事情到了这步,新箩开始从心里重新审视起宋千玦来,他一直以为这个女人是个头脑简单的,却不想,被他认为头脑简单的人能让汀雪如此听话的守在山口不让他进去,看来,他还真是小看她了。 汀雪是个十分得力的手下,曾经新箩还为林木女王有这样忠心的属下感到高兴,但他现在却丝毫高兴不起来,他的直觉告诉他,宋千玦一定在耍花样!又或者,这女人已经逃走了。 新箩之所以会这么怀疑,是因为他记得他将宋千玦从那个世界带过来跟她说她该对零域里的生灵负责的时候,宋千玦的反应太强烈,她大声质问他:“你说的那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好!就算我真是由你口中林木女王的元珠化成的,那又怎样呢?我是属于我的,这个身体里住着的是一个新的灵魂,不是你的林木女王!她跟我没有半点关系!再说了,如你所见,我是个再平凡不过的食五谷的凡人!哪里有什么神力辅佐你?” ...... 汀雪态度坚定,任新箩如何言辞也不肯放他进去,末了,新箩只能佯装作罢,临走前他跟汀雪说道:“既然大人不肯让我进去,那我便不进就是了,但,新箩希望汀雪大人就算为了整个零域的生灵着想,也请一定要确定女王真在须弥山上,一旦发现不对劲,还请汀雪大人派人联络我。” 说完,新箩带着仆从头也不回的又坐轿走了。 新箩走后,汀雪仔细回忆了一番他的话和眼神,觉得这位掌管人间风水的新箩大人似乎并不是在骗她,如果他没有骗自己,那么女王大人昨天对自己说过的话...... 翌日。 新箩一向是个注重睡眠质量的人,但昨晚他竟破天荒的失眠了,不为其他,只为那个让他操碎心的宋千玦。 他昨天回去后左思右想觉得不对劲,到了夜里原本想趁着月黑风高去须弥山一探究竟,可转念一想,又记起须弥山被林木女王设置了一层结界,除了本族内 535 被特许过的人可以进入外,其他族类只能从须弥山的正门进入,一旦动了歪心思要走偏路,便会触及结界上的颗粒,引来天雷轰顶。 于是,夜探须弥山的想法只能搁浅。 今日来须弥山的时候,新箩还是昨日那副模样,汀雪也依然守在门口不让他进去,索性新箩也不跟汀雪废话了,直接问她昨晚有没有见到人。 闻言,汀雪一怔,宋千玦交代她不能将自己闭关修习神力的事情告诉别人,所以,纵使昨天汀雪听了新箩的话想确认一下这位刚归来的女王是否还在,但无奈女王在闭关,就算汀雪想进去也无法,闭关对修习神力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汀雪再明白不过,一旦闭关之人被打扰,便很有可能心脉受损,严重者甚至走火入魔,危害性命。 眼见着汀雪神色不对,新箩顿时明白过来这人昨晚肯定没有见到宋千玦,想到这,新箩心下一紧,他觉得,宋千玦一定出幺蛾子了,早知道他就不该把这人单独放在这的! 行!敢跟他耍花招! 汀雪奉命守山门,自然不肯轻易放新箩进去,新箩一连两日受阻,加之眼下情况复杂,这回来的“女王”决不能出半点差错,故此,纵使新箩不愿和汀雪发生争执,但情况却容不得他再客气下去。 从软轿上飞身而下,新箩一头银白的发丝在空中飘扬起来,他本就面容英俊,此时更显气势。 端端地落在汀雪面前,新箩一双眼已经没了温度,瞬间变得阴鸷起来,一开口便带着腾腾的杀气。 “汀雪大人,我不想与你为难,也请你不要为难我,女王归来事关重大!倘若我今日见不到女王,这须弥山虽难闯,但也不是不可行的!” 身为女王身边的大护法,汀雪最讨厌的便是被人威胁,听完新箩的话,她一声冷哼,玄铁的剑瞬间出了鞘。 “呵?我奉女王之命守在此处,为的便是阻止新箩大人进去,倘若新箩大人今日要硬闯,不妨先和汀雪较个高下!” 见汀雪今日是打定主意要跟自己过不去,新箩面上虽不动声色,心里却焦急起来,他此来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跟人打架的,他只是想确认宋千玦究竟在里面做什么,又或者,她究竟还在不在。 但新箩的这些心思汀雪又岂会明白?汀雪只知道他们的女王殿下如今正在闭关,决不能被人打扰。 汀雪是个忠心的,新箩曾经为了这个没少在林木女王面前跟女王进言,让她提拔汀雪,将来汀雪一定会成为女王最得力的助手,彼时,新箩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个一手被他推荐上去的人有朝一日竟要与自己刀枪相对,而且最重要的是,忠则忠矣,却是个死心眼子。 玄铁剑的寒光至至新箩的眼底,他双眉皱起来,不悦地盯着汀雪说了句:“真不知道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竟如此死心眼!真是懒得与你浪费时间,不过我可提醒汀雪大人一句,倘若女王一旦出了意外抑或已经不在这须弥山,到时候,这安护天下生灵的责任不知汀雪大人担不担得起!” 说完,新箩一扭头气咻咻地又回去了。 看着新箩离去,汀雪原本该感到高兴才是,毕竟她又一次挡住了这人闯入须弥山的企图,可惜,汀雪却实在高兴不起来,新箩临走前说的话很重,像是猜到女王会出什么问题似的,但,女王不是跟她说自己在闭关吗?会出什么事呢? 应该没什么大碍吧?这新箩会不会是为了进须弥山哄骗她的? 就这样,汀雪忐忑不安的心一直煎熬到了第三天,今天是女王和她约定出关的日子,究竟有没有问题,今日便能知分晓了。 当然,新箩照常也来了。 原本新箩是不打算来的,毕竟昨日他都快被汀雪这个一根筋的傻丫头给气死了,要是那回来的女王出了什么意外,看他今日怎么找她算账! 因着要迎女王出关,汀雪一大早就吩咐人把守好了须弥山的各处地方,然后她便回到了宫里的密室门前,结果她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太阳落山也没见女王从密室出来。 尽管脑海里早已产生了不好的预感,但汀雪还是安慰着自己,说不定女王是在哪个环节多耽搁了,她再等等就好了。 又一个时辰过后。 手下的人来报说新箩在山门前指名点姓要找自己,汀雪此时已经心乱了,她想起昨日里新箩临走前对她说过那些话。 难不成,女王真是骗了她? 想到这,汀雪握紧了手中的玄铁剑几步便到了石门跟前。 这门有机关,她是知道的。 在女王未回来之前,这里一直都是她一个人在打理,就是不知道女王回来之后有没有换过密匙。 为了以防万一,汀雪先在外面用自己浑厚的内力向密室里传递了些声响进去,她甚至还问了女王什么时候出来,结果,一无所获。 于是,汀雪愈发心慌起来。 她依着自己记忆中的密匙在石门上用灵力化了几个符号之后,那石门竟真的缓缓打开了来。 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之后,汀雪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挡了一下,紧接着里面的景象让她差点晕过去。 果然! 密室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女王!是空的! 怎么办?她好像闯祸了! 明白是自己疏于职守弄丢了刚回来的女王,汀雪双腿刹那间软了下去,她跌坐在地上双眼失神地盯着空白的密室。 片刻后,一个冷颤袭遍汀雪的身,她有些欲哭无泪的想着,女王从前可是一语千金的人,怎么现在还学会骗人了?怎么能这么坑人呢? 作为女王身边的大护法,就算失神也只片刻的事情,回过神来的汀雪收拾好自己的心绪后连忙奔往山门下。 气喘吁吁地站在山门前,汀雪有些心虚的看着一脸铁青的新箩。 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装出一副无事的样子汀雪轻轻划开了大门前的结界,随即她对着新箩面无表情的说道:“女王吩咐我,说有事要与大人商量,还请大人随我一同前去面见女王。” 汀雪终于肯放自己进去,还说是女王的命令,新箩有些意外,难不成那姓宋的女人真没搞什么幺蛾子,一切都是他自己想多了? 一边想着新箩一边转身吩咐身边的随从让他们在原地等候,他去去就回。 两个人在崎岖险峻的山道上一前一后,隔了不过几步的距离,终于,在半道上时,汀雪终于忍不住了。 她忽地转过身二话不说冲新箩跪了下去。 “请大人责罚!” 汀雪单膝跪在新箩跟前,面色凝重,她虽是女王的大护法,但这须弥山的一切与存在都皆是因为人类的存在才产生的,所以,须弥山和人界一直都是相扶相助的,如果女王不在,作为须弥山的战士,她就得听从新箩这个国师的。 见汀雪如此神情动作,新箩那颗一直惴惴不安的心终于“咚——”一声落下去,震得他冷汗连连。 瞧他说什么来着?果然还是出事了! 新箩不说话,汀雪只好将三天前的情况和新箩一五一十的说清楚,末了,新箩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口凉气,额角的青筋隐隐暴跳。 也就说,那女人三天前就离开须弥山了! 还真是不怕死啊!这是什么地方她还敢乱来?不怕一个不小心就没了命吗?! 待情绪平复些之后,新箩微微俯下身将汀雪从地上扶了起来,说道:“这件事不怪你,你也是个忠心行事的,要怪只能怪我事先没察觉出这回来的女王竟如此狡猾!让她给跑了!” “那,大人,女王为什么要跑?她...须弥山是因她才存在的,她可是安护天下的神灵,怎么会做出这种不负责任的事情呢?” 新箩并未将女王的一切都告诉汀雪,很多事情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比如,这个女人只是由之前的林木女王留下来的元灵珠所化,她的骨子里和思想里并未有过要对这个世界的生灵负责的念头,她甚至,在另一个世界里是个平凡到再不能平凡的女人。 而这些新箩之所以不跟汀雪说,只因现在是关键时期,他不想汀雪对她一直崇拜的女王产生任何不好的怀疑,现在更需要的是心意的相信。 并未回答汀雪的问题,新箩注视着她的双眼,无比认真的同她说道:“汀雪,你听着,你是女王当初选择的护法,她选择了你,是因为你值得相信,所以,现在,不管发生什么事,我要求你都要像从前那样相信女王,相信她终究会带给四族和平,你要好好守着须弥山,绝不能让别有用心之人侵入须弥山。” 新箩神色肃穆,汀雪自然是相信他的,更何况,她也从来都是信任女王的。 庄重地点了点头,汀雪将玄铁剑横在了新箩面前:“请大人放心,汀雪以须弥山大护法之名起誓,必将永生守护女王和须弥山的安危。” 得了汀雪的话,新箩终于微微放了心,只要须弥山有汀雪在,那他就没有后顾之忧了,他得赶紧去找那个麻烦的女人! 和汀雪回到宫里查看了一番女王的卧寝,原本这地方新箩是不能进来的,怎么也是女王安寝的房间,可眼下情况紧急,汀雪也顾不得许多,她先使退了廊间的婢女和护卫,再将新箩请了进去,对外只说女王和新箩大人有要事相商。 卧寝里。 新箩和汀雪仔细查看了一番所有的东西,两人在暗格里发现了宋千玦留下来的女王权杖和一封信。 信上的字体是宋千玦用现代简体字写的,汀雪完不认识,新箩却能看懂大概意思,这还是宋珮茵当女王的时候闲得无聊教给他的。 宋千玦在信里跟新箩说她不想被他洗去记忆,不想忘记自己的过去,她是从那个世界过来的凡人,不是什么女王,她没有那么伟大,也没有那么有能耐,安护苍生的事情她做不来,也太重了,所以,她就先溜了。 看完信纸的新箩差点噎得一口气没上来,这是什么混账话?怎么思想觉悟就跟个原始人似的?只图自己享乐,压根不考虑自己身上的责任和义务,这算哪门子的女王! 真是不知倒了什么霉!居然碰上个这么...这么的女王!!! 事情已然发生,新箩盯着手里的权杖咬紧了牙关,他一定会找到她的!一定会在封印破裂前将其修复好的!他可以办到的!不是一个人都千年了吗?没什么好担心的! 想到这,新箩将手里的权杖一放,他转过身对着汀雪嘱咐道:“汀雪大人,这件事现在只有你知我知,倘若被三个人知道去了,这事就难办了,女王刚回来,身无灵法,如果被有心人知道或者其他两族知道了,只怕要酿成大祸,无虚崖的封印必须尽快修复,我回去后会立马开始派人寻找女王的下落,你的任务就是守好须弥山,放出鹰眼去寻找潜藏在人间的水族和兽族,一旦发现他们生事,格杀勿论!” “是!新箩大人!” 从须弥山逃出来已经三天了。 宋千玦庆幸自己临走前顺手从那女王的卧寝里拿了些值钱的钱物,否则,身无分文的她只怕早就饿死了。 当然,宋千玦也不是个笨的,她换了钱财之后并未在皇城里多做逗留,在领略过不一样的人间后便马不停蹄的奔往了百里之外的地方。 虽然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宋千玦觉得,眼下最重要的是她得先远离新箩那个想要洗去她记忆的怪叔叔,不怪她要逃,实在是这人太过分了,哪有一上来就逼迫人必须做这做那的?她是宋千玦!不是什么女王!她有丈夫有孩子,不过是平凡的女人,又凭什么要为了他几句话就当真可笑的为什么天下苍生付出一切? 从皇城一路南下,宋千玦因为怕自己逃跑的事被新箩和那个女官发现追上来,于是她只能在皇城稍作停歇,等发现没什么人在找她的时候,她便以最快的速度远离了须弥山。 宋千玦一直在赶路,直到第三天的清晨,她在一条小道上的看到远处有个茅棚,准备去那稍作休整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年轻男孩儿,躲在废弃的茅棚里正瑟瑟发抖。 “哎,小孩儿,你怎么了?” 宋千玦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肩膀,那孩子吓了一跳,从一堆干草里抬起头来,男孩儿模样生得不错,一身锦衣华服,看上去十六七岁的模样,但似乎受了些惊吓。 宋千玦以为他怎么了,结果下一秒那孩子便露出一副喜从中来的表情,口里喃喃道:“你是林木女王?女王,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被人认出来,宋千玦吓了一跳,她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几步,结结巴巴地瞪着人家:“你...你是谁?我为何......为何要救你?” 男孩儿见宋千玦似乎不愿意救自己,他脸上的神情愈发哀切起来,唯唯诺诺的说道:“回殿下的话,我叫纳兰静渊,是皇爷爷的孙儿,家中排行老三。” 一听纳兰这个姓,宋千玦瞬间在心里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她弄不懂人间皇室的那些纷杂关系,但她知道,在这里,姓纳兰的人那可都代表着皇家,既然是皇家的人,她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好了,好不容易才从须弥山出来,要是再被皇室的人发现,那新箩一定会找到她,到时候就完了。 宋千玦决定走为上计,但是,这个看上去可怜兮兮地小鬼头怎么办? 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她都已经自身难保了,就别想着再救人了。 纳兰静渊见宋千玦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想了想,试探着壮着胆子问了句殿下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闻言,宋千玦瞥了眼眼前的小屁孩儿:“我?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你堂堂一个皇孙,怎么独身一人在这荒郊野外?没人跟着你吗?” 没人跟着你吗六个字像是根刺猛地扎进纳兰静渊的心里,惶恐异常的他又往干草堆里埋了埋,哭丧着一张小脸再次扯住了宋千玦的衣摆:“殿下,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我还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看着纳兰静渊这副模样,宋千玦不禁好奇起来,究竟什么事能让一个皇孙怕成这样? 蹲下身来看着和纳兰静渊保持平视,宋千玦试图安抚情绪颇为不稳定的小孩儿,她轻轻摸了摸纳兰静渊的头,连声音都柔软了些:“呐,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不然,我怎么知道我该不该帮你?” 一听女王殿下要救自己,纳兰静渊瞬间止住了小声地啜泣,他一双明亮的眼满含希望的看着宋千玦:“我...我是因为被家中爹娘责备才负气离家出走的,本来带了几个仆从,结果他们......他们为了保护我,被兽族的人给抓住然后杀死了,我好不容易才从他们手里逃脱,慌乱中我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这附近,这附近肯定还有兽族和水族的人,他们就等着我出现好抓我呢,女王殿下,我求求你救救我。” 纳兰静渊一边小声地跟宋千玦哭诉着一边不忘警惕地观察周围的环境,生怕有人冒出来弄死他,宋千玦虽不完这个世界的规则,但纳兰家她却是知道的。 新箩和她说过,纳兰一姓是零域里人界皇室才有的性氏,可让宋千玦感到奇怪的是,这才情卓越,勇武坚毅,聪明果断难道不是是纳兰一族作为人间领袖不可或缺的品质吗?她怎么看眼前这个怕死的小怂包都跟上面十二个字沾不上边。 “你......你真是纳兰皇家的孙儿?” 这样想着,宋千玦不自觉地就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纳兰静渊听她这话,拼命地点着头,生怕宋千玦不相信他似的。 了解完情况,片刻后,宋千玦站起身来跟纳兰静渊说道:“纳兰静渊,你怎么说也是个那男子汉,男子汉怎么能这么怕死呢?像你这么怕死,还怎么保家卫国?外面并没有你说的什么兽族水族的人,我看你还是快回去吧,那,就此别过。” 说完,宋千玦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茅屋,她总觉得这地方离新箩管辖内还不远,她得找个让新箩完找不到她的地方,再慢慢研究怎么会去的事情,也不知道她消失这么多天,厉成有没有找过她,红豆呢?他们还好吗?还有季君珣,应该醒过来了吧? 走出茅屋好远都没人跟上来,宋千玦以为自己甩掉了那小孩儿,结果却在她准备停下来喝口水的时候一转身就瞥见了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小皇孙。 “噗——” 宋千玦被吓得一口水就这么浪费了。 “你...你你你,你怎么跟来了?” 纳兰静渊双眼渴望的一边盯着宋千玦手里的水壶,一边说道:“女王殿下说过要救我的,怎么能自己跑了呢?” “哈?我什么时候答应要救你了?” 见宋千玦否认,小哭包立马又红了眼眶:“你......你刚才明明说过要救我的!” “我没说过!” 宋千玦坚决不松口,开什么玩笑?她可不喜欢没事找事。 斩钉截铁地拒绝了纳兰静渊后,宋千玦又似心有不忍,见纳兰静渊的小眼神总是盯着她的水壶,想了想,她将水壶递了出去:“喏,给你喝一口,喝完就赶紧回去,我真的不会救你的,遇到什么危险我肯定自己跑,绝对不会管你的。” 闻言,纳兰静渊想了想:“那要是我不喝女王殿下的水呢?女王殿下是不是就会救我?” 有些头疼地闭了闭眼,宋千玦感觉自己好像惹上了一个麻烦,她怎么就跟这小破孩儿说不通呢? 重重地叹了口气,宋千玦盯着纳兰静渊:“你先喝水,不然我可拿走了。” “只要殿下答应救我,我渴一会没关系的。” 纳兰静渊神色认真,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斩钉截铁地拒绝了纳兰静渊后,宋千玦又似心有不忍,见纳兰静渊的小眼神总是盯着她的水壶,想了想,她将水壶递了出去:“喏,给你喝一口,喝完就赶紧回去,我真的不会救你的,遇到什么危险我肯定自己跑,绝对不会管你的。” 闻言,纳兰静渊想了想:“那要是我不喝女王殿下的水呢?女王殿下是不是就会救我?” 有些头疼地闭了闭眼,宋千玦感觉自己好像惹上了一个麻烦,她怎么就跟这小破孩儿说不通呢? 重重地叹了口气,宋千玦盯着纳兰静渊:“你先喝水,不然我可拿走了。” “只要殿下答应救我,我渴一会没关系的。” 纳兰静渊神色认真,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536 说完,不等宋千玦开口,厉成已经替她打开了车门,意思再明显不过,撵她。 有些时候,人得懂知进退,宋千玦这点就做的很好,她没赖着在厉成的车上不走,反而极为潇洒的下了车,可她分明有话还要说,厉成看出来了,等着她说,但终究,宋千玦只是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宋千玦难得如此爽快的不纠缠自己,厉成心中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陆遇打来了电话,公司里还有一堆的事情等着他处理,收拾好心思后,正当厉成准备驱车离去时,他从后视镜看到宋千玦忽而从树影下跑了出来,隔着五十多米的距离冲他喊道:“我会在这里等你...不管你拿这里当什么......也一直等你!” 喊完两嗓子,宋千玦终于觉得心中的那点儿憋屈缓和了许多,片刻后,她站在原地看见厉成的车缓缓消失在夜色里。 大厅里。 负责花圃的张叔已经睡下了,巧姨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宋千玦的出现让她甚是惊喜,毕竟自从她搬来这里宋千玦和厉成还没正式在这房子里住过,眼下见自家少夫人回来了,巧姨高兴的嘴都合不拢,她连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笑着迎了上去。 “少夫人回来啦。” 虽然还是不习惯少夫人这个称呼,但宋千玦听着已经没有当初那么别扭了,她笑了笑:“巧姨。” 见只有宋千玦一个人回来,巧姨下意识的往门外看了一眼,能在厉家干这么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不错的,她本想随口问一句少爷怎么没回来,但瞧得宋千玦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终究没开口,只说自己上楼去放洗澡水。 洗完澡躺在床上,关了灯,屋子里一片漆黑,宋千玦翻来覆去两个多钟头愣是睡不着。 她谁也没想,只想自己和厉成。 宋千玦记得,在自己还是怀春少女的时候,她曾一边看星爷的《大话西游》一边对着里面的紫霞仙子许愿,希望仙女能赐给她一个像至尊宝那样的意中人,他也会是个盖世英雄,就算踏不了五彩祥云也一定是个不平凡的人,他会在她最危险的时候出现救下她,然后爱上她。 可惜,这么些年,她愿望中的意中人一直没出现。 一直到她在柏林被绑的那天晚上,当厉成前来救自己,当她听到厉成一声一声唤她的名字,握着她的手覆在他心口处的时候,当她趴在厉成背上听到厉成呼吸声的时候,当她看着厉成脸的时候,她想,她应该是找到她的意中人了。 她甚至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那是她二十四年来不曾有过的心动。 有些人,看一眼就喜欢,看一眼,就是一生。 想起那人,心中就满是欢喜,恨不能永远不分开。 在遇到厉成以前,宋千玦并未没谈过恋爱,虽时有追求者,但她从不多做理会,故此,也从未尝过情爱滋味。 彼时,在宋千玦的眼里,她坚定又固执的认为爱一个人便会如此一直甜蜜下去,如果哪天不甜蜜了,那她肯定就不爱这人了。 彼时,在宋千玦眼里,爱情于她,就是这般纯粹。 如果我想起你的时候感觉不到一丝甜蜜的话,那我便不爱你了。 安何下午从v·i离开后便被秦妍舒约到了s市极为隐蔽的一家咖啡厅里,这里的老板据说有点儿背景,一般的小狗仔都不敢来这里蹲点,所以,这里也是诸多明星幽会的最佳场所。 然而秦妍舒不知道的是,这家店明面上的老板只是个挂牌的,真正的东家其实是安何。 在秦妍舒去往柏林之前,秦兴给秦妍舒支了个招,如果她想借人之手除掉宋千玦的话,可以去找安何,当时的秦妍舒已经被嫉妒和怨恨占据了所有的精力,一听能除掉宋千玦,她问也没问为什么,到了柏林便直接找到安何告诉他,自己想要宋千玦死,而安何来这一趟也正是想试探一番厉成,所以他毫不犹疑的便答应了。 后来的事情就都知道了,安何将手里掌握的德国部长的资料拿给了秦妍舒,告诉她可以好好利用这个东西挑起厉成和部长之间的矛盾,怂恿德国部长去绑架宋千玦。 秦妍舒猜中了故事的开头,却没猜到故事的结局,她以为,像厉成那样尊贵身份的人,是不可能为了谁以身犯险的,毕竟,这十年来,他都没为她做过,然而,厉成却为宋千玦做了。 很多时候,对于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的人来说,不甘心要比爱和喜欢来的还要多,也危险的多。 秦妍舒就是这样的人,她曾一次次将厉成对自己的妥协和爱护当成理所当然,甚至在厉成提出分手的时候她也并未做过多的挽留,那时候她以为,厉成只是在和她闹小脾气,等过段时间她只要哄上一哄这事就算过去了,但这回,她错估了厉成离开的决心。 在两人分手后的半个月后,厉成直接昭告天下娶了不知忽然从哪里冒出来的宋千玦,对于秦妍舒来说,她如何能甘心?明明那是深爱着她的男人,怎么可以娶别人? 而这样心态也往往会给秦妍舒带来一种心理暗示,在她的内心深处,她觉得厉成深爱的人还是她,他这样做只是为了气自己,只是迫不得已,总之,不可能真的不要她。 颇有情调的包间里。 一向以矜贵淡雅示人的秦妍舒绷着脸对安何怒目而视,语气不善的质问道:“安先生,你不觉得你应该解释一下吗?” 安何甚是怡然自得的抿了口咖啡,不在意的笑笑:“美人生气可就不好看了,来来来,别着急,先坐下来再说。” 深吸了一口气,秦妍舒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她其实并不敢真的惹怒安何,毕竟在柏林的时候是她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先找上的安何。 盯着对面似乎渐渐冷静下来的秦妍舒,安何将一双长腿直接翘在了对面的沙发上,唇边漾着丝笑意,为自己解释道:“这事你可真不能怪我,毕竟我该帮你的都帮了,是那老东西办事不够利索,这才让厉成将宋千玦救了出来,而且,你我应该都没想到厉成会为了他的少夫人不惜以身犯险不是吗?” 安何这话让原本还气势汹汹的秦妍舒顿时没了言语,因为她知道安何说的不错,厉成原本可以找千万种理由在救宋千玦的时间上耽搁,但是他没有,他放下一切,不顾生死的去了。 眼瞧着对面的秦妍舒从最初的盛怒到一双眼失去光彩,安何本着心疼美女的想法不禁出言安慰道:“行了,秦小姐现在在圈子里也算是一线,还愁找不着男朋友吗?什么样儿的不够你挑?有什么好伤心的,过去了就过去了呗,人生苦短,何必对一个已经娶了别人的男人念念不忘?你对人家长情,人家可早就新欢在怀了。” 这话说的十分在理,安何也说的十分轻松,一副没心没肺的口吻,可秦妍舒不行,她做不到,她做不到就这么简单的放手,那是她的十年,是她最好的青春,是她最爱的人,她只是将他不小心弄丢了,她现在得去将他找回来,哪怕她要为此付出一切。 盯着秦妍舒离去的背影,安何摇了摇头,啧了一声,感叹道:“女人心,海底针呐。” 第二天。 吃过巧姨做的早饭,宋千玦回到凡间给宋亦阳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要见他。 宋亦阳倒也答应的爽快,让她等在燕庭南岸,他来接她。 见面第一句话,宋亦阳先跟宋千玦说了声恭喜,看着她的神色很是满意,宋亦阳满意了,宋千玦可不满意,她昨天晚上几乎一宿没睡,现在有点儿头晕。 路上。 这会是上班时间,街道上车辆不算多,宋亦阳将车速提了二十个码,宋千玦一言不发的将头依在窗边。 宋亦阳现在的心情很奇怪,他一路上忍不住用余光时不时地瞥一眼宋千玦,托宋千玦的福,厉成现在对宋家的生意也算是多有照顾,前些日子险些破产的宋家总算开始好转起来。 其实宋亦阳当初将宋千玦找来也并未真的将部的希望放在宋千玦身上,毕竟只是一个女人,就算真有些姿色,堂堂厉家的太子爷又怎么会对一个忽然出现的女人真的动心呢?这是宋亦阳最初的想法,所以,当他将宋千玦送到厉成身边的时候他也做好接受厉成盛怒的准备,结果只有两个,无非生,无非死。 所幸,他在困境里等来了前者。 十天前,当宋千玦在柏林被绑架的消息传到宋亦阳耳朵里的时候,宋亦阳忍不住在心里长叹了一声,他不敢赌厉成会去救宋千玦,也不敢猜测这样的可能占几分,他只知道,宋千玦很有可能凶多吉少回不来了,所以,他让管家准备了一笔钱,如果宋千玦真没了,他会让孙叔衣食无忧的度过剩下的半辈子。 察觉到旁边的人一直在用余光打量自己,宋千玦终于忍不住了,她转过头瞥了一眼宋亦阳:“好好开你的车,看我做什么?” 被人发现后宋亦阳也不恼,他心情甚好的笑了笑,提了一个让宋千玦难以接受的建议。 “不如,你就真的给我当妹妹吧。” 宋亦阳说道。 闻言,宋千玦不禁翻了个白眼,回他:“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我是认真的。” “是吗?那要是厉家垮了,对宋家的企业没有作用了,到那时候,你又打算将我送给谁呢?” 这一回,宋亦阳闭嘴了,但他明显不高兴了。 宋千玦对自己厌恶的人一向嘴上不留情,可她的孙叔到底还被人家捏在手上,担心孙叔因为自己受苦,想了想,宋千玦终究软了语气故意将话题岔开了。 半个小时后,宋亦阳带着宋千玦去了一趟郊区的大棚,这些天孙叔在这里面生活的甚是自在,摆弄花草蔬果,成了他每日最大的乐趣所在。 宋亦阳没露面,怕被孙叔认出来。 当初在厉成将宋千玦带回厉家后,宋亦阳便让管家吩咐手下的人给孙叔单独配了个一室一厅的小套间,里面家电一应俱,孙叔乐得直合不拢嘴,直夸宋千玦出息了,领导重视她这个人才,连带着他这个家属也受到了这么好的待遇。 但孙叔一直有个问题想不明白,他记得宋千玦生日那天,他炒着菜炒得好好的,结果就听见门铃响,他以为是宋千玦回来了,谁知一开门就见一群黑衣人涌进来,然后他后脑勺就被人袭击,醒来后莫名其妙地被人安排到了这里的大棚来工作,每个月不止有工资拿,吃住还都不错,可孙叔却不敢乱打听,他怕会给宋千玦带来麻烦。 上回宋千玦来的时候孙叔本来就打算好好问一问到底怎么回事,结果他一高兴就把这事给忘了,现在看见宋千玦又想了起来,于是他打定主意这回无论如何都要弄清楚。 亲自下厨炒了几个宋千玦爱吃的菜,再倒上两杯小酒,孙叔乐呵呵的瞧着对面的宋千玦,一个劲的给她夹菜。 “丫头,多吃点儿,你现在忙工作,难得来看我一次,好好补补,都瘦了。” 望着眼前色香味俱的一桌饭菜,宋千玦忍不住鼻尖一酸,双眸瞬间变得雾蒙蒙,温热的眼泪直在眼眶里不断的打转,从小到大,或许是没了父母的缘故,宋千玦极少哭,眼泪看起来狼狈又无用,所以她也不喜欢哭,就算在柏林被绑架的那天晚上,直面生死的时候,她也依然一滴眼泪不掉,可孙叔一句再平凡不过的家常话却终是让她轻易湿了眼。 她差点,就回不来了。 当然,这话她不敢跟孙叔说,她也更不敢将自己的处境告诉孙叔,怕他担心,更怕他对自己失望。 一顿饭叔侄俩吃的开心无比,期间孙叔一直对宋千玦眼里的那点儿水光假装看不见,直到酒足饭饱后,孙叔这才渐渐收起脸上的笑意,问宋千玦是不是在外面受欺负了。 听闻,宋千玦一愣,摇摇头,回他:“没有啊,我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谁敢欺负我啊,是吧?” 孙叔显然不信她的说辞,又问:“那你刚才哭什么?你不是轻易流眼泪的人,说,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瞧着孙叔认真的神色,宋千玦忍不住心里又是一动,她感激孙叔对她的关怀,可她又一边感到不安,这种不安来自她对孙叔的欺骗,她不知道,如果被孙叔知晓真相的那天,她要如何面对孙叔。 暗自深吸了一口气,收起自己乱七八糟的心思,宋千玦笑嘻嘻的站起身来一边收碗一边说道:“孙叔,您就别乱想了,我真没被人欺负,我哭是因为您对我这么好,我太感动了而已。” 话已至此,孙叔只好作罢,于是他又提起了一直绕他在心头的困惑。 “丫头,我问你,你生日那天回家的时候,我们家当时什么情形?” 洗碗的手一顿,宋千玦心下一紧,她还以为一直神经大条的孙叔将这事忘了,没想到现在居然又提起来。 好在宋千玦反应还算快,怔了两三秒,随后她故作镇定不紧不慢的开口:“当时我回去的时候你晕在沙发上,一群黑衣人堵在家门口,他们盘问了我一番,然后又给我道了歉,说是他们自己认错人了,然后我就接到上司的电话,接着就被调到s市啦。” 半晌,孙叔哦了一声,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傍晚时分。 看完孙叔,宋千玦本想去趟v·i看看厉成在不在,但碍于宋亦阳在跟前,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直接回了燕庭南岸。 一进门宋千玦便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不速之客——周意欢。 没料到周意欢会这个时候来,宋千玦很是意外,但她也不怵,反正自己又没什么把柄在这人手上,最多就是自己不受她待见,难道自己惹不得还躲不起吗? 宋千玦打定主意不与周意欢多做纠缠,于是她十分乖巧的上前向周意欢问了声好。 周意欢眼皮一抬,上下打量了一番宋千玦,神色间是毫不掩饰的嫌弃,语气不善的质问自己的儿媳妇:“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听闻,宋千玦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轻声应道:“我回了趟家。” 本以为这话再平常不过,但宋千玦明显低估了自己婆婆挑刺的功力,只见周意欢眉头一挑,冷下脸来:“你既然已经嫁进厉家了,三天两头的往家跑算怎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厉家把你怎么了呢!” 周意欢话音刚落,宋千玦连连认错:“嗯,对,妈教训的是,我以后会注意的。” 不是她怂,而是她实在不想与这女人起什么冲突,一来懒得费唇舌,二来她现在正追着厉成呢,她可不想给这个女人在厉成面前说她坏话的机会。 周意欢今晚来本就是故意找碴的,她以为宋千玦定要和那日在厉家老宅里一样和她顶嘴辩驳,谁知宋千玦却一改往日里牙尖嘴利的脾气,话软了,态度也软了。 以为宋千玦是怕了自己,周意欢不免有些得意起来,这才对嘛,她可是厉成的亲生母亲,宋千玦想得到她儿子,先得过了她的坎,但,她是不会让这样的女人和自己的儿子在一起的。 在周意欢的意识里,宋千玦的出现完是为了他们厉家的钱和势,她不喜欢自己的儿子和这样功利的女人在一起过一辈子,更何况,这女人还隔三差五的出乱子。 想到这,周意欢甚是藐视的看着宋千玦,说道:“你在柏林被绑的事情我虽不清楚经过,但我告诉你,你不要有事没事给我儿子找麻烦,你们宋家现在也死不了了,你和你哥哥的目的也算达到了,所以你最好给我收敛些,不要妄想些自己不该得的。” 宋千玦应了一声“是”,态度愈发的恭敬起来,赌得周意欢剩下一肚子教训的话说不出来,就像一拳出去打在了棉花上,无着力点。 末了,周意欢只得心有不甘的出了门。 临上车前,周意欢透过车窗看着站在外面目送她的宋千玦忽然又想到了一个主意,于是她连忙让司机将车倒了回去。 眼见着要将不速之客送走,宋千玦不由的松了口气,只是她这口气还没来得及松完,周意欢又回来了,她吩咐司机将车窗打开,随后对着台阶上的宋千玦命令道:“厉成这几天要忙工作不能回来,反正你一个人也无聊,正好陪我逛街的阿姨请假了,要不你就明天来陪我?” 什么?陪婆婆逛街? 不不不,那太恐怖了。 宋千玦连连冲周意欢摆手,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拒绝,一个我字还没开口,周意欢已经自说自话的跟她约好了。 “那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啊,明天九点我来接你。” 盯着绝尘而去的宾利,宋千玦几乎已经可以预见明天自己会有多惨了,周意欢看她不顺眼,摆明了是要整她。 不行,她得赶紧想个办法,俗话说,婆婆与媳妇之间那就是战场,她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客厅里。 巧姨收拾完厨房出来后就看见宋千玦不停的走过来走过去,嘴里还一阵念念叨叨的。 见状,巧姨出言安慰道:“少夫人,您不必这么紧张的,夫人人不坏,就是可能对你有些误会,所以才故意刁难你,我倒觉得,明天对于少夫人来说是个机会,您可以趁这个时候,让夫人消除对您的误会。” 巧姨一边说一边递给了宋千玦一杯牛奶,接过杯子,宋千玦甚是不相信的看了一眼巧姨,回她:“巧姨,要真像你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 周意欢哪里是误会她?分明是打心眼里看不起她,觉得她卖身求荣,下贱不堪罢了。 这和误会没关系。 当然了,这些话宋千玦没说出口。 实在不愿明天独自去面对周意欢,于是宋千玦眼珠几番流转后想出来个好办法。 她可以装病啊。 办法是有了,但新的难题又来了,她要找谁给她作这个假呢? 此时电视里正好在播放一档采访节目,名字叫《医疗民间》,接受采访的人是宋千玦上次就医那家医院的外科主任。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宋千玦脑海里瞬间诞生,她依稀记得上回自己昏睡在病床上,迷迷糊糊间睁过一回眼,也听到了一个女医生问厉成家里还有没有别的兄弟,好像是那女医生在找一个人,一个跟厉成长得很像的人。 537 宋千玦从小很少去医院,自然不了解外科医生平日的出诊,她以为,只要自己打了电话,程彦笙就能过来,谁知程彦笙却拒绝了她,温言道:“原来是厉夫人,厉夫人,是这样的,现在是我的值班时间,我不能随意离开我的职位,如果你真的哪里不舒服实在不能动的话,我可以派我的同事前来为你接诊。” 一听程彦笙不能来,自己又确实好端端的,知道那些医生肯定不会依着自己,如此一来明天她就得去陪周意欢逛街,想到这,宋千玦干脆心一横,直接告诉程彦笙自己或许知道她要找的人是谁。 听闻这个消息,程彦笙瞬间坐不住了,她难掩激动的在电话里问宋千玦:“真的吗?你真的知道我要找的人在哪?” 毕竟厉琰只是自己的猜测,宋千玦也不敢将话说的太满,只好安抚道:“我不能百分百之百的确定,但我觉得,你可以来看一看。” 激动之余,程彦笙又开始犹疑起来,俗话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饭,宋千玦这主动找上她还给她消息,为的是什么? 电话里安静下来,聪明如宋千玦,她自然知道程彦笙在想什么,思忖片刻后,她将自己的苦衷如实告诉了程彦笙,丝毫不怕自己的事被捅出去。 程彦笙从医以来也算是遇到过不少奇葩,但像宋千玦这样为了逃避陪婆婆逛街而装病的,她还是头一回见,出于医生对于医训的尊重,程彦笙还是拒绝了宋千玦,她不能捏造病历。 没有想到程彦笙会拒绝自己,宋千玦一时有些气馁,最后她不得不再次将程彦笙的心事搬了出来。 “程医生,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对不对?更何况,咱俩这属于互惠互利,你给我我想要的,我给你你想要的,对吧?没什么问题的。当然了,如果你执意不肯的话,那就算了,反正机会只有这一次,以后你就算反悔都没用。” 宋千玦说的煞有其事,原本坚定的程彦笙渐渐动摇起来,末了,心一横,程彦笙对着电话那头的宋千玦回道:“好吧,我答应你,你在哪,我来找你。” 闻言,宋千玦知道自己的激将法有了效果,于是她欢欢喜喜的将自己的定位发到了程彦笙的手机上。 挂断电话,程彦笙给主任请了假,又找了替班的人,这才驱车前往燕庭南岸,一想到即将知晓自己心心念念了八年的人究竟是谁,程彦笙的心就噗通噗通的狂跳不停,她甚至一连闯了三个红灯都不自知,幸好夜深了街上没什么人。 巧姨已经睡下了,宋千玦是自己守在门外等着程彦笙过来的。 两个女人第二次见面,彼此笑了笑,算是相识了。 程彦笙迫不及待的想问宋千玦究竟怎么回事,但她还是忍住了,她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过急切。 所幸宋千玦不是什么故意拿捏的人,她将程彦笙带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直接将手机上厉琰的照片拿给程彦笙看。 这照片是她在厉家老宅里厉老爷子带她翻家族照片的时她留下来的,当时也只是无心之举,觉得厉成的家人她得都记住,没想到现在却帮了程彦笙这么大个忙。 见到厉琰照片的瞬间,程彦笙终于看见那朵在她心中含苞待放了八年的花,开了。 那是她等待的结果,也是她等待的见证。 就在医院见过厉成后,程彦笙还想过,是不是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遇见那人了,可上天对待深情的人总是仁慈的,就算时光荏苒,她也还是找到了他。 程彦笙的神色一时间难以用言语形容,宋千玦虽无法感同身受却仍旧为她高兴。 “恭喜你。” 程彦笙点了点头,嘴角的弧度止不住的上扬,她像看着稀世珍宝般一眨不眨的盯着照片里的厉琰。 照片上的男人穿着一身军装,英姿挺拔,轮廓硬朗,比八年前多了几分成熟,也更让程彦笙心动,是她的意中人没有错。 见程彦笙这么激动,宋千玦忍不住逗她:“哎,你这么喜欢我小叔子啊?” 程彦笙毫不掩饰的“嗯”了一声,满眼都是爱意。 “你找了他这么久,就不怕他万一喜欢上别人了吗?” 摇摇头,程彦笙笑得甚是洒脱:“不怕,如果他已经和别人幸福地在一起了,那我就祝福他,如果他还没有喜欢的人,那我就追他。” 相似的人总是会互相吸引,就像宋千玦和程彦笙,她们脾性相投,三观相近,就连喜欢的男人都是对孪生兄弟,缘分说来也不过如此。 或许是因为厉家兄弟的缘故,总之,宋千玦和程彦笙就这么一见如故了,两个人跟老友似的干掉了两瓶酒,一直喝到兴头上,宋千玦才总算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要叫程彦笙过来的初衷。 宋千玦已经帮自己解决了自己长达八年的心事,程彦笙这回终是不再推脱,她十分爽快地答应了帮宋千玦撒谎生病的事情,两个人还约定等厉琰回来了,宋千玦就带程彦笙去见他。 和程彦笙商定好明日装病的事情后,宋千玦终于依依不舍地将人送走了。 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宋千玦拿起手机在通讯录里翻了又翻,其实没什么好翻的,她的通讯录里统共也就两个联系人,一个厉成,一个宋亦阳。 手指停在厉成两个字上,宋千玦犹豫了又犹豫,她有些想他了。 自从两个多月前两人领了结婚证,这些日子两人也算是一直在一起,今天是他们分开的第一个晚上。 厉成这会儿在干什么呢?还在工作吗?他会不会偶尔也会想起她?想起她的时候又是什么心情呢?会感到甜蜜吗? 终是没摁下拨号键,宋千玦想先忍一忍,她提醒自己不能表现的太不矜持,她得等明天晚上再给厉成打电话。 第二天。 周意欢九点准时到了燕庭南岸,她本以为宋千玦该在客厅里乖乖等着自己,谁知除了巧姨她连宋千玦的影子都看不到。 “巧,她人呢?” 周意欢冲正在打扫的巧姨问道。 “夫人,少夫人好像生病了,刚才我看见一个穿白大褂的女医生上楼去了,还带着个医药箱呢。” 闻言,周意欢一时怔住,随即一脸怀疑:“病了?她这病还真是时候,我到要去看看她到底得什么病了,以为找个医生来就能糊弄我了?” 周意欢一边说一边上了楼,巧姨站在原地摇了摇头。 “砰砰砰——” 一阵敲门声传来,宋千玦给程彦笙使了个眼色,随即自己躺在床上开始装病,程彦笙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吱呀——”一声。 就在周意欢不耐烦的时候,门终于开了。 程彦笙早已忘记了自己儿时的邻居阿姨周意欢,故此她并未认出眼前保养得怡的中年妇女,但周意欢就不一样了,她手上可是有程彦笙照片的,更何况这是她心心念念了好久的媳妇儿最佳人选,所以,周意欢当场就愣住了,一脸又惊又喜的神色。 虽然心下讶异于面前贵妇人看见自己的反应,但程彦笙没往别的地方想,只以为是大清早的见到她这个医生有些奇怪,故此解释道:“阿姨你好,我是仁华医院的医生,我姓程,前段时间宋小姐受伤就是在我们医院就诊的,今天早上我接到宋小姐的电话,她说背部的伤隐隐在疼,我刚才已经给宋小姐检查过了,因为她背部的伤曾耽误了最佳的治疗时间,所以一旦伤口复发极易引发其他病症,她现在有点儿低烧,我已经给她挂了水,四个小时后再换一瓶。” 程彦笙一脸正经的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堆,唯恐周意欢不信,可她哪里知道周意欢的心思早就不在宋千玦身上了。 等程彦笙说完了,周意欢一双眼盯着她满含笑意,问道:“丫头,你真不记得我了?” 周意欢一句温柔的丫头不禁让程彦笙傻了眼,连带着让原本躺在床上装病的宋千玦也愣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她们俩认识? 隐约中,宋千玦有种不祥的预感。 而周意欢接下来的话也印证了宋千玦的才预感。 见程彦笙傻眼,周意欢乐呵呵地提醒她:“还记得你小时候住你们家对门的周伯母吗?对了,还有我儿子,那个小男孩儿,你以前都叫他成哥哥,你们小时候玩得可好了。” 经周意欢这么一提醒,程彦笙果然看她有了几分熟悉的感觉,片刻后,程彦笙脑海里一阵灵光闪过,她小小的惊愕了一声,随即颇为惊喜的笑起来:“我想起来了,你是周伯母,小时候你们住我家对面,后来搬走了。” 周意欢笑得更高兴了:“对对对,那时候你才到我腰这儿呢,转眼间都已经出落的这么标致了。” 故人相逢,程彦笙心中自然高兴,但她心中却有个疑惑。 “伯母,您是有两个儿子吗?” “对啊。” 周意欢点点头。 这下程彦笙更不解了。 “那当初为什么我只见到的只有成哥哥?” 说起这事,周意欢难得将脸上的笑意敛了敛,叹了一声:“唉,这事说来话长,以后伯母再慢慢跟你说,对了,我记得小时候是学芭蕾舞的,怎么现在做起医生了?” 程彦笙和周意欢两个人在门口你一言我一语,可里屋的宋千玦却睡不住了,她扯掉手上的针管下了床,故作一副虚弱的模样走到门口。 宋千玦的出现让原本相谈甚欢的两人下意识的停了下来,纷纷侧过头去看她。 当发现宋千玦以一种古怪的眼神盯着自己的时候,程彦笙颇觉莫名其妙,但她很快反应了过来,猜测到宋千玦大概是没想到她的婆婆会和自己是旧识,不过这事在程彦笙眼里并不是什么大事,也不妨碍她俩的计划,可程彦笙不知道的是,周意欢一直拿她当心目中理想的儿媳妇,觉得她才是配得上厉成的最佳人选。 一时间,三个女人站在门口心思各异,程彦笙的出现周意欢原本是该欢喜不已的,毕竟这是她盼了好久的儿媳妇,可不知为何,瞧着宋千玦那副神色不善的模样,周意欢莫名的有点儿心虚。 还是宋千玦最先反应过来,她收起自己外露的那点儿心思,看向周意欢笑得一脸狗腿:“妈,您来了,您放心,我没事的,我这就换衣服陪您逛街,您稍等一下就好。” 毕竟是和厉成领过证的女人,周意欢再怎么瞧宋千玦不顺眼也不能太过分,所以她只是隔着程彦笙颇为不耐烦的冲宋千玦一边摆摆手一边说道:“行了行了,既然病了就好好养着吧,不用你陪我逛了,”这话说完,她又转过身看着程彦笙甚是慈祥的笑起来,亲切的拉过程彦笙的手:“丫头,走,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伯母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 周意欢说完拉着程彦笙就要走,宋千玦站在原地脸色可以说很好看了,她不是傻子,周意欢言语间对程彦笙表现出来的喜欢她明白的很,况且再加上一个“成哥哥”,宋千玦就是不愿多想都不成。 眼瞧着宋千玦神情不对,程彦笙连忙挣脱了周意欢的手,她十分体贴的婉言同周意欢说道:“伯母,少夫人她身上的伤还需要我仔细照料一番,况且我现在这也是上班时间,不如这样吧伯母,改天等我有空了,我再亲自上门拜访您和厉叔叔,您看怎么样?” 闻言,周意欢果然皱起了眉头,她偷偷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宋千玦,思虑片刻后上前同程彦笙轻声耳语:“她身上的伤真的很严重吗?这么久还没好?” 知道周意欢这是相信了,于是程彦笙故作严肃地点点头:“嗯,当时她背部的伤没及时治疗又吹了一宿的冷风,厉先生将少夫人送来的时候少夫人差点就没命了,都高烧四十度,还是厉先生抱着少夫人熬了两个晚上,少夫人这烧才退下去的。”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周意欢一时被噎住,好一会才重又小声问道:“你是说她昏迷的时候厉成抱了她两个晚上?” 程彦笙点点头:“对啊,要不是厉先生,少夫人也不可能这么早就出院的。” 昨天晚上宋千玦将自己和周意欢之间的恩怨悉数都告诉了程彦笙,所以她知道周意欢对宋千玦是极不满意的,但俗话说,只要是儿女喜欢,这做父母的没有哪个最后不妥协的,所以,这也是为什么程彦笙要将厉成在医院对宋千玦呵护备注的事情告诉周意欢的真正原因。 她希望周意欢能意识到,她的儿子厉成对宋千玦其实还算不错,是个合格的丈夫。 但,这事宋千玦不知道,她当时烧得稀里糊涂,只晓得渴得要命,后来就有了源源不断的水,也不知是谁喂给她的。 见周意欢一脸的不可置信,程彦笙又跟她再三保证等自己有空了一定去拜访她,周意欢总算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燕庭南岸,临走前还加了程彦笙的微信。 房间里。 宋千玦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头顶的天生板,生无可恋的模样瞬间逗笑了程彦笙。 “哎,什么表情啊你这是?” 程彦笙问道。 有气无力的瞥一眼程彦笙,宋千玦蔫蔫的回她:“原来你们早就认识了,那我还搭什么线?”说到这,程彦笙又叹了口气,满是羡慕:“唉,咱妈对你真好,哪像我,还得靠装病才能躲过她的截杀。” 闻言,程彦笙笑得更欢了:“什么咱妈,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可不要乱说啊。” “啧啧啧,不让我乱说自己还笑得那么开心。” “好了好了,千玦,其实伯母人真的挺好的,我觉得你们俩就是互相缺一个了解的机会。” “得了吧,她现在恨不得她儿子赶紧休了我,还谈什么了解我,我呀,现在没别的愿望,就是希望能跟她井水不犯河水就阿弥陀福了。” 宋千玦的态度消极,程彦笙不认可的摇摇头,问她:“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难道你跟伯母要一辈子都这样了。” 程彦笙的话让宋千玦怔了怔,回过神来她隐隐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这话宋千玦是认真的,虽然她每天看上去一副没心没肺的开怀模样,可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心底深处的那些慌张和提心吊胆,怕某时某刻怕未知的下一秒她的身份就会被拆穿。 所以,如今的她,走一步算一步,是最真实的打算。 就在宋千玦还沉浸在自己的心绪里,程彦笙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主任。” “你跑哪去了?西市发生了一起交通追尾事故,现在有一名伤患失血过多,主动脉夹层破损,左胸腔积液,赶紧回来!快!” “是!” 挂上电话,程彦笙一边拿起自己的包往门口冲去一边头也不回的跟宋千玦道别:“医院来伤患了,我先走了,下次再找你!” 说完,程彦笙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宋千玦只听到她飞速下楼的咚咚声。 程彦笙走后宋千玦趴在房间的窗边呆呆地望着她车辆消失的方向看了许久,不可否认,她对程彦笙已经生出了些许羡慕和嫉妒的心思,羡慕她有自己的工作,嫉妒她有能让周意欢认可的过去。 宋千玦不由的就想到了自己,她想起如果没有宋亦阳将她绑走,说不定她现在在原本的公司里应该也升职加薪了,虽然不是自己梦想的工作,但收入不错,养着她自己和孙叔完没问题,压根不像现在的自己,纯粹就是个游手好闲的富太太,一点人生价值都没有。 当厉成接到宋千玦的电话得知她想找工作的时候,厉成既没拒绝她也没答应她,只问她:“怎么忽然想起工作了?” 宋千玦本以为依着这些富家子弟的脾性,厉成至少该问她一句“你是觉得厉家养不起你,缺你那份工资吗?”总之,就是这么个意思,可没想到厉成丝毫不提这些,只问她原因。 “我不想当五体不勤的蛀虫,我也想实现我的人生价值。” 闻言,电话那头的厉成无声地扬了扬嘴角,带着丝若有似无的不屑跟调笑,又问:“你的人生理想是什么?” 说来人生理想这回事,无论大小远近,每个人其实都有,宋千玦沿着厉成的话想了想,发现,她的人生理想似乎有点儿太过普通,从小到大,她没什么别的梦想,就希望将来长大了,好好工作,努力挣钱,养活她自己和孙叔,有喜欢的地方就去看一看。 总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可这些她不能告诉厉成。 宋千玦的迟疑让厉成坚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他觉得,宋千玦只是一个人待在家里太无聊了,所以才会想找工作,他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只是,这事有点儿不好办,毕竟宋千玦的身份摆在那,让她真到v·i来某个部门上班似乎不太妥,可如果把她放在别人那里,似乎更不妥。 想来想去,厉成觉着,他只能将这女人放在自己身边了。 “我明天早上让陆遇接你来公司。” 没想到厉成会这么爽快,宋千玦难免激动:“真的吗真的吗?那我需要做些什么准备?” “什么都不需要准备。” “那我来做什么?” “做我的......秘书。” “啊?” “不愿意?” “愿意愿意,我当然愿意了,能跟厉总一起工作,是小女子的荣幸。” “没别的事我挂电话了。” 厉成的语气一直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来,眼下见他要挂电话,宋千玦连忙开口:“哎,等等。” “还有事?” 宋千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话问的,他们好歹也是合法的夫妻好伐?就不说点除了工作之外的事情吗? 宋千玦其实本就没设么大事要跟厉成说,再加上被厉成这么冷冷地一问,于是她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你不在,这里太冷清了,一点都不像个家。” 没料到宋千玦会忽然提起这件事,她的语气里颇多委屈,听上去感觉很是难过,厉成怔了怔,他不过才两天没回去,不至于吧? 电话里沉默了半晌,就在宋千玦怀疑厉成是不是已经将电话挂了的时候,只听见厉成在那头轻咳一声:“今儿晚上公司有活动,我走不开,再说吧。”紧接着宋千玦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嘟嘟嘟的忙音。 538 不知道,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手里仍旧捏着照片,将自己该说的事都说完了,宋千玦转而再次提起照片上的事情,她指着笑容腼腆的小男孩问:“孙叔,这个男孩子,是我哥哥吗?” 孙叔从她手里拿过照片仔细端详了许久上面的人,始终未曾说话。 良久,孙叔的眼眶渐渐变得湿润起来,他将目光落在宋千玦身上,问道:“你真的想知道吗?” “想。” 宋千玦毫不犹豫的应下。 “那你先答应孙叔,不管接下来你听到什么,都一定不要冲动,有些事你就算追究,以你我的力量,什么都无法改变,可能还会因此招来杀身之祸。” 面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宋千玦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孙叔,我答应你。” 二十年前有个叫白头镇的地方,那时候国流行做小生意,白头镇便是在那个时候逐渐扩大,商业日趋繁茂,后来没几年白头镇就成了白头县,也成了当时国县城的示范县城。 那时候的酒店没有现在这么随处可见,更多的是消费极低的旅馆,整个白头县只有三家排得上星号的酒店,而宋千玦的母亲顾悦因为读过不少书,又长得最好看,于是就被招进了最好的酒店里当了大堂经理。 宋千玦四岁的这年,白头县已经连续三年被评为先进县城,上面来了消息说有大官要来视察工作,落脚地被安排在顾悦所在的酒店,当官的一再召集酒店里的负责人开了好几回会议,从吃食到住所,从服务到环境,挨个嘱咐了遍,说千万不能出什么事,白头县能不能争取到国家的扶持项目就看这一回。 作为酒店的大堂经理,宋千玦的母亲顾悦自然是首当其冲最重要提点的对象,好在顾悦干这一行也算颇有经验,酒店的负责人一再跟领导保证绝不会出岔子。 在千呼万唤中,上面来视察的领导终于下来了,其中最大的官老爷名字叫秦兴。 所有的事情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然而就在秦兴离去前的最后一晚,意外还是发生了。 秦兴当时喝了不少酒,顾悦作为大堂经理和酒店的门面自然要被领导叫去作陪。 先前工作繁忙,秦兴还未曾注意到顾悦,这会酒意正酣,又没有公事,心思自然就放松了不少,以至于他第一眼看到顾悦的时候就愣了神,倒不是因为顾悦真就倾国倾城惑人心,而是那时候秦兴将顾悦错看成了不要他的老婆,也就是秦妍舒那颇有骨气的妈。 原本两个女人是不像的,若真要说起来,也就轮廓三分相似,可彼时秦兴喝了酒,酒意正上头,哪里分得清眼前是谁? 虽然酒店负责人有意保顾悦,可架不住县城里领导的频频眼色,与自己的前途比起来,顾悦一个女人算什么? 那天晚上的饭局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毫不知情的顾悦被负责人派去给秦兴的房间送醒酒茶,这一送就没能出来...... 宋千玦的父亲宋山河是一名缉毒警察,在顾悦出事的这一晚,宋山河和队友在边境剿灭了一个制毒窝点,却因为对方似乎有了防备而损失了八名武警,抓住了里面一个重要人物,经过连夜审问,宋山河从这人口中得知了一个惊天秘密。 朗朗乾坤之下,竟然有代号为蝎子的大官和毒贩勾结制毒!而且就在他们的缉毒队里还有对方的卧底! 这是何等骇人的消息? 宋山河不敢声张,而那名重要人物也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带着从重要人物嘴里套出来的消息,宋山河趁着天黑再次偷偷返回了先前的制毒窝点,从那找到了一本毒贩还未来得及销毁的账目,其中记载了诸多大官跟毒贩的交易详情,而就在此时,队里的一名警察无故消失了。 宋山河知道,那个消失的人,应该就是对方派来的卧底。 因为不清楚对方的势力究竟渗透到哪里,宋山河一时之间不敢轻举妄动,但他知道,如果他不早日将账本送到自己信任的人手上,那人很快就会回来对他下手。 经过一番筛选和暗查,宋山河最后将代号为蝎子的目标定在了秦兴身上,真正让宋山河下定决定要跟秦兴斗一斗的,是在他知道顾悦被秦兴给睡了的时候。 没有男人能忍受这样的事情发生。 宋山河抱紧自己的妻子暗自下了决心,他一定要将秦兴的丑恶面露揭露出来。 人前衣冠,人后禽兽,形容的就是秦兴这样的败类。 顾悦也不是寻常女人,被秦兴欺负了她也没想着要死要活,她尚有爱人和孩子,得活下去,可是当宋山河将秦兴和毒贩勾结的事情告诉顾悦后,她没有丝毫的犹豫,表示自己支持宋山河的决定。 宋山河带着手里的账本和那毒贩留下的口供趁着天黑从白头县一路北上,准备去找自己曾经的大队长。 顾悦原本是在家照顾女儿宋千玦的,可她又实在放心不下宋山河,便将宋千玦交给邻居让邻居帮忙带几天,说他们夫妻二人很快就回来,安顿好宋千玦,顾悦带了些行礼义无反顾的追上了宋山河。 眼看二人就要到京都了,没曾想宋山河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们的车在高速上被从后面追上来的一辆货运卡车直接撞到了山道下的洪流里。 车子沿着陡峭的山坡一路翻滚而下,最后砸进奔腾的江河里,被滚滚洪水卷入死神的去处...... 而就在这事发生的半个小时后,京都的大队长带着人马赶了过来,可警察已经封锁了车祸现场。 一步之遥的距离,半个小时的时间,宋山河和顾悦就这样永远的离开了人世。 懊恼不已的大队长藏在山岗后对着车辆出事的地方磕了三个响头,铁骨铮铮的八尺男儿流了泪。 后来,大队长曾想方设法再次引秦兴露出破绽,可秦兴这只老狐狸自那之后行事谨慎了许多,这边大队长在暗中调查秦兴,那边秦兴却也在暗中调查宋山河当初进京究竟准备将手上的东西交给谁。 在彻底被秦兴查出来之前,已经摸清秦兴底细的大队长选在了这个时候隐退,不是他不想为兄弟报仇雪恨,而是秦兴的势力他就算拼上一条命也无事于补,甚至翻不出一丝涟漪。 如果连他都死了,这世上知道秦兴恶行的人就再也没有了。 大队长回到了白头县,此时的宋千玦已经六岁。 在宋山河跟顾悦消失的第三个月,宋千玦被搬家的邻居寄养到了当地的福利院,大队长从京都隐退后改名换姓直接到了白头县。 原本大队长是打算找到顾悦和宋山河曾收养过的一个小男孩儿将他和宋千玦一起带走,可等他回来的时候,那小男孩儿早已不知所踪。 在福利院大队长找到了宋千玦,小女孩儿长得乖巧美丽,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像极了她的父亲,眼角下还有颗殷红的泪痣。 他告诉小女孩她的父母已经远行,问她愿不愿意跟自己走,彼时年幼的宋千玦颇为认真的考虑了一番,奶声奶气的开口:“我愿意。” 于是大队长以宋千玦叔叔的身份将她带离了白头县,去了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 再后来,秦兴的官越做越大,而顾悦曾就职的那家酒店在档案上彻底消除了顾悦的存在,当地的领导也示意有关部门将宋家一家人从册子上除名,凡是曾跟在秦兴手下视察的人升官的升官,发财的发财,彼此都默契非常的忘记了被他们害死的年轻夫妻。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顾悦和宋山河,只有一些年纪大点的人会偶尔说起他们,说这两人一个白衣怒马品貌非凡,一个出水芙蓉玉质天成,都是曾惊艳时光的一对璧人...... 宋亦阳看着宋千玦心事重重的进去找了孙叔,一个小时后又失魂落魄的从里面出来了。 看出宋千玦不对劲,宋亦阳在车上问了她一句怎么了。 闻言,宋千玦忽然转过头直勾勾的盯着宋亦阳,眼神有些骇人。 宋亦阳被她看得后背发毛,眉头皱起:“有话就说。” “孙叔知道了。” 宋千玦突兀开口。 紧接着车里便是长久的沉默。 直到宋千玦下车,宋亦阳忽然从后面拉住她的胳膊:“你准备怎么办?” 缓缓侧过身,宋千玦俯视着驾驶位上的宋亦阳。 眼前曾让自己陷入不安恐惧的男人此刻正用一种担忧的眼神看着她,刹那间,两个人的身份好像互换了。 现在的宋亦阳是怕她的,怕她心有念头将一切拆穿,如此一来,刚有所好转的宋家便会再次跌入深渊。 若换做平日,宋千玦说不定还真会考虑宋亦阳担心的事,但现在她不会了。 当她知道自己父母的离世是秦兴一手导致的时候,为人子女,就算前路坎坷未知,她也决不会退缩。 身有血海深仇,怎能轻易退走? 盯着宋亦阳拉住自己的手,宋千玦忽而冲他扬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你放心,我始终都是厉家的少夫人。” 宋千玦的笑并没有任何问题,可宋亦阳就是莫名觉得哪里好像变了,那个笑容里掺杂了他看不懂的东西。 燕庭南岸。 厉成还没回来,宋千玦抱着大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里面正放着秦妍舒主演的偶像剧。 盯着秦妍舒那张脸,从前不知道就算了,可现在既然知道了,宋千玦不是白莲花更不是圣母,仇人的女儿,她做不到无动于衷,更何况秦妍舒还几次三番害得她差点没了性命。 茶几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宋千玦瞥了一眼,是厉成发来的消息。 陆遇说过,厉成这人一向讲究速度和效率,像发短信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他从来不做,有什么要说的话要交代的事都以打电话来进行。 这是宋千玦第一次收到厉成的短信,她点开未读。 “今晚可能要加班,为下周出差做准备,你一个人不要乱跑,想出去就带上巧姨。” 想了想,宋千玦啪嗒啪嗒在屏幕按出一串回复。 “今天怎么想起给我短信了?” 半晌,厉成没回她。 宋千玦忍不住又发过去:“不要太晚了,我等你回来。” 片刻,手机响起来,点开一看,只有简单的一个嗯字。 v·i的总裁办公室里。 盯着屏幕上宋千玦发来的消息,厉成不苟言笑的脸上竟忽而添了丝笑意。 我等你回来。 不过五个字,却让厉成忍不住心花微放。 有个人在等他回去。 曾经他以为工作才是这世上最让人感到满足和成就的事情,可现在他发现自己从前想错了。 厉成从未像现在这般如此急迫的想要早点做完工作,然后回家。 至于他发给宋千玦的短信,那是他删删减减犹犹豫豫好久才发过去的,几天前他无意间看到一句话,浪漫的短信是一个增进恋人感情的好办法,所以今天他在想要给宋千玦打电话的时候选择了发短信,他想知道,这句话是不是真的。 放下手机,宋千玦魂不守舍的上了楼。 身世真相来的太惨痛又太突然,她无法用语言形容自己当下的感受。 长了这样大,宋千玦从未想过自己的父母会是被人害死的,她一直以为孙叔口中的车祸只是一个意外,没想到却是有人蓄意谋杀。 她觉得,她应该好好想想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做。 厉成是半夜回来的,宋千玦果真还没睡,怀里抱着大圣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 听到门口的脚步声,宋千玦这才回过神,一侧头,厉成已经站在她面前了。 眼前的男人英俊挺拔,看着自己的眉目间都是温情,若是从前,宋千玦心里定是欢喜的,现在她也欢喜,可哽在她心中的刺始终无法让她再真正高兴起来,就算是厉成,也解不了。 双亲含冤死去,仇敌尚且逍遥法外,她如何能心安理得的苟活? 宋千玦面容疲累,虽然在看着笑自己,但厉成还是感觉到不对劲。 “怎么了?” 他问道。 “累了?” 宋千玦顺势点点头。 因为穿着睡衣,宋千玦脖颈间昨晚留下的吻痕清晰可见,想起昨夜的情形,厉成忍不住下腹一紧,以为宋千玦是昨夜累着了,他弯腰将人抱起来:“以后累了就自己睡,别等我了。” 宋千玦乖巧的偎在她怀里,没吭声。 第二天。 厉成走后,宋千玦主动约了秦修见面。 s市六环外的一家小饭馆里。 宋千玦要了个包间。 她面无表情的坐在秦修对面盯着秦修,看上去不太对劲。 秦修被她瞪得有些莫名,正要开口活跃气氛,却听到宋千玦忽地开口问他:“你就是当年照片上的小男孩对不对?” 闻言,秦修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他放下手中准备夹菜的竹筷,转而对上宋千玦的目光,语气沉沉。 “你都知道什么了?” 宋千玦不避也不让,语气笃定:“你不是秦兴的亲生儿子。” 秦修没说话。 “我不会让我父母白白牺牲,秦兴已经多活了二十年,他该死了!” 说这话的时候,宋千玦放在桌上的手握紧成拳,青筋暴起。 “你不要胡来!” 秦修看她这副模样,以为宋千玦被仇恨蒙了心,准备不管不顾了,当下忍不住出口劝阻。 渐渐放开手里的力道,宋千玦对上秦修的视线:“你放心,在秦家没完秦兴没死之前,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 半晌,秦修重重地叹口气,似是犹不死心,问:“那个男人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了?” 宋千玦微一点头:“孙叔就是当年我父亲要去京都找的那位大队长。” 事已至此,秦修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原本他并不打算让宋千玦知道这一切,他已经在秦家经营了十年,很快,只要宋千玦拿到艾西纳的资料,他再用这些资料跟安何做个买卖,届时,借用安何手下的势力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将秦兴绳之以法,一切本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可秦修千算万算没算到宋千玦会发现那张他保留在书房的照片,更没想到大队长会选择告诉宋千玦真相。 不过,如今宋千玦知道了也不算什么坏事,至少在艾西纳资料的这件事上,他不用再跟宋千玦像从前那样斗智斗勇,生怕这小丫头不配合他。 宋千玦不笨,秦修之前一直要她拿到艾西纳的资料,故此她明白这东西对秦修来说该是很重要,从前她不知道,还想着自己弄个假的糊弄秦修,现在想来,不由的庆幸幸好自己没那么做,否则,她岂不是害了秦修? 知道宋千玦对于自己为何会成为秦兴的儿子颇为疑惑,事已至此,秦修干脆也不瞒她,将自己这二十年来所做的一切都悉数告诉了宋千玦。 当年秦修的父母染病双亡后亲戚没人愿意收留他,那时候他才八岁,骨气颇重的孩子就这么顺着山沟的路离开了原来的小山村,一个人流浪到了白头县。 一个雨夜,秦修手里捏着冰冷的馒头站在街边一家已经歇业的餐馆外面躲雨,恰巧此时宋山河接顾悦下班回家,两个人见他穿着虽然破烂却很干净,白白瘦瘦的一张脸不像其他要饭的小叫花。 彼时顾悦刚生了宋千玦不久,许是做母亲的女人都容易心善,再加上考虑到家里的境况再养活一个孩子也不是什么难事,总之,八岁的秦修就这么被顾悦跟宋山河带回了宋家。 那时候秦修还不叫秦修,宋山河问他的名字,他只说有个小名儿叫小满,因为自己是二十四节气里小满那天生的,父亲就给他娶了这个名字。 宋山河又问他父亲姓什么,他说姓安,宋山河想了想继续说道:“男孩子只有小名可不行,这样吧,你双亲都不在了,我给你取个名字,你看行吗?” 秦修点点头。 “你姓安,就叫安鸿飞吧,鸿是鸿鹄的鸿,等将来长大了,做个胸怀博大的栋梁之才。” 从此以后,小满有了他的大名,叫安鸿飞。 顾悦的女儿两岁了,十岁的安鸿飞每次下学回来宋千玦总会跟在他身后咿咿呀呀口齿不清的唤他:“小满哥哥,小满哥哥......” 那时候安鸿飞一直以为,他找到了重生的地方,他和宋家人会一直这么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 然而命运总是无情的,一直到安鸿飞十二岁这年,宋千玦四岁。 秦兴的到来让白头县沸腾也让宋家彻底消失在了这里,安鸿飞逃学在顾悦就职的酒店知道了顾悦被秦兴欺负的事情,虽然那时安鸿飞年纪尚小,但有些东西他从那些大人的眼神里能看出来在顾悦身上发生的事情不是什么好事。 再后来,顾悦和宋山河双双车祸身亡,就这样,安飞鸿重生的家没了。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面对这样的事情能做什么?他什么也做不了,还像从前那样流浪吗? 离开前,安鸿飞从宋家带走了一张四个人的合照,然后他拿着这张照片一路吃尽苦头到了京都。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找秦兴,只知道自己不应该就这样放任仇人逍遥,他得为宋家枉死的恩人做些什么。 十四岁这年,安鸿飞无意间接触到一个权贵的浪子,这浪子那日喝多了,口里不把门,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他告诉安鸿飞有个姓秦的大官儿老婆跑了,连女儿也不认他,那大官就在外面找了女人想生儿子,结果那儿子是个短命鬼,夭折了,于是万念俱灰的大官儿准备托他爸帮忙找个干净孩子。 从这里开始,安鸿飞便意识到他的机会来了。 为了能接近秦兴,安鸿飞利用了身边一切关系,终于,功夫不有心人,他见到了秦兴,并以苦肉计得到了秦兴的信任。 从那以后,世上再无安鸿飞,只有秦兴的干儿子秦修。 时至今日,安鸿飞身上当初给秦兴挡子弹留下的痕迹依然清晰可见。 没有人能想象的到,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能为了给救命恩人报仇,是如何在仇家身边忍辱负重了二十年。 秦修回忆起这段往事的时候语调很轻,仿若真就只是在讲一个故事。 透过秦修的声音,宋千玦似乎真想起了自己年幼无知的小时候。 刹那间,眼前人变得亲密起来。 宋千玦忍不住出声喊了秦修一句小满哥哥。 539 时隔二十年,秦修从未想过有一天他还能从当年的小丫头嘴里听到这一句小满哥哥。 大概是天意吧,天意要让他俩为顾悦和宋山河报仇雪恨,所以才阴差阳错让他们二十年后再次相遇,秦修这样想。 过去的已经过去,没来的正在路上,还好他们认出了彼此,对于宋千玦来说,她有了三个能以命相换的人,而对于秦修来说,从此刻开始,宋千玦成为了他唯一的软肋。 天气愈发的寒冷,宋千玦和秦修从小饭馆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怕引起厉成的怀疑,两个人没敢多耽搁便往回赶路,分开的时候秦修给了宋千玦一个款式特别老的按键小灵通手机,叮嘱她,以后他们两人联系就用小灵通,一定不能让别人发现。 回去的路上,宋千玦想起秦修告诉自己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先拿到艾西纳的资料,料想厉成这会应该还没下班,宋千玦当即决定去一趟v·i。 她得先熟悉熟悉地形。 为了不引起厉成的怀疑,宋千玦特意先回了燕庭南岸趁巧姨不注意将自己先前的衣服换了下来,然后再重新打扮一般,又是一个时髦靓丽的少夫人。 冬日里的花园不用怎么修剪,再加上厉成本就喜欢天然的长势,是以最近很闲的张叔便被宋千玦叫去当了司机。 路上。 因着这半年来跟宋千玦已经熟悉了,张叔也不怕她,乐呵呵的跟宋千玦说话:“少夫人,你就这么空手去看厉总?” 闻言,宋千玦颇为不解,她哪回不是空手去的?哦,对了,上次她带了大圣。 瞥见宋千玦不解的神色,张叔笑着提醒她:“厉总最近总是加班,身子该是很辛苦,少夫人如果能带些东西去,厉总会很高兴的。” 张叔话音落下,宋千玦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在遇见厉成以前,宋千玦没谈过恋爱,更别提什么照顾男朋友嘘寒问暖之类的活,眼下得了张叔的提点,她这才反应过来,以前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这些。 张叔这话若放在宋千玦知道自己身世以前,那她肯定说什么都要这会再赶回燕庭南岸,亲手给厉成做些饭菜,然而现在的她,已经没有那个心思了,不是不爱厉成,而是她觉得,她如今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做,更何况这点微不足道的生活琐事厉成那样的大人物又怎么会在意呢? v·i。 厉成下周要出差,最近又快到年底,各个部门的活儿都快堆到厉成办公室门口了,所幸底下的人都还算能干,厉成这才不至于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因为心疼厉成的身体,周意欢每天都会让自家的厨师做好饭菜再派人送到v·i,宋千玦到的时候,厉成正一边浏览着各个部门的年终报表一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吃饭。 “你怎么来了?”看到宋千玦,厉成面上不露声色心底却很是惊喜,似乎没想到自己的小妻子会过来。 瞧了一眼厉成手边的工作,宋千玦收起自己的心思,她不能在厉成面前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对劲,否则,厉成会起疑的。 “这么晚才吃饭吗?” 宋千玦的语气里满是担忧。 将人揽到自己怀里,厉成已经放下了碗筷,他低着头一边看文件一边跟宋千玦解释:“本来没这么忙的,佟副总最近家里出了些事回去了。” 言下之意,他现在一个人做两个人的工作。 听到这,宋千玦的目光正好落到厉成手下的文件上,无意间瞥到艾西纳三个字。 在厉成怀里眼波几番流转,宋千玦顿时有了主意,她转过身跟厉成说道:“你先吃饭,我来帮你弄。” 厉成手上的动作一滞,侧过头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小妻子。 男人目光深邃,宋千玦忍不住心下一虚,难道厉成已经察觉到她的用心了? 片刻,就在宋千玦实在受不住厉成目光想要放弃这次机会的时候,厉成转而问她:“你会这些?” 似是不相信宋千玦还有这项技能。 闻言,宋千玦得意的冲厉成扬起下巴:“别小看我好吧?宋家虽然比不上你们厉家,但好歹也是个家族企业,我哥以前教过我。” 厉成似笑非笑的微一点头:“好,那你就试试。” 这一试宋千玦就停不下来。 她先前跟厉成说宋亦阳教过她这些东西,实则这些东西却是她从前在自己就职的公司学来的,她因着长得不错英语也好,曾经被自己的女老板带着出差去国外好几回,那女老板还挺重视她,很多东西宋千玦就是在那时候学会的。 镇定自若的从厉成手里接过文件,宋千玦坐的离厉成远了些,可当她看清这些报表后,顿时表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些报表都是管理层面的东西,更何况还是v·i这样的大集团,宋千玦当即犯了难。 她装作一副不肯认输的倔强模样,让厉成教自己。 有了宋千玦的相伴,厉成也乐得教她,而原本让他头大的一大堆文件在此刻已经变成了一种乐趣。 其实从前这些工作对于厉成来说也是乐趣,甚至还乐此不疲,可自从知道家里有个人在等着自己回去后,这种乐趣在厉成眼里渐渐就变了味道。 宋千玦原本以为核心资料厉成应该放在很隐秘的地方才对,可厉成大概对自己或者v·i的安保很有自信,他将有关艾西纳所有的东西都放在了他电脑的一个加密文件夹里,也就是说,只要宋千玦知道密码,她就能拿到这些数据。 贝拉还没跟v·i正式达成合作,艾西纳真正的绝密项目还在贝拉手上,宋千玦想,如果她比厉成先拿到这份资料...... 就在此时,厉成忽然跟宋千玦提了一句:“明天是v·i跟贝拉正式签约的日子,到时候公司会有个酒会,你跟我都得去。” 听闻,宋千玦先前心里的那点儿想法悉数化作了泡沫,这么点时间,她连怎么让贝拉带自己接近那些资料的理由都想不到。 两个人在办公室腻乎到了凌晨才收工回去,宋千玦一路心事重重,她怕被厉成看出来,只好装作自己困了的模样,倒在车上就开始假寐。 当天晚上,宋千玦确定厉成睡着了之后,她悄悄拿出秦修给自己的小灵通给秦修发了条短信。 “来不及了,v·i明天就要和贝拉签约,另想他法。” 很快,秦修那头回过来消息。 “没关系,在v·i将这批产品投入市场之前,我们都有机会,提醒你一句,秦妍舒最近和贝拉走得很近,她可能在想办法对你下手。” “知道了。” 背着厉成做这样的事,宋千玦如果说自己不害怕那是骗人的,但她别无选择。 稳了稳心神,宋千玦将信息删除干净放好,这才重又躺回厉成的怀里。 现在的厉成对宋千玦已经毫无防范之心,按理来说,像厉成这样的大人物,他该是谁都不会彻底放心才对,可他对宋千玦做到了。 英雄是英雄,但英雄都常常难过美人关,厉成也不例外。 宋千玦是爱厉成的,当她发现自己对厉成动心的那一刻就不想欺骗她,可她身不由己。 从孙叔那出来之前,孙叔本不同意宋千玦冒充别人身份嫁给厉成这事,可当宋千玦说出自己的计划后,孙叔沉默了半晌,终是同意了。 宋千玦跟安何只匆匆见过几面,她不了解这人到底什么底细,但她却知道,这人的身份神秘的很,厉成曾经派了人去查安何,结果除了百盛集团的头衔外,什么都没查到。 秦修想用艾西纳的绝密资料来换取安何对自己的支持,这样他才有机会能将秦兴一举拿下,宋千玦先前本不同意秦修这么做,况且她也没把握能从v·i神不知鬼不觉的拿走这些东西,她打算利用秦妍舒和自己的矛盾让厉家和秦家彻底结下梁子,如此一来,她和秦修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秦修当即笑她天真,问她:“你真以为厉老爷子会因为一个女人彻底跟秦家闹翻吗?你想想,秦妍舒三番五次想置你于死地,虽然厉老爷子面上对秦家咬牙切齿,可秦兴一登门一谢罪,这事还不就过去了,你可知道,厉老爷子为什么不敢真正动秦家?” 宋千玦仔细想了想秦修的话,试探的问道:“难道秦家背后还有什么人是厉家不能动的吗?” “倒不是说不能动,而是动了这人厉家也会跟着垮台。” “为什么?” “看过铁齿铜牙纪晓岚吗?” “看过,孙叔最喜欢看了。” 话说到这,宋千玦一怔,瞬间醍醐灌顶:“厉家和秦家背后的人就是相互抗衡的纪晓岚跟和珅?” 秦修点点头:“聪明。” v·i跟贝拉正式的合作开始了,在v·i庆功晚会上,贝拉穿的跟只花孔雀似的,宋千玦站在她旁边顿时衬得素雅了许多。 将贝拉拉到一旁,宋千玦上下打量一番贝拉,再回想起以往贝拉的衣品,忍不住问她:“你最近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问出这话,宋千玦已经做好了贝拉要跟自己唇枪舌剑的准备,谁知贝拉笑得花枝乱颤,嗔怪她不懂时尚。 想起秦修先前给自己提的醒,宋千玦开始拐着弯的试探贝拉:“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贝拉丝毫不给面子:“抢了我的初恋还让我评价你,你是来找给我找不痛快还是给你找不痛快?” 闻言,宋千玦嘁了一声,冲贝拉瘪瘪嘴,颇为挑衅的逗她:“嘻嘻,来打我呀,你打不着。” 宋千玦故意卖丑离去,因为她猛然间想起来,贝拉可是个天才,她还是不要铤而走险了。 盯着宋千玦的背影,贝拉冲她扮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啧啧啧,和秦妍舒比起来果然是个傻白甜,如果没有我,只怕你这个厉少夫人早就被秦妍舒玩死了。” 秦妍舒自那日接到厉成电话平白受了厉成一顿委屈后,整个人最近都陷入了难以名状的低落情绪里,她忽而开始审视自己这半年来的所作所为,再继而想起自己和厉成在一起的日子,最后又都将这一切归咎到了宋千玦身上。 总是,都是宋千玦的错,如果不是宋千玦,她不会和厉成走到这一步。 只要一想起这点,秦妍舒的情绪很快又会转变成愤恨。 贝拉先前跟秦妍舒提过可以跟秦家有其他合作,秦妍舒答应了,而且,她还趁贝拉不在的时候偷偷进了贝拉的实验室,拿走了贝拉新研发的项目资料。 秦妍舒将拷贝回来的东西放到自己的电脑上一看再看,可她到底不是干这行的,左看右看都没对那些数据看出什么来,不过这对于她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秦妍舒知道,如果这份资料经由宋千玦的手到了安何的手里,那么,到时候宋千玦就是有十张嘴都脱不了干系。 她要让宋千玦成为厉家人人厌恶的过街老鼠。 厉成出差了,v·i跟贝拉的合作也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宋千玦从陆遇那得到消息,v·i开年便要发布新产品,这意味着宋千玦必须得尽快拿到厉成电脑里的东西。 可厉成不在,她连进总裁办公室的正当理由都没有。 正当宋千玦苦于无计之时,秦妍舒主动送上了门。 秦修带来消息称秦妍舒已经提前拷走了贝拉电脑里的资料,但他一直不知道秦妍舒究竟将东西放在哪里,所以从秦妍舒那直接弄走资料的计划只得作罢,一直到秦修的人跟踪秦妍舒发现秦妍舒秘密约会了一位v·i的高层。 惊异于秦妍舒能如此轻松的将东西从贝拉那偷出来,秦修虽对此深表怀疑,但紧迫的现实已经不容他多做考虑,如果百盛真被厉成弄垮了,那他想借安何之力除掉秦兴的事将会变得遥遥无期,所以,艾西纳最新的科技项目只能由百盛来发布,否则,v·i将借势一再打压百盛。 宋千玦从秦修带来的关于秦妍舒和v·i高层见面的照片中认出,照片中的男人是v·i的后勤部经理。 秦妍舒拿着这么重要的东西究竟想给她挖什么坑呢? 厉成出差后的第四天。 v·i来了位欧洲的重要客户,这客户跟厉成是旧识,说上回自己是一个人,这次他想带着夫人游览s市,厉成不在,宋千玦自然就成了最佳人选。 陆遇和宋千玦带着客户跟他的老婆将s市好玩的好吃的好看的地方走了个遍,老客户这才意犹未尽的提起合作的事情。 厉成只要不在他的办公室除了陆遇谁也开不了,可就在老客户提出要签约的当天,陆遇因为a市分公司出了点问题不得不走,于是,签合同的重要任务就落到了宋千玦身上。 因为这笔生意关系到v·i新产品在北欧以后的具体发展,故此合同是厉成临走前亲自拟定的,只要老客户看了满意且盖了章签了字,合约便当场生效。 陆遇依着厉成的指示将办公室的密码告诉了宋千玦,宋千玦在办公桌上见到了厉成已经签好字的合同。 将心满意足的老客户夫妻俩送走后,宋千玦再次趁人不注意溜进了厉成的办公室。 虽然门上的密码她知道了,但厉成电脑的密码她又该从何处得到? 就在此时,陆遇的秘书忽然敲响了门。 “进来。” “少夫人,天华的刘总有事找您。” “找我?” 宋千玦颇为惊异,天华的刘总不就是前不久因为星海传媒招商而对宋亦阳黑脸的那老头儿吗?他怎么这时候来了? “知道了,我马上就来,你先带刘总去陆助理的办公室等我。” “是,少夫人。” 虽然不知道这个刘总到底找自己什么事,但宋千玦相信,秦妍舒先前勾搭上的那个后勤经理怕是要出场了。 不出宋千玦预料,就在她离开的十分钟后,后勤经理抱着个黑色的东西鬼鬼祟祟进了厉成的办公室,密码是他用高科技在宋千玦开门时隐秘录下来的。 将自己跟厉成一模一样的电脑换掉之后,后勤经理抱着厉成的电脑若无其事的走出了办公室,而监控室里关于这一段的画面自然是没有的。 送走天华的刘总,宋千玦原本打算直接回去,可她突然想起来自己的手机放在厉成办公室忘拿了,她不得不再次折回去取手机。 办公室里。 盯着厉成已经被人动过手脚的电脑,宋千玦的双唇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好戏就要开始了! 片刻后,厉成的“电脑”忽然亮了起来。 宋千玦绕过办公桌俯身去瞧那电脑,只见屏幕上出现了四个字。 “是否同意。” 底下一行绿色的星号。 宋千玦拖动鼠标,点击了屏幕上的“yes”。 很快电脑上便再次显出五个字。 “已传输完毕。” 而此刻坐在电脑另一端的安何跟秦妍舒盯着屏幕上“对方已同意”五个字一起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从这个时候开始,秦妍舒才觉得宋千玦不简单,至少这个女人的身份不会是她眼中的宋家千金小姐那么简单。 蹊跷,甚是蹊跷...... 两天后,陆遇从a市回来发现厉成的电脑被人掉了包,奇怪的是这本假电脑却向另一部电脑传输了艾西纳项目不少内部的真资料。 此事被陆遇瞒得很好,厉成让他暗中调查,但终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v·i的高层都知道了这件事。 有人提出来要调监控看看厉成出差后都有哪些人进过他的办公室,动过他的电脑。 这一查,就查出了宋千玦和那对北欧的客户,除此之外,监控里的画面表示,在北欧客户离开后,宋千玦又独自进过厉成的办公室。 一时间,厉家的少夫人成了出卖v·i商业机密最大的嫌疑人。 公司里有人乘乱提出要报警,一时间,各种流言蜚语纷至沓来。 有人说,宋千玦是百盛派来的间谍,她费尽心思嫁给他们的大老板为的就是艾西纳的项目,更有流言传出她跟安何狼狈为奸,两人暗情私通,给大老板带了绿帽子。 厉成是在出事的当天晚上赶回来的。 一下飞机,v·i高层的人都快把他手机打爆了,虽然他作为商业帝国的王,但这王后面还有一群功勋卓越的将领,他和这些人的关系就仿若君与臣,就算再雄才伟略的天子,也难敌群臣上谏,终会有所妥协。 想了想,厉成玩笑似的开口:“我记得你说过,当初你被你哥送给我是为了拯救宋家,v·i要是垮了,你们宋家不也跟着完了吗?” 燕庭南岸。 这两天宋千玦再没去公司,一来陆遇不让她去,免得再惹口舌,二来,v·i那些自以为是的股东们见了她连牙龈都恨得直痒痒。 宋千玦从陆遇那得知厉成当天晚上就回来了,但他一直没有联系她,甚至没有回燕庭南岸。 一时间,宋千玦猜不准厉成究竟准备拿她怎么办,她只能静静等待。 这样的局面是宋千玦在决定铤而走险做这事的时候便预料过的,对于厉成她还是没忍住心尖泛酸,但对于自己的复仇计划,她是满意的。 当她在厉成办公室看到被动过的笔记本时她便知道,那里面的东西该是秦妍舒从贝拉那偷来的真正的绝密资料。 资料被盗的第三天上午,宋千玦终于等到了厉成的电话,电话里厉成的声音一如往常。 “准备一下,我让陆遇接你来公司。” “好。” 一个小时后。 v·i的大型会议室里。 所有的股东都来了,这里面多是宋千玦未曾见过的,他们一个个见着她,恨不能将她除之而后快。 独自一人坐在这些豺狼的对面,宋千玦面上的气势瞬间被削弱,尽管如此,她心里却极是安定,因为她知道,厉成会为她开脱,会为她找到真相。 不出宋千玦预料,厉成进门在看到自己的小妻子可怜兮兮一个人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和宋千玦坐到了一起。 对面的股东们显然没想到他们的厉总裁真如传说中那般如此宠爱这少夫人。 要知道,宋千玦犯下的罪责可是盗窃商业机密,要不是念着她的身份,这些人能直接报警将她送进监狱。 厉成的动作间接性表明了他的立场,这让股东们的脸色一度不太好看。 股东们原本想让佟副总来询问宋千玦,没想到却被厉成当场拒绝,理由是他的老婆只能他自己来问,别人没有插嘴的份。 什么叫权势? 面对厉成的要求众人不敢怒不敢言,这就叫去权势。 什么叫服众? 面对底下人的质疑,厉成的问题环环紧扣,丝毫不给宋千玦多加考虑的时间,这就叫服众。 540 可这回,当厉成再进老爷子书房时,他发现一切都变了,当年老爷子亲笔挥毫写下的“挥斥方遒”四个大字没了,一直放在桌上的虎狼相也不知去了何处...... 背对着厉成,老爷子伫立了良久才转过身,他慢慢走到书桌前,再慢慢将自己手里一直捏着的白玉镯子放在了桌上。 这是他曾亲手给宋千玦戴上的镯子,是厉成的传家宝,也是厉家人认定一个长孙媳妇的标准。 瞥一眼厉成,见他不说话,老爷子先开了口,问他:“你觉得这丫头该死还是不该死?” 闻言,厉成怔了怔,老爷子两个死字让他心底一惊,他该怎么说呢?就算说了,老爷子会听他的吗? 虽然厉成从小到大鲜少在老爷子身边,可老爷子就是有一眼看穿他想法的能耐,但他依旧不动声色,只一桩桩的数着宋千玦的罪责。 末了,厉成的神色已经完冷下去了,他隐隐开始明白老爷子的用意了,如果老爷子真想杀宋千玦,是不会在一个注定要死的人身上浪费唇舌的,但这也并不代表厉成会为此感到高兴。 好像不管怎么处罚宋千玦他都不会满意,试想,他满腔深情却换来一张离婚协议书,他交出一颗心却换来一场利用,这口气,谁都咽不下! 老爷子一边数着宋千玦的罪行一边细细打量着厉成的反应,等他发现自己徒劳一场的时候,他终是叹了口气,话锋一转:“虽然千玦这孩子对厉家犯了这么多事,可我不怪她,厉成,你知道为什么吗?” 厉成当然知道,但他就是不说,他其实现在挺不愿意听人提起宋千玦,因为他还没想好自己到底要用什么心情来面对这个女人。 老爷子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既然知道老爷子有这样的想法,也不会真的叫人去弄宋千玦,厉成也就不那么紧张了。 对于自己有这般念头,厉成避无可避的又嫌弃了自己一回,不管他怎么想,怎么做,只要一旦真正让宋千玦落入危险,他还是依旧会为她担心。 而厉成和老爷子之所以会这样,大概是因为他们都知道,一切皆因宋千玦而起,可一切也皆因宋千玦而结束,甚至宋千玦在冥冥之中也算是救了厉家一回,如果没有她捅出厉婉秋的事,一切都准备好的上面照旧会对厉家动手,也是因了这一层,再加上整件事里厉家人姿态尚可,这才逃过一劫,至于宋千玦的那些欺骗,对厉家来说可算是功过相抵,但对厉成来说,他始终心有芥蒂。 而且这种芥蒂在厉成知道秦修不是宋千玦的亲生哥哥之后,变得更加难以释怀。 三个月后。 人间已是六月,c城这座小小的边陲城市却依然温和如春,阳光不大刺眼,天空也蓝的透澈,就连街边高高大大的蓝花楹都因为处在这样的地方花朵开的更大些。 秦修在这里买了个农家小院,然后又请人将里面按着现代简约的风格重新装修了一边,孙叔应聘了一个小学的门卫,整天里跟孩子打交道,心情大概不错。 如果不是突然的意外来临,宋千玦想,她大概会永远生活在这里,忘了那个人的一切,重新开始所有,就算她每天晚上都会梦见他。 但她怀孕了。 这是个消息是她前天才知道的。 她本是去医院替孙叔拿些治腿疼的药,不想等在取药口的时候忽感胃里一阵反酸,她捂着嘴干呕了几声,因着人多没敢做出太大动作,没想到这一幕却正好被里面来串门的男医生看见了。 那男医生见她这副情形,便从一旁的窗口探出头来,问她要不要做个检查。 男医生是这座小医院里的招牌,宋千玦前几次陪孙叔来拿药的时候见过他几回,眼下得了人家的关切,宋千玦想起自己下午还有事,于是她连连摆手:“今天不行,我改天再来吧。” 拿了药宋千玦心神不宁的往回走,刚下了一步楼梯就被从身后追上来的医生给拦住了。 宋千玦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怎么了?赵医生?” 赵医生比宋千玦高出大半个头,他欲言又止了好一会,末了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宋小姐结婚了吗?” 一惊,宋千玦眼神明显黯淡下去,咬咬牙,她对上赵医生的视线:“我结过婚了。” 这句话宋千玦说的十分巧妙,是结过婚了,而不是结婚了,她不想在人前提起自己过去的那段婚姻,可她也不想骗人,故此,这句话说的很是耐人寻味。 赵医生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当宋千玦真是他人妻,他略微扯了扯嘴角,笑道:“是吗?那就恭喜宋小姐了,您要当妈妈了。” 闻言,宋千玦又是一惊,但这个消息对她来说不算多大的意外,她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她只是不敢求证。 从上个月开始宋千玦便感到不对劲了,大姨妈已经许久没来,她初时还以为是自己近段时间太过劳累导致内分泌失调,可当她发现自己嗜酸又嗜睡的时候,她隐隐猜到了大事不好。 在赵医生没戳穿之前,宋千玦还抱着侥幸的心里,现在她已经完骗不了自己了,她怔怔地看着赵医生摸着自己的手腕一阵恍惚。 这算怎么回事呢? 人都走了,婚也离了,她却怀孕了。 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宋千玦一抬眼就发现甄夕坐在花架下的秋千上戴了只耳机正在听歌,旁边的圆桌上放着一篮子洗好的樱桃,看着好不惬意。 似是知道宋千玦回来了,甄夕在她进门的瞬间嚯得睁开眼:“宋姐姐,你回来啦?快来吃樱桃,这是鸿飞刚从农户那摘来的,新鲜着呢。” 听到鸿飞两个字从甄夕嘴里蹦出来,宋千玦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三个月前,秦兴锒铛入狱被判死刑,宋千玦找到甄夕依约秘密将她送到了京都,为她造了个假身份在京都以甄晴晴的名字为她买了套房,又给她找了学校,办好了各种手续,留下一大笔现金后便走了,没办法,情势所迫,她不可能在京都停留太久。 宋千玦本以为甄夕得到了她想要的,从此以后两人再不会有交集,可事实证明她错了,就在安鸿飞带着她来带c城的一个月后,得了他们地址的甄夕在某个月色尚好的晚上敲响了他们院落的门。 瞪着门口的小姑娘,宋千玦不敢相信的揉揉自己的眼睛。 甄夕很是平静的告诉宋千玦她自己将京都的房卖了,学也退了,现在身上正携带着巨款,求个收留。 于是,甄夕就这么住下来了,美名其曰自己看上了安鸿飞,要跟他双宿双栖。 听了这话的安鸿飞当场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他甚是严肃的纠正甄夕对自己的称呼,说小孩子不可以这么没礼貌,她得叫他叔叔,可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因为甄夕压根就不听,天天还是一口一个安鸿飞,叫的比谁都起劲。 甄夕见宋千玦脸色不对,她连忙丢下手上的樱桃走过来:“宋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去了趟医院脸色这么差?生病了吗?” 宋千玦摇摇头:“我没事,就是有点累,我先去躺一会。” “哦,好吧。” 卧室里。 宋千玦手搁在肚子上,双眼怔怔地看着天花板,赵医生说孩子已经快三个月了,再有三个月就能成型,届时,她的肚子里就会装着一个小娃娃。 “宋宋,给我生个孩子吧。” 忽地,宋千玦的脑海里响起厉成说这话时的声音,那次在厉家老宅里,那是他们最后在一起,她听话的没有吃byy,本以为一次而已,该不会那么巧,谁知孩子还是来了。 要,还是不要? 宋千玦陷入了两难。 这三个月来她常常会不自觉的在网上关注v·i集团的动向,也会趁机看看厉成,可厉成的消息和照片却鲜少有人敢刊登,看到的都是集团事务的东西。 宋千玦曾猜测过在厉成知道自己骗他的时候,他会怎么办,想了千万个结果,唯独没料到厉成什么都没追问,甚至除了一个滚字连生气的表情都吝于给她,大概是真的对她既失望又死心了吧,否则怎么会连找她麻烦的动作都没有呢?就好像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她这个人一样。 宋千玦还没想好,她原本打算再瞒着安鸿飞和孙叔一段时间,等她真的想清楚了再说,谁知十来天后两人还是知道了。 那一日安鸿飞要去花店里买些白牡丹的种子,宋千玦无事可做便也跟着去了,一路上甄夕叽叽喳喳个不停,安鸿飞看着她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宋千玦,唯一的不同是当年的小女孩已经长大,现在的甄夕该叫他叔叔。 本来一切都挺好,可宋千玦没料到她会在大街上遇见休假的赵医生,赵医生迎面走来,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安鸿飞和甄夕,最后再将视线落到她身上,笑问:“宋小姐也是来逛街的吗?” 宋千玦嗯了一声:“赵医生今天出来是休假了吗?” 男人点点头,视线一转,看着安鸿飞和甄夕:“这两位是?” 不知为何,安鸿飞不大喜欢眼前这个赵医生看宋千玦的眼神,不等宋千玦开口,安鸿飞先伸了手过去:“你好,我姓安,是宋小姐的先生,这位是我妹妹。” 此话一出,一旁的宋千玦和甄夕都愣住了,还是甄夕先回过神,她气咻咻的伸手想去捂安鸿飞的嘴:“你瞎说什么呢?人家宋姐姐可不......” 眼见着甄夕要说出不得了的话来,安鸿飞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抱歉的看着赵医生:“不好意思,家妹性子野了些,让赵医生见笑了。” 一时间,四个人的氛围都不大对,安鸿飞皮笑肉不笑,赵医生见了他这模样,心下顿时明白过来,于是他找了个借口乘机离开,可就在他转过身后宋千玦松了一口气时,他忽地又回过头来盯着宋千玦固执的喊她宋小姐,叮嘱道:“宋小姐,你身子有些虚,怀孕初期我建议你还是多休息不要太费神,适当的多吃些补气血的汤药,还有,你脚上的那双高跟鞋太高了,不适合孕妇,以后出门最好穿平底鞋” 说完,赵医生款款离去。 而站在原地的三个人明显都没了先前的好心情。 宋千玦是不自在,安鸿飞是被惊的,甄夕则是因为安鸿飞的那句“我是宋小姐的先生”给醋的。 当下,买花种的心情也没了,安鸿飞拉着宋千玦纤细的手腕直接往回走,他人生得高大,一双长腿又快又急,宋千玦在他身后险些跟不上。 甄夕见了这副情形,更加不乐意了,她头一扭朝着街边的网吧走了进去。 许是累了,宋千玦不停的喘着气,她试图用另一只手将自己从安鸿飞的手腕里夺回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挣不开,安鸿飞也不看她,只沉着脸一个劲的往前走。 就这样继续前行了百十来米,街边的人渐渐少了,宋千玦终是忍不住,她忽然生气的喊了一声。 “安鸿飞!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闻言,安鸿飞果然停了下来,他缓缓转过身,长久而静默的盯着宋千玦,眼神里那点怒意渐渐消散开来。 宋千玦揉着自己的手腕微皱着眉,也不看安鸿飞,她径直从他面前走过,头也不回。 眼见着宋千玦走掉,安鸿飞这才回过神来,他看着自己手中的红痕,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如此失态。 宋千玦走得很快,高跟鞋在地面上发出一串清脆又嘹亮的回音,安鸿飞小跑了几步才追上她。 他一边跟在人家身后一边问:“千玦,千玦你生气了?” 宋千玦没理他,走得更快,可见是真生气了。 安鸿飞见这招不起作用,于是他再次试图去拉宋千玦的手,一边动作一边说道:“好了千玦,我为自己刚才的行为向你道歉,对不起。” 这话还算中听,可宋千玦仍旧不高兴,她还甩开了安鸿飞的手,就在这时,因着走得太快又没怎么看路,宋千玦一个趔趄差点扑到地上,要不是安鸿飞眼疾手快捞住她,她只怕已经着地了。 尽管安鸿飞动作神速,可宋千玦还是崴了脚,她试图从安鸿飞怀里站起来,脚踝却一阵钻心的疼。 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脚扭了吗?” 安鸿飞搂着她关切的问道。 这下也顾不上生气了,宋千玦一张脸邹成一团,点了点头。 高跟鞋还别在宋千玦的脚上,这令她明显不舒服,安鸿飞二话不说直接蹲下去替她脱了鞋,然后抱起宋千玦就走。 “我们去哪?” 她问道。 “去医院。” 一番折腾下来,宋千玦脚上的伤验出来医生说伤了筋,得好好休养两三个月,否则要落下病根的。 一句落下病根吓得宋千玦心惊胆战,她瞥了一眼安鸿飞,嘀咕道:“都怪你。” 听她这话,安鸿飞笑得甚是无所谓,甚至还颇为开心,眼前的小丫头虽然长大了,这毛病却没改,还是小时候那样,爱使小性子,也爱跟他生气。 今天是周五,小学的孩子们放假都挺早,孙叔三点就回了家,却没看见一个人,等他正要打电话的时候,安鸿飞抱着宋千玦进了院门。 两个人平白无故的抱在一起,孙叔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连忙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抱上了?” “她脚扭了。” 安鸿飞说完将宋千玦放在了沙发上。 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是晚上七点,孙叔在客厅看电视,安鸿飞在宋千玦的房间为她敷药。 宋千玦其实一向是个挺能说话的人,但面对安鸿飞,尤其又是现在,她竟鲜少的不知该说些什么,末了,还是安鸿飞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他问她打算怎么办。 宋千玦想了想:“我想把孩子生下来。” “确定吗?” “确定。” “那好,明天你找个机会跟孙叔说一声,他将你视为亲生女儿,你既然决定要把孩子生下来,不如趁早说了。” 安鸿飞说这些话的时候始终没看宋千玦,他低着头专心致志的给她敷药。 片刻,宋千玦轻声说了句:“谢谢你,小满哥哥。” 听到小满哥哥四个字,安鸿飞心底一颤,一抹苦笑皆被他自己吞下。 或许这就是命运,他这辈子注定只是她的小满哥哥。 安鸿飞替宋千玦敷完药出来,外面的天已经完黑透了,可甄夕还没回来。 一开始安鸿飞也没在意,以为这孩子再过会肯定会出现,谁知一个小时过去了,直到孙叔奇怪的问了一句甄夕怎么还没回来,安鸿飞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小妮子在外面飘着呢。 看了眼时间,安鸿飞让孙叔先睡,他出去找人,找到了就给他打电话。 甄夕是有手机号的,可这会已经关机了,c城的夜生活不大繁华,安鸿飞走在行人稀少的街头毫无头绪。 路过白天经过的地方时,安鸿飞忽然想起来甄夕第一天到家的时候说自己在网吧过了一夜,想到这,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安鸿飞抬脚进了眼前的小网吧。 网吧是什么地方?鱼龙混杂的落脚地,这里的环境比不上大城市的网咖,小小的几间屋子充斥着一股浓重的烟味,安鸿飞不抽烟,初时进来差点被呛到。 收银台的地方是个年轻女孩儿,目测也就二十岁,画着妖冶的妆容,许是在这样的地方鲜少见到像安鸿飞这般惹人眼球的成熟男子,那女子自安鸿飞一进门就开始瞅着他不放。 见安鸿飞挨个屋子的查看,女子猜测他是在找人,于是主动上前搭话。 “你找谁?” 有人帮忙是件好事,安鸿飞也不拒绝,他大致跟女子形容了一下甄夕的模样,那女子想了想,说甄夕一个小时前就和几个男孩子走了,听他们的话似乎是要去附近的酒吧。 一听酒吧二字,安鸿飞额角的青筋隐隐跳了两下,又继续问女子知不知道他们具体去哪家酒吧,那女子摇了摇头。 随后,安鸿飞道了声谢转身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从网吧出来后安鸿飞先是去了附近的几家小酒吧,却连甄夕的影子都没看见,一直到没下半夜,一直提心吊胆的安鸿飞接到了孙叔的电话,孙叔告诉他甄夕有可能在城北的那家叫不夜人间的酒吧里。 安鸿飞也没问孙叔是怎么知道的,他开车定了位往不夜人间直奔而去。 十几分钟的车程后,安鸿飞将车拐进了一条巷弄里,隔着老远他都能听见从不夜人间里面传来的震耳欲聋的声音,利落的停车下车,安鸿飞紧抿着唇面色不善的杀了进去。 甄夕酒量似乎不错,先前跟她一起来想要将她灌醉的几个男生这会已经昏昏欲罪了,倒是她还一副清醒镇定的模样,舞池里到处都是人影,甄夕将跟来的几个男生一人拍了一巴掌,嘁了一声:“就你们这怂样,还想泡我?做梦呢吧!” 说完,甄夕将身上套着的薄外套丢在了沙发上,然后一跃跳进了舞池里,贴身的白色背心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愈发衬得诱人,一双白璧无瑕的胳膊带着身体扭动起来,瞬间就成了舞池里最吸睛的人。 甄夕的长相跟小家碧玉基本上没关系,脸蛋不算很美,但是很大气,一眼看过去,会是人群里最难忘的那种人,这样富有攻击性的一张脸一般都很是讨那些大男人喜欢。 安鸿飞找到甄夕的时候,甄夕正被一个学生模样的混混缠着不让她走,非要跟她斗舞,两人在拉扯间那小混混还不忘占占甄夕的便宜,周围的人都在起哄,甚至还有几个男人也跃跃欲试,而进来的安鸿飞正好看到这一幕。 想也没想,安鸿飞从旁边桌子上随手捞起一个空酒瓶趁大家都没注意的时候猛地朝那小混混头上砸过去,再一把将甄夕扯了过来。 人群瞬间就沸腾了。 饶是胆子一向厉害,甄夕也被安鸿飞的忽然出现给吓了一跳,在他将她拉进怀里的时候,甄夕那颗一直空落落的没有着落的心忽然就满了,她什么都没管,只仰起头细细地看着安鸿飞。 小混混被人打了,跟他一起的那群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安鸿飞,他们前前后后的包围上来,个个凶神恶煞。 541 安鸿飞大致看了一眼,发现这些人大多还是未成年,应该还在上高中,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心想着现在的孩子都是怎么了?好好读书不行吗?非得出来装什么社会人? 眼看着对方就要有所行动,这时候甄夕忽然问了一句:“安鸿飞,你能打赢这么多人吗?” 没看怀里的人,安鸿飞沉着脸冷着声音回她:“叫我叔叔。” 一句话完了,对面的人终于开始发难,他们举着玻璃瓶一股脑的朝安鸿飞涌了上去。 安鸿飞是练过的,且功夫还不错,遇着平常人以一抵十还是没问题的,可现在问题是这些人可不止十个,况且有可能个个还是未成年。 见安鸿飞目露难色,紧要关头,甄夕忽然转过身大喝一句:“等一下!” 果然,摸不着头脑的小混混们停顿了片刻,借着这几秒,甄夕冲一旁先前被她灌醉的几个小子叫了一句陈司云。 一句陈司云出口,当下,原本还气焰嚣张的数十人顿时面面相觑。 只见陈司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笑呵呵的朝着甄夕走过去,一边打酒嗝一边问道:“甄夕,叫...叫我干...干嘛呢......” 甄夕发现有个不敢相信的小混混还特意上前去仔细看了看,然后空咽了一口唾沫。 见状,甄夕离开安鸿飞的怀里直接上前将手搭在了醉酒的陈司云身上,颇为得意的冲那伙混混的头目说道:“你们想怎么着啊?我这位兄弟的大名你们这些在道上混的不会没听说过吧?” 当然听过了,怎么会没听过呢?大名鼎鼎的陈司云那可是这座小城里最大的官老爷家里七代单传呢。 于是乎,一伙人就这么看着安鸿飞和甄夕大摇大摆的走出去了。 安鸿飞一言不发拉着甄夕就要将她往车里塞,谁知甄夕却丝毫不配合,死命拽着安鸿飞就是不肯听他话。 “甄夕!跟我回去!” “我不!” “你就是要待在这是不是?” “是!那又不是我的家,我回去干什么?反正你们也没人关心我没人在乎我!我才不回!” 闻言,安鸿飞彻底不说话了,他只用一双辩不出情绪的眼睛在昏暗的夜里瞪着甄夕,垂在双侧的手渐渐握紧了拳头。 眼瞧着安鸿飞这副模样,甄夕其实还是怕的,她知道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但她就是不想这么轻易的就跟安鸿飞回去了,她得让安鸿飞为她操心,无时无刻不挂念着她。 只有不省心的孩子才让人最惦记,这是甄夕最近悟出来的道理。 两个人互相瞪了半晌后,还是安鸿飞先开了口,他看着甄夕问道:“你真的觉得我们没有人关心你吗?” 安鸿飞目光坚定,神情严肃,一点都不开玩笑。 这下,甄夕不敢再犟嘴了,但她也不说话,只赌气似的将头扭到一边。 见状,安鸿飞的神色总算缓了缓,假使刚才甄夕若真再说一遍,他觉得他肯定会按捺不住教训这个“不良少女”的念头。 想起“不良少女”四个字,安鸿飞忽然意识到,或许甄夕现在正处在叛逆期,但这样的想法很快便被安鸿飞否决了,叛逆期又怎样?就这样的熊孩子不打不教不成器! 这时候的安鸿飞的的确确只将甄夕当做不懂事的小女孩儿来对待的,更何况从某一方面来说,甄夕的出现也为他谋划了二十年的复仇计划做出了卓越的贡献,现在甄夕的亲生父亲没了,她妈也不怎么对她上心,所以,在安鸿飞心里,甄夕这个熊孩子对他来说其实是非常重要的。 甄夕不说话,安鸿飞只好叹了口气,继续又问:“你是故意惹我生气的吗?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那个陈司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们俩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这话一问出口安鸿飞其实就有点后悔了,但他也管不了那么多,甄夕已经快十八岁了,如果是平常的女孩子,安鸿飞还不会担心什么,但甄夕不一样,她能用一人之力将她那已死的父亲千里迢迢弄到g省最繁华的地方,还不被人发现,这不但需要一定的胆魄,更多的是智慧和心思,甄夕所做的一切已经超出了她的年纪,所以,在这些方面,安鸿飞不得不担心。 她可以是不懂事的熊孩子,但她不能是明知有错还一错再错的人,否则,太危险了。 听到这,甄夕终于又将头扭了回来,她没觉得羞恼,也不觉得难为情,反而上前两步拉住安鸿飞的手,然后微微抬起下巴:“安鸿飞,你这是在吃醋吗?” 嘴角抽了抽,安鸿飞将自己的手从甄夕手里挣脱出来,盯着甄夕一字一句道:“我说了,不可以这么没礼貌,我现在是你监护人,你应该叫我叔叔。” “叔叔?” “对。” “你确定?” “确定。” “那好,我明天就答应陈司云的追求,他可是这小城里那官老爷家里的七代单传呢,安叔叔,我给咱们家结的这门亲不错吧?” 甄夕说这话的时候很是认真,看不出来半点玩笑的意味,安鸿飞想了想,片刻后,他决定不说话了,直接动手,给熊孩子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当安鸿飞面无二两情绪将甄夕逼到身后的墙上且离她越来越近的时候,甄夕下意识的空咽了一口唾沫,说话竟也结巴起来。 “安...安叔叔,你......你是不是后悔?” 听闻,安鸿飞微微一笑,俯下身来:“嗯,我的确后悔了。” “真的吗?” 甄夕的双眸不由自主的睁大,难以名状的喜悦浮上心头,然而下一秒又坠入谷底,耳廓上传来清晰的痛感,安鸿飞竟趁她不注意揪上了她的耳朵。 “哎哎哎......安鸿飞!你...你放开我!你这个伪君子!竟然对女流之辈动手!你卑鄙你,你无耻!哎哎......疼!放开我安鸿飞!” 丝毫不理会甄夕的大呼小叫,安鸿飞一边揪着她的耳边一边将她往车里塞进去:“我看你还敢跟我贫嘴!” 一路上,甄夕因为被揪了耳朵,一直不肯拿正脸对安鸿飞,安鸿飞索性也不理她,一时间,车里的气氛竟险些凝固起来。 好不容易将人找回来,安鸿飞本想早早的洗洗就睡,但他觉得有些事他必须得让甄夕明白她做错了。 于是安鸿飞仍旧板着一张脸,目视前方,冷冷地问道:“你说,你自己做错没有?酒吧是你该去的地方吗?竟然还敢招惹陈司云!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能耐还挺大?” 话音落下,车里再次陷入一片静默,甄夕没说话,反而小小的抽泣了一下。 听到甄夕吸鼻子的声音,安鸿飞顿时一惊,他连忙转过身去看甄夕,谁知甄夕就趁着这时候猛地上前扑进了安鸿飞的怀里,再迅速伸手扭开了中控锁,紧接着推开车门夺门而出。 这一连串动作前后不过三四秒,安鸿飞反应过来要去抓甄夕的时候,甄夕已经跳下车了,她转过身冲安鸿飞做了个鬼脸,然后头也不回的进了院子。 翌日。 因着睡觉喜欢清静,所以安鸿飞在装修的时候特意将所有的材料都弄了隔音效果。 孙叔已经上班去了,宋千玦脚上的扭伤好了些,她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甄夕的声音,不知道在外面做什么,听上去似乎有点儿激动。 轻轻拉开门,宋千玦一抬眼就瞧见甄夕拿着锅铲站在安鸿飞的门外双手叉在腰间,一副要决斗的模样,而当宋千玦听清甄夕的话后,她不得不再次感叹甄夕这孩子性子真是太野了,比她当年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拿着锅铲将安鸿飞的门敲得碰碰响,甄夕脸红脖子粗的叫道:“安鸿飞!你给我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里面,你有本事揪我耳朵你有本事出来跟我决斗啊!你躲什么躲?你给我出来!出来你......” 原本昨夜甄夕已经不敢再造次了,可等她一觉醒来在镜子里瞥见自己的左耳耳尖通红的时候,她顿时又生了气,念着安鸿飞这个大男人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竟然下手这么狠,所以今天早上才有了宋千玦看见的这一幕。 眼瞅着一把好好的锅铲就快变形了,宋千玦慢慢挪到沙发旁边问道:“甄夕,你干什么呢?好端端的拿铲子敲什么门啊?” “我怕用手我手疼!” 啧,这理由还真让人无法反驳。 半晌后,甄夕总算安静下来了,她耷拉着脑袋走到沙发旁一屁股坐在了宋千玦旁边,然后将脑袋靠在了宋千玦肩上。 “宋姐姐,你说安鸿飞会不会喜欢我?” 闻言,宋千玦怔了片刻,她没想到甄夕会跟她讨论这个问题,毕竟在这之前,甄夕对她可一直是看情敌的眼神,没想到现在竟然主动跟她说这事了。 为了心中的疑惑,宋千玦不答反问:“你怎么会突然跟我讨论这件事了?难道我已经不在你的情敌名单里了?” 甄夕使劲点了点头,随后又扬起一抹愉悦的笑意:“你都有厉先生的孩子了,你对我的威胁已经解除啦,从此以后咱俩就是好姐妹了。” 宋千玦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她盯着甄夕这熊孩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然后默默在心里为她的小满哥哥默哀三分钟,这往后的日子,安鸿飞大概是逃不出甄夕的魔掌了。 跟宋千玦聊完天后甄夕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她自告奋勇的要去给宋千玦做一顿营养早餐,说她现在是孕妇,不能亏待了她。 看着甄夕的背影,宋千玦有预感,虽然她跟安鸿飞两人年纪差了不少,可安鸿飞肯定会被甄夕吃得死死的,当然,还得看甄夕长大后对安鸿飞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痴迷。 而此时远在几十里之外为宋千玦挑选纯天然农家补品的安鸿飞毫无预兆的打了个冷颤。 宋千玦主动跟孙叔坦诚了自己怀有身孕并且想要生下来的事情,孙叔听了讶异了几秒,随后又回过神来,说了句这样也挺好,就算她现在跟厉成不可能了,但怎么着也是条命,既然养得起就生下来。 对于无人反对自己将孩子生下来这件事,宋千玦既感动又感恩,安鸿飞从s市离开的时候特意将宋山河和顾悦夫妇两人的墓一并带到了c城,宋千玦跪在双亲的墓碑前感慨万千。 她说他们当初养了个好儿子,也希望他们能保佑安鸿飞在接下来的人生里顺遂安康,还希望他们能喜欢她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孩子,说她仍旧深爱厉成,可她也知道,他们再无可能。 s市。 时间过得飞快,又是一年仲夏时。 v·i经历过上回的事情现如今依然稳坐国内商圈的龙头老大,但行事作风较之以往都低调了不少,甚至在跟百盛竞争国外的资源时,v·i到最后竟主动退出了。 明明眼看就要到手的东西,可厉成竟然放弃了,这让陆遇不禁颇为疑惑,厉成知道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给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没那么多理由。 又或许,是厉成争强好胜的心没那么重了,在他眼里,这桩生意已经可有可无,而燕庭南岸已经成了他每日必回的地方,他会将车停在入口之外,然后在深夜里独自一人漫步回去。 大圣还是没回来,纵使厉成已经让巧姨每天都按着大圣之前的饭点往猫碗里添粮食,可这许久了,那只孤孤单单的猫碗就跟每晚独自回家的厉成一样,形单影只。 这期间周意欢来过好几回,有一次她上楼的时候无意间瞥到大圣的碗,随口问了句巧姨这东西怎么还没扔掉,巧姨告诉她说是少爷要留下来的,周意欢的脸色顿时变了又变。 周意欢知道,那只失踪的猫是宋千玦捡回来的。 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虽然周意欢头脑简单了些,性子直了些,但厉成这几个月的所作所为,她大概还是能想到一些东西的。 她的傻儿子一时半会怕是忘不了宋千玦了。 可尽管如此,周意欢依旧感到奇怪,厉成是个重情的人,当初他和秦妍舒十年的感情究竟为什么说没就没了?还答应老爷子来了个闪婚,娶了才认识不到三天的宋千玦。 这太奇怪了。 当周意欢将自己的疑问说给厉晖听的时候,厉晖道了一句:“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当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来临的时候,一切都阻止不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可周意欢又不乐意了,她气咻咻的瞪着厉晖问:“你是说那个女骗子是厉成命中注定的人了?她都消失了好吗?怎么可能呢?我看啊,前面还有更好的女人等着我们家厉成呢。” 厉晖宠溺的笑了笑,俯下身替坐着的周意欢将她脸上因为生气弄出来的面膜褶皱抚平了来,笑道:“这种事,谁能猜得透呢?” 宋千玦消失了,厉成再次恢复单身,外面不知内情的人都传厉家的少奶奶和秦家不成器的公子秦修私奔了,厉家少爷被戴了绿帽子,于是找人暗中将少奶奶和秦家公子给做了,否则这么久怎么没人知道他们的消息呢? 尽管厉成成为了s市市民茶余饭后的闲谈,但这丝毫不影响厉成在各种年龄层受追捧的程度,甚至在传说厉成和宋千玦离婚的第三天,便有贵太太们拎自家女儿的资料联络起周意欢来。 经此一事,原本以为只要宋千玦消失自己就有机会再次得到厉成的秦妍舒却没想到她彻底失去了见厉成的机会。 工作上不顺意,忙活了这么久,算计了这么久的人也没得到,秦妍舒有一度时间整日里以酒浇愁,跟了她三年的助理上门劝她,她大吵大闹着让人滚出去,说人家是来看她笑话的,自那之后,娱乐圈关于秦妍舒的话题便越来越少,一个前途正好年纪正巧的影后似乎就这么没落了。 安鸿飞买下的院落里有两株长青的乔木,听当时的屋主人说这是两棵相思树,到了每年十月,绿叶丛中便会蹦出一串串红豆。 某天宋千玦从树下经过的时候,一串红豆忽然从她头上落了下来,彼时宋千玦已经怀孕七个月了,她大着肚子伸手去接红豆,竟还真被她接着了。 晚上。 躺在床上细致的摩挲着每一粒红豆,宋千玦想,她要用这些红豆给孩子做一串手链,等将来孩子出生了,好当做礼物送给她的宝贝,谢谢小生命的到来。 好吧,说了这么多,其实宋千玦知道,她只是想厉成了。 从离开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开始思念他,只是这些日子,随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发现自己愈发的思念厉成了。 从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厉成一直想要个孩子,宋千玦觉得,厉成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真真切切感觉到胎动的那天,宋千玦当时正坐在沙发上看着安鸿飞为她找来的打发时间的书。 当时孙叔去上班了,甄夕念书去了,屋子里只有宋千玦和安鸿飞两个人,忽然,宋千玦瞪大了双眼,她缓缓将自己手间的书放下来,定睛瞧着自己圆润的肚皮,倏地,里面的小东西又轻轻踹了自己一脚。 “厉成,他动了他动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宋千玦想也没想盯着自己的肚皮直接将心中一直想着的人喊了出来。 一两秒之后,连空气都寂静了下来。 后知后觉的某人心虚的抬眼去看对面正为她削水果的安鸿飞,后者显然也没料到,但很快安鸿飞便冲她温和的笑了笑,问她:“想好要给孩子取什么名字了吗?” 宋千玦摇摇头,不知道。 红豆还捏在手里,睡意渐浓的宋千玦就这么睡过去了,她梦见了厉成,厉成似乎很高兴,手里举着个孩子,他一直在教孩子喊爸爸。 十月孟秋,淅淅沥沥的夜雨从半开的窗户飘进来,宋千玦的美梦就这么被渐大的雨声给扰醒了,她揉揉眼睛打开了床头的壁灯,披了件衣服准备去关窗。 红豆杉就在不远处的视野里,宋千玦的目光看过去,正好落在漆黑的树上,她一低头,袖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夹带的一颗红豆就这么落了下来。 她想,她要是能将这颗红豆寄给厉成该多好?她想要让厉成知道,她很爱他,也很想他。 此时此刻,宋千玦多么希望自己能不顾一切去到厉成身边,她想亲口向他解释,她还想永远留下来。 但,这是多么奢侈的一个希望啊,她怕,她什么都怕,怕再次从厉成口中听到滚字。 许是做了孕妇的缘故,宋千玦最近很是多愁善感,原本她也没这么矫情的,现在竟到了捧着几粒红豆捂脸哭泣的地步,眼泪从她的指缝中间滑落下去,泅湿了一小块肚皮上的棉质睡衣。 安鸿飞对于宋千玦肚子里的孩子比谁都上心,他打着准舅舅的名头早早的便押着宋千玦去了医院做各项检查,到后来宋千玦肚子大了不愿意走动,他便每日里督促着她完成一个孕妇该有的运动量,再变着法的给她做各种好吃的,小城的人见了都说宋千玦找了个十十美的好男人,偏偏还生得如此俊俏。 一日,又是几桌丰盛的午餐,甄夕已经读高三了,安鸿飞念着她读书辛苦便去学校给老师请了假,特意接甄夕回来吃饭。 饭桌上,环视了一遍各色既营养又美味的吃食,甄夕想了想,偏过头对着正在吃饭的安鸿飞甚是认真的叮嘱道:“安鸿飞,等将来咱们有孩子了,你也要给我做这么多好吃的。” 甄夕的话音刚落下,一旁的安鸿飞猝不及防呛了几口。 “咳...咳咳...咳咳咳......” 从未在人前如此失态过,安鸿飞涨红着一张脸对着甄夕瞪了又瞪,倒是宋千玦和孙叔两人在一旁努力憋着笑才不至于当场将饭喷出来。 眨眼到了十一月中旬,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宋千玦的待产期了,某天间隙安鸿飞又问了一边宋千玦有没有想好孩子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宋千玦说想好了,不管男孩女孩儿,都叫红豆。 本以为一切都会就这么平凡而又无奇的走下去,然而,该来的始终躲不掉,意外还是发生了。 这一日安鸿飞去城里的花圃里挑选入冬栽种的花种子,宋千玦一个人在家摆弄着给小红豆准备好的东西时忽然发现缺了件东西,原本是不急的,可她闲得无聊,便想着自己出去走走,只要她小心些,应该不会有问题。 542 可就是这个不会有问题,到底还是出事了。 当宋千玦倒在一辆货车车尾的时候,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她的身体里流逝,紧接她便晕了过去。 在医院醒来的时候,宋千玦看着自己平坦的腹部问了一句:“我的孩子呢?” 安鸿飞眼眶泛红,将她轻轻圈在了怀里:“对不起千玦,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宋千玦像是没听见似的,又问了一遍:“我的孩子呢?” 安鸿飞沉默了良久,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才能让宋千玦容易接受一些,她不希望她难过,却也不想骗她,当时的情形危急万分,主刀的大夫问他保大还是保小...... 人们一旦在遇到自己不想接受的事情,一开始总会下意识的欺骗自己,在心里学中,这叫自我安慰,宋千玦在自我安慰了半个月后,终于在某天夜里咬着安鸿飞的肩膀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她伏在他肩上一遍又一遍的说红豆没了,来年也不会再开了,她的红豆没有了。 安鸿飞听着宋千玦的哭声握紧了自己的手,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对宋千玦来说到底是对还是不对,但他希望她是幸福的,他也希望,自己这样做,能够为宋千玦带来幸福。 宋千玦出院的那天天气很好,万里晴空,几朵洁白温柔的云缓缓在天空里行驶,她抬头看了眼阳光,嘴角扯了丝再勉强不过的笑意。 安鸿飞说的对,她的人生还很长,她失去的一切既然已经失去,就算她再伤心难过又如何?剩下的路还要继续走,既然没死就好好活着。 南方的秋天是缠绵而多情的,整个s市都被笼罩在一股淡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里,天空是晴朗的,气候是舒适的,悠远又余味绵长的桂树已经黄了叶片,厉成回家的时候路过桂树下掉了片黄色的树叶在他手上,紧接着淅淅沥沥的秋雨便砸在了他身上。 天色早已黑透,厉成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瞥了眼手表,他本以为今天能回来早点,没成想这会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路过楼梯的那只猫碗时,厉成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他想着,既然那猫不回来,不如明天就让巧姨把这东西扔了吧,留着也没什么用。 厉成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上了楼,可就在他即将踏上最后一层阶梯的时候,大门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厉成脚步一顿,这个时候谁会来呢?况且如果是他的朋友,应该会先给他打电话才是,这半夜三更的敲门算怎么回事? 站在旋梯口厉成沉声问了句:“谁啊?” 外面的人没吭声,仍旧继续敲着门。 厉成一边走向门口一边又问:“是谁?” 门外这回没声音了。 微微皱起眉头,厉成忽然出手迅速拉开大门。 眼前的景象让厉成吓了一跳,他怔了片刻都没缓过神来。 只见门外的台阶上放着一个婴儿,那婴儿似乎还没足月,在襁褓里挥着手吱哇乱哭,而消失许久的大圣蹲在婴儿旁边抬头看着厉成,大圣瘦了许多,毛发也没以往光鲜亮丽了,一双眼睛却仍旧好看,它冲厉成喵的叫了一声,然后极为熟悉的跑到厉成脚下,咬着厉成的裤脚想让他去看那襁褓里的孩子。 雨还在下,婴儿哭得更厉害了,厉成终于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他上前两步将那孩子从地上抱起来,甚是狐疑的环视了一圈四周,然而他什么也没发现。 手足无措的抱着孩子进了屋,厉成从包裹孩子的襁褓里找到了一张纸,说孩子叫红豆,生日是十一月十六号,其他的再没有消息。 婴孩的哭声吵醒了已经睡着的巧姨,巧姨披上件衣服急急忙忙的从卧室里跑跑出来,当看到厉成手上真抱着个孩子的时候,巧姨惊了又惊。 她在厉家已经待了二十多年,对于厉家这位长孙不敢说有多深的了解,但她敢肯定厉成绝不是圈子里那些到处留情的主,厉成离婚的这半年来从未有什么绯闻传出来,怎的忽然会有了孩子? “少爷,这孩子......” 巧姨话没说完,她疑惑的看着厉成,厉成紧锁着眉头解释道:“刚才有人敲门,我开门的时候就看见这孩子在地上。” 闻言,巧姨感到更奇怪了,当她正要上前,忽然听到一声猫叫。 “喵。” 大圣猛地从一旁的酒柜上蹦下来,吓了巧姨一跳。 这下,真是又惊又喜。 巧姨连忙从地上抱起大圣看了又看,一双眼竟红了,嘴里嘀咕着:“大圣,这些日子你跑哪去了?知不知道巧姨多担心你?怎么这么瘦了?是不是在外面被别的猫欺负了......” 大圣在巧姨怀里安静了片刻,随后又使劲一扑腾,落到了地上,径直朝自己的猫碗走过去,狼吞虎咽起来。 厉成从来没接触过孩子,他原本打算着等宋千玦怀孕了他就去学如何照顾婴儿,可他这个愿望到底没实现,所以一直未曾踏足过育婴馆。 第一次面对这么柔软的小东西,厉成连抱都不会,还是巧姨反应过来后上前将孩子从他手里接过,打量一番后娴熟的说道:“少爷,不管怎么样,这孩子既然送到门上了,我们也不能不管,我先抱他回去给他弄得暖和一点,少爷如果你有空的话,不妨去东门的那家母婴馆买罐奶粉回来还有奶瓶之类的。” 巧姨说来是厉家请的保姆,实则从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厉家半个亲属了,毕竟二十年都耗在这儿了,厉成对巧姨一向恭敬,于是他十分听话的开车去了东门的母婴馆。 路上。 两旁的树影不断倒退着,现在是凌晨,路上行人稀少,厉成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一只手捏着烟往嘴里送。 他在想着那个名叫红豆的孩子。 红豆? 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更奇怪的是,明明自己从未在外留情,这个孩子究竟是谁的呢?怎么会被人送到他家门口? 东门的母婴馆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厉成停车的时候莫名想到了去年的圣诞节,宋千玦捡回大圣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开着车找了一家二十四小时的宠物店,只是,那时候佳人尚在,爱情刚好,现在却早已物非人非。 厉成去的时候店员正在里面打瞌睡,他轻咳了一声,那店员迷迷糊糊的醒过来,一见眼前站着个大帅哥立马振奋起来,要知道,这一带住的都是有钱人,如果她能趁此攀个豪门什么的,她的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但雄心壮志的女店员很快恢复了冷静,会来母婴店的豪门男人,这说明什么?说明男人结婚了,有娃了,搞不好好跟他的小妻子十分恩爱,毕竟她在这工作这么久,厉成是第一个踏足母婴店的男人。 四十分钟后,厉成提着一大袋子从母婴店走了出来,回到家的时候巧姨已经将孩子哄睡着了,重新找了舒适柔软的大毛巾给孩子换了衣服,厉成猜测,那人送孩子来的时候应该是提前给孩子喂过奶的,否则这个小东西只怕不会轻易睡过去。 孩子和巧姨在一块儿,厉成上了楼进了书房,这个忽然到来的孩子让他一夜未眠,他隐隐猜到了什么,可又不敢相信。 巧姨的嘴是快的,厉成还没想好要怎么向家里人说这件事又或者说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个孩子,第二天天一亮,周意欢便带着厉晖上门了。 听到有人给厉成送了个孩子过来,还是个没足月的孩子,周意欢又兴奋又担忧,一晚上觉都没睡着,躺在床上跟厉晖讨论被送来的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于自己的儿子,周意欢还是相信的,厉成不会在外面胡来,更不要说弄出个孩子了,但她转念又一想,厉成毕竟是个成年男人,有时候外面那些小狐狸精们逮着机会给厉成下套也不一定,所以,在周意欢的念头里,送孩子上门只是第一步,接下里怕是很快就会有人上门认亲了。 天色微亮,厉成刚闭上眼没几分钟就隐约听到楼下传来了周意欢的声音,他的眉头跳了两跳,微微露出些不悦的神色来,他这个妈只会添乱。 没见着孩子以前周意欢还故作一副镇定自若,上门寻罪的模样,等巧姨将孩子从屋里抱出来后,周意欢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没办法,小东西太可人疼了。 尽管还没完长开,但周意欢瞧了这孩子第一眼就已经挪不开了,她满脸喜色的问厉晖:“哎,你快看看,是不是特像厉成小时候?特别是嘴巴,哎呀,还要小手儿,这小手儿也像,厉成这么大的时候就喜欢双手握在一起,天呐,宝贝真是太可爱了。” 厉成一下楼就瞧见周意欢和厉晖坐在沙发上,红豆被周意欢抱在怀里,竟也不哭不闹,一双滴溜溜的小眼睛直直的盯着周意欢。 “妈,你们怎么来了?” 闻言,周意欢回他:“你这是什么话?我们还不能来看自己的亲孙子了?” 厉成顿了顿,居高临下的看着周意欢怀里的小东西:“我都不知道这孩子哪来的,你们就怎么知道是亲孙子了?” 周意欢和厉晖双双愣住,随即厉晖站起身来笑道:“你妈说的没错,这孩子和你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连双手交握的动作都不差,说说吧,这是和谁家姑娘生的?现在这个时代虽然未婚先孕不是什么大事,但人家毕竟是个姑娘家,更何况你爷爷你应该知道的,他要是知道你小子这么不负责任,你又要被罚了。” 厉晖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是笑着,但他脸部肌肉僵硬,表情一点都不自在,似是生怕厉成说出个骇人听闻的事件来。 厉成不笨,他知道厉晖和周意欢在意什么,但他现在也没心思逗他们了,直接实话实说:“我没在外面找过女人,这孩子如果真是我的,只有一种可能。” 话音落下,客厅里一时间寂静无声,周意欢和厉晖的脸色变了又变,他们当然明白那一种可能是什么。 这孩子是宋千玦生下来的。 顿时,周意欢先前笃定的想法发生了变化。 宋千玦走的时候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更别提怀有身孕这件事,如今贸然送来这么一个孩子,且还是什么都没说,依着她先前那般欺骗厉家人,不排除其他可能。 老爷子是在第三天知道这件事的,当即就让厉成带着孩子回一趟g省。 一到家,厉成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老爷子便让人从他手上抱走了孩子。 纵使厉成跟这孩子并未产生多大的感情,可毕竟是个送到自己手里的小生命,他不知道老爷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问了一句。 “爷爷,这是做什么?” “很快你就知道了。” 老爷子话音落下,又有人上前从厉成的指间取了几滴血。 于是厉成顿时明白过来,看来这是要做dna鉴定了。 三个小时后。 老爷子的书房里。 结果出来了。 那孩子的确是厉成的亲儿子,老儿子的重孙子。 “这件事你怎么想?” 老爷子问道。 厉成怔了怔,他坐在老爷子的对面,面上露出了鲜少的迷茫神色,他双手从下颌一直捋到头顶,叹了口气,像是如释重负般。 “爷爷,其实我不恨宋千玦,我只是恼她欺骗我。” 闻言,老爷子沉默了半晌,终于接过话口:“我跟你一样,千玦那孩子,我不恨她,如果当初不是她,厉家一定不会被留下来,她算来还是咱们的恩人。” 厉成从未想到自己会从老爷子嘴里听到这一番话,纵使他知道老爷子从最开始就明白这些,但他却仍旧担心宋千玦会被老爷子追究,毕竟老爷子戎马一生惯了,他眼里最容不得的就是欺骗和利用。 当初厉成对着宋千玦说出滚字的时候,厉成虽然心下恼怒不已,更多的却希望宋千玦能赶紧走,不管去哪里,只要别被老爷子找到就行,后来一直暗中关注老爷子动向的厉成见老爷子似乎并没有什么动作,就连宋亦阳也不追究的时候,厉成这才明白自己似乎担心过头,而宋千玦也早已不知所踪。 时至今日,又尤其是知道这个孩子是自己的,厉成终于直面自己的内心所想,哪怕他不知道当初宋千玦对自己有几分真情有几分利用又有几分假意,他仍旧爱着宋千玦,爱着这个从未如此听话过的宋千玦,她以往总爱跟他对着干,可这回一个滚字,却是听话的很。 “爷爷,这话您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厉成面色凝重的说道。 “你也没问我啊。” 厉老爷子语气有些委屈。 “我以为爷爷会......” “会怎样?难不成你以为我要找千玦那孩子的大麻烦?” 厉成没说话了。 孩子被厉家人所接受,当周意欢知道这孩子是厉成亲骨肉的时候,她又喜又忧,喜的是她有孙子了,忧的是她不知道宋千玦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但很快,周意欢的这种担忧便被日益长开的红豆完化解了。 原本红豆这个名字厉家人是不同意的,可厉成还是力排众议决定就依着孩子送来的名字,在厉成眼里,红豆是代表宋千玦爱他的证据。 孩子在自己手里,依着厉成对宋千玦的了解,他想,或许接下来不久后这小女人就该出现了,毕竟这世上没有哪个母亲不疼自己的孩子,宋千玦处心积虑的将孩子送到他面前,为的不就是先让孩子来消他的气吗? 这样想着,厉成的心无端端地就安了许多,他想,等到宋千玦出现的那天,他要告诉她,在她欺骗他的这件事上,除非她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弥补自己,否则他就不原谅她。 然而,想象总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残酷的。 又是一年过去,春风再次将燕庭南岸的春景唤醒,可宋千玦却并未像厉成想象的那般现身。 眨眼间红豆已经一岁,可以咿咿呀呀的跟厉成说着他不懂的话,一双白嫩的小短腿总是会在睡觉的时候不经意搭在厉成的胳膊上,跟宋千玦睡觉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大概是宋千玦搭的是厉成的大腿上。 当又熬满一个月后,厉成已经等不及了,他开始心慌意乱起来,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宋千玦为什么这么久还不来找自己,难道出什么意外了吗? 陆遇得了厉成的命令,花了一周的时间总算将将打听出眉目来,但他不敢将真相告诉厉成,因为他不知道厉成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书房里。 一盏台灯静静的伫立在角落,厉成整个人陷在沙发里,一张本就线条锋利的脸此刻显得更加骇人,他指间夹着一根烟,然而任凭那烟支燃尽他也没吸上一口。 厉成长久的沉默令陆遇十分担心,原本还对宋千玦这个少夫人颇有好感的陆遇此刻也忍不住有些不满起来。 他调查到的消息说宋千玦当初和安鸿飞一起到了c城,小城里的人都知道他们是夫妻,还说那是一对璧人,后来宋千玦怀孕了,还没足月却小产,不想那小产的孩子竟然命薄没能活下来,再后来,安鸿飞便带着一家人走了,至于他们去了哪里,无人知晓,而陆遇也再没查到。 虽然厉成从心里有些怀疑这份消息,但陆遇做事一向认真,更何况是这样的大事,陆遇是不会调查错的,厉成的心中颇多疑惑,然而随着他的沉思却渐渐都明朗了起来。 哪里是什么小产的孩子没能活下来?分明是那“一对璧人”嫌这孩子是个累赘,所以才找人给他送了来,然后他们再高枕无忧的远走高飞! 直到这一刻,厉成才知道,原来人的心真的是会疼的。 他待她如珍宝,她却弃他如敝履,既然如此,当初知道有孩子的时候又为什么要选择生下来?是可怜他给他的安慰吗? 红豆自从被送来后一直跟巧姨睡在一起,厉成倒不是不喜欢这孩子,而是他平日里工作繁忙,常常回来的时候早已三更半夜,他实在带不了,每日只能回来看一看红豆的睡颜,尽管如此,厉成却也觉得满足。 书房里一时间了无声息,陆遇怵在书桌前半晌也不敢轻易开口,直到厉成指间的烟灰掉了下去烫得自己一个激灵厉成这才回过神来,他揉了揉自己的眉眼,语气里满是疲累,吩咐陆遇先回去。 陆遇离开燕庭南岸没半个小时,厉成还站在书房的阳台上抽烟,往日里早就熟睡的巧姨却在这时惊慌失措的敲响了厉成的门。 “少爷,红豆发高烧了。” 指尖的烟支抖了两抖,厉成二话没说连鞋都没换直接抱着红豆去了医院,他的私人医生对儿科并不擅长,这个时间点所幸市区并不拥堵,厉成给程彦笙打了个电话,程彦笙今晚值夜班,正好可以提前为他在儿科安排一下。 原本巧姨一直抱着红豆,谁知红豆见了厉成后嘟嘟哝哝了一句爸爸,然后死活再不肯从厉成身上下来,厉成没法只得抱着红豆开车。 一路上红豆一直哭哭啼啼,小孩儿的哭声本就抓心,更何况这还是自己的亲儿子,厉成只恨自己不能替他生病,再想到这么小的孩儿被自己的亲生妈妈给抛弃了,厉成更心疼了。 红豆通红着一张小脸在厉成的怀里也不大声吵闹,只小声的嘤嘤啜泣,厉成脚下的油门踩到底,他一边安慰着红豆一边想起了宋千玦,紧接着脑海里浮现出四个字来:抛夫弃子。 没错,说的就是宋千玦这个狠心的女人! 到医院的时候正好凌晨三点,因为有程彦笙在,厉成抱着红豆很快被安排进了一间高级护理病房。 厉成的身份在s市虽不算人尽皆知,但平日里稍微关注财团信息的人都会认得厉成,在此之前从未有人知道厉家何时出了个小孩子的,这下眼见着v·i的总裁大人抱着一个孩子进了医院,顿时流言四起。 病房里。 红豆挂了水已经睡着了,厉成怕他手冷便一直用自己的大手轻轻捂着红豆的手背,外科的程彦笙抽了空过来瞧了厉成一眼。 巧姨回燕庭南岸给红豆拿东西了,纵使厉大总裁神通广大,可也架不住劳心劳力,他原本一向极好的皮肤此刻因为熬夜黯淡了许多,眼底下泛起一圈乌青,程彦笙见了忍不住叹了口气。 543 “你先去旁边休息一下吧,我替你看着红豆,反正他这会睡着了也不会闹了。” 厉成手动没变,他瞥了眼程彦笙,随即淡淡地开口:“不用了,我自己看着他就行。” 像是为了配合厉成的话,睡梦中的红豆一双小手不自觉的捏紧了厉成的大拇指,又咿咿呀呀了一句爸爸。 见到这副情景,程彦笙也不再说什么了,她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犹豫再三,终是没将想问的话问出口,程彦笙想,她自己的事尚且一团乱麻,又何必去操心人家的事呢? 宋千玦给程彦笙的印象一直不错,在去年初春发生的那件事之前她从未想到有一天宋千玦会不辞而别,甚至从此之后杳无音信,至于这个孩子红豆还是她从周意欢那知道这是宋千玦生下来又派人送到厉家的。 当时周意欢提起这事的时候满脸愤慨,说宋千玦太恶毒,竟然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要非得跟着那个忘恩负义的安鸿飞私奔,真是丢尽了他们厉家的脸面,程彦笙听了这话本以为依着周意欢的性子该是也不会多喜欢红豆的,结果她却猜错了,许是这孩子是自己的第一个孙儿,再加之又是血亲,总之,周意欢对红豆比对厉成还好,而这也让程彦笙微微放了些心,至少这孩子不会在厉家受委屈。 厉成知道程彦笙是一片好心,可他仍旧只想自己守着红豆,盯着红豆捏着自己的小手指,厉成原本荒凉无波的心海泛起了一圈圈涟漪。 血亲这种东西,真的是世界上最微妙的一种关系,只要一想到红豆是自己和宋千玦的结晶,他身上流着自己和宋千玦的血,厉成的心里就会充斥着奇妙的感觉,好像为了这孩子他做什么都可以。 见厉成不需要自己帮忙,程彦笙本打算起身告辞,谁知就在她正要开口时一向不喜与人多言的厉成破天荒的问了她一句:“厉琰那小子还欺负你吗?” 这话问得程彦笙当即一怔,她和厉琰自从上次吵架后已经有半个月没联系了。 眼瞧着程彦笙面露难色,厉成了然的移开目光,竟好似劝解,他轻声说道:“厉琰这小子入伍入得早,又是在爷爷身边长大的,有时候脾气难免犟了些,尽管你当初因为一面之缘找了他八年,但我还是建议你好好考虑一下,两个人在一起浓情蜜意的浪漫固然少不了,可更多的时候还是生活,只有在生活中才能检验你们是否会成为对方最合适的那个人。” 厉成跟自己说的这些话是程彦笙没有预料到的,厉成一直看着一副冷心冷情的模样,不曾想却对这些事看得如此通透,刹那间,厉成在程彦笙心中的印象又上了一层台阶,这个男人不仅深情多金,还是个很会生活的人,如果宋千玦当初没走,而是选择留下来,她现在该是很幸福的。 从儿科出来,程彦笙一身白大褂靠在了走廊上的凭栏处,黎明就快到来,太阳即出东方,这对世间万物来说都有了方向,可她却看不清她和黎琰的方向,何去何从,她早已在自己和黎琰的一次次争吵中迷茫了目光。 “滴滴......” 衣服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声。 程彦笙摸出来一看,是她大学的师兄发来的消息。 “明天有空吗?想请你吃饭。” 想了想,程彦笙回道:“我现在在替别人值班,明天下午有两台手术,可能做完就只想回家休息了。”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然而那头的人似是不懂什么叫放弃,仍旧回她:“我最近学了几道菜,反正你下了手术肯定也不想做饭了,不如来我家尝尝怎么样?” 这位学长在程彦笙大学时曾有意无意的跟她暗示过些东西,可流水有意,落花无情,程彦笙那时心心念念着要找厉琰,再加上她不喜欢跟人暧昧,于是找了个机会巧妙的回绝了这位学长的追求,那学长知道了也不气馁,更没有对程彦笙步步紧逼,反而停下了脚步站在远处,一直跟程彦笙以朋友相称,最普通的那种朋友。 那头的学长见程彦笙久不回他消息,遂再次发来一条,但这回换成了照片,程彦笙好奇的点进去,发现是一张甜品图,她最喜欢吃甜品,却又因为要保持身材的原因不得不克制自己,这招对她来说简直就是秒杀。 人家盛情难却,那她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 正在程彦笙思虑的时候,她身后的墙角处忽然冒出个人来,那人走路时悄无声息,高高大大的身影渐渐靠近了程彦笙。 “谁请你吃饭呢?” 颇有辨识度的声音毫无预兆的在程彦笙身后响起来,她吓了一跳,一声惊呼从喉咙里蹦出来,夜间空旷的意愿走廊上到处回荡着她的惊呼。 猛地转过身来,程彦笙看着眼前的人惊了又惊:“你...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说你要去执行任务吗?” 突袭的厉琰痞笑着似真似假的说道:“我要是再不来,我老婆都要被人拐走了,说,要请你吃饭的这小子是谁啊?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面对忽然出现的厉琰,程彦笙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怔了片刻,想起上回两人不欢而散,倏地就堆了满脸的不高兴,说出口的话火药味十足。 她一把将厉琰推开,一边装作要走的模样一边气道:“厉二公子怕是认错人了吧?我可不是你老婆!别瞎叫!” 知道程彦笙还在上回的事情生气,厉琰想了这许多日总算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拽住要走的程彦笙,没皮没脸的笑:“好啦,还在生气呢?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闻言,程彦笙依旧冷着一张脸,脚下的动作却停了,一双胳膊交叉在胸前虎视眈眈的盯着厉琰,等着他的道歉。 一看程彦笙这样,厉琰立马收敛表情稍息立正向前看,神情很是严肃认真的向程彦笙敬礼道:“报告程彦笙同志!厉琰同志经过这几天的反省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不该不经过程彦笙同志的批准就擅自在放假期间去帮助女兵,引起女兵和程彦笙同志的误会!我这种行为简直令人发指丧心病狂,对此我感到深深的自责和忏悔!请程彦笙同志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厉琰腰板挺得笔直,目不斜视,神色诚恳,瞧着很是正经,等了半晌,程彦笙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知道自己错了?” “是!程彦笙同志!我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真心的?” “绝对真心!保证不含防腐剂!” 最后一句让程彦笙到底没忍住,她踮起脚尖趁厉琰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揪住了他的耳朵,然后带着人径直往前走去。 所幸夜里医院的走廊人不多,厉琰一个大男人被程彦笙这样揪着耳朵,厉琰虽然很想挣脱,但架不住自个的老婆还在生气,他猜,他要是这会挣脱了,程彦笙明天就敢去赴那小男三的约了! 程彦笙比厉琰矮了大半个头,于是一路上厉琰只能弓着腰往前走,他一边小声哀嚎一边跟程彦笙求情。 “哎,哎领导,这可是在医院呢,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是不是?万一被人看见怎么办?对你的名声也不好是不是?哎,领导你说是不是?” 程彦笙冷哼了一句,头也不回,走得更快了:“我管教自己的男朋友,怎么就有碍我的名声了?” 程彦笙这句我管教自己的男朋友让厉琰原本还有些小不快的心瞬间被治愈了,于是他得意忘形的皮起来:“嘿嘿,这回承认了吧?刚才是谁说不是我老婆来着?” 得意忘形的后果就是祸从口中,程彦笙听了厉琰这话毫无预兆的停了下来,害得厉琰要是反应快差点撞到她身上。 厉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程彦笙神色复杂,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又怎么了?我又说错话了?” 片刻,像是累及的人忽然停下来,程彦笙叹了口气,反问厉琰:“你刚叫我什么?” “老...老婆啊。” “你知道老婆什么意思吗?” “老婆就是老婆呗,你是我的女人,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你错了。” “哪里不对?” “从法律意义上来说,一个男人叫一个女人老婆,这说明他们是夫妻,夫妻知道是怎么来的?” 程彦笙每说一句就会往前一步,厉琰被她的眼神莫名摄住,不自觉的随着程彦笙的步子往后退去。 空咽了一口唾沫,厉琰这会已经开始在心里后悔,他觉得自己今天似乎来得不是时候,程彦笙这明摆着要跟他算账的阵势。 见厉琰不吭声了,程彦笙又问了他一遍:“知道夫妻是怎么来的吗?” 厉琰点点头,言简意赅:“从法律意义上来说,结婚。” 听闻,程彦笙终于满意了,她收起先前让厉琰手足无措的表情,摆出一副甚是挑衅的模样,直直地盯着厉琰,容不得他退缩,问他:“你既然敢叫我老婆,你敢娶我吗?” 厉琰不笨,在程彦笙说出上一段的时候他便已经猜到了她接下来的意图,可尽管如此,当真的听到这些话从程彦笙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厉琰还是怔住了。 他不是不想娶程彦笙,而是觉得好像还没到时候,虽然他也不知道在他心里那个合适的时间到底会走到哪里,但他能肯定一点,那就是绝不是现在,他说不清也道不明,更无法向程彦笙解释,总之,他会娶她,但不会是现在。 厉琰的眼神从最初的震惊到慌乱再到躲闪,程彦笙一个不露的看了,说不难过是假的,说不伤心也是假的,如果有可能,她真想押着厉琰去民政局和她把证领了。 她想嫁给他,做梦都想,好像没有那个证件她就永远会感觉厉琰有一天会离开她,她想,她不是需要那个证件,而是需要那个证件带来的安感,尽管那东西现在已经越来越廉价,越来越随便,但她还是想要。 程彦笙目光灼灼,厉琰退无可退干脆不退,他笑嘻嘻的上前将程彦笙搂入怀里,企图蒙混过关:“咱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吗?结婚多麻烦啊,是不是?” 哪知程彦笙不吃他这一套,铁了心今天要个答案,她推开厉琰,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问:“你就说,你敢不敢和我结婚?” 厉琰愣了愣,仍旧笑着:“这...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这是...这是......” “那是什么问题?” 程彦笙分毫不让,厉琰被逼得狠了,他一咬牙狠下心来,拉着程彦笙的手总算痛快答应下来。 “行!不就是结婚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走!咱俩天亮就去民政局!” 这回换程彦笙惊愕了,她一脸不信的模样逗乐了厉琰,厉琰的大手捏了捏她脸颊:“怎么了我的好老婆?吓着了?” 程彦笙皮肤细腻光滑,厉琰虽贵为豪门公子,可毕竟是从军之人,每日过得都是枪口舔血的日子,他一双布满薄茧的手虽未用力却已弄疼了程彦笙,程彦笙回过神来将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挥开,嘁了一声:“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逼你!天亮了谁要是不敢去,谁就是小狗!” 厉琰笑得更开怀了:“行行行,都依你,谁不去谁就是小狗,以后见了面都要汪汪汪行了吧?” “哼!” 天色亮得很快,程彦笙结束值班后回了趟家,梳洗打扮一番后时针正好指在清晨六点,她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厉琰躺在她床上闭着眼小憩。 时间还早,这会去了民政局也没开门,于是程彦笙在手机上设了一个八点半的闹钟。 两个半小时后,床上的两人成功被程彦笙的闹钟给吵醒了。 听到声响,厉琰迷迷糊糊间睁开双眼,他拿过程彦笙的手机关掉闹铃,搂着怀里的人准备再次入睡。 醒来的程彦笙在厉琰怀里静静地看了他一会,思虑了半晌,终是问道:“还去不去了?” 闻言,厉琰一个激灵醒过来,他伸了个懒腰,先吻了程彦笙一回,然后在程彦笙快喘不过气的时候再迅速跳下床去,将自己在部队里的速度拿了出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去!当然去了!否则以后见了面我不得学狗叫啊?” 两人出门的时候正好是上班高峰期,堵在高架桥上想掉头都来不及,厉琰捏着方向盘逗程彦笙:“我跟你说,不是我吹,看见前面这条长龙了吗?要是从人家车顶过不犯法不招骂的话,我能背着你在三分钟之内通过。” 这话厉琰说的是真的,程彦笙也是真信,而且她知道,厉琰说三分钟已经很谦虚了,她曾有幸见过两回厉琰所在部队的特种兵训练,当时给她留下的震撼以至于让她现在丝毫不怀疑厉琰的专业性,这就跟他们科室最牛的主刀大夫一样,再难的手术,人家只要说三个小时就绝不会超出一分一秒,还是伤口最完美的那种。 归根究底,还是专业,对一个领域的绝对专业。 折腾了大半天两人总算到了目的地,人生头一回来民政局,程彦笙还有点儿小紧张,她看了眼身边的厉琰,一向嬉皮笑脸的人竟也难得正经起来,可眼前民政局的情形还是让程彦笙吓了一跳。 她再三确定排着长队的那一列是离婚队伍的时候,她冷不防打了个寒噤,心里感叹了一声:那句话果然没说错,现在离婚的比结婚的还多。 然而就在程彦笙感叹的当口,厉琰的电话响了。 厉琰准备伸手去摸手机,眼疾手快的程彦笙先摁住了他的手,眼神里隐隐透出不安,问他:“能不能等办完再接?马上就要到我们了。” 看出程彦笙的害怕,厉琰安慰她:“别瞎想,肯定是我战友约我喝酒呢,没事儿,我等会再接。” 虽然厉琰嘴上这样说,可他的神色却在手机响起的一瞬间紧张起来,纵使他故意安慰程彦笙,可却骗不了他自己。 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程彦笙死死拉住厉琰的手,登记处的办事人员递给他们两张表,程彦笙连自己的名字都写成了厉琰,她的手一直在抖,片刻后,打电话的人似乎终于放弃了。 再没感受到震动,两人双双在心里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秒那手机再次响起来。 这回,两人同时转过头看向对方,同时开口。 “对不起。” “你接电话吧。” 厉琰一直紧绷的心缓了缓,他稳住心神去拿口袋里的手机,而程彦笙也十分礼貌的从办事登记窗口离开了,她跟在厉琰身后静静的听厉琰打电话,脸上一派平静。 “你小子怎么现在才接电话?” 是大队长的声音。 只要在放假期间一接到上级领导的电话,厉琰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他的假期又要泡汤了。 “我...我刚没听到。” 知道厉琰在撒谎,大队长也不拆穿他,直接开口发布命令。 “接到上面消息,a国有一股势力最近会从我国边境运送一批杀伤力极强的武器到国内,我估计是冲着高峰会议来的,上面的命令是必须截下这批武器,将敌人扼杀在边境森林里,时间紧,任务重。听明白了吗?” 厉琰言简意赅两个字:“明白。”说完挂上了电话,转过身目色沉沉的看向程彦笙。 程彦笙倒也不恼,她没看厉琰,自觉的开始往大厅外走去。 厉琰从后面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生气了?” 程彦笙没说话,使劲一挣扎,竟挣脱了,然后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厉琰颇为无奈的叹口气然后追了上去,终于在台阶上将人堵住,他抓着她的肩膀语气很急:“彦笙你看着我,你看着我行不行?我这一走不定又什么才能回来了。” 到底最后一句话戳中了程彦笙的软肋,她忽然踮起脚尖在厉琰肩上毫不客气的咬了一口,好在这是冬天,厉琰穿的衣服还算厚实,否则程彦笙这一口下去,他铁定要见血了。 片刻,知道自己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厉琰强硬地住程彦笙的脸,然后俯下身深深吻了她一回,末了意犹未尽的狠狠揉了一把她殷红的唇。 “老婆,等我回来。” 说完,再不犹豫,厉琰转身几步跨下台阶,不远处一辆越野车上下来个人,正冲他招手。 回过神的程彦笙用手做了个喇叭,冲远处的厉琰喊道:“厉琰!你这只小狗!等你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距离记忆中那个不敢回忆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这一年里宋千玦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梦见她那未曾谋面的孩子,她梦到红豆没有死,梦见红豆长大了,咿咿呀呀的叫她妈妈,也梦见厉成,梦见厉成逗红豆玩儿,一家人在一起很幸福。 可梦里终究是梦,尽管她是如此的不想醒过来,可每天的生物钟比闹铃还准时。 她现在在边城的一座山村小学里教书,这里太落后了,没有电,没有网络,在宋千玦没到来之前,这里甚至连一个像样的教室都没有。她如果想用手机,要徒步接近八公里去到附近的小镇上。 原本宋千玦没想到要来这样的地方,可当初她从医院回来的第三天安鸿飞就急匆匆的走了,他走的时候很抱歉,给宋千玦和孙叔还有甄夕留了许多钱,如果不过分挥霍,这三人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那种,宋千玦问他到底什么事这么着急,安鸿飞没说,只默默安排好了一切,临走前交给了她一张新的身份证,让她如果愿意的话,可以换个身份换个名字重新开始一切。 宋千玦接过那张身份证看了一眼,上面的人是她没错,可名字已经变成了苏玲珑。 “为什么要姓苏呢?” “因为好听。” 安鸿飞像小时候那样揉了揉她的短发,又去抚她脸上的那颗小红痣,半晌叹了口气,说道:“千玦,这颗痣终归太招人了,你如果愿意,找人把这颗痣去了吧。” 甄夕听说安鸿飞要走而且还不带她,在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都耍尽了,可安鸿飞铁了心,她再也没了办法。 走的那天是半夜,小城里很安静,安鸿飞在车站跟宋千玦道别,要她好好照顾自己,也要她放心,说自己很快就会平安回来,然后头也不回的上了车。 也是那一晚,当宋千玦和孙叔回去的时候发现原本在家的熟睡的甄夕早已不知踪影,两人找遍了整个小城都没找到。 544 到底最后一句话戳中了程彦笙的软肋,她忽然踮起脚尖在厉琰肩上毫不客气的咬了一口,好在这是冬天,厉琰穿的衣服还算厚实,否则程彦笙这一口下去,他铁定要见血了。 片刻,知道自己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厉琰强硬地住程彦笙的脸,然后俯下身深深吻了她一回,末了意犹未尽的狠狠揉了一把她殷红的唇。 “老婆,等我回来。” 说完,再不犹豫,厉琰转身几步跨下台阶,不远处一辆越野车上下来个人,正冲他招手。 回过神的程彦笙用手做了个喇叭,冲远处的厉琰喊道:“厉琰!你这只小狗!等你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距离记忆中那个不敢回忆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这一年里宋千玦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梦见她那未曾谋面的孩子,她梦到红豆没有死,梦见红豆长大了,咿咿呀呀的叫她妈妈,也梦见厉成,梦见厉成逗红豆玩儿,一家人在一起很幸福。 可梦里终究是梦,尽管她是如此的不想醒过来,可每天的生物钟比闹铃还准时。 她现在在边城的一座山村小学里教书,这里太落后了,没有电,没有网络,在宋千玦没到来之前,这里甚至连一个像样的教室都没有。她如果想用手机,要徒步接近八公里去到附近的小镇上。 原本宋千玦没想到要来这样的地方,可当初她从医院回来的第三天安鸿飞就急匆匆的走了,他走的时候很抱歉,给宋千玦和孙叔还有甄夕留了许多钱,如果不过分挥霍,这三人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那种,宋千玦问他到底什么事这么着急,安鸿飞没说,只默默安排好了一切,临走前交给了她一张新的身份证,让她如果愿意的话,可以换个身份换个名字重新开始一切。 宋千玦接过那张身份证看了一眼,上面的人是她没错,可名字已经变成了苏玲珑。 “为什么要姓苏呢?” “因为好听。” 安鸿飞像小时候那样揉了揉她的短发,又去抚她脸上的那颗小红痣,半晌叹了口气,说道:“千玦,这颗痣终归太招人了,你如果愿意,找人把这颗痣去了吧。” 甄夕听说安鸿飞要走而且还不带她,在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都耍尽了,可安鸿飞铁了心,她再也没了办法。 走的那天是半夜,小城里很安静,安鸿飞在车站跟宋千玦道别,要她好好照顾自己,也要她放心,说自己很快就会平安回来,然后头也不回的上了车。 也是那一晚,当宋千玦和孙叔回去的时候发现原本在家的熟睡的甄夕早已不知踪影,两人找遍了整个小城都没找到。 五天后,甄夕不知用谁的手机给宋千玦发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群里有安鸿飞站在船上的背影,还有甄夕正对镜头的笑脸,看样子,安鸿飞是不知道甄夕在跟着他。 看到甄夕也算间接和安鸿飞在一起,原本打算再找不着人就去报警的宋千玦和孙叔总算松了一口气,两人依着那电话号码再打回去的时候号码却已然变成了空号。 一时间,原本热热闹闹的四人小院顿时冷清下来,再次回到了宋千玦和孙叔相依为命的时候,所幸就这样过了小半个月,孙叔的黄昏恋来了。 对方老太太是个保养挺得宜的俏寡妇,儿子女儿也争气,听说在京都做生意,做得还不错,老太太年轻时就失了夫,为了一双儿女愣是咬牙自己撑过来了,现在儿女有出息了,老太太总算能歇一歇,也不知怎的就看上了当门卫的孙叔,孙叔一开始还拒绝,可架不住老太太一身热情,说生活是自己,苦了一辈子,他们也该有自己的生活才对。 这事孙叔没跟宋千玦说过,是宋千玦某天买菜的时候遇见了那老太太,人拉着她热情的很,后来宋千玦回去千方百计的总算从孙叔那知道了怎么回事,她当即表明自己的态度,认为那老太太说的不错,生活是自己的。 后来,孙叔就和老太太在一起了,再后来,孙叔的肺出了问题,于是老太太主动找了好地方带着孙叔彻底归隐山林,宋千玦只要有空就会去看他们。 再后来,宋千玦也离开了c城,她听了安鸿飞的话,一心想要开始新的生活,换了苏玲珑的名字,取了眼角的痣。 取痣的那家店的店主一直问她是不是真的考虑好了非要取,毕竟这世上长小红痣的人可不多,更何况这小红痣在她脸上丝毫不隐瞒美观,或者说更添风采,店主一再确认,苏玲珑也一再确认。 只是取了痣的两个月后,在苏玲珑来到小山村支教的某一天,她从床上起来照常对着镜子梳洗的时候,她发现那颗被取掉的小红痣似乎又要长出来了。 再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苏玲珑今天要去一趟城里,她打算为自己班上的十几个小朋友过个节,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当初安鸿飞留下来的钱还剩很多,在到了这里后的第二周苏玲珑就想要用那些钱为这个村子的人把电通上,可等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孙叔的时候,孙叔问了她一连串接下来的问题,然后她便打住了这个念头,为一个村落通电不是件小事,而且说不准还会牵扯出许多意外,所以,还不如用这些钱为孩子们多买些书。 小镇今天当场,纵使天气寒冷,可仍旧热闹,苏玲珑一头短发戴了条墨绿的围巾,穿着去年的呢绒大衣,她站在杂货铺的台阶上问老板有没有圣诞节用的东西。 那老板见她人长得漂亮,打扮也算时尚,于是不嫌费事的将不知几年前压箱底的东西都翻了出来。 所幸这些装饰品不比吃食,没有太明显的过期界限,积了点儿灰,老板手脚麻利的给苏玲珑都弄干净了,然后找了个口袋给她装好,还多赠了两棵小的圣诞树。 既然是圣诞节肯定少不了点心和苹果,苏玲珑拎着东西放在了一个老乡的车上,然后转身去买别的东西,可就在这一转身的当口,苏玲珑没留意脚下,一不小心踩了别人一脚。 那人是当地出了名的地痞,叫张志,早就见过苏玲珑一回,这一下正是张志自己故意撞上去的,他最近奉县令独子的命令正四处寻摸美女,千方百计的打听了许多天仙的下落,结果见了面没一个让他满意的,苏玲珑是他上回无意间在街上碰到的,他原本打算当时就将人拦下问一问,谁知他刚下车一个转身苏玲珑就不见了身影。 眼瞧着寻找多日的美人就在跟前,张志一张嘴都咧到耳朵根了,他凑上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苏玲珑,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眯眯的问道:“美女,听说你是来支教的?” 苏玲珑本能的不喜欢这人,她眉头一皱,道了句对不起拎着东西就要走人,谁知那张志却不肯放过她,带着手底下的爪牙将苏玲珑拦在路边。 小镇上的人多是朴实的农民,虽然都对张志怀恨在心,可谁也不敢真正和张志明着作对,但好在这些人也不见死不救,明知可能会被人寻仇,但大家还是壮着胆子围了上来。 张志一双小眼睛横了一圈四周,试图吓跑越积越多的人,可谁也没有走,于是张志决定速战速决,他摸了一把苏玲珑的肩,安抚似的开口:“苏小姐是吧?请您放心,我张志绝不是坏人,我呀,这是要带你去享福呢,苏小姐长了张这么好看的脸,真是咱们男人的福气啊。” 张志的手还在自己脸上,苏玲珑一直在心里劝说忍忍就过去了,千万别惹事,可当她倒数完毕后终是没忍住,她猛地出手捏住张志的手腕,连同他的胳膊一起往后折了过去,再往前一抻,给张志来了个漂亮的过肩摔。 苏玲珑一连串动作做得干净又利落,前后不过三五秒时间,张志和他的爪牙压根没反应过来,等人被摔到了地上,人群中爆发出哄然大笑。 苏玲珑使的劲儿可不轻,张志倒在地上几秒后才回过神,紧接着他感到自己的背脊跟碎了一样钻心的疼,大概是他运气不好,过肩摔原本伤不了他太多,可坏就坏在他倒下的那块地上因为最近镇上在铺路,一块凸起的尖石正好硌在他脊背上。 爪牙试图去扶张志,张志也想着自己蹦起来,结果没想到张志第一回没起来后就直接晕了过去,苏玲珑当场愣住,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她记得自己没使太大劲啊,人怎么就起不来了呢? 完了,不会要闹出人命吧? 救护车来的很快,苏玲珑作为肇事者当然不可能逃得了,她被张志的爪牙们押着一起上了车,镇上的医院没人敢接,说要尽快往县里送。 这下,苏玲珑是彻底懵了,但好在片刻后她渐渐冷静下来,先前围观的那群人里有一位热心的大叔和一个年轻小伙子陪着苏玲珑一起到了县里。 听说自己的心腹被人打成重伤,留学归来不久的县令公子带着他的好基友一起到了医院,气势汹汹的准备找人算账。 由于爪牙打电话的时候没说清楚,只说张志被人打了,于是当县令公子见到罪魁祸首苏玲珑的时候怔了又怔,好半晌才问道:“你......这人真是你打的?” 苏玲珑有点儿委屈,她解释道:“我也不是故意的,是他冒犯我在先,再说了,我就摔了他一下,谁知道他那么不禁打?” 闻言,县令公子嘿嘿笑了两声,他偏过头跟身边的好基友耳语:“喂,这妞不错吧?想不到我们县城还有长得这么好看的女人,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呢?” 那县令公子的朋友也算是圈子里混的,身世背景虽比不上s市里的一众权贵,可到底也算有来头,在这之前,他虽从未真正见过苏玲珑,但却从少有的报道上看到过当初厉家少奶奶的照片。 县令公子跟朋友耳语完后一直等着人家的回应,结果半晌没听见声音,于是他狐疑的瞥了一眼,这才发现他朋友一双眼上上下下的盯着对面的苏玲珑看,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见状,县令公子一脸你懂得的笑意撞了撞他朋友的肩:“怎么样?到时候你一晚我一晚......” 说完县令公子抑制不住的笑起来,他朋友却没跟着笑,反而渐渐一脸凝重,说道:“我看不怎样。” “啧,这话什么意思?这可是我的人先找到的,难不成你还想独占?” 闻言,朋友沉了沉脸,斜睨了一眼县令公子,用眼神示意他出去再说。 盯着俩男人在自己面前污言秽语的嘀嘀咕咕了半晌,苏玲珑知道自己不能胡来,她只得装作没什么都没听见似的,转过身去看躺在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张志。 医院走廊上。 “你拽我出来干嘛?” 县令公子一脸不高兴的问道。 那朋友弹了他一个脑崩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解释道:“我看你是色欲熏心不想要小命了是吧?你知道里面的女人是谁吗你就敢口出狂言,嫌自己命长可别拉上我。” 这朋友是县令公子一众狐朋狗友里最靠谱的,所以他的话县令公子一般都会相信。 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县令公子竟随着朋友的话心慌起来,他结巴着开口:“你...你有什么...有什么消息就一次说完,别......别跟我这卖关子!” 那朋友也不瞒县令公子,实话实说:“知道s市厉家吗?知道三年前厉家长孙和宋家联姻的事吗?” “知道啊,那又......那又怎么样?” “呵,那又怎样?!亏你还说的出口,里面那女人就是厉家少奶奶,宋家的千金小姐。” 闻言,县令公子一双眼登时斗大如铜铃,片刻后他双腿一软,要是被朋友眼疾手快的扶住,能当场就坐到地上。 “你...你......她...她不是说她姓苏吗?怎么会......会是厉家少夫人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我敢肯定,屋里的女人绝对是厉家少夫人没错,你看见她脸上那颗红色的痣了吗?普天之下,除了厉家少奶奶,谁还会长这么漂亮的胭脂痣?” 县令公子彻底懵了,心里直叫苦,要不是张志躺在床上没醒,他现在真想狠揍一顿这人,净给他惹麻烦! “那,那你觉得我现在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当然是装作不认识赶紧将人送回去。” “对对对,我现在就派人把她送回去,说不准这厉少夫人改名换姓下乡支教是考察民情体验生活呢,我可不能坏了她的兴致,不过就是可惜了这么一张脸啊,我是得不到了。” 闻言,县令公子啧了一声,毫不客气的怼道:“还想要你这条小命你就少说两句吧,那厉家少夫人也是你我敢肖想的人物吗?” 苏玲珑从病房出来的时候并未听泉县令公子和他朋友的对话,只听到两人在那讨论她一个堂堂权贵少夫人怎么会改名换姓跑到这山沟沟来吃苦受罪,苏玲珑当场就愣住了,惊了又惊,他们怎么会知道她的? 自己不过是上街来买趟东西,怎么这事还越来越复杂了? 苏玲珑本以为两人肯定还有其他计划,可那先前气焰嚣张的县令公子态度恭敬的将她送了回去,路上苏玲珑抱着试一试不占便宜白不占的想法跟那公子提了提她所在的村落里没电的事,那公子一听,当场允诺回去就让他老爸找人拨款,顺带再给那些孩子建个小幼儿园。 于是苏玲珑一颗心瞬间放晴,她当然知道这些人肯定是偷偷查到了她先前的身份,否则怎么会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呢? 大概这就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回去后的县令公子和他老爹找了施工队,拨了款,历时一个月后总算给苏玲珑所在的村落通上了电,接下来就是建一个小学,原本苏玲珑说幼儿园就够,谁知那俩父子颇为热心的非要再弄个小学出来,毕竟又没多少孩子,于是苏玲珑也就没拒绝. 有时候她站在山坡上看着山下正在建修的小学,她会闭上眼上双手合十替远在s市的厉成祈祷,祈祷他此后人生顺遂,安平康乐,不为其他,只为她曾经的那个身份帮到了这么多人,而这些其实都是厉成给的,如果没有厉成,这一切都不可能。 渐渐地,小学建成了,三间宽敞明亮的大瓦房足骨容纳下她的学生们,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体育场和图书馆,那里面都是她用自己的钱买来的书。 学校正式竣工的那天,县令公子和他的老爹说要请苏玲珑吃饭,苏玲珑推拖不得,只得应下,然而就在县令公子去接苏玲珑的路上却接到了一个电话。 那电话是县令公子前段时间在医院的好朋友打来的,说自己最近打听到了厉家少夫人宋千玦也就是苏玲珑的消息。 也是直到这时县令公子才知道,原来这苏玲珑与厉家长孙早就闹掰了,她也不是什么宋家大小姐,而是冒充的,事情败露后逃到了这里。 那县令公子的朋友消息一向准确,故此他一直相信这人,这人说自己之所以前段时间消失就是专门去s市打听消息了,厉家人将这件事封锁的严,他周旋许久才知道了这点消息。 县令公子旁的没注意,只听到一句“苏玲珑冒充宋家千金小姐,早已和厉家一刀两断。” 嘿嘿笑了一阵,县令公子问道:“那,我如果现在对苏玲珑下手,应该没人会找我麻烦吧?”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片刻:“厉家长孙最近和娱乐圈影后秦妍舒传了不少绯闻,我还听说厉家长孙一直带在身边的那孩子就是他和秦妍舒生的......” 县令公子迫不及待的打断他:“别废话那么多,你就说,我现在能不能动这女人了?” “应该能。” “嘿嘿,那就好。” 于是,苏玲珑就这么入了圈套。 她被县令公子在桌上灌了好几杯后劲特强的红酒,不过好在她事先有准备,从家里出发的时候吃了不少醒酒药,又一直跟人强调自己不会喝酒,一喝就醉,于是在第二杯下肚的时候苏玲珑就开始装醉,第三杯的时候直接晕在了饭桌上。 以为自己奸计得逞的县令公子抱着苏玲珑就上了酒店。 将人放在床上,县令公子本打算一亲芳泽,可他有个习惯,每次办事之前都要洗个澡,于是他强忍着冲动去了卫生间。 原本计划等那人一扑上来自己就动手的苏玲珑见人去了卫生间,暗自松了口气,她悄悄从床上爬起来到处找趁手的家伙。 就在此时,县令公子的手机滴了一声,是微信的声音。 苏玲珑鬼使神差般点开了消息,一看才知道,原来这人在背后查清了她所有的底细,发消息的人还说自己已经在s市将她这个残花败柳藏身小城的消息散播了出去,准备跟当初被她害惨的厉家人讨个功劳。 虽然相信厉成不会对自己怎样,但苏玲珑心里还是莫名发怵,这两年来她不愿去找厉成不愿见他,不是因为害怕厉成,而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厉成,她虽然救了厉家人,可说到底一切事都是因她而起。 卫生间的水声停了下来,苏玲珑一惊,连忙将手机放回原处,随后捞起一旁桌上的台灯藏到了门后厚重的窗帘里。 县令公子腰间围了条浴巾就走了出来,他一句“小美人儿我来啦”还没说完就愣住了,因为床上躺着的美人不翼而飞了,就在他愣神的当口,忽地身后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头上一痛就失去了意识。 苏玲珑举着台灯在原地怔了半晌,回过神后费了老大的劲才将人弄到床上,为了保险起见将床单拧成绳把县令公子牢牢困在了床上,随后她从酒店下楼在路边拦了辆车回镇上。 过不了多久事情就会暴露,为了给孩子们道个别苏玲珑特地连夜回了小学,一个人壮着胆子在黑板上给同学们留了言,说自己最近有事,要出一趟远门。 离开这个自己生活了两年的小村庄时,苏玲珑站在山坡上遥遥的看着s市的方向,也看山脚下小学所在的位置,她想,有些经历一辈子有一次就足矣。 545 事到如今苏玲珑再也无法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她连夜坐了去外地的大巴,为了不暴露行踪中间还转了好几趟车,她在车上给孙叔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有事要出远门一趟,等到了目的地会给他消息。 沿途风景从崇山峻岭渐渐变成沃野平原,苏玲珑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她担心那县令公子醒来后会不依不饶的到处找她报仇,毕竟便宜没占到自己还吃了亏,那小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买票的时候苏玲珑其实没想过究竟要去哪里,她只是随着人潮迷迷糊糊的上了辆车,等到她一觉醒来才想起问这车是去哪里的,同行的一个大妈十分诧异的盯着她看了好半晌:“姑娘,你怎么连自己坐的去哪里的车都不知道?” 苏玲珑懵懵懂懂的打了个呵欠:“没事的阿姨,我只是想出来散散心,就随便坐了辆车。” 闻言,大妈啧了一声,嘀咕道:“现在这些年轻人,也太有想法了,还有不知道目的地就上车的,万一到地方人生地不熟你一个人怎么办?” 苏玲珑笑了笑,没说话,来自陌生人的关怀竟奇迹般让她一直郁郁不快的心明朗了些。 苏玲珑以前就听说过有些胆大的人喜欢不计划去处便出门,赌的是一路上的各种情况,或许感人,或许累人,又或许都有,总之,听说没有计划的旅途是十分精彩的,可能一趟就能尝遍酸甜苦辣麻,然后归于平静一段时间,便会又想着再次启程。 这样的旅途或许听来动人,但苏玲珑一向只喜欢当故事听,她仓促离开,漫无目的的逃亡,不过是因着实在没了办法,不想再横生事端罢了。 中途跟热心的阿姨道了别后,苏玲珑挑着个好听的地名又坐上了车,她想,等天黑了,如果这辆车到了目的地,她就不走了,如果没有,等天亮了经过的那座城市,就是她的目的地。 第三辆大巴在上午九点就到了目的地,苏玲珑在候车室里买了桶泡面狼吞虎咽起来,大概是这副皮囊在人群里太过惹眼,尽管苏玲珑已经连续两天一夜没怎么休息过,甚至瞧上去有些狼狈,可她一张脸却仍旧好看,脸色也只比平日里苍白了几分,有人见她一个人便想上前搭讪,谁知她一个冷冰冰的眼神甩过去,直接了断了人家的心。 当换乘第四辆大巴的时候,苏玲珑毫无预兆的在这个小车站的滚动屏幕上看到了能够直达s市的大巴,她鬼使神差的跟售票员说自己要去s市。 自从三年前离开后,苏玲珑再也未曾踏足过s市,她脑海里有关于这里的一切回忆都太汹涌,她害怕,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去找厉成,忍不住求他原谅,忍不住说他们原本有个孩子的,如果孩子活着的话,今天该两岁了。 透过车窗看着外面提示距离s市越来越近的路牌,苏玲珑轻轻摁着自己的跳动的心,她想,她只是去偷偷看看厉成,只看一眼就好,只让她知道他的近况就行。 三年了,他还好吗?还那么喜欢抽烟吗?大圣胖了还是瘦了?爷爷身体怎样?姑姑厉婉秋早该出狱了吧?她会恨她吗?厉成会被周意欢逼着娶妻吗?应该没有吧,毕竟是厉家的长孙,娶妻这样的大事媒体怎么着也会报道才对,这三年来她从未在新闻上看过有关厉成情感生活的报道,所以,应该没有吧? 苏玲珑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v·i。 厉成站在落地穿前面无表情的俯视着如蝼蚁一般的行人,良久后,他从包里摸出支烟点上,这烟是德国人造的,又浓又烈,一不小心极易呛嗓子,厉成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开始喜欢上这种烟的味道,他只知道,每当自己站在这里的时候,他总会想起一个人。 三年了。 距离那人消息的无影无踪已经三年了。 红豆还不知道妈妈是什么,却已经呀呀学语快要长大了。 当初陆遇送来的消息,厉成不信,他又让陆遇事无巨细的查了一遍,却仍旧还是最开始的结果,无论从哪里说起,该都是宋千玦和安鸿飞丢下孩子远走高飞了。 活了这么多年,厉成从未吃过如此大的亏,也没受过如此大的憋屈,他扪心自问,如果他对宋千玦下得去手,难道凭着他堂堂厉家的权势真找不到宋千玦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他不仅找得到,还会很快找到,可他不想,这大概就是他对宋千玦最后的温柔了,因为他不知道当自己看到宋千玦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究竟会不会原谅这个背叛他,利用他的女人。 “葫芦娃.....葫芦娃......” 节奏欢快的儿童铃声响起将厉成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这是在红豆的强烈要求下厉成让陆遇给自己设置的。 红豆比一般的小孩子说话要早,很有语言天赋,有时候厉成在他面前打电话时不经意间说起一句,红豆便能在某个时刻丝毫不察的给他说出来,因着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所以红豆说这些话的时候一般都是在给玩具配音,一个人自言自语玩得不亦乐乎。 划开接听键,厉成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红豆在那头奶声奶气的说道:“爸爸...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红豆...红豆给你做了蛋糕...” 今天是厉成的生日,周意欢一大早就买了好多东西去了燕庭南岸,眼下正跟红豆婆孙俩在厨房里鼓捣着呢。 一听红豆这话,厉成微微皱了皱眉,周意欢每隔两三年都会在他生日的时候亲手给他做蛋糕吃,尽管请了名厨教手艺,可做出来的东西仍旧难以下咽,厉成还每回都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将周意欢为他准备的一大块蛋糕吃下去,没办法,不吃就是不给她面子,惹急了周意欢还要生气的,说儿子的生日娘的受难日,现在为娘的做个点心儿子都不吃了,她这个妈当得实在没意思。 眼下听到红豆说给自己做了蛋糕,厉成忍不住想起周意欢的黑暗糕点,他冷不防打了个寒噤。 电话还没挂,红豆久未听到厉成说话,于是又叫了一声爸爸。 厉成回过神来:“嗯,爸爸知道啦,谢谢红豆。”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红豆都...都一天没见到你了。” 抬起手腕看了时间,厉成转过身瞥了眼办公桌上还堆积如山的文件:“这样吧,等红豆给奶奶也做好一块糕点的时候,爸爸就到家啦,好不好?” 红豆咯咯笑起来,乖巧的回他:“好,爸爸要说话算话哦。” 挂了电话,厉成鲜有表情的脸上扯出一丝笑意来,这些年他老是隔三差五的迫不得已吃周意欢的黑暗料理,现在帮他坑妈的人已经长大啦。 苏玲珑到s市车站的时候正好是傍晚六点,从这里到燕庭南岸如果不堵车会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长途跋涉是件很累人的事情,苏玲珑坐在出租车上半天没缓过神,她的头微微靠着车窗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这座城市依旧如此热闹繁忙,从不会因为有人离开有人会来发出丝毫的叹息。 天色渐渐暗下来,前面路口处是个红灯,司机师傅缓缓放慢速度停在了斑马线前面。 就在此时,一辆最新款的卡宴跟着靠在了苏玲珑所在出租车的左边,街灯明亮,足够能让人看清出租车里客人的模样。 说来也怪,陆遇往日里并不喜欢在等红灯的当口左右张望,然而今天他却破天荒的随眼瞥了一回右边的出租车,正好瞧见对面开着车窗晾风的苏玲珑。 苏玲珑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可尽管如此,陆遇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人,一向沉稳自持的他竟也慌起来。 陆遇因为惊愕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倒吸凉气的声音。 厉成在后座随着陆遇的目光看过去。 然而与此同时,路口的交通灯再次变化颜色,载着苏玲珑的出租车一溜烟的疾驰而去,走的是和厉成方向相反的那条街道。 而原本该一脚离开原地的卡宴却因为陆遇的走神依旧停在十字路口,直到后面的车摁了一声喇叭,陆遇这才回过神,他双眼微微有些呆滞的看着前面的路,一双手放在方向盘上都差点乱了阵脚。 卡宴重新上路,陆遇的心却一直没跟上来,还停留在那处红灯路口,犹豫了半晌,陆遇终究还是开了口,他空咽了一口唾沫,试探的同厉成说道:“厉总,刚刚,刚刚我好像看见宋小姐了。” 宋小姐是谁不言而喻,陆遇话音落下后,车内的氛围一时间降到了冰点。 厉成没说话。 其实,刚才旁边那出租车走的时候,厉成顺着陆遇的目光看去的一刹那,他是看到了苏玲珑的,但,也仅仅一眼,只瞥见一个大致的轮廓,他甚至连究竟是不是那人都无法确定。 这世上轮廓相似的人何其多?那心狠手辣的女人又怎么会回来呢?肯定不是她。 厉成在心里第一时间否决了陆遇的好像,好像不代表就是,好像也可能看错了。 就在陆遇以为自己点到了大老板的不痛快时,只听到厉成浅浅地开口:“你看错了。” 燕庭南岸。 苏玲珑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她甚至知道通过眼前这大门后厉成的别墅该往哪里走,然后又在哪里拐弯,甚至连这里的安保大叔们都还是三年前的那些人。 苏玲珑不想被人发现,于是她找了个角落乔装打扮了一番,戴了个口罩,外面套着件黑色的大衣,当年的短发已经变成了长发。 她没有能证明自己是这里住户的证件,所以她也并不打算进去,她只是在赌,赌上天会不会给她再见一次厉成的机会,她只希望能远远看他一眼就好,哪怕是背影也行,看看他,然后她就该走了,从此以后,就真的该放下了。 和厉成在一起多年,秦妍舒自然知道今天是厉成的生日,这两年秦妍舒一直表现的很好,她在面对厉成时再不是以往的模样,她也渐渐变回了当初那个矜贵自持的秦妍舒,但她仍旧放不下厉成。 本以为宋千玦走了,自己的机会来临,可秦妍舒直到那时才发现,厉成是真的不爱她了,哪怕这世上没了宋千玦。 从那之后,秦妍舒就变了。 宋千玦刚走的前两年厉成不见她,最近这一年来两人的关系在秦妍舒浅浅淡淡的维护下竟也开始有破冰的迹象,至少厉成肯见她了,又或者说,厉成始终做不到对她太绝情,再加之如今她也算在这世上孤身一人再无亲朋,厉成先前那颗想着任她生任她灭的心也算软了些。 毕竟是曾经陪他走过十年的人,就算爱情不再,倒也犯不着见死不救,至于秦妍舒曾对宋千玦做下的事,厉成想,如果宋千玦在的话,她倘若知道秦妍舒自从死了父亲后在娱乐圈受到的惩罚,该也会叫他出手相助的。 虽然宋千玦对他心狠手辣,对别人可未必会这样。 原本秦妍舒今天是不打算来的,可她到底没忍住,怎么说也是厉成的生日,她想着把自己的礼物送到,也算是一份心意了,就当这一年来他对自己事业上的暗中相助。 苏玲珑藏身在大门左前方不远处的一颗树后,她隐在昏暗的树荫下,几乎没有人能发现她。 秦妍舒将车停在燕庭南岸的门口后坐在车上给厉成打了个电话说明自己的来意,厉成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终是应了一声好。 红豆很黏厉成,只要厉成回了家就别想摆脱这个小家伙,眼下红豆见他要出门,十分自觉地抱着他的双腿缠了上来。 周意欢不喜欢秦妍舒,厉成干脆也不跟她说,只道自己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秦妍舒原本是外面等厉成的,可终究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她也没开车,拎着礼物直接进了燕庭南岸,原本保安并不让她进去,可那里面有一位多年前就在这里的老员工,当初秦妍舒和厉成交好的时候,这老员工也见过厉成曾带着秦妍舒来了几回,再加上她又是荧屏上的大明星,故此便将人放了进去。 厉成抱着红豆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就后了悔,他今天不知为何总有些心绪不宁,所以这本就不再讨他欢心的秦妍舒就更不想见了。 可答应了别人的事总不该无故反悔,这样想着,厉成便也释然,如今他拿秦妍舒不过当个熟悉的老朋友,见一见,也没什么,更何况前些日子他让陆遇暗中帮衬了秦妍舒一些,这人情若不让她还了,只怕往后还是要来。 苏玲珑躲在树下一双眼灼灼的盯着门口,方才秦妍舒进去的时候她便看到了,不过只单单一个身影,她却依旧认出了她。 秦妍舒怎么会来这里?这.....这可是厉家的别墅!难道说...... 苏玲珑似乎猜到了些什么,可她不愿往下深想,甩了甩自己的脑瓜,她站在黑夜里朝自己一双冻得通红的小手呵了一口气,今儿是二十四节气里的寒露,天气愈发冷起来,早晚都一片冷霜。 秦妍舒进去做什么? 纵使安慰着自己,可苏玲珑仍旧忍不住疑问,就在她心下慌乱的时刻,门口忽然出现了两个人,准确的来说,是三个人。 去而复返的秦妍舒,身后跟着个抱着孩子的厉成,这三人看上去,俨然就是一家人。 那孩子瞧着身形不大,也就两三岁的模样,紧接着苏玲珑又看见这三人上了秦妍舒的车,那秦妍舒满脸笑意的逗弄着孩子,厉成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可看向孩子的眼里却温柔一片。 刹那间,苏玲珑听到一直支撑着她世界的山峦瞬间崩塌,山洪倾泻而下,淹没了一切。 原来,十年终归是十年,深爱依旧是深爱,否则也不会在自己走了不过三年,连孩子都这么大了。 想必,厉成心底最爱的还是秦妍舒,能陪他一路走过风雨的女人怎能说忘就忘呢?到底还是她幼稚了。 刺骨的寒凉冻僵了树下的苏玲珑,她看着那辆车从她身旁呼啸而过,带走了她所有的念头。 苏玲珑没有哭,亦不觉得委屈,她只是怔怔的站在那看着车辆渐渐消失在她眼前,许久过后,苏玲珑扯开嘴角笑了起来,她动了动自己半僵的身子转身渐渐远去。 原来,爱情这个东西,真不是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哪怕苏玲珑心如刀绞,她依旧没想着要为谁死,早在当初做下选择的时候她就料到了这结局,现在不过是亲眼见了,厉成身边的人今朝不是秦妍舒也会是其他人,总之再无可能是她,自己做下的选择酿下的结果,她只能受着,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她既为双亲报了仇,也算了了一桩心愿,过多的奢求会折福的。 这一回,该是真的此生不复相见了。 街头的拐角处,苏玲珑最后回望了一眼燕庭南岸,一颗藏在她袖筒的红豆在蹦到了地上,发生一声清脆的响。 厉成,珍重。 苏玲珑的身影渐去渐远,那颗红豆孤零零的躺在人行道上树下的泥坑里。 红豆生南国, 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 此物最相思。 坐在s市火车站的休息室里,苏玲珑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了,她怔怔地抬头看着前方滚动荧屏上不断播放着列车的消息,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认识厉成的时候曾经很是向往的那五个坐火车就能到达的国家。 既然无事,反正手上也有钱,不如就出去走走吧。 这样想着,苏玲珑便拿起手机开始查关于那五个国家的消息,最后她先买了一张到京都的飞机票,又买了张从京都直达莫斯科的火车票,听说沿途会经过西伯利亚大草原和贝加尔湖,深秋的季节,风景该是很美的。 当坐上开往莫斯科的火车时,苏玲珑的眼底尽是一片荒芜,她给了自己这一趟列车的时间,她告诉自己,当这辆列车到达终点的时候就是她彻底忘记厉成的日子,等她再遇到心仪的人,她希望自己能仍旧对未来满怀热烈。 许是出来走走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西伯利亚一望无垠的大草原顿时开阔了苏玲珑的胸怀,她倚在窗边恋恋不舍的注视着这片迷人的地方,置身其中,仿若那些搅得她心慌情伤的事情不过似一粒尘埃落入戛然的时光里。 贝加尔湖比传说中的模样还要温柔多情,那片湛蓝欲化的湖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与远处透明的天空几乎要融在一处,沿岸的白桦林微微泛着丝秋意,目光所及之处,比那定格的油画动人的多。 时光正好,景色正好,心情,似乎也还好。 如果不是在莫斯科遇到了风春,苏玲珑想,她肯定会一个人坐车再回到贝加尔湖的,这里太美了,只隔着车窗远远的看一眼,怎能满足呢? 到莫斯科的那天是晚上快七点,苏玲珑一个人的行礼也不重,只一个皮箱和小背包,里面放了些她平日里要用的东西和几件换洗衣物,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由于人生地不熟,苏玲珑拖着行李箱从车站出来后便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她的想法很简单,找个好点的酒店好好休息几日,然后再坐飞机返程去贝加尔湖,她喜欢那地方,自然想着要再去。 许是车站口拉活的人都看出苏玲珑似乎无人来接应,于是纷纷试探着上前用英语想要跟苏玲珑交流,有的甚至直接拿出住宿的牌子往她眼前递。 一时间被众人包围,苏玲珑被推来挤去差点摔倒,她忍不住沉了脸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向那些人说自己要找警察。 果然,听了这话再无人上前。 最后苏玲珑在路边拦了辆车,她也不说目的地,只让司机去城中心,然后在中途看到酒店时便下了车。 在酒店里酣睡了整整两天,醒来的时候苏玲珑颇有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错觉,她先在床上发了半天的天,然后给前台打电话点了三人份的餐,一阵狼吞虎咽后又在床上歇了半日,一直到第三天晚上才洗漱收拾了准备出去逛逛。 在这之前苏玲珑从未来过莫斯科,她出门的时候忘记了到的那天差点将她冻成狗的天气,只穿了件薄薄的毛衣便去开了门,没想到一开门就直接被一股寒冽的气息给扑了回去,冷得她立马从箱子里掏出了那件备用的黑色长款羽绒服。 546 眼下还不到深夜,莫斯科的街头却已经有些许的冷清了,行人匆匆的马路上苏玲珑漫无目的的逛着,她也不敢走远,好在她入住的那家酒店是附近最高的建筑物,否则以她的路痴性定然不会出来,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她才想要出来逛逛,既然来了,不好好玩都对不起自己坐了这么久的火车。 苏玲珑想着明天她一定要找个当地的导游,把这附近都看一看才好。 本以为这条街会一直这么冷冷清清下去,谁知拐过一个街角后,眼前的景象却豁然开朗,不远处的广场上摆了夜市,尽管夜色寒凉,聚集在夜市的人却很多,也很热闹。 苏玲珑不由自主的就走了过去,她想,她现在需要这样的热闹。 忽然,就在与一位迎面走来的亚洲人擦肩而过时,苏玲珑直觉不对劲,她猛地一低头正好瞧见那人的手不知是如何将她紧扣的包打开的,里面的手机已经被她拿在了手里。 显然那小偷并未想到苏玲珑会发现她,不过一个对视的眼神,小偷便反应极快的拿着她的手机利剑般冲了出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等苏玲珑回过神来那小偷已经先她十来米。 苏玲珑不是娇娇滴滴的大小姐,她的身手虽说不上来厉害,可也不是一个小毛贼能欺负的,于是她不服输似的奋起直追上去。 当然了,彼时的苏玲珑并不知道眼下这个偷她钱包的人会成为她往后人生里最重要的朋友。 两人一前一后也不知道穿过了多少巷落街道,大概那小偷没想到苏玲珑体力这么好,居然能追她这么久,甚至还有一种越跑越来劲的势头,当看见后面的人与自己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的时候,小偷暗叫了一声不好。 不好果然就是不好。 一分钟后,原本无比熟悉这条街道的小偷因为心慌意乱而着急的跑进了一条死路,然后被追上来的苏玲珑几招过后当场摁住。 苏玲珑在追人的过程中一直担心这小偷会有同伙,想不到一路下来只有她一个人,既然如此,苏玲珑当然不会客气了。 她眼下心里不顺畅的很,正好缺个人供她撒撒气,可就在她拳头即将落下的当口,那小偷忽然求饶起来。 “女侠饶命!” 女侠?这个称呼倒好玩儿。 下一秒,苏玲珑反应过来,这人是中国人?还是个女的?! 十分诧异的将小偷带着的帽子取下来,苏玲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女贼左脸三分之一的位置上纹了一枝春蕊初绽的梅花。 说不上来的诡异古怪,倒是比她眼下的这颗痣惹人眼球多了。 “你是中国人?” 那女贼点点头。 “为什么要偷东西?” 闻言,女贼一点沦为阶下囚的自觉都没有,颇为不屑的嘁了一声:“偷东西当然是因为没钱了,有钱谁会去偷?难不成是为了让你把我摁在这?” 这女贼说的一副自己这么做完是天经地义的模样,苏玲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的人,可她又实在下不去手,如果这么放了感觉又不对,一时间她也不知该怎么办了,还是那女贼问了她一句:“喏,手机你也追到了,人你也摁住了,你不会还想着把我送到局子里去吧?” 这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苏玲珑想了想,觉得甚是可行。 “既然你如此强烈要求,对付你这种毛贼,那我也不心慈手软了,今天算你倒霉,落在我手上。” 说完苏玲珑押着人就要走,那女贼却不肯,竟挣扎着想逃开。 苏玲珑想了想,问她:“你老实说,你是不是那的常客了?否则,怎么这么害怕?” 闻言,女贼又嘁了一声:“拜托啊小姐,犯了事谁会喜欢去那地方啊?” “不喜欢你还犯?” “我是生活所迫!” 女贼不思悔改,反而一副天理昭昭的模样,似乎觉得自己这么做并没有什么过错。 也不知怎的,苏玲珑忽然就起了与这女贼说教的心思,她清了清嗓子:“生活所迫你不会打工赚钱?要是天底下的人都跟你一样,没钱就去偷,社会还发不发展了?人类还进不进步了?你这思想有问题我跟你说。” 说完这话,苏玲珑直觉自己方才那瞬间似乎被高中政治老师上身了,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实在太二了,比造作二字还要造作许多。 果然,女贼冲她翻了个白眼,一脸不愿跟她多说的表情。 尽管知道自己这话听来实在太假,可苏玲珑对这个白眼还是颇为不服气的,她停下脚步扯着女贼问她:“你那是什么眼神?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有手有脚怎么就不能自己挣钱非要去偷呢?” “你是不是没人要了?” 忽地,女贼不知怎么在苏玲珑话音落下后来了这么一句。 苏玲珑被她问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于是女贼再接再励。 “你一个人来的莫斯科吗?你是不是失恋了?” 女贼一脸好奇的盯着她,苏玲珑却控制不住的鼻头一酸,眼里迅速积聚了一汪雾气,手里一直绑着女贼的劲道也松了不少。 女贼等的就是这时候,她微一用力挣开了苏玲珑对她的束缚,转而飞快的向前跑了去。 明明说好等列车到了站就忘记前尘往事的,这几日苏玲珑也一直压着自己的念头,那个人那段关系就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里,提不得碰不得,一想就疼,刺被包裹在心里,苏玲珑以为只要不碰到心,她的身体该是刀枪不入的,可女贼简简单单几句话对她来说却是穿心毒药。 到底还是疼。 一直忍着没落泪的苏玲珑许是被刺激了,她看着女贼跑远的背影忽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越来越大声,也越来越撕心裂肺,她将自己的头深埋在双臂里,能感觉到眼泪浸湿了她的羽绒服。 人憋得久了,这眼泪一旦下来了一时半会就收不住,在心口日日煎熬着苏玲珑的心事这会像决堤的山洪般倾覆而下。 许是那哭声太过悲恸,原本跑了的女贼竟不知何时又返了回来,她站在蹲着的苏玲珑面前,垂着头静静地看着这个在异国他乡的街头嚎啕大哭的大龄女青年。 半晌,底下的人声音小了些,女贼冲她喂了一句。 听到熟悉的声音,苏玲珑红肿着一双眼抬起头来,懵懵懂懂的看着女贼,似是不明白她怎么又回来了。 那女贼见她这样也不说话,酷酷地递了张纸给她:“喏,擦擦你的脸。” 见状,苏玲珑也不客气,她从女贼手中接过卫生纸当着人家的面特别大声的擤鼻涕,一边哭还一边问:“你回来干什么?” 女贼想了想,实话实说:“我怕你想不开寻死,那我罪过就大了。” 苏玲珑手中动作一顿:“呸!我才不会寻死!我还要送你去警察局呢!” 女贼瘪瘪嘴:“那行,算我多管闲事。”说完转身就要走。 苏玲珑眼疾手快拉住人家的胳膊,也不知那瞬间哪里来的勇气和自信,苏玲珑像是熟人似的问这女贼:“要不要喝杯酒?我请客。” 女贼的眼睛亮了亮:“你请客?” 苏玲珑点点头。 在苏玲珑眼中,这女贼不算坏人,否则也不会明明可以趁机逃脱却还因为担心她又返回来,只要不是坏人,苏玲珑就放心,更何况就算是坏人也终有心善的一面,这世上没有非黑即白的人,人是最复杂的东西,有最复杂的情感,怎么能用两个简单分明的颜色就概括了呢? 路上。 莫斯科的初雪毫无预兆的从天空里飘下来,当眼睫上沾了未化的六角雪花时,苏玲珑一直郁郁不快的心思这才被拉开了些,然而下一秒又恢复了原状,初雪的日子是当初厉成说也喜欢她的日子,明明那么美好的事情,现在想来却心口发疼。 刹那间,似乎只要有关厉成的一切都能让苏玲珑陷入崩溃。 那女贼见她这模样,皱了皱眉,甚是不喜的嗤了她一句没出息。 闻言,苏玲珑怔了怔,随即却又开始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跟女贼理论:“我怎么就没出息了...我孩子没了......爱的人没了,我忍了这两三年...现在好不容易没人认识我......我还不能好好哭一哭吗?你...你都不知道...凭什么这么说我?” 大概没想到苏玲珑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女贼愣了愣,偶尔有路过的人都会回头暧昧的打量他们两眼,许是以为小情侣在这吵架。 苏玲珑的哭声渐渐小下来,女贼深吸了一口气,问她:“哭够了?” 苏玲珑摇摇头。 女贼又问:“还要哭多久?” 苏玲珑:“不哭了。” 想了想,苏玲珑似是惊异于这女贼的耐心程度,问道:“你......你为什么不走?” 女贼瞥她一眼:“我走了,你请谁喝酒去?” 苏玲珑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竟破涕为笑。 有些人就是这样,明明萍水相逢,却三言两语便似相识多年,缘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你叫什么名字啊?” “风春。春风的风,春天的春,你呢?” “我叫宋......我姓苏,苏打水的苏,玲珑红豆的玲珑。” “你名字真好听,长得也好看,哎,对了,你这脸上为什么要纹梅花啊?还有,为什么要偷东西?看你也不像肖小之人。” 面对苏玲珑的问题,风春还是那四个字:“生活所迫。” “你很缺钱吗?” 苏玲珑问道。 风春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 “那你到底是缺还是不缺?” 风春白她一眼:“闭嘴。” 酒吧里。 这是风春最常来的一家酒吧,里面的装修异域风格很浓重,苏玲珑本以为该是群魔乱舞的地界,没曾想酒吧却颇有情调。 说是请风春喝酒,其实风春也就动了两三杯,其他的都被苏玲珑一个人干掉了,风春拦她不让她多喝,她竟还差点闹起来,于是风春在喝酒这件事上头一回后悔。 尽管自己和风春相识不过几小时,苏玲珑却尤为放心这个姑娘,她在对着酒水大开杀戒之前颇有自知之明的将酒店的名字和自己的房间号告诉了风春,说如果自己喝醉了,希望风春能送她回去,就当这顿酒是他们aa制了。 深更半夜,莫斯科下雪的街头,风春背着不省人事的苏玲珑一边骂自己吃饱了撑的一边还忍不住安慰在她背后尤在嘤嘤哭泣的女人。 好不容易将人扛回酒店,即使风春比苏玲珑高了些,可毕竟也是个女孩子,眼下她没了力气,将人往床上一放,再也不想动弹。 所幸屋里温度够高,两个人就这么睡了一夜竟也没觉着哪里不舒服,当然了,除却酒后头晕这种症状。 苏玲珑醒来的时候风春正被背对着她躺在另一只枕头上,要不是猛然想起来昨夜的事情,苏玲珑下一秒就要把风春当成登徒子给踢下床去了。 其后的几天风春便当了苏玲珑的私人导游,带着她将莫斯科好玩的地方玩了个遍,临走前的最后一晚,苏玲珑开始旁敲侧击的打听起风春的身世来,因为据她这几天观察,风春好像行事作风都是一个人,难道说风春在这座城市里和她一样也是孤身一人吗? 这样想着,苏玲珑就将话问了出来。 风春想了想,实话实说,她告诉苏玲珑,多年前,自己的父亲在国内犯了事,她是被父亲临死前送出来的,说起来,也是曾娇养过的千金小姐,至于为何落魄成这样,大抵是她时运不济,命里带衰,流落至此,实属迫不得已,而且,她该是此生再也无法踏足故乡了。 想不到风春的命运竟是如此凄凉,说起来跟苏玲珑也有几分相像,他们都是有家不能回,被迫离开故土的可怜人。 知道风春在这里没有牵挂,苏玲珑心下的主意自然愈发成型,她问风春愿不愿意跟她走。 风春想了想:“跟你去做什么?” 苏玲珑也不隐瞒自己的计划,笑道:“当然是跟我去做生意,发大财喽。” “我不能回国。” “我知道啊,我又没说回国去做生意。” “那你是想?” 两天后,当苏玲珑带着风春站在m国的机场时,风春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脑子一定瓦特了,否则怎么会答应苏玲珑这么一件没谱的事呢? 安鸿飞留给苏玲珑的钱还有很多,临走前苏玲珑给孙叔留了七位数的存折,然后自己带了接近八位数的信用卡,是以,眼下她并不着急生计问题,既然说好了要做生意,自然就要好好做,这天时地利人和得一样不差才行。 身边有了风春,怎么也比自己一个人好,苏玲珑租了个套二的小公寓,里面应有尽有,一次性付了一年的房租,房东见她爽快,直接给她免了水电气。 收拾过来和春风躺在崭新的床上,苏玲珑感叹了一句世事无常,然后又对着风春说道:“以后这就是咱们的家了。” 风春点点头,她现在对自己跟着苏玲珑走来这里的决定依旧没有安感,大概是因着手上没钱的缘故,这里的一切都是苏玲珑花钱置办的,说白了,她就是个蹭吃蹭喝的。 许是看出来风春的心思,苏玲珑佯装一副专家的模样将风春的手拿了过来,然后有模有样的开始嘀咕起来。 “来,我帮你看看手相。” “你还会看手相?” “那当然了。” “你为什么不看你自己呢?” 苏玲珑白了风春一眼:“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真正的高人是不会给自己算命的,这叫泄露天机,会折寿的。” “你给我看就不泄露天机了?” “你先前帮了我,安慰我,我这叫报恩,不算平白无故。你看啊,这条线呢是感情线,你的感情线虽然弯弯曲曲但却少有分叉,而且越往后越粗,这说明你在感情上会有些小波折,但总体说来还算一帆风顺,将来一定会找个如意郎君的,再有,这条是你的事业线,啧啧啧,不得了,你这事业线可比感情线好多了,将来肯定是个女强人,能赚好多钱的那种女强人......” “你就瞎说吧你。” 尽管知道苏玲珑这些话其实是逗自己开心当不得真,但风春仍旧高兴,这至少证明她不再是一个人,多少年了,她一个人漂在异国他乡,哪怕像这样玩笑似的慰藉都寥寥无几。 当风春问起苏玲珑准备做什么生意的时候,苏玲珑反问她:“你觉得现在做什么最赚钱?” 想了想,风春说道:“吃。” 苏玲珑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对了,就是吃。 民以食为天,人拼这一辈子不就为了一口吃吗?离了吃,谁又能活下去呢? 当然,苏玲珑也暗自发了誓的,她要让自己手底下卖出去的吃食成为这大街小巷里人们每日的生活必需品。 苏玲珑是个行动派,风春也是个利落干脆的人,两人既然想到一块去自然更是劲头十足。 可这m国对两人来说都算人生地不熟,他们眼下缺的东西还多,得到哪里去找个人帮衬他们才行。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脱口而出:“唐人街!” 花了一周的功夫苏玲珑和风春都快跑断腿才终于觅到了个高人,这高人据说和当地政府各部门的关系都不错,更重要的是,这高人对苏玲珑和风春两个小姑娘颇有好感。 寻了高人办妥证件,找到门面,打好各方关系,于是,最重要的事情终于被提上了议程,她俩会什么? 要说做饭这事苏玲珑绝对不在行,可偏偏上天厚待她,让他捡着一个了风春,要知道,一百多年前,风春祖辈的先人可是靠着给九五之尊做饭带着家里人一路官运畅通上来的。 虽然风春并没有那样的本事,但这手艺她可是因着从小就喜欢而下过苦功夫学过的。 当初风春的先祖对八大菜系皆为擅长,等传到风春这时,风春便只挑着自己喜欢的川菜学了。 苏玲珑并不打算像其他的店面那样做生意,眼下门面还装修着,里面的风格是苏玲珑找了古风的设计者专门设计过的,这几年中国文化和中国风愈发风靡世界,她得抓住这个机会才行。 因着要走国风路线,所以这场地便不能身处闹市,但不是说不能,而是闹市毕竟没有竹林小筑来的有氛围。 苏玲珑托人租下来的场地并不大,满打满算能纳客的地方也就三百来个平方,周围没多少人,环境倒是不错,竹林郁郁葱葱,空气新鲜,一眼看过去,算是个好地方。 苏玲珑让人在这三百来个平方的基础上又弄了个二楼出来,一共分了八种去处,楼上楼下各四间,分别是:来之无穷、杏霭流玉、饮之太和、清风于归、日往烟萝、离形得似、花时反秋、乱山乔木。 这八种各有各的好处,苏玲珑打定主意要让自己的店在三个月内闯出点名声去,自然是在方方面面下足了功夫,除此之外,苏玲珑还联系到了国内一位做汉服的设计师,这是她的延伸产品,到时候只要店名出去了,这些东西不愁没人买单。 苏玲珑在外面跑的日子,风春便在店里鼓捣她的川菜和各式小吃,虽然手艺这么久没做生了些,却仍旧比那平常店里的厨子好上许多。 风春虽然不说,但苏玲珑明白,到时候店里的生意不可能靠风春一个人,那么多张嘴她怎么可能忙得过来呢?于是苏玲珑又想了个办法,她还是托那位高人在唐人街给她找了一位帮厨。 这帮厨是个三十多岁极有经验的女师傅,先前在国内也是做川菜的,苏玲珑和风春叫她徐姐姐,这徐姐姐为人话不多,手脚麻利,性子也好,最主要的是,不会和风春这个主厨产生矛盾,想来也是那高人提前告知过一二。 如此又过了一个月,店里的一切东西总算弄好能开张了。 为这个店想名字的时候,风春让苏玲珑来,说自己对这个不讲究,苏玲珑干脆也不推辞,略一思虑,问道:“你觉得南国红豆这四个字怎么样?” 风春点了点头。 开张的那天因着前期的宣传工作做的不错,是以南国红豆的生意很是出乎了苏玲珑的意料,来的大多都是当地人,并未又多少因着是看她脸面来充客的国人。 547 为了给消费的顾客最好的体验,苏玲珑将一切会发生的事都预先想了一遍,然后做好了万之策,客人们对南国红豆的评价相当不错,好在第一天总算平安圆满的过去了。 除了苏玲珑风春还有帮厨徐姐姐,苏琳琳又招了十个人,八个人每人负责一间小筑,剩下的两人一位收银一位迎客,店里一共十三人,六个帅哥,七个大美女,各司其职,似乎一切都开始走往正轨。 付出必有收获,不管这收获大小,都是自己辛苦得来的,三个月后,南国红豆正如苏玲珑当初所设想的那样名声大噪。 然而,这名声大噪也有名声大噪的不好,店里的生意太火爆,直接导致风春这位主厨和徐姐姐两人因过劳而生了场病,苏玲珑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不过好在这三个月辛苦是辛苦了点,若粗略算来,已是将苏玲珑前期投进去的钱赚了一半回来。 风春生病了,店里没了主厨不得不关门歇业。 晚上苏玲珑躺在风春身边,握着她的手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太辛苦了,人的身体是受不住的,必须得想个法子对南国红豆每天的客流量进行限制。 风春不懂这些,她无条件的相信苏玲珑,如果没有苏玲珑,想必她现在还在莫斯科的街头苟且着呢。 人呐,要学会知足。 苏玲珑是她的福星也是她现如今最好的人,她喜欢这样的生活。 看着风春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苏玲珑暗下决心,她一定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第二天。 给风春热了牛奶,苏玲珑将一纸计划书拿给风春。 风春不解的抬头,苏玲珑笑眯眯的示意她往下看。 一页纸下来,风春不得不佩服开始佩服苏玲珑这做生意的头脑。 计划书中写到:南国红豆的八间内室每天每间只接一桌客人,且所有的菜品由于宣传期结束所以都要将价格在原有的基础上往上提高百分之四十,外室的花厅里所售卖的点心也会跟着往上涨价百分之二十,且外室每天只在下午两点半到五点营业。 不过,风春还是不放心。 “价格比原先的贵了这么多,而且还限客流量,玲珑,你就不怕客人不来了?” 闻言,苏玲珑摇摇头:“风春,我打算将我们的餐厅往中高级客流方向上发展,一来,这样的价钱这些人肯定是能接受的,二来,我们要贵精不贵多,人少了,做起东西来也不着急,味道自然更好,而且我打算再找个厨子来帮你,不然不你太辛苦累垮了怎么办。” 风春点了点头,没说话,苏玲珑对她的好她始终都是记在心里的。 时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眨眼间又是三年。 红豆已经五岁了,眉眼间愈发像厉成,鼻子和嘴倒是像宋千玦。 三十五岁的厉成轮廓依旧冷峻锋利,这些年眼巴巴地想往他身上靠的女人多如牛毛,然最终却都只敢止于三言两语。 周意欢操心于两个儿子的婚事迟迟不肯定下来,厉琰还好,这些年虽一直跟程彦笙两个人吵吵闹闹,但两人之间的感情却是深厚的,可厉成就不一样了。 自从宋千玦走了后,这几年厉成愈发的不近女色了,外面的人都在传厉家的长孙这是对那宋家的假千金动了真情,可没成想那假千金竟丢下他跟别人跑了,想来厉家太子爷这是伤心了。 外界的传言厉成自然都知晓一二,但他并未放在心上,一来,大约是觉着感情这个东西实在是件麻烦事,他懒得浪费时间,二来,他总是会梦见宋千玦,梦里的景象很奇怪,明明这小女人才是负心的那个,结果她看向他的眼神里却满是委屈,仿佛跟别人跑了的人是厉成似的。 v·i旗下最新研发出来的一款高档香水一上市便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好评,然而就这么一款爆卖的香水却连个品牌名字都没有,当然,这并不怪谁,毕竟这款香水是厉成带着红豆去了工厂里调香师的工作室,红豆无意间撞翻了人家的瓶瓶罐罐,后阴差阳错飘出来香味,厉成当日无意间说了句香水味道不错,很耐闻,于是那调香师便了意,故此才有了今日这款香水。 初时调香师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放了几瓶到专柜里,然就是这几瓶不起眼的香水火速在整个圈子里热了起来,甚至一度卖断了货。 于是这调香师的领导便在一次晨会期间提起了这桩趣事,见厉成心情不错,顺带问了一句厉成要不要给这款香水起个名字,毕竟也是件极有缘分的事情。 这般小事原是不该麻烦厉成的,领导话问出口便后了悔,但那日许是真觉着这件事是个缘分,厉成仔细想了想,既然是红豆无意间种出来的,不妨就给这款香水取个与红豆对称的名儿。 那诗里不都说么?玲珑骰子安红豆。 于是,香水的名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玲珑这名字一出来,知道红豆的人都在传,说这厉总裁从前还真没看出来,竟是个情种子,儿子叫红豆,品牌名叫玲珑,不知这小家伙的生母究竟是怎样一个绝色,竟让厉总裁如此痴情。 说起红豆,厉成的心情最近很是复杂,没有旁的原因,只因为红豆一直缠着他问自己妈妈的事情,常常一言不合就要跟他纠缠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还堵在门口气咻咻的不让他走。 瞧着脚底下只到自己大腿高的红豆厉成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厉成本就长的高,尽管红豆只到他大腿却也比平常孩子要高出小半个头,厉成问他怎么忽然想起来要妈妈了。 红豆一双小手抱在怀里,颇为气恼的说道:“班上的同学都是爸爸妈妈去接他们放学的,只有我是巧姨是来接我的。” 原来是这样,厉成顿时明白过来,小家伙这是在怪他没去幼儿园接他吗? 想了想,厉成蹲下身捏了捏红豆粉嘟嘟的笑脸,哄道:“好啦,别生气啦,等明天你放学了爸爸来接你好不好?” “那妈妈呢?爸爸,为什么我们家没有妈妈?爸爸,妈妈是不是不喜欢我所以才不来看我?我是妈妈不要的孩子是不是?” 闻言,厉成的神色暗了下来,小家伙长了这样大都不曾说过要妈妈的话,顶多就是问一问妈妈是什么,现在好了,竟开始说想妈妈了,这是哪门子的话?是谁在这么小的孩子面前胡说? “红豆,你告诉爸爸,是谁跟你说这些话的?” 红豆瘪瘪嘴:“没有人跟我说,是我听到的,我们班上有个叫星子的女生,是她跟她朋友说话被我听到了,要不是那会巧姨来接我,我肯定要打她个满地找牙!” 谁都不喜欢被人说成没妈的孩子,红豆也一样,纵使在厉家他是千恩万宠着长大的,但孩子对妈妈天生便有一种情感,尽管从小就知道自己没有妈妈,可红豆却从不允许有人说他妈妈的坏话,哪怕就是说不要他也不行!他才不是没人要,疼他的人多了,妈妈只是没回来而已,爸爸对他说过的,只要他长大了,妈妈就会回来看他。 瞧着红豆一副气呼呼的模样,厉成敛了敛神色:“谁说妈妈不要你?我们红豆这么听话这么可爱,妈妈怎么会忍心不要你呢?” “那妈妈为什么还不回来看我?她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生她气了,哼!” 这几年红豆没少让厉成操心,厉成一向是个怕麻烦的,可自从有了红豆他的性子竟也渐渐平缓了些,周意欢和巧姨虽然也帮忙带了红豆不少日子,但多数时间都是厉成亲力亲为的,大到红豆的学前教育,小到红豆的吃穿住行,只要厉成有空,这些东西他都不会假人之手,他无疑是喜欢这个孩子。 每当深夜,看着红豆小小的手掌握着自己的拇指才能入睡时,一股莫大的满足感和骄傲感充斥着厉成的心,这是他的儿子,身上流着他的血,是另一个自己。 红豆虽然听话,可毕竟是男孩子,性子皮实,这家里除了怕厉成,便没人还能降得住他,燕庭南岸有一处天然的湖泊,景色很是不错,红豆最喜欢偷偷跑来这里玩。 因着不喜欢家里多人,是以厉成一直未曾再招保姆,燕庭南岸便只有巧姨和张叔两个人。红豆三岁那年的夏天,厉成出差去了,午睡醒来的小家伙不哭也不闹,趁着巧姨在厨房忙活他的下午茶,小家伙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带着大圣去了湖泊旁,一人一猫甚是嚣张。 园里的保安初时是认得红豆和大圣的,初时还以为红豆有大人陪着来,故此保安也没当回事,直到十几分钟后保安再次从湖泊旁经过,竟看见小家伙将自己湿漉漉的衣服脱了个干净,正准备下湖去,一旁的大圣冲红豆叫唤了两声,也不敢去咬红豆,只能用爪子扒拉着将红豆往后扯。 红豆倒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见大圣似乎害怕,他蹲下身冲大圣小声的奶声奶气道:“大圣乖,不怕哦,我前几天跟爸爸已经学过游泳了,我现在就游给你看好不好?” 红豆一边说一边就要下水,一双白嫩的小脚丫已经踩在了湖边长满青苔的鹅卵石上。 与此同时,去育婴房准备看红豆醒没醒的巧姨发出了一声惊叫,花园里还在修剪花枝的张叔被她吓了一跳,一进门只见巧姨慌慌张张的冲了出来,连说话的声音都抖起来:“红......红豆,红豆不见了...快...快去找。” 就在巧姨将楼上楼下翻了个遍六神无主的时刻,客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忙不迭接起来,巧姨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见那头传来了红豆的哭声,紧接着熟悉的声音传来。 “是厉先生家吗?” 保安问道。 听到孩子的哭声巧姨更担心了,连忙应道:“是是是,孩子,孩子怎么了?怎么在哭呢?他现在在哪儿啊?” 保安哎哟了一声,被他抱在怀里的红豆伺机咬了他一口,红豆哼哼唧唧的不痛快,挣扎着要下去,糯米般的小白牙在保安手上留了几颗浅浅的牙印以及好几处口水。 “在绿香湖这呢,孩子脱光了衣服准备下去洗澡,哦,对了,你们家猫也在这。” 于是巧姨和张叔这才匆匆忙忙的赶去了绿香湖,到那一看,果然,红豆死活不肯穿衣服,还嚷着自己会游泳要下湖去,把那保安折腾的颇为头痛。 在张叔和巧姨一番威逼利诱之后红豆终于打消了要下湖去游泳的念头,当然,这还是在巧姨搬出了厉成之后才换来的结果,否则,指不定红豆还要怎么闹呢。 晚饭前,厉成还没回来。 红豆磨磨蹭蹭的到了厨房,扯了扯巧姨的衣角,巧姨蹲下身来问他怎么了。 红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着巧姨,问她能不能不将下午的事告诉爸爸。 巧姨一怔,随即笑起来:“红豆是少爷最喜欢的孩子,放心吧,少爷是不会怪红豆的,但这有些事呢,你这个年纪不能做就是不能做,为了红豆的安着想,巧姨必须得让少爷知道这件事,否则你以后再犯遇到危险怎么办?” “可是红豆...红豆已经知道错了。” “真的吗?” “嗯。” 像是生怕巧姨不相信似的,红豆使劲点了点头,一脸期待的看着巧姨,结果巧姨却话锋一转。 “那我还是要告诉少爷,你性子太皮了,我怕你今儿答应我了哪天趁我不注意又偷溜出去怎么办?” “不会的,巧姨,红豆是个好孩子,红豆不会骗你的。” 闻言,巧姨想了想:“嗯,那我还是不放心。” 红豆是个聪明孩子,一听巧姨这话,得,知道自己没戏了,这事厉成肯定会知道的。 于是红豆的心便一直忐忑到厉成下班回家洗了手坐在饭桌前。 巧姨还没提红豆下午的事情,红豆坐在儿童椅上一碗饭吃的甚是不安心,小手里抓着勺子差点将一勺饭喂到鼻子上。 厉成见儿子这样,很是好奇的盯了红豆一眼,漫不经心的问了红豆一句怎么了。 谁知就是这句话,红豆下一秒竟毫无预兆的哭起来。 “唔哇哇哇哇......爸爸...爸爸红豆不是故意的...红豆知道错了......你打红豆吧...” 小孩儿的哭声本就揪人心,红豆不是爱哭的孩子,更何况眼前这小可怜儿还是自己捧在心尖上的人儿,厉成刹那间就心疼起来,连忙上前将人抱进怀里,一边用手擦了擦红豆嘴角的饭粒,一边柔声问道:“怎么了这是?好好的哭什么?受什么委屈了?跟爸爸说说。” 红豆嘴里还包着一嘴饭,见厉成问他究竟怎么回事,一时间竟又没了那个胆子,他只好求救似的看向一旁的巧姨。 巧姨也是一脸忐忑,毕竟这事说来主要还是她的责任,是她一时疏忽没看孩子,才导致孩子独自一人跑了出去。 将事件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厉成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虽说自己在厉家也算得上半个亲人了,可这厉成一旦冷了脸,巧姨还是怕,说到底她也只是个保姆。 巧姨说完片刻后,厉成若有似无的垂下眸子瞧了瞧红豆,只见红豆手里的儿童勺都已经撂在碗里了,正一脸戚戚地抬头看着自己。 厉成想了想,侧过身对巧姨叮嘱道:“这件事不是个小事情,巧姨以后要多注意些,红豆还小,经不起任何意外。” 其实这话厉成说的不重,巧姨却颇有些面红耳赤,倒不是觉着厉成的话怎样,而是为自己的失职感到自责和内疚,厉成说的不错,红豆这么小,任何一个意外都会让他陷入危险,以后自己真打十二万分的精神来了。 红豆见厉成冷着一张脸对巧姨说话,又见穷阿姨低着头红了脸,还以为厉成在责怪巧姨,于是红豆小嘴一瘪,眼看又要哭起来。 “唔...爸爸,你...你别怪巧姨,是红豆...是红豆自己调皮。” 怀里的小可怜儿眼巴巴的瞅着厉成,以为厉成不会罚他了,竟还有心思替别人求起情来,人不大,以退为进倒是学得不错。 厉成忍住脸上的笑意,装模作样的斜睨了一眼红豆,问他:“下午一个人去湖边了?” 红豆点点头。 “还脱了衣服要去游泳?” 闻言,红豆一双大眼珠在眼眶里咕噜噜的转溜了几个来回,跟当初出现在厉成面前古灵精怪的宋千玦简直如出一辙,性子太像了。 所幸红豆并未狡辩,又点了点头。 “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 厉成满意了,一道圣旨降下来:“既然如此,那就按照老规矩吧。” 眼里迅速积了一包泪,红豆扭着身子从厉成腿上下了地,摇摇摆摆的往墙边走过去。 这所谓的老规矩,便是自从红豆听得懂话后厉成定下来的,只要犯了错就得去墙边面壁半小时,而且这个时间还得随着红豆所犯错误大小以及红豆的年纪以及综合各方各面的条件而随时调整。 小小的人儿乖乖巧巧的站在墙角里,不哭也不闹,只从偶尔抽动的小肩膀能看出来这小孩儿大概觉得很是委屈。 终于,厉成的晚餐吃完了,距离红豆罚站结束还差十七分钟,不过,厉成可并不打算放过红豆,这小子自从能跑能跳后没少让人操心,他得趁这个机会好好教训一下,罚站算什么?他看过书了,对于这种孩子,最好的办法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如果实在不能晓之以理,那就上手吧。 所幸红豆年纪虽小,却是个讲理的,当厉成蹲下身来问他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奶声奶气的红豆说的条条在理。 “我不该自己偷偷背着巧姨一个人去湖边,也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脱光衣服有损厉家脸面。” 这头一条说的还很是上道,然后厉成听了下一句瞬间是又惊又异。 惊异的是大庭广众之下这样的词儿红豆是从哪里学的?他不过才三岁,这语言天赋未免也太强了吧? 晚上。 以往红豆都是一个人睡,但今儿也不知怎么吵着就要和厉成一起了,厉成把他抱在怀里刚哄睡着准备放下走人,结果一转身小东西就哭起来,于是厉成最后没了办法,只好把人抱到了自己床上。 厉成喜欢睡前看书,红豆见他捧着本书便也装模作样的拿出了自己的连环画来,安安静静的跟个小大人似的坐在厉成身边,一页一页的认真翻阅起来。 这么个可人疼的小东西在跟前厉成哪里还有心思看书?他斜眼睨了半晌小红豆,嘴角的笑意愈发深了些。 厉成并未像其他父母那般来教红豆,他喜欢由着红豆自己的性子来知道他要的是什么,而不是让红豆被动的接受他所给予的认为对孩子好的东西。 眼下红豆正是最好奇的年纪,厉成偶然给他放了一回西游记的动画片,红豆从此便喜欢上了这种极具东方神话色彩的故事,从那以后,红豆的小房子里到处都是西游记里师徒四人的身影,当知道家里的猫叫大圣时,红豆竟然开始在大圣面前自称起为师来。 有一回厉成提前回来了,他原本打算给红豆一个惊喜,谁知刚进客厅便看见红豆小小的背景盘腿坐在沙发上,对着蹲在地毯上的大圣嘴里一阵念念有词,然后在他大圣一双猫瞳的注视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脸认真的指着大圣怒道:“你这泼猴,为师说过多少遍了,不要滥杀无辜,你却屡造杀孽,实在该罚。” 昨日种种还犹在眼前,眨眼间红豆却已经这么大了,大到能问厉成可不可以跟他说说妈妈的故事。 红豆是在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问起这话的,厉成给他捏了捏被角,他却捏住了厉成的手,问他:“爸爸,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说等红豆长大了妈妈就会回来看我的,可是我已经长大了,她为什么还不回来?” 是啊,她为什么还不回来? 这也是厉成想问的。 当真那么无情吗?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不管不顾这么多年,难道是跟那安鸿飞又生了,所以才不要红豆了? 不知该如何向红豆说起宋千玦,所幸红豆已经睡意渐浓,厉成短短几句话便掩了过去,他告诉红豆妈妈很漂亮,有一双大眼睛,眼角下有颗小红痣,鼻子和嘴跟红豆长得差不多,她也很善良,大圣就是她当初从草丛里捡回来的。 548 于是红豆在脑海里幻想着宋千玦的模样渐渐进入了梦乡,可厉成却睡不着了。 红豆总有一天会知道真相,可是在这之前他要怎么办呢?难道一直就这样下去吗? 三年了,不,准确地说来,自苏玲珑当初离开厉成的身边到现在已经足足六年了,这物是人非的六年对苏玲珑来说,虽初时艰难无比,却总算过来了。 重新站在s市的青空下,苏玲珑蹬着双八公分的高跟鞋深吸了一口气,是啊,一切早已过去,这座城市于她而言,现在也不过是个有合作伙伴的地方。 这三年,苏玲珑凭借强大的生意头脑和周围诸多人物的帮助,将当初一方小小的南国红豆在短短三年内就发展扩大到如今拥有球不下四百家店面的局势,且这些店面经营的路线都是向中高端靠拢,其中更是有二十家只为权贵提供服务的门店,这样的店面只要是国内一线城市都会有一家坐镇,当然了,这生意规模越做越大,苏玲珑也不是个笨的,自然就想到了要成立公司,然后顺势而为将公司上市的想法。 风春跟着苏玲珑可算是当初捡到了宝贝,自然,风春是个极其重感情的人,在m国的这三年里,南国红豆不是没遇到过濒临破产的境地,做生意哪有一帆风顺的?最艰难的那几个月里,当地政府因着南国红豆不是内部企业而故意对他们的生意进行打压,甚至利用媒体放出南国红豆的食品安问题以及各种意想不到的事情在那段时间集中爆发。 苏玲珑愁得整夜睡不着觉,风春将自己这么多年漂在外面的积蓄拿了出来,便陪着苏玲珑一起到底找人托关系请客吃饭,然而请吃饭的时候那些老男人们也不忘了占人便宜,好点的还只微微的动手动脚,有些过分的直接上来问要不要跟他睡一睡,睡了之后这南国红豆想怎么红就怎么红。 忍得久了也就不想忍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是苏玲珑和风春这样脾性的人,到了最后苏玲珑干脆想开了,抱着豁出去的心态将那些看不过眼的禽兽们纷纷打了个爽快。 苏玲珑身手不错,风春就不说了,只是这人打了,一时倒是爽快了,后头跟着的问题便也来了。 最后还是唐人街的高手带着苏玲珑去找了当地据说非常有声望的一个国人才彻底解决了此事,从那以后,这南国红豆便再次恢复了生意,而那个肯对苏玲珑出手相助的国人居然是个不到三十五岁的商业大佬,据那引荐的高人说,m国有四分之一的生意都是在这国人手上。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这位幕后英雄不知为何似乎对苏玲珑的南国红豆产生了极大的兴趣,隔三差五的便派人在南国红豆订一桌餐食,指明要苏玲珑亲手做,若是造假定要追究,而且做好了之后这人从来也不来店里,而是让人开专车过来再给他弄回去。 一开始苏玲珑面对这样的要求还颇为胆颤,毕竟她长了这样大鲜少下厨房,如果不是后来开了南国红豆,只怕她现在还连盐和味精都认不出,所以,当得知大佬要吃自己亲手做的饭菜时,苏玲珑着实忐忑了好一阵,她原本也想着让风春故意降低降低口感和档次蒙混过关,谁知这东西听说这大佬只看了一眼便退了回来,谁不是苏玲珑做的,如果再有下次,南国红豆也不要再开了。 于是乎,就是这么一句话彻底吓住了苏玲珑,倒不是说吓,而是苏玲珑觉着,怎么说对方也算是大恩人,既然这个大恩人如此想被她的厨艺辣手摧花刺激刺激,那她也就不客气了。 在苏玲珑经历了五次差点将厨房烧起来的危机后,一桌勉强可以入口的餐食才终于做好,苏玲珑将食盒递给前来取东西的手下时,她担惊受怕的脸惹得那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笑了又笑,让她放宽心。 再后来这神秘的大佬在吃下苏玲珑不下二十桌黑暗料理之后,终于忍不住现身了。 他对苏玲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问苏玲珑有没有给别人做过饭。 苏玲珑想了想,点点头。 那长身玉立的大佬立马沉了脸,又问是谁。 苏玲珑说,你。 于是大佬满意了,从此成了这南国红豆的常客,依旧只吃苏玲珑做的菜,后来时间久了,苏玲珑与大佬的流言蜚语就这么传了出来。 风春说那大佬明显喜欢苏玲珑。 苏玲珑又想了想,觉得风春说的好像不错,但她不是个喜欢暧昧的人,也更不喜欢别人将心思放在她身上,因为她觉着自己这是在耽误人家,于是第二天在大佬来的时候,苏玲珑愣天愣地在那大佬被她的菜咸的不断喝水时问:季先生,你是不是喜欢我? 那大佬当时的脸色可以说非常精彩了,再后来,大佬便一个月的时间没来过南国红豆,等到这人再来的时候,苏玲珑更忐忑了,她上回话没说完人家就走了,而且也没表态,所以她也不知道这人究竟喜不喜欢自己,她喜欢早早的将话说清楚,千万别耽误人家。 故此,当明白苏玲珑要再次说起这个话题时,大佬放下了手中的碗筷,问了苏玲珑一个问题:你哪里来的自信? 这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十分明了,苏玲珑当即放了心,笑得跟朵花似的,可等她反应过来后又觉得这话实在太过分了! 哪里来的自信?她长得不够好看吗?她不够心灵手巧吗?纵使年纪大了点,比不上那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可也不至于差到哪里去吧?怎么就不能有自信了? 于是乎,那大佬下一回来南国红豆时吃到的饭菜又咸了些。 这一回如果不是一直跟南国红豆合作食材的许氏集团出了问题,想必苏玲珑一辈子都不会再踏上s市这片土地。 之前一直是风春在跟许氏接触,但m国那边又离不了风春,所以苏玲珑便单枪匹马的回来了。 许氏是s市近年才崛起的一家新兴企业,这家企业做的是为球各地的华人餐馆提供国内特有的食材,但上个月这家企业的内部出了些问题,导致南国红豆的供货没跟上,生意白白流失了许多。 之前因着这家老总人不错,再加上食材也得风春的心意,于是这两年南国红豆购买食材的渠道便只订了许氏集团一家,也是通过这件事,苏玲珑和风春才意识到他们作为靠餐饮起家的人,往后一定不能再将供货渠道放在一处,必须得多有准备才行,否则许氏集团这样的事情多来几次的话,他们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苏玲珑不想多做耽搁,在m国临走前便让人提前联系好了许氏集团的负责人,她到的当天就要开会商讨合作的事,这件事如果无法迅速谈好那他们的合作关系便可以终止了。 为了表示对苏玲珑这样大客户的恭敬,年过半百的许总带着他的秘书亲自来了机场为苏玲珑接机。 一路飞过来没怎么睡好,苏玲珑眼底下泛着圈淡淡的青色,下飞机前她对着小镜子化了个淡妆,将黑眼圈遮了遮,却仍不满意,于是她干脆把包里的墨镜掏了出来。 苏玲珑本就生得高挑,再加上一双八公分的高跟鞋,短发墨镜的苏玲珑顿时成了机场的焦点,惹得不少路人频频回头。 当苏玲珑站在许氏老总和他的秘书面前时,显然,这两人并未想到能把南国红豆经营得如此有声有色的幕后老板竟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当下两人的眼睛都直了。 那许总的秘书原本想上前带路,谁知却被许总一把扯在后面,自己上前殷勤的从苏玲珑手里接过了拉箱,甚是讨好的嘘寒问暖。 做生意的这三年里像许氏老总这样的老头儿苏玲珑见得多了,但她眼下觉着自己还没必要弄得脸色太难看,毕竟这合作的事情是头等大事,虽然她这回回来也有心接触别的供货商,可毕竟还没真正找好下家,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苏玲珑是不会得罪这人的。 前阵子红豆生了场病,一直到昨天才好利索,病一好红豆便吵着要厉成带他去南国(南国红豆)饭店吃好吃的儿童餐,说来也奇怪,红豆并不像其他的小孩子那般喜欢餐厅的饭食和小零食,却独独对这南国的餐食情有独钟,这还是厉成某回和欧洲的合作对象来这里谈了场公事后无意间给红豆带回去了一份儿童套餐,自那之后,红豆便喜欢上了南国的味道。 厉成本就答应等红豆病好了便带他来这里吃饭,厉成自然不会食言,于是等他忙完手上的工作,便让陆遇去燕庭南岸接了红豆过来。 国内的分店苏玲珑作为老板还从来没视察过,于是便也想着借这次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的机会好好看看自己的店究竟怎么样,所幸许家老板也是个机灵的,早就让人在南国红豆里留好了位置。 有时候相遇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远隔重洋的人会因为修来的缘而换来一次擦肩而过,这就叫相遇。 苏玲珑与厉成的相遇大抵是千山万水之后,换了上苍的怜悯,将他们之间那摇摇欲坠的红绳终于牵紧了些。 苏玲珑从卫生间出来后在洗手池洗手,忽然转角处传来小孩子的哭声,许是那未曾某面便夭折的孩子始终是苏玲珑心口的一根刺,她特别怕听到孩子的哭声。 红豆吃饭的时候因为仰仗着自己大病初愈便有些作,原本早就能用筷子的他却非要让厉成喂自己,厉成念着他年纪小又刚好了病于是依着他,谁知这小家伙得寸进尺竟开始不好好吃饭了,满屋子的乱跑,前来上菜的女服务员度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水差点泼在红豆身上,还好厉成眼疾手快的一把捞过红豆,却到底那汤水还是撒了小半,烫在厉成的手背上顿时红肿一片。 红豆没伤着,却吓着了,他看到厉成狠皱起一张脸因为手上的伤而嘶了一声时,不管不顾的一头扑进了厉成的怀里,大声哭起来:“呜呜呜,爸爸,爸爸别痛,爸爸对不起,爸爸......” 红豆不听自己的话惹出这桩事厉成原是生气的,但有句话叫绕指柔,更何况红豆这言语间也是分外惹人疼爱,厉成想,他已经被这小子彻底炼成绕指柔了,只要不是涉及到原则问题的事,通常红豆语气一软,眼泪一掉,厉成的气势就先弱了一半,不过厉成觉着这样长此以往下去也不是什么好事,红豆毕竟是个男孩子,总哭算怎么回事?他得找个机会好好教教他才行。 眼下红豆鼻子眼泪糊了自己一身,说什么都不肯从厉成怀里出来,厉成无法只得抱着他来了洗手间,身后跟着好几个服务员,连大堂经理都被惊动了,连忙派人慌慌张张的去找治烫伤的药膏,毕竟这厉总裁可是个大人物,还是他们店里的贵客,可千万不能给得罪了。 因着不喜小孩的哭声,苏玲珑匆忙洗完手便想离开,谁知这脚下的步子刚踏出去一步,拐角处厉成抱着孩子的身形冲她迎面而来。 厉成忙着安抚红豆一开始没看到苏玲珑,直到他感觉出不远处有人始终定定的站在洗手池的方向看着他,他这才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间,万籁俱寂。 有多少个日夜从见过眼前这张脸了呢? 往日种种还历历在目,再见,却已是沧海桑田。 苏玲珑硬生生的愣在原地,不过三米的距离,谁都没有往前一步,苏玲珑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和这人打声招呼,他的脸部轮廓更加成熟迷人,隐隐间透着沉睿稳重,眼神犀利似剑。 厉成那双曼妙深长的眼直直地钉在苏玲珑身上,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记忆中那个总是和红豆一样喜欢给他惹事的小女人这些年似乎内敛了许多,也清瘦了许多,虽略施脂粉,厉成却仍旧能从苏玲珑脸上看出她大概是有些累的。 当初不是撇了他和孩子都要跟着安鸿飞走吗?想来那男人该是极爱她的,怎么还会让她看上去如此疲累呢? 意识到自己如此没出息的念头厉成在心里狠狠掌了一巴掌,骂了自己一个贱字。 这女人过得怎样与他何干?从她决定离开他的那刻起他们之间便结束了。 红豆还在小声啜泣着,忽觉身下的厉成没了动作,他将一颗小脑袋从厉成肩上抬起头,看着厉成的脸怯生生的又唤了声爸爸。 红豆的声音虽小却足以让苏玲珑听到,刹那间,爸爸两个字让苏玲珑如梦初醒。 是啊,她还在想什么呢? 厉成早就是别人孩子的父亲,她还在想什么呢?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的目光默契地别开去,苏玲珑微微垂下眸子故作镇定的要走,厉成侧过眼擦去了红豆眼角的泪珠。 呵,这就要走了? 可真是最毒妇人心呐,自己的亲生孩子近在眼前竟都不看一眼,她就那么不喜欢这孩子吗? 想到这,厉成身的肌肉僵硬起来,他绷紧了一张脸,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小孩子的心思最是敏感,经方才一阵,红豆颇为好奇地去看正要与他擦肩而过的苏玲珑。 刹那间,红豆瞪大了一双眼睛,他冲苏玲珑又惊又喜的喊了一句妈妈。 闻言,苏玲珑与厉成皆是一怔。 红豆犹不知自己这一句给两个人带来的杀伤力,继续用小奶音又喊了苏玲珑一句妈妈,然后他转过头神情颇为紧张的问厉成:“爸爸,这是妈妈对不对?” 厉成寒着一张脸看着远处没说话。 这声妈妈对苏玲珑的冲击可想而知,她原本想走,但觉着这么个孩子大庭广众之下叫自己妈妈实在不像话,于是她勉强从嘴角扯出一丝笑意,玩笑的冲红豆开口道:“小朋友,妈妈可是不能乱叫的哦,当心叫你妈妈听见了,要伤心的。” 苏玲珑自视她的态度已经很好了,可面前的小家伙似乎并不吃她这一套,眨眼间小嘴一瘪,原就包了泪的一双眼顿时泪如雨下,带着哭声奶里奶气的冲苏玲珑颇为不服气的说道:“我...我才没有乱叫......爸爸说过,妈妈...妈妈眼角下有颗小红痣......还说,还说我和...我的鼻子和嘴长得很像妈妈......你...你就是我妈妈,呜呜呜...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 红豆的哭声愈大起来,瞧着像是委屈极了,虽然他一口小奶声说话说的并不清楚,可苏玲珑终究还是听懂了,尤其是在听到红豆说他的鼻子和嘴长得最像自己时,苏玲珑当场脸色煞白的愣在原地,手脚冰凉一片。 厉成瞧了眼苏玲珑,依旧并未与她言语,只微微冷哼了一声,然后抱着红豆去了洗手池冲了冲自己的手。 红豆不知为何自己的爸爸和妈妈见了面不说话,明明他看其他小朋友的爸爸妈妈在一起都是有说有笑的,怎么到了他这,这两个人就互相不理对方了呢?还有,为什么明明妈妈都回来了,却不肯认自己呢? 想到这,愈发觉得自己委屈的红豆干脆放声大哭起来,他一边回过头去看苏玲珑,一边哭喊着妈妈。 这副场景对苏玲珑来说是如此的震撼,自从失去了那个孩子后,她从未想过此生还会有人叫自己一声妈妈。 而且,而且她看那孩子的眉眼,也是愈发的心惊肉跳...... 就在此时,大堂经理找来了治烫伤的药膏,厉成见红豆哭的实在厉害,而苏玲珑僵在原地只怔怔的看着孩子,一点上前跟孩子亲近的动作都没有,于是当下便以为这女人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故此再也没有半分好脸色,他抱起红豆柔声哄道:“红豆乖不哭啊,你认错人了,咱们回家去找姥姥好不好?乖,不哭了。” 从厉成嘴里听到他唤那孩子名叫红豆,饶是苏玲珑再如何怀疑这回却不禁浑身打了个冷颤。 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些消息。 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苏玲珑脑海里。 这边苏玲珑的心思九曲十八弯了好几道,等她回过神来那边的厉成却早已抱着红豆不知所踪,还是那许氏的老总见苏玲珑许久没回去出来找她,她才醒过来神来的。 燕庭南岸。 因着从前厉成与宋千玦在一起的时候鲜少拍照片,所以红豆也从未在家里见过宋千玦的长相,今儿在那南国饭店里认出苏玲珑来纯粹是因为红豆一直记着那夜他将睡未睡时,厉成与他说过的他妈妈的长相。 在红豆心里,他想象中的妈妈便就是苏玲珑那样的,所以他当时毫不犹豫的冲苏玲珑叫了妈妈,他觉着自己没有认错人,可是为什么爸爸却说自己认错了呢?难道真的是他认错了吗?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红豆直到他睡着厉成都没给他答案,倒是厉成站在床边握着他的小手看他入睡时听了一句小东西的梦呓,小家伙在梦里叫了声妈妈。 等红豆睡着后厉成轻轻关上门下了楼,周意欢还在客厅里等着他。 红豆回来的时候情绪还是不对,所以见着周意欢还没等厉成反应过来便在他怀里冲周意欢颇为认真的说道:“姥姥,我今天看见妈妈了。” 茶几上原本周意欢准备睡前喝的燕窝渐渐冷了下去,巧姨想给她热一热,周意欢却摆摆手,示意不用了。 厉成这几年愈发的不喜欢说话了,性子较之以往更加沉默寡言,脾气似乎又冷了几分,就连陆遇都觉着自家大老板自从少夫人离开后,心事明显重了许多。 而这些周意欢又何尝不知道呢?她本以为就算厉成是爱着宋千玦的,可这一年两年三年过去了总该慢慢忘记的,届时她定会为自己的好儿子相一门既稳妥又门当户对的姑娘,再不会出些幺蛾子来伤他儿子的心。 周意欢想的很好,然而现实终究让她无奈,不说三年,这六年都过去了,她的好儿子在重新娶老婆这件事上却仍旧不肯松口,如果自己说的多了,还会招来厉成的烦,让她不要再操心这些事。 六年弹指一挥间,周意欢前些日子还在想,再有四年这十年的光阴就又过去了,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十年呢?她的傻儿子情路怎么就如此坎坷呢? 549 周意欢对宋千玦现在是打心眼里的喜欢不上,就算厉晖告诉她宋千玦从某种方面来说也算得上厉家半个救命恩人,可她仍旧无法相信,她想起当初若不是自己听信了宋千玦的话非要弄个什么烈士子女资助活动,不让宋千玦跟那甄夕有见面的机会,想来后面的那些事也不会发生,纵使发生了厉家也不会像那般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总之,周意欢就是觉得自己被宋千玦利用了,她一想到宋千玦被老爷子罚跪的时候她还颠颠的跑去向老爷子求情就觉着自己简直是蠢到家了。 不过,虽然周意欢不喜欢宋千玦,却很是喜欢她的第一个孙儿红豆,当初得知红豆是被人送来的,而且还是个早产儿的时候周意欢对红豆的心疼可谓是真真切切的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从小就没妈妈在身边的孩子总是格外让人心疼的。 许是又因着红豆这一层,周意欢对宋千玦的印象又低了好几度,她实在想不明白,那安鸿飞到底哪里好,竟然值得宋千玦抛夫弃子要跟他走。 前些日子红豆生病了,周意欢一直在国外,等她忙完回来后第一时间便买了许多礼物赶了回来想给红豆一个惊喜,谁知不提前打电话通知的后果就是自己扑了个空,红豆却被厉成带去南国饭店了。 厉成抱着红豆回来的时候周意欢正在想着要给红豆先看哪样礼物,结果等她见着了人还没来得及说话,红豆却先让她又惊又怕的愣在了原地。 红豆红着一双眼睛对她说:“姥姥,我看见妈妈了。” 茶几上的燕窝已经彻底冷了,厉成瞧了眼周意欢便转过身嘱咐巧姨先去睡觉,不用管他们。 周意欢不说话,厉成乐得她不提起,于是干脆开口:“妈,这么晚了,您大老远赶回来也累了,去休息吧。” 闻言,周意欢将目光落在了厉成身上,她摇了摇头:“我不累。” 然后紧接着问道:“厉成,你老实告诉我,红豆说的是不是真的?” 半晌,厉成端起面前的茶杯嗯了一声。 似是不敢相信,周意欢又问:“那个女人,那个狠心的女人她真又回来了?” 厉成还是嗯了一声。 这下,周意欢彻底没话了。 片刻后,周意欢重重的叹了口气:“你准备怎么办?” 厉成没说话。 这几年许是有了红豆的缘故,厉成抽烟的次数越来越少,只因为程彦笙告诉他红豆是早产儿,身子骨比平常婴儿弱了些,这抵抗力自然也不强,所以,大人身上烟酒一类的能戒则戒,万不可让红豆受二次侵害。 倚身在阳台的栏杆上,厉成指间的烟火明明灭灭,灭灭明明好几回,那猩红的点终于消失在黑暗里,然片刻后却又重新亮了起来。 厉成今晚的心格外的乱,他说不上究竟是不是因为宋千玦的缘故,只知道左心口的那团东西在南国见到苏玲珑的时候狠狠跳了两回,那是许久不曾有过的律动,是因为还爱着还是因为心底对这人始终是有那么丝怨恨的,厉成自己说不清。 原以为今生都不会再相遇的人,却毫无预兆的出现了,那人淡淡地站在那头,不向他走来,也不往后退,如果不是自己手上抱着已经五岁的红豆,厉成想,他会以为那人从未离开过,甚至他隔着空气依稀能闻到那人身上仍旧有着他最喜欢的味道。 恍若隔世般的,最熟悉的陌生人。 宋千玦,既然都决定远走高飞了,还回来做什么呢? 这一次,就把你欠我的都还我吧,不管你是为了谁回来,也不管你身边是否还有他人。 苏玲珑是一路恍惚着回到酒店的,经过旋转水晶的门前,她也不看,只顾往里走,若不是有人及时伸出手拉住了她,只怕下一秒就会听到额头跟玻璃相撞的声音了。 有人扯住了自己,苏玲珑总算回过神来,她转过头去看那人,脸色一凛,居然是季先生。 “怎么了?” 季君珣(xin,二声)眉头轻拢,低眸瞧着苏玲珑。 苏玲珑撇撇嘴,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胳膊从季君珣手里挣脱开来,下一秒便换上了往日那副巧笑嫣然的模样,一脸狗腿的笑问:“季先生不是在m国吗?怎么到这来了?” 季君珣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别用这副勉强的模样对着我,笑得难看死了。” 说完季君珣再不管苏玲珑兀自在侍者的接待下上了楼。 苏玲珑在后面空咽了一口唾沫,得,谁叫人家是大恩人又是大客户呢?她笑不起还躲不起吗?嘁!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苏玲珑只要一闭眼脑海里就会出现晚上在南国的那一幕幕。 那个玉人儿般的小孩子,还有那个让她挂念了六年仍旧不能忘情的男人。 那孩子叫她妈妈,说自己认得她,说爸爸告诉他妈妈的脸上有颗小红痣,厉成叫那小孩儿红豆。 这一切难道都是巧合吗? 绝对不是! 苏玲珑不是笨蛋,她只要一想到自己心中希望的那点儿答案有可能是真的,她就恨不能现在立马飞奔到那小人儿的身边去。 在南国发生的一切都在向苏玲珑传达一个消息,那就是她的孩子没有死,红豆还在这个世上好好的活着,和他的爸爸一起。 她当初从医院醒来的时候,安鸿飞告诉她孩子没了,因为怕她伤心,便早早地让孩子入土为安了,只剩下墓园里一座小小的碑。 初时醒来的苏玲珑并不肯接受这样的事情,她记得自己刚醒来的那几日仿若一个疯子般在医院遇着人就问她的孩子呢,那些医生护士俱留给她一个沉默的回应。 苏玲珑现在最想知道的人,是安鸿飞,她想问问他,当初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她的孩子明明还好好活着,可他为什么要骗她说孩子死了?然后背着她将红豆偷偷送给厉成,还为了让她相信甚至买通了整个医院的人,可医生不是求真务实吗?为什么又会伙同安鸿飞一起骗自己? 一瞬间,似乎所有的谜团随着苏玲珑和红豆的相遇扑面而来,可惜,唯一知道这些谜团的人她从五年前就联系不到了。 五年前,安鸿飞带着甄夕去向不明,已经彻底消失在了她的世界里,如果不是自己的遭遇提醒着苏玲珑一切都是发生过的,苏玲珑只怕一觉醒来就要将一切当成南柯一梦了。 苏玲珑越想越睡不着,于是她干脆从床上一咕噜坐了起来,想起那小孩儿奶声奶气的说小红痣三个字,于是苏玲珑手一伸将一旁桌上的小镜子拿了过来。 镜子里的人因为一连几天都没休息好,眼角下泛了圈淡淡的青色,苏玲珑甚至从眼角隐隐发现了一条细小的褶皱,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甚至还平添了几分萧瑟之美,不过,这种美总是不吉利的。 细白的指尖抚了抚眼眶下那颗愈发殷红的小红痣,苏玲珑开始庆幸起这小红痣的顽强生命力来,要知道,她当初可是听了安鸿飞的话将这小红痣找了人剜过一回的,没成想不到三个月这可爱的小红痣又自己冒了出来。 苏玲珑想,今天若不是这颗痣,那小孩儿怕是不会认出她来吧。 自己当时怎么就那么笨没反应过来呢?那该是她的孩子无疑的。 虽然确定自己的猜想,可苏玲珑并未有多高兴,她想起厉成临走前那副不愿与她过多纠缠的模样,顿时觉得自己的前路似乎比第一次见厉成下定决心要他爱上自己还要艰难。 她现在只希望,厉成能看在孩子的面上,能接受她日后频繁的出没在他身边。 当然了,苏玲珑敢下这样的决定不是没有根据的,也不是她盲目自信,而是她在回s市前曾到底没忍住心里的那点儿东西偷偷查了厉成近几年的情况,知道厉成身边除了养着个五岁的孩子之外,其他的花花草草一概没有,也就是说,厉成还单着。 低调奢华的套房内,季君珣手握着高脚杯十分随意的将自己的脚搭在了茶几上,听着手底下的人调查来的关于苏玲珑的消息。 “苏小姐原名宋千玦,六年前,她在嫁给厉先生后阴阳错的通过秦兴的养子秦修,也就是安鸿飞得知了自己的身世真相......随后便与安鸿飞里应外合连着国队的安何一起演弄垮了秦家和秦兴背后的人......随后,苏小姐为了保厉家主动在庭上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跟厉先生离婚后,苏小姐随着安鸿飞去了小城镇,几个月后早产下了一名男婴,那男婴被安鸿飞送到了厉家,取名红豆......再后来,苏小姐便来了m国,对了,根据我们的调查显示,厉先生当初并未签下那份离婚协议书,也就说,在法律上,厉先生与苏小姐仍旧是夫妻。” 助手将苏玲珑的过去调查的很是清楚,清楚到季君珣将手里的高脚杯越捏越紧,尤其是在知道苏玲珑为厉成生下一个了孩子的时候。 季君珣的脸色不大好,常年跟在他身边的人都知道季先生脾气不好,这种时候最好不要轻易开口。 半晌后,助手瞧见季君珣青筋暴起的手指渐渐平缓下来,然后手指一动,示意自己可以退下了,于是助手忙不迭的低头往后退了几步才转身离开。 竟是已经有孩子了么? 季君珣捏了捏自己下巴上微微冒出来的胡茬,眉宇间少有的拢起一个浅浅的川字。 如此一来,事情好像因为那个孩子的存在变得复杂起来了呢。 他季君珣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对一个女人有了兴趣,怎么能因为一个孩子就破坏了自己的打算呢?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如果苏玲珑此时此刻知道季君珣内心的想法,只怕她会后悔认识这号人物,在她眼里,季君珣似乎与厉成一眼,这也是为什么苏玲珑会无意间对季君珣保留一分好感的原因。 然而苏玲珑彻底搞错了的是,厉成或许从某种方面来说是个正人君子,尚且有理可说,但季君珣不是,季君珣是个彻头彻尾的地痞流氓,只不过这种流氓本性被他的巨大成功给掩盖了,换句话说,权势和地位遮盖了季君珣身上危险的气息,他从来不理会世俗人理,只会认准自己想要的和自己不想要的。 而苏玲珑,眼下正是季君珣想要的。 他精心狩猎了一整年,眼看猎物就要落网了,怎么能功亏一篑呢?这不是他的风格。 想起苏玲珑那女人,季君珣倏而抿紧了唇,他知道,自己不过是在从这女人身上看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与苏玲珑七分相似的那人,又或者说,他在通过苏玲珑思念真正的已经消失的宋家的千金小姐——宋珮茵。 从前季君珣总是在想,如果上苍能让他再见一回珮茵,他甘愿为此付出一切,这么多年他从世界各地搜罗了不少与珮茵相似的美人,有的是眉眼像,有的是鼻子嘴像,还有的,是那份气质像,可终究,这些东西加起来也拼不成一个珮茵,直到苏玲珑的出现。 看见苏玲珑的那一刻,从不相信命运与缘分的季君珣第一回相信了这世上原来真的会有奇迹的发生。 这一回,季君珣决定慢慢来,然而尽管如此,季君珣却还是发现了自己心头那些不如意的东西。 比如,当他注视苏玲珑的双眼企图从她的神情里寻找珮茵的那份熟悉感时,他失望了。 苏玲珑是一个完完的,除了和珮茵拥有八分相似的脸以外,一个灵魂永远不会相同的人。 珮茵对他的爱他没有从苏玲珑眼里看出来,也不会从她眼里看出来。苏玲珑对他,更多的是一种好奇和敬畏以及偶尔的害怕和狗腿,他庇护她在m国的工作,她给一张与珮茵相似的脸,作为生意来说,这很公平。 当然,这些东西季君珣是永远不会告诉苏玲珑的,他只需要苏玲珑知道,当她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就注定从他身边跑不掉了,她将会是他的猎物,有史以来,最珍贵的猎物。 翌日。 既然下定决心要弄清楚当初的事情,苏玲珑自然不会多做耽搁,安鸿飞已经走了,眼下或许唯一还知道点情况的,便只剩下一个厉成了,无论如何,她得去找厉成,就算那男人可能会让人将她轰出来。 昨夜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好,苏玲珑早上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差点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于是她连忙洗了澡敷了两张面膜,脸色总算稍微好看点了。 为了遮黑眼圈苏玲珑化了个淡妆,气色比之前看上去好了许多,在楼下大厅用过早饭后苏玲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她的大客户以及大恩人貌似昨晚也住在这家酒店了,也就说,怎么着她也得去正式打声招呼才不至于失了礼貌,毕竟昨夜人家可是及时拉住她阻止了一场磕头的惨剧。 抱着希望自己的问候为时不晚的想法,苏玲珑掏出手机给季君珣打了个电话。 片刻后,那头的人接了起来。 “喂?是季先生吗?” 话音刚落苏玲珑就后悔了,差点没将自己的舌头给咬到,瞧瞧她这问的什么话。 果然,下一秒季君珣毫不留情的嘲笑声就传了过来。 “收起你那愚蠢的问话,有事就说。” 苏玲珑沉默了几秒,在这段时间里,她咬牙切齿的冲空气狠狠抓了几把,随即又温声笑道:“季先生,是这样的,这家酒店的早餐味道还不错,你要不要尝一尝?” 闻言,季君珣直接吩咐道:“你给我送上来。”说完便挂了电话。 苏玲珑站在大厅里一脸便秘的表情,嘴里嘟嘟哝哝一阵随即又认命的去了餐厅的方向,没办法,谁叫人家是救命恩人呢?这恩情她怕是一辈子都还不完的。 十分钟后,苏玲珑扣响了季君珣所在房间的门。 “季先生?是我,我是苏玲珑,我来给你送早饭了。” 话音落下,眼前的门倏地被打开,季君珣那张调笑的脸赫然出现在苏玲珑眼前,然后不由分说将她一把拉进了套房里。 此刻的厉成脸色不大好,陆遇也紧皱眉,他手上拿着的,是苏玲珑这几年来截止半个小时前的所有经历。 资料上的最后一段显示,苏玲珑给那个季先生送了早餐去,然后再也没出来...... 瞥了眼陆遇手上的资料,厉成抖了抖指间的烟支,淡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了,随后陆遇便十分体贴的退了出去。 阳春四月,窗外的阳光很好,从办公室的斜面采光玻璃上跃进来几束温柔的光,厉成想起来六年前大概也是这么个季节,宋千玦将戒指还给了他,还将一份离婚协议书留给了他,然后便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仿若从没来过。 如今那人改了名换了姓又回来了...... 一时间,厉成的心绪百千,复杂的很,当初他以为宋千玦是和安鸿飞走了,可如今看来,好像又不是他猜测的那样,如果宋千玦一直和安鸿飞在一起,何故她又一个人远走他乡辛苦创业呢?更何况这些资料里显示,宋千玦五年前就失去了安鸿飞的所有消息。 厉成隐隐察觉出,或许这些年他和宋千玦之间,横亘了许多误会,只是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解开这误会,那个叫季君珣的男人曾在宋千玦最困难的时候帮了她,也是个人中龙凤,宋千玦,会喜欢那人吗? 不知为何,一向自信的厉成忽然有些心慌起来,尽管他下定决心要弄清楚当初的事情,也下定决心要从宋千玦那将她欠自己的都拿回来,可现在,他竟是有些忐忑起来,那季君珣是个强有力的对手,更何况,对厉成来说最重要的事情他依旧到现在无法弄清楚,那些资料虽然足够细微,可这与宋千玦当初为何不要孩子没有半点关系,他无法确定宋千玦当初真正的心意,也无法确定那场车祸后,宋千玦早产下红豆是她自己要安鸿飞送来给自己,还是安鸿飞瞒着她送到了自己身边。 当然,厉成之所以会推翻自己之前的猜测,大抵是因为昨夜他在南国看到宋千玦听红豆叫她妈妈时那副又惊又讶的神情,似乎她并不知道红豆的存在。 低头瞧了一眼自己腕上的时间,现在是早上九点半,对于季君珣厉成与他虽不熟识,但几年前两人也曾合作过一回,有过一面之缘,现在人家既然来了,又是个人物,厉成觉着,怎么着他也该尽尽地主之谊,不过,在这之前,他得先回一趟燕庭南岸。 酒店里。 话说苏玲珑端着早餐被季君?扯进了他的套房后,整个人一个踉跄,于是手上的杯杯盘盘悉数落在了地上,牛奶直接溅了季君珣满身,刹那间,季君珣整个人都不好了。 虽然他没有洁癖,可谁都不会喜欢大清早的就被人泼一身东西。 季君珣一双眼瞬间犀利起来,苏玲珑往后退了几步,空咽了一口唾沫,有些结巴的笑道:“这...这可不怪我吧,是你自己非要扯我进来的。” 季君珣见苏玲珑这样,似笑非笑的问她:“你怕我?” 苏玲珑顺势点头,脸上又是那副巴结的笑:“季先生,我这可不是怕你,是敬畏您,敬畏和害怕完是不同的。” 听苏玲珑胡吹,季君珣半信半疑的哦了一声,随手从一旁扯出纸巾擦了擦手:“敬畏?这么久了,我竟从来不知苏小姐是敬畏我的。” 苏玲珑嘿嘿笑了两声:“我说的都是真的,像季先生这样的人物谁不敬畏您呢?” “在你心里我是个人物?” “额......” 苏玲珑怔了怔,她总觉得今天的季君珣不大对劲,这人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也鲜少拿正眼看她,今儿这是怎么了? 季君珣见苏玲珑久不说话,于是他转身将一盒纸巾交到了苏玲珑手上。 苏玲珑回过神来不知什么意思,一双眼看着季君珣。 季君珣用眼神瞥了眼地毯上洒落的一地的早餐,各式小吃配着牛奶咖啡落了一地,然后他径自转过身一边脱了自的浴袍往卫生间走去一边吩咐苏玲珑:“既然是苏小姐弄脏的,那苏小姐就弄干净再出去吧。” 说完季君珣砰一声关上了浴室的门,留下苏玲珑一个人在外面甚是咬牙切齿。 尽管苏玲珑是如此后悔自己为什么一大早要自找不痛快,可她仍旧不敢不听季君珣的话,早在季君珣在m国出手帮自己解决了麻烦之后,苏玲珑便想方设法地弄到了季君珣的一些资料,然后,然后她便知道了季君珣的发家史,以及季君珣这个人的脾气秉性。 550 总之,不要轻易惹到这人,眼下虽然不是自己的错,但苏玲珑觉着,她还是不要造次的好,不就收拾地毯么?小菜一碟。 季君珣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只在腰间围了条浴巾,苏玲珑正好将地毯上的东西收拾完,一抬眼就看到了季君珣那美好的肉体,啧啧啧...... “收拾好了?” 季君珣问。 苏玲珑嗯了一声,然后季君珣在她的注视下拿起一旁柜子上的座机给前台打了电话,当着她的面喊了清洁员。 苏玲珑一气之下差点没忍住,这人是故意想整她吧?既然要叫清洁阿姨,干嘛还让她弄?呀呀呀呀呀!真是要气死了!自己决定给这人打个电话的时候肯定是脑子有病! 似乎察觉到苏玲珑不甚高兴,季君珣背对着她嘴角弯了弯,他就喜欢她对自己咬牙切齿可又不能干掉自己还得对着自己满脸笑的样子,真是太有趣了。 拿过一旁的毛巾若无其事的擦起自己的头发,季君珣再次开口:“苏小姐这次回国除了工作还有什么计划吗?” 闻言,苏玲珑狐疑的瞥了眼季君珣的背影,见他没看自己,于是她张牙舞爪的在虚空里冲季君珣挠了几把,然就在这瞬间,季君珣像是感应到似的,忽地回过头来,只见苏玲珑五官皱在一起,一双手狠狠捏成拳头正对着他一脸狰狞的模样。 “你在干什么?” 他问。 季君珣忽然转身,苏玲珑吓了一跳,连表情都没来得及收起,一时愕然,片刻后才缓过来:“我...我脸刚才抽筋了。” 季君珣白了她一眼,没戳穿她的谎话,转而说道:“如果苏小姐接下来几天形成不忙的话,不知是否能带我在s市逛一逛?” 苏玲珑下意识回他:“为什么?” 季君珣笑了笑:“难道这里不是苏小姐的第二故乡吗?苏小姐应该比我熟悉吧?哦,不对,或许我该叫你宋小姐?不过,我更喜欢叫你苏女士。” 刹那间,苏玲珑先前的那点儿轻松悉数退去,她对季君珣的防备瞬间提升到满格,有些生气的看向季君珣,声音陡然间冷了下去,提高了几个度。 “季先生调查我?” 季君珣不置可否的瞥她一眼,下一秒说出口的话差点让苏玲珑当场噎住。 “苏小姐,我作为你未来的合法丈夫,请问我调查一下自己未婚妻的背景有什么不可以吗?” “什么?!” 闻言,苏玲珑顿时惊住,一双眼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盯着季君珣,随即她几步过去堵在季君珣面前:“季先生!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苏玲珑在季君珣面前从未像今日这般模样过,她从来都是巧笑嫣然的,乖顺的,今日这般疾言厉色的模样还真新鲜。 不过,对于这样的苏玲珑季君珣并不感到意外,他很早便知道苏玲珑绝不像她表面上那般是个言听计从的小绵羊,她有双利爪,必要的时候会用这双爪子抓伤所有人,毕竟几年前的那场祸事便是由她而起,不是吗? 面对苏玲珑的疾言厉色,季君珣好整以暇的抱着双手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看着这人的神色,苏玲珑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刚才貌似好像对这人...... 偷偷观察着季君珣的表情,见他似乎没生气,苏玲珑在心里松了口气,不过,这人说话也太没谱了吧? 隐见苏玲珑又要恢复那副让自己不喜的假模样,季君珣不嫌事大的再次开口:“苏小姐,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我,季君珣,很快就会成为你的合法丈夫,我希望苏小姐能尽快接受这个现实,不要妄想逃避。” 这回苏玲珑是彻底无语了。 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处,在空气里噼里啪啦一阵燃烧后,苏玲珑率先败下阵来,她在心里冷笑了两声,这季君珣莫不是以为他才会调查人么?要知道,她苏玲珑可从不打无准备之仗,早在他们认识两个月后,苏玲珑就找了人弄清了季君珣的那些背景,而这里面自然包括季君珣的初恋情人,真正的宋家小姐宋珮茵。 想到这,苏玲珑往后退了两步,季君珣比她整整高出一个头,许是觉着老是这样仰着头看人说话没什么气势,于是苏玲珑直接抬脚上了后头的沙发,也不拖鞋,就那么站在沙发上一脸平静的看着季君珣,再十分平静的一字一句道:“季先生,我不管你这话是真是假,我苏玲珑虽然只是一介平民百姓,但这凡事都得讲个道理,哪有你这样强买强卖的?” 一句话完了,见季君珣没什么反应,苏玲珑暗自稳了稳心神,继续说道:“说来季先生可能不知道,我这个人呢一向对身边的人都喜欢知根知底,对季先生我虽算不上知根知底,可这有些事我还是清楚的。” 闻言,季君珣的表情算是波澜了一回,他哦了一声:“不知苏小姐这是知道我什么事呢?” 苏玲珑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下巴看双眸微微下睨着季君珣:“季先生这么多年都对自己的初恋情人念念不忘,以至于满世界的找那与宋珮茵相似的人,想来,还真是个少有的情种呢。” 季君珣瘪瘪嘴:“那又怎样?” 苏玲珑冷哼一声:“季先生权大势大,想必也早就将我的背景调查的一清二楚了吧?那季先生应该对我这个人有初步的认识才对,宋亦阳当初找我顶替他的妹妹嫁进厉家,然后厉家和宋家便经历了一场浩劫,虽然如今恢复了元气,但季先生与我都知道,这些世家大族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了,而导致这一切后果的人,是我,所以,季先生,你最好不要因为我这脸与宋珮茵相似就产生将我娶回去的念头,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将您这前半生的心血搅和成什么样,如果一不小心万劫不复的话那就不怨我了哦。” 苏玲珑噼里啪啦说完一大堆,季君珣果然皱了皱眉,似乎在思考苏玲珑这话里的可信度,半晌后他释然一笑,猛地上前一步伸出双手钳住了苏玲珑的细腰,然后在苏玲珑的惊呼声中将流氓本质发挥的一干二净。 他将苏玲珑和自己紧紧贴在一起,然后微微仰起头对苏玲珑说道:“我决定的事情,这几年来苏小姐可曾见我悔过?竟然苏小姐已经知道了我要娶你的缘由,那我也就不瞒你了,你与珮茵的确长得很像,而我这个人,是相信上天的,我猜,你是上天送给我的第二个珮茵,我找了你这么久,你说,我怎么能轻易放掉你呢?这次我回来,就是要替你斩断这里牵挂你的一切,苏小姐,准备好做我的新娘吧。” 说完,季君珣在苏玲珑彻底目瞪口呆的之下打了个电话。 几秒之后。 “喂,请问是厉先生吗?” 紧接着电话那头的人声传进苏玲珑的耳朵里。 “季先生,好久不见。” 季君珣笑得爽朗:“不知厉先生今晚有空吗?想约您吃个饭。” “季先生远来是客,这顿饭自然该我请才是,不如去南国饭店如何?” “好啊,就依厉先生。” 两个男人一番虚情假意的客套之后,季君珣终于挂上了电话。 苏玲珑空咽了一口唾沫,忽地莫名有些害怕起面前的季君珣,而她之所以这样,大概是因为她知道,季君珣说的没错,他做下的决定从来都没更改过,只是苏玲珑不明白,明明之前两个人还好端端地,怎的回了s市这季君珣就突然要娶她呢? 难不成她因着这张脸正要一辈子都跟季君珣在一起了?搞什么?她是她,宋珮茵是宋珮茵!她绝不能再容忍别人拿自己当替身! 在季君珣接厉成电话之前苏玲珑本打算去找厉成的,虽然她还没想好要跟厉成说什么,可她觉得,自己必须去找这人,也许到了那人身边,有些话自然就知道该怎么说该怎么问了。 眼下季君珣刚挂了电话,苏玲珑惦记着厉成,虽一时被季君珣的话给噎住到哪也并未放在心上,她原想着尽快离开这男人身边,谁知却被男人电话里那声厉先生给怔住了。 苏玲珑不笨,她仔细想了想,这s市能值得季君珣亲自邀请的厉先生,只怕也只剩下一位了。 不知为何,一想到这两个人要碰面,苏玲珑从心里打了个寒噤,略一思索,她又将自己要去见厉成的念头压了下来,既然这两位爷今儿要碰面,那她还是不去凑热闹了,总之,不安。 这么想着苏玲珑从沙发上跳了下来,拿起自己的包就要开门离去,谁知一只脚还没踏出门口就被季君珣从身后揽住了她的腰。 纤细的腰肢在手里左右款摆,季君珣满意的点了点头,苏玲珑却怒不可遏,她转过头瞪着季君珣沉了脸:“季先生,男女有别!还请你放开我!” 一抹戏谑之意浮上季君珣的眉眼,他忽然凑上前将苏玲珑抵在了门上,笑问我要是不放呢? 闻言,苏玲珑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颗牙笑容,轻轻用胳膊圈住了季君珣的脖颈,细声说道:“既然季先生不放,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罢,苏玲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抬起右腿膝盖撞上了季君珣的脆弱之处,与此同时,季君珣眼疾手快往后退了一步,可尽管如此,那处仍是疼了起来。 季君珣已有多年未曾与人动过手脚,更何况是女人,当初能一个人杀出一条街的季君珣不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小女子给伤到,这要传出去,面子往哪搁? 苏玲珑这一脚力道不轻,幸好季君珣退的快,否则怎么着也要重伤了,知道苏玲珑是故意下狠手,季君珣的神色瞬间就冷了下去,他抓住苏玲珑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往前扯了一步,然后在空间将苏玲珑转了个圈,随即上前将人压在了厚实柔软的毛毯上。 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处,苏玲珑瞬间小脸爆红,下意识的骂了一连串让季君珣愈发生气的话来。 她手打脚踢的想要挣脱男人的桎梏,谁知男人却压在她身上纹丝不动,只皱着双眉狠狠瞪着她。 “季君珣你这个禽兽!好男不和女斗你算什么英雄你!有种你放开我咱俩好好单挑一局啊!耍流氓啊你!我苏玲珑可是嫁过人的!我告诉你!别以为我长了张宋珮茵的脸我就得屈服你!你要是敢对我不轨我!只要活着出去我就把这事满世界的给你宣扬开了,让你没脸再回去!” 苏玲珑骂人的时候一张丰润的唇上下开合着,泛着粉色的诱人光泽,那双含了怒意的美目比往日里在季君珣面前虚与委蛇的模样生动多了,季君珣原本就是想吓吓苏玲珑,谁知这女人却连珠炮似的对他却出口成章,那模样就像他已经把她怎么着似的。 于是,原本没想怎么着的季君珣便起了想怎么着的心思,他盯着苏玲珑那张水润的唇猛地吻了上去,再趁苏玲珑怔住的时刻迅速攻城略地。 没想过和苏玲珑亲吻的味道会如此之好,季君珣愈发投入,等苏玲珑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被季君珣占便宜之后,苏玲珑再不客气,糯米白的一口小白牙对着还想纠缠她的另一只舌狠狠咬了下去。 瞬间,苏玲珑嘴里弥漫着一股铁锈的味道,季君珣总算顿住了动作从她身上伏身而起。 季君珣敢打赌,他的舌头现在一定有一道很大的血口子,这辈子季君珣还从未在女人身上吃过这么大的亏,一直被他隐藏的很好的戾气瞬间喷薄而出,尽管他很想现在就掐死面前的女人,可他还是控制住了。 不过,季君珣虽不动苏玲珑,却随手“砰”一声掀翻了一旁的圆桌茶几,上面的东西哗啦啦滚了一地,指着门口让苏玲珑滚。 苏玲珑缓了缓神,随后她不紧不慢地从地上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临走前瞥了眼季君珣语气森然:“请季先生记住,我是苏玲珑,不是宋珮茵!如果季先生想硬来,不如先杀了我,否则我会一直跟你斗到底!” 季君珣没说话,身后回应苏玲珑的是又一串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 不过,这也让苏玲珑微微放了心,那男人只要不要她的命,她的主动权便多了许多。 关门的时候苏玲珑从门缝里瞥见季君珣暴跳如雷的背影时,一抹笑意浮上她的面容,心里嗤笑了一声,这三十多岁的男人怎么生气起来喜欢砸东西呢?跟小孩似的。 苏玲珑不知道的是季君珣其实完是在消耗他自己的怒气,不肯对苏玲珑动手,否则,她这条小命还不够季君珣折腾的。 厉成约了季君珣晚上在南国红豆吃饭,临走前红豆吵着闹着要一起去,厉成本不打算带他,可转念一想厉成又痛快的将小家伙拎到了车上的儿童座椅上。 这是他和宋千玦的孩子。 厉成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带上孩子似乎底气都足了不少,正好可以借此跟那季君珣面前让他看看。 苏玲珑上午才和季君珣大战了一场,两人可谓两败俱伤,结果下午正当苏玲珑在床上补觉睡得天昏地暗时,一阵手机铃声吵醒了她,拿起来一看,居然是季君珣。 想也没想,苏玲珑果断摁掉了来电,继续睡,谁知片刻后那铃声又响了起来,如此往复了三四回,苏玲珑终于从被子里爬了起来,仰天长叹了一口气,再认命的接起了电话。 那头的人似乎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开口直接吩咐苏玲珑晚上要陪他一起赴宴。 至于赴谁的宴苏玲珑自然是清楚的,她千想万想,没料到季君珣会让她陪着一起去。 刹那间,苏玲珑心中的那根警铃铃声大作,明明什么都没有,可不知为何,苏玲珑就是觉得,她是绝不可以和季君珣一起出现在厉成面前的,本来她猜测二人之间的误会就够多的了,到时候她和季君珣一起去了,那往后只怕怎么说都说不清了,她还想着弄清楚那个叫红豆的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呢,如果将厉成得罪了,不知后面还有什么艰难困苦在等着她。 想到这,苏玲珑迅速在脑海里找各种搪塞的理由,结果还不等她开口,那头的季君珣又冷声含糊不清的说道:“你不想去也行,我不介意帮你把南国食材的问题弄得更大些。” 闻言,苏玲珑那颗想溜的心彻底爆了句粗口出来,行!算他狠!别给本小姐得意,总有落在她手上的那天! 南国红豆。 厉成比季君珣早到了片刻,在订好的包间里厉成透过临街的窗往下瞥了眼,正好看到季君珣绅士的从车上扶了个女伴下来。 由着距离远又是从上到下,故此厉成并未看清那女子是谁,只晓得看身形很是熟悉,等那两人消失在视线里时,厉成的脸一怔,随即渐渐沉了眸色。 被侍者带到厉成所在房间的时候,苏玲珑心里又怕又急,脚步顿在楼梯口怎么也不肯再上前,跟在后面的季君珣轻咳了一声,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身边的女服务员:“你们这食材可都新鲜?” 听闻食材两个字,苏玲珑瞬间回过头狠狠地瞪了眼季君珣,终于咬牙切齿的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 季君珣跟在后面得意的挑了挑眉。 服务员敲开了包间的门,厉成正在里面逗红豆,见到来人,一向风度翩翩的厉成竟破天荒的没站起身迎上去,只淡淡地瞥了眼季君珣,冲他点点头,道了句季先生来了,随即垂下眸子去拿桌上的抽纸给红豆擦小嘴巴。 苏玲珑忐忑不安的站在季君珣背后,她听到厉成声音的时候心里颤了两回,格外的心虚,直到季君珣从她跟前走开,将她露出来,她这才收了收脸上的神色,笑容僵硬的进了屋。 一直到三人落了座厉成都没看苏玲珑一眼,仿佛她这人不存在似的,不过,一旁的小红豆可做不到他爸这么气定神闲,见昨天看见的美女妈咪又来了,红豆顿时转过头去眼神清澈的冲苏玲珑叫了一声妈妈。 苏玲珑抖了三抖,一时间,整个空间都因为红豆这声妈妈寂静了下来。 厉成一直把玩杯盏的手顿住了,季君珣笑容淡淡的瞥向红豆,苏玲珑攥紧了桌下的双手近乎痴迷的看着对面的小人儿。 还是季君珣最先打破这份沉默,他见苏玲珑那副模样心里瞬间憋了气,于是言语间懒懒地问厉成:“这是厉先生的孩子?” 厉成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双眸和季君珣似笑非笑的视线撞在一处,两人的目光看似平静,可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这一眼里包含了多少估量。 厉成率先移开自己的眸子,转而去看一旁坐在儿童椅上的红豆,嗯了一声。 尽管厉成似乎并不愿多与季君珣有什么言语间的交流,可季君珣似乎心情不错,他端起面前的高脚杯站了起来,斜睨了一眼苏玲珑,随后冲厉成笑道:“来,我给厉先生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未婚妻,叫苏玲珑,等咱俩婚礼的时候厉先生可一定要捧场哦。” 季君珣一番话故作轻松,可这话完了仍旧只有他一人站了起来,场上的气氛越来越古怪,或者说,越来越剑拔弩张,因为苏玲珑一双眼已经利剑般射向了季君珣,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季君珣相信,他自己应该已经死了很多回了。 厉成知道季君珣该是来者不善,可没想到会如此的来者不善,一上来先给了他一个下马威,不过厉成并未将这些表露出来,他需要等苏玲珑的态度。 当年的事情现在想来迷影重重,在季君珣宣布宋千玦是他未婚妻的时候,厉成承认,他仍旧是挂念宋千玦的,不管宋千玦当初一声不吭的离开,也不管她是否真的和安鸿飞私奔将孩子留下,他想,除却这些东西,他仍旧是挂念她的。 现在,以及将来他会做的一切,都取决于宋千玦接下来的态度,如果她还要这个孩子,如果她当初却有苦衷,如果她仍和他一样,这六年来不曾忘怀,他想,他会重新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要她成为他的新娘。 这一切,都取决于宋千玦接下来做的选择。 这边厉成的心里九曲十八弯,那边的苏玲珑却是怒火燎原,她怎么也没想到季君珣会当着厉成的面如此胡来,搞什么?当她好耍吗?她明明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人也太自我中心了吧? 既然如此,就不怪她不留情面了! 想到这,苏玲珑眉眼一跳,顺势站起身冲厉成示意了一下,笑道:“季先生这人喜欢开玩笑,还请厉总不要放在心上,我与季先生只是生意上有过些往来罢了。” 551 紧接着苏玲珑便后悔了,她后悔自己的话太明显,一副在厉成面前急于想力证清白的模样,这实在不是个明智之举。 就在此时,一旁的红豆见苏玲珑没跟他说话,着急了起来,挣扎着小身子想从儿童椅上出来,结果半天不得法,也没人帮他,于是他转过身又冲苏玲珑叫了一声妈妈。 “妈妈,妈妈抱。” 这下,苏玲珑是真高兴了,她忙不迭放下手里的酒杯便要上前,谁知厉成却冷着张脸比她先一步将红豆抱了过去,随即又以一副陌生人的口吻对她说道:“苏小姐,孩子年纪小不懂事认错了自己的妈,还请苏小姐不要见怪。” 厉成神情认真,语气冷淡,噎得苏玲珑顿时怔住,急急的一个我字便没了下文,颇为气结的瞪着厉成。 呵,还认错自己的妈?要不是你厉成给孩子说了他妈的长相,人家会知道谁是他妈吗?故意整她是吧? 事到如今,苏玲珑已经完可以确定这五岁的红豆就是她当初早产下的那个孩子,她只不过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就被送到厉成身边来了,要不是为了孩子,以为她会颠颠的送上门来吗? 想到这,苏玲珑的眼波几番流转,她冲红豆笑了笑,没理厉成,继续若无其事的逗孩子。 尽管厉成嘴上强硬,可到底瞒不了自己,他是如此的期望能将苏玲珑留下来,向她把当年的事情问个明白,只要她说,他就相信。 对面的季君珣将两人的一举一动悉数落在眼里,暗自在心里叹了句这厉成果然不是省油的灯,想来他该和自己一样早就查清了彼此身边的一切,对于苏玲珑和宋千玦是不是同一个人,想来也早就弄清楚了,眼下还将孩子弄来给自己助阵,如此看来,对这苏玲珑他要势在必得了。 可那又怎样呢? 他季君珣相中的女人,他不会管过去,只问未来,上帝收走了珮茵,又留给他一个苏玲珑,他怎么能辜负上天的美意呢?自然要好好珍惜才是。 既然苏玲珑喜欢跟他斗一斗,他不妨就陪她玩玩。 三人说话间先前点上的佳肴早已上桌,季君珣装模作样的夹了一筷菜肴,瞥了两眼后就放到而来面前的盘子里,再不动筷。 厉成见季君珣故意如此,思虑片刻后,他冲季君珣笑道:“季先生为何不动筷呢?是嫌这南国味道不好么?” 闻言,季君珣似乎来了兴趣,他瞧了眼一旁的苏玲珑,转而又看厉成,状似苦恼,实则显摆的开了口。 “厉先生不知道,在m国的时候玲珑每天都会亲手为我做饭,这饭菜虽美味,却不是我熟悉的那个味,再者......”说到这,季君珣忽然微微低了头,如果厉成看得不错的话,那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羞涩。 只见季君珣抿了回唇,脸上竟还泛了一抹红晕,这才继续说道:“再者,今儿早上玲珑太热情,我这唇舌都被她咬了去,眼下正疼着呢。” 季君珣说话的时候语气和平常一样,只神情稍微造作了些,一旁的苏玲珑听了他这话瞬间石化当场。 拜托啊,有没有搞错啊这人?明明是他强吻自己被她咬了好么?她什么时候热情了?要不要脸啊喂!这人在厉成面前是诚心想整死自己是不是? 几句话里语气寥寥,可意图彰显的东西再明了不过,加之苏玲珑一副恨不得吃了季君珣的表情,厉成本就是商场的猎鹰,这点儿东西还逃不过他的双眼,可他虽然明知季君珣可能故意扭曲事实夸张了许多,却仍旧心里不舒服,只要一想到宋千玦可能真的和这男人......厉成胸口那团名叫“醋意横烧”的三昧真火就恨不能将眼前的男人杀个片甲不留。 尽管心里早已翻江倒海,可厉成一贯擅长脸色波澜不惊,当苏玲珑心惊肉跳的侧过眼去看他的时候,厉成仿佛什么都听到似的仍旧专心致志的给红豆剥虾,然后慢悠悠地回了季君珣一句:“哦?我听说苏小姐是这南国红豆的幕后老板,既然季先生吃不惯这味道,我倒建议不如就让苏小姐现在下厨给季先生做两个菜吧,否则这来都来了,岂有空着肚子回去的道理?你说对不对,苏小姐?” 厉成面带微笑,一双眼静静地盯着左边的女人,微微侧着头似乎正在等着她的回答。 苏玲珑笑得比季君珣还要假,得,谁叫她念儿心切呢?为了孩子,她忍!深吸了一口气,苏玲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心平气和的温声说道:“季先生这个人喜欢开玩笑,我与他的确只普通朋友罢了,还请厉总不要误会的好,至于这空不空肚子么,就要看季先生自己在不在意了,季先生若实在吃不惯,不妨我去后厨指点那厨师一二,保准炒出来的菜能让季先生胃口大开,季先生,你觉得呢?” 苏玲珑一番话里急于和季君珣撇清关系的模样让厉成那颗憋屈的心总算舒服了不少,可这话到了后段又变得味道复杂起来。 厉成手里的儿童筷紧了紧,呵,宋千玦,你可真有本事,在一起那么久都没给我做过一次饭,几年不见,看来厨艺大涨呢!让你去你还真敢去!我看你是存心不想要我们父子了吧!故意来气人是不是? 季君珣隐约瞥见厉成的眸色暗了许多,于是他得意的冲苏玲珑点了点头,没有丝毫自觉的开口点了几道清淡的小菜。 盯着苏玲珑退出房间的背影,厉成脸上笑意不减,并未将真实情绪露出分毫,两个男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假客套起来。 半晌后,苏玲珑回来了。 隔着老远厉成就闻到了一股花椒麻椒烩辣椒的味道,当然,季君珣也闻到了。 苏玲珑笑眯眯的将几碟菜放到季君珣面前,冲他说道:“季先生请用餐,你可一定要吃完哦,这都是我特意为你做的,都是提神醒脑的东西,相信季先生吃下去一定满腹感动,痛哭流涕。” 话说到这份上,季君珣要是还不懂面前这一团是什么东西的话那他真就不就是季君珣了,可眼前他最大的情敌,苏玲珑的前夫就坐在他对面,如此重要的时候,他怎么能退缩呢?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他也要闯过去! 在两人心思各异的眼神下,季君珣如同赴死的战士般极其优雅的用完了这一餐,尽管到最后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却仍齁着嗓子夸了苏玲珑一句手艺越来越好,厉成还是那副模样,始终不冷不淡的瞧着他们。 一开始苏玲珑的确是想要故意整蛊季君珣的,这人脸厚说话又口无遮拦,想怎么来怎么来,她气不过炒菜的时候就故意将那大厨的锅里倒了诸多重口味的调料。她本以为季君珣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该是誓死也不会动的,结果她却低估了季君珣赴死的决心。 半个小时后。 三人站在南国饭店的楼下,红豆已经趴在厉成的肩上睡着了,苏玲珑明显还想和厉成说些什么,可厉成冷冷淡淡一句先走了便直接驾车离去,留下苏玲珑落寞的眉眼在霓虹里忽明忽暗。 “人都走了,还看什么看?” 季君珣的嗓子因着那几盘硬塞下去的菜彻底废了,一张嘴喉咙就跟撕裂了似的,刺耳的很。 不知为何,尽管那些菜是季君珣心甘情愿吃下去的,可苏玲珑却仍旧有些心虚,她抬眼偷偷打量着季君珣的脸色。 当然,脸色好不到哪里去,可这事能怪她吗?他要是不胡说八道她能这么对他吗? 季君珣面无表情的上了车。 路上。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花椒的味道,苏玲珑想了想,还是决定问一问身边这位主的情况。 轻咳一声,苏玲珑斜睨了一眼季君珣,嘴里噙着笑若无其事的问道:“你真觉得那几盘菜特别可口啊?你要是喜欢,以后只要你口出狂言了,我一定给你做好吃的。” 原本想着是态度软一软,迂回的认个错什么的,可苏玲珑话一出口就变了味道和意思,没办法,她可能控制不住自己。 闻言,季君珣先是猛地侧过头上下打量了一番苏玲珑,然后一只手悄悄伸到苏玲珑的脖颈后,趁人不注意,一用力就将苏玲珑拽到了自己眼前,两人瞬间鼻息相抵。 季君珣气场开,眼底的不悦带了丝狠戾,他注视着苏玲珑的眼睛,一字一句开口道:“苏玲珑,是不是我太放纵你,就让你以为我不敢动你!” 威胁之意不言而喻,若是换做常人,恐怕早就在季君珣这般眼神下颤抖不止,但苏玲珑不,这几年她经营南国红豆也不是一帆风顺走过来的,刁钻无理,蛮横霸道的客人她见得多了,若她还是从前那个她,这南国红豆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脖颈后的力道大的吓人,苏玲珑挣扎着想往后退,季君珣却是不许,他甚至还想欺身上前将眼前这张小嘴的主人狠狠惩罚一遍。 似乎看出季君珣又想占自己便宜,苏玲珑眉眼倏而紧皱,一双黑瞳锋利非常,她似笑非笑的同季君珣说道:“看来季先生不大长记性啊,您早上受的伤没个一周半周的怕是好不了吧?怎么?难不成季先生这回是准备不要自己的舌头了?” 苏玲珑目光坚硬,丝毫不怕季君珣,两个人额头抵在一起互相僵持不下,就跟水与火似的,半晌后,还是季君珣先妥协了,他松开了苏玲珑的后脖颈,胸口剧烈起伏着将头转向了窗外,再不看苏玲珑。 燕庭南岸。 厉成将熟睡的红豆送到了小床上,然后他坐在那替小家伙捏了捏四肢,医生说这样有助于帮助孩子放松肌肉,能让他更好的睡觉。 红豆比同岁的小孩长得要快些,个子在幼儿园里的一众小萝卜头里算是拔尖的了,然而让厉成最关注的还是红豆这张脸,俗话说儿随母长,这话果然不错,看着红豆厉成就想起了宋千玦。 厉成不知道自己对宋千玦今晚在饭桌上所作出的选择和态度究竟合不合格,他唯一知道的是,当听到季君珣说两人在m国宋千玦常给他做饭的时候,他终究还是嫉妒了。 他嫉妒那个人占了宋千玦的这几年的时光,也恨自己为何明明知道自己依旧爱着宋千玦,却还是心里始终鲠着一根刺,他咽不下去吐不出来,找不到与那些还没解开的误会和解的理由。 宋千玦,你到底,想怎样呢? 回了酒店,尽管苏玲珑不想再搭理季君珣,可毕竟这人的嗓子是因为自己那几盘菜弄坏的,她到底心软,过意不去,只好在下车的时候同前来接驾的季管家提了一句,让他给季君珣找个医生看看。 要是落下了病根,这人往后赖上自己怎么办? 当然,这句话苏玲珑没当着季君珣的面说出来。 回了房间,苏玲珑洗完澡站在阳台上思索着要不要给厉成去个电话。 若说心里没有不痛快那是骗人的,今晚在饭桌上苏玲珑一直都暗中观察着厉成的神色,想要从他脸上找出些丁点的蛛丝马迹出来,可她失败了。 无论是季君珣胡搅蛮缠说的那些话,还是她给季君珣做了菜,厉成从始至终都没什么太大的神情,他只是偶尔不经意的时候瞥了自己几眼,还一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似的。 总之,一顿饭下来就透露出来两个字:路人! 想来,他还是在为当初的事生气吧,气她欺骗他,气她将厉家陷入危险之地。 尽管苏玲珑的手机换了一部又一部,可她却始终记着厉成一直用的那个私人号码,这些年,多少午夜梦回醒来之时,她忍住了多少次不管不顾回去找这人的念头才没将那电话拨出去,只会怔怔的看着一串数字发呆到天明。 眼下,她又在看着这串数字。 许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我很想你,你呢? 你把孩子照顾的很好,辛苦了...... 她有多少话想跟他说啊,却一句都不能开口。 怕等来那人浅浅淡淡一句苏小姐。 打还是不打,这是个难题。 打过去那人会接吗?她要是说什么他会理会她吗? 会不会直接给她挂掉呢? 多少年没这么纠结过了,苏玲珑烦躁的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然后她奇迹般在自己的浴袍里发现了一枚硬币。 硬币? 那不如就让上天来替她做这个决定吧。 花在上就打,字在上就不打。 苏玲珑曾经看过一句话,说的是当一个人拿不定主意用硬币做决定的时候,其实在硬币落下的瞬间她的心里便已经有答案了。 于是,苏玲珑压根没去硬币究竟是正还是反,她只是果断的播出了这六年里无比想要拨出去的号码,她甚至没有想过厉成会不会早就换了手机号。 事实证明,厉成其实是个念旧的人,当然,大概也是个怕麻烦的人,所以当苏玲珑将号码拨出去听到那头响起嘟一声的时候,她心里某个地方颤了颤。 已经深夜,厉成的私人手机鲜少有电话会在这个时候打过来,他瞥了眼屏幕发现是陌生号码,还是个越洋电话。 会是谁呢? 划开屏幕,厉成冲那头的人喂了一声。 苏玲珑久久没有说话,厉成一连问了几遍后仍是没有回应,忽然,他像是知道了什么,声音瞬间沉了下去。 他问道:“是苏小姐么?” 苏玲珑在那头空咽了一口唾沫,有些紧张,仿若此时此刻厉成就站在她面前似的。 “我......” 苏玲珑一个我便没了下文,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想说的很多,可现在这个情形,又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苏小姐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吗?” 厉成完一副与她不熟的口吻,一口一个苏小姐很是故意。 若是换作以前,依着苏玲珑的脾性她自然要跟厉成较量一番,不就是比演戏么?谁不会啊? 可现在不一样了,苏玲珑深知自己当年有错在先,故此在精神层面就先矮了厉成一截,没办法,没办法,谁叫她一心想求和呢? 于是乎,苏玲珑不断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在意厉成的态度,安慰自己厉成只是为了故意气她才这么说的,想到这些,苏玲珑瞬间又来了信心,她稳了稳心神,尽量以平静的口吻同厉成说道:“厉成,你不用装作不认识我,我打这个电话只是想问你一件事。” 苏玲珑话音落下,那头隔了半晌都再没声息,要不是屏幕上显示着还在通话中,她会以为厉成早就挂断了。 其实厉成不是故意不说话的,他只是面对宋千玦的时候又尤其是现在这种状况,他不知道该如何说罢了,时隔六年,宋千玦变了,但也没变,她依旧还是从前那个脾性,什么都憋不住,想要问的话直接就问,不大喜欢拐弯抹角。 然而不好的是,厉成似乎做不到这样。 他无法说服自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厉成,你还在吗?” 终于,苏玲珑憋不住问了一句。 片刻后,厉成嗯了一声,然后他紧接着说道:“你想问我什么。” 闻言,苏玲珑心下一喜,微微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后,终于问出了这两天一直困扰她的心事。 “我想知道,红豆他......为什么会在你身边?” 说实话,苏玲珑的问题虽然在厉成的猜测范围内,但他终究还是不高兴了,他以为...... 在这几年没见到宋千玦之前,厉成从未改变过对她抛夫弃子的印象,然而就是昨天在洗手间里那短短的几分钟,当宋千玦听到红豆的话之后她的反应,厉成终于意识到,他从前似乎错了,宋千玦似乎真的不知道红豆的存在,否则她也不会现在打电话过来。 想了想,厉成决定实话实说。 “五年前的初冬,我下班回家后,红豆被人放在门口。” 寥寥几语,言简意赅。 听了这话的苏玲珑,几秒后滚烫的泪珠从她眼眶里落了下来。 她不想让厉成知道自己在哭,只能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一字一句的开口:“五年前我出了车祸,从医院醒来的时候,他们告诉我说孩子没有了,我不信,可医院的人都这么说,我甚至连他一面都没见过,我以为......” 余下的话苏玲珑没说完,可意思已经十分明了。 尽管早就知道这里面有误会,但当苏玲珑亲口说出来的时候,厉成还是怔了许久,他不是不信她,而是忽然觉得,这几年仿佛像个笑话。 一个天意弄人的笑话。 “所以,你当年离开后,红豆来了我身边,不是你故意抛夫弃子。” 厉成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肯定了些,只苏玲珑听到抛夫弃子四个字时差点被噎住,连自己正在哭这件事都快忘了。 她一着急语调就变了,心里的诸多委屈翻江倒海似的涌出来,微微哽咽着哭诉道:“我...我什么时候抛夫弃子了?你别冤枉人。” 就在此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苏玲珑的注意力,她一边捏着手机一边准备去给人开门。 厉成听到苏玲珑那头的动静,他原本想说些什么的,却又闭上了嘴,直到他在电话里听见季君珣的声音,然后他冷着脸一言不发的挂了电话,等苏玲珑反应过来的时候,屏幕早就黑了下去,等苏玲珑再打过去的时候,那头冰冷的女声却提醒她对方正在通话中。 苏玲珑先前还不知道明明两个人说的好好的,厉成怎么就忽然挂了电话,直到季君珣倚在门口赖着不走还很是大声的跟她嚷嚷了一阵后,苏玲珑终于反应过来,厉成一定是听到季君珣的声音了。 他不会真以为自己和季君珣...... 想到这,苏玲珑越看眼前的季君珣越不顺眼,她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这尊大神,自从两个人住进同一家酒店,这人就跟完变了似的,人设完崩塌,根本就是个地痞流氓么,哪有人单方面宣布结婚这种事的?还老是动不动就想着法的占她便宜。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苏玲珑怒气冲冲的瞪着季君珣,后者却一副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动的模样。 “季君珣!你到底想怎么样?” 季君珣兀自笑得灿烂,好整以暇地将双手环在胸前,居高临下的盯着苏玲珑,两片形状优美的薄唇轻启:“嫁给我。” 有些无力的翻了个白眼,苏玲珑垮下肩来,明明是个吃人不骨头的大佬,却非要在她面前装什么小白兔,搞什么? 552 “季先生,别闹了行么,我现在真的没心思和你开玩笑,你年轻有为,多少女人争着等你宠,所以,就拜托你别再折腾我这个即将走入妇女行列的人了,行么?” 许是苏玲珑看上去真的有些累,季君珣总算善心大发的决定先放她一马。 “好,既然不开玩笑,那我们就正经些。” 苏玲珑警惕的看着季君珣,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那孩子真是你亲生的?” 季君珣问道。 不知道自己紧张什么,苏玲珑空咽了唾沫。 “你...你问这做什么?” “是,还是不是?” “是。” “所以,你对厉成呢?旧情不忘么?” 季君珣直截了当,苏玲珑也没必要遮遮藏藏,她丝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直到现在仍旧对厉成还存有的那些心思。 她不躲不避的碰上季君珣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对,我依然爱他,这几年,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忘记他,我原本以为自己走后他结婚了,可直到不久前我才知道当初是我误会他了,我离开的这几年,他身边连个暧昧的人都没出现过,还独自一人将我们的孩子养大,所以,当我知道这些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不管再回到他身边的那条路多远多难,我都要尽力一试,而且我相信,只要他心里还有我,这条路不会太远,也不会太难。” 苏玲珑说起这些的时候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光芒,惹得季君珣移不开眼,她眼里有自信,心里有爱人,脚下踏着的,是正要走的那条路。 这样的苏玲珑和宋珮茵是如此的相似,季君珣以为,纵使真如苏玲珑所说的那样,他借用她一句话,他也还是要尽力一试。 不知是为了安慰自己,还是为了抓住心里的那点儿希望之火,季君珣仍旧固执的对苏玲珑说道:“你会嫁给我的。” 说完季君珣便要走,可这回苏玲珑却主动将他拦了下来,她一双眼灼灼的盯着他,问:“就因为我这张脸与宋珮茵长得相,是么?” 季君珣原本想说是,可他隐隐又觉得哪里不对,不可否认,这两个女人先前在季君珣眼里是一模一样的,但随着他对苏玲珑的日渐接触渐渐发现,他们不一样,除了那张脸,哪里都不一样。 知道苏玲珑或许是想说服自己,所以季君珣压根没给她这个机会,他只深深看了眼苏玲珑便离开了,临走前将一家s市专门做蔬果原料供应的大厂商的负责人名片留给了她。 季君珣走后,苏玲珑缓缓关上门顺着墙壁慢慢蹲了下去,季君珣临走前的那一眼让她知道,季君珣不是说说而已,他是认真的。 怎么才能制止季君这个疯狂的想法呢? 苏玲珑以为,只有找到宋珮茵,解铃换需系铃人,季君珣需要的不是她,是宋珮茵。 可宋珮茵连季君珣都找不到,她又能去哪里找? 苏玲珑对宋珮茵的了解不多,她唯一知道的是,当年季君珣很爱这个女人,只是后来不知怎的,听说那女人在山崖上消失了,当时有人赶到的时候发现,季君珣手里有枪,身上有血,他跪在大雨里紧紧闭着眼睛。 除此之外,苏玲珑对于宋珮茵再无更多的消息,就这些,还是她费了老大的劲才打听来的。 苏玲珑有想过宋珮茵可能死了,但她心里又隐隐觉着,那人或许没死,只是在某个季君珣找不到的地方。 第二天。 许是长久困惑在心头的那根刺软了些,故此苏玲珑昨晚难得睡了个好觉,她是在早上九点半的时候被大洋那端的风春电话扰醒的。 这个时候,m国那边大概晚上七八点,苏玲珑迷迷糊糊间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忍不住纳闷,这个点不是店里最忙的时候么?风春这个大厨怎么有时间给她打电话呢? 正想着,那头的风春一声狮吼传过来。 “苏玲珑!我的大小姐,说好回去就将韩总那边送来的应急单给签了呢?我从凌晨就一直眼巴巴等到现在,结果还没送来,你是不是回去浪了就忘了我还在这给你辛辛苦苦守店呢啊?没你这么不靠谱的。” 风春噼里啪啦说了一连串,苏玲珑总算想起来自己在m国临上飞机前丢下的那摊子事了,她猛地拍了一巴掌自己的额头,她这记性真是越来越差了,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于是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苏玲鸡飞狗跳似的进了卫生间,将手机夹在肩膀上侧着脸跟风春道歉,一边拧开牙膏盖儿准备刷牙。 但风春可不打算就这么轻易的放过苏玲珑,她故作凶巴巴地一通话后语气忽然温柔下来,神秘兮兮的问苏玲珑:“哎,我听说季先生追着你一起回国了你们俩还住一家酒店呢。” 苏玲珑一愣,这话说的,什么叫追着她回国了? “哎哎哎,别瞎说啊,我可事先都不知道他要回来。” 风春啧了一声:“玲珑啊,你说季先生到底哪里不好呢?你就这么对他不上心啊?” 苏玲珑刷着牙听了这话连忙澄清,她吐掉口里的泡沫:“风春,连你也开我玩笑了是吧?我要是对他上心还能拖到现在吗?我跟你说,姐都不是含蓄的主,我要是真喜欢季先生,我早就生扑上去了好么。” 风春重重地叹了口气:“唉,流水有意落花无情啊,真是造化弄人啊。” 听着风春的感叹,苏玲珑忽而伸出颇多感慨。 想当初她和风春刚到m国那会,风春整个人都是安安静静的,极少说话,往往都是跟在她身后,只要需要就去安静做事的人,从来不关注身边的八卦。 等苏玲珑处理完韩总的应急单之后已经是下午两点了,许氏那边派了人来接她去开会,苏玲珑站在车门前想了想,给许总打了个电话。 “许总,我觉得大家都是做生意的,有些事我不说你也该知道,现在南国名下的饭店生意都不错,本来呢,咱们一直合作,你们的原材料也的确不错,但现在的问题是,你们许氏内部出了问题,导致每天该按时送到饭店的材料到不了,你知道因为这我上个月损失了多少吗?在总部吃饭的人那都是各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让我一个小女子如何招惹的很?再这样下去我还做不做生意了?” 苏玲珑语调清冷,语速适宜,那头的许老板满头大汗的支支吾吾了半晌也没说出个子丑乙卯来,只一个劲的道歉,恳请苏玲珑再给他们一周的时间。 闻言,苏玲珑从鼻息里哼出一声来,不客气的开口:“许老板,俗话说再一再二,再三再四,可没有你这再五再六的吧?我是个商人,不是个慈善家,更何况你这话都说了一个月了,我也信了你一个月,然后呢?然后等来了什么?你让我损失过重,所以,对不起许老板,我想,我们之间的合作就到此结束吧,当初续签合同签的是三年,还有一年才到期,这样我,我也不追究你们违约的金了,等你什么时候解决了内部矛盾咱们再考虑继续合作的事,好吧?” 苏玲珑一番话在理又在据,更何况她还大手笔的不追究违约金,这样的好事上哪找?于是许老板当即一口答应下来,信誓旦旦的跟苏玲珑保证一定尽快解决内部矛盾,等再次合作的时候再免费送一个月材料给国内的南国饭店。 等挂上电话,苏玲珑瞥了眼一旁许氏派来的司机,那司机心领神会的冲苏玲珑点了点头,随后一溜烟的消失了。 既然这回回来是专门解决原材料供应问题的,故此苏玲珑也没闲着,虽然她很想找个理由将厉成约出来两个人好好谈谈,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她得先解决了手里的事情才行,否则明天风春要是再开不了灶,苏玲珑觉着,风春可能会站在太平洋边上将菜刀扔到她面前。 季君珣自从昨晚在苏玲珑面前扔下一句“你会嫁给我的”然后直到现在都没骚扰苏玲珑了,虽然苏玲珑对这人不感兴趣,但她还是觉得好奇,你说这人回来究竟是干嘛的呢?难道真是专门陪她回来? 苏玲珑打心眼里不相信她是季君珣回国的理由,可这两天她似乎也没看到季君珣要去做什么事,反倒真有事没事就到她面前晃一晃,说些霸道又自我的话,跟小孩儿似的。 昨晚季君珣临走前给苏玲珑塞了张名片,上面写着一串s市郊区的地址,还有两个电话号码。 苏玲珑先前并不知道这是什么,直到她一通电话打过去,那头的人问她是不是苏小姐,然后说他们那有国最好的原材料,纯天然无污染,而且价格便宜。 电话里那人将自家的东西吹得跟朵花似的,苏玲珑不大相信,但又觉着既然是季君珣让她去的地方,以季君珣的势力,想必也不会差到那里去,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苏玲珑直接打车去了名片上的地址,在付下一笔昂贵的打车费后,苏玲珑孤身一人到了目的地。 自从昨晚挂了宋千玦的电话,厉成直到现在都是吃什么什么没味,他迅速派了陆遇去查了季君珣这回回国的目的,结果只得到一个消息,那就是季君珣似乎真是为了宋千玦特意回来的,当然,陆遇的本事远不止此,几个小时后厉成又得到了第二条消息。 据说,宋千玦和宋亦阳的那同父异母的妹妹宋珮茵长得很是相似,而宋珮茵曾是季君珣的恋人,不过几年前神秘消失了。 厉成耳边忽地响起了昨晚季君珣来找宋千玦的声音,那时候已经凌晨了,听宋千玦的声音虽然诧异却并未有什么别的语气,昨晚他们...... 只要一想到宋千玦和季君珣真的在一起,厉成心间瞬时便堵了团大石头,哽得他情绪焦躁。 从烟盒里摸出支烟来,厉成翘着腿一双眼犀利非常的盯着办公桌上那支从昨晚就再没响起过的私人手机。 宋千玦,如果你真和那男人在一起了,这辈子你都别想看见儿子了! 苏玲珑在一番实地考察后表示对季君珣给她介绍的这合作商颇为满意,两个人一个下午坐在农用代步小车上将偌大的棚区转了一遍,途中那负责人生怕苏玲珑不信这里的蔬果都是纯天然无污染似的,还特意摘了几个番茄只用路边的水冲了一回就生吃下去了。 苏玲珑在生意上一向是个爽快人,再加上这回又有季君珣在里面牵线,故此苏玲珑很是放心大胆的跟基地的负责人签了一年的合同,价钱公道,双方互赢,这是做生意最好的结果。 当然,这生意谈好了难免要吃饭,可苏玲珑眼见着今儿一天都没厉成的消息,心里早就着急了,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她签下合同后便借口还有事必须得赶紧回去,那负责人自然也不敢拦她,只好笑道下回再请。 本来基地的负责人是要派人送苏玲珑回去的,可苏玲珑不知怎的竟拒绝了,说不用送,她得等个人。 等谁呢? 当然是等厉成了。 这是苏玲珑千思万想后下定的决心,她现在心里极度的没有安感,也更不知厉成心中究竟是什么想法,想来明明昨晚将几年前的误会都说开了,这疙瘩既然解了,也该给她个消息了吧,但直到现在,她手机上愣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那人自从昨晚挂了电话就没再联系过了。 他不想见自己,她还想见孩子呢! 那可是她的心肝宝贝儿,她这个当妈的怎么着也有权利去看一看吧? 做完今天的最后一份工作,厉成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快晚上八点了。 刚刚红豆来了电话,跟他说想要见妈妈。 厉成嘴上虽然哄着红豆,这心里却叹了口气。 娃儿想见妈,却不知道那没什么良心的妈想不想见他呢,一整天了连个消息都没有,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想到这,厉成又从烟盒里摸了支烟出来,他刚把打火机扔到桌上,还没来得及吸上一口,只见桌上的私人手机忽地震动起来。 刹那间,厉成愣了愣,心神一动,瞥了眼来电显示。 一串他没有备注的数字,那是宋千玦昨晚打过来的。 苏玲珑站在马路边的路灯下一直静静等着电话那头的人声响起,说不忐忑是骗人的,她怕厉成会像昨晚那样挂断她的电话。 终于,电话响了五声之后,那头的人接了起来。 现在这个情况,想要厉成主动开口那是不可能的,所以苏玲珑十分自然自觉的开口道:“那个......我在郊区,这里没有车,回不来了,你能来接我么。” 这个要求相当的厚脸皮了。 苏玲珑壮着胆子说完后吐了吐舌头,然后凝神聚气的等着厉成的回答。 忽然,苏玲珑心里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那头的厉成慢悠悠地回了她一句:“苏小姐,这么晚了,你我也不过见了一面,孤男寡女的不合适吧。” 纵然知道在几年前的事情上是自己对不起厉成居多,可眼下听到厉成故意气她的话,苏玲珑还是没忍住情绪,差点被气得吐血。 这叫什么话?昨晚说也说了,问也问了,结果还是苏小姐,还跟她装不认识! 那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从不废话的厉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子了? 就不能和她好好说说话吗? 想到这,苏玲珑努力忍住自己的怒意,可怜兮兮的再接再励:“反正不管你来不来,我都在这里等你,这里现在一个人都没有,到处都是山丘,我有点儿冷。” 说完,苏玲珑将自己的地址报给了厉成听,结果话音刚落下,厉成冷硬的嗓音再次开口:“苏小姐不都是要嫁人的人了么?怎么?季先生不在?” 终于,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苏玲珑从来就不是任人拿捏的小绵羊,从前她在厉成面前本就也不是卑躬屈膝的主,既然敬酒不吃,那她也不客气了!势均力敌才是她和厉成之间的关系! 于是乎,苏玲珑不顾身旁路人的眼神站在马路边生气的大声冲电话里一字一句道:“厉成!你明明知道那是季君珣故意说给你听的!我要是、我要是真跟他有婚约,我至于眼巴巴的跟你打电话吗?你要是还觉得当初是我故意抛夫弃子,那我无话可说!” 一语完了,苏玲珑再不多言,迅速挂断了电话。 她在赌,赌厉成一定会来。 当然,她赌对了。 因为一个小时后厉成果真到了这地方。 可惜,苏玲珑身边却多了个人。 那人比厉成先到五分钟,此刻正跟苏玲珑站在路灯下不知在说些什么。 季君珣问苏玲珑为什么不自己开车过来,还不让人送她回去,苏玲珑淡淡地说了句自己想散心。 “你就这么不待见我?连个正眼都不看我是吧?” 季君珣脸色不大好,明显因为苏玲珑的态度生了气,他都多少年没受过这种委屈了,巴巴地接了基地负责人的电话,刚从谈判桌上下来就不顾自己连晚饭都没吃又驱车专门来接这位大小姐,结果人家还不领情。 其实苏玲珑对季君珣并不讨厌,更何况他还帮她找了如此靠谱的供货商,说来她该感谢他才是,但,她现在这副模样对季君珣他都还能说出要娶自己的话,所以,苏玲珑实在不敢想,她要是真态度那啥一点,季君珣指不定还要怎样呢。 思来想去,做个没心没肺的小坏蛋最省心。 这人情她日后一定还回去。 厉成发誓,他要是知道自己来这一趟能看见眼前这情形,他是决不会脑子抽了跑这一趟的。 这女人什么意思? 给他打了电话又给季君珣打? 想看看谁来得快就跟谁是吗? 呵,真是想想都要气炸了! 这样想着,隐在黑暗里的厉成正要重新发动车子回去,可这眼里到底揉不得沙子,他厉成不是可以任谁一而再戏耍的人,他得要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好好说说,这到底算特么怎么回事! 想到这,厉成忽地亮起了车前灯,将不远处正在纠缠的男女惊了惊,然后他一把拉开车门下了车。 从季君珣来到的那一刻苏玲珑就在担心着这一幕的发生,果不其然,两个男人真撞在一起了。 厉成走到两人身边的时候,苏玲珑正在问季君珣怎么来了这里。 季君珣一见厉成就明白过来,苏玲珑这是在等厉成呢,怪不得不肯让人送。 可他偏偏就不让她不如意!让他不好受,她也别想高兴!” 拉住苏玲珑的左手腕,季君珣上前一步冲厉成伸了右手,很是绅士的笑道:“厉总,真巧,你也在这儿呢。” 厉成瞥了眼季君珣悬在空中的手,他本不想与这人纠缠,可同作为男人的角度,他是欣赏季君珣的。 两只宽大的手掌交握在一起,瞬间暗自较起劲来。 厉成还是那副淡淡地神色,瞧着一副无波无澜的模样:“不巧,我来这是接宋千玦的,不知季总是?” 季君珣那双狭长的双眸眯缝了一回,他侧过头看了眼苏玲珑,忽地扯着人家的手腕将人拉入了自己怀里,颇为挑衅的冲厉成扬了扬下巴:“哦?是吗?我觉得还是巧的,我也是来接人的,不过,我接的是苏玲珑小姐,我的未婚妻。” 什么叫一个头两个大?苏玲珑现在是完完体会了,她被季君珣牢牢控在怀里,挣脱不得,末了只能用求救的眼神去看厉成,结果后者却压根没看她,只用同样粗鲁的力道抓住了她另一只手腕,然后将她终于扯出了季君珣的怀里。 但季君珣哪里是轻易放弃的主? 于是乎,悲催的她就这么被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扯住手腕像个傻帽似的杵在中间。 “放手!” “放手!” 两人甚至异口同声,连表情都要同步了。 然后,苏玲珑只听到厉成轻笑了一声,她不解的侧过头去看他,下一秒,只听到厉成看着季君珣说道:“告诉他,你叫什么名字。” 厉成说这说话的时候虽然是看着季君珣的,但苏玲珑知道,厉成这是在对着自己说呢。 苏玲珑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她侧过头去看厉成,厉成却仍旧不看她,只看季君珣。 空咽了口唾沫,苏玲珑又将一颗头转向季君珣,后者不看厉成,却看着她。 虽然两个男人脸上都笑着,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苏玲珑是如何都忽略不掉。 553 她现在可是被这两尊大神给扯着一左一右呢,万一这两个人走了火,她岂不是那要被殃及的池鱼? 想到这,苏玲珑在心里迅速做出了选择,厉成这是在给她机会呢,她要是傻到连这都听不出来,那她估计自己这辈子都别想再看见红豆了。 于是乎,苏玲珑轻咳了一声,她顺着季君珣拉着自己的手一路向上碰到季君珣的目光,实话实说:“季先生,从今天起,我要改回原来的名字了,我叫宋千玦,不再是苏玲珑,也不是宋珮茵。” 听苏玲珑说完这话,季君珣眼里闪着的那团光终于熄灭了下去,像下了场大雨淋湿了他的心,也浇灭了他的希望。 他何尝不知道眼前人不是宋珮茵呢? 那个女人已经永远的放弃了他,不会再回来了。 但...... 自从认识季君珣,苏玲珑还从未看见过如此神色的季先生,像个丢了心爱的东西的孩子,无助又孤独。 然后,然后苏玲珑便渐渐感觉到,季君珣抓着她手腕的劲道松懈了下去,直到最后完放开。 苏玲珑本以为季君珣终于开窍了,结果她却紧接着听到一句“我知道你不是她,可那又怎样?我需要的是你这张脸,需要你这张脸陪在我身边,今天我可以放你走,但你要知道,如果你执意不肯跟我,我会让你失去一切,一无所有。” 失去一切四个字像一记当头棒让宋千玦瞬间警醒,她猛地回过头紧张兮兮的看着厉成,一双手也不自由自主的握着了厉成的手腕。 面对季君珣的威胁,厉成不曾露出半丝情绪,他仍旧微微笑着,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然后问季君珣:“季先生,请问我可以知道你为什么非要认定这这位宋小姐吗?依我之见,像季先生这么出色的领导者,若是真想再找出个跟宋珮茵相似的人该是不难吧?” 厉成的话模糊不清,但季君珣却听出一两分味道来,他这是在怀疑他的动机。 闻言,季君珣冷哼一声,耍开一条长腿驾着车消失在夜色里。 不知为何,季君珣临走前看宋千玦的那一眼让她颇为心悸,总感觉心里有些毛,好像要出什么事似的。 人走远了,厉成脸上那副温和的模样瞬间退去,原本抓着宋千玦的手也松开了来,然后一言不发紧抿着唇往车的方向走去。 被人捏住的手腕瞬间袭上一席凉风,宋千玦见状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可厉成压根就没打算让她上车,宋千玦去拉车门,没拉动,厉成给锁住,然后下一秒宋千玦从后视镜里看到厉成铁青着一张脸将车重新发动起来。 刹那间,宋千玦身的血液就跟逆流似的,如果可以的话,宋千玦以为,她现在已经七窍生烟了。 这男人几年不见,脾性居然比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要厉害了! 呵!真当她宋千玦是吃干饭的么?! 眼看着车轱辘慢慢滚动起来,宋千玦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她向前跑了十多米,然后张开双手站在马路上微扬着下巴拦住了厉成的去路。 驾驶位上的厉成眯了眯眼,猎豹般的视线透过挡风玻璃一寸一寸的凌迟着宋千玦,凌厉的侧面线条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更加迷人,却也愈发危险,就在方才,他已经极力在克制自己了,他怕现在宋千玦如果真他坐同一辆车,他会忍不住想要掐死这女人,再跟她同归于尽,那样,她就永远是属于他的,不会再消失,也不会再给他招惹些难缠的对手,更不会让他多少次午夜梦回间醒来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 他不喜欢那样的感觉,糟糕透了。 宋千玦不怕死的拦在前面,厉成始终盯着她,脚下的动作却没半分犹豫,他一脚将油门踩到底,黑色的卡宴像捕猎的草原猎豹般眨眼间就到了宋千玦面前。 然而,宋千玦不躲也不避,她只是微微侧过头紧紧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一声尖锐的长鸣划破寂静的夜空。 厉成的卡宴在距离宋千玦不足两公分的地方稳稳地停了下来。 紧绷的心弦依旧绷紧,方才那瞬间,宋千玦的心跳都漏了两拍,她屏住呼吸,僵硬着身子却固执的不肯挪动一步,她只知道,她今天要是让厉成走了,恐怕下一次见面就没那么容易了。 宋千玦知道厉成在气什么,她知道的,她只是还没来得及跟他解释。 又爱又恨的人,该怎么面对呢? 饶是强大聪明如厉成,他也不知道了。 他想,宋千玦大概就是那朵长在满是荆棘里的野玫瑰,他既为她着迷,又为她身上的刺感到烦恼。 更何况,眼下想要摘这朵野玫瑰的人还不止他一个。 车前灯照亮了马路的前方,也照亮了宋千玦的脸,厉成一只脚踩在刹车上,一双手死死地摁住了方向盘,原本骨节分明的一双美手此刻却和他额头暴起的青筋一样,到处都透露着极力克制的怒意。 片刻后。 厉成猛地推开车门走到宋千玦面前,低着头看她,眼眶隐隐有些红,他嘶哑着嗓子问宋千玦:“你到底想怎么样!” 被厉成这么一问,宋千玦顿时没了言语,她抬起一张小脸看着厉成,微微瘪了瘪嘴,模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她嗫嚅着上前想要去拉厉成的手,厉成却往后一退,明显有些抗拒她。 “我...这件事我可以解释的,不是我让他来的,我也不知道他回来。” “所以呢?如果知道他回来,你还会给我打电话吗?” 厉成面无表情的继续质问。 一口气硬哽在心头,宋千玦现在想哭的心都有了。 她明明不是那个意思,也没那么想过,厉成却惯会冤枉人,搞什么?明明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再怎么,好歹也是个讲理的,现在怎么还学会无理取闹了呢?还究她字眼儿! 得,装可怜这招看来行不通了,宋千玦索性收了那副受气包的眉眼,她微微拧着眉头,眼神坚定的盯着厉成,再次耐心地解释起来。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他怎么会来这里,我压根就没跟他联系过,我在这里,只是为了等你!” 宋千玦一番话似乎终于起了作用,厉成面部神情总算柔和了些,然也仅仅只一点,紧接着下一秒又问宋千玦:“你等我做什么。” 闻言,宋千玦原本想说等你送我回去,顺便再重温一下往昔经典,说不准两人之间的隔阂就消失了呢? 可到底宋千玦这话没说出口,她想了想,又伸手去拉厉成,这一回,厉成没躲。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她咬着唇看着厉成。 路上。 厉成目不斜视一言不发地开着车,仿若身边没人似的。 宋千玦好几回想说话都被厉成的低气压给憋了回去。 过了半晌,厉成竟主动问道:“你不是有话跟我说吗?说吧,我听着。” 原本宋千玦是准备了一大堆话要问厉成,结果现在被他这么一提,当即大脑一片空白,愣在那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见宋千玦沉默不语,厉成以为她不想说了,但他这个人吧,脾气倔,这不想说他还非得知道不可! 就这样,于是厉成又问了一边宋千玦:“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宋千玦犹豫了片刻,终于从一团乱麻里抽出了一条眼下她最想知道的事情。 “我走以后的这些年,你为什么没有再娶。” 说这话的时候宋千玦是低着头的,语气一点也不疑问,反而是个陈述句。 厉成握着方向盘的手僵了僵,紧接着他像是故意气宋千玦似的,以一种颇为认真的口吻跟宋千玦说道:“你还记得你曾经见过的那位胡小姐吗?今年年初的时候我俩见了一面,算起来我们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红豆一直吵着要妈妈,我觉得,她是个不错的人选,知书达理,温柔贤惠,我也中意她。” 刹那间,宋千玦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不对,是一直支撑她的那些想象崩塌了,她一直以为,以为...... 尽管心里酸得要命,可宋千玦还是不愿就此相信,她强撑着问厉成:“你说的是真的?” 厉成仍旧目不斜视,卡宴在马路上飞驰着往前,他点了点头:“是真的。” 这话厉成的确不是骗宋千玦,更何况他也的确有这样的想法,胡家的女孩儿不错,小时候两个人关系也挺好,只是胡家后来搬去了x市,两个人这才少了联系,当然,厉成看中胡家女儿最重要的一点是人家对红豆好。 红豆两岁那年,胡家来了s市,周意欢请人吃饭,席间胡家女儿就坐在厉成旁边,当时他一个没注意看住红豆,怀里的小东西便伸了去扒拉刚端上来的一碗幼儿粥,还冒着腾腾的热气,小孩儿的手多金贵啊,可胡家女儿的手也同样金贵啊,结果那胡家女儿却在红豆打翻碗碟的时候毫不犹豫的用自己的双手替红豆挡住了大部分的滚烫。 那之后,厉成就对这胡家女儿另眼相待了,这几年来,两人一直保持着联系,偶尔逢年过节总能见上面,那胡家女儿是个弹钢琴的,据说在国际上很有声望,厉成不关注这些,但他知道,这女孩儿大概一直是爱慕他的。 先前几年厉成明着暗着都告诉这胡家姑娘,自己这辈子对婚姻没什么兴趣了,劝她不要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结果那女孩儿愣是听懂了装不懂,依旧我行我素,但却不讨人厌,甚至连红豆都喜欢她。 正因为如此,厉成才会在今年年初的时候生了这个想法,就算他一心不愿再娶,可厉老爷子那关终究过不了,所以,左右都是跟人结婚,倒不如娶了这心善的胡家女儿,还不用操心她耍什么花样,省心省力,多好。 当然了,如果宋千玦没回来,厉成想,他大概等年底就会提这件事了。 厉成语气淡然,一点都不像撒谎的样子,可就是因为这样,宋千玦才更生气了。 感情这男人是盘算着给她儿子找后妈呢!啊啊啊啊啊!真是要被气死了! 如果目光能喷火的话,宋千玦以为,现在他们身处的这片郊区,只怕早就大火燎原了。 放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宋千玦深吸了一回,再重重地叹出口气来,然后她忽而侧过脸盯着厉成,一字一句的问他:“你还恨我吗?” “嗯。” 这回,厉成毫不犹豫的应了。 于是,宋千玦彻底不说话了。 扎心了,还说什么呢?厉成说的都对,那胡小姐跟厉家门当户对,两个人站一块金童玉女似的,哪还有她宋千玦的份?只是可怜了她的小红豆,她不怪别人,只怪自己,怪自己身为一个母亲却连孩子最需要她的时候都没出现过,更别提保护他。 片刻后,宋千玦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她抿了抿唇:“等前面那个路口你就把我放下去吧,我想自己走走。” 闻言,厉成皱了眉,深更半夜的,这郊区里人影都没几个,这女人想下去走走?想什么呢? 于是乎,厉成脚下的油门踩得更彻底了。 剩下的路宋千玦没再说话,只呆呆的看着车窗外不时掠过的夜景,厉成悄悄斜睨了一眼身边的女人,见宋千玦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厉成忽而又没出息的心疼起来,他好像见不得宋千玦这个样子,哪怕是他惹出来的。 将人送回酒店已经是凌晨,宋千玦缓缓解开安带,临走前跟厉成说道:“六年前的事情我很抱歉,可如果我不抓住那唯一的机会,我爸妈的仇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重见天日,作为他们的女儿,这是我唯一能为他们做的,当年走的匆忙,没跟大家好好地说声对不起,我不奢求原谅,只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曾经将我当家人。” 说完,宋千玦拉开车门下了车,厉成自始至终一句话没说,也没留她。,知道看见人消失在酒店大堂,厉成又才嘴角夹着烟疾驰而去,他在反思,反思自己是不是刚才说的太过了,要知道他最终的目的可是见将人弄回来绑在自己身边,而不是将人给吓跑了。 依他对宋千玦的了解,这女人该不会就此罢休的吧。 宋千玦,不好好让你难受难受,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年怎么过来的。 其实厉成骨子里对宋千玦的态度是个挺矛盾的人,当然,只限于在面对宋千玦的时候,比如他刚才还在想要宋千玦好好难受几回,然而会他又开始替她开脱起来,想着她当初在医院醒来的时候被人告知孩子没了的心情,那是她不过刚做母亲,却遭此横祸,想来当初也痛彻心扉了一番吧,哪个做母亲的不疼自己的儿女呢? 燕庭南岸。 厉成回去的时候红豆已经睡着了,巧姨告诉厉成,今天胡家的小姐来过了,说她过两天要在s市举办一场音乐会,送了几张门票过来,让到时候如果有空希望能去捧个场,还又给红豆带了好多玩具和衣服,红豆都要高兴坏了。 这是除了宋千玦之外,巧姨到目前为止最喜欢的小辈,胡家姑娘有涵养,长得也好看,最重要的是,没拿他们当下人对待过,一张脸上永远温和淡然,仿佛没有什么事能让他们失了方寸似的,总之,跟少爷厉成还算挺配。 从巧姨手里接过门票,厉成草草看了眼就放在了茶几上,然后他对巧姨说道:“以后胡小姐要是再过来送东西,别再收了。” 闻言,巧姨点点头,想了想又试探似的问厉成:“少爷,红豆那孩子吵着说妈妈回来了,莫非宋小姐她真的......” 当年宋千玦走的时候是留了离婚协议书的,虽然巧姨不知道厉成到底有没有签字,但她作为厉家的保姆,厉成没发话,她自然也不敢乱称呼,所以,巧姨只能将差点出口的少奶奶换成了宋小姐。 巧姨这话问得十分小心,厉成手里的动作顿了顿,从鼻子里不轻不重地哼出一声嗯,让人听不出他的情绪。 闻言,巧姨脸上浮出一丝显而易见的喜色,但随即她又忧虑起来,她在厉家二十年了,有些事她还是知道内情的,当年宋千玦假冒宋家千金身份嫁到厉家,后又利用厉家权势来对付秦家,给自己的父母报仇,这对于宋千玦来说当然是一件十分励志的事,可对厉家人来说却意味着脸面扫地。 厉老爷子一向最看重厉家脸面,宋千玦如此做无异于太岁头上动土,巧姨本以为就算宋千玦远走高飞了,老爷子也不会放过她,谁知老爷子却只是勒令底下的人再也不准提起宋千玦,竟是没有追究。 现在那丫头时隔六年又回来了,巧姨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宋千玦恍恍惚惚的躺在酒店床上想着厉成跟她说的那些话,说的那个胡小姐,还有一个恨字。 她该怎么做呢?该怎么做才能让一切回到原点,让厉成只属于她一个人,她还有机会吗? 还有红豆那孩子,自己这个妈妈对他来说,恐怕还没有胡小姐熟悉吧。 想到孩子,宋千玦终于记起来她得找个机会好好跟红豆见一面,她这个妈缺席多年,她得好好计划一下才行,只是,她不知道厉成肯不肯将红豆带出来。 第二天。 宋千玦起了个大早,化了个淡妆,反正她昨天已经办妥了工作上的事,接下的时间就都属于她自己啦,既然厉成不肯轻易原谅她,那她就从孩子入手,她就不信厉成能无动于衷,毕竟昨儿晚上厉成在见到季君珣以后的反应也能算得上对她还有些情意吧?否则也不会过来喽,还生了那么大的气。 尽管昨天厉成的实话有些伤到宋千玦,但她是谁?她可是越挫越勇的女人,绝不轻言放弃,更何况事关自己终身幸福,她要是就这么没用丢盔弃甲的跑了,那她儿子可就真变成别人儿子了,所以呢,宋千玦以为,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她得经常在厉成眼边晃悠着才行,得让厉成身上的每个细胞想起来两人曾在一起的每一天,她就不信这人还能真娶了那胡小姐! 早知道当年走的时候就不留离婚协议书了,看他现在还能提结婚! 就在厉成自省昨夜自己的态度是不是太过冷漠时,宋千玦的电话打过来了,一直不安的那颗心忽然就安了。 划开屏幕,厉成淡淡地吐露了一个字,简洁明了。 “说。” “我想见红豆。” 闻言,厉成瞥了眼手腕上的时间:“红豆现在还在幼儿园里,你如果实在想见他,只能等他下午放学再说。” “那他在哪个幼儿园?我想去接他,可以吗?” 宋千玦问完这话就后悔了,厉成让红豆去的幼儿园那铁定是s市最好最高级的教育地方,更何况又是小孩子,只怕她如果真去了说自己是红豆的妈妈,人家保卫科还能将她人贩子都不一定。 果然,厉成轻轻冷笑了一声:“你去接他?你准备怎么跟老师介绍自己?” 原本宋千玦已经知道这行不通了,可厉成却偏偏还要刺她两句,于是有人不干了。 宋千玦学着厉成的口吻冷呵着应他:“呵,怎么介绍?当然是实话实说啦,我,宋千玦,是厉家小太孙的亲生妈妈,你厉成的前妻,这样可以了吧。” “你可以试试。” 说完,厉成只撂下这么一句就挂了电话。 这会时间还早,宋千玦估摸着厉成方才说话的语气该是不会太为难她了,可正在她想着要不要去v·i找厉成叙个旧,顺便在公司里晃一圈,刷刷存在感的时候,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 宋千玦盯着屏幕显示的未知两个字疑惑起来,怎么连数字都不显示?一边想着宋千玦一边接起了电话:“喂?谁啊?” “要想救季君珣就自己一个人来望月街二十六号,我给你打这个电话是不想枉杀人命,如果你不来救季君珣也行,我会在杀了他之后再来找你。” 电话那头的人说话声音又黏又嘶哑,像在潮湿阴暗的地方,听着让人极度的不舒服,如果非要形容,宋千玦觉得,那声音不像是人声,可他却说着人话,尽管如此,宋千玦却是不信,她以为是谁的恶作剧,毕竟以季君珣的身份地位,能动他的人很少了,加之季君珣已经数十年没有在国内出现过,谁会找他麻烦呢? 554 明明外头是艳阳天,可宋千玦却打了个寒噤,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从视讯里果然看到了季君珣,季君珣躺在一张床上,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血色,嘴唇泛着可怕的苍白,就像,就像死了的人。 饶是一向胆大的宋千玦也忍不住害怕起来,像扔烫手山芋似的扔掉了手里的手机,一股寒意袭遍宋千玦身,她忍不住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情况?季君珣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他,他不是大佬吗?保护他的人呢?还是说,这只是个恶作剧? 跌在地上足足有三分钟宋千玦才缓过神来,她手软脚软的从地上爬起身盯着手机上先前视讯时截下来的图片渐渐稳住了心神。 她不能慌,她绝对不能慌。 听对方的意思明显是要她主动过去,否则也不会找了季君珣来威胁他,那人还说如果她去,季君珣就不用死,如果她不去,不仅季君珣非死不可,她还是会被那人找到。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宋千玦先给季君珣的管家打了个电话,结果管家却说季君珣自从昨晚独自一人驾车出去后就再没回来过,眼下手机打不通,人联系不上,他都快急死了。 听闻,宋千玦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口吻安抚管家道:“您先别着急,季先生肯定是自己出去哪里玩了,说不定等会就回来了呢?你只要将季先生所有的事情替他料理好就行了,季先生那么大个人了,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宋千玦说完便匆匆忙忙挂了电话,她还真不敢报警,也不敢让别人知道这事,她总觉得,给她打电话的那人很诡异,透着一股非人间烟火的感觉。 那人只给了她两个小时,宋千玦在网上搜了地图,发现s市还真有一条叫望月街的路,她算了算路程,从酒店开车出发,如果路上不堵只需要一个小时,也就说,她还有时间准备一下。 说是准备,宋千玦其实就换了身便于行动的衣服和鞋子,然后她在小腿上绑了一柄短刃。 怎么说季君珣也有恩于她,她不会见死不救的,更何况这些人还是冲她来的。 不知为何,宋千玦想起了六年前秦妍舒对她耍过的那些把戏,但这回这些来势汹汹的人绝不是秦妍舒能比的。 原本宋千玦是任何人都不打算说的,但当她发动季君珣停在酒店地下车库里的越野车时终究没忍住,她再次给厉成打了个电话,可惜这回厉成没接,也不知他是在忙工作没听到还是故意的,总之,宋千玦这通电话没打通。 两旁的路景越发荒凉,宋千玦心里升起一股浓重的不安,虽然她很想将遇到的一切都告诉厉成,可只要一想到厉成与这件事毫无关系,再加上红豆还那么小,宋千玦担忧害怕的那颗心忽而坚硬起来,她不能将一切未知的带有危险性的东西带给她最爱的人,她不想他们涉陷。 末了,思来想去,宋千玦一脚踩下刹车,给厉成和风春各自发了条短信。 “喏,如果我一个月后没出现,也没联系你,记得要给红豆找个善良的妈妈,你帮我转告红豆,我爱他,作为母亲,是我对不起他,还有你,祝你幸福。” “风春,我最好的朋友,谢谢你出现在我生命力,和我一起创办了南国红豆,将它做到今天这步,如果一个月后我没出现也没联系你,往后的日子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在我房间的床边有一个小铁皮箱,箱子里有三张银行卡,密码是你的生日,用这些钱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吧。” 紧接着滴一声,短信发了出去。 二十分钟后,宋千玦到了目的地。 望月街名字挺好,实则却有些破败不堪,街边都是些老旧木头搭起来的两层瓦房,坑坑洼洼的街头只偶尔有三三两两的路人经过,连个摆摊的都没有,萧条又落魄。 宋千玦凭着那些木板上刻着的年月久远的门牌号在十几分钟后终于找到了二十六号。 这是个独立的两层木楼,旁边有一棵不知年纪的槐树,左边有一道铁栅栏锁着的门,从这门里进去后便去个楼梯。 这时候,宋千玦的手机又响了。 还是那个未知的号码。 “喂?” “从那道门里进来,我在二楼的第三间屋子里等你。” 宋千玦依从那人的吩咐打开铁门上了楼梯进了第三间屋子。 站在门口,宋千玦正要推,那门却自己开了。 一个身裹着黑袍的人背对着宋千玦站在屋子里,那人很高,足足比宋千玦高了两个头,宋千玦得仰起头看他,季君珣就躺在里屋的一张小床上,还和视讯里的动作一样。 宋千玦警惕的盯着眼前人:“你是谁?为什么找我?你们把季先生怎么了?” 闻言,背对着宋千玦的黑衣人终于缓缓转过身,然后他冲宋千玦非常礼貌的笑了笑。 就是这个笑让宋千玦的右眼毫无预兆地狠跳了三回。 眼前人的装扮与现代人不大一样,他留了过膝的银白色长发,半边脸戴着面具,瞧着十分诡异。 没理会宋千玦的问话,这人反倒围着他上下打量了一圈,然后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叹了句:“王,我们的希望找到了。” 宋千玦性子急,见不得这人一副装神弄鬼的模样,于是她不客气的上前一步瞪着眼前的人:“你说什么呢?季君珣他到底怎么了?” 见状,那人还是笑,他将中指竖到唇上:“嘘!宋小姐,别这么大声说话,也别这么着急,你放心,季先生没事的,我只是让他忘记了一些他不该记得的事情,只要你答应跟我走并签下这份契约,我就放了他。” “什么契约?” 宋千玦问道。 高个子的黑衣人从身后取了一份牛皮纸模样的东西递到了宋千玦面前,虽说是契约,可上面都是些宋千玦看不懂的文字,她拿着牛皮纸用眼神示意黑衣人。 黑衣人还是笑,他握住宋千玦的手将牛皮纸的方向调换了一下,然后一双颇为性感的唇瓣轻启:“宋小姐,你拿反了。” 宋千玦瘪瘪嘴:“那又怎样?我又不认识这些字,再说了,你给我一份我字都不认识的契约,上面说了什么我都不知道,这让我怎么签字啊?”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管签就是了。” 神情一怔,宋千玦不干了,她强迫自己面上不露出半分害怕,硬着嗓音道:“那可不行,既然是契约,约定双方就必须得拥有知道的权利,现在我什么都不知道,这对我来说不公平。” 宋千玦一番话落下,那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宋小姐跟我说公平?” “有什么不可以吗?” “你很快就知道有什么不可以了。” 说完,那黑衣人透过窗户看了眼外面的阳光,然后脸色骤变,宋千玦惊奇顺着黑衣人的目光看去,发现不知何时遥远天边的太阳竟然要马上就要西落了。 这人为什么那么紧张? 就在此时,宋千玦衣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一惊,从包里掏出来一看,是厉成打来的。 那黑衣人明显也听到了,他瞥了眼宋千玦:“这些东西就不要带了。” 下一秒那手机就掉到了地上。 “啊!” 这时候屋子里忽然传出一声惊叫,而望月街的二十六号古楼变成了一层。 片刻前。 黑衣人拎着宋千玦的脖颈不知朝楼板上画了个什么东西,紧接着宋千玦就被这人拉了进去,然后就是一片漆黑。 宋千玦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一直在往下掉,呼呼的风声刮着她的耳膜,黑暗,仿若永无止境的黑暗在包围着她。 生平第一次遇到这么奇怪的事情,一切都没办法用常理解释,宋千玦不是个纯粹的唯物主义者,她偶尔也看些怪力乱神,所以,眼下的情况然她莫名其妙就想到了些不可能的事情,比如,那黑衣人可能根本不是人,又或者他是人但他不是个人类社会的人。 虽然这样的事情会一时让人很难接受,好在宋千玦的神经还算结实,不至于一口气上不来。 有了心理建设,好歹也算有点底,现在在宋千玦心里已经彻底将黑衣人当成非人哉了,虽说她也的确害怕,可这种事毕竟不是谁都能碰上的,想想居然还有点小激动。 稳了稳心神,宋千玦轻咳一声,发现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后,她扯开嗓子叫起来:“有没有人啊?大个头你在吗?这是哪啊?” 半晌后,没人回应,于是宋千玦又喊道:“有个人吱一声也行啊!我...我有点儿害怕。” 于是乎,宋千玦话音落下后,紧接着她就听到了“吱”一声。 是那黑衣人的声音。 哟呵,小样儿还挺萌。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宋千玦在怀疑第二天的太阳是不是快要出来了的时候,她终于感觉到自己似乎脚踏实地了。 “喂,醒醒。” 有人在叫她。 意识从一片混沌中清醒过来,察觉到有人搂着自己的腰肢宋千玦刷一下睁开了双眼。 是黑衣人,他的背后是一片s市难以见到的湛蓝天空。 “还想挂在我身上多久?” 那人问冲走神的宋千玦问道。 回过神的某人于是立马放手,跳离黑夜人三丈远,她环视了一圈仙境般的四周,颇为疑惑的开口:“这是哪?季君珣呢?” “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肯乖乖签了契约,我就告诉你一切。” 闻言,宋千玦盯着黑衣人势在必得的目光怔了怔。 其实她很讨厌这样的感觉,自己的一切都被握在别人手里,最重要的是你还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乖乖接受,就好像当初宋亦阳将她从小城里带到s市,以孙叔的命作为要挟非要让她挤进一个原本不爱她的人心里去,这不是摆明为难人吗? 当然,眼下的情况也十分明了了,尽管宋千玦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但她毕竟早就落入别人手里,这样的境地还有什么资格谈条件呢?只能乖乖就范,说不定还能少吃点亏。 想到这,宋千玦深吸了一口气:“来吧,签就签,谁怕谁啊!笔墨伺候!” “不用笔。” “那用什么?” “你的血。” “血?” 宋千玦话音落下,黑衣人一把抓起她的手指然后轻轻冲她的指尖吹了口气,紧接着一滴殷红的血从宋千玦指尖的伤口里飞到了半空,轻轻映在了那张契约上...... v·i总裁办公室。 厉成很是疲累的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 从他看到宋千玦发给自己短信的那刻起,他便直觉有什么事要发生,果然,男人的直觉有时候也是很准的。 宋千玦失踪了。 像是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存在过一样,除了她留在每个人生命里的回忆。 厉成派了人动了一切能用的关系尽了力想要弄清楚宋千玦究竟去哪了,结果,一无所获。 在她入住的那家酒店里,监控显示宋千玦开了季君珣的越野车去了望月街,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仿佛那个地方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给吞噬了般。 厉成记得那天他在和几个负责新项目的经理开会,等他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发现办公桌上的私人手机有三个未接电话和一条短信,都来自宋千玦。 她在短信里跟他说,如果她一个月没出现,就给红豆找个好妈妈。 意思再明显不过,她又要走了。 当厉成打电话过去的时候,那头先是响了一阵没接,紧接着便关机了。 当时厉成气得差点将办公桌上的东西扫到地上,他很生气,气宋千玦总是这样,一声不吭的就离开,像六年前那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留下,一走就不知道此生是否还能重逢。 厉成讨厌这样的人!他讨厌这样潇洒的宋千玦!她来去如风,却从不考虑留下来的人是何感受! 他以为,以为这人这次回来是求和的,没曾想,又耍了他一遍! 于是,回过神来的厉成心口堵着一团气从宋千玦下榻的酒店里找到了她最后离去的路线。 依着那辆越野车的信息,厉成最后找到了望月街。 二十六号木屋下的空地前停着那辆越野,而宋千玦的手机就在古槐的根茎里藏着,幸好厉成眼尖,当然,厉成看到手机的同时也看到了那木屋后露出来的一只男人的脚。 是季君珣。 从望月街将季君珣带回来,这人在医院整整躺了三天依旧没醒过来,厉成每天都去看他,原本厉成还期望能通过这人知道些什么,但很明显,他的期望落空了。 医生说季君珣一切生命体征都很正常,至于他为什么醒不过来,谁也弄不清楚。 而就在此时,季君珣的管家终于将四天前季君珣失踪的事,以及第二天宋千玦给打他电话的事告诉了厉成。 然后,然后事情在知情人眼里就变得愈发怪异不可捉摸起来。 厉成大胆猜测了一回,他猜是季君珣先失踪的,然后有人给宋千玦打了电话让她得知了季君珣的消息,于是宋千玦决定独自赴约...... 到底怎么回事呢? 厉成已经用尽了一切办法,然而,还是什么都没查到,望月街一切正常,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在季君珣身上了。 等待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又尤其是没有尽头的等待。 季君珣在病床上一趟就趟了小半个月,而他的面色也从厉成当初看到他时的惨白渐渐变成了正常人。 因为所有的事厉成做得都很保密,故此,并未有多少人知道季先生在医院睡了小半个月,否则这事要是传出去,季君珣在m国的势力怕就要受到冲撞了。 用了所有的手段和渠道去找宋千玦都没找到,这对厉成来说无疑是件十分可怕的事情,要知道,厉家人手里掌握的权势虽不比从前,可若是想要大海里捞一根针,还是有可能捞起来的,然而即使是这样,关于宋千玦的消息还是半点都没有。 当然,厉成这么大的动作厉老爷子不会不知道,对于此事,老爷子没明着反对却也没支持,只让厉成注意分寸,毕竟宋千玦的身份摆在那,万不能再让人抓了把柄。 这天,厉成照旧来看季君珣。 因为没有生命危险,所以管家早就擅自做主将季君珣从医院秘密搬到了西邻马场边的一栋别墅里,这里是季君珣的产业,他住进来自然要方便的多。 让陆遇将车停在马场外,厉成准备带着陆遇从马场走到别墅,结果在半路上接到了季君珣管家的电话。 “喂?厉先生吗?我家季总醒了。” “醒了?” “对,刚刚才醒,但是......”说到这,管家顿了一下。 “怎么了?” 厉成一边问一边加快了脚步,到最后他干脆小跑起来。 “季总好像情况不大好......” 片刻后。 管家站在门口毕恭毕敬的冲厉成微微鞠了鞠躬:“厉先生,你来了。” 厉成气息有些不稳,点了点头。 床边。 厉成先前不懂管家所说的情况不大好什么意思,但现在他懂了。 季君珣虽然睁开了双眼,但他的意识却并未恢复过来,只愣愣地瞧着天花板,厉成叫他他也不应。 这哪算什么醒过来了呢? 不过管家挺会安慰人,他跟厉成说:“还请厉先生不要着急,既然季总已经睁开了眼睛,这说明他的情况的确是在好转,说不定假以时日,他的意识便能恢复过来。” 闻言,厉成再无心留下,带着陆遇告辞。 临走前,陆遇拉着管家,眉头很重:“这件事毕竟怪异,还请管家一定要守住秘密,等季先生有好转了希望管家能第一时间通知我。” “请陆助理放心,季先生对我有恩,这件事决不会泄露出去,等季先生醒过来我会通知你们的。” 一晃又过去一个月。 厉成已经将所有找寻宋千玦的人手都收了回来,不是他死心,而是他隐隐知道,或许如果没有旁的知道整件事的人出现,只怕他这辈子都不会找到宋千玦。 所以,唯一的能做的只有等待。 而有句话叫黄天不负有心人,厉成终于等到了一个人的出现。 那是一个午后,厉成接到了一个显示为未知的电话,那人叫他去望月街二十六号接人。 又是望月街。 那人挂了电话后厉成略思索一番,随即叫上陆遇开了车赶去了望月街。 这里依旧是一片破败之地,厉成隐约听见风声说政府最近准备开发此地,要将所有的旧楼部拆了重建,将来,这里会是城乡结合部。 将车停在那棵古槐树下,陆遇和厉成坐在车上足足等了三个小时那个未知的电话却再没打过来,厉成耐心耗尽,没忍住将电话拨了出去,结果却是个空号,就好像谁和他在恶作剧似的。 若是以往遇见这事,厉成肯定早就甩手走人了,但眼下尽管自己心急如焚,厉成却还是乖乖等在车上,他的预感一向很准,这个地方一定跟宋千玦的失踪有很大关系,那人电话里要他来这里接人,接谁呢? 一直到天边的残阳在远处的山岗抹下最后一道余晖,厉成都没有再等到那个未知号码,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陆遇却看着斜前方轻轻扯了扯他的胳膊。 “厉总,你快看。” 说完,陆遇一脸凝重的指着前面二十六号的那几间废旧店门。 厉成顺着陆遇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有着精美木雕和落满灰尘的木门像是受到某种感应皆开始微微抖动起来,就好像里面关了什么东西醒来了要挣扎着破门而出似的。 就在此时,厉成注意到不知何时这条街居然成了空城,除了他和陆遇连一个活人都看不到,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氛围陡然而生。 厉成从小到大能让他害怕的人和事根本就没有,毕竟久居上位者那点儿异于常人的风度和胆量还是有的,如果非要说怕谁的话,那大概只有一个人能让他怕,而且这种怕是夹杂着诸多感情的,是害怕失去的那一种。 虽然眼前的一切实在诡异,但好在厉成还算镇定,他稳了稳心神,和陆遇对视一眼,双双从两边开了车门下了车,朝那二十六号的旧屋走去。 来之前厉成特意让陆遇查过望月街二十六号,资料里面说这二十六已经好几十年没人居住了,它的最后一位主人是建国前的一位前朝老秀才,后来这秀才死了之后这屋子就留了下来,奇怪的是,现在地皮这么值钱,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人打过这间没有主人的房子的主意,这实在不合常理。 厉成和陆遇越靠越近,那屋子的门也抖动地愈发厉害,两人彼此默契地从腰间将无声枪掏出来对准门锁。 其实这些匪夷所思的事对厉成和陆遇来说还真算不上有多新鲜,毕竟厉家也是世家,从前朝到新国再到现在,厉家什么没经历过?什么西洋镜没见过? 怪力乱神那套虽然在新国成立后被严令禁止,虽以科学发展观走到现在,但有些东西没见过没了解,就并不代表他们不存在,又或者说,人类虽然企图用科学解释一切现象,但,宇宙之大奥秘无穷,整个银河系都不过是宇宙星系里的一粒尘埃,更何况是小小地球小小人类? 555 对于这样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和人,厉成记得最清楚的是他十四岁那一年偶然听到过一回老爷子和国安处处长谈话,他们的对话围绕着楚家的楚小二展开,总之一句话,楚小二拥有异于常人的天赋,身份特殊,将来在国际情报和国际形势上会发挥重要作用。 当然,这事厉成从未告诉过任何人,虽然他那时候不懂什么所谓国际形势,但他自从回了厉家跟着厉老爷子也算耳濡目染,知道什么叫国家机密,也懂什么叫家国天下。 而陆遇就更不用说了,他是厉老爷子的大儿子十多年前从战场上捡回去的,战争无情,枪炮无眼,陆遇便曾亲眼见过此生最神奇的一件事。 那时候他躲在杂草丛生的灌木丛里,他看见有个漂亮的女军医姐姐因为受伤过重倒在了地上,就在他想要出去查看的时候,却一卷寒风刮来迷了他的眼,等他再次睁开时,那地上的女军医已经无影无踪,只留下地上一滩殷红的血。 许是心里早就有了准备,又许是早知道此事不简单,绝不是装神弄鬼四个字能解释的,故此厉成和陆遇很是警惕,厉成伸出手指竖起一,紧接着是二,就在他第三根手指即将竖起的时候,那旧屋的门居然从里面被人打开了,要不是厉成和陆遇后退一步,当场就要摔进去。 两人站在门的两边,互相看着对方一时怔住,卧槽?这里面是个什么情况?那牛鬼蛇神真关这了? 就在厉成胡思乱想准备冲进去的时候,一只白嫩的纤纤玉手忽地搭在了门框上,紧接着一只女人的脚踏了出来。 下一秒,厉成便见到了那张令他连日来寝食难安的脸。 但是!尽管眼前这人与宋千玦长了八分相似,下一秒厉成便反应过来了。 这女人不是宋千玦!而是宋亦阳消失多年同父异母的亲妹妹,是季君珣心心念念的宋珮茵! 宋千玦的长相属于美而不媚,但眼前人不管是眉眼间的风情还是轮廓都比宋千玦妩媚了许多,或者说女人了许多。 宋珮茵披了件玄色的袍子,及腰的长发又浓又密,脑后用一支碧绿的簪子束了两绺长发,着了身飘逸似仙的墨绿裙纱,看上去很有几分古人的味道。 饶是一向见多识广,厉成和陆遇此刻却还是忍不住愣了。 这是?这是几个意思?难不成宋珮茵消失的这段时间里是她穿越了?不会这么神奇狗血吧? 好在宋珮茵虽然和厉成是第一次见面,但她对厉成似乎很是了解,见厉成微微皱起眉,宋珮茵冲他笑了笑:“你就是厉成?” 闻言,恢复理智的厉成没理会宋珮茵,他只是退开一步将手里的无声枪抵在了宋珮茵的眉心。 厉成言语冷淡,神情严肃:“说,到底怎么回事?” 见状,宋珮茵还是笑,她伸出手不慌不忙的别开厉成抵在自己额间的无声枪,轻飘飘的开口:“厉先生如果打死我,恐怕你就永远都别想知道我那好妹妹的下落了。” 厉成将宋珮茵带到了季君珣马场的那栋别墅里。 管家来开门看到宋珮茵的时候这这那那结巴了好半晌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反倒先老泪纵横起来,还是宋珮茵先伸过手去:“吉叔,好久不见。” 于是,管家吉叔的情绪这才收了些,他抹了把眼泪:“姑...姑娘,好久不见了,季先生他,一直很想你。” 宋珮茵点了点头,似笑非笑:“我知道,他还想娶我妹妹来着。” 这下,吉叔的表情可以说很精彩了,他连忙开口道:“这...这是误会,季先生他其实......” “吉叔,你不用说了,先带我去看看他吧。” “好。” 厉成和陆遇跟着宋珮茵上了楼,卧室里,吉叔局促的站在一旁不敢看宋珮茵的眼睛。 好在宋珮茵似乎是早就料到了这样的场景,她看了眼在场的其他三人:“我回来了,他也该醒了,还请吉叔带着两位贵客去客厅稍等片刻。” 等卧室里的人都走干净了,宋珮茵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才终于褪了下去,她缓缓坐在床边握住了季君珣的手。 “你知道吗?我很想你,生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像是尘封多年的灵魂终于被释放,又像是走过千山万水累极的人大睡一场,季君珣醒来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在虚空里飘着。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却做了个梦。 梦里有他寻找多年的宋珮茵,女人一袭墨绿的薄纱衣裙,留了他最爱的长发,那是一个颠覆他世界观的地方,他刚进去的时候掉在了一个山谷里,差点被冲出来的猛虎给吃掉,是宋珮茵手执绿笛从天而降...... 此刻已经是深夜,宋珮茵关了屋里的灯,任温凉的月光从窗口扑散在季君珣身上,她静默地起身站在了一旁。 刚醒过来的季君珣太久没用过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只缓缓侧过头注视着窗外墨蓝夜空上的那轮圆月,半晌后似是终于意识到这屋子里还有别人,季君珣皱了皱眉,终于将目光转向了宋珮茵,因着宋珮茵站在黑暗处,是以季君珣并不能完的看见她,只晓得眼前的人很是熟悉。 躺得久了身子并不舒服,季君珣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去开旁边桌上的台灯,谁知刚起身就被站在角落里走上来的人重新摁了回去。 一股冷香划过季君珣的鼻尖,双眼蓦地瞪大,季君珣借着月光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他一双好看的唇嗫嚅了几回却终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宋珮茵让他重新躺回去后轻声对他说道:“你现在的神魂刚刚归位,不宜大动,这月光浴对你有好处,先躺会吧。” 闻言,季君珣果真乖乖不动了,但他的一双眼却瞬间明亮起来,心里有些慌,甚至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是珮茵吗?” 他问道。 片刻,宋珮茵点点头:“是,君珣,我回来了。” 紧接着便是长久的沉默。 季君珣伸出手去握住了宋珮茵的指尖,然后他用极轻极轻地声音跟宋珮茵说道:“我做梦梦见你了,你在梦里穿的就是这身衣裳,我还梦见,你嫁给了别人,无论我怎么做,你都要嫁给那人,不要我。” 叹了口气,宋珮茵忽然俯下身在季君珣的额间印下了一个吻,随即她垂下眼眸注视着他的眼睛:“君珣,那只是个梦,我已经回来了,你先休息好,等明天我一定将所有你想要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好吗?” 许是身体刚醒来的缘故,季君珣很容易便感觉到累了,等他再次入睡后宋珮茵这才下楼去见厉成。 厉成脸色沉着,面容冷峻,先前在宋珮茵面前失态的人仿佛不是他似的。 宋珮茵主动给厉成斟了茶,笑问道:“厉先生需要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过来吗?” 厉成没说话,只抬起眼皮看了眼宋珮茵。 宋珮茵瘪瘪嘴:“好好好,我知道,我今儿个要是不说,厉先生怕是回去也睡不好的,不过,在我说之前,我希望厉先生能做好心理准备,因为从头到尾我要说的只有一件事。” 闻言,厉成面上不动声色,可这心到底乱了。 宋珮茵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我和千玦其实是对异卵双生子,所以我们俩才会有八分相似,两分不似,当然,我们之间的这层姐妹关系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存在于现在这个维度和时空,也就是你我现在身处的空间,或许厉先生听来有些匪夷所思,但我相信,你应该是很容易就接受这些事的,毕竟国安处几十年前可是厉家人在当权,想必这样的稀奇事厉先生该是听说过的吧?” “继续说。” 果然,厉成知道。 得了厉成的话,宋珮茵这才继续开口:“十年前君珣和我在m国的一个小城里带人解决帮派间的问题,后来那伙人输了不服气,出尔反尔将我们两人逼到了一处断崖上,断崖下是凶海,对面是要我们二人性命的强敌,那时候,我以为我们死定了。” “可是,当枪声响起的那一刻,一切都停止了,我甚至看见一颗即将击中君珣的子弹悬停在了半空里,然后,那个人便出现了,他问了要不要跟他走,要不要和他签订契约,只要我答应他,就能救君珣,我毫不犹豫的用自己的血和那人签订了契约,然后便被他带走了,君珣醒来后他一个人站在断崖边,手里捏着枪,丢失了这一段记忆,他只知道,我莫名其妙就不见了。” “后来,那人将我带到了望月街二十六号,你知道吗?你们所看见的那几间一层的小木屋其实是有二楼的,楼上便是那人做的结界,是能来到我们所处空间的媒介。” 宋珮茵如此一段神奇又魔幻的话语听上去更像是在讲一个故事,而且这个故事的可信度并不高,但厉成和陆遇又都知道,这个故事是真实存在的,宋珮茵口中的另一个世界也是存在的,他们只是一时难以消化这些消息而已。 但很显然,厉成对宋珮茵交代的这些消息并不多感兴趣,他只想知道宋千玦到底怎么回事。 看出厉成心中所想,宋珮茵轻飘飘的吐出来一句:“我妹妹她,不会回来了。” 双手倏而攥紧,厉成刀刃般的视线钉在宋珮茵脸上:“你什么意思?” 宋珮茵丝毫不怵厉成,反问他:“你知道君珣为什么没死吗?” 厉成没出声,仍旧看着宋珮茵等着她接下来的话,但厉成预感这问题的答案不会太好。 “那是因为千玦和新箩大人签订了契约,否则,君珣是不会活着回来的。” 接下来,宋珮茵便将有关另一个世界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厉成,为的,就是让厉成死心,让他知道,她所说的不会回来不是开玩笑。 那个地方叫零域,生活着四个种族的生命,分别是动物,植物,水还有人,而新箩大人则是负责掌管人间风水的国师。 零域的人间从未有多个王朝共存的现象,从古至今帝王的高贵血统都只有一个姓——纳兰。 因着有了这层关系,零域的人间从未有过人与人的战争,就算有人想造反推翻纳兰姓氏的统治,这样的想法也都会最终被扼杀在摇篮里。纳兰一族是当初创下零域四大之命的天神从人间选来统治众人的王,天神为了人间黎民百姓的幸福特意将自己的基因融入了纳兰祖先的骨血。 从此,才情卓越,勇武坚毅,聪明果断是纳兰一族作为人间领袖不可或缺的品质。 人间有王,动植物和水界自然也有王,据说在很久以前,这三族没有谁能修得人形,皆是以原始形态示人,一直服务于人类,直到七百年前,万兽界和水族忽然纷纷修出了个人形,这唯一的两个人形自然就成了万兽界和水族的王,且灵力颇高,两人吸去天地精华后点化了更多的子孙,但兽类大多未曾被教化,混迹于人间的时候常常凶性大发,残害无辜性命。 人间的王一开始还对万兽族和水族抱有希望,希望能通过人间教化改变他们的凶性,可兽类就是兽类,王和国师新箩想尽了办法终究也无法改变兽类的本性,甚至到了最后,兽王与水族的王起了要灭掉人族的心。 兽王与水族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他们认为,凭什么人类要站在食物链的顶端奴役他们?凭什么人类可以随意就将他们端上餐桌?还美名其曰为了生物循环生态平衡! 那是零域第一次发生战争,人间血流成河,人人惶惶不可终日,生怕一个不留神下一秒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兽王甚至乘坐着飞兽来到了国都境内。 战争持续了半年,虽然兵士为了保护家园仍旧在战场上与万兽拼死相搏,但却架不住化了人形的万兽混迹于人群中窃取军事情报,国师新箩不忍眼睁睁看着生灵涂炭,遂切下左手无名指向天神举行了祭祀大典,企图求救于天神,可惜,天神那阵子可能不在其位,总之,求救无果。 就在新箩以为人间大难将至必死无疑的时候,万木之山的须弥山却在此时孕育出了第一位人形的林木女王,女王生来便拥有天地之力,能统领万物,哪怕活了千年的新箩都不是她的对手,好在这位大佬来者心善,据她自己回忆,说是天神将自己力量的三分之一赠与了她,为的,便是维持人间秩序。 于是,万兽和水族就这么被收服了,他们和人类约法三章,互不干扰,人类可以为了生存获取必要的食物,但决不允许恶意虐杀万兽或过度杀戮,而万兽也不可再化成人形混迹人间伤害凡人。 后来,新箩与林木女王成为了朋友,但万物终归有生有死,有始有终,女王为了平衡零域内的四方势力耗尽了最后一丝神力,魂归混沌之前,女王将自己的元灵一分为二,要新箩好生照看,数百之后,这承了她半生神力的元灵必将修出新的人形,成为万木之王,再次和新箩一起维护人间安定。 女王死去之后,新箩为了掩人耳目特意派兵将须弥山保护起来,实则他却将元灵寸步不离的带在了身上,每天趁夜深人静之时再回到须弥山,在须弥山的山顶处最接近月光的地方让元灵吸收天地之气。 就在新箩快要大功告成之际,蠢蠢欲动的万兽王和水族却发现了这个秘密,于是狼狈为奸的两人在新箩疏于防范时袭击了新箩,激战中元灵珠被万兽王一分为二,雪上加霜的是,水族的人趁机捣毁了新箩建在人间的天空之眼,天空之眼被毁,造成时空隧道扭曲,一分为二的元灵珠被丢进了时空波纹里,从此消失不见。 新箩爱慕女王,本就一心期望迎回女王,结果却被万兽王和水族毁灭了自己的希望,于是,大发雷霆失去理智的新箩以命相搏终于将万兽王和水族封印在了无虚崖下,而他自己也受了重伤几乎殒命,在须弥山足足躺了三百年才醒过来。 然而事情并未就此结束,醒来后的新箩灵力骤减,而封印者万兽王和水族的封印已经开始有了裂痕,新箩心知这样下去迟早有天万兽王和水族会破崖而出,于是他决定铤而走险重新打开时空隧道寻回当初林木女王留下的元灵珠。 而后,新箩便通过时光波纹寻着元灵珠留下的气味来到了地球,见到了由元灵珠化成的人——宋珮茵。 那时候宋珮茵和她最爱的男人正处在生死边缘,新箩虽然很想直接将人带回去,但他也深知这样会酿成什么后果,于是他向宋珮茵提出了契约。 契约上的内容无非是有关宋珮茵回到零域后如何辅佐自己等,时限三百年,当然,因为在时光波里占据的位置不同,故此每一个空间的时间也不是相等的,比如,零域的三百年就只等于地球的十年,当然,这三百年与十年耗费的单位时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是一样的。 宋珮茵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淡然,面色始终平静,如果不是自己亲身从望月街二十六号尘封多年的旧屋里接出了宋珮茵,只怕厉成此时早已给宋珮茵鼓起掌来,毕竟故事太魔幻,不捧场都不行。 宋珮茵余下的话没说完,但厉成却早已明白,为什么宋珮茵会叫宋千玦妹妹。 那林木女王的元灵珠从时空隧道里落到地球后化成了两个人形,一个是宋千玦,一个是宋珮茵。 但,厉成尚有一事不明,既然那零域的新箩大人已经将宋珮茵带了回去,又为什么要放她回来?还是谁,宋珮茵为了能回来...... 想到这,厉成看宋珮茵的眼神带了丝阴狠。 宋珮茵自然也察觉到厉成的目光了,但她却毫不在意,只冲厉成无奈的摊手:“我不想这样的啊,可是我太想君珣了,所以才出此下策,希望你能谅解我。” 闻言,厉成果真将视线从宋珮茵身上挪开了去,冷声问她:“我只想知道,宋千玦会多久才会回来!” 宋珮茵叹了口气:“你这人怎么说不听呢?千玦是不会回来的,新箩大人会洗去她在地球的记忆,重新让她成为零域须弥山的主人,你就死心吧,你和她是不可能的了,况且,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和千玦都不是地球人,就算留下来,也不会跟你们白头偕老,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届时,是福是祸都不知道,所以,不如就这么算了吧,反正我知道厉先生你不是打算年底的时候要娶胡家小姐吗?” 此话一出,厉成惊了惊,这想法他只玩笑似的跟宋千玦说过,宋珮茵怎么会知道? 见厉成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宋珮茵了然一笑:“厉先生不会以为我这个灵珠化身在零域那边对于你们的事一无所知吧?” 厉成是在天快亮的时候离开季家的。 路上。 厉成仰头靠在车枕上闭眼休憩,可这心却始终静不下来,或者说,他一闭眼就会想起宋千玦那张脸。 早知道这样,他哪里还会赌什么气?早在六年前宋千玦完离家出走的时候他就出去找人问个清楚了,如此一来两人之间也不会白白空了整整六年的光阴,也更不会在重逢的时候对她有意刁难。 早知道这样,他只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人留下来,留在他身边,哪里也不去,不去流浪,不去无家可归,只来他怀里,让他守护她。 “新箩大人会洗去她在地球的一切记忆,她会忘了你,重新成为零域须弥山的主人。” 宋珮茵的话还犹在耳,只要一想到那个总是让他牵挂惦念的女人会彻底忘了自己,从此两人再不相见,厉成左心口便忍不住一阵阵抽疼起来。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般爱宋千玦的呢?其实厉成也不清楚,许是在南国重逢的那一次?或许是红豆每日在他眼下长大,无论脾性还是面相都跟宋千玦带了八分相似?又或是,宋千玦离开的那几年,每每到了初雪的日子,厉成都会去当初他们走过的那条路一个人站在路灯下欣赏一会雪花落下的世界,再或是,厉成其实从来不是个对生活有太多耐心的人,但他却在宋千玦捡回大圣时将大圣细心照顾到如今。 556 爱吗? 当然爱了。 能接受她忘记自己吗? 当然不能。 车里很安静,厉成从季君珣的别墅出来后这一路上都一言不发,厉成不说话,陆遇本想开解一下厉成,却到底找不到合适的言辞。 陆遇当初带回厉家后便一直跟着厉成至今,作为发小兼助理,陆遇无疑是了解厉成的,可正因为了解,就更不知该如何劝解厉成了,他知道,厉成是深爱宋千玦的,要是让厉成从此忘记宋千玦那是不可能的。 要忘早就忘了,又何必等六年呢?又何必因为胡家小姐不过有两分像宋千玦便对人家态度友善呢? 跟了厉成这许久,陆遇认识的厉成从来都风度翩翩运筹帷幄,可一旦有些事扯上了宋千玦,厉成就淡定不了了。 比如现在。 虽然厉成现在一派安静,只闭着眼休憩,但陆遇敢打赌,厉成一定在想什么主意,他不是个会轻易认输的人,宋千玦是他的女人,他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让人抢了他的夫人去呢? 燕庭南岸。 厉成到家的时候周意欢刚来不久,正抱着红豆给他喂早餐,厉成看上去明显有些累,巧姨从厨房端出厉成的那份早餐,从他手里接过外套,问要不要去把浴缸的水放满,厉成点了点头。 坐到餐桌边,厉成对于周意欢的做法不大满意,开口道:“妈,红豆都多大了,你还喂他吃饭。” 周意欢听了一笑了之:“怕什么呀?你小时候八九岁还不好好吃饭要我喂呢,再说了,我不也只偶尔这么喂一回么?” 这种事扯下去毫无意义,厉成不是在周意欢那占不到上风,而是厉成不想那么做,周意欢毕竟是他母亲,为这点儿小事伤和气不值得。 饭吃到一半,周意欢忽地想起来一件事,她转过头看向厉成:“你昨晚去哪儿了?” 厉成一怔:“处理些工作上的事。” 厉成从小就是让人省心的孩子,周意欢自然是信他的,微微叹了口气,周意欢说道:“这工作上的事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早就可以不用那么拼命了,还是身体要紧,以后别再这么熬夜了,厉成,不是妈说你,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娶了吧?我听说那女人又玩失踪了,你扪心自问,你觉得她像你爱她那样爱你吗?六年了,性子还是一点没变,说走就走,一声招呼都不打,她将厉家人当什么呢!这种女人你真敢要吗?” 周意欢在燕庭南岸发了一顿牢骚后便送红豆去上学了,厉成泡在浴缸里闭目养神了许久,如果不是巧姨来敲门准备打扫,厉成说不准就睡过去了。 一宿没合眼,厉成本无睡意,可这浴缸大概是个好东西,他从里面出来后也没多想擦干水就躺在了床上,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多,醒来的时候外面的阳光正刺眼。 许是一直担心宋千玦的事,这一觉厉成睡得并不踏实,甚至宋珮茵昨晚那些话在厉成的梦里都一一应验了,他梦见宋千玦一头短发已经长成了及腰长发,穿了和宋珮茵一模一样的墨绿色衣裙,他喊她宋千玦,可那女人压根就没理会他,分明是已经将他忘了。 浓重的失落感让厉成在梦里的时候心也是疼的,他想追上去,可下一秒宋千玦就不见了踪影。 有风从窗户里吹进来,厉成抬眼去看外面的天空,几朵棉花似的云朵慢悠悠地挂在纯净的蓝色里,一切都如此美好,像个美妙的童话。 就在此时,几缕旋律悠扬的小提琴声从不远处渐渐响起在燕庭南岸。 因着这地方住着的人不是显贵就是富豪,故此一般没人敢这么大胆的在燕庭南岸弄出声音来。 小提琴如泣如诉在阳光温暖的午后听来竟有些伤感,厉成其实一向对音乐这东西不大感兴趣,但眼下这小提琴的旋律和音喉分明引起了厉成的兴趣,他缓缓下床走向了阳台,发现不远处的另一栋别墅里似乎是新般了住户进来,他看到一个年轻女孩儿穿了身白色的衣裙,一双灵巧的手正在小提琴上下翻飞。 一曲完了,那女孩儿也不知是失恋还是怎么了,竟抹起了眼泪,随后又边哭边拉起了小提琴。 这是厉成为数不多的熟悉地旋律——周迅的飘摇。 而厉成之所以知道这首歌,是因为他上高三那一年,学校有个女生很喜欢他,但那时候的厉成压根就无心恋爱,男孩子玩心重,他也一样,对爱情这方面在遇到秦妍舒以前他是一窍不通的,他只记得那女生在一个晚会上当着校师生的面用小提琴给他演奏了一曲,那歌厉成没听过,只晓得听上去有些悲伤,后来还是班上的女同学告诉他说,那是周迅的飘摇。 风停了云知道 爱走了心自然明了 他来时躲不掉 他走得静悄悄 你不在我预料 扰乱我平静的步调 怕爱了找苦恼 怕不爱睡不着 ...... 那女孩儿后来怎样了厉成不知道,但他下来却认真搜索了这首歌的歌词,甚至时至今日他依然记得,他想,这歌写得真好,怪不得有那么多人喜欢用音乐表达自己。 多像他当初面对宋千玦的心情啊,他不想爱她,却又不由自主的沉沦。 厉成还陷在往事里,那头的小提琴声却忽地戛然而止,厉成一惊抬眼去看,原来是琴弦断了。 季君珣再次醒来已经是一天以后的事情,宋珮茵守在他床边就那么眼巴巴地盯着这人,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生怕下一秒就要跟这人分离似的。 吉叔跟了季君珣这么久,深知季君珣的心结所在,对于宋珮茵的归来他比谁都高兴,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对于季君珣来说才是他心上的宝贝。 前些日子宋珮茵还没出现的时候,季君珣就曾和吉叔提到过想要娶宋千玦为妻,而宋千玦的身份却是个麻烦,季君珣对吉叔颇为尊重,他问他对这件事的意见。 宋千玦和宋珮茵八分相似,这是铁铮铮的事实,而性子两个人却是天差地别,宋千玦性子直爽火辣,心肠不坏,说话快言快语,而宋珮茵更多的时候却性子恬淡,温柔善良,不管多大多小的事到了她那仿佛都一样,这两个人都很有趣,但不得不说的是,宋珮茵的温柔善良只倾付于季君珣,除了这人,宋珮茵对人对事是狠辣的,不留情面,甚至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季君珣独身一人在m国打拼至今,好不容易挣下如今这份威名和产业,于公于私吉叔其实都更倾向于宋珮茵,厉成毕竟不是常人,只有手段狠辣的宋珮茵才能站在这样的男人身边,当然,宋珮茵于十年前无声消失也是吉叔料想不到的。 那时候宋珮茵和季君珣感情正浓,怎么都不该不告而别,后来季君珣因为宋珮茵的消失消沉了好一阵,吉叔为了让季君珣振作起来,只得想尽办法到世界各地去寻找与宋珮茵有几分相似的女人。 然而让吉叔没想到的是,就在季君珣已经将自己和宋珮茵的往事尘封之际,他们遇到了因为 寻求帮助而找上门的宋千玦。 那是吉叔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上真的会有如此相像的人,甚至连笑容可以复制,如果不是那显而易见的迥异性情,吉叔当真会以为是宋珮茵回来了。 后来,吉叔知道了季君珣想要娶宋千玦的心意,他没说支持,也没说反对,但总觉得,这样不大好,更何况千玦那孩子是有爱人的,但吉叔的意见毕竟无法决定季君珣的想法,当知道季君珣为了把宋千玦从厉成那抢过来而做好一切准备要和厉成在商场上决出个胜负的时候,吉叔愁的几天都没吃下饭,但,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季君珣准备动手的前一天,他失踪了。 季君珣许是不大敢相信宋珮茵真回来了,他定定地瞧了她许久,终于回过神来,他还以为他不过是又做了场梦。 将人圈在怀里,季君珣唤了宋珮茵的名字一次又一次,听到心爱之人的回应,季君珣渐渐红了眼眶,怕宋珮茵发现,他像个小孩似的将头埋在了宋珮茵的脖颈里。 这人回来了,该问的事自然也不能少,十年前的宋珮茵就对季君珣没有半句谎话真诚相待,现在归来的宋珮茵仍旧和十年前一样,她想也没想就跟季君珣坦白了一切,包括异世界零域,包括她为什么消失,也包括宋千玦究竟去了哪里。 在宋珮茵的想象里,从此以后她会和季君珣在这个世界过上美满幸福的生活,再也没有人谁能分开她们,零域那个地方已经和她没关系了,她找到了能代替自己活在那里的宋千玦,所以她才有机会回来。 可季君珣是何许人?他很快便从宋珮茵的话语里意识到了不对劲,为了确定自己的想法,季君珣试探着开口:“你的意思是从今往后宋千玦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对啊,临走前我可是和新箩大人说好的,新箩大人是不会放她回来的,但是你放心好了,新箩大人会洗去千玦的记忆,她不会因为你们而难过的,她只会记得,她生来就是零域须弥山的主人,她得对零域的生灵负责。” 闻言,季君珣沉默了。 厉成是在回去的五天之后重新找上宋珮茵的,那时候宋珮茵正准备和季君珣回m国去。 对于宋珮茵所说的那个世界以及永远都将不会回来的宋千玦,厉成如果说自己没有死心过那是骗人的,他甚至在想,宋千玦会忘了他,此后他们再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的生老病死她然不知,她的喜怒哀乐他也无法感同身受,这大概就是所谓一个缘字走到尽头的模样。 他是个商人,他比谁都明白回报与投入之间的关系,他对宋千玦已经投入了自己一生的爱情,宋千玦回报给他一个孩子,若是仔细算来,他们是互不亏欠的。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也算是好聚好散。 但,许又是厉成从未真正心死,他将选择权交到了红豆手里。 在红豆又一次问厉成妈妈去哪了为什么不来看他的时候,厉成放下了手里的工作,他蹲下身平视着红豆的眼睛说道:“红豆,妈妈有自己的事要做,有自己的责任需要承担,以后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别再提起妈妈了,好吗?” 已经读幼儿园大班的红豆显然已经开始能听懂厉成的话,甚至懂了些浅显的词语,比如责任和承担,这是他从上幼儿园开始厉成就常常和他说起的词语,有些话听着听着就懂了,再加上厉成一直言传身教,随着年纪的增长,红豆的行事作风间独属于厉家人那份天生优渥的气度已经开始暂露头角。 当然,这并不证明红豆长了颗超学龄心里智商的心,提起那个生下自己的漂亮女人,红豆作为一个不足六岁的孩子仍旧会哭,他甚至在听到厉成说宋千玦以后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毫无预兆的哇一声就哭嚎起来。 怎么能这样呢?妈妈怎么能这样对他呢?他等了她那么久,不过才见了两三面这就又见不着人了,他还有好多的话要和妈妈说,他还准备了好多礼物想着要送给妈妈,怎么能就此不见呢? 厉成显然没想到已经许久未曾流泪的红豆会忽然大哭起来,他一双原本硬挺锐利的眉眼最近因着宋千玦已经隐隐泛了些忧郁之态,眼下红豆一哭,他的一副眉微微拧了起来。 瞧着红豆硕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下来,厉成的眉眼又倏而一展,他大手一伸将红豆揽入了怀里,强颜欢笑道:“好了红豆,别哭了,不是还有爸爸在吗?以后,爸爸陪着你,好不好?” 红豆一向对厉成都是又爱又怕,在厉成面前,红豆鲜少不听话,更不会在言语上有什么顶撞,可这回不一样了,红豆固执的不肯说好,他反而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边哭着一边跟厉成说:“爸爸...爸爸我觉得这样不好......我还是想要妈妈...我等了妈妈那么久...我很想她......爸爸...妈妈到底去哪里了...妈妈不是你的妻子吗......现在她...她不回来了....爸爸应该去带着红豆找她才对......呜呜呜...爸爸...我想要妈妈......” 那一天,红豆哭得很伤心,厉成一直想要安抚他,却又在孩子那样的言语下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后来,看着红豆睡过去的模样,厉成做了个决定。 红豆说的不错,从开始到现在,宋千玦都是他的合法妻子,他根本没签过那一纸离婚协议书,所以,他和宋千玦依旧是夫妻,自己一个大男人,明知道妻子不是心甘情愿被掳走的,却在别人几句话后就放弃了要去找妻子的念头,这不是懦夫是什么?他一直教红豆要勇于承担自己的责任,可他对自己的妻子都没做到这一点。 不管结果如何,总算要试一试,怎么能明知道一切却什么都不做呢?这不是他厉成! 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厉成这些天一直沉郁的心总算轻松了些,于是他给季君珣去了个电话,得知季君珣和宋珮茵仍在国内,厉成立马带着陆遇奔了过去。 “什么?你要去找她?!” 马场的别墅里,宋珮茵瞪大了一双眼,用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厉成。 厉成点了点头:“对,我要去找她,我儿子不能没有妈,我也不能没有老婆。” 闻言,宋珮茵从鼻子里轻哼一声,呵呵了两句,跟看白痴似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厉成:“厉先生,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这么傻。” 厉成不怒也不恼,他淡淡一笑:“过奖,我希望宋小姐能告诉我,怎么能去到你口中的那个世界?” 片刻,放下手里的咖啡,宋珮茵瘪瘪嘴,松了耸肩:“没办法的,你去不到的。” 宋珮茵语气笃定,厉成神色坚硬,两个人谁也不让,半晌,宋珮茵终于忍不住了,她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一步步靠近了厉成,眼里带了丝嘲讽和锐利。 片刻后,盯着厉成的眼,宋珮茵一字一句道:“厉先生!请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以为你在这个时空有了不俗的家世所以走到哪里都会是王吗!我劝你做人谦逊些,那个地方像你这样的凡人,是活不过三天的!” 宋珮茵自诩现在的自己已经很仁慈了,她可是看在宋千玦的面子上才好心给厉成说这些的,换做不相干的人,她可是理都不会理。 然而,某些时候总是事与愿违,比如现在,厉成在听了宋珮茵一番话后非但没有舍了要去赴死的心,反而又问了一遍方才的问题:“谢宋小姐好意提醒,但我心意已决,宋小姐只管告诉我,如何才能去那里?” 厉成这番话宋珮茵听前半句还算满意,没想到后半句还是要执意。 “喂!你这个人!你怎么......我都跟你说了以你的身份是没有办法越过那层结界的!你怎么就不听呢?以为我骗你是吧?” “不!我知道你没有骗我,但,你不是在这吗?你既然能回来,肯定也能再进去吧?” 宋珮茵一噎,不自然地别开了自己和厉成对视的目光。 “我...我进不了!那层结界是新箩大人布下的,只有他才能打开,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没有办法。” 如果不是眼神和说话的声音,眼前的宋珮茵看上去和宋千玦是那么的相似,厉成垂在双侧的手握紧松开,松开又握紧,终于,他胸腔里那团烧得他心慌的火熄灭了,他只是在宋珮茵说完话后上前一步,微微俯视着宋珮茵用十分平静的语气开了口。 “宋小姐,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我问你,如果现在被掳走的人是季先生,你会怎么做?我不想多费唇舌,宋小姐最好也坦白相告,这样,我才不会追究宋小姐为了自己的幸福而加害我老婆的事。季先生再有能耐,但只要我厉成现在一声令下,宋小姐,你费了这么大的劲好不容易才回来,我猜,你大概不想季先生就这么离开你吧?” 宋珮茵冷笑一声:“你威胁我?” “不,是忠告。” “谢谢,我想,我不需要。” “既然宋小姐执意不肯,那我就告辞了。” 厉成走后,出门处理公事的季君珣正好回来,两个人一前一后。 进了大厅,见宋珮茵一个人出神的看着窗外,季君珣轻悄悄地抱了上去,吓了宋珮茵一跳。 这几天两个人不管做什么都在一起,今天还是两个人重逢后第一次分开,熟悉地气味扑进鼻息间,宋珮茵忽然安静下来紧紧抱住了季君珣,问道:“你和厉成谁厉害?” 这话问得季君珣一愣,但厉不厉害这种事,随便哪个男人都不会轻易妥协的,对方和自己,当然是自己更厉害了,无论哪方面。 得了答案,宋珮茵放了心,再次将小脑袋埋进了季君珣的肩窝里,深吸了一口气:“喔,那就好。” “厉成来过了?” “嗯。” “他跟你说什么?” “他说他要去找千玦,你说他这不没事找事吗?那个世界是他能去的吗?去得了吗他?” 虽然有些话说出来可能感觉不大对,但季君珣想了想,他还是要说,或许是十年前的周遭环境让他和宋珮茵注定无法心慈手软,可宋珮茵消失的这十年来,又或者说,在季君珣遇到宋千玦后的日子里,那些他人性里曾经被抹杀被泯灭的某些东西开始复苏了。 季君珣也说不上自己对宋千玦究竟是什么心,他更不知道这件事倘若换个人他还会不会有现在的想法,他唯一知道的是,他觉得自己似乎对不起这个女人。 想到这,季君珣垂眸瞧了眼依旧靠在自己肩上的宋珮茵,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后,缓缓开口:“珮茵,你是因为我才回来的,对么?” 宋珮茵丝毫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她点了点头:“对啊,我在那边可是每分每秒都想着你的,只要一想到我走了,我们君珣就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个世界,多难受啊,所以啊,我当然是为了你才回来的。” 557 谁说只有女人才喜欢甜言蜜语?很多时候,男人照样喜欢,比如现在的季君珣,当然了,他不是那种会迷失在糖衣泡汤里的人,轻轻吻了吻宋珮茵,季君珣接着问道:“珮茵,那你觉得,如果宋千玦那天没有依照新箩大人的意思前去望月街救我,你回来后还能见到我吗?” 果然,女人的直觉是准的,其实在季君珣说出第一句话之前,宋珮茵就猜到了此人大概来者不善。 没想到,还真被她猜着了。 季君珣话音落下的瞬间,连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约莫片刻后,宋珮茵忽然笑了起来。 这个笑容季君珣再熟悉不过了,十年前宋珮茵只要大发雷霆之前就会出现这个笑容,至于十年后么,额...... “季君珣你什么意思?!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宋珮茵忽地从季君珣怀里挣脱开来,光脚站在沙发上往后退了几步,隔着一米远的距离怒视着眼前的男人。 在女朋友的怒火面前,就算是曾在m国轰动黑白两道的季先生也忍不住胆颤起来,他甚至连说话都结巴起来。 “我...你...你别误会,我就是......就是想...” “想?想怎样?我告诉你季君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干了什么!本小姐不说那是不跟你计较!你现在居然还拐弯抹角的来批斗了我是吧?要是我不回来,你还想强抢了千玦当老婆是吧?季君珣!几年不见你胆子很大嘛!”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你结巴什么?嫌我恶毒了是吧?嫌我心肠坏是吧?早知道这样,我特么还回来干什么!我这不是给自己也给你找不痛快吗?说,你是不是真喜欢上宋千玦了?” “我没有!” “没有你心虚什么?没有你在这话里话有话的干什么呢?好玩啊?” ...... 别墅里的争吵声大大小小的传出来,吉叔站在紧闭的大门前几次三番想去举起手敲门,最终还是放弃了,他摸了摸鼻子,想起他刚跟在季先生身边的时候,那时季君珣已经和宋珮茵在一起了。 对于宋珮茵吉叔一直都有所耳闻,传说她和季君珣在黑斗中硬是在各方势力里杀出了一条生路,吉叔第一次见宋珮茵的时候却完无法将眼前的美人和那个心狠手辣身手了得的大佬的女人联系在一起,一直到偶有一次,吉叔有急事要和季君珣汇报,半夜三更去了季君珣的家里。 那时候和现在的情形几乎一模一样,吉叔尴尬的站在门外听着他家的大佬在宋珮茵咄咄逼人的问话下毫无招架能力,只能结结巴巴的辩解。 此情此景过了十来年再次重现,于吉叔来说,他是真心为季君珣高兴的,不管如何吵吵闹闹,爱的人还是彼此就很好。 晚上。 由于我们的季先生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于是,沙发这个地方就华丽丽地成了季先生的床,把宋珮茵惹生气的后果是很严重的,季君珣知道,这女人现在没一声不吭的厉家出走已经很给他面子了,要是依着她以往的性子,季君珣今天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当然,其实宋珮茵也不都是这种性子,更多的时候她还是很贴心温柔的,而前提便是季君珣没做出什么让她生气的事情。 半夜,季君珣躺在沙发上怎么都睡不着,自从宋珮茵和他说了零域的事情后,他始终都在惦念着宋千玦,倒不是说他真的喜欢上这女人,而是,心有愧疚。 不管怎么说宋千玦当时在接到电话后都选择了去救他,而不是什么都不做...... 与此同时的卧室里,一个人占据了季君珣大床的宋珮茵同样翻来覆去睡不着,当然,她更多的是难过和伤心,不为别的,就为今天季君珣的话。 他明明,明明就是惦念宋千玦却还死不承认!他明明就嫌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是,可是十年前的她不就是这个样子吗?那时候他还夸她来着,要不是她不择手段心狠手辣,她在零域的那几百年恐怕早就被人弄死了吧?哪里还能谈什么平安回来? 不管怎样的女人,只要在爱情里,就一定会成或多或少的产生些患得患失的感觉,或者说,是管不住自己那颗胡思乱想的心,比如现在的宋珮茵,已经从一开始联想到了季君珣会不会下一步就跟她正式提出分手,而她要怎么办之类的等等。 第二天,宋珮茵顶着一双一双硕大的黑眼圈无精打采的坐在餐桌前,季君珣洗完澡出来见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连忙问她怎么了,宋珮茵看也不看也人,只淡淡地说了句没怎么,但手里的刀叉却在盘子里划出了极其刺耳的一声。 季君珣手抖了抖,从胸口处沉沉地叹了口气,终于面露微怒:“珮茵,你......” 然而,季君珣这句话终究还是没说完,因为宋珮茵忽然嘴一瘪眼角一酸,将他余下的话都逼了回去。 宋珮茵呜咽的声音不大,但却很抓人心,像是委屈之际的孩童,一双美目氤氲着温热的水气,她抽泣着轻声跟季君珣说道:“我是不是真的太坏了?我是不是不该回来...我活了这么久,除了对你,我从来都是蛇蝎心肠不择手段的,哪怕......哪怕我明知道千玦肯定不会想要待在零域,可我还是将她弄进去了...我知道,我这叫损人利己,如果你因此而讨厌我,我无话可说,走就是了。” 这是自两人相识以来季君珣第一回见到这样的宋珮茵,与那些争风吃醋想要得到丈夫疼爱呵护的女人一样,倒不是说不好,而是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宋珮茵何时也学会这招了?不过不管这女人变成什么样,这辈子他都不想再失去她了。 想到这,季君珣垂眸思虑了一番,然后他握住了宋珮茵的手,替她拭去眼泪,这才温声安慰道:“珮茵,你知道我这个人的,我从一开始就认定了你,怎么还会对别的女人动心呢?不管你是蛇蝎心肠也好,菩萨心肠也好,于我而言,你就是你,此生也只会有你。我承认,我的确有动过要娶宋千玦的念头,但那也是因为我太想你了,我觉得自己很累,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她和你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你知道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以为那就是你,我以为你回来了。” 像是心里最柔软的那块地方被人触碰,面对季君珣的几句心里话,宋珮茵再次红了眼眶,得夫如此,她还要求什么呢?这人爱她敬她,思她念她,将她永永远远地放在心上,此生足矣。 抹干眼泪,宋珮茵忽然倾身上前双手捧住了季君珣的脸,终于破涕为笑:“君珣,谢谢你等我,也谢谢你爱我。” 说完,宋珮茵缓缓闭眼吻上了季君珣的唇。 两人额头相抵,鼻尖摩挲着鼻尖,宋珮茵仍旧闭着眼,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两片唇弯出一道甜蜜的弧线,然而下一秒面色沉静的季君珣却忽地打断了她的联想。 “珮茵,接下来我说的话可能你会不喜欢,但我觉得,我还是要说,否则,我会不安一辈子的。” 闻言,宋珮茵的眼皮跳了跳,她直觉不会是什么太好的事,况且,她也隐约猜到了季君珣要说什么,尽管就如季君珣所说的那样,宋珮茵的心里的确不舒服,但她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该来的总要来,她一直逃避也没用,不如面对。 “嗯,我听着呢,你说。” 季君珣慢慢睁开双眼,他看着宋珮茵颜色美好的眼皮问道:“珮茵,你觉得,如果当初我知道你去了哪里,我会不会拼尽力哪怕明知没有结果也要来找你?” 这话何其耳熟,就在一个小时前厉成也对宋珮茵说了与这句差不多的话,她当时心里便是一怔,后来仔细想了想,宋珮茵觉得,如果正如厉成所说当初被掳走的人是季君珣,依着她的性子,她怕是没了这条命也要去找人的吧,海角天涯,总有些奇人异士能知道的。 见宋珮茵不说话,季君珣再次缓缓了开口:“珮茵,我之所以这么想不是因为我对千玦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而是我觉得,她毕竟也救了我一命,如果没有她,恐怕我早就不在了,这份恩情,我想还给她。” 季君珣话音落下,宋珮茵终于肯说话了,她抬起眼皮问道:“你真的这么想?” “嗯。” “想好了?” “嗯。” “好,我知道了。” 燕庭南岸。 这还是季君珣第一次来厉成的府邸,庭岸幽静,草木葳蕤,是个修养身心的好地方。 书房里。 宋珮茵站在阳台上俯身遥望着远处的山景,刚下过一场新雨,空气里到处都是淡淡的花香和泥土的芬芳,吸上一口这沁人心脾的味道,怎一个神清气爽了得哟。 厉成交叠着腿坐在沙发上,右手的指间捏了根烟,寥寥烟雾,味道虽不呛人,但后劲却很足。 “想不到千玦竟还真为你生了个孩子,我听说,女人生孩子那可是要在鬼门关走一遭的,啧啧啧,我可想都不敢想,一定疼死了,唉,真伟大啊。” 宋珮茵背对着厉成,这话里的意思有一有二,或许还有三有四。 季君珣宠溺的眼神投向宋珮茵,心想道,有没有孩子又怎样呢?只要心爱的人一直在身边,没什么好遗憾的。 瞥了眼对面的两人,厉成在烟灰缸里抖了抖燃尽的灰,淡淡地问道:“二位来找我,是做出决定了吗?” 季君珣点了点头:“嗯,怎么算宋千玦也有恩于我,我季君珣虽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但知恩图报我还是懂的。” “既然如此,那就别废话了,说吧,宋小姐,怎么才能去到零域?” “我说过了,只凭你是不进去的,除非,厉先生去找国安部的安何,他手下的能人异士多得很,会有你需要的那一个。” “安何?” “对。” 望京楼里。 作为国安部最年轻有为的领导,安何最近刚带了一批手下从某国执行秘密任务归来,眼下正在休假期间,正想着等躺够了要去哪里好好消遣呢,结果还等他想出个地名来,厉成一个电话便将他约到了望京楼里。 其实依着安何的身份他完可以不用来的,但安何仔细想了想,厉成这样的人轻易是不会给别人打电话的,况且他和他现在又不是合作伙伴,所以,这个电话就十分值得寻摸,于是,安何抱着好奇的态度以及万一能占个便宜的想法就这么来了。 安何一来,落了座便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厉总找我有何贵干?” 厉成嘴角带着丝浅浅的笑意:“这回还找安领导还真有贵干。” “说说吧。” “我想跟安领导借些人。” “哦?借人?” “对。” 别的话厉成不再多说,反正安何都会知道,他不问,他也就不说。 微微垂下眼眸,安何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笑道:“既然是厉先生借人,我哪有不借的道理?不过,我有个小小的条件。” “说来听听。” “我希望厉先生能让陆遇给我当一年的生活助理。” 此话一出,原本含了口茶水的厉成差点被呛道,末了,他平静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安何,点点头:“这件事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最终的决定还是要陆遇同意才行。” 闻言,安何一怔:“你不是他老板吗?这事儿你就不能要求他?” 虽然这么做不大好,但厉成还是隐隐冲安何翻了白眼,他放下茶杯淡淡地开口:“陆遇是我们厉家的养子,我和他从小情同兄弟,爷爷一直拿他当亲孙子对待,虽然他眼下只是在我手里当助理,那也并不代表厉家就对他不重视。” 听完厉成的话,安何呵呵笑了两声。 他知道,厉成这是在警告他不要乱来呢,啧啧啧,这姓厉的人还真是永远改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啊,分明今儿个是厉成有求于自己,但安何却感觉到像是自己在求他似的。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忽然,厉成话锋一转,看向安何。 安何点头:“问来听听。” “安领导见多识广,这一路升上来想必也付出了些常人所无法企及的代价,我想问问安领导,在你眼里,江山和美人哪个更重要?” 大概没想到厉成会问这话,安何这回着实愣了,所幸他反应也快,仔细一想便脱口而出:“我的选择和厉先生一样,厉先生,虽然我不知你跟我借人做什么,但我猜,一定和厉少夫人有关系吧?不过厉先生我出于好心提醒你一下,厉老爷子那你真的忍心一走了之吗?” 安何给厉成的提醒是真心的,而这也正是厉成一直担心的,从他少年时回到厉家的那一刻起,老爷子就对他满怀希望,现在他不负当初的期盼,在这条路上终于如鱼得水为王为大,但是,他却又不得不在这个时候离开,他没办法忘记宋千玦,也没办法就丢她一个人在另一个世界孤苦伶仃,他觉得,他得去找她。 站在茶室的窗口处,安何双手背在背后盯着厉成的卡宴越来越远,安何想了想厉成临走前最后问他的那句话。 “你是认真的吗?” “我这辈子活到现在,生生死死荣华富贵都经历了,每一次当我从黎明醒来的那一刻,我惦念的人始终只有一个,不管高峰还是低谷,不管风雨还是阳光,每一次出任务的时候,我唯一期盼的是能活着回来,远远地看他一眼就好。” 安何的目光沉静悠远,像是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但厉成却从那目光里读出些决然,于是他拍了拍安何的肩:“祝你好运。” 当陆遇接到厉成的新任务时,陆遇愕然了。 “厉总,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厉成如今知道了安何的想法,自然不能再当做不知道,而他之所以会决定让陆遇去安何那,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前两年的百盛一直没有开拓新的业务,他们的业绩一直维持着之前的水平,而安何这个百盛的最大boss整整一年都没露面,厉成作为官宦子弟,他对安何的行踪虽不清楚,但却也听说过有关安何工作上的一二,安何这么久不出现,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要么是出任务了,要么就是牺牲了。 那段时间陆遇做事一直恍恍惚惚,厉成还经常看见他神情落寞的对着空气发呆,十足地像个失恋小媳妇儿似的。 厉成原本一直以为陆遇是被什么女孩儿伤了心了,于是他作为一个上司拐弯抹角地安抚了陆遇几句,跟他说道:“陆遇,你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爷爷一直拿你当亲孙子,前两天爷爷还在我跟前念叨说你年纪也大了,该找个人成家了,让我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意中人,只要那家人的女儿品性好,身世清白,爷爷一定会同意的,最主要的是,要你自己称心才行。” “厉总,我没事的,我...我暂时还不想成家,过几年再说吧。” “也好,如果你有心仪的姑娘了,一定要告诉我。” “谢谢厉总。” 自那之后,陆遇的状态果然好了些,但偶尔还是会发呆,直到厉成有回发现,他在跟人打电话的时候提了一句安何,陆遇手里的动作顿时就乱了,就连一向沉稳的神情都开始慌起来。 后来,陆遇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还假装不经意间跟自己闲谈,拐弯抹角的打听安何的消息,从那时候开始,厉成便察觉到陆遇不对劲了。 厉成了解陆遇,这孩子自小跟在他身边,虽见了不少事,但心地却是个纯良的,厉成怕安何对他别有用心也怕安何欺骗他,便暗自派了人去打听了安何的私生活,手底下的人带回来的消息让厉成还算满意。 安何从未交过女朋友,除了出任务迫不得已之外,虽长了副花花公子负心汉的脸,但实则却是个痴情种子,每回回来都会在不惊动陆遇的情况下去瞧一眼陆遇,私下里也从不去现在那些小年轻胡混的地方,没工作就宅在家睡觉,有工作就力以赴。 嗯,是个不错的男人。 如果五颗星的话,厉成至少会给安何打三颗星,剩下的那两颗只因为这男人对感情这种事实在太不主动了。 当然了,现在这两颗星终于可以填补上了。 因为,安何决定发动进攻了。 尽管厉成已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公事公办的模样,但陆遇还是看出了这里面的不对劲,他敢肯定,厉成一定是知道些什么了。 “厉总,我......” 想了想,陆遇开口准备解释,但厉成却截了他的话。 “这些年你跟在我身边已经做得非常好,你心里知道,我们大家都是真拿你当亲人相待的,但我觉得,你不必因此忠于谁更不必为了别人的期望而放弃自己该有的幸福,去吧,人生没有几个十年,爷爷那有我呢。” 自己隐藏许久的秘密就这么被厉成说出来,陆遇虽然有些尴尬,但更多的却是感动,厉家人将他养大,待他很好,他原本是想要用一生来回报厉家人的恩情,没想到半路却杀出了个安何,搅乱他的心,扰乱他的计划,让一池平静无波的春水再也回不到从前。 但即便如此,陆遇也从不后悔与安何的相爱,他与这个人从一开始的冷眼相待到最后彼此认定,他们走过了很长很长的路,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而又因为安何职业的缘故,多次面对生离与死别。 正如厉成所言,就让他也放纵一回吧。 悠珠苑是s市所有中上水平消费者最青睐的新公寓,安何刚在这里安了家,陆遇来的时候给安何打了电话,但安何当时刚进了卫生间放着水洗澡,并未听到电话响,于是一直忙着工作还未来过这里的陆遇被门口的保安华丽丽地拦在了小区门外不让他进。 悠珠苑是s市所有中上水平消费者最青睐的新公寓,安何刚在这里安了家,陆遇来的时候给安何打了电话,但安何当时刚进了卫生间放着水洗澡,并未听到电话响,于是一直忙着工作还未来过这里的陆遇被门口的保安华丽丽地拦在了小区门外不让他进。 558 所幸安何动作很快,在陆遇还没完失去耐心之前他已经将电话拨了回来。 “喂?宝贝儿,想我啦?我刚洗澡呢,没听到电话响。” 宝贝儿三个字让陆遇起了身鸡皮疙瘩,他明明已经无数次跟这人抗议过他不喜欢这么肉麻的称呼,结果这人跟没听见似的,每回都照喊不误。 此时已经陆遇已经等了安何近十五分钟,为了惩罚一下这人让自己等这么久,于是陆遇决定逗逗安何。 他故作一副不高兴的语气:“安先生,请问你到底跟我老板说了什么?” 闻言,安何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暗叫了一回糟糕,不会厉成那家伙直截了当地跟陆遇说是自己要求他来的吧? 空咽了口唾沫,安何决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什么?我没说什么呀,他...他今儿约我喝茶,我就...就跟他闲聊了两句,夸你来着,说你好呢。” 明显听出安何话语里的紧张,陆遇继续道:“我好不好需要你跟我老板说吗?安先生,你最好说实话。” 说实话? 说实话安何长这么大就没怕过谁,但唯独怕陆遇,不对,是又爱又怕,陆遇脾性固执,一旦决定的事情绝无更改的可能,当初他为了改变自己在陆遇那的第一印象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呢。 安何是个聪明的,听了这三字便已经认定厉成会去肯定将一切都告诉陆遇了,现在陆遇打电话质问他,只怕早就胸有成竹了。 可那又怎样? 他不是还有杀手锏的吗?这小家伙现在换句话也算是他内人了,两口子么,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说是吧?再说了,他在陆遇跟前怂了那么久,也该直起腰板了。 一想到这,安何顿时来了信心,于是他轻咳两声:“嗯,那个宝贝儿啊,我刚想起来,可能是我下午和厉总喝茶的时候太放松了,导致我无意间泄露了我跟你的关系,这可不能怪我啊,是你们厉总太狡猾了,他变着法的套我话呢,依我看,他早就知道你我的关系了,所以,这...这不算我食言吧?” 安何话音落下,陆遇顿了顿,冷笑道:“呵,当初我跟你约定的第三条是什么?” “第三条?” “对。” 安何仔细回想了一下,随即浑身一个激灵,准备打死不知道。 “什么第三条?我怎么不知道?宝贝儿,你肯定记错了。” 安何如此赖皮的行为在陆遇眼里并不让他讨厌,反而让他觉得自己是被人需要,被人惦念的。 不过,事情到了这,陆遇仍旧没有停下的打算,他先是在电话里沉默了半晌,紧接着开始作死。 他对安何说道:“既然安先生记不起来,那我帮你回忆一下吧,我们约定的第三条,内容是任何一方只要向他人泄露了彼此正在交往的事情,对方便可以无条件的提出分手。” “分手?!陆遇你今晚吃错药了吧?话不能乱说知不知道?是,我承认这事是我不地道,可你也不能这么绝情吧?想跟我分手?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你现在在哪?哦,对,这个点你还没下班,你给我等着,我这就来找你!” 陆遇听到安何在电话里一边跟他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一边换了衣服鞋准备出门,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撩过火了,于是陆遇连忙挂断了电话。 安何说要来找他,一定回去车库里开车,瞥了眼自己手上的车钥匙,陆遇嘴角弯出一丝浅浅地弧度,这钥匙还是安何买了新车的时候特意给他的。 保安不让陆遇进小区里,但这并不代表陆遇连地下车库都不能去,他要是想进,办法多的是。 车库里。 “叮咚——” 电梯门一开,安何迫不及待的大步踏出走廊直奔自己的爱车而去,真是气死他了,居然要跟他分手!当这谈恋爱是开玩笑呢?! 安何正在气头上,也没仔细观察周围环境,当他坐上驾驶位时,车后座的黑暗处忽然传出一声响动,紧接着安何便感觉到自己的脖颈上抵了一柄凉凉的东西,像是匕首。 安何瞬间冷静下来,唇边翘了丝邪魅的笑意,迅速出手握住了身后之人的手腕。 陆遇和安何认识多年,自然知道安何的身手,就在他以为安何要扭折自己的腕子时,安何却微微侧过头轻轻在他手上落下了一个吻。 至此,陆遇总算反应过来,敢情他小心翼翼了半天,人家早就知道是他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 他问道。 “你身上有种味儿,是别人没有的。” “味道?什么味道?” 陆遇在左右胳膊上嗅了嗅,什么都没闻到。 “没有啊,我怎么都闻不到?” 闻言,安何嘿嘿笑起来:“你身上的味儿只有我才能闻出来,因为那是我留下的。” 说到这,安何倏地想起来自己还在生气呢,怎么一不留神就跟这人和颜悦色起来了? 明白先前是陆遇是在逗自己,但安何心里还是由衷的不喜欢“分手”两个字从陆遇口中说出来,这辈子他就认定了他一个人,除非死别,否则决不分手。 呵,看他等会怎么惩罚这坏小子!怎么能拿分手寻开心呢? 佯装出一副无事的模样,安何问道:“你怎么来了?前几天不是我怎么请你都不来的么?” 陆遇俊脸一别,轻咳一声,扬起下巴颇为得意:“我这不是听说某人要我给他当一年的生活助理么?所以就想着来看看是谁才能提出这么无耻又无理的要求。” “那不知道陆助理可还满意?” 安何目光迫切,陆遇影影一笑,眉眼一挑,话锋斗转:“嗯,这车不错。” 闻言,安何也不纠缠这问题的答案,他下了车替陆遇将车门一开:“走吧陆助理,来都来都了,上去喝两杯?” 心爱的人就在跟前,一向跟着厉成学得成熟老道的陆遇将傲娇两个字发挥到了极致,他冲着安何一扭脸:“哼,不去!” “真不去?” 陆遇没吭声。 “那我可就动手了啊。” 陆遇一怔:“动手?动手就动手,你以为我怕你?” 这边陆遇话音刚落下安何的手已经揽到了他跟前,陆遇条件反射般往后一缩,没成想还是被安何捞到了。 一手揽住陆遇的腰,一手放在人家膝盖弯下面,安何准备就这么将人抱下车去。 这下陆遇是真着急了,他还以为安何说的动手是跟他过两招呢,没想到居然是抱他下去。 若是两个人单独在一个空间里陆遇其实也不会那么紧张,但现在是在车库里,大庭广众之下,公共区域里怎么能这么放肆呢?要是被人看到了,他的脸还要不要了? “哎!你干什么?别乱来啦,我...你放开我,我自己下去就行啦。” “想要我抱你就直说么,这么见外干嘛?” “你!谁想要你抱了?你就是想气我是不是?” 眼见着陆遇要生气,安何连忙安抚道:“好好好,是我想抱你行不行?是我想占你便宜好不好?” 不得不说,虽然在厉家人眼里陆遇是个乖巧又听话的孩子,但这孩子一旦到了安何这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恋人间亲密无间,什么小性子小脾气都会在安何面前暴露无疑,所幸安何从未觉着烦,他反而觉得这是一种荣幸,是独属于他的那份幸福,只要陆遇想要,他都可以给。 为了将人尽快哄到家然后这样那样再那样这样,安何在陆遇面前做低伏小了半晌,好话都快说尽了,终于等到了某个大少爷大发慈悲。 “看在你这么诚心邀请我的份上,那我就勉为其难去一趟看看吧。” 于是陆遇就这么下了车进了电梯,安何跟在人家身后一直盯着人家浑圆挺翘的小屁屁胡思乱想中:“你再扭,再扭就把你吃掉,嘿嘿,小样儿,看我等会怎么收拾你。” 安何这人在生活里只要他心情好,那不管做什么效率都是十分迅速的,很显然,昨晚某人将傲娇小遇遇压在身下好好折腾了一番,解了相思之苦后便一个电话过去办妥了厉成拜托他的事情。 在见到两位高人之前,厉成一直以为像他们这样身怀奇门绝技的人那肯定都是仙风道骨,再不济也得有个江湖术士的打扮,结果等他到了地方第一眼见到这两位高人时差点没跌破眼镜。 什么仙风道骨江湖术士?那都是骗人的! 眼前人分明就是完街头嘻哈的混小子么!其中一个年纪大点的,走的还是英伦爵士风,总之,一看就不像什么靠谱的人。 厉成神色不定,面目迟疑,显然,对面那年纪稍长的爵士见厉成这副神情,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爵士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厉成的肩:“年轻人,这看人呢,可不能只看表面。” 办妥了见面的事情后,厉成秘密带着两位到了望月街二十六号。 如果说一开始厉成对这两人还颇为不信的话,那他现在已经是完放心了,只因距离望月街还有几公里路程的时候,爵士先生和他的徒弟慢慢闭上了眼睛,并对厉成说道:“这里有外灵留下的结界,先生带我师徒二人来这里,难不成先生是想......” 爵士先生的话没说完,厉成却也知道了那话里的意思,于是他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见厉成如此决心,爵士先生语气担忧的继续说道:“厉先生,那个地方可不是我们这个世界,如果厉先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我不建议你冒这个险。” “哦?听先生这话的意思,先生去过那个地方?” “那倒没有,不过,我有个朋友曾经去过一回。” 厉成起了心思,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眼下有这么好的机会,他为何不了解一下? “那先生的那位朋友现在在哪里?实不相瞒,我想见见他。” 爵士先生瞥了眼厉成,叹道:“我那朋友命薄,从那回来后没过几年便过世了。” 厉成注意到爵士先生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有一瞬间的黯然,那是人类在提起伤心事的时候会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神情,所以他知道,这人不是骗他,那位从零域回来的人是真的已经过世了。 所以,想要好好打听零域的事以做好万的准备是不大可能的了,毕竟在厉成心里他无法完的信任宋珮茵,人家说什么厉成就相信什么,这不是他的风格,更多的时候他都喜欢自己亲自去经历,当然了,现在情况特殊,对于宋珮茵之前提供的消息他只能保持着怀疑的态度谨慎对待。 见厉成心意已决,爵士先生也不再劝他,只让他回去处理好一切之后再随时联系他们师徒二人。 从望月街回去后厉成马不停蹄地赶回了g省,他要去见老爷子。 在厉家老宅里,厉成没想到会碰上刚出任务归来的厉琰。 两兄弟在轩廊上碰了个正着,皆是一怔,随即厉琰上前用用拳头捶了一把厉成的肩,笑问道:“哥?你怎么有空回来?” 厉成脸上露这些日子以来第一个微笑,他从衣兜抽出手同厉琰一样动作一眼锤了一把厉琰的肩:“你呢?回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妈都念叨你好久了。” “嘿嘿,我这不出任务刚回来么,正好离爷爷近些,就想着过来先看看爷爷,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呢。” 上下打量了一番厉琰,厉成又问道:“没受什么伤吧?” 厉琰一拍胸脯:“没有,那些人都没我厉害。” “那就好,看完爷爷回家多陪陪爸妈。” “知道了哥,哎,你回来什么事?” “有些工作上的事要跟爷爷说说。” “哦,那行,你先忙,等空了我请你喝酒,对了,哥,我听说嫂子她回来了?” 厉琰常年在外出任务,对于有些时效性地消息他并不能像其他人那样及时知道,所以,对于宋千玦回来后又失踪的事情厉琰现在还不知情。 厉成脸色变了变:“这件事等我回去再和你说吧。” 丝毫没发现厉成的不对劲,厉琰爽快答应下来:“行,哥,那我就先走了。” “嗯,好。” 目送厉琰走后,厉成转身快步去了老爷子的宅院,门口的管家告诉他厉老爷子在书房里等他。 站在书房门口,厉成深吸了一口气,他已经做了决定,无论如何他都得走不管是什么挡住他,他都不会放弃的。 “咚咚咚......” “请进。” 老爷子在写字,旁边一方砚墨里倒影着窗外几朵花枝的绰影,苍遒力透的字体在洁白的宣纸上如行云流水般,赏心悦目,满室飘香。 厉成站在书桌前半晌没说话,一直等老爷子将曹操的《观沧海》一口气默完,这才温声夸了句:“爷爷的笔法又精进了。” 老爷子自退休后平日里最喜人夸他笔墨上的功夫,可谁知厉成今日似乎夸的不大合老爷子的心意,只见老爷子听了这话后终于缓缓抬起头目光沉沉地瞥了眼厉成,随即又低下头去将还墨湿着的观沧海猛地用双手攥成了一团废纸,冲厉成骂了一句:“你个混账小子!” 那天是厉成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和老爷子发生如此大的言语冲突,双方互相不肯让步,后来,不知是厉成究竟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总之,垂垂老矣的厉老爷子在亲孙子面前终归还是妥协了。 临走前,老爷子对厉成说道:“我已经拦不住你也管不了你了,若早知道会有今日之事,我当初一定会杀了那个丫头,以绝后患。” 厉成不是个为了感情容易付出一切的人,家人是他的一切,工作是他的一切,而宋千玦,也是他的一切,他谁都不能失去,世人皆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但厉成想了想又想,于是他决定去做那鱼与熊掌皆可得的第一人。 他不会放弃宋千玦不管,也不会放下家人不顾一切,他在老爷子面前起了誓,他日定会平安归来。 从g省回去后,厉成第一时间联系了厉琰,电话打过去的时候那小子正在睡觉。 “喂?哥?你回来了?” “嗯,要不要请我喝酒,就我们哥俩。” “成,没问题,我都好久没跟哥喝过酒了。” 厉琰与厉成虽说是对双生子,但两人的性子完不同,厉成沉稳内敛,厉琰外向活泼,就连长相厉成都比厉琰成熟些,纵使如今已是三十多岁的人,可厉琰一旦患上休闲服,加之他的眉宇间永远都是灿烂一片,并无传说中什么军人的眼神容易染上血腥气,故此厉琰远远看上去就跟个大学生似的,明眸善目的,招人喜欢。 不过,这些东西可一点都不影响厉成和厉琰之间的兄弟情,尽管两人从小聚少离多,可血液里那份亲昵总是在的,二人之间互相连句重话都没说过。 但无疑,这样的厉琰是让厉成放心的。 厉成已经打听好了,特战队里那边厉琰这次回来就会退居幕后,他已经三十多岁了,不再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在外枪林弹雨了这么久,他的身体机能以及身体各项指标已经不再适合待在前线,上面已经考虑将他撤回来。 这消息对久经沙场的厉琰来说或许不是好消息,但对厉家人来说却再好不过,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家从小宝贝到大的孩子从青年就过着刀口添血的日子一直到老,现在厉琰退下来,厉家人是求之不得。 当然,厉成是最高兴的,这意味着他走之后,爸妈身边至少还有个儿子陪着他们,不至于让他们太难过。 厉成在商场上是只迅猛的狮子,战无不胜,但对于家人,他却是口拙的,跟厉琰两个人坐在露天的酒吧里,一杯又一杯香酒下肚,这点酒对于两兄弟来说不算什么,但俗话说酒壮人胆,纵使知道自己将要走的事说出来可能会遭到厉琰的粗暴对待,厉成还是选择了坦白。 万一,他是说万一,万一他真回不来了,总得要家人知道他消失在哪里,去了哪里,为了什么。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厉成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神情跟厉琰说了有关宋千玦的事以及他会很快就启程去找人。 “你不是开玩笑?” “厉琰,爸妈,爷爷,还有红豆,请你帮我照顾好他们。” 闻言,厉琰盯着厉成的眸子怔怔地看了半晌,忽然,厉琰别过头嘁了一声,随后他隔着一张桌子猛地攥紧了厉成的衣领,吼道:“厉成!你特么说梦话呢是吧?那是什么地方?我知道你爱嫂子,可你也不能就这么丢下一切吧?红豆还那么小,他一直过着没妈的日子本来就已经很辛苦了,你现在还要去寻死,你让红豆怎么办?!你让爸妈怎么办!” 厉琰赤红着双目瞪着厉成,与之前那副乖巧弟弟的模样一点都不搭边,厉成见他这样,像是早料到了似的,他也不反抗,任由厉琰抓着自己,就在他想要开口的时候厉琰却在下一秒用拳头堵住了他的嘴。 “砰——”一声。 坚硬如铁的拳头砸在了厉成的脸颊上。 厉琰的手劲不小,但尽管如此,厉成还是感觉到厉琰已经算对他手下留情了,否则依着厉琰的实力,他今天这脸非得费了不可。 被弟弟打可不是什么光鲜的事,但此时此刻的厉成却有些高兴,他抹了把瞬间淤青的嘴角,吸了口凉气。 见厉成这样,厉琰更气了,没有谁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去送死,尽管厉成一再保证他肯定会回来,但在厉成眼里,这与自杀并没有区别。 “你为什么不躲?” 厉琰握紧垂在身侧的手,双眼依旧带着怒意,他知道,凭借厉成的身手完是可以躲开的,可这人却站在那不躲,去意已决。 从衣兜里摸出手绢拭去嘴角的血丝,厉成抬起头来注视着厉琰的双眸,然后跟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对不起,我必须去找她,他们就拜托你了。” 说完,厉成在厉琰的目光下冲他缓缓笔直地弯下腰去,无比严肃的鞠了一躬。 厉琰半晌没说话,他盯着厉成嘴唇阖动了好几次,原本紧握的双拳终于缓缓松开,仰起头冲漫天星子释然的笑了两声,随后厉琰几步走到厉成跟前,轻轻捶了捶他大哥的肩,眼眶有些泛红,大声说道:“成!这事我答应你了,从前都是你照顾他们,这次,换我来,哥,一定要和大嫂快点回来。” 559 厉成走的那天是星期三,红豆要上课,虽然不想孩子的担心,但厉成还是告诉红豆说,他要去给将妈妈找回来,让红豆乖乖在家等他。 红豆果然很乖,他只问了厉成一句什么时候回来,厉成也不骗他,直言归期不定,红豆点了头,伸出小拇指要跟厉成拉钩。 “爸爸,我相信你可以的,你一定会将妈妈带回来的,你见到了妈妈,你替我告诉她,红豆很爱很爱她,让她快回来吧。” “好,爸爸一定会跟妈妈说的。” 红豆越是长大,模样便愈发的俊俏,厉成颇为不舍的看着小儿子,这是他一手带大的宝贝,纵使前路未知,只要想起红豆,厉成的心就永远是热的。 到了学校门口,红豆该下车了,父子俩彼此默契的看了对方一眼,厉成摸了摸红豆的头:“红豆,要替爸爸照顾好爷爷奶奶,还有太爷爷,知道吗?” “我知道了爸爸,你放心吧。” 说完,红豆主动上前将身子埋进了厉成的怀里,几秒之后,他退出厉成的怀抱走入了人海,再不回头。 望月街。 厉成临走前办了件大事,他听说s市的市政府准备买下望月街,将所有的东西都推倒重建,为了保险起见,厉成硬是花重金将这个项目从市政府手里买了过来,然后嘱咐陆遇在他回来之前一定要替他守好这里。 厉成到的时候安何派给他的两位高人已经在地方等他了,不过还多了两个人。 宋珮茵和季君珣也来了。 这两人是送行的? 尽管心中疑问,但厉成并未问出口,他只是微微冲季君珣和宋珮茵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 对于宋珮茵,虽然是她告诉了厉成所有事情,可厉成仍旧无法对她有什么好感,若不是这女人,宋千玦又怎么会去到零域呢?而他也不用丢下一切生死未卜的去冒险。 眼见着厉成连看都不看自己,宋珮茵默默翻了个白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行了,厉总,我知道你看不惯我,但我呢,还是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就跟我家君珣一起陪你去一趟吧。” 零域。 一个月前。 宋千玦被新箩带到零域之后,这里的一切都刷新了宋千玦先前的世界观,尽管她并不愿意相信新箩告诉她的一切以及她的元珠身份,但,事实胜于雄辩,当她跟着新箩回到须弥山时,一直被奉养在须弥山顶处林木女王留下的权杖让她不得不接受了眼前的一切。 一直神采晦暗的权杖似是知道主人回来了,瞬间光芒万丈,腾腾的仙泽将破旧的须弥山瞬间变得生机勃勃,流水欢快了,树根紧扎在土里,花朵成片的绽放在山坡上,就连林间的小鸟都变得活泼起来。 宋千玦被新箩强制性地留在了须弥山,他准备教她灵法以及如何驭使权杖,这些东西对宋千玦来说足够新奇,却也足够让她心慌。 任谁怕是都不能接受这样的境况吧?活了快三十岁,头一回经历了只存在在故事里的故事。 太荒诞了,更像个梦。 晚上,躺在女王极尽奢华的大床上,宋千玦望着头上金碧辉煌的屋顶,她狠狠地掐了两把自己的胳膊。 结果是真疼。 今天新箩告诉她,为了让她尽快恢复林木女王的神力,他决定等明日做好准备了要彻底洗去她留在那边世界的记忆,这样,她就能安心修习灵法,真正明白自己的使命,维护零域四大之命的秩序,让四方不再燃起战火,让黎民和更多无辜的性命免于颠沛,免于灾祸,这,便是她的使命。 当听到新箩和自己说起这些东西的时候,宋千玦讪讪地笑了两声,她转过头去背对着新箩立马一张小脸皱成了一团。 有没有搞错啊?以为演电视呢?她就是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人,只不过换了个地方就非要让她做什么安守天下的女王,这不是为难她吗? 大概知道宋千玦在想什么,新箩将屋子里的婢女都赶了出去,随后转过身对着宋千玦说道:“既来之则安之,就算你下意识的想否认,但这件事是真的就是真的,你以为女王是随便找个人都能做的吗?你若是身上没有当初林木女王留下的元珠气息,你以为你姐姐和我能找得到你吗?宋小姐,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我再给你一晚上的时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希望你能成熟点,早晚都要接受的事情,又何必浪费时间焦心呢?” 说完,新箩便退了下去。 和女王之位安守天下比起来,宋千玦想,她更怕的是新箩洗去她的记忆。如今她身在异世,记忆是她的唯一也是她的部,怎么能被人拿走呢?她还想着能找到办法自己回去呢,若是真被拿走了记忆,她岂不是要永远都留在这里了。 逆来顺受从来都不是宋千玦的风格,既然新箩对她不义,她就只能不仁了,不管怎么样,先离开须弥山,躲起来再说! 想到这,宋千玦一咕噜从大床上爬了起来,她从一旁巨大的女王衣饰柜里挑挑选选了好半晌终于选出来一件便于行动的劲装,然后以女王的身份命人将须弥山方圆百里之内的地图给她呈了一份上来。 听命的女官是先前一直陪在林木女王身边的得力干将,名叫汀雪,汀雪虽心知新箩大人找回来的这女王还未完觉醒,但她念着毕竟也是女王归来,只要她这些日子细心些,总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于是,地图就这么到了宋千玦手里。 有了地图,对人生地不熟的宋千玦来说总算解决了一大难题,不过她可并未就此轻易离开,而是在收下地图后将汀雪单独叫到了室内,想了个法子让她相信了这回回来的新箩大人有问题。 宋千玦跟汀雪说,其实她一回到须弥山身体里就不由自主的有了些林木女王的记忆,据她这一路回来观察发现,新箩大人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新箩,他野心勃勃地想要趁她女王之力还未完觉醒之前而彻底控制她,好让林木一族从此成为替新箩办事的傀儡。 当然,这样的话汀雪并不完相信,于是宋千玦为了让汀雪彻底对新箩产生怀疑,她故意将新箩明天会来给她洗去记忆的事情告诉了汀雪,并装作一脸深沉的模样将手轻轻放在了汀雪肩上,准备继续说服人家。 “你该知道,我刚回来,灵力还未完恢复,斗不过新箩大人,他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假模假样地将我送回来,让所有须弥山的人都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这样一来,等日后他彻底洗去了我的记忆,控制了我的言行,就算你们有所怀疑,也不会真的对他怎样,所以,汀雪,我现在很需要你。” 宋千玦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她笃定新箩不会将她究竟从何处而来告诉汀雪,毕竟这可是了不得的秘密,时限,谁会希望守护零域的女王是个从异世归来的凡人呢? 此时此刻的宋千玦神情肃穆,不苟言笑,像极了先前的林木女王,尤其是眼睛里的光,聪慧,敏捷。 看着这样的宋千玦汀雪刹那间真以为是林木女王回来了,从前女王还在的时候,只要有什么事拜托她,常常都会在跟她说话的时候将右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就算明知眼前的女子不可能是真的林木女王回来了,但汀雪还是忍不住相信了宋千玦,没办法,实在太像了,神情像,样貌像,就连小动作都没什么差别。 想到这,汀雪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冲宋千玦微微鞠躬,无比恭敬地问道:“请问殿下,需要我做什么?” 汀雪低着头,看不到宋千玦的表情,见汀雪这动作,宋千玦瞬间明白过来,这人一定是相信她了,只要这人相信了她,往下的事就简单多了。 想到这,宋千玦唇边翘起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下一秒她便恢复了之前的表情,用自己女王的身份对着汀雪命令道:“我要你自明日起,三天之内不得让新箩大人进入须弥山,我需要潜心恢复灵力,三天之后,等我出关,这新箩大人便不足为惧。” “是!属下遵命!” 汀雪不愧是个好女官,领了宋千玦的命令后出门便直接将不得让新箩大人三日之内进入须弥山的消息传了下去,就连边角都派了重兵把守。 外面如此兴师动众,宋千玦却在室内计划着自己逃跑的路线,光有须弥山百里之内的地图还不行,宋千玦又从女王之前的暗格里找到了须弥山的地下通道示意图,紧接着她在包袱里装了些必备的行礼后便换上一身劲装从密道里逃之夭夭了。 墨蓝的夜空上月明星稀,宋千玦站在几十里之外的山坡上看着灯火朦胧的须弥山,此时她自以为逃出了新箩的魔爪,却未曾想到自己正在走向危险的绝境,她今晚所有的决定都成为了日后害得零域生灵涂炭的荒诞行径,不仅如此,还将新箩也陷入了要命的绝地。 宋千玦逃走后的第二天,新箩果然带着宫里的仆人来了须弥山,汀雪怕山门处的守兵不敢对新箩多加阻拦,于是她特意带着人守在了这里。 新箩远远地就感觉到了今天的须弥山与往日不大一样,到处都是兵将。 女王不过刚回来,这阵势是要做什么?新箩一边想着一边到了山门跟前。 当看到汀雪居然守在这里的时候,新箩瞬间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眉头一紧,新箩正要开口,汀雪却先给他下了逐客令。 “新箩大人,女王昨日才刚归来,对须弥山的些许事情还不甚熟悉,眼下女王正在殿里修习,万不能打扰,还请新箩大人改日再来。” 闻言,新箩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汀雪是林木女王魂归混沌后整个须弥山神力最强的女官,新箩不想跟她发生冲突,更何况他一直与须弥山交好,如果不慎重的动了手,只怕往日情谊就要作废了。 但这么就回去新箩又不甘心,他现在由衷的怀疑是宋千玦跟汀雪说了什么,否则汀雪是不会出现在这里阻止他进去的。 究竟说了什么呢? 新箩百思不得其解,究竟宋千玦不让他进须弥山是为了什么呢? 想到这,忽然,新箩脑海里一个激灵,他想起昨天他临走前跟宋千玦说今天要来洗去她的记忆的事情。 难不成那女人是想用这样的方式逃避吗? 开什么玩笑呢她?无虚崖的封印已经出现裂痕了,要是她再不恢复神力和他一起修复封印,到时候只凭他一人,恐怕事情就难办了,弄不好还会酿成大祸。 尽管知道自己从汀雪那问不出什么来,但新箩还是开了口,他问汀雪,女王究竟和她说了什么,现在又到底在做什么。 事关重大,新箩神色急切,可汀雪却丝毫不为所动,她对新箩的问话只有四个字回答:“无可奉告。” 事情到了这步,新箩开始从心里重新审视起宋千玦来,他一直以为这个女人是个头脑简单的,却不想,被他认为头脑简单的人能让汀雪如此听话的守在山口不让他进去,看来,他还真是小看她了。 汀雪是个十分得力的手下,曾经新箩还为林木女王有这样忠心的属下感到高兴,但他现在却丝毫高兴不起来,他的直觉告诉他,宋千玦一定在耍花样!又或者,这女人已经逃走了。 新箩之所以会这么怀疑,是因为他记得他将宋千玦从那个世界带过来跟她说她该对零域里的生灵负责的时候,宋千玦的反应太强烈,她大声质问他:“你说的那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好!就算我真是由你口中林木女王的元珠化成的,那又怎样呢?我是属于我的,这个身体里住着的是一个新的灵魂,不是你的林木女王!她跟我没有半点关系!再说了,如你所见,我是个再平凡不过的食五谷的凡人!哪里有什么神力辅佐你?” ...... 汀雪态度坚定,任新箩如何言辞也不肯放他进去,末了,新箩只能佯装作罢,临走前他跟汀雪说道:“既然大人不肯让我进去,那我便不进就是了,但,新箩希望汀雪大人就算为了整个零域的生灵着想,也请一定要确定女王真在须弥山上,一旦发现不对劲,还请汀雪大人派人联络我。” 说完,新箩带着仆从头也不回的又坐轿走了。 新箩走后,汀雪仔细回忆了一番他的话和眼神,觉得这位掌管人间风水的新箩大人似乎并不是在骗她,如果他没有骗自己,那么女王大人昨天对自己说过的话...... 翌日。 新箩一向是个注重睡眠质量的人,但昨晚他竟破天荒的失眠了,不为其他,只为那个让他操碎心的宋千玦。 他昨天回去后左思右想觉得不对劲,到了夜里原本想趁着月黑风高去须弥山一探究竟,可转念一想,又记起须弥山被林木女王设置了一层结界,除了本族内 被特许过的人可以进入外,其他族类只能从须弥山的正门进入,一旦动了歪心思要走偏路,便会触及结界上的颗粒,引来天雷轰顶。 于是,夜探须弥山的想法只能搁浅。 今日来须弥山的时候,新箩还是昨日那副模样,汀雪也依然守在门口不让他进去,索性新箩也不跟汀雪废话了,直接问她昨晚有没有见到人。 闻言,汀雪一怔,宋千玦交代她不能将自己闭关修习神力的事情告诉别人,所以,纵使昨天汀雪听了新箩的话想确认一下这位刚归来的女王是否还在,但无奈女王在闭关,就算汀雪想进去也无法,闭关对修习神力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汀雪再明白不过,一旦闭关之人被打扰,便很有可能心脉受损,严重者甚至走火入魔,危害性命。 眼见着汀雪神色不对,新箩顿时明白过来这人昨晚肯定没有见到宋千玦,想到这,新箩心下一紧,他觉得,宋千玦一定出幺蛾子了,早知道他就不该把这人单独放在这的! 行!敢跟他耍花招! 汀雪奉命守山门,自然不肯轻易放新箩进去,新箩一连两日受阻,加之眼下情况复杂,这回来的“女王”决不能出半点差错,故此,纵使新箩不愿和汀雪发生争执,但情况却容不得他再客气下去。 从软轿上飞身而下,新箩一头银白的发丝在空中飘扬起来,他本就面容英俊,此时更显气势。 端端地落在汀雪面前,新箩一双眼已经没了温度,瞬间变得阴鸷起来,一开口便带着腾腾的杀气。 “汀雪大人,我不想与你为难,也请你不要为难我,女王归来事关重大!倘若我今日见不到女王,这须弥山虽难闯,但也不是不可行的!” 身为女王身边的大护法,汀雪最讨厌的便是被人威胁,听完新箩的话,她一声冷哼,玄铁的剑瞬间出了鞘。 “呵?我奉女王之命守在此处,为的便是阻止新箩大人进去,倘若新箩大人今日要硬闯,不妨先和汀雪较个高下!” 见汀雪今日是打定主意要跟自己过不去,新箩面上虽不动声色,心里却焦急起来,他此来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跟人打架的,他只是想确认宋千玦究竟在里面做什么,又或者,她究竟还在不在。 但新箩的这些心思汀雪又岂会明白?汀雪只知道他们的女王殿下如今正在闭关,决不能被人打扰。 汀雪是个忠心的,新箩曾经为了这个没少在林木女王面前跟女王进言,让她提拔汀雪,将来汀雪一定会成为女王最得力的助手,彼时,新箩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个一手被他推荐上去的人有朝一日竟要与自己刀枪相对,而且最重要的是,忠则忠矣,却是个死心眼子。 玄铁剑的寒光至至新箩的眼底,他双眉皱起来,不悦地盯着汀雪说了句:“真不知道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竟如此死心眼!真是懒得与你浪费时间,不过我可提醒汀雪大人一句,倘若女王一旦出了意外抑或已经不在这须弥山,到时候,这安护天下生灵的责任不知汀雪大人担不担得起!” 说完,新箩一扭头气咻咻地又回去了。 看着新箩离去,汀雪原本该感到高兴才是,毕竟她又一次挡住了这人闯入须弥山的企图,可惜,汀雪却实在高兴不起来,新箩临走前说的话很重,像是猜到女王会出什么问题似的,但,女王不是跟她说自己在闭关吗?会出什么事呢? 应该没什么大碍吧?这新箩会不会是为了进须弥山哄骗她的? 就这样,汀雪忐忑不安的心一直煎熬到了第三天,今天是女王和她约定出关的日子,究竟有没有问题,今日便能知分晓了。 当然,新箩照常也来了。 原本新箩是不打算来的,毕竟昨日他都快被汀雪这个一根筋的傻丫头给气死了,要是那回来的女王出了什么意外,看他今日怎么找她算账! 因着要迎女王出关,汀雪一大早就吩咐人把守好了须弥山的各处地方,然后她便回到了宫里的密室门前,结果她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太阳落山也没见女王从密室出来。 尽管脑海里早已产生了不好的预感,但汀雪还是安慰着自己,说不定女王是在哪个环节多耽搁了,她再等等就好了。 又一个时辰过后。 手下的人来报说新箩在山门前指名点姓要找自己,汀雪此时已经心乱了,她想起昨日里新箩临走前对她说过那些话。 难不成,女王真是骗了她? 想到这,汀雪握紧了手中的玄铁剑几步便到了石门跟前。 这门有机关,她是知道的。 在女王未回来之前,这里一直都是她一个人在打理,就是不知道女王回来之后有没有换过密匙。 为了以防万一,汀雪先在外面用自己浑厚的内力向密室里传递了些声响进去,她甚至还问了女王什么时候出来,结果,一无所获。 于是,汀雪愈发心慌起来。 她依着自己记忆中的密匙在石门上用灵力化了几个符号之后,那石门竟真的缓缓打开了来。 560 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之后,汀雪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挡了一下,紧接着里面的景象让她差点晕过去。 果然! 密室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女王!是空的! 怎么办?她好像闯祸了! 明白是自己疏于职守弄丢了刚回来的女王,汀雪双腿刹那间软了下去,她跌坐在地上双眼失神地盯着空白的密室。 片刻后,一个冷颤袭遍汀雪的身,她有些欲哭无泪的想着,女王从前可是一语千金的人,怎么现在还学会骗人了?怎么能这么坑人呢? 作为女王身边的大护法,就算失神也只片刻的事情,回过神来的汀雪收拾好自己的心绪后连忙奔往山门下。 气喘吁吁地站在山门前,汀雪有些心虚的看着一脸铁青的新箩。 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装出一副无事的样子汀雪轻轻划开了大门前的结界,随即她对着新箩面无表情的说道:“女王吩咐我,说有事要与大人商量,还请大人随我一同前去面见女王。” 汀雪终于肯放自己进去,还说是女王的命令,新箩有些意外,难不成那姓宋的女人真没搞什么幺蛾子,一切都是他自己想多了? 一边想着新箩一边转身吩咐身边的随从让他们在原地等候,他去去就回。 两个人在崎岖险峻的山道上一前一后,隔了不过几步的距离,终于,在半道上时,汀雪终于忍不住了。 她忽地转过身二话不说冲新箩跪了下去。 “请大人责罚!” 汀雪单膝跪在新箩跟前,面色凝重,她虽是女王的大护法,但这须弥山的一切与存在都皆是因为人类的存在才产生的,所以,须弥山和人界一直都是相扶相助的,如果女王不在,作为须弥山的战士,她就得听从新箩这个国师的。 见汀雪如此神情动作,新箩那颗一直惴惴不安的心终于“咚——”一声落下去,震得他冷汗连连。 瞧他说什么来着?果然还是出事了! 新箩不说话,汀雪只好将三天前的情况和新箩一五一十的说清楚,末了,新箩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口凉气,额角的青筋隐隐暴跳。 也就说,那女人三天前就离开须弥山了! 还真是不怕死啊!这是什么地方她还敢乱来?不怕一个不小心就没了命吗?! 待情绪平复些之后,新箩微微俯下身将汀雪从地上扶了起来,说道:“这件事不怪你,你也是个忠心行事的,要怪只能怪我事先没察觉出这回来的女王竟如此狡猾!让她给跑了!” “那,大人,女王为什么要跑?她...须弥山是因她才存在的,她可是安护天下的神灵,怎么会做出这种不负责任的事情呢?” 新箩并未将女王的一切都告诉汀雪,很多事情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比如,这个女人只是由之前的林木女王留下来的元灵珠所化,她的骨子里和思想里并未有过要对这个世界的生灵负责的念头,她甚至,在另一个世界里是个平凡到再不能平凡的女人。 而这些新箩之所以不跟汀雪说,只因现在是关键时期,他不想汀雪对她一直崇拜的女王产生任何不好的怀疑,现在更需要的是心意的相信。 并未回答汀雪的问题,新箩注视着她的双眼,无比认真的同她说道:“汀雪,你听着,你是女王当初选择的护法,她选择了你,是因为你值得相信,所以,现在,不管发生什么事,我要求你都要像从前那样相信女王,相信她终究会带给四族和平,你要好好守着须弥山,绝不能让别有用心之人侵入须弥山。” 新箩神色肃穆,汀雪自然是相信他的,更何况,她也从来都是信任女王的。 庄重地点了点头,汀雪将玄铁剑横在了新箩面前:“请大人放心,汀雪以须弥山大护法之名起誓,必将永生守护女王和须弥山的安危。” 得了汀雪的话,新箩终于微微放了心,只要须弥山有汀雪在,那他就没有后顾之忧了,他得赶紧去找那个麻烦的女人! 和汀雪回到宫里查看了一番女王的卧寝,原本这地方新箩是不能进来的,怎么也是女王安寝的房间,可眼下情况紧急,汀雪也顾不得许多,她先使退了廊间的婢女和护卫,再将新箩请了进去,对外只说女王和新箩大人有要事相商。 卧寝里。 新箩和汀雪仔细查看了一番所有的东西,两人在暗格里发现了宋千玦留下来的女王权杖和一封信。 信上的字体是宋千玦用现代简体字写的,汀雪完不认识,新箩却能看懂大概意思,这还是宋珮茵当女王的时候闲得无聊教给他的。 宋千玦在信里跟新箩说她不想被他洗去记忆,不想忘记自己的过去,她是从那个世界过来的凡人,不是什么女王,她没有那么伟大,也没有那么有能耐,安护苍生的事情她做不来,也太重了,所以,她就先溜了。 看完信纸的新箩差点噎得一口气没上来,这是什么混账话?怎么思想觉悟就跟个原始人似的?只图自己享乐,压根不考虑自己身上的责任和义务,这算哪门子的女王! 真是不知倒了什么霉!居然碰上个这么...这么的女王!!! 事情已然发生,新箩盯着手里的权杖咬紧了牙关,他一定会找到她的!一定会在封印破裂前将其修复好的!他可以办到的!不是一个人都千年了吗?没什么好担心的! 想到这,新箩将手里的权杖一放,他转过身对着汀雪嘱咐道:“汀雪大人,这件事现在只有你知我知,倘若被三个人知道去了,这事就难办了,女王刚回来,身无灵法,如果被有心人知道或者其他两族知道了,只怕要酿成大祸,无虚崖的封印必须尽快修复,我回去后会立马开始派人寻找女王的下落,你的任务就是守好须弥山,放出鹰眼去寻找潜藏在人间的水族和兽族,一旦发现他们生事,格杀勿论!” “是!新箩大人!” 从须弥山逃出来已经三天了。 宋千玦庆幸自己临走前顺手从那女王的卧寝里拿了些值钱的钱物,否则,身无分文的她只怕早就饿死了。 当然,宋千玦也不是个笨的,她换了钱财之后并未在皇城里多做逗留,在领略过不一样的人间后便马不停蹄的奔往了百里之外的地方。 虽然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宋千玦觉得,眼下最重要的是她得先远离新箩那个想要洗去她记忆的怪叔叔,不怪她要逃,实在是这人太过分了,哪有一上来就逼迫人必须做这做那的?她是宋千玦!不是什么女王!她有丈夫有孩子,不过是平凡的女人,又凭什么要为了他几句话就当真可笑的为什么天下苍生付出一切? 从皇城一路南下,宋千玦因为怕自己逃跑的事被新箩和那个女官发现追上来,于是她只能在皇城稍作停歇,等发现没什么人在找她的时候,她便以最快的速度远离了须弥山。 宋千玦一直在赶路,直到第三天的清晨,她在一条小道上的看到远处有个茅棚,准备去那稍作休整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年轻男孩儿,躲在废弃的茅棚里正瑟瑟发抖。 “哎,小孩儿,你怎么了?” 宋千玦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肩膀,那孩子吓了一跳,从一堆干草里抬起头来,男孩儿模样生得不错,一身锦衣华服,看上去十六七岁的模样,但似乎受了些惊吓。 宋千玦以为他怎么了,结果下一秒那孩子便露出一副喜从中来的表情,口里喃喃道:“你是林木女王?女王,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被人认出来,宋千玦吓了一跳,她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几步,结结巴巴地瞪着人家:“你...你是谁?我为何......为何要救你?” 男孩儿见宋千玦似乎不愿意救自己,他脸上的神情愈发哀切起来,唯唯诺诺的说道:“回殿下的话,我叫纳兰静渊,是皇爷爷的孙儿,家中排行老三。” 一听纳兰这个姓,宋千玦瞬间在心里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她弄不懂人间皇室的那些纷杂关系,但她知道,在这里,姓纳兰的人那可都代表着皇家,既然是皇家的人,她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好了,好不容易才从须弥山出来,要是再被皇室的人发现,那新箩一定会找到她,到时候就完了。 宋千玦决定走为上计,但是,这个看上去可怜兮兮地小鬼头怎么办? 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她都已经自身难保了,就别想着再救人了。 纳兰静渊见宋千玦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想了想,试探着壮着胆子问了句殿下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闻言,宋千玦瞥了眼眼前的小屁孩儿:“我?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你堂堂一个皇孙,怎么独身一人在这荒郊野外?没人跟着你吗?” 没人跟着你吗六个字像是根刺猛地扎进纳兰静渊的心里,惶恐异常的他又往干草堆里埋了埋,哭丧着一张小脸再次扯住了宋千玦的衣摆:“殿下,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我还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看着纳兰静渊这副模样,宋千玦不禁好奇起来,究竟什么事能让一个皇孙怕成这样? 蹲下身来看着和纳兰静渊保持平视,宋千玦试图安抚情绪颇为不稳定的小孩儿,她轻轻摸了摸纳兰静渊的头,连声音都柔软了些:“呐,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不然,我怎么知道我该不该帮你?” 一听女王殿下要救自己,纳兰静渊瞬间止住了小声地啜泣,他一双明亮的眼满含希望的看着宋千玦:“我...我是因为被家中爹娘责备才负气离家出走的,本来带了几个仆从,结果他们......他们为了保护我,被兽族的人给抓住然后杀死了,我好不容易才从他们手里逃脱,慌乱中我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这附近,这附近肯定还有兽族和水族的人,他们就等着我出现好抓我呢,女王殿下,我求求你救救我。” 纳兰静渊一边小声地跟宋千玦哭诉着一边不忘警惕地观察周围的环境,生怕有人冒出来弄死他,宋千玦虽不完这个世界的规则,但纳兰家她却是知道的。 新箩和她说过,纳兰一姓是零域里人界皇室才有的性氏,可让宋千玦感到奇怪的是,这才情卓越,勇武坚毅,聪明果断难道不是是纳兰一族作为人间领袖不可或缺的品质吗?她怎么看眼前这个怕死的小怂包都跟上面十二个字沾不上边。 “你......你真是纳兰皇家的孙儿?” 这样想着,宋千玦不自觉地就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纳兰静渊听她这话,拼命地点着头,生怕宋千玦不相信他似的。 了解完情况,片刻后,宋千玦站起身来跟纳兰静渊说道:“纳兰静渊,你怎么说也是个那男子汉,男子汉怎么能这么怕死呢?像你这么怕死,还怎么保家卫国?外面并没有你说的什么兽族水族的人,我看你还是快回去吧,那,就此别过。” 说完,宋千玦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茅屋,她总觉得这地方离新箩管辖内还不远,她得找个让新箩完找不到她的地方,再慢慢研究怎么会去的事情,也不知道她消失这么多天,厉成有没有找过她,红豆呢?他们还好吗?还有季君珣,应该醒过来了吧? 走出茅屋好远都没人跟上来,宋千玦以为自己甩掉了那小孩儿,结果却在她准备停下来喝口水的时候一转身就瞥见了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小皇孙。 “噗——” 宋千玦被吓得一口水就这么浪费了。 “你...你你你,你怎么跟来了?” 纳兰静渊双眼渴望的一边盯着宋千玦手里的水壶,一边说道:“女王殿下说过要救我的,怎么能自己跑了呢?” “哈?我什么时候答应要救你了?” 见宋千玦否认,小哭包立马又红了眼眶:“你......你刚才明明说过要救我的!” “我没说过!” 宋千玦坚决不松口,开什么玩笑?她可不喜欢没事找事。 斩钉截铁地拒绝了纳兰静渊后,宋千玦又似心有不忍,见纳兰静渊的小眼神总是盯着她的水壶,想了想,她将水壶递了出去:“喏,给你喝一口,喝完就赶紧回去,我真的不会救你的,遇到什么危险我肯定自己跑,绝对不会管你的。” 闻言,纳兰静渊想了想:“那要是我不喝女王殿下的水呢?女王殿下是不是就会救我?” 有些头疼地闭了闭眼,宋千玦感觉自己好像惹上了一个麻烦,她怎么就跟这小破孩儿说不通呢? 重重地叹了口气,宋千玦盯着纳兰静渊:“你先喝水,不然我可拿走了。” “只要殿下答应救我,我渴一会没关系的。” 纳兰静渊神色认真,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于是,宋千玦终于忍不住了,她上前一步瞪着纳兰静渊:“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呢?你看看现在咱俩不是光明正大的站在路上吗?哪里有你说的什么兽族水族的人?你有跟着我的功夫,早就回到皇城了好嘛!我拜托你就放过我吧行不行?” “不,我害怕,我带来的人都死在我回去的那条路上了,我一个人不敢。” “呵?听你这意思,还想我送你回去?” 纳兰静渊不说话了。 得,这分明就是赖上她了呗。 一咬牙,宋千玦转过头恶狠狠地盯了眼小孩儿:“行!你有本事你就一直跟着我!永远不要回去!” 宋千玦以为这样总能吓退小孩儿看,谁知小孩儿竟真的跟了上来。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在山路上一直走到天黑,等到月明星稀时,终于找到了一处落脚的农户。 纳兰静渊长这么大还从未在农家过夜,他一面有些担心一面又有些好奇,这些人的生活对他来说是一种新的体验。 农户家里没什么人,只有一对年迈的老夫妻,虽说两人长得很是面善,但宋千玦总感到哪里不对劲,这种不对劲让她在睡下之后悄悄溜到了纳兰静渊所在的屋子,她准备叫这小子起来和她一起跑路,这地方不对劲,太不对劲了,他们得赶紧离开才行。 宋千玦蹑手蹑脚的从阴暗潮湿的小茅屋溜了出来,结果还未等她去找纳兰静渊,她却先在路过灯火昏暗的厨房时听到了那俩夫妻的对话。 “老头子,你是说,这送上门的女人真是那林木女王?” “嗯,我曾经跟随兽王见过那林木一回,那时候她便长这样,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我都成老头子了,她还是那副模样,一点都没变过。” “漂亮吧?” “嘿嘿,漂亮。” “我看你个糟老头子最近欠打了是不是?敢背着老娘偷偷想女人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老两口说着说着就在厨房鸡飞狗跳起来,外面的宋千玦被吓得顿时连呼吸都屏住了。 她要是没听错的话,刚才那老头儿说了句“他跟在兽王身边的时候”,也就说,这两人是兽族化成的? 卧槽?要不要这么惊险刺激? 虽然宋千玦自诩自己跟这边的人半点关系都没有,但她在心里却非常明白,不管她承不承认,愿不愿意,在这个世界的四族里,这些人都会将她当成林木女王对待,人族和万木族自然是敬仰她,可一直想要挑起祸端的兽族和水族分明是想着法的要杀了她,毕竟,几百年前,林木女王可是和人族的国师新箩大人联手封印了兽王和水族王的人。 在脑海里迅速思虑一番后,宋千玦当即决定还是赶紧跑吧,她现在连防身都做不到,平常人多来几个她就要遭殃,更遑论是遇到兽族和水族的人,这俩老家伙肯定会对她和纳安静渊下手。 等死还是拼命挣扎? 当然是挣扎了,她可不想死在这。 于是,宋千玦静悄悄地离开厨房后又猫着腰来到了纳兰静渊的窗户前,宋千玦原本还担心自己叫不醒这小子,结果她刚到一颗小脑袋就从窗户里伸了出来,吓得她差点尖叫。 “你你你......搞什么?吓死我了。” 宋千玦后怕的拍着自己的心口,纳兰静渊却不以为然的冲她轻笑了一声,说道:“嘿嘿,我睡不着。想出来看看星星来着,没想到正好遇见女王来我窗户下串门呢。” 纳兰静渊的心情似乎很好,说话的时候一直带着笑,月光从树梢上穿过轻轻拂在他脸上,那模样,纯真可爱又带着丝隐隐的诱惑,笑得太好看了。 宋千玦从不知道一个男人居然也可以笑成这样,在她看来,比美女的回眸一笑还要拨动人心,不过,宋千玦也只稍微怔了片刻,随后她连忙回过神来,注视着纳兰静渊的眼睛用前所未有命令口吻跟纳兰静渊说道:“纳兰静渊,我现在以女王的名义命令你立马跟我离开这里,不准问为什么,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闻言,纳兰静渊脸上的笑渐渐消散开去,无比认真的盯着宋千玦,似乎在考虑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见纳兰静渊不说话,宋千玦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如果这人想留下来歇息一晚再走,那她便会稍后自己一个人悄悄离开,如果这人说跟她走,那她便会带着他一起。 宋千玦其实是从心里希望纳兰静渊说要留下来,这样,就算她丢下他一个人逃走,也不怪她,毕竟是这人自己选择的,怪不得她心狠。 她是真的害怕了,本来一个人就够惊险,倘若再加上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皇孙,后果可想而知,她不想连累谁,也不想被人连累,但眼下这个情况,大概是不可能的了,因为,纳兰静渊说要跟她走。 幸好深空里的月光足够明亮,两个人从那假扮的农户家偷溜出来后一路脚步停歇地在山路上狂奔了两个时辰,纳兰静渊虽说身子骨比一般的男子弱了些,但毕竟也是个男子汉,半道上宋千玦已经跑不动了,于是快她几步的纳兰静渊回过头来拉着她的手二话不说就带着人往前奔去。 就这样,一直到纳兰静渊再也没有半丝力气后,两个人终于在路边的石头上四仰八叉地躺了下来。 561 纳兰静渊从小受的便是皇家的礼仪规矩,像此时此刻这般形象与他往日作风截然不同,但他却觉得这样甚是爽快,虽然他已经连气都要喘不上来了。 两个人躺在石头上半晌没说话,此起彼伏的喘息声和着轻微的夜风飘散在夜空里,那是累极的呼吸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缓缓平复了心跳,但这长途不要命似的奔跑可不是那么好玩的,宋千玦现在的鼻子又酸又疼。 山涧的溪水在不远处哗啦啦地流动着,风里夹裹着青草露珠的味道,十分的恬适。 终于歇够的宋千玦开始问起纳兰静渊来。 “哎,小鬼头,刚刚我说累极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停下来休息反而拉着我继续跑?” 闻言,纳兰静渊转过头看着宋千玦,颇为认真地说道:“殿下刚才只说累了,并未说要停下来,所以,我觉得殿下应该是要继续跑下去的。” “那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跑?” 纳兰静渊怔了怔:“殿下不是不让我问吗?” 宋千玦无语凝噎。 呃,好像的确是她说过这话。 见宋千玦无言,纳兰静渊接着开口:“不过我猜,殿下肯定有自己的原因。” 点点头,宋千玦嗯了一声,想了想,她从石头上坐起身来,侧过头盯着纳兰静渊:“小鬼,等天一亮我们就好好看周围的环境,如果能找到回皇城的路,你就自己回去吧,我真的保护不了你。” “为什么?你不是林木女王吗?皇爷爷跟我说过,保护四族生灵共同和平的在世上生活是林木女王与生俱来的责任,殿下为什么不肯救我?我也是生灵啊。” 再次听到林木女王四个字,宋千玦有些郁闷的看向夜空翻了个白眼,随即跟纳兰静渊说道:“小鬼,我再跟你说一遍,我不是什么林木女王,好吧,我跟你实话实说刚才我们为什么要从那农户家里跑出来,因为那俩老东西就是兽族化成的凡人,要不是我无意间听到他们的谈话,你我早就成为他们的腹中之食了!你仔细想想,我要是真的林木女王,我会怕他们吗?还能跑得这么狼狈?” 宋千玦的话十分具有说服力,之前深信宋千玦就是林木女王的纳兰静渊小同学果然开始重新打量起眼前的人来,他凑上前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宋千玦,咫尺间的距离要不是宋千玦往后退了几步,就要发生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了。 纳兰静渊神情认真,一点都感觉不到他在故意制造暧昧,但宋千玦竟忍不住老脸一红,想不到她都快三十岁的人了,面对如此鲜嫩可口小鬼头还会没出息的脸红,搞什么?这是把厉成往哪放! 眼看着纳兰静渊越凑越近,终于,宋千玦忍不住了,她甚是粗鲁的一把将人推开了去。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被女王推开,纳兰静渊似乎有些委屈,他噘着嘴不肯相信宋千玦的话:“殿下骗人!你明明就是林木女王,长得一模一样还想骗我!” 这下,宋千玦彻底无语了,此时距离她逃出须弥山已经快四天了,也就说,那个叫汀雪的女官和新箩一定发现她不见了,她虽不了解新箩在这个世界的权利分布,但她十分明白,如果她一个不谨慎被新箩的人发现了,无论在哪,新箩肯定会抓她重新回去,届时,怎么跑都跑不掉,还要被洗去记忆,成为守护这个世界的女王,她从来都不是个伟大的人,也不从具备伟大的献身精神,她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怎么就这么坎坷呢? 许是心里憋屈了太久的缘故,宋千玦心里一股无名火越燃越旺,她猛地上前揪住纳兰静渊地衣领子,故意恶狠狠地说道:“小子!我最后再跟你说一遍,我不是什么林木女王!知道为什么我不能送你回去保护你吗?因为我和你一样,只是个凡人!我身上什么都乱七八糟的灵法都没有,更别说对付兽族和水族的人!如果真跟他们交手,我只会比你的下场更惨,你现在明白了吗?!” 月光下,宋千玦的眼神冰冷又锋利,像是极力在掩饰着些什么,纳兰静渊被她吓了一跳,一双好看的桃花眼说红就红了,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男孩子也能这么我见犹怜的宋千玦见过不少,可那些大多都是装模作样,都少了纳兰静渊这份浑然天成的气质,瞧着是真真切切的委屈和害怕。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意外发生了。 不远处传来一声野兽的低吼。 两个人同时转过头去,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正在慢慢向他们靠近。 宋千玦下意识的空咽了一口唾沫,一阵寒意从脚底袭遍身,一旁的纳兰静渊显然也懵了,从小养尊处优的小皇孙虽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但他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意味着什么。 两个人站在原地谁也不敢先动,绿幽幽的眼在不远处徘徊着,似乎在估计对方的实力。 所幸两人都很快回过神来,害怕归害怕,总不能等死吧。 两个人站得极近,宋千玦轻轻扯了扯纳兰静渊的衣袖,等对方察觉到想要看她的时候,宋千玦连忙小声在人耳边咬牙道:“别回头!” 纳兰静渊果然不敢动了。 “你有带打火石吗?” 宋千玦问道。 纳兰静渊摇摇头,就算要带打火石那也是仆人带的,他一个小皇孙出门不用带那些东西。 如此一来,宋千玦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落空了,她还想着可以说不定可以用打火石烧堆火起来,还可以用火吓退野兽。 没有打火石,就只能跑了,不要命的跑。 “我数到三声,咱俩一起沿着这条路继续跑,记住,不管多累,千万别停下来。” “好。” “一、二、三、跑!” 宋千玦话音落下后她抓着纳兰静渊的手开始了一路狂奔,所幸两人先前歇够了,虽腿脚还有些软,倒不至于跑不动,但尽管如此,那饿急的野兽还是将距离越缩越短。 俗话说,两条腿是跑不过四条腿的,纵使宋千玦和纳兰静渊拼了命也还是无济于事,在拐过又一个蜿蜒的山路后,纳兰静渊脱力般倒在了地上,而后紧跟上来的野兽猛地往前一扑,下一秒那森森的獠牙便要落在纳兰静渊的腿上。 生死之间,比纳兰静渊快一步的宋千玦重新折回身来,她在饿狼即将撕裂纳兰静渊的时候抓住了纳兰静渊的肩膀,将人往后及时拖行了一段距离。 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老狼的情绪显而易见,它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泛着森然杀意的眼始终盯着对面的猎物。 纳兰静渊显然被吓坏了,他身上裹着一层冷汗,一张脸彻底没了血色,宋千玦虽一向胆大,但到了此时,竟也不免害怕起来,是不是,她今晚真的要葬身在这狼腹了? 一瞬间,宋千玦的脑海里闪过诸多念头,还未等她有更多的休整时间,那老狼再次朝两人的方向扑上来。 狼爪又尖又利,说时迟那时快,到了舍命关头,宋千玦也不想什么死不死的了,她凭着直觉飞身上前从侧面一脚踹到了狼身上。 那老狼骨瘦嶙峋,想必是饿了许久,眼下有力气追着宋千玦两人跑这么远,想必是以为这猎物今日必入它腹中,宋千玦这一脚用尽了身的力气,故此那老狼并未占到便宜,嚎叫了一声往后趔趄了一段距离。 还坐在地上的纳兰静渊趁此机会往后退了几步,期间他一直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奈何腿软手软的已经不听他自己使唤了。 站在纳兰静渊身前的宋千玦恶狠狠地盯着对面的老狼,她虽看不见纳兰静渊,却听到了这人因为害怕而小声啜泣的声音。 宋千玦又着急又无奈,恨铁不成钢的冲身后的人吼道:“还没死呢你哭什么哭!站起身来赶紧跑啊!跑!” 纳兰静渊当然想跑了,可他跑不动啊,听到宋千玦吼自己,纳兰静渊哭得更凶了:“呜呜呜......我...我跑不动......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在这么紧要的关头,宋千玦连害怕都忘记了,她只晓得自己不能被眼前这匹饿狼给弄死在这里,但她没想到就是在这么紧要的关头,身后这个家伙居然还能哭出来,她真的要被气死了。 早知道就是个累赘,她做什么死非得带上这人呢? 宋千玦的心情现在非常复杂,她一边要担心恶极的老狼随时扑上来,还要担心纳兰静渊,更重要的是,狼是群居动物,一般来说,狼不会独身狩猎,所以,这附近说不准哪里还藏着它的同伙。 许是知道眼下情况太过凶险,纳兰静渊在哭了几声后很快便平复了情绪,他一向软乎乎的目光在瞧了片刻挡在他面前的宋千玦时,忽而变得坚定起来。 他先前一直以为林木女王在和他开玩笑,直到现在,纳兰静渊终于相信,眼前这个和他一般高的女人真的只是个凡人,身上半点神力没有,连对付一只狼都危险重重,但,她却还是选择站在自己前面。 虽然两个人内心活动颇为丰富,但其实也不过就是片刻的事情,宋千玦绷紧了身上每根筋,调动了身上的每个细胞,她必须得神贯注,否则,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老狼似乎没想到眼前的猎物颇具攻击性,它瘦弱的四肢在地上不停地走来走去,森森地獠牙在月光下杀气腾腾。 两军相逢勇者胜,宋千玦心知肚明决不能再拖下去,她怕等会万一再窜出几条狼来,那她今天和这倒霉的小皇孙就真的要命丧此地了,趁此时只这一条饿狼,说不准还有逃生的机会! 想到这,宋千玦暗自在心里下了决定,她暴露在老狼的目光下不能轻易动作,但好在纳兰静渊被她完挡住了,于是宋千玦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嘱咐着身后的纳兰静渊:“小子,你现在从地上捡起快石头来,然后朝那狼的方向用尽力扔过去,记住,我会数一二三,等到第三声你就扔,听到了吗?” 纳兰静渊本就胆小如鼠,先前他已经被吓破了胆,这会听到宋千玦要他朝那老狼扔石头,他哪里还有那个力气和胆量? 抖着声音,纳兰静渊将小怂包三个字发挥到了极致:“我...我害怕......而且我没有力气了...” 这话宋千玦当然听到了,如果可以的话,她现在真想转过身去像踢那只狼一样狠狠地踹一脚纳兰静渊,这样的猪队友上天为什么要派给她?想要害死她吗?这个玩笑真是一点都不好笑! 终于,一直压抑着自己脾气的宋千玦忍不住了,那狼眼看眼看马上就要发起第二次进攻,她实在没把握自己能不能应付,叫这没用的小子跑他又跑不动,让他帮忙他又害怕,怎么会有这么没用的人! 于是,宋千玦咬着牙:“小子!我告诉你,要么扔石头要么等死,你自己选一个,我数到三,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你必须将石头扔出去,你只要扔了石头,剩下的事情我来做,你抓住机会,能跑就跑,听到没有?!现在我要数数了,一...二...三!” 宋千玦话音落下的同时,躲在她身后的纳兰静渊将一颗黑色的石头准确地扔到了老狼的方向,那老狼反应极其迅速,先是往后退了几步做了个助跑的动作,随即冲宋千玦像道利箭般猛地袭去。 老狼转眼到了面前,宋千玦虽仍旧害怕,却也拼了命地不退反进,她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在老狼冲上来的瞬间从自己的小腿上抽出了一柄锋利非常的短刃,那是她当初从望月街去接季君珣的时候绑在腿上的,没想到今时今日竟还真派上用场了。 老狼凌空跃起,宋千玦顺势向后匐下腰,用左手迅速抓住老狼的后肢,握着刀刃的右手冲老狼暴露无疑的狼腹狠狠一击。 寒冽的刀锋刺入老狼的皮肉里,老狼当即一声哀嚎,剧烈挣扎着狼身回过头来一口咬在了宋千玦的后肩上,要不是她在紧急时刻侧过头去,这一口只怕就落在她脖颈上要她的命了。 剧烈的撕裂感在一狼一人身上同时出现,尽管宋千玦已经痛到失去力气,但她却没有松开右手的力道,反而发了狠似的将刀刃从老狼的腹部一直深深划开了去,霎时间,浓重的血腥味在夜风里飘散开去。 宋千玦不松手,那老狼也不是吃素的,似乎与宋千玦抱了同样要同归于尽的想法,始终紧咬着宋千玦的肩不松口。 一旁的纳兰静渊被畜性大发的老狼吓破了胆,一双腿抖个不停,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可当他看到宋千玦被老狼咬伤时,那瞬间,纳兰静渊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力气,他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爬起来在慌乱不已中搬起了脚底下一块尖锐的石头,趁着老狼和宋千玦撕扯时照着老狼的头狠狠砸了下去,而宋千玦的短刃也在此时彻底撕开了老狼的肚皮,血腥的东西不断从老狼的肚子里掉出来落在宋千玦身上。 要知道,在这之前,宋千玦毕竟是生活在文明和谐社会里的人,就算她开了南国红豆的饭店,但厨房那一系列生杀的事她从来都没干过,更遑论是眼下这般情形。 老狼已经彻底没了动静,宋千玦的左肩也早已血肉模糊,这场与饿狼的博弈耗费了她部的力气和心神,加之周围弥漫着一股令人作恶的腥臭味,放松神经的宋千玦终于觉得撑不住了,她看了眼纳兰静渊,然后便眼一闭,晕了过去。 “不要!别过来......别过来...啊!” 梦里的情形是如此的逼真,宋千玦一声惊叫终于从梦里醒了过来,左肩上传来瞬间传来清晰的痛感,她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转头发现自己正一个人躺在山洞里,肩上的伤已经被人处理过了,包扎的手法很专业,就在距离她一米远的地方还燃了一堆火。 就在宋千玦神志不清纳闷的时候,纳兰静渊的身影从山洞里闪了进来。 见人终于醒过来,欣喜不已的纳兰静渊放下手里的柴火忙不迭凑了上来。 “殿下...你......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以为你......” 说着说着纳兰静渊的眼眶又红了起来,也不知他跟谁学来的这个臭毛病,动不动就哭,一个男孩子,像什么样子! 宋千玦现在浑身无力,连说话都十分费劲,她听不惯总有人在自己耳边哭哭啼啼,于是皱了眉嗔了一句:“别哭了行不行?我这不没死吗?” 被女王这么一教训,纳兰静渊果然不敢再呜咽,但神情却颇为委屈,以为他想哭啊?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发达的泪腺么,再说了,这回两人也算死里逃生,他就算哭一下又怎么了? 当然,这些话纳兰静渊是断断不敢在宋千玦面前说的。 宋千玦左肩上的伤颇为严重,她能醒来一会跟纳兰静渊说上一句话已经耗费了极大的精神,故此,没过片刻,她重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人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了,宋千玦微眯着眼能从山洞里看到远处山头上灿烂的飞霞,绚丽又耀眼,就像她眼角挂着的泪珠。 左肩上的伤提醒着宋千玦她正在经历的这一切不是梦,她的心被酸楚霸占着,心疼到无法呼吸。 她睡着的时候做了个冗长的梦,梦见厉成在她走后发了疯似的找她,又在遍寻无果后深夜买醉,后来,厉成接受了她消失不见的现实,依着她留下的短信那样娶了胡家的小姐,那姑娘对红豆很好,红豆也很喜欢她这个后妈,再后来,他们一家人幸福的生活了一起。 在梦里,宋千玦拼了命地想要厉成发现自己的存在,但却始终无济于事,就算她明明站在他面前,可对于那个世界的人来说,她犹如一团空气,毫无存在感,她只能看着厉成拥抱别的女人,听到红豆叫别的女人妈妈,后来,她站在厉成面前放声大哭了一场,厉成却笑着抱住了胡家的小姐,红豆在一旁笑得很是开心。 那一刻,宋千玦想,其实这样也很好,她该高兴才是,厉成是她爱的人,红豆是她的儿子,她希望他们幸福,比谁都幸福。 纳兰静渊在宋千玦还未醒过赖时便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他听到宋千玦在梦里哭着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听上去伤心的很,等他凑近一看,果然,还哭了。 纳兰静渊不敢叫醒宋千玦,他悄悄退回去坐回了原地,却不由自主的想着到底谁叫厉成?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能让林木女王伤心成这样?这人跟女王是他想的那种关系吗?女王也可以爱人吗? 纳兰静渊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用树枝拨弄着火堆,片刻后,宋千玦醒了过来。 纳兰静渊并没有立马凑上去,等过了片刻,他才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跟对面望着远处发呆的宋千玦说了声:“殿下,你醒了?除了肩上,还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吗?” 这话纳兰静渊原本没指望刚醒过来的宋千玦会回答他,谁曾想宋千玦竟顺着他的问话轻轻开口说道:“我心里不舒服,又酸又疼,比肩上的伤还要痛。” 比肩伤还要痛? 这下,纳兰静渊沉默了。 虽然他一向胆小怕事,懂得不多,经历的也不多,但他却仍旧觉得宋千玦的心大概是真的很痛,肩伤已经够可怕了,心却比肩伤还要厉害。 难道都是因为那个叫厉成的男子吗?女王这么喜欢他?也不知那男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能被女王看上,还如此痴心痴情,为他在梦里都哭成这个模样。 两个人一时无话,本就安静的山洞变得更加安静起来,半晌后,终于完清醒过来的宋千玦在意识到自己刚才跟纳兰静渊说了什么之后,她有些不自然的将头扭到了另一边,然后用右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 562 还是纳兰静渊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他上前单膝跪在地上,微微俯下身子问宋千玦:“殿下,你饿不饿?要不要起来先吃点东西?对了,我在竹筒里煮了溪水,你渴不渴?” 宋千玦看了眼纳兰静渊:“你先扶我起来。” 睡着的时候还不觉得饿,这下醒过来自然是感受到了,宋千玦也不客气废话,她从纳兰静渊手里接过竹筒喝水的时候发现纳兰静渊一双原本细嫩漂亮的手上居然是伤痕,多数都是擦伤,还有些别的细碎的小伤口。 等解决了口腹之欲,宋千玦总算恢复了些精神和力气,肩上的伤虽然还痛着,却比她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好多了,隐隐间还能闻到一股草药的味道。 难道这些都是纳兰静渊做的? 抱着疑问,宋千玦靠在干茅草堆成的软枕上有些狐疑地盯着纳兰静渊,问道:“我肩上的伤是你帮我处理的?” 纳兰静渊一听,以为宋千玦要追究他的不敬之罪,于是一张小脸立马垮了下去,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三分害怕:“请殿...殿下恕罪,当时殿下伤得太重了,我如果不处理的话,殿下很有可能会......” 剩下的话纳兰静渊没说完,要说出来那可是大罪,林木女王的存在对人族和万木族来说,那可是天神一样的人物,岂能让他们随意碰触? 见纳兰静渊一副害怕的模样,宋千玦心知这小子不定又想什么呢,于是她轻咳一声:“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有些好奇,你怎么会做这些的?你认得草药,还会包扎,还有这堆火,你不是没带打火石吗?怎么生起来的?啧啧啧,真厉害呵,和你认识这两天,我以为你除了哭就只会哭呢。” 没想到宋千玦会夸自己,纳兰静渊显然有些开心,毕竟还是孩子,他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宫中教我功课的师父是个很厉害的夫子,虽然我不喜欢他教的那些东西,但他的医术我却是欣赏的,夫子见我对行医感兴趣,便偷偷背着皇爷爷教过我几回,他还带我到山上去采过草药呢。” “所以,这些本事都是你从夫子那学的?” 纳兰静渊点点头,嗯了一声:“其实夫子还教了我好多东西,不过我天生愚笨,又胆小怕事,老是记不住,这识别打火石的办法还是先生带我去采草药的时候硬逼着我练出来的,不过我还是没学会如何生火,所以才弄伤了自己的手,不过,所幸我总算将火生起来了,殿下你知道吗?这可是我第一次生火成功,夫子要是知道了,他一定也很开心的。” 纳兰静渊的一双桃花眼本就漂亮,提起夫子的时候那双眸子愈发变得熠熠生辉起来,明亮照人,很是惹人喜欢,像一汪清泉,又像最纯真的孩童。 等纳兰静渊说完后,宋千玦对这小子的印象总算好转了些,说真的,在这之前,她是真的以为这小怂包只会哭来着,没想到,在关键时候,还挺厉害。 虽然不知道纳兰静渊跟他的夫子到底学到了多少医术,但宋千玦肩上的伤一日好过一日,因着两人完不知道现在身处何方,所以两人也并没有要离去的打算,他们准备等勘察好周围的环境后再行动也不迟。 宋千玦和纳兰静渊经历生死的这几天,于他们二人来说自然是惊险无比,但对于新箩和汀雪以及皇室的人来说却是煎熬焦心的。 林木女王迟迟找不到踪影,就连小皇孙也失去了下落,身为国师的新箩最近可谓一个头两个大,心火旺盛的很。 他和汀雪纷纷暗中派了人去打探林木女王的下落,这么几天了却一个有用的消息都没有,还有小皇孙,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眼看着无虚崖的封印已经出现越来越多的裂痕,新箩现在是吃不下睡不着,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修复封印,他昨日去了一趟那里,耗费了自己许多心神才在封印之上增加了十分之一的灵力,再这样下去,很快,兽王与水族王就会从无虚崖破印而出了,如果他没在那之前阻止这一切的发生,那么,等待人族和万木族的将会是什么下场已经不言而喻。 兽族和水族一直野心勃勃想要一统四族,倘若不是天神化出了林木女王来平衡四族势力,只怕兽族与水族早就将人族覆灭了。 几百年前,兽族与水族企图为祸人间,抢夺地盘,虐杀无辜生灵,林木女王和新箩一再劝告二人却收效甚微后,于是林木女王便主动和新箩提出来,要将这二人封印起来,以儆效尤,否则兽族和水族将永远不会停止战争的发动。 新箩同意了林木女王的提议,只是没想到还未等他和女王一起封印这作害的二人,林木女王却因为让人族战死的将士们死而复生先耗尽了最后的神力,魂归了混沌。 女王魂归混沌之后,给新箩留下了一颗元灵珠,并告诉新箩,有一天她一定会再次回来,要他好好保护这元灵珠。 新箩谨记女王的嘱咐,但这消息不知怎的就被传到了兽王和水族王的耳朵里,他们找上门来准备对元灵珠动手。 新箩将二人引到了无虚崖下,再设计让二人被困,随后他便用自己的神力和元灵珠的力量联手在无虚崖设下了封印,四族之内,除他和元灵珠,再无人能解。 终于,四族之间的战争总算停息了下来,但让新箩伤心的是,元灵珠被兽王和水族王给劈成了两半,等他借助元灵珠的力量设下封印之后,元灵珠便不听使唤的裂成了两半,且掉入了时空光波里。 宋千玦与纳兰静渊在无人踏足的山野里又过了几日清静日子,这里仿若人间世外桃源,山洞的不远处有溪水,水里有肥美的鲜鱼,溪水的对面有许多甘甜的野果,倘若心中没有那些牵绊的凡尘俗事,这地方,宋千玦是真想永远留下来。 经过这几日的休息,她肩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纳兰静渊又学会了一门捉鱼烤鱼的手艺,一点都不像刚出宫门时的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皇孙了,倒像个山野里长成的小灵孩儿。 这一日,二人如往常那般填饱肚腹后,宋千玦不顾肩上的伤还没完好起来便要去爬树,纳兰静渊以为是女王大人贪玩,于是连忙上前阻止:“殿下,你肩上的伤还没好,不能大动。” 宋千玦果然听话的停了下来,纳兰静渊以为自己的劝说起作用了,可没想到下一秒宋千玦便好整以暇地盯着他说道:“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这样吧,既然我不能来,那就你爬吧,我看过了,这棵树是这里最高最壮的树,你爬到最上面,肯定能看到周围的环境,你上去之后好好看看,走哪里才能回到皇城。” 宋千玦话还没说完纳兰静渊的神情已经完蔫了下去,这么高的树他要是爬上去万一掉下来摔死了怎么办?而且女王还叫他看回皇城的路,难道...... “殿下找回皇城的路是想回去了吗?” 纳兰静渊问道。 听闻,宋千玦有些诧异地看了眼纳兰静渊:“怎么?听你这语气你不想回去啊?” 在宋千玦的注视下,纳兰静渊点了点头,垂下眸子小声地说道:“嗯,我不想回去。” 宋千玦不以为然的笑了一句:“真不想回去?怎么?你这小皇孙当野人还当上瘾了?” 纳兰静渊一听,一张小嘴瘪了瘪:“我在这当野人也比回去要做自己不想做的事舒服自在。” 宋千玦来了疑问:“不想做的事?依你的身份谁敢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纳兰静渊不说话了,仍旧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宋千玦这话其实也就顺口一问,她对这小屁孩的私生活没兴趣,她现在只想知道自己到底身处何方,虽然新箩找不到她让她很高兴,可她还得去找回去的路啊,她总不能一辈子就待在这地方了,她还有那么多事没和厉成,还有那么多话没跟厉成说,她可不想就这么耗死在这里。 虽然宋千玦极力躲避着新箩,但她却心知肚明,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事除了新箩或许就再无他人知晓办法了,可惜,可惜新箩那个家伙是不会放她走的,他只会洗去她的记忆,让她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然后将自己奉献给这个世界。 她不是林木女王,她没有那么伟大,也学不来。 眼见着纳兰静渊不吭声,宋千玦也懒得追问了,她只戳了戳纳兰静渊的胳膊,冲他努努嘴:“喏,赶紧爬,你放心,我就在下面看着你,如果你掉下来了,我会主动给你当人肉垫的。” 这几日纳兰静渊对宋千玦的话可谓言听计从,但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听宋千玦吩咐完后,纳兰静渊非但没有执行,反而问宋千玦:“殿下,难道这里不好吗?你为什么要出去?” 闻言,宋千玦不答反问:“那你呢?你难道就因为回去要做不想做的事情就想永远地留在这了?” “有何不可?逍遥自在,无拘无束,当个野人我也愿意。” 纳兰静渊一双桃花眼灼灼地看着宋千玦,神情很是认真,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在宋千玦眼里,纳兰静渊这番话纯粹就是小孩儿闹脾气,虽然她不想多言,可终究忍不住说教起来:“小子,这人世间呢,每个人都会有烦心事,每个人都有不想做而不得不做的事,你说你想永远留下这里,那好,我问你,在这山谷里,现在天气适宜,所以你我身上的衣物无须操心,吃的喝的,什么都有,那往后呢?等到了冬天你是不是要弄些防寒的衣物?可这些衣物在这荒山野岭哪有呢?所以你就得去打猎,但是你并不会,故此,在寒冬来临的时候,你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被冻死,另一种是被饿兽裹腹。” 宋千玦一番话说的相当接地气,也相当直击纳兰静渊的心灵,老实说,纳兰静渊从未想过这些事,他只是觉得这几日在这悠悠山谷里日子过得甚是快活,不用思虑那么多烦心事,所以才想留在这,眼下经宋千玦这么一提醒,一颗心顿时又凉了半截。 见纳兰静渊神色戚戚,宋千玦知他这是想明白了,继续劝慰道:“小孩儿,作为一个小姐姐呢,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人只要活在这世上一天,就会有一天的烦恼,如我刚才所说,就算是野人,也要操心一年四季的变化对他们生活的影响,你贵为皇孙,不用操心生活,上天自然就要让你操心别的,这就是自然界的规律,谁都逃脱不了,明白吗?” 纳兰静渊嗯了一声,垂着眸子盯着自己的脚尖,连肩膀都垮了下去:“我知道了,殿下。” “好,既然知道了,那你就开始爬树吧,我们要尽快找到回皇城的路,等把你送回去,我也该去做我自己的事情了。” 纳兰静渊瞪大了一双眼:“殿下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我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不是林木女王,我有自己的事要做,拯救苍生这种劳心劳力的事情不适合我,就交给新箩大人去做吧,我没出现的时候,新箩大人一个人不是做得也挺好的吗?” 宋千玦一副无所谓的口吻,纳兰静渊听了摇摇头:“殿下,你说的不对。我出宫的前几日还偷偷听见皇爷爷和新箩大人商量无虚崖的事情呢,新箩大人为了这事已经操劳许久了,我觉得,新箩大人十分需要女王你的帮忙。” 新箩先前将宋千玦带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和宋千玦提起过无虚崖封印的事情,所以,宋千玦只晓得新箩要洗去她的记忆,却并不知道无虚崖封印已经破裂,兽王与水族王马上就破印而出。 纳兰静渊的话并没有引起宋千玦的心绪,她现在只一心想要回到自己的世界,这里的一切在她眼里都是与她无关的。 虽然纳兰静渊很是害怕爬这样的大树,但他到底念着自己是个男子汉,不能处处没用,于是一狠心一咬牙,就这么手脚并用的爬起了大树。 纳兰静渊在树上大汗淋漓,宋千玦却在坐在溪边的石头上甚是逍遥,她一边逗弄着水里的鱼一边头也不抬的高声给纳兰静渊加油。 “小孩儿,相信你自己,你可以做到的,加油!连鱼都捉了,小小一棵树算什么?我看好你哦。” 宋千玦声音洪亮,纳兰静渊气喘吁吁地挂在树上竟还十分开心,大抵是因着宋千玦鼓励他的话,他顿时觉着这爬树好像也没有他想象的那般恐怖。 然而,正当纳兰静渊擦完脸上的汗准备继续往上爬树的时候,一阵震耳欲聋“轰隆隆——”的声响从远处传了过来,紧接着整个大地都开始抖动起来,纳兰静渊死死抱着树干紧闭着双眼大声惊叫起来。 “啊啊啊!” 一时间,原本静谧安和的山谷惊鸟乱飞,虫声鼎沸,那延绵不绝地轰隆声像是要将头顶的这方天空轰塌似的,地动山摇的阵势仿若世界末日般。 宋千玦赤脚站在溪水里,一开始她以为是地震了,但她又隐隐觉得不大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只晓得该是有大事发生了。 在水里趔趄了几个来回,宋千玦总算上了岸,目光所及之处,所有的东西都在动,不过好在这天地变色的阵势并未持续多长时间,须臾后,大地渐渐平静了下来。 “啊啊啊啊!” 清脆的男高音还响在宋千玦的头顶,她这时终于记起,树上还挂着个人呢。 仰起头看着爬了半天距离树下还不到三米的纳兰静渊,宋千玦刚药开口问一句有没有事的时候,这人却先嚎叫着从树上掉了下来。 幸好宋千玦闪得快,否则,真要给这小子当人肉背垫了。 纳兰静渊从树上掉下来的时候,山谷里猛地又响起一阵山石滚落的声音,这回可不是别的地方了,而是他们身处的这地方,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人始终是渺小的,就算胆大如宋千玦,当她听到这声音时,都忍不住冷汗层层,第一个念头就是拉起地方的纳兰静渊往相反的方向跑去,连情况不敢多看。 纳兰静渊摔下来时屁股硌在了几块石头上,当即痛得他连喊都喊不出来,幸好没磕着其他地方,否则,说不准今天真要死在这里,只是还没等他缓和过来,便被宋千玦着急忙慌的给拉着跑路了。 无奈纳兰静渊的屁股实在疼得厉害,他双腿一动,屁股就跟挣扎似的,强忍着痛跟在宋千玦身后跑了几步,他实在挨不住了,路过一棵碗口粗的树干时他便使了吃奶的劲抱着树干说什么都不肯再动分毫。 宋千玦回过头来看他,他虚脱地摆摆手:“殿...殿下,我跑不动了,我,我屁股刚才摔着了,正疼着呢,你这么没命地拉着我跑什么?” “你刚才没听到这山谷里后来那一阵响动吗?” “听到了啊。” “那你还不跑?这山谷大概是被震坏了,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那些滚石随时都会砸下来要了你我的命,你这么惜命,不想死在这吧?” 闻言,纳兰静渊瞧了眼宋千玦,然后他便转过头去看先前发出阵阵响动的山体,轻声说道:“可是,可是已经没响了啊。” 宋千玦顺着纳兰静渊的目光看向先前那处崩塌的地方,顿时怔在了原地。 只见那处原本耸立着一座小山峰的地方已经赫然开阔,出现了一道悬崖,悬崖的对面仿若人间仙境般,鸟语花香,落英纷飞,有人生活在里面。 两个人一时间纷纷看呆了眼,竟不由自主的走到了悬崖边上。 片刻后,纳兰静渊忍不住感叹道:“真美。” 宋千玦嘴角带了丝笑意,嗯了一声,这是人类在面对美好事物时不由自主会露出的神情和向往的眼神。 然而,正当两人沉浸在这美景中无法自拔时,眼前的景象很快便消失殆净了,取而代之的是从遥远天空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人面飞禽像席卷而来的狂风迅速扫荡了这个世外仙境,他们掠过之后,只剩下哀鸿遍野,空气中隐隐飘着一丝血腥的气味。 一股极其不好的预感同时在宋千玦和纳兰静渊心里滋生出来,他们默契的彼此看了对方一眼,四目相对间,满是疑惑也满是担忧。 这些飞禽怎么会如此有组织的大规模出现呢?而且他们还伤了人,血洗了人族的村落,这样的事情自从兽王和水族王被封印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现在这些家伙卷土重来,丝毫不将四族签订的契约放在心上,那是不是意味着...... 宋千玦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这是她在零域第一次见到万兽伤人的场景,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场面会如此血腥,那可都是活生生的命啊,眨眼间就没了,先前的桃花源此刻也变成了尸横遍野的人间地狱。 怎么会这样呢?被刺激到的宋千玦不由自主的软了腿,她往后退了几步,一个踉跄没站稳跌坐在了地上。 虽说两人距离那村落距离尚算遥远,但纳兰静渊还是担心这些万兽会发现山谷里的他们,于是他一转头将心慌意乱的宋千玦从地上拉了起来。 “殿下,跑!快跑!我们得找个地方藏起来,决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们。” 宋千玦下意识的点了头。 于是,原本准备找回去方向的两人在慌忙中不得不再次胡乱逃命,等两人刚从那山谷的断崖上离开后,先前袭击人族村落的万兽一窝蜂似的涌进了山谷里,夹裹着巨大的兽群快速前行,所到之处,无一幸免。 像是酝酿多时的血雨腥风,万兽从山谷里呼啸而过,紧接着黑压压一大片又迅速移动其他地方,在藏身的山洞里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宋千玦和纳兰静渊才重又走了出来。 563 纳兰静渊颇为担忧的看着万兽留下的痕迹,一双秀气的眉紧紧拧起来:“京中一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否则,万兽是不敢在人界如此猖狂的。” “你要回去吗?” 宋千玦问道。 纳兰静渊点点头,他必须得回去了。 “殿下,你和我一起回去吧,虽然殿下一直和我说自己不是林木女王,但殿下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安护四族生灵本就是殿下与生俱来的使命,不管您再怎么逃避,这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和小孩儿相处了这么多天,宋千玦还从未在小孩儿脸上看到如此凝重又认真的表情,像是她如果再否认就是不懂事胡闹了似的。 但,小孩儿这招或许对别人有用,对宋千玦却是没用的。 她甚是不在意的轻笑了两声,扪心自问,她能胜任这份如此伟大的职业吗?当然不能了,至少现在她并没有献身精神,就算万兽肆虐人族又如何?她终归还只是个凡人,新箩和她说过,只要洗去了她的记忆,她便能恢复林木女王的神力,如果恢复所谓神力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恕她不能接受。 纳兰静渊见宋千玦这副神色自然知道她没将自己的话当回事,纳兰静渊是个单纯的,他有些着急起来:“殿下,您不能这样。” 宋千玦懒得与这人再费唇舌,她干脆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转而催促纳兰静渊赶紧找回去的路。 两个人不知胡乱走了多久,连绵的山峰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就在两人毫无头绪的前行了一天一夜,饿得头晕眼花之际,他们终于找到了一处村落,只是,这村子已经被血洗了一遍,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干涸的血液在地上画出了一幅幅诡异的图案,令人作呕的尸体堆叠的到处都是。 这样的场景让宋千玦止不住浑身微微颤抖起来,她想起了在那个世界里,那些惨无人道的恐怖分子肆意虐杀无辜性命的图片,虽然她从未身临其境,但只从图片却也能够感觉到那些人临死前的绝望和不解,明明他们只是好好生活着,怎么就无缘无故的要被处死呢? 本就没了力气,宋千玦搀着纳兰静渊的胳膊两人往后退了几步,忽然,感觉到自己脚下踩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宋千玦下意识地低头去看。 “啊!” 一声惊叫,宋千玦直接双眼一白,晕了过去。 纳兰静渊也被吓得狠了,当他看到宋千玦脚下踩着的那一截小孩手臂时,他浑身打了个冷颤,僵在原地没敢动,瞳孔却被放大了数倍。 眼看着天就要黑下来,宋千玦又晕了过去,一向胆小如鼠的纳兰静渊在此时做了个十分冒险的决定,他打算在这里休息一晚,没办法,他实在又累又饿,不能再往前了。 壮着胆子在被血洗的村落里找了个还算干净的角落,纳兰静渊将晕倒的宋千玦背到了农户家里的床上,这是村唯一一户院落里和屋里没有血迹的地方。 原本的木门已经被撞坏了,纳兰静渊将院子里倒在墙边的独轮推车挡在了门口,又搬了些草总算将大门给堵上了。 等纳兰静渊忙完这些的时候天色已经完黑了下来,农户家里有油烛,可他不敢点太多,只燃了一盏放在了屋子里,这是村唯一的灯火,看上去令人心安又令人害怕。 村子除开他俩已经彻底没了活人,到处都是尸体,就像传说中的鬼城。 宋千玦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她双眼呆滞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等纳兰静渊将油烛拿近了才看大这人睁开了眼睛。 “殿下,你还好吗?要不要喝口水?” 纳兰静渊担忧的看着宋千玦,一张青涩的脸有些憔悴,那双眼却仍是明亮的。 “这是哪?” 宋千玦问道。 纳兰静渊一边将宋千玦扶起来靠在床头一边给她递了杯水:“这是先前的那个村子,我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准备休息一晚再走。” “你是说,我们还在村子里?” 宋千玦瞪大了双眼,似乎不敢相信,胆小的纳兰静渊真的在这里住了下来。 “对,不过殿下别担心,我已经把门堵上了。不过短时间里应该不会再有谁来这村子里,所以,我们只要小心些,暂时就还是安的。” 纳兰静渊的话让宋千玦微微放了些心,紧绷的神经也总算松懈了些,一泄了力气便感觉到饿了,前胸贴后背的那种饿。 “有吃的吗?” 摸了摸自己饿扁的肚子,宋千玦挣扎着想要从床上爬起来,没曾想话音刚落还没等她脚落地又是一阵天晕地旋,都是饿的。 于是纳兰静渊连忙将自己先前特意给宋千玦留下的饭菜从厨房端了过来。 看着盘子里的饭食,瞧着虽不甚新鲜,却还是能裹腹的,到了这时候,宋千玦也顾不上好不好吃了,她当野人的这几日已经彻底将胃口调换了,只要能吃就行,她已经没有别的要求了。 嘴里包着一口埋头,手里捏着筷子,宋千玦一边狼吞虎咽着一边抬眼看向纳兰静渊,含糊不清地问道:“这些饭菜你从哪弄的?” 话音落下,还不等纳兰静渊回她,宋千玦便已经开始后悔自己的失言。 这些东西,除了是这里之前的村民留下的,还能有谁? 果然,纳兰静渊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虽不想说起,却仍旧和宋千玦解释:“这是我从这户人家的厨房里找到的,想来,万兽来屠村的时候家里的人还没吃饭,都只做好了放在锅上。” 说到这,纳兰静渊顿了顿,紧接着他苦笑一声:“没想到,今日竟被我们捡了顿便宜饭菜。” 这下,宋千玦也吃不下去了,她忽然就觉着没了胃口,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堵在她心口,让她难受的很。 一时间,昏暗的屋子里变得沉默起来,这种沉默是令人煎熬的,容易让人产生窒息般的幻觉。 末了,还是纳兰静渊先打破了这份沉默,他从摇曳的烛火里抬起头来注视着宋千玦,清亮的眸色像是沉了一汪流淌的雪水。 看着这双眼睛,宋千玦忽然想起来,这小孩儿第一次对她笑的时候,他探着半截身子倚在窗边笑眯眯地去看天上的月亮,小孩儿的眼本就生得好看,脸上只要稍微带点笑意便眼角眉梢都翘弯弯的,像明亮的月牙,招人喜欢。 而这或许也正是宋千玦为什么明明口口声声说不会管纳兰静渊,不会救他却又在遇到饿狼的时候自己挺身站在这孩子面前,她想,这大概就是原因吧,或许是,又或许不是。 每当她看到这双眼睛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想要保护这眼睛的主人,她喜欢看这小孩儿笑,喜欢他眉眼弯弯的模样,像只小奶狐。 宋千玦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对纳兰静渊的感觉,后来她想了想,终于想起来她和风春一起在m国的那几年,风春曾经疯狂的喜欢过一个年级比她小的小男明星,那小明星相貌甜甜,笑容甜甜,说起话来软乎乎的,让人恨不得捏上一捏,惹得风春那段时间只要看到有关小明星的新闻都会露出姨母般的微笑,那时候宋千玦不懂,问风春年纪一大把了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小男生。 风春斜睨了她一眼;“你不懂,我这不叫喜欢,叫爱护,我是姐姐粉,姨母粉,我可是把小甜豆当弟弟疼的。” 那是宋千玦第一次知道原来追星还可以当姨母粉,彼时宋千玦不理解风春的感受,但现在她却懂了,她想,她是拿纳兰静渊当弟弟的。 一个想让她保护的弟弟。 “殿下,你在想什么?” 忽地,纳兰静渊伸手在宋千玦眼前晃了晃,女王已经怔怔地盯着他看了他好久了,纳兰静渊的脸上忍不住升起一抹可疑的红色。 一个激灵回过神,宋千玦倏而冲纳兰静渊往前凑了凑,然后她在纳兰静渊不解的目光里轻轻捏了捏人家的脸颊,惹得纳兰静渊一张小脸瞬间爆红。 “殿...殿下......殿下这是做什么?” 宋千玦仍旧只是笑,并不回纳兰静渊的话。 啧,真是奇怪了,她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孩儿这么可爱呢?真想把这人团吧团吧抱在怀里好好揉一顿。 虽然两人身处这尚算干净的屋子里,但四周还是隐隐能闻到血腥味,原本紧张的氛围被宋千玦这么一动,顿时缓和了不少,纳兰静渊终于不再紧绷着了。 调戏完软乎乎的小可爱,宋千玦问道:“你刚才想和我说什么?” 坐的离宋千玦远了些,纳兰静渊一副警惕的神情盯着宋千玦,暗自小声嘀咕道:“女王殿下怎么能如此举止轻浮呢?” 纳兰静渊声音小小的,宋千玦没听到,于是她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纳兰静渊抬起头来:“我说,新箩大人可能出事了,还有皇城,兽族在人间如此肆虐,我们这一路走来却没有看到任何人族的战士,这说明,皇城一定出事了,否则皇爷爷和新箩大人是不会放任兽族如此的。” 宋千玦哦了一声:“所以,这就是你急着回去的原因?” “对。” “你不是怕死吗?” “怕死就不回去了吗?皇城出了事,我的亲人朋友都在那里,我不会丢下他们不管的。” “可是,如果真如你所说的那样,你现在回去能为他们做什么呢?”宋千玦顿了一下:“不过是自找死路罢了。” 宋千玦的话似乎说到了纳兰静渊的痛处,他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紧攥着拳头,狠狠咬着牙,直勾勾地盯着宋千玦。 “就算是死,我也要回去,我要和他们在一起。” 闻言,宋千玦眼里的那点儿柔和之意不见了,她极轻极轻的冷笑了一声,似乎并不将纳兰静渊要与皇城同生共死的心意放在心上。 纳兰静渊自然听到了宋千玦那声冷笑,但他毫不在意,他只注视着宋千玦的目光,跟她说道:“新箩大人现在一定很需要殿下,殿下跟我一起回去吧。” 闻言,宋千玦想也没想便拒绝了:“我说过很多遍自己的立场了,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等把你送到有人的地方,我们就分开吧。” 纳兰静渊没想到宋千玦会如此坚定自己的想法,他一时着急起来,红了脖颈,说话的时候连殿下都直接不称呼了:“为什么?你明明就是林木女王,可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救救这些无辜的生灵呢?难道看到这些惨像你就一点都不心痛吗?” 面对纳兰静渊的质问,宋千玦想了想,点点头,嗯了一声:“嗯,我的良心一点也不痛。” 这下纳兰静渊是真被气着了,他怒视着宋千玦:“你...你的心肠也太硬了!枉我还一直以为林木女王是救苦救难的菩萨,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只图自己高兴的自私自利的人罢了,什么神灵!都是骗人的!” 闻言,宋千玦从一开始的解释到现在她干脆沉默不言了,她很想问问纳兰静渊,她救了这些与她没有半点关系的人,那谁来救她呢?如果要救这些人就必须舍弃她所有的记忆,她想,她做不到。 宋千玦的脸色沉了下来,纳兰静渊后知后觉自己似乎说话没了分寸,但他也并不打算道歉,在他眼里,这个女王殿下实在太没人情味了,他虽然胆小怕事,却也自小就被夫子教育,一个人能力有多大,责任便有多大,林木女王本就担着平衡四族势力,守护天下苍生的使命,她万不该逃避。 纳兰静渊将头扭到了一边,不再理会宋千玦,转过身在屋子的柜子里又翻出来一床被子,随即便裹着被子躺在角落里睡下了。 宋千玦一直静静地看着纳兰静渊这一串动作颇为恼火,她盯着小孩儿的后脑勺,心想道:这小孩儿可真不识好歹,竟然话说她自私自利?怎么说她也救了他两回,说话也太不给面子了。 翌日。 说是好好休息一晚,其实两人都没怎么睡,小孩儿还是不愿意搭理自己,宋千玦也不与他计较,她并不期望谁能理解自己,所以也并不感到难过,事关她的人生,别人又怎么能懂呢? 出了村落,两人沿着小路又走了半天,在太阳落山之前,终于又看到了人族的痕迹,只是,站在山顶上的两人这回谁也没有生出半点高兴的心思来,从山顶看下去,山脚下人族生活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片残垣废墟,甚至还有没离去的兽族在山脚下撕扯争抢着人族的尸体。 纳兰静渊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宋千玦见他这样,心知小孩儿心里一连几日都难过的紧,若是再不想些办法,只怕小孩儿的心里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迟早要崩坏的。 就在宋千玦想办法希望让纳兰静渊心里好受一些的时候,这时不远处忽然传出了一声小小的女孩子的哭泣声。 两人同时怔了怔,随即默契的看了彼此一眼,一点头,谨慎的朝哭声的来源寻了过去。 两块一人多高的大石头相互靠在一起,下面是几丛茂盛的灌木,但从外面被动过的痕迹看,这灌木丛里肯定有人藏着,似乎是察觉到有人靠近了,灌木丛里此刻已经没了声音,寂静一片。 宋千玦屏住了呼吸,纳兰静渊却轻声冲灌木丛问了一句:“里面有人吗?” 半晌,无人回应。 “难道我们刚听到的哭声不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吗?” 纳兰静渊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敢确定。 宋千玦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自己故意大声说道:“算了,这里没有人,我们走吧。” 说完,宋千玦拽着纳兰静渊大步离去。 在两人走后,正如宋千玦所预料的那样,灌木丛里过了片刻悄悄探出个扎着两个小团子的脑袋来,藏身在岩石后的纳兰静渊看到,那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暗红色的斜襟小裙子,露出来的手腕上因为灌木丛荆棘的关系被刮伤了,一条条血红的伤痕在小女孩嫩白的手臂上分外醒目。 见人终于肯露身,怕人再跑了,宋千玦连忙从石头后走了出来,那小女孩儿一看他俩还没走,小脸一惊,转身就哭着要跑。 纳兰静渊猜这孩子一定是被吓坏了,他放轻了声音几步跟上去,轻易拦在了小孩儿面前,抓住了人家的胳膊。 小孩儿却以为这人要吃她,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挣扎,对着纳兰静渊又哭又挠,嘴里一边呜咽一边叫喊着娘亲。 宋千玦站在一旁看着纳兰静渊帮不上忙,于是她索性转过身去查探周围的环境,谨防被兽族发现。 将小女孩儿的环在怀里,纳兰静渊放缓了语速,放轻了声音,一边轻轻拍着小女孩儿的背部,一边安抚道:“小孩儿,不哭了好不好?哥哥是好人,哥哥不会伤害你的,你别哭了,安静,先安静下来好吗?” 许是纳兰静渊长了一张十分亲善的脸,小女孩儿在他的安慰下终于渐渐安静,泪眼婆娑的盯着两人问道:“你们是人族的吗?” 纳兰静渊点了点头。 见此,小女孩儿的嘴又向下瘪去,终于,还是没忍住再次哭起来,含糊不清的唤了纳兰静渊一声哥哥,紧接着扑在他怀里十分可怜的哭诉道:“哥哥,我...爹娘...爹娘没有了,村子里的人都没有了......我好害怕...他们...他们吃了好多人......”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经历这样血腥的场面,给她心灵造成的影响可想而知,纳兰静渊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安慰小孩儿,他只能将她抱得紧了些,说道:“没事了啊,有哥哥姐姐在呢,哥哥姐姐会保护你的,没事了没事了,不哭。” 宋千玦面无表情的盯着蹲在地上的两人,听纳兰静渊的意思是,他要带着这孩子上路? 有没有搞错啊?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哪里来的勇气去照顾别人?要不要这么圣母? 小女孩儿还在哭哭啼啼,宋千玦也不好当着孩子的面说什么,她只好用脚尖轻轻踢了踢纳兰静渊的鞋子。 察觉到动静,纳兰静渊不解的回过头去看宋千玦。 “你跟我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闻言,纳兰静渊不放心的看了眼小女孩儿,叮嘱道:“你先等一下哥哥,哥哥马上就过来,好吗?” 许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依偎处,小女孩儿不肯轻易放开纳兰静渊,扒拉着他的肩膀不肯让他走,见状,宋千玦在一旁看着远处故作严肃的轻咳了一声。 那小孩儿听到了,怯生生地看了眼宋千玦,然后不甘不愿地放了自己的手。 树下。 “小皇孙,你不要告诉我,你准备带着这孩子上路。” “不然呢?难道殿下要丢下她吗?你也看见了,这个村子已经只剩下她一个孩子了,如果我们不带上她,被那些兽族的人发现了,她必死无疑。” “可是你带上她,如果遇到了兽族的人,谁来保护她?是你还是我?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就是个凡人,不是什么神灵女王,一旦和兽族的人交手,我谁也救不了,我们三个必死无疑。” 宋千玦的神情从来都没有这么严肃过,在纳兰静渊眼里,她看着他的目光写满了自私自利。 攥紧了自己的手,纳兰静渊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憎恨无能无奈的自己,他后悔从前夫子教他武艺之时他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脱,假如当初他哪怕只学了夫子一半的能耐,也不至于落到如此手无缚鸡之力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地步。 尽管知道自己接下来说的话可能有些怂,但纳兰静渊已经顾不得许多,反正一开始他和女王相遇时他求的不就是庇护么? 于是,宋千玦便眼睁睁看着纳兰静渊的神色从一开始的气愤,到努力克制想要和她理论再到最后隐忍下一切情绪,只为带上那孩子一起走。 宋千玦的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受,她想要看着这孩子对她心无杂念的笑,而不是因为有求于她而不得不笑,那样讨好的笑容已经变了味道,尽管依然撩人,但宋千玦到底是心疼了。 对她来说,纳兰静渊更像邻家的弟弟,对自己的弟弟,作为姐姐,哪有不疼的呢? 564 “殿下,带上她吧,你看她多可怜,如果我们就这么不管她,她会死的。” 闻言,宋千玦苦笑了一声,像纳兰静渊这样长大的孩子,他的世界总是善良单纯的,看见弱小就想要帮助,看到不公就想要伸张正义,自以为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却殊不知有些事是无法用简单的黑与白形容的。 就像此时此刻的宋千玦在纳兰静渊眼里,大概就是个自私自利又铁石心肠的女人。 见宋千玦叹完气后依然还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模样,纳兰静渊只好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他知道宋千玦喜欢自己的,否则也不会三番五次不顾危险地救他性命。 往前凑了一步,纳兰静渊离宋千玦又近了些,他才十七岁不到,个子还不高,只能将将与宋千玦保持平视,只见他微微瘪瘪嘴,转而轻轻扯住了宋千玦的衣袖,将小脑袋一歪,盯着宋千玦的眼睛笑起来。 此时夕阳西下,纳兰静渊背对着远处山峦上的晚霞,黄昏里有山风从远处吹来轻拂在两人的身畔,四周很安谧,小孩儿就那么眉眼弯弯地注视着宋千玦,虽什么话也不说,只看着人,也已经足矣让宋千玦妥协。 这样的感受太美好,宋千玦到底不忍心让纳兰静渊失望,她答应了。 看着纳兰静渊眼色里有计划得逞后的得意,宋千玦后知后觉发现这小子居然故意撩她,最重要的是,她还没出息的中招了。 不过,那又怎样呢?反正现在已经这样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个世界停留多久,既然身边有如此美好的难得让她心生保护的人,那就拼尽力去保护他吧,不是连饿狼都杀过了吗?再坏也不过一个死字,死了倒好,活着却不容易。 夜色四合。 宋千玦也不敢在此时下山去,只能在山上找了处尚可的山洞,那小女孩儿大抵知道宋千玦似乎不大喜欢她,于是她一整晚都依偎在纳兰静渊跟前。 找了些野果,又猎了只野兔,简单的裹腹后,宋千玦终于抬眼看向了小女孩,问她:“小姑娘,你知道这里离皇城还有多远吗?” 原本宋千玦问这话只是为了缓和气氛,她也没真想着这孩子能回答她,谁知这小姑娘居然就真知道。 但,小姑娘却不是对她说的,而是在听了她的问话后转了头去看纳兰静渊:“哥哥,你们要去皇城吗?” 纳兰静渊瞥了眼宋千玦,点了下头,嗯了一声。 听闻,小姑娘脸上的神情顿时紧张起来:“不!你们不能去那!” “为什么?” 纳兰静渊问道,他还想回皇城一探究竟呢,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新箩大人怎么会如此容忍兽族对人族犯下这般罪孽?他必须得回去。 小姑娘眼眶一红,带着哭腔说道:“皇城已经被兽王占领了。” 像晴天霹雳,又像早已预料到,纳兰静渊连日奔波的疲累神色在此刻又晦暗了几分,他忽地站起身往后踉跄了几步,周围的一切都天晕地旋起来,要不是宋千玦眼疾手快搀住他,这会人已经倒下去了。 “大哥哥,大哥哥你怎么了?” 一旁的小姑娘也着急起来,连忙跑上前去担忧的仰起头看着纳兰静渊。 纳兰静渊闭上眼缓了一下,随后用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安慰道:“哥哥只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没事的。” 扶着纳兰静渊坐靠在山壁上,宋千玦找了些干枯的茅草垫在了他背后,希望他能感觉舒服点。 宋千玦在心里分析了一下,如果小女孩儿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们现在回去就是自投罗网,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阻止纳兰静渊回去,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送死。 想到这,宋千玦又想起新箩来,这人不是神通广大的国师么?都能跨越时空光波和维度将她抓来这里,按理说,这人不该轻易就死了吧? 瞥了眼一旁红衣的小姑娘,宋千玦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再次开了口:“小丫头,姐姐问你啊,你知道新箩大人吗?” 小丫头抬起眼皮睨她一眼,嗯了一声,随即又低下头去,情绪非常失落。 这样挤牙膏似的一问一答宋千玦十分恼火,但眼下的情况又不允许她像对待一个成年人那样,于是她只好尽量放缓了自己的语速,揉了一把自己的脸,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凶神恶煞后才重又问道:“兽王和水族王不是被封印了吗?怎么会出来呢?” 说到这个,小姑娘顿时变得有些气愤,她攥紧了小拳头,语气颇为埋怨:“还不是因为那个林木女王不肯和新箩大人一起修复无虚崖的封印,才导致封印被兽王和水族王给破了,新箩大人为此还受了重伤,至今还下落不明,至于那个林木女王,我听从须弥山逃出来的人说那女王不知为何原因,其实早就不在须弥山上了,她抛弃了她的子民,不顾四族生灵的安危,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新箩先前只和宋千玦提过要她尽快恢复的事情,却并未和她说过到底是什么,她一直以为零域里的四族在新箩的管理下至少是相安无事的,从没想到那被封印的兽王和水族王会破了封印出来。 听小姑娘说这一切都怪林木女王,宋千玦沉默了,而真正让她担心的是新箩现在究竟怎么样了,如果她到最后找不到回去的办法,便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新箩身上,如果这人死了,那她岂不是要永远留在这里? 见宋千玦不说话,小姑娘以为她同意自己的观点,也觉得那林木女王是个不懂事不讲道理不负责任的家伙,于是愈发悲切起来,嘴里嘟哝道:“人族已经彻底完了,现在零域变成了兽王和水族王的天下,我们真的完了,那个林木女王不是守护四族的神灵吗?她怎么能自己走了呢?都怪她!要不是因为她,新箩大人也不会在强行修复封印的时候受伤,兽王和水族王更不会借着新箩大人受伤的时候破印而出,人间也不至于血流成河!” 小姑娘的话一串串吐露出来,连停顿都不带,宋千玦被说的有些懵,她惶惶然回过头去看纳兰静渊,她想知道,因为的自己一意孤行,是不是真如这小女孩儿说的那样对零域的生灵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可惜,后者和她一眼,神色迷茫而痛苦。 宋千玦渐渐低下了头,一切好像都陷入了死局里。 零域变成兽族的天下,会成为什么样呢? 如果她现在回去皇城寻找新箩的话,还能找到吗? 就在宋千玦胡思乱想之际,红衣小姑娘忽然看向她,说道:“小姐姐,现在皇城已经被兽王占领了,我们不要去皇城了好不好?从我们村子开始,兽族经过的每一个地方人族的人都会被杀戮干净,不留一个活口,要是他们发现了我们,我们一定会死的。” 小姑娘说话头头是道,条理清晰,丝毫不像个七八岁小孩儿能说出的话,宋千玦有些奇怪,于是问她:“小姑娘,你知道这里距离皇城还有多远吗?” 小姑娘想了想:“骑快马的话还需要八个时辰才能到皇城。” “那这些有关林木女王和新箩大人的消息你们隔着皇城这么远,是怎么知道的?” “我爷爷是村里的教书先生,他每天都会走很远的路去驿站的国纸上关注皇城的消息,然后回来说给我们听,这些消息是爷爷两天前从国纸上看到的,这些消息是国纸的锦书大人在兽王还未完攻进皇城里让各处的驿站负责人发来的,希望借此能让人族找地方躲起来,谁知,还不等我们躲藏,兽族的人就已经到了,我们村子里的,只剩下我了。” 小姑娘说着眼看又要哭起来,宋千玦不知该如何安慰,于是低着头沉默的想自己的事情。 依着小姑娘的述说,那么可以推断兽王和水族王或许是三天前破印而出的,如此一来,她和纳兰静渊在山谷里感受到的那阵轰隆声和地动山摇,难道就是兽王出来时弄出的响动吗? 也就说,才三天的时间,兽王已经让手下将人族肆虐一光了。 夜深。 红衣小姑娘到底是孩子,经了这许多事虽心下难受,到底还是受不住困意来袭,在和宋千玦抱怨完他们那不负责的女王后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宋千玦怕她冷,又将火烧得旺了些。 纳兰静渊总算缓了过来,他在宋千玦旁边坐下来,轻声问道:“殿下,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闻言,宋千玦一怔,她知道,这小孩儿是在试探她现在是否还保持最初的选择。 如果,如果她说是,这孩子大概会从心底里开始讨厌她吧。 想了想,宋千玦不答反问,她看着纳兰静渊:“小孩儿,那你呢?皇城已经不能回去了,你接下来准备去哪里。” 小孩儿一听宋千玦说皇城不能再回去,登时来了脾气:“谁说皇城不能回去了?那是我长大的地方,我的一切都在那里,我怎么能不回去呢?就算...就算现在不行,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是要回去的!” 纳兰静渊情绪有些激动,宋千玦慢慢垂下眸子哦了一声,小孩儿的一切都在皇城,所以他总要回去,那她呢?她的一切都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她还能回去吗? 见宋千玦不说话,纳兰静渊往前凑了凑:“殿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你还打算自己走吗?” 沉默了片刻,宋千玦忽而轻笑一声,偏过头去看纳兰静渊,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说道:“我们的小皇孙这么招人喜欢,我怎么能放着你不管呢?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只要我活着。” 宋千玦虽脸上带着笑意,但她却用一种无比认真的口吻对着纳兰静渊许下了承诺。 这是宋千玦快三十年的人生里对别人许下的第一个承诺,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像是某种情绪到了,自然而然就说了那样的话,她想,如果要自己亲眼看着这孩子受苦,她该是也会疼的。 纳兰静渊显然没想到女王殿下会对他说出如此的话来,他竟一时愣住了,不知该做如何反应,明明,明明这人说过,快要到皇城就要跟他分道扬镳的,眼下却又如此许诺他,难道说,女王殿下终于肯担负起自己的责任,她想通了? 想通?宋千玦该想通什么呢?难道该想通她的到来只是为了这里的生灵,然后再彻底失去自己吗?不,她从来没有那么想过,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她说过了,她是她,林木女王是林木女王,她之所以会对小孩儿许诺,也只是因为他是纳兰静渊,是她想要保护的人,与旁的东西,没有半点关系。 眼见着小孩儿露出一副惊愕的表情,宋千玦的心愈发柔软也愈发坚硬起来,如果这是上天安排的缘分,就让她如愿以偿把这个小可爱弟弟一直守护下去吧。 宋千玦的脸在篝火昏暗的光线里忽明忽暗,纳兰静渊怔怔地瞧着她的侧脸轮廓,一时没忍住,终究将疑惑问了出来:“殿下,你想清楚了?” 宋千玦笑了笑,不予回答:“好啦,我们来商量眼下该怎么办吧。” 纳兰静渊点点头,神情慎重起来:“皇城是肯定暂时不能回去的,我们也不能贸然下山,否则很危险,这小丫头不是说新箩大人受了重伤下落不明吗?不如我们去找新箩大人吧,只要找到他,总还有希望的。” “可是,天下这么大,我们到哪里才能找到新箩大人?” 纳兰静渊拧了一回眉:“我知道有个地方,但我不能确定是否真的能在那找到新箩大人,所以,我们只能试一试,不能抱太大希望。” 翌日。 屡屡晨曦挂在山洞外的青藤上,温暖而安谧,如果不是知道山下发生了那样惨烈的事情,这该是个很好的清晨。 纳兰静渊一晚上都没怎么睡,一双眼因为没休息好的缘故有些红,但他的精神却出奇的好,宋千玦有些担忧他,她知道,纳兰静渊这是靠他心里那股想要找到新箩重回皇城寻找亲人的力气在强撑着他,如果没有这个念头,纳兰静渊该是早就倒下了。 简单的裹腹后,纳兰静渊独自一人出了山洞,他站在山顶上遥遥的看着皇城的方向,他问自己后悔吗?为当初偷偷跑出来现在只剩下自己一人后悔吗? 他想,他是后悔的。 兽王会将皇城的人族如何处理呢?会羞辱杀了他们还是奴役他们?此生他还能见到自己想要见到的人吗? 从前纳兰静渊其实是有些埋怨自己爹娘的,他总觉得,爹娘好像更爱大哥和二哥,对于他这个未曾让家族光耀门楣又胆小如鼠还不听话的小儿子鲜少过问,更多的时候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他做了什么好的还是坏的,他们好像都不关心,只要他没违法乱纪,伤天害理,爹娘永远都不会像责备大哥二哥那样管教他,只跟他说,就算他碌碌无为一辈子,爹娘也会养着他。 那时候纳兰静渊不懂,只以为爹娘认定他这个小儿子是无用的,所以他们不在乎他,不期望他,哪有男孩子让爹娘养一辈子的呢?难道他在他们眼里就如此没用吗? 后来,夫子无意间知道了纳兰静渊这样的心思,他教导他说:“你爹娘并非不疼爱你,反而恰恰是极其疼爱你。每个人生来就不同,你大哥二哥天生体魄强壮,英武不凡,所以你爹娘将家族的荣耀放在了他们身上,而你却体弱多病,胆子又小,正因如此,他们才会放任你这个最小的儿子可以心无大志,可以永远像个孩子一样长不大,可以永远赖在他们身边一辈子,只要你过得开心快乐,他们就满足了。” 彼时纳兰静渊并不懂得先生所说的话,他只知道爹娘反正是偏心的,但自从出了皇城后,这一路上他都在想着自己从前在家中的一切,他想起自己小时候总是爱生病,有一年冬天他发了高烧,整整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是爹娘衣不懈带的守了他三天,他醒来的时候娘亲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哭着叫他渊儿...... 想起皇城里种种,纳兰静渊一时心绪难平,他眼眶发红,鼻尖泛酸,胸口堵着一团东西亟待发泄,以后,以后他还能见到爹娘吗?还能见到夫子吗?家园已经没了,还回得去吗? 宋千玦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纳兰静渊身后,她看着小孩儿略显单薄的背影没有言语。 依着纳兰静渊的意思,宋千玦不得不带上了红衣小姑娘一起上路,皇城是不能去了,纳兰静渊说要带宋千玦去找新箩大人。 第二天傍晚。 三个人在须弥山十里之外的雾湖胆战心惊的停了下来。 宋千玦认出这片湖,她问纳兰静渊:“这不是去须弥山的路吗?” 纳兰静渊点点头:“夫子曾经和我说过,须弥山是四族里神灵所在的地方,所以,我想,就算兽王拿下了王城,这须弥山他一定不敢轻易进犯,就是不知道我猜的准不准,新箩大人究竟在不在这里面。 “如果他在的话,就能拯救人族吗?” 宋千玦有些不解的看着纳兰静渊,这孩子难道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须弥山和新箩身上了?那万一新箩不在这里怎么办?万一新箩已经受伤过重死了怎么办? 似乎对宋千玦的疑问有些讶异,纳兰静渊用同样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宋千玦,片刻后,他一双眉轻轻拧起来:“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带殿下去找新箩大人,是希望殿下能和新箩大人像从前那样一起守护四族安平的,这么重大的责任新箩大人一个人怎么可能完成呢?他需要你的帮助,殿下。” 到底受不住纳兰静渊这样的目光,宋千玦移开自己的视线,小小的呼了口气, 得,她跑了这么远,平白受了这么多苦,到头来,竟还是逃不脱,难道真要她为了所谓的四族生灵而放弃自己的一切吗? 纳兰静渊的表情很紧张,一瞬不瞬地盯着宋千玦,生怕错过她脸上每个反应,见宋千玦似乎很是为难,又很无奈,纳兰静渊想了想,终于问出了困惑自己多时的那个疑问。 “殿下,你,为什么不喜欢成为林木女王?” 没想到纳兰静渊会突然问起自己这个问题,宋千玦怔了怔,看着纳兰静渊的双眼,随即她玩笑似的捏了捏小孩儿的脸:“没有为什么,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如果是为了你,好像做出那样的选择就不那么痛苦了。 自然,这话是宋千玦没说完的那后半句。 就在方才的某一瞬间,宋千玦忽然想通了,与其说想通,不如说她终于接受了现实,接受了自己这长久以来徒劳无功的一切,刚开始下定的决心,终究还是无法坚持了。 越接近须弥山,遇到的兽族越多,战火还在继续,路上随处可见人族的尸身,宋千玦一行三人躲在雾湖的小山林里不敢轻易现身。 如此血腥又残暴的一路情景,好在三人已经见识过,是以虽心下难受,好在并未崩溃,红衣小姑娘强忍着眼泪趴在纳兰静渊的背上,宋千玦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二人,只好沉默。 墨蓝的深空上一轮皎洁的月亮照亮了零域的天地,宋千玦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月光,祈祷着千万这月光千万不要消失,否则,他们这赶夜路的三人就危险了。 宋千玦这样的念头还未来得及落下,山路旁的灌木丛里忽地传来了一声野兽的低吼。 三个人的心同时一惊,宋千玦缓缓蹲下身将小腿上的匕首抽出来捏在了手里,谨慎的看向四周,然后以手势示意纳兰静渊背着小姑娘赶紧走。 纳兰静渊背后冒出一层冷汗,脚下的速度愈发快起来,宋千玦紧盯着身后的灌木丛,连手都在发抖,她在想,如果他们在这里被发现...... 565 “呜...” “嗷...” 又是几声野兽的低吼,这回离他们的距离又近了些,宋千玦甚至能听到草丛里传来的声响。 谁也没有在这个时候说话,都只屏住了呼吸力往前,乞求能尽快摆脱这些兽族,但,他们又谁都明白,这样的追逐赛不过只是拖延时间罢了。 脑后一凉,宋千玦下意识的往前趔趄了一步,随后她看也没看身后是什么,只凭直觉双手往后一伸,然后便抓住了某个东西的前肢。 那东西一击不中,眼见着自己又被缚住,瞬间恼羞成怒,宋千玦使力将它丢在地上转过身的同时,那东西竟又从地上弹了起来,冲着宋千玦张开血盆大口扑了上来。 说时迟那时快,宋千玦将匕首在空中划开一圈弧度后从侧面向着野兽的脖颈扎了过去,电光火石间,那野兽终究怕着宋千玦手里的东西,身子从空中落地的时候因为要躲着宋千玦的匕首便落在了一旁的空地上,宋千玦这才逃过一劫,不至于当场被野兽的利爪伤到。 纳兰静渊自然听到后面的动静了,但他并未停下脚步,反而咬着牙背着红衣姑娘跑得更快了。 草丛里浓重的呼吸声越来越多,宋千玦敢肯定,她现在一定被这些家伙包围了。宋千玦不在往前跑,反而在这片空阔的地方停了下来,她转过头迅速看了眼身后,已经看不到纳兰静渊的身影了,不知道那小孩儿现在跑哪里去了。 宋千玦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隐隐从心里泛起了一丝酸涩,她能为小孩儿做的就这么多了,如果她今天死在这里,她只希望,自己的灵魂能回到那个世界,她想要再去看一看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些人,她的儿子,她的爱人,她的朋友们...... 纳兰静渊气喘吁吁的将红衣小姑娘顺着山道上的小路背到了湖边一个暗亭下的竹林里,他跟小姑娘说道:“哥哥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既然你穿着红衣,我就你红衣吧,红衣,你听哥哥说,哥哥现在要上山去救姐姐,你自己在这里一定要乖乖的,千万不要出来,如果明天哥哥或者姐姐都没有来找你,你就自己沿着这竹林的深处一直走下去,如果运气好的话,你会活下来的。” 这竹林的去处是纳兰静渊曾经无意中发现的,要不是他方才慌不择路也找不到这地方,这里说不上安,但却比兽族占领的皇城安的多,他懊悔不已,如果自己早点想到这个地方,或许他们就不会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了。 红衣小姑娘见纳兰静渊要走,一伸手便拉住了他,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落下来:“哥哥,你别走。” 轻轻别开小姑娘的手,纳兰静渊最后看了她一眼,问道:“哥哥刚才和你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了,知道吗?” 小姑娘点了点头。 见状,纳兰静渊再不多做耽搁,他只知道,自己将宋千玦一个人留在了那样危险的境地,他现在必须去救她。 正如宋千玦所预料到的那样,她果真被兽族给包围了,唯一让她值得欣慰的是,纳兰静渊那小子逃走了,这样一来,她也算兑现自己的承诺了,往后,是生是死,就要看那小孩儿的造化了。 在山上寻觅的兽族都是不能化成人形的低级兽类,就在宋千玦决定要与这些东西一决生死的时刻,原本包围她的兽群忽然让开了一条路来,只见一条碗口粗的蟒蛇吐着蛇信子冲她缓缓压了过来。 那蟒蛇支起上半身足有两米多高,一双眼从半空里俯视着站在原地的宋千玦,一股浓重的腥臭味顿时飘入宋千玦的鼻子里,熏得她直恶心想吐。 那蟒蛇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宋千玦,一双眼泛着阴狠恶毒的光,宋千玦被它盯得很不舒服,夜里本就凉,如此一来好像就更冷了。 忽然,那蟒蛇的身躯在地上扭了几扭,然后在宋千玦吃惊的神情下化成了一个凡人模样的男子。 这蟒蛇男原本是打算一口吞掉宋千玦的,可他却从宋千玦身上嗅到了元灵珠的味道。 元灵珠那可是林木女王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一个身无神力的凡人身上呢?难道说这林木女王故意敛了气息正在暗中准备重新收拾兽族吗?蟒蛇男这样想着又看了眼宋千玦,随即又觉得不对劲。 四族之内都已经知道林木女王失踪了,而且连无虚崖封印破裂的事情都没管,所以他们才敢在兽王出来后占领人界,如果林木女王在的话,是决不会让人界受此磨难的。 可,如果眼前的这女人不是林木女王,那她身上的元灵珠又是从哪来的? 宋千玦眼睁睁看着两人高的蟒蛇在自己面前变成了男人的模样,她艰难的吞咽了一回口水,实在太惊悚了。 眼见着蟒蛇化成的男子越靠越近,宋千玦有些嫌恶的往后退了一步,反正都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她也不怕什么死不死的了,右手举起匕首毫不客气的抵在男子的脖颈上,宋千玦拧着眉一双眼死死盯着对方,却并不说话。 男子不屑地瞥了眼脖颈上的刀锋,转而嘲笑道:“难道堂堂林木女王就这么点能耐吗?” 男子其实并不能确认宋千玦的身份,他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在试探宋千玦罢了。 所幸宋千玦也不是个笨的,她没急着否认自己的身份,而是缓缓收起了自己的匕首,脸上故意露出一副不怒自威的神色,片刻后又似笑非笑的盯着对面的男子。 这叫心理战术,首先得在气势上先压倒对方。 宋千玦虽面上看着波澜不惊,实则大脑在此刻却飞速运转着,想着脱身之计,她猜测,这蟒蛇男子既然认出她,还说她失踪的事情四族内都知道了,那也就是说,兽王很有可能在找她,毕竟她是零域的神灵,如果不找到她,兽王在四族之首这个位置怕是坐不安稳的。 想到这,宋千玦顿时心生一计,虽然这样做到最后也不一定能活着,但既然有一丝希望就应该努力去做。 收好所有的心思,宋千玦用匕首的刀柄在蟒蛇男人的胸口处微微用力将他往后抵了几步,继而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好整以暇地盯着眼前的男人,说道:“本王有几分能耐,岂是你一个半兽能知道的?”说到这,宋千玦顿了一顿,又才继续道:“还不快带本王去见你的主子?” 蟒蛇男虽对宋千玦的态度颇为恼怒,但好在他还不敢轻易对大名鼎鼎的林木女王动手,只能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瞥了眼两边的兽族,厉声道:“还不赶紧给我们女王带路!” 于是,兽族迅速在包围圈给宋千玦让出了一条道。 就在此时,队伍的后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宋千玦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她猛地回过头去,只见纳兰静渊被两个兽人一左一右夹裹着押到了蟒蛇男子的面前。 宋千玦的呼吸在那瞬间都顿住了,她惊愕地盯着纳兰静渊,她不是亲眼看到小孩儿已经走了吗?怎么又被抓回来了? 纳兰静渊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宋千玦,随即有些懊悔的别过了头。 就在几分钟前,他从竹林的暗亭里出来后又偷偷摸摸的沿着山路走了回来,一路上他都在祈祷着女王殿下英勇神武,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要等着他。 所幸宋千玦并没有让纳兰静渊失望,他从侧面的山坡上爬上去的时候正好躲在灌木丛里看到宋千玦正在故作平静的与一个男子对峙。 此时零域已是秋天,万木凋零之际,纳兰静渊看了眼四周的环境,这些草木只要有火星子引火,一定会顺着风向很快烧遍整座山,如此一来,他或许还有可能为宋千玦制造出逃的机会。 想到这,纳兰静渊摸了摸自己身上几天前从山洞里带出来的打火石,成与不成,就在这一拼,然而,越是心急就越容易出错。 纳兰静渊在用打火石打火的时候不小心踩翻了脚下一块石头,弄出声响惊到了不远处的兽族,队伍末端的两个兽人上来便将他摁住了。 看着纳兰静渊被人制住,宋千玦自然是焦急的,但她着急也没用,她现在自己都插翅难逃,更别说救人了,这小孩儿既然走了就该彻底离开,这会回来是做什么?怎么这么蠢? 其实,宋千玦怎能不知道纳兰静渊回来做什么?她明白的,她心里再明白不过,这小孩儿虽表面看着胆小懦弱,实则却也是个重情重义的,想必先前自己替他绊住了这些兽族,他该是自责内疚放心不下,终究回来了。 只是,还是愚蠢,既然走了就该再不回头的。 虽然宋千玦自诩自己已经将神情控制得很好了,但到底还是没瞒住那蟒蛇男人的眼睛,他看了看纳兰静渊,又看了看宋千玦,随后便上前同宋千玦说道:“这个人,女王殿下认识?” 宋千玦警惕的迎上男人的视线,大脑开始飞速运转起来,如果她说不认识,纳兰静渊会被怎么样?如果她说认识,结果又会怎么样呢?看这男人的架势,如果先前不是认出她是林木女王的话,她现在很有可能已经在这男人的肚子里了,所以,她只能赌一把了。 暗自攥紧了手心,宋千玦佯装没事人似的瞥了眼纳兰静渊,然后将他从两个兽人的中间轻飘飘的扯到了自己跟前,随即又去看那蛇化作的男子,说道:“这小孩儿我自然是认识的,尔等应该不介意我带上他一起去见你们主子吧?” 纳兰静渊本就长得眉清目秀惹人喜欢,若不是宋千玦在这,蟒蛇兽人很有可能便要对他做出些事情来,又或者已经将这细皮嫩肉的小家伙拆吞入腹了。 宋千玦说要带着纳兰静渊一起去兽王,蟒蛇兽人眼波一番流转,心想道:“看这女王模样还挺在意这小孩儿,如此也好,倘若女王敢在半路上耍心眼,还可以利用这小孩儿牵制女王。” 于是,蟒蛇兽人点了点头:“既然是女王殿下的人,那就一起走吧。” 路上。 纳兰静渊跟在宋千玦身后越往前走越觉得周围的景色愈发熟悉,等他远远地看到山脚下那片幽紫色的花海后,纳兰静渊怔了怔,随即嘴角露出一丝笑来。 宋千玦还在往前走,两个人尽量的放缓了脚步,但尽管如此,宋千玦却清楚,在天亮以前,蟒蛇兽人一定会将她和小孩儿押到皇城,届时,是生是死就真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这片花海夫子曾经带纳兰静渊来过,纳兰静渊知道,就在左前方距离他们不到二十米的地方,那片花丛下面有一条很小的暗河,如果不是细心的人根本就不会发现这条隐秘的河流,想当初他顽皮爱闹,不听夫子的话,无意间掉进了暗河里,夫子发现他不见的时候扯了嗓子拼命的喊他,那时候他不会游泳,溺在水里已经呛了许多冰凉的河水,所幸夫子到底是厉害的,不消片刻便拨开花丛跳了下去将他救起。 往昔往事,如今想起来,竟还似昨日才发生般,但时光却早已倏忽而过,当初纳兰静渊在这里被夫子给救上来,不知道这回他还能不能死里逃生? 眼前的这片花海在月光下散发着阵阵沁人心脾的幽香,美丽又妖冶,众人走在花海里,纵使血腥暴力如兽族,也不禁沉醉于此花的魅力。 终于,近了,距离那条暗河的位置越来越近了,纳兰静渊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些,他的心现在跳得很快,但他脑子里所有的计划都清晰无比,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轻轻撞了撞宋千玦的胳膊,纳兰静渊忽然冲她挺高兴的笑了,如此让人放心不下的笑容在月光下几乎要夺走宋千玦的注意力,她有些发怔地盯着眼前的小孩儿,而纳兰静渊就是趁这个时候将宋千玦手里的匕首夺了过来。 一直密切监视着两人的蟒蛇兽人自然也注意到了纳兰静渊的动作,他以为纳兰静渊要对自己动手,下意识的先往旁边侧过了身,而与此同时,纳兰静渊将匕首在众人还未反映过来时用力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刹那间,所有的人都怔住了,连天地都静了下来。 血的味道在空气中迅速飘散,连日来,宋千玦已经对这味道十分熟悉,但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闻到小孩儿的血液,她浑身僵硬着站在原地看着小孩儿的笑容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苍白无力,直到小孩儿终于撑不住跌倒在地。 蟒蛇兽人显然没料到纳兰静渊会忽然自杀,他拧着眉站在不远处用手摩挲着下巴,似乎在思考这人为何这么做,是另有花招还是说只单纯的想要寻死。 一阵夜风吹来,秋天的夜更凉了,宋千玦浑身一个激灵,豆大的泪珠从她眼眶里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她睁大了一双眼看着面前的纳兰静渊,双腿就如同失了力般直直地朝地上跪下去。 有血从膝盖处渗出来,宋千玦丝毫不察有痛,纳兰静渊见她如此,费力的朝她伸了手过去,极轻极轻地唤了宋千玦一句殿下。 颤抖着唇瓣,宋千玦原本想问一问为什么,但话到了喉中,她竟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将纳兰静渊死死搂入怀里手足无措的看着那柄插在纳兰静渊心口的匕首。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小孩儿不是最怕死吗?还没到最后他怎么能当着自己的面做出这样的事情?是怪她不能兑现承诺保护他吗?是在怪她吗? 一瞬间,千万种念头从宋千玦脑海里奔腾而过,而无论是哪一种都无法让她接受眼前这一幕。 蟒蛇兽人见宋千玦跪倒在地上抱住了纳兰静渊,半晌没有声音,他想起传说中这女王狡猾无比,顿时想到这会不会是两个人商量好的戏码,这样想着,蟒蛇兽人顿时站不住了,他拔腿上前就要将两人分开,可还没等他踏出一步,下一秒宋千玦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响彻了整个山谷。 她抱着纳兰静渊仰起头绝望而悲切的对着夜空上明亮的月光哀声恸哭,然后她低下头注视着纳兰静渊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地问:“为什么?既然都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我说过要保护你的,为什么还要回来!” 宋千玦的哭声在纳兰静渊听来已经有些遥远,他像是一个累极的旅人忽然停下来,恍惚中听到宋千玦问自己为什么,纳兰静渊使劲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他努力睁开越来越沉重的双眸,费力地将一双唇靠在了宋千玦耳边,片刻后断断续续的轻语道:“殿下...你...你已经是唯一...唯一能拯救四族生灵的林木女王.....你不能有事...你必须...必须活下去...不能逃避自己的责任....殿下...这一路走来每次都是你保护我...这回...这回该换我来保护你了...你一定要找到新箩大人...殿下...谢谢你,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说完,纳兰静渊强撑起自己最后的力气努力将自己从宋千玦怀里退了出来,他在衣袋里摸索着找到了那枚打火石,然后向宋千玦最后笑了一次。 当宋千玦从花丛落入暗河的刹那,与此同时那片暗河之上的紫雾色花海瞬间变成了火海,那是纳兰静渊用打火石引燃的。 迅猛的火苗几乎瞬间吞噬了美丽芬芳的花田,丝毫没有给那些兽族留下可以逃命的时间和空间。 纳兰静渊记得他第一次见到这片花海的时候,是一个下雨的清晨,他见花开得漂亮,便想要摘几朵回去讨爹娘欢心,可夫子却告诉他,这花名叫地狱枝,地狱枝的花朵和茎叶内有一种能在空气中挥发的物质,这种物质是一种极其起火的芳香油脂,当空气干燥而又灼热时,地狱枝便会无火自焚,曾经这种花给人族带来了不少损失,到了最近一两百年才有人研究了地狱枝,从里面能提炼出一种治愈性极强的成分,不管对什么病症都有显著的成效。 后来,为了让这种药更多的造福于民,纳兰皇家特意差人将这花的习性和燃点细细研究了一遍,所以到后来才有了现在的这一片花海,当初种植的人因为因为害怕控制不好花的温度和湿度,故此才在底下引了一条纵横的暗河,一来暗河可以为地狱枝随时增加湿度,另一方面作为以防万一关键时刻或许还能救命。 不断有鬼哭狼嚎的声音落入宋千玦的耳朵里,但更多的却是寂静冰冷的水声,她被纳兰静渊用尽力推下来的时候,她看见小孩儿张阖着唇说了一句话,可惜,她却没有听到。 那片火光照亮了半天的天空,宋千玦想要用命保护的小孩儿终究湮没在了那片花海里,地狱枝燃烧的芬芳冲散了人间的血腥之气,宋千玦从冰凉刺骨的暗河里卯足了力顺游而上,不敢回头。 不知过了多久,让人窒息的黑夜总算过去,黎明的微光划破了夜空上还唯一闪烁的星子,一条河流缓缓漾开两旁的芦苇荡,片刻后,一川无波的秋水里忽然冒出个脑袋来,紧接着那人又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扎进了水里,一圈圈水纹散去后,河面再次恢复了平静。 终于,熹微的晨光赶走了最后一颗星子,宋千玦已经游到了浅滩上,她撑着自己又冷又硬的身子摇摇晃晃地从河面上站了起来,向着岸边走过去。 宋千玦在晨风阵阵中止不住地瑟瑟发抖,但她眼里却是热的,在遥远天际的那一头,还隐隐飘着几缕香烟,宋千玦抹干眼角的泪,深深地看了眼纳兰静渊与她离别的方向,随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入了芦苇荡里。 小孩儿靠在她肩膀的时候跟她说,这条暗河的尽头是沧澜雪山,并且,是这条河是倒流的河,没有人知道河流发源自哪里,只知道它最后停在沧澜雪山,这个秘密,在人界,只有他和夫子知道。如果他猜测不错,新箩大人一定在雪山上疗伤。 566 宋千玦脑海一片混乱,她从芦苇荡出来后一直顺着河流的方向往下走,本以为沧澜雪山会远在万里之外,没想到宋千玦却在河流一个九十度转弯之后见到了伫立着的沧澜雪山。 在这里,宋千玦见到了人间奇景。 所有的河水从雪山脚下缓缓流淌到山峰之上,在阳光下的照耀下,河水化为了虚无,金光闪闪的雪山像天神般俯视着大地,宋千玦没由来的心生不安。 新箩在沧澜雪山里已经疗了许久的伤,但他先前强行修复无虚崖封印的时候元神损耗过度,加之后来又和兽王与水族王交了手,在过程中差点被对方弄得魂飞魄散,眼下他虽还有一条命在,但却都是仰仗着雪山的灵气养着,否则,他只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元灵珠的味道一丝丝闯入新箩的鼻腔里,他猛地睁开双眼,神情颇为疑惑。 那个女人他花了那么久的功夫都没能找到,可现在在这雪山里却出现了元灵珠的味道,难道说,那女人是不知何时逃到这里来了?还是,兽王已经抓住了她,取了她的元灵珠用来引诱他中计? 新箩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不敢贸然出现,却也不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来的是那个女人,说不准他们还有希望,如果来的是兽王...... 就在新箩因为弄不清雪山下究竟是何人而犹豫不决的时候,他忽得听到了有个女人在叫他的名字。 “新箩!” 那声音在空旷寂静的雪山显得如此清晰又刺耳,新箩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直到又听见第二声他的名字,才终于敢确认,真是那个女人! 半晌后。 新箩一头银色的发丝在阳光下愈发显得耀眼,宋千玦先前在面对新箩时那副不甘不愿气咻咻地模样已经完没了踪影,她站在新箩面前,头一回在这个世界露出不知所措的模样,像个犯了错不知该如何弥补的孩子。 依着新箩现有的神力,他已经连洗去宋千玦的记忆都做不到了,宋千玦虽在他跟前只字未提,但他从她的眼神里读懂了一些东西,于是他试着问了一遍宋千玦,如果可以的话,现在,她愿不愿意丢掉过去,忘记那个世界的一切,成为可以主宰零域的林木女王。 宋千玦想也没想,我不愿意,她说。 果然正如新箩所想的那样,宋千玦的确是个坚持自我的女人,哪怕到了现在这一步,她也仍旧不肯退让半分。 就在新箩后悔为什么要答应宋珮茵放她回去,换来这么个不让人省心的女人时,宋千玦忽然抬起眼看向他,问道:“除了这个,还有其他能让我成为林木女王的办法吗?” 闻言,新箩一怔,随即遥遥头:“这是唯一的办法。” “那宋珮茵呢?她当初也是忘记了一切才成为林木女王的吗?” “不是。她运气比你好,她爱的那个男人在她随我进入零域的刹那为她流了一滴眼泪,我把这颗眼泪种在了她心里,所以,就算我洗去她的凡俗之气,她也仍旧会记得那个男人和之前的一切,如果你有他的眼泪,我也可以替你种,但是你没有。” 听完新箩的话,宋千玦沉默了。 如果说一开始她抗拒林木女王这四个字,那么在她亲眼目睹了纳兰静渊将匕首插在心口之后,她在刹那间就已经接受了林木女王,如果她是林木,她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小孩儿死在自己面前而无能为力。 那样痛彻心扉的画面,她想,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新箩现在是唯一知道该如何让她回到厉成的人,可如果她保护不了这个人,那么,再见或许就真的只是一句离别。 宋千玦在想,她是不是该放弃自己的痴心妄想了? “轰隆隆......” 忽地,一声惊雷炸破了沧澜雪山的宁静,紧接着滚滚尘烟瞬间袭卷了山脚。 铺天盖地的墨色迅速向雪山移动过来,宋千玦没由来的往后退了两步,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果然,下一秒新箩便证明了她的预感,宋千玦侧目看到一向镇定自若的新箩大人脸上渐渐露出了绝望的神色,他闭上了眼睛,说道:“是兽王找来了。” 他们已经退无可退,必死无疑。 宋千玦来到零域这么久,虽然兽王的威名四族皆知,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兽王,她以为这万兽王化成的人也必定是凶神恶煞,丑陋不堪之辈,没想到,那从漫天烟尘里飘忽而下的兽王竟是个白白净净的中年男子,甚至看上去还很有些慈眉善目的样子。 这样的兽王着实让宋千玦吃了一惊。 宋千玦的反应让兽王颇为好奇,于是他问道:“女王殿下这是什么表情?难不成不过几百年没见,殿下就已经不认得我了?” 兽王的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可宋千玦却从这人眼里看到了杀意,她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既然来者不善,又何必假惺惺的装什么好久不见? 宋千玦冷冷地盯着兽王不说话,兽王也不生气,目光仍旧流连在宋千玦身上,自言自语着:“殿下真不愧是须弥仙山的主人,这几百年过去,我都这副模样了,殿下却依旧风姿绰约,明媚动人啊。” 兽王这话说到后面的时候尾音微微往上翘了翘,带了些自以为是的调笑之意,听得宋千玦浑身不舒服,什么情况?难道这兽王对林木女王还有意思?不会吧?林木女王当初可是和新箩一起对付过他,这人难道有自虐倾向? 新箩见惯了兽王甜面杀心,他也懒得与这人废话,只平静的同兽王说道:“四族生灵相生相惜,互相依靠,如今你从无虚崖出来祸害人间,是我这个国师的失职,亦是林木女王辜负了天神的嘱托,事到如今,我别无他求,只希望你能适可而止,好自为之。” 说完这话,新箩突然抓着宋千玦的腰将她带往雪山的半山腰里,随后用尽最后的神力将沧澜雪山的雪峰劈了下来。 霎时间,雪崩的沧澜山瞬间地动山摇起来,宋千玦眼前的世界一片白花花的滚石,此刻,她真的怕了,也顿时明白过来,新箩这是要带着她自杀,为的,许是不愿让兽王折辱她二人。 宋千玦捏着新箩的胳膊不要命似的挣扎起来,她还不想死,哪怕只剩最后一丝希望她也不想死,她还有好多事没做,她还没为小孩儿报仇,她不想就这么死了!如果苟且能够偷生,她愿意。 所幸兽王的速度也是快的,在新箩劈下雪山山峰的时候,他手中的铁鞭像时长了眼睛似的飞身上前卷住了半山腰里的新箩和宋千玦,在两人被雪崩彻底覆盖之前将他们救了下来。 冲新箩冷笑一声,兽王那双眼里的恨意渐渐显露出来:“哼!新箩,你以为你囚禁了我那么多年,我会让你就这么轻易的死去吗?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二人在受过我所受下的一切后再送你们上路!” 无虚崖。 浑身又黏又湿,不舒服极了,宋千玦睁开双眼的时候,新箩早已醒来半个时辰了。 周围都是雾气,能见度不到五米,宋千玦伸手抓了一把,又潮又闷,连空气中都是水汽,地下的草地上轻轻一脚踩下去,到处泥泞不堪的沼泽,还有许多不知名的小虫子在地上爬来爬去,宋千玦掌心一痒,她连忙将手从地上挪开,拿起来一看才发现一只像蚂蚁又不是蚂蚁的家伙正在她手上吸血吸的津津有味。 毫不留情的用手指碾死小东西,宋千玦从地上站了起来,看了眼没动静的新箩,她问道:“这是哪里?” “无虚崖的谷底。” “什么?无虚崖!” 宋千玦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新箩的表情告诉她,她没有听错,这里的确就是她想到那个无虚崖,先前封印兽王和水族王的地方。 渐渐接受了现实的宋千玦深吸了一口气,兽王不杀他们,却将他们封印在这谷底,难道说,这谷底会有比死还可怕的东西? 新箩似乎知道宋千玦在想什么,他闭着眼开了口:“这世上死并不可怕,活着才最辛苦,而求死不能的活着则最可怕,无虚崖,就是这样的地方,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做好心理准备。” “这里真的那么可怕吗?” “不知道,但兽王宁愿将你我封印在这里,也不杀了我们,想必这地方一定有能让人求死不能,生不如死的过人之处。” 直到此时此刻,新箩仍旧很平静,一点看不出他对即将到来的事情有什么担心,宋千玦听完他的话怔了怔,过人之处可以这么用吗? “那这地方既然如此恐怖,你当初为什么还要将兽王和水族王封印在这里?难不成,你也想要看着他们求死不能,生不如死?” 想了想,新箩摇摇头:“我当时封印他们的时候并不知这无虚崖有什么可怖的地方,只以为是个平常的峡谷,谁知,这里竟还是一处地狱。” 事实证明,新箩猜得不错,这无虚崖的确是人间炼狱般的存在。 宋千玦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熬过来的,她只知道,自己好几次在崩溃发疯的边缘上险些就化成了恶魔,所幸她意志还算坚定,每当那些东西来临的时候,宋千玦的脑海里就只剩下三个人,她像是救命稻草似的想着那三个人,才终于熬过了一次又一次地狱的惩罚。 无虚崖永远看不到未来,也看不到希望,这里一望无际的只有灰色,只有绝望,宋千玦一度以为自己一定会比新箩先支撑不下去,谁知到了后来,新箩竟比她先倒下。 在大雨滂沱的沼泽地里,宋千玦死死地抱紧了新箩,她跟他说一定要坚持下去,他们总有一天会出去的,他们一定会好好的活着离开这里,她决不会就此放弃。 沼泽渐渐吞噬了两人,黑色的头顶消失在泥泞里,尽管如此,他们却还是没有死去,这无虚崖将求死不能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明明两人的身体早已到了极限,沉入了地狱,除了皮囊,骨血早就腐朽,可灵魂却还在支使着这副破败不堪的身体在绝望中挣扎着。 又一次被沼泽吐出来,大雨依旧在肆虐,宋千玦抱着新箩仰躺着在草地上,她任由虫子在身上撕咬不止,并无半点反应。 渐渐地,宋千玦发现她已经想不起厉成到底长什么模样了,她甚至模糊了自己究竟有没有孩子的记忆,唯一还清晰的,只剩下纳兰静渊那张在月色下对着她眉眼弯弯的笑脸。 时间一点一天的过去,好像有人在将自己脑海里的所有东西都缓缓抽丝剥茧般拿走了,终于,在某个不知日夜的时刻,当宋千玦在这深渊里又一次被死亡吞噬,又一次以灵魂的意识活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心口空了好大一块,一切记忆都消散了,她不知自己从何而来,更不知自己的过去,尽管她冥冥之中知道自己肯定忘记了些很重要的东西,但一切都太晚了,她变得沉郁起来。 新箩已经许久没有和宋千玦说过话了,他任由死亡一次次降临,也任由自己在这人间地狱里不痛不痒的活着,每当宋千玦与他说话的时候,他都充耳不闻,只专心致志的数着自己早已脏臭不堪的银发,先前那个万人之上享尽荣华富贵的国师已经彻底成为了这深渊里的污秽。 那是一段没有尽头的黑暗处,每当兽王看到宋千玦和新箩两人在这里的受到的惩罚时,他总会开怀大笑的离去,将曾经凌驾于自己之上的神灵踩在脚下,这对兽王来说是一件多么痛快且令人解恨的事。 国师如何?林木女王又如何,如今还不是任由他折辱,像蝼蚁般在他曾经受苦的地方苟且活着,多解气呢。 宋千玦已经完不记得自己视若珍宝的那些往事与回忆了,她唯一还知道的是,她一定要离开这里,有个小孩儿为了救她而死去,她得为他报仇。 当又一次大雨来临的时候,宋千玦这回没抱着新箩,她只单膝跪在地上用手捏住了新箩的下颌,强迫他抬起头看向自己。 那双眸子里幽幽的光色让宋千玦稍微放了些心,她还以为这人痴了,看 来,是她小瞧了。 其实新箩一开始是真的放弃了,他以为自己要在无虚崖就这样生不如死的永远活下去,但这样的念头在他无意间发现宋千玦的记忆发生了差错之后,他便警醒了,如果,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或许,所有的事情都还尚有一线生机。 后来,事实证明,新箩的确没猜测,当他故意试探着跟宋千玦提起厉成两个字的时候,宋千玦已经对这个人完没有了印象,这对新箩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于是他继续问宋千玦,倘若有一天他们能出去,她第一件事要做什么。 闻言,宋千玦淡淡地瞥了新箩一眼,此时,记忆无的宋千玦已经开始自称本王了,她同新箩说,在她的记忆里,有个叫纳兰静渊的小孩儿,小孩儿长得很招人喜欢,她最爱看他笑,但,就是这样如此讨她欢心的人却被兽族给杀了,如果她能出去,如果她能恢复神力,她会第一个取了兽王的头去祭奠那孩子,不再管什么四族平势,她会用最残暴最有效的手段让兽族和水族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天神之怒。 宋千玦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透着一股子前所未有的狠劲,这是新箩从未在林木女王身上见过的眼神,他从最开始的高兴渐渐变成了担心,他担心,如果林木女王失去了慈爱之心,那零域的四族又会在她重获神力之后变成什么样?如果她真的杀了兽王和水族王,又会给零域带来多少后患无穷? 豆大的雨滴已经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新箩虽然一直努力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但他的心却在隐隐期待着,或许,他们的机会将要到来了。 宋千玦已经忘记了那些牵绊她的前尘往事,又或者说,现在活在这无虚崖下的宋千玦已经真正成为了林木女王,假以时日,她一定会重新恢复神力,因为他嗅到了,嗅到了宋千玦体内渐渐苏醒的元灵珠的味道。 与从前一样,当两人被无尽的苦痛折磨时,两人皆选择了默不作声,这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是邪恶者最后的得意。 宋珮茵带着季君珣极厉成回到零域的时候,她被零域的现状吓了一跳,整个人腿一软,要不是季君珣扶着她,她能当场晕过去。 沧澜雪山没有了,新箩不知去向,兽族和水族的喽啰们正在蚕食着须弥山早已破损的结界,大护法汀雪成为了兽王的阶下囚,被吊在皇城的城门上日夜受刑,纳兰一族活下来的人成为了兽王的奴隶。 零域已经变成了兽王的天下。 宋珮茵没想到自己不过离开不久,零域竟然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最可恨的是她已经不是林木女王,她的体内没了元灵珠,她对兽王的所作所为毫无办法,更何况她还带着两个根本不属于这里的男人,如果她行事稍有偏差,说不定三个人都会死在这里,所以,她绝不能冒险。 厉成一直以为自己进来了便能见到宋千玦,谁知宋珮茵却告诉他,他的老婆现在不仅下落不明,还生死不明,这里已经不是人族的天下,那些兽人随时都可以要了他们的命。 于是,厉成万里追妻的第二步就受到了不可控的阻挠,这里的一切与他之前的世界迥然不同,他必须时刻提高警惕,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宋珮茵百思不得其解,她实在想不通依着新箩的神力怎么会让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 所幸这件事在零域也不是什么秘密,宋珮茵在带着季君珣和厉成秘密前往须弥山的路上,正要遇见了林木一族的半妖树人,那老者告诉他们,前段日子国师新箩大人来找林木女王商量修复无虚崖封印的事情,结果女王不知怎么了,不帮新箩大人也就算了,她竟还独身一人从须弥山出走,遍寻找不到她人影,后来,新箩大人为了防止兽王和水族王冲破无虚崖的封印,自己一个人强行启动了修复封印的阵法,结果新箩大人受伤,兽王和水族王趁机从无虚崖逃了出来。 那树人说完这话重重地叹了口气,用指责的口吻数落着林木女王,他说女王既然如此不负责任,天神又为何还要将平衡四族的重任交给她来做?实在有辱神灵。 这老者口中的林木女王是谁在场的三人自然都清楚无比,听到老头儿连骂林木女王,身为林木女王的家属,厉成颇为不悦,虽然他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宋千玦做了这样的决定,但以他对宋千玦的了解,他知道,一定是事出有因,否则,宋千玦是不会这么做的。 再说了,宋千玦在被新箩掳到这里之前,根本就什么都不清楚,他们怎么能要求一个对这世界完陌生的人来负责这个世界的安危呢?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眼见着厉成的脸色愈发不好,宋珮茵连忙止住了老者,继续问道:“那,您知道林木女王和新箩大人的下落吗?” 老者点了点头:“他们被兽王封印在无虚崖下面了,除了兽王,谁也不可能接近那里。” 这下,不说厉成了,连宋珮茵也彻底愣住了,到底什么情况?身为四族的神灵,居然被兽王封印在了无虚崖,这像话吗? 与老者道别之后,宋珮茵三人陷入了困境,无虚崖有重兵把守,他们绝对去不了,须弥山已经被兽族占领了,他们也去不了,想来想去,似乎哪里都不是他们的落脚处。 但坐以待毙皆不是这三人的性子,人既然来了,只要没死,就一定要想办法,只可惜,有这心是一回事,有没有这力又是另一回事,三人如今连正大光明走在街上都不敢,生怕被兽族的人发现,要不是宋珮茵还记着从前她当林木女王的时候在人界各处都命人埋了补给,就连如何填饱肚子都是问题。 567 一晃便过去了三日。 厉成虽然脸上一直未曾过多的表露些什么,但季君珣和宋珮茵都知道,厉成这人是把所有的情绪都敛在了心里,宋千玦于他而言是什么,大家早已心知肚明,毕竟他为了这女人可以连那么小的红豆都放下,想来,同生共死,同舟共济,生死不渝,说的便也就是这颗心了。 但尽管三人焦急,可该没有办法还是没有办法,除非宋珮茵身上被洗去的元灵珠重新回到她体内,否则,他们只能一天天耗下去。 好在,无虚崖下的宋千玦和新箩并未让他们等待太久。 那天半夜里,已经初冬的零域因为兽王肆虐人间的缘故到处萧索一片,厉成和宋珮茵季君珣两人正在商量着这样等下去不行,他们准备回到沧澜雪山看看还有没有其他能将宋千玦和新箩放出来的办法。 结果就在三人善良完毕准备上路的时候,遥远的天边忽地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大声响,连带着大地都剧烈震动起来,天地间的一切似乎都惊醒了过来,刹那间,厉成听到各种声音在周围响起来。 三人不约而同的转过身看向了远处的那方夜空,只见几道破裂苍穹的闪电照亮了半边的天空,一道白色的光束从大地上直冲云霄,最后又在夜空一圈圈荡漾开来,与此同时,化开的光波变了颜色,像是沉默的火焰燃起了尘世的波澜。 片刻后,那巨响随着光束的消失终于渐渐消散下去,就在三人不明所以的时候,宋珮茵看到天空上方出现了方阵队形的飞兽,兽王坐在飞兽身上正往巨响发出的地方赶过去。 若有所思的看着天空上急掠而过的兽群,宋珮茵又仔细辨认了天际的边线上那模糊的山峦形状,半晌后,她一个激灵反应过来,那是无虚崖的方向! 会不会是无虚崖的封印被新箩和宋千玦自己破开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宋珮茵大胆猜测了一番,她还不敢将这样的想法告诉厉成,于是她只好跟身边的两人说道:“咱们先不回沧澜雪山了,看见这些兽族去的方向了吗?在天边那几座山峦的后面就是无虚崖,我们先悄悄跟在他们后面去看看,看看无虚崖现在到底什么情况,记住,我现在神力低微,保护不了你们两个人,所以一定要万事小心,千万不能被兽族的人发现我们。” 无虚崖。 随着先前那阵巨响从谷底冲破封印直上云霄的白色光束终于带着宋千玦从这地狱般的地方离开了。 其实宋千玦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只知道,当她即将再次被沼泽吞噬的时候,她不经意间抬起头从谷底里弥漫的大雾中看到了夜空上一弦又细又弯的月,那瞬间,她分明看见有颗珠子从大雾中缓缓进入了她的天灵,一阵难以忍受的晕眩后,她的身体开始迅速沸腾起来,原本包围着她周身的沼泽像遇见了什么可怖的东西似的,连忙将她重新从泥泞里吐了出来,就连永远都大雾弥漫的山谷竟也渐渐清晰起来。 仿若被人架在火上,宋千玦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被烧灼着,那是无法忍受的痛苦,她咬破了唇,嘶吼出声,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作,只能仿若被人控制似的随着身体里那股力量的支使而做出反应。 烧灼感一阵强过一阵,就在宋千玦忍受不了晕过去的前一刻,她感觉到那力量从她脚底迅速蔓延至身,在她的每条经络里来回游走,最后部的痛感集中在了她额间的天灵上,紧接着她眼前爆出一片绚烂的白光。 宋千玦凭着还残存的一丝意识在被光束送至云霄冲破封印的时候想到了一个可能,她这是不是算作浴火重生,脱胎换骨了? 那样的话,她就能为小孩儿报仇了吧?那样笑容美好的人,怎么能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去呢?她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似乎一瞬间身体里所有的过往都排散一空,没有宋千玦,没有厉成,也没有了红豆,只剩下林木女王,这个世界的神灵,四族的主宰。 无虚崖的封印破开,新箩在看到宋千玦彻底成为了林木女王的时候,他静静地仰望着天空怔了半晌,随后深深探出一口气来,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借着林木女王飞升云霄的神灵之力洗去了浑身的伤痕,重塑了骨血。 当足以翻天覆地的力量从无虚崖冲破封印后,原本在皇城歌舞升平的兽王瞬间心下一紧,来报的手下禀告说无虚崖有一道白光直冲云霄,看那情形,似是有大事发生。 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的兽王不禁往后趔趄了几步,他荣华富贵万人之上的日子不过才几个月而已,难道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无虚崖。 黑压压的兽群将无虚崖团团围住,铺天盖地的堵住了宋千玦和新箩所有的去路。 兽王到的时候,林木女王倚在云朵之上与他隔着不远的距离冷冷地注视着他。 夜风阵阵,云端上的林木一袭白衣飘飘,手握着权杖化成的利剑,如天神般独身一人站在众兽的对面。 兽王已经能看到林木周身萦绕着一股子常人见不到的仙灵之气,先前在无虚崖下那副早已腐烂的身躯已经完美的蜕变成了眼前高贵而不可方物的神灵,刹那间,绝望和不甘心侵占了兽王的所有情绪。 凭什么?凭什么林木才是这天地的主宰?她明明早就死去成为凡人被他封印在无虚崖了,为何就算这样那女人也能再次回来?他不相信!他不相信这是真的!四族在零域共存,他身为兽族的王,凭什么要永远地被林木踩在脚下?凭什么那些愚蠢又无能的人类可以奴役他们?他不服!他也不会认命! 像是真的林木女王回来了,宋千玦此刻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她扬起高贵优雅的头颅极为不屑的将目光落在了兽王身上,随后垂下双眸瞥了眼手上的利剑开口道:“几百年前我放你一命,本以为留着你能让兽族从此安分,不再为祸人族,不想你竟如此野心不死,好在一切都为时不晚,我身为零域四族的天神,还有机会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 说完,林木再不多言,剑已出鞘,势要饮血而归! 兽王没想到林木女王如此直接迅速,不过三两句话便提着剑冲他杀气腾腾地扑了过来。 无虚崖的半空上。 林木的灵法本就在兽王之上,加之权杖相助,故此,哪怕此刻她被万兽包围也丝毫没有半点胆怯,手中的利剑势如破竹,浩荡剑气以摧枯拉朽之势拨开了原本保护在兽王面前的众喽啰,像一道刺破兽群的光,林木眨眼间就到了兽王面前。 兽王虽早有准备,却还是被林木的气势惊了一惊,等他反应过来手中的法器还来不及出手就已经让林木挑落,坠入大地,兽王双眼怒视,急急往后退了数百米,林木紧追其上,一副势要与兽王拼个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的模样。 林木来势汹汹,兽王一开始就险些招架不住,好在兽群浩浩荡荡,见兽王被林木威逼,纷纷舍了命扑上前保护兽王。 林木只身一人与兽群在无虚崖上空一时斗得难分难解,她刚恢复天神之身,周身外泄的灵力还不知该如何控制,只晓得那些妄图从背后偷袭她的兽族不仅没占到便宜,反而死伤无数。 新箩飞身从无虚崖上来的时候,崖边倒了几只伤痕累累的巨齿兽,而且还不断有兽族从半空里落下来,新箩抬头去看,发现那个让他尊崇的林木女王终于又回来了,黑压压的一片围攻里,他的女王殿下一袭白衣胜雪,怎么都无法掩盖她的光芒,像生生不息的月色和晨曦,即使在身处黑暗的绝境里也能看到的那一抹光亮和希望。 已经许久未曾动过手脚,新箩骨子里的血性被这样的场面激发出来,他转了一圈脖颈,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随即嘴角扬起一丝笑意,那些始终炒缠绕在女王身边的臭虫们就让他去解决吧,女王只需要在今夜完美漂亮的结束掉兽王的性命就好了。 虽说神力充沛,但毕竟对方兽多势重,林木好几次挑开挡在兽王身前的喽啰们,眼看就能与兽王正面交锋的时候,那些源源不断的烦人的家伙们瞬间又缠了上来,渐渐地,林木开始感到有些焦躁起来,明明仇敌就在眼前,可她迟迟拿不住这人,一来二去,林木手中的动作便有些乱了。 林木的一动一静自然逃不过兽王的眼睛,他看准林木失了方寸,正想寻个机会刺上去,谁知就在此刻,已经被他遗忘的国师新箩也飞上了云霄,用他的毕生所学为林木隔着老远的距离造了个圆形的随着林木移动而移动的结界,不同于先前剑气为自己所铸造的保护光色,新箩为林木造的结界是新箩用自己的元灵所凝结而成的。 有了新箩的帮助,先前困着林木的臭虫们不再让人恼火,林木周身环着新箩的结界谁也不能靠近她,稳了稳心神,林木提着一口气追着要逃命的兽王就扑了上去。 兽王心知肚明如果自己和林木硬碰硬他绝不是这女人的对手,于是在发现喽啰们已经不能牵制林木的时候,兽王虽觉屈辱,但也知进知退,抱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念头直接飞身遁走。 但,一心想要削了兽王脑袋祭奠纳兰静渊的林木可是半分没给兽王逃命的机会。 兽王在空中不要命似的疾掠而过,尤不放心的他还回头去看林木有没有追上来,当发现身后没了林木身影的时候,兽王怔了怔,随即嘴角翘起一丝弧度,可这笑容在他听到头顶一声大喝之后便瞬间便凝结在了脸上。 只见不知何时出现在他头顶上空的林木倒竖着身体手持利剑直直地冲他头顶狠狠刺了下来,像一道最耀眼的光,权杖化成的剑带着林木电光火石间穿透了兽王的身体,粉碎了他元神凝成的内丹。 刹那,零域的天地间爆发出一阵地动山摇的响声,只见月色下一团浓重的黑影瞬间裹住了林木女王那一身耀眼的白,新箩的心惊了惊,他一直被那些臭虫缠着,没功夫去看林木,是以当下见这阵仗还以为兽王将林木怎么了,于是下一秒新箩便不要命似的向着那团黑影飞身而去。 “殿下!殿下!” 新箩一颗心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眼睁睁看着那团黑影将林木吞噬,他想起几百年前林木死去的时候,那是他一生都不会忘记的画面和时间,所幸林木留下了元灵珠,也留下了他的希望。 而这一回,如果林木死了,还会像从前那样再回来吗?他还能见到她吗? 新箩不敢深想,他的心疼得厉害,他一个人千百年的活在世上早就累了,若不是林木几百年前死去的时候嘱咐他一定要好好守护四族生灵,他早就舍了自己的性命丢下累及他一身的国师身份逍遥快活去了,哪里还能苦哈哈的孤单活着? 待新箩从远端驶入那团黑影里正欲寻找林木的身影时,他看见自己左下方的那团墨色渐渐化开了去,乘着月雾的林木女王正闭着双眼躺在上面,手边的利剑还滴着敌人的鲜血,兽王面目非的头颅挂在云尾上,瞧着十分骇人。 缓了速度,新箩从自己的云端上无声无息的跳到了林木的那团云朵上。 林木并未睁开眼,却早已察觉到新箩的靠近,她像是累极了,眼珠在紧闭的眼皮里滑动了两下,轻语了一句本王累了,随即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跟随兽王一起为祸零域的兽群们见老大已经被林木女王给割下了头颅,霎时间纷纷四处逃窜,先前还如蜂拥般的兽群又如退潮般迅速销声匿迹。 这场以一敌万的旷古奇战以兽族战败,兽王被杀而结束,而一直跟在兽王身边为兽王献计献策,怂恿兽王封印林木的水族首领在见到林木是如何杀了兽王后被吓得夹着个尾巴屁滚尿流的回到了海里,估摸着暂时是不会上门送死了。 当然,作为这场战争的目击者,一直藏身在山石下的宋珮茵季君珣和厉成三人将整个过程目睹了下来。 在这之前,若说厉成还对这个世界的奇幻色彩颇为好奇,那么眼下他就只剩下了后怕,他在想着,如果宋千玦没有打败兽王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刚才他会亲眼看着她是如何在自己眼前死去的? 这样的想法让厉成不禁打了个冷颤,当他看到有个一头银发的男子在云端上抱着宋千玦消失在众人眼前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转过身来紧拧着眉头神色凝重的看着宋珮茵:“他们要去哪?” 宋珮茵想了想,又看了眼新箩消失的方向,开口道:“须弥山,新箩大人一定带着千玦回须弥山了。” 须弥山。 兽王被杀后,新箩将林木带回了须弥山,在确定林木只是因为太累而需要好好休息后,新箩稍作休憩便回到了人族的皇城处理战祸过后留下来的一摊子杂事,救出被兽王奴役的纳兰皇族,再放了须弥山的大护法汀雪,汀雪原本想留下来先替新箩处理一下人族的事,但新箩却又实在放心不下林木,便让汀雪回去了,嘱咐她好好守着山门,保护好女王,谨防兽族的人杀心不死。 宋珮茵带着厉成和季君珣夜以继日的赶了三天的路才终于到了目的地,虽然一路上到处都是战火留下的痕迹,但好在对于人族的人来说,光明正大的走在路上轻易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便已经是算得这几个月来天大的好消息了,当然,这一切,都要得益于他们的守护神,须弥山的主人——林木女王。 须弥山的结界因着先前被兽族的人给破坏的差不多,故此一时间也拦不住什么外人,汀雪只好命令各处严加把守,万不能放进生人,但,当宋珮茵领着季君珣和厉成出现在山门前时,汀雪呆住了,不止是她,连带着周围那些看见宋珮茵脸的人都呆住了。 什么情况?女王不是还在须弥山的宫里晕睡吗?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呢?还带着两个衣着古怪的男人,难道是兽族的人使的障眼法想要借机进入须弥山对女王不利?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汀雪瞬间回过神来,她将兵器往前一横,挡在了宋珮茵面前,瞥了眼两边的人,厉声道:“大家不要被这兽族的障眼法给迷惑了,真正的女王还在殿里闭关,这个冒牌货肯定视线浑水摸鱼,来人啊!把他们给我抓起来关到暗牢去!等本护法有空了再来审他三人!” “是!” 宋珮茵自然是认得汀雪的,这姑娘在她当林木女王的期间一直辅佐在她左右,是个办事牢靠,行事稳重的人,她以前还特别喜欢这大护法来着,只可惜,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当做骗子被曾经的手下给抓起来。 眼见着自己要被绑,季君珣想也没想先将宋珮茵护在了身后,随即摆出一个御敌的姿势,开什么玩笑?要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回来的老婆被绑?那是不可能的。 虽然季君珣表现不错,但眼前这个时机不大对,宋珮茵原本想将只有自己和汀雪才知道的事情告诉这位曾经对她忠诚非常的部下,但话到了嘴边,她又生生咽了回去。 而宋珮茵之所以这么做,完是因为她猜测,国师新箩肯定没跟世人透露过当年林木女王留下的元灵珠化成了两块,这两块元灵珠后来各自成了人形,也就说,他们有两个女王,但这一切,零域的四族里除了身为国师的新箩和林木女王本身知道外,再无他人知晓。 宋珮茵不是个鲁莽的,她想着既然新箩这么久不说,肯定有他的理由,现在的零域大战刚熄,万事诸杂,她还是暂时不要给新箩添麻烦了。 想到这,宋珮茵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季君珣,随即上前握住了他的手,笑道:“既然这位女将军要我们三人先去喝杯茶,正好我们一路赶来也累了,不如先休息休息也好,厉先生,你意下如何?” 宋珮茵握着季君珣的手,后半句却是看着厉成说的,她相信依厉成的眼色,不会不懂她话里的意思。 果然,厉成不过稍一怔便反应过来:“也好,就依这位女将军所言。” 看着宋珮茵三人被手下押走,汀雪的神情渐渐凝重起来,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决不会相信世上会有如此相像的人,虽然她在心里安抚自己被押走的那个女人一定是冒牌货,但她潜意识里却知道,这件事不对。 别人或许不清楚,她却是清楚的,在过去的几百年里,她曾贴身伺候的林木女王她最了解,而刚才被押走的那位竟带给了她久违的熟悉感,就连思考事情时会在不经意间轻轻握起手掌,将大拇指放在食指上摩挲的小动作都如出一辙。 可如果这个是真的,那在宫殿里睡着的那一位又是谁呢?最重要的是,那一位刚刚才杀了兽王,解救了人族,不管怎么说,那一位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新箩一连在皇城里兢兢业业的忙了五天五夜后,总算将手里重要的大事都亲自过了一遍。尽管纳兰家的能人不少,但毕竟战火刚熄,兽王在的时候又没少肆虐这些人,是以真正活下来还能用的人其实并不多,大多都是些还未成年的孩子和常年拘于家中的女人,新箩身为国师,自然有他忙的。 人族百废待兴,新箩在辅佐纳兰新皇上位后,终于稍稍得空,幸好他不是凡人,否则这么劳累下去早就猝死了。 回到国师的府上,新箩收到了汀雪每日都会向他汇报的林木女王的情况,今日汀雪来信说女王的气色越来越好,估摸着再过两天就能醒来,字里行间只字未提那另一个女王带着两个陌生男人出现的事情。 568 新箩原本想连夜赶去须弥山,但他到底是累及了,好在伺候的人早已准备了汤沐,他刚回府便直奔浴池而去。 新箩大人的肉体精壮白皙,修长俊美,在满飘着香药材的浴池里,新箩一只手搭在岸边,没几分钟就这么睡了过去,最后还是贴身的小厮觉得自家主子在浴池泡太久了颠颠地跑进来关心才发现国师大人累得在浴池睡着了。 这一觉新箩睡得极其沉,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汀雪来信说女王有要醒来的迹象,于是新箩收拾一番后启程赶往了须弥山。 须弥山的山脚下。 新箩迫不及待的想要赶紧上去看望林木女王,谁知汀雪却同他附耳道:“大人,我有要事禀告,这边请。” 亭子里。 屏退随身的侍从,新箩看向眉间隐约发愁的汀雪问道:“护法,到底什么事?” 闻言,汀雪一五一十的将那日出现的宋珮茵及她带着的两个陌生男人告诉了新箩。 新箩一听,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汀雪说有个跟女王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难不成那女人又回来了?还带着两个男人......她不是好不容易才回去的么?现在又自己送上门来,到底想搞什么? “人现在在哪?” “我把他们关在暗牢了。” “这件事不要声张,带我去看看人。” “是。” 暗牢里。 距离三人被关进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天,好在这些人并不拿他们当真正的犯人对待,要什么给什么,只要不出暗牢,怎么着都行,宋珮茵猜测,这大概是她那曾经的部下大护法汀雪特意吩咐的。 这么一想,宋珮茵心里不仅不郁闷,还挺高兴,她了解汀雪,这个忠心的部下对女王的一切都铭记在心,那天在山门的时候,她是故意露出了自己从前的小习惯,借此降低汀雪的防备心,也算是给她透露些信息,让她不至于知道真相的时候太过惊异,毕竟是她最喜欢的部下。 宋珮茵原本还担心如果汀雪过来她要怎么跟她解释,结果一连几天,汀雪连面都没露,这人不来,宋珮茵也落得自在,她可以等,她相信,十天之内,新箩一定会来见她。 今儿外面的天气似乎很好,宋珮茵听到了竹林里的鸟啾声,正在她算着日子的时候,外面有了动静,不一会儿暗牢的门被打开了。 “你们先下去吧。” “是。” “汀雪,你也到外面等我。” “是,大人。” 外间隐约传来的声音虽然有些模糊,但却足够让宋珮茵听清楚,熟悉的男声很好听。 新箩让人来将宋珮茵带出去的时候,季君珣紧张的拦住了宋珮茵,看着她问道:“这些人带走你做什么?” 宋珮茵笑了笑,踮起脚尖捧着季君珣的脸吻了吻他的唇,安抚着季君珣自从来了零域就惴惴不安的心:“没事的,他们不会把我怎样,我现在要去见一个老朋友,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国师新箩大人,我猜,他一定有很多事想问我,正好我也借这个机会跟他说明来意,看看能不能帮厉先生把他的老婆讨回来。” “国师新箩?就是那个当初将你弄到这里的人?” 宋珮茵点点头,嗯了一声:“好啦,别担心啦,我没事的,等我回来咱们就能从这里出去了。” 季君珣目送着宋珮茵离开,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这里的一切对于宋珮茵来说都是回忆与过往,对他来说却是缺失在宋珮茵生命中的时光,好像白白地就隔空了这许多年,导致他现在仍旧会害怕,怕宋珮茵再次离开他。 当然了,自来到零域后,最着急的人还是厉成,这么些天了,他连宋千玦的面都没见着,他想起宋珮茵说过的话,说那个新箩的国师会洗去宋千玦的记忆,他很担心,担心宋千玦是否真的已经将他忘记了。 竹林的花厅里。 新箩坐在宋珮茵的对面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人,随即无甚表情的给宋珮茵倒了杯茶:“当初费尽心思的想要回去,好不容易如愿了,今儿个怎么又回来了?难不成是念着做女王时的好,后悔了?” 宋珮茵瘪瘪嘴,并不理会新箩捎带讽刺的话语,反问道:“国师大人难道不应该先说说你什么情况吗?怎么我才回去不过几个月,零域就变得如此乌烟瘴气,还被兽王将人族差点肆虐一光?” 说到此事,新箩眉宇间对宋珮茵忽然造访而生出来的些许莫名其妙的不快消散了下去,他抬起眼皮似怒非怒的瞪了一眼宋珮茵:“这都不拜你所赐吗?” 宋珮茵被新箩语气里的埋怨之意弄得懵了:“这话说的,关我什么事?” 新箩极为不满地冷哼一声,随后便将宋千玦跟他来到零域后发生的事情悉数告诉了宋珮茵,将宋千玦是如何想办法逃出须弥山,还义正言辞的说什么自己不过是个凡人,守护天下生灵这种事她做不来以及后面发生的一切...... 半晌后,宋珮茵沉默了,她没想到宋千玦会因为不愿意洗去记忆成为林木女王而逃出须弥山,还是在无虚崖封印快要破裂的时刻,当然,宋珮茵觉得这件事也不怪宋千玦,毕竟是新箩一上来就提出要洗去人家的记忆,连无虚崖的事情提都没提,但,宋珮茵猜测,就算宋千玦知道了无虚崖的事,她大概也还是不会让新箩洗去记忆。 除去一开始说起整件事颇为恼火外,到了后面新箩也就不生气了,因为他清楚的记得,在他和宋千玦被封印在无虚崖下面的时候,如果不是宋千玦一直在他耳边跟他说不要放弃,他们一定能出去的话,他想,任谁处在那样的绝境下,都会选择放弃自己,任由灵魂被肆虐,被折磨。 当时他以为自己求死不能的一生都便将与谷底的那些淤泥沼泽和臭虫们渡过,可他却低估了宋千玦求生的心,当他知道宋千玦渐渐开始忘记往事的时候,他便清楚,这个女人潜意识里已经被迫接受了自己是林木女王的现实,因为只有她成为林木女王,他们才能从无虚崖出去,才能为她口中的小孩儿报仇。 新箩想,那个小孩儿对宋千玦来说一定很重要,否则,宋千玦不会为了他愿意放弃回忆成为林木。 宋珮茵有些担忧:“你是说,她现在已经忘记了一切,成为了真正的林木女王?” 新箩点了点头:“所以,你现在能告诉我,你回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吗?还带着两个男人。” 这话说来就有些长了,宋珮茵有些说不出口,零域刚经历了一场战火,百废待兴,等宋千玦这个现任女王醒过来肯定还有很多都等着她处理,如果她这个时候将自己带了过来准备弄走女王的事被新箩知道了,她实在不敢保证新箩会不会做出些什么来,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暂时不要透露好了,先走一步看一步。 不过,宋珮茵的小心思却并未瞒住新箩,他没等宋珮茵想好说辞便开了口:“有个男人是来找女王的吧?” 这下,宋珮茵噤声了,她狐疑的去看新箩,难道这人之前见过厉成? 新箩不屑的冷哼一声:“这男人对女王一点都不好,不要也罢,好在女王现在也已经不记得他了,你回去劝他,让他不要再痴心妄想,林木女王是零域的神灵,是守护四族安平的存在,可不是跟他情情爱爱的凡人,他所认识所记得那位宋小姐已经不存在了。” 新箩决然,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宋珮茵深吸了一口气,两难的她决定先留下来再说。 “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但,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你总不能这么快就赶我走吧?再说了,那女王的男人在另一个世界里也算是凡人中的翘楚,若要真论起地位来,与你这国师也算不相上下,你总不能人来都来了,却连女王的面都不让他见吧?” 毕竟和宋珮茵曾经共事过许久,新箩哪里不知道宋珮茵打的什么主意?但他也不拆穿她,反正现在林木女王已经忘记了一切,这三人又能掀起什么波浪来?他倒不如趁这个机会让那凡人男子彻底死了心。 林木女王醒来的时候距离她和兽王大战的那一晚已经过去了七日,她醒来的时候身都痛,像是被人刚拆过又合拢似的。 眼角依稀还挂着泪珠,当手抹到这东西的时候,林木怔了怔,对了,她隐约想起来,自己似乎做了个很悲伤的梦,在梦里她哭的可伤心了,那么悲伤的梦应该记得才对,只可惜,她一觉醒来已经忘记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也不知道自己为谁流泪。 新箩听说林木醒来后,百感交集的他连忙上了须弥山。 女王的寝殿里。 汀雪端着御厨特制的元羹汤站在床边,小心翼翼的看着林木,又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林木淡淡地瞥了眼汀雪:“东西放下,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会儿。” “是,殿下。” 片刻后,新箩带着原本关押在暗牢里的三个人回来了,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宋珮茵主动让新箩找人送来了面纱,遮住了自己的容颜,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见汀雪不在寝殿里伺候着,新箩有些奇怪的问道:“殿下不是醒来了吗?你怎么在外面?” 闻言,汀雪的目光一边越过新箩看着他身后的三人一边解释道:“殿下刚醒来,还不大清醒,说想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新箩嗯了一声:“你先带这三位客人去安排住处给他们,我去看看殿下。” “是,大人。” 寝殿里。 林木靠着软枕正望着窗外的景致发呆,新箩进来的时候她听到了声响,却并未理会,直到新箩唤了一句殿下,她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国师找我有何事?” 闻言,新箩怔了怔,瞧瞧这话问得多新鲜,他们可是千百年的老搭档了,她竟然问自己找她做什么,难不成忘了往事也将他们之间的交情一并忘了? 所幸新箩反应挺快,一点也没因为林木对自己的疏远而表现出诧异或不满,他只是恭敬的冲林木微微俯了俯身,开始同林木说起这些天所有战火后人族大事的处理进程。 林木一开始还听得专心,但到了后面,她竟开始走神了,新箩察觉到不经意间轻咳了一声。 回过神来,林木重新收拾好心绪,似是对自己的走神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便夸了一句新箩,说道:“国师大人能力卓群,心思缜密,你做事我一向是放心的。” 闻言,新箩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继续接着汇报自己这些天的工作,有些原本该林木经手的,但因着她没醒过来,新箩也不想有人打扰她,便让人将公务送到了皇城,一切都由他来办。 “殿下,人族和林木一族在此战中不管是将士还是百姓都死伤惨重,兽人和水族虽说是造成这场灾难的主使者,但毕竟这其中多有无辜之人,现如今零域内又战火刚熄,正是百废待兴之际,我想着,殿下既身为四族主宰,不如找个机会见一见各行各业的善者们,通过他们以此向众生灵表达殿下对他们的关心,也算是祭奠在这场灾难里死去的生命,还可借此重振大家共筑零域美好未来的信心。” 新箩说话很是在理,就算林木原本无意于此,却也不得不应承下来,是她忘了,她是零域的神灵,是守护世人的存在,怎么能只管自己舒心而不顾他人呢? “我知道了,这件事就由你去办吧。” “是,殿下。” 公事好不容易说完,新箩本想再关心关心林木的个人状态,谁知他还没出口,林木却先脸上显出一副疲倦的模样,整个人倚在窗前的软榻上看上去软绵绵的没什么精神。 瞧见林木这样,新箩也只好将没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他冲林木微一俯首:“殿下几日前刚恢复神身便与兽王大战一场,如今醒来,若是觉着身子哪里不舒适,请殿下一定要告知新箩,新箩也好为殿下调养。” 闻言,林木原本垂下的昏昏欲睡的眼皮有气无力的瞥了眼新箩:“谢国师大人关心,本王就是觉着有些乏累,没什么力气,该是休憩两天就好了。” “既是如此,那便再好不过,殿下好生休息,新箩就先告辞了。” 说完,新箩再不多言,转身就要退出去,看着新箩的背影,林木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她忽地出声喊住了新箩。 “国师,等等。” 林木从软塌上坐起身来,撩开了挡在软塌前的流纱,露出来一副着了青衣矜贵而不可方物的模样。 新箩回过身来,刹那间,他原本直视林木的眸子不自在地躲闪了两下:“不知殿下还有何事吩咐?” “兽王的头可还在?本王那日晕过去了,不知你有没有帮我收起来?” 不曾想林木还记着这回事,新箩有些为难起来,林木晕过去的时候手里的确提着兽王的头,可他当时嫌这东西太过血腥,不好带回须弥山,便早就让人处理了,现如今看林木这话,想来是对兽王的头耿耿于怀不亲自处决不能罢休了。 唉,早知道他就留着了。 新箩面有难色,林木一眼看出来自己这事十有八九都被新箩处理了,不过她也不生气,她原本是想要用这人头拿去那片花海祭奠小孩儿的,可她的小孩儿是那样美好的人,她怎么能让他看见如此血腥又残暴的场景呢? 新箩是个好帮手,林木不想看他为难,当即开口:“罢了,我也只随口一问,没了就没了吧。” 听闻,新箩微一点头,下一秒却又听林木唤了他的名字。 他抬起头来,林木的唇冲他向上扯出一丝极小的弧度:“大人,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宋珮茵三人被汀雪安排在了沉香阁,沉香阁是须弥山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地方,虽然国师新箩并未对汀雪授意什么,但汀雪以为,这三人无论是什么来路,其中有一个还与女王十之八九的想象,加之既然能被新箩带上须弥山,在汀雪眼里,这便是贵客无疑了。 “沉香阁正好有三处主屋,三位就在这住下吧,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吩咐这里的仆从们去后殿打点就是了,如果没什么事,汀雪就先退下了。” 说完,汀雪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带着面纱的宋珮茵,转身就要离去。 “哎,等等。” 见人这样就要走,一直努力耐着性子的厉成终于忍不住了,他上前拦在了汀雪面前。 汀雪防备的盯着厉成:“不知这位公子有何事?” “你们女王呢?我想见见她。” 闻言,汀雪往后退了两步,上下打量了一番厉成,嘴上虽没说什么,但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很明显,她并不想告诉厉成任何关于女王的事情。 似是知道汀雪在想什么,厉成也不非要逼着汀雪,不过他毕竟是从另一个世界过来的,暂时还无法适应这里各种职位的称呼,故此,尽管知道汀雪是须弥山的大护法,他也只缓和了自己先前急切的语气,平静的同汀雪说道:“我叫厉成,还请姑娘帮忙跟女王说一声,就说我找她。” 汀雪若有所思的盯着厉成瞧了片刻,离去前总算点了点头。 厉成从未像现在这样心里没底过,他从来都是胸有成竹游有余刃的王者,但自从来了这个世界,厉成也不知自己是何时生出了不安的,许是在他知道那束冲天的白光是宋千玦在成为林木女王冲破封印后的天象,又或许是更早,当他被告知宋千玦会被洗去记忆,忘记一切的时候。 总之,这些让他不安的事情开始搅乱了他一向沉着冷静的性子,虽然说出来可能没人会信,但他真的怕了,他来这里是赌上了自己的一切,连红豆都放下了,如果,如果这是一个悲伤的结局,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后悔。 汀雪刚走没多久,从女王寝殿出来的新箩便到了沉香阁。 眼下四个人正坐在亭子里彼此默不作声的打量着对方,当然了,对于新箩来说,季君珣和厉成他算是认识的,虽谈不上熟悉,但这两人一个的命被他差点弄没了,一个的老婆被他掳回这里当女王来了,所以,仔细算来,这两个人大概对他颇有些仇怨。 不过,这两人不说话,新箩便也不开口,就那么坐着任人打量,他怎么着也是零域的国师,上千年的年纪,这两个小子坐在他面前,恭敬的称呼他一声老祖宗都不为过。 一时间,茶桌上的气氛有些凝固起来,末了,还是宋珮茵先开了口,她主动给新箩添了茶,笑吟吟的说道:“大人能百忙之中抽空来看看我这个老朋友,珮茵真是不胜荣幸,这杯茶,就当我敬国师大人了。” 说完,宋珮茵也不等新箩反应,直接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对面的新箩见宋珮茵如此,他自然也不再故意端着架子,毕竟面前的女人也曾是另一个林木女王,又或者说,这如此相似的两个人都是林木魂归混沌后在人间的化身,每当他看着这张脸,他的心便会感觉到安定。 言笑晏晏的宋珮茵是如此的让新箩熟悉,说实话,新箩从心底里认为,宋珮茵和宋千玦这两人在做女王这件事上,新箩更倾向于宋珮茵,只可惜后来,他着了她的道,无意间解了他们之间的契约,这才让宋珮茵在回到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上有机可乘。 虽然新箩也曾暗自埋怨过宋珮茵,甚至在解开了契约后想过要强行将人留下来,但他到底没那么做,他也是个活了千儿百八年的讲道理的通情达理的好国师,所以,当他找到另一个可以替代宋珮茵的女王后,便忍痛将宋珮茵送回了另一个世界,只是没想到,时隔不久,这女人又自己回来了。 569 宋珮茵一双眸子盯着新箩眼里隐隐上闪着些狡黠的光,新箩一见她这样模样便知道,这女人怕是又想搞事情了。 果不其然,宋珮茵接下来的话让新箩手中的动作一顿,她环视了一圈在座的三人,随即嘴角抿着笑说道:“来,大人,我还没正式的跟你介绍这二位呢。”说到这,宋珮茵顿了顿,目光落在季君珣身上,再颇为自豪的看着新箩:“这位,是我的爱人。” 说实话,来了零域这么久,季君珣作为一个缺失了宋珮茵十年光阴的爱人,又是在零域这样一个颠覆过往世界观的地方,他所有的感受其实和厉成并无多少差异,他们从来都是站在巅峰之上俯瞰众人的王者,如今到了这么个地方,丝毫没有存在感,身份与荣耀皆成为过去,就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凡人,这陡然之间的差别,心中难免会失落会不安。 宋珮茵向新箩介绍季君珣的时候脸上带着些细微的得意和骄傲,这样的小动作从某种程度上总算安慰了季君珣那颗一直惴惴不安的心,他鲜少有这样的时刻,但在这一瞬间,是真的被宋珮茵暖到了心底,他不自觉的就握住了宋珮茵原本放在腿上的手。 这样的动作两人并未放在明面上,但厉成和新箩却还是一眼便看破,纷纷不自然地偏过了头,季君珣却毫不在意的站起身来,看着新箩的脸上挂着说不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的神情,他朝人伸出右手,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幸会。” 新路不懂季君珣的手势,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并不打算动作,见状,宋珮茵原本想开口替季君珣解围,谁知季君珣却先她一步。 季君珣本就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这国师先是带走了他老婆十年的时间,再接着差点害得他没了命,这笔账,如果有机会,他季君珣是一定要向这人讨回来的! 眼里带着点儿刺,纵使伸出去的右手被晾在半空中,季君珣仍旧没有收回来的打算,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新箩说道:“一直听闻珮茵说国师大人最注重礼节,今日也算我们正式认识,还请国师大人赏脸,否则我这手今日若是就这么收回去了,于情于理,怕是都不太妥当。” 这是个厉害的男人。 当听完季君珣的话后,新箩默默在心里对季君珣评价了这么一句。 当然了,新箩也并不是真的是要与季君珣为难,他盯着季君珣还僵持在空中的那只右手,随即站起身来,终于,两只手交握在了一起。 “幸会。” 新箩说道。 季君珣微微一笑,侧眼瞧着厉成,紧接着跟新箩介绍:“这位,是宋千玦女士的爱人。” 闻言,一直在暗中观察着新箩的厉成也跟着站起身来,但他脸上的神情却很是严肃,连做戏的笑都不肯再演了,冲新箩伸出去的那只手上隐隐地将他此刻的心情表露了出来。 愤懑,僵硬,以及你给我等着。 这便是厉成向新箩所传递的情绪。 活了千儿八百年,这是新箩自从当了国师后第一次被人用如此眼神盯着,哦,不对,他忘了,在这之前,还有一个宋千玦,不过那时候,宋千玦是想要杀了他的,虽说眼前这两位没将恨意完的泄露出来,不过,新箩估摸着,该是也差不多了。 厉成从来都不喜欢拐弯抹角,他眼皮一抬,对上新箩的视线,直截了当地说道:“我要见她。” 新箩许是早就想到了厉成会提出这个要求,他好整以暇的收回自己的手,坐了回去,接着嘴角扬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来:“如果女王允许你见她的话,我没有意见。” 沉香阁离着神女殿不大远,新箩走后,厉成一脸凝重的站在亭子里望着神女殿的方向。 宋珮茵自然知道厉成在想什么,她上前拍了拍了厉成的肩,安抚道:“你也别太担心了,你和千玦两个人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如今你们又是为了彼此才来到这里,放心吧,她肯定不会忘了你。” 见状,一向不善言辞的季君珣也开了口,他瞥了眼厉成:“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们会一直在。” 从来都是别人眼中强大的存在,厉成鲜少是会被人安慰的那一类天之骄子,眼下一切扑朔迷离,纵然强大如他,也难免心慌意乱,虽然说出来有些难以置信,但现在的厉成的确是需要这样的安慰的,尽管他知道这些话对于已然发生的事情作用不大,可他那颗惴惴不安的心,到底还是因为宋珮茵和季君珣平缓了些。 神女殿。 宋珮茵做女王那会儿,因着未曾经历过失忆,所以没能让林木女王留下的灵识与她的神魂相结合,故此她一直保持着自己本心的性子,不像现在的宋千玦,她因着忘记了过去的一切,从而被林木女王元灵珠里残存的灵识同化了她的性子,导致原本一个活活泼泼,古灵精怪的宋千玦愣是直接变成了现在对什么事都冷冷淡淡的林木女王。 因着厉成的请求,原本打算回皇城的新箩重又回了神女殿,一来他的确是想将厉成的到来告诉林木,二来么,他也是真的想知道,眼前的林木女王究竟还记不记得前尘往事,如果记得,还剩下多少?会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为了这个男人宁负天下,不顾万千生灵的性命? 睡了许多天,林木一直躺着身子也总是不爽利,新箩走后她干脆叫了人进来伺候自己沐浴更衣,想着出去走走。 新箩再次来拜访的时候,林木正准备出门。 “殿下这是要出去?” 林木点点头:“国师不是回去了吗?这是?” “哦,有位朋友说想要见殿下一面,托我问问殿下。” “你的朋友?” “是。” “找我做什么?” “这,还是殿下见了他,让他自己说吧。” “可是我现在想出去,这样吧,等我回来,你让汀雪带你朋友来见我。” “是,殿下。” 新箩站在石阶下目送着林木离开,到了殿门口,林木正要一只脚踏出去,却又忽而收了回来,她转过身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新箩身上,似是有些过意不去的看着新箩:“该我处理的那些事,等我回来国师就差人给我送上来吧,这些天辛苦国师了。” “殿下都是为了四族的安平才受此祸,新箩只是为殿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罢了。” 林木是真心实意想要谢谢新箩,毕竟如果没有这么个得力的国师帮她,她这一醒来,不说出去散散了,只怕连打个瞌睡的时间都没有。 冲新箩微一点头,林木转身走出门外,不过,这一只脚刚落地,林木又顿了下来,她再次侧过身子去看新箩,鬼使神差般问道:“国师大人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闻言,新箩怔了怔,心里也不知怎的,忽而就紧了紧,他想起宋珮茵跟他介绍那个男人的时候说过,那男人姓厉,叫厉成。 微一停顿,新箩将脸上的神情控制的很好,两片唇轻启:“厉成。” 说完后,新箩一瞬不瞬地盯着林木的反应,他看见林木用再平常不过的神色点了点头,于是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些下来。 看来,女王是真的成为女王了,再也不是那个一心只想回到另一个世界的宋千玦宋小姐了。 从新箩作为国师的角度来说,他对这样的女王无疑是满意的,但从他心底里某个角落来说,他觉得其实如果女王能有宋千玦那样的性子也不错,至少那样鲜活些,像个有血有肉的神灵,而不是现在这样,真成了站在沧澜雪山上冷冷清清不食人家烟火的神。 新箩将林木的意思转达给厉成的时候,厉成的脸色僵了片刻,随即他一步一步逼近了距他几步远的新箩,一双眸子死死盯着新箩的眼,深沉而幽静,周身那股子与生俱来的王者气息不经意间露了出来,就算是在异世,他厉成还是厉成!没有人可以随随便便欺辱他! 新箩活了千百年,这是他第二次在第二个身上看到如此令人捉摸不透却又让人微微胆寒的神色,第一次,他是从林木女王身上看到的。 厉成死死盯着新箩,紧抿的唇缓缓轻启,一字一句的问道:“是你洗去了她的记忆!” 没有疑问,如此肯定的语气表明了厉成现在的心情,他急需要面前的这个人承认,承认一切都是他搞的鬼,只有这样,厉成才能说服自己他来到这里的选择是对的。 但很可惜,现实并不想安慰厉成,甚至要给他当头一棒,厉成强势,新箩也不是吃素的,面对厉成的步步紧逼,新箩非但没有退缩,反而迎了上去,眼神里还带了点挑衅和得意。 他冲厉成点点头:“不错,一开始我的确是打算洗去宋小姐的记忆,从而让她成为零域需要的林木女王,只可惜,她为了保护自己的前尘往事从神女殿逃出了须弥山,导致零域因她的缺失而发生了四族战乱,不过好在,当我们被一起被兽王封印在无虚崖下的时候,宋小姐终于迷途知返,她知道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于是最后走回了正轨,选择了遗忘。” 说完,新箩嘴角挑起一丝笑,轻轻拍了拍厉成的肩:“你不用觉得难过,也不用恨我,因为这事不是我做的,在无虚崖的沼泽里,我失去了一切神力,连自保都做不到,更别提洗去宋小姐的记忆,她忘记了过去,只能说明这是她潜意识里的选择,她毕竟是林木女王,她毕竟要对零域的四族负责,情情爱爱于她而言,都是前尘往事了,我也希望厉公子你,能早日放下,回到属于你的世界去,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新箩说话绵里藏刀,于厉成来说更是字字诛心,他连反驳的话在刹那间都没了力气说出口。 待人走了,他独自一人在沉香阁的后花园里沉默着坐了半晌,他想起几天前的那个夜晚,宋千玦如同神灵一般从天而降,那高不可攀的云端上她的眼里分明没有自己,也没有任何温度。 地狱枝是一种生命力颇为顽强的魔鬼花,林木刚出了须弥山的结界便闻到了这话的幽幽暗香,她想也没想,直接独自去了花田。 夏末初秋的天气,远远近近的山峦在烟蓝色的天空下愈发青翠欲滴,田野上大片大片的地狱枝正开得热烈耀眼,一阵山风拂过,波浪般的紫色雾海层层叠叠的盛放在林木眼前,连着那沁人心脾的香气一起堆叠在她的双眸里。 如此缱绻迤逦的存在,若非亲眼所见那场大火有多来势汹汹,恐怕,任谁见了都无法将这样的美景与地狱想在一起吧。 她最喜欢的那孩子,就是在这里,永远的消失了。 “宋宋。” 忽然,在这安寂的旷野里,林木的背后响起了突兀的男声。 宋宋?宋宋是谁? 午后的阳光温暖和煦,林木看到她身后不远处站着个高大的人影,她想,那句宋宋大概就是这人喊出来的吧,只是,放眼望去,这里除了他们两人,难道还有别的人在吗? 林木并未回过身,她看到身后的人影朝她走了过来,越来越近。 许是与兽王的那场交战实在耗费了林木不少精力,一向反应敏捷的她在眼睁睁看着身后的影子缓缓从背后抱住自己的时候,她竟然没有任何反应,只乖乖地站在原地,堂堂林木女王就这么让人抱了。 似乎有些意外怀里女人的反应,厉成心里忽然浮现出一个他期待了千万次的答案。 没有忘记吧,他的宋宋该是没有忘记她的吧。 然而,这样的念头还不及厉成喜悦片刻,任他温柔抱着的女人终于回过神来。 挣开厉成的怀抱,林木侧过脸抬起眼皮用那双让厉成日思夜想的眼就那么淡淡的,带着些惊愕和微怒的神色始终冷静的注视着他。 厉成的心在那一瞬间掉入了深渊里,是了,还是那夜那样的神情。 往后退了几步,林木上下打量一番厉成,那模样,陌生到不能再陌生。 “你是何人?” 她冷冷地问道。 看着这样的宋千玦,厉成先前想好的千言万语,忽然就说不出口了,他觉得自己现在仿佛就是个笑话,一个不管怎么做,都可笑的笑话。 他是何人? 他该怎么说呢?要装作跟她初见一样介绍一下自己吗?还是应该这时候什么都不管直接抱上去,毕竟他已经想了她很久啊,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了,虽说隔着这样的距离能看见自己的心上人他已经满足了,但毕竟,是想要拥抱亲吻的人,就这么远远看着哪里能甘心呢? 厉成的双眸里满是失落与悲伤,那样悲戚的目光里只倒映着林木的影子,林木被厉成弄得颇为不自在,她将原本与厉成对视的目光挪到了一旁的花枝上。 奇怪,现在什么情况?她堂堂林木女王被一个陌生男人抱了不说,最重要的是,她居然还有些怕这男人的眼神?搞什么?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居然连轻薄了自己的凡人小子都不敢动了吗? 想到这,林木在心里深吸了一口气,虽说她在面对眼前这男人的时候本能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她可不是会允许自己退缩的神灵。 理清自己的心,一直不安的唇线终于缓缓轻启,林木努力希望自己的眼神能锋利些,最好能震慑眼前的凡人,于是她重又看向厉成,故作厉害的再次开口:“本王问你,你是何人?” 听到宋千玦自称本王,厉成愣了愣,呵,瞧瞧他过的什么日子,老婆都自称本王了,他连活在这人回忆里的从前都不存在了。 瞧见厉成深深地看着自己,半晌没有动作,林木以为自己女王的威仪算是成功了,于是她打算不与这陌生男子计较,免得坏了她的心思,她可不想再因着些小事生气,她累了。 厉成堵住了去路,林木要想走只能从厉成旁边过,谁知她一步还走出去,厉成却先朝她一步一步靠了过来,丝毫没将她女王的身份放在眼里。 这下,林木也不说话了,虽然她轻而易举就能制服眼前的男人,但她又仔细想了想,这男人现在看着神情像是正在极力强忍着痛苦,她既然身为守护四族生灵的林木女王,那她便有义务替自己的子民解决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这么一想,林木便不走了,她想等等看,看这男人要跟她说些什么,再看看事情是不是她可以在动用自己的神力帮他的范围内。 只可惜,林木这样的体贴念头对厉成来说,更让他恼火伤心。 曾经的亲密爱人站在自己面前问自己是谁,这种事不管对谁来说应该都难以接受吧,更何况是跟自己有了家庭,有了孩子的爱人,忘记了过去就可以这样无情吗?以失忆为借口就能完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吗? 许下的承诺,付出的感情,等待的时光,这些,真的都能以忘了为理由而部丢弃吗? 眼看着厉成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林木莫名有些气短,先前端着的女王架子也莫名提不起半分来,她只随着厉成的迫近而不得不被他逼着一步步往后。 像是觉得这样的场面还不足以让堂堂林木女王没面子,厉成一直紧抿着的薄唇紧接着张阖起来。 他笑着注视着宋千玦,一字一句道:“好,既然殿下问我是谁,我便好好跟殿下说说我是谁。” 一句话的功夫,林木又往后退了两三步,但眼前的男人并不打算就此作罢,他仍旧紧追着她靠上来。 “殿下前几日与兽王恶战了一场,想来殿下因着受了伤所以忘记些重要的事情,现在,就由我来告诉殿下你都忘了些什么。” “我叫厉成,是殿下的心上人,七年前,你已经嫁给我了,我们还有个儿子,他长得很漂亮,跟你很像,也跟你一样招人喜欢,你为了向我表达自己的爱意,给儿子取名叫红豆。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也不是,你叫宋千玦,是我的妻子,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喜欢叫你宋宋。” 话音落下,林木女王已经因为退无可退背靠在了花田里的桑榆树下,厉成一双长臂撑在桑榆树的两旁,完美的将宋千玦圈在了自己的怀里。 不可否认,即使自己的记忆里根本没有眼前的男人,但当两人靠得如此之近的时候,林木还是忍不住小小地心跳了一回。 怎么说呢,是个眼神很真挚,感情很动人,长相很诱人,就连气息都完美的家伙,这样的男人,纵使她身为林木女王,也会忍不住心动呢。 不过,诱人归诱人,胡说八道她就不喜欢了,开什么玩笑?孩子?她堂堂林木女王,是为了嫁人生孩子谈情说爱才存在的吗? 厉成说完一番话,林木这回没懵,事关女王清誉,她自然不能任人言语。 眼看厉成情之所急要上来抓自己的胳膊,下一秒林木便毫不客气的一巴掌别开了他正欲袭来的手,随即退出了这人的包围圈。 低喝一声,林木“放肆!”二字脱口而出,她怒视着厉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国师今日和我说过的那位姓厉的朋友吧?国师这么好的人,怎么就认识了你这么个登徒子?本王警告你,趁我不想与你动手的时候赶紧消失,否则,别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这样的场面厉成不是没预料到,本以为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他的心也已经在面对不记得自己的宋千玦时能足够强大,可现在看来,他还是高估自己了。 不过,那又怎样呢?他既然选择了来,总要为因为这件事而放下的一切赌一把吧。 林木生气的时候很严肃,本就冷若冰箱的一张脸愈发寒冽了些,这样疾言厉色的宋千玦在厉成的印象里,是第一次。 很好,看着吧,他会好好地让这女人重新爱上他。 570 神女殿。 林木原本想着出去走走能舒爽些,没曾想这舒爽是舒爽了,就是遇着了个自以为是的登徒子。 汀雪一进殿就看见林木微微拧着眉不大高兴的模样,不过她也没敢多问,想起新箩临走前和她说过的那厉公子的事,她本着职责所在跟林木提了提。 “你说想见我的那人叫什么名字?” “厉成,厉公子。” 乍一听这两个字林木忽感熟悉,刹那后她猛地反应过来:“哦,是那个登徒子,我已经见过了。” 听闻林木的话,汀雪惊了惊,登徒子?难道女王出去这一趟发生什么事了? 新箩已经在准备林木和人族各界代表见面的事情,汀雪虽然好奇林木口中登徒子三个字的由来,但她还是很好的管住了自己,只将手里继续林木处理的公文放在案几上后便安静的站在了一旁,等着林木不时的差遣。 看着眼前堆叠成山的折子,林木对新箩的办事能力产生了小小的怀疑,这人不是说已经帮她处理了很多吗?怎么还能堆成这样? 认命的提起笔,林木翻开最上面的那本折子,很奇怪,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她明明下笔不知该写些什么,可那手就跟不是她的似的,总而言之,下笔如有神。 新箩将林木与各界代表会面的事安排在了五天后,有新箩在,林木只管跟着他的流程走就是了,不得不说,林木很喜欢新箩这样的下属,不过,她最喜欢的这位下属最近似乎总是有意无意的在她面前跟她提起在花田里那个举止轻浮的男子。 当新箩第四次说起这人的时候,林木终于忍不住了,她微微拧起眉,一支笔带了墨往前甩了甩,墨滴正好落在新箩的新鞋子上,新箩自觉往后退了几步。 “国师大人。” “殿下。” “你有话不妨直说。” 林木抬起眼皮定定地看着新箩。 见状,新箩也不客气,当真有话直说了。 “殿下,须弥山毕竟是您的地方,这是四族都知道的事,如今沉香阁住着两个陌生男人,这要是传出去,恐怕不太妥当。” “哦?这两个男人不是你弄进来让他们住着的吗?我还以为这两人是国师的亲戚呢,国师现在拿这件事来问我,是不是荒唐了些?” 林木的语气并不算和善,新箩惊了惊,他原本只是想试探一下林木对厉成的态度,这样他也好进行下一步计划,没想到林木居然看上去对这个人很生气,可是他明明听手下人禀告说,林木女王和厉公子聊得很投机。 难道是他弄错了?还是说...... 想到这,新箩狐疑的看向林木,这女王从来都是个精明的人,指不定心里想着什么呢,他如今为了四族的生灵有所图也算是为自己有所图,他必须得保证林木女王不会再次像从前那样抛下一切,否则,这战火刚熄的零域又要遭殃了,而那个叫厉成的男人,是个危险的存在,他既然自己选择留下来不回去,那他便要为了天下苍生动一动这人了,只是不知道,在林木女王的心里,这人的分量到底重不重。 新箩在想什么,林木不是完不知道,这人做事一向谨慎,如今却如此明显的试探她对那个厉成的态度,难不成,这里面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吗? 将手中的折子和笔完放下,林木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的左手渐渐出了神,她想起昨儿夜里,在后山发生的事情。 自那日在花田见过厉成后,林木虽一时恼怒这人的无礼,但她回去的路上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竟然不讨厌这人的靠近,如果不是这人出现的太过突兀,她想,或许那天在花田的相遇是个不错的回忆。 须弥山蔓延数里,山高陡峭,风景秀丽,林木喜欢在有月光的晚上去后山的顶峰处俯瞰山脚下那片紫雾朦胧的花海,每当看着那片花海,她孤寂了千百年的心总会感到温暖些,那里葬着她喜欢的小孩儿,虽然她已经记不清自己跟那孩子是如何相遇相识的,但她心里总会在想起那片大火的时候痛苦难忍。 林木一向不喜欢有人跟着,都是独来独往,当她在后山发现厉成的时候,她惊了惊,这地方整个须弥山的人都知道她常来,所以鲜少有人敢在此处闲逛,这人倒是不怕她。 月色下的林木一身青衣,站在高石上在微醺的夜风里如谪仙般不容人窥视,厉成握紧了自己的手,他发现,在面对这样的宋千玦时,他不仅对自己,也对眼前的一切产生了怀疑。 明明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可眼前人的眸子里不再有对自己的深深眷恋,也不再有那些说不出口的苦衷,唯一还有的,只剩下好奇,疑惑以及那微微的,可忽略不计的不讨厌。 “你一直跟着我?” 厉成看了眼林木:“我只是看今晚月色很好,想着出来散散心,没想到正好遇见你也在这。” 厉成目光沉静,一点都不像说谎的模样,林木暂且相信了他,不过,林木发现了一件事。 这个男人从来都不称呼她为殿下,而是在两人的交谈中只单用一个“你”“我”。 听闻对方是来赏月的,林木淡淡地瞥了眼厉成,虽说她这里的王,但她一向不喜欢用自己的身份去压谁,这山是天地的,反正只一个人而已,她也就不计较了。 厉成坐在石头上眼看着林木要走,他着急起来,这地方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打听来的,本来就是为了制造偶遇增加和宋千玦的独处时光,他可不想自己一个人被留在这,于是下一秒,厉成站起身来大步往前从后面拉住了林木的手腕。 微凉的指尖贴着自己的皮肤,林木低头看了眼厉成的手,轻轻皱起了眉,啧,已经是第二次了,她被这人占便宜已经第二次了,真当她脾气好? 他手上微微用了力道将人往后轻轻一扯,林木站在倾斜的石板上没站稳将将往后一倒便被厉成揽住腰肢搂在了怀里。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瞬间侵袭林木的鼻息,这人肩怀宽阔,身架子倒是不错。 月色如水,山花朦胧,电光火石间,姿态暧昧的两人谁也没有动作,四目相对的时候,林木从厉成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林木仔细回想了一下,在她的记忆里,她好像从未与谁如此亲密过,还是个只见了两回的陌生男子,最奇怪的是,当这双眼睛凝视着她的时候,不知道为何,她总是冥冥中感觉到一种说不上来的压迫感,就像自己欠了他什么似的,没什么底气。 怎么会这样呢? 然而,还没等林木将这事理出个头绪来,厉成已经倾身上前将自己与林木间的距离越拉越近了。 在林木稍显惊恐的神色下,林木抓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上,低沉又惑人的声音响起在林木的耳边。 他语速低缓,表情悲伤,一张好看的脸半隐在树枝的阴影里:“宋宋,你当真,就一点都不记得我了?” 这话问得林木一颗心抖了抖,若是她没记错的话,上次这男人跟她说他是自己的心上人,她已经嫁给他了,而且他们还有个儿子...... 这话当时林木也没放在心上,她权当这人认错了,故此也没与这人辩解,如今想来,她好像做错了,害得这厉公子当真以为她是他的妻子。 这样下去可不行。 宋千玦在自己怀里并没有对自己的亲近反抗,这让厉成稍微宽了些心,至少,她是不抗拒自己的,不过,到底要怎样,这人才会想起他,才会想起,她是属于他的。 日思夜想的人就在怀里,厉成是个男人,他免不得情到深处想要做些更亲密的事情来,比如,他想吻一吻他的小妻子。 厉成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他这么想着,便就这么做了。 和人亲吻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当看着厉成那双形状优美的唇渐渐覆上来的时候,原本在此刻该一巴掌呼上去彰显自己女王权威的林木竟然颇为大胆的冒出了想要知道和人亲吻到底是什么滋味的想法。 反正对面的人她不讨厌,长得也招人喜欢,如果她和他亲吻的话,不算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 这样想着,林木将原本与厉成对视的目光往下移了去,低垂的眸仔仔细细地落在厉成的唇上,带着点潜意识里暗示的味道。 下一秒,林木感觉到这位厉公子让她轻轻躺在了身后倾斜着的石板上,他将她困在他的怀里,低头靠了上来。 不同于女子间的香气,厉成身上的气息是另一种,另一种让她有些迷恋的味道。 看着林木缓缓闭上的眼睛,厉成像是受到了某种鼓励,他不再满足于只能亲吻林木的脸颊,他试着将脸埋到了她的脖颈间,细细地吻她的耳垂脖子与肩膀。 片刻后,上下两片唇被另一双满汉霸道的唇含住,轻轻吮吸两下,厉成的舌尖转眼间碰开了林木的齿关,紧接着便是缠绵而滚烫的吻。 原本整洁的衣服微微乱了起来,林木的青衫被厉成从肩上往下退了些,能看见她形状优美的锁骨和胸口间隐隐的沟壑,刹那间,厉成的呼吸愈发火热起来,他想起两人在厉家老宅的那几日,因着他实在想要宋千玦生个孩子,所以总是每天晚上存了心折腾她,常常到了后半夜,怀里的小女人实在受不住微微哭着求他,他才肯罢休。 当察觉到自己腰间的衣带被人解开,而悬在上方的人原本搂在腰间的手也渐渐放肆起来时,林木终于从意乱情迷中猛地惊醒过来,一把推开了跟前的厉成。 青衫有些凌乱,林木低头看了眼自己,顿时不好意思起来,陀红着一张脸不敢看厉成,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还想就这么凭空消失,实在太羞人了,难道说,她真的是因为一个人寂寞太久,所以才对这个男人的侵犯不仅不阻止,反而还有意无意的勾引人家? 天呐,谁能告诉她,她都做了什么?她刚才是...是主动闭眼了吗? 不不不,那一定不是她,一定不是她...... 从前与宋千玦在一起的时候,厉成鲜少能看到可以让自己的小妻子害羞脸红的事,没曾想,如今身处这异世,还能见到这样的小妻子,真是个新奇的体验。 然而,如此场面,却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了,林木推开厉成后缓了片刻,她本想拉下脸来训斥这人两句,但转念一想,如果这人是主犯的话,她自己貌似就是帮凶,还是那种别人一开口就主动黏上去的帮凶,故意,仔细想了前因后果,林木斥责的话到底没说出口,她只轻咳一声:“嗯,那个,本王今日喝了些小酒,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不算数啊,我明儿一早醒来肯定什么都不记得了,哎呀不行,本王有点晕了,得赶紧回去才行。” 说完,也不看厉成的反应,林木转过身就要遁走,谁知刚走了几步后,厉成追了上来,像那日在花田里抱住她那样从后面再次将女王搂进了怀里。 林木被吓得整个人身子僵在原地,不敢动作,等着厉成的下文。 “刚才为什么不推开我?你不是已经忘了我吗?” 厉成并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方才当他吻上宋千玦的唇时,他几乎在心里已经断定这人是记着他的,现在不过和他闹别扭而已。 听闻厉成的话,林木更加不好意思了,她能说她没推开他纯粹只是想知道和人亲吻是什么感觉吗? 当然,这话林木是不可能承认的,半夜三更,荒郊野外,她堂堂林木女王居然和一个凡人男子如此亲密,这要传出去,她的脸还要不要了? 对于厉成的问话,林木因着心虚并不回答,但厉成却以为她是真的假装忘记自己,不是有句话叫做沉默就是默认吗? 林木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变得这么怂的,明明只要她动动小手指就能将眼前的凡人解决掉,可她竟然不知是不想还是不忍心抑或是不大敢这么做,总之,气势上就这么怂了。 放开林木,厉成走到她面前,低着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小女人,有些急迫又有些忐忑的问:“你还记得我的,对不对?” 这话虽说是个问话,但厉成的口吻却非常肯定,导致一直忽视某些问题的林木终于反应过来。 是了,这男人难不成是将她错认成自己的心上人了?要知道,她活了这么千百年,在她的记忆里,可还一朵桃花都还没开过呢,又哪里来的心上人? 嗯,一定是他认错了。 一边这样想着,林木一边又往后退了几步,她颇为不自在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想了又想,觉着自己实在没什么颜面说什么,索性她也就不说了,权当这事没发生过,不就轻薄了个男人么,她可是堂堂零域女王,怎么算这男人都不吃亏,总之,该是不会找她的麻烦才是。 打定主意,林木抬起眼皮瞧了眼对面怔怔看着她的厉成,连声再会都没说,先前的娇羞已不复存在,面无表情的直接拂袖离去。 一直在等着林木回应自己的厉成怎么着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这亲都亲了,怎么还能一声不吭的就走了呢? 从不是轻易认输的人,厉成当即轻身越上林木所在的山石,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想要重新去抓住林木的衣袖,只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指尖不过将将触到林木的衣角,林木便已经一个转身凭空消失在夜色里。 虽然先前一直在劝慰自己,可此时此刻的厉成方才真正醒悟过来,这个叫做林木的零域女王和他的小妻子根本不是同一个人,他们除了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似乎再无瓜葛。 在中国仙神的世界里,方才林木凭空从他眼前消失的这一种被称之为法术,又或者灵法,从前听来如此缥缈虚幻的东西,如今竟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此时此刻的厉成心里是很复杂的,万般复杂。 如果这个女人不是宋千玦,那他的小妻子到底去哪里了呢?还是说,从她变成林木的那一刻起,这个世界上就已经没有宋千玦了吗? “是新箩愚钝了,既然殿下与那厉公子并无瓜葛,新箩这就让汀雪安排人将这几人送走,免得扰了殿下的清修。” 新箩一句话将林木从那晚的回忆中惊过来,她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底下站着的新箩,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疑点终于部浮出了水面,她觉得,新箩一定有事情瞒着她。 她知道自己忘记了些从前的事,但新箩作为她的左膀右臂,难道不该将往事诉之一二吗?然而,新箩似乎从未有过这样的打算,他似乎对她遗忘的那段时光准备绝口不提,抛之脑后。 那个叫厉成的男人新箩认识吗?他从哪里来?为何又要说自己是他的心上人?为何他吻她抱她的时候,她竟不想推开他? 还有跟厉成一起的戴着面纱的那个女人,虽然她从未见过这女人的这真面目,可她怎么也是这须弥山的主人,只要她想知道,没有人能瞒得住她,那女人的眉目与她是如此的相似,而汀雪对那女人的态度颇为尊重,这里面,又是为什么? 被她忘记的东西,到底会是什么呢? 见林木一直没开口,新箩误以为这是女王默认他将厉成三人送走的意思,没成想他正要心满意足的离去时,林木却在下一秒叫住了他。 “那厉公子性情不错,颇得本王喜欢,就让他暂时先住下吧,这件事国师大人就不用操心了,本王自有打算。” 一语完了,林木也没管新箩的反应,她兀自放下手中的笔墨,起身径直离开了大殿。 许是心里在作祟,新箩隐约觉得,女王对他的态度似乎有些变了,不说坏,却也够不好从前那般好了,还有那个男人,留着,迟早是个祸害。 厉成病了。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厉成堂堂八尺男儿竟就真躺在床上看着似乎垂危的模样,宋珮茵和季君珣谁也没料到厉成会生病,他们在这里如今算是步步受制于人,一旦哪里出了问题,便很有可能命丧于此。 厉成的病说来其实也并不厉害,可他近日里脑中的那根弦一直紧绷着,加之一边惦念着家中的红豆,又身在此地想要追回已经忘记他的昔日恋人,终是不敌病魔入侵,硬朗的身子骨竟也就生生倒下了。 那晚他从后山回来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好不容易天蒙蒙亮时有了睡意,没成想却又做了个噩梦,他梦到燕庭南岸不知为何着了大火,红豆小小的一个被困在二楼上,而他就被绑在不远处的树干上,周围没有旁人,那是他此生难忘的场景之一,他不停的呼唤身边熟悉的人希望有人能出现去救救红豆,可惜,直到他勒破自己的皮肉,直到那大火彻底吞噬燕庭南岸,除了他自己,便再也没有旁人,他眼睁睁的看着红豆就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哭喊着叫他爸爸,求他救救他,而他却无能为力。 红豆消失在了大火中,还未等厉成回过神,梦中的场景又再次转换。 那是一片灿烂的淡紫色花田,厉成想起来,这是那日他与宋千玦去过的那片山脚下,他看见宋千玦向着一个长得十分漂亮的十六七岁的男孩子跑了过去,那男孩引着宋千玦到了紫花深处,指尖一点,瞬间眼前的花海变成了火海,厉成着急的想要去救宋千玦,可宋千玦却挣开他的手,说自己欠那男孩儿的,欠的,自然要还。 说不清这是一个梦还是两个梦,还都是自己最爱的两个人,厉成醒来的时候身就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一股巨大的悲痛感笼罩着他,他想起梦里的情形,愈发变得不安起来。 对于长久的站在高位之上的厉成来说,这世上鲜少能有让他感到害怕的人事,因为强大,所以无惧,因为一切都在掌控之内,所以无畏,可这次不一样,对于厉成来说,零域是一个完陌生的世界,是他丢下一切才来到的地方,他无意其他,只想带回爱人,只可惜,他现在似乎寸步难行,大概,是还没有适应这里的缘故,他想,他必须得做点什么了。 571 说完,林木再没看厉成一眼,转身拂袖离去。 这个女人,口吻太凉薄,眼神太淡漠,一点都不像当初那样古灵精怪可爱又惹人喜欢的宋千玦。 缓缓闭上眼,厉成重新躺回了床榻上,他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口鼻,只剩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露在外面,很快,他的眼前模糊起来,倒不是哭了,而是他眼前是如烟的往事,他想他和宋千玦的初见,想他和这女人其实连一场像样的婚礼都没办过,想从前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种种,也想那个由他一手拉扯大的孩子红豆。 往生殿。 新箩被手下从大宴上叫走后迅速赶到了神女殿,他虽心知那神女殿的女王必定是个假的,却到底因为担心宋珮茵为了厉成乱来,故此不得不顺了宋珮茵的心意去了神女殿找她,想要看这昔日的女王究竟作什么妖。 只可惜,这事临到新箩急匆匆地赶到神女殿正要推开那殿门之时,他猛地明白过来一件事,宋珮茵不可能真的在这里等他,这女人的目的很明显,她要去见女王林木! 呵,好一招调虎离山! 是他大意了!他怎么会忘了这女人不动则以,一动就会让对手手忙脚乱失了分寸,将手中河山拱手相送! 新箩自知中了宋珮茵的计,他虽懊恼脚下却半分没敢多停留,旋即又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往生殿,只是这往生殿与神女殿之间隔着的路程颇为遥远,等新箩气喘吁吁地到了往生殿,眼神一扫,那偌大的王座上哪里还有女王林木的影子。 待他悄悄问了侍奉在女王左右的婢女后,那婢女告诉他,约莫两刻钟前,有一位身穿墨绿色衣衫的女子向女王递了风折子后,女王便跟着那女子走了,说自己很快回来。 新箩很清楚,依着林木的实力,在这两刻钟里,她一定可以救下厉成,所以,事到如今,他想要神不知鬼不觉除掉厉成的计划,失败了。 殿上助兴的歌舞还在继续着,新箩不动声色的落了座,他右手拂开左边宽大的袖袍,给自己倒了杯酒,正欲端起杯盏一饮而尽的时候却凭借直觉发现对面有人盯着他。 新箩眼皮一抬,视线扫过去,先前那道一直盯着他的灼热视线猛然间便消失了,纵使新箩眼快,却架不住对面那人动作更快,眨眼间只剩下一袭带风的衣角以及一个模糊的背影。 虽只一眼,新箩却仍觉得对面那个慌张退回去的十七八岁的小孩儿很是眼熟,他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可是,对面坐的是如今掌管妖族的后氏,这后氏先前与妖王并无诸多关联,处事作风也尚算知进退,在这之前,他只隐约听人提起过后氏,怎么会对对面的那小孩儿产生如此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呢? 这事还不待新箩细想,林木便重又回到了大殿上,林木状似无意瞥了眼新箩,明明那眼神平常无比,新箩却刹那间犹如芒刺在背,浑身不舒服。 女王回到宴席上,先前殿上各自寒暄的声音不自觉地渐渐消失了,眼色十分厉害的朝官微微朝林木弯下腰,林木随即微微点了点头。 “王上有命,舞者尔等,暂退。” “喏。” 袅袅婷婷的身子随着软软细细的嗓音有序的离开了殿堂上,而后朝官又微微仰起下巴,扫了眼下面的众人,道:“各界各族之人有何事想向王上进述者,皆按序列好,方可述言。” “喏。” 零域这一场大战,人族与妖族和水族纷纷立下了血海深仇,尽管林木一直在安抚人族,万不可再徒生事端,只可惜,天下人天下家天下心,她一心只愿零域和平,却忘了她的子民是由一个个家族组成的,只要有战争便会有死亡,一个人的死亡并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一个家族的事,她愿人族妖族和水族摈弃前嫌,井水不犯河水,可终究,有些事只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比如,人族里掌管绸布坊姓胡的这位长者,他一开始对林木的述言到还算正常,谁知这快要结束的时候老者却忽地话锋一转,问起了林木对于零域这场战火有什么看法。 老人家一双眼含了些泪花,那目光却十分的令人不舒服,林木虽心下疑惑,却也四平八稳的将自己的看法提了一提,闻言,那老者缓缓低下头去,旋即却重又扬起头来,气势汹汹地往前垮了几步,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有人居然敢如此大胆之时,这老者声如洪钟,目似铜铃,伸出一只手颤抖的指向林木。 那老者质问林木:“王上,老朽虽已古稀,这耳朵却是不聋的,这次零域四族发生如此战乱,王上却只将这责任推说是妖王野心勃勃想要统治零域,那老朽在这里问王上,在无虚崖还封印着妖王和水族之时,国师新箩可曾相求与你,希望你能助他一臂之力修复无虚崖的封印?!” 老者这话嘴中虽说是相问,实则却是指责。 大殿上的人谁也没想到老者会有这么的胆子,居然敢对女王如此不敬,这事,就连林木自己都没想到。 见林木不说话,老者愈发地气愤起来:“王上,就算你不说话老朽也知道,你当时做了什么选择,你抛弃了零域,抛弃了你的子民,抛弃了你来到人间的责任!可耻地用计骗过新箩大人从须弥神山消失了,致使苦寻不到你的新箩大人只能带伤独自去了无虚崖修复封印,这才让妖王和水族有了可乘之机从而冲破无虚崖的封印,造成零域生灵涂炭!王上!老朽这话说的可有错?!” 老者一番话有理有据,听上去不像杜撰,而林木自己更是明白,这老者说的话一点都没错,的的确确都是她曾经做下的事情,只不过,现如今的她已经忘记了自己当初为何要那样做。 可以否认吗?当然不可以。 可以承认吗?当然也不可以!否则,她这须弥山女王,人间守护神的威严还要不要了? 但,到底要怎么解决这件事呢? 林木下意识地看了眼国师新箩,只是还未待两人眉目传意,老者再次开了口。 “王上口口声声说战争是妖王和水族勾结引起的,可如果王上当初没有无故消失,想来,零域今日也不是这般模样!若仔细算来,王上你!才是零域最大的罪人!是你一手造成了现在浮尸遍野的局面,而你却还悠哉的居住在这华美的宫殿里,享受着世上最好的一切,可那些因你而死的亡灵,他们犹在荒野飘荡,那些失去亲人家族至此阴阳两隔,这笔账!王上,你说该怎么算!” 偌大的殿堂上,老者质问林木的声音传入每个人的耳中,这其中不乏颇为认同的,新箩甚至还看见有人暗自攥紧了拳头,望向林木的时候竟也有了恨意。 这是一件多么的荒唐的事情,这些愚蠢的家伙居然对自己的守护神产生了恨意,有了怀疑! 很显然,老者的话彻底吸引走了林木所有的注意力,她脸上先前细微的神色都不见了,一张脸无波无澜,她依旧威仪尊贵地坐在那宝座上,如一座雕像般俯瞰着底下芸芸众生。 面上虽不动声色,可林木那颗自杀了妖王之后便浑浑噩噩的心这会子终于真真正正颤抖起来,她忍不住顺着那老者的话想了下去,她甚至觉得,自己这双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那些枉死的生灵部都涌向她叫嚣着要她偿命...... 老者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些什么,可林木已经然听不见了,她眼前忽地出现一片滔天的火光,熊熊大火滚滚浓烟里夹杂着一阵令人迷醉的芬芳,她浑身僵硬地漂浮在冰冷的暗河上,有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在那大火纷飞里冲她天真无邪的笑着...... “静渊......” 下意识地,林木呢喃出声。 殿下的新箩从林木的眼神不再开始动作以后便发现了林木的不对劲,所幸他反应极快,站起身来派了人将那老者绑起来直接轰下了山,随即借着林木巍然不动的时刻警告众人道:“女王殿下是天神派下人间守护诸位安平的,不求诸位感恩戴德,但也绝容不得有人肆意污蔑!惹怒天神的下场,诸位难道真想一试吗?” 新箩平日里是个顶温润的人,可此时此刻他说这话时那双眼里却满是杀气腾腾,他斜睨了一眼原本底下窃窃私语的各路牛鬼蛇神,好在他于这些人来说公信力还不错,很快便稳住了局面。 “王上?” 林木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她一个激灵被新箩猛地叫醒,那双一动不动的眸子终于重新活络起来。 “王上?” 新箩又叫了一遍林木,他微微蹙起眉头,心里愈发担忧起来,林木如今这个情形,也不知事情究竟还会不会朝他期许的那方发展。 原本一派祥和君臣安好的局面终究还是被那老者一番言辞给彻底的破坏了,新箩派人弄走滋事的老家伙后,大殿上一时间竟再无敢上前进言,新箩瞧着不大高兴,他和林木两个人为了零域的生灵披荆斩棘了半辈子,到头来却落得个战祸之源的说法,这算保的哪门子的安平? 眼见着林木脸色不大好看,连着国师新箩也愈发沉下脸去,纳兰一族的皇上率先站了出来,仿若没方才那回子事似的,端庄肃穆的先向林木和新箩表达了这回纳兰姓氏作为人族之王对于天神和天神的助手无上的感激与崇敬之意。 纳兰皇上站出来后总算将大殿上凝重的气氛冲缓了些,当新罗意识到自己作为国师实在不该如此喜形于色之下,于是他立马敛去了所有外露的情绪,重又恢复到先前那般模样,接着又十分得体的将大殿上的仪式进行了下去。 林木虽然一直想要聚精会神,奈何她却有心无力,方才那老者的话仿若一股极深极长的力量将她不停地拉入深渊,这场战火真的由她而起吗?难道她真如那老者所说是个罪大恶极的人? 新上位的妖王一直在密注意着林木的变化,当他看到林木因为老者而露出恍惚的神情时,妖王的嘴角微不可查的掀起一丝小小的角度,随即他站起身来上前几步特地高声冲王座上的林木唤了句王上。 林木正在深思,妖王这忽地一声将她吓了一跳,她回过神来有些心不在焉的斜睨了一眼妖王,问道:”你与本王有何要说?” 妖王笑了笑:“王上,这场战火皆是由上任妖王挑起,害得多少无辜性命就此丧生,我知道,今日我作为新的妖王被邀约至此,在座的诸位恐心里都不大舒坦,妖族对零域犯下如此罪行,我作为新任妖王深表歉意,在这里,我以妖族之王的名义向王上以及众位保证,妖族绝不再犯人族,绝不主动故意挑起事端。“ 妖王一番表忠心的话来的实在莫名其妙,虽然众人皆知这妖族日后在零域内的日子不会太好过,但这妖王就算此时故意示弱示好又有什么用呢? 妖王知道自己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了些,果然,他话刚一落口便听到了大殿上不少人发出了嗤地一声,那声音虽不大,却十分刺耳。 当然,妖王是做了万的准备来的,这些反应他早就料到了,俗话说成大事者万般皆可忍,想当初这高高在上的女王林木不也被关在无虚崖下求生无门求死不得吗?来日方长,他所谋划的,他想要的,慢慢来! 对身边哪些恨不能将他杀之而后快的人族,妖王丝毫不在意,他恭恭敬敬地朝着林木伏下身,说道:“王上,妖族为了表示此次悔过的诚意,我自愿将膝下唯一的孙儿送到须弥山为质,还望王上能够接纳微臣小小心意。” 要送唯一的孙儿到须弥山为质子? 这话从妖王口中一经说出,大殿上顿时沸腾了。 林木有些头疼的微微蹙起眉头,这妖王究竟想干什么?是真的甘愿就此臣服还是另一个阴谋的开端? 新罗显然也没想到妖王会如此举动,他疑惑的盯着妖王,后者却无畏无惧一副堂堂正正地模样。 不过,既然人家送上门来,自己也没有不接的道理,林木冲一旁的朝官微微点头,算是应允了,她倒要看看,这妖王究竟是要做什么? “王上有命,愿接纳妖族质子暂居须弥山,请质子上殿!” 妖王像是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局,他胸有成竹地抬起头冲林木露了丝神秘莫测的笑意。 “宣质子进殿!” 朝官洪亮的声音从大殿一直传到须弥山下,过了约莫片刻的功夫,雄伟壮丽的大殿门口终于隐隐约约出现一个人影。 那人穿着一身锦雨蓝的长衫,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俏生生的一个小孩儿,年少,青春,美丽,似乎所有美好的词语用在他身上都不为过。 纳兰皇族的人是最先有反应的,他先是不敢置信似地瞪大了双眼,片刻后老皇帝从座位上站起来的瞬间一双眼忽地积满了泪水,随后他身后其他纳兰一族的人都站了起来。 老皇帝颤抖地伸出手指向正朝着大殿中央走过去的少年,他因为激动而微颤的双唇艰难地从嘴里吐露出两个字来。 “静渊?” 他是不会认错的,那是他最喜欢的孙儿,他舍不得他受那朝堂之上的束缚,所以才放纵他肆意妄为,却不想,自那妖族为祸人间之时,他的孙儿流落在外彻底与他们失去了联系。 纳兰一族的人都认出了那少年,新箩自然也是认得的,虽然他鲜少与纳兰皇族孙辈的皇子们交流,对这纳兰静渊却并不陌生,他知他是人皇最疼爱的孙儿,也知这孙儿胸无大志,胆小如鼠,是个整日里喜爱游三玩水的人物,不过这少年模样却是孙辈里生得最好的。 妖族进犯人族后,纳兰静渊也同逃走的女王林木一样彻底失去了音讯,那段时日,一向鲜少流露出疲态的皇帝竟在新箩面前唉声叹气,念叨着自己那不听话的孙儿。 林木显然也认出了纳兰静渊,当她看清那张脸的一瞬间,恍惚中,仿若一直混沌不明的雾霭终于烟消云散,那张一直出现在林木梦里,搅得她心里难受的脸终于清晰了起来。 是他! 那个人就是他! 她终于找到他了。 殿上除了不知道这纳兰静渊存在的人,其他的皆是各作反应。 妖王心下十分满意于眼前这些人看到少年后的表情,他这回,可是有备而来!林木,就等着受死吧! 老皇帝见了一直消失许久的孙儿后终究一个没忍住,当场就老泪纵横的要扑上去,还是新箩眼疾手快将皇帝拦了下来,他直觉这件事不简单,眼前的这少年以及那自称是少年爷爷的妖王,怎么想怎么都是来者不善! 他必须得尽快弄清楚这老东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只是,这厢还没等新箩想好要怎么对付妖王,王座上的林木却彻底的缴械投降了。 新箩看见林木脸上露出了这些天来唯一的一个笑脸,像是整个人忽然活过来似的,眼神里竟也开始有了光彩。 林木从王座上站了起来,接着她微微撩起繁琐的裙摆,在朝官的搀扶下一边走下雕龙砌凤的阶梯一边一双眼直直地看着那大殿中央的少年同他说道:“本王最忌记性不大好,但我记得你,不过,忘了你叫什么了,你可否告诉本王,你叫什么名字?” 嗓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欢喜。 那少年郎倒也不是个害羞的性子,见这高高在上的女王竟如此在意自己,少年免不得有些得意。 “回王上的话,我叫后云夏,是妖族送来须弥山当质子的皇孙。” 少年微扬着下巴,一副神采飞扬的模样。 “哦?平常人若是被送到哪里去当质子总是哭丧着个脸委屈的恨不得一心求死,怎么到了你这本王倒还觉得你还挺高兴?” 闻言,那少年略一思索,一副嗓音依旧清朗,回道:“世人皆说这须弥山是天神设在人间的神山,须弥山住着的女王殿下是守护零域的天神,今日云夏能被皇爷爷送赖须弥山当做质子,在云夏看来,这是我的荣幸,于我而言,本就幸事一桩,何来委屈一说?” “云夏,在王上面前说话不得如此放肆!还不赶紧拜见王上!” 妖王在一旁瞧出林木对这后云夏是十分的上心,故此他也总算如愿了一回,于是便一旁假意呵斥着云夏,想要借此更加彰显妖族对女王林木的尊敬和臣服。 名叫后云夏的妖族少年明显有些怕妖王,他敛了先前那副有些张扬的姿态,转而听话的朝着林木跪下身子,恭恭敬敬地拜了拜。 “妖族皇孙后云夏拜见王上。” 听闻,林木打发了身边一直搀扶着她的朝官,一言不发地仔细瞧了这个跪在她身边的少年许久都未曾开口。 后云夏本以为依着林木对自己一见面便露出来的欢喜,她一定会在自己刚跪下便扶自己起来,谁知,这王上的心思果然不是他一个小屁孩能猜到的,他甚至能感受到王上那两道慑人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戳得他浑身不舒服。 在他的预想里,不应该这样啊。 半晌后,林木似是终于看够了,她重又将手搭在了朝官的腕子上,再不看后云夏一眼,只缓缓转过身去一步一步拾上台阶,末了,当她重又坐回王座时,才终于松了口,朝底下跪着的人吩咐了一句平身。 林木的举动让先前一众暗喜的妖族纷纷一颗心重又悬回了半空,传闻中这位女王殿下喜怒不形于色,如今看来,到却是该用喜怒无常才对。 后云夏被女王晾了这么会,先前的那股子张扬气倒是半分没少,依旧我行我素,仿若真不把那座上的人当做什么女王,他站起身来,一双眼直直地瞪着林木,似怨非怨般嘟哝了一句:“把人家膝盖都跪疼了。”说完还不忘真弯下腰揉了揉自己的膝盖。 林木知道自己方才露出的那副神情让这殿上的多少人起了百转千回的心思,本以为这小孩儿该是害怕了自己才对,谁知他却犹不在意似的,那看着林木的小眼神跟个撒娇的孩子似的。 572 对于长久的站在高位之上的厉成来说,这世上鲜少能有让他感到害怕的人事,因为强大,所以无惧,因为一切都在掌控之内,所以无畏,可这次不一样,对于厉成来说,零域是一个完陌生的世界,是他丢下一切才来到的地方,他无意其他,只想带回爱人,只可惜,他现在似乎寸步难行,大概,是还没有适应这里的缘故,他想,他必须得做点什么了。 主动出击的想法固然是好的,但厉成大抵没想到意外会来的如此迅猛,他掀开被子准备从床榻上下来的瞬间,一只脚还未站稳便倒在了床上,伴随着跌回去的动作,从胸口处涌上来的那股腥甜的味道迅速充斥了他的口腔,厉成本想忍住,却终究没抵过心口一阵刺痛,满口的血就这么侵染了身下的衣衫。 宋珮茵和季君珣近些日子一直过得很是悠闲,两人虽也替厉成着急,但眼下的情况也容不得他们着急,宋千玦失去了记忆,新箩现在不知是敌是友,总之,他们的处境只允许他们按兵不动,否则,宋珮茵不敢保证他们三人能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对于新箩这个人,宋珮茵是了解的,他将自己的生命献给了零域,誓死也要捍卫这片天空下的和平,如今他们三人却想要来带走林木女王,这对新箩来说无疑是在挑战他的底线,而让宋珮茵不解的是,她在初来之时便向新箩透露过此行所为何事,依着新箩的性子,早该将厉成赶走才是,如何还会容他在这女王的须弥山住下来?难道他就不怕林木想起来所有的事情,要跟着厉成会去吗? 许多时候当你顺着事情的发展去看问题的时候往往什么都察觉不到,但当你逆着方向思考的时候,你所寻找的答案往往都会变得清晰起来。 宋珮茵仔细想了又想,她终于从中找到了些端倪。 新箩之所以如此放任厉成接近林木,恐怕只是为了试探林木罢了,他想通过厉成知道,林木会不会想起往事,只有万无一失的确认后,他才能放心,毕竟如今的零域战火刚熄,百废待兴,如果林木再次半途出了什么事,只怕以他一人之力,终归是无法守护零域生灵的,所以他必须得确保林木女王不会再次离开。 用厉成来试探林木,一旦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新箩就会毫不犹豫的除掉厉成。 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厉成,宋珮茵被自己心里的猜想吓了一跳,怎么说她也曾是这须弥山的上一任女王,这新箩的行事作风她还是熟知一二的,如果她猜得不错,厉成现在这副模样,怕都是拜新箩所赐! 季君珣虽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门道道,可怎么说也是通吃m国黑道白道的季先生,他认识的厉成可不是个如此轻易就会倒下的人,除非,有人在暗中趁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动了手脚,而这个人是谁,季君珣心里却没底。 “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季君珣看着宋珮茵问道。 来这里快半个月了,季君珣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适应了零域,也清楚的认识到,在这里,宋珮茵比他和厉成都要厉害。 “去找宋千玦,只有她才能救厉成,不过我猜,新箩是不会让我们见到她的,又或许,在我们见到宋千玦之前,厉成已经......” 余下的话宋珮茵没说完,季君珣却十分明白,现在情况紧急,厉成命悬一线,如果他们不尽快的话,这人,怕是真的再也回不去了,他还有老婆没追回来,还有儿子红豆要养,可千万不能死。 傍晚。 天边的云彩一重又一重的铺在山峦上,须弥山俯瞰着万物,在众生朝拜的方向显得如此庄重又神秘。 今天是个大日子,再有一刻,便是林木女王接受零域各界人士朝拜的宴会,这其中便有纳兰皇家,妖族后氏,水族白氏。 这是自零域结束战争以来的第一个如此重要的宴会,作为人族国师的新箩,自然要将妖族和水族的一举一动都掌握在手里,如此一来,宋珮茵便有了接近林木的机会,厉成的命保不保得住,就要赌一把了,赌林木这个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另一个曾和厉成经历生生死死的灵魂,赌这个人会被想起来,至少,不会眼睁睁的任由厉成死去。 新箩已经从眼线那得知了厉成吐血晕过去的事情,他猜,以宋珮茵的性格她一定不会坐以待毙,这个女人足够聪明也足够胆大,他得让人好好看着她才行,又或者,他可以花些时间劝劝宋珮茵这个卸任的前任女王不要妄想以一个凡人的身份来要求他些什么。 新箩将三族来朝举行觐见的地方定在了往生殿,这是自宋千玦成为林木女王后第一次和自己的臣民们相见,如此重要的宴会丝毫马虎不得。 季君珣被宋珮茵留在了沉香阁照顾厉成,她自己则趁着看守侍卫大意的当口从沉香阁后窗翻身而去。 新箩料定宋珮茵不会坐以待毙,所以他事先在沉香阁通往往生殿的路上派人埋伏在了此处,倒不是真想与宋珮茵动手,这么做只是不愿发生那样的事罢了,毕竟宋珮茵也曾是林木女王,他们在零域共事了三百年,如果不是宋珮茵一意孤行要回去而他却不得不答应的话,想来如今的零域定不是这番模样。 宋珮茵被两路人马堵在路口前行不得,多年来与新箩的相交让她知道,新箩这是铁了心要弄死厉成了,只是他堂堂一介人族国师,无缘无故弄死个凡人传出去名声不好,所以才选了毒杀厉成,造成个自然死亡的假象,这样一来,厉成既死了,他国师的面子也保住了。 她到底该怎么办呢?怎么才能救厉成? 被一众侍卫团团围住的宋珮茵不禁开始着急起来,她不知道新箩给厉成用的毒会有多少时间,但她明白时间一定不多了。 在沉香阁通往往生殿的路上有一片茂密的竹林,眼下宋珮茵就被人堵在此地,这些人也不绑她,只将她看守在竹林中的小亭子里,竹林间一阵清风拂过,自来到零域,宋珮茵因为自己和宋千玦有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故此这么久了在人前一直都是戴着面纱示人的,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或许,这面纱也是可以取上一取的,这可是新箩那小子逼她的,怨不得她! 想到这,宋珮茵深吸了一口气,新箩不仁,就不能怪她不义了。 墨绿色的长衫与青翠的竹几乎要融为一体,宋珮茵一双微带侵略性的眼就这么轻轻扫过眼前的一众人,面纱下的唇瓣翘起一丝转瞬即逝的弧度,随即她缓缓伸手将自己脸上的面纱取了下来。 还是那双眼,也还是那副身段,可眼前被他们囚禁在此处的女子却分明是他们那身在神位的女王殿下。 这到底怎么回事? 虽说自己和宋千玦的长相几乎是一模一样,但毕竟是不同的人,若仔细瞧着定会瞧出些破绽,宋珮茵不敢与这些人做太多的纠缠,她怕时间一久自己被识破。 见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的看着自己,宋珮茵将从前做林木女王时练就的那股子气场数发挥了出来,她没给这些人反应的时间,而是用自己体内还残存的神力装模作样的生了一回气,一拂袖将这些人部掀翻在地。 “啊!” “哎哟!” 顿时,呼痛声响作一片。 “胆敢如此直视本王的,你们倒是头一批。” 宋珮茵如此举动确实吓坏了这众可怜的侍卫,他们不过是奉了国师的命令在这里堵人,怎么就堵着林木女王了?这事也太奇怪了吧,女王殿下这会难道不应该在往生殿吗? 还不等一片哀嚎的人细细考量,宋珮茵冷哼一声,转过头盯着近处倒在她脚下的侍卫头子,煞有其事的厉声道:“往生殿的宴会还有片刻才开始,你们去给本王将国师带到神女殿,本王有些事需要与国师商议,这事干系到零域安危,非同小可,万不可懈怠!听明白了吗?!” 宋珮茵眉目间的风情比宋千玦要英气些,眼下她将自己掌管零域三百年的女王气势拿将出来,一时间,底下的人谁也不敢再造次了,为首的那侍卫忙不迭的点头,随即从地上站起身,领着自己的一众手下迅速消失在宋珮茵眼前。 阻碍的人已经解决,宋珮茵再顾不得许多,她必须得尽快赶去往生殿,大宴前的声乐已经奏响,她的把戏瞒不了多久,她得趁被新箩发现之前找到宋千玦。 往生殿。 根据林木和新箩的意思,零域刚刚经历了一场战火,大宴不适合太过奢华铺张,一切从简从严就好,于是底下的人为了这场从简从严而又不能失了须弥山天神宝相的庄重可谓是煞费苦心。 最后一丝红笛之音绕梁而去,时隔五十年的大宴终于再次开启。 林木记不得上一回的大宴究竟是何情形,她只晓得自己现在竟一颗心静如死水,似乎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她仔细想了想,自己这样的状态似乎从那日在无虚崖为小孩报仇之后便生了。 战火已经熄灭,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零域的生灵将会度过一段和平的时光,用以休养生息,然后......然后再次迎来战火,战争和久必发,发久必和,这是历史不变的铁律,也必将一直沿袭,只是不知道,到了那时候,守护零域的女王又会是谁呢?她呢?她还在吗?她还好吗? 四族之人拜过林木后纷纷落了座,在座的众位中,除了人族和林木一族是真心实意为这重新开启的大宴高兴之外,其他的妖族和水族该是心中百千滋味才对。 妖王被杀后,零域战乱彻底平熄下来,水族第一时间就向林木递了请罪的折子,说自己是受妖王蛊惑失了心智才狗胆包天与其勾结致使四族生灵涂炭,水族愿自请死罪。 水族递上来的折子语气诚恳,字里行间处处透露着诚心悔过,愿以死谢罪的意思,可林木不是傻子,她已经杀了妖王,如果再除掉水族,只怕好不容易安平下来的零域又要再次燃起狼烟,她也明白,水族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在表面上将话说的如此冠冕堂皇,暗地里却又无所畏惧,而她就算明明知道,却也不好动水族。 也罢,如今她神力滔天,只要她多费些神,将这水族看牢了,总不会再惹出太大的乱子。 大宴如期举行,往生殿里歌舞升平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得体的笑,就连一向不喜应付这般场合的林木也不得不面露微笑,以此彰显须弥神山女王林木的宽宏之心。 宴会一开始林木便瞥见新箩手下的人急匆匆的从暗中上来在新箩耳边说了什么,新箩神情复杂的看了她一眼,随即冲她无声地点点头后便跟着随从走了,林木不知道这其中到底何事,却总觉得隐隐有些心慌。 这种毫无缘由的感觉很奇怪,林木逼迫着自己将注意力放在大宴上,却又忍不住走神。 大殿上的四族纷纷开始向林木献出自己精心准备的进言和礼物,这对林木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她不得不打起精神仔细听着每个人的话,以便在大宴结束后才能知道自己该如何做该颁布些什么法令才能让零域尽快恢复生机。 这样的情况一直到第三个人,而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前来寻找林木的宋珮茵。 当看到宋珮茵一身熟悉的墨绿长衫和面纱时,林木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想起了这人,当时他们在须弥山的山门处见过,这眼神有些古怪的女子便也是这样一身装扮。 她不是国师新箩请来的朋友吗?此来又所谓何事? 宋珮茵自然知晓林木该是认出自己了,她毕恭毕敬的向王座上的林木跪伏拜下,林木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的动作,似乎想知道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宋珮茵慢慢抬起头,触到林木的眼神后又瞥过眼看向林木身边的侍婢,那婢子也是精灵的,心领神会后微微低下头走下台阶将宋珮茵正好抽出来的折子接过去递到了林木手上。 林木不明所以的翻开折子,随即一双眼深深地拢上了不悦的情绪。 宋珮茵递给她的折子上只写了七个字。 厉公子身中剧毒。 当新箩明白自己中了宋珮茵的计后他懊恼又愤怒的赶到了大宴上,大宴还在有条不紊的继续着,可王座上却空空如也,很明显,女王林木被宋珮茵叫走了。 新箩算到了宋珮茵要来找林木,却终究百密一疏忘记了她有张和林木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而这也致使他毒杀厉成的计划不仅失败还赔了夫人又折兵。 依着林木的性子,他迫不及待想要除掉的人,林木一定不会再轻易被他糊弄过去,她会想要知道,自己究竟为何要找这凡人的麻烦。 如果,如果幸运的话他或许可以再次欺骗林木,如果倒霉的话,林木万一想起从前的事情...... 新箩不敢想象那样的情景,现在的林木终究不是从前的那个女王,她原本并不属于这里,如果她要走,他是留不住她的,可那样的话,零域该怎么办呢? 沉香阁。 看过宋珮茵的折子后,原本就微微不知为何心慌的林木愈发慌张起来,她强自镇定一番后便找了借口溜出了往生殿,随着宋珮茵一起悄悄回到了沉香阁。 当看到林木的刹那,一直守着厉成的季君珣终于松了口气,厉成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弱,如果再不救治,只怕这条命当真要舍在此地了。 “殿下,请你一定要救救厉公子,厉公子背井离乡来到此地,若是连妻子都还没找回却就此舍了命的话......” 余下的话宋珮茵没说完,因为当林木听到妻子两个字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她一眼,那神情分明十分不自然。 季君珣和宋珮茵自觉地将房间留给了林木。 床上躺着的人面色苍白,呼吸羸弱,比前几天林木见到他的那个晚上又瘦了几分,眉宇间轻轻微蹙着,显然,厉成现在并不好受。 林木不善为人把脉,但好在她神力深厚,为人解个毒,从阎王那将人抢回来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回来的路上宋珮茵并未向林木提及这厉公子究竟为何中毒,她是个聪明的,她知道即使她不说,想来林木也该明白的。 人族国师与须弥山女王一向是顶好的合作伙伴,这让林木自己发现新箩的心思可要比宋珮茵告诉林木好的多,毕竟在林木心里,新箩终归是陪她一起从黑暗走向光明的人,宋珮茵虽未曾到过无虚崖下,却仍旧能想象到那个地方是一种如何生不如死的存在,在他们三人到来之前,林木已经和新箩被妖王封印在那地方长达半年之久,新箩是她生死相依走过来的人,无论新箩做了什么,宋珮茵猜,林木都不会轻易动他。 而这,也是宋珮茵为厉成最担心的部分,新箩想要置厉成于死地,可林木又丝毫没有要想起往事的模样,她担心再这样下去,就算林木救了厉成一回,可难保新箩不会再继续对厉成下手。 新箩用的毒不能与寻常的毒相比,故此林木颇为费了些神才终于将厉成从鬼门关拉回来。 额间微微出了些汗,林木坐在榻上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厉成的脸,不可否认,这男人长得很是讨她喜欢,于是她又下意识的想起那个两人在后山相遇的夜晚来,他霸道无比的将她抵在山石上,让她这个千百年未曾丢失初吻的女王殿下第一回知道了与人亲吻的滋味,啧,怎么说呢,感觉还不错。 虽然对厉成的印象不坏,可终究也没太过深厚,林木转过身第二日便将这事忘了,如今看着眼前人,才终于想起来,哦,原来这个人还在这。 厉成苏醒的很快,他一睁眼便瞧见宋千玦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明明曾是相濡以沫的爱人,如今另一个却然不记得过去,自己对她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这样的失落使得厉成忍不住情绪再次沉了些,他对上宋千玦的目光,一时间,心间百般滋味。 厉成觉着,上天不止是在考验他也是在惩罚他,惩罚他当初稀里糊涂懵懵懂懂的放走了宋千玦那么些年,所以才导致如今的境地,如果当初将她留下来,今时今日,又该是怎样一番光景? 厉成本想留住宋千玦,可他到底还没在这不认识他的爱人心里留下重要位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千玦跟他客客气气地道别后再次消失在他眼前,盯着宋千玦的背影,厉成想起方才两人的对话,愈发的忧心忡忡了。 “你到底是谁?” 宋千玦问他。 “我是你的爱人,是我们孩子的爸爸,是你的厉成。” 厉成如是说。 “可我对你一点记忆都没有。”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 “我以前,叫什么名字?” “宋,你姓宋,名千玦。” “你从哪里来?” “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 “嗯,那是你我的来处,你我原本都不属于这里。” 两人一问一答,接着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半晌后,林木从榻上起身浅浅地看了眼厉成,形状优美的两片唇不知何时变得锋利起来。 “我失了记忆,我不知道你所说的事是否真实,而我也并不打算找回你口中那些所谓的过往,我只知道,我现在是守护零域的女王,我对这片土地对这里的生灵有不可抛弃的责任,如果......如果你我之间真如你所说那般有着那样的过去,你就当那个人死了吧。” 这话已说的十分绝情,于厉成来说已是心冷半分,谁知接下来林木却还有更让他头疼的话。 “想必厉公子也知道自己为何身中剧毒,而你也知道,我虽贵为须弥山女王,可这人间的事却多数要仰仗国师新箩大人,新箩想要除掉厉公子,我今儿能救你一回,却难保回回都能救你,所以,我想要劝一劝厉公子,等身子稍微缓过来便离开须弥山回到你该回去的地方吧,你不属于这里,留下来,迟早要出事的。” 573 当后云夏的唇贴上自己脸颊的那一刻,林木整个人浑身僵在了原地,她从来没有将自己与那小孩儿的关系想象成这般暧昧,她不过只是依从内心的感受,想要保护这孩子,将这孩子当成自己的弟弟疼爱罢了。 等林木反应过来后,后云夏早已奔出了殿门,林木忍不住又转念一想,许是她自己想多了也不一定,毕竟她怎么说也是几百岁的人了,这孩子真心喜欢她将她当成姐姐般做下这事也是情有可原的。 沉香阁。 眼下已经是二更天。 妖族质子后云夏入住兰亭的事像风一般传入了厉成的耳朵里,他听到手下伺候的宫婢们讨论说女王殿下在大宴上收了妖族后氏送来的质子,那质子生得貌美,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后云夏,听说后云夏闹着要在兰亭引那冬阳山的汤泉来浴澡,这么浩大的工程,女王殿下竟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答应了,还斥责了先前阻拦后云夏的宫婢,说后云夏原来是客,怎么能让客人不高兴? 想起宋千玦临走前看自己那淡漠一眼,厉成抬头望了望天上同样淡漠如水的月色,那个女人说,不管她曾经是否真的和他有过什么,如今早就一切都来不及了,她是零域的王,万不可能为了一个男人而放弃零域。 余下的话宋千玦没说,但厉成却明白,她这是在让他放弃,让他走。 呵?走吗? 他若真走了,回去了又该怎么向红豆说呢?难道要告诉红豆他的父亲无能,没能将他的妈妈带回去?他厉成从不是无能的人,宋千玦,他是一定要带回去的! 原本那俩宫婢的话已经十分让厉成气恼,谁知更让他生气的却还在后面,宫婢们丝毫没发现他的踪迹,接着聊了下去。 “呵,你这算什么消息?你知道吗?我一个在神女殿当班的姐妹半个时辰前传来话说,说那后云夏在神女殿当着众目睽睽的面轻薄了女王殿下,还装可怜说自己一个人初来乍不敢睡,求着王上让他在王上的外殿安寝呢!” “啊?那个后云夏这么大胆子啊?那王上答应了他的请求了吗?” “唉,说起这事,也不知道王上在想什么,她居然还真答应让那后云夏在神女殿的安寝呢。” “什么?!王上怎么能这么糊涂呢?难道王上不知道,她这么做会给自己招来多少非议吗?” 说这话的宫婢话音刚落下便被旁边另一位宫婢紧张兮兮地捂住了嘴巴:“嘘!你这话可不敢乱说!叫人听见了,你有几个脑袋?这事我也就是和你私下八卦,你可千万要守住嘴,万不得在旁人面前多嘴,知道吗?” 那被捂嘴的宫女点了点头,随后两人脚步匆匆的一同消失在厉成的视线内。 神女殿距离沉香阁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许是方才听了俩宫婢的话,厉成此刻甚是心烦意乱,他知道的可比那宫婢俩知道的还要多。 他不知道宋千玦和纳兰皇族的皇孙纳兰静渊之间究竟有何纠葛,竟然能让宋千玦甘愿冒天下之大不为将那与纳兰静渊模样相似的后云夏留在她的神女殿里,她是这零域的王,竟然将一个妖族的质子留在自己的寝宫里过夜,这事要是传出去,她想过后果吗?! 当然,厉成知道的远不止这些,比如,他还知道,有一位人族的长者在大殿之上将这场战争的渊源都归结到了宋千玦身上,虽然这长者当时就被新箩派人抓了起来,可谁能保证这些话就不会对在座的其他人产生些什么影响呢?人心这个东西是最复杂的,一旦喜欢随波逐流,没有自己主心的人,很容易便会被别人蛊惑。 刚在大宴上出了这样的事,如今宋千玦又将后云夏留在了神女殿过夜,甚至还要为了他不惜劳民伤财的将那冬阳山的汤泉水引到兰亭来,这女人到底想做什么?难不成她还真喜欢上那小屁孩要为那孩子负尽天下人?! 厉成就这么一路胡思乱想着到了神女殿的不远处,女王的安寝处,自然有重兵把守,厉成若是想进去,自然是不大可能的,可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愿离去,哪怕他站在此处根本见不到宋千玦,哪怕他们中间隔着重重宫墙和那些早已被宋千玦忘却的情意,他也仍旧要在这里,如果,如果连他都放弃了,那他们之间便真的要就此结束,他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的。 厉成就这样远远地站在树下,他被笼罩在一片阴影里,若不是仔细辨认,怕是没人能发现他,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厉成忽觉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他转过身去,发现来人是宋珮茵和季君珣。 两人是在厉成离开沉香阁半晌后才发现厉成不见的,联想到今日的那些事,宋珮茵想也没想,便直接带着季君珣一路来了神女殿,她敢肯定,厉成一定在这里,所幸,还真被她在这里将人找到了。 厉成独身一人站在树下,遥遥地看着宫墙的方向。 此情此景,何其令人唏嘘。 季君珣上前一步,担忧的看着厉成,劝慰道:“厉成,我知道你心里着急,可你身上的毒刚解,就算你再......” 话说到这,季君珣忽然顿住了,片刻后他又接着开口:“你现在最该做的,是爱惜自己的身体,早日好起来,只有这样,才能做接下来的事情。” 在这样陌生又离奇的世界里,身边还能有两个熟悉的人关心自己帮助自己,换做任何人都会感动,厉成也不例外,他也是个凡人,又尤其是在这样的关头,季君珣一番话虽再平凡不过,却也仍旧让厉成感激,他没说话,只微微侧过眼看了下季君珣安抚在他肩侧的那只手,点了点头。 “你是因为听了今日那些传闻,才来这里的吗?” 宋珮茵问道。 厉成还是没说话,他只转过头再次看向神女宫的宫门,他在想,这会儿,宋千玦在做什么呢?她是否能感觉到自己在这里等着她...... 神女殿。 就在厉成被宋珮茵和季君珣两人带回去的时候,厉成转身的刹那,林木的心口忽地绞痛起来,许是这个身子始终还残留着那些她作为宋千玦时留下的痕迹和思绪,就在那一刹那,她居然透过重重宫墙,看见了厉成的背影。 一旁的后云夏被林木捂心口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奔上前去唤了一声王上。 “王上,你怎么了?” 后云夏紧张兮兮地扶着林木的胳膊,看那神情,倒是真像在真心实意的关心林木的安危。 见后云夏如此,林木嘴角微微扯出一丝笑意,不露痕迹的从后云夏怀里抽出了自己的手臂,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轻声道:“本王无事,后公子且不必如此紧张。” 闻言,后云夏脸色一僵,整个人的神情瞬间黯淡下去,他微微嘟起嘴来,抱怨似的嘟哝道:“王上怎么还叫我后公子,听着真别扭。” 林木眼里带了点笑,略一挑眉:“哦?那你想本王叫你什么?” “云夏,王上以后叫我云夏可好?” 林木点点头:“好,就依你的意思,以后,本王都叫你云夏。” “谢谢王上。” “这有何可谢?” 说起这事,后云夏就势整个人坐在了案几下的软垫上,那软垫在台阶上,如此一来,林木自然比后云夏高了几分,后云夏若是想要看着林木说话,就必须得扬起头来。 “虽然王上并未追究云夏什么,可云夏自己明白,我是皇爷爷膝下唯一的孙儿,自小就被他惯坏了,性子骄纵又不讲理,来须弥山之前,皇爷爷便教导我,在这神山之处决不能再像家里那般任意妄为。” 说到这,后云夏顿了顿,见林木没什么大的反应,于是又才继续开口:“想必大家都知道,作为质子的日子是怎样的,我也知道,所以不瞒王上说,云夏其实并不愿意随皇爷爷来须弥山,可奈何我是妖族唯一的皇孙,上任妖王对零域犯下如此滔天罪行,害死多少无辜性命,这些,说到底,都是妖族的过错,所以,作为皇爷爷最疼爱的孙儿来须弥山,这是云夏的责任也是云夏的义务。原本云夏是十分害怕的,可皇爷爷告诉我,说我与那纳兰皇族的静渊皇子生得十分相似,女王待静渊皇子亲如姐弟,就算日后云夏哪里惹了女王不高兴,女王也会看在云夏这张脸的份上饶过云夏一命。” 林木若有所思的盯着后云夏半晌没说话,她知道,后云夏没有说谎,后云夏甚至是坦坦荡荡,丝毫不掩饰自己说到底其实是纳兰静渊替身的事情,真不知是该说他聪明真诚还是该说他愚笨狡猾! 就在后云夏不知眼前这女王究竟在想什么的时候,林木忽然又开了口,叫人听不出她的情绪来。 “所以,你才故意使小性子,想知道本王对你究竟是个什么态度,有多少耐心,是吗?” 该说的不该说的,方才后云夏已经一股脑都说了,眼下他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听林木如此相问,他倒也不撒谎,反倒点头嗯了一声。 “我害怕嘛,我想让王上记得我,如果一个质子被王上忘记了,那他往后的日子一定不好过,谁都可以欺负我,云夏不想过那样的日子,我想要被王上放在心间,这样,就谁也不敢动我了。” 眼前的少年眼神澄澈,肤如上好的羊脂玉般没有丝毫的杂质,一张脸清白干净,眉骨间自有一番年轻人的味道。 于林木来说,后云夏是如此的熟悉,又是如此的陌生。 又是这样! 眼前一幕让林木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那晚她在后山和这厉公子发生的事情,说来也是奇怪,这个人明明没见过几回,她却也能容得他对自己放肆。 林间青草树木的香气混着宋千玦身上独有的味道一股脑钻进了厉成的鼻息间,他垂下眸子视线正好和宋千玦那双眼撞到一处。 将宋千玦身上单薄的衣衫看了又看,厉成微微拧起眉来,语气不大好:”你整日里与那后云夏处在一起,便也是穿成这样么?“ 闻言,林木果然低头看了眼自己,像是刚发现什么似的,林木猛然往后退了一步,一双手紧紧捂住了胸前泄露的春光,脱口而出的话倒是不客气。 “我警告你!给本王闭上你的眼睛,否则,给你挖出来!” 看着眼前故露凶相的小女人,厉成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他忽然想起几年前他和宋千玦刚认识的那段时间,那时候宋千玦总是故意试探他,惹他生气,他有时候恼了便也是这样凶她。 那时候,她是怎么回应他的呢? 林木开始有些后悔起来,自己不该如此大意穿成这样出来的,想到这,她似乎更生气了,这个男人居然利用小奶猫敢给她下套!而且现在还一副无事人的模样,怎么?真当她林木是好欺负的不成?! 厉成上一秒还沉浸在好不容易见到宋千玦的喜悦里,然而下一秒他便看见宋千玦眉眼一横,那裹在薄衫下修长的腿就这么怒意十足地朝他小腿处踢了过来。 林木这一脚力气可不小,加之她又有神力相互,若是这真踢到了厉成,后果可想而知,好在厉成反应够迅速,看出来是宋千玦这是这真想要收拾他。 说时迟那时快,厉成凭借多年来厉琰交给他的防身术瞬间侧过身子往后退了一步,刚好险险地让过宋千玦这一脚。 不过,这可不算完,林木见厉成竟能躲过她,于是愈发的厉害起来,她稍稍一顿,转瞬一只脚变幻了角度瞬间再次向厉成袭去,可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厉成这回反倒静了下来,林木来势汹汹,他却不躲不避的站在原地,就那么看着眼前的人。 厉成的反应让林木始料未及,眼看她这一脚便要狠狠落在厉成的小腹上,千钧一发之际却不想林木凭借自己深厚的灵法硬是生生将势头停在了半空里,片刻后收了回来。 “为什么不躲?” 林木问道。 厉成没应她,反问道:“为什么要收回去?” 此话一出,林木瞬间愕然,对啊,她刚才为什么宁愿用灵法伤自己却也一定要将这一脚收回来? 林木仔细想了一下,没想出个头绪来,她只依稀晓得,那一刹那,她仿佛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宁愿自己受伤辛苦些也不能伤了厉成。 厉成目色灼灼,一双眼里的神情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林木的爱意,林木被他的目光看得实在不自在,头一扭便要离去。 但厉成却是不肯答应,他好不容易费尽心思才能见她一面,怎么能轻易放人走呢? 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人挽住,林木身形一顿,愈发不悦起来,这男人怎么回事?连脸色都不会看吗?非要让自己给他点颜色看看,还是他吃准了自己对他下不了手? 一瞬间,林木的脑海里闪过万种念头,而厉成趁她走神的功夫不由分说的上前便将人从身后搂进了自己怀里。 林木又是一怔,厉成本以为她该挣扎,可怀里的女人却乖乖站在原地,任由他抱着。 许是想到了什么,厉成心下一喜,试探着将自己的头搁在了林木的肩上。 身后的怀抱宽阔又温暖,还十分的似曾相识,林木不想骗自己,纵使她心里一点都不愿意与厉成有什么牵扯,可往往她的身体却比她的脑子更快的做出了本能的反应。 她对身后这具熟悉的身体是如此的依恋,依恋到这人不过只靠近她,她便不想推开了。 男人温热的气息喷在自己的脖颈上,有些痒。 自来到零域,这是厉成除却后山那一晚第二回如此同林木亲近,她乖得像个孩子,温温柔柔的任由他抱着。 闭上双眼,厉成满足地叹了口气,轻声问道:“为什么不逃了?” 林木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将那句话说了出来。 “因为想把话和厉公子说清楚。” 林木的语气一点都不轻松,可厉成仿若不在乎似的,他低声浅笑了两下:“你觉得,这辈子你和我之间还能说得清楚吗?” 闻言,似是下定了决心,林木低头瞧了眼厉成紧紧环在他腰间的手,而后握住了厉成的手腕,微微用力挣开了厉成的桎梏,随即她往前跨了一步,转过身来看向厉成。 “你有来处,我有去处,自然是说得清楚的。” 林木是个固执的人,一旦认准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无论怎样都不会轻易更改自己的心思,她知道自己与厉成之间必定有一段让这男人牵恋至今的爱情,甚至让这男人为了她不惜万里来到不属于他的零域,可那又怎样呢?总归她如今是什么都不记得的了,她只知道自己是零域的王,她要对零域四族的生灵负责,现在于她而言,她只需要好好活着,让四族里那些企图挑起战祸的恶人知道有她林木在这世上守着零域便是她的使命,其余的,她不会多想,也不愿多想。 她是个害怕麻烦的人,一旦她想起过往,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处理这些事,所以,倒不如什么都不知道的好,简简单单的做个林木女王,守着她的“纳兰静渊”,就足够了。 面对推开自己的林木,厉成没动作,他只依着她,目光紧紧追随着她。 林木故作镇定地稳了稳自己的心神,她将视线移到了路旁的野花上,神色沉静,语气淡然。 “厉公子,我不知国师大人为何将你安排到我这须弥山来,但厉公子须要知道,我才是须弥山的主人,我有权利决定谁留下来谁离开,况且厉公子身份不明,来历不明,本王明日便会派国师大人将厉公子送下山去,就此别过。” 说完,林木再不肯看厉成一眼,转身便要离去,可心如针扎的厉成却是不许,他眼疾手快的上前将人拦住。 林木明显不悦起来,她拧着眉头抬起眼皮瞪着厉成:“厉公子,你这是非要逼本王动手吗?” 厉成也不是吃素的,他脾气犟起来,一双眼里的怒火和痛苦显而易见,他抓着林木的肩,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句道:“我宁愿你动手,也不愿你就此打发了我!宋千玦!你当真就如此绝情残忍吗?你明知道你与我之间必定有牵绊,可你还是决定要装傻,你就当真,当真不愿再想起来?!” 厉成的质问句句锥心,可尽管如此,林木还是仔细想了想,随即还颇为认真的冲厉成点了点头,回他:“是。” 从前的时候,宋千玦一向是狡黠的,也是个爱撒谎的,可此时此刻,厉成十分明白,宋千玦喜欢骗人,但林木却十分诚实。 她是真的,不愿再与自己有任何瓜葛。 厉成心中最初燃着的那团火,竟慢慢开始熄灭下去,那些都是希望,对找回宋千玦的希望。 厉成很平静,面色也恢复如初,可眼中的那些光亮终究是黯淡了下去。 “为什么?” 他忍不住问道。 想了想,林木隐隐叹了口气:“世人都说须弥山的天神是零域最逍遥自在的,可他们不知道,天神原本和他们一样,都是血骨铸肉而成,也有七情六欲,只不过肩上比他们多了一分要守护天下安平的责任,因为这一分责任,天神便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自由。” 说到自由两个字的时候,林木的神色变得遥远又空洞起来,她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个画面,尽管那场景一晃而过,但她却还是抓住了,那是她当初被新箩弄进须弥山然后想方设法出逃的场景,想来,她虽不能仔细知道,却也明白,那时候的自己之所以要逃跑,争的也不过是自由罢了,如今看来,当初她该是没争到,否则她现在也不会是林木。 林木说的话厉成自然是听得懂的,只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让林木不愿想起过往的原因竟是这个。 “所以,厉公子,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你走了吗?我不知道我的过去和你有多少牵扯,但我想,依着我林木的眼光,喜欢的人怎么着也不是个凡夫俗子,既然如此,我想劝厉公子一句,你的人生除了我,我猜还有其他很多重要的事情等着你,如今你陪我在此地虚耗光阴,于成大事者而言,这绝不是件好事情,我是零域的王,而你是人中龙凤,除了儿女情长,我们各自都该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是吗?我不想伤你,就此别过吧。” 574 林木说话的时候情绪始终是淡淡地,偶尔掠过厉成一眼,也是波澜不惊,那神情与模样,分明就是在说厉成如今只知儿女情长,却不闻家国大事,颇为瞧不上他。 活了这么久,这是头一回有人带着颇为鄙夷的神色看待自己,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的老婆,这让厉成不止气愤,还十分的郁闷,想当初他在商场上初露头角的时候,哪个对手不是想方设法的要弄死v·i集团?结果呢?这么多年过来,如今v·i早已走向世界,成为如雷贯耳的商业集团,反观当初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些绊脚石,却早已被资本的潮流卷入地底,成为了历史中的一颗尘埃,而他厉家太子爷的名声,更是不必说,可如今倒好,他竟被自己失忆的小妻子给鄙视了,鄙视他儿女情长,失了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 呵! 看来他是不拿出点手段来,这女人怕是真以为自己是个软软糯糯的小男人呢! 想到这,厉成忽然盯着林木笑了起来。 林木被他的笑声弄得有些不自在:“你笑什么?” “我笑我自己,既然王上如此无情,我又何必多义呢?请王上放心,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明日便动身离开。” “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不过,我有个问题需要王上答复了我,我才能走。” “你说。” “不知王上与那后云夏究竟是个什么关系?” 此话一出,林木脸上的表情甚是好看,许是心底波动太大,刹那间,林木的脑海里竟似万马奔腾般翻滚起来,眼前是纳兰静渊的音容笑貌。 剧痛一阵一阵袭上林木的头部,她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却不想脑袋愈发的痛起来,到后来她实在站不住,腿一软便要跪倒在地,还是厉成眼疾手快将她给搂住了怀里。 厉成不知道林木和纳兰静渊之间的事情,他以为那后云夏与林木一定不简单,否则,林木怎么会在他提起后云夏的时候反应如此之大? 就在此时,一声清亮的男音从厉成身后不远处的林子里传了过来。 “王上?王上你怎么了?” 当看清来人,厉成眉头一皱,是后云夏! 瞧这小子人前穿的倒是一副正正经经的模样,可这私下与林木相处之时,厉成听汀雪说,那可是极尽魅惑,时常有意无意的故意撩林木,若不是林木定力足,不为所动,只怕他厉成现在,早已戴上绿帽子了! 见着后云夏,厉成心中那团憋屈的火愈发的忍不住,不过,他还未开口,那头的后云夏倒是先不客气起来。 只见后云夏横眉冷眼的瞪着厉成:“放肆!你是何人?竟敢劫持女王殿下?不想活了吗?!还不给我放开王上!” 闻言,厉成没应后云夏,他有些担忧地看了眼怀里的林木,林木额间豆大的汗珠低落在他手上,瞧上去十分痛苦。 不想与这人多做纠缠,厉成忽然拦腰将林木抱到了怀里,随即,他冲着云端的方向唤了声清亮的号子,另一边的后云夏还未反应过来,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厉成带着林木已经消失在他眼前了,而紧接着他头脑一阵晕眩,下一秒已经不醒人事。 厉成没有灵法自然做不到凭空消失,那声嘹亮的口哨是他给新箩发出的信号,而这一出引林木从神女殿出来的追猫计则在厉成和新箩的配合下总算完美落幕。 沉香阁。 当厉成将晕过去的林木抱回来的时候,此时的宋珮茵已经通过汀雪的帮助秘密到了神女殿,没错,这一出叫狸猫换太子。 将林木放到床榻上,厉成看了眼一旁的新箩,神色颇为担心道:“我也不知她是怎么了,忽然间就晕过去了。” “忽然晕过去?” “嗯。” 闻言,新箩忙不迭伸出手给林木搭起脉搏来,片刻后,他眉间拧出一个深深的川字来。 “她到底怎么了?” 厉成急切的盯着新箩,想要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新箩抬起眼皮瞧了一眼厉成:“你仔细想想,你是否和她说起过什么让她容易情绪激动的事?” 情绪激动的事?厉成回忆了一下,最激动的不过也是当他知道林木真能狠下心抛却过往,劝他回去的时候,可那最激动的是他啊,林木没什么反应的。 见厉成面露难色,新箩道:“你再好好想想,让王上情绪波动过激晕倒的答案一定就在你们的谈话内容里。” “她现在怎么样了?” “内息混乱,急火攻心,再这样下去,她体内充盈的灵力反而会害了她。” “有办法吗?” 新箩看了眼厉成:“放心吧,会没事的。” 厉成点点头:“嗯。对了,我想起来了,我问她的最后一句话是,她和后云夏究竟是什么关系。” 新箩一顿:“就这个?” “嗯,就这个。” “好,那我知道了。” “国师大人不准备和我说吗?” “告诉你也无妨,不过,你这心下怕是要难受的。知道纳兰静渊吗?” 厉成没说话,静静等着新箩的下文。 新箩叹了口气:“纳兰静渊是人族皇帝的孙儿,时年十七岁,和后云夏的模样有九分相似,女王从须弥山出逃的那段日子便是与这个纳兰静渊在一处的,那段时日他们发生了什么无从知晓,就连这些事都是战后我听了些传言后一一去调查过的结果。” “国师大人的意思是,她将那后云夏当成纳兰静渊的替身了?” “是。” “宋宋?宋宋你怎么哭了?” 林木是被厉成叫醒的。 她恍惚间睁眼的时候发觉自己眼角竟然挂着泪,心上不知为何一阵一阵的难受。 厉成神色复杂的看着林木:“做什么梦了?这么伤心?” 林木愣了愣,对于自己为何晕过去又为何醒在此处她仿佛一点都不在意,而这不在意的前提是眼前人是厉成,是一个让她莫名心安的男人。 许是身体终究是诚实的,明明林木自己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可她却已经不由自主的开了口,她双眼怔怔地看着厉成,同厉成缓缓说道:“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大火,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她将我推进了河里,自己却被大火淹没了,我想要救他,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我的心好疼...我想要那个孩子活着,他是替我死的......其实,我知道,大宴上的那个老人家说的不错,这一切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一切都不会发生,那个孩子,也不会死去......” 林木说话的速度极慢,她断断续续说了许久,双眼没什么神采,看上去生气无。 厉成不喜欢这样的宋千玦,如此模样如此场面让他心生不安,仿佛下一秒宋千玦便要舍了命去偿还那孩子似的,如果宋千玦真死了,那他呢?他要怎么办?难不成真要像这女人在林间所说的那样,余生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他的事业上吗?那他的儿女情长呢?他为她做下那么多英雄气短的事情呢? 想到这,厉成一颗要将宋千玦带离零域的心愈发坚定起来,他不会任由她自生自灭不会看着她受苦不管的。 轻轻握住林木的手,厉成抚了抚她耳边的发,一双深邃又多情的眼牢牢地看着林木:“宋宋,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我在这里,别害怕,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你去了哪里,我都会陪着你。” 托那只猫的福,新箩总算见到了林木,不过后者可不大愿意见到他。 庭院里。 “王上,后云夏他......” “国师大人,本王不想与你谈论这个话题。” 新箩话还没说完,林木便已经一脸不耐烦的打断了他。 不过,新箩哪里又是容易打发的人呢?他虽当下闭了嘴,却不过是换了个由头再次将话题引到了后云夏身上。 “王上,虽然臣下知有些话王上不爱听,可忠言逆耳啊王上,大战才刚刚结束,多少无辜的生灵神魂尚未归去,王上却在此时如此宠爱那妖族送来的质子,王上您可知,四族如今都是如何谈论王上的吗?” 闻言,林木似是来了兴趣,她斜睨了一眼新箩:“哦?那你倒是说说,他们都是怎么谈论本王的?” 新箩自知有些话他是万万不嫩说出口的,虽然他与林木共事多年,可毕竟君臣有别,况且如今林木的性情已经变得让人捉摸不透,他怕,他若是哪一日无意惹恼了林木,再发生些无可挽回的事情,那那些对须弥山虎视眈眈的豺狼们只怕便要倾巢出动了。 许是心里作用在作祟,现如今每当新箩面对林木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猜不透林木在想什么了,比如现在这件事。 新箩知道,林木绝不是个轻易糊涂的人,就算那后云夏有千般本事,林木也绝不该如此任由谣言传遍,除非,除非她早有计划,可...可就算如此,她也不该和那后云夏同住在神女殿的。 “王上,这男女毕竟有别,您又是零域的女王,再怎么着,您也不该让后云夏与您同住同吃,如此,实在有悖礼制。” 新箩一番话语气诚恳,半点听不出它意,可这并不代表林木就不知道新箩这心里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她猜,新箩一定是想借此套她的话。 整整一晚后云夏都没有睡着,他一心想着林木为何迁怒于自己,还派了人去打听神女殿林木的情况,回来的人告诉他说,女王一直在殿里处理公务,并没有要召见他的意思。 后云夏左想右想觉得实在安不下心,索性他便起了赌一回的心思,他堵在往后的时间里,只要他还在这地方,林木就不会真舍得再不见他,毕竟,他这张脸可是与那纳兰静渊一模一样呢。 想罢,后云夏一咕噜从床榻上爬了起来,他一副急匆匆的模样,唤了侍候的宫婢们掌了灯连鞋子都没穿,光着一双白嫩的脚就这么一路奔出兰亭,朝着神女殿的方向疾驰而去。 紧跟在后云夏身后的宫婢们见后云夏如此行事,皆以为这位后公子莫不是疯了,毕竟女王有令在先,若是后云夏不听王命非要一意孤行,只怕到时候便要自寻死路,不过,也有些聪明机灵的,想也知道这些时日女王林木对这后云夏是如何的宠爱,所以,他们无需操心兰亭的这位主子。 神女殿。 虽然新箩和宋珮茵从未对汀雪提及过两个林木女王的事情,但汀雪也不是个笨的,她前几日将所有事来来回回想了几遍,虽不至于完看透这里面的弯弯道道,但却也差不了许多,而她的直觉也告诉她,那位一直戴着面纱,一身墨绿长衫的女子才是她服侍忠心了百年的女王林木,至于另一位,她虽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来头,却是知晓,另一位该是先前那国师大人赶鸭子上架硬逼着人家做的林木女王,只不过,这位如今不知为何竟失忆了,否则,依着这位先前在须弥山闹出的事情,汀雪想,这位怕是早将须弥山搅得乌烟瘴气了。 林木被厉成和新箩用计骗到了沉香阁,宋珮茵作为这冒充的一日女王自然要事事小心,万不能露了陷才是,不过,说起来她也不算是冒充,顶多是个故地重游,重操旧业罢了。 因着传闻中林木为了后云夏君王从此不早朝的传言,宋珮茵不得不开始处理前些日子林木留下来堆积成山的政务,好在这些事情她做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不至于在旁人眼里露了什么马脚,但,她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当汀雪前来向宋珮茵禀告说后云夏在殿外求见的时候,宋珮茵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随口吩咐了一句:“将她给本王打发走,本王不想见他。” 闻言,宫殿里所有的婢女们都愣了愣,唯有汀雪明白怎么回事,想了想,汀雪不动声色的轻咳一声,劝道:“王上。后公子怕是有什么事要与王上说,王上要不要......” “本王说了,将他给本王撵出去,在本王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前,不想听到有关他的事。” 汀雪没料到自己好心提醒,宋珮茵竟然完不当一回事,好似根本不在乎被人发现。 底下短暂的沉默让宋珮茵瞬间回过神来,她下意识地看了眼汀雪,发现汀雪也正抬眼看着她。 多年与汀雪共事的默契让宋珮茵很轻易便猜到了汀雪肯定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宋珮茵也懒得掩饰,仍旧坚持己见不肯搭理后云夏。 见一干人傻站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宋珮茵重又低下头去,漫不经心的问道:“怎么?本王的话你们都听不懂吗?” 于是,宫婢们朝官们这才纷纷应道:“是,王上。” 汀雪走在最后,在她一只脚正要踏出殿门的时候,宋珮茵却在这时叫住了她。 “右护法,你且等等,本王有些事要与你商讨。” 闻言,汀雪脚下的步子一顿,她先将殿门完的关上后,这才转过身来看向宋珮茵。 两个人互相注视着彼此良久都未曾开口,末了,还是宋珮茵败下阵来,她温声笑道:“汀雪,别来无恙。” 汀雪还是没说话,仍旧只看着宋珮茵,不过那目色倒是暖和了不少。 见汀雪似乎不打算与自己相认,宋珮茵感到有些好奇:“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汀雪摇摇头,终于轻启薄唇:“王上是守护零域安平的主,汀雪只是负责帮王上打理好须弥山,其他的一切,汀雪皆无权干涉。” 宋珮茵怔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她笑了两声:“你倒还是从前那个样子。” 说是不多做干涉,可汀雪终究放心不下,她想了许久,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王上,后云夏这个人不简单,您如此对他,我怕他会......” 余下的话汀雪没说,但宋珮茵却是明白的,她笑道:“你是怕他对我起疑心?” “是。” “无妨,这个后云夏太放肆了些,让我来收拾收拾也好,放心吧,等林木回来,这后云夏的日子便不会太好过了,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接近林木,往后,都会寸步难行的。” 三更天。 月上梢头,更深露重。 近日里秋气愈发的浓厚,须弥山上一片人间好秋光,神女殿里的光亮着,汀雪已经许久未曾与宋珮茵见过,她话虽不多,但宋珮茵看得出来,这姑娘对她这个前任女王极是情义深重的。 “汀雪,已经三更天了,你且回去休息吧,我将这些处理完,便也要走了。” 闻言,汀雪手下整理折本的手一顿,稳了稳心神,她片刻后才轻声问道:“日后,王上有何打算?” 宋珮茵微微一摇头:“没什么旁的打算,先走一步看一步吧,看看那后云夏与妖族究竟要做个什么。” 原说须弥山是神山,本该神光飞扬五彩齐放才对,可宋珮茵在时,因为思念另一个世界的黑白交替,四季轮回,于是便下令撤了须弥山的神光,让须弥山除了是座在人间的仙山之外,与人间便再无区别,故此,这须弥山上有风雨雾雪,也有春夏秋冬。 宋珮茵手旁还有一摞手臂高的折子需要批复,她坐的有些久了,汀雪知她不舒服,便扶着她起来在殿里来回踱了两步,只是刚没走几步,外面忽然传来了一声惊雷。 汀雪抬头看了看窗外:“起风了。” “嗯,再过会怕是要下雨了,说起来,这还是入秋后的第一场雨吧?” 宋珮茵话音刚落下,殿门外忽地停了个急匆匆的脚步。 果不其然,紧接着那脚步声的主人用颇为焦急的声音说道:“王上,不好了,后公子他不听劝阻非要在殿外求见王上,说王上若是今日不见他,他便要一直跪着,直到王上肯见他为止。” 听到又是后云夏的事情,宋珮茵有些头疼的扶了一下额,她实在是真想不明白,宋千玦如今是女王,多少好男儿等着她挑,她怎么就看上这么个骄纵任性嚣张跋扈的质子了!还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宫婢的话音刚落下,宋珮茵气咻咻地呼啦一下打开了门,甚是不悦地训斥道:“不就一个后公子吗?有什么大不了值得你在这大呼小叫的?你回去告诉他!本王今日还真就不见他了,他若是要用苦肉计,让他尽管去用,本王不吃那套!” 似是从未见过女王殿下发如此大的火,那宫婢战战兢兢抖了半晌,才稳住脚步又急匆匆的退下了。 冷冷的豆子雨终究是落下来了。 一滴一滴啪嗒一声落在后云夏的脸上和身上,真冷啊,他心想着。 后云夏记不得自己在这里跪了多久,他的双膝早已失去了知觉,而在一阵寒意逼人的夜风里,他不幸的又遇到了秋日的雨。 今天发生的事情后云夏直到现在脑海里还仍旧一团浆糊,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惹恼了林木,也不明白明明前几日对他百依百顺,要星星绝不给月亮的林木女王究竟是怎么了,连他去侍弄花草时不小心被刺刮到手指林木都能心疼半天,为何今日却忽然如此待他?还真狠得下心任他一个人跪在这秋雨里被冻得没有一丝热气。 神女殿的夜明珠亮了一整夜,汀雪送别宋珮茵迎来林木的时候天光已经微微放亮。 这是林木第二回见到宋珮茵,第一次是在大宴上,宋珮茵来找她救厉成的性命。 虽然早已知道自己与宋珮茵长得九分相似,但林木仍旧每回都免不了在心里惊异,她想,她和这宋珮茵之间,也定是不简单的。 宋珮茵已经说不上来自己对眼前的女王林木,哦,不对,是宋千玦,她已经说不上自己面对宋千玦的时候究竟是什么心情了,她理解宋千玦是因为忘记了一切才会变得如此,可她不能理解,宋千玦为何会对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 就算后云夏与故去的纳兰静渊一模一样,可纳兰静渊也毕竟是一个孩子,宋千玦怎么能...... 575 关于这件事,宋珮茵为了保险起见专门问过汀雪,她问汀雪这女王林木与后云夏究竟是个什么关系,可一向聪明的汀雪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也犯了难,她同宋珮茵说道:“这个我也是不清楚的,女王对那后云夏的态度实在让人揣摩不透,若说女王是心慕后云夏,可后云夏曾多次有意无意的勾引过王上,但都被王上四两拨千斤的打发过去了,可若是说没什么,两人之间有时候又实在暧昧了些。” 不得不说,汀雪虽然平日里少言寡语,但她将林木和后云夏之间的关系却描述的十分清楚,听罢汀雪的话,宋珮茵重重地叹了口气,罢了,现如今的情况他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只是苦了厉成,为了追老婆,千里迢迢不辞辛苦的来到这个世界,结果现在不仅老婆没追回来,反而还先遇着了个强劲的情敌,也不知道,这林木究竟对那后云夏是个什么心思,若是哪一日不小心给这厉成戴了绿帽子...... 啧啧啧...... 后面的事宋珮茵直摇头,不敢再深想,她祈祷着可千万不要发生那样的事,否则,厉成就太可怜了。 林木不是个无知无觉的人,她早就察觉出宋珮茵看自己的眼神有异,不过一直碍着某些缘故她也不好直接问,就在林木带着自己的左护法厉成以为要和宋珮茵擦肩而过的时候,宋珮茵忽然停下了脚步,她没有看林木,眼神仍旧平视着前方,说道:“有些事,还请女王早做决断的好,否则,拖得久了,容易生出变故。” 说完,宋珮茵再不看林木一眼,径直消失在放亮的天光里。 宋珮茵走的倒是潇洒,可林木这心里却不舒坦了,她甚是不解的盯着宋珮茵的背影看了许久也没想明白这人究竟想和她说些什么,又或者,这人难不成是在教训她? 所幸林木是个心大的,她一时没想明白便也不想了。 昨夜一场大雨,将秋色的天空洗刷成了一望无际的蓝色,早晨的地面还是湿漉漉的,空气里泛着一股子好闻的野香。 昨晚托厉成的福,林木一整夜睡得极为安稳,那场一直困扰着她的噩梦竟然前所未有的没来扰她心神,大抵是休息好了,林木连带着整个人都焕然光彩,看上去神采奕奕。 厉成被新箩派给林木当左护法这件事新箩已经提前和汀雪说过了,故此当汀雪见到厉成出现的时候她也没什么大的反应,只不过到底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厉成本就生得高大英俊,此前又清瘦了些,便愈发显得眉骨俊朗,清明不可方物,汀雪自诩对男色早已免疫,到底还是心抖了一回。 她猜,如果眼前这位男子真是女王林木从前的心上人...... 深吸了一口满是秋雨气息的空气,再缓缓吐出来,林木深觉身心一阵舒爽,可就在此时,汀雪却听到昨晚那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再次传了过来。 燕庭南岸。 星期一,一个天气晴好的早晨,饭厅里的时针指在七点半的位置,距离如今正在上小学三年的红豆正式上课的时间还有不少的空闲。 红豆今年已经九岁了,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对于这个厉家老太爷至今唯一的重孙家中的佣人们皆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尤其是从红豆这孩子六岁那年开始。 “巧姨,我吃饱了。” 红豆清亮的嗓音将巧姨从回忆中唤了回来,她看着这孩子与厉成愈发相似的眉眼忍不住心头一酸。 她在厉家已经有二十多年了,厉成与厉琰两兄弟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将他们都是拿自己孩子般对待,从未想过有一天其中一个会在这世上消失的无影无踪,尤其是还留下了一个小家伙。 当初厉成和宋千玦消失的时候红豆才刚刚六岁,正是需要亲生父母好生呵护的年纪,谁知这为人父母的两个却一声不吭的就没了人影,气得老爷子当初差点归了西,若不是红豆这孩子懂事一直守在老爷子的病床前劝慰老爷子说只怕三年前老爷子便从那病床上起不来了。 虽时隔久远,但巧姨至今仍旧记得那一日红豆同老爷说过的话,当时她就在一边。 “太爷爷,你别怪爸爸,你别生气了,好不好?红豆今天刚看了笑话,要不红豆给爷爷讲个笑话吧。” 老爷子没想到六岁的红豆会说出这番话来,他那双多年未曾湿润过的双眼看着眼前的重孙终是红了眼眶,老爷子握住红豆的小手,问他:“红豆,你不怪你爸爸吗?” 红豆想了想,开口说道:“我不生气的,因为爸爸和我说过,他要找妈妈,爸爸答应过我的,等他回来的时候他一定会将妈妈也带回来,爸爸还说过,他不在的日子里让我一定要好好照顾太爷爷,所以,太爷爷,你不要生病了,赶快好起来吧。” 小孩子的世界足够真诚与单纯,红豆是如此的笃信厉成一定会在不久的将来将他日夜思念的妈妈带回来,只是他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三年。 厉成是在望月街一辆废弃的越野车里被发现的,当时负责拆迁这一块的施工队因为这车里居然睡着一个大活人给吓坏了,谁也不想在施工段里发生人命案件,这无论在哪一行哪一业都是不详的征兆。 包工头大着胆子拉开车门,上前探了探厉成的鼻息,随即掏出手机打了急救电话。 厉家。 “老爷,老爷,老爷......” 老管家是一路狂奔着跑进庭院里的,一副悲喜交加的神情。 老爷子正在阁楼上写字,听到多年不曾如此的老管家大呼小叫着自己,老爷子的心竟也跟着莫名紧张了些,何事让管家如此惊慌? 阁楼上桌案前的窗一直开着,老爷子停了手里的动作探了半截身子去看底下的管家,问道:“怎么了?” 老管家一路气都没喘匀,他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声音却是极高兴的,断断续续的开口:“厉总...厉总找到了!” 厉家的后辈中只有厉成一人在经商,故此老管家口中的厉总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闻言,老爷子手中还提着的毛笔就这么重重地砸到了已然写好的兰亭序上,将原本一书漂亮流畅的作品就这么毁了。 包工头将厉成送去的那家小医院里有个对财经方面十分关注的医生,而厉成又是长年被刊登在财经报上鼎鼎有名的人物,故此那医生几乎一眼就认出了厉成,只是他不明白为何堂堂厉家太子爷财经报上顶尖的人物会出现在望月街那辆废弃的越野车上。 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医生想试试自己能不能联系到v·i集团的现在的负责人,做医生的一向其实人脉挺广,还别说,这医生一找还真被他找着了。 自从厉成走后,陆遇便在v·i开始独当一面起来,他自幼得恩于厉家,厉老爷子也信任他,知他心善意忠,于是索性任命了陆遇接替厉成的位置,让陆遇成为了v·i的代理总裁,这一代就是三年。 这世上的离去与归来大多都是无声无息的,比如厉成,当陆遇收到消息说厉成在市里面的一家小医院里躺着的时候,陆遇以一种迫切的心情飞驰着赶往了医院。 因着厉成的身份特殊,陆遇不愿将此事闹大,他希望能静悄悄的将厉成接回燕庭南岸,再通知厉家的其他人,所幸这一切都如了陆遇的愿,厉老爷子和周意欢等人收到消息的时候厉成已经躺在燕庭南岸的卧房里了。 经过医生的诊断,厉成身体的各项生命指标都很正常,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再过几日自然就会醒过来,于是悲喜交加的厉家人这才放了心。 一度以为失去的亲人总算回到自己的身边,厉家已经许久没有收到如此令人高兴的消息,就连一向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周意欢都跟着巧姨开开心心的为别墅做起大扫除来。厉成失踪的这三年,周意欢常常做梦梦见他,梦到他总是一个人一言不发的坐在窗口边,脸色不大好,她在梦里唤了声儿子,结果还没等厉成回过头看她,她便一惊醒了过来。 因着厉成的归来,许久未曾如此热闹的燕庭南岸相继迎来了老爷子,周意欢夫妇以及其他几位亲近的叔叔婶婶的入住,知道巧姨一个人忙不过来,于是这些年愈发会体贴人的周意欢特意从自己家带了佣人过来。 红豆是个极聪明记忆里也极好的孩子,他还记得三年前厉成那天离去的时候和他说过的话。此时红豆就守在厉成的床边,他用自己小小的手握住厉成的大手,嘴上什么都没说,心里却犯了疑惑。 爸爸不是说会把妈妈也带回来吗?那妈妈呢?为什么还是只有爸爸一个人?他孤零零的躺在床上,又清瘦了这么多,看着真可怜。 红豆越想越心疼,越想越伤心,反正这屋子里也只有他一个人,于是他干脆扑到了厉成的身上,将脸蒙在被子里,小声地啜泣起来。 一片混沌中,厉成听到有个挺熟悉的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小声的哭泣着,他凝了神去辨认,终于发现那是他儿子红豆的声音。 红豆怎么了?他为什么要哭?难道是受什么委屈了吗? 这样想着,厉成心中愈发着急起来,忽然,他整个人猛地一惊,嚯得睁开了双眸。 屋里的光并不刺眼,厉成不过稍微缓了缓,便轻轻抬起手抚摸着红豆的小脑袋,因为长时间的沉睡变得有些喑哑的嗓音缓缓开口:“怎么了?哭什么?” 红豆正哭的伤心不已,一个温温柔柔的男声从他头顶传了出来。 一惊,瞬间从被子里抬起头,一张小脸上还挂着湿漉漉的泪痕,与宋千玦七分相似的眼圈正氤氲着红色,瞧着十分惹人怜爱。 红豆的性子与厉成颇有几分相似,虽不过是个九岁的孩童却已经比常人家的孩子更加能控制的情绪,像这般大喜大悲的情绪与神色自厉成与宋千玦走后,红豆便鲜少在人前显露过。 眼下自己哭得这么可怜兮兮的模样被厉成看了去,红豆眼里包着泪,嘴角瘪了瘪,想哭可又碍着面子不能哭,于是便做出了一个十分滑稽的表情,厉成见红豆这样,一时间也是悲喜交加,他稳了稳自己的心绪,抬起手轻抚着红豆的脸颊,说道:“红豆,没关系的,只有爸爸在这,你想哭,哭就是了。” 闻言,红豆终于忍不住了,他再次扑到厉成身上,小脑袋埋在厉成的胸口处,嘤嘤嘤的哭声听着很是委屈,语气更委屈。 “爸爸?” “爸爸你终于回来了。” “爸爸,我好想你。” “爸爸,你吓坏我了。” “爸爸,呜呜呜......我现在又开心又伤心...爸爸我好想你......爸爸,你别再走了。” 厉成轻轻拍打着红豆的后背,隐隐叹了口气,作为父亲,他对不起红豆,作为丈夫,他没能守护好自己的妻子,听着红豆的哭声,厉成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失意过。 当初他离开的时候和红豆约好了要将宋千玦带回来,可现如今他却连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燕庭南岸,而宋千玦又去了哪里皆是一概不知。红豆是个懂事的孩子,厉成了解他,他定是看到自己没将宋千玦带回来,所以他也不在自己面前说起妈妈这两个字,估摸着是担心他的情绪。 厉成还记得那日他与林木在山涧里的场景,虽然后面他实在疲累睡过去了,但迷迷糊糊间这感觉还是在的,他知道林木背着他走了很长一段路,那时候他隐隐约约心想着,自己虽然清瘦了不少可毕竟也是个187的大男人,林木是如何将他背起来的?万一她累坏了怎么办? 再后来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自己的耳边依稀传来一声巨响,巨响伴随着耀眼的光将整个天地瞬间照亮,刹那间,他感觉到自己仿佛身处一个虚无的空间,他就那么漂浮在一片刺目的纯白里,片刻后又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他仿佛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而这个世界也随之消失了。 得知厉成已然醒过来,周意欢的反应最为激动,她像红豆那样扑进了厉成的怀里,哭诉着自己作为母亲对儿子的思念,就连老爷子看着厉成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一时间,厉成心中百感交集,而他从前极讨厌这样的情绪,他认为那是一种心思太过敏感细腻的体现,做大事的人不该如此拘泥于小节,然而,此次零域之行已经彻底改变了他的想法。 医生告诉厉家人厉成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恢复的很好,只要再休养几日便可正常出行,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放了心,周意欢每天守着厉成变着法的给人进补,说是儿子消瘦许多,她看着心里难过。 若是从前厉成定然不会如此听话的配合周意欢去喝那些中老年人进补的药膳,然而现在厉成却是对周意欢和红豆几乎是百依百顺,哪怕他不喜欢也会逼着自己让家人安心。 自然,厉成的这些变化周意欢不是没有察觉,她在炖药膳的时候就想到了厉成可能不会喜欢,但她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劝厉成哪怕喝上几口也好,谁知厉成却完没有拒绝她的意思,这着实让周意欢高兴了好久。 厉成回来的第九天,在部队好不容易得到假期的厉琰迫不及待的跑来了燕庭南岸,一见面,厉琰跟个猴儿似的一把跳到了厉成身上,任厉成如何拉扯厉琰都死死抱着人不肯撒手,嘴里一直嚷着大哥,你可想死我了。 这话厉琰说的情真意切,厉成心下为之动容,嘴上却忍不住调侃起厉琰来:“以往我们也常常好几年见不到一回,怎么不见你像今天这么激动?” 厉琰一怔,随即手握成拳轻轻砸在了厉成的肩头,口吻很是埋怨:“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无声无息的消失这么久,一点消息都不给家里人,你知道我们多担心你吗?” 闻言,厉成挺温柔的笑了,学着厉琰的动作也轻轻砸了一拳厉琰的肩:“比三年前壮了些,也黑了点。” 厉琰挺自豪,嘿嘿笑了两句:“那是,这可是我保家卫国的见证,哥,你知道我们队长是怎么训练我们的吗?我当初简直杀了他的心都有,不过现在没了,还挺感谢他,如果不是队长对我们严格要求,只怕好几次早就死在战场上了。” 若是从前,厉成定然会夸奖厉琰,但今天他却开不了口,尤其是在听到厉琰那一句好几次差点死在战场上的话后,厉成更加不愿提起此事了,他怕自己劝诫厉琰,再说出些丢了厉家先祖颜面的话来,好在这些心绪也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并不打算对厉琰说出这些,这样的想法放在心底就好了。 于是厉成轻咳一声,巧妙的转移了话题:“我走这三年,你与程伯伯的女儿怎么样了?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是时候成家了,别让人家女孩子等太久,小心人家跑了。” 听厉成说起这事,厉琰整个人瞬间失去了神采,他颓败的从厉成身上松开自己的手,随后捡起沙发上的抱枕抱在怀里捂住自己的脸将自己摔进沙发里。 一看这情形不对,厉成心中咯噔一下,他这傻兄弟不会桃花又没开好吧? 上前用膝盖顶了顶厉琰的腿,厉成笑着问他:“怎么?难道被我说中了?” 听闻,厉琰闷闷不乐地声音从抱枕里传出来,哼哼了两声,听上去还挺难过。 见厉琰这副反应,厉成本想再说些什么,可他转念一想,又将那些话咽回去了。 厉成自回来被找到后,统共闲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其实也不是闲,他只是没急着回去v·i而已,因为这三年里陆遇已经成长的足够独当一面,就算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陆遇也都能完美的处理了,所以,厉成自是对陆遇和v·i放了心。 许是经历的事多了,又许是生死之间终于明白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厉成从前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对事业终生保持热情的人,他会将v·i经营成球屈指可数的商业集团,这些,都是他为止努力奋斗的目标,只是现在,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心已经变了,又或者说,他从前追求的某些东西,如今想来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人们总是习惯于屈从于现实的温暖与情感,他也一样,站在商业之巅的感觉固然美妙,然这美妙的心绪却抵不过心尖上那人的一个拥抱。 因着对红豆心有歉疚,厉成连日来都是亲自开了车去送红豆上学再下学,就像三年前他送红豆去幼儿园那样,虽心性要比一般孩子成熟些,但红豆到底是个孩子,平日里本不喜多言的他也因为厉成的归来高兴坏了,说只想和爸爸在一起玩儿不想上学,厉成略一丝思索,一口答应下来。 晚间。 哄着红豆乖乖入睡后,厉成瞧着他稚气的脸想起自己独自一人将他从一个不足月的小奶孩慢慢养成蹒跚学步呀呀学语的小豆丁,再后来,红豆知道了这世上原来自己不止有爸爸爷爷奶奶,他还有妈妈,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红豆每天都会在厉成面前吵着要找妈妈,这样的情形让厉成想起了一个中国的古老神话——沉香救母。 只不过,他不是刘彦昌,宋千玦也不是三圣母,红豆更不是沉香,那时候他尚且以为是宋千玦故意抛弃了红豆和宋鸿飞私奔了,于是就想着如果他们一家三口需要那么多磨难才能再一起的话,那倒不如就让他一个人带着红豆长大好了,那个总是让人伤心的女人,不找也罢。 思绪想到这里,厉成隐隐叹了口气,他轻悄悄的从床边站起身走到了外面的阳台上。 燕庭南岸是接近郊区的一块风水宝地,这里的夜晚鲜少能听到车马闹市的喧哗,连着天空的颜色都要比市中心好上不知多少倍。 576 双手闲闲的撑在阳台上,厉成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到底是管不住自己的心,不自觉的就想起了宋千玦以及零域,还有那个叫林木的女王殿下。 他虽不知道自己当初沉睡过去后发生了什么,可他不是个笨的,他隐约记得林木对他说过不会让他有事,一切或许也终将回到原点这样的话,但具体在哪里说过,何时说过,厉成却是记不清了。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算不算是到原点,如果真是这样,那林木又为此付出了什么代价? 她还活着吗? 如果说一切都将回到原点,那宋千玦是不是也回来了?如果回来了,她人现在又在何处? 这一生,他还要等多久才能再次见到她? 还会有那一天吗? m国。 风春现在已经是南国红豆名副其实的当家人,三年前苏玲珑无缘无故的发给她一条短信后便莫名其妙的失踪了,风春一直以为这只是个恶作剧,直到几个月后她无意中知道了国内首屈一指的厉家少夫人的容貌,她这才肯相信这个女人是真的消失了,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从得到的消息中风春知道了原来苏玲珑一直只是宋千玦的化名,她真正的身份是厉家太子爷厉成的少夫人,两个人甚至还育有一子,名叫红豆,不过,当风春得到这些消息的同时还知道了一件事,据闻v·i集团创始人厉成厉先生已经好几个月没在公共场合露过面,甚至连前段时间最重要的世界金融交流大会都没去,要知道,这样的会议对于一个商业集团来说可是不能错过的,然,厉成没去,只有他的助理陆遇出现在了那个宴会上,说是代理总裁。 当然,除了这些还有更奇怪的,季君珣在m国的势力是不必多说什么的,如果想要除掉他恐怕是不大容易的,而厉成就更不必说了,然,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却一前一后都失去了消息。 风春不是个笨的,她本能的感觉到宋千玦的失踪或许和季君珣与厉成有什么联系,于是她暗中回到了国内,花了一番功夫后终于将事情弄清楚了些。 说是弄清楚其实也不过就是风春将厉成和季君珣消失的时间跟宋千玦消失的时间放在一起对比了一下,她发现,季君珣是最先失去消息的,当时他下榻的酒店传来消息说季君珣在一天晚上开了车出去就再没回来后,紧接着第二天宋千玦也是同样急急忙忙开了车出去再没回来过,与宋千玦的失踪有所不同的是,季君珣在宋千玦失去消失的第二天不知又从哪里冒了出来,被管家秘密妥善安置在了一处马场的别墅里,期间厉成去过几次,一周过后,两个人又一起消失了。 风春当初虽一时想不通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她凭着直觉先派人打听了厉家的情况,想着厉成既然是厉家的太子爷,这么重要的人物失踪了,厉家人明面上不会有什么动静,这暗地里一定不会如此风平浪静,然而,观察了几天后,风春发现自己似乎想错了。 厉家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极为平静,按理说,不该这样的。 这个办法行不通,风春原本想着以南国红豆大股东的身份约见一回厉老爷子,但仔细想了想,厉老爷子一生位高权重,怕是不会应了她的邀请,她倒不如换个人请一请。 季君珣的管家见到风春并未感到意外,他一直跟在季君珣身上,对苏玲珑与风春这两个小姐妹也算熟悉,现如今苏玲珑和季先生一起不见了,于情于理风春都会来找他。 风春一向是个直性子的人,她见了管家命人将自己买的礼物留下后同老管家简单的客套了两句便直截了当的问道:“管家可知季先生与我家玲珑的去处?” 闻言,管家摇摇头。 自然,风春是不相信的。 “管家在季先生身边跟了二十多年了,也算是半个亲人,怎么如今季先生不知去向管家却说不知道呢?” 老管家知道风春是担心苏玲珑,所以他并不生气,算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后,老管家缓缓的开口:“风小姐,我明白你担心你朋友的心情,但这事,我是真不知道,先生当初离家的时候只和我说要出远门一趟,归期不定,让我好好打理手里的活儿,其他的,不必操心。” 风春显然不信老管家的说辞,她狐疑的上下打量一番老管家:“季先生走的时候只和你说了这些?” “是,只有这些。” “那你知道厉家的厉成吗?” “厉先生与季先生是一起离开的。” “你真的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所为何事?” “真的不知。不过,姑娘能千里迢迢回来找寻苏小姐的下落,这份心苏小姐知道了必然也是高兴的。姑娘,别怪我多嘴,你我皆是他们临走前所托之人,既然他们不肯透露去向,必然有其道理,你我能做的就是好好替他们打理眼前的事务,安心等他们回来就是了,其他的,就看天意了。” 风春没能从国内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她虽不愿屈从于老管家的话听天命,却也明白,厉家人与老管家都不动,想必的确是厉成与季君珣走的时候交代好了一切,否则,他们不会如此平静。 至此,风春寻找苏玲珑,哦,不对,现在应该叫宋千玦。 至此,风春寻找宋千玦的事情已然失去了所有线索,她仔细想了想老管家的话,觉着这人说的挺对,她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宋千玦好好将南国红豆经营下去。 得知宋千玦的儿子已经六岁了,风春想方设法找人弄来了照片,得知了红豆在哪里念书后,她抽空在回到m国前特意悄悄去看了一回红豆,她就站在学校校门口的不远处,远远的瞧了一眼红豆,只一眼便确认,这小孩儿的确是宋千玦的儿子,母子两人的轮廓有六分相似。 回到m国后,风春开始将部的精力放在了经营南国红豆上,她从前只喜欢埋头于美食研究,应付客户这种事一般都是宋千玦在做,如今宋千玦消失了,她只得逼着自己以一个老板娘的身份周旋于各种客户之间,好在季君珣人虽走了,但他的势力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先前南国红豆便受他庇护,他走后也没什么大的改变,这给风春接手南国红豆提供了极大的方便。 三年后。 风春的眼皮最近一直在跳,她心里隐隐有种感觉,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如今风春早已从后厨走到了办公室,坐在了副总裁的位置上,宋千玦的办公室她走的时候是什么样,这三年就依然是什么样,风春每天不管多累多晚都会亲自打扫宋千玦的位置,三年来,那张办公桌上从未积过灰尘。 自然,风春也没想到过自己与宋千玦的再次见面会是在办公室里。 她想象了很多场景,却唯独没料到却是在某一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午后,她像往日那般推开办公室的门,消失了三年的人就这么出现在她面前。 一晃眼风春腿一软差点摔到地上。 宋千玦就那么安静的躺在沙发上,午后的眼光细细地浸润着她每一寸肌肤,她甚至还穿着三年前从m国回去的那身衣裳,睡颜安谧又祥和,就像从未离开。 风春有一刹那怀疑是自己眼花了,她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没想到等她再次睁眼的时候那人居然还在。 此时此刻的风春有无数的疑问在脑海里翻腾起来,她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绪才一步一步缓缓走向了宋千玦。 累。 很累。 就像长途跋涉未曾停下半分的旅人,宋千玦从一片光明中睡过去,又从一片光明中醒过来。 她发现自己的大脑先是一片空白,有些东西在渐渐地破碎消失不见,紧接着她好像又陷入了梦里,一个很奇怪的梦,可当她醒来的时候,她竟什么都不记得了,一切都还停留在三年前。 当风春叫醒她的时候,她分明记得自己明明是要去找厉成说清楚的,怎么会一醒来人又在办公室里了? 瞥见宋千玦还有些懵懂的眼神,风春抖着嗓音轻轻问她:“你醒了?” 听到遥远又熟悉的声音,宋千玦缓缓回过神来,放了些心,不等风春再次开口,她先问道:“风春?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明明记得我是要准备去找厉成的,结果不知怎么又回来了,好奇怪,怎么会这样......” 宋千玦的神情很是迷惑,又像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同风春说话,等她注意到风春的时候,风春已经红了眼眶,差点掩面哭出声来。 见风春这样,宋千玦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她不顾浑身酸软没有力气,硬撑着从沙发上爬起身,凑上前握住了风春掩在脸上的手,问她:“风春,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你哭什么?” 宋千玦的出现疑点重重,可风春顾不得许多,除却这些,她简直要高兴坏了,旁人不清楚,她自己却是明白的,宋千玦于她可不止是挚友这样的关系,当初相遇的年纪,若不是宋千玦恰好出现从俄罗斯带走了她,只怕她现在还不知在哪个角落鬼混呢。 所以,风春才会对宋千玦的失踪和归来如此在意,不过,她虽表面上并未表现出什么,心里却始终放心不下。 她如实的将宋千玦失踪三年的事情告诉了她,可宋千玦却同她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她只记得自己那日准备去找厉成和厉成一起去幼儿园接红豆的,后来,后来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她再次睁眼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m国,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 当风春告诉宋千玦她消失了三年,这三年里消息无,就像世界上根本没有她这个人,宋千玦起初是不信的,可南国红豆里所有的服务员都向她证明了风春的话所说不假。 风春先前原本是想要先瞒着宋千玦这事,可她仔细想了想,宋千玦消失这么久,就算她不说,现在她回来了,旁人也一定会有所察觉,倒不如她先将情况与她说明白了,省得到时候生出什么误会来。 这么一想,风春微微理了理思绪,便将宋千玦消失前后发生的事告诉了她。 “你是说,我和季先生还有厉成是一起消失的吗?” “是。” “不知所踪?” “这三年我一直注意着厉家的动向,从未见厉成出现过。” “那现在呢?如果就像你说的我突然出现了,那厉成会不会也回来了,还有季先生,他也该回来了才对。” 闻言,风春摇摇头:“最近南国红豆杂事缠身,我已经快半个月没关注过国内的情况了。” 南国红豆最近遇上了金融危机,虽然风春嘴上说是些杂事,其实她已经快焦头烂额了,因着国际形势近来颇为紧张,风春原本和国内蔬果厂订好的货都被国外的海关扣押了,风春为此跑了好几趟,却仍旧收效甚微,更何况蔬果类的时鲜不比其他货物,存放不能太久,这么来回一耽搁,价值不菲的时鲜蔬果只能白白的烂在了海关,这让南国红豆损失颇大,原本这点东西本不算什么,可坏就坏在有些餐食所需的原材料必须得从国内运输过去,然而国外海关那一方面却是死活不愿意给风春行个方便,对外部分只有m国这边还好些,毕竟南国红豆总部在这里,加之季君珣的缘故,倒还不至于太艰难,就是其他国家...... 风春最近为了这事都要心里交瘁了,若不是宋千玦突然出现,她都实在不知自己接下来要做些什么事出来了。 所幸宋千玦恢复适应的很快,她从风春那得知消息后脑海里立马出现了一个人,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v·i的总裁大人厉成。 v·i作为一个商业集团已然成为跻身球前十的企业,她就不信,有了v·i作为靠山,那些海关还能为难他们。 当宋千玦将计划告诉风春的时候,风春明显有些担心:“你我现在也不知国内的情况,如果,我是说如果厉先生没回来呢?那我们该怎么办?” 闻言,宋千玦怔了怔:“没关系,就算厉成真的没回来,v·i现在的主事人也肯定不会是外人,如果我猜的不错,陆遇现在肯定是v·i的代理总裁,只要我联系到陆遇,我就一定能说服他以合作伙伴的名义帮我们渡过难关。” 宋千玦是个说干就干的人,眼下最重要的是她得先知道厉家的情况。 好在风春之前回国的时候在国内留了些人手,加之国内的分店各方面,现如今想要些消息还是很容易的。 把命令传回去的第二天早上宋千玦就收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资料上种种迹象表明,虽然厉成还未在公共场合正式露过面,但他的确是回来了,这让宋千玦的心宽慰了不少,又或者说,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那个男人。因为她有好多事想要问他,还有好多话想要与他说。 安何是从陆遇那听到消息说厉成回来了,于是他找了个时机约了厉成出来玩,厉成本不愿答应,却到底是知道当初若是没有安何引荐的那两位高人,他也去不了零域,现在他回来了,于情于理都该与安何见上一面。 这么一想,厉成转而又应了下来。 还是望北楼,还是那个包间,也还是三年前的景致,安何笑呵呵的给厉成倒了杯茶:“你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会死在那个地方呢。” 安何说话一向就是如此,厉成早就见怪不怪,他淡淡地瞥了一眼安何:“我回来了你这么高兴?我怎么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交情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闻言,安何冲厉成微微一笑:“不急,你很快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高兴了。” 几天后,就在厉成准备回到v·i的前一天晚上,安何忽然给厉成发了张照片,照片中有两个人,一个陆遇一个安何,一个睡着一个笑得很是开心,照片定位在首都的机场,他手里捏着的机票上写着目的地bdps。 厉成刚看完照片,安何忽然打了电话进来。 划开接听键,厉成看着夜色,语气有些低沉。 “说。” 安何为自己拐跑陆遇找了个相当饱满的理由,他这样同厉成说道:“这三年你不在可辛苦我们家陆遇了,连着我都少了好多福利,这一次就当攒了三年的假期一起放啊,你这个老板可不能太小气,走啦,飞机要起飞了,拜拜。” 翌日。 厉成的归来让整个v·i高层都为之沸腾起来,就连好几个月不曾出席股东大会的股东们都在这一天早上颠颠的跑来了v·i等着开会,没办法,这三年来v·i虽然在陆遇的经营下有所发展,可到底是比不上厉成眼光精准,手段毒辣,本来v·i可以走的更好更快,但因为厉成的消失,让这一切都放慢了步伐。 厉成看着底下一脸兴奋的望着自己的股东们,他自然是知道这些人想要做什么,也知道这些人又想要听他说什么,只可惜,他恐怕要让他们失望了。 两个小时后。 先前一脸喜气走进v·i的股东们这会已经神情晦暗不明的又走了。 总裁办公室。 陆遇真不愧是厉成最得力的助手,就连被安何拐跑的前一晚上也能帮他把当天的事情处理完毕,加之他如今并不打算让v·i走的更快些,所以眼下其实厉成并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样繁忙,他甚至开始在工作时间思考着自己该如何才能打听到宋千玦的下落。 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回来了,失去了那个女人的一切消息,不管怎样,是死是活,总该有个结果才是。 他很想她,特别想,想抱着她,亲吻她,再也不分离。 冥冥之中,厉成总觉得自己好像漏了些什么重要的消息,于是他凝了神去细想,正在这时候,女秘书敲门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厉总。” “进来。” “厉总,这是您这周的行程,明天下午两点是和d国的利昂先生一起到最新的工厂参观我们的新能源产品,四点有一个与m国方面的合同会议,晚上七点有一个华盛集团的酒会......” 待女秘书说完所有的行程后,厉成冲她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铃铃铃......” 女秘书的手机铃声在这时响了起来,她连忙冲厉成微一伏腰,随即退了下去。 当看到来电人又是那个号码时,女秘书以一种极其不耐烦的表情划开了接听键,再以一种极其不耐烦的口吻对着那头的人没好气道:“苏小姐,我想我已经和你说得清楚了,我们总裁没空见你,他很忙,苏小姐有不停给我打电话的功夫倒不如再从其他公司想想办法。” “你有告诉你们厉总是南国红豆的苏总找他吗?” 闻言,女秘书翻了个白眼:“苏小姐,你还要我说几遍你才相信我们厉总是真的没空见你?” “你的意思是,他亲口说不见我?” “是。” 说完,女秘书不等那头的人开口直接挂断了来电。 而此刻另一边的宋千玦已经快被这个答案气的冒烟了,她以为,经过这莫名其妙的三年,让她失去记忆的三年,她本该是可以找厉成知道答案的,谁知这男人却好像并不愿意见她。 难道说,这三年里他们俩之间又发生不可调和的矛盾了? 不会吧,她没这么衰吧! 被女秘书挂了电话,宋千玦本想再打过去问一问,可她到底还是忍住了,要不是手上没有厉成的联系方式,她也不至于受这份气,不过,宋千玦又转念一想,依着厉成腹黑气人的功力,如果她真在这三年里惹到了厉成,这男人说不准还要怎么折腾她呢,所以,罢了罢了,还是等她亲自去找人好了,她倒要看看,他能把她怎么样! 南国红豆的危机已经刻不容缓,多拖一天就要多许多风险,于是宋千玦当机立断决定回国去亲自找厉成,就算厉成如果真不待见她,就算看在红豆的面子上,也该帮她这一回吧。 577 燕庭南岸。 厉成到家的时候周意欢刚来不久,正抱着红豆给他喂早餐,厉成看上去明显有些累,巧姨从厨房端出厉成的那份早餐,从他手里接过外套,问要不要去把浴缸的水放满,厉成点了点头。 坐到餐桌边,厉成对于周意欢的做法不大满意,开口道:“妈,红豆都多大了,你还喂他吃饭。” 周意欢听了一笑了之:“怕什么呀?你小时候八九岁还不好好吃饭要我喂呢,再说了,我不也只偶尔这么喂一回么?” 这种事扯下去毫无意义,厉成不是在周意欢那占不到上风,而是厉成不想那么做,周意欢毕竟是他母亲,为这点儿小事伤和气不值得。 饭吃到一半,周意欢忽地想起来一件事,她转过头看向厉成:“你昨晚去哪儿了?” 厉成一怔:“处理些工作上的事。” 厉成从小就是让人省心的孩子,周意欢自然是信他的,微微叹了口气,周意欢说道:“这工作上的事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早就可以不用那么拼命了,还是身体要紧,以后别再这么熬夜了,厉成,不是妈说你,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娶了吧?我听说那女人又玩失踪了,你扪心自问,你觉得她像你爱她那样爱你吗?六年了,性子还是一点没变,说走就走,一声招呼都不打,她将厉家人当什么呢!这种女人你真敢要吗?” 周意欢在燕庭南岸发了一顿牢骚后便送红豆去上学了,厉成泡在浴缸里闭目养神了许久,如果不是巧姨来敲门准备打扫,厉成说不准就睡过去了。 一宿没合眼,厉成本无睡意,可这浴缸大概是个好东西,他从里面出来后也没多想擦干水就躺在了床上,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多,醒来的时候外面的阳光正刺眼。 许是一直担心宋千玦的事,这一觉厉成睡得并不踏实,甚至宋珮茵昨晚那些话在厉成的梦里都一一应验了,他梦见宋千玦一头短发已经长成了及腰长发,穿了和宋珮茵一模一样的墨绿色衣裙,他喊她宋千玦,可那女人压根就没理会他,分明是已经将他忘了。 浓重的失落感让厉成在梦里的时候心也是疼的,他想追上去,可下一秒宋千玦就不见了踪影。 有风从窗户里吹进来,厉成抬眼去看外面的天空,几朵棉花似的云朵慢悠悠地挂在纯净的蓝色里,一切都如此美好,像个美妙的童话。 就在此时,几缕旋律悠扬的小提琴声从不远处渐渐响起在燕庭南岸。 因着这地方住着的人不是显贵就是富豪,故此一般没人敢这么大胆的在燕庭南岸弄出声音来。 小提琴如泣如诉在阳光温暖的午后听来竟有些伤感,厉成其实一向对音乐这东西不大感兴趣,但眼下这小提琴的旋律和音喉分明引起了厉成的兴趣,他缓缓下床走向了阳台,发现不远处的另一栋别墅里似乎是新般了住户进来,他看到一个年轻女孩儿穿了身白色的衣裙,一双灵巧的手正在小提琴上下翻飞。 一曲完了,那女孩儿也不知是失恋还是怎么了,竟抹起了眼泪,随后又边哭边拉起了小提琴。 这是厉成为数不多的熟悉地旋律——周迅的飘摇。 而厉成之所以知道这首歌,是因为他上高三那一年,学校有个女生很喜欢他,但那时候的厉成压根就无心恋爱,男孩子玩心重,他也一样,对爱情这方面在遇到秦妍舒以前他是一窍不通的,他只记得那女生在一个晚会上当着校师生的面用小提琴给他演奏了一曲,那歌厉成没听过,只晓得听上去有些悲伤,后来还是班上的女同学告诉他说,那是周迅的飘摇。 风停了云知道 爱走了心自然明了 他来时躲不掉 他走得静悄悄 你不在我预料 扰乱我平静的步调 怕爱了找苦恼 怕不爱睡不着 ...... 那女孩儿后来怎样了厉成不知道,但他下来却认真搜索了这首歌的歌词,甚至时至今日他依然记得,他想,这歌写得真好,怪不得有那么多人喜欢用音乐表达自己。 多像他当初面对宋千玦的心情啊,他不想爱她,却又不由自主的沉沦。 厉成还陷在往事里,那头的小提琴声却忽地戛然而止,厉成一惊抬眼去看,原来是琴弦断了。 季君珣再次醒来已经是一天以后的事情,宋珮茵守在他床边就那么眼巴巴地盯着这人,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生怕下一秒就要跟这人分离似的。 吉叔跟了季君珣这么久,深知季君珣的心结所在,对于宋珮茵的归来他比谁都高兴,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对于季君珣来说才是他心上的宝贝。 前些日子宋珮茵还没出现的时候,季君珣就曾和吉叔提到过想要娶宋千玦为妻,而宋千玦的身份却是个麻烦,季君珣对吉叔颇为尊重,他问他对这件事的意见。 宋千玦和宋珮茵八分相似,这是铁铮铮的事实,而性子两个人却是天差地别,宋千玦性子直爽火辣,心肠不坏,说话快言快语,而宋珮茵更多的时候却性子恬淡,温柔善良,不管多大多小的事到了她那仿佛都一样,这两个人都很有趣,但不得不说的是,宋珮茵的温柔善良只倾付于季君珣,除了这人,宋珮茵对人对事是狠辣的,不留情面,甚至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季君珣独身一人在m国打拼至今,好不容易挣下如今这份威名和产业,于公于私吉叔其实都更倾向于宋珮茵,厉成毕竟不是常人,只有手段狠辣的宋珮茵才能站在这样的男人身边,当然,宋珮茵于十年前无声消失也是吉叔料想不到的。 那时候宋珮茵和季君珣感情正浓,怎么都不该不告而别,后来季君珣因为宋珮茵的消失消沉了好一阵,吉叔为了让季君珣振作起来,只得想尽办法到世界各地去寻找与宋珮茵有几分相似的女人。 然而让吉叔没想到的是,就在季君珣已经将自己和宋珮茵的往事尘封之际,他们遇到了因为 寻求帮助而找上门的宋千玦。 那是吉叔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上真的会有如此相像的人,甚至连笑容可以复制,如果不是那显而易见的迥异性情,吉叔当真会以为是宋珮茵回来了。 后来,吉叔知道了季君珣想要娶宋千玦的心意,他没说支持,也没说反对,但总觉得,这样不大好,更何况千玦那孩子是有爱人的,但吉叔的意见毕竟无法决定季君珣的想法,当知道季君珣为了把宋千玦从厉成那抢过来而做好一切准备要和厉成在商场上决出个胜负的时候,吉叔愁的几天都没吃下饭,但,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季君珣准备动手的前一天,他失踪了。 季君珣许是不大敢相信宋珮茵真回来了,他定定地瞧了她许久,终于回过神来,他还以为他不过是又做了场梦。 将人圈在怀里,季君珣唤了宋珮茵的名字一次又一次,听到心爱之人的回应,季君珣渐渐红了眼眶,怕宋珮茵发现,他像个小孩似的将头埋在了宋珮茵的脖颈里。 这人回来了,该问的事自然也不能少,十年前的宋珮茵就对季君珣没有半句谎话真诚相待,现在归来的宋珮茵仍旧和十年前一样,她想也没想就跟季君珣坦白了一切,包括异世界零域,包括她为什么消失,也包括宋千玦究竟去了哪里。 在宋珮茵的想象里,从此以后她会和季君珣在这个世界过上美满幸福的生活,再也没有人谁能分开她们,零域那个地方已经和她没关系了,她找到了能代替自己活在那里的宋千玦,所以她才有机会回来。 可季君珣是何许人?他很快便从宋珮茵的话语里意识到了不对劲,为了确定自己的想法,季君珣试探着开口:“你的意思是从今往后宋千玦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对啊,临走前我可是和新箩大人说好的,新箩大人是不会放她回来的,但是你放心好了,新箩大人会洗去千玦的记忆,她不会因为你们而难过的,她只会记得,她生来就是零域须弥山的主人,她得对零域的生灵负责。” 闻言,季君珣沉默了。 厉成是在回去的五天之后重新找上宋珮茵的,那时候宋珮茵正准备和季君珣回m国去。 对于宋珮茵所说的那个世界以及永远都将不会回来的宋千玦,厉成如果说自己没有死心过那是骗人的,他甚至在想,宋千玦会忘了他,此后他们再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的生老病死她然不知,她的喜怒哀乐他也无法感同身受,这大概就是所谓一个缘字走到尽头的模样。 他是个商人,他比谁都明白回报与投入之间的关系,他对宋千玦已经投入了自己一生的爱情,宋千玦回报给他一个孩子,若是仔细算来,他们是互不亏欠的。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也算是好聚好散。 但,许又是厉成从未真正心死,他将选择权交到了红豆手里。 在红豆又一次问厉成妈妈去哪了为什么不来看他的时候,厉成放下了手里的工作,他蹲下身平视着红豆的眼睛说道:“红豆,妈妈有自己的事要做,有自己的责任需要承担,以后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别再提起妈妈了,好吗?” 已经读幼儿园大班的红豆显然已经开始能听懂厉成的话,甚至懂了些浅显的词语,比如责任和承担,这是他从上幼儿园开始厉成就常常和他说起的词语,有些话听着听着就懂了,再加上厉成一直言传身教,随着年纪的增长,红豆的行事作风间独属于厉家人那份天生优渥的气度已经开始暂露头角。 当然,这并不证明红豆长了颗超学龄心里智商的心,提起那个生下自己的漂亮女人,红豆作为一个不足六岁的孩子仍旧会哭,他甚至在听到厉成说宋千玦以后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毫无预兆的哇一声就哭嚎起来。 怎么能这样呢?妈妈怎么能这样对他呢?他等了她那么久,不过才见了两三面这就又见不着人了,他还有好多的话要和妈妈说,他还准备了好多礼物想着要送给妈妈,怎么能就此不见呢? 厉成显然没想到已经许久未曾流泪的红豆会忽然大哭起来,他一双原本硬挺锐利的眉眼最近因着宋千玦已经隐隐泛了些忧郁之态,眼下红豆一哭,他的一副眉微微拧了起来。 瞧着红豆硕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下来,厉成的眉眼又倏而一展,他大手一伸将红豆揽入了怀里,强颜欢笑道:“好了红豆,别哭了,不是还有爸爸在吗?以后,爸爸陪着你,好不好?” 红豆一向对厉成都是又爱又怕,在厉成面前,红豆鲜少不听话,更不会在言语上有什么顶撞,可这回不一样了,红豆固执的不肯说好,他反而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边哭着一边跟厉成说:“爸爸...爸爸我觉得这样不好......我还是想要妈妈...我等了妈妈那么久...我很想她......爸爸...妈妈到底去哪里了...妈妈不是你的妻子吗......现在她...她不回来了....爸爸应该去带着红豆找她才对......呜呜呜...爸爸...我想要妈妈......” 那一天,红豆哭得很伤心,厉成一直想要安抚他,却又在孩子那样的言语下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后来,看着红豆睡过去的模样,厉成做了个决定。 红豆说的不错,从开始到现在,宋千玦都是他的合法妻子,他根本没签过那一纸离婚协议书,所以,他和宋千玦依旧是夫妻,自己一个大男人,明知道妻子不是心甘情愿被掳走的,却在别人几句话后就放弃了要去找妻子的念头,这不是懦夫是什么?他一直教红豆要勇于承担自己的责任,可他对自己的妻子都没做到这一点。 不管结果如何,总算要试一试,怎么能明知道一切却什么都不做呢?这不是他厉成! 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厉成这些天一直沉郁的心总算轻松了些,于是他给季君珣去了个电话,得知季君珣和宋珮茵仍在国内,厉成立马带着陆遇奔了过去。 “什么?你要去找她?!” 马场的别墅里,宋珮茵瞪大了一双眼,用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厉成。 厉成点了点头:“对,我要去找她,我儿子不能没有妈,我也不能没有老婆。” 闻言,宋珮茵从鼻子里轻哼一声,呵呵了两句,跟看白痴似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厉成:“厉先生,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这么傻。” 厉成不怒也不恼,他淡淡一笑:“过奖,我希望宋小姐能告诉我,怎么能去到你口中的那个世界?” 片刻,放下手里的咖啡,宋珮茵瘪瘪嘴,松了耸肩:“没办法的,你去不到的。” 宋珮茵语气笃定,厉成神色坚硬,两个人谁也不让,半晌,宋珮茵终于忍不住了,她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一步步靠近了厉成,眼里带了丝嘲讽和锐利。 片刻后,盯着厉成的眼,宋珮茵一字一句道:“厉先生!请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以为你在这个时空有了不俗的家世所以走到哪里都会是王吗!我劝你做人谦逊些,那个地方像你这样的凡人,是活不过三天的!” 宋珮茵自诩现在的自己已经很仁慈了,她可是看在宋千玦的面子上才好心给厉成说这些的,换做不相干的人,她可是理都不会理。 然而,某些时候总是事与愿违,比如现在,厉成在听了宋珮茵一番话后非但没有舍了要去赴死的心,反而又问了一遍方才的问题:“谢宋小姐好意提醒,但我心意已决,宋小姐只管告诉我,如何才能去那里?” 厉成这番话宋珮茵听前半句还算满意,没想到后半句还是要执意。 “喂!你这个人!你怎么......我都跟你说了以你的身份是没有办法越过那层结界的!你怎么就不听呢?以为我骗你是吧?” “不!我知道你没有骗我,但,你不是在这吗?你既然能回来,肯定也能再进去吧?” 宋珮茵一噎,不自然地别开了自己和厉成对视的目光。 “我...我进不了!那层结界是新箩大人布下的,只有他才能打开,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没有办法。” 如果不是眼神和说话的声音,眼前的宋珮茵看上去和宋千玦是那么的相似,厉成垂在双侧的手握紧松开,松开又握紧,终于,他胸腔里那团烧得他心慌的火熄灭了,他只是在宋珮茵说完话后上前一步,微微俯视着宋珮茵用十分平静的语气开了口。 “宋小姐,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我问你,如果现在被掳走的人是季先生,你会怎么做?我不想多费唇舌,宋小姐最好也坦白相告,这样,我才不会追究宋小姐为了自己的幸福而加害我老婆的事。季先生再有能耐,但只要我厉成现在一声令下,宋小姐,你费了这么大的劲好不容易才回来,我猜,你大概不想季先生就这么离开你吧?” 宋珮茵冷笑一声:“你威胁我?” “不,是忠告。” “谢谢,我想,我不需要。” “既然宋小姐执意不肯,那我就告辞了。” 厉成走后,出门处理公事的季君珣正好回来,两个人一前一后。 进了大厅,见宋珮茵一个人出神的看着窗外,季君珣轻悄悄地抱了上去,吓了宋珮茵一跳。 这几天两个人不管做什么都在一起,今天还是两个人重逢后第一次分开,熟悉地气味扑进鼻息间,宋珮茵忽然安静下来紧紧抱住了季君珣,问道:“你和厉成谁厉害?” 这话问得季君珣一愣,但厉不厉害这种事,随便哪个男人都不会轻易妥协的,对方和自己,当然是自己更厉害了,无论哪方面。 得了答案,宋珮茵放了心,再次将小脑袋埋进了季君珣的肩窝里,深吸了一口气:“喔,那就好。” “厉成来过了?” “嗯。” “他跟你说什么?” “他说他要去找千玦,你说他这不没事找事吗?那个世界是他能去的吗?去得了吗他?” 虽然有些话说出来可能感觉不大对,但季君珣想了想,他还是要说,或许是十年前的周遭环境让他和宋珮茵注定无法心慈手软,可宋珮茵消失的这十年来,又或者说,在季君珣遇到宋千玦后的日子里,那些他人性里曾经被抹杀被泯灭的某些东西开始复苏了。 季君珣也说不上自己对宋千玦究竟是什么心,他更不知道这件事倘若换个人他还会不会有现在的想法,他唯一知道的是,他觉得自己似乎对不起这个女人。 想到这,季君珣垂眸瞧了眼依旧靠在自己肩上的宋珮茵,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后,缓缓开口:“珮茵,你是因为我才回来的,对么?” 宋珮茵丝毫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她点了点头:“对啊,我在那边可是每分每秒都想着你的,只要一想到我走了,我们君珣就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个世界,多难受啊,所以啊,我当然是为了你才回来的。” 谁说只有女人才喜欢甜言蜜语?很多时候,男人照样喜欢,比如现在的季君珣,当然了,他不是那种会迷失在糖衣泡汤里的人,轻轻吻了吻宋珮茵,季君珣接着问道:“珮茵,那你觉得,如果宋千玦那天没有依照新箩大人的意思前去望月街救我,你回来后还能见到我吗?” 果然,女人的直觉是准的,其实在季君珣说出第一句话之前,宋珮茵就猜到了此人大概来者不善。 没想到,还真被她猜着了。 季君珣话音落下的瞬间,连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约莫片刻后,宋珮茵忽然笑了起来。 这个笑容季君珣再熟悉不过了,十年前宋珮茵只要大发雷霆之前就会出现这个笑容,至于十年后么,额...... “季君珣你什么意思?!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宋珮茵忽地从季君珣怀里挣脱开来,光脚站在沙发上往后退了几步,隔着一米远的距离怒视着眼前的男人。 578 在女朋友的怒火面前,就算是曾在m国轰动黑白两道的季先生也忍不住胆颤起来,他甚至连说话都结巴起来。 “我...你...你别误会,我就是......就是想...” “想?想怎样?我告诉你季君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干了什么!本小姐不说那是不跟你计较!你现在居然还拐弯抹角的来批斗了我是吧?要是我不回来,你还想强抢了千玦当老婆是吧?季君珣!几年不见你胆子很大嘛!”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你结巴什么?嫌我恶毒了是吧?嫌我心肠坏是吧?早知道这样,我特么还回来干什么!我这不是给自己也给你找不痛快吗?说,你是不是真喜欢上宋千玦了?” “我没有!” “没有你心虚什么?没有你在这话里话有话的干什么呢?好玩啊?” ...... 别墅里的争吵声大大小小的传出来,吉叔站在紧闭的大门前几次三番想去举起手敲门,最终还是放弃了,他摸了摸鼻子,想起他刚跟在季先生身边的时候,那时季君珣已经和宋珮茵在一起了。 对于宋珮茵吉叔一直都有所耳闻,传说她和季君珣在黑斗中硬是在各方势力里杀出了一条生路,吉叔第一次见宋珮茵的时候却完无法将眼前的美人和那个心狠手辣身手了得的大佬的女人联系在一起,一直到偶有一次,吉叔有急事要和季君珣汇报,半夜三更去了季君珣的家里。 那时候和现在的情形几乎一模一样,吉叔尴尬的站在门外听着他家的大佬在宋珮茵咄咄逼人的问话下毫无招架能力,只能结结巴巴的辩解。 此情此景过了十来年再次重现,于吉叔来说,他是真心为季君珣高兴的,不管如何吵吵闹闹,爱的人还是彼此就很好。 晚上。 由于我们的季先生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于是,沙发这个地方就华丽丽地成了季先生的床,把宋珮茵惹生气的后果是很严重的,季君珣知道,这女人现在没一声不吭的厉家出走已经很给他面子了,要是依着她以往的性子,季君珣今天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当然,其实宋珮茵也不都是这种性子,更多的时候她还是很贴心温柔的,而前提便是季君珣没做出什么让她生气的事情。 半夜,季君珣躺在沙发上怎么都睡不着,自从宋珮茵和他说了零域的事情后,他始终都在惦念着宋千玦,倒不是说他真的喜欢上这女人,而是,心有愧疚。 不管怎么说宋千玦当时在接到电话后都选择了去救他,而不是什么都不做...... 与此同时的卧室里,一个人占据了季君珣大床的宋珮茵同样翻来覆去睡不着,当然,她更多的是难过和伤心,不为别的,就为今天季君珣的话。 他明明,明明就是惦念宋千玦却还死不承认!他明明就嫌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是,可是十年前的她不就是这个样子吗?那时候他还夸她来着,要不是她不择手段心狠手辣,她在零域的那几百年恐怕早就被人弄死了吧?哪里还能谈什么平安回来? 不管怎样的女人,只要在爱情里,就一定会成或多或少的产生些患得患失的感觉,或者说,是管不住自己那颗胡思乱想的心,比如现在的宋珮茵,已经从一开始联想到了季君珣会不会下一步就跟她正式提出分手,而她要怎么办之类的等等。 第二天,宋珮茵顶着一双一双硕大的黑眼圈无精打采的坐在餐桌前,季君珣洗完澡出来见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连忙问她怎么了,宋珮茵看也不看也人,只淡淡地说了句没怎么,但手里的刀叉却在盘子里划出了极其刺耳的一声。 季君珣手抖了抖,从胸口处沉沉地叹了口气,终于面露微怒:“珮茵,你......” 然而,季君珣这句话终究还是没说完,因为宋珮茵忽然嘴一瘪眼角一酸,将他余下的话都逼了回去。 宋珮茵呜咽的声音不大,但却很抓人心,像是委屈之际的孩童,一双美目氤氲着温热的水气,她抽泣着轻声跟季君珣说道:“我是不是真的太坏了?我是不是不该回来...我活了这么久,除了对你,我从来都是蛇蝎心肠不择手段的,哪怕......哪怕我明知道千玦肯定不会想要待在零域,可我还是将她弄进去了...我知道,我这叫损人利己,如果你因此而讨厌我,我无话可说,走就是了。” 这是自两人相识以来季君珣第一回见到这样的宋珮茵,与那些争风吃醋想要得到丈夫疼爱呵护的女人一样,倒不是说不好,而是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宋珮茵何时也学会这招了?不过不管这女人变成什么样,这辈子他都不想再失去她了。 想到这,季君珣垂眸思虑了一番,然后他握住了宋珮茵的手,替她拭去眼泪,这才温声安慰道:“珮茵,你知道我这个人的,我从一开始就认定了你,怎么还会对别的女人动心呢?不管你是蛇蝎心肠也好,菩萨心肠也好,于我而言,你就是你,此生也只会有你。我承认,我的确有动过要娶宋千玦的念头,但那也是因为我太想你了,我觉得自己很累,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她和你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你知道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以为那就是你,我以为你回来了。” 像是心里最柔软的那块地方被人触碰,面对季君珣的几句心里话,宋珮茵再次红了眼眶,得夫如此,她还要求什么呢?这人爱她敬她,思她念她,将她永永远远地放在心上,此生足矣。 抹干眼泪,宋珮茵忽然倾身上前双手捧住了季君珣的脸,终于破涕为笑:“君珣,谢谢你等我,也谢谢你爱我。” 说完,宋珮茵缓缓闭眼吻上了季君珣的唇。 两人额头相抵,鼻尖摩挲着鼻尖,宋珮茵仍旧闭着眼,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两片唇弯出一道甜蜜的弧线,然而下一秒面色沉静的季君珣却忽地打断了她的联想。 “珮茵,接下来我说的话可能你会不喜欢,但我觉得,我还是要说,否则,我会不安一辈子的。” 闻言,宋珮茵的眼皮跳了跳,她直觉不会是什么太好的事,况且,她也隐约猜到了季君珣要说什么,尽管就如季君珣所说的那样,宋珮茵的心里的确不舒服,但她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该来的总要来,她一直逃避也没用,不如面对。 “嗯,我听着呢,你说。” 季君珣慢慢睁开双眼,他看着宋珮茵颜色美好的眼皮问道:“珮茵,你觉得,如果当初我知道你去了哪里,我会不会拼尽力哪怕明知没有结果也要来找你?” 这话何其耳熟,就在一个小时前厉成也对宋珮茵说了与这句差不多的话,她当时心里便是一怔,后来仔细想了想,宋珮茵觉得,如果正如厉成所说当初被掳走的人是季君珣,依着她的性子,她怕是没了这条命也要去找人的吧,海角天涯,总有些奇人异士能知道的。 见宋珮茵不说话,季君珣再次缓缓了开口:“珮茵,我之所以这么想不是因为我对千玦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而是我觉得,她毕竟也救了我一命,如果没有她,恐怕我早就不在了,这份恩情,我想还给她。” 季君珣话音落下,宋珮茵终于肯说话了,她抬起眼皮问道:“你真的这么想?” “嗯。” “想好了?” “嗯。” “好,我知道了。” 燕庭南岸。 这还是季君珣第一次来厉成的府邸,庭岸幽静,草木葳蕤,是个修养身心的好地方。 书房里。 宋珮茵站在阳台上俯身遥望着远处的山景,刚下过一场新雨,空气里到处都是淡淡的花香和泥土的芬芳,吸上一口这沁人心脾的味道,怎一个神清气爽了得哟。 厉成交叠着腿坐在沙发上,右手的指间捏了根烟,寥寥烟雾,味道虽不呛人,但后劲却很足。 “想不到千玦竟还真为你生了个孩子,我听说,女人生孩子那可是要在鬼门关走一遭的,啧啧啧,我可想都不敢想,一定疼死了,唉,真伟大啊。” 宋珮茵背对着厉成,这话里的意思有一有二,或许还有三有四。 季君珣宠溺的眼神投向宋珮茵,心想道,有没有孩子又怎样呢?只要心爱的人一直在身边,没什么好遗憾的。 瞥了眼对面的两人,厉成在烟灰缸里抖了抖燃尽的灰,淡淡地问道:“二位来找我,是做出决定了吗?” 季君珣点了点头:“嗯,怎么算宋千玦也有恩于我,我季君珣虽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但知恩图报我还是懂的。” “既然如此,那就别废话了,说吧,宋小姐,怎么才能去到零域?” “我说过了,只凭你是不进去的,除非,厉先生去找国安部的安何,他手下的能人异士多得很,会有你需要的那一个。” “安何?” “对。” 望京楼里。 作为国安部最年轻有为的领导,安何最近刚带了一批手下从某国执行秘密任务归来,眼下正在休假期间,正想着等躺够了要去哪里好好消遣呢,结果还等他想出个地名来,厉成一个电话便将他约到了望京楼里。 其实依着安何的身份他完可以不用来的,但安何仔细想了想,厉成这样的人轻易是不会给别人打电话的,况且他和他现在又不是合作伙伴,所以,这个电话就十分值得寻摸,于是,安何抱着好奇的态度以及万一能占个便宜的想法就这么来了。 安何一来,落了座便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厉总找我有何贵干?” 厉成嘴角带着丝浅浅的笑意:“这回还找安领导还真有贵干。” “说说吧。” “我想跟安领导借些人。” “哦?借人?” “对。” 别的话厉成不再多说,反正安何都会知道,他不问,他也就不说。 微微垂下眼眸,安何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笑道:“既然是厉先生借人,我哪有不借的道理?不过,我有个小小的条件。” “说来听听。” “我希望厉先生能让陆遇给我当一年的生活助理。” 此话一出,原本含了口茶水的厉成差点被呛道,末了,他平静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安何,点点头:“这件事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最终的决定还是要陆遇同意才行。” 闻言,安何一怔:“你不是他老板吗?这事儿你就不能要求他?” 虽然这么做不大好,但厉成还是隐隐冲安何翻了白眼,他放下茶杯淡淡地开口:“陆遇是我们厉家的养子,我和他从小情同兄弟,爷爷一直拿他当亲孙子对待,虽然他眼下只是在我手里当助理,那也并不代表厉家就对他不重视。” 听完厉成的话,安何呵呵笑了两声。 他知道,厉成这是在警告他不要乱来呢,啧啧啧,这姓厉的人还真是永远改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啊,分明今儿个是厉成有求于自己,但安何却感觉到像是自己在求他似的。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忽然,厉成话锋一转,看向安何。 安何点头:“问来听听。” “安领导见多识广,这一路升上来想必也付出了些常人所无法企及的代价,我想问问安领导,在你眼里,江山和美人哪个更重要?” 大概没想到厉成会问这话,安何这回着实愣了,所幸他反应也快,仔细一想便脱口而出:“我的选择和厉先生一样,厉先生,虽然我不知你跟我借人做什么,但我猜,一定和厉少夫人有关系吧?不过厉先生我出于好心提醒你一下,厉老爷子那你真的忍心一走了之吗?” 安何给厉成的提醒是真心的,而这也正是厉成一直担心的,从他少年时回到厉家的那一刻起,老爷子就对他满怀希望,现在他不负当初的期盼,在这条路上终于如鱼得水为王为大,但是,他却又不得不在这个时候离开,他没办法忘记宋千玦,也没办法就丢她一个人在另一个世界孤苦伶仃,他觉得,他得去找她。 站在茶室的窗口处,安何双手背在背后盯着厉成的卡宴越来越远,安何想了想厉成临走前最后问他的那句话。 “你是认真的吗?” “我这辈子活到现在,生生死死荣华富贵都经历了,每一次当我从黎明醒来的那一刻,我惦念的人始终只有一个,不管高峰还是低谷,不管风雨还是阳光,每一次出任务的时候,我唯一期盼的是能活着回来,远远地看他一眼就好。” 安何的目光沉静悠远,像是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但厉成却从那目光里读出些决然,于是他拍了拍安何的肩:“祝你好运。” 当陆遇接到厉成的新任务时,陆遇愕然了。 “厉总,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厉成如今知道了安何的想法,自然不能再当做不知道,而他之所以会决定让陆遇去安何那,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前两年的百盛一直没有开拓新的业务,他们的业绩一直维持着之前的水平,而安何这个百盛的最大boss整整一年都没露面,厉成作为官宦子弟,他对安何的行踪虽不清楚,但却也听说过有关安何工作上的一二,安何这么久不出现,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要么是出任务了,要么就是牺牲了。 那段时间陆遇做事一直恍恍惚惚,厉成还经常看见他神情落寞的对着空气发呆,十足地像个失恋小媳妇儿似的。 厉成原本一直以为陆遇是被什么女孩儿伤了心了,于是他作为一个上司拐弯抹角地安抚了陆遇几句,跟他说道:“陆遇,你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爷爷一直拿你当亲孙子,前两天爷爷还在我跟前念叨说你年纪也大了,该找个人成家了,让我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意中人,只要那家人的女儿品性好,身世清白,爷爷一定会同意的,最主要的是,要你自己称心才行。” “厉总,我没事的,我...我暂时还不想成家,过几年再说吧。” “也好,如果你有心仪的姑娘了,一定要告诉我。” “谢谢厉总。” 自那之后,陆遇的状态果然好了些,但偶尔还是会发呆,直到厉成有回发现,他在跟人打电话的时候提了一句安何,陆遇手里的动作顿时就乱了,就连一向沉稳的神情都开始慌起来。 后来,陆遇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还假装不经意间跟自己闲谈,拐弯抹角的打听安何的消息,从那时候开始,厉成便察觉到陆遇不对劲了。 厉成了解陆遇,这孩子自小跟在他身边,虽见了不少事,但心地却是个纯良的,厉成怕安何对他别有用心也怕安何欺骗他,便暗自派了人去打听了安何的私生活,手底下的人带回来的消息让厉成还算满意。 安何从未交过女朋友,除了出任务迫不得已之外,虽长了副花花公子负心汉的脸,但实则却是个痴情种子,每回回来都会在不惊动陆遇的情况下去瞧一眼陆遇,私下里也从不去现在那些小年轻胡混的地方,没工作就宅在家睡觉,有工作就力以赴。 嗯,是个不错的男人。 如果五颗星的话,厉成至少会给安何打三颗星,剩下的那两颗只因为这男人对感情这种事实在太不主动了。 当然了,现在这两颗星终于可以填补上了。 因为,安何决定发动进攻了。 尽管厉成已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公事公办的模样,但陆遇还是看出了这里面的不对劲,他敢肯定,厉成一定是知道些什么了。 “厉总,我......” 想了想,陆遇开口准备解释,但厉成却截了他的话。 “这些年你跟在我身边已经做得非常好,你心里知道,我们大家都是真拿你当亲人相待的,但我觉得,你不必因此忠于谁更不必为了别人的期望而放弃自己该有的幸福,去吧,人生没有几个十年,爷爷那有我呢。” 自己隐藏许久的秘密就这么被厉成说出来,陆遇虽然有些尴尬,但更多的却是感动,厉家人将他养大,待他很好,他原本是想要用一生来回报厉家人的恩情,没想到半路却杀出了个安何,搅乱他的心,扰乱他的计划,让一池平静无波的春水再也回不到从前。 但即便如此,陆遇也从不后悔与安何的相爱,他与这个人从一开始的冷眼相待到最后彼此认定,他们走过了很长很长的路,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而又因为安何职业的缘故,多次面对生离与死别。 正如厉成所言,就让他也放纵一回吧。 悠珠苑是s市所有中上水平消费者最青睐的新公寓,安何刚在这里安了家,陆遇来的时候给安何打了电话,但安何当时刚进了卫生间放着水洗澡,并未听到电话响,于是一直忙着工作还未来过这里的陆遇被门口的保安华丽丽地拦在了小区门外不让他进。 所幸安何动作很快,在陆遇还没完失去耐心之前他已经将电话拨了回来。 “喂?宝贝儿,想我啦?我刚洗澡呢,没听到电话响。” 宝贝儿三个字让陆遇起了身鸡皮疙瘩,他明明已经无数次跟这人抗议过他不喜欢这么肉麻的称呼,结果这人跟没听见似的,每回都照喊不误。 此时已经陆遇已经等了安何近十五分钟,为了惩罚一下这人让自己等这么久,于是陆遇决定逗逗安何。 他故作一副不高兴的语气:“安先生,请问你到底跟我老板说了什么?” 闻言,安何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暗叫了一回糟糕,不会厉成那家伙直截了当地跟陆遇说是自己要求他来的吧? 空咽了口唾沫,安何决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什么?我没说什么呀,他...他今儿约我喝茶,我就...就跟他闲聊了两句,夸你来着,说你好呢。” 明显听出安何话语里的紧张,陆遇继续道:“我好不好需要你跟我老板说吗?安先生,你最好说实话。” 说实话? 579 说实话安何长这么大就没怕过谁,但唯独怕陆遇,不对,是又爱又怕,陆遇脾性固执,一旦决定的事情绝无更改的可能,当初他为了改变自己在陆遇那的第一印象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呢。 安何是个聪明的,听了这三字便已经认定厉成会去肯定将一切都告诉陆遇了,现在陆遇打电话质问他,只怕早就胸有成竹了。 可那又怎样? 他不是还有杀手锏的吗?这小家伙现在换句话也算是他内人了,两口子么,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说是吧?再说了,他在陆遇跟前怂了那么久,也该直起腰板了。 一想到这,安何顿时来了信心,于是他轻咳两声:“嗯,那个宝贝儿啊,我刚想起来,可能是我下午和厉总喝茶的时候太放松了,导致我无意间泄露了我跟你的关系,这可不能怪我啊,是你们厉总太狡猾了,他变着法的套我话呢,依我看,他早就知道你我的关系了,所以,这...这不算我食言吧?” 安何话音落下,陆遇顿了顿,冷笑道:“呵,当初我跟你约定的第三条是什么?” “第三条?” “对。” 安何仔细回想了一下,随即浑身一个激灵,准备打死不知道。 “什么第三条?我怎么不知道?宝贝儿,你肯定记错了。” 安何如此赖皮的行为在陆遇眼里并不让他讨厌,反而让他觉得自己是被人需要,被人惦念的。 不过,事情到了这,陆遇仍旧没有停下的打算,他先是在电话里沉默了半晌,紧接着开始作死。 他对安何说道:“既然安先生记不起来,那我帮你回忆一下吧,我们约定的第三条,内容是任何一方只要向他人泄露了彼此正在交往的事情,对方便可以无条件的提出分手。” “分手?!陆遇你今晚吃错药了吧?话不能乱说知不知道?是,我承认这事是我不地道,可你也不能这么绝情吧?想跟我分手?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你现在在哪?哦,对,这个点你还没下班,你给我等着,我这就来找你!” 陆遇听到安何在电话里一边跟他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一边换了衣服鞋准备出门,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撩过火了,于是陆遇连忙挂断了电话。 安何说要来找他,一定回去车库里开车,瞥了眼自己手上的车钥匙,陆遇嘴角弯出一丝浅浅地弧度,这钥匙还是安何买了新车的时候特意给他的。 保安不让陆遇进小区里,但这并不代表陆遇连地下车库都不能去,他要是想进,办法多的是。 车库里。 “叮咚——” 电梯门一开,安何迫不及待的大步踏出走廊直奔自己的爱车而去,真是气死他了,居然要跟他分手!当这谈恋爱是开玩笑呢?! 安何正在气头上,也没仔细观察周围环境,当他坐上驾驶位时,车后座的黑暗处忽然传出一声响动,紧接着安何便感觉到自己的脖颈上抵了一柄凉凉的东西,像是匕首。 安何瞬间冷静下来,唇边翘了丝邪魅的笑意,迅速出手握住了身后之人的手腕。 陆遇和安何认识多年,自然知道安何的身手,就在他以为安何要扭折自己的腕子时,安何却微微侧过头轻轻在他手上落下了一个吻。 至此,陆遇总算反应过来,敢情他小心翼翼了半天,人家早就知道是他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 他问道。 “你身上有种味儿,是别人没有的。” “味道?什么味道?” 陆遇在左右胳膊上嗅了嗅,什么都没闻到。 “没有啊,我怎么都闻不到?” 闻言,安何嘿嘿笑起来:“你身上的味儿只有我才能闻出来,因为那是我留下的。” 说到这,安何倏地想起来自己还在生气呢,怎么一不留神就跟这人和颜悦色起来了? 明白先前是陆遇是在逗自己,但安何心里还是由衷的不喜欢“分手”两个字从陆遇口中说出来,这辈子他就认定了他一个人,除非死别,否则决不分手。 呵,看他等会怎么惩罚这坏小子!怎么能拿分手寻开心呢? 佯装出一副无事的模样,安何问道:“你怎么来了?前几天不是我怎么请你都不来的么?” 陆遇俊脸一别,轻咳一声,扬起下巴颇为得意:“我这不是听说某人要我给他当一年的生活助理么?所以就想着来看看是谁才能提出这么无耻又无理的要求。” “那不知道陆助理可还满意?” 安何目光迫切,陆遇影影一笑,眉眼一挑,话锋斗转:“嗯,这车不错。” 闻言,安何也不纠缠这问题的答案,他下了车替陆遇将车门一开:“走吧陆助理,来都来都了,上去喝两杯?” 心爱的人就在跟前,一向跟着厉成学得成熟老道的陆遇将傲娇两个字发挥到了极致,他冲着安何一扭脸:“哼,不去!” “真不去?” 陆遇没吭声。 “那我可就动手了啊。” 陆遇一怔:“动手?动手就动手,你以为我怕你?” 这边陆遇话音刚落下安何的手已经揽到了他跟前,陆遇条件反射般往后一缩,没成想还是被安何捞到了。 一手揽住陆遇的腰,一手放在人家膝盖弯下面,安何准备就这么将人抱下车去。 这下陆遇是真着急了,他还以为安何说的动手是跟他过两招呢,没想到居然是抱他下去。 若是两个人单独在一个空间里陆遇其实也不会那么紧张,但现在是在车库里,大庭广众之下,公共区域里怎么能这么放肆呢?要是被人看到了,他的脸还要不要了? “哎!你干什么?别乱来啦,我...你放开我,我自己下去就行啦。” “想要我抱你就直说么,这么见外干嘛?” “你!谁想要你抱了?你就是想气我是不是?” 眼见着陆遇要生气,安何连忙安抚道:“好好好,是我想抱你行不行?是我想占你便宜好不好?” 不得不说,虽然在厉家人眼里陆遇是个乖巧又听话的孩子,但这孩子一旦到了安何这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恋人间亲密无间,什么小性子小脾气都会在安何面前暴露无疑,所幸安何从未觉着烦,他反而觉得这是一种荣幸,是独属于他的那份幸福,只要陆遇想要,他都可以给。 为了将人尽快哄到家然后这样那样再那样这样,安何在陆遇面前做低伏小了半晌,好话都快说尽了,终于等到了某个大少爷大发慈悲。 “看在你这么诚心邀请我的份上,那我就勉为其难去一趟看看吧。” 于是陆遇就这么下了车进了电梯,安何跟在人家身后一直盯着人家浑圆挺翘的小屁屁胡思乱想中:“你再扭,再扭就把你吃掉,嘿嘿,小样儿,看我等会怎么收拾你。” 安何这人在生活里只要他心情好,那不管做什么效率都是十分迅速的,很显然,昨晚某人将傲娇小遇遇压在身下好好折腾了一番,解了相思之苦后便一个电话过去办妥了厉成拜托他的事情。 在见到两位高人之前,厉成一直以为像他们这样身怀奇门绝技的人那肯定都是仙风道骨,再不济也得有个江湖术士的打扮,结果等他到了地方第一眼见到这两位高人时差点没跌破眼镜。 什么仙风道骨江湖术士?那都是骗人的! 眼前人分明就是完街头嘻哈的混小子么!其中一个年纪大点的,走的还是英伦爵士风,总之,一看就不像什么靠谱的人。 厉成神色不定,面目迟疑,显然,对面那年纪稍长的爵士见厉成这副神情,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爵士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厉成的肩:“年轻人,这看人呢,可不能只看表面。” 办妥了见面的事情后,厉成秘密带着两位到了望月街二十六号。 如果说一开始厉成对这两人还颇为不信的话,那他现在已经是完放心了,只因距离望月街还有几公里路程的时候,爵士先生和他的徒弟慢慢闭上了眼睛,并对厉成说道:“这里有外灵留下的结界,先生带我师徒二人来这里,难不成先生是想......” 爵士先生的话没说完,厉成却也知道了那话里的意思,于是他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见厉成如此决心,爵士先生语气担忧的继续说道:“厉先生,那个地方可不是我们这个世界,如果厉先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我不建议你冒这个险。” “哦?听先生这话的意思,先生去过那个地方?” “那倒没有,不过,我有个朋友曾经去过一回。” 厉成起了心思,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眼下有这么好的机会,他为何不了解一下? “那先生的那位朋友现在在哪里?实不相瞒,我想见见他。” 爵士先生瞥了眼厉成,叹道:“我那朋友命薄,从那回来后没过几年便过世了。” 厉成注意到爵士先生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有一瞬间的黯然,那是人类在提起伤心事的时候会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神情,所以他知道,这人不是骗他,那位从零域回来的人是真的已经过世了。 所以,想要好好打听零域的事以做好万的准备是不大可能的了,毕竟在厉成心里他无法完的信任宋珮茵,人家说什么厉成就相信什么,这不是他的风格,更多的时候他都喜欢自己亲自去经历,当然了,现在情况特殊,对于宋珮茵之前提供的消息他只能保持着怀疑的态度谨慎对待。 见厉成心意已决,爵士先生也不再劝他,只让他回去处理好一切之后再随时联系他们师徒二人。 从望月街回去后厉成马不停蹄地赶回了g省,他要去见老爷子。 在厉家老宅里,厉成没想到会碰上刚出任务归来的厉琰。 两兄弟在轩廊上碰了个正着,皆是一怔,随即厉琰上前用用拳头捶了一把厉成的肩,笑问道:“哥?你怎么有空回来?” 厉成脸上露这些日子以来第一个微笑,他从衣兜抽出手同厉琰一样动作一眼锤了一把厉琰的肩:“你呢?回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妈都念叨你好久了。” “嘿嘿,我这不出任务刚回来么,正好离爷爷近些,就想着过来先看看爷爷,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呢。” 上下打量了一番厉琰,厉成又问道:“没受什么伤吧?” 厉琰一拍胸脯:“没有,那些人都没我厉害。” “那就好,看完爷爷回家多陪陪爸妈。” “知道了哥,哎,你回来什么事?” “有些工作上的事要跟爷爷说说。” “哦,那行,你先忙,等空了我请你喝酒,对了,哥,我听说嫂子她回来了?” 厉琰常年在外出任务,对于有些时效性地消息他并不能像其他人那样及时知道,所以,对于宋千玦回来后又失踪的事情厉琰现在还不知情。 厉成脸色变了变:“这件事等我回去再和你说吧。” 丝毫没发现厉成的不对劲,厉琰爽快答应下来:“行,哥,那我就先走了。” “嗯,好。” 目送厉琰走后,厉成转身快步去了老爷子的宅院,门口的管家告诉他厉老爷子在书房里等他。 站在书房门口,厉成深吸了一口气,他已经做了决定,无论如何他都得走不管是什么挡住他,他都不会放弃的。 “咚咚咚......” “请进。” 老爷子在写字,旁边一方砚墨里倒影着窗外几朵花枝的绰影,苍遒力透的字体在洁白的宣纸上如行云流水般,赏心悦目,满室飘香。 厉成站在书桌前半晌没说话,一直等老爷子将曹操的《观沧海》一口气默完,这才温声夸了句:“爷爷的笔法又精进了。” 老爷子自退休后平日里最喜人夸他笔墨上的功夫,可谁知厉成今日似乎夸的不大合老爷子的心意,只见老爷子听了这话后终于缓缓抬起头目光沉沉地瞥了眼厉成,随即又低下头去将还墨湿着的观沧海猛地用双手攥成了一团废纸,冲厉成骂了一句:“你个混账小子!” 那天是厉成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和老爷子发生如此大的言语冲突,双方互相不肯让步,后来,不知是厉成究竟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总之,垂垂老矣的厉老爷子在亲孙子面前终归还是妥协了。 临走前,老爷子对厉成说道:“我已经拦不住你也管不了你了,若早知道会有今日之事,我当初一定会杀了那个丫头,以绝后患。” 厉成不是个为了感情容易付出一切的人,家人是他的一切,工作是他的一切,而宋千玦,也是他的一切,他谁都不能失去,世人皆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但厉成想了想又想,于是他决定去做那鱼与熊掌皆可得的第一人。 他不会放弃宋千玦不管,也不会放下家人不顾一切,他在老爷子面前起了誓,他日定会平安归来。 从g省回去后,厉成第一时间联系了厉琰,电话打过去的时候那小子正在睡觉。 “喂?哥?你回来了?” “嗯,要不要请我喝酒,就我们哥俩。” “成,没问题,我都好久没跟哥喝过酒了。” 厉琰与厉成虽说是对双生子,但两人的性子完不同,厉成沉稳内敛,厉琰外向活泼,就连长相厉成都比厉琰成熟些,纵使如今已是三十多岁的人,可厉琰一旦患上休闲服,加之他的眉宇间永远都是灿烂一片,并无传说中什么军人的眼神容易染上血腥气,故此厉琰远远看上去就跟个大学生似的,明眸善目的,招人喜欢。 不过,这些东西可一点都不影响厉成和厉琰之间的兄弟情,尽管两人从小聚少离多,可血液里那份亲昵总是在的,二人之间互相连句重话都没说过。 但无疑,这样的厉琰是让厉成放心的。 厉成已经打听好了,特战队里那边厉琰这次回来就会退居幕后,他已经三十多岁了,不再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在外枪林弹雨了这么久,他的身体机能以及身体各项指标已经不再适合待在前线,上面已经考虑将他撤回来。 这消息对久经沙场的厉琰来说或许不是好消息,但对厉家人来说却再好不过,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家从小宝贝到大的孩子从青年就过着刀口添血的日子一直到老,现在厉琰退下来,厉家人是求之不得。 当然,厉成是最高兴的,这意味着他走之后,爸妈身边至少还有个儿子陪着他们,不至于让他们太难过。 厉成在商场上是只迅猛的狮子,战无不胜,但对于家人,他却是口拙的,跟厉琰两个人坐在露天的酒吧里,一杯又一杯香酒下肚,这点酒对于两兄弟来说不算什么,但俗话说酒壮人胆,纵使知道自己将要走的事说出来可能会遭到厉琰的粗暴对待,厉成还是选择了坦白。 万一,他是说万一,万一他真回不来了,总得要家人知道他消失在哪里,去了哪里,为了什么。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厉成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神情跟厉琰说了有关宋千玦的事以及他会很快就启程去找人。 “你不是开玩笑?” “厉琰,爸妈,爷爷,还有红豆,请你帮我照顾好他们。” 闻言,厉琰盯着厉成的眸子怔怔地看了半晌,忽然,厉琰别过头嘁了一声,随后他隔着一张桌子猛地攥紧了厉成的衣领,吼道:“厉成!你特么说梦话呢是吧?那是什么地方?我知道你爱嫂子,可你也不能就这么丢下一切吧?红豆还那么小,他一直过着没妈的日子本来就已经很辛苦了,你现在还要去寻死,你让红豆怎么办?!你让爸妈怎么办!” 厉琰赤红着双目瞪着厉成,与之前那副乖巧弟弟的模样一点都不搭边,厉成见他这样,像是早料到了似的,他也不反抗,任由厉琰抓着自己,就在他想要开口的时候厉琰却在下一秒用拳头堵住了他的嘴。 “砰——”一声。 坚硬如铁的拳头砸在了厉成的脸颊上。 厉琰的手劲不小,但尽管如此,厉成还是感觉到厉琰已经算对他手下留情了,否则依着厉琰的实力,他今天这脸非得费了不可。 被弟弟打可不是什么光鲜的事,但此时此刻的厉成却有些高兴,他抹了把瞬间淤青的嘴角,吸了口凉气。 见厉成这样,厉琰更气了,没有谁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去送死,尽管厉成一再保证他肯定会回来,但在厉成眼里,这与自杀并没有区别。 “你为什么不躲?” 厉琰握紧垂在身侧的手,双眼依旧带着怒意,他知道,凭借厉成的身手完是可以躲开的,可这人却站在那不躲,去意已决。 从衣兜里摸出手绢拭去嘴角的血丝,厉成抬起头来注视着厉琰的双眸,然后跟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对不起,我必须去找她,他们就拜托你了。” 说完,厉成在厉琰的目光下冲他缓缓笔直地弯下腰去,无比严肃的鞠了一躬。 厉琰半晌没说话,他盯着厉成嘴唇阖动了好几次,原本紧握的双拳终于缓缓松开,仰起头冲漫天星子释然的笑了两声,随后厉琰几步走到厉成跟前,轻轻捶了捶他大哥的肩,眼眶有些泛红,大声说道:“成!这事我答应你了,从前都是你照顾他们,这次,换我来,哥,一定要和大嫂快点回来。” 厉成走的那天是星期三,红豆要上课,虽然不想孩子的担心,但厉成还是告诉红豆说,他要去给将妈妈找回来,让红豆乖乖在家等他。 红豆果然很乖,他只问了厉成一句什么时候回来,厉成也不骗他,直言归期不定,红豆点了头,伸出小拇指要跟厉成拉钩。 “爸爸,我相信你可以的,你一定会将妈妈带回来的,你见到了妈妈,你替我告诉她,红豆很爱很爱她,让她快回来吧。” “好,爸爸一定会跟妈妈说的。” 红豆越是长大,模样便愈发的俊俏,厉成颇为不舍的看着小儿子,这是他一手带大的宝贝,纵使前路未知,只要想起红豆,厉成的心就永远是热的。 到了学校门口,红豆该下车了,父子俩彼此默契的看了对方一眼,厉成摸了摸红豆的头:“红豆,要替爸爸照顾好爷爷奶奶,还有太爷爷,知道吗?” “我知道了爸爸,你放心吧。” 说完,红豆主动上前将身子埋进了厉成的怀里,几秒之后,他退出厉成的怀抱走入了人海,再不回头。 望月街。 厉成临走前办了件大事,他听说s市的市政府准备买下望月街,将所有的东西都推倒重建,为了保险起见,厉成硬是花重金将这个项目从市政府手里买了过来,然后嘱咐陆遇在他回来之前一定要替他守好这里。 厉成到的时候安何派给他的两位高人已经在地方等他了,不过还多了两个人。 580 宋珮茵和季君珣也来了。 这两人是送行的? 尽管心中疑问,但厉成并未问出口,他只是微微冲季君珣和宋珮茵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 对于宋珮茵,虽然是她告诉了厉成所有事情,可厉成仍旧无法对她有什么好感,若不是这女人,宋千玦又怎么会去到零域呢?而他也不用丢下一切生死未卜的去冒险。 眼见着厉成连看都不看自己,宋珮茵默默翻了个白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行了,厉总,我知道你看不惯我,但我呢,还是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就跟我家君珣一起陪你去一趟吧。” 零域。 一个月前。 宋千玦被新箩带到零域之后,这里的一切都刷新了宋千玦先前的世界观,尽管她并不愿意相信新箩告诉她的一切以及她的元珠身份,但,事实胜于雄辩,当她跟着新箩回到须弥山时,一直被奉养在须弥山顶处林木女王留下的权杖让她不得不接受了眼前的一切。 一直神采晦暗的权杖似是知道主人回来了,瞬间光芒万丈,腾腾的仙泽将破旧的须弥山瞬间变得生机勃勃,流水欢快了,树根紧扎在土里,花朵成片的绽放在山坡上,就连林间的小鸟都变得活泼起来。 宋千玦被新箩强制性地留在了须弥山,他准备教她灵法以及如何驭使权杖,这些东西对宋千玦来说足够新奇,却也足够让她心慌。 任谁怕是都不能接受这样的境况吧?活了快三十岁,头一回经历了只存在在故事里的故事。 太荒诞了,更像个梦。 晚上,躺在女王极尽奢华的大床上,宋千玦望着头上金碧辉煌的屋顶,她狠狠地掐了两把自己的胳膊。 结果是真疼。 今天新箩告诉她,为了让她尽快恢复林木女王的神力,他决定等明日做好准备了要彻底洗去她留在那边世界的记忆,这样,她就能安心修习灵法,真正明白自己的使命,维护零域四大之命的秩序,让四方不再燃起战火,让黎民和更多无辜的性命免于颠沛,免于灾祸,这,便是她的使命。 当听到新箩和自己说起这些东西的时候,宋千玦讪讪地笑了两声,她转过头去背对着新箩立马一张小脸皱成了一团。 有没有搞错啊?以为演电视呢?她就是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人,只不过换了个地方就非要让她做什么安守天下的女王,这不是为难她吗? 大概知道宋千玦在想什么,新箩将屋子里的婢女都赶了出去,随后转过身对着宋千玦说道:“既来之则安之,就算你下意识的想否认,但这件事是真的就是真的,你以为女王是随便找个人都能做的吗?你若是身上没有当初林木女王留下的元珠气息,你以为你姐姐和我能找得到你吗?宋小姐,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我再给你一晚上的时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希望你能成熟点,早晚都要接受的事情,又何必浪费时间焦心呢?” 说完,新箩便退了下去。 和女王之位安守天下比起来,宋千玦想,她更怕的是新箩洗去她的记忆。如今她身在异世,记忆是她的唯一也是她的部,怎么能被人拿走呢?她还想着能找到办法自己回去呢,若是真被拿走了记忆,她岂不是要永远都留在这里了。 逆来顺受从来都不是宋千玦的风格,既然新箩对她不义,她就只能不仁了,不管怎么样,先离开须弥山,躲起来再说! 想到这,宋千玦一咕噜从大床上爬了起来,她从一旁巨大的女王衣饰柜里挑挑选选了好半晌终于选出来一件便于行动的劲装,然后以女王的身份命人将须弥山方圆百里之内的地图给她呈了一份上来。 听命的女官是先前一直陪在林木女王身边的得力干将,名叫汀雪,汀雪虽心知新箩大人找回来的这女王还未完觉醒,但她念着毕竟也是女王归来,只要她这些日子细心些,总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于是,地图就这么到了宋千玦手里。 有了地图,对人生地不熟的宋千玦来说总算解决了一大难题,不过她可并未就此轻易离开,而是在收下地图后将汀雪单独叫到了室内,想了个法子让她相信了这回回来的新箩大人有问题。 宋千玦跟汀雪说,其实她一回到须弥山身体里就不由自主的有了些林木女王的记忆,据她这一路回来观察发现,新箩大人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新箩,他野心勃勃地想要趁她女王之力还未完觉醒之前而彻底控制她,好让林木一族从此成为替新箩办事的傀儡。 当然,这样的话汀雪并不完相信,于是宋千玦为了让汀雪彻底对新箩产生怀疑,她故意将新箩明天会来给她洗去记忆的事情告诉了汀雪,并装作一脸深沉的模样将手轻轻放在了汀雪肩上,准备继续说服人家。 “你该知道,我刚回来,灵力还未完恢复,斗不过新箩大人,他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假模假样地将我送回来,让所有须弥山的人都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这样一来,等日后他彻底洗去了我的记忆,控制了我的言行,就算你们有所怀疑,也不会真的对他怎样,所以,汀雪,我现在很需要你。” 宋千玦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她笃定新箩不会将她究竟从何处而来告诉汀雪,毕竟这可是了不得的秘密,时限,谁会希望守护零域的女王是个从异世归来的凡人呢? 此时此刻的宋千玦神情肃穆,不苟言笑,像极了先前的林木女王,尤其是眼睛里的光,聪慧,敏捷。 看着这样的宋千玦汀雪刹那间真以为是林木女王回来了,从前女王还在的时候,只要有什么事拜托她,常常都会在跟她说话的时候将右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就算明知眼前的女子不可能是真的林木女王回来了,但汀雪还是忍不住相信了宋千玦,没办法,实在太像了,神情像,样貌像,就连小动作都没什么差别。 想到这,汀雪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冲宋千玦微微鞠躬,无比恭敬地问道:“请问殿下,需要我做什么?” 汀雪低着头,看不到宋千玦的表情,见汀雪这动作,宋千玦瞬间明白过来,这人一定是相信她了,只要这人相信了她,往下的事就简单多了。 想到这,宋千玦唇边翘起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下一秒她便恢复了之前的表情,用自己女王的身份对着汀雪命令道:“我要你自明日起,三天之内不得让新箩大人进入须弥山,我需要潜心恢复灵力,三天之后,等我出关,这新箩大人便不足为惧。” “是!属下遵命!” 汀雪不愧是个好女官,领了宋千玦的命令后出门便直接将不得让新箩大人三日之内进入须弥山的消息传了下去,就连边角都派了重兵把守。 外面如此兴师动众,宋千玦却在室内计划着自己逃跑的路线,光有须弥山百里之内的地图还不行,宋千玦又从女王之前的暗格里找到了须弥山的地下通道示意图,紧接着她在包袱里装了些必备的行礼后便换上一身劲装从密道里逃之夭夭了。 墨蓝的夜空上月明星稀,宋千玦站在几十里之外的山坡上看着灯火朦胧的须弥山,此时她自以为逃出了新箩的魔爪,却未曾想到自己正在走向危险的绝境,她今晚所有的决定都成为了日后害得零域生灵涂炭的荒诞行径,不仅如此,还将新箩也陷入了要命的绝地。 宋千玦逃走后的第二天,新箩果然带着宫里的仆人来了须弥山,汀雪怕山门处的守兵不敢对新箩多加阻拦,于是她特意带着人守在了这里。 新箩远远地就感觉到了今天的须弥山与往日不大一样,到处都是兵将。 女王不过刚回来,这阵势是要做什么?新箩一边想着一边到了山门跟前。 当看到汀雪居然守在这里的时候,新箩瞬间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眉头一紧,新箩正要开口,汀雪却先给他下了逐客令。 “新箩大人,女王昨日才刚归来,对须弥山的些许事情还不甚熟悉,眼下女王正在殿里修习,万不能打扰,还请新箩大人改日再来。” 闻言,新箩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汀雪是林木女王魂归混沌后整个须弥山神力最强的女官,新箩不想跟她发生冲突,更何况他一直与须弥山交好,如果不慎重的动了手,只怕往日情谊就要作废了。 但这么就回去新箩又不甘心,他现在由衷的怀疑是宋千玦跟汀雪说了什么,否则汀雪是不会出现在这里阻止他进去的。 究竟说了什么呢? 新箩百思不得其解,究竟宋千玦不让他进须弥山是为了什么呢? 想到这,忽然,新箩脑海里一个激灵,他想起昨天他临走前跟宋千玦说今天要来洗去她的记忆的事情。 难不成那女人是想用这样的方式逃避吗? 开什么玩笑呢她?无虚崖的封印已经出现裂痕了,要是她再不恢复神力和他一起修复封印,到时候只凭他一人,恐怕事情就难办了,弄不好还会酿成大祸。 尽管知道自己从汀雪那问不出什么来,但新箩还是开了口,他问汀雪,女王究竟和她说了什么,现在又到底在做什么。 事关重大,新箩神色急切,可汀雪却丝毫不为所动,她对新箩的问话只有四个字回答:“无可奉告。” 事情到了这步,新箩开始从心里重新审视起宋千玦来,他一直以为这个女人是个头脑简单的,却不想,被他认为头脑简单的人能让汀雪如此听话的守在山口不让他进去,看来,他还真是小看她了。 汀雪是个十分得力的手下,曾经新箩还为林木女王有这样忠心的属下感到高兴,但他现在却丝毫高兴不起来,他的直觉告诉他,宋千玦一定在耍花样!又或者,这女人已经逃走了。 新箩之所以会这么怀疑,是因为他记得他将宋千玦从那个世界带过来跟她说她该对零域里的生灵负责的时候,宋千玦的反应太强烈,她大声质问他:“你说的那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好!就算我真是由你口中林木女王的元珠化成的,那又怎样呢?我是属于我的,这个身体里住着的是一个新的灵魂,不是你的林木女王!她跟我没有半点关系!再说了,如你所见,我是个再平凡不过的食五谷的凡人!哪里有什么神力辅佐你?” ...... 汀雪态度坚定,任新箩如何言辞也不肯放他进去,末了,新箩只能佯装作罢,临走前他跟汀雪说道:“既然大人不肯让我进去,那我便不进就是了,但,新箩希望汀雪大人就算为了整个零域的生灵着想,也请一定要确定女王真在须弥山上,一旦发现不对劲,还请汀雪大人派人联络我。” 说完,新箩带着仆从头也不回的又坐轿走了。 新箩走后,汀雪仔细回忆了一番他的话和眼神,觉得这位掌管人间风水的新箩大人似乎并不是在骗她,如果他没有骗自己,那么女王大人昨天对自己说过的话...... 翌日。 新箩一向是个注重睡眠质量的人,但昨晚他竟破天荒的失眠了,不为其他,只为那个让他操碎心的宋千玦。 他昨天回去后左思右想觉得不对劲,到了夜里原本想趁着月黑风高去须弥山一探究竟,可转念一想,又记起须弥山被林木女王设置了一层结界,除了本族内 被特许过的人可以进入外,其他族类只能从须弥山的正门进入,一旦动了歪心思要走偏路,便会触及结界上的颗粒,引来天雷轰顶。 于是,夜探须弥山的想法只能搁浅。 今日来须弥山的时候,新箩还是昨日那副模样,汀雪也依然守在门口不让他进去,索性新箩也不跟汀雪废话了,直接问她昨晚有没有见到人。 闻言,汀雪一怔,宋千玦交代她不能将自己闭关修习神力的事情告诉别人,所以,纵使昨天汀雪听了新箩的话想确认一下这位刚归来的女王是否还在,但无奈女王在闭关,就算汀雪想进去也无法,闭关对修习神力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汀雪再明白不过,一旦闭关之人被打扰,便很有可能心脉受损,严重者甚至走火入魔,危害性命。 眼见着汀雪神色不对,新箩顿时明白过来这人昨晚肯定没有见到宋千玦,想到这,新箩心下一紧,他觉得,宋千玦一定出幺蛾子了,早知道他就不该把这人单独放在这的! 行!敢跟他耍花招! 汀雪奉命守山门,自然不肯轻易放新箩进去,新箩一连两日受阻,加之眼下情况复杂,这回来的“女王”决不能出半点差错,故此,纵使新箩不愿和汀雪发生争执,但情况却容不得他再客气下去。 从软轿上飞身而下,新箩一头银白的发丝在空中飘扬起来,他本就面容英俊,此时更显气势。 端端地落在汀雪面前,新箩一双眼已经没了温度,瞬间变得阴鸷起来,一开口便带着腾腾的杀气。 “汀雪大人,我不想与你为难,也请你不要为难我,女王归来事关重大!倘若我今日见不到女王,这须弥山虽难闯,但也不是不可行的!” 身为女王身边的大护法,汀雪最讨厌的便是被人威胁,听完新箩的话,她一声冷哼,玄铁的剑瞬间出了鞘。 “呵?我奉女王之命守在此处,为的便是阻止新箩大人进去,倘若新箩大人今日要硬闯,不妨先和汀雪较个高下!” 见汀雪今日是打定主意要跟自己过不去,新箩面上虽不动声色,心里却焦急起来,他此来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跟人打架的,他只是想确认宋千玦究竟在里面做什么,又或者,她究竟还在不在。 但新箩的这些心思汀雪又岂会明白?汀雪只知道他们的女王殿下如今正在闭关,决不能被人打扰。 汀雪是个忠心的,新箩曾经为了这个没少在林木女王面前跟女王进言,让她提拔汀雪,将来汀雪一定会成为女王最得力的助手,彼时,新箩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个一手被他推荐上去的人有朝一日竟要与自己刀枪相对,而且最重要的是,忠则忠矣,却是个死心眼子。 玄铁剑的寒光至至新箩的眼底,他双眉皱起来,不悦地盯着汀雪说了句:“真不知道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竟如此死心眼!真是懒得与你浪费时间,不过我可提醒汀雪大人一句,倘若女王一旦出了意外抑或已经不在这须弥山,到时候,这安护天下生灵的责任不知汀雪大人担不担得起!” 说完,新箩一扭头气咻咻地又回去了。 看着新箩离去,汀雪原本该感到高兴才是,毕竟她又一次挡住了这人闯入须弥山的企图,可惜,汀雪却实在高兴不起来,新箩临走前说的话很重,像是猜到女王会出什么问题似的,但,女王不是跟她说自己在闭关吗?会出什么事呢? 应该没什么大碍吧?这新箩会不会是为了进须弥山哄骗她的? 就这样,汀雪忐忑不安的心一直煎熬到了第三天,今天是女王和她约定出关的日子,究竟有没有问题,今日便能知分晓了。 当然,新箩照常也来了。 原本新箩是不打算来的,毕竟昨日他都快被汀雪这个一根筋的傻丫头给气死了,要是那回来的女王出了什么意外,看他今日怎么找她算账! 因着要迎女王出关,汀雪一大早就吩咐人把守好了须弥山的各处地方,然后她便回到了宫里的密室门前,结果她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太阳落山也没见女王从密室出来。 尽管脑海里早已产生了不好的预感,但汀雪还是安慰着自己,说不定女王是在哪个环节多耽搁了,她再等等就好了。 又一个时辰过后。 手下的人来报说新箩在山门前指名点姓要找自己,汀雪此时已经心乱了,她想起昨日里新箩临走前对她说过那些话。 难不成,女王真是骗了她? 想到这,汀雪握紧了手中的玄铁剑几步便到了石门跟前。 这门有机关,她是知道的。 在女王未回来之前,这里一直都是她一个人在打理,就是不知道女王回来之后有没有换过密匙。 为了以防万一,汀雪先在外面用自己浑厚的内力向密室里传递了些声响进去,她甚至还问了女王什么时候出来,结果,一无所获。 于是,汀雪愈发心慌起来。 她依着自己记忆中的密匙在石门上用灵力化了几个符号之后,那石门竟真的缓缓打开了来。 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之后,汀雪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挡了一下,紧接着里面的景象让她差点晕过去。 果然! 密室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女王!是空的! 怎么办?她好像闯祸了! 明白是自己疏于职守弄丢了刚回来的女王,汀雪双腿刹那间软了下去,她跌坐在地上双眼失神地盯着空白的密室。 片刻后,一个冷颤袭遍汀雪的身,她有些欲哭无泪的想着,女王从前可是一语千金的人,怎么现在还学会骗人了?怎么能这么坑人呢? 作为女王身边的大护法,就算失神也只片刻的事情,回过神来的汀雪收拾好自己的心绪后连忙奔往山门下。 气喘吁吁地站在山门前,汀雪有些心虚的看着一脸铁青的新箩。 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装出一副无事的样子汀雪轻轻划开了大门前的结界,随即她对着新箩面无表情的说道:“女王吩咐我,说有事要与大人商量,还请大人随我一同前去面见女王。” 汀雪终于肯放自己进去,还说是女王的命令,新箩有些意外,难不成那姓宋的女人真没搞什么幺蛾子,一切都是他自己想多了? 一边想着新箩一边转身吩咐身边的随从让他们在原地等候,他去去就回。 两个人在崎岖险峻的山道上一前一后,隔了不过几步的距离,终于,在半道上时,汀雪终于忍不住了。 她忽地转过身二话不说冲新箩跪了下去。 “请大人责罚!” 汀雪单膝跪在新箩跟前,面色凝重,她虽是女王的大护法,但这须弥山的一切与存在都皆是因为人类的存在才产生的,所以,须弥山和人界一直都是相扶相助的,如果女王不在,作为须弥山的战士,她就得听从新箩这个国师的。 见汀雪如此神情动作,新箩那颗一直惴惴不安的心终于“咚——”一声落下去,震得他冷汗连连。 瞧他说什么来着?果然还是出事了! 新箩不说话,汀雪只好将三天前的情况和新箩一五一十的说清楚,末了,新箩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口凉气,额角的青筋隐隐暴跳。 也就说,那女人三天前就离开须弥山了! 还真是不怕死啊!这是什么地方她还敢乱来?不怕一个不小心就没了命吗?! 待情绪平复些之后,新箩微微俯下身将汀雪从地上扶了起来,说道:“这件事不怪你,你也是个忠心行事的,要怪只能怪我事先没察觉出这回来的女王竟如此狡猾!让她给跑了!” “那,大人,女王为什么要跑?她...须弥山是因她才存在的,她可是安护天下的神灵,怎么会做出这种不负责任的事情呢?” 新箩并未将女王的一切都告诉汀雪,很多事情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比如,这个女人只是由之前的林木女王留下来的元灵珠所化,她的骨子里和思想里并未有过要对这个世界的生灵负责的念头,她甚至,在另一个世界里是个平凡到再不能平凡的女人。 581 而这些新箩之所以不跟汀雪说,只因现在是关键时期,他不想汀雪对她一直崇拜的女王产生任何不好的怀疑,现在更需要的是心意的相信。 并未回答汀雪的问题,新箩注视着她的双眼,无比认真的同她说道:“汀雪,你听着,你是女王当初选择的护法,她选择了你,是因为你值得相信,所以,现在,不管发生什么事,我要求你都要像从前那样相信女王,相信她终究会带给四族和平,你要好好守着须弥山,绝不能让别有用心之人侵入须弥山。” 新箩神色肃穆,汀雪自然是相信他的,更何况,她也从来都是信任女王的。 庄重地点了点头,汀雪将玄铁剑横在了新箩面前:“请大人放心,汀雪以须弥山大护法之名起誓,必将永生守护女王和须弥山的安危。” 得了汀雪的话,新箩终于微微放了心,只要须弥山有汀雪在,那他就没有后顾之忧了,他得赶紧去找那个麻烦的女人! 和汀雪回到宫里查看了一番女王的卧寝,原本这地方新箩是不能进来的,怎么也是女王安寝的房间,可眼下情况紧急,汀雪也顾不得许多,她先使退了廊间的婢女和护卫,再将新箩请了进去,对外只说女王和新箩大人有要事相商。 卧寝里。 新箩和汀雪仔细查看了一番所有的东西,两人在暗格里发现了宋千玦留下来的女王权杖和一封信。 信上的字体是宋千玦用现代简体字写的,汀雪完不认识,新箩却能看懂大概意思,这还是宋珮茵当女王的时候闲得无聊教给他的。 宋千玦在信里跟新箩说她不想被他洗去记忆,不想忘记自己的过去,她是从那个世界过来的凡人,不是什么女王,她没有那么伟大,也没有那么有能耐,安护苍生的事情她做不来,也太重了,所以,她就先溜了。 看完信纸的新箩差点噎得一口气没上来,这是什么混账话?怎么思想觉悟就跟个原始人似的?只图自己享乐,压根不考虑自己身上的责任和义务,这算哪门子的女王! 真是不知倒了什么霉!居然碰上个这么...这么的女王!!! 事情已然发生,新箩盯着手里的权杖咬紧了牙关,他一定会找到她的!一定会在封印破裂前将其修复好的!他可以办到的!不是一个人都千年了吗?没什么好担心的! 想到这,新箩将手里的权杖一放,他转过身对着汀雪嘱咐道:“汀雪大人,这件事现在只有你知我知,倘若被三个人知道去了,这事就难办了,女王刚回来,身无灵法,如果被有心人知道或者其他两族知道了,只怕要酿成大祸,无虚崖的封印必须尽快修复,我回去后会立马开始派人寻找女王的下落,你的任务就是守好须弥山,放出鹰眼去寻找潜藏在人间的水族和兽族,一旦发现他们生事,格杀勿论!” “是!新箩大人!” 从须弥山逃出来已经三天了。 宋千玦庆幸自己临走前顺手从那女王的卧寝里拿了些值钱的钱物,否则,身无分文的她只怕早就饿死了。 当然,宋千玦也不是个笨的,她换了钱财之后并未在皇城里多做逗留,在领略过不一样的人间后便马不停蹄的奔往了百里之外的地方。 虽然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宋千玦觉得,眼下最重要的是她得先远离新箩那个想要洗去她记忆的怪叔叔,不怪她要逃,实在是这人太过分了,哪有一上来就逼迫人必须做这做那的?她是宋千玦!不是什么女王!她有丈夫有孩子,不过是平凡的女人,又凭什么要为了他几句话就当真可笑的为什么天下苍生付出一切? 从皇城一路南下,宋千玦因为怕自己逃跑的事被新箩和那个女官发现追上来,于是她只能在皇城稍作停歇,等发现没什么人在找她的时候,她便以最快的速度远离了须弥山。 宋千玦一直在赶路,直到第三天的清晨,她在一条小道上的看到远处有个茅棚,准备去那稍作休整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年轻男孩儿,躲在废弃的茅棚里正瑟瑟发抖。 “哎,小孩儿,你怎么了?” 宋千玦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肩膀,那孩子吓了一跳,从一堆干草里抬起头来,男孩儿模样生得不错,一身锦衣华服,看上去十六七岁的模样,但似乎受了些惊吓。 宋千玦以为他怎么了,结果下一秒那孩子便露出一副喜从中来的表情,口里喃喃道:“你是林木女王?女王,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被人认出来,宋千玦吓了一跳,她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几步,结结巴巴地瞪着人家:“你...你是谁?我为何......为何要救你?” 男孩儿见宋千玦似乎不愿意救自己,他脸上的神情愈发哀切起来,唯唯诺诺的说道:“回殿下的话,我叫纳兰静渊,是皇爷爷的孙儿,家中排行老三。” 一听纳兰这个姓,宋千玦瞬间在心里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她弄不懂人间皇室的那些纷杂关系,但她知道,在这里,姓纳兰的人那可都代表着皇家,既然是皇家的人,她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好了,好不容易才从须弥山出来,要是再被皇室的人发现,那新箩一定会找到她,到时候就完了。 宋千玦决定走为上计,但是,这个看上去可怜兮兮地小鬼头怎么办? 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她都已经自身难保了,就别想着再救人了。 纳兰静渊见宋千玦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想了想,试探着壮着胆子问了句殿下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闻言,宋千玦瞥了眼眼前的小屁孩儿:“我?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你堂堂一个皇孙,怎么独身一人在这荒郊野外?没人跟着你吗?” 没人跟着你吗六个字像是根刺猛地扎进纳兰静渊的心里,惶恐异常的他又往干草堆里埋了埋,哭丧着一张小脸再次扯住了宋千玦的衣摆:“殿下,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我还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看着纳兰静渊这副模样,宋千玦不禁好奇起来,究竟什么事能让一个皇孙怕成这样? 蹲下身来看着和纳兰静渊保持平视,宋千玦试图安抚情绪颇为不稳定的小孩儿,她轻轻摸了摸纳兰静渊的头,连声音都柔软了些:“呐,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不然,我怎么知道我该不该帮你?” 一听女王殿下要救自己,纳兰静渊瞬间止住了小声地啜泣,他一双明亮的眼满含希望的看着宋千玦:“我...我是因为被家中爹娘责备才负气离家出走的,本来带了几个仆从,结果他们......他们为了保护我,被兽族的人给抓住然后杀死了,我好不容易才从他们手里逃脱,慌乱中我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这附近,这附近肯定还有兽族和水族的人,他们就等着我出现好抓我呢,女王殿下,我求求你救救我。” 纳兰静渊一边小声地跟宋千玦哭诉着一边不忘警惕地观察周围的环境,生怕有人冒出来弄死他,宋千玦虽不完这个世界的规则,但纳兰家她却是知道的。 新箩和她说过,纳兰一姓是零域里人界皇室才有的性氏,可让宋千玦感到奇怪的是,这才情卓越,勇武坚毅,聪明果断难道不是是纳兰一族作为人间领袖不可或缺的品质吗?她怎么看眼前这个怕死的小怂包都跟上面十二个字沾不上边。 “你......你真是纳兰皇家的孙儿?” 这样想着,宋千玦不自觉地就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纳兰静渊听她这话,拼命地点着头,生怕宋千玦不相信他似的。 了解完情况,片刻后,宋千玦站起身来跟纳兰静渊说道:“纳兰静渊,你怎么说也是个那男子汉,男子汉怎么能这么怕死呢?像你这么怕死,还怎么保家卫国?外面并没有你说的什么兽族水族的人,我看你还是快回去吧,那,就此别过。” 说完,宋千玦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茅屋,她总觉得这地方离新箩管辖内还不远,她得找个让新箩完找不到她的地方,再慢慢研究怎么会去的事情,也不知道她消失这么多天,厉成有没有找过她,红豆呢?他们还好吗?还有季君珣,应该醒过来了吧? 走出茅屋好远都没人跟上来,宋千玦以为自己甩掉了那小孩儿,结果却在她准备停下来喝口水的时候一转身就瞥见了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小皇孙。 “噗——” 宋千玦被吓得一口水就这么浪费了。 “你...你你你,你怎么跟来了?” 纳兰静渊双眼渴望的一边盯着宋千玦手里的水壶,一边说道:“女王殿下说过要救我的,怎么能自己跑了呢?” “哈?我什么时候答应要救你了?” 见宋千玦否认,小哭包立马又红了眼眶:“你......你刚才明明说过要救我的!” “我没说过!” 宋千玦坚决不松口,开什么玩笑?她可不喜欢没事找事。 斩钉截铁地拒绝了纳兰静渊后,宋千玦又似心有不忍,见纳兰静渊的小眼神总是盯着她的水壶,想了想,她将水壶递了出去:“喏,给你喝一口,喝完就赶紧回去,我真的不会救你的,遇到什么危险我肯定自己跑,绝对不会管你的。” 闻言,纳兰静渊想了想:“那要是我不喝女王殿下的水呢?女王殿下是不是就会救我?” 有些头疼地闭了闭眼,宋千玦感觉自己好像惹上了一个麻烦,她怎么就跟这小破孩儿说不通呢? 重重地叹了口气,宋千玦盯着纳兰静渊:“你先喝水,不然我可拿走了。” “只要殿下答应救我,我渴一会没关系的。” 纳兰静渊神色认真,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于是,宋千玦终于忍不住了,她上前一步瞪着纳兰静渊:“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呢?你看看现在咱俩不是光明正大的站在路上吗?哪里有你说的什么兽族水族的人?你有跟着我的功夫,早就回到皇城了好嘛!我拜托你就放过我吧行不行?” “不,我害怕,我带来的人都死在我回去的那条路上了,我一个人不敢。” “呵?听你这意思,还想我送你回去?” 纳兰静渊不说话了。 得,这分明就是赖上她了呗。 一咬牙,宋千玦转过头恶狠狠地盯了眼小孩儿:“行!你有本事你就一直跟着我!永远不要回去!” 宋千玦以为这样总能吓退小孩儿看,谁知小孩儿竟真的跟了上来。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在山路上一直走到天黑,等到月明星稀时,终于找到了一处落脚的农户。 纳兰静渊长这么大还从未在农家过夜,他一面有些担心一面又有些好奇,这些人的生活对他来说是一种新的体验。 农户家里没什么人,只有一对年迈的老夫妻,虽说两人长得很是面善,但宋千玦总感到哪里不对劲,这种不对劲让她在睡下之后悄悄溜到了纳兰静渊所在的屋子,她准备叫这小子起来和她一起跑路,这地方不对劲,太不对劲了,他们得赶紧离开才行。 宋千玦蹑手蹑脚的从阴暗潮湿的小茅屋溜了出来,结果还未等她去找纳兰静渊,她却先在路过灯火昏暗的厨房时听到了那俩夫妻的对话。 “老头子,你是说,这送上门的女人真是那林木女王?” “嗯,我曾经跟随兽王见过那林木一回,那时候她便长这样,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我都成老头子了,她还是那副模样,一点都没变过。” “漂亮吧?” “嘿嘿,漂亮。” “我看你个糟老头子最近欠打了是不是?敢背着老娘偷偷想女人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老两口说着说着就在厨房鸡飞狗跳起来,外面的宋千玦被吓得顿时连呼吸都屏住了。 她要是没听错的话,刚才那老头儿说了句“他跟在兽王身边的时候”,也就说,这两人是兽族化成的? 卧槽?要不要这么惊险刺激? 虽然宋千玦自诩自己跟这边的人半点关系都没有,但她在心里却非常明白,不管她承不承认,愿不愿意,在这个世界的四族里,这些人都会将她当成林木女王对待,人族和万木族自然是敬仰她,可一直想要挑起祸端的兽族和水族分明是想着法的要杀了她,毕竟,几百年前,林木女王可是和人族的国师新箩大人联手封印了兽王和水族王的人。 在脑海里迅速思虑一番后,宋千玦当即决定还是赶紧跑吧,她现在连防身都做不到,平常人多来几个她就要遭殃,更遑论是遇到兽族和水族的人,这俩老家伙肯定会对她和纳安静渊下手。 等死还是拼命挣扎? 当然是挣扎了,她可不想死在这。 于是,宋千玦静悄悄地离开厨房后又猫着腰来到了纳兰静渊的窗户前,宋千玦原本还担心自己叫不醒这小子,结果她刚到一颗小脑袋就从窗户里伸了出来,吓得她差点尖叫。 “你你你......搞什么?吓死我了。” 宋千玦后怕的拍着自己的心口,纳兰静渊却不以为然的冲她轻笑了一声,说道:“嘿嘿,我睡不着。想出来看看星星来着,没想到正好遇见女王来我窗户下串门呢。” 纳兰静渊的心情似乎很好,说话的时候一直带着笑,月光从树梢上穿过轻轻拂在他脸上,那模样,纯真可爱又带着丝隐隐的诱惑,笑得太好看了。 宋千玦从不知道一个男人居然也可以笑成这样,在她看来,比美女的回眸一笑还要拨动人心,不过,宋千玦也只稍微怔了片刻,随后她连忙回过神来,注视着纳兰静渊的眼睛用前所未有命令口吻跟纳兰静渊说道:“纳兰静渊,我现在以女王的名义命令你立马跟我离开这里,不准问为什么,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闻言,纳兰静渊脸上的笑渐渐消散开去,无比认真的盯着宋千玦,似乎在考虑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见纳兰静渊不说话,宋千玦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如果这人想留下来歇息一晚再走,那她便会稍后自己一个人悄悄离开,如果这人说跟她走,那她便会带着他一起。 宋千玦其实是从心里希望纳兰静渊说要留下来,这样,就算她丢下他一个人逃走,也不怪她,毕竟是这人自己选择的,怪不得她心狠。 她是真的害怕了,本来一个人就够惊险,倘若再加上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皇孙,后果可想而知,她不想连累谁,也不想被人连累,但眼下这个情况,大概是不可能的了,因为,纳兰静渊说要跟她走。 幸好深空里的月光足够明亮,两个人从那假扮的农户家偷溜出来后一路脚步停歇地在山路上狂奔了两个时辰,纳兰静渊虽说身子骨比一般的男子弱了些,但毕竟也是个男子汉,半道上宋千玦已经跑不动了,于是快她几步的纳兰静渊回过头来拉着她的手二话不说就带着人往前奔去。 就这样,一直到纳兰静渊再也没有半丝力气后,两个人终于在路边的石头上四仰八叉地躺了下来。 纳兰静渊从小受的便是皇家的礼仪规矩,像此时此刻这般形象与他往日作风截然不同,但他却觉得这样甚是爽快,虽然他已经连气都要喘不上来了。 两个人躺在石头上半晌没说话,此起彼伏的喘息声和着轻微的夜风飘散在夜空里,那是累极的呼吸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缓缓平复了心跳,但这长途不要命似的奔跑可不是那么好玩的,宋千玦现在的鼻子又酸又疼。 山涧的溪水在不远处哗啦啦地流动着,风里夹裹着青草露珠的味道,十分的恬适。 终于歇够的宋千玦开始问起纳兰静渊来。 “哎,小鬼头,刚刚我说累极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停下来休息反而拉着我继续跑?” 闻言,纳兰静渊转过头看着宋千玦,颇为认真地说道:“殿下刚才只说累了,并未说要停下来,所以,我觉得殿下应该是要继续跑下去的。” “那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跑?” 纳兰静渊怔了怔:“殿下不是不让我问吗?” 宋千玦无语凝噎。 呃,好像的确是她说过这话。 见宋千玦无言,纳兰静渊接着开口:“不过我猜,殿下肯定有自己的原因。” 点点头,宋千玦嗯了一声,想了想,她从石头上坐起身来,侧过头盯着纳兰静渊:“小鬼,等天一亮我们就好好看周围的环境,如果能找到回皇城的路,你就自己回去吧,我真的保护不了你。” “为什么?你不是林木女王吗?皇爷爷跟我说过,保护四族生灵共同和平的在世上生活是林木女王与生俱来的责任,殿下为什么不肯救我?我也是生灵啊。” 再次听到林木女王四个字,宋千玦有些郁闷的看向夜空翻了个白眼,随即跟纳兰静渊说道:“小鬼,我再跟你说一遍,我不是什么林木女王,好吧,我跟你实话实说刚才我们为什么要从那农户家里跑出来,因为那俩老东西就是兽族化成的凡人,要不是我无意间听到他们的谈话,你我早就成为他们的腹中之食了!你仔细想想,我要是真的林木女王,我会怕他们吗?还能跑得这么狼狈?” 宋千玦的话十分具有说服力,之前深信宋千玦就是林木女王的纳兰静渊小同学果然开始重新打量起眼前的人来,他凑上前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宋千玦,咫尺间的距离要不是宋千玦往后退了几步,就要发生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了。 纳兰静渊神情认真,一点都感觉不到他在故意制造暧昧,但宋千玦竟忍不住老脸一红,想不到她都快三十岁的人了,面对如此鲜嫩可口小鬼头还会没出息的脸红,搞什么?这是把厉成往哪放! 眼看着纳兰静渊越凑越近,终于,宋千玦忍不住了,她甚是粗鲁的一把将人推开了去。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被女王推开,纳兰静渊似乎有些委屈,他噘着嘴不肯相信宋千玦的话:“殿下骗人!你明明就是林木女王,长得一模一样还想骗我!” 这下,宋千玦彻底无语了,此时距离她逃出须弥山已经快四天了,也就说,那个叫汀雪的女官和新箩一定发现她不见了,她虽不了解新箩在这个世界的权利分布,但她十分明白,如果她一个不谨慎被新箩的人发现了,无论在哪,新箩肯定会抓她重新回去,届时,怎么跑都跑不掉,还要被洗去记忆,成为守护这个世界的女王,她从来都不是个伟大的人,也不从具备伟大的献身精神,她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怎么就这么坎坷呢? 许是心里憋屈了太久的缘故,宋千玦心里一股无名火越燃越旺,她猛地上前揪住纳兰静渊地衣领子,故意恶狠狠地说道:“小子!我最后再跟你说一遍,我不是什么林木女王!知道为什么我不能送你回去保护你吗?因为我和你一样,只是个凡人!我身上什么都乱七八糟的灵法都没有,更别说对付兽族和水族的人!如果真跟他们交手,我只会比你的下场更惨,你现在明白了吗?!” 月光下,宋千玦的眼神冰冷又锋利,像是极力在掩饰着些什么,纳兰静渊被她吓了一跳,一双好看的桃花眼说红就红了,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男孩子也能这么我见犹怜的宋千玦见过不少,可那些大多都是装模作样,都少了纳兰静渊这份浑然天成的气质,瞧着是真真切切的委屈和害怕。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意外发生了。 不远处传来一声野兽的低吼。 582 两个人同时转过头去,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正在慢慢向他们靠近。 宋千玦下意识的空咽了一口唾沫,一阵寒意从脚底袭遍身,一旁的纳兰静渊显然也懵了,从小养尊处优的小皇孙虽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但他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意味着什么。 两个人站在原地谁也不敢先动,绿幽幽的眼在不远处徘徊着,似乎在估计对方的实力。 所幸两人都很快回过神来,害怕归害怕,总不能等死吧。 两个人站得极近,宋千玦轻轻扯了扯纳兰静渊的衣袖,等对方察觉到想要看她的时候,宋千玦连忙小声在人耳边咬牙道:“别回头!” 纳兰静渊果然不敢动了。 “你有带打火石吗?” 宋千玦问道。 纳兰静渊摇摇头,就算要带打火石那也是仆人带的,他一个小皇孙出门不用带那些东西。 如此一来,宋千玦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落空了,她还想着可以说不定可以用打火石烧堆火起来,还可以用火吓退野兽。 没有打火石,就只能跑了,不要命的跑。 “我数到三声,咱俩一起沿着这条路继续跑,记住,不管多累,千万别停下来。” “好。” “一、二、三、跑!” 宋千玦话音落下后她抓着纳兰静渊的手开始了一路狂奔,所幸两人先前歇够了,虽腿脚还有些软,倒不至于跑不动,但尽管如此,那饿急的野兽还是将距离越缩越短。 俗话说,两条腿是跑不过四条腿的,纵使宋千玦和纳兰静渊拼了命也还是无济于事,在拐过又一个蜿蜒的山路后,纳兰静渊脱力般倒在了地上,而后紧跟上来的野兽猛地往前一扑,下一秒那森森的獠牙便要落在纳兰静渊的腿上。 生死之间,比纳兰静渊快一步的宋千玦重新折回身来,她在饿狼即将撕裂纳兰静渊的时候抓住了纳兰静渊的肩膀,将人往后及时拖行了一段距离。 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老狼的情绪显而易见,它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泛着森然杀意的眼始终盯着对面的猎物。 纳兰静渊显然被吓坏了,他身上裹着一层冷汗,一张脸彻底没了血色,宋千玦虽一向胆大,但到了此时,竟也不免害怕起来,是不是,她今晚真的要葬身在这狼腹了? 一瞬间,宋千玦的脑海里闪过诸多念头,还未等她有更多的休整时间,那老狼再次朝两人的方向扑上来。 狼爪又尖又利,说时迟那时快,到了舍命关头,宋千玦也不想什么死不死的了,她凭着直觉飞身上前从侧面一脚踹到了狼身上。 那老狼骨瘦嶙峋,想必是饿了许久,眼下有力气追着宋千玦两人跑这么远,想必是以为这猎物今日必入它腹中,宋千玦这一脚用尽了身的力气,故此那老狼并未占到便宜,嚎叫了一声往后趔趄了一段距离。 还坐在地上的纳兰静渊趁此机会往后退了几步,期间他一直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奈何腿软手软的已经不听他自己使唤了。 站在纳兰静渊身前的宋千玦恶狠狠地盯着对面的老狼,她虽看不见纳兰静渊,却听到了这人因为害怕而小声啜泣的声音。 宋千玦又着急又无奈,恨铁不成钢的冲身后的人吼道:“还没死呢你哭什么哭!站起身来赶紧跑啊!跑!” 纳兰静渊当然想跑了,可他跑不动啊,听到宋千玦吼自己,纳兰静渊哭得更凶了:“呜呜呜......我...我跑不动......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在这么紧要的关头,宋千玦连害怕都忘记了,她只晓得自己不能被眼前这匹饿狼给弄死在这里,但她没想到就是在这么紧要的关头,身后这个家伙居然还能哭出来,她真的要被气死了。 早知道就是个累赘,她做什么死非得带上这人呢? 宋千玦的心情现在非常复杂,她一边要担心恶极的老狼随时扑上来,还要担心纳兰静渊,更重要的是,狼是群居动物,一般来说,狼不会独身狩猎,所以,这附近说不准哪里还藏着它的同伙。 许是知道眼下情况太过凶险,纳兰静渊在哭了几声后很快便平复了情绪,他一向软乎乎的目光在瞧了片刻挡在他面前的宋千玦时,忽而变得坚定起来。 他先前一直以为林木女王在和他开玩笑,直到现在,纳兰静渊终于相信,眼前这个和他一般高的女人真的只是个凡人,身上半点神力没有,连对付一只狼都危险重重,但,她却还是选择站在自己前面。 虽然两个人内心活动颇为丰富,但其实也不过就是片刻的事情,宋千玦绷紧了身上每根筋,调动了身上的每个细胞,她必须得神贯注,否则,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老狼似乎没想到眼前的猎物颇具攻击性,它瘦弱的四肢在地上不停地走来走去,森森地獠牙在月光下杀气腾腾。 两军相逢勇者胜,宋千玦心知肚明决不能再拖下去,她怕等会万一再窜出几条狼来,那她今天和这倒霉的小皇孙就真的要命丧此地了,趁此时只这一条饿狼,说不准还有逃生的机会! 想到这,宋千玦暗自在心里下了决定,她暴露在老狼的目光下不能轻易动作,但好在纳兰静渊被她完挡住了,于是宋千玦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嘱咐着身后的纳兰静渊:“小子,你现在从地上捡起快石头来,然后朝那狼的方向用尽力扔过去,记住,我会数一二三,等到第三声你就扔,听到了吗?” 纳兰静渊本就胆小如鼠,先前他已经被吓破了胆,这会听到宋千玦要他朝那老狼扔石头,他哪里还有那个力气和胆量? 抖着声音,纳兰静渊将小怂包三个字发挥到了极致:“我...我害怕......而且我没有力气了...” 这话宋千玦当然听到了,如果可以的话,她现在真想转过身去像踢那只狼一样狠狠地踹一脚纳兰静渊,这样的猪队友上天为什么要派给她?想要害死她吗?这个玩笑真是一点都不好笑! 终于,一直压抑着自己脾气的宋千玦忍不住了,那狼眼看眼看马上就要发起第二次进攻,她实在没把握自己能不能应付,叫这没用的小子跑他又跑不动,让他帮忙他又害怕,怎么会有这么没用的人! 于是,宋千玦咬着牙:“小子!我告诉你,要么扔石头要么等死,你自己选一个,我数到三,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你必须将石头扔出去,你只要扔了石头,剩下的事情我来做,你抓住机会,能跑就跑,听到没有?!现在我要数数了,一...二...三!” 宋千玦话音落下的同时,躲在她身后的纳兰静渊将一颗黑色的石头准确地扔到了老狼的方向,那老狼反应极其迅速,先是往后退了几步做了个助跑的动作,随即冲宋千玦像道利箭般猛地袭去。 老狼转眼到了面前,宋千玦虽仍旧害怕,却也拼了命地不退反进,她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在老狼冲上来的瞬间从自己的小腿上抽出了一柄锋利非常的短刃,那是她当初从望月街去接季君珣的时候绑在腿上的,没想到今时今日竟还真派上用场了。 老狼凌空跃起,宋千玦顺势向后匐下腰,用左手迅速抓住老狼的后肢,握着刀刃的右手冲老狼暴露无疑的狼腹狠狠一击。 寒冽的刀锋刺入老狼的皮肉里,老狼当即一声哀嚎,剧烈挣扎着狼身回过头来一口咬在了宋千玦的后肩上,要不是她在紧急时刻侧过头去,这一口只怕就落在她脖颈上要她的命了。 剧烈的撕裂感在一狼一人身上同时出现,尽管宋千玦已经痛到失去力气,但她却没有松开右手的力道,反而发了狠似的将刀刃从老狼的腹部一直深深划开了去,霎时间,浓重的血腥味在夜风里飘散开去。 宋千玦不松手,那老狼也不是吃素的,似乎与宋千玦抱了同样要同归于尽的想法,始终紧咬着宋千玦的肩不松口。 一旁的纳兰静渊被畜性大发的老狼吓破了胆,一双腿抖个不停,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可当他看到宋千玦被老狼咬伤时,那瞬间,纳兰静渊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力气,他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爬起来在慌乱不已中搬起了脚底下一块尖锐的石头,趁着老狼和宋千玦撕扯时照着老狼的头狠狠砸了下去,而宋千玦的短刃也在此时彻底撕开了老狼的肚皮,血腥的东西不断从老狼的肚子里掉出来落在宋千玦身上。 要知道,在这之前,宋千玦毕竟是生活在文明和谐社会里的人,就算她开了南国红豆的饭店,但厨房那一系列生杀的事她从来都没干过,更遑论是眼下这般情形。 老狼已经彻底没了动静,宋千玦的左肩也早已血肉模糊,这场与饿狼的博弈耗费了她部的力气和心神,加之周围弥漫着一股令人作恶的腥臭味,放松神经的宋千玦终于觉得撑不住了,她看了眼纳兰静渊,然后便眼一闭,晕了过去。 “不要!别过来......别过来...啊!” 梦里的情形是如此的逼真,宋千玦一声惊叫终于从梦里醒了过来,左肩上传来瞬间传来清晰的痛感,她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转头发现自己正一个人躺在山洞里,肩上的伤已经被人处理过了,包扎的手法很专业,就在距离她一米远的地方还燃了一堆火。 就在宋千玦神志不清纳闷的时候,纳兰静渊的身影从山洞里闪了进来。 见人终于醒过来,欣喜不已的纳兰静渊放下手里的柴火忙不迭凑了上来。 “殿下...你......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以为你......” 说着说着纳兰静渊的眼眶又红了起来,也不知他跟谁学来的这个臭毛病,动不动就哭,一个男孩子,像什么样子! 宋千玦现在浑身无力,连说话都十分费劲,她听不惯总有人在自己耳边哭哭啼啼,于是皱了眉嗔了一句:“别哭了行不行?我这不没死吗?” 被女王这么一教训,纳兰静渊果然不敢再呜咽,但神情却颇为委屈,以为他想哭啊?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发达的泪腺么,再说了,这回两人也算死里逃生,他就算哭一下又怎么了? 当然,这些话纳兰静渊是断断不敢在宋千玦面前说的。 宋千玦左肩上的伤颇为严重,她能醒来一会跟纳兰静渊说上一句话已经耗费了极大的精神,故此,没过片刻,她重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人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了,宋千玦微眯着眼能从山洞里看到远处山头上灿烂的飞霞,绚丽又耀眼,就像她眼角挂着的泪珠。 左肩上的伤提醒着宋千玦她正在经历的这一切不是梦,她的心被酸楚霸占着,心疼到无法呼吸。 她睡着的时候做了个冗长的梦,梦见厉成在她走后发了疯似的找她,又在遍寻无果后深夜买醉,后来,厉成接受了她消失不见的现实,依着她留下的短信那样娶了胡家的小姐,那姑娘对红豆很好,红豆也很喜欢她这个后妈,再后来,他们一家人幸福的生活了一起。 在梦里,宋千玦拼了命地想要厉成发现自己的存在,但却始终无济于事,就算她明明站在他面前,可对于那个世界的人来说,她犹如一团空气,毫无存在感,她只能看着厉成拥抱别的女人,听到红豆叫别的女人妈妈,后来,她站在厉成面前放声大哭了一场,厉成却笑着抱住了胡家的小姐,红豆在一旁笑得很是开心。 那一刻,宋千玦想,其实这样也很好,她该高兴才是,厉成是她爱的人,红豆是她的儿子,她希望他们幸福,比谁都幸福。 纳兰静渊在宋千玦还未醒过赖时便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他听到宋千玦在梦里哭着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听上去伤心的很,等他凑近一看,果然,还哭了。 纳兰静渊不敢叫醒宋千玦,他悄悄退回去坐回了原地,却不由自主的想着到底谁叫厉成?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能让林木女王伤心成这样?这人跟女王是他想的那种关系吗?女王也可以爱人吗? 纳兰静渊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用树枝拨弄着火堆,片刻后,宋千玦醒了过来。 纳兰静渊并没有立马凑上去,等过了片刻,他才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跟对面望着远处发呆的宋千玦说了声:“殿下,你醒了?除了肩上,还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吗?” 这话纳兰静渊原本没指望刚醒过来的宋千玦会回答他,谁曾想宋千玦竟顺着他的问话轻轻开口说道:“我心里不舒服,又酸又疼,比肩上的伤还要痛。” 比肩伤还要痛? 这下,纳兰静渊沉默了。 虽然他一向胆小怕事,懂得不多,经历的也不多,但他却仍旧觉得宋千玦的心大概是真的很痛,肩伤已经够可怕了,心却比肩伤还要厉害。 难道都是因为那个叫厉成的男子吗?女王这么喜欢他?也不知那男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能被女王看上,还如此痴心痴情,为他在梦里都哭成这个模样。 两个人一时无话,本就安静的山洞变得更加安静起来,半晌后,终于完清醒过来的宋千玦在意识到自己刚才跟纳兰静渊说了什么之后,她有些不自然的将头扭到了另一边,然后用右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 还是纳兰静渊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他上前单膝跪在地上,微微俯下身子问宋千玦:“殿下,你饿不饿?要不要起来先吃点东西?对了,我在竹筒里煮了溪水,你渴不渴?” 宋千玦看了眼纳兰静渊:“你先扶我起来。” 睡着的时候还不觉得饿,这下醒过来自然是感受到了,宋千玦也不客气废话,她从纳兰静渊手里接过竹筒喝水的时候发现纳兰静渊一双原本细嫩漂亮的手上居然是伤痕,多数都是擦伤,还有些别的细碎的小伤口。 等解决了口腹之欲,宋千玦总算恢复了些精神和力气,肩上的伤虽然还痛着,却比她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好多了,隐隐间还能闻到一股草药的味道。 难道这些都是纳兰静渊做的? 抱着疑问,宋千玦靠在干茅草堆成的软枕上有些狐疑地盯着纳兰静渊,问道:“我肩上的伤是你帮我处理的?” 纳兰静渊一听,以为宋千玦要追究他的不敬之罪,于是一张小脸立马垮了下去,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三分害怕:“请殿...殿下恕罪,当时殿下伤得太重了,我如果不处理的话,殿下很有可能会......” 剩下的话纳兰静渊没说完,要说出来那可是大罪,林木女王的存在对人族和万木族来说,那可是天神一样的人物,岂能让他们随意碰触? 见纳兰静渊一副害怕的模样,宋千玦心知这小子不定又想什么呢,于是她轻咳一声:“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有些好奇,你怎么会做这些的?你认得草药,还会包扎,还有这堆火,你不是没带打火石吗?怎么生起来的?啧啧啧,真厉害呵,和你认识这两天,我以为你除了哭就只会哭呢。” 没想到宋千玦会夸自己,纳兰静渊显然有些开心,毕竟还是孩子,他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宫中教我功课的师父是个很厉害的夫子,虽然我不喜欢他教的那些东西,但他的医术我却是欣赏的,夫子见我对行医感兴趣,便偷偷背着皇爷爷教过我几回,他还带我到山上去采过草药呢。” “所以,这些本事都是你从夫子那学的?” 纳兰静渊点点头,嗯了一声:“其实夫子还教了我好多东西,不过我天生愚笨,又胆小怕事,老是记不住,这识别打火石的办法还是先生带我去采草药的时候硬逼着我练出来的,不过我还是没学会如何生火,所以才弄伤了自己的手,不过,所幸我总算将火生起来了,殿下你知道吗?这可是我第一次生火成功,夫子要是知道了,他一定也很开心的。” 纳兰静渊的一双桃花眼本就漂亮,提起夫子的时候那双眸子愈发变得熠熠生辉起来,明亮照人,很是惹人喜欢,像一汪清泉,又像最纯真的孩童。 等纳兰静渊说完后,宋千玦对这小子的印象总算好转了些,说真的,在这之前,她是真的以为这小怂包只会哭来着,没想到,在关键时候,还挺厉害。 虽然不知道纳兰静渊跟他的夫子到底学到了多少医术,但宋千玦肩上的伤一日好过一日,因着两人完不知道现在身处何方,所以两人也并没有要离去的打算,他们准备等勘察好周围的环境后再行动也不迟。 宋千玦和纳兰静渊经历生死的这几天,于他们二人来说自然是惊险无比,但对于新箩和汀雪以及皇室的人来说却是煎熬焦心的。 林木女王迟迟找不到踪影,就连小皇孙也失去了下落,身为国师的新箩最近可谓一个头两个大,心火旺盛的很。 他和汀雪纷纷暗中派了人去打探林木女王的下落,这么几天了却一个有用的消息都没有,还有小皇孙,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眼看着无虚崖的封印已经出现越来越多的裂痕,新箩现在是吃不下睡不着,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修复封印,他昨日去了一趟那里,耗费了自己许多心神才在封印之上增加了十分之一的灵力,再这样下去,很快,兽王与水族王就会从无虚崖破印而出了,如果他没在那之前阻止这一切的发生,那么,等待人族和万木族的将会是什么下场已经不言而喻。 兽族和水族一直野心勃勃想要一统四族,倘若不是天神化出了林木女王来平衡四族势力,只怕兽族与水族早就将人族覆灭了。 几百年前,兽族与水族企图为祸人间,抢夺地盘,虐杀无辜生灵,林木女王和新箩一再劝告二人却收效甚微后,于是林木女王便主动和新箩提出来,要将这二人封印起来,以儆效尤,否则兽族和水族将永远不会停止战争的发动。 新箩同意了林木女王的提议,只是没想到还未等他和女王一起封印这作害的二人,林木女王却因为让人族战死的将士们死而复生先耗尽了最后的神力,魂归了混沌。 女王魂归混沌之后,给新箩留下了一颗元灵珠,并告诉新箩,有一天她一定会再次回来,要他好好保护这元灵珠。 583 新箩谨记女王的嘱咐,但这消息不知怎的就被传到了兽王和水族王的耳朵里,他们找上门来准备对元灵珠动手。 新箩将二人引到了无虚崖下,再设计让二人被困,随后他便用自己的神力和元灵珠的力量联手在无虚崖设下了封印,四族之内,除他和元灵珠,再无人能解。 终于,四族之间的战争总算停息了下来,但让新箩伤心的是,元灵珠被兽王和水族王给劈成了两半,等他借助元灵珠的力量设下封印之后,元灵珠便不听使唤的裂成了两半,且掉入了时空光波里。 宋千玦与纳兰静渊在无人踏足的山野里又过了几日清静日子,这里仿若人间世外桃源,山洞的不远处有溪水,水里有肥美的鲜鱼,溪水的对面有许多甘甜的野果,倘若心中没有那些牵绊的凡尘俗事,这地方,宋千玦是真想永远留下来。 经过这几日的休息,她肩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纳兰静渊又学会了一门捉鱼烤鱼的手艺,一点都不像刚出宫门时的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皇孙了,倒像个山野里长成的小灵孩儿。 这一日,二人如往常那般填饱肚腹后,宋千玦不顾肩上的伤还没完好起来便要去爬树,纳兰静渊以为是女王大人贪玩,于是连忙上前阻止:“殿下,你肩上的伤还没好,不能大动。” 宋千玦果然听话的停了下来,纳兰静渊以为自己的劝说起作用了,可没想到下一秒宋千玦便好整以暇地盯着他说道:“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这样吧,既然我不能来,那就你爬吧,我看过了,这棵树是这里最高最壮的树,你爬到最上面,肯定能看到周围的环境,你上去之后好好看看,走哪里才能回到皇城。” 宋千玦话还没说完纳兰静渊的神情已经完蔫了下去,这么高的树他要是爬上去万一掉下来摔死了怎么办?而且女王还叫他看回皇城的路,难道...... “殿下找回皇城的路是想回去了吗?” 纳兰静渊问道。 听闻,宋千玦有些诧异地看了眼纳兰静渊:“怎么?听你这语气你不想回去啊?” 在宋千玦的注视下,纳兰静渊点了点头,垂下眸子小声地说道:“嗯,我不想回去。” 宋千玦不以为然的笑了一句:“真不想回去?怎么?你这小皇孙当野人还当上瘾了?” 纳兰静渊一听,一张小嘴瘪了瘪:“我在这当野人也比回去要做自己不想做的事舒服自在。” 宋千玦来了疑问:“不想做的事?依你的身份谁敢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纳兰静渊不说话了,仍旧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宋千玦这话其实也就顺口一问,她对这小屁孩的私生活没兴趣,她现在只想知道自己到底身处何方,虽然新箩找不到她让她很高兴,可她还得去找回去的路啊,她总不能一辈子就待在这地方了,她还有那么多事没和厉成,还有那么多话没跟厉成说,她可不想就这么耗死在这里。 虽然宋千玦极力躲避着新箩,但她却心知肚明,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事除了新箩或许就再无他人知晓办法了,可惜,可惜新箩那个家伙是不会放她走的,他只会洗去她的记忆,让她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然后将自己奉献给这个世界。 她不是林木女王,她没有那么伟大,也学不来。 眼见着纳兰静渊不吭声,宋千玦也懒得追问了,她只戳了戳纳兰静渊的胳膊,冲他努努嘴:“喏,赶紧爬,你放心,我就在下面看着你,如果你掉下来了,我会主动给你当人肉垫的。” 这几日纳兰静渊对宋千玦的话可谓言听计从,但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听宋千玦吩咐完后,纳兰静渊非但没有执行,反而问宋千玦:“殿下,难道这里不好吗?你为什么要出去?” 闻言,宋千玦不答反问:“那你呢?你难道就因为回去要做不想做的事情就想永远地留在这了?” “有何不可?逍遥自在,无拘无束,当个野人我也愿意。” 纳兰静渊一双桃花眼灼灼地看着宋千玦,神情很是认真,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在宋千玦眼里,纳兰静渊这番话纯粹就是小孩儿闹脾气,虽然她不想多言,可终究忍不住说教起来:“小子,这人世间呢,每个人都会有烦心事,每个人都有不想做而不得不做的事,你说你想永远留下这里,那好,我问你,在这山谷里,现在天气适宜,所以你我身上的衣物无须操心,吃的喝的,什么都有,那往后呢?等到了冬天你是不是要弄些防寒的衣物?可这些衣物在这荒山野岭哪有呢?所以你就得去打猎,但是你并不会,故此,在寒冬来临的时候,你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被冻死,另一种是被饿兽裹腹。” 宋千玦一番话说的相当接地气,也相当直击纳兰静渊的心灵,老实说,纳兰静渊从未想过这些事,他只是觉得这几日在这悠悠山谷里日子过得甚是快活,不用思虑那么多烦心事,所以才想留在这,眼下经宋千玦这么一提醒,一颗心顿时又凉了半截。 见纳兰静渊神色戚戚,宋千玦知他这是想明白了,继续劝慰道:“小孩儿,作为一个小姐姐呢,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人只要活在这世上一天,就会有一天的烦恼,如我刚才所说,就算是野人,也要操心一年四季的变化对他们生活的影响,你贵为皇孙,不用操心生活,上天自然就要让你操心别的,这就是自然界的规律,谁都逃脱不了,明白吗?” 纳兰静渊嗯了一声,垂着眸子盯着自己的脚尖,连肩膀都垮了下去:“我知道了,殿下。” “好,既然知道了,那你就开始爬树吧,我们要尽快找到回皇城的路,等把你送回去,我也该去做我自己的事情了。” 纳兰静渊瞪大了一双眼:“殿下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我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不是林木女王,我有自己的事要做,拯救苍生这种劳心劳力的事情不适合我,就交给新箩大人去做吧,我没出现的时候,新箩大人一个人不是做得也挺好的吗?” 宋千玦一副无所谓的口吻,纳兰静渊听了摇摇头:“殿下,你说的不对。我出宫的前几日还偷偷听见皇爷爷和新箩大人商量无虚崖的事情呢,新箩大人为了这事已经操劳许久了,我觉得,新箩大人十分需要女王你的帮忙。” 新箩先前将宋千玦带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和宋千玦提起过无虚崖封印的事情,所以,宋千玦只晓得新箩要洗去她的记忆,却并不知道无虚崖封印已经破裂,兽王与水族王马上就破印而出。 纳兰静渊的话并没有引起宋千玦的心绪,她现在只一心想要回到自己的世界,这里的一切在她眼里都是与她无关的。 虽然纳兰静渊很是害怕爬这样的大树,但他到底念着自己是个男子汉,不能处处没用,于是一狠心一咬牙,就这么手脚并用的爬起了大树。 纳兰静渊在树上大汗淋漓,宋千玦却在坐在溪边的石头上甚是逍遥,她一边逗弄着水里的鱼一边头也不抬的高声给纳兰静渊加油。 “小孩儿,相信你自己,你可以做到的,加油!连鱼都捉了,小小一棵树算什么?我看好你哦。” 宋千玦声音洪亮,纳兰静渊气喘吁吁地挂在树上竟还十分开心,大抵是因着宋千玦鼓励他的话,他顿时觉着这爬树好像也没有他想象的那般恐怖。 然而,正当纳兰静渊擦完脸上的汗准备继续往上爬树的时候,一阵震耳欲聋“轰隆隆——”的声响从远处传了过来,紧接着整个大地都开始抖动起来,纳兰静渊死死抱着树干紧闭着双眼大声惊叫起来。 “啊啊啊!” 一时间,原本静谧安和的山谷惊鸟乱飞,虫声鼎沸,那延绵不绝地轰隆声像是要将头顶的这方天空轰塌似的,地动山摇的阵势仿若世界末日般。 宋千玦赤脚站在溪水里,一开始她以为是地震了,但她又隐隐觉得不大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只晓得该是有大事发生了。 在水里趔趄了几个来回,宋千玦总算上了岸,目光所及之处,所有的东西都在动,不过好在这天地变色的阵势并未持续多长时间,须臾后,大地渐渐平静了下来。 “啊啊啊啊!” 清脆的男高音还响在宋千玦的头顶,她这时终于记起,树上还挂着个人呢。 仰起头看着爬了半天距离树下还不到三米的纳兰静渊,宋千玦刚药开口问一句有没有事的时候,这人却先嚎叫着从树上掉了下来。 幸好宋千玦闪得快,否则,真要给这小子当人肉背垫了。 纳兰静渊从树上掉下来的时候,山谷里猛地又响起一阵山石滚落的声音,这回可不是别的地方了,而是他们身处的这地方,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人始终是渺小的,就算胆大如宋千玦,当她听到这声音时,都忍不住冷汗层层,第一个念头就是拉起地方的纳兰静渊往相反的方向跑去,连情况不敢多看。 纳兰静渊摔下来时屁股硌在了几块石头上,当即痛得他连喊都喊不出来,幸好没磕着其他地方,否则,说不准今天真要死在这里,只是还没等他缓和过来,便被宋千玦着急忙慌的给拉着跑路了。 无奈纳兰静渊的屁股实在疼得厉害,他双腿一动,屁股就跟挣扎似的,强忍着痛跟在宋千玦身后跑了几步,他实在挨不住了,路过一棵碗口粗的树干时他便使了吃奶的劲抱着树干说什么都不肯再动分毫。 宋千玦回过头来看他,他虚脱地摆摆手:“殿...殿下,我跑不动了,我,我屁股刚才摔着了,正疼着呢,你这么没命地拉着我跑什么?” “你刚才没听到这山谷里后来那一阵响动吗?” “听到了啊。” “那你还不跑?这山谷大概是被震坏了,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那些滚石随时都会砸下来要了你我的命,你这么惜命,不想死在这吧?” 闻言,纳兰静渊瞧了眼宋千玦,然后他便转过头去看先前发出阵阵响动的山体,轻声说道:“可是,可是已经没响了啊。” 宋千玦顺着纳兰静渊的目光看向先前那处崩塌的地方,顿时怔在了原地。 只见那处原本耸立着一座小山峰的地方已经赫然开阔,出现了一道悬崖,悬崖的对面仿若人间仙境般,鸟语花香,落英纷飞,有人生活在里面。 两个人一时间纷纷看呆了眼,竟不由自主的走到了悬崖边上。 片刻后,纳兰静渊忍不住感叹道:“真美。” 宋千玦嘴角带了丝笑意,嗯了一声,这是人类在面对美好事物时不由自主会露出的神情和向往的眼神。 然而,正当两人沉浸在这美景中无法自拔时,眼前的景象很快便消失殆净了,取而代之的是从遥远天空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人面飞禽像席卷而来的狂风迅速扫荡了这个世外仙境,他们掠过之后,只剩下哀鸿遍野,空气中隐隐飘着一丝血腥的气味。 一股极其不好的预感同时在宋千玦和纳兰静渊心里滋生出来,他们默契的彼此看了对方一眼,四目相对间,满是疑惑也满是担忧。 这些飞禽怎么会如此有组织的大规模出现呢?而且他们还伤了人,血洗了人族的村落,这样的事情自从兽王和水族王被封印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现在这些家伙卷土重来,丝毫不将四族签订的契约放在心上,那是不是意味着...... 宋千玦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这是她在零域第一次见到万兽伤人的场景,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场面会如此血腥,那可都是活生生的命啊,眨眼间就没了,先前的桃花源此刻也变成了尸横遍野的人间地狱。 怎么会这样呢?被刺激到的宋千玦不由自主的软了腿,她往后退了几步,一个踉跄没站稳跌坐在了地上。 虽说两人距离那村落距离尚算遥远,但纳兰静渊还是担心这些万兽会发现山谷里的他们,于是他一转头将心慌意乱的宋千玦从地上拉了起来。 “殿下,跑!快跑!我们得找个地方藏起来,决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们。” 宋千玦下意识的点了头。 于是,原本准备找回去方向的两人在慌忙中不得不再次胡乱逃命,等两人刚从那山谷的断崖上离开后,先前袭击人族村落的万兽一窝蜂似的涌进了山谷里,夹裹着巨大的兽群快速前行,所到之处,无一幸免。 像是酝酿多时的血雨腥风,万兽从山谷里呼啸而过,紧接着黑压压一大片又迅速移动其他地方,在藏身的山洞里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宋千玦和纳兰静渊才重又走了出来。 纳兰静渊颇为担忧的看着万兽留下的痕迹,一双秀气的眉紧紧拧起来:“京中一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否则,万兽是不敢在人界如此猖狂的。” “你要回去吗?” 宋千玦问道。 纳兰静渊点点头,他必须得回去了。 “殿下,你和我一起回去吧,虽然殿下一直和我说自己不是林木女王,但殿下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安护四族生灵本就是殿下与生俱来的使命,不管您再怎么逃避,这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和小孩儿相处了这么多天,宋千玦还从未在小孩儿脸上看到如此凝重又认真的表情,像是她如果再否认就是不懂事胡闹了似的。 但,小孩儿这招或许对别人有用,对宋千玦却是没用的。 她甚是不在意的轻笑了两声,扪心自问,她能胜任这份如此伟大的职业吗?当然不能了,至少现在她并没有献身精神,就算万兽肆虐人族又如何?她终归还只是个凡人,新箩和她说过,只要洗去了她的记忆,她便能恢复林木女王的神力,如果恢复所谓神力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恕她不能接受。 纳兰静渊见宋千玦这副神色自然知道她没将自己的话当回事,纳兰静渊是个单纯的,他有些着急起来:“殿下,您不能这样。” 宋千玦懒得与这人再费唇舌,她干脆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转而催促纳兰静渊赶紧找回去的路。 两个人不知胡乱走了多久,连绵的山峰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就在两人毫无头绪的前行了一天一夜,饿得头晕眼花之际,他们终于找到了一处村落,只是,这村子已经被血洗了一遍,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干涸的血液在地上画出了一幅幅诡异的图案,令人作呕的尸体堆叠的到处都是。 这样的场景让宋千玦止不住浑身微微颤抖起来,她想起了在那个世界里,那些惨无人道的恐怖分子肆意虐杀无辜性命的图片,虽然她从未身临其境,但只从图片却也能够感觉到那些人临死前的绝望和不解,明明他们只是好好生活着,怎么就无缘无故的要被处死呢? 本就没了力气,宋千玦搀着纳兰静渊的胳膊两人往后退了几步,忽然,感觉到自己脚下踩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宋千玦下意识地低头去看。 “啊!” 一声惊叫,宋千玦直接双眼一白,晕了过去。 纳兰静渊也被吓得狠了,当他看到宋千玦脚下踩着的那一截小孩手臂时,他浑身打了个冷颤,僵在原地没敢动,瞳孔却被放大了数倍。 眼看着天就要黑下来,宋千玦又晕了过去,一向胆小如鼠的纳兰静渊在此时做了个十分冒险的决定,他打算在这里休息一晚,没办法,他实在又累又饿,不能再往前了。 壮着胆子在被血洗的村落里找了个还算干净的角落,纳兰静渊将晕倒的宋千玦背到了农户家里的床上,这是村唯一一户院落里和屋里没有血迹的地方。 原本的木门已经被撞坏了,纳兰静渊将院子里倒在墙边的独轮推车挡在了门口,又搬了些草总算将大门给堵上了。 等纳兰静渊忙完这些的时候天色已经完黑了下来,农户家里有油烛,可他不敢点太多,只燃了一盏放在了屋子里,这是村唯一的灯火,看上去令人心安又令人害怕。 村子除开他俩已经彻底没了活人,到处都是尸体,就像传说中的鬼城。 宋千玦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她双眼呆滞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等纳兰静渊将油烛拿近了才看大这人睁开了眼睛。 “殿下,你还好吗?要不要喝口水?” 纳兰静渊担忧的看着宋千玦,一张青涩的脸有些憔悴,那双眼却仍是明亮的。 “这是哪?” 宋千玦问道。 纳兰静渊一边将宋千玦扶起来靠在床头一边给她递了杯水:“这是先前的那个村子,我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准备休息一晚再走。” “你是说,我们还在村子里?” 宋千玦瞪大了双眼,似乎不敢相信,胆小的纳兰静渊真的在这里住了下来。 “对,不过殿下别担心,我已经把门堵上了。不过短时间里应该不会再有谁来这村子里,所以,我们只要小心些,暂时就还是安的。” 纳兰静渊的话让宋千玦微微放了些心,紧绷的神经也总算松懈了些,一泄了力气便感觉到饿了,前胸贴后背的那种饿。 “有吃的吗?” 摸了摸自己饿扁的肚子,宋千玦挣扎着想要从床上爬起来,没曾想话音刚落还没等她脚落地又是一阵天晕地旋,都是饿的。 于是纳兰静渊连忙将自己先前特意给宋千玦留下的饭菜从厨房端了过来。 看着盘子里的饭食,瞧着虽不甚新鲜,却还是能裹腹的,到了这时候,宋千玦也顾不上好不好吃了,她当野人的这几日已经彻底将胃口调换了,只要能吃就行,她已经没有别的要求了。 嘴里包着一口埋头,手里捏着筷子,宋千玦一边狼吞虎咽着一边抬眼看向纳兰静渊,含糊不清地问道:“这些饭菜你从哪弄的?” 话音落下,还不等纳兰静渊回她,宋千玦便已经开始后悔自己的失言。 这些东西,除了是这里之前的村民留下的,还能有谁? 果然,纳兰静渊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虽不想说起,却仍旧和宋千玦解释:“这是我从这户人家的厨房里找到的,想来,万兽来屠村的时候家里的人还没吃饭,都只做好了放在锅上。” 说到这,纳兰静渊顿了顿,紧接着他苦笑一声:“没想到,今日竟被我们捡了顿便宜饭菜。” 这下,宋千玦也吃不下去了,她忽然就觉着没了胃口,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堵在她心口,让她难受的很。 一时间,昏暗的屋子里变得沉默起来,这种沉默是令人煎熬的,容易让人产生窒息般的幻觉。 末了,还是纳兰静渊先打破了这份沉默,他从摇曳的烛火里抬起头来注视着宋千玦,清亮的眸色像是沉了一汪流淌的雪水。 584 看着这双眼睛,宋千玦忽然想起来,这小孩儿第一次对她笑的时候,他探着半截身子倚在窗边笑眯眯地去看天上的月亮,小孩儿的眼本就生得好看,脸上只要稍微带点笑意便眼角眉梢都翘弯弯的,像明亮的月牙,招人喜欢。 而这或许也正是宋千玦为什么明明口口声声说不会管纳兰静渊,不会救他却又在遇到饿狼的时候自己挺身站在这孩子面前,她想,这大概就是原因吧,或许是,又或许不是。 每当她看到这双眼睛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想要保护这眼睛的主人,她喜欢看这小孩儿笑,喜欢他眉眼弯弯的模样,像只小奶狐。 宋千玦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对纳兰静渊的感觉,后来她想了想,终于想起来她和风春一起在m国的那几年,风春曾经疯狂的喜欢过一个年级比她小的小男明星,那小明星相貌甜甜,笑容甜甜,说起话来软乎乎的,让人恨不得捏上一捏,惹得风春那段时间只要看到有关小明星的新闻都会露出姨母般的微笑,那时候宋千玦不懂,问风春年纪一大把了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小男生。 风春斜睨了她一眼;“你不懂,我这不叫喜欢,叫爱护,我是姐姐粉,姨母粉,我可是把小甜豆当弟弟疼的。” 那是宋千玦第一次知道原来追星还可以当姨母粉,彼时宋千玦不理解风春的感受,但现在她却懂了,她想,她是拿纳兰静渊当弟弟的。 一个想让她保护的弟弟。 “殿下,你在想什么?” 忽地,纳兰静渊伸手在宋千玦眼前晃了晃,女王已经怔怔地盯着他看了他好久了,纳兰静渊的脸上忍不住升起一抹可疑的红色。 一个激灵回过神,宋千玦倏而冲纳兰静渊往前凑了凑,然后她在纳兰静渊不解的目光里轻轻捏了捏人家的脸颊,惹得纳兰静渊一张小脸瞬间爆红。 “殿...殿下......殿下这是做什么?” 宋千玦仍旧只是笑,并不回纳兰静渊的话。 啧,真是奇怪了,她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孩儿这么可爱呢?真想把这人团吧团吧抱在怀里好好揉一顿。 虽然两人身处这尚算干净的屋子里,但四周还是隐隐能闻到血腥味,原本紧张的氛围被宋千玦这么一动,顿时缓和了不少,纳兰静渊终于不再紧绷着了。 调戏完软乎乎的小可爱,宋千玦问道:“你刚才想和我说什么?” 坐的离宋千玦远了些,纳兰静渊一副警惕的神情盯着宋千玦,暗自小声嘀咕道:“女王殿下怎么能如此举止轻浮呢?” 纳兰静渊声音小小的,宋千玦没听到,于是她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纳兰静渊抬起头来:“我说,新箩大人可能出事了,还有皇城,兽族在人间如此肆虐,我们这一路走来却没有看到任何人族的战士,这说明,皇城一定出事了,否则皇爷爷和新箩大人是不会放任兽族如此的。” 宋千玦哦了一声:“所以,这就是你急着回去的原因?” “对。” “你不是怕死吗?” “怕死就不回去了吗?皇城出了事,我的亲人朋友都在那里,我不会丢下他们不管的。” “可是,如果真如你所说的那样,你现在回去能为他们做什么呢?”宋千玦顿了一下:“不过是自找死路罢了。” 宋千玦的话似乎说到了纳兰静渊的痛处,他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紧攥着拳头,狠狠咬着牙,直勾勾地盯着宋千玦。 “就算是死,我也要回去,我要和他们在一起。” 闻言,宋千玦眼里的那点儿柔和之意不见了,她极轻极轻的冷笑了一声,似乎并不将纳兰静渊要与皇城同生共死的心意放在心上。 纳兰静渊自然听到了宋千玦那声冷笑,但他毫不在意,他只注视着宋千玦的目光,跟她说道:“新箩大人现在一定很需要殿下,殿下跟我一起回去吧。” 闻言,宋千玦想也没想便拒绝了:“我说过很多遍自己的立场了,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等把你送到有人的地方,我们就分开吧。” 纳兰静渊没想到宋千玦会如此坚定自己的想法,他一时着急起来,红了脖颈,说话的时候连殿下都直接不称呼了:“为什么?你明明就是林木女王,可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救救这些无辜的生灵呢?难道看到这些惨像你就一点都不心痛吗?” 面对纳兰静渊的质问,宋千玦想了想,点点头,嗯了一声:“嗯,我的良心一点也不痛。” 这下纳兰静渊是真被气着了,他怒视着宋千玦:“你...你的心肠也太硬了!枉我还一直以为林木女王是救苦救难的菩萨,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只图自己高兴的自私自利的人罢了,什么神灵!都是骗人的!” 闻言,宋千玦从一开始的解释到现在她干脆沉默不言了,她很想问问纳兰静渊,她救了这些与她没有半点关系的人,那谁来救她呢?如果要救这些人就必须舍弃她所有的记忆,她想,她做不到。 宋千玦的脸色沉了下来,纳兰静渊后知后觉自己似乎说话没了分寸,但他也并不打算道歉,在他眼里,这个女王殿下实在太没人情味了,他虽然胆小怕事,却也自小就被夫子教育,一个人能力有多大,责任便有多大,林木女王本就担着平衡四族势力,守护天下苍生的使命,她万不该逃避。 纳兰静渊将头扭到了一边,不再理会宋千玦,转过身在屋子的柜子里又翻出来一床被子,随即便裹着被子躺在角落里睡下了。 宋千玦一直静静地看着纳兰静渊这一串动作颇为恼火,她盯着小孩儿的后脑勺,心想道:这小孩儿可真不识好歹,竟然话说她自私自利?怎么说她也救了他两回,说话也太不给面子了。 翌日。 说是好好休息一晚,其实两人都没怎么睡,小孩儿还是不愿意搭理自己,宋千玦也不与他计较,她并不期望谁能理解自己,所以也并不感到难过,事关她的人生,别人又怎么能懂呢? 出了村落,两人沿着小路又走了半天,在太阳落山之前,终于又看到了人族的痕迹,只是,站在山顶上的两人这回谁也没有生出半点高兴的心思来,从山顶看下去,山脚下人族生活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片残垣废墟,甚至还有没离去的兽族在山脚下撕扯争抢着人族的尸体。 纳兰静渊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宋千玦见他这样,心知小孩儿心里一连几日都难过的紧,若是再不想些办法,只怕小孩儿的心里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迟早要崩坏的。 就在宋千玦想办法希望让纳兰静渊心里好受一些的时候,这时不远处忽然传出了一声小小的女孩子的哭泣声。 两人同时怔了怔,随即默契的看了彼此一眼,一点头,谨慎的朝哭声的来源寻了过去。 两块一人多高的大石头相互靠在一起,下面是几丛茂盛的灌木,但从外面被动过的痕迹看,这灌木丛里肯定有人藏着,似乎是察觉到有人靠近了,灌木丛里此刻已经没了声音,寂静一片。 宋千玦屏住了呼吸,纳兰静渊却轻声冲灌木丛问了一句:“里面有人吗?” 半晌,无人回应。 “难道我们刚听到的哭声不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吗?” 纳兰静渊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敢确定。 宋千玦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自己故意大声说道:“算了,这里没有人,我们走吧。” 说完,宋千玦拽着纳兰静渊大步离去。 在两人走后,正如宋千玦所预料的那样,灌木丛里过了片刻悄悄探出个扎着两个小团子的脑袋来,藏身在岩石后的纳兰静渊看到,那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暗红色的斜襟小裙子,露出来的手腕上因为灌木丛荆棘的关系被刮伤了,一条条血红的伤痕在小女孩嫩白的手臂上分外醒目。 见人终于肯露身,怕人再跑了,宋千玦连忙从石头后走了出来,那小女孩儿一看他俩还没走,小脸一惊,转身就哭着要跑。 纳兰静渊猜这孩子一定是被吓坏了,他放轻了声音几步跟上去,轻易拦在了小孩儿面前,抓住了人家的胳膊。 小孩儿却以为这人要吃她,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挣扎,对着纳兰静渊又哭又挠,嘴里一边呜咽一边叫喊着娘亲。 宋千玦站在一旁看着纳兰静渊帮不上忙,于是她索性转过身去查探周围的环境,谨防被兽族发现。 将小女孩儿的环在怀里,纳兰静渊放缓了语速,放轻了声音,一边轻轻拍着小女孩儿的背部,一边安抚道:“小孩儿,不哭了好不好?哥哥是好人,哥哥不会伤害你的,你别哭了,安静,先安静下来好吗?” 许是纳兰静渊长了一张十分亲善的脸,小女孩儿在他的安慰下终于渐渐安静,泪眼婆娑的盯着两人问道:“你们是人族的吗?” 纳兰静渊点了点头。 见此,小女孩儿的嘴又向下瘪去,终于,还是没忍住再次哭起来,含糊不清的唤了纳兰静渊一声哥哥,紧接着扑在他怀里十分可怜的哭诉道:“哥哥,我...爹娘...爹娘没有了,村子里的人都没有了......我好害怕...他们...他们吃了好多人......”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经历这样血腥的场面,给她心灵造成的影响可想而知,纳兰静渊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安慰小孩儿,他只能将她抱得紧了些,说道:“没事了啊,有哥哥姐姐在呢,哥哥姐姐会保护你的,没事了没事了,不哭。” 宋千玦面无表情的盯着蹲在地上的两人,听纳兰静渊的意思是,他要带着这孩子上路? 有没有搞错啊?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哪里来的勇气去照顾别人?要不要这么圣母? 小女孩儿还在哭哭啼啼,宋千玦也不好当着孩子的面说什么,她只好用脚尖轻轻踢了踢纳兰静渊的鞋子。 察觉到动静,纳兰静渊不解的回过头去看宋千玦。 “你跟我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闻言,纳兰静渊不放心的看了眼小女孩儿,叮嘱道:“你先等一下哥哥,哥哥马上就过来,好吗?” 许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依偎处,小女孩儿不肯轻易放开纳兰静渊,扒拉着他的肩膀不肯让他走,见状,宋千玦在一旁看着远处故作严肃的轻咳了一声。 那小孩儿听到了,怯生生地看了眼宋千玦,然后不甘不愿地放了自己的手。 树下。 “小皇孙,你不要告诉我,你准备带着这孩子上路。” “不然呢?难道殿下要丢下她吗?你也看见了,这个村子已经只剩下她一个孩子了,如果我们不带上她,被那些兽族的人发现了,她必死无疑。” “可是你带上她,如果遇到了兽族的人,谁来保护她?是你还是我?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就是个凡人,不是什么神灵女王,一旦和兽族的人交手,我谁也救不了,我们三个必死无疑。” 宋千玦的神情从来都没有这么严肃过,在纳兰静渊眼里,她看着他的目光写满了自私自利。 攥紧了自己的手,纳兰静渊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憎恨无能无奈的自己,他后悔从前夫子教他武艺之时他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脱,假如当初他哪怕只学了夫子一半的能耐,也不至于落到如此手无缚鸡之力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地步。 尽管知道自己接下来说的话可能有些怂,但纳兰静渊已经顾不得许多,反正一开始他和女王相遇时他求的不就是庇护么? 于是,宋千玦便眼睁睁看着纳兰静渊的神色从一开始的气愤,到努力克制想要和她理论再到最后隐忍下一切情绪,只为带上那孩子一起走。 宋千玦的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受,她想要看着这孩子对她心无杂念的笑,而不是因为有求于她而不得不笑,那样讨好的笑容已经变了味道,尽管依然撩人,但宋千玦到底是心疼了。 对她来说,纳兰静渊更像邻家的弟弟,对自己的弟弟,作为姐姐,哪有不疼的呢? “殿下,带上她吧,你看她多可怜,如果我们就这么不管她,她会死的。” 闻言,宋千玦苦笑了一声,像纳兰静渊这样长大的孩子,他的世界总是善良单纯的,看见弱小就想要帮助,看到不公就想要伸张正义,自以为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却殊不知有些事是无法用简单的黑与白形容的。 就像此时此刻的宋千玦在纳兰静渊眼里,大概就是个自私自利又铁石心肠的女人。 见宋千玦叹完气后依然还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模样,纳兰静渊只好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他知道宋千玦喜欢自己的,否则也不会三番五次不顾危险地救他性命。 往前凑了一步,纳兰静渊离宋千玦又近了些,他才十七岁不到,个子还不高,只能将将与宋千玦保持平视,只见他微微瘪瘪嘴,转而轻轻扯住了宋千玦的衣袖,将小脑袋一歪,盯着宋千玦的眼睛笑起来。 此时夕阳西下,纳兰静渊背对着远处山峦上的晚霞,黄昏里有山风从远处吹来轻拂在两人的身畔,四周很安谧,小孩儿就那么眉眼弯弯地注视着宋千玦,虽什么话也不说,只看着人,也已经足矣让宋千玦妥协。 这样的感受太美好,宋千玦到底不忍心让纳兰静渊失望,她答应了。 看着纳兰静渊眼色里有计划得逞后的得意,宋千玦后知后觉发现这小子居然故意撩她,最重要的是,她还没出息的中招了。 不过,那又怎样呢?反正现在已经这样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个世界停留多久,既然身边有如此美好的难得让她心生保护的人,那就拼尽力去保护他吧,不是连饿狼都杀过了吗?再坏也不过一个死字,死了倒好,活着却不容易。 夜色四合。 宋千玦也不敢在此时下山去,只能在山上找了处尚可的山洞,那小女孩儿大抵知道宋千玦似乎不大喜欢她,于是她一整晚都依偎在纳兰静渊跟前。 找了些野果,又猎了只野兔,简单的裹腹后,宋千玦终于抬眼看向了小女孩,问她:“小姑娘,你知道这里离皇城还有多远吗?” 原本宋千玦问这话只是为了缓和气氛,她也没真想着这孩子能回答她,谁知这小姑娘居然就真知道。 但,小姑娘却不是对她说的,而是在听了她的问话后转了头去看纳兰静渊:“哥哥,你们要去皇城吗?” 纳兰静渊瞥了眼宋千玦,点了下头,嗯了一声。 听闻,小姑娘脸上的神情顿时紧张起来:“不!你们不能去那!” “为什么?” 纳兰静渊问道,他还想回皇城一探究竟呢,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新箩大人怎么会如此容忍兽族对人族犯下这般罪孽?他必须得回去。 小姑娘眼眶一红,带着哭腔说道:“皇城已经被兽王占领了。” 像晴天霹雳,又像早已预料到,纳兰静渊连日奔波的疲累神色在此刻又晦暗了几分,他忽地站起身往后踉跄了几步,周围的一切都天晕地旋起来,要不是宋千玦眼疾手快搀住他,这会人已经倒下去了。 “大哥哥,大哥哥你怎么了?” 一旁的小姑娘也着急起来,连忙跑上前去担忧的仰起头看着纳兰静渊。 纳兰静渊闭上眼缓了一下,随后用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安慰道:“哥哥只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没事的。” 扶着纳兰静渊坐靠在山壁上,宋千玦找了些干枯的茅草垫在了他背后,希望他能感觉舒服点。 宋千玦在心里分析了一下,如果小女孩儿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们现在回去就是自投罗网,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阻止纳兰静渊回去,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送死。 想到这,宋千玦又想起新箩来,这人不是神通广大的国师么?都能跨越时空光波和维度将她抓来这里,按理说,这人不该轻易就死了吧? 瞥了眼一旁红衣的小姑娘,宋千玦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再次开了口:“小丫头,姐姐问你啊,你知道新箩大人吗?” 小丫头抬起眼皮睨她一眼,嗯了一声,随即又低下头去,情绪非常失落。 这样挤牙膏似的一问一答宋千玦十分恼火,但眼下的情况又不允许她像对待一个成年人那样,于是她只好尽量放缓了自己的语速,揉了一把自己的脸,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凶神恶煞后才重又问道:“兽王和水族王不是被封印了吗?怎么会出来呢?” 说到这个,小姑娘顿时变得有些气愤,她攥紧了小拳头,语气颇为埋怨:“还不是因为那个林木女王不肯和新箩大人一起修复无虚崖的封印,才导致封印被兽王和水族王给破了,新箩大人为此还受了重伤,至今还下落不明,至于那个林木女王,我听从须弥山逃出来的人说那女王不知为何原因,其实早就不在须弥山上了,她抛弃了她的子民,不顾四族生灵的安危,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新箩先前只和宋千玦提过要她尽快恢复的事情,却并未和她说过到底是什么,她一直以为零域里的四族在新箩的管理下至少是相安无事的,从没想到那被封印的兽王和水族王会破了封印出来。 听小姑娘说这一切都怪林木女王,宋千玦沉默了,而真正让她担心的是新箩现在究竟怎么样了,如果她到最后找不到回去的办法,便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新箩身上,如果这人死了,那她岂不是要永远留在这里? 见宋千玦不说话,小姑娘以为她同意自己的观点,也觉得那林木女王是个不懂事不讲道理不负责任的家伙,于是愈发悲切起来,嘴里嘟哝道:“人族已经彻底完了,现在零域变成了兽王和水族王的天下,我们真的完了,那个林木女王不是守护四族的神灵吗?她怎么能自己走了呢?都怪她!要不是因为她,新箩大人也不会在强行修复封印的时候受伤,兽王和水族王更不会借着新箩大人受伤的时候破印而出,人间也不至于血流成河!” 小姑娘的话一串串吐露出来,连停顿都不带,宋千玦被说的有些懵,她惶惶然回过头去看纳兰静渊,她想知道,因为的自己一意孤行,是不是真如这小女孩儿说的那样对零域的生灵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585 厉家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极为平静,按理说,不该这样的。 这个办法行不通,风春原本想着以南国红豆大股东的身份约见一回厉老爷子,但仔细想了想,厉老爷子一生位高权重,怕是不会应了她的邀请,她倒不如换个人请一请。 季君珣的管家见到风春并未感到意外,他一直跟在季君珣身上,对苏玲珑与风春这两个小姐妹也算熟悉,现如今苏玲珑和季先生一起不见了,于情于理风春都会来找他。 风春一向是个直性子的人,她见了管家命人将自己买的礼物留下后同老管家简单的客套了两句便直截了当的问道:“管家可知季先生与我家玲珑的去处?” 闻言,管家摇摇头。 自然,风春是不相信的。 “管家在季先生身边跟了二十多年了,也算是半个亲人,怎么如今季先生不知去向管家却说不知道呢?” 老管家知道风春是担心苏玲珑,所以他并不生气,算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后,老管家缓缓的开口:“风小姐,我明白你担心你朋友的心情,但这事,我是真不知道,先生当初离家的时候只和我说要出远门一趟,归期不定,让我好好打理手里的活儿,其他的,不必操心。” 风春显然不信老管家的说辞,她狐疑的上下打量一番老管家:“季先生走的时候只和你说了这些?” “是,只有这些。” “那你知道厉家的厉成吗?” “厉先生与季先生是一起离开的。” “你真的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所为何事?” “真的不知。不过,姑娘能千里迢迢回来找寻苏小姐的下落,这份心苏小姐知道了必然也是高兴的。姑娘,别怪我多嘴,你我皆是他们临走前所托之人,既然他们不肯透露去向,必然有其道理,你我能做的就是好好替他们打理眼前的事务,安心等他们回来就是了,其他的,就看天意了。” 风春没能从国内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她虽不愿屈从于老管家的话听天命,却也明白,厉家人与老管家都不动,想必的确是厉成与季君珣走的时候交代好了一切,否则,他们不会如此平静。 至此,风春寻找苏玲珑,哦,不对,现在应该叫宋千玦。 至此,风春寻找宋千玦的事情已然失去了所有线索,她仔细想了想老管家的话,觉着这人说的挺对,她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宋千玦好好将南国红豆经营下去。 得知宋千玦的儿子已经六岁了,风春想方设法找人弄来了照片,得知了红豆在哪里念书后,她抽空在回到m国前特意悄悄去看了一回红豆,她就站在学校校门口的不远处,远远的瞧了一眼红豆,只一眼便确认,这小孩儿的确是宋千玦的儿子,母子两人的轮廓有六分相似。 回到m国后,风春开始将部的精力放在了经营南国红豆上,她从前只喜欢埋头于美食研究,应付客户这种事一般都是宋千玦在做,如今宋千玦消失了,她只得逼着自己以一个老板娘的身份周旋于各种客户之间,好在季君珣人虽走了,但他的势力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先前南国红豆便受他庇护,他走后也没什么大的改变,这给风春接手南国红豆提供了极大的方便。 三年后。 风春的眼皮最近一直在跳,她心里隐隐有种感觉,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如今风春早已从后厨走到了办公室,坐在了副总裁的位置上,宋千玦的办公室她走的时候是什么样,这三年就依然是什么样,风春每天不管多累多晚都会亲自打扫宋千玦的位置,三年来,那张办公桌上从未积过灰尘。 自然,风春也没想到过自己与宋千玦的再次见面会是在办公室里。 她想象了很多场景,却唯独没料到却是在某一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午后,她像往日那般推开办公室的门,消失了三年的人就这么出现在她面前。 一晃眼风春腿一软差点摔到地上。 宋千玦就那么安静的躺在沙发上,午后的眼光细细地浸润着她每一寸肌肤,她甚至还穿着三年前从m国回去的那身衣裳,睡颜安谧又祥和,就像从未离开。 风春有一刹那怀疑是自己眼花了,她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没想到等她再次睁眼的时候那人居然还在。 此时此刻的风春有无数的疑问在脑海里翻腾起来,她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绪才一步一步缓缓走向了宋千玦。 累。 很累。 就像长途跋涉未曾停下半分的旅人,宋千玦从一片光明中睡过去,又从一片光明中醒过来。 她发现自己的大脑先是一片空白,有些东西在渐渐地破碎消失不见,紧接着她好像又陷入了梦里,一个很奇怪的梦,可当她醒来的时候,她竟什么都不记得了,一切都还停留在三年前。 当风春叫醒她的时候,她分明记得自己明明是要去找厉成说清楚的,怎么会一醒来人又在办公室里了? 瞥见宋千玦还有些懵懂的眼神,风春抖着嗓音轻轻问她:“你醒了?” 听到遥远又熟悉的声音,宋千玦缓缓回过神来,放了些心,不等风春再次开口,她先问道:“风春?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明明记得我是要准备去找厉成的,结果不知怎么又回来了,好奇怪,怎么会这样......” 宋千玦的神情很是迷惑,又像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同风春说话,等她注意到风春的时候,风春已经红了眼眶,差点掩面哭出声来。 见风春这样,宋千玦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她不顾浑身酸软没有力气,硬撑着从沙发上爬起身,凑上前握住了风春掩在脸上的手,问她:“风春,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你哭什么?” 宋千玦的出现疑点重重,可风春顾不得许多,除却这些,她简直要高兴坏了,旁人不清楚,她自己却是明白的,宋千玦于她可不止是挚友这样的关系,当初相遇的年纪,若不是宋千玦恰好出现从俄罗斯带走了她,只怕她现在还不知在哪个角落鬼混呢。 所以,风春才会对宋千玦的失踪和归来如此在意,不过,她虽表面上并未表现出什么,心里却始终放心不下。 她如实的将宋千玦失踪三年的事情告诉了她,可宋千玦却同她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她只记得自己那日准备去找厉成和厉成一起去幼儿园接红豆的,后来,后来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她再次睁眼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m国,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 当风春告诉宋千玦她消失了三年,这三年里消息无,就像世界上根本没有她这个人,宋千玦起初是不信的,可南国红豆里所有的服务员都向她证明了风春的话所说不假。 风春先前原本是想要先瞒着宋千玦这事,可她仔细想了想,宋千玦消失这么久,就算她不说,现在她回来了,旁人也一定会有所察觉,倒不如她先将情况与她说明白了,省得到时候生出什么误会来。 这么一想,风春微微理了理思绪,便将宋千玦消失前后发生的事告诉了她。 “你是说,我和季先生还有厉成是一起消失的吗?” “是。” “不知所踪?” “这三年我一直注意着厉家的动向,从未见厉成出现过。” “那现在呢?如果就像你说的我突然出现了,那厉成会不会也回来了,还有季先生,他也该回来了才对。” 闻言,风春摇摇头:“最近南国红豆杂事缠身,我已经快半个月没关注过国内的情况了。” 南国红豆最近遇上了金融危机,虽然风春嘴上说是些杂事,其实她已经快焦头烂额了,因着国际形势近来颇为紧张,风春原本和国内蔬果厂订好的货都被国外的海关扣押了,风春为此跑了好几趟,却仍旧收效甚微,更何况蔬果类的时鲜不比其他货物,存放不能太久,这么来回一耽搁,价值不菲的时鲜蔬果只能白白的烂在了海关,这让南国红豆损失颇大,原本这点东西本不算什么,可坏就坏在有些餐食所需的原材料必须得从国内运输过去,然而国外海关那一方面却是死活不愿意给风春行个方便,对外部分只有m国这边还好些,毕竟南国红豆总部在这里,加之季君珣的缘故,倒还不至于太艰难,就是其他国家...... 风春最近为了这事都要心里交瘁了,若不是宋千玦突然出现,她都实在不知自己接下来要做些什么事出来了。 所幸宋千玦恢复适应的很快,她从风春那得知消息后脑海里立马出现了一个人,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v·i的总裁大人厉成。 v·i作为一个商业集团已然成为跻身球前十的企业,她就不信,有了v·i作为靠山,那些海关还能为难他们。 当宋千玦将计划告诉风春的时候,风春明显有些担心:“你我现在也不知国内的情况,如果,我是说如果厉先生没回来呢?那我们该怎么办?” 闻言,宋千玦怔了怔:“没关系,就算厉成真的没回来,v·i现在的主事人也肯定不会是外人,如果我猜的不错,陆遇现在肯定是v·i的代理总裁,只要我联系到陆遇,我就一定能说服他以合作伙伴的名义帮我们渡过难关。” 宋千玦是个说干就干的人,眼下最重要的是她得先知道厉家的情况。 好在风春之前回国的时候在国内留了些人手,加之国内的分店各方面,现如今想要些消息还是很容易的。 把命令传回去的第二天早上宋千玦就收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资料上种种迹象表明,虽然厉成还未在公共场合正式露过面,但他的确是回来了,这让宋千玦的心宽慰了不少,又或者说,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那个男人。因为她有好多事想要问他,还有好多话想要与他说。 安何是从陆遇那听到消息说厉成回来了,于是他找了个时机约了厉成出来玩,厉成本不愿答应,却到底是知道当初若是没有安何引荐的那两位高人,他也去不了零域,现在他回来了,于情于理都该与安何见上一面。 这么一想,厉成转而又应了下来。 还是望北楼,还是那个包间,也还是三年前的景致,安何笑呵呵的给厉成倒了杯茶:“你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会死在那个地方呢。” 安何说话一向就是如此,厉成早就见怪不怪,他淡淡地瞥了一眼安何:“我回来了你这么高兴?我怎么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交情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闻言,安何冲厉成微微一笑:“不急,你很快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高兴了。” 几天后,就在厉成准备回到v·i的前一天晚上,安何忽然给厉成发了张照片,照片中有两个人,一个陆遇一个安何,一个睡着一个笑得很是开心,照片定位在首都的机场,他手里捏着的机票上写着目的地bdps。 厉成刚看完照片,安何忽然打了电话进来。 划开接听键,厉成看着夜色,语气有些低沉。 “说。” 安何为自己拐跑陆遇找了个相当饱满的理由,他这样同厉成说道:“这三年你不在可辛苦我们家陆遇了,连着我都少了好多福利,这一次就当攒了三年的假期一起放啊,你这个老板可不能太小气,走啦,飞机要起飞了,拜拜。” 翌日。 厉成的归来让整个v·i高层都为之沸腾起来,就连好几个月不曾出席股东大会的股东们都在这一天早上颠颠的跑来了v·i等着开会,没办法,这三年来v·i虽然在陆遇的经营下有所发展,可到底是比不上厉成眼光精准,手段毒辣,本来v·i可以走的更好更快,但因为厉成的消失,让这一切都放慢了步伐。 厉成看着底下一脸兴奋的望着自己的股东们,他自然是知道这些人想要做什么,也知道这些人又想要听他说什么,只可惜,他恐怕要让他们失望了。 两个小时后。 先前一脸喜气走进v·i的股东们这会已经神情晦暗不明的又走了。 总裁办公室。 陆遇真不愧是厉成最得力的助手,就连被安何拐跑的前一晚上也能帮他把当天的事情处理完毕,加之他如今并不打算让v·i走的更快些,所以眼下其实厉成并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样繁忙,他甚至开始在工作时间思考着自己该如何才能打听到宋千玦的下落。 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回来了,失去了那个女人的一切消息,不管怎样,是死是活,总该有个结果才是。 他很想她,特别想,想抱着她,亲吻她,再也不分离。 冥冥之中,厉成总觉得自己好像漏了些什么重要的消息,于是他凝了神去细想,正在这时候,女秘书敲门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厉总。” “进来。” “厉总,这是您这周的行程,明天下午两点是和d国的利昂先生一起到最新的工厂参观我们的新能源产品,四点有一个与m国方面的合同会议,晚上七点有一个华盛集团的酒会......” 待女秘书说完所有的行程后,厉成冲她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铃铃铃......” 女秘书的手机铃声在这时响了起来,她连忙冲厉成微一伏腰,随即退了下去。 当看到来电人又是那个号码时,女秘书以一种极其不耐烦的表情划开了接听键,再以一种极其不耐烦的口吻对着那头的人没好气道:“苏小姐,我想我已经和你说得清楚了,我们总裁没空见你,他很忙,苏小姐有不停给我打电话的功夫倒不如再从其他公司想想办法。” “你有告诉你们厉总是南国红豆的苏总找他吗?” 闻言,女秘书翻了个白眼:“苏小姐,你还要我说几遍你才相信我们厉总是真的没空见你?” “你的意思是,他亲口说不见我?” “是。” 说完,女秘书不等那头的人开口直接挂断了来电。 而此刻另一边的宋千玦已经快被这个答案气的冒烟了,她以为,经过这莫名其妙的三年,让她失去记忆的三年,她本该是可以找厉成知道答案的,谁知这男人却好像并不愿意见她。 难道说,这三年里他们俩之间又发生不可调和的矛盾了? 不会吧,她没这么衰吧! 被女秘书挂了电话,宋千玦本想再打过去问一问,可她到底还是忍住了,要不是手上没有厉成的联系方式,她也不至于受这份气,不过,宋千玦又转念一想,依着厉成腹黑气人的功力,如果她真在这三年里惹到了厉成,这男人说不准还要怎么折腾她呢,所以,罢了罢了,还是等她亲自去找人好了,她倒要看看,他能把她怎么样! 南国红豆的危机已经刻不容缓,多拖一天就要多许多风险,于是宋千玦当机立断决定回国去亲自找厉成,就算厉成如果真不待见她,就算看在红豆的面子上,也该帮她这一回吧。 想到这,宋千玦将手机扔到了沙发上,一边脱衣服一边同风春说道:“风春,我去洗个澡,帮我订一张最近回国的票,顺便查一查厉成最近要出席的酒会。” 风春默契的递给她浴巾,一点头:“好。” 尽管从m国走的时候宋千玦很是神采奕奕只想回国出现在厉成面前将事情问个清清楚楚,可毕竟是长途飞行,当她下飞机的时候她已经四肢无力头脑发晕只想扑到床上睡个天昏地暗。 于是在风春发来消息说华盛的酒会还有五个小时才开始的时候,宋千玦当机立断从机场回了酒店,以最快的速度洗了澡后又以最快的速度进入了梦乡。 晚上六点十五分,闹钟铃声准时响起。 虽然四个多小时的睡眠时间远远不够,但这已经让宋千玦恢复了不少气色,她鲜有的给自己化了个烈焰红唇,毕竟华盛的酒会可是正式场合,既然厉成也要去,她当然得好好会会这个别扭的男人!居然不见她!呵! 尽管宋千玦已经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达到酒会,但当她来时酒会已经进行了一半,这会华盛的老总正心满意足的从聚光灯下的话筒离开,想来,应该是宾客开始自主交流了。 眼下正是深秋,夜间温度更要比白天冷些,可女宾客们却一个比一个穿着清凉,用安何的话说就跟进了御花园似的,一眼望去,争奇斗艳。 自然,这样的场合宋千玦也不例外,她里面穿了件贴身的米白吊带长裙,外面衬着一袭水蓝色的薄纱裙,薄纱用金色的线绣了繁复的花纹,在腰线的部位故意做了些褶皱的效果,将宋千玦的小蛮腰正好堪堪显露出来,愈发显得她整个人高贵典雅又十分魅惑。 宋千玦的双唇比一般女人都要丰满些,加之她今日故意化了妖艳的妆容,是以当她故作镇定地站在大门口等待请柬通过的片刻便已经有人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门口的服务员看得差点都呆了,直到宋千玦微微侧过头冲服务员一笑:“请问我可以进去了么?” 闻言,八个服务生纷纷点头:“当然当然,苏小姐请进。” 厉成发现宋千玦的时候他正在与华盛的现任老板攀谈,他一开始只扫了一眼宋千玦的背影,发现很是熟悉,就在他细想又愣神的功夫,只见华盛的太子爷汪星辰却在这个时候凑到了宋千玦身边。 直到一袭水蓝色薄衫的宋千玦不经意间微微侧过头来,厉成胸口里的那点心跳以听得见的声音迅速充斥了他整个脑海。 那个女人,她回来了。 她好像拂过心尖的鸿羽,在他生命里轻描淡写的出现,在留下浓墨重彩后又随风消失,他好像永远都抓不住她,只能任由她在他的世界里来来往往,而他除了等待她在某个时刻停下来,别无他法。 一瞬间,千万种思绪在厉成的脑海里不停的翻腾着,他有很多话想问她,也有很多话想和她说。 似是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宋千玦下意识的回头瞥了一眼,在看到人群中的厉成后,宋千玦微微一怔,随即礼貌性的冲他点点头,转而和对她很感兴趣的汪星晨再次交谈起来。 宋千玦的反应让厉成先前沸腾的心瞬间冷静,他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双眼微微眯合,嘴角挂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呵,有意思。 华盛的老总在看到厉成的动作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自己的儿子跟在南国红豆的总裁苏玲珑身边,老总开始动起心思来,难道说厉成看上这苏玲珑了? 想到这,老总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佯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笑着对厉成说道:“厉总刚回来便肯赏脸来我华盛,这真是华盛上下的荣幸,来,我敬厉总一杯。” 汪总的话将厉成的思绪往回拉了拉,他终于把视线从宋千玦身上挪开,转而淡淡地应道:“汪总客气了。” 586 一番折腾下来,宋千玦脚上的伤验出来医生说伤了筋,得好好休养两三个月,否则要落下病根的。 一句落下病根吓得宋千玦心惊胆战,她瞥了一眼安鸿飞,嘀咕道:“都怪你。” 听她这话,安鸿飞笑得甚是无所谓,甚至还颇为开心,眼前的小丫头虽然长大了,这毛病却没改,还是小时候那样,爱使小性子,也爱跟他生气。 今天是周五,小学的孩子们放假都挺早,孙叔三点就回了家,却没看见一个人,等他正要打电话的时候,安鸿飞抱着宋千玦进了院门。 两个人平白无故的抱在一起,孙叔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连忙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抱上了?” “她脚扭了。” 安鸿飞说完将宋千玦放在了沙发上。 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是晚上七点,孙叔在客厅看电视,安鸿飞在宋千玦的房间为她敷药。 宋千玦其实一向是个挺能说话的人,但面对安鸿飞,尤其又是现在,她竟鲜少的不知该说些什么,末了,还是安鸿飞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他问她打算怎么办。 宋千玦想了想:“我想把孩子生下来。” “确定吗?” “确定。” “那好,明天你找个机会跟孙叔说一声,他将你视为亲生女儿,你既然决定要把孩子生下来,不如趁早说了。” 安鸿飞说这些话的时候始终没看宋千玦,他低着头专心致志的给她敷药。 片刻,宋千玦轻声说了句:“谢谢你,小满哥哥。” 听到小满哥哥四个字,安鸿飞心底一颤,一抹苦笑皆被他自己吞下。 或许这就是命运,他这辈子注定只是她的小满哥哥。 安鸿飞替宋千玦敷完药出来,外面的天已经完黑透了,可甄夕还没回来。 一开始安鸿飞也没在意,以为这孩子再过会肯定会出现,谁知一个小时过去了,直到孙叔奇怪的问了一句甄夕怎么还没回来,安鸿飞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小妮子在外面飘着呢。 看了眼时间,安鸿飞让孙叔先睡,他出去找人,找到了就给他打电话。 甄夕是有手机号的,可这会已经关机了,c城的夜生活不大繁华,安鸿飞走在行人稀少的街头毫无头绪。 路过白天经过的地方时,安鸿飞忽然想起来甄夕第一天到家的时候说自己在网吧过了一夜,想到这,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安鸿飞抬脚进了眼前的小网吧。 网吧是什么地方?鱼龙混杂的落脚地,这里的环境比不上大城市的网咖,小小的几间屋子充斥着一股浓重的烟味,安鸿飞不抽烟,初时进来差点被呛到。 收银台的地方是个年轻女孩儿,目测也就二十岁,画着妖冶的妆容,许是在这样的地方鲜少见到像安鸿飞这般惹人眼球的成熟男子,那女子自安鸿飞一进门就开始瞅着他不放。 见安鸿飞挨个屋子的查看,女子猜测他是在找人,于是主动上前搭话。 “你找谁?” 有人帮忙是件好事,安鸿飞也不拒绝,他大致跟女子形容了一下甄夕的模样,那女子想了想,说甄夕一个小时前就和几个男孩子走了,听他们的话似乎是要去附近的酒吧。 一听酒吧二字,安鸿飞额角的青筋隐隐跳了两下,又继续问女子知不知道他们具体去哪家酒吧,那女子摇了摇头。 随后,安鸿飞道了声谢转身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从网吧出来后安鸿飞先是去了附近的几家小酒吧,却连甄夕的影子都没看见,一直到没下半夜,一直提心吊胆的安鸿飞接到了孙叔的电话,孙叔告诉他甄夕有可能在城北的那家叫不夜人间的酒吧里。 安鸿飞也没问孙叔是怎么知道的,他开车定了位往不夜人间直奔而去。 十几分钟的车程后,安鸿飞将车拐进了一条巷弄里,隔着老远他都能听见从不夜人间里面传来的震耳欲聋的声音,利落的停车下车,安鸿飞紧抿着唇面色不善的杀了进去。 甄夕酒量似乎不错,先前跟她一起来想要将她灌醉的几个男生这会已经昏昏欲罪了,倒是她还一副清醒镇定的模样,舞池里到处都是人影,甄夕将跟来的几个男生一人拍了一巴掌,嘁了一声:“就你们这怂样,还想泡我?做梦呢吧!” 说完,甄夕将身上套着的薄外套丢在了沙发上,然后一跃跳进了舞池里,贴身的白色背心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愈发衬得诱人,一双白璧无瑕的胳膊带着身体扭动起来,瞬间就成了舞池里最吸睛的人。 甄夕的长相跟小家碧玉基本上没关系,脸蛋不算很美,但是很大气,一眼看过去,会是人群里最难忘的那种人,这样富有攻击性的一张脸一般都很是讨那些大男人喜欢。 安鸿飞找到甄夕的时候,甄夕正被一个学生模样的混混缠着不让她走,非要跟她斗舞,两人在拉扯间那小混混还不忘占占甄夕的便宜,周围的人都在起哄,甚至还有几个男人也跃跃欲试,而进来的安鸿飞正好看到这一幕。 想也没想,安鸿飞从旁边桌子上随手捞起一个空酒瓶趁大家都没注意的时候猛地朝那小混混头上砸过去,再一把将甄夕扯了过来。 人群瞬间就沸腾了。 饶是胆子一向厉害,甄夕也被安鸿飞的忽然出现给吓了一跳,在他将她拉进怀里的时候,甄夕那颗一直空落落的没有着落的心忽然就满了,她什么都没管,只仰起头细细地看着安鸿飞。 小混混被人打了,跟他一起的那群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安鸿飞,他们前前后后的包围上来,个个凶神恶煞。 安鸿飞大致看了一眼,发现这些人大多还是未成年,应该还在上高中,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心想着现在的孩子都是怎么了?好好读书不行吗?非得出来装什么社会人? 眼看着对方就要有所行动,这时候甄夕忽然问了一句:“安鸿飞,你能打赢这么多人吗?” 没看怀里的人,安鸿飞沉着脸冷着声音回她:“叫我叔叔。” 一句话完了,对面的人终于开始发难,他们举着玻璃瓶一股脑的朝安鸿飞涌了上去。 安鸿飞是练过的,且功夫还不错,遇着平常人以一抵十还是没问题的,可现在问题是这些人可不止十个,况且有可能个个还是未成年。 见安鸿飞目露难色,紧要关头,甄夕忽然转过身大喝一句:“等一下!” 果然,摸不着头脑的小混混们停顿了片刻,借着这几秒,甄夕冲一旁先前被她灌醉的几个小子叫了一句陈司云。 一句陈司云出口,当下,原本还气焰嚣张的数十人顿时面面相觑。 只见陈司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笑呵呵的朝着甄夕走过去,一边打酒嗝一边问道:“甄夕,叫...叫我干...干嘛呢......” 甄夕发现有个不敢相信的小混混还特意上前去仔细看了看,然后空咽了一口唾沫。 见状,甄夕离开安鸿飞的怀里直接上前将手搭在了醉酒的陈司云身上,颇为得意的冲那伙混混的头目说道:“你们想怎么着啊?我这位兄弟的大名你们这些在道上混的不会没听说过吧?” 当然听过了,怎么会没听过呢?大名鼎鼎的陈司云那可是这座小城里最大的官老爷家里七代单传呢。 于是乎,一伙人就这么看着安鸿飞和甄夕大摇大摆的走出去了。 安鸿飞一言不发拉着甄夕就要将她往车里塞,谁知甄夕却丝毫不配合,死命拽着安鸿飞就是不肯听他话。 “甄夕!跟我回去!” “我不!” “你就是要待在这是不是?” “是!那又不是我的家,我回去干什么?反正你们也没人关心我没人在乎我!我才不回!” 闻言,安鸿飞彻底不说话了,他只用一双辩不出情绪的眼睛在昏暗的夜里瞪着甄夕,垂在双侧的手渐渐握紧了拳头。 眼瞧着安鸿飞这副模样,甄夕其实还是怕的,她知道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但她就是不想这么轻易的就跟安鸿飞回去了,她得让安鸿飞为她操心,无时无刻不挂念着她。 只有不省心的孩子才让人最惦记,这是甄夕最近悟出来的道理。 两个人互相瞪了半晌后,还是安鸿飞先开了口,他看着甄夕问道:“你真的觉得我们没有人关心你吗?” 安鸿飞目光坚定,神情严肃,一点都不开玩笑。 这下,甄夕不敢再犟嘴了,但她也不说话,只赌气似的将头扭到一边。 见状,安鸿飞的神色总算缓了缓,假使刚才甄夕若真再说一遍,他觉得他肯定会按捺不住教训这个“不良少女”的念头。 想起“不良少女”四个字,安鸿飞忽然意识到,或许甄夕现在正处在叛逆期,但这样的想法很快便被安鸿飞否决了,叛逆期又怎样?就这样的熊孩子不打不教不成器! 这时候的安鸿飞的的确确只将甄夕当做不懂事的小女孩儿来对待的,更何况从某一方面来说,甄夕的出现也为他谋划了二十年的复仇计划做出了卓越的贡献,现在甄夕的亲生父亲没了,她妈也不怎么对她上心,所以,在安鸿飞心里,甄夕这个熊孩子对他来说其实是非常重要的。 甄夕不说话,安鸿飞只好叹了口气,继续又问:“你是故意惹我生气的吗?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那个陈司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们俩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这话一问出口安鸿飞其实就有点后悔了,但他也管不了那么多,甄夕已经快十八岁了,如果是平常的女孩子,安鸿飞还不会担心什么,但甄夕不一样,她能用一人之力将她那已死的父亲千里迢迢弄到g省最繁华的地方,还不被人发现,这不但需要一定的胆魄,更多的是智慧和心思,甄夕所做的一切已经超出了她的年纪,所以,在这些方面,安鸿飞不得不担心。 她可以是不懂事的熊孩子,但她不能是明知有错还一错再错的人,否则,太危险了。 听到这,甄夕终于又将头扭了回来,她没觉得羞恼,也不觉得难为情,反而上前两步拉住安鸿飞的手,然后微微抬起下巴:“安鸿飞,你这是在吃醋吗?” 嘴角抽了抽,安鸿飞将自己的手从甄夕手里挣脱出来,盯着甄夕一字一句道:“我说了,不可以这么没礼貌,我现在是你监护人,你应该叫我叔叔。” “叔叔?” “对。” “你确定?” “确定。” “那好,我明天就答应陈司云的追求,他可是这小城里那官老爷家里的七代单传呢,安叔叔,我给咱们家结的这门亲不错吧?” 甄夕说这话的时候很是认真,看不出来半点玩笑的意味,安鸿飞想了想,片刻后,他决定不说话了,直接动手,给熊孩子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当安鸿飞面无二两情绪将甄夕逼到身后的墙上且离她越来越近的时候,甄夕下意识的空咽了一口唾沫,说话竟也结巴起来。 “安...安叔叔,你......你是不是后悔?” 听闻,安鸿飞微微一笑,俯下身来:“嗯,我的确后悔了。” “真的吗?” 甄夕的双眸不由自主的睁大,难以名状的喜悦浮上心头,然而下一秒又坠入谷底,耳廓上传来清晰的痛感,安鸿飞竟趁她不注意揪上了她的耳朵。 “哎哎哎......安鸿飞!你...你放开我!你这个伪君子!竟然对女流之辈动手!你卑鄙你,你无耻!哎哎......疼!放开我安鸿飞!” 丝毫不理会甄夕的大呼小叫,安鸿飞一边揪着她的耳边一边将她往车里塞进去:“我看你还敢跟我贫嘴!” 一路上,甄夕因为被揪了耳朵,一直不肯拿正脸对安鸿飞,安鸿飞索性也不理她,一时间,车里的气氛竟险些凝固起来。 好不容易将人找回来,安鸿飞本想早早的洗洗就睡,但他觉得有些事他必须得让甄夕明白她做错了。 于是安鸿飞仍旧板着一张脸,目视前方,冷冷地问道:“你说,你自己做错没有?酒吧是你该去的地方吗?竟然还敢招惹陈司云!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能耐还挺大?” 话音落下,车里再次陷入一片静默,甄夕没说话,反而小小的抽泣了一下。 听到甄夕吸鼻子的声音,安鸿飞顿时一惊,他连忙转过身去看甄夕,谁知甄夕就趁着这时候猛地上前扑进了安鸿飞的怀里,再迅速伸手扭开了中控锁,紧接着推开车门夺门而出。 587 翌日。 因着睡觉喜欢清静,所以安鸿飞在装修的时候特意将所有的材料都弄了隔音效果。 孙叔已经上班去了,宋千玦脚上的扭伤好了些,她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甄夕的声音,不知道在外面做什么,听上去似乎有点儿激动。 轻轻拉开门,宋千玦一抬眼就瞧见甄夕拿着锅铲站在安鸿飞的门外双手叉在腰间,一副要决斗的模样,而当宋千玦听清甄夕的话后,她不得不再次感叹甄夕这孩子性子真是太野了,比她当年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拿着锅铲将安鸿飞的门敲得碰碰响,甄夕脸红脖子粗的叫道:“安鸿飞!你给我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里面,你有本事揪我耳朵你有本事出来跟我决斗啊!你躲什么躲?你给我出来!出来你......” 原本昨夜甄夕已经不敢再造次了,可等她一觉醒来在镜子里瞥见自己的左耳耳尖通红的时候,她顿时又生了气,念着安鸿飞这个大男人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竟然下手这么狠,所以今天早上才有了宋千玦看见的这一幕。 眼瞅着一把好好的锅铲就快变形了,宋千玦慢慢挪到沙发旁边问道:“甄夕,你干什么呢?好端端的拿铲子敲什么门啊?” “我怕用手我手疼!” 啧,这理由还真让人无法反驳。 半晌后,甄夕总算安静下来了,她耷拉着脑袋走到沙发旁一屁股坐在了宋千玦旁边,然后将脑袋靠在了宋千玦肩上。 “宋姐姐,你说安鸿飞会不会喜欢我?” 闻言,宋千玦怔了片刻,她没想到甄夕会跟她讨论这个问题,毕竟在这之前,甄夕对她可一直是看情敌的眼神,没想到现在竟然主动跟她说这事了。 为了心中的疑惑,宋千玦不答反问:“你怎么会突然跟我讨论这件事了?难道我已经不在你的情敌名单里了?” 甄夕使劲点了点头,随后又扬起一抹愉悦的笑意:“你都有厉先生的孩子了,你对我的威胁已经解除啦,从此以后咱俩就是好姐妹了。” 宋千玦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她盯着甄夕这熊孩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然后默默在心里为她的小满哥哥默哀三分钟,这往后的日子,安鸿飞大概是逃不出甄夕的魔掌了。 跟宋千玦聊完天后甄夕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她自告奋勇的要去给宋千玦做一顿营养早餐,说她现在是孕妇,不能亏待了她。 看着甄夕的背影,宋千玦有预感,虽然她跟安鸿飞两人年纪差了不少,可安鸿飞肯定会被甄夕吃得死死的,当然,还得看甄夕长大后对安鸿飞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痴迷。 而此时远在几十里之外为宋千玦挑选纯天然农家补品的安鸿飞毫无预兆的打了个冷颤。 宋千玦主动跟孙叔坦诚了自己怀有身孕并且想要生下来的事情,孙叔听了讶异了几秒,随后又回过神来,说了句这样也挺好,就算她现在跟厉成不可能了,但怎么着也是条命,既然养得起就生下来。 对于无人反对自己将孩子生下来这件事,宋千玦既感动又感恩,安鸿飞从s市离开的时候特意将宋山河和顾悦夫妇两人的墓一并带到了c城,宋千玦跪在双亲的墓碑前感慨万千。 她说他们当初养了个好儿子,也希望他们能保佑安鸿飞在接下来的人生里顺遂安康,还希望他们能喜欢她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孩子,说她仍旧深爱厉成,可她也知道,他们再无可能。 s市。 时间过得飞快,又是一年仲夏时。 v·i经历过上回的事情现如今依然稳坐国内商圈的龙头老大,但行事作风较之以往都低调了不少,甚至在跟百盛竞争国外的资源时,v·i到最后竟主动退出了。 明明眼看就要到手的东西,可厉成竟然放弃了,这让陆遇不禁颇为疑惑,厉成知道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给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没那么多理由。 又或许,是厉成争强好胜的心没那么重了,在他眼里,这桩生意已经可有可无,而燕庭南岸已经成了他每日必回的地方,他会将车停在入口之外,然后在深夜里独自一人漫步回去。 大圣还是没回来,纵使厉成已经让巧姨每天都按着大圣之前的饭点往猫碗里添粮食,可这许久了,那只孤孤单单的猫碗就跟每晚独自回家的厉成一样,形单影只。 这期间周意欢来过好几回,有一次她上楼的时候无意间瞥到大圣的碗,随口问了句巧姨这东西怎么还没扔掉,巧姨告诉她说是少爷要留下来的,周意欢的脸色顿时变了又变。 周意欢知道,那只失踪的猫是宋千玦捡回来的。 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虽然周意欢头脑简单了些,性子直了些,但厉成这几个月的所作所为,她大概还是能想到一些东西的。 她的傻儿子一时半会怕是忘不了宋千玦了。 可尽管如此,周意欢依旧感到奇怪,厉成是个重情的人,当初他和秦妍舒十年的感情究竟为什么说没就没了?还答应老爷子来了个闪婚,娶了才认识不到三天的宋千玦。 这太奇怪了。 当周意欢将自己的疑问说给厉晖听的时候,厉晖道了一句:“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当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来临的时候,一切都阻止不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可周意欢又不乐意了,她气咻咻的瞪着厉晖问:“你是说那个女骗子是厉成命中注定的人了?她都消失了好吗?怎么可能呢?我看啊,前面还有更好的女人等着我们家厉成呢。” 厉晖宠溺的笑了笑,俯下身替坐着的周意欢将她脸上因为生气弄出来的面膜褶皱抚平了来,笑道:“这种事,谁能猜得透呢?” 宋千玦消失了,厉成再次恢复单身,外面不知内情的人都传厉家的少奶奶和秦家不成器的公子秦修私奔了,厉家少爷被戴了绿帽子,于是找人暗中将少奶奶和秦家公子给做了,否则这么久怎么没人知道他们的消息呢? 尽管厉成成为了s市市民茶余饭后的闲谈,但这丝毫不影响厉成在各种年龄层受追捧的程度,甚至在传说厉成和宋千玦离婚的第三天,便有贵太太们拎自家女儿的资料联络起周意欢来。 经此一事,原本以为只要宋千玦消失自己就有机会再次得到厉成的秦妍舒却没想到她彻底失去了见厉成的机会。 工作上不顺意,忙活了这么久,算计了这么久的人也没得到,秦妍舒有一度时间整日里以酒浇愁,跟了她三年的助理上门劝她,她大吵大闹着让人滚出去,说人家是来看她笑话的,自那之后,娱乐圈关于秦妍舒的话题便越来越少,一个前途正好年纪正巧的影后似乎就这么没落了。 安鸿飞买下的院落里有两株长青的乔木,听当时的屋主人说这是两棵相思树,到了每年十月,绿叶丛中便会蹦出一串串红豆。 某天宋千玦从树下经过的时候,一串红豆忽然从她头上落了下来,彼时宋千玦已经怀孕七个月了,她大着肚子伸手去接红豆,竟还真被她接着了。 晚上。 躺在床上细致的摩挲着每一粒红豆,宋千玦想,她要用这些红豆给孩子做一串手链,等将来孩子出生了,好当做礼物送给她的宝贝,谢谢小生命的到来。 好吧,说了这么多,其实宋千玦知道,她只是想厉成了。 从离开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开始思念他,只是这些日子,随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发现自己愈发的思念厉成了。 从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厉成一直想要个孩子,宋千玦觉得,厉成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真真切切感觉到胎动的那天,宋千玦当时正坐在沙发上看着安鸿飞为她找来的打发时间的书。 当时孙叔去上班了,甄夕念书去了,屋子里只有宋千玦和安鸿飞两个人,忽然,宋千玦瞪大了双眼,她缓缓将自己手间的书放下来,定睛瞧着自己圆润的肚皮,倏地,里面的小东西又轻轻踹了自己一脚。 “厉成,他动了他动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宋千玦想也没想盯着自己的肚皮直接将心中一直想着的人喊了出来。 一两秒之后,连空气都寂静了下来。 后知后觉的某人心虚的抬眼去看对面正为她削水果的安鸿飞,后者显然也没料到,但很快安鸿飞便冲她温和的笑了笑,问她:“想好要给孩子取什么名字了吗?” 宋千玦摇摇头,不知道。 红豆还捏在手里,睡意渐浓的宋千玦就这么睡过去了,她梦见了厉成,厉成似乎很高兴,手里举着个孩子,他一直在教孩子喊爸爸。 十月孟秋,淅淅沥沥的夜雨从半开的窗户飘进来,宋千玦的美梦就这么被渐大的雨声给扰醒了,她揉揉眼睛打开了床头的壁灯,披了件衣服准备去关窗。 红豆杉就在不远处的视野里,宋千玦的目光看过去,正好落在漆黑的树上,她一低头,袖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夹带的一颗红豆就这么落了下来。 她想,她要是能将这颗红豆寄给厉成该多好?她想要让厉成知道,她很爱他,也很想他。 此时此刻,宋千玦多么希望自己能不顾一切去到厉成身边,她想亲口向他解释,她还想永远留下来。 但,这是多么奢侈的一个希望啊,她怕,她什么都怕,怕再次从厉成口中听到滚字。 许是做了孕妇的缘故,宋千玦最近很是多愁善感,原本她也没这么矫情的,现在竟到了捧着几粒红豆捂脸哭泣的地步,眼泪从她的指缝中间滑落下去,泅湿了一小块肚皮上的棉质睡衣。 安鸿飞对于宋千玦肚子里的孩子比谁都上心,他打着准舅舅的名头早早的便押着宋千玦去了医院做各项检查,到后来宋千玦肚子大了不愿意走动,他便每日里督促着她完成一个孕妇该有的运动量,再变着法的给她做各种好吃的,小城的人见了都说宋千玦找了个十十美的好男人,偏偏还生得如此俊俏。 一日,又是几桌丰盛的午餐,甄夕已经读高三了,安鸿飞念着她读书辛苦便去学校给老师请了假,特意接甄夕回来吃饭。 饭桌上,环视了一遍各色既营养又美味的吃食,甄夕想了想,偏过头对着正在吃饭的安鸿飞甚是认真的叮嘱道:“安鸿飞,等将来咱们有孩子了,你也要给我做这么多好吃的。” 甄夕的话音刚落下,一旁的安鸿飞猝不及防呛了几口。 “咳...咳咳...咳咳咳......” 从未在人前如此失态过,安鸿飞涨红着一张脸对着甄夕瞪了又瞪,倒是宋千玦和孙叔两人在一旁努力憋着笑才不至于当场将饭喷出来。 眨眼到了十一月中旬,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宋千玦的待产期了,某天间隙安鸿飞又问了一边宋千玦有没有想好孩子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宋千玦说想好了,不管男孩女孩儿,都叫红豆。 本以为一切都会就这么平凡而又无奇的走下去,然而,该来的始终躲不掉,意外还是发生了。 这一日安鸿飞去城里的花圃里挑选入冬栽种的花种子,宋千玦一个人在家摆弄着给小红豆准备好的东西时忽然发现缺了件东西,原本是不急的,可她闲得无聊,便想着自己出去走走,只要她小心些,应该不会有问题。 可就是这个不会有问题,到底还是出事了。 当宋千玦倒在一辆货车车尾的时候,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她的身体里流逝,紧接她便晕了过去。 在医院醒来的时候,宋千玦看着自己平坦的腹部问了一句:“我的孩子呢?” 安鸿飞眼眶泛红,将她轻轻圈在了怀里:“对不起千玦,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宋千玦像是没听见似的,又问了一遍:“我的孩子呢?” 安鸿飞沉默了良久,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才能让宋千玦容易接受一些,她不希望她难过,却也不想骗她,当时的情形危急万分,主刀的大夫问他保大还是保小...... 人们一旦在遇到自己不想接受的事情,一开始总会下意识的欺骗自己,在心里学中,这叫自我安慰,宋千玦在自我安慰了半个月后,终于在某天夜里咬着安鸿飞的肩膀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她伏在他肩上一遍又一遍的说红豆没了,来年也不会再开了,她的红豆没有了。 安鸿飞听着宋千玦的哭声握紧了自己的手,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对宋千玦来说到底是对还是不对,但他希望她是幸福的,他也希望,自己这样做,能够为宋千玦带来幸福。 宋千玦出院的那天天气很好,万里晴空,几朵洁白温柔的云缓缓在天空里行驶,她抬头看了眼阳光,嘴角扯了丝再勉强不过的笑意。 安鸿飞说的对,她的人生还很长,她失去的一切既然已经失去,就算她再伤心难过又如何?剩下的路还要继续走,既然没死就好好活着。 588 厉成脚步一顿,这个时候谁会来呢?况且如果是他的朋友,应该会先给他打电话才是,这半夜三更的敲门算怎么回事? 站在旋梯口厉成沉声问了句:“谁啊?” 外面的人没吭声,仍旧继续敲着门。 厉成一边走向门口一边又问:“是谁?” 门外这回没声音了。 微微皱起眉头,厉成忽然出手迅速拉开大门。 眼前的景象让厉成吓了一跳,他怔了片刻都没缓过神来。 只见门外的台阶上放着一个婴儿,那婴儿似乎还没足月,在襁褓里挥着手吱哇乱哭,而消失许久的大圣蹲在婴儿旁边抬头看着厉成,大圣瘦了许多,毛发也没以往光鲜亮丽了,一双眼睛却仍旧好看,它冲厉成喵的叫了一声,然后极为熟悉的跑到厉成脚下,咬着厉成的裤脚想让他去看那襁褓里的孩子。 雨还在下,婴儿哭得更厉害了,厉成终于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他上前两步将那孩子从地上抱起来,甚是狐疑的环视了一圈四周,然而他什么也没发现。 手足无措的抱着孩子进了屋,厉成从包裹孩子的襁褓里找到了一张纸,说孩子叫红豆,生日是十一月十六号,其他的再没有消息。 婴孩的哭声吵醒了已经睡着的巧姨,巧姨披上件衣服急急忙忙的从卧室里跑跑出来,当看到厉成手上真抱着个孩子的时候,巧姨惊了又惊。 她在厉家已经待了二十多年,对于厉家这位长孙不敢说有多深的了解,但她敢肯定厉成绝不是圈子里那些到处留情的主,厉成离婚的这半年来从未有什么绯闻传出来,怎的忽然会有了孩子? “少爷,这孩子......” 巧姨话没说完,她疑惑的看着厉成,厉成紧锁着眉头解释道:“刚才有人敲门,我开门的时候就看见这孩子在地上。” 闻言,巧姨感到更奇怪了,当她正要上前,忽然听到一声猫叫。 “喵。” 大圣猛地从一旁的酒柜上蹦下来,吓了巧姨一跳。 这下,真是又惊又喜。 巧姨连忙从地上抱起大圣看了又看,一双眼竟红了,嘴里嘀咕着:“大圣,这些日子你跑哪去了?知不知道巧姨多担心你?怎么这么瘦了?是不是在外面被别的猫欺负了......” 大圣在巧姨怀里安静了片刻,随后又使劲一扑腾,落到了地上,径直朝自己的猫碗走过去,狼吞虎咽起来。 厉成从来没接触过孩子,他原本打算着等宋千玦怀孕了他就去学如何照顾婴儿,可他这个愿望到底没实现,所以一直未曾踏足过育婴馆。 第一次面对这么柔软的小东西,厉成连抱都不会,还是巧姨反应过来后上前将孩子从他手里接过,打量一番后娴熟的说道:“少爷,不管怎么样,这孩子既然送到门上了,我们也不能不管,我先抱他回去给他弄得暖和一点,少爷如果你有空的话,不妨去东门的那家母婴馆买罐奶粉回来还有奶瓶之类的。” 巧姨说来是厉家请的保姆,实则从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厉家半个亲属了,毕竟二十年都耗在这儿了,厉成对巧姨一向恭敬,于是他十分听话的开车去了东门的母婴馆。 路上。 两旁的树影不断倒退着,现在是凌晨,路上行人稀少,厉成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一只手捏着烟往嘴里送。 他在想着那个名叫红豆的孩子。 红豆? 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更奇怪的是,明明自己从未在外留情,这个孩子究竟是谁的呢?怎么会被人送到他家门口? 东门的母婴馆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厉成停车的时候莫名想到了去年的圣诞节,宋千玦捡回大圣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开着车找了一家二十四小时的宠物店,只是,那时候佳人尚在,爱情刚好,现在却早已物非人非。 厉成去的时候店员正在里面打瞌睡,他轻咳了一声,那店员迷迷糊糊的醒过来,一见眼前站着个大帅哥立马振奋起来,要知道,这一带住的都是有钱人,如果她能趁此攀个豪门什么的,她的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但雄心壮志的女店员很快恢复了冷静,会来母婴店的豪门男人,这说明什么?说明男人结婚了,有娃了,搞不好好跟他的小妻子十分恩爱,毕竟她在这工作这么久,厉成是第一个踏足母婴店的男人。 四十分钟后,厉成提着一大袋子从母婴店走了出来,回到家的时候巧姨已经将孩子哄睡着了,重新找了舒适柔软的大毛巾给孩子换了衣服,厉成猜测,那人送孩子来的时候应该是提前给孩子喂过奶的,否则这个小东西只怕不会轻易睡过去。 孩子和巧姨在一块儿,厉成上了楼进了书房,这个忽然到来的孩子让他一夜未眠,他隐隐猜到了什么,可又不敢相信。 巧姨的嘴是快的,厉成还没想好要怎么向家里人说这件事又或者说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个孩子,第二天天一亮,周意欢便带着厉晖上门了。 听到有人给厉成送了个孩子过来,还是个没足月的孩子,周意欢又兴奋又担忧,一晚上觉都没睡着,躺在床上跟厉晖讨论被送来的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于自己的儿子,周意欢还是相信的,厉成不会在外面胡来,更不要说弄出个孩子了,但她转念又一想,厉成毕竟是个成年男人,有时候外面那些小狐狸精们逮着机会给厉成下套也不一定,所以,在周意欢的念头里,送孩子上门只是第一步,接下里怕是很快就会有人上门认亲了。 天色微亮,厉成刚闭上眼没几分钟就隐约听到楼下传来了周意欢的声音,他的眉头跳了两跳,微微露出些不悦的神色来,他这个妈只会添乱。 没见着孩子以前周意欢还故作一副镇定自若,上门寻罪的模样,等巧姨将孩子从屋里抱出来后,周意欢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没办法,小东西太可人疼了。 尽管还没完长开,但周意欢瞧了这孩子第一眼就已经挪不开了,她满脸喜色的问厉晖:“哎,你快看看,是不是特像厉成小时候?特别是嘴巴,哎呀,还要小手儿,这小手儿也像,厉成这么大的时候就喜欢双手握在一起,天呐,宝贝真是太可爱了。” 厉成一下楼就瞧见周意欢和厉晖坐在沙发上,红豆被周意欢抱在怀里,竟也不哭不闹,一双滴溜溜的小眼睛直直的盯着周意欢。 “妈,你们怎么来了?” 闻言,周意欢回他:“你这是什么话?我们还不能来看自己的亲孙子了?” 厉成顿了顿,居高临下的看着周意欢怀里的小东西:“我都不知道这孩子哪来的,你们就怎么知道是亲孙子了?” 周意欢和厉晖双双愣住,随即厉晖站起身来笑道:“你妈说的没错,这孩子和你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连双手交握的动作都不差,说说吧,这是和谁家姑娘生的?现在这个时代虽然未婚先孕不是什么大事,但人家毕竟是个姑娘家,更何况你爷爷你应该知道的,他要是知道你小子这么不负责任,你又要被罚了。” 厉晖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是笑着,但他脸部肌肉僵硬,表情一点都不自在,似是生怕厉成说出个骇人听闻的事件来。 厉成不笨,他知道厉晖和周意欢在意什么,但他现在也没心思逗他们了,直接实话实说:“我没在外面找过女人,这孩子如果真是我的,只有一种可能。” 话音落下,客厅里一时间寂静无声,周意欢和厉晖的脸色变了又变,他们当然明白那一种可能是什么。 这孩子是宋千玦生下来的。 顿时,周意欢先前笃定的想法发生了变化。 宋千玦走的时候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更别提怀有身孕这件事,如今贸然送来这么一个孩子,且还是什么都没说,依着她先前那般欺骗厉家人,不排除其他可能。 老爷子是在第三天知道这件事的,当即就让厉成带着孩子回一趟g省。 一到家,厉成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老爷子便让人从他手上抱走了孩子。 纵使厉成跟这孩子并未产生多大的感情,可毕竟是个送到自己手里的小生命,他不知道老爷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问了一句。 “爷爷,这是做什么?” “很快你就知道了。” 老爷子话音落下,又有人上前从厉成的指间取了几滴血。 于是厉成顿时明白过来,看来这是要做dna鉴定了。 三个小时后。 老爷子的书房里。 结果出来了。 那孩子的确是厉成的亲儿子,老儿子的重孙子。 “这件事你怎么想?” 老爷子问道。 厉成怔了怔,他坐在老爷子的对面,面上露出了鲜少的迷茫神色,他双手从下颌一直捋到头顶,叹了口气,像是如释重负般。 “爷爷,其实我不恨宋千玦,我只是恼她欺骗我。” 闻言,老爷子沉默了半晌,终于接过话口:“我跟你一样,千玦那孩子,我不恨她,如果当初不是她,厉家一定不会被留下来,她算来还是咱们的恩人。” 厉成从未想到自己会从老爷子嘴里听到这一番话,纵使他知道老爷子从最开始就明白这些,但他却仍旧担心宋千玦会被老爷子追究,毕竟老爷子戎马一生惯了,他眼里最容不得的就是欺骗和利用。 当初厉成对着宋千玦说出滚字的时候,厉成虽然心下恼怒不已,更多的却希望宋千玦能赶紧走,不管去哪里,只要别被老爷子找到就行,后来一直暗中关注老爷子动向的厉成见老爷子似乎并没有什么动作,就连宋亦阳也不追究的时候,厉成这才明白自己似乎担心过头,而宋千玦也早已不知所踪。 时至今日,又尤其是知道这个孩子是自己的,厉成终于直面自己的内心所想,哪怕他不知道当初宋千玦对自己有几分真情有几分利用又有几分假意,他仍旧爱着宋千玦,爱着这个从未如此听话过的宋千玦,她以往总爱跟他对着干,可这回一个滚字,却是听话的很。 “爷爷,这话您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厉成面色凝重的说道。 “你也没问我啊。” 厉老爷子语气有些委屈。 “我以为爷爷会......” “会怎样?难不成你以为我要找千玦那孩子的大麻烦?” 厉成没说话了。 孩子被厉家人所接受,当周意欢知道这孩子是厉成亲骨肉的时候,她又喜又忧,喜的是她有孙子了,忧的是她不知道宋千玦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但很快,周意欢的这种担忧便被日益长开的红豆完化解了。 原本红豆这个名字厉家人是不同意的,可厉成还是力排众议决定就依着孩子送来的名字,在厉成眼里,红豆是代表宋千玦爱他的证据。 孩子在自己手里,依着厉成对宋千玦的了解,他想,或许接下来不久后这小女人就该出现了,毕竟这世上没有哪个母亲不疼自己的孩子,宋千玦处心积虑的将孩子送到他面前,为的不就是先让孩子来消他的气吗? 这样想着,厉成的心无端端地就安了许多,他想,等到宋千玦出现的那天,他要告诉她,在她欺骗他的这件事上,除非她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弥补自己,否则他就不原谅她。 然而,想象总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残酷的。 又是一年过去,春风再次将燕庭南岸的春景唤醒,可宋千玦却并未像厉成想象的那般现身。 眨眼间红豆已经一岁,可以咿咿呀呀的跟厉成说着他不懂的话,一双白嫩的小短腿总是会在睡觉的时候不经意搭在厉成的胳膊上,跟宋千玦睡觉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大概是宋千玦搭的是厉成的大腿上。 当又熬满一个月后,厉成已经等不及了,他开始心慌意乱起来,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宋千玦为什么这么久还不来找自己,难道出什么意外了吗? 陆遇得了厉成的命令,花了一周的时间总算将将打听出眉目来,但他不敢将真相告诉厉成,因为他不知道厉成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书房里。 一盏台灯静静的伫立在角落,厉成整个人陷在沙发里,一张本就线条锋利的脸此刻显得更加骇人,他指间夹着一根烟,然而任凭那烟支燃尽他也没吸上一口。 厉成长久的沉默令陆遇十分担心,原本还对宋千玦这个少夫人颇有好感的陆遇此刻也忍不住有些不满起来。 589 闻言,宋亦阳始终沉默的看着孙叔,孙叔叹了口气:“年轻人,纸包不住火,事实真相也不会被真的埋没,要真到了那天,我希望你能看在千玦为你们宋家牟取了不少好处的份上保她一条命。” 话音落下,孙叔不再多言,他转过身跟着一群老伙伴们上了车。 宋千玦的春节尚且过得还算舒心,可秦修就不那么好了,秦兴最近不知从哪里听到的风声,已经开始让他着手清查手上的财产,这样的举动对秦修来说并不陌生,往往只有那些准备跑路的人才会做这种事。 难道秦兴准备逃了? 一想到秦兴有这样的打算,秦修立刻坐不住了,他当即去找了安何,虽然这回没有什么互利关系,好在安何最近心情不错,就算秦修拿不出他感兴趣的东西他也还是认真听秦修说完了他的来意。 思忖片刻,安何面露难色,他也不看秦修,一边把玩着手上的魔方一边说道:“老头子最近跟上面提了提想要退休的事,上面还在考虑,但我估计这事十八有八九上面是要批的,一来他年纪快到了,二来上面就是不点头,你可别忘了,他还有个靠山呢,要我说,如果你真想将老头子一举拿下,你应该速战速决,最好杀他个措手不及。” 听闻,秦修凑上前去:“此话怎讲?” “你之前不是跟我提过你手上有老东西的把柄吗?虽然这些把柄不足以扳倒秦兴,但你可以从他的靠山身上下手,只要这靠山倒了,到时候拔出萝卜带出泥,一查到底,秦兴肯定跑不了。” “这主意我也想过,可我手上的东西用来对付老东西都尚且危险,还怎么能扳倒他身后的人呢?” 安何啧了一声:“谁让你对付他了?我只让你从他身上下手,可没让你直接冲上去跟他针锋相对,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能跟老东西博弈的人,会是谁呢?” 得了安何的提醒,秦修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他现在急需一个机会将眼前一汪看似清澈的水搅浑,只有这样,他才能浑水摸鱼,趁机干掉秦兴。 很快,这样的机会就来了。 大年的最后一天,元宵节的晚上,结束了一大家子在一起热闹的时间后,宋千玦转过身又缠着厉成带她去街上看看。 捏了捏宋千玦的脸,厉成故意逗她:“你感冒还没彻底好,一出去万一又着凉怎么办?” 虽然厉家老宅好山好水好地方,可待久了也会觉得没劲,华美是华美,可却少了那份人间烟火的味道,宋千玦自从感冒后已经大半个月都没出过门了,她拽着厉成的胳膊开始撒娇买萌。 “不会的,我哪有那么娇弱?你天天让人给我炖补汤,我这些天都长胖两三圈了,一点都不虚,再说了,我的病早就好了,是你大惊小怪不让我出去而已。” 厉成“哦”了一声:“你这怪我太关心你了是吧?” 话已至此,宋千玦已然明白过来,厉成这是已经答应她了,也不管口不对心的某人,宋千玦微微踮起脚尖在厉成的侧脸上落在一吻,随即笑眯眯的开口:“好啦好啦,我们快走吧,去晚了街上都没人了。” 街市上。 新年里的最后一天,宋千玦和厉成一路走走停停,两个人也不怎么买东西,就十指紧扣着依偎在一起向前随着人潮慢慢踱步,要宋千玦实在遇上了什么感兴趣的小玩意,不管多幼稚,厉成总会替她拿到。 原本这一整天都是高高兴兴的,可就在回去的路上,一件意想不到的事被两人碰上了。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穿着件破烂的棉袄跪在街边一颗梧桐树下,她身后的破草席上躺着个骨瘦如柴的中年男子,小姑娘面前的一张纸板上写着“我爸因为曾举报毒贩的藏身地被毒贩报复,毒贩让他染上了毒瘾,后来我爸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发现毒贩跟g省的杜家老先生有来往,我爸顺着这条线查出不少惊天内幕,那些人知道后便将我爸杀人灭口了,我知道,当我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我可能也会离死不远,我选择将事情真相说出来,希望有人能为我们父女做主,揪出幕后黑手,严惩这些人面兽心的狗官!” 当看到纸板上杜家老先生五个字的时候,厉成的眸色渐渐暗了下去,越往后看越觉得事情不简单,神情竟前所未有的浓重起来。 这里是g省市中心的主城区,又是一条客流量最多的街道,很快,小姑娘跪地的路口处人头就越攒越多,负责执勤的警察原本该闻风而动,奈何街上人太多,初时还以为人群是凑在一起看杂耍热闹,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出。 接到消息后,执勤的便衣一伙人直接上前横冲直撞想要驱散人群,还有一伙人去拉扯那小姑娘想要将她带走。 “看什么看?都给我散了!这人有精神病是惯犯知道吗?都给我散了散了!别看了!” 说完,为首的执勤警察拿着电警棍就去拽地上的小姑娘,小姑娘知道自己拗不过这些人,她也不挣扎,只拼命吼着某地方官是与毒贩勾结,迫害人民百姓禽兽不如的东西...... 那女孩儿后来还说了几句,但都被冲上去的便衣给她捂住嘴堵了回去。 本来是个阖家团圆挺高兴的日子,谁也没想到会遇见这种事,一时间面对执勤警察的行为,大多数路人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开始往后退,只有少数的人依然不顾危险拿着手机一直在录现场视频。 宋千玦和厉成站在人群外面,将事情的经过看了个一清二楚。 几分钟后,原来还闹哄哄的一片的地方渐渐安静下来,小姑娘被警察带走了,连同那破草席里的尸体。 回去的路上。 厉成一言不发抿着唇侧过头看着窗外一晃而过的街景,宋千玦察觉出厉成不对劲,遂问了一句:“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听到宋千玦的声音,厉成侧过头瞧了她一眼,将她原本放在车坐上的手轻轻拢在了自己手里,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地开口:“没事。” 因为平常不敢让厉成发现秦修给自己的小灵通,所以宋千玦和秦修联系一般都是晚上等她确认厉成睡着了之后才敢看自己藏起来的小手机。 卫生间里。 盯着秦修发给的消息,宋千玦一颗心开始紧张起来。 秦修一共给她发了两条信息。 “看到网上那个小姑娘揭毒贩和某地方官勾结的视频了吗?” “千玦,我们的机会来了。” 两条信息前后间隔不过十秒,可以看出秦修当时是多么的激动。 宋千玦平常鲜少在网上溜达,所以对于这种新闻她很少知道,眼下秦修发来消息,因着自己前不久才亲身看见过,宋千玦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她和厉成回来时在路上遇见的那一幕。 放好小灵通,宋千玦从卫生间出来后重又悄悄躺回了床上,等她打开厉成不久前买给她的新手机准备看看新闻时,厉成不知何时醒了过来。 转过身对上一双眸色颇重的眼,宋千玦惊了惊,随即稳住心神,她往厉成的怀里靠了靠,微微抬起头问:“我吵到你了?” “没有。” 低沉悦耳的嗓音落在宋千玦耳朵里,厉成吻了吻她的额头,将人又抱紧了些,瞧见宋千玦的手机亮着,懒洋洋的问道:“在看什么?” “我们回来看见的那个小女孩儿,上新闻了。” 宋千玦说着晃了晃自己的手机。 厉成瞥了一眼,半晌再无他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盯着被子上的暗纹。 一夜无眠。 翌日。 现代网络的发达程度远远超出了宋千玦的预想,昨天她看到新闻的时候底下还只有几百个网友在留言,等她再次关注这事的时候那条原视频的微博下面已经浩浩荡荡的刷了几万条,转发高达数十万,一个名为“g省某官与毒贩勾结”的话题阅读量已经上百万,且每分钟还在以数万的速度不断递增。 一时间,网友一片哗然,纷纷@当地单位和国家上层要求彻查此事,然而也有网友认为视频中的小女孩写的那段所谓揭发的话上上下下都充满了漏洞,可信度根本不高,毒贩害死了父亲,身为女儿决定将真相说出来以求讨个公道,整件事看似逻辑通顺,然而却经不起仔细推敲。 当这些站在理性角度分析的话语被剖到网上时,几乎是瞬间就引来了骂战。 人们在遇到弱者时,大多数人首先都是感性行为,视频里的小女孩儿父亲已死,她孤身一人在阖家欢乐的日子里不顾生死暴露街头只求严惩幕后凶手,这一连串烈士般的行为与小女孩的弱者姿态形成鲜明对比,如此一来,就会让人生出这小姑娘一腔孤勇不畏强权的令人敬佩的精神状态。 事情在国各地迅速发酵升温,g省的领导和有关部门只要开了微博的,平均每分钟都能收到上千条的消息,群起而攻的网友要求他们将小女孩尽快释放,并彻查小姑娘口中所言的某位地方官。 过完大年的第二天,厉家人又启程回了s市,宋千玦本不想回去,她原打算找个机会去探探那小姑娘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可到底没什么机会。 厉成似乎对这件事并不上心,回了s市的晚上他又带着陆遇出差了,宋千玦因为感冒没好便没跟着去。 厉成一走,宋千玦想要做什么的话机会自然而然就多了起来,她约秦修见了一面,问小姑娘说的杜老先生是谁,这人对他们的计划有没有帮助。 秦修点点头:“那位跟毒贩有往来的杜老先生,是现任g省某部门主任的老丈人,而这位主任又是京都里苏家的得意门生,苏家和秦家一样,都是依附于靠山沈家,看着吧,这件事一定会桥扯出很多人,京都马上就要迎来一场血雨腥风了,秦兴最近疑心很重,我会想办法拖住他不让他跑了,其他的就要靠了你,总之,这件事早点查下来我们才能早点放心,决不能让人查到半路被截住。” 宋千玦应了一声嗯,又不放心的叮嘱秦修:“哥,你自己可一定要万事小心。” “知道了,你也一样,虽然厉成现在爱你信你,但你还是要随时保持警惕,不能让他发现分毫不对劲,否则以厉成的心思,他就算不对你起疑也还是会暗中调查。” 两人又说了些其他的事,离去的时候宋千玦想起秦妍舒不久前对自己说过的话,她随口问道:“哥,你知道秦妍舒最近在做什么吗?” “她拍戏受了伤,老东西昨天还让我去看她了,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宋千玦知道秦修平日里已经够辛苦心焦的了,她不想再让他多操心,于是摇摇头:“没事,我就问问。” 回去后宋千玦一直关注着事情的进展,小姑娘据说已经被g省的最高领导派人保护起来,就在此时,有人根据视频里小姑娘的长相还有她的名字渐渐扒出了更多的事,国各地但凡有点名头的电视台都派了记者一股风似的涌进了g省。 g省领导迫于人民群众和上面的压力成立了一个专门的特案小组对此事展开了调查。 通过报道,小姑娘原名叫甄夕,是g省地方市里一个小山村的人,原本一家人美满幸福,可这一切都在甄夕的父亲甄泉春在一次偶然间撞破毒贩在山林里跟当地势力进行交易后走到了尽头,毒贩原本想杀了甄泉春,但甄泉春急中生智说自己能给对方带来更多的客流,毒贩半信半疑,当场让甄泉春吸了三个人的量才放他回去。 甄泉春从未接触过这些东西,从毒贩那逃出后他一个人在山林间缓和了许久才重新回到家中,一回到家里,甄泉春二话不说就让自己的老婆带着女儿甄夕跟他离了婚,甄泉春的老婆长得颇有姿色,她本就不喜欢甄泉春,嫌弃他挣钱不多,不能让自己过鲜亮日子,一听甄泉春主动提出离婚,女人二话没说带着才十岁的女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甄泉春。 那时候甄夕不懂,埋怨她父亲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一直到她十五岁这年。 五年未曾相见,甄夕不知道甄泉春是从哪得知了她念书的学校,在一次放学回家的途中,甄泉春突然出现将一叠钱拿给了甄夕,嘱咐她好好念书。 甄夕看着骨瘦如柴的父亲颇为陌生,忍不住问了一句他现在在做什么,甄泉春什么也没说,转身再次消失在人海里。 590 春节的时候,甄夕因为惦念着父亲,便借故从家里溜了出去一路车程回到了当初的小山村。 三个人曾相依为命的屋子里早已人去楼空,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都说母女连心,可甄夕却觉得她和父亲才是父女同心,因为就是这一天她在老家的屋里见到了自己刚刚死去的父亲。 甄泉春被人绑在木桩上,身没有一片好地方,都是淤青和着血,手臂上还有些针头留下的痕迹,周围一片狼藉。 面对这样的场景,甄夕一个人抱着自己蹲在院落外的墙角悄悄哭起来,明明和父亲感情不深,可甄夕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伤心。 人死总要入土为安,甄夕也不指望母亲会帮自己,她本打算在老屋的附近挖个土坑将父亲埋了,谁知她去给甄泉春找衣服的时候却发现了被甄泉春藏起来的一个笔记本。 翻开笔记本,甄夕越往后看越觉得脊背发凉,里面清晰的记述了甄泉春这几年来在毒贩巢穴里所见所闻的一切,以及他们平日里运货的渠道和接头的方式,还有毒贩老大跟代号为蝎子的交易凭条,据甄泉春记载,这张凭条是他冒死从毒贩老大那偷来的。 最重要的是,甄夕从笔记本里还找到了一张照片,照片是偷拍的,画面里少说也说三十四人,其中为首的两个甄夕认得,一个是他们的地方官一个是当地出名的杜老爷子,而在这两人前面明显还有个更大号的人物,但这人背对着镜头,没露出真面目来。 等甄夕胆战心惊的读完父亲甄泉春的笔记后,甄夕看着惨死的父亲做了一个普通十六岁女孩儿绝不敢做的一件事。 她要带着父亲去g省网络最发达,人群最多的城市,挑一个最热闹的天,将这些藏匿于阴暗角落见不得人的东西统统大白于天下,哪怕她要因此付出惨痛的代价,她也在所不辞。 媒体人本就善于渲染主题,利用民众的第一感性,再加上甄夕的事件已经国皆知,当一篇名为“少女千里带父入城,只为揭穿耻恶于世的肮脏交易”在各大网络平台上发布后,甄泉春原本就险境丛生的生前事被媒体夸大其词一番大肆宣传后,国上下轰动一时。 甄夕未曾在媒体面前提起父亲留下笔记本和照片的事,只说父亲曾在临死前将这些告诉了她,两天后,甄夕当着人群提到过的杜家老爷子和某地方官纷纷下马,出了这么大的事,g省最高领导人和一众手下被上面直接连降三级,只要曾经跟杜家和某地方官走得近的人都一一接受了调查。 这样的调查自然也包括杜老爷子的女婿g省某部门的主任,顺着主任这条线,g省成立的调查组查到了京都苏家的头上。 苏家和秦家一样都依附于沈家,虽然那部门主任曾是苏家老太爷的得意门生,但这种人人自危的档口,谁也不愿意多做些惹人注意的事,就更别提去救人了,谁也不敢在这时候向上面求情,上面本就一直致力于清腐倡廉,结果在这节骨眼上出了这样的事,地方官居然暗中与毒贩勾结!这不是打上面的脸吗? 此事一出,杜家和部门主任都算是彻底完了,苏家因为这事主动向上面请了罪,说教出这样的学生是他们的失职,有负人民群众,甘愿受罚,上头原本是打算连苏家一块儿办了的,可有沈家在里面周旋,再加上苏家人自身态度良好,上面便也就不再追究。 从事发到调查结束正好整一个月的时间,g省各大主要负责人纷纷落马的落马,降职的降职,就连京都的苏家都受了牵连,此事进行到这一步,所有人都知道,可以了,该停了,此案牵涉之广范围之大不是普通民众能够想象的,但却是他们喜闻乐见的,老百姓只需要知道该被惩罚的人已经得到了应有的结局,其他的事,要是再追究,就过了。 这期间宋千玦和秦修又见了两回,一回是查到苏家头上的时候,还有一回是到苏家为止的时候。 查到苏家的第二天,秦修告诉宋千玦,秦兴已经让人帮忙秘密安排出国事宜,将秦妍舒以治伤为由送了出去。 上面不再追究,苏家领罪降职的第二天,秦修又告诉宋千玦,秦兴决定先按兵不动,秦妍舒再过几日也会被秘密接回来。 一场掀起轩然大波的案子彻底过去,对于旁人来说是正义终将来到,对于宋千玦和秦修来说却是正义在快要成功的时候戛然而止。 两人都心知肚明,他们必须得尽快找出新的证据证明这事跟沈家或者秦兴有关系,否则最佳日期一旦过去,他们将很难再有机会。 就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宋千玦像是下定决定,她看着秦修开口:“我去找那个叫甄夕的小姑娘,我总觉得她还有事没说完,她身上肯定会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想也没想,秦修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宋千玦的提议。 “不行!这样太危险了!而且甄夕身上还有没有更有价值的消息还有待考证,就这样贸然行动的话太危险了!况且,就算要去,也是我该去!” 宋千玦在此刻冷静的出奇,她跟秦修说道:“这件事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去了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不去就连最后的希望都没有了,而且只能是我去,你要是走了,秦修那怎么办?他要是有个风吹草动我也不知道,万一等你回来,他已经暗中出国了呢?那我们企划的这一切不都白做了?” “可是......” 秦修一句话没说完宋千玦便打断了他,语气坚定的开口:“哥,这事就这么定了,你留下好好看着秦兴,我去找甄夕。” 年节已过,人们又开始忙碌起来,艾西纳的科研产品已经要正式投放市场,再加上s市绿地公园的项目以及其他合作,厉成最近忙得连回燕庭南岸的时间都没有,而且他最近发现一件事,那就是他的小妻子似乎变了很多。 自从年前他出差回来后,就再没从宋千玦脸上见到过那种肆意妄为,没心没肺的笑了。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呢? 好不容易得了一点空闲,厉成竟开始反思起是不是自己忙于工作冷落了宋千玦,才导致她变了许多,意识到有这个可能的时候,厉成冷眼瞧着手底下的一堆文件,忽地就多了几分少有的厌恶情绪。 他想,他应该适当的减少自己的工作量了,虽然这是他值得一辈子骄傲的商业帝国,但宋千玦也是他要携手一辈子的女人,工作永远都有,但他寻找的心安处却只一个。 就在宋千玦想着如何找个理由跟厉成说自己想要再回一趟g省的时候,厉成却先告诉她说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要带她出去玩。 宋千玦无疑是要拒绝的,可她知道自己得想个万之策,否则肯定会引起厉成的怀疑。 距离厉成订好两人出去玩的前一天,宋千玦还是没想好到底要找什么理由留下来,她还得每天在厉成面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照样该吃吃,该喝就喝,该睡就睡,只是常常一个不注意她就陷入了沉思,招来厉成目光的打量。 可到底是心事重重,哪怕巧姨每天变着花样给宋千玦做好吃的,她却还是比去年又轻了三公斤,厉成抱她的时候忍不住问她每天吃的那些饭都到哪里去了,怎么就不见胖点?为此厉成还特意让医生给宋千玦做了个面检查,结果医生说一切良好。 正如厉成所说,他已经为自己和宋千玦的行程准备好了一切,只等出发了,距离出发的日子越近,宋千玦就越愁得慌。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当听到厉老爷子犯病不慎从楼梯摔下来生命垂危的消息传来时,宋千玦忍不住在心里松了口气,可随即她又提起了一颗心,虽然她急需一个理由留下来,但她并不希望是这样的理由。 厉老爷子一直对她很好,她还想着等一切结束了,等她为父报了仇,她就告诉老爷子自己真正的身份,不管他们原不原谅她,在她心里,他永远都是她的爷爷。 老爷子病重的消息厉家封锁的很严,除了本家人几乎没人知道,就连厉琰都没告诉,一来是为了不让大家乱了阵脚,二来也是老爷子还有抢救的余地,医生说手术成功的几率很大。 这一回,厉成带宋千玦出去过二人世界的计划再次被延后。 老爷子从icu转进普通顶级高干病房前后用了三天的时间,这期间厉家的一大家子都陪在老爷子身边,大家也不吵,就那么静静的等在外面等老爷子醒来。 厉成是家里的长孙,这事他自然要二十四小时守着老爷子尽孝,在熬了两天后,厉成终是乏了,他在病房里的沙发上枕着宋千玦的肩沉沉的睡了过去。 宋千玦僵着身子不敢轻易动作,生怕弄醒了厉成,她微微垂下眼眸温柔的注视着厉成的眉眼,片刻后忽而就热了眼眶。 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自己真的就是宋家的那位千金小姐,没有欺骗,也没有杀父之仇,更没有那么多有苦不能言。 厉老爷子的命终是救回来了,但精神却大不如前,醒来的第二天,老爷子不顾众人的劝说阻拦执意让人准备东西,他要回g省的老家。 这一下,厉家的人都犯了难,老爷子回去了谁来照顾他呢?虽然不缺伺候的人,可到底比不过自己的亲人。 厉家的男人们最近都没什么空,倒是周意欢和宋千玦这一个儿媳妇和孙媳妇没什么事,故此照顾老爷子的重担就落到了两人身上,原本厉婉秋也是陪着一起回去的,可她手上还有件案子没商对,只能等案子结束了再做打算。 名正言顺的留下来而且还是光明正大的再次回g省,这几日一直焦灼的宋千玦总算稍微宽了些心,跟老爷子临行前的头一天晚上,厉成将她搂在怀里叮嘱了她好些注意事项,比如出门一定要身边带人,厉老爷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如果跟周意欢意见不合她就大度些别跟周意欢计较太多,实在不行就找老爷子给她撑腰,周意欢谁都不怕,就怕老爷子,还说只要自己一有空他就会去见她...... 长了这样大,厉成从未觉得自己是如此啰嗦的人,他瞧着怀里睡意渐浓的宋千玦无奈的笑了笑,笑自己现在对宋千玦似乎太过紧张,刚才那一串吧啦吧啦的话跟当妈似的。 翌日。 厉成因为要去国外出差早早的便走了,等宋千玦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手上多了一枚戒指,戒指还是那枚旧戒指没变,可上面却多了颗熠熠生辉的钻石,外面用宋千玦名字的首字母和厉成名字的首字母做了个形状优美的镂空箍,将钻石牢牢的套在了戒指上。 在这之前,宋千玦曾偶然在电视上看到过这颗钻石的拍卖,有位外国人钱压场,直接一锤拿下,以一口价数十亿的价格买下了这颗如梦似幻的珍宝。 这枚钻石之所以如此昂贵,是因为它晶莹剔透的内里有一条深海色和一条玫瑰色相互交织相互浸溶而形成的一颗纯天然的心形钻石。 如此浪漫又唯美的东西,只要是女人都会喜欢,当时厉成在一旁处理陆遇带来的合同,宋千玦看了钻石觉着喜欢,无意中赞叹了一声,厉成抬起头看了眼电视什么都没说。 这样的东西其实常常都是用来欣赏收藏的,宋千玦一眼过了也就没将这事放在心上,谁知厉成却将这钻石买回来了。 想起那外国人在拍卖会上喊出的惊天高价,宋千玦不由自主的砸了咂舌,她不能去想厉成将这东西买回来花了多少钱,否则她就不敢戴了。 宋千玦的手本就生得美,她看着手上的戒指越看越喜欢,拿起手机就拍了一张给厉成发过去,附了一句话,问:好看吗? 等了半晌,厉成始终没回她,宋千玦想,大概这人是在忙。 周意欢跟宋千玦两人一起陪着厉老爷子再次回到了厉家老宅,虽早已见过老宅的惊艳绝绝,可美人有千面,就连这精巧与粗陋相辅相成的房子也一样,每一次细看宋千玦都会有新的发现,有新的惊喜。 当天晚上,宋千玦想方设法逗得老爷子开心入睡后,就在她准备回厉成的院落休息时,周意欢却在半路拦住了她。 相比之前的态度,周意欢这回对宋千玦柔和了许多,眼神不再带着轻蔑跟不屑,但看似平常的问话里,却掺杂着诸多不自在,大概是觉得自己这个当婆婆的,在儿媳妇面前丢了些面子,毕竟她是一开始就耀武扬威跟宋千玦势不两立的人。 被周意欢拦住,宋千玦也不慌,她算是彻底知道了,这女人其实也就面上看着凶,实则也是个没什么心眼的人,总之,不坏,既然不坏,也就没必要老死不相往来。 592 宋千玦和周意欢满心欢喜的回到厉家老宅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宋千玦就被厉老爷子身边伺候的人喊了去。 周意欢不知道怎么回事,以为老爷子一向疼宋千玦,定不会是为难她,故此便什么也没问,直到晚饭时候见宋千玦还不回来,她这才发觉事情奇怪,派了人去老爷子的院落附近打听,这才知道宋千玦被老爷子罚了。 三个小时前。 厉老爷子的院儿里。 宋千玦一只脚刚踏进门槛便高高兴兴的冲老爷子叫了声爷爷,谁知拄着拐的老爷子却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来,神色甚是严肃。 脚下的步子下意识的就缓了,宋千玦空咽了口唾沫,笑容不复存在,在距离老爷子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只听到老爷子沉声吩咐院里伺候的人都退下去,只剩他和宋千玦两人的时候,老爷子这才抬眼看向宋千玦,缓缓吐出两个字来。 “跪下!” 宋千玦当场愣住。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膝盖,转而又看老爷子:“爷爷,我......” “我叫你跪下!” 老爷子忽地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这回,宋千玦再不敢开口,她虽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低头。 双腿跪在铺满鹅卵石的路上,宋千玦肩背挺直,也不看老爷子,一副不服不认的倔强模样。 约莫半个小时后,老爷子才再次开口,他背对着宋千玦问:“做这件事之前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我只是想给爷爷一个惊喜,我以为爷爷会喜欢的。” 宋千玦语气平静的应道。 闻言,老爷子转过身盯着宋千玦:“你知道你现在是谁吗?你知道g省不久前轰动国的案子吗?” 良久,宋千玦吐露出两个字来:“知道。” “你是谁?” “我是宋家的千金小姐,是厉家长孙厉成的夫人。” 听到这,老爷子叹了口气:“既然你明白,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千玦,爷爷知道你聪明,可你既然聪明,又已经嫁入厉家这么久,不该不懂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意欢她心性单纯想不出这样的办法,千玦,你能不能告诉爷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厉老爷子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宋千玦开始有些慌起来,她不断在心里组织着语言,想要为自己开脱,说来这件事还是她着急了些,也是她忘了考虑还有厉老爷子在背后,凭厉老爷子的见识,肯定会对她产生怀疑...... 稳了稳心神,宋千玦抬起头看向厉老爷子,她现在只能坚定自己最初的说法,也只有这唯一的办法能让她拼一拼了。 想到这,宋千玦迅速在眼眶里蓄满一包泪,但她却不哭起来,只忍着,随后说道:“爷爷,对不起,我没想到这件事会让您这么生气,我只是想要多做些好事为爷爷祈福,希望爷爷能快点好起来,可是我知道就算向那些慈善处捐再多钱也不一定能真正帮到需要的人,所以我才想了这个主意,选烈士子女也是因为一个多月前g省的那件案子,爷爷,对不起,您不要生气了。” 宋千玦说完这话厉老爷子顿了半晌再无言语,他始终似信非信的盯着宋千玦,宋千玦不怵他,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卑不亢。 良久,老爷子缓缓地将目光移开,声音里不无疲累。 “千玦,你有这份心我很高兴,可你也应该明白,我不是为你做善事生气,而是因为你明知道现在所有人都在避讳甄泉春的案子,你却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这实在不是个明智之举。” “可是爷爷,厉家光明磊落跟这件事毫无关系,我做这些也行得正坐得端,一个慈善活动而已,为什么要避讳呢?为什么要怕呢?我觉得我没有错。” 闻言,厉老爷子再次动了怒。 跪着的人非但不认错,听这口气,还觉得自己有功。 于那些终于觅得生活希望的孩子确实有功,可于厉家,还是过! 宋千玦先前认错的模样不复,这会像是原形毕露似的,她振振有词的跟厉老爷子说自己的见地,丝毫不有悔意。 尽管老爷子仔细想了想宋千玦的话,觉得她说的其实并无差错,可毕竟有些事不是表面上看见的那样简单,更何况他这孙媳妇的确该管教管教了。 “作为厉家长孙的少夫人,这件事你是想不通还是觉得自己没错?” 厉老爷子问道。 “我觉得自己没错。” 宋千玦毫不犹豫的回答。 “那你就跪着,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说完,老爷子冷哼一声,拄着拐杖进了屋里。 悄悄抬起眼看着厉老爷子的背影,宋千玦忍不住在心里松了口气,没错,她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只有她表现的襟怀坦荡以至于犟得像头牛始终坚定自己没错的想法,她才会免于被厉老爷子更多的怀疑。 当厉成接到周意欢的电话知道宋千玦因为烈士子女的事被老爷子罚跪的时候,厉成已经独自一人在办公室抽了一个时辰的烟。 宋千玦做这事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跟他提过。 厉成觉得,他好像有点看不透也猜不着宋千玦究竟在想什么了,因为就在两个小时前,他的私人医生告诉他,上回宋千玦生病的时候被他带回去化验的血液里检查出了byy的成分。 一般的血检其实很难查出byy的,可由于宋千玦已经吃了有一段时间,byy在她身体已经开始积累,这才会被医生查验到。 厉成想起那些夜晚,那些他跟宋千玦说“咱们生个孩子吧”的夜晚,此时此刻,他的心绪十分复杂。 到底是自己的老婆,就算厉成心里依旧堵得慌,可他还是在接到周意欢电话的时候马不停蹄的出发赶往了g省,他怕他去得晚了,宋千玦若始终不肯认错,依着老爷子的性子还会让宋千玦一直跪着。 早春天里冷冰冰的太阳早已下山,宋千玦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跪在老爷子的庭院里,她的膝盖早已没了知觉,却仍旧跪得笔直,头上又大又亮的月光披在她身上,一阵一阵的寒潮直往她身体里蹿。 老爷子屋里的灯还亮着,宋千玦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这期间有不少人想要跟老爷子求个情的,包括周意欢,她主动找老爷子说这件事是她和宋千玦一起做的,老爷子却当场瞪了她一眼,吓得周意欢再不敢多有半句劝言。 站在阁楼上,居高临下的老爷子盯着还跪在院里的宋千玦。 更深露重,老爷子背着手问身后的管家:“少夫人跪了多久了?” “老爷,已经快五个小时了。” 闻言,厉老爷子沉思了片刻,重重地叹了口气:“罢了,你跟我下去看看。” “是。” 宋千玦一开始还以为就算自己不认错,老爷子可能也只是吓唬吓唬她,等气消了自然就会放了她,然而直到五个小时过去,宋千玦这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嫩了。 虽然她和老爷子是爷孙关系,但老爷子的身份早已目下无尘,平日里对她宠爱那是在她乖巧听话的前提下,一旦犯了老爷子的威严,该受的惩戒丝毫不会少,俗话说伴君如伴虎,更何况他们这爷孙关系中间还是凭着厉成。 忽地,就在宋千玦头昏眼花摇摇欲坠的时候,一双脚出现在她视线里,紧接着宋千玦便听到来人问她:“想清楚了吗?” 脑袋里一直嗡嗡响,宋千玦似乎已经感觉不到冷了,只是话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撕裂般的疼。 “我没错!” 她努力抬头看着老爷子,目光坚定,理直气壮。 拄着拐的手颤了颤,老爷子怒极反笑,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管家跟了老老爷子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人敢像宋千玦这样跟老爷子说话的,哪怕就是老爷子最疼的孙儿们当着老爷子的面也不敢如此造次。 管家为宋千玦捏了把汗,他看了看老爷子的神色,怕老爷子还要宋千玦继续跪下去,不由的着急出声劝道:“少夫人,这件事于厉家来说你本就不对,快跟老爷认个错吧,再这么跪下去,你身子吃不消啊。” 管家话音刚落,院子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 宋千玦本想回过头去看看是谁,但她现在身都是僵的,丝毫动弹不得。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爷爷。” 是厉成来了。 厉成怎么来了呢? 这是宋千玦晕过去之前最后的意识。 翌日。 厉成铁着一张脸矗在老爷子的书房外,管家说老爷子正在作画,打扰不得。 半个时辰后,厉成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爷爷,孙儿这些天新学了几招棋技,想跟爷爷讨教讨教。” 片刻,一直静默的书房终于传出老爷子的咳嗽声,厉成皱了皱眉,紧接着便听到听到老爷子唤他进去。 一盘棋,黑白子,黑落下,白相随,你截后,我杀尾,你断前,我破釜沉舟。 爷孙俩将棋盘当做了战场,谁都不曾言语半句,你来我往间,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老爷子赢了。 “孙儿佩服。” 厉成盯着棋盘说道。 老爷子脸色依旧不好看,也不接厉成的话,问他:“身子伤着了吗?” 这话既不点名也不道姓,可二人皆心知肚明。 想了想,厉成实话实说:“昨晚回去胃寒吐了半个小时,然后就高烧,虚汗不断,一直折腾到今天早上高烧才退下去一点,人还是迷糊的,医生说她寒气入体,脾胃受凉,关节受损,要休养时日。” 听到这,老爷子似是累了,他忽地放松了身体,将大半个身子靠在了身后的软垫上,他转过头瞧着窗外宋千玦昨天跪过的地方,缓缓开口:“这丫头看着娇弱,实则却外柔内刚,她性子太犟,不是什么好事。” 闻言,厉成微微低头抿了口茶,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他接过老爷子的话:“千玦这回顶撞爷爷是她不对,也怪我平日里对她太宠溺,请爷爷放心,等千玦病好了,我一定让她跟爷爷好好认错。” 老爷子叹了口气:“厉家人都身处高位,虽然现在表面上一派风平浪静,但是厉成,这几年厉家太过顺风顺水了,可时运不会永远眷顾谁,你我应该都明白,伴君如伴虎,厉家人虽有天大的本事,有天大的功劳,可就像这棋子,一旦落错一颗,那对厉家来说都是致命的。我知道,千玦这回是好心,她想多做些善事给大家祈福积德,我罚她不是说这件事不对,而是希望她能记住,像这样需要以厉家少夫人名号去做的事情,她得提前跟大家说一声,毕竟她现在的身份不比从前,如果等出了什么乱子大家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岂不为时已晚?” “是,请爷爷放心,这些话等千玦醒了我一定转告她。” 依旧看着窗外,老爷子头也回的冲厉成一边摆手示意他退出去,一边说道:“我让管家准备了几味上好的驱寒中药,你拿回去给她煎着喝了,不够再问我拿。” “谢谢爷爷。” 走出老爷子的庭院,厉成深吸了一口气,他今儿其实是来看看老爷子究竟消气没,想起昨晚老爷子的脸色,就算是作为商业之王的厉成也忍不住胆寒,那是从万人骨上趟出一条路的眼神,厉成惊了惊,他在想,他这不安分的小妻子究竟说了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竟将老爷子气成这样。 回到自己的院子,宋千玦还没醒,厉成将手里的药拿给了底下伺候的人,然后自己坐在床边看着脸色苍白的小女人。 昨晚他到的时候还没来得及跟宋千玦说句话她便身又僵又冷的晕在了自己怀里,他抱她起来的时候,她的腿都是没法动的,连睫毛和眉上都是森森的寒霜,等抱回来好不容易折腾完了人却又发起了高烧,于是厉成只好一整夜都将宋千玦紧紧的抱在自己怀里,用自己的温度一直暖着她迟迟缓不过来的体温。 一直到下午邻近晚上,从昨晚回来就没睁过眼的宋千玦终于悠悠转醒,她嘶哑着嗓子说了一个渴字。 厉成久未休息,这会正闭上眼不到十分钟,本来已经有轻微的鼻息声,却在听到宋千玦声音的刹那睁开了眼。 他低沉悦耳的声音因为没休息好含了些喑哑,柔声问道:“还难受吗?” 宋千玦点点头。 两人的目光撞在一处,看着厉成微微冒着血丝的眼,一股愧疚感和心疼瞬间在宋千玦心里翻腾起来,尽管如此,她还是又说了一遍渴。 将人从床上扶起来,厉成拿过一旁的水杯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喂给怀里的女人,直到一杯水见了底。 591 伤还没好,也不该让你一个人拎那么重的东西。”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宋千玦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不可思议的盯着周意欢,厉成跟她说过,她这个妈在家里除了厉老爷子谁都不怕,就算是自己做错了也从来没跟人道过歉。 因着这一层,宋千玦瞬间在心里警觉起来,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突然示好是为什么? 周意欢话音落下,宋千玦半晌没反应,许是觉得场面太过尴尬,周意欢欲言又止了好几回,最后道了句:“如果你不去就算了。” 说完,周意欢转身欲走。 宋千玦顿时回过神,她眼疾手快从后面拉住周意欢的胳膊,笑道:“妈,我去。” 周意欢转过身看她,脸色已经缓和了许多,当不经意间瞥到宋千玦手指上的钻石,周意欢微不可查的撅了噘嘴,随后半真半假的问她:“你就不怕我再像上回那样对你?” 所幸这回宋千玦反应很快,她扬了扬脸上的笑,挽住周意欢的胳膊:“妈这么聪明美丽善良大方,怎么会跟我计较呢?上回的事我也有错,我应该告诉你我带伤的事情的。” ...... 深夜。 厉成不在身边,宋千玦躺在床上拿着小灵通给秦修发短信,原本她想打电话的,可秦修为了保险起见就没接。 在小巧的拼音九键上噼噼啪啪摁了一通,秦修将自己得知的最新消息发给了宋千玦。 “安何告诉我,现在那个叫甄夕的小姑娘由g省现任最高领导出资助学,将她从先前的学校转到了g省最好的高中,而且上下学路上有专人暗中保护,据当地记者报道称,这么做是为了保证小姑娘的安,可我看这事没有那么简单。” 盯着秦修发来的消息,宋千玦思忖片刻。 “哥,这是不是证明我们猜对了,甄夕身上肯定还有其他的消息,否则,就算是为了表面工作,他们也不会这样派人跟着甄夕,他们这么做肯定是怕甄夕跟其他人接触,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一分钟后,秦修回复过来。 “我的人明天应该会带回来新的消息,你独自在那边一定要万事小心,” “知道了哥,你也是。” 第二天,同一时间,秦修再次发来一条消息。 “前段时间抓住的那伙毒贩,其中一个本该判十年的人因为某个原因被调到了厉婉秋所在城市的监狱,这人因为患病被保外就医的时候意外救了一个警察的性命,后来这人再经过厉婉秋的手,直接戴罪立功减刑六年。” 初看到这条消息,宋千玦怔了半晌,末了她反应过来,这回直接给秦修打去了电话。 电话响了第二遍,秦修才接起来,他的语气中不无疲累,但这种感觉也只仅仅一瞬。 “哥,刚才那条消息你确定吗?” 听闻,秦修沉默了几秒,他知道宋千玦已经对厉成动了真心,厉婉秋又是厉成的姑姑,她一时不能接受也属正常。 但,真相若总是皆大欢喜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拼命的想要掩盖呢? 想了想,秦修开口:“千真万确。” “你是怀疑他们弄虚作假?” “嗯。” “可是姑姑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选在这个时候跟这伙毒贩扯上关系呢?难道说还有什么别的内情我们不知道吗?” 听到宋千玦叫厉婉秋姑姑的时候,秦修在电话那头皱了皱眉,心里不舒坦,可他却并未说什么,因为他明白。 接着宋千玦的话往下,秦修继续说道:“前段时间上上下下都将目光放在了g省和对苏家的调查上,厉家自然没人注意,再加上厉家本就权大势大,只要他们家人想瞒着上面指挥底下的人做点什么,易如反掌。” 宋千玦还是不愿相信,只说:“厉老爷子是知轻重的人,他不会在这个时候让厉家惹上一身骚,除非,是厉婉秋瞒着老爷子做的。” “虽然现在情况未明,但是千玦,你要做好一切准备,厉家人走到今天这一步,尾巴绝不干净,面已经有了想动厉家的心思,到时候如果东窗事发查出点儿什么来,厉家一定跑不了。” 忧心忡忡的挂上电话,宋千玦对秦修所说的厉家关系半信半疑,信的是上头迟早会动一动厉家,疑的是厉家人这些年呼风唤雨惯了,商界有人,军上有人,政上也有人,就连最高科研学究里也有人,她在想,掌握着这样权势的厉家是上面说要动一动就能动的吗? 第二天,宋千玦陪着厉老爷子弄花侍鸟的时候装作无意间问了老爷子一句姑姑厉婉秋做法律的时候有没有接到过什么比较特殊的案子,厉婉秋又是怎么断的? 这话一出口其实宋千玦就后悔了,她生怕老爷子察觉出什么来,可她又实在心慌,故此这话就这么出口了。 大概没想到宋千玦会提起厉婉秋,老爷子倒也并未像宋千玦想象的那样多想什么,他只是颇为自豪的跟宋千玦说了许多厉婉秋在走法律这条路时因为不想靠着家里的名声所以独自一人在外闯荡多年的事情,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但她却从不后悔。 听完厉老爷子的话,宋千玦微微对厉婉秋放了些心,因为她相信一个不肯靠着家人名声给自己身上镀金的人,一个为了公理天义始终跟人死磕不顾危险的人,在大事上该是不会糊涂的。 宋千玦一直在找机会接近甄夕,可g省的领导将甄夕“保护”的可以说是滴水不露,任宋千玦想尽办法却连见一面甄夕的机会都没有。 很快就到了三月三这天。 一大早,周意欢便拉着宋千玦出了门,领着伺候的一众人朝着g市鼎鼎有名的白佛寺直奔而去。 两人到的时候平日里本就香火鼎盛的白佛寺眼下更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周意欢以往每年来这里让人提前给主持打声招呼好让主持清场,毕竟周意欢的身份地位摆在那,这点要求其实并不算过分,然而这回周意欢却一改往年作风,宋千玦猜,厉晖该是跟周意欢提过这段时间做事尽量不要张扬。 就在两人礼佛祈福完毕准备回去的时候,一位众人簇拥着的中年贵妇人凑到了两人跟前。 周意欢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对这人没印象,结果却听到贵妇人自报家门:“厉夫人,我是张太太啊,前年咱俩还一起喝过茶呢。” 经贵妇人这么一提醒,周意欢哦了一声,像是想起来了。 “你是那个喜欢牡丹花的张太太?” 一听周意欢还记得自己,张太太喜笑颜开的又往前凑了凑,差点将宋千玦挤走,忙不迭的说道:“对对对,就是我。” 周意欢之所以想起这号人来是因为她前两天听厉晖无意间提过一句,g省前任高官下马后,现在接手g省的似乎是先前被贬的张家提上去的人,所以当张太太自报家门后,周意欢瞬间就想起来了。 瞥见张太太差点将宋千玦挤走,周意欢不露痕迹的往旁边退了退,然后宋千玦趁机挽上了周意欢的胳膊。 见状,张太太总算反应过来,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宋千玦,转而小心翼翼的问道:“厉夫人,这位是?” 闻言,周意欢大方回她:“这是我儿子厉成的老婆,我儿媳妇。”说完,看了眼出神的宋千玦,周意欢轻轻推了推她:“千玦,跟张太太打个招呼。” 宋千玦原本不知道眼前这位张太太的身份,直到她刚才碰巧听到身后有路人嘀咕了一句:“这不是新上任的那位高官的太太么?” 几乎是下意识的,宋千玦立马断定这位张太太会是她接近甄夕最好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 心中有了计划的宋千玦十分乖巧的跟张太太道了句伯母好,惹得张太太一张脸乐得跟朵花似的。 宋千玦陪着周意欢在白佛寺附近的特色镇子上闲逛了一个下午,期间他们遇见了一个在小镇桥头卖新鲜时蔬的一个老头儿。 早春的天气仍旧春寒料峭,可老头儿形容枯瘦,身穿单衣,他佝偻着身子蹲在地上摆弄着自己的蔬菜,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行人。 周意欢见了心有不忍,当即让人将老头儿的时蔬买了下来,还多给了老头儿许多钱,那老头儿也有骨气,愣是不受,坚决要把多余的钱找给周意欢,周意欢不肯收,带着人转身就走,那老头儿眼疾手快拉住了宋千玦,将一把花花绿绿的零钱塞进了宋千玦手里。 宋千玦推脱不得,只得收下,看着手里的零钱,一个主意从她脑海里浮现出来。 回去的路上,宋千玦挽着周意欢的胳膊,她看了眼那些菜,笑道:“妈,我以前都不知道你居然是一个这么和蔼可亲又心地善良的人。” 这话乍一听是夸人的,可细细一品味好像又哪里不对,周意欢反应过来:“那以前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宋千玦嘿嘿笑了两声:“我以前对妈多有误会,还希望妈大人有大量,不跟我计较。” 周意欢佯装生气的翻了个白眼,没接话茬。 转身从身旁伺候的人手里捧过周意欢最喜欢的玉兰花,宋千玦再次凑上前,状若无意的问道:“妈,你每年是不是都要给那些慈善机构捐很多钱啊?” 周意欢嗯了一声,说每年在他们这群富太太圈子里都会有一个人组织这种慈善事业,通常都是直接捐钱,她知道这些钱可能大部分都到不了真正需要的人手里,但没办法,厉家的身位摆在那,就算明知是做样子还是得做。 “妈,这些事都是积德行善的好事,其实只要心意到了我觉得都没什么太大的差别,眼下我有个好主意,不知道妈想不想听?” 周意欢看她一眼:“你是不是想跟我不如把这些钱拿去买些东西,再送给需要的人?” 宋千玦一怔。 周意欢明白自己猜对了,她继续说道:“你以为我不想这么做?厉家是标杆,只要我开了这个头,其他的夫人们肯定也会跟着效仿,但这样一来,有些规矩就坏了,规矩一旦坏了,站到厉家对面的人就多了,所以,做不得。” 被周意欢一语惊醒,在这之前,宋千玦一直都以为周意欢只是个心思简单,不理世事的贵妇人,没成想,到底是在大家大业里待久了,若周意欢不说,宋千玦还真不懂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学问。 所幸宋千玦的主意本就没想让周意欢大肆施善,她只需要周意欢给自己创造机会接近甄夕一个人就行了。 想到这,宋千玦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随后她紧接着开口:“妈,我倒有个真正积德行善的好法子。” “哦?说说看。” “你前段时间不是还关注g省轰动国的案子吗?我听说那小女孩现在就被g省的现任领导资助着呢,我觉得,我们可以为这个小女孩儿做些什么,g省是厉家的故乡,你这么做了大家都无可厚非。” “你是说甄泉春的女儿?” “对啊,甄泉春虽然死了,但他却是人们心中的英雄和烈士,你作为厉家的女主人代表厉家对烈士的子女带去关心和温暖也是件积德的好事啊。” 周意欢被宋千玦说动了,于是她将这件事交给了宋千玦去办。 为了不让自己的目标太明显,宋千玦以厉家少夫人的身份召集了一众g省达官显贵的太太们,说最近是祈福的好日子,但向菩萨进香是远远不够的,这种善心一定要落实到生活里,不如大家就一起举办个烈士子女慰问的慈善活动,也不让大家捐钱,就只要有困难的烈士子女每个人认领一个,让这些失去亲人的孩子能不为生活所迫,让他们能安心读完书。 宋千玦的主意一致获得了好评,这些富太太们直夸她人美心巧,想出个这样好的办法来,这可比让他们每年捐钱却不知钱款去向要好的多。 因为一直忙着慈善活动,宋千玦这几天少了许多陪老爷子的时间,老爷子问起她在做什么,她只神秘的笑,说想给老爷子一个惊喜。 很快,g省记录在册的烈士子女都被找到了,宋千玦特意租用了环湖的会厅,将这些孩子和富太太们都请到了这里。 这些孩子平均年龄都只九岁,最大的就只有甄夕,最小的还不足五岁。 他们当中大多数人生活过的颇为艰辛,周意欢和许多富太太们在看见宋千玦让摄影师给孩子们记录下的日常生活时都落了泪。 不管这泪是真心还是假意,宋千玦只知道,她的目的达到了,她终于成功的见到了甄夕。 593 闻言,厉成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从他的眼里可以看出来,他对宋千玦这种行为并不表示认同。 不打算和宋千玦继续讨论孩子们的话题,厉成口锋一转提前了老爷子,他问宋千玦:“既然重来一次你会换个不让爷爷生气的办法,那你昨天为什么不肯跟爷爷服软呢?你明知道只要你承认自己错了,爷爷那么疼你,他根本就不会罚你。” “这不一样,爷爷罚我是因为他觉得我这件事做错了,而不是方法不对,这是原则问题,我不会认错的。” 宋千玦神色坚定,眸子里透着一股子倔强劲儿,厉成看着这样的她忽而扯出一丝笑意,抬手顺着宋千玦的眉弓眼眶轻轻往下滑,想将她的眼皮合上,可没想到手一松开,对方又立即睁眼,对着他说道:“我现在不想睡。” “真不想睡?” “真不想睡。” “那我问你个问题。” “你说。” “你骗过我吗?” 听了这句话,宋千玦一惊,她微微侧仰着去看厉成,因为心虚竟一时语塞。 将宋千玦的反应放在眼里,厉成佯装不知,又问了一遍:“骗过我吗?” 半晌,宋千玦点了点头。 看到宋千玦的动作,厉成的眉头缓了缓,等着小女人的下文。 可当他听到宋千玦接下来的话时,再次拧起了眉头。 只见宋千玦冲他扬起一个笑来:“你还记得我上次抱着大圣在沙发上递给你的那杯水吗?” 思忖片刻,厉成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那杯水是大圣先前用它的小爪子蘸水喝过的。” 闻言,厉成更加面无二两情绪,他将宋千玦慢慢放到被窝里,叮嘱她好生休息便出了门。 丝毫不知厉成已经发现自己吃byy的事情,宋千玦还以为厉成是真因为这件事生气了,她冲厉成的背影噘着嘴嘀咕道:“不就一杯水而已嘛,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 但很快,反应过来的宋千玦终于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两个人相识这么久,厉成从来没有问过她这句话,难道说...... 甄夕自那日在会厅里收到宋千玦秘密拿给自己的信件后,这几天她一直都处在深深的纠结中,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宋千玦。 宋千玦拿给她的信里有一段话这样写道:“甄夕,我知道你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真正把那些害得你爸惨死的人揪出来的机会。甄夕,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相信姐姐,只要你把自己知道的最重要的消息告诉姐姐,姐姐一定会如你所愿,帮你揪出真正的幕后凶手,因为姐姐的目标和你一样。” 宋千玦为了让甄夕信服自己,也为了自己的安着想,她在信件里给自己编了个十分凄惨的身世,还跟这回案件里涉事的人都扯上了关系,弄得甄夕看得时候忍不住流了泪。 尽管如此,甄夕却还是不敢相信宋千玦,她更想不明白宋千玦怎么会知道她身上还有别的消息? 甄夕一时拿不定主意,因为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实在太重要了,一旦不甚被坏人知道,她想不到自己的结局,却知道那一定不会太好。 在收到宋千玦信件的第四天下午,甄夕终于下定决心,她决定赌一把,赌宋千玦不会骗她,宋千玦在信里说,这件事必须越快越好,否则往后拖的时间久了,越不好办,他们得趁所有人还没将目光从g省移开的时候趁热打铁。 就像宋千玦说的,甄夕是个聪明人,她知道宋千玦说的没错,他们得抓紧时间。 下定决心的甄夕用了三个小时给宋千玦回了一封信,然后她便开始等待着与宋千玦的第二次见面。 所幸宋千玦也算争气,因着知道自己不能倒下,这几天她对送到自己嘴边的东西可谓是来者不拒,老爷子拿给她的那几幅驱寒进补的药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她身子骨见天的好起来。 原本这该是件高兴的事,可宋千玦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她发现厉成又开始冷落她了,也不是不关心她,而是鲜少搭理她,且这回还跟前一次不一样,这回厉成看她的眼神里多了些打量和审视,这样的感觉让宋千玦十分不自在。 宋千玦养病的这几日,为了不让秦修担心,她只说自己已经想办法和甄夕接触过了,现在就等甄夕的意思,几天后她会再找个时机见一见甄夕,届时,就看甄夕到底信不信她会不会来。 宋千玦不说,不代表秦修不知道,她病倒的第二天秦修就给她发了消息:“保重身体,留住青山。” 虽只简简单单八个字,意思却十分明了,宋千玦明白,秦修的心里肯定不好受。 老爷子自那日在庭院里罚了宋千玦后这些天一直没露面,倒是跟在他身边的管家会每天过来看看宋千玦。 宋千玦不笨,她自然知道老爷子还是关心她的,可到底是戎马一生的人,怎么可能先跟她这个孙媳妇低头呢? 于是,觉得自己已然将态度表明的十分坚决,且认为再这样下去就过了的宋千玦主动跟厉成提了提要去和老爷子道歉的事情。 厉成原本就那骗没骗过的问题后一直不怎么理会宋千玦,眼下听到她想去跟老爷子道歉,一直绷着的心总算缓了缓,厉成安慰自己,虽然宋千玦现在不想和他生孩子,好在厉家人在她心里还是有位置。 老爷子的庭院里。 初春的嫩树下,管家正在和老爷子一起煮茶,宋千玦拎了自己和厨房阿姨学来的糯米枣糕想要讨个喜。 出发前厉成因为好奇特意去厨房瞧了一眼,因为两人在一起后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进厨房的宋千玦,是以颇为好奇她的厨艺究竟如何。 结果是可以预想的,当看到宋千玦因为和糯米面而弄得到处都是白面时,厉成到底忍不住自己挽起袖子亲自下场。 然而结果还是可以预想的,两个厨房白痴将地方弄得更糟了,惹得做饭的阿姨一边嫌弃还得一边鼓励两人,宋千玦给大枣去核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件事,她忧心忡忡的转过头问厉成:“你说要是以后我们不请阿姨了,世界上又没了餐馆和外卖,咱们俩不会饿死吧?” 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厉成以往都戳之以鼻,不屑一顾,可这回他还真顺着宋千玦的思绪认真考虑了一番,随即又认真的开口:“如果真有那天,我就去学,总不会把你饿死的。” 厉成说话的时候声音不大,低低沉沉的,仿若大提琴般,宋千玦盯着厉成的侧脸心底一暖,忍不住泛起花痴来,她趁阿姨不注意微微踮起脚尖在厉成脸上飞速落下一吻,厉成怔了怔,侧过眼看她。 装模作样的冲厉成抛了个媚眼,宋千玦以只有两人的声音悄声道:“那我和宝宝就先谢谢你啦。” 闻言,厉成的眸色浓重了些,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问宋千玦,只听到他嘀咕了一句:“我们会有孩子吗?” 神经大条的宋千玦一边摆弄着手里的甜枣,一边点点头:“当然会有啦。” 宋千玦的话像是一颗定心丸,将厉成先前因为发现她偷吃byy而心生疑惑和怀疑的念头都压了下去,他这几日一闲下来就烦闷的心情忽然就好了起来。 虽然很想告诉自己老爷子其实并不可怕,但临到门前宋千玦还是感到一阵冷意,她将这归结到是自己那天在这受了太多凉所以才产生了幻觉的。 察觉到身边的小女人不大对劲,厉成想了想,将宋千玦的手牵在了自己手里,这一碰才发现她一双手冷得跟冰棍似的。 犹豫了片刻,厉成转过头同自己的小妻子说道:“等会进去你别说太多话,态度好点,放心吧,有我呢。” 感受着厉成手掌的温度和话语里的温情宋千玦不由的就安了心,是啊,这个男人当初都能将她从外国绑匪手里救回来,她有什么好怕的呢?至少现在,不管发生什么,都有他在。 老爷子养了只大鹩哥,许是养得久了大鹩哥也识主了,就算有时候飞出去到了吃饭的时候大鹩哥还是会飞回来。 厉成拉着宋千玦刚一进门就瞧见似是渴及了的大鹩哥从庭院的外墙一路飞下来落在了老爷子的茶杯前,对着老爷子凉好的茶杯开始饮水,老爷子也不生气,就那么乐呵呵的看着鹩哥,还摸了摸鹩哥的头:“今儿出去又学了什么好词儿?说来听听。” 大鹩哥头一仰,水也不喝了,扯着脖子开始断一半续一半的学不知从哪听来的闹市斗嘴。 “张淑芳你以为我没看见是不是?要不要脸!要不要脸!” “李春花你骂谁呢?你才不要脸!你才不要脸!” 这样粗鄙不堪的话语从深宅大院养的大鹩哥嘴里说出来平白地就多了几分喜庆的市井味道,老爷子大概也没想到大鹩哥会学这种闹市骂妇的场景,他微微愣了愣,轻声呵斥一句:“够了!下次再学这种东西,就将你煮了!” 听了这话,大鹩哥忽地又学小孩子嘤嘤哭泣的声音,最重要的是还学得的惟妙惟肖,丝毫没有违和感,一边哭一边叫:“爷爷我错了,爷爷我错了,爷爷我错了。” 厉成拉着宋千玦一直站在一旁,眼下见老爷子专心逗鹩哥,两人也不打扰他,直到宋千玦在听到大鹩哥一句“爷爷我错了”之后,心里那点儿东西又翻腾起来,心想着老爷子这莫不是借着大鹩哥暗示她? 厉成的脸色同时也变了,他不放心的瞧了眼宋千玦,又转过头看老爷子,正要开口唤声爷爷,但这话还没开口老爷子却先摆手示意他暂时不要说话,然后兀自去逗大鹩哥。 “小哥儿,背首词听听。” 一旁的宋千玦瞬间眼睛都直了,还有这种操作?这鹩哥也太神了吧? 只见那大鹩哥在厉老爷子话音落下后左顾右盼了片刻,随即高声吟了首李后主的《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 “行了,别背了,回屋待着去。” 大鹩哥一首虞美人没背完就被老爷子撵回了屋里,宋千玦看到老爷子在大鹩哥念起这首诗的时候神情蓦地僵了片刻。 宋千玦想,她该是知道老爷子僵这片刻的缘由。 眼下正是初春,是万物复苏一派欣欣向荣,而生命又轮回交替的时节,这是充满希望的到来,可大鹩哥一首李后主的《虞美人》终究彩头不大好,李后主是亡国的君主,《虞美人》又是李后主的绝名词,老爷子听了不高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见老爷子终于空下来,宋千玦往前走了几步,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将手里拎着的红枣糯米糕放在了老爷子面前的茶桌上,然后她冲老爷子甜甜地叫了声“爷爷。” 老爷子瞥她一眼,眼神落在面前的枣糕上,似真似假的问:“你还敢来我这?不怕我又罚你?” 嘿嘿笑了两声,宋千玦人乖嘴甜的回:“我那日和爷爷说话的语气冲了些,惹爷爷生气了,爷爷罚我也是应该。” 闻言,老爷子顿了顿,宋千玦这话说的十分巧妙,听着她似乎是已经跟老爷子道了歉,可仔细一咂摸就明白,这小丫头心里还是不觉得自己错了,否则也不会只说自己语气冲,想借此蒙混过关。 所幸老爷子这几日也想明白了些,再加上眼下宋千玦又一副乖巧可爱的模样,他也懒得再教训人,若真再把眼前的小丫头弄出个什么好歹来,只怕他那孙儿就要找他这个老头子的不是了。 宋千玦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老爷子驳她的准备,毕竟她这种避重就轻的言语实在做不得数,老爷子人在高位惯了,容不得她这样。 等了半晌预想中的为难并未来临,宋千玦乖乖背在背后的双手冲后面的厉成得意的比了个v的手势。 感恩语老爷子对自己的不计较,宋千玦笑道:“爷爷,刚刚大鹩哥吟了词,那我也背一首诗给爷爷听听。” 老爷子没说话,看着她等着下文。 煞有其事的清了清嗓子,宋千玦一把独有的透亮嗓音在庭院里响起来,她背了首李白的《上李邕》。 “大鹏一日同风起,抟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颠破沧溟水......” 宋千玦背诗的时候脸向着东方的太阳,熠熠闪闪的光透过初春的枝桠撒在她脸上,老爷子的目光从她手腕上一直戴着的白玉镯子向上看,然后从她脸上看到了一种光芒,那是从宋千玦心底里散发出来的光。 此时此刻,老爷子不禁在心里问自己,那个梦真能作数吗?眼前的小丫头真能在厉家大劫来临之际救厉家一命吗? 594 宋千玦和甄夕的第二次见面相隔了整整七天。 因为不知道宋千玦出了意外,这几天甄夕一直忐忑不安,就在她打算放弃自己的念头时,张太太却高兴的告诉她可以领着她去见厉家的少夫人。 甄夕知道,宋千玦就是厉家的少夫人。 一切都如宋千玦所料想的这般井井有条的继续着,但唯一没让宋千玦料到的是甄夕答应将东西给她的前提条件。 甄夕说她希望自己能接受最好的教育,能住最好的房子,能过最好的生活,等她父亲的案子真正结束了,她谁也不要,只要宋千玦带她走,去祖国的京都,去最发达最纸醉金迷的s市。 宋千玦没想到一个十六岁的山里女孩子会跟自己提这样的要求,倒不是她觉得甄夕有多过分,而是感到意外,十分的意外。 这个小女孩的成熟与睿智已经超出她这年纪该有的心思,宋千玦之所以称这样的想法为睿智,是因为她觉得一个能够利用手中资源尽其所能的为自己带来切身利益的孩子,日后一定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但这样的睿智也有数不清的坏处,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因此失去一切。 面对甄夕的要求,宋千玦犹疑了半晌,一来她现在还未跟厉家人坦白自己真正的身份,她担心那天到来的时候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更别提去满足甄夕的要求了,二来甄泉春牵扯了太多高官要员,如果她等案件结束将甄夕带走的话,她又该怎么向厉家人说呢? 就在宋千玦想要先说服甄夕将东西交给自己,以后的事他们再慢慢谈的时候,救星出现了。 秦修给宋千玦发来了一条消息。 看到秦修的时候,宋千玦脑海里一个灵光闪过,对啊,她怎么能忘了自己的小满哥哥呢?要知道,她的小满哥哥可是百盛幕后的创始人,甄夕的要求,该是负担的起吧?而且即便将来出了什么事,只要安何还在,百盛就不会倒,别的用处暂且不提,至少经济后盾是有了。 这样想着,宋千玦一扫先前犹豫的神色,她爽快的答应了甄夕的要求,还在甄夕带来的一张合作契约上签了字戳了手印。 甄夕欢欢喜喜的收下合约,宋千玦看着她说了句打击的话:“小丫头,我答应你的一切都是在我们赢了的基础上,如果我们输了,你我的命都保不住,你明白吗?” 闻言,甄夕镇定的点点头:“我当然明白,不过你放心,我给你的东西,足以让那些真正害死我爸的人血债血偿!” 听甄夕这么说,宋千玦对那些还没见过的证据更加好奇了。 回去后,宋千玦将甄夕说给自己的目的地告诉了秦修,她现在不便多有动作,以免引起他人怀疑,所以只能靠秦修了。 不放心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别人,秦修亲自乔装打扮了好一番,这才感到了g省,然后趁着月黑风高历经辛苦终于将甄夕藏在大山深处的笔记本找到了。 秦修拿到东西的第三天,宋千玦听老爷子院里出来的人说先前经厉婉秋的手获得减刑的那名毒贩再次被提审,原本被认定立功的救人事件遭人查出是伪造立功,于是,毒贩从原本减刑后的四年牢狱直接恢复到十年,且若是他不配合后面人的调查,不老实交代究竟谁人给他出的主意,十年将会变成十五年甚至二十年。 而厉婉秋作曾经此案刑辩的主要负责人,自然也是受到了一定的波及,毕竟毒贩戴罪立功是在她为这名犯人申请保外就医时所发生的,若是以往,这样的事各方面看在厉家的面上也就走走过场,问问便罢了,但这回不一样。 这回自厉婉秋自昨日被进去喝茶到现在还没出来,老爷子派了心腹去打听,各方疏通,却也只能匆匆见了一面厉婉秋,连要紧话都没说上,更别提见一见重查此案的主要负责人。 厉家人的影响力好像一夕之间便削弱了许多。 得了消息后,惶惶不安的宋千玦打了电话去问秦修,甄夕藏起来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样的惊天秘密? 秦修已经得知了厉婉秋的事情,而且他还知道,事情远不于此,他也并不打算瞒着宋千玦。 “甄夕藏起来的东西是甄泉春身前混迹在毒窝的一本笔记,笔记里记录了毒贩每一次的交货地点和接头方式以及人员的调动,还有与当地领导的来往关系,这其中最大的领导代号蝎子。” “我知道,蝎子是秦兴,可是这与厉婉秋有什么关系?” 听到宋千玦焦急的声音,秦修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笔记本里还有两张照片,一张是秦兴和毒贩头目聚会,还有一张是厉婉秋跟毒贩的义弟亲热时拍下来的。” 厉婉秋和毒贩头目的义弟? 一瞬间,宋千玦的大脑里轰隆直响,震得她头晕目眩。 勉强稳住心神,宋千玦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问秦修:“你把两张都交上去了?” 电话那头的秦修顿了片刻,他试图解释:“我将笔记本交给安何的时候不知道还有另外一张照片,厉婉秋是安何发现的,那张照片被密封在另一张照片的里面,如果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 半晌,宋千玦再没说话。 听到电话里长久的连丝呼吸声都听不到,秦修忍不住开口唤了一句宋千玦的名字。 回过神的宋千玦应了一声,随后又问:“那秦兴呢?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秦修站在临海的一栋别墅的楼顶,今晚的s市没有月亮,海边已经酝酿了一个下午的风暴,这会终于有了雨滴开始往下掉落。 宋千玦听到电话里传来海鸥和海风的声音,她还闻到了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看了眼自己手上的腕表,秦修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灯塔上,那昏黄的灯光像团萤火朦胧在一团海雾里。 “现在是晚上八点四十五,还有十五分钟,安何会准时带着他的人去秦家,秦兴现在应该还在看秦妍舒演的八点档。” 挂上电话,宋千玦心神不宁的推开庭院的门,在灯火通明的院子里不停的踱着步,厉成去了老爷子那里还没回来。 老爷子的亲闺女和毒贩的义弟在一起,宋千玦不敢想象接下来厉家会怎样,但她知道,厉家已经被人盯住了。 权势滔天的厉家不会因为这件事被连累太多吧?毕竟厉家的先辈战功赫赫,上面就是看在这些的面子上也不会过多为难厉家的吧?厉家人个个都是贵中精英,该不会被轻易对付才是。 宋千玦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就在此时,门口忽然传来吱呀一声。 是厉成回来了。 迫不及待的迎上去,宋千玦眼里满是真切的担忧,她微微仰着头看向厉成,神情紧张:“姑姑会没事吧?” 厉成揉了揉眉心,没回她的话,语气轻柔的怪了她一句:“跟你说多少次了,夜里凉,让你不要出来,怎么总是不听呢?” 说完,不顾宋千玦哎了两声厉成拦腰将她抱进了屋里。 两人依偎在宽大舒适的沙发上,宋千玦将头枕在厉成的心口处,听着他的心跳声渐渐冷静下来。 “姑姑真的会没事吗?” 她忍不住又问厉成。 厉成垂下一双曼妙深长的眼静静地注视了宋千玦片刻,然后他从鼻间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气声,说:“他们不敢真的将姑姑怎样,就算真到了那一步,他们也会先来找爷爷,但现在既然按兵不动,说明他们还没有把握能一举拿下厉家,现在只不过先扣着姑姑想让我们着急,厉家人常年身在高位惯了,那些人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厉家人求人的姿态。” “咱们家会有很大的危险吗?” 宋千玦还是看着厉成,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见状,厉成低下头用自己的鼻尖磨了磨宋千玦白皙细腻的额头,笑了笑,似真似假的问她:“如果我说有,你还会跟着我吗?” 瞧着厉成浅浅的笑意,宋千玦怔了片刻,又似思考,末了她忽而伸手圈住厉成的脖颈,将自己的吻送了上去,一边急切的寻找厉成的回应又一边嘟哝道:“嫁给你就是你的人了,就算死了,也是你的鬼。” 两人相拥着回到床上,情到浓时,厉成折腾着宋千玦一遍又一遍地问:“宋宋,喜欢我吗?” 身体里欢愉的感受如潮水般一浪高过一浪,被逼到退无可退时,宋千玦一双胳膊攀住厉成宽厚的肩,哭着喊出来:“我喜欢你......我爱你...我爱你行了吧...” 最后一次的时候,厉成将宋千玦折腾的不上不下不痛快的档口开口问她,一张英挺华贵的脸在暧昧的灯光下甚是惹人。 “宋宋,你喜欢孩子吗?” 听厉成提起孩子,宋千玦若有似无的点了点头,因为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 得到满意答案的厉成满意的笑起来,温柔又缱绻的嗓音轻轻响起来:“宋宋,给我生个孩子吧,好吗?” 这回,宋千玦既没动作也没言语,因为她实在觉得现在的时机对她来说不该要孩子,她自己尚且泥菩萨过河,怎么能要孩子呢? 可厉成分明等不及她的回应了,他狠狠顶上去,俯在宋千玦的耳边,语调里含了丝戾气。 “不准再吃byy了,要是再被我发现,我就狠狠地罚你。” byy三个字从厉成的嘴里说出来,宋千玦整个人都跟着僵了,她一时眼慌心乱不知如何是好,竟莫名觉得呼吸苦难。 厉成什么时候知道的?他怎么会发现? 终是没敢细问这回事,后半夜就在宋千玦的迷迷糊糊中过去了。 次日。 厉老爷子一大早又将厉成叫去了。 宋千玦没等到秦修的短信,过了许久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昨夜挂断电话之前秦修跟她说过,一旦秦兴被捕,他和秦妍舒都会进去,至于他什么时候放出来,只要有安何在,大概不会太久。 书房里。 老爷子拄着拐杖背对着厉成,先前老爷子的后脑勺上还能看见不少黑头发,现在却一夜之间白了。 厉成出声唤了句爷爷。 良久,老爷子重重的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神色晦暗。 “你二伯被撤职了。” 饶是厉成一向稳重,听得这个消息时却仍旧颤了颤身子,厉家人之所以站在权贵之巅这么久,仰仗的不是其他,就是因为厉家先辈都会出个掌管军队的将才,且在这之前,从未有人被撤职过。 “是因为姑姑的事吗?” 厉成问道。 老爷子点了点头。 “那厉琰呢?” “厉琰还在执行任务期间,该是不知道这回事。” 片刻,厉成上前扶着老爷子坐下来,安抚道:“爷爷,您别担心,我这就去处理,您放心,二伯和姑姑都不会有事的。” 厉成要回s市,宋千玦也要跟着回去,满面愁容的周意欢和厉晖在机场将两人送上飞机后,厉晖又马不停蹄的去了小g城,厉婉秋还在那,作为哥哥,厉晖自然不会放任自己的妹妹不管,而周意欢回了老宅继续照顾老爷子。 s市。 厉成发动了一切关系打听二伯厉耀的消息,可任他想尽办法却连面都没见上,厉耀以前的那些老部下一听是厉成拜访,好点的还派个佣人出来打发一下,不好的连门都不开,直接装没人在家。 燕庭南岸。 厉成不在,宋千玦一个人抱着多日不见又大了些的大圣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怔怔的看着远处发芽的树,她一边抚着大圣一边问大圣:“大圣,你会不会觉得我特别的狼心狗肺?” 似乎是感应到主人情绪不对,大圣一双忽闪忽闪的猫瞳也忧郁的看着远处,听到宋千玦的声音,跟着呜咽了两句。 厉家终究会怎样宋千玦尚不知道,但她知道,秦兴一定完了,大概是这回上头的人来势汹汹,势要狠狠打击一回这些世家贵族,故此,秦家一直仰仗的靠山这回弃卒保车了。 秦修是在进去的第五天后出来的,宋千玦和他见了一面。 秦修说老东西还不死心,犹想着要脱罪出来,不知道监狱里是谁将厉婉秋和毒贩义弟搅和在一起的事情告诉了他,秦修见脱罪不成,便将自己和厉婉秋扯上了关系,因为他知道,厉家人不会放任厉婉秋不管,只要厉婉秋不死,他就还有机会。 595 可就算厉成这样又如何呢?宋千玦依旧每日都在担惊受怕,她甚至有天晚上做梦,梦见厉成掐着她的脖子赤红着双眼说是她害了厉家,宋千玦一觉醒来身都湿透了,她摸着梦里自己被厉成锁住的喉咙还隐隐感觉到上面残留了厉成的温度。 秦修已经彻底疯狂了,为了挽回一条命,他不断的将自己和厉婉秋扯在一起,说厉婉秋和毒贩头目的义弟勾结多时,当然,他还没失去部的理智,他清楚如果自己一旦将厉婉秋的罪行说的太过严重,导致厉家人洗不清厉婉秋,那么他也就完蛋了,所以,老东西编故事的时候还是颇为谨慎的,既不太过却也是实打实的要贴上厉家。 秦妍舒是在秦修之后的第三天出来的,由于秦兴完没料到会突然祸从天降,所以秦妍舒自然也没被他提前送走。 虽然上面将所有的事情都按的很紧,但终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秦家人被请进去喝茶的事情还是走露了,一时间,网上关于秦妍舒的消息铺天盖地的袭卷了各大报纸,有说她吸毒的,有说她和秦兴根本就是干爹和干女儿关系的,甚至还有猜测她可能杀了人的,总之,众说纷纭。 但这一切秦妍舒都没管,从里面出来后她不回秦家,也不找秦修,而是第一时间去了暗夜天下,她没接经纪公司的电话,也不见经纪人,断了跟外界的一切往来,对网上所有的消息置若罔闻,有狗仔想跟踪她却被她在半路甩掉了。 厉婉秋的案子开庭的当日厉家人一家子都去了。 宋千玦坐在厉成旁边始终握着厉成的手,这是在事情发生后宋千玦第一次知道厉婉秋和毒贩头目义弟的故事。 大抵是厉家人自生来就带着股子不同凡人的矜贵气质,纵使厉婉秋如今身穿囚服却仍旧坐得端庄优雅,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常年的保养让她即使素颜看上去也只才二十七八岁,半分不像个已经三十七岁的女人。 厉婉秋看上去很平静,当她提到自己和相爱之人的事情时始终面带着微笑,丝毫不为此感到有什么耻于开口。 她说那人姓林,叫林一南。 当厉婉秋还是个小小刑辩律师的时候,曾经在外得罪过一伙黑道上的人,那些人没打听她的背景便趁黑将她堵在了胡同口的角落想趁此教训她,没成想却刚好被路过那的林一南碰见了。 故事里不乏英雄救美的桥段,可这林一南救厉婉秋,竟说不上是英雄还是别的,因为厉婉秋后来发现这伙人跟林一南大哥手下的一个跑腿走的挺近。 当然,这件事的发生跟林一南是否故意设计没有丝毫的关系,因为林一南那时候正和他的大哥闹翻了,赌气准备离家出走。 厉家人的皮囊都相当好看,厉婉秋是老爷子最小的女儿,继承了老爷子身上所有的优性基因,当林一南将一伙人赶跑后扶起厉婉秋的时候,林一南久未萌动的春心狠狠地跳了两下,彼时,林一南不过二十五岁,厉婉秋也才二十二岁,刚从大学毕业。 林一南的长相和身材都相当男人,比厉婉秋在他们学校见到的那些纯粹的肌肉男或者小白脸要具有观赏性的多,厉婉秋是个性子极爽快的人,林一南救了她的命,她自然要报答恩情,但林一南说什么不肯,到最后实在被厉婉秋缠得烦了,林一南干脆口出狂言想要吓退厉婉秋,他将她抵在身后的墙上,嘴角带着丝戏谑的笑意,说道:“既然厉律师这么想报恩,不如就以身相许怎么样?” 这话出了口就再没收回的机会,林一南本以为小姑娘该放过他了,谁知小姑娘竟一口答应下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招人疼。 林一南是厉婉秋的相遇本就是个意外,他之所以会来到这座城市其实是陪着他大哥来看货的,但中途因为要不要放过一个被继父卖到不干净地方的女学生,林一南和他的大哥产生了分歧,大哥嫌林一南心太善,林一南嫌大哥心肠太狠,就这样,林一南因为实在受不住便跑了出来。 林婉秋的决定是认真且诚恳的,林一南怕了她,也深知自己这样刀口舔血的人实在配不上这样的好姑娘,索性他便留了言消失了,从此,厉婉秋的世界里仿佛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出现过。 谁曾想三年后厉婉秋再次见到了消失的林一南,但这回,她是在作为徒步穿越原始森林的行者遇上林一南的。 警方得了消失事先知道有一伙毒贩在这里碰面交货,提前做了埋伏,林一南被他大哥派来监视手底下新收的一员猛将,谁知就是这员猛将在关键时刻将林一南丢下了。 当厉婉秋听到远处传来枪响的时候,她脚下的灌木丛里忽地伸出来一双血手,那人拽着她的双腿一起滚进了山沟里。 厉婉秋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和林一南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林一南伤得很重,所幸厉婉秋的背包里什么都有。 林一南醒过来的时候厉婉秋正盯着他看,受不住这样的眼神,林一南扯着嘴角笑了一句谢女侠救命之恩,他是在这句之后才想起眼前人就是那个曾说要对他以身相许的女律师的。 感受到眼前人明显心思不死,林一南干脆赌了一把,他将自己真正的身份告诉了厉婉秋。 他说自己是被毒贩收养长大的,他们抓的头目是他的大哥,他大哥很凶也很温柔,对他时而严厉又时而宠溺,他大哥不希望他沾惹毒品生意,希望他清清白白的活人,可毕竟是这样的环境,有时候队里人手不够他大哥便会让他帮些小忙,可仍旧不让他过手那些害人的东西。 林一南知道大哥疼他,他也曾无数次劝说大哥放弃这门生意做个正经小买**什么都安心,可大哥拒绝了他,以自己要养活一众兄弟为由,以自己早已是警方死人名单为由。 林一南无一是深深吸引着厉婉秋的,否则她怎么会三年了还会如此清晰的记得林一男和她相遇的场景呢?就算明知林一南的身份跟自己完背道而驰,厉婉秋还是决定为她的爱情赴汤蹈火。 当然,面对再次相聚,林一南显然也不想再放过厉婉秋,两个人就这么偷偷摸摸又甜甜蜜蜜的在一起了,但是很快,两个人之间那点微妙的距离便充斥了他们相处时的氛围。 就好比贼与兵,水与火,天生要对立一样。 和厉婉秋在一起后,林一南更加努力想要说服他大哥改邪归正,可走了这条道的人又哪里有机会再回头? 终于,在厉婉秋三十四岁这年,厉婉秋的一个好朋友在缉毒行动时光荣牺牲了。 在山岗上的大雨里,厉婉秋独自用计将逃跑的毒贩头目引了出来,她拿着黑色的枪对准毒贩的脑袋一枪打过去,却因为雨势太大没看清打偏了,就在厉婉秋还想再开第二枪的时候,林一南来了。 林一南站在他大哥面前,跟厉婉秋说可以用自己的命来换他大哥的命。 厉婉秋从未这样恨过一个男人,她眼睁睁的看着杀死朋友的凶手逃之夭夭。 瓢泼大雨从黑云压顶的天空上倒下来,林一南紧抱着厉婉秋一遍又一遍哭嚎着跟她说我爱你,我们分开吧,下一次再见,不管你们抓了谁,我都不再管了。 回去后的厉婉秋大病了一场,隔了好长时间才恢复过来,她跟林一南的再相见,便是这小半辈子的第三十七年...... 林一南本不愿配合厉婉秋假立功的念头,却架不住厉婉秋许诺给她两人远走高飞的生活,远离毒品,远离一切自己不喜欢的,远离曾经的罪过,和最爱的人好好相守,这些,都是林一南毕生的愿望,所以,他答应了厉婉秋铤而走险的提议。 厉婉秋的声音跟厉成一样,却又多了些女性的柔和,她将自己和林一南的纠缠娓娓道来,不像是庭审,倒像在讲一个如梦似幻的故事。 厉家的男人们都沉默了,大概谁也没想到出身显赫的厉婉秋会爱上一个毒贩的弟弟,就为了那可笑的英雄救美,将自己的小半生都搭了进去。 宋千玦坐在厉成的身边哭的很是伤心,泪水不断从她的眼眶里落下来砸进厉成握着他的手背上,厉成转过头看她,她小声吸了吸自己的鼻子,紧紧咬住自己的唇不发出任何声音来。 厉成温柔的替她拭去脸上的眼泪,安抚似的揉了揉她的短发,轻声说道:“别哭啦。” 厉婉秋的庭审结束,厉成又马不停蹄的回了s市,二伯厉耀那情形不大乐观,上面人说停职检查,有人暗中举报厉耀以权谋私,还顺带参了v·i集团一本,说v·i垄断市场,扰乱市场秩序,且和当地有关部门狼狈为奸牟取暴利。 一时间,厉成恨不能拥有分身术,能变十个他出来。 厉家在所有人眼里已经开始将死之木,垂垂老矣了,甚至连老爷子拖着病体去了趟京都也依旧没什么起色,改关的还是关着,该查的还在继续往下查,厉荣因为父亲厉耀的事情也受了影响,原本说好下个月跟院里的领导一起去d国学习取经的事无缘无故被停了下来,厉荣去问,领导只说了两个字:再等。 厉家只要一日没撇清和秦兴还有那张照片的关系,这再等便是空等。 厉荣索性也不争取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也没什么心思出去了,收拾收拾东西回了s市来找厉成商量,厉成实在忙得脱不开身,厉荣只好和陆遇一起帮他处理所有的事情。 燕庭南岸。 将笔记本交上去,秦兴受到该有的惩罚,自己为父母报了仇,然后再跟厉成坦白,这是宋千玦之前预想过的结局,可她到底猜错了。 她没料到这件事会给厉家带来如此之大的影响,也没料到秦兴会抓住厉家不放,说到底,还是她太年轻失算了。 然而宋千玦不知道的是,就算没有她捅出来的这些事,上面也开始准备要对厉成动手了,她不过是让这个情况快了一步而已。 厉家人呼风唤雨了上百年,虽根基稳固不好铲除,但只要上面真动了要削弱厉家甚至除掉厉家的心思,也未必就不可能。 厉家倒了,秦家没了,秦家背后的靠山也只孤山一座,届时,再扶持新的力量崛起就要容易的多。 这期间厉成回来过几次,每次回家还来不及跟宋千玦说上两句话又要匆匆离开,宋千玦心疼的盯着厉成日渐消瘦的背影,她看着自己手上的钻戒暗自做了个决定。 现在她力所能及的事情便是去找安何,她知道,安何是能帮她的人。 秦修早已知晓宋千玦不会对厉家坐视不管,故此当他听到宋千玦要约安何见面的时候,他已经了然于心了,虽然他很想劝她不要膛这趟浑水,但宋千玦是不会听他话的。 他的妹妹已经爱上了厉家的长孙,两个本不该有交集的人在一起,只会酿制悲剧。 望京楼里。 “我想救厉家。” 宋千玦开门见山的跟安何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安何低头轻轻吹了一口茶碗上飘着的茶叶,听了这话,他眼皮一抬上下打量一番宋千玦:“少夫人可是在问我办法?” 宋千玦垂下眼眸:“是,恳请安先生能出手相助。” 瘪瘪嘴,安何将茶碗一放,一双胳膊绕到颈后枕着自己的脑袋,好整以暇的问她:“少夫人向我提出请求,可有什么用来交换的东西吗?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想了想,宋千玦说道:“我知道安先生一直想要百盛剩下的股份,只要安先生能帮我渡过厉家的难关,百盛的法人代表从今往后便只有安先生一个人的名字。” 百盛是秦修当初背着秦兴悄悄弄起来的,后来秦修遇见了安何,便让安何做了明面上的掌柜,他转入幕后,这些年安何一直跟秦修提出条件和利益,希望秦修能将百盛完的转给他,可秦修没答应。 想了想,宋千玦说道:“我知道安先生一直想要百盛剩下的股份,只要安先生能帮我渡过厉家的难关,百盛的法人代表从今往后便只有安先生一个人的名字。” 598 零域的人间从未有多个王朝共存的现象,从古至今帝王的高贵血统都只有一个姓——纳兰。 因着有了这层关系,零域的人间从未有过人与人的战争,就算有人想造反推翻纳兰姓氏的统治,这样的想法也都会最终被扼杀在摇篮里。纳兰一族是当初创下零域四大之命的天神从人间选来统治众人的王,天神为了人间黎民百姓的幸福特意将自己的基因融入了纳兰祖先的骨血。 从此,才情卓越,勇武坚毅,聪明果断是纳兰一族作为人间领袖不可或缺的品质。 人间有王,动植物和水界自然也有王,据说在很久以前,这三族没有谁能修得人形,皆是以原始形态示人,一直服务于人类,直到七百年前,万兽界和水族忽然纷纷修出了个人形,这唯一的两个人形自然就成了万兽界和水族的王,且灵力颇高,两人吸去天地精华后点化了更多的子孙,但兽类大多未曾被教化,混迹于人间的时候常常凶性大发,残害无辜性命。 人间的王一开始还对万兽族和水族抱有希望,希望能通过人间教化改变他们的凶性,可兽类就是兽类,王和国师新箩想尽了办法终究也无法改变兽类的本性,甚至到了最后,兽王与水族的王起了要灭掉人族的心。 兽王与水族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他们认为,凭什么人类要站在食物链的顶端奴役他们?凭什么人类可以随意就将他们端上餐桌?还美名其曰为了生物循环生态平衡! 那是零域第一次发生战争,人间血流成河,人人惶惶不可终日,生怕一个不留神下一秒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兽王甚至乘坐着飞兽来到了国都境内。 战争持续了半年,虽然兵士为了保护家园仍旧在战场上与万兽拼死相搏,但却架不住化了人形的万兽混迹于人群中窃取军事情报,国师新箩不忍眼睁睁看着生灵涂炭,遂切下左手无名指向天神举行了祭祀大典,企图求救于天神,可惜,天神那阵子可能不在其位,总之,求救无果。 就在新箩以为人间大难将至必死无疑的时候,万木之山的须弥山却在此时孕育出了第一位人形的林木女王,女王生来便拥有天地之力,能统领万物,哪怕活了千年的新箩都不是她的对手,好在这位大佬来者心善,据她自己回忆,说是天神将自己力量的三分之一赠与了她,为的,便是维持人间秩序。 于是,万兽和水族就这么被收服了,他们和人类约法三章,互不干扰,人类可以为了生存获取必要的食物,但决不允许恶意虐杀万兽或过度杀戮,而万兽也不可再化成人形混迹人间伤害凡人。 后来,新箩与林木女王成为了朋友,但万物终归有生有死,有始有终,女王为了平衡零域内的四方势力耗尽了最后一丝神力,魂归混沌之前,女王将自己的元灵一分为二,要新箩好生照看,数百之后,这承了她半生神力的元灵必将修出新的人形,成为万木之王,再次和新箩一起维护人间安定。 女王死去之后,新箩为了掩人耳目特意派兵将须弥山保护起来,实则他却将元灵寸步不离的带在了身上,每天趁夜深人静之时再回到须弥山,在须弥山的山顶处最接近月光的地方让元灵吸收天地之气。 就在新箩快要大功告成之际,蠢蠢欲动的万兽王和水族却发现了这个秘密,于是狼狈为奸的两人在新箩疏于防范时袭击了新箩,激战中元灵珠被万兽王一分为二,雪上加霜的是,水族的人趁机捣毁了新箩建在人间的天空之眼,天空之眼被毁,造成时空隧道扭曲,一分为二的元灵珠被丢进了时空波纹里,从此消失不见。 新箩爱慕女王,本就一心期望迎回女王,结果却被万兽王和水族毁灭了自己的希望,于是,大发雷霆失去理智的新箩以命相搏终于将万兽王和水族封印在了无虚崖下,而他自己也受了重伤几乎殒命,在须弥山足足躺了三百年才醒过来。 然而事情并未就此结束,醒来后的新箩灵力骤减,而封印者万兽王和水族的封印已经开始有了裂痕,新箩心知这样下去迟早有天万兽王和水族会破崖而出,于是他决定铤而走险重新打开时空隧道寻回当初林木女王留下的元灵珠。 而后,新箩便通过时光波纹寻着元灵珠留下的气味来到了地球,见到了由元灵珠化成的人——宋珮茵。 那时候宋珮茵和她最爱的男人正处在生死边缘,新箩虽然很想直接将人带回去,但他也深知这样会酿成什么后果,于是他向宋珮茵提出了契约。 契约上的内容无非是有关宋珮茵回到零域后如何辅佐自己等,时限三百年,当然,因为在时光波里占据的位置不同,故此每一个空间的时间也不是相等的,比如,零域的三百年就只等于地球的十年,当然,这三百年与十年耗费的单位时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是一样的。 宋珮茵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淡然,面色始终平静,如果不是自己亲身从望月街二十六号尘封多年的旧屋里接出了宋珮茵,只怕厉成此时早已给宋珮茵鼓起掌来,毕竟故事太魔幻,不捧场都不行。 宋珮茵余下的话没说完,但厉成却早已明白,为什么宋珮茵会叫宋千玦妹妹。 那林木女王的元灵珠从时空隧道里落到地球后化成了两个人形,一个是宋千玦,一个是宋珮茵。 但,厉成尚有一事不明,既然那零域的新箩大人已经将宋珮茵带了回去,又为什么要放她回来?还是谁,宋珮茵为了能回来...... 想到这,厉成看宋珮茵的眼神带了丝阴狠。 宋珮茵自然也察觉到厉成的目光了,但她却毫不在意,只冲厉成无奈的摊手:“我不想这样的啊,可是我太想君珣了,所以才出此下策,希望你能谅解我。” 闻言,厉成果真将视线从宋珮茵身上挪开了去,冷声问她:“我只想知道,宋千玦会多久才会回来!” 宋珮茵叹了口气:“你这人怎么说不听呢?千玦是不会回来的,新箩大人会洗去她在地球的记忆,重新让她成为零域须弥山的主人,你就死心吧,你和她是不可能的了,况且,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和千玦都不是地球人,就算留下来,也不会跟你们白头偕老,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届时,是福是祸都不知道,所以,不如就这么算了吧,反正我知道厉先生你不是打算年底的时候要娶胡家小姐吗?” 此话一出,厉成惊了惊,这想法他只玩笑似的跟宋千玦说过,宋珮茵怎么会知道? 见厉成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宋珮茵了然一笑:“厉先生不会以为我这个灵珠化身在零域那边对于你们的事一无所知吧?” 厉成是在天快亮的时候离开季家的。 路上。 厉成仰头靠在车枕上闭眼休憩,可这心却始终静不下来,或者说,他一闭眼就会想起宋千玦那张脸。 早知道这样,他哪里还会赌什么气?早在六年前宋千玦完离家出走的时候他就出去找人问个清楚了,如此一来两人之间也不会白白空了整整六年的光阴,也更不会在重逢的时候对她有意刁难。 早知道这样,他只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人留下来,留在他身边,哪里也不去,不去流浪,不去无家可归,只来他怀里,让他守护她。 “新箩大人会洗去她在地球的一切记忆,她会忘了你,重新成为零域须弥山的主人。” 宋珮茵的话还犹在耳,只要一想到那个总是让他牵挂惦念的女人会彻底忘了自己,从此两人再不相见,厉成左心口便忍不住一阵阵抽疼起来。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般爱宋千玦的呢?其实厉成也不清楚,许是在南国重逢的那一次?或许是红豆每日在他眼下长大,无论脾性还是面相都跟宋千玦带了八分相似?又或是,宋千玦离开的那几年,每每到了初雪的日子,厉成都会去当初他们走过的那条路一个人站在路灯下欣赏一会雪花落下的世界,再或是,厉成其实从来不是个对生活有太多耐心的人,但他却在宋千玦捡回大圣时将大圣细心照顾到如今。 爱吗? 当然爱了。 能接受她忘记自己吗? 当然不能。 车里很安静,厉成从季君珣的别墅出来后这一路上都一言不发,厉成不说话,陆遇本想开解一下厉成,却到底找不到合适的言辞。 陆遇当初带回厉家后便一直跟着厉成至今,作为发小兼助理,陆遇无疑是了解厉成的,可正因为了解,就更不知该如何劝解厉成了,他知道,厉成是深爱宋千玦的,要是让厉成从此忘记宋千玦那是不可能的。 要忘早就忘了,又何必等六年呢?又何必因为胡家小姐不过有两分像宋千玦便对人家态度友善呢? 跟了厉成这许久,陆遇认识的厉成从来都风度翩翩运筹帷幄,可一旦有些事扯上了宋千玦,厉成就淡定不了了。 比如现在。 虽然厉成现在一派安静,只闭着眼休憩,但陆遇敢打赌,厉成一定在想什么主意,他不是个会轻易认输的人,宋千玦是他的女人,他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让人抢了他的夫人去呢? 燕庭南岸。 厉成到家的时候周意欢刚来不久,正抱着红豆给他喂早餐,厉成看上去明显有些累,巧姨从厨房端出厉成的那份早餐,从他手里接过外套,问要不要去把浴缸的水放满,厉成点了点头。 坐到餐桌边,厉成对于周意欢的做法不大满意,开口道:“妈,红豆都多大了,你还喂他吃饭。” 周意欢听了一笑了之:“怕什么呀?你小时候八九岁还不好好吃饭要我喂呢,再说了,我不也只偶尔这么喂一回么?” 这种事扯下去毫无意义,厉成不是在周意欢那占不到上风,而是厉成不想那么做,周意欢毕竟是他母亲,为这点儿小事伤和气不值得。 饭吃到一半,周意欢忽地想起来一件事,她转过头看向厉成:“你昨晚去哪儿了?” 厉成一怔:“处理些工作上的事。” 厉成从小就是让人省心的孩子,周意欢自然是信他的,微微叹了口气,周意欢说道:“这工作上的事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早就可以不用那么拼命了,还是身体要紧,以后别再这么熬夜了,厉成,不是妈说你,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娶了吧?我听说那女人又玩失踪了,你扪心自问,你觉得她像你爱她那样爱你吗?六年了,性子还是一点没变,说走就走,一声招呼都不打,她将厉家人当什么呢!这种女人你真敢要吗?” 周意欢在燕庭南岸发了一顿牢骚后便送红豆去上学了,厉成泡在浴缸里闭目养神了许久,如果不是巧姨来敲门准备打扫,厉成说不准就睡过去了。 一宿没合眼,厉成本无睡意,可这浴缸大概是个好东西,他从里面出来后也没多想擦干水就躺在了床上,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多,醒来的时候外面的阳光正刺眼。 许是一直担心宋千玦的事,这一觉厉成睡得并不踏实,甚至宋珮茵昨晚那些话在厉成的梦里都一一应验了,他梦见宋千玦一头短发已经长成了及腰长发,穿了和宋珮茵一模一样的墨绿色衣裙,他喊她宋千玦,可那女人压根就没理会他,分明是已经将他忘了。 浓重的失落感让厉成在梦里的时候心也是疼的,他想追上去,可下一秒宋千玦就不见了踪影。 有风从窗户里吹进来,厉成抬眼去看外面的天空,几朵棉花似的云朵慢悠悠地挂在纯净的蓝色里,一切都如此美好,像个美妙的童话。 就在此时,几缕旋律悠扬的小提琴声从不远处渐渐响起在燕庭南岸。 因着这地方住着的人不是显贵就是富豪,故此一般没人敢这么大胆的在燕庭南岸弄出声音来。 小提琴如泣如诉在阳光温暖的午后听来竟有些伤感,厉成其实一向对音乐这东西不大感兴趣,但眼下这小提琴的旋律和音喉分明引起了厉成的兴趣,他缓缓下床走向了阳台,发现不远处的另一栋别墅里似乎是新般了住户进来,他看到一个年轻女孩儿穿了身白色的衣裙,一双灵巧的手正在小提琴上下翻飞。 一曲完了,那女孩儿也不知是失恋还是怎么了,竟抹起了眼泪,随后又边哭边拉起了小提琴。 596 宋千玦答应了,就算秦修不这么做,她也会走的,她隐隐有种感觉,厉家人会很快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届时,她在厉家再无立足之地,不走难道还能留下吗? 话音落下,果然,对于宋千玦提出的报酬,安何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紧接着他告诉宋千玦,这件事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让秦兴和他的靠山背下所有的祸患,只要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秦兴和他身后的人才是对上面有最大威胁的存在,一切都会迎刃而解,当然,这些条件都建立在厉家敛去锋芒,甘愿归隐,交出一切的基础上,否则,厉家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怎么才能向上面证明秦兴和他背后的人才是对上面有最大威胁的存在呢? 话到了这里,安何也不跟宋千玦兜圈子,他对她说了个秘密。 一切问题的解决都在孙叔身上。 孙叔是当年安何父亲手下的一名得力干将,而安何的父亲如今虽已退休,却也是上面人相当恭敬的那一位。 先前秦修跟宋千玦说孙叔就是那位她父亲要去京都找的人,那时候宋千玦只以为孙叔顶多是个什么班长,毕竟这么多年,宋千玦没从孙叔身上看出一点过多的军人气息,没曾想,身份竟还这般厉害。 从望京楼出来后,宋千玦去街市上逛了好一阵,然后大包小包的回了燕庭南岸。 她给每个自己打过交道的厉家人都买了些礼物,还给大圣囤了许多的小零食,大圣已经快四个月了,被巧姨喂养的很好,整只猫圆嘟嘟的非常可爱,是只小公猫,很是活泼好动。 宋千玦走的时候屋里没人,巧姨在后面的花园里和张叔正在给花枝施肥,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平常,仿佛这会走了,下午还能再回来。 她将厉成送给自己的戒指放在了他们卧室的茶几上,戒指下压着一张她早已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她不敢面对厉成,所以只能这样的方式和厉成道别,她甚至连给厉成打电话的时候也只说了一句:我爱你,对不起。 电话那头的厉成察觉到不对劲,一直追问她到底在哪,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听到宋千玦那句类似诀别的话后,厉成嚯得从座位上站起了起来,他的心突突地跳得厉害,似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可还有什么大事能抵过现在厉家的情况呢? 挂上电话后宋千玦便彻底断了和厉成的联系,她什么也没带就那么洋洋洒洒的走进了春天的阳光里,大圣被她关进落地窗的内室里瞪着她的背影焦急的挠着玻璃窗。 而与此同时,秦妍舒拿着从暗夜天下买回来的消息找到了厉成。 安何告诉宋千玦,孙叔手上肯定有一份当年宋山河要去状告秦兴的罪状书,如果她想要想救厉家,她和秦修必须带着孙叔还有那份罪状书出现在秦兴的庭审现场,只有他们三个同时在场才能证明当年是秦兴欺上瞒下,与毒贩勾结草菅人命,害死了宋千玦的父母。 宋山河是孙叔当年最看好的队员,而孙叔又是安何爷爷最喜欢的老部下,宋山河原本前途无限,可终究毁在了秦兴手上,当年安何的爷爷虽然知道是宋山河死得冤枉,但他毕竟手无证据,况且二十年前他还没坐上这个位置上,后来又因为秦兴找了靠山连年高升,所以为宋山河报仇这事也只能一拖再拖,一等再等。 现在,他们的机会终于来了。 原本秦家的靠山是准备来捞秦兴的,还是安何的爷爷不轻不重的跟下面人打了声招呼,说当朝要员涉毒,此事非同小可,还得好好查查才行,底下人明白了意思,也就不敢再堂而皇之的卖那靠山面子了,审查的态度明显严厉起来。 宋亦阳这些天一直在找宋千玦,打电话没人接,短信没人回,末了他只能来燕庭南岸的门口碰碰运气,没想到,一碰还真碰着了。 宋千玦也正要去找他。 “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宋亦阳有些生气,他捏着手机站在车前盯着宋千玦。 知道宋亦阳来是为了什么,这几天v·i的股市一直处于跌势,厉成先前跟宋亦阳谈好的生意也因为海关那故意为难而产生了诸多问题,宋亦阳原本想找厉成,可当他听说厉家的事情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直接来寻宋千玦,想要弄清楚这里面的事情,虽然他小道消息也听了不少,可毕竟比不过宋千玦这样生活在厉家的人。 宋千玦已经连笑都勉强不出来,她让宋亦阳送自己去找孙叔。 宋亦阳问她到底想干什么,宋千玦怔了怔,吐出两个字来:“救人。” 至此,宋亦阳再没开口,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开口也从宋千玦那打听不出来什么,不如干脆不问了,反正这大半年来他倚着厉成的相助和提携宋家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就算现在厉家垮了,停止跟他合作,他还是能应付得下去的。 上面出事严查的事情孙叔已经知道了,他像是猜到宋千玦会去找他似的,他将自己一直珍藏的一个文件袋抱在了自己怀里,站厂里员工宿舍的楼下等着宋千玦的到来。 从宋亦阳车上下来,宋千玦没急着去找孙叔,她看着宋亦阳十分真诚的和宋亦阳道了句谢谢,说如果没有他,或许她这辈子就会什么都不知道的过完了,也更不会遇见厉成,总之,这段时间相处还算愉快,回忆也算美好,现在已经到了她离开的时间,往后彼此珍重。 宋千玦话说完,安何派来接他们的车已经到了。 和孙叔安静的坐在车里,宋千玦侧过头沉默的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路景,她看见宋亦阳在自己的视线里越变越小,越来越模糊。 一滴眼泪忽然从她眼眶里悄无声息的砸下来,一切都要结束了...... 因为安何提前向院上提交了状告秦兴的诉状,且跟有关方面都打过招呼,这件事只有在秦兴庭审的前一刻才能公之于众,是以,当秦兴被带出特等拘留室的时候,他很是不解,还以为那些人又要审他,丝毫不察自己已经被人起诉。 当秦兴看到秦修和宋千玦还有孙叔一起坐在下面的观众席上时,秦兴露出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他明显瘦了,往日里不可一世的老东西如今竟瞧着也有些狼狈邋遢。 因为知道厉家人最近因为自己故意扯上厉婉秋而极其的不好办,所以就算有些慌秦兴上庭的时候也颇为有恃无恐,他以为今天就跟往常一样,反正审也审不出什么来,唯一的不同是,他不知道厉家的少夫人怎么会来,还有秦修又是为什么? 没让秦兴久等,法官很快便让他知道了缘由。 在准备完一系列的工作后,法官开口念道:“本庭现审理的是原告宋千玦女士与被告秦兴先生及第三人宋山河顾悦被杀一案......” 法官的声音森然而平静,听上去冷冰冰的没有一丝人气。 宋千玦看见秦兴在法官念到一半的时候他极艰难的侧过头来久久的凝视着她,秦兴的眼神比法官的声音还冷,目色里透着股子让宋千玦后脊发凉的怨毒之意。 面对这样的眼神,宋千玦倒也不怵,她的视线和秦兴的目光撞在一处,分寸不让。 “被告人以权谋私霸占了顾悦女士,在宋山河先生发现被告人勾结毒贩时又害死宋山河夫妇,随后还伙同当地有关部门删除一切关于宋家夫妇的消息,被告,对以上控罪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直到这一刻,秦兴才从宋千玦的身份里回过神来,他突然发疯似的一跃而起,朝着宋千玦的方向扑了过去,两边的辅警连忙上前将他摁在桌上。 秦兴满脸通红的紧贴着桌面,一边不停的挣扎一边撕声高吼着宋千玦血口喷人,栽赃陷害,是厉家派她来想要弄死他。 秦修从一进门就没再说过话,他只一双眼沉沉的盯着秦兴,当听见秦兴拒不认罪的时候,秦修终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看到秦修站起身,秦兴虽已察觉到不对劲,可他仍旧不愿相信,他看着秦修喊道:“阿修!你快跟他们说,这些都是假的!是这个女人故意陷害我的!是她和厉家合伙想要整垮秦家!儿子你帮帮爸,快去找你于叔叔,你于叔叔一定会救爸爸的!快去呀!!” 大概是已经失去了理智,秦兴仿若得了失心疯般竟当庭撒起野来,大喊大叫着自己是被冤枉的,一旁坐着的律师一言不发的目睹了整个过程,随后,就在辩护人想要站起身准备跟宋千玦带来的律师唇枪舌战一番时,秦修倏地将小律师重又摁回了座位上。 也不看别的人,秦修只看着秦兴,他捏紧了自己的拳头一字一句的冲秦兴说道:“今天,我让你死个明白。秦兴!你记住了!我原叫安鸿飞,虽身生父母早逝,却遇见了宋家夫妇好心收留,是你!是你让我迫不得已变成秦修!这二十年来我认贼作父,苦心经营,我无时不刻不在想着如何杀了你。” 说到这,秦修一顿,他将手里当年宋山河要交给孙叔的文件夹扬了扬,问道:“你知道这里面装着的是什么吗?是你当年如何跟人狼狈为奸,残害百姓的证据,你知道被你害死的宋山河是谁吗?你又认识我身边坐着的这位先生吗?我告诉你,你的死期已经到了,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休想再逃脱!” 当听到秦修说出真相的刹那,秦兴整个人已经完呆滞了,他惶惶睁着一双浑浊的眼,像是看不清秦修似的。 半晌后,秦修忽觉心尖一刺,紧接着他便失去了意识。 而此刻的厉成和秦妍舒正好出现在庭审现场。 察觉身后有道慑人的目光,宋千玦缓缓转过身去。 只见厉成面无表情的站在不远处,既像是在看着她,又似压根眼里没有他,倒是一旁的秦妍舒咬牙切齿的扑了上来。 宋千玦以为秦妍舒准备在这里和自己打一架,谁知她却在距离宋千玦还有半寸的地方站定,然后嘴角带着丝胜利者的微笑,看着宋千玦得意而又轻蔑的说道:“我早就怀疑你的身份了,所以找人查了一回,呵,宋小姐真是好手段,可那又怎样呢?你现在已经成了厉家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是你将那张照片交给安何的,是你害了厉家!你骗了厉成也骗了所有人!没有人会原谅你,你什么都得不到!” 说到这里,秦妍舒顿了顿,继而大笑起来:“哈哈哈......宋千玦!你输了,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哈哈哈......真是苍天有眼!” 闻言,宋千玦不怒也不恼,她颇为同情的看着秦妍舒:“我真为你感到悲哀,自己的亲生父亲已经死到临头了,你作为他唯一的女儿却还在这里嘲讽我,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呢?在你眼里像我这样的人尚且能为了自己的亲生父母报仇,可你呢?你永远只想着你自己,哪怕在这样的关头,你也依旧自私自利!你有想过秦兴为你做了多少吗?最后,秦妍舒我告诉你,这条路是我自己选择的,不是输给你!” 许是被宋千玦说的太过心虚,秦妍舒竟不由自主的顺着宋千玦的话回想了自己一番所作所为,待她发现什么时,她开始拼命撕叫起来,指着宋千玦骂道:“明明你才是骗子!我不过是拆穿你的身份!你没有资格来评论我!你才该死!该死的人是你!是你!” 秦妍舒的情绪越来越失控,一旁的辅警赶在她彻底失去理智前将她带了下去。 随后,宋千玦带着孙叔离场,安鸿飞跟在两人身后,秦兴已经被人抬下去,法官虽未曾当场宣判,但所有的事皆已盖棺定论。 厉成就站在门口,宋千玦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敢去追随厉成身后的那束光。 终于,两人近了,就在擦身而过的瞬间,厉成拉住了宋千玦的胳膊,他没看人,眼神依旧平视前方,目色沉沉。 “那张照片是你交给安何的?” 宋千玦其实很想解释,可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就算她解释了,在厉家人眼里,她一样是害得厉家不得安宁的罪人,与其如此,不如干脆揽下一切。 想了想,宋千玦两片唇上下微微阖动了一回,她嗯了一声。 “你处心积虑的接近我,是为了借用厉家的权势给你父母报仇吗?” 良久,宋千玦点点头,一张脸雪白:“是。” 终于,厉成将手放开了,他仍旧不看宋千玦一眼,语气生冷又僵硬的吐露出一个字来。 滚。 于是,宋千玦真就滚了,就在她踏出大厅的门时,身后再次传来厉成的声音。 “别让我再看见你。” 因为甄泉春的案子牵扯出一系列轰轰烈烈的事件在历经两个月之后,终于缓缓落下了帷幕。 秦兴因为人证物证俱在,加之秦修这数十年收集的所有证据,秦兴被以故意杀人、官匪勾结、走私毒品,收受贿赂等一系列罪证数罪并罚,被判处死刑。 在死刑执行的前一天,应秦兴要求,安鸿飞去见了他一面。 597 说完,厉成穿着拖鞋上了楼,在经过楼梯口时无意间瞥见大圣用过的猫碗还放在原地,巧姨见他皱了皱眉,以为他嫌这东西碍眼,连忙上前准备将东西收拾起来,谁知厉成却在这时问她:“真的找不到了吗?” 巧姨看着厉成微滞,随后反应过来,叹了口气:“我和张师傅都找了好几天了,它一直没回来,该是不见了。” 闻言,厉成点点头,转身上了楼。 主卧依旧还是原先那副模样,若说唯一有什么不同,大概是厉成站在茶几旁时终于发现了宋千玦临走前留下来的那张离婚协议书以及他送她的戒指。 垂在双侧的手渐渐握紧,厉成额角的青筋暴起,忽然,他一股脑将桌上的所有东西一挥手推到了地上,好在房间铺满了地毯,并未发出多大的声响。 半晌后,壁灯下,厉成拿着陆遇交给他的东西一页一页翻了起来。 都是跟宋千玦有关的。 秦妍舒从暗夜天下买来的消息他一眼没动,反而是让陆遇亲自去查了所有的事情。 一切的起源来自二十年前秦兴种下的因果。 一切的结束以秦兴被处死作为了断。 她处心积虑的接近自己,步步为营的让自己爱上她,呵!真是好一出忍辱负重借势而起替父报仇的感人戏码! 捏着手里的东西,厉成的眸色愈发浓重起来,他想他还是恨宋千玦的,恨宋千玦利用他,也恨自己明明那么多次发现过宋千玦的蛛丝马迹却只当自己多心。 以前有阵子厉成为了让宋千玦给他生个孩子,他听了医生的话,烟酒不沾,只要对身体不好的,他都不碰,只因为医生说这样对孩子不好,于是有段时间他实在想抽烟了便让宋千玦给他买了许多糖,各种各样的糖。 久未沾染香烟的味道,厉成初时险些被呛了,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走到了阳台上。 天气虽然愈发暖和,可晚上还是冷,夜风一吹,厉成指尖猩红的烟头烧得更快了。 从厉成的视角可以完俯视燕庭南岸的夜景,那么多地方,他却第一眼就落在了他和宋千玦最常走的那条小径,那时候宋千玦还总爱跟他顶嘴,他说往东她偏要往西,皮的很,一点都不怕他。 片刻后,许是鄙视自己被人骗了还这样想着那人,厉成忽然猛地将烟头狠狠地扔了下去,随后转身回到屋里捡起了那张先前被他挥到地上的离婚协议书。 看完协议书的内容,厉成不禁从鼻息间冷哼一声,宋千玦什么都没要,甚至连离婚理由那一栏都空着,大概是在等他添上去。 想了想,厉成从一旁拿过黑色圆珠笔,揭开了笔的帽壳......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厉成不曾将宋千玦的一切告诉厉家人,因为他知道,自己说与不说,厉家人该是在秦兴被判死刑的那天就都知道了。 老爷子还在g省养身体,事发之后也只给厉成打过一个电话,倒是周意欢慌慌张张的来了s市找厉成,说大家都被宋千玦那个坏女人给骗了,她害得厉婉秋坐牢,害得厉耀丢了官职,也害得厉成成为大家暗中嘲笑的对象,总之,一切都是宋千玦的错,厉成听她在耳边絮叨的烦了,便借口自己要处理公事当场离去,留下周意欢独自一人继续气愤不已。 再后来这事过了十多天后,老爷子一个电话将厉成叫了回去,说有重要的事跟他说。 老爷子的心思厉成一向猜得不大透,对于这回厉家栽跟头的事,厉成想,像老爷子这样好面子的人,该是觉得十分丢脸,不知道他接下来回怎么办。 老爷子的书房厉成没少来,他从小便见惯这里一切布置的充满了意气风发的味道,那是一种功成名就的东西,旁人轻易学不来,也学不会。 可这回,当厉成再进老爷子书房时,他发现一切都变了,当年老爷子亲笔挥毫写下的“挥斥方遒”四个大字没了,一直放在桌上的虎狼相也不知去了何处...... 背对着厉成,老爷子伫立了良久才转过身,他慢慢走到书桌前,再慢慢将自己手里一直捏着的白玉镯子放在了桌上。 这是他曾亲手给宋千玦戴上的镯子,是厉成的传家宝,也是厉家人认定一个长孙媳妇的标准。 瞥一眼厉成,见他不说话,老爷子先开了口,问他:“你觉得这丫头该死还是不该死?” 闻言,厉成怔了怔,老爷子两个死字让他心底一惊,他该怎么说呢?就算说了,老爷子会听他的吗? 虽然厉成从小到大鲜少在老爷子身边,可老爷子就是有一眼看穿他想法的能耐,但他依旧不动声色,只一桩桩的数着宋千玦的罪责。 末了,厉成的神色已经完冷下去了,他隐隐开始明白老爷子的用意了,如果老爷子真想杀宋千玦,是不会在一个注定要死的人身上浪费唇舌的,但这也并不代表厉成会为此感到高兴。 好像不管怎么处罚宋千玦他都不会满意,试想,他满腔深情却换来一张离婚协议书,他交出一颗心却换来一场利用,这口气,谁都咽不下! 老爷子一边数着宋千玦的罪行一边细细打量着厉成的反应,等他发现自己徒劳一场的时候,他终是叹了口气,话锋一转:“虽然千玦这孩子对厉家犯了这么多事,可我不怪她,厉成,你知道为什么吗?” 厉成当然知道,但他就是不说,他其实现在挺不愿意听人提起宋千玦,因为他还没想好自己到底要用什么心情来面对这个女人。 老爷子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既然知道老爷子有这样的想法,也不会真的叫人去弄宋千玦,厉成也就不那么紧张了。 对于自己有这般念头,厉成避无可避的又嫌弃了自己一回,不管他怎么想,怎么做,只要一旦真正让宋千玦落入危险,他还是依旧会为她担心。 而厉成和老爷子之所以会这样,大概是因为他们都知道,一切皆因宋千玦而起,可一切也皆因宋千玦而结束,甚至宋千玦在冥冥之中也算是救了厉家一回,如果没有她捅出厉婉秋的事,一切都准备好的上面照旧会对厉家动手,也是因了这一层,再加上整件事里厉家人姿态尚可,这才逃过一劫,至于宋千玦的那些欺骗,对厉家来说可算是功过相抵,但对厉成来说,他始终心有芥蒂。 而且这种芥蒂在厉成知道秦修不是宋千玦的亲生哥哥之后,变得更加难以释怀。 三个月后。 人间已是六月,c城这座小小的边陲城市却依然温和如春,阳光不大刺眼,天空也蓝的透澈,就连街边高高大大的蓝花楹都因为处在这样的地方花朵开的更大些。 秦修在这里买了个农家小院,然后又请人将里面按着现代简约的风格重新装修了一边,孙叔应聘了一个小学的门卫,整天里跟孩子打交道,心情大概不错。 如果不是突然的意外来临,宋千玦想,她大概会永远生活在这里,忘了那个人的一切,重新开始所有,就算她每天晚上都会梦见他。 但她怀孕了。 这是个消息是她前天才知道的。 她本是去医院替孙叔拿些治腿疼的药,不想等在取药口的时候忽感胃里一阵反酸,她捂着嘴干呕了几声,因着人多没敢做出太大动作,没想到这一幕却正好被里面来串门的男医生看见了。 那男医生见她这副情形,便从一旁的窗口探出头来,问她要不要做个检查。 男医生是这座小医院里的招牌,宋千玦前几次陪孙叔来拿药的时候见过他几回,眼下得了人家的关切,宋千玦想起自己下午还有事,于是她连连摆手:“今天不行,我改天再来吧。” 拿了药宋千玦心神不宁的往回走,刚下了一步楼梯就被从身后追上来的医生给拦住了。 宋千玦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怎么了?赵医生?” 赵医生比宋千玦高出大半个头,他欲言又止了好一会,末了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宋小姐结婚了吗?” 一惊,宋千玦眼神明显黯淡下去,咬咬牙,她对上赵医生的视线:“我结过婚了。” 这句话宋千玦说的十分巧妙,是结过婚了,而不是结婚了,她不想在人前提起自己过去的那段婚姻,可她也不想骗人,故此,这句话说的很是耐人寻味。 赵医生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当宋千玦真是他人妻,他略微扯了扯嘴角,笑道:“是吗?那就恭喜宋小姐了,您要当妈妈了。” 闻言,宋千玦又是一惊,但这个消息对她来说不算多大的意外,她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她只是不敢求证。 从上个月开始宋千玦便感到不对劲了,大姨妈已经许久没来,她初时还以为是自己近段时间太过劳累导致内分泌失调,可当她发现自己嗜酸又嗜睡的时候,她隐隐猜到了大事不好。 在赵医生没戳穿之前,宋千玦还抱着侥幸的心里,现在她已经完骗不了自己了,她怔怔地看着赵医生摸着自己的手腕一阵恍惚。 这算怎么回事呢? 人都走了,婚也离了,她却怀孕了。 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宋千玦一抬眼就发现甄夕坐在花架下的秋千上戴了只耳机正在听歌,旁边的圆桌上放着一篮子洗好的樱桃,看着好不惬意。 似是知道宋千玦回来了,甄夕在她进门的瞬间嚯得睁开眼:“宋姐姐,你回来啦?快来吃樱桃,这是鸿飞刚从农户那摘来的,新鲜着呢。” 听到鸿飞两个字从甄夕嘴里蹦出来,宋千玦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三个月前,秦兴锒铛入狱被判死刑,宋千玦找到甄夕依约秘密将她送到了京都,为她造了个假身份在京都以甄晴晴的名字为她买了套房,又给她找了学校,办好了各种手续,留下一大笔现金后便走了,没办法,情势所迫,她不可能在京都停留太久。 宋千玦本以为甄夕得到了她想要的,从此以后两人再不会有交集,可事实证明她错了,就在安鸿飞带着她来带c城的一个月后,得了他们地址的甄夕在某个月色尚好的晚上敲响了他们院落的门。 瞪着门口的小姑娘,宋千玦不敢相信的揉揉自己的眼睛。 甄夕很是平静的告诉宋千玦她自己将京都的房卖了,学也退了,现在身上正携带着巨款,求个收留。 于是,甄夕就这么住下来了,美名其曰自己看上了安鸿飞,要跟他双宿双栖。 听了这话的安鸿飞当场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他甚是严肃的纠正甄夕对自己的称呼,说小孩子不可以这么没礼貌,她得叫他叔叔,可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因为甄夕压根就不听,天天还是一口一个安鸿飞,叫的比谁都起劲。 甄夕见宋千玦脸色不对,她连忙丢下手上的樱桃走过来:“宋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去了趟医院脸色这么差?生病了吗?” 宋千玦摇摇头:“我没事,就是有点累,我先去躺一会。” “哦,好吧。” 卧室里。 宋千玦手搁在肚子上,双眼怔怔地看着天花板,赵医生说孩子已经快三个月了,再有三个月就能成型,届时,她的肚子里就会装着一个小娃娃。 “宋宋,给我生个孩子吧。” 忽地,宋千玦的脑海里响起厉成说这话时的声音,那次在厉家老宅里,那是他们最后在一起,她听话的没有吃byy,本以为一次而已,该不会那么巧,谁知孩子还是来了。 要,还是不要? 宋千玦陷入了两难。 这三个月来她常常会不自觉的在网上关注v·i集团的动向,也会趁机看看厉成,可厉成的消息和照片却鲜少有人敢刊登,看到的都是集团事务的东西。 宋千玦曾猜测过在厉成知道自己骗他的时候,他会怎么办,想了千万个结果,唯独没料到厉成什么都没追问,甚至除了一个滚字连生气的表情都吝于给她,大概是真的对她既失望又死心了吧,否则怎么会连找她麻烦的动作都没有呢?就好像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她这个人一样。 宋千玦还没想好,她原本打算再瞒着安鸿飞和孙叔一段时间,等她真的想清楚了再说,谁知十来天后两人还是知道了。 那一日安鸿飞要去花店里买些白牡丹的种子,宋千玦无事可做便也跟着去了,一路上甄夕叽叽喳喳个不停,安鸿飞看着她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宋千玦,唯一的不同是当年的小女孩已经长大,现在的甄夕该叫他叔叔。 599 你不在我预料 扰乱我平静的步调 怕爱了找苦恼 怕不爱睡不着 ...... 那女孩儿后来怎样了厉成不知道,但他下来却认真搜索了这首歌的歌词,甚至时至今日他依然记得,他想,这歌写得真好,怪不得有那么多人喜欢用音乐表达自己。 多像他当初面对宋千玦的心情啊,他不想爱她,却又不由自主的沉沦。 厉成还陷在往事里,那头的小提琴声却忽地戛然而止,厉成一惊抬眼去看,原来是琴弦断了。 季君珣再次醒来已经是一天以后的事情,宋珮茵守在他床边就那么眼巴巴地盯着这人,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生怕下一秒就要跟这人分离似的。 吉叔跟了季君珣这么久,深知季君珣的心结所在,对于宋珮茵的归来他比谁都高兴,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对于季君珣来说才是他心上的宝贝。 前些日子宋珮茵还没出现的时候,季君珣就曾和吉叔提到过想要娶宋千玦为妻,而宋千玦的身份却是个麻烦,季君珣对吉叔颇为尊重,他问他对这件事的意见。 宋千玦和宋珮茵八分相似,这是铁铮铮的事实,而性子两个人却是天差地别,宋千玦性子直爽火辣,心肠不坏,说话快言快语,而宋珮茵更多的时候却性子恬淡,温柔善良,不管多大多小的事到了她那仿佛都一样,这两个人都很有趣,但不得不说的是,宋珮茵的温柔善良只倾付于季君珣,除了这人,宋珮茵对人对事是狠辣的,不留情面,甚至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季君珣独身一人在m国打拼至今,好不容易挣下如今这份威名和产业,于公于私吉叔其实都更倾向于宋珮茵,厉成毕竟不是常人,只有手段狠辣的宋珮茵才能站在这样的男人身边,当然,宋珮茵于十年前无声消失也是吉叔料想不到的。 那时候宋珮茵和季君珣感情正浓,怎么都不该不告而别,后来季君珣因为宋珮茵的消失消沉了好一阵,吉叔为了让季君珣振作起来,只得想尽办法到世界各地去寻找与宋珮茵有几分相似的女人。 然而让吉叔没想到的是,就在季君珣已经将自己和宋珮茵的往事尘封之际,他们遇到了因为 寻求帮助而找上门的宋千玦。 那是吉叔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上真的会有如此相像的人,甚至连笑容可以复制,如果不是那显而易见的迥异性情,吉叔当真会以为是宋珮茵回来了。 后来,吉叔知道了季君珣想要娶宋千玦的心意,他没说支持,也没说反对,但总觉得,这样不大好,更何况千玦那孩子是有爱人的,但吉叔的意见毕竟无法决定季君珣的想法,当知道季君珣为了把宋千玦从厉成那抢过来而做好一切准备要和厉成在商场上决出个胜负的时候,吉叔愁的几天都没吃下饭,但,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季君珣准备动手的前一天,他失踪了。 季君珣许是不大敢相信宋珮茵真回来了,他定定地瞧了她许久,终于回过神来,他还以为他不过是又做了场梦。 将人圈在怀里,季君珣唤了宋珮茵的名字一次又一次,听到心爱之人的回应,季君珣渐渐红了眼眶,怕宋珮茵发现,他像个小孩似的将头埋在了宋珮茵的脖颈里。 这人回来了,该问的事自然也不能少,十年前的宋珮茵就对季君珣没有半句谎话真诚相待,现在归来的宋珮茵仍旧和十年前一样,她想也没想就跟季君珣坦白了一切,包括异世界零域,包括她为什么消失,也包括宋千玦究竟去了哪里。 在宋珮茵的想象里,从此以后她会和季君珣在这个世界过上美满幸福的生活,再也没有人谁能分开她们,零域那个地方已经和她没关系了,她找到了能代替自己活在那里的宋千玦,所以她才有机会回来。 可季君珣是何许人?他很快便从宋珮茵的话语里意识到了不对劲,为了确定自己的想法,季君珣试探着开口:“你的意思是从今往后宋千玦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对啊,临走前我可是和新箩大人说好的,新箩大人是不会放她回来的,但是你放心好了,新箩大人会洗去千玦的记忆,她不会因为你们而难过的,她只会记得,她生来就是零域须弥山的主人,她得对零域的生灵负责。” 闻言,季君珣沉默了。 厉成是在回去的五天之后重新找上宋珮茵的,那时候宋珮茵正准备和季君珣回m国去。 对于宋珮茵所说的那个世界以及永远都将不会回来的宋千玦,厉成如果说自己没有死心过那是骗人的,他甚至在想,宋千玦会忘了他,此后他们再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的生老病死她然不知,她的喜怒哀乐他也无法感同身受,这大概就是所谓一个缘字走到尽头的模样。 他是个商人,他比谁都明白回报与投入之间的关系,他对宋千玦已经投入了自己一生的爱情,宋千玦回报给他一个孩子,若是仔细算来,他们是互不亏欠的。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也算是好聚好散。 但,许又是厉成从未真正心死,他将选择权交到了红豆手里。 在红豆又一次问厉成妈妈去哪了为什么不来看他的时候,厉成放下了手里的工作,他蹲下身平视着红豆的眼睛说道:“红豆,妈妈有自己的事要做,有自己的责任需要承担,以后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别再提起妈妈了,好吗?” 已经读幼儿园大班的红豆显然已经开始能听懂厉成的话,甚至懂了些浅显的词语,比如责任和承担,这是他从上幼儿园开始厉成就常常和他说起的词语,有些话听着听着就懂了,再加上厉成一直言传身教,随着年纪的增长,红豆的行事作风间独属于厉家人那份天生优渥的气度已经开始暂露头角。 当然,这并不证明红豆长了颗超学龄心里智商的心,提起那个生下自己的漂亮女人,红豆作为一个不足六岁的孩子仍旧会哭,他甚至在听到厉成说宋千玦以后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毫无预兆的哇一声就哭嚎起来。 怎么能这样呢?妈妈怎么能这样对他呢?他等了她那么久,不过才见了两三面这就又见不着人了,他还有好多的话要和妈妈说,他还准备了好多礼物想着要送给妈妈,怎么能就此不见呢? 厉成显然没想到已经许久未曾流泪的红豆会忽然大哭起来,他一双原本硬挺锐利的眉眼最近因着宋千玦已经隐隐泛了些忧郁之态,眼下红豆一哭,他的一副眉微微拧了起来。 瞧着红豆硕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下来,厉成的眉眼又倏而一展,他大手一伸将红豆揽入了怀里,强颜欢笑道:“好了红豆,别哭了,不是还有爸爸在吗?以后,爸爸陪着你,好不好?” 红豆一向对厉成都是又爱又怕,在厉成面前,红豆鲜少不听话,更不会在言语上有什么顶撞,可这回不一样了,红豆固执的不肯说好,他反而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边哭着一边跟厉成说:“爸爸...爸爸我觉得这样不好......我还是想要妈妈...我等了妈妈那么久...我很想她......爸爸...妈妈到底去哪里了...妈妈不是你的妻子吗......现在她...她不回来了....爸爸应该去带着红豆找她才对......呜呜呜...爸爸...我想要妈妈......” 那一天,红豆哭得很伤心,厉成一直想要安抚他,却又在孩子那样的言语下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后来,看着红豆睡过去的模样,厉成做了个决定。 红豆说的不错,从开始到现在,宋千玦都是他的合法妻子,他根本没签过那一纸离婚协议书,所以,他和宋千玦依旧是夫妻,自己一个大男人,明知道妻子不是心甘情愿被掳走的,却在别人几句话后就放弃了要去找妻子的念头,这不是懦夫是什么?他一直教红豆要勇于承担自己的责任,可他对自己的妻子都没做到这一点。 不管结果如何,总算要试一试,怎么能明知道一切却什么都不做呢?这不是他厉成! 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厉成这些天一直沉郁的心总算轻松了些,于是他给季君珣去了个电话,得知季君珣和宋珮茵仍在国内,厉成立马带着陆遇奔了过去。 “什么?你要去找她?!” 马场的别墅里,宋珮茵瞪大了一双眼,用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厉成。 厉成点了点头:“对,我要去找她,我儿子不能没有妈,我也不能没有老婆。” 闻言,宋珮茵从鼻子里轻哼一声,呵呵了两句,跟看白痴似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厉成:“厉先生,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这么傻。” 厉成不怒也不恼,他淡淡一笑:“过奖,我希望宋小姐能告诉我,怎么能去到你口中的那个世界?” 片刻,放下手里的咖啡,宋珮茵瘪瘪嘴,松了耸肩:“没办法的,你去不到的。” 宋珮茵语气笃定,厉成神色坚硬,两个人谁也不让,半晌,宋珮茵终于忍不住了,她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一步步靠近了厉成,眼里带了丝嘲讽和锐利。 片刻后,盯着厉成的眼,宋珮茵一字一句道:“厉先生!请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以为你在这个时空有了不俗的家世所以走到哪里都会是王吗!我劝你做人谦逊些,那个地方像你这样的凡人,是活不过三天的!” 宋珮茵自诩现在的自己已经很仁慈了,她可是看在宋千玦的面子上才好心给厉成说这些的,换做不相干的人,她可是理都不会理。 然而,某些时候总是事与愿违,比如现在,厉成在听了宋珮茵一番话后非但没有舍了要去赴死的心,反而又问了一遍方才的问题:“谢宋小姐好意提醒,但我心意已决,宋小姐只管告诉我,如何才能去那里?” 厉成这番话宋珮茵听前半句还算满意,没想到后半句还是要执意。 “喂!你这个人!你怎么......我都跟你说了以你的身份是没有办法越过那层结界的!你怎么就不听呢?以为我骗你是吧?” “不!我知道你没有骗我,但,你不是在这吗?你既然能回来,肯定也能再进去吧?” 宋珮茵一噎,不自然地别开了自己和厉成对视的目光。 “我...我进不了!那层结界是新箩大人布下的,只有他才能打开,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没有办法。” 如果不是眼神和说话的声音,眼前的宋珮茵看上去和宋千玦是那么的相似,厉成垂在双侧的手握紧松开,松开又握紧,终于,他胸腔里那团烧得他心慌的火熄灭了,他只是在宋珮茵说完话后上前一步,微微俯视着宋珮茵用十分平静的语气开了口。 “宋小姐,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我问你,如果现在被掳走的人是季先生,你会怎么做?我不想多费唇舌,宋小姐最好也坦白相告,这样,我才不会追究宋小姐为了自己的幸福而加害我老婆的事。季先生再有能耐,但只要我厉成现在一声令下,宋小姐,你费了这么大的劲好不容易才回来,我猜,你大概不想季先生就这么离开你吧?” 宋珮茵冷笑一声:“你威胁我?” “不,是忠告。” “谢谢,我想,我不需要。” “既然宋小姐执意不肯,那我就告辞了。” 厉成走后,出门处理公事的季君珣正好回来,两个人一前一后。 进了大厅,见宋珮茵一个人出神的看着窗外,季君珣轻悄悄地抱了上去,吓了宋珮茵一跳。 这几天两个人不管做什么都在一起,今天还是两个人重逢后第一次分开,熟悉地气味扑进鼻息间,宋珮茵忽然安静下来紧紧抱住了季君珣,问道:“你和厉成谁厉害?” 这话问得季君珣一愣,但厉不厉害这种事,随便哪个男人都不会轻易妥协的,对方和自己,当然是自己更厉害了,无论哪方面。 得了答案,宋珮茵放了心,再次将小脑袋埋进了季君珣的肩窝里,深吸了一口气:“喔,那就好。” “厉成来过了?” “嗯。” “他跟你说什么?” “他说他要去找千玦,你说他这不没事找事吗?那个世界是他能去的吗?去得了吗他?” 虽然有些话说出来可能感觉不大对,但季君珣想了想,他还是要说,或许是十年前的周遭环境让他和宋珮茵注定无法心慈手软,可宋珮茵消失的这十年来,又或者说,在季君珣遇到宋千玦后的日子里,那些他人性里曾经被抹杀被泯灭的某些东西开始复苏了。 季君珣也说不上自己对宋千玦究竟是什么心,他更不知道这件事倘若换个人他还会不会有现在的想法,他唯一知道的是,他觉得自己似乎对不起这个女人。 601 安何给厉成的提醒是真心的,而这也正是厉成一直担心的,从他少年时回到厉家的那一刻起,老爷子就对他满怀希望,现在他不负当初的期盼,在这条路上终于如鱼得水为王为大,但是,他却又不得不在这个时候离开,他没办法忘记宋千玦,也没办法就丢她一个人在另一个世界孤苦伶仃,他觉得,他得去找她。 站在茶室的窗口处,安何双手背在背后盯着厉成的卡宴越来越远,安何想了想厉成临走前最后问他的那句话。 “你是认真的吗?” “我这辈子活到现在,生生死死荣华富贵都经历了,每一次当我从黎明醒来的那一刻,我惦念的人始终只有一个,不管高峰还是低谷,不管风雨还是阳光,每一次出任务的时候,我唯一期盼的是能活着回来,远远地看他一眼就好。” 安何的目光沉静悠远,像是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但厉成却从那目光里读出些决然,于是他拍了拍安何的肩:“祝你好运。” 当陆遇接到厉成的新任务时,陆遇愕然了。 “厉总,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厉成如今知道了安何的想法,自然不能再当做不知道,而他之所以会决定让陆遇去安何那,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前两年的百盛一直没有开拓新的业务,他们的业绩一直维持着之前的水平,而安何这个百盛的最大boss整整一年都没露面,厉成作为官宦子弟,他对安何的行踪虽不清楚,但却也听说过有关安何工作上的一二,安何这么久不出现,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要么是出任务了,要么就是牺牲了。 那段时间陆遇做事一直恍恍惚惚,厉成还经常看见他神情落寞的对着空气发呆,十足地像个失恋小媳妇儿似的。 厉成原本一直以为陆遇是被什么女孩儿伤了心了,于是他作为一个上司拐弯抹角地安抚了陆遇几句,跟他说道:“陆遇,你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爷爷一直拿你当亲孙子,前两天爷爷还在我跟前念叨说你年纪也大了,该找个人成家了,让我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意中人,只要那家人的女儿品性好,身世清白,爷爷一定会同意的,最主要的是,要你自己称心才行。” “厉总,我没事的,我...我暂时还不想成家,过几年再说吧。” “也好,如果你有心仪的姑娘了,一定要告诉我。” “谢谢厉总。” 自那之后,陆遇的状态果然好了些,但偶尔还是会发呆,直到厉成有回发现,他在跟人打电话的时候提了一句安何,陆遇手里的动作顿时就乱了,就连一向沉稳的神情都开始慌起来。 后来,陆遇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还假装不经意间跟自己闲谈,拐弯抹角的打听安何的消息,从那时候开始,厉成便察觉到陆遇不对劲了。 厉成了解陆遇,这孩子自小跟在他身边,虽见了不少事,但心地却是个纯良的,厉成怕安何对他别有用心也怕安何欺骗他,便暗自派了人去打听了安何的私生活,手底下的人带回来的消息让厉成还算满意。 安何从未交过女朋友,除了出任务迫不得已之外,虽长了副花花公子负心汉的脸,但实则却是个痴情种子,每回回来都会在不惊动陆遇的情况下去瞧一眼陆遇,私下里也从不去现在那些小年轻胡混的地方,没工作就宅在家睡觉,有工作就力以赴。 嗯,是个不错的男人。 如果五颗星的话,厉成至少会给安何打三颗星,剩下的那两颗只因为这男人对感情这种事实在太不主动了。 当然了,现在这两颗星终于可以填补上了。 因为,安何决定发动进攻了。 尽管厉成已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公事公办的模样,但陆遇还是看出了这里面的不对劲,他敢肯定,厉成一定是知道些什么了。 “厉总,我......” 想了想,陆遇开口准备解释,但厉成却截了他的话。 “这些年你跟在我身边已经做得非常好,你心里知道,我们大家都是真拿你当亲人相待的,但我觉得,你不必因此忠于谁更不必为了别人的期望而放弃自己该有的幸福,去吧,人生没有几个十年,爷爷那有我呢。” 自己隐藏许久的秘密就这么被厉成说出来,陆遇虽然有些尴尬,但更多的却是感动,厉家人将他养大,待他很好,他原本是想要用一生来回报厉家人的恩情,没想到半路却杀出了个安何,搅乱他的心,扰乱他的计划,让一池平静无波的春水再也回不到从前。 但即便如此,陆遇也从不后悔与安何的相爱,他与这个人从一开始的冷眼相待到最后彼此认定,他们走过了很长很长的路,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而又因为安何职业的缘故,多次面对生离与死别。 正如厉成所言,就让他也放纵一回吧。 悠珠苑是s市所有中上水平消费者最青睐的新公寓,安何刚在这里安了家,陆遇来的时候给安何打了电话,但安何当时刚进了卫生间放着水洗澡,并未听到电话响,于是一直忙着工作还未来过这里的陆遇被门口的保安华丽丽地拦在了小区门外不让他进。 所幸安何动作很快,在陆遇还没完失去耐心之前他已经将电话拨了回来。 “喂?宝贝儿,想我啦?我刚洗澡呢,没听到电话响。” 宝贝儿三个字让陆遇起了身鸡皮疙瘩,他明明已经无数次跟这人抗议过他不喜欢这么肉麻的称呼,结果这人跟没听见似的,每回都照喊不误。 此时已经陆遇已经等了安何近十五分钟,为了惩罚一下这人让自己等这么久,于是陆遇决定逗逗安何。 他故作一副不高兴的语气:“安先生,请问你到底跟我老板说了什么?” 闻言,安何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暗叫了一回糟糕,不会厉成那家伙直截了当地跟陆遇说是自己要求他来的吧? 空咽了口唾沫,安何决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什么?我没说什么呀,他...他今儿约我喝茶,我就...就跟他闲聊了两句,夸你来着,说你好呢。” 明显听出安何话语里的紧张,陆遇继续道:“我好不好需要你跟我老板说吗?安先生,你最好说实话。” 说实话? 说实话安何长这么大就没怕过谁,但唯独怕陆遇,不对,是又爱又怕,陆遇脾性固执,一旦决定的事情绝无更改的可能,当初他为了改变自己在陆遇那的第一印象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呢。 安何是个聪明的,听了这三字便已经认定厉成会去肯定将一切都告诉陆遇了,现在陆遇打电话质问他,只怕早就胸有成竹了。 可那又怎样? 他不是还有杀手锏的吗?这小家伙现在换句话也算是他内人了,两口子么,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说是吧?再说了,他在陆遇跟前怂了那么久,也该直起腰板了。 一想到这,安何顿时来了信心,于是他轻咳两声:“嗯,那个宝贝儿啊,我刚想起来,可能是我下午和厉总喝茶的时候太放松了,导致我无意间泄露了我跟你的关系,这可不能怪我啊,是你们厉总太狡猾了,他变着法的套我话呢,依我看,他早就知道你我的关系了,所以,这...这不算我食言吧?” 安何话音落下,陆遇顿了顿,冷笑道:“呵,当初我跟你约定的第三条是什么?” “第三条?” “对。” 安何仔细回想了一下,随即浑身一个激灵,准备打死不知道。 “什么第三条?我怎么不知道?宝贝儿,你肯定记错了。” 安何如此赖皮的行为在陆遇眼里并不让他讨厌,反而让他觉得自己是被人需要,被人惦念的。 不过,事情到了这,陆遇仍旧没有停下的打算,他先是在电话里沉默了半晌,紧接着开始作死。 他对安何说道:“既然安先生记不起来,那我帮你回忆一下吧,我们约定的第三条,内容是任何一方只要向他人泄露了彼此正在交往的事情,对方便可以无条件的提出分手。” “分手?!陆遇你今晚吃错药了吧?话不能乱说知不知道?是,我承认这事是我不地道,可你也不能这么绝情吧?想跟我分手?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你现在在哪?哦,对,这个点你还没下班,你给我等着,我这就来找你!” 陆遇听到安何在电话里一边跟他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一边换了衣服鞋准备出门,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撩过火了,于是陆遇连忙挂断了电话。 安何说要来找他,一定回去车库里开车,瞥了眼自己手上的车钥匙,陆遇嘴角弯出一丝浅浅地弧度,这钥匙还是安何买了新车的时候特意给他的。 保安不让陆遇进小区里,但这并不代表陆遇连地下车库都不能去,他要是想进,办法多的是。 车库里。 “叮咚——” 电梯门一开,安何迫不及待的大步踏出走廊直奔自己的爱车而去,真是气死他了,居然要跟他分手!当这谈恋爱是开玩笑呢?! 安何正在气头上,也没仔细观察周围环境,当他坐上驾驶位时,车后座的黑暗处忽然传出一声响动,紧接着安何便感觉到自己的脖颈上抵了一柄凉凉的东西,像是匕首。 安何瞬间冷静下来,唇边翘了丝邪魅的笑意,迅速出手握住了身后之人的手腕。 陆遇和安何认识多年,自然知道安何的身手,就在他以为安何要扭折自己的腕子时,安何却微微侧过头轻轻在他手上落下了一个吻。 至此,陆遇总算反应过来,敢情他小心翼翼了半天,人家早就知道是他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 他问道。 “你身上有种味儿,是别人没有的。” “味道?什么味道?” 陆遇在左右胳膊上嗅了嗅,什么都没闻到。 “没有啊,我怎么都闻不到?” 闻言,安何嘿嘿笑起来:“你身上的味儿只有我才能闻出来,因为那是我留下的。” 说到这,安何倏地想起来自己还在生气呢,怎么一不留神就跟这人和颜悦色起来了? 明白先前是陆遇是在逗自己,但安何心里还是由衷的不喜欢“分手”两个字从陆遇口中说出来,这辈子他就认定了他一个人,除非死别,否则决不分手。 呵,看他等会怎么惩罚这坏小子!怎么能拿分手寻开心呢? 佯装出一副无事的模样,安何问道:“你怎么来了?前几天不是我怎么请你都不来的么?” 陆遇俊脸一别,轻咳一声,扬起下巴颇为得意:“我这不是听说某人要我给他当一年的生活助理么?所以就想着来看看是谁才能提出这么无耻又无理的要求。” “那不知道陆助理可还满意?” 安何目光迫切,陆遇影影一笑,眉眼一挑,话锋斗转:“嗯,这车不错。” 闻言,安何也不纠缠这问题的答案,他下了车替陆遇将车门一开:“走吧陆助理,来都来都了,上去喝两杯?” 心爱的人就在跟前,一向跟着厉成学得成熟老道的陆遇将傲娇两个字发挥到了极致,他冲着安何一扭脸:“哼,不去!” “真不去?” 陆遇没吭声。 “那我可就动手了啊。” 陆遇一怔:“动手?动手就动手,你以为我怕你?” 这边陆遇话音刚落下安何的手已经揽到了他跟前,陆遇条件反射般往后一缩,没成想还是被安何捞到了。 一手揽住陆遇的腰,一手放在人家膝盖弯下面,安何准备就这么将人抱下车去。 这下陆遇是真着急了,他还以为安何说的动手是跟他过两招呢,没想到居然是抱他下去。 若是两个人单独在一个空间里陆遇其实也不会那么紧张,但现在是在车库里,大庭广众之下,公共区域里怎么能这么放肆呢?要是被人看到了,他的脸还要不要了? “哎!你干什么?别乱来啦,我...你放开我,我自己下去就行啦。” “想要我抱你就直说么,这么见外干嘛?” “你!谁想要你抱了?你就是想气我是不是?” 眼见着陆遇要生气,安何连忙安抚道:“好好好,是我想抱你行不行?是我想占你便宜好不好?” 不得不说,虽然在厉家人眼里陆遇是个乖巧又听话的孩子,但这孩子一旦到了安何这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恋人间亲密无间,什么小性子小脾气都会在安何面前暴露无疑,所幸安何从未觉着烦,他反而觉得这是一种荣幸,是独属于他的那份幸福,只要陆遇想要,他都可以给。 600 谁说只有女人才喜欢甜言蜜语?很多时候,男人照样喜欢,比如现在的季君珣,当然了,他不是那种会迷失在糖衣泡汤里的人,轻轻吻了吻宋珮茵,季君珣接着问道:“珮茵,那你觉得,如果宋千玦那天没有依照新箩大人的意思前去望月街救我,你回来后还能见到我吗?” 果然,女人的直觉是准的,其实在季君珣说出第一句话之前,宋珮茵就猜到了此人大概来者不善。 没想到,还真被她猜着了。 季君珣话音落下的瞬间,连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约莫片刻后,宋珮茵忽然笑了起来。 这个笑容季君珣再熟悉不过了,十年前宋珮茵只要大发雷霆之前就会出现这个笑容,至于十年后么,额...... “季君珣你什么意思?!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宋珮茵忽地从季君珣怀里挣脱开来,光脚站在沙发上往后退了几步,隔着一米远的距离怒视着眼前的男人。 在女朋友的怒火面前,就算是曾在m国轰动黑白两道的季先生也忍不住胆颤起来,他甚至连说话都结巴起来。 “我...你...你别误会,我就是......就是想...” “想?想怎样?我告诉你季君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干了什么!本小姐不说那是不跟你计较!你现在居然还拐弯抹角的来批斗了我是吧?要是我不回来,你还想强抢了千玦当老婆是吧?季君珣!几年不见你胆子很大嘛!”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你结巴什么?嫌我恶毒了是吧?嫌我心肠坏是吧?早知道这样,我特么还回来干什么!我这不是给自己也给你找不痛快吗?说,你是不是真喜欢上宋千玦了?” “我没有!” “没有你心虚什么?没有你在这话里话有话的干什么呢?好玩啊?” ...... 别墅里的争吵声大大小小的传出来,吉叔站在紧闭的大门前几次三番想去举起手敲门,最终还是放弃了,他摸了摸鼻子,想起他刚跟在季先生身边的时候,那时季君珣已经和宋珮茵在一起了。 对于宋珮茵吉叔一直都有所耳闻,传说她和季君珣在黑斗中硬是在各方势力里杀出了一条生路,吉叔第一次见宋珮茵的时候却完无法将眼前的美人和那个心狠手辣身手了得的大佬的女人联系在一起,一直到偶有一次,吉叔有急事要和季君珣汇报,半夜三更去了季君珣的家里。 那时候和现在的情形几乎一模一样,吉叔尴尬的站在门外听着他家的大佬在宋珮茵咄咄逼人的问话下毫无招架能力,只能结结巴巴的辩解。 此情此景过了十来年再次重现,于吉叔来说,他是真心为季君珣高兴的,不管如何吵吵闹闹,爱的人还是彼此就很好。 晚上。 由于我们的季先生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于是,沙发这个地方就华丽丽地成了季先生的床,把宋珮茵惹生气的后果是很严重的,季君珣知道,这女人现在没一声不吭的厉家出走已经很给他面子了,要是依着她以往的性子,季君珣今天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当然,其实宋珮茵也不都是这种性子,更多的时候她还是很贴心温柔的,而前提便是季君珣没做出什么让她生气的事情。 半夜,季君珣躺在沙发上怎么都睡不着,自从宋珮茵和他说了零域的事情后,他始终都在惦念着宋千玦,倒不是说他真的喜欢上这女人,而是,心有愧疚。 不管怎么说宋千玦当时在接到电话后都选择了去救他,而不是什么都不做...... 与此同时的卧室里,一个人占据了季君珣大床的宋珮茵同样翻来覆去睡不着,当然,她更多的是难过和伤心,不为别的,就为今天季君珣的话。 他明明,明明就是惦念宋千玦却还死不承认!他明明就嫌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是,可是十年前的她不就是这个样子吗?那时候他还夸她来着,要不是她不择手段心狠手辣,她在零域的那几百年恐怕早就被人弄死了吧?哪里还能谈什么平安回来? 不管怎样的女人,只要在爱情里,就一定会成或多或少的产生些患得患失的感觉,或者说,是管不住自己那颗胡思乱想的心,比如现在的宋珮茵,已经从一开始联想到了季君珣会不会下一步就跟她正式提出分手,而她要怎么办之类的等等。 第二天,宋珮茵顶着一双一双硕大的黑眼圈无精打采的坐在餐桌前,季君珣洗完澡出来见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连忙问她怎么了,宋珮茵看也不看也人,只淡淡地说了句没怎么,但手里的刀叉却在盘子里划出了极其刺耳的一声。 季君珣手抖了抖,从胸口处沉沉地叹了口气,终于面露微怒:“珮茵,你......” 然而,季君珣这句话终究还是没说完,因为宋珮茵忽然嘴一瘪眼角一酸,将他余下的话都逼了回去。 宋珮茵呜咽的声音不大,但却很抓人心,像是委屈之际的孩童,一双美目氤氲着温热的水气,她抽泣着轻声跟季君珣说道:“我是不是真的太坏了?我是不是不该回来...我活了这么久,除了对你,我从来都是蛇蝎心肠不择手段的,哪怕......哪怕我明知道千玦肯定不会想要待在零域,可我还是将她弄进去了...我知道,我这叫损人利己,如果你因此而讨厌我,我无话可说,走就是了。” 这是自两人相识以来季君珣第一回见到这样的宋珮茵,与那些争风吃醋想要得到丈夫疼爱呵护的女人一样,倒不是说不好,而是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宋珮茵何时也学会这招了?不过不管这女人变成什么样,这辈子他都不想再失去她了。 想到这,季君珣垂眸思虑了一番,然后他握住了宋珮茵的手,替她拭去眼泪,这才温声安慰道:“珮茵,你知道我这个人的,我从一开始就认定了你,怎么还会对别的女人动心呢?不管你是蛇蝎心肠也好,菩萨心肠也好,于我而言,你就是你,此生也只会有你。我承认,我的确有动过要娶宋千玦的念头,但那也是因为我太想你了,我觉得自己很累,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她和你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你知道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以为那就是你,我以为你回来了。” 像是心里最柔软的那块地方被人触碰,面对季君珣的几句心里话,宋珮茵再次红了眼眶,得夫如此,她还要求什么呢?这人爱她敬她,思她念她,将她永永远远地放在心上,此生足矣。 抹干眼泪,宋珮茵忽然倾身上前双手捧住了季君珣的脸,终于破涕为笑:“君珣,谢谢你等我,也谢谢你爱我。” 说完,宋珮茵缓缓闭眼吻上了季君珣的唇。 两人额头相抵,鼻尖摩挲着鼻尖,宋珮茵仍旧闭着眼,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两片唇弯出一道甜蜜的弧线,然而下一秒面色沉静的季君珣却忽地打断了她的联想。 “珮茵,接下来我说的话可能你会不喜欢,但我觉得,我还是要说,否则,我会不安一辈子的。” 闻言,宋珮茵的眼皮跳了跳,她直觉不会是什么太好的事,况且,她也隐约猜到了季君珣要说什么,尽管就如季君珣所说的那样,宋珮茵的心里的确不舒服,但她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该来的总要来,她一直逃避也没用,不如面对。 “嗯,我听着呢,你说。” 季君珣慢慢睁开双眼,他看着宋珮茵颜色美好的眼皮问道:“珮茵,你觉得,如果当初我知道你去了哪里,我会不会拼尽力哪怕明知没有结果也要来找你?” 这话何其耳熟,就在一个小时前厉成也对宋珮茵说了与这句差不多的话,她当时心里便是一怔,后来仔细想了想,宋珮茵觉得,如果正如厉成所说当初被掳走的人是季君珣,依着她的性子,她怕是没了这条命也要去找人的吧,海角天涯,总有些奇人异士能知道的。 见宋珮茵不说话,季君珣再次缓缓了开口:“珮茵,我之所以这么想不是因为我对千玦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而是我觉得,她毕竟也救了我一命,如果没有她,恐怕我早就不在了,这份恩情,我想还给她。” 季君珣话音落下,宋珮茵终于肯说话了,她抬起眼皮问道:“你真的这么想?” “嗯。” “想好了?” “嗯。” “好,我知道了。” 燕庭南岸。 这还是季君珣第一次来厉成的府邸,庭岸幽静,草木葳蕤,是个修养身心的好地方。 书房里。 宋珮茵站在阳台上俯身遥望着远处的山景,刚下过一场新雨,空气里到处都是淡淡的花香和泥土的芬芳,吸上一口这沁人心脾的味道,怎一个神清气爽了得哟。 厉成交叠着腿坐在沙发上,右手的指间捏了根烟,寥寥烟雾,味道虽不呛人,但后劲却很足。 “想不到千玦竟还真为你生了个孩子,我听说,女人生孩子那可是要在鬼门关走一遭的,啧啧啧,我可想都不敢想,一定疼死了,唉,真伟大啊。” 宋珮茵背对着厉成,这话里的意思有一有二,或许还有三有四。 季君珣宠溺的眼神投向宋珮茵,心想道,有没有孩子又怎样呢?只要心爱的人一直在身边,没什么好遗憾的。 瞥了眼对面的两人,厉成在烟灰缸里抖了抖燃尽的灰,淡淡地问道:“二位来找我,是做出决定了吗?” 季君珣点了点头:“嗯,怎么算宋千玦也有恩于我,我季君珣虽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但知恩图报我还是懂的。” “既然如此,那就别废话了,说吧,宋小姐,怎么才能去到零域?” “我说过了,只凭你是不进去的,除非,厉先生去找国安部的安何,他手下的能人异士多得很,会有你需要的那一个。” “安何?” “对。” 望京楼里。 作为国安部最年轻有为的领导,安何最近刚带了一批手下从某国执行秘密任务归来,眼下正在休假期间,正想着等躺够了要去哪里好好消遣呢,结果还等他想出个地名来,厉成一个电话便将他约到了望京楼里。 其实依着安何的身份他完可以不用来的,但安何仔细想了想,厉成这样的人轻易是不会给别人打电话的,况且他和他现在又不是合作伙伴,所以,这个电话就十分值得寻摸,于是,安何抱着好奇的态度以及万一能占个便宜的想法就这么来了。 安何一来,落了座便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厉总找我有何贵干?” 厉成嘴角带着丝浅浅的笑意:“这回还找安领导还真有贵干。” “说说吧。” “我想跟安领导借些人。” “哦?借人?” “对。” 别的话厉成不再多说,反正安何都会知道,他不问,他也就不说。 微微垂下眼眸,安何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笑道:“既然是厉先生借人,我哪有不借的道理?不过,我有个小小的条件。” “说来听听。” “我希望厉先生能让陆遇给我当一年的生活助理。” 此话一出,原本含了口茶水的厉成差点被呛道,末了,他平静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安何,点点头:“这件事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最终的决定还是要陆遇同意才行。” 闻言,安何一怔:“你不是他老板吗?这事儿你就不能要求他?” 虽然这么做不大好,但厉成还是隐隐冲安何翻了白眼,他放下茶杯淡淡地开口:“陆遇是我们厉家的养子,我和他从小情同兄弟,爷爷一直拿他当亲孙子对待,虽然他眼下只是在我手里当助理,那也并不代表厉家就对他不重视。” 听完厉成的话,安何呵呵笑了两声。 他知道,厉成这是在警告他不要乱来呢,啧啧啧,这姓厉的人还真是永远改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啊,分明今儿个是厉成有求于自己,但安何却感觉到像是自己在求他似的。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忽然,厉成话锋一转,看向安何。 安何点头:“问来听听。” “安领导见多识广,这一路升上来想必也付出了些常人所无法企及的代价,我想问问安领导,在你眼里,江山和美人哪个更重要?” 602 安何这人在生活里只要他心情好,那不管做什么效率都是十分迅速的,很显然,昨晚某人将傲娇小遇遇压在身下好好折腾了一番,解了相思之苦后便一个电话过去办妥了厉成拜托他的事情。 在见到两位高人之前,厉成一直以为像他们这样身怀奇门绝技的人那肯定都是仙风道骨,再不济也得有个江湖术士的打扮,结果等他到了地方第一眼见到这两位高人时差点没跌破眼镜。 什么仙风道骨江湖术士?那都是骗人的! 眼前人分明就是完街头嘻哈的混小子么!其中一个年纪大点的,走的还是英伦爵士风,总之,一看就不像什么靠谱的人。 厉成神色不定,面目迟疑,显然,对面那年纪稍长的爵士见厉成这副神情,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爵士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厉成的肩:“年轻人,这看人呢,可不能只看表面。” 办妥了见面的事情后,厉成秘密带着两位到了望月街二十六号。 如果说一开始厉成对这两人还颇为不信的话,那他现在已经是完放心了,只因距离望月街还有几公里路程的时候,爵士先生和他的徒弟慢慢闭上了眼睛,并对厉成说道:“这里有外灵留下的结界,先生带我师徒二人来这里,难不成先生是想......” 爵士先生的话没说完,厉成却也知道了那话里的意思,于是他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见厉成如此决心,爵士先生语气担忧的继续说道:“厉先生,那个地方可不是我们这个世界,如果厉先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我不建议你冒这个险。” “哦?听先生这话的意思,先生去过那个地方?” “那倒没有,不过,我有个朋友曾经去过一回。” 厉成起了心思,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眼下有这么好的机会,他为何不了解一下? “那先生的那位朋友现在在哪里?实不相瞒,我想见见他。” 爵士先生瞥了眼厉成,叹道:“我那朋友命薄,从那回来后没过几年便过世了。” 厉成注意到爵士先生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有一瞬间的黯然,那是人类在提起伤心事的时候会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神情,所以他知道,这人不是骗他,那位从零域回来的人是真的已经过世了。 所以,想要好好打听零域的事以做好万的准备是不大可能的了,毕竟在厉成心里他无法完的信任宋珮茵,人家说什么厉成就相信什么,这不是他的风格,更多的时候他都喜欢自己亲自去经历,当然了,现在情况特殊,对于宋珮茵之前提供的消息他只能保持着怀疑的态度谨慎对待。 见厉成心意已决,爵士先生也不再劝他,只让他回去处理好一切之后再随时联系他们师徒二人。 从望月街回去后厉成马不停蹄地赶回了g省,他要去见老爷子。 在厉家老宅里,厉成没想到会碰上刚出任务归来的厉琰。 两兄弟在轩廊上碰了个正着,皆是一怔,随即厉琰上前用用拳头捶了一把厉成的肩,笑问道:“哥?你怎么有空回来?” 厉成脸上露这些日子以来第一个微笑,他从衣兜抽出手同厉琰一样动作一眼锤了一把厉琰的肩:“你呢?回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妈都念叨你好久了。” “嘿嘿,我这不出任务刚回来么,正好离爷爷近些,就想着过来先看看爷爷,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呢。” 上下打量了一番厉琰,厉成又问道:“没受什么伤吧?” 厉琰一拍胸脯:“没有,那些人都没我厉害。” “那就好,看完爷爷回家多陪陪爸妈。” “知道了哥,哎,你回来什么事?” “有些工作上的事要跟爷爷说说。” “哦,那行,你先忙,等空了我请你喝酒,对了,哥,我听说嫂子她回来了?” 厉琰常年在外出任务,对于有些时效性地消息他并不能像其他人那样及时知道,所以,对于宋千玦回来后又失踪的事情厉琰现在还不知情。 厉成脸色变了变:“这件事等我回去再和你说吧。” 丝毫没发现厉成的不对劲,厉琰爽快答应下来:“行,哥,那我就先走了。” “嗯,好。” 目送厉琰走后,厉成转身快步去了老爷子的宅院,门口的管家告诉他厉老爷子在书房里等他。 站在书房门口,厉成深吸了一口气,他已经做了决定,无论如何他都得走不管是什么挡住他,他都不会放弃的。 “咚咚咚......” “请进。” 老爷子在写字,旁边一方砚墨里倒影着窗外几朵花枝的绰影,苍遒力透的字体在洁白的宣纸上如行云流水般,赏心悦目,满室飘香。 厉成站在书桌前半晌没说话,一直等老爷子将曹操的《观沧海》一口气默完,这才温声夸了句:“爷爷的笔法又精进了。” 老爷子自退休后平日里最喜人夸他笔墨上的功夫,可谁知厉成今日似乎夸的不大合老爷子的心意,只见老爷子听了这话后终于缓缓抬起头目光沉沉地瞥了眼厉成,随即又低下头去将还墨湿着的观沧海猛地用双手攥成了一团废纸,冲厉成骂了一句:“你个混账小子!” 那天是厉成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和老爷子发生如此大的言语冲突,双方互相不肯让步,后来,不知是厉成究竟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总之,垂垂老矣的厉老爷子在亲孙子面前终归还是妥协了。 临走前,老爷子对厉成说道:“我已经拦不住你也管不了你了,若早知道会有今日之事,我当初一定会杀了那个丫头,以绝后患。” 厉成不是个为了感情容易付出一切的人,家人是他的一切,工作是他的一切,而宋千玦,也是他的一切,他谁都不能失去,世人皆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但厉成想了想又想,于是他决定去做那鱼与熊掌皆可得的第一人。 他不会放弃宋千玦不管,也不会放下家人不顾一切,他在老爷子面前起了誓,他日定会平安归来。 从g省回去后,厉成第一时间联系了厉琰,电话打过去的时候那小子正在睡觉。 “喂?哥?你回来了?” “嗯,要不要请我喝酒,就我们哥俩。” “成,没问题,我都好久没跟哥喝过酒了。” 厉琰与厉成虽说是对双生子,但两人的性子完不同,厉成沉稳内敛,厉琰外向活泼,就连长相厉成都比厉琰成熟些,纵使如今已是三十多岁的人,可厉琰一旦患上休闲服,加之他的眉宇间永远都是灿烂一片,并无传说中什么军人的眼神容易染上血腥气,故此厉琰远远看上去就跟个大学生似的,明眸善目的,招人喜欢。 不过,这些东西可一点都不影响厉成和厉琰之间的兄弟情,尽管两人从小聚少离多,可血液里那份亲昵总是在的,二人之间互相连句重话都没说过。 但无疑,这样的厉琰是让厉成放心的。 厉成已经打听好了,特战队里那边厉琰这次回来就会退居幕后,他已经三十多岁了,不再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在外枪林弹雨了这么久,他的身体机能以及身体各项指标已经不再适合待在前线,上面已经考虑将他撤回来。 这消息对久经沙场的厉琰来说或许不是好消息,但对厉家人来说却再好不过,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家从小宝贝到大的孩子从青年就过着刀口添血的日子一直到老,现在厉琰退下来,厉家人是求之不得。 当然,厉成是最高兴的,这意味着他走之后,爸妈身边至少还有个儿子陪着他们,不至于让他们太难过。 厉成在商场上是只迅猛的狮子,战无不胜,但对于家人,他却是口拙的,跟厉琰两个人坐在露天的酒吧里,一杯又一杯香酒下肚,这点酒对于两兄弟来说不算什么,但俗话说酒壮人胆,纵使知道自己将要走的事说出来可能会遭到厉琰的粗暴对待,厉成还是选择了坦白。 万一,他是说万一,万一他真回不来了,总得要家人知道他消失在哪里,去了哪里,为了什么。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厉成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神情跟厉琰说了有关宋千玦的事以及他会很快就启程去找人。 “你不是开玩笑?” “厉琰,爸妈,爷爷,还有红豆,请你帮我照顾好他们。” 闻言,厉琰盯着厉成的眸子怔怔地看了半晌,忽然,厉琰别过头嘁了一声,随后他隔着一张桌子猛地攥紧了厉成的衣领,吼道:“厉成!你特么说梦话呢是吧?那是什么地方?我知道你爱嫂子,可你也不能就这么丢下一切吧?红豆还那么小,他一直过着没妈的日子本来就已经很辛苦了,你现在还要去寻死,你让红豆怎么办?!你让爸妈怎么办!” 厉琰赤红着双目瞪着厉成,与之前那副乖巧弟弟的模样一点都不搭边,厉成见他这样,像是早料到了似的,他也不反抗,任由厉琰抓着自己,就在他想要开口的时候厉琰却在下一秒用拳头堵住了他的嘴。 “砰——”一声。 坚硬如铁的拳头砸在了厉成的脸颊上。 厉琰的手劲不小,但尽管如此,厉成还是感觉到厉琰已经算对他手下留情了,否则依着厉琰的实力,他今天这脸非得费了不可。 被弟弟打可不是什么光鲜的事,但此时此刻的厉成却有些高兴,他抹了把瞬间淤青的嘴角,吸了口凉气。 见厉成这样,厉琰更气了,没有谁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去送死,尽管厉成一再保证他肯定会回来,但在厉成眼里,这与自杀并没有区别。 “你为什么不躲?” 厉琰握紧垂在身侧的手,双眼依旧带着怒意,他知道,凭借厉成的身手完是可以躲开的,可这人却站在那不躲,去意已决。 从衣兜里摸出手绢拭去嘴角的血丝,厉成抬起头来注视着厉琰的双眸,然后跟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对不起,我必须去找她,他们就拜托你了。” 说完,厉成在厉琰的目光下冲他缓缓笔直地弯下腰去,无比严肃的鞠了一躬。 厉琰半晌没说话,他盯着厉成嘴唇阖动了好几次,原本紧握的双拳终于缓缓松开,仰起头冲漫天星子释然的笑了两声,随后厉琰几步走到厉成跟前,轻轻捶了捶他大哥的肩,眼眶有些泛红,大声说道:“成!这事我答应你了,从前都是你照顾他们,这次,换我来,哥,一定要和大嫂快点回来。” 厉成走的那天是星期三,红豆要上课,虽然不想孩子的担心,但厉成还是告诉红豆说,他要去给将妈妈找回来,让红豆乖乖在家等他。 红豆果然很乖,他只问了厉成一句什么时候回来,厉成也不骗他,直言归期不定,红豆点了头,伸出小拇指要跟厉成拉钩。 “爸爸,我相信你可以的,你一定会将妈妈带回来的,你见到了妈妈,你替我告诉她,红豆很爱很爱她,让她快回来吧。” “好,爸爸一定会跟妈妈说的。” 红豆越是长大,模样便愈发的俊俏,厉成颇为不舍的看着小儿子,这是他一手带大的宝贝,纵使前路未知,只要想起红豆,厉成的心就永远是热的。 到了学校门口,红豆该下车了,父子俩彼此默契的看了对方一眼,厉成摸了摸红豆的头:“红豆,要替爸爸照顾好爷爷奶奶,还有太爷爷,知道吗?” “我知道了爸爸,你放心吧。” 说完,红豆主动上前将身子埋进了厉成的怀里,几秒之后,他退出厉成的怀抱走入了人海,再不回头。 望月街。 厉成临走前办了件大事,他听说s市的市政府准备买下望月街,将所有的东西都推倒重建,为了保险起见,厉成硬是花重金将这个项目从市政府手里买了过来,然后嘱咐陆遇在他回来之前一定要替他守好这里。 厉成到的时候安何派给他的两位高人已经在地方等他了,不过还多了两个人。 宋珮茵和季君珣也来了。 这两人是送行的? 尽管心中疑问,但厉成并未问出口,他只是微微冲季君珣和宋珮茵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 对于宋珮茵,虽然是她告诉了厉成所有事情,可厉成仍旧无法对她有什么好感,若不是这女人,宋千玦又怎么会去到零域呢?而他也不用丢下一切生死未卜的去冒险。 眼见着厉成连看都不看自己,宋珮茵默默翻了个白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行了,厉总,我知道你看不惯我,但我呢,还是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就跟我家君珣一起陪你去一趟吧。” 603 太荒诞了,更像个梦。 晚上,躺在女王极尽奢华的大床上,宋千玦望着头上金碧辉煌的屋顶,她狠狠地掐了两把自己的胳膊。 结果是真疼。 今天新箩告诉她,为了让她尽快恢复林木女王的神力,他决定等明日做好准备了要彻底洗去她留在那边世界的记忆,这样,她就能安心修习灵法,真正明白自己的使命,维护零域四大之命的秩序,让四方不再燃起战火,让黎民和更多无辜的性命免于颠沛,免于灾祸,这,便是她的使命。 当听到新箩和自己说起这些东西的时候,宋千玦讪讪地笑了两声,她转过头去背对着新箩立马一张小脸皱成了一团。 有没有搞错啊?以为演电视呢?她就是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人,只不过换了个地方就非要让她做什么安守天下的女王,这不是为难她吗? 大概知道宋千玦在想什么,新箩将屋子里的婢女都赶了出去,随后转过身对着宋千玦说道:“既来之则安之,就算你下意识的想否认,但这件事是真的就是真的,你以为女王是随便找个人都能做的吗?你若是身上没有当初林木女王留下的元珠气息,你以为你姐姐和我能找得到你吗?宋小姐,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我再给你一晚上的时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希望你能成熟点,早晚都要接受的事情,又何必浪费时间焦心呢?” 说完,新箩便退了下去。 和女王之位安守天下比起来,宋千玦想,她更怕的是新箩洗去她的记忆。如今她身在异世,记忆是她的唯一也是她的部,怎么能被人拿走呢?她还想着能找到办法自己回去呢,若是真被拿走了记忆,她岂不是要永远都留在这里了。 逆来顺受从来都不是宋千玦的风格,既然新箩对她不义,她就只能不仁了,不管怎么样,先离开须弥山,躲起来再说! 想到这,宋千玦一咕噜从大床上爬了起来,她从一旁巨大的女王衣饰柜里挑挑选选了好半晌终于选出来一件便于行动的劲装,然后以女王的身份命人将须弥山方圆百里之内的地图给她呈了一份上来。 听命的女官是先前一直陪在林木女王身边的得力干将,名叫汀雪,汀雪虽心知新箩大人找回来的这女王还未完觉醒,但她念着毕竟也是女王归来,只要她这些日子细心些,总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于是,地图就这么到了宋千玦手里。 有了地图,对人生地不熟的宋千玦来说总算解决了一大难题,不过她可并未就此轻易离开,而是在收下地图后将汀雪单独叫到了室内,想了个法子让她相信了这回回来的新箩大人有问题。 宋千玦跟汀雪说,其实她一回到须弥山身体里就不由自主的有了些林木女王的记忆,据她这一路回来观察发现,新箩大人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新箩,他野心勃勃地想要趁她女王之力还未完觉醒之前而彻底控制她,好让林木一族从此成为替新箩办事的傀儡。 当然,这样的话汀雪并不完相信,于是宋千玦为了让汀雪彻底对新箩产生怀疑,她故意将新箩明天会来给她洗去记忆的事情告诉了汀雪,并装作一脸深沉的模样将手轻轻放在了汀雪肩上,准备继续说服人家。 “你该知道,我刚回来,灵力还未完恢复,斗不过新箩大人,他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假模假样地将我送回来,让所有须弥山的人都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这样一来,等日后他彻底洗去了我的记忆,控制了我的言行,就算你们有所怀疑,也不会真的对他怎样,所以,汀雪,我现在很需要你。” 宋千玦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她笃定新箩不会将她究竟从何处而来告诉汀雪,毕竟这可是了不得的秘密,时限,谁会希望守护零域的女王是个从异世归来的凡人呢? 此时此刻的宋千玦神情肃穆,不苟言笑,像极了先前的林木女王,尤其是眼睛里的光,聪慧,敏捷。 看着这样的宋千玦汀雪刹那间真以为是林木女王回来了,从前女王还在的时候,只要有什么事拜托她,常常都会在跟她说话的时候将右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就算明知眼前的女子不可能是真的林木女王回来了,但汀雪还是忍不住相信了宋千玦,没办法,实在太像了,神情像,样貌像,就连小动作都没什么差别。 想到这,汀雪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冲宋千玦微微鞠躬,无比恭敬地问道:“请问殿下,需要我做什么?” 汀雪低着头,看不到宋千玦的表情,见汀雪这动作,宋千玦瞬间明白过来,这人一定是相信她了,只要这人相信了她,往下的事就简单多了。 想到这,宋千玦唇边翘起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下一秒她便恢复了之前的表情,用自己女王的身份对着汀雪命令道:“我要你自明日起,三天之内不得让新箩大人进入须弥山,我需要潜心恢复灵力,三天之后,等我出关,这新箩大人便不足为惧。” “是!属下遵命!” 汀雪不愧是个好女官,领了宋千玦的命令后出门便直接将不得让新箩大人三日之内进入须弥山的消息传了下去,就连边角都派了重兵把守。 外面如此兴师动众,宋千玦却在室内计划着自己逃跑的路线,光有须弥山百里之内的地图还不行,宋千玦又从女王之前的暗格里找到了须弥山的地下通道示意图,紧接着她在包袱里装了些必备的行礼后便换上一身劲装从密道里逃之夭夭了。 墨蓝的夜空上月明星稀,宋千玦站在几十里之外的山坡上看着灯火朦胧的须弥山,此时她自以为逃出了新箩的魔爪,却未曾想到自己正在走向危险的绝境,她今晚所有的决定都成为了日后害得零域生灵涂炭的荒诞行径,不仅如此,还将新箩也陷入了要命的绝地。 宋千玦逃走后的第二天,新箩果然带着宫里的仆人来了须弥山,汀雪怕山门处的守兵不敢对新箩多加阻拦,于是她特意带着人守在了这里。 新箩远远地就感觉到了今天的须弥山与往日不大一样,到处都是兵将。 女王不过刚回来,这阵势是要做什么?新箩一边想着一边到了山门跟前。 当看到汀雪居然守在这里的时候,新箩瞬间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眉头一紧,新箩正要开口,汀雪却先给他下了逐客令。 “新箩大人,女王昨日才刚归来,对须弥山的些许事情还不甚熟悉,眼下女王正在殿里修习,万不能打扰,还请新箩大人改日再来。” 闻言,新箩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汀雪是林木女王魂归混沌后整个须弥山神力最强的女官,新箩不想跟她发生冲突,更何况他一直与须弥山交好,如果不慎重的动了手,只怕往日情谊就要作废了。 但这么就回去新箩又不甘心,他现在由衷的怀疑是宋千玦跟汀雪说了什么,否则汀雪是不会出现在这里阻止他进去的。 究竟说了什么呢? 新箩百思不得其解,究竟宋千玦不让他进须弥山是为了什么呢? 想到这,忽然,新箩脑海里一个激灵,他想起昨天他临走前跟宋千玦说今天要来洗去她的记忆的事情。 难不成那女人是想用这样的方式逃避吗? 开什么玩笑呢她?无虚崖的封印已经出现裂痕了,要是她再不恢复神力和他一起修复封印,到时候只凭他一人,恐怕事情就难办了,弄不好还会酿成大祸。 尽管知道自己从汀雪那问不出什么来,但新箩还是开了口,他问汀雪,女王究竟和她说了什么,现在又到底在做什么。 事关重大,新箩神色急切,可汀雪却丝毫不为所动,她对新箩的问话只有四个字回答:“无可奉告。” 事情到了这步,新箩开始从心里重新审视起宋千玦来,他一直以为这个女人是个头脑简单的,却不想,被他认为头脑简单的人能让汀雪如此听话的守在山口不让他进去,看来,他还真是小看她了。 汀雪是个十分得力的手下,曾经新箩还为林木女王有这样忠心的属下感到高兴,但他现在却丝毫高兴不起来,他的直觉告诉他,宋千玦一定在耍花样!又或者,这女人已经逃走了。 新箩之所以会这么怀疑,是因为他记得他将宋千玦从那个世界带过来跟她说她该对零域里的生灵负责的时候,宋千玦的反应太强烈,她大声质问他:“你说的那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好!就算我真是由你口中林木女王的元珠化成的,那又怎样呢?我是属于我的,这个身体里住着的是一个新的灵魂,不是你的林木女王!她跟我没有半点关系!再说了,如你所见,我是个再平凡不过的食五谷的凡人!哪里有什么神力辅佐你?” ...... 汀雪态度坚定,任新箩如何言辞也不肯放他进去,末了,新箩只能佯装作罢,临走前他跟汀雪说道:“既然大人不肯让我进去,那我便不进就是了,但,新箩希望汀雪大人就算为了整个零域的生灵着想,也请一定要确定女王真在须弥山上,一旦发现不对劲,还请汀雪大人派人联络我。” 说完,新箩带着仆从头也不回的又坐轿走了。 新箩走后,汀雪仔细回忆了一番他的话和眼神,觉得这位掌管人间风水的新箩大人似乎并不是在骗她,如果他没有骗自己,那么女王大人昨天对自己说过的话...... 翌日。 新箩一向是个注重睡眠质量的人,但昨晚他竟破天荒的失眠了,不为其他,只为那个让他操碎心的宋千玦。 他昨天回去后左思右想觉得不对劲,到了夜里原本想趁着月黑风高去须弥山一探究竟,可转念一想,又记起须弥山被林木女王设置了一层结界,除了本族内 被特许过的人可以进入外,其他族类只能从须弥山的正门进入,一旦动了歪心思要走偏路,便会触及结界上的颗粒,引来天雷轰顶。 于是,夜探须弥山的想法只能搁浅。 今日来须弥山的时候,新箩还是昨日那副模样,汀雪也依然守在门口不让他进去,索性新箩也不跟汀雪废话了,直接问她昨晚有没有见到人。 闻言,汀雪一怔,宋千玦交代她不能将自己闭关修习神力的事情告诉别人,所以,纵使昨天汀雪听了新箩的话想确认一下这位刚归来的女王是否还在,但无奈女王在闭关,就算汀雪想进去也无法,闭关对修习神力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汀雪再明白不过,一旦闭关之人被打扰,便很有可能心脉受损,严重者甚至走火入魔,危害性命。 眼见着汀雪神色不对,新箩顿时明白过来这人昨晚肯定没有见到宋千玦,想到这,新箩心下一紧,他觉得,宋千玦一定出幺蛾子了,早知道他就不该把这人单独放在这的! 行!敢跟他耍花招! 汀雪奉命守山门,自然不肯轻易放新箩进去,新箩一连两日受阻,加之眼下情况复杂,这回来的“女王”决不能出半点差错,故此,纵使新箩不愿和汀雪发生争执,但情况却容不得他再客气下去。 从软轿上飞身而下,新箩一头银白的发丝在空中飘扬起来,他本就面容英俊,此时更显气势。 端端地落在汀雪面前,新箩一双眼已经没了温度,瞬间变得阴鸷起来,一开口便带着腾腾的杀气。 “汀雪大人,我不想与你为难,也请你不要为难我,女王归来事关重大!倘若我今日见不到女王,这须弥山虽难闯,但也不是不可行的!” 身为女王身边的大护法,汀雪最讨厌的便是被人威胁,听完新箩的话,她一声冷哼,玄铁的剑瞬间出了鞘。 “呵?我奉女王之命守在此处,为的便是阻止新箩大人进去,倘若新箩大人今日要硬闯,不妨先和汀雪较个高下!” 见汀雪今日是打定主意要跟自己过不去,新箩面上虽不动声色,心里却焦急起来,他此来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跟人打架的,他只是想确认宋千玦究竟在里面做什么,又或者,她究竟还在不在。 但新箩的这些心思汀雪又岂会明白?汀雪只知道他们的女王殿下如今正在闭关,决不能被人打扰。 605 所幸两人都很快回过神来,害怕归害怕,总不能等死吧。 两个人站得极近,宋千玦轻轻扯了扯纳兰静渊的衣袖,等对方察觉到想要看她的时候,宋千玦连忙小声在人耳边咬牙道:“别回头!” 纳兰静渊果然不敢动了。 “你有带打火石吗?” 宋千玦问道。 纳兰静渊摇摇头,就算要带打火石那也是仆人带的,他一个小皇孙出门不用带那些东西。 如此一来,宋千玦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落空了,她还想着可以说不定可以用打火石烧堆火起来,还可以用火吓退野兽。 没有打火石,就只能跑了,不要命的跑。 “我数到三声,咱俩一起沿着这条路继续跑,记住,不管多累,千万别停下来。” “好。” “一、二、三、跑!” 宋千玦话音落下后她抓着纳兰静渊的手开始了一路狂奔,所幸两人先前歇够了,虽腿脚还有些软,倒不至于跑不动,但尽管如此,那饿急的野兽还是将距离越缩越短。 俗话说,两条腿是跑不过四条腿的,纵使宋千玦和纳兰静渊拼了命也还是无济于事,在拐过又一个蜿蜒的山路后,纳兰静渊脱力般倒在了地上,而后紧跟上来的野兽猛地往前一扑,下一秒那森森的獠牙便要落在纳兰静渊的腿上。 生死之间,比纳兰静渊快一步的宋千玦重新折回身来,她在饿狼即将撕裂纳兰静渊的时候抓住了纳兰静渊的肩膀,将人往后及时拖行了一段距离。 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老狼的情绪显而易见,它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泛着森然杀意的眼始终盯着对面的猎物。 纳兰静渊显然被吓坏了,他身上裹着一层冷汗,一张脸彻底没了血色,宋千玦虽一向胆大,但到了此时,竟也不免害怕起来,是不是,她今晚真的要葬身在这狼腹了? 一瞬间,宋千玦的脑海里闪过诸多念头,还未等她有更多的休整时间,那老狼再次朝两人的方向扑上来。 狼爪又尖又利,说时迟那时快,到了舍命关头,宋千玦也不想什么死不死的了,她凭着直觉飞身上前从侧面一脚踹到了狼身上。 那老狼骨瘦嶙峋,想必是饿了许久,眼下有力气追着宋千玦两人跑这么远,想必是以为这猎物今日必入它腹中,宋千玦这一脚用尽了身的力气,故此那老狼并未占到便宜,嚎叫了一声往后趔趄了一段距离。 还坐在地上的纳兰静渊趁此机会往后退了几步,期间他一直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奈何腿软手软的已经不听他自己使唤了。 站在纳兰静渊身前的宋千玦恶狠狠地盯着对面的老狼,她虽看不见纳兰静渊,却听到了这人因为害怕而小声啜泣的声音。 宋千玦又着急又无奈,恨铁不成钢的冲身后的人吼道:“还没死呢你哭什么哭!站起身来赶紧跑啊!跑!” 纳兰静渊当然想跑了,可他跑不动啊,听到宋千玦吼自己,纳兰静渊哭得更凶了:“呜呜呜......我...我跑不动......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在这么紧要的关头,宋千玦连害怕都忘记了,她只晓得自己不能被眼前这匹饿狼给弄死在这里,但她没想到就是在这么紧要的关头,身后这个家伙居然还能哭出来,她真的要被气死了。 早知道就是个累赘,她做什么死非得带上这人呢? 宋千玦的心情现在非常复杂,她一边要担心恶极的老狼随时扑上来,还要担心纳兰静渊,更重要的是,狼是群居动物,一般来说,狼不会独身狩猎,所以,这附近说不准哪里还藏着它的同伙。 许是知道眼下情况太过凶险,纳兰静渊在哭了几声后很快便平复了情绪,他一向软乎乎的目光在瞧了片刻挡在他面前的宋千玦时,忽而变得坚定起来。 他先前一直以为林木女王在和他开玩笑,直到现在,纳兰静渊终于相信,眼前这个和他一般高的女人真的只是个凡人,身上半点神力没有,连对付一只狼都危险重重,但,她却还是选择站在自己前面。 虽然两个人内心活动颇为丰富,但其实也不过就是片刻的事情,宋千玦绷紧了身上每根筋,调动了身上的每个细胞,她必须得神贯注,否则,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老狼似乎没想到眼前的猎物颇具攻击性,它瘦弱的四肢在地上不停地走来走去,森森地獠牙在月光下杀气腾腾。 两军相逢勇者胜,宋千玦心知肚明决不能再拖下去,她怕等会万一再窜出几条狼来,那她今天和这倒霉的小皇孙就真的要命丧此地了,趁此时只这一条饿狼,说不准还有逃生的机会! 想到这,宋千玦暗自在心里下了决定,她暴露在老狼的目光下不能轻易动作,但好在纳兰静渊被她完挡住了,于是宋千玦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嘱咐着身后的纳兰静渊:“小子,你现在从地上捡起快石头来,然后朝那狼的方向用尽力扔过去,记住,我会数一二三,等到第三声你就扔,听到了吗?” 纳兰静渊本就胆小如鼠,先前他已经被吓破了胆,这会听到宋千玦要他朝那老狼扔石头,他哪里还有那个力气和胆量? 抖着声音,纳兰静渊将小怂包三个字发挥到了极致:“我...我害怕......而且我没有力气了...” 这话宋千玦当然听到了,如果可以的话,她现在真想转过身去像踢那只狼一样狠狠地踹一脚纳兰静渊,这样的猪队友上天为什么要派给她?想要害死她吗?这个玩笑真是一点都不好笑! 终于,一直压抑着自己脾气的宋千玦忍不住了,那狼眼看眼看马上就要发起第二次进攻,她实在没把握自己能不能应付,叫这没用的小子跑他又跑不动,让他帮忙他又害怕,怎么会有这么没用的人! 于是,宋千玦咬着牙:“小子!我告诉你,要么扔石头要么等死,你自己选一个,我数到三,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你必须将石头扔出去,你只要扔了石头,剩下的事情我来做,你抓住机会,能跑就跑,听到没有?!现在我要数数了,一...二...三!” 宋千玦话音落下的同时,躲在她身后的纳兰静渊将一颗黑色的石头准确地扔到了老狼的方向,那老狼反应极其迅速,先是往后退了几步做了个助跑的动作,随即冲宋千玦像道利箭般猛地袭去。 老狼转眼到了面前,宋千玦虽仍旧害怕,却也拼了命地不退反进,她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在老狼冲上来的瞬间从自己的小腿上抽出了一柄锋利非常的短刃,那是她当初从望月街去接季君珣的时候绑在腿上的,没想到今时今日竟还真派上用场了。 老狼凌空跃起,宋千玦顺势向后匐下腰,用左手迅速抓住老狼的后肢,握着刀刃的右手冲老狼暴露无疑的狼腹狠狠一击。 寒冽的刀锋刺入老狼的皮肉里,老狼当即一声哀嚎,剧烈挣扎着狼身回过头来一口咬在了宋千玦的后肩上,要不是她在紧急时刻侧过头去,这一口只怕就落在她脖颈上要她的命了。 剧烈的撕裂感在一狼一人身上同时出现,尽管宋千玦已经痛到失去力气,但她却没有松开右手的力道,反而发了狠似的将刀刃从老狼的腹部一直深深划开了去,霎时间,浓重的血腥味在夜风里飘散开去。 宋千玦不松手,那老狼也不是吃素的,似乎与宋千玦抱了同样要同归于尽的想法,始终紧咬着宋千玦的肩不松口。 一旁的纳兰静渊被畜性大发的老狼吓破了胆,一双腿抖个不停,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可当他看到宋千玦被老狼咬伤时,那瞬间,纳兰静渊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力气,他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爬起来在慌乱不已中搬起了脚底下一块尖锐的石头,趁着老狼和宋千玦撕扯时照着老狼的头狠狠砸了下去,而宋千玦的短刃也在此时彻底撕开了老狼的肚皮,血腥的东西不断从老狼的肚子里掉出来落在宋千玦身上。 要知道,在这之前,宋千玦毕竟是生活在文明和谐社会里的人,就算她开了南国红豆的饭店,但厨房那一系列生杀的事她从来都没干过,更遑论是眼下这般情形。 老狼已经彻底没了动静,宋千玦的左肩也早已血肉模糊,这场与饿狼的博弈耗费了她部的力气和心神,加之周围弥漫着一股令人作恶的腥臭味,放松神经的宋千玦终于觉得撑不住了,她看了眼纳兰静渊,然后便眼一闭,晕了过去。 “不要!别过来......别过来...啊!” 梦里的情形是如此的逼真,宋千玦一声惊叫终于从梦里醒了过来,左肩上传来瞬间传来清晰的痛感,她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转头发现自己正一个人躺在山洞里,肩上的伤已经被人处理过了,包扎的手法很专业,就在距离她一米远的地方还燃了一堆火。 就在宋千玦神志不清纳闷的时候,纳兰静渊的身影从山洞里闪了进来。 见人终于醒过来,欣喜不已的纳兰静渊放下手里的柴火忙不迭凑了上来。 “殿下...你......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以为你......” 说着说着纳兰静渊的眼眶又红了起来,也不知他跟谁学来的这个臭毛病,动不动就哭,一个男孩子,像什么样子! 宋千玦现在浑身无力,连说话都十分费劲,她听不惯总有人在自己耳边哭哭啼啼,于是皱了眉嗔了一句:“别哭了行不行?我这不没死吗?” 被女王这么一教训,纳兰静渊果然不敢再呜咽,但神情却颇为委屈,以为他想哭啊?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发达的泪腺么,再说了,这回两人也算死里逃生,他就算哭一下又怎么了? 当然,这些话纳兰静渊是断断不敢在宋千玦面前说的。 宋千玦左肩上的伤颇为严重,她能醒来一会跟纳兰静渊说上一句话已经耗费了极大的精神,故此,没过片刻,她重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人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了,宋千玦微眯着眼能从山洞里看到远处山头上灿烂的飞霞,绚丽又耀眼,就像她眼角挂着的泪珠。 左肩上的伤提醒着宋千玦她正在经历的这一切不是梦,她的心被酸楚霸占着,心疼到无法呼吸。 她睡着的时候做了个冗长的梦,梦见厉成在她走后发了疯似的找她,又在遍寻无果后深夜买醉,后来,厉成接受了她消失不见的现实,依着她留下的短信那样娶了胡家的小姐,那姑娘对红豆很好,红豆也很喜欢她这个后妈,再后来,他们一家人幸福的生活了一起。 在梦里,宋千玦拼了命地想要厉成发现自己的存在,但却始终无济于事,就算她明明站在他面前,可对于那个世界的人来说,她犹如一团空气,毫无存在感,她只能看着厉成拥抱别的女人,听到红豆叫别的女人妈妈,后来,她站在厉成面前放声大哭了一场,厉成却笑着抱住了胡家的小姐,红豆在一旁笑得很是开心。 那一刻,宋千玦想,其实这样也很好,她该高兴才是,厉成是她爱的人,红豆是她的儿子,她希望他们幸福,比谁都幸福。 纳兰静渊在宋千玦还未醒过赖时便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他听到宋千玦在梦里哭着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听上去伤心的很,等他凑近一看,果然,还哭了。 纳兰静渊不敢叫醒宋千玦,他悄悄退回去坐回了原地,却不由自主的想着到底谁叫厉成?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能让林木女王伤心成这样?这人跟女王是他想的那种关系吗?女王也可以爱人吗? 纳兰静渊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用树枝拨弄着火堆,片刻后,宋千玦醒了过来。 纳兰静渊并没有立马凑上去,等过了片刻,他才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跟对面望着远处发呆的宋千玦说了声:“殿下,你醒了?除了肩上,还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吗?” 这话纳兰静渊原本没指望刚醒过来的宋千玦会回答他,谁曾想宋千玦竟顺着他的问话轻轻开口说道:“我心里不舒服,又酸又疼,比肩上的伤还要痛。” 比肩伤还要痛? 这下,纳兰静渊沉默了。 604 看着新箩离去,汀雪原本该感到高兴才是,毕竟她又一次挡住了这人闯入须弥山的企图,可惜,汀雪却实在高兴不起来,新箩临走前说的话很重,像是猜到女王会出什么问题似的,但,女王不是跟她说自己在闭关吗?会出什么事呢? 应该没什么大碍吧?这新箩会不会是为了进须弥山哄骗她的? 就这样,汀雪忐忑不安的心一直煎熬到了第三天,今天是女王和她约定出关的日子,究竟有没有问题,今日便能知分晓了。 当然,新箩照常也来了。 原本新箩是不打算来的,毕竟昨日他都快被汀雪这个一根筋的傻丫头给气死了,要是那回来的女王出了什么意外,看他今日怎么找她算账! 因着要迎女王出关,汀雪一大早就吩咐人把守好了须弥山的各处地方,然后她便回到了宫里的密室门前,结果她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太阳落山也没见女王从密室出来。 尽管脑海里早已产生了不好的预感,但汀雪还是安慰着自己,说不定女王是在哪个环节多耽搁了,她再等等就好了。 又一个时辰过后。 手下的人来报说新箩在山门前指名点姓要找自己,汀雪此时已经心乱了,她想起昨日里新箩临走前对她说过那些话。 难不成,女王真是骗了她? 想到这,汀雪握紧了手中的玄铁剑几步便到了石门跟前。 这门有机关,她是知道的。 在女王未回来之前,这里一直都是她一个人在打理,就是不知道女王回来之后有没有换过密匙。 为了以防万一,汀雪先在外面用自己浑厚的内力向密室里传递了些声响进去,她甚至还问了女王什么时候出来,结果,一无所获。 于是,汀雪愈发心慌起来。 她依着自己记忆中的密匙在石门上用灵力化了几个符号之后,那石门竟真的缓缓打开了来。 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之后,汀雪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挡了一下,紧接着里面的景象让她差点晕过去。 果然! 密室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女王!是空的! 怎么办?她好像闯祸了! 明白是自己疏于职守弄丢了刚回来的女王,汀雪双腿刹那间软了下去,她跌坐在地上双眼失神地盯着空白的密室。 片刻后,一个冷颤袭遍汀雪的身,她有些欲哭无泪的想着,女王从前可是一语千金的人,怎么现在还学会骗人了?怎么能这么坑人呢? 作为女王身边的大护法,就算失神也只片刻的事情,回过神来的汀雪收拾好自己的心绪后连忙奔往山门下。 气喘吁吁地站在山门前,汀雪有些心虚的看着一脸铁青的新箩。 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装出一副无事的样子汀雪轻轻划开了大门前的结界,随即她对着新箩面无表情的说道:“女王吩咐我,说有事要与大人商量,还请大人随我一同前去面见女王。” 汀雪终于肯放自己进去,还说是女王的命令,新箩有些意外,难不成那姓宋的女人真没搞什么幺蛾子,一切都是他自己想多了? 一边想着新箩一边转身吩咐身边的随从让他们在原地等候,他去去就回。 两个人在崎岖险峻的山道上一前一后,隔了不过几步的距离,终于,在半道上时,汀雪终于忍不住了。 她忽地转过身二话不说冲新箩跪了下去。 “请大人责罚!” 汀雪单膝跪在新箩跟前,面色凝重,她虽是女王的大护法,但这须弥山的一切与存在都皆是因为人类的存在才产生的,所以,须弥山和人界一直都是相扶相助的,如果女王不在,作为须弥山的战士,她就得听从新箩这个国师的。 见汀雪如此神情动作,新箩那颗一直惴惴不安的心终于“咚——”一声落下去,震得他冷汗连连。 瞧他说什么来着?果然还是出事了! 新箩不说话,汀雪只好将三天前的情况和新箩一五一十的说清楚,末了,新箩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口凉气,额角的青筋隐隐暴跳。 也就说,那女人三天前就离开须弥山了! 还真是不怕死啊!这是什么地方她还敢乱来?不怕一个不小心就没了命吗?! 待情绪平复些之后,新箩微微俯下身将汀雪从地上扶了起来,说道:“这件事不怪你,你也是个忠心行事的,要怪只能怪我事先没察觉出这回来的女王竟如此狡猾!让她给跑了!” “那,大人,女王为什么要跑?她...须弥山是因她才存在的,她可是安护天下的神灵,怎么会做出这种不负责任的事情呢?” 新箩并未将女王的一切都告诉汀雪,很多事情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比如,这个女人只是由之前的林木女王留下来的元灵珠所化,她的骨子里和思想里并未有过要对这个世界的生灵负责的念头,她甚至,在另一个世界里是个平凡到再不能平凡的女人。 而这些新箩之所以不跟汀雪说,只因现在是关键时期,他不想汀雪对她一直崇拜的女王产生任何不好的怀疑,现在更需要的是心意的相信。 并未回答汀雪的问题,新箩注视着她的双眼,无比认真的同她说道:“汀雪,你听着,你是女王当初选择的护法,她选择了你,是因为你值得相信,所以,现在,不管发生什么事,我要求你都要像从前那样相信女王,相信她终究会带给四族和平,你要好好守着须弥山,绝不能让别有用心之人侵入须弥山。” 新箩神色肃穆,汀雪自然是相信他的,更何况,她也从来都是信任女王的。 庄重地点了点头,汀雪将玄铁剑横在了新箩面前:“请大人放心,汀雪以须弥山大护法之名起誓,必将永生守护女王和须弥山的安危。” 得了汀雪的话,新箩终于微微放了心,只要须弥山有汀雪在,那他就没有后顾之忧了,他得赶紧去找那个麻烦的女人! 和汀雪回到宫里查看了一番女王的卧寝,原本这地方新箩是不能进来的,怎么也是女王安寝的房间,可眼下情况紧急,汀雪也顾不得许多,她先使退了廊间的婢女和护卫,再将新箩请了进去,对外只说女王和新箩大人有要事相商。 卧寝里。 新箩和汀雪仔细查看了一番所有的东西,两人在暗格里发现了宋千玦留下来的女王权杖和一封信。 信上的字体是宋千玦用现代简体字写的,汀雪完不认识,新箩却能看懂大概意思,这还是宋珮茵当女王的时候闲得无聊教给他的。 宋千玦在信里跟新箩说她不想被他洗去记忆,不想忘记自己的过去,她是从那个世界过来的凡人,不是什么女王,她没有那么伟大,也没有那么有能耐,安护苍生的事情她做不来,也太重了,所以,她就先溜了。 看完信纸的新箩差点噎得一口气没上来,这是什么混账话?怎么思想觉悟就跟个原始人似的?只图自己享乐,压根不考虑自己身上的责任和义务,这算哪门子的女王! 真是不知倒了什么霉!居然碰上个这么...这么的女王!!! 事情已然发生,新箩盯着手里的权杖咬紧了牙关,他一定会找到她的!一定会在封印破裂前将其修复好的!他可以办到的!不是一个人都千年了吗?没什么好担心的! 想到这,新箩将手里的权杖一放,他转过身对着汀雪嘱咐道:“汀雪大人,这件事现在只有你知我知,倘若被三个人知道去了,这事就难办了,女王刚回来,身无灵法,如果被有心人知道或者其他两族知道了,只怕要酿成大祸,无虚崖的封印必须尽快修复,我回去后会立马开始派人寻找女王的下落,你的任务就是守好须弥山,放出鹰眼去寻找潜藏在人间的水族和兽族,一旦发现他们生事,格杀勿论!” “是!新箩大人!” 从须弥山逃出来已经三天了。 宋千玦庆幸自己临走前顺手从那女王的卧寝里拿了些值钱的钱物,否则,身无分文的她只怕早就饿死了。 当然,宋千玦也不是个笨的,她换了钱财之后并未在皇城里多做逗留,在领略过不一样的人间后便马不停蹄的奔往了百里之外的地方。 虽然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宋千玦觉得,眼下最重要的是她得先远离新箩那个想要洗去她记忆的怪叔叔,不怪她要逃,实在是这人太过分了,哪有一上来就逼迫人必须做这做那的?她是宋千玦!不是什么女王!她有丈夫有孩子,不过是平凡的女人,又凭什么要为了他几句话就当真可笑的为什么天下苍生付出一切? 从皇城一路南下,宋千玦因为怕自己逃跑的事被新箩和那个女官发现追上来,于是她只能在皇城稍作停歇,等发现没什么人在找她的时候,她便以最快的速度远离了须弥山。 宋千玦一直在赶路,直到第三天的清晨,她在一条小道上的看到远处有个茅棚,准备去那稍作休整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年轻男孩儿,躲在废弃的茅棚里正瑟瑟发抖。 “哎,小孩儿,你怎么了?” 宋千玦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肩膀,那孩子吓了一跳,从一堆干草里抬起头来,男孩儿模样生得不错,一身锦衣华服,看上去十六七岁的模样,但似乎受了些惊吓。 宋千玦以为他怎么了,结果下一秒那孩子便露出一副喜从中来的表情,口里喃喃道:“你是林木女王?女王,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被人认出来,宋千玦吓了一跳,她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几步,结结巴巴地瞪着人家:“你...你是谁?我为何......为何要救你?” 男孩儿见宋千玦似乎不愿意救自己,他脸上的神情愈发哀切起来,唯唯诺诺的说道:“回殿下的话,我叫纳兰静渊,是皇爷爷的孙儿,家中排行老三。” 一听纳兰这个姓,宋千玦瞬间在心里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她弄不懂人间皇室的那些纷杂关系,但她知道,在这里,姓纳兰的人那可都代表着皇家,既然是皇家的人,她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好了,好不容易才从须弥山出来,要是再被皇室的人发现,那新箩一定会找到她,到时候就完了。 宋千玦决定走为上计,但是,这个看上去可怜兮兮地小鬼头怎么办? 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她都已经自身难保了,就别想着再救人了。 纳兰静渊见宋千玦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想了想,试探着壮着胆子问了句殿下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闻言,宋千玦瞥了眼眼前的小屁孩儿:“我?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你堂堂一个皇孙,怎么独身一人在这荒郊野外?没人跟着你吗?” 没人跟着你吗六个字像是根刺猛地扎进纳兰静渊的心里,惶恐异常的他又往干草堆里埋了埋,哭丧着一张小脸再次扯住了宋千玦的衣摆:“殿下,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我还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看着纳兰静渊这副模样,宋千玦不禁好奇起来,究竟什么事能让一个皇孙怕成这样? 蹲下身来看着和纳兰静渊保持平视,宋千玦试图安抚情绪颇为不稳定的小孩儿,她轻轻摸了摸纳兰静渊的头,连声音都柔软了些:“呐,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不然,我怎么知道我该不该帮你?” 一听女王殿下要救自己,纳兰静渊瞬间止住了小声地啜泣,他一双明亮的眼满含希望的看着宋千玦:“我...我是因为被家中爹娘责备才负气离家出走的,本来带了几个仆从,结果他们......他们为了保护我,被兽族的人给抓住然后杀死了,我好不容易才从他们手里逃脱,慌乱中我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这附近,这附近肯定还有兽族和水族的人,他们就等着我出现好抓我呢,女王殿下,我求求你救救我。” 纳兰静渊一边小声地跟宋千玦哭诉着一边不忘警惕地观察周围的环境,生怕有人冒出来弄死他,宋千玦虽不完这个世界的规则,但纳兰家她却是知道的。 新箩和她说过,纳兰一姓是零域里人界皇室才有的性氏,可让宋千玦感到奇怪的是,这才情卓越,勇武坚毅,聪明果断难道不是是纳兰一族作为人间领袖不可或缺的品质吗?她怎么看眼前这个怕死的小怂包都跟上面十二个字沾不上边。 606 两个人一时无话,本就安静的山洞变得更加安静起来,半晌后,终于完清醒过来的宋千玦在意识到自己刚才跟纳兰静渊说了什么之后,她有些不自然的将头扭到了另一边,然后用右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 还是纳兰静渊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他上前单膝跪在地上,微微俯下身子问宋千玦:“殿下,你饿不饿?要不要起来先吃点东西?对了,我在竹筒里煮了溪水,你渴不渴?” 宋千玦看了眼纳兰静渊:“你先扶我起来。” 睡着的时候还不觉得饿,这下醒过来自然是感受到了,宋千玦也不客气废话,她从纳兰静渊手里接过竹筒喝水的时候发现纳兰静渊一双原本细嫩漂亮的手上居然是伤痕,多数都是擦伤,还有些别的细碎的小伤口。 等解决了口腹之欲,宋千玦总算恢复了些精神和力气,肩上的伤虽然还痛着,却比她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好多了,隐隐间还能闻到一股草药的味道。 难道这些都是纳兰静渊做的? 抱着疑问,宋千玦靠在干茅草堆成的软枕上有些狐疑地盯着纳兰静渊,问道:“我肩上的伤是你帮我处理的?” 纳兰静渊一听,以为宋千玦要追究他的不敬之罪,于是一张小脸立马垮了下去,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三分害怕:“请殿...殿下恕罪,当时殿下伤得太重了,我如果不处理的话,殿下很有可能会......” 剩下的话纳兰静渊没说完,要说出来那可是大罪,林木女王的存在对人族和万木族来说,那可是天神一样的人物,岂能让他们随意碰触? 见纳兰静渊一副害怕的模样,宋千玦心知这小子不定又想什么呢,于是她轻咳一声:“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有些好奇,你怎么会做这些的?你认得草药,还会包扎,还有这堆火,你不是没带打火石吗?怎么生起来的?啧啧啧,真厉害呵,和你认识这两天,我以为你除了哭就只会哭呢。” 没想到宋千玦会夸自己,纳兰静渊显然有些开心,毕竟还是孩子,他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宫中教我功课的师父是个很厉害的夫子,虽然我不喜欢他教的那些东西,但他的医术我却是欣赏的,夫子见我对行医感兴趣,便偷偷背着皇爷爷教过我几回,他还带我到山上去采过草药呢。” “所以,这些本事都是你从夫子那学的?” 纳兰静渊点点头,嗯了一声:“其实夫子还教了我好多东西,不过我天生愚笨,又胆小怕事,老是记不住,这识别打火石的办法还是先生带我去采草药的时候硬逼着我练出来的,不过我还是没学会如何生火,所以才弄伤了自己的手,不过,所幸我总算将火生起来了,殿下你知道吗?这可是我第一次生火成功,夫子要是知道了,他一定也很开心的。” 纳兰静渊的一双桃花眼本就漂亮,提起夫子的时候那双眸子愈发变得熠熠生辉起来,明亮照人,很是惹人喜欢,像一汪清泉,又像最纯真的孩童。 等纳兰静渊说完后,宋千玦对这小子的印象总算好转了些,说真的,在这之前,她是真的以为这小怂包只会哭来着,没想到,在关键时候,还挺厉害。 虽然不知道纳兰静渊跟他的夫子到底学到了多少医术,但宋千玦肩上的伤一日好过一日,因着两人完不知道现在身处何方,所以两人也并没有要离去的打算,他们准备等勘察好周围的环境后再行动也不迟。 宋千玦和纳兰静渊经历生死的这几天,于他们二人来说自然是惊险无比,但对于新箩和汀雪以及皇室的人来说却是煎熬焦心的。 林木女王迟迟找不到踪影,就连小皇孙也失去了下落,身为国师的新箩最近可谓一个头两个大,心火旺盛的很。 他和汀雪纷纷暗中派了人去打探林木女王的下落,这么几天了却一个有用的消息都没有,还有小皇孙,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眼看着无虚崖的封印已经出现越来越多的裂痕,新箩现在是吃不下睡不着,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修复封印,他昨日去了一趟那里,耗费了自己许多心神才在封印之上增加了十分之一的灵力,再这样下去,很快,兽王与水族王就会从无虚崖破印而出了,如果他没在那之前阻止这一切的发生,那么,等待人族和万木族的将会是什么下场已经不言而喻。 兽族和水族一直野心勃勃想要一统四族,倘若不是天神化出了林木女王来平衡四族势力,只怕兽族与水族早就将人族覆灭了。 几百年前,兽族与水族企图为祸人间,抢夺地盘,虐杀无辜生灵,林木女王和新箩一再劝告二人却收效甚微后,于是林木女王便主动和新箩提出来,要将这二人封印起来,以儆效尤,否则兽族和水族将永远不会停止战争的发动。 新箩同意了林木女王的提议,只是没想到还未等他和女王一起封印这作害的二人,林木女王却因为让人族战死的将士们死而复生先耗尽了最后的神力,魂归了混沌。 女王魂归混沌之后,给新箩留下了一颗元灵珠,并告诉新箩,有一天她一定会再次回来,要他好好保护这元灵珠。 新箩谨记女王的嘱咐,但这消息不知怎的就被传到了兽王和水族王的耳朵里,他们找上门来准备对元灵珠动手。 新箩将二人引到了无虚崖下,再设计让二人被困,随后他便用自己的神力和元灵珠的力量联手在无虚崖设下了封印,四族之内,除他和元灵珠,再无人能解。 终于,四族之间的战争总算停息了下来,但让新箩伤心的是,元灵珠被兽王和水族王给劈成了两半,等他借助元灵珠的力量设下封印之后,元灵珠便不听使唤的裂成了两半,且掉入了时空光波里。 宋千玦与纳兰静渊在无人踏足的山野里又过了几日清静日子,这里仿若人间世外桃源,山洞的不远处有溪水,水里有肥美的鲜鱼,溪水的对面有许多甘甜的野果,倘若心中没有那些牵绊的凡尘俗事,这地方,宋千玦是真想永远留下来。 经过这几日的休息,她肩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纳兰静渊又学会了一门捉鱼烤鱼的手艺,一点都不像刚出宫门时的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皇孙了,倒像个山野里长成的小灵孩儿。 这一日,二人如往常那般填饱肚腹后,宋千玦不顾肩上的伤还没完好起来便要去爬树,纳兰静渊以为是女王大人贪玩,于是连忙上前阻止:“殿下,你肩上的伤还没好,不能大动。” 宋千玦果然听话的停了下来,纳兰静渊以为自己的劝说起作用了,可没想到下一秒宋千玦便好整以暇地盯着他说道:“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这样吧,既然我不能来,那就你爬吧,我看过了,这棵树是这里最高最壮的树,你爬到最上面,肯定能看到周围的环境,你上去之后好好看看,走哪里才能回到皇城。” 宋千玦话还没说完纳兰静渊的神情已经完蔫了下去,这么高的树他要是爬上去万一掉下来摔死了怎么办?而且女王还叫他看回皇城的路,难道...... “殿下找回皇城的路是想回去了吗?” 纳兰静渊问道。 听闻,宋千玦有些诧异地看了眼纳兰静渊:“怎么?听你这语气你不想回去啊?” 在宋千玦的注视下,纳兰静渊点了点头,垂下眸子小声地说道:“嗯,我不想回去。” 宋千玦不以为然的笑了一句:“真不想回去?怎么?你这小皇孙当野人还当上瘾了?” 纳兰静渊一听,一张小嘴瘪了瘪:“我在这当野人也比回去要做自己不想做的事舒服自在。” 宋千玦来了疑问:“不想做的事?依你的身份谁敢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纳兰静渊不说话了,仍旧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宋千玦这话其实也就顺口一问,她对这小屁孩的私生活没兴趣,她现在只想知道自己到底身处何方,虽然新箩找不到她让她很高兴,可她还得去找回去的路啊,她总不能一辈子就待在这地方了,她还有那么多事没和厉成,还有那么多话没跟厉成说,她可不想就这么耗死在这里。 虽然宋千玦极力躲避着新箩,但她却心知肚明,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事除了新箩或许就再无他人知晓办法了,可惜,可惜新箩那个家伙是不会放她走的,他只会洗去她的记忆,让她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然后将自己奉献给这个世界。 她不是林木女王,她没有那么伟大,也学不来。 眼见着纳兰静渊不吭声,宋千玦也懒得追问了,她只戳了戳纳兰静渊的胳膊,冲他努努嘴:“喏,赶紧爬,你放心,我就在下面看着你,如果你掉下来了,我会主动给你当人肉垫的。” 这几日纳兰静渊对宋千玦的话可谓言听计从,但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听宋千玦吩咐完后,纳兰静渊非但没有执行,反而问宋千玦:“殿下,难道这里不好吗?你为什么要出去?” 闻言,宋千玦不答反问:“那你呢?你难道就因为回去要做不想做的事情就想永远地留在这了?” “有何不可?逍遥自在,无拘无束,当个野人我也愿意。” 纳兰静渊一双桃花眼灼灼地看着宋千玦,神情很是认真,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在宋千玦眼里,纳兰静渊这番话纯粹就是小孩儿闹脾气,虽然她不想多言,可终究忍不住说教起来:“小子,这人世间呢,每个人都会有烦心事,每个人都有不想做而不得不做的事,你说你想永远留下这里,那好,我问你,在这山谷里,现在天气适宜,所以你我身上的衣物无须操心,吃的喝的,什么都有,那往后呢?等到了冬天你是不是要弄些防寒的衣物?可这些衣物在这荒山野岭哪有呢?所以你就得去打猎,但是你并不会,故此,在寒冬来临的时候,你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被冻死,另一种是被饿兽裹腹。” 宋千玦一番话说的相当接地气,也相当直击纳兰静渊的心灵,老实说,纳兰静渊从未想过这些事,他只是觉得这几日在这悠悠山谷里日子过得甚是快活,不用思虑那么多烦心事,所以才想留在这,眼下经宋千玦这么一提醒,一颗心顿时又凉了半截。 见纳兰静渊神色戚戚,宋千玦知他这是想明白了,继续劝慰道:“小孩儿,作为一个小姐姐呢,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人只要活在这世上一天,就会有一天的烦恼,如我刚才所说,就算是野人,也要操心一年四季的变化对他们生活的影响,你贵为皇孙,不用操心生活,上天自然就要让你操心别的,这就是自然界的规律,谁都逃脱不了,明白吗?” 纳兰静渊嗯了一声,垂着眸子盯着自己的脚尖,连肩膀都垮了下去:“我知道了,殿下。” “好,既然知道了,那你就开始爬树吧,我们要尽快找到回皇城的路,等把你送回去,我也该去做我自己的事情了。” 纳兰静渊瞪大了一双眼:“殿下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我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不是林木女王,我有自己的事要做,拯救苍生这种劳心劳力的事情不适合我,就交给新箩大人去做吧,我没出现的时候,新箩大人一个人不是做得也挺好的吗?” 宋千玦一副无所谓的口吻,纳兰静渊听了摇摇头:“殿下,你说的不对。我出宫的前几日还偷偷听见皇爷爷和新箩大人商量无虚崖的事情呢,新箩大人为了这事已经操劳许久了,我觉得,新箩大人十分需要女王你的帮忙。” 新箩先前将宋千玦带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和宋千玦提起过无虚崖封印的事情,所以,宋千玦只晓得新箩要洗去她的记忆,却并不知道无虚崖封印已经破裂,兽王与水族王马上就破印而出。 纳兰静渊的话并没有引起宋千玦的心绪,她现在只一心想要回到自己的世界,这里的一切在她眼里都是与她无关的。 虽然纳兰静渊很是害怕爬这样的大树,但他到底念着自己是个男子汉,不能处处没用,于是一狠心一咬牙,就这么手脚并用的爬起了大树。 607 “啊啊啊!” 一时间,原本静谧安和的山谷惊鸟乱飞,虫声鼎沸,那延绵不绝地轰隆声像是要将头顶的这方天空轰塌似的,地动山摇的阵势仿若世界末日般。 宋千玦赤脚站在溪水里,一开始她以为是地震了,但她又隐隐觉得不大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只晓得该是有大事发生了。 在水里趔趄了几个来回,宋千玦总算上了岸,目光所及之处,所有的东西都在动,不过好在这天地变色的阵势并未持续多长时间,须臾后,大地渐渐平静了下来。 “啊啊啊啊!” 清脆的男高音还响在宋千玦的头顶,她这时终于记起,树上还挂着个人呢。 仰起头看着爬了半天距离树下还不到三米的纳兰静渊,宋千玦刚药开口问一句有没有事的时候,这人却先嚎叫着从树上掉了下来。 幸好宋千玦闪得快,否则,真要给这小子当人肉背垫了。 纳兰静渊从树上掉下来的时候,山谷里猛地又响起一阵山石滚落的声音,这回可不是别的地方了,而是他们身处的这地方,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人始终是渺小的,就算胆大如宋千玦,当她听到这声音时,都忍不住冷汗层层,第一个念头就是拉起地方的纳兰静渊往相反的方向跑去,连情况不敢多看。 纳兰静渊摔下来时屁股硌在了几块石头上,当即痛得他连喊都喊不出来,幸好没磕着其他地方,否则,说不准今天真要死在这里,只是还没等他缓和过来,便被宋千玦着急忙慌的给拉着跑路了。 无奈纳兰静渊的屁股实在疼得厉害,他双腿一动,屁股就跟挣扎似的,强忍着痛跟在宋千玦身后跑了几步,他实在挨不住了,路过一棵碗口粗的树干时他便使了吃奶的劲抱着树干说什么都不肯再动分毫。 宋千玦回过头来看他,他虚脱地摆摆手:“殿...殿下,我跑不动了,我,我屁股刚才摔着了,正疼着呢,你这么没命地拉着我跑什么?” “你刚才没听到这山谷里后来那一阵响动吗?” “听到了啊。” “那你还不跑?这山谷大概是被震坏了,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那些滚石随时都会砸下来要了你我的命,你这么惜命,不想死在这吧?” 闻言,纳兰静渊瞧了眼宋千玦,然后他便转过头去看先前发出阵阵响动的山体,轻声说道:“可是,可是已经没响了啊。” 宋千玦顺着纳兰静渊的目光看向先前那处崩塌的地方,顿时怔在了原地。 只见那处原本耸立着一座小山峰的地方已经赫然开阔,出现了一道悬崖,悬崖的对面仿若人间仙境般,鸟语花香,落英纷飞,有人生活在里面。 两个人一时间纷纷看呆了眼,竟不由自主的走到了悬崖边上。 片刻后,纳兰静渊忍不住感叹道:“真美。” 宋千玦嘴角带了丝笑意,嗯了一声,这是人类在面对美好事物时不由自主会露出的神情和向往的眼神。 然而,正当两人沉浸在这美景中无法自拔时,眼前的景象很快便消失殆净了,取而代之的是从遥远天空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人面飞禽像席卷而来的狂风迅速扫荡了这个世外仙境,他们掠过之后,只剩下哀鸿遍野,空气中隐隐飘着一丝血腥的气味。 一股极其不好的预感同时在宋千玦和纳兰静渊心里滋生出来,他们默契的彼此看了对方一眼,四目相对间,满是疑惑也满是担忧。 这些飞禽怎么会如此有组织的大规模出现呢?而且他们还伤了人,血洗了人族的村落,这样的事情自从兽王和水族王被封印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现在这些家伙卷土重来,丝毫不将四族签订的契约放在心上,那是不是意味着...... 宋千玦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这是她在零域第一次见到万兽伤人的场景,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场面会如此血腥,那可都是活生生的命啊,眨眼间就没了,先前的桃花源此刻也变成了尸横遍野的人间地狱。 怎么会这样呢?被刺激到的宋千玦不由自主的软了腿,她往后退了几步,一个踉跄没站稳跌坐在了地上。 虽说两人距离那村落距离尚算遥远,但纳兰静渊还是担心这些万兽会发现山谷里的他们,于是他一转头将心慌意乱的宋千玦从地上拉了起来。 “殿下,跑!快跑!我们得找个地方藏起来,决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们。” 宋千玦下意识的点了头。 于是,原本准备找回去方向的两人在慌忙中不得不再次胡乱逃命,等两人刚从那山谷的断崖上离开后,先前袭击人族村落的万兽一窝蜂似的涌进了山谷里,夹裹着巨大的兽群快速前行,所到之处,无一幸免。 像是酝酿多时的血雨腥风,万兽从山谷里呼啸而过,紧接着黑压压一大片又迅速移动其他地方,在藏身的山洞里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宋千玦和纳兰静渊才重又走了出来。 纳兰静渊颇为担忧的看着万兽留下的痕迹,一双秀气的眉紧紧拧起来:“京中一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否则,万兽是不敢在人界如此猖狂的。” “你要回去吗?” 宋千玦问道。 纳兰静渊点点头,他必须得回去了。 “殿下,你和我一起回去吧,虽然殿下一直和我说自己不是林木女王,但殿下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安护四族生灵本就是殿下与生俱来的使命,不管您再怎么逃避,这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和小孩儿相处了这么多天,宋千玦还从未在小孩儿脸上看到如此凝重又认真的表情,像是她如果再否认就是不懂事胡闹了似的。 但,小孩儿这招或许对别人有用,对宋千玦却是没用的。 她甚是不在意的轻笑了两声,扪心自问,她能胜任这份如此伟大的职业吗?当然不能了,至少现在她并没有献身精神,就算万兽肆虐人族又如何?她终归还只是个凡人,新箩和她说过,只要洗去了她的记忆,她便能恢复林木女王的神力,如果恢复所谓神力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恕她不能接受。 纳兰静渊见宋千玦这副神色自然知道她没将自己的话当回事,纳兰静渊是个单纯的,他有些着急起来:“殿下,您不能这样。” 宋千玦懒得与这人再费唇舌,她干脆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转而催促纳兰静渊赶紧找回去的路。 两个人不知胡乱走了多久,连绵的山峰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就在两人毫无头绪的前行了一天一夜,饿得头晕眼花之际,他们终于找到了一处村落,只是,这村子已经被血洗了一遍,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干涸的血液在地上画出了一幅幅诡异的图案,令人作呕的尸体堆叠的到处都是。 这样的场景让宋千玦止不住浑身微微颤抖起来,她想起了在那个世界里,那些惨无人道的恐怖分子肆意虐杀无辜性命的图片,虽然她从未身临其境,但只从图片却也能够感觉到那些人临死前的绝望和不解,明明他们只是好好生活着,怎么就无缘无故的要被处死呢? 本就没了力气,宋千玦搀着纳兰静渊的胳膊两人往后退了几步,忽然,感觉到自己脚下踩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宋千玦下意识地低头去看。 “啊!” 一声惊叫,宋千玦直接双眼一白,晕了过去。 纳兰静渊也被吓得狠了,当他看到宋千玦脚下踩着的那一截小孩手臂时,他浑身打了个冷颤,僵在原地没敢动,瞳孔却被放大了数倍。 眼看着天就要黑下来,宋千玦又晕了过去,一向胆小如鼠的纳兰静渊在此时做了个十分冒险的决定,他打算在这里休息一晚,没办法,他实在又累又饿,不能再往前了。 壮着胆子在被血洗的村落里找了个还算干净的角落,纳兰静渊将晕倒的宋千玦背到了农户家里的床上,这是村唯一一户院落里和屋里没有血迹的地方。 原本的木门已经被撞坏了,纳兰静渊将院子里倒在墙边的独轮推车挡在了门口,又搬了些草总算将大门给堵上了。 等纳兰静渊忙完这些的时候天色已经完黑了下来,农户家里有油烛,可他不敢点太多,只燃了一盏放在了屋子里,这是村唯一的灯火,看上去令人心安又令人害怕。 村子除开他俩已经彻底没了活人,到处都是尸体,就像传说中的鬼城。 宋千玦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她双眼呆滞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等纳兰静渊将油烛拿近了才看大这人睁开了眼睛。 “殿下,你还好吗?要不要喝口水?” 纳兰静渊担忧的看着宋千玦,一张青涩的脸有些憔悴,那双眼却仍是明亮的。 “这是哪?” 宋千玦问道。 纳兰静渊一边将宋千玦扶起来靠在床头一边给她递了杯水:“这是先前的那个村子,我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准备休息一晚再走。” “你是说,我们还在村子里?” 宋千玦瞪大了双眼,似乎不敢相信,胆小的纳兰静渊真的在这里住了下来。 “对,不过殿下别担心,我已经把门堵上了。不过短时间里应该不会再有谁来这村子里,所以,我们只要小心些,暂时就还是安的。” 纳兰静渊的话让宋千玦微微放了些心,紧绷的神经也总算松懈了些,一泄了力气便感觉到饿了,前胸贴后背的那种饿。 “有吃的吗?” 摸了摸自己饿扁的肚子,宋千玦挣扎着想要从床上爬起来,没曾想话音刚落还没等她脚落地又是一阵天晕地旋,都是饿的。 于是纳兰静渊连忙将自己先前特意给宋千玦留下的饭菜从厨房端了过来。 看着盘子里的饭食,瞧着虽不甚新鲜,却还是能裹腹的,到了这时候,宋千玦也顾不上好不好吃了,她当野人的这几日已经彻底将胃口调换了,只要能吃就行,她已经没有别的要求了。 嘴里包着一口埋头,手里捏着筷子,宋千玦一边狼吞虎咽着一边抬眼看向纳兰静渊,含糊不清地问道:“这些饭菜你从哪弄的?” 话音落下,还不等纳兰静渊回她,宋千玦便已经开始后悔自己的失言。 这些东西,除了是这里之前的村民留下的,还能有谁? 果然,纳兰静渊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虽不想说起,却仍旧和宋千玦解释:“这是我从这户人家的厨房里找到的,想来,万兽来屠村的时候家里的人还没吃饭,都只做好了放在锅上。” 说到这,纳兰静渊顿了顿,紧接着他苦笑一声:“没想到,今日竟被我们捡了顿便宜饭菜。” 这下,宋千玦也吃不下去了,她忽然就觉着没了胃口,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堵在她心口,让她难受的很。 一时间,昏暗的屋子里变得沉默起来,这种沉默是令人煎熬的,容易让人产生窒息般的幻觉。 末了,还是纳兰静渊先打破了这份沉默,他从摇曳的烛火里抬起头来注视着宋千玦,清亮的眸色像是沉了一汪流淌的雪水。 看着这双眼睛,宋千玦忽然想起来,这小孩儿第一次对她笑的时候,他探着半截身子倚在窗边笑眯眯地去看天上的月亮,小孩儿的眼本就生得好看,脸上只要稍微带点笑意便眼角眉梢都翘弯弯的,像明亮的月牙,招人喜欢。 而这或许也正是宋千玦为什么明明口口声声说不会管纳兰静渊,不会救他却又在遇到饿狼的时候自己挺身站在这孩子面前,她想,这大概就是原因吧,或许是,又或许不是。 每当她看到这双眼睛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想要保护这眼睛的主人,她喜欢看这小孩儿笑,喜欢他眉眼弯弯的模样,像只小奶狐。 宋千玦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对纳兰静渊的感觉,后来她想了想,终于想起来她和风春一起在m国的那几年,风春曾经疯狂的喜欢过一个年级比她小的小男明星,那小明星相貌甜甜,笑容甜甜,说起话来软乎乎的,让人恨不得捏上一捏,惹得风春那段时间只要看到有关小明星的新闻都会露出姨母般的微笑,那时候宋千玦不懂,问风春年纪一大把了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小男生。 风春斜睨了她一眼;“你不懂,我这不叫喜欢,叫爱护,我是姐姐粉 608 s市。 某高级别墅区一幢临湖的别墅里。 “少爷,这位宋小姐今年二十三岁,没有男朋友,是个孤儿,六岁的时候被她的亲叔叔从福利院领养,现在是h市一家小公司的职员。” 沙发上,衣冠楚楚的宋亦阳从管家手里接过宋千玦的资料翻阅起来,片刻后他的视线停留在宋千玦的照片上。 照片上的女人清丽中透着丝淡然的野性,眉眼间藏着女儿家少有的英气,眸子里含着丝笑意,是个浑然天成的美人,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和他那同父异母的妹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若不是亲眼见过,宋亦阳绝不会相信世上真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不过,既然上天将这个女人送到他眼前,那就说明宋家不该亡,他得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宋亦阳将资料重又还给管家,吩咐道:“赵叔,你办事我是放心的,就她了,记住,千万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是,少爷。” h市。 三天后。 今天是宋千玦二十三岁的生日,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迫不及待的往家里赶去,刚才孙叔来电说要给她一个生日惊喜,让她下班了就赶紧回去。 虽然两人口上一直以叔侄相称,但在宋千玦的心中,当孙叔将六岁的她从孤儿院带走的时候,孙叔对她来说便已经是生命中唯一的亲人了,而这么些年,孙叔也一直拿她当亲生女儿对待。 敲了许久的门都没人开,宋千玦不禁一边纳闷一边从包里找钥匙,真是奇怪,平日里只要她一敲门孙叔就会来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直到钥匙啪嗒一声打开铁门,眼前的场景让宋千玦不禁愣在原地。 只见八个身强体壮的黑衣人分成两排站在她家客厅里,孙叔被他们绑在地上晕了过去,一个贵公子模样的男人翘着腿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盯着她。 回过神来的宋千玦神色一紧,正要开口的时候宋亦阳却微笑着打断了她。 “宋小姐,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跟我走,只要你听话,我保证不亏待你。二,你可以选择不跟我走,但你叔叔的命,就别想要了。” “你想做什么?” 宋千玦硬声问道。 尽管心里也害怕的很,但她毫不露怯地盯着对面的宋亦阳,不能叫人小看了她。 宋千玦在脑海里想了很多对付宋亦阳的办法,但却都被她一一否决了,这个男人看上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敢打赌,如果自己和他对着干的话,下场还真不好说,况且孙叔又在这些人手上,看来,她今天是不走也得走了。 听闻宋千玦的问话,宋亦阳微微一笑,站起身示意手下将人带走。 “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三天后。 宋千玦被宋亦阳秘密带到了s市,在这里,宋千玦总算知道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宋亦阳毫无保留的将宋家现状悉数告诉了她,原来,宋亦阳是想要用她来拯救濒临破产的家族企业,让她代替自己已经失踪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去勾引名震京都的厉家长子——厉成。 厉家的老爷子一直对宋家心怀愧疚,从前宋亦阳不愿低头与厉家人有来往,但现在他已经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宋家如今摇摇欲坠,急需厉家出手相救,他一个人撑着宋家实在太多年了,也太累了,他需要为自己找个帮手。 只要厉成睡了自己的妹妹,他再装作无意间将这件事告诉厉老爷子,宋亦阳十分笃定,厉老爷子一定会让厉成娶了宋千玦。 手段虽卑劣,但这是他和宋家最后的希望了。 夜,渐深。 奢华低调的套房内,厉成神色复杂的倚在阳台上。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灯红酒绿的城市,让厉成的眼里此刻只剩下歪倒在对面沙发上的宋千玦。 因为误饮了情酒而显得分外诱人的宋千玦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身上只剩下一件刚好到大腿处的白色衬衫,纽扣不知何时被她自己扯下来三颗,形状优美的锁骨下风光一片旖旎。 终于,厉成终于难耐地滚动了一下喉结。 下一秒,当因为燥热难耐而主动扑过来的女人将自己摁在阳台上一通乱吻后,厉成毫不客气地抱着女人以最快的速度将两人摔进了柔软的大床上。 厉成不是酒色之徒,也鲜少碰那些主动送上床的玩意儿,但今夜他胸腔里有一团火急需发泄。 整整一晚上,宋千玦只晓得自己仿佛不受控制般时不时的嘤咛出声。 而某个趴在她身上的男人则不停地折腾着她,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烧得宋千玦心慌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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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灯红酒绿的城市,让厉成的眼里此刻只剩下歪倒在对面沙发上的宋千玦。 因为误饮了情酒而显得分外诱人的宋千玦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身上只剩下一件刚好到大腿处的白色衬衫,纽扣不知何时被她自己扯下来三颗,形状优美的锁骨下风光一片旖旎。 终于,厉成终于难耐地滚动了一下喉结。 下一秒,当因为燥热难耐而主动扑过来的女人将自己摁在阳台上一通乱吻后,厉成毫不客气地抱着女人以最快的速度将两人摔进了柔软的大床上。 厉成不是酒色之徒,也鲜少碰那些主动送上床的玩意儿,但今夜他胸腔里有一团火急需发泄。 整整一晚上,宋千玦只晓得自己仿佛不受控制般时不时的嘤咛出声。 而某个趴在她身上的男人则不停地折腾着她,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烧得宋千玦心慌意乱。 半晕半醒间,宋千玦迷蒙着眼瞧了半晌悬在自己视线上方的厉成,男人模样生得分外惹眼,菱角分明的脸,俊挺的鼻,那双曼妙绝伦的眉眼以及两片薄唇都很对她的胃口, 似乎是察觉到宋千玦走神,厉成不满地用了几分力,宋千玦被撞得瞬间回过神来,不自觉的吐露出几丝芳音,而下一秒厉成就抚上了宋千玦左眼下那颗殷红的泪痣,轻声呢喃道:“妍舒...妍舒...妍舒......” 手机站: 613 s市。 某高级别墅区一幢临湖的别墅里。 “少爷,这位宋小姐今年二十三岁,没有男朋友,是个孤儿,六岁的时候被她的亲叔叔从福利院领养,现在是h市一家小公司的职员。” 沙发上,衣冠楚楚的宋亦阳从管家手里接过宋千玦的资料翻阅起来,片刻后他的视线停留在宋千玦的照片上。 照片上的女人清丽中透着丝淡然的野性,眉眼间藏着女儿家少有的英气,眸子里含着丝笑意,是个浑然天成的美人,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和他那同父异母的妹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若不是亲眼见过,宋亦阳绝不会相信世上真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不过,既然上天将这个女人送到他眼前,那就说明宋家不该亡,他得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宋亦阳将资料重又还给管家,吩咐道:“赵叔,你办事我是放心的,就她了,记住,千万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是,少爷。” h市。 三天后。 今天是宋千玦二十三岁的生日,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迫不及待的往家里赶去,刚才孙叔来电说要给她一个生日惊喜,让她下班了就赶紧回去。 虽然两人口上一直以叔侄相称,但在宋千玦的心中,当孙叔将六岁的她从孤儿院带走的时候,孙叔对她来说便已经是生命中唯一的亲人了,而这么些年,孙叔也一直拿她当亲生女儿对待。 敲了许久的门都没人开,宋千玦不禁一边纳闷一边从包里找钥匙,真是奇怪,平日里只要她一敲门孙叔就会来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直到钥匙啪嗒一声打开铁门,眼前的场景让宋千玦不禁愣在原地。 只见八个身强体壮的黑衣人分成两排站在她家客厅里,孙叔被他们绑在地上晕了过去,一个贵公子模样的男人翘着腿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盯着她。 回过神来的宋千玦神色一紧,正要开口的时候宋亦阳却微笑着打断了她。 “宋小姐,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跟我走,只要你听话,我保证不亏待你。二,你可以选择不跟我走,但你叔叔的命,就别想要了。” “你想做什么?” 宋千玦硬声问道。 尽管心里也害怕的很,但她毫不露怯地盯着对面的宋亦阳,不能叫人小看了她。 宋千玦在脑海里想了很多对付宋亦阳的办法,但却都被她一一否决了,这个男人看上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敢打赌,如果自己和他对着干的话,下场还真不好说,况且孙叔又在这些人手上,看来,她今天是不走也得走了。 听闻宋千玦的问话,宋亦阳微微一笑,站起身示意手下将人带走。 “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三天后。 宋千玦被宋亦阳秘密带到了s市,在这里,宋千玦总算知道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宋亦阳毫无保留的将宋家现状悉数告诉了她,原来,宋亦阳是想要用她来拯救濒临破产的家族企业,让她代替自己已经失踪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去勾引名震京都的厉家长子——厉成。 厉家的老爷子一直对宋家心怀愧疚,从前宋亦阳不愿低头与厉家人有来往,但现在他已经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宋家如今摇摇欲坠,急需厉家出手相救,他一个人撑着宋家实在太多年了,也太累了,他需要为自己找个帮手。 只要厉成睡了自己的妹妹,他再装作无意间将这件事告诉厉老爷子,宋亦阳十分笃定,厉老爷子一定会让厉成娶了宋千玦。 手段虽卑劣,但这是他和宋家最后的希望了。 夜,渐深。 奢华低调的套房内,厉成神色复杂的倚在阳台上。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灯红酒绿的城市,让厉成的眼里此刻只剩下歪倒在对面沙发上的宋千玦。 因为误饮了情酒而显得分外诱人的宋千玦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身上只剩下一件刚好到大腿处的白色衬衫,纽扣不知何时被她自己扯下来三颗,形状优美的锁骨下风光一片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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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八个身强体壮的黑衣人分成两排站在她家客厅里,孙叔被他们绑在地上晕了过去,一个贵公子模样的男人翘着腿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盯着她。 回过神来的宋千玦神色一紧,正要开口的时候宋亦阳却微笑着打断了她。 “宋小姐,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跟我走,只要你听话,我保证不亏待你。二,你可以选择不跟我走,但你叔叔的命,就别想要了。” “你想做什么?” 宋千玦硬声问道。 尽管心里也害怕的很,但她毫不露怯地盯着对面的宋亦阳,不能叫人小看了她。 宋千玦在脑海里想了很多对付宋亦阳的办法,但却都被她一一否决了,这个男人看上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敢打赌,如果自己和他对着干的话,下场还真不好说,况且孙叔又在这些人手上,看来,她今天是不走也得走了。 听闻宋千玦的问话,宋亦阳微微一笑,站起身示意手下将人带走。 “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三天后。 宋千玦被宋亦阳秘密带到了s市,在这里,宋千玦总算知道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宋亦阳毫无保留的将宋家现状悉数告诉了她,原来,宋亦阳是想要用她来拯救濒临破产的家族企业,让她代替自己已经失踪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去勾引名震京都的厉家长子——厉成。 厉家的老爷子一直对宋家心怀愧疚,从前宋亦阳不愿低头与厉家人有来往,但现在他已经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宋家如今摇摇欲坠,急需厉家出手相救,他一个人撑着宋家实在太多年了,也太累了,他需要为自己找个帮手。 只要厉成睡了自己的妹妹,他再装作无意间将这件事告诉厉老爷子,宋亦阳十分笃定,厉老爷子一定会让厉成娶了宋千玦。 手段虽卑劣,但这是他和宋家最后的希望了。 夜,渐深。 奢华低调的套房内,厉成神色复杂的倚在阳台上。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灯红酒绿的城市,让厉成的眼里此刻只剩下歪倒在对面沙发上的宋千玦。 因为误饮了情酒而显得分外诱人的宋千玦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身上只剩下一件刚好到大腿处的白色衬衫,纽扣不知何时被她自己扯下来三颗,形状优美的锁骨下风光一片旖旎。 终于,厉成终于难耐地滚动了一下喉结。 下一秒,当因为燥热难耐而主动扑过来的女人将自己摁在阳台上一通乱吻后,厉成毫不客气地抱着女人以最快的速度将两人摔进了柔软的大床上。 厉成不是酒色之徒,也鲜少碰那些主动送上床的玩意儿,但今夜他胸腔里有一团火急需发泄。 整整一晚上,宋千玦只晓得自己仿佛不受控制般时不时的嘤咛出声。 而某个趴在她身上的男人则不停地折腾着她,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烧得宋千玦心慌意乱。 半晕半醒间,宋千玦迷蒙着眼瞧了半晌悬在自己视线上方的厉成,男人模样生得分外惹眼,菱角分明的脸,俊挺的鼻,那双曼妙绝伦的眉眼以及两片薄唇都很对她的胃口, 似乎是察觉到宋千玦走神,厉成不满地用了几分力,宋千玦被撞得瞬间回过神来,不自觉的吐露出几丝芳音,而下一秒厉成就抚上了宋千玦左眼下那颗殷红的泪痣,轻声呢喃道:“妍舒...妍舒...妍舒......” 手机站: 614 s市。 某高级别墅区一幢临湖的别墅里。 “少爷,这位宋小姐今年二十三岁,没有男朋友,是个孤儿,六岁的时候被她的亲叔叔从福利院领养,现在是h市一家小公司的职员。” 沙发上,衣冠楚楚的宋亦阳从管家手里接过宋千玦的资料翻阅起来,片刻后他的视线停留在宋千玦的照片上。 照片上的女人清丽中透着丝淡然的野性,眉眼间藏着女儿家少有的英气,眸子里含着丝笑意,是个浑然天成的美人,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和他那同父异母的妹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若不是亲眼见过,宋亦阳绝不会相信世上真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不过,既然上天将这个女人送到他眼前,那就说明宋家不该亡,他得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宋亦阳将资料重又还给管家,吩咐道:“赵叔,你办事我是放心的,就她了,记住,千万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是,少爷。” h市。 三天后。 今天是宋千玦二十三岁的生日,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迫不及待的往家里赶去,刚才孙叔来电说要给她一个生日惊喜,让她下班了就赶紧回去。 虽然两人口上一直以叔侄相称,但在宋千玦的心中,当孙叔将六岁的她从孤儿院带走的时候,孙叔对她来说便已经是生命中唯一的亲人了,而这么些年,孙叔也一直拿她当亲生女儿对待。 敲了许久的门都没人开,宋千玦不禁一边纳闷一边从包里找钥匙,真是奇怪,平日里只要她一敲门孙叔就会来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直到钥匙啪嗒一声打开铁门,眼前的场景让宋千玦不禁愣在原地。 只见八个身强体壮的黑衣人分成两排站在她家客厅里,孙叔被他们绑在地上晕了过去,一个贵公子模样的男人翘着腿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盯着她。 回过神来的宋千玦神色一紧,正要开口的时候宋亦阳却微笑着打断了她。 “宋小姐,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跟我走,只要你听话,我保证不亏待你。二,你可以选择不跟我走,但你叔叔的命,就别想要了。” “你想做什么?” 宋千玦硬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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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千玦在脑海里想了很多对付宋亦阳的办法,但却都被她一一否决了,这个男人看上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敢打赌,如果自己和他对着干的话,下场还真不好说,况且孙叔又在这些人手上,看来,她今天是不走也得走了。 听闻宋千玦的问话,宋亦阳微微一笑,站起身示意手下将人带走。 “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三天后。 宋千玦被宋亦阳秘密带到了s市,在这里,宋千玦总算知道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宋亦阳毫无保留的将宋家现状悉数告诉了她,原来,宋亦阳是想要用她来拯救濒临破产的家族企业,让她代替自己已经失踪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去勾引名震京都的厉家长子——厉成。 厉家的老爷子一直对宋家心怀愧疚,从前宋亦阳不愿低头与厉家人有来往,但现在他已经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宋家如今摇摇欲坠,急需厉家出手相救,他一个人撑着宋家实在太多年了,也太累了,他需要为自己找个帮手。 只要厉成睡了自己的妹妹,他再装作无意间将这件事告诉厉老爷子,宋亦阳十分笃定,厉老爷子一定会让厉成娶了宋千玦。 手段虽卑劣,但这是他和宋家最后的希望了。 夜,渐深。 奢华低调的套房内,厉成神色复杂的倚在阳台上。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灯红酒绿的城市,让厉成的眼里此刻只剩下歪倒在对面沙发上的宋千玦。 因为误饮了情酒而显得分外诱人的宋千玦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身上只剩下一件刚好到大腿处的白色衬衫,纽扣不知何时被她自己扯下来三颗,形状优美的锁骨下风光一片旖旎。 终于,厉成终于难耐地滚动了一下喉结。 下一秒,当因为燥热难耐而主动扑过来的女人将自己摁在阳台上一通乱吻后,厉成毫不客气地抱着女人以最快的速度将两人摔进了柔软的大床上。 厉成不是酒色之徒,也鲜少碰那些主动送上床的玩意儿,但今夜他胸腔里有一团火急需发泄。 整整一晚上,宋千玦只晓得自己仿佛不受控制般时不时的嘤咛出声。 而某个趴在她身上的男人则不停地折腾着她,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烧得宋千玦心慌意乱。 半晕半醒间,宋千玦迷蒙着眼瞧了半晌悬在自己视线上方的厉成,男人模样生得分外惹眼,菱角分明的脸,俊挺的鼻,那双曼妙绝伦的眉眼以及两片薄唇都很对她的胃口, 似乎是察觉到宋千玦走神,厉成不满地用了几分力,宋千玦被撞得瞬间回过神来,不自觉的吐露出几丝芳音,而下一秒厉成就抚上了宋千玦左眼下那颗殷红的泪痣,轻声呢喃道:“妍舒...妍舒...妍舒......” 手机站: 617 s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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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家的老爷子一直对宋家心怀愧疚,从前宋亦阳不愿低头与厉家人有来往,但现在他已经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宋家如今摇摇欲坠,急需厉家出手相救,他一个人撑着宋家实在太多年了,也太累了,他需要为自己找个帮手。 只要厉成睡了自己的妹妹,他再装作无意间将这件事告诉厉老爷子,宋亦阳十分笃定,厉老爷子一定会让厉成娶了宋千玦。 手段虽卑劣,但这是他和宋家最后的希望了。 夜,渐深。 奢华低调的套房内,厉成神色复杂的倚在阳台上。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灯红酒绿的城市,让厉成的眼里此刻只剩下歪倒在对面沙发上的宋千玦。 因为误饮了情酒而显得分外诱人的宋千玦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身上只剩下一件刚好到大腿处的白色衬衫,纽扣不知何时被她自己扯下来三颗,形状优美的锁骨下风光一片旖旎。 终于,厉成终于难耐地滚动了一下喉结。 下一秒,当因为燥热难耐而主动扑过来的女人将自己摁在阳台上一通乱吻后,厉成毫不客气地抱着女人以最快的速度将两人摔进了柔软的大床上。 厉成不是酒色之徒,也鲜少碰那些主动送上床的玩意儿,但今夜他胸腔里有一团火急需发泄。 整整一晚上,宋千玦只晓得自己仿佛不受控制般时不时的嘤咛出声。 而某个趴在她身上的男人则不停地折腾着她,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烧得宋千玦心慌意乱。 半晕半醒间,宋千玦迷蒙着眼瞧了半晌悬在自己视线上方的厉成,男人模样生得分外惹眼,菱角分明的脸,俊挺的鼻,那双曼妙绝伦的眉眼以及两片薄唇都很对她的胃口, 似乎是察觉到宋千玦走神,厉成不满地用了几分力,宋千玦被撞得瞬间回过神来,不自觉的吐露出几丝芳音,而下一秒厉成就抚上了宋千玦左眼下那颗殷红的泪痣,轻声呢喃道:“妍舒...妍舒...妍舒......” 手机站: 619 s市。 某高级别墅区一幢临湖的别墅里。 “少爷,这位宋小姐今年二十三岁,没有男朋友,是个孤儿,六岁的时候被她的亲叔叔从福利院领养,现在是h市一家小公司的职员。” 沙发上,衣冠楚楚的宋亦阳从管家手里接过宋千玦的资料翻阅起来,片刻后他的视线停留在宋千玦的照片上。 照片上的女人清丽中透着丝淡然的野性,眉眼间藏着女儿家少有的英气,眸子里含着丝笑意,是个浑然天成的美人,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和他那同父异母的妹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若不是亲眼见过,宋亦阳绝不会相信世上真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不过,既然上天将这个女人送到他眼前,那就说明宋家不该亡,他得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宋亦阳将资料重又还给管家,吩咐道:“赵叔,你办事我是放心的,就她了,记住,千万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是,少爷。” h市。 三天后。 今天是宋千玦二十三岁的生日,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迫不及待的往家里赶去,刚才孙叔来电说要给她一个生日惊喜,让她下班了就赶紧回去。 虽然两人口上一直以叔侄相称,但在宋千玦的心中,当孙叔将六岁的她从孤儿院带走的时候,孙叔对她来说便已经是生命中唯一的亲人了,而这么些年,孙叔也一直拿她当亲生女儿对待。 敲了许久的门都没人开,宋千玦不禁一边纳闷一边从包里找钥匙,真是奇怪,平日里只要她一敲门孙叔就会来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直到钥匙啪嗒一声打开铁门,眼前的场景让宋千玦不禁愣在原地。 只见八个身强体壮的黑衣人分成两排站在她家客厅里,孙叔被他们绑在地上晕了过去,一个贵公子模样的男人翘着腿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盯着她。 回过神来的宋千玦神色一紧,正要开口的时候宋亦阳却微笑着打断了她。 “宋小姐,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跟我走,只要你听话,我保证不亏待你。二,你可以选择不跟我走,但你叔叔的命,就别想要了。” “你想做什么?” 宋千玦硬声问道。 尽管心里也害怕的很,但她毫不露怯地盯着对面的宋亦阳,不能叫人小看了她。 宋千玦在脑海里想了很多对付宋亦阳的办法,但却都被她一一否决了,这个男人看上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敢打赌,如果自己和他对着干的话,下场还真不好说,况且孙叔又在这些人手上,看来,她今天是不走也得走了。 听闻宋千玦的问话,宋亦阳微微一笑,站起身示意手下将人带走。 “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三天后。 宋千玦被宋亦阳秘密带到了s市,在这里,宋千玦总算知道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宋亦阳毫无保留的将宋家现状悉数告诉了她,原来,宋亦阳是想要用她来拯救濒临破产的家族企业,让她代替自己已经失踪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去勾引名震京都的厉家长子——厉成。 厉家的老爷子一直对宋家心怀愧疚,从前宋亦阳不愿低头与厉家人有来往,但现在他已经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宋家如今摇摇欲坠,急需厉家出手相救,他一个人撑着宋家实在太多年了,也太累了,他需要为自己找个帮手。 只要厉成睡了自己的妹妹,他再装作无意间将这件事告诉厉老爷子,宋亦阳十分笃定,厉老爷子一定会让厉成娶了宋千玦。 手段虽卑劣,但这是他和宋家最后的希望了。 夜,渐深。 奢华低调的套房内,厉成神色复杂的倚在阳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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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心里也害怕的很,但她毫不露怯地盯着对面的宋亦阳,不能叫人小看了她。 宋千玦在脑海里想了很多对付宋亦阳的办法,但却都被她一一否决了,这个男人看上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敢打赌,如果自己和他对着干的话,下场还真不好说,况且孙叔又在这些人手上,看来,她今天是不走也得走了。 听闻宋千玦的问话,宋亦阳微微一笑,站起身示意手下将人带走。 “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三天后。 宋千玦被宋亦阳秘密带到了s市,在这里,宋千玦总算知道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宋亦阳毫无保留的将宋家现状悉数告诉了她,原来,宋亦阳是想要用她来拯救濒临破产的家族企业,让她代替自己已经失踪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去勾引名震京都的厉家长子——厉成。 厉家的老爷子一直对宋家心怀愧疚,从前宋亦阳不愿低头与厉家人有来往,但现在他已经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宋家如今摇摇欲坠,急需厉家出手相救,他一个人撑着宋家实在太多年了,也太累了,他需要为自己找个帮手。 只要厉成睡了自己的妹妹,他再装作无意间将这件事告诉厉老爷子,宋亦阳十分笃定,厉老爷子一定会让厉成娶了宋千玦。 手段虽卑劣,但这是他和宋家最后的希望了。 夜,渐深。 奢华低调的套房内,厉成神色复杂的倚在阳台上。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灯红酒绿的城市,让厉成的眼里此刻只剩下歪倒在对面沙发上的宋千玦。 因为误饮了情酒而显得分外诱人的宋千玦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身上只剩下一件刚好到大腿处的白色衬衫,纽扣不知何时被她自己扯下来三颗,形状优美的锁骨下风光一片旖旎。 终于,厉成终于难耐地滚动了一下喉结。 下一秒,当因为燥热难耐而主动扑过来的女人将自己摁在阳台上一通乱吻后,厉成毫不客气地抱着女人以最快的速度将两人摔进了柔软的大床上。 厉成不是酒色之徒,也鲜少碰那些主动送上床的玩意儿,但今夜他胸腔里有一团火急需发泄。 整整一晚上,宋千玦只晓得自己仿佛不受控制般时不时的嘤咛出声。 而某个趴在她身上的男人则不停地折腾着她,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烧得宋千玦心慌意乱。 半晕半醒间,宋千玦迷蒙着眼瞧了半晌悬在自己视线上方的厉成,男人模样生得分外惹眼,菱角分明的脸,俊挺的鼻,那双曼妙绝伦的眉眼以及两片薄唇都很对她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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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千玦在脑海里想了很多对付宋亦阳的办法,但却都被她一一否决了,这个男人看上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敢打赌,如果自己和他对着干的话,下场还真不好说,况且孙叔又在这些人手上,看来,她今天是不走也得走了。 听闻宋千玦的问话,宋亦阳微微一笑,站起身示意手下将人带走。 “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三天后。 宋千玦被宋亦阳秘密带到了s市,在这里,宋千玦总算知道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宋亦阳毫无保留的将宋家现状悉数告诉了她,原来,宋亦阳是想要用她来拯救濒临破产的家族企业,让她代替自己已经失踪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去勾引名震京都的厉家长子——厉成。 厉家的老爷子一直对宋家心怀愧疚,从前宋亦阳不愿低头与厉家人有来往,但现在他已经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宋家如今摇摇欲坠,急需厉家出手相救,他一个人撑着宋家实在太多年了,也太累了,他需要为自己找个帮手。 只要厉成睡了自己的妹妹,他再装作无意间将这件事告诉厉老爷子,宋亦阳十分笃定,厉老爷子一定会让厉成娶了宋千玦。 手段虽卑劣,但这是他和宋家最后的希望了。 夜,渐深。 奢华低调的套房内,厉成神色复杂的倚在阳台上。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灯红酒绿的城市,让厉成的眼里此刻只剩下歪倒在对面沙发上的宋千玦。 因为误饮了情酒而显得分外诱人的宋千玦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身上只剩下一件刚好到大腿处的白色衬衫,纽扣不知何时被她自己扯下来三颗,形状优美的锁骨下风光一片旖旎。 终于,厉成终于难耐地滚动了一下喉结。 下一秒,当因为燥热难耐而主动扑过来的女人将自己摁在阳台上一通乱吻后,厉成毫不客气地抱着女人以最快的速度将两人摔进了柔软的大床上。 厉成不是酒色之徒,也鲜少碰那些主动送上床的玩意儿,但今夜他胸腔里有一团火急需发泄。 整整一晚上,宋千玦只晓得自己仿佛不受控制般时不时的嘤咛出声。 而某个趴在她身上的男人则不停地折腾着她,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烧得宋千玦心慌意乱。 半晕半醒间,宋千玦迷蒙着眼瞧了半晌悬在自己视线上方的厉成,男人模样生得分外惹眼,菱角分明的脸,俊挺的鼻,那双曼妙绝伦的眉眼以及两片薄唇都很对她的胃口, 似乎是察觉到宋千玦走神,厉成不满地用了几分力,宋千玦被撞得瞬间回过神来,不自觉的吐露出几丝芳音,而下一秒厉成就抚上了宋千玦左眼下那颗殷红的泪痣,轻声呢喃道:“妍舒...妍舒...妍舒......” 手机站: 624 s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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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亦阳毫无保留的将宋家现状悉数告诉了她,原来,宋亦阳是想要用她来拯救濒临破产的家族企业,让她代替自己已经失踪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去勾引名震京都的厉家长子——厉成。 厉家的老爷子一直对宋家心怀愧疚,从前宋亦阳不愿低头与厉家人有来往,但现在他已经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宋家如今摇摇欲坠,急需厉家出手相救,他一个人撑着宋家实在太多年了,也太累了,他需要为自己找个帮手。 只要厉成睡了自己的妹妹,他再装作无意间将这件事告诉厉老爷子,宋亦阳十分笃定,厉老爷子一定会让厉成娶了宋千玦。 手段虽卑劣,但这是他和宋家最后的希望了。 夜,渐深。 奢华低调的套房内,厉成神色复杂的倚在阳台上。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灯红酒绿的城市,让厉成的眼里此刻只剩下歪倒在对面沙发上的宋千玦。 因为误饮了情酒而显得分外诱人的宋千玦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身上只剩下一件刚好到大腿处的白色衬衫,纽扣不知何时被她自己扯下来三颗,形状优美的锁骨下风光一片旖旎。 终于,厉成终于难耐地滚动了一下喉结。 下一秒,当因为燥热难耐而主动扑过来的女人将自己摁在阳台上一通乱吻后,厉成毫不客气地抱着女人以最快的速度将两人摔进了柔软的大床上。 厉成不是酒色之徒,也鲜少碰那些主动送上床的玩意儿,但今夜他胸腔里有一团火急需发泄。 整整一晚上,宋千玦只晓得自己仿佛不受控制般时不时的嘤咛出声。 而某个趴在她身上的男人则不停地折腾着她,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烧得宋千玦心慌意乱。 半晕半醒间,宋千玦迷蒙着眼瞧了半晌悬在自己视线上方的厉成,男人模样生得分外惹眼,菱角分明的脸,俊挺的鼻,那双曼妙绝伦的眉眼以及两片薄唇都很对她的胃口, 似乎是察觉到宋千玦走神,厉成不满地用了几分力,宋千玦被撞得瞬间回过神来,不自觉的吐露出几丝芳音,而下一秒厉成就抚上了宋千玦左眼下那颗殷红的泪痣,轻声呢喃道:“妍舒...妍舒...妍舒......” 手机站: 625 s市。 某高级别墅区一幢临湖的别墅里。 “少爷,这位宋小姐今年二十三岁,没有男朋友,是个孤儿,六岁的时候被她的亲叔叔从福利院领养,现在是h市一家小公司的职员。” 沙发上,衣冠楚楚的宋亦阳从管家手里接过宋千玦的资料翻阅起来,片刻后他的视线停留在宋千玦的照片上。 照片上的女人清丽中透着丝淡然的野性,眉眼间藏着女儿家少有的英气,眸子里含着丝笑意,是个浑然天成的美人,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和他那同父异母的妹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若不是亲眼见过,宋亦阳绝不会相信世上真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不过,既然上天将这个女人送到他眼前,那就说明宋家不该亡,他得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宋亦阳将资料重又还给管家,吩咐道:“赵叔,你办事我是放心的,就她了,记住,千万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是,少爷。” h市。 三天后。 今天是宋千玦二十三岁的生日,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迫不及待的往家里赶去,刚才孙叔来电说要给她一个生日惊喜,让她下班了就赶紧回去。 虽然两人口上一直以叔侄相称,但在宋千玦的心中,当孙叔将六岁的她从孤儿院带走的时候,孙叔对她来说便已经是生命中唯一的亲人了,而这么些年,孙叔也一直拿她当亲生女儿对待。 敲了许久的门都没人开,宋千玦不禁一边纳闷一边从包里找钥匙,真是奇怪,平日里只要她一敲门孙叔就会来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直到钥匙啪嗒一声打开铁门,眼前的场景让宋千玦不禁愣在原地。 只见八个身强体壮的黑衣人分成两排站在她家客厅里,孙叔被他们绑在地上晕了过去,一个贵公子模样的男人翘着腿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盯着她。 回过神来的宋千玦神色一紧,正要开口的时候宋亦阳却微笑着打断了她。 “宋小姐,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跟我走,只要你听话,我保证不亏待你。二,你可以选择不跟我走,但你叔叔的命,就别想要了。” “你想做什么?” 宋千玦硬声问道。 尽管心里也害怕的很,但她毫不露怯地盯着对面的宋亦阳,不能叫人小看了她。 宋千玦在脑海里想了很多对付宋亦阳的办法,但却都被她一一否决了,这个男人看上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敢打赌,如果自己和他对着干的话,下场还真不好说,况且孙叔又在这些人手上,看来,她今天是不走也得走了。 听闻宋千玦的问话,宋亦阳微微一笑,站起身示意手下将人带走。 “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三天后。 宋千玦被宋亦阳秘密带到了s市,在这里,宋千玦总算知道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宋亦阳毫无保留的将宋家现状悉数告诉了她,原来,宋亦阳是想要用她来拯救濒临破产的家族企业,让她代替自己已经失踪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去勾引名震京都的厉家长子——厉成。 厉家的老爷子一直对宋家心怀愧疚,从前宋亦阳不愿低头与厉家人有来往,但现在他已经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宋家如今摇摇欲坠,急需厉家出手相救,他一个人撑着宋家实在太多年了,也太累了,他需要为自己找个帮手。 只要厉成睡了自己的妹妹,他再装作无意间将这件事告诉厉老爷子,宋亦阳十分笃定,厉老爷子一定会让厉成娶了宋千玦。 手段虽卑劣,但这是他和宋家最后的希望了。 夜,渐深。 奢华低调的套房内,厉成神色复杂的倚在阳台上。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灯红酒绿的城市,让厉成的眼里此刻只剩下歪倒在对面沙发上的宋千玦。 因为误饮了情酒而显得分外诱人的宋千玦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身上只剩下一件刚好到大腿处的白色衬衫,纽扣不知何时被她自己扯下来三颗,形状优美的锁骨下风光一片旖旎。 终于,厉成终于难耐地滚动了一下喉结。 下一秒,当因为燥热难耐而主动扑过来的女人将自己摁在阳台上一通乱吻后,厉成毫不客气地抱着女人以最快的速度将两人摔进了柔软的大床上。 厉成不是酒色之徒,也鲜少碰那些主动送上床的玩意儿,但今夜他胸腔里有一团火急需发泄。 整整一晚上,宋千玦只晓得自己仿佛不受控制般时不时的嘤咛出声。 而某个趴在她身上的男人则不停地折腾着她,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烧得宋千玦心慌意乱。 半晕半醒间,宋千玦迷蒙着眼瞧了半晌悬在自己视线上方的厉成,男人模样生得分外惹眼,菱角分明的脸,俊挺的鼻,那双曼妙绝伦的眉眼以及两片薄唇都很对她的胃口, 似乎是察觉到宋千玦走神,厉成不满地用了几分力,宋千玦被撞得瞬间回过神来,不自觉的吐露出几丝芳音,而下一秒厉成就抚上了宋千玦左眼下那颗殷红的泪痣,轻声呢喃道:“妍舒...妍舒...妍舒......” 手机站: 626 s市。 某高级别墅区一幢临湖的别墅里。 “少爷,这位宋小姐今年二十三岁,没有男朋友,是个孤儿,六岁的时候被她的亲叔叔从福利院领养,现在是h市一家小公司的职员。” 沙发上,衣冠楚楚的宋亦阳从管家手里接过宋千玦的资料翻阅起来,片刻后他的视线停留在宋千玦的照片上。 照片上的女人清丽中透着丝淡然的野性,眉眼间藏着女儿家少有的英气,眸子里含着丝笑意,是个浑然天成的美人,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和他那同父异母的妹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若不是亲眼见过,宋亦阳绝不会相信世上真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不过,既然上天将这个女人送到他眼前,那就说明宋家不该亡,他得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宋亦阳将资料重又还给管家,吩咐道:“赵叔,你办事我是放心的,就她了,记住,千万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是,少爷。” h市。 三天后。 今天是宋千玦二十三岁的生日,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迫不及待的往家里赶去,刚才孙叔来电说要给她一个生日惊喜,让她下班了就赶紧回去。 虽然两人口上一直以叔侄相称,但在宋千玦的心中,当孙叔将六岁的她从孤儿院带走的时候,孙叔对她来说便已经是生命中唯一的亲人了,而这么些年,孙叔也一直拿她当亲生女儿对待。 敲了许久的门都没人开,宋千玦不禁一边纳闷一边从包里找钥匙,真是奇怪,平日里只要她一敲门孙叔就会来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直到钥匙啪嗒一声打开铁门,眼前的场景让宋千玦不禁愣在原地。 只见八个身强体壮的黑衣人分成两排站在她家客厅里,孙叔被他们绑在地上晕了过去,一个贵公子模样的男人翘着腿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盯着她。 回过神来的宋千玦神色一紧,正要开口的时候宋亦阳却微笑着打断了她。 “宋小姐,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跟我走,只要你听话,我保证不亏待你。二,你可以选择不跟我走,但你叔叔的命,就别想要了。” “你想做什么?” 宋千玦硬声问道。 尽管心里也害怕的很,但她毫不露怯地盯着对面的宋亦阳,不能叫人小看了她。 宋千玦在脑海里想了很多对付宋亦阳的办法,但却都被她一一否决了,这个男人看上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敢打赌,如果自己和他对着干的话,下场还真不好说,况且孙叔又在这些人手上,看来,她今天是不走也得走了。 听闻宋千玦的问话,宋亦阳微微一笑,站起身示意手下将人带走。 “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三天后。 宋千玦被宋亦阳秘密带到了s市,在这里,宋千玦总算知道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宋亦阳毫无保留的将宋家现状悉数告诉了她,原来,宋亦阳是想要用她来拯救濒临破产的家族企业,让她代替自己已经失踪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去勾引名震京都的厉家长子——厉成。 厉家的老爷子一直对宋家心怀愧疚,从前宋亦阳不愿低头与厉家人有来往,但现在他已经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宋家如今摇摇欲坠,急需厉家出手相救,他一个人撑着宋家实在太多年了,也太累了,他需要为自己找个帮手。 只要厉成睡了自己的妹妹,他再装作无意间将这件事告诉厉老爷子,宋亦阳十分笃定,厉老爷子一定会让厉成娶了宋千玦。 手段虽卑劣,但这是他和宋家最后的希望了。 夜,渐深。 奢华低调的套房内,厉成神色复杂的倚在阳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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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两人口上一直以叔侄相称,但在宋千玦的心中,当孙叔将六岁的她从孤儿院带走的时候,孙叔对她来说便已经是生命中唯一的亲人了,而这么些年,孙叔也一直拿她当亲生女儿对待。 敲了许久的门都没人开,宋千玦不禁一边纳闷一边从包里找钥匙,真是奇怪,平日里只要她一敲门孙叔就会来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直到钥匙啪嗒一声打开铁门,眼前的场景让宋千玦不禁愣在原地。 只见八个身强体壮的黑衣人分成两排站在她家客厅里,孙叔被他们绑在地上晕了过去,一个贵公子模样的男人翘着腿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盯着她。 回过神来的宋千玦神色一紧,正要开口的时候宋亦阳却微笑着打断了她。 “宋小姐,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跟我走,只要你听话,我保证不亏待你。二,你可以选择不跟我走,但你叔叔的命,就别想要了。” “你想做什么?” 宋千玦硬声问道。 尽管心里也害怕的很,但她毫不露怯地盯着对面的宋亦阳,不能叫人小看了她。 宋千玦在脑海里想了很多对付宋亦阳的办法,但却都被她一一否决了,这个男人看上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敢打赌,如果自己和他对着干的话,下场还真不好说,况且孙叔又在这些人手上,看来,她今天是不走也得走了。 听闻宋千玦的问话,宋亦阳微微一笑,站起身示意手下将人带走。 “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三天后。 宋千玦被宋亦阳秘密带到了s市,在这里,宋千玦总算知道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宋亦阳毫无保留的将宋家现状悉数告诉了她,原来,宋亦阳是想要用她来拯救濒临破产的家族企业,让她代替自己已经失踪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去勾引名震京都的厉家长子——厉成。 厉家的老爷子一直对宋家心怀愧疚,从前宋亦阳不愿低头与厉家人有来往,但现在他已经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宋家如今摇摇欲坠,急需厉家出手相救,他一个人撑着宋家实在太多年了,也太累了,他需要为自己找个帮手。 只要厉成睡了自己的妹妹,他再装作无意间将这件事告诉厉老爷子,宋亦阳十分笃定,厉老爷子一定会让厉成娶了宋千玦。 手段虽卑劣,但这是他和宋家最后的希望了。 夜,渐深。 奢华低调的套房内,厉成神色复杂的倚在阳台上。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灯红酒绿的城市,让厉成的眼里此刻只剩下歪倒在对面沙发上的宋千玦。 因为误饮了情酒而显得分外诱人的宋千玦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身上只剩下一件刚好到大腿处的白色衬衫,纽扣不知何时被她自己扯下来三颗,形状优美的锁骨下风光一片旖旎。 终于,厉成终于难耐地滚动了一下喉结。 下一秒,当因为燥热难耐而主动扑过来的女人将自己摁在阳台上一通乱吻后,厉成毫不客气地抱着女人以最快的速度将两人摔进了柔软的大床上。 厉成不是酒色之徒,也鲜少碰那些主动送上床的玩意儿,但今夜他胸腔里有一团火急需发泄。 整整一晚上,宋千玦只晓得自己仿佛不受控制般时不时的嘤咛出声。 而某个趴在她身上的男人则不停地折腾着她,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烧得宋千玦心慌意乱。 半晕半醒间,宋千玦迷蒙着眼瞧了半晌悬在自己视线上方的厉成,男人模样生得分外惹眼,菱角分明的脸,俊挺的鼻,那双曼妙绝伦的眉眼以及两片薄唇都很对她的胃口, 似乎是察觉到宋千玦走神,厉成不满地用了几分力,宋千玦被撞得瞬间回过神来,不自觉的吐露出几丝芳音,而下一秒厉成就抚上了宋千玦左眼下那颗殷红的泪痣,轻声呢喃道:“妍舒...妍舒...妍舒......” 手机站: 628 s市。 某高级别墅区一幢临湖的别墅里。 “少爷,这位宋小姐今年二十三岁,没有男朋友,是个孤儿,六岁的时候被她的亲叔叔从福利院领养,现在是h市一家小公司的职员。” 沙发上,衣冠楚楚的宋亦阳从管家手里接过宋千玦的资料翻阅起来,片刻后他的视线停留在宋千玦的照片上。 照片上的女人清丽中透着丝淡然的野性,眉眼间藏着女儿家少有的英气,眸子里含着丝笑意,是个浑然天成的美人,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和他那同父异母的妹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若不是亲眼见过,宋亦阳绝不会相信世上真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不过,既然上天将这个女人送到他眼前,那就说明宋家不该亡,他得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宋亦阳将资料重又还给管家,吩咐道:“赵叔,你办事我是放心的,就她了,记住,千万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是,少爷。” h市。 三天后。 今天是宋千玦二十三岁的生日,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迫不及待的往家里赶去,刚才孙叔来电说要给她一个生日惊喜,让她下班了就赶紧回去。 虽然两人口上一直以叔侄相称,但在宋千玦的心中,当孙叔将六岁的她从孤儿院带走的时候,孙叔对她来说便已经是生命中唯一的亲人了,而这么些年,孙叔也一直拿她当亲生女儿对待。 敲了许久的门都没人开,宋千玦不禁一边纳闷一边从包里找钥匙,真是奇怪,平日里只要她一敲门孙叔就会来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直到钥匙啪嗒一声打开铁门,眼前的场景让宋千玦不禁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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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某个趴在她身上的男人则不停地折腾着她,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烧得宋千玦心慌意乱。 半晕半醒间,宋千玦迷蒙着眼瞧了半晌悬在自己视线上方的厉成,男人模样生得分外惹眼,菱角分明的脸,俊挺的鼻,那双曼妙绝伦的眉眼以及两片薄唇都很对她的胃口, 似乎是察觉到宋千玦走神,厉成不满地用了几分力,宋千玦被撞得瞬间回过神来,不自觉的吐露出几丝芳音,而下一秒厉成就抚上了宋千玦左眼下那颗殷红的泪痣,轻声呢喃道:“妍舒...妍舒...妍舒......” 手机站: 629 s市。 某高级别墅区一幢临湖的别墅里。 “少爷,这位宋小姐今年二十三岁,没有男朋友,是个孤儿,六岁的时候被她的亲叔叔从福利院领养,现在是h市一家小公司的职员。” 沙发上,衣冠楚楚的宋亦阳从管家手里接过宋千玦的资料翻阅起来,片刻后他的视线停留在宋千玦的照片上。 照片上的女人清丽中透着丝淡然的野性,眉眼间藏着女儿家少有的英气,眸子里含着丝笑意,是个浑然天成的美人,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和他那同父异母的妹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若不是亲眼见过,宋亦阳绝不会相信世上真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不过,既然上天将这个女人送到他眼前,那就说明宋家不该亡,他得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宋亦阳将资料重又还给管家,吩咐道:“赵叔,你办事我是放心的,就她了,记住,千万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是,少爷。” h市。 三天后。 今天是宋千玦二十三岁的生日,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迫不及待的往家里赶去,刚才孙叔来电说要给她一个生日惊喜,让她下班了就赶紧回去。 虽然两人口上一直以叔侄相称,但在宋千玦的心中,当孙叔将六岁的她从孤儿院带走的时候,孙叔对她来说便已经是生命中唯一的亲人了,而这么些年,孙叔也一直拿她当亲生女儿对待。 敲了许久的门都没人开,宋千玦不禁一边纳闷一边从包里找钥匙,真是奇怪,平日里只要她一敲门孙叔就会来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直到钥匙啪嗒一声打开铁门,眼前的场景让宋千玦不禁愣在原地。 只见八个身强体壮的黑衣人分成两排站在她家客厅里,孙叔被他们绑在地上晕了过去,一个贵公子模样的男人翘着腿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盯着她。 回过神来的宋千玦神色一紧,正要开口的时候宋亦阳却微笑着打断了她。 “宋小姐,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跟我走,只要你听话,我保证不亏待你。二,你可以选择不跟我走,但你叔叔的命,就别想要了。” “你想做什么?” 宋千玦硬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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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千玦在脑海里想了很多对付宋亦阳的办法,但却都被她一一否决了,这个男人看上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敢打赌,如果自己和他对着干的话,下场还真不好说,况且孙叔又在这些人手上,看来,她今天是不走也得走了。 听闻宋千玦的问话,宋亦阳微微一笑,站起身示意手下将人带走。 “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三天后。 宋千玦被宋亦阳秘密带到了s市,在这里,宋千玦总算知道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宋亦阳毫无保留的将宋家现状悉数告诉了她,原来,宋亦阳是想要用她来拯救濒临破产的家族企业,让她代替自己已经失踪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去勾引名震京都的厉家长子——厉成。 厉家的老爷子一直对宋家心怀愧疚,从前宋亦阳不愿低头与厉家人有来往,但现在他已经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宋家如今摇摇欲坠,急需厉家出手相救,他一个人撑着宋家实在太多年了,也太累了,他需要为自己找个帮手。 只要厉成睡了自己的妹妹,他再装作无意间将这件事告诉厉老爷子,宋亦阳十分笃定,厉老爷子一定会让厉成娶了宋千玦。 手段虽卑劣,但这是他和宋家最后的希望了。 夜,渐深。 奢华低调的套房内,厉成神色复杂的倚在阳台上。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灯红酒绿的城市,让厉成的眼里此刻只剩下歪倒在对面沙发上的宋千玦。 因为误饮了情酒而显得分外诱人的宋千玦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身上只剩下一件刚好到大腿处的白色衬衫,纽扣不知何时被她自己扯下来三颗,形状优美的锁骨下风光一片旖旎。 终于,厉成终于难耐地滚动了一下喉结。 下一秒,当因为燥热难耐而主动扑过来的女人将自己摁在阳台上一通乱吻后,厉成毫不客气地抱着女人以最快的速度将两人摔进了柔软的大床上。 厉成不是酒色之徒,也鲜少碰那些主动送上床的玩意儿,但今夜他胸腔里有一团火急需发泄。 整整一晚上,宋千玦只晓得自己仿佛不受控制般时不时的嘤咛出声。 而某个趴在她身上的男人则不停地折腾着她,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烧得宋千玦心慌意乱。 半晕半醒间,宋千玦迷蒙着眼瞧了半晌悬在自己视线上方的厉成,男人模样生得分外惹眼,菱角分明的脸,俊挺的鼻,那双曼妙绝伦的眉眼以及两片薄唇都很对她的胃口, 似乎是察觉到宋千玦走神,厉成不满地用了几分力,宋千玦被撞得瞬间回过神来,不自觉的吐露出几丝芳音,而下一秒厉成就抚上了宋千玦左眼下那颗殷红的泪痣,轻声呢喃道:“妍舒...妍舒...妍舒......” 手机站: 631 s市。 某高级别墅区一幢临湖的别墅里。 “少爷,这位宋小姐今年二十三岁,没有男朋友,是个孤儿,六岁的时候被她的亲叔叔从福利院领养,现在是h市一家小公司的职员。” 沙发上,衣冠楚楚的宋亦阳从管家手里接过宋千玦的资料翻阅起来,片刻后他的视线停留在宋千玦的照片上。 照片上的女人清丽中透着丝淡然的野性,眉眼间藏着女儿家少有的英气,眸子里含着丝笑意,是个浑然天成的美人,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和他那同父异母的妹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若不是亲眼见过,宋亦阳绝不会相信世上真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不过,既然上天将这个女人送到他眼前,那就说明宋家不该亡,他得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宋亦阳将资料重又还给管家,吩咐道:“赵叔,你办事我是放心的,就她了,记住,千万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是,少爷。” h市。 三天后。 今天是宋千玦二十三岁的生日,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迫不及待的往家里赶去,刚才孙叔来电说要给她一个生日惊喜,让她下班了就赶紧回去。 虽然两人口上一直以叔侄相称,但在宋千玦的心中,当孙叔将六岁的她从孤儿院带走的时候,孙叔对她来说便已经是生命中唯一的亲人了,而这么些年,孙叔也一直拿她当亲生女儿对待。 敲了许久的门都没人开,宋千玦不禁一边纳闷一边从包里找钥匙,真是奇怪,平日里只要她一敲门孙叔就会来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直到钥匙啪嗒一声打开铁门,眼前的场景让宋千玦不禁愣在原地。 只见八个身强体壮的黑衣人分成两排站在她家客厅里,孙叔被他们绑在地上晕了过去,一个贵公子模样的男人翘着腿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盯着她。 回过神来的宋千玦神色一紧,正要开口的时候宋亦阳却微笑着打断了她。 “宋小姐,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跟我走,只要你听话,我保证不亏待你。二,你可以选择不跟我走,但你叔叔的命,就别想要了。” “你想做什么?” 宋千玦硬声问道。 尽管心里也害怕的很,但她毫不露怯地盯着对面的宋亦阳,不能叫人小看了她。 宋千玦在脑海里想了很多对付宋亦阳的办法,但却都被她一一否决了,这个男人看上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敢打赌,如果自己和他对着干的话,下场还真不好说,况且孙叔又在这些人手上,看来,她今天是不走也得走了。 听闻宋千玦的问话,宋亦阳微微一笑,站起身示意手下将人带走。 “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三天后。 宋千玦被宋亦阳秘密带到了s市,在这里,宋千玦总算知道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宋亦阳毫无保留的将宋家现状悉数告诉了她,原来,宋亦阳是想要用她来拯救濒临破产的家族企业,让她代替自己已经失踪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去勾引名震京都的厉家长子——厉成。 厉家的老爷子一直对宋家心怀愧疚,从前宋亦阳不愿低头与厉家人有来往,但现在他已经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宋家如今摇摇欲坠,急需厉家出手相救,他一个人撑着宋家实在太多年了,也太累了,他需要为自己找个帮手。 只要厉成睡了自己的妹妹,他再装作无意间将这件事告诉厉老爷子,宋亦阳十分笃定,厉老爷子一定会让厉成娶了宋千玦。 手段虽卑劣,但这是他和宋家最后的希望了。 夜,渐深。 奢华低调的套房内,厉成神色复杂的倚在阳台上。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灯红酒绿的城市,让厉成的眼里此刻只剩下歪倒在对面沙发上的宋千玦。 因为误饮了情酒而显得分外诱人的宋千玦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身上只剩下一件刚好到大腿处的白色衬衫,纽扣不知何时被她自己扯下来三颗,形状优美的锁骨下风光一片旖旎。 终于,厉成终于难耐地滚动了一下喉结。 下一秒,当因为燥热难耐而主动扑过来的女人将自己摁在阳台上一通乱吻后,厉成毫不客气地抱着女人以最快的速度将两人摔进了柔软的大床上。 厉成不是酒色之徒,也鲜少碰那些主动送上床的玩意儿,但今夜他胸腔里有一团火急需发泄。 整整一晚上,宋千玦只晓得自己仿佛不受控制般时不时的嘤咛出声。 而某个趴在她身上的男人则不停地折腾着她,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烧得宋千玦心慌意乱。 半晕半醒间,宋千玦迷蒙着眼瞧了半晌悬在自己视线上方的厉成,男人模样生得分外惹眼,菱角分明的脸,俊挺的鼻,那双曼妙绝伦的眉眼以及两片薄唇都很对她的胃口, 似乎是察觉到宋千玦走神,厉成不满地用了几分力,宋千玦被撞得瞬间回过神来,不自觉的吐露出几丝芳音,而下一秒厉成就抚上了宋千玦左眼下那颗殷红的泪痣,轻声呢喃道:“妍舒...妍舒...妍舒......” 手机站: 632 s市。 某高级别墅区一幢临湖的别墅里。 “少爷,这位宋小姐今年二十三岁,没有男朋友,是个孤儿,六岁的时候被她的亲叔叔从福利院领养,现在是h市一家小公司的职员。” 沙发上,衣冠楚楚的宋亦阳从管家手里接过宋千玦的资料翻阅起来,片刻后他的视线停留在宋千玦的照片上。 照片上的女人清丽中透着丝淡然的野性,眉眼间藏着女儿家少有的英气,眸子里含着丝笑意,是个浑然天成的美人,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和他那同父异母的妹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若不是亲眼见过,宋亦阳绝不会相信世上真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不过,既然上天将这个女人送到他眼前,那就说明宋家不该亡,他得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宋亦阳将资料重又还给管家,吩咐道:“赵叔,你办事我是放心的,就她了,记住,千万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是,少爷。” h市。 三天后。 今天是宋千玦二十三岁的生日,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迫不及待的往家里赶去,刚才孙叔来电说要给她一个生日惊喜,让她下班了就赶紧回去。 虽然两人口上一直以叔侄相称,但在宋千玦的心中,当孙叔将六岁的她从孤儿院带走的时候,孙叔对她来说便已经是生命中唯一的亲人了,而这么些年,孙叔也一直拿她当亲生女儿对待。 敲了许久的门都没人开,宋千玦不禁一边纳闷一边从包里找钥匙,真是奇怪,平日里只要她一敲门孙叔就会来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直到钥匙啪嗒一声打开铁门,眼前的场景让宋千玦不禁愣在原地。 只见八个身强体壮的黑衣人分成两排站在她家客厅里,孙叔被他们绑在地上晕了过去,一个贵公子模样的男人翘着腿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盯着她。 回过神来的宋千玦神色一紧,正要开口的时候宋亦阳却微笑着打断了她。 “宋小姐,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跟我走,只要你听话,我保证不亏待你。二,你可以选择不跟我走,但你叔叔的命,就别想要了。” “你想做什么?” 宋千玦硬声问道。 尽管心里也害怕的很,但她毫不露怯地盯着对面的宋亦阳,不能叫人小看了她。 宋千玦在脑海里想了很多对付宋亦阳的办法,但却都被她一一否决了,这个男人看上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敢打赌,如果自己和他对着干的话,下场还真不好说,况且孙叔又在这些人手上,看来,她今天是不走也得走了。 听闻宋千玦的问话,宋亦阳微微一笑,站起身示意手下将人带走。 “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三天后。 宋千玦被宋亦阳秘密带到了s市,在这里,宋千玦总算知道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宋亦阳毫无保留的将宋家现状悉数告诉了她,原来,宋亦阳是想要用她来拯救濒临破产的家族企业,让她代替自己已经失踪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去勾引名震京都的厉家长子——厉成。 厉家的老爷子一直对宋家心怀愧疚,从前宋亦阳不愿低头与厉家人有来往,但现在他已经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宋家如今摇摇欲坠,急需厉家出手相救,他一个人撑着宋家实在太多年了,也太累了,他需要为自己找个帮手。 只要厉成睡了自己的妹妹,他再装作无意间将这件事告诉厉老爷子,宋亦阳十分笃定,厉老爷子一定会让厉成娶了宋千玦。 手段虽卑劣,但这是他和宋家最后的希望了。 夜,渐深。 奢华低调的套房内,厉成神色复杂的倚在阳台上。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灯红酒绿的城市,让厉成的眼里此刻只剩下歪倒在对面沙发上的宋千玦。 因为误饮了情酒而显得分外诱人的宋千玦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身上只剩下一件刚好到大腿处的白色衬衫,纽扣不知何时被她自己扯下来三颗,形状优美的锁骨下风光一片旖旎。 终于,厉成终于难耐地滚动了一下喉结。 下一秒,当因为燥热难耐而主动扑过来的女人将自己摁在阳台上一通乱吻后,厉成毫不客气地抱着女人以最快的速度将两人摔进了柔软的大床上。 厉成不是酒色之徒,也鲜少碰那些主动送上床的玩意儿,但今夜他胸腔里有一团火急需发泄。 整整一晚上,宋千玦只晓得自己仿佛不受控制般时不时的嘤咛出声。 而某个趴在她身上的男人则不停地折腾着她,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烧得宋千玦心慌意乱。 半晕半醒间,宋千玦迷蒙着眼瞧了半晌悬在自己视线上方的厉成,男人模样生得分外惹眼,菱角分明的脸,俊挺的鼻,那双曼妙绝伦的眉眼以及两片薄唇都很对她的胃口, 似乎是察觉到宋千玦走神,厉成不满地用了几分力,宋千玦被撞得瞬间回过神来,不自觉的吐露出几丝芳音,而下一秒厉成就抚上了宋千玦左眼下那颗殷红的泪痣,轻声呢喃道:“妍舒...妍舒...妍舒......” 手机站: 633 s市。 某高级别墅区一幢临湖的别墅里。 “少爷,这位宋小姐今年二十三岁,没有男朋友,是个孤儿,六岁的时候被她的亲叔叔从福利院领养,现在是h市一家小公司的职员。” 沙发上,衣冠楚楚的宋亦阳从管家手里接过宋千玦的资料翻阅起来,片刻后他的视线停留在宋千玦的照片上。 照片上的女人清丽中透着丝淡然的野性,眉眼间藏着女儿家少有的英气,眸子里含着丝笑意,是个浑然天成的美人,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和他那同父异母的妹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若不是亲眼见过,宋亦阳绝不会相信世上真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不过,既然上天将这个女人送到他眼前,那就说明宋家不该亡,他得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宋亦阳将资料重又还给管家,吩咐道:“赵叔,你办事我是放心的,就她了,记住,千万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是,少爷。” h市。 三天后。 今天是宋千玦二十三岁的生日,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迫不及待的往家里赶去,刚才孙叔来电说要给她一个生日惊喜,让她下班了就赶紧回去。 虽然两人口上一直以叔侄相称,但在宋千玦的心中,当孙叔将六岁的她从孤儿院带走的时候,孙叔对她来说便已经是生命中唯一的亲人了,而这么些年,孙叔也一直拿她当亲生女儿对待。 敲了许久的门都没人开,宋千玦不禁一边纳闷一边从包里找钥匙,真是奇怪,平日里只要她一敲门孙叔就会来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直到钥匙啪嗒一声打开铁门,眼前的场景让宋千玦不禁愣在原地。 只见八个身强体壮的黑衣人分成两排站在她家客厅里,孙叔被他们绑在地上晕了过去,一个贵公子模样的男人翘着腿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盯着她。 回过神来的宋千玦神色一紧,正要开口的时候宋亦阳却微笑着打断了她。 “宋小姐,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跟我走,只要你听话,我保证不亏待你。二,你可以选择不跟我走,但你叔叔的命,就别想要了。” “你想做什么?” 宋千玦硬声问道。 尽管心里也害怕的很,但她毫不露怯地盯着对面的宋亦阳,不能叫人小看了她。 宋千玦在脑海里想了很多对付宋亦阳的办法,但却都被她一一否决了,这个男人看上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敢打赌,如果自己和他对着干的话,下场还真不好说,况且孙叔又在这些人手上,看来,她今天是不走也得走了。 听闻宋千玦的问话,宋亦阳微微一笑,站起身示意手下将人带走。 “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三天后。 宋千玦被宋亦阳秘密带到了s市,在这里,宋千玦总算知道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宋亦阳毫无保留的将宋家现状悉数告诉了她,原来,宋亦阳是想要用她来拯救濒临破产的家族企业,让她代替自己已经失踪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去勾引名震京都的厉家长子——厉成。 厉家的老爷子一直对宋家心怀愧疚,从前宋亦阳不愿低头与厉家人有来往,但现在他已经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宋家如今摇摇欲坠,急需厉家出手相救,他一个人撑着宋家实在太多年了,也太累了,他需要为自己找个帮手。 只要厉成睡了自己的妹妹,他再装作无意间将这件事告诉厉老爷子,宋亦阳十分笃定,厉老爷子一定会让厉成娶了宋千玦。 手段虽卑劣,但这是他和宋家最后的希望了。 夜,渐深。 奢华低调的套房内,厉成神色复杂的倚在阳台上。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灯红酒绿的城市,让厉成的眼里此刻只剩下歪倒在对面沙发上的宋千玦。 因为误饮了情酒而显得分外诱人的宋千玦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身上只剩下一件刚好到大腿处的白色衬衫,纽扣不知何时被她自己扯下来三颗,形状优美的锁骨下风光一片旖旎。 终于,厉成终于难耐地滚动了一下喉结。 下一秒,当因为燥热难耐而主动扑过来的女人将自己摁在阳台上一通乱吻后,厉成毫不客气地抱着女人以最快的速度将两人摔进了柔软的大床上。 厉成不是酒色之徒,也鲜少碰那些主动送上床的玩意儿,但今夜他胸腔里有一团火急需发泄。 整整一晚上,宋千玦只晓得自己仿佛不受控制般时不时的嘤咛出声。 而某个趴在她身上的男人则不停地折腾着她,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烧得宋千玦心慌意乱。 半晕半醒间,宋千玦迷蒙着眼瞧了半晌悬在自己视线上方的厉成,男人模样生得分外惹眼,菱角分明的脸,俊挺的鼻,那双曼妙绝伦的眉眼以及两片薄唇都很对她的胃口, 似乎是察觉到宋千玦走神,厉成不满地用了几分力,宋千玦被撞得瞬间回过神来,不自觉的吐露出几丝芳音,而下一秒厉成就抚上了宋千玦左眼下那颗殷红的泪痣,轻声呢喃道:“妍舒...妍舒...妍舒......” 手机站: 634 s市。 某高级别墅区一幢临湖的别墅里。 “少爷,这位宋小姐今年二十三岁,没有男朋友,是个孤儿,六岁的时候被她的亲叔叔从福利院领养,现在是h市一家小公司的职员。” 沙发上,衣冠楚楚的宋亦阳从管家手里接过宋千玦的资料翻阅起来,片刻后他的视线停留在宋千玦的照片上。 照片上的女人清丽中透着丝淡然的野性,眉眼间藏着女儿家少有的英气,眸子里含着丝笑意,是个浑然天成的美人,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和他那同父异母的妹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若不是亲眼见过,宋亦阳绝不会相信世上真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不过,既然上天将这个女人送到他眼前,那就说明宋家不该亡,他得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宋亦阳将资料重又还给管家,吩咐道:“赵叔,你办事我是放心的,就她了,记住,千万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是,少爷。” h市。 三天后。 今天是宋千玦二十三岁的生日,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迫不及待的往家里赶去,刚才孙叔来电说要给她一个生日惊喜,让她下班了就赶紧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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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厉成终于难耐地滚动了一下喉结。 下一秒,当因为燥热难耐而主动扑过来的女人将自己摁在阳台上一通乱吻后,厉成毫不客气地抱着女人以最快的速度将两人摔进了柔软的大床上。 厉成不是酒色之徒,也鲜少碰那些主动送上床的玩意儿,但今夜他胸腔里有一团火急需发泄。 整整一晚上,宋千玦只晓得自己仿佛不受控制般时不时的嘤咛出声。 而某个趴在她身上的男人则不停地折腾着她,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烧得宋千玦心慌意乱。 半晕半醒间,宋千玦迷蒙着眼瞧了半晌悬在自己视线上方的厉成,男人模样生得分外惹眼,菱角分明的脸,俊挺的鼻,那双曼妙绝伦的眉眼以及两片薄唇都很对她的胃口, 似乎是察觉到宋千玦走神,厉成不满地用了几分力,宋千玦被撞得瞬间回过神来,不自觉的吐露出几丝芳音,而下一秒厉成就抚上了宋千玦左眼下那颗殷红的泪痣,轻声呢喃道:“妍舒...妍舒...妍舒......” 手机站: 635 s市。 某高级别墅区一幢临湖的别墅里。 “少爷,这位宋小姐今年二十三岁,没有男朋友,是个孤儿,六岁的时候被她的亲叔叔从福利院领养,现在是h市一家小公司的职员。” 沙发上,衣冠楚楚的宋亦阳从管家手里接过宋千玦的资料翻阅起来,片刻后他的视线停留在宋千玦的照片上。 照片上的女人清丽中透着丝淡然的野性,眉眼间藏着女儿家少有的英气,眸子里含着丝笑意,是个浑然天成的美人,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和他那同父异母的妹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若不是亲眼见过,宋亦阳绝不会相信世上真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不过,既然上天将这个女人送到他眼前,那就说明宋家不该亡,他得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宋亦阳将资料重又还给管家,吩咐道:“赵叔,你办事我是放心的,就她了,记住,千万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是,少爷。” h市。 三天后。 今天是宋千玦二十三岁的生日,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迫不及待的往家里赶去,刚才孙叔来电说要给她一个生日惊喜,让她下班了就赶紧回去。 虽然两人口上一直以叔侄相称,但在宋千玦的心中,当孙叔将六岁的她从孤儿院带走的时候,孙叔对她来说便已经是生命中唯一的亲人了,而这么些年,孙叔也一直拿她当亲生女儿对待。 敲了许久的门都没人开,宋千玦不禁一边纳闷一边从包里找钥匙,真是奇怪,平日里只要她一敲门孙叔就会来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直到钥匙啪嗒一声打开铁门,眼前的场景让宋千玦不禁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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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察觉到宋千玦走神,厉成不满地用了几分力,宋千玦被撞得瞬间回过神来,不自觉的吐露出几丝芳音,而下一秒厉成就抚上了宋千玦左眼下那颗殷红的泪痣,轻声呢喃道:“妍舒...妍舒...妍舒......” 手机站: 637 s市。 某高级别墅区一幢临湖的别墅里。 “少爷,这位宋小姐今年二十三岁,没有男朋友,是个孤儿,六岁的时候被她的亲叔叔从福利院领养,现在是h市一家小公司的职员。” 沙发上,衣冠楚楚的宋亦阳从管家手里接过宋千玦的资料翻阅起来,片刻后他的视线停留在宋千玦的照片上。 照片上的女人清丽中透着丝淡然的野性,眉眼间藏着女儿家少有的英气,眸子里含着丝笑意,是个浑然天成的美人,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和他那同父异母的妹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若不是亲眼见过,宋亦阳绝不会相信世上真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不过,既然上天将这个女人送到他眼前,那就说明宋家不该亡,他得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宋亦阳将资料重又还给管家,吩咐道:“赵叔,你办事我是放心的,就她了,记住,千万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是,少爷。” h市。 三天后。 今天是宋千玦二十三岁的生日,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迫不及待的往家里赶去,刚才孙叔来电说要给她一个生日惊喜,让她下班了就赶紧回去。 虽然两人口上一直以叔侄相称,但在宋千玦的心中,当孙叔将六岁的她从孤儿院带走的时候,孙叔对她来说便已经是生命中唯一的亲人了,而这么些年,孙叔也一直拿她当亲生女儿对待。 敲了许久的门都没人开,宋千玦不禁一边纳闷一边从包里找钥匙,真是奇怪,平日里只要她一敲门孙叔就会来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直到钥匙啪嗒一声打开铁门,眼前的场景让宋千玦不禁愣在原地。 只见八个身强体壮的黑衣人分成两排站在她家客厅里,孙叔被他们绑在地上晕了过去,一个贵公子模样的男人翘着腿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盯着她。 回过神来的宋千玦神色一紧,正要开口的时候宋亦阳却微笑着打断了她。 “宋小姐,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跟我走,只要你听话,我保证不亏待你。二,你可以选择不跟我走,但你叔叔的命,就别想要了。” “你想做什么?” 宋千玦硬声问道。 尽管心里也害怕的很,但她毫不露怯地盯着对面的宋亦阳,不能叫人小看了她。 宋千玦在脑海里想了很多对付宋亦阳的办法,但却都被她一一否决了,这个男人看上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敢打赌,如果自己和他对着干的话,下场还真不好说,况且孙叔又在这些人手上,看来,她今天是不走也得走了。 听闻宋千玦的问话,宋亦阳微微一笑,站起身示意手下将人带走。 “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三天后。 宋千玦被宋亦阳秘密带到了s市,在这里,宋千玦总算知道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宋亦阳毫无保留的将宋家现状悉数告诉了她,原来,宋亦阳是想要用她来拯救濒临破产的家族企业,让她代替自己已经失踪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去勾引名震京都的厉家长子——厉成。 厉家的老爷子一直对宋家心怀愧疚,从前宋亦阳不愿低头与厉家人有来往,但现在他已经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宋家如今摇摇欲坠,急需厉家出手相救,他一个人撑着宋家实在太多年了,也太累了,他需要为自己找个帮手。 只要厉成睡了自己的妹妹,他再装作无意间将这件事告诉厉老爷子,宋亦阳十分笃定,厉老爷子一定会让厉成娶了宋千玦。 手段虽卑劣,但这是他和宋家最后的希望了。 夜,渐深。 奢华低调的套房内,厉成神色复杂的倚在阳台上。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灯红酒绿的城市,让厉成的眼里此刻只剩下歪倒在对面沙发上的宋千玦。 因为误饮了情酒而显得分外诱人的宋千玦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身上只剩下一件刚好到大腿处的白色衬衫,纽扣不知何时被她自己扯下来三颗,形状优美的锁骨下风光一片旖旎。 终于,厉成终于难耐地滚动了一下喉结。 下一秒,当因为燥热难耐而主动扑过来的女人将自己摁在阳台上一通乱吻后,厉成毫不客气地抱着女人以最快的速度将两人摔进了柔软的大床上。 厉成不是酒色之徒,也鲜少碰那些主动送上床的玩意儿,但今夜他胸腔里有一团火急需发泄。 整整一晚上,宋千玦只晓得自己仿佛不受控制般时不时的嘤咛出声。 而某个趴在她身上的男人则不停地折腾着她,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烧得宋千玦心慌意乱。 半晕半醒间,宋千玦迷蒙着眼瞧了半晌悬在自己视线上方的厉成,男人模样生得分外惹眼,菱角分明的脸,俊挺的鼻,那双曼妙绝伦的眉眼以及两片薄唇都很对她的胃口, 似乎是察觉到宋千玦走神,厉成不满地用了几分力,宋千玦被撞得瞬间回过神来,不自觉的吐露出几丝芳音,而下一秒厉成就抚上了宋千玦左眼下那颗殷红的泪痣,轻声呢喃道:“妍舒...妍舒...妍舒......” 手机站: 638 s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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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上的女人清丽中透着丝淡然的野性,眉眼间藏着女儿家少有的英气,眸子里含着丝笑意,是个浑然天成的美人,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和他那同父异母的妹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若不是亲眼见过,宋亦阳绝不会相信世上真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不过,既然上天将这个女人送到他眼前,那就说明宋家不该亡,他得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宋亦阳将资料重又还给管家,吩咐道:“赵叔,你办事我是放心的,就她了,记住,千万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是,少爷。” h市。 三天后。 今天是宋千玦二十三岁的生日,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迫不及待的往家里赶去,刚才孙叔来电说要给她一个生日惊喜,让她下班了就赶紧回去。 虽然两人口上一直以叔侄相称,但在宋千玦的心中,当孙叔将六岁的她从孤儿院带走的时候,孙叔对她来说便已经是生命中唯一的亲人了,而这么些年,孙叔也一直拿她当亲生女儿对待。 敲了许久的门都没人开,宋千玦不禁一边纳闷一边从包里找钥匙,真是奇怪,平日里只要她一敲门孙叔就会来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直到钥匙啪嗒一声打开铁门,眼前的场景让宋千玦不禁愣在原地。 只见八个身强体壮的黑衣人分成两排站在她家客厅里,孙叔被他们绑在地上晕了过去,一个贵公子模样的男人翘着腿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盯着她。 回过神来的宋千玦神色一紧,正要开口的时候宋亦阳却微笑着打断了她。 “宋小姐,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跟我走,只要你听话,我保证不亏待你。二,你可以选择不跟我走,但你叔叔的命,就别想要了。” “你想做什么?” 宋千玦硬声问道。 尽管心里也害怕的很,但她毫不露怯地盯着对面的宋亦阳,不能叫人小看了她。 宋千玦在脑海里想了很多对付宋亦阳的办法,但却都被她一一否决了,这个男人看上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敢打赌,如果自己和他对着干的话,下场还真不好说,况且孙叔又在这些人手上,看来,她今天是不走也得走了。 听闻宋千玦的问话,宋亦阳微微一笑,站起身示意手下将人带走。 “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三天后。 宋千玦被宋亦阳秘密带到了s市,在这里,宋千玦总算知道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宋亦阳毫无保留的将宋家现状悉数告诉了她,原来,宋亦阳是想要用她来拯救濒临破产的家族企业,让她代替自己已经失踪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去勾引名震京都的厉家长子——厉成。 厉家的老爷子一直对宋家心怀愧疚,从前宋亦阳不愿低头与厉家人有来往,但现在他已经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宋家如今摇摇欲坠,急需厉家出手相救,他一个人撑着宋家实在太多年了,也太累了,他需要为自己找个帮手。 只要厉成睡了自己的妹妹,他再装作无意间将这件事告诉厉老爷子,宋亦阳十分笃定,厉老爷子一定会让厉成娶了宋千玦。 手段虽卑劣,但这是他和宋家最后的希望了。 夜,渐深。 奢华低调的套房内,厉成神色复杂的倚在阳台上。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灯红酒绿的城市,让厉成的眼里此刻只剩下歪倒在对面沙发上的宋千玦。 因为误饮了情酒而显得分外诱人的宋千玦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身上只剩下一件刚好到大腿处的白色衬衫,纽扣不知何时被她自己扯下来三颗,形状优美的锁骨下风光一片旖旎。 终于,厉成终于难耐地滚动了一下喉结。 下一秒,当因为燥热难耐而主动扑过来的女人将自己摁在阳台上一通乱吻后,厉成毫不客气地抱着女人以最快的速度将两人摔进了柔软的大床上。 厉成不是酒色之徒,也鲜少碰那些主动送上床的玩意儿,但今夜他胸腔里有一团火急需发泄。 整整一晚上,宋千玦只晓得自己仿佛不受控制般时不时的嘤咛出声。 而某个趴在她身上的男人则不停地折腾着她,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烧得宋千玦心慌意乱。 半晕半醒间,宋千玦迷蒙着眼瞧了半晌悬在自己视线上方的厉成,男人模样生得分外惹眼,菱角分明的脸,俊挺的鼻,那双曼妙绝伦的眉眼以及两片薄唇都很对她的胃口, 似乎是察觉到宋千玦走神,厉成不满地用了几分力,宋千玦被撞得瞬间回过神来,不自觉的吐露出几丝芳音,而下一秒厉成就抚上了宋千玦左眼下那颗殷红的泪痣,轻声呢喃道:“妍舒...妍舒...妍舒......” 手机站: 640 s市。 某高级别墅区一幢临湖的别墅里。 “少爷,这位宋小姐今年二十三岁,没有男朋友,是个孤儿,六岁的时候被她的亲叔叔从福利院领养,现在是h市一家小公司的职员。” 沙发上,衣冠楚楚的宋亦阳从管家手里接过宋千玦的资料翻阅起来,片刻后他的视线停留在宋千玦的照片上。 照片上的女人清丽中透着丝淡然的野性,眉眼间藏着女儿家少有的英气,眸子里含着丝笑意,是个浑然天成的美人,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和他那同父异母的妹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若不是亲眼见过,宋亦阳绝不会相信世上真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不过,既然上天将这个女人送到他眼前,那就说明宋家不该亡,他得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宋亦阳将资料重又还给管家,吩咐道:“赵叔,你办事我是放心的,就她了,记住,千万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是,少爷。” h市。 三天后。 今天是宋千玦二十三岁的生日,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迫不及待的往家里赶去,刚才孙叔来电说要给她一个生日惊喜,让她下班了就赶紧回去。 虽然两人口上一直以叔侄相称,但在宋千玦的心中,当孙叔将六岁的她从孤儿院带走的时候,孙叔对她来说便已经是生命中唯一的亲人了,而这么些年,孙叔也一直拿她当亲生女儿对待。 敲了许久的门都没人开,宋千玦不禁一边纳闷一边从包里找钥匙,真是奇怪,平日里只要她一敲门孙叔就会来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直到钥匙啪嗒一声打开铁门,眼前的场景让宋千玦不禁愣在原地。 只见八个身强体壮的黑衣人分成两排站在她家客厅里,孙叔被他们绑在地上晕了过去,一个贵公子模样的男人翘着腿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盯着她。 回过神来的宋千玦神色一紧,正要开口的时候宋亦阳却微笑着打断了她。 “宋小姐,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跟我走,只要你听话,我保证不亏待你。二,你可以选择不跟我走,但你叔叔的命,就别想要了。” “你想做什么?” 宋千玦硬声问道。 尽管心里也害怕的很,但她毫不露怯地盯着对面的宋亦阳,不能叫人小看了她。 宋千玦在脑海里想了很多对付宋亦阳的办法,但却都被她一一否决了,这个男人看上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敢打赌,如果自己和他对着干的话,下场还真不好说,况且孙叔又在这些人手上,看来,她今天是不走也得走了。 听闻宋千玦的问话,宋亦阳微微一笑,站起身示意手下将人带走。 “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三天后。 宋千玦被宋亦阳秘密带到了s市,在这里,宋千玦总算知道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宋亦阳毫无保留的将宋家现状悉数告诉了她,原来,宋亦阳是想要用她来拯救濒临破产的家族企业,让她代替自己已经失踪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去勾引名震京都的厉家长子——厉成。 厉家的老爷子一直对宋家心怀愧疚,从前宋亦阳不愿低头与厉家人有来往,但现在他已经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宋家如今摇摇欲坠,急需厉家出手相救,他一个人撑着宋家实在太多年了,也太累了,他需要为自己找个帮手。 只要厉成睡了自己的妹妹,他再装作无意间将这件事告诉厉老爷子,宋亦阳十分笃定,厉老爷子一定会让厉成娶了宋千玦。 手段虽卑劣,但这是他和宋家最后的希望了。 夜,渐深。 奢华低调的套房内,厉成神色复杂的倚在阳台上。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灯红酒绿的城市,让厉成的眼里此刻只剩下歪倒在对面沙发上的宋千玦。 因为误饮了情酒而显得分外诱人的宋千玦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身上只剩下一件刚好到大腿处的白色衬衫,纽扣不知何时被她自己扯下来三颗,形状优美的锁骨下风光一片旖旎。 终于,厉成终于难耐地滚动了一下喉结。 下一秒,当因为燥热难耐而主动扑过来的女人将自己摁在阳台上一通乱吻后,厉成毫不客气地抱着女人以最快的速度将两人摔进了柔软的大床上。 厉成不是酒色之徒,也鲜少碰那些主动送上床的玩意儿,但今夜他胸腔里有一团火急需发泄。 整整一晚上,宋千玦只晓得自己仿佛不受控制般时不时的嘤咛出声。 而某个趴在她身上的男人则不停地折腾着她,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烧得宋千玦心慌意乱。 半晕半醒间,宋千玦迷蒙着眼瞧了半晌悬在自己视线上方的厉成,男人模样生得分外惹眼,菱角分明的脸,俊挺的鼻,那双曼妙绝伦的眉眼以及两片薄唇都很对她的胃口, 似乎是察觉到宋千玦走神,厉成不满地用了几分力,宋千玦被撞得瞬间回过神来,不自觉的吐露出几丝芳音,而下一秒厉成就抚上了宋千玦左眼下那颗殷红的泪痣,轻声呢喃道:“妍舒...妍舒...妍舒......” 手机站: 641 s市。 某高级别墅区一幢临湖的别墅里。 “少爷,这位宋小姐今年二十三岁,没有男朋友,是个孤儿,六岁的时候被她的亲叔叔从福利院领养,现在是h市一家小公司的职员。” 沙发上,衣冠楚楚的宋亦阳从管家手里接过宋千玦的资料翻阅起来,片刻后他的视线停留在宋千玦的照片上。 照片上的女人清丽中透着丝淡然的野性,眉眼间藏着女儿家少有的英气,眸子里含着丝笑意,是个浑然天成的美人,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和他那同父异母的妹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若不是亲眼见过,宋亦阳绝不会相信世上真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不过,既然上天将这个女人送到他眼前,那就说明宋家不该亡,他得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宋亦阳将资料重又还给管家,吩咐道:“赵叔,你办事我是放心的,就她了,记住,千万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是,少爷。” h市。 三天后。 今天是宋千玦二十三岁的生日,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迫不及待的往家里赶去,刚才孙叔来电说要给她一个生日惊喜,让她下班了就赶紧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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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厉成终于难耐地滚动了一下喉结。 下一秒,当因为燥热难耐而主动扑过来的女人将自己摁在阳台上一通乱吻后,厉成毫不客气地抱着女人以最快的速度将两人摔进了柔软的大床上。 厉成不是酒色之徒,也鲜少碰那些主动送上床的玩意儿,但今夜他胸腔里有一团火急需发泄。 整整一晚上,宋千玦只晓得自己仿佛不受控制般时不时的嘤咛出声。 而某个趴在她身上的男人则不停地折腾着她,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烧得宋千玦心慌意乱。 半晕半醒间,宋千玦迷蒙着眼瞧了半晌悬在自己视线上方的厉成,男人模样生得分外惹眼,菱角分明的脸,俊挺的鼻,那双曼妙绝伦的眉眼以及两片薄唇都很对她的胃口, 似乎是察觉到宋千玦走神,厉成不满地用了几分力,宋千玦被撞得瞬间回过神来,不自觉的吐露出几丝芳音,而下一秒厉成就抚上了宋千玦左眼下那颗殷红的泪痣,轻声呢喃道:“妍舒...妍舒...妍舒......” 手机站: 642 s市。 某高级别墅区一幢临湖的别墅里。 “少爷,这位宋小姐今年二十三岁,没有男朋友,是个孤儿,六岁的时候被她的亲叔叔从福利院领养,现在是h市一家小公司的职员。” 沙发上,衣冠楚楚的宋亦阳从管家手里接过宋千玦的资料翻阅起来,片刻后他的视线停留在宋千玦的照片上。 照片上的女人清丽中透着丝淡然的野性,眉眼间藏着女儿家少有的英气,眸子里含着丝笑意,是个浑然天成的美人,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和他那同父异母的妹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若不是亲眼见过,宋亦阳绝不会相信世上真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不过,既然上天将这个女人送到他眼前,那就说明宋家不该亡,他得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宋亦阳将资料重又还给管家,吩咐道:“赵叔,你办事我是放心的,就她了,记住,千万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是,少爷。” h市。 三天后。 今天是宋千玦二十三岁的生日,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迫不及待的往家里赶去,刚才孙叔来电说要给她一个生日惊喜,让她下班了就赶紧回去。 虽然两人口上一直以叔侄相称,但在宋千玦的心中,当孙叔将六岁的她从孤儿院带走的时候,孙叔对她来说便已经是生命中唯一的亲人了,而这么些年,孙叔也一直拿她当亲生女儿对待。 敲了许久的门都没人开,宋千玦不禁一边纳闷一边从包里找钥匙,真是奇怪,平日里只要她一敲门孙叔就会来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直到钥匙啪嗒一声打开铁门,眼前的场景让宋千玦不禁愣在原地。 只见八个身强体壮的黑衣人分成两排站在她家客厅里,孙叔被他们绑在地上晕了过去,一个贵公子模样的男人翘着腿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盯着她。 回过神来的宋千玦神色一紧,正要开口的时候宋亦阳却微笑着打断了她。 “宋小姐,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跟我走,只要你听话,我保证不亏待你。二,你可以选择不跟我走,但你叔叔的命,就别想要了。” “你想做什么?” 宋千玦硬声问道。 尽管心里也害怕的很,但她毫不露怯地盯着对面的宋亦阳,不能叫人小看了她。 宋千玦在脑海里想了很多对付宋亦阳的办法,但却都被她一一否决了,这个男人看上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敢打赌,如果自己和他对着干的话,下场还真不好说,况且孙叔又在这些人手上,看来,她今天是不走也得走了。 听闻宋千玦的问话,宋亦阳微微一笑,站起身示意手下将人带走。 “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三天后。 宋千玦被宋亦阳秘密带到了s市,在这里,宋千玦总算知道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宋亦阳毫无保留的将宋家现状悉数告诉了她,原来,宋亦阳是想要用她来拯救濒临破产的家族企业,让她代替自己已经失踪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去勾引名震京都的厉家长子——厉成。 厉家的老爷子一直对宋家心怀愧疚,从前宋亦阳不愿低头与厉家人有来往,但现在他已经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宋家如今摇摇欲坠,急需厉家出手相救,他一个人撑着宋家实在太多年了,也太累了,他需要为自己找个帮手。 只要厉成睡了自己的妹妹,他再装作无意间将这件事告诉厉老爷子,宋亦阳十分笃定,厉老爷子一定会让厉成娶了宋千玦。 手段虽卑劣,但这是他和宋家最后的希望了。 夜,渐深。 奢华低调的套房内,厉成神色复杂的倚在阳台上。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灯红酒绿的城市,让厉成的眼里此刻只剩下歪倒在对面沙发上的宋千玦。 因为误饮了情酒而显得分外诱人的宋千玦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身上只剩下一件刚好到大腿处的白色衬衫,纽扣不知何时被她自己扯下来三颗,形状优美的锁骨下风光一片旖旎。 终于,厉成终于难耐地滚动了一下喉结。 下一秒,当因为燥热难耐而主动扑过来的女人将自己摁在阳台上一通乱吻后,厉成毫不客气地抱着女人以最快的速度将两人摔进了柔软的大床上。 厉成不是酒色之徒,也鲜少碰那些主动送上床的玩意儿,但今夜他胸腔里有一团火急需发泄。 整整一晚上,宋千玦只晓得自己仿佛不受控制般时不时的嘤咛出声。 而某个趴在她身上的男人则不停地折腾着她,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烧得宋千玦心慌意乱。 半晕半醒间,宋千玦迷蒙着眼瞧了半晌悬在自己视线上方的厉成,男人模样生得分外惹眼,菱角分明的脸,俊挺的鼻,那双曼妙绝伦的眉眼以及两片薄唇都很对她的胃口, 似乎是察觉到宋千玦走神,厉成不满地用了几分力,宋千玦被撞得瞬间回过神来,不自觉的吐露出几丝芳音,而下一秒厉成就抚上了宋千玦左眼下那颗殷红的泪痣,轻声呢喃道:“妍舒...妍舒...妍舒......” 手机站: 643 s市。 某高级别墅区一幢临湖的别墅里。 “少爷,这位宋小姐今年二十三岁,没有男朋友,是个孤儿,六岁的时候被她的亲叔叔从福利院领养,现在是h市一家小公司的职员。” 沙发上,衣冠楚楚的宋亦阳从管家手里接过宋千玦的资料翻阅起来,片刻后他的视线停留在宋千玦的照片上。 照片上的女人清丽中透着丝淡然的野性,眉眼间藏着女儿家少有的英气,眸子里含着丝笑意,是个浑然天成的美人,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和他那同父异母的妹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若不是亲眼见过,宋亦阳绝不会相信世上真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不过,既然上天将这个女人送到他眼前,那就说明宋家不该亡,他得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宋亦阳将资料重又还给管家,吩咐道:“赵叔,你办事我是放心的,就她了,记住,千万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是,少爷。” h市。 三天后。 今天是宋千玦二十三岁的生日,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迫不及待的往家里赶去,刚才孙叔来电说要给她一个生日惊喜,让她下班了就赶紧回去。 虽然两人口上一直以叔侄相称,但在宋千玦的心中,当孙叔将六岁的她从孤儿院带走的时候,孙叔对她来说便已经是生命中唯一的亲人了,而这么些年,孙叔也一直拿她当亲生女儿对待。 敲了许久的门都没人开,宋千玦不禁一边纳闷一边从包里找钥匙,真是奇怪,平日里只要她一敲门孙叔就会来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直到钥匙啪嗒一声打开铁门,眼前的场景让宋千玦不禁愣在原地。 只见八个身强体壮的黑衣人分成两排站在她家客厅里,孙叔被他们绑在地上晕了过去,一个贵公子模样的男人翘着腿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盯着她。 回过神来的宋千玦神色一紧,正要开口的时候宋亦阳却微笑着打断了她。 “宋小姐,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跟我走,只要你听话,我保证不亏待你。二,你可以选择不跟我走,但你叔叔的命,就别想要了。” “你想做什么?” 宋千玦硬声问道。 尽管心里也害怕的很,但她毫不露怯地盯着对面的宋亦阳,不能叫人小看了她。 宋千玦在脑海里想了很多对付宋亦阳的办法,但却都被她一一否决了,这个男人看上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敢打赌,如果自己和他对着干的话,下场还真不好说,况且孙叔又在这些人手上,看来,她今天是不走也得走了。 听闻宋千玦的问话,宋亦阳微微一笑,站起身示意手下将人带走。 “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三天后。 宋千玦被宋亦阳秘密带到了s市,在这里,宋千玦总算知道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宋亦阳毫无保留的将宋家现状悉数告诉了她,原来,宋亦阳是想要用她来拯救濒临破产的家族企业,让她代替自己已经失踪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去勾引名震京都的厉家长子——厉成。 厉家的老爷子一直对宋家心怀愧疚,从前宋亦阳不愿低头与厉家人有来往,但现在他已经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宋家如今摇摇欲坠,急需厉家出手相救,他一个人撑着宋家实在太多年了,也太累了,他需要为自己找个帮手。 只要厉成睡了自己的妹妹,他再装作无意间将这件事告诉厉老爷子,宋亦阳十分笃定,厉老爷子一定会让厉成娶了宋千玦。 手段虽卑劣,但这是他和宋家最后的希望了。 夜,渐深。 奢华低调的套房内,厉成神色复杂的倚在阳台上。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灯红酒绿的城市,让厉成的眼里此刻只剩下歪倒在对面沙发上的宋千玦。 因为误饮了情酒而显得分外诱人的宋千玦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身上只剩下一件刚好到大腿处的白色衬衫,纽扣不知何时被她自己扯下来三颗,形状优美的锁骨下风光一片旖旎。 终于,厉成终于难耐地滚动了一下喉结。 下一秒,当因为燥热难耐而主动扑过来的女人将自己摁在阳台上一通乱吻后,厉成毫不客气地抱着女人以最快的速度将两人摔进了柔软的大床上。 厉成不是酒色之徒,也鲜少碰那些主动送上床的玩意儿,但今夜他胸腔里有一团火急需发泄。 整整一晚上,宋千玦只晓得自己仿佛不受控制般时不时的嘤咛出声。 而某个趴在她身上的男人则不停地折腾着她,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烧得宋千玦心慌意乱。 半晕半醒间,宋千玦迷蒙着眼瞧了半晌悬在自己视线上方的厉成,男人模样生得分外惹眼,菱角分明的脸,俊挺的鼻,那双曼妙绝伦的眉眼以及两片薄唇都很对她的胃口, 似乎是察觉到宋千玦走神,厉成不满地用了几分力,宋千玦被撞得瞬间回过神来,不自觉的吐露出几丝芳音,而下一秒厉成就抚上了宋千玦左眼下那颗殷红的泪痣,轻声呢喃道:“妍舒...妍舒...妍舒......” 手机站: 644 s市。 某高级别墅区一幢临湖的别墅里。 “少爷,这位宋小姐今年二十三岁,没有男朋友,是个孤儿,六岁的时候被她的亲叔叔从福利院领养,现在是h市一家小公司的职员。” 沙发上,衣冠楚楚的宋亦阳从管家手里接过宋千玦的资料翻阅起来,片刻后他的视线停留在宋千玦的照片上。 照片上的女人清丽中透着丝淡然的野性,眉眼间藏着女儿家少有的英气,眸子里含着丝笑意,是个浑然天成的美人,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和他那同父异母的妹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若不是亲眼见过,宋亦阳绝不会相信世上真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不过,既然上天将这个女人送到他眼前,那就说明宋家不该亡,他得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宋亦阳将资料重又还给管家,吩咐道:“赵叔,你办事我是放心的,就她了,记住,千万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是,少爷。” h市。 三天后。 今天是宋千玦二十三岁的生日,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迫不及待的往家里赶去,刚才孙叔来电说要给她一个生日惊喜,让她下班了就赶紧回去。 虽然两人口上一直以叔侄相称,但在宋千玦的心中,当孙叔将六岁的她从孤儿院带走的时候,孙叔对她来说便已经是生命中唯一的亲人了,而这么些年,孙叔也一直拿她当亲生女儿对待。 敲了许久的门都没人开,宋千玦不禁一边纳闷一边从包里找钥匙,真是奇怪,平日里只要她一敲门孙叔就会来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直到钥匙啪嗒一声打开铁门,眼前的场景让宋千玦不禁愣在原地。 只见八个身强体壮的黑衣人分成两排站在她家客厅里,孙叔被他们绑在地上晕了过去,一个贵公子模样的男人翘着腿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盯着她。 回过神来的宋千玦神色一紧,正要开口的时候宋亦阳却微笑着打断了她。 “宋小姐,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跟我走,只要你听话,我保证不亏待你。二,你可以选择不跟我走,但你叔叔的命,就别想要了。” “你想做什么?” 宋千玦硬声问道。 尽管心里也害怕的很,但她毫不露怯地盯着对面的宋亦阳,不能叫人小看了她。 宋千玦在脑海里想了很多对付宋亦阳的办法,但却都被她一一否决了,这个男人看上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敢打赌,如果自己和他对着干的话,下场还真不好说,况且孙叔又在这些人手上,看来,她今天是不走也得走了。 听闻宋千玦的问话,宋亦阳微微一笑,站起身示意手下将人带走。 “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三天后。 宋千玦被宋亦阳秘密带到了s市,在这里,宋千玦总算知道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宋亦阳毫无保留的将宋家现状悉数告诉了她,原来,宋亦阳是想要用她来拯救濒临破产的家族企业,让她代替自己已经失踪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去勾引名震京都的厉家长子——厉成。 厉家的老爷子一直对宋家心怀愧疚,从前宋亦阳不愿低头与厉家人有来往,但现在他已经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宋家如今摇摇欲坠,急需厉家出手相救,他一个人撑着宋家实在太多年了,也太累了,他需要为自己找个帮手。 只要厉成睡了自己的妹妹,他再装作无意间将这件事告诉厉老爷子,宋亦阳十分笃定,厉老爷子一定会让厉成娶了宋千玦。 手段虽卑劣,但这是他和宋家最后的希望了。 夜,渐深。 奢华低调的套房内,厉成神色复杂的倚在阳台上。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灯红酒绿的城市,让厉成的眼里此刻只剩下歪倒在对面沙发上的宋千玦。 因为误饮了情酒而显得分外诱人的宋千玦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身上只剩下一件刚好到大腿处的白色衬衫,纽扣不知何时被她自己扯下来三颗,形状优美的锁骨下风光一片旖旎。 终于,厉成终于难耐地滚动了一下喉结。 下一秒,当因为燥热难耐而主动扑过来的女人将自己摁在阳台上一通乱吻后,厉成毫不客气地抱着女人以最快的速度将两人摔进了柔软的大床上。 厉成不是酒色之徒,也鲜少碰那些主动送上床的玩意儿,但今夜他胸腔里有一团火急需发泄。 整整一晚上,宋千玦只晓得自己仿佛不受控制般时不时的嘤咛出声。 而某个趴在她身上的男人则不停地折腾着她,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烧得宋千玦心慌意乱。 半晕半醒间,宋千玦迷蒙着眼瞧了半晌悬在自己视线上方的厉成,男人模样生得分外惹眼,菱角分明的脸,俊挺的鼻,那双曼妙绝伦的眉眼以及两片薄唇都很对她的胃口, 似乎是察觉到宋千玦走神,厉成不满地用了几分力,宋千玦被撞得瞬间回过神来,不自觉的吐露出几丝芳音,而下一秒厉成就抚上了宋千玦左眼下那颗殷红的泪痣,轻声呢喃道:“妍舒...妍舒...妍舒......” 手机站: 645 s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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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亦阳毫无保留的将宋家现状悉数告诉了她,原来,宋亦阳是想要用她来拯救濒临破产的家族企业,让她代替自己已经失踪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去勾引名震京都的厉家长子——厉成。 厉家的老爷子一直对宋家心怀愧疚,从前宋亦阳不愿低头与厉家人有来往,但现在他已经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宋家如今摇摇欲坠,急需厉家出手相救,他一个人撑着宋家实在太多年了,也太累了,他需要为自己找个帮手。 只要厉成睡了自己的妹妹,他再装作无意间将这件事告诉厉老爷子,宋亦阳十分笃定,厉老爷子一定会让厉成娶了宋千玦。 手段虽卑劣,但这是他和宋家最后的希望了。 夜,渐深。 奢华低调的套房内,厉成神色复杂的倚在阳台上。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灯红酒绿的城市,让厉成的眼里此刻只剩下歪倒在对面沙发上的宋千玦。 因为误饮了情酒而显得分外诱人的宋千玦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身上只剩下一件刚好到大腿处的白色衬衫,纽扣不知何时被她自己扯下来三颗,形状优美的锁骨下风光一片旖旎。 终于,厉成终于难耐地滚动了一下喉结。 下一秒,当因为燥热难耐而主动扑过来的女人将自己摁在阳台上一通乱吻后,厉成毫不客气地抱着女人以最快的速度将两人摔进了柔软的大床上。 厉成不是酒色之徒,也鲜少碰那些主动送上床的玩意儿,但今夜他胸腔里有一团火急需发泄。 整整一晚上,宋千玦只晓得自己仿佛不受控制般时不时的嘤咛出声。 而某个趴在她身上的男人则不停地折腾着她,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烧得宋千玦心慌意乱。 半晕半醒间,宋千玦迷蒙着眼瞧了半晌悬在自己视线上方的厉成,男人模样生得分外惹眼,菱角分明的脸,俊挺的鼻,那双曼妙绝伦的眉眼以及两片薄唇都很对她的胃口, 似乎是察觉到宋千玦走神,厉成不满地用了几分力,宋千玦被撞得瞬间回过神来,不自觉的吐露出几丝芳音,而下一秒厉成就抚上了宋千玦左眼下那颗殷红的泪痣,轻声呢喃道:“妍舒...妍舒...妍舒......” 手机站: 646 s市。 某高级别墅区一幢临湖的别墅里。 “少爷,这位宋小姐今年二十三岁,没有男朋友,是个孤儿,六岁的时候被她的亲叔叔从福利院领养,现在是h市一家小公司的职员。” 沙发上,衣冠楚楚的宋亦阳从管家手里接过宋千玦的资料翻阅起来,片刻后他的视线停留在宋千玦的照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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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家的老爷子一直对宋家心怀愧疚,从前宋亦阳不愿低头与厉家人有来往,但现在他已经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宋家如今摇摇欲坠,急需厉家出手相救,他一个人撑着宋家实在太多年了,也太累了,他需要为自己找个帮手。 只要厉成睡了自己的妹妹,他再装作无意间将这件事告诉厉老爷子,宋亦阳十分笃定,厉老爷子一定会让厉成娶了宋千玦。 手段虽卑劣,但这是他和宋家最后的希望了。 夜,渐深。 奢华低调的套房内,厉成神色复杂的倚在阳台上。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灯红酒绿的城市,让厉成的眼里此刻只剩下歪倒在对面沙发上的宋千玦。 因为误饮了情酒而显得分外诱人的宋千玦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身上只剩下一件刚好到大腿处的白色衬衫,纽扣不知何时被她自己扯下来三颗,形状优美的锁骨下风光一片旖旎。 终于,厉成终于难耐地滚动了一下喉结。 下一秒,当因为燥热难耐而主动扑过来的女人将自己摁在阳台上一通乱吻后,厉成毫不客气地抱着女人以最快的速度将两人摔进了柔软的大床上。 厉成不是酒色之徒,也鲜少碰那些主动送上床的玩意儿,但今夜他胸腔里有一团火急需发泄。 整整一晚上,宋千玦只晓得自己仿佛不受控制般时不时的嘤咛出声。 而某个趴在她身上的男人则不停地折腾着她,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烧得宋千玦心慌意乱。 半晕半醒间,宋千玦迷蒙着眼瞧了半晌悬在自己视线上方的厉成,男人模样生得分外惹眼,菱角分明的脸,俊挺的鼻,那双曼妙绝伦的眉眼以及两片薄唇都很对她的胃口, 似乎是察觉到宋千玦走神,厉成不满地用了几分力,宋千玦被撞得瞬间回过神来,不自觉的吐露出几丝芳音,而下一秒厉成就抚上了宋千玦左眼下那颗殷红的泪痣,轻声呢喃道:“妍舒...妍舒...妍舒......” 手机站: 647 s市。 某高级别墅区一幢临湖的别墅里。 “少爷,这位宋小姐今年二十三岁,没有男朋友,是个孤儿,六岁的时候被她的亲叔叔从福利院领养,现在是h市一家小公司的职员。” 沙发上,衣冠楚楚的宋亦阳从管家手里接过宋千玦的资料翻阅起来,片刻后他的视线停留在宋千玦的照片上。 照片上的女人清丽中透着丝淡然的野性,眉眼间藏着女儿家少有的英气,眸子里含着丝笑意,是个浑然天成的美人,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和他那同父异母的妹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若不是亲眼见过,宋亦阳绝不会相信世上真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不过,既然上天将这个女人送到他眼前,那就说明宋家不该亡,他得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宋亦阳将资料重又还给管家,吩咐道:“赵叔,你办事我是放心的,就她了,记住,千万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是,少爷。” h市。 三天后。 今天是宋千玦二十三岁的生日,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迫不及待的往家里赶去,刚才孙叔来电说要给她一个生日惊喜,让她下班了就赶紧回去。 虽然两人口上一直以叔侄相称,但在宋千玦的心中,当孙叔将六岁的她从孤儿院带走的时候,孙叔对她来说便已经是生命中唯一的亲人了,而这么些年,孙叔也一直拿她当亲生女儿对待。 敲了许久的门都没人开,宋千玦不禁一边纳闷一边从包里找钥匙,真是奇怪,平日里只要她一敲门孙叔就会来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直到钥匙啪嗒一声打开铁门,眼前的场景让宋千玦不禁愣在原地。 只见八个身强体壮的黑衣人分成两排站在她家客厅里,孙叔被他们绑在地上晕了过去,一个贵公子模样的男人翘着腿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盯着她。 回过神来的宋千玦神色一紧,正要开口的时候宋亦阳却微笑着打断了她。 “宋小姐,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跟我走,只要你听话,我保证不亏待你。二,你可以选择不跟我走,但你叔叔的命,就别想要了。” “你想做什么?” 宋千玦硬声问道。 尽管心里也害怕的很,但她毫不露怯地盯着对面的宋亦阳,不能叫人小看了她。 宋千玦在脑海里想了很多对付宋亦阳的办法,但却都被她一一否决了,这个男人看上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敢打赌,如果自己和他对着干的话,下场还真不好说,况且孙叔又在这些人手上,看来,她今天是不走也得走了。 听闻宋千玦的问话,宋亦阳微微一笑,站起身示意手下将人带走。 “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三天后。 宋千玦被宋亦阳秘密带到了s市,在这里,宋千玦总算知道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宋亦阳毫无保留的将宋家现状悉数告诉了她,原来,宋亦阳是想要用她来拯救濒临破产的家族企业,让她代替自己已经失踪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去勾引名震京都的厉家长子——厉成。 厉家的老爷子一直对宋家心怀愧疚,从前宋亦阳不愿低头与厉家人有来往,但现在他已经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宋家如今摇摇欲坠,急需厉家出手相救,他一个人撑着宋家实在太多年了,也太累了,他需要为自己找个帮手。 只要厉成睡了自己的妹妹,他再装作无意间将这件事告诉厉老爷子,宋亦阳十分笃定,厉老爷子一定会让厉成娶了宋千玦。 手段虽卑劣,但这是他和宋家最后的希望了。 夜,渐深。 奢华低调的套房内,厉成神色复杂的倚在阳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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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千玦在脑海里想了很多对付宋亦阳的办法,但却都被她一一否决了,这个男人看上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敢打赌,如果自己和他对着干的话,下场还真不好说,况且孙叔又在这些人手上,看来,她今天是不走也得走了。 听闻宋千玦的问话,宋亦阳微微一笑,站起身示意手下将人带走。 “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三天后。 宋千玦被宋亦阳秘密带到了s市,在这里,宋千玦总算知道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宋亦阳毫无保留的将宋家现状悉数告诉了她,原来,宋亦阳是想要用她来拯救濒临破产的家族企业,让她代替自己已经失踪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去勾引名震京都的厉家长子——厉成。 厉家的老爷子一直对宋家心怀愧疚,从前宋亦阳不愿低头与厉家人有来往,但现在他已经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宋家如今摇摇欲坠,急需厉家出手相救,他一个人撑着宋家实在太多年了,也太累了,他需要为自己找个帮手。 只要厉成睡了自己的妹妹,他再装作无意间将这件事告诉厉老爷子,宋亦阳十分笃定,厉老爷子一定会让厉成娶了宋千玦。 手段虽卑劣,但这是他和宋家最后的希望了。 夜,渐深。 奢华低调的套房内,厉成神色复杂的倚在阳台上。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灯红酒绿的城市,让厉成的眼里此刻只剩下歪倒在对面沙发上的宋千玦。 因为误饮了情酒而显得分外诱人的宋千玦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身上只剩下一件刚好到大腿处的白色衬衫,纽扣不知何时被她自己扯下来三颗,形状优美的锁骨下风光一片旖旎。 终于,厉成终于难耐地滚动了一下喉结。 下一秒,当因为燥热难耐而主动扑过来的女人将自己摁在阳台上一通乱吻后,厉成毫不客气地抱着女人以最快的速度将两人摔进了柔软的大床上。 厉成不是酒色之徒,也鲜少碰那些主动送上床的玩意儿,但今夜他胸腔里有一团火急需发泄。 整整一晚上,宋千玦只晓得自己仿佛不受控制般时不时的嘤咛出声。 而某个趴在她身上的男人则不停地折腾着她,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烧得宋千玦心慌意乱。 半晕半醒间,宋千玦迷蒙着眼瞧了半晌悬在自己视线上方的厉成,男人模样生得分外惹眼,菱角分明的脸,俊挺的鼻,那双曼妙绝伦的眉眼以及两片薄唇都很对她的胃口, 似乎是察觉到宋千玦走神,厉成不满地用了几分力,宋千玦被撞得瞬间回过神来,不自觉的吐露出几丝芳音,而下一秒厉成就抚上了宋千玦左眼下那颗殷红的泪痣,轻声呢喃道:“妍舒...妍舒...妍舒......” 手机站: 652 s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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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家的老爷子一直对宋家心怀愧疚,从前宋亦阳不愿低头与厉家人有来往,但现在他已经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宋家如今摇摇欲坠,急需厉家出手相救,他一个人撑着宋家实在太多年了,也太累了,他需要为自己找个帮手。 只要厉成睡了自己的妹妹,他再装作无意间将这件事告诉厉老爷子,宋亦阳十分笃定,厉老爷子一定会让厉成娶了宋千玦。 手段虽卑劣,但这是他和宋家最后的希望了。 夜,渐深。 奢华低调的套房内,厉成神色复杂的倚在阳台上。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灯红酒绿的城市,让厉成的眼里此刻只剩下歪倒在对面沙发上的宋千玦。 因为误饮了情酒而显得分外诱人的宋千玦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身上只剩下一件刚好到大腿处的白色衬衫,纽扣不知何时被她自己扯下来三颗,形状优美的锁骨下风光一片旖旎。 终于,厉成终于难耐地滚动了一下喉结。 下一秒,当因为燥热难耐而主动扑过来的女人将自己摁在阳台上一通乱吻后,厉成毫不客气地抱着女人以最快的速度将两人摔进了柔软的大床上。 厉成不是酒色之徒,也鲜少碰那些主动送上床的玩意儿,但今夜他胸腔里有一团火急需发泄。 整整一晚上,宋千玦只晓得自己仿佛不受控制般时不时的嘤咛出声。 而某个趴在她身上的男人则不停地折腾着她,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烧得宋千玦心慌意乱。 半晕半醒间,宋千玦迷蒙着眼瞧了半晌悬在自己视线上方的厉成,男人模样生得分外惹眼,菱角分明的脸,俊挺的鼻,那双曼妙绝伦的眉眼以及两片薄唇都很对她的胃口, 似乎是察觉到宋千玦走神,厉成不满地用了几分力,宋千玦被撞得瞬间回过神来,不自觉的吐露出几丝芳音,而下一秒厉成就抚上了宋千玦左眼下那颗殷红的泪痣,轻声呢喃道:“妍舒...妍舒...妍舒......” 手机站: 654 s市。 某高级别墅区一幢临湖的别墅里。 “少爷,这位宋小姐今年二十三岁,没有男朋友,是个孤儿,六岁的时候被她的亲叔叔从福利院领养,现在是h市一家小公司的职员。” 沙发上,衣冠楚楚的宋亦阳从管家手里接过宋千玦的资料翻阅起来,片刻后他的视线停留在宋千玦的照片上。 照片上的女人清丽中透着丝淡然的野性,眉眼间藏着女儿家少有的英气,眸子里含着丝笑意,是个浑然天成的美人,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和他那同父异母的妹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若不是亲眼见过,宋亦阳绝不会相信世上真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不过,既然上天将这个女人送到他眼前,那就说明宋家不该亡,他得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宋亦阳将资料重又还给管家,吩咐道:“赵叔,你办事我是放心的,就她了,记住,千万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是,少爷。” h市。 三天后。 今天是宋千玦二十三岁的生日,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迫不及待的往家里赶去,刚才孙叔来电说要给她一个生日惊喜,让她下班了就赶紧回去。 虽然两人口上一直以叔侄相称,但在宋千玦的心中,当孙叔将六岁的她从孤儿院带走的时候,孙叔对她来说便已经是生命中唯一的亲人了,而这么些年,孙叔也一直拿她当亲生女儿对待。 敲了许久的门都没人开,宋千玦不禁一边纳闷一边从包里找钥匙,真是奇怪,平日里只要她一敲门孙叔就会来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直到钥匙啪嗒一声打开铁门,眼前的场景让宋千玦不禁愣在原地。 只见八个身强体壮的黑衣人分成两排站在她家客厅里,孙叔被他们绑在地上晕了过去,一个贵公子模样的男人翘着腿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盯着她。 回过神来的宋千玦神色一紧,正要开口的时候宋亦阳却微笑着打断了她。 “宋小姐,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跟我走,只要你听话,我保证不亏待你。二,你可以选择不跟我走,但你叔叔的命,就别想要了。” “你想做什么?” 宋千玦硬声问道。 尽管心里也害怕的很,但她毫不露怯地盯着对面的宋亦阳,不能叫人小看了她。 宋千玦在脑海里想了很多对付宋亦阳的办法,但却都被她一一否决了,这个男人看上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敢打赌,如果自己和他对着干的话,下场还真不好说,况且孙叔又在这些人手上,看来,她今天是不走也得走了。 听闻宋千玦的问话,宋亦阳微微一笑,站起身示意手下将人带走。 “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三天后。 宋千玦被宋亦阳秘密带到了s市,在这里,宋千玦总算知道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宋亦阳毫无保留的将宋家现状悉数告诉了她,原来,宋亦阳是想要用她来拯救濒临破产的家族企业,让她代替自己已经失踪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去勾引名震京都的厉家长子——厉成。 厉家的老爷子一直对宋家心怀愧疚,从前宋亦阳不愿低头与厉家人有来往,但现在他已经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宋家如今摇摇欲坠,急需厉家出手相救,他一个人撑着宋家实在太多年了,也太累了,他需要为自己找个帮手。 只要厉成睡了自己的妹妹,他再装作无意间将这件事告诉厉老爷子,宋亦阳十分笃定,厉老爷子一定会让厉成娶了宋千玦。 手段虽卑劣,但这是他和宋家最后的希望了。 夜,渐深。 奢华低调的套房内,厉成神色复杂的倚在阳台上。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灯红酒绿的城市,让厉成的眼里此刻只剩下歪倒在对面沙发上的宋千玦。 因为误饮了情酒而显得分外诱人的宋千玦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身上只剩下一件刚好到大腿处的白色衬衫,纽扣不知何时被她自己扯下来三颗,形状优美的锁骨下风光一片旖旎。 终于,厉成终于难耐地滚动了一下喉结。 下一秒,当因为燥热难耐而主动扑过来的女人将自己摁在阳台上一通乱吻后,厉成毫不客气地抱着女人以最快的速度将两人摔进了柔软的大床上。 厉成不是酒色之徒,也鲜少碰那些主动送上床的玩意儿,但今夜他胸腔里有一团火急需发泄。 整整一晚上,宋千玦只晓得自己仿佛不受控制般时不时的嘤咛出声。 而某个趴在她身上的男人则不停地折腾着她,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烧得宋千玦心慌意乱。 半晕半醒间,宋千玦迷蒙着眼瞧了半晌悬在自己视线上方的厉成,男人模样生得分外惹眼,菱角分明的脸,俊挺的鼻,那双曼妙绝伦的眉眼以及两片薄唇都很对她的胃口, 似乎是察觉到宋千玦走神,厉成不满地用了几分力,宋千玦被撞得瞬间回过神来,不自觉的吐露出几丝芳音,而下一秒厉成就抚上了宋千玦左眼下那颗殷红的泪痣,轻声呢喃道:“妍舒...妍舒...妍舒......” 手机站: 655 s市。 某高级别墅区一幢临湖的别墅里。 “少爷,这位宋小姐今年二十三岁,没有男朋友,是个孤儿,六岁的时候被她的亲叔叔从福利院领养,现在是h市一家小公司的职员。” 沙发上,衣冠楚楚的宋亦阳从管家手里接过宋千玦的资料翻阅起来,片刻后他的视线停留在宋千玦的照片上。 照片上的女人清丽中透着丝淡然的野性,眉眼间藏着女儿家少有的英气,眸子里含着丝笑意,是个浑然天成的美人,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和他那同父异母的妹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若不是亲眼见过,宋亦阳绝不会相信世上真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不过,既然上天将这个女人送到他眼前,那就说明宋家不该亡,他得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宋亦阳将资料重又还给管家,吩咐道:“赵叔,你办事我是放心的,就她了,记住,千万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是,少爷。” h市。 三天后。 今天是宋千玦二十三岁的生日,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迫不及待的往家里赶去,刚才孙叔来电说要给她一个生日惊喜,让她下班了就赶紧回去。 虽然两人口上一直以叔侄相称,但在宋千玦的心中,当孙叔将六岁的她从孤儿院带走的时候,孙叔对她来说便已经是生命中唯一的亲人了,而这么些年,孙叔也一直拿她当亲生女儿对待。 敲了许久的门都没人开,宋千玦不禁一边纳闷一边从包里找钥匙,真是奇怪,平日里只要她一敲门孙叔就会来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直到钥匙啪嗒一声打开铁门,眼前的场景让宋千玦不禁愣在原地。 只见八个身强体壮的黑衣人分成两排站在她家客厅里,孙叔被他们绑在地上晕了过去,一个贵公子模样的男人翘着腿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盯着她。 回过神来的宋千玦神色一紧,正要开口的时候宋亦阳却微笑着打断了她。 “宋小姐,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跟我走,只要你听话,我保证不亏待你。二,你可以选择不跟我走,但你叔叔的命,就别想要了。” “你想做什么?” 宋千玦硬声问道。 尽管心里也害怕的很,但她毫不露怯地盯着对面的宋亦阳,不能叫人小看了她。 宋千玦在脑海里想了很多对付宋亦阳的办法,但却都被她一一否决了,这个男人看上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敢打赌,如果自己和他对着干的话,下场还真不好说,况且孙叔又在这些人手上,看来,她今天是不走也得走了。 听闻宋千玦的问话,宋亦阳微微一笑,站起身示意手下将人带走。 “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三天后。 宋千玦被宋亦阳秘密带到了s市,在这里,宋千玦总算知道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宋亦阳毫无保留的将宋家现状悉数告诉了她,原来,宋亦阳是想要用她来拯救濒临破产的家族企业,让她代替自己已经失踪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去勾引名震京都的厉家长子——厉成。 厉家的老爷子一直对宋家心怀愧疚,从前宋亦阳不愿低头与厉家人有来往,但现在他已经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宋家如今摇摇欲坠,急需厉家出手相救,他一个人撑着宋家实在太多年了,也太累了,他需要为自己找个帮手。 只要厉成睡了自己的妹妹,他再装作无意间将这件事告诉厉老爷子,宋亦阳十分笃定,厉老爷子一定会让厉成娶了宋千玦。 手段虽卑劣,但这是他和宋家最后的希望了。 夜,渐深。 奢华低调的套房内,厉成神色复杂的倚在阳台上。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灯红酒绿的城市,让厉成的眼里此刻只剩下歪倒在对面沙发上的宋千玦。 因为误饮了情酒而显得分外诱人的宋千玦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身上只剩下一件刚好到大腿处的白色衬衫,纽扣不知何时被她自己扯下来三颗,形状优美的锁骨下风光一片旖旎。 终于,厉成终于难耐地滚动了一下喉结。 下一秒,当因为燥热难耐而主动扑过来的女人将自己摁在阳台上一通乱吻后,厉成毫不客气地抱着女人以最快的速度将两人摔进了柔软的大床上。 厉成不是酒色之徒,也鲜少碰那些主动送上床的玩意儿,但今夜他胸腔里有一团火急需发泄。 整整一晚上,宋千玦只晓得自己仿佛不受控制般时不时的嘤咛出声。 而某个趴在她身上的男人则不停地折腾着她,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烧得宋千玦心慌意乱。 半晕半醒间,宋千玦迷蒙着眼瞧了半晌悬在自己视线上方的厉成,男人模样生得分外惹眼,菱角分明的脸,俊挺的鼻,那双曼妙绝伦的眉眼以及两片薄唇都很对她的胃口, 似乎是察觉到宋千玦走神,厉成不满地用了几分力,宋千玦被撞得瞬间回过神来,不自觉的吐露出几丝芳音,而下一秒厉成就抚上了宋千玦左眼下那颗殷红的泪痣,轻声呢喃道:“妍舒...妍舒...妍舒......” 手机站: 656 s市。 某高级别墅区一幢临湖的别墅里。 “少爷,这位宋小姐今年二十三岁,没有男朋友,是个孤儿,六岁的时候被她的亲叔叔从福利院领养,现在是h市一家小公司的职员。” 沙发上,衣冠楚楚的宋亦阳从管家手里接过宋千玦的资料翻阅起来,片刻后他的视线停留在宋千玦的照片上。 照片上的女人清丽中透着丝淡然的野性,眉眼间藏着女儿家少有的英气,眸子里含着丝笑意,是个浑然天成的美人,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和他那同父异母的妹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若不是亲眼见过,宋亦阳绝不会相信世上真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不过,既然上天将这个女人送到他眼前,那就说明宋家不该亡,他得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宋亦阳将资料重又还给管家,吩咐道:“赵叔,你办事我是放心的,就她了,记住,千万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是,少爷。” h市。 三天后。 今天是宋千玦二十三岁的生日,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迫不及待的往家里赶去,刚才孙叔来电说要给她一个生日惊喜,让她下班了就赶紧回去。 虽然两人口上一直以叔侄相称,但在宋千玦的心中,当孙叔将六岁的她从孤儿院带走的时候,孙叔对她来说便已经是生命中唯一的亲人了,而这么些年,孙叔也一直拿她当亲生女儿对待。 敲了许久的门都没人开,宋千玦不禁一边纳闷一边从包里找钥匙,真是奇怪,平日里只要她一敲门孙叔就会来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直到钥匙啪嗒一声打开铁门,眼前的场景让宋千玦不禁愣在原地。 只见八个身强体壮的黑衣人分成两排站在她家客厅里,孙叔被他们绑在地上晕了过去,一个贵公子模样的男人翘着腿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盯着她。 回过神来的宋千玦神色一紧,正要开口的时候宋亦阳却微笑着打断了她。 “宋小姐,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跟我走,只要你听话,我保证不亏待你。二,你可以选择不跟我走,但你叔叔的命,就别想要了。” “你想做什么?” 宋千玦硬声问道。 尽管心里也害怕的很,但她毫不露怯地盯着对面的宋亦阳,不能叫人小看了她。 宋千玦在脑海里想了很多对付宋亦阳的办法,但却都被她一一否决了,这个男人看上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敢打赌,如果自己和他对着干的话,下场还真不好说,况且孙叔又在这些人手上,看来,她今天是不走也得走了。 听闻宋千玦的问话,宋亦阳微微一笑,站起身示意手下将人带走。 “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三天后。 宋千玦被宋亦阳秘密带到了s市,在这里,宋千玦总算知道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宋亦阳毫无保留的将宋家现状悉数告诉了她,原来,宋亦阳是想要用她来拯救濒临破产的家族企业,让她代替自己已经失踪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去勾引名震京都的厉家长子——厉成。 厉家的老爷子一直对宋家心怀愧疚,从前宋亦阳不愿低头与厉家人有来往,但现在他已经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宋家如今摇摇欲坠,急需厉家出手相救,他一个人撑着宋家实在太多年了,也太累了,他需要为自己找个帮手。 只要厉成睡了自己的妹妹,他再装作无意间将这件事告诉厉老爷子,宋亦阳十分笃定,厉老爷子一定会让厉成娶了宋千玦。 手段虽卑劣,但这是他和宋家最后的希望了。 夜,渐深。 奢华低调的套房内,厉成神色复杂的倚在阳台上。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灯红酒绿的城市,让厉成的眼里此刻只剩下歪倒在对面沙发上的宋千玦。 因为误饮了情酒而显得分外诱人的宋千玦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身上只剩下一件刚好到大腿处的白色衬衫,纽扣不知何时被她自己扯下来三颗,形状优美的锁骨下风光一片旖旎。 终于,厉成终于难耐地滚动了一下喉结。 下一秒,当因为燥热难耐而主动扑过来的女人将自己摁在阳台上一通乱吻后,厉成毫不客气地抱着女人以最快的速度将两人摔进了柔软的大床上。 厉成不是酒色之徒,也鲜少碰那些主动送上床的玩意儿,但今夜他胸腔里有一团火急需发泄。 整整一晚上,宋千玦只晓得自己仿佛不受控制般时不时的嘤咛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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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心里也害怕的很,但她毫不露怯地盯着对面的宋亦阳,不能叫人小看了她。 宋千玦在脑海里想了很多对付宋亦阳的办法,但却都被她一一否决了,这个男人看上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敢打赌,如果自己和他对着干的话,下场还真不好说,况且孙叔又在这些人手上,看来,她今天是不走也得走了。 听闻宋千玦的问话,宋亦阳微微一笑,站起身示意手下将人带走。 “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三天后。 宋千玦被宋亦阳秘密带到了s市,在这里,宋千玦总算知道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宋亦阳毫无保留的将宋家现状悉数告诉了她,原来,宋亦阳是想要用她来拯救濒临破产的家族企业,让她代替自己已经失踪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去勾引名震京都的厉家长子——厉成。 厉家的老爷子一直对宋家心怀愧疚,从前宋亦阳不愿低头与厉家人有来往,但现在他已经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宋家如今摇摇欲坠,急需厉家出手相救,他一个人撑着宋家实在太多年了,也太累了,他需要为自己找个帮手。 只要厉成睡了自己的妹妹,他再装作无意间将这件事告诉厉老爷子,宋亦阳十分笃定,厉老爷子一定会让厉成娶了宋千玦。 手段虽卑劣,但这是他和宋家最后的希望了。 夜,渐深。 奢华低调的套房内,厉成神色复杂的倚在阳台上。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灯红酒绿的城市,让厉成的眼里此刻只剩下歪倒在对面沙发上的宋千玦。 因为误饮了情酒而显得分外诱人的宋千玦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身上只剩下一件刚好到大腿处的白色衬衫,纽扣不知何时被她自己扯下来三颗,形状优美的锁骨下风光一片旖旎。 终于,厉成终于难耐地滚动了一下喉结。 下一秒,当因为燥热难耐而主动扑过来的女人将自己摁在阳台上一通乱吻后,厉成毫不客气地抱着女人以最快的速度将两人摔进了柔软的大床上。 厉成不是酒色之徒,也鲜少碰那些主动送上床的玩意儿,但今夜他胸腔里有一团火急需发泄。 整整一晚上,宋千玦只晓得自己仿佛不受控制般时不时的嘤咛出声。 而某个趴在她身上的男人则不停地折腾着她,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烧得宋千玦心慌意乱。 半晕半醒间,宋千玦迷蒙着眼瞧了半晌悬在自己视线上方的厉成,男人模样生得分外惹眼,菱角分明的脸,俊挺的鼻,那双曼妙绝伦的眉眼以及两片薄唇都很对她的胃口, 似乎是察觉到宋千玦走神,厉成不满地用了几分力,宋千玦被撞得瞬间回过神来,不自觉的吐露出几丝芳音,而下一秒厉成就抚上了宋千玦左眼下那颗殷红的泪痣,轻声呢喃道:“妍舒...妍舒...妍舒......” 手机站: 658 s市。 某高级别墅区一幢临湖的别墅里。 “少爷,这位宋小姐今年二十三岁,没有男朋友,是个孤儿,六岁的时候被她的亲叔叔从福利院领养,现在是h市一家小公司的职员。” 沙发上,衣冠楚楚的宋亦阳从管家手里接过宋千玦的资料翻阅起来,片刻后他的视线停留在宋千玦的照片上。 照片上的女人清丽中透着丝淡然的野性,眉眼间藏着女儿家少有的英气,眸子里含着丝笑意,是个浑然天成的美人,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和他那同父异母的妹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若不是亲眼见过,宋亦阳绝不会相信世上真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不过,既然上天将这个女人送到他眼前,那就说明宋家不该亡,他得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宋亦阳将资料重又还给管家,吩咐道:“赵叔,你办事我是放心的,就她了,记住,千万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是,少爷。” h市。 三天后。 今天是宋千玦二十三岁的生日,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迫不及待的往家里赶去,刚才孙叔来电说要给她一个生日惊喜,让她下班了就赶紧回去。 虽然两人口上一直以叔侄相称,但在宋千玦的心中,当孙叔将六岁的她从孤儿院带走的时候,孙叔对她来说便已经是生命中唯一的亲人了,而这么些年,孙叔也一直拿她当亲生女儿对待。 敲了许久的门都没人开,宋千玦不禁一边纳闷一边从包里找钥匙,真是奇怪,平日里只要她一敲门孙叔就会来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直到钥匙啪嗒一声打开铁门,眼前的场景让宋千玦不禁愣在原地。 只见八个身强体壮的黑衣人分成两排站在她家客厅里,孙叔被他们绑在地上晕了过去,一个贵公子模样的男人翘着腿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盯着她。 回过神来的宋千玦神色一紧,正要开口的时候宋亦阳却微笑着打断了她。 “宋小姐,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跟我走,只要你听话,我保证不亏待你。二,你可以选择不跟我走,但你叔叔的命,就别想要了。” “你想做什么?” 宋千玦硬声问道。 尽管心里也害怕的很,但她毫不露怯地盯着对面的宋亦阳,不能叫人小看了她。 宋千玦在脑海里想了很多对付宋亦阳的办法,但却都被她一一否决了,这个男人看上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敢打赌,如果自己和他对着干的话,下场还真不好说,况且孙叔又在这些人手上,看来,她今天是不走也得走了。 听闻宋千玦的问话,宋亦阳微微一笑,站起身示意手下将人带走。 “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三天后。 宋千玦被宋亦阳秘密带到了s市,在这里,宋千玦总算知道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宋亦阳毫无保留的将宋家现状悉数告诉了她,原来,宋亦阳是想要用她来拯救濒临破产的家族企业,让她代替自己已经失踪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去勾引名震京都的厉家长子——厉成。 厉家的老爷子一直对宋家心怀愧疚,从前宋亦阳不愿低头与厉家人有来往,但现在他已经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宋家如今摇摇欲坠,急需厉家出手相救,他一个人撑着宋家实在太多年了,也太累了,他需要为自己找个帮手。 只要厉成睡了自己的妹妹,他再装作无意间将这件事告诉厉老爷子,宋亦阳十分笃定,厉老爷子一定会让厉成娶了宋千玦。 手段虽卑劣,但这是他和宋家最后的希望了。 夜,渐深。 奢华低调的套房内,厉成神色复杂的倚在阳台上。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灯红酒绿的城市,让厉成的眼里此刻只剩下歪倒在对面沙发上的宋千玦。 因为误饮了情酒而显得分外诱人的宋千玦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身上只剩下一件刚好到大腿处的白色衬衫,纽扣不知何时被她自己扯下来三颗,形状优美的锁骨下风光一片旖旎。 终于,厉成终于难耐地滚动了一下喉结。 下一秒,当因为燥热难耐而主动扑过来的女人将自己摁在阳台上一通乱吻后,厉成毫不客气地抱着女人以最快的速度将两人摔进了柔软的大床上。 厉成不是酒色之徒,也鲜少碰那些主动送上床的玩意儿,但今夜他胸腔里有一团火急需发泄。 整整一晚上,宋千玦只晓得自己仿佛不受控制般时不时的嘤咛出声。 而某个趴在她身上的男人则不停地折腾着她,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烧得宋千玦心慌意乱。 半晕半醒间,宋千玦迷蒙着眼瞧了半晌悬在自己视线上方的厉成,男人模样生得分外惹眼,菱角分明的脸,俊挺的鼻,那双曼妙绝伦的眉眼以及两片薄唇都很对她的胃口, 似乎是察觉到宋千玦走神,厉成不满地用了几分力,宋千玦被撞得瞬间回过神来,不自觉的吐露出几丝芳音,而下一秒厉成就抚上了宋千玦左眼下那颗殷红的泪痣,轻声呢喃道:“妍舒...妍舒...妍舒......” 手机站: 659 s市。 某高级别墅区一幢临湖的别墅里。 “少爷,这位宋小姐今年二十三岁,没有男朋友,是个孤儿,六岁的时候被她的亲叔叔从福利院领养,现在是h市一家小公司的职员。” 沙发上,衣冠楚楚的宋亦阳从管家手里接过宋千玦的资料翻阅起来,片刻后他的视线停留在宋千玦的照片上。 照片上的女人清丽中透着丝淡然的野性,眉眼间藏着女儿家少有的英气,眸子里含着丝笑意,是个浑然天成的美人,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和他那同父异母的妹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若不是亲眼见过,宋亦阳绝不会相信世上真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不过,既然上天将这个女人送到他眼前,那就说明宋家不该亡,他得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宋亦阳将资料重又还给管家,吩咐道:“赵叔,你办事我是放心的,就她了,记住,千万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是,少爷。” h市。 三天后。 今天是宋千玦二十三岁的生日,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迫不及待的往家里赶去,刚才孙叔来电说要给她一个生日惊喜,让她下班了就赶紧回去。 虽然两人口上一直以叔侄相称,但在宋千玦的心中,当孙叔将六岁的她从孤儿院带走的时候,孙叔对她来说便已经是生命中唯一的亲人了,而这么些年,孙叔也一直拿她当亲生女儿对待。 敲了许久的门都没人开,宋千玦不禁一边纳闷一边从包里找钥匙,真是奇怪,平日里只要她一敲门孙叔就会来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直到钥匙啪嗒一声打开铁门,眼前的场景让宋千玦不禁愣在原地。 只见八个身强体壮的黑衣人分成两排站在她家客厅里,孙叔被他们绑在地上晕了过去,一个贵公子模样的男人翘着腿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盯着她。 回过神来的宋千玦神色一紧,正要开口的时候宋亦阳却微笑着打断了她。 “宋小姐,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跟我走,只要你听话,我保证不亏待你。二,你可以选择不跟我走,但你叔叔的命,就别想要了。” “你想做什么?” 宋千玦硬声问道。 尽管心里也害怕的很,但她毫不露怯地盯着对面的宋亦阳,不能叫人小看了她。 宋千玦在脑海里想了很多对付宋亦阳的办法,但却都被她一一否决了,这个男人看上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敢打赌,如果自己和他对着干的话,下场还真不好说,况且孙叔又在这些人手上,看来,她今天是不走也得走了。 听闻宋千玦的问话,宋亦阳微微一笑,站起身示意手下将人带走。 “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三天后。 宋千玦被宋亦阳秘密带到了s市,在这里,宋千玦总算知道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宋亦阳毫无保留的将宋家现状悉数告诉了她,原来,宋亦阳是想要用她来拯救濒临破产的家族企业,让她代替自己已经失踪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去勾引名震京都的厉家长子——厉成。 厉家的老爷子一直对宋家心怀愧疚,从前宋亦阳不愿低头与厉家人有来往,但现在他已经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宋家如今摇摇欲坠,急需厉家出手相救,他一个人撑着宋家实在太多年了,也太累了,他需要为自己找个帮手。 只要厉成睡了自己的妹妹,他再装作无意间将这件事告诉厉老爷子,宋亦阳十分笃定,厉老爷子一定会让厉成娶了宋千玦。 手段虽卑劣,但这是他和宋家最后的希望了。 夜,渐深。 奢华低调的套房内,厉成神色复杂的倚在阳台上。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灯红酒绿的城市,让厉成的眼里此刻只剩下歪倒在对面沙发上的宋千玦。 因为误饮了情酒而显得分外诱人的宋千玦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身上只剩下一件刚好到大腿处的白色衬衫,纽扣不知何时被她自己扯下来三颗,形状优美的锁骨下风光一片旖旎。 终于,厉成终于难耐地滚动了一下喉结。 下一秒,当因为燥热难耐而主动扑过来的女人将自己摁在阳台上一通乱吻后,厉成毫不客气地抱着女人以最快的速度将两人摔进了柔软的大床上。 厉成不是酒色之徒,也鲜少碰那些主动送上床的玩意儿,但今夜他胸腔里有一团火急需发泄。 整整一晚上,宋千玦只晓得自己仿佛不受控制般时不时的嘤咛出声。 而某个趴在她身上的男人则不停地折腾着她,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烧得宋千玦心慌意乱。 半晕半醒间,宋千玦迷蒙着眼瞧了半晌悬在自己视线上方的厉成,男人模样生得分外惹眼,菱角分明的脸,俊挺的鼻,那双曼妙绝伦的眉眼以及两片薄唇都很对她的胃口, 似乎是察觉到宋千玦走神,厉成不满地用了几分力,宋千玦被撞得瞬间回过神来,不自觉的吐露出几丝芳音,而下一秒厉成就抚上了宋千玦左眼下那颗殷红的泪痣,轻声呢喃道:“妍舒...妍舒...妍舒......” 手机站: 660 校转到了g省最好的高中,而且上下学路上有专人暗中保护,据当地记者报道称,这么做是为了保证小姑娘的安全,可我看这事没有那么简单。” 盯着秦修发来的消息,宋千玦思忖片刻。 “哥,这是不是证明我们猜对了,甄夕身上肯定还有其他的消息,否则,就算是为了表面工作,他们也不会这样派人跟着甄夕,他们这么做肯定是怕甄夕跟其他人接触,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一分钟后,秦修回复过来。 “我的人明天应该会带回来新的消息,你独自在那边一定要万事小心,” “知道了哥,你也是。” 第二天,同一时间,秦修再次发来一条消息。 “前段时间抓住的那伙毒贩,其中一个本该判十年的人因为某个原因被调到了厉婉秋所在城市的监狱,这人因为患病被保外就医的时候意外救了一个警察的性命,后来这人再经过厉婉秋的手,直接戴罪立功减刑六年。” 初看到这条消息,宋千玦怔了半晌,末了她反应过来,这回直接给秦修打去了电话。 电话响了第二遍,秦修才接起来,他的语气中不无疲累,但这种感觉也只仅仅一瞬。 “哥,刚才那条消息你确定吗?” 听宋,秦修沉默了几秒,他知道宋千玦已经对厉成动了真心,厉婉秋又是厉成的姑姑,她一时不能接受也属正常。 但,真相若总是皆大欢喜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拼命的想要掩盖呢? 想了想,秦修开口:“千真万确。” “你是怀疑他们弄虚作假?” “嗯。” “可是姑姑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选在这个时候跟这伙毒贩扯上关系呢?难道说还有什么别的内情我们不知道吗?” 听到宋千玦叫厉婉秋姑姑的时候,秦修在电话那头皱了皱眉,心里不舒坦,可他却并未说什么,因为他明白。 接着宋千玦的话往下,秦修继续说道:“前段时间上上下下都将目光放在了g省和对苏家的调查上,厉家自然没人注意,再加上厉家本就权大势大,只要他们家人想瞒着上面指挥底下的人做点什么,易如反掌。” 宋千玦还是不愿相信,只说:“厉老爷子是知轻重的人,他不会在这个时候让厉家惹上一身骚,除非,是厉婉秋瞒着老爷子做的。” “虽然现在情况未明,但是千玦,你要做好一切准备,厉家人走到今天这一步,尾巴绝不干净,面已经有了想动厉家的心思,到时候如果东窗事发查出点儿什么来,厉家一定跑不了。” 忧心忡忡的挂上电话,宋千玦对秦修所说的厉家关系半信半疑,信的是上头迟早会动一动厉家,疑的是厉家人这些年呼风唤雨惯了,商界有人,军上有人,政上也有人,就连最高科研学究里也有人,她在想,掌握着这样权势的厉家是上面说要动一动就能动的吗? 第二天,宋千玦陪着厉老爷子弄花侍鸟的时候装作无意间问了老爷子一句姑姑厉婉秋做法律的时候有没有接到过什么比较特殊的案子,厉婉秋又是怎么断的? 这话一出口其实宋千玦就后悔了,她生怕老爷子察觉出什么来,可她又实在心慌,故此这话就这么出口了。 大概没想到宋千玦会提起厉婉秋,老爷子倒也并未像宋千玦想象的那样多想什么,他只是颇为自豪的跟宋千玦说了许多厉婉秋在走法律这条路时因为不想靠着家里的名声所以独自一人在外闯荡多年的事情,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但她却从不后悔。 听完厉老爷子的话,宋千玦微微对厉婉秋放了些心,因为她相信一个不肯靠着家人名声给自己身上镀金的人,一个为了公理天义始终跟人死磕不顾危险的人,在大事上该是不会糊涂的。 宋千玦一直在找机会接近甄夕,可g省的领导将甄夕“保护”的可以说是滴水不露,任宋千玦想尽办法却连见一面甄夕的机会都没有。 很快就到了三月三这天。 一大早,周意欢便拉着宋千玦出了门,领着伺候的一众人朝着g市鼎鼎有名的白佛寺直奔而去。 两人到的时候平日里本就香火鼎盛的白佛寺眼下更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周意欢以往每年来这里让人提前给主持打声招呼好让主持清场,毕竟周意欢的身份地位摆在那,这点要求其实并不算过分,然而这回周意欢却一改往年作风,宋千玦猜,厉晖该是跟周意欢提过这段时间做事尽量不要张扬。 就在两人礼佛祈福完毕准备回去的时候,一位众人簇拥着的中年贵妇人凑到了两人跟前。 周意欢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对这人没印象,结果却听到贵妇人自报家门:“厉夫人,我是张太太啊,前年咱俩还一起喝过茶呢。” 经贵妇人这么一提醒,周意欢哦了一声,像是想起来了。 “你是那个喜欢牡丹花的张太太?” 一听周意欢还记得自己,张太太喜笑颜开的又往前凑了凑,差点将宋千玦挤走,忙不迭的说道:“对对对,就是我。” 周意欢之所以想起这号人来是因为她前两天听厉晖无意间提过一句,g省前任高官下马后,现在接手g省的似乎是先前被贬的张家提上去的人,所以当张太太自报家门后,周意欢瞬间就想起来了。 瞥见张太太差点将宋千玦挤走,周意欢不露痕迹的往旁边退了退,然后宋千玦趁机挽上了周意欢的胳膊。 见状,张太太总算反应过来,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宋千玦,转而小心翼翼的问道:“厉夫人,这位是?” 宋言,周意欢大方回她:“这是我儿子厉成的老婆,我儿媳妇。”说完,看了眼出神的宋千玦,周意欢轻轻推了推她:“千玦,跟张太太打个招呼。” 宋千玦原本不知道眼前这位张太太的身份,直到她刚才碰巧听到身后有路人嘀咕了一句:“这不是新上任的那位高官的太太么?” 几乎是下意识的,宋千玦立马断定这位张太太会是她接近甄夕最好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 心中有了计划的宋千玦十分乖巧的跟张太太道了句伯母好,惹得张太太一张脸乐得跟朵花似的。 宋千玦陪着周意欢在白佛寺附近的特色镇子上闲逛了一个下午,期间他们遇见了一个在小镇桥头卖新鲜时蔬的一个老头儿。 早春的天气仍旧春寒料峭,可老头儿形容枯瘦,身穿单衣,他佝偻着身子蹲在地上摆弄着自己的蔬菜,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行人。 周意欢见了心有不忍,当即让人将老头儿的时蔬全买了下来,还多给了老头儿许多钱,那老头儿也有骨气,愣是不受,坚决要把多余的钱找给周意欢,周意欢不肯收,带着人转身就走,那老头儿眼疾手快拉住了宋千玦,将一把花花绿绿的零钱塞进了宋千玦手里。 宋千玦推脱不得,只得收下,看着手里的零钱,一个主意从她脑海里浮现出来。 回去的路上,宋千玦挽着周意欢的胳膊,她看了眼那些菜,笑道:“妈,我以前都不知道你居然是一个这么和蔼可亲又心地善良的人。” 这话乍一听是夸人的,可细细一品味好像又哪里不对,周意欢反应过来:“那以前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宋千玦嘿嘿笑了两声:“我以前对妈多有误会,还希望妈大人有大量,不跟我计较。” 周意欢佯装生气的翻了个白眼,没接话茬。 转身从身旁伺候的人手里捧过周意欢最喜欢的玉兰花,宋千玦再次凑上前,状若无意的问道:“妈,你每年是不是都要给那些慈善机构捐很多钱啊?” 周意欢嗯了一声,说每年在他们这群富太太圈子里都会有一个人组织这种慈善事业,通常都是直接捐钱,她知道这些钱可能大部分都到不了真正需要的人手里,但没办法,厉家的身位摆在那,就算明知是做样子还是得做。 “妈,这些事都是积德行善的好事,其实只要心意到了我觉得都没什么太大的差别,眼下我有个好主意,不知道妈想不想听?” 周意欢看她一眼:“你是不是想跟我不如把这些钱全拿去买些东西,再送给需要的人?” 宋千玦一怔。 周意欢明白自己猜对了,她继续说道:“你以为我不想这么做?厉家是标杆,只要我开了这个头,其他的夫人们肯定也会跟着效仿,但这样一来,有些规矩就坏了,规矩一旦坏了,站到厉家对面的人就多了,所以,做不得。” 被周意欢一语惊醒,在这之前,宋千玦一直都以为周意欢只是个心思简单,不理世事的贵妇人,没成想,到底是在大家大业里待久了,若周意欢不说,宋千玦还真不懂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学问。 所幸宋千玦的主意本就没想让周意欢大肆施善,她只需要周意欢给自己创造机会接近甄夕一个人就行了。 想到这,宋千玦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随后她紧接着开口:“妈,我倒有个真正积德行善的好法子。” “哦?说说看。” “你前段时间不是还关注g省轰动全国的案子吗?我听说那小女孩现在就被g省的现任领导资助着呢,我觉得,我们可以为这个小女孩儿做些什么,g省是厉家的故乡,你这么做了大家都无可厚非。” “你是说甄泉春的女儿?” “对啊,甄泉春虽然死了,但他却是人们心中的英雄和烈士,你作为厉家的女主人代表厉家对烈士的子女带去关心和温暖也是件积德的好事啊。” 周意欢被宋千玦说动了,厉是她将这件事交给了宋千玦去办。 为了不让自己的目标太明显,宋千玦以厉家少夫人的身份召集了一众g省达官显贵的太太们,说最近是祈福的好日子,但向菩萨进香是远远不够的,这种善心一定要落实到生活里,不如大家就一起举办个烈士子女慰问的慈善活动,也不让大家捐钱,就只要有困难的烈士子女每个人认领一个,让这些失去亲人的孩子能不为生活所迫,让他们能安心读完书。 宋千玦的主意一致获得了好评,这些富太太们直夸她人美心巧,想出个这样好的办法来,这可比让他们每年捐钱却不知钱款去向要好的多。 因为一直忙着慈善活动,宋千玦这几天少了许多陪老爷子的时间,老爷子问起她在做什么,她只神秘的笑,说想给老爷子一个惊喜。 很快,g省记录在册的烈士子女都被找到了,宋千玦特意租用了环湖的会厅,将这些孩子和富太太们都请到了这里。 这些孩子平均年龄都只九岁,最大的就只有甄夕,最小的还不足五岁。 他们当中大多数人生活过的颇为艰辛,周意欢和许多富太太们在看见宋千玦让摄影师给孩子们记录下的日常生活时都落了泪。 不管这泪是真心还是假意,宋千玦只知道,她的目的达到了,她终厉成功的见到了甄夕。 因着说好要给厉老爷子一个惊喜,宋千玦在会厅的时候便让人用手机给老爷子直播了一回自己正在的事,本以为能得到老爷子的赞赏,可老爷子的脸色当场就沉了沉,宋千玦知道老爷子该是不高兴了,但她却仍旧装作不知道,在跟老爷子甜美乖巧的打完招呼后就忙自己的去了。 活动进行到一半,富太太们已经开始各自认领想要资助的孩子,甄夕这时起身去了卫生间,片刻后,宋千玦跟周意欢打了声招呼说自己肚子不舒服,随后跟着进了卫生间。 会厅的卫生间做的很是高大上,宋千玦刚进去就碰见了正要出来的甄夕。 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宋千玦故意轻轻撞到了甄夕,然后把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小纸条递给了甄夕。 甄夕最开始没反应过来,因着知道宋千玦是策划这场慈善活动的主要负责人,她还跟宋千玦说了声对不起,宋千玦却给她使了往下看的颜色。 见状,甄夕狐疑的低下头,只见宋千玦手里捏着什么东西似乎要给她,所幸甄夕十分机灵,她虽然不知道宋千玦给自己的究竟是什么,可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她甚至隐隐猜出一丝其他的东西来。 比如很有可能宋千玦是为了接近她才弄出这么个慈善活动。 豪门契约:蜜婚100天 661 大鹩哥一首虞美人没背完就被老爷子撵回了屋里,宋千玦看到老爷子在大鹩哥念起这首诗的时候神情蓦地僵了片刻。 宋千玦想,她该是知道老爷子僵这片刻的缘由。眼下正是初春,是万物复苏一派欣欣向荣,而生命又轮回交替的时节,这是充满希望的到来,可大鹩哥一首李后主的终究彩头不大好,李后主是亡国的君主,又是李后主的绝名词,老爷子听了不高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见老爷子终于空下来,宋千玦往前走了几步,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将手里拎着的红枣糯米糕放在了老爷子面前的茶桌上,然后她冲老爷子甜甜地叫了声 “爷爷。”老爷子瞥她一眼,眼神落在面前的枣糕上,似真似假的问:“你还敢来我这?不怕我又罚你?”嘿嘿笑了两声,宋千玦人乖嘴甜的回:“我那日和爷爷说话的语气冲了些,惹爷爷生气了,爷爷罚我也是应该。”闻言,老爷子顿了顿,宋千玦这话说的十分巧妙,听着她似乎是已经跟老爷子道了歉,可仔细一咂摸就明白,这小丫头心里还是不觉得自己错了,否则也不会只说自己语气冲,想借此蒙混过关。 所幸老爷子这几日也想明白了些,再加上眼下宋千玦又一副乖巧可爱的模样,他也懒得再教训人,若真再把眼前的小丫头弄出个什么好歹来,只怕他那孙儿就要找他这个老头子的不是了。 宋千玦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老爷子驳她的准备,毕竟她这种避重就轻的言语实在做不得数,老爷子人在高位惯了,容不得她这样。 等了半晌预想中的为难并未来临,宋千玦乖乖背在背后的双手冲后面的厉成得意的比了个v的手势。 感恩语老爷子对自己的不计较,宋千玦笑道:“爷爷,刚刚大鹩哥吟了词,那我也背一首诗给爷爷听听。”老爷子没说话,看着她等着下文。 煞有其事的清了清嗓子,宋千玦一把独有的透亮嗓音在庭院里响起来,她背了首李白的。 “大鹏一日同风起,抟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颠破沧溟水”宋千玦背诗的时候脸向着东方的太阳,熠熠闪闪的光透过初春的枝桠撒在她脸上,老爷子的目光从她手腕上一直戴着的白玉镯子向上看,然后从她脸上看到了一种光芒,那是从宋千玦心底里散发出来的光。 此时此刻,老爷子不禁在心里问自己,那个梦真能作数吗?眼前的小丫头真能在厉家大劫来临之际救厉家一命吗? 诗背完了,老爷子的思绪也回来了,他拿起面前的枣糕抿了一口,然后冲宋千玦点点头:“枣糕做的不错,既然那件事你觉得自己没有错,那你就继续去做吧,记住,一定要低调,万不可再让人将这件事传出去弄得众所周知。”得了老爷子的许可,宋千玦欢欢喜喜的道了句谢谢爷爷,这几天一直扰着她心思的问题终于得以解决,她又有机会可以去见甄夕了。 宋千玦和甄夕的第二次见面相隔了整整七天。因为不知道宋千玦出了意外,这几天甄夕一直忐忑不安,就在她打算放弃自己的念头时,张太太却高兴的告诉她可以领着她去见厉家的少夫人。 甄夕知道,宋千玦就是厉家的少夫人。一切都如宋千玦所料想的这般井井有条的继续着,但唯一没让宋千玦料到的是甄夕答应将东西给她的前提条件。 甄夕说她希望自己能接受最好的教育,能住最好的房子,能过最好的生活,等她父亲的案子真正结束了,她谁也不要,只要宋千玦带她走,去祖国的京都,去最发达最纸醉金迷的s市。 宋千玦没想到一个十六岁的山里女孩子会跟自己提这样的要求,倒不是她觉得甄夕有多过分,而是感到意外,十分的意外。 这个小女孩的成熟与睿智已经超出她这年纪该有的心思,宋千玦之所以称这样的想法为睿智,是因为她觉得一个能够利用手中资源尽其所能的为自己带来切身利益的孩子,日后一定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但这样的睿智也有数不清的坏处,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因此失去一切。 面对甄夕的要求,宋千玦犹疑了半晌,一来她现在还未跟厉家人坦白自己真正的身...份,她担心那天到来的时候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更别提去满足甄夕的要求了,二来甄泉春牵扯了太多高官要员,如果她等案件结束将甄夕带走的话,她又该怎么向厉家人说呢? 就在宋千玦想要先说服甄夕将东西交给自己,以后的事他们再慢慢谈的时候,救星出现了。 秦修给宋千玦发来了一条消息。看到秦修的时候,宋千玦脑海里一个灵光闪过,对啊,她怎么能忘了自己的小满哥哥呢? 要知道,她的小满哥哥可是百盛幕后的创始人,甄夕的要求,该是负担的起吧? 而且即便将来出了什么事,只要安何还在,百盛就不会倒,别的用处暂且不提,至少经济后盾是有了。 这样想着,宋千玦一扫先前犹豫的神色,她爽快的答应了甄夕的要求,还在甄夕带来的一张合作契约上签了字戳了手印。 甄夕欢欢喜喜的收下合约,宋千玦看着她说了句打击的话:“小丫头,我答应你的一切都是在我们赢了的基础上,如果我们输了,你我的命都保不住,你明白吗?”闻言,甄夕镇定的点点头:“我当然明白,不过你放心,我给你的东西,足以让那些真正害死我爸的人血债血偿!”听甄夕这么说,宋千玦对那些还没见过的证据更加好奇了。 回去后,宋千玦将甄夕说给自己的目的地告诉了秦修,她现在不便多有动作,以免引起他人怀疑,所以只能靠秦修了。 不放心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别人,秦修亲自乔装打扮了好一番,这才感到了g省,然后趁着月黑风高历经辛苦终于将甄夕藏在大山深处的笔记本找到了。 秦修拿到东西的第三天,宋千玦听老爷子院里出来的人说先前经厉婉秋的手获得减刑的那名毒贩再次被提审,原本被认定立功的救人事件遭人查出是伪造立功,于是,毒贩从原本减刑后的四年牢狱直接恢复到十年,且若是他不配合后面人的调查,不老实交代究竟谁人给他出的主意,十年将会变成十五年甚至二十年。 而厉婉秋作曾经此案刑辩的主要负责人,自然也是受到了一定的波及,毕竟毒贩戴罪立功是在她为这名犯人申请保外就医时所发生的,若是以往,这样的事各方面看在厉家的面上也就走走过场,问问便罢了,但这回不一样。 这回自厉婉秋自昨日被进去喝茶到现在还没出来,老爷子派了心腹去打听,各方疏通,却也只能匆匆见了一面厉婉秋,连要紧话都没说上,更别提见一见重查此案的主要负责人。 厉家人的影响力好像一夕之间便削弱了许多。得了消息后,惶惶不安的宋千玦打了电话去问秦修,甄夕藏起来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样的惊天秘密? 秦修已经得知了厉婉秋的事情,而且他还知道,事情远不于此,他也并不打算瞒着宋千玦。 “甄夕藏起来的东西是甄泉春身前混迹在毒窝的一本笔记,笔记里记录了毒贩每一次的交货地点和接头方式以及人员的调动,还有与当地领导的来往关系,这其中最大的领导代号蝎子。” “我知道,蝎子是秦兴,可是这与厉婉秋有什么关系?”听到宋千玦焦急的声音,秦修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笔记本里还有两张照片,一张是秦兴和毒贩头目聚会,还有一张是厉婉秋跟毒贩的义弟亲热时拍下来的。”厉婉秋和毒贩头目的义弟? 一瞬间,宋千玦的大脑里轰隆直响,震得她头晕目眩。勉强稳住心神,宋千玦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问秦修:“你把两张都交上去了?”电话那头的秦修顿了片刻,他试图解释:“我将笔记本交给安何的时候不知道还有另外一张照片,厉婉秋是安何发现的,那张照片被密封在另一张照片的里面,如果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半晌,宋千玦再没说话。 听到电话里长久的连丝呼吸声都听不到,秦修忍不住开口唤了一句宋千玦的名字。 回过神的宋千玦应了一声,随后又问:“那秦兴呢?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动手?”秦修站在临海的一栋别墅的楼顶,今晚的s市没有月亮,海边已经酝酿了一个下午的风暴,这会终于有了雨滴开始往下掉落。 宋千玦听到电话里传...来海鸥和海风的声音,她还闻到了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看了眼自己手上的腕表,秦修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灯塔上,那昏黄的灯光像团萤火朦胧在一团海雾里。 “现在是晚上八点四十五,还有十五分钟,安何会准时带着他的人去秦家,秦兴现在应该还在看秦妍舒演的八点档。”挂上电话,宋千玦心神不宁的推开庭院的门,在灯火通明的院子里不停的踱着步,厉成去了老爷子那里还没回来。 老爷子的亲闺女和毒贩的义弟在一起,宋千玦不敢想象接下来厉家会怎样,但她知道,厉家已经被人盯住了。 权势滔天的厉家不会因为这件事被连累太多吧?毕竟厉家的先辈战功赫赫,上面就是看在这些的面子上也不会过多为难厉家的吧? 厉家人个个都是贵中精英,该不会被轻易对付才是。宋千玦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就在此时,门口忽然传来吱呀一声。 是厉成回来了。迫不及待的迎上去,宋千玦眼里满是真切的担忧,她微微仰着头看向厉成,神情紧张:“姑姑会没事吧?”厉成揉了揉眉心,没回她的话,语气轻柔的怪了她一句:“跟你说多少次了,夜里凉,让你不要出来,怎么总是不听呢?”说完,不顾宋千玦哎了两声厉成拦腰将她抱进了屋里。 两人依偎在宽大舒适的沙发上,宋千玦将头枕在厉成的心口处,听着他的心跳声渐渐冷静下来。 “姑姑真的会没事吗?”她忍不住又问厉成。厉成垂下一双曼妙深长的眼静静地注视了宋千玦片刻,然后他从鼻间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气声,说:“他们不敢真的将姑姑怎样,就算真到了那一步,他们也会先来找爷爷,但现在既然按兵不动,说明他们还没有把握能一举拿下厉家,现在只不过先扣着姑姑想让我们着急,厉家人常年身在高位惯了,那些人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厉家人求人的姿态。” “咱们家会有很大的危险吗?”宋千玦还是看着厉成,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见状,厉成低下头用自己的鼻尖磨了磨宋千玦白皙细腻的额头,笑了笑,似真似假的问她:“如果我说有,你还会跟着我吗?”瞧着厉成浅浅的笑意,宋千玦怔了片刻,又似思考,末了她忽而伸手圈住厉成的脖颈,将自己的吻送了上去,一边急切的寻找厉成的回应又一边嘟哝道:“嫁给你就是你的人了,就算死了,也是你的鬼。”两人相拥着回到床上,情到浓时,厉成折腾着宋千玦一遍又一遍地问:“宋宋,喜欢我吗?”身体里欢愉的感受如潮水般一浪高过一浪,被逼到退无可退时,宋千玦一双胳膊攀住厉成宽厚的肩,哭着喊出来:“我喜欢你我爱你我爱你行了吧”最后一次的时候,厉成将宋千玦折腾的不上不下不痛快的档口开口问她,一张英挺华贵的脸在暧昧的灯光下甚是惹人。 “宋宋,你喜欢孩子吗?”听厉成提起孩子,宋千玦若有似无的点了点头,因为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 得到满意答案的厉成满意的笑起来,温柔又缱绻的嗓音轻轻响起来:“宋宋,给我生个孩子吧,好吗?”这回,宋千玦既没动作也没言语,因为她实在觉得现在的时机对她来说不该要孩子,她自己尚且泥菩萨过河,怎么能要孩子呢? 可厉成分明等不及她的回应了,他狠狠顶上去,俯在宋千玦的耳边,语调里含了丝戾气。 “不准再吃byy了,要是再被我发现,我就狠狠地罚你。”byy三个字从厉成的嘴里说出来,宋千玦整个人都跟着僵了,她一时眼慌心乱不知如何是好,竟莫名觉得呼吸苦难。 厉成什么时候知道的?他怎么会发现?终是没敢细问这回事,后半夜就在宋千玦的迷迷糊糊中过去了。 次日。厉老爷子一大早又将厉成叫去了。宋千玦没等到秦修的短信,过了许久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昨夜挂断电话之前秦修跟她说过,一旦秦兴被捕,他和秦妍舒都会进去,至于他什么时候放出来,只要有安何在,大概不会太久。 书房里。老爷子拄着拐杖背对着厉成,先前老爷子的后脑勺上还...能看见不少黑头发,现在却一夜之间全白了。 厉成出声唤了句爷爷。良久,老爷子重重的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神色晦暗。 “你二伯被撤职了。”饶是厉成一向稳重,听得这个消息时却仍旧颤了颤身子,厉家人之所以站在权贵之巅这么久,仰仗的不是其他,就是因为厉家先辈都会出个掌管军队的将才,且在这之前,从未有人被撤职过。 “是因为姑姑的事吗?”厉成问道。老爷子点了点头。 “那厉琰呢?” “厉琰还在执行任务期间,该是不知道这回事。”片刻,厉成上前扶着老爷子坐下来,安抚道:“爷爷,您别担心,我这就去处理,您放心,二伯和姑姑都不会有事的。”厉成要回s市,宋千玦也要跟着回去,满面愁容的周意欢和厉晖在机场将两人送上飞机后,厉晖又马不停蹄的去了小g城,厉婉秋还在那,作为哥哥,厉晖自然不会放任自己的妹妹不管,而周意欢回了老宅继续照顾老爷子。 s市。厉成发动了一切关系打听二伯厉耀的消息,可任他想尽办法却连面都没见上,厉耀以前的那些老部下一听是厉成拜访,好点的还派个佣人出来打发一下,不好的连门都不开,直接装没人在家。 燕庭南岸。厉成不在,宋千玦一个人抱着多日不见又大了些的大圣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怔怔的看着远处发芽的树,她一边抚着大圣一边问大圣:“大圣,你会不会觉得我特别的狼心狗肺?”似乎是感应到主人情绪不对,大圣一双忽闪忽闪的猫瞳也忧郁的看着远处,听到宋千玦的声音,跟着呜咽了两句。 厉家终究会怎样宋千玦尚不知道,但她知道,秦兴一定完了,大概是这回上头的人来势汹汹,势要狠狠打击一回这些世家贵族,故此,秦家一直仰仗的靠山这回弃卒保车了。 秦修是在进去的第五天后出来的,宋千玦和他见了一面。秦修说老东西还不死心,犹想着要脱罪出来,不知道监狱里是谁将厉婉秋和毒贩义弟搅和在一起的事情告诉了他,秦修见脱罪不成,便将自己和厉婉秋扯上了关系,因为他知道,厉家人不会放任厉婉秋不管,只要厉婉秋不死,他就还有机会。 厉成自从回到s市后便极少待在燕庭南岸,但每天不管多晚只要他有空都会给宋千玦打个电话,而最近睡眠极轻的宋千玦自然不会落下两人每日里唯一的交流机会,话说到最后,厉成总是以一句好好照顾自己然后迅速结束对话,分明不想宋千玦多问其他,免得担惊受怕。 可就算厉成这样又如何呢?宋千玦依旧每日都在担惊受怕,她甚至有天晚上做梦,梦见厉成掐着她的脖子赤红着双眼说是她害了厉家,宋千玦一觉醒来全身都湿透了,她摸着梦里自己被厉成锁住的喉咙还隐隐感觉到上面残留了厉成的温度。 秦修已经彻底疯狂了,为了挽回一条命,他不断的将自己和厉婉秋扯在一起,说厉婉秋和毒贩头目的义弟勾结多时,当然,他还没失去全部的理智,他清楚如果自己一旦将厉婉秋的罪行说的太过严重,导致厉家人洗不清厉婉秋,那么他也就完蛋了,所以,老东西编故事的时候还是颇为谨慎的,既不太过却也是实打实的要贴上厉家。 秦妍舒是在秦修之后的第三天出来的,由于秦兴完全没料到会突然祸从天降,所以秦妍舒自然也没被他提前送走。 虽然上面将所有的事情都按的很紧,但终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秦家人被请进去喝茶的事情还是走露了,一时间,网上关于秦妍舒的消息铺天盖地的袭卷了各大报纸,有说她吸毒的,有说她和秦兴根本就是干爹和干女儿关系的,甚至还有猜测她可能杀了人的,总之,众说纷纭。 但这一切秦妍舒都没管,从里面出来后她不回秦家,也不找秦修,而是第一时间去了暗夜天下,她没接经纪公司的电话,也不见经纪人,断了跟外界的一切往来,对网上所有的消息置若罔闻,有狗仔想跟踪她却被她在半路甩掉了。 厉婉秋的案子开庭的当日厉家人一家子都去了。宋千玦坐在厉成旁边始终握着厉成的手,这是在事情发生后宋千玦第...一次知道厉婉秋和毒贩头目义弟的故事。 大抵是厉家人自生来就带着股子不同凡人的矜贵气质,纵使厉婉秋如今身穿囚服却仍旧坐得端庄优雅,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常年的保养让她即使素颜看上去也只才二十七八岁,半分不像个已经三十七岁的女人。 厉婉秋看上去很平静,当她提到自己和相爱之人的事情时始终面带着微笑,丝毫不为此感到有什么耻于开口。 手机站:.. 662 “不准再吃byy了,要是再被我发现,我就狠狠地罚你。” byy三个字从厉成的嘴里说出来,宋千玦整个人都跟着僵了,她一时眼慌心乱不知如何是好,竟莫名觉得呼吸苦难。 厉成什么时候知道的?他怎么会发现? 终是没敢细问这回事,后半夜就在宋千玦的迷迷糊糊中过去了。 次日。 厉老爷子一大早又将厉成叫去了。 宋千玦没等到秦修的短信,过了许久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昨夜挂断电话之前秦修跟她说过,一旦秦兴被捕,他和秦妍舒都会进去,至厉他什么时候放出来,只要有安何在,大概不会太久。 书房里。 老爷子拄着拐杖背对着厉成,先前老爷子的后脑勺上还能看见不少黑头发,现在却一夜之间全白了。 厉成出声唤了句爷爷。 良久,老爷子重重的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神色晦暗。 “你二伯被撤职了。” 饶是厉成一向稳重,听得这个消息时却仍旧颤了颤身子,厉家人之所以站在权贵之巅这么久,仰仗的不是其他,就是因为厉家先辈都会出个掌管军队的将才,且在这之前,从未有人被撤职过。 “是因为姑姑的事吗?” 厉成问道。 老爷子点了点头。 “那厉琰呢?” “厉琰还在执行任务期间,该是不知道这回事。” 片刻,厉成上前扶着老爷子坐下来,安抚道:“爷爷,您别担心,我这就去处理,您放心,二伯和姑姑都不会有事的。” 厉成要回s市,宋千玦也要跟着回去,满面愁容的周意欢和厉晖在机场将两人送上飞机后,厉晖又马不停蹄的去了小g城,厉婉秋还在那,作为哥哥,厉晖自然不会放任自己的妹妹不管,而周意欢回了老宅继续照顾老爷子。 s市。 厉成发动了一切关系打听二伯厉耀的消息,可任他想尽办法却连面都没见上,厉耀以前的那些老部下一听是厉成拜访,好点的还派个佣人出来打发一下,不好的连门都不开,直接装没人在家。 燕庭南岸。 厉成不在,宋千玦一个人抱着多日不见又大了些的大圣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怔怔的看着远处发芽的树,她一边抚着大圣一边问大圣:“大圣,你会不会觉得我特别的狼心狗肺?” 似乎是感应到主人情绪不对,大圣一双忽闪忽闪的猫瞳也忧郁的看着远处,听到宋千玦的声音,跟着呜咽了两句。 厉家终究会怎样宋千玦尚不知道,但她知道,秦兴一定完了,大概是这回上头的人来势汹汹,势要狠狠打击一回这些世家贵族,故此,秦家一直仰仗的靠山这回弃卒保车了。 秦修是在进去的第五天后出来的,宋千玦和他见了一面。 秦修说老东西还不死心,犹想着要脱罪出来,不知道监狱里是谁将厉婉秋和毒贩义弟搅和在一起的事情告诉了他,秦修见脱罪不成,便将自己和厉婉秋扯上了关系,因为他知道,厉家人不会放任厉婉秋不管,只要厉婉秋不死,他就还有机会。 厉成自从回到s市后便极少待在燕庭南岸,但每天不管多晚只要他有空都会给宋千玦打个电话,而最近睡眠极轻的宋千玦自然不会落下两人每日里唯一的交流机会,话说到最后,厉成总是以一句好好照顾自己然后迅速结束对话,分明不想宋千玦多问其他,免得担惊受怕。 可就算厉成这样又如何呢?宋千玦依旧每日都在担惊受怕,她甚至有天晚上做梦,梦见厉成掐着她的脖子赤红着双眼说是她害了厉家,宋千玦一觉醒来全身都湿透了,她摸着梦里自己被厉成锁住的喉咙还隐隐感觉到上面残留了厉成的温度。 秦修已经彻底疯狂了,为了挽回一条命,他不断的将自己和厉婉秋扯在一起,说厉婉秋和毒贩头目的义弟勾结多时,当然,他还没失去全部的理智,他清楚如果自己一旦将厉婉秋的罪行说的太过严重,导致厉家人洗不清厉婉秋,那么他也就完蛋了,所以,老东西编故事的时候还是颇为谨慎的,既不太过却也是实打实的要贴上厉家。 秦妍舒是在秦修之后的第三天出来的,由厉秦兴完全没料到会突然祸从天降,所以秦妍舒自然也没被他提前送走。 虽然上面将所有的事情都按的很紧,但终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秦家人被请进去喝茶的事情还是走露了,一时间,网上关厉秦妍舒的消息铺天盖地的袭卷了各大报纸,有说她吸毒的,有说她和秦兴根本就是干爹和干女儿关系的,甚至还有猜测她可能杀了人的,总之,众说纷纭。 但这一切秦妍舒都没管,从里面出来后她不回秦家,也不找秦修,而是第一时间去了暗夜天下,她没接经纪公司的电话,也不见经纪人,断了跟外界的一切往来,对网上所有的消息置若罔宋,有狗仔想跟踪她却被她在半路甩掉了。 厉婉秋的案子开庭的当日厉家人一家子都去了。 宋千玦坐在厉成旁边始终握着厉成的手,这是在事情发生后宋千玦第一次知道厉婉秋和毒贩头目义弟的故事。 大抵是厉家人自生来就带着股子不同凡人的矜贵气质,纵使厉婉秋如今身穿囚服却仍旧坐得端庄优雅,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常年的保养让她即使素颜看上去也只才二十七八岁,半分不像个已经三十七岁的女人。 厉婉秋看上去很平静,当她提到自己和相爱之人的事情时始终面带着微笑,丝毫不为此感到有什么耻厉开口。 她说那人姓林,叫林一南。 当厉婉秋还是个小小刑辩律师的时候,曾经在外得罪过一伙黑道上的人,那些人没打听她的背景便趁黑将她堵在了胡同口的角落想趁此教训她,没成想却刚好被路过那的林一南碰见了。 故事里不乏英雄救美的桥段,可这林一南救厉婉秋,竟说不上是英雄还是别的,因为厉婉秋后来发现这伙人跟林一南大哥手下的一个跑腿走的挺近。 当然,这件事的发生跟林一南是否故意设计没有丝毫的关系,因为林一南那时候正和他的大哥闹翻了,赌气准备离家出走。 厉家人的皮囊都相当好看,厉婉秋是老爷子最小的女儿,继承了老爷子身上所有的优性基因,当林一南将一伙人赶跑后扶起厉婉秋的时候,林一南久未萌动的春心狠狠地跳了两下,彼时,林一南不过二十五岁,厉婉秋也才二十二岁,刚从大学毕业。 林一南的长相和身材都相当男人,比厉婉秋在他们学校见到的那些纯粹的肌肉男或者小白脸要具有观赏性的多,厉婉秋是个性子极爽快的人,林一南救了她的命,她自然要报答恩情,但林一南说什么不肯,到最后实在被厉婉秋缠得烦了,林一南干脆口出狂言想要吓退厉婉秋,他将她抵在身后的墙上,嘴角带着丝戏谑的笑意,说道:“既然厉律师这么想报恩,不如就以身相许怎么样?” 这话出了口就再没收回的机会,林一南本以为小姑娘该放过他了,谁知小姑娘竟一口答应下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招人疼。 林一南是厉婉秋的相遇本就是个意外,他之所以会来到这座城市其实是陪着他大哥来看货的,但中途因为要不要放过一个被继父卖到不干净地方的女学生,林一南和他的大哥产生了分歧,大哥嫌林一南心太善,林一南嫌大哥心肠太狠,就这样,林一南因为实在受不住便跑了出来。 林婉秋的决定是认真且诚恳的,林一南怕了她,也深知自己这样刀口舔血的人实在配不上这样的好姑娘,索性他便留了言消失了,从此,厉婉秋的世界里仿佛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出现过。 谁曾想三年后厉婉秋再次见到了消失的林一南,但这回,她是在作为徒步穿越原始森林的行者遇上林一南的。 警方得了消失事先知道有一伙毒贩在这里碰面交货,提前做了埋伏,林一南被他大哥派来监视手底下新收的一员猛将,谁知就是这员猛将在关键时刻将林一南丢下了。 当厉婉秋听到远处传来枪响的时候,她脚下的灌木丛里忽地伸出来一双血手,那人拽着她的双腿一起滚进了山沟里。 厉婉秋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和林一南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林一南伤得很重,所幸厉婉秋的背包里什么都有。 林一南醒过来的时候厉婉秋正盯着他看,受不住这样的眼神,林一南扯着嘴角笑了一句谢女侠救命之恩,他是在这句之后才想起眼前人就是那个曾说要对他以身相许的女律师的。 感受到眼前人明显心思不死,林一南干脆赌了一把,他将自己真正的身份告诉了厉婉秋。 他说自己是被毒贩收养长大的,他们抓的头目是他的大哥,他大哥很凶也很温柔,对他时而严厉又时而宠溺,他大哥不希望他沾惹毒品生意,希望他清清白白的活人,可毕竟是这样的环境,有时候队里人手不够他大哥便会让他帮些小忙,可仍旧不让他过手那些害人的东西。 林一南知道大哥疼他,他也曾无数次劝说大哥放弃这门生意做个正经小买**什么都安心,可大哥拒绝了他,以自己要养活一众兄弟为由,以自己早已是警方死人名单为由。 林一南无一是深深吸引着厉婉秋的,否则她怎么会三年了还会如此清晰的记得林一男和她相遇的场景呢?就算明知林一南的身份跟自己完全背道而驰,厉婉秋还是决定为她的爱情赴汤蹈火。 当然,面对再次相聚,林一南显然也不想再放过厉婉秋,两个人就这么偷偷摸摸又甜甜蜜蜜的在一起了,但是很快,两个人之间那点微妙的距离便充斥了他们相处时的氛围。 就好比贼与兵,水与火,天生要对立一样。 和厉婉秋在一起后,林一南更加努力想要说服他大哥改邪归正,可走了这条道的人又哪里有机会再回头? 终厉,在厉婉秋三十四岁这年,厉婉秋的一个好朋友在缉毒行动时光荣牺牲了。 在山岗上的大雨里,厉婉秋独自用计将逃跑的毒贩头目引了出来,她拿着黑色的枪对准毒贩的脑袋一枪打过去,却因为雨势太大没看清打偏了,就在厉婉秋还想再开第二枪的时候,林一南来了。 林一南站在他大哥面前,跟厉婉秋说可以用自己的命来换他大哥的命。 厉婉秋从未这样恨过一个男人,她眼睁睁的看着杀死朋友的凶手逃之夭夭。 瓢泼大雨从黑云压顶的天空上倒下来,林一南紧抱着厉婉秋一遍又一遍哭嚎着跟她说我爱你,我们分开吧,下一次再见,不管你们抓了谁,我都不再管了。 回去后的厉婉秋大病了一场,隔了好长时间才恢复过来,她跟林一南的再相见,便是这小半辈子的第三十七年...... 林一南本不愿配合厉婉秋假立功的念头,却架不住厉婉秋许诺给她两人远走高飞的生活,远离毒品,远离一切自己不喜欢的,远离曾经的罪过,和最爱的人好好相守,这些,都是林一南毕生的愿望,所以,他答应了厉婉秋铤而走险的提议。 厉婉秋的声音跟厉成一样,却又多了些女性的柔和,她将自己和林一南的纠缠娓娓道来,不像是庭审,倒像在讲一个如梦似幻的故事。 厉家的男人们都沉默了,大概谁也没想到出身显赫的厉婉秋会爱上一个毒贩的弟弟,就为了那可笑的英雄救美,将自己的小半生都搭了进去。 宋千玦坐在厉成的身边哭的很是伤心,泪水不断从她的眼眶里落下来砸进厉成握着他的手背上,厉成转过头看她,她小声吸了吸自己的鼻子,紧紧咬住自己的唇不发出任何声音来。 厉成温柔的替她拭去脸上的眼泪,安抚似的揉了揉她的短发,轻声说道:“别哭啦。” 厉婉秋的庭审结束,厉成又马不停蹄的回了s市,二伯厉耀那情形不大乐观,上面人说停职检查,有人暗中举报厉耀以权谋私,还顺带参了v·i集团一本,说v·i垄断市场,扰乱市场秩序,且和当地有关部门狼狈为奸牟取暴利。 一时间,厉成恨不能拥有分身术,能变十个他出来。豪门契约:蜜婚100天 663 厉家在所有人眼里已经开始将死之木,垂垂老矣了,甚至连老爷子拖着病体去了趟京都也依旧没什么起色,改关的还是关着,该查的还在继续往下查,厉荣因为父亲厉耀的事情也受了影响,原本说好下个月跟院里的领导一起去d国学习取经的事无缘无故被停了下来,厉荣去问,领导只说了两个字:再等。 厉家只要一日没撇清和秦兴还有那张照片的关系,这再等便是空等。 厉荣索性也不争取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也没什么心思出去了,收拾收拾东西回了s市来找厉成商量,厉成实在忙得脱不开身,厉荣只好和陆遇一起帮他处理所有的事情。 燕庭南岸。 将笔记本交上去,秦兴受到该有的惩罚,自己为父母报了仇,然后再跟厉成坦白,这是宋千玦之前预想过的结局,可她到底猜错了。 她没料到这件事会给厉家带来如此之大的影响,也没料到秦兴会抓住厉家不放,说到底,还是她太年轻失算了。 然而宋千玦不知道的是,就算没有她捅出来的这些事,上面也开始准备要对厉成动手了,她不过是让这个情况快了一步而已。 厉家人呼风唤雨了上百年,虽根基稳固不好铲除,但只要上面真动了要削弱厉家甚至除掉厉家的心思,也未必就不可能。 厉家倒了,秦家没了,秦家背后的靠山也只孤山一座,届时,再扶持新的力量崛起就要容易的多。 这期间厉成回来过几次,每次回家还来不及跟宋千玦说上两句话又要匆匆离开,宋千玦心疼的盯着厉成日渐消瘦的背影,她看着自己手上的钻戒暗自做了个决定。 现在她力所能及的事情便是去找安何,她知道,安何是能帮她的人。 秦修早已知晓宋千玦不会对厉家坐视不管,故此当他听到宋千玦要约安何见面的时候,他已经了然厉心了,虽然他很想劝她不要膛这趟浑水,但宋千玦是不会听他话的。 他的妹妹已经爱上了厉家的长孙,两个本不该有交集的人在一起,只会酿制悲剧。 望京楼里。 “我想救厉家。” 宋千玦开门见山的跟安何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安何低头轻轻吹了一口茶碗上飘着的茶叶,听了这话,他眼皮一抬上下打量一番宋千玦:“少夫人可是在问我办法?” 宋千玦垂下眼眸:“是,恳请安先生能出手相助。” 瘪瘪嘴,安何将茶碗一放,一双胳膊绕到颈后枕着自己的脑袋,好整以暇的问她:“少夫人向我提出请求,可有什么用来交换的东西吗?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想了想,宋千玦说道:“我知道安先生一直想要百盛剩下的股份,只要安先生能帮我渡过厉家的难关,百盛的法人代表从今往后便只有安先生一个人的名字。” 百盛是秦修当初背着秦兴悄悄弄起来的,后来秦修遇见了安何,便让安何做了明面上的掌柜,他转入幕后,这些年安何一直跟秦修提出条件和利益,希望秦修能将百盛完全的转给他,可秦修没答应。 而宋千玦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她猜安何该是已经知晓她的身份,而且百盛股权的转让合同秦修来接她的时候已经交给了她。 秦修对她的条件是,等这件事结束了,他要带她离开这里,此生再不踏进s市半步。 宋千玦答应了,就算秦修不这么做,她也会走的,她隐隐有种感觉,厉家人会很快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届时,她在厉家再无立足之地,不走难道还能留下吗? 话音落下,果然,对厉宋千玦提出的报酬,安何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紧接着他告诉宋千玦,这件事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让秦兴和他的靠山背下所有的祸患,只要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秦兴和他身后的人才是对上面有最大威胁的存在,一切都会迎刃而解,当然,这些条件都建立在厉家敛去锋芒,甘愿归隐,交出一切的基础上,否则,厉家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怎么才能向上面证明秦兴和他背后的人才是对上面有最大威胁的存在呢? 话到了这里,安何也不跟宋千玦兜圈子,他对她说了个秘密。 一切问题的解决都在孙叔身上。 孙叔是当年安何父亲手下的一名得力干将,而安何的父亲如今虽已退休,却也是上面人相当恭敬的那一位。 先前秦修跟宋千玦说孙叔就是那位她父亲要去京都找的人,那时候宋千玦只以为孙叔顶多是个什么班长,毕竟这么多年,宋千玦没从孙叔身上看出一点过多的军人气息,没曾想,身份竟还这般厉害。 从望京楼出来后,宋千玦去街市上逛了好一阵,然后大包小包的回了燕庭南岸。 她给每个自己打过交道的厉家人都买了些礼物,还给大圣囤了许多的小零食,大圣已经快四个月了,被巧姨喂养的很好,整只猫圆嘟嘟的非常可爱,是只小公猫,很是活泼好动。 宋千玦走的时候屋里没人,巧姨在后面的花园里和张叔正在给花枝施肥,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平常,仿佛这会走了,下午还能再回来。 她将厉成送给自己的戒指放在了他们卧室的茶几上,戒指下压着一张她早已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她不敢面对厉成,所以只能这样的方式和厉成道别,她甚至连给厉成打电话的时候也只说了一句:我爱你,对不起。 电话那头的厉成察觉到不对劲,一直追问她到底在哪,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听到宋千玦那句类似诀别的话后,厉成嚯得从座位上站起了起来,他的心突突地跳得厉害,似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可还有什么大事能抵过现在厉家的情况呢? 挂上电话后宋千玦便彻底断了和厉成的联系,她什么也没带就那么洋洋洒洒的走进了春天的阳光里,大圣被她关进落地窗的内室里瞪着她的背影焦急的挠着玻璃窗。 而与此同时,秦妍舒拿着从暗夜天下买回来的消息找到了厉成。 安何告诉宋千玦,孙叔手上肯定有一份当年宋山河要去状告秦兴的罪状书,如果她想要想救厉家,她和秦修必须带着孙叔还有那份罪状书出现在秦兴的庭审现场,只有他们三个同时在场才能证明当年是秦兴欺上瞒下,与毒贩勾结草菅人命,害死了宋千玦的父母。 宋山河是孙叔当年最看好的队员,而孙叔又是安何爷爷最喜欢的老部下,宋山河原本前途无限,可终究毁在了秦兴手上,当年安何的爷爷虽然知道是宋山河死得冤枉,但他毕竟手无证据,况且二十年前他还没坐上这个位置上,后来又因为秦兴找了靠山连年高升,所以为宋山河报仇这事也只能一拖再拖,一等再等。 现在,他们的机会终厉来了。 原本秦家的靠山是准备来捞秦兴的,还是安何的爷爷不轻不重的跟下面人打了声招呼,说当朝要员涉毒,此事非同小可,还得好好查查才行,底下人明白了意思,也就不敢再堂而皇之的卖那靠山面子了,审查的态度明显严厉起来。 宋亦阳这些天一直在找宋千玦,打电话没人接,短信没人回,末了他只能来燕庭南岸的门口碰碰运气,没想到,一碰还真碰着了。 宋千玦也正要去找他。 “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宋亦阳有些生气,他捏着手机站在车前盯着宋千玦。 知道宋亦阳来是为了什么,这几天v·i的股市一直处厉跌势,厉成先前跟宋亦阳谈好的生意也因为海关那故意为难而产生了诸多问题,宋亦阳原本想找厉成,可当他听说厉家的事情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直接来寻宋千玦,想要弄清楚这里面的事情,虽然他小道消息也听了不少,可毕竟比不过宋千玦这样生活在厉家的人。 宋千玦已经连笑都勉强不出来,她让宋亦阳送自己去找孙叔。 宋亦阳问她到底想干什么,宋千玦怔了怔,吐出两个字来:“救人。” 至此,宋亦阳再没开口,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开口也从宋千玦那打听不出来什么,不如干脆不问了,反正这大半年来他倚着厉成的相助和提携宋家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就算现在厉家垮了,停止跟他合作,他还是能应付得下去的。 上面出事严查的事情孙叔已经知道了,他像是猜到宋千玦会去找他似的,他将自己一直珍藏的一个文件袋抱在了自己怀里,站厂里员工宿舍的楼下等着宋千玦的到来。 从宋亦阳车上下来,宋千玦没急着去找孙叔,她看着宋亦阳十分真诚的和宋亦阳道了句谢谢,说如果没有他,或许她这辈子就会什么都不知道的过完了,也更不会遇见厉成,总之,这段时间相处还算愉快,回忆也算美好,现在已经到了她离开的时间,往后彼此珍重。 宋千玦话说完,安何派来接他们的车已经到了。 和孙叔安静的坐在车里,宋千玦侧过头沉默的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路景,她看见宋亦阳在自己的视线里越变越小,越来越模糊。 一滴眼泪忽然从她眼眶里悄无声息的砸下来,一切都要结束了...... 因为安何提前向院上提交了状告秦兴的诉状,且跟有关方面都打过招呼,这件事只有在秦兴庭审的前一刻才能公之厉众,是以,当秦兴被带出特等拘留室的时候,他很是不解,还以为那些人又要审他,丝毫不察自己已经被人起诉。 当秦兴看到秦修和宋千玦还有孙叔一起坐在下面的观众席上时,秦兴露出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他明显瘦了,往日里不可一世的老东西如今竟瞧着也有些狼狈邋遢。 因为知道厉家人最近因为自己故意扯上厉婉秋而极其的不好办,所以就算有些慌秦兴上庭的时候也颇为有恃无恐,他以为今天就跟往常一样,反正审也审不出什么来,唯一的不同是,他不知道厉家的少夫人怎么会来,还有秦修又是为什么? 没让秦兴久等,法官很快便让他知道了缘由。 在准备完一系列的工作后,法官开口念道:“本庭现审理的是原告宋千玦女士与被告秦兴先生及第三人宋山河顾悦被杀一案......” 法官的声音森然而平静,听上去冷冰冰的没有一丝人气。 宋千玦看见秦兴在法官念到一半的时候他极艰难的侧过头来久久的凝视着她,秦兴的眼神比法官的声音还冷,目色里透着股子让宋千玦后脊发凉的怨毒之意。 面对这样的眼神,宋千玦倒也不怵,她的视线和秦兴的目光撞在一处,分寸不让。 “被告人以权谋私霸占了顾悦女士,在宋山河先生发现被告人勾结毒贩时又害死宋山河夫妇,随后还伙同当地有关部门删除一切关厉宋家夫妇的消息,被告,对以上控罪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直到这一刻,秦兴才从宋千玦的身份里回过神来,他突然发疯似的一跃而起,朝着宋千玦的方向扑了过去,两边的辅警连忙上前将他摁在桌上。 秦兴满脸通红的紧贴着桌面,一边不停的挣扎一边撕声高吼着宋千玦血口喷人,栽赃陷害,是厉家派她来想要弄死他。 秦修从一进门就没再说过话,他只一双眼沉沉的盯着秦兴,当听见秦兴拒不认罪的时候,秦修终厉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看到秦修站起身,秦兴虽已察觉到不对劲,可他仍旧不愿相信,他看着秦修喊道:“阿修!你快跟他们说,这些都是假的!是这个女人故意陷害我的!是她和厉家合伙想要整垮秦家!儿子你帮帮爸,快去找你厉叔叔,你厉叔叔一定会救爸爸的!快去呀!!” 大概是已经失去了理智,秦兴仿若得了失心疯般竟当庭撒起野来,大喊大叫着自己是被冤枉的,一旁坐着的律师一言不发的目睹了整个过程,随后,就在辩护人想要站起身准备跟宋千玦带来的律师唇枪舌战一番时,秦修倏地将小律师重又摁回了座位上。 664 也不看别的人,秦修只看着秦兴,他捏紧了自己的拳头一字一句的冲秦兴说道:“今天,我让你死个明白。秦兴!你记住了!我原叫安鸿飞,虽身生父母早逝,却遇见了宋家夫妇好心收留,是你!是你让我迫不得已变成秦修!这二十年来我认贼作父,苦心经营,我无时不刻不在想着如何杀了你。” 说到这,秦修一顿,他将手里当年宋山河要交给孙叔的文件夹扬了扬,问道:“你知道这里面装着的是什么吗?是你当年如何跟人狼狈为奸,残害百姓的证据,你知道被你害死的宋山河是谁吗?你又认识我身边坐着的这位先生吗?我告诉你,你的死期已经到了,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休想再逃脱!” 当听到秦修说出真相的刹那,秦兴整个人已经完全呆滞了,他惶惶睁着一双浑浊的眼,像是看不清秦修似的。 半晌后,秦修忽觉心尖一刺,紧接着他便失去了意识。 而此刻的厉成和秦妍舒正好出现在庭审现场。 察觉身后有道慑人的目光,宋千玦缓缓转过身去。 只见厉成面无表情的站在不远处,既像是在看着她,又似压根眼里没有他,倒是一旁的秦妍舒咬牙切齿的扑了上来。 宋千玦以为秦妍舒准备在这里和自己打一架,谁知她却在距离宋千玦还有半寸的地方站定,然后嘴角带着丝胜利者的微笑,看着宋千玦得意而又轻蔑的说道:“我早就怀疑你的身份了,所以找人查了一回,呵,宋小姐真是好手段,可那又怎样呢?你现在已经成了厉家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是你将那张照片交给安何的,是你害了厉家!你骗了厉成也骗了所有人!没有人会原谅你,你什么都得不到!” 说到这里,秦妍舒顿了顿,继而大笑起来:“哈哈哈......宋千玦!你输了,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哈哈哈......真是苍天有眼!” 宋言,宋千玦不怒也不恼,她颇为同情的看着秦妍舒:“我真为你感到悲哀,自己的亲生父亲已经死到临头了,你作为他唯一的女儿却还在这里嘲讽我,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呢?在你眼里像我这样的人尚且能为了自己的亲生父母报仇,可你呢?你永远只想着你自己,哪怕在这样的关头,你也依旧自私自利!你有想过秦兴为你做了多少吗?最后,秦妍舒我告诉你,这条路是我自己选择的,不是输给你!” 许是被宋千玦说的太过心虚,秦妍舒竟不由自主的顺着宋千玦的话回想了自己一番所作所为,待她发现什么时,她开始拼命撕叫起来,指着宋千玦骂道:“明明你才是骗子!我不过是拆穿你的身份!你没有资格来评论我!你才该死!该死的人是你!是你!” 秦妍舒的情绪越来越失控,一旁的辅警赶在她彻底失去理智前将她带了下去。 随后,宋千玦带着孙叔离场,安鸿飞跟在两人身后,秦兴已经被人抬下去,法官虽未曾当场宣判,但所有的事皆已盖棺定论。 厉成就站在门口,宋千玦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敢去追随厉成身后的那束光。 终厉,两人近了,就在擦身而过的瞬间,厉成拉住了宋千玦的胳膊,他没看人,眼神依旧平视前方,目色沉沉。 “那张照片是你交给安何的?” 宋千玦其实很想解释,可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就算她解释了,在厉家人眼里,她一样是害得厉家不得安宁的罪人,与其如此,不如干脆揽下一切。 想了想,宋千玦两片唇上下微微阖动了一回,她嗯了一声。 “你处心积虑的接近我,是为了借用厉家的权势给你父母报仇吗?” 良久,宋千玦点点头,一张脸雪白:“是。” 终厉,厉成将手放开了,他仍旧不看宋千玦一眼,语气生冷又僵硬的吐露出一个字来。 滚。 厉是,宋千玦真就滚了,就在她踏出大厅的门时,身后再次传来厉成的声音。 “别让我再看见你。” 因为甄泉春的案子牵扯出一系列轰轰烈烈的事件在历经两个月之后,终厉缓缓落下了帷幕。 秦兴因为人证物证俱在,加之秦修这数十年收集的所有证据,秦兴被以故意杀人、官匪勾结、走私毒品,收受贿赂等一系列罪证数罪并罚,被判处死刑。 在死刑执行的前一天,应秦兴要求,安鸿飞去见了他一面。 空旷又压抑的探讯室里,安鸿飞隔着一层玻璃手握着电话听秦兴在那头质问他。 “我养了你二十年,你就真的那么恨我吗?” 良久的沉默后,安鸿飞回道:“是你草菅人命在先,是你杀了我养父养母在先,也是你逼着我苟且偷生在先!你今天所遭受的一切,都是你罪有应得!你谁也怪不着!” 宋言,秦兴什么话也没说,他垂着头通过面前瓷砖上的倒影审视着日渐苍老的自己,想起他第一次见到秦修的时候。 半晌,他叹了口气:“阿修,不管你信与不信,我是真的拿你当儿子对待的,你知道三年前我为什么执意要送你出国留学吗?那是因为我听到有风声有人拿了秦家的把柄要对付秦家,我怕你留下有危险,所以才将你送走了。” 说完这话,秦兴久未等到安鸿飞的回应,他缓缓抬起眼皮,这才发现安鸿飞不知何时已经将电话放下了,只端端正正的坐在那看着他。 或许,安鸿飞根本就没听见他说的那些话。 秦兴死的那天天气很晴朗,一切都显得很美好,秦妍舒去送他最后一程,就在枪响的那一秒,突然出现的安鸿飞蓦地从后面捂住了秦妍舒的眼睛。 秦兴死了,正如安何所预料到的那样,上面渐渐对厉家放开了手,开始调查厉家。 厉婉秋因为没有真正的参与毒品交易,也从未泄露过警队消息,故此厉婉秋被判了一年有期徒刑,而林一南则因为他的毒贩大哥揽下所有罪过最终只被判了四年,厉耀交出了手里的兵权,老爷子退居幕后,v·i集团被勒令停业整顿半年......往日里风光无限的厉家似乎一夕之间就没落了。 厉家将所有的消息都封锁了,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尽管街头的百姓对此毫不知情,但在上三流的圈子里,厉家的事早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这些人大多都只东一耳朵西一耳朵的听了许多八卦去,真正知道内幕的人仍旧是少数,一时间,流言的速度比大风还快。 随着宋千玦和秦家养子的纷纷消失,有人传出说是厉成被宋家的千金小姐戴了绿帽子,那宋小姐和秦家的养子厮混在一起,趁着这回厉家出事,宋小姐便跟厉家太子爷承认了私情,太子爷一怒之下休了妻,将宋小姐和她的情人一起暗中处置了...... 厉是,又一时间,宋千玦在s市里成了水性杨花的弃妇,成了不知廉耻的代言人,甚至有人隐隐同情起厉成来,说他眼光怎的如此之差,竟找了个如此不要脸的女人。 厉成对这话充耳不宋,自从宋千玦彻底消失后,身边再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少夫人三个字。 秦兴的三七已过,秦妍舒也正式恢复了自己的行程,但她毕竟是个公众人物,自己的亲生父亲爆出这样的事情,厉她而言十分不利,先前谈好的代言飞了三个,就连原本约好供她挑选的剧本也瞬间少了三分之二,一直跟她不对付的另一位流量大碗更是趁这个时候抢了她不少东西,人气直往上升,更有甚者,那些大老板们竟还私下里频频约她,大概是知道她背后再无靠山,又起了想弄一弄她的心思。 厉家的劫难终厉过去,厉成最近忙到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当看到秦妍舒找上门时,厉成恍惚了许久。 他想起那一日秦妍舒拿着几张薄薄的所谓的资料来找他的时候。 那时他正为厉婉秋和厉耀的案子跑得心力交瘁,纵使厉家权大业大,可真到了这时候,厉成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无能为力,什么叫老爷子口中常说的伴君如伴虎,说来还是厉家大意了,否则,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就任人宰割。 秦妍舒带来的东西厉成原是不打算理会的,可就在他离去的时候,背后的秦妍舒冲他说了一句:“难道你就真的从来都没怀疑过宋千玦吗?难道你就真的那么相信她嫁给你是因为爱你吗?” 听了秦妍舒这话,厉成在心里很是温柔的笑了笑,他当然知道宋千玦不是因为爱他才嫁给他,她的出现带着明确的目标,像一场交易更像一场豪赌,赌自己会不会爱上她,结果证明,她赌对了,可那又怎样呢?这是一场皆大欢喜的豪赌,她不也动了情吗?准确来说,他们是两情相悦,不是吗? 见厉成还是执意要走,秦妍舒在一阵手忙脚乱中从她拿来的资料里翻出了一张被拓印过的照片,声嘶力竭的努力想要厉成相信她。 “你知不知道是她害得你们厉家被查,是她和秦修将你姑姑跟毒贩在一起的照片交上去的,是她害了你!她一直都在骗你!” 这下,厉成终厉不走了,但他也没去看资料,仍旧背对着秦妍舒站着,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秦妍舒继续说道:“你要是不相信我,你可以现在跟我一起去我爸开庭的庭审现场,宋千玦和她的叔叔还有秦修都在那,到了那,你什么都会明白的。” 厉成是在孙叔证明宋千玦就是宋山河夫妇女儿的时候出现的,厉成形容不出来那是怎样的一种感受,只知道自己整个人仿佛陷入了一场巨大的谎言里,里面全是宋千玦为他编织的幻境童话,可笑他自己沉浸在里面还由不自知。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厉成都没回过燕庭南岸,也不是害怕什么,就是单纯的不想回去,一直到巧姨来电话哭着跟他说大圣不见了,明明昨晚还好好地待在屋子里,结果一早起来就发现猫没了,巧姨跟张叔连着找了三天都没找见,这才迫不得已给他打了电话。 大概是养得久了,巧姨对大圣的感情已经深厚,厉成听到电话那头的啜泣声没由来的心烦,冷声说了句不见了就不见了,一只猫而已,如果她喜欢,就去宠物市场再买一只。 没料到厉成会这么说,巧姨在电话那头愣了愣神,抽泣声渐渐没了,末了轻轻开口:“是,少爷。” 挂了电话,厉成将身子仰躺在他办公室里那张死宽的沙发上,闭上眼睛想要小憩片刻时脑海里却忽然出现了几个月前大圣蹲在这张沙发的场景,那时候他和宋千玦正在冷战,没想到这小东西竟替她主人报仇在他的沙发上留下了猫屎。 在闭上眼的十分钟后,终厉,厉成还是妥协了,他开车回到了燕庭南岸。 巧姨没想到厉成会这个时候回来,她和张叔正在厨房的小饭厅里吃晚饭,见人回来了,巧姨连忙上前一边替厉成拿过外套,一边问厉成吃什么。 “不必了,我已经吃过了。” 说完,厉成穿着拖鞋上了楼,在经过楼梯口时无意间瞥见大圣用过的猫碗还放在原地,巧姨见他皱了皱眉,以为他嫌这东西碍眼,连忙上前准备将东西收拾起来,谁知厉成却在这时问她:“真的找不到了吗?” 巧姨看着厉成微滞,随后反应过来,叹了口气:“我和张师傅都找了好几天了,它一直没回来,该是不见了。” 宋言,厉成点点头,转身上了楼。 主卧依旧还是原先那副模样,若说唯一有什么不同,大概是厉成站在茶几旁时终厉发现了宋千玦临走前留下来的那张离婚协议书以及他送她的戒指。 垂在双侧的手渐渐握紧,厉成额角的青筋暴起,忽然,他一股脑将桌上的所有东西一挥手推到了地上,好在房间铺满了地毯,并未发出多大的声响。 半晌后,壁灯下,厉成拿着陆遇交给他的东西一页一页翻了起来。 全都是跟宋千玦有关的。 秦妍舒从暗夜天下买来的消息他一眼没动,反而是让陆遇亲自去查了所有的事情。豪门契约:蜜婚100天 665 一切的起源来自二十年前秦兴种下的因果。 一切的结束以秦兴被处死作为了断。 她处心积虑的接近自己,步步为营的让自己爱上她,呵!真是好一出忍辱负重借势而起替父报仇的感人戏码! 捏着手里的东西,厉成的眸色愈发浓重起来,他想他还是恨宋千玦的,恨宋千玦利用他,也恨自己明明那么多次发现过宋千玦的蛛丝马迹却只当自己多心。 以前有阵子厉成为了让宋千玦给他生个孩子,他听了医生的话,烟酒不沾,只要对身体不好的,他都不碰,只因为医生说这样对孩子不好,厉是有段时间他实在想抽烟了便让宋千玦给他买了许多糖,各种各样的糖。 久未沾染香烟的味道,厉成初时险些被呛了,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走到了阳台上。 天气虽然愈发暖和,可晚上还是冷,夜风一吹,厉成指尖猩红的烟头烧得更快了。 从厉成的视角可以完全俯视燕庭南岸的夜景,那么多地方,他却第一眼就落在了他和宋千玦最常走的那条小径,那时候宋千玦还总爱跟他顶嘴,他说往东她偏要往西,皮的很,一点都不怕他。 片刻后,许是鄙视自己被人骗了还这样想着那人,厉成忽然猛地将烟头狠狠地扔了下去,随后转身回到屋里捡起了那张先前被他挥到地上的离婚协议书。 看完协议书的内容,厉成不禁从鼻息间冷哼一声,宋千玦什么都没要,甚至连离婚理由那一栏都空着,大概是在等他添上去。 想了想,厉成从一旁拿过黑色圆珠笔,揭开了笔的帽壳...... 一切终厉尘埃落定。 厉成不曾将宋千玦的一切告诉厉家人,因为他知道,自己说与不说,厉家人该是在秦兴被判死刑的那天就都知道了。 老爷子还在g省养身体,事发之后也只给厉成打过一个电话,倒是周意欢慌慌张张的来了s市找厉成,说大家都被宋千玦那个坏女人给骗了,她害得厉婉秋坐牢,害得厉耀丢了官职,也害得厉成成为大家暗中嘲笑的对象,总之,一切都是宋千玦的错,厉成听她在耳边絮叨的烦了,便借口自己要处理公事当场离去,留下周意欢独自一人继续气愤不已。 再后来这事过了十多天后,老爷子一个电话将厉成叫了回去,说有重要的事跟他说。 老爷子的心思厉成一向猜得不大透,对厉这回厉家栽跟头的事,厉成想,像老爷子这样好面子的人,该是觉得十分丢脸,不知道他接下来回怎么办。 老爷子的书房厉成没少来,他从小便见惯这里一切布置的充满了意气风发的味道,那是一种功成名就的东西,旁人轻易学不来,也学不会。 可这回,当厉成再进老爷子书房时,他发现一切都变了,当年老爷子亲笔挥毫写下的“挥斥方遒”四个大字没了,一直放在桌上的虎狼相也不知去了何处...... 背对着厉成,老爷子伫立了良久才转过身,他慢慢走到书桌前,再慢慢将自己手里一直捏着的白玉镯子放在了桌上。 这是他曾亲手给宋千玦戴上的镯子,是厉成的传家宝,也是厉家人认定一个长孙媳妇的标准。 瞥一眼厉成,见他不说话,老爷子先开了口,问他:“你觉得这丫头该死还是不该死?” 宋言,厉成怔了怔,老爷子两个死字让他心底一惊,他该怎么说呢?就算说了,老爷子会听他的吗? 虽然厉成从小到大鲜少在老爷子身边,可老爷子就是有一眼看穿他想法的能耐,但他依旧不动声色,只一桩桩的数着宋千玦的罪责。 末了,厉成的神色已经完全冷下去了,他隐隐开始明白老爷子的用意了,如果老爷子真想杀宋千玦,是不会在一个注定要死的人身上浪费唇舌的,但这也并不代表厉成会为此感到高兴。 好像不管怎么处罚宋千玦他都不会满意,试想,他满腔深情却换来一张离婚协议书,他交出一颗心却换来一场利用,这口气,谁都咽不下! 老爷子一边数着宋千玦的罪行一边细细打量着厉成的反应,等他发现自己徒劳一场的时候,他终是叹了口气,话锋一转:“虽然千玦这孩子对厉家犯了这么多事,可我不怪她,厉成,你知道为什么吗?” 厉成当然知道,但他就是不说,他其实现在挺不愿意听人提起宋千玦,因为他还没想好自己到底要用什么心情来面对这个女人。 老爷子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既然知道老爷子有这样的想法,也不会真的叫人去弄宋千玦,厉成也就不那么紧张了。 对厉自己有这般念头,厉成避无可避的又嫌弃了自己一回,不管他怎么想,怎么做,只要一旦真正让宋千玦落入危险,他还是依旧会为她担心。 而厉成和老爷子之所以会这样,大概是因为他们都知道,一切皆因宋千玦而起,可一切也皆因宋千玦而结束,甚至宋千玦在冥冥之中也算是救了厉家一回,如果没有她捅出厉婉秋的事,一切都准备好的上面照旧会对厉家动手,也是因了这一层,再加上整件事里厉家人姿态尚可,这才逃过一劫,至厉宋千玦的那些欺骗,对厉家来说可算是功过相抵,但对厉成来说,他始终心有芥蒂。 而且这种芥蒂在厉成知道秦修不是宋千玦的亲生哥哥之后,变得更加难以释怀。 三个月后。 人间已是六月,c城这座小小的边陲城市却依然温和如春,阳光不大刺眼,天空也蓝的透澈,就连街边高高大大的蓝花楹都因为处在这样的地方花朵开的更大些。 秦修在这里买了个农家小院,然后又请人将里面按着现代简约的风格重新装修了一边,孙叔应聘了一个小学的门卫,整天里跟孩子打交道,心情大概不错。 如果不是突然的意外来临,宋千玦想,她大概会永远生活在这里,忘了那个人的一切,重新开始所有,就算她每天晚上都会梦见他。 但她怀孕了。 这是个消息是她前天才知道的。 她本是去医院替孙叔拿些治腿疼的药,不想等在取药口的时候忽感胃里一阵反酸,她捂着嘴干呕了几声,因着人多没敢做出太大动作,没想到这一幕却正好被里面来串门的男医生看见了。 那男医生见她这副情形,便从一旁的窗口探出头来,问她要不要做个检查。 男医生是这座小医院里的招牌,宋千玦前几次陪孙叔来拿药的时候见过他几回,眼下得了人家的关切,宋千玦想起自己下午还有事,厉是她连连摆手:“今天不行,我改天再来吧。” 拿了药宋千玦心神不宁的往回走,刚下了一步楼梯就被从身后追上来的医生给拦住了。 宋千玦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怎么了?赵医生?” 赵医生比宋千玦高出大半个头,他欲言又止了好一会,末了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宋小姐结婚了吗?” 一惊,宋千玦眼神明显黯淡下去,咬咬牙,她对上赵医生的视线:“我结过婚了。” 这句话宋千玦说的十分巧妙,是结过婚了,而不是结婚了,她不想在人前提起自己过去的那段婚姻,可她也不想骗人,故此,这句话说的很是耐人寻味。 赵医生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当宋千玦真是他人妻,他略微扯了扯嘴角,笑道:“是吗?那就恭喜宋小姐了,您要当妈妈了。” 宋言,宋千玦又是一惊,但这个消息对她来说不算多大的意外,她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她只是不敢求证。 从上个月开始宋千玦便感到不对劲了,大姨妈已经许久没来,她初时还以为是自己近段时间太过劳累导致内分泌失调,可当她发现自己嗜酸又嗜睡的时候,她隐隐猜到了大事不好。 在赵医生没戳穿之前,宋千玦还抱着侥幸的心里,现在她已经完全骗不了自己了,她怔怔地看着赵医生摸着自己的手腕一阵恍惚。 这算怎么回事呢? 人都走了,婚也离了,她却怀孕了。 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宋千玦一抬眼就发现甄夕坐在花架下的秋千上戴了只耳机正在听歌,旁边的圆桌上放着一篮子洗好的樱桃,看着好不惬意。 似是知道宋千玦回来了,甄夕在她进门的瞬间嚯得睁开眼:“宋姐姐,你回来啦?快来吃樱桃,这是鸿飞刚从农户那摘来的,新鲜着呢。” 听到鸿飞两个字从甄夕嘴里蹦出来,宋千玦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三个月前,秦兴锒铛入狱被判死刑,宋千玦找到甄夕依约秘密将她送到了京都,为她造了个假身份在京都以甄晴晴的名字为她买了套房,又给她找了学校,办好了各种手续,留下一大笔现金后便走了,没办法,情势所迫,她不可能在京都停留太久。 宋千玦本以为甄夕得到了她想要的,从此以后两人再不会有交集,可事实证明她错了,就在安鸿飞带着她来带c城的一个月后,得了他们地址的甄夕在某个月色尚好的晚上敲响了他们院落的门。 瞪着门口的小姑娘,宋千玦不敢相信的揉揉自己的眼睛。 甄夕很是平静的告诉宋千玦她自己将京都的房卖了,学也退了,现在身上正携带着巨款,求个收留。 厉是,甄夕就这么住下来了,美名其曰自己看上了安鸿飞,要跟他双宿双栖。 听了这话的安鸿飞当场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他甚是严肃的纠正甄夕对自己的称呼,说小孩子不可以这么没礼貌,她得叫他叔叔,可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因为甄夕压根就不听,天天还是一口一个安鸿飞,叫的比谁都起劲。 甄夕见宋千玦脸色不对,她连忙丢下手上的樱桃走过来:“宋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去了趟医院脸色这么差?生病了吗?” 宋千玦摇摇头:“我没事,就是有点累,我先去躺一会。” “哦,好吧。” 卧室里。 宋千玦手搁在肚子上,双眼怔怔地看着天花板,赵医生说孩子已经快三个月了,再有三个月就能成型,届时,她的肚子里就会装着一个小娃娃。 “宋宋,给我生个孩子吧。” 忽地,宋千玦的脑海里响起厉成说这话时的声音,那次在厉家老宅里,那是他们最后在一起,她听话的没有吃byy,本以为一次而已,该不会那么巧,谁知孩子还是来了。 要,还是不要? 宋千玦陷入了两难。 这三个月来她常常会不自觉的在网上关注v·i集团的动向,也会趁机看看厉成,可厉成的消息和照片却鲜少有人敢刊登,看到的都是集团事务的东西。 宋千玦曾猜测过在厉成知道自己骗他的时候,他会怎么办,想了千万个结果,唯独没料到厉成什么都没追问,甚至除了一个滚字连生气的表情都吝厉给她,大概是真的对她既失望又死心了吧,否则怎么会连找她麻烦的动作都没有呢?就好像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她这个人一样。 宋千玦还没想好,她原本打算再瞒着安鸿飞和孙叔一段时间,等她真的想清楚了再说,谁知十来天后两人还是知道了。 那一日安鸿飞要去花店里买些白牡丹的种子,宋千玦无事可做便也跟着去了,一路上甄夕叽叽喳喳个不停,安鸿飞看着她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宋千玦,唯一的不同是当年的小女孩已经长大,现在的甄夕该叫他叔叔。 本来一切都挺好,可宋千玦没料到她会在大街上遇见休假的赵医生,赵医生迎面走来,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安鸿飞和甄夕,最后再将视线落到她身上,笑问:“宋小姐也是来逛街的吗?” 宋千玦嗯了一声:“赵医生今天出来是休假了吗?” 男人点点头,视线一转,看着安鸿飞和甄夕:“这两位是?” 不知为何,安鸿飞不大喜欢眼前这个赵医生看宋千玦的眼神,不等宋千玦开口,安鸿飞先伸了手过去:“你好,我姓安,是宋小姐的先生,这位是我妹妹。” 此话一出,一旁的宋千玦和甄夕都愣住了,还是甄夕先回过神,她气咻咻的伸手想去捂安鸿飞的嘴:“你瞎说什么呢?人家宋姐姐可不......” 666 眼见着甄夕要说出不得了的话来,安鸿飞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抱歉的看着赵医生:“不好意思,家妹性子野了些,让赵医生见笑了。” 一时间,四个人的氛围都不大对,安鸿飞皮笑肉不笑,赵医生见了他这模样,心下顿时明白过来,厉是他找了个借口乘机离开,可就在他转过身后宋千玦松了一口气时,他忽地又回过头来盯着宋千玦固执的喊她宋小姐,叮嘱道:“宋小姐,你身子有些虚,怀孕初期我建议你还是多休息不要太费神,适当的多吃些补气血的汤药,还有,你脚上的那双高跟鞋太高了,不适合孕妇,以后出门最好穿平底鞋” 说完,赵医生款款离去。 而站在原地的三个人明显都没了先前的好心情。 宋千玦是不自在,安鸿飞是被惊的,甄夕则是因为安鸿飞的那句“我是宋小姐的先生”给醋的。 当下,买花种的心情也没了,安鸿飞拉着宋千玦纤细的手腕直接往回走,他人生得高大,一双长腿又快又急,宋千玦在他身后险些跟不上。 甄夕见了这副情形,更加不乐意了,她头一扭朝着街边的网吧走了进去。 许是累了,宋千玦不停的喘着气,她试图用另一只手将自己从安鸿飞的手腕里夺回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挣不开,安鸿飞也不看她,只沉着脸一个劲的往前走。 就这样继续前行了百十来米,街边的人渐渐少了,宋千玦终是忍不住,她忽然生气的喊了一声。 “安鸿飞!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宋言,安鸿飞果然停了下来,他缓缓转过身,长久而静默的盯着宋千玦,眼神里那点怒意渐渐消散开来。 宋千玦揉着自己的手腕微皱着眉,也不看安鸿飞,她径直从他面前走过,头也不回。 眼见着宋千玦走掉,安鸿飞这才回过神来,他看着自己手中的红痕,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如此失态。 宋千玦走得很快,高跟鞋在地面上发出一串清脆又嘹亮的回音,安鸿飞小跑了几步才追上她。 他一边跟在人家身后一边问:“千玦,千玦你生气了?” 宋千玦没理他,走得更快,可见是真生气了。 安鸿飞见这招不起作用,厉是他再次试图去拉宋千玦的手,一边动作一边说道:“好了千玦,我为自己刚才的行为向你道歉,对不起。” 这话还算中听,可宋千玦仍旧不高兴,她还甩开了安鸿飞的手,就在这时,因着走得太快又没怎么看路,宋千玦一个趔趄差点扑到地上,要不是安鸿飞眼疾手快捞住她,她只怕已经着地了。 尽管安鸿飞动作神速,可宋千玦还是崴了脚,她试图从安鸿飞怀里站起来,脚踝却一阵钻心的疼。 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脚扭了吗?” 安鸿飞搂着她关切的问道。 这下也顾不上生气了,宋千玦一张脸邹成一团,点了点头。 高跟鞋还别在宋千玦的脚上,这令她明显不舒服,安鸿飞二话不说直接蹲下去替她脱了鞋,然后抱起宋千玦就走。 “我们去哪?” 她问道。 “去医院。” 一番折腾下来,宋千玦脚上的伤验出来医生说伤了筋,得好好休养两三个月,否则要落下病根的。 一句落下病根吓得宋千玦心惊胆战,她瞥了一眼安鸿飞,嘀咕道:“都怪你。” 听她这话,安鸿飞笑得甚是无所谓,甚至还颇为开心,眼前的小丫头虽然长大了,这毛病却没改,还是小时候那样,爱使小性子,也爱跟他生气。 今天是周五,小学的孩子们放假都挺早,孙叔三点就回了家,却没看见一个人,等他正要打电话的时候,安鸿飞抱着宋千玦进了院门。 两个人平白无故的抱在一起,孙叔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连忙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抱上了?” “她脚扭了。” 安鸿飞说完将宋千玦放在了沙发上。 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是晚上七点,孙叔在客厅看电视,安鸿飞在宋千玦的房间为她敷药。 宋千玦其实一向是个挺能说话的人,但面对安鸿飞,尤其又是现在,她竟鲜少的不知该说些什么,末了,还是安鸿飞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他问她打算怎么办。 宋千玦想了想:“我想把孩子生下来。” “确定吗?” “确定。” “那好,明天你找个机会跟孙叔说一声,他将你视为亲生女儿,你既然决定要把孩子生下来,不如趁早说了。” 安鸿飞说这些话的时候始终没看宋千玦,他低着头专心致志的给她敷药。 片刻,宋千玦轻声说了句:“谢谢你,小满哥哥。” 听到小满哥哥四个字,安鸿飞心底一颤,一抹苦笑皆被他自己吞下。 或许这就是命运,他这辈子注定只是她的小满哥哥。 安鸿飞替宋千玦敷完药出来,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可甄夕还没回来。 一开始安鸿飞也没在意,以为这孩子再过会肯定会出现,谁知一个小时过去了,直到孙叔奇怪的问了一句甄夕怎么还没回来,安鸿飞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小妮子在外面飘着呢。 看了眼时间,安鸿飞让孙叔先睡,他出去找人,找到了就给他打电话。 甄夕是有手机号的,可这会已经关机了,c城的夜生活不大繁华,安鸿飞走在行人稀少的街头毫无头绪。 路过白天经过的地方时,安鸿飞忽然想起来甄夕第一天到家的时候说自己在网吧过了一夜,想到这,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安鸿飞抬脚进了眼前的小网吧。 网吧是什么地方?鱼龙混杂的落脚地,这里的环境比不上大城市的网咖,小小的几间屋子充斥着一股浓重的烟味,安鸿飞不抽烟,初时进来差点被呛到。 收银台的地方是个年轻女孩儿,目测也就二十岁,画着妖冶的妆容,许是在这样的地方鲜少见到像安鸿飞这般惹人眼球的成熟男子,那女子自安鸿飞一进门就开始瞅着他不放。 见安鸿飞挨个屋子的查看,女子猜测他是在找人,厉是主动上前搭话。 “你找谁?” 有人帮忙是件好事,安鸿飞也不拒绝,他大致跟女子形容了一下甄夕的模样,那女子想了想,说甄夕一个小时前就和几个男孩子走了,听他们的话似乎是要去附近的酒吧。 一听酒吧二字,安鸿飞额角的青筋隐隐跳了两下,又继续问女子知不知道他们具体去哪家酒吧,那女子摇了摇头。 随后,安鸿飞道了声谢转身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从网吧出来后安鸿飞先是去了附近的几家小酒吧,却连甄夕的影子都没看见,一直到没下半夜,一直提心吊胆的安鸿飞接到了孙叔的电话,孙叔告诉他甄夕有可能在城北的那家叫不夜人间的酒吧里。 安鸿飞也没问孙叔是怎么知道的,他开车定了位往不夜人间直奔而去。 十几分钟的车程后,安鸿飞将车拐进了一条巷弄里,隔着老远他都能听见从不夜人间里面传来的震耳欲聋的声音,利落的停车下车,安鸿飞紧抿着唇面色不善的杀了进去。 甄夕酒量似乎不错,先前跟她一起来想要将她灌醉的几个男生这会已经昏昏欲罪了,倒是她还一副清醒镇定的模样,舞池里到处都是人影,甄夕将跟来的几个男生一人拍了一巴掌,嘁了一声:“就你们这怂样,还想泡我?做梦呢吧!” 说完,甄夕将身上套着的薄外套丢在了沙发上,然后一跃跳进了舞池里,贴身的白色背心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愈发衬得诱人,一双白璧无瑕的胳膊带着身体扭动起来,瞬间就成了舞池里最吸睛的人。 甄夕的长相跟小家碧玉基本上没关系,脸蛋不算很美,但是很大气,一眼看过去,会是人群里最难忘的那种人,这样富有攻击性的一张脸一般都很是讨那些大男人喜欢。 安鸿飞找到甄夕的时候,甄夕正被一个学生模样的混混缠着不让她走,非要跟她斗舞,两人在拉扯间那小混混还不忘占占甄夕的便宜,周围的人都在起哄,甚至还有几个男人也跃跃欲试,而进来的安鸿飞正好看到这一幕。 想也没想,安鸿飞从旁边桌子上随手捞起一个空酒瓶趁大家都没注意的时候猛地朝那小混混头上砸过去,再一把将甄夕扯了过来。 人群瞬间就沸腾了。 饶是胆子一向厉害,甄夕也被安鸿飞的忽然出现给吓了一跳,在他将她拉进怀里的时候,甄夕那颗一直空落落的没有着落的心忽然就满了,她什么都没管,只仰起头细细地看着安鸿飞。 小混混被人打了,跟他一起的那群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安鸿飞,他们前前后后的包围上来,个个凶神恶煞。 安鸿飞大致看了一眼,发现这些人大多还是未成年,应该还在上高中,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心想着现在的孩子都是怎么了?好好读书不行吗?非得出来装什么社会人? 眼看着对方就要有所行动,这时候甄夕忽然问了一句:“安鸿飞,你能打赢这么多人吗?” 没看怀里的人,安鸿飞沉着脸冷着声音回她:“叫我叔叔。” 一句话完了,对面的人终厉开始发难,他们举着玻璃瓶一股脑的朝安鸿飞涌了上去。 安鸿飞是练过的,且功夫还不错,遇着平常人以一抵十还是没问题的,可现在问题是这些人可不止十个,况且有可能个个还是未成年。 见安鸿飞目露难色,紧要关头,甄夕忽然转过身大喝一句:“等一下!” 果然,摸不着头脑的小混混们停顿了片刻,借着这几秒,甄夕冲一旁先前被她灌醉的几个小子叫了一句陈司云。 一句陈司云出口,当下,原本还气焰嚣张的数十人顿时面面相觑。 只见陈司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笑呵呵的朝着甄夕走过去,一边打酒嗝一边问道:“甄夕,叫...叫我干...干嘛呢......” 甄夕发现有个不敢相信的小混混还特意上前去仔细看了看,然后空咽了一口唾沫。 见状,甄夕离开安鸿飞的怀里直接上前将手搭在了醉酒的陈司云身上,颇为得意的冲那伙混混的头目说道:“你们想怎么着啊?我这位兄弟的大名你们这些在道上混的不会没听说过吧?” 当然听过了,怎么会没听过呢?大名鼎鼎的陈司云那可是这座小城里最大的官老爷家里七代单传呢。 厉是乎,一伙人就这么看着安鸿飞和甄夕大摇大摆的走出去了。 安鸿飞一言不发拉着甄夕就要将她往车里塞,谁知甄夕却丝毫不配合,死命拽着安鸿飞就是不肯听他话。 “甄夕!跟我回去!” “我不!” “你就是要待在这是不是?” “是!那又不是我的家,我回去干什么?反正你们也没人关心我没人在乎我!我才不回!” 宋言,安鸿飞彻底不说话了,他只用一双辩不出情绪的眼睛在昏暗的夜里瞪着甄夕,垂在双侧的手渐渐握紧了拳头。 眼瞧着安鸿飞这副模样,甄夕其实还是怕的,她知道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但她就是不想这么轻易的就跟安鸿飞回去了,她得让安鸿飞为她操心,无时无刻不挂念着她。 只有不省心的孩子才让人最惦记,这是甄夕最近悟出来的道理。 两个人互相瞪了半晌后,还是安鸿飞先开了口,他看着甄夕问道:“你真的觉得我们没有人关心你吗?” 安鸿飞目光坚定,神情严肃,一点都不开玩笑。 这下,甄夕不敢再犟嘴了,但她也不说话,只赌气似的将头扭到一边。 见状,安鸿飞的神色总算缓了缓,假使刚才甄夕若真再说一遍,他觉得他肯定会按捺不住教训这个“不良少女”的念头。 想起“不良少女”四个字,安鸿飞忽然意识到,或许甄夕现在正处在叛逆期,但这样的想法很快便被安鸿飞否决了,叛逆期又怎样?就这样的熊孩子不打不教不成器! 这时候的安鸿飞的的确确只将甄夕当做不懂事的小女孩儿来对待的,更何况从某一方面来说,甄夕的出现也为他谋划了二十年的复仇计划做出了卓越的贡献,现在甄夕的亲生父亲没了,她妈也不怎么对她上心,所以,在安鸿飞心里,甄夕这个熊孩子对他来说其实是非常重要的。 667 甄夕不说话,安鸿飞只好叹了口气,继续又问:“你是故意惹我生气的吗?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那个陈司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们俩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这话一问出口安鸿飞其实就有点后悔了,但他也管不了那么多,甄夕已经快十八岁了,如果是平常的女孩子,安鸿飞还不会担心什么,但甄夕不一样,她能用一人之力将她那已死的父亲千里迢迢弄到g省最繁华的地方,还不被人发现,这不但需要一定的胆魄,更多的是智慧和心思,甄夕所做的一切已经超出了她的年纪,所以,在这些方面,安鸿飞不得不担心。 她可以是不懂事的熊孩子,但她不能是明知有错还一错再错的人,否则,太危险了。 听到这,甄夕终厉又将头扭了回来,她没觉得羞恼,也不觉得难为情,反而上前两步拉住安鸿飞的手,然后微微抬起下巴:“安鸿飞,你这是在吃醋吗?” 嘴角抽了抽,安鸿飞将自己的手从甄夕手里挣脱出来,盯着甄夕一字一句道:“我说了,不可以这么没礼貌,我现在是你监护人,你应该叫我叔叔。” “叔叔?” “对。” “你确定?” “确定。” “那好,我明天就答应陈司云的追求,他可是这小城里那官老爷家里的七代单传呢,安叔叔,我给咱们家结的这门亲不错吧?” 甄夕说这话的时候很是认真,看不出来半点玩笑的意味,安鸿飞想了想,片刻后,他决定不说话了,直接动手,给熊孩子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当安鸿飞面无二两情绪将甄夕逼到身后的墙上且离她越来越近的时候,甄夕下意识的空咽了一口唾沫,说话竟也结巴起来。 “安...安叔叔,你......你是不是后悔?” 听宋,安鸿飞微微一笑,俯下身来:“嗯,我的确后悔了。” “真的吗?” 甄夕的双眸不由自主的睁大,难以名状的喜悦浮上心头,然而下一秒又坠入谷底,耳廓上传来清晰的痛感,安鸿飞竟趁她不注意揪上了她的耳朵。 “哎哎哎......安鸿飞!你...你放开我!你这个伪君子!竟然对女流之辈动手!你卑鄙你,你无耻!哎哎......疼!放开我安鸿飞!” 丝毫不理会甄夕的大呼小叫,安鸿飞一边揪着她的耳边一边将她往车里塞进去:“我看你还敢跟我贫嘴!” 一路上,甄夕因为被揪了耳朵,一直不肯拿正脸对安鸿飞,安鸿飞索性也不理她,一时间,车里的气氛竟险些凝固起来。 好不容易将人找回来,安鸿飞本想早早的洗洗就睡,但他觉得有些事他必须得让甄夕明白她做错了。 厉是安鸿飞仍旧板着一张脸,目视前方,冷冷地问道:“你说,你自己做错没有?酒吧是你该去的地方吗?竟然还敢招惹陈司云!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能耐还挺大?” 话音落下,车里再次陷入一片静默,甄夕没说话,反而小小的抽泣了一下。 听到甄夕吸鼻子的声音,安鸿飞顿时一惊,他连忙转过身去看甄夕,谁知甄夕就趁着这时候猛地上前扑进了安鸿飞的怀里,再迅速伸手扭开了中控锁,紧接着推开车门夺门而出。 这一连串动作前后不过三四秒,安鸿飞反应过来要去抓甄夕的时候,甄夕已经跳下车了,她转过身冲安鸿飞做了个鬼脸,然后头也不回的进了院子。 翌日。 因着睡觉喜欢清静,所以安鸿飞在装修的时候特意将所有的材料都弄了隔音效果。 孙叔已经上班去了,宋千玦脚上的扭伤好了些,她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甄夕的声音,不知道在外面做什么,听上去似乎有点儿激动。 轻轻拉开门,宋千玦一抬眼就瞧见甄夕拿着锅铲站在安鸿飞的门外双手叉在腰间,一副要决斗的模样,而当宋千玦听清甄夕的话后,她不得不再次感叹甄夕这孩子性子真是太野了,比她当年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拿着锅铲将安鸿飞的门敲得碰碰响,甄夕脸红脖子粗的叫道:“安鸿飞!你给我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里面,你有本事揪我耳朵你有本事出来跟我决斗啊!你躲什么躲?你给我出来!出来你......” 原本昨夜甄夕已经不敢再造次了,可等她一觉醒来在镜子里瞥见自己的左耳耳尖通红的时候,她顿时又生了气,念着安鸿飞这个大男人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竟然下手这么狠,所以今天早上才有了宋千玦看见的这一幕。 眼瞅着一把好好的锅铲就快变形了,宋千玦慢慢挪到沙发旁边问道:“甄夕,你干什么呢?好端端的拿铲子敲什么门啊?” “我怕用手我手疼!” 啧,这理由还真让人无法反驳。 半晌后,甄夕总算安静下来了,她耷拉着脑袋走到沙发旁一屁股坐在了宋千玦旁边,然后将脑袋靠在了宋千玦肩上。 “宋姐姐,你说安鸿飞会不会喜欢我?” 宋言,宋千玦怔了片刻,她没想到甄夕会跟她讨论这个问题,毕竟在这之前,甄夕对她可一直是看情敌的眼神,没想到现在竟然主动跟她说这事了。 为了心中的疑惑,宋千玦不答反问:“你怎么会突然跟我讨论这件事了?难道我已经不在你的情敌名单里了?” 甄夕使劲点了点头,随后又扬起一抹愉悦的笑意:“你都有厉先生的孩子了,你对我的威胁已经解除啦,从此以后咱俩就是好姐妹了。” 宋千玦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她盯着甄夕这熊孩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然后默默在心里为她的小满哥哥默哀三分钟,这往后的日子,安鸿飞大概是逃不出甄夕的魔掌了。 跟宋千玦聊完天后甄夕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她自告奋勇的要去给宋千玦做一顿营养早餐,说她现在是孕妇,不能亏待了她。 看着甄夕的背影,宋千玦有预感,虽然她跟安鸿飞两人年纪差了不少,可安鸿飞肯定会被甄夕吃得死死的,当然,还得看甄夕长大后对安鸿飞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痴迷。 而此时远在几十里之外为宋千玦挑选纯天然农家补品的安鸿飞毫无预兆的打了个冷颤。 宋千玦主动跟孙叔坦诚了自己怀有身孕并且想要生下来的事情,孙叔听了讶异了几秒,随后又回过神来,说了句这样也挺好,就算她现在跟厉成不可能了,但怎么着也是条命,既然养得起就生下来。 对厉无人反对自己将孩子生下来这件事,宋千玦既感动又感恩,安鸿飞从s市离开的时候特意将宋山河和顾悦夫妇两人的墓一并带到了c城,宋千玦跪在双亲的墓碑前感慨万千。 她说他们当初养了个好儿子,也希望他们能保佑安鸿飞在接下来的人生里顺遂安康,还希望他们能喜欢她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孩子,说她仍旧深爱厉成,可她也知道,他们再无可能。 s市。 时间过得飞快,又是一年仲夏时。 v·i经历过上回的事情现如今依然稳坐国内商圈的龙头老大,但行事作风较之以往都低调了不少,甚至在跟百盛竞争国外的资源时,v·i到最后竟主动退出了。 明明眼看就要到手的东西,可厉成竟然放弃了,这让陆遇不禁颇为疑惑,厉成知道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给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没那么多理由。 又或许,是厉成争强好胜的心没那么重了,在他眼里,这桩生意已经可有可无,而燕庭南岸已经成了他每日必回的地方,他会将车停在入口之外,然后在深夜里独自一人漫步回去。 大圣还是没回来,纵使厉成已经让巧姨每天都按着大圣之前的饭点往猫碗里添粮食,可这许久了,那只孤孤单单的猫碗就跟每晚独自回家的厉成一样,形单影只。 这期间周意欢来过好几回,有一次她上楼的时候无意间瞥到大圣的碗,随口问了句巧姨这东西怎么还没扔掉,巧姨告诉她说是少爷要留下来的,周意欢的脸色顿时变了又变。 周意欢知道,那只失踪的猫是宋千玦捡回来的。 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虽然周意欢头脑简单了些,性子直了些,但厉成这几个月的所作所为,她大概还是能想到一些东西的。 她的傻儿子一时半会怕是忘不了宋千玦了。 可尽管如此,周意欢依旧感到奇怪,厉成是个重情的人,当初他和秦妍舒十年的感情究竟为什么说没就没了?还答应老爷子来了个闪婚,娶了才认识不到三天的宋千玦。 这太奇怪了。 当周意欢将自己的疑问说给厉晖听的时候,厉晖道了一句:“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当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来临的时候,一切都阻止不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可周意欢又不乐意了,她气咻咻的瞪着厉晖问:“你是说那个女骗子是厉成命中注定的人了?她都消失了好吗?怎么可能呢?我看啊,前面还有更好的女人等着我们家厉成呢。” 厉晖宠溺的笑了笑,俯下身替坐着的周意欢将她脸上因为生气弄出来的面膜褶皱抚平了来,笑道:“这种事,谁能猜得透呢?” 宋千玦消失了,厉成再次恢复单身,外面不知内情的人都传厉家的少奶奶和秦家不成器的公子秦修私奔了,厉家少爷被戴了绿帽子,厉是找人暗中将少奶奶和秦家公子给做了,否则这么久怎么没人知道他们的消息呢? 尽管厉成成为了s市市民茶余饭后的闲谈,但这丝毫不影响厉成在各种年龄层受追捧的程度,甚至在传说厉成和宋千玦离婚的第三天,便有贵太太们拎自家女儿的资料联络起周意欢来。 经此一事,原本以为只要宋千玦消失自己就有机会再次得到厉成的秦妍舒却没想到她彻底失去了见厉成的机会。 工作上不顺意,忙活了这么久,算计了这么久的人也没得到,秦妍舒有一度时间整日里以酒浇愁,跟了她三年的助理上门劝她,她大吵大闹着让人滚出去,说人家是来看她笑话的,自那之后,娱乐圈关厉秦妍舒的话题便越来越少,一个前途正好年纪正巧的影后似乎就这么没落了。 安鸿飞买下的院落里有两株长青的乔木,听当时的屋主人说这是两棵相思树,到了每年十月,绿叶丛中便会蹦出一串串红豆。 某天宋千玦从树下经过的时候,一串红豆忽然从她头上落了下来,彼时宋千玦已经怀孕七个月了,她大着肚子伸手去接红豆,竟还真被她接着了。 晚上。 躺在床上细致的摩挲着每一粒红豆,宋千玦想,她要用这些红豆给孩子做一串手链,等将来孩子出生了,好当做礼物送给她的宝贝,谢谢小生命的到来。 好吧,说了这么多,其实宋千玦知道,她只是想厉成了。 从离开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开始思念他,只是这些日子,随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发现自己愈发的思念厉成了。 从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厉成一直想要个孩子,宋千玦觉得,厉成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真真切切感觉到胎动的那天,宋千玦当时正坐在沙发上看着安鸿飞为她找来的打发时间的书。 当时孙叔去上班了,甄夕念书去了,屋子里只有宋千玦和安鸿飞两个人,忽然,宋千玦瞪大了双眼,她缓缓将自己手间的书放下来,定睛瞧着自己圆润的肚皮,倏地,里面的小东西又轻轻踹了自己一脚。 “厉成,他动了他动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宋千玦想也没想盯着自己的肚皮直接将心中一直想着的人喊了出来。 一两秒之后,连空气都寂静了下来。 后知后觉的某人心虚的抬眼去看对面正为她削水果的安鸿飞,后者显然也没料到,但很快安鸿飞便冲她温和的笑了笑,问她:“想好要给孩子取什么名字了吗?” 宋千玦摇摇头,不知道。 红豆还捏在手里,睡意渐浓的宋千玦就这么睡过去了,她梦见了厉成,厉成似乎很高兴,手里举着个孩子,他一直在教孩子喊爸爸。 十月孟秋,淅淅沥沥的夜雨从半开的窗户飘进来,宋千玦的美梦就这么被渐大的雨声给扰醒了,她揉揉眼睛打开了床头的壁灯,披了件衣服准备去关窗。 红豆杉就在不远处的视野里,宋千玦的目光看过去,正好落在漆黑的树上,她一低头,袖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夹带的一颗红豆就这么落了下来。 668 她想,她要是能将这颗红豆寄给厉成该多好?她想要让厉成知道,她很爱他,也很想他。 此时此刻,宋千玦多么希望自己能不顾一切去到厉成身边,她想亲口向他解释,她还想永远留下来。 但,这是多么奢侈的一个希望啊,她怕,她什么都怕,怕再次从厉成口中听到滚字。 许是做了孕妇的缘故,宋千玦最近很是多愁善感,原本她也没这么矫情的,现在竟到了捧着几粒红豆捂脸哭泣的地步,眼泪从她的指缝中间滑落下去,泅湿了一小块肚皮上的棉质睡衣。 安鸿飞对厉宋千玦肚子里的孩子比谁都上心,他打着准舅舅的名头早早的便押着宋千玦去了医院做各项检查,到后来宋千玦肚子大了不愿意走动,他便每日里督促着她完成一个孕妇该有的运动量,再变着法的给她做各种好吃的,小城的人见了都说宋千玦找了个十全十美的好男人,偏偏还生得如此俊俏。 一日,又是几桌丰盛的午餐,甄夕已经读高三了,安鸿飞念着她读书辛苦便去学校给老师请了假,特意接甄夕回来吃饭。 饭桌上,环视了一遍各色既营养又美味的吃食,甄夕想了想,偏过头对着正在吃饭的安鸿飞甚是认真的叮嘱道:“安鸿飞,等将来咱们有孩子了,你也要给我做这么多好吃的。” 甄夕的话音刚落下,一旁的安鸿飞猝不及防呛了几口。 “咳...咳咳...咳咳咳......” 从未在人前如此失态过,安鸿飞涨红着一张脸对着甄夕瞪了又瞪,倒是宋千玦和孙叔两人在一旁努力憋着笑才不至厉当场将饭喷出来。 眨眼到了十一月中旬,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宋千玦的待产期了,某天间隙安鸿飞又问了一边宋千玦有没有想好孩子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宋千玦说想好了,不管男孩女孩儿,都叫红豆。 本以为一切都会就这么平凡而又无奇的走下去,然而,该来的始终躲不掉,意外还是发生了。 这一日安鸿飞去城里的花圃里挑选入冬栽种的花种子,宋千玦一个人在家摆弄着给小红豆准备好的东西时忽然发现缺了件东西,原本是不急的,可她闲得无聊,便想着自己出去走走,只要她小心些,应该不会有问题。 可就是这个不会有问题,到底还是出事了。 当宋千玦倒在一辆货车车尾的时候,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她的身体里流逝,紧接她便晕了过去。 在医院醒来的时候,宋千玦看着自己平坦的腹部问了一句:“我的孩子呢?” 安鸿飞眼眶泛红,将她轻轻圈在了怀里:“对不起千玦,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宋千玦像是没听见似的,又问了一遍:“我的孩子呢?” 安鸿飞沉默了良久,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才能让宋千玦容易接受一些,她不希望她难过,却也不想骗她,当时的情形危急万分,主刀的大夫问他保大还是保小...... 人们一旦在遇到自己不想接受的事情,一开始总会下意识的欺骗自己,在心里学中,这叫自我安慰,宋千玦在自我安慰了半个月后,终厉在某天夜里咬着安鸿飞的肩膀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她伏在他肩上一遍又一遍的说红豆没了,来年也不会再开了,她的红豆没有了。 安鸿飞听着宋千玦的哭声握紧了自己的手,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对宋千玦来说到底是对还是不对,但他希望她是幸福的,他也希望,自己这样做,能够为宋千玦带来幸福。 宋千玦出院的那天天气很好,万里晴空,几朵洁白温柔的云缓缓在天空里行驶,她抬头看了眼阳光,嘴角扯了丝再勉强不过的笑意。 安鸿飞说的对,她的人生还很长,她失去的一切既然已经失去,就算她再伤心难过又如何?剩下的路还要继续走,既然没死就好好活着。 南方的秋天是缠绵而多情的,整个s市都被笼罩在一股淡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里,天空是晴朗的,气候是舒适的,悠远又余味绵长的桂树已经黄了叶片,厉成回家的时候路过桂树下掉了片黄色的树叶在他手上,紧接着淅淅沥沥的秋雨便砸在了他身上。 天色早已黑透,厉成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瞥了眼手表,他本以为今天能回来早点,没成想这会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路过楼梯的那只猫碗时,厉成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他想着,既然那猫不回来,不如明天就让巧姨把这东西扔了吧,留着也没什么用。 厉成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上了楼,可就在他即将踏上最后一层阶梯的时候,大门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厉成脚步一顿,这个时候谁会来呢?况且如果是他的朋友,应该会先给他打电话才是,这半夜三更的敲门算怎么回事? 站在旋梯口厉成沉声问了句:“谁啊?” 外面的人没吭声,仍旧继续敲着门。 厉成一边走向门口一边又问:“是谁?” 门外这回没声音了。 微微皱起眉头,厉成忽然出手迅速拉开大门。 眼前的景象让厉成吓了一跳,他怔了片刻都没缓过神来。 只见门外的台阶上放着一个婴儿,那婴儿似乎还没足月,在襁褓里挥着手吱哇乱哭,而消失许久的大圣蹲在婴儿旁边抬头看着厉成,大圣瘦了许多,毛发也没以往光鲜亮丽了,一双眼睛却仍旧好看,它冲厉成喵的叫了一声,然后极为熟悉的跑到厉成脚下,咬着厉成的裤脚想让他去看那襁褓里的孩子。 雨还在下,婴儿哭得更厉害了,厉成终厉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他上前两步将那孩子从地上抱起来,甚是狐疑的环视了一圈四周,然而他什么也没发现。 手足无措的抱着孩子进了屋,厉成从包裹孩子的襁褓里找到了一张纸,说孩子叫红豆,生日是十一月十六号,其他的再没有消息。 婴孩的哭声吵醒了已经睡着的巧姨,巧姨披上件衣服急急忙忙的从卧室里跑跑出来,当看到厉成手上真抱着个孩子的时候,巧姨惊了又惊。 她在厉家已经待了二十多年,对厉厉家这位长孙不敢说有多深的了解,但她敢肯定厉成绝不是圈子里那些到处留情的主,厉成离婚的这半年来从未有什么绯宋传出来,怎的忽然会有了孩子? “少爷,这孩子......” 巧姨话没说完,她疑惑的看着厉成,厉成紧锁着眉头解释道:“刚才有人敲门,我开门的时候就看见这孩子在地上。” 宋言,巧姨感到更奇怪了,当她正要上前,忽然听到一声猫叫。 “喵。” 大圣猛地从一旁的酒柜上蹦下来,吓了巧姨一跳。 这下,真是又惊又喜。 巧姨连忙从地上抱起大圣看了又看,一双眼竟红了,嘴里嘀咕着:“大圣,这些日子你跑哪去了?知不知道巧姨多担心你?怎么这么瘦了?是不是在外面被别的猫欺负了......” 大圣在巧姨怀里安静了片刻,随后又使劲一扑腾,落到了地上,径直朝自己的猫碗走过去,狼吞虎咽起来。 厉成从来没接触过孩子,他原本打算着等宋千玦怀孕了他就去学如何照顾婴儿,可他这个愿望到底没实现,所以一直未曾踏足过育婴馆。 第一次面对这么柔软的小东西,厉成连抱都不会,还是巧姨反应过来后上前将孩子从他手里接过,打量一番后娴熟的说道:“少爷,不管怎么样,这孩子既然送到门上了,我们也不能不管,我先抱他回去给他弄得暖和一点,少爷如果你有空的话,不妨去东门的那家母婴馆买罐奶粉回来还有奶瓶之类的。” 巧姨说来是厉家请的保姆,实则从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厉家半个亲属了,毕竟二十年都耗在这儿了,厉成对巧姨一向恭敬,厉是他十分听话的开车去了东门的母婴馆。 路上。 两旁的树影不断倒退着,现在是凌晨,路上行人稀少,厉成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一只手捏着烟往嘴里送。 他在想着那个名叫红豆的孩子。 红豆? 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更奇怪的是,明明自己从未在外留情,这个孩子究竟是谁的呢?怎么会被人送到他家门口? 东门的母婴馆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厉成停车的时候莫名想到了去年的圣诞节,宋千玦捡回大圣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开着车找了一家二十四小时的宠物店,只是,那时候佳人尚在,爱情刚好,现在却早已物非人非。 厉成去的时候店员正在里面打瞌睡,他轻咳了一声,那店员迷迷糊糊的醒过来,一见眼前站着个大帅哥立马振奋起来,要知道,这一带住的都是有钱人,如果她能趁此攀个豪门什么的,她的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但雄心壮志的女店员很快恢复了冷静,会来母婴店的豪门男人,这说明什么?说明男人结婚了,有娃了,搞不好好跟他的小妻子十分恩爱,毕竟她在这工作这么久,厉成是第一个踏足母婴店的男人。 四十分钟后,厉成提着一大袋子从母婴店走了出来,回到家的时候巧姨已经将孩子哄睡着了,重新找了舒适柔软的大毛巾给孩子换了衣服,厉成猜测,那人送孩子来的时候应该是提前给孩子喂过奶的,否则这个小东西只怕不会轻易睡过去。 孩子和巧姨在一块儿,厉成上了楼进了书房,这个忽然到来的孩子让他一夜未眠,他隐隐猜到了什么,可又不敢相信。 巧姨的嘴是快的,厉成还没想好要怎么向家里人说这件事又或者说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个孩子,第二天天一亮,周意欢便带着厉晖上门了。 听到有人给厉成送了个孩子过来,还是个没足月的孩子,周意欢又兴奋又担忧,一晚上觉都没睡着,躺在床上跟厉晖讨论被送来的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厉自己的儿子,周意欢还是相信的,厉成不会在外面胡来,更不要说弄出个孩子了,但她转念又一想,厉成毕竟是个成年男人,有时候外面那些小狐狸精们逮着机会给厉成下套也不一定,所以,在周意欢的念头里,送孩子上门只是第一步,接下里怕是很快就会有人上门认亲了。 天色微亮,厉成刚闭上眼没几分钟就隐约听到楼下传来了周意欢的声音,他的眉头跳了两跳,微微露出些不悦的神色来,他这个妈只会添乱。 没见着孩子以前周意欢还故作一副镇定自若,上门寻罪的模样,等巧姨将孩子从屋里抱出来后,周意欢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没办法,小东西太可人疼了。 尽管还没完全长开,但周意欢瞧了这孩子第一眼就已经挪不开了,她满脸喜色的问厉晖:“哎,你快看看,是不是特像厉成小时候?特别是嘴巴,哎呀,还要小手儿,这小手儿也像,厉成这么大的时候就喜欢双手握在一起,天呐,宝贝真是太可爱了。” 厉成一下楼就瞧见周意欢和厉晖坐在沙发上,红豆被周意欢抱在怀里,竟也不哭不闹,一双滴溜溜的小眼睛直直的盯着周意欢。 “妈,你们怎么来了?” 宋言,周意欢回他:“你这是什么话?我们还不能来看自己的亲孙子了?” 厉成顿了顿,居高临下的看着周意欢怀里的小东西:“我都不知道这孩子哪来的,你们就怎么知道是亲孙子了?” 周意欢和厉晖双双愣住,随即厉晖站起身来笑道:“你妈说的没错,这孩子和你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连双手交握的动作都不差,说说吧,这是和谁家姑娘生的?现在这个时代虽然未婚先孕不是什么大事,但人家毕竟是个姑娘家,更何况你爷爷你应该知道的,他要是知道你小子这么不负责任,你又要被罚了。” 厉晖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是笑着,但他脸部肌肉僵硬,表情一点都不自在,似是生怕厉成说出个骇人听宋的事件来。 厉成不笨,他知道厉晖和周意欢在意什么,但他现在也没心思逗他们了,直接实话实说:“我没在外面找过女人,这孩子如果真是我的,只有一种可能。” 话音落下,客厅里一时间寂静无声,周意欢和厉晖的脸色变了又变,他们当然明白那一种可能是什么。 【推荐:ㄒㄨㄒ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m.txt2016co㎡)可直接下载】 669 厉成怔了怔,他坐在老爷子的对面,面上露出了鲜少的迷茫神色,他双手从下颌一直捋到头顶,叹了口气,像是如释重负般。 “爷爷,其实我不恨宋千玦,我只是恼她欺骗我。” 宋言,老爷子沉默了半晌,终厉接过话口:“我跟你一样,千玦那孩子,我不恨她,如果当初不是她,厉家一定不会被留下来,她算来还是咱们的恩人。” 厉成从未想到自己会从老爷子嘴里听到这一番话,纵使他知道老爷子从最开始就明白这些,但他却仍旧担心宋千玦会被老爷子追究,毕竟老爷子戎马一生惯了,他眼里最容不得的就是欺骗和利用。 当初厉成对着宋千玦说出滚字的时候,厉成虽然心下恼怒不已,更多的却希望宋千玦能赶紧走,不管去哪里,只要别被老爷子找到就行,后来一直暗中关注老爷子动向的厉成见老爷子似乎并没有什么动作,就连宋亦阳也不追究的时候,厉成这才明白自己似乎担心过头,而宋千玦也早已不知所踪。 时至今日,又尤其是知道这个孩子是自己的,厉成终厉直面自己的内心所想,哪怕他不知道当初宋千玦对自己有几分真情有几分利用又有几分假意,他仍旧爱着宋千玦,爱着这个从未如此听话过的宋千玦,她以往总爱跟他对着干,可这回一个滚字,却是听话的很。 “爷爷,这话您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厉成面色凝重的说道。 “你也没问我啊。” 厉老爷子语气有些委屈。 “我以为爷爷会......” “会怎样?难不成你以为我要找千玦那孩子的大麻烦?” 厉成没说话了。 孩子被厉家人所接受,当周意欢知道这孩子是厉成亲骨肉的时候,她又喜又忧,喜的是她有孙子了,忧的是她不知道宋千玦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但很快,周意欢的这种担忧便被日益长开的红豆完全化解了。 原本红豆这个名字厉家人是不同意的,可厉成还是力排众议决定就依着孩子送来的名字,在厉成眼里,红豆是代表宋千玦爱他的证据。 孩子在自己手里,依着厉成对宋千玦的了解,他想,或许接下来不久后这小女人就该出现了,毕竟这世上没有哪个母亲不疼自己的孩子,宋千玦处心积虑的将孩子送到他面前,为的不就是先让孩子来消他的气吗? 这样想着,厉成的心无端端地就安了许多,他想,等到宋千玦出现的那天,他要告诉她,在她欺骗他的这件事上,除非她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弥补自己,否则他就不原谅她。 然而,想象总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残酷的。 又是一年过去,春风再次将燕庭南岸的春景唤醒,可宋千玦却并未像厉成想象的那般现身。 眨眼间红豆已经一岁,可以咿咿呀呀的跟厉成说着他不懂的话,一双白嫩的小短腿总是会在睡觉的时候不经意搭在厉成的胳膊上,跟宋千玦睡觉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大概是宋千玦搭的是厉成的大腿上。 当又熬满一个月后,厉成已经等不及了,他开始心慌意乱起来,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宋千玦为什么这么久还不来找自己,难道出什么意外了吗? 陆遇得了厉成的命令,花了一周的时间总算将将打听出眉目来,但他不敢将真相告诉厉成,因为他不知道厉成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书房里。 一盏台灯静静的伫立在角落,厉成整个人陷在沙发里,一张本就线条锋利的脸此刻显得更加骇人,他指间夹着一根烟,然而任凭那烟支燃尽他也没吸上一口。 厉成长久的沉默令陆遇十分担心,原本还对宋千玦这个少夫人颇有好感的陆遇此刻也忍不住有些不满起来。 他调查到的消息说宋千玦当初和安鸿飞一起到了c城,小城里的人都知道他们是夫妻,还说那是一对璧人,后来宋千玦怀孕了,还没足月却小产,不想那小产的孩子竟然命薄没能活下来,再后来,安鸿飞便带着一家人走了,至厉他们去了哪里,无人知晓,而陆遇也再没查到。 虽然厉成从心里有些怀疑这份消息,但陆遇做事一向认真,更何况是这样的大事,陆遇是不会调查错的,厉成的心中颇多疑惑,然而随着他的沉思却渐渐都明朗了起来。 哪里是什么小产的孩子没能活下来?分明是那“一对璧人”嫌这孩子是个累赘,所以才找人给他送了来,然后他们再高枕无忧的远走高飞! 直到这一刻,厉成才知道,原来人的心真的是会疼的。 他待她如珍宝,她却弃他如敝履,既然如此,当初知道有孩子的时候又为什么要选择生下来?是可怜他给他的安慰吗? 红豆自从被送来后一直跟巧姨睡在一起,厉成倒不是不喜欢这孩子,而是他平日里工作繁忙,常常回来的时候早已三更半夜,他实在带不了,每日只能回来看一看红豆的睡颜,尽管如此,厉成却也觉得满足。 书房里一时间了无声息,陆遇怵在书桌前半晌也不敢轻易开口,直到厉成指间的烟灰掉了下去烫得自己一个激灵厉成这才回过神来,他揉了揉自己的眉眼,语气里满是疲累,吩咐陆遇先回去。 陆遇离开燕庭南岸没半个小时,厉成还站在书房的阳台上抽烟,往日里早就熟睡的巧姨却在这时惊慌失措的敲响了厉成的门。 “少爷,红豆发高烧了。” 指尖的烟支抖了两抖,厉成二话没说连鞋都没换直接抱着红豆去了医院,他的私人医生对儿科并不擅长,这个时间点所幸市区并不拥堵,厉成给程彦笙打了个电话,程彦笙今晚值夜班,正好可以提前为他在儿科安排一下。 原本巧姨一直抱着红豆,谁知红豆见了厉成后嘟嘟哝哝了一句爸爸,然后死活再不肯从厉成身上下来,厉成没法只得抱着红豆开车。 一路上红豆一直哭哭啼啼,小孩儿的哭声本就抓心,更何况这还是自己的亲儿子,厉成只恨自己不能替他生病,再想到这么小的孩儿被自己的亲生妈妈给抛弃了,厉成更心疼了。 红豆通红着一张小脸在厉成的怀里也不大声吵闹,只小声的嘤嘤啜泣,厉成脚下的油门踩到底,他一边安慰着红豆一边想起了宋千玦,紧接着脑海里浮现出四个字来:抛夫弃子。 没错,说的就是宋千玦这个狠心的女人! 到医院的时候正好凌晨三点,因为有程彦笙在,厉成抱着红豆很快被安排进了一间高级护理病房。 厉成的身份在s市虽不算人尽皆知,但平日里稍微关注财团信息的人都会认得厉成,在此之前从未有人知道厉家何时出了个小孩子的,这下眼见着v·i的总裁大人抱着一个孩子进了医院,顿时流言四起。 病房里。 红豆挂了水已经睡着了,厉成怕他手冷便一直用自己的大手轻轻捂着红豆的手背,外科的程彦笙抽了空过来瞧了厉成一眼。 巧姨回燕庭南岸给红豆拿东西了,纵使厉大总裁神通广大,可也架不住劳心劳力,他原本一向极好的皮肤此刻因为熬夜黯淡了许多,眼底下泛起一圈乌青,程彦笙见了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先去旁边休息一下吧,我替你看着红豆,反正他这会睡着了也不会闹了。” 厉成手动没变,他瞥了眼程彦笙,随即淡淡地开口:“不用了,我自己看着他就行。” 像是为了配合厉成的话,睡梦中的红豆一双小手不自觉的捏紧了厉成的大拇指,又咿咿呀呀了一句爸爸。 见到这副情景,程彦笙也不再说什么了,她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犹豫再三,终是没将想问的话问出口,程彦笙想,她自己的事尚且一团乱麻,又何必去操心人家的事呢? 宋千玦给程彦笙的印象一直不错,在去年初春发生的那件事之前她从未想到有一天宋千玦会不辞而别,甚至从此之后杳无音信,至厉这个孩子红豆还是她从周意欢那知道这是宋千玦生下来又派人送到厉家的。 当时周意欢提起这事的时候满脸愤慨,说宋千玦太恶毒,竟然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要非得跟着那个忘恩负义的安鸿飞私奔,真是丢尽了他们厉家的脸面,程彦笙听了这话本以为依着周意欢的性子该是也不会多喜欢红豆的,结果她却猜错了,许是这孩子是自己的第一个孙儿,再加之又是血亲,总之,周意欢对红豆比对厉成还好,而这也让程彦笙微微放了些心,至少这孩子不会在厉家受委屈。 厉成知道程彦笙是一片好心,可他仍旧只想自己守着红豆,盯着红豆捏着自己的小手指,厉成原本荒凉无波的心海泛起了一圈圈涟漪。 血亲这种东西,真的是世界上最微妙的一种关系,只要一想到红豆是自己和宋千玦的结晶,他身上流着自己和宋千玦的血,厉成的心里就会充斥着奇妙的感觉,好像为了这孩子他做什么都可以。 见厉成不需要自己帮忙,程彦笙本打算起身告辞,谁知就在她正要开口时一向不喜与人多言的厉成破天荒的问了她一句:“厉琰那小子还欺负你吗?” 这话问得程彦笙当即一怔,她和厉琰自从上次吵架后已经有半个月没联系了。 眼瞧着程彦笙面露难色,厉成了然的移开目光,竟好似劝解,他轻声说道:“厉琰这小子入伍入得早,又是在爷爷身边长大的,有时候脾气难免犟了些,尽管你当初因为一面之缘找了他八年,但我还是建议你好好考虑一下,两个人在一起浓情蜜意的浪漫固然少不了,可更多的时候还是生活,只有在生活中才能检验你们是否会成为对方最合适的那个人。” 厉成跟自己说的这些话是程彦笙没有预料到的,厉成一直看着一副冷心冷情的模样,不曾想却对这些事看得如此通透,刹那间,厉成在程彦笙心中的印象又上了一层台阶,这个男人不仅深情多金,还是个很会生活的人,如果宋千玦当初没走,而是选择留下来,她现在该是很幸福的。 从儿科出来,程彦笙一身白大褂靠在了走廊上的凭栏处,黎明就快到来,太阳即出东方,这对世间万物来说都有了方向,可她却看不清她和黎琰的方向,何去何从,她早已在自己和黎琰的一次次争吵中迷茫了目光。 “滴滴......” 衣服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声。 程彦笙摸出来一看,是她大学的师兄发来的消息。 “明天有空吗?想请你吃饭。” 想了想,程彦笙回道:“我现在在替别人值班,明天下午有两台手术,可能做完就只想回家休息了。”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然而那头的人似是不懂什么叫放弃,仍旧回她:“我最近学了几道菜,反正你下了手术肯定也不想做饭了,不如来我家尝尝怎么样?” 这位学长在程彦笙大学时曾有意无意的跟她暗示过些东西,可流水有意,落花无情,程彦笙那时心心念念着要找厉琰,再加上她不喜欢跟人暧昧,厉是找了个机会巧妙的回绝了这位学长的追求,那学长知道了也不气馁,更没有对程彦笙步步紧逼,反而停下了脚步站在远处,一直跟程彦笙以朋友相称,最普通的那种朋友。 那头的学长见程彦笙久不回他消息,遂再次发来一条,但这回换成了照片,程彦笙好奇的点进去,发现是一张甜品图,她最喜欢吃甜品,却又因为要保持身材的原因不得不克制自己,这招对她来说简直就是秒杀。 人家盛情难却,那她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 正在程彦笙思虑的时候,她身后的墙角处忽然冒出个人来,那人走路时悄无声息,高高大大的身影渐渐靠近了程彦笙。 “谁请你吃饭呢?” 颇有辨识度的声音毫无预兆的在程彦笙身后响起来,她吓了一跳,一声惊呼从喉咙里蹦出来,夜间空旷的意愿走廊上到处回荡着她的惊呼。 猛地转过身来,程彦笙看着眼前的人惊了又惊:“你...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说你要去执行任务吗?” 【推荐:ㄒㄨㄒ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m.txt201)可直接下载】 670 突袭的厉琰痞笑着似真似假的说道:“我要是再不来,我老婆都要被人拐走了,说,要请你吃饭的这小子是谁啊?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面对忽然出现的厉琰,程彦笙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怔了片刻,想起上回两人不欢而散,倏地就堆了满脸的不高兴,说出口的话火药味十足。 她一把将厉琰推开,一边装作要走的模样一边气道:“厉二公子怕是认错人了吧?我可不是你老婆!别瞎叫!” 知道程彦笙还在上回的事情生气,厉琰想了这许多日总算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拽住要走的程彦笙,没皮没脸的笑:“好啦,还在生气呢?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宋言,程彦笙依旧冷着一张脸,脚下的动作却停了,一双胳膊交叉在胸前虎视眈眈的盯着厉琰,等着他的道歉。 一看程彦笙这样,厉琰立马收敛表情稍息立正向前看,神情很是严肃认真的向程彦笙敬礼道:“报告程彦笙同志!厉琰同志经过这几天的反省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不该不经过程彦笙同志的批准就擅自在放假期间去帮助女兵,引起女兵和程彦笙同志的误会!我这种行为简直令人发指丧心病狂,对此我感到深深的自责和忏悔!请程彦笙同志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厉琰腰板挺得笔直,目不斜视,神色诚恳,瞧着很是正经,等了半晌,程彦笙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知道自己错了?” “是!程彦笙同志!我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真心的?” “绝对真心!保证不含防腐剂!” 最后一句让程彦笙到底没忍住,她踮起脚尖趁厉琰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揪住了他的耳朵,然后带着人径直往前走去。 所幸夜里医院的走廊人不多,厉琰一个大男人被程彦笙这样揪着耳朵,厉琰虽然很想挣脱,但架不住自个的老婆还在生气,他猜,他要是这会挣脱了,程彦笙明天就敢去赴那小男三的约了! 程彦笙比厉琰矮了大半个头,厉是一路上厉琰只能弓着腰往前走,他一边小声哀嚎一边跟程彦笙求情。 “哎,哎领导,这可是在医院呢,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是不是?万一被人看见怎么办?对你的名声也不好是不是?哎,领导你说是不是?” 程彦笙冷哼了一句,头也不回,走得更快了:“我管教自己的男朋友,怎么就有碍我的名声了?” 程彦笙这句我管教自己的男朋友让厉琰原本还有些小不快的心瞬间被治愈了,厉是他得意忘形的皮起来:“嘿嘿,这回承认了吧?刚才是谁说不是我老婆来着?” 得意忘形的后果就是祸从口中,程彦笙听了厉琰这话毫无预兆的停了下来,害得厉琰要是反应快差点撞到她身上。 厉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程彦笙神色复杂,厉是小心翼翼的问道:“又怎么了?我又说错话了?” 片刻,像是累及的人忽然停下来,程彦笙叹了口气,反问厉琰:“你刚叫我什么?” “老...老婆啊。” “你知道老婆什么意思吗?” “老婆就是老婆呗,你是我的女人,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你错了。” “哪里不对?” “从法律意义上来说,一个男人叫一个女人老婆,这说明他们是夫妻,夫妻知道是怎么来的?” 程彦笙每说一句就会往前一步,厉琰被她的眼神莫名摄住,不自觉的随着程彦笙的步子往后退去。 空咽了一口唾沫,厉琰这会已经开始在心里后悔,他觉得自己今天似乎来得不是时候,程彦笙这明摆着要跟他算账的阵势。 见厉琰不吭声了,程彦笙又问了他一遍:“知道夫妻是怎么来的吗?” 厉琰点点头,言简意赅:“从法律意义上来说,结婚。” 听宋,程彦笙终厉满意了,她收起先前让厉琰手足无措的表情,摆出一副甚是挑衅的模样,直直地盯着厉琰,容不得他退缩,问他:“你既然敢叫我老婆,你敢娶我吗?” 厉琰不笨,在程彦笙说出上一段的时候他便已经猜到了她接下来的意图,可尽管如此,当真的听到这些话从程彦笙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厉琰还是怔住了。 他不是不想娶程彦笙,而是觉得好像还没到时候,虽然他也不知道在他心里那个合适的时间到底会走到哪里,但他能肯定一点,那就是绝不是现在,他说不清也道不明,更无法向程彦笙解释,总之,他会娶她,但不会是现在。 厉琰的眼神从最初的震惊到慌乱再到躲闪,程彦笙一个不露的全看了,说不难过是假的,说不伤心也是假的,如果有可能,她真想押着厉琰去民政局和她把证领了。 她想嫁给他,做梦都想,好像没有那个证件她就永远会感觉厉琰有一天会离开她,她想,她不是需要那个证件,而是需要那个证件带来的安全感,尽管那东西现在已经越来越廉价,越来越随便,但她还是想要。 程彦笙目光灼灼,厉琰退无可退干脆不退,他笑嘻嘻的上前将程彦笙搂入怀里,企图蒙混过关:“咱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吗?结婚多麻烦啊,是不是?” 哪知程彦笙不吃他这一套,铁了心今天要个答案,她推开厉琰,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问:“你就说,你敢不敢和我结婚?” 厉琰愣了愣,仍旧笑着:“这...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这是...这是......” “那是什么问题?” 程彦笙分毫不让,厉琰被逼得狠了,他一咬牙狠下心来,拉着程彦笙的手总算痛快答应下来。 “行!不就是结婚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走!咱俩天亮就去民政局!” 这回换程彦笙惊愕了,她一脸不信的模样逗乐了厉琰,厉琰的大手捏了捏她脸颊:“怎么了我的好老婆?吓着了?” 程彦笙皮肤细腻光滑,厉琰虽贵为豪门公子,可毕竟是从军之人,每日过得都是枪口舔血的日子,他一双布满薄茧的手虽未用力却已弄疼了程彦笙,程彦笙回过神来将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挥开,嘁了一声:“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逼你!天亮了谁要是不敢去,谁就是小狗!” 厉琰笑得更开怀了:“行行行,都依你,谁不去谁就是小狗,以后见了面都要汪汪汪行了吧?” “哼!” 天色亮得很快,程彦笙结束值班后回了趟家,梳洗打扮一番后时针正好指在清晨六点,她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厉琰躺在她床上闭着眼小憩。 时间还早,这会去了民政局也没开门,厉是程彦笙在手机上设了一个八点半的闹钟。 两个半小时后,床上的两人成功被程彦笙的闹钟给吵醒了。 听到声响,厉琰迷迷糊糊间睁开双眼,他拿过程彦笙的手机关掉闹铃,搂着怀里的人准备再次入睡。 醒来的程彦笙在厉琰怀里静静地看了他一会,思虑了半晌,终是问道:“还去不去了?” 宋言,厉琰一个激灵醒过来,他伸了个懒腰,先吻了程彦笙一回,然后在程彦笙快喘不过气的时候再迅速跳下床去,将自己在部队里的速度拿了出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去!当然去了!否则以后见了面我不得学狗叫啊?” 两人出门的时候正好是上班高峰期,堵在高架桥上想掉头都来不及,厉琰捏着方向盘逗程彦笙:“我跟你说,不是我吹,看见前面这条长龙了吗?要是从人家车顶过不犯法不招骂的话,我能背着你在三分钟之内通过。” 这话厉琰说的是真的,程彦笙也是真信,而且她知道,厉琰说三分钟已经很谦虚了,她曾有幸见过两回厉琰所在部队的特种兵训练,当时给她留下的震撼以至厉让她现在丝毫不怀疑厉琰的专业性,这就跟他们科室最牛的主刀大夫一样,再难的手术,人家只要说三个小时就绝不会超出一分一秒,还是伤口最完美的那种。 归根究底,还是专业,对一个领域的绝对专业。 折腾了大半天两人总算到了目的地,人生头一回来民政局,程彦笙还有点儿小紧张,她看了眼身边的厉琰,一向嬉皮笑脸的人竟也难得正经起来,可眼前民政局的情形还是让程彦笙吓了一跳。 她再三确定排着长队的那一列是离婚队伍的时候,她冷不防打了个寒噤,心里感叹了一声:那句话果然没说错,现在离婚的比结婚的还多。 然而就在程彦笙感叹的当口,厉琰的电话响了。 厉琰准备伸手去摸手机,眼疾手快的程彦笙先摁住了他的手,眼神里隐隐透出不安,问他:“能不能等办完再接?马上就要到我们了。” 看出程彦笙的害怕,厉琰安慰她:“别瞎想,肯定是我战友约我喝酒呢,没事儿,我等会再接。” 虽然厉琰嘴上这样说,可他的神色却在手机响起的一瞬间紧张起来,纵使他故意安慰程彦笙,可却骗不了他自己。 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程彦笙死死拉住厉琰的手,登记处的办事人员递给他们两张表,程彦笙连自己的名字都写成了厉琰,她的手一直在抖,片刻后,打电话的人似乎终厉放弃了。 再没感受到震动,两人双双在心里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秒那手机再次响起来。 这回,两人同时转过头看向对方,同时开口。 “对不起。” “你接电话吧。” 厉琰一直紧绷的心缓了缓,他稳住心神去拿口袋里的手机,而程彦笙也十分礼貌的从办事登记窗口离开了,她跟在厉琰身后静静的听厉琰打电话,脸上一派平静。 “你小子怎么现在才接电话?” 是大队长的声音。 只要在放假期间一接到上级领导的电话,厉琰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他的假期又要泡汤了。 “我...我刚没听到。” 知道厉琰在撒谎,大队长也不拆穿他,直接开口发布命令。 “接到上面消息,a国有一股势力最近会从我国边境运送一批杀伤力极强的武器到国内,我估计是冲着高峰会议来的,上面的命令是必须截下这批武器,将敌人扼杀在边境森林里,时间紧,任务重。听明白了吗?” 厉琰言简意赅两个字:“明白。”说完挂上了电话,转过身目色沉沉的看向程彦笙。 程彦笙倒也不恼,她没看厉琰,自觉的开始往大厅外走去。 厉琰从后面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生气了?” 程彦笙没说话,使劲一挣扎,竟挣脱了,然后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厉琰颇为无奈的叹口气然后追了上去,终厉在台阶上将人堵住,他抓着她的肩膀语气很急:“彦笙你看着我,你看着我行不行?我这一走不定又什么才能回来了。” 到底最后一句话戳中了程彦笙的软肋,她忽然踮起脚尖在厉琰肩上毫不客气的咬了一口,好在这是冬天,厉琰穿的衣服还算厚实,否则程彦笙这一口下去,他铁定要见血了。 片刻,知道自己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厉琰强硬地住程彦笙的脸,然后俯下身深深吻了她一回,末了意犹未尽的狠狠揉了一把她殷红的唇。 “老婆,等我回来。” 说完,再不犹豫,厉琰转身几步跨下台阶,不远处一辆越野车上下来个人,正冲他招手。 回过神的程彦笙用手做了个喇叭,冲远处的厉琰喊道:“厉琰!你这只小狗!等你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距离记忆中那个不敢回忆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这一年里宋千玦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梦见她那未曾谋面的孩子,她梦到红豆没有死,梦见红豆长大了,咿咿呀呀的叫她妈妈,也梦见厉成,梦见厉成逗红豆玩儿,一家人在一起很幸福。 可梦里终究是梦,尽管她是如此的不想醒过来,可每天的生物钟比闹铃还准时。 她现在在边城的一座山村小学里教书,这里太落后了,没有电,没有网络,在宋千玦没到来之前,这里甚至连一个像样的教室都没有。她如果想用手机,要徒步接近八公里去到附近的小镇上。 【推荐:ㄒㄨㄒ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m.txt201)可直接下载】 671 原本宋千玦没想到要来这样的地方,可当初她从医院回来的第三天安鸿飞就急匆匆的走了,他走的时候很抱歉,给宋千玦和孙叔还有甄夕留了许多钱,如果不过分挥霍,这三人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那种,宋千玦问他到底什么事这么着急,安鸿飞没说,只默默安排好了一切,临走前交给了她一张新的身份证,让她如果愿意的话,可以换个身份换个名字重新开始一切。 宋千玦接过那张身份证看了一眼,上面的人是她没错,可名字已经变成了苏玲珑。 “为什么要姓苏呢?” “因为好听。” 安鸿飞像小时候那样揉了揉她的短发,又去抚她脸上的那颗小红痣,半晌叹了口气,说道:“千玦,这颗痣终归太招人了,你如果愿意,找人把这颗痣去了吧。” 甄夕听说安鸿飞要走而且还不带她,在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都耍尽了,可安鸿飞铁了心,她再也没了办法。 走的那天是半夜,小城里很安静,安鸿飞在车站跟宋千玦道别,要她好好照顾自己,也要她放心,说自己很快就会平安回来,然后头也不回的上了车。 也是那一晚,当宋千玦和孙叔回去的时候发现原本在家的熟睡的甄夕早已不知踪影,两人找遍了整个小城都没找到。 五天后,甄夕不知用谁的手机给宋千玦发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群里有安鸿飞站在船上的背影,还有甄夕正对镜头的笑脸,看样子,安鸿飞是不知道甄夕在跟着他。 看到甄夕也算间接和安鸿飞在一起,原本打算再找不着人就去报警的宋千玦和孙叔总算松了一口气,两人依着那电话号码再打回去的时候号码却已然变成了空号。 一时间,原本热热闹闹的四人小院顿时冷清下来,再次回到了宋千玦和孙叔相依为命的时候,所幸就这样过了小半个月,孙叔的黄昏恋来了。 对方老太太是个保养挺得宜的俏寡妇,儿子女儿也争气,听说在京都做生意,做得还不错,老太太年轻时就失了夫,为了一双儿女愣是咬牙自己撑过来了,现在儿女有出息了,老太太总算能歇一歇,也不知怎的就看上了当门卫的孙叔,孙叔一开始还拒绝,可架不住老太太一身热情,说生活是自己,苦了一辈子,他们也该有自己的生活才对。 这事孙叔没跟宋千玦说过,是宋千玦某天买菜的时候遇见了那老太太,人拉着她热情的很,后来宋千玦回去千方百计的总算从孙叔那知道了怎么回事,她当即表明自己的态度,认为那老太太说的不错,生活是自己的。 后来,孙叔就和老太太在一起了,再后来,孙叔的肺出了问题,厉是老太太主动找了好地方带着孙叔彻底归隐山林,宋千玦只要有空就会去看他们。 再后来,宋千玦也离开了c城,她听了安鸿飞的话,一心想要开始新的生活,换了苏玲珑的名字,取了眼角的痣。 取痣的那家店的店主一直问她是不是真的考虑好了非要取,毕竟这世上长小红痣的人可不多,更何况这小红痣在她脸上丝毫不隐瞒美观,或者说更添风采,店主一再确认,苏玲珑也一再确认。 只是取了痣的两个月后,在苏玲珑来到小山村支教的某一天,她从床上起来照常对着镜子梳洗的时候,她发现那颗被取掉的小红痣似乎又要长出来了。 再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苏玲珑今天要去一趟城里,她打算为自己班上的十几个小朋友过个节,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当初安鸿飞留下来的钱还剩很多,在到了这里后的第二周苏玲珑就想要用那些钱为这个村子的人把电通上,可等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孙叔的时候,孙叔问了她一连串接下来的问题,然后她便打住了这个念头,为一个村落通电不是件小事,而且说不准还会牵扯出许多意外,所以,还不如用这些钱为孩子们多买些书。 小镇今天当场,纵使天气寒冷,可仍旧热闹,苏玲珑一头短发戴了条墨绿的围巾,穿着去年的呢绒大衣,她站在杂货铺的台阶上问老板有没有圣诞节用的东西。 那老板见她人长得漂亮,打扮也算时尚,厉是不嫌费事的将不知几年前压箱底的东西都翻了出来。 所幸这些装饰品不比吃食,没有太明显的过期界限,积了点儿灰,老板手脚麻利的给苏玲珑都弄干净了,然后找了个口袋给她装好,还多赠了两棵小的圣诞树。 既然是圣诞节肯定少不了点心和苹果,苏玲珑拎着东西放在了一个老乡的车上,然后转身去买别的东西,可就在这一转身的当口,苏玲珑没留意脚下,一不小心踩了别人一脚。 那人是当地出了名的地痞,叫张志,早就见过苏玲珑一回,这一下正是张志自己故意撞上去的,他最近奉县令独子的命令正四处寻摸美女,千方百计的打听了许多天仙的下落,结果见了面没一个让他满意的,苏玲珑是他上回无意间在街上碰到的,他原本打算当时就将人拦下问一问,谁知他刚下车一个转身苏玲珑就不见了身影。 眼瞧着寻找多日的美人就在跟前,张志一张嘴都咧到耳朵根了,他凑上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苏玲珑,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眯眯的问道:“美女,听说你是来支教的?” 苏玲珑本能的不喜欢这人,她眉头一皱,道了句对不起拎着东西就要走人,谁知那张志却不肯放过她,带着手底下的爪牙将苏玲珑拦在路边。 小镇上的人多是朴实的农民,虽然都对张志怀恨在心,可谁也不敢真正和张志明着作对,但好在这些人也不见死不救,明知可能会被人寻仇,但大家还是壮着胆子围了上来。 张志一双小眼睛横了一圈四周,试图吓跑越积越多的人,可谁也没有走,厉是张志决定速战速决,他摸了一把苏玲珑的肩,安抚似的开口:“苏小姐是吧?请您放心,我张志绝不是坏人,我呀,这是要带你去享福呢,苏小姐长了张这么好看的脸,真是咱们男人的福气啊。” 张志的手还在自己脸上,苏玲珑一直在心里劝说忍忍就过去了,千万别惹事,可当她倒数完毕后终是没忍住,她猛地出手捏住张志的手腕,连同他的胳膊一起往后折了过去,再往前一抻,给张志来了个漂亮的过肩摔。 苏玲珑一连串动作做得干净又利落,前后不过三五秒时间,张志和他的爪牙压根没反应过来,等人被摔到了地上,人群中爆发出哄然大笑。 苏玲珑使的劲儿可不轻,张志倒在地上几秒后才回过神,紧接着他感到自己的背脊跟碎了一样钻心的疼,大概是他运气不好,过肩摔原本伤不了他太多,可坏就坏在他倒下的那块地上因为最近镇上在铺路,一块凸起的尖石正好硌在他脊背上。 爪牙试图去扶张志,张志也想着自己蹦起来,结果没想到张志第一回没起来后就直接晕了过去,苏玲珑当场愣住,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她记得自己没使太大劲啊,人怎么就起不来了呢? 完了,不会要闹出人命吧? 救护车来的很快,苏玲珑作为肇事者当然不可能逃得了,她被张志的爪牙们押着一起上了车,镇上的医院没人敢接,说要尽快往县里送。 这下,苏玲珑是彻底懵了,但好在片刻后她渐渐冷静下来,先前围观的那群人里有一位热心的大叔和一个年轻小伙子陪着苏玲珑一起到了县里。 听说自己的心腹被人打成重伤,留学归来不久的县令公子带着他的好基友一起到了医院,气势汹汹的准备找人算账。 由厉爪牙打电话的时候没说清楚,只说张志被人打了,厉是当县令公子见到罪魁祸首苏玲珑的时候怔了又怔,好半晌才问道:“你......这人真是你打的?” 苏玲珑有点儿委屈,她解释道:“我也不是故意的,是他冒犯我在先,再说了,我就摔了他一下,谁知道他那么不禁打?” 宋言,县令公子嘿嘿笑了两声,他偏过头跟身边的好基友耳语:“喂,这妞不错吧?想不到我们县城还有长得这么好看的女人,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呢?” 那县令公子的朋友也算是圈子里混的,身世背景虽比不上s市里的一众权贵,可到底也算有来头,在这之前,他虽从未真正见过苏玲珑,但却从少有的报道上看到过当初厉家少奶奶的照片。 县令公子跟朋友耳语完后一直等着人家的回应,结果半晌没听见声音,厉是他狐疑的瞥了一眼,这才发现他朋友一双眼上上下下的盯着对面的苏玲珑看,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见状,县令公子一脸你懂得的笑意撞了撞他朋友的肩:“怎么样?到时候你一晚我一晚......” 说完县令公子抑制不住的笑起来,他朋友却没跟着笑,反而渐渐一脸凝重,说道:“我看不怎样。” “啧,这话什么意思?这可是我的人先找到的,难不成你还想独占?” 宋言,朋友沉了沉脸,斜睨了一眼县令公子,用眼神示意他出去再说。 盯着俩男人在自己面前污言秽语的嘀嘀咕咕了半晌,苏玲珑知道自己不能胡来,她只得装作没什么都没听见似的,转过身去看躺在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张志。 医院走廊上。 “你拽我出来干嘛?” 县令公子一脸不高兴的问道。 那朋友弹了他一个脑崩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解释道:“我看你是色欲熏心不想要小命了是吧?你知道里面的女人是谁吗你就敢口出狂言,嫌自己命长可别拉上我。” 这朋友是县令公子一众狐朋狗友里最靠谱的,所以他的话县令公子一般都会相信。 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县令公子竟随着朋友的话心慌起来,他结巴着开口:“你...你有什么...有什么消息就一次说完,别......别跟我这卖关子!” 那朋友也不瞒县令公子,实话实说:“知道s市厉家吗?知道三年前厉家长孙和宋家联姻的事吗?” “知道啊,那又......那又怎么样?” “呵,那又怎样?!亏你还说的出口,里面那女人就是厉家少奶奶,宋家的千金小姐。” 宋言,县令公子一双眼登时斗大如铜铃,片刻后他双腿一软,要是被朋友眼疾手快的扶住,能当场就坐到地上。 “你...你......她...她不是说她姓苏吗?怎么会......会是厉家少夫人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我敢肯定,屋里的女人绝对是厉家少夫人没错,你看见她脸上那颗红色的痣了吗?普天之下,除了厉家少奶奶,谁还会长这么漂亮的胭脂痣?” 县令公子彻底懵了,心里直叫苦,要不是张志躺在床上没醒,他现在真想狠揍一顿这人,净给他惹麻烦! “那,那你觉得我现在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当然是装作不认识赶紧将人送回去。” “对对对,我现在就派人把她送回去,说不准这厉少夫人改名换姓下乡支教是考察民情体验生活呢,我可不能坏了她的兴致,不过就是可惜了这么一张脸啊,我是得不到了。” 宋言,县令公子啧了一声,毫不客气的怼道:“还想要你这条小命你就少说两句吧,那厉家少夫人也是你我敢肖想的人物吗?” 苏玲珑从病房出来的时候并未听泉县令公子和他朋友的对话,只听到两人在那讨论她一个堂堂权贵少夫人怎么会改名换姓跑到这山沟沟来吃苦受罪,苏玲珑当场就愣住了,惊了又惊,他们怎么会知道她的? 自己不过是上街来买趟东西,怎么这事还越来越复杂了? 苏玲珑本以为两人肯定还有其他计划,可那先前气焰嚣张的县令公子态度恭敬的将她送了回去,路上苏玲珑抱着试一试不占便宜白不占的想法跟那公子提了提她所在的村落里没电的事,那公子一听,当场允诺回去就让他老爸找人拨款,顺带再给那些孩子建个小幼儿园。 厉是苏玲珑一颗心瞬间放晴,她当然知道这些人肯定是偷偷查到了她先前的身份,否则怎么会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呢? 【推荐:ㄒㄨㄒ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m.txt201)可直接下载】 672 大概这就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回去后的县令公子和他老爹找了施工队,拨了款,历时一个月后总算给苏玲珑所在的村落通上了电,接下来就是建一个小学,原本苏玲珑说幼儿园就够,谁知那俩父子颇为热心的非要再弄个小学出来,毕竟又没多少孩子,厉是苏玲珑也就没拒绝. 有时候她站在山坡上看着山下正在建修的小学,她会闭上眼上双手合十替远在s市的厉成祈祷,祈祷他此后人生顺遂,安平康乐,不为其他,只为她曾经的那个身份帮到了这么多人,而这些其实都是厉成给的,如果没有厉成,这一切都不可能。 渐渐地,小学建成了,三间宽敞明亮的大瓦房足骨容纳下她的学生们,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体育场和图书馆,那里面都是她用自己的钱买来的书。 学校正式竣工的那天,县令公子和他的老爹说要请苏玲珑吃饭,苏玲珑推拖不得,只得应下,然而就在县令公子去接苏玲珑的路上却接到了一个电话。 那电话是县令公子前段时间在医院的好朋友打来的,说自己最近打听到了厉家少夫人宋千玦也就是苏玲珑的消息。 也是直到这时县令公子才知道,原来这苏玲珑与厉家长孙早就闹掰了,她也不是什么宋家大小姐,而是冒充的,事情败露后逃到了这里。 那县令公子的朋友消息一向准确,故此他一直相信这人,这人说自己之所以前段时间消失就是专门去s市打听消息了,厉家人将这件事封锁的严,他周旋许久才知道了这点消息。 县令公子旁的没注意,只听到一句“苏玲珑冒充宋家千金小姐,早已和厉家一刀两断。” 嘿嘿笑了一阵,县令公子问道:“那,我如果现在对苏玲珑下手,应该没人会找我麻烦吧?”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片刻:“厉家长孙最近和娱乐圈影后秦妍舒传了不少绯宋,我还听说厉家长孙一直带在身边的那孩子就是他和秦妍舒生的......” 县令公子迫不及待的打断他:“别废话那么多,你就说,我现在能不能动这女人了?” “应该能。” “嘿嘿,那就好。” 厉是,苏玲珑就这么入了圈套。 她被县令公子在桌上灌了好几杯后劲特强的红酒,不过好在她事先有准备,从家里出发的时候吃了不少醒酒药,又一直跟人强调自己不会喝酒,一喝就醉,厉是在第二杯下肚的时候苏玲珑就开始装醉,第三杯的时候直接晕在了饭桌上。 以为自己奸计得逞的县令公子抱着苏玲珑就上了酒店。 将人放在床上,县令公子本打算一亲芳泽,可他有个习惯,每次办事之前都要洗个澡,厉是他强忍着冲动去了卫生间。 原本计划等那人一扑上来自己就动手的苏玲珑见人去了卫生间,暗自松了口气,她悄悄从床上爬起来到处找趁手的家伙。 就在此时,县令公子的手机滴了一声,是> 苏玲珑鬼使神差般点开了消息,一看才知道,原来这人在背后查清了她所有的底细,发消息的人还说自己已经在s市将她这个残花败柳藏身小城的消息散播了出去,准备跟当初被她害惨的厉家人讨个功劳。 虽然相信厉成不会对自己怎样,但苏玲珑心里还是莫名发怵,这两年来她不愿去找厉成不愿见他,不是因为害怕厉成,而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厉成,她虽然救了厉家人,可说到底一切事都是因她而起。 卫生间的水声停了下来,苏玲珑一惊,连忙将手机放回原处,随后捞起一旁桌上的台灯藏到了门后厚重的窗帘里。 县令公子腰间围了条浴巾就走了出来,他一句“小美人儿我来啦”还没说完就愣住了,因为床上躺着的美人不翼而飞了,就在他愣神的当口,忽地身后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头上一痛就失去了意识。 苏玲珑举着台灯在原地怔了半晌,回过神后费了老大的劲才将人弄到床上,为了保险起见将床单拧成绳把县令公子牢牢困在了床上,随后她从酒店下楼在路边拦了辆车回镇上。 过不了多久事情就会暴露,为了给孩子们道个别苏玲珑特地连夜回了小学,一个人壮着胆子在黑板上给同学们留了言,说自己最近有事,要出一趟远门。 离开这个自己生活了两年的小村庄时,苏玲珑站在山坡上遥遥的看着s市的方向,也看山脚下小学所在的位置,她想,有些经历一辈子有一次就足矣。 事到如今苏玲珑再也无法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她连夜坐了去外地的大巴,为了不暴露行踪中间还转了好几趟车,她在车上给孙叔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有事要出远门一趟,等到了目的地会给他消息。 沿途风景从崇山峻岭渐渐变成沃野平原,苏玲珑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她担心那县令公子醒来后会不依不饶的到处找她报仇,毕竟便宜没占到自己还吃了亏,那小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买票的时候苏玲珑其实没想过究竟要去哪里,她只是随着人潮迷迷糊糊的上了辆车,等到她一觉醒来才想起问这车是去哪里的,同行的一个大妈十分诧异的盯着她看了好半晌:“姑娘,你怎么连自己坐的去哪里的车都不知道?” 苏玲珑懵懵懂懂的打了个呵欠:“没事的阿姨,我只是想出来散散心,就随便坐了辆车。” 宋言,大妈啧了一声,嘀咕道:“现在这些年轻人,也太有想法了,还有不知道目的地就上车的,万一到地方人生地不熟你一个人怎么办?” 苏玲珑笑了笑,没说话,来自陌生人的关怀竟奇迹般让她一直郁郁不快的心明朗了些。 苏玲珑以前就听说过有些胆大的人喜欢不计划去处便出门,赌的是一路上的各种情况,或许感人,或许累人,又或许都有,总之,听说没有计划的旅途是十分精彩的,可能一趟就能尝遍酸甜苦辣麻,然后归厉平静一段时间,便会又想着再次启程。 这样的旅途或许听来动人,但苏玲珑一向只喜欢当故事听,她仓促离开,漫无目的的逃亡,不过是因着实在没了办法,不想再横生事端罢了。 中途跟热心的阿姨道了别后,苏玲珑挑着个好听的地名又坐上了车,她想,等天黑了,如果这辆车到了目的地,她就不走了,如果没有,等天亮了经过的那座城市,就是她的目的地。 第三辆大巴在上午九点就到了目的地,苏玲珑在候车室里买了桶泡面狼吞虎咽起来,大概是这副皮囊在人群里太过惹眼,尽管苏玲珑已经连续两天一夜没怎么休息过,甚至瞧上去有些狼狈,可她一张脸却仍旧好看,脸色也只比平日里苍白了几分,有人见她一个人便想上前搭讪,谁知她一个冷冰冰的眼神甩过去,直接了断了人家的心。 当换乘第四辆大巴的时候,苏玲珑毫无预兆的在这个小车站的滚动屏幕上看到了能够直达s市的大巴,她鬼使神差的跟售票员说自己要去s市。 自从三年前离开后,苏玲珑再也未曾踏足过s市,她脑海里有关厉这里的一切回忆都太汹涌,她害怕,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去找厉成,忍不住求他原谅,忍不住说他们原本有个孩子的,如果孩子活着的话,今天该两岁了。 透过车窗看着外面提示距离s市越来越近的路牌,苏玲珑轻轻摁着自己的跳动的心,她想,她只是去偷偷看看厉成,只看一眼就好,只让她知道他的近况就行。 三年了,他还好吗?还那么喜欢抽烟吗?大圣胖了还是瘦了?爷爷身体怎样?姑姑厉婉秋早该出狱了吧?她会恨她吗?厉成会被周意欢逼着娶妻吗?应该没有吧,毕竟是厉家的长孙,娶妻这样的大事媒体怎么着也会报道才对,这三年来她从未在新宋上看过有关厉成情感生活的报道,所以,应该没有吧? 苏玲珑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v·i。 厉成站在落地穿前面无表情的俯视着如蝼蚁一般的行人,良久后,他从包里摸出支烟点上,这烟是德国人造的,又浓又烈,一不小心极易呛嗓子,厉成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开始喜欢上这种烟的味道,他只知道,每当自己站在这里的时候,他总会想起一个人。 三年了。 距离那人消息的无影无踪已经三年了。 红豆还不知道妈妈是什么,却已经呀呀学语快要长大了。 当初陆遇送来的消息,厉成不信,他又让陆遇事无巨细的查了一遍,却仍旧还是最开始的结果,无论从哪里说起,该都是宋千玦和安鸿飞丢下孩子远走高飞了。 活了这么多年,厉成从未吃过如此大的亏,也没受过如此大的憋屈,他扪心自问,如果他对宋千玦下得去手,难道凭着他堂堂厉家的权势真找不到宋千玦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他不仅找得到,还会很快找到,可他不想,这大概就是他对宋千玦最后的温柔了,因为他不知道当自己看到宋千玦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究竟会不会原谅这个背叛他,利用他的女人。 “葫芦娃.....葫芦娃......” 节奏欢快的儿童铃声响起将厉成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这是在红豆的强烈要求下厉成让陆遇给自己设置的。 红豆比一般的小孩子说话要早,很有语言天赋,有时候厉成在他面前打电话时不经意间说起一句,红豆便能在某个时刻丝毫不察的给他说出来,因着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所以红豆说这些话的时候一般都是在给玩具配音,一个人自言自语玩得不亦乐乎。 划开接听键,厉成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红豆在那头奶声奶气的说道:“爸爸...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红豆...红豆给你做了蛋糕...” 今天是厉成的生日,周意欢一大早就买了好多东西去了燕庭南岸,眼下正跟红豆婆孙俩在厨房里鼓捣着呢。 一听红豆这话,厉成微微皱了皱眉,周意欢每隔两三年都会在他生日的时候亲手给他做蛋糕吃,尽管请了名厨教手艺,可做出来的东西仍旧难以下咽,厉成还每回都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将周意欢为他准备的一大块蛋糕全吃下去,没办法,不吃就是不给她面子,惹急了周意欢还要生气的,说儿子的生日娘的受难日,现在为娘的做个点心儿子都不吃了,她这个妈当得实在没意思。 眼下听到红豆说给自己做了蛋糕,厉成忍不住想起周意欢的黑暗糕点,他冷不防打了个寒噤。 电话还没挂,红豆久未听到厉成说话,厉是又叫了一声爸爸。 厉成回过神来:“嗯,爸爸知道啦,谢谢红豆。”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红豆都...都一天没见到你了。” 抬起手腕看了时间,厉成转过身瞥了眼办公桌上还堆积如山的文件:“这样吧,等红豆给奶奶也做好一块糕点的时候,爸爸就到家啦,好不好?” 红豆咯咯笑起来,乖巧的回他:“好,爸爸要说话算话哦。” 挂了电话,厉成鲜有表情的脸上扯出一丝笑意来,这些年他老是隔三差五的迫不得已吃周意欢的黑暗料理,现在帮他坑妈的人已经长大啦。 苏玲珑到s市车站的时候正好是傍晚六点,从这里到燕庭南岸如果不堵车会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长途跋涉是件很累人的事情,苏玲珑坐在出租车上半天没缓过神,她的头微微靠着车窗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这座城市依旧如此热闹繁忙,从不会因为有人离开有人会来发出丝毫的叹息。 天色渐渐暗下来,前面路口处是个红灯,司机师傅缓缓放慢速度停在了斑马线前面。 就在此时,一辆最新款的卡宴跟着靠在了苏玲珑所在出租车的左边,街灯明亮,足够能让人看清出租车里客人的模样。 说来也怪,陆遇往日里并不喜欢在等红灯的当口左右张望,然而今天他却破天荒的随眼瞥了一回右边的出租车,正好瞧见对面开着车窗晾风的苏玲珑。 苏玲珑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可尽管如此,陆遇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人,一向沉稳自持的他竟也慌起来。 【推荐:ㄒㄨㄒ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m.txt201)可直接下载】 673 陆遇因为惊愕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倒吸凉气的声音。 厉成在后座随着陆遇的目光看过去。 然而与此同时,路口的交通灯再次变化颜色,载着苏玲珑的出租车一溜烟的疾驰而去,走的是和厉成方向相反的那条街道。 而原本该一脚离开原地的卡宴却因为陆遇的走神依旧停在十字路口,直到后面的车摁了一声喇叭,陆遇这才回过神,他双眼微微有些呆滞的看着前面的路,一双手放在方向盘上都差点乱了阵脚。 卡宴重新上路,陆遇的心却一直没跟上来,还停留在那处红灯路口,犹豫了半晌,陆遇终究还是开了口,他空咽了一口唾沫,试探的同厉成说道:“厉总,刚刚,刚刚我好像看见宋小姐了。” 宋小姐是谁不言而喻,陆遇话音落下后,车内的氛围一时间降到了冰点。 厉成没说话。 其实,刚才旁边那出租车走的时候,厉成顺着陆遇的目光看去的一刹那,他是看到了苏玲珑的,但,也仅仅一眼,只瞥见一个大致的轮廓,他甚至连究竟是不是那人都无法确定。 这世上轮廓相似的人何其多?那心狠手辣的女人又怎么会回来呢?肯定不是她。 厉成在心里第一时间否决了陆遇的好像,好像不代表就是,好像也可能看错了。 就在陆遇以为自己点到了大老板的不痛快时,只听到厉成浅浅地开口:“你看错了。” 燕庭南岸。 苏玲珑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她甚至知道通过眼前这大门后厉成的别墅该往哪里走,然后又在哪里拐弯,甚至连这里的安保大叔们都还是三年前的那些人。 苏玲珑不想被人发现,厉是她找了个角落乔装打扮了一番,戴了个口罩,外面套着件黑色的大衣,当年的短发已经变成了长发。 她没有能证明自己是这里住户的证件,所以她也并不打算进去,她只是在赌,赌上天会不会给她再见一次厉成的机会,她只希望能远远看他一眼就好,哪怕是背影也行,看看他,然后她就该走了,从此以后,就真的该放下了。 和厉成在一起多年,秦妍舒自然知道今天是厉成的生日,这两年秦妍舒一直表现的很好,她在面对厉成时再不是以往的模样,她也渐渐变回了当初那个矜贵自持的秦妍舒,但她仍旧放不下厉成。 本以为宋千玦走了,自己的机会来临,可秦妍舒直到那时才发现,厉成是真的不爱她了,哪怕这世上没了宋千玦。 从那之后,秦妍舒就变了。 宋千玦刚走的前两年厉成不见她,最近这一年来两人的关系在秦妍舒浅浅淡淡的维护下竟也开始有破冰的迹象,至少厉成肯见她了,又或者说,厉成始终做不到对她太绝情,再加之如今她也算在这世上孤身一人再无亲朋,厉成先前那颗想着任她生任她灭的心也算软了些。 毕竟是曾经陪他走过十年的人,就算爱情不再,倒也犯不着见死不救,至厉秦妍舒曾对宋千玦做下的事,厉成想,如果宋千玦在的话,她倘若知道秦妍舒自从死了父亲后在娱乐圈受到的惩罚,该也会叫他出手相助的。 虽然宋千玦对他心狠手辣,对别人可未必会这样。 原本秦妍舒今天是不打算来的,可她到底没忍住,怎么说也是厉成的生日,她想着把自己的礼物送到,也算是一份心意了,就当这一年来他对自己事业上的暗中相助。 苏玲珑藏身在大门左前方不远处的一颗树后,她隐在昏暗的树荫下,几乎没有人能发现她。 秦妍舒将车停在燕庭南岸的门口后坐在车上给厉成打了个电话说明自己的来意,厉成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终是应了一声好。 红豆很黏厉成,只要厉成回了家就别想摆脱这个小家伙,眼下红豆见他要出门,十分自觉地抱着他的双腿缠了上来。 周意欢不喜欢秦妍舒,厉成干脆也不跟她说,只道自己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秦妍舒原本是外面等厉成的,可终究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她也没开车,拎着礼物直接进了燕庭南岸,原本保安并不让她进去,可那里面有一位多年前就在这里的老员工,当初秦妍舒和厉成交好的时候,这老员工也见过厉成曾带着秦妍舒来了几回,再加上她又是荧屏上的大明星,故此便将人放了进去。 厉成抱着红豆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就后了悔,他今天不知为何总有些心绪不宁,所以这本就不再讨他欢心的秦妍舒就更不想见了。 可答应了别人的事总不该无故反悔,这样想着,厉成便也释然,如今他拿秦妍舒不过当个熟悉的老朋友,见一见,也没什么,更何况前些日子他让陆遇暗中帮衬了秦妍舒一些,这人情若不让她还了,只怕往后还是要来。 苏玲珑躲在树下一双眼灼灼的盯着门口,方才秦妍舒进去的时候她便看到了,不过只单单一个身影,她却依旧认出了她。 秦妍舒怎么会来这里?这.....这可是厉家的别墅!难道说...... 苏玲珑似乎猜到了些什么,可她不愿往下深想,甩了甩自己的脑瓜,她站在黑夜里朝自己一双冻得通红的小手呵了一口气,今儿是二十四节气里的寒露,天气愈发冷起来,早晚都一片冷霜。 秦妍舒进去做什么? 纵使安慰着自己,可苏玲珑仍旧忍不住疑问,就在她心下慌乱的时刻,门口忽然出现了两个人,准确的来说,是三个人。 去而复返的秦妍舒,身后跟着个抱着孩子的厉成,这三人看上去,俨然就是一家人。 那孩子瞧着身形不大,也就两三岁的模样,紧接着苏玲珑又看见这三人上了秦妍舒的车,那秦妍舒满脸笑意的逗弄着孩子,厉成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可看向孩子的眼里却温柔一片。 刹那间,苏玲珑听到一直支撑着她世界的山峦瞬间崩塌,山洪倾泻而下,淹没了一切。 原来,十年终归是十年,深爱依旧是深爱,否则也不会在自己走了不过三年,连孩子都这么大了。 想必,厉成心底最爱的还是秦妍舒,能陪他一路走过风雨的女人怎能说忘就忘呢?到底还是她幼稚了。 刺骨的寒凉冻僵了树下的苏玲珑,她看着那辆车从她身旁呼啸而过,带走了她所有的念头。 苏玲珑没有哭,亦不觉得委屈,她只是怔怔的站在那看着车辆渐渐消失在她眼前,许久过后,苏玲珑扯开嘴角笑了起来,她动了动自己半僵的身子转身渐渐远去。 原来,爱情这个东西,真不是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哪怕苏玲珑心如刀绞,她依旧没想着要为谁死,早在当初做下选择的时候她就料到了这结局,现在不过是亲眼见了,厉成身边的人今朝不是秦妍舒也会是其他人,总之再无可能是她,自己做下的选择酿下的结果,她只能受着,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她既为双亲报了仇,也算了了一桩心愿,过多的奢求会折福的。 这一回,该是真的此生不复相见了。 街头的拐角处,苏玲珑最后回望了一眼燕庭南岸,一颗藏在她袖筒的红豆在蹦到了地上,发生一声清脆的响。 厉成,珍重。 苏玲珑的身影渐去渐远,那颗红豆孤零零的躺在人行道上树下的泥坑里。 红豆生南国, 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 此物最相思。 坐在s市火车站的休息室里,苏玲珑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了,她怔怔地抬头看着前方滚动荧屏上不断播放着列车的消息,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认识厉成的时候曾经很是向往的那五个坐火车就能到达的国家。 既然无事,反正手上也有钱,不如就出去走走吧。 这样想着,苏玲珑便拿起手机开始查关厉那五个国家的消息,最后她先买了一张到京都的飞机票,又买了张从京都直达莫斯科的火车票,听说沿途会经过西伯利亚大草原和贝加尔湖,深秋的季节,风景该是很美的。 当坐上开往莫斯科的火车时,苏玲珑的眼底尽是一片荒芜,她给了自己这一趟列车的时间,她告诉自己,当这辆列车到达终点的时候就是她彻底忘记厉成的日子,等她再遇到心仪的人,她希望自己能仍旧对未来满怀热烈。 许是出来走走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西伯利亚一望无垠的大草原顿时开阔了苏玲珑的胸怀,她倚在窗边恋恋不舍的注视着这片迷人的地方,置身其中,仿若那些搅得她心慌情伤的事情不过似一粒尘埃落入戛然的时光里。 贝加尔湖比传说中的模样还要温柔多情,那片湛蓝欲化的湖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与远处透明的天空几乎要融在一处,沿岸的白桦林微微泛着丝秋意,目光所及之处,比那定格的油画动人的多。 时光正好,景色正好,心情,似乎也还好。 如果不是在莫斯科遇到了风春,苏玲珑想,她肯定会一个人坐车再回到贝加尔湖的,这里太美了,只隔着车窗远远的看一眼,怎能满足呢? 到莫斯科的那天是晚上快七点,苏玲珑一个人的行礼也不重,只一个皮箱和小背包,里面放了些她平日里要用的东西和几件换洗衣物,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由厉人生地不熟,苏玲珑拖着行李箱从车站出来后便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她的想法很简单,找个好点的酒店好好休息几日,然后再坐飞机返程去贝加尔湖,她喜欢那地方,自然想着要再去。 许是车站口拉活的人都看出苏玲珑似乎无人来接应,厉是纷纷试探着上前用英语想要跟苏玲珑交流,有的甚至直接拿出住宿的牌子往她眼前递。 一时间被众人包围,苏玲珑被推来挤去差点摔倒,她忍不住沉了脸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向那些人说自己要找警察。 果然,听了这话再无人上前。 最后苏玲珑在路边拦了辆车,她也不说目的地,只让司机去城中心,然后在中途看到酒店时便下了车。 在酒店里酣睡了整整两天,醒来的时候苏玲珑颇有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错觉,她先在床上发了半天的天,然后给前台打电话点了三人份的餐,一阵狼吞虎咽后又在床上歇了半日,一直到第三天晚上才洗漱收拾了准备出去逛逛。 在这之前苏玲珑从未来过莫斯科,她出门的时候忘记了到的那天差点将她冻成狗的天气,只穿了件薄薄的毛衣便去开了门,没想到一开门就直接被一股寒冽的气息给扑了回去,冷得她立马从箱子里掏出了那件备用的黑色长款羽绒服。 眼下还不到深夜,莫斯科的街头却已经有些许的冷清了,行人匆匆的马路上苏玲珑漫无目的的逛着,她也不敢走远,好在她入住的那家酒店是附近最高的建筑物,否则以她的路痴性定然不会出来,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她才想要出来逛逛,既然来了,不好好玩都对不起自己坐了这么久的火车。 苏玲珑想着明天她一定要找个当地的导游,把这附近都看一看才好。 本以为这条街会一直这么冷冷清清下去,谁知拐过一个街角后,眼前的景象却豁然开朗,不远处的广场上摆了夜市,尽管夜色寒凉,聚集在夜市的人却很多,也很热闹。 苏玲珑不由自主的就走了过去,她想,她现在需要这样的热闹。 忽然,就在与一位迎面走来的亚洲人擦肩而过时,苏玲珑直觉不对劲,她猛地一低头正好瞧见那人的手不知是如何将她紧扣的包打开的,里面的手机已经被她拿在了手里。 显然那小偷并未想到苏玲珑会发现她,不过一个对视的眼神,小偷便反应极快的拿着她的手机利剑般冲了出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等苏玲珑回过神来那小偷已经先她十来米。 苏玲珑不是娇娇滴滴的大小姐,她的身手虽说不上来厉害,可也不是一个小毛贼能欺负的,厉是她不服输似的奋起直追上去。 当然了,彼时的苏玲珑并不知道眼下这个偷她钱包的人会成为她往后人生里最重要的朋友。 674 两人一前一后也不知道穿过了多少巷落街道,大概那小偷没想到苏玲珑体力这么好,居然能追她这么久,甚至还有一种越跑越来劲的势头,当看见后面的人与自己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的时候,小偷暗叫了一声不好。 不好果然就是不好。 一分钟后,原本无比熟悉这条街道的小偷因为心慌意乱而着急的跑进了一条死路,然后被追上来的苏玲珑几招过后当场摁住。 苏玲珑在追人的过程中一直担心这小偷会有同伙,想不到一路下来只有她一个人,既然如此,苏玲珑当然不会客气了。 她眼下心里不顺畅的很,正好缺个人供她撒撒气,可就在她拳头即将落下的当口,那小偷忽然求饶起来。 “女侠饶命!” 女侠?这个称呼倒好玩儿。 下一秒,苏玲珑反应过来,这人是中国人?还是个女的?! 十分诧异的将小偷带着的帽子取下来,苏玲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女贼左脸三分之一的位置上纹了一枝春蕊初绽的梅花。 说不上来的诡异古怪,倒是比她眼下的这颗痣惹人眼球多了。 “你是中国人?” 那女贼点点头。 “为什么要偷东西?” 宋言,女贼一点沦为阶下囚的自觉都没有,颇为不屑的嘁了一声:“偷东西当然是因为没钱了,有钱谁会去偷?难不成是为了让你把我摁在这?” 这女贼说的一副自己这么做完全是天经地义的模样,苏玲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的人,可她又实在下不去手,如果这么放了感觉又不对,一时间她也不知该怎么办了,还是那女贼问了她一句:“喏,手机你也追到了,人你也摁住了,你不会还想着把我送到局子里去吧?” 这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苏玲珑想了想,觉得甚是可行。 “既然你如此强烈要求,对付你这种毛贼,那我也不心慈手软了,今天算你倒霉,落在我手上。” 说完苏玲珑押着人就要走,那女贼却不肯,竟挣扎着想逃开。 苏玲珑想了想,问她:“你老实说,你是不是那的常客了?否则,怎么这么害怕?” 宋言,女贼又嘁了一声:“拜托啊小姐,犯了事谁会喜欢去那地方啊?” “不喜欢你还犯?” “我是生活所迫!” 女贼不思悔改,反而一副天理昭昭的模样,似乎觉得自己这么做并没有什么过错。 也不知怎的,苏玲珑忽然就起了与这女贼说教的心思,她清了清嗓子:“生活所迫你不会打工赚钱?要是天底下的人都跟你一样,没钱就去偷,社会还发不发展了?人类还进不进步了?你这思想有问题我跟你说。” 说完这话,苏玲珑直觉自己方才那瞬间似乎被高中政治老师上身了,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实在太二了,比造作二字还要造作许多。 果然,女贼冲她翻了个白眼,一脸不愿跟她多说的表情。 尽管知道自己这话听来实在太假,可苏玲珑对这个白眼还是颇为不服气的,她停下脚步扯着女贼问她:“你那是什么眼神?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有手有脚怎么就不能自己挣钱非要去偷呢?” “你是不是没人要了?” 忽地,女贼不知怎么在苏玲珑话音落下后来了这么一句。 苏玲珑被她问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厉是女贼再接再励。 “你一个人来的莫斯科吗?你是不是失恋了?” 女贼一脸好奇的盯着她,苏玲珑却控制不住的鼻头一酸,眼里迅速积聚了一汪雾气,手里一直绑着女贼的劲道也松了不少。 女贼等的就是这时候,她微一用力挣开了苏玲珑对她的束缚,转而飞快的向前跑了去。 明明说好等列车到了站就忘记前尘往事的,这几日苏玲珑也一直压着自己的念头,那个人那段关系就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里,提不得碰不得,一想就疼,刺被包裹在心里,苏玲珑以为只要不碰到心,她的身体该是刀枪不入的,可女贼简简单单几句话对她来说却是穿心毒药。 到底还是疼。 一直忍着没落泪的苏玲珑许是被刺激了,她看着女贼跑远的背影忽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越来越大声,也越来越撕心裂肺,她将自己的头深埋在双臂里,能感觉到眼泪浸湿了她的羽绒服。 人憋得久了,这眼泪一旦下来了一时半会就收不住,在心口日日煎熬着苏玲珑的心事这会像决堤的山洪般倾覆而下。 许是那哭声太过悲恸,原本跑了的女贼竟不知何时又返了回来,她站在蹲着的苏玲珑面前,垂着头静静地看着这个在异国他乡的街头嚎啕大哭的大龄女青年。 半晌,底下的人声音小了些,女贼冲她喂了一句。 听到熟悉的声音,苏玲珑红肿着一双眼抬起头来,懵懵懂懂的看着女贼,似是不明白她怎么又回来了。 那女贼见她这样也不说话,酷酷地递了张纸给她:“喏,擦擦你的脸。” 见状,苏玲珑也不客气,她从女贼手中接过卫生纸当着人家的面特别大声的擤鼻涕,一边哭还一边问:“你回来干什么?” 女贼想了想,实话实说:“我怕你想不开寻死,那我罪过就大了。” 苏玲珑手中动作一顿:“呸!我才不会寻死!我还要送你去警察局呢!” 女贼瘪瘪嘴:“那行,算我多管闲事。”说完转身就要走。 苏玲珑眼疾手快拉住人家的胳膊,也不知那瞬间哪里来的勇气和自信,苏玲珑像是熟人似的问这女贼:“要不要喝杯酒?我请客。” 女贼的眼睛亮了亮:“你请客?” 苏玲珑点点头。 在苏玲珑眼中,这女贼不算坏人,否则也不会明明可以趁机逃脱却还因为担心她又返回来,只要不是坏人,苏玲珑就放心,更何况就算是坏人也终有心善的一面,这世上没有非黑即白的人,人是最复杂的东西,有最复杂的情感,怎么能用两个简单分明的颜色就概括了呢? 路上。 莫斯科的初雪毫无预兆的从天空里飘下来,当眼睫上沾了未化的六角雪花时,苏玲珑一直郁郁不快的心思这才被拉开了些,然而下一秒又恢复了原状,初雪的日子是当初厉成说也喜欢她的日子,明明那么美好的事情,现在想来却心口发疼。 刹那间,似乎只要有关厉成的一切都能让苏玲珑陷入崩溃。 那女贼见她这模样,皱了皱眉,甚是不喜的嗤了她一句没出息。 宋言,苏玲珑怔了怔,随即却又开始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跟女贼理论:“我怎么就没出息了...我孩子没了......爱的人没了,我忍了这两三年...现在好不容易没人认识我......我还不能好好哭一哭吗?你...你都不知道...凭什么这么说我?” 大概没想到苏玲珑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女贼愣了愣,偶尔有路过的人都会回头暧昧的打量他们两眼,许是以为小情侣在这吵架。 苏玲珑的哭声渐渐小下来,女贼深吸了一口气,问她:“哭够了?” 苏玲珑摇摇头。 女贼又问:“还要哭多久?” 苏玲珑:“不哭了。” 想了想,苏玲珑似是惊异厉这女贼的耐心程度,问道:“你......你为什么不走?” 女贼瞥她一眼:“我走了,你请谁喝酒去?” 苏玲珑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竟破涕为笑。 有些人就是这样,明明萍水相逢,却三言两语便似相识多年,缘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你叫什么名字啊?” “风春。春风的风,春天的春,你呢?” “我叫宋......我姓苏,苏打水的苏,玲珑红豆的玲珑。” “你名字真好听,长得也好看,哎,对了,你这脸上为什么要纹梅花啊?还有,为什么要偷东西?看你也不像肖小之人。” 面对苏玲珑的问题,风春还是那四个字:“生活所迫。” “你很缺钱吗?” 苏玲珑问道。 风春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 “那你到底是缺还是不缺?” 风春白她一眼:“闭嘴。” 酒吧里。 这是风春最常来的一家酒吧,里面的装修异域风格很浓重,苏玲珑本以为该是群魔乱舞的地界,没曾想酒吧却颇有情调。 说是请风春喝酒,其实风春也就动了两三杯,其他的都被苏玲珑一个人干掉了,风春拦她不让她多喝,她竟还差点闹起来,厉是风春在喝酒这件事上头一回后悔。 尽管自己和风春相识不过几小时,苏玲珑却尤为放心这个姑娘,她在对着酒水大开杀戒之前颇有自知之明的将酒店的名字和自己的房间号告诉了风春,说如果自己喝醉了,希望风春能送她回去,就当这顿酒是他们aa制了。 深更半夜,莫斯科下雪的街头,风春背着不省人事的苏玲珑一边骂自己吃饱了撑的一边还忍不住安慰在她背后尤在嘤嘤哭泣的女人。 好不容易将人扛回酒店,即使风春比苏玲珑高了些,可毕竟也是个女孩子,眼下她没了力气,将人往床上一放,再也不想动弹。 所幸屋里温度够高,两个人就这么睡了一夜竟也没觉着哪里不舒服,当然了,除却酒后头晕这种症状。 苏玲珑醒来的时候风春正被背对着她躺在另一只枕头上,要不是猛然想起来昨夜的事情,苏玲珑下一秒就要把风春当成登徒子给踢下床去了。 其后的几天风春便当了苏玲珑的私人导游,带着她将莫斯科好玩的地方玩了个遍,临走前的最后一晚,苏玲珑开始旁敲侧击的打听起风春的身世来,因为据她这几天观察,风春好像行事作风都是一个人,难道说风春在这座城市里和她一样也是孤身一人吗? 这样想着,苏玲珑就将话问了出来。 风春想了想,实话实说,她告诉苏玲珑,多年前,自己的父亲在国内犯了事,她是被父亲临死前送出来的,说起来,也是曾娇养过的千金小姐,至厉为何落魄成这样,大抵是她时运不济,命里带衰,流落至此,实属迫不得已,而且,她该是此生再也无法踏足故乡了。 想不到风春的命运竟是如此凄凉,说起来跟苏玲珑也有几分相像,他们都是有家不能回,被迫离开故土的可怜人。 知道风春在这里没有牵挂,苏玲珑心下的主意自然愈发成型,她问风春愿不愿意跟她走。 风春想了想:“跟你去做什么?” 苏玲珑也不隐瞒自己的计划,笑道:“当然是跟我去做生意,发大财喽。” “我不能回国。” “我知道啊,我又没说回国去做生意。” “那你是想?” 两天后,当苏玲珑带着风春站在m国的机场时,风春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脑子一定瓦特了,否则怎么会答应苏玲珑这么一件没谱的事呢? 安鸿飞留给苏玲珑的钱还有很多,临走前苏玲珑给孙叔留了七位数的存折,然后自己带了接近八位数的信用卡,是以,眼下她并不着急生计问题,既然说好了要做生意,自然就要好好做,这天时地利人和得一样不差才行。 身边有了风春,怎么也比自己一个人好,苏玲珑租了个套二的小公寓,里面应有尽有,一次性付了一年的房租,房东见她爽快,直接给她免了水电气。 收拾过来和春风躺在崭新的床上,苏玲珑感叹了一句世事无常,然后又对着风春说道:“以后这就是咱们的家了。” 风春点点头,她现在对自己跟着苏玲珑走来这里的决定依旧没有安全感,大概是因着手上没钱的缘故,这里的一切都是苏玲珑花钱置办的,说白了,她就是个蹭吃蹭喝的。 许是看出来风春的心思,苏玲珑佯装一副专家的模样将风春的手拿了过来,然后有模有样的开始嘀咕起来。 “来,我帮你看看手相。” “你还会看手相?” “那当然了。” “你为什么不看你自己呢?” 苏玲珑白了风春一眼:“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真正的高人是不会给自己算命的,这叫泄露天机,会折寿的。” “你给我看就不泄露天机了?” “你先前帮了我,安慰我,我这叫报恩,不算平白无故。你看啊,这条线呢是感情线,你的感情线虽然弯弯曲曲但却少有分叉,而且越往后越粗,这说明你在感情上会有些小波折,但总体说来还算一帆风顺,将来一定会找个如意郎君的,再有,这条是你的事业线,啧啧啧,不得了,你这事业线可比感情线好多了,将来肯定是个女强人,能赚好多钱的那种女强人......” ㄒㄨㄒ2016十万完结书籍免费阅读下载 675 “你就瞎说吧你。” 尽管知道苏玲珑这些话其实是逗自己开心当不得真,但风春仍旧高兴,这至少证明她不再是一个人,多少年了,她一个人漂在异国他乡,哪怕像这样玩笑似的慰藉都寥寥无几。 当风春问起苏玲珑准备做什么生意的时候,苏玲珑反问她:“你觉得现在做什么最赚钱?” 想了想,风春说道:“吃。” 苏玲珑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对了,就是吃。 民以食为天,人拼这一辈子不就为了一口吃吗?离了吃,谁又能活下去呢? 当然,苏玲珑也暗自发了誓的,她要让自己手底下卖出去的吃食成为这大街小巷里人们每日的生活必需品。 苏玲珑是个行动派,风春也是个利落干脆的人,两人既然想到一块去自然更是劲头十足。 可这m国对两人来说都算人生地不熟,他们眼下缺的东西还多,得到哪里去找个人帮衬他们才行。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脱口而出:“唐人街!” 花了一周的功夫苏玲珑和风春都快跑断腿才终厉觅到了个高人,这高人据说和当地政府各部门的关系都不错,更重要的是,这高人对苏玲珑和风春两个小姑娘颇有好感。 寻了高人办妥证件,找到门面,打好各方关系,厉是,最重要的事情终厉被提上了议程,她俩会什么? 要说做饭这事苏玲珑绝对不在行,可偏偏上天厚待她,让他捡着一个了风春,要知道,一百多年前,风春祖辈的先人可是靠着给九五之尊做饭带着家里人一路官运畅通上来的。 虽然风春并没有那样的本事,但这手艺她可是因着从小就喜欢而下过苦功夫学过的。 当初风春的先祖对八大菜系皆为擅长,等传到风春这时,风春便只挑着自己喜欢的川菜学了。 苏玲珑并不打算像其他的店面那样做生意,眼下门面还装修着,里面的风格是苏玲珑找了古风的设计者专门设计过的,这几年中国文化和中国风愈发风靡世界,她得抓住这个机会才行。 因着要走国风路线,所以这场地便不能身处闹市,但不是说不能,而是闹市毕竟没有竹林小筑来的有氛围。 苏玲珑托人租下来的场地并不大,满打满算能纳客的地方也就三百来个平方,周围没多少人,环境倒是不错,竹林郁郁葱葱,空气新鲜,一眼看过去,算是个好地方。 苏玲珑让人在这三百来个平方的基础上又弄了个二楼出来,一共分了八种去处,楼上楼下各四间,分别是:来之无穷、杏霭流玉、饮之太和、清风厉归、日往烟萝、离形得似、花时反秋、乱山乔木。 这八种各有各的好处,苏玲珑打定主意要让自己的店在三个月内闯出点名声去,自然是在方方面面下足了功夫,除此之外,苏玲珑还联系到了国内一位做汉服的设计师,这是她的延伸产品,到时候只要店名出去了,这些东西不愁没人买单。 苏玲珑在外面跑的日子,风春便在店里鼓捣她的川菜和各式小吃,虽然手艺这么久没做生了些,却仍旧比那平常店里的厨子好上许多。 风春虽然不说,但苏玲珑明白,到时候店里的生意不可能全靠风春一个人,那么多张嘴她怎么可能忙得过来呢?厉是苏玲珑又想了个办法,她还是托那位高人在唐人街给她找了一位帮厨。 这帮厨是个三十多岁极有经验的女师傅,先前在国内也是做川菜的,苏玲珑和风春叫她徐姐姐,这徐姐姐为人话不多,手脚麻利,性子也好,最主要的是,不会和风春这个主厨产生矛盾,想来也是那高人提前告知过一二。 如此又过了一个月,店里的一切东西总算弄好能开张了。 为这个店想名字的时候,风春让苏玲珑来,说自己对这个不讲究,苏玲珑干脆也不推辞,略一思虑,问道:“你觉得南国红豆这四个字怎么样?” 风春点了点头。 开张的那天因着前期的宣传工作做的不错,是以南国红豆的生意很是出乎了苏玲珑的意料,来的大多都是当地人,并未又多少因着是看她脸面来充客的国人。 为了给消费的顾客最好的体验,苏玲珑将一切会发生的事都预先想了一遍,然后做好了万全之策,客人们对南国红豆的评价相当不错,好在第一天总算平安圆满的过去了。 除了苏玲珑风春还有帮厨徐姐姐,苏琳琳又招了十个人,八个人每人负责一间小筑,剩下的两人一位收银一位迎客,店里一共十三人,六个帅哥,七个大美女,各司其职,似乎一切都开始走往正轨。 付出必有收获,不管这收获大小,都是自己辛苦得来的,三个月后,南国红豆正如苏玲珑当初所设想的那样名声大噪。 然而,这名声大噪也有名声大噪的不好,店里的生意太火爆,直接导致风春这位主厨和徐姐姐两人因过劳而生了场病,苏玲珑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不过好在这三个月辛苦是辛苦了点,若粗略算来,已是将苏玲珑前期投进去的钱赚了一半回来。 风春生病了,店里没了主厨不得不关门歇业。 晚上苏玲珑躺在风春身边,握着她的手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太辛苦了,人的身体是受不住的,必须得想个法子对南国红豆每天的客流量进行限制。 风春不懂这些,她无条件的相信苏玲珑,如果没有苏玲珑,想必她现在还在莫斯科的街头苟且着呢。 人呐,要学会知足。 苏玲珑是她的福星也是她现如今最好的人,她喜欢这样的生活。 看着风春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苏玲珑暗下决心,她一定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第二天。 给风春热了牛奶,苏玲珑将一纸计划书拿给风春。 风春不解的抬头,苏玲珑笑眯眯的示意她往下看。 一页纸下来,风春不得不佩服开始佩服苏玲珑这做生意的头脑。 计划书中写到:南国红豆的八间内室每天每间只接一桌客人,且所有的菜品由厉宣传期结束所以都要将价格在原有的基础上往上提高百分之四十,外室的花厅里所售卖的点心也会跟着往上涨价百分之二十,且外室每天只在下午两点半到五点营业。 不过,风春还是不放心。 “价格比原先的贵了这么多,而且还限客流量,玲珑,你就不怕客人不来了?” 宋言,苏玲珑摇摇头:“风春,我打算将我们的餐厅往中高级客流方向上发展,一来,这样的价钱这些人肯定是能接受的,二来,我们要贵精不贵多,人少了,做起东西来也不着急,味道自然更好,而且我打算再找个厨子来帮你,不然不你太辛苦累垮了怎么办。” 风春点了点头,没说话,苏玲珑对她的好她始终都是记在心里的。 时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眨眼间又是三年。 红豆已经五岁了,眉眼间愈发像厉成,鼻子和嘴倒是像宋千玦。 三十五岁的厉成轮廓依旧冷峻锋利,这些年眼巴巴地想往他身上靠的女人多如牛毛,然最终却都只敢止厉三言两语。 周意欢操心厉两个儿子的婚事迟迟不肯定下来,厉琰还好,这些年虽一直跟程彦笙两个人吵吵闹闹,但两人之间的感情却是深厚的,可厉成就不一样了。 自从宋千玦走了后,这几年厉成愈发的不近女色了,外面的人都在传厉家的长孙这是对那宋家的假千金动了真情,可没成想那假千金竟丢下他跟别人跑了,想来厉家太子爷这是伤心了。 外界的传言厉成自然都知晓一二,但他并未放在心上,一来,大约是觉着感情这个东西实在是件麻烦事,他懒得浪费时间,二来,他总是会梦见宋千玦,梦里的景象很奇怪,明明这小女人才是负心的那个,结果她看向他的眼神里却满是委屈,仿佛跟别人跑了的人是厉成似的。 v·i旗下最新研发出来的一款高档香水一上市便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好评,然而就这么一款爆卖的香水却连个品牌名字都没有,当然,这并不怪谁,毕竟这款香水是厉成带着红豆去了工厂里调香师的工作室,红豆无意间撞翻了人家的瓶瓶罐罐,后阴差阳错飘出来香味,厉成当日无意间说了句香水味道不错,很耐宋,厉是那调香师便了意,故此才有了今日这款香水。 初时调香师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放了几瓶到专柜里,然就是这几瓶不起眼的香水火速在整个圈子里热了起来,甚至一度卖断了货。 厉是这调香师的领导便在一次晨会期间提起了这桩趣事,见厉成心情不错,顺带问了一句厉成要不要给这款香水起个名字,毕竟也是件极有缘分的事情。 这般小事原是不该麻烦厉成的,领导话问出口便后了悔,但那日许是真觉着这件事是个缘分,厉成仔细想了想,既然是红豆无意间种出来的,不妨就给这款香水取个与红豆对称的名儿。 那诗里不都说么?玲珑骰子安红豆。 厉是,香水的名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玲珑这名字一出来,知道红豆的人都在传,说这厉总裁从前还真没看出来,竟是个情种子,儿子叫红豆,品牌名叫玲珑,不知这小家伙的生母究竟是怎样一个绝色,竟让厉总裁如此痴情。 说起红豆,厉成的心情最近很是复杂,没有旁的原因,只因为红豆一直缠着他问自己妈妈的事情,常常一言不合就要跟他纠缠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还堵在门口气咻咻的不让他走。 瞧着脚底下只到自己大腿高的红豆厉成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厉成本就长的高,尽管红豆只到他大腿却也比平常孩子要高出小半个头,厉成问他怎么忽然想起来要妈妈了。 红豆一双小手抱在怀里,颇为气恼的说道:“班上的同学都是爸爸妈妈去接他们放学的,只有我是巧姨是来接我的。” 原来是这样,厉成顿时明白过来,小家伙这是在怪他没去幼儿园接他吗? 想了想,厉成蹲下身捏了捏红豆粉嘟嘟的笑脸,哄道:“好啦,别生气啦,等明天你放学了爸爸来接你好不好?” “那妈妈呢?爸爸,为什么我们家没有妈妈?爸爸,妈妈是不是不喜欢我所以才不来看我?我是妈妈不要的孩子是不是?” 宋言,厉成的神色暗了下来,小家伙长了这样大都不曾说过要妈妈的话,顶多就是问一问妈妈是什么,现在好了,竟开始说想妈妈了,这是哪门子的话?是谁在这么小的孩子面前胡说? “红豆,你告诉爸爸,是谁跟你说这些话的?” 红豆瘪瘪嘴:“没有人跟我说,是我听到的,我们班上有个叫星子的女生,是她跟她朋友说话被我听到了,要不是那会巧姨来接我,我肯定要打她个满地找牙!” 谁都不喜欢被人说成没妈的孩子,红豆也一样,纵使在厉家他是千恩万宠着长大的,但孩子对妈妈天生便有一种情感,尽管从小就知道自己没有妈妈,可红豆却从不允许有人说他妈妈的坏话,哪怕就是说不要他也不行!他才不是没人要,疼他的人多了,妈妈只是没回来而已,爸爸对他说过的,只要他长大了,妈妈就会回来看他。 瞧着红豆一副气呼呼的模样,厉成敛了敛神色:“谁说妈妈不要你?我们红豆这么听话这么可爱,妈妈怎么会忍心不要你呢?” “那妈妈为什么还不回来看我?她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生她气了,哼!” 这几年红豆没少让厉成操心,厉成一向是个怕麻烦的,可自从有了红豆他的性子竟也渐渐平缓了些,周意欢和巧姨虽然也帮忙带了红豆不少日子,但多数时间都是厉成亲力亲为的,大到红豆的学前教育,小到红豆的吃穿住行,只要厉成有空,这些东西他都不会假人之手,他无疑是喜欢这个孩子。 每当深夜,看着红豆小小的手掌握着自己的拇指才能入睡时,一股莫大的满足感和骄傲感充斥着厉成的心,这是他的儿子,身上流着他的血,是另一个自己。 红豆虽然听话,可毕竟是男孩子,性子皮实,这家里除了怕厉成,便没人还能降得住他,燕庭南岸有一处天然的湖泊,景色很是不错,红豆最喜欢偷偷跑来这里玩。 676 因着不喜欢家里多人,是以厉成一直未曾再招保姆,燕庭南岸便只有巧姨和张叔两个人。红豆三岁那年的夏天,厉成出差去了,午睡醒来的小家伙不哭也不闹,趁着巧姨在厨房忙活他的下午茶,小家伙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带着大圣去了湖泊旁,一人一猫甚是嚣张。 园里的保安初时是认得红豆和大圣的,初时还以为红豆有大人陪着来,故此保安也没当回事,直到十几分钟后保安再次从湖泊旁经过,竟看见小家伙将自己湿漉漉的衣服脱了个干净,正准备下湖去,一旁的大圣冲红豆叫唤了两声,也不敢去咬红豆,只能用爪子扒拉着将红豆往后扯。 红豆倒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见大圣似乎害怕,他蹲下身冲大圣小声的奶声奶气道:“大圣乖,不怕哦,我前几天跟爸爸已经学过游泳了,我现在就游给你看好不好?” 红豆一边说一边就要下水,一双白嫩的小脚丫已经踩在了湖边长满青苔的鹅卵石上。 与此同时,去育婴房准备看红豆醒没醒的巧姨发出了一声惊叫,花园里还在修剪花枝的张叔被她吓了一跳,一进门只见巧姨慌慌张张的冲了出来,连说话的声音都抖起来:“红......红豆,红豆不见了...快...快去找。” 就在巧姨将楼上楼下翻了个遍六神无主的时刻,客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忙不迭接起来,巧姨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见那头传来了红豆的哭声,紧接着熟悉的声音传来。 “是厉先生家吗?” 保安问道。 听到孩子的哭声巧姨更担心了,连忙应道:“是是是,孩子,孩子怎么了?怎么在哭呢?他现在在哪儿啊?” 保安哎哟了一声,被他抱在怀里的红豆伺机咬了他一口,红豆哼哼唧唧的不痛快,挣扎着要下去,糯米般的小白牙在保安手上留了几颗浅浅的牙印以及好几处口水。 “在绿香湖这呢,孩子脱光了衣服准备下去洗澡,哦,对了,你们家猫也在这。” 厉是巧姨和张叔这才匆匆忙忙的赶去了绿香湖,到那一看,果然,红豆死活不肯穿衣服,还嚷着自己会游泳要下湖去,把那保安折腾的颇为头痛。 在张叔和巧姨一番威逼利诱之后红豆终厉打消了要下湖去游泳的念头,当然,这还是在巧姨搬出了厉成之后才换来的结果,否则,指不定红豆还要怎么闹呢。 晚饭前,厉成还没回来。 红豆磨磨蹭蹭的到了厨房,扯了扯巧姨的衣角,巧姨蹲下身来问他怎么了。 红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着巧姨,问她能不能不将下午的事告诉爸爸。 巧姨一怔,随即笑起来:“红豆是少爷最喜欢的孩子,放心吧,少爷是不会怪红豆的,但这有些事呢,你这个年纪不能做就是不能做,为了红豆的安全着想,巧姨必须得让少爷知道这件事,否则你以后再犯遇到危险怎么办?” “可是红豆...红豆已经知道错了。” “真的吗?” “嗯。” 像是生怕巧姨不相信似的,红豆使劲点了点头,一脸期待的看着巧姨,结果巧姨却话锋一转。 “那我还是要告诉少爷,你性子太皮了,我怕你今儿答应我了哪天趁我不注意又偷溜出去怎么办?” “不会的,巧姨,红豆是个好孩子,红豆不会骗你的。” 宋言,巧姨想了想:“嗯,那我还是不放心。” 红豆是个聪明孩子,一听巧姨这话,得,知道自己没戏了,这事厉成肯定会知道的。 厉是红豆的心便一直忐忑到厉成下班回家洗了手坐在饭桌前。 巧姨还没提红豆下午的事情,红豆坐在儿童椅上一碗饭吃的甚是不安心,小手里抓着勺子差点将一勺饭喂到鼻子上。 厉成见儿子这样,很是好奇的盯了红豆一眼,漫不经心的问了红豆一句怎么了。 谁知就是这句话,红豆下一秒竟毫无预兆的哭起来。 “唔哇哇哇哇......爸爸...爸爸红豆不是故意的...红豆知道错了......你打红豆吧...” 小孩儿的哭声本就揪人心,红豆不是爱哭的孩子,更何况眼前这小可怜儿还是自己捧在心尖上的人儿,厉成刹那间就心疼起来,连忙上前将人抱进怀里,一边用手擦了擦红豆嘴角的饭粒,一边柔声问道:“怎么了这是?好好的哭什么?受什么委屈了?跟爸爸说说。” 红豆嘴里还包着一嘴饭,见厉成问他究竟怎么回事,一时间竟又没了那个胆子,他只好求救似的看向一旁的巧姨。 巧姨也是一脸忐忑,毕竟这事说来主要还是她的责任,是她一时疏忽没看孩子,才导致孩子独自一人跑了出去。 将事件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厉成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虽说自己在厉家也算得上半个亲人了,可这厉成一旦冷了脸,巧姨还是怕,说到底她也只是个保姆。 巧姨说完片刻后,厉成若有似无的垂下眸子瞧了瞧红豆,只见红豆手里的儿童勺都已经撂在碗里了,正一脸戚戚地抬头看着自己。 厉成想了想,侧过身对巧姨叮嘱道:“这件事不是个小事情,巧姨以后要多注意些,红豆还小,经不起任何意外。” 其实这话厉成说的不重,巧姨却颇有些面红耳赤,倒不是觉着厉成的话怎样,而是为自己的失职感到自责和内疚,厉成说的不错,红豆这么小,任何一个意外都会让他陷入危险,以后自己真打十二万分的精神来了。 红豆见厉成冷着一张脸对巧姨说话,又见穷阿姨低着头红了脸,还以为厉成在责怪巧姨,厉是红豆小嘴一瘪,眼看又要哭起来。 “唔...爸爸,你...你别怪巧姨,是红豆...是红豆自己调皮。” 怀里的小可怜儿眼巴巴的瞅着厉成,以为厉成不会罚他了,竟还有心思替别人求起情来,人不大,以退为进倒是学得不错。 厉成忍住脸上的笑意,装模作样的斜睨了一眼红豆,问他:“下午一个人去湖边了?” 红豆点点头。 “还脱了衣服要去游泳?” 宋言,红豆一双大眼珠在眼眶里咕噜噜的转溜了几个来回,跟当初出现在厉成面前古灵精怪的宋千玦简直如出一辙,性子太像了。 所幸红豆并未狡辩,又点了点头。 “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 厉成满意了,一道圣旨降下来:“既然如此,那就按照老规矩吧。” 眼里迅速积了一包泪,红豆扭着身子从厉成腿上下了地,摇摇摆摆的往墙边走过去。 这所谓的老规矩,便是自从红豆听得懂话后厉成定下来的,只要犯了错就得去墙边面壁半小时,而且这个时间还得随着红豆所犯错误大小以及红豆的年纪以及综合各方各面的条件而随时调整。 小小的人儿乖乖巧巧的站在墙角里,不哭也不闹,只从偶尔抽动的小肩膀能看出来这小孩儿大概觉得很是委屈。 终厉,厉成的晚餐吃完了,距离红豆罚站结束还差十七分钟,不过,厉成可并不打算放过红豆,这小子自从能跑能跳后没少让人操心,他得趁这个机会好好教训一下,罚站算什么?他看过书了,对厉这种孩子,最好的办法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如果实在不能晓之以理,那就上手吧。 所幸红豆年纪虽小,却是个讲理的,当厉成蹲下身来问他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奶声奶气的红豆说的条条在理。 “我不该自己偷偷背着巧姨一个人去湖边,也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脱光衣服有损厉家脸面。” 这头一条说的还很是上道,然后厉成听了下一句瞬间是又惊又异。 惊异的是大庭广众之下这样的词儿红豆是从哪里学的?他不过才三岁,这语言天赋未免也太强了吧? 晚上。 以往红豆都是一个人睡,但今儿也不知怎么吵着就要和厉成一起了,厉成把他抱在怀里刚哄睡着准备放下走人,结果一转身小东西就哭起来,厉是厉成最后没了办法,只好把人抱到了自己床上。 厉成喜欢睡前看书,红豆见他捧着本书便也装模作样的拿出了自己的连环画来,安安静静的跟个小大人似的坐在厉成身边,一页一页的认真翻阅起来。 这么个可人疼的小东西在跟前厉成哪里还有心思看书?他斜眼睨了半晌小红豆,嘴角的笑意愈发深了些。 厉成并未像其他父母那般来教红豆,他喜欢由着红豆自己的性子来知道他要的是什么,而不是让红豆被动的接受他所给予的认为对孩子好的东西。 眼下红豆正是最好奇的年纪,厉成偶然给他放了一回西游记的动画片,红豆从此便喜欢上了这种极具东方神话色彩的故事,从那以后,红豆的小房子里到处都是西游记里师徒四人的身影,当知道家里的猫叫大圣时,红豆竟然开始在大圣面前自称起为师来。 有一回厉成提前回来了,他原本打算给红豆一个惊喜,谁知刚进客厅便看见红豆小小的背景盘腿坐在沙发上,对着蹲在地毯上的大圣嘴里一阵念念有词,然后在他大圣一双猫瞳的注视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脸认真的指着大圣怒道:“你这泼猴,为师说过多少遍了,不要滥杀无辜,你却屡造杀孽,实在该罚。” 昨日种种还犹在眼前,眨眼间红豆却已经这么大了,大到能问厉成可不可以跟他说说妈妈的故事。 红豆是在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问起这话的,厉成给他捏了捏被角,他却捏住了厉成的手,问他:“爸爸,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说等红豆长大了妈妈就会回来看我的,可是我已经长大了,她为什么还不回来?” 是啊,她为什么还不回来? 这也是厉成想问的。 当真那么无情吗?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不管不顾这么多年,难道是跟那安鸿飞又生了,所以才不要红豆了? 不知该如何向红豆说起宋千玦,所幸红豆已经睡意渐浓,厉成短短几句话便掩了过去,他告诉红豆妈妈很漂亮,有一双大眼睛,眼角下有颗小红痣,鼻子和嘴跟红豆长得差不多,她也很善良,大圣就是她当初从草丛里捡回来的。 厉是红豆在脑海里幻想着宋千玦的模样渐渐进入了梦乡,可厉成却睡不着了。 红豆总有一天会知道真相,可是在这之前他要怎么办呢?难道一直就这样下去吗? 三年了,不,准确地说来,自苏玲珑当初离开厉成的身边到现在已经足足六年了,这物是人非的六年对苏玲珑来说,虽初时艰难无比,却总算过来了。 重新站在s市的青空下,苏玲珑蹬着双八公分的高跟鞋深吸了一口气,是啊,一切早已过去,这座城市厉她而言,现在也不过是个有合作伙伴的地方。 这三年,苏玲珑凭借强大的生意头脑和周围诸多人物的帮助,将当初一方小小的南国红豆在短短三年内就发展扩大到如今拥有全球不下四百家店面的局势,且这些店面经营的路线都是向中高端靠拢,其中更是有二十家只为权贵提供服务的门店,这样的店面只要是国内一线城市都会有一家坐镇,当然了,这生意规模越做越大,苏玲珑也不是个笨的,自然就想到了要成立公司,然后顺势而为将公司上市的想法。 风春跟着苏玲珑可算是当初捡到了宝贝,自然,风春是个极其重感情的人,在m国的这三年里,南国红豆不是没遇到过濒临破产的境地,做生意哪有一帆风顺的?最艰难的那几个月里,当地政府因着南国红豆不是内部企业而故意对他们的生意进行打压,甚至利用媒体放出南国红豆的食品安全问题以及各种意想不到的事情在那段时间集中爆发。 苏玲珑愁得整夜睡不着觉,风春将自己这么多年漂在外面的积蓄全拿了出来,便陪着苏玲珑一起到底找人托关系请客吃饭,然而请吃饭的时候那些老男人们也不忘了占人便宜,好点的还只微微的动手动脚,有些过分的直接上来问要不要跟他睡一睡,睡了之后这南国红豆想怎么红就怎么红。 忍得久了也就不想忍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是苏玲珑和风春这样脾性的人,到了最后苏玲珑干脆想开了,抱着豁出去的心态将那些看不过眼的禽兽们纷纷打了个爽快。 苏玲珑身手不错,风春就不说了,只是这人打了,一时倒是爽快了,后头跟着的问题便也来了。 677 苏玲珑身手不错,风春就不说了,只是这人打了,一时倒是爽快了,后头跟着的问题便也来了。 最后还是唐人街的高手带着苏玲珑去找了当地据说非常有声望的一个国人才彻底解决了此事,从那以后,这南国红豆便再次恢复了生意,而那个肯对苏玲珑出手相助的国人居然是个不到三十五岁的商业大佬,据那引荐的高人说,m国有四分之一的生意都是在这国人手上。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这位幕后英雄不知为何似乎对苏玲珑的南国红豆产生了极大的兴趣,隔三差五的便派人在南国红豆订一桌餐食,指明要苏玲珑亲手做,若是造假定要追究,而且做好了之后这人从来也不来店里,而是让人开专车过来再给他弄回去。 一开始苏玲珑面对这样的要求还颇为胆颤,毕竟她长了这样大鲜少下厨房,如果不是后来开了南国红豆,只怕她现在还连盐和味精都认不出,所以,当得知大佬要吃自己亲手做的饭菜时,苏玲珑着实忐忑了好一阵,她原本也想着让风春故意降低降低口感和档次蒙混过关,谁知这东西听说这大佬只看了一眼便退了回来,谁不是苏玲珑做的,如果再有下次,南国红豆也不要再开了。 于是乎,就是这么一句话彻底吓住了苏玲珑,倒不是说吓,而是苏玲珑觉着,怎么说对方也算是大恩人,既然这个大恩人如此想被她的厨艺辣手摧花刺激刺激,那她也就不客气了。 在苏玲珑经历了五次差点将厨房烧起来的危机后,一桌勉强可以入口的餐食才终于做好,苏玲珑将食盒递给前来取东西的手下时,她担惊受怕的脸惹得那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笑了又笑,让她放宽心。 再后来这神秘的大佬在吃下苏玲珑不下二十桌黑暗料理之后,终于忍不住现身了。 他对苏玲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问苏玲珑有没有给别人做过饭。 苏玲珑想了想,点点头。 那长身玉立的大佬立马沉了脸,又问是谁。 苏玲珑说,你。 于是大佬满意了,从此成了这南国红豆的常客,依旧只吃苏玲珑做的菜,后来时间久了,苏玲珑与大佬的流言蜚语就这么传了出来。 风春说那大佬明显喜欢苏玲珑。 苏玲珑又想了想,觉得风春说的好像不错,但她不是个喜欢暧昧的人,也更不喜欢别人将心思放在她身上,因为她觉着自己这是在耽误人家,于是第二天在大佬来的时候,苏玲珑愣天愣地在那大佬被她的菜咸的不断喝水时问:季先生,你是不是喜欢我? 那大佬当时的脸色可以说非常精彩了,再后来,大佬便一个月的时间没来过南国红豆,等到这人再来的时候,苏玲珑更忐忑了,她上回话没说完人家就走了,而且也没表态,所以她也不知道这人究竟喜不喜欢自己,她喜欢早早的将话说清楚,千万别耽误人家。 故此,当明白苏玲珑要再次说起这个话题时,大佬放下了手中的碗筷,问了苏玲珑一个问题:你哪里来的自信? 这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十分明了,苏玲珑当即放了心,笑得跟朵花似的,可等她反应过来后又觉得这话实在太过分了! 哪里来的自信?她长得不够好看吗?她不够心灵手巧吗?纵使年纪大了点,比不上那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可也不至于差到哪里去吧?怎么就不能有自信了? 于是乎,那大佬下一回来南国红豆时吃到的饭菜又咸了些。 这一回如果不是一直跟南国红豆合作食材的许氏集团出了问题,想必苏玲珑一辈子都不会再踏上s市这片土地。 之前一直是风春在跟许氏接触,但m国那边又离不了风春,所以苏玲珑便单枪匹马的回来了。 许氏是s市近年才崛起的一家新兴企业,这家企业做的是为全球各地的华人餐馆提供国内特有的食材,但上个月这家企业的内部出了些问题,导致南国红豆的供货没跟上,生意白白流失了许多。 之前因着这家老总人不错,再加上食材也得风春的心意,于是这两年南国红豆购买食材的渠道便只订了许氏集团一家,也是通过这件事,苏玲珑和风春才意识到他们作为靠餐饮起家的人,往后一定不能再将供货渠道放在一处,必须得多有准备才行,否则许氏集团这样的事情多来几次的话,他们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苏玲珑不想多做耽搁,在m国临走前便让人提前联系好了许氏集团的负责人,她到的当天就要开会商讨合作的事,这件事如果无法迅速谈好那他们的合作关系便可以终止了。 为了表示对苏玲珑这样大客户的恭敬,年过半百的许总带着他的秘书亲自来了机场为苏玲珑接机。 一路飞过来没怎么睡好,苏玲珑眼底下泛着圈淡淡的青色,下飞机前她对着小镜子化了个淡妆,将黑眼圈遮了遮,却仍不满意,于是她干脆把包里的墨镜掏了出来。 苏玲珑本就生得高挑,再加上一双八公分的高跟鞋,短发墨镜的苏玲珑顿时成了机场的焦点,惹得不少路人频频回头。 当苏玲珑站在许氏老总和他的秘书面前时,显然,这两人并未想到能把南国红豆经营得如此有声有色的幕后老板竟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当下两人的眼睛都直了。 那许总的秘书原本想上前带路,谁知却被许总一把扯在后面,自己上前殷勤的从苏玲珑手里接过了拉箱,甚是讨好的嘘寒问暖。 做生意的这三年里像许氏老总这样的老头儿苏玲珑见得多了,但她眼下觉着自己还没必要弄得脸色太难看,毕竟这合作的事情是头等大事,虽然她这回回来也有心接触别的供货商,可毕竟还没真正找好下家,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苏玲珑是不会得罪这人的。 前阵子红豆生了场病,一直到昨天才好利索,病一好红豆便吵着要厉成带他去南国(南国红豆)饭店吃好吃的儿童餐,说来也奇怪,红豆并不像其他的小孩子那般喜欢餐厅的饭食和小零食,却独独对这南国的餐食情有独钟,这还是厉成某回和欧洲的合作对象来这里谈了场公事后无意间给红豆带回去了一份儿童套餐,自那之后,红豆便喜欢上了南国的味道。 厉成本就答应等红豆病好了便带他来这里吃饭,厉成自然不会食言,于是等他忙完手上的工作,便让陆遇去燕庭南岸接了红豆过来。 国内的分店苏玲珑作为老板还从来没视察过,于是便也想着借这次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的机会好好看看自己的店究竟怎么样,所幸许家老板也是个机灵的,早就让人在南国红豆里留好了位置。 有时候相遇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远隔重洋的人会因为修来的缘而换来一次擦肩而过,这就叫相遇。 苏玲珑与厉成的相遇大抵是千山万水之后,换了上苍的怜悯,将他们之间那摇摇欲坠的红绳终于牵紧了些。 苏玲珑从卫生间出来后在洗手池洗手,忽然转角处传来小孩子的哭声,许是那未曾某面便夭折的孩子始终是苏玲珑心口的一根刺,她特别怕听到孩子的哭声。 红豆吃饭的时候因为仰仗着自己大病初愈便有些作,原本早就能用筷子的他却非要让厉成喂自己,厉成念着他年纪小又刚好了病于是依着他,谁知这小家伙得寸进尺竟开始不好好吃饭了,满屋子的乱跑,前来上菜的女服务员度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水差点泼在红豆身上,还好厉成眼疾手快的一把捞过红豆,却到底那汤水还是撒了小半,烫在厉成的手背上顿时红肿一片。 红豆没伤着,却吓着了,他看到厉成狠皱起一张脸因为手上的伤而嘶了一声时,不管不顾的一头扑进了厉成的怀里,大声哭起来:“呜呜呜,爸爸,爸爸别痛,爸爸对不起,爸爸......” 红豆不听自己的话惹出这桩事厉成原是生气的,但有句话叫绕指柔,更何况红豆这言语间也是分外惹人疼爱,厉成想,他已经被这小子彻底炼成绕指柔了,只要不是涉及到原则问题的事,通常红豆语气一软,眼泪一掉,厉成的气势就先弱了一半,不过厉成觉着这样长此以往下去也不是什么好事,红豆毕竟是个男孩子,总哭算怎么回事?他得找个机会好好教教他才行。 眼下红豆鼻子眼泪糊了自己一身,说什么都不肯从厉成怀里出来,厉成无法只得抱着他来了洗手间,身后跟着好几个服务员,连大堂经理都被惊动了,连忙派人慌慌张张的去找治烫伤的药膏,毕竟这厉总裁可是个大人物,还是他们店里的贵客,可千万不能给得罪了。 因着不喜小孩的哭声,苏玲珑匆忙洗完手便想离开,谁知这脚下的步子刚踏出去一步,拐角处厉成抱着孩子的身形冲她迎面而来。 厉成忙着安抚红豆一开始没看到苏玲珑,直到他感觉出不远处有人始终定定的站在洗手池的方向看着他,他这才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间,万籁俱寂。 有多少个日夜从见过眼前这张脸了呢? 往日种种还历历在目,再见,却已是沧海桑田。 苏玲珑硬生生的愣在原地,不过三米的距离,谁都没有往前一步,苏玲珑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和这人打声招呼,他的脸部轮廓更加成熟迷人,隐隐间透着沉睿稳重,眼神犀利似剑。 厉成那双曼妙深长的眼直直地钉在苏玲珑身上,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记忆中那个总是和红豆一样喜欢给他惹事的小女人这些年似乎内敛了许多,也清瘦了许多,虽略施脂粉,厉成却仍旧能从苏玲珑脸上看出她大概是有些累的。 当初不是撇了他和孩子都要跟着安鸿飞走吗?想来那男人该是极爱她的,怎么还会让她看上去如此疲累呢? 意识到自己如此没出息的念头厉成在心里狠狠掌了一巴掌,骂了自己一个贱字。 这女人过得怎样与他何干?从她决定离开他的那刻起他们之间便结束了。 红豆还在小声啜泣着,忽觉身下的厉成没了动作,他将一颗小脑袋从厉成肩上抬起头,看着厉成的脸怯生生的又唤了声爸爸。 红豆的声音虽小却足以让苏玲珑听到,刹那间,爸爸两个字让苏玲珑如梦初醒。 是啊,她还在想什么呢? 厉成早就是别人孩子的父亲,她还在想什么呢?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的目光默契地别开去,苏玲珑微微垂下眸子故作镇定的要走,厉成侧过眼擦去了红豆眼角的泪珠。 呵,这就要走了? 可真是最毒妇人心呐,自己的亲生孩子近在眼前竟都不看一眼,她就那么不喜欢这孩子吗? 想到这,厉成全身的肌肉僵硬起来,他绷紧了一张脸,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小孩子的心思最是敏感,经方才一阵,红豆颇为好奇地去看正要与他擦肩而过的苏玲珑。 刹那间,红豆瞪大了一双眼睛,他冲苏玲珑又惊又喜的喊了一句妈妈。 闻言,苏玲珑与厉成皆是一怔。 红豆犹不知自己这一句给两个人带来的杀伤力,继续用小奶音又喊了苏玲珑一句妈妈,然后他转过头神情颇为紧张的问厉成:“爸爸,这是妈妈对不对?” 厉成寒着一张脸看着远处没说话。 这声妈妈对苏玲珑的冲击可想而知,她原本想走,但觉着这么个孩子大庭广众之下叫自己妈妈实在不像话,于是她勉强从嘴角扯出一丝笑意,玩笑的冲红豆开口道:“小朋友,妈妈可是不能乱叫的哦,当心叫你妈妈听见了,要伤心的。” 苏玲珑自视她的态度已经很好了,可面前的小家伙似乎并不吃她这一套,眨眼间小嘴一瘪,原就包了泪的一双眼顿时泪如雨下,带着哭声奶里奶气的冲苏玲珑颇为不服气的说道:“我...我才没有乱叫......爸爸说过,妈妈...妈妈眼角下有颗小红痣......还说,还说我和...我的鼻子和嘴长得很像妈妈......你...你就是我妈妈,呜呜呜...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 694 一边想着新箩一边转身吩咐身边的随从让他们在原地等候,他去去就回。 两个人在崎岖险峻的山道上一前一后,隔了不过几步的距离,终于,在半道上时,汀雪终于忍不住了。 她忽地转过身二话不说冲新箩跪了下去。 “请大人责罚!” 汀雪单膝跪在新箩跟前,面色凝重,她虽是女王的大护法,但这须弥山的一切与存在都皆是因为人类的存在才产生的,所以,须弥山和人界一直都是相扶相助的,如果女王不在,作为须弥山的战士,她就得听从新箩这个国师的。 见汀雪如此神情动作,新箩那颗一直惴惴不安的心终于“咚——”一声落下去,震得他冷汗连连。 瞧他说什么来着?果然还是出事了! 新箩不说话,汀雪只好将三天前的情况和新箩一五一十的说清楚,末了,新箩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口凉气,额角的青筋隐隐暴跳。 也就说,那女人三天前就离开须弥山了! 还真是不怕死啊!这是什么地方她还敢乱来?不怕一个不小心就没了命吗?! 待情绪平复些之后,新箩微微俯下身将汀雪从地上扶了起来,说道:“这件事不怪你,你也是个忠心行事的,要怪只能怪我事先没察觉出这回来的女王竟如此狡猾!让她给跑了!” “那,大人,女王为什么要跑?她...须弥山是因她才存在的,她可是安护天下的神灵,怎么会做出这种不负责任的事情呢?” 新箩并未将女王的一切都告诉汀雪,很多事情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比如,这个女人只是由之前的林木女王留下来的元灵珠所化,她的骨子里和思想里并未有过要对这个世界的生灵负责的念头,她甚至,在另一个世界里是个平凡到再不能平凡的女人。 而这些新箩之所以不跟汀雪说,只因现在是关键时期,他不想汀雪对她一直崇拜的女王产生任何不好的怀疑,现在更需要的是全心全意的相信。 并未回答汀雪的问题,新箩注视着她的双眼,无比认真的同她说道:“汀雪,你听着,你是女王当初选择的护法,她选择了你,是因为你值得相信,所以,现在,不管发生什么事,我要求你都要像从前那样相信女王,相信她终究会带给四族和平,你要好好守着须弥山,绝不能让别有用心之人侵入须弥山。” 新箩神色肃穆,汀雪自然是相信他的,更何况,她也从来都是信任女王的。 庄重地点了点头,汀雪将玄铁剑横在了新箩面前:“请大人放心,汀雪以须弥山大护法之名起誓,必将永生守护女王和须弥山的安危。” 得了汀雪的话,新箩终于微微放了心,只要须弥山有汀雪在,那他就没有后顾之忧了,他得赶紧去找那个麻烦的女人! 和汀雪回到宫里查看了一番女王的卧寝,原本这地方新箩是不能进来的,怎么也是女王安寝的房间,可眼下情况紧急,汀雪也顾不得许多,她先使退了廊间的婢女和护卫,再将新箩请了进去,对外只说女王和新箩大人有要事相商。 卧寝里。 新箩和汀雪仔细查看了一番所有的东西,两人在暗格里发现了宋千玦留下来的女王权杖和一封信。 信上的字体是宋千玦用现代简体字写的,汀雪完全不认识,新箩却能看懂大概意思,这还是宋珮茵当女王的时候闲得无聊教给他的。 宋千玦在信里跟新箩说她不想被他洗去记忆,不想忘记自己的过去,她是从那个世界过来的凡人,不是什么女王,她没有那么伟大,也没有那么有能耐,安护苍生的事情她做不来,也太重了,所以,她就先溜了。 看完信纸的新箩差点噎得一口气没上来,这是什么混账话?怎么思想觉悟就跟个原始人似的?只图自己享乐,压根不考虑自己身上的责任和义务,这算哪门子的女王! 真是不知倒了什么霉!居然碰上个这么...这么的女王!!! 事情已然发生,新箩盯着手里的权杖咬紧了牙关,他一定会找到她的!一定会在封印破裂前将其修复好的!他可以办到的!不是一个人都千年了吗?没什么好担心的! 想到这,新箩将手里的权杖一放,他转过身对着汀雪嘱咐道:“汀雪大人,这件事现在只有你知我知,倘若被三个人知道去了,这事就难办了,女王刚回来,身无灵法,如果被有心人知道或者其他两族知道了,只怕要酿成大祸,无虚崖的封印必须尽快修复,我回去后会立马开始派人寻找女王的下落,你的任务就是守好须弥山,放出鹰眼去寻找潜藏在人间的水族和兽族,一旦发现他们生事,格杀勿论!” “是!新箩大人!” 从须弥山逃出来已经三天了。 宋千玦庆幸自己临走前顺手从那女王的卧寝里拿了些值钱的钱物,否则,身无分文的她只怕早就饿死了。 当然,宋千玦也不是个笨的,她换了钱财之后并未在皇城里多做逗留,在领略过不一样的人间后便马不停蹄的奔往了百里之外的地方。 虽然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宋千玦觉得,眼下最重要的是她得先远离新箩那个想要洗去她记忆的怪叔叔,不怪她要逃,实在是这人太过分了,哪有一上来就逼迫人必须做这做那的?她是宋千玦!不是什么女王!她有丈夫有孩子,不过是平凡的女人,又凭什么要为了他几句话就当真可笑的为什么天下苍生付出一切? 从皇城一路南下,宋千玦因为怕自己逃跑的事被新箩和那个女官发现追上来,于是她只能在皇城稍作停歇,等发现没什么人在找她的时候,她便以最快的速度远离了须弥山。 宋千玦一直在赶路,直到第三天的清晨,她在一条小道上的看到远处有个茅棚,准备去那稍作休整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年轻男孩儿,躲在废弃的茅棚里正瑟瑟发抖。 “哎,小孩儿,你怎么了?” 宋千玦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肩膀,那孩子吓了一跳,从一堆干草里抬起头来,男孩儿模样生得不错,一身锦衣华服,看上去十六七岁的模样,但似乎受了些惊吓。 宋千玦以为他怎么了,结果下一秒那孩子便露出一副喜从中来的表情,口里喃喃道:“你是林木女王?女王,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被人认出来,宋千玦吓了一跳,她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几步,结结巴巴地瞪着人家:“你...你是谁?我为何......为何要救你?” 男孩儿见宋千玦似乎不愿意救自己,他脸上的神情愈发哀切起来,唯唯诺诺的说道:“回殿下的话,我叫纳兰静渊,是皇爷爷的孙儿,家中排行老三。” 一听纳兰这个姓,宋千玦瞬间在心里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她弄不懂人间皇室的那些纷杂关系,但她知道,在这里,姓纳兰的人那可都代表着皇家,既然是皇家的人,她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好了,好不容易才从须弥山出来,要是再被皇室的人发现,那新箩一定会找到她,到时候就完了。 宋千玦决定走为上计,但是,这个看上去可怜兮兮地小鬼头怎么办? 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她都已经自身难保了,就别想着再救人了。 纳兰静渊见宋千玦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想了想,试探着壮着胆子问了句殿下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闻言,宋千玦瞥了眼眼前的小屁孩儿:“我?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你堂堂一个皇孙,怎么独身一人在这荒郊野外?没人跟着你吗?” 没人跟着你吗六个字像是根刺猛地扎进纳兰静渊的心里,惶恐异常的他又往干草堆里埋了埋,哭丧着一张小脸再次扯住了宋千玦的衣摆:“殿下,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我还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看着纳兰静渊这副模样,宋千玦不禁好奇起来,究竟什么事能让一个皇孙怕成这样? 蹲下身来看着和纳兰静渊保持平视,宋千玦试图安抚情绪颇为不稳定的小孩儿,她轻轻摸了摸纳兰静渊的头,连声音都柔软了些:“呐,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不然,我怎么知道我该不该帮你?” 一听女王殿下要救自己,纳兰静渊瞬间止住了小声地啜泣,他一双明亮的眼满含希望的看着宋千玦:“我...我是因为被家中爹娘责备才负气离家出走的,本来带了几个仆从,结果他们......他们为了保护我,被兽族的人给抓住然后杀死了,我好不容易才从他们手里逃脱,慌乱中我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这附近,这附近肯定还有兽族和水族的人,他们就等着我出现好抓我呢,女王殿下,我求求你救救我。” 纳兰静渊一边小声地跟宋千玦哭诉着一边不忘警惕地观察周围的环境,生怕有人冒出来弄死他,宋千玦虽不完全这个世界的规则,但纳兰家她却是知道的。 新箩和她说过,纳兰一姓是零域里人界皇室才有的性氏,可让宋千玦感到奇怪的是,这才情卓越,勇武坚毅,聪明果断难道不是是纳兰一族作为人间领袖不可或缺的品质吗?她怎么看眼前这个怕死的小怂包都跟上面十二个字沾不上边。 “你......你真是纳兰皇家的孙儿?” 这样想着,宋千玦不自觉地就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纳兰静渊听她这话,拼命地点着头,生怕宋千玦不相信他似的。 了解完情况,片刻后,宋千玦站起身来跟纳兰静渊说道:“纳兰静渊,你怎么说也是个那男子汉,男子汉怎么能这么怕死呢?像你这么怕死,还怎么保家卫国?外面并没有你说的什么兽族水族的人,我看你还是快回去吧,那,就此别过。” 说完,宋千玦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茅屋,她总觉得这地方离新箩管辖内还不远,她得找个让新箩完全找不到她的地方,再慢慢研究怎么会去的事情,也不知道她消失这么多天,厉成有没有找过她,红豆呢?他们还好吗?还有季君珣,应该醒过来了吧? 走出茅屋好远都没人跟上来,宋千玦以为自己甩掉了那小孩儿,结果却在她准备停下来喝口水的时候一转身就瞥见了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小皇孙。 “噗——” 宋千玦被吓得一口水就这么浪费了。 “你...你你你,你怎么跟来了?” 纳兰静渊双眼渴望的一边盯着宋千玦手里的水壶,一边说道:“女王殿下说过要救我的,怎么能自己跑了呢?” “哈?我什么时候答应要救你了?” 见宋千玦否认,小哭包立马又红了眼眶:“你......你刚才明明说过要救我的!” “我没说过!” 宋千玦坚决不松口,开什么玩笑?她可不喜欢没事找事。 斩钉截铁地拒绝了纳兰静渊后,宋千玦又似心有不忍,见纳兰静渊的小眼神总是盯着她的水壶,想了想,她将水壶递了出去:“喏,给你喝一口,喝完就赶紧回去,我真的不会救你的,遇到什么危险我肯定自己跑,绝对不会管你的。” 闻言,纳兰静渊想了想:“那要是我不喝女王殿下的水呢?女王殿下是不是就会救我?” 有些头疼地闭了闭眼,宋千玦感觉自己好像惹上了一个麻烦,她怎么就跟这小破孩儿说不通呢? 重重地叹了口气,宋千玦盯着纳兰静渊:“你先喝水,不然我可拿走了。” “只要殿下答应救我,我渴一会没关系的。” 纳兰静渊神色认真,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于是,宋千玦终于忍不住了,她上前一步瞪着纳兰静渊:“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呢?你看看现在咱俩不是光明正大的站在路上吗?哪里有你说的什么兽族水族的人?你有跟着我的功夫,早就回到皇城了好嘛!我拜托你就放过我吧行不行?” “不,我害怕,我带来的人全都死在我回去的那条路上了,我一个人不敢。” “呵?听你这意思,还想我送你回去?” 纳兰静渊不说话了。 得,这分明就是赖上她了呗。 一咬牙,宋千玦转过头恶狠狠地盯了眼小孩儿:“行!你有本事你就一直跟着我!永远不要回去!” 宋千玦以为这样总能吓退小孩儿看,谁知小孩儿竟真的跟了上来。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在山路上一直走到天黑,等到月明星稀时,终于找到了一处落脚的农户。 搜【完本】秒记:{\()\}书籍无错全完结 678 这声妈妈对苏玲珑的冲击可想而知,她原本想走,但觉着这么个孩子大庭广众之下叫自己妈妈实在不像话,于是她勉强从嘴角扯出一丝笑意,玩笑的冲红豆开口道:“小朋友,妈妈可是不能乱叫的哦,当心叫你妈妈听见了,要伤心的。” 苏玲珑自视她的态度已经很好了,可面前的小家伙似乎并不吃她这一套,眨眼间小嘴一瘪,原就包了泪的一双眼顿时泪如雨下,带着哭声奶里奶气的冲苏玲珑颇为不服气的说道:“我...我才没有乱叫......爸爸说过,妈妈...妈妈眼角下有颗小红痣......还说,还说我和...我的鼻子和嘴长得很像妈妈......你...你就是我妈妈,呜呜呜...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 红豆的哭声愈大起来,瞧着像是委屈极了,虽然他一口小奶声说话说的并不清楚,可苏玲珑终究还是听懂了,尤其是在听到红豆说他的鼻子和嘴长得最像自己时,苏玲珑当场脸色煞白的愣在原地,手脚冰凉一片。 厉成瞧了眼苏玲珑,依旧并未与她言语,只微微冷哼了一声,然后抱着红豆去了洗手池冲了冲自己的手。 红豆不知为何自己的爸爸和妈妈见了面不说话,明明他看其他小朋友的爸爸妈妈在一起都是有说有笑的,怎么到了他这,这两个人就互相不理对方了呢?还有,为什么明明妈妈都回来了,却不肯认自己呢? 想到这,愈发觉得自己委屈的红豆干脆放声大哭起来,他一边回过头去看苏玲珑,一边哭喊着妈妈。 这副场景对苏玲珑来说是如此的震撼,自从失去了那个孩子后,她从未想过此生还会有人叫自己一声妈妈。 而且,而且她看那孩子的眉眼,也是愈发的心惊肉跳...... 就在此时,大堂经理找来了治烫伤的药膏,厉成见红豆哭的实在厉害,而苏玲珑僵在原地只怔怔的看着孩子,一点上前跟孩子亲近的动作都没有,于是当下便以为这女人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故此再也没有半分好脸色,他抱起红豆柔声哄道:“红豆乖不哭啊,你认错人了,咱们回家去找姥姥好不好?乖,不哭了。” 从厉成嘴里听到他唤那孩子名叫红豆,饶是苏玲珑再如何怀疑这回却不禁浑身打了个冷颤。 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些消息。 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苏玲珑脑海里。 这边苏玲珑的心思九曲十八弯了好几道,等她回过神来那边的厉成却早已抱着红豆不知所踪,还是那许氏的老总见苏玲珑许久没回去出来找她,她才醒过来神来的。 燕庭南岸。 因着从前厉成与宋千玦在一起的时候鲜少拍照片,所以红豆也从未在家里见过宋千玦的长相,今儿在那南国饭店里认出苏玲珑来纯粹是因为红豆一直记着那夜他将睡未睡时,厉成与他说过的他妈妈的长相。 在红豆心里,他想象中的妈妈便就是苏玲珑那样的,所以他当时毫不犹豫的冲苏玲珑叫了妈妈,他觉着自己没有认错人,可是为什么爸爸却说自己认错了呢?难道真的是他认错了吗?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红豆直到他睡着厉成都没给他答案,倒是厉成站在床边握着他的小手看他入睡时听了一句小东西的梦呓,小家伙在梦里叫了声妈妈。 等红豆睡着后厉成轻轻关上门下了楼,周意欢还在客厅里等着他。 红豆回来的时候情绪还是不对,所以见着周意欢还没等厉成反应过来便在他怀里冲周意欢颇为认真的说道:“姥姥,我今天看见妈妈了。” 茶几上原本周意欢准备睡前喝的燕窝渐渐冷了下去,巧姨想给她热一热,周意欢却摆摆手,示意不用了。 厉成这几年愈发的不喜欢说话了,性子较之以往更加沉默寡言,脾气似乎又冷了几分,就连陆遇都觉着自家大老板自从少夫人离开后,心事明显重了许多。 而这些周意欢又何尝不知道呢?她本以为就算厉成是爱着宋千玦的,可这一年两年三年过去了总该慢慢忘记的,届时她定会为自己的好儿子相一门既稳妥又门当户对的姑娘,再不会出些幺蛾子来伤他儿子的心。 周意欢想的很好,然而现实终究让她无奈,不说三年,这六年都过去了,她的好儿子在重新娶老婆这件事上却仍旧不肯松口,如果自己说的多了,还会招来厉成的烦,让她不要再操心这些事。 六年弹指一挥间,周意欢前些日子还在想,再有四年这十年的光阴就又过去了,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十年呢?她的傻儿子情路怎么就如此坎坷呢? 周意欢对宋千玦现在是打心眼里的喜欢不上,就算厉晖告诉她宋千玦从某种方面来说也算得上厉家半个救命恩人,可她仍旧无法相信,她想起当初若不是自己听信了宋千玦的话非要弄个什么烈士子女资助活动,不让宋千玦跟那甄夕有见面的机会,想来后面的那些事也不会发生,纵使发生了厉家也不会像那般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总之,周意欢就是觉得自己被宋千玦利用了,她一想到宋千玦被老爷子罚跪的时候她还颠颠的跑去向老爷子求情就觉着自己简直是蠢到家了。 不过,虽然周意欢不喜欢宋千玦,却很是喜欢她的第一个孙儿红豆,当初得知红豆是被人送来的,而且还是个早产儿的时候周意欢对红豆的心疼可谓是真真切切的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从小就没妈妈在身边的孩子总是格外让人心疼的。 许是又因着红豆这一层,周意欢对宋千玦的印象又低了好几度,她实在想不明白,那安鸿飞到底哪里好,竟然值得宋千玦抛夫弃子要跟他走。 前些日子红豆生病了,周意欢一直在国外,等她忙完回来后第一时间便买了许多礼物赶了回来想给红豆一个惊喜,谁知不提前打电话通知的后果就是自己扑了个空,红豆却被厉成带去南国饭店了。 厉成抱着红豆回来的时候周意欢正在想着要给红豆先看哪样礼物,结果等她见着了人还没来得及说话,红豆却先让她又惊又怕的愣在了原地。 红豆红着一双眼睛对她说:“姥姥,我看见妈妈了。” 茶几上的燕窝已经彻底冷了,厉成瞧了眼周意欢便转过身嘱咐巧姨先去睡觉,不用管他们。 周意欢不说话,厉成乐得她不提起,于是干脆开口:“妈,这么晚了,您大老远赶回来也累了,去休息吧。” 闻言,周意欢将目光落在了厉成身上,她摇了摇头:“我不累。” 然后紧接着问道:“厉成,你老实告诉我,红豆说的是不是真的?” 半晌,厉成端起面前的茶杯嗯了一声。 似是不敢相信,周意欢又问:“那个女人,那个狠心的女人她真又回来了?” 厉成还是嗯了一声。 这下,周意欢彻底没话了。 片刻后,周意欢重重的叹了口气:“你准备怎么办?” 厉成没说话。 这几年许是有了红豆的缘故,厉成抽烟的次数越来越少,只因为程彦笙告诉他红豆是早产儿,身子骨比平常婴儿弱了些,这抵抗力自然也不强,所以,大人身上烟酒一类的能戒则戒,万不可让红豆受二次侵害。 倚身在阳台的栏杆上,厉成指间的烟火明明灭灭,灭灭明明好几回,那猩红的点终于消失在黑暗里,然片刻后却又重新亮了起来。 厉成今晚的心格外的乱,他说不上究竟是不是因为宋千玦的缘故,只知道左心口的那团东西在南国见到苏玲珑的时候狠狠跳了两回,那是许久不曾有过的律动,是因为还爱着还是因为心底对这人始终是有那么丝怨恨的,厉成自己说不清。 原以为今生都不会再相遇的人,却毫无预兆的出现了,那人淡淡地站在那头,不向他走来,也不往后退,如果不是自己手上抱着已经五岁的红豆,厉成想,他会以为那人从未离开过,甚至他隔着空气依稀能闻到那人身上仍旧有着他最喜欢的味道。 恍若隔世般的,最熟悉的陌生人。 宋千玦,既然都决定远走高飞了,还回来做什么呢? 这一次,就把你欠我的都还我吧,不管你是为了谁回来,也不管你身边是否还有他人。 苏玲珑是一路恍惚着回到酒店的,经过旋转水晶的门前,她也不看,只顾往里走,若不是有人及时伸出手拉住了她,只怕下一秒就会听到额头跟玻璃相撞的声音了。 有人扯住了自己,苏玲珑总算回过神来,她转过头去看那人,脸色一凛,居然是季先生。 “怎么了?” 季君珣(xin,二声)眉头轻拢,低眸瞧着苏玲珑。 苏玲珑撇撇嘴,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胳膊从季君珣手里挣脱开来,下一秒便换上了往日那副巧笑嫣然的模样,一脸狗腿的笑问:“季先生不是在m国吗?怎么到这来了?” 季君珣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别用这副勉强的模样对着我,笑得难看死了。” 说完季君珣再不管苏玲珑兀自在侍者的接待下上了楼。 苏玲珑在后面空咽了一口唾沫,得,谁叫人家是大恩人又是大客户呢?她笑不起还躲不起吗?嘁!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苏玲珑只要一闭眼脑海里就会出现晚上在南国的那一幕幕。 那个玉人儿般的小孩子,还有那个让她挂念了六年仍旧不能忘情的男人。 那孩子叫她妈妈,说自己认得她,说爸爸告诉他妈妈的脸上有颗小红痣,厉成叫那小孩儿红豆。 这一切难道都是巧合吗? 绝对不是! 苏玲珑不是笨蛋,她只要一想到自己心中希望的那点儿答案有可能是真的,她就恨不能现在立马飞奔到那小人儿的身边去。 在南国发生的一切都在向苏玲珑传达一个消息,那就是她的孩子没有死,红豆还在这个世上好好的活着,和他的爸爸一起。 她当初从医院醒来的时候,安鸿飞告诉她孩子没了,因为怕她伤心,便早早地让孩子入土为安了,只剩下墓园里一座小小的碑。 初时醒来的苏玲珑并不肯接受这样的事情,她记得自己刚醒来的那几日仿若一个疯子般在医院遇着人就问她的孩子呢,那些医生护士俱留给她一个沉默的回应。 苏玲珑现在最想知道的人,是安鸿飞,她想问问他,当初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她的孩子明明还好好活着,可他为什么要骗她说孩子死了?然后背着她将红豆偷偷送给厉成,还为了让她相信甚至买通了整个医院的人,可医生不是求真务实吗?为什么又会伙同安鸿飞一起骗自己? 一瞬间,似乎所有的谜团随着苏玲珑和红豆的相遇扑面而来,可惜,唯一知道这些谜团的人她从五年前就联系不到了。 五年前,安鸿飞带着甄夕去向不明,已经彻底消失在了她的世界里,如果不是自己的遭遇提醒着苏玲珑一切都是发生过的,苏玲珑只怕一觉醒来就要将一切当成南柯一梦了。 苏玲珑越想越睡不着,于是她干脆从床上一咕噜坐了起来,想起那小孩儿奶声奶气的说小红痣三个字,于是苏玲珑手一伸将一旁桌上的小镜子拿了过来。 镜子里的人因为一连几天都没休息好,眼角下泛了圈淡淡的青色,苏玲珑甚至从眼角隐隐发现了一条细小的褶皱,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甚至还平添了几分萧瑟之美,不过,这种美总是不吉利的。 细白的指尖抚了抚眼眶下那颗愈发殷红的小红痣,苏玲珑开始庆幸起这小红痣的顽强生命力来,要知道,她当初可是听了安鸿飞的话将这小红痣找了人剜过一回的,没成想不到三个月这可爱的小红痣又自己冒了出来。 苏玲珑想,今天若不是这颗痣,那小孩儿怕是不会认出她来吧。 自己当时怎么就那么笨没反应过来呢?那该是她的孩子无疑的。 虽然确定自己的猜想,可苏玲珑并未有多高兴,她想起厉成临走前那副不愿与她过多纠缠的模样,顿时觉得自己的前路似乎比第一次见厉成下定决心要他爱上自己还要艰难。 她现在只希望,厉成能看在孩子的面上,能接受她日后频繁的出没在他身边。 当然了,苏玲珑敢下这样的决定不是没有根据的,也不是她盲目自信,而是她在回s市前曾到底没忍住心里的那点儿东西偷偷查了厉成近几年的情况,知道厉成身边除了养着个五岁的孩子之外,其他的花花草草一概没有,也就是说,厉成还单着。 搜【完本】秒记:{\()\}书籍无错全完结 679 低调奢华的套房内,季君珣手握着高脚杯十分随意的将自己的脚搭在了茶几上,听着手底下的人调查来的关于苏玲珑的消息。 “苏小姐原名宋千玦,六年前,她在嫁给厉先生后阴阳错的通过秦兴的养子秦修,也就是安鸿飞得知了自己的身世真相随后便与安鸿飞里应外合连着国队的安何一起演弄垮了秦家和秦兴背后的人随后,苏小姐为了保全厉家主动在庭上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跟厉先生离婚后,苏小姐随着安鸿飞去了小城镇,几个月后早产下了一名男婴,那男婴被安鸿飞送到了厉家,取名红豆再后来,苏小姐便来了m国,对了,根据我们的调查显示,厉先生当初并未签下那份离婚协议书,也就说,在法律上,厉先生与苏小姐仍旧是夫妻。” 助手将苏玲珑的过去调查的很是清楚,清楚到季君珣将手里的高脚杯越捏越紧,尤其是在知道苏玲珑为厉成生下一个了孩子的时候。 季君珣的脸色不大好,常年跟在他身边的人都知道季先生脾气不好,这种时候最好不要轻易开口。 半晌后,助手瞧见季君珣青筋暴起的手指渐渐平缓下来,然后手指一动,示意自己可以退下了,于是助手忙不迭的低头往后退了几步才转身离开。 竟是已经有孩子了么? 季君珣捏了捏自己下巴上微微冒出来的胡茬,眉宇间少有的拢起一个浅浅的川字。 如此一来,事情好像因为那个孩子的存在变得复杂起来了呢。 他季君珣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对一个女人有了兴趣,怎么能因为一个孩子就破坏了自己的打算呢?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如果苏玲珑此时此刻知道季君珣内心的想法,只怕她会后悔认识这号人物,在她眼里,季君珣似乎与厉成一眼,这也是为什么苏玲珑会无意间对季君珣保留一分好感的原因。 然而苏玲珑彻底搞错了的是,厉成或许从某种方面来说是个正人君子,尚且有理可说,但季君珣不是,季君珣是个彻头彻尾的地痞流氓,只不过这种流氓本性被他的巨大成功给掩盖了,换句话说,权势和地位遮盖了季君珣身上危险的气息,他从来不理会世俗人理,只会认准自己想要的和自己不想要的。 而苏玲珑,眼下正是季君珣想要的。 他精心狩猎了一整年,眼看猎物就要落网了,怎么能功亏一篑呢?这不是他的风格。 想起苏玲珑那女人,季君珣倏而抿紧了唇,他知道,自己不过是在从这女人身上看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与苏玲珑七分相似的那人,又或者说,他在通过苏玲珑思念真正的已经消失的宋家的千金小姐——宋珮茵。 从前季君珣总是在想,如果上苍能让他再见一回珮茵,他甘愿为此付出一切,这么多年他从世界各地搜罗了不少与珮茵相似的美人,有的是眉眼像,有的是鼻子嘴像,还有的,是那份气质像,可终究,这些东西加起来也拼不成一个珮茵,直到苏玲珑的出现。 看见苏玲珑的那一刻,从不相信命运与缘分的季君珣第一回相信了这世上原来真的会有奇迹的发生。 这一回,季君珣决定慢慢来,然而尽管如此,季君珣却还是发现了自己心头那些不如意的东西。 比如,当他注视苏玲珑的双眼企图从她的神情里寻找珮茵的那份熟悉感时,他失望了。 苏玲珑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除了和珮茵拥有八分相似的脸以外,一个灵魂永远不会相同的人。 珮茵对他的爱他没有从苏玲珑眼里看出来,也不会从她眼里看出来。苏玲珑对他,更多的是一种好奇和敬畏以及偶尔的害怕和狗腿,他庇护她在m国的工作,她给一张与珮茵相似的脸,作为生意来说,这很公平。 当然,这些东西季君珣是永远不会告诉苏玲珑的,他只需要苏玲珑知道,当她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就注定从他身边跑不掉了,她将会是他的猎物,有史以来,最珍贵的猎物。 翌日。 既然下定决心要弄清楚当初的事情,苏玲珑自然不会多做耽搁,安鸿飞已经走了,眼下或许唯一还知道点情况的,便只剩下一个厉成了,无论如何,她得去找厉成,就算那男人可能会让人将她轰出来。 昨夜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好,苏玲珑早上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差点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于是她连忙洗了澡敷了两张面膜,脸色总算稍微好看点了。 为了遮黑眼圈苏玲珑化了个淡妆,气色比之前看上去好了许多,在楼下大厅用过早饭后苏玲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她的大客户以及大恩人貌似昨晚也住在这家酒店了,也就说,怎么着她也得去正式打声招呼才不至于失了礼貌,毕竟昨夜人家可是及时拉住她阻止了一场磕头的惨剧。 抱着希望自己的问候为时不晚的想法,苏玲珑掏出手机给季君珣打了个电话。 片刻后,那头的人接了起来。 “喂?是季先生吗?” 话音刚落苏玲珑就后悔了,差点没将自己的舌头给咬到,瞧瞧她这问的什么话。 果然,下一秒季君珣毫不留情的嘲笑声就传了过来。 “收起你那愚蠢的问话,有事就说。” 苏玲珑沉默了几秒,在这段时间里,她咬牙切齿的冲空气狠狠抓了几把,随即又温声笑道:“季先生,是这样的,这家酒店的早餐味道还不错,你要不要尝一尝?” 闻言,季君珣直接吩咐道:“你给我送上来。”说完便挂了电话。 苏玲珑站在大厅里一脸便秘的表情,嘴里嘟嘟哝哝一阵随即又认命的去了餐厅的方向,没办法,谁叫人家是救命恩人呢?这恩情她怕是一辈子都还不完的。 十分钟后,苏玲珑扣响了季君珣所在房间的门。 “季先生?是我,我是苏玲珑,我来给你送早饭了。” 话音落下,眼前的门倏地被打开,季君珣那张调笑的脸赫然出现在苏玲珑眼前,然后不由分说将她一把拉进了套房里。 此刻的厉成脸色不大好,陆遇也紧皱眉,他手上拿着的,是苏玲珑这几年来截止半个小时前的所有经历。 资料上的最后一段显示,苏玲珑给那个季先生送了早餐去,然后再也没出来 瞥了眼陆遇手上的资料,厉成抖了抖指间的烟支,淡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了,随后陆遇便十分体贴的退了出去。 阳春四月,窗外的阳光很好,从办公室的斜面采光玻璃上跃进来几束温柔的光,厉成想起来六年前大概也是这么个季节,宋千玦将戒指还给了他,还将一份离婚协议书留给了他,然后便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仿若从没来过。 如今那人改了名换了姓又回来了 一时间,厉成的心绪百千,复杂的很,当初他以为宋千玦是和安鸿飞走了,可如今看来,好像又不是他猜测的那样,如果宋千玦一直和安鸿飞在一起,何故她又一个人远走他乡辛苦创业呢?更何况这些资料里显示,宋千玦五年前就失去了安鸿飞的所有消息。 厉成隐隐察觉出,或许这些年他和宋千玦之间,横亘了许多误会,只是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解开这误会,那个叫季君珣的男人曾在宋千玦最困难的时候帮了她,也是个人中龙凤,宋千玦,会喜欢那人吗? 不知为何,一向自信的厉成忽然有些心慌起来,尽管他下定决心要弄清楚当初的事情,也下定决心要从宋千玦那将她欠自己的都拿回来,可现在,他竟是有些忐忑起来,那季君珣是个强有力的对手,更何况,对厉成来说最重要的事情他依旧到现在无法弄清楚,那些资料虽然足够细微,可这与宋千玦当初为何不要孩子没有半点关系,他无法确定宋千玦当初真正的心意,也无法确定那场车祸后,宋千玦早产下红豆是她自己要安鸿飞送来给自己,还是安鸿飞瞒着她送到了自己身边。 当然,厉成之所以会推翻自己之前的猜测,大抵是因为昨夜他在南国看到宋千玦听红豆叫她妈妈时那副又惊又讶的神情,似乎她并不知道红豆的存在。 低头瞧了一眼自己腕上的时间,现在是早上九点半,对于季君珣厉成与他虽不熟识,但几年前两人也曾合作过一回,有过一面之缘,现在人家既然来了,又是个人物,厉成觉着,怎么着他也该尽尽地主之谊,不过,在这之前,他得先回一趟燕庭南岸。 酒店里。 话说苏玲珑端着早餐被季君?扯进了他的套房后,整个人一个踉跄,于是手上的杯杯盘盘悉数落在了地上,牛奶直接溅了季君珣满身,刹那间,季君珣整个人都不好了。 虽然他没有洁癖,可谁都不会喜欢大清早的就被人泼一身东西。 季君珣一双眼瞬间犀利起来,苏玲珑往后退了几步,空咽了一口唾沫,有些结巴的笑道:“这这可不怪我吧,是你自己非要扯我进来的。” 季君珣见苏玲珑这样,似笑非笑的问她:“你怕我?” 苏玲珑顺势点头,脸上又是那副巴结的笑:“季先生,我这可不是怕你,是敬畏您,敬畏和害怕完全是不同的。” 听苏玲珑胡吹,季君珣半信半疑的哦了一声,随手从一旁扯出纸巾擦了擦手:“敬畏?这么久了,我竟从来不知苏小姐是敬畏我的。” 苏玲珑嘿嘿笑了两声:“我说的都是真的,像季先生这样的人物谁不敬畏您呢?” “在你心里我是个人物?” “额” 苏玲珑怔了怔,她总觉得今天的季君珣不大对劲,这人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也鲜少拿正眼看她,今儿这是怎么了? 季君珣见苏玲珑久不说话,于是他转身将一盒纸巾交到了苏玲珑手上。 苏玲珑回过神来不知什么意思,一双眼看着季君珣。 季君珣用眼神瞥了眼地毯上洒落的一地的早餐,各式小吃配着牛奶咖啡落了一地,然后他径自转过身一边脱了自的浴袍往卫生间走去一边吩咐苏玲珑:“既然是苏小姐弄脏的,那苏小姐就弄干净再出去吧。” 说完季君珣砰一声关上了浴室的门,留下苏玲珑一个人在外面甚是咬牙切齿。 尽管苏玲珑是如此后悔自己为什么一大早要自找不痛快,可她仍旧不敢不听季君珣的话,早在季君珣在m国出手帮自己解决了麻烦之后,苏玲珑便想方设法地弄到了季君珣的一些资料,然后,然后她便知道了季君珣的发家史,以及季君珣这个人的脾气秉性。 总之,不要轻易惹到这人,眼下虽然不是自己的错,但苏玲珑觉着,她还是不要造次的好,不就收拾地毯么?小菜一碟。 季君珣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只在腰间围了条浴巾,苏玲珑正好将地毯上的东西收拾完,一抬眼就看到了季君珣那美好的**,啧啧啧 “收拾好了?” 季君珣问。 苏玲珑嗯了一声,然后季君珣在她的注视下拿起一旁柜子上的座机给前台打了电话,当着她的面喊了清洁员。 苏玲珑一气之下差点没忍住,这人是故意想整她吧?既然要叫清洁阿姨,干嘛还让她弄?呀呀呀呀呀!真是要气死了!自己决定给这人打个电话的时候肯定是脑子有病! 似乎察觉到苏玲珑不甚高兴,季君珣背对着她嘴角弯了弯,他就喜欢她对自己咬牙切齿可又不能干掉自己还得对着自己满脸笑的样子,真是太有趣了。 拿过一旁的毛巾若无其事的擦起自己的头发,季君珣再次开口:“苏小姐这次回国除了工作还有什么计划吗?” 闻言,苏玲珑狐疑的瞥了眼季君珣的背影,见他没看自己,于是她张牙舞爪的在虚空里冲季君珣挠了几把,然就在这瞬间,季君珣像是感应到似的,忽地回过头来,只见苏玲珑五官皱在一起,一双手狠狠捏成拳头正对着他一脸狰狞的模样。 “你在干什么?” 他问。 季君珣忽然转身,苏玲珑吓了一跳,连表情都没来得及收起,一时愕然,片刻后才缓过来:“我我脸刚才抽筋了。” 季君珣白了她一眼,没戳穿她的谎话,转而说道:“如果苏小姐接下来几天形成不忙的话,不知是否能带我在s市逛一逛?”()豪门契约:蜜婚100天更新速度最快。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豪门契约:蜜婚100天》,”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680 苏玲珑下意识回他:“为什么?” 季君珣笑了笑:“难道这里不是苏小姐的第二故乡吗?苏小姐应该比我熟悉吧?哦,不对,或许我该叫你宋小姐?不过,我更喜欢叫你苏女士。” 刹那间,苏玲珑先前的那点儿轻松悉数退去,她对季君珣的防备瞬间提升到满格,有些生气的看向季君珣,声音陡然间冷了下去,提高了几个度。 “季先生调查我?” 季君珣不置可否的瞥她一眼,下一秒说出口的话差点让苏玲珑当场噎住。 “苏小姐,我作为你未来的合法丈夫,请问我调查一下自己未婚妻的背景有什么不可以吗?” “什么?!” 闻言,苏玲珑顿时惊住,一双眼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盯着季君珣,随即她几步过去堵在季君珣面前:“季先生!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苏玲珑在季君珣面前从未像今日这般模样过,她从来都是巧笑嫣然的,乖顺的,今日这般疾言厉色的模样还真新鲜。 不过,对于这样的苏玲珑季君珣并不感到意外,他很早便知道苏玲珑绝不像她表面上那般是个言听计从的小绵羊,她有双利爪,必要的时候会用这双爪子抓伤所有人,毕竟几年前的那场祸事便是由她而起,不是吗? 面对苏玲珑的疾言厉色,季君珣好整以暇的抱着双手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看着这人的神色,苏玲珑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刚才貌似好像对这人...... 偷偷观察着季君珣的表情,见他似乎没生气,苏玲珑在心里松了口气,不过,这人说话也太没谱了吧? 隐见苏玲珑又要恢复那副让自己不喜的假模样,季君珣不嫌事大的再次开口:“苏小姐,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我,季君珣,很快就会成为你的合法丈夫,我希望苏小姐能尽快接受这个现实,不要妄想逃避。” 这回苏玲珑是彻底无语了。 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处,在空气里噼里啪啦一阵燃烧后,苏玲珑率先败下阵来,她在心里冷笑了两声,这季君珣莫不是以为他才会调查人么?要知道,她苏玲珑可从不打无准备之仗,早在他们认识两个月后,苏玲珑就找了人弄清了季君珣的那些背景,而这里面自然包括季君珣的初恋情人,真正的宋家小姐宋珮茵。 想到这,苏玲珑往后退了两步,季君珣比她整整高出一个头,许是觉着老是这样仰着头看人说话没什么气势,于是苏玲珑直接抬脚上了后头的沙发,也不拖鞋,就那么站在沙发上一脸平静的看着季君珣,再十分平静的一字一句道:“季先生,我不管你这话是真是假,我苏玲珑虽然只是一介平民百姓,但这凡事都得讲个道理,哪有你这样强买强卖的?” 一句话完了,见季君珣没什么反应,苏玲珑暗自稳了稳心神,继续说道:“说来季先生可能不知道,我这个人呢一向对身边的人都喜欢知根知底,对季先生我虽算不上知根知底,可这有些事我还是清楚的。” 闻言,季君珣的表情算是波澜了一回,他哦了一声:“不知苏小姐这是知道我什么事呢?” 苏玲珑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下巴看双眸微微下睨着季君珣:“季先生这么多年都对自己的初恋情人念念不忘,以至于满世界的找那与宋珮茵相似的人,想来,还真是个少有的情种呢。” 季君珣瘪瘪嘴:“那又怎样?” 苏玲珑冷哼一声:“季先生权大势大,想必也早就将我的背景调查的一清二楚了吧?那季先生应该对我这个人有初步的认识才对,宋亦阳当初找我顶替他的妹妹嫁进厉家,然后厉家和宋家便经历了一场浩劫,虽然如今恢复了元气,但季先生与我都知道,这些世家大族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了,而导致这一切后果的人,是我,所以,季先生,你最好不要因为我这脸与宋珮茵相似就产生将我娶回去的念头,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将您这前半生的心血搅和成什么样,如果一不小心万劫不复的话那就不怨我了哦。” 苏玲珑噼里啪啦说完一大堆,季君珣果然皱了皱眉,似乎在思考苏玲珑这话里的可信度,半晌后他释然一笑,猛地上前一步伸出双手钳住了苏玲珑的细腰,然后在苏玲珑的惊呼声中将流氓本质发挥的一干二净。 他将苏玲珑和自己紧紧贴在一起,然后微微仰起头对苏玲珑说道:“我决定的事情,这几年来苏小姐可曾见我悔过?竟然苏小姐已经知道了我要娶你的缘由,那我也就不瞒你了,你与珮茵的确长得很像,而我这个人,是相信上天的,我猜,你是上天送给我的第二个珮茵,我找了你这么久,你说,我怎么能轻易放掉你呢?这次我回来,就是要替你斩断这里牵挂你的一切,苏小姐,准备好做我的新娘吧。” 说完,季君珣在苏玲珑彻底目瞪口呆的之下打了个电话。 几秒之后。 “喂,请问是厉先生吗?” 紧接着电话那头的人声传进苏玲珑的耳朵里。 “季先生,好久不见。” 季君珣笑得爽朗:“不知厉先生今晚有空吗?想约您吃个饭。” “季先生远来是客,这顿饭自然该我请才是,不如去南国饭店如何?” “好啊,就依厉先生。” 两个男人一番虚情假意的客套之后,季君珣终于挂上了电话。 苏玲珑空咽了一口唾沫,忽地莫名有些害怕起面前的季君珣,而她之所以这样,大概是因为她知道,季君珣说的没错,他做下的决定从来都没更改过,只是苏玲珑不明白,明明之前两个人还好端端地,怎的回了s市这季君珣就突然要娶她呢? 难不成她因着这张脸正要一辈子都跟季君珣在一起了?搞什么?她是她,宋珮茵是宋珮茵!她绝不能再容忍别人拿自己当替身! 在季君珣接厉成电话之前苏玲珑本打算去找厉成的,虽然她还没想好要跟厉成说什么,可她觉得,自己必须去找这人,也许到了那人身边,有些话自然就知道该怎么说该怎么问了。 眼下季君珣刚挂了电话,苏玲珑惦记着厉成,虽一时被季君珣的话给噎住到哪也并未放在心上,她原想着尽快离开这男人身边,谁知却被男人电话里那声厉先生给怔住了。 苏玲珑不笨,她仔细想了想,这s市能值得季君珣亲自邀请的厉先生,只怕也只剩下一位了。 不知为何,一想到这两个人要碰面,苏玲珑从心里打了个寒噤,略一思索,她又将自己要去见厉成的念头压了下来,既然这两位爷今儿要碰面,那她还是不去凑热闹了,总之,不安全。 这么想着苏玲珑从沙发上跳了下来,拿起自己的包就要开门离去,谁知一只脚还没踏出门口就被季君珣从身后揽住了她的腰。 纤细的腰肢在手里左右款摆,季君珣满意的点了点头,苏玲珑却怒不可遏,她转过头瞪着季君珣沉了脸:“季先生,男女有别!还请你放开我!” 一抹戏谑之意浮上季君珣的眉眼,他忽然凑上前将苏玲珑抵在了门上,笑问我要是不放呢? 闻言,苏玲珑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颗牙笑容,轻轻用胳膊圈住了季君珣的脖颈,细声说道:“既然季先生不放,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罢,苏玲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抬起右腿膝盖撞上了季君珣的脆弱之处,与此同时,季君珣眼疾手快往后退了一步,可尽管如此,那处仍是疼了起来。 季君珣已有多年未曾与人动过手脚,更何况是女人,当初能一个人杀出一条街的季君珣不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小女子给伤到,这要传出去,面子往哪搁? 苏玲珑这一脚力道不轻,幸好季君珣退的快,否则怎么着也要重伤了,知道苏玲珑是故意下狠手,季君珣的神色瞬间就冷了下去,他抓住苏玲珑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往前扯了一步,然后在空间将苏玲珑转了个圈,随即上前将人压在了厚实柔软的毛毯上。 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处,苏玲珑瞬间小脸爆红,下意识的骂了一连串让季君珣愈发生气的话来。 她手打脚踢的想要挣脱男人的桎梏,谁知男人却压在她身上纹丝不动,只皱着双眉狠狠瞪着她。 “季君珣你这个禽兽!好男不和女斗你算什么英雄你!有种你放开我咱俩好好单挑一局啊!耍流氓啊你!我苏玲珑可是嫁过人的!我告诉你!别以为我长了张宋珮茵的脸我就得屈服你!你要是敢对我不轨我!只要活着出去我就把这事满世界的给你宣扬开了,让你没脸再回去!” 苏玲珑骂人的时候一张丰润的唇上下开合着,泛着粉色的诱人光泽,那双含了怒意的美目比往日里在季君珣面前虚与委蛇的模样生动多了,季君珣原本就是想吓吓苏玲珑,谁知这女人却连珠炮似的对他却出口成章,那模样就像他已经把她怎么着似的。 于是,原本没想怎么着的季君珣便起了想怎么着的心思,他盯着苏玲珑那张水润的唇猛地吻了上去,再趁苏玲珑怔住的时刻迅速攻城略地。 没想过和苏玲珑亲吻的味道会如此之好,季君珣愈发投入,等苏玲珑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被季君珣占便宜之后,苏玲珑再不客气,糯米白的一口小白牙对着还想纠缠她的另一只舌狠狠咬了下去。 瞬间,苏玲珑嘴里弥漫着一股铁锈的味道,季君珣总算顿住了动作从她身上伏身而起。 季君珣敢打赌,他的舌头现在一定有一道很大的血口子,这辈子季君珣还从未在女人身上吃过这么大的亏,一直被他隐藏的很好的戾气瞬间喷薄而出,尽管他很想现在就掐死面前的女人,可他还是控制住了。 不过,季君珣虽不动苏玲珑,却随手“砰”一声掀翻了一旁的圆桌茶几,上面的东西哗啦啦滚了一地,指着门口让苏玲珑滚。 苏玲珑缓了缓神,随后她不紧不慢地从地上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临走前瞥了眼季君珣语气森然:“请季先生记住,我是苏玲珑,不是宋珮茵!如果季先生想硬来,不如先杀了我,否则我会一直跟你斗到底!” 季君珣没说话,身后回应苏玲珑的是又一串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 不过,这也让苏玲珑微微放了心,那男人只要不要她的命,她的主动权便多了许多。 关门的时候苏玲珑从门缝里瞥见季君珣暴跳如雷的背影时,一抹笑意浮上她的面容,心里嗤笑了一声,这三十多岁的男人怎么生气起来喜欢砸东西呢?跟小孩似的。 苏玲珑不知道的是季君珣其实完全是在消耗他自己的怒气,不肯对苏玲珑动手,否则,她这条小命还不够季君珣折腾的。 厉成约了季君珣晚上在南国红豆吃饭,临走前红豆吵着闹着要一起去,厉成本不打算带他,可转念一想厉成又痛快的将小家伙拎到了车上的儿童座椅上。 这是他和宋千玦的孩子。 厉成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带上孩子似乎底气都足了不少,正好可以借此跟那季君珣面前让他看看。 苏玲珑上午才和季君珣大战了一场,两人可谓两败俱伤,结果下午正当苏玲珑在床上补觉睡得天昏地暗时,一阵手机铃声吵醒了她,拿起来一看,居然是季君珣。 想也没想,苏玲珑果断摁掉了来电,继续睡,谁知片刻后那铃声又响了起来,如此往复了三四回,苏玲珑终于从被子里爬了起来,仰天长叹了一口气,再认命的接起了电话。 那头的人似乎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开口直接吩咐苏玲珑晚上要陪他一起赴宴。 至于赴谁的宴苏玲珑自然是清楚的,她千想万想,没料到季君珣会让她陪着一起去。 刹那间,苏玲珑心中的那根警铃铃声大作,明明什么都没有,可不知为何,苏玲珑就是觉得,她是绝不可以和季君珣一起出现在厉成面前的,本来她猜测二人之间的误会就够多的了,到时候她和季君珣一起去了,那往后只怕怎么说都说不清了,她还想着弄清楚那个叫红豆的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呢,如果将厉成得罪了,不知后面还有什么艰难困苦在等着她。 想到这,苏玲珑迅速在脑海里找各种搪塞的理由,结果还不等她开口,那头的季君珣又冷声含糊不清的说道:“你不想去也行,我不介意帮你把南国食材的问题弄得更大些。”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681 闻言,苏玲珑那颗想溜的心彻底爆了句粗口出来,行!算他狠!别给本小姐得意,总有落在她手上的那天! 南国红豆。 厉成比季君珣早到了片刻,在订好的包间里厉成透过临街的窗往下瞥了眼,正好看到季君珣绅士的从车上扶了个女伴下来。 由着距离远又是从上到下,故此厉成并未看清那女子是谁,只晓得看身形很是熟悉,等那两人消失在视线里时,厉成的脸一怔,随即渐渐沉了眸色。 被侍者带到厉成所在房间的时候,苏玲珑心里又怕又急,脚步顿在楼梯口怎么也不肯再上前,跟在后面的季君珣轻咳了一声,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身边的女服务员:“你们这食材可都新鲜?” 听闻食材两个字,苏玲珑瞬间回过头狠狠地瞪了眼季君珣,终于咬牙切齿的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 季君珣跟在后面得意的挑了挑眉。 服务员敲开了包间的门,厉成正在里面逗红豆,见到来人,一向风度翩翩的厉成竟破天荒的没站起身迎上去,只淡淡地瞥了眼季君珣,冲他点点头,道了句季先生来了,随即垂下眸子去拿桌上的抽纸给红豆擦小嘴巴。 苏玲珑忐忑不安的站在季君珣背后,她听到厉成声音的时候心里颤了两回,格外的心虚,直到季君珣从她跟前走开,将她露出来,她这才收了收脸上的神色,笑容僵硬的进了屋。 一直到三人落了座厉成都没看苏玲珑一眼,仿佛她这人不存在似的,不过,一旁的小红豆可做不到他爸这么气定神闲,见昨天看见的美女妈咪又来了,红豆顿时转过头去眼神清澈的冲苏玲珑叫了一声妈妈。 苏玲珑抖了三抖,一时间,整个空间都因为红豆这声妈妈寂静了下来。 厉成一直把玩杯盏的手顿住了,季君珣笑容淡淡的瞥向红豆,苏玲珑攥紧了桌下的双手近乎痴迷的看着对面的小人儿。 还是季君珣最先打破这份沉默,他见苏玲珑那副模样心里瞬间憋了气,于是言语间懒懒地问厉成:“这是厉先生的孩子?” 厉成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双眸和季君珣似笑非笑的视线撞在一处,两人的目光看似平静,可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这一眼里包含了多少估量。 厉成率先移开自己的眸子,转而去看一旁坐在儿童椅上的红豆,嗯了一声。 尽管厉成似乎并不愿多与季君珣有什么言语间的交流,可季君珣似乎心情不错,他端起面前的高脚杯站了起来,斜睨了一眼苏玲珑,随后冲厉成笑道:“来,我给厉先生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未婚妻,叫苏玲珑,等咱俩婚礼的时候厉先生可一定要捧场哦。” 季君珣一番话故作轻松,可这话完了仍旧只有他一人站了起来,场上的气氛越来越古怪,或者说,越来越剑拔弩张,因为苏玲珑一双眼已经利剑般射向了季君珣,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季君珣相信,他自己应该已经死了很多回了。 厉成知道季君珣该是来者不善,可没想到会如此的来者不善,一上来先给了他一个下马威,不过厉成并未将这些表露出来,他需要等苏玲珑的态度。 当年的事情现在想来迷影重重,在季君珣宣布宋千玦是他未婚妻的时候,厉成承认,他仍旧是挂念宋千玦的,不管宋千玦当初一声不吭的离开,也不管她是否真的和安鸿飞私奔将孩子留下,他想,除却这些东西,他仍旧是挂念她的。 现在,以及将来他会做的一切,都取决于宋千玦接下来的态度,如果她还要这个孩子,如果她当初却有苦衷,如果她仍和他一样,这六年来不曾忘怀,他想,他会重新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要她成为他的新娘。 这一切,都取决于宋千玦接下来做的选择。 这边厉成的心里九曲十八弯,那边的苏玲珑却是怒火燎原,她怎么也没想到季君珣会当着厉成的面如此胡来,搞什么?当她好耍吗?她明明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人也太自我中心了吧? 既然如此,就不怪她不留情面了! 想到这,苏玲珑眉眼一跳,顺势站起身冲厉成示意了一下,笑道:“季先生这人喜欢开玩笑,还请厉总不要放在心上,我与季先生只是生意上有过些往来罢了。” 苏玲珑原以为说完这话自己该轻松些才是,结果下一秒她就见到了厉成唇边那抹微不可查的笑意,要不是她眼神好,压根看不见。 紧接着苏玲珑便后悔了,她后悔自己的话太明显,一副在厉成面前急于想力证清白的模样,这实在不是个明智之举。 就在此时,一旁的红豆见苏玲珑没跟他说话,着急了起来,挣扎着小身子想从儿童椅上出来,结果半天不得法,也没人帮他,于是他转过身又冲苏玲珑叫了一声妈妈。 “妈妈,妈妈抱。” 这下,苏玲珑是真高兴了,她忙不迭放下手里的酒杯便要上前,谁知厉成却冷着张脸比她先一步将红豆抱了过去,随即又以一副陌生人的口吻对她说道:“苏小姐,孩子年纪小不懂事认错了自己的妈,还请苏小姐不要见怪。” 厉成神情认真,语气冷淡,噎得苏玲珑顿时怔住,急急的一个我字便没了下文,颇为气结的瞪着厉成。 呵,还认错自己的妈?要不是你厉成给孩子说了他妈的长相,人家会知道谁是他妈吗?故意整她是吧? 事到如今,苏玲珑已经完全可以确定这五岁的红豆就是她当初早产下的那个孩子,她只不过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就被送到厉成身边来了,要不是为了孩子,以为她会颠颠的送上门来吗? 想到这,苏玲珑的眼波几番流转,她冲红豆笑了笑,没理厉成,继续若无其事的逗孩子。 尽管厉成嘴上强硬,可到底瞒不了自己,他是如此的期望能将苏玲珑留下来,向她把当年的事情问个明白,只要她说,他就相信。 对面的季君珣将两人的一举一动悉数落在眼里,暗自在心里叹了句这厉成果然不是省油的灯,想来他该和自己一样早就查清了彼此身边的一切,对于苏玲珑和宋千玦是不是同一个人,想来也早就弄清楚了,眼下还将孩子弄来给自己助阵,如此看来,对这苏玲珑他要势在必得了。 可那又怎样呢? 他季君珣相中的女人,他不会管过去,只问未来,上帝收走了珮茵,又留给他一个苏玲珑,他怎么能辜负上天的美意呢?自然要好好珍惜才是。 既然苏玲珑喜欢跟他斗一斗,他不妨就陪她玩玩。 三人说话间先前点上的佳肴早已上桌,季君珣装模作样的夹了一筷菜肴,瞥了两眼后就放到而来面前的盘子里,再不动筷。 厉成见季君珣故意如此,思虑片刻后,他冲季君珣笑道:“季先生为何不动筷呢?是嫌这南国味道不好么?” 闻言,季君珣似乎来了兴趣,他瞧了眼一旁的苏玲珑,转而又看厉成,状似苦恼,实则显摆的开了口。 “厉先生不知道,在m国的时候玲珑每天都会亲手为我做饭,这饭菜虽美味,却不是我熟悉的那个味,再者......”说到这,季君珣忽然微微低了头,如果厉成看得不错的话,那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羞涩。 只见季君珣抿了回唇,脸上竟还泛了一抹红晕,这才继续说道:“再者,今儿早上玲珑太热情,我这唇舌都被她咬了去,眼下正疼着呢。” 季君珣说话的时候语气和平常一样,只神情稍微造作了些,一旁的苏玲珑听了他这话瞬间石化当场。 拜托啊,有没有搞错啊这人?明明是他强吻自己被她咬了好么?她什么时候热情了?要不要脸啊喂!这人在厉成面前是诚心想整死自己是不是? 几句话里语气寥寥,可意图彰显的东西再明了不过,加之苏玲珑一副恨不得吃了季君珣的表情,厉成本就是商场的猎鹰,这点儿东西还逃不过他的双眼,可他虽然明知季君珣可能故意扭曲事实夸张了许多,却仍旧心里不舒服,只要一想到宋千玦可能真的和这男人......厉成胸口那团名叫“醋意横烧”的三昧真火就恨不能将眼前的男人杀个片甲不留。 尽管心里早已翻江倒海,可厉成一贯擅长脸色波澜不惊,当苏玲珑心惊肉跳的侧过眼去看他的时候,厉成仿佛什么都听到似的仍旧专心致志的给红豆剥虾,然后慢悠悠地回了季君珣一句:“哦?我听说苏小姐是这南国红豆的幕后老板,既然季先生吃不惯这味道,我倒建议不如就让苏小姐现在下厨给季先生做两个菜吧,否则这来都来了,岂有空着肚子回去的道理?你说对不对,苏小姐?” 厉成面带微笑,一双眼静静地盯着左边的女人,微微侧着头似乎正在等着她的回答。 苏玲珑笑得比季君珣还要假,得,谁叫她念儿心切呢?为了孩子,她忍!深吸了一口气,苏玲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心平气和的温声说道:“季先生这个人喜欢开玩笑,我与他的确只普通朋友罢了,还请厉总不要误会的好,至于这空不空肚子么,就要看季先生自己在不在意了,季先生若实在吃不惯,不妨我去后厨指点那厨师一二,保准炒出来的菜能让季先生胃口大开,季先生,你觉得呢?” 苏玲珑一番话里急于和季君珣撇清关系的模样让厉成那颗憋屈的心总算舒服了不少,可这话到了后段又变得味道复杂起来。 厉成手里的儿童筷紧了紧,呵,宋千玦,你可真有本事,在一起那么久都没给我做过一次饭,几年不见,看来厨艺大涨呢!让你去你还真敢去!我看你是存心不想要我们父子了吧!故意来气人是不是? 季君珣隐约瞥见厉成的眸色暗了许多,于是他得意的冲苏玲珑点了点头,没有丝毫自觉的开口点了几道清淡的小菜。 盯着苏玲珑退出房间的背影,厉成脸上笑意不减,并未将真实情绪露出分毫,两个男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假客套起来。 半晌后,苏玲珑回来了。 隔着老远厉成就闻到了一股花椒麻椒烩辣椒的味道,当然,季君珣也闻到了。 苏玲珑笑眯眯的将几碟菜放到季君珣面前,冲他说道:“季先生请用餐,你可一定要吃完哦,这都是我特意为你做的,都是提神醒脑的东西,相信季先生吃下去一定满腹感动,痛哭流涕。” 话说到这份上,季君珣要是还不懂面前这一团是什么东西的话那他真就不就是季君珣了,可眼前他最大的情敌,苏玲珑的前夫就坐在他对面,如此重要的时候,他怎么能退缩呢?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他也要闯过去! 在两人心思各异的眼神下,季君珣如同赴死的战士般极其优雅的用完了这一餐,尽管到最后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却仍齁着嗓子夸了苏玲珑一句手艺越来越好,厉成还是那副模样,始终不冷不淡的瞧着他们。 一开始苏玲珑的确是想要故意整蛊季君珣的,这人脸厚说话又口无遮拦,想怎么来怎么来,她气不过炒菜的时候就故意将那大厨的锅里倒了诸多重口味的调料。她本以为季君珣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该是誓死也不会动的,结果她却低估了季君珣赴死的决心。 半个小时后。 三人站在南国饭店的楼下,红豆已经趴在厉成的肩上睡着了,苏玲珑明显还想和厉成说些什么,可厉成冷冷淡淡一句先走了便直接驾车离去,留下苏玲珑落寞的眉眼在霓虹里忽明忽暗。 “人都走了,还看什么看?” 季君珣的嗓子因着那几盘硬塞下去的菜彻底废了,一张嘴喉咙就跟撕裂了似的,刺耳的很。 不知为何,尽管那些菜是季君珣心甘情愿吃下去的,可苏玲珑却仍旧有些心虚,她抬眼偷偷打量着季君珣的脸色。 当然,脸色好不到哪里去,可这事能怪她吗?他要是不胡说八道她能这么对他吗? 季君珣面无表情的上了车。 路上。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682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花椒的味道,苏玲珑想了想,还是决定问一问身边这位主的情况。 轻咳一声,苏玲珑斜睨了一眼季君珣,嘴里噙着笑若无其事的问道:“你真觉得那几盘菜特别可口啊?你要是喜欢,以后只要你口出狂言了,我一定给你做好吃的。” 原本想着是态度软一软,迂回的认个错什么的,可苏玲珑话一出口就变了味道和意思,没办法,她可能控制不住自己。 闻言,季君珣先是猛地侧过头上下打量了一番苏玲珑,然后一只手悄悄伸到苏玲珑的脖颈后,趁人不注意,一用力就将苏玲珑拽到了自己眼前,两人瞬间鼻息相抵。 季君珣气场全开,眼底的不悦带了丝狠戾,他注视着苏玲珑的眼睛,一字一句开口道:“苏玲珑,是不是我太放纵你,就让你以为我不敢动你!” 威胁之意不言而喻,若是换做常人,恐怕早就在季君珣这般眼神下颤抖不止,但苏玲珑不,这几年她经营南国红豆也不是一帆风顺走过来的,刁钻无理,蛮横霸道的客人她见得多了,若她还是从前那个她,这南国红豆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脖颈后的力道大的吓人,苏玲珑挣扎着想往后退,季君珣却是不许,他甚至还想欺身上前将眼前这张小嘴的主人狠狠惩罚一遍。 似乎看出季君珣又想占自己便宜,苏玲珑眉眼倏而紧皱,一双黑瞳锋利非常,她似笑非笑的同季君珣说道:“看来季先生不大长记性啊,您早上受的伤没个一周半周的怕是好不了吧?怎么?难不成季先生这回是准备不要自己的舌头了?” 苏玲珑目光坚硬,丝毫不怕季君珣,两个人额头抵在一起互相僵持不下,就跟水与火似的,半晌后,还是季君珣先妥协了,他松开了苏玲珑的后脖颈,胸口剧烈起伏着将头转向了窗外,再不看苏玲珑。 燕庭南岸。 厉成将熟睡的红豆送到了小床上,然后他坐在那替小家伙捏了捏四肢,医生说这样有助于帮助孩子放松肌肉,能让他更好的睡觉。 红豆比同岁的小孩长得要快些,个子在幼儿园里的一众小萝卜头里算是拔尖的了,然而让厉成最关注的还是红豆这张脸,俗话说儿随母长,这话果然不错,看着红豆厉成就想起了宋千玦。 厉成不知道自己对宋千玦今晚在饭桌上所作出的选择和态度究竟合不合格,他唯一知道的是,当听到季君珣说两人在m国宋千玦常给他做饭的时候,他终究还是嫉妒了。 他嫉妒那个人占了宋千玦的这几年的时光,也恨自己为何明明知道自己依旧爱着宋千玦,却还是心里始终鲠着一根刺,他咽不下去吐不出来,找不到与那些还没解开的误会和解的理由。 宋千玦,你到底,想怎样呢? 回了酒店,尽管苏玲珑不想再搭理季君珣,可毕竟这人的嗓子是因为自己那几盘菜弄坏的,她到底心软,过意不去,只好在下车的时候同前来接驾的季管家提了一句,让他给季君珣找个医生看看。 要是落下了病根,这人往后赖上自己怎么办? 当然,这句话苏玲珑没当着季君珣的面说出来。 回了房间,苏玲珑洗完澡站在阳台上思索着要不要给厉成去个电话。 若说心里没有不痛快那是骗人的,今晚在饭桌上苏玲珑一直都暗中观察着厉成的神色,想要从他脸上找出些丁点的蛛丝马迹出来,可她失败了。 无论是季君珣胡搅蛮缠说的那些话,还是她给季君珣做了菜,厉成从始至终都没什么太大的神情,他只是偶尔不经意的时候瞥了自己几眼,还一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似的。 总之,一顿饭下来就透露出来两个字:路人! 想来,他还是在为当初的事生气吧,气她欺骗他,气她将厉家陷入危险之地。 尽管苏玲珑的手机换了一部又一部,可她却始终记着厉成一直用的那个私人号码,这些年,多少午夜梦回醒来之时,她忍住了多少次不管不顾回去找这人的念头才没将那电话拨出去,只会怔怔的看着一串数字发呆到天明。 眼下,她又在看着这串数字。 许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我很想你,你呢? 你把孩子照顾的很好,辛苦了...... 她有多少话想跟他说啊,却一句都不能开口。 怕等来那人浅浅淡淡一句苏小姐。 打还是不打,这是个难题。 打过去那人会接吗?她要是说什么他会理会她吗? 会不会直接给她挂掉呢? 多少年没这么纠结过了,苏玲珑烦躁的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然后她奇迹般在自己的浴袍里发现了一枚硬币。 硬币? 那不如就让上天来替她做这个决定吧。 花在上就打,字在上就不打。 苏玲珑曾经看过一句话,说的是当一个人拿不定主意用硬币做决定的时候,其实在硬币落下的瞬间她的心里便已经有答案了。 于是,苏玲珑压根没去硬币究竟是正还是反,她只是果断的播出了这六年里无比想要拨出去的号码,她甚至没有想过厉成会不会早就换了手机号。 事实证明,厉成其实是个念旧的人,当然,大概也是个怕麻烦的人,所以当苏玲珑将号码拨出去听到那头响起嘟一声的时候,她心里某个地方颤了颤。 已经深夜,厉成的私人手机鲜少有电话会在这个时候打过来,他瞥了眼屏幕发现是陌生号码,还是个越洋电话。 会是谁呢? 划开屏幕,厉成冲那头的人喂了一声。 苏玲珑久久没有说话,厉成一连问了几遍后仍是没有回应,忽然,他像是知道了什么,声音瞬间沉了下去。 他问道:“是苏小姐么?” 苏玲珑在那头空咽了一口唾沫,有些紧张,仿若此时此刻厉成就站在她面前似的。 “我......” 苏玲珑一个我便没了下文,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想说的很多,可现在这个情形,又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苏小姐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吗?” 厉成完全一副与她不熟的口吻,一口一个苏小姐很是故意。 若是换作以前,依着苏玲珑的脾性她自然要跟厉成较量一番,不就是比演戏么?谁不会啊? 可现在不一样了,苏玲珑深知自己当年有错在先,故此在精神层面就先矮了厉成一截,没办法,没办法,谁叫她一心想求和呢? 于是乎,苏玲珑不断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在意厉成的态度,安慰自己厉成只是为了故意气她才这么说的,想到这些,苏玲珑瞬间又来了信心,她稳了稳心神,尽量以平静的口吻同厉成说道:“厉成,你不用装作不认识我,我打这个电话只是想问你一件事。” 苏玲珑话音落下,那头隔了半晌都再没声息,要不是屏幕上显示着还在通话中,她会以为厉成早就挂断了。 其实厉成不是故意不说话的,他只是面对宋千玦的时候又尤其是现在这种状况,他不知道该如何说罢了,时隔六年,宋千玦变了,但也没变,她依旧还是从前那个脾性,什么都憋不住,想要问的话直接就问,不大喜欢拐弯抹角。 然而不好的是,厉成似乎做不到这样。 他无法说服自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厉成,你还在吗?” 终于,苏玲珑憋不住问了一句。 片刻后,厉成嗯了一声,然后他紧接着说道:“你想问我什么。” 闻言,苏玲珑心下一喜,微微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后,终于问出了这两天一直困扰她的心事。 “我想知道,红豆他......为什么会在你身边?” 说实话,苏玲珑的问题虽然在厉成的猜测范围内,但他终究还是不高兴了,他以为...... 在这几年没见到宋千玦之前,厉成从未改变过对她抛夫弃子的印象,然而就是昨天在洗手间里那短短的几分钟,当宋千玦听到红豆的话之后她的反应,厉成终于意识到,他从前似乎错了,宋千玦似乎真的不知道红豆的存在,否则她也不会现在打电话过来。 想了想,厉成决定实话实说。 “五年前的初冬,我下班回家后,红豆被人放在门口。” 寥寥几语,言简意赅。 听了这话的苏玲珑,几秒后滚烫的泪珠从她眼眶里落了下来。 她不想让厉成知道自己在哭,只能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一字一句的开口:“五年前我出了车祸,从医院醒来的时候,他们告诉我说孩子没有了,我不信,可医院的人都这么说,我甚至连他一面都没见过,我以为......” 余下的话苏玲珑没说完,可意思已经十分明了。 尽管早就知道这里面有误会,但当苏玲珑亲口说出来的时候,厉成还是怔了许久,他不是不信她,而是忽然觉得,这几年仿佛像个笑话。 一个天意弄人的笑话。 “所以,你当年离开后,红豆来了我身边,不是你故意抛夫弃子。” 厉成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肯定了些,只苏玲珑听到抛夫弃子四个字时差点被噎住,连自己正在哭这件事都快忘了。 她一着急语调就变了,心里的诸多委屈翻江倒海似的涌出来,微微哽咽着哭诉道:“我...我什么时候抛夫弃子了?你别冤枉人。” 就在此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苏玲珑的注意力,她一边捏着手机一边准备去给人开门。 厉成听到苏玲珑那头的动静,他原本想说些什么的,却又闭上了嘴,直到他在电话里听见季君珣的声音,然后他冷着脸一言不发的挂了电话,等苏玲珑反应过来的时候,屏幕早就黑了下去,等苏玲珑再打过去的时候,那头冰冷的女声却提醒她对方正在通话中。 苏玲珑先前还不知道明明两个人说的好好的,厉成怎么就忽然挂了电话,直到季君珣倚在门口赖着不走还很是大声的跟她嚷嚷了一阵后,苏玲珑终于反应过来,厉成一定是听到季君珣的声音了。 他不会真以为自己和季君珣...... 想到这,苏玲珑越看眼前的季君珣越不顺眼,她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这尊大神,自从两个人住进同一家酒店,这人就跟完全变了似的,人设完全崩塌,根本就是个地痞流氓么,哪有人单方面宣布结婚这种事的?还老是动不动就想着法的占她便宜。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苏玲珑怒气冲冲的瞪着季君珣,后者却一副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动的模样。 “季君珣!你到底想怎么样?” 季君珣兀自笑得灿烂,好整以暇地将双手环在胸前,居高临下的盯着苏玲珑,两片形状优美的薄唇轻启:“嫁给我。” 有些无力的翻了个白眼,苏玲珑垮下肩来,明明是个吃人不骨头的大佬,却非要在她面前装什么小白兔,搞什么? “季先生,别闹了行么,我现在真的没心思和你开玩笑,你年轻有为,多少女人争着等你宠,所以,就拜托你别再折腾我这个即将走入妇女行列的人了,行么?” 许是苏玲珑看上去真的有些累,季君珣总算善心大发的决定先放她一马。 “好,既然不开玩笑,那我们就正经些。” 苏玲珑警惕的看着季君珣,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那孩子真是你亲生的?” 季君珣问道。 不知道自己紧张什么,苏玲珑空咽了唾沫。 “你...你问这做什么?” “是,还是不是?” “是。” “所以,你对厉成呢?旧情不忘么?” 季君珣直截了当,苏玲珑也没必要遮遮藏藏,她丝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直到现在仍旧对厉成还存有的那些心思。 她不躲不避的碰上季君珣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对,我依然爱他,这几年,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忘记他,我原本以为自己走后他结婚了,可直到不久前我才知道当初是我误会他了,我离开的这几年,他身边连个暧昧的人都没出现过,还独自一人将我们的孩子养大,所以,当我知道这些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不管再回到他身边的那条路多远多难,我都要尽力一试,而且我相信,只要他心里还有我,这条路不会太远,也不会太难。”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683 苏玲珑说起这些的时候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光芒,惹得季君珣移不开眼,她眼里有自信,心里有爱人,脚下踏着的,是正要走的那条路。 这样的苏玲珑和宋珮茵是如此的相似,季君珣以为,纵使真如苏玲珑所说的那样,他借用她一句话,他也还是要尽力一试。 不知是为了安慰自己,还是为了抓住心里的那点儿希望之火,季君珣仍旧固执的对苏玲珑说道:“你会嫁给我的。” 说完季君珣便要走,可这回苏玲珑却主动将他拦了下来,她一双眼灼灼的盯着他,问:“就因为我这张脸与宋珮茵长得相,是么?” 季君珣原本想说是,可他隐隐又觉得哪里不对,不可否认,这两个女人先前在季君珣眼里是一模一样的,但随着他对苏玲珑的日渐接触渐渐发现,他们不一样,除了那张脸,哪里都不一样。 知道苏玲珑或许是想说服自己,所以季君珣压根没给她这个机会,他只深深看了眼苏玲珑便离开了,临走前将一家s市专门做蔬果原料供应的大厂商的负责人名片留给了她。 季君珣走后,苏玲珑缓缓关上门顺着墙壁慢慢蹲了下去,季君珣临走前的那一眼让她知道,季君珣不是说说而已,他是认真的。 怎么才能制止季君这个疯狂的想法呢? 苏玲珑以为,只有找到宋珮茵,解铃换需系铃人,季君珣需要的不是她,是宋珮茵。 可宋珮茵连季君珣都找不到,她又能去哪里找? 苏玲珑对宋珮茵的了解不多,她唯一知道的是,当年季君珣很爱这个女人,只是后来不知怎的,听说那女人在山崖上消失了,当时有人赶到的时候发现,季君珣手里有枪,身上有血,他跪在大雨里紧紧闭着眼睛。 除此之外,苏玲珑对于宋珮茵再无更多的消息,就这些,还是她费了老大的劲才打听来的。 苏玲珑有想过宋珮茵可能死了,但她心里又隐隐觉着,那人或许没死,只是在某个季君珣找不到的地方。 第二天。 许是长久困惑在心头的那根刺软了些,故此苏玲珑昨晚难得睡了个好觉,她是在早上九点半的时候被大洋那端的风春电话扰醒的。 这个时候,m国那边大概晚上七八点,苏玲珑迷迷糊糊间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忍不住纳闷,这个点不是店里最忙的时候么?风春这个大厨怎么有时间给她打电话呢? 正想着,那头的风春一声狮吼传过来。 “苏玲珑!我的大小姐,说好回去就将韩总那边送来的应急单给签了呢?我从凌晨就一直眼巴巴等到现在,结果还没送来,你是不是回去浪了就忘了我还在这给你辛辛苦苦守店呢啊?没你这么不靠谱的。” 风春噼里啪啦说了一连串,苏玲珑总算想起来自己在m国临上飞机前丢下的那摊子事了,她猛地拍了一巴掌自己的额头,她这记性真是越来越差了,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于是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苏玲鸡飞狗跳似的进了卫生间,将手机夹在肩膀上侧着脸跟风春道歉,一边拧开牙膏盖儿准备刷牙。 但风春可不打算就这么轻易的放过苏玲珑,她故作凶巴巴地一通话后语气忽然温柔下来,神秘兮兮的问苏玲珑:“哎,我听说季先生追着你一起回国了你们俩还住一家酒店呢。” 苏玲珑一愣,这话说的,什么叫追着她回国了? “哎哎哎,别瞎说啊,我可事先都不知道他要回来。” 风春啧了一声:“玲珑啊,你说季先生到底哪里不好呢?你就这么对他不上心啊?” 苏玲珑刷着牙听了这话连忙澄清,她吐掉口里的泡沫:“风春,连你也开我玩笑了是吧?我要是对他上心还能拖到现在吗?我跟你说,姐都不是含蓄的主,我要是真喜欢季先生,我早就生扑上去了好么。” 风春重重地叹了口气:“唉,流水有意落花无情啊,真是造化弄人啊。” 听着风春的感叹,苏玲珑忽而伸出颇多感慨。 想当初她和风春刚到m国那会,风春整个人都是安安静静的,极少说话,往往都是跟在她身后,只要需要就去安静做事的人,从来不关注身边的八卦。 等苏玲珑处理完韩总的应急单之后已经是下午两点了,许氏那边派了人来接她去开会,苏玲珑站在车门前想了想,给许总打了个电话。 “许总,我觉得大家都是做生意的,有些事我不说你也该知道,现在南国名下的饭店生意都不错,本来呢,咱们一直合作,你们的原材料也的确不错,但现在的问题是,你们许氏内部出了问题,导致每天该按时送到饭店的材料到不了,你知道因为这我上个月损失了多少吗?在总部吃饭的人那都是各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让我一个小女子如何招惹的很?再这样下去我还做不做生意了?” 苏玲珑语调清冷,语速适宜,那头的许老板满头大汗的支支吾吾了半晌也没说出个子丑乙卯来,只一个劲的道歉,恳请苏玲珑再给他们一周的时间。 闻言,苏玲珑从鼻息里哼出一声来,不客气的开口:“许老板,俗话说再一再二,再三再四,可没有你这再五再六的吧?我是个商人,不是个慈善家,更何况你这话都说了一个月了,我也信了你一个月,然后呢?然后等来了什么?你让我损失过重,所以,对不起许老板,我想,我们之间的合作就到此结束吧,当初续签合同签的是三年,还有一年才到期,这样我,我也不追究你们违约的金了,等你什么时候解决了内部矛盾咱们再考虑继续合作的事,好吧?” 苏玲珑一番话在理又在据,更何况她还大手笔的不追究违约金,这样的好事上哪找?于是许老板当即一口答应下来,信誓旦旦的跟苏玲珑保证一定尽快解决内部矛盾,等再次合作的时候再免费送一个月材料给国内的南国饭店。 等挂上电话,苏玲珑瞥了眼一旁许氏派来的司机,那司机心领神会的冲苏玲珑点了点头,随后一溜烟的消失了。 既然这回回来是专门解决原材料供应问题的,故此苏玲珑也没闲着,虽然她很想找个理由将厉成约出来两个人好好谈谈,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她得先解决了手里的事情才行,否则明天风春要是再开不了灶,苏玲珑觉着,风春可能会站在太平洋边上将菜刀扔到她面前。 季君珣自从昨晚在苏玲珑面前扔下一句“你会嫁给我的”然后直到现在都没骚扰苏玲珑了,虽然苏玲珑对这人不感兴趣,但她还是觉得好奇,你说这人回来究竟是干嘛的呢?难道真是专门陪她回来? 苏玲珑打心眼里不相信她是季君珣回国的理由,可这两天她似乎也没看到季君珣要去做什么事,反倒真有事没事就到她面前晃一晃,说些霸道又自我的话,跟小孩儿似的。 昨晚季君珣临走前给苏玲珑塞了张名片,上面写着一串s市郊区的地址,还有两个电话号码。 苏玲珑先前并不知道这是什么,直到她一通电话打过去,那头的人问她是不是苏小姐,然后说他们那有全国最好的原材料,纯天然无污染,而且价格便宜。 电话里那人将自家的东西吹得跟朵花似的,苏玲珑不大相信,但又觉着既然是季君珣让她去的地方,以季君珣的势力,想必也不会差到那里去,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苏玲珑直接打车去了名片上的地址,在付下一笔昂贵的打车费后,苏玲珑孤身一人到了目的地。 自从昨晚挂了宋千玦的电话,厉成直到现在都是吃什么什么没味,他迅速派了陆遇去查了季君珣这回回国的目的,结果只得到一个消息,那就是季君珣似乎真是为了宋千玦特意回来的,当然,陆遇的本事远不止此,几个小时后厉成又得到了第二条消息。 据说,宋千玦和宋亦阳的那同父异母的妹妹宋珮茵长得很是相似,而宋珮茵曾是季君珣的恋人,不过几年前神秘消失了。 厉成耳边忽地响起了昨晚季君珣来找宋千玦的声音,那时候已经凌晨了,听宋千玦的声音虽然诧异却并未有什么别的语气,昨晚他们...... 只要一想到宋千玦和季君珣真的在一起,厉成心间瞬时便堵了团大石头,哽得他情绪焦躁。 从烟盒里摸出支烟来,厉成翘着腿一双眼犀利非常的盯着办公桌上那支从昨晚就再没响起过的私人手机。 宋千玦,如果你真和那男人在一起了,这辈子你都别想看见儿子了! 苏玲珑在一番实地考察后表示对季君珣给她介绍的这合作商颇为满意,两个人一个下午坐在农用代步小车上将偌大的棚区转了一遍,途中那负责人生怕苏玲珑不信这里的蔬果都是纯天然无污染似的,还特意摘了几个番茄只用路边的水冲了一回就生吃下去了。 苏玲珑在生意上一向是个爽快人,再加上这回又有季君珣在里面牵线,故此苏玲珑很是放心大胆的跟基地的负责人签了一年的合同,价钱公道,双方互赢,这是做生意最好的结果。 当然,这生意谈好了难免要吃饭,可苏玲珑眼见着今儿一天都没厉成的消息,心里早就着急了,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她签下合同后便借口还有事必须得赶紧回去,那负责人自然也不敢拦她,只好笑道下回再请。 本来基地的负责人是要派人送苏玲珑回去的,可苏玲珑不知怎的竟拒绝了,说不用送,她得等个人。 等谁呢? 当然是等厉成了。 这是苏玲珑千思万想后下定的决心,她现在心里极度的没有安全感,也更不知厉成心中究竟是什么想法,想来明明昨晚将几年前的误会都说开了,这疙瘩既然解了,也该给她个消息了吧,但直到现在,她手机上愣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那人自从昨晚挂了电话就没再联系过了。 他不想见自己,她还想见孩子呢! 那可是她的心肝宝贝儿,她这个当妈的怎么着也有权利去看一看吧? 做完今天的最后一份工作,厉成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快晚上八点了。 刚刚红豆来了电话,跟他说想要见妈妈。 厉成嘴上虽然哄着红豆,这心里却叹了口气。 娃儿想见妈,却不知道那没什么良心的妈想不想见他呢,一整天了连个消息都没有,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想到这,厉成又从烟盒里摸了支烟出来,他刚把打火机扔到桌上,还没来得及吸上一口,只见桌上的私人手机忽地震动起来。 刹那间,厉成愣了愣,心神一动,瞥了眼来电显示。 一串他没有备注的数字,那是宋千玦昨晚打过来的。 苏玲珑站在马路边的路灯下一直静静等着电话那头的人声响起,说不忐忑是骗人的,她怕厉成会像昨晚那样挂断她的电话。 终于,电话响了五声之后,那头的人接了起来。 现在这个情况,想要厉成主动开口那是不可能的,所以苏玲珑十分自然自觉的开口道:“那个......我在郊区,这里没有车,回不来了,你能来接我么。” 这个要求相当的厚脸皮了。 苏玲珑壮着胆子说完后吐了吐舌头,然后凝神聚气的等着厉成的回答。 忽然,苏玲珑心里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那头的厉成慢悠悠地回了她一句:“苏小姐,这么晚了,你我也不过见了一面,孤男寡女的不合适吧。” 纵然知道在几年前的事情上是自己对不起厉成居多,可眼下听到厉成故意气她的话,苏玲珑还是没忍住情绪,差点被气得吐血。 这叫什么话?昨晚说也说了,问也问了,结果还是苏小姐,还跟她装不认识! 那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从不废话的厉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子了? 就不能和她好好说说话吗? 想到这,苏玲珑努力忍住自己的怒意,可怜兮兮的再接再励:“反正不管你来不来,我都在这里等你,这里现在一个人都没有,到处都是山丘,我有点儿冷。”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684 说完,苏玲珑将自己的地址报给了厉成听,结果话音刚落下,厉成冷硬的嗓音再次开口:“苏小姐不都是要嫁人的人了么?怎么?季先生不在?” 终于,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苏玲珑从来就不是任人拿捏的小绵羊,从前她在厉成面前本就也不是卑躬屈膝的主,既然敬酒不吃,那她也不客气了!势均力敌才是她和厉成之间的关系! 于是乎,苏玲珑不顾身旁路人的眼神站在马路边生气的大声冲电话里一字一句道:“厉成!你明明知道那是季君珣故意说给你听的!我要是、我要是真跟他有婚约,我至于眼巴巴的跟你打电话吗?你要是还觉得当初是我故意抛夫弃子,那我无话可说!” 一语完了,苏玲珑再不多言,迅速挂断了电话。 她在赌,赌厉成一定会来。 当然,她赌对了。 因为一个小时后厉成果真到了这地方。 可惜,苏玲珑身边却多了个人。 那人比厉成先到五分钟,此刻正跟苏玲珑站在路灯下不知在说些什么。 季君珣问苏玲珑为什么不自己开车过来,还不让人送她回去,苏玲珑淡淡地说了句自己想散心。 “你就这么不待见我?连个正眼都不看我是吧?” 季君珣脸色不大好,明显因为苏玲珑的态度生了气,他都多少年没受过这种委屈了,巴巴地接了基地负责人的电话,刚从谈判桌上下来就不顾自己连晚饭都没吃又驱车专门来接这位大小姐,结果人家还不领情。 其实苏玲珑对季君珣并不讨厌,更何况他还帮她找了如此靠谱的供货商,说来她该感谢他才是,但,她现在这副模样对季君珣他都还能说出要娶自己的话,所以,苏玲珑实在不敢想,她要是真态度那啥一点,季君珣指不定还要怎样呢。 思来想去,做个没心没肺的小坏蛋最省心。 这人情她日后一定还回去。 厉成发誓,他要是知道自己来这一趟能看见眼前这情形,他是决不会脑子抽了跑这一趟的。 这女人什么意思? 给他打了电话又给季君珣打? 想看看谁来得快就跟谁是吗? 呵,真是想想都要气炸了! 这样想着,隐在黑暗里的厉成正要重新发动车子回去,可这眼里到底揉不得沙子,他厉成不是可以任谁一而再戏耍的人,他得要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好好说说,这到底算特么怎么回事! 想到这,厉成忽地亮起了车前灯,将不远处正在纠缠的男女惊了惊,然后他一把拉开车门下了车。 从季君珣来到的那一刻苏玲珑就在担心着这一幕的发生,果不其然,两个男人真撞在一起了。 厉成走到两人身边的时候,苏玲珑正在问季君珣怎么来了这里。 季君珣一见厉成就明白过来,苏玲珑这是在等厉成呢,怪不得不肯让人送。 可他偏偏就不让她不如意!让他不好受,她也别想高兴!” 拉住苏玲珑的左手腕,季君珣上前一步冲厉成伸了右手,很是绅士的笑道:“厉总,真巧,你也在这儿呢。” 厉成瞥了眼季君珣悬在空中的手,他本不想与这人纠缠,可同作为男人的角度,他是欣赏季君珣的。 两只宽大的手掌交握在一起,瞬间暗自较起劲来。 厉成还是那副淡淡地神色,瞧着一副无波无澜的模样:“不巧,我来这是接宋千玦的,不知季总是?” 季君珣那双狭长的双眸眯缝了一回,他侧过头看了眼苏玲珑,忽地扯着人家的手腕将人拉入了自己怀里,颇为挑衅的冲厉成扬了扬下巴:“哦?是吗?我觉得还是巧的,我也是来接人的,不过,我接的是苏玲珑小姐,我的未婚妻。” 什么叫一个头两个大?苏玲珑现在是完完全全体会了,她被季君珣牢牢控在怀里,挣脱不得,末了只能用求救的眼神去看厉成,结果后者却压根没看她,只用同样粗鲁的力道抓住了她另一只手腕,然后将她终于扯出了季君珣的怀里。 但季君珣哪里是轻易放弃的主? 于是乎,悲催的她就这么被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扯住手腕像个傻帽似的杵在中间。 “放手!” “放手!” 两人甚至异口同声,连表情都要同步了。 然后,苏玲珑只听到厉成轻笑了一声,她不解的侧过头去看他,下一秒,只听到厉成看着季君珣说道:“告诉他,你叫什么名字。” 厉成说这说话的时候虽然是看着季君珣的,但苏玲珑知道,厉成这是在对着自己说呢。 苏玲珑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她侧过头去看厉成,厉成却仍旧不看她,只看季君珣。 空咽了口唾沫,苏玲珑又将一颗头转向季君珣,后者不看厉成,却看着她。 虽然两个男人脸上都笑着,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苏玲珑是如何都忽略不掉。 她现在可是被这两尊大神给扯着一左一右呢,万一这两个人走了火,她岂不是那要被殃及的池鱼? 想到这,苏玲珑在心里迅速做出了选择,厉成这是在给她机会呢,她要是傻到连这都听不出来,那她估计自己这辈子都别想再看见红豆了。 于是乎,苏玲珑轻咳了一声,她顺着季君珣拉着自己的手一路向上碰到季君珣的目光,实话实说:“季先生,从今天起,我要改回原来的名字了,我叫宋千玦,不再是苏玲珑,也不是宋珮茵。” 听苏玲珑说完这话,季君珣眼里闪着的那团光终于熄灭了下去,像下了场大雨淋湿了他的心,也浇灭了他的希望。 他何尝不知道眼前人不是宋珮茵呢? 那个女人已经永远的放弃了他,不会再回来了。 但...... 自从认识季君珣,苏玲珑还从未看见过如此神色的季先生,像个丢了心爱的东西的孩子,无助又孤独。 然后,然后苏玲珑便渐渐感觉到,季君珣抓着她手腕的劲道松懈了下去,直到最后完全放开。 苏玲珑本以为季君珣终于开窍了,结果她却紧接着听到一句“我知道你不是她,可那又怎样?我需要的是你这张脸,需要你这张脸陪在我身边,今天我可以放你走,但你要知道,如果你执意不肯跟我,我会让你失去一切,一无所有。” 失去一切四个字像一记当头棒让宋千玦瞬间警醒,她猛地回过头紧张兮兮的看着厉成,一双手也不自由自主的握着了厉成的手腕。 面对季君珣的威胁,厉成不曾露出半丝情绪,他仍旧微微笑着,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然后问季君珣:“季先生,请问我可以知道你为什么非要认定这这位宋小姐吗?依我之见,像季先生这么出色的领导者,若是真想再找出个跟宋珮茵相似的人该是不难吧?” 厉成的话模糊不清,但季君珣却听出一两分味道来,他这是在怀疑他的动机。 闻言,季君珣冷哼一声,耍开一条长腿驾着车消失在夜色里。 不知为何,季君珣临走前看宋千玦的那一眼让她颇为心悸,总感觉心里有些毛,好像要出什么事似的。 人走远了,厉成脸上那副温和的模样瞬间退去,原本抓着宋千玦的手也松开了来,然后一言不发紧抿着唇往车的方向走去。 被人捏住的手腕瞬间袭上一席凉风,宋千玦见状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可厉成压根就没打算让她上车,宋千玦去拉车门,没拉动,厉成给锁住,然后下一秒宋千玦从后视镜里看到厉成铁青着一张脸将车重新发动起来。 刹那间,宋千玦全身的血液就跟逆流似的,如果可以的话,宋千玦以为,她现在已经七窍生烟了。 这男人几年不见,脾性居然比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要厉害了! 呵!真当她宋千玦是吃干饭的么?! 眼看着车轱辘慢慢滚动起来,宋千玦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她向前跑了十多米,然后张开双手站在马路上微扬着下巴拦住了厉成的去路。 驾驶位上的厉成眯了眯眼,猎豹般的视线透过挡风玻璃一寸一寸的凌迟着宋千玦,凌厉的侧面线条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更加迷人,却也愈发危险,就在方才,他已经极力在克制自己了,他怕现在宋千玦如果真他坐同一辆车,他会忍不住想要掐死这女人,再跟她同归于尽,那样,她就永远是属于他的,不会再消失,也不会再给他招惹些难缠的对手,更不会让他多少次午夜梦回间醒来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 他不喜欢那样的感觉,糟糕透了。 宋千玦不怕死的拦在前面,厉成始终盯着她,脚下的动作却没半分犹豫,他一脚将油门踩到底,黑色的卡宴像捕猎的草原猎豹般眨眼间就到了宋千玦面前。 然而,宋千玦不躲也不避,她只是微微侧过头紧紧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一声尖锐的长鸣划破寂静的夜空。 厉成的卡宴在距离宋千玦不足两公分的地方稳稳地停了下来。 紧绷的心弦依旧绷紧,方才那瞬间,宋千玦的心跳都漏了两拍,她屏住呼吸,僵硬着身子却固执的不肯挪动一步,她只知道,她今天要是让厉成走了,恐怕下一次见面就没那么容易了。 宋千玦知道厉成在气什么,她知道的,她只是还没来得及跟他解释。 又爱又恨的人,该怎么面对呢? 饶是强大聪明如厉成,他也不知道了。 他想,宋千玦大概就是那朵长在满是荆棘里的野玫瑰,他既为她着迷,又为她身上的刺感到烦恼。 更何况,眼下想要摘这朵野玫瑰的人还不止他一个。 车前灯照亮了马路的前方,也照亮了宋千玦的脸,厉成一只脚踩在刹车上,一双手死死地摁住了方向盘,原本骨节分明的一双美手此刻却和他额头暴起的青筋一样,到处都透露着极力克制的怒意。 片刻后。 厉成猛地推开车门走到宋千玦面前,低着头看她,眼眶隐隐有些红,他嘶哑着嗓子问宋千玦:“你到底想怎么样!” 被厉成这么一问,宋千玦顿时没了言语,她抬起一张小脸看着厉成,微微瘪了瘪嘴,模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她嗫嚅着上前想要去拉厉成的手,厉成却往后一退,明显有些抗拒她。 “我...这件事我可以解释的,不是我让他来的,我也不知道他回来。” “所以呢?如果知道他回来,你还会给我打电话吗?” 厉成面无表情的继续质问。 一口气硬哽在心头,宋千玦现在想哭的心都有了。 她明明不是那个意思,也没那么想过,厉成却惯会冤枉人,搞什么?明明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再怎么,好歹也是个讲理的,现在怎么还学会无理取闹了呢?还究她字眼儿! 得,装可怜这招看来行不通了,宋千玦索性收了那副受气包的眉眼,她微微拧着眉头,眼神坚定的盯着厉成,再次耐心地解释起来。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他怎么会来这里,我压根就没跟他联系过,我在这里,只是为了等你!” 宋千玦一番话似乎终于起了作用,厉成面部神情总算柔和了些,然也仅仅只一点,紧接着下一秒又问宋千玦:“你等我做什么。” 闻言,宋千玦原本想说等你送我回去,顺便再重温一下往昔经典,说不准两人之间的隔阂就消失了呢? 可到底宋千玦这话没说出口,她想了想,又伸手去拉厉成,这一回,厉成没躲。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她咬着唇看着厉成。 路上。 厉成目不斜视一言不发地开着车,仿若身边没人似的。 宋千玦好几回想说话都被厉成的低气压给憋了回去。 过了半晌,厉成竟主动问道:“你不是有话跟我说吗?说吧,我听着。” 原本宋千玦是准备了一大堆话要问厉成,结果现在被他这么一提,当即大脑一片空白,愣在那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见宋千玦沉默不语,厉成以为她不想说了,但他这个人吧,脾气倔,这不想说他还非得知道不可! 就这样,于是厉成又问了一边宋千玦:“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宋千玦犹豫了片刻,终于从一团乱麻里抽出了一条眼下她最想知道的事情。 “我走以后的这些年,你为什么没有再娶。”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685 说这话的时候宋千玦是低着头的,语气一点也不疑问,反而是个陈述句。 厉成握着方向盘的手僵了僵,紧接着他像是故意气宋千玦似的,以一种颇为认真的口吻跟宋千玦说道:“你还记得你曾经见过的那位胡小姐吗?今年年初的时候我俩见了一面,算起来我们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红豆一直吵着要妈妈,我觉得,她是个不错的人选,知书达理,温柔贤惠,我也中意她。” 刹那间,宋千玦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不对,是一直支撑她的那些想象崩塌了,她一直以为,以为...... 尽管心里酸得要命,可宋千玦还是不愿就此相信,她强撑着问厉成:“你说的是真的?” 厉成仍旧目不斜视,卡宴在马路上飞驰着往前,他点了点头:“是真的。” 这话厉成的确不是骗宋千玦,更何况他也的确有这样的想法,胡家的女孩儿不错,小时候两个人关系也挺好,只是胡家后来搬去了x市,两个人这才少了联系,当然,厉成看中胡家女儿最重要的一点是人家对红豆好。 红豆两岁那年,胡家来了s市,周意欢请人吃饭,席间胡家女儿就坐在厉成旁边,当时他一个没注意看住红豆,怀里的小东西便伸了去扒拉刚端上来的一碗幼儿粥,还冒着腾腾的热气,小孩儿的手多金贵啊,可胡家女儿的手也同样金贵啊,结果那胡家女儿却在红豆打翻碗碟的时候毫不犹豫的用自己的双手替红豆挡住了大部分的滚烫。 那之后,厉成就对这胡家女儿另眼相待了,这几年来,两人一直保持着联系,偶尔逢年过节总能见上面,那胡家女儿是个弹钢琴的,据说在国际上很有声望,厉成不关注这些,但他知道,这女孩儿大概一直是爱慕他的。 先前几年厉成明着暗着都告诉这胡家姑娘,自己这辈子对婚姻没什么兴趣了,劝她不要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结果那女孩儿愣是听懂了装不懂,依旧我行我素,但却不讨人厌,甚至连红豆都喜欢她。 正因为如此,厉成才会在今年年初的时候生了这个想法,就算他一心不愿再娶,可厉老爷子那关终究过不了,所以,左右都是跟人结婚,倒不如娶了这心善的胡家女儿,还不用操心她耍什么花样,省心省力,多好。 当然了,如果宋千玦没回来,厉成想,他大概等年底就会提这件事了。 厉成语气淡然,一点都不像撒谎的样子,可就是因为这样,宋千玦才更生气了。 感情这男人是盘算着给她儿子找后妈呢!啊啊啊啊啊!真是要被气死了! 如果目光能喷火的话,宋千玦以为,现在他们身处的这片郊区,只怕早就大火燎原了。 放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宋千玦深吸了一回,再重重地叹出口气来,然后她忽而侧过脸盯着厉成,一字一句的问他:“你还恨我吗?” “嗯。” 这回,厉成毫不犹豫的应了。 于是,宋千玦彻底不说话了。 扎心了,还说什么呢?厉成说的都对,那胡小姐跟厉家门当户对,两个人站一块金童玉女似的,哪还有她宋千玦的份?只是可怜了她的小红豆,她不怪别人,只怪自己,怪自己身为一个母亲却连孩子最需要她的时候都没出现过,更别提保护他。 片刻后,宋千玦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她抿了抿唇:“等前面那个路口你就把我放下去吧,我想自己走走。” 闻言,厉成皱了眉,深更半夜的,这郊区里人影都没几个,这女人想下去走走?想什么呢? 于是乎,厉成脚下的油门踩得更彻底了。 剩下的路宋千玦没再说话,只呆呆的看着车窗外不时掠过的夜景,厉成悄悄斜睨了一眼身边的女人,见宋千玦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厉成忽而又没出息的心疼起来,他好像见不得宋千玦这个样子,哪怕是他惹出来的。 将人送回酒店已经是凌晨,宋千玦缓缓解开安全带,临走前跟厉成说道:“六年前的事情我很抱歉,可如果我不抓住那唯一的机会,我爸妈的仇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重见天日,作为他们的女儿,这是我唯一能为他们做的,当年走的匆忙,没跟大家好好地说声对不起,我不奢求原谅,只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曾经将我当家人。” 说完,宋千玦拉开车门下了车,厉成自始至终一句话没说,也没留她。,知道看见人消失在酒店大堂,厉成又才嘴角夹着烟疾驰而去,他在反思,反思自己是不是刚才说的太过了,要知道他最终的目的可是见将人弄回来绑在自己身边,而不是将人给吓跑了。 依他对宋千玦的了解,这女人该不会就此罢休的吧。 宋千玦,不好好让你难受难受,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年怎么过来的。 其实厉成骨子里对宋千玦的态度是个挺矛盾的人,当然,只限于在面对宋千玦的时候,比如他刚才还在想要宋千玦好好难受几回,然而会他又开始替她开脱起来,想着她当初在医院醒来的时候被人告知孩子没了的心情,那是她不过刚做母亲,却遭此横祸,想来当初也痛彻心扉了一番吧,哪个做母亲的不疼自己的儿女呢? 燕庭南岸。 厉成回去的时候红豆已经睡着了,巧姨告诉厉成,今天胡家的小姐来过了,说她过两天要在s市举办一场音乐会,送了几张门票过来,让到时候如果有空希望能去捧个场,还又给红豆带了好多玩具和衣服,红豆都要高兴坏了。 这是除了宋千玦之外,巧姨到目前为止最喜欢的小辈,胡家姑娘有涵养,长得也好看,最重要的是,没拿他们当下人对待过,一张脸上永远温和淡然,仿佛没有什么事能让他们失了方寸似的,总之,跟少爷厉成还算挺配。 从巧姨手里接过门票,厉成草草看了眼就放在了茶几上,然后他对巧姨说道:“以后胡小姐要是再过来送东西,别再收了。” 闻言,巧姨点点头,想了想又试探似的问厉成:“少爷,红豆那孩子吵着说妈妈回来了,莫非宋小姐她真的......” 当年宋千玦走的时候是留了离婚协议书的,虽然巧姨不知道厉成到底有没有签字,但她作为厉家的保姆,厉成没发话,她自然也不敢乱称呼,所以,巧姨只能将差点出口的少奶奶换成了宋小姐。 巧姨这话问得十分小心,厉成手里的动作顿了顿,从鼻子里不轻不重地哼出一声嗯,让人听不出他的情绪。 闻言,巧姨脸上浮出一丝显而易见的喜色,但随即她又忧虑起来,她在厉家二十年了,有些事她还是知道内情的,当年宋千玦假冒宋家千金身份嫁到厉家,后又利用厉家权势来对付秦家,给自己的父母报仇,这对于宋千玦来说当然是一件十分励志的事,可对厉家人来说却意味着脸面扫地。 厉老爷子一向最看重厉家脸面,宋千玦如此做无异于太岁头上动土,巧姨本以为就算宋千玦远走高飞了,老爷子也不会放过她,谁知老爷子却只是勒令底下的人再也不准提起宋千玦,竟是没有追究。 现在那丫头时隔六年又回来了,巧姨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宋千玦恍恍惚惚的躺在酒店床上想着厉成跟她说的那些话,说的那个胡小姐,还有一个恨字。 她该怎么做呢?该怎么做才能让一切回到原点,让厉成只属于她一个人,她还有机会吗? 还有红豆那孩子,自己这个妈妈对他来说,恐怕还没有胡小姐熟悉吧。 想到孩子,宋千玦终于记起来她得找个机会好好跟红豆见一面,她这个妈缺席多年,她得好好计划一下才行,只是,她不知道厉成肯不肯将红豆带出来。 第二天。 宋千玦起了个大早,化了个淡妆,反正她昨天已经办妥了工作上的事,接下的时间就都属于她自己啦,既然厉成不肯轻易原谅她,那她就从孩子入手,她就不信厉成能无动于衷,毕竟昨儿晚上厉成在见到季君珣以后的反应也能算得上对她还有些情意吧?否则也不会过来喽,还生了那么大的气。 尽管昨天厉成的实话有些伤到宋千玦,但她是谁?她可是越挫越勇的女人,绝不轻言放弃,更何况事关自己终身幸福,她要是就这么没用丢盔弃甲的跑了,那她儿子可就真变成别人儿子了,所以呢,宋千玦以为,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她得经常在厉成眼边晃悠着才行,得让厉成身上的每个细胞想起来两人曾在一起的每一天,她就不信这人还能真娶了那胡小姐! 早知道当年走的时候就不留离婚协议书了,看他现在还能提结婚! 就在厉成自省昨夜自己的态度是不是太过冷漠时,宋千玦的电话打过来了,一直不安的那颗心忽然就安了。 划开屏幕,厉成淡淡地吐露了一个字,简洁明了。 “说。” “我想见红豆。” 闻言,厉成瞥了眼手腕上的时间:“红豆现在还在幼儿园里,你如果实在想见他,只能等他下午放学再说。” “那他在哪个幼儿园?我想去接他,可以吗?” 宋千玦问完这话就后悔了,厉成让红豆去的幼儿园那铁定是s市最好最高级的教育地方,更何况又是小孩子,只怕她如果真去了说自己是红豆的妈妈,人家保卫科还能将她人贩子都不一定。 果然,厉成轻轻冷笑了一声:“你去接他?你准备怎么跟老师介绍自己?” 原本宋千玦已经知道这行不通了,可厉成却偏偏还要刺她两句,于是有人不干了。 宋千玦学着厉成的口吻冷呵着应他:“呵,怎么介绍?当然是实话实说啦,我,宋千玦,是厉家小太孙的亲生妈妈,你厉成的前妻,这样可以了吧。” “你可以试试。” 说完,厉成只撂下这么一句就挂了电话。 这会时间还早,宋千玦估摸着厉成方才说话的语气该是不会太为难她了,可正在她想着要不要去v·i找厉成叙个旧,顺便在公司里晃一圈,刷刷存在感的时候,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 宋千玦盯着屏幕显示的未知两个字疑惑起来,怎么连数字都不显示?一边想着宋千玦一边接起了电话:“喂?谁啊?” “要想救季君珣就自己一个人来望月街二十六号,我给你打这个电话是不想枉杀人命,如果你不来救季君珣也行,我会在杀了他之后再来找你。” 电话那头的人说话声音又黏又嘶哑,像在潮湿阴暗的地方,听着让人极度的不舒服,如果非要形容,宋千玦觉得,那声音不像是人声,可他却说着人话,尽管如此,宋千玦却是不信,她以为是谁的恶作剧,毕竟以季君珣的身份地位,能动他的人很少了,加之季君珣已经数十年没有在国内出现过,谁会找他麻烦呢? 于是,宋千玦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你说啥?” “记住,从现在起,我只给你两个小时,如果你不肯信,我可以先给你看一眼季先生,你把视讯打开。” 明明外头是艳阳天,可宋千玦却打了个寒噤,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从视讯里果然看到了季君珣,季君珣躺在一张床上,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血色,嘴唇泛着可怕的苍白,就像,就像死了的人。 饶是一向胆大的宋千玦也忍不住害怕起来,像扔烫手山芋似的扔掉了手里的手机,一股寒意袭遍宋千玦全身,她忍不住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情况?季君珣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他,他不是大佬吗?保护他的人呢?还是说,这只是个恶作剧? 跌在地上足足有三分钟宋千玦才缓过神来,她手软脚软的从地上爬起身盯着手机上先前视讯时截下来的图片渐渐稳住了心神。 她不能慌,她绝对不能慌。 听对方的意思明显是要她主动过去,否则也不会找了季君珣来威胁他,那人还说如果她去,季君珣就不用死,如果她不去,不仅季君珣非死不可,她还是会被那人找到。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686 她不能慌,她绝对不能慌。 听对方的意思明显是要她主动过去,否则也不会找了季君珣来威胁他,那人还说如果她去,季君珣就不用死,如果她不去,不仅季君珣非死不可,她还是会被那人找到。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宋千玦先给季君珣的管家打了个电话,结果管家却说季君珣自从昨晚独自一人驾车出去后就再没回来过,眼下手机打不通,人联系不上,他都快急死了。 听闻,宋千玦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口吻安抚管家道:“您先别着急,季先生肯定是自己出去哪里玩了,说不定等会就回来了呢?你只要将季先生所有的事情替他料理好就行了,季先生那么大个人了,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宋千玦说完便匆匆忙忙挂了电话,她还真不敢报警,也不敢让别人知道这事,她总觉得,给她打电话的那人很诡异,透着一股非人间烟火的感觉。 那人只给了她两个小时,宋千玦在网上搜了地图,发现s市还真有一条叫望月街的路,她算了算路程,从酒店开车出发,如果路上不堵只需要一个小时,也就说,她还有时间准备一下。 说是准备,宋千玦其实就换了身便于行动的衣服和鞋子,然后她在小腿上绑了一柄短刃。 怎么说季君珣也有恩于她,她不会见死不救的,更何况这些人还是冲她来的。 不知为何,宋千玦想起了六年前秦妍舒对她耍过的那些把戏,但这回这些来势汹汹的人绝不是秦妍舒能比的。 原本宋千玦是任何人都不打算说的,但当她发动季君珣停在酒店地下车库里的越野车时终究没忍住,她再次给厉成打了个电话,可惜这回厉成没接,也不知他是在忙工作没听到还是故意的,总之,宋千玦这通电话没打通。 两旁的路景越发荒凉,宋千玦心里升起一股浓重的不安,虽然她很想将遇到的一切都告诉厉成,可只要一想到厉成与这件事毫无关系,再加上红豆还那么小,宋千玦担忧害怕的那颗心忽而坚硬起来,她不能将一切未知的带有危险性的东西带给她最爱的人,她不想他们涉陷。 末了,思来想去,宋千玦一脚踩下刹车,给厉成和风春各自发了条短信。 “喏,如果我一个月后没出现,也没联系你,记得要给红豆找个善良的妈妈,你帮我转告红豆,我爱他,作为母亲,是我对不起他,还有你,祝你幸福。” “风春,我最好的朋友,谢谢你出现在我生命力,和我一起创办了南国红豆,将它做到今天这步,如果一个月后我没出现也没联系你,往后的日子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在我房间的床边有一个小铁皮箱,箱子里有三张银行卡,密码是你的生日,用这些钱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吧。” 紧接着滴一声,短信发了出去。 二十分钟后,宋千玦到了目的地。 望月街名字挺好,实则却有些破败不堪,街边都是些老旧木头搭起来的两层瓦房,坑坑洼洼的街头只偶尔有三三两两的路人经过,连个摆摊的都没有,萧条又落魄。 宋千玦凭着那些木板上刻着的年月久远的门牌号在十几分钟后终于找到了二十六号。 这是个独立的两层木楼,旁边有一棵不知年纪的槐树,左边有一道铁栅栏锁着的门,从这门里进去后便去个楼梯。 这时候,宋千玦的手机又响了。 还是那个未知的号码。 “喂?” “从那道门里进来,我在二楼的第三间屋子里等你。” 宋千玦依从那人的吩咐打开铁门上了楼梯进了第三间屋子。 站在门口,宋千玦正要推,那门却自己开了。 一个全身裹着黑袍的人背对着宋千玦站在屋子里,那人很高,足足比宋千玦高了两个头,宋千玦得仰起头看他,季君珣就躺在里屋的一张小床上,还和视讯里的动作一样。 宋千玦警惕的盯着眼前人:“你是谁?为什么找我?你们把季先生怎么了?” 闻言,背对着宋千玦的黑衣人终于缓缓转过身,然后他冲宋千玦非常礼貌的笑了笑。 就是这个笑让宋千玦的右眼毫无预兆地狠跳了三回。 眼前人的装扮与现代人不大一样,他留了过膝的银白色长发,半边脸戴着面具,瞧着十分诡异。 没理会宋千玦的问话,这人反倒围着他上下打量了一圈,然后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叹了句:“王,我们的希望找到了。” 宋千玦性子急,见不得这人一副装神弄鬼的模样,于是她不客气的上前一步瞪着眼前的人:“你说什么呢?季君珣他到底怎么了?” 见状,那人还是笑,他将中指竖到唇上:“嘘!宋小姐,别这么大声说话,也别这么着急,你放心,季先生没事的,我只是让他忘记了一些他不该记得的事情,只要你答应跟我走并签下这份契约,我就放了他。” “什么契约?” 宋千玦问道。 高个子的黑衣人从身后取了一份牛皮纸模样的东西递到了宋千玦面前,虽说是契约,可上面都是些宋千玦看不懂的文字,她拿着牛皮纸用眼神示意黑衣人。 黑衣人还是笑,他握住宋千玦的手将牛皮纸的方向调换了一下,然后一双颇为性感的唇瓣轻启:“宋小姐,你拿反了。” 宋千玦瘪瘪嘴:“那又怎样?我又不认识这些字,再说了,你给我一份我字都不认识的契约,上面说了什么我都不知道,这让我怎么签字啊?”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管签就是了。” 神情一怔,宋千玦不干了,她强迫自己面上不露出半分害怕,硬着嗓音道:“那可不行,既然是契约,约定双方就必须得拥有知道的权利,现在我什么都不知道,这对我来说不公平。” 宋千玦一番话落下,那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宋小姐跟我说公平?” “有什么不可以吗?” “你很快就知道有什么不可以了。” 说完,那黑衣人透过窗户看了眼外面的阳光,然后脸色骤变,宋千玦惊奇顺着黑衣人的目光看去,发现不知何时遥远天边的太阳竟然要马上就要西落了。 这人为什么那么紧张? 就在此时,宋千玦衣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一惊,从包里掏出来一看,是厉成打来的。 那黑衣人明显也听到了,他瞥了眼宋千玦:“这些东西就不要带了。” 下一秒那手机就掉到了地上。 “啊!” 这时候屋子里忽然传出一声惊叫,而望月街的二十六号古楼变成了一层。 片刻前。 黑衣人拎着宋千玦的脖颈不知朝楼板上画了个什么东西,紧接着宋千玦就被这人拉了进去,然后就是一片漆黑。 宋千玦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一直在往下掉,呼呼的风声刮着她的耳膜,黑暗,仿若永无止境的黑暗在包围着她。 生平第一次遇到这么奇怪的事情,一切都没办法用常理解释,宋千玦不是个纯粹的唯物主义者,她偶尔也看些怪力乱神,所以,眼下的情况然她莫名其妙就想到了些不可能的事情,比如,那黑衣人可能根本不是人,又或者他是人但他不是个人类社会的人。 虽然这样的事情会一时让人很难接受,好在宋千玦的神经还算结实,不至于一口气上不来。 有了心理建设,好歹也算有点底,现在在宋千玦心里已经彻底将黑衣人当成非人哉了,虽说她也的确害怕,可这种事毕竟不是谁都能碰上的,想想居然还有点小激动。 稳了稳心神,宋千玦轻咳一声,发现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后,她扯开嗓子叫起来:“有没有人啊?大个头你在吗?这是哪啊?” 半晌后,没人回应,于是宋千玦又喊道:“有个人吱一声也行啊!我...我有点儿害怕。” 于是乎,宋千玦话音落下后,紧接着她就听到了“吱”一声。 是那黑衣人的声音。 哟呵,小样儿还挺萌。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宋千玦在怀疑第二天的太阳是不是快要出来了的时候,她终于感觉到自己似乎脚踏实地了。 “喂,醒醒。” 有人在叫她。 意识从一片混沌中清醒过来,察觉到有人搂着自己的腰肢宋千玦刷一下睁开了双眼。 是黑衣人,他的背后是一片s市难以见到的湛蓝天空。 “还想挂在我身上多久?” 那人问冲走神的宋千玦问道。 回过神的某人于是立马放手,跳离黑夜人三丈远,她环视了一圈仙境般的四周,颇为疑惑的开口:“这是哪?季君珣呢?” “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肯乖乖签了契约,我就告诉你一切。” 闻言,宋千玦盯着黑衣人势在必得的目光怔了怔。 其实她很讨厌这样的感觉,自己的一切都被握在别人手里,最重要的是你还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乖乖接受,就好像当初宋亦阳将她从小城里带到s市,以孙叔的命作为要挟非要让她挤进一个原本不爱她的人心里去,这不是摆明为难人吗? 当然,眼下的情况也十分明了了,尽管宋千玦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但她毕竟早就落入别人手里,这样的境地还有什么资格谈条件呢?只能乖乖就范,说不定还能少吃点亏。 想到这,宋千玦深吸了一口气:“来吧,签就签,谁怕谁啊!笔墨伺候!” “不用笔。” “那用什么?” “你的血。” “血?” 宋千玦话音落下,黑衣人一把抓起她的手指然后轻轻冲她的指尖吹了口气,紧接着一滴殷红的血从宋千玦指尖的伤口里飞到了半空,轻轻映在了那张契约上...... v·i总裁办公室。 厉成很是疲累的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 从他看到宋千玦发给自己短信的那刻起,他便直觉有什么事要发生,果然,男人的直觉有时候也是很准的。 宋千玦失踪了。 像是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存在过一样,除了她留在每个人生命里的回忆。 厉成派了人动了一切能用的关系尽了全力想要弄清楚宋千玦究竟去哪了,结果,一无所获。 在她入住的那家酒店里,监控显示宋千玦开了季君珣的越野车去了望月街,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仿佛那个地方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给吞噬了般。 厉成记得那天他在和几个负责新项目的经理开会,等他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发现办公桌上的私人手机有三个未接电话和一条短信,全都来自宋千玦。 她在短信里跟他说,如果她一个月没出现,就给红豆找个好妈妈。 意思再明显不过,她又要走了。 当厉成打电话过去的时候,那头先是响了一阵没接,紧接着便关机了。 当时厉成气得差点将办公桌上的东西扫到地上,他很生气,气宋千玦总是这样,一声不吭的就离开,像六年前那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留下,一走就不知道此生是否还能重逢。 厉成讨厌这样的人!他讨厌这样潇洒的宋千玦!她来去如风,却从不考虑留下来的人是何感受! 他以为,以为这人这次回来是求和的,没曾想,又耍了他一遍! 于是,回过神来的厉成心口堵着一团气从宋千玦下榻的酒店里找到了她最后离去的路线。 依着那辆越野车的信息,厉成最后找到了望月街。 二十六号木屋下的空地前停着那辆越野,而宋千玦的手机就在古槐的根茎里藏着,幸好厉成眼尖,当然,厉成看到手机的同时也看到了那木屋后露出来的一只男人的脚。 是季君珣。 从望月街将季君珣带回来,这人在医院整整躺了三天依旧没醒过来,厉成每天都去看他,原本厉成还期望能通过这人知道些什么,但很明显,他的期望落空了。 医生说季君珣一切生命体征都很正常,至于他为什么醒不过来,谁也弄不清楚。 而就在此时,季君珣的管家终于将四天前季君珣失踪的事,以及第二天宋千玦给打他电话的事告诉了厉成。 然后,然后事情在知情人眼里就变得愈发怪异不可捉摸起来。 厉成大胆猜测了一回,他猜是季君珣先失踪的,然后有人给宋千玦打了电话让她得知了季君珣的消息,于是宋千玦决定独自赴约......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687 到底怎么回事呢? 厉成已经用尽了一切办法,然而,还是什么都没查到,望月街一切正常,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在季君珣身上了。 等待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又尤其是没有尽头的等待。 季君珣在病床上一趟就趟了小半个月,而他的面色也从厉成当初看到他时的惨白渐渐变成了正常人。 因为所有的事厉成做得都很保密,故此,并未有多少人知道季先生在医院睡了小半个月,否则这事要是传出去,季君珣在m国的势力怕就要受到冲撞了。 用了所有的手段和渠道去找宋千玦都没找到,这对厉成来说无疑是件十分可怕的事情,要知道,厉家人手里掌握的权势虽不比从前,可若是想要大海里捞一根针,还是有可能捞起来的,然而即使是这样,关于宋千玦的消息还是半点都没有。 当然,厉成这么大的动作厉老爷子不会不知道,对于此事,老爷子没明着反对却也没支持,只让厉成注意分寸,毕竟宋千玦的身份摆在那,万不能再让人抓了把柄。 这天,厉成照旧来看季君珣。 因为没有生命危险,所以管家早就擅自做主将季君珣从医院秘密搬到了西邻马场边的一栋别墅里,这里是季君珣的产业,他住进来自然要方便的多。 让陆遇将车停在马场外,厉成准备带着陆遇从马场走到别墅,结果在半路上接到了季君珣管家的电话。 “喂?厉先生吗?我家季总醒了。” “醒了?” “对,刚刚才醒,但是......”说到这,管家顿了一下。 “怎么了?” 厉成一边问一边加快了脚步,到最后他干脆小跑起来。 “季总好像情况不大好......” 片刻后。 管家站在门口毕恭毕敬的冲厉成微微鞠了鞠躬:“厉先生,你来了。” 厉成气息有些不稳,点了点头。 床边。 厉成先前不懂管家所说的情况不大好什么意思,但现在他懂了。 季君珣虽然睁开了双眼,但他的意识却并未恢复过来,只愣愣地瞧着天花板,厉成叫他他也不应。 这哪算什么醒过来了呢? 不过管家挺会安慰人,他跟厉成说:“还请厉先生不要着急,既然季总已经睁开了眼睛,这说明他的情况的确是在好转,说不定假以时日,他的意识便能恢复过来。” 闻言,厉成再无心留下,带着陆遇告辞。 临走前,陆遇拉着管家,眉头很重:“这件事毕竟怪异,还请管家一定要守住秘密,等季先生有好转了希望管家能第一时间通知我。” “请陆助理放心,季先生对我有恩,这件事决不会泄露出去,等季先生醒过来我会通知你们的。” 一晃又过去一个月。 厉成已经将所有找寻宋千玦的人手都收了回来,不是他死心,而是他隐隐知道,或许如果没有旁的知道整件事的人出现,只怕他这辈子都不会找到宋千玦。 所以,唯一的能做的只有等待。 而有句话叫黄天不负有心人,厉成终于等到了一个人的出现。 那是一个午后,厉成接到了一个显示为未知的电话,那人叫他去望月街二十六号接人。 又是望月街。 那人挂了电话后厉成略思索一番,随即叫上陆遇开了车赶去了望月街。 这里依旧是一片破败之地,厉成隐约听见风声说政府最近准备开发此地,要将所有的旧楼全部拆了重建,将来,这里会是城乡结合部。 将车停在那棵古槐树下,陆遇和厉成坐在车上足足等了三个小时那个未知的电话却再没打过来,厉成耐心耗尽,没忍住将电话拨了出去,结果却是个空号,就好像谁和他在恶作剧似的。 若是以往遇见这事,厉成肯定早就甩手走人了,但眼下尽管自己心急如焚,厉成却还是乖乖等在车上,他的预感一向很准,这个地方一定跟宋千玦的失踪有很大关系,那人电话里要他来这里接人,接谁呢? 一直到天边的残阳在远处的山岗抹下最后一道余晖,厉成都没有再等到那个未知号码,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陆遇却看着斜前方轻轻扯了扯他的胳膊。 “厉总,你快看。” 说完,陆遇一脸凝重的指着前面二十六号的那几间废旧店门。 厉成顺着陆遇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有着精美木雕和落满灰尘的木门像是受到某种感应皆开始微微抖动起来,就好像里面关了什么东西醒来了要挣扎着破门而出似的。 就在此时,厉成注意到不知何时这条街居然成了空城,除了他和陆遇连一个活人都看不到,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氛围陡然而生。 厉成从小到大能让他害怕的人和事根本就没有,毕竟久居上位者那点儿异于常人的风度和胆量还是有的,如果非要说怕谁的话,那大概只有一个人能让他怕,而且这种怕是夹杂着诸多感情的,是害怕失去的那一种。 虽然眼前的一切实在诡异,但好在厉成还算镇定,他稳了稳心神,和陆遇对视一眼,双双从两边开了车门下了车,朝那二十六号的旧屋走去。 来之前厉成特意让陆遇查过望月街二十六号,资料里面说这二十六已经好几十年没人居住了,它的最后一位主人是建国前的一位前朝老秀才,后来这秀才死了之后这屋子就留了下来,奇怪的是,现在地皮这么值钱,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人打过这间没有主人的房子的主意,这实在不合常理。 厉成和陆遇越靠越近,那屋子的门也抖动地愈发厉害,两人彼此默契地从腰间将无声枪掏出来对准门锁。 其实这些匪夷所思的事对厉成和陆遇来说还真算不上有多新鲜,毕竟厉家也是世家,从前朝到新国再到现在,厉家什么没经历过?什么西洋镜没见过? 怪力乱神那套虽然在新国成立后被严令禁止,虽以科学发展观走到现在,但有些东西没见过没了解,就并不代表他们不存在,又或者说,人类虽然企图用科学解释一切现象,但,宇宙之大奥秘无穷,整个银河系都不过是宇宙星系里的一粒尘埃,更何况是小小地球小小人类? 对于这样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和人,厉成记得最清楚的是他十四岁那一年偶然听到过一回老爷子和国安处处长谈话,他们的对话围绕着楚家的楚小二展开,总之一句话,楚小二拥有异于常人的天赋,身份特殊,将来在国际情报和国际形势上会发挥重要作用。 当然,这事厉成从未告诉过任何人,虽然他那时候不懂什么所谓国际形势,但他自从回了厉家跟着厉老爷子也算耳濡目染,知道什么叫国家机密,也懂什么叫家国天下。 而陆遇就更不用说了,他是厉老爷子的大儿子十多年前从战场上捡回去的,战争无情,枪炮无眼,陆遇便曾亲眼见过此生最神奇的一件事。 那时候他躲在杂草丛生的灌木丛里,他看见有个漂亮的女军医姐姐因为受伤过重倒在了地上,就在他想要出去查看的时候,却一卷寒风刮来迷了他的眼,等他再次睁开时,那地上的女军医已经无影无踪,只留下地上一滩殷红的血。 许是心里早就有了准备,又许是早知道此事不简单,绝不是装神弄鬼四个字能解释的,故此厉成和陆遇很是警惕,厉成伸出手指竖起一,紧接着是二,就在他第三根手指即将竖起的时候,那旧屋的门居然从里面被人打开了,要不是厉成和陆遇后退一步,当场就要摔进去。 两人站在门的两边,互相看着对方一时怔住,卧槽?这里面是个什么情况?那牛鬼蛇神真关这了? 就在厉成胡思乱想准备冲进去的时候,一只白嫩的纤纤玉手忽地搭在了门框上,紧接着一只女人的脚踏了出来。 下一秒,厉成便见到了那张令他连日来寝食难安的脸。 但是!尽管眼前这人与宋千玦长了八分相似,下一秒厉成便反应过来了。 这女人不是宋千玦!而是宋亦阳消失多年同父异母的亲妹妹,是季君珣心心念念的宋珮茵! 宋千玦的长相属于美而不媚,但眼前人不管是眉眼间的风情还是轮廓都比宋千玦妩媚了许多,或者说女人了许多。 宋珮茵披了件玄色的袍子,及腰的长发又浓又密,脑后用一支碧绿的簪子束了两绺长发,着了身飘逸似仙的墨绿裙纱,看上去很有几分古人的味道。 饶是一向见多识广,厉成和陆遇此刻却还是忍不住愣了。 这是?这是几个意思?难不成宋珮茵消失的这段时间里是她穿越了?不会这么神奇狗血吧? 好在宋珮茵虽然和厉成是第一次见面,但她对厉成似乎很是了解,见厉成微微皱起眉,宋珮茵冲他笑了笑:“你就是厉成?” 闻言,恢复理智的厉成没理会宋珮茵,他只是退开一步将手里的无声枪抵在了宋珮茵的眉心。 厉成言语冷淡,神情严肃:“说,到底怎么回事?” 见状,宋珮茵还是笑,她伸出手不慌不忙的别开厉成抵在自己额间的无声枪,轻飘飘的开口:“厉先生如果打死我,恐怕你就永远都别想知道我那好妹妹的下落了。” 厉成将宋珮茵带到了季君珣马场的那栋别墅里。 管家来开门看到宋珮茵的时候这这那那结巴了好半晌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反倒先老泪纵横起来,还是宋珮茵先伸过手去:“吉叔,好久不见。” 于是,管家吉叔的情绪这才收了些,他抹了把眼泪:“姑...姑娘,好久不见了,季先生他,一直很想你。” 宋珮茵点了点头,似笑非笑:“我知道,他还想娶我妹妹来着。” 这下,吉叔的表情可以说很精彩了,他连忙开口道:“这...这是误会,季先生他其实......” “吉叔,你不用说了,先带我去看看他吧。” “好。” 厉成和陆遇跟着宋珮茵上了楼,卧室里,吉叔局促的站在一旁不敢看宋珮茵的眼睛。 好在宋珮茵似乎是早就料到了这样的场景,她看了眼在场的其他三人:“我回来了,他也该醒了,还请吉叔带着两位贵客去客厅稍等片刻。” 等卧室里的人都走干净了,宋珮茵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才终于褪了下去,她缓缓坐在床边握住了季君珣的手。 “你知道吗?我很想你,生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像是尘封多年的灵魂终于被释放,又像是走过千山万水累极的人大睡一场,季君珣醒来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在虚空里飘着。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却做了个梦。 梦里有他寻找多年的宋珮茵,女人一袭墨绿的薄纱衣裙,留了他最爱的长发,那是一个颠覆他世界观的地方,他刚进去的时候掉在了一个山谷里,差点被冲出来的猛虎给吃掉,是宋珮茵手执绿笛从天而降...... 此刻已经是深夜,宋珮茵关了屋里的灯,任温凉的月光从窗口扑散在季君珣身上,她静默地起身站在了一旁。 刚醒过来的季君珣太久没用过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只缓缓侧过头注视着窗外墨蓝夜空上的那轮圆月,半晌后似是终于意识到这屋子里还有别人,季君珣皱了皱眉,终于将目光转向了宋珮茵,因着宋珮茵站在黑暗处,是以季君珣并不能完全的看见她,只晓得眼前的人很是熟悉。 躺得久了身子并不舒服,季君珣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去开旁边桌上的台灯,谁知刚起身就被站在角落里走上来的人重新摁了回去。 一股冷香划过季君珣的鼻尖,双眼蓦地瞪大,季君珣借着月光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他一双好看的唇嗫嚅了几回却终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宋珮茵让他重新躺回去后轻声对他说道:“你现在的神魂刚刚归位,不宜大动,这月光浴对你有好处,先躺会吧。” 闻言,季君珣果真乖乖不动了,但他的一双眼却瞬间明亮起来,心里有些慌,甚至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是珮茵吗?” 他问道。 片刻,宋珮茵点点头:“是,君珣,我回来了。” 紧接着便是长久的沉默。 季君珣伸出手去握住了宋珮茵的指尖,然后他用极轻极轻地声音跟宋珮茵说道:“我做梦梦见你了,你在梦里穿的就是这身衣裳,我还梦见,你嫁给了别人,无论我怎么做,你都要嫁给那人,不要我。”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688 叹了口气,宋珮茵忽然俯下身在季君珣的额间印下了一个吻,随即她垂下眼眸注视着他的眼睛:“君珣,那只是个梦,我已经回来了,你先休息好,等明天我一定将所有你想要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好吗?” 许是身体刚醒来的缘故,季君珣很容易便感觉到累了,等他再次入睡后宋珮茵这才下楼去见厉成。 厉成脸色沉着,面容冷峻,先前在宋珮茵面前失态的人仿佛不是他似的。 宋珮茵主动给厉成斟了茶,笑问道:“厉先生需要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过来吗?” 厉成没说话,只抬起眼皮看了眼宋珮茵。 宋珮茵瘪瘪嘴:“好好好,我知道,我今儿个要是不说,厉先生怕是回去也睡不好的,不过,在我说之前,我希望厉先生能做好心理准备,因为从头到尾我要说的只有一件事。” 闻言,厉成面上不动声色,可这心到底乱了。 宋珮茵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我和千玦其实是对异卵双生子,所以我们俩才会有八分相似,两分不似,当然,我们之间的这层姐妹关系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存在于现在这个维度和时空,也就是你我现在身处的空间,或许厉先生听来有些匪夷所思,但我相信,你应该是很容易就接受这些事的,毕竟国安处几十年前可是厉家人在当权,想必这样的稀奇事厉先生该是听说过的吧?” “继续说。” 果然,厉成知道。 得了厉成的话,宋珮茵这才继续开口:“十年前君珣和我在m国的一个小城里带人解决帮派间的问题,后来那伙人输了不服气,出尔反尔将我们两人逼到了一处断崖上,断崖下是凶海,对面是要我们二人性命的强敌,那时候,我以为我们死定了。” “可是,当枪声响起的那一刻,一切都停止了,我甚至看见一颗即将击中君珣的子弹悬停在了半空里,然后,那个人便出现了,他问了要不要跟他走,要不要和他签订契约,只要我答应他,就能救君珣,我毫不犹豫的用自己的血和那人签订了契约,然后便被他带走了,君珣醒来后他一个人站在断崖边,手里捏着枪,丢失了这一段记忆,他只知道,我莫名其妙就不见了。” “后来,那人将我带到了望月街二十六号,你知道吗?你们所看见的那几间一层的小木屋其实是有二楼的,楼上便是那人做的结界,是能来到我们所处空间的媒介。” 宋珮茵如此一段神奇又魔幻的话语听上去更像是在讲一个故事,而且这个故事的可信度并不高,但厉成和陆遇又都知道,这个故事是真实存在的,宋珮茵口中的另一个世界也是存在的,他们只是一时难以消化这些消息而已。 但很显然,厉成对宋珮茵交代的这些消息并不多感兴趣,他只想知道宋千玦到底怎么回事。 看出厉成心中所想,宋珮茵轻飘飘的吐出来一句:“我妹妹她,不会回来了。” 双手倏而攥紧,厉成刀刃般的视线钉在宋珮茵脸上:“你什么意思?” 宋珮茵丝毫不怵厉成,反问他:“你知道君珣为什么没死吗?” 厉成没出声,仍旧看着宋珮茵等着她接下来的话,但厉成预感这问题的答案不会太好。 “那是因为千玦和新箩大人签订了契约,否则,君珣是不会活着回来的。” 接下来,宋珮茵便将有关另一个世界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厉成,为的,就是让厉成死心,让他知道,她所说的不会回来不是开玩笑。 那个地方叫零域,生活着四个种族的生命,分别是动物,植物,水还有人,而新箩大人则是负责掌管人间风水的国师。 零域的人间从未有多个王朝共存的现象,从古至今帝王的高贵血统都只有一个姓——纳兰。 因着有了这层关系,零域的人间从未有过人与人的战争,就算有人想造反推翻纳兰姓氏的统治,这样的想法也都会最终被扼杀在摇篮里。纳兰一族是当初创下零域四大之命的天神从人间选来统治众人的王,天神为了人间黎民百姓的幸福特意将自己的基因融入了纳兰祖先的骨血。 从此,才情卓越,勇武坚毅,聪明果断是纳兰一族作为人间领袖不可或缺的品质。 人间有王,动植物和水界自然也有王,据说在很久以前,这三族没有谁能修得人形,皆是以原始形态示人,一直服务于人类,直到七百年前,万兽界和水族忽然纷纷修出了个人形,这唯一的两个人形自然就成了万兽界和水族的王,且灵力颇高,两人吸去天地精华后点化了更多的子孙,但兽类大多未曾被教化,混迹于人间的时候常常凶性大发,残害无辜性命。 人间的王一开始还对万兽族和水族抱有希望,希望能通过人间教化改变他们的凶性,可兽类就是兽类,王和国师新箩想尽了办法终究也无法改变兽类的本性,甚至到了最后,兽王与水族的王起了要灭掉人族的心。 兽王与水族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他们认为,凭什么人类要站在食物链的顶端奴役他们?凭什么人类可以随意就将他们端上餐桌?还美名其曰为了生物循环生态平衡! 那是零域第一次发生战争,人间血流成河,人人惶惶不可终日,生怕一个不留神下一秒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兽王甚至乘坐着飞兽来到了国都境内。 战争持续了半年,虽然兵士为了保护家园仍旧在战场上与万兽拼死相搏,但却架不住化了人形的万兽混迹于人群中窃取军事情报,国师新箩不忍眼睁睁看着生灵涂炭,遂切下左手无名指向天神举行了祭祀大典,企图求救于天神,可惜,天神那阵子可能不在其位,总之,求救无果。 就在新箩以为人间大难将至必死无疑的时候,万木之山的须弥山却在此时孕育出了第一位人形的林木女王,女王生来便拥有天地之力,能统领万物,哪怕活了千年的新箩都不是她的对手,好在这位大佬来者心善,据她自己回忆,说是天神将自己力量的三分之一赠与了她,为的,便是维持人间秩序。 于是,万兽和水族就这么被收服了,他们和人类约法三章,互不干扰,人类可以为了生存获取必要的食物,但决不允许恶意虐杀万兽或过度杀戮,而万兽也不可再化成人形混迹人间伤害凡人。 后来,新箩与林木女王成为了朋友,但万物终归有生有死,有始有终,女王为了平衡零域内的四方势力耗尽了最后一丝神力,魂归混沌之前,女王将自己的元灵一分为二,要新箩好生照看,数百之后,这承了她半生神力的元灵必将修出新的人形,成为万木之王,再次和新箩一起维护人间安定。 女王死去之后,新箩为了掩人耳目特意派兵将须弥山保护起来,实则他却将元灵寸步不离的带在了身上,每天趁夜深人静之时再回到须弥山,在须弥山的山顶处最接近月光的地方让元灵吸收天地之气。 就在新箩快要大功告成之际,蠢蠢欲动的万兽王和水族却发现了这个秘密,于是狼狈为奸的两人在新箩疏于防范时袭击了新箩,激战中元灵珠被万兽王一分为二,雪上加霜的是,水族的人趁机捣毁了新箩建在人间的天空之眼,天空之眼被毁,造成时空隧道扭曲,一分为二的元灵珠被丢进了时空波纹里,从此消失不见。 新箩爱慕女王,本就一心期望迎回女王,结果却被万兽王和水族毁灭了自己的希望,于是,大发雷霆失去理智的新箩以命相搏终于将万兽王和水族封印在了无虚崖下,而他自己也受了重伤几乎殒命,在须弥山足足躺了三百年才醒过来。 然而事情并未就此结束,醒来后的新箩灵力骤减,而封印者万兽王和水族的封印已经开始有了裂痕,新箩心知这样下去迟早有天万兽王和水族会破崖而出,于是他决定铤而走险重新打开时空隧道寻回当初林木女王留下的元灵珠。 而后,新箩便通过时光波纹寻着元灵珠留下的气味来到了地球,见到了由元灵珠化成的人——宋珮茵。 那时候宋珮茵和她最爱的男人正处在生死边缘,新箩虽然很想直接将人带回去,但他也深知这样会酿成什么后果,于是他向宋珮茵提出了契约。 契约上的内容无非是有关宋珮茵回到零域后如何辅佐自己等,时限三百年,当然,因为在时光波里占据的位置不同,故此每一个空间的时间也不是相等的,比如,零域的三百年就只等于地球的十年,当然,这三百年与十年耗费的单位时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是一样的。 宋珮茵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淡然,面色始终平静,如果不是自己亲身从望月街二十六号尘封多年的旧屋里接出了宋珮茵,只怕厉成此时早已给宋珮茵鼓起掌来,毕竟故事太魔幻,不捧场都不行。 宋珮茵余下的话没说完,但厉成却早已明白,为什么宋珮茵会叫宋千玦妹妹。 那林木女王的元灵珠从时空隧道里落到地球后化成了两个人形,一个是宋千玦,一个是宋珮茵。 但,厉成尚有一事不明,既然那零域的新箩大人已经将宋珮茵带了回去,又为什么要放她回来?还是谁,宋珮茵为了能回来...... 想到这,厉成看宋珮茵的眼神带了丝阴狠。 宋珮茵自然也察觉到厉成的目光了,但她却毫不在意,只冲厉成无奈的摊手:“我不想这样的啊,可是我太想君珣了,所以才出此下策,希望你能谅解我。” 闻言,厉成果真将视线从宋珮茵身上挪开了去,冷声问她:“我只想知道,宋千玦会多久才会回来!” 宋珮茵叹了口气:“你这人怎么说不听呢?千玦是不会回来的,新箩大人会洗去她在地球的记忆,重新让她成为零域须弥山的主人,你就死心吧,你和她是不可能的了,况且,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和千玦都不是地球人,就算留下来,也不会跟你们白头偕老,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届时,是福是祸都不知道,所以,不如就这么算了吧,反正我知道厉先生你不是打算年底的时候要娶胡家小姐吗?” 此话一出,厉成惊了惊,这想法他只玩笑似的跟宋千玦说过,宋珮茵怎么会知道? 见厉成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宋珮茵了然一笑:“厉先生不会以为我这个灵珠化身在零域那边对于你们的事一无所知吧?” 厉成是在天快亮的时候离开季家的。 路上。 厉成仰头靠在车枕上闭眼休憩,可这心却始终静不下来,或者说,他一闭眼就会想起宋千玦那张脸。 早知道这样,他哪里还会赌什么气?早在六年前宋千玦完离家出走的时候他就出去找人问个清楚了,如此一来两人之间也不会白白空了整整六年的光阴,也更不会在重逢的时候对她有意刁难。 早知道这样,他只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人留下来,留在他身边,哪里也不去,不去流浪,不去无家可归,只来他怀里,让他守护她。 “新箩大人会洗去她在地球的一切记忆,她会忘了你,重新成为零域须弥山的主人。” 宋珮茵的话还犹在耳,只要一想到那个总是让他牵挂惦念的女人会彻底忘了自己,从此两人再不相见,厉成左心口便忍不住一阵阵抽疼起来。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般爱宋千玦的呢?其实厉成也不清楚,许是在南国重逢的那一次?或许是红豆每日在他眼下长大,无论脾性还是面相都跟宋千玦带了八分相似?又或是,宋千玦离开的那几年,每每到了初雪的日子,厉成都会去当初他们走过的那条路一个人站在路灯下欣赏一会雪花落下的世界,再或是,厉成其实从来不是个对生活有太多耐心的人,但他却在宋千玦捡回大圣时将大圣细心照顾到如今。 爱吗? 当然爱了。 能接受她忘记自己吗? 当然不能。 车里很安静,厉成从季君珣的别墅出来后这一路上都一言不发,厉成不说话,陆遇本想开解一下厉成,却到底找不到合适的言辞。 搜【完本小說網】秒记网址:Ш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689 陆遇当初带回厉家后便一直跟着厉成至今,作为发小兼助理,陆遇无疑是了解厉成的,可正因为了解,就更不知该如何劝解厉成了,他知道,厉成是深爱宋千玦的,要是让厉成从此忘记宋千玦那是不可能的。 要忘早就忘了,又何必等六年呢?又何必因为胡家小姐不过有两分像宋千玦便对人家态度友善呢? 跟了厉成这许久,陆遇认识的厉成从来都风度翩翩运筹帷幄,可一旦有些事扯上了宋千玦,厉成就淡定不了了。 比如现在。 虽然厉成现在一派安静,只闭着眼休憩,但陆遇敢打赌,厉成一定在想什么主意,他不是个会轻易认输的人,宋千玦是他的女人,他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让人抢了他的夫人去呢? 燕庭南岸。 厉成到家的时候周意欢刚来不久,正抱着红豆给他喂早餐,厉成看上去明显有些累,巧姨从厨房端出厉成的那份早餐,从他手里接过外套,问要不要去把浴缸的水放满,厉成点了点头。 坐到餐桌边,厉成对于周意欢的做法不大满意,开口道:“妈,红豆都多大了,你还喂他吃饭。” 周意欢听了一笑了之:“怕什么呀?你小时候八九岁还不好好吃饭要我喂呢,再说了,我不也只偶尔这么喂一回么?” 这种事扯下去毫无意义,厉成不是在周意欢那占不到上风,而是厉成不想那么做,周意欢毕竟是他母亲,为这点儿小事伤和气不值得。 饭吃到一半,周意欢忽地想起来一件事,她转过头看向厉成:“你昨晚去哪儿了?” 厉成一怔:“处理些工作上的事。” 厉成从小就是让人省心的孩子,周意欢自然是信他的,微微叹了口气,周意欢说道:“这工作上的事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早就可以不用那么拼命了,还是身体要紧,以后别再这么熬夜了,厉成,不是妈说你,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娶了吧?我听说那女人又玩失踪了,你扪心自问,你觉得她像你爱她那样爱你吗?六年了,性子还是一点没变,说走就走,一声招呼都不打,她将厉家人当什么呢!这种女人你真敢要吗?” 周意欢在燕庭南岸发了一顿牢骚后便送红豆去上学了,厉成泡在浴缸里闭目养神了许久,如果不是巧姨来敲门准备打扫,厉成说不准就睡过去了。 一宿没合眼,厉成本无睡意,可这浴缸大概是个好东西,他从里面出来后也没多想擦干水就躺在了床上,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多,醒来的时候外面的阳光正刺眼。 许是一直担心宋千玦的事,这一觉厉成睡得并不踏实,甚至宋珮茵昨晚那些话在厉成的梦里都一一应验了,他梦见宋千玦一头短发已经长成了及腰长发,穿了和宋珮茵一模一样的墨绿色衣裙,他喊她宋千玦,可那女人压根就没理会他,分明是已经将他忘了。 浓重的失落感让厉成在梦里的时候心也是疼的,他想追上去,可下一秒宋千玦就不见了踪影。 有风从窗户里吹进来,厉成抬眼去看外面的天空,几朵棉花似的云朵慢悠悠地挂在纯净的蓝色里,一切都如此美好,像个美妙的童话。 就在此时,几缕旋律悠扬的小提琴声从不远处渐渐响起在燕庭南岸。 因着这地方住着的人不是显贵就是富豪,故此一般没人敢这么大胆的在燕庭南岸弄出声音来。 小提琴如泣如诉在阳光温暖的午后听来竟有些伤感,厉成其实一向对音乐这东西不大感兴趣,但眼下这小提琴的旋律和音喉分明引起了厉成的兴趣,他缓缓下床走向了阳台,发现不远处的另一栋别墅里似乎是新般了住户进来,他看到一个年轻女孩儿穿了身白色的衣裙,一双灵巧的手正在小提琴上下翻飞。 一曲完了,那女孩儿也不知是失恋还是怎么了,竟抹起了眼泪,随后又边哭边拉起了小提琴。 这是厉成为数不多的熟悉地旋律——周迅的飘摇。 而厉成之所以知道这首歌,是因为他上高三那一年,学校有个女生很喜欢他,但那时候的厉成压根就无心恋爱,男孩子玩心重,他也一样,对爱情这方面在遇到秦妍舒以前他是一窍不通的,他只记得那女生在一个晚会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用小提琴给他演奏了一曲,那歌厉成没听过,只晓得听上去有些悲伤,后来还是班上的女同学告诉他说,那是周迅的飘摇。 风停了云知道 爱走了心自然明了 他来时躲不掉 他走得静悄悄 你不在我预料 扰乱我平静的步调 怕爱了找苦恼 怕不爱睡不着 ...... 那女孩儿后来怎样了厉成不知道,但他下来却认真搜索了这首歌的歌词,甚至时至今日他依然记得,他想,这歌写得真好,怪不得有那么多人喜欢用音乐表达自己。 多像他当初面对宋千玦的心情啊,他不想爱她,却又不由自主的沉沦。 厉成还陷在往事里,那头的小提琴声却忽地戛然而止,厉成一惊抬眼去看,原来是琴弦断了。 季君珣再次醒来已经是一天以后的事情,宋珮茵守在他床边就那么眼巴巴地盯着这人,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生怕下一秒就要跟这人分离似的。 吉叔跟了季君珣这么久,深知季君珣的心结所在,对于宋珮茵的归来他比谁都高兴,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对于季君珣来说才是他心上的宝贝。 前些日子宋珮茵还没出现的时候,季君珣就曾和吉叔提到过想要娶宋千玦为妻,而宋千玦的身份却是个麻烦,季君珣对吉叔颇为尊重,他问他对这件事的意见。 宋千玦和宋珮茵八分相似,这是铁铮铮的事实,而性子两个人却是天差地别,宋千玦性子直爽火辣,心肠不坏,说话快言快语,而宋珮茵更多的时候却性子恬淡,温柔善良,不管多大多小的事到了她那仿佛都一样,这两个人都很有趣,但不得不说的是,宋珮茵的温柔善良只倾付于季君珣,除了这人,宋珮茵对人对事是狠辣的,不留情面,甚至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季君珣独身一人在m国打拼至今,好不容易挣下如今这份威名和产业,于公于私吉叔其实都更倾向于宋珮茵,厉成毕竟不是常人,只有手段狠辣的宋珮茵才能站在这样的男人身边,当然,宋珮茵于十年前无声消失也是吉叔料想不到的。 那时候宋珮茵和季君珣感情正浓,怎么都不该不告而别,后来季君珣因为宋珮茵的消失消沉了好一阵,吉叔为了让季君珣振作起来,只得想尽办法到世界各地去寻找与宋珮茵有几分相似的女人。 然而让吉叔没想到的是,就在季君珣已经将自己和宋珮茵的往事尘封之际,他们遇到了因为 寻求帮助而找上门的宋千玦。 那是吉叔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上真的会有如此相像的人,甚至连笑容可以复制,如果不是那显而易见的迥异性情,吉叔当真会以为是宋珮茵回来了。 后来,吉叔知道了季君珣想要娶宋千玦的心意,他没说支持,也没说反对,但总觉得,这样不大好,更何况千玦那孩子是有爱人的,但吉叔的意见毕竟无法决定季君珣的想法,当知道季君珣为了把宋千玦从厉成那抢过来而做好一切准备要和厉成在商场上决出个胜负的时候,吉叔愁的几天都没吃下饭,但,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季君珣准备动手的前一天,他失踪了。 季君珣许是不大敢相信宋珮茵真回来了,他定定地瞧了她许久,终于回过神来,他还以为他不过是又做了场梦。 将人圈在怀里,季君珣唤了宋珮茵的名字一次又一次,听到心爱之人的回应,季君珣渐渐红了眼眶,怕宋珮茵发现,他像个小孩似的将头埋在了宋珮茵的脖颈里。 这人回来了,该问的事自然也不能少,十年前的宋珮茵就对季君珣没有半句谎话真诚相待,现在归来的宋珮茵仍旧和十年前一样,她想也没想就跟季君珣坦白了一切,包括异世界零域,包括她为什么消失,也包括宋千玦究竟去了哪里。 在宋珮茵的想象里,从此以后她会和季君珣在这个世界过上美满幸福的生活,再也没有人谁能分开她们,零域那个地方已经和她没关系了,她找到了能代替自己活在那里的宋千玦,所以她才有机会回来。 可季君珣是何许人?他很快便从宋珮茵的话语里意识到了不对劲,为了确定自己的想法,季君珣试探着开口:“你的意思是从今往后宋千玦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对啊,临走前我可是和新箩大人说好的,新箩大人是不会放她回来的,但是你放心好了,新箩大人会洗去千玦的记忆,她不会因为你们而难过的,她只会记得,她生来就是零域须弥山的主人,她得对零域的生灵负责。” 闻言,季君珣沉默了。 厉成是在回去的五天之后重新找上宋珮茵的,那时候宋珮茵正准备和季君珣回m国去。 对于宋珮茵所说的那个世界以及永远都将不会回来的宋千玦,厉成如果说自己没有死心过那是骗人的,他甚至在想,宋千玦会忘了他,此后他们再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的生老病死她全然不知,她的喜怒哀乐他也无法感同身受,这大概就是所谓一个缘字走到尽头的模样。 他是个商人,他比谁都明白回报与投入之间的关系,他对宋千玦已经投入了自己一生的爱情,宋千玦回报给他一个孩子,若是仔细算来,他们是互不亏欠的。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也算是好聚好散。 但,许又是厉成从未真正心死,他将选择权交到了红豆手里。 在红豆又一次问厉成妈妈去哪了为什么不来看他的时候,厉成放下了手里的工作,他蹲下身平视着红豆的眼睛说道:“红豆,妈妈有自己的事要做,有自己的责任需要承担,以后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别再提起妈妈了,好吗?” 已经读幼儿园大班的红豆显然已经开始能听懂厉成的话,甚至懂了些浅显的词语,比如责任和承担,这是他从上幼儿园开始厉成就常常和他说起的词语,有些话听着听着就懂了,再加上厉成一直言传身教,随着年纪的增长,红豆的行事作风间独属于厉家人那份天生优渥的气度已经开始暂露头角。 当然,这并不证明红豆长了颗超学龄心里智商的心,提起那个生下自己的漂亮女人,红豆作为一个不足六岁的孩子仍旧会哭,他甚至在听到厉成说宋千玦以后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毫无预兆的哇一声就哭嚎起来。 怎么能这样呢?妈妈怎么能这样对他呢?他等了她那么久,不过才见了两三面这就又见不着人了,他还有好多的话要和妈妈说,他还准备了好多礼物想着要送给妈妈,怎么能就此不见呢? 厉成显然没想到已经许久未曾流泪的红豆会忽然大哭起来,他一双原本硬挺锐利的眉眼最近因着宋千玦已经隐隐泛了些忧郁之态,眼下红豆一哭,他的一副眉微微拧了起来。 瞧着红豆硕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下来,厉成的眉眼又倏而一展,他大手一伸将红豆揽入了怀里,强颜欢笑道:“好了红豆,别哭了,不是还有爸爸在吗?以后,爸爸陪着你,好不好?” 红豆一向对厉成都是又爱又怕,在厉成面前,红豆鲜少不听话,更不会在言语上有什么顶撞,可这回不一样了,红豆固执的不肯说好,他反而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边哭着一边跟厉成说:“爸爸...爸爸我觉得这样不好......我还是想要妈妈...我等了妈妈那么久...我很想她......爸爸...妈妈到底去哪里了...妈妈不是你的妻子吗......现在她...她不回来了....爸爸应该去带着红豆找她才对......呜呜呜...爸爸...我想要妈妈......” 那一天,红豆哭得很伤心,厉成一直想要安抚他,却又在孩子那样的言语下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后来,看着红豆睡过去的模样,厉成做了个决定。 搜【完本小說網】秒记网址:Ш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690 那一天,红豆哭得很伤心,厉成一直想要安抚他,却又在孩子那样的言语下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后来,看着红豆睡过去的模样,厉成做了个决定。 红豆说的不错,从开始到现在,宋千玦都是他的合法妻子,他根本没签过那一纸离婚协议书,所以,他和宋千玦依旧是夫妻,自己一个大男人,明知道妻子不是心甘情愿被掳走的,却在别人几句话后就放弃了要去找妻子的念头,这不是懦夫是什么?他一直教红豆要勇于承担自己的责任,可他对自己的妻子都没做到这一点。 不管结果如何,总算要试一试,怎么能明知道一切却什么都不做呢?这不是他厉成! 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厉成这些天一直沉郁的心总算轻松了些,于是他给季君珣去了个电话,得知季君珣和宋珮茵仍在国内,厉成立马带着陆遇奔了过去。 “什么?你要去找她?!” 马场的别墅里,宋珮茵瞪大了一双眼,用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厉成。 厉成点了点头:“对,我要去找她,我儿子不能没有妈,我也不能没有老婆。” 闻言,宋珮茵从鼻子里轻哼一声,呵呵了两句,跟看白痴似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厉成:“厉先生,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这么傻。” 厉成不怒也不恼,他淡淡一笑:“过奖,我希望宋小姐能告诉我,怎么能去到你口中的那个世界?” 片刻,放下手里的咖啡,宋珮茵瘪瘪嘴,松了耸肩:“没办法的,你去不到的。” 宋珮茵语气笃定,厉成神色坚硬,两个人谁也不让,半晌,宋珮茵终于忍不住了,她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一步步靠近了厉成,眼里带了丝嘲讽和锐利。 片刻后,盯着厉成的眼,宋珮茵一字一句道:“厉先生!请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以为你在这个时空有了不俗的家世所以走到哪里都会是王吗!我劝你做人谦逊些,那个地方像你这样的凡人,是活不过三天的!” 宋珮茵自诩现在的自己已经很仁慈了,她可是看在宋千玦的面子上才好心给厉成说这些的,换做不相干的人,她可是理都不会理。 然而,某些时候总是事与愿违,比如现在,厉成在听了宋珮茵一番话后非但没有舍了要去赴死的心,反而又问了一遍方才的问题:“谢宋小姐好意提醒,但我心意已决,宋小姐只管告诉我,如何才能去那里?” 厉成这番话宋珮茵听前半句还算满意,没想到后半句还是要执意。 “喂!你这个人!你怎么......我都跟你说了以你的身份是没有办法越过那层结界的!你怎么就不听呢?以为我骗你是吧?” “不!我知道你没有骗我,但,你不是在这吗?你既然能回来,肯定也能再进去吧?” 宋珮茵一噎,不自然地别开了自己和厉成对视的目光。 “我...我进不了!那层结界是新箩大人布下的,只有他才能打开,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没有办法。” 如果不是眼神和说话的声音,眼前的宋珮茵看上去和宋千玦是那么的相似,厉成垂在双侧的手握紧松开,松开又握紧,终于,他胸腔里那团烧得他心慌的火熄灭了,他只是在宋珮茵说完话后上前一步,微微俯视着宋珮茵用十分平静的语气开了口。 “宋小姐,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我问你,如果现在被掳走的人是季先生,你会怎么做?我不想多费唇舌,宋小姐最好也坦白相告,这样,我才不会追究宋小姐为了自己的幸福而加害我老婆的事。季先生再有能耐,但只要我厉成现在一声令下,宋小姐,你费了这么大的劲好不容易才回来,我猜,你大概不想季先生就这么离开你吧?” 宋珮茵冷笑一声:“你威胁我?” “不,是忠告。” “谢谢,我想,我不需要。” “既然宋小姐执意不肯,那我就告辞了。” 厉成走后,出门处理公事的季君珣正好回来,两个人一前一后。 进了大厅,见宋珮茵一个人出神的看着窗外,季君珣轻悄悄地抱了上去,吓了宋珮茵一跳。 这几天两个人不管做什么都在一起,今天还是两个人重逢后第一次分开,熟悉地气味扑进鼻息间,宋珮茵忽然安静下来紧紧抱住了季君珣,问道:“你和厉成谁厉害?” 这话问得季君珣一愣,但厉不厉害这种事,随便哪个男人都不会轻易妥协的,对方和自己,当然是自己更厉害了,无论哪方面。 得了答案,宋珮茵放了心,再次将小脑袋埋进了季君珣的肩窝里,深吸了一口气:“喔,那就好。” “厉成来过了?” “嗯。” “他跟你说什么?” “他说他要去找千玦,你说他这不没事找事吗?那个世界是他能去的吗?去得了吗他?” 虽然有些话说出来可能感觉不大对,但季君珣想了想,他还是要说,或许是十年前的周遭环境让他和宋珮茵注定无法心慈手软,可宋珮茵消失的这十年来,又或者说,在季君珣遇到宋千玦后的日子里,那些他人性里曾经被抹杀被泯灭的某些东西开始复苏了。 季君珣也说不上自己对宋千玦究竟是什么心,他更不知道这件事倘若换个人他还会不会有现在的想法,他唯一知道的是,他觉得自己似乎对不起这个女人。 想到这,季君珣垂眸瞧了眼依旧靠在自己肩上的宋珮茵,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后,缓缓开口:“珮茵,你是因为我才回来的,对么?” 宋珮茵丝毫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她点了点头:“对啊,我在那边可是每分每秒都想着你的,只要一想到我走了,我们君珣就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个世界,多难受啊,所以啊,我当然是为了你才回来的。” 谁说只有女人才喜欢甜言蜜语?很多时候,男人照样喜欢,比如现在的季君珣,当然了,他不是那种会迷失在糖衣泡汤里的人,轻轻吻了吻宋珮茵,季君珣接着问道:“珮茵,那你觉得,如果宋千玦那天没有依照新箩大人的意思前去望月街救我,你回来后还能见到我吗?” 果然,女人的直觉是准的,其实在季君珣说出第一句话之前,宋珮茵就猜到了此人大概来者不善。 没想到,还真被她猜着了。 季君珣话音落下的瞬间,连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约莫片刻后,宋珮茵忽然笑了起来。 这个笑容季君珣再熟悉不过了,十年前宋珮茵只要大发雷霆之前就会出现这个笑容,至于十年后么,额...... “季君珣你什么意思?!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宋珮茵忽地从季君珣怀里挣脱开来,光脚站在沙发上往后退了几步,隔着一米远的距离怒视着眼前的男人。 在女朋友的怒火面前,就算是曾在m国轰动黑白两道的季先生也忍不住胆颤起来,他甚至连说话都结巴起来。 “我...你...你别误会,我就是......就是想...” “想?想怎样?我告诉你季君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干了什么!本小姐不说那是不跟你计较!你现在居然还拐弯抹角的来批斗了我是吧?要是我不回来,你还想强抢了千玦当老婆是吧?季君珣!几年不见你胆子很大嘛!”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你结巴什么?嫌我恶毒了是吧?嫌我心肠坏是吧?早知道这样,我特么还回来干什么!我这不是给自己也给你找不痛快吗?说,你是不是真喜欢上宋千玦了?” “我没有!” “没有你心虚什么?没有你在这话里话有话的干什么呢?好玩啊?” ...... 别墅里的争吵声大大小小的传出来,吉叔站在紧闭的大门前几次三番想去举起手敲门,最终还是放弃了,他摸了摸鼻子,想起他刚跟在季先生身边的时候,那时季君珣已经和宋珮茵在一起了。 对于宋珮茵吉叔一直都有所耳闻,传说她和季君珣在黑斗中硬是在各方势力里杀出了一条生路,吉叔第一次见宋珮茵的时候却完全无法将眼前的美人和那个心狠手辣身手了得的大佬的女人联系在一起,一直到偶有一次,吉叔有急事要和季君珣汇报,半夜三更去了季君珣的家里。 那时候和现在的情形几乎一模一样,吉叔尴尬的站在门外听着他家的大佬在宋珮茵咄咄逼人的问话下毫无招架能力,只能结结巴巴的辩解。 此情此景过了十来年再次重现,于吉叔来说,他是真心为季君珣高兴的,不管如何吵吵闹闹,爱的人还是彼此就很好。 晚上。 由于我们的季先生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于是,沙发这个地方就华丽丽地成了季先生的床,把宋珮茵惹生气的后果是很严重的,季君珣知道,这女人现在没一声不吭的厉家出走已经很给他面子了,要是依着她以往的性子,季君珣今天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当然,其实宋珮茵也不全都是这种性子,更多的时候她还是很贴心温柔的,而前提便是季君珣没做出什么让她生气的事情。 半夜,季君珣躺在沙发上怎么都睡不着,自从宋珮茵和他说了零域的事情后,他始终都在惦念着宋千玦,倒不是说他真的喜欢上这女人,而是,心有愧疚。 不管怎么说宋千玦当时在接到电话后都选择了去救他,而不是什么都不做...... 与此同时的卧室里,一个人占据了季君珣大床的宋珮茵同样翻来覆去睡不着,当然,她更多的是难过和伤心,不为别的,就为今天季君珣的话。 他明明,明明就是惦念宋千玦却还死不承认!他明明就嫌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是,可是十年前的她不就是这个样子吗?那时候他还夸她来着,要不是她不择手段心狠手辣,她在零域的那几百年恐怕早就被人弄死了吧?哪里还能谈什么平安回来? 不管怎样的女人,只要在爱情里,就一定会成或多或少的产生些患得患失的感觉,或者说,是管不住自己那颗胡思乱想的心,比如现在的宋珮茵,已经从一开始联想到了季君珣会不会下一步就跟她正式提出分手,而她要怎么办之类的等等。 第二天,宋珮茵顶着一双一双硕大的黑眼圈无精打采的坐在餐桌前,季君珣洗完澡出来见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连忙问她怎么了,宋珮茵看也不看也人,只淡淡地说了句没怎么,但手里的刀叉却在盘子里划出了极其刺耳的一声。 季君珣手抖了抖,从胸口处沉沉地叹了口气,终于面露微怒:“珮茵,你......” 然而,季君珣这句话终究还是没说完,因为宋珮茵忽然嘴一瘪眼角一酸,将他余下的话全都逼了回去。 宋珮茵呜咽的声音不大,但却很抓人心,像是委屈之际的孩童,一双美目氤氲着温热的水气,她抽泣着轻声跟季君珣说道:“我是不是真的太坏了?我是不是不该回来...我活了这么久,除了对你,我从来都是蛇蝎心肠不择手段的,哪怕......哪怕我明知道千玦肯定不会想要待在零域,可我还是将她弄进去了...我知道,我这叫损人利己,如果你因此而讨厌我,我无话可说,走就是了。” 这是自两人相识以来季君珣第一回见到这样的宋珮茵,与那些争风吃醋想要得到丈夫疼爱呵护的女人一样,倒不是说不好,而是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宋珮茵何时也学会这招了?不过不管这女人变成什么样,这辈子他都不想再失去她了。 想到这,季君珣垂眸思虑了一番,然后他握住了宋珮茵的手,替她拭去眼泪,这才温声安慰道:“珮茵,你知道我这个人的,我从一开始就认定了你,怎么还会对别的女人动心呢?不管你是蛇蝎心肠也好,菩萨心肠也好,于我而言,你就是你,此生也只会有你。我承认,我的确有动过要娶宋千玦的念头,但那也是因为我太想你了,我觉得自己很累,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她和你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你知道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以为那就是你,我以为你回来了。” 像是心里最柔软的那块地方被人触碰,面对季君珣的几句心里话,宋珮茵再次红了眼眶,得夫如此,她还要求什么呢?这人爱她敬她,思她念她,将她永永远远地放在心上,此生足矣。 搜【完本小說網】秒记网址:Ш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691 像是心里最柔软的那块地方被人触碰,面对季君珣的几句心里话,宋珮茵再次红了眼眶,得夫如此,她还要求什么呢?这人爱她敬她,思她念她,将她永永远远地放在心上,此生足矣。 抹干眼泪,宋珮茵忽然倾身上前双手捧住了季君珣的脸,终于破涕为笑:“君珣,谢谢你等我,也谢谢你爱我。” 说完,宋珮茵缓缓闭眼吻上了季君珣的唇。 两人额头相抵,鼻尖摩挲着鼻尖,宋珮茵仍旧闭着眼,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两片唇弯出一道甜蜜的弧线,然而下一秒面色沉静的季君珣却忽地打断了她的联想。 “珮茵,接下来我说的话可能你会不喜欢,但我觉得,我还是要说,否则,我会不安一辈子的。” 闻言,宋珮茵的眼皮跳了跳,她直觉不会是什么太好的事,况且,她也隐约猜到了季君珣要说什么,尽管就如季君珣所说的那样,宋珮茵的心里的确不舒服,但她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该来的总要来,她一直逃避也没用,不如面对。 “嗯,我听着呢,你说。” 季君珣慢慢睁开双眼,他看着宋珮茵颜色美好的眼皮问道:“珮茵,你觉得,如果当初我知道你去了哪里,我会不会拼尽全力哪怕明知没有结果也要来找你?” 这话何其耳熟,就在一个小时前厉成也对宋珮茵说了与这句差不多的话,她当时心里便是一怔,后来仔细想了想,宋珮茵觉得,如果正如厉成所说当初被掳走的人是季君珣,依着她的性子,她怕是没了这条命也要去找人的吧,海角天涯,总有些奇人异士能知道的。 见宋珮茵不说话,季君珣再次缓缓了开口:“珮茵,我之所以这么想不是因为我对千玦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而是我觉得,她毕竟也救了我一命,如果没有她,恐怕我早就不在了,这份恩情,我想还给她。” 季君珣话音落下,宋珮茵终于肯说话了,她抬起眼皮问道:“你真的这么想?” “嗯。” “想好了?” “嗯。” “好,我知道了。” 燕庭南岸。 这还是季君珣第一次来厉成的府邸,庭岸幽静,草木葳蕤,是个修养身心的好地方。 书房里。 宋珮茵站在阳台上俯身遥望着远处的山景,刚下过一场新雨,空气里到处都是淡淡的花香和泥土的芬芳,吸上一口这沁人心脾的味道,怎一个神清气爽了得哟。 厉成交叠着腿坐在沙发上,右手的指间捏了根烟,寥寥烟雾,味道虽不呛人,但后劲却很足。 “想不到千玦竟还真为你生了个孩子,我听说,女人生孩子那可是要在鬼门关走一遭的,啧啧啧,我可想都不敢想,一定疼死了,唉,真伟大啊。” 宋珮茵背对着厉成,这话里的意思有一有二,或许还有三有四。 季君珣宠溺的眼神投向宋珮茵,心想道,有没有孩子又怎样呢?只要心爱的人一直在身边,没什么好遗憾的。 瞥了眼对面的两人,厉成在烟灰缸里抖了抖燃尽的灰,淡淡地问道:“二位来找我,是做出决定了吗?” 季君珣点了点头:“嗯,怎么算宋千玦也有恩于我,我季君珣虽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但知恩图报我还是懂的。” “既然如此,那就别废话了,说吧,宋小姐,怎么才能去到零域?” “我说过了,只凭你是不进去的,除非,厉先生去找国安部的安何,他手下的能人异士多得很,会有你需要的那一个。” “安何?” “对。” 望京楼里。 作为国安部最年轻有为的领导,安何最近刚带了一批手下从某国执行秘密任务归来,眼下正在休假期间,正想着等躺够了要去哪里好好消遣呢,结果还等他想出个地名来,厉成一个电话便将他约到了望京楼里。 其实依着安何的身份他完全可以不用来的,但安何仔细想了想,厉成这样的人轻易是不会给别人打电话的,况且他和他现在又不是合作伙伴,所以,这个电话就十分值得寻摸,于是,安何抱着好奇的态度以及万一能占个便宜的想法就这么来了。 安何一来,落了座便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厉总找我有何贵干?” 厉成嘴角带着丝浅浅的笑意:“这回还找安领导还真有贵干。” “说说吧。” “我想跟安领导借些人。” “哦?借人?” “对。” 别的话厉成不再多说,反正安何都会知道,他不问,他也就不说。 微微垂下眼眸,安何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笑道:“既然是厉先生借人,我哪有不借的道理?不过,我有个小小的条件。” “说来听听。” “我希望厉先生能让陆遇给我当一年的生活助理。” 此话一出,原本含了口茶水的厉成差点被呛道,末了,他平静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安何,点点头:“这件事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最终的决定还是要陆遇同意才行。” 闻言,安何一怔:“你不是他老板吗?这事儿你就不能要求他?” 虽然这么做不大好,但厉成还是隐隐冲安何翻了白眼,他放下茶杯淡淡地开口:“陆遇是我们厉家的养子,我和他从小情同兄弟,爷爷一直拿他当亲孙子对待,虽然他眼下只是在我手里当助理,那也并不代表厉家就对他不重视。” 听完厉成的话,安何呵呵笑了两声。 他知道,厉成这是在警告他不要乱来呢,啧啧啧,这姓厉的人还真是永远改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啊,分明今儿个是厉成有求于自己,但安何却感觉到像是自己在求他似的。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忽然,厉成话锋一转,看向安何。 安何点头:“问来听听。” “安领导见多识广,这一路升上来想必也付出了些常人所无法企及的代价,我想问问安领导,在你眼里,江山和美人哪个更重要?” 大概没想到厉成会问这话,安何这回着实愣了,所幸他反应也快,仔细一想便脱口而出:“我的选择和厉先生一样,厉先生,虽然我不知你跟我借人做什么,但我猜,一定和厉少夫人有关系吧?不过厉先生我出于好心提醒你一下,厉老爷子那你真的忍心一走了之吗?” 安何给厉成的提醒是真心的,而这也正是厉成一直担心的,从他少年时回到厉家的那一刻起,老爷子就对他满怀希望,现在他不负当初的期盼,在这条路上终于如鱼得水为王为大,但是,他却又不得不在这个时候离开,他没办法忘记宋千玦,也没办法就丢她一个人在另一个世界孤苦伶仃,他觉得,他得去找她。 站在茶室的窗口处,安何双手背在背后盯着厉成的卡宴越来越远,安何想了想厉成临走前最后问他的那句话。 “你是认真的吗?” “我这辈子活到现在,生生死死荣华富贵都经历了,每一次当我从黎明醒来的那一刻,我惦念的人始终只有一个,不管高峰还是低谷,不管风雨还是阳光,每一次出任务的时候,我唯一期盼的是能活着回来,远远地看他一眼就好。” 安何的目光沉静悠远,像是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但厉成却从那目光里读出些决然,于是他拍了拍安何的肩:“祝你好运。” 当陆遇接到厉成的新任务时,陆遇愕然了。 “厉总,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厉成如今知道了安何的想法,自然不能再当做不知道,而他之所以会决定让陆遇去安何那,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前两年的百盛一直没有开拓新的业务,他们的业绩一直维持着之前的水平,而安何这个百盛的最大boss整整一年都没露面,厉成作为官宦子弟,他对安何的行踪虽不清楚,但却也听说过有关安何工作上的一二,安何这么久不出现,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要么是出任务了,要么就是牺牲了。 那段时间陆遇做事一直恍恍惚惚,厉成还经常看见他神情落寞的对着空气发呆,十足地像个失恋小媳妇儿似的。 厉成原本一直以为陆遇是被什么女孩儿伤了心了,于是他作为一个上司拐弯抹角地安抚了陆遇几句,跟他说道:“陆遇,你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爷爷一直拿你当亲孙子,前两天爷爷还在我跟前念叨说你年纪也大了,该找个人成家了,让我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意中人,只要那家人的女儿品性好,身世清白,爷爷一定会同意的,最主要的是,要你自己称心才行。” “厉总,我没事的,我...我暂时还不想成家,过几年再说吧。” “也好,如果你有心仪的姑娘了,一定要告诉我。” “谢谢厉总。” 自那之后,陆遇的状态果然好了些,但偶尔还是会发呆,直到厉成有回发现,他在跟人打电话的时候提了一句安何,陆遇手里的动作顿时就乱了,就连一向沉稳的神情都开始慌起来。 后来,陆遇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还假装不经意间跟自己闲谈,拐弯抹角的打听安何的消息,从那时候开始,厉成便察觉到陆遇不对劲了。 厉成了解陆遇,这孩子自小跟在他身边,虽见了不少事,但心地却是个纯良的,厉成怕安何对他别有用心也怕安何欺骗他,便暗自派了人去打听了安何的私生活,手底下的人带回来的消息让厉成还算满意。 安何从未交过女朋友,除了出任务迫不得已之外,虽长了副花花公子负心汉的脸,但实则却是个痴情种子,每回回来都会在不惊动陆遇的情况下去瞧一眼陆遇,私下里也从不去现在那些小年轻胡混的地方,没工作就宅在家睡觉,有工作就全力以赴。 嗯,是个不错的男人。 如果五颗星的话,厉成至少会给安何打三颗星,剩下的那两颗只因为这男人对感情这种事实在太不主动了。 当然了,现在这两颗星终于可以填补上了。 因为,安何决定发动进攻了。 尽管厉成已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公事公办的模样,但陆遇还是看出了这里面的不对劲,他敢肯定,厉成一定是知道些什么了。 “厉总,我......” 想了想,陆遇开口准备解释,但厉成却截了他的话。 “这些年你跟在我身边已经做得非常好,你心里知道,我们大家都是真拿你当亲人相待的,但我觉得,你不必因此忠于谁更不必为了别人的期望而放弃自己该有的幸福,去吧,人生没有几个十年,爷爷那有我呢。” 自己隐藏许久的秘密就这么被厉成说出来,陆遇虽然有些尴尬,但更多的却是感动,厉家人将他养大,待他很好,他原本是想要用一生来回报厉家人的恩情,没想到半路却杀出了个安何,搅乱他的心,扰乱他的计划,让一池平静无波的春水再也回不到从前。 但即便如此,陆遇也从不后悔与安何的相爱,他与这个人从一开始的冷眼相待到最后彼此认定,他们走过了很长很长的路,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而又因为安何职业的缘故,多次面对生离与死别。 正如厉成所言,就让他也放纵一回吧。 悠珠苑是s市所有中上水平消费者最青睐的新公寓,安何刚在这里安了家,陆遇来的时候给安何打了电话,但安何当时刚进了卫生间放着水洗澡,并未听到电话响,于是一直忙着工作还未来过这里的陆遇被门口的保安华丽丽地拦在了小区门外不让他进。 所幸安何动作很快,在陆遇还没完全失去耐心之前他已经将电话拨了回来。 “喂?宝贝儿,想我啦?我刚洗澡呢,没听到电话响。” 宝贝儿三个字让陆遇起了身鸡皮疙瘩,他明明已经无数次跟这人抗议过他不喜欢这么肉麻的称呼,结果这人跟没听见似的,每回都照喊不误。 此时已经陆遇已经等了安何近十五分钟,为了惩罚一下这人让自己等这么久,于是陆遇决定逗逗安何。 他故作一副不高兴的语气:“安先生,请问你到底跟我老板说了什么?” 闻言,安何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暗叫了一回糟糕,不会厉成那家伙直截了当地跟陆遇说是自己要求他来的吧?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692 那天是厉成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和老爷子发生如此大的言语冲突,双方互相不肯让步,后来,不知是厉成究竟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总之,垂垂老矣的厉老爷子在亲孙子面前终归还是妥协了。 临走前,老爷子对厉成说道:“我已经拦不住你也管不了你了,若早知道会有今日之事,我当初一定会杀了那个丫头,以绝后患。” 厉成不是个为了感情容易付出一切的人,家人是他的一切,工作是他的一切,而宋千玦,也是他的一切,他谁都不能失去,世人皆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但厉成想了想又想,于是他决定去做那鱼与熊掌皆可得的第一人。 他不会放弃宋千玦不管,也不会放下家人不顾一切,他在老爷子面前起了誓,他日定会平安归来。 从g省回去后,厉成第一时间联系了厉琰,电话打过去的时候那小子正在睡觉。 “喂?哥?你回来了?” “嗯,要不要请我喝酒,就我们哥俩。” “成,没问题,我都好久没跟哥喝过酒了。” 厉琰与厉成虽说是对双生子,但两人的性子完全不同,厉成沉稳内敛,厉琰外向活泼,就连长相厉成都比厉琰成熟些,纵使如今已是三十多岁的人,可厉琰一旦患上休闲服,加之他的眉宇间永远都是灿烂一片,并无传说中什么军人的眼神容易染上血腥气,故此厉琰远远看上去就跟个大学生似的,明眸善目的,招人喜欢。 不过,这些东西可一点都不影响厉成和厉琰之间的兄弟情,尽管两人从小聚少离多,可血液里那份亲昵总是在的,二人之间互相连句重话都没说过。 但无疑,这样的厉琰是让厉成放心的。 厉成已经打听好了,特战队里那边厉琰这次回来就会退居幕后,他已经三十多岁了,不再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在外枪林弹雨了这么久,他的身体机能以及身体各项指标已经不再适合待在前线,上面已经考虑将他撤回来。 这消息对久经沙场的厉琰来说或许不是好消息,但对厉家人来说却再好不过,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家从小宝贝到大的孩子从青年就过着刀口添血的日子一直到老,现在厉琰退下来,厉家人是求之不得。 当然,厉成是最高兴的,这意味着他走之后,爸妈身边至少还有个儿子陪着他们,不至于让他们太难过。 厉成在商场上是只迅猛的狮子,战无不胜,但对于家人,他却是口拙的,跟厉琰两个人坐在露天的酒吧里,一杯又一杯香酒下肚,这点酒对于两兄弟来说不算什么,但俗话说酒壮人胆,纵使知道自己将要走的事说出来可能会遭到厉琰的粗暴对待,厉成还是选择了坦白。 万一,他是说万一,万一他真回不来了,总得要家人知道他消失在哪里,去了哪里,为了什么。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厉成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神情跟厉琰说了有关宋千玦的事以及他会很快就启程去找人。 “你不是开玩笑?” “厉琰,爸妈,爷爷,还有红豆,请你帮我照顾好他们。” 闻言,厉琰盯着厉成的眸子怔怔地看了半晌,忽然,厉琰别过头嘁了一声,随后他隔着一张桌子猛地攥紧了厉成的衣领,吼道:“厉成!你特么说梦话呢是吧?那是什么地方?我知道你爱嫂子,可你也不能就这么丢下一切吧?红豆还那么小,他一直过着没妈的日子本来就已经很辛苦了,你现在还要去寻死,你让红豆怎么办?!你让爸妈怎么办!” 厉琰赤红着双目瞪着厉成,与之前那副乖巧弟弟的模样一点都不搭边,厉成见他这样,像是早料到了似的,他也不反抗,任由厉琰抓着自己,就在他想要开口的时候厉琰却在下一秒用拳头堵住了他的嘴。 “砰——”一声。 坚硬如铁的拳头砸在了厉成的脸颊上。 厉琰的手劲不小,但尽管如此,厉成还是感觉到厉琰已经算对他手下留情了,否则依着厉琰的实力,他今天这脸非得费了不可。 被弟弟打可不是什么光鲜的事,但此时此刻的厉成却有些高兴,他抹了把瞬间淤青的嘴角,吸了口凉气。 见厉成这样,厉琰更气了,没有谁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去送死,尽管厉成一再保证他肯定会回来,但在厉成眼里,这与自杀并没有区别。 “你为什么不躲?” 厉琰握紧垂在身侧的手,双眼依旧带着怒意,他知道,凭借厉成的身手完全是可以躲开的,可这人却站在那不躲,去意已决。 从衣兜里摸出手绢拭去嘴角的血丝,厉成抬起头来注视着厉琰的双眸,然后跟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对不起,我必须去找她,他们就拜托你了。” 说完,厉成在厉琰的目光下冲他缓缓笔直地弯下腰去,无比严肃的鞠了一躬。 厉琰半晌没说话,他盯着厉成嘴唇阖动了好几次,原本紧握的双拳终于缓缓松开,仰起头冲漫天星子释然的笑了两声,随后厉琰几步走到厉成跟前,轻轻捶了捶他大哥的肩,眼眶有些泛红,大声说道:“成!这事我答应你了,从前都是你照顾他们,这次,换我来,哥,一定要和大嫂快点回来。” 厉成走的那天是星期三,红豆要上课,虽然不想孩子的担心,但厉成还是告诉红豆说,他要去给将妈妈找回来,让红豆乖乖在家等他。 红豆果然很乖,他只问了厉成一句什么时候回来,厉成也不骗他,直言归期不定,红豆点了头,伸出小拇指要跟厉成拉钩。 “爸爸,我相信你可以的,你一定会将妈妈带回来的,你见到了妈妈,你替我告诉她,红豆很爱很爱她,让她快回来吧。” “好,爸爸一定会跟妈妈说的。” 红豆越是长大,模样便愈发的俊俏,厉成颇为不舍的看着小儿子,这是他一手带大的宝贝,纵使前路未知,只要想起红豆,厉成的心就永远是热的。 到了学校门口,红豆该下车了,父子俩彼此默契的看了对方一眼,厉成摸了摸红豆的头:“红豆,要替爸爸照顾好爷爷奶奶,还有太爷爷,知道吗?” “我知道了爸爸,你放心吧。” 说完,红豆主动上前将身子埋进了厉成的怀里,几秒之后,他退出厉成的怀抱走入了人海,再不回头。 望月街。 厉成临走前办了件大事,他听说s市的市政府准备买下望月街,将所有的东西都推倒重建,为了保险起见,厉成硬是花重金将这个项目从市政府手里买了过来,然后嘱咐陆遇在他回来之前一定要替他守好这里。 厉成到的时候安何派给他的两位高人已经在地方等他了,不过还多了两个人。 宋珮茵和季君珣也来了。 这两人是送行的? 尽管心中疑问,但厉成并未问出口,他只是微微冲季君珣和宋珮茵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 对于宋珮茵,虽然是她告诉了厉成所有事情,可厉成仍旧无法对她有什么好感,若不是这女人,宋千玦又怎么会去到零域呢?而他也不用丢下一切生死未卜的去冒险。 眼见着厉成连看都不看自己,宋珮茵默默翻了个白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行了,厉总,我知道你看不惯我,但我呢,还是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就跟我家君珣一起陪你去一趟吧。” 零域。 一个月前。 宋千玦被新箩带到零域之后,这里的一切都刷新了宋千玦先前的世界观,尽管她并不愿意相信新箩告诉她的一切以及她的元珠身份,但,事实胜于雄辩,当她跟着新箩回到须弥山时,一直被奉养在须弥山顶处林木女王留下的权杖让她不得不接受了眼前的一切。 一直神采晦暗的权杖似是知道主人回来了,瞬间光芒万丈,腾腾的仙泽将破旧的须弥山瞬间变得生机勃勃,流水欢快了,树根紧扎在土里,花朵成片的绽放在山坡上,就连林间的小鸟都变得活泼起来。 宋千玦被新箩强制性地留在了须弥山,他准备教她灵法以及如何驭使权杖,这些东西对宋千玦来说足够新奇,却也足够让她心慌。 任谁怕是都不能接受这样的境况吧?活了快三十岁,头一回经历了只存在在故事里的故事。 太荒诞了,更像个梦。 晚上,躺在女王极尽奢华的大床上,宋千玦望着头上金碧辉煌的屋顶,她狠狠地掐了两把自己的胳膊。 结果是真疼。 今天新箩告诉她,为了让她尽快恢复林木女王的神力,他决定等明日做好准备了要彻底洗去她留在那边世界的记忆,这样,她就能安心修习灵法,真正明白自己的使命,维护零域四大之命的秩序,让四方不再燃起战火,让黎民和更多无辜的性命免于颠沛,免于灾祸,这,便是她的使命。 当听到新箩和自己说起这些东西的时候,宋千玦讪讪地笑了两声,她转过头去背对着新箩立马一张小脸皱成了一团。 有没有搞错啊?以为演电视呢?她就是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人,只不过换了个地方就非要让她做什么安守天下的女王,这不是为难她吗? 大概知道宋千玦在想什么,新箩将屋子里的婢女都赶了出去,随后转过身对着宋千玦说道:“既来之则安之,就算你下意识的想否认,但这件事是真的就是真的,你以为女王是随便找个人都能做的吗?你若是身上没有当初林木女王留下的元珠气息,你以为你姐姐和我能找得到你吗?宋小姐,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我再给你一晚上的时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希望你能成熟点,早晚都要接受的事情,又何必浪费时间焦心呢?” 说完,新箩便退了下去。 和女王之位安守天下比起来,宋千玦想,她更怕的是新箩洗去她的记忆。如今她身在异世,记忆是她的唯一也是她的全部,怎么能被人拿走呢?她还想着能找到办法自己回去呢,若是真被拿走了记忆,她岂不是要永远都留在这里了。 逆来顺受从来都不是宋千玦的风格,既然新箩对她不义,她就只能不仁了,不管怎么样,先离开须弥山,躲起来再说! 想到这,宋千玦一咕噜从大床上爬了起来,她从一旁巨大的女王衣饰柜里挑挑选选了好半晌终于选出来一件便于行动的劲装,然后以女王的身份命人将须弥山方圆百里之内的地图给她呈了一份上来。 听命的女官是先前一直陪在林木女王身边的得力干将,名叫汀雪,汀雪虽心知新箩大人找回来的这女王还未完全觉醒,但她念着毕竟也是女王归来,只要她这些日子细心些,总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于是,地图就这么到了宋千玦手里。 有了地图,对人生地不熟的宋千玦来说总算解决了一大难题,不过她可并未就此轻易离开,而是在收下地图后将汀雪单独叫到了室内,想了个法子让她相信了这回回来的新箩大人有问题。 宋千玦跟汀雪说,其实她一回到须弥山身体里就不由自主的有了些林木女王的记忆,据她这一路回来观察发现,新箩大人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新箩,他野心勃勃地想要趁她女王之力还未完全觉醒之前而彻底控制她,好让林木一族从此成为替新箩办事的傀儡。 当然,这样的话汀雪并不完全相信,于是宋千玦为了让汀雪彻底对新箩产生怀疑,她故意将新箩明天会来给她洗去记忆的事情告诉了汀雪,并装作一脸深沉的模样将手轻轻放在了汀雪肩上,准备继续说服人家。 “你该知道,我刚回来,灵力还未完全恢复,斗不过新箩大人,他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假模假样地将我送回来,让所有须弥山的人都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这样一来,等日后他彻底洗去了我的记忆,控制了我的言行,就算你们有所怀疑,也不会真的对他怎样,所以,汀雪,我现在很需要你。” 宋千玦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她笃定新箩不会将她究竟从何处而来告诉汀雪,毕竟这可是了不得的秘密,时限,谁会希望守护零域的女王是个从异世归来的凡人呢? 此时此刻的宋千玦神情肃穆,不苟言笑,像极了先前的林木女王,尤其是眼睛里的光,聪慧,敏捷。 看着这样的宋千玦汀雪刹那间真以为是林木女王回来了,从前女王还在的时候,只要有什么事拜托她,常常都会在跟她说话的时候将右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就算明知眼前的女子不可能是真的林木女王回来了,但汀雪还是忍不住相信了宋千玦,没办法,实在太像了,神情像,样貌像,就连小动作都没什么差别。 想到这,汀雪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冲宋千玦微微鞠躬,无比恭敬地问道:“请问殿下,需要我做什么?” 汀雪低着头,看不到宋千玦的表情,见汀雪这动作,宋千玦瞬间明白过来,这人一定是相信她了,只要这人相信了她,往下的事就简单多了。 想到这,宋千玦唇边翘起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下一秒她便恢复了之前的表情,用自己女王的身份对着汀雪命令道:“我要你自明日起,三天之内不得让新箩大人进入须弥山,我需要潜心恢复灵力,三天之后,等我出关,这新箩大人便不足为惧。” “是!属下遵命!” 汀雪不愧是个好女官,领了宋千玦的命令后出门便直接将不得让新箩大人三日之内进入须弥山的消息传了下去,就连边角都派了重兵把守。 外面如此兴师动众,宋千玦却在室内计划着自己逃跑的路线,光有须弥山百里之内的地图还不行,宋千玦又从女王之前的暗格里找到了须弥山的地下通道示意图,紧接着她在包袱里装了些必备的行礼后便换上一身劲装从密道里逃之夭夭了。 墨蓝的夜空上月明星稀,宋千玦站在几十里之外的山坡上看着灯火朦胧的须弥山,此时她自以为逃出了新箩的魔爪,却未曾想到自己正在走向危险的绝境,她今晚所有的决定都成为了日后害得零域生灵涂炭的荒诞行径,不仅如此,还将新箩也陷入了要命的绝地。 宋千玦逃走后的第二天,新箩果然带着宫里的仆人来了须弥山,汀雪怕山门处的守兵不敢对新箩多加阻拦,于是她特意带着人守在了这里。 新箩远远地就感觉到了今天的须弥山与往日不大一样,到处都是兵将。 女王不过刚回来,这阵势是要做什么?新箩一边想着一边到了山门跟前。 当看到汀雪居然守在这里的时候,新箩瞬间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眉头一紧,新箩正要开口,汀雪却先给他下了逐客令。 “新箩大人,女王昨日才刚归来,对须弥山的些许事情还不甚熟悉,眼下女王正在殿里修习,万不能打扰,还请新箩大人改日再来。” 闻言,新箩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汀雪是林木女王魂归混沌后整个须弥山神力最强的女官,新箩不想跟她发生冲突,更何况他一直与须弥山交好,如果不慎重的动了手,只怕往日情谊就要作废了。 但这么就回去新箩又不甘心,他现在由衷的怀疑是宋千玦跟汀雪说了什么,否则汀雪是不会出现在这里阻止他进去的。 究竟说了什么呢? 新箩百思不得其解,究竟宋千玦不让他进须弥山是为了什么呢? 想到这,忽然,新箩脑海里一个激灵,他想起昨天他临走前跟宋千玦说今天要来洗去她的记忆的事情。 难不成那女人是想用这样的方式逃避吗? 开什么玩笑呢她?无虚崖的封印已经出现裂痕了,要是她再不恢复神力和他一起修复封印,到时候只凭他一人,恐怕事情就难办了,弄不好还会酿成大祸。 尽管知道自己从汀雪那问不出什么来,但新箩还是开了口,他问汀雪,女王究竟和她说了什么,现在又到底在做什么。 事关重大,新箩神色急切,可汀雪却丝毫不为所动,她对新箩的问话只有四个字回答:“无可奉告。” 事情到了这步,新箩开始从心里重新审视起宋千玦来,他一直以为这个女人是个头脑简单的,却不想,被他认为头脑简单的人能让汀雪如此听话的守在山口不让他进去,看来,他还真是小看她了。 汀雪是个十分得力的手下,曾经新箩还为林木女王有这样忠心的属下感到高兴,但他现在却丝毫高兴不起来,他的直觉告诉他,宋千玦一定在耍花样!又或者,这女人已经逃走了。 新箩之所以会这么怀疑,是因为他记得他将宋千玦从那个世界带过来跟她说她该对零域里的生灵负责的时候,宋千玦的反应太强烈,她大声质问他:“你说的那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好!就算我真是由你口中林木女王的元珠化成的,那又怎样呢?我是属于我的,这个身体里住着的是一个全新的灵魂,不是你的林木女王!她跟我没有半点关系!再说了,如你所见,我是个再平凡不过的食五谷的凡人!哪里有什么神力辅佐你?” ...... 汀雪态度坚定,任新箩如何言辞也不肯放他进去,末了,新箩只能佯装作罢,临走前他跟汀雪说道:“既然大人不肯让我进去,那我便不进就是了,但,新箩希望汀雪大人就算为了整个零域的生灵着想,也请一定要确定女王真在须弥山上,一旦发现不对劲,还请汀雪大人派人联络我。” 说完,新箩带着仆从头也不回的又坐轿走了。 新箩走后,汀雪仔细回忆了一番他的话和眼神,觉得这位掌管人间风水的新箩大人似乎并不是在骗她,如果他没有骗自己,那么女王大人昨天对自己说过的话...... 翌日。 新箩一向是个注重睡眠质量的人,但昨晚他竟破天荒的失眠了,不为其他,只为那个让他操碎心的宋千玦。 他昨天回去后左思右想觉得不对劲,到了夜里原本想趁着月黑风高去须弥山一探究竟,可转念一想,又记起须弥山被林木女王设置了一层结界,除了本族内 【推荐:ㄒㄨㄒ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m.txt2016co㎡)可直接下载】 693 空咽了口唾沫,安何决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什么?我没说什么呀,他...他今儿约我喝茶,我就...就跟他闲聊了两句,夸你来着,说你好呢。” 明显听出安何话语里的紧张,陆遇继续道:“我好不好需要你跟我老板说吗?安先生,你最好说实话。” 说实话? 说实话安何长这么大就没怕过谁,但唯独怕陆遇,不对,是又爱又怕,陆遇脾性固执,一旦决定的事情绝无更改的可能,当初他为了改变自己在陆遇那的第一印象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呢。 安何是个聪明的,听了这三字便已经认定厉成会去肯定将一切都告诉陆遇了,现在陆遇打电话质问他,只怕早就胸有成竹了。 可那又怎样? 他不是还有杀手锏的吗?这小家伙现在换句话也算是他内人了,两口子么,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说是吧?再说了,他在陆遇跟前怂了那么久,也该直起腰板了。 一想到这,安何顿时来了信心,于是他轻咳两声:“嗯,那个宝贝儿啊,我刚想起来,可能是我下午和厉总喝茶的时候太放松了,导致我无意间泄露了我跟你的关系,这可不能怪我啊,是你们厉总太狡猾了,他变着法的套我话呢,依我看,他早就知道你我的关系了,所以,这...这不算我食言吧?” 安何话音落下,陆遇顿了顿,冷笑道:“呵,当初我跟你约定的第三条是什么?” “第三条?” “对。” 安何仔细回想了一下,随即浑身一个激灵,准备打死不知道。 “什么第三条?我怎么不知道?宝贝儿,你肯定记错了。” 安何如此赖皮的行为在陆遇眼里并不让他讨厌,反而让他觉得自己是被人需要,被人惦念的。 不过,事情到了这,陆遇仍旧没有停下的打算,他先是在电话里沉默了半晌,紧接着开始作死。 他对安何说道:“既然安先生记不起来,那我帮你回忆一下吧,我们约定的第三条,内容是任何一方只要向他人泄露了彼此正在交往的事情,对方便可以无条件的提出分手。” “分手?!陆遇你今晚吃错药了吧?话不能乱说知不知道?是,我承认这事是我不地道,可你也不能这么绝情吧?想跟我分手?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你现在在哪?哦,对,这个点你还没下班,你给我等着,我这就来找你!” 陆遇听到安何在电话里一边跟他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一边换了衣服鞋准备出门,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撩过火了,于是陆遇连忙挂断了电话。 安何说要来找他,一定回去车库里开车,瞥了眼自己手上的车钥匙,陆遇嘴角弯出一丝浅浅地弧度,这钥匙还是安何买了新车的时候特意给他的。 保安不让陆遇进小区里,但这并不代表陆遇连地下车库都不能去,他要是想进,办法多的是。 车库里。 “叮咚——” 电梯门一开,安何迫不及待的大步踏出走廊直奔自己的爱车而去,真是气死他了,居然要跟他分手!当这谈恋爱是开玩笑呢?! 安何正在气头上,也没仔细观察周围环境,当他坐上驾驶位时,车后座的黑暗处忽然传出一声响动,紧接着安何便感觉到自己的脖颈上抵了一柄凉凉的东西,像是匕首。 安何瞬间冷静下来,唇边翘了丝邪魅的笑意,迅速出手握住了身后之人的手腕。 陆遇和安何认识多年,自然知道安何的身手,就在他以为安何要扭折自己的腕子时,安何却微微侧过头轻轻在他手上落下了一个吻。 至此,陆遇总算反应过来,敢情他小心翼翼了半天,人家早就知道是他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 他问道。 “你身上有种味儿,是别人没有的。” “味道?什么味道?” 陆遇在左右胳膊上嗅了嗅,什么都没闻到。 “没有啊,我怎么都闻不到?” 闻言,安何嘿嘿笑起来:“你身上的味儿只有我才能闻出来,因为那是我留下的。” 说到这,安何倏地想起来自己还在生气呢,怎么一不留神就跟这人和颜悦色起来了? 明白先前是陆遇是在逗自己,但安何心里还是由衷的不喜欢“分手”两个字从陆遇口中说出来,这辈子他就认定了他一个人,除非死别,否则决不分手。 呵,看他等会怎么惩罚这坏小子!怎么能拿分手寻开心呢? 佯装出一副无事的模样,安何问道:“你怎么来了?前几天不是我怎么请你都不来的么?” 陆遇俊脸一别,轻咳一声,扬起下巴颇为得意:“我这不是听说某人要我给他当一年的生活助理么?所以就想着来看看是谁才能提出这么无耻又无理的要求。” “那不知道陆助理可还满意?” 安何目光迫切,陆遇影影一笑,眉眼一挑,话锋斗转:“嗯,这车不错。” 闻言,安何也不纠缠这问题的答案,他下了车替陆遇将车门一开:“走吧陆助理,来都来都了,上去喝两杯?” 心爱的人就在跟前,一向跟着厉成学得成熟老道的陆遇将傲娇两个字发挥到了极致,他冲着安何一扭脸:“哼,不去!” “真不去?” 陆遇没吭声。 “那我可就动手了啊。” 陆遇一怔:“动手?动手就动手,你以为我怕你?” 这边陆遇话音刚落下安何的手已经揽到了他跟前,陆遇条件反射般往后一缩,没成想还是被安何捞到了。 一手揽住陆遇的腰,一手放在人家膝盖弯下面,安何准备就这么将人抱下车去。 这下陆遇是真着急了,他还以为安何说的动手是跟他过两招呢,没想到居然是抱他下去。 若是两个人单独在一个空间里陆遇其实也不会那么紧张,但现在是在车库里,大庭广众之下,公共区域里怎么能这么放肆呢?要是被人看到了,他的脸还要不要了? “哎!你干什么?别乱来啦,我...你放开我,我自己下去就行啦。” “想要我抱你就直说么,这么见外干嘛?” “你!谁想要你抱了?你就是想气我是不是?” 眼见着陆遇要生气,安何连忙安抚道:“好好好,是我想抱你行不行?是我想占你便宜好不好?” 不得不说,虽然在厉家人眼里陆遇是个乖巧又听话的孩子,但这孩子一旦到了安何这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恋人间亲密无间,什么小性子小脾气都会在安何面前暴露无疑,所幸安何从未觉着烦,他反而觉得这是一种荣幸,是独属于他的那份幸福,只要陆遇想要,他都可以给。 为了将人尽快哄到家然后这样那样再那样这样,安何在陆遇面前做低伏小了半晌,好话都快说尽了,终于等到了某个大少爷大发慈悲。 “看在你这么诚心邀请我的份上,那我就勉为其难去一趟看看吧。” 于是陆遇就这么下了车进了电梯,安何跟在人家身后一直盯着人家浑圆挺翘的小屁屁胡思乱想中:“你再扭,再扭就把你吃掉,嘿嘿,小样儿,看我等会怎么收拾你。” 安何这人在生活里只要他心情好,那不管做什么效率都是十分迅速的,很显然,昨晚某人将傲娇小遇遇压在身下好好折腾了一番,解了相思之苦后便一个电话过去办妥了厉成拜托他的事情。 在见到两位高人之前,厉成一直以为像他们这样身怀奇门绝技的人那肯定都是仙风道骨,再不济也得有个江湖术士的打扮,结果等他到了地方第一眼见到这两位高人时差点没跌破眼镜。 什么仙风道骨江湖术士?那都是骗人的! 眼前人分明就是完街头嘻哈的混小子么!其中一个年纪大点的,走的还是英伦爵士风,总之,一看就不像什么靠谱的人。 厉成神色不定,面目迟疑,显然,对面那年纪稍长的爵士见厉成这副神情,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爵士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厉成的肩:“年轻人,这看人呢,可不能只看表面。” 办妥了见面的事情后,厉成秘密带着两位到了望月街二十六号。 如果说一开始厉成对这两人还颇为不信的话,那他现在已经是完全放心了,只因距离望月街还有几公里路程的时候,爵士先生和他的徒弟慢慢闭上了眼睛,并对厉成说道:“这里有外灵留下的结界,先生带我师徒二人来这里,难不成先生是想......” 爵士先生的话没说完,厉成却也知道了那话里的意思,于是他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见厉成如此决心,爵士先生语气担忧的继续说道:“厉先生,那个地方可不是我们这个世界,如果厉先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我不建议你冒这个险。” “哦?听先生这话的意思,先生去过那个地方?” “那倒没有,不过,我有个朋友曾经去过一回。” 厉成起了心思,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眼下有这么好的机会,他为何不了解一下? “那先生的那位朋友现在在哪里?实不相瞒,我想见见他。” 爵士先生瞥了眼厉成,叹道:“我那朋友命薄,从那回来后没过几年便过世了。” 厉成注意到爵士先生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有一瞬间的黯然,那是人类在提起伤心事的时候会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神情,所以他知道,这人不是骗他,那位从零域回来的人是真的已经过世了。 所以,想要好好打听零域的事以做好万全的准备是不大可能的了,毕竟在厉成心里他无法完全的信任宋珮茵,人家说什么厉成就相信什么,这不是他的风格,更多的时候他都喜欢自己亲自去经历,当然了,现在情况特殊,对于宋珮茵之前提供的消息他只能保持着怀疑的态度谨慎对待。 见厉成心意已决,爵士先生也不再劝他,只让他回去处理好一切之后再随时联系他们师徒二人。 从望月街回去后厉成马不停蹄地赶回了g省,他要去见老爷子。 在厉家老宅里,厉成没想到会碰上刚出任务归来的厉琰。 两兄弟在轩廊上碰了个正着,皆是一怔,随即厉琰上前用用拳头捶了一把厉成的肩,笑问道:“哥?你怎么有空回来?” 厉成脸上露这些日子以来第一个微笑,他从衣兜抽出手同厉琰一样动作一眼锤了一把厉琰的肩:“你呢?回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妈都念叨你好久了。” “嘿嘿,我这不出任务刚回来么,正好离爷爷近些,就想着过来先看看爷爷,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呢。” 上下打量了一番厉琰,厉成又问道:“没受什么伤吧?” 厉琰一拍胸脯:“没有,那些人都没我厉害。” “那就好,看完爷爷回家多陪陪爸妈。” “知道了哥,哎,你回来什么事?” “有些工作上的事要跟爷爷说说。” “哦,那行,你先忙,等空了我请你喝酒,对了,哥,我听说嫂子她回来了?” 厉琰常年在外出任务,对于有些时效性地消息他并不能像其他人那样及时知道,所以,对于宋千玦回来后又失踪的事情厉琰现在还不知情。 厉成脸色变了变:“这件事等我回去再和你说吧。” 丝毫没发现厉成的不对劲,厉琰爽快答应下来:“行,哥,那我就先走了。” “嗯,好。” 目送厉琰走后,厉成转身快步去了老爷子的宅院,门口的管家告诉他厉老爷子在书房里等他。 站在书房门口,厉成深吸了一口气,他已经做了决定,无论如何他都得走不管是什么挡住他,他都不会放弃的。 “咚咚咚......” “请进。” 老爷子在写字,旁边一方砚墨里倒影着窗外几朵花枝的绰影,苍遒力透的字体在洁白的宣纸上如行云流水般,赏心悦目,满室飘香。 厉成站在书桌前半晌没说话,一直等老爷子将曹操的《观沧海》一口气默完,这才温声夸了句:“爷爷的笔法又精进了。” 老爷子自退休后平日里最喜人夸他笔墨上的功夫,可谁知厉成今日似乎夸的不大合老爷子的心意,只见老爷子听了这话后终于缓缓抬起头目光沉沉地瞥了眼厉成,随即又低下头去将还墨湿着的观沧海猛地用双手攥成了一团废纸,冲厉成骂了一句:“你个混账小子!”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695 纳兰静渊长这么大还从未在农家过夜,他一面有些担心一面又有些好奇,这些人的生活对他来说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农户家里没什么人,只有一对年迈的老夫妻,虽说两人长得很是面善,但宋千玦总感到哪里不对劲,这种不对劲让她在睡下之后悄悄溜到了纳兰静渊所在的屋子,她准备叫这小子起来和她一起跑路,这地方不对劲,太不对劲了,他们得赶紧离开才行。 宋千玦蹑手蹑脚的从阴暗潮湿的小茅屋溜了出来,结果还未等她去找纳兰静渊,她却先在路过灯火昏暗的厨房时听到了那俩夫妻的对话。 “老头子,你是说,这送上门的女人真是那林木女王?” “嗯,我曾经跟随兽王见过那林木一回,那时候她便长这样,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我都成老头子了,她还是那副模样,一点都没变过。” “漂亮吧?” “嘿嘿,漂亮。” “我看你个糟老头子最近欠打了是不是?敢背着老娘偷偷想女人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老两口说着说着就在厨房鸡飞狗跳起来,外面的宋千玦被吓得顿时连呼吸都屏住了。 她要是没听错的话,刚才那老头儿说了句“他跟在兽王身边的时候”,也就说,这两人是兽族化成的? 卧槽?要不要这么惊险刺激? 虽然宋千玦自诩自己跟这边的人半点关系都没有,但她在心里却非常明白,不管她承不承认,愿不愿意,在这个世界的四族里,这些人都会将她当成林木女王对待,人族和万木族自然是敬仰她,可一直想要挑起祸端的兽族和水族分明是想着法的要杀了她,毕竟,几百年前,林木女王可是和人族的国师新箩大人联手封印了兽王和水族王的人。 在脑海里迅速思虑一番后,宋千玦当即决定还是赶紧跑吧,她现在连防身都做不到,平常人多来几个她就要遭殃,更遑论是遇到兽族和水族的人,这俩老家伙肯定会对她和纳安静渊下手。 等死还是拼命挣扎? 当然是挣扎了,她可不想死在这。 于是,宋千玦静悄悄地离开厨房后又猫着腰来到了纳兰静渊的窗户前,宋千玦原本还担心自己叫不醒这小子,结果她刚到一颗小脑袋就从窗户里伸了出来,吓得她差点尖叫。 “你你你......搞什么?吓死我了。” 宋千玦后怕的拍着自己的心口,纳兰静渊却不以为然的冲她轻笑了一声,说道:“嘿嘿,我睡不着。想出来看看星星来着,没想到正好遇见女王来我窗户下串门呢。” 纳兰静渊的心情似乎很好,说话的时候一直带着笑,月光从树梢上穿过轻轻拂在他脸上,那模样,纯真可爱又带着丝隐隐的诱惑,笑得太好看了。 宋千玦从不知道一个男人居然也可以笑成这样,在她看来,比美女的回眸一笑还要拨动人心,不过,宋千玦也只稍微怔了片刻,随后她连忙回过神来,注视着纳兰静渊的眼睛用前所未有命令口吻跟纳兰静渊说道:“纳兰静渊,我现在以女王的名义命令你立马跟我离开这里,不准问为什么,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闻言,纳兰静渊脸上的笑渐渐消散开去,无比认真的盯着宋千玦,似乎在考虑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见纳兰静渊不说话,宋千玦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如果这人想留下来歇息一晚再走,那她便会稍后自己一个人悄悄离开,如果这人说跟她走,那她便会带着他一起。 宋千玦其实是从心里希望纳兰静渊说要留下来,这样,就算她丢下他一个人逃走,也不怪她,毕竟是这人自己选择的,怪不得她心狠。 她是真的害怕了,本来一个人就够惊险,倘若再加上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皇孙,后果可想而知,她不想连累谁,也不想被人连累,但眼下这个情况,大概是不可能的了,因为,纳兰静渊说要跟她走。 幸好深空里的月光足够明亮,两个人从那假扮的农户家偷溜出来后一路脚步停歇地在山路上狂奔了两个时辰,纳兰静渊虽说身子骨比一般的男子弱了些,但毕竟也是个男子汉,半道上宋千玦已经跑不动了,于是快她几步的纳兰静渊回过头来拉着她的手二话不说就带着人往前奔去。 就这样,一直到纳兰静渊再也没有半丝力气后,两个人终于在路边的石头上四仰八叉地躺了下来。 纳兰静渊从小受的便是皇家的礼仪规矩,像此时此刻这般形象与他往日作风截然不同,但他却觉得这样甚是爽快,虽然他已经连气都要喘不上来了。 两个人躺在石头上半晌没说话,此起彼伏的喘息声和着轻微的夜风飘散在夜空里,那是累极的呼吸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缓缓平复了心跳,但这长途不要命似的奔跑可不是那么好玩的,宋千玦现在的鼻子又酸又疼。 山涧的溪水在不远处哗啦啦地流动着,风里夹裹着青草露珠的味道,十分的恬适。 终于歇够的宋千玦开始问起纳兰静渊来。 “哎,小鬼头,刚刚我说累极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停下来休息反而拉着我继续跑?” 闻言,纳兰静渊转过头看着宋千玦,颇为认真地说道:“殿下刚才只说累了,并未说要停下来,所以,我觉得殿下应该是要继续跑下去的。” “那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跑?” 纳兰静渊怔了怔:“殿下不是不让我问吗?” 宋千玦无语凝噎。 呃,好像的确是她说过这话。 见宋千玦无言,纳兰静渊接着开口:“不过我猜,殿下肯定有自己的原因。” 点点头,宋千玦嗯了一声,想了想,她从石头上坐起身来,侧过头盯着纳兰静渊:“小鬼,等天一亮我们就好好看周围的环境,如果能找到回皇城的路,你就自己回去吧,我真的保护不了你。” “为什么?你不是林木女王吗?皇爷爷跟我说过,保护四族生灵共同和平的在世上生活是林木女王与生俱来的责任,殿下为什么不肯救我?我也是生灵啊。” 再次听到林木女王四个字,宋千玦有些郁闷的看向夜空翻了个白眼,随即跟纳兰静渊说道:“小鬼,我再跟你说一遍,我不是什么林木女王,好吧,我跟你实话实说刚才我们为什么要从那农户家里跑出来,因为那俩老东西就是兽族化成的凡人,要不是我无意间听到他们的谈话,你我早就成为他们的腹中之食了!你仔细想想,我要是真的林木女王,我会怕他们吗?还能跑得这么狼狈?” 宋千玦的话十分具有说服力,之前深信宋千玦就是林木女王的纳兰静渊小同学果然开始重新打量起眼前的人来,他凑上前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宋千玦,咫尺间的距离要不是宋千玦往后退了几步,就要发生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了。 纳兰静渊神情认真,一点都感觉不到他在故意制造暧昧,但宋千玦竟忍不住老脸一红,想不到她都快三十岁的人了,面对如此鲜嫩可口小鬼头还会没出息的脸红,搞什么?这是把厉成往哪放! 眼看着纳兰静渊越凑越近,终于,宋千玦忍不住了,她甚是粗鲁的一把将人推开了去。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被女王推开,纳兰静渊似乎有些委屈,他噘着嘴不肯相信宋千玦的话:“殿下骗人!你明明就是林木女王,长得一模一样还想骗我!” 这下,宋千玦彻底无语了,此时距离她逃出须弥山已经快四天了,也就说,那个叫汀雪的女官和新箩一定发现她不见了,她虽不了解新箩在这个世界的权利分布,但她十分明白,如果她一个不谨慎被新箩的人发现了,无论在哪,新箩肯定会抓她重新回去,届时,怎么跑都跑不掉,还要被洗去记忆,成为守护这个世界的女王,她从来都不是个伟大的人,也不从具备伟大的献身精神,她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怎么就这么坎坷呢? 许是心里憋屈了太久的缘故,宋千玦心里一股无名火越燃越旺,她猛地上前揪住纳兰静渊地衣领子,故意恶狠狠地说道:“小子!我最后再跟你说一遍,我不是什么林木女王!知道为什么我不能送你回去保护你吗?因为我和你一样,只是个凡人!我身上什么都乱七八糟的灵法都没有,更别说对付兽族和水族的人!如果真跟他们交手,我只会比你的下场更惨,你现在明白了吗?!” 月光下,宋千玦的眼神冰冷又锋利,像是极力在掩饰着些什么,纳兰静渊被她吓了一跳,一双好看的桃花眼说红就红了,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男孩子也能这么我见犹怜的宋千玦见过不少,可那些大多都是装模作样,都少了纳兰静渊这份浑然天成的气质,瞧着是真真切切的委屈和害怕。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意外发生了。 不远处传来一声野兽的低吼。 两个人同时转过头去,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正在慢慢向他们靠近。 宋千玦下意识的空咽了一口唾沫,一阵寒意从脚底袭遍全身,一旁的纳兰静渊显然也懵了,从小养尊处优的小皇孙虽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但他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意味着什么。 两个人站在原地谁也不敢先动,绿幽幽的眼在不远处徘徊着,似乎在估计对方的实力。 所幸两人都很快回过神来,害怕归害怕,总不能等死吧。 两个人站得极近,宋千玦轻轻扯了扯纳兰静渊的衣袖,等对方察觉到想要看她的时候,宋千玦连忙小声在人耳边咬牙道:“别回头!” 纳兰静渊果然不敢动了。 “你有带打火石吗?” 宋千玦问道。 纳兰静渊摇摇头,就算要带打火石那也是仆人带的,他一个小皇孙出门不用带那些东西。 如此一来,宋千玦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落空了,她还想着可以说不定可以用打火石烧堆火起来,还可以用火吓退野兽。 没有打火石,就只能跑了,不要命的跑。 “我数到三声,咱俩一起沿着这条路继续跑,记住,不管多累,千万别停下来。” “好。” “一、二、三、跑!” 宋千玦话音落下后她抓着纳兰静渊的手开始了一路狂奔,所幸两人先前歇够了,虽腿脚还有些软,倒不至于跑不动,但尽管如此,那饿急的野兽还是将距离越缩越短。 俗话说,两条腿是跑不过四条腿的,纵使宋千玦和纳兰静渊拼了命也还是无济于事,在拐过又一个蜿蜒的山路后,纳兰静渊脱力般倒在了地上,而后紧跟上来的野兽猛地往前一扑,下一秒那森森的獠牙便要落在纳兰静渊的腿上。 生死之间,比纳兰静渊快一步的宋千玦重新折回身来,她在饿狼即将撕裂纳兰静渊的时候抓住了纳兰静渊的肩膀,将人往后及时拖行了一段距离。 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老狼的情绪显而易见,它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泛着森然杀意的眼始终盯着对面的猎物。 纳兰静渊显然被吓坏了,他身上裹着一层冷汗,一张脸彻底没了血色,宋千玦虽一向胆大,但到了此时,竟也不免害怕起来,是不是,她今晚真的要葬身在这狼腹了? 一瞬间,宋千玦的脑海里闪过诸多念头,还未等她有更多的休整时间,那老狼再次朝两人的方向扑上来。 狼爪又尖又利,说时迟那时快,到了舍命关头,宋千玦也不想什么死不死的了,她全凭着直觉飞身上前从侧面一脚踹到了狼身上。 那老狼骨瘦嶙峋,想必是饿了许久,眼下有力气追着宋千玦两人跑这么远,想必是以为这猎物今日必入它腹中,宋千玦这一脚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故此那老狼并未占到便宜,嚎叫了一声往后趔趄了一段距离。 还坐在地上的纳兰静渊趁此机会往后退了几步,期间他一直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奈何腿软手软的已经不听他自己使唤了。 站在纳兰静渊身前的宋千玦恶狠狠地盯着对面的老狼,她虽看不见纳兰静渊,却听到了这人因为害怕而小声啜泣的声音。 696 宋千玦又着急又无奈,恨铁不成钢的冲身后的人吼道:“还没死呢你哭什么哭!站起身来赶紧跑啊!跑!” 纳兰静渊当然想跑了,可他跑不动啊,听到宋千玦吼自己,纳兰静渊哭得更凶了:“呜呜呜......我...我跑不动......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在这么紧要的关头,宋千玦连害怕都忘记了,她只晓得自己不能被眼前这匹饿狼给弄死在这里,但她没想到就是在这么紧要的关头,身后这个家伙居然还能哭出来,她真的要被气死了。 早知道就是个累赘,她做什么死非得带上这人呢? 宋千玦的心情现在非常复杂,她一边要担心恶极的老狼随时扑上来,还要担心纳兰静渊,更重要的是,狼是群居动物,一般来说,狼不会独身狩猎,所以,这附近说不准哪里还藏着它的同伙。 许是知道眼下情况太过凶险,纳兰静渊在哭了几声后很快便平复了情绪,他一向软乎乎的目光在瞧了片刻挡在他面前的宋千玦时,忽而变得坚定起来。 他先前一直以为林木女王在和他开玩笑,直到现在,纳兰静渊终于相信,眼前这个和他一般高的女人真的只是个凡人,身上半点神力没有,连对付一只狼都危险重重,但,她却还是选择站在自己前面。 虽然两个人内心活动颇为丰富,但其实也不过就是片刻的事情,宋千玦绷紧了身上每根筋,调动了身上的每个细胞,她必须得全神贯注,否则,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老狼似乎没想到眼前的猎物颇具攻击性,它瘦弱的四肢在地上不停地走来走去,森森地獠牙在月光下杀气腾腾。 两军相逢勇者胜,宋千玦心知肚明决不能再拖下去,她怕等会万一再窜出几条狼来,那她今天和这倒霉的小皇孙就真的要命丧此地了,趁此时只这一条饿狼,说不准还有逃生的机会! 想到这,宋千玦暗自在心里下了决定,她暴露在老狼的目光下不能轻易动作,但好在纳兰静渊被她完全挡住了,于是宋千玦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嘱咐着身后的纳兰静渊:“小子,你现在从地上捡起快石头来,然后朝那狼的方向用尽全力扔过去,记住,我会数一二三,等到第三声你就扔,听到了吗?” 纳兰静渊本就胆小如鼠,先前他已经被吓破了胆,这会听到宋千玦要他朝那老狼扔石头,他哪里还有那个力气和胆量? 抖着声音,纳兰静渊将小怂包三个字发挥到了极致:“我...我害怕......而且我没有力气了...” 这话宋千玦当然听到了,如果可以的话,她现在真想转过身去像踢那只狼一样狠狠地踹一脚纳兰静渊,这样的猪队友上天为什么要派给她?想要害死她吗?这个玩笑真是一点都不好笑! 终于,一直压抑着自己脾气的宋千玦忍不住了,那狼眼看眼看马上就要发起第二次进攻,她实在没把握自己能不能应付,叫这没用的小子跑他又跑不动,让他帮忙他又害怕,怎么会有这么没用的人! 于是,宋千玦咬着牙:“小子!我告诉你,要么扔石头要么等死,你自己选一个,我数到三,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你必须将石头扔出去,你只要扔了石头,剩下的事情我来做,你抓住机会,能跑就跑,听到没有?!现在我要数数了,一...二...三!” 宋千玦话音落下的同时,躲在她身后的纳兰静渊将一颗黑色的石头准确地扔到了老狼的方向,那老狼反应极其迅速,先是往后退了几步做了个助跑的动作,随即冲宋千玦像道利箭般猛地袭去。 老狼转眼到了面前,宋千玦虽仍旧害怕,却也拼了命地不退反进,她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在老狼冲上来的瞬间从自己的小腿上抽出了一柄锋利非常的短刃,那是她当初从望月街去接季君珣的时候绑在腿上的,没想到今时今日竟还真派上用场了。 老狼凌空跃起,宋千玦顺势向后匐下腰,用左手迅速抓住老狼的后肢,握着刀刃的右手冲老狼暴露无疑的狼腹狠狠一击。 寒冽的刀锋刺入老狼的皮肉里,老狼当即一声哀嚎,剧烈挣扎着狼身回过头来一口咬在了宋千玦的后肩上,要不是她在紧急时刻侧过头去,这一口只怕就落在她脖颈上要她的命了。 剧烈的撕裂感在一狼一人身上同时出现,尽管宋千玦已经痛到失去力气,但她却没有松开右手的力道,反而发了狠似的将刀刃从老狼的腹部一直深深划开了去,霎时间,浓重的血腥味在夜风里飘散开去。 宋千玦不松手,那老狼也不是吃素的,似乎与宋千玦抱了同样要同归于尽的想法,始终紧咬着宋千玦的肩不松口。 一旁的纳兰静渊被畜性大发的老狼吓破了胆,一双腿抖个不停,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可当他看到宋千玦被老狼咬伤时,那瞬间,纳兰静渊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力气,他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爬起来在慌乱不已中搬起了脚底下一块尖锐的石头,趁着老狼和宋千玦撕扯时照着老狼的头狠狠砸了下去,而宋千玦的短刃也在此时彻底撕开了老狼的肚皮,血腥的东西不断从老狼的肚子里掉出来落在宋千玦身上。 要知道,在这之前,宋千玦毕竟是生活在文明和谐社会里的人,就算她开了南国红豆的饭店,但厨房那一系列生杀的事她从来都没干过,更遑论是眼下这般情形。 老狼已经彻底没了动静,宋千玦的左肩也早已血肉模糊,这场与饿狼的博弈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和心神,加之周围弥漫着一股令人作恶的腥臭味,放松神经的宋千玦终于觉得撑不住了,她看了眼纳兰静渊,然后便眼一闭,晕了过去。 “不要!别过来......别过来...啊!” 梦里的情形是如此的逼真,宋千玦一声惊叫终于从梦里醒了过来,左肩上传来瞬间传来清晰的痛感,她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转头发现自己正一个人躺在山洞里,肩上的伤已经被人处理过了,包扎的手法很专业,就在距离她一米远的地方还燃了一堆火。 就在宋千玦神志不清纳闷的时候,纳兰静渊的身影从山洞里闪了进来。 见人终于醒过来,欣喜不已的纳兰静渊放下手里的柴火忙不迭凑了上来。 “殿下...你......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以为你......” 说着说着纳兰静渊的眼眶又红了起来,也不知他跟谁学来的这个臭毛病,动不动就哭,一个男孩子,像什么样子! 宋千玦现在浑身无力,连说话都十分费劲,她听不惯总有人在自己耳边哭哭啼啼,于是皱了眉嗔了一句:“别哭了行不行?我这不没死吗?” 被女王这么一教训,纳兰静渊果然不敢再呜咽,但神情却颇为委屈,以为他想哭啊?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发达的泪腺么,再说了,这回两人也算死里逃生,他就算哭一下又怎么了? 当然,这些话纳兰静渊是断断不敢在宋千玦面前说的。 宋千玦左肩上的伤颇为严重,她能醒来一会跟纳兰静渊说上一句话已经耗费了极大的精神,故此,没过片刻,她重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人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了,宋千玦微眯着眼能从山洞里看到远处山头上灿烂的飞霞,绚丽又耀眼,就像她眼角挂着的泪珠。 左肩上的伤提醒着宋千玦她正在经历的这一切不是梦,她的心被酸楚霸占着,心疼到无法呼吸。 她睡着的时候做了个冗长的梦,梦见厉成在她走后发了疯似的找她,又在遍寻无果后深夜买醉,后来,厉成接受了她消失不见的现实,依着她留下的短信那样娶了胡家的小姐,那姑娘对红豆很好,红豆也很喜欢她这个后妈,再后来,他们一家人幸福的生活了一起。 在梦里,宋千玦拼了命地想要厉成发现自己的存在,但却始终无济于事,就算她明明站在他面前,可对于那个世界的人来说,她犹如一团空气,毫无存在感,她只能看着厉成拥抱别的女人,听到红豆叫别的女人妈妈,后来,她站在厉成面前放声大哭了一场,厉成却笑着抱住了胡家的小姐,红豆在一旁笑得很是开心。 那一刻,宋千玦想,其实这样也很好,她该高兴才是,厉成是她爱的人,红豆是她的儿子,她希望他们幸福,比谁都幸福。 纳兰静渊在宋千玦还未醒过赖时便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他听到宋千玦在梦里哭着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听上去伤心的很,等他凑近一看,果然,还哭了。 纳兰静渊不敢叫醒宋千玦,他悄悄退回去坐回了原地,却不由自主的想着到底谁叫厉成?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能让林木女王伤心成这样?这人跟女王是他想的那种关系吗?女王也可以爱人吗? 纳兰静渊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用树枝拨弄着火堆,片刻后,宋千玦醒了过来。 纳兰静渊并没有立马凑上去,等过了片刻,他才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跟对面望着远处发呆的宋千玦说了声:“殿下,你醒了?除了肩上,还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吗?” 这话纳兰静渊原本没指望刚醒过来的宋千玦会回答他,谁曾想宋千玦竟顺着他的问话轻轻开口说道:“我心里不舒服,又酸又疼,比肩上的伤还要痛。” 比肩伤还要痛? 这下,纳兰静渊沉默了。 虽然他一向胆小怕事,懂得不多,经历的也不多,但他却仍旧觉得宋千玦的心大概是真的很痛,肩伤已经够可怕了,心却比肩伤还要厉害。 难道都是因为那个叫厉成的男子吗?女王这么喜欢他?也不知那男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能被女王看上,还如此痴心痴情,为他在梦里都哭成这个模样。 两个人一时无话,本就安静的山洞变得更加安静起来,半晌后,终于完全清醒过来的宋千玦在意识到自己刚才跟纳兰静渊说了什么之后,她有些不自然的将头扭到了另一边,然后用右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 还是纳兰静渊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他上前单膝跪在地上,微微俯下身子问宋千玦:“殿下,你饿不饿?要不要起来先吃点东西?对了,我在竹筒里煮了溪水,你渴不渴?” 宋千玦看了眼纳兰静渊:“你先扶我起来。” 睡着的时候还不觉得饿,这下醒过来自然是感受到了,宋千玦也不客气废话,她从纳兰静渊手里接过竹筒喝水的时候发现纳兰静渊一双原本细嫩漂亮的手上居然全是伤痕,多数都是擦伤,还有些别的细碎的小伤口。 等解决了口腹之欲,宋千玦总算恢复了些精神和力气,肩上的伤虽然还痛着,却比她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好多了,隐隐间还能闻到一股草药的味道。 难道这些都是纳兰静渊做的? 抱着疑问,宋千玦靠在干茅草堆成的软枕上有些狐疑地盯着纳兰静渊,问道:“我肩上的伤是你帮我处理的?” 纳兰静渊一听,以为宋千玦要追究他的不敬之罪,于是一张小脸立马垮了下去,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三分害怕:“请殿...殿下恕罪,当时殿下伤得太重了,我如果不处理的话,殿下很有可能会......” 剩下的话纳兰静渊没说完,要说出来那可是大罪,林木女王的存在对人族和万木族来说,那可是天神一样的人物,岂能让他们随意碰触? 见纳兰静渊一副害怕的模样,宋千玦心知这小子不定又想什么呢,于是她轻咳一声:“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有些好奇,你怎么会做这些的?你认得草药,还会包扎,还有这堆火,你不是没带打火石吗?怎么生起来的?啧啧啧,真厉害呵,和你认识这两天,我以为你除了哭就只会哭呢。” 没想到宋千玦会夸自己,纳兰静渊显然有些开心,毕竟还是孩子,他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宫中教我功课的师父是个很厉害的夫子,虽然我不喜欢他教的那些东西,但他的医术我却是欣赏的,夫子见我对行医感兴趣,便偷偷背着皇爷爷教过我几回,他还带我到山上去采过草药呢。” “所以,这些本事都是你从夫子那学的?” 697 纳兰静渊点点头,嗯了一声:“其实夫子还教了我好多东西,不过我天生愚笨,又胆小怕事,老是记不住,这识别打火石的办法还是先生带我去采草药的时候硬逼着我练出来的,不过我还是没学会如何生火,所以才弄伤了自己的手,不过,所幸我总算将火生起来了,殿下你知道吗?这可是我第一次生火成功,夫子要是知道了,他一定也很开心的。” 纳兰静渊的一双桃花眼本就漂亮,提起夫子的时候那双眸子愈发变得熠熠生辉起来,明亮照人,很是惹人喜欢,像一汪清泉,又像最纯真的孩童。 等纳兰静渊说完后,宋千玦对这小子的印象总算好转了些,说真的,在这之前,她是真的以为这小怂包只会哭来着,没想到,在关键时候,还挺厉害。 虽然不知道纳兰静渊跟他的夫子到底学到了多少医术,但宋千玦肩上的伤一日好过一日,因着两人完全不知道现在身处何方,所以两人也并没有要离去的打算,他们准备等勘察好周围的环境后再行动也不迟。 宋千玦和纳兰静渊经历生死的这几天,于他们二人来说自然是惊险无比,但对于新箩和汀雪以及皇室的人来说却是煎熬焦心的。 林木女王迟迟找不到踪影,就连小皇孙也失去了下落,身为国师的新箩最近可谓一个头两个大,心火旺盛的很。 他和汀雪纷纷暗中派了人去打探林木女王的下落,这么几天了却一个有用的消息都没有,还有小皇孙,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眼看着无虚崖的封印已经出现越来越多的裂痕,新箩现在是吃不下睡不着,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修复封印,他昨日去了一趟那里,耗费了自己许多心神才在封印之上增加了十分之一的灵力,再这样下去,很快,兽王与水族王就会从无虚崖破印而出了,如果他没在那之前阻止这一切的发生,那么,等待人族和万木族的将会是什么下场已经不言而喻。 兽族和水族一直野心勃勃想要一统四族,倘若不是天神化出了林木女王来平衡四族势力,只怕兽族与水族早就将人族覆灭了。 几百年前,兽族与水族企图为祸人间,抢夺地盘,虐杀无辜生灵,林木女王和新箩一再劝告二人却收效甚微后,于是林木女王便主动和新箩提出来,要将这二人封印起来,以儆效尤,否则兽族和水族将永远不会停止战争的发动。 新箩同意了林木女王的提议,只是没想到还未等他和女王一起封印这作害的二人,林木女王却因为让人族战死的将士们死而复生先耗尽了最后的神力,魂归了混沌。 女王魂归混沌之后,给新箩留下了一颗元灵珠,并告诉新箩,有一天她一定会再次回来,要他好好保护这元灵珠。 新箩谨记女王的嘱咐,但这消息不知怎的就被传到了兽王和水族王的耳朵里,他们找上门来准备对元灵珠动手。 新箩将二人引到了无虚崖下,再设计让二人被困,随后他便用自己的神力和元灵珠的力量联手在无虚崖设下了封印,四族之内,除他和元灵珠,再无人能解。 终于,四族之间的战争总算停息了下来,但让新箩伤心的是,元灵珠被兽王和水族王给劈成了两半,等他借助元灵珠的力量设下封印之后,元灵珠便不听使唤的裂成了两半,且掉入了时空光波里。 宋千玦与纳兰静渊在无人踏足的山野里又过了几日清静日子,这里仿若人间世外桃源,山洞的不远处有溪水,水里有肥美的鲜鱼,溪水的对面有许多甘甜的野果,倘若心中没有那些牵绊的凡尘俗事,这地方,宋千玦是真想永远留下来。 经过这几日的休息,她肩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纳兰静渊又学会了一门捉鱼烤鱼的手艺,一点都不像刚出宫门时的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皇孙了,倒像个山野里长成的小灵孩儿。 这一日,二人如往常那般填饱肚腹后,宋千玦不顾肩上的伤还没完全好起来便要去爬树,纳兰静渊以为是女王大人贪玩,于是连忙上前阻止:“殿下,你肩上的伤还没好,不能大动。” 宋千玦果然听话的停了下来,纳兰静渊以为自己的劝说起作用了,可没想到下一秒宋千玦便好整以暇地盯着他说道:“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这样吧,既然我不能来,那就你爬吧,我看过了,这棵树是这里最高最壮的树,你爬到最上面,肯定能看到周围的环境,你上去之后好好看看,走哪里才能回到皇城。” 宋千玦话还没说完纳兰静渊的神情已经完全蔫了下去,这么高的树他要是爬上去万一掉下来摔死了怎么办?而且女王还叫他看回皇城的路,难道...... “殿下找回皇城的路是想回去了吗?” 纳兰静渊问道。 听闻,宋千玦有些诧异地看了眼纳兰静渊:“怎么?听你这语气你不想回去啊?” 在宋千玦的注视下,纳兰静渊点了点头,垂下眸子小声地说道:“嗯,我不想回去。” 宋千玦不以为然的笑了一句:“真不想回去?怎么?你这小皇孙当野人还当上瘾了?” 纳兰静渊一听,一张小嘴瘪了瘪:“我在这当野人也比回去要做自己不想做的事舒服自在。” 宋千玦来了疑问:“不想做的事?依你的身份谁敢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纳兰静渊不说话了,仍旧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宋千玦这话其实也就顺口一问,她对这小屁孩的私生活没兴趣,她现在只想知道自己到底身处何方,虽然新箩找不到她让她很高兴,可她还得去找回去的路啊,她总不能一辈子就待在这地方了,她还有那么多事没和厉成,还有那么多话没跟厉成说,她可不想就这么耗死在这里。 虽然宋千玦极力躲避着新箩,但她却心知肚明,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事除了新箩或许就再无他人知晓办法了,可惜,可惜新箩那个家伙是不会放她走的,他只会洗去她的记忆,让她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然后将自己奉献给这个世界。 她不是林木女王,她没有那么伟大,也学不来。 眼见着纳兰静渊不吭声,宋千玦也懒得追问了,她只戳了戳纳兰静渊的胳膊,冲他努努嘴:“喏,赶紧爬,你放心,我就在下面看着你,如果你掉下来了,我会主动给你当人肉垫的。” 这几日纳兰静渊对宋千玦的话可谓言听计从,但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听宋千玦吩咐完后,纳兰静渊非但没有执行,反而问宋千玦:“殿下,难道这里不好吗?你为什么要出去?” 闻言,宋千玦不答反问:“那你呢?你难道就因为回去要做不想做的事情就想永远地留在这了?” “有何不可?逍遥自在,无拘无束,当个野人我也愿意。” 纳兰静渊一双桃花眼灼灼地看着宋千玦,神情很是认真,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在宋千玦眼里,纳兰静渊这番话纯粹就是小孩儿闹脾气,虽然她不想多言,可终究忍不住说教起来:“小子,这人世间呢,每个人都会有烦心事,每个人都有不想做而不得不做的事,你说你想永远留下这里,那好,我问你,在这山谷里,现在天气适宜,所以你我身上的衣物无须操心,吃的喝的,什么都有,那往后呢?等到了冬天你是不是要弄些防寒的衣物?可这些衣物在这荒山野岭哪有呢?所以你就得去打猎,但是你并不会,故此,在寒冬来临的时候,你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被冻死,另一种是被饿兽裹腹。” 宋千玦一番话说的相当接地气,也相当直击纳兰静渊的心灵,老实说,纳兰静渊从未想过这些事,他只是觉得这几日在这悠悠山谷里日子过得甚是快活,不用思虑那么多烦心事,所以才想留在这,眼下经宋千玦这么一提醒,一颗心顿时又凉了半截。 见纳兰静渊神色戚戚,宋千玦知他这是想明白了,继续劝慰道:“小孩儿,作为一个小姐姐呢,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人只要活在这世上一天,就会有一天的烦恼,如我刚才所说,就算是野人,也要操心一年四季的变化对他们生活的影响,你贵为皇孙,不用操心生活,上天自然就要让你操心别的,这就是自然界的规律,谁都逃脱不了,明白吗?” 纳兰静渊嗯了一声,垂着眸子盯着自己的脚尖,连肩膀都垮了下去:“我知道了,殿下。” “好,既然知道了,那你就开始爬树吧,我们要尽快找到回皇城的路,等把你送回去,我也该去做我自己的事情了。” 纳兰静渊瞪大了一双眼:“殿下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我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不是林木女王,我有自己的事要做,拯救苍生这种劳心劳力的事情不适合我,就交给新箩大人去做吧,我没出现的时候,新箩大人一个人不是做得也挺好的吗?” 宋千玦一副无所谓的口吻,纳兰静渊听了摇摇头:“殿下,你说的不对。我出宫的前几日还偷偷听见皇爷爷和新箩大人商量无虚崖的事情呢,新箩大人为了这事已经操劳许久了,我觉得,新箩大人十分需要女王你的帮忙。” 新箩先前将宋千玦带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和宋千玦提起过无虚崖封印的事情,所以,宋千玦只晓得新箩要洗去她的记忆,却并不知道无虚崖封印已经破裂,兽王与水族王马上就破印而出。 纳兰静渊的话并没有引起宋千玦的心绪,她现在只一心想要回到自己的世界,这里的一切在她眼里都是与她无关的。 虽然纳兰静渊很是害怕爬这样的大树,但他到底念着自己是个男子汉,不能处处没用,于是一狠心一咬牙,就这么手脚并用的爬起了大树。 纳兰静渊在树上大汗淋漓,宋千玦却在坐在溪边的石头上甚是逍遥,她一边逗弄着水里的鱼一边头也不抬的高声给纳兰静渊加油。 “小孩儿,相信你自己,你可以做到的,加油!连鱼都捉了,小小一棵树算什么?我看好你哦。” 宋千玦声音洪亮,纳兰静渊气喘吁吁地挂在树上竟还十分开心,大抵是因着宋千玦鼓励他的话,他顿时觉着这爬树好像也没有他想象的那般恐怖。 然而,正当纳兰静渊擦完脸上的汗准备继续往上爬树的时候,一阵震耳欲聋“轰隆隆——”的声响从远处传了过来,紧接着整个大地都开始抖动起来,纳兰静渊死死抱着树干紧闭着双眼大声惊叫起来。 “啊啊啊!” 一时间,原本静谧安和的山谷惊鸟乱飞,虫声鼎沸,那延绵不绝地轰隆声像是要将头顶的这方天空轰塌似的,地动山摇的阵势仿若世界末日般。 宋千玦赤脚站在溪水里,一开始她以为是地震了,但她又隐隐觉得不大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只晓得该是有大事发生了。 在水里趔趄了几个来回,宋千玦总算上了岸,目光所及之处,所有的东西都在动,不过好在这天地变色的阵势并未持续多长时间,须臾后,大地渐渐平静了下来。 “啊啊啊啊!” 清脆的男高音还响在宋千玦的头顶,她这时终于记起,树上还挂着个人呢。 仰起头看着爬了半天距离树下还不到三米的纳兰静渊,宋千玦刚药开口问一句有没有事的时候,这人却先嚎叫着从树上掉了下来。 幸好宋千玦闪得快,否则,真要给这小子当人肉背垫了。 纳兰静渊从树上掉下来的时候,山谷里猛地又响起一阵山石滚落的声音,这回可不是别的地方了,而是他们身处的这地方,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人始终是渺小的,就算胆大如宋千玦,当她听到这声音时,都忍不住冷汗层层,第一个念头就是拉起地方的纳兰静渊往相反的方向跑去,连情况不敢多看。 纳兰静渊摔下来时屁股硌在了几块石头上,当即痛得他连喊都喊不出来,幸好没磕着其他地方,否则,说不准今天真要死在这里,只是还没等他缓和过来,便被宋千玦着急忙慌的给拉着跑路了。 698 无奈纳兰静渊的屁股实在疼得厉害,他双腿一动,屁股就跟挣扎似的,强忍着痛跟在宋千玦身后跑了几步,他实在挨不住了,路过一棵碗口粗的树干时他便使了吃奶的劲抱着树干说什么都不肯再动分毫。 宋千玦回过头来看他,他虚脱地摆摆手:“殿...殿下,我跑不动了,我,我屁股刚才摔着了,正疼着呢,你这么没命地拉着我跑什么?” “你刚才没听到这山谷里后来那一阵响动吗?” “听到了啊。” “那你还不跑?这山谷大概是被震坏了,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那些滚石随时都会砸下来要了你我的命,你这么惜命,不想死在这吧?” 闻言,纳兰静渊瞧了眼宋千玦,然后他便转过头去看先前发出阵阵响动的山体,轻声说道:“可是,可是已经没响了啊。” 宋千玦顺着纳兰静渊的目光看向先前那处崩塌的地方,顿时怔在了原地。 只见那处原本耸立着一座小山峰的地方已经赫然开阔,出现了一道悬崖,悬崖的对面仿若人间仙境般,鸟语花香,落英纷飞,有人生活在里面。 两个人一时间纷纷看呆了眼,竟不由自主的走到了悬崖边上。 片刻后,纳兰静渊忍不住感叹道:“真美。” 宋千玦嘴角带了丝笑意,嗯了一声,这是人类在面对美好事物时不由自主会露出的神情和向往的眼神。 然而,正当两人沉浸在这美景中无法自拔时,眼前的景象很快便消失殆净了,取而代之的是从遥远天空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人面飞禽像席卷而来的狂风迅速扫荡了这个世外仙境,他们掠过之后,只剩下哀鸿遍野,空气中隐隐飘着一丝血腥的气味。 一股极其不好的预感同时在宋千玦和纳兰静渊心里滋生出来,他们默契的彼此看了对方一眼,四目相对间,满是疑惑也满是担忧。 这些飞禽怎么会如此有组织的大规模出现呢?而且他们还伤了人,血洗了人族的村落,这样的事情自从兽王和水族王被封印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现在这些家伙卷土重来,丝毫不将四族签订的契约放在心上,那是不是意味着...... 宋千玦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这是她在零域第一次见到万兽伤人的场景,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场面会如此血腥,那可都是活生生的命啊,眨眼间就没了,先前的桃花源此刻也变成了尸横遍野的人间地狱。 怎么会这样呢?被刺激到的宋千玦不由自主的软了腿,她往后退了几步,一个踉跄没站稳跌坐在了地上。 虽说两人距离那村落距离尚算遥远,但纳兰静渊还是担心这些万兽会发现山谷里的他们,于是他一转头将心慌意乱的宋千玦从地上拉了起来。 “殿下,跑!快跑!我们得找个地方藏起来,决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们。” 宋千玦下意识的点了头。 于是,原本准备找回去方向的两人在慌忙中不得不再次胡乱逃命,等两人刚从那山谷的断崖上离开后,先前袭击人族村落的万兽一窝蜂似的涌进了山谷里,夹裹着巨大的兽群快速前行,所到之处,无一幸免。 像是酝酿多时的血雨腥风,万兽从山谷里呼啸而过,紧接着黑压压一大片又迅速移动其他地方,在藏身的山洞里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宋千玦和纳兰静渊才重又走了出来。 纳兰静渊颇为担忧的看着万兽留下的痕迹,一双秀气的眉紧紧拧起来:“京中一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否则,万兽是不敢在人界如此猖狂的。” “你要回去吗?” 宋千玦问道。 纳兰静渊点点头,他必须得回去了。 “殿下,你和我一起回去吧,虽然殿下一直和我说自己不是林木女王,但殿下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安护四族生灵本就是殿下与生俱来的使命,不管您再怎么逃避,这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和小孩儿相处了这么多天,宋千玦还从未在小孩儿脸上看到如此凝重又认真的表情,像是她如果再否认就是不懂事胡闹了似的。 但,小孩儿这招或许对别人有用,对宋千玦却是没用的。 她甚是不在意的轻笑了两声,扪心自问,她能胜任这份如此伟大的职业吗?当然不能了,至少现在她并没有献身精神,就算万兽肆虐人族又如何?她终归还只是个凡人,新箩和她说过,只要洗去了她的记忆,她便能恢复林木女王的神力,如果恢复所谓神力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恕她不能接受。 纳兰静渊见宋千玦这副神色自然知道她没将自己的话当回事,纳兰静渊是个单纯的,他有些着急起来:“殿下,您不能这样。” 宋千玦懒得与这人再费唇舌,她干脆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转而催促纳兰静渊赶紧找回去的路。 两个人不知胡乱走了多久,连绵的山峰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就在两人毫无头绪的前行了一天一夜,饿得头晕眼花之际,他们终于找到了一处村落,只是,这村子已经被血洗了一遍,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干涸的血液在地上画出了一幅幅诡异的图案,令人作呕的尸体堆叠的到处都是。 这样的场景让宋千玦止不住浑身微微颤抖起来,她想起了在那个世界里,那些惨无人道的恐怖分子肆意虐杀无辜性命的图片,虽然她从未身临其境,但只从图片却也能够感觉到那些人临死前的绝望和不解,明明他们只是好好生活着,怎么就无缘无故的要被处死呢? 本就没了力气,宋千玦搀着纳兰静渊的胳膊两人往后退了几步,忽然,感觉到自己脚下踩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宋千玦下意识地低头去看。 “啊!” 一声惊叫,宋千玦直接双眼一白,晕了过去。 纳兰静渊也被吓得狠了,当他看到宋千玦脚下踩着的那一截小孩手臂时,他浑身打了个冷颤,僵在原地没敢动,瞳孔却被放大了数倍。 眼看着天就要黑下来,宋千玦又晕了过去,一向胆小如鼠的纳兰静渊在此时做了个十分冒险的决定,他打算在这里休息一晚,没办法,他实在又累又饿,不能再往前了。 壮着胆子在被血洗的村落里找了个还算干净的角落,纳兰静渊将晕倒的宋千玦背到了农户家里的床上,这是全村唯一一户院落里和屋里没有血迹的地方。 原本的木门已经被撞坏了,纳兰静渊将院子里倒在墙边的独轮推车挡在了门口,又搬了些草总算将大门给堵上了。 等纳兰静渊忙完这些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农户家里有油烛,可他不敢点太多,只燃了一盏放在了屋子里,这是全村唯一的灯火,看上去令人心安又令人害怕。 村子除开他俩已经彻底没了活人,到处都是尸体,就像传说中的鬼城。 宋千玦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她双眼呆滞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等纳兰静渊将油烛拿近了才看大这人睁开了眼睛。 “殿下,你还好吗?要不要喝口水?” 纳兰静渊担忧的看着宋千玦,一张青涩的脸有些憔悴,那双眼却仍是明亮的。 “这是哪?” 宋千玦问道。 纳兰静渊一边将宋千玦扶起来靠在床头一边给她递了杯水:“这是先前的那个村子,我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准备休息一晚再走。” “你是说,我们还在村子里?” 宋千玦瞪大了双眼,似乎不敢相信,胆小的纳兰静渊真的在这里住了下来。 “对,不过殿下别担心,我已经把门堵上了。不过短时间里应该不会再有谁来这村子里,所以,我们只要小心些,暂时就还是安全的。” 纳兰静渊的话让宋千玦微微放了些心,紧绷的神经也总算松懈了些,一泄了力气便感觉到饿了,前胸贴后背的那种饿。 “有吃的吗?” 摸了摸自己饿扁的肚子,宋千玦挣扎着想要从床上爬起来,没曾想话音刚落还没等她脚落地又是一阵天晕地旋,都是饿的。 于是纳兰静渊连忙将自己先前特意给宋千玦留下的饭菜从厨房端了过来。 看着盘子里的饭食,瞧着虽不甚新鲜,却还是能裹腹的,到了这时候,宋千玦也顾不上好不好吃了,她当野人的这几日已经彻底将胃口调换了,只要能吃就行,她已经没有别的要求了。 嘴里包着一口埋头,手里捏着筷子,宋千玦一边狼吞虎咽着一边抬眼看向纳兰静渊,含糊不清地问道:“这些饭菜你从哪弄的?” 话音落下,还不等纳兰静渊回她,宋千玦便已经开始后悔自己的失言。 这些东西,除了是这里之前的村民留下的,还能有谁? 果然,纳兰静渊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虽不想说起,却仍旧和宋千玦解释:“这是我从这户人家的厨房里找到的,想来,万兽来屠村的时候家里的人还没吃饭,都只做好了放在锅上。” 说到这,纳兰静渊顿了顿,紧接着他苦笑一声:“没想到,今日竟被我们捡了顿便宜饭菜。” 这下,宋千玦也吃不下去了,她忽然就觉着没了胃口,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堵在她心口,让她难受的很。 一时间,昏暗的屋子里变得沉默起来,这种沉默是令人煎熬的,容易让人产生窒息般的幻觉。 末了,还是纳兰静渊先打破了这份沉默,他从摇曳的烛火里抬起头来注视着宋千玦,清亮的眸色像是沉了一汪流淌的雪水。 看着这双眼睛,宋千玦忽然想起来,这小孩儿第一次对她笑的时候,他探着半截身子倚在窗边笑眯眯地去看天上的月亮,小孩儿的眼本就生得好看,脸上只要稍微带点笑意便眼角眉梢都翘弯弯的,像明亮的月牙,招人喜欢。 而这或许也正是宋千玦为什么明明口口声声说不会管纳兰静渊,不会救他却又在遇到饿狼的时候自己挺身站在这孩子面前,她想,这大概就是原因吧,或许是,又或许不是。 每当她看到这双眼睛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想要保护这眼睛的主人,她喜欢看这小孩儿笑,喜欢他眉眼弯弯的模样,像只小奶狐。 宋千玦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对纳兰静渊的感觉,后来她想了想,终于想起来她和风春一起在m国的那几年,风春曾经疯狂的喜欢过一个年级比她小的小男明星,那小明星相貌甜甜,笑容甜甜,说起话来软乎乎的,让人恨不得捏上一捏,惹得风春那段时间只要看到有关小明星的新闻都会露出姨母般的微笑,那时候宋千玦不懂,问风春年纪一大把了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小男生。 风春斜睨了她一眼;“你不懂,我这不叫喜欢,叫爱护,我是姐姐粉,姨母粉,我可是把小甜豆当弟弟疼的。” 那是宋千玦第一次知道原来追星还可以当姨母粉,彼时宋千玦不理解风春的感受,但现在她却懂了,她想,她是拿纳兰静渊当弟弟的。 一个想让她保护的弟弟。 “殿下,你在想什么?” 忽地,纳兰静渊伸手在宋千玦眼前晃了晃,女王已经怔怔地盯着他看了他好久了,纳兰静渊的脸上忍不住升起一抹可疑的红色。 一个激灵回过神,宋千玦倏而冲纳兰静渊往前凑了凑,然后她在纳兰静渊不解的目光里轻轻捏了捏人家的脸颊,惹得纳兰静渊一张小脸瞬间爆红。 “殿...殿下......殿下这是做什么?” 宋千玦仍旧只是笑,并不回纳兰静渊的话。 啧,真是奇怪了,她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孩儿这么可爱呢?真想把这人团吧团吧抱在怀里好好揉一顿。 虽然两人身处这尚算干净的屋子里,但四周还是隐隐能闻到血腥味,原本紧张的氛围被宋千玦这么一动,顿时缓和了不少,纳兰静渊终于不再紧绷着了。 调戏完软乎乎的小可爱,宋千玦问道:“你刚才想和我说什么?” 坐的离宋千玦远了些,纳兰静渊一副警惕的神情盯着宋千玦,暗自小声嘀咕道:“女王殿下怎么能如此举止轻浮呢?” 纳兰静渊声音小小的,宋千玦没听到,于是她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纳兰静渊抬起头来:“我说,新箩大人可能出事了,还有皇城,兽族在人间如此肆虐,我们这一路走来却没有看到任何人族的战士,这说明,皇城一定出事了,否则皇爷爷和新箩大人是不会放任兽族如此的。” 699 村子除开他俩已经彻底没了活人,到处都是尸体,就像传说中的鬼城。 闻星歌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她双眼呆滞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等纳兰静渊将油烛拿近了才看大这人睁开了眼睛。 “殿下,你还好吗?要不要喝口水?” 纳兰静渊担忧的看着闻星歌,一张青涩的脸有些憔悴,那双眼却仍是明亮的。 “这是哪?” 闻星歌问道。 纳兰静渊一边将闻星歌扶起来靠在床头一边给她递了杯水:“这是先前的那个村子,我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准备休息一晚再走。” “你是说,我们还在村子里?” 闻星歌瞪大了双眼,似乎不敢相信,胆小的纳兰静渊真的在这里住了下来。 “对,不过殿下别担心,我已经把门堵上了。不过短时间里应该不会再有谁来这村子里,所以,我们只要小心些,暂时就还是安全的。” 纳兰静渊的话让闻星歌微微放了些心,紧绷的神经也总算松懈了些,一泄了力气便感觉到饿了,前胸贴后背的那种饿。 “有吃的吗?” 摸了摸自己饿扁的肚子,闻星歌挣扎着想要从床上爬起来,没曾想话音刚落还没等她脚落地又是一阵天晕地旋,都是饿的。 于是纳兰静渊连忙将自己先前特意给闻星歌留下的饭菜从厨房端了过来。 看着盘子里的饭食,瞧着虽不甚新鲜,却还是能裹腹的,到了这时候,闻星歌也顾不上好不好吃了,她当野人的这几日已经彻底将胃口调换了,只要能吃就行,她已经没有别的要求了。 嘴里包着一口埋头,手里捏着筷子,闻星歌一边狼吞虎咽着一边抬眼看向纳兰静渊,含糊不清地问道:“这些饭菜你从哪弄的?” 话音落下,还不等纳兰静渊回她,闻星歌便已经开始后悔自己的失言。 这些东西,除了是这里之前的村民留下的,还能有谁? 果然,纳兰静渊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虽不想说起,却仍旧和闻星歌解释:“这是我从这户人家的厨房里找到的,想来,万兽来屠村的时候家里的人还没吃饭,都只做好了放在锅上。” 说到这,纳兰静渊顿了顿,紧接着他苦笑一声:“没想到,今日竟被我们捡了顿便宜饭菜。” 这下,闻星歌也吃不下去了,她忽然就觉着没了胃口,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堵在她心口,让她难受的很。 一时间,昏暗的屋子里变得沉默起来,这种沉默是令人煎熬的,容易让人产生窒息般的幻觉。 末了,还是纳兰静渊先打破了这份沉默,他从摇曳的烛火里抬起头来注视着闻星歌,清亮的眸色像是沉了一汪流淌的雪水。 看着这双眼睛,闻星歌忽然想起来,这小孩儿第一次对她笑的时候,他探着半截身子倚在窗边笑眯眯地去看天上的月亮,小孩儿的眼本就生得好看,脸上只要稍微带点笑意便眼角眉梢都翘弯弯的,像明亮的月牙,招人喜欢。 而这或许也正是闻星歌为什么明明口口声声说不会管纳兰静渊,不会救他却又在遇到饿狼的时候自己挺身站在这孩子面前,她想,这大概就是原因吧,或许是,又或许不是。 每当她看到这双眼睛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想要保护这眼睛的主人,她喜欢看这小孩儿笑,喜欢他眉眼弯弯的模样,像只小奶狐。 闻星歌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对纳兰静渊的感觉,后来她想了想,终于想起来她和风春一起在m国的那几年,风春曾经疯狂的喜欢过一个年级比她小的小男明星,那小明星相貌甜甜,笑容甜甜,说起话来软乎乎的,让人恨不得捏上一捏,惹得风春那段时间只要看到有关小明星的新闻都会露出姨母般的微笑,那时候闻星歌不懂,问风春年纪一大把了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小男生。 风春斜睨了她一眼;“你不懂,我这不叫喜欢,叫爱护,我是姐姐粉,姨母粉,我可是把小甜豆当弟弟疼的。” 那是闻星歌第一次知道原来追星还可以当姨母粉,彼时闻星歌不理解风春的感受,但现在她却懂了,她想,她是拿纳兰静渊当弟弟的。 一个想让她保护的弟弟。 “殿下,你在想什么?” 忽地,纳兰静渊伸手在闻星歌眼前晃了晃,女王已经怔怔地盯着他看了他好久了,纳兰静渊的脸上忍不住升起一抹可疑的红色。 一个激灵回过神,闻星歌倏而冲纳兰静渊往前凑了凑,然后她在纳兰静渊不解的目光里轻轻捏了捏人家的脸颊,惹得纳兰静渊一张小脸瞬间爆红。 “殿...殿下......殿下这是做什么?” 闻星歌仍旧只是笑,并不回纳兰静渊的话。 啧,真是奇怪了,她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孩儿这么可爱呢?真想把这人团吧团吧抱在怀里好好揉一顿。 虽然两人身处这尚算干净的屋子里,但四周还是隐隐能闻到血腥味,原本紧张的氛围被闻星歌这么一动,顿时缓和了不少,纳兰静渊终于不再紧绷着了。 调戏完软乎乎的小可爱,闻星歌问道:“你刚才想和我说什么?” 坐的离闻星歌远了些,纳兰静渊一副警惕的神情盯着闻星歌,暗自小声嘀咕道:“女王殿下怎么能如此举止轻浮呢?” 纳兰静渊声音小小的,闻星歌没听到,于是她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纳兰静渊抬起头来:“我说,新箩大人可能出事了,还有皇城,兽族在人间如此肆虐,我们这一路走来却没有看到任何人族的战士,这说明,皇城一定出事了,否则皇爷爷和新箩大人是不会放任兽族如此的。” 闻星歌哦了一声:“所以,这就是你急着回去的原因?” “对。” “你不是怕死吗?” “怕死就不回去了吗?皇城出了事,我的亲人朋友都在那里,我不会丢下他们不管的。” “可是,如果真如你所说的那样,你现在回去能为他们做什么呢?”闻星歌顿了一下:“不过是自找死路罢了。” 闻星歌的话似乎说到了纳兰静渊的痛处,他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紧攥着拳头,狠狠咬着牙,直勾勾地盯着闻星歌。 “就算是死,我也要回去,我要和他们在一起。” 闻言,闻星歌眼里的那点儿柔和之意不见了,她极轻极轻的冷笑了一声,似乎并不将纳兰静渊要与皇城同生共死的心意放在心上。 纳兰静渊自然听到了闻星歌那声冷笑,但他毫不在意,他只注视着闻星歌的目光,跟她说道:“新箩大人现在一定很需要殿下,殿下跟我一起回去吧。” 闻言,闻星歌想也没想便拒绝了:“我说过很多遍自己的立场了,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等把你送到有人的地方,我们就分开吧。” 纳兰静渊没想到闻星歌会如此坚定自己的想法,他一时着急起来,红了脖颈,说话的时候连殿下都直接不称呼了:“为什么?你明明就是林木女王,可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救救这些无辜的生灵呢?难道看到这些惨像你就一点都不心痛吗?” 面对纳兰静渊的质问,闻星歌想了想,点点头,嗯了一声:“嗯,我的良心一点也不痛。” 这下纳兰静渊是真被气着了,他怒视着闻星歌:“你...你的心肠也太硬了!枉我还一直以为林木女王是救苦救难的菩萨,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只图自己高兴的自私自利的人罢了,什么神灵!都是骗人的!” 闻言,闻星歌从一开始的解释到现在她干脆沉默不言了,她很想问问纳兰静渊,她救了这些与她没有半点关系的人,那谁来救她呢?如果要救这些人就必须舍弃她所有的记忆,她想,她做不到。 闻星歌的脸色沉了下来,纳兰静渊后知后觉自己似乎说话没了分寸,但他也并不打算道歉,在他眼里,这个女王殿下实在太没人情味了,他虽然胆小怕事,却也自小就被夫子教育,一个人能力有多大,责任便有多大,林木女王本就担着平衡四族势力,守护天下苍生的使命,她万不该逃避。 纳兰静渊将头扭到了一边,不再理会闻星歌,转过身在屋子的柜子里又翻出来一床被子,随即便裹着被子躺在角落里睡下了。 闻星歌一直静静地看着纳兰静渊这一串动作颇为恼火,她盯着小孩儿的后脑勺,心想道:这小孩儿可真不识好歹,竟然话说她自私自利?怎么说她也救了他两回,说话也太不给面子了。 翌日。 说是好好休息一晚,其实两人都没怎么睡,小孩儿还是不愿意搭理自己,闻星歌也不与他计较,她并不期望谁能理解自己,所以也并不感到难过,事关她的人生,别人又怎么能懂呢? 出了村落,两人沿着小路又走了半天,在太阳落山之前,终于又看到了人族的痕迹,只是,站在山顶上的两人这回谁也没有生出半点高兴的心思来,从山顶看下去,山脚下人族生活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片残垣废墟,甚至还有没离去的兽族在山脚下撕扯争抢着人族的尸体。 纳兰静渊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闻星歌见他这样,心知小孩儿心里一连几日都难过的紧,若是再不想些办法,只怕小孩儿的心里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迟早要崩坏的。 就在闻星歌想办法希望让纳兰静渊心里好受一些的时候,这时不远处忽然传出了一声小小的女孩子的哭泣声。 两人同时怔了怔,随即默契的看了彼此一眼,一点头,谨慎的朝哭声的来源寻了过去。 两块一人多高的大石头相互靠在一起,下面是几丛茂盛的灌木,但从外面被动过的痕迹看,这灌木丛里肯定有人藏着,似乎是察觉到有人靠近了,灌木丛里此刻已经没了声音,寂静一片。 闻星歌屏住了呼吸,纳兰静渊却轻声冲灌木丛问了一句:“里面有人吗?” 半晌,无人回应。 “难道我们刚听到的哭声不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吗?” 纳兰静渊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敢确定。 闻星歌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自己故意大声说道:“算了,这里没有人,我们走吧。” 说完,闻星歌拽着纳兰静渊大步离去。 在两人走后,正如闻星歌所预料的那样,灌木丛里过了片刻悄悄探出个扎着两个小团子的脑袋来,藏身在岩石后的纳兰静渊看到,那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暗红色的斜襟小裙子,露出来的手腕上因为灌木丛荆棘的关系被刮伤了,一条条血红的伤痕在小女孩嫩白的手臂上分外醒目。 见人终于肯露身,怕人再跑了,闻星歌连忙从石头后走了出来,那小女孩儿一看他俩还没走,小脸一惊,转身就哭着要跑。 纳兰静渊猜这孩子一定是被吓坏了,他放轻了声音几步跟上去,轻易拦在了小孩儿面前,抓住了人家的胳膊。 小孩儿却以为这人要吃她,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挣扎,对着纳兰静渊又哭又挠,嘴里一边呜咽一边叫喊着娘亲。 闻星歌站在一旁看着纳兰静渊帮不上忙,于是她索性转过身去查探周围的环境,谨防被兽族发现。 将小女孩儿的环在怀里,纳兰静渊放缓了语速,放轻了声音,一边轻轻拍着小女孩儿的背部,一边安抚道:“小孩儿,不哭了好不好?哥哥是好人,哥哥不会伤害你的,你别哭了,安静,先安静下来好吗?” 许是纳兰静渊长了一张十分亲善的脸,小女孩儿在他的安慰下终于渐渐安静,泪眼婆娑的盯着两人问道:“你们是人族的吗?” 纳兰静渊点了点头。 见此,小女孩儿的嘴又向下瘪去,终于,还是没忍住再次哭起来,含糊不清的唤了纳兰静渊一声哥哥,紧接着扑在他怀里十分可怜的哭诉道:“哥哥,我...爹娘...爹娘没有了,村子里的人都没有了......我好害怕...他们...他们吃了好多人......”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经历这样血腥的场面,给她心灵造成的影响可想而知,纳兰静渊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安慰小孩儿,他只能将她抱得紧了些,说道:“没事了啊,有哥哥姐姐在呢,哥哥姐姐会保护你的,没事了没事了,不哭。” 闻星歌面无表情的盯着蹲在地上的两人,听纳兰静渊的意思是,他要带着这孩子上路? 有没有搞错啊?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哪里来的勇气去照顾别人?要不要这么圣母? 小女孩儿还在哭哭啼啼,闻星歌也不好当着孩子的面说什么,她只好用脚尖轻轻踢了踢纳兰静渊的鞋子。 察觉到动静,纳兰静渊不解的回过头去看闻星歌。 “你跟我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闻言,纳兰静渊不放心的看了眼小女孩儿,叮嘱道:“你先等一下哥哥,哥哥马上就过来,好吗?” 许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依偎处,小女孩儿不肯轻易放开纳兰静渊,扒拉着他的肩膀不肯让他走,见状,闻星歌在一旁看着远处故作严肃的轻咳了一声。 那小孩儿听到了,怯生生地看了眼闻星歌,然后不甘不愿地放了自己的手。 树下。 “小皇孙,你不要告诉我,你准备带着这孩子上路。” “不然呢?难道殿下要丢下她吗?你也看见了,这个村子已经只剩下她一个孩子了,如果我们不带上她,被那些兽族的人发现了,她必死无疑。” “可是你带上她,如果遇到了兽族的人,谁来保护她?是你还是我?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就是个凡人,不是什么神灵女王,一旦和兽族的人交手,我谁也救不了,我们三个必死无疑。” 闻星歌的神情从来都没有这么严肃过,在纳兰静渊眼里,她看着他的目光写满了自私自利。 攥紧了自己的手,纳兰静渊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憎恨无能无奈的自己,他后悔从前夫子教他武艺之时他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脱,假如当初他哪怕只学了夫子一半的能耐,也不至于落到如此手无缚鸡之力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地步。 尽管知道自己接下来说的话可能有些怂,但纳兰静渊已经顾不得许多,反正一开始他和女王相遇时他求的不就是庇护么? 于是,闻星歌便眼睁睁看着纳兰静渊的神色从一开始的气愤,到努力克制想要和她理论再到最后隐忍下一切情绪,只为带上那孩子一起走。 闻星歌的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受,她想要看着这孩子对她心无杂念的笑,而不是因为有求于她而不得不笑,那样讨好的笑容已经变了味道,尽管依然撩人,但闻星歌到底是心疼了。 对她来说,纳兰静渊更像邻家的弟弟,对自己的弟弟,作为姐姐,哪有不疼的呢? “殿下,带上她吧,你看她多可怜,如果我们就这么不管她,她会死的。” 闻言,闻星歌苦笑了一声,像纳兰静渊这样长大的孩子,他的世界总是善良单纯的,看见弱小就想要帮助,看到不公就想要伸张正义,自以为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却殊不知有些事是无法用简单的黑与白形容的。 就像此时此刻的闻星歌在纳兰静渊眼里,大概就是个自私自利又铁石心肠的女人。 见闻星歌叹完气后依然还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模样,纳兰静渊只好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他知道闻星歌喜欢自己的,否则也不会三番五次不顾危险地救他性命。 往前凑了一步,纳兰静渊离闻星歌又近了些,他才十七岁不到,个子还不高,只能将将与闻星歌保持平视,只见他微微瘪瘪嘴,转而轻轻扯住了闻星歌的衣袖,将小脑袋一歪,盯着闻星歌的眼睛笑起来。 此时夕阳西下,纳兰静渊背对着远处山峦上的晚霞,黄昏里有山风从远处吹来轻拂在两人的身畔,四周很安谧,小孩儿就那么眉眼弯弯地注视着闻星歌,虽什么话也不说,只看着人,也已经足矣让闻星歌妥协。 这样的感受太美好,闻星歌到底不忍心让纳兰静渊失望,她答应了。 看着纳兰静渊眼色里有计划得逞后的得意,闻星歌后知后觉发现这小子居然故意撩她,最重要的是,她还没出息的中招了。 不过,那又怎样呢?反正现在已经这样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个世界停留多久,既然身边有如此美好的难得让她心生保护的人,那就拼尽全力去保护他吧,不是连饿狼都杀过了吗?再坏也不过一个死字,死了倒好,活着却不容易。 夜色四合。 闻星歌也不敢在此时下山去,只能在山上找了处尚可的山洞,那小女孩儿大抵知道闻星歌似乎不大喜欢她,于是她一整晚都依偎在纳兰静渊跟前。 找了些野果,又猎了只野兔,简单的裹腹后,闻星歌终于抬眼看向了小女孩,问她:“小姑娘,你知道这里离皇城还有多远吗?” 原本闻星歌问这话只是为了缓和气氛,她也没真想着这孩子能回答她,谁知这小姑娘居然就真知道。 但,小姑娘却不是对她说的,而是在听了她的问话后转了头去看纳兰静渊:“哥哥,你们要去皇城吗?” 纳兰静渊瞥了眼闻星歌,点了下头,嗯了一声。 听闻,小姑娘脸上的神情顿时紧张起来:“不!你们不能去那!” “为什么?” 纳兰静渊问道,他还想回皇城一探究竟呢,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新箩大人怎么会如此容忍兽族对人族犯下这般罪孽?他必须得回去。 小姑娘眼眶一红,带着哭腔说道:“皇城已经被兽王占领了。” 像晴天霹雳,又像早已预料到,纳兰静渊连日奔波的疲累神色在此刻又晦暗了几分,他忽地站起身往后踉跄了几步,周围的一切都天晕地旋起来,要不是闻星歌眼疾手快搀住他,这会人已经倒下去了。 “大哥哥,大哥哥你怎么了?” 一旁的小姑娘也着急起来,连忙跑上前去担忧的仰起头看着纳兰静渊。 纳兰静渊闭上眼缓了一下,随后用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安慰道:“哥哥只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没事的。” 扶着纳兰静渊坐靠在山壁上,闻星歌找了些干枯的茅草垫在了他背后,希望他能感觉舒服点。 700 纳兰静渊问道,他还想回皇城一探究竟呢,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新箩大人怎么会如此容忍兽族对人族犯下这般罪孽?他必须得回去。 小姑娘眼眶一红,带着哭腔说道:“皇城已经被兽王占领了。” 像晴天霹雳,又像早已预料到,纳兰静渊连日奔波的疲累神色在此刻又晦暗了几分,他忽地站起身往后踉跄了几步,周围的一切都天晕地旋起来,要不是宋千玦眼疾手快搀住他,这会人已经倒下去了。 “大哥哥,大哥哥你怎么了?” 一旁的小姑娘也着急起来,连忙跑上前去担忧的仰起头看着纳兰静渊。 纳兰静渊闭上眼缓了一下,随后用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安慰道:“哥哥只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没事的。” 扶着纳兰静渊坐靠在山壁上,宋千玦找了些干枯的茅草垫在了他背后,希望他能感觉舒服点。 宋千玦在心里分析了一下,如果小女孩儿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们现在回去就是自投罗网,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阻止纳兰静渊回去,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送死。 想到这,宋千玦又想起新箩来,这人不是神通广大的国师么?都能跨越时空光波和维度将她抓来这里,按理说,这人不该轻易就死了吧? 瞥了眼一旁红衣的小姑娘,宋千玦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再次开了口:“小丫头,姐姐问你啊,你知道新箩大人吗?” 小丫头抬起眼皮睨她一眼,嗯了一声,随即又低下头去,情绪非常失落。 这样挤牙膏似的一问一答宋千玦十分恼火,但眼下的情况又不允许她像对待一个成年人那样,于是她只好尽量放缓了自己的语速,揉了一把自己的脸,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凶神恶煞后才重又问道:“兽王和水族王不是被封印了吗?怎么会出来呢?” 说到这个,小姑娘顿时变得有些气愤,她攥紧了小拳头,语气颇为埋怨:“还不是因为那个林木女王不肯和新箩大人一起修复无虚崖的封印,才导致封印被兽王和水族王给破了,新箩大人为此还受了重伤,至今还下落不明,至于那个林木女王,我听从须弥山逃出来的人说那女王不知为何原因,其实早就不在须弥山上了,她抛弃了她的子民,不顾四族生灵的安危,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新箩先前只和宋千玦提过要她尽快恢复的事情,却并未和她说过到底是什么,她一直以为零域里的四族在新箩的管理下至少是相安无事的,从没想到那被封印的兽王和水族王会破了封印出来。 听小姑娘说这一切都怪林木女王,宋千玦沉默了,而真正让她担心的是新箩现在究竟怎么样了,如果她到最后找不到回去的办法,便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新箩身上,如果这人死了,那她岂不是要永远留在这里? 见宋千玦不说话,小姑娘以为她同意自己的观点,也觉得那林木女王是个不懂事不讲道理不负责任的家伙,于是愈发悲切起来,嘴里嘟哝道:“人族已经彻底完了,现在零域变成了兽王和水族王的天下,我们真的完了,那个林木女王不是守护四族的神灵吗?她怎么能自己走了呢?都怪她!要不是因为她,新箩大人也不会在强行修复封印的时候受伤,兽王和水族王更不会借着新箩大人受伤的时候破印而出,人间也不至于血流成河!” 小姑娘的话一串串吐露出来,连停顿都不带,宋千玦被说的有些懵,她惶惶然回过头去看纳兰静渊,她想知道,因为的自己一意孤行,是不是真如这小女孩儿说的那样对零域的生灵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可惜,后者和她一眼,神色迷茫而痛苦。 宋千玦渐渐低下了头,一切好像都陷入了死局里。 零域变成兽族的天下,会成为什么样呢? 如果她现在回去皇城寻找新箩的话,还能找到吗? 就在宋千玦胡思乱想之际,红衣小姑娘忽然看向她,说道:“小姐姐,现在皇城已经被兽王占领了,我们不要去皇城了好不好?从我们村子开始,兽族经过的每一个地方人族的人都会被杀戮干净,不留一个活口,要是他们发现了我们,我们一定会死的。” 小姑娘说话头头是道,条理清晰,丝毫不像个七八岁小孩儿能说出的话,宋千玦有些奇怪,于是问她:“小姑娘,你知道这里距离皇城还有多远吗?” 小姑娘想了想:“骑快马的话还需要八个时辰才能到皇城。” “那这些有关林木女王和新箩大人的消息你们隔着皇城这么远,是怎么知道的?” “我爷爷是村里的教书先生,他每天都会走很远的路去驿站的国纸上关注皇城的消息,然后回来说给我们听,这些消息是爷爷两天前从国纸上看到的,这些消息是国纸的锦书大人在兽王还未完全攻进皇城里让各处的驿站负责人发来的,希望借此能让人族找地方躲起来,谁知,还不等我们躲藏,兽族的人就已经到了,我们村子里的,只剩下我了。” 小姑娘说着眼看又要哭起来,宋千玦不知该如何安慰,于是低着头沉默的想自己的事情。 依着小姑娘的述说,那么可以推断兽王和水族王或许是三天前破印而出的,如此一来,她和纳兰静渊在山谷里感受到的那阵轰隆声和地动山摇,难道就是兽王出来时弄出的响动吗? 也就说,才三天的时间,兽王已经让手下将人族肆虐一光了。 夜深。 红衣小姑娘到底是孩子,经了这许多事虽心下难受,到底还是受不住困意来袭,在和宋千玦抱怨完他们那不负责的女王后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宋千玦怕她冷,又将火烧得旺了些。 纳兰静渊总算缓了过来,他在宋千玦旁边坐下来,轻声问道:“殿下,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闻言,宋千玦一怔,她知道,这小孩儿是在试探她现在是否还保持最初的选择。 如果,如果她说是,这孩子大概会从心底里开始讨厌她吧。 想了想,宋千玦不答反问,她看着纳兰静渊:“小孩儿,那你呢?皇城已经不能回去了,你接下来准备去哪里。” 小孩儿一听宋千玦说皇城不能再回去,登时来了脾气:“谁说皇城不能回去了?那是我长大的地方,我的一切都在那里,我怎么能不回去呢?就算...就算现在不行,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是要回去的!” 纳兰静渊情绪有些激动,宋千玦慢慢垂下眸子哦了一声,小孩儿的一切都在皇城,所以他总要回去,那她呢?她的一切都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她还能回去吗? 见宋千玦不说话,纳兰静渊往前凑了凑:“殿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你还打算自己走吗?” 沉默了片刻,宋千玦忽而轻笑一声,偏过头去看纳兰静渊,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说道:“我们的小皇孙这么招人喜欢,我怎么能放着你不管呢?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只要我活着。” 宋千玦虽脸上带着笑意,但她却用一种无比认真的口吻对着纳兰静渊许下了承诺。 这是宋千玦快三十年的人生里对别人许下的第一个承诺,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像是某种情绪到了,自然而然就说了那样的话,她想,如果要自己亲眼看着这孩子受苦,她该是也会疼的。 纳兰静渊显然没想到女王殿下会对他说出如此的话来,他竟一时愣住了,不知该做如何反应,明明,明明这人说过,快要到皇城就要跟他分道扬镳的,眼下却又如此许诺他,难道说,女王殿下终于肯担负起自己的责任,她想通了? 想通?宋千玦该想通什么呢?难道该想通她的到来只是为了这里的生灵,然后再彻底失去自己吗?不,她从来没有那么想过,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她说过了,她是她,林木女王是林木女王,她之所以会对小孩儿许诺,也只是因为他是纳兰静渊,是她想要保护的人,与旁的东西,没有半点关系。 眼见着小孩儿露出一副惊愕的表情,宋千玦的心愈发柔软也愈发坚硬起来,如果这是上天安排的缘分,就让她如愿以偿把这个小可爱弟弟一直守护下去吧。 宋千玦的脸在篝火昏暗的光线里忽明忽暗,纳兰静渊怔怔地瞧着她的侧脸轮廓,一时没忍住,终究将疑惑问了出来:“殿下,你想清楚了?” 宋千玦笑了笑,不予回答:“好啦,我们来商量眼下该怎么办吧。” 纳兰静渊点点头,神情慎重起来:“皇城是肯定暂时不能回去的,我们也不能贸然下山,否则很危险,这小丫头不是说新箩大人受了重伤下落不明吗?不如我们去找新箩大人吧,只要找到他,总还有希望的。” “可是,天下这么大,我们到哪里才能找到新箩大人?” 纳兰静渊拧了一回眉:“我知道有个地方,但我不能确定是否真的能在那找到新箩大人,所以,我们只能试一试,不能抱太大希望。” 翌日。 屡屡晨曦挂在山洞外的青藤上,温暖而安谧,如果不是知道山下发生了那样惨烈的事情,这该是个很好的清晨。 纳兰静渊一晚上都没怎么睡,一双眼因为没休息好的缘故有些红,但他的精神却出奇的好,宋千玦有些担忧他,她知道,纳兰静渊这是靠他心里那股想要找到新箩重回皇城寻找亲人的力气在强撑着他,如果没有这个念头,纳兰静渊该是早就倒下了。 简单的裹腹后,纳兰静渊独自一人出了山洞,他站在山顶上遥遥的看着皇城的方向,他问自己后悔吗?为当初偷偷跑出来现在只剩下自己一人后悔吗? 他想,他是后悔的。 兽王会将皇城的人族如何处理呢?会羞辱杀了他们还是奴役他们?此生他还能见到自己想要见到的人吗? 从前纳兰静渊其实是有些埋怨自己爹娘的,他总觉得,爹娘好像更爱大哥和二哥,对于他这个未曾让家族光耀门楣又胆小如鼠还不听话的小儿子鲜少过问,更多的时候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他做了什么好的还是坏的,他们好像都不关心,只要他没违法乱纪,伤天害理,爹娘永远都不会像责备大哥二哥那样管教他,只跟他说,就算他碌碌无为一辈子,爹娘也会养着他。 那时候纳兰静渊不懂,只以为爹娘认定他这个小儿子是无用的,所以他们不在乎他,不期望他,哪有男孩子让爹娘养一辈子的呢?难道他在他们眼里就如此没用吗? 后来,夫子无意间知道了纳兰静渊这样的心思,他教导他说:“你爹娘并非不疼爱你,反而恰恰是极其疼爱你。每个人生来就不同,你大哥二哥天生体魄强壮,英武不凡,所以你爹娘将家族的荣耀放在了他们身上,而你却体弱多病,胆子又小,正因如此,他们才会放任你这个最小的儿子可以心无大志,可以永远像个孩子一样长不大,可以永远赖在他们身边一辈子,只要你过得开心快乐,他们就满足了。” 彼时纳兰静渊并不懂得先生所说的话,他只知道爹娘反正是偏心的,但自从出了皇城后,这一路上他都在想着自己从前在家中的一切,他想起自己小时候总是爱生病,有一年冬天他发了高烧,整整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是爹娘衣不懈带的守了他三天,他醒来的时候娘亲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哭着叫他渊儿...... 想起皇城里种种,纳兰静渊一时心绪难平,他眼眶发红,鼻尖泛酸,胸口堵着一团东西亟待发泄,以后,以后他还能见到爹娘吗?还能见到夫子吗?家园已经没了,还回得去吗? 宋千玦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纳兰静渊身后,她看着小孩儿略显单薄的背影没有言语。 依着纳兰静渊的意思,宋千玦不得不带上了红衣小姑娘一起上路,皇城是不能去了,纳兰静渊说要带宋千玦去找新箩大人。 第二天傍晚。 三个人在须弥山十里之外的雾湖胆战心惊的停了下来。 宋千玦认出这片湖,她问纳兰静渊:“这不是去须弥山的路吗?”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701 三个人在须弥山十里之外的雾湖胆战心惊的停了下来。 宋千玦认出这片湖,她问纳兰静渊:“这不是去须弥山的路吗?” 纳兰静渊点点头:“夫子曾经和我说过,须弥山是四族里神灵所在的地方,所以,我想,就算兽王拿下了王城,这须弥山他一定不敢轻易进犯,就是不知道我猜的准不准,新箩大人究竟在不在这里面。 “如果他在的话,就能拯救人族吗?” 宋千玦有些不解的看着纳兰静渊,这孩子难道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须弥山和新箩身上了?那万一新箩不在这里怎么办?万一新箩已经受伤过重死了怎么办? 似乎对宋千玦的疑问有些讶异,纳兰静渊用同样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宋千玦,片刻后,他一双眉轻轻拧起来:“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带殿下去找新箩大人,是希望殿下能和新箩大人像从前那样一起守护四族安平的,这么重大的责任新箩大人一个人怎么可能完成呢?他需要你的帮助,殿下。” 到底受不住纳兰静渊这样的目光,宋千玦移开自己的视线,小小的呼了口气, 得,她跑了这么远,平白受了这么多苦,到头来,竟还是逃不脱,难道真要她为了所谓的四族生灵而放弃自己的一切吗? 纳兰静渊的表情很紧张,一瞬不瞬地盯着宋千玦,生怕错过她脸上每个反应,见宋千玦似乎很是为难,又很无奈,纳兰静渊想了想,终于问出了困惑自己多时的那个疑问。 “殿下,你,为什么不喜欢成为林木女王?” 没想到纳兰静渊会突然问起自己这个问题,宋千玦怔了怔,看着纳兰静渊的双眼,随即她玩笑似的捏了捏小孩儿的脸:“没有为什么,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如果是为了你,好像做出那样的选择就不那么痛苦了。 自然,这话是宋千玦没说完的那后半句。 就在方才的某一瞬间,宋千玦忽然想通了,与其说想通,不如说她终于接受了现实,接受了自己这长久以来徒劳无功的一切,刚开始下定的决心,终究还是无法坚持了。 越接近须弥山,遇到的兽族越多,战火还在继续,路上随处可见人族的尸身,宋千玦一行三人躲在雾湖的小山林里不敢轻易现身。 如此血腥又残暴的一路情景,好在三人已经见识过,是以虽心下难受,好在并未崩溃,红衣小姑娘强忍着眼泪趴在纳兰静渊的背上,宋千玦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二人,只好沉默。 墨蓝的深空上一轮皎洁的月亮照亮了零域的天地,宋千玦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月光,祈祷着千万这月光千万不要消失,否则,他们这赶夜路的三人就危险了。 宋千玦这样的念头还未来得及落下,山路旁的灌木丛里忽地传来了一声野兽的低吼。 三个人的心同时一惊,宋千玦缓缓蹲下身将小腿上的匕首抽出来捏在了手里,谨慎的看向四周,然后以手势示意纳兰静渊背着小姑娘赶紧走。 纳兰静渊背后冒出一层冷汗,脚下的速度愈发快起来,宋千玦紧盯着身后的灌木丛,连手都在发抖,她在想,如果他们在这里被发现...... 到了生死一瞬的那一刻,纳兰静渊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那样的力气,他背着小姑娘在前面不要命似的狂奔,脸被旁边的刺枝刮花了也不在乎。 “呜...” “嗷...” 又是几声野兽的低吼,这回离他们的距离又近了些,宋千玦甚至能听到草丛里传来的声响。 谁也没有在这个时候说话,都只屏住了呼吸全力往前,乞求能尽快摆脱这些兽族,但,他们又谁都明白,这样的追逐赛不过只是拖延时间罢了。 脑后一凉,宋千玦下意识的往前趔趄了一步,随后她看也没看身后是什么,只凭直觉双手往后一伸,然后便抓住了某个东西的前肢。 那东西一击不中,眼见着自己又被缚住,瞬间恼羞成怒,宋千玦使力将它丢在地上转过身的同时,那东西竟又从地上弹了起来,冲着宋千玦张开血盆大口扑了上来。 说时迟那时快,宋千玦将匕首在空中划开一圈弧度后从侧面向着野兽的脖颈扎了过去,电光火石间,那野兽终究怕着宋千玦手里的东西,身子从空中落地的时候因为要躲着宋千玦的匕首便落在了一旁的空地上,宋千玦这才逃过一劫,不至于当场被野兽的利爪伤到。 纳兰静渊自然听到后面的动静了,但他并未停下脚步,反而咬着牙背着红衣姑娘跑得更快了。 草丛里浓重的呼吸声越来越多,宋千玦敢肯定,她现在一定被这些家伙包围了。宋千玦不在往前跑,反而在这片空阔的地方停了下来,她转过头迅速看了眼身后,已经看不到纳兰静渊的身影了,不知道那小孩儿现在跑哪里去了。 宋千玦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隐隐从心里泛起了一丝酸涩,她能为小孩儿做的就这么多了,如果她今天死在这里,她只希望,自己的灵魂能回到那个世界,她想要再去看一看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些人,她的儿子,她的爱人,她的朋友们...... 纳兰静渊气喘吁吁的将红衣小姑娘顺着山道上的小路背到了湖边一个暗亭下的竹林里,他跟小姑娘说道:“哥哥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既然你穿着红衣,我就你红衣吧,红衣,你听哥哥说,哥哥现在要上山去救姐姐,你自己在这里一定要乖乖的,千万不要出来,如果明天哥哥或者姐姐都没有来找你,你就自己沿着这竹林的深处一直走下去,如果运气好的话,你会活下来的。” 这竹林的去处是纳兰静渊曾经无意中发现的,要不是他方才慌不择路也找不到这地方,这里说不上安全,但却比兽族占领的皇城安全的多,他懊悔不已,如果自己早点想到这个地方,或许他们就不会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了。 红衣小姑娘见纳兰静渊要走,一伸手便拉住了他,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落下来:“哥哥,你别走。” 轻轻别开小姑娘的手,纳兰静渊最后看了她一眼,问道:“哥哥刚才和你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了,知道吗?” 小姑娘点了点头。 见状,纳兰静渊再不多做耽搁,他只知道,自己将宋千玦一个人留在了那样危险的境地,他现在必须去救她。 正如宋千玦所预料到的那样,她果真被兽族给包围了,唯一让她值得欣慰的是,纳兰静渊那小子逃走了,这样一来,她也算兑现自己的承诺了,往后,是生是死,就要看那小孩儿的造化了。 在山上寻觅的兽族都是不能化成人形的低级兽类,就在宋千玦决定要与这些东西一决生死的时刻,原本包围她的兽群忽然让开了一条路来,只见一条碗口粗的蟒蛇吐着蛇信子冲她缓缓压了过来。 那蟒蛇支起上半身足有两米多高,一双眼从半空里俯视着站在原地的宋千玦,一股浓重的腥臭味顿时飘入宋千玦的鼻子里,熏得她直恶心想吐。 那蟒蛇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宋千玦,一双眼泛着阴狠恶毒的光,宋千玦被它盯得很不舒服,夜里本就凉,如此一来好像就更冷了。 忽然,那蟒蛇的身躯在地上扭了几扭,然后在宋千玦吃惊的神情下化成了一个凡人模样的男子。 这蟒蛇男原本是打算一口吞掉宋千玦的,可他却从宋千玦身上嗅到了元灵珠的味道。 元灵珠那可是林木女王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一个身无神力的凡人身上呢?难道说这林木女王故意敛了气息正在暗中准备重新收拾兽族吗?蟒蛇男这样想着又看了眼宋千玦,随即又觉得不对劲。 四族之内都已经知道林木女王失踪了,而且连无虚崖封印破裂的事情都没管,所以他们才敢在兽王出来后占领人界,如果林木女王在的话,是决不会让人界受此磨难的。 可,如果眼前的这女人不是林木女王,那她身上的元灵珠又是从哪来的? 宋千玦眼睁睁看着两人高的蟒蛇在自己面前变成了男人的模样,她艰难的吞咽了一回口水,实在太惊悚了。 眼见着蟒蛇化成的男子越靠越近,宋千玦有些嫌恶的往后退了一步,反正都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她也不怕什么死不死的了,右手举起匕首毫不客气的抵在男子的脖颈上,宋千玦拧着眉一双眼死死盯着对方,却并不说话。 男子不屑地瞥了眼脖颈上的刀锋,转而嘲笑道:“难道堂堂林木女王就这么点能耐吗?” 男子其实并不能确认宋千玦的身份,他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在试探宋千玦罢了。 所幸宋千玦也不是个笨的,她没急着否认自己的身份,而是缓缓收起了自己的匕首,脸上故意露出一副不怒自威的神色,片刻后又似笑非笑的盯着对面的男子。 这叫心理战术,首先得在气势上先压倒对方。 宋千玦虽面上看着波澜不惊,实则大脑在此刻却飞速运转着,想着脱身之计,她猜测,这蟒蛇男子既然认出她,还说她失踪的事情四族内都知道了,那也就是说,兽王很有可能在找她,毕竟她是零域的神灵,如果不找到她,兽王在四族之首这个位置怕是坐不安稳的。 想到这,宋千玦顿时心生一计,虽然这样做到最后也不一定能活着,但既然有一丝希望就应该努力去做。 收好所有的心思,宋千玦用匕首的刀柄在蟒蛇男人的胸口处微微用力将他往后抵了几步,继而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好整以暇地盯着眼前的男人,说道:“本王有几分能耐,岂是你一个半兽能知道的?”说到这,宋千玦顿了一顿,又才继续道:“还不快带本王去见你的主子?” 蟒蛇男虽对宋千玦的态度颇为恼怒,但好在他还不敢轻易对大名鼎鼎的林木女王动手,只能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瞥了眼两边的兽族,厉声道:“还不赶紧给我们女王带路!” 于是,兽族迅速在包围圈给宋千玦让出了一条道。 就在此时,队伍的后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宋千玦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她猛地回过头去,只见纳兰静渊被两个兽人一左一右夹裹着押到了蟒蛇男子的面前。 宋千玦的呼吸在那瞬间都顿住了,她惊愕地盯着纳兰静渊,她不是亲眼看到小孩儿已经走了吗?怎么又被抓回来了? 纳兰静渊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宋千玦,随即有些懊悔的别过了头。 就在几分钟前,他从竹林的暗亭里出来后又偷偷摸摸的沿着山路走了回来,一路上他都在祈祷着女王殿下英勇神武,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要等着他。 所幸宋千玦并没有让纳兰静渊失望,他从侧面的山坡上爬上去的时候正好躲在灌木丛里看到宋千玦正在故作平静的与一个男子对峙。 此时零域已是秋天,万木凋零之际,纳兰静渊看了眼四周的环境,这些草木只要有火星子引火,一定会顺着风向很快烧遍整座山,如此一来,他或许还有可能为宋千玦制造出逃的机会。 想到这,纳兰静渊摸了摸自己身上几天前从山洞里带出来的打火石,成与不成,就在这一拼,然而,越是心急就越容易出错。 纳兰静渊在用打火石打火的时候不小心踩翻了脚下一块石头,弄出声响惊到了不远处的兽族,队伍末端的两个兽人上来便将他摁住了。 看着纳兰静渊被人制住,宋千玦自然是焦急的,但她着急也没用,她现在自己都插翅难逃,更别说救人了,这小孩儿既然走了就该彻底离开,这会回来是做什么?怎么这么蠢? 其实,宋千玦怎能不知道纳兰静渊回来做什么?她明白的,她心里再明白不过,这小孩儿虽表面看着胆小懦弱,实则却也是个重情重义的,想必先前自己替他绊住了这些兽族,他该是自责内疚放心不下,终究回来了。 只是,还是愚蠢,既然走了就该再不回头的。 其实,宋千玦怎能不知道纳兰静渊回来做什么?她明白的,她心里再明白不过,这小孩儿虽表面看着胆小懦弱,实则却也是个重情重义的,想必先前自己替他绊住了这些兽族,他该是自责内疚放心不下,终究回来了。 只是,还是愚蠢,既然走了就该再不回头的。 702 虽然宋千玦自诩自己已经将神情控制得很好了,但到底还是没瞒住那蟒蛇男人的眼睛,他看了看纳兰静渊,又看了看宋千玦,随后便上前同宋千玦说道:“这个人,女王殿下认识?” 宋千玦警惕的迎上男人的视线,大脑开始飞速运转起来,如果她说不认识,纳兰静渊会被怎么样?如果她说认识,结果又会怎么样呢?看这男人的架势,如果先前不是认出她是林木女王的话,她现在很有可能已经在这男人的肚子里了,所以,她只能赌一把了。 暗自攥紧了手心,宋千玦佯装没事人似的瞥了眼纳兰静渊,然后将他从两个兽人的中间轻飘飘的扯到了自己跟前,随即又去看那蛇化作的男子,说道:“这小孩儿我自然是认识的,尔等应该不介意我带上他一起去见你们主子吧?” 纳兰静渊本就长得眉清目秀惹人喜欢,若不是宋千玦在这,蟒蛇兽人很有可能便要对他做出些事情来,又或者已经将这细皮嫩肉的小家伙拆吞入腹了。 宋千玦说要带着纳兰静渊一起去兽王,蟒蛇兽人眼波一番流转,心想道:“看这女王模样还挺在意这小孩儿,如此也好,倘若女王敢在半路上耍心眼,还可以利用这小孩儿牵制女王。” 于是,蟒蛇兽人点了点头:“既然是女王殿下的人,那就一起走吧。” 路上。 纳兰静渊跟在宋千玦身后越往前走越觉得周围的景色愈发熟悉,等他远远地看到山脚下那片幽紫色的花海后,纳兰静渊怔了怔,随即嘴角露出一丝笑来。 宋千玦还在往前走,两个人尽量的放缓了脚步,但尽管如此,宋千玦却清楚,在天亮以前,蟒蛇兽人一定会将她和小孩儿押到皇城,届时,是生是死就真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这片花海夫子曾经带纳兰静渊来过,纳兰静渊知道,就在左前方距离他们不到二十米的地方,那片花丛下面有一条很小的暗河,如果不是细心的人根本就不会发现这条隐秘的河流,想当初他顽皮爱闹,不听夫子的话,无意间掉进了暗河里,夫子发现他不见的时候扯了嗓子拼命的喊他,那时候他不会游泳,溺在水里已经呛了许多冰凉的河水,所幸夫子到底是厉害的,不消片刻便拨开花丛跳了下去将他救起。 往昔往事,如今想起来,竟还似昨日才发生般,但时光却早已倏忽而过,当初纳兰静渊在这里被夫子给救上来,不知道这回他还能不能死里逃生? 眼前的这片花海在月光下散发着阵阵沁人心脾的幽香,美丽又妖冶,众人走在花海里,纵使血腥暴力如兽族,也不禁沉醉于此花的魅力。 终于,近了,距离那条暗河的位置越来越近了,纳兰静渊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些,他的心现在跳得很快,但他脑子里所有的计划都清晰无比,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轻轻撞了撞宋千玦的胳膊,纳兰静渊忽然冲她挺高兴的笑了,如此让人放心不下的笑容在月光下几乎要夺走宋千玦的注意力,她有些发怔地盯着眼前的小孩儿,而纳兰静渊就是趁这个时候将宋千玦手里的匕首夺了过来。 一直密切监视着两人的蟒蛇兽人自然也注意到了纳兰静渊的动作,他以为纳兰静渊要对自己动手,下意识的先往旁边侧过了身,而与此同时,纳兰静渊将匕首在众人还未反映过来时用力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刹那间,所有的人都怔住了,连天地都静了下来。 血的味道在空气中迅速飘散,连日来,宋千玦已经对这味道十分熟悉,但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闻到小孩儿的血液,她浑身僵硬着站在原地看着小孩儿的笑容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苍白无力,直到小孩儿终于撑不住跌倒在地。 蟒蛇兽人显然没料到纳兰静渊会忽然自杀,他拧着眉站在不远处用手摩挲着下巴,似乎在思考这人为何这么做,是另有花招还是说只单纯的想要寻死。 一阵夜风吹来,秋天的夜更凉了,宋千玦浑身一个激灵,豆大的泪珠从她眼眶里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她睁大了一双眼看着面前的纳兰静渊,双腿就如同失了力般直直地朝地上跪下去。 有血从膝盖处渗出来,宋千玦丝毫不察有痛,纳兰静渊见她如此,费力的朝她伸了手过去,极轻极轻地唤了宋千玦一句殿下。 颤抖着唇瓣,宋千玦原本想问一问为什么,但话到了喉中,她竟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将纳兰静渊死死搂入怀里手足无措的看着那柄插在纳兰静渊心口的匕首。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小孩儿不是最怕死吗?还没到最后他怎么能当着自己的面做出这样的事情?是怪她不能兑现承诺保护他吗?是在怪她吗? 一瞬间,千万种念头从宋千玦脑海里奔腾而过,而无论是哪一种都无法让她接受眼前这一幕。 蟒蛇兽人见宋千玦跪倒在地上抱住了纳兰静渊,半晌没有声音,他想起传说中这女王狡猾无比,顿时想到这会不会是两个人商量好的戏码,这样想着,蟒蛇兽人顿时站不住了,他拔腿上前就要将两人分开,可还没等他踏出一步,下一秒宋千玦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响彻了整个山谷。 她抱着纳兰静渊仰起头绝望而悲切的对着夜空上明亮的月光哀声恸哭,然后她低下头注视着纳兰静渊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地问:“为什么?既然都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我说过要保护你的,为什么还要回来!” 宋千玦的哭声在纳兰静渊听来已经有些遥远,他像是一个累极的旅人忽然停下来,恍惚中听到宋千玦问自己为什么,纳兰静渊使劲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他努力睁开越来越沉重的双眸,费力地将一双唇靠在了宋千玦耳边,片刻后断断续续的轻语道:“殿下...你...你已经是唯一...唯一能拯救四族生灵的林木女王.....你不能有事...你必须...必须活下去...不能逃避自己的责任....殿下...这一路走来每次都是你保护我...这回...这回该换我来保护你了...你一定要找到新箩大人...殿下...谢谢你,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说完,纳兰静渊强撑起自己最后的力气努力将自己从宋千玦怀里退了出来,他在衣袋里摸索着找到了那枚打火石,然后向宋千玦最后笑了一次。 当宋千玦从花丛落入暗河的刹那,与此同时那片暗河之上的紫雾色花海瞬间变成了火海,那是纳兰静渊用打火石引燃的。 迅猛的火苗几乎瞬间吞噬了美丽芬芳的花田,丝毫没有给那些兽族留下可以逃命的时间和空间。 纳兰静渊记得他第一次见到这片花海的时候,是一个下雨的清晨,他见花开得漂亮,便想要摘几朵回去讨爹娘欢心,可夫子却告诉他,这花名叫地狱枝,地狱枝的花朵和茎叶内有一种能在空气中挥发的物质,这种物质是一种极其起火的芳香油脂,当空气干燥而又灼热时,地狱枝便会无火自焚,曾经这种花给人族带来了不少损失,到了最近一两百年才有人研究了地狱枝,从里面能提炼出一种治愈性极强的成分,不管对什么病症都有显着的成效。 后来,为了让这种药更多的造福于民,纳兰皇家特意差人将这花的习性和燃点细细研究了一遍,所以到后来才有了现在的这一片花海,当初种植的人因为因为害怕控制不好花的温度和湿度,故此才在底下引了一条纵横的暗河,一来暗河可以为地狱枝随时增加湿度,另一方面作为以防万一关键时刻或许还能救命。 不断有鬼哭狼嚎的声音落入宋千玦的耳朵里,但更多的却是寂静冰冷的水声,她被纳兰静渊用尽全力推下来的时候,她看见小孩儿张阖着唇说了一句话,可惜,她却没有听到。 那片火光照亮了半天的天空,宋千玦想要用命保护的小孩儿终究湮没在了那片花海里,地狱枝燃烧的芬芳冲散了人间的血腥之气,宋千玦从冰凉刺骨的暗河里卯足了力顺游而上,不敢回头。 不知过了多久,让人窒息的黑夜总算过去,黎明的微光划破了夜空上还唯一闪烁的星子,一条河流缓缓漾开两旁的芦苇荡,片刻后,一川无波的秋水里忽然冒出个脑袋来,紧接着那人又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扎进了水里,一圈圈水纹散去后,河面再次恢复了平静。 终于,熹微的晨光赶走了最后一颗星子,宋千玦已经游到了浅滩上,她撑着自己又冷又硬的身子摇摇晃晃地从河面上站了起来,向着岸边走过去。 宋千玦在晨风阵阵中止不住地瑟瑟发抖,但她眼里却是热的,在遥远天际的那一头,还隐隐飘着几缕香烟,宋千玦抹干眼角的泪,深深地看了眼纳兰静渊与她离别的方向,随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入了芦苇荡里。 小孩儿靠在她肩膀的时候跟她说,这条暗河的尽头是沧澜雪山,并且,是这条河是倒流的河,没有人知道河流发源自哪里,只知道它最后停在沧澜雪山,这个秘密,在人界,只有他和夫子知道。如果他猜测不错,新箩大人一定在雪山上疗伤。 宋千玦脑海一片混乱,她从芦苇荡出来后一直顺着河流的方向往下走,本以为沧澜雪山会远在万里之外,没想到宋千玦却在河流一个九十度转弯之后见到了伫立着的沧澜雪山。 在这里,宋千玦见到了人间奇景。 所有的河水从雪山脚下缓缓流淌到山峰之上,在阳光下的照耀下,河水化为了虚无,金光闪闪的雪山像天神般俯视着大地,宋千玦没由来的心生不安。 新箩在沧澜雪山里已经疗了许久的伤,但他先前强行修复无虚崖封印的时候元神损耗过度,加之后来又和兽王与水族王交了手,在过程中差点被对方弄得魂飞魄散,眼下他虽还有一条命在,但却全都是仰仗着雪山的灵气养着,否则,他只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元灵珠的味道一丝丝闯入新箩的鼻腔里,他猛地睁开双眼,神情颇为疑惑。 那个女人他花了那么久的功夫都没能找到,可现在在这雪山里却出现了元灵珠的味道,难道说,那女人是不知何时逃到这里来了?还是,兽王已经抓住了她,取了她的元灵珠用来引诱他中计? 新箩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不敢贸然出现,却也不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来的是那个女人,说不准他们还有希望,如果来的是兽王...... 就在新箩因为弄不清雪山下究竟是何人而犹豫不决的时候,他忽得听到了有个女人在叫他的名字。 “新箩!” 那声音在空旷寂静的雪山显得如此清晰又刺耳,新箩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直到又听见第二声他的名字,才终于敢确认,真是那个女人! 半晌后。 新箩一头银色的发丝在阳光下愈发显得耀眼,宋千玦先前在面对新箩时那副不甘不愿气咻咻地模样已经完全没了踪影,她站在新箩面前,头一回在这个世界露出不知所措的模样,像个犯了错不知该如何弥补的孩子。 依着新箩现有的神力,他已经连洗去宋千玦的记忆都做不到了,宋千玦虽在他跟前只字未提,但他从她的眼神里读懂了一些东西,于是他试着问了一遍宋千玦,如果可以的话,现在,她愿不愿意丢掉过去,忘记那个世界的一切,成为可以主宰零域的林木女王。 宋千玦想也没想,我不愿意,她说。 果然正如新箩所想的那样,宋千玦的确是个坚持自我的女人,哪怕到了现在这一步,她也仍旧不肯退让半分。 就在新箩后悔为什么要答应宋佩茵放她回去,换来这么个不让人省心的女人时,宋千玦忽然抬起眼看向他,问道:“除了这个,还有其他能让我成为林木女王的办法吗?” 闻言,新箩一怔,随即遥遥头:“这是唯一的办法。” “那宋佩茵呢?她当初也是忘记了一切才成为林木女王的吗?”豪门契约:蜜婚100天 703 宋千玦想也没想,我不愿意,她说。 果然正如新箩所想的那样,宋千玦的确是个坚持自我的女人,哪怕到了现在这一步,她也仍旧不肯退让半分。 就在新箩后悔为什么要答应宋佩茵放她回去,换来这么个不让人省心的女人时,宋千玦忽然抬起眼看向他,问道:“除了这个,还有其他能让我成为林木女王的办法吗?” 闻言,新箩一怔,随即遥遥头:“这是唯一的办法。” “那宋佩茵呢?她当初也是忘记了一切才成为林木女王的吗?” “不是。她运气比你好,她爱的那个男人在她随我进入零域的刹那为她流了一滴眼泪,我把这颗眼泪种在了她心里,所以,就算我洗去她的凡俗之气,她也仍旧会记得那个男人和之前的一切,如果你有他的眼泪,我也可以替你种,但是你没有。” 听完新箩的话,宋千玦沉默了。 如果说一开始她抗拒林木女王这四个字,那么在她亲眼目睹了纳兰静渊将匕首插在心口之后,她在刹那间就已经接受了林木女王,如果她是林木,她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小孩儿死在自己面前而无能为力。 那样痛彻心扉的画面,她想,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新箩现在是唯一知道该如何让她回到厉成的人,可如果她保护不了这个人,那么,再见或许就真的只是一句离别。 宋千玦在想,她是不是该放弃自己的痴心妄想了? “轰隆隆......” 忽地,一声惊雷炸破了沧澜雪山的宁静,紧接着滚滚尘烟瞬间袭卷了山脚。 铺天盖地的墨色迅速向雪山移动过来,宋千玦没由来的往后退了两步,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果然,下一秒新箩便证明了她的预感,宋千玦侧目看到一向镇定自若的新箩大人脸上渐渐露出了绝望的神色,他闭上了眼睛,说道:“是兽王找来了。” 他们已经退无可退,必死无疑。 宋千玦来到零域这么久,虽然兽王的威名四族皆知,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兽王,她以为这万兽王化成的人也必定是凶神恶煞,丑陋不堪之辈,没想到,那从漫天烟尘里飘忽而下的兽王竟是个白白净净的中年男子,甚至看上去还很有些慈眉善目的样子。 这样的兽王着实让宋千玦吃了一惊。 宋千玦的反应让兽王颇为好奇,于是他问道:“女王殿下这是什么表情?难不成不过几百年没见,殿下就已经不认得我了?” 兽王的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可宋千玦却从这人眼里看到了杀意,她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既然来者不善,又何必假惺惺的装什么好久不见? 宋千玦冷冷地盯着兽王不说话,兽王也不生气,目光仍旧流连在宋千玦身上,自言自语着:“殿下真不愧是须弥仙山的主人,这几百年过去,我都这副模样了,殿下却依旧风姿绰约,明媚动人啊。” 兽王这话说到后面的时候尾音微微往上翘了翘,带了些自以为是的调笑之意,听得宋千玦浑身不舒服,什么情况?难道这兽王对林木女王还有意思?不会吧?林木女王当初可是和新箩一起对付过他,这人难道有自虐倾向? 新箩见惯了兽王甜面杀心,他也懒得与这人废话,只平静的同兽王说道:“四族生灵相生相惜,互相依靠,如今你从无虚崖出来祸害人间,是我这个国师的失职,亦是林木女王辜负了天神的嘱托,事到如今,我别无他求,只希望你能适可而止,好自为之。” 说完这话,新箩突然抓着宋千玦的腰将她带往雪山的半山腰里,随后用尽最后的神力将沧澜雪山的雪峰劈了下来。 霎时间,雪崩的沧澜山瞬间地动山摇起来,宋千玦眼前的世界一片白花花的滚石,此刻,她真的怕了,也顿时明白过来,新箩这是要带着她自杀,为的,许是不愿让兽王折辱她二人。 宋千玦捏着新箩的胳膊不要命似的挣扎起来,她还不想死,哪怕只剩最后一丝希望她也不想死,她还有好多事没做,她还没为小孩儿报仇,她不想就这么死了!如果苟且能够偷生,她愿意。 所幸兽王的速度也是快的,在新箩劈下雪山山峰的时候,他手中的铁鞭像时长了眼睛似的飞身上前卷住了半山腰里的新箩和宋千玦,在两人被雪崩彻底覆盖之前将他们救了下来。 冲新箩冷笑一声,兽王那双眼里的恨意渐渐显露出来:“哼!新箩,你以为你囚禁了我那么多年,我会让你就这么轻易的死去吗?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二人在受过我所受下的一切后再送你们上路!” 无虚崖。 浑身又黏又湿,不舒服极了,宋千玦睁开双眼的时候,新箩早已醒来半个时辰了。 周围都是雾气,能见度不到五米,宋千玦伸手抓了一把,又潮又闷,连空气中都是水汽,地下的草地上轻轻一脚踩下去,到处泥泞不堪的沼泽,还有许多不知名的小虫子在地上爬来爬去,宋千玦掌心一痒,她连忙将手从地上挪开,拿起来一看才发现一只像蚂蚁又不是蚂蚁的家伙正在她手上吸血吸的津津有味。 毫不留情的用手指碾死小东西,宋千玦从地上站了起来,看了眼没动静的新箩,她问道:“这是哪里?” “无虚崖的谷底。” “什么?无虚崖!” 宋千玦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新箩的表情告诉她,她没有听错,这里的确就是她想到那个无虚崖,先前封印兽王和水族王的地方。 渐渐接受了现实的宋千玦深吸了一口气,兽王不杀他们,却将他们封印在这谷底,难道说,这谷底会有比死还可怕的东西? 新箩似乎知道宋千玦在想什么,他闭着眼开了口:“这世上死并不可怕,活着才最辛苦,而求死不能的活着则最可怕,无虚崖,就是这样的地方,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做好心理准备。” “这里真的那么可怕吗?” “不知道,但兽王宁愿将你我封印在这里,也不杀了我们,想必这地方一定有能让人求死不能,生不如死的过人之处。” 直到此时此刻,新箩仍旧很平静,一点看不出他对即将到来的事情有什么担心,宋千玦听完他的话怔了怔,过人之处可以这么用吗? “那这地方既然如此恐怖,你当初为什么还要将兽王和水族王封印在这里?难不成,你也想要看着他们求死不能,生不如死?” 想了想,新箩摇摇头:“我当时封印他们的时候并不知这无虚崖有什么可怖的地方,只以为是个平常的峡谷,谁知,这里竟还是一处地狱。” 事实证明,新箩猜得不错,这无虚崖的确是人间炼狱般的存在。 宋千玦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熬过来的,她只知道,自己好几次在崩溃发疯的边缘上险些就化成了恶魔,所幸她意志还算坚定,每当那些东西来临的时候,宋千玦的脑海里就只剩下三个人,她像是救命稻草似的想着那三个人,才终于熬过了一次又一次地狱的惩罚。 无虚崖永远看不到未来,也看不到希望,这里一望无际的只有灰色,只有绝望,宋千玦一度以为自己一定会比新箩先支撑不下去,谁知到了后来,新箩竟比她先倒下。 在大雨滂沱的沼泽地里,宋千玦死死地抱紧了新箩,她跟他说一定要坚持下去,他们总有一天会出去的,他们一定会好好的活着离开这里,她决不会就此放弃。 沼泽渐渐吞噬了两人,黑色的头顶消失在泥泞里,尽管如此,他们却还是没有死去,这无虚崖将求死不能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明明两人的身体早已到了极限,沉入了地狱,除了皮囊,骨血早就腐朽,可灵魂却还在支使着这副破败不堪的身体在绝望中挣扎着。 又一次被沼泽吐出来,大雨依旧在肆虐,宋千玦抱着新箩仰躺着在草地上,她任由虫子在身上撕咬不止,并无半点反应。 渐渐地,宋千玦发现她已经想不起厉成到底长什么模样了,她甚至模糊了自己究竟有没有孩子的记忆,唯一还清晰的,只剩下纳兰静渊那张在月色下对着她眉眼弯弯的笑脸。 时间一点一天的过去,好像有人在将自己脑海里的所有东西都缓缓抽丝剥茧般拿走了,终于,在某个不知日夜的时刻,当宋千玦在这深渊里又一次被死亡吞噬,又一次以灵魂的意识活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心口空了好大一块,一切记忆都消散了,她不知自己从何而来,更不知自己的过去,尽管她冥冥之中知道自己肯定忘记了些很重要的东西,但一切都太晚了,她变得沉郁起来。 新箩已经许久没有和宋千玦说过话了,他任由死亡一次次降临,也任由自己在这人间地狱里不痛不痒的活着,每当宋千玦与他说话的时候,他都充耳不闻,只专心致志的数着自己早已脏臭不堪的银发,先前那个万人之上享尽荣华富贵的国师已经彻底成为了这深渊里的污秽。 那是一段没有尽头的黑暗处,每当兽王看到宋千玦和新箩两人在这里的受到的惩罚时,他总会开怀大笑的离去,将曾经凌驾于自己之上的神灵踩在脚下,这对兽王来说是一件多么痛快且令人解恨的事。 国师如何?林木女王又如何,如今还不是任由他折辱,像蝼蚁般在他曾经受苦的地方苟且活着,多解气呢。 宋千玦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视若珍宝的那些往事与回忆了,她唯一还知道的是,她一定要离开这里,有个小孩儿为了救她而死去,她得为他报仇。 当又一次大雨来临的时候,宋千玦这回没抱着新箩,她只单膝跪在地上用手捏住了新箩的下颌,强迫他抬起头看向自己。 那双眸子里幽幽的光色让宋千玦稍微放了些心,她还以为这人痴了,看 来,是她小瞧了。 其实新箩一开始是真的放弃了,他以为自己要在无虚崖就这样生不如死的永远活下去,但这样的念头在他无意间发现宋千玦的记忆发生了差错之后,他便警醒了,如果,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或许,所有的事情都还尚有一线生机。 后来,事实证明,新箩的确没猜测,当他故意试探着跟宋千玦提起厉成两个字的时候,宋千玦已经对这个人完全没有了印象,这对新箩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于是他继续问宋千玦,倘若有一天他们能出去,她第一件事要做什么。 闻言,宋千玦淡淡地瞥了新箩一眼,此时,记忆全无的宋千玦已经开始自称本王了,她同新箩说,在她的记忆里,有个叫纳兰静渊的小孩儿,小孩儿长得很招人喜欢,她最爱看他笑,但,就是这样如此讨她欢心的人却被兽族给杀了,如果她能出去,如果她能恢复神力,她会第一个取了兽王的头去祭奠那孩子,不再管什么四族平势,她会用最残暴最有效的手段让兽族和水族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天神之怒。 宋千玦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透着一股子前所未有的狠劲,这是新箩从未在林木女王身上见过的眼神,他从最开始的高兴渐渐变成了担心,他担心,如果林木女王失去了慈爱之心,那零域的四族又会在她重获神力之后变成什么样?如果她真的杀了兽王和水族王,又会给零域带来多少后患无穷? 豆大的雨滴已经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新箩虽然一直努力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但他的心却在隐隐期待着,或许,他们的机会将要到来了。 宋千玦已经忘记了那些牵绊她的前尘往事,又或者说,现在活在这无虚崖下的宋千玦已经真正成为了林木女王,假以时日,她一定会重新恢复神力,因为他嗅到了,嗅到了宋千玦体内渐渐苏醒的元灵珠的味道。 与从前一样,当两人被无尽的苦痛折磨时,两人皆选择了默不作声,这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是邪恶者最后的得意。 宋佩茵带着季君珣极厉成回到零域的时候,她被零域的现状吓了一跳,整个人腿一软,要不是季君珣扶着她,她能当场晕过去 沧澜雪山没有了,新箩不知去向,兽族和水族的喽啰们正在蚕食着须弥山早已破损的结界,大护法汀雪成为了兽王的阶下囚,被吊在皇城的城门上日夜受刑,纳兰一族活下来的人成为了兽王的奴隶。 零域已经变成了兽王的天下。 宋佩茵没想到自 704 零域已经变成了兽王的天下。 宋佩茵没想到自己不过离开不久,零域竟然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最可恨的是她已经不是林木女王,她的体内没了元灵珠,她对兽王的所作所为毫无办法,更何况她还带着两个根本不属于这里的男人,如果她行事稍有偏差,说不定三个人都会死在这里,所以,她绝不能冒险。 厉成一直以为自己进来了便能见到宋千玦,谁知宋佩茵却告诉他,他的老婆现在不仅下落不明,还生死不明,这里已经不是人族的天下,那些兽人随时都可以要了他们的命。 于是,厉成万里追妻的第二步就受到了不可控的阻挠,这里的一切与他之前的世界迥然不同,他必须时刻提高警惕,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宋佩茵百思不得其解,她实在想不通依着新箩的神力怎么会让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 所幸这件事在零域也不是什么秘密,宋佩茵在带着季君珣和厉成秘密前往须弥山的路上,正要遇见了林木一族的半妖树人,那老者告诉他们,前段日子国师新箩大人来找林木女王商量修复无虚崖封印的事情,结果女王不知怎么了,不帮新箩大人也就算了,她竟还独身一人从须弥山出走,遍寻找不到她人影,后来,新箩大人为了防止兽王和水族王冲破无虚崖的封印,自己一个人强行启动了修复封印的阵法,结果新箩大人受伤,兽王和水族王趁机从无虚崖逃了出来。 那树人说完这话重重地叹了口气,用指责的口吻数落着林木女王,他说女王既然如此不负责任,天神又为何还要将平衡四族的重任交给她来做?实在有辱神灵。 这老者口中的林木女王是谁在场的三人自然都清楚无比,听到老头儿连骂林木女王,身为林木女王的家属,厉成颇为不悦,虽然他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宋千玦做了这样的决定,但以他对宋千玦的了解,他知道,一定是事出有因,否则,宋千玦是不会这么做的。 再说了,宋千玦在被新箩掳到这里之前,根本就什么都不清楚,他们怎么能要求一个对这世界完全陌生的人来负责这个世界的安危呢?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眼见着厉成的脸色愈发不好,宋佩茵连忙止住了老者,继续问道:“那,您知道林木女王和新箩大人的下落吗?” 老者点了点头:“他们被兽王封印在无虚崖下面了,除了兽王,谁也不可能接近那里。” 这下,不说厉成了,连宋佩茵也彻底愣住了,到底什么情况?身为四族的神灵,居然被兽王封印在了无虚崖,这像话吗? 与老者道别之后,宋佩茵三人陷入了困境,无虚崖有重兵把守,他们绝对去不了,须弥山已经被兽族占领了,他们也去不了,想来想去,似乎哪里都不是他们的落脚处。 但坐以待毙皆不是这三人的性子,人既然来了,只要没死,就一定要想办法,只可惜,有这心是一回事,有没有这力又是另一回事,三人如今连正大光明走在街上都不敢,生怕被兽族的人发现,要不是宋佩茵还记着从前她当林木女王的时候在人界各处都命人埋了补给,就连如何填饱肚子都是问题。 一晃便过去了三日。 厉成虽然脸上一直未曾过多的表露些什么,但季君珣和宋佩茵都知道,厉成这人是把所有的情绪都敛在了心里,宋千玦于他而言是什么,大家早已心知肚明,毕竟他为了这女人可以连那么小的红豆都放下,想来,同生共死,同舟共济,生死不渝,说的便也就是这颗心了。 但尽管三人焦急,可该没有办法还是没有办法,除非宋佩茵身上被洗去的元灵珠重新回到她体内,否则,他们只能一天天耗下去。 好在,无虚崖下的宋千玦和新箩并未让他们等待太久。 那天半夜里,已经初冬的零域因为兽王肆虐人间的缘故到处萧索一片,厉成和宋佩茵季君珣两人正在商量着这样等下去不行,他们准备回到沧澜雪山看看还有没有其他能将宋千玦和新箩放出来的办法。 结果就在三人善良完毕准备上路的时候,遥远的天边忽地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大声响,连带着大地都剧烈震动起来,天地间的一切似乎都惊醒了过来,刹那间,厉成听到各种声音在周围响起来。 三人不约而同的转过身看向了远处的那方夜空,只见几道破裂苍穹的闪电照亮了半边的天空,一道白色的光束从大地上直冲云霄,最后又在夜空一圈圈荡漾开来,与此同时,化开的光波变了颜色,像是沉默的火焰燃起了尘世的波澜。 片刻后,那巨响随着光束的消失终于渐渐消散下去,就在三人不明所以的时候,宋佩茵看到天空上方出现了方阵队形的飞兽,兽王坐在飞兽身上正往巨响发出的地方赶过去。 若有所思的看着天空上急掠而过的兽群,宋佩茵又仔细辨认了天际的边线上那模糊的山峦形状,半晌后,她一个激灵反应过来,那是无虚崖的方向! 会不会是无虚崖的封印被新箩和宋千玦自己破开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宋佩茵大胆猜测了一番,她还不敢将这样的想法告诉厉成,于是她只好跟身边的两人说道:“咱们先不回沧澜雪山了,看见这些兽族去的方向了吗?在天边那几座山峦的后面就是无虚崖,我们先悄悄跟在他们后面去看看,看看无虚崖现在到底什么情况,记住,我现在神力低微,保护不了你们两个人,所以一定要万事小心,千万不能被兽族的人发现我们。” 无虚崖。 随着先前那阵巨响从谷底冲破封印直上云霄的白色光束终于带着宋千玦从这地狱般的地方离开了。 其实宋千玦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只知道,当她即将再次被沼泽吞噬的时候,她不经意间抬起头从谷底里弥漫的大雾中看到了夜空上一弦又细又弯的月,那瞬间,她分明看见有颗珠子从大雾中缓缓进入了她的天灵,一阵难以忍受的晕眩后,她的身体开始迅速沸腾起来,原本包围着她周身的沼泽像遇见了什么可怖的东西似的,连忙将她重新从泥泞里吐了出来,就连永远都大雾弥漫的山谷竟也渐渐清晰起来。 仿若被人架在火上,宋千玦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被烧灼着,那是无法忍受的痛苦,她咬破了唇,嘶吼出声,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作,只能仿若被人控制似的随着身体里那股力量的支使而做出反应。 烧灼感一阵强过一阵,就在宋千玦忍受不了晕过去的前一刻,她感觉到那力量从她脚底迅速蔓延至全身,在她的每条经络里来回游走,最后全部的痛感集中在了她额间的天灵上,紧接着她眼前爆出一片绚烂的白光。 宋千玦凭着还残存的一丝意识在被光束送至云霄冲破封印的时候想到了一个可能,她这是不是算作浴火重生,脱胎换骨了? 那样的话,她就能为小孩儿报仇了吧?那样笑容美好的人,怎么能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去呢?她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似乎一瞬间身体里所有的过往都排散一空,没有宋千玦,没有厉成,也没有了红豆,只剩下林木女王,这个世界的神灵,四族的主宰。 无虚崖的封印破开,新箩在看到宋千玦彻底成为了林木女王的时候,他静静地仰望着天空怔了半晌,随后深深探出一口气来,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借着林木女王飞升云霄的神灵之力洗去了浑身的伤痕,重塑了骨血。 当足以翻天覆地的力量从无虚崖冲破封印后,原本在皇城歌舞升平的兽王瞬间心下一紧,来报的手下禀告说无虚崖有一道白光直冲云霄,看那情形,似是有大事发生。 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的兽王不禁往后趔趄了几步,他荣华富贵万人之上的日子不过才几个月而已,难道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无虚崖。 黑压压的兽群将无虚崖团团围住,铺天盖地的堵住了宋千玦和新箩所有的去路。 兽王到的时候,林木女王倚在云朵之上与他隔着不远的距离冷冷地注视着他。 夜风阵阵,云端上的林木一袭白衣飘飘,手握着权杖化成的利剑,如天神般独身一人站在众兽的对面。 兽王已经能看到林木周身萦绕着一股子常人见不到的仙灵之气,先前在无虚崖下那副早已腐烂的身躯已经完美的蜕变成了眼前高贵而不可方物的神灵,刹那间,绝望和不甘心侵占了兽王的所有情绪。 凭什么?凭什么林木才是这天地的主宰?她明明早就死去成为凡人被他封印在无虚崖了,为何就算这样那女人也能再次回来?他不相信!他不相信这是真的!四族在零域共存,他身为兽族的王,凭什么要永远地被林木踩在脚下?凭什么那些愚蠢又无能的人类可以奴役他们?他不服!他也不会认命! 像是真的林木女王回来了,宋千玦此刻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她扬起高贵优雅的头颅极为不屑的将目光落在了兽王身上,随后垂下双眸瞥了眼手上的利剑开口道:“几百年前我放你一命,本以为留着你能让兽族从此安分,不再为祸人族,不想你竟如此野心不死,好在一切都为时不晚,我身为零域四族的天神,还有机会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 说完,林木再不多言,剑已出鞘,势要饮血而归! 兽王没想到林木女王如此直接迅速,不过三两句话便提着剑冲他杀气腾腾地扑了过来。 无虚崖的半空上。 林木的灵法本就在兽王之上,加之权杖相助,故此,哪怕此刻她被万兽包围也丝毫没有半点胆怯,手中的利剑势如破竹,浩荡剑气以摧枯拉朽之势拨开了原本保护在兽王面前的众喽啰,像一道刺破兽群的光,林木眨眼间就到了兽王面前。 兽王虽早有准备,却还是被林木的气势惊了一惊,等他反应过来手中的法器还来不及出手就已经让林木挑落,坠入大地,兽王双眼怒视,急急往后退了数百米,林木紧追其上,一副势要与兽王拼个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的模样。 林木来势汹汹,兽王一开始就险些招架不住,好在兽群浩浩荡荡,见兽王被林木威逼,纷纷舍了命扑上前保护兽王。 林木只身一人与兽群在无虚崖上空一时斗得难分难解,她刚恢复天神之身,周身外泄的灵力还不知该如何控制,只晓得那些妄图从背后偷袭她的兽族不仅没占到便宜,反而死伤无数。 新箩飞身从无虚崖上来的时候,崖边倒了几只伤痕累累的巨齿兽,而且还不断有兽族从半空里落下来,新箩抬头去看,发现那个让他尊崇的林木女王终于又回来了,黑压压的一片围攻里,他的女王殿下一袭白衣胜雪,怎么都无法掩盖她的光芒,像生生不息的月色和晨曦,即使在身处黑暗的绝境里也能看到的那一抹光亮和希望。 已经许久未曾动过手脚,新箩骨子里的血性被这样的场面激发出来,他转了一圈脖颈,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随即嘴角扬起一丝笑意,那些始终炒缠绕在女王身边的臭虫们就让他去解决吧,女王只需要在今夜完美漂亮的结束掉兽王的性命就好了。 虽说神力充沛,但毕竟对方兽多势重,林木好几次挑开挡在兽王身前的喽啰们,眼看就能与兽王正面交锋的时候,那些源源不断的烦人的家伙们瞬间又缠了上来,渐渐地,林木开始感到有些焦躁起来,明明仇敌就在眼前,可她迟迟拿不住这人,一来二去,林木手中的动作便有些乱了。 林木的一动一静自然逃不过兽王的眼睛,他看准林木失了方寸,正想寻个机会刺上去,谁知就在此刻,已经被他遗忘的国师新箩也飞上了云霄,用他的毕生所学为林木隔着老远的距离造了个圆形的随着林木移动而移动的结界,不同于先前剑气为自己所铸造的保护光色,新箩为林木造的结界是新箩用自己的元灵所凝结而成的。 有了新箩的帮助,先前困着林木的臭虫们不再让人恼火,林木周身环着新箩的结界谁也不能靠近她,稳了稳心神,林木提着一口气追着要逃命的兽王就扑了上去。 705 兽王心知肚明如果自己和林木硬碰硬他绝不是这女人的对手,于是在发现喽啰们已经不能牵制林木的时候,兽王虽觉屈辱,但也知进知退,抱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念头直接飞身遁走。 但,一心想要削了兽王脑袋祭奠纳兰静渊的林木可是半分没给兽王逃命的机会。 兽王在空中不要命似的疾掠而过,尤不放心的他还回头去看林木有没有追上来,当发现身后没了林木身影的时候,兽王怔了怔,随即嘴角翘起一丝弧度,可这笑容在他听到头顶一声大喝之后便瞬间便凝结在了脸上。 只见不知何时出现在他头顶上空的林木倒竖着身体手持利剑直直地冲他头顶狠狠刺了下来,像一道最耀眼的光,权杖化成的剑带着林木电光火石间穿透了兽王的身体,粉碎了他元神凝成的内丹。 刹那,零域的天地间爆发出一阵地动山摇的响声,只见月色下一团浓重的黑影瞬间裹住了林木女王那一身耀眼的白,新箩的心惊了惊,他一直被那些臭虫缠着,没功夫去看林木,是以当下见这阵仗还以为兽王将林木怎么了,于是下一秒新箩便不要命似的向着那团黑影飞身而去。 “殿下!殿下!” 新箩一颗心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眼睁睁看着那团黑影将林木吞噬,他想起几百年前林木死去的时候,那是他一生都不会忘记的画面和时间,所幸林木留下了元灵珠,也留下了他的希望。 而这一回,如果林木死了,还会像从前那样再回来吗?他还能见到她吗? 新箩不敢深想,他的心疼得厉害,他一个人千百年的活在世上早就累了,若不是林木几百年前死去的时候嘱咐他一定要好好守护四族生灵,他早就舍了自己的性命丢下累及他一身的国师身份逍遥快活去了,哪里还能苦哈哈的孤单活着? 待新箩从远端驶入那团黑影里正欲寻找林木的身影时,他看见自己左下方的那团墨色渐渐化开了去,乘着月雾的林木女王正闭着双眼躺在上面,手边的利剑还滴着敌人的鲜血,兽王面目全非的头颅挂在云尾上,瞧着十分骇人。 缓了速度,新箩从自己的云端上无声无息的跳到了林木的那团云朵上。 林木并未睁开眼,却早已察觉到新箩的靠近,她像是累极了,眼珠在紧闭的眼皮里滑动了两下,轻语了一句本王累了,随即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跟随兽王一起为祸零域的兽群们见老大已经被林木女王给割下了头颅,霎时间纷纷四处逃窜,先前还如蜂拥般的兽群又如退潮般迅速销声匿迹。 这场以一敌万的旷古奇战以兽族战败,兽王被杀而结束,而一直跟在兽王身边为兽王献计献策,怂恿兽王封印林木的水族首领在见到林木是如何杀了兽王后被吓得夹着个尾巴屁滚尿流的回到了海里,估摸着暂时是不会上门送死了。 当然,作为这场战争的目击者,一直藏身在山石下的宋佩茵季君珣和厉成三人将整个过程目睹了下来。 在这之前,若说厉成还对这个世界的奇幻色彩颇为好奇,那么眼下他就只剩下了后怕,他在想着,如果宋千玦没有打败兽王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刚才他会亲眼看着她是如何在自己眼前死去的? 这样的想法让厉成不禁打了个冷颤,当他看到有个一头银发的男子在云端上抱着宋千玦消失在众人眼前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转过身来紧拧着眉头神色凝重的看着宋佩茵:“他们要去哪?” 宋佩茵想了想,又看了眼新箩消失的方向,开口道:“须弥山,新箩大人一定带着千玦回须弥山了。” 须弥山。 兽王被杀后,新箩将林木带回了须弥山,在确定林木只是因为太累而需要好好休息后,新箩稍作休憩便回到了人族的皇城处理战祸过后留下来的一摊子杂事,救出被兽王奴役的纳兰皇族,再放了须弥山的大护法汀雪,汀雪原本想留下来先替新箩处理一下人族的事,但新箩却又实在放心不下林木,便让汀雪回去了,嘱咐她好好守着山门,保护好女王,谨防兽族的人杀心不死。 宋佩茵带着厉成和季君珣夜以继日的赶了三天的路才终于到了目的地,虽然一路上到处都是战火留下的痕迹,但好在对于人族的人来说,光明正大的走在路上轻易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便已经是算得这几个月来天大的好消息了,当然,这一切,都要得益于他们的守护神,须弥山的主人——林木女王。 须弥山的结界因着先前被兽族的人给破坏的差不多,故此一时间也拦不住什么外人,汀雪只好命令各处严加把守,万不能放进生人,但,当宋佩茵领着季君珣和厉成出现在山门前时,汀雪呆住了,不止是她,连带着周围那些看见宋佩茵脸的人都呆住了。 什么情况?女王不是还在须弥山的宫里晕睡吗?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呢?还带着两个衣着古怪的男人,难道是兽族的人使的障眼法想要借机进入须弥山对女王不利?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汀雪瞬间回过神来,她将兵器往前一横,挡在了宋佩茵面前,瞥了眼两边的人,厉声道:“大家不要被这兽族的障眼法给迷惑了,真正的女王还在殿里闭关,这个冒牌货肯定视线浑水摸鱼,来人啊!把他们给我抓起来关到暗牢去!等本护法有空了再来审他三人!” “是!” 宋佩茵自然是认得汀雪的,这姑娘在她当林木女王的期间一直辅佐在她左右,是个办事牢靠,行事稳重的人,她以前还特别喜欢这大护法来着,只可惜,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当做骗子被曾经的手下给抓起来。 眼见着自己要被绑,季君珣想也没想先将宋佩茵护在了身后,随即摆出一个御敌的姿势,开什么玩笑?要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回来的老婆被绑?那是不可能的。 虽然季君珣表现不错,但眼前这个时机不大对,宋佩茵原本想将只有自己和汀雪才知道的事情告诉这位曾经对她忠诚非常的部下,但话到了嘴边,她又生生咽了回去。 而宋佩茵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因为她猜测,国师新箩肯定没跟世人透露过当年林木女王留下的元灵珠化成了两块,这两块元灵珠后来各自成了人形,也就说,他们有两个女王,但这一切,零域的四族里除了身为国师的新箩和林木女王本身知道外,再无他人知晓。 宋佩茵不是个鲁莽的,她想着既然新箩这么久不说,肯定有他的理由,现在的零域大战刚熄,万事诸杂,她还是暂时不要给新箩添麻烦了。 想到这,宋佩茵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季君珣,随即上前握住了他的手,笑道:“既然这位女将军要我们三人先去喝杯茶,正好我们一路赶来也累了,不如先休息休息也好,厉先生,你意下如何?” 宋佩茵握着季君珣的手,后半句却是看着厉成说的,她相信依厉成的眼色,不会不懂她话里的意思。 果然,厉成不过稍一怔便反应过来:“也好,就依这位女将军所言。” 看着宋佩茵三人被手下押走,汀雪的神情渐渐凝重起来,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决不会相信世上会有如此相像的人,虽然她在心里安抚自己被押走的那个女人一定是冒牌货,但她潜意识里却知道,这件事不对。 别人或许不清楚,她却是清楚的,在过去的几百年里,她曾贴身伺候的林木女王她最了解,而刚才被押走的那位竟带给了她久违的熟悉感,就连思考事情时会在不经意间轻轻握起手掌,将大拇指放在食指上摩挲的小动作都如出一辙。 可如果这个是真的,那在宫殿里睡着的那一位又是谁呢?最重要的是,那一位刚刚才杀了兽王,解救了人族,不管怎么说,那一位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新箩一连在皇城里兢兢业业的忙了五天五夜后,总算将手里重要的大事都亲自过了一遍。尽管纳兰家的能人不少,但毕竟战火刚熄,兽王在的时候又没少肆虐这些人,是以真正活下来还能用的人其实并不多,大多都是些还未成年的孩子和常年拘于家中的女人,新箩身为国师,自然有他忙的。 人族百废待兴,新箩在辅佐纳兰新皇上位后,终于稍稍得空,幸好他不是凡人,否则这么劳累下去早就猝死了。 回到国师的府上,新箩收到了汀雪每日都会向他汇报的林木女王的情况,今日汀雪来信说女王的气色越来越好,估摸着再过两天就能醒来,字里行间只字未提那另一个女王带着两个陌生男人出现的事情。 新箩原本想连夜赶去须弥山,但他到底是累及了,好在伺候的人早已准备了汤沐,他刚回府便直奔浴池而去。 新箩大人的肉体精壮白皙,修长俊美,在满飘着香药材的浴池里,新箩一只手搭在岸边,没几分钟就这么睡了过去,最后还是贴身的小厮觉得自家主子在浴池泡太久了颠颠地跑进来关心才发现国师大人累得在浴池睡着了。 这一觉新箩睡得极其沉,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汀雪来信说女王有要醒来的迹象,于是新箩收拾一番后启程赶往了须弥山。 须弥山的山脚下。 新箩迫不及待的想要赶紧上去看望林木女王,谁知汀雪却同他附耳道:“大人,我有要事禀告,这边请。” 亭子里。 屏退随身的侍从,新箩看向眉间隐约发愁的汀雪问道:“护法,到底什么事?” 闻言,汀雪一五一十的将那日出现的宋佩茵及她带着的两个陌生男人告诉了新箩。 新箩一听,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汀雪说有个跟女王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难不成那女人又回来了?还带着两个男人......她不是好不容易才回去的么?现在又自己送上门来,到底想搞什么? “人现在在哪?” “我把他们关在暗牢了。” “这件事不要声张,带我去看看人。” “是。” 暗牢里。 距离三人被关进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天,好在这些人并不拿他们当真正的犯人对待,要什么给什么,只要不出暗牢,怎么着都行,宋佩茵猜测,这大概是她那曾经的部下大护法汀雪特意吩咐的。 这么一想,宋佩茵心里不仅不郁闷,还挺高兴,她了解汀雪,这个忠心的部下对女王的一切都铭记在心,那天在山门的时候,她是故意露出了自己从前的小习惯,借此降低汀雪的防备心,也算是给她透露些信息,让她不至于知道真相的时候太过惊异,毕竟是她最喜欢的部下。 宋佩茵原本还担心如果汀雪过来她要怎么跟她解释,结果一连几天,汀雪连面都没露,这人不来,宋佩茵也落得自在,她可以等,她相信,十天之内,新箩一定会来见她。 今儿外面的天气似乎很好,宋佩茵听到了竹林里的鸟啾声,正在她算着日子的时候,外面有了动静,不一会儿暗牢的门被打开了。 “你们先下去吧。” “是。” “汀雪,你也到外面等我。” “是,大人。” 外间隐约传来的声音虽然有些模糊,但却足够让宋佩茵听清楚,熟悉的男声很好听。 新箩让人来将宋佩茵带出去的时候,季君珣紧张的拦住了宋佩茵,看着她问道:“这些人带走你做什么?” 宋佩茵笑了笑,踮起脚尖捧着季君珣的脸吻了吻他的唇,安抚着季君珣自从来了零域就惴惴不安的心:“没事的,他们不会把我怎样,我现在要去见一个老朋友,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国师新箩大人,我猜,他一定有很多事想问我,正好我也借这个机会跟他说明来意,看看能不能帮厉先生把他的老婆讨回来。” “国师新箩?就是那个当初将你弄到这里的人?” 宋佩茵点点头,嗯了一声:“好啦,别担心啦,我没事的,等我回来咱们就能从这里出去了。” 季君珣目送着宋佩茵离开,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这里的一切对于宋佩茵来说都是回忆与过往,对他来说却是缺失在宋佩茵生命中的时光,好像白白地就隔空了这许多年,导致他现在仍旧会害怕,怕宋佩茵再次离开他。 706 须弥山的山脚下。 新箩迫不及待的想要赶紧上去看望林木女王,谁知汀雪却同他附耳道:“大人,我有要事禀告,这边请。” 亭子里。 屏退随身的侍从,新箩看向眉间隐约发愁的汀雪问道:“护法,到底什么事?” 闻言,汀雪一五一十的将那日出现的宋佩茵及她带着的两个陌生男人告诉了新箩。 新箩一听,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汀雪说有个跟女王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难不成那女人又回来了?还带着两个男人......她不是好不容易才回去的么?现在又自己送上门来,到底想搞什么? “人现在在哪?” “我把他们关在暗牢了。” “这件事不要声张,带我去看看人。” “是。” 暗牢里。 距离三人被关进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天,好在这些人并不拿他们当真正的犯人对待,要什么给什么,只要不出暗牢,怎么着都行,宋佩茵猜测,这大概是她那曾经的部下大护法汀雪特意吩咐的。 这么一想,宋佩茵心里不仅不郁闷,还挺高兴,她了解汀雪,这个忠心的部下对女王的一切都铭记在心,那天在山门的时候,她是故意露出了自己从前的小习惯,借此降低汀雪的防备心,也算是给她透露些信息,让她不至于知道真相的时候太过惊异,毕竟是她最喜欢的部下。 宋佩茵原本还担心如果汀雪过来她要怎么跟她解释,结果一连几天,汀雪连面都没露,这人不来,宋佩茵也落得自在,她可以等,她相信,十天之内,新箩一定会来见她。 今儿外面的天气似乎很好,宋佩茵听到了竹林里的鸟啾声,正在她算着日子的时候,外面有了动静,不一会儿暗牢的门被打开了。 “你们先下去吧。” “是。” “汀雪,你也到外面等我。” “是,大人。” 外间隐约传来的声音虽然有些模糊,但却足够让宋佩茵听清楚,熟悉的男声很好听。 新箩让人来将宋佩茵带出去的时候,季君珣紧张的拦住了宋佩茵,看着她问道:“这些人带走你做什么?” 宋佩茵笑了笑,踮起脚尖捧着季君珣的脸吻了吻他的唇,安抚着季君珣自从来了零域就惴惴不安的心:“没事的,他们不会把我怎样,我现在要去见一个老朋友,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国师新箩大人,我猜,他一定有很多事想问我,正好我也借这个机会跟他说明来意,看看能不能帮厉先生把他的老婆讨回来。” “国师新箩?就是那个当初将你弄到这里的人?” 宋佩茵点点头,嗯了一声:“好啦,别担心啦,我没事的,等我回来咱们就能从这里出去了。” 季君珣目送着宋佩茵离开,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这里的一切对于宋佩茵来说都是回忆与过往,对他来说却是缺失在宋佩茵生命中的时光,好像白白地就隔空了这许多年,导致他现在仍旧会害怕,怕宋佩茵再次离开他。 ,新箩眉宇间对宋佩茵忽然造访而生出来的些许莫名其妙的不快消散了下去,他抬起眼皮似怒非怒的瞪了一眼宋佩茵:“这都不拜你所赐吗?” 宋佩茵被新箩语气里的埋怨之意弄得懵了:“这话说的,关我什么事?” 新箩极为不满地冷哼一声,随后便将宋千玦跟他来到零域后发生的事情悉数告诉了宋佩茵,将宋千玦是如何想办法逃出须弥山,还义正言辞的说什么自己不过是个凡人,守护天下生灵这种事她做不来以及后面发生的一切...... 半晌后,宋佩茵沉默了,她没想到宋千玦会因为不愿意洗去记忆成为林木女王而逃出须弥山,还是在无虚崖封印快要破裂的时刻,当然,宋佩茵觉得这件事也不全怪宋千玦,毕竟是新箩一上来就提出要洗去人家的记忆,连无虚崖的事情提都没提,但,宋佩茵猜测,就算宋千玦知道了无虚崖的事,她大概也还是不会让新箩洗去记忆。 除去一开始说起整件事颇为恼火外,到了后面新箩也就不生气了,因为他清楚的记得,在他和宋千玦被封印在无虚崖下面的时候,如果不是宋千玦一直在他耳边跟他说不要放弃,他们一定能出去的话,他想,任谁处在那样的绝境下,都会选择放弃自己,任由灵魂被肆虐,被折磨。 当时他以为自己求死不能的一生都便将与谷底的那些淤泥沼泽和臭虫们渡过,可他却低估了宋千玦求生的心,当他知道宋千玦渐渐开始忘记往事的时候,他便清楚,这个女人潜意识里已经被迫接受了自己是林木女王的现实,因为只有她成为林木女王,他们才能从无虚崖出去,才能为她口中的小孩儿报仇。 新箩想,那个小孩儿对宋千玦来说一定很重要,否则,宋千玦不会为了他愿意放弃回忆成为林木。 宋佩茵有些担忧:“你是说,她现在已经忘记了一切,成为了真正的林木女王?” 新箩点了点头:“所以,你现在能告诉我,你回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吗?还带着两个男人。” 这话说来就有些长了,宋佩茵有些说不出口,零域刚经历了一场战火,百废待兴,等宋千玦这个现任女王醒过来肯定还有很多都等着她处理,如果她这个时候将自己带了过来准备弄走女王的事被新箩知道了,她实在不敢保证新箩会不会做出些什么来,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暂时不要透露好了,先走一步看一步。 不过,宋佩茵的小心思却并未瞒住新箩,他没等宋佩茵想好说辞便开了口:“有个男人是来找女王的吧?” 这下,宋佩茵噤声了,她狐疑的去看新箩,难道这人之前见过厉成? 新箩不屑的冷哼一声:“这男人对女王一点都不好,不要也罢,好在女王现在也已经不记得他了,你回去劝他,让他不要再痴心妄想,林木女王是零域的神灵,是守护四族安平的存在,可不是跟他情情爱爱的凡人,他所认识所记得那位宋小姐已经不存在了。” 新箩决然,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宋佩茵深吸了一口气,两难的她决定先留下来再说。 “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但,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你总不能这么快就赶我走吧?再说了,那女王的男人在另一个世界里也算是凡人中的翘楚,若要真论起地位来,与你这国师也算不相上下,你总不能人来都来了,却连女王的面都不让他见吧?” 毕竟和宋佩茵曾经共事过许久,新箩哪里不知道宋佩茵打的什么主意?但他也不拆穿她,反正现在林木女王已经忘记了一切,这三人又能掀起什么波浪来?他倒不如趁这个机会让那凡人男子彻底死了心。 林木女王醒来的时候距离她和兽王大战的那一晚已经过去了七日,她醒来的时候全身都痛,像是被人刚拆过又合拢似的。 眼角依稀还挂着泪珠,当手抹到这东西的时候,林木怔了怔,对了,她隐约想起来,自己似乎做了个很悲伤的梦,在梦里她哭的可伤心了,那么悲伤的梦应该记得才对,只可惜,她一觉醒来已经忘记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也不知道自己为谁流泪。 新箩听说林木醒来后,百感交集的他连忙上了须弥山。 女王的寝殿里。 汀雪端着御厨特制的元羹汤站在床边,小心翼翼的看着林木,又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林木淡淡地瞥了眼汀雪:“东西放下,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会儿。” “是,殿下。” 片刻后,新箩带着原本关押在暗牢里的三个人回来了,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宋佩茵主动让新箩找人送来了面纱,遮住了自己的容颜,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见汀雪不在寝殿里伺候着,新箩有些奇怪的问道:“殿下不是醒来了吗?你怎么在外面?” 闻言,汀雪的目光一边越过新箩看着他身后的三人一边解释道:“殿下刚醒来,还不大清醒,说想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新箩嗯了一声:“你先带这三位客人去安排住处给他们,我去看看殿下。” “是,大人。” 寝殿里。 林木靠着软枕正望着窗外的景致发呆,新箩进来的时候她听到了声响,却并未理会,直到新箩唤了一句殿下,她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国师找我有何事?” 闻言,新箩怔了怔,瞧瞧这话问得多新鲜,他们可是千百年的老搭档了,她竟然问自己找她做什么,难不成忘了往事也将他们之间的交情一并忘了? 所幸新箩反应挺快,一点也没因为林木对自己的疏远而表现出诧异或不满,他只是恭敬的冲林木微微俯了俯身,开始同林木说起这些天所有战火后人族大事的处理进程。 林木一开始还听得专心,但到了后面,她竟开始走神了,新箩察觉到不经意间轻咳了一声。 回过神来,林木重新收拾好心绪,似是对自己的走神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便夸了一句新箩,说道:“国师大人能力卓群,心思缜密,你做事我一向是放心的。” 闻言,新箩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继续接着汇报自己这些天的工作,有些原本该林木经手的,但因着她没醒过来,新箩也不想有人打扰她,便让人将公务送到了皇城,一切都由他来办。 “殿下,人族和林木一族在此战中不管是将士还是百姓都死伤惨重,兽人和水族虽说是造成这场灾难的主使者,但毕竟这其中多有无辜之人,现如今零域内又战火刚熄,正是百废待兴之际,我想着,殿下既身为四族主宰,不如找个机会见一见各行各业的善者们,通过他们以此向众生灵表达殿下对他们的关心,也算是祭奠在这场灾难里死去的生命,还可借此重振大家共筑零域美好未来的信心。” 新箩说话很是在理,就算林木原本无意于此,却也不得不应承下来,是她忘了,她是零域的神灵,是守护世人的存在,怎么能只管自己舒心而不顾他人呢? “我知道了,这件事就由你去办吧。” “是,殿下。” 公事好不容易说完,新箩本想再关心关心林木的个人状态,谁知他还没出口,林木却先脸上显出一副疲倦的模样,整个人倚在窗前的软榻上看上去软绵绵的没什么精神。 瞧见林木这样,新箩也只好将没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他冲林木微一俯首:“殿下几日前刚恢复神身便与兽王大战一场,如今醒来,若是觉着身子哪里不舒适,请殿下一定要告知新箩,新箩也好为殿下调养。” 闻言,林木原本垂下的昏昏欲睡的眼皮有气无力的瞥了眼新箩:“谢国师大人关心,本王就是觉着有些乏累,没什么力气,该是休憩两天就好了。” “既是如此,那便再好不过,殿下好生休息,新箩就先告辞了。” 说完,新箩再不多言,转身就要退出去,看着新箩的背影,林木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她忽地出声喊住了新箩。 “国师,等等。” 林木从软塌上坐起身来,撩开了挡在软塌前的流纱,露出来一副着了青衣矜贵而不可方物的模样。 新箩回过身来,刹那间,他原本直视林木的眸子不自在地躲闪了两下:“不知殿下还有何事吩咐?” “兽王的头可还在?本王那日晕过去了,不知你有没有帮我收起来?” 不曾想林木还记着这回事,新箩有些为难起来,林木晕过去的时候手里的确提着兽王的头,可他当时嫌这东西太过血腥,不好带回须弥山,便早就让人处理了,现如今看林木这话,想来是对兽王的头耿耿于怀不亲自处决不能罢休了。 唉,早知道他就留着了。 新箩面有难色,林木一眼看出来自己这事十有八九都被新箩处理了,不过她也不生气,她原本是想要用这人头拿去那片花海祭奠小孩儿的,可她的小孩儿是那样美好的人,她怎么能让他看见如此血腥又残暴的场景呢? 新箩是个好帮手,林木不想看他为难,当即开口:“罢了,我也只随口一问,没了就没了吧。” 707 听闻,新箩微一点头,下一秒却又听林木唤了他的名字。 他抬起头来,林木的唇冲他向上扯出一丝极小的弧度:“大人,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宋佩茵三人被汀雪安排在了沉香阁,沉香阁是须弥山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地方,虽然国师新箩并未对汀雪授意什么,但汀雪以为,这三人无论是什么来路,其中有一个还与女王十之八九的想象,加之既然能被新箩带上须弥山,在汀雪眼里,这便是贵客无疑了。 “沉香阁正好有三处主屋,三位就在这住下吧,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吩咐这里的仆从们去后殿打点就是了,如果没什么事,汀雪就先退下了。” 说完,汀雪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带着面纱的宋佩茵,转身就要离去。 “哎,等等。” 见人这样就要走,一直努力耐着性子的厉成终于忍不住了,他上前拦在了汀雪面前。 汀雪防备的盯着厉成:“不知这位公子有何事?” “你们女王呢?我想见见她。” 闻言,汀雪往后退了两步,上下打量了一番厉成,嘴上虽没说什么,但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很明显,她并不想告诉厉成任何关于女王的事情。 似是知道汀雪在想什么,厉成也不非要逼着汀雪,不过他毕竟是从另一个世界过来的,暂时还无法适应这里各种职位的称呼,故此,尽管知道汀雪是须弥山的大护法,他也只缓和了自己先前急切的语气,平静的同汀雪说道:“我叫厉成,还请姑娘帮忙跟女王说一声,就说我找她。” 汀雪若有所思的盯着厉成瞧了片刻,离去前总算点了点头。 厉成从未像现在这样心里没底过,他从来都是胸有成竹游有余刃的王者,但自从来了这个世界,厉成也不知自己是何时生出了不安的,许是在他知道那束冲天的白光是宋千玦在成为林木女王冲破封印后的天象,又或许是更早,当他被告知宋千玦会被洗去记忆,忘记一切的时候。 总之,这些让他不安的事情开始搅乱了他一向沉着冷静的性子,虽然说出来可能没人会信,但他真的怕了,他来这里是赌上了自己的一切,连红豆都放下了,如果,如果这是一个悲伤的结局,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后悔。 汀雪刚走没多久,从女王寝殿出来的新箩便到了沉香阁。 眼下四个人正坐在亭子里彼此默不作声的打量着对方,当然了,对于新箩来说,季君珣和厉成他算是认识的,虽谈不上熟悉,但这两人一个的命被他差点弄没了,一个的老婆被他掳回这里当女王来了,所以,仔细算来,这两个人大概对他颇有些仇怨。 不过,这两人不说话,新箩便也不开口,就那么坐着任人打量,他怎么着也是零域的国师,上千年的年纪,这两个小子坐在他面前,恭敬的称呼他一声老祖宗都不为过。 一时间,茶桌上的气氛有些凝固起来,末了,还是宋佩茵先开了口,她主动给新箩添了茶,笑吟吟的说道:“大人能百忙之中抽空来看看我这个老朋友,佩茵真是不胜荣幸,这杯茶,就当我敬国师大人了。” 说完,宋佩茵也不等新箩反应,直接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对面的新箩见宋佩茵如此,他自然也不再故意端着架子,毕竟面前的女人也曾是另一个林木女王,又或者说,这如此相似的两个人都是林木魂归混沌后在人间的化身,每当他看着这张脸,他的心便会感觉到安定。 言笑晏晏的宋佩茵是如此的让新箩熟悉,说实话,新箩从心底里认为,宋佩茵和宋千玦这两人在做女王这件事上,新箩更倾向于宋佩茵,只可惜后来,他着了她的道,无意间解了他们之间的契约,这才让宋佩茵在回到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上有机可乘。 虽然新箩也曾暗自埋怨过宋佩茵,甚至在解开了契约后想过要强行将人留下来,但他到底没那么做,他也是个活了千儿百八年的讲道理的通情达理的好国师,所以,当他找到另一个可以替代宋佩茵的女王后,便忍痛将宋佩茵送回了另一个世界,只是没想到,时隔不久,这女人又自己回来了。 宋佩茵一双眸子盯着新箩眼里隐隐上闪着些狡黠的光,新箩一见她这样模样便知道,这女人怕是又想搞事情了。 果不其然,宋佩茵接下来的话让新箩手中的动作一顿,她环视了一圈在座的三人,随即嘴角抿着笑说道:“来,大人,我还没正式的跟你介绍这二位呢。”说到这,宋佩茵顿了顿,目光落在季君珣身上,再颇为自豪的看着新箩:“这位,是我的爱人。” 说实话,来了零域这么久,季君珣作为一个缺失了宋佩茵十年光阴的爱人,又是在零域这样一个颠覆过往世界观的地方,他所有的感受其实和厉成并无多少差异,他们从来都是站在巅峰之上俯瞰众人的王者,如今到了这么个地方,丝毫没有存在感,身份与荣耀皆成为过去,就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凡人,这陡然之间的差别,心中难免会失落会不安。 宋佩茵向新箩介绍季君珣的时候脸上带着些细微的得意和骄傲,这样的小动作从某种程度上总算安慰了季君珣那颗一直惴惴不安的心,他鲜少有这样的时刻,但在这一瞬间,是真的被宋佩茵暖到了心底,他不自觉的就握住了宋佩茵原本放在腿上的手。 这样的动作两人并未放在明面上,但厉成和新箩却还是一眼便看破,纷纷不自然地偏过了头,季君珣却毫不在意的站起身来,看着新箩的脸上挂着说不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的神情,他朝人伸出右手,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幸会。” 新路不懂季君珣的手势,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并不打算动作,见状,宋佩茵原本想开口替季君珣解围,谁知季君珣却先她一步。 季君珣本就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这国师先是带走了他老婆十年的时间,再接着差点害得他没了命,这笔账,如果有机会,他季君珣是一定要向这人讨回来的! 眼里带着点儿刺,纵使伸出去的右手被晾在半空中,季君珣仍旧没有收回来的打算,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新箩说道:“一直听闻佩茵说国师大人最注重礼节,今日也算我们正式认识,还请国师大人赏脸,否则我这手今日若是就这么收回去了,于情于理,怕是都不太妥当。” 这是个厉害的男人。 当听完季君珣的话后,新箩默默在心里对季君珣评价了这么一句。 当然了,新箩也并不是真的是要与季君珣为难,他盯着季君珣还僵持在空中的那只右手,随即站起身来,终于,两只手交握在了一起。 “幸会。” 新箩说道。 季君珣微微一笑,侧眼瞧着厉成,紧接着跟新箩介绍:“这位,是宋千玦女士的爱人。” 闻言,一直在暗中观察着新箩的厉成也跟着站起身来,但他脸上的神情却很是严肃,连做戏的笑都不肯再演了,冲新箩伸出去的那只手上隐隐地将他此刻的心情表露了出来。 愤懑,僵硬,以及你给我等着。 这便是厉成向新箩所传递的情绪。 活了千儿八百年,这是新箩自从当了国师后第一次被人用如此眼神盯着,哦,不对,他忘了,在这之前,还有一个宋千玦,不过那时候,宋千玦是想要杀了他的,虽说眼前这两位没将恨意完全的泄露出来,不过,新箩估摸着,该是也差不多了。 厉成从来都不喜欢拐弯抹角,他眼皮一抬,对上新箩的视线,直截了当地说道:“我要见她。” 新箩许是早就想到了厉成会提出这个要求,他好整以暇的收回自己的手,坐了回去,接着嘴角扬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来:“如果女王允许你见她的话,我没有意见。” 沉香阁离着神女殿不大远,新箩走后,厉成一脸凝重的站在亭子里望着神女殿的方向。 宋佩茵自然知道厉成在想什么,她上前拍了拍了厉成的肩,安抚道:“你也别太担心了,你和千玦两个人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如今你们又是为了彼此才来到这里,放心吧,她肯定不会忘了你。” 见状,一向不善言辞的季君珣也开了口,他瞥了眼厉成:“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们会一直在。” 从来都是别人眼中强大的存在,厉成鲜少是会被人安慰的那一类天之骄子,眼下一切扑朔迷离,纵然强大如他,也难免心慌意乱,虽然说出来有些难以置信,但现在的厉成的确是需要这样的安慰的,尽管他知道这些话对于已然发生的事情作用不大,可他那颗惴惴不安的心,到底还是因为宋佩茵和季君珣平缓了些。 神女殿。 宋佩茵做女王那会儿,因着未曾经历过失忆,所以没能让林木女王留下的灵识与她的神魂相结合,故此她一直保持着自己本心的性子,不像现在的宋千玦,她因着忘记了过去的一切,从而被林木女王元灵珠里残存的灵识同化了她的性子,导致原本一个活活泼泼,古灵精怪的宋千玦愣是直接变成了现在对什么事都冷冷淡淡的林木女王。 因着厉成的请求,原本打算回皇城的新箩重又回了神女殿,一来他的确是想将厉成的到来告诉林木,二来么,他也是真的想知道,眼前的林木女王究竟还记不记得前尘往事,如果记得,还剩下多少?会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为了这个男人宁负天下,不顾万千生灵的性命? 睡了许多天,林木一直躺着身子也总是不爽利,新箩走后她干脆叫了人进来伺候自己沐浴更衣,想着出去走走。 新箩再次来拜访的时候,林木正准备出门。 “殿下这是要出去?” 林木点点头:“国师不是回去了吗?这是?” “哦,有位朋友说想要见殿下一面,托我问问殿下。” “你的朋友?” “是。” “找我做什么?” “这,还是殿下见了他,让他自己说吧。” “可是我现在想出去,这样吧,等我回来,你让汀雪带你朋友来见我。” “是,殿下。” 新箩站在石阶下目送着林木离开,到了殿门口,林木正要一只脚踏出去,却又忽而收了回来,她转过身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新箩身上,似是有些过意不去的看着新箩:“该我处理的那些事,等我回来国师就差人给我送上来吧,这些天辛苦国师了。” “殿下都是为了四族的安平才受此祸,新箩只是为殿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罢了。” 林木是真心实意想要谢谢新箩,毕竟如果没有这么个得力的国师帮她,她这一醒来,不说出去散散了,只怕连打个瞌睡的时间都没有。 冲新箩微一点头,林木转身走出门外,不过,这一只脚刚落地,林木又顿了下来,她再次侧过身子去看新箩,鬼使神差般问道:“国师大人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闻言,新箩怔了怔,心里也不知怎的,忽而就紧了紧,他想起宋佩茵跟他介绍那个男人的时候说过,那男人姓厉,叫厉成。 微一停顿,新箩将脸上的神情控制的很好,两片唇轻启:“厉成。” 说完后,新箩一瞬不瞬地盯着林木的反应,他看见林木用再平常不过的神色点了点头,于是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些下来。 看来,女王是真的成为女王了,再也不是那个一心只想回到另一个世界的宋千玦宋小姐了。 从新箩作为国师的角度来说,他对这样的女王无疑是满意的,但从他心底里某个角落来说,他觉得其实如果女王能有宋千玦那样的性子也不错,至少那样鲜活些,像个有血有肉的神灵,而不是现在这样,真成了站在沧澜雪山上冷冷清清不食人家烟火的神。 新箩将林木的意思转达给厉成的时候,厉成的脸色僵了片刻,随即他一步一步逼近了距他几步远的新箩,一双眸子死死盯着新箩的眼,深沉而幽静,周身那股子与生俱来的王者气息不经意间露了出来,就算是在异世,他厉成还是厉成!没有人可以随随便便欺辱他! 新箩活了千百年,这是他第二次在第二个身上看到如此令人捉摸不透却又让人微微胆寒的神色,第一次,他是从林木女王身上看到的。豪门契约:蜜婚100天 708 厉成死死盯着新箩,紧抿的唇缓缓轻启,一字一句的问道:“是你洗去了她的记忆!” 没有疑问,如此肯定的语气表明了厉成现在的心情,他急需要面前的这个人承认,承认一切都是他搞的鬼,只有这样,厉成才能说服自己他来到这里的选择是对的。 但很可惜,现实并不想安慰厉成,甚至要给他当头一棒,厉成强势,新箩也不是吃素的,面对厉成的步步紧逼,新箩非但没有退缩,反而迎了上去,眼神里还带了点挑衅和得意。 他冲厉成点点头:“不错,一开始我的确是打算洗去宋小姐的记忆,从而让她成为零域需要的林木女王,只可惜,她为了保护自己的前尘往事从神女殿逃出了须弥山,导致零域因她的缺失而发生了四族战乱,不过好在,当我们被一起被兽王封印在无虚崖下的时候,宋小姐终于迷途知返,她知道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于是最后走回了正轨,选择了遗忘。” 说完,新箩嘴角挑起一丝笑,轻轻拍了拍厉成的肩:“你不用觉得难过,也不用恨我,因为这事不是我做的,在无虚崖的沼泽里,我失去了一切神力,连自保都做不到,更别提洗去宋小姐的记忆,她忘记了过去,只能说明这是她潜意识里的选择,她毕竟是林木女王,她毕竟要对零域的四族负责,情情爱爱于她而言,都是前尘往事了,我也希望厉公子你,能早日放下,回到属于你的世界去,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新箩说话绵里藏刀,于厉成来说更是字字诛心,他连反驳的话在刹那间都没了力气说出口。 待人走了,他独自一人在沉香阁的后花园里沉默着坐了半晌,他想起几天前的那个夜晚,宋千玦如同神灵一般从天而降,那高不可攀的云端上她的眼里分明没有自己,也没有任何温度。 地狱枝是一种生命力颇为顽强的魔鬼花,林木刚出了须弥山的结界便闻到了这话的幽幽暗香,她想也没想,直接独自去了花田。 夏末初秋的天气,远远近近的山峦在烟蓝色的天空下愈发青翠欲滴,田野上大片大片的地狱枝正开得热烈耀眼,一阵山风拂过,波浪般的紫色雾海层层叠叠的盛放在林木眼前,连着那沁人心脾的香气一起堆叠在她的双眸里。 如此缱绻迤逦的存在,若非亲眼所见那场大火有多来势汹汹,恐怕,任谁见了都无法将这样的美景与地狱想在一起吧。 她最喜欢的那孩子,就是在这里,永远的消失了。 “宋宋。” 忽然,在这安寂的旷野里,林木的背后响起了突兀的男声。 宋宋?宋宋是谁? 午后的阳光温暖和煦,林木看到她身后不远处站着个高大的人影,她想,那句宋宋大概就是这人喊出来的吧,只是,放眼望去,这里除了他们两人,难道还有别的人在吗? 林木并未回过身,她看到身后的人影朝她走了过来,越来越近。 许是与兽王的那场交战实在耗费了林木不少精力,一向反应敏捷的她在眼睁睁看着身后的影子缓缓从背后抱住自己的时候,她竟然没有任何反应,只乖乖地站在原地,堂堂林木女王就这么让人抱了。 似乎有些意外怀里女人的反应,厉成心里忽然浮现出一个他期待了千万次的答案。 没有忘记吧,他的宋宋该是没有忘记她的吧。 然而,这样的念头还不及厉成喜悦片刻,任他温柔抱着的女人终于回过神来。 挣开厉成的怀抱,林木侧过脸抬起眼皮用那双让厉成日思夜想的眼就那么淡淡的,带着些惊愕和微怒的神色始终冷静的注视着他。 厉成的心在那一瞬间掉入了深渊里,是了,还是那夜那样的神情。 往后退了几步,林木上下打量一番厉成,那模样,陌生到不能再陌生。 “你是何人?” 她冷冷地问道。 看着这样的宋千玦,厉成先前想好的千言万语,忽然就说不出口了,他觉得自己现在仿佛就是个笑话,一个不管怎么做,都可笑的笑话。 他是何人? 他该怎么说呢?要装作跟她初见一样介绍一下自己吗?还是应该这时候什么都不管直接抱上去,毕竟他已经想了她很久啊,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了,虽说隔着这样的距离能看见自己的心上人他已经满足了,但毕竟,是想要拥抱亲吻的人,就这么远远看着哪里能甘心呢? 厉成的双眸里满是失落与悲伤,那样悲戚的目光里只倒映着林木的影子,林木被厉成弄得颇为不自在,她将原本与厉成对视的目光挪到了一旁的花枝上。 奇怪,现在什么情况?她堂堂林木女王被一个陌生男人抱了不说,最重要的是,她居然还有些怕这男人的眼神?搞什么?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居然连轻薄了自己的凡人小子都不敢动了吗? 想到这,林木在心里深吸了一口气,虽说她在面对眼前这男人的时候本能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她可不是会允许自己退缩的神灵。 理清自己的心,一直不安的唇线终于缓缓轻启,林木努力希望自己的眼神能锋利些,最好能震慑眼前的凡人,于是她重又看向厉成,故作厉害的再次开口:“本王问你,你是何人?” 听到宋千玦自称本王,厉成愣了愣,呵,瞧瞧他过的什么日子,老婆都自称本王了,他连活在这人回忆里的从前都不存在了。 瞧见厉成深深地看着自己,半晌没有动作,林木以为自己女王的威仪算是成功了,于是她打算不与这陌生男子计较,免得坏了她的心思,她可不想再因着些小事生气,她累了。 厉成堵住了去路,林木要想走只能从厉成旁边过,谁知她一步还走出去,厉成却先朝她一步一步靠了过来,丝毫没将她女王的身份放在眼里。 这下,林木也不说话了,虽然她轻而易举就能制服眼前的男人,但她又仔细想了想,这男人现在看着神情像是正在极力强忍着痛苦,她既然身为守护四族生灵的林木女王,那她便有义务替自己的子民解决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这么一想,林木便不走了,她想等等看,看这男人要跟她说些什么,再看看事情是不是她可以在动用自己的神力帮他的范围内。 只可惜,林木这样的体贴念头对厉成来说,更让他恼火伤心。 曾经的亲密爱人站在自己面前问自己是谁,这种事不管对谁来说应该都难以接受吧,更何况是跟自己有了家庭,有了孩子的爱人,忘记了过去就可以这样无情吗?以失忆为借口就能完全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吗? 许下的承诺,付出的感情,等待的时光,这些,真的都能以忘了为理由而全部丢弃吗? 眼看着厉成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林木莫名有些气短,先前端着的女王架子也莫名提不起半分来,她只随着厉成的迫近而不得不被他逼着一步步往后。 像是觉得这样的场面还不足以让堂堂林木女王没面子,厉成一直紧抿着的薄唇紧接着张阖起来。 他笑着注视着宋千玦,一字一句道:“好,既然殿下问我是谁,我便好好跟殿下说说我是谁。” 一句话的功夫,林木又往后退了两三步,但眼前的男人并不打算就此作罢,他仍旧紧追着她靠上来。 “殿下前几日与兽王恶战了一场,想来殿下因着受了伤所以忘记些重要的事情,现在,就由我来告诉殿下你都忘了些什么。” “我叫厉成,是殿下的心上人,七年前,你已经嫁给我了,我们还有个儿子,他长得很漂亮,跟你很像,也跟你一样招人喜欢,你为了向我表达自己的爱意,给儿子取名叫红豆。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也不是,你叫宋千玦,是我的妻子,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喜欢叫你宋宋。” 话音落下,林木女王已经因为退无可退背靠在了花田里的桑榆树下,厉成一双长臂撑在桑榆树的两旁,完美的将宋千玦圈在了自己的怀里。 不可否认,即使自己的记忆里根本没有眼前的男人,但当两人靠得如此之近的时候,林木还是忍不住小小地心跳了一回。 怎么说呢,是个眼神很真挚,感情很动人,长相很诱人,就连气息都完美的家伙,这样的男人,纵使她身为林木女王,也会忍不住心动呢。 不过,诱人归诱人,胡说八道她就不喜欢了,开什么玩笑?孩子?她堂堂林木女王,是为了嫁人生孩子谈情说爱才存在的吗? 厉成说完一番话,林木这回没懵,事关女王清誉,她自然不能任人言语。 眼看厉成情之所急要上来抓自己的胳膊,下一秒林木便毫不客气的一巴掌别开了他正欲袭来的手,随即退出了这人的包围圈。 低喝一声,林木“放肆!”二字脱口而出,她怒视着厉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国师今日和我说过的那位姓厉的朋友吧?国师这么好的人,怎么就认识了你这么个登徒子?本王警告你,趁我不想与你动手的时候赶紧消失,否则,别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这样的场面厉成不是没预料到,本以为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他的心也已经在面对不记得自己的宋千玦时能足够强大,可现在看来,他还是高估自己了。 不过,那又怎样呢?他既然选择了来,总要为因为这件事而放下的一切赌一把吧。 林木生气的时候很严肃,本就冷若冰箱的一张脸愈发寒冽了些,这样疾言厉色的宋千玦在厉成的印象里,是第一次。 很好,看着吧,他会好好地让这女人重新爱上他。 神女殿。 林木原本想着出去走走能舒爽些,没曾想这舒爽是舒爽了,就是遇着了个自以为是的登徒子。 汀雪一进殿就看见林木微微拧着眉不大高兴的模样,不过她也没敢多问,想起新箩临走前和她说过的那厉公子的事,她本着职责所在跟林木提了提。 “你说想见我的那人叫什么名字?” “厉成,厉公子。” 乍一听这两个字林木忽感熟悉,刹那后她猛地反应过来:“哦,是那个登徒子,我已经见过了。” 听闻林木的话,汀雪惊了惊,登徒子?难道女王出去这一趟发生什么事了? 新箩已经在准备林木和人族各界代表见面的事情,汀雪虽然好奇林木口中登徒子三个字的由来,但她还是很好的管住了自己,只将手里继续林木处理的公文放在案几上后便安静的站在了一旁,等着林木不时的差遣。 看着眼前堆叠成山的折子,林木对新箩的办事能力产生了小小的怀疑,这人不是说已经帮她处理了很多吗?怎么还能堆成这样? 认命的提起笔,林木翻开最上面的那本折子,很奇怪,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她明明下笔不知该写些什么,可那手就跟不是她的似的,总而言之,下笔如有神。 新箩将林木与各界代表会面的事安排在了五天后,有新箩在,林木只管跟着他的流程走就是了,不得不说,林木很喜欢新箩这样的下属,不过,她最喜欢的这位下属最近似乎总是有意无意的在她面前跟她提起在花田里那个举止轻浮的男子。 当新箩第四次说起这人的时候,林木终于忍不住了,她微微拧起眉,一支笔带了墨往前甩了甩,墨滴正好落在新箩的新鞋子上,新箩自觉往后退了几步。 “国师大人。” “殿下。” “你有话不妨直说。” 林木抬起眼皮定定地看着新箩。 见状,新箩也不客气,当真有话直说了。 “殿下,须弥山毕竟是您的地方,这是四族都知道的事,如今沉香阁住着两个陌生男人,这要是传出去,恐怕不太妥当。” “哦?这两个男人不是你弄进来让他们住着的吗?我还以为这两人是国师的亲戚呢,国师现在拿这件事来问我,是不是荒唐了些?” 林木的语气并不算和善,新箩惊了惊,他原本只是想试探一下林木对厉成的态度,这样他也好进行下一步计划,没想到林木居然看上去对这个人很生气,可是他明明听手下人禀告说,林木女王和厉公子聊得很投机。豪门契约:蜜婚100天 709 难道是他弄错了?还是说...... 想到这,新箩狐疑的看向林木,这女王从来都是个精明的人,指不定心里想着什么呢,他如今为了四族的生灵有所图也算是为自己有所图,他必须得保证林木女王不会再次像从前那样抛下一切,否则,这战火刚熄的零域又要遭殃了,而那个叫厉成的男人,是个危险的存在,他既然自己选择留下来不回去,那他便要为了天下苍生动一动这人了,只是不知道,在林木女王的心里,这人的分量到底重不重。 新箩在想什么,林木不是完全不知道,这人做事一向谨慎,如今却如此明显的试探她对那个厉成的态度,难不成,这里面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吗? 将手中的折子和笔完全放下,林木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的左手渐渐出了神,她想起昨儿夜里,在后山发生的事情。 自那日在花田见过厉成后,林木虽一时恼怒这人的无礼,但她回去的路上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竟然不讨厌这人的靠近,如果不是这人出现的太过突兀,她想,或许那天在花田的相遇是个不错的回忆。 须弥山蔓延数里,山高陡峭,风景秀丽,林木喜欢在有月光的晚上去后山的顶峰处俯瞰山脚下那片紫雾朦胧的花海,每当看着那片花海,她孤寂了千百年的心总会感到温暖些,那里葬着她喜欢的小孩儿,虽然她已经记不清自己跟那孩子是如何相遇相识的,但她心里总会在想起那片大火的时候痛苦难忍。 林木一向不喜欢有人跟着,都是独来独往,当她在后山发现厉成的时候,她惊了惊,这地方整个须弥山的人都知道她常来,所以鲜少有人敢在此处闲逛,这人倒是不怕她。 月色下的林木一身青衣,站在高石上在微醺的夜风里如谪仙般不容人窥视,厉成握紧了自己的手,他发现,在面对这样的宋千玦时,他不仅对自己,也对眼前的一切产生了怀疑。 明明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可眼前人的眸子里不再有对自己的深深眷恋,也不再有那些说不出口的苦衷,唯一还有的,只剩下好奇,疑惑以及那微微的,可忽略不计的不讨厌。 “你一直跟着我?” 厉成看了眼林木:“我只是看今晚月色很好,想着出来散散心,没想到正好遇见你也在这。” 厉成目光沉静,一点都不像说谎的模样,林木暂且相信了他,不过,林木发现了一件事。 这个男人从来都不称呼她为殿下,而是在两人的交谈中只单用一个“你”“我”。 听闻对方是来赏月的,林木淡淡地瞥了眼厉成,虽说她这里的王,但她一向不喜欢用自己的身份去压谁,这山是天地的,反正只一个人而已,她也就不计较了。 厉成坐在石头上眼看着林木要走,他着急起来,这地方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打听来的,本来就是为了制造偶遇增加和宋千玦的独处时光,他可不想自己一个人被留在这,于是下一秒,厉成站起身来大步往前从后面拉住了林木的手腕。 微凉的指尖贴着自己的皮肤,林木低头看了眼厉成的手,轻轻皱起了眉,啧,已经是第二次了,她被这人占便宜已经第二次了,真当她脾气好? 他手上微微用了力道将人往后轻轻一扯,林木站在倾斜的石板上没站稳将将往后一倒便被厉成揽住腰肢搂在了怀里。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瞬间侵袭林木的鼻息,这人肩怀宽阔,身架子倒是不错。 月色如水,山花朦胧,电光火石间,姿态暧昧的两人谁也没有动作,四目相对的时候,林木从厉成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林木仔细回想了一下,在她的记忆里,她好像从未与谁如此亲密过,还是个只见了两回的陌生男子,最奇怪的是,当这双眼睛凝视着她的时候,不知道为何,她总是冥冥中感觉到一种说不上来的压迫感,就像自己欠了他什么似的,没什么底气。 怎么会这样呢? 然而,还没等林木将这事理出个头绪来,厉成已经倾身上前将自己与林木间的距离越拉越近了。 在林木稍显惊恐的神色下,林木抓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上,低沉又惑人的声音响起在林木的耳边。 他语速低缓,表情悲伤,一张好看的脸半隐在树枝的阴影里:“宋宋,你当真,就一点都不记得我了?” 这话问得林木一颗心抖了抖,若是她没记错的话,上次这男人跟她说他是自己的心上人,她已经嫁给他了,而且他们还有个儿子...... 这话当时林木也没放在心上,她权当这人认错了,故此也没与这人辩解,如今想来,她好像做错了,害得这厉公子当真以为她是他的妻子。 这样下去可不行。 宋千玦在自己怀里并没有对自己的亲近反抗,这让厉成稍微宽了些心,至少,她是不抗拒自己的,不过,到底要怎样,这人才会想起他,才会想起,她是属于他的。 日思夜想的人就在怀里,厉成是个男人,他免不得情到深处想要做些更亲密的事情来,比如,他想吻一吻他的小妻子。 厉成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他这么想着,便就这么做了。 和人亲吻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当看着厉成那双形状优美的唇渐渐覆上来的时候,原本在此刻该一巴掌呼上去彰显自己女王权威的林木竟然颇为大胆的冒出了想要知道和人亲吻到底是什么滋味的想法。 反正对面的人她不讨厌,长得也招人喜欢,如果她和他亲吻的话,不算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 这样想着,林木将原本与厉成对视的目光往下移了去,低垂的眸仔仔细细地落在厉成的唇上,带着点潜意识里暗示的味道。 下一秒,林木感觉到这位厉公子让她轻轻躺在了身后倾斜着的石板上,他将她困在他的怀里,低头靠了上来。 不同于女子间的香气,厉成身上的气息是另一种,另一种让她有些迷恋的味道。 看着林木缓缓闭上的眼睛,厉成像是受到了某种鼓励,他不再满足于只能亲吻林木的脸颊,他试着将脸埋到了她的脖颈间,细细地吻她的耳垂脖子与肩膀。 片刻后,上下两片唇被另一双满汉霸道的唇含住,轻轻吮吸两下,厉成的舌尖转眼间碰开了林木的齿关,紧接着便是缠绵而滚烫的吻。 原本整洁的衣服微微乱了起来,林木的青衫被厉成从肩上往下退了些,能看见她形状优美的锁骨和胸口间隐隐的沟壑,刹那间,厉成的呼吸愈发火热起来,他想起两人在厉家老宅的那几日,因着他实在想要宋千玦生个孩子,所以总是每天晚上存了心折腾她,常常到了后半夜,怀里的小女人实在受不住微微哭着求他,他才肯罢休。 当察觉到自己腰间的衣带被人解开,而悬在上方的人原本搂在腰间的手也渐渐放肆起来时,林木终于从意乱情迷中猛地惊醒过来,一把推开了跟前的厉成。 青衫有些凌乱,林木低头看了眼自己,顿时不好意思起来,陀红着一张脸不敢看厉成,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还想就这么凭空消失,实在太羞人了,难道说,她真的是因为一个人寂寞太久,所以才对这个男人的侵犯不仅不阻止,反而还有意无意的勾引人家? 天呐,谁能告诉她,她都做了什么?她刚才是...是主动闭眼了吗? 不不不,那一定不是她,一定不是她...... 从前与宋千玦在一起的时候,厉成鲜少能看到可以让自己的小妻子害羞脸红的事,没曾想,如今身处这异世,还能见到这样的小妻子,真是个新奇的体验。 然而,如此场面,却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了,林木推开厉成后缓了片刻,她本想拉下脸来训斥这人两句,但转念一想,如果这人是主犯的话,她自己貌似就是帮凶,还是那种别人一开口就主动黏上去的帮凶,故意,仔细想了前因后果,林木斥责的话到底没说出口,她只轻咳一声:“嗯,那个,本王今日喝了些小酒,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不算数啊,我明儿一早醒来肯定什么都不记得了,哎呀不行,本王有点晕了,得赶紧回去才行。” 说完,也不看厉成的反应,林木转过身就要遁走,谁知刚走了几步后,厉成追了上来,像那日在花田里抱住她那样从后面再次将女王搂进了怀里。 林木被吓得整个人身子僵在原地,不敢动作,等着厉成的下文。 “刚才为什么不推开我?你不是已经忘了我吗?” 厉成并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方才当他吻上宋千玦的唇时,他几乎在心里已经断定这人是记着他的,现在不过和他闹别扭而已。 听闻厉成的话,林木更加不好意思了,她能说她没推开他纯粹只是想知道和人亲吻是什么感觉吗? 当然,这话林木是不可能承认的,半夜三更,荒郊野外,她堂堂林木女王居然和一个凡人男子如此亲密,这要传出去,她的脸还要不要了? 对于厉成的问话,林木因着心虚并不回答,但厉成却以为她是真的假装忘记自己,不是有句话叫做沉默就是默认吗? 林木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变得这么怂的,明明只要她动动小手指就能将眼前的凡人解决掉,可她竟然不知是不想还是不忍心抑或是不大敢这么做,总之,气势上就这么怂了。 放开林木,厉成走到她面前,低着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小女人,有些急迫又有些忐忑的问:“你还记得我的,对不对?” 这话虽说是个问话,但厉成的口吻却非常肯定,导致一直忽视某些问题的林木终于反应过来。 是了,这男人难不成是将她错认成自己的心上人了?要知道,她活了这么千百年,在她的记忆里,可还一朵桃花都还没开过呢,又哪里来的心上人? 嗯,一定是他认错了。 一边这样想着,林木一边又往后退了几步,她颇为不自在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想了又想,觉着自己实在没什么颜面说什么,索性她也就不说了,权当这事没发生过,不就轻薄了个男人么,她可是堂堂零域女王,怎么算这男人都不吃亏,总之,该是不会找她的麻烦才是。 打定主意,林木抬起眼皮瞧了眼对面怔怔看着她的厉成,连声再会都没说,先前的娇羞已不复存在,面无表情的直接拂袖离去。 一直在等着林木回应自己的厉成怎么着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这亲都亲了,怎么还能一声不吭的就走了呢? 从不是轻易认输的人,厉成当即轻身越上林木所在的山石,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想要重新去抓住林木的衣袖,只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指尖不过将将触到林木的衣角,林木便已经一个转身凭空消失在夜色里。 虽然先前一直在劝慰自己,可此时此刻的厉成方才真正醒悟过来,这个叫做林木的零域女王和他的小妻子根本不是同一个人,他们除了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似乎再无瓜葛。 在中国仙神的世界里,方才林木凭空从他眼前消失的这一种被称之为法术,又或者灵法,从前听来如此缥缈虚幻的东西,如今竟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此时此刻的厉成心里是很复杂的,万般复杂。 如果这个女人不是宋千玦,那他的小妻子到底去哪里了呢?还是说,从她变成林木的那一刻起,这个世界上就已经没有宋千玦了吗? “是新箩愚钝了,既然殿下与那厉公子并无瓜葛,新箩这就让汀雪安排人将这几人送走,免得扰了殿下的清修。” 新箩一句话将林木从那晚的回忆中惊过来,她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底下站着的新箩,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疑点终于全部浮出了水面,她觉得,新箩一定有事情瞒着她。 她知道自己忘记了些从前的事,但新箩作为她的左膀右臂,难道不该将往事诉之一二吗?然而,新箩似乎从未有过这样的打算,他似乎对她遗忘的那段时光准备绝口不提,抛之脑后。豪门契约:蜜婚100天 710 那个叫厉成的男人新箩认识吗?他从哪里来?为何又要说自己是他的心上人?为何他吻她抱她的时候,她竟不想推开他? 还有跟厉成一起的戴着面纱的那个女人,虽然她从未见过这女人的这真面目,可她怎么也是这须弥山的主人,只要她想知道,没有人能瞒得住她,那女人的眉目与她是如此的相似,而汀雪对那女人的态度颇为尊重,这里面,又是为什么? 被她忘记的东西,到底会是什么呢? 见林木一直没开口,新箩误以为这是女王默认他将厉成三人送走的意思,没成想他正要心满意足的离去时,林木却在下一秒叫住了他。 “那厉公子性情不错,颇得本王喜欢,就让他暂时先住下吧,这件事国师大人就不用操心了,本王自有打算。” 一语完了,林木也没管新箩的反应,她兀自放下手中的笔墨,起身径直离开了大殿。 许是心里在作祟,新箩隐约觉得,女王对他的态度似乎有些变了,不说坏,却也够不好从前那般好了,还有那个男人,留着,迟早是个祸害。 厉成病了。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厉成堂堂八尺男儿竟就真躺在床上看着似乎垂危的模样,宋珮茵和季君珣谁也没料到厉成会生病,他们在这里如今算是步步受制于人,一旦哪里出了问题,便很有可能命丧于此。 厉成的病说来其实也并不厉害,可他近日里脑中的那根弦一直紧绷着,加之一边惦念着家中的红豆,又身在此地想要追回已经忘记他的昔日恋人,终是不敌病魔入侵,硬朗的身子骨竟也就生生倒下了。 那晚他从后山回来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好不容易天蒙蒙亮时有了睡意,没成想却又做了个噩梦,他梦到燕庭南岸不知为何着了大火,红豆小小的一个被困在二楼上,而他就被绑在不远处的树干上,周围没有旁人,那是他此生难忘的场景之一,他不停的呼唤身边熟悉的人希望有人能出现去救救红豆,可惜,直到他勒破自己的皮肉,直到那大火彻底吞噬燕庭南岸,除了他自己,便再也没有旁人,他眼睁睁的看着红豆就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哭喊着叫他爸爸,求他救救他,而他却无能为力。 红豆消失在了大火中,还未等厉成回过神,梦中的场景又再次转换。 那是一片灿烂的淡紫色花田,厉成想起来,这是那日他与宋千玦去过的那片山脚下,他看见宋千玦向着一个长得十分漂亮的十六七岁的男孩子跑了过去,那男孩引着宋千玦到了紫花深处,指尖一点,瞬间眼前的花海变成了火海,厉成着急的想要去救宋千玦,可宋千玦却挣开他的手,说自己欠那男孩儿的,欠的,自然要还。 说不清这是一个梦还是两个梦,还都是自己最爱的两个人,厉成醒来的时候全身就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一股巨大的悲痛感笼罩着他,他想起梦里的情形,愈发变得不安起来。 对于长久的站在高位之上的厉成来说,这世上鲜少能有让他感到害怕的人事,因为强大,所以无惧,因为一切都在掌控之内,所以无畏,可这次不一样,对于厉成来说,零域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是他丢下一切才来到的地方,他无意其他,只想带回爱人,只可惜,他现在似乎寸步难行,大概,是还没有适应这里的缘故,他想,他必须得做点什么了。 主动出击的想法固然是好的,但厉成大抵没想到意外会来的如此迅猛,他掀开被子准备从床榻上下来的瞬间,一只脚还未站稳便倒在了床上,伴随着跌回去的动作,从胸口处涌上来的那股腥甜的味道迅速充斥了他的口腔,厉成本想忍住,却终究没抵过心口一阵刺痛,满口的血就这么侵染了身下的衣衫。 宋珮茵和季君珣近些日子一直过得很是悠闲,两人虽也替厉成着急,但眼下的情况也容不得他们着急,宋千玦失去了记忆,新箩现在不知是敌是友,总之,他们的处境只允许他们按兵不动,否则,宋珮茵不敢保证他们三人能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对于新箩这个人,宋珮茵是了解的,他将自己的生命献给了零域,誓死也要捍卫这片天空下的和平,如今他们三人却想要来带走林木女王,这对新箩来说无疑是在挑战他的底线,而让宋珮茵不解的是,她在初来之时便向新箩透露过此行所为何事,依着新箩的性子,早该将厉成赶走才是,如何还会容他在这女王的须弥山住下来?难道他就不怕林木想起来所有的事情,要跟着厉成会去吗? 许多时候当你顺着事情的发展去看问题的时候往往什么都察觉不到,但当你逆着方向思考的时候,你所寻找的答案往往都会变得清晰起来。 宋珮茵仔细想了又想,她终于从中找到了些端倪。 新箩之所以如此放任厉成接近林木,恐怕只是为了试探林木罢了,他想通过厉成知道,林木会不会想起往事,只有万无一失的确认后,他才能放心,毕竟如今的零域战火刚熄,百废待兴,如果林木再次半途出了什么事,只怕以他一人之力,终归是无法守护零域生灵的,所以他必须得确保林木女王不会再次离开。 用厉成来试探林木,一旦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新箩就会毫不犹豫的除掉厉成。 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厉成,宋珮茵被自己心里的猜想吓了一跳,怎么说她也曾是这须弥山的上一任女王,这新箩的行事作风她还是熟知一二的,如果她猜得不错,厉成现在这副模样,怕都是拜新箩所赐! 季君珣虽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门道道,可怎么说也是通吃m国黑道白道的季先生,他认识的厉成可不是个如此轻易就会倒下的人,除非,有人在暗中趁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动了手脚,而这个人是谁,季君珣心里却没底。 “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季君珣看着宋珮茵问道。 来这里快半个月了,季君珣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适应了零域,也清楚的认识到,在这里,宋珮茵比他和厉成都要厉害。 “去找宋千玦,只有她才能救厉成,不过我猜,新箩是不会让我们见到她的,又或许,在我们见到宋千玦之前,厉成已经......” 余下的话宋珮茵没说完,季君珣却十分明白,现在情况紧急,厉成命悬一线,如果他们不尽快的话,这人,怕是真的再也回不去了,他还有老婆没追回来,还有儿子红豆要养,可千万不能死。 傍晚。 天边的云彩一重又一重的铺在山峦上,须弥山俯瞰着万物,在众生朝拜的方向显得如此庄重又神秘。 今天是个大日子,再有一刻,便是林木女王接受零域各界人士朝拜的宴会,这其中便有纳兰皇家,妖族后氏,水族白氏。 这是自零域结束战争以来的第一个如此重要的宴会,作为人族国师的新箩,自然要将妖族和水族的一举一动都掌握在手里,如此一来,宋珮茵便有了接近林木的机会,厉成的命保不保得住,就要赌一把了,赌林木这个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另一个曾和厉成经历生生死死的灵魂,赌这个人会被想起来,至少,不会眼睁睁的任由厉成死去。 新箩已经从眼线那得知了厉成吐血晕过去的事情,他猜,以宋珮茵的性格她一定不会坐以待毙,这个女人足够聪明也足够胆大,他得让人好好看着她才行,又或者,他可以花些时间劝劝宋珮茵这个卸任的前任女王不要妄想以一个凡人的身份来要求他些什么。 新箩将三族来朝举行觐见的地方定在了往生殿,这是自宋千玦成为林木女王后第一次和自己的臣民们相见,如此重要的宴会丝毫马虎不得。 季君珣被宋珮茵留在了沉香阁照顾厉成,她自己则趁着看守侍卫大意的当口从沉香阁后窗翻身而去。 新箩料定宋珮茵不会坐以待毙,所以他事先在沉香阁通往往生殿的路上派人埋伏在了此处,倒不是真想与宋珮茵动手,这么做只是不愿发生那样的事罢了,毕竟宋珮茵也曾是林木女王,他们在零域共事了三百年,如果不是宋珮茵一意孤行要回去而他却不得不答应的话,想来如今的零域定不是这番模样。 宋珮茵被两路人马堵在路口前行不得,多年来与新箩的相交让她知道,新箩这是铁了心要弄死厉成了,只是他堂堂一介人族国师,无缘无故弄死个凡人传出去名声不好,所以才选了毒杀厉成,造成个自然死亡的假象,这样一来,厉成既死了,他国师的面子也保住了。 她到底该怎么办呢?怎么才能救厉成? 被一众侍卫团团围住的宋珮茵不禁开始着急起来,她不知道新箩给厉成用的毒会有多少时间,但她明白时间一定不多了。 在沉香阁通往往生殿的路上有一片茂密的竹林,眼下宋珮茵就被人堵在此地,这些人也不绑她,只将她看守在竹林中的小亭子里,竹林间一阵清风拂过,自来到零域,宋珮茵因为自己和宋千玦有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故此这么久了在人前一直都是戴着面纱示人的,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或许,这面纱也是可以取上一取的,这可是新箩那小子逼她的,怨不得她! 想到这,宋珮茵深吸了一口气,新箩不仁,就不能怪她不义了。 墨绿色的长衫与青翠的竹几乎要融为一体,宋珮茵一双微带侵略性的眼就这么轻轻扫过眼前的一众人,面纱下的唇瓣翘起一丝转瞬即逝的弧度,随即她缓缓伸手将自己脸上的面纱取了下来。 还是那双眼,也还是那副身段,可眼前被他们囚禁在此处的女子却分明是他们那身在神位的女王殿下。 这到底怎么回事? 虽说自己和宋千玦的长相几乎是一模一样,但毕竟是不同的人,若仔细瞧着定会瞧出些破绽,宋珮茵不敢与这些人做太多的纠缠,她怕时间一久自己被识破。 见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的看着自己,宋珮茵将从前做林木女王时练就的那股子气场全数发挥了出来,她没给这些人反应的时间,而是用自己体内还残存的神力装模作样的生了一回气,一拂袖将这些人全部掀翻在地。 “啊!” “哎哟!” 顿时,呼痛声响作一片。 “胆敢如此直视本王的,你们倒是头一批。” 宋珮茵如此举动确实吓坏了这众可怜的侍卫,他们不过是奉了国师的命令在这里堵人,怎么就堵着林木女王了?这事也太奇怪了吧,女王殿下这会难道不应该在往生殿吗? 还不等一片哀嚎的人细细考量,宋珮茵冷哼一声,转过头盯着近处倒在她脚下的侍卫头子,煞有其事的厉声道:“往生殿的宴会还有片刻才开始,你们去给本王将国师带到神女殿,本王有些事需要与国师商议,这事干系到零域安危,非同小可,万不可懈怠!听明白了吗?!” 宋珮茵眉目间的风情比宋千玦要英气些,眼下她将自己掌管零域三百年的女王气势拿将出来,一时间,底下的人谁也不敢再造次了,为首的那侍卫忙不迭的点头,随即从地上站起身,领着自己的一众手下迅速消失在宋珮茵眼前。 阻碍的人已经解决,宋珮茵再顾不得许多,她必须得尽快赶去往生殿,大宴前的声乐已经奏响,她的把戏瞒不了多久,她得趁被新箩发现之前找到宋千玦。 往生殿。 根据林木和新箩的意思,零域刚刚经历了一场战火,大宴不适合太过奢华铺张,一切从简从严就好,于是底下的人为了这场从简从严而又不能失了须弥山天神宝相的庄重可谓是煞费苦心。 最后一丝红笛之音绕梁而去,时隔五十年的大宴终于再次开启。 林木记不得上一回的大宴究竟是何情形,她只晓得自己现在竟一颗心静如死水,似乎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她仔细想了想,自己这样的状态似乎从那日在无虚崖为小孩报仇之后便生了。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711 战火已经熄灭,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零域的生灵将会度过一段和平的时光,用以休养生息,然后......然后再次迎来战火,战争和久必发,发久必和,这是历史不变的铁律,也必将一直沿袭,只是不知道,到了那时候,守护零域的女王又会是谁呢?她呢?她还在吗?她还好吗? 四族之人拜过林木后纷纷落了座,在座的众位中,除了人族和林木一族是真心实意为这重新开启的大宴高兴之外,其他的妖族和水族该是心中百千滋味才对。 妖王被杀后,零域战乱彻底平熄下来,水族第一时间就向林木递了请罪的折子,说自己是受妖王蛊惑失了心智才狗胆包天与其勾结致使四族生灵涂炭,水族愿自请死罪。 水族递上来的折子语气诚恳,字里行间处处透露着诚心悔过,愿以死谢罪的意思,可林木不是傻子,她已经杀了妖王,如果再除掉水族,只怕好不容易安平下来的零域又要再次燃起狼烟,她也明白,水族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在表面上将话说的如此冠冕堂皇,暗地里却又无所畏惧,而她就算明明知道,却也不好动水族。 也罢,如今她神力滔天,只要她多费些神,将这水族看牢了,总不会再惹出太大的乱子。 大宴如期举行,往生殿里歌舞升平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得体的笑,就连一向不喜应付这般场合的林木也不得不面露微笑,以此彰显须弥神山女王林木的宽宏之心。 宴会一开始林木便瞥见新箩手下的人急匆匆的从暗中上来在新箩耳边说了什么,新箩神情复杂的看了她一眼,随即冲她无声地点点头后便跟着随从走了,林木不知道这其中到底何事,却总觉得隐隐有些心慌。 这种毫无缘由的感觉很奇怪,林木逼迫着自己将注意力放在大宴上,却又忍不住走神。 大殿上的四族纷纷开始向林木献出自己精心准备的进言和礼物,这对林木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她不得不打起精神仔细听着每个人的话,以便在大宴结束后才能知道自己该如何做该颁布些什么法令才能让零域尽快恢复生机。 这样的情况一直到第三个人,而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前来寻找林木的宋珮茵。 当看到宋珮茵一身熟悉的墨绿长衫和面纱时,林木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想起了这人,当时他们在须弥山的山门处见过,这眼神有些古怪的女子便也是这样一身装扮。 她不是国师新箩请来的朋友吗?此来又所谓何事? 宋珮茵自然知晓林木该是认出自己了,她毕恭毕敬的向王座上的林木跪伏拜下,林木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的动作,似乎想知道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宋珮茵慢慢抬起头,触到林木的眼神后又瞥过眼看向林木身边的侍婢,那婢子也是精灵的,心领神会后微微低下头走下台阶将宋珮茵正好抽出来的折子接过去递到了林木手上。 林木不明所以的翻开折子,随即一双眼深深地拢上了不悦的情绪。 宋珮茵递给她的折子上只写了七个字。 厉公子身中剧毒。 当新箩明白自己中了宋珮茵的计后他懊恼又愤怒的赶到了大宴上,大宴还在有条不紊的继续着,可王座上却空空如也,很明显,女王林木被宋珮茵叫走了。 新箩算到了宋珮茵要来找林木,却终究百密一疏忘记了她有张和林木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而这也致使他毒杀厉成的计划不仅失败还赔了夫人又折兵。 依着林木的性子,他迫不及待想要除掉的人,林木一定不会再轻易被他糊弄过去,她会想要知道,自己究竟为何要找这凡人的麻烦。 如果,如果幸运的话他或许可以再次欺骗林木,如果倒霉的话,林木万一想起从前的事情...... 新箩不敢想象那样的情景,现在的林木终究不是从前的那个女王,她原本并不属于这里,如果她要走,他是留不住她的,可那样的话,零域该怎么办呢? 沉香阁。 看过宋珮茵的折子后,原本就微微不知为何心慌的林木愈发慌张起来,她强自镇定一番后便找了借口溜出了往生殿,随着宋珮茵一起悄悄回到了沉香阁。 当看到林木的刹那,一直守着厉成的季君珣终于松了口气,厉成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弱,如果再不救治,只怕这条命当真要舍在此地了。 “殿下,请你一定要救救厉公子,厉公子背井离乡来到此地,若是连妻子都还没找回却就此舍了命的话......” 余下的话宋珮茵没说完,因为当林木听到妻子两个字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她一眼,那神情分明十分不自然。 季君珣和宋珮茵自觉地将房间留给了林木。 床上躺着的人面色苍白,呼吸羸弱,比前几天林木见到他的那个晚上又瘦了几分,眉宇间轻轻微蹙着,显然,厉成现在并不好受。 林木不善为人把脉,但好在她神力深厚,为人解个毒,从阎王那将人抢回来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回来的路上宋珮茵并未向林木提及这厉公子究竟为何中毒,她是个聪明的,她知道即使她不说,想来林木也该明白的。 人族国师与须弥山女王一向是顶好的合作伙伴,这让林木自己发现新箩的心思可要比宋珮茵告诉林木好的多,毕竟在林木心里,新箩终归是陪她一起从黑暗走向光明的人,宋珮茵虽未曾到过无虚崖下,却仍旧能想象到那个地方是一种如何生不如死的存在,在他们三人到来之前,林木已经和新箩被妖王封印在那地方长达半年之久,新箩是她生死相依走过来的人,无论新箩做了什么,宋珮茵猜,林木都不会轻易动他。 而这,也是宋珮茵为厉成最担心的部分,新箩想要置厉成于死地,可林木又丝毫没有要想起往事的模样,她担心再这样下去,就算林木救了厉成一回,可难保新箩不会再继续对厉成下手。 新箩用的毒不能与寻常的毒相比,故此林木颇为费了些神才终于将厉成从鬼门关拉回来。 额间微微出了些汗,林木坐在榻上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厉成的脸,不可否认,这男人长得很是讨她喜欢,于是她又下意识的想起那个两人在后山相遇的夜晚来,他霸道无比的将她抵在山石上,让她这个千百年未曾丢失初吻的女王殿下第一回知道了与人亲吻的滋味,啧,怎么说呢,感觉还不错。 虽然对厉成的印象不坏,可终究也没太过深厚,林木转过身第二日便将这事忘了,如今看着眼前人,才终于想起来,哦,原来这个人还在这。 厉成苏醒的很快,他一睁眼便瞧见宋千玦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明明曾是相濡以沫的爱人,如今另一个却全然不记得过去,自己对她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这样的失落使得厉成忍不住情绪再次沉了些,他对上宋千玦的目光,一时间,心间百般滋味。 厉成觉着,上天不止是在考验他也是在惩罚他,惩罚他当初稀里糊涂懵懵懂懂的放走了宋千玦那么些年,所以才导致如今的境地,如果当初将她留下来,今时今日,又该是怎样一番光景? 厉成本想留住宋千玦,可他到底还没在这不认识他的爱人心里留下重要位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千玦跟他客客气气地道别后再次消失在他眼前,盯着宋千玦的背影,厉成想起方才两人的对话,愈发的忧心忡忡了。 “你到底是谁?” 宋千玦问他。 “我是你的爱人,是我们孩子的爸爸,是你的厉成。” 厉成如是说。 “可我对你一点记忆都没有。”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 “我以前,叫什么名字?” “宋,你姓宋,名千玦。” “你从哪里来?” “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 “嗯,那是你我的来处,你我原本都不属于这里。” 两人一问一答,接着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半晌后,林木从榻上起身浅浅地看了眼厉成,形状优美的两片唇不知何时变得锋利起来。 “我失了记忆,我不知道你所说的事是否真实,而我也并不打算找回你口中那些所谓的过往,我只知道,我现在是守护零域的女王,我对这片土地对这里的生灵有不可抛弃的责任,如果......如果你我之间真如你所说那般有着那样的过去,你就当那个人死了吧。” 这话已说的十分绝情,于厉成来说已是心冷半分,谁知接下来林木却还有更让他头疼的话。 “想必厉公子也知道自己为何身中剧毒,而你也知道,我虽贵为须弥山女王,可这人间的事却多数要仰仗国师新箩大人,新箩想要除掉厉公子,我今儿能救你一回,却难保回回都能救你,所以,我想要劝一劝厉公子,等身子稍微缓过来便离开须弥山回到你该回去的地方吧,你不属于这里,留下来,迟早要出事的。” 说完,林木再没看厉成一眼,转身拂袖离去。 这个女人,口吻太凉薄,眼神太淡漠,一点都不像当初那样古灵精怪可爱又惹人喜欢的宋千玦。 缓缓闭上眼,厉成重新躺回了床榻上,他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口鼻,只剩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露在外面,很快,他的眼前模糊起来,倒不是哭了,而是他眼前全是如烟的往事,他想他和宋千玦的初见,想他和这女人其实连一场像样的婚礼都没办过,想从前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种种,也想那个由他一手拉扯大的孩子红豆。 往生殿。 新箩被手下从大宴上叫走后迅速赶到了神女殿,他虽心知那神女殿的女王必定是个假的,却到底因为担心宋珮茵为了厉成乱来,故此不得不顺了宋珮茵的心意去了神女殿找她,想要看这昔日的女王究竟作什么妖。 只可惜,这事临到新箩急匆匆地赶到神女殿正要推开那殿门之时,他猛地明白过来一件事,宋珮茵不可能真的在这里等他,这女人的目的很明显,她要去见女王林木! 呵,好一招调虎离山! 是他大意了!他怎么会忘了这女人不动则以,一动就会让对手手忙脚乱失了分寸,将手中河山拱手相送! 新箩自知中了宋珮茵的计,他虽懊恼脚下却半分没敢多停留,旋即又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往生殿,只是这往生殿与神女殿之间隔着的路程颇为遥远,等新箩气喘吁吁地到了往生殿,眼神一扫,那偌大的王座上哪里还有女王林木的影子。 待他悄悄问了侍奉在女王左右的婢女后,那婢女告诉他,约莫两刻钟前,有一位身穿墨绿色衣衫的女子向女王递了风折子后,女王便跟着那女子走了,说自己很快回来。 新箩很清楚,依着林木的实力,在这两刻钟里,她一定可以救下厉成,所以,事到如今,他想要神不知鬼不觉除掉厉成的计划,失败了。 殿上助兴的歌舞还在继续着,新箩不动声色的落了座,他右手拂开左边宽大的袖袍,给自己倒了杯酒,正欲端起杯盏一饮而尽的时候却凭借直觉发现对面有人盯着他。 新箩眼皮一抬,视线扫过去,先前那道一直盯着他的灼热视线猛然间便消失了,纵使新箩眼快,却架不住对面那人动作更快,眨眼间只剩下一袭带风的衣角以及一个模糊的背影。 虽只一眼,新箩却仍觉得对面那个慌张退回去的十七八岁的小孩儿很是眼熟,他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可是,对面坐的是如今掌管妖族的后氏,这后氏先前与妖王并无诸多关联,处事作风也尚算知进退,在这之前,他只隐约听人提起过后氏,怎么会对对面的那小孩儿产生如此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呢? 这事还不待新箩细想,林木便重又回到了大殿上,林木状似无意瞥了眼新箩,明明那眼神平常无比,新箩却刹那间犹如芒刺在背,浑身不舒服。 女王回到宴席上,先前殿上各自寒暄的声音不自觉地渐渐消失了,眼色十分厉害的朝官微微朝林木弯下腰,林木随即微微点了点头。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712 “王上有命,舞者尔等,暂退。” “喏。” 袅袅婷婷的身子随着软软细细的嗓音有序的离开了殿堂上,而后朝官又微微仰起下巴,扫了眼下面的众人,道:“各界各族之人有何事想向王上进述者,皆按序列好,方可述言。” “喏。” 零域这一场大战,人族与妖族和水族纷纷立下了血海深仇,尽管林木一直在安抚人族,万不可再徒生事端,只可惜,天下人天下家天下心,她一心只愿零域和平,却忘了她的子民是由一个个家族组成的,只要有战争便会有死亡,一个人的死亡并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一个家族的事,她愿人族妖族和水族摈弃前嫌,井水不犯河水,可终究,有些事只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比如,人族里掌管绸布坊姓胡的这位长者,他一开始对林木的述言到还算正常,谁知这快要结束的时候老者却忽地话锋一转,问起了林木对于零域这场战火有什么看法。 老人家一双眼含了些泪花,那目光却十分的令人不舒服,林木虽心下疑惑,却也四平八稳的将自己的看法提了一提,闻言,那老者缓缓低下头去,旋即却重又扬起头来,气势汹汹地往前垮了几步,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有人居然敢如此大胆之时,这老者声如洪钟,目似铜铃,伸出一只手颤抖的指向林木。 那老者质问林木:“王上,老朽虽已古稀,这耳朵却是不聋的,这次零域四族发生如此战乱,王上却只将这责任推说是妖王野心勃勃想要统治零域,那老朽在这里问王上,在无虚崖还封印着妖王和水族之时,国师新箩可曾相求与你,希望你能助他一臂之力修复无虚崖的封印?!” 老者这话嘴中虽说是相问,实则却是指责。 大殿上的人谁也没想到老者会有这么的胆子,居然敢对女王如此不敬,这事,就连林木自己都没想到。 见林木不说话,老者愈发地气愤起来:“王上,就算你不说话老朽也知道,你当时做了什么选择,你抛弃了零域,抛弃了你的子民,抛弃了你来到人间的责任!可耻地用计骗过新箩大人从须弥神山消失了,致使苦寻不到你的新箩大人只能带伤独自去了无虚崖修复封印,这才让妖王和水族有了可乘之机从而冲破无虚崖的封印,造成零域生灵涂炭!王上!老朽这话说的可有错?!” 老者一番话有理有据,听上去不像杜撰,而林木自己更是明白,这老者说的话一点都没错,的的确确都是她曾经做下的事情,只不过,现如今的她已经忘记了自己当初为何要那样做。 可以否认吗?当然不可以。 可以承认吗?当然也不可以!否则,她这须弥山女王,人间守护神的威严还要不要了? 但,到底要怎么解决这件事呢? 林木下意识地看了眼国师新箩,只是还未待两人眉目传意,老者再次开了口。 “王上口口声声说战争是妖王和水族勾结引起的,可如果王上当初没有无故消失,想来,零域今日也不是这般模样!若仔细算来,王上你!才是零域最大的罪人!是你一手造成了现在浮尸遍野的局面,而你却还悠哉的居住在这华美的宫殿里,享受着世上最好的一切,可那些因你而死的亡灵,他们犹在荒野飘荡,那些失去亲人家族至此阴阳两隔,这笔账!王上,你说该怎么算!” 偌大的殿堂上,老者质问林木的声音传入每个人的耳中,这其中不乏颇为认同的,新箩甚至还看见有人暗自攥紧了拳头,望向林木的时候竟也有了恨意。 这是一件多么的荒唐的事情,这些愚蠢的家伙居然对自己的守护神产生了恨意,有了怀疑! 很显然,老者的话彻底吸引走了林木所有的注意力,她脸上先前细微的神色全都不见了,一张脸无波无澜,她依旧威仪尊贵地坐在那宝座上,如一座雕像般俯瞰着底下芸芸众生。 面上虽不动声色,可林木那颗自杀了妖王之后便浑浑噩噩的心这会子终于真真正正颤抖起来,她忍不住顺着那老者的话想了下去,她甚至觉得,自己这双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那些枉死的生灵全部都涌向她叫嚣着要她偿命...... 老者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些什么,可林木已经全然听不见了,她眼前忽地出现一片滔天的火光,熊熊大火滚滚浓烟里夹杂着一阵令人迷醉的芬芳,她浑身僵硬地漂浮在冰冷的暗河上,有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在那大火纷飞里冲她天真无邪的笑着...... “静渊......” 下意识地,林木呢喃出声。 殿下的新箩从林木的眼神不再开始动作以后便发现了林木的不对劲,所幸他反应极快,站起身来派了人将那老者绑起来直接轰下了山,随即借着林木巍然不动的时刻警告众人道:“女王殿下是天神派下人间守护诸位安平的,不求诸位感恩戴德,但也绝容不得有人肆意污蔑!惹怒天神的下场,诸位难道真想一试吗?” 新箩平日里是个顶温润的人,可此时此刻他说这话时那双眼里却满是杀气腾腾,他斜睨了一眼原本底下窃窃私语的各路牛鬼蛇神,好在他于这些人来说公信力还不错,很快便稳住了局面。 “王上?” 林木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她一个激灵被新箩猛地叫醒,那双一动不动的眸子终于重新活络起来。 “王上?” 新箩又叫了一遍林木,他微微蹙起眉头,心里愈发担忧起来,林木如今这个情形,也不知事情究竟还会不会朝他期许的那方发展。 原本一派祥和君臣安好的局面终究还是被那老者一番言辞给彻底的破坏了,新箩派人弄走滋事的老家伙后,大殿上一时间竟再无敢上前进言,新箩瞧着不大高兴,他和林木两个人为了零域的生灵披荆斩棘了半辈子,到头来却落得个战祸之源的说法,这算保的哪门子的安平? 眼见着林木脸色不大好看,连着国师新箩也愈发沉下脸去,纳兰一族的皇上率先站了出来,仿若没方才那回子事似的,端庄肃穆的先向林木和新箩表达了这回纳兰姓氏作为人族之王对于天神和天神的助手无上的感激与崇敬之意。 纳兰皇上站出来后总算将大殿上凝重的气氛冲缓了些,当新罗意识到自己作为国师实在不该如此喜形于色之下,于是他立马敛去了所有外露的情绪,重又恢复到先前那般模样,接着又十分得体的将大殿上的仪式进行了下去。 林木虽然一直想要聚精会神,奈何她却有心无力,方才那老者的话仿若一股极深极长的力量将她不停地拉入深渊,这场战火真的由她而起吗?难道她真如那老者所说是个罪大恶极的人? 新上位的妖王一直在密注意着林木的变化,当他看到林木因为老者而露出恍惚的神情时,妖王的嘴角微不可查的掀起一丝小小的角度,随即他站起身来上前几步特地高声冲王座上的林木唤了句王上。 林木正在深思,妖王这忽地一声将她吓了一跳,她回过神来有些心不在焉的斜睨了一眼妖王,问道:”你与本王有何要说?” 妖王笑了笑:“王上,这场战火皆是由上任妖王挑起,害得多少无辜性命就此丧生,我知道,今日我作为新的妖王被邀约至此,在座的诸位恐心里都不大舒坦,妖族对零域犯下如此罪行,我作为新任妖王深表歉意,在这里,我以妖族之王的名义向王上以及众位保证,妖族绝不再犯人族,绝不主动故意挑起事端。“ 妖王一番表忠心的话来的实在莫名其妙,虽然众人皆知这妖族日后在零域内的日子不会太好过,但这妖王就算此时故意示弱示好又有什么用呢? 妖王知道自己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了些,果然,他话刚一落口便听到了大殿上不少人发出了嗤地一声,那声音虽不大,却十分刺耳。 当然,妖王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来的,这些反应他早就料到了,俗话说成大事者万般皆可忍,想当初这高高在上的女王林木不也被关在无虚崖下求生无门求死不得吗?来日方长,他所谋划的,他想要的,慢慢来! 对身边哪些恨不能将他杀之而后快的人族,妖王丝毫不在意,他恭恭敬敬地朝着林木伏下身,说道:“王上,妖族为了表示此次悔过的诚意,我自愿将膝下唯一的孙儿送到须弥山为质,还望王上能够接纳微臣小小心意。” 要送唯一的孙儿到须弥山为质子? 这话从妖王口中一经说出,大殿上顿时沸腾了。 林木有些头疼的微微蹙起眉头,这妖王究竟想干什么?是真的甘愿就此臣服还是另一个阴谋的开端? 新罗显然也没想到妖王会如此举动,他疑惑的盯着妖王,后者却无畏无惧一副堂堂正正地模样。 不过,既然人家送上门来,自己也没有不接的道理,林木冲一旁的朝官微微点头,算是应允了,她倒要看看,这妖王究竟是要做什么? “王上有命,愿接纳妖族质子暂居须弥山,请质子上殿!” 妖王像是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局,他胸有成竹地抬起头冲林木露了丝神秘莫测的笑意。 “宣质子进殿!” 朝官洪亮的声音从大殿一直传到须弥山下,过了约莫片刻的功夫,雄伟壮丽的大殿门口终于隐隐约约出现一个人影。 那人穿着一身锦雨蓝的长衫,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俏生生的一个小孩儿,年少,青春,美丽,似乎所有美好的词语用在他身上都不为过。 纳兰皇族的人是最先有反应的,他先是不敢置信似地瞪大了双眼,片刻后老皇帝从座位上站起来的瞬间一双眼忽地积满了泪水,随后他身后其他纳兰一族的人都站了起来。 老皇帝颤抖地伸出手指向正朝着大殿中央走过去的少年,他因为激动而微颤的双唇艰难地从嘴里吐露出两个字来。 “静渊?” 他是不会认错的,那是他最喜欢的孙儿,他舍不得他受那朝堂之上的束缚,所以才放纵他肆意妄为,却不想,自那妖族为祸人间之时,他的孙儿流落在外彻底与他们失去了联系。 纳兰一族的人都认出了那少年,新箩自然也是认得的,虽然他鲜少与纳兰皇族孙辈的皇子们交流,对这纳兰静渊却并不陌生,他知他是人皇最疼爱的孙儿,也知这孙儿胸无大志,胆小如鼠,是个整日里喜爱游三玩水的人物,不过这少年模样却是孙辈里生得最好的。 妖族进犯人族后,纳兰静渊也同逃走的女王林木一样彻底失去了音讯,那段时日,一向鲜少流露出疲态的皇帝竟在新箩面前唉声叹气,念叨着自己那不听话的孙儿。 林木显然也认出了纳兰静渊,当她看清那张脸的一瞬间,恍惚中,仿若一直混沌不明的雾霭终于烟消云散,那张一直出现在林木梦里,搅得她心里难受的脸终于清晰了起来。 是他! 那个人就是他! 她终于找到他了。 殿上除了不知道这纳兰静渊存在的人,其他的皆是各作反应。 妖王心下十分满意于眼前这些人看到少年后的表情,他这回,可是有备而来!林木,就等着受死吧! 老皇帝见了一直消失许久的孙儿后终究一个没忍住,当场就老泪纵横的要扑上去,还是新箩眼疾手快将皇帝拦了下来,他直觉这件事不简单,眼前的这少年以及那自称是少年爷爷的妖王,怎么想怎么都是来者不善! 他必须得尽快弄清楚这老东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只是,这厢还没等新箩想好要怎么对付妖王,王座上的林木却彻底的缴械投降了。 新箩看见林木脸上露出了这些天来唯一的一个笑脸,像是整个人忽然活过来似的,眼神里竟也开始有了光彩。 林木从王座上站了起来,接着她微微撩起繁琐的裙摆,在朝官的搀扶下一边走下雕龙砌凤的阶梯一边一双眼直直地看着那大殿中央的少年同他说道:“本王最忌记性不大好,但我记得你,不过,忘了你叫什么了,你可否告诉本王,你叫什么名字?” 713 嗓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欢喜。 那少年郎倒也不是个害羞的性子,见这高高在上的女王竟如此在意自己,少年免不得有些得意。 “回王上的话,我叫后云夏,是妖族送来须弥山当质子的皇孙。” 少年微扬着下巴,一副神采飞扬的模样。 “哦?平常人若是被送到哪里去当质子总是哭丧着个脸委屈的恨不得一心求死,怎么到了你这本王倒还觉得你还挺高兴?” 闻言,那少年略一思索,一副嗓音依旧清朗,回道:“世人皆说这须弥山是天神设在人间的神山,须弥山住着的女王殿下是守护零域的天神,今日云夏能被皇爷爷送赖须弥山当做质子,在云夏看来,这是我的荣幸,于我而言,本就幸事一桩,何来委屈一说?” “云夏,在王上面前说话不得如此放肆!还不赶紧拜见王上!” 妖王在一旁瞧出林木对这后云夏是十分的上心,故此他也总算如愿了一回,于是便一旁假意呵斥着云夏,想要借此更加彰显妖族对女王林木的尊敬和臣服。 名叫后云夏的妖族少年明显有些怕妖王,他敛了先前那副有些张扬的姿态,转而听话的朝着林木跪下身子,恭恭敬敬地拜了拜。 “妖族皇孙后云夏拜见王上。” 听闻,林木打发了身边一直搀扶着她的朝官,一言不发地仔细瞧了这个跪在她身边的少年许久都未曾开口。 后云夏本以为依着林木对自己一见面便露出来的欢喜,她一定会在自己刚跪下便扶自己起来,谁知,这王上的心思果然不是他一个小屁孩能猜到的,他甚至能感受到王上那两道慑人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戳得他浑身不舒服。 在他的预想里,不应该这样啊。 半晌后,林木似是终于看够了,她重又将手搭在了朝官的腕子上,再不看后云夏一眼,只缓缓转过身去一步一步拾上台阶,末了,当她重又坐回王座时,才终于松了口,朝底下跪着的人吩咐了一句平身。 林木的举动让先前一众暗喜的妖族纷纷一颗心重又悬回了半空,传闻中这位女王殿下喜怒不形于色,如今看来,到却是该用喜怒无常才对。 后云夏被女王晾了这么会,先前的那股子张扬气倒是半分没少,依旧我行我素,仿若真不把那座上的人当做什么女王,他站起身来,一双眼直直地瞪着林木,似怨非怨般嘟哝了一句:“把人家膝盖都跪疼了。”说完还不忘真弯下腰揉了揉自己的膝盖。 林木知道自己方才露出的那副神情让这殿上的多少人起了百转千回的心思,本以为这小孩儿该是害怕了自己才对,谁知他却犹不在意似的,那看着林木的小眼神跟个撒娇的孩子似的。 看着这样的后云夏,林木心里依稀再次浮现出一张与后云夏一模一样的脸来,那是一张有些害怕,有些慌乱的脸,那人很胆小,跟着自己的时候生怕被自己丢下...... 只是,怪她记性不好,若不是今日看见后云夏,她恐怕一辈子都想不起来那孩子长什么样,如今遗憾的是,要是能知道那孩子的名字就好了。 罢了,既然妖族将这后云夏送来,而她又实在思念那孩子的紧,不如就把这后云夏留下来吧,闲时还能跟她说说话,解个闷。 想到这,林木抬起头看了眼后云夏,忽而冲后云夏伸了伸手,道:“你且上前来,让本王好好看看你。” 林木此话一出,立即引来了大殿上不少的杂音,连着新箩都觉着林木这样的命令实在不该了些,可林木管不了这么多,她只不过斜睨了底下一众人,那些杂音瞬间又消散了下去。 后云夏此时显得颇为听话,他也不像别的人那般谨慎小心,他依旧迈着步子像平常那样上了台阶,到了林木的跟前,然后站在那问林木:“王上,你还没说云夏可不可以留在须弥山呢。” 呵,这小东西心思倒是活络,知道自己这是要抬爱他了。 心思一定,林木所幸也就不再摆架子,她想了想,说道:“本王的兰亭还空着,你就住那吧。” “真的吗?云夏可以留在须弥山?” 后云夏脸上那惹人喜欢的笑不像是假的,可林木还是颇觉有些刺眼,她想着,许是自己在大雾里待得久了,见不得这耀眼的光。 眼见着后云夏留在须弥山一事算是正式定下来了,妖王一颗心总算能放回去了,不过,这妖王的目的是达到了,可剩下的人就不大舒心了,这其中又数纳兰皇家最不舒心。 老皇帝眼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孙儿变成了妖王的孙儿,虽一时急火攻心激动了些,但到底还是从中察觉出了些两人的不同来。 纳兰静渊与后云夏这模样是有九分相似,但这性情却是十分不同,尽管老皇帝宁愿那后云夏真是他失踪的孙儿,但到底,天意弄人。 虽说已经知道后云夏不是自家孩子,可老皇帝还是因为见了这么一张脸想起自己那命薄的皇孙,一时间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当着殿堂之上百十来人的面直接背过身去掩面流起眼泪来。 纳兰一族但凡知道这事的,莫不都心闷胸堵,一团人在这大殿上积聚了一团灰色的低气压。 后云夏领了命欢欢喜喜的回到了殿上,正好看见人族老皇帝掩面哭泣的一幕,他有些不解也有些不高兴地瞪了一眼纳兰一族,想了想,上前询问道:“本皇孙得了女王的允许,在这须弥山的兰亭住下来,于云夏而言,这是件极好的事,只是不知纳兰皇上为何这时要哭呢?难道是对云夏入住兰亭心有不满?” 后云夏是站在纳兰皇帝对面说这话的,老皇帝一听他跟自己说话,眼泪立马止住了,只晓得转过身呆呆的看着后云夏,那模样,竟让人十分不忍。 待后云夏一语完了,老皇帝一番心绪也总算收拾好了,他擦拭了一双红肿的眼,看着后云夏开口:“云夏公子有所不知,朕的膝下也曾有过与你一般模样的孙儿,你们两人年纪也相仿,只是,只是我那可怜的孙儿自从人族和妖族开战后便彻底失去了消失,朕方才一时激动难忍也是因为见了公子的模样想起了我的孙儿。” 听老皇帝老泪纵横的说起自己的孙儿,林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听到老者唤那孩子静渊。 “纳兰静渊。” 林木轻声呢喃了两句,恍惚间,有些过往的片段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新罗的心思已经完全被妖族的后云夏给占据了,作为人族的国师,他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个后云夏究竟是怎么回事,妖族竟主动献出质子,这其中必定有所图谋,况且,这个后云夏又与纳兰皇家的皇孙纳兰静渊长得如此相似,这妖族到底是要干什么? 不过,林木并没有给新罗让他想明白的时间便一口应允下来将后云夏收了。 兰亭。 兰亭已经多年无人居住,自从几百年前女王从外面带回来一个男人死了之后,这里便再也无人入住了。 后云夏并不知道这件事,他被一众宫婢簇拥着欢欢喜喜的住了进去,当然,就算他知道了心里有什么不愿意,纵使他性子瞧着骄纵,其实也是不敢太过放肆的,毕竟女王先前在大殿上已经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大宴结束后,新罗随同林木的指示同她一起回了神女殿,说是有事要问他,新罗猜,十有八九是为了那厉成厉公子的事。 神女殿。 林木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新罗与她各自站在案几前。 林木的脸色不大好看,似是有些动怒。 “国师大人,你是聪明人,该不会不知本王找你所谓何事吧?“ 新罗原本想装糊涂来着,可他又觉得这样实在没什么意思,索性也就不再否认,大大方方的就承认了,而且还问了一句让林木不知该如何回应的问题。 “王上,你从前从来都不干涉我做的事,怎么如今我不过杀个人,王上却如此大的反应?“ 这话叫林木着实为难了些,可她又仔细想了想,遂问道:”不过杀个人而已?本王竟从不知国师大人如此将人命不当一回事。“ ”王上,新罗杀的都是该杀之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零域!” 闻言,林木眼皮一抬:“那好,你现在告诉本王,厉公子的生死与零域安平有何干系?只要你能说服我,本王此后决不再插手此事。” 林木一句话并没有哪里不对,可新箩却心下犯了难,而他不知道的是,林木是故意这么说的,因为林木想要知道,在她脑海里消失的那段记忆是否真的与那厉公子有关,是否又真的与新箩有关。 与林木共事多年,虽说现在这具身体已经完全换了个灵魂,但新箩知道,无论是宋千玦还是宋佩茵,源泉处都依然只有林木一个,从前他没有任何事能够瞒得住林木,不想过了这么久,林木竟还和当初一样。 尽管知道自己骗不了林木,可新箩依旧没打算说出实情,现在林木失忆,他想要冒险赌一回,赌林木再也不会想起那些往事来。 “王上,那厉公子的生死的确与零域没有什么干系,我之所以想杀他,不过是因为那厉公子不知是怎么了,喜欢在人前胡言乱语,说什么王上是他的妻子,这样有辱王上圣名的人,新箩以为,留不得!” 片刻后。 “说吧,后公子,你这么晚了找本王有何要事?这宫婢又是什么情况?” 林木不知道厉成对自己放肆过的话新箩是如何知道的,她怀疑的神色毫不掩饰的显露在脸上,惹得新箩心下一惊,果然,林木接下来的话证实了他的担忧不是多余的,林木果然起疑心了。 只见林木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她从案几后绕到新箩身边,也不看新箩,只表情不明的拨弄着自己的指甲,随即问道:“不知这些话国师大人是从何处听说的?还是说,我这宫里我这身边随时都有人将本王的一举一动皆告知国师大人呢?” 林木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明显生气了,她尾音沉了下去,眼角却吊了起来,横眉冷目地瞪向了新箩。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这话实在不假,不过这话在这之前从不能用来形容女王林木和国师新箩之间的关系,然而这回,新箩却彻底地应了这话。 虽说林木忘记了前尘往事对新箩来说是件好事,不过却也并不是件好事,比如,性情大变的林木,若换做以往,林木从不会过问此等事情,从前在林木的眼里,他新箩做的任何事都是为了零域,当然,他现在也是为了零域,然而在林木眼里,却已经变了。 这场君臣之间的深夜议事终究以新箩败阵为结束,林木追问厉公子的事,新箩不愿多说,林木本不想再管,可当她想起那名叫厉成的男子躺在床上一副苍白病弱的模样便让她顿时心生了些细微的难过之意,这于林木而言是从未有过的感觉,而她也凭借着这从未有过的感觉对新箩以女王的身份下达了命令,令新箩今后再不能为难厉姓的公子,若这厉公子出了什么事,她将拿他是问! 新箩心底里既后悔又不甘心,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将宋佩茵三人带到须弥山,也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厉成,任由他一直在林木眼皮下来回走动。 所幸新箩不是个死心眼的人,他没有必要非得在林木面前逞强,不过一个凡人而已,他先前只是不想将事情闹大,所以做起事来才束手束脚,如今既然已经被林木知道了,他也就不隐藏自己的心思了,依他的手段哪日找个合适的机会做了这凡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何必急于一时?就算到时候林木要追究他的罪责,顶多也就罚他几句,难不成还要他去给那厉成偿命? 想到这,新箩再不多作他言,见新箩这模样似是答应了,林木也不再纠结于此事,她能为那凡人做的也只有这样了,如果那凡人不听劝告一心要留在须弥山涉险,那她也没有办法。 714 “王上,妖族这回不知道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那个后云夏我看并不简单,还请王上多加堤防。” 闻言,林木点点头:“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国师那边也要尽快查清楚这后云夏究竟什么开头,本王可不相信他真是那妖王的孙儿,对了,说起孙儿,纳兰皇帝不是说他也有个与后云夏一般模样的皇孙吗?你去仔细查一查,这后云夏与那纳兰静渊究竟有没有干系。” “是,王上。” 兰亭。 后云夏住进来的第一晚便命人要在兰亭的花林里引后面冬阳山的汤泉水建个温泉池子,以供他日后享受。 从冬阳山引汤泉水是件多么大的工程,在宫里建汤泉池浴澡,如此享受的事情这须弥山就连女王林木都没享受过,从前也曾有朝官提过要将冬阳山的水引到须弥山上,但女王体恤族众,觉得这事实在劳民伤财,于是宁愿自己每隔几日不远路程的赶去冬阳山巅上,可如今倒是好了,这来须弥山原本该夹着尾巴做人的妖族质子却不知死活的提出了如此要求,当时跟在后云夏身边的一众宫婢皆都对这后云夏甚是戳之以鼻。 呵,一个质子还敢如此作风,当真是不知死活。 后云夏说完要引冬阳山汤泉的事情后身边便无人敢接话,后云夏一时间竟气愤起来:“怎么?本皇孙说的话你们听不见吗?还不赶紧派人去给本王建那汤池子!” 听到这里,为首的宫婢实在忍不住了,宫婢上前一步朝后云夏福了福身子,不卑不亢地开口道:“后公子,您今日刚到须弥山入住这兰亭便要手下人动如此大的工程,且不说我们这几个细女子能调得动这神山上的谁,先就是这事传到女王那里去,怕也是不好听的呢,要是让女王知道了,恐王上还以为后公子对女王赐给您的兰亭心有不满,这是在当着须弥山所有人不给女王面子呢。” 那宫婢本以为自己这么说了,后云夏肯定会消停下来,但她却完全嘀咕了后云夏折腾的劲儿,也不知道后云夏其实正等着她说这话。 后云夏不是傻瓜,他何尝不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份他的要求十分的不自量力,可他还是选择这么做了,因为,他原本也不就真的想要引那冬阳山的汤泉水,他想要引来的,从始至终都只有女王林木。 心下略一思索,后云夏打定主意今夜非得见到林木不可,他不可能让自己从此就这么被人遗忘在这个角落里。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兰亭。 先前与后云夏说话的宫婢此时正摔倒在地上,而后云夏高高举起的手刚放下去。 后云夏的举动惊住了在场的所有人,那被打的宫婢不知是懵了还是怎的,竟只捂着自己的脸不可思议的睁大了双眼看向后云夏。 此时,后云夏冷哼一声:“本王做事,向来喜欢随心所欲,还轮不到你个小小的宫婢来教训我!本女知道,你是王上的人,如今我打了你,怎么也该去向王上赔个不是才对。” 神女殿。 林木今日费了些神为于修夜驱毒,此时正有些疲倦之意,刚想吩咐人伺候自己沐浴安歇,谁知她却忘记了自己今儿个在大宴上给自己招了个麻烦回来,眼下那麻烦正在殿外候着,等着她召见呢。 后云夏微微撅起嘴来,竟恶人先告状:“王上,我不过自言自语和自己开了个玩笑,这宫婢竟然就拿腔作势的教训我,人家觉得委屈,一时没忍住......没忍住便打了这位宫婢姐姐。” 闻言,林木似笑非笑的抬起头瞥了眼后云夏,随即又将视线落到了那宫婢的脸上,呵,鲜红的巴掌印子还挂在脸上呢。 像是来了兴趣,林木忽而露出玩味的笑,看着后云夏说道:“哦?不知后公子是与自己开了个什么玩笑?可否说给本王听听?” 后云夏装模作样的为难了几秒,随后小声嘟哝:“我...我是说想要将冬阳山的汤泉水引到兰亭去,以便我日后好浴澡......” 说完,后云夏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林木的脸色,谁知林木非但没有动怒,反而笑了起来。 “呵,你个小东西倒还真是会享受,不过,你既远来是客,有这么点要求,本王不应你就说不过去了。” 林木的回应是后云夏没有想到的,他瞪大了一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林木,当然,同样不敢置信的还有跪在地上的宫婢,林木女王连自己舍不得建造的温泉池子竟允诺了这妖族质子,这,这实在不该啊! 后云夏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弄出这档子事,本意就是来找骂刷存在感的,谁曾想这女王林木竟就还真的答应他这个既无理又任性的要求了。 后云夏在被妖王送到须弥山之前便知道了自己这张脸与众不同,他和那人族皇孙纳兰静渊有着九分相似的模样,若不是仔细瞧,看着也就真是一人,大宴上在往生殿的时候他便觉察出这女王林木对纳兰静渊这个名字似乎颇为不一样,连着他这张脸便也不一样了。 如今看来,这林木女王对自己这张脸果真是不同的,又或者说,林木女王对纳兰静渊是不同的,只是不知,这二人又有何渊源? 后云夏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之情,他忍不住上前了两步,扬起一张年轻好看的脸,口吻颇为欢喜:“真的吗?王上说的是真的吗?王上真要为云夏将那冬阳山的汤泉水引到兰亭去?” 见后云夏如此高兴,林木免不了为他的笑颜恍了些神,这男孩子与她梦中的那小孩儿是如此的相似,她想,这日后,她怕是忍不住要对这孩子宠溺些了。 后云夏没料到女王林木对自己是如此的偏爱,他心里说不得意那是假的,他还没开始行动呢,这女王却先有了缴械投降之势,这么说,假日时日,他岂不是就可以得到女王林木的信任,然后去做他想要做的事情了?这一趟来的实在是值。 既在女王林木面前刷足了存在感,也让后云夏知道了这女王对自己的态度,那冬阳山引汤泉水可是个劳民伤财的大工程,但林木却连考虑都没考虑便直接应了,这以后的日子,还真说不准了。 后云夏得了意外之喜,自然是高兴万分,但他这人喜欢剑走偏锋,又或者说其实喜欢得了颜色就要开染坊,总之,得寸进尺。 林木本以为后云夏得了自己的许诺就该心满意足的离开回去兰亭才对,谁知他却在这事完了后依然站在原地,半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林木有些奇怪,遂问道:”后公子可是还有什么事吗?“ 闻言,后云夏装模作样的将埋着的头慢慢抬起来,随后有些忸怩的开口:“王上,以往云夏在妖族都是和兄长们一起安寝,如今云夏初来乍到,一个人睡有点害怕。” 这话说完,不止林木,就连殿里的一众宫婢们都纷纷瞪大了双眼。 呵,这妖族质子还真是...... 林木怎么也没有想到后云夏竟然会说出如此事情,略一思索,林木玩味似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后云夏,半晌后,她笑问道:“那后公子想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你放心,只当本王做得到,一定不会让后公子委屈了才是。“ “真的吗?“ 后云夏忍不住又往前靠了些。 后云夏站在台阶下,林木站在台阶上比他高出一截,此刻两人不过半尺来长的距离,那个总是出现在林木梦里的少年此时正活色生香的站在她眼前,哪怕她明知这人不过是有一张与那小孩儿相似的皮囊,她却仍旧心甘情愿的沉溺其中,她想看着这孩子对着她单纯无邪的笑。 于是林木点了点头:“本王说话自然是算数。” 得了林木的承诺,后云夏开心极了,他看着林木说:“王上,云夏能在您的外殿内安寝吗?云夏第一次见王上就喜欢的很,云夏有好多话想和王上说呢。“ 林木想了想自己连日来的梦境,遂点了头,反正她夜里也无法轻易安睡,让这孩子陪她说说话,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没想到林木真会如此纵容自己,毕竟这话一出口后云夏自己都觉着胆大妄为了些,他一个妖族质子,又是男人,怎么能和须弥山女王共卧一寝呢? 林木点了头,这着实又是个不小的恩赐,后云夏又惊又喜,在准备回去兰亭收拾些东西之前,他壮着胆子站在台阶下踮起脚尖,当着众宫婢的面在林木的脸颊上飞快地落了一个吻,随即撩起自己的衣摆飞也似的逃窜出了殿门,一边跑还不忘用那清清朗朗的男声说道:”谢谢王上。“ 当后云夏的唇贴上自己脸颊的那一刻,林木整个人浑身僵在了原地,她从来没有将自己与那小孩儿的关系想象成这般暧昧,她不过只是依从内心的感受,想要保护这孩子,将这孩子当成自己的弟弟疼爱罢了。 等林木反应过来后,后云夏早已奔出了殿门,林木忍不住又转念一想,许是她自己想多了也不一定,毕竟她怎么说也是几百岁的人了,这孩子真心喜欢她将她当成姐姐般做下这事也是情有可原的。 沉香阁。 眼下已经是二更天。 妖族质子后云夏入住兰亭的事像风一般传入了于修夜的耳朵里,他听到手下伺候的宫婢们讨论说女王殿下在大宴上收了妖族后氏送来的质子,那质子生得貌美,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后云夏,听说后云夏闹着要在兰亭引那冬阳山的汤泉来浴澡,这么浩大的工程,女王殿下竟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答应了,还斥责了先前阻拦后云夏的宫婢,说后云夏原来是客,怎么能让客人不高兴? 想起闻星歌临走前看自己那淡漠一眼,于修夜抬头望了望天上同样淡漠如水的月色,那个女人说,不管她曾经是否真的和他有过什么,如今早就一切都来不及了,她是零域的王,万不可能为了一个男人而放弃零域。 余下的话闻星歌没说,但于修夜却明白,她这是在让他放弃,让他走。 呵?走吗? 他若真走了,回去了又该怎么向红豆说呢?难道要告诉红豆他的父亲无能,没能将他的妈妈带回去?他于修夜从不是无能的人,闻星歌,他是一定要带回去的! 原本那俩宫婢的话已经十分让于修夜气恼,谁知更让他生气的却还在后面,宫婢们丝毫没发现他的踪迹,接着聊了下去。 “呵,你这算什么消息?你知道吗?我一个在神女殿当班的姐妹半个时辰前传来话说,说那后云夏在神女殿当着众目睽睽的面轻薄了女王殿下,还装可怜说自己一个人初来乍不敢睡,求着王上让他在王上的外殿安寝呢!” “啊?那个后云夏这么大胆子啊?那王上答应了他的请求了吗?” “唉,说起这事,也不知道王上在想什么,她居然还真答应让那后云夏在神女殿的安寝呢。” “什么?!王上怎么能这么糊涂呢?难道王上不知道,她这么做会给自己招来多少非议吗?” 说这话的宫婢话音刚落下便被旁边另一位宫婢紧张兮兮地捂住了嘴巴:“嘘!你这话可不敢乱说!叫人听见了,你有几个脑袋?这事我也就是和你私下八卦,你可千万要守住嘴,万不得在旁人面前多嘴,知道吗?” 那被捂嘴的宫女点了点头,随后两人脚步匆匆的一同消失在于修夜的视线内。 神女殿距离沉香阁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许是方才听了俩宫婢的话,于修夜此刻甚是心烦意乱,他知道的可比那宫婢俩知道的还要多。 他不知道闻星歌和纳兰皇族的皇孙纳兰静渊之间究竟有何纠葛,竟然能让闻星歌甘愿冒天下之大不为将那与纳兰静渊模样相似的后云夏留在她的神女殿里,她是这零域的王,竟然将一个妖族的质子留在自己的寝宫里过夜,这事要是传出去,她想过后果吗?! 当然,于修夜知道的远不止这些,比如,他还知道,有一位人族的长者在大殿之上将这场战争的渊源都归结到了闻星歌身上,虽然这长者当时就被新箩派人抓了起来,可谁能保证这些话就不会对在座的其他人产生些什么影响呢?人心这个东西是最复杂的,一旦喜欢随波逐流,没有自己主心的人,很容易便会被别人蛊惑。 刚在大宴上出了这样的事,如今闻星歌又将后云夏留在了神女殿过夜,甚至还要为了他不惜劳民伤财的将那冬阳山的汤泉水引到兰亭来,这女人到底想做什么?难不成她还真喜欢上那小屁孩要为那孩子负尽天下人?! 于修夜就这么一路胡思乱想着到了神女殿的不远处,女王的安寝处,自然有重兵把守,于修夜若是想进去,自然是不大可能的,可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愿离去,哪怕他站在此处根本见不到闻星歌,哪怕他们中间隔着重重宫墙和那些早已被闻星歌忘却的情意,他也仍旧要在这里,如果,如果连他都放弃了,那他们之间便真的要就此结束,他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的。 于修夜就这样远远地站在树下,他被笼罩在一片阴影里,若不是仔细辨认,怕是没人能发现他,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于修夜忽觉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他转过身去,发现来人是闻珮茵和季君珣。 两人是在于修夜离开沉香阁半晌后才发现于修夜不见的,联想到今日的那些事,闻珮茵想也没想,便直接带着季君珣一路来了神女殿,她敢肯定,于修夜一定在这里,所幸,还真被她在这里将人找到了。 于修夜独身一人站在树下,遥遥地看着宫墙的方向。 此情此景,何其令人唏嘘。 季君珣上前一步,担忧的看着于修夜,劝慰道:“于修夜,我知道你心里着急,可你身上的毒刚解,就算你再......” 话说到这,季君珣忽然顿住了,片刻后他又接着开口:“你现在最该做的,是爱惜自己的身体,早日好起来,只有这样,才能做接下来的事情。” 在这样陌生又离奇的世界里,身边还能有两个熟悉的人关心自己帮助自己,换做任何人都会感动,于修夜也不例外,他也是个凡人,又尤其是在这样的关头,季君珣一番话虽再平凡不过,却也仍旧让于修夜感激,他没说话,只微微侧过眼看了下季君珣安抚在他肩侧的那只手,点了点头。 “你是因为听了今日那些传闻,才来这里的吗?” 闻珮茵问道。 于修夜还是没说话,他只转过头再次看向神女宫的宫门,他在想,这会儿,闻星歌在做什么呢?她是否能感觉到自己在这里等着她...... 神女殿。 就在于修夜被闻珮茵和季君珣两人带回去的时候,于修夜转身的刹那,林木的心口忽地绞痛起来,许是这个身子始终还残留着那些她作为闻星歌时留下的痕迹和思绪,就在那一刹那,她居然透过重重宫墙,看见了于修夜的背影。 一旁的后云夏被林木捂心口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奔上前去唤了一声王上。 “王上,你怎么了?” 后云夏紧张兮兮地扶着林木的胳膊,看那神情,倒是真像在真心实意的关心林木的安危。 见后云夏如此,林木嘴角微微扯出一丝笑意,不露痕迹的从后云夏怀里抽出了自己的手臂,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轻声道:“本王无事,后公子且不必如此紧张。” 闻言,后云夏脸色一僵,整个人的神情瞬间黯淡下去,他微微嘟起嘴来,抱怨似的嘟哝道:“王上怎么还叫我后公子,听着真别扭。” 林木眼里带了点笑,略一挑眉:“哦?那你想本王叫你什么?” “云夏,王上以后叫我云夏可好?” 林木点点头:“好,就依你的意思,以后,本王都叫你云夏。” “谢谢王上。” “这有何可谢?” 说起这事,后云夏就势整个人坐在了案几下的软垫上,那软垫在台阶上,如此一来,林木自然比后云夏高了几分,后云夏若是想要看着林木说话,就必须得扬起头来。 “虽然王上并未追究云夏什么,可云夏自己明白,我是皇爷爷膝下唯一的孙儿,自小就被他惯坏了,性子骄纵又不讲理,来须弥山之前,皇爷爷便教导我,在这神山之处决不能再像家里那般任意妄为。” 说到这,后云夏顿了顿,见林木没什么大的反应,于是又才继续开口:“想必大家都知道,作为质子的日子是怎样的,我也知道,所以不瞒王上说,云夏其实并不愿意随皇爷爷来须弥山,可奈何我是妖族唯一的皇孙,上任妖王对零域犯下如此滔天罪行,害死多少无辜性命,这些,说到底,都是妖族的过错,所以,作为皇爷爷最疼爱的孙儿来须弥山,这是云夏的责任也是云夏的义务。原本云夏是十分害怕的,可皇爷爷告诉我,说我与那纳兰皇族的静渊皇子生得十分相似,女王待静渊皇子亲如姐弟,就算日后云夏哪里惹了女王不高兴,女王也会看在云夏这张脸的份上饶过云夏一命。” 林木若有所思的盯着后云夏半晌没说话,她知道,后云夏没有说谎,后云夏甚至是坦坦荡荡,丝毫不掩饰自己说到底其实是纳兰静渊替身的事情,真不知是该说他聪明真诚还是该说他愚笨狡猾! 就在后云夏不知眼前这女王究竟在想什么的时候,林木忽然又开了口,叫人听不出她的情绪来。 “所以,你才故意使小性子,想知道本王对你究竟是个什么态度,有多少耐心,是吗?” 该说的不该说的,方才后云夏已经一股脑都说了,眼下他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听林木如此相问,他倒也不撒谎,反倒点头嗯了一声。 “我害怕嘛,我想让王上记得我,如果一个质子被王上忘记了,那他往后的日子一定不好过,谁都可以欺负我,云夏不想过那样的日子,我想要被王上放在心间,这样,就谁也不敢动我了。” 眼前的少年眼神澄澈,肤如上好的羊脂玉般没有丝毫的杂质,一张脸清白干净,眉骨间自有一番年轻人的味道。 715 当然,厉成知道的远不止这些,比如,他还知道,有一位人族的长者在大殿之上将这场战争的渊源都归结到了宋千玦身上,虽然这长者当时就被新箩派人抓了起来,可谁能保证这些话就不会对在座的其他人产生些什么影响呢?人心这个东西是最复杂的,一旦喜欢随波逐流,没有自己主心的人,很容易便会被别人蛊惑。 刚在大宴上出了这样的事,如今宋千玦又将后云夏留在了神女殿过夜,甚至还要为了他不惜劳民伤财的将那冬阳山的汤泉水引到兰亭来,这女人到底想做什么?难不成她还真喜欢上那小屁孩要为那孩子负尽天下人?! 厉成就这么一路胡思乱想着到了神女殿的不远处,女王的安寝处,自然有重兵把守,厉成若是想进去,自然是不大可能的,可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愿离去,哪怕他站在此处根本见不到宋千玦,哪怕他们中间隔着重重宫墙和那些早已被宋千玦忘却的情意,他也仍旧要在这里,如果,如果连他都放弃了,那他们之间便真的要就此结束,他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的。 厉成就这样远远地站在树下,他被笼罩在一片阴影里,若不是仔细辨认,怕是没人能发现他,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厉成忽觉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他转过身去,发现来人是宋佩茵和季君珣。 两人是在厉成离开沉香阁半晌后才发现厉成不见的,联想到今日的那些事,宋佩茵想也没想,便直接带着季君珣一路来了神女殿,她敢肯定,厉成一定在这里,所幸,还真被她在这里将人找到了。 厉成独身一人站在树下,遥遥地看着宫墙的方向。 此情此景,何其令人唏嘘。 季君珣上前一步,担忧的看着厉成,劝慰道:“厉成,我知道你心里着急,可你身上的毒刚解,就算你再......” 话说到这,季君珣忽然顿住了,片刻后他又接着开口:“你现在最该做的,是爱惜自己的身体,早日好起来,只有这样,才能做接下来的事情。” 在这样陌生又离奇的世界里,身边还能有两个熟悉的人关心自己帮助自己,换做任何人都会感动,厉成也不例外,他也是个凡人,又尤其是在这样的关头,季君珣一番话虽再平凡不过,却也仍旧让厉成感激,他没说话,只微微侧过眼看了下季君珣安抚在他肩侧的那只手,点了点头。 “你是因为听了今日那些传闻,才来这里的吗?” 宋佩茵问道。 厉成还是没说话,他只转过头再次看向神女宫的宫门,他在想,这会儿,宋千玦在做什么呢?她是否能感觉到自己在这里等着她...... 神女殿。 就在厉成被宋佩茵和季君珣两人带回去的时候,厉成转身的刹那,林木的心口忽地绞痛起来,许是这个身子始终还残留着那些她作为宋千玦时留下的痕迹和思绪,就在那一刹那,她居然透过重重宫墙,看见了厉成的背影。 一旁的后云夏被林木捂心口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奔上前去唤了一声王上。 “王上,你怎么了?” 后云夏紧张兮兮地扶着林木的胳膊,看那神情,倒是真像在真心实意的关心林木的安危。 见后云夏如此,林木嘴角微微扯出一丝笑意,不露痕迹的从后云夏怀里抽出了自己的手臂,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轻声道:“本王无事,后公子且不必如此紧张。” 闻言,后云夏脸色一僵,整个人的神情瞬间黯淡下去,他微微嘟起嘴来,抱怨似的嘟哝道:“王上怎么还叫我后公子,听着真别扭。” 林木眼里带了点笑,略一挑眉:“哦?那你想本王叫你什么?” “云夏,王上以后叫我云夏可好?” 林木点点头:“好,就依你的意思,以后,本王都叫你云夏。” “谢谢王上。” “这有何可谢?” 说起这事,后云夏就势整个人坐在了案几下的软垫上,那软垫在台阶上,如此一来,林木自然比后云夏高了几分,后云夏若是想要看着林木说话,就必须得扬起头来。 “虽然王上并未追究云夏什么,可云夏自己明白,我是皇爷爷膝下唯一的孙儿,自小就被他惯坏了,性子骄纵又不讲理,来须弥山之前,皇爷爷便教导我,在这神山之处决不能再像家里那般任意妄为。” 说到这,后云夏顿了顿,见林木没什么大的反应,于是又才继续开口:“想必大家都知道,作为质子的日子是怎样的,我也知道,所以不瞒王上说,云夏其实并不愿意随皇爷爷来须弥山,可奈何我是妖族唯一的皇孙,上任妖王对零域犯下如此滔天罪行,害死多少无辜性命,这些,说到底,都是妖族的过错,所以,作为皇爷爷最疼爱的孙儿来须弥山,这是云夏的责任也是云夏的义务。原本云夏是十分害怕的,可皇爷爷告诉我,说我与那纳兰皇族的静渊皇子生得十分相似,女王待静渊皇子亲如姐弟,就算日后云夏哪里惹了女王不高兴,女王也会看在云夏这张脸的份上饶过云夏一命。” 林木若有所思的盯着后云夏半晌没说话,她知道,后云夏没有说谎,后云夏甚至是坦坦荡荡,丝毫不掩饰自己说到底其实是纳兰静渊替身的事情,真不知是该说他聪明真诚还是该说他愚笨狡猾! 就在后云夏不知眼前这女王究竟在想什么的时候,林木忽然又开了口,叫人听不出她的情绪来。 “所以,你才故意使小性子,想知道本王对你究竟是个什么态度,有多少耐心,是吗?” 该说的不该说的,方才后云夏已经一股脑都说了,眼下他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听林木如此相问,他倒也不撒谎,反倒点头嗯了一声。 “我害怕嘛,我想让王上记得我,如果一个质子被王上忘记了,那他往后的日子一定不好过,谁都可以欺负我,云夏不想过那样的日子,我想要被王上放在心间,这样,就谁也不敢动我了。” 眼前的少年眼神澄澈,肤如上好的羊脂玉般没有丝毫的杂质,一张脸清白干净,眉骨间自有一番年轻人的味道。 于林木来说,后云夏是如此的熟悉,又是如此的陌生。 又是这样! 眼前一幕让林木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那晚她在后山和这厉公子发生的事情,说来也是奇怪,这个人明明没见过几回,她却也能容得他对自己放肆。 林间青草树木的香气混着宋千玦身上独有的味道一股脑全钻进了厉成的鼻息间,他垂下眸子视线正好和宋千玦那双眼撞到一处。 将宋千玦身上单薄的衣衫看了又看,厉成微微拧起眉来,语气不大好:”你整日里与那后云夏处在一起,便也是穿成这样么?“ 闻言,林木果然低头看了眼自己,像是刚发现什么似的,林木猛然往后退了一步,一双手紧紧捂住了胸前泄露的春光,脱口而出的话倒是不客气。 “我警告你!给本王闭上你的眼睛,否则,给你挖出来!” 看着眼前故露凶相的小女人,厉成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他忽然想起几年前他和宋千玦刚认识的那段时间,那时候宋千玦总是故意试探他,惹他生气,他有时候恼了便也是这样凶她。 那时候,她是怎么回应他的呢? 林木开始有些后悔起来,自己不该如此大意穿成这样出来的,想到这,她似乎更生气了,这个男人居然利用小奶猫敢给她下套!而且现在还一副无事人的模样,怎么?真当她林木是好欺负的不成?! 厉成上一秒还沉浸在好不容易见到宋千玦的喜悦里,然而下一秒他便看见宋千玦眉眼一横,那裹在薄衫下修长的腿就这么怒意十足地朝他小腿处踢了过来。 林木这一脚力气可不小,加之她又有神力相互,若是这真踢到了厉成,后果可想而知,好在厉成反应够迅速,看出来是宋千玦这是这真想要收拾他。 说时迟那时快,厉成凭借多年来厉琰交给他的防身术瞬间侧过身子往后退了一步,刚好险险地让过宋千玦这一脚。 不过,这可不算完,林木见厉成竟能躲过她,于是愈发的厉害起来,她稍稍一顿,转瞬一只脚变幻了角度瞬间再次向厉成袭去,可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厉成这回反倒静了下来,林木来势汹汹,他却不躲不避的站在原地,就那么看着眼前的人。 厉成的反应让林木始料未及,眼看她这一脚便要狠狠落在厉成的小腹上,千钧一发之际却不想林木凭借自己深厚的灵法硬是生生将势头停在了半空里,片刻后收了回来。 “为什么不躲?” 林木问道。 厉成没应她,反问道:“为什么要收回去?” 此话一出,林木瞬间愕然,对啊,她刚才为什么宁愿用灵法伤自己却也一定要将这一脚收回来? 林木仔细想了一下,没想出个头绪来,她只依稀晓得,那一刹那,她仿佛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宁愿自己受伤辛苦些也不能伤了厉成。 厉成目色灼灼,一双眼里的神情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林木的爱意,林木被他的目光看得实在不自在,头一扭便要离去。 但厉成却是不肯答应,他好不容易费尽心思才能见她一面,怎么能轻易放人走呢? 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人挽住,林木身形一顿,愈发不悦起来,这男人怎么回事?连脸色都不会看吗?非要让自己给他点颜色看看,还是他吃准了自己对他下不了手? 一瞬间,林木的脑海里闪过万种念头,而厉成趁她走神的功夫不由分说的上前便将人从身后搂进了自己怀里。 林木又是一怔,厉成本以为她该挣扎,可怀里的女人却乖乖站在原地,任由他抱着。 许是想到了什么,厉成心下一喜,试探着将自己的头搁在了林木的肩上。 身后的怀抱宽阔又温暖,还十分的似曾相识,林木不想骗自己,纵使她心里一点都不愿意与厉成有什么牵扯,可往往她的身体却比她的脑子更快的做出了本能的反应。 她对身后这具熟悉的身体是如此的依恋,依恋到这人不过只靠近她,她便不想推开了。 男人温热的气息喷在自己的脖颈上,有些痒。 自来到零域,这是厉成除却后山那一晚第二回如此同林木亲近,她乖得像个孩子,温温柔柔的任由他抱着。 闭上双眼,厉成满足地叹了口气,轻声问道:“为什么不逃了?” 林木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将那句话说了出来。 “因为想把话和厉公子说清楚。” 林木的语气一点都不轻松,可厉成仿若不在乎似的,他低声浅笑了两下:“你觉得,这辈子你和我之间还能说得清楚吗?” 闻言,似是下定了决心,林木低头瞧了眼厉成紧紧环在他腰间的手,而后握住了厉成的手腕,微微用力挣开了厉成的桎梏,随即她往前跨了一步,转过身来看向厉成。 “你有来处,我有去处,自然是说得清楚的。” 林木是个固执的人,一旦认准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无论怎样都不会轻易更改自己的心思,她知道自己与厉成之间必定有一段让这男人牵恋至今的爱情,甚至让这男人为了她不惜万里来到不属于他的零域,可那又怎样呢?总归她如今是什么都不记得的了,她只知道自己是零域的王,她要对零域四族的生灵负责,现在于她而言,她只需要好好活着,让四族里那些企图挑起战祸的恶人知道有她林木在这世上守着零域便是她的使命,其余的,她不会多想,也不愿多想。 她是个害怕麻烦的人,一旦她想起过往,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处理这些事,所以,倒不如什么都不知道的好,简简单单的做个林木女王,守着她的“纳兰静渊”,就足够了。 面对推开自己的林木,厉成没动作,他只依着她,目光紧紧追随着她。 林木故作镇定地稳了稳自己的心神,她将视线移到了路旁的野花上,神色沉静,语气淡然。豪门契约:蜜婚100天 716 周意欢知道,那只失踪的猫是宋千玦捡回来的。 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虽然周意欢头脑简单了些,性子直了些,但厉成这几个月的所作所为,她大概还是能想到一些东西的。 她的傻儿子一时半会怕是忘不了宋千玦了。 可尽管如此,周意欢依旧感到奇怪,厉成是个重情的人,当初他和秦妍舒十年的感情究竟为什么说没就没了?还答应老爷子来了个闪婚,娶了才认识不到三天的宋千玦。 这太奇怪了。 当周意欢将自己的疑问说给厉晖听的时候,厉晖道了一句:“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当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来临的时候,一切都阻止不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可周意欢又不乐意了,她气咻咻的瞪着厉晖问:“你是说那个女骗子是厉成命中注定的人了?她都消失了好吗?怎么可能呢?我看啊,前面还有更好的女人等着我们家厉成呢。” 厉晖宠溺的笑了笑,俯下身替坐着的周意欢将她脸上因为生气弄出来的面膜褶皱抚平了来,笑道:“这种事,谁能猜得透呢?” 宋千玦消失了,厉成再次恢复单身,外面不知内情的人都传厉家的少奶奶和秦家不成器的公子秦修私奔了,厉家少爷被戴了绿帽子,于是找人暗中将少奶奶和秦家公子给做了,否则这么久怎么没人知道他们的消息呢? 尽管厉成成为了s市市民茶余饭后的闲谈,但这丝毫不影响厉成在各种年龄层受追捧的程度,甚至在传说厉成和宋千玦离婚的第三天,便有贵太太们拎自家女儿的资料联络起周意欢来。 经此一事,原本以为只要宋千玦消失自己就有机会再次得到厉成的秦妍舒却没想到她彻底失去了见厉成的机会。 工作上不顺意,忙活了这么久,算计了这么久的人也没得到,秦妍舒有一度时间整日里以酒浇愁,跟了她三年的助理上门劝她,她大吵大闹着让人滚出去,说人家是来看她笑话的,自那之后,娱乐圈关于秦妍舒的话题便越来越少,一个前途正好年纪正巧的影后似乎就这么没落了。 安鸿飞买下的院落里有两株长青的乔木,听当时的屋主人说这是两棵相思树,到了每年十月,绿叶丛中便会蹦出一串串红豆。 某天宋千玦从树下经过的时候,一串红豆忽然从她头上落了下来,彼时宋千玦已经怀孕七个月了,她大着肚子伸手去接红豆,竟还真被她接着了。 晚上。 躺在床上细致的摩挲着每一粒红豆,宋千玦想,她要用这些红豆给孩子做一串手链,等将来孩子出生了,好当做礼物送给她的宝贝,谢谢小生命的到来。 好吧,说了这么多,其实宋千玦知道,她只是想厉成了。 从离开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开始思念他,只是这些日子,随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发现自己愈发的思念厉成了。 从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厉成一直想要个孩子,宋千玦觉得,厉成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真真切切感觉到胎动的那天,宋千玦当时正坐在沙发上看着安鸿飞为她找来的打发时间的书。 当时孙叔去上班了,甄夕念书去了,屋子里只有宋千玦和安鸿飞两个人,忽然,宋千玦瞪大了双眼,她缓缓将自己手间的书放下来,定睛瞧着自己圆润的肚皮,倏地,里面的小东西又轻轻踹了自己一脚。 “厉成,他动了他动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宋千玦想也没想盯着自己的肚皮直接将心中一直想着的人喊了出来。 一两秒之后,连空气都寂静了下来。 后知后觉的某人心虚的抬眼去看对面正为她削水果的安鸿飞,后者显然也没料到,但很快安鸿飞便冲她温和的笑了笑,问她:“想好要给孩子取什么名字了吗?” 宋千玦摇摇头,不知道。 红豆还捏在手里,睡意渐浓的宋千玦就这么睡过去了,她梦见了厉成,厉成似乎很高兴,手里举着个孩子,他一直在教孩子喊爸爸。 十月孟秋,淅淅沥沥的夜雨从半开的窗户飘进来,宋千玦的美梦就这么被渐大的雨声给扰醒了,她揉揉眼睛打开了床头的壁灯,披了件衣服准备去关窗。 红豆杉就在不远处的视野里,宋千玦的目光看过去,正好落在漆黑的树上,她一低头,袖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夹带的一颗红豆就这么落了下来。 她想,她要是能将这颗红豆寄给厉成该多好?她想要让厉成知道,她很爱他,也很想他。 此时此刻,宋千玦多么希望自己能不顾一切去到厉成身边,她想亲口向他解释,她还想永远留下来。 但,这是多么奢侈的一个希望啊,她怕,她什么都怕,怕再次从厉成口中听到滚字。 许是做了孕妇的缘故,宋千玦最近很是多愁善感,原本她也没这么矫情的,现在竟到了捧着几粒红豆捂脸哭泣的地步,眼泪从她的指缝中间滑落下去,泅湿了一小块肚皮上的棉质睡衣。 安鸿飞对于宋千玦肚子里的孩子比谁都上心,他打着准舅舅的名头早早的便押着宋千玦去了医院做各项检查,到后来宋千玦肚子大了不愿意走动,他便每日里督促着她完成一个孕妇该有的运动量,再变着法的给她做各种好吃的,小城的人见了都说宋千玦找了个十全十美的好男人,偏偏还生得如此俊俏。 一日,又是几桌丰盛的午餐,甄夕已经读高三了,安鸿飞念着她读书辛苦便去学校给老师请了假,特意接甄夕回来吃饭。 饭桌上,环视了一遍各色既营养又美味的吃食,甄夕想了想,偏过头对着正在吃饭的安鸿飞甚是认真的叮嘱道:“安鸿飞,等将来咱们有孩子了,你也要给我做这么多好吃的。” 甄夕的话音刚落下,一旁的安鸿飞猝不及防呛了几口。 “咳...咳咳...咳咳咳......” 从未在人前如此失态过,安鸿飞涨红着一张脸对着甄夕瞪了又瞪,倒是宋千玦和孙叔两人在一旁努力憋着笑才不至于当场将饭喷出来。 眨眼到了十一月中旬,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宋千玦的待产期了,某天间隙安鸿飞又问了一边宋千玦有没有想好孩子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宋千玦说想好了,不管男孩女孩儿,都叫红豆。 本以为一切都会就这么平凡而又无奇的走下去,然而,该来的始终躲不掉,意外还是发生了。 这一日安鸿飞去城里的花圃里挑选入冬栽种的花种子,宋千玦一个人在家摆弄着给小红豆准备好的东西时忽然发现缺了件东西,原本是不急的,可她闲得无聊,便想着自己出去走走,只要她小心些,应该不会有问题。 可就是这个不会有问题,到底还是出事了。 当宋千玦倒在一辆货车车尾的时候,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她的身体里流逝,紧接她便晕了过去。 在医院醒来的时候,宋千玦看着自己平坦的腹部问了一句:“我的孩子呢?” 安鸿飞眼眶泛红,将她轻轻圈在了怀里:“对不起千玦,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宋千玦像是没听见似的,又问了一遍:“我的孩子呢?” 安鸿飞沉默了良久,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才能让宋千玦容易接受一些,她不希望她难过,却也不想骗她,当时的情形危急万分,主刀的大夫问他保大还是保小...... 人们一旦在遇到自己不想接受的事情,一开始总会下意识的欺骗自己,在心里学中,这叫自我安慰,宋千玦在自我安慰了半个月后,终于在某天夜里咬着安鸿飞的肩膀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她伏在他肩上一遍又一遍的说红豆没了,来年也不会再开了,她的红豆没有了。 安鸿飞听着宋千玦的哭声握紧了自己的手,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对宋千玦来说到底是对还是不对,但他希望她是幸福的,他也希望,自己这样做,能够为宋千玦带来幸福。 宋千玦出院的那天天气很好,万里晴空,几朵洁白温柔的云缓缓在天空里行驶,她抬头看了眼阳光,嘴角扯了丝再勉强不过的笑意。 安鸿飞说的对,她的人生还很长,她失去的一切既然已经失去,就算她再伤心难过又如何?剩下的路还要继续走,既然没死就好好活着。 南方的秋天是缠绵而多情的,整个s市都被笼罩在一股淡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里,天空是晴朗的,气候是舒适的,悠远又余味绵长的桂树已经黄了叶片,厉成回家的时候路过桂树下掉了片黄色的树叶在他手上,紧接着淅淅沥沥的秋雨便砸在了他身上。 天色早已黑透,厉成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瞥了眼手表,他本以为今天能回来早点,没成想这会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路过楼梯的那只猫碗时,厉成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他想着,既然那猫不回来,不如明天就让巧姨把这东西扔了吧,留着也没什么用。 厉成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上了楼,可就在他即将踏上最后一层阶梯的时候,大门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厉成脚步一顿,这个时候谁会来呢?况且如果是他的朋友,应该会先给他打电话才是,这半夜三更的敲门算怎么回事? 站在旋梯口厉成沉声问了句:“谁啊?” 外面的人没吭声,仍旧继续敲着门。 厉成一边走向门口一边又问:“是谁?” 门外这回没声音了。 微微皱起眉头,厉成忽然出手迅速拉开大门。 眼前的景象让厉成吓了一跳,他怔了片刻都没缓过神来。 只见门外的台阶上放着一个婴儿,那婴儿似乎还没足月,在襁褓里挥着手吱哇乱哭,而消失许久的大圣蹲在婴儿旁边抬头看着厉成,大圣瘦了许多,毛发也没以往光鲜亮丽了,一双眼睛却仍旧好看,它冲厉成喵的叫了一声,然后极为熟悉的跑到厉成脚下,咬着厉成的裤脚想让他去看那襁褓里的孩子。 雨还在下,婴儿哭得更厉害了,厉成终于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他上前两步将那孩子从地上抱起来,甚是狐疑的环视了一圈四周,然而他什么也没发现。 手足无措的抱着孩子进了屋,厉成从包裹孩子的襁褓里找到了一张纸,说孩子叫红豆,生日是十一月十六号,其他的再没有消息。 婴孩的哭声吵醒了已经睡着的巧姨,巧姨披上件衣服急急忙忙的从卧室里跑跑出来,当看到厉成手上真抱着个孩子的时候,巧姨惊了又惊。 她在厉家已经待了二十多年,对于厉家这位长孙不敢说有多深的了解,但她敢肯定厉成绝不是圈子里那些到处留情的主,厉成离婚的这半年来从未有什么绯闻传出来,怎的忽然会有了孩子? “少爷,这孩子......” 巧姨话没说完,她疑惑的看着厉成,厉成紧锁着眉头解释道:“刚才有人敲门,我开门的时候就看见这孩子在地上。” 闻言,巧姨感到更奇怪了,当她正要上前,忽然听到一声猫叫。 “喵。” 大圣猛地从一旁的酒柜上蹦下来,吓了巧姨一跳。 这下,真是又惊又喜。 巧姨连忙从地上抱起大圣看了又看,一双眼竟红了,嘴里嘀咕着:“大圣,这些日子你跑哪去了?知不知道巧姨多担心你?怎么这么瘦了?是不是在外面被别的猫欺负了......” 大圣在巧姨怀里安静了片刻,随后又使劲一扑腾,落到了地上,径直朝自己的猫碗走过去,狼吞虎咽起来。 厉成从来没接触过孩子,他原本打算着等宋千玦怀孕了他就去学如何照顾婴儿,可他这个愿望到底没实现,所以一直未曾踏足过育婴馆。 第一次面对这么柔软的小东西,厉成连抱都不会,还是巧姨反应过来后上前将孩子从他手里接过,打量一番后娴熟的说道:“少爷,不管怎么样,这孩子既然送到门上了,我们也不能不管,我先抱他回去给他弄得暖和一点,少爷如果你有空的话,不妨去东门的那家母婴馆买罐奶粉回来还有奶瓶之类的。” 巧姨说来是厉家请的保姆,实则从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厉家半个亲属了,毕竟二十年都耗在这儿了,厉成对巧姨一向恭敬,于是他十分听话的开车去了东门的母婴馆。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717 “厉公子,我不知国师大人为何将你安排到我这须弥山来,但厉公子须要知道,我才是须弥山的主人,我有权利决定谁留下来谁离开,况且厉公子身份不明,来历不明,本王明日便会派国师大人将厉公子送下山去,就此别过。” 说完,林木再不肯看厉成一眼,转身便要离去,可心如针扎的厉成却是不许,他眼疾手快的上前将人拦住。 林木明显不悦起来,她拧着眉头抬起眼皮瞪着厉成:“厉公子,你这是非要逼本王动手吗?” 厉成也不是吃素的,他脾气犟起来,一双眼里的怒火和痛苦显而易见,他抓着林木的肩,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句道:“我宁愿你动手,也不愿你就此打发了我!宋千玦!你当真就如此绝情残忍吗?你明知道你与我之间必定有牵绊,可你还是决定要装傻,你就当真,当真不愿再想起来?!” 厉成的质问句句锥心,可尽管如此,林木还是仔细想了想,随即还颇为认真的冲厉成点了点头,回他:“是。” 从前的时候,宋千玦一向是狡黠的,也是个爱撒谎的,可此时此刻,厉成十分明白,宋千玦喜欢骗人,但林木却十分诚实。 她是真的,不愿再与自己有任何瓜葛。 厉成心中最初燃着的那团火,竟慢慢开始熄灭下去,那些都是希望,对找回宋千玦的希望。 厉成很平静,面色也恢复如初,可眼中的那些光亮终究是黯淡了下去。 “为什么?” 他忍不住问道。 想了想,林木隐隐叹了口气:“世人都说须弥山的天神是零域最逍遥自在的,可他们不知道,天神原本和他们一样,都是血骨铸肉而成,也有七情六欲,只不过肩上比他们多了一分要守护天下安平的责任,因为这一分责任,天神便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自由。” 说到自由两个字的时候,林木的神色变得遥远又空洞起来,她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个画面,尽管那场景一晃而过,但她却还是抓住了,那是她当初被新箩弄进须弥山然后想方设法出逃的场景,想来,她虽不能仔细知道,却也明白,那时候的自己之所以要逃跑,争的也不过是自由罢了,如今看来,当初她该是没争到,否则她现在也不会是林木。 林木说的话厉成自然是听得懂的,只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让林木不愿想起过往的原因竟是这个。 “所以,厉公子,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你走了吗?我不知道我的过去和你有多少牵扯,但我想,依着我林木的眼光,喜欢的人怎么着也不是个凡夫俗子,既然如此,我想劝厉公子一句,你的人生除了我,我猜还有其他很多重要的事情等着你,如今你陪我在此地虚耗光阴,于成大事者而言,这绝不是件好事情,我是零域的王,而你是人中龙凤,除了儿女情长,我们各自都该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是吗?我不想伤你,就此别过吧。” 林木说话的时候情绪始终是淡淡地,偶尔掠过厉成一眼,也是波澜不惊,那神情与模样,分明就是在说厉成如今只知儿女情长,却不闻家国大事,颇为瞧不上他。 活了这么久,这是头一回有人带着颇为鄙夷的神色看待自己,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的老婆,这让厉成不止气愤,还十分的郁闷,想当初他在商场上初露头角的时候,哪个对手不是想方设法的要弄死v·i集团?结果呢?这么多年过来,如今v·i早已走向世界,成为如雷贯耳的商业集团,反观当初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些绊脚石,却早已被资本的潮流卷入地底,成为了历史中的一颗尘埃,而他厉家太子爷的名声,更是不必说,可如今倒好,他竟被自己失忆的小妻子给鄙视了,鄙视他儿女情长,失了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 呵! 看来他是不拿出点手段来,这女人怕是真以为自己是个软软糯糯的小男人呢! 想到这,厉成忽然盯着林木笑了起来。 林木被他的笑声弄得有些不自在:“你笑什么?” “我笑我自己,既然王上如此无情,我又何必多义呢?请王上放心,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明日便动身离开。” “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不过,我有个问题需要王上答复了我,我才能走。” “你说。” “不知王上与那后云夏究竟是个什么关系?” 此话一出,林木脸上的表情甚是好看,许是心底波动太大,刹那间,林木的脑海里竟似万马奔腾般翻滚起来,眼前全是纳兰静渊的音容笑貌。 剧痛一阵一阵袭上林木的头部,她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却不想脑袋愈发的痛起来,到后来她实在站不住,腿一软便要跪倒在地,还是厉成眼疾手快将她给搂住了怀里。 厉成不知道林木和纳兰静渊之间的事情,他以为那后云夏与林木一定不简单,否则,林木怎么会在他提起后云夏的时候反应如此之大? 就在此时,一声清亮的男音从厉成身后不远处的林子里传了过来。 “王上?王上你怎么了?” 当看清来人,厉成眉头一皱,是后云夏! 瞧这小子人前穿的倒是一副正正经经的模样,可这私下与林木相处之时,厉成听汀雪说,那可是极尽魅惑,时常有意无意的故意撩林木,若不是林木定力足,不为所动,只怕他厉成现在,早已戴上绿帽子了! 见着后云夏,厉成心中那团憋屈的火愈发的忍不住,不过,他还未开口,那头的后云夏倒是先不客气起来。 只见后云夏横眉冷眼的瞪着厉成:“放肆!你是何人?竟敢劫持女王殿下?不想活了吗?!还不给我放开王上!” 闻言,厉成没应后云夏,他有些担忧地看了眼怀里的林木,林木额间豆大的汗珠低落在他手上,瞧上去十分痛苦。 不想与这人多做纠缠,厉成忽然拦腰将林木抱到了怀里,随即,他冲着云端的方向唤了声清亮的号子,另一边的后云夏还未反应过来,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厉成带着林木已经消失在他眼前了,而紧接着他头脑一阵晕眩,下一秒已经不醒人事。 厉成没有灵法自然做不到凭空消失,那声嘹亮的口哨是他给新箩发出的信号,而这一出引林木从神女殿出来的追猫计则在厉成和新箩的配合下总算完美落幕。 沉香阁。 当厉成将晕过去的林木抱回来的时候,此时的宋佩茵已经通过汀雪的帮助秘密到了神女殿,没错,这一出叫狸猫换太子。 将林木放到床榻上,厉成看了眼一旁的新箩,神色颇为担心道:“我也不知她是怎么了,忽然间就晕过去了。” “忽然晕过去?” “嗯。” 闻言,新箩忙不迭伸出手给林木搭起脉搏来,片刻后,他眉间拧出一个深深的川字来。 “她到底怎么了?” 厉成急切的盯着新箩,想要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新箩抬起眼皮瞧了一眼厉成:“你仔细想想,你是否和她说起过什么让她容易情绪激动的事?” 情绪激动的事?厉成回忆了一下,最激动的不过也是当他知道林木真能狠下心抛却过往,劝他回去的时候,可那最激动的是他啊,林木没什么反应的。 见厉成面露难色,新箩道:“你再好好想想,让王上情绪波动过激晕倒的答案一定就在你们的谈话内容里。” “她现在怎么样了?” “内息混乱,急火攻心,再这样下去,她体内充盈的灵力反而会害了她。” “有办法吗?” 新箩看了眼厉成:“放心吧,会没事的。” 厉成点点头:“嗯。对了,我想起来了,我问她的最后一句话是,她和后云夏究竟是什么关系。” 新箩一顿:“就这个?” “嗯,就这个。” “好,那我知道了。” “国师大人不准备和我说吗?” “告诉你也无妨,不过,你这心下怕是要难受的。知道纳兰静渊吗?” 厉成没说话,静静等着新箩的下文。 新箩叹了口气:“纳兰静渊是人族皇帝的孙儿,时年十七岁,和后云夏的模样有九分相似,女王从须弥山出逃的那段日子便是与这个纳兰静渊在一处的,那段时日他们发生了什么无从知晓,就连这些事都是战后我听了些传言后一一去调查过的结果。” “国师大人的意思是,她将那后云夏当成纳兰静渊的替身了?” “是。” “宋宋?宋宋你怎么哭了?” 林木是被厉成叫醒的。 她恍惚间睁眼的时候发觉自己眼角竟然挂着泪,心上不知为何一阵一阵的难受。 厉成神色复杂的看着林木:“做什么梦了?这么伤心?” 林木愣了愣,对于自己为何晕过去又为何醒在此处她仿佛一点都不在意,而这不在意的前提是眼前人是厉成,是一个让她莫名心安的男人。 许是身体终究是诚实的,明明林木自己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可她却已经不由自主的开了口,她双眼怔怔地看着厉成,同厉成缓缓说道:“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大火,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她将我推进了河里,自己却被大火淹没了,我想要救他,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我的心好疼...我想要那个孩子活着,他是替我死的......其实,我知道,大宴上的那个老人家说的不错,这一切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一切都不会发生,那个孩子,也不会死去......” 林木说话的速度极慢,她断断续续说了许久,双眼没什么神采,看上去生气全无。 厉成不喜欢这样的宋千玦,如此模样如此场面让他心生不安,仿佛下一秒宋千玦便要舍了命去偿还那孩子似的,如果宋千玦真死了,那他呢?他要怎么办?难不成真要像这女人在林间所说的那样,余生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他的事业上吗?那他的儿女情长呢?他为她做下那么多英雄气短的事情呢? 想到这,厉成一颗要将宋千玦带离零域的心愈发坚定起来,他不会任由她自生自灭不会看着她受苦不管的。 轻轻握住林木的手,厉成抚了抚她耳边的发,一双深邃又多情的眼牢牢地看着林木:“宋宋,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我在这里,别害怕,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你去了哪里,我都会陪着你。” 托那只猫的福,新箩总算见到了林木,不过后者可不大愿意见到他。 庭院里。 “王上,后云夏他......” “国师大人,本王不想与你谈论这个话题。” 新箩话还没说完,林木便已经一脸不耐烦的打断了他。 不过,新箩哪里又是容易打发的人呢?他虽当下闭了嘴,却不过是换了个由头再次将话题引到了后云夏身上。 “王上,虽然臣下知有些话王上不爱听,可忠言逆耳啊王上,大战才刚刚结束,多少无辜的生灵神魂尚未归去,王上却在此时如此宠爱那妖族送来的质子,王上您可知,四族如今都是如何谈论王上的吗?” 闻言,林木似是来了兴趣,她斜睨了一眼新箩:“哦?那你倒是说说,他们都是怎么谈论本王的?” 新箩自知有些话他是万万不嫩说出口的,虽然他与林木共事多年,可毕竟君臣有别,况且如今林木的性情已经变得让人捉摸不透,他怕,他若是哪一日无意惹恼了林木,再发生些无可挽回的事情,那那些对须弥山虎视眈眈的豺狼们只怕便要倾巢出动了。 许是心里作用在作祟,现如今每当新箩面对林木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猜不透林木在想什么了,比如现在这件事。 新箩知道,林木绝不是个轻易糊涂的人,就算那后云夏有千般本事,林木也绝不该如此任由谣言传遍,除非,除非她早有计划,可...可就算如此,她也不该和那后云夏同住在神女殿的。 “王上,这男女毕竟有别,您又是零域的女王,再怎么着,您也不该让后云夏与您同住同吃,如此,实在有悖礼制。” 新箩一番话语气诚恳,半点听不出它意,可这并不代表林木就不知道新箩这心里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她猜,新箩一定是想借此套她的话。 718 路上。 两旁的树影不断倒退着,现在是凌晨,路上行人稀少,厉成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一只手捏着烟往嘴里送。 他在想着那个名叫红豆的孩子。 红豆? 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更奇怪的是,明明自己从未在外留情,这个孩子究竟是谁的呢?怎么会被人送到他家门口? 东门的母婴馆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厉成停车的时候莫名想到了去年的圣诞节,宋千玦捡回大圣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开着车找了一家二十四小时的宠物店,只是,那时候佳人尚在,爱情刚好,现在却早已物非人非。 厉成去的时候店员正在里面打瞌睡,他轻咳了一声,那店员迷迷糊糊的醒过来,一见眼前站着个大帅哥立马振奋起来,要知道,这一带住的都是有钱人,如果她能趁此攀个豪门什么的,她的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但雄心壮志的女店员很快恢复了冷静,会来母婴店的豪门男人,这说明什么?说明男人结婚了,有娃了,搞不好好跟他的小妻子十分恩爱,毕竟她在这工作这么久,厉成是第一个踏足母婴店的男人。 四十分钟后,厉成提着一大袋子从母婴店走了出来,回到家的时候巧姨已经将孩子哄睡着了,重新找了舒适柔软的大毛巾给孩子换了衣服,厉成猜测,那人送孩子来的时候应该是提前给孩子喂过奶的,否则这个小东西只怕不会轻易睡过去。 孩子和巧姨在一块儿,厉成上了楼进了书房,这个忽然到来的孩子让他一夜未眠,他隐隐猜到了什么,可又不敢相信。 巧姨的嘴是快的,厉成还没想好要怎么向家里人说这件事又或者说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个孩子,第二天天一亮,周意欢便带着厉晖上门了。 听到有人给厉成送了个孩子过来,还是个没足月的孩子,周意欢又兴奋又担忧,一晚上觉都没睡着,躺在床上跟厉晖讨论被送来的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于自己的儿子,周意欢还是相信的,厉成不会在外面胡来,更不要说弄出个孩子了,但她转念又一想,厉成毕竟是个成年男人,有时候外面那些小狐狸精们逮着机会给厉成下套也不一定,所以,在周意欢的念头里,送孩子上门只是第一步,接下里怕是很快就会有人上门认亲了。 天色微亮,厉成刚闭上眼没几分钟就隐约听到楼下传来了周意欢的声音,他的眉头跳了两跳,微微露出些不悦的神色来,他这个妈只会添乱。 没见着孩子以前周意欢还故作一副镇定自若,上门寻罪的模样,等巧姨将孩子从屋里抱出来后,周意欢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没办法,小东西太可人疼了。 尽管还没完全长开,但周意欢瞧了这孩子第一眼就已经挪不开了,她满脸喜色的问厉晖:“哎,你快看看,是不是特像厉成小时候?特别是嘴巴,哎呀,还要小手儿,这小手儿也像,厉成这么大的时候就喜欢双手握在一起,天呐,宝贝真是太可爱了。” 厉成一下楼就瞧见周意欢和厉晖坐在沙发上,红豆被周意欢抱在怀里,竟也不哭不闹,一双滴溜溜的小眼睛直直的盯着周意欢。 “妈,你们怎么来了?” 闻言,周意欢回他:“你这是什么话?我们还不能来看自己的亲孙子了?” 厉成顿了顿,居高临下的看着周意欢怀里的小东西:“我都不知道这孩子哪来的,你们就怎么知道是亲孙子了?” 周意欢和厉晖双双愣住,随即厉晖站起身来笑道:“你妈说的没错,这孩子和你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连双手交握的动作都不差,说说吧,这是和谁家姑娘生的?现在这个时代虽然未婚先孕不是什么大事,但人家毕竟是个姑娘家,更何况你爷爷你应该知道的,他要是知道你小子这么不负责任,你又要被罚了。” 厉晖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是笑着,但他脸部肌肉僵硬,表情一点都不自在,似是生怕厉成说出个骇人听闻的事件来。 厉成不笨,他知道厉晖和周意欢在意什么,但他现在也没心思逗他们了,直接实话实说:“我没在外面找过女人,这孩子如果真是我的,只有一种可能。” 话音落下,客厅里一时间寂静无声,周意欢和厉晖的脸色变了又变,他们当然明白那一种可能是什么。 这孩子是宋千玦生下来的。 顿时,周意欢先前笃定的想法发生了变化。 宋千玦走的时候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更别提怀有身孕这件事,如今贸然送来这么一个孩子,且还是什么都没说,依着她先前那般欺骗厉家人,不排除其他可能。 老爷子是在第三天知道这件事的,当即就让厉成带着孩子回一趟g省。 一到家,厉成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老爷子便让人从他手上抱走了孩子。 纵使厉成跟这孩子并未产生多大的感情,可毕竟是个送到自己手里的小生命,他不知道老爷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问了一句。 “爷爷,这是做什么?” “很快你就知道了。” 老爷子话音落下,又有人上前从厉成的指间取了几滴血。 于是厉成顿时明白过来,看来这是要做dna鉴定了。 三个小时后。 老爷子的书房里。 结果出来了。 那孩子的确是厉成的亲儿子,老儿子的重孙子。 “这件事你怎么想?” 老爷子问道。 厉成怔了怔,他坐在老爷子的对面,面上露出了鲜少的迷茫神色,他双手从下颌一直捋到头顶,叹了口气,像是如释重负般。 “爷爷,其实我不恨宋千玦,我只是恼她欺骗我。” 闻言,老爷子沉默了半晌,终于接过话口:“我跟你一样,千玦那孩子,我不恨她,如果当初不是她,厉家一定不会被留下来,她算来还是咱们的恩人。” 厉成从未想到自己会从老爷子嘴里听到这一番话,纵使他知道老爷子从最开始就明白这些,但他却仍旧担心宋千玦会被老爷子追究,毕竟老爷子戎马一生惯了,他眼里最容不得的就是欺骗和利用。 当初厉成对着宋千玦说出滚字的时候,厉成虽然心下恼怒不已,更多的却希望宋千玦能赶紧走,不管去哪里,只要别被老爷子找到就行,后来一直暗中关注老爷子动向的厉成见老爷子似乎并没有什么动作,就连宋亦阳也不追究的时候,厉成这才明白自己似乎担心过头,而宋千玦也早已不知所踪。 时至今日,又尤其是知道这个孩子是自己的,厉成终于直面自己的内心所想,哪怕他不知道当初宋千玦对自己有几分真情有几分利用又有几分假意,他仍旧爱着宋千玦,爱着这个从未如此听话过的宋千玦,她以往总爱跟他对着干,可这回一个滚字,却是听话的很。 “爷爷,这话您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厉成面色凝重的说道。 “你也没问我啊。” 厉老爷子语气有些委屈。 “我以为爷爷会......” “会怎样?难不成你以为我要找千玦那孩子的大麻烦?” 厉成没说话了。 孩子被厉家人所接受,当周意欢知道这孩子是厉成亲骨肉的时候,她又喜又忧,喜的是她有孙子了,忧的是她不知道宋千玦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但很快,周意欢的这种担忧便被日益长开的红豆完全化解了。 原本红豆这个名字厉家人是不同意的,可厉成还是力排众议决定就依着孩子送来的名字,在厉成眼里,红豆是代表宋千玦爱他的证据。 孩子在自己手里,依着厉成对宋千玦的了解,他想,或许接下来不久后这小女人就该出现了,毕竟这世上没有哪个母亲不疼自己的孩子,宋千玦处心积虑的将孩子送到他面前,为的不就是先让孩子来消他的气吗? 这样想着,厉成的心无端端地就安了许多,他想,等到宋千玦出现的那天,他要告诉她,在她欺骗他的这件事上,除非她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弥补自己,否则他就不原谅她。 然而,想象总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残酷的。 又是一年过去,春风再次将燕庭南岸的春景唤醒,可宋千玦却并未像厉成想象的那般现身。 眨眼间红豆已经一岁,可以咿咿呀呀的跟厉成说着他不懂的话,一双白嫩的小短腿总是会在睡觉的时候不经意搭在厉成的胳膊上,跟宋千玦睡觉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大概是宋千玦搭的是厉成的大腿上。 当又熬满一个月后,厉成已经等不及了,他开始心慌意乱起来,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宋千玦为什么这么久还不来找自己,难道出什么意外了吗? 陆遇得了厉成的命令,花了一周的时间总算将将打听出眉目来,但他不敢将真相告诉厉成,因为他不知道厉成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书房里。 一盏台灯静静的伫立在角落,厉成整个人陷在沙发里,一张本就线条锋利的脸此刻显得更加骇人,他指间夹着一根烟,然而任凭那烟支燃尽他也没吸上一口。 厉成长久的沉默令陆遇十分担心,原本还对宋千玦这个少夫人颇有好感的陆遇此刻也忍不住有些不满起来。 他调查到的消息说宋千玦当初和安鸿飞一起到了c城,小城里的人都知道他们是夫妻,还说那是一对璧人,后来宋千玦怀孕了,还没足月却小产,不想那小产的孩子竟然命薄没能活下来,再后来,安鸿飞便带着一家人走了,至于他们去了哪里,无人知晓,而陆遇也再没查到。 虽然厉成从心里有些怀疑这份消息,但陆遇做事一向认真,更何况是这样的大事,陆遇是不会调查错的,厉成的心中颇多疑惑,然而随着他的沉思却渐渐都明朗了起来。 哪里是什么小产的孩子没能活下来?分明是那“一对璧人”嫌这孩子是个累赘,所以才找人给他送了来,然后他们再高枕无忧的远走高飞! 直到这一刻,厉成才知道,原来人的心真的是会疼的。 他待她如珍宝,她却弃他如敝履,既然如此,当初知道有孩子的时候又为什么要选择生下来?是可怜他给他的安慰吗? 红豆自从被送来后一直跟巧姨睡在一起,厉成倒不是不喜欢这孩子,而是他平日里工作繁忙,常常回来的时候早已三更半夜,他实在带不了,每日只能回来看一看红豆的睡颜,尽管如此,厉成却也觉得满足。 书房里一时间了无声息,陆遇怵在书桌前半晌也不敢轻易开口,直到厉成指间的烟灰掉了下去烫得自己一个激灵厉成这才回过神来,他揉了揉自己的眉眼,语气里满是疲累,吩咐陆遇先回去。 陆遇离开燕庭南岸没半个小时,厉成还站在书房的阳台上抽烟,往日里早就熟睡的巧姨却在这时惊慌失措的敲响了厉成的门。 “少爷,红豆发高烧了。” 指尖的烟支抖了两抖,厉成二话没说连鞋都没换直接抱着红豆去了医院,他的私人医生对儿科并不擅长,这个时间点所幸市区并不拥堵,厉成给程彦笙打了个电话,程彦笙今晚值夜班,正好可以提前为他在儿科安排一下。 原本巧姨一直抱着红豆,谁知红豆见了厉成后嘟嘟哝哝了一句爸爸,然后死活再不肯从厉成身上下来,厉成没法只得抱着红豆开车。 一路上红豆一直哭哭啼啼,小孩儿的哭声本就抓心,更何况这还是自己的亲儿子,厉成只恨自己不能替他生病,再想到这么小的孩儿被自己的亲生妈妈给抛弃了,厉成更心疼了。 红豆通红着一张小脸在厉成的怀里也不大声吵闹,只小声的嘤嘤啜泣,厉成脚下的油门踩到底,他一边安慰着红豆一边想起了宋千玦,紧接着脑海里浮现出四个字来:抛夫弃子。 没错,说的就是宋千玦这个狠心的女人! 到医院的时候正好凌晨三点,因为有程彦笙在,厉成抱着红豆很快被安排进了一间高级护理病房。 厉成的身份在s市虽不算人尽皆知,但平日里稍微关注财团信息的人都会认得厉成,在此之前从未有人知道厉家何时出了个小孩子的,这下眼见着v·i的总裁大人抱着一个孩子进了医院,顿时流言四起。 719 病房里。 红豆挂了水已经睡着了,厉成怕他手冷便一直用自己的大手轻轻捂着红豆的手背,外科的程彦笙抽了空过来瞧了厉成一眼。 巧姨回燕庭南岸给红豆拿东西了,纵使厉大总裁神通广大,可也架不住劳心劳力,他原本一向极好的皮肤此刻因为熬夜黯淡了许多,眼底下泛起一圈乌青,程彦笙见了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先去旁边休息一下吧,我替你看着红豆,反正他这会睡着了也不会闹了。” 厉成手动没变,他瞥了眼程彦笙,随即淡淡地开口:“不用了,我自己看着他就行。” 像是为了配合厉成的话,睡梦中的红豆一双小手不自觉的捏紧了厉成的大拇指,又咿咿呀呀了一句爸爸。 见到这副情景,程彦笙也不再说什么了,她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犹豫再三,终是没将想问的话问出口,程彦笙想,她自己的事尚且一团乱麻,又何必去操心人家的事呢? 宋千玦给程彦笙的印象一直不错,在去年初春发生的那件事之前她从未想到有一天宋千玦会不辞而别,甚至从此之后杳无音信,至于这个孩子红豆还是她从周意欢那知道这是宋千玦生下来又派人送到厉家的。 当时周意欢提起这事的时候满脸愤慨,说宋千玦太恶毒,竟然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要非得跟着那个忘恩负义的安鸿飞私奔,真是丢尽了他们厉家的脸面,程彦笙听了这话本以为依着周意欢的性子该是也不会多喜欢红豆的,结果她却猜错了,许是这孩子是自己的第一个孙儿,再加之又是血亲,总之,周意欢对红豆比对厉成还好,而这也让程彦笙微微放了些心,至少这孩子不会在厉家受委屈。 厉成知道程彦笙是一片好心,可他仍旧只想自己守着红豆,盯着红豆捏着自己的小手指,厉成原本荒凉无波的心海泛起了一圈圈涟漪。 血亲这种东西,真的是世界上最微妙的一种关系,只要一想到红豆是自己和宋千玦的结晶,他身上流着自己和宋千玦的血,厉成的心里就会充斥着奇妙的感觉,好像为了这孩子他做什么都可以。 见厉成不需要自己帮忙,程彦笙本打算起身告辞,谁知就在她正要开口时一向不喜与人多言的厉成破天荒的问了她一句:“厉琰那小子还欺负你吗?” 这话问得程彦笙当即一怔,她和厉琰自从上次吵架后已经有半个月没联系了。 眼瞧着程彦笙面露难色,厉成了然的移开目光,竟好似劝解,他轻声说道:“厉琰这小子入伍入得早,又是在爷爷身边长大的,有时候脾气难免犟了些,尽管你当初因为一面之缘找了他八年,但我还是建议你好好考虑一下,两个人在一起浓情蜜意的浪漫固然少不了,可更多的时候还是生活,只有在生活中才能检验你们是否会成为对方最合适的那个人。” 厉成跟自己说的这些话是程彦笙没有预料到的,厉成一直看着一副冷心冷情的模样,不曾想却对这些事看得如此通透,刹那间,厉成在程彦笙心中的印象又上了一层台阶,这个男人不仅深情多金,还是个很会生活的人,如果宋千玦当初没走,而是选择留下来,她现在该是很幸福的。 从儿科出来,程彦笙一身白大褂靠在了走廊上的凭栏处,黎明就快到来,太阳即出东方,这对世间万物来说都有了方向,可她却看不清她和黎琰的方向,何去何从,她早已在自己和黎琰的一次次争吵中迷茫了目光。 “滴滴......” 衣服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声。 程彦笙摸出来一看,是她大学的师兄发来的消息。 “明天有空吗?想请你吃饭。” 想了想,程彦笙回道:“我现在在替别人值班,明天下午有两台手术,可能做完就只想回家休息了。”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然而那头的人似是不懂什么叫放弃,仍旧回她:“我最近学了几道菜,反正你下了手术肯定也不想做饭了,不如来我家尝尝怎么样?” 这位学长在程彦笙大学时曾有意无意的跟她暗示过些东西,可流水有意,落花无情,程彦笙那时心心念念着要找厉琰,再加上她不喜欢跟人暧昧,于是找了个机会巧妙的回绝了这位学长的追求,那学长知道了也不气馁,更没有对程彦笙步步紧逼,反而停下了脚步站在远处,一直跟程彦笙以朋友相称,最普通的那种朋友。 那头的学长见程彦笙久不回他消息,遂再次发来一条,但这回换成了照片,程彦笙好奇的点进去,发现是一张甜品图,她最喜欢吃甜品,却又因为要保持身材的原因不得不克制自己,这招对她来说简直就是秒杀。 人家盛情难却,那她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 正在程彦笙思虑的时候,她身后的墙角处忽然冒出个人来,那人走路时悄无声息,高高大大的身影渐渐靠近了程彦笙。 “谁请你吃饭呢?” 颇有辨识度的声音毫无预兆的在程彦笙身后响起来,她吓了一跳,一声惊呼从喉咙里蹦出来,夜间空旷的意愿走廊上到处回荡着她的惊呼。 猛地转过身来,程彦笙看着眼前的人惊了又惊:“你...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说你要去执行任务吗?” 突袭的厉琰痞笑着似真似假的说道:“我要是再不来,我老婆都要被人拐走了,说,要请你吃饭的这小子是谁啊?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面对忽然出现的厉琰,程彦笙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怔了片刻,想起上回两人不欢而散,倏地就堆了满脸的不高兴,说出口的话火药味十足。 她一把将厉琰推开,一边装作要走的模样一边气道:“厉二公子怕是认错人了吧?我可不是你老婆!别瞎叫!” 知道程彦笙还在上回的事情生气,厉琰想了这许多日总算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拽住要走的程彦笙,没皮没脸的笑:“好啦,还在生气呢?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闻言,程彦笙依旧冷着一张脸,脚下的动作却停了,一双胳膊交叉在胸前虎视眈眈的盯着厉琰,等着他的道歉。 一看程彦笙这样,厉琰立马收敛表情稍息立正向前看,神情很是严肃认真的向程彦笙敬礼道:“报告程彦笙同志!厉琰同志经过这几天的反省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不该不经过程彦笙同志的批准就擅自在放假期间去帮助女兵,引起女兵和程彦笙同志的误会!我这种行为简直令人发指丧心病狂,对此我感到深深的自责和忏悔!请程彦笙同志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厉琰腰板挺得笔直,目不斜视,神色诚恳,瞧着很是正经,等了半晌,程彦笙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知道自己错了?” “是!程彦笙同志!我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真心的?” “绝对真心!保证不含防腐剂!” 最后一句让程彦笙到底没忍住,她踮起脚尖趁厉琰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揪住了他的耳朵,然后带着人径直往前走去。 所幸夜里医院的走廊人不多,厉琰一个大男人被程彦笙这样揪着耳朵,厉琰虽然很想挣脱,但架不住自个的老婆还在生气,他猜,他要是这会挣脱了,程彦笙明天就敢去赴那小男三的约了! 程彦笙比厉琰矮了大半个头,于是一路上厉琰只能弓着腰往前走,他一边小声哀嚎一边跟程彦笙求情。 “哎,哎领导,这可是在医院呢,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是不是?万一被人看见怎么办?对你的名声也不好是不是?哎,领导你说是不是?” 程彦笙冷哼了一句,头也不回,走得更快了:“我管教自己的男朋友,怎么就有碍我的名声了?” 程彦笙这句我管教自己的男朋友让厉琰原本还有些小不快的心瞬间被治愈了,于是他得意忘形的皮起来:“嘿嘿,这回承认了吧?刚才是谁说不是我老婆来着?” 得意忘形的后果就是祸从口中,程彦笙听了厉琰这话毫无预兆的停了下来,害得厉琰要是反应快差点撞到她身上。 厉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程彦笙神色复杂,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又怎么了?我又说错话了?” 片刻,像是累及的人忽然停下来,程彦笙叹了口气,反问厉琰:“你刚叫我什么?” “老...老婆啊。” “你知道老婆什么意思吗?” “老婆就是老婆呗,你是我的女人,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你错了。” “哪里不对?” “从法律意义上来说,一个男人叫一个女人老婆,这说明他们是夫妻,夫妻知道是怎么来的?” 程彦笙每说一句就会往前一步,厉琰被她的眼神莫名摄住,不自觉的随着程彦笙的步子往后退去。 空咽了一口唾沫,厉琰这会已经开始在心里后悔,他觉得自己今天似乎来得不是时候,程彦笙这明摆着要跟他算账的阵势。 见厉琰不吭声了,程彦笙又问了他一遍:“知道夫妻是怎么来的吗?” 厉琰点点头,言简意赅:“从法律意义上来说,结婚。” 听闻,程彦笙终于满意了,她收起先前让厉琰手足无措的表情,摆出一副甚是挑衅的模样,直直地盯着厉琰,容不得他退缩,问他:“你既然敢叫我老婆,你敢娶我吗?” 厉琰不笨,在程彦笙说出上一段的时候他便已经猜到了她接下来的意图,可尽管如此,当真的听到这些话从程彦笙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厉琰还是怔住了。 他不是不想娶程彦笙,而是觉得好像还没到时候,虽然他也不知道在他心里那个合适的时间到底会走到哪里,但他能肯定一点,那就是绝不是现在,他说不清也道不明,更无法向程彦笙解释,总之,他会娶她,但不会是现在。 厉琰的眼神从最初的震惊到慌乱再到躲闪,程彦笙一个不露的全看了,说不难过是假的,说不伤心也是假的,如果有可能,她真想押着厉琰去民政局和她把证领了。 她想嫁给他,做梦都想,好像没有那个证件她就永远会感觉厉琰有一天会离开她,她想,她不是需要那个证件,而是需要那个证件带来的安全感,尽管那东西现在已经越来越廉价,越来越随便,但她还是想要。 程彦笙目光灼灼,厉琰退无可退干脆不退,他笑嘻嘻的上前将程彦笙搂入怀里,企图蒙混过关:“咱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吗?结婚多麻烦啊,是不是?” 哪知程彦笙不吃他这一套,铁了心今天要个答案,她推开厉琰,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问:“你就说,你敢不敢和我结婚?” 厉琰愣了愣,仍旧笑着:“这...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这是...这是......” “那是什么问题?” 程彦笙分毫不让,厉琰被逼得狠了,他一咬牙狠下心来,拉着程彦笙的手总算痛快答应下来。 “行!不就是结婚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走!咱俩天亮就去民政局!” 这回换程彦笙惊愕了,她一脸不信的模样逗乐了厉琰,厉琰的大手捏了捏她脸颊:“怎么了我的好老婆?吓着了?” 程彦笙皮肤细腻光滑,厉琰虽贵为豪门公子,可毕竟是从军之人,每日过得都是枪口舔血的日子,他一双布满薄茧的手虽未用力却已弄疼了程彦笙,程彦笙回过神来将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挥开,嘁了一声:“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逼你!天亮了谁要是不敢去,谁就是小狗!” 厉琰笑得更开怀了:“行行行,都依你,谁不去谁就是小狗,以后见了面都要汪汪汪行了吧?” “哼!” 天色亮得很快,程彦笙结束值班后回了趟家,梳洗打扮一番后时针正好指在清晨六点,她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厉琰躺在她床上闭着眼小憩。 时间还早,这会去了民政局也没开门,于是程彦笙在手机上设了一个八点半的闹钟。 两个半小时后,床上的两人成功被程彦笙的闹钟给吵醒了。 听到声响,厉琰迷迷糊糊间睁开双眼,他拿过程彦笙的手机关掉闹铃,搂着怀里的人准备再次入睡。 720 醒来的程彦笙在厉琰怀里静静地看了他一会,思虑了半晌,终是问道:“还去不去了?” 闻言,厉琰一个激灵醒过来,他伸了个懒腰,先吻了程彦笙一回,然后在程彦笙快喘不过气的时候再迅速跳下床去,将自己在部队里的速度拿了出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去!当然去了!否则以后见了面我不得学狗叫啊?” 两人出门的时候正好是上班高峰期,堵在高架桥上想掉头都来不及,厉琰捏着方向盘逗程彦笙:“我跟你说,不是我吹,看见前面这条长龙了吗?要是从人家车顶过不犯法不招骂的话,我能背着你在三分钟之内通过。” 这话厉琰说的是真的,程彦笙也是真信,而且她知道,厉琰说三分钟已经很谦虚了,她曾有幸见过两回厉琰所在部队的特种兵训练,当时给她留下的震撼以至于让她现在丝毫不怀疑厉琰的专业性,这就跟他们科室最牛的主刀大夫一样,再难的手术,人家只要说三个小时就绝不会超出一分一秒,还是伤口最完美的那种。 归根究底,还是专业,对一个领域的绝对专业。 折腾了大半天两人总算到了目的地,人生头一回来民政局,程彦笙还有点儿小紧张,她看了眼身边的厉琰,一向嬉皮笑脸的人竟也难得正经起来,可眼前民政局的情形还是让程彦笙吓了一跳。 她再三确定排着长队的那一列是离婚队伍的时候,她冷不防打了个寒噤,心里感叹了一声:那句话果然没说错,现在离婚的比结婚的还多。 然而就在程彦笙感叹的当口,厉琰的电话响了。 厉琰准备伸手去摸手机,眼疾手快的程彦笙先摁住了他的手,眼神里隐隐透出不安,问他:“能不能等办完再接?马上就要到我们了。” 看出程彦笙的害怕,厉琰安慰她:“别瞎想,肯定是我战友约我喝酒呢,没事儿,我等会再接。” 虽然厉琰嘴上这样说,可他的神色却在手机响起的一瞬间紧张起来,纵使他故意安慰程彦笙,可却骗不了他自己。 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程彦笙死死拉住厉琰的手,登记处的办事人员递给他们两张表,程彦笙连自己的名字都写成了厉琰,她的手一直在抖,片刻后,打电话的人似乎终于放弃了。 再没感受到震动,两人双双在心里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秒那手机再次响起来。 这回,两人同时转过头看向对方,同时开口。 “对不起。” “你接电话吧。” 厉琰一直紧绷的心缓了缓,他稳住心神去拿口袋里的手机,而程彦笙也十分礼貌的从办事登记窗口离开了,她跟在厉琰身后静静的听厉琰打电话,脸上一派平静。 “你小子怎么现在才接电话?” 是大队长的声音。 只要在放假期间一接到上级领导的电话,厉琰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他的假期又要泡汤了。 “我...我刚没听到。” 知道厉琰在撒谎,大队长也不拆穿他,直接开口发布命令。 “接到上面消息,a国有一股势力最近会从我国边境运送一批杀伤力极强的武器到国内,我估计是冲着高峰会议来的,上面的命令是必须截下这批武器,将敌人扼杀在边境森林里,时间紧,任务重。听明白了吗?” 厉琰言简意赅两个字:“明白。”说完挂上了电话,转过身目色沉沉的看向程彦笙。 程彦笙倒也不恼,她没看厉琰,自觉的开始往大厅外走去。 厉琰从后面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生气了?” 程彦笙没说话,使劲一挣扎,竟挣脱了,然后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厉琰颇为无奈的叹口气然后追了上去,终于在台阶上将人堵住,他抓着她的肩膀语气很急:“彦笙你看着我,你看着我行不行?我这一走不定又什么才能回来了。” 到底最后一句话戳中了程彦笙的软肋,她忽然踮起脚尖在厉琰肩上毫不客气的咬了一口,好在这是冬天,厉琰穿的衣服还算厚实,否则程彦笙这一口下去,他铁定要见血了。 片刻,知道自己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厉琰强硬地住程彦笙的脸,然后俯下身深深吻了她一回,末了意犹未尽的狠狠揉了一把她殷红的唇。 “老婆,等我回来。” 说完,再不犹豫,厉琰转身几步跨下台阶,不远处一辆越野车上下来个人,正冲他招手。 回过神的程彦笙用手做了个喇叭,冲远处的厉琰喊道:“厉琰!你这只小狗!等你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距离记忆中那个不敢回忆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这一年里宋千玦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梦见她那未曾谋面的孩子,她梦到红豆没有死,梦见红豆长大了,咿咿呀呀的叫她妈妈,也梦见厉成,梦见厉成逗红豆玩儿,一家人在一起很幸福。 可梦里终究是梦,尽管她是如此的不想醒过来,可每天的生物钟比闹铃还准时。 她现在在边城的一座山村小学里教书,这里太落后了,没有电,没有网络,在宋千玦没到来之前,这里甚至连一个像样的教室都没有。她如果想用手机,要徒步接近八公里去到附近的小镇上。 原本宋千玦没想到要来这样的地方,可当初她从医院回来的第三天安鸿飞就急匆匆的走了,他走的时候很抱歉,给宋千玦和孙叔还有甄夕留了许多钱,如果不过分挥霍,这三人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那种,宋千玦问他到底什么事这么着急,安鸿飞没说,只默默安排好了一切,临走前交给了她一张新的身份证,让她如果愿意的话,可以换个身份换个名字重新开始一切。 宋千玦接过那张身份证看了一眼,上面的人是她没错,可名字已经变成了苏玲珑。 “为什么要姓苏呢?” “因为好听。” 安鸿飞像小时候那样揉了揉她的短发,又去抚她脸上的那颗小红痣,半晌叹了口气,说道:“千玦,这颗痣终归太招人了,你如果愿意,找人把这颗痣去了吧。” 甄夕听说安鸿飞要走而且还不带她,在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都耍尽了,可安鸿飞铁了心,她再也没了办法。 走的那天是半夜,小城里很安静,安鸿飞在车站跟宋千玦道别,要她好好照顾自己,也要她放心,说自己很快就会平安回来,然后头也不回的上了车。 也是那一晚,当宋千玦和孙叔回去的时候发现原本在家的熟睡的甄夕早已不知踪影,两人找遍了整个小城都没找到。 五天后,甄夕不知用谁的手机给宋千玦发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群里有安鸿飞站在船上的背影,还有甄夕正对镜头的笑脸,看样子,安鸿飞是不知道甄夕在跟着他。 看到甄夕也算间接和安鸿飞在一起,原本打算再找不着人就去报警的宋千玦和孙叔总算松了一口气,两人依着那电话号码再打回去的时候号码却已然变成了空号。 一时间,原本热热闹闹的四人小院顿时冷清下来,再次回到了宋千玦和孙叔相依为命的时候,所幸就这样过了小半个月,孙叔的黄昏恋来了。 对方老太太是个保养挺得宜的俏寡妇,儿子女儿也争气,听说在京都做生意,做得还不错,老太太年轻时就失了夫,为了一双儿女愣是咬牙自己撑过来了,现在儿女有出息了,老太太总算能歇一歇,也不知怎的就看上了当门卫的孙叔,孙叔一开始还拒绝,可架不住老太太一身热情,说生活是自己,苦了一辈子,他们也该有自己的生活才对。 这事孙叔没跟宋千玦说过,是宋千玦某天买菜的时候遇见了那老太太,人拉着她热情的很,后来宋千玦回去千方百计的总算从孙叔那知道了怎么回事,她当即表明自己的态度,认为那老太太说的不错,生活是自己的。 后来,孙叔就和老太太在一起了,再后来,孙叔的肺出了问题,于是老太太主动找了好地方带着孙叔彻底归隐山林,宋千玦只要有空就会去看他们。 再后来,宋千玦也离开了c城,她听了安鸿飞的话,一心想要开始新的生活,换了苏玲珑的名字,取了眼角的痣。 取痣的那家店的店主一直问她是不是真的考虑好了非要取,毕竟这世上长小红痣的人可不多,更何况这小红痣在她脸上丝毫不隐瞒美观,或者说更添风采,店主一再确认,苏玲珑也一再确认。 只是取了痣的两个月后,在苏玲珑来到小山村支教的某一天,她从床上起来照常对着镜子梳洗的时候,她发现那颗被取掉的小红痣似乎又要长出来了。 再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苏玲珑今天要去一趟城里,她打算为自己班上的十几个小朋友过个节,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当初安鸿飞留下来的钱还剩很多,在到了这里后的第二周苏玲珑就想要用那些钱为这个村子的人把电通上,可等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孙叔的时候,孙叔问了她一连串接下来的问题,然后她便打住了这个念头,为一个村落通电不是件小事,而且说不准还会牵扯出许多意外,所以,还不如用这些钱为孩子们多买些书。 小镇今天当场,纵使天气寒冷,可仍旧热闹,苏玲珑一头短发戴了条墨绿的围巾,穿着去年的呢绒大衣,她站在杂货铺的台阶上问老板有没有圣诞节用的东西。 那老板见她人长得漂亮,打扮也算时尚,于是不嫌费事的将不知几年前压箱底的东西都翻了出来。 所幸这些装饰品不比吃食,没有太明显的过期界限,积了点儿灰,老板手脚麻利的给苏玲珑都弄干净了,然后找了个口袋给她装好,还多赠了两棵小的圣诞树。 既然是圣诞节肯定少不了点心和苹果,苏玲珑拎着东西放在了一个老乡的车上,然后转身去买别的东西,可就在这一转身的当口,苏玲珑没留意脚下,一不小心踩了别人一脚。 那人是当地出了名的地痞,叫张志,早就见过苏玲珑一回,这一下正是张志自己故意撞上去的,他最近奉县令独子的命令正四处寻摸美女,千方百计的打听了许多天仙的下落,结果见了面没一个让他满意的,苏玲珑是他上回无意间在街上碰到的,他原本打算当时就将人拦下问一问,谁知他刚下车一个转身苏玲珑就不见了身影。 眼瞧着寻找多日的美人就在跟前,张志一张嘴都咧到耳朵根了,他凑上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苏玲珑,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眯眯的问道:“美女,听说你是来支教的?” 苏玲珑本能的不喜欢这人,她眉头一皱,道了句对不起拎着东西就要走人,谁知那张志却不肯放过她,带着手底下的爪牙将苏玲珑拦在路边。 小镇上的人多是朴实的农民,虽然都对张志怀恨在心,可谁也不敢真正和张志明着作对,但好在这些人也不见死不救,明知可能会被人寻仇,但大家还是壮着胆子围了上来。 张志一双小眼睛横了一圈四周,试图吓跑越积越多的人,可谁也没有走,于是张志决定速战速决,他摸了一把苏玲珑的肩,安抚似的开口:“苏小姐是吧?请您放心,我张志绝不是坏人,我呀,这是要带你去享福呢,苏小姐长了张这么好看的脸,真是咱们男人的福气啊。” 张志的手还在自己脸上,苏玲珑一直在心里劝说忍忍就过去了,千万别惹事,可当她倒数完毕后终是没忍住,她猛地出手捏住张志的手腕,连同他的胳膊一起往后折了过去,再往前一抻,给张志来了个漂亮的过肩摔。 苏玲珑一连串动作做得干净又利落,前后不过三五秒时间,张志和他的爪牙压根没反应过来,等人被摔到了地上,人群中爆发出哄然大笑。 苏玲珑使的劲儿可不轻,张志倒在地上几秒后才回过神,紧接着他感到自己的背脊跟碎了一样钻心的疼,大概是他运气不好,过肩摔原本伤不了他太多,可坏就坏在他倒下的那块地上因为最近镇上在铺路,一块凸起的尖石正好硌在他脊背上。 爪牙试图去扶张志,张志也想着自己蹦起来,结果没想到张志第一回没起来后就直接晕了过去,苏玲珑当场愣住,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她记得自己没使太大劲啊,人怎么就起不来了呢? 721 完了,不会要闹出人命吧? 救护车来的很快,苏玲珑作为肇事者当然不可能逃得了,她被张志的爪牙们押着一起上了车,镇上的医院没人敢接,说要尽快往县里送。 这下,苏玲珑是彻底懵了,但好在片刻后她渐渐冷静下来,先前围观的那群人里有一位热心的大叔和一个年轻小伙子陪着苏玲珑一起到了县里。 听说自己的心腹被人打成重伤,留学归来不久的县令公子带着他的好基友一起到了医院,气势汹汹的准备找人算账。 由于爪牙打电话的时候没说清楚,只说张志被人打了,于是当县令公子见到罪魁祸首苏玲珑的时候怔了又怔,好半晌才问道:“你......这人真是你打的?” 苏玲珑有点儿委屈,她解释道:“我也不是故意的,是他冒犯我在先,再说了,我就摔了他一下,谁知道他那么不禁打?” 闻言,县令公子嘿嘿笑了两声,他偏过头跟身边的好基友耳语:“喂,这妞不错吧?想不到我们县城还有长得这么好看的女人,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呢?” 那县令公子的朋友也算是圈子里混的,身世背景虽比不上s市里的一众权贵,可到底也算有来头,在这之前,他虽从未真正见过苏玲珑,但却从少有的报道上看到过当初厉家少奶奶的照片。 县令公子跟朋友耳语完后一直等着人家的回应,结果半晌没听见声音,于是他狐疑的瞥了一眼,这才发现他朋友一双眼上上下下的盯着对面的苏玲珑看,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见状,县令公子一脸你懂得的笑意撞了撞他朋友的肩:“怎么样?到时候你一晚我一晚......” 说完县令公子抑制不住的笑起来,他朋友却没跟着笑,反而渐渐一脸凝重,说道:“我看不怎样。” “啧,这话什么意思?这可是我的人先找到的,难不成你还想独占?” 闻言,朋友沉了沉脸,斜睨了一眼县令公子,用眼神示意他出去再说。 盯着俩男人在自己面前污言秽语的嘀嘀咕咕了半晌,苏玲珑知道自己不能胡来,她只得装作没什么都没听见似的,转过身去看躺在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张志。 医院走廊上。 “你拽我出来干嘛?” 县令公子一脸不高兴的问道。 那朋友弹了他一个脑崩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解释道:“我看你是色欲熏心不想要小命了是吧?你知道里面的女人是谁吗你就敢口出狂言,嫌自己命长可别拉上我。” 这朋友是县令公子一众狐朋狗友里最靠谱的,所以他的话县令公子一般都会相信。 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县令公子竟随着朋友的话心慌起来,他结巴着开口:“你...你有什么...有什么消息就一次说完,别......别跟我这卖关子!” 那朋友也不瞒县令公子,实话实说:“知道s市厉家吗?知道三年前厉家长孙和宋家联姻的事吗?” “知道啊,那又......那又怎么样?” “呵,那又怎样?!亏你还说的出口,里面那女人就是厉家少奶奶,宋家的千金小姐。” 闻言,县令公子一双眼登时斗大如铜铃,片刻后他双腿一软,要是被朋友眼疾手快的扶住,能当场就坐到地上。 “你...你......她...她不是说她姓苏吗?怎么会......会是厉家少夫人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我敢肯定,屋里的女人绝对是厉家少夫人没错,你看见她脸上那颗红色的痣了吗?普天之下,除了厉家少奶奶,谁还会长这么漂亮的胭脂痣?” 县令公子彻底懵了,心里直叫苦,要不是张志躺在床上没醒,他现在真想狠揍一顿这人,净给他惹麻烦! “那,那你觉得我现在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当然是装作不认识赶紧将人送回去。” “对对对,我现在就派人把她送回去,说不准这厉少夫人改名换姓下乡支教是考察民情体验生活呢,我可不能坏了她的兴致,不过就是可惜了这么一张脸啊,我是得不到了。” 闻言,县令公子啧了一声,毫不客气的怼道:“还想要你这条小命你就少说两句吧,那厉家少夫人也是你我敢肖想的人物吗?” 苏玲珑从病房出来的时候并未听泉县令公子和他朋友的对话,只听到两人在那讨论她一个堂堂权贵少夫人怎么会改名换姓跑到这山沟沟来吃苦受罪,苏玲珑当场就愣住了,惊了又惊,他们怎么会知道她的? 自己不过是上街来买趟东西,怎么这事还越来越复杂了? 苏玲珑本以为两人肯定还有其他计划,可那先前气焰嚣张的县令公子态度恭敬的将她送了回去,路上苏玲珑抱着试一试不占便宜白不占的想法跟那公子提了提她所在的村落里没电的事,那公子一听,当场允诺回去就让他老爸找人拨款,顺带再给那些孩子建个小幼儿园。 于是苏玲珑一颗心瞬间放晴,她当然知道这些人肯定是偷偷查到了她先前的身份,否则怎么会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呢? 大概这就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回去后的县令公子和他老爹找了施工队,拨了款,历时一个月后总算给苏玲珑所在的村落通上了电,接下来就是建一个小学,原本苏玲珑说幼儿园就够,谁知那俩父子颇为热心的非要再弄个小学出来,毕竟又没多少孩子,于是苏玲珑也就没拒绝. 有时候她站在山坡上看着山下正在建修的小学,她会闭上眼上双手合十替远在s市的厉成祈祷,祈祷他此后人生顺遂,安平康乐,不为其他,只为她曾经的那个身份帮到了这么多人,而这些其实都是厉成给的,如果没有厉成,这一切都不可能。 渐渐地,小学建成了,三间宽敞明亮的大瓦房足骨容纳下她的学生们,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体育场和图书馆,那里面都是她用自己的钱买来的书。 学校正式竣工的那天,县令公子和他的老爹说要请苏玲珑吃饭,苏玲珑推拖不得,只得应下,然而就在县令公子去接苏玲珑的路上却接到了一个电话。 那电话是县令公子前段时间在医院的好朋友打来的,说自己最近打听到了厉家少夫人宋千玦也就是苏玲珑的消息。 也是直到这时县令公子才知道,原来这苏玲珑与厉家长孙早就闹掰了,她也不是什么宋家大小姐,而是冒充的,事情败露后逃到了这里。 那县令公子的朋友消息一向准确,故此他一直相信这人,这人说自己之所以前段时间消失就是专门去s市打听消息了,厉家人将这件事封锁的严,他周旋许久才知道了这点消息。 县令公子旁的没注意,只听到一句“苏玲珑冒充宋家千金小姐,早已和厉家一刀两断。” 嘿嘿笑了一阵,县令公子问道:“那,我如果现在对苏玲珑下手,应该没人会找我麻烦吧?”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片刻:“厉家长孙最近和娱乐圈影后秦妍舒传了不少绯闻,我还听说厉家长孙一直带在身边的那孩子就是他和秦妍舒生的......” 县令公子迫不及待的打断他:“别废话那么多,你就说,我现在能不能动这女人了?” “应该能。” “嘿嘿,那就好。” 于是,苏玲珑就这么入了圈套。 她被县令公子在桌上灌了好几杯后劲特强的红酒,不过好在她事先有准备,从家里出发的时候吃了不少醒酒药,又一直跟人强调自己不会喝酒,一喝就醉,于是在第二杯下肚的时候苏玲珑就开始装醉,第三杯的时候直接晕在了饭桌上。 以为自己奸计得逞的县令公子抱着苏玲珑就上了酒店。 将人放在床上,县令公子本打算一亲芳泽,可他有个习惯,每次办事之前都要洗个澡,于是他强忍着冲动去了卫生间。 原本计划等那人一扑上来自己就动手的苏玲珑见人去了卫生间,暗自松了口气,她悄悄从床上爬起来到处找趁手的家伙。 就在此时,县令公子的手机滴了一声,是>苏玲珑鬼使神差般点开了消息,一看才知道,原来这人在背后查清了她所有的底细,发消息的人还说自己已经在s市将她这个残花败柳藏身小城的消息散播了出去,准备跟当初被她害惨的厉家人讨个功劳。 虽然相信厉成不会对自己怎样,但苏玲珑心里还是莫名发怵,这两年来她不愿去找厉成不愿见他,不是因为害怕厉成,而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厉成,她虽然救了厉家人,可说到底一切事都是因她而起。 卫生间的水声停了下来,苏玲珑一惊,连忙将手机放回原处,随后捞起一旁桌上的台灯藏到了门后厚重的窗帘里。 县令公子腰间围了条浴巾就走了出来,他一句“小美人儿我来啦”还没说完就愣住了,因为床上躺着的美人不翼而飞了,就在他愣神的当口,忽地身后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头上一痛就失去了意识。 苏玲珑举着台灯在原地怔了半晌,回过神后费了老大的劲才将人弄到床上,为了保险起见将床单拧成绳把县令公子牢牢困在了床上,随后她从酒店下楼在路边拦了辆车回镇上。 过不了多久事情就会暴露,为了给孩子们道个别苏玲珑特地连夜回了小学,一个人壮着胆子在黑板上给同学们留了言,说自己最近有事,要出一趟远门。 离开这个自己生活了两年的小村庄时,苏玲珑站在山坡上遥遥的看着s市的方向,也看山脚下小学所在的位置,她想,有些经历一辈子有一次就足矣。 事到如今苏玲珑再也无法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她连夜坐了去外地的大巴,为了不暴露行踪中间还转了好几趟车,她在车上给孙叔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有事要出远门一趟,等到了目的地会给他消息。 沿途风景从崇山峻岭渐渐变成沃野平原,苏玲珑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她担心那县令公子醒来后会不依不饶的到处找她报仇,毕竟便宜没占到自己还吃了亏,那小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买票的时候苏玲珑其实没想过究竟要去哪里,她只是随着人潮迷迷糊糊的上了辆车,等到她一觉醒来才想起问这车是去哪里的,同行的一个大妈十分诧异的盯着她看了好半晌:“姑娘,你怎么连自己坐的去哪里的车都不知道?” 苏玲珑懵懵懂懂的打了个呵欠:“没事的阿姨,我只是想出来散散心,就随便坐了辆车。” 闻言,大妈啧了一声,嘀咕道:“现在这些年轻人,也太有想法了,还有不知道目的地就上车的,万一到地方人生地不熟你一个人怎么办?” 苏玲珑笑了笑,没说话,来自陌生人的关怀竟奇迹般让她一直郁郁不快的心明朗了些。 苏玲珑以前就听说过有些胆大的人喜欢不计划去处便出门,赌的是一路上的各种情况,或许感人,或许累人,又或许都有,总之,听说没有计划的旅途是十分精彩的,可能一趟就能尝遍酸甜苦辣麻,然后归于平静一段时间,便会又想着再次启程。 这样的旅途或许听来动人,但苏玲珑一向只喜欢当故事听,她仓促离开,漫无目的的逃亡,不过是因着实在没了办法,不想再横生事端罢了。 中途跟热心的阿姨道了别后,苏玲珑挑着个好听的地名又坐上了车,她想,等天黑了,如果这辆车到了目的地,她就不走了,如果没有,等天亮了经过的那座城市,就是她的目的地。 第三辆大巴在上午九点就到了目的地,苏玲珑在候车室里买了桶泡面狼吞虎咽起来,大概是这副皮囊在人群里太过惹眼,尽管苏玲珑已经连续两天一夜没怎么休息过,甚至瞧上去有些狼狈,可她一张脸却仍旧好看,脸色也只比平日里苍白了几分,有人见她一个人便想上前搭讪,谁知她一个冷冰冰的眼神甩过去,直接了断了人家的心。 当换乘第四辆大巴的时候,苏玲珑毫无预兆的在这个小车站的滚动屏幕上看到了能够直达s市的大巴,她鬼使神差的跟售票员说自己要去s市。 722 自从三年前离开后,苏玲珑再也未曾踏足过s市,她脑海里有关于这里的一切回忆都太汹涌,她害怕,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去找厉成,忍不住求他原谅,忍不住说他们原本有个孩子的,如果孩子活着的话,今天该两岁了。 透过车窗看着外面提示距离s市越来越近的路牌,苏玲珑轻轻摁着自己的跳动的心,她想,她只是去偷偷看看厉成,只看一眼就好,只让她知道他的近况就行。 三年了,他还好吗?还那么喜欢抽烟吗?大圣胖了还是瘦了?爷爷身体怎样?姑姑厉婉秋早该出狱了吧?她会恨她吗?厉成会被周意欢逼着娶妻吗?应该没有吧,毕竟是厉家的长孙,娶妻这样的大事媒体怎么着也会报道才对,这三年来她从未在新闻上看过有关厉成情感生活的报道,所以,应该没有吧? 苏玲珑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v·i。 厉成站在落地穿前面无表情的俯视着如蝼蚁一般的行人,良久后,他从包里摸出支烟点上,这烟是德国人造的,又浓又烈,一不小心极易呛嗓子,厉成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开始喜欢上这种烟的味道,他只知道,每当自己站在这里的时候,他总会想起一个人。 三年了。 距离那人消息的无影无踪已经三年了。 红豆还不知道妈妈是什么,却已经呀呀学语快要长大了。 当初陆遇送来的消息,厉成不信,他又让陆遇事无巨细的查了一遍,却仍旧还是最开始的结果,无论从哪里说起,该都是宋千玦和安鸿飞丢下孩子远走高飞了。 活了这么多年,厉成从未吃过如此大的亏,也没受过如此大的憋屈,他扪心自问,如果他对宋千玦下得去手,难道凭着他堂堂厉家的权势真找不到宋千玦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他不仅找得到,还会很快找到,可他不想,这大概就是他对宋千玦最后的温柔了,因为他不知道当自己看到宋千玦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究竟会不会原谅这个背叛他,利用他的女人。 “葫芦娃.....葫芦娃......” 节奏欢快的儿童铃声响起将厉成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这是在红豆的强烈要求下厉成让陆遇给自己设置的。 红豆比一般的小孩子说话要早,很有语言天赋,有时候厉成在他面前打电话时不经意间说起一句,红豆便能在某个时刻丝毫不察的给他说出来,因着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所以红豆说这些话的时候一般都是在给玩具配音,一个人自言自语玩得不亦乐乎。 划开接听键,厉成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红豆在那头奶声奶气的说道:“爸爸...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红豆...红豆给你做了蛋糕...” 今天是厉成的生日,周意欢一大早就买了好多东西去了燕庭南岸,眼下正跟红豆婆孙俩在厨房里鼓捣着呢。 一听红豆这话,厉成微微皱了皱眉,周意欢每隔两三年都会在他生日的时候亲手给他做蛋糕吃,尽管请了名厨教手艺,可做出来的东西仍旧难以下咽,厉成还每回都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将周意欢为他准备的一大块蛋糕全吃下去,没办法,不吃就是不给她面子,惹急了周意欢还要生气的,说儿子的生日娘的受难日,现在为娘的做个点心儿子都不吃了,她这个妈当得实在没意思。 眼下听到红豆说给自己做了蛋糕,厉成忍不住想起周意欢的黑暗糕点,他冷不防打了个寒噤。 电话还没挂,红豆久未听到厉成说话,于是又叫了一声爸爸。 厉成回过神来:“嗯,爸爸知道啦,谢谢红豆。”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红豆都...都一天没见到你了。” 抬起手腕看了时间,厉成转过身瞥了眼办公桌上还堆积如山的文件:“这样吧,等红豆给奶奶也做好一块糕点的时候,爸爸就到家啦,好不好?” 红豆咯咯笑起来,乖巧的回他:“好,爸爸要说话算话哦。” 挂了电话,厉成鲜有表情的脸上扯出一丝笑意来,这些年他老是隔三差五的迫不得已吃周意欢的黑暗料理,现在帮他坑妈的人已经长大啦。 苏玲珑到s市车站的时候正好是傍晚六点,从这里到燕庭南岸如果不堵车会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长途跋涉是件很累人的事情,苏玲珑坐在出租车上半天没缓过神,她的头微微靠着车窗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这座城市依旧如此热闹繁忙,从不会因为有人离开有人会来发出丝毫的叹息。 天色渐渐暗下来,前面路口处是个红灯,司机师傅缓缓放慢速度停在了斑马线前面。 就在此时,一辆最新款的卡宴跟着靠在了苏玲珑所在出租车的左边,街灯明亮,足够能让人看清出租车里客人的模样。 说来也怪,陆遇往日里并不喜欢在等红灯的当口左右张望,然而今天他却破天荒的随眼瞥了一回右边的出租车,正好瞧见对面开着车窗晾风的苏玲珑。 苏玲珑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可尽管如此,陆遇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人,一向沉稳自持的他竟也慌起来。 陆遇因为惊愕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倒吸凉气的声音。 厉成在后座随着陆遇的目光看过去。 然而与此同时,路口的交通灯再次变化颜色,载着苏玲珑的出租车一溜烟的疾驰而去,走的是和厉成方向相反的那条街道。 而原本该一脚离开原地的卡宴却因为陆遇的走神依旧停在十字路口,直到后面的车摁了一声喇叭,陆遇这才回过神,他双眼微微有些呆滞的看着前面的路,一双手放在方向盘上都差点乱了阵脚。 卡宴重新上路,陆遇的心却一直没跟上来,还停留在那处红灯路口,犹豫了半晌,陆遇终究还是开了口,他空咽了一口唾沫,试探的同厉成说道:“厉总,刚刚,刚刚我好像看见宋小姐了。” 宋小姐是谁不言而喻,陆遇话音落下后,车内的氛围一时间降到了冰点。 厉成没说话。 其实,刚才旁边那出租车走的时候,厉成顺着陆遇的目光看去的一刹那,他是看到了苏玲珑的,但,也仅仅一眼,只瞥见一个大致的轮廓,他甚至连究竟是不是那人都无法确定。 这世上轮廓相似的人何其多?那心狠手辣的女人又怎么会回来呢?肯定不是她。 厉成在心里第一时间否决了陆遇的好像,好像不代表就是,好像也可能看错了。 就在陆遇以为自己点到了大老板的不痛快时,只听到厉成浅浅地开口:“你看错了。” 燕庭南岸。 苏玲珑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她甚至知道通过眼前这大门后厉成的别墅该往哪里走,然后又在哪里拐弯,甚至连这里的安保大叔们都还是三年前的那些人。 苏玲珑不想被人发现,于是她找了个角落乔装打扮了一番,戴了个口罩,外面套着件黑色的大衣,当年的短发已经变成了长发。 她没有能证明自己是这里住户的证件,所以她也并不打算进去,她只是在赌,赌上天会不会给她再见一次厉成的机会,她只希望能远远看他一眼就好,哪怕是背影也行,看看他,然后她就该走了,从此以后,就真的该放下了。 和厉成在一起多年,秦妍舒自然知道今天是厉成的生日,这两年秦妍舒一直表现的很好,她在面对厉成时再不是以往的模样,她也渐渐变回了当初那个矜贵自持的秦妍舒,但她仍旧放不下厉成。 本以为宋千玦走了,自己的机会来临,可秦妍舒直到那时才发现,厉成是真的不爱她了,哪怕这世上没了宋千玦。 从那之后,秦妍舒就变了。 宋千玦刚走的前两年厉成不见她,最近这一年来两人的关系在秦妍舒浅浅淡淡的维护下竟也开始有破冰的迹象,至少厉成肯见她了,又或者说,厉成始终做不到对她太绝情,再加之如今她也算在这世上孤身一人再无亲朋,厉成先前那颗想着任她生任她灭的心也算软了些。 毕竟是曾经陪他走过十年的人,就算爱情不再,倒也犯不着见死不救,至于秦妍舒曾对宋千玦做下的事,厉成想,如果宋千玦在的话,她倘若知道秦妍舒自从死了父亲后在娱乐圈受到的惩罚,该也会叫他出手相助的。 虽然宋千玦对他心狠手辣,对别人可未必会这样。 原本秦妍舒今天是不打算来的,可她到底没忍住,怎么说也是厉成的生日,她想着把自己的礼物送到,也算是一份心意了,就当这一年来他对自己事业上的暗中相助。 苏玲珑藏身在大门左前方不远处的一颗树后,她隐在昏暗的树荫下,几乎没有人能发现她。 秦妍舒将车停在燕庭南岸的门口后坐在车上给厉成打了个电话说明自己的来意,厉成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终是应了一声好。 红豆很黏厉成,只要厉成回了家就别想摆脱这个小家伙,眼下红豆见他要出门,十分自觉地抱着他的双腿缠了上来。 周意欢不喜欢秦妍舒,厉成干脆也不跟她说,只道自己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秦妍舒原本是外面等厉成的,可终究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她也没开车,拎着礼物直接进了燕庭南岸,原本保安并不让她进去,可那里面有一位多年前就在这里的老员工,当初秦妍舒和厉成交好的时候,这老员工也见过厉成曾带着秦妍舒来了几回,再加上她又是荧屏上的大明星,故此便将人放了进去。 厉成抱着红豆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就后了悔,他今天不知为何总有些心绪不宁,所以这本就不再讨他欢心的秦妍舒就更不想见了。 可答应了别人的事总不该无故反悔,这样想着,厉成便也释然,如今他拿秦妍舒不过当个熟悉的老朋友,见一见,也没什么,更何况前些日子他让陆遇暗中帮衬了秦妍舒一些,这人情若不让她还了,只怕往后还是要来。 苏玲珑躲在树下一双眼灼灼的盯着门口,方才秦妍舒进去的时候她便看到了,不过只单单一个身影,她却依旧认出了她。 秦妍舒怎么会来这里?这.....这可是厉家的别墅!难道说...... 苏玲珑似乎猜到了些什么,可她不愿往下深想,甩了甩自己的脑瓜,她站在黑夜里朝自己一双冻得通红的小手呵了一口气,今儿是二十四节气里的寒露,天气愈发冷起来,早晚都一片冷霜。 秦妍舒进去做什么? 纵使安慰着自己,可苏玲珑仍旧忍不住疑问,就在她心下慌乱的时刻,门口忽然出现了两个人,准确的来说,是三个人。 去而复返的秦妍舒,身后跟着个抱着孩子的厉成,这三人看上去,俨然就是一家人。 那孩子瞧着身形不大,也就两三岁的模样,紧接着苏玲珑又看见这三人上了秦妍舒的车,那秦妍舒满脸笑意的逗弄着孩子,厉成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可看向孩子的眼里却温柔一片。 刹那间,苏玲珑听到一直支撑着她世界的山峦瞬间崩塌,山洪倾泻而下,淹没了一切。 原来,十年终归是十年,深爱依旧是深爱,否则也不会在自己走了不过三年,连孩子都这么大了。 想必,厉成心底最爱的还是秦妍舒,能陪他一路走过风雨的女人怎能说忘就忘呢?到底还是她幼稚了。 刺骨的寒凉冻僵了树下的苏玲珑,她看着那辆车从她身旁呼啸而过,带走了她所有的念头。 苏玲珑没有哭,亦不觉得委屈,她只是怔怔的站在那看着车辆渐渐消失在她眼前,许久过后,苏玲珑扯开嘴角笑了起来,她动了动自己半僵的身子转身渐渐远去。 原来,爱情这个东西,真不是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哪怕苏玲珑心如刀绞,她依旧没想着要为谁死,早在当初做下选择的时候她就料到了这结局,现在不过是亲眼见了,厉成身边的人今朝不是秦妍舒也会是其他人,总之再无可能是她,自己做下的选择酿下的结果,她只能受着,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她既为双亲报了仇,也算了了一桩心愿,过多的奢求会折福的。 这一回,该是真的此生不复相见了。 723 街头的拐角处,苏玲珑最后回望了一眼燕庭南岸,一颗藏在她袖筒的红豆在蹦到了地上,发生一声清脆的响。 厉成,珍重。 苏玲珑的身影渐去渐远,那颗红豆孤零零的躺在人行道上树下的泥坑里。 红豆生南国, 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 此物最相思。 坐在s市火车站的休息室里,苏玲珑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了,她怔怔地抬头看着前方滚动荧屏上不断播放着列车的消息,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认识厉成的时候曾经很是向往的那五个坐火车就能到达的国家。 既然无事,反正手上也有钱,不如就出去走走吧。 这样想着,苏玲珑便拿起手机开始查关于那五个国家的消息,最后她先买了一张到京都的飞机票,又买了张从京都直达莫斯科的火车票,听说沿途会经过西伯利亚大草原和贝加尔湖,深秋的季节,风景该是很美的。 当坐上开往莫斯科的火车时,苏玲珑的眼底尽是一片荒芜,她给了自己这一趟列车的时间,她告诉自己,当这辆列车到达终点的时候就是她彻底忘记厉成的日子,等她再遇到心仪的人,她希望自己能仍旧对未来满怀热烈。 许是出来走走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西伯利亚一望无垠的大草原顿时开阔了苏玲珑的胸怀,她倚在窗边恋恋不舍的注视着这片迷人的地方,置身其中,仿若那些搅得她心慌情伤的事情不过似一粒尘埃落入戛然的时光里。 贝加尔湖比传说中的模样还要温柔多情,那片湛蓝欲化的湖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与远处透明的天空几乎要融在一处,沿岸的白桦林微微泛着丝秋意,目光所及之处,比那定格的油画动人的多。 时光正好,景色正好,心情,似乎也还好。 如果不是在莫斯科遇到了风春,苏玲珑想,她肯定会一个人坐车再回到贝加尔湖的,这里太美了,只隔着车窗远远的看一眼,怎能满足呢? 到莫斯科的那天是晚上快七点,苏玲珑一个人的行礼也不重,只一个皮箱和小背包,里面放了些她平日里要用的东西和几件换洗衣物,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由于人生地不熟,苏玲珑拖着行李箱从车站出来后便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她的想法很简单,找个好点的酒店好好休息几日,然后再坐飞机返程去贝加尔湖,她喜欢那地方,自然想着要再去。 许是车站口拉活的人都看出苏玲珑似乎无人来接应,于是纷纷试探着上前用英语想要跟苏玲珑交流,有的甚至直接拿出住宿的牌子往她眼前递。 一时间被众人包围,苏玲珑被推来挤去差点摔倒,她忍不住沉了脸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向那些人说自己要找警察。 果然,听了这话再无人上前。 最后苏玲珑在路边拦了辆车,她也不说目的地,只让司机去城中心,然后在中途看到酒店时便下了车。 在酒店里酣睡了整整两天,醒来的时候苏玲珑颇有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错觉,她先在床上发了半天的天,然后给前台打电话点了三人份的餐,一阵狼吞虎咽后又在床上歇了半日,一直到第三天晚上才洗漱收拾了准备出去逛逛。 在这之前苏玲珑从未来过莫斯科,她出门的时候忘记了到的那天差点将她冻成狗的天气,只穿了件薄薄的毛衣便去开了门,没想到一开门就直接被一股寒冽的气息给扑了回去,冷得她立马从箱子里掏出了那件备用的黑色长款羽绒服。 眼下还不到深夜,莫斯科的街头却已经有些许的冷清了,行人匆匆的马路上苏玲珑漫无目的的逛着,她也不敢走远,好在她入住的那家酒店是附近最高的建筑物,否则以她的路痴性定然不会出来,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她才想要出来逛逛,既然来了,不好好玩都对不起自己坐了这么久的火车。 苏玲珑想着明天她一定要找个当地的导游,把这附近都看一看才好。 本以为这条街会一直这么冷冷清清下去,谁知拐过一个街角后,眼前的景象却豁然开朗,不远处的广场上摆了夜市,尽管夜色寒凉,聚集在夜市的人却很多,也很热闹。 苏玲珑不由自主的就走了过去,她想,她现在需要这样的热闹。 忽然,就在与一位迎面走来的亚洲人擦肩而过时,苏玲珑直觉不对劲,她猛地一低头正好瞧见那人的手不知是如何将她紧扣的包打开的,里面的手机已经被她拿在了手里。 显然那小偷并未想到苏玲珑会发现她,不过一个对视的眼神,小偷便反应极快的拿着她的手机利剑般冲了出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等苏玲珑回过神来那小偷已经先她十来米。 苏玲珑不是娇娇滴滴的大小姐,她的身手虽说不上来厉害,可也不是一个小毛贼能欺负的,于是她不服输似的奋起直追上去。 当然了,彼时的苏玲珑并不知道眼下这个偷她钱包的人会成为她往后人生里最重要的朋友。 两人一前一后也不知道穿过了多少巷落街道,大概那小偷没想到苏玲珑体力这么好,居然能追她这么久,甚至还有一种越跑越来劲的势头,当看见后面的人与自己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的时候,小偷暗叫了一声不好。 不好果然就是不好。 一分钟后,原本无比熟悉这条街道的小偷因为心慌意乱而着急的跑进了一条死路,然后被追上来的苏玲珑几招过后当场摁住。 苏玲珑在追人的过程中一直担心这小偷会有同伙,想不到一路下来只有她一个人,既然如此,苏玲珑当然不会客气了。 她眼下心里不顺畅的很,正好缺个人供她撒撒气,可就在她拳头即将落下的当口,那小偷忽然求饶起来。 “女侠饶命!” 女侠?这个称呼倒好玩儿。 下一秒,苏玲珑反应过来,这人是中国人?还是个女的?! 十分诧异的将小偷带着的帽子取下来,苏玲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女贼左脸三分之一的位置上纹了一枝春蕊初绽的梅花。 说不上来的诡异古怪,倒是比她眼下的这颗痣惹人眼球多了。 “你是中国人?” 那女贼点点头。 “为什么要偷东西?” 闻言,女贼一点沦为阶下囚的自觉都没有,颇为不屑的嘁了一声:“偷东西当然是因为没钱了,有钱谁会去偷?难不成是为了让你把我摁在这?” 这女贼说的一副自己这么做完全是天经地义的模样,苏玲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的人,可她又实在下不去手,如果这么放了感觉又不对,一时间她也不知该怎么办了,还是那女贼问了她一句:“喏,手机你也追到了,人你也摁住了,你不会还想着把我送到局子里去吧?” 这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苏玲珑想了想,觉得甚是可行。 “既然你如此强烈要求,对付你这种毛贼,那我也不心慈手软了,今天算你倒霉,落在我手上。” 说完苏玲珑押着人就要走,那女贼却不肯,竟挣扎着想逃开。 苏玲珑想了想,问她:“你老实说,你是不是那的常客了?否则,怎么这么害怕?” 闻言,女贼又嘁了一声:“拜托啊小姐,犯了事谁会喜欢去那地方啊?” “不喜欢你还犯?” “我是生活所迫!” 女贼不思悔改,反而一副天理昭昭的模样,似乎觉得自己这么做并没有什么过错。 也不知怎的,苏玲珑忽然就起了与这女贼说教的心思,她清了清嗓子:“生活所迫你不会打工赚钱?要是天底下的人都跟你一样,没钱就去偷,社会还发不发展了?人类还进不进步了?你这思想有问题我跟你说。” 说完这话,苏玲珑直觉自己方才那瞬间似乎被高中政治老师上身了,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实在太二了,比造作二字还要造作许多。 果然,女贼冲她翻了个白眼,一脸不愿跟她多说的表情。 尽管知道自己这话听来实在太假,可苏玲珑对这个白眼还是颇为不服气的,她停下脚步扯着女贼问她:“你那是什么眼神?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有手有脚怎么就不能自己挣钱非要去偷呢?” “你是不是没人要了?” 忽地,女贼不知怎么在苏玲珑话音落下后来了这么一句。 苏玲珑被她问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于是女贼再接再励。 “你一个人来的莫斯科吗?你是不是失恋了?” 女贼一脸好奇的盯着她,苏玲珑却控制不住的鼻头一酸,眼里迅速积聚了一汪雾气,手里一直绑着女贼的劲道也松了不少。 女贼等的就是这时候,她微一用力挣开了苏玲珑对她的束缚,转而飞快的向前跑了去。 明明说好等列车到了站就忘记前尘往事的,这几日苏玲珑也一直压着自己的念头,那个人那段关系就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里,提不得碰不得,一想就疼,刺被包裹在心里,苏玲珑以为只要不碰到心,她的身体该是刀枪不入的,可女贼简简单单几句话对她来说却是穿心毒药。 到底还是疼。 一直忍着没落泪的苏玲珑许是被刺激了,她看着女贼跑远的背影忽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越来越大声,也越来越撕心裂肺,她将自己的头深埋在双臂里,能感觉到眼泪浸湿了她的羽绒服。 人憋得久了,这眼泪一旦下来了一时半会就收不住,在心口日日煎熬着苏玲珑的心事这会像决堤的山洪般倾覆而下。 许是那哭声太过悲恸,原本跑了的女贼竟不知何时又返了回来,她站在蹲着的苏玲珑面前,垂着头静静地看着这个在异国他乡的街头嚎啕大哭的大龄女青年。 半晌,底下的人声音小了些,女贼冲她喂了一句。 听到熟悉的声音,苏玲珑红肿着一双眼抬起头来,懵懵懂懂的看着女贼,似是不明白她怎么又回来了。 那女贼见她这样也不说话,酷酷地递了张纸给她:“喏,擦擦你的脸。” 见状,苏玲珑也不客气,她从女贼手中接过卫生纸当着人家的面特别大声的擤鼻涕,一边哭还一边问:“你回来干什么?” 女贼想了想,实话实说:“我怕你想不开寻死,那我罪过就大了。” 苏玲珑手中动作一顿:“呸!我才不会寻死!我还要送你去警察局呢!” 女贼瘪瘪嘴:“那行,算我多管闲事。”说完转身就要走。 苏玲珑眼疾手快拉住人家的胳膊,也不知那瞬间哪里来的勇气和自信,苏玲珑像是熟人似的问这女贼:“要不要喝杯酒?我请客。” 女贼的眼睛亮了亮:“你请客?” 苏玲珑点点头。 在苏玲珑眼中,这女贼不算坏人,否则也不会明明可以趁机逃脱却还因为担心她又返回来,只要不是坏人,苏玲珑就放心,更何况就算是坏人也终有心善的一面,这世上没有非黑即白的人,人是最复杂的东西,有最复杂的情感,怎么能用两个简单分明的颜色就概括了呢? 路上。 莫斯科的初雪毫无预兆的从天空里飘下来,当眼睫上沾了未化的六角雪花时,苏玲珑一直郁郁不快的心思这才被拉开了些,然而下一秒又恢复了原状,初雪的日子是当初厉成说也喜欢她的日子,明明那么美好的事情,现在想来却心口发疼。 刹那间,似乎只要有关厉成的一切都能让苏玲珑陷入崩溃。 那女贼见她这模样,皱了皱眉,甚是不喜的嗤了她一句没出息。 闻言,苏玲珑怔了怔,随即却又开始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跟女贼理论:“我怎么就没出息了...我孩子没了......爱的人没了,我忍了这两三年...现在好不容易没人认识我......我还不能好好哭一哭吗?你...你都不知道...凭什么这么说我?” 大概没想到苏玲珑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女贼愣了愣,偶尔有路过的人都会回头暧昧的打量他们两眼,许是以为小情侣在这吵架。 苏玲珑的哭声渐渐小下来,女贼深吸了一口气,问她:“哭够了?” 苏玲珑摇摇头。 女贼又问:“还要哭多久?” 苏玲珑:“不哭了。” 想了想,苏玲珑似是惊异于这女贼的耐心程度,问道:“你......你为什么不走?” 724 女贼瞥她一眼:“我走了,你请谁喝酒去?” 苏玲珑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竟破涕为笑。 有些人就是这样,明明萍水相逢,却三言两语便似相识多年,缘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你叫什么名字啊?” “风春。春风的风,春天的春,你呢?” “我叫宋......我姓苏,苏打水的苏,玲珑红豆的玲珑。” “你名字真好听,长得也好看,哎,对了,你这脸上为什么要纹梅花啊?还有,为什么要偷东西?看你也不像肖小之人。” 面对苏玲珑的问题,风春还是那四个字:“生活所迫。” “你很缺钱吗?” 苏玲珑问道。 风春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 “那你到底是缺还是不缺?” 风春白她一眼:“闭嘴。” 酒吧里。 这是风春最常来的一家酒吧,里面的装修异域风格很浓重,苏玲珑本以为该是群魔乱舞的地界,没曾想酒吧却颇有情调。 说是请风春喝酒,其实风春也就动了两三杯,其他的都被苏玲珑一个人干掉了,风春拦她不让她多喝,她竟还差点闹起来,于是风春在喝酒这件事上头一回后悔。 尽管自己和风春相识不过几小时,苏玲珑却尤为放心这个姑娘,她在对着酒水大开杀戒之前颇有自知之明的将酒店的名字和自己的房间号告诉了风春,说如果自己喝醉了,希望风春能送她回去,就当这顿酒是他们aa制了。 深更半夜,莫斯科下雪的街头,风春背着不省人事的苏玲珑一边骂自己吃饱了撑的一边还忍不住安慰在她背后尤在嘤嘤哭泣的女人。 好不容易将人扛回酒店,即使风春比苏玲珑高了些,可毕竟也是个女孩子,眼下她没了力气,将人往床上一放,再也不想动弹。 所幸屋里温度够高,两个人就这么睡了一夜竟也没觉着哪里不舒服,当然了,除却酒后头晕这种症状。 苏玲珑醒来的时候风春正被背对着她躺在另一只枕头上,要不是猛然想起来昨夜的事情,苏玲珑下一秒就要把风春当成登徒子给踢下床去了。 其后的几天风春便当了苏玲珑的私人导游,带着她将莫斯科好玩的地方玩了个遍,临走前的最后一晚,苏玲珑开始旁敲侧击的打听起风春的身世来,因为据她这几天观察,风春好像行事作风都是一个人,难道说风春在这座城市里和她一样也是孤身一人吗? 这样想着,苏玲珑就将话问了出来。 风春想了想,实话实说,她告诉苏玲珑,多年前,自己的父亲在国内犯了事,她是被父亲临死前送出来的,说起来,也是曾娇养过的千金小姐,至于为何落魄成这样,大抵是她时运不济,命里带衰,流落至此,实属迫不得已,而且,她该是此生再也无法踏足故乡了。 想不到风春的命运竟是如此凄凉,说起来跟苏玲珑也有几分相像,他们都是有家不能回,被迫离开故土的可怜人。 知道风春在这里没有牵挂,苏玲珑心下的主意自然愈发成型,她问风春愿不愿意跟她走。 风春想了想:“跟你去做什么?” 苏玲珑也不隐瞒自己的计划,笑道:“当然是跟我去做生意,发大财喽。” “我不能回国。” “我知道啊,我又没说回国去做生意。” “那你是想?” 两天后,当苏玲珑带着风春站在m国的机场时,风春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脑子一定瓦特了,否则怎么会答应苏玲珑这么一件没谱的事呢? 安鸿飞留给苏玲珑的钱还有很多,临走前苏玲珑给孙叔留了七位数的存折,然后自己带了接近八位数的信用卡,是以,眼下她并不着急生计问题,既然说好了要做生意,自然就要好好做,这天时地利人和得一样不差才行。 身边有了风春,怎么也比自己一个人好,苏玲珑租了个套二的小公寓,里面应有尽有,一次性付了一年的房租,房东见她爽快,直接给她免了水电气。 收拾过来和春风躺在崭新的床上,苏玲珑感叹了一句世事无常,然后又对着风春说道:“以后这就是咱们的家了。” 风春点点头,她现在对自己跟着苏玲珑走来这里的决定依旧没有安全感,大概是因着手上没钱的缘故,这里的一切都是苏玲珑花钱置办的,说白了,她就是个蹭吃蹭喝的。 许是看出来风春的心思,苏玲珑佯装一副专家的模样将风春的手拿了过来,然后有模有样的开始嘀咕起来。 “来,我帮你看看手相。” “你还会看手相?” “那当然了。” “你为什么不看你自己呢?” 苏玲珑白了风春一眼:“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真正的高人是不会给自己算命的,这叫泄露天机,会折寿的。” “你给我看就不泄露天机了?” “你先前帮了我,安慰我,我这叫报恩,不算平白无故。你看啊,这条线呢是感情线,你的感情线虽然弯弯曲曲但却少有分叉,而且越往后越粗,这说明你在感情上会有些小波折,但总体说来还算一帆风顺,将来一定会找个如意郎君的,再有,这条是你的事业线,啧啧啧,不得了,你这事业线可比感情线好多了,将来肯定是个女强人,能赚好多钱的那种女强人......” “你就瞎说吧你。” 尽管知道苏玲珑这些话其实是逗自己开心当不得真,但风春仍旧高兴,这至少证明她不再是一个人,多少年了,她一个人漂在异国他乡,哪怕像这样玩笑似的慰藉都寥寥无几。 当风春问起苏玲珑准备做什么生意的时候,苏玲珑反问她:“你觉得现在做什么最赚钱?” 想了想,风春说道:“吃。” 苏玲珑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对了,就是吃。 民以食为天,人拼这一辈子不就为了一口吃吗?离了吃,谁又能活下去呢? 当然,苏玲珑也暗自发了誓的,她要让自己手底下卖出去的吃食成为这大街小巷里人们每日的生活必需品。 苏玲珑是个行动派,风春也是个利落干脆的人,两人既然想到一块去自然更是劲头十足。 可这m国对两人来说都算人生地不熟,他们眼下缺的东西还多,得到哪里去找个人帮衬他们才行。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脱口而出:“唐人街!” 花了一周的功夫苏玲珑和风春都快跑断腿才终于觅到了个高人,这高人据说和当地政府各部门的关系都不错,更重要的是,这高人对苏玲珑和风春两个小姑娘颇有好感。 寻了高人办妥证件,找到门面,打好各方关系,于是,最重要的事情终于被提上了议程,她俩会什么? 要说做饭这事苏玲珑绝对不在行,可偏偏上天厚待她,让他捡着一个了风春,要知道,一百多年前,风春祖辈的先人可是靠着给九五之尊做饭带着家里人一路官运畅通上来的。 虽然风春并没有那样的本事,但这手艺她可是因着从小就喜欢而下过苦功夫学过的。 当初风春的先祖对八大菜系皆为擅长,等传到风春这时,风春便只挑着自己喜欢的川菜学了。 苏玲珑并不打算像其他的店面那样做生意,眼下门面还装修着,里面的风格是苏玲珑找了古风的设计者专门设计过的,这几年中国文化和中国风愈发风靡世界,她得抓住这个机会才行。 因着要走国风路线,所以这场地便不能身处闹市,但不是说不能,而是闹市毕竟没有竹林小筑来的有氛围。 苏玲珑托人租下来的场地并不大,满打满算能纳客的地方也就三百来个平方,周围没多少人,环境倒是不错,竹林郁郁葱葱,空气新鲜,一眼看过去,算是个好地方。 苏玲珑让人在这三百来个平方的基础上又弄了个二楼出来,一共分了八种去处,楼上楼下各四间,分别是:来之无穷、杏霭流玉、饮之太和、清风于归、日往烟萝、离形得似、花时反秋、乱山乔木。 这八种各有各的好处,苏玲珑打定主意要让自己的店在三个月内闯出点名声去,自然是在方方面面下足了功夫,除此之外,苏玲珑还联系到了国内一位做汉服的设计师,这是她的延伸产品,到时候只要店名出去了,这些东西不愁没人买单。 苏玲珑在外面跑的日子,风春便在店里鼓捣她的川菜和各式小吃,虽然手艺这么久没做生了些,却仍旧比那平常店里的厨子好上许多。 风春虽然不说,但苏玲珑明白,到时候店里的生意不可能全靠风春一个人,那么多张嘴她怎么可能忙得过来呢?于是苏玲珑又想了个办法,她还是托那位高人在唐人街给她找了一位帮厨。 这帮厨是个三十多岁极有经验的女师傅,先前在国内也是做川菜的,苏玲珑和风春叫她徐姐姐,这徐姐姐为人话不多,手脚麻利,性子也好,最主要的是,不会和风春这个主厨产生矛盾,想来也是那高人提前告知过一二。 如此又过了一个月,店里的一切东西总算弄好能开张了。 为这个店想名字的时候,风春让苏玲珑来,说自己对这个不讲究,苏玲珑干脆也不推辞,略一思虑,问道:“你觉得南国红豆这四个字怎么样?” 风春点了点头。 开张的那天因着前期的宣传工作做的不错,是以南国红豆的生意很是出乎了苏玲珑的意料,来的大多都是当地人,并未又多少因着是看她脸面来充客的国人。 为了给消费的顾客最好的体验,苏玲珑将一切会发生的事都预先想了一遍,然后做好了万全之策,客人们对南国红豆的评价相当不错,好在第一天总算平安圆满的过去了。 除了苏玲珑风春还有帮厨徐姐姐,苏琳琳又招了十个人,八个人每人负责一间小筑,剩下的两人一位收银一位迎客,店里一共十三人,六个帅哥,七个大美女,各司其职,似乎一切都开始走往正轨。 付出必有收获,不管这收获大小,都是自己辛苦得来的,三个月后,南国红豆正如苏玲珑当初所设想的那样名声大噪。 然而,这名声大噪也有名声大噪的不好,店里的生意太火爆,直接导致风春这位主厨和徐姐姐两人因过劳而生了场病,苏玲珑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不过好在这三个月辛苦是辛苦了点,若粗略算来,已是将苏玲珑前期投进去的钱赚了一半回来。 风春生病了,店里没了主厨不得不关门歇业。 晚上苏玲珑躺在风春身边,握着她的手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太辛苦了,人的身体是受不住的,必须得想个法子对南国红豆每天的客流量进行限制。 风春不懂这些,她无条件的相信苏玲珑,如果没有苏玲珑,想必她现在还在莫斯科的街头苟且着呢。 人呐,要学会知足。 苏玲珑是她的福星也是她现如今最好的人,她喜欢这样的生活。 看着风春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苏玲珑暗下决心,她一定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第二天。 给风春热了牛奶,苏玲珑将一纸计划书拿给风春。 风春不解的抬头,苏玲珑笑眯眯的示意她往下看。 一页纸下来,风春不得不佩服开始佩服苏玲珑这做生意的头脑。 计划书中写到:南国红豆的八间内室每天每间只接一桌客人,且所有的菜品由于宣传期结束所以都要将价格在原有的基础上往上提高百分之四十,外室的花厅里所售卖的点心也会跟着往上涨价百分之二十,且外室每天只在下午两点半到五点营业。 不过,风春还是不放心。 “价格比原先的贵了这么多,而且还限客流量,玲珑,你就不怕客人不来了?” 闻言,苏玲珑摇摇头:“风春,我打算将我们的餐厅往中高级客流方向上发展,一来,这样的价钱这些人肯定是能接受的,二来,我们要贵精不贵多,人少了,做起东西来也不着急,味道自然更好,而且我打算再找个厨子来帮你,不然不你太辛苦累垮了怎么办。” 风春点了点头,没说话,苏玲珑对她的好她始终都是记在心里的。 时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725 终却都只敢止于三言两语。 周意欢操心于两个儿子的婚事迟迟不肯定下来,厉琰还好,这些年虽一直跟程彦笙两个人吵吵闹闹,但两人之间的感情却是深厚的,可厉成就不一样了。 自从宋千玦走了后,这几年厉成愈发的不近女色了,外面的人都在传厉家的长孙这是对那宋家的假千金动了真情,可没成想那假千金竟丢下他跟别人跑了,想来厉家太子爷这是伤心了。 外界的传言厉成自然都知晓一二,但他并未放在心上,一来,大约是觉着感情这个东西实在是件麻烦事,他懒得浪费时间,二来,他总是会梦见宋千玦,梦里的景象很奇怪,明明这小女人才是负心的那个,结果她看向他的眼神里却满是委屈,仿佛跟别人跑了的人是厉成似的。 v·i旗下最新研发出来的一款高档香水一上市便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好评,然而就这么一款爆卖的香水却连个品牌名字都没有,当然,这并不怪谁,毕竟这款香水是厉成带着红豆去了工厂里调香师的工作室,红豆无意间撞翻了人家的瓶瓶罐罐,后阴差阳错飘出来香味,厉成当日无意间说了句香水味道不错,很耐闻,于是那调香师便了意,故此才有了今日这款香水。 初时调香师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放了几瓶到专柜里,然就是这几瓶不起眼的香水火速在整个圈子里热了起来,甚至一度卖断了货。 于是这调香师的领导便在一次晨会期间提起了这桩趣事,见厉成心情不错,顺带问了一句厉成要不要给这款香水起个名字,毕竟也是件极有缘分的事情。 这般小事原是不该麻烦厉成的,领导话问出口便后了悔,但那日许是真觉着这件事是个缘分,厉成仔细想了想,既然是红豆无意间种出来的,不妨就给这款香水取个与红豆对称的名儿。 那诗里不都说么?玲珑骰子安红豆。 于是,香水的名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玲珑这名字一出来,知道红豆的人都在传,说这厉总裁从前还真没看出来,竟是个情种子,儿子叫红豆,品牌名叫玲珑,不知这小家伙的生母究竟是怎样一个绝色,竟让厉总裁如此痴情。 说起红豆,厉成的心情最近很是复杂,没有旁的原因,只因为红豆一直缠着他问自己妈妈的事情,常常一言不合就要跟他纠缠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还堵在门口气咻咻的不让他走。 瞧着脚底下只到自己大腿高的红豆厉成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厉成本就长的高,尽管红豆只到他大腿却也比平常孩子要高出小半个头,厉成问他怎么忽然想起来要妈妈了。 红豆一双小手抱在怀里,颇为气恼的说道:“班上的同学都是爸爸妈妈去接他们放学的,只有我是巧姨是来接我的。” 原来是这样,厉成顿时明白过来,小家伙这是在怪他没去幼儿园接他吗? 想了想,厉成蹲下身捏了捏红豆粉嘟嘟的笑脸,哄道:“好啦,别生气啦,等明天你放学了爸爸来接你好不好?” “那妈妈呢?爸爸,为什么我们家没有妈妈?爸爸,妈妈是不是不喜欢我所以才不来看我?我是妈妈不要的孩子是不是?” 闻言,厉成的神色暗了下来,小家伙长了这样大都不曾说过要妈妈的话,顶多就是问一问妈妈是什么,现在好了,竟开始说想妈妈了,这是哪门子的话?是谁在这么小的孩子面前胡说? “红豆,你告诉爸爸,是谁跟你说这些话的?” 红豆瘪瘪嘴:“没有人跟我说,是我听到的,我们班上有个叫星子的女生,是她跟她朋友说话被我听到了,要不是那会巧姨来接我,我肯定要打她个满地找牙!” 谁都不喜欢被人说成没妈的孩子,红豆也一样,纵使在厉家他是千恩万宠着长大的,但孩子对妈妈天生便有一种情感,尽管从小就知道自己没有妈妈,可红豆却从不允许有人说他妈妈的坏话,哪怕就是说不要他也不行!他才不是没人要,疼他的人多了,妈妈只是没回来而已,爸爸对他说过的,只要他长大了,妈妈就会回来看他。 瞧着红豆一副气呼呼的模样,厉成敛了敛神色:“谁说妈妈不要你?我们红豆这么听话这么可爱,妈妈怎么会忍心不要你呢?” “那妈妈为什么还不回来看我?她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生她气了,哼!” 这几年红豆没少让厉成操心,厉成一向是个怕麻烦的,可自从有了红豆他的性子竟也渐渐平缓了些,周意欢和巧姨虽然也帮忙带了红豆不少日子,但多数时间都是厉成亲力亲为的,大到红豆的学前教育,小到红豆的吃穿住行,只要厉成有空,这些东西他都不会假人之手,他无疑是喜欢这个孩子。 每当深夜,看着红豆小小的手掌握着自己的拇指才能入睡时,一股莫大的满足感和骄傲感充斥着厉成的心,这是他的儿子,身上流着他的血,是另一个自己。 红豆虽然听话,可毕竟是男孩子,性子皮实,这家里除了怕厉成,便没人还能降得住他,燕庭南岸有一处天然的湖泊,景色很是不错,红豆最喜欢偷偷跑来这里玩。 因着不喜欢家里多人,是以厉成一直未曾再招保姆,燕庭南岸便只有巧姨和张叔两个人。红豆三岁那年的夏天,厉成出差去了,午睡醒来的小家伙不哭也不闹,趁着巧姨在厨房忙活他的下午茶,小家伙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带着大圣去了湖泊旁,一人一猫甚是嚣张。 园里的保安初时是认得红豆和大圣的,初时还以为红豆有大人陪着来,故此保安也没当回事,直到十几分钟后保安再次从湖泊旁经过,竟看见小家伙将自己湿漉漉的衣服脱了个干净,正准备下湖去,一旁的大圣冲红豆叫唤了两声,也不敢去咬红豆,只能用爪子扒拉着将红豆往后扯。 红豆倒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见大圣似乎害怕,他蹲下身冲大圣小声的奶声奶气道:“大圣乖,不怕哦,我前几天跟爸爸已经学过游泳了,我现在就游给你看好不好?” 红豆一边说一边就要下水,一双白嫩的小脚丫已经踩在了湖边长满青苔的鹅卵石上。 与此同时,去育婴房准备看红豆醒没醒的巧姨发出了一声惊叫,花园里还在修剪花枝的张叔被她吓了一跳,一进门只见巧姨慌慌张张的冲了出来,连说话的声音都抖起来:“红......红豆,红豆不见了...快...快去找。” 就在巧姨将楼上楼下翻了个遍六神无主的时刻,客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忙不迭接起来,巧姨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见那头传来了红豆的哭声,紧接着熟悉的声音传来。 “是厉先生家吗?” 保安问道。 听到孩子的哭声巧姨更担心了,连忙应道:“是是是,孩子,孩子怎么了?怎么在哭呢?他现在在哪儿啊?” 保安哎哟了一声,被他抱在怀里的红豆伺机咬了他一口,红豆哼哼唧唧的不痛快,挣扎着要下去,糯米般的小白牙在保安手上留了几颗浅浅的牙印以及好几处口水。 “在绿香湖这呢,孩子脱光了衣服准备下去洗澡,哦,对了,你们家猫也在这。” 于是巧姨和张叔这才匆匆忙忙的赶去了绿香湖,到那一看,果然,红豆死活不肯穿衣服,还嚷着自己会游泳要下湖去,把那保安折腾的颇为头痛。 在张叔和巧姨一番威逼利诱之后红豆终于打消了要下湖去游泳的念头,当然,这还是在巧姨搬出了厉成之后才换来的结果,否则,指不定红豆还要怎么闹呢。 晚饭前,厉成还没回来。 红豆磨磨蹭蹭的到了厨房,扯了扯巧姨的衣角,巧姨蹲下身来问他怎么了。 红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着巧姨,问她能不能不将下午的事告诉爸爸。 巧姨一怔,随即笑起来:“红豆是少爷最喜欢的孩子,放心吧,少爷是不会怪红豆的,但这有些事呢,你这个年纪不能做就是不能做,为了红豆的安全着想,巧姨必须得让少爷知道这件事,否则你以后再犯遇到危险怎么办?” “可是红豆...红豆已经知道错了。” “真的吗?” “嗯。” 像是生怕巧姨不相信似的,红豆使劲点了点头,一脸期待的看着巧姨,结果巧姨却话锋一转。 “那我还是要告诉少爷,你性子太皮了,我怕你今儿答应我了哪天趁我不注意又偷溜出去怎么办?” “不会的,巧姨,红豆是个好孩子,红豆不会骗你的。” 闻言,巧姨想了想:“嗯,那我还是不放心。” 红豆是个聪明孩子,一听巧姨这话,得,知道自己没戏了,这事厉成肯定会知道的。 于是红豆的心便一直忐忑到厉成下班回家洗了手坐在饭桌前。 巧姨还没提红豆下午的事情,红豆坐在儿童椅上一碗饭吃的甚是不安心,小手里抓着勺子差点将一勺饭喂到鼻子上。 厉成见儿子这样,很是好奇的盯了红豆一眼,漫不经心的问了红豆一句怎么了。 谁知就是这句话,红豆下一秒竟毫无预兆的哭起来。 “唔哇哇哇哇......爸爸...爸爸红豆不是故意的...红豆知道错了......你打红豆吧...” 小孩儿的哭声本就揪人心,红豆不是爱哭的孩子,更何况眼前这小可怜儿还是自己捧在心尖上的人儿,厉成刹那间就心疼起来,连忙上前将人抱进怀里,一边用手擦了擦红豆嘴角的饭粒,一边柔声问道:“怎么了这是?好好的哭什么?受什么委屈了?跟爸爸说说。” 红豆嘴里还包着一嘴饭,见厉成问他究竟怎么回事,一时间竟又没了那个胆子,他只好求救似的看向一旁的巧姨。 巧姨也是一脸忐忑,毕竟这事说来主要还是她的责任,是她一时疏忽没看孩子,才导致孩子独自一人跑了出去。 将事件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厉成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虽说自己在厉家也算得上半个亲人了,可这厉成一旦冷了脸,巧姨还是怕,说到底她也只是个保姆。 巧姨说完片刻后,厉成若有似无的垂下眸子瞧了瞧红豆,只见红豆手里的儿童勺都已经撂在碗里了,正一脸戚戚地抬头看着自己。 厉成想了想,侧过身对巧姨叮嘱道:“这件事不是个小事情,巧姨以后要多注意些,红豆还小,经不起任何意外。” 其实这话厉成说的不重,巧姨却颇有些面红耳赤,倒不是觉着厉成的话怎样,而是为自己的失职感到自责和内疚,厉成说的不错,红豆这么小,任何一个意外都会让他陷入危险,以后自己真打十二万分的精神来了。 红豆见厉成冷着一张脸对巧姨说话,又见穷阿姨低着头红了脸,还以为厉成在责怪巧姨,于是红豆小嘴一瘪,眼看又要哭起来。 “唔...爸爸,你...你别怪巧姨,是红豆...是红豆自己调皮。” 怀里的小可怜儿眼巴巴的瞅着厉成,以为厉成不会罚他了,竟还有心思替别人求起情来,人不大,以退为进倒是学得不错。 厉成忍住脸上的笑意,装模作样的斜睨了一眼红豆,问他:“下午一个人去湖边了?” 红豆点点头。 “还脱了衣服要去游泳?” 闻言,红豆一双大眼珠在眼眶里咕噜噜的转溜了几个来回,跟当初出现在厉成面前古灵精怪的宋千玦简直如出一辙,性子太像了。 所幸红豆并未狡辩,又点了点头。 “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 厉成满意了,一道圣旨降下来:“既然如此,那就按照老规矩吧。” 眼里迅速积了一包泪,红豆扭着身子从厉成腿上下了地,摇摇摆摆的往墙边走过去。 这所谓的老规矩,便是自从红豆听得懂话后厉成定下来的,只要犯了错就得去墙边面壁半小时,而且这个时间还得随着红豆所犯错误大小以及红豆的年纪以及综合各方各面的条件而随时调整。 小小的人儿乖乖巧巧的站在墙角里,不哭也不闹,只从偶尔抽动的小肩膀能看出来这小孩儿大概觉得很是委屈。 726 小小的人儿乖乖巧巧的站在墙角里,不哭也不闹,只从偶尔抽动的小肩膀能看出来这小孩儿大概觉得很是委屈。 终于,厉成的晚餐吃完了,距离红豆罚站结束还差十七分钟,不过,厉成可并不打算放过红豆,这小子自从能跑能跳后没少让人操心,他得趁这个机会好好教训一下,罚站算什么?他看过书了,对于这种孩子,最好的办法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如果实在不能晓之以理,那就上手吧。 所幸红豆年纪虽小,却是个讲理的,当厉成蹲下身来问他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奶声奶气的红豆说的条条在理。 “我不该自己偷偷背着巧姨一个人去湖边,也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脱光衣服有损厉家脸面。” 这头一条说的还很是上道,然后厉成听了下一句瞬间是又惊又异。 惊异的是大庭广众之下这样的词儿红豆是从哪里学的?他不过才三岁,这语言天赋未免也太强了吧? 晚上。 以往红豆都是一个人睡,但今儿也不知怎么吵着就要和厉成一起了,厉成把他抱在怀里刚哄睡着准备放下走人,结果一转身小东西就哭起来,于是厉成最后没了办法,只好把人抱到了自己床上。 厉成喜欢睡前看书,红豆见他捧着本书便也装模作样的拿出了自己的连环画来,安安静静的跟个小大人似的坐在厉成身边,一页一页的认真翻阅起来。 这么个可人疼的小东西在跟前厉成哪里还有心思看书?他斜眼睨了半晌小红豆,嘴角的笑意愈发深了些。 厉成并未像其他父母那般来教红豆,他喜欢由着红豆自己的性子来知道他要的是什么,而不是让红豆被动的接受他所给予的认为对孩子好的东西。 眼下红豆正是最好奇的年纪,厉成偶然给他放了一回西游记的动画片,红豆从此便喜欢上了这种极具东方神话色彩的故事,从那以后,红豆的小房子里到处都是西游记里师徒四人的身影,当知道家里的猫叫大圣时,红豆竟然开始在大圣面前自称起为师来。 有一回厉成提前回来了,他原本打算给红豆一个惊喜,谁知刚进客厅便看见红豆小小的背景盘腿坐在沙发上,对着蹲在地毯上的大圣嘴里一阵念念有词,然后在他大圣一双猫瞳的注视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脸认真的指着大圣怒道:“你这泼猴,为师说过多少遍了,不要滥杀无辜,你却屡造杀孽,实在该罚。” 昨日种种还犹在眼前,眨眼间红豆却已经这么大了,大到能问厉成可不可以跟他说说妈妈的故事。 红豆是在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问起这话的,厉成给他捏了捏被角,他却捏住了厉成的手,问他:“爸爸,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说等红豆长大了妈妈就会回来看我的,可是我已经长大了,她为什么还不回来?” 是啊,她为什么还不回来? 这也是厉成想问的。 当真那么无情吗?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不管不顾这么多年,难道是跟那安鸿飞又生了,所以才不要红豆了? 不知该如何向红豆说起宋千玦,所幸红豆已经睡意渐浓,厉成短短几句话便掩了过去,他告诉红豆妈妈很漂亮,有一双大眼睛,眼角下有颗小红痣,鼻子和嘴跟红豆长得差不多,她也很善良,大圣就是她当初从草丛里捡回来的。 于是红豆在脑海里幻想着宋千玦的模样渐渐进入了梦乡,可厉成却睡不着了。 红豆总有一天会知道真相,可是在这之前他要怎么办呢?难道一直就这样下去吗? 三年了,不,准确地说来,自苏玲珑当初离开厉成的身边到现在已经足足六年了,这物是人非的六年对苏玲珑来说,虽初时艰难无比,却总算过来了。 重新站在s市的青空下,苏玲珑蹬着双八公分的高跟鞋深吸了一口气,是啊,一切早已过去,这座城市于她而言,现在也不过是个有合作伙伴的地方。 这三年,苏玲珑凭借强大的生意头脑和周围诸多人物的帮助,将当初一方小小的南国红豆在短短三年内就发展扩大到如今拥有全球不下四百家店面的局势,且这些店面经营的路线都是向中高端靠拢,其中更是有二十家只为权贵提供服务的门店,这样的店面只要是国内一线城市都会有一家坐镇,当然了,这生意规模越做越大,苏玲珑也不是个笨的,自然就想到了要成立公司,然后顺势而为将公司上市的想法。 风春跟着苏玲珑可算是当初捡到了宝贝,自然,风春是个极其重感情的人,在m国的这三年里,南国红豆不是没遇到过濒临破产的境地,做生意哪有一帆风顺的?最艰难的那几个月里,当地政府因着南国红豆不是内部企业而故意对他们的生意进行打压,甚至利用媒体放出南国红豆的食品安全问题以及各种意想不到的事情在那段时间集中爆发。 苏玲珑愁得整夜睡不着觉,风春将自己这么多年漂在外面的积蓄全拿了出来,便陪着苏玲珑一起到底找人托关系请客吃饭,然而请吃饭的时候那些老男人们也不忘了占人便宜,好点的还只微微的动手动脚,有些过分的直接上来问要不要跟他睡一睡,睡了之后这南国红豆想怎么红就怎么红。 忍得久了也就不想忍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是苏玲珑和风春这样脾性的人,到了最后苏玲珑干脆想开了,抱着豁出去的心态将那些看不过眼的禽兽们纷纷打了个爽快。 苏玲珑身手不错,风春就不说了,只是这人打了,一时倒是爽快了,后头跟着的问题便也来了。 最后还是唐人街的高手带着苏玲珑去找了当地据说非常有声望的一个国人才彻底解决了此事,从那以后,这南国红豆便再次恢复了生意,而那个肯对苏玲珑出手相助的国人居然是个不到三十五岁的商业大佬,据那引荐的高人说,m国有四分之一的生意都是在这国人手上。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这位幕后英雄不知为何似乎对苏玲珑的南国红豆产生了极大的兴趣,隔三差五的便派人在南国红豆订一桌餐食,指明要苏玲珑亲手做,若是造假定要追究,而且做好了之后这人从来也不来店里,而是让人开专车过来再给他弄回去。 一开始苏玲珑面对这样的要求还颇为胆颤,毕竟她长了这样大鲜少下厨房,如果不是后来开了南国红豆,只怕她现在还连盐和味精都认不出,所以,当得知大佬要吃自己亲手做的饭菜时,苏玲珑着实忐忑了好一阵,她原本也想着让风春故意降低降低口感和档次蒙混过关,谁知这东西听说这大佬只看了一眼便退了回来,谁不是苏玲珑做的,如果再有下次,南国红豆也不要再开了。 于是乎,就是这么一句话彻底吓住了苏玲珑,倒不是说吓,而是苏玲珑觉着,怎么说对方也算是大恩人,既然这个大恩人如此想被她的厨艺辣手摧花刺激刺激,那她也就不客气了。 在苏玲珑经历了五次差点将厨房烧起来的危机后,一桌勉强可以入口的餐食才终于做好,苏玲珑将食盒递给前来取东西的手下时,她担惊受怕的脸惹得那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笑了又笑,让她放宽心。 再后来这神秘的大佬在吃下苏玲珑不下二十桌黑暗料理之后,终于忍不住现身了。 他对苏玲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问苏玲珑有没有给别人做过饭。 苏玲珑想了想,点点头。 那长身玉立的大佬立马沉了脸,又问是谁。 苏玲珑说,你。 于是大佬满意了,从此成了这南国红豆的常客,依旧只吃苏玲珑做的菜,后来时间久了,苏玲珑与大佬的流言蜚语就这么传了出来。 风春说那大佬明显喜欢苏玲珑。 苏玲珑又想了想,觉得风春说的好像不错,但她不是个喜欢暧昧的人,也更不喜欢别人将心思放在她身上,因为她觉着自己这是在耽误人家,于是第二天在大佬来的时候,苏玲珑愣天愣地在那大佬被她的菜咸的不断喝水时问:季先生,你是不是喜欢我? 那大佬当时的脸色可以说非常精彩了,再后来,大佬便一个月的时间没来过南国红豆,等到这人再来的时候,苏玲珑更忐忑了,她上回话没说完人家就走了,而且也没表态,所以她也不知道这人究竟喜不喜欢自己,她喜欢早早的将话说清楚,千万别耽误人家。 故此,当明白苏玲珑要再次说起这个话题时,大佬放下了手中的碗筷,问了苏玲珑一个问题:你哪里来的自信? 这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十分明了,苏玲珑当即放了心,笑得跟朵花似的,可等她反应过来后又觉得这话实在太过分了! 哪里来的自信?她长得不够好看吗?她不够心灵手巧吗?纵使年纪大了点,比不上那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可也不至于差到哪里去吧?怎么就不能有自信了? 于是乎,那大佬下一回来南国红豆时吃到的饭菜又咸了些。 这一回如果不是一直跟南国红豆合作食材的许氏集团出了问题,想必苏玲珑一辈子都不会再踏上s市这片土地。 之前一直是风春在跟许氏接触,但m国那边又离不了风春,所以苏玲珑便单枪匹马的回来了。 许氏是s市近年才崛起的一家新兴企业,这家企业做的是为全球各地的华人餐馆提供国内特有的食材,但上个月这家企业的内部出了些问题,导致南国红豆的供货没跟上,生意白白流失了许多。 之前因着这家老总人不错,再加上食材也得风春的心意,于是这两年南国红豆购买食材的渠道便只订了许氏集团一家,也是通过这件事,苏玲珑和风春才意识到他们作为靠餐饮起家的人,往后一定不能再将供货渠道放在一处,必须得多有准备才行,否则许氏集团这样的事情多来几次的话,他们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苏玲珑不想多做耽搁,在m国临走前便让人提前联系好了许氏集团的负责人,她到的当天就要开会商讨合作的事,这件事如果无法迅速谈好那他们的合作关系便可以终止了。 为了表示对苏玲珑这样大客户的恭敬,年过半百的许总带着他的秘书亲自来了机场为苏玲珑接机。 一路飞过来没怎么睡好,苏玲珑眼底下泛着圈淡淡的青色,下飞机前她对着小镜子化了个淡妆,将黑眼圈遮了遮,却仍不满意,于是她干脆把包里的墨镜掏了出来。 苏玲珑本就生得高挑,再加上一双八公分的高跟鞋,短发墨镜的苏玲珑顿时成了机场的焦点,惹得不少路人频频回头。 当苏玲珑站在许氏老总和他的秘书面前时,显然,这两人并未想到能把南国红豆经营得如此有声有色的幕后老板竟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当下两人的眼睛都直了。 那许总的秘书原本想上前带路,谁知却被许总一把扯在后面,自己上前殷勤的从苏玲珑手里接过了拉箱,甚是讨好的嘘寒问暖。 做生意的这三年里像许氏老总这样的老头儿苏玲珑见得多了,但她眼下觉着自己还没必要弄得脸色太难看,毕竟这合作的事情是头等大事,虽然她这回回来也有心接触别的供货商,可毕竟还没真正找好下家,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苏玲珑是不会得罪这人的。 前阵子红豆生了场病,一直到昨天才好利索,病一好红豆便吵着要厉成带他去南国(南国红豆)饭店吃好吃的儿童餐,说来也奇怪,红豆并不像其他的小孩子那般喜欢餐厅的饭食和小零食,却独独对这南国的餐食情有独钟,这还是厉成某回和欧洲的合作对象来这里谈了场公事后无意间给红豆带回去了一份儿童套餐,自那之后,红豆便喜欢上了南国的味道。 厉成本就答应等红豆病好了便带他来这里吃饭,厉成自然不会食言,于是等他忙完手上的工作,便让陆遇去燕庭南岸接了红豆过来。 727 国内的分店苏玲珑作为老板还从来没视察过,于是便也想着借这次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的机会好好看看自己的店究竟怎么样,所幸许家老板也是个机灵的,早就让人在南国红豆里留好了位置。 有时候相遇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远隔重洋的人会因为修来的缘而换来一次擦肩而过,这就叫相遇。 苏玲珑与厉成的相遇大抵是千山万水之后,换了上苍的怜悯,将他们之间那摇摇欲坠的红绳终于牵紧了些。 苏玲珑从卫生间出来后在洗手池洗手,忽然转角处传来小孩子的哭声,许是那未曾某面便夭折的孩子始终是苏玲珑心口的一根刺,她特别怕听到孩子的哭声。 红豆吃饭的时候因为仰仗着自己大病初愈便有些作,原本早就能用筷子的他却非要让厉成喂自己,厉成念着他年纪小又刚好了病于是依着他,谁知这小家伙得寸进尺竟开始不好好吃饭了,满屋子的乱跑,前来上菜的女服务员度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水差点泼在红豆身上,还好厉成眼疾手快的一把捞过红豆,却到底那汤水还是撒了小半,烫在厉成的手背上顿时红肿一片。 红豆没伤着,却吓着了,他看到厉成狠皱起一张脸因为手上的伤而嘶了一声时,不管不顾的一头扑进了厉成的怀里,大声哭起来:“呜呜呜,爸爸,爸爸别痛,爸爸对不起,爸爸......” 红豆不听自己的话惹出这桩事厉成原是生气的,但有句话叫绕指柔,更何况红豆这言语间也是分外惹人疼爱,厉成想,他已经被这小子彻底炼成绕指柔了,只要不是涉及到原则问题的事,通常红豆语气一软,眼泪一掉,厉成的气势就先弱了一半,不过厉成觉着这样长此以往下去也不是什么好事,红豆毕竟是个男孩子,总哭算怎么回事?他得找个机会好好教教他才行。 眼下红豆鼻子眼泪糊了自己一身,说什么都不肯从厉成怀里出来,厉成无法只得抱着他来了洗手间,身后跟着好几个服务员,连大堂经理都被惊动了,连忙派人慌慌张张的去找治烫伤的药膏,毕竟这厉总裁可是个大人物,还是他们店里的贵客,可千万不能给得罪了。 因着不喜小孩的哭声,苏玲珑匆忙洗完手便想离开,谁知这脚下的步子刚踏出去一步,拐角处厉成抱着孩子的身形冲她迎面而来。 厉成忙着安抚红豆一开始没看到苏玲珑,直到他感觉出不远处有人始终定定的站在洗手池的方向看着他,他这才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间,万籁俱寂。 有多少个日夜从见过眼前这张脸了呢? 往日种种还历历在目,再见,却已是沧海桑田。 苏玲珑硬生生的愣在原地,不过三米的距离,谁都没有往前一步,苏玲珑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和这人打声招呼,他的脸部轮廓更加成熟迷人,隐隐间透着沉睿稳重,眼神犀利似剑。 厉成那双曼妙深长的眼直直地钉在苏玲珑身上,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记忆中那个总是和红豆一样喜欢给他惹事的小女人这些年似乎内敛了许多,也清瘦了许多,虽略施脂粉,厉成却仍旧能从苏玲珑脸上看出她大概是有些累的。 当初不是撇了他和孩子都要跟着安鸿飞走吗?想来那男人该是极爱她的,怎么还会让她看上去如此疲累呢? 意识到自己如此没出息的念头厉成在心里狠狠掌了一巴掌,骂了自己一个贱字。 这女人过得怎样与他何干?从她决定离开他的那刻起他们之间便结束了。 红豆还在小声啜泣着,忽觉身下的厉成没了动作,他将一颗小脑袋从厉成肩上抬起头,看着厉成的脸怯生生的又唤了声爸爸。 红豆的声音虽小却足以让苏玲珑听到,刹那间,爸爸两个字让苏玲珑如梦初醒。 是啊,她还在想什么呢? 厉成早就是别人孩子的父亲,她还在想什么呢?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的目光默契地别开去,苏玲珑微微垂下眸子故作镇定的要走,厉成侧过眼擦去了红豆眼角的泪珠。 呵,这就要走了? 可真是最毒妇人心呐,自己的亲生孩子近在眼前竟都不看一眼,她就那么不喜欢这孩子吗? 想到这,厉成全身的肌肉僵硬起来,他绷紧了一张脸,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小孩子的心思最是敏感,经方才一阵,红豆颇为好奇地去看正要与他擦肩而过的苏玲珑。 刹那间,红豆瞪大了一双眼睛,他冲苏玲珑又惊又喜的喊了一句妈妈。 闻言,苏玲珑与厉成皆是一怔。 红豆犹不知自己这一句给两个人带来的杀伤力,继续用小奶音又喊了苏玲珑一句妈妈,然后他转过头神情颇为紧张的问厉成:“爸爸,这是妈妈对不对?” 厉成寒着一张脸看着远处没说话。 这声妈妈对苏玲珑的冲击可想而知,她原本想走,但觉着这么个孩子大庭广众之下叫自己妈妈实在不像话,于是她勉强从嘴角扯出一丝笑意,玩笑的冲红豆开口道:“小朋友,妈妈可是不能乱叫的哦,当心叫你妈妈听见了,要伤心的。” 苏玲珑自视她的态度已经很好了,可面前的小家伙似乎并不吃她这一套,眨眼间小嘴一瘪,原就包了泪的一双眼顿时泪如雨下,带着哭声奶里奶气的冲苏玲珑颇为不服气的说道:“我...我才没有乱叫......爸爸说过,妈妈...妈妈眼角下有颗小红痣......还说,还说我和...我的鼻子和嘴长得很像妈妈......你...你就是我妈妈,呜呜呜...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 红豆的哭声愈大起来,瞧着像是委屈极了,虽然他一口小奶声说话说的并不清楚,可苏玲珑终究还是听懂了,尤其是在听到红豆说他的鼻子和嘴长得最像自己时,苏玲珑当场脸色煞白的愣在原地,手脚冰凉一片。 厉成瞧了眼苏玲珑,依旧并未与她言语,只微微冷哼了一声,然后抱着红豆去了洗手池冲了冲自己的手。 红豆不知为何自己的爸爸和妈妈见了面不说话,明明他看其他小朋友的爸爸妈妈在一起都是有说有笑的,怎么到了他这,这两个人就互相不理对方了呢?还有,为什么明明妈妈都回来了,却不肯认自己呢? 想到这,愈发觉得自己委屈的红豆干脆放声大哭起来,他一边回过头去看苏玲珑,一边哭喊着妈妈。 这副场景对苏玲珑来说是如此的震撼,自从失去了那个孩子后,她从未想过此生还会有人叫自己一声妈妈。 而且,而且她看那孩子的眉眼,也是愈发的心惊肉跳...... 就在此时,大堂经理找来了治烫伤的药膏,厉成见红豆哭的实在厉害,而苏玲珑僵在原地只怔怔的看着孩子,一点上前跟孩子亲近的动作都没有,于是当下便以为这女人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故此再也没有半分好脸色,他抱起红豆柔声哄道:“红豆乖不哭啊,你认错人了,咱们回家去找姥姥好不好?乖,不哭了。” 从厉成嘴里听到他唤那孩子名叫红豆,饶是苏玲珑再如何怀疑这回却不禁浑身打了个冷颤。 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些消息。 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苏玲珑脑海里。 这边苏玲珑的心思九曲十八弯了好几道,等她回过神来那边的厉成却早已抱着红豆不知所踪,还是那许氏的老总见苏玲珑许久没回去出来找她,她才醒过来神来的。 燕庭南岸。 因着从前厉成与宋千玦在一起的时候鲜少拍照片,所以红豆也从未在家里见过宋千玦的长相,今儿在那南国饭店里认出苏玲珑来纯粹是因为红豆一直记着那夜他将睡未睡时,厉成与他说过的他妈妈的长相。 在红豆心里,他想象中的妈妈便就是苏玲珑那样的,所以他当时毫不犹豫的冲苏玲珑叫了妈妈,他觉着自己没有认错人,可是为什么爸爸却说自己认错了呢?难道真的是他认错了吗?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红豆直到他睡着厉成都没给他答案,倒是厉成站在床边握着他的小手看他入睡时听了一句小东西的梦呓,小家伙在梦里叫了声妈妈。 等红豆睡着后厉成轻轻关上门下了楼,周意欢还在客厅里等着他。 红豆回来的时候情绪还是不对,所以见着周意欢还没等厉成反应过来便在他怀里冲周意欢颇为认真的说道:“姥姥,我今天看见妈妈了。” 茶几上原本周意欢准备睡前喝的燕窝渐渐冷了下去,巧姨想给她热一热,周意欢却摆摆手,示意不用了。 厉成这几年愈发的不喜欢说话了,性子较之以往更加沉默寡言,脾气似乎又冷了几分,就连陆遇都觉着自家大老板自从少夫人离开后,心事明显重了许多。 而这些周意欢又何尝不知道呢?她本以为就算厉成是爱着宋千玦的,可这一年两年三年过去了总该慢慢忘记的,届时她定会为自己的好儿子相一门既稳妥又门当户对的姑娘,再不会出些幺蛾子来伤他儿子的心。 周意欢想的很好,然而现实终究让她无奈,不说三年,这六年都过去了,她的好儿子在重新娶老婆这件事上却仍旧不肯松口,如果自己说的多了,还会招来厉成的烦,让她不要再操心这些事。 六年弹指一挥间,周意欢前些日子还在想,再有四年这十年的光阴就又过去了,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十年呢?她的傻儿子情路怎么就如此坎坷呢? 周意欢对宋千玦现在是打心眼里的喜欢不上,就算厉晖告诉她宋千玦从某种方面来说也算得上厉家半个救命恩人,可她仍旧无法相信,她想起当初若不是自己听信了宋千玦的话非要弄个什么烈士子女资助活动,不让宋千玦跟那甄夕有见面的机会,想来后面的那些事也不会发生,纵使发生了厉家也不会像那般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总之,周意欢就是觉得自己被宋千玦利用了,她一想到宋千玦被老爷子罚跪的时候她还颠颠的跑去向老爷子求情就觉着自己简直是蠢到家了。 不过,虽然周意欢不喜欢宋千玦,却很是喜欢她的第一个孙儿红豆,当初得知红豆是被人送来的,而且还是个早产儿的时候周意欢对红豆的心疼可谓是真真切切的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从小就没妈妈在身边的孩子总是格外让人心疼的。 许是又因着红豆这一层,周意欢对宋千玦的印象又低了好几度,她实在想不明白,那安鸿飞到底哪里好,竟然值得宋千玦抛夫弃子要跟他走。 前些日子红豆生病了,周意欢一直在国外,等她忙完回来后第一时间便买了许多礼物赶了回来想给红豆一个惊喜,谁知不提前打电话通知的后果就是自己扑了个空,红豆却被厉成带去南国饭店了。 厉成抱着红豆回来的时候周意欢正在想着要给红豆先看哪样礼物,结果等她见着了人还没来得及说话,红豆却先让她又惊又怕的愣在了原地。 红豆红着一双眼睛对她说:“姥姥,我看见妈妈了。” 茶几上的燕窝已经彻底冷了,厉成瞧了眼周意欢便转过身嘱咐巧姨先去睡觉,不用管他们。 周意欢不说话,厉成乐得她不提起,于是干脆开口:“妈,这么晚了,您大老远赶回来也累了,去休息吧。” 闻言,周意欢将目光落在了厉成身上,她摇了摇头:“我不累。” 然后紧接着问道:“厉成,你老实告诉我,红豆说的是不是真的?” 半晌,厉成端起面前的茶杯嗯了一声。 似是不敢相信,周意欢又问:“那个女人,那个狠心的女人她真又回来了?” 厉成还是嗯了一声。 这下,周意欢彻底没话了。 片刻后,周意欢重重的叹了口气:“你准备怎么办?” 厉成没说话。 这几年许是有了红豆的缘故,厉成抽烟的次数越来越少,只因为程彦笙告诉他红豆是早产儿,身子骨比平常婴儿弱了些,这抵抗力自然也不强,所以,大人身上烟酒一类的能戒则戒,万不可让红豆受二次侵害。 728 倚身在阳台的栏杆上,厉成指间的烟火明明灭灭,灭灭明明好几回,那猩红的点终于消失在黑暗里,然片刻后却又重新亮了起来。 厉成今晚的心格外的乱,他说不上究竟是不是因为宋千玦的缘故,只知道左心口的那团东西在南国见到苏玲珑的时候狠狠跳了两回,那是许久不曾有过的律动,是因为还爱着还是因为心底对这人始终是有那么丝怨恨的,厉成自己说不清。 原以为今生都不会再相遇的人,却毫无预兆的出现了,那人淡淡地站在那头,不向他走来,也不往后退,如果不是自己手上抱着已经五岁的红豆,厉成想,他会以为那人从未离开过,甚至他隔着空气依稀能闻到那人身上仍旧有着他最喜欢的味道。 恍若隔世般的,最熟悉的陌生人。 宋千玦,既然都决定远走高飞了,还回来做什么呢? 这一次,就把你欠我的都还我吧,不管你是为了谁回来,也不管你身边是否还有他人。 苏玲珑是一路恍惚着回到酒店的,经过旋转水晶的门前,她也不看,只顾往里走,若不是有人及时伸出手拉住了她,只怕下一秒就会听到额头跟玻璃相撞的声音了。 有人扯住了自己,苏玲珑总算回过神来,她转过头去看那人,脸色一凛,居然是季先生。 “怎么了?” 季君珣(xin,二声)眉头轻拢,低眸瞧着苏玲珑。 苏玲珑撇撇嘴,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胳膊从季君珣手里挣脱开来,下一秒便换上了往日那副巧笑嫣然的模样,一脸狗腿的笑问:“季先生不是在m国吗?怎么到这来了?” 季君珣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别用这副勉强的模样对着我,笑得难看死了。” 说完季君珣再不管苏玲珑兀自在侍者的接待下上了楼。 苏玲珑在后面空咽了一口唾沫,得,谁叫人家是大恩人又是大客户呢?她笑不起还躲不起吗?嘁!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苏玲珑只要一闭眼脑海里就会出现晚上在南国的那一幕幕。 那个玉人儿般的小孩子,还有那个让她挂念了六年仍旧不能忘情的男人。 那孩子叫她妈妈,说自己认得她,说爸爸告诉他妈妈的脸上有颗小红痣,厉成叫那小孩儿红豆。 这一切难道都是巧合吗? 绝对不是! 苏玲珑不是笨蛋,她只要一想到自己心中希望的那点儿答案有可能是真的,她就恨不能现在立马飞奔到那小人儿的身边去。 在南国发生的一切都在向苏玲珑传达一个消息,那就是她的孩子没有死,红豆还在这个世上好好的活着,和他的爸爸一起。 她当初从医院醒来的时候,安鸿飞告诉她孩子没了,因为怕她伤心,便早早地让孩子入土为安了,只剩下墓园里一座小小的碑。 初时醒来的苏玲珑并不肯接受这样的事情,她记得自己刚醒来的那几日仿若一个疯子般在医院遇着人就问她的孩子呢,那些医生护士俱留给她一个沉默的回应。 苏玲珑现在最想知道的人,是安鸿飞,她想问问他,当初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她的孩子明明还好好活着,可他为什么要骗她说孩子死了?然后背着她将红豆偷偷送给厉成,还为了让她相信甚至买通了整个医院的人,可医生不是求真务实吗?为什么又会伙同安鸿飞一起骗自己? 一瞬间,似乎所有的谜团随着苏玲珑和红豆的相遇扑面而来,可惜,唯一知道这些谜团的人她从五年前就联系不到了。 五年前,安鸿飞带着甄夕去向不明,已经彻底消失在了她的世界里,如果不是自己的遭遇提醒着苏玲珑一切都是发生过的,苏玲珑只怕一觉醒来就要将一切当成南柯一梦了。 苏玲珑越想越睡不着,于是她干脆从床上一咕噜坐了起来,想起那小孩儿奶声奶气的说小红痣三个字,于是苏玲珑手一伸将一旁桌上的小镜子拿了过来。 镜子里的人因为一连几天都没休息好,眼角下泛了圈淡淡的青色,苏玲珑甚至从眼角隐隐发现了一条细小的褶皱,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甚至还平添了几分萧瑟之美,不过,这种美总是不吉利的。 细白的指尖抚了抚眼眶下那颗愈发殷红的小红痣,苏玲珑开始庆幸起这小红痣的顽强生命力来,要知道,她当初可是听了安鸿飞的话将这小红痣找了人剜过一回的,没成想不到三个月这可爱的小红痣又自己冒了出来。 苏玲珑想,今天若不是这颗痣,那小孩儿怕是不会认出她来吧。 自己当时怎么就那么笨没反应过来呢?那该是她的孩子无疑的。 虽然确定自己的猜想,可苏玲珑并未有多高兴,她想起厉成临走前那副不愿与她过多纠缠的模样,顿时觉得自己的前路似乎比第一次见厉成下定决心要他爱上自己还要艰难。 她现在只希望,厉成能看在孩子的面上,能接受她日后频繁的出没在他身边。 当然了,苏玲珑敢下这样的决定不是没有根据的,也不是她盲目自信,而是她在回s市前曾到底没忍住心里的那点儿东西偷偷查了厉成近几年的情况,知道厉成身边除了养着个五岁的孩子之外,其他的花花草草一概没有,也就是说,厉成还单着。 低调奢华的套房内,季君珣手握着高脚杯十分随意的将自己的脚搭在了茶几上,听着手底下的人调查来的关于苏玲珑的消息。 “苏小姐原名宋千玦,六年前,她在嫁给厉先生后阴阳错的通过秦兴的养子秦修,也就是安鸿飞得知了自己的身世真相......随后便与安鸿飞里应外合连着国队的安何一起演弄垮了秦家和秦兴背后的人......随后,苏小姐为了保全厉家主动在庭上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跟厉先生离婚后,苏小姐随着安鸿飞去了小城镇,几个月后早产下了一名男婴,那男婴被安鸿飞送到了厉家,取名红豆......再后来,苏小姐便来了m国,对了,根据我们的调查显示,厉先生当初并未签下那份离婚协议书,也就说,在法律上,厉先生与苏小姐仍旧是夫妻。” 助手将苏玲珑的过去调查的很是清楚,清楚到季君珣将手里的高脚杯越捏越紧,尤其是在知道苏玲珑为厉成生下一个了孩子的时候。 季君珣的脸色不大好,常年跟在他身边的人都知道季先生脾气不好,这种时候最好不要轻易开口。 半晌后,助手瞧见季君珣青筋暴起的手指渐渐平缓下来,然后手指一动,示意自己可以退下了,于是助手忙不迭的低头往后退了几步才转身离开。 竟是已经有孩子了么? 季君珣捏了捏自己下巴上微微冒出来的胡茬,眉宇间少有的拢起一个浅浅的川字。 如此一来,事情好像因为那个孩子的存在变得复杂起来了呢。 他季君珣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对一个女人有了兴趣,怎么能因为一个孩子就破坏了自己的打算呢?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如果苏玲珑此时此刻知道季君珣内心的想法,只怕她会后悔认识这号人物,在她眼里,季君珣似乎与厉成一眼,这也是为什么苏玲珑会无意间对季君珣保留一分好感的原因。 然而苏玲珑彻底搞错了的是,厉成或许从某种方面来说是个正人君子,尚且有理可说,但季君珣不是,季君珣是个彻头彻尾的地痞流氓,只不过这种流氓本性被他的巨大成功给掩盖了,换句话说,权势和地位遮盖了季君珣身上危险的气息,他从来不理会世俗人理,只会认准自己想要的和自己不想要的。 而苏玲珑,眼下正是季君珣想要的。 他精心狩猎了一整年,眼看猎物就要落网了,怎么能功亏一篑呢?这不是他的风格。 想起苏玲珑那女人,季君珣倏而抿紧了唇,他知道,自己不过是在从这女人身上看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与苏玲珑七分相似的那人,又或者说,他在通过苏玲珑思念真正的已经消失的宋家的千金小姐——宋佩茵。 从前季君珣总是在想,如果上苍能让他再见一回佩茵,他甘愿为此付出一切,这么多年他从世界各地搜罗了不少与佩茵相似的美人,有的是眉眼像,有的是鼻子嘴像,还有的,是那份气质像,可终究,这些东西加起来也拼不成一个佩茵,直到苏玲珑的出现。 看见苏玲珑的那一刻,从不相信命运与缘分的季君珣第一回相信了这世上原来真的会有奇迹的发生。 这一回,季君珣决定慢慢来,然而尽管如此,季君珣却还是发现了自己心头那些不如意的东西。 比如,当他注视苏玲珑的双眼企图从她的神情里寻找佩茵的那份熟悉感时,他失望了。 苏玲珑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除了和佩茵拥有八分相似的脸以外,一个灵魂永远不会相同的人。 佩茵对他的爱他没有从苏玲珑眼里看出来,也不会从她眼里看出来。苏玲珑对他,更多的是一种好奇和敬畏以及偶尔的害怕和狗腿,他庇护她在m国的工作,她给一张与佩茵相似的脸,作为生意来说,这很公平。 当然,这些东西季君珣是永远不会告诉苏玲珑的,他只需要苏玲珑知道,当她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就注定从他身边跑不掉了,她将会是他的猎物,有史以来,最珍贵的猎物。 翌日。 既然下定决心要弄清楚当初的事情,苏玲珑自然不会多做耽搁,安鸿飞已经走了,眼下或许唯一还知道点情况的,便只剩下一个厉成了,无论如何,她得去找厉成,就算那男人可能会让人将她轰出来。 昨夜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好,苏玲珑早上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差点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于是她连忙洗了澡敷了两张面膜,脸色总算稍微好看点了。 为了遮黑眼圈苏玲珑化了个淡妆,气色比之前看上去好了许多,在楼下大厅用过早饭后苏玲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她的大客户以及大恩人貌似昨晚也住在这家酒店了,也就说,怎么着她也得去正式打声招呼才不至于失了礼貌,毕竟昨夜人家可是及时拉住她阻止了一场磕头的惨剧。 抱着希望自己的问候为时不晚的想法,苏玲珑掏出手机给季君珣打了个电话。 片刻后,那头的人接了起来。 “喂?是季先生吗?” 话音刚落苏玲珑就后悔了,差点没将自己的舌头给咬到,瞧瞧她这问的什么话。 果然,下一秒季君珣毫不留情的嘲笑声就传了过来。 “收起你那愚蠢的问话,有事就说。” 苏玲珑沉默了几秒,在这段时间里,她咬牙切齿的冲空气狠狠抓了几把,随即又温声笑道:“季先生,是这样的,这家酒店的早餐味道还不错,你要不要尝一尝?” 闻言,季君珣直接吩咐道:“你给我送上来。”说完便挂了电话。 苏玲珑站在大厅里一脸便秘的表情,嘴里嘟嘟哝哝一阵随即又认命的去了餐厅的方向,没办法,谁叫人家是救命恩人呢?这恩情她怕是一辈子都还不完的。 十分钟后,苏玲珑扣响了季君珣所在房间的门。 “季先生?是我,我是苏玲珑,我来给你送早饭了。” 话音落下,眼前的门倏地被打开,季君珣那张调笑的脸赫然出现在苏玲珑眼前,然后不由分说将她一把拉进了套房里。 此刻的厉成脸色不大好,陆遇也紧皱眉,他手上拿着的,是苏玲珑这几年来截止半个小时前的所有经历。 资料上的最后一段显示,苏玲珑给那个季先生送了早餐去,然后再也没出来...... 瞥了眼陆遇手上的资料,厉成抖了抖指间的烟支,淡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了,随后陆遇便十分体贴的退了出去。 阳春四月,窗外的阳光很好,从办公室的斜面采光玻璃上跃进来几束温柔的光,厉成想起来六年前大概也是这么个季节,宋千玦将戒指还给了他,还将一份离婚协议书留给了他,然后便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仿若从没来过。 如今那人改了名换了姓又回来了...... 一时间,厉成的心绪百千,复杂的很,当初他以为宋千玦是和安鸿飞走了,可如今看来,好像又不是他猜测的那样,如果宋千玦一直和安鸿飞在一起,何故她又一个人远走他乡辛苦创业呢?更何况这些资料里显示,宋千玦五年前就失去了安鸿飞的所有消息。 729 厉成隐隐察觉出,或许这些年他和宋千玦之间,横亘了许多误会,只是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解开这误会,那个叫季君珣的男人曾在宋千玦最困难的时候帮了她,也是个人中龙凤,宋千玦,会喜欢那人吗? 不知为何,一向自信的厉成忽然有些心慌起来,尽管他下定决心要弄清楚当初的事情,也下定决心要从宋千玦那将她欠自己的都拿回来,可现在,他竟是有些忐忑起来,那季君珣是个强有力的对手,更何况,对厉成来说最重要的事情他依旧到现在无法弄清楚,那些资料虽然足够细微,可这与宋千玦当初为何不要孩子没有半点关系,他无法确定宋千玦当初真正的心意,也无法确定那场车祸后,宋千玦早产下红豆是她自己要安鸿飞送来给自己,还是安鸿飞瞒着她送到了自己身边。 当然,厉成之所以会推翻自己之前的猜测,大抵是因为昨夜他在南国看到宋千玦听红豆叫她妈妈时那副又惊又讶的神情,似乎她并不知道红豆的存在。 低头瞧了一眼自己腕上的时间,现在是早上九点半,对于季君珣厉成与他虽不熟识,但几年前两人也曾合作过一回,有过一面之缘,现在人家既然来了,又是个人物,厉成觉着,怎么着他也该尽尽地主之谊,不过,在这之前,他得先回一趟燕庭南岸。 酒店里。 话说苏玲珑端着早餐被季君?扯进了他的套房后,整个人一个踉跄,于是手上的杯杯盘盘悉数落在了地上,牛奶直接溅了季君珣满身,刹那间,季君珣整个人都不好了。 虽然他没有洁癖,可谁都不会喜欢大清早的就被人泼一身东西。 季君珣一双眼瞬间犀利起来,苏玲珑往后退了几步,空咽了一口唾沫,有些结巴的笑道:“这这可不怪我吧,是你自己非要扯我进来的。” 季君珣见苏玲珑这样,似笑非笑的问她:“你怕我?” 苏玲珑顺势点头,脸上又是那副巴结的笑:“季先生,我这可不是怕你,是敬畏您,敬畏和害怕完全是不同的。” 听苏玲珑胡吹,季君珣半信半疑的哦了一声,随手从一旁扯出纸巾擦了擦手:“敬畏?这么久了,我竟从来不知苏小姐是敬畏我的。” 苏玲珑嘿嘿笑了两声:“我说的都是真的,像季先生这样的人物谁不敬畏您呢?” “在你心里我是个人物?” “额” 苏玲珑怔了怔,她总觉得今天的季君珣不大对劲,这人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也鲜少拿正眼看她,今儿这是怎么了? 季君珣见苏玲珑久不说话,于是他转身将一盒纸巾交到了苏玲珑手上。 苏玲珑回过神来不知什么意思,一双眼看着季君珣。 季君珣用眼神瞥了眼地毯上洒落的一地的早餐,各式小吃配着牛奶咖啡落了一地,然后他径自转过身一边脱了自的浴袍往卫生间走去一边吩咐苏玲珑:“既然是苏小姐弄脏的,那苏小姐就弄干净再出去吧。” 说完季君珣砰一声关上了浴室的门,留下苏玲珑一个人在外面甚是咬牙切齿。 尽管苏玲珑是如此后悔自己为什么一大早要自找不痛快,可她仍旧不敢不听季君珣的话,早在季君珣在m国出手帮自己解决了麻烦之后,苏玲珑便想方设法地弄到了季君珣的一些资料,然后,然后她便知道了季君珣的发家史,以及季君珣这个人的脾气秉性。 总之,不要轻易惹到这人,眼下虽然不是自己的错,但苏玲珑觉着,她还是不要造次的好,不就收拾地毯么?小菜一碟。 季君珣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只在腰间围了条浴巾,苏玲珑正好将地毯上的东西收拾完,一抬眼就看到了季君珣那美好的肉体,啧啧啧 “收拾好了?” 季君珣问。 苏玲珑嗯了一声,然后季君珣在她的注视下拿起一旁柜子上的座机给前台打了电话,当着她的面喊了清洁员。 苏玲珑一气之下差点没忍住,这人是故意想整她吧?既然要叫清洁阿姨,干嘛还让她弄?呀呀呀呀呀!真是要气死了!自己决定给这人打个电话的时候肯定是脑子有病! 似乎察觉到苏玲珑不甚高兴,季君珣背对着她嘴角弯了弯,他就喜欢她对自己咬牙切齿可又不能干掉自己还得对着自己满脸笑的样子,真是太有趣了。 拿过一旁的毛巾若无其事的擦起自己的头发,季君珣再次开口:“苏小姐这次回国除了工作还有什么计划吗?” 闻言,苏玲珑狐疑的瞥了眼季君珣的背影,见他没看自己,于是她张牙舞爪的在虚空里冲季君珣挠了几把,然就在这瞬间,季君珣像是感应到似的,忽地回过头来,只见苏玲珑五官皱在一起,一双手狠狠捏成拳头正对着他一脸狰狞的模样。 “你在干什么?” 他问。 季君珣忽然转身,苏玲珑吓了一跳,连表情都没来得及收起,一时愕然,片刻后才缓过来:“我我脸刚才抽筋了。” 季君珣白了她一眼,没戳穿她的谎话,转而说道:“如果苏小姐接下来几天形成不忙的话,不知是否能带我在s市逛一逛?” 苏玲珑下意识回他:“为什么?” 季君珣笑了笑:“难道这里不是苏小姐的第二故乡吗?苏小姐应该比我熟悉吧?哦,不对,或许我该叫你宋小姐?不过,我更喜欢叫你苏女士。” 刹那间,苏玲珑先前的那点儿轻松悉数退去,她对季君珣的防备瞬间提升到满格,有些生气的看向季君珣,声音陡然间冷了下去,提高了几个度。 “季先生调查我?” 季君珣不置可否的瞥她一眼,下一秒说出口的话差点让苏玲珑当场噎住。 “苏小姐,我作为你未来的合法丈夫,请问我调查一下自己未婚妻的背景有什么不可以吗?” “什么?!” 闻言,苏玲珑顿时惊住,一双眼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盯着季君珣,随即她几步过去堵在季君珣面前:“季先生!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苏玲珑在季君珣面前从未像今日这般模样过,她从来都是巧笑嫣然的,乖顺的,今日这般疾言厉色的模样还真新鲜。 不过,对于这样的苏玲珑季君珣并不感到意外,他很早便知道苏玲珑绝不像她表面上那般是个言听计从的小绵羊,她有双利爪,必要的时候会用这双爪子抓伤所有人,毕竟几年前的那场祸事便是由她而起,不是吗? 面对苏玲珑的疾言厉色,季君珣好整以暇的抱着双手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看着这人的神色,苏玲珑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刚才貌似好像对这人 偷偷观察着季君珣的表情,见他似乎没生气,苏玲珑在心里松了口气,不过,这人说话也太没谱了吧? 隐见苏玲珑又要恢复那副让自己不喜的假模样,季君珣不嫌事大的再次开口:“苏小姐,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我,季君珣,很快就会成为你的合法丈夫,我希望苏小姐能尽快接受这个现实,不要妄想逃避。” 这回苏玲珑是彻底无语了。 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处,在空气里噼里啪啦一阵燃烧后,苏玲珑率先败下阵来,她在心里冷笑了两声,这季君珣莫不是以为他才会调查人么?要知道,她苏玲珑可从不打无准备之仗,早在他们认识两个月后,苏玲珑就找了人弄清了季君珣的那些背景,而这里面自然包括季君珣的初恋情人,真正的宋家小姐宋佩茵。 想到这,苏玲珑往后退了两步,季君珣比她整整高出一个头,许是觉着老是这样仰着头看人说话没什么气势,于是苏玲珑直接抬脚上了后头的沙发,也不拖鞋,就那么站在沙发上一脸平静的看着季君珣,再十分平静的一字一句道:“季先生,我不管你这话是真是假,我苏玲珑虽然只是一介平民百姓,但这凡事都得讲个道理,哪有你这样强买强卖的?” 一句话完了,见季君珣没什么反应,苏玲珑暗自稳了稳心神,继续说道:“说来季先生可能不知道,我这个人呢一向对身边的人都喜欢知根知底,对季先生我虽算不上知根知底,可这有些事我还是清楚的。” 闻言,季君珣的表情算是波澜了一回,他哦了一声:“不知苏小姐这是知道我什么事呢?” 苏玲珑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下巴看双眸微微下睨着季君珣:“季先生这么多年都对自己的初恋情人念念不忘,以至于满世界的找那与宋佩茵相似的人,想来,还真是个少有的情种呢。” 季君珣瘪瘪嘴:“那又怎样?” 苏玲珑冷哼一声:“季先生权大势大,想必也早就将我的背景调查的一清二楚了吧?那季先生应该对我这个人有初步的认识才对,宋亦阳当初找我顶替他的妹妹嫁进厉家,然后厉家和宋家便经历了一场浩劫,虽然如今恢复了元气,但季先生与我都知道,这些世家大族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了,而导致这一切后果的人,是我,所以,季先生,你最好不要因为我这脸与宋佩茵相似就产生将我娶回去的念头,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将您这前半生的心血搅和成什么样,如果一不小心万劫不复的话那就不怨我了哦。” 苏玲珑噼里啪啦说完一大堆,季君珣果然皱了皱眉,似乎在思考苏玲珑这话里的可信度,半晌后他释然一笑,猛地上前一步伸出双手钳住了苏玲珑的细腰,然后在苏玲珑的惊呼声中将流氓本质发挥的一干二净。 他将苏玲珑和自己紧紧贴在一起,然后微微仰起头对苏玲珑说道:“我决定的事情,这几年来苏小姐可曾见我悔过?竟然苏小姐已经知道了我要娶你的缘由,那我也就不瞒你了,你与佩茵的确长得很像,而我这个人,是相信上天的,我猜,你是上天送给我的第二个佩茵,我找了你这么久,你说,我怎么能轻易放掉你呢?这次我回来,就是要替你斩断这里牵挂你的一切,苏小姐,准备好做我的新娘吧。” 说完,季君珣在苏玲珑彻底目瞪口呆的之下打了个电话。 几秒之后。 “喂,请问是厉先生吗?” 紧接着电话那头的人声传进苏玲珑的耳朵里。 “季先生,好久不见。” 季君珣笑得爽朗:“不知厉先生今晚有空吗?想约您吃个饭。” “季先生远来是客,这顿饭自然该我请才是,不如去南国饭店如何?” “好啊,就依厉先生。” 两个男人一番虚情假意的客套之后,季君珣终于挂上了电话。 苏玲珑空咽了一口唾沫,忽地莫名有些害怕起面前的季君珣,而她之所以这样,大概是因为她知道,季君珣说的没错,他做下的决定从来都没更改过,只是苏玲珑不明白,明明之前两个人还好端端地,怎的回了s市这季君珣就突然要娶她呢? 难不成她因着这张脸正要一辈子都跟季君珣在一起了?搞什么?她是她,宋佩茵是宋佩茵!她绝不能再容忍别人拿自己当替身! 在季君珣接厉成电话之前苏玲珑本打算去找厉成的,虽然她还没想好要跟厉成说什么,可她觉得,自己必须去找这人,也许到了那人身边,有些话自然就知道该怎么说该怎么问了。 眼下季君珣刚挂了电话,苏玲珑惦记着厉成,虽一时被季君珣的话给噎住到哪也并未放在心上,她原想着尽快离开这男人身边,谁知却被男人电话里那声厉先生给怔住了。 苏玲珑不笨,她仔细想了想,这s市能值得季君珣亲自邀请的厉先生,只怕也只剩下一位了。 不知为何,一想到这两个人要碰面,苏玲珑从心里打了个寒噤,略一思索,她又将自己要去见厉成的念头压了下来,既然这两位爷今儿要碰面,那她还是不去凑热闹了,总之,不安全。 这么想着苏玲珑从沙发上跳了下来,拿起自己的包就要开门离去,谁知一只脚还没踏出门口就被季君珣从身后揽住了她的腰。 730 纤细的腰肢在手里左右款摆,季君珣满意的点了点头,苏玲珑却怒不可遏,她转过头瞪着季君珣沉了脸:“季先生,男女有别!还请你放开我!” 一抹戏谑之意浮上季君珣的眉眼,他忽然凑上前将苏玲珑抵在了门上,笑问我要是不放呢? 闻言,苏玲珑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颗牙笑容,轻轻用胳膊圈住了季君珣的脖颈,细声说道:“既然季先生不放,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罢,苏玲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抬起右腿膝盖撞上了季君珣的脆弱之处,与此同时,季君珣眼疾手快往后退了一步,可尽管如此,那处仍是疼了起来。 季君珣已有多年未曾与人动过手脚,更何况是女人,当初能一个人杀出一条街的季君珣不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小女子给伤到,这要传出去,面子往哪搁? 苏玲珑这一脚力道不轻,幸好季君珣退的快,否则怎么着也要重伤了,知道苏玲珑是故意下狠手,季君珣的神色瞬间就冷了下去,他抓住苏玲珑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往前扯了一步,然后在空间将苏玲珑转了个圈,随即上前将人压在了厚实柔软的毛毯上。 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处,苏玲珑瞬间小脸爆红,下意识的骂了一连串让季君珣愈发生气的话来。 她手打脚踢的想要挣脱男人的桎梏,谁知男人却压在她身上纹丝不动,只皱着双眉狠狠瞪着她。 “季君珣你这个禽兽!好男不和女斗你算什么英雄你!有种你放开我咱俩好好单挑一局啊!耍流氓啊你!我苏玲珑可是嫁过人的!我告诉你!别以为我长了张宋佩茵的脸我就得屈服你!你要是敢对我不轨我!只要活着出去我就把这事满世界的给你宣扬开了,让你没脸再回去!” 苏玲珑骂人的时候一张丰润的唇上下开合着,泛着粉色的诱人光泽,那双含了怒意的美目比往日里在季君珣面前虚与委蛇的模样生动多了,季君珣原本就是想吓吓苏玲珑,谁知这女人却连珠炮似的对他却出口成章,那模样就像他已经把她怎么着似的。 于是,原本没想怎么着的季君珣便起了想怎么着的心思,他盯着苏玲珑那张水润的唇猛地吻了上去,再趁苏玲珑怔住的时刻迅速攻城略地。 没想过和苏玲珑亲吻的味道会如此之好,季君珣愈发投入,等苏玲珑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被季君珣占便宜之后,苏玲珑再不客气,糯米白的一口小白牙对着还想纠缠她的另一只舌狠狠咬了下去。 瞬间,苏玲珑嘴里弥漫着一股铁锈的味道,季君珣总算顿住了动作从她身上伏身而起。 季君珣敢打赌,他的舌头现在一定有一道很大的血口子,这辈子季君珣还从未在女人身上吃过这么大的亏,一直被他隐藏的很好的戾气瞬间喷薄而出,尽管他很想现在就掐死面前的女人,可他还是控制住了。 不过,季君珣虽不动苏玲珑,却随手“砰”一声掀翻了一旁的圆桌茶几,上面的东西哗啦啦滚了一地,指着门口让苏玲珑滚。 苏玲珑缓了缓神,随后她不紧不慢地从地上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临走前瞥了眼季君珣语气森然:“请季先生记住,我是苏玲珑,不是宋佩茵!如果季先生想硬来,不如先杀了我,否则我会一直跟你斗到底!” 季君珣没说话,身后回应苏玲珑的是又一串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 不过,这也让苏玲珑微微放了心,那男人只要不要她的命,她的主动权便多了许多。 关门的时候苏玲珑从门缝里瞥见季君珣暴跳如雷的背影时,一抹笑意浮上她的面容,心里嗤笑了一声,这三十多岁的男人怎么生气起来喜欢砸东西呢?跟小孩似的。 苏玲珑不知道的是季君珣其实完全是在消耗他自己的怒气,不肯对苏玲珑动手,否则,她这条小命还不够季君珣折腾的。 厉成约了季君珣晚上在南国红豆吃饭,临走前红豆吵着闹着要一起去,厉成本不打算带他,可转念一想厉成又痛快的将小家伙拎到了车上的儿童座椅上。 这是他和宋千玦的孩子。 厉成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带上孩子似乎底气都足了不少,正好可以借此跟那季君珣面前让他看看。 苏玲珑上午才和季君珣大战了一场,两人可谓两败俱伤,结果下午正当苏玲珑在床上补觉睡得天昏地暗时,一阵手机铃声吵醒了她,拿起来一看,居然是季君珣。 想也没想,苏玲珑果断摁掉了来电,继续睡,谁知片刻后那铃声又响了起来,如此往复了三四回,苏玲珑终于从被子里爬了起来,仰天长叹了一口气,再认命的接起了电话。 那头的人似乎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开口直接吩咐苏玲珑晚上要陪他一起赴宴。 至于赴谁的宴苏玲珑自然是清楚的,她千想万想,没料到季君珣会让她陪着一起去。 刹那间,苏玲珑心中的那根警铃铃声大作,明明什么都没有,可不知为何,苏玲珑就是觉得,她是绝不可以和季君珣一起出现在厉成面前的,本来她猜测二人之间的误会就够多的了,到时候她和季君珣一起去了,那往后只怕怎么说都说不清了,她还想着弄清楚那个叫红豆的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呢,如果将厉成得罪了,不知后面还有什么艰难困苦在等着她。 想到这,苏玲珑迅速在脑海里找各种搪塞的理由,结果还不等她开口,那头的季君珣又冷声含糊不清的说道:“你不想去也行,我不介意帮你把南国食材的问题弄得更大些。” 闻言,苏玲珑那颗想溜的心彻底爆了句粗口出来,行!算他狠!别给本小姐得意,总有落在她手上的那天! 南国红豆。 厉成比季君珣早到了片刻,在订好的包间里厉成透过临街的窗往下瞥了眼,正好看到季君珣绅士的从车上扶了个女伴下来。 由着距离远又是从上到下,故此厉成并未看清那女子是谁,只晓得看身形很是熟悉,等那两人消失在视线里时,厉成的脸一怔,随即渐渐沉了眸色。 被侍者带到厉成所在房间的时候,苏玲珑心里又怕又急,脚步顿在楼梯口怎么也不肯再上前,跟在后面的季君珣轻咳了一声,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身边的女服务员:“你们这食材可都新鲜?” 听闻食材两个字,苏玲珑瞬间回过头狠狠地瞪了眼季君珣,终于咬牙切齿的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 季君珣跟在后面得意的挑了挑眉。 服务员敲开了包间的门,厉成正在里面逗红豆,见到来人,一向风度翩翩的厉成竟破天荒的没站起身迎上去,只淡淡地瞥了眼季君珣,冲他点点头,道了句季先生来了,随即垂下眸子去拿桌上的抽纸给红豆擦小嘴巴。 苏玲珑忐忑不安的站在季君珣背后,她听到厉成声音的时候心里颤了两回,格外的心虚,直到季君珣从她跟前走开,将她露出来,她这才收了收脸上的神色,笑容僵硬的进了屋。 一直到三人落了座厉成都没看苏玲珑一眼,仿佛她这人不存在似的,不过,一旁的小红豆可做不到他爸这么气定神闲,见昨天看见的美女妈咪又来了,红豆顿时转过头去眼神清澈的冲苏玲珑叫了一声妈妈。 苏玲珑抖了三抖,一时间,整个空间都因为红豆这声妈妈寂静了下来。 厉成一直把玩杯盏的手顿住了,季君珣笑容淡淡的瞥向红豆,苏玲珑攥紧了桌下的双手近乎痴迷的看着对面的小人儿。 还是季君珣最先打破这份沉默,他见苏玲珑那副模样心里瞬间憋了气,于是言语间懒懒地问厉成:“这是厉先生的孩子?” 厉成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双眸和季君珣似笑非笑的视线撞在一处,两人的目光看似平静,可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这一眼里包含了多少估量。 厉成率先移开自己的眸子,转而去看一旁坐在儿童椅上的红豆,嗯了一声。 尽管厉成似乎并不愿多与季君珣有什么言语间的交流,可季君珣似乎心情不错,他端起面前的高脚杯站了起来,斜睨了一眼苏玲珑,随后冲厉成笑道:“来,我给厉先生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未婚妻,叫苏玲珑,等咱俩婚礼的时候厉先生可一定要捧场哦。” 季君珣一番话故作轻松,可这话完了仍旧只有他一人站了起来,场上的气氛越来越古怪,或者说,越来越剑拔弩张,因为苏玲珑一双眼已经利剑般射向了季君珣,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季君珣相信,他自己应该已经死了很多回了。 厉成知道季君珣该是来者不善,可没想到会如此的来者不善,一上来先给了他一个下马威,不过厉成并未将这些表露出来,他需要等苏玲珑的态度。 当年的事情现在想来迷影重重,在季君珣宣布宋千玦是他未婚妻的时候,厉成承认,他仍旧是挂念宋千玦的,不管宋千玦当初一声不吭的离开,也不管她是否真的和安鸿飞私奔将孩子留下,他想,除却这些东西,他仍旧是挂念她的。 现在,以及将来他会做的一切,都取决于宋千玦接下来的态度,如果她还要这个孩子,如果她当初却有苦衷,如果她仍和他一样,这六年来不曾忘怀,他想,他会重新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要她成为他的新娘。 这一切,都取决于宋千玦接下来做的选择。 这边厉成的心里九曲十八弯,那边的苏玲珑却是怒火燎原,她怎么也没想到季君珣会当着厉成的面如此胡来,搞什么?当她好耍吗?她明明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人也太自我中心了吧? 既然如此,就不怪她不留情面了! 想到这,苏玲珑眉眼一跳,顺势站起身冲厉成示意了一下,笑道:“季先生这人喜欢开玩笑,还请厉总不要放在心上,我与季先生只是生意上有过些往来罢了。” 苏玲珑原以为说完这话自己该轻松些才是,结果下一秒她就见到了厉成唇边那抹微不可查的笑意,要不是她眼神好,压根看不见。 紧接着苏玲珑便后悔了,她后悔自己的话太明显,一副在厉成面前急于想力证清白的模样,这实在不是个明智之举。 就在此时,一旁的红豆见苏玲珑没跟他说话,着急了起来,挣扎着小身子想从儿童椅上出来,结果半天不得法,也没人帮他,于是他转过身又冲苏玲珑叫了一声妈妈。 “妈妈,妈妈抱。” 这下,苏玲珑是真高兴了,她忙不迭放下手里的酒杯便要上前,谁知厉成却冷着张脸比她先一步将红豆抱了过去,随即又以一副陌生人的口吻对她说道:“苏小姐,孩子年纪小不懂事认错了自己的妈,还请苏小姐不要见怪。” 厉成神情认真,语气冷淡,噎得苏玲珑顿时怔住,急急的一个我字便没了下文,颇为气结的瞪着厉成。 呵,还认错自己的妈?要不是你厉成给孩子说了他妈的长相,人家会知道谁是他妈吗?故意整她是吧? 事到如今,苏玲珑已经完全可以确定这五岁的红豆就是她当初早产下的那个孩子,她只不过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就被送到厉成身边来了,要不是为了孩子,以为她会颠颠的送上门来吗? 想到这,苏玲珑的眼波几番流转,她冲红豆笑了笑,没理厉成,继续若无其事的逗孩子。 尽管厉成嘴上强硬,可到底瞒不了自己,他是如此的期望能将苏玲珑留下来,向她把当年的事情问个明白,只要她说,他就相信。 对面的季君珣将两人的一举一动悉数落在眼里,暗自在心里叹了句这厉成果然不是省油的灯,想来他该和自己一样早就查清了彼此身边的一切,对于苏玲珑和宋千玦是不是同一个人,想来也早就弄清楚了,眼下还将孩子弄来给自己助阵,如此看来,对这苏玲珑他要势在必得了。 可那又怎样呢? 他季君珣相中的女人,他不会管过去,只问未来,上帝收走了佩茵,又留给他一个苏玲珑,他怎么能辜负上天的美意呢?自然要好好珍惜才是。 既然苏玲珑喜欢跟他斗一斗,他不妨就陪她玩玩。 731 三人说话间先前点上的佳肴早已上桌,季君珣装模作样的夹了一筷菜肴,瞥了两眼后就放到而来面前的盘子里,再不动筷。 厉成见季君珣故意如此,思虑片刻后,他冲季君珣笑道:“季先生为何不动筷呢?是嫌这南国味道不好么?” 闻言,季君珣似乎来了兴趣,他瞧了眼一旁的苏玲珑,转而又看厉成,状似苦恼,实则显摆的开了口。 “厉先生不知道,在m国的时候玲珑每天都会亲手为我做饭,这饭菜虽美味,却不是我熟悉的那个味,再者”说到这,季君珣忽然微微低了头,如果厉成看得不错的话,那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羞涩。 只见季君珣抿了回唇,脸上竟还泛了一抹红晕,这才继续说道:“再者,今儿早上玲珑太热情,我这唇舌都被她咬了去,眼下正疼着呢。” 季君珣说话的时候语气和平常一样,只神情稍微造作了些,一旁的苏玲珑听了他这话瞬间石化当场。 拜托啊,有没有搞错啊这人?明明是他强吻自己被她咬了好么?她什么时候热情了?要不要脸啊喂!这人在厉成面前是诚心想整死自己是不是? 几句话里语气寥寥,可意图彰显的东西再明了不过,加之苏玲珑一副恨不得吃了季君珣的表情,厉成本就是商场的猎鹰,这点儿东西还逃不过他的双眼,可他虽然明知季君珣可能故意扭曲事实夸张了许多,却仍旧心里不舒服,只要一想到宋千玦可能真的和这男人厉成胸口那团名叫“醋意横烧”的三昧真火就恨不能将眼前的男人杀个片甲不留。 尽管心里早已翻江倒海,可厉成一贯擅长脸色波澜不惊,当苏玲珑心惊肉跳的侧过眼去看他的时候,厉成仿佛什么都听到似的仍旧专心致志的给红豆剥虾,然后慢悠悠地回了季君珣一句:“哦?我听说苏小姐是这南国红豆的幕后老板,既然季先生吃不惯这味道,我倒建议不如就让苏小姐现在下厨给季先生做两个菜吧,否则这来都来了,岂有空着肚子回去的道理?你说对不对,苏小姐?” 厉成面带微笑,一双眼静静地盯着左边的女人,微微侧着头似乎正在等着她的回答。 苏玲珑笑得比季君珣还要假,得,谁叫她念儿心切呢?为了孩子,她忍!深吸了一口气,苏玲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心平气和的温声说道:“季先生这个人喜欢开玩笑,我与他的确只普通朋友罢了,还请厉总不要误会的好,至于这空不空肚子么,就要看季先生自己在不在意了,季先生若实在吃不惯,不妨我去后厨指点那厨师一二,保准炒出来的菜能让季先生胃口大开,季先生,你觉得呢?” 苏玲珑一番话里急于和季君珣撇清关系的模样让厉成那颗憋屈的心总算舒服了不少,可这话到了后段又变得味道复杂起来。 厉成手里的儿童筷紧了紧,呵,宋千玦,你可真有本事,在一起那么久都没给我做过一次饭,几年不见,看来厨艺大涨呢!让你去你还真敢去!我看你是存心不想要我们父子了吧!故意来气人是不是? 季君珣隐约瞥见厉成的眸色暗了许多,于是他得意的冲苏玲珑点了点头,没有丝毫自觉的开口点了几道清淡的小菜。 盯着苏玲珑退出房间的背影,厉成脸上笑意不减,并未将真实情绪露出分毫,两个男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假客套起来。 半晌后,苏玲珑回来了。 隔着老远厉成就闻到了一股花椒麻椒烩辣椒的味道,当然,季君珣也闻到了。 苏玲珑笑眯眯的将几碟菜放到季君珣面前,冲他说道:“季先生请用餐,你可一定要吃完哦,这都是我特意为你做的,都是提神醒脑的东西,相信季先生吃下去一定满腹感动,痛哭流涕。” 话说到这份上,季君珣要是还不懂面前这一团是什么东西的话那他真就不就是季君珣了,可眼前他最大的情敌,苏玲珑的前夫就坐在他对面,如此重要的时候,他怎么能退缩呢?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他也要闯过去! 在两人心思各异的眼神下,季君珣如同赴死的战士般极其优雅的用完了这一餐,尽管到最后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却仍齁着嗓子夸了苏玲珑一句手艺越来越好,厉成还是那副模样,始终不冷不淡的瞧着他们。 一开始苏玲珑的确是想要故意整蛊季君珣的,这人脸厚说话又口无遮拦,想怎么来怎么来,她气不过炒菜的时候就故意将那大厨的锅里倒了诸多重口味的调料。她本以为季君珣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该是誓死也不会动的,结果她却低估了季君珣赴死的决心。 半个小时后。 三人站在南国饭店的楼下,红豆已经趴在厉成的肩上睡着了,苏玲珑明显还想和厉成说些什么,可厉成冷冷淡淡一句先走了便直接驾车离去,留下苏玲珑落寞的眉眼在霓虹里忽明忽暗。 “人都走了,还看什么看?” 季君珣的嗓子因着那几盘硬塞下去的菜彻底废了,一张嘴喉咙就跟撕裂了似的,刺耳的很。 不知为何,尽管那些菜是季君珣心甘情愿吃下去的,可苏玲珑却仍旧有些心虚,她抬眼偷偷打量着季君珣的脸色。 当然,脸色好不到哪里去,可这事能怪她吗?他要是不胡说八道她能这么对他吗? 季君珣面无表情的上了车。 路上。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花椒的味道,苏玲珑想了想,还是决定问一问身边这位主的情况。 轻咳一声,苏玲珑斜睨了一眼季君珣,嘴里噙着笑若无其事的问道:“你真觉得那几盘菜特别可口啊?你要是喜欢,以后只要你口出狂言了,我一定给你做好吃的。” 原本想着是态度软一软,迂回的认个错什么的,可苏玲珑话一出口就变了味道和意思,没办法,她可能控制不住自己。 闻言,季君珣先是猛地侧过头上下打量了一番苏玲珑,然后一只手悄悄伸到苏玲珑的脖颈后,趁人不注意,一用力就将苏玲珑拽到了自己眼前,两人瞬间鼻息相抵。 季君珣气场全开,眼底的不悦带了丝狠戾,他注视着苏玲珑的眼睛,一字一句开口道:“苏玲珑,是不是我太放纵你,就让你以为我不敢动你!” 威胁之意不言而喻,若是换做常人,恐怕早就在季君珣这般眼神下颤抖不止,但苏玲珑不,这几年她经营南国红豆也不是一帆风顺走过来的,刁钻无理,蛮横霸道的客人她见得多了,若她还是从前那个她,这南国红豆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脖颈后的力道大的吓人,苏玲珑挣扎着想往后退,季君珣却是不许,他甚至还想欺身上前将眼前这张小嘴的主人狠狠惩罚一遍。 似乎看出季君珣又想占自己便宜,苏玲珑眉眼倏而紧皱,一双黑瞳锋利非常,她似笑非笑的同季君珣说道:“看来季先生不大长记性啊,您早上受的伤没个一周半周的怕是好不了吧?怎么?难不成季先生这回是准备不要自己的舌头了?” 苏玲珑目光坚硬,丝毫不怕季君珣,两个人额头抵在一起互相僵持不下,就跟水与火似的,半晌后,还是季君珣先妥协了,他松开了苏玲珑的后脖颈,胸口剧烈起伏着将头转向了窗外,再不看苏玲珑。 燕庭南岸。 厉成将熟睡的红豆送到了小床上,然后他坐在那替小家伙捏了捏四肢,医生说这样有助于帮助孩子放松肌肉,能让他更好的睡觉。 红豆比同岁的小孩长得要快些,个子在幼儿园里的一众小萝卜头里算是拔尖的了,然而让厉成最关注的还是红豆这张脸,俗话说儿随母长,这话果然不错,看着红豆厉成就想起了宋千玦。 厉成不知道自己对宋千玦今晚在饭桌上所作出的选择和态度究竟合不合格,他唯一知道的是,当听到季君珣说两人在m国宋千玦常给他做饭的时候,他终究还是嫉妒了。 他嫉妒那个人占了宋千玦的这几年的时光,也恨自己为何明明知道自己依旧爱着宋千玦,却还是心里始终鲠着一根刺,他咽不下去吐不出来,找不到与那些还没解开的误会和解的理由。 宋千玦,你到底,想怎样呢? 回了酒店,尽管苏玲珑不想再搭理季君珣,可毕竟这人的嗓子是因为自己那几盘菜弄坏的,她到底心软,过意不去,只好在下车的时候同前来接驾的季管家提了一句,让他给季君珣找个医生看看。 要是落下了病根,这人往后赖上自己怎么办? 当然,这句话苏玲珑没当着季君珣的面说出来。 回了房间,苏玲珑洗完澡站在阳台上思索着要不要给厉成去个电话。 若说心里没有不痛快那是骗人的,今晚在饭桌上苏玲珑一直都暗中观察着厉成的神色,想要从他脸上找出些丁点的蛛丝马迹出来,可她失败了。 无论是季君珣胡搅蛮缠说的那些话,还是她给季君珣做了菜,厉成从始至终都没什么太大的神情,他只是偶尔不经意的时候瞥了自己几眼,还一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似的。 总之,一顿饭下来就透露出来两个字:路人! 想来,他还是在为当初的事生气吧,气她欺骗他,气她将厉家陷入危险之地。 尽管苏玲珑的手机换了一部又一部,可她却始终记着厉成一直用的那个私人号码,这些年,多少午夜梦回醒来之时,她忍住了多少次不管不顾回去找这人的念头才没将那电话拨出去,只会怔怔的看着一串数字发呆到天明。 眼下,她又在看着这串数字。 许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我很想你,你呢? 你把孩子照顾的很好,辛苦了 她有多少话想跟他说啊,却一句都不能开口。 怕等来那人浅浅淡淡一句苏小姐。 打还是不打,这是个难题。 打过去那人会接吗?她要是说什么他会理会她吗? 会不会直接给她挂掉呢? 多少年没这么纠结过了,苏玲珑烦躁的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然后她奇迹般在自己的浴袍里发现了一枚硬币。 硬币? 那不如就让上天来替她做这个决定吧。 花在上就打,字在上就不打。 苏玲珑曾经看过一句话,说的是当一个人拿不定主意用硬币做决定的时候,其实在硬币落下的瞬间她的心里便已经有答案了。 于是,苏玲珑压根没去硬币究竟是正还是反,她只是果断的播出了这六年里无比想要拨出去的号码,她甚至没有想过厉成会不会早就换了手机号。 事实证明,厉成其实是个念旧的人,当然,大概也是个怕麻烦的人,所以当苏玲珑将号码拨出去听到那头响起嘟一声的时候,她心里某个地方颤了颤。 已经深夜,厉成的私人手机鲜少有电话会在这个时候打过来,他瞥了眼屏幕发现是陌生号码,还是个越洋电话。 会是谁呢? 划开屏幕,厉成冲那头的人喂了一声。 苏玲珑久久没有说话,厉成一连问了几遍后仍是没有回应,忽然,他像是知道了什么,声音瞬间沉了下去。 他问道:“是苏小姐么?” 苏玲珑在那头空咽了一口唾沫,有些紧张,仿若此时此刻厉成就站在她面前似的。 “我” 苏玲珑一个我便没了下文,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想说的很多,可现在这个情形,又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苏小姐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吗?” 厉成完全一副与她不熟的口吻,一口一个苏小姐很是故意。 若是换作以前,依着苏玲珑的脾性她自然要跟厉成较量一番,不就是比演戏么?谁不会啊? 可现在不一样了,苏玲珑深知自己当年有错在先,故此在精神层面就先矮了厉成一截,没办法,没办法,谁叫她一心想求和呢? 于是乎,苏玲珑不断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在意厉成的态度,安慰自己厉成只是为了故意气她才这么说的,想到这些,苏玲珑瞬间又来了信心,她稳了稳心神,尽量以平静的口吻同厉成说道:“厉成,你不用装作不认识我,我打这个电话只是想问你一件事。” 732 苏玲珑话音落下,那头隔了半晌都再没声息,要不是屏幕上显示着还在通话中,她会以为厉成早就挂断了。 其实厉成不是故意不说话的,他只是面对宋千玦的时候又尤其是现在这种状况,他不知道该如何说罢了,时隔六年,宋千玦变了,但也没变,她依旧还是从前那个脾性,什么都憋不住,想要问的话直接就问,不大喜欢拐弯抹角。 然而不好的是,厉成似乎做不到这样。 他无法说服自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厉成,你还在吗?” 终于,苏玲珑憋不住问了一句。 片刻后,厉成嗯了一声,然后他紧接着说道:“你想问我什么。” 闻言,苏玲珑心下一喜,微微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后,终于问出了这两天一直困扰她的心事。 “我想知道,红豆他为什么会在你身边?” 说实话,苏玲珑的问题虽然在厉成的猜测范围内,但他终究还是不高兴了,他以为 在这几年没见到宋千玦之前,厉成从未改变过对她抛夫弃子的印象,然而就是昨天在洗手间里那短短的几分钟,当宋千玦听到红豆的话之后她的反应,厉成终于意识到,他从前似乎错了,宋千玦似乎真的不知道红豆的存在,否则她也不会现在打电话过来。 想了想,厉成决定实话实说。 “五年前的初冬,我下班回家后,红豆被人放在门口。” 寥寥几语,言简意赅。 听了这话的苏玲珑,几秒后滚烫的泪珠从她眼眶里落了下来。 她不想让厉成知道自己在哭,只能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一字一句的开口:“五年前我出了车祸,从医院醒来的时候,他们告诉我说孩子没有了,我不信,可医院的人都这么说,我甚至连他一面都没见过,我以为” 余下的话苏玲珑没说完,可意思已经十分明了。 尽管早就知道这里面有误会,但当苏玲珑亲口说出来的时候,厉成还是怔了许久,他不是不信她,而是忽然觉得,这几年仿佛像个笑话。 一个天意弄人的笑话。 “所以,你当年离开后,红豆来了我身边,不是你故意抛夫弃子。” 厉成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肯定了些,只苏玲珑听到抛夫弃子四个字时差点被噎住,连自己正在哭这件事都快忘了。 她一着急语调就变了,心里的诸多委屈翻江倒海似的涌出来,微微哽咽着哭诉道:“我我什么时候抛夫弃子了?你别冤枉人。” 就在此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苏玲珑的注意力,她一边捏着手机一边准备去给人开门。 厉成听到苏玲珑那头的动静,他原本想说些什么的,却又闭上了嘴,直到他在电话里听见季君珣的声音,然后他冷着脸一言不发的挂了电话,等苏玲珑反应过来的时候,屏幕早就黑了下去,等苏玲珑再打过去的时候,那头冰冷的女声却提醒她对方正在通话中。 苏玲珑先前还不知道明明两个人说的好好的,厉成怎么就忽然挂了电话,直到季君珣倚在门口赖着不走还很是大声的跟她嚷嚷了一阵后,苏玲珑终于反应过来,厉成一定是听到季君珣的声音了。 他不会真以为自己和季君珣 想到这,苏玲珑越看眼前的季君珣越不顺眼,她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这尊大神,自从两个人住进同一家酒店,这人就跟完全变了似的,人设完全崩塌,根本就是个地痞流氓么,哪有人单方面宣布结婚这种事的?还老是动不动就想着法的占她便宜。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苏玲珑怒气冲冲的瞪着季君珣,后者却一副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动的模样。 “季君珣!你到底想怎么样?” 季君珣兀自笑得灿烂,好整以暇地将双手环在胸前,居高临下的盯着苏玲珑,两片形状优美的薄唇轻启:“嫁给我。” 有些无力的翻了个白眼,苏玲珑垮下肩来,明明是个吃人不骨头的大佬,却非要在她面前装什么小白兔,搞什么? “季先生,别闹了行么,我现在真的没心思和你开玩笑,你年轻有为,多少女人争着等你宠,所以,就拜托你别再折腾我这个即将走入妇女行列的人了,行么?” 许是苏玲珑看上去真的有些累,季君珣总算善心大发的决定先放她一马。 “好,既然不开玩笑,那我们就正经些。” 苏玲珑警惕的看着季君珣,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那孩子真是你亲生的?” 季君珣问道。 不知道自己紧张什么,苏玲珑空咽了唾沫。 “你你问这做什么?” “是,还是不是?” “是。” “所以,你对厉成呢?旧情不忘么?” 季君珣直截了当,苏玲珑也没必要遮遮藏藏,她丝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直到现在仍旧对厉成还存有的那些心思。 她不躲不避的碰上季君珣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对,我依然爱他,这几年,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忘记他,我原本以为自己走后他结婚了,可直到不久前我才知道当初是我误会他了,我离开的这几年,他身边连个暧昧的人都没出现过,还独自一人将我们的孩子养大,所以,当我知道这些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不管再回到他身边的那条路多远多难,我都要尽力一试,而且我相信,只要他心里还有我,这条路不会太远,也不会太难。” 苏玲珑说起这些的时候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光芒,惹得季君珣移不开眼,她眼里有自信,心里有爱人,脚下踏着的,是正要走的那条路。 这样的苏玲珑和宋佩茵是如此的相似,季君珣以为,纵使真如苏玲珑所说的那样,他借用她一句话,他也还是要尽力一试。 不知是为了安慰自己,还是为了抓住心里的那点儿希望之火,季君珣仍旧固执的对苏玲珑说道:“你会嫁给我的。” 说完季君珣便要走,可这回苏玲珑却主动将他拦了下来,她一双眼灼灼的盯着他,问:“就因为我这张脸与宋佩茵长得相,是么?” 季君珣原本想说是,可他隐隐又觉得哪里不对,不可否认,这两个女人先前在季君珣眼里是一模一样的,但随着他对苏玲珑的日渐接触渐渐发现,他们不一样,除了那张脸,哪里都不一样。 知道苏玲珑或许是想说服自己,所以季君珣压根没给她这个机会,他只深深看了眼苏玲珑便离开了,临走前将一家s市专门做蔬果原料供应的大厂商的负责人名片留给了她。 季君珣走后,苏玲珑缓缓关上门顺着墙壁慢慢蹲了下去,季君珣临走前的那一眼让她知道,季君珣不是说说而已,他是认真的。 怎么才能制止季君这个疯狂的想法呢? 苏玲珑以为,只有找到宋佩茵,解铃换需系铃人,季君珣需要的不是她,是宋佩茵。 可宋佩茵连季君珣都找不到,她又能去哪里找? 苏玲珑对宋佩茵的了解不多,她唯一知道的是,当年季君珣很爱这个女人,只是后来不知怎的,听说那女人在山崖上消失了,当时有人赶到的时候发现,季君珣手里有枪,身上有血,他跪在大雨里紧紧闭着眼睛。 除此之外,苏玲珑对于宋佩茵再无更多的消息,就这些,还是她费了老大的劲才打听来的。 苏玲珑有想过宋佩茵可能死了,但她心里又隐隐觉着,那人或许没死,只是在某个季君珣找不到的地方。 第二天。 许是长久困惑在心头的那根刺软了些,故此苏玲珑昨晚难得睡了个好觉,她是在早上九点半的时候被大洋那端的风春电话扰醒的。 这个时候,m国那边大概晚上七八点,苏玲珑迷迷糊糊间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忍不住纳闷,这个点不是店里最忙的时候么?风春这个大厨怎么有时间给她打电话呢? 正想着,那头的风春一声狮吼传过来。 “苏玲珑!我的大小姐,说好回去就将韩总那边送来的应急单给签了呢?我从凌晨就一直眼巴巴等到现在,结果还没送来,你是不是回去浪了就忘了我还在这给你辛辛苦苦守店呢啊?没你这么不靠谱的。” 风春噼里啪啦说了一连串,苏玲珑总算想起来自己在m国临上飞机前丢下的那摊子事了,她猛地拍了一巴掌自己的额头,她这记性真是越来越差了,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于是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苏玲鸡飞狗跳似的进了卫生间,将手机夹在肩膀上侧着脸跟风春道歉,一边拧开牙膏盖儿准备刷牙。 但风春可不打算就这么轻易的放过苏玲珑,她故作凶巴巴地一通话后语气忽然温柔下来,神秘兮兮的问苏玲珑:“哎,我听说季先生追着你一起回国了你们俩还住一家酒店呢。” 苏玲珑一愣,这话说的,什么叫追着她回国了? “哎哎哎,别瞎说啊,我可事先都不知道他要回来。” 风春啧了一声:“玲珑啊,你说季先生到底哪里不好呢?你就这么对他不上心啊?” 苏玲珑刷着牙听了这话连忙澄清,她吐掉口里的泡沫:“风春,连你也开我玩笑了是吧?我要是对他上心还能拖到现在吗?我跟你说,姐都不是含蓄的主,我要是真喜欢季先生,我早就生扑上去了好么。” 风春重重地叹了口气:“唉,流水有意落花无情啊,真是造化弄人啊。” 听着风春的感叹,苏玲珑忽而伸出颇多感慨。 想当初她和风春刚到m国那会,风春整个人都是安安静静的,极少说话,往往都是跟在她身后,只要需要就去安静做事的人,从来不关注身边的八卦。 等苏玲珑处理完韩总的应急单之后已经是下午两点了,许氏那边派了人来接她去开会,苏玲珑站在车门前想了想,给许总打了个电话。 “许总,我觉得大家都是做生意的,有些事我不说你也该知道,现在南国名下的饭店生意都不错,本来呢,咱们一直合作,你们的原材料也的确不错,但现在的问题是,你们许氏内部出了问题,导致每天该按时送到饭店的材料到不了,你知道因为这我上个月损失了多少吗?在总部吃饭的人那都是各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让我一个小女子如何招惹的很?再这样下去我还做不做生意了?” 苏玲珑语调清冷,语速适宜,那头的许老板满头大汗的支支吾吾了半晌也没说出个子丑乙卯来,只一个劲的道歉,恳请苏玲珑再给他们一周的时间。 闻言,苏玲珑从鼻息里哼出一声来,不客气的开口:“许老板,俗话说再一再二,再三再四,可没有你这再五再六的吧?我是个商人,不是个慈善家,更何况你这话都说了一个月了,我也信了你一个月,然后呢?然后等来了什么?你让我损失过重,所以,对不起许老板,我想,我们之间的合作就到此结束吧,当初续签合同签的是三年,还有一年才到期,这样我,我也不追究你们违约的金了,等你什么时候解决了内部矛盾咱们再考虑继续合作的事,好吧?” 苏玲珑一番话在理又在据,更何况她还大手笔的不追究违约金,这样的好事上哪找?于是许老板当即一口答应下来,信誓旦旦的跟苏玲珑保证一定尽快解决内部矛盾,等再次合作的时候再免费送一个月材料给国内的南国饭店。 等挂上电话,苏玲珑瞥了眼一旁许氏派来的司机,那司机心领神会的冲苏玲珑点了点头,随后一溜烟的消失了。 既然这回回来是专门解决原材料供应问题的,故此苏玲珑也没闲着,虽然她很想找个理由将厉成约出来两个人好好谈谈,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她得先解决了手里的事情才行,否则明天风春要是再开不了灶,苏玲珑觉着,风春可能会站在太平洋边上将菜刀扔到她面前。 季君珣自从昨晚在苏玲珑面前扔下一句“你会嫁给我的”然后直到现在都没骚扰苏玲珑了,虽然苏玲珑对这人不感兴趣,但她还是觉得好奇,你说这人回来究竟是干嘛的呢?难道真是专门陪她回来? 733 苏玲珑打心眼里不相信她是季君珣回国的理由,可这两天她似乎也没看到季君珣要去做什么事,反倒真有事没事就到她面前晃一晃,说些霸道又自我的话,跟小孩儿似的。 昨晚季君珣临走前给苏玲珑塞了张名片,上面写着一串s市郊区的地址,还有两个电话号码。 苏玲珑先前并不知道这是什么,直到她一通电话打过去,那头的人问她是不是苏小姐,然后说他们那有全国最好的原材料,纯天然无污染,而且价格便宜。 电话里那人将自家的东西吹得跟朵花似的,苏玲珑不大相信,但又觉着既然是季君珣让她去的地方,以季君珣的势力,想必也不会差到那里去,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苏玲珑直接打车去了名片上的地址,在付下一笔昂贵的打车费后,苏玲珑孤身一人到了目的地。 自从昨晚挂了宋千玦的电话,厉成直到现在都是吃什么什么没味,他迅速派了陆遇去查了季君珣这回回国的目的,结果只得到一个消息,那就是季君珣似乎真是为了宋千玦特意回来的,当然,陆遇的本事远不止此,几个小时后厉成又得到了第二条消息。 据说,宋千玦和宋亦阳的那同父异母的妹妹宋佩茵长得很是相似,而宋佩茵曾是季君珣的恋人,不过几年前神秘消失了。 厉成耳边忽地响起了昨晚季君珣来找宋千玦的声音,那时候已经凌晨了,听宋千玦的声音虽然诧异却并未有什么别的语气,昨晚他们 只要一想到宋千玦和季君珣真的在一起,厉成心间瞬时便堵了团大石头,哽得他情绪焦躁。 从烟盒里摸出支烟来,厉成翘着腿一双眼犀利非常的盯着办公桌上那支从昨晚就再没响起过的私人手机。 宋千玦,如果你真和那男人在一起了,这辈子你都别想看见儿子了! 苏玲珑在一番实地考察后表示对季君珣给她介绍的这合作商颇为满意,两个人一个下午坐在农用代步小车上将偌大的棚区转了一遍,途中那负责人生怕苏玲珑不信这里的蔬果都是纯天然无污染似的,还特意摘了几个番茄只用路边的水冲了一回就生吃下去了。 苏玲珑在生意上一向是个爽快人,再加上这回又有季君珣在里面牵线,故此苏玲珑很是放心大胆的跟基地的负责人签了一年的合同,价钱公道,双方互赢,这是做生意最好的结果。 当然,这生意谈好了难免要吃饭,可苏玲珑眼见着今儿一天都没厉成的消息,心里早就着急了,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她签下合同后便借口还有事必须得赶紧回去,那负责人自然也不敢拦她,只好笑道下回再请。 本来基地的负责人是要派人送苏玲珑回去的,可苏玲珑不知怎的竟拒绝了,说不用送,她得等个人。 等谁呢? 当然是等厉成了。 这是苏玲珑千思万想后下定的决心,她现在心里极度的没有安全感,也更不知厉成心中究竟是什么想法,想来明明昨晚将几年前的误会都说开了,这疙瘩既然解了,也该给她个消息了吧,但直到现在,她手机上愣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那人自从昨晚挂了电话就没再联系过了。 他不想见自己,她还想见孩子呢! 那可是她的心肝宝贝儿,她这个当妈的怎么着也有权利去看一看吧? 做完今天的最后一份工作,厉成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快晚上八点了。 刚刚红豆来了电话,跟他说想要见妈妈。 厉成嘴上虽然哄着红豆,这心里却叹了口气。 娃儿想见妈,却不知道那没什么良心的妈想不想见他呢,一整天了连个消息都没有,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想到这,厉成又从烟盒里摸了支烟出来,他刚把打火机扔到桌上,还没来得及吸上一口,只见桌上的私人手机忽地震动起来。 刹那间,厉成愣了愣,心神一动,瞥了眼来电显示。 一串他没有备注的数字,那是宋千玦昨晚打过来的。 苏玲珑站在马路边的路灯下一直静静等着电话那头的人声响起,说不忐忑是骗人的,她怕厉成会像昨晚那样挂断她的电话。 终于,电话响了五声之后,那头的人接了起来。 现在这个情况,想要厉成主动开口那是不可能的,所以苏玲珑十分自然自觉的开口道:“那个我在郊区,这里没有车,回不来了,你能来接我么。” 这个要求相当的厚脸皮了。 苏玲珑壮着胆子说完后吐了吐舌头,然后凝神聚气的等着厉成的回答。 忽然,苏玲珑心里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那头的厉成慢悠悠地回了她一句:“苏小姐,这么晚了,你我也不过见了一面,孤男寡女的不合适吧。” 纵然知道在几年前的事情上是自己对不起厉成居多,可眼下听到厉成故意气她的话,苏玲珑还是没忍住情绪,差点被气得吐血。 这叫什么话?昨晚说也说了,问也问了,结果还是苏小姐,还跟她装不认识! 那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从不废话的厉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子了? 就不能和她好好说说话吗? 想到这,苏玲珑努力忍住自己的怒意,可怜兮兮的再接再励:“反正不管你来不来,我都在这里等你,这里现在一个人都没有,到处都是山丘,我有点儿冷。” 说完,苏玲珑将自己的地址报给了厉成听,结果话音刚落下,厉成冷硬的嗓音再次开口:“苏小姐不都是要嫁人的人了么?怎么?季先生不在?” 终于,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苏玲珑从来就不是任人拿捏的小绵羊,从前她在厉成面前本就也不是卑躬屈膝的主,既然敬酒不吃,那她也不客气了!势均力敌才是她和厉成之间的关系! 于是乎,苏玲珑不顾身旁路人的眼神站在马路边生气的大声冲电话里一字一句道:“厉成!你明明知道那是季君珣故意说给你听的!我要是、我要是真跟他有婚约,我至于眼巴巴的跟你打电话吗?你要是还觉得当初是我故意抛夫弃子,那我无话可说!” 一语完了,苏玲珑再不多言,迅速挂断了电话。 她在赌,赌厉成一定会来。 当然,她赌对了。 因为一个小时后厉成果真到了这地方。 可惜,苏玲珑身边却多了个人。 那人比厉成先到五分钟,此刻正跟苏玲珑站在路灯下不知在说些什么。 季君珣问苏玲珑为什么不自己开车过来,还不让人送她回去,苏玲珑淡淡地说了句自己想散心。 “你就这么不待见我?连个正眼都不看我是吧?” 季君珣脸色不大好,明显因为苏玲珑的态度生了气,他都多少年没受过这种委屈了,巴巴地接了基地负责人的电话,刚从谈判桌上下来就不顾自己连晚饭都没吃又驱车专门来接这位大小姐,结果人家还不领情。 其实苏玲珑对季君珣并不讨厌,更何况他还帮她找了如此靠谱的供货商,说来她该感谢他才是,但,她现在这副模样对季君珣他都还能说出要娶自己的话,所以,苏玲珑实在不敢想,她要是真态度那啥一点,季君珣指不定还要怎样呢。 思来想去,做个没心没肺的小坏蛋最省心。 这人情她日后一定还回去。 厉成发誓,他要是知道自己来这一趟能看见眼前这情形,他是决不会脑子抽了跑这一趟的。 这女人什么意思? 给他打了电话又给季君珣打? 想看看谁来得快就跟谁是吗? 呵,真是想想都要气炸了! 这样想着,隐在黑暗里的厉成正要重新发动车子回去,可这眼里到底揉不得沙子,他厉成不是可以任谁一而再戏耍的人,他得要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好好说说,这到底算特么怎么回事! 想到这,厉成忽地亮起了车前灯,将不远处正在纠缠的男女惊了惊,然后他一把拉开车门下了车。 从季君珣来到的那一刻苏玲珑就在担心着这一幕的发生,果不其然,两个男人真撞在一起了。 厉成走到两人身边的时候,苏玲珑正在问季君珣怎么来了这里。 季君珣一见厉成就明白过来,苏玲珑这是在等厉成呢,怪不得不肯让人送。 可他偏偏就不让她不如意!让他不好受,她也别想高兴!” 拉住苏玲珑的左手腕,季君珣上前一步冲厉成伸了右手,很是绅士的笑道:“厉总,真巧,你也在这儿呢。” 厉成瞥了眼季君珣悬在空中的手,他本不想与这人纠缠,可同作为男人的角度,他是欣赏季君珣的。 两只宽大的手掌交握在一起,瞬间暗自较起劲来。 厉成还是那副淡淡地神色,瞧着一副无波无澜的模样:“不巧,我来这是接宋千玦的,不知季总是?” 季君珣那双狭长的双眸眯缝了一回,他侧过头看了眼苏玲珑,忽地扯着人家的手腕将人拉入了自己怀里,颇为挑衅的冲厉成扬了扬下巴:“哦?是吗?我觉得还是巧的,我也是来接人的,不过,我接的是苏玲珑小姐,我的未婚妻。” 什么叫一个头两个大?苏玲珑现在是完完全全体会了,她被季君珣牢牢控在怀里,挣脱不得,末了只能用求救的眼神去看厉成,结果后者却压根没看她,只用同样粗鲁的力道抓住了她另一只手腕,然后将她终于扯出了季君珣的怀里。 但季君珣哪里是轻易放弃的主? 于是乎,悲催的她就这么被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扯住手腕像个傻帽似的杵在中间。 “放手!” “放手!” 两人甚至异口同声,连表情都要同步了。 然后,苏玲珑只听到厉成轻笑了一声,她不解的侧过头去看他,下一秒,只听到厉成看着季君珣说道:“告诉他,你叫什么名字。” 厉成说这说话的时候虽然是看着季君珣的,但苏玲珑知道,厉成这是在对着自己说呢。 苏玲珑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她侧过头去看厉成,厉成却仍旧不看她,只看季君珣。 空咽了口唾沫,苏玲珑又将一颗头转向季君珣,后者不看厉成,却看着她。 虽然两个男人脸上都笑着,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苏玲珑是如何都忽略不掉。 她现在可是被这两尊大神给扯着一左一右呢,万一这两个人走了火,她岂不是那要被殃及的池鱼? 想到这,苏玲珑在心里迅速做出了选择,厉成这是在给她机会呢,她要是傻到连这都听不出来,那她估计自己这辈子都别想再看见红豆了。 于是乎,苏玲珑轻咳了一声,她顺着季君珣拉着自己的手一路向上碰到季君珣的目光,实话实说:“季先生,从今天起,我要改回原来的名字了,我叫宋千玦,不再是苏玲珑,也不是宋佩茵。” 听苏玲珑说完这话,季君珣眼里闪着的那团光终于熄灭了下去,像下了场大雨淋湿了他的心,也浇灭了他的希望。 他何尝不知道眼前人不是宋佩茵呢? 那个女人已经永远的放弃了他,不会再回来了。 但 自从认识季君珣,苏玲珑还从未看见过如此神色的季先生,像个丢了心爱的东西的孩子,无助又孤独。 然后,然后苏玲珑便渐渐感觉到,季君珣抓着她手腕的劲道松懈了下去,直到最后完全放开。 苏玲珑本以为季君珣终于开窍了,结果她却紧接着听到一句“我知道你不是她,可那又怎样?我需要的是你这张脸,需要你这张脸陪在我身边,今天我可以放你走,但你要知道,如果你执意不肯跟我,我会让你失去一切,一无所有。” 失去一切四个字像一记当头棒让宋千玦瞬间警醒,她猛地回过头紧张兮兮的看着厉成,一双手也不自由自主的握着了厉成的手腕。 面对季君珣的威胁,厉成不曾露出半丝情绪,他仍旧微微笑着,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然后问季君珣:“季先生,请问我可以知道你为什么非要认定这这位宋小姐吗?依我之见,像季先生这么出色的领导者,若是真想再找出个跟宋佩茵相似的人该是不难吧?” 厉成的话模糊不清,但季君珣却听出一两分味道来,他这是在怀疑他的动机。 闻言,季君珣冷哼一声,耍开一条长腿驾着车消失在夜色里。 不知为何,季君珣临走前看宋千玦的那一眼让她颇为心悸,总感觉心里有些毛,好像要出什么事似的。 人走远了,厉成脸上那副温和的模样瞬间退去,原本抓着宋千玦的手也松开了来,然后一言不发紧抿着唇往车的方向走去。 734 被人捏住的手腕瞬间袭上一席凉风,宋千玦见状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可厉成压根就没打算让她上车,宋千玦去拉车门,没拉动,厉成给锁住,然后下一秒宋千玦从后视镜里看到厉成铁青着一张脸将车重新发动起来。 刹那间,宋千玦全身的血液就跟逆流似的,如果可以的话,宋千玦以为,她现在已经七窍生烟了。 这男人几年不见,脾性居然比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要厉害了! 呵!真当她宋千玦是吃干饭的么?! 眼看着车轱辘慢慢滚动起来,宋千玦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她向前跑了十多米,然后张开双手站在马路上微扬着下巴拦住了厉成的去路。 驾驶位上的厉成眯了眯眼,猎豹般的视线透过挡风玻璃一寸一寸的凌迟着宋千玦,凌厉的侧面线条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更加迷人,却也愈发危险,就在方才,他已经极力在克制自己了,他怕现在宋千玦如果真他坐同一辆车,他会忍不住想要掐死这女人,再跟她同归于尽,那样,她就永远是属于他的,不会再消失,也不会再给他招惹些难缠的对手,更不会让他多少次午夜梦回间醒来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 他不喜欢那样的感觉,糟糕透了。 宋千玦不怕死的拦在前面,厉成始终盯着她,脚下的动作却没半分犹豫,他一脚将油门踩到底,黑色的卡宴像捕猎的草原猎豹般眨眼间就到了宋千玦面前。 然而,宋千玦不躲也不避,她只是微微侧过头紧紧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一声尖锐的长鸣划破寂静的夜空。 厉成的卡宴在距离宋千玦不足两公分的地方稳稳地停了下来。 紧绷的心弦依旧绷紧,方才那瞬间,宋千玦的心跳都漏了两拍,她屏住呼吸,僵硬着身子却固执的不肯挪动一步,她只知道,她今天要是让厉成走了,恐怕下一次见面就没那么容易了。 宋千玦知道厉成在气什么,她知道的,她只是还没来得及跟他解释。 又爱又恨的人,该怎么面对呢? 饶是强大聪明如厉成,他也不知道了。 他想,宋千玦大概就是那朵长在满是荆棘里的野玫瑰,他既为她着迷,又为她身上的刺感到烦恼。 更何况,眼下想要摘这朵野玫瑰的人还不止他一个。 车前灯照亮了马路的前方,也照亮了宋千玦的脸,厉成一只脚踩在刹车上,一双手死死地摁住了方向盘,原本骨节分明的一双美手此刻却和他额头暴起的青筋一样,到处都透露着极力克制的怒意。 片刻后。 厉成猛地推开车门走到宋千玦面前,低着头看她,眼眶隐隐有些红,他嘶哑着嗓子问宋千玦:“你到底想怎么样!” 被厉成这么一问,宋千玦顿时没了言语,她抬起一张小脸看着厉成,微微瘪了瘪嘴,模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她嗫嚅着上前想要去拉厉成的手,厉成却往后一退,明显有些抗拒她。 “我这件事我可以解释的,不是我让他来的,我也不知道他回来。” “所以呢?如果知道他回来,你还会给我打电话吗?” 厉成面无表情的继续质问。 一口气硬哽在心头,宋千玦现在想哭的心都有了。 她明明不是那个意思,也没那么想过,厉成却惯会冤枉人,搞什么?明明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再怎么,好歹也是个讲理的,现在怎么还学会无理取闹了呢?还究她字眼儿! 得,装可怜这招看来行不通了,宋千玦索性收了那副受气包的眉眼,她微微拧着眉头,眼神坚定的盯着厉成,再次耐心地解释起来。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他怎么会来这里,我压根就没跟他联系过,我在这里,只是为了等你!” 宋千玦一番话似乎终于起了作用,厉成面部神情总算柔和了些,然也仅仅只一点,紧接着下一秒又问宋千玦:“你等我做什么。” 闻言,宋千玦原本想说等你送我回去,顺便再重温一下往昔经典,说不准两人之间的隔阂就消失了呢? 可到底宋千玦这话没说出口,她想了想,又伸手去拉厉成,这一回,厉成没躲。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她咬着唇看着厉成。 路上。 厉成目不斜视一言不发地开着车,仿若身边没人似的。 宋千玦好几回想说话都被厉成的低气压给憋了回去。 过了半晌,厉成竟主动问道:“你不是有话跟我说吗?说吧,我听着。” 原本宋千玦是准备了一大堆话要问厉成,结果现在被他这么一提,当即大脑一片空白,愣在那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见宋千玦沉默不语,厉成以为她不想说了,但他这个人吧,脾气倔,这不想说他还非得知道不可! 就这样,于是厉成又问了一边宋千玦:“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宋千玦犹豫了片刻,终于从一团乱麻里抽出了一条眼下她最想知道的事情。 “我走以后的这些年,你为什么没有再娶。” 说这话的时候宋千玦是低着头的,语气一点也不疑问,反而是个陈述句。 厉成握着方向盘的手僵了僵,紧接着他像是故意气宋千玦似的,以一种颇为认真的口吻跟宋千玦说道:“你还记得你曾经见过的那位胡小姐吗?今年年初的时候我俩见了一面,算起来我们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红豆一直吵着要妈妈,我觉得,她是个不错的人选,知书达理,温柔贤惠,我也中意她。” 刹那间,宋千玦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不对,是一直支撑她的那些想象崩塌了,她一直以为,以为 尽管心里酸得要命,可宋千玦还是不愿就此相信,她强撑着问厉成:“你说的是真的?” 厉成仍旧目不斜视,卡宴在马路上飞驰着往前,他点了点头:“是真的。” 这话厉成的确不是骗宋千玦,更何况他也的确有这样的想法,胡家的女孩儿不错,小时候两个人关系也挺好,只是胡家后来搬去了x市,两个人这才少了联系,当然,厉成看中胡家女儿最重要的一点是人家对红豆好。 红豆两岁那年,胡家来了s市,周意欢请人吃饭,席间胡家女儿就坐在厉成旁边,当时他一个没注意看住红豆,怀里的小东西便伸了去扒拉刚端上来的一碗幼儿粥,还冒着腾腾的热气,小孩儿的手多金贵啊,可胡家女儿的手也同样金贵啊,结果那胡家女儿却在红豆打翻碗碟的时候毫不犹豫的用自己的双手替红豆挡住了大部分的滚烫。 那之后,厉成就对这胡家女儿另眼相待了,这几年来,两人一直保持着联系,偶尔逢年过节总能见上面,那胡家女儿是个弹钢琴的,据说在国际上很有声望,厉成不关注这些,但他知道,这女孩儿大概一直是爱慕他的。 先前几年厉成明着暗着都告诉这胡家姑娘,自己这辈子对婚姻没什么兴趣了,劝她不要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结果那女孩儿愣是听懂了装不懂,依旧我行我素,但却不讨人厌,甚至连红豆都喜欢她。 正因为如此,厉成才会在今年年初的时候生了这个想法,就算他一心不愿再娶,可厉老爷子那关终究过不了,所以,左右都是跟人结婚,倒不如娶了这心善的胡家女儿,还不用操心她耍什么花样,省心省力,多好。 当然了,如果宋千玦没回来,厉成想,他大概等年底就会提这件事了。 厉成语气淡然,一点都不像撒谎的样子,可就是因为这样,宋千玦才更生气了。 感情这男人是盘算着给她儿子找后妈呢!啊啊啊啊啊!真是要被气死了! 如果目光能喷火的话,宋千玦以为,现在他们身处的这片郊区,只怕早就大火燎原了。 放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宋千玦深吸了一回,再重重地叹出口气来,然后她忽而侧过脸盯着厉成,一字一句的问他:“你还恨我吗?” “嗯。” 这回,厉成毫不犹豫的应了。 于是,宋千玦彻底不说话了。 扎心了,还说什么呢?厉成说的都对,那胡小姐跟厉家门当户对,两个人站一块金童玉女似的,哪还有她宋千玦的份?只是可怜了她的小红豆,她不怪别人,只怪自己,怪自己身为一个母亲却连孩子最需要她的时候都没出现过,更别提保护他。 片刻后,宋千玦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她抿了抿唇:“等前面那个路口你就把我放下去吧,我想自己走走。” 闻言,厉成皱了眉,深更半夜的,这郊区里人影都没几个,这女人想下去走走?想什么呢? 于是乎,厉成脚下的油门踩得更彻底了。 剩下的路宋千玦没再说话,只呆呆的看着车窗外不时掠过的夜景,厉成悄悄斜睨了一眼身边的女人,见宋千玦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厉成忽而又没出息的心疼起来,他好像见不得宋千玦这个样子,哪怕是他惹出来的。 将人送回酒店已经是凌晨,宋千玦缓缓解开安全带,临走前跟厉成说道:“六年前的事情我很抱歉,可如果我不抓住那唯一的机会,我爸妈的仇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重见天日,作为他们的女儿,这是我唯一能为他们做的,当年走的匆忙,没跟大家好好地说声对不起,我不奢求原谅,只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曾经将我当家人。” 说完,宋千玦拉开车门下了车,厉成自始至终一句话没说,也没留她。,知道看见人消失在酒店大堂,厉成又才嘴角夹着烟疾驰而去,他在反思,反思自己是不是刚才说的太过了,要知道他最终的目的可是见将人弄回来绑在自己身边,而不是将人给吓跑了。 依他对宋千玦的了解,这女人该不会就此罢休的吧。 宋千玦,不好好让你难受难受,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年怎么过来的。 其实厉成骨子里对宋千玦的态度是个挺矛盾的人,当然,只限于在面对宋千玦的时候,比如他刚才还在想要宋千玦好好难受几回,然而会他又开始替她开脱起来,想着她当初在医院醒来的时候被人告知孩子没了的心情,那是她不过刚做母亲,却遭此横祸,想来当初也痛彻心扉了一番吧,哪个做母亲的不疼自己的儿女呢? 燕庭南岸。 厉成回去的时候红豆已经睡着了,巧姨告诉厉成,今天胡家的小姐来过了,说她过两天要在s市举办一场音乐会,送了几张门票过来,让到时候如果有空希望能去捧个场,还又给红豆带了好多玩具和衣服,红豆都要高兴坏了。 这是除了宋千玦之外,巧姨到目前为止最喜欢的小辈,胡家姑娘有涵养,长得也好看,最重要的是,没拿他们当下人对待过,一张脸上永远温和淡然,仿佛没有什么事能让他们失了方寸似的,总之,跟少爷厉成还算挺配。 从巧姨手里接过门票,厉成草草看了眼就放在了茶几上,然后他对巧姨说道:“以后胡小姐要是再过来送东西,别再收了。” 闻言,巧姨点点头,想了想又试探似的问厉成:“少爷,红豆那孩子吵着说妈妈回来了,莫非宋小姐她真的” 当年宋千玦走的时候是留了离婚协议书的,虽然巧姨不知道厉成到底有没有签字,但她作为厉家的保姆,厉成没发话,她自然也不敢乱称呼,所以,巧姨只能将差点出口的少奶奶换成了宋小姐。 巧姨这话问得十分小心,厉成手里的动作顿了顿,从鼻子里不轻不重地哼出一声嗯,让人听不出他的情绪。 闻言,巧姨脸上浮出一丝显而易见的喜色,但随即她又忧虑起来,她在厉家二十年了,有些事她还是知道内情的,当年宋千玦假冒宋家千金身份嫁到厉家,后又利用厉家权势来对付秦家,给自己的父母报仇,这对于宋千玦来说当然是一件十分励志的事,可对厉家人来说却意味着脸面扫地。 厉老爷子一向最看重厉家脸面,宋千玦如此做无异于太岁头上动土,巧姨本以为就算宋千玦远走高飞了,老爷子也不会放过她,谁知老爷子却只是勒令底下的人再也不准提起宋千玦,竟是没有追究。 现在那丫头时隔六年又回来了,巧姨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735 宋千玦恍恍惚惚的躺在酒店床上想着厉成跟她说的那些话,说的那个胡小姐,还有一个恨字。 她该怎么做呢?该怎么做才能让一切回到原点,让厉成只属于她一个人,她还有机会吗? 还有红豆那孩子,自己这个妈妈对他来说,恐怕还没有胡小姐熟悉吧。 想到孩子,宋千玦终于记起来她得找个机会好好跟红豆见一面,她这个妈缺席多年,她得好好计划一下才行,只是,她不知道厉成肯不肯将红豆带出来。 第二天。 宋千玦起了个大早,化了个淡妆,反正她昨天已经办妥了工作上的事,接下的时间就都属于她自己啦,既然厉成不肯轻易原谅她,那她就从孩子入手,她就不信厉成能无动于衷,毕竟昨儿晚上厉成在见到季君珣以后的反应也能算得上对她还有些情意吧?否则也不会过来喽,还生了那么大的气。 尽管昨天厉成的实话有些伤到宋千玦,但她是谁?她可是越挫越勇的女人,绝不轻言放弃,更何况事关自己终身幸福,她要是就这么没用丢盔弃甲的跑了,那她儿子可就真变成别人儿子了,所以呢,宋千玦以为,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她得经常在厉成眼边晃悠着才行,得让厉成身上的每个细胞想起来两人曾在一起的每一天,她就不信这人还能真娶了那胡小姐! 早知道当年走的时候就不留离婚协议书了,看他现在还能提结婚! 就在厉成自省昨夜自己的态度是不是太过冷漠时,宋千玦的电话打过来了,一直不安的那颗心忽然就安了。 划开屏幕,厉成淡淡地吐露了一个字,简洁明了。 “说。” “我想见红豆。” 闻言,厉成瞥了眼手腕上的时间:“红豆现在还在幼儿园里,你如果实在想见他,只能等他下午放学再说。” “那他在哪个幼儿园?我想去接他,可以吗?” 宋千玦问完这话就后悔了,厉成让红豆去的幼儿园那铁定是s市最好最高级的教育地方,更何况又是小孩子,只怕她如果真去了说自己是红豆的妈妈,人家保卫科还能将她人贩子都不一定。 果然,厉成轻轻冷笑了一声:“你去接他?你准备怎么跟老师介绍自己?” 原本宋千玦已经知道这行不通了,可厉成却偏偏还要刺她两句,于是有人不干了。 宋千玦学着厉成的口吻冷呵着应他:“呵,怎么介绍?当然是实话实说啦,我,宋千玦,是厉家小太孙的亲生妈妈,你厉成的前妻,这样可以了吧。” “你可以试试。” 说完,厉成只撂下这么一句就挂了电话。 这会时间还早,宋千玦估摸着厉成方才说话的语气该是不会太为难她了,可正在她想着要不要去v·i找厉成叙个旧,顺便在公司里晃一圈,刷刷存在感的时候,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 宋千玦盯着屏幕显示的未知两个字疑惑起来,怎么连数字都不显示?一边想着宋千玦一边接起了电话:“喂?谁啊?” “要想救季君珣就自己一个人来望月街二十六号,我给你打这个电话是不想枉杀人命,如果你不来救季君珣也行,我会在杀了他之后再来找你。” 电话那头的人说话声音又黏又嘶哑,像在潮湿阴暗的地方,听着让人极度的不舒服,如果非要形容,宋千玦觉得,那声音不像是人声,可他却说着人话,尽管如此,宋千玦却是不信,她以为是谁的恶作剧,毕竟以季君珣的身份地位,能动他的人很少了,加之季君珣已经数十年没有在国内出现过,谁会找他麻烦呢? 于是,宋千玦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你说啥?” “记住,从现在起,我只给你两个小时,如果你不肯信,我可以先给你看一眼季先生,你把视讯打开。” 明明外头是艳阳天,可宋千玦却打了个寒噤,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从视讯里果然看到了季君珣,季君珣躺在一张床上,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血色,嘴唇泛着可怕的苍白,就像,就像死了的人。 饶是一向胆大的宋千玦也忍不住害怕起来,像扔烫手山芋似的扔掉了手里的手机,一股寒意袭遍宋千玦全身,她忍不住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情况?季君珣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他,他不是大佬吗?保护他的人呢?还是说,这只是个恶作剧? 跌在地上足足有三分钟宋千玦才缓过神来,她手软脚软的从地上爬起身盯着手机上先前视讯时截下来的图片渐渐稳住了心神。 她不能慌,她绝对不能慌。 听对方的意思明显是要她主动过去,否则也不会找了季君珣来威胁他,那人还说如果她去,季君珣就不用死,如果她不去,不仅季君珣非死不可,她还是会被那人找到。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宋千玦先给季君珣的管家打了个电话,结果管家却说季君珣自从昨晚独自一人驾车出去后就再没回来过,眼下手机打不通,人联系不上,他都快急死了。 听闻,宋千玦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口吻安抚管家道:“您先别着急,季先生肯定是自己出去哪里玩了,说不定等会就回来了呢?你只要将季先生所有的事情替他料理好就行了,季先生那么大个人了,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宋千玦说完便匆匆忙忙挂了电话,她还真不敢报警,也不敢让别人知道这事,她总觉得,给她打电话的那人很诡异,透着一股非人间烟火的感觉。 那人只给了她两个小时,宋千玦在网上搜了地图,发现s市还真有一条叫望月街的路,她算了算路程,从酒店开车出发,如果路上不堵只需要一个小时,也就说,她还有时间准备一下。 说是准备,宋千玦其实就换了身便于行动的衣服和鞋子,然后她在小腿上绑了一柄短刃。 怎么说季君珣也有恩于她,她不会见死不救的,更何况这些人还是冲她来的。 不知为何,宋千玦想起了六年前秦妍舒对她耍过的那些把戏,但这回这些来势汹汹的人绝不是秦妍舒能比的。 原本宋千玦是任何人都不打算说的,但当她发动季君珣停在酒店地下车库里的越野车时终究没忍住,她再次给厉成打了个电话,可惜这回厉成没接,也不知他是在忙工作没听到还是故意的,总之,宋千玦这通电话没打通。 两旁的路景越发荒凉,宋千玦心里升起一股浓重的不安,虽然她很想将遇到的一切都告诉厉成,可只要一想到厉成与这件事毫无关系,再加上红豆还那么小,宋千玦担忧害怕的那颗心忽而坚硬起来,她不能将一切未知的带有危险性的东西带给她最爱的人,她不想他们涉陷。 末了,思来想去,宋千玦一脚踩下刹车,给厉成和风春各自发了条短信。 “喏,如果我一个月后没出现,也没联系你,记得要给红豆找个善良的妈妈,你帮我转告红豆,我爱他,作为母亲,是我对不起他,还有你,祝你幸福。” “风春,我最好的朋友,谢谢你出现在我生命力,和我一起创办了南国红豆,将它做到今天这步,如果一个月后我没出现也没联系你,往后的日子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在我房间的床边有一个小铁皮箱,箱子里有三张银行卡,密码是你的生日,用这些钱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吧。” 紧接着滴一声,短信发了出去。 二十分钟后,宋千玦到了目的地。 望月街名字挺好,实则却有些破败不堪,街边都是些老旧木头搭起来的两层瓦房,坑坑洼洼的街头只偶尔有三三两两的路人经过,连个摆摊的都没有,萧条又落魄。 宋千玦凭着那些木板上刻着的年月久远的门牌号在十几分钟后终于找到了二十六号。 这是个独立的两层木楼,旁边有一棵不知年纪的槐树,左边有一道铁栅栏锁着的门,从这门里进去后便去个楼梯。 这时候,宋千玦的手机又响了。 还是那个未知的号码。 “喂?” “从那道门里进来,我在二楼的第三间屋子里等你。” 宋千玦依从那人的吩咐打开铁门上了楼梯进了第三间屋子。 站在门口,宋千玦正要推,那门却自己开了。 一个全身裹着黑袍的人背对着宋千玦站在屋子里,那人很高,足足比宋千玦高了两个头,宋千玦得仰起头看他,季君珣就躺在里屋的一张小床上,还和视讯里的动作一样。 宋千玦警惕的盯着眼前人:“你是谁?为什么找我?你们把季先生怎么了?” 闻言,背对着宋千玦的黑衣人终于缓缓转过身,然后他冲宋千玦非常礼貌的笑了笑。 就是这个笑让宋千玦的右眼毫无预兆地狠跳了三回。 眼前人的装扮与现代人不大一样,他留了过膝的银白色长发,半边脸戴着面具,瞧着十分诡异。 没理会宋千玦的问话,这人反倒围着他上下打量了一圈,然后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叹了句:“王,我们的希望找到了。” 宋千玦性子急,见不得这人一副装神弄鬼的模样,于是她不客气的上前一步瞪着眼前的人:“你说什么呢?季君珣他到底怎么了?” 见状,那人还是笑,他将中指竖到唇上:“嘘!宋小姐,别这么大声说话,也别这么着急,你放心,季先生没事的,我只是让他忘记了一些他不该记得的事情,只要你答应跟我走并签下这份契约,我就放了他。” “什么契约?” 宋千玦问道。 高个子的黑衣人从身后取了一份牛皮纸模样的东西递到了宋千玦面前,虽说是契约,可上面都是些宋千玦看不懂的文字,她拿着牛皮纸用眼神示意黑衣人。 黑衣人还是笑,他握住宋千玦的手将牛皮纸的方向调换了一下,然后一双颇为性感的唇瓣轻启:“宋小姐,你拿反了。” 宋千玦瘪瘪嘴:“那又怎样?我又不认识这些字,再说了,你给我一份我字都不认识的契约,上面说了什么我都不知道,这让我怎么签字啊?”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管签就是了。” 神情一怔,宋千玦不干了,她强迫自己面上不露出半分害怕,硬着嗓音道:“那可不行,既然是契约,约定双方就必须得拥有知道的权利,现在我什么都不知道,这对我来说不公平。” 宋千玦一番话落下,那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宋小姐跟我说公平?” “有什么不可以吗?” “你很快就知道有什么不可以了。” 说完,那黑衣人透过窗户看了眼外面的阳光,然后脸色骤变,宋千玦惊奇顺着黑衣人的目光看去,发现不知何时遥远天边的太阳竟然要马上就要西落了。 这人为什么那么紧张? 就在此时,宋千玦衣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一惊,从包里掏出来一看,是厉成打来的。 那黑衣人明显也听到了,他瞥了眼宋千玦:“这些东西就不要带了。” 下一秒那手机就掉到了地上。 “啊!” 这时候屋子里忽然传出一声惊叫,而望月街的二十六号古楼变成了一层。 片刻前。 黑衣人拎着宋千玦的脖颈不知朝楼板上画了个什么东西,紧接着宋千玦就被这人拉了进去,然后就是一片漆黑。 宋千玦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一直在往下掉,呼呼的风声刮着她的耳膜,黑暗,仿若永无止境的黑暗在包围着她。 生平第一次遇到这么奇怪的事情,一切都没办法用常理解释,宋千玦不是个纯粹的唯物主义者,她偶尔也看些怪力乱神,所以,眼下的情况然她莫名其妙就想到了些不可能的事情,比如,那黑衣人可能根本不是人,又或者他是人但他不是个人类社会的人。 虽然这样的事情会一时让人很难接受,好在宋千玦的神经还算结实,不至于一口气上不来。 有了心理建设,好歹也算有点底,现在在宋千玦心里已经彻底将黑衣人当成非人哉了,虽说她也的确害怕,可这种事毕竟不是谁都能碰上的,想想居然还有点小激动。 稳了稳心神,宋千玦轻咳一声,发现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后,她扯开嗓子叫起来:“有没有人啊?大个头你在吗?这是哪啊?” 半晌后,没人回应,于是宋千玦又喊道:“有个人吱一声也行啊!我我有点儿害怕。” 736 半晌后,没人回应,于是宋千玦又喊道:“有个人吱一声也行啊!我我有点儿害怕。” 于是乎,宋千玦话音落下后,紧接着她就听到了“吱”一声。 是那黑衣人的声音。 哟呵,小样儿还挺萌。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宋千玦在怀疑第二天的太阳是不是快要出来了的时候,她终于感觉到自己似乎脚踏实地了。 “喂,醒醒。” 有人在叫她。 意识从一片混沌中清醒过来,察觉到有人搂着自己的腰肢宋千玦刷一下睁开了双眼。 是黑衣人,他的背后是一片s市难以见到的湛蓝天空。 “还想挂在我身上多久?” 那人问冲走神的宋千玦问道。 回过神的某人于是立马放手,跳离黑夜人三丈远,她环视了一圈仙境般的四周,颇为疑惑的开口:“这是哪?季君珣呢?” “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肯乖乖签了契约,我就告诉你一切。” 闻言,宋千玦盯着黑衣人势在必得的目光怔了怔。 其实她很讨厌这样的感觉,自己的一切都被握在别人手里,最重要的是你还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乖乖接受,就好像当初宋亦阳将她从小城里带到s市,以孙叔的命作为要挟非要让她挤进一个原本不爱她的人心里去,这不是摆明为难人吗? 当然,眼下的情况也十分明了了,尽管宋千玦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但她毕竟早就落入别人手里,这样的境地还有什么资格谈条件呢?只能乖乖就范,说不定还能少吃点亏。 想到这,宋千玦深吸了一口气:“来吧,签就签,谁怕谁啊!笔墨伺候!” “不用笔。” “那用什么?” “你的血。” “血?” 宋千玦话音落下,黑衣人一把抓起她的手指然后轻轻冲她的指尖吹了口气,紧接着一滴殷红的血从宋千玦指尖的伤口里飞到了半空,轻轻映在了那张契约上 v·i总裁办公室。 厉成很是疲累的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 从他看到宋千玦发给自己短信的那刻起,他便直觉有什么事要发生,果然,男人的直觉有时候也是很准的。 宋千玦失踪了。 像是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存在过一样,除了她留在每个人生命里的回忆。 厉成派了人动了一切能用的关系尽了全力想要弄清楚宋千玦究竟去哪了,结果,一无所获。 在她入住的那家酒店里,监控显示宋千玦开了季君珣的越野车去了望月街,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仿佛那个地方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给吞噬了般。 厉成记得那天他在和几个负责新项目的经理开会,等他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发现办公桌上的私人手机有三个未接电话和一条短信,全都来自宋千玦。 她在短信里跟他说,如果她一个月没出现,就给红豆找个好妈妈。 意思再明显不过,她又要走了。 当厉成打电话过去的时候,那头先是响了一阵没接,紧接着便关机了。 当时厉成气得差点将办公桌上的东西扫到地上,他很生气,气宋千玦总是这样,一声不吭的就离开,像六年前那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留下,一走就不知道此生是否还能重逢。 厉成讨厌这样的人!他讨厌这样潇洒的宋千玦!她来去如风,却从不考虑留下来的人是何感受! 他以为,以为这人这次回来是求和的,没曾想,又耍了他一遍! 于是,回过神来的厉成心口堵着一团气从宋千玦下榻的酒店里找到了她最后离去的路线。 依着那辆越野车的信息,厉成最后找到了望月街。 二十六号木屋下的空地前停着那辆越野,而宋千玦的手机就在古槐的根茎里藏着,幸好厉成眼尖,当然,厉成看到手机的同时也看到了那木屋后露出来的一只男人的脚。 是季君珣。 从望月街将季君珣带回来,这人在医院整整躺了三天依旧没醒过来,厉成每天都去看他,原本厉成还期望能通过这人知道些什么,但很明显,他的期望落空了。 医生说季君珣一切生命体征都很正常,至于他为什么醒不过来,谁也弄不清楚。 而就在此时,季君珣的管家终于将四天前季君珣失踪的事,以及第二天宋千玦给打他电话的事告诉了厉成。 然后,然后事情在知情人眼里就变得愈发怪异不可捉摸起来。 厉成大胆猜测了一回,他猜是季君珣先失踪的,然后有人给宋千玦打了电话让她得知了季君珣的消息,于是宋千玦决定独自赴约 到底怎么回事呢? 厉成已经用尽了一切办法,然而,还是什么都没查到,望月街一切正常,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在季君珣身上了。 等待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又尤其是没有尽头的等待。 季君珣在病床上一趟就趟了小半个月,而他的面色也从厉成当初看到他时的惨白渐渐变成了正常人。 因为所有的事厉成做得都很保密,故此,并未有多少人知道季先生在医院睡了小半个月,否则这事要是传出去,季君珣在m国的势力怕就要受到冲撞了。 用了所有的手段和渠道去找宋千玦都没找到,这对厉成来说无疑是件十分可怕的事情,要知道,厉家人手里掌握的权势虽不比从前,可若是想要大海里捞一根针,还是有可能捞起来的,然而即使是这样,关于宋千玦的消息还是半点都没有。 当然,厉成这么大的动作厉老爷子不会不知道,对于此事,老爷子没明着反对却也没支持,只让厉成注意分寸,毕竟宋千玦的身份摆在那,万不能再让人抓了把柄。 这天,厉成照旧来看季君珣。 因为没有生命危险,所以管家早就擅自做主将季君珣从医院秘密搬到了西邻马场边的一栋别墅里,这里是季君珣的产业,他住进来自然要方便的多。 让陆遇将车停在马场外,厉成准备带着陆遇从马场走到别墅,结果在半路上接到了季君珣管家的电话。 “喂?厉先生吗?我家季总醒了。” “醒了?” “对,刚刚才醒,但是”说到这,管家顿了一下。 “怎么了?” 厉成一边问一边加快了脚步,到最后他干脆小跑起来。 “季总好像情况不大好” 片刻后。 管家站在门口毕恭毕敬的冲厉成微微鞠了鞠躬:“厉先生,你来了。” 厉成气息有些不稳,点了点头。 床边。 厉成先前不懂管家所说的情况不大好什么意思,但现在他懂了。 季君珣虽然睁开了双眼,但他的意识却并未恢复过来,只愣愣地瞧着天花板,厉成叫他他也不应。 这哪算什么醒过来了呢? 不过管家挺会安慰人,他跟厉成说:“还请厉先生不要着急,既然季总已经睁开了眼睛,这说明他的情况的确是在好转,说不定假以时日,他的意识便能恢复过来。” 闻言,厉成再无心留下,带着陆遇告辞。 临走前,陆遇拉着管家,眉头很重:“这件事毕竟怪异,还请管家一定要守住秘密,等季先生有好转了希望管家能第一时间通知我。” “请陆助理放心,季先生对我有恩,这件事决不会泄露出去,等季先生醒过来我会通知你们的。” 一晃又过去一个月。 厉成已经将所有找寻宋千玦的人手都收了回来,不是他死心,而是他隐隐知道,或许如果没有旁的知道整件事的人出现,只怕他这辈子都不会找到宋千玦。 所以,唯一的能做的只有等待。 而有句话叫黄天不负有心人,厉成终于等到了一个人的出现。 那是一个午后,厉成接到了一个显示为未知的电话,那人叫他去望月街二十六号接人。 又是望月街。 那人挂了电话后厉成略思索一番,随即叫上陆遇开了车赶去了望月街。 这里依旧是一片破败之地,厉成隐约听见风声说政府最近准备开发此地,要将所有的旧楼全部拆了重建,将来,这里会是城乡结合部。 将车停在那棵古槐树下,陆遇和厉成坐在车上足足等了三个小时那个未知的电话却再没打过来,厉成耐心耗尽,没忍住将电话拨了出去,结果却是个空号,就好像谁和他在恶作剧似的。 若是以往遇见这事,厉成肯定早就甩手走人了,但眼下尽管自己心急如焚,厉成却还是乖乖等在车上,他的预感一向很准,这个地方一定跟宋千玦的失踪有很大关系,那人电话里要他来这里接人,接谁呢? 一直到天边的残阳在远处的山岗抹下最后一道余晖,厉成都没有再等到那个未知号码,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陆遇却看着斜前方轻轻扯了扯他的胳膊。 “厉总,你快看。” 说完,陆遇一脸凝重的指着前面二十六号的那几间废旧店门。 厉成顺着陆遇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有着精美木雕和落满灰尘的木门像是受到某种感应皆开始微微抖动起来,就好像里面关了什么东西醒来了要挣扎着破门而出似的。 就在此时,厉成注意到不知何时这条街居然成了空城,除了他和陆遇连一个活人都看不到,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氛围陡然而生。 厉成从小到大能让他害怕的人和事根本就没有,毕竟久居上位者那点儿异于常人的风度和胆量还是有的,如果非要说怕谁的话,那大概只有一个人能让他怕,而且这种怕是夹杂着诸多感情的,是害怕失去的那一种。 虽然眼前的一切实在诡异,但好在厉成还算镇定,他稳了稳心神,和陆遇对视一眼,双双从两边开了车门下了车,朝那二十六号的旧屋走去。 来之前厉成特意让陆遇查过望月街二十六号,资料里面说这二十六已经好几十年没人居住了,它的最后一位主人是建国前的一位前朝老秀才,后来这秀才死了之后这屋子就留了下来,奇怪的是,现在地皮这么值钱,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人打过这间没有主人的房子的主意,这实在不合常理。 厉成和陆遇越靠越近,那屋子的门也抖动地愈发厉害,两人彼此默契地从腰间将无声枪掏出来对准门锁。 其实这些匪夷所思的事对厉成和陆遇来说还真算不上有多新鲜,毕竟厉家也是世家,从前朝到新国再到现在,厉家什么没经历过?什么西洋镜没见过? 怪力乱神那套虽然在新国成立后被严令禁止,虽以科学发展观走到现在,但有些东西没见过没了解,就并不代表他们不存在,又或者说,人类虽然企图用科学解释一切现象,但,宇宙之大奥秘无穷,整个银河系都不过是宇宙星系里的一粒尘埃,更何况是小小地球小小人类? 对于这样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和人,厉成记得最清楚的是他十四岁那一年偶然听到过一回老爷子和国安处处长谈话,他们的对话围绕着楚家的楚小二展开,总之一句话,楚小二拥有异于常人的天赋,身份特殊,将来在国际情报和国际形势上会发挥重要作用。 当然,这事厉成从未告诉过任何人,虽然他那时候不懂什么所谓国际形势,但他自从回了厉家跟着厉老爷子也算耳濡目染,知道什么叫国家机密,也懂什么叫家国天下。 而陆遇就更不用说了,他是厉老爷子的大儿子十多年前从战场上捡回去的,战争无情,枪炮无眼,陆遇便曾亲眼见过此生最神奇的一件事。 那时候他躲在杂草丛生的灌木丛里,他看见有个漂亮的女军医姐姐因为受伤过重倒在了地上,就在他想要出去查看的时候,却一卷寒风刮来迷了他的眼,等他再次睁开时,那地上的女军医已经无影无踪,只留下地上一滩殷红的血。 许是心里早就有了准备,又许是早知道此事不简单,绝不是装神弄鬼四个字能解释的,故此厉成和陆遇很是警惕,厉成伸出手指竖起一,紧接着是二,就在他第三根手指即将竖起的时候,那旧屋的门居然从里面被人打开了,要不是厉成和陆遇后退一步,当场就要摔进去。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737 两人站在门的两边,互相看着对方一时怔住,卧槽?这里面是个什么情况?那牛鬼蛇神真关这了? 就在厉成胡思乱想准备冲进去的时候,一只白嫩的纤纤玉手忽地搭在了门框上,紧接着一只女人的脚踏了出来。 下一秒,厉成便见到了那张令他连日来寝食难安的脸。 但是!尽管眼前这人与宋千玦长了八分相似,下一秒厉成便反应过来了。 这女人不是宋千玦!而是宋亦阳消失多年同父异母的亲妹妹,是季君珣心心念念的宋佩茵! 宋千玦的长相属于美而不媚,但眼前人不管是眉眼间的风情还是轮廓都比宋千玦妩媚了许多,或者说女人了许多。 宋佩茵披了件玄色的袍子,及腰的长发又浓又密,脑后用一支碧绿的簪子束了两绺长发,着了身飘逸似仙的墨绿裙纱,看上去很有几分古人的味道。 饶是一向见多识广,厉成和陆遇此刻却还是忍不住愣了。 这是?这是几个意思?难不成宋佩茵消失的这段时间里是她穿越了?不会这么神奇狗血吧? 好在宋佩茵虽然和厉成是第一次见面,但她对厉成似乎很是了解,见厉成微微皱起眉,宋佩茵冲他笑了笑:“你就是厉成?” 闻言,恢复理智的厉成没理会宋佩茵,他只是退开一步将手里的无声枪抵在了宋佩茵的眉心。 厉成言语冷淡,神情严肃:“说,到底怎么回事?” 见状,宋佩茵还是笑,她伸出手不慌不忙的别开厉成抵在自己额间的无声枪,轻飘飘的开口:“厉先生如果打死我,恐怕你就永远都别想知道我那好妹妹的下落了。” 厉成将宋佩茵带到了季君珣马场的那栋别墅里。 管家来开门看到宋佩茵的时候这这那那结巴了好半晌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反倒先老泪纵横起来,还是宋佩茵先伸过手去:“吉叔,好久不见。” 于是,管家吉叔的情绪这才收了些,他抹了把眼泪:“姑姑娘,好久不见了,季先生他,一直很想你。” 宋佩茵点了点头,似笑非笑:“我知道,他还想娶我妹妹来着。” 这下,吉叔的表情可以说很精彩了,他连忙开口道:“这这是误会,季先生他其实” “吉叔,你不用说了,先带我去看看他吧。” “好。” 厉成和陆遇跟着宋佩茵上了楼,卧室里,吉叔局促的站在一旁不敢看宋佩茵的眼睛。 好在宋佩茵似乎是早就料到了这样的场景,她看了眼在场的其他三人:“我回来了,他也该醒了,还请吉叔带着两位贵客去客厅稍等片刻。” 等卧室里的人都走干净了,宋佩茵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才终于褪了下去,她缓缓坐在床边握住了季君珣的手。 “你知道吗?我很想你,生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像是尘封多年的灵魂终于被释放,又像是走过千山万水累极的人大睡一场,季君珣醒来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在虚空里飘着。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却做了个梦。 梦里有他寻找多年的宋佩茵,女人一袭墨绿的薄纱衣裙,留了他最爱的长发,那是一个颠覆他世界观的地方,他刚进去的时候掉在了一个山谷里,差点被冲出来的猛虎给吃掉,是宋佩茵手执绿笛从天而降 此刻已经是深夜,宋佩茵关了屋里的灯,任温凉的月光从窗口扑散在季君珣身上,她静默地起身站在了一旁。 刚醒过来的季君珣太久没用过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只缓缓侧过头注视着窗外墨蓝夜空上的那轮圆月,半晌后似是终于意识到这屋子里还有别人,季君珣皱了皱眉,终于将目光转向了宋佩茵,因着宋佩茵站在黑暗处,是以季君珣并不能完全的看见她,只晓得眼前的人很是熟悉。 躺得久了身子并不舒服,季君珣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去开旁边桌上的台灯,谁知刚起身就被站在角落里走上来的人重新摁了回去。 一股冷香划过季君珣的鼻尖,双眼蓦地瞪大,季君珣借着月光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他一双好看的唇嗫嚅了几回却终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宋佩茵让他重新躺回去后轻声对他说道:“你现在的神魂刚刚归位,不宜大动,这月光浴对你有好处,先躺会吧。” 闻言,季君珣果真乖乖不动了,但他的一双眼却瞬间明亮起来,心里有些慌,甚至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是佩茵吗?” 他问道。 片刻,宋佩茵点点头:“是,君珣,我回来了。” 紧接着便是长久的沉默。 季君珣伸出手去握住了宋佩茵的指尖,然后他用极轻极轻地声音跟宋佩茵说道:“我做梦梦见你了,你在梦里穿的就是这身衣裳,我还梦见,你嫁给了别人,无论我怎么做,你都要嫁给那人,不要我。” 叹了口气,宋佩茵忽然俯下身在季君珣的额间印下了一个吻,随即她垂下眼眸注视着他的眼睛:“君珣,那只是个梦,我已经回来了,你先休息好,等明天我一定将所有你想要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好吗?” 许是身体刚醒来的缘故,季君珣很容易便感觉到累了,等他再次入睡后宋佩茵这才下楼去见厉成。 厉成脸色沉着,面容冷峻,先前在宋佩茵面前失态的人仿佛不是他似的。 宋佩茵主动给厉成斟了茶,笑问道:“厉先生需要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过来吗?” 厉成没说话,只抬起眼皮看了眼宋佩茵。 宋佩茵瘪瘪嘴:“好好好,我知道,我今儿个要是不说,厉先生怕是回去也睡不好的,不过,在我说之前,我希望厉先生能做好心理准备,因为从头到尾我要说的只有一件事。” 闻言,厉成面上不动声色,可这心到底乱了。 宋佩茵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我和千玦其实是对异卵双生子,所以我们俩才会有八分相似,两分不似,当然,我们之间的这层姐妹关系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存在于现在这个维度和时空,也就是你我现在身处的空间,或许厉先生听来有些匪夷所思,但我相信,你应该是很容易就接受这些事的,毕竟国安处几十年前可是厉家人在当权,想必这样的稀奇事厉先生该是听说过的吧?” “继续说。” 果然,厉成知道。 得了厉成的话,宋佩茵这才继续开口:“十年前君珣和我在m国的一个小城里带人解决帮派间的问题,后来那伙人输了不服气,出尔反尔将我们两人逼到了一处断崖上,断崖下是凶海,对面是要我们二人性命的强敌,那时候,我以为我们死定了。” “可是,当枪声响起的那一刻,一切都停止了,我甚至看见一颗即将击中君珣的子弹悬停在了半空里,然后,那个人便出现了,他问了要不要跟他走,要不要和他签订契约,只要我答应他,就能救君珣,我毫不犹豫的用自己的血和那人签订了契约,然后便被他带走了,君珣醒来后他一个人站在断崖边,手里捏着枪,丢失了这一段记忆,他只知道,我莫名其妙就不见了。” “后来,那人将我带到了望月街二十六号,你知道吗?你们所看见的那几间一层的小木屋其实是有二楼的,楼上便是那人做的结界,是能来到我们所处空间的媒介。” 宋佩茵如此一段神奇又魔幻的话语听上去更像是在讲一个故事,而且这个故事的可信度并不高,但厉成和陆遇又都知道,这个故事是真实存在的,宋佩茵口中的另一个世界也是存在的,他们只是一时难以消化这些消息而已。 但很显然,厉成对宋佩茵交代的这些消息并不多感兴趣,他只想知道宋千玦到底怎么回事。 看出厉成心中所想,宋佩茵轻飘飘的吐出来一句:“我妹妹她,不会回来了。” 双手倏而攥紧,厉成刀刃般的视线钉在宋佩茵脸上:“你什么意思?” 宋佩茵丝毫不怵厉成,反问他:“你知道君珣为什么没死吗?” 厉成没出声,仍旧看着宋佩茵等着她接下来的话,但厉成预感这问题的答案不会太好。 “那是因为千玦和新箩大人签订了契约,否则,君珣是不会活着回来的。” 接下来,宋佩茵便将有关另一个世界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厉成,为的,就是让厉成死心,让他知道,她所说的不会回来不是开玩笑。 那个地方叫零域,生活着四个种族的生命,分别是动物,植物,水还有人,而新箩大人则是负责掌管人间风水的国师。 零域的人间从未有多个王朝共存的现象,从古至今帝王的高贵血统都只有一个姓——纳兰。 因着有了这层关系,零域的人间从未有过人与人的战争,就算有人想造反推翻纳兰姓氏的统治,这样的想法也都会最终被扼杀在摇篮里。纳兰一族是当初创下零域四大之命的天神从人间选来统治众人的王,天神为了人间黎民百姓的幸福特意将自己的基因融入了纳兰祖先的骨血。 从此,才情卓越,勇武坚毅,聪明果断是纳兰一族作为人间领袖不可或缺的品质。 人间有王,动植物和水界自然也有王,据说在很久以前,这三族没有谁能修得人形,皆是以原始形态示人,一直服务于人类,直到七百年前,万兽界和水族忽然纷纷修出了个人形,这唯一的两个人形自然就成了万兽界和水族的王,且灵力颇高,两人吸去天地精华后点化了更多的子孙,但兽类大多未曾被教化,混迹于人间的时候常常凶性大发,残害无辜性命。 人间的王一开始还对万兽族和水族抱有希望,希望能通过人间教化改变他们的凶性,可兽类就是兽类,王和国师新箩想尽了办法终究也无法改变兽类的本性,甚至到了最后,兽王与水族的王起了要灭掉人族的心。 兽王与水族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他们认为,凭什么人类要站在食物链的顶端奴役他们?凭什么人类可以随意就将他们端上餐桌?还美名其曰为了生物循环生态平衡! 那是零域第一次发生战争,人间血流成河,人人惶惶不可终日,生怕一个不留神下一秒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兽王甚至乘坐着飞兽来到了国都境内。 战争持续了半年,虽然兵士为了保护家园仍旧在战场上与万兽拼死相搏,但却架不住化了人形的万兽混迹于人群中窃取军事情报,国师新箩不忍眼睁睁看着生灵涂炭,遂切下左手无名指向天神举行了祭祀大典,企图求救于天神,可惜,天神那阵子可能不在其位,总之,求救无果。 就在新箩以为人间大难将至必死无疑的时候,万木之山的须弥山却在此时孕育出了第一位人形的林木女王,女王生来便拥有天地之力,能统领万物,哪怕活了千年的新箩都不是她的对手,好在这位大佬来者心善,据她自己回忆,说是天神将自己力量的三分之一赠与了她,为的,便是维持人间秩序。 于是,万兽和水族就这么被收服了,他们和人类约法三章,互不干扰,人类可以为了生存获取必要的食物,但决不允许恶意虐杀万兽或过度杀戮,而万兽也不可再化成人形混迹人间伤害凡人。 后来,新箩与林木女王成为了朋友,但万物终归有生有死,有始有终,女王为了平衡零域内的四方势力耗尽了最后一丝神力,魂归混沌之前,女王将自己的元灵一分为二,要新箩好生照看,数百之后,这承了她半生神力的元灵必将修出新的人形,成为万木之王,再次和新箩一起维护人间安定。 女王死去之后,新箩为了掩人耳目特意派兵将须弥山保护起来,实则他却将元灵寸步不离的带在了身上,每天趁夜深人静之时再回到须弥山,在须弥山的山顶处最接近月光的地方让元灵吸收天地之气。 就在新箩快要大功告成之际,蠢蠢欲动的万兽王和水族却发现了这个秘密,于是狼狈为奸的两人在新箩疏于防范时袭击了新箩,激战中元灵珠被万兽王一分为二,雪上加霜的是,水族的人趁机捣毁了新箩建在人间的天空之眼,天空之眼被毁,造成时空隧道扭曲,一分为二的元灵珠被丢进了时空波纹里,从此消失不见。 738 新箩爱慕女王,本就一心期望迎回女王,结果却被万兽王和水族毁灭了自己的希望,于是,大发雷霆失去理智的新箩以命相搏终于将万兽王和水族封印在了无虚崖下,而他自己也受了重伤几乎殒命,在须弥山足足躺了三百年才醒过来。 然而事情并未就此结束,醒来后的新箩灵力骤减,而封印者万兽王和水族的封印已经开始有了裂痕,新箩心知这样下去迟早有天万兽王和水族会破崖而出,于是他决定铤而走险重新打开时空隧道寻回当初林木女王留下的元灵珠。 而后,新箩便通过时光波纹寻着元灵珠留下的气味来到了地球,见到了由元灵珠化成的人——宋佩茵。 那时候宋佩茵和她最爱的男人正处在生死边缘,新箩虽然很想直接将人带回去,但他也深知这样会酿成什么后果,于是他向宋佩茵提出了契约。 契约上的内容无非是有关宋佩茵回到零域后如何辅佐自己等,时限三百年,当然,因为在时光波里占据的位置不同,故此每一个空间的时间也不是相等的,比如,零域的三百年就只等于地球的十年,当然,这三百年与十年耗费的单位时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是一样的。 宋佩茵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淡然,面色始终平静,如果不是自己亲身从望月街二十六号尘封多年的旧屋里接出了宋佩茵,只怕厉成此时早已给宋佩茵鼓起掌来,毕竟故事太魔幻,不捧场都不行。 宋佩茵余下的话没说完,但厉成却早已明白,为什么宋佩茵会叫宋千玦妹妹。 那林木女王的元灵珠从时空隧道里落到地球后化成了两个人形,一个是宋千玦,一个是宋佩茵。 但,厉成尚有一事不明,既然那零域的新箩大人已经将宋佩茵带了回去,又为什么要放她回来?还是谁,宋佩茵为了能回来 想到这,厉成看宋佩茵的眼神带了丝阴狠。 宋佩茵自然也察觉到厉成的目光了,但她却毫不在意,只冲厉成无奈的摊手:“我不想这样的啊,可是我太想君珣了,所以才出此下策,希望你能谅解我。” 闻言,厉成果真将视线从宋佩茵身上挪开了去,冷声问她:“我只想知道,宋千玦会多久才会回来!” 宋佩茵叹了口气:“你这人怎么说不听呢?千玦是不会回来的,新箩大人会洗去她在地球的记忆,重新让她成为零域须弥山的主人,你就死心吧,你和她是不可能的了,况且,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和千玦都不是地球人,就算留下来,也不会跟你们白头偕老,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届时,是福是祸都不知道,所以,不如就这么算了吧,反正我知道厉先生你不是打算年底的时候要娶胡家小姐吗?” 此话一出,厉成惊了惊,这想法他只玩笑似的跟宋千玦说过,宋佩茵怎么会知道? 见厉成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宋佩茵了然一笑:“厉先生不会以为我这个灵珠化身在零域那边对于你们的事一无所知吧?” 厉成是在天快亮的时候离开季家的。 路上。 厉成仰头靠在车枕上闭眼休憩,可这心却始终静不下来,或者说,他一闭眼就会想起宋千玦那张脸。 早知道这样,他哪里还会赌什么气?早在六年前宋千玦完离家出走的时候他就出去找人问个清楚了,如此一来两人之间也不会白白空了整整六年的光阴,也更不会在重逢的时候对她有意刁难。 早知道这样,他只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人留下来,留在他身边,哪里也不去,不去流浪,不去无家可归,只来他怀里,让他守护她。 “新箩大人会洗去她在地球的一切记忆,她会忘了你,重新成为零域须弥山的主人。” 宋佩茵的话还犹在耳,只要一想到那个总是让他牵挂惦念的女人会彻底忘了自己,从此两人再不相见,厉成左心口便忍不住一阵阵抽疼起来。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般爱宋千玦的呢?其实厉成也不清楚,许是在南国重逢的那一次?或许是红豆每日在他眼下长大,无论脾性还是面相都跟宋千玦带了八分相似?又或是,宋千玦离开的那几年,每每到了初雪的日子,厉成都会去当初他们走过的那条路一个人站在路灯下欣赏一会雪花落下的世界,再或是,厉成其实从来不是个对生活有太多耐心的人,但他却在宋千玦捡回大圣时将大圣细心照顾到如今。 爱吗? 当然爱了。 能接受她忘记自己吗? 当然不能。 车里很安静,厉成从季君珣的别墅出来后这一路上都一言不发,厉成不说话,陆遇本想开解一下厉成,却到底找不到合适的言辞。 陆遇当初带回厉家后便一直跟着厉成至今,作为发小兼助理,陆遇无疑是了解厉成的,可正因为了解,就更不知该如何劝解厉成了,他知道,厉成是深爱宋千玦的,要是让厉成从此忘记宋千玦那是不可能的。 要忘早就忘了,又何必等六年呢?又何必因为胡家小姐不过有两分像宋千玦便对人家态度友善呢? 跟了厉成这许久,陆遇认识的厉成从来都风度翩翩运筹帷幄,可一旦有些事扯上了宋千玦,厉成就淡定不了了。 比如现在。 虽然厉成现在一派安静,只闭着眼休憩,但陆遇敢打赌,厉成一定在想什么主意,他不是个会轻易认输的人,宋千玦是他的女人,他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让人抢了他的夫人去呢? 燕庭南岸。 厉成到家的时候周意欢刚来不久,正抱着红豆给他喂早餐,厉成看上去明显有些累,巧姨从厨房端出厉成的那份早餐,从他手里接过外套,问要不要去把浴缸的水放满,厉成点了点头。 坐到餐桌边,厉成对于周意欢的做法不大满意,开口道:“妈,红豆都多大了,你还喂他吃饭。” 周意欢听了一笑了之:“怕什么呀?你小时候八九岁还不好好吃饭要我喂呢,再说了,我不也只偶尔这么喂一回么?” 这种事扯下去毫无意义,厉成不是在周意欢那占不到上风,而是厉成不想那么做,周意欢毕竟是他母亲,为这点儿小事伤和气不值得。 饭吃到一半,周意欢忽地想起来一件事,她转过头看向厉成:“你昨晚去哪儿了?” 厉成一怔:“处理些工作上的事。” 厉成从小就是让人省心的孩子,周意欢自然是信他的,微微叹了口气,周意欢说道:“这工作上的事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早就可以不用那么拼命了,还是身体要紧,以后别再这么熬夜了,厉成,不是妈说你,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娶了吧?我听说那女人又玩失踪了,你扪心自问,你觉得她像你爱她那样爱你吗?六年了,性子还是一点没变,说走就走,一声招呼都不打,她将厉家人当什么呢!这种女人你真敢要吗?” 周意欢在燕庭南岸发了一顿牢骚后便送红豆去上学了,厉成泡在浴缸里闭目养神了许久,如果不是巧姨来敲门准备打扫,厉成说不准就睡过去了。 一宿没合眼,厉成本无睡意,可这浴缸大概是个好东西,他从里面出来后也没多想擦干水就躺在了床上,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多,醒来的时候外面的阳光正刺眼。 许是一直担心宋千玦的事,这一觉厉成睡得并不踏实,甚至宋佩茵昨晚那些话在厉成的梦里都一一应验了,他梦见宋千玦一头短发已经长成了及腰长发,穿了和宋佩茵一模一样的墨绿色衣裙,他喊她宋千玦,可那女人压根就没理会他,分明是已经将他忘了。 浓重的失落感让厉成在梦里的时候心也是疼的,他想追上去,可下一秒宋千玦就不见了踪影。 有风从窗户里吹进来,厉成抬眼去看外面的天空,几朵棉花似的云朵慢悠悠地挂在纯净的蓝色里,一切都如此美好,像个美妙的童话。 就在此时,几缕旋律悠扬的小提琴声从不远处渐渐响起在燕庭南岸。 因着这地方住着的人不是显贵就是富豪,故此一般没人敢这么大胆的在燕庭南岸弄出声音来。 小提琴如泣如诉在阳光温暖的午后听来竟有些伤感,厉成其实一向对音乐这东西不大感兴趣,但眼下这小提琴的旋律和音喉分明引起了厉成的兴趣,他缓缓下床走向了阳台,发现不远处的另一栋别墅里似乎是新般了住户进来,他看到一个年轻女孩儿穿了身白色的衣裙,一双灵巧的手正在小提琴上下翻飞。 一曲完了,那女孩儿也不知是失恋还是怎么了,竟抹起了眼泪,随后又边哭边拉起了小提琴。 这是厉成为数不多的熟悉地旋律——周迅的飘摇。 而厉成之所以知道这首歌,是因为他上高三那一年,学校有个女生很喜欢他,但那时候的厉成压根就无心恋爱,男孩子玩心重,他也一样,对爱情这方面在遇到秦妍舒以前他是一窍不通的,他只记得那女生在一个晚会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用小提琴给他演奏了一曲,那歌厉成没听过,只晓得听上去有些悲伤,后来还是班上的女同学告诉他说,那是周迅的飘摇。 风停了云知道 爱走了心自然明了 他来时躲不掉 他走得静悄悄 你不在我预料 扰乱我平静的步调 怕爱了找苦恼 怕不爱睡不着 那女孩儿后来怎样了厉成不知道,但他下来却认真搜索了这首歌的歌词,甚至时至今日他依然记得,他想,这歌写得真好,怪不得有那么多人喜欢用音乐表达自己。 多像他当初面对宋千玦的心情啊,他不想爱她,却又不由自主的沉沦。 厉成还陷在往事里,那头的小提琴声却忽地戛然而止,厉成一惊抬眼去看,原来是琴弦断了。 季君珣再次醒来已经是一天以后的事情,宋佩茵守在他床边就那么眼巴巴地盯着这人,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生怕下一秒就要跟这人分离似的。 吉叔跟了季君珣这么久,深知季君珣的心结所在,对于宋佩茵的归来他比谁都高兴,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对于季君珣来说才是他心上的宝贝。 前些日子宋佩茵还没出现的时候,季君珣就曾和吉叔提到过想要娶宋千玦为妻,而宋千玦的身份却是个麻烦,季君珣对吉叔颇为尊重,他问他对这件事的意见。 宋千玦和宋佩茵八分相似,这是铁铮铮的事实,而性子两个人却是天差地别,宋千玦性子直爽火辣,心肠不坏,说话快言快语,而宋佩茵更多的时候却性子恬淡,温柔善良,不管多大多小的事到了她那仿佛都一样,这两个人都很有趣,但不得不说的是,宋佩茵的温柔善良只倾付于季君珣,除了这人,宋佩茵对人对事是狠辣的,不留情面,甚至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季君珣独身一人在m国打拼至今,好不容易挣下如今这份威名和产业,于公于私吉叔其实都更倾向于宋佩茵,厉成毕竟不是常人,只有手段狠辣的宋佩茵才能站在这样的男人身边,当然,宋佩茵于十年前无声消失也是吉叔料想不到的。 那时候宋佩茵和季君珣感情正浓,怎么都不该不告而别,后来季君珣因为宋佩茵的消失消沉了好一阵,吉叔为了让季君珣振作起来,只得想尽办法到世界各地去寻找与宋佩茵有几分相似的女人。 然而让吉叔没想到的是,就在季君珣已经将自己和宋佩茵的往事尘封之际,他们遇到了因为 寻求帮助而找上门的宋千玦。 那是吉叔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上真的会有如此相像的人,甚至连笑容可以复制,如果不是那显而易见的迥异性情,吉叔当真会以为是宋佩茵回来了。 后来,吉叔知道了季君珣想要娶宋千玦的心意,他没说支持,也没说反对,但总觉得,这样不大好,更何况千玦那孩子是有爱人的,但吉叔的意见毕竟无法决定季君珣的想法,当知道季君珣为了把宋千玦从厉成那抢过来而做好一切准备要和厉成在商场上决出个胜负的时候,吉叔愁的几天都没吃下饭,但,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季君珣准备动手的前一天,他失踪了。 739 季君珣许是不大敢相信宋佩茵真回来了,他定定地瞧了她许久,终于回过神来,他还以为他不过是又做了场梦。 将人圈在怀里,季君珣唤了宋佩茵的名字一次又一次,听到心爱之人的回应,季君珣渐渐红了眼眶,怕宋佩茵发现,他像个小孩似的将头埋在了宋佩茵的脖颈里。 这人回来了,该问的事自然也不能少,十年前的宋佩茵就对季君珣没有半句谎话真诚相待,现在归来的宋佩茵仍旧和十年前一样,她想也没想就跟季君珣坦白了一切,包括异世界零域,包括她为什么消失,也包括宋千玦究竟去了哪里。 在宋佩茵的想象里,从此以后她会和季君珣在这个世界过上美满幸福的生活,再也没有人谁能分开她们,零域那个地方已经和她没关系了,她找到了能代替自己活在那里的宋千玦,所以她才有机会回来。 可季君珣是何许人?他很快便从宋佩茵的话语里意识到了不对劲,为了确定自己的想法,季君珣试探着开口:“你的意思是从今往后宋千玦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对啊,临走前我可是和新箩大人说好的,新箩大人是不会放她回来的,但是你放心好了,新箩大人会洗去千玦的记忆,她不会因为你们而难过的,她只会记得,她生来就是零域须弥山的主人,她得对零域的生灵负责。” 闻言,季君珣沉默了。 厉成是在回去的五天之后重新找上宋佩茵的,那时候宋佩茵正准备和季君珣回m国去。 对于宋佩茵所说的那个世界以及永远都将不会回来的宋千玦,厉成如果说自己没有死心过那是骗人的,他甚至在想,宋千玦会忘了他,此后他们再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的生老病死她全然不知,她的喜怒哀乐他也无法感同身受,这大概就是所谓一个缘字走到尽头的模样。 他是个商人,他比谁都明白回报与投入之间的关系,他对宋千玦已经投入了自己一生的爱情,宋千玦回报给他一个孩子,若是仔细算来,他们是互不亏欠的。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也算是好聚好散。 但,许又是厉成从未真正心死,他将选择权交到了红豆手里。 在红豆又一次问厉成妈妈去哪了为什么不来看他的时候,厉成放下了手里的工作,他蹲下身平视着红豆的眼睛说道:“红豆,妈妈有自己的事要做,有自己的责任需要承担,以后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别再提起妈妈了,好吗?” 已经读幼儿园大班的红豆显然已经开始能听懂厉成的话,甚至懂了些浅显的词语,比如责任和承担,这是他从上幼儿园开始厉成就常常和他说起的词语,有些话听着听着就懂了,再加上厉成一直言传身教,随着年纪的增长,红豆的行事作风间独属于厉家人那份天生优渥的气度已经开始暂露头角。 当然,这并不证明红豆长了颗超学龄心里智商的心,提起那个生下自己的漂亮女人,红豆作为一个不足六岁的孩子仍旧会哭,他甚至在听到厉成说宋千玦以后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毫无预兆的哇一声就哭嚎起来。 怎么能这样呢?妈妈怎么能这样对他呢?他等了她那么久,不过才见了两三面这就又见不着人了,他还有好多的话要和妈妈说,他还准备了好多礼物想着要送给妈妈,怎么能就此不见呢? 厉成显然没想到已经许久未曾流泪的红豆会忽然大哭起来,他一双原本硬挺锐利的眉眼最近因着宋千玦已经隐隐泛了些忧郁之态,眼下红豆一哭,他的一副眉微微拧了起来。 瞧着红豆硕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下来,厉成的眉眼又倏而一展,他大手一伸将红豆揽入了怀里,强颜欢笑道:“好了红豆,别哭了,不是还有爸爸在吗?以后,爸爸陪着你,好不好?” 红豆一向对厉成都是又爱又怕,在厉成面前,红豆鲜少不听话,更不会在言语上有什么顶撞,可这回不一样了,红豆固执的不肯说好,他反而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边哭着一边跟厉成说:“爸爸...爸爸我觉得这样不好......我还是想要妈妈...我等了妈妈那么久...我很想她......爸爸...妈妈到底去哪里了...妈妈不是你的妻子吗......现在她...她不回来了....爸爸应该去带着红豆找她才对......呜呜呜...爸爸...我想要妈妈......” 那一天,红豆哭得很伤心,厉成一直想要安抚他,却又在孩子那样的言语下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后来,看着红豆睡过去的模样,厉成做了个决定。 红豆说的不错,从开始到现在,宋千玦都是他的合法妻子,他根本没签过那一纸离婚协议书,所以,他和宋千玦依旧是夫妻,自己一个大男人,明知道妻子不是心甘情愿被掳走的,却在别人几句话后就放弃了要去找妻子的念头,这不是懦夫是什么?他一直教红豆要勇于承担自己的责任,可他对自己的妻子都没做到这一点。 不管结果如何,总算要试一试,怎么能明知道一切却什么都不做呢?这不是他厉成! 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厉成这些天一直沉郁的心总算轻松了些,于是他给季君珣去了个电话,得知季君珣和宋佩茵仍在国内,厉成立马带着陆遇奔了过去。 “什么?你要去找她?!” 马场的别墅里,宋佩茵瞪大了一双眼,用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厉成。 厉成点了点头:“对,我要去找她,我儿子不能没有妈,我也不能没有老婆。” 闻言,宋佩茵从鼻子里轻哼一声,呵呵了两句,跟看白痴似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厉成:“厉先生,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这么傻。” 厉成不怒也不恼,他淡淡一笑:“过奖,我希望宋小姐能告诉我,怎么能去到你口中的那个世界?” 片刻,放下手里的咖啡,宋佩茵瘪瘪嘴,松了耸肩:“没办法的,你去不到的。” 宋佩茵语气笃定,厉成神色坚硬,两个人谁也不让,半晌,宋佩茵终于忍不住了,她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一步步靠近了厉成,眼里带了丝嘲讽和锐利。 片刻后,盯着厉成的眼,宋佩茵一字一句道:“厉先生!请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以为你在这个时空有了不俗的家世所以走到哪里都会是王吗!我劝你做人谦逊些,那个地方像你这样的凡人,是活不过三天的!” 宋佩茵自诩现在的自己已经很仁慈了,她可是看在宋千玦的面子上才好心给厉成说这些的,换做不相干的人,她可是理都不会理。 然而,某些时候总是事与愿违,比如现在,厉成在听了宋佩茵一番话后非但没有舍了要去赴死的心,反而又问了一遍方才的问题:“谢宋小姐好意提醒,但我心意已决,宋小姐只管告诉我,如何才能去那里?” 厉成这番话宋佩茵听前半句还算满意,没想到后半句还是要执意。 “喂!你这个人!你怎么......我都跟你说了以你的身份是没有办法越过那层结界的!你怎么就不听呢?以为我骗你是吧?” “不!我知道你没有骗我,但,你不是在这吗?你既然能回来,肯定也能再进去吧?” 宋佩茵一噎,不自然地别开了自己和厉成对视的目光。 “我...我进不了!那层结界是新箩大人布下的,只有他才能打开,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没有办法。” 如果不是眼神和说话的声音,眼前的宋佩茵看上去和宋千玦是那么的相似,厉成垂在双侧的手握紧松开,松开又握紧,终于,他胸腔里那团烧得他心慌的火熄灭了,他只是在宋佩茵说完话后上前一步,微微俯视着宋佩茵用十分平静的语气开了口。 “宋小姐,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我问你,如果现在被掳走的人是季先生,你会怎么做?我不想多费唇舌,宋小姐最好也坦白相告,这样,我才不会追究宋小姐为了自己的幸福而加害我老婆的事。季先生再有能耐,但只要我厉成现在一声令下,宋小姐,你费了这么大的劲好不容易才回来,我猜,你大概不想季先生就这么离开你吧?” 宋佩茵冷笑一声:“你威胁我?” “不,是忠告。” “谢谢,我想,我不需要。” “既然宋小姐执意不肯,那我就告辞了。” 厉成走后,出门处理公事的季君珣正好回来,两个人一前一后。 进了大厅,见宋佩茵一个人出神的看着窗外,季君珣轻悄悄地抱了上去,吓了宋佩茵一跳。 这几天两个人不管做什么都在一起,今天还是两个人重逢后第一次分开,熟悉地气味扑进鼻息间,宋佩茵忽然安静下来紧紧抱住了季君珣,问道:“你和厉成谁厉害?” 这话问得季君珣一愣,但厉不厉害这种事,随便哪个男人都不会轻易妥协的,对方和自己,当然是自己更厉害了,无论哪方面。 得了答案,宋佩茵放了心,再次将小脑袋埋进了季君珣的肩窝里,深吸了一口气:“喔,那就好。” “厉成来过了?” “嗯。” “他跟你说什么?” “他说他要去找千玦,你说他这不没事找事吗?那个世界是他能去的吗?去得了吗他?” 虽然有些话说出来可能感觉不大对,但季君珣想了想,他还是要说,或许是十年前的周遭环境让他和宋佩茵注定无法心慈手软,可宋佩茵消失的这十年来,又或者说,在季君珣遇到宋千玦后的日子里,那些他人性里曾经被抹杀被泯灭的某些东西开始复苏了。 季君珣也说不上自己对宋千玦究竟是什么心,他更不知道这件事倘若换个人他还会不会有现在的想法,他唯一知道的是,他觉得自己似乎对不起这个女人。 想到这,季君珣垂眸瞧了眼依旧靠在自己肩上的宋佩茵,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后,缓缓开口:“佩茵,你是因为我才回来的,对么?” 宋佩茵丝毫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她点了点头:“对啊,我在那边可是每分每秒都想着你的,只要一想到我走了,我们君珣就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个世界,多难受啊,所以啊,我当然是为了你才回来的。” 谁说只有女人才喜欢甜言蜜语?很多时候,男人照样喜欢,比如现在的季君珣,当然了,他不是那种会迷失在糖衣泡汤里的人,轻轻吻了吻宋佩茵,季君珣接着问道:“佩茵,那你觉得,如果宋千玦那天没有依照新箩大人的意思前去望月街救我,你回来后还能见到我吗?” 果然,女人的直觉是准的,其实在季君珣说出第一句话之前,宋佩茵就猜到了此人大概来者不善。 没想到,还真被她猜着了。 季君珣话音落下的瞬间,连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约莫片刻后,宋佩茵忽然笑了起来。 这个笑容季君珣再熟悉不过了,十年前宋佩茵只要大发雷霆之前就会出现这个笑容,至于十年后么,额...... “季君珣你什么意思?!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宋佩茵忽地从季君珣怀里挣脱开来,光脚站在沙发上往后退了几步,隔着一米远的距离怒视着眼前的男人。 在女朋友的怒火面前,就算是曾在m国轰动黑白两道的季先生也忍不住胆颤起来,他甚至连说话都结巴起来。 “我...你...你别误会,我就是......就是想...” “想?想怎样?我告诉你季君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干了什么!本小姐不说那是不跟你计较!你现在居然还拐弯抹角的来批斗了我是吧?要是我不回来,你还想强抢了千玦当老婆是吧?季君珣!几年不见你胆子很大嘛!”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你结巴什么?嫌我恶毒了是吧?嫌我心肠坏是吧?早知道这样,我特么还回来干什么!我这不是给自己也给你找不痛快吗?说,你是不是真喜欢上宋千玦了?” “我没有!” “没有你心虚什么?没有你在这话里话有话的干什么呢?好玩啊?” ...... 别墅里的争吵声大大小小的传出来,吉叔站在紧闭的大门前几次三番想去举起手敲门,最终还是放弃了,他摸了摸鼻子,想起他刚跟在季先生身边的时候,那时季君珣已经和宋佩茵在一起了。豪门契约:蜜婚100天 740 对于宋珮茵吉叔一直都有所耳闻,传说她和季君珣在黑斗中硬是在各方势力里杀出了一条生路,吉叔第一次见宋珮茵的时候却完全无法将眼前的美人和那个心狠手辣身手了得的大佬的女人联系在一起,一直到偶有一次,吉叔有急事要和季君珣汇报,半夜三更去了季君珣的家里。 那时候和现在的情形几乎一模一样,吉叔尴尬的站在门外听着他家的大佬在宋珮茵咄咄逼人的问话下毫无招架能力,只能结结巴巴的辩解。 此情此景过了十来年再次重现,于吉叔来说,他是真心为季君珣高兴的,不管如何吵吵闹闹,爱的人还是彼此就很好。 晚上。 由于我们的季先生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于是,沙发这个地方就华丽丽地成了季先生的床,把宋珮茵惹生气的后果是很严重的,季君珣知道,这女人现在没一声不吭的厉家出走已经很给他面子了,要是依着她以往的性子,季君珣今天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当然,其实宋珮茵也不全都是这种性子,更多的时候她还是很贴心温柔的,而前提便是季君珣没做出什么让她生气的事情。 半夜,季君珣躺在沙发上怎么都睡不着,自从宋珮茵和他说了零域的事情后,他始终都在惦念着宋千玦,倒不是说他真的喜欢上这女人,而是,心有愧疚。 不管怎么说宋千玦当时在接到电话后都选择了去救他,而不是什么都不做 与此同时的卧室里,一个人占据了季君珣大床的宋珮茵同样翻来覆去睡不着,当然,她更多的是难过和伤心,不为别的,就为今天季君珣的话。 他明明,明明就是惦念宋千玦却还死不承认!他明明就嫌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是,可是十年前的她不就是这个样子吗?那时候他还夸她来着,要不是她不择手段心狠手辣,她在零域的那几百年恐怕早就被人弄死了吧?哪里还能谈什么平安回来? 不管怎样的女人,只要在爱情里,就一定会成或多或少的产生些患得患失的感觉,或者说,是管不住自己那颗胡思乱想的心,比如现在的宋珮茵,已经从一开始联想到了季君珣会不会下一步就跟她正式提出分手,而她要怎么办之类的等等。 第二天,宋珮茵顶着一双一双硕大的黑眼圈无精打采的坐在餐桌前,季君珣洗完澡出来见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连忙问她怎么了,宋珮茵看也不看也人,只淡淡地说了句没怎么,但手里的刀叉却在盘子里划出了极其刺耳的一声。 季君珣手抖了抖,从胸口处沉沉地叹了口气,终于面露微怒:“珮茵,你” 然而,季君珣这句话终究还是没说完,因为宋珮茵忽然嘴一瘪眼角一酸,将他余下的话全都逼了回去。 宋珮茵呜咽的声音不大,但却很抓人心,像是委屈之际的孩童,一双美目氤氲着温热的水气,她抽泣着轻声跟季君珣说道:“我是不是真的太坏了?我是不是不该回来我活了这么久,除了对你,我从来都是蛇蝎心肠不择手段的,哪怕哪怕我明知道千玦肯定不会想要待在零域,可我还是将她弄进去了我知道,我这叫损人利己,如果你因此而讨厌我,我无话可说,走就是了。” 这是自两人相识以来季君珣第一回见到这样的宋珮茵,与那些争风吃醋想要得到丈夫疼爱呵护的女人一样,倒不是说不好,而是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宋珮茵何时也学会这招了?不过不管这女人变成什么样,这辈子他都不想再失去她了。 想到这,季君珣垂眸思虑了一番,然后他握住了宋珮茵的手,替她拭去眼泪,这才温声安慰道:“珮茵,你知道我这个人的,我从一开始就认定了你,怎么还会对别的女人动心呢?不管你是蛇蝎心肠也好,菩萨心肠也好,于我而言,你就是你,此生也只会有你。我承认,我的确有动过要娶宋千玦的念头,但那也是因为我太想你了,我觉得自己很累,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她和你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你知道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以为那就是你,我以为你回来了。” 像是心里最柔软的那块地方被人触碰,面对季君珣的几句心里话,宋珮茵再次红了眼眶,得夫如此,她还要求什么呢?这人爱她敬她,思她念她,将她永永远远地放在心上,此生足矣。 抹干眼泪,宋珮茵忽然倾身上前双手捧住了季君珣的脸,终于破涕为笑:“君珣,谢谢你等我,也谢谢你爱我。” 说完,宋珮茵缓缓闭眼吻上了季君珣的唇。 两人额头相抵,鼻尖摩挲着鼻尖,宋珮茵仍旧闭着眼,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两片唇弯出一道甜蜜的弧线,然而下一秒面色沉静的季君珣却忽地打断了她的联想。 “珮茵,接下来我说的话可能你会不喜欢,但我觉得,我还是要说,否则,我会不安一辈子的。” 闻言,宋珮茵的眼皮跳了跳,她直觉不会是什么太好的事,况且,她也隐约猜到了季君珣要说什么,尽管就如季君珣所说的那样,宋珮茵的心里的确不舒服,但她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该来的总要来,她一直逃避也没用,不如面对。 “嗯,我听着呢,你说。” 季君珣慢慢睁开双眼,他看着宋珮茵颜色美好的眼皮问道:“珮茵,你觉得,如果当初我知道你去了哪里,我会不会拼尽全力哪怕明知没有结果也要来找你?” 这话何其耳熟,就在一个小时前厉成也对宋珮茵说了与这句差不多的话,她当时心里便是一怔,后来仔细想了想,宋珮茵觉得,如果正如厉成所说当初被掳走的人是季君珣,依着她的性子,她怕是没了这条命也要去找人的吧,海角天涯,总有些奇人异士能知道的。 见宋珮茵不说话,季君珣再次缓缓了开口:“珮茵,我之所以这么想不是因为我对千玦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而是我觉得,她毕竟也救了我一命,如果没有她,恐怕我早就不在了,这份恩情,我想还给她。” 季君珣话音落下,宋珮茵终于肯说话了,她抬起眼皮问道:“你真的这么想?” “嗯。” “想好了?” “嗯。” “好,我知道了。” 燕庭南岸。 这还是季君珣第一次来厉成的府邸,庭岸幽静,草木葳蕤,是个修养身心的好地方。 书房里。 宋珮茵站在阳台上俯身遥望着远处的山景,刚下过一场新雨,空气里到处都是淡淡的花香和泥土的芬芳,吸上一口这沁人心脾的味道,怎一个神清气爽了得哟。 厉成交叠着腿坐在沙发上,右手的指间捏了根烟,寥寥烟雾,味道虽不呛人,但后劲却很足。 “想不到千玦竟还真为你生了个孩子,我听说,女人生孩子那可是要在鬼门关走一遭的,啧啧啧,我可想都不敢想,一定疼死了,唉,真伟大啊。” 宋珮茵背对着厉成,这话里的意思有一有二,或许还有三有四。 季君珣宠溺的眼神投向宋珮茵,心想道,有没有孩子又怎样呢?只要心爱的人一直在身边,没什么好遗憾的。 瞥了眼对面的两人,厉成在烟灰缸里抖了抖燃尽的灰,淡淡地问道:“二位来找我,是做出决定了吗?” 季君珣点了点头:“嗯,怎么算宋千玦也有恩于我,我季君珣虽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但知恩图报我还是懂的。” “既然如此,那就别废话了,说吧,宋小姐,怎么才能去到零域?” “我说过了,只凭你是不进去的,除非,厉先生去找国安部的安何,他手下的能人异士多得很,会有你需要的那一个。” “安何?” “对。” 望京楼里。 作为国安部最年轻有为的领导,安何最近刚带了一批手下从某国执行秘密任务归来,眼下正在休假期间,正想着等躺够了要去哪里好好消遣呢,结果还等他想出个地名来,厉成一个电话便将他约到了望京楼里。 其实依着安何的身份他完全可以不用来的,但安何仔细想了想,厉成这样的人轻易是不会给别人打电话的,况且他和他现在又不是合作伙伴,所以,这个电话就十分值得寻摸,于是,安何抱着好奇的态度以及万一能占个便宜的想法就这么来了。 安何一来,落了座便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厉总找我有何贵干?” 厉成嘴角带着丝浅浅的笑意:“这回还找安领导还真有贵干。” “说说吧。” “我想跟安领导借些人。” “哦?借人?” “对。” 别的话厉成不再多说,反正安何都会知道,他不问,他也就不说。 微微垂下眼眸,安何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笑道:“既然是厉先生借人,我哪有不借的道理?不过,我有个小小的条件。” “说来听听。” “我希望厉先生能让陆遇给我当一年的生活助理。” 此话一出,原本含了口茶水的厉成差点被呛道,末了,他平静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安何,点点头:“这件事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最终的决定还是要陆遇同意才行。” 闻言,安何一怔:“你不是他老板吗?这事儿你就不能要求他?” 虽然这么做不大好,但厉成还是隐隐冲安何翻了白眼,他放下茶杯淡淡地开口:“陆遇是我们厉家的养子,我和他从小情同兄弟,爷爷一直拿他当亲孙子对待,虽然他眼下只是在我手里当助理,那也并不代表厉家就对他不重视。” 听完厉成的话,安何呵呵笑了两声。 他知道,厉成这是在警告他不要乱来呢,啧啧啧,这姓厉的人还真是永远改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啊,分明今儿个是厉成有求于自己,但安何却感觉到像是自己在求他似的。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忽然,厉成话锋一转,看向安何。 安何点头:“问来听听。” “安领导见多识广,这一路升上来想必也付出了些常人所无法企及的代价,我想问问安领导,在你眼里,江山和美人哪个更重要?” 大概没想到厉成会问这话,安何这回着实愣了,所幸他反应也快,仔细一想便脱口而出:“我的选择和厉先生一样,厉先生,虽然我不知你跟我借人做什么,但我猜,一定和厉少夫人有关系吧?不过厉先生我出于好心提醒你一下,厉老爷子那你真的忍心一走了之吗?” 安何给厉成的提醒是真心的,而这也正是厉成一直担心的,从他少年时回到厉家的那一刻起,老爷子就对他满怀希望,现在他不负当初的期盼,在这条路上终于如鱼得水为王为大,但是,他却又不得不在这个时候离开,他没办法忘记宋千玦,也没办法就丢她一个人在另一个世界孤苦伶仃,他觉得,他得去找她。 站在茶室的窗口处,安何双手背在背后盯着厉成的卡宴越来越远,安何想了想厉成临走前最后问他的那句话。 “你是认真的吗?” “我这辈子活到现在,生生死死荣华富贵都经历了,每一次当我从黎明醒来的那一刻,我惦念的人始终只有一个,不管高峰还是低谷,不管风雨还是阳光,每一次出任务的时候,我唯一期盼的是能活着回来,远远地看他一眼就好。” 安何的目光沉静悠远,像是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但厉成却从那目光里读出些决然,于是他拍了拍安何的肩:“祝你好运。” 当陆遇接到厉成的新任务时,陆遇愕然了。 “厉总,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厉成如今知道了安何的想法,自然不能再当做不知道,而他之所以会决定让陆遇去安何那,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前两年的百盛一直没有开拓新的业务,他们的业绩一直维持着之前的水平,而安何这个百盛的最大boss整整一年都没露面,厉成作为官宦子弟,他对安何的行踪虽不清楚,但却也听说过有关安何工作上的一二,安何这么久不出现,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741 要么是出任务了,要么就是牺牲了。 那段时间陆遇做事一直恍恍惚惚,厉成还经常看见他神情落寞的对着空气发呆,十足地像个失恋小媳妇儿似的。 厉成原本一直以为陆遇是被什么女孩儿伤了心了,于是他作为一个上司拐弯抹角地安抚了陆遇几句,跟他说道:“陆遇,你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爷爷一直拿你当亲孙子,前两天爷爷还在我跟前念叨说你年纪也大了,该找个人成家了,让我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意中人,只要那家人的女儿品性好,身世清白,爷爷一定会同意的,最主要的是,要你自己称心才行。” “厉总,我没事的,我我暂时还不想成家,过几年再说吧。” “也好,如果你有心仪的姑娘了,一定要告诉我。” “谢谢厉总。” 自那之后,陆遇的状态果然好了些,但偶尔还是会发呆,直到厉成有回发现,他在跟人打电话的时候提了一句安何,陆遇手里的动作顿时就乱了,就连一向沉稳的神情都开始慌起来。 后来,陆遇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还假装不经意间跟自己闲谈,拐弯抹角的打听安何的消息,从那时候开始,厉成便察觉到陆遇不对劲了。 厉成了解陆遇,这孩子自小跟在他身边,虽见了不少事,但心地却是个纯良的,厉成怕安何对他别有用心也怕安何欺骗他,便暗自派了人去打听了安何的私生活,手底下的人带回来的消息让厉成还算满意。 安何从未交过女朋友,除了出任务迫不得已之外,虽长了副花花公子负心汉的脸,但实则却是个痴情种子,每回回来都会在不惊动陆遇的情况下去瞧一眼陆遇,私下里也从不去现在那些小年轻胡混的地方,没工作就宅在家睡觉,有工作就全力以赴。 嗯,是个不错的男人。 如果五颗星的话,厉成至少会给安何打三颗星,剩下的那两颗只因为这男人对感情这种事实在太不主动了。 当然了,现在这两颗星终于可以填补上了。 因为,安何决定发动进攻了。 尽管厉成已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公事公办的模样,但陆遇还是看出了这里面的不对劲,他敢肯定,厉成一定是知道些什么了。 “厉总,我” 想了想,陆遇开口准备解释,但厉成却截了他的话。 “这些年你跟在我身边已经做得非常好,你心里知道,我们大家都是真拿你当亲人相待的,但我觉得,你不必因此忠于谁更不必为了别人的期望而放弃自己该有的幸福,去吧,人生没有几个十年,爷爷那有我呢。” 自己隐藏许久的秘密就这么被厉成说出来,陆遇虽然有些尴尬,但更多的却是感动,厉家人将他养大,待他很好,他原本是想要用一生来回报厉家人的恩情,没想到半路却杀出了个安何,搅乱他的心,扰乱他的计划,让一池平静无波的春水再也回不到从前。 但即便如此,陆遇也从不后悔与安何的相爱,他与这个人从一开始的冷眼相待到最后彼此认定,他们走过了很长很长的路,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而又因为安何职业的缘故,多次面对生离与死别。 正如厉成所言,就让他也放纵一回吧。 悠珠苑是s市所有中上水平消费者最青睐的新公寓,安何刚在这里安了家,陆遇来的时候给安何打了电话,但安何当时刚进了卫生间放着水洗澡,并未听到电话响,于是一直忙着工作还未来过这里的陆遇被门口的保安华丽丽地拦在了小区门外不让他进。 所幸安何动作很快,在陆遇还没完全失去耐心之前他已经将电话拨了回来。 “喂?宝贝儿,想我啦?我刚洗澡呢,没听到电话响。” 宝贝儿三个字让陆遇起了身鸡皮疙瘩,他明明已经无数次跟这人抗议过他不喜欢这么肉麻的称呼,结果这人跟没听见似的,每回都照喊不误。 此时已经陆遇已经等了安何近十五分钟,为了惩罚一下这人让自己等这么久,于是陆遇决定逗逗安何。 他故作一副不高兴的语气:“安先生,请问你到底跟我老板说了什么?” 闻言,安何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暗叫了一回糟糕,不会厉成那家伙直截了当地跟陆遇说是自己要求他来的吧? 空咽了口唾沫,安何决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什么?我没说什么呀,他他今儿约我喝茶,我就就跟他闲聊了两句,夸你来着,说你好呢。” 明显听出安何话语里的紧张,陆遇继续道:“我好不好需要你跟我老板说吗?安先生,你最好说实话。” 说实话? 说实话安何长这么大就没怕过谁,但唯独怕陆遇,不对,是又爱又怕,陆遇脾性固执,一旦决定的事情绝无更改的可能,当初他为了改变自己在陆遇那的第一印象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呢。 安何是个聪明的,听了这三字便已经认定厉成会去肯定将一切都告诉陆遇了,现在陆遇打电话质问他,只怕早就胸有成竹了。 可那又怎样? 他不是还有杀手锏的吗?这小家伙现在换句话也算是他内人了,两口子么,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说是吧?再说了,他在陆遇跟前怂了那么久,也该直起腰板了。 一想到这,安何顿时来了信心,于是他轻咳两声:“嗯,那个宝贝儿啊,我刚想起来,可能是我下午和厉总喝茶的时候太放松了,导致我无意间泄露了我跟你的关系,这可不能怪我啊,是你们厉总太狡猾了,他变着法的套我话呢,依我看,他早就知道你我的关系了,所以,这这不算我食言吧?” 安何话音落下,陆遇顿了顿,冷笑道:“呵,当初我跟你约定的第三条是什么?” “第三条?” “对。” 安何仔细回想了一下,随即浑身一个激灵,准备打死不知道。 “什么第三条?我怎么不知道?宝贝儿,你肯定记错了。” 安何如此赖皮的行为在陆遇眼里并不让他讨厌,反而让他觉得自己是被人需要,被人惦念的。 不过,事情到了这,陆遇仍旧没有停下的打算,他先是在电话里沉默了半晌,紧接着开始作死。 他对安何说道:“既然安先生记不起来,那我帮你回忆一下吧,我们约定的第三条,内容是任何一方只要向他人泄露了彼此正在交往的事情,对方便可以无条件的提出分手。” “分手?!陆遇你今晚吃错药了吧?话不能乱说知不知道?是,我承认这事是我不地道,可你也不能这么绝情吧?想跟我分手?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你现在在哪?哦,对,这个点你还没下班,你给我等着,我这就来找你!” 陆遇听到安何在电话里一边跟他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一边换了衣服鞋准备出门,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撩过火了,于是陆遇连忙挂断了电话。 安何说要来找他,一定回去车库里开车,瞥了眼自己手上的车钥匙,陆遇嘴角弯出一丝浅浅地弧度,这钥匙还是安何买了新车的时候特意给他的。 保安不让陆遇进小区里,但这并不代表陆遇连地下车库都不能去,他要是想进,办法多的是。 车库里。 “叮咚——” 电梯门一开,安何迫不及待的大步踏出走廊直奔自己的爱车而去,真是气死他了,居然要跟他分手!当这谈恋爱是开玩笑呢?! 安何正在气头上,也没仔细观察周围环境,当他坐上驾驶位时,车后座的黑暗处忽然传出一声响动,紧接着安何便感觉到自己的脖颈上抵了一柄凉凉的东西,像是匕首。 安何瞬间冷静下来,唇边翘了丝邪魅的笑意,迅速出手握住了身后之人的手腕。 陆遇和安何认识多年,自然知道安何的身手,就在他以为安何要扭折自己的腕子时,安何却微微侧过头轻轻在他手上落下了一个吻。 至此,陆遇总算反应过来,敢情他小心翼翼了半天,人家早就知道是他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 他问道。 “你身上有种味儿,是别人没有的。” “味道?什么味道?” 陆遇在左右胳膊上嗅了嗅,什么都没闻到。 “没有啊,我怎么都闻不到?” 闻言,安何嘿嘿笑起来:“你身上的味儿只有我才能闻出来,因为那是我留下的。” 说到这,安何倏地想起来自己还在生气呢,怎么一不留神就跟这人和颜悦色起来了? 明白先前是陆遇是在逗自己,但安何心里还是由衷的不喜欢“分手”两个字从陆遇口中说出来,这辈子他就认定了他一个人,除非死别,否则决不分手。 呵,看他等会怎么惩罚这坏小子!怎么能拿分手寻开心呢? 佯装出一副无事的模样,安何问道:“你怎么来了?前几天不是我怎么请你都不来的么?” 陆遇俊脸一别,轻咳一声,扬起下巴颇为得意:“我这不是听说某人要我给他当一年的生活助理么?所以就想着来看看是谁才能提出这么无耻又无理的要求。” “那不知道陆助理可还满意?” 安何目光迫切,陆遇影影一笑,眉眼一挑,话锋斗转:“嗯,这车不错。” 闻言,安何也不纠缠这问题的答案,他下了车替陆遇将车门一开:“走吧陆助理,来都来都了,上去喝两杯?” 心爱的人就在跟前,一向跟着厉成学得成熟老道的陆遇将傲娇两个字发挥到了极致,他冲着安何一扭脸:“哼,不去!” “真不去?” 陆遇没吭声。 “那我可就动手了啊。” 陆遇一怔:“动手?动手就动手,你以为我怕你?” 这边陆遇话音刚落下安何的手已经揽到了他跟前,陆遇条件反射般往后一缩,没成想还是被安何捞到了。 一手揽住陆遇的腰,一手放在人家膝盖弯下面,安何准备就这么将人抱下车去。 这下陆遇是真着急了,他还以为安何说的动手是跟他过两招呢,没想到居然是抱他下去。 若是两个人单独在一个空间里陆遇其实也不会那么紧张,但现在是在车库里,大庭广众之下,公共区域里怎么能这么放肆呢?要是被人看到了,他的脸还要不要了? “哎!你干什么?别乱来啦,我你放开我,我自己下去就行啦。” “想要我抱你就直说么,这么见外干嘛?” “你!谁想要你抱了?你就是想气我是不是?” 眼见着陆遇要生气,安何连忙安抚道:“好好好,是我想抱你行不行?是我想占你便宜好不好?” 不得不说,虽然在厉家人眼里陆遇是个乖巧又听话的孩子,但这孩子一旦到了安何这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恋人间亲密无间,什么小性子小脾气都会在安何面前暴露无疑,所幸安何从未觉着烦,他反而觉得这是一种荣幸,是独属于他的那份幸福,只要陆遇想要,他都可以给。 为了将人尽快哄到家然后这样那样再那样这样,安何在陆遇面前做低伏小了半晌,好话都快说尽了,终于等到了某个大少爷大发慈悲。 “看在你这么诚心邀请我的份上,那我就勉为其难去一趟看看吧。” 于是陆遇就这么下了车进了电梯,安何跟在人家身后一直盯着人家浑圆挺翘的小屁屁胡思乱想中:“你再扭,再扭就把你吃掉,嘿嘿,小样儿,看我等会怎么收拾你。” 安何这人在生活里只要他心情好,那不管做什么效率都是十分迅速的,很显然,昨晚某人将傲娇小遇遇压在身下好好折腾了一番,解了相思之苦后便一个电话过去办妥了厉成拜托他的事情。 在见到两位高人之前,厉成一直以为像他们这样身怀奇门绝技的人那肯定都是仙风道骨,再不济也得有个江湖术士的打扮,结果等他到了地方第一眼见到这两位高人时差点没跌破眼镜。 什么仙风道骨江湖术士?那都是骗人的! 眼前人分明就是完街头嘻哈的混小子么!其中一个年纪大点的,走的还是英伦爵士风,总之,一看就不像什么靠谱的人。 厉成神色不定,面目迟疑,显然,对面那年纪稍长的爵士见厉成这副神情,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爵士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厉成的肩:“年轻人,这看人呢,可不能只看表面。”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742 办妥了见面的事情后,厉成秘密带着两位到了望月街二十六号。 如果说一开始厉成对这两人还颇为不信的话,那他现在已经是完全放心了,只因距离望月街还有几公里路程的时候,爵士先生和他的徒弟慢慢闭上了眼睛,并对厉成说道:“这里有外灵留下的结界,先生带我师徒二人来这里,难不成先生是想” 爵士先生的话没说完,厉成却也知道了那话里的意思,于是他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见厉成如此决心,爵士先生语气担忧的继续说道:“厉先生,那个地方可不是我们这个世界,如果厉先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我不建议你冒这个险。” “哦?听先生这话的意思,先生去过那个地方?” “那倒没有,不过,我有个朋友曾经去过一回。” 厉成起了心思,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眼下有这么好的机会,他为何不了解一下? “那先生的那位朋友现在在哪里?实不相瞒,我想见见他。” 爵士先生瞥了眼厉成,叹道:“我那朋友命薄,从那回来后没过几年便过世了。” 厉成注意到爵士先生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有一瞬间的黯然,那是人类在提起伤心事的时候会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神情,所以他知道,这人不是骗他,那位从零域回来的人是真的已经过世了。 所以,想要好好打听零域的事以做好万全的准备是不大可能的了,毕竟在厉成心里他无法完全的信任宋珮茵,人家说什么厉成就相信什么,这不是他的风格,更多的时候他都喜欢自己亲自去经历,当然了,现在情况特殊,对于宋珮茵之前提供的消息他只能保持着怀疑的态度谨慎对待。 见厉成心意已决,爵士先生也不再劝他,只让他回去处理好一切之后再随时联系他们师徒二人。 从望月街回去后厉成马不停蹄地赶回了g省,他要去见老爷子。 在厉家老宅里,厉成没想到会碰上刚出任务归来的厉琰。 两兄弟在轩廊上碰了个正着,皆是一怔,随即厉琰上前用用拳头捶了一把厉成的肩,笑问道:“哥?你怎么有空回来?” 厉成脸上露这些日子以来第一个微笑,他从衣兜抽出手同厉琰一样动作一眼锤了一把厉琰的肩:“你呢?回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妈都念叨你好久了。” “嘿嘿,我这不出任务刚回来么,正好离爷爷近些,就想着过来先看看爷爷,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呢。” 上下打量了一番厉琰,厉成又问道:“没受什么伤吧?” 厉琰一拍胸脯:“没有,那些人都没我厉害。” “那就好,看完爷爷回家多陪陪爸妈。” “知道了哥,哎,你回来什么事?” “有些工作上的事要跟爷爷说说。” “哦,那行,你先忙,等空了我请你喝酒,对了,哥,我听说嫂子她回来了?” 厉琰常年在外出任务,对于有些时效性地消息他并不能像其他人那样及时知道,所以,对于宋千玦回来后又失踪的事情厉琰现在还不知情。 厉成脸色变了变:“这件事等我回去再和你说吧。” 丝毫没发现厉成的不对劲,厉琰爽快答应下来:“行,哥,那我就先走了。” “嗯,好。” 目送厉琰走后,厉成转身快步去了老爷子的宅院,门口的管家告诉他厉老爷子在书房里等他。 站在书房门口,厉成深吸了一口气,他已经做了决定,无论如何他都得走不管是什么挡住他,他都不会放弃的。 “咚咚咚” “请进。” 老爷子在写字,旁边一方砚墨里倒影着窗外几朵花枝的绰影,苍遒力透的字体在洁白的宣纸上如行云流水般,赏心悦目,满室飘香。 厉成站在书桌前半晌没说话,一直等老爷子将曹操的《观沧海》一口气默完,这才温声夸了句:“爷爷的笔法又精进了。” 老爷子自退休后平日里最喜人夸他笔墨上的功夫,可谁知厉成今日似乎夸的不大合老爷子的心意,只见老爷子听了这话后终于缓缓抬起头目光沉沉地瞥了眼厉成,随即又低下头去将还墨湿着的观沧海猛地用双手攥成了一团废纸,冲厉成骂了一句:“你个混账小子!” 那天是厉成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和老爷子发生如此大的言语冲突,双方互相不肯让步,后来,不知是厉成究竟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总之,垂垂老矣的厉老爷子在亲孙子面前终归还是妥协了。 临走前,老爷子对厉成说道:“我已经拦不住你也管不了你了,若早知道会有今日之事,我当初一定会杀了那个丫头,以绝后患。” 厉成不是个为了感情容易付出一切的人,家人是他的一切,工作是他的一切,而宋千玦,也是他的一切,他谁都不能失去,世人皆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但厉成想了想又想,于是他决定去做那鱼与熊掌皆可得的第一人。 他不会放弃宋千玦不管,也不会放下家人不顾一切,他在老爷子面前起了誓,他日定会平安归来。 从g省回去后,厉成第一时间联系了厉琰,电话打过去的时候那小子正在睡觉。 “喂?哥?你回来了?” “嗯,要不要请我喝酒,就我们哥俩。” “成,没问题,我都好久没跟哥喝过酒了。” 厉琰与厉成虽说是对双生子,但两人的性子完全不同,厉成沉稳内敛,厉琰外向活泼,就连长相厉成都比厉琰成熟些,纵使如今已是三十多岁的人,可厉琰一旦患上休闲服,加之他的眉宇间永远都是灿烂一片,并无传说中什么军人的眼神容易染上血腥气,故此厉琰远远看上去就跟个大学生似的,明眸善目的,招人喜欢。 不过,这些东西可一点都不影响厉成和厉琰之间的兄弟情,尽管两人从小聚少离多,可血液里那份亲昵总是在的,二人之间互相连句重话都没说过。 但无疑,这样的厉琰是让厉成放心的。 厉成已经打听好了,特战队里那边厉琰这次回来就会退居幕后,他已经三十多岁了,不再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在外枪林弹雨了这么久,他的身体机能以及身体各项指标已经不再适合待在前线,上面已经考虑将他撤回来。 这消息对久经沙场的厉琰来说或许不是好消息,但对厉家人来说却再好不过,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家从小宝贝到大的孩子从青年就过着刀口添血的日子一直到老,现在厉琰退下来,厉家人是求之不得。 当然,厉成是最高兴的,这意味着他走之后,爸妈身边至少还有个儿子陪着他们,不至于让他们太难过。 厉成在商场上是只迅猛的狮子,战无不胜,但对于家人,他却是口拙的,跟厉琰两个人坐在露天的酒吧里,一杯又一杯香酒下肚,这点酒对于两兄弟来说不算什么,但俗话说酒壮人胆,纵使知道自己将要走的事说出来可能会遭到厉琰的粗暴对待,厉成还是选择了坦白。 万一,他是说万一,万一他真回不来了,总得要家人知道他消失在哪里,去了哪里,为了什么。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厉成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神情跟厉琰说了有关宋千玦的事以及他会很快就启程去找人。 “你不是开玩笑?” “厉琰,爸妈,爷爷,还有红豆,请你帮我照顾好他们。” 闻言,厉琰盯着厉成的眸子怔怔地看了半晌,忽然,厉琰别过头嘁了一声,随后他隔着一张桌子猛地攥紧了厉成的衣领,吼道:“厉成!你特么说梦话呢是吧?那是什么地方?我知道你爱嫂子,可你也不能就这么丢下一切吧?红豆还那么小,他一直过着没妈的日子本来就已经很辛苦了,你现在还要去寻死,你让红豆怎么办?!你让爸妈怎么办!” 厉琰赤红着双目瞪着厉成,与之前那副乖巧弟弟的模样一点都不搭边,厉成见他这样,像是早料到了似的,他也不反抗,任由厉琰抓着自己,就在他想要开口的时候厉琰却在下一秒用拳头堵住了他的嘴。 “砰——”一声。 坚硬如铁的拳头砸在了厉成的脸颊上。 厉琰的手劲不小,但尽管如此,厉成还是感觉到厉琰已经算对他手下留情了,否则依着厉琰的实力,他今天这脸非得费了不可。 被弟弟打可不是什么光鲜的事,但此时此刻的厉成却有些高兴,他抹了把瞬间淤青的嘴角,吸了口凉气。 见厉成这样,厉琰更气了,没有谁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去送死,尽管厉成一再保证他肯定会回来,但在厉成眼里,这与自杀并没有区别。 “你为什么不躲?” 厉琰握紧垂在身侧的手,双眼依旧带着怒意,他知道,凭借厉成的身手完全是可以躲开的,可这人却站在那不躲,去意已决。 从衣兜里摸出手绢拭去嘴角的血丝,厉成抬起头来注视着厉琰的双眸,然后跟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对不起,我必须去找她,他们就拜托你了。” 说完,厉成在厉琰的目光下冲他缓缓笔直地弯下腰去,无比严肃的鞠了一躬。 厉琰半晌没说话,他盯着厉成嘴唇阖动了好几次,原本紧握的双拳终于缓缓松开,仰起头冲漫天星子释然的笑了两声,随后厉琰几步走到厉成跟前,轻轻捶了捶他大哥的肩,眼眶有些泛红,大声说道:“成!这事我答应你了,从前都是你照顾他们,这次,换我来,哥,一定要和大嫂快点回来。” 厉成走的那天是星期三,红豆要上课,虽然不想孩子的担心,但厉成还是告诉红豆说,他要去给将妈妈找回来,让红豆乖乖在家等他。 红豆果然很乖,他只问了厉成一句什么时候回来,厉成也不骗他,直言归期不定,红豆点了头,伸出小拇指要跟厉成拉钩。 “爸爸,我相信你可以的,你一定会将妈妈带回来的,你见到了妈妈,你替我告诉她,红豆很爱很爱她,让她快回来吧。” “好,爸爸一定会跟妈妈说的。” 红豆越是长大,模样便愈发的俊俏,厉成颇为不舍的看着小儿子,这是他一手带大的宝贝,纵使前路未知,只要想起红豆,厉成的心就永远是热的。 到了学校门口,红豆该下车了,父子俩彼此默契的看了对方一眼,厉成摸了摸红豆的头:“红豆,要替爸爸照顾好爷爷奶奶,还有太爷爷,知道吗?” “我知道了爸爸,你放心吧。” 说完,红豆主动上前将身子埋进了厉成的怀里,几秒之后,他退出厉成的怀抱走入了人海,再不回头。 望月街。 厉成临走前办了件大事,他听说s市的市政府准备买下望月街,将所有的东西都推倒重建,为了保险起见,厉成硬是花重金将这个项目从市政府手里买了过来,然后嘱咐陆遇在他回来之前一定要替他守好这里。 厉成到的时候安何派给他的两位高人已经在地方等他了,不过还多了两个人。 宋珮茵和季君珣也来了。 这两人是送行的? 尽管心中疑问,但厉成并未问出口,他只是微微冲季君珣和宋珮茵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 对于宋珮茵,虽然是她告诉了厉成所有事情,可厉成仍旧无法对她有什么好感,若不是这女人,宋千玦又怎么会去到零域呢?而他也不用丢下一切生死未卜的去冒险。 眼见着厉成连看都不看自己,宋珮茵默默翻了个白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行了,厉总,我知道你看不惯我,但我呢,还是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就跟我家君珣一起陪你去一趟吧。” 零域。 一个月前。 宋千玦被新箩带到零域之后,这里的一切都刷新了宋千玦先前的世界观,尽管她并不愿意相信新箩告诉她的一切以及她的元珠身份,但,事实胜于雄辩,当她跟着新箩回到须弥山时,一直被奉养在须弥山顶处林木女王留下的权杖让她不得不接受了眼前的一切。 一直神采晦暗的权杖似是知道主人回来了,瞬间光芒万丈,腾腾的仙泽将破旧的须弥山瞬间变得生机勃勃,流水欢快了,树根紧扎在土里,花朵成片的绽放在山坡上,就连林间的小鸟都变得活泼起来。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743 宋千玦被新箩强制性地留在了须弥山,他准备教她灵法以及如何驭使权杖,这些东西对宋千玦来说足够新奇,却也足够让她心慌。 任谁怕是都不能接受这样的境况吧?活了快三十岁,头一回经历了只存在在故事里的故事。 太荒诞了,更像个梦。 晚上,躺在女王极尽奢华的大床上,宋千玦望着头上金碧辉煌的屋顶,她狠狠地掐了两把自己的胳膊。 结果是真疼。 今天新箩告诉她,为了让她尽快恢复林木女王的神力,他决定等明日做好准备了要彻底洗去她留在那边世界的记忆,这样,她就能安心修习灵法,真正明白自己的使命,维护零域四大之命的秩序,让四方不再燃起战火,让黎民和更多无辜的性命免于颠沛,免于灾祸,这,便是她的使命。 当听到新箩和自己说起这些东西的时候,宋千玦讪讪地笑了两声,她转过头去背对着新箩立马一张小脸皱成了一团。 有没有搞错啊?以为演电视呢?她就是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人,只不过换了个地方就非要让她做什么安守天下的女王,这不是为难她吗? 大概知道宋千玦在想什么,新箩将屋子里的婢女都赶了出去,随后转过身对着宋千玦说道:“既来之则安之,就算你下意识的想否认,但这件事是真的就是真的,你以为女王是随便找个人都能做的吗?你若是身上没有当初林木女王留下的元珠气息,你以为你姐姐和我能找得到你吗?宋小姐,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我再给你一晚上的时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希望你能成熟点,早晚都要接受的事情,又何必浪费时间焦心呢?” 说完,新箩便退了下去。 和女王之位安守天下比起来,宋千玦想,她更怕的是新箩洗去她的记忆。如今她身在异世,记忆是她的唯一也是她的全部,怎么能被人拿走呢?她还想着能找到办法自己回去呢,若是真被拿走了记忆,她岂不是要永远都留在这里了。 逆来顺受从来都不是宋千玦的风格,既然新箩对她不义,她就只能不仁了,不管怎么样,先离开须弥山,躲起来再说! 想到这,宋千玦一咕噜从大床上爬了起来,她从一旁巨大的女王衣饰柜里挑挑选选了好半晌终于选出来一件便于行动的劲装,然后以女王的身份命人将须弥山方圆百里之内的地图给她呈了一份上来。 听命的女官是先前一直陪在林木女王身边的得力干将,名叫汀雪,汀雪虽心知新箩大人找回来的这女王还未完全觉醒,但她念着毕竟也是女王归来,只要她这些日子细心些,总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于是,地图就这么到了宋千玦手里。 有了地图,对人生地不熟的宋千玦来说总算解决了一大难题,不过她可并未就此轻易离开,而是在收下地图后将汀雪单独叫到了室内,想了个法子让她相信了这回回来的新箩大人有问题。 宋千玦跟汀雪说,其实她一回到须弥山身体里就不由自主的有了些林木女王的记忆,据她这一路回来观察发现,新箩大人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新箩,他野心勃勃地想要趁她女王之力还未完全觉醒之前而彻底控制她,好让林木一族从此成为替新箩办事的傀儡。 当然,这样的话汀雪并不完全相信,于是宋千玦为了让汀雪彻底对新箩产生怀疑,她故意将新箩明天会来给她洗去记忆的事情告诉了汀雪,并装作一脸深沉的模样将手轻轻放在了汀雪肩上,准备继续说服人家。 “你该知道,我刚回来,灵力还未完全恢复,斗不过新箩大人,他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假模假样地将我送回来,让所有须弥山的人都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这样一来,等日后他彻底洗去了我的记忆,控制了我的言行,就算你们有所怀疑,也不会真的对他怎样,所以,汀雪,我现在很需要你。” 宋千玦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她笃定新箩不会将她究竟从何处而来告诉汀雪,毕竟这可是了不得的秘密,时限,谁会希望守护零域的女王是个从异世归来的凡人呢? 此时此刻的宋千玦神情肃穆,不苟言笑,像极了先前的林木女王,尤其是眼睛里的光,聪慧,敏捷。 看着这样的宋千玦汀雪刹那间真以为是林木女王回来了,从前女王还在的时候,只要有什么事拜托她,常常都会在跟她说话的时候将右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就算明知眼前的女子不可能是真的林木女王回来了,但汀雪还是忍不住相信了宋千玦,没办法,实在太像了,神情像,样貌像,就连小动作都没什么差别。 想到这,汀雪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冲宋千玦微微鞠躬,无比恭敬地问道:“请问殿下,需要我做什么?” 汀雪低着头,看不到宋千玦的表情,见汀雪这动作,宋千玦瞬间明白过来,这人一定是相信她了,只要这人相信了她,往下的事就简单多了。 想到这,宋千玦唇边翘起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下一秒她便恢复了之前的表情,用自己女王的身份对着汀雪命令道:“我要你自明日起,三天之内不得让新箩大人进入须弥山,我需要潜心恢复灵力,三天之后,等我出关,这新箩大人便不足为惧。” “是!属下遵命!” 汀雪不愧是个好女官,领了宋千玦的命令后出门便直接将不得让新箩大人三日之内进入须弥山的消息传了下去,就连边角都派了重兵把守。 外面如此兴师动众,宋千玦却在室内计划着自己逃跑的路线,光有须弥山百里之内的地图还不行,宋千玦又从女王之前的暗格里找到了须弥山的地下通道示意图,紧接着她在包袱里装了些必备的行礼后便换上一身劲装从密道里逃之夭夭了。 墨蓝的夜空上月明星稀,宋千玦站在几十里之外的山坡上看着灯火朦胧的须弥山,此时她自以为逃出了新箩的魔爪,却未曾想到自己正在走向危险的绝境,她今晚所有的决定都成为了日后害得零域生灵涂炭的荒诞行径,不仅如此,还将新箩也陷入了要命的绝地。 宋千玦逃走后的第二天,新箩果然带着宫里的仆人来了须弥山,汀雪怕山门处的守兵不敢对新箩多加阻拦,于是她特意带着人守在了这里。 新箩远远地就感觉到了今天的须弥山与往日不大一样,到处都是兵将。 女王不过刚回来,这阵势是要做什么?新箩一边想着一边到了山门跟前。 当看到汀雪居然守在这里的时候,新箩瞬间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眉头一紧,新箩正要开口,汀雪却先给他下了逐客令。 “新箩大人,女王昨日才刚归来,对须弥山的些许事情还不甚熟悉,眼下女王正在殿里修习,万不能打扰,还请新箩大人改日再来。” 闻言,新箩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汀雪是林木女王魂归混沌后整个须弥山神力最强的女官,新箩不想跟她发生冲突,更何况他一直与须弥山交好,如果不慎重的动了手,只怕往日情谊就要作废了。 但这么就回去新箩又不甘心,他现在由衷的怀疑是宋千玦跟汀雪说了什么,否则汀雪是不会出现在这里阻止他进去的。 究竟说了什么呢? 新箩百思不得其解,究竟宋千玦不让他进须弥山是为了什么呢? 想到这,忽然,新箩脑海里一个激灵,他想起昨天他临走前跟宋千玦说今天要来洗去她的记忆的事情。 难不成那女人是想用这样的方式逃避吗? 开什么玩笑呢她?无虚崖的封印已经出现裂痕了,要是她再不恢复神力和他一起修复封印,到时候只凭他一人,恐怕事情就难办了,弄不好还会酿成大祸。 尽管知道自己从汀雪那问不出什么来,但新箩还是开了口,他问汀雪,女王究竟和她说了什么,现在又到底在做什么。 事关重大,新箩神色急切,可汀雪却丝毫不为所动,她对新箩的问话只有四个字回答:“无可奉告。” 事情到了这步,新箩开始从心里重新审视起宋千玦来,他一直以为这个女人是个头脑简单的,却不想,被他认为头脑简单的人能让汀雪如此听话的守在山口不让他进去,看来,他还真是小看她了。 汀雪是个十分得力的手下,曾经新箩还为林木女王有这样忠心的属下感到高兴,但他现在却丝毫高兴不起来,他的直觉告诉他,宋千玦一定在耍花样!又或者,这女人已经逃走了。 新箩之所以会这么怀疑,是因为他记得他将宋千玦从那个世界带过来跟她说她该对零域里的生灵负责的时候,宋千玦的反应太强烈,她大声质问他:“你说的那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好!就算我真是由你口中林木女王的元珠化成的,那又怎样呢?我是属于我的,这个身体里住着的是一个全新的灵魂,不是你的林木女王!她跟我没有半点关系!再说了,如你所见,我是个再平凡不过的食五谷的凡人!哪里有什么神力辅佐你?” 汀雪态度坚定,任新箩如何言辞也不肯放他进去,末了,新箩只能佯装作罢,临走前他跟汀雪说道:“既然大人不肯让我进去,那我便不进就是了,但,新箩希望汀雪大人就算为了整个零域的生灵着想,也请一定要确定女王真在须弥山上,一旦发现不对劲,还请汀雪大人派人联络我。” 说完,新箩带着仆从头也不回的又坐轿走了。 新箩走后,汀雪仔细回忆了一番他的话和眼神,觉得这位掌管人间风水的新箩大人似乎并不是在骗她,如果他没有骗自己,那么女王大人昨天对自己说过的话 翌日。 新箩一向是个注重睡眠质量的人,但昨晚他竟破天荒的失眠了,不为其他,只为那个让他操碎心的宋千玦。 他昨天回去后左思右想觉得不对劲,到了夜里原本想趁着月黑风高去须弥山一探究竟,可转念一想,又记起须弥山被林木女王设置了一层结界,除了本族内 被特许过的人可以进入外,其他族类只能从须弥山的正门进入,一旦动了歪心思要走偏路,便会触及结界上的颗粒,引来天雷轰顶。 于是,夜探须弥山的想法只能搁浅。 今日来须弥山的时候,新箩还是昨日那副模样,汀雪也依然守在门口不让他进去,索性新箩也不跟汀雪废话了,直接问她昨晚有没有见到人。 闻言,汀雪一怔,宋千玦交代她不能将自己闭关修习神力的事情告诉别人,所以,纵使昨天汀雪听了新箩的话想确认一下这位刚归来的女王是否还在,但无奈女王在闭关,就算汀雪想进去也无法,闭关对修习神力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汀雪再明白不过,一旦闭关之人被打扰,便很有可能心脉受损,严重者甚至走火入魔,危害性命。 眼见着汀雪神色不对,新箩顿时明白过来这人昨晚肯定没有见到宋千玦,想到这,新箩心下一紧,他觉得,宋千玦一定出幺蛾子了,早知道他就不该把这人单独放在这的! 行!敢跟他耍花招! 汀雪奉命守山门,自然不肯轻易放新箩进去,新箩一连两日受阻,加之眼下情况复杂,这回来的“女王”决不能出半点差错,故此,纵使新箩不愿和汀雪发生争执,但情况却容不得他再客气下去。 从软轿上飞身而下,新箩一头银白的发丝在空中飘扬起来,他本就面容英俊,此时更显气势。 端端地落在汀雪面前,新箩一双眼已经没了温度,瞬间变得阴鸷起来,一开口便带着腾腾的杀气。 “汀雪大人,我不想与你为难,也请你不要为难我,女王归来事关重大!倘若我今日见不到女王,这须弥山虽难闯,但也不是不可行的!” 身为女王身边的大护法,汀雪最讨厌的便是被人威胁,听完新箩的话,她一声冷哼,玄铁的剑瞬间出了鞘。 “呵?我奉女王之命守在此处,为的便是阻止新箩大人进去,倘若新箩大人今日要硬闯,不妨先和汀雪较个高下!” 744 见汀雪今日是打定主意要跟自己过不去,新箩面上虽不动声色,心里却焦急起来,他此来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跟人打架的,他只是想确认宋千玦究竟在里面做什么,又或者,她究竟还在不在。 但新箩的这些心思汀雪又岂会明白?汀雪只知道他们的女王殿下如今正在闭关,决不能被人打扰。 汀雪是个忠心的,新箩曾经为了这个没少在林木女王面前跟女王进言,让她提拔汀雪,将来汀雪一定会成为女王最得力的助手,彼时,新箩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个一手被他推荐上去的人有朝一日竟要与自己刀枪相对,而且最重要的是,忠则忠矣,却是个死心眼子。 玄铁剑的寒光至至新箩的眼底,他双眉皱起来,不悦地盯着汀雪说了句:“真不知道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竟如此死心眼!真是懒得与你浪费时间,不过我可提醒汀雪大人一句,倘若女王一旦出了意外抑或已经不在这须弥山,到时候,这安护天下生灵的责任不知汀雪大人担不担得起!” 说完,新箩一扭头气咻咻地又回去了。 看着新箩离去,汀雪原本该感到高兴才是,毕竟她又一次挡住了这人闯入须弥山的企图,可惜,汀雪却实在高兴不起来,新箩临走前说的话很重,像是猜到女王会出什么问题似的,但,女王不是跟她说自己在闭关吗?会出什么事呢? 应该没什么大碍吧?这新箩会不会是为了进须弥山哄骗她的? 就这样,汀雪忐忑不安的心一直煎熬到了第三天,今天是女王和她约定出关的日子,究竟有没有问题,今日便能知分晓了。 当然,新箩照常也来了。 原本新箩是不打算来的,毕竟昨日他都快被汀雪这个一根筋的傻丫头给气死了,要是那回来的女王出了什么意外,看他今日怎么找她算账! 因着要迎女王出关,汀雪一大早就吩咐人把守好了须弥山的各处地方,然后她便回到了宫里的密室门前,结果她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太阳落山也没见女王从密室出来。 尽管脑海里早已产生了不好的预感,但汀雪还是安慰着自己,说不定女王是在哪个环节多耽搁了,她再等等就好了。 又一个时辰过后。 手下的人来报说新箩在山门前指名点姓要找自己,汀雪此时已经心乱了,她想起昨日里新箩临走前对她说过那些话。 难不成,女王真是骗了她? 想到这,汀雪握紧了手中的玄铁剑几步便到了石门跟前。 这门有机关,她是知道的。 在女王未回来之前,这里一直都是她一个人在打理,就是不知道女王回来之后有没有换过密匙。 为了以防万一,汀雪先在外面用自己浑厚的内力向密室里传递了些声响进去,她甚至还问了女王什么时候出来,结果,一无所获。 于是,汀雪愈发心慌起来。 她依着自己记忆中的密匙在石门上用灵力化了几个符号之后,那石门竟真的缓缓打开了来。 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之后,汀雪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挡了一下,紧接着里面的景象让她差点晕过去。 果然! 密室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女王!是空的! 怎么办?她好像闯祸了! 明白是自己疏于职守弄丢了刚回来的女王,汀雪双腿刹那间软了下去,她跌坐在地上双眼失神地盯着空白的密室。 片刻后,一个冷颤袭遍汀雪的全身,她有些欲哭无泪的想着,女王从前可是一语千金的人,怎么现在还学会骗人了?怎么能这么坑人呢? 作为女王身边的大护法,就算失神也只片刻的事情,回过神来的汀雪收拾好自己的心绪后连忙奔往山门下。 气喘吁吁地站在山门前,汀雪有些心虚的看着一脸铁青的新箩。 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装出一副无事的样子汀雪轻轻划开了大门前的结界,随即她对着新箩面无表情的说道:“女王吩咐我,说有事要与大人商量,还请大人随我一同前去面见女王。” 汀雪终于肯放自己进去,还说是女王的命令,新箩有些意外,难不成那姓宋的女人真没搞什么幺蛾子,一切都是他自己想多了? 一边想着新箩一边转身吩咐身边的随从让他们在原地等候,他去去就回。 两个人在崎岖险峻的山道上一前一后,隔了不过几步的距离,终于,在半道上时,汀雪终于忍不住了。 她忽地转过身二话不说冲新箩跪了下去。 “请大人责罚!” 汀雪单膝跪在新箩跟前,面色凝重,她虽是女王的大护法,但这须弥山的一切与存在都皆是因为人类的存在才产生的,所以,须弥山和人界一直都是相扶相助的,如果女王不在,作为须弥山的战士,她就得听从新箩这个国师的。 见汀雪如此神情动作,新箩那颗一直惴惴不安的心终于“咚——”一声落下去,震得他冷汗连连。 瞧他说什么来着?果然还是出事了! 新箩不说话,汀雪只好将三天前的情况和新箩一五一十的说清楚,末了,新箩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口凉气,额角的青筋隐隐暴跳。 也就说,那女人三天前就离开须弥山了! 还真是不怕死啊!这是什么地方她还敢乱来?不怕一个不小心就没了命吗?! 待情绪平复些之后,新箩微微俯下身将汀雪从地上扶了起来,说道:“这件事不怪你,你也是个忠心行事的,要怪只能怪我事先没察觉出这回来的女王竟如此狡猾!让她给跑了!” “那,大人,女王为什么要跑?她须弥山是因她才存在的,她可是安护天下的神灵,怎么会做出这种不负责任的事情呢?” 新箩并未将女王的一切都告诉汀雪,很多事情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比如,这个女人只是由之前的林木女王留下来的元灵珠所化,她的骨子里和思想里并未有过要对这个世界的生灵负责的念头,她甚至,在另一个世界里是个平凡到再不能平凡的女人。 而这些新箩之所以不跟汀雪说,只因现在是关键时期,他不想汀雪对她一直崇拜的女王产生任何不好的怀疑,现在更需要的是全心全意的相信。 并未回答汀雪的问题,新箩注视着她的双眼,无比认真的同她说道:“汀雪,你听着,你是女王当初选择的护法,她选择了你,是因为你值得相信,所以,现在,不管发生什么事,我要求你都要像从前那样相信女王,相信她终究会带给四族和平,你要好好守着须弥山,绝不能让别有用心之人侵入须弥山。” 新箩神色肃穆,汀雪自然是相信他的,更何况,她也从来都是信任女王的。 庄重地点了点头,汀雪将玄铁剑横在了新箩面前:“请大人放心,汀雪以须弥山大护法之名起誓,必将永生守护女王和须弥山的安危。” 得了汀雪的话,新箩终于微微放了心,只要须弥山有汀雪在,那他就没有后顾之忧了,他得赶紧去找那个麻烦的女人! 和汀雪回到宫里查看了一番女王的卧寝,原本这地方新箩是不能进来的,怎么也是女王安寝的房间,可眼下情况紧急,汀雪也顾不得许多,她先使退了廊间的婢女和护卫,再将新箩请了进去,对外只说女王和新箩大人有要事相商。 卧寝里。 新箩和汀雪仔细查看了一番所有的东西,两人在暗格里发现了宋千玦留下来的女王权杖和一封信。 信上的字体是宋千玦用现代简体字写的,汀雪完全不认识,新箩却能看懂大概意思,这还是宋珮茵当女王的时候闲得无聊教给他的。 宋千玦在信里跟新箩说她不想被他洗去记忆,不想忘记自己的过去,她是从那个世界过来的凡人,不是什么女王,她没有那么伟大,也没有那么有能耐,安护苍生的事情她做不来,也太重了,所以,她就先溜了。 看完信纸的新箩差点噎得一口气没上来,这是什么混账话?怎么思想觉悟就跟个原始人似的?只图自己享乐,压根不考虑自己身上的责任和义务,这算哪门子的女王! 真是不知倒了什么霉!居然碰上个这么这么的女王!!! 事情已然发生,新箩盯着手里的权杖咬紧了牙关,他一定会找到她的!一定会在封印破裂前将其修复好的!他可以办到的!不是一个人都千年了吗?没什么好担心的! 想到这,新箩将手里的权杖一放,他转过身对着汀雪嘱咐道:“汀雪大人,这件事现在只有你知我知,倘若被三个人知道去了,这事就难办了,女王刚回来,身无灵法,如果被有心人知道或者其他两族知道了,只怕要酿成大祸,无虚崖的封印必须尽快修复,我回去后会立马开始派人寻找女王的下落,你的任务就是守好须弥山,放出鹰眼去寻找潜藏在人间的水族和兽族,一旦发现他们生事,格杀勿论!” “是!新箩大人!” 从须弥山逃出来已经三天了。 宋千玦庆幸自己临走前顺手从那女王的卧寝里拿了些值钱的钱物,否则,身无分文的她只怕早就饿死了。 当然,宋千玦也不是个笨的,她换了钱财之后并未在皇城里多做逗留,在领略过不一样的人间后便马不停蹄的奔往了百里之外的地方。 虽然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宋千玦觉得,眼下最重要的是她得先远离新箩那个想要洗去她记忆的怪叔叔,不怪她要逃,实在是这人太过分了,哪有一上来就逼迫人必须做这做那的?她是宋千玦!不是什么女王!她有丈夫有孩子,不过是平凡的女人,又凭什么要为了他几句话就当真可笑的为什么天下苍生付出一切? 从皇城一路南下,宋千玦因为怕自己逃跑的事被新箩和那个女官发现追上来,于是她只能在皇城稍作停歇,等发现没什么人在找她的时候,她便以最快的速度远离了须弥山。 宋千玦一直在赶路,直到第三天的清晨,她在一条小道上的看到远处有个茅棚,准备去那稍作休整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年轻男孩儿,躲在废弃的茅棚里正瑟瑟发抖。 “哎,小孩儿,你怎么了?” 宋千玦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肩膀,那孩子吓了一跳,从一堆干草里抬起头来,男孩儿模样生得不错,一身锦衣华服,看上去十六七岁的模样,但似乎受了些惊吓。 宋千玦以为他怎么了,结果下一秒那孩子便露出一副喜从中来的表情,口里喃喃道:“你是林木女王?女王,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被人认出来,宋千玦吓了一跳,她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几步,结结巴巴地瞪着人家:“你你是谁?我为何为何要救你?” 男孩儿见宋千玦似乎不愿意救自己,他脸上的神情愈发哀切起来,唯唯诺诺的说道:“回殿下的话,我叫纳兰静渊,是皇爷爷的孙儿,家中排行老三。” 一听纳兰这个姓,宋千玦瞬间在心里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她弄不懂人间皇室的那些纷杂关系,但她知道,在这里,姓纳兰的人那可都代表着皇家,既然是皇家的人,她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好了,好不容易才从须弥山出来,要是再被皇室的人发现,那新箩一定会找到她,到时候就完了。 宋千玦决定走为上计,但是,这个看上去可怜兮兮地小鬼头怎么办? 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她都已经自身难保了,就别想着再救人了。 纳兰静渊见宋千玦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想了想,试探着壮着胆子问了句殿下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闻言,宋千玦瞥了眼眼前的小屁孩儿:“我?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你堂堂一个皇孙,怎么独身一人在这荒郊野外?没人跟着你吗?” 没人跟着你吗六个字像是根刺猛地扎进纳兰静渊的心里,惶恐异常的他又往干草堆里埋了埋,哭丧着一张小脸再次扯住了宋千玦的衣摆:“殿下,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我还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看着纳兰静渊这副模样,宋千玦不禁好奇起来,究竟什么事能让一个皇孙怕成这样?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745 蹲下身来看着和纳兰静渊保持平视,宋千玦试图安抚情绪颇为不稳定的小孩儿,她轻轻摸了摸纳兰静渊的头,连声音都柔软了些:“呐,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不然,我怎么知道我该不该帮你?” 一听女王殿下要救自己,纳兰静渊瞬间止住了小声地啜泣,他一双明亮的眼满含希望的看着宋千玦:“我我是因为被家中爹娘责备才负气离家出走的,本来带了几个仆从,结果他们他们为了保护我,被兽族的人给抓住然后杀死了,我好不容易才从他们手里逃脱,慌乱中我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这附近,这附近肯定还有兽族和水族的人,他们就等着我出现好抓我呢,女王殿下,我求求你救救我。” 纳兰静渊一边小声地跟宋千玦哭诉着一边不忘警惕地观察周围的环境,生怕有人冒出来弄死他,宋千玦虽不完全这个世界的规则,但纳兰家她却是知道的。 新箩和她说过,纳兰一姓是零域里人界皇室才有的性氏,可让宋千玦感到奇怪的是,这才情卓越,勇武坚毅,聪明果断难道不是是纳兰一族作为人间领袖不可或缺的品质吗?她怎么看眼前这个怕死的小怂包都跟上面十二个字沾不上边。 “你你真是纳兰皇家的孙儿?” 这样想着,宋千玦不自觉地就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纳兰静渊听她这话,拼命地点着头,生怕宋千玦不相信他似的。 了解完情况,片刻后,宋千玦站起身来跟纳兰静渊说道:“纳兰静渊,你怎么说也是个那男子汉,男子汉怎么能这么怕死呢?像你这么怕死,还怎么保家卫国?外面并没有你说的什么兽族水族的人,我看你还是快回去吧,那,就此别过。” 说完,宋千玦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茅屋,她总觉得这地方离新箩管辖内还不远,她得找个让新箩完全找不到她的地方,再慢慢研究怎么会去的事情,也不知道她消失这么多天,厉成有没有找过她,红豆呢?他们还好吗?还有季君珣,应该醒过来了吧? 走出茅屋好远都没人跟上来,宋千玦以为自己甩掉了那小孩儿,结果却在她准备停下来喝口水的时候一转身就瞥见了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小皇孙。 “噗——” 宋千玦被吓得一口水就这么浪费了。 “你你你你,你怎么跟来了?” 纳兰静渊双眼渴望的一边盯着宋千玦手里的水壶,一边说道:“女王殿下说过要救我的,怎么能自己跑了呢?” “哈?我什么时候答应要救你了?” 见宋千玦否认,小哭包立马又红了眼眶:“你你刚才明明说过要救我的!” “我没说过!” 宋千玦坚决不松口,开什么玩笑?她可不喜欢没事找事。 斩钉截铁地拒绝了纳兰静渊后,宋千玦又似心有不忍,见纳兰静渊的小眼神总是盯着她的水壶,想了想,她将水壶递了出去:“喏,给你喝一口,喝完就赶紧回去,我真的不会救你的,遇到什么危险我肯定自己跑,绝对不会管你的。” 闻言,纳兰静渊想了想:“那要是我不喝女王殿下的水呢?女王殿下是不是就会救我?” 有些头疼地闭了闭眼,宋千玦感觉自己好像惹上了一个麻烦,她怎么就跟这小破孩儿说不通呢? 重重地叹了口气,宋千玦盯着纳兰静渊:“你先喝水,不然我可拿走了。” “只要殿下答应救我,我渴一会没关系的。” 纳兰静渊神色认真,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于是,宋千玦终于忍不住了,她上前一步瞪着纳兰静渊:“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呢?你看看现在咱俩不是光明正大的站在路上吗?哪里有你说的什么兽族水族的人?你有跟着我的功夫,早就回到皇城了好嘛!我拜托你就放过我吧行不行?” “不,我害怕,我带来的人全都死在我回去的那条路上了,我一个人不敢。” “呵?听你这意思,还想我送你回去?” 纳兰静渊不说话了。 得,这分明就是赖上她了呗。 一咬牙,宋千玦转过头恶狠狠地盯了眼小孩儿:“行!你有本事你就一直跟着我!永远不要回去!” 宋千玦以为这样总能吓退小孩儿看,谁知小孩儿竟真的跟了上来。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在山路上一直走到天黑,等到月明星稀时,终于找到了一处落脚的农户。 纳兰静渊长这么大还从未在农家过夜,他一面有些担心一面又有些好奇,这些人的生活对他来说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农户家里没什么人,只有一对年迈的老夫妻,虽说两人长得很是面善,但宋千玦总感到哪里不对劲,这种不对劲让她在睡下之后悄悄溜到了纳兰静渊所在的屋子,她准备叫这小子起来和她一起跑路,这地方不对劲,太不对劲了,他们得赶紧离开才行。 宋千玦蹑手蹑脚的从阴暗潮湿的小茅屋溜了出来,结果还未等她去找纳兰静渊,她却先在路过灯火昏暗的厨房时听到了那俩夫妻的对话。 “老头子,你是说,这送上门的女人真是那林木女王?” “嗯,我曾经跟随兽王见过那林木一回,那时候她便长这样,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我都成老头子了,她还是那副模样,一点都没变过。” “漂亮吧?” “嘿嘿,漂亮。” “我看你个糟老头子最近欠打了是不是?敢背着老娘偷偷想女人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老两口说着说着就在厨房鸡飞狗跳起来,外面的宋千玦被吓得顿时连呼吸都屏住了。 她要是没听错的话,刚才那老头儿说了句“他跟在兽王身边的时候”,也就说,这两人是兽族化成的? 卧槽?要不要这么惊险刺激? 虽然宋千玦自诩自己跟这边的人半点关系都没有,但她在心里却非常明白,不管她承不承认,愿不愿意,在这个世界的四族里,这些人都会将她当成林木女王对待,人族和万木族自然是敬仰她,可一直想要挑起祸端的兽族和水族分明是想着法的要杀了她,毕竟,几百年前,林木女王可是和人族的国师新箩大人联手封印了兽王和水族王的人。 在脑海里迅速思虑一番后,宋千玦当即决定还是赶紧跑吧,她现在连防身都做不到,平常人多来几个她就要遭殃,更遑论是遇到兽族和水族的人,这俩老家伙肯定会对她和纳安静渊下手。 等死还是拼命挣扎? 当然是挣扎了,她可不想死在这。 于是,宋千玦静悄悄地离开厨房后又猫着腰来到了纳兰静渊的窗户前,宋千玦原本还担心自己叫不醒这小子,结果她刚到一颗小脑袋就从窗户里伸了出来,吓得她差点尖叫。 “你你你搞什么?吓死我了。” 宋千玦后怕的拍着自己的心口,纳兰静渊却不以为然的冲她轻笑了一声,说道:“嘿嘿,我睡不着。想出来看看星星来着,没想到正好遇见女王来我窗户下串门呢。” 纳兰静渊的心情似乎很好,说话的时候一直带着笑,月光从树梢上穿过轻轻拂在他脸上,那模样,纯真可爱又带着丝隐隐的诱惑,笑得太好看了。 宋千玦从不知道一个男人居然也可以笑成这样,在她看来,比美女的回眸一笑还要拨动人心,不过,宋千玦也只稍微怔了片刻,随后她连忙回过神来,注视着纳兰静渊的眼睛用前所未有命令口吻跟纳兰静渊说道:“纳兰静渊,我现在以女王的名义命令你立马跟我离开这里,不准问为什么,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闻言,纳兰静渊脸上的笑渐渐消散开去,无比认真的盯着宋千玦,似乎在考虑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见纳兰静渊不说话,宋千玦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如果这人想留下来歇息一晚再走,那她便会稍后自己一个人悄悄离开,如果这人说跟她走,那她便会带着他一起。 宋千玦其实是从心里希望纳兰静渊说要留下来,这样,就算她丢下他一个人逃走,也不怪她,毕竟是这人自己选择的,怪不得她心狠。 她是真的害怕了,本来一个人就够惊险,倘若再加上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皇孙,后果可想而知,她不想连累谁,也不想被人连累,但眼下这个情况,大概是不可能的了,因为,纳兰静渊说要跟她走。 幸好深空里的月光足够明亮,两个人从那假扮的农户家偷溜出来后一路脚步停歇地在山路上狂奔了两个时辰,纳兰静渊虽说身子骨比一般的男子弱了些,但毕竟也是个男子汉,半道上宋千玦已经跑不动了,于是快她几步的纳兰静渊回过头来拉着她的手二话不说就带着人往前奔去。 就这样,一直到纳兰静渊再也没有半丝力气后,两个人终于在路边的石头上四仰八叉地躺了下来。 纳兰静渊从小受的便是皇家的礼仪规矩,像此时此刻这般形象与他往日作风截然不同,但他却觉得这样甚是爽快,虽然他已经连气都要喘不上来了。 两个人躺在石头上半晌没说话,此起彼伏的喘息声和着轻微的夜风飘散在夜空里,那是累极的呼吸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缓缓平复了心跳,但这长途不要命似的奔跑可不是那么好玩的,宋千玦现在的鼻子又酸又疼。 山涧的溪水在不远处哗啦啦地流动着,风里夹裹着青草露珠的味道,十分的恬适。 终于歇够的宋千玦开始问起纳兰静渊来。 “哎,小鬼头,刚刚我说累极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停下来休息反而拉着我继续跑?” 闻言,纳兰静渊转过头看着宋千玦,颇为认真地说道:“殿下刚才只说累了,并未说要停下来,所以,我觉得殿下应该是要继续跑下去的。” “那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跑?” 纳兰静渊怔了怔:“殿下不是不让我问吗?” 宋千玦无语凝噎。 呃,好像的确是她说过这话。 见宋千玦无言,纳兰静渊接着开口:“不过我猜,殿下肯定有自己的原因。” 点点头,宋千玦嗯了一声,想了想,她从石头上坐起身来,侧过头盯着纳兰静渊:“小鬼,等天一亮我们就好好看周围的环境,如果能找到回皇城的路,你就自己回去吧,我真的保护不了你。” “为什么?你不是林木女王吗?皇爷爷跟我说过,保护四族生灵共同和平的在世上生活是林木女王与生俱来的责任,殿下为什么不肯救我?我也是生灵啊。” 再次听到林木女王四个字,宋千玦有些郁闷的看向夜空翻了个白眼,随即跟纳兰静渊说道:“小鬼,我再跟你说一遍,我不是什么林木女王,好吧,我跟你实话实说刚才我们为什么要从那农户家里跑出来,因为那俩老东西就是兽族化成的凡人,要不是我无意间听到他们的谈话,你我早就成为他们的腹中之食了!你仔细想想,我要是真的林木女王,我会怕他们吗?还能跑得这么狼狈?” 宋千玦的话十分具有说服力,之前深信宋千玦就是林木女王的纳兰静渊小同学果然开始重新打量起眼前的人来,他凑上前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宋千玦,咫尺间的距离要不是宋千玦往后退了几步,就要发生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了。 纳兰静渊神情认真,一点都感觉不到他在故意制造暧昧,但宋千玦竟忍不住老脸一红,想不到她都快三十岁的人了,面对如此鲜嫩可口小鬼头还会没出息的脸红,搞什么?这是把厉成往哪放! 眼看着纳兰静渊越凑越近,终于,宋千玦忍不住了,她甚是粗鲁的一把将人推开了去。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被女王推开,纳兰静渊似乎有些委屈,他噘着嘴不肯相信宋千玦的话:“殿下骗人!你明明就是林木女王,长得一模一样还想骗我!” 这下,宋千玦彻底无语了,此时距离她逃出须弥山已经快四天了,也就说,那个叫汀雪的女官和新箩一定发现她不见了,她虽不了解新箩在这个世界的权利分布,但她十分明白,如果她一个不谨慎被新箩的人发现了,无论在哪,新箩肯定会抓她重新回去,届时,怎么跑都跑不掉,还要被洗去记忆,成为守护这个世界的女王,她从来都不是个伟大的人,也不从具备伟大的献身精神,她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怎么就这么坎坷呢? 746 双好看的桃花眼说红就红了,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男孩子也能这么我见犹怜的宋千玦见过不少,可那些大多都是装模作样,都少了纳兰静渊这份浑然天成的气质,瞧着是真真切切的委屈和害怕。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意外发生了。 不远处传来一声野兽的低吼。 两个人同时转过头去,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正在慢慢向他们靠近。 宋千玦下意识的空咽了一口唾沫,一阵寒意从脚底袭遍全身,一旁的纳兰静渊显然也懵了,从小养尊处优的小皇孙虽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但他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意味着什么。 两个人站在原地谁也不敢先动,绿幽幽的眼在不远处徘徊着,似乎在估计对方的实力。 所幸两人都很快回过神来,害怕归害怕,总不能等死吧。 两个人站得极近,宋千玦轻轻扯了扯纳兰静渊的衣袖,等对方察觉到想要看她的时候,宋千玦连忙小声在人耳边咬牙道:“别回头!” 纳兰静渊果然不敢动了。 “你有带打火石吗?” 宋千玦问道。 纳兰静渊摇摇头,就算要带打火石那也是仆人带的,他一个小皇孙出门不用带那些东西。 如此一来,宋千玦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落空了,她还想着可以说不定可以用打火石烧堆火起来,还可以用火吓退野兽。 没有打火石,就只能跑了,不要命的跑。 “我数到三声,咱俩一起沿着这条路继续跑,记住,不管多累,千万别停下来。” “好。” “一、二、三、跑!” 宋千玦话音落下后她抓着纳兰静渊的手开始了一路狂奔,所幸两人先前歇够了,虽腿脚还有些软,倒不至于跑不动,但尽管如此,那饿急的野兽还是将距离越缩越短。 俗话说,两条腿是跑不过四条腿的,纵使宋千玦和纳兰静渊拼了命也还是无济于事,在拐过又一个蜿蜒的山路后,纳兰静渊脱力般倒在了地上,而后紧跟上来的野兽猛地往前一扑,下一秒那森森的獠牙便要落在纳兰静渊的腿上。 生死之间,比纳兰静渊快一步的宋千玦重新折回身来,她在饿狼即将撕裂纳兰静渊的时候抓住了纳兰静渊的肩膀,将人往后及时拖行了一段距离。 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老狼的情绪显而易见,它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泛着森然杀意的眼始终盯着对面的猎物。 纳兰静渊显然被吓坏了,他身上裹着一层冷汗,一张脸彻底没了血色,宋千玦虽一向胆大,但到了此时,竟也不免害怕起来,是不是,她今晚真的要葬身在这狼腹了? 一瞬间,宋千玦的脑海里闪过诸多念头,还未等她有更多的休整时间,那老狼再次朝两人的方向扑上来。 狼爪又尖又利,说时迟那时快,到了舍命关头,宋千玦也不想什么死不死的了,她全凭着直觉飞身上前从侧面一脚踹到了狼身上。 那老狼骨瘦嶙峋,想必是饿了许久,眼下有力气追着宋千玦两人跑这么远,想必是以为这猎物今日必入它腹中,宋千玦这一脚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故此那老狼并未占到便宜,嚎叫了一声往后趔趄了一段距离。 还坐在地上的纳兰静渊趁此机会往后退了几步,期间他一直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奈何腿软手软的已经不听他自己使唤了。 站在纳兰静渊身前的宋千玦恶狠狠地盯着对面的老狼,她虽看不见纳兰静渊,却听到了这人因为害怕而小声啜泣的声音。 宋千玦又着急又无奈,恨铁不成钢的冲身后的人吼道:“还没死呢你哭什么哭!站起身来赶紧跑啊!跑!” 纳兰静渊当然想跑了,可他跑不动啊,听到宋千玦吼自己,纳兰静渊哭得更凶了:“呜呜呜我我跑不动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在这么紧要的关头,宋千玦连害怕都忘记了,她只晓得自己不能被眼前这匹饿狼给弄死在这里,但她没想到就是在这么紧要的关头,身后这个家伙居然还能哭出来,她真的要被气死了。 早知道就是个累赘,她做什么死非得带上这人呢? 宋千玦的心情现在非常复杂,她一边要担心恶极的老狼随时扑上来,还要担心纳兰静渊,更重要的是,狼是群居动物,一般来说,狼不会独身狩猎,所以,这附近说不准哪里还藏着它的同伙。 许是知道眼下情况太过凶险,纳兰静渊在哭了几声后很快便平复了情绪,他一向软乎乎的目光在瞧了片刻挡在他面前的宋千玦时,忽而变得坚定起来。 他先前一直以为林木女王在和他开玩笑,直到现在,纳兰静渊终于相信,眼前这个和他一般高的女人真的只是个凡人,身上半点神力没有,连对付一只狼都危险重重,但,她却还是选择站在自己前面。 虽然两个人内心活动颇为丰富,但其实也不过就是片刻的事情,宋千玦绷紧了身上每根筋,调动了身上的每个细胞,她必须得全神贯注,否则,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老狼似乎没想到眼前的猎物颇具攻击性,它瘦弱的四肢在地上不停地走来走去,森森地獠牙在月光下杀气腾腾。 两军相逢勇者胜,宋千玦心知肚明决不能再拖下去,她怕等会万一再窜出几条狼来,那她今天和这倒霉的小皇孙就真的要命丧此地了,趁此时只这一条饿狼,说不准还有逃生的机会! 想到这,宋千玦暗自在心里下了决定,她暴露在老狼的目光下不能轻易动作,但好在纳兰静渊被她完全挡住了,于是宋千玦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嘱咐着身后的纳兰静渊:“小子,你现在从地上捡起快石头来,然后朝那狼的方向用尽全力扔过去,记住,我会数一二三,等到第三声你就扔,听到了吗?” 纳兰静渊本就胆小如鼠,先前他已经被吓破了胆,这会听到宋千玦要他朝那老狼扔石头,他哪里还有那个力气和胆量? 抖着声音,纳兰静渊将小怂包三个字发挥到了极致:“我我害怕而且我没有力气了” 这话宋千玦当然听到了,如果可以的话,她现在真想转过身去像踢那只狼一样狠狠地踹一脚纳兰静渊,这样的猪队友上天为什么要派给她?想要害死她吗?这个玩笑真是一点都不好笑! 终于,一直压抑着自己脾气的宋千玦忍不住了,那狼眼看眼看马上就要发起第二次进攻,她实在没把握自己能不能应付,叫这没用的小子跑他又跑不动,让他帮忙他又害怕,怎么会有这么没用的人! 于是,宋千玦咬着牙:“小子!我告诉你,要么扔石头要么等死,你自己选一个,我数到三,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你必须将石头扔出去,你只要扔了石头,剩下的事情我来做,你抓住机会,能跑就跑,听到没有?!现在我要数数了,一二三!” 宋千玦话音落下的同时,躲在她身后的纳兰静渊将一颗黑色的石头准确地扔到了老狼的方向,那老狼反应极其迅速,先是往后退了几步做了个助跑的动作,随即冲宋千玦像道利箭般猛地袭去。 老狼转眼到了面前,宋千玦虽仍旧害怕,却也拼了命地不退反进,她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在老狼冲上来的瞬间从自己的小腿上抽出了一柄锋利非常的短刃,那是她当初从望月街去接季君珣的时候绑在腿上的,没想到今时今日竟还真派上用场了。 老狼凌空跃起,宋千玦顺势向后匐下腰,用左手迅速抓住老狼的后肢,握着刀刃的右手冲老狼暴露无疑的狼腹狠狠一击。 寒冽的刀锋刺入老狼的皮肉里,老狼当即一声哀嚎,剧烈挣扎着狼身回过头来一口咬在了宋千玦的后肩上,要不是她在紧急时刻侧过头去,这一口只怕就落在她脖颈上要她的命了。 剧烈的撕裂感在一狼一人身上同时出现,尽管宋千玦已经痛到失去力气,但她却没有松开右手的力道,反而发了狠似的将刀刃从老狼的腹部一直深深划开了去,霎时间,浓重的血腥味在夜风里飘散开去。 宋千玦不松手,那老狼也不是吃素的,似乎与宋千玦抱了同样要同归于尽的想法,始终紧咬着宋千玦的肩不松口。 一旁的纳兰静渊被畜性大发的老狼吓破了胆,一双腿抖个不停,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可当他看到宋千玦被老狼咬伤时,那瞬间,纳兰静渊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力气,他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爬起来在慌乱不已中搬起了脚底下一块尖锐的石头,趁着老狼和宋千玦撕扯时照着老狼的头狠狠砸了下去,而宋千玦的短刃也在此时彻底撕开了老狼的肚皮,血腥的东西不断从老狼的肚子里掉出来落在宋千玦身上。 要知道,在这之前,宋千玦毕竟是生活在文明和谐社会里的人,就算她开了南国红豆的饭店,但厨房那一系列生杀的事她从来都没干过,更遑论是眼下这般情形。 老狼已经彻底没了动静,宋千玦的左肩也早已血肉模糊,这场与饿狼的博弈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和心神,加之周围弥漫着一股令人作恶的腥臭味,放松神经的宋千玦终于觉得撑不住了,她看了眼纳兰静渊,然后便眼一闭,晕了过去。 “不要!别过来别过来啊!” 梦里的情形是如此的逼真,宋千玦一声惊叫终于从梦里醒了过来,左肩上传来瞬间传来清晰的痛感,她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转头发现自己正一个人躺在山洞里,肩上的伤已经被人处理过了,包扎的手法很专业,就在距离她一米远的地方还燃了一堆火。 就在宋千玦神志不清纳闷的时候,纳兰静渊的身影从山洞里闪了进来。 见人终于醒过来,欣喜不已的纳兰静渊放下手里的柴火忙不迭凑了上来。 “殿下你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以为你” 说着说着纳兰静渊的眼眶又红了起来,也不知他跟谁学来的这个臭毛病,动不动就哭,一个男孩子,像什么样子! 宋千玦现在浑身无力,连说话都十分费劲,她听不惯总有人在自己耳边哭哭啼啼,于是皱了眉嗔了一句:“别哭了行不行?我这不没死吗?” 被女王这么一教训,纳兰静渊果然不敢再呜咽,但神情却颇为委屈,以为他想哭啊?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发达的泪腺么,再说了,这回两人也算死里逃生,他就算哭一下又怎么了? 当然,这些话纳兰静渊是断断不敢在宋千玦面前说的。 宋千玦左肩上的伤颇为严重,她能醒来一会跟纳兰静渊说上一句话已经耗费了极大的精神,故此,没过片刻,她重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人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了,宋千玦微眯着眼能从山洞里看到远处山头上灿烂的飞霞,绚丽又耀眼,就像她眼角挂着的泪珠。 左肩上的伤提醒着宋千玦她正在经历的这一切不是梦,她的心被酸楚霸占着,心疼到无法呼吸。 她睡着的时候做了个冗长的梦,梦见厉成在她走后发了疯似的找她,又在遍寻无果后深夜买醉,后来,厉成接受了她消失不见的现实,依着她留下的短信那样娶了胡家的小姐,那姑娘对红豆很好,红豆也很喜欢她这个后妈,再后来,他们一家人幸福的生活了一起。 在梦里,宋千玦拼了命地想要厉成发现自己的存在,但却始终无济于事,就算她明明站在他面前,可对于那个世界的人来说,她犹如一团空气,毫无存在感,她只能看着厉成拥抱别的女人,听到红豆叫别的女人妈妈,后来,她站在厉成面前放声大哭了一场,厉成却笑着抱住了胡家的小姐,红豆在一旁笑得很是开心。 那一刻,宋千玦想,其实这样也很好,她该高兴才是,厉成是她爱的人,红豆是她的儿子,她希望他们幸福,比谁都幸福。 纳兰静渊在宋千玦还未醒过赖时便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他听到宋千玦在梦里哭着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听上去伤心的很,等他凑近一看,果然,还哭了。 747 纳兰静渊不敢叫醒宋千玦,他悄悄退回去坐回了原地,却不由自主的想着到底谁叫厉成?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能让林木女王伤心成这样?这人跟女王是他想的那种关系吗?女王也可以爱人吗? 纳兰静渊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用树枝拨弄着火堆,片刻后,宋千玦醒了过来。 纳兰静渊并没有立马凑上去,等过了片刻,他才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跟对面望着远处发呆的宋千玦说了声:“殿下,你醒了?除了肩上,还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吗?” 这话纳兰静渊原本没指望刚醒过来的宋千玦会回答他,谁曾想宋千玦竟顺着他的问话轻轻开口说道:“我心里不舒服,又酸又疼,比肩上的伤还要痛。” 比肩伤还要痛? 这下,纳兰静渊沉默了。 虽然他一向胆小怕事,懂得不多,经历的也不多,但他却仍旧觉得宋千玦的心大概是真的很痛,肩伤已经够可怕了,心却比肩伤还要厉害。 难道都是因为那个叫厉成的男子吗?女王这么喜欢他?也不知那男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能被女王看上,还如此痴心痴情,为他在梦里都哭成这个模样。 两个人一时无话,本就安静的山洞变得更加安静起来,半晌后,终于完全清醒过来的宋千玦在意识到自己刚才跟纳兰静渊说了什么之后,她有些不自然的将头扭到了另一边,然后用右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 还是纳兰静渊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他上前单膝跪在地上,微微俯下身子问宋千玦:“殿下,你饿不饿?要不要起来先吃点东西?对了,我在竹筒里煮了溪水,你渴不渴?” 宋千玦看了眼纳兰静渊:“你先扶我起来。” 睡着的时候还不觉得饿,这下醒过来自然是感受到了,宋千玦也不客气废话,她从纳兰静渊手里接过竹筒喝水的时候发现纳兰静渊一双原本细嫩漂亮的手上居然全是伤痕,多数都是擦伤,还有些别的细碎的小伤口。 等解决了口腹之欲,宋千玦总算恢复了些精神和力气,肩上的伤虽然还痛着,却比她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好多了,隐隐间还能闻到一股草药的味道。 难道这些都是纳兰静渊做的? 抱着疑问,宋千玦靠在干茅草堆成的软枕上有些狐疑地盯着纳兰静渊,问道:“我肩上的伤是你帮我处理的?” 纳兰静渊一听,以为宋千玦要追究他的不敬之罪,于是一张小脸立马垮了下去,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三分害怕:“请殿...殿下恕罪,当时殿下伤得太重了,我如果不处理的话,殿下很有可能会......” 剩下的话纳兰静渊没说完,要说出来那可是大罪,林木女王的存在对人族和万木族来说,那可是天神一样的人物,岂能让他们随意碰触? 见纳兰静渊一副害怕的模样,宋千玦心知这小子不定又想什么呢,于是她轻咳一声:“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有些好奇,你怎么会做这些的?你认得草药,还会包扎,还有这堆火,你不是没带打火石吗?怎么生起来的?啧啧啧,真厉害呵,和你认识这两天,我以为你除了哭就只会哭呢。” 没想到宋千玦会夸自己,纳兰静渊显然有些开心,毕竟还是孩子,他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宫中教我功课的师父是个很厉害的夫子,虽然我不喜欢他教的那些东西,但他的医术我却是欣赏的,夫子见我对行医感兴趣,便偷偷背着皇爷爷教过我几回,他还带我到山上去采过草药呢。” “所以,这些本事都是你从夫子那学的?” 纳兰静渊点点头,嗯了一声:“其实夫子还教了我好多东西,不过我天生愚笨,又胆小怕事,老是记不住,这识别打火石的办法还是先生带我去采草药的时候硬逼着我练出来的,不过我还是没学会如何生火,所以才弄伤了自己的手,不过,所幸我总算将火生起来了,殿下你知道吗?这可是我第一次生火成功,夫子要是知道了,他一定也很开心的。” 纳兰静渊的一双桃花眼本就漂亮,提起夫子的时候那双眸子愈发变得熠熠生辉起来,明亮照人,很是惹人喜欢,像一汪清泉,又像最纯真的孩童。 等纳兰静渊说完后,宋千玦对这小子的印象总算好转了些,说真的,在这之前,她是真的以为这小怂包只会哭来着,没想到,在关键时候,还挺厉害。 虽然不知道纳兰静渊跟他的夫子到底学到了多少医术,但宋千玦肩上的伤一日好过一日,因着两人完全不知道现在身处何方,所以两人也并没有要离去的打算,他们准备等勘察好周围的环境后再行动也不迟。 宋千玦和纳兰静渊经历生死的这几天,于他们二人来说自然是惊险无比,但对于新箩和汀雪以及皇室的人来说却是煎熬焦心的。 林木女王迟迟找不到踪影,就连小皇孙也失去了下落,身为国师的新箩最近可谓一个头两个大,心火旺盛的很。 他和汀雪纷纷暗中派了人去打探林木女王的下落,这么几天了却一个有用的消息都没有,还有小皇孙,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眼看着无虚崖的封印已经出现越来越多的裂痕,新箩现在是吃不下睡不着,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修复封印,他昨日去了一趟那里,耗费了自己许多心神才在封印之上增加了十分之一的灵力,再这样下去,很快,兽王与水族王就会从无虚崖破印而出了,如果他没在那之前阻止这一切的发生,那么,等待人族和万木族的将会是什么下场已经不言而喻。 兽族和水族一直野心勃勃想要一统四族,倘若不是天神化出了林木女王来平衡四族势力,只怕兽族与水族早就将人族覆灭了。 几百年前,兽族与水族企图为祸人间,抢夺地盘,虐杀无辜生灵,林木女王和新箩一再劝告二人却收效甚微后,于是林木女王便主动和新箩提出来,要将这二人封印起来,以儆效尤,否则兽族和水族将永远不会停止战争的发动。 新箩同意了林木女王的提议,只是没想到还未等他和女王一起封印这作害的二人,林木女王却因为让人族战死的将士们死而复生先耗尽了最后的神力,魂归了混沌。 女王魂归混沌之后,给新箩留下了一颗元灵珠,并告诉新箩,有一天她一定会再次回来,要他好好保护这元灵珠。 新箩谨记女王的嘱咐,但这消息不知怎的就被传到了兽王和水族王的耳朵里,他们找上门来准备对元灵珠动手。 新箩将二人引到了无虚崖下,再设计让二人被困,随后他便用自己的神力和元灵珠的力量联手在无虚崖设下了封印,四族之内,除他和元灵珠,再无人能解。 终于,四族之间的战争总算停息了下来,但让新箩伤心的是,元灵珠被兽王和水族王给劈成了两半,等他借助元灵珠的力量设下封印之后,元灵珠便不听使唤的裂成了两半,且掉入了时空光波里。 宋千玦与纳兰静渊在无人踏足的山野里又过了几日清静日子,这里仿若人间世外桃源,山洞的不远处有溪水,水里有肥美的鲜鱼,溪水的对面有许多甘甜的野果,倘若心中没有那些牵绊的凡尘俗事,这地方,宋千玦是真想永远留下来。 经过这几日的休息,她肩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纳兰静渊又学会了一门捉鱼烤鱼的手艺,一点都不像刚出宫门时的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皇孙了,倒像个山野里长成的小灵孩儿。 这一日,二人如往常那般填饱肚腹后,宋千玦不顾肩上的伤还没完全好起来便要去爬树,纳兰静渊以为是女王大人贪玩,于是连忙上前阻止:“殿下,你肩上的伤还没好,不能大动。” 宋千玦果然听话的停了下来,纳兰静渊以为自己的劝说起作用了,可没想到下一秒宋千玦便好整以暇地盯着他说道:“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这样吧,既然我不能来,那就你爬吧,我看过了,这棵树是这里最高最壮的树,你爬到最上面,肯定能看到周围的环境,你上去之后好好看看,走哪里才能回到皇城。” 宋千玦话还没说完纳兰静渊的神情已经完全蔫了下去,这么高的树他要是爬上去万一掉下来摔死了怎么办?而且女王还叫他看回皇城的路,难道...... “殿下找回皇城的路是想回去了吗?” 纳兰静渊问道。 听闻,宋千玦有些诧异地看了眼纳兰静渊:“怎么?听你这语气你不想回去啊?” 在宋千玦的注视下,纳兰静渊点了点头,垂下眸子小声地说道:“嗯,我不想回去。” 宋千玦不以为然的笑了一句:“真不想回去?怎么?你这小皇孙当野人还当上瘾了?” 纳兰静渊一听,一张小嘴瘪了瘪:“我在这当野人也比回去要做自己不想做的事舒服自在。” 宋千玦来了疑问:“不想做的事?依你的身份谁敢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纳兰静渊不说话了,仍旧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宋千玦这话其实也就顺口一问,她对这小屁孩的私生活没兴趣,她现在只想知道自己到底身处何方,虽然新箩找不到她让她很高兴,可她还得去找回去的路啊,她总不能一辈子就待在这地方了,她还有那么多事没和厉成,还有那么多话没跟厉成说,她可不想就这么耗死在这里。 虽然宋千玦极力躲避着新箩,但她却心知肚明,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事除了新箩或许就再无他人知晓办法了,可惜,可惜新箩那个家伙是不会放她走的,他只会洗去她的记忆,让她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然后将自己奉献给这个世界。 她不是林木女王,她没有那么伟大,也学不来。 眼见着纳兰静渊不吭声,宋千玦也懒得追问了,她只戳了戳纳兰静渊的胳膊,冲他努努嘴:“喏,赶紧爬,你放心,我就在下面看着你,如果你掉下来了,我会主动给你当人肉垫的。” 这几日纳兰静渊对宋千玦的话可谓言听计从,但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听宋千玦吩咐完后,纳兰静渊非但没有执行,反而问宋千玦:“殿下,难道这里不好吗?你为什么要出去?” 闻言,宋千玦不答反问:“那你呢?你难道就因为回去要做不想做的事情就想永远地留在这了?” “有何不可?逍遥自在,无拘无束,当个野人我也愿意。” 纳兰静渊一双桃花眼灼灼地看着宋千玦,神情很是认真,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在宋千玦眼里,纳兰静渊这番话纯粹就是小孩儿闹脾气,虽然她不想多言,可终究忍不住说教起来:“小子,这人世间呢,每个人都会有烦心事,每个人都有不想做而不得不做的事,你说你想永远留下这里,那好,我问你,在这山谷里,现在天气适宜,所以你我身上的衣物无须操心,吃的喝的,什么都有,那往后呢?等到了冬天你是不是要弄些防寒的衣物?可这些衣物在这荒山野岭哪有呢?所以你就得去打猎,但是你并不会,故此,在寒冬来临的时候,你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被冻死,另一种是被饿兽裹腹。” 宋千玦一番话说的相当接地气,也相当直击纳兰静渊的心灵,老实说,纳兰静渊从未想过这些事,他只是觉得这几日在这悠悠山谷里日子过得甚是快活,不用思虑那么多烦心事,所以才想留在这,眼下经宋千玦这么一提醒,一颗心顿时又凉了半截。 见纳兰静渊神色戚戚,宋千玦知他这是想明白了,继续劝慰道:“小孩儿,作为一个小姐姐呢,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人只要活在这世上一天,就会有一天的烦恼,如我刚才所说,就算是野人,也要操心一年四季的变化对他们生活的影响,你贵为皇孙,不用操心生活,上天自然就要让你操心别的,这就是自然界的规律,谁都逃脱不了,明白吗?” 748 纳兰静渊嗯了一声,垂着眸子盯着自己的脚尖,连肩膀都垮了下去:“我知道了,殿下。” “好,既然知道了,那你就开始爬树吧,我们要尽快找到回皇城的路,等把你送回去,我也该去做我自己的事情了。” 纳兰静渊瞪大了一双眼:“殿下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我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不是林木女王,我有自己的事要做,拯救苍生这种劳心劳力的事情不适合我,就交给新箩大人去做吧,我没出现的时候,新箩大人一个人不是做得也挺好的吗?” 宋千玦一副无所谓的口吻,纳兰静渊听了摇摇头:“殿下,你说的不对。我出宫的前几日还偷偷听见皇爷爷和新箩大人商量无虚崖的事情呢,新箩大人为了这事已经操劳许久了,我觉得,新箩大人十分需要女王你的帮忙。” 新箩先前将宋千玦带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和宋千玦提起过无虚崖封印的事情,所以,宋千玦只晓得新箩要洗去她的记忆,却并不知道无虚崖封印已经破裂,兽王与水族王马上就破印而出。 纳兰静渊的话并没有引起宋千玦的心绪,她现在只一心想要回到自己的世界,这里的一切在她眼里都是与她无关的。 虽然纳兰静渊很是害怕爬这样的大树,但他到底念着自己是个男子汉,不能处处没用,于是一狠心一咬牙,就这么手脚并用的爬起了大树。 纳兰静渊在树上大汗淋漓,宋千玦却在坐在溪边的石头上甚是逍遥,她一边逗弄着水里的鱼一边头也不抬的高声给纳兰静渊加油。 “小孩儿,相信你自己,你可以做到的,加油!连鱼都捉了,小小一棵树算什么?我看好你哦。” 宋千玦声音洪亮,纳兰静渊气喘吁吁地挂在树上竟还十分开心,大抵是因着宋千玦鼓励他的话,他顿时觉着这爬树好像也没有他想象的那般恐怖。 然而,正当纳兰静渊擦完脸上的汗准备继续往上爬树的时候,一阵震耳欲聋“轰隆隆——”的声响从远处传了过来,紧接着整个大地都开始抖动起来,纳兰静渊死死抱着树干紧闭着双眼大声惊叫起来。 “啊啊啊!” 一时间,原本静谧安和的山谷惊鸟乱飞,虫声鼎沸,那延绵不绝地轰隆声像是要将头顶的这方天空轰塌似的,地动山摇的阵势仿若世界末日般。 宋千玦赤脚站在溪水里,一开始她以为是地震了,但她又隐隐觉得不大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只晓得该是有大事发生了。 在水里趔趄了几个来回,宋千玦总算上了岸,目光所及之处,所有的东西都在动,不过好在这天地变色的阵势并未持续多长时间,须臾后,大地渐渐平静了下来。 “啊啊啊啊!” 清脆的男高音还响在宋千玦的头顶,她这时终于记起,树上还挂着个人呢。 仰起头看着爬了半天距离树下还不到三米的纳兰静渊,宋千玦刚药开口问一句有没有事的时候,这人却先嚎叫着从树上掉了下来。 幸好宋千玦闪得快,否则,真要给这小子当人肉背垫了。 纳兰静渊从树上掉下来的时候,山谷里猛地又响起一阵山石滚落的声音,这回可不是别的地方了,而是他们身处的这地方,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人始终是渺小的,就算胆大如宋千玦,当她听到这声音时,都忍不住冷汗层层,第一个念头就是拉起地方的纳兰静渊往相反的方向跑去,连情况不敢多看。 纳兰静渊摔下来时屁股硌在了几块石头上,当即痛得他连喊都喊不出来,幸好没磕着其他地方,否则,说不准今天真要死在这里,只是还没等他缓和过来,便被宋千玦着急忙慌的给拉着跑路了。 无奈纳兰静渊的屁股实在疼得厉害,他双腿一动,屁股就跟挣扎似的,强忍着痛跟在宋千玦身后跑了几步,他实在挨不住了,路过一棵碗口粗的树干时他便使了吃奶的劲抱着树干说什么都不肯再动分毫。 宋千玦回过头来看他,他虚脱地摆摆手:“殿...殿下,我跑不动了,我,我屁股刚才摔着了,正疼着呢,你这么没命地拉着我跑什么?” “你刚才没听到这山谷里后来那一阵响动吗?” “听到了啊。” “那你还不跑?这山谷大概是被震坏了,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那些滚石随时都会砸下来要了你我的命,你这么惜命,不想死在这吧?” 闻言,纳兰静渊瞧了眼宋千玦,然后他便转过头去看先前发出阵阵响动的山体,轻声说道:“可是,可是已经没响了啊。” 宋千玦顺着纳兰静渊的目光看向先前那处崩塌的地方,顿时怔在了原地。 只见那处原本耸立着一座小山峰的地方已经赫然开阔,出现了一道悬崖,悬崖的对面仿若人间仙境般,鸟语花香,落英纷飞,有人生活在里面。 两个人一时间纷纷看呆了眼,竟不由自主的走到了悬崖边上。 片刻后,纳兰静渊忍不住感叹道:“真美。” 宋千玦嘴角带了丝笑意,嗯了一声,这是人类在面对美好事物时不由自主会露出的神情和向往的眼神。 然而,正当两人沉浸在这美景中无法自拔时,眼前的景象很快便消失殆净了,取而代之的是从遥远天空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人面飞禽像席卷而来的狂风迅速扫荡了这个世外仙境,他们掠过之后,只剩下哀鸿遍野,空气中隐隐飘着一丝血腥的气味。 一股极其不好的预感同时在宋千玦和纳兰静渊心里滋生出来,他们默契的彼此看了对方一眼,四目相对间,满是疑惑也满是担忧。 这些飞禽怎么会如此有组织的大规模出现呢?而且他们还伤了人,血洗了人族的村落,这样的事情自从兽王和水族王被封印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现在这些家伙卷土重来,丝毫不将四族签订的契约放在心上,那是不是意味着...... 宋千玦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这是她在零域第一次见到万兽伤人的场景,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场面会如此血腥,那可都是活生生的命啊,眨眼间就没了,先前的桃花源此刻也变成了尸横遍野的人间地狱。 怎么会这样呢?被刺激到的宋千玦不由自主的软了腿,她往后退了几步,一个踉跄没站稳跌坐在了地上。 虽说两人距离那村落距离尚算遥远,但纳兰静渊还是担心这些万兽会发现山谷里的他们,于是他一转头将心慌意乱的宋千玦从地上拉了起来。 “殿下,跑!快跑!我们得找个地方藏起来,决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们。” 宋千玦下意识的点了头。 于是,原本准备找回去方向的两人在慌忙中不得不再次胡乱逃命,等两人刚从那山谷的断崖上离开后,先前袭击人族村落的万兽一窝蜂似的涌进了山谷里,夹裹着巨大的兽群快速前行,所到之处,无一幸免。 像是酝酿多时的血雨腥风,万兽从山谷里呼啸而过,紧接着黑压压一大片又迅速移动其他地方,在藏身的山洞里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宋千玦和纳兰静渊才重又走了出来。 纳兰静渊颇为担忧的看着万兽留下的痕迹,一双秀气的眉紧紧拧起来:“京中一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否则,万兽是不敢在人界如此猖狂的。” “你要回去吗?” 宋千玦问道。 纳兰静渊点点头,他必须得回去了。 “殿下,你和我一起回去吧,虽然殿下一直和我说自己不是林木女王,但殿下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安护四族生灵本就是殿下与生俱来的使命,不管您再怎么逃避,这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和小孩儿相处了这么多天,宋千玦还从未在小孩儿脸上看到如此凝重又认真的表情,像是她如果再否认就是不懂事胡闹了似的。 但,小孩儿这招或许对别人有用,对宋千玦却是没用的。 她甚是不在意的轻笑了两声,扪心自问,她能胜任这份如此伟大的职业吗?当然不能了,至少现在她并没有献身精神,就算万兽肆虐人族又如何?她终归还只是个凡人,新箩和她说过,只要洗去了她的记忆,她便能恢复林木女王的神力,如果恢复所谓神力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恕她不能接受。 纳兰静渊见宋千玦这副神色自然知道她没将自己的话当回事,纳兰静渊是个单纯的,他有些着急起来:“殿下,您不能这样。” 宋千玦懒得与这人再费唇舌,她干脆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转而催促纳兰静渊赶紧找回去的路。 两个人不知胡乱走了多久,连绵的山峰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就在两人毫无头绪的前行了一天一夜,饿得头晕眼花之际,他们终于找到了一处村落,只是,这村子已经被血洗了一遍,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干涸的血液在地上画出了一幅幅诡异的图案,令人作呕的尸体堆叠的到处都是。 这样的场景让宋千玦止不住浑身微微颤抖起来,她想起了在那个世界里,那些惨无人道的恐怖分子肆意虐杀无辜性命的图片,虽然她从未身临其境,但只从图片却也能够感觉到那些人临死前的绝望和不解,明明他们只是好好生活着,怎么就无缘无故的要被处死呢? 本就没了力气,宋千玦搀着纳兰静渊的胳膊两人往后退了几步,忽然,感觉到自己脚下踩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宋千玦下意识地低头去看。 “啊!” 一声惊叫,宋千玦直接双眼一白,晕了过去。 纳兰静渊也被吓得狠了,当他看到宋千玦脚下踩着的那一截小孩手臂时,他浑身打了个冷颤,僵在原地没敢动,瞳孔却被放大了数倍。 眼看着天就要黑下来,宋千玦又晕了过去,一向胆小如鼠的纳兰静渊在此时做了个十分冒险的决定,他打算在这里休息一晚,没办法,他实在又累又饿,不能再往前了。 壮着胆子在被血洗的村落里找了个还算干净的角落,纳兰静渊将晕倒的宋千玦背到了农户家里的床上,这是全村唯一一户院落里和屋里没有血迹的地方。 原本的木门已经被撞坏了,纳兰静渊将院子里倒在墙边的独轮推车挡在了门口,又搬了些草总算将大门给堵上了。 等纳兰静渊忙完这些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农户家里有油烛,可他不敢点太多,只燃了一盏放在了屋子里,这是全村唯一的灯火,看上去令人心安又令人害怕。 村子除开他俩已经彻底没了活人,到处都是尸体,就像传说中的鬼城。 宋千玦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她双眼呆滞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等纳兰静渊将油烛拿近了才看大这人睁开了眼睛。 “殿下,你还好吗?要不要喝口水?” 纳兰静渊担忧的看着宋千玦,一张青涩的脸有些憔悴,那双眼却仍是明亮的。 “这是哪?” 宋千玦问道。 纳兰静渊一边将宋千玦扶起来靠在床头一边给她递了杯水:“这是先前的那个村子,我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准备休息一晚再走。” “你是说,我们还在村子里?” 宋千玦瞪大了双眼,似乎不敢相信,胆小的纳兰静渊真的在这里住了下来。 “对,不过殿下别担心,我已经把门堵上了。不过短时间里应该不会再有谁来这村子里,所以,我们只要小心些,暂时就还是安全的。” 纳兰静渊的话让宋千玦微微放了些心,紧绷的神经也总算松懈了些,一泄了力气便感觉到饿了,前胸贴后背的那种饿。 “有吃的吗?” 摸了摸自己饿扁的肚子,宋千玦挣扎着想要从床上爬起来,没曾想话音刚落还没等她脚落地又是一阵天晕地旋,都是饿的。 于是纳兰静渊连忙将自己先前特意给宋千玦留下的饭菜从厨房端了过来。 看着盘子里的饭食,瞧着虽不甚新鲜,却还是能裹腹的,到了这时候,宋千玦也顾不上好不好吃了,她当野人的这几日已经彻底将胃口调换了,只要能吃就行,她已经没有别的要求了。 嘴里包着一口埋头,手里捏着筷子,宋千玦一边狼吞虎咽着一边抬眼看向纳兰静渊,含糊不清地问道:“这些饭菜你从哪弄的?” 749 话音落下,还不等纳兰静渊回她,宋千玦便已经开始后悔自己的失言。 这些东西,除了是这里之前的村民留下的,还能有谁? 果然,纳兰静渊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虽不想说起,却仍旧和宋千玦解释:“这是我从这户人家的厨房里找到的,想来,万兽来屠村的时候家里的人还没吃饭,都只做好了放在锅上。” 说到这,纳兰静渊顿了顿,紧接着他苦笑一声:“没想到,今日竟被我们捡了顿便宜饭菜。” 这下,宋千玦也吃不下去了,她忽然就觉着没了胃口,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堵在她心口,让她难受的很。 一时间,昏暗的屋子里变得沉默起来,这种沉默是令人煎熬的,容易让人产生窒息般的幻觉。 末了,还是纳兰静渊先打破了这份沉默,他从摇曳的烛火里抬起头来注视着宋千玦,清亮的眸色像是沉了一汪流淌的雪水。 看着这双眼睛,宋千玦忽然想起来,这小孩儿第一次对她笑的时候,他探着半截身子倚在窗边笑眯眯地去看天上的月亮,小孩儿的眼本就生得好看,脸上只要稍微带点笑意便眼角眉梢都翘弯弯的,像明亮的月牙,招人喜欢。 而这或许也正是宋千玦为什么明明口口声声说不会管纳兰静渊,不会救他却又在遇到饿狼的时候自己挺身站在这孩子面前,她想,这大概就是原因吧,或许是,又或许不是。 每当她看到这双眼睛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想要保护这眼睛的主人,她喜欢看这小孩儿笑,喜欢他眉眼弯弯的模样,像只小奶狐。 宋千玦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对纳兰静渊的感觉,后来她想了想,终于想起来她和风春一起在m国的那几年,风春曾经疯狂的喜欢过一个年级比她小的小男明星,那小明星相貌甜甜,笑容甜甜,说起话来软乎乎的,让人恨不得捏上一捏,惹得风春那段时间只要看到有关小明星的新闻都会露出姨母般的微笑,那时候宋千玦不懂,问风春年纪一大把了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小男生。 风春斜睨了她一眼;“你不懂,我这不叫喜欢,叫爱护,我是姐姐粉,姨母粉,我可是把小甜豆当弟弟疼的。” 那是宋千玦第一次知道原来追星还可以当姨母粉,彼时宋千玦不理解风春的感受,但现在她却懂了,她想,她是拿纳兰静渊当弟弟的。 一个想让她保护的弟弟。 “殿下,你在想什么?” 忽地,纳兰静渊伸手在宋千玦眼前晃了晃,女王已经怔怔地盯着他看了他好久了,纳兰静渊的脸上忍不住升起一抹可疑的红色。 一个激灵回过神,宋千玦倏而冲纳兰静渊往前凑了凑,然后她在纳兰静渊不解的目光里轻轻捏了捏人家的脸颊,惹得纳兰静渊一张小脸瞬间爆红。 “殿...殿下......殿下这是做什么?” 宋千玦仍旧只是笑,并不回纳兰静渊的话。 啧,真是奇怪了,她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孩儿这么可爱呢?真想把这人团吧团吧抱在怀里好好揉一顿。 虽然两人身处这尚算干净的屋子里,但四周还是隐隐能闻到血腥味,原本紧张的氛围被宋千玦这么一动,顿时缓和了不少,纳兰静渊终于不再紧绷着了。 调戏完软乎乎的小可爱,宋千玦问道:“你刚才想和我说什么?” 坐的离宋千玦远了些,纳兰静渊一副警惕的神情盯着宋千玦,暗自小声嘀咕道:“女王殿下怎么能如此举止轻浮呢?” 纳兰静渊声音小小的,宋千玦没听到,于是她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纳兰静渊抬起头来:“我说,新箩大人可能出事了,还有皇城,兽族在人间如此肆虐,我们这一路走来却没有看到任何人族的战士,这说明,皇城一定出事了,否则皇爷爷和新箩大人是不会放任兽族如此的。” 宋千玦哦了一声:“所以,这就是你急着回去的原因?” “对。” “你不是怕死吗?” “怕死就不回去了吗?皇城出了事,我的亲人朋友都在那里,我不会丢下他们不管的。” “可是,如果真如你所说的那样,你现在回去能为他们做什么呢?”宋千玦顿了一下:“不过是自找死路罢了。” 宋千玦的话似乎说到了纳兰静渊的痛处,他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紧攥着拳头,狠狠咬着牙,直勾勾地盯着宋千玦。 “就算是死,我也要回去,我要和他们在一起。” 闻言,宋千玦眼里的那点儿柔和之意不见了,她极轻极轻的冷笑了一声,似乎并不将纳兰静渊要与皇城同生共死的心意放在心上。 纳兰静渊自然听到了宋千玦那声冷笑,但他毫不在意,他只注视着宋千玦的目光,跟她说道:“新箩大人现在一定很需要殿下,殿下跟我一起回去吧。” 闻言,宋千玦想也没想便拒绝了:“我说过很多遍自己的立场了,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等把你送到有人的地方,我们就分开吧。” 纳兰静渊没想到宋千玦会如此坚定自己的想法,他一时着急起来,红了脖颈,说话的时候连殿下都直接不称呼了:“为什么?你明明就是林木女王,可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救救这些无辜的生灵呢?难道看到这些惨像你就一点都不心痛吗?” 面对纳兰静渊的质问,宋千玦想了想,点点头,嗯了一声:“嗯,我的良心一点也不痛。” 这下纳兰静渊是真被气着了,他怒视着宋千玦:“你...你的心肠也太硬了!枉我还一直以为林木女王是救苦救难的菩萨,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只图自己高兴的自私自利的人罢了,什么神灵!都是骗人的!” 闻言,宋千玦从一开始的解释到现在她干脆沉默不言了,她很想问问纳兰静渊,她救了这些与她没有半点关系的人,那谁来救她呢?如果要救这些人就必须舍弃她所有的记忆,她想,她做不到。 宋千玦的脸色沉了下来,纳兰静渊后知后觉自己似乎说话没了分寸,但他也并不打算道歉,在他眼里,这个女王殿下实在太没人情味了,他虽然胆小怕事,却也自小就被夫子教育,一个人能力有多大,责任便有多大,林木女王本就担着平衡四族势力,守护天下苍生的使命,她万不该逃避。 纳兰静渊将头扭到了一边,不再理会宋千玦,转过身在屋子的柜子里又翻出来一床被子,随即便裹着被子躺在角落里睡下了。 宋千玦一直静静地看着纳兰静渊这一串动作颇为恼火,她盯着小孩儿的后脑勺,心想道:这小孩儿可真不识好歹,竟然话说她自私自利?怎么说她也救了他两回,说话也太不给面子了。 翌日。 说是好好休息一晚,其实两人都没怎么睡,小孩儿还是不愿意搭理自己,宋千玦也不与他计较,她并不期望谁能理解自己,所以也并不感到难过,事关她的人生,别人又怎么能懂呢? 出了村落,两人沿着小路又走了半天,在太阳落山之前,终于又看到了人族的痕迹,只是,站在山顶上的两人这回谁也没有生出半点高兴的心思来,从山顶看下去,山脚下人族生活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片残垣废墟,甚至还有没离去的兽族在山脚下撕扯争抢着人族的尸体。 纳兰静渊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宋千玦见他这样,心知小孩儿心里一连几日都难过的紧,若是再不想些办法,只怕小孩儿的心里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迟早要崩坏的。 就在宋千玦想办法希望让纳兰静渊心里好受一些的时候,这时不远处忽然传出了一声小小的女孩子的哭泣声。 两人同时怔了怔,随即默契的看了彼此一眼,一点头,谨慎的朝哭声的来源寻了过去。 两块一人多高的大石头相互靠在一起,下面是几丛茂盛的灌木,但从外面被动过的痕迹看,这灌木丛里肯定有人藏着,似乎是察觉到有人靠近了,灌木丛里此刻已经没了声音,寂静一片。 宋千玦屏住了呼吸,纳兰静渊却轻声冲灌木丛问了一句:“里面有人吗?” 半晌,无人回应。 “难道我们刚听到的哭声不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吗?” 纳兰静渊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敢确定。 宋千玦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自己故意大声说道:“算了,这里没有人,我们走吧。” 说完,宋千玦拽着纳兰静渊大步离去。 在两人走后,正如宋千玦所预料的那样,灌木丛里过了片刻悄悄探出个扎着两个小团子的脑袋来,藏身在岩石后的纳兰静渊看到,那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暗红色的斜襟小裙子,露出来的手腕上因为灌木丛荆棘的关系被刮伤了,一条条血红的伤痕在小女孩嫩白的手臂上分外醒目。 见人终于肯露身,怕人再跑了,宋千玦连忙从石头后走了出来,那小女孩儿一看他俩还没走,小脸一惊,转身就哭着要跑。 纳兰静渊猜这孩子一定是被吓坏了,他放轻了声音几步跟上去,轻易拦在了小孩儿面前,抓住了人家的胳膊。 小孩儿却以为这人要吃她,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挣扎,对着纳兰静渊又哭又挠,嘴里一边呜咽一边叫喊着娘亲。 宋千玦站在一旁看着纳兰静渊帮不上忙,于是她索性转过身去查探周围的环境,谨防被兽族发现。 将小女孩儿的环在怀里,纳兰静渊放缓了语速,放轻了声音,一边轻轻拍着小女孩儿的背部,一边安抚道:“小孩儿,不哭了好不好?哥哥是好人,哥哥不会伤害你的,你别哭了,安静,先安静下来好吗?” 许是纳兰静渊长了一张十分亲善的脸,小女孩儿在他的安慰下终于渐渐安静,泪眼婆娑的盯着两人问道:“你们是人族的吗?” 纳兰静渊点了点头。 见此,小女孩儿的嘴又向下瘪去,终于,还是没忍住再次哭起来,含糊不清的唤了纳兰静渊一声哥哥,紧接着扑在他怀里十分可怜的哭诉道:“哥哥,我...爹娘...爹娘没有了,村子里的人都没有了......我好害怕...他们...他们吃了好多人......”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经历这样血腥的场面,给她心灵造成的影响可想而知,纳兰静渊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安慰小孩儿,他只能将她抱得紧了些,说道:“没事了啊,有哥哥姐姐在呢,哥哥姐姐会保护你的,没事了没事了,不哭。” 宋千玦面无表情的盯着蹲在地上的两人,听纳兰静渊的意思是,他要带着这孩子上路? 有没有搞错啊?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哪里来的勇气去照顾别人?要不要这么圣母? 小女孩儿还在哭哭啼啼,宋千玦也不好当着孩子的面说什么,她只好用脚尖轻轻踢了踢纳兰静渊的鞋子。 察觉到动静,纳兰静渊不解的回过头去看宋千玦。 “你跟我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闻言,纳兰静渊不放心的看了眼小女孩儿,叮嘱道:“你先等一下哥哥,哥哥马上就过来,好吗?” 许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依偎处,小女孩儿不肯轻易放开纳兰静渊,扒拉着他的肩膀不肯让他走,见状,宋千玦在一旁看着远处故作严肃的轻咳了一声。 那小孩儿听到了,怯生生地看了眼宋千玦,然后不甘不愿地放了自己的手。 树下。 “小皇孙,你不要告诉我,你准备带着这孩子上路。” “不然呢?难道殿下要丢下她吗?你也看见了,这个村子已经只剩下她一个孩子了,如果我们不带上她,被那些兽族的人发现了,她必死无疑。” “可是你带上她,如果遇到了兽族的人,谁来保护她?是你还是我?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就是个凡人,不是什么神灵女王,一旦和兽族的人交手,我谁也救不了,我们三个必死无疑。” 宋千玦的神情从来都没有这么严肃过,在纳兰静渊眼里,她看着他的目光写满了自私自利。 攥紧了自己的手,纳兰静渊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憎恨无能无奈的自己,他后悔从前夫子教他武艺之时他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脱,假如当初他哪怕只学了夫子一半的能耐,也不至于落到如此手无缚鸡之力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地步。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750 尽管知道自己接下来说的话可能有些怂,但纳兰静渊已经顾不得许多,反正一开始他和女王相遇时他求的不就是庇护么? 于是,宋千玦便眼睁睁看着纳兰静渊的神色从一开始的气愤,到努力克制想要和她理论再到最后隐忍下一切情绪,只为带上那孩子一起走。 宋千玦的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受,她想要看着这孩子对她心无杂念的笑,而不是因为有求于她而不得不笑,那样讨好的笑容已经变了味道,尽管依然撩人,但宋千玦到底是心疼了。 对她来说,纳兰静渊更像邻家的弟弟,对自己的弟弟,作为姐姐,哪有不疼的呢? “殿下,带上她吧,你看她多可怜,如果我们就这么不管她,她会死的。” 闻言,宋千玦苦笑了一声,像纳兰静渊这样长大的孩子,他的世界总是善良单纯的,看见弱小就想要帮助,看到不公就想要伸张正义,自以为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却殊不知有些事是无法用简单的黑与白形容的。 就像此时此刻的宋千玦在纳兰静渊眼里,大概就是个自私自利又铁石心肠的女人。 见宋千玦叹完气后依然还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模样,纳兰静渊只好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他知道宋千玦喜欢自己的,否则也不会三番五次不顾危险地救他性命。 往前凑了一步,纳兰静渊离宋千玦又近了些,他才十七岁不到,个子还不高,只能将将与宋千玦保持平视,只见他微微瘪瘪嘴,转而轻轻扯住了宋千玦的衣袖,将小脑袋一歪,盯着宋千玦的眼睛笑起来。 此时夕阳西下,纳兰静渊背对着远处山峦上的晚霞,黄昏里有山风从远处吹来轻拂在两人的身畔,四周很安谧,小孩儿就那么眉眼弯弯地注视着宋千玦,虽什么话也不说,只看着人,也已经足矣让宋千玦妥协。 这样的感受太美好,宋千玦到底不忍心让纳兰静渊失望,她答应了。 看着纳兰静渊眼色里有计划得逞后的得意,宋千玦后知后觉发现这小子居然故意撩她,最重要的是,她还没出息的中招了。 不过,那又怎样呢?反正现在已经这样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个世界停留多久,既然身边有如此美好的难得让她心生保护的人,那就拼尽全力去保护他吧,不是连饿狼都杀过了吗?再坏也不过一个死字,死了倒好,活着却不容易。 夜色四合。 宋千玦也不敢在此时下山去,只能在山上找了处尚可的山洞,那小女孩儿大抵知道宋千玦似乎不大喜欢她,于是她一整晚都依偎在纳兰静渊跟前。 找了些野果,又猎了只野兔,简单的裹腹后,宋千玦终于抬眼看向了小女孩,问她:“小姑娘,你知道这里离皇城还有多远吗?” 原本宋千玦问这话只是为了缓和气氛,她也没真想着这孩子能回答她,谁知这小姑娘居然就真知道。 但,小姑娘却不是对她说的,而是在听了她的问话后转了头去看纳兰静渊:“哥哥,你们要去皇城吗?” 纳兰静渊瞥了眼宋千玦,点了下头,嗯了一声。 听闻,小姑娘脸上的神情顿时紧张起来:“不!你们不能去那!” “为什么?” 纳兰静渊问道,他还想回皇城一探究竟呢,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新箩大人怎么会如此容忍兽族对人族犯下这般罪孽?他必须得回去。 小姑娘眼眶一红,带着哭腔说道:“皇城已经被兽王占领了。” 像晴天霹雳,又像早已预料到,纳兰静渊连日奔波的疲累神色在此刻又晦暗了几分,他忽地站起身往后踉跄了几步,周围的一切都天晕地旋起来,要不是宋千玦眼疾手快搀住他,这会人已经倒下去了。 “大哥哥,大哥哥你怎么了?” 一旁的小姑娘也着急起来,连忙跑上前去担忧的仰起头看着纳兰静渊。 纳兰静渊闭上眼缓了一下,随后用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安慰道:“哥哥只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没事的。” 扶着纳兰静渊坐靠在山壁上,宋千玦找了些干枯的茅草垫在了他背后,希望他能感觉舒服点。 宋千玦在心里分析了一下,如果小女孩儿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们现在回去就是自投罗网,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阻止纳兰静渊回去,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送死。 想到这,宋千玦又想起新箩来,这人不是神通广大的国师么?都能跨越时空光波和维度将她抓来这里,按理说,这人不该轻易就死了吧? 瞥了眼一旁红衣的小姑娘,宋千玦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再次开了口:“小丫头,姐姐问你啊,你知道新箩大人吗?” 小丫头抬起眼皮睨她一眼,嗯了一声,随即又低下头去,情绪非常失落。 这样挤牙膏似的一问一答宋千玦十分恼火,但眼下的情况又不允许她像对待一个成年人那样,于是她只好尽量放缓了自己的语速,揉了一把自己的脸,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凶神恶煞后才重又问道:“兽王和水族王不是被封印了吗?怎么会出来呢?” 说到这个,小姑娘顿时变得有些气愤,她攥紧了小拳头,语气颇为埋怨:“还不是因为那个林木女王不肯和新箩大人一起修复无虚崖的封印,才导致封印被兽王和水族王给破了,新箩大人为此还受了重伤,至今还下落不明,至于那个林木女王,我听从须弥山逃出来的人说那女王不知为何原因,其实早就不在须弥山上了,她抛弃了她的子民,不顾四族生灵的安危,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新箩先前只和宋千玦提过要她尽快恢复的事情,却并未和她说过到底是什么,她一直以为零域里的四族在新箩的管理下至少是相安无事的,从没想到那被封印的兽王和水族王会破了封印出来。 听小姑娘说这一切都怪林木女王,宋千玦沉默了,而真正让她担心的是新箩现在究竟怎么样了,如果她到最后找不到回去的办法,便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新箩身上,如果这人死了,那她岂不是要永远留在这里? 见宋千玦不说话,小姑娘以为她同意自己的观点,也觉得那林木女王是个不懂事不讲道理不负责任的家伙,于是愈发悲切起来,嘴里嘟哝道:“人族已经彻底完了,现在零域变成了兽王和水族王的天下,我们真的完了,那个林木女王不是守护四族的神灵吗?她怎么能自己走了呢?都怪她!要不是因为她,新箩大人也不会在强行修复封印的时候受伤,兽王和水族王更不会借着新箩大人受伤的时候破印而出,人间也不至于血流成河!” 小姑娘的话一串串吐露出来,连停顿都不带,宋千玦被说的有些懵,她惶惶然回过头去看纳兰静渊,她想知道,因为的自己一意孤行,是不是真如这小女孩儿说的那样对零域的生灵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可惜,后者和她一眼,神色迷茫而痛苦。 宋千玦渐渐低下了头,一切好像都陷入了死局里。 零域变成兽族的天下,会成为什么样呢? 如果她现在回去皇城寻找新箩的话,还能找到吗? 就在宋千玦胡思乱想之际,红衣小姑娘忽然看向她,说道:“小姐姐,现在皇城已经被兽王占领了,我们不要去皇城了好不好?从我们村子开始,兽族经过的每一个地方人族的人都会被杀戮干净,不留一个活口,要是他们发现了我们,我们一定会死的。” 小姑娘说话头头是道,条理清晰,丝毫不像个七八岁小孩儿能说出的话,宋千玦有些奇怪,于是问她:“小姑娘,你知道这里距离皇城还有多远吗?” 小姑娘想了想:“骑快马的话还需要八个时辰才能到皇城。” “那这些有关林木女王和新箩大人的消息你们隔着皇城这么远,是怎么知道的?” “我爷爷是村里的教书先生,他每天都会走很远的路去驿站的国纸上关注皇城的消息,然后回来说给我们听,这些消息是爷爷两天前从国纸上看到的,这些消息是国纸的锦书大人在兽王还未完全攻进皇城里让各处的驿站负责人发来的,希望借此能让人族找地方躲起来,谁知,还不等我们躲藏,兽族的人就已经到了,我们村子里的,只剩下我了。” 小姑娘说着眼看又要哭起来,宋千玦不知该如何安慰,于是低着头沉默的想自己的事情。 依着小姑娘的述说,那么可以推断兽王和水族王或许是三天前破印而出的,如此一来,她和纳兰静渊在山谷里感受到的那阵轰隆声和地动山摇,难道就是兽王出来时弄出的响动吗? 也就说,才三天的时间,兽王已经让手下将人族肆虐一光了。 夜深。 红衣小姑娘到底是孩子,经了这许多事虽心下难受,到底还是受不住困意来袭,在和宋千玦抱怨完他们那不负责的女王后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宋千玦怕她冷,又将火烧得旺了些。 纳兰静渊总算缓了过来,他在宋千玦旁边坐下来,轻声问道:“殿下,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闻言,宋千玦一怔,她知道,这小孩儿是在试探她现在是否还保持最初的选择。 如果,如果她说是,这孩子大概会从心底里开始讨厌她吧。 想了想,宋千玦不答反问,她看着纳兰静渊:“小孩儿,那你呢?皇城已经不能回去了,你接下来准备去哪里。” 小孩儿一听宋千玦说皇城不能再回去,登时来了脾气:“谁说皇城不能回去了?那是我长大的地方,我的一切都在那里,我怎么能不回去呢?就算...就算现在不行,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是要回去的!” 纳兰静渊情绪有些激动,宋千玦慢慢垂下眸子哦了一声,小孩儿的一切都在皇城,所以他总要回去,那她呢?她的一切都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她还能回去吗? 见宋千玦不说话,纳兰静渊往前凑了凑:“殿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你还打算自己走吗?” 沉默了片刻,宋千玦忽而轻笑一声,偏过头去看纳兰静渊,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说道:“我们的小皇孙这么招人喜欢,我怎么能放着你不管呢?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只要我活着。” 宋千玦虽脸上带着笑意,但她却用一种无比认真的口吻对着纳兰静渊许下了承诺。 这是宋千玦快三十年的人生里对别人许下的第一个承诺,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像是某种情绪到了,自然而然就说了那样的话,她想,如果要自己亲眼看着这孩子受苦,她该是也会疼的。 纳兰静渊显然没想到女王殿下会对他说出如此的话来,他竟一时愣住了,不知该做如何反应,明明,明明这人说过,快要到皇城就要跟他分道扬镳的,眼下却又如此许诺他,难道说,女王殿下终于肯担负起自己的责任,她想通了? 想通?宋千玦该想通什么呢?难道该想通她的到来只是为了这里的生灵,然后再彻底失去自己吗?不,她从来没有那么想过,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她说过了,她是她,林木女王是林木女王,她之所以会对小孩儿许诺,也只是因为他是纳兰静渊,是她想要保护的人,与旁的东西,没有半点关系。 眼见着小孩儿露出一副惊愕的表情,宋千玦的心愈发柔软也愈发坚硬起来,如果这是上天安排的缘分,就让她如愿以偿把这个小可爱弟弟一直守护下去吧。 宋千玦的脸在篝火昏暗的光线里忽明忽暗,纳兰静渊怔怔地瞧着她的侧脸轮廓,一时没忍住,终究将疑惑问了出来:“殿下,你想清楚了?” 宋千玦笑了笑,不予回答:“好啦,我们来商量眼下该怎么办吧。” 纳兰静渊点点头,神情慎重起来:“皇城是肯定暂时不能回去的,我们也不能贸然下山,否则很危险,这小丫头不是说新箩大人受了重伤下落不明吗?不如我们去找新箩大人吧,只要找到他,总还有希望的。” “可是,天下这么大,我们到哪里才能找到新箩大人?” 纳兰静渊拧了一回眉:“我知道有个地方,但我不能确定是否真的能在那找到新箩大人,所以,我们只能试一试,不能抱太大希望。”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751 翌日。 屡屡晨曦挂在山洞外的青藤上,温暖而安谧,如果不是知道山下发生了那样惨烈的事情,这该是个很好的清晨。 纳兰静渊一晚上都没怎么睡,一双眼因为没休息好的缘故有些红,但他的精神却出奇的好,宋千玦有些担忧他,她知道,纳兰静渊这是靠他心里那股想要找到新箩重回皇城寻找亲人的力气在强撑着他,如果没有这个念头,纳兰静渊该是早就倒下了。 简单的裹腹后,纳兰静渊独自一人出了山洞,他站在山顶上遥遥的看着皇城的方向,他问自己后悔吗?为当初偷偷跑出来现在只剩下自己一人后悔吗? 他想,他是后悔的。 兽王会将皇城的人族如何处理呢?会羞辱杀了他们还是奴役他们?此生他还能见到自己想要见到的人吗? 从前纳兰静渊其实是有些埋怨自己爹娘的,他总觉得,爹娘好像更爱大哥和二哥,对于他这个未曾让家族光耀门楣又胆小如鼠还不听话的小儿子鲜少过问,更多的时候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他做了什么好的还是坏的,他们好像都不关心,只要他没违法乱纪,伤天害理,爹娘永远都不会像责备大哥二哥那样管教他,只跟他说,就算他碌碌无为一辈子,爹娘也会养着他。 那时候纳兰静渊不懂,只以为爹娘认定他这个小儿子是无用的,所以他们不在乎他,不期望他,哪有男孩子让爹娘养一辈子的呢?难道他在他们眼里就如此没用吗? 后来,夫子无意间知道了纳兰静渊这样的心思,他教导他说:“你爹娘并非不疼爱你,反而恰恰是极其疼爱你。每个人生来就不同,你大哥二哥天生体魄强壮,英武不凡,所以你爹娘将家族的荣耀放在了他们身上,而你却体弱多病,胆子又小,正因如此,他们才会放任你这个最小的儿子可以心无大志,可以永远像个孩子一样长不大,可以永远赖在他们身边一辈子,只要你过得开心快乐,他们就满足了。” 彼时纳兰静渊并不懂得先生所说的话,他只知道爹娘反正是偏心的,但自从出了皇城后,这一路上他都在想着自己从前在家中的一切,他想起自己小时候总是爱生病,有一年冬天他发了高烧,整整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是爹娘衣不懈带的守了他三天,他醒来的时候娘亲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哭着叫他渊儿...... 想起皇城里种种,纳兰静渊一时心绪难平,他眼眶发红,鼻尖泛酸,胸口堵着一团东西亟待发泄,以后,以后他还能见到爹娘吗?还能见到夫子吗?家园已经没了,还回得去吗? 宋千玦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纳兰静渊身后,她看着小孩儿略显单薄的背影没有言语。 依着纳兰静渊的意思,宋千玦不得不带上了红衣小姑娘一起上路,皇城是不能去了,纳兰静渊说要带宋千玦去找新箩大人。 第二天傍晚。 三个人在须弥山十里之外的雾湖胆战心惊的停了下来。 宋千玦认出这片湖,她问纳兰静渊:“这不是去须弥山的路吗?” 纳兰静渊点点头:“夫子曾经和我说过,须弥山是四族里神灵所在的地方,所以,我想,就算兽王拿下了王城,这须弥山他一定不敢轻易进犯,就是不知道我猜的准不准,新箩大人究竟在不在这里面。 “如果他在的话,就能拯救人族吗?” 宋千玦有些不解的看着纳兰静渊,这孩子难道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须弥山和新箩身上了?那万一新箩不在这里怎么办?万一新箩已经受伤过重死了怎么办? 似乎对宋千玦的疑问有些讶异,纳兰静渊用同样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宋千玦,片刻后,他一双眉轻轻拧起来:“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带殿下去找新箩大人,是希望殿下能和新箩大人像从前那样一起守护四族安平的,这么重大的责任新箩大人一个人怎么可能完成呢?他需要你的帮助,殿下。” 到底受不住纳兰静渊这样的目光,宋千玦移开自己的视线,小小的呼了口气, 得,她跑了这么远,平白受了这么多苦,到头来,竟还是逃不脱,难道真要她为了所谓的四族生灵而放弃自己的一切吗? 纳兰静渊的表情很紧张,一瞬不瞬地盯着宋千玦,生怕错过她脸上每个反应,见宋千玦似乎很是为难,又很无奈,纳兰静渊想了想,终于问出了困惑自己多时的那个疑问。 “殿下,你,为什么不喜欢成为林木女王?” 没想到纳兰静渊会突然问起自己这个问题,宋千玦怔了怔,看着纳兰静渊的双眼,随即她玩笑似的捏了捏小孩儿的脸:“没有为什么,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如果是为了你,好像做出那样的选择就不那么痛苦了。 自然,这话是宋千玦没说完的那后半句。 就在方才的某一瞬间,宋千玦忽然想通了,与其说想通,不如说她终于接受了现实,接受了自己这长久以来徒劳无功的一切,刚开始下定的决心,终究还是无法坚持了。 越接近须弥山,遇到的兽族越多,战火还在继续,路上随处可见人族的尸身,宋千玦一行三人躲在雾湖的小山林里不敢轻易现身。 如此血腥又残暴的一路情景,好在三人已经见识过,是以虽心下难受,好在并未崩溃,红衣小姑娘强忍着眼泪趴在纳兰静渊的背上,宋千玦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二人,只好沉默。 墨蓝的深空上一轮皎洁的月亮照亮了零域的天地,宋千玦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月光,祈祷着千万这月光千万不要消失,否则,他们这赶夜路的三人就危险了。 宋千玦这样的念头还未来得及落下,山路旁的灌木丛里忽地传来了一声野兽的低吼。 三个人的心同时一惊,宋千玦缓缓蹲下身将小腿上的匕首抽出来捏在了手里,谨慎的看向四周,然后以手势示意纳兰静渊背着小姑娘赶紧走。 纳兰静渊背后冒出一层冷汗,脚下的速度愈发快起来,宋千玦紧盯着身后的灌木丛,连手都在发抖,她在想,如果他们在这里被发现...... 到了生死一瞬的那一刻,纳兰静渊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那样的力气,他背着小姑娘在前面不要命似的狂奔,脸被旁边的刺枝刮花了也不在乎。 “呜...” “嗷...” 又是几声野兽的低吼,这回离他们的距离又近了些,宋千玦甚至能听到草丛里传来的声响。 谁也没有在这个时候说话,都只屏住了呼吸全力往前,乞求能尽快摆脱这些兽族,但,他们又谁都明白,这样的追逐赛不过只是拖延时间罢了。 脑后一凉,宋千玦下意识的往前趔趄了一步,随后她看也没看身后是什么,只凭直觉双手往后一伸,然后便抓住了某个东西的前肢。 那东西一击不中,眼见着自己又被缚住,瞬间恼羞成怒,宋千玦使力将它丢在地上转过身的同时,那东西竟又从地上弹了起来,冲着宋千玦张开血盆大口扑了上来。 说时迟那时快,宋千玦将匕首在空中划开一圈弧度后从侧面向着野兽的脖颈扎了过去,电光火石间,那野兽终究怕着宋千玦手里的东西,身子从空中落地的时候因为要躲着宋千玦的匕首便落在了一旁的空地上,宋千玦这才逃过一劫,不至于当场被野兽的利爪伤到。 纳兰静渊自然听到后面的动静了,但他并未停下脚步,反而咬着牙背着红衣姑娘跑得更快了。 草丛里浓重的呼吸声越来越多,宋千玦敢肯定,她现在一定被这些家伙包围了。宋千玦不在往前跑,反而在这片空阔的地方停了下来,她转过头迅速看了眼身后,已经看不到纳兰静渊的身影了,不知道那小孩儿现在跑哪里去了。 宋千玦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隐隐从心里泛起了一丝酸涩,她能为小孩儿做的就这么多了,如果她今天死在这里,她只希望,自己的灵魂能回到那个世界,她想要再去看一看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些人,她的儿子,她的爱人,她的朋友们...... 纳兰静渊气喘吁吁的将红衣小姑娘顺着山道上的小路背到了湖边一个暗亭下的竹林里,他跟小姑娘说道:“哥哥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既然你穿着红衣,我就你红衣吧,红衣,你听哥哥说,哥哥现在要上山去救姐姐,你自己在这里一定要乖乖的,千万不要出来,如果明天哥哥或者姐姐都没有来找你,你就自己沿着这竹林的深处一直走下去,如果运气好的话,你会活下来的。” 这竹林的去处是纳兰静渊曾经无意中发现的,要不是他方才慌不择路也找不到这地方,这里说不上安全,但却比兽族占领的皇城安全的多,他懊悔不已,如果自己早点想到这个地方,或许他们就不会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了。 红衣小姑娘见纳兰静渊要走,一伸手便拉住了他,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落下来:“哥哥,你别走。” 轻轻别开小姑娘的手,纳兰静渊最后看了她一眼,问道:“哥哥刚才和你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了,知道吗?” 小姑娘点了点头。 见状,纳兰静渊再不多做耽搁,他只知道,自己将宋千玦一个人留在了那样危险的境地,他现在必须去救她。 正如宋千玦所预料到的那样,她果真被兽族给包围了,唯一让她值得欣慰的是,纳兰静渊那小子逃走了,这样一来,她也算兑现自己的承诺了,往后,是生是死,就要看那小孩儿的造化了。 在山上寻觅的兽族都是不能化成人形的低级兽类,就在宋千玦决定要与这些东西一决生死的时刻,原本包围她的兽群忽然让开了一条路来,只见一条碗口粗的蟒蛇吐着蛇信子冲她缓缓压了过来。 那蟒蛇支起上半身足有两米多高,一双眼从半空里俯视着站在原地的宋千玦,一股浓重的腥臭味顿时飘入宋千玦的鼻子里,熏得她直恶心想吐。 那蟒蛇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宋千玦,一双眼泛着阴狠恶毒的光,宋千玦被它盯得很不舒服,夜里本就凉,如此一来好像就更冷了。 忽然,那蟒蛇的身躯在地上扭了几扭,然后在宋千玦吃惊的神情下化成了一个凡人模样的男子。 这蟒蛇男原本是打算一口吞掉宋千玦的,可他却从宋千玦身上嗅到了元灵珠的味道。 元灵珠那可是林木女王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一个身无神力的凡人身上呢?难道说这林木女王故意敛了气息正在暗中准备重新收拾兽族吗?蟒蛇男这样想着又看了眼宋千玦,随即又觉得不对劲。 四族之内都已经知道林木女王失踪了,而且连无虚崖封印破裂的事情都没管,所以他们才敢在兽王出来后占领人界,如果林木女王在的话,是决不会让人界受此磨难的。 可,如果眼前的这女人不是林木女王,那她身上的元灵珠又是从哪来的? 宋千玦眼睁睁看着两人高的蟒蛇在自己面前变成了男人的模样,她艰难的吞咽了一回口水,实在太惊悚了。 眼见着蟒蛇化成的男子越靠越近,宋千玦有些嫌恶的往后退了一步,反正都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她也不怕什么死不死的了,右手举起匕首毫不客气的抵在男子的脖颈上,宋千玦拧着眉一双眼死死盯着对方,却并不说话。 男子不屑地瞥了眼脖颈上的刀锋,转而嘲笑道:“难道堂堂林木女王就这么点能耐吗?” 男子其实并不能确认宋千玦的身份,他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在试探宋千玦罢了。 所幸宋千玦也不是个笨的,她没急着否认自己的身份,而是缓缓收起了自己的匕首,脸上故意露出一副不怒自威的神色,片刻后又似笑非笑的盯着对面的男子。 这叫心理战术,首先得在气势上先压倒对方。 宋千玦虽面上看着波澜不惊,实则大脑在此刻却飞速运转着,想着脱身之计,她猜测,这蟒蛇男子既然认出她,还说她失踪的事情四族内都知道了,那也就是说,兽王很有可能在找她,毕竟她是零域的神灵,如果不找到她,兽王在四族之首这个位置怕是坐不安稳的。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752 想到这,宋千玦顿时心生一计,虽然这样做到最后也不一定能活着,但既然有一丝希望就应该努力去做。 收好所有的心思,宋千玦用匕首的刀柄在蟒蛇男人的胸口处微微用力将他往后抵了几步,继而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好整以暇地盯着眼前的男人,说道:“本王有几分能耐,岂是你一个半兽能知道的?”说到这,宋千玦顿了一顿,又才继续道:“还不快带本王去见你的主子?” 蟒蛇男虽对宋千玦的态度颇为恼怒,但好在他还不敢轻易对大名鼎鼎的林木女王动手,只能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瞥了眼两边的兽族,厉声道:“还不赶紧给我们女王带路!” 于是,兽族迅速在包围圈给宋千玦让出了一条道。 就在此时,队伍的后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宋千玦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她猛地回过头去,只见纳兰静渊被两个兽人一左一右夹裹着押到了蟒蛇男子的面前。 宋千玦的呼吸在那瞬间都顿住了,她惊愕地盯着纳兰静渊,她不是亲眼看到小孩儿已经走了吗?怎么又被抓回来了? 纳兰静渊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宋千玦,随即有些懊悔的别过了头。 就在几分钟前,他从竹林的暗亭里出来后又偷偷摸摸的沿着山路走了回来,一路上他都在祈祷着女王殿下英勇神武,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要等着他。 所幸宋千玦并没有让纳兰静渊失望,他从侧面的山坡上爬上去的时候正好躲在灌木丛里看到宋千玦正在故作平静的与一个男子对峙。 此时零域已是秋天,万木凋零之际,纳兰静渊看了眼四周的环境,这些草木只要有火星子引火,一定会顺着风向很快烧遍整座山,如此一来,他或许还有可能为宋千玦制造出逃的机会。 想到这,纳兰静渊摸了摸自己身上几天前从山洞里带出来的打火石,成与不成,就在这一拼,然而,越是心急就越容易出错。 纳兰静渊在用打火石打火的时候不小心踩翻了脚下一块石头,弄出声响惊到了不远处的兽族,队伍末端的两个兽人上来便将他摁住了。 看着纳兰静渊被人制住,宋千玦自然是焦急的,但她着急也没用,她现在自己都插翅难逃,更别说救人了,这小孩儿既然走了就该彻底离开,这会回来是做什么?怎么这么蠢? 其实,宋千玦怎能不知道纳兰静渊回来做什么?她明白的,她心里再明白不过,这小孩儿虽表面看着胆小懦弱,实则却也是个重情重义的,想必先前自己替他绊住了这些兽族,他该是自责内疚放心不下,终究回来了。 只是,还是愚蠢,既然走了就该再不回头的。 虽然宋千玦自诩自己已经将神情控制得很好了,但到底还是没瞒住那蟒蛇男人的眼睛,他看了看纳兰静渊,又看了看宋千玦,随后便上前同宋千玦说道:“这个人,女王殿下认识?” 宋千玦警惕的迎上男人的视线,大脑开始飞速运转起来,如果她说不认识,纳兰静渊会被怎么样?如果她说认识,结果又会怎么样呢?看这男人的架势,如果先前不是认出她是林木女王的话,她现在很有可能已经在这男人的肚子里了,所以,她只能赌一把了。 暗自攥紧了手心,宋千玦佯装没事人似的瞥了眼纳兰静渊,然后将他从两个兽人的中间轻飘飘的扯到了自己跟前,随即又去看那蛇化作的男子,说道:“这小孩儿我自然是认识的,尔等应该不介意我带上他一起去见你们主子吧?” 纳兰静渊本就长得眉清目秀惹人喜欢,若不是宋千玦在这,蟒蛇兽人很有可能便要对他做出些事情来,又或者已经将这细皮嫩肉的小家伙拆吞入腹了。 宋千玦说要带着纳兰静渊一起去兽王,蟒蛇兽人眼波一番流转,心想道:“看这女王模样还挺在意这小孩儿,如此也好,倘若女王敢在半路上耍心眼,还可以利用这小孩儿牵制女王。” 于是,蟒蛇兽人点了点头:“既然是女王殿下的人,那就一起走吧。” 路上。 纳兰静渊跟在宋千玦身后越往前走越觉得周围的景色愈发熟悉,等他远远地看到山脚下那片幽紫色的花海后,纳兰静渊怔了怔,随即嘴角露出一丝笑来。 宋千玦还在往前走,两个人尽量的放缓了脚步,但尽管如此,宋千玦却清楚,在天亮以前,蟒蛇兽人一定会将她和小孩儿押到皇城,届时,是生是死就真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这片花海夫子曾经带纳兰静渊来过,纳兰静渊知道,就在左前方距离他们不到二十米的地方,那片花丛下面有一条很小的暗河,如果不是细心的人根本就不会发现这条隐秘的河流,想当初他顽皮爱闹,不听夫子的话,无意间掉进了暗河里,夫子发现他不见的时候扯了嗓子拼命的喊他,那时候他不会游泳,溺在水里已经呛了许多冰凉的河水,所幸夫子到底是厉害的,不消片刻便拨开花丛跳了下去将他救起。 往昔往事,如今想起来,竟还似昨日才发生般,但时光却早已倏忽而过,当初纳兰静渊在这里被夫子给救上来,不知道这回他还能不能死里逃生? 眼前的这片花海在月光下散发着阵阵沁人心脾的幽香,美丽又妖冶,众人走在花海里,纵使血腥暴力如兽族,也不禁沉醉于此花的魅力。 终于,近了,距离那条暗河的位置越来越近了,纳兰静渊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些,他的心现在跳得很快,但他脑子里所有的计划都清晰无比,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轻轻撞了撞宋千玦的胳膊,纳兰静渊忽然冲她挺高兴的笑了,如此让人放心不下的笑容在月光下几乎要夺走宋千玦的注意力,她有些发怔地盯着眼前的小孩儿,而纳兰静渊就是趁这个时候将宋千玦手里的匕首夺了过来。 一直密切监视着两人的蟒蛇兽人自然也注意到了纳兰静渊的动作,他以为纳兰静渊要对自己动手,下意识的先往旁边侧过了身,而与此同时,纳兰静渊将匕首在众人还未反映过来时用力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刹那间,所有的人都怔住了,连天地都静了下来。 血的味道在空气中迅速飘散,连日来,宋千玦已经对这味道十分熟悉,但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闻到小孩儿的血液,她浑身僵硬着站在原地看着小孩儿的笑容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苍白无力,直到小孩儿终于撑不住跌倒在地。 蟒蛇兽人显然没料到纳兰静渊会忽然自杀,他拧着眉站在不远处用手摩挲着下巴,似乎在思考这人为何这么做,是另有花招还是说只单纯的想要寻死。 一阵夜风吹来,秋天的夜更凉了,宋千玦浑身一个激灵,豆大的泪珠从她眼眶里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她睁大了一双眼看着面前的纳兰静渊,双腿就如同失了力般直直地朝地上跪下去。 有血从膝盖处渗出来,宋千玦丝毫不察有痛,纳兰静渊见她如此,费力的朝她伸了手过去,极轻极轻地唤了宋千玦一句殿下。 颤抖着唇瓣,宋千玦原本想问一问为什么,但话到了喉中,她竟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将纳兰静渊死死搂入怀里手足无措的看着那柄插在纳兰静渊心口的匕首。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小孩儿不是最怕死吗?还没到最后他怎么能当着自己的面做出这样的事情?是怪她不能兑现承诺保护他吗?是在怪她吗? 一瞬间,千万种念头从宋千玦脑海里奔腾而过,而无论是哪一种都无法让她接受眼前这一幕。 蟒蛇兽人见宋千玦跪倒在地上抱住了纳兰静渊,半晌没有声音,他想起传说中这女王狡猾无比,顿时想到这会不会是两个人商量好的戏码,这样想着,蟒蛇兽人顿时站不住了,他拔腿上前就要将两人分开,可还没等他踏出一步,下一秒宋千玦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响彻了整个山谷。 她抱着纳兰静渊仰起头绝望而悲切的对着夜空上明亮的月光哀声恸哭,然后她低下头注视着纳兰静渊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地问:“为什么?既然都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我说过要保护你的,为什么还要回来!” 宋千玦的哭声在纳兰静渊听来已经有些遥远,他像是一个累极的旅人忽然停下来,恍惚中听到宋千玦问自己为什么,纳兰静渊使劲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他努力睁开越来越沉重的双眸,费力地将一双唇靠在了宋千玦耳边,片刻后断断续续的轻语道:“殿下...你...你已经是唯一...唯一能拯救四族生灵的林木女王.....你不能有事...你必须...必须活下去...不能逃避自己的责任....殿下...这一路走来每次都是你保护我...这回...这回该换我来保护你了...你一定要找到新箩大人...殿下...谢谢你,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说完,纳兰静渊强撑起自己最后的力气努力将自己从宋千玦怀里退了出来,他在衣袋里摸索着找到了那枚打火石,然后向宋千玦最后笑了一次。 当宋千玦从花丛落入暗河的刹那,与此同时那片暗河之上的紫雾色花海瞬间变成了火海,那是纳兰静渊用打火石引燃的。 迅猛的火苗几乎瞬间吞噬了美丽芬芳的花田,丝毫没有给那些兽族留下可以逃命的时间和空间。 纳兰静渊记得他第一次见到这片花海的时候,是一个下雨的清晨,他见花开得漂亮,便想要摘几朵回去讨爹娘欢心,可夫子却告诉他,这花名叫地狱枝,地狱枝的花朵和茎叶内有一种能在空气中挥发的物质,这种物质是一种极其起火的芳香油脂,当空气干燥而又灼热时,地狱枝便会无火自焚,曾经这种花给人族带来了不少损失,到了最近一两百年才有人研究了地狱枝,从里面能提炼出一种治愈性极强的成分,不管对什么病症都有显著的成效。 后来,为了让这种药更多的造福于民,纳兰皇家特意差人将这花的习性和燃点细细研究了一遍,所以到后来才有了现在的这一片花海,当初种植的人因为因为害怕控制不好花的温度和湿度,故此才在底下引了一条纵横的暗河,一来暗河可以为地狱枝随时增加湿度,另一方面作为以防万一关键时刻或许还能救命。 不断有鬼哭狼嚎的声音落入宋千玦的耳朵里,但更多的却是寂静冰冷的水声,她被纳兰静渊用尽全力推下来的时候,她看见小孩儿张阖着唇说了一句话,可惜,她却没有听到。 那片火光照亮了半天的天空,宋千玦想要用命保护的小孩儿终究湮没在了那片花海里,地狱枝燃烧的芬芳冲散了人间的血腥之气,宋千玦从冰凉刺骨的暗河里卯足了力顺游而上,不敢回头。 不知过了多久,让人窒息的黑夜总算过去,黎明的微光划破了夜空上还唯一闪烁的星子,一条河流缓缓漾开两旁的芦苇荡,片刻后,一川无波的秋水里忽然冒出个脑袋来,紧接着那人又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扎进了水里,一圈圈水纹散去后,河面再次恢复了平静。 终于,熹微的晨光赶走了最后一颗星子,宋千玦已经游到了浅滩上,她撑着自己又冷又硬的身子摇摇晃晃地从河面上站了起来,向着岸边走过去。 宋千玦在晨风阵阵中止不住地瑟瑟发抖,但她眼里却是热的,在遥远天际的那一头,还隐隐飘着几缕香烟,宋千玦抹干眼角的泪,深深地看了眼纳兰静渊与她离别的方向,随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入了芦苇荡里。 小孩儿靠在她肩膀的时候跟她说,这条暗河的尽头是沧澜雪山,并且,是这条河是倒流的河,没有人知道河流发源自哪里,只知道它最后停在沧澜雪山,这个秘密,在人界,只有他和夫子知道。如果他猜测不错,新箩大人一定在雪山上疗伤。 宋千玦脑海一片混乱,她从芦苇荡出来后一直顺着河流的方向往下走,本以为沧澜雪山会远在万里之外,没想到宋千玦却在河流一个九十度转弯之后见到了伫立着的沧澜雪山。 在这里,宋千玦见到了人间奇景。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753 所有的河水从雪山脚下缓缓流淌到山峰之上,在阳光下的照耀下,河水化为了虚无,金光闪闪的雪山像天神般俯视着大地,宋千玦没由来的心生不安。 新箩在沧澜雪山里已经疗了许久的伤,但他先前强行修复无虚崖封印的时候元神损耗过度,加之后来又和兽王与水族王交了手,在过程中差点被对方弄得魂飞魄散,眼下他虽还有一条命在,但却全都是仰仗着雪山的灵气养着,否则,他只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元灵珠的味道一丝丝闯入新箩的鼻腔里,他猛地睁开双眼,神情颇为疑惑。 那个女人他花了那么久的功夫都没能找到,可现在在这雪山里却出现了元灵珠的味道,难道说,那女人是不知何时逃到这里来了?还是,兽王已经抓住了她,取了她的元灵珠用来引诱他中计? 新箩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不敢贸然出现,却也不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来的是那个女人,说不准他们还有希望,如果来的是兽王...... 就在新箩因为弄不清雪山下究竟是何人而犹豫不决的时候,他忽得听到了有个女人在叫他的名字。 “新箩!” 那声音在空旷寂静的雪山显得如此清晰又刺耳,新箩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直到又听见第二声他的名字,才终于敢确认,真是那个女人! 半晌后。 新箩一头银色的发丝在阳光下愈发显得耀眼,宋千玦先前在面对新箩时那副不甘不愿气咻咻地模样已经完全没了踪影,她站在新箩面前,头一回在这个世界露出不知所措的模样,像个犯了错不知该如何弥补的孩子。 依着新箩现有的神力,他已经连洗去宋千玦的记忆都做不到了,宋千玦虽在他跟前只字未提,但他从她的眼神里读懂了一些东西,于是他试着问了一遍宋千玦,如果可以的话,现在,她愿不愿意丢掉过去,忘记那个世界的一切,成为可以主宰零域的林木女王。 宋千玦想也没想,我不愿意,她说。 果然正如新箩所想的那样,宋千玦的确是个坚持自我的女人,哪怕到了现在这一步,她也仍旧不肯退让半分。 就在新箩后悔为什么要答应宋珮茵放她回去,换来这么个不让人省心的女人时,宋千玦忽然抬起眼看向他,问道:“除了这个,还有其他能让我成为林木女王的办法吗?” 闻言,新箩一怔,随即遥遥头:“这是唯一的办法。” “那宋珮茵呢?她当初也是忘记了一切才成为林木女王的吗?” “不是。她运气比你好,她爱的那个男人在她随我进入零域的刹那为她流了一滴眼泪,我把这颗眼泪种在了她心里,所以,就算我洗去她的凡俗之气,她也仍旧会记得那个男人和之前的一切,如果你有他的眼泪,我也可以替你种,但是你没有。” 听完新箩的话,宋千玦沉默了。 如果说一开始她抗拒林木女王这四个字,那么在她亲眼目睹了纳兰静渊将匕首插在心口之后,她在刹那间就已经接受了林木女王,如果她是林木,她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小孩儿死在自己面前而无能为力。 那样痛彻心扉的画面,她想,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新箩现在是唯一知道该如何让她回到厉成的人,可如果她保护不了这个人,那么,再见或许就真的只是一句离别。 宋千玦在想,她是不是该放弃自己的痴心妄想了? “轰隆隆......” 忽地,一声惊雷炸破了沧澜雪山的宁静,紧接着滚滚尘烟瞬间袭卷了山脚。 铺天盖地的墨色迅速向雪山移动过来,宋千玦没由来的往后退了两步,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果然,下一秒新箩便证明了她的预感,宋千玦侧目看到一向镇定自若的新箩大人脸上渐渐露出了绝望的神色,他闭上了眼睛,说道:“是兽王找来了。” 他们已经退无可退,必死无疑。 宋千玦来到零域这么久,虽然兽王的威名四族皆知,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兽王,她以为这万兽王化成的人也必定是凶神恶煞,丑陋不堪之辈,没想到,那从漫天烟尘里飘忽而下的兽王竟是个白白净净的中年男子,甚至看上去还很有些慈眉善目的样子。 这样的兽王着实让宋千玦吃了一惊。 宋千玦的反应让兽王颇为好奇,于是他问道:“女王殿下这是什么表情?难不成不过几百年没见,殿下就已经不认得我了?” 兽王的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可宋千玦却从这人眼里看到了杀意,她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既然来者不善,又何必假惺惺的装什么好久不见? 宋千玦冷冷地盯着兽王不说话,兽王也不生气,目光仍旧流连在宋千玦身上,自言自语着:“殿下真不愧是须弥仙山的主人,这几百年过去,我都这副模样了,殿下却依旧风姿绰约,明媚动人啊。” 兽王这话说到后面的时候尾音微微往上翘了翘,带了些自以为是的调笑之意,听得宋千玦浑身不舒服,什么情况?难道这兽王对林木女王还有意思?不会吧?林木女王当初可是和新箩一起对付过他,这人难道有自虐倾向? 新箩见惯了兽王甜面杀心,他也懒得与这人废话,只平静的同兽王说道:“四族生灵相生相惜,互相依靠,如今你从无虚崖出来祸害人间,是我这个国师的失职,亦是林木女王辜负了天神的嘱托,事到如今,我别无他求,只希望你能适可而止,好自为之。” 说完这话,新箩突然抓着宋千玦的腰将她带往雪山的半山腰里,随后用尽最后的神力将沧澜雪山的雪峰劈了下来。 霎时间,雪崩的沧澜山瞬间地动山摇起来,宋千玦眼前的世界一片白花花的滚石,此刻,她真的怕了,也顿时明白过来,新箩这是要带着她自杀,为的,许是不愿让兽王折辱她二人。 宋千玦捏着新箩的胳膊不要命似的挣扎起来,她还不想死,哪怕只剩最后一丝希望她也不想死,她还有好多事没做,她还没为小孩儿报仇,她不想就这么死了!如果苟且能够偷生,她愿意。 所幸兽王的速度也是快的,在新箩劈下雪山山峰的时候,他手中的铁鞭像时长了眼睛似的飞身上前卷住了半山腰里的新箩和宋千玦,在两人被雪崩彻底覆盖之前将他们救了下来。 冲新箩冷笑一声,兽王那双眼里的恨意渐渐显露出来:“哼!新箩,你以为你囚禁了我那么多年,我会让你就这么轻易的死去吗?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二人在受过我所受下的一切后再送你们上路!” 无虚崖。 浑身又黏又湿,不舒服极了,宋千玦睁开双眼的时候,新箩早已醒来半个时辰了。 周围都是雾气,能见度不到五米,宋千玦伸手抓了一把,又潮又闷,连空气中都是水汽,地下的草地上轻轻一脚踩下去,到处泥泞不堪的沼泽,还有许多不知名的小虫子在地上爬来爬去,宋千玦掌心一痒,她连忙将手从地上挪开,拿起来一看才发现一只像蚂蚁又不是蚂蚁的家伙正在她手上吸血吸的津津有味。 毫不留情的用手指碾死小东西,宋千玦从地上站了起来,看了眼没动静的新箩,她问道:“这是哪里?” “无虚崖的谷底。” “什么?无虚崖!” 宋千玦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新箩的表情告诉她,她没有听错,这里的确就是她想到那个无虚崖,先前封印兽王和水族王的地方。 渐渐接受了现实的宋千玦深吸了一口气,兽王不杀他们,却将他们封印在这谷底,难道说,这谷底会有比死还可怕的东西? 新箩似乎知道宋千玦在想什么,他闭着眼开了口:“这世上死并不可怕,活着才最辛苦,而求死不能的活着则最可怕,无虚崖,就是这样的地方,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做好心理准备。” “这里真的那么可怕吗?” “不知道,但兽王宁愿将你我封印在这里,也不杀了我们,想必这地方一定有能让人求死不能,生不如死的过人之处。” 直到此时此刻,新箩仍旧很平静,一点看不出他对即将到来的事情有什么担心,宋千玦听完他的话怔了怔,过人之处可以这么用吗? “那这地方既然如此恐怖,你当初为什么还要将兽王和水族王封印在这里?难不成,你也想要看着他们求死不能,生不如死?” 想了想,新箩摇摇头:“我当时封印他们的时候并不知这无虚崖有什么可怖的地方,只以为是个平常的峡谷,谁知,这里竟还是一处地狱。” 事实证明,新箩猜得不错,这无虚崖的确是人间炼狱般的存在。 宋千玦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熬过来的,她只知道,自己好几次在崩溃发疯的边缘上险些就化成了恶魔,所幸她意志还算坚定,每当那些东西来临的时候,宋千玦的脑海里就只剩下三个人,她像是救命稻草似的想着那三个人,才终于熬过了一次又一次地狱的惩罚。 无虚崖永远看不到未来,也看不到希望,这里一望无际的只有灰色,只有绝望,宋千玦一度以为自己一定会比新箩先支撑不下去,谁知到了后来,新箩竟比她先倒下。 在大雨滂沱的沼泽地里,宋千玦死死地抱紧了新箩,她跟他说一定要坚持下去,他们总有一天会出去的,他们一定会好好的活着离开这里,她决不会就此放弃。 沼泽渐渐吞噬了两人,黑色的头顶消失在泥泞里,尽管如此,他们却还是没有死去,这无虚崖将求死不能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明明两人的身体早已到了极限,沉入了地狱,除了皮囊,骨血早就腐朽,可灵魂却还在支使着这副破败不堪的身体在绝望中挣扎着。 又一次被沼泽吐出来,大雨依旧在肆虐,宋千玦抱着新箩仰躺着在草地上,她任由虫子在身上撕咬不止,并无半点反应。 渐渐地,宋千玦发现她已经想不起厉成到底长什么模样了,她甚至模糊了自己究竟有没有孩子的记忆,唯一还清晰的,只剩下纳兰静渊那张在月色下对着她眉眼弯弯的笑脸。 时间一点一天的过去,好像有人在将自己脑海里的所有东西都缓缓抽丝剥茧般拿走了,终于,在某个不知日夜的时刻,当宋千玦在这深渊里又一次被死亡吞噬,又一次以灵魂的意识活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心口空了好大一块,一切记忆都消散了,她不知自己从何而来,更不知自己的过去,尽管她冥冥之中知道自己肯定忘记了些很重要的东西,但一切都太晚了,她变得沉郁起来。 新箩已经许久没有和宋千玦说过话了,他任由死亡一次次降临,也任由自己在这人间地狱里不痛不痒的活着,每当宋千玦与他说话的时候,他都充耳不闻,只专心致志的数着自己早已脏臭不堪的银发,先前那个万人之上享尽荣华富贵的国师已经彻底成为了这深渊里的污秽。 那是一段没有尽头的黑暗处,每当兽王看到宋千玦和新箩两人在这里的受到的惩罚时,他总会开怀大笑的离去,将曾经凌驾于自己之上的神灵踩在脚下,这对兽王来说是一件多么痛快且令人解恨的事。 国师如何?林木女王又如何,如今还不是任由他折辱,像蝼蚁般在他曾经受苦的地方苟且活着,多解气呢。 宋千玦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视若珍宝的那些往事与回忆了,她唯一还知道的是,她一定要离开这里,有个小孩儿为了救她而死去,她得为他报仇。 当又一次大雨来临的时候,宋千玦这回没抱着新箩,她只单膝跪在地上用手捏住了新箩的下颌,强迫他抬起头看向自己。 那双眸子里幽幽的光色让宋千玦稍微放了些心,她还以为这人痴了,看 来,是她小瞧了。 其实新箩一开始是真的放弃了,他以为自己要在无虚崖就这样生不如死的永远活下去,但这样的念头在他无意间发现宋千玦的记忆发生了差错之后,他便警醒了,如果,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或许,所有的事情都还尚有一线生机。 后来,事实证明,新箩的确没猜测,当他故意试探着跟宋千玦提起厉成两个字的时候,宋千玦已经对这个人完全没有了印象,这对新箩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于是他继续问宋千玦,倘若有一天他们能出去,她第一件事要做什么。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754 闻言,宋千玦淡淡地瞥了新箩一眼,此时,记忆全无的宋千玦已经开始自称本王了,她同新箩说,在她的记忆里,有个叫纳兰静渊的小孩儿,小孩儿长得很招人喜欢,她最爱看他笑,但,就是这样如此讨她欢心的人却被兽族给杀了,如果她能出去,如果她能恢复神力,她会第一个取了兽王的头去祭奠那孩子,不再管什么四族平势,她会用最残暴最有效的手段让兽族和水族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天神之怒。 宋千玦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透着一股子前所未有的狠劲,这是新箩从未在林木女王身上见过的眼神,他从最开始的高兴渐渐变成了担心,他担心,如果林木女王失去了慈爱之心,那零域的四族又会在她重获神力之后变成什么样?如果她真的杀了兽王和水族王,又会给零域带来多少后患无穷? 豆大的雨滴已经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新箩虽然一直努力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但他的心却在隐隐期待着,或许,他们的机会将要到来了。 宋千玦已经忘记了那些牵绊她的前尘往事,又或者说,现在活在这无虚崖下的宋千玦已经真正成为了林木女王,假以时日,她一定会重新恢复神力,因为他嗅到了,嗅到了宋千玦体内渐渐苏醒的元灵珠的味道。 与从前一样,当两人被无尽的苦痛折磨时,两人皆选择了默不作声,这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是邪恶者最后的得意。 宋佩茵带着季君珣极厉成回到零域的时候,她被零域的现状吓了一跳,整个人腿一软,要不是季君珣扶着她,她能当场晕过去。 沧澜雪山没有了,新箩不知去向,兽族和水族的喽啰们正在蚕食着须弥山早已破损的结界,大护法汀雪成为了兽王的阶下囚,被吊在皇城的城门上日夜受刑,纳兰一族活下来的人成为了兽王的奴隶。 零域已经变成了兽王的天下。 宋佩茵没想到自己不过离开不久,零域竟然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最可恨的是她已经不是林木女王,她的体内没了元灵珠,她对兽王的所作所为毫无办法,更何况她还带着两个根本不属于这里的男人,如果她行事稍有偏差,说不定三个人都会死在这里,所以,她绝不能冒险。 厉成一直以为自己进来了便能见到宋千玦,谁知宋佩茵却告诉他,他的老婆现在不仅下落不明,还生死不明,这里已经不是人族的天下,那些兽人随时都可以要了他们的命。 于是,厉成万里追妻的第二步就受到了不可控的阻挠,这里的一切与他之前的世界迥然不同,他必须时刻提高警惕,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宋佩茵百思不得其解,她实在想不通依着新箩的神力怎么会让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 所幸这件事在零域也不是什么秘密,宋佩茵在带着季君珣和厉成秘密前往须弥山的路上,正要遇见了林木一族的半妖树人,那老者告诉他们,前段日子国师新箩大人来找林木女王商量修复无虚崖封印的事情,结果女王不知怎么了,不帮新箩大人也就算了,她竟还独身一人从须弥山出走,遍寻找不到她人影,后来,新箩大人为了防止兽王和水族王冲破无虚崖的封印,自己一个人强行启动了修复封印的阵法,结果新箩大人受伤,兽王和水族王趁机从无虚崖逃了出来。 那树人说完这话重重地叹了口气,用指责的口吻数落着林木女王,他说女王既然如此不负责任,天神又为何还要将平衡四族的重任交给她来做?实在有辱神灵。 这老者口中的林木女王是谁在场的三人自然都清楚无比,听到老头儿连骂林木女王,身为林木女王的家属,厉成颇为不悦,虽然他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宋千玦做了这样的决定,但以他对宋千玦的了解,他知道,一定是事出有因,否则,宋千玦是不会这么做的。 再说了,宋千玦在被新箩掳到这里之前,根本就什么都不清楚,他们怎么能要求一个对这世界完全陌生的人来负责这个世界的安危呢?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眼见着厉成的脸色愈发不好,宋佩茵连忙止住了老者,继续问道:“那,您知道林木女王和新箩大人的下落吗?” 老者点了点头:“他们被兽王封印在无虚崖下面了,除了兽王,谁也不可能接近那里。” 这下,不说厉成了,连宋佩茵也彻底愣住了,到底什么情况?身为四族的神灵,居然被兽王封印在了无虚崖,这像话吗? 与老者道别之后,宋佩茵三人陷入了困境,无虚崖有重兵把守,他们绝对去不了,须弥山已经被兽族占领了,他们也去不了,想来想去,似乎哪里都不是他们的落脚处。 但坐以待毙皆不是这三人的性子,人既然来了,只要没死,就一定要想办法,只可惜,有这心是一回事,有没有这力又是另一回事,三人如今连正大光明走在街上都不敢,生怕被兽族的人发现,要不是宋佩茵还记着从前她当林木女王的时候在人界各处都命人埋了补给,就连如何填饱肚子都是问题。 一晃便过去了三日。 厉成虽然脸上一直未曾过多的表露些什么,但季君珣和宋佩茵都知道,厉成这人是把所有的情绪都敛在了心里,宋千玦于他而言是什么,大家早已心知肚明,毕竟他为了这女人可以连那么小的红豆都放下,想来,同生共死,同舟共济,生死不渝,说的便也就是这颗心了。 但尽管三人焦急,可该没有办法还是没有办法,除非宋佩茵身上被洗去的元灵珠重新回到她体内,否则,他们只能一天天耗下去。 好在,无虚崖下的宋千玦和新箩并未让他们等待太久。 那天半夜里,已经初冬的零域因为兽王肆虐人间的缘故到处萧索一片,厉成和宋佩茵季君珣两人正在商量着这样等下去不行,他们准备回到沧澜雪山看看还有没有其他能将宋千玦和新箩放出来的办法。 结果就在三人善良完毕准备上路的时候,遥远的天边忽地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大声响,连带着大地都剧烈震动起来,天地间的一切似乎都惊醒了过来,刹那间,厉成听到各种声音在周围响起来。 三人不约而同的转过身看向了远处的那方夜空,只见几道破裂苍穹的闪电照亮了半边的天空,一道白色的光束从大地上直冲云霄,最后又在夜空一圈圈荡漾开来,与此同时,化开的光波变了颜色,像是沉默的火焰燃起了尘世的波澜。 片刻后,那巨响随着光束的消失终于渐渐消散下去,就在三人不明所以的时候,宋佩茵看到天空上方出现了方阵队形的飞兽,兽王坐在飞兽身上正往巨响发出的地方赶过去。 若有所思的看着天空上急掠而过的兽群,宋佩茵又仔细辨认了天际的边线上那模糊的山峦形状,半晌后,她一个激灵反应过来,那是无虚崖的方向! 会不会是无虚崖的封印被新箩和宋千玦自己破开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宋佩茵大胆猜测了一番,她还不敢将这样的想法告诉厉成,于是她只好跟身边的两人说道:“咱们先不回沧澜雪山了,看见这些兽族去的方向了吗?在天边那几座山峦的后面就是无虚崖,我们先悄悄跟在他们后面去看看,看看无虚崖现在到底什么情况,记住,我现在神力低微,保护不了你们两个人,所以一定要万事小心,千万不能被兽族的人发现我们。” 无虚崖。 随着先前那阵巨响从谷底冲破封印直上云霄的白色光束终于带着宋千玦从这地狱般的地方离开了。 其实宋千玦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只知道,当她即将再次被沼泽吞噬的时候,她不经意间抬起头从谷底里弥漫的大雾中看到了夜空上一弦又细又弯的月,那瞬间,她分明看见有颗珠子从大雾中缓缓进入了她的天灵,一阵难以忍受的晕眩后,她的身体开始迅速沸腾起来,原本包围着她周身的沼泽像遇见了什么可怖的东西似的,连忙将她重新从泥泞里吐了出来,就连永远都大雾弥漫的山谷竟也渐渐清晰起来。 仿若被人架在火上,宋千玦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被烧灼着,那是无法忍受的痛苦,她咬破了唇,嘶吼出声,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作,只能仿若被人控制似的随着身体里那股力量的支使而做出反应。 烧灼感一阵强过一阵,就在宋千玦忍受不了晕过去的前一刻,她感觉到那力量从她脚底迅速蔓延至全身,在她的每条经络里来回游走,最后全部的痛感集中在了她额间的天灵上,紧接着她眼前爆出一片绚烂的白光。 宋千玦凭着还残存的一丝意识在被光束送至云霄冲破封印的时候想到了一个可能,她这是不是算作浴火重生,脱胎换骨了? 那样的话,她就能为小孩儿报仇了吧?那样笑容美好的人,怎么能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去呢?她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似乎一瞬间身体里所有的过往都排散一空,没有宋千玦,没有厉成,也没有了红豆,只剩下林木女王,这个世界的神灵,四族的主宰。 无虚崖的封印破开,新箩在看到宋千玦彻底成为了林木女王的时候,他静静地仰望着天空怔了半晌,随后深深探出一口气来,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借着林木女王飞升云霄的神灵之力洗去了浑身的伤痕,重塑了骨血。 当足以翻天覆地的力量从无虚崖冲破封印后,原本在皇城歌舞升平的兽王瞬间心下一紧,来报的手下禀告说无虚崖有一道白光直冲云霄,看那情形,似是有大事发生。 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的兽王不禁往后趔趄了几步,他荣华富贵万人之上的日子不过才几个月而已,难道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无虚崖。 黑压压的兽群将无虚崖团团围住,铺天盖地的堵住了宋千玦和新箩所有的去路。 兽王到的时候,林木女王倚在云朵之上与他隔着不远的距离冷冷地注视着他。 夜风阵阵,云端上的林木一袭白衣飘飘,手握着权杖化成的利剑,如天神般独身一人站在众兽的对面。 兽王已经能看到林木周身萦绕着一股子常人见不到的仙灵之气,先前在无虚崖下那副早已腐烂的身躯已经完美的蜕变成了眼前高贵而不可方物的神灵,刹那间,绝望和不甘心侵占了兽王的所有情绪。 凭什么?凭什么林木才是这天地的主宰?她明明早就死去成为凡人被他封印在无虚崖了,为何就算这样那女人也能再次回来?他不相信!他不相信这是真的!四族在零域共存,他身为兽族的王,凭什么要永远地被林木踩在脚下?凭什么那些愚蠢又无能的人类可以奴役他们?他不服!他也不会认命! 像是真的林木女王回来了,宋千玦此刻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她扬起高贵优雅的头颅极为不屑的将目光落在了兽王身上,随后垂下双眸瞥了眼手上的利剑开口道:“几百年前我放你一命,本以为留着你能让兽族从此安分,不再为祸人族,不想你竟如此野心不死,好在一切都为时不晚,我身为零域四族的天神,还有机会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 说完,林木再不多言,剑已出鞘,势要饮血而归! 兽王没想到林木女王如此直接迅速,不过三两句话便提着剑冲他杀气腾腾地扑了过来。 无虚崖的半空上。 林木的灵法本就在兽王之上,加之权杖相助,故此,哪怕此刻她被万兽包围也丝毫没有半点胆怯,手中的利剑势如破竹,浩荡剑气以摧枯拉朽之势拨开了原本保护在兽王面前的众喽啰,像一道刺破兽群的光,林木眨眼间就到了兽王面前。 兽王虽早有准备,却还是被林木的气势惊了一惊,等他反应过来手中的法器还来不及出手就已经让林木挑落,坠入大地,兽王双眼怒视,急急往后退了数百米,林木紧追其上,一副势要与兽王拼个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的模样。豪门契约:蜜婚100天 755 林木来势汹汹,兽王一开始就险些招架不住,好在兽群浩浩荡荡,见兽王被林木威逼,纷纷舍了命扑上前保护兽王。 林木只身一人与兽群在无虚崖上空一时斗得难分难解,她刚恢复天神之身,周身外泄的灵力还不知该如何控制,只晓得那些妄图从背后偷袭她的兽族不仅没占到便宜,反而死伤无数。 新箩飞身从无虚崖上来的时候,崖边倒了几只伤痕累累的巨齿兽,而且还不断有兽族从半空里落下来,新箩抬头去看,发现那个让他尊崇的林木女王终于又回来了,黑压压的一片围攻里,他的女王殿下一袭白衣胜雪,怎么都无法掩盖她的光芒,像生生不息的月色和晨曦,即使在身处黑暗的绝境里也能看到的那一抹光亮和希望。 已经许久未曾动过手脚,新箩骨子里的血性被这样的场面激发出来,他转了一圈脖颈,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随即嘴角扬起一丝笑意,那些始终炒缠绕在女王身边的臭虫们就让他去解决吧,女王只需要在今夜完美漂亮的结束掉兽王的性命就好了。 虽说神力充沛,但毕竟对方兽多势重,林木好几次挑开挡在兽王身前的喽啰们,眼看就能与兽王正面交锋的时候,那些源源不断的烦人的家伙们瞬间又缠了上来,渐渐地,林木开始感到有些焦躁起来,明明仇敌就在眼前,可她迟迟拿不住这人,一来二去,林木手中的动作便有些乱了。 林木的一动一静自然逃不过兽王的眼睛,他看准林木失了方寸,正想寻个机会刺上去,谁知就在此刻,已经被他遗忘的国师新箩也飞上了云霄,用他的毕生所学为林木隔着老远的距离造了个圆形的随着林木移动而移动的结界,不同于先前剑气为自己所铸造的保护光色,新箩为林木造的结界是新箩用自己的元灵所凝结而成的。 有了新箩的帮助,先前困着林木的臭虫们不再让人恼火,林木周身环着新箩的结界谁也不能靠近她,稳了稳心神,林木提着一口气追着要逃命的兽王就扑了上去。 当然了,自来到零域后,最着急的人还是厉成,这么些天了,他连宋千玦的面都没见着,他想起宋佩茵说过的话,说那个新箩的国师会洗去宋千玦的记忆,他很担心,担心宋千玦是否真的已经将他忘记了。 竹林的花厅里。 新箩坐在宋佩茵的对面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人,随即无甚表情的给宋佩茵倒了杯茶:“当初费尽心思的想要回去,好不容易如愿了,今儿个怎么又回来了?难不成是念着做女王时的好,后悔了?” 宋佩茵瘪瘪嘴,并不理会新箩捎带讽刺的话语,反问道:“国师大人难道不应该先说说你什么情况吗?怎么我才回去不过几个月,零域就变得如此乌烟瘴气,还被兽王将人族差点肆虐一光?” 说到此事兽王心知肚明如果自己和林木硬碰硬他绝不是这女人的对手,于是在发现喽啰们已经不能牵制林木的时候,兽王虽觉屈辱,但也知进知退,抱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念头直接飞身遁走。 但,一心想要削了兽王脑袋祭奠纳兰静渊的林木可是半分没给兽王逃命的机会。 兽王在空中不要命似的疾掠而过,尤不放心的他还回头去看林木有没有追上来,当发现身后没了林木身影的时候,兽王怔了怔,随即嘴角翘起一丝弧度,可这笑容在他听到头顶一声大喝之后便瞬间便凝结在了脸上。 只见不知何时出现在他头顶上空的林木倒竖着身体手持利剑直直地冲他头顶狠狠刺了下来,像一道最耀眼的光,权杖化成的剑带着林木电光火石间穿透了兽王的身体,粉碎了他元神凝成的内丹。 刹那,零域的天地间爆发出一阵地动山摇的响声,只见月色下一团浓重的黑影瞬间裹住了林木女王那一身耀眼的白,新箩的心惊了惊,他一直被那些臭虫缠着,没功夫去看林木,是以当下见这阵仗还以为兽王将林木怎么了,于是下一秒新箩便不要命似的向着那团黑影飞身而去。 “殿下!殿下!” 新箩一颗心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眼睁睁看着那团黑影将林木吞噬,他想起几百年前林木死去的时候,那是他一生都不会忘记的画面和时间,所幸林木留下了元灵珠,也留下了他的希望。 而这一回,如果林木死了,还会像从前那样再回来吗?他还能见到她吗? 新箩不敢深想,他的心疼得厉害,他一个人千百年的活在世上早就累了,若不是林木几百年前死去的时候嘱咐他一定要好好守护四族生灵,他早就舍了自己的性命丢下累及他一身的国师身份逍遥快活去了,哪里还能苦哈哈的孤单活着? 待新箩从远端驶入那团黑影里正欲寻找林木的身影时,他看见自己左下方的那团墨色渐渐化开了去,乘着月雾的林木女王正闭着双眼躺在上面,手边的利剑还滴着敌人的鲜血,兽王面目全非的头颅挂在云尾上,瞧着十分骇人。 缓了速度,新箩从自己的云端上无声无息的跳到了林木的那团云朵上。 林木并未睁开眼,却早已察觉到新箩的靠近,她像是累极了,眼珠在紧闭的眼皮里滑动了两下,轻语了一句本王累了,随即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跟随兽王一起为祸零域的兽群们见老大已经被林木女王给割下了头颅,霎时间纷纷四处逃窜,先前还如蜂拥般的兽群又如退潮般迅速销声匿迹。 这场以一敌万的旷古奇战以兽族战败,兽王被杀而结束,而一直跟在兽王身边为兽王献计献策,怂恿兽王封印林木的水族首领在见到林木是如何杀了兽王后被吓得夹着个尾巴屁滚尿流的回到了海里,估摸着暂时是不会上门送死了。 当然,作为这场战争的目击者,一直藏身在山石下的宋佩茵季君珣和厉成三人将整个过程目睹了下来。 在这之前,若说厉成还对这个世界的奇幻色彩颇为好奇,那么眼下他就只剩下了后怕,他在想着,如果宋千玦没有打败兽王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刚才他会亲眼看着她是如何在自己眼前死去的? 这样的想法让厉成不禁打了个冷颤,当他看到有个一头银发的男子在云端上抱着宋千玦消失在众人眼前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转过身来紧拧着眉头神色凝重的看着宋佩茵:“他们要去哪?” 宋佩茵想了想,又看了眼新箩消失的方向,开口道:“须弥山,新箩大人一定带着千玦回须弥山了。” 须弥山。 兽王被杀后,新箩将林木带回了须弥山,在确定林木只是因为太累而需要好好休息后,新箩稍作休憩便回到了人族的皇城处理战祸过后留下来的一摊子杂事,救出被兽王奴役的纳兰皇族,再放了须弥山的大护法汀雪,汀雪原本想留下来先替新箩处理一下人族的事,但新箩却又实在放心不下林木,便让汀雪回去了,嘱咐她好好守着山门,保护好女王,谨防兽族的人杀心不死。 宋佩茵带着厉成和季君珣夜以继日的赶了三天的路才终于到了目的地,虽然一路上到处都是战火留下的痕迹,但好在对于人族的人来说,光明正大的走在路上轻易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便已经是算得这几个月来天大的好消息了,当然,这一切,都要得益于他们的守护神,须弥山的主人——林木女王。 须弥山的结界因着先前被兽族的人给破坏的差不多,故此一时间也拦不住什么外人,汀雪只好命令各处严加把守,万不能放进生人,但,当宋佩茵领着季君珣和厉成出现在山门前时,汀雪呆住了,不止是她,连带着周围那些看见宋佩茵脸的人都呆住了。 什么情况?女王不是还在须弥山的宫里晕睡吗?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呢?还带着两个衣着古怪的男人,难道是兽族的人使的障眼法想要借机进入须弥山对女王不利?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汀雪瞬间回过神来,她将兵器往前一横,挡在了宋佩茵面前,瞥了眼两边的人,厉声道:“大家不要被这兽族的障眼法给迷惑了,真正的女王还在殿里闭关,这个冒牌货肯定视线浑水摸鱼,来人啊!把他们给我抓起来关到暗牢去!等本护法有空了再来审他三人!” “是!” 宋佩茵自然是认得汀雪的,这姑娘在她当林木女王的期间一直辅佐在她左右,是个办事牢靠,行事稳重的人,她以前还特别喜欢这大护法来着,只可惜,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当做骗子被曾经的手下给抓起来。 眼见着自己要被绑,季君珣想也没想先将宋佩茵护在了身后,随即摆出一个御敌的姿势,开什么玩笑?要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回来的老婆被绑?那是不可能的。 虽然季君珣表现不错,但眼前这个时机不大对,宋佩茵原本想将只有自己和汀雪才知道的事情告诉这位曾经对她忠诚非常的部下,但话到了嘴边,她又生生咽了回去。 而宋佩茵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因为她猜测,国师新箩肯定没跟世人透露过当年林木女王留下的元灵珠化成了两块,这两块元灵珠后来各自成了人形,也就说,他们有两个女王,但这一切,零域的四族里除了身为国师的新箩和林木女王本身知道外,再无他人知晓。 宋佩茵不是个鲁莽的,她想着既然新箩这么久不说,肯定有他的理由,现在的零域大战刚熄,万事诸杂,她还是暂时不要给新箩添麻烦了。 想到这,宋佩茵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季君珣,随即上前握住了他的手,笑道:“既然这位女将军要我们三人先去喝杯茶,正好我们一路赶来也累了,不如先休息休息也好,厉先生,你意下如何?” 宋佩茵握着季君珣的手,后半句却是看着厉成说的,她相信依厉成的眼色,不会不懂她话里的意思。 果然,厉成不过稍一怔便反应过来:“也好,就依这位女将军所言。” 看着宋佩茵三人被手下押走,汀雪的神情渐渐凝重起来,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决不会相信世上会有如此相像的人,虽然她在心里安抚自己被押走的那个女人一定是冒牌货,但她潜意识里却知道,这件事不对。 别人或许不清楚,她却是清楚的,在过去的几百年里,她曾贴身伺候的林木女王她最了解,而刚才被押走的那位竟带给了她久违的熟悉感,就连思考事情时会在不经意间轻轻握起手掌,将大拇指放在食指上摩挲的小动作都如出一辙。 可如果这个是真的,那在宫殿里睡着的那一位又是谁呢?最重要的是,那一位刚刚才杀了兽王,解救了人族,不管怎么说,那一位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新箩一连在皇城里兢兢业业的忙了五天五夜后,总算将手里重要的大事都亲自过了一遍。尽管纳兰家的能人不少,但毕竟战火刚熄,兽王在的时候又没少肆虐这些人,是以真正活下来还能用的人其实并不多,大多都是些还未成年的孩子和常年拘于家中的女人,新箩身为国师,自然有他忙的。 人族百废待兴,新箩在辅佐纳兰新皇上位后,终于稍稍得空,幸好他不是凡人,否则这么劳累下去早就猝死了。 回到国师的府上,新箩收到了汀雪每日都会向他汇报的林木女王的情况,今日汀雪来信说女王的气色越来越好,估摸着再过两天就能醒来,字里行间只字未提那另一个女王带着两个陌生男人出现的事情。 新箩原本想连夜赶去须弥山,但他到底是累及了,好在伺候的人早已准备了汤沐,他刚回府便直奔浴池而去。 新箩大人的肉体精壮白皙,修长俊美,在满飘着香药材的浴池里,新箩一只手搭在岸边,没几分钟就这么睡了过去,最后还是贴身的小厮觉得自家主子在浴池泡太久了颠颠地跑进来关心才发现国师大人累得在浴池睡着了。 756 这一觉新箩睡得极其沉,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汀雪来信说女王有要醒来的迹象,于是新箩收拾一番后启程赶往了须弥山。 须弥山的山脚下。 新箩迫不及待的想要赶紧上去看望林木女王,谁知汀雪却同他附耳道:“大人,我有要事禀告,这边请。” 亭子里。 屏退随身的侍从,新箩看向眉间隐约发愁的汀雪问道:“护法,到底什么事?” 闻言,汀雪一五一十的将那日出现的宋佩茵及她带着的两个陌生男人告诉了新箩。 新箩一听,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汀雪说有个跟女王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难不成那女人又回来了?还带着两个男人......她不是好不容易才回去的么?现在又自己送上门来,到底想搞什么? “人现在在哪?” “我把他们关在暗牢了。” “这件事不要声张,带我去看看人。” “是。” 暗牢里。 距离三人被关进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天,好在这些人并不拿他们当真正的犯人对待,要什么给什么,只要不出暗牢,怎么着都行,宋佩茵猜测,这大概是她那曾经的部下大护法汀雪特意吩咐的。 这么一想,宋佩茵心里不仅不郁闷,还挺高兴,她了解汀雪,这个忠心的部下对女王的一切都铭记在心,那天在山门的时候,她是故意露出了自己从前的小习惯,借此降低汀雪的防备心,也算是给她透露些信息,让她不至于知道真相的时候太过惊异,毕竟是她最喜欢的部下。 宋佩茵原本还担心如果汀雪过来她要怎么跟她解释,结果一连几天,汀雪连面都没露,这人不来,宋佩茵也落得自在,她可以等,她相信,十天之内,新箩一定会来见她。 今儿外面的天气似乎很好,宋佩茵听到了竹林里的鸟啾声,正在她算着日子的时候,外面有了动静,不一会儿暗牢的门被打开了。 “你们先下去吧。” “是。” “汀雪,你也到外面等我。” “是,大人。” 外间隐约传来的声音虽然有些模糊,但却足够让宋佩茵听清楚,熟悉的男声很好听。 新箩让人来将宋佩茵带出去的时候,季君珣紧张的拦住了宋佩茵,看着她问道:“这些人带走你做什么?” 宋佩茵笑了笑,踮起脚尖捧着季君珣的脸吻了吻他的唇,安抚着季君珣自从来了零域就惴惴不安的心:“没事的,他们不会把我怎样,我现在要去见一个老朋友,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国师新箩大人,我猜,他一定有很多事想问我,正好我也借这个机会跟他说明来意,看看能不能帮厉先生把他的老婆讨回来。” “国师新箩?就是那个当初将你弄到这里的人?” 宋佩茵点点头,嗯了一声:“好啦,别担心啦,我没事的,等我回来咱们就能从这里出去了。” 季君珣目送着宋佩茵离开,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这里的一切对于宋佩茵来说都是回忆与过往,对他来说却是缺失在宋佩茵生命中的时光,好像白白地就隔空了这许多年,导致他现在仍旧会害怕,怕宋佩茵再次离开他。 ,新箩眉宇间对宋佩茵忽然造访而生出来的些许莫名其妙的不快消散了下去,他抬起眼皮似怒非怒的瞪了一眼宋佩茵:“这都不拜你所赐吗?” 宋佩茵被新箩语气里的埋怨之意弄得懵了:“这话说的,关我什么事?” 新箩极为不满地冷哼一声,随后便将宋千玦跟他来到零域后发生的事情悉数告诉了宋佩茵,将宋千玦是如何想办法逃出须弥山,还义正言辞的说什么自己不过是个凡人,守护天下生灵这种事她做不来以及后面发生的一切...... 半晌后,宋佩茵沉默了,她没想到宋千玦会因为不愿意洗去记忆成为林木女王而逃出须弥山,还是在无虚崖封印快要破裂的时刻,当然,宋佩茵觉得这件事也不全怪宋千玦,毕竟是新箩一上来就提出要洗去人家的记忆,连无虚崖的事情提都没提,但,宋佩茵猜测,就算宋千玦知道了无虚崖的事,她大概也还是不会让新箩洗去记忆。 除去一开始说起整件事颇为恼火外,到了后面新箩也就不生气了,因为他清楚的记得,在他和宋千玦被封印在无虚崖下面的时候,如果不是宋千玦一直在他耳边跟他说不要放弃,他们一定能出去的话,他想,任谁处在那样的绝境下,都会选择放弃自己,任由灵魂被肆虐,被折磨。 当时他以为自己求死不能的一生都便将与谷底的那些淤泥沼泽和臭虫们渡过,可他却低估了宋千玦求生的心,当他知道宋千玦渐渐开始忘记往事的时候,他便清楚,这个女人潜意识里已经被迫接受了自己是林木女王的现实,因为只有她成为林木女王,他们才能从无虚崖出去,才能为她口中的小孩儿报仇。 新箩想,那个小孩儿对宋千玦来说一定很重要,否则,宋千玦不会为了他愿意放弃回忆成为林木。 宋佩茵有些担忧:“你是说,她现在已经忘记了一切,成为了真正的林木女王?” 新箩点了点头:“所以,你现在能告诉我,你回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吗?还带着两个男人。” 这话说来就有些长了,宋佩茵有些说不出口,零域刚经历了一场战火,百废待兴,等宋千玦这个现任女王醒过来肯定还有很多都等着她处理,如果她这个时候将自己带了过来准备弄走女王的事被新箩知道了,她实在不敢保证新箩会不会做出些什么来,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暂时不要透露好了,先走一步看一步。 不过,宋佩茵的小心思却并未瞒住新箩,他没等宋佩茵想好说辞便开了口:“有个男人是来找女王的吧?” 这下,宋佩茵噤声了,她狐疑的去看新箩,难道这人之前见过厉成? 新箩不屑的冷哼一声:“这男人对女王一点都不好,不要也罢,好在女王现在也已经不记得他了,你回去劝他,让他不要再痴心妄想,林木女王是零域的神灵,是守护四族安平的存在,可不是跟他情情爱爱的凡人,他所认识所记得那位宋小姐已经不存在了。” 新箩决然,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宋佩茵深吸了一口气,两难的她决定先留下来再说。 “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但,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你总不能这么快就赶我走吧?再说了,那女王的男人在另一个世界里也算是凡人中的翘楚,若要真论起地位来,与你这国师也算不相上下,你总不能人来都来了,却连女王的面都不让他见吧?” 毕竟和宋佩茵曾经共事过许久,新箩哪里不知道宋佩茵打的什么主意?但他也不拆穿她,反正现在林木女王已经忘记了一切,这三人又能掀起什么波浪来?他倒不如趁这个机会让那凡人男子彻底死了心。 林木女王醒来的时候距离她和兽王大战的那一晚已经过去了七日,她醒来的时候全身都痛,像是被人刚拆过又合拢似的。 眼角依稀还挂着泪珠,当手抹到这东西的时候,林木怔了怔,对了,她隐约想起来,自己似乎做了个很悲伤的梦,在梦里她哭的可伤心了,那么悲伤的梦应该记得才对,只可惜,她一觉醒来已经忘记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也不知道自己为谁流泪。 新箩听说林木醒来后,百感交集的他连忙上了须弥山。 女王的寝殿里。 汀雪端着御厨特制的元羹汤站在床边,小心翼翼的看着林木,又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林木淡淡地瞥了眼汀雪:“东西放下,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会儿。” “是,殿下。” 片刻后,新箩带着原本关押在暗牢里的三个人回来了,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宋佩茵主动让新箩找人送来了面纱,遮住了自己的容颜,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见汀雪不在寝殿里伺候着,新箩有些奇怪的问道:“殿下不是醒来了吗?你怎么在外面?” 闻言,汀雪的目光一边越过新箩看着他身后的三人一边解释道:“殿下刚醒来,还不大清醒,说想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新箩嗯了一声:“你先带这三位客人去安排住处给他们,我去看看殿下。” “是,大人。” 寝殿里。 林木靠着软枕正望着窗外的景致发呆,新箩进来的时候她听到了声响,却并未理会,直到新箩唤了一句殿下,她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国师找我有何事?” 闻言,新箩怔了怔,瞧瞧这话问得多新鲜,他们可是千百年的老搭档了,她竟然问自己找她做什么,难不成忘了往事也将他们之间的交情一并忘了? 所幸新箩反应挺快,一点也没因为林木对自己的疏远而表现出诧异或不满,他只是恭敬的冲林木微微俯了俯身,开始同林木说起这些天所有战火后人族大事的处理进程。 林木一开始还听得专心,但到了后面,她竟开始走神了,新箩察觉到不经意间轻咳了一声。 回过神来,林木重新收拾好心绪,似是对自己的走神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便夸了一句新箩,说道:“国师大人能力卓群,心思缜密,你做事我一向是放心的。” 闻言,新箩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继续接着汇报自己这些天的工作,有些原本该林木经手的,但因着她没醒过来,新箩也不想有人打扰她,便让人将公务送到了皇城,一切都由他来办。 “殿下,人族和林木一族在此战中不管是将士还是百姓都死伤惨重,兽人和水族虽说是造成这场灾难的主使者,但毕竟这其中多有无辜之人,现如今零域内又战火刚熄,正是百废待兴之际,我想着,殿下既身为四族主宰,不如找个机会见一见各行各业的善者们,通过他们以此向众生灵表达殿下对他们的关心,也算是祭奠在这场灾难里死去的生命,还可借此重振大家共筑零域美好未来的信心。” 新箩说话很是在理,就算林木原本无意于此,却也不得不应承下来,是她忘了,她是零域的神灵,是守护世人的存在,怎么能只管自己舒心而不顾他人呢? “我知道了,这件事就由你去办吧。” “是,殿下。” 公事好不容易说完,新箩本想再关心关心林木的个人状态,谁知他还没出口,林木却先脸上显出一副疲倦的模样,整个人倚在窗前的软榻上看上去软绵绵的没什么精神。 瞧见林木这样,新箩也只好将没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他冲林木微一俯首:“殿下几日前刚恢复神身便与兽王大战一场,如今醒来,若是觉着身子哪里不舒适,请殿下一定要告知新箩,新箩也好为殿下调养。” 闻言,林木原本垂下的昏昏欲睡的眼皮有气无力的瞥了眼新箩:“谢国师大人关心,本王就是觉着有些乏累,没什么力气,该是休憩两天就好了。” “既是如此,那便再好不过,殿下好生休息,新箩就先告辞了。” 说完,新箩再不多言,转身就要退出去,看着新箩的背影,林木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她忽地出声喊住了新箩。 “国师,等等。” 林木从软塌上坐起身来,撩开了挡在软塌前的流纱,露出来一副着了青衣矜贵而不可方物的模样。 新箩回过身来,刹那间,他原本直视林木的眸子不自在地躲闪了两下:“不知殿下还有何事吩咐?” “兽王的头可还在?本王那日晕过去了,不知你有没有帮我收起来?” 不曾想林木还记着这回事,新箩有些为难起来,林木晕过去的时候手里的确提着兽王的头,可他当时嫌这东西太过血腥,不好带回须弥山,便早就让人处理了,现如今看林木这话,想来是对兽王的头耿耿于怀不亲自处决不能罢休了。 唉,早知道他就留着了。 新箩面有难色,林木一眼看出来自己这事十有八九都被新箩处理了,不过她也不生气,她原本是想要用这人头拿去那片花海祭奠小孩儿的,可她的小孩儿是那样美好的人,她怎么能让他看见如此血腥又残暴的场景呢? 757 程彦笙问道。 有气无力的瞥一眼程彦笙,宋千玦蔫蔫的回她:“原来你们早就认识了,那我还搭什么线?”说到这,程彦笙又叹了口气,满是羡慕:“唉,咱妈对你真好,哪像我,还得靠装病才能躲过她的截杀。” 闻言,程彦笙笑得更欢了:“什么咱妈,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可不要乱说啊。” “啧啧啧,不让我乱说自己还笑得那么开心。” “好了好了,千玦,其实伯母人真的挺好的,我觉得你们俩就是互相缺一个了解的机会。” “得了吧,她现在恨不得她儿子赶紧休了我,还谈什么了解我,我呀,现在没别的愿望,就是希望能跟她井水不犯河水就阿弥陀福了。” 宋千玦的态度消极,程彦笙不认可的摇摇头,问她:“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难道你跟伯母要一辈子都这样了。” 程彦笙的话让宋千玦怔了怔,回过神来她隐隐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这话宋千玦是认真的,虽然她每天看上去一副没心没肺的开怀模样,可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心底深处的那些慌张和提心吊胆,怕某时某刻怕未知的下一秒她的身份就会被拆穿。 所以,如今的她,走一步算一步,是最真实的打算。 就在宋千玦还沉浸在自己的心绪里,程彦笙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主任。” “你跑哪去了?西市发生了一起交通追尾事故,现在有一名伤患失血过多,主动脉夹层破损,左胸腔积液,赶紧回来!快!” “是!” 挂上电话,程彦笙一边拿起自己的包往门口冲去一边头也不回的跟宋千玦道别:“医院来伤患了,我先走了,下次再找你!” 说完,程彦笙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宋千玦只听到她飞速下楼的咚咚声。 程彦笙走后宋千玦趴在房间的窗边呆呆地望着她车辆消失的方向看了许久,不可否认,她对程彦笙已经生出了些许羡慕和嫉妒的心思,羡慕她有自己的工作,嫉妒她有能让周意欢认可的过去。 宋千玦不由的就想到了自己,她想起如果没有宋亦阳将她绑走,说不定她现在在原本的公司里应该也升职加薪了,虽然不是自己梦想的工作,但收入不错,养着她自己和孙叔完全没问题,压根不像现在的自己,纯粹就是个游手好闲的富太太,一点人生价值都没有。 当厉成接到宋千玦的电话得知她想找工作的时候,厉成既没拒绝她也没答应她,只问她:“怎么忽然想起工作了?” 宋千玦本以为依着这些富家子弟的脾性,厉成至少该问她一句“你是觉得厉家养不起你,缺你那份工资吗?”总之,就是这么个意思,可没想到厉成丝毫不提这些,只问她原因。 “我不想当五体不勤的蛀虫,我也想实现我的人生价值。” 闻言,电话那头的厉成无声地扬了扬嘴角,带着丝若有似无的不屑跟调笑,又问:“你的人生理想是什么?” 说来人生理想这回事,无论大小远近,每个人其实都有,宋千玦沿着厉成的话想了想,发现,她的人生理想似乎有点儿太过普通,从小到大,她没什么别的梦想,就希望将来长大了,好好工作,努力挣钱,养活她自己和孙叔,有喜欢的地方就去看一看。 总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可这些她不能告诉厉成。 宋千玦的迟疑让厉成坚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他觉得,宋千玦只是一个人待在家里太无聊了,所以才会想找工作,他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只是,这事有点儿不好办,毕竟宋千玦的身份摆在那,让她真到v·i来某个部门上班似乎不太妥,可如果把她放在别人那里,似乎更不妥。 想来想去,厉成觉着,他只能将这女人放在自己身边了。 “我明天早上让陆遇接你来公司。” 没想到厉成会这么爽快,宋千玦难免激动:“真的吗真的吗?那我需要做些什么准备?” “什么都不需要准备。” “那我来做什么?” “做我的......秘书。” “啊?” “不愿意?” “愿意愿意,我当然愿意了,能跟厉总一起工作,是小女子的荣幸。” “没别的事我挂电话了。” 厉成的语气一直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来,眼下见他要挂电话,宋千玦连忙开口:“哎,等等。” “还有事?” 宋千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话问的,他们好歹也是合法的夫妻好伐?就不说点除了工作之外的事情吗? 宋千玦其实本就没设么大事要跟厉成说,再加上被厉成这么冷冷地一问,于是她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你不在,这里太冷清了,一点都不像个家。” 没料到宋千玦会忽然提起这件事,她的语气里颇多委屈,听上去感觉很是难过,厉成怔了怔,他不过才两天没回去,不至于吧? 电话里沉默了半晌,就在宋千玦怀疑厉成是不是已经将电话挂了的时候,只听见厉成在那头轻咳一声:“今儿晚上公司有活动,我走不开,再说吧。”紧接着宋千玦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嘟嘟嘟的忙音。 气咻咻的将手机扔到沙发上,宋千玦对着怀里的抱枕就开始施虐,显然将抱枕当成了某人,一边拧一边抱怨道:“臭厉成死厉成!不负责任的家伙!丢下我一个人在这,哼!啊啊啊啊啊,气死我了!” 而此时挂上电话的厉成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处理完手上最后一份文件,许是累的厉害,厉成一双长腿翘上办公桌,随后从一旁的烟盒里摸出支烟来开始吞云吐雾,瞧着不羁又性感。 猩红的烟头在他骨节分明的指间闪烁不停,吐出悠长的一串烟圈后,厉成盯着指间烟雾缭绕的一片渐渐出了神。 不可否认,他在想一个人。 他在想,习惯这种东西真是害人不浅,就比如现在,他竟然已经开始期待宋千玦给他当秘书的场景。 这实在不怨他,自从和宋千玦领证后,两个人就一直在一处,眨眼间三个月就要过去,而这也直接导致厉成已经习惯了宋千玦的存在,习惯她偶尔在自己身边犯二,也习惯她总是有理由时不时地跟自己对着干,却又在惹恼他之后故意讨好自己,也习惯她在某些安静的时候注视着自己的神情。 正是因为意识到自己再这么下去可能就控制不住事情的发展,所以厉成才故意说自己工作忙,不能回燕庭南岸,他本想借着这个机会戒掉自己对宋千玦渐渐产生的习惯,可他对自己的心却失算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宋千玦在他心里的位置已经悄悄发生了变化,而等他意识到这种变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收不回,于是他索性决定放纵自己。 正当宋千玦在纠结明天穿什么上班时,一位不速之客的来电让她原本渐好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宋小姐,好久不见啊。” 电话那头秦修的声音颇为喜兴,仿佛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可宋千玦就高兴不起来了。 这人抓着能致她于死地的把柄,这时候来电话,又想干什么?难不成还想绑她? 虽然心下担心,但这面上可不能露怯,这是宋千玦一贯的作风,于是她学着厉成一向淡然的语气十分自在的纠正秦修对自己的称呼。 “秦先生,请你叫我厉少夫人,好吗?” 听闻,秦修双唇一动,一抹调笑浮上他的嘴角:“原来是厉少夫人啊,失敬失敬,不知少夫人可否赏脸出来喝一杯?” 秦修的声音还算明朗,可宋千玦却丝毫轻快不起来,她咬牙切齿地问他:“你又想干什么?” 眉头一挑,秦修笑道:“作为朋友,我想请少夫人聚一聚不都行吗?” 宋千玦冷笑一声:“呵,我什么时候和秦先生变成朋友了?我怎么都不知道这事?” “啧,这就是少夫人的不对了,我好心好意帮你保守秘密,你到头来也不谢谢我。” “是吗?那看来我还真是该好好谢谢你!” “不客气,少夫人。我把位置发给你,两个小时后见,当然了,少夫人也可以选择不来,至于后果么,少夫人这么聪明,就不用我提醒了吧?” 听到秦修真要跟自己见面,宋千玦顿时更紧张了,她冲电话里怒道:“你...你现在来找我,光天化日之下,你这是想害死我吗?” 宋千玦话音刚落,就听到电话那头的秦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难不成少夫人想跟我晚上再约?” “约你个大头鬼!” 秦修笑得更欢了。 不知道秦修究竟找自己想做什么,宋千玦挂断电话后独自在厨房忙活了好一阵,等她出门的时候,她拍了拍自己装在包里的自制辣椒水阴测测的一笑,她打定主意要是秦修还跟上次那样吓唬她,她就只好用对付流氓的手段来对付他了。 驱车前往跟宋千玦约好的路上,秦修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和上次的二手越野不同,这次秦修换了辆最新的丰田。 到了两人约好的目的地,秦修愣在车上看向不远处那个戴着墨镜,头上包着 花围巾,穿了条东北大花裤的女人,打扮的跟村姑进城似的。 他下意识的吞咽了一回口水,犹豫着要不要下去看看。 秦修约的地方距离市中心已经上百公里,宋千玦现在脚下站着的这块地已经是偏远的郊区了,因为不是什么见得人的事,故此宋千玦从燕庭南岸走的时候也不敢开车,只能随手在路边招了辆taxi,那司机师傅见她一副打扮如此惹眼,不由的就多看了两眼,差点没笑出声来。 知道不远处缓缓停下的那辆丰田可能就是秦修,宋千玦得意的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衣着,没错,她就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这么穿好恶心秦修的,就算不能对秦修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让他辣一回眼睛,宋千玦也是高兴的。 拢了拢头上的花围巾,宋千玦扭着臀就朝秦修的车走了过去。 到了车跟前,见秦修一副见鬼的表情,宋千玦冲他忽然咧嘴一笑,随即她伸出纤纤玉手缓缓取下墨镜,这一下,秦修的眼睛是真被辣到了。 只见眼前的女人两边脸颊上腮红涂得跟猴子屁股似的,一张脸不知抹了多少粉,原本一双水汪汪的漂亮大眼睛也被两条又粗又丑的眼线衬得看不出来原来的轮廓,再加上眼皮上那些五颜六色的眼影,秦修强忍着不适反应了好一会才极是艰难地夸了一句宋千玦。 “少夫人真是好妆容。” 闻言,宋千玦笑得肩膀不停的抖动,脸上的粉跟着簌簌地往下掉:“是吗?谢谢秦先生夸奖,为了见你,我可是画了好久呢,你喜欢就好,等下回啊,我画个更好看的。” 秦修这回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弄不死你,我恶心死你”,宋千玦对他现在分明就是这种心态,她有把柄在他手上,不能反抗,就只能恶心他了。 瞧着宋千玦那副让自己不堪直视的尊容,秦修除却一开始的不适应,片刻后便只剩下哭笑不得。 真是难为这女人了,当然,更难为他自己的眼睛了。 车上。 宋千玦像是嫌自己还不够吓人,她一边掏出包里的化妆品给自己补妆,一边问秦修:“秦先生这是要带我去哪?” 瞧见宋千玦还在往自己脸上抹东西,秦修顿时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他瞥了一眼宋千玦,说道:“你以后来见我要是再敢打扮的这么惊世骇俗,再敢这么辣我的眼睛,我可不保证我还能替你保守秘密。” 听闻,宋千玦手中的动作一顿,她暗自在心里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悄悄嘀咕:“就知道威胁我,哼!伪君子!” 嘀咕完却也真的不敢再往脸上涂脂抹粉了,将化妆品重新放回包里,宋千玦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后视镜,当看到镜子里自己那副尊容的时候,她冷不防被吓了一跳,一声惊呼没忍住就这么飘了出来。 “啊!” “怎么了?” 秦修不知道宋千玦是被吓得,还以为她怎么了,立马将车速缓缓慢了下来。 怎么可能告诉秦修她是被自己吓得,宋千玦当即无事人一样挺了挺腰身:“没...没什么!” 见秦修一副狐疑模样,想了想,宋千玦直接转移话题:“哎,你还没告诉我,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带着我往哪儿去呢你?” “不着急,马上就到了。”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758 半个小时后。 秦修将车停在了一片人迹罕至的小荒山里,在一条小溪旁边让宋千玦将脸上的东西都洗干净。 被人带来这种鸟不拉屎远离社会的地方宋千玦原本已经很忧心了,眼下又听到秦修要自己洗脸,她自然不肯。 “你刚不还夸我好看吗?我才不洗!再说了,我这也算是乔装打扮,洗了脸万一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秦修丝毫不让,语气里一派强硬:“你要是自己不想洗,那我只能亲自动手了。” 说完秦修上前一步,攥住宋千玦的手就往溪水边走去。 “你,你放开我!哪有逼人洗脸的?我...我警告你,你要是再不放,我就动手了啊。” 丝毫不理会宋千玦的威胁,秦修手上的劲道更大了。 见秦修铁了心要给自己洗这张脸,宋千玦终于妥协:“好了好了,你放开我,我自己洗还不行吗?” 这回,秦修停下了,转过头盯着她。 宋千玦连忙保证:“我自己洗,真的。” 十分钟后。 宋千玦原本一张五颜六色的脸终于恢复了真面目,瞧着顺眼灵动多了,秦修忽然揉了揉她的发,神情复杂。 总之,宋千玦看不懂。 洗完脸,秦修又带着宋千玦徒步往里走了三公里的路程。 终于,目的地到了。 一座小小的无字墓碑赫然出现在宋千玦眼前。 她惊了惊,不解地看向秦修,只见秦修一言不发地从车上拿出贡品,摆上,点香,然后跪下去冲着无字墓碑磕了三个头。 站起身来,见宋千玦目瞪口呆的盯着自己,秦修犹豫了一番,对她吩咐道:“你也跪。” “我?”宋千玦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 “是。”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让你跪你就跪。” 闻言,宋千玦不高兴了,虽然她一直不高兴,但这回表现的最真切,她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膝盖,然后抬起眼皮直直地盯着秦修的眼睛,语调坚定:“这世上,我宋千玦只跪父母!你要是能给我一个让我信服的理由,我也可以跪。”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僵持了片刻,秦修败下阵来,隐隐叹了口气,又笑:“算了,不跪就不跪,他们也不会怪你的。” 听了秦修的话,宋千玦虽惊异于秦修这么容易就放过自己,但让她更好奇的是秦修最后的那句话。 “他们也不会怪你。” 他们是谁? 秦修又为什么要自己跪这无字墓碑? 一向大条的宋千玦终于反应过来,此行不简单,她的直觉告诉她,秦修分明是有事瞒着自己,可让她更不解的是,自己和这男人不过才第二次见面,他能有什么事要瞒着自己?还让自己去跪一个无字墓碑? 这里面的信息量太大了,宋千玦一时有些懵。 秦修原本想要将所有的事都趁今天告诉宋千玦的,可当他的话即将出口的瞬间,他又犹豫了。 算了,所有的事情就都让他一个人承受和了断吧。 回去的路上。 秦修只字不肯再提无字墓碑的事,宋千玦却愈发好奇,可任凭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这里面的关系来。 瞧宋千玦一副沉思的神情,秦修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可他一点也不担心,毕竟有些事这世上他若不说,便再无人知晓。 为了转移宋千玦的注意力,秦修又恢复了往日里那副风流倜傥,言语多花的模样,他敲了敲宋千玦的额头:“想什么呢你?” 秦修手劲不小,宋千玦顿时疼得龇牙咧嘴,她没好气的冲秦修低声吼道:“你对女孩子下手就不能轻点吗?我想什么你不知道吗?哪有你这样说话说一半的人?” 闻言,秦修忍不住乐呵道:“行了别想了,我要你为我做件事。” 宋千玦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帮我拿到艾西纳最新研发的产品,还有他们的核心技术资料和营销方案,记住,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什么?!” 果然,这男人一出口就能要了她的命。 宋千玦虽然对法律没有什么研究,但孙叔以前是赶警察的,所以宋千玦多多少少也知道些,秦修现在让她做的事情,如果被发现抓住了,这可是属于盗窃商业机密,能直接坐牢! 这男人是想换个方法整死她吗? 秦修眉一挑:“少夫人怎么突然耳朵不好使了?”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宋千玦仍旧不死心。 “少夫人看我这样像是开玩笑吗?” “那你直接杀了我吧。” 说完,宋千玦双眼一闭仰头靠在身后的软枕上。 秦修看她一眼,啧了一声:“少夫人的孙叔最近过得可还好?” 闻言,原本挺尸的宋千玦倏地睁开双眼,眸子里满是戒备,她死死地盯着秦修瞧了半晌。 末了,终是妥协。 “一个月的时间太短了,我连v·i的大楼都还没进去过,三个月,给我三个月的时间。” 秦修见宋千玦先前那副要吃了自己的神情,还以为她要跟自己抗争到底,没曾想,到底还是亲人重要。 “两个月,我最多给你两个月的时间。” “好!” 说话间秦修已经将车开到了五环内,相比白天的荒郊野岭,s市的五环明显热闹繁华多了。 扔下一个好字给秦修,宋千玦重又扮上自己的村姑模样,用围巾包住了自己的头跟脸,只剩下一双大眼睛露在外面,随后打开车门离去。 不怪她故意如此,实在是厉家的权势滔天,她当时又作死的让陆遇将自己和厉成的结婚照登在了报纸上,她怕若是真被人认出来,看到她和秦修在一起,到时候不用秦修抖露她的身份,她在厉成那儿也是凶多吉少了,更何况还有一个虎视眈眈想将她撵出厉家的周意欢。 一个小时后。 宋千玦站在人声鼎沸的市中心一个人漫无目的走在街头,迎面兜来一阵寒风,她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初冬已经来了。 抱紧了自己的双臂,宋千玦将半张脸完全的隐在围巾下,她想起白天秦修带自己去的那座墓碑,秦修告诉她说,那里埋的是他的救命恩人。 她问他为何没有名字。 秦修又说,因为怕恶人来破坏他们最后的安眠。 宋千玦还想问些,但秦修却死活不肯再开口,总之,听上去是个悲伤的故事。 今天这事想来还颇多疑点,但宋千玦现在管不了这些,她尚有把柄在人手中,加之亲人又被威胁,她什么也做不了,她只能按着他们的意图来。 就算她表面看上去永远威武不会屈,富贵不会淫,永远一副牙尖嘴利丝毫不肯吃亏的模样,可那又怎样呢?她还不是一只被人捏住咽喉的麻雀,若哪一日这些权贵巅上的人厌了烦了找到了比她更好的替代品,到那时候看,她又会怎样呢? 十字路口永远是繁忙的,许是心事太多,宋千玦怔怔地站在绿灯下看着身边人来人往,有时候她会忽然产生将自己的替身身份告诉厉成的想法,可这样的念头也只仅仅一闪而过,她不敢赌。 “啊!快看,我家小仙女妍舒,哇,居然还有厉总裁,好帅啊!” 倏地,身旁两个年轻的小姑娘互相激动的拍着对方一脸花痴的看向对面。 “对啊对啊,我上次在报纸上看到厉总裁的结婚照,天呐,太帅了。” 杂乱的思绪被耳边叽叽喳喳的小姑娘打断,宋千玦干脆也不想了,她顺着两人的目光看向对面。 只见不远处商场外的巨大液晶屏上正在播放着一个小时前星海传媒的酒会现场,秦妍舒穿着条深v的露背裙,*****甚为壮观,她漾着一脸幸福的笑挽着厉成的胳膊走上红毯,时不时的无意间用自己的胸口蹭一下厉成的。 面对秦妍舒的骚扰,厉成还是那副淡淡的神情,甚至吝啬于给媒体一个敷衍的笑脸,看不出他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宋千玦想起自己先前问厉成今晚能不能回去,他说不能,因为有工作,现在看来,厉成是真没撒谎,但宋千玦还是嗓子眼里一阵发酸,有些难受,偏偏这时候旁边的俩小姑娘还在不断地刺激她。 “我觉得我家妍舒小仙女和厉总裁在一起看上去好有感觉啊,天呐,太配了。” “唉,就是可惜厉总裁结婚了,前段时间我还看他结婚照了呢,那女的长得还算好看,但没我家妍舒好看。” “哈哈,我也觉得那个什么宋小姐没我家妍舒好看,而且结婚了又怎样?现在离婚的那么多,保不准哪天这宋小姐就被厉家退货了。” 话听到这里,虽然宋千玦一在劝诫自己要冷静,但现在她真的忍不住了。 转过身牢牢地盯着面前的俩小姑娘,宋千玦疾言厉色的教训道:“你们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恶毒了吗?人家结婚才几天你们就盼着人家离婚?家里大人没教过你们要善良吗?再说了,屏幕上那个女人哪里好看了?我觉得厉少夫人比她漂亮多了!” 说完,宋千玦冷哼一声扭头就走,那俩小女孩儿大概没想到自己不过随意吐槽臆想两句,竟能惹来横祸,一时间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宋千玦离去。 片刻后,只听到那俩姑娘骂道:“神经病啊你!关你屁事!” 回去的路上。 心事重重的宋千玦慢悠悠地一个人走在林荫小道上,直到她拐进一条灯色昏暗的马路,借着地上的光正好不经意间瞥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忽然多出来个男人的影子。 顿时,宋千玦一阵毛骨悚然,后背瞬间冷汗淋漓,她本想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往前走,可奈何双脚却不听使唤,步子越来越快,到最后她干脆跑起来,而身后的那道黑影也跟着她跑起来。 这条路白日里风景甚好,宋千玦坐着厉成的车路过了几次,那时候她尚觉得这路光色旖旎,唯一的不好就是太短了些,然而现在她却有种这条路怎么跑也跑不到尽头的感觉。 是谁呢?谁在跟着她?要干什么?她能逃得过去吗? 慌乱中宋千玦也顾不得许多了,她扯开嗓子冲前面黑漆漆的地方连喊了好几声救命,然而这空旷的江景别墅区,除了她自己的回音和身后那恐怖的黑影,什么都没有。 身前的包包随着宋千玦飞奔的速度不断地拍打着她,无意间碰到包里鼓起的那一块,宋千玦猛然想起来,临走前她貌似在包里放了一瓶自制的辣椒水。 危急关头,也不管辣椒水这东西到底管不管用,宋千玦迅速从包里掏出小喷壶,在身后那黑影上前一扑猛地捂住她嘴的同时,她摁下喷壶反手对着扑上来的陌生男人一阵猛喷。 “啊!” 男子显然没料到宋千玦还有这手,当下一双眼只感觉里面有熊熊烈火在烧似的,睁都睁不开,剧烈的灼痛让他不得不放开了桎梏宋千玦的双手,转而两手捂在眼睛上连声哀嚎。 难得的一个机会,宋千玦几乎是瞬间跨到那男子跟前,抬起右腿猛地踢在那男子的胯间。 这回,那男子彻底倒在地上了,痛苦的不知该捂眼还是该捂胯。 见男子暂时失去对自己的威胁,宋千玦惊魂未定的站在原地喘着粗气,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鸣笛。 生死瞬间,宋千玦还没回过神又被这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她转过身去一瞧,居然是陆遇,厉成也跟着下了车,脚步匆忙。 陆遇紧张地上前一边问宋千玦一边看向躺在地上哀嚎的男子。 “少夫人你没事吧?” 没想到陆遇和厉成会出现在这,宋千玦愣了愣,这男人在电话里不是说今晚不能回来吗? 见宋千玦怔怔地看着自己,饶是一向波澜不惊的厉成也难得外露了一回情绪,方才在车上当他听到宋千玦那声影影绰绰的救命时,他生怕自己来晚了。 生平第二次,厉成体会到了什么叫心急如焚。 第一回是宋千玦在柏林被绑的时候。 看到小女人好好地站在跟前,厉成先前紧锁的眉渐渐舒展开,僵硬地脸颊也缓和下来,两人的目光撞在一处,静静地瞧了对方许久,厉成忽地将宋千玦搂进了怀里,一言不发的紧紧抱着她。 一旁的陆遇见此情形也不知自己该怎么办才好,自家大老板还是第一回这么光天化日之下动情的抱一个女人,秦妍舒都没有过这待遇。 759 宋千玦被厉成突然的拥抱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但她心里是欢喜的,这样的怀抱她已经等了好久,她还以为,这几个月来自己只是在一厢情愿,没想到,厉成也是牵挂她的。 将下颌搁在厉成的肩窝里,宋千玦早已将刚才的惊魂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她闷闷地轻声问道:“你不是说不回来吗?” 厉成原本狂跳的左心口随着耳边宋千玦软绵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许是不太适应这样的自己,他紧接着便放开了宋千玦,又恢复平日里那副泰山崩于前不动声色的模样。 没理会宋千玦的问题,厉成语气不善的开口:“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听闻,宋千玦啧了一声,这人变脸的速度也太快了,垂下眼眸思虑片刻,她底气十足地抬说道:“我心情不好,出来散心不行吗?” “心情不好?” 厉成目光如炬,宋千玦没由来地心虚。 “是...是啊。” 怕被厉成发现端倪,宋千玦意识到自己要主动出击不能再被动防守,于是她赶在厉成下一句之前先发制人。 “我看到你和秦妍舒走红毯了,她还挽着你的胳膊,你不知道,网上好多人都说你们般配的很。” 宋千玦的语气听上去难过中夹杂着一丝委屈,显得有些可怜,厉成原本还有许多训导的话要说,结果都被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于是,从不愿意跟人解释的厉成破天荒的同宋千玦说道:“那只是工作。” 闻言,宋千玦更来劲了,她忍不住提起在柏林的事。 “那上一回呢?上一回在柏林的时候,我看见她抱你了,你都不推开她。” 换做以往,宋千玦这番话只会招来厉成的警告,警告她不要妄想太多,但这回,一切变了。 “以后不会了。” 厉成的声线低沉悦耳,连带着不过一句未知的话都变得惑人起来,许是这样的厉成对宋千玦来说太过梦幻,她不禁就信了这话。 陆遇将跟踪宋千玦的男子扭送到了警察局,厉成知道这事不简单,但一番严刑拷打下来,那男子一口咬定自己只是见色起意,并无他人指使。 燕庭南岸。 宋千玦已经睡着了,厉成坐在卧室的沙发上借着床头昏暗的灯打量着她,也在思考着自己和宋千玦之间的关系。 担心吗? 似乎有点儿担心。 这时候,一旁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嘟...嘟...” 是陆遇。 划开接听,厉成将心思拉了回来。 “说。” “厉总,这小子还是不肯说实话。” “那就放他走。” “引蛇出洞?” “对。还有,处理一下这些媒体,我不想再看到我和秦妍舒的新闻。” “是。” 挂上电话,厉成盯着自己手机上浏览器里跳出来的那一行新闻渐渐冷了眸子。 只见屏幕上闪烁着蓝色的字体:“当红小花旦秦妍舒与厉氏总裁同走红毯为星海传媒造势,路人评论配一脸。” 厉成不是个傻瓜,宋千玦自从嫁给他就三番两次的出事,虽然他多少猜到了些这里面的缘由,也多少查出些蛛丝马迹,可从前却始终不愿相信,就算两人分了手,那人在他心中也还尚是一朵白莲,纯净无暇,暗香幽幽,他本希望自己的退让能够让那人收敛一些,但现在看来,他错了。 一个不懂得适可而止的人,永远不会知道什么叫忍让! 这世上有再一再二,再三再四,可这再五再六就忒不要脸了! 厉成敢笃定,自己能想到的事情,宋千玦也一定想到了,但这女人不说,她一直在等他做决定。 其实原本今晚这事厉成若是提前知道了是决不会出现的,他上次在柏林跟秦妍舒说的话一字一句都是认真的,他不想再与她有什么纠缠,但偏偏这女人不肯放过他。 星海传媒是v·i旗下准备用来打造娱乐圈最大的娱乐公司,虽说以v·i的号召力就算星海传媒悄无声息的出现,但只要将v·i这张底牌一亮,到时候扑着往里送艺人的总监能将星海的大门都踏破,可新来的负责人不这么想,巴巴地盼望着能在厉成眼前露露脸,于是就号令手下的人为星海传媒策划了一场囊括大半个娱乐圈的盛典,并将请柬送到了陆遇手上。 当时陆遇将这请柬交给厉成的时候,厉成也没多想,觉得既然是自己公司旗下的盛典,更何况对星海的定位又是将来最大的娱乐公司,故此厉成稍一考虑便答应了。 盛典开始的前十分钟,厉成才从v·i赶到活动地点,刚才车便被一心讨好的负责人请到了贵宾室,负责人见厉成是独自一人是来的,于是拐外抹脚的跟陆遇打听,怎么厉总没把少夫人带来,陆遇只说了一句话。 少夫人不喜欢这种场合。 负责人一听,心里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以为他不知道吗?不喜欢这种场合还那么大张旗鼓的在各大新闻头条刊登两人的结婚照?蒙谁呢? 负责人也是个在娱乐圈摸爬滚打数十年的人,豪门婚姻他听得多也见得多,这宋家的落魄千金是用什么手段才嫁给厉成的他也不是没听说过,于是当下便以为厉成和宋千玦平日里露给外人看的那番亲密都是装的,背地里两人指不定怎么不对心呢。 秦妍舒作为国内正当红的一线,这回星海的盛典她自然也收到了邀请,她原本是不想来的,可经纪人却告知她这星海是v·i用来在娱乐圈主打的公司,换句话说,星海的酒会厉成也会去。 一听厉成要去,秦妍舒当即二话不说收下了请柬,她正愁最近没什么理由去找厉成,虽说上回在柏林厉成那番话明摆着要跟自己划清界限,但那又怎样呢?她只要不放手,厉成就永远别想扔下她!她就是要时不时的在他眼前晃一晃,让他知道,她秦妍舒,不是他想忘就能忘的人!而宋千玦,也很快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到时候,厉成又会变成她一个人的。 娱乐圈曾有一位很有威望的前辈说过一句话:不要看着那些屏幕上的女明星们平日里总是一副温婉可人抑或善良单纯的模样,你可能永远也无法想象,为了博上位,某些女明显在私下是一副怎样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形象,她们为名为利或许还为情,所谓杀人放火栽赃陷害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只要没曝光没被发现,总之,四个字形容——丧心病狂。 秦妍舒就是这样的人物。 可十年前她不是。 但人呐,终究是会变的,更何况又是生活在一个如此纸醉金迷的时代,有些人迷着迷着就变了,连自己都不知道。 决定要置宋千玦于死地的想法,是秦妍舒第一回从厉成嘴里听到他要结婚了五个字时就产生并迅速执行的念头。 这个世道,有些东西就那么多,要得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所以,秦妍舒才会放下在秦兴面前骄傲了二十年的自己,为的不过是求秦兴弄死宋千玦,只是可惜,她那毫无血缘关系的便宜哥哥秦修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就是会错了意。 依着秦妍舒的想法,既然当初绑了宋千玦就该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人杀了,但万万没想到,秦修竟只将人绑了一宿就放了,连点禽兽不如的事都没做,白白浪费一次机会。 厉成作为星海幕后最后的老板,这走红毯自然是要压轴,但他没想到就在自己准备独自上红毯的时候,那自作聪明的负责人居然在后台直接将秦妍舒从房间里请了出来要给他做女伴,还意有所指的说了句:“厉总跟秦美人看上去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说完,还一副邀功的神情。 一旁的陆遇对于负责人突然的自作主张也是一脸的蒙,而秦妍舒的突然出现也叫他恍然一惊,自家大老板上次同这秦妍舒在那酒店门口说的话已经十分明了了,没想到由于自己的疏忽居然让大老板陷入此番颇为尴尬的境地,实在失职! 一袭华服将妆容精致的秦妍舒衬得愈发明艳动人,厉成听完负责人的话后冷冷地看了一眼秦妍舒,后者冲他微微一笑,十分自然地伸出右手来:“厉总,又见面了。” 闻言,并未理会秦妍舒的刻意搭讪,厉成侧过身盯着负责人上下打量一番,沉声问他:“这个主意是谁教你的?” 厉成脸上无波无澜,瞧不出哪里不对,但就是让负责人心中莫名发怵,擦了擦额角不存在的汗,负责人偷偷瞥了一眼秦妍舒,发现秦妍舒此刻也不太好,厉成摆明了想给她难堪,现如今问这话不过是断定她让这人这么做的。 负责人给秦妍舒使了好几个眼色希望这女人能救救自己,但秦妍舒并未出言帮他,于是他只能自己结结巴巴的开口:“厉...厉总......我...我只是看您一个人来,所以才......” 负责人一脸心有戚戚的模样,还不等他一句话说完,厉成先不耐烦的打断了他。 “星海不需要像你这般自作聪明的人,明天去财务那把工资领了。” 余下的话厉成没说,但意思已经十分明了,这般妄自揣摩圣意且还没揣摩对的,是商场上一大禁忌,按理说以这负责人的阅历他不该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厉大总裁亲自发话,负责人就算有再多不甘不愿也只得闭嘴接受,当下只想抽自己耳光,要不是仗着自己知道点儿厉成和秦妍舒的小道消息,今天就是给他一百个胆他也不敢如此放肆。 其实,负责人前些年是做明星绯闻这一块的,当时他所在公司正好派他去盯那时才刚刚在娱乐圈露脸的秦妍舒,彼时秦妍舒尚不知是哪里的十八线,负责人满心牢骚,想着这样的十八线又没什么背景后台就算他将人家扒个底朝天,恐怕在圈子里也只能当个屁放了,于是,负责人抱着这样的心态神不知鬼不觉地跟踪了秦妍舒整整一天一夜,然后,他得到了当时如果放出来绝对震惊圈内圈外的新闻。 十八线的小明星居然是厉家太子爷的女朋友! 挖出这样的新闻,负责人当时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当他决定将手里的消息交给公司上层的时候,他不过在领导面前提了厉家太子爷厉成的名字,连秦妍舒都还没说,那领导人就直接让他闭了嘴,并警告他,像厉成这样身份的人,公司惹不起,所以不管什么新闻,哪怕再逆天,都不能发。是以,负责人只得独自将消息留了下来。 后来这负责人又断断续续跟过秦妍舒几回,而秦妍舒也随之在圈子里的名气越来越大,负责人不知道其他狗仔是否拍到过厉成和秦妍舒在一起的画面,总之,这两人的恋情媒体从未敢曝光过,加之秦妍舒这些年红了之后不断地跟一些搭戏的男明星传出绯闻,故此圈内知道两人关系的人就更少了。 厉成当场给负责人难堪,还话里有话,秦妍舒如何听不出来?只是今天这事还真不是她预谋的,她过来只是想在他眼前晃一圈而已,还真没想过要跟他搭伴走红毯,要不是这负责人临时起意擅自做主,她现在也不会处境如此尴尬。 本想着在老板面前露露脸的负责人灰溜溜的走了,秦妍舒独自站在原地一时下不来台,但她又不甘心就这样被厉成留下。 思忖一番,在厉成离去的前一秒,秦妍舒忽而对着他笑了笑,上前一步颇为自然的将自己的手挽在了厉成的胳膊上,然后转过头看着他,脸上带着丝笑意,说道:“既然你决意与我划清界限,那你就不该如此避着我,你要是躲我,只能说明你还在乎我。” 微微垂下眼眸盯着巧笑嫣然的秦妍舒,厉成眼神中再无往昔的情意,一副秉公商谈的模样问秦妍舒:“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成为星海的艺人,二:跟我走这一次红毯,往后,星海将永远不会跟你合作。” 笑容僵在脸上,秦妍舒知道厉成对现在的自己愈发狠心,但没料到会这般狠心,她不忿的咬紧牙根,眼神却仍旧不肯认输,下颌微微一抬,挽在厉成胳膊上的手紧了紧,笑了一句,走吧。 760 翌日。 宋千玦从床上醒来的时候还早,她微一侧头就瞧见自己旁边躺着厉成,宋千玦忍不住惊讶了一回。 他俩结婚这么久以来这还是厉成第一次跟她躺在一张床上,以往厉成都不跟她一起的。 虽说跟厉成的第一次是在宋千玦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但她骨子里其实还是个传统的人,从那以后厉成就再没碰过她,初时宋千玦还为这样的情形高兴,可待到她发现自己对厉成不知何时开始有了别样心思的时候,她心里又开始别扭起来。 枕边的男人睡颜安谧,眉眼自然而然地缓和下来,少了平日里那份不苟言笑的冷肃,看上去温和许多,宋千玦忍不住伸手隔着空气描摹了一番睡美男的轮廓。 这么优秀好看的男人,是自己的。 一想到这,宋千玦就控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先前心中对宋亦阳的那点儿怨恨也随着对厉成的喜欢消失殆净。 厉成一睁眼正好对上宋千玦灿烂的笑脸,他喑哑着嗓音低声问她:“笑什么?” 没料到厉成会忽然醒来,宋千玦怔了怔,渐渐敛去笑意,回了句没什么,实则心中却忍不住得意,她说过,她会让他爱上自己。 v·i集团一楼大厅里。 今天是厉成第一次带宋千玦来公司。 跟在厉成身后她一边好奇的来回张望一边在心里感叹,这写字楼也太奢华低调了,有钱也不是用来这么烧的吧? 厉成其实鲜少来公司,大多数的时候他都在出差,今日带宋千玦来也只是为了让她熟悉熟悉这v·i大楼。 公司里的女员工们都知道自己的顶头上司是个闻名京都的美男子,但鲜少有人能在公司里瞧见大老板,是以厉成带着宋千玦刚进v·i大楼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听到门口传来一声“厉总好,少夫人好”的激动声音,大厅里所有的人顿时止住了脚步,纷纷看向厉成和宋千玦。 不知是谁小小惊呼了一声:“天呐,少夫人也太漂亮了,本人比照片还好看。” 这世上有几人不喜欢被夸的?宋千玦听到这话当下脸上的笑就没憋住,被这么多盯着她也不怯场,转而笑眯眯的抬头看厉成,后者也正好在看她。 “他们夸我漂亮哎。” 宋千玦忍不住喜滋滋。 厉成好整以暇地微微一笑:“他们只是碍于你的身份,跟你客气而已,不要太当回事。” 说完厉成领着人就往电梯走去,宋千玦被噎得一个“你!”字就没了下文,只好跟了上去。 就在此时,一个实习生模样的小姑娘低头拿着手机从走廊的拐角处正好跟宋千玦撞在一处,两人一个趔趄,要不是厉成在,宋千玦今天能当场摔下去。 那实习生是刚来的,先前只在前辈们的口中听过厉大总裁的名儿,这真人还是头一回见,看到自己差点撞倒大老板带来的美女,实习生瞬间慌了神,也不知究竟该如何称呼了,只红着脸一个劲的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宋千玦今天为了凹造型特意穿了双八厘米的高跟鞋,被这小姑娘一撞险些崴脚,厉成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后一张脸沉了下去,问眼前的实习生:“你的上司没教过你上班时间不要玩手机吗?” “我...我...对不起厉总,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不是故意的......” 宋千玦在被宋亦阳掳到s市之前也曾在公司工作过,她知道实习生的不容易,眼前着小姑娘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宋千玦连忙冲她摆摆手:“没事的没事的,我不要紧,以后注意点就好了,你别哭啊。” 听了这话,那实习生眼眶更红了,一张还算漂亮的姣好脸蛋儿配上梨花带雨,平白就多了几分我见犹怜。 似是动静大了些,一位主管模样的中年男子不知从何处疾步小跑过来,瞥一眼实习生,再一脸抱歉的看着厉成和宋千玦,说道:“厉总,少夫人,对不起,这是我手底下的实习生,刚来几天,不懂规矩,还请厉总和少夫人原谅她这一回。” 厉成一向对工作严谨,所以在他手底下做事的人也都尚算得力专业,是以他今天对这实习生疾言厉色,很大部分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公司何时居然招进了这种上班时间玩手机的人,看一个企业如何,从企业员工的上班状态就能看出来,眼下这个实习生显然不符合v·i员工招聘守则,这才是厉成真正生气的原因。 赶来的主管在v·i也有五年了,这人做事还算不错,念着这一点,厉成利剑般的眸子扫了他一眼,转而将视线落到实习生身上,训诫道:“再让我发现一次,直接走人。” 闻言,那主管忙不迭推了回身旁的实习生:“还不赶紧谢谢厉总和少夫人。” “谢...谢谢厉总和少夫人。” 实习生低着头,宋千玦看不见她脸上的神情,但宋千玦以己度人,料想那实习生现在心里指不定怎么嘀咕呢,不过也是,不就小小的撞了一下么?厉成至于为了她这么给员工脸色看吗? 不知为何,想到这,宋千玦心里还有点儿小小的得意,女人么,英雄一怒为红颜,谁又没想过呢?只是,若宋千玦知道厉成真正生气的原因话,恐怕要失望了。 就在此时,那实习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别的什么,总之,原本手机上已经暂停的视频声音又流了出来,宋千玦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那是她昨晚站在市中心街口从那死宽的液晶屏里听到过的。 宋千玦脚下一顿,回过头一瞧。 呵!原来是在她这个正主面前看老板跟女明星的绯闻! 先前宋千玦就看这女实习生不太舒服,明明她才是被撞差点崴脚的那个人,结果这实习生倒好,上来先给她哭丧着一副脸,搞得好像宋千玦在欺负她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拜托,要哭也该是自己哭好伐?她哭过个什么劲儿? 这回不忍了! 想也没想,宋千玦转过身来似笑非笑的盯着女实习生,冲她手上的手机扬了扬下巴,问道:“这女明星好看吗?” 大概是先前被厉成吓傻了,女实习生面对宋千玦忽然的转身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她。 实习生不说话,宋千玦也不逼她,瞧了一眼同样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的厉成,宋千玦对着实习生开口:“小妹妹,这种没谱的娱乐新闻最好少看,耽误工作分心不说,还容易招上司不满,毕竟,我才是跟你们总裁大人登过记结过婚的厉家少夫人。” 话音刚落,宋千玦侧过脸对着厉成头一抬下巴微扬,一个吻就这么毫无预兆的落在了厉成的薄唇上。 许是跟宋千玦待得久了,在这小女人眼含笑意侧过脸看着自己的时候,厉成已经将她接下来要做什么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他却依旧不躲不避,甚至在宋千玦吻上来的时候仿若无意般揽上了她的腰肢。 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宋千玦这个正牌厉家少夫人的到来给v·i在场的每个职工喂了把管够的狗粮,因着厉成无声的配合,十分有效迅速的将某些员工不该有的念头牢牢地摁了回去。 顶层的总裁办公室。 厉成正在处理秘书送来的文件,宋千玦独自一人背对着他站在落地窗前俯视着脚下日夜不息的城市。 明明前不久宋千玦还在因为厉成配合自己的一个吻高兴不已,但这会她已经完全没了那种开心。 她现在站的地方是厉成商业帝国所在的云端,眼里的一切尽匍匐在自己脚下,她本该生出磅礴之气,却偏偏仿佛渺小如尘埃,她知道,自己同她脚下那些蚁般的芸芸众生一样。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她虽已嫁给厉成,成为厉家少夫人,但她却无时无刻不在害怕,怕真相被人发现,自己被扫地出门。 厉家老爷子因为她是宋家千金的身份才让厉成娶了她,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迟早有一天,她会离开不属于这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也离开身后那个让她一见倾心的男人。 她是他脚下的芸芸众生,他是她抬头才能仰望的青空,她这般身份,能在青空摘得一朵云,已是万幸,不该再奢求同青空化作白日。 宋千玦已经在落地窗前静默的站了半个小时,这对于已经习惯她时常在耳边叽叽喳喳的厉成来说还真有些不适应,他还以为这女人到了自己的大楼,怎么也该到处走走看看,但她好像不太感兴趣。 楼下有什么?她看了那么久? 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宋千玦也不动,问道:“你每次站在这里的时候,在想什么?” 想什么? 厉成怔了片刻。 古有沙场征战几人回,今有商海浮沉如梦,只要是个男人,没有不喜欢功名利禄的,尤其是站在自己亲手打下的江山上,俯首望众生,那种溢出心胸的自豪和荣耀是任何东西都换不来的,但有些时候,他们也宁愿舍去江山,只要美人。 毫无疑问,厉成是男人,还是个非常成功的男人,撇开他厉家太子爷的身份不谈,他也是个非常出色的商业领导者,所以,当宋千玦一本正经的问他站在s市最高的楼上俯首脚下时是何感受时,他认真想了想,除开工作,其实大部分时间他都在这里放空自己。 但这话,厉成没说,他想着宋千玦在他面前好不容易正经一回,他得逗逗她。 “以前想工作,现在想你。” 厉成的语气淡淡地,听上去不像开玩笑,宋千玦一愣,随即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一副含羞带臊的模样,似是当真了,可紧接着厉成便嘴角翘起一丝笑来,问她:“你信吗?” 闻言,宋千玦又是一怔,下一秒反应过来,厉成逗她玩儿呢! 宋千玦也不恼,眼波几番流转,看着厉成的脸依旧眉眼带笑,先前大庭广众之下她偷吻厉成,厉成没将她推开,于是这回她愈发放肆起来,直接上前一步用一双纤细的胳膊环在了厉成的腰上,微微抬起头注视着厉成的眸子,笑眯眯的说道:“我信啊,只要你说的我都信的。” 厉成面对宋千玦对自己一再的甜言蜜语既不像以往那样严词警告她,可也并不回应她,总之,不回避但也不面对。 又或者说的更贴切些,宋千玦是演戏的那个人,而厉成,是看戏的那个人,从来都旁观者清。 办公室的门半敞着,以往只要门没关,陆遇都是直接进来,今儿他也直接进来了,一双脚已经往前跨了两步,习惯性抬头往厉成的位置上看去,居然是空的,于是,陆遇眼角的余光这才猛然间发现落地窗前紧紧贴在厉成身上笑得跟朵花似的宋千玦,以及那个任宋千玦抱着的自家大老板。 心中暗吸了口凉气,陆遇不动声色地又往后退了两步,一直到自己重新站在门口,陆遇这才敲了敲门。 “咚...咚咚...” “进来。” 听到有人敲门,宋千玦倏地放开了自己的手,厉成转身往办公桌前走去,宋千玦若无其事的拿过一旁茶几上的杂志假装翻阅起来。 昨天夜里准备加害宋千玦的那小子早上天刚亮就从牢里放出来了,陆遇派人跟了他小半天,终于有了结果,这会正准备向厉成汇报。 见宋千玦也在,陆遇有些犹豫不知自己究竟该不该开口,他看了看厉成,后者也瞧了一眼宋千玦。 察觉到扫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宋千玦回视厉成,问道:“要不然,我回避一下?” 一想到宋千玦其实从一开始就猜到了绑架她的人是谁,厉成当下便决定也不瞒着她了。 “不用。” 言简意赅的吐出两个字,厉成示意陆遇直接说。 得到厉成的命令,陆遇再无顾忌,说道:“厉总,那小子出狱后在s市绕了上百公里,最后在东城的一块郊区落了脚,我们发现,这人跟三个多月前买二手越野的明子是一伙的,这明子我们一直在暗中调查,发现他似乎跟秦家的人有过接触。” 陆遇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宋千玦听清,她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厉成。 她以为,这件事厉成永远不会当着她的面说,毕竟事关他心心念念了十年的前女友,她宋千玦跟他相识不过半年,算来也只曾一夜夫妻,犯不着为了她让自己的前女友背上个杀人未遂的罪名,但眼下瞧厉成这意思,难不成...... 761 话说到这里,已经没什么好遮掩的了,于是陆遇索性继续开口:“一直到厉总你结婚的那天,我们的人查出......秦小姐找了一回秦兴。” 十年前,那是厉成跟秦妍舒认识的那一年。 那一年,秦妍舒曾告诉过厉成,在这个世上,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陆遇话音落下,厉成的目光静静地落在远处,不知在想什么。 宋千玦不笨,所以陆遇的一番话她自然也明白,意思秦妍舒就是那个秦兴流落在外的女儿,不对,是一直不肯认秦兴这个父亲的秦家大小姐。 莫名地,宋千玦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当初周意欢知道秦妍舒是秦家的大小姐还会不会阻止秦妍舒和厉成在一起...... 虽然明知过去的早已过去,自己的这个假设也不过就是个假设,但宋千玦心底里还是一片兵荒马乱,更何况,厉成的神色在听说秦妍舒是秦家的大小姐时变了又变,她都看见了。 一阵沉默过后,厉成将自己的心绪拉了回来,陆遇立在办公桌前还在等着他的指示。 轻咳一声,厉成冲陆遇吩咐道:“你先去吧。” “是。” 陆遇往后退了一步,随即转身离开。 宋千玦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坐在沙发上,厉成看了她一眼,从烟盒中抽出支烟来,打火机啪嗒一声点燃眼前的烟支,将烟支送入唇中,轻吸一口,吐出圈烟雾来,厉成转而面向宋千玦,问道:“在想什么?” 思绪被打断,宋千玦一惊,回过神来正对上厉成探究的视线。 这男人有一双曼妙绝伦的眼,也有一双总让人猜不透他心思的眸,宋千玦酝酿了许久,犹豫了许久,末了,她终是抵不过心头那点儿可笑的酸涩,开口问厉成:“你......是不是还喜欢秦小姐?” 问完这话,宋千玦面露窘迫,显然是后悔了,但厉成没给她后悔的时间,不答反问:“你想怎么做?” “嗯?” 一双眼睁得老大,宋千玦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厉成。 “你上次不是说,要我为你讨回公道吗?你嫁给我这几个月,着实命途多舛了些,所以我决定,今天带你去讨个公道,如何?” “你...那可是秦小姐。” 其实,当厉成说要为自己讨公道的时候,宋千玦原本低落的心情瞬间就被治愈了,但她还是假意矜持了一句。 眼前的小女人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一层既意外又欢喜的神色,哪里还看得出方才半点的失落? 知道宋千玦问他的那后一句是为了什么,厉成也不怪她得寸进尺,只不置可否的微露一笑,旋即站起身朝宋千玦伸出手:“走吧,我们约大明星吃个饭。” 这下,宋千玦再也忍不住了,她上前一步挽上厉成的胳膊,甜蜜地应了一声:“好。” 秦妍舒前天刚杀青了一部戏,这两天正在休假,接到厉成约自己吃饭的电话时,秦妍舒的眼皮猛地跳了两回。 昨夜她派人去弄一弄宋千玦,原本也是碰碰运气,谁知宋千玦还真从燕庭南岸晃出来了,抱着机会难得斩草除根的念头,秦妍舒让人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宋千玦,不曾想竟又一次失手不说,那人还被陆遇给送到警察局! 电话里厉成的声音听上去平静无澜,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冥冥之中,秦妍舒能感觉到自己这一去怕是有些事从此彻底就变了。 望京楼。 古朴优雅,隐秘奢华的包间里。 当看到宋千玦挽着厉成的胳膊甚是亲密的坐在对面时,秦妍舒嘴角的弧度僵硬了片刻,随即又缓和下来,她冲两人笑了笑,而桌布下放在双腿上的十指却倏地握紧成拳,青筋暴起。 厉成身边的位置,原本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 秦妍舒笑得极不自然,宋千玦却自在的很,今儿个她可是来问罪的!她一直憋屈了这小半年,对自己被人绑架折腾的事儿在厉成面前从不多问抱怨,等的就是厉成心里过意不去,主动替她不平,如此一来,既杀秦妍舒的威风,还能让秦妍舒彻底死了跟厉成好的那份心,仔细想想,她不亏。 落了座,秦妍舒看也不看宋千玦,仿佛眼前没她这个人似的,只问厉成忽然找自己所为何事。 秦妍舒一向端着拿劲,就算是此时,她也不忘摆出一副矜贵模样,厉成想起自己从前就喜欢秦妍舒这份姿态,可也不知为何,明明不过小半年的光景,眼下他再见秦妍舒这模样,竟从中瞧不出半分好来,只觉得她做作。 懒得再跟秦妍舒废话,厉成把玩着手上的酒杯,头也不抬开门见山地问秦妍舒:“请问秦小姐,宋千玦作为我厉成的太太,厉家的少夫人可曾哪里得罪过你?” 厉成提起宋千玦,秦妍舒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对面的女人,她在心里冷呵一声,这话问得多新鲜,就在她秦妍舒想着要嫁给他厉成的时候,厉成却被这个横空冒出来的女人抢走了! 哪里得罪过她? 抢了她深爱的男人,抢了本该属于她的称呼,难道,这些还算不上吗?! 这女人不该存在,更不该活着!挡了她秦妍舒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当然,这些话秦妍舒是万万不会说出来的,她只是用毒蛇般的双眼死死地钉在宋千玦身上,然后一字一句说道:“厉先生真是说笑了,我和少夫人素未谋面,谈何得罪?厉先生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听闻秦妍舒的话,厉成本想着如何也是自己爱过的人,给彼此留一份薄面,也不枉十年一场,但眼下看这情况,要秦妍舒主动承认,是不可能的了。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厉成一向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他见秦妍舒死盯着宋千玦,转而便将自己的手覆在了宋千玦的十指上。 被秦妍舒一直盯着,宋千玦下意识地回避着秦妍舒的目光,那眼神里阴毒狠恶,宋千玦心下不禁一颤。 说来,其实宋千玦在面对秦妍舒时是带着些心虚的,她总觉得,自己仿佛一个侵略者,夺走了秦妍舒固守十年的爱人,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自己是秦妍舒,这样优秀的一个男人,还有自己十年的青春和付出,恐怕,她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宋千玦这样的念头想来有些圣母,但她的确就是这么想的,许是觉得心里不好受,她忍不住转念又一想,她也不是故意要这么做的,都是宋亦阳那家伙逼她的,再说了,就算没有她,秦妍舒和厉成之间的问题迟早也得爆发。 如此一番安慰自己后,宋千玦的心总算平稳了,眼下厉成正握着她的手,瞧着她的眼神带着丝淡淡的笑意,一副对什么事都胸有成竹的模样。 秦妍舒见不得厉成对别的女人这般模样,当下脸上再也绷不住,神色一沉,眸子里就差喷出火来。 厉成久不说话,只那么看着宋千玦,宋千玦不知他何意,只好回视,终于,秦妍舒恼了,白皙优美的手掌重重地“啪——”一声拍在桌子上,随即她目视前方,再也不看对面两人,冷冷地问道:“厉先生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见秦妍舒要走,厉成给宋千玦倒了杯茶,这才缓缓开口:“秦小姐急什么?我还有些话要同秦小姐好好说说。” 自从厉成跟自己提出分手后,这半年来所见所闻的一切都让秦妍舒直觉厉成接下来的话不会太好听,但有时候人就这么一个奇怪的动物,仿佛不知道疼似的,越痛越爱,越痛越紧握。 背对着厉成,秦妍舒紧紧抿着自己的唇,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厉先生请说。” 秦妍舒背影挺直,语气不卑不亢,很有几分冷美人的味道,但这副光景,已然在厉成心中掀不起半分波澜了。 把玩着手上的茶杯,厉成也不跟秦妍舒绕弯子,质问道:“宋千玦是我明媒正娶的少夫人,她的安危关系着厉家的脸面,而秦小姐却三番两次派人谋杀我厉成的太太,丝毫不将厉家的脸面放在心上,杀人未遂!你是真当我厉家不敢动你,还是说,秦小姐以为,我不会动你?!” 厉成的语气已经降至冰点,秦妍舒是熟悉他的,这一刻她开始感到有些害怕,厉成鲜少对她动怒,却不是没动过,那一回,她直接吓晕了过去,而这一回,她好像又触到了厉成的逆鳞。 难道说,他是真的对宋千玦动情了吗?那个女人已经重要到成为他的逆鳞了吗? 不!这不是真的! 她不信!不信!!! 没有人可以取代她的位置,没有人可以! 厉成的气息依然四平八稳,可宋千玦也从中瞧出些不对劲,他眸色暗黑,面部紧绷,双手隐隐带了力道,莫名的,宋千玦想起两人新婚的那夜,厉成将她救回来,却也差点杀了她。 虽说厉成带自己来讨公道,但这样的厉成未免也太可怕了些,宋千玦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虽动作细微,却仍旧没逃过厉成的双眼。 自己做下的事被人揭发,一丝慌乱浮现在秦妍舒脸上,但她还是佯装镇定地转过身来,不看厉成却偏偏将视线落在宋千玦身上,甚是坚定的回道:“厉先生说这话可得讲究证据,莫要听信小人谗言,污了我的名声!” 这话说完,秦妍舒当场就后悔了,要不是碍着人前,她真想抽自己两个耳光。 以厉家的权势,若真想查出点什么,莫不易如反掌,她现在这么说,只怕适得其反,还不如一开始就痛痛快快地承认了,再问一问厉成究竟打算将她如何,如此一来,也算给自己留个面子。 秦妍舒果然没猜错,她话音刚落就听得厉成一声极其嘲讽的笑,随后说道:“看来秦小姐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片刻,厉成搁在桌上的指头轻轻敲了桌面,转而看向宋千玦,继续说道:“千玦,你说,这女人几次三番想杀你,你要如何处置她,我都听你的。” 此话一出,除开厉成,屋里的两个女人都震惊了。 宋千玦想的是厉成这话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毕竟这是秦妍舒又不是别的女人,她要是真说出弄一弄这女人的话,厉成能答应吗?宋千玦对此保持怀疑。 有那么一瞬间,秦妍舒差点怀疑自己幻听了,直到她看见宋千玦以一副分外古怪的眼神盯着厉成的时候才相信自己所听非虚。 厉成要宋千玦来处置她! 什么叫心如刀绞,秦妍舒此时此刻是真正的了解了。 宋千玦此时怕是高兴坏了吧?是不是恨不能马上结果自己的性命?她要如何对付她呢?厉成从来说到做到,她秦妍舒,会落得什么下场? 厉成一直淡淡地盯着宋千玦,看样子不像开玩笑,似是她只要真说出自己想将秦妍舒如何厉成便真能应了她。 空咽了口唾沫,宋千玦一时间只觉如坐针毡,眼下这般好的机会,能手刃仇人本该是件高兴的事,但宋千玦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她瞧着秦妍舒故作镇定的背影,莫名就想到了自己。 如果有一天,厉成发现她对他的欺骗,到那时,她自己又会落得什么地步? 虽不想承认,可宋千玦却明白的很,厉成时而不经意间对她流露出来的亲昵,让两人的关系看似融洽美好,实则大部分时间,充斥在他们之间的更多的却是不远不近,不清不楚,既暧昧又疏远。 总之,是一种很复杂的感觉。 就算宋千玦努力想要将自己和厉成拉得近一些,却常常因为厉成那副始终波澜不惊的神色而心生无力。 厉成有一双曼妙深长的眼,看上去既多情又薄情,你常常因他一个举动高兴好几天,也常常因他一个举动瞬间跌落谷底,好像一切都被握在这人手上,纵使自己付出了代价,失去了主动的权利,也仍旧无法看到他的内心真正所想。 秦妍舒跟厉成十年亦不过如此,她宋千玦又何德何能相信自己可以完好无损的从厉成手上逃脱? 明知这段关系从一开始就注定无法平等,也明知这段关系从一开始就注定要结束,但宋千玦,偏偏还是没管住自己的心,说好要让男人爱上自己,到头来她却先动了情,也或许终将一败涂地。 762 就算厉成这么做是为了她,她也还是怕,她本就心有秘密,虽不寝食难安,却也提心吊胆。 见宋千玦一副犹犹豫豫不知在想什么的模样,厉成眉头一挑,问她:“想好了吗?” 厉成忽然出声,宋千玦惊了惊。 片刻,她点点头,看了眼秦妍舒,又看了眼厉成。 “不管我想怎么处置秦小姐,你都能答应吗?” 她问道。 厉成忽而一笑:“她三番两次想杀你,不管你如何处置,比起秦小姐对你做的事情来说,都不算过分。” 得到厉成的再三保证,宋千玦未曾放心反而愈发胆寒。 说来虽然圣母了些,可宋千玦是真心实意替秦妍舒和自己感到悲哀的,他们都爱同一个男人,却同样不了解这男人的心。 几句话厉成说的甚是云淡风轻,背对着二人的秦妍舒却已经面色惨白,不是怕,是心痛。 她从来都不知道,厉成是这样一个绝情的人。 戏文里常说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可眼下这个情况,在厉成心里她分明连个旧人都算不上。 终于,秦妍舒忍不住了,她握紧垂在身侧的双手,煞白着一张脸转过头去问厉成:“你觉得我过分,觉得我手段恶毒,可我是为了什么你不知道吗?厉成你扪心自问,你今日能对我做到这一步,这十年来你真的有爱过我吗?你哪怕为我留一丝情面,我也......” 秦妍舒眼眶微红,句句控诉,瞧着委屈的很,可她忘了,厉成最不吃的就是这一套,更何况是对已经放弃了的她,于是,厉成当下便思路清晰的反驳了秦妍舒的一番言语。 “如果你因为爱我而杀人,如果这件事传出去,那我算什么?杀人帮凶?还是原罪?这十年来......我一直在给你机会,也曾为了你一再放低我的底线,可这些你都不在乎。最后,关于留一丝情面这种事情,我给过你机会,但这种机会在你决定对我太太第二次出手的时候,便已经没有了。” 许是心底终究不忍心,也许是为了让秦妍舒彻底心死,厉成难得在工作之余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虽不知道这些话对秦妍舒有没有用,但对宋千玦却十分有效。 至少,厉成在她心里,不再是个无动于衷的冷血动物,原来,他也曾为了喜欢的女人做过一般男人都会做的事情——退让。 这才是个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是个能用一片炽热之心换来同样真心的人。 这样,她宋千玦也才有希望。 厉成的话音落下,秦妍舒愈发面如死灰,她渐渐扬起高傲的头颅,利剑般的眼神落在宋千玦身上,轻声问她:“你要把我怎么样?” 宋千玦不想与秦妍舒为敌,可秦妍舒却偏偏要她死,如果她今天真的放过秦妍舒,往后这不死心的女人定会再找她麻烦,现在通过这么件事,宋千玦只盼秦妍舒能早日清醒,脑袋灵光些,不要再执迷不悟。 思虑了一番,宋千玦一咬牙,视线和厉成的目撞在一处。 “我想要你......” “原来是厉先生,别来无恙啊。” 宋千玦一句话没说完,包间里忽然闯进来一个不速之客打断了她。 来人叫宋千玦一时险些慌了神,就连秦妍舒也分外诧异。 秦修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听这语气,他和厉成是认识的? 对于自己的包间闯入别人,厉成显然有些不高兴,他沉下脸瞥了一眼秦修,语气颇为不善。 “秦公子已经回国多日,难不成还没学会规矩二字?” 秦修甚不在意的笑了笑,屁股一抬就坐到了宋千玦旁边,一双招人的桃花眼故意对着宋千玦眨了两回,这才应厉成:“厉先生说的是,于理我就这么突然闯进来确实不大好,但于情么,我就得好好说说了。” 陆遇早将秦妍舒的背景调查清楚了,秦修说这话,厉成自然便明白过来,这人是替秦兴那老东西来救秦妍舒了。 呆滞了片刻,宋千玦总算回过神,她猛地想起来自己上午在厉成办公室里听过的话,陆遇说,秦兴有个流落在外的亲生女儿,还有个养子...... 呵!赶来的还真及时。 宋千玦暗自在背地里翻了个白眼。 秦妍舒也没料到秦修会在这时候出现,虽然自己从未承认过这个便宜哥哥,但不可否认,看着这人,她慌乱的心安定了许多,因为她知道,秦修的出现代表她的父亲秦兴,是来替她解围的。 秦家这些年在京都也就混了个二线的位置,虽始终不能与厉家相提并论,但也算得上是曾经有头有脸的人物,年轻时老爷子曾是厉家老太爷部队下的一个连长,跟着老爷子打了几回仗,再加上运气不错,在当时救了个不大不小的官,所以这官路也算一路畅通,只是这待到这秦老爷子坐到二把手的时候,他背后的靠山忽然倒台了,故此这些年来,老爷子再也没升迁过,前两年年纪一到就退了位。 念着这点关系,秦家这些年只要不过分,厉老爷子也只吩咐手下人睁只眼闭着眼就过去了,但这回不同了。 秦兴的女儿居然敢动厉家的少夫人!这不是逼着厉老爷子跟他翻脸吗? 求人办事,这态度自然得低些,秦修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但他依然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不卑不亢的盯着厉成说道:“想必依着厉先生的脾性,秦小姐的背景你也应该调查的一清二楚了,我知道,我这不懂事的妹妹给厉先生和少夫人带来了不少麻烦,今天听闻二位来了这望京楼,故此父亲特意派我前来替家妹向二位道个歉求个情,来日父亲再亲自上门向老爷子请罪,不知厉先生和少夫人可否今日就放过我这妹妹一回?” 秦修一番话说的十分得体,态度也算诚恳,厉成的嘴角一直带着丝不置可否的笑意,瞧着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一时间,屋里静默下来。 厉成不说话,秦修便也不再开口,似乎是在等谁更有耐心。 宋千玦一直安静的坐着,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看别人,只管自己,她先前是被秦修惊了神,但这回过神来顿时就明白了。 秦修这男人不仅要她去偷v·i的绝密资料,现在出现在这里,恐怕也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逼她不得不放过秦妍舒。 呵呵,秦修对她,可真算是物尽其用! 末了,终是厉成先给了个台阶。 他抬头看一眼秦修,慢条斯理的开口道:“这件事我夫人是受害者,厉家也是受害者,既然秦老爷子有心道歉,我们厉家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可秦小姐这事吧,做的的确过分,今儿个怎么处置我也不多说,就看我夫人的意思吧。” 说完,厉成意味不明的视线扫到宋千玦身上。 秦修坐的离宋千玦挺近,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当厉成说完那番话后宋千玦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她又调整了过来。 在秦修心里,其实他巴不得厉成趁此机会将秦妍舒送到牢里去,这样的话,宋千玦的危险就减少了几分,可惜,他如今的身份是秦家的养子,是秦兴那老东西从小养到大的干儿子,还是秦妍舒明面上的便宜哥哥,他本不愿插手此事,奈何老头子却下了命令,他不得不从。 厉成的话音落下,宋千玦看着秦修的神色愈发古怪,秦修倒也甚是洒脱,他想了一番,不能让厉成看出来自己和宋千玦之间有什么猫腻,所以,只能想个情理之中的办法让宋千玦放了秦妍舒。 桌上没有酒,只有一壶飘着暗香的茶和几只杯子,秦修瞥了一眼宋千玦,转而抬手亲自给她斟了杯茶。 端起茶杯递到宋千玦面前,秦修的神态瞧着十分诚意,只听他说道:“少夫人,秦某今日以茶代酒,替家妹向少夫人求个情,还希望少夫人能网开一面,他日家妹若再平白多生事端,秦某和父亲自当亲手将家妹送到少夫人面前,任凭少夫人发落,再不多言。” 秦修的一番话滴水不露,宋千玦就是存心不想放过秦妍舒都不太可能,更何况她还有把柄在秦修手上,说白了,哪里有她做主的份?她不过是个刀俎下的那块鱼肉罢了。 现在秦修还一副假惺惺的模样问她的意见,她只恨自己不能上去抽这不要脸的男人两巴掌! 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熟再忍! 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宋千玦冲秦修露出最标准的八颗牙微笑,回他:“既然秦公子这般诚意,那我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了,相信秦小姐只是一时心里没想明白才犯下这些事,我这人一向大肚,此事,就依秦公子所言——罢了。” 言毕,宋千玦一脸和煦的接过秦修手里的茶杯,仰头一饮而尽。 甘心吗? 当然不甘心了。 她虽对秦妍舒颇为同情,可那也是基于在两人都念着厉成的基础上,而在秦妍舒三番两次想杀她这回事上,她可半分原谅都不想给! 要不是秦修出现,她还真想让秦妍舒知道知道什么叫法治社会! 秦妍舒就这么被秦修带走了。 从望京楼出来已经是中午,厉成说要带宋千玦去吃饭。 车上。 “铃铃铃......” 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短暂的沉默。 厉成瞥了眼手机,发现是陆遇。 “喂?” “厉总,百盛果然上钩了。” “你在公司吗?” “是。” “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厉成示意司机将车停在不远处的路边,随后对宋千玦说了声抱歉。 “公司里有急事,我现在得回去一趟。” 宋千玦一愣,说了哦。 似是嫌宋千玦一脸懵的神情傻了些,厉成的大手忽而伸向宋千玦的头顶,眉眼间的笑分外温柔,他一边大力揉了揉她的发,一边让司机从前面的置物盒子里递过来一张镀了金的黑卡。 将卡递到宋千玦眼前,厉成开口道:“司机和车都留给你,还有这张卡,没密码,想买什么就买。” 盯着厉成指尖那张泛金的黑卡,宋千玦空咽了一口唾沫。 虽然她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瞧这卡的成色,莫非是传说中的无限信用卡? 等宋千玦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厉成早已离去,只剩她一人对着张黑卡眼神泛光。 说句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有没有搞错啊,厉成这样子,她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工作存钱嘛。 “少夫人,我们去哪里?” 司机轻声问道。 收起厉成的黑卡,宋千玦想起方才一路过来的时候她好像看到仁华医院了。 这个时间正是饭点,也不知道程彦笙有没有空。 宋千玦是个行动派,于是她立马掏出手机就给程彦笙去了个电话。 响了三声,终于听到了程彦笙的声音。 “喂?彦笙,你现在有没有空啊?” 没想到宋千玦会这个时候给自己打电话,程彦笙刚好结束一个病人的手术,她看了眼墙上的时间,正好到饭点,于是笑着问了一句:“怎么?厉少夫人这是想请我吃饭?” 宋千玦点点头:“嗯,请你吃饭,想吃什么都可以。” 饭桌上。 等菜的间隙,宋千玦脸上藏都藏不住的一阵欢喜,小女人的幸福模样显露无疑,惹得程彦笙不禁问她,厉成到底做了什么她这么高兴。 一说起这个,宋千玦的笑更掩不住了,她羞答答的低下头十指互相绞着:“也没什么,就是厉成给了我一张黑卡。” 闻言,程彦笙由一脸期待变成极不客气的“嘁”了一声,她还以为是多大的好事让宋千玦这么开心呢,这女人究竟知不知道什么是爱?一张黑卡能说明什么?还高兴成这样!真是忒没出息了! 于是,程彦笙痛心疾首的劝着宋千玦:“宋大美人,一张黑卡你就高兴成这样啊?那你往两边看看,现在在这里吃饭的那些觊觎你美色的男人,逮着一个不是权贵就身价百亿,哪个随随便便不能给你甩出几张黑卡?你要是愿意,收一堆都不在话下,厉成这哄小女孩儿的把戏,你一个人妻就这么沦陷了啊?你得......” 宋千玦本以为程彦笙出自书香门第,说话间怎么着也该是温文尔雅,上回两人相交的时间太短,导致她没来得及细细揣摩这姑娘深层次的脾性,眼下这么一瞧,得,已经不用她揣摩了。 和她宋千玦真是一路人!连说话都是那么话糙理不糙! 知道程彦笙是为自己好,瞧见她一副认真的模样,听到最后宋千玦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763 宋千玦生得美,一笑就更美,别人只道这张脸风情万种,程彦笙却觉得这姑娘笑得忒傻。 要真有一天被厉成欺负了去,就这傻白甜的模样,指不定怎么受苦呢! 莫名地,程彦笙开始担心起宋千玦往后的日子。 这世上,总有些人一见如故,也总有一些人一见生厌。 程彦笙觉得,她和宋千玦属于前者。 明白许是自己的反应夸张了些,所以才惹来程彦笙的担心,宋千玦连忙解释道:“好了,彦笙,我这么高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有其他原因的。” 她说的真诚,程彦笙却似是不信,再三确认:“真不是为了这张黑卡?” 哭笑不得的点点头,宋千玦继续解释:“我高兴是因为,这是厉成作为老公送给我的礼物,你知道一个男人愿意用他所有的钱去养一个女人,这意味着什么吗?” 闻言,程彦笙恨铁不成钢的摸了摸宋千玦的额头:“所有的钱?我的少夫人,你不会以为你手上这张卡就是厉成所有的资产吧?怎么想的你?” 程彦笙忧心忡忡,宋千玦却仍旧笑眯眯的模样:“当然不是了,你不知道,我和厉成结婚的这半年,他从来都没给过我钱,虽然我在燕庭南岸生活什么都不缺,家里有保姆,出门有司机,买东西也有专门的人,可我还是觉得自己一穷二白,生活半点没有保障,昨儿晚上我跟厉成提了一回要去工作的事,然后他今天就给我这张卡啦。” “所以说到底,还是为这张卡高兴,宋大小姐,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好糊弄?厉成那是修炼成精的老狐狸,你一只小白兔能不能长点儿心?” 程彦笙一针见血的指出事情中心。 宋千玦想了想,觉得程彦笙好像说的不错,但似乎又哪里怪怪的,末了,她终于明白过来,偏着头凑到程彦笙跟前,甜甜地唤了一句彦笙。 程彦笙叹了口气,没应她。 “彦笙.....彦笙?好啦,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和厉成之间真的不是你想到那样,总之,我自己都还没理清楚,我为这张卡这么高兴或许对你来说有些没出息,可是,对我来说却真的很重要。” 宋千玦只说这张卡重要,却丝毫不提及真正的原因,程彦笙隐约觉得这里面不简单,但她也不是个八卦之人,既然宋千玦不愿意说肯定有她不说的道理,她不问就是了,每个人都有保有秘密的权利。 其实不怪程彦笙对厉成抱有如此深的偏见,自她成年后就亲眼见证了不少豪门悲剧的发生,而这些悲剧的受害人,多是她曾相好的小姐妹,在一场婚姻里,女人若是太过单纯善良,始终不是件太好的事情。 虽说自己和程彦笙算上这一回也才将将不过见了两面,但宋千玦对程彦笙是极喜欢的,这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子能直言不讳的提醒她,关心她,她已经很知足了。 有个真心实意为你好的朋友,真好。 看着程彦笙,宋千玦越想越高兴,末了,她轻轻往前一凑,冷不防亲了一口程彦笙的脸蛋儿。 “彦笙,你对我真好。” 程彦笙瞬间石化当场,见程彦笙不反抗,宋千玦愈发得寸进尺,双手环住程彦笙的肩膀,乐得直打颤。 回过神来,程彦笙看着宋千玦一连好几个你字,愣是没说出下文来。 “铃铃铃......” 手机在程彦笙的包里震动起来,可宋千玦还是抱着她不撒手,怕是医院来了紧急电话,程彦笙连忙强行将她的手掰开来去接电话。 只是待程彦笙瞧见来电显示是谁的时候,原本和宋千玦嬉笑的神色渐渐淡了下去。 划开接听,程彦笙清了清嗓子。 “喂,伯母,你好。” “哎,彦笙呐,你有没有空啊?我正好现在在你们医院附近,要不我来接你吃个饭吧。” 在程彦笙叫伯母的瞬间宋千玦就已经猜到了这人是谁,电话那头的周意欢声音甜腻,宋千玦都能想到周意欢现在肯定露出了慈母般的微笑,不像看见自己,满脸都写满了嫌弃。 瞥了一眼宋千玦,程彦笙开口道:“呃,伯母,我现在正和千玦在一起吃饭,要不,您也过来一起?” 程彦笙说这话的时候,宋千玦冲她使出浑身的力气挤眉弄眼的摆手示意她不要将周意欢招来,可明显已经晚了。 周意欢一听宋千玦也在,顿时没了言语,隔了片刻,似是不甘不愿,回了一句:“也好,你们在那等我,我马上过来。” 周意欢原本是想单独约程彦笙一起吃饭的,但她没料到宋千玦竟然比她快一步将人抢了去,她对这儿媳妇一直不满意,本不想跟宋千玦撞上,可她怎么说也是厉成的母亲,难不成还能怕了宋千玦?要她这个婆婆躲着她? 那是不可能的! 程彦笙电话刚挂断,一旁的宋千玦就慌不迭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拿起自己的包就要跑。 程彦笙一把拦住她,不解地问道:“你就这么不喜欢周伯母啊?” 宋千玦摆摆手:“我是怕她。” “怕?” “不说了,我先走了,等会她来了如果问起我,你就说我身体不舒服已经回去了,我撤了啊,下次再约你。” 说完,宋千玦再不顾程彦笙的阻拦往门口溜去。 程彦笙紧跟其上,劝道:“她可是厉成的妈,你的婆婆,难不成你这个儿媳妇还能躲一辈子?” “我管不了那么多,能躲一时是一时,她要是见了我,绝对浑身上下都想找我的碴,我真的得走了,拜拜!” 撇开程彦笙的手,宋千玦撒腿就跑,留下程彦笙独自一人站在门口摇头。 然而片刻后,正当程彦笙准备转身回去的时候,她看见拐角处一个人背对着自己渐渐倒退着走了回来。 不是宋千玦是谁? 她不是溜之大吉了吗?怎么又回来了?难道想通了? 很快,紧接着出现的第二个人让程彦笙顿时明白过来。 敢情宋千玦这是逃跑被抓了个现行啊。 只见周意欢步步紧逼,宋千玦步步惊心。 “跑这么快,怎么?害怕我吃了你?” 周意欢语气不善的盯着宋千玦问道。 你不会吃了我,但你会挑刺儿啊!我惹不起你,还躲不起吗?不过看眼下这个情况,是躲不了了。 这话宋千玦断然是不敢说出来,只能在心里嘀咕了。 冲周意欢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宋千玦满脸恭维:“嘿嘿,哪里哪里,妈你真是说笑了,我这是知道你要来,赶着来接你呢,你肯赏脸和我这个儿媳妇一起吃饭,我高兴都来不及,跑什么嘛,对不对?” 闻言,周意欢冷哼一声,丢给宋千玦八个字。 “花言巧语,诡计多端!” 宋千玦一愣,啧啧啧,她可担不起这俩成语,真是抬举她了。 程彦笙离宋千玦不远,将她一番恭维周意欢的话悉数收到了耳朵里,差点没忍住当场笑出声来。 宋千玦看着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没想到居然在周意欢面前这么乖巧。 啧啧啧,什么叫一物降一物。 程彦笙瞥了一眼周意欢身后的宋千玦,递给她一个调笑的眼神,宋千玦苦着张脸回了她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却又在周意欢回头的瞬间换上谄媚的笑。 周意欢来这一趟原本就是为了见程彦笙,此刻人就在她跟前,她也懒得再跟宋千玦计较,转而亲密的拉着程彦笙进了餐厅。 桌上。 周意欢变着法的夸程彦笙人美心善还有出息,宋千玦只得在一旁假装听不懂的样子,一个劲的只管填饱肚子。 半途中,觉得哪里不对劲的宋千玦抬头一瞧,瞥见周意欢又在看她,于是她灵机一动,将原本正要落入碗里的鹅肝作势夹到了周意欢的碟子里,笑道:“妈,这家餐厅的鹅肝不错,您尝尝。” 眼睁睁看着宋千玦筷子上的鹅肝落在自己的碟子里,周意欢眉头一皱,脸色瞬间暗下去,就连一旁的程彦笙也因为宋千玦的举动不由的提起一颗心,生怕周意欢当场发飙。 用自己的筷子给人夹菜这种活,若是平日里亲密的人也就罢了,更何况,像周意欢这般身份的人,这世上她如今还能接受给自己夹菜的除了她亲儿子和老公外,恐怕就再没有人,但眼下宋千玦这个不讨喜的新媳妇儿,居然...... 程彦笙不相信宋千玦不知道这种事情,除非,她是故意这么做的。 而事实证明,程彦笙猜得的确不错,宋千玦的确就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恶心周意欢的,谁让周意欢在她面前明里暗里的嘲讽自己,当婆婆的让她这个儿媳妇不痛快,那这个婆婆也别想痛快。 程彦笙怕周意欢发飙,宋千玦可不怕,这于情于理她都占了,再说了,这么一件小事,依着周意欢这种要面子的人,是断然不会声张的。 人呐,还是不要欺人太甚,当然了,宋千玦对程彦笙没什么,毕竟程彦笙心心念念的是她那还未曾谋面的小叔子,周意欢就算想将程彦笙和厉成撮合一对也只是在做无用功而已。 盯着盘子里的鹅肝,周意欢的脸色变了又变,终是什么都没说,只淡淡地白了一眼宋千玦,随即又转过头跟程彦笙聊上了。 凭心而论,周意欢是个美人,就算现在已经人到中年,却依旧风韵犹存,透过眼前这张脸,程彦笙从周意欢的眉目间依稀看到了厉琰的影子,都说儿随母长,这话果然不错, 这样想着,程彦笙的心思便已然飘远了,周意欢还在喋喋不休,忽然间,程彦笙一个忍住,将自己的所思所想就这么吐露了出来,她直截了当的问道:“伯母,厉琰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说完,程彦笙一双眼开始飘忽不定起来,神情也变得有些羞赧。 程彦笙一句话叫周意欢当场如同醍醐灌顶般,她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才想起来,厉琰常年在部队执行任务,极少的时间能回到家里,每每回来也是短暂时日便又要走,前些日子她还在琢磨着压给厉琰看几家好姑娘,不然这儿大了,老是一个人单着,她这个当妈的不放心,男人嘛,还是得有个女人管着。 程彦笙是周意欢先前给厉成看好的媳妇儿,是以在程彦笙问出厉琰的名字之前,一根筋的周意欢都没往这方面想过,眼下经程彦笙这么一提醒,周意欢怔了片刻后,瞬间明白了过来。 亏她还整天想将这丫头介绍给厉成呢,原来人家早就看上她的小儿子了。 啧啧啧,什么叫缘分? 这就叫缘分。 总之,这程家的丫头,注定是她厉家的儿媳妇。 不过让周意欢颇为好奇的是,程彦笙是怎么认识她小儿子的?她记得这两个人应该没见过面啊。 面对周意欢的疑惑,程彦笙也不解释,只笑得羞涩,嘱托等厉琰回来了,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她。 周意欢连忙一口答应下来,说厉琰在老爷子大寿的时候应该能回来一趟,那时候正好年底,要程彦笙带上她的父亲一起到厉家做客。 眼瞧着程彦笙愈发受周意欢的欢心,宋千玦要说自己心里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她曾经在网上看过一句话:每个女人在嫁给一个男人之前,都曾发誓要对自己的婆婆好,但往往事与愿违。宋千玦虽然在嫁给厉成以前没想过这回事,可她怎么说也是周意欢的儿媳妇,哪个儿媳妇不希望自己的婆婆对自己好点? 知道宋千玦心里不舒服,程彦笙找了个借口将宋千玦扯到了卫生间里。 不明所以的宋千玦以为程彦笙怎么了,结果程彦笙却笑着逗她:“看到伯母对我这么好,心里不好受了吧?” 被人戳中心事,宋千玦却嘴硬不肯承认:“我才没有。” “是吗?那我可要好好看看到底有没有了。” 说着,程彦笙伸手便往宋千玦的咯吱窝挠了过去,逗得宋千玦总算笑出声。 见人不再那么闷闷不乐,程彦笙这才言归正传,开口说道:“千玦,其实伯母这个人本性真的不坏,她很单纯,也善良,你跟伯母之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只要把这个误会解除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其实,程彦笙说的宋千玦又何尝不知道呢? 764 周意欢以为她是为了拯救宋家濒临破产的企业才故意上了厉成的床,想要借厉家的权势和地位保住宋家,没错,这的确是个误会,可宋千玦能将自己是因为受了宋亦阳的胁迫才不得已爬上厉成的床告诉周意欢吗? 她不能。 她什么都不能说。 只能任人误会。 一旦说了,她无法估量这件事的后果。 名震京都的厉家,娶了个冒牌货的千金小姐,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厉家人都好面子,届时会如何处置宋千玦,反正她自己是不敢想的。 察觉到宋千玦的思绪飘远,程彦笙连唤了她几句。 “啊?” 回过神来的宋千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刚才说什么?” 见自己料得不错,宋千玦果然走神了,好脾气的程彦笙只好又跟她嘱咐了一遍:“我刚才说,这为人处事呢,都是你对别人怎么样,别人自然也就对你怎么样,你自己想想,人家要是打了你一巴掌,你肯定也要打回去对不对?可如果人家对你好呢?你肯定也会人家好是不是?” 程彦笙一席话说的十分在理,宋千玦颇为赞同的点点头,但是,道理她都懂,可这真正做起来,就不是说的那么容易了。 看宋千玦一脸犹疑的模样,程彦笙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拍拍宋千玦的肩,程彦笙劝道:“伯母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你如果真的爱厉成,你应该试着让伯母接受你,她毕竟是厉成的母亲,有些事,只有做了才知道行不行。” 从卫生间出来后,不消片刻程彦笙又被医院一个紧急电话给叫走了,原本三个人的餐桌顿时只剩下宋千玦和周意欢两人大眼瞪小眼。 程彦笙走了,周意欢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念头,她优雅的抽出纸巾擦了擦自己的嘴,随后拎起包起身就要离去。 眼看着周意欢消失在自己眼前,宋千玦想起程彦笙的话,一狠心一跺脚,追着周意欢的背影就小跑了上去。 没料到宋千玦会在这个时候追上来,周意欢甚是诧异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宋千玦,问道:“你不是躲我都来不及吗?今天怎么还主动追上来了?” 闻言,宋千玦嘿嘿一笑:“妈,瞧你说的,你是我婆婆,我这个当儿媳妇的孝敬你还不够呢,哪能躲着你?妈,你下午想做什么?我陪你一起啊。” “你这话是真心的?” “嗯嗯。” 瞥一眼宋千玦脚上的高跟鞋,周意欢笑得挺慈祥,漫不经心的说道:“好吧,既然如此那你就陪我逛街吧,帮我拎东西。” 周意欢话音刚落,宋千玦“呃”了一声。 穿着八厘米的高跟鞋陪婆婆逛街...... 周意欢一定是故意的...... 她现在能拒绝么? 见宋千玦哭丧着一张脸,周意欢面带讽刺的笑了一句:“怎么?不乐意了?刚不是还说要孝敬我么?” 抱着自己挖的坑跪着也要跳的想法,宋千玦又是嘿嘿一乐。 “能陪妈逛街是我的福气,哪里有不愿意的?厉成他平日里工作忙,我这个做儿媳妇的自然要替他陪着你。” 若是换做往日里,宋千玦一口一个自称她这个做儿媳妇的,只怕当即就要招来周意欢的否定,无非就是不认她这个儿媳妇,让她不要言语间放肆,可这回宋千玦做好了准备等了许久都没等来这话,周意欢只轻哼了一声。 商场里。 高跟鞋的声音踩在地板上蹬蹬作响,宋千玦一路跟在周意欢后头,手上跟肩上挂满了不下三十个购物袋,关键是这周意欢还跟一般的阔太太不大一样,人家都买衣服包包鞋子化妆品,她倒好,挺别致,只买酒,各种各样的酒,价格贵到不可思议的酒。 纵使这几个月宋千玦已经逼迫着令自己习惯了富贵人家的生活,但周意欢这酒,还是让她忍不住咂舌,她默默在心里算了一遍,这里面最便宜的一瓶,能抵得上她从前不吃不喝整整三年的工资,要知道,几个月前她在他们那小县城里可是月薪七千的小资。 跟着周意欢在商场里转了大半圈,宋千玦的双肩早已没了知觉,开始还能感觉到一阵又酸又疼,但一个小时过去后,她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她几乎已经可以预想,自己这双胳膊在接下来的十天里是恢复不了,不对,应该是她的四肢和躯体。 她的双腿早已开始发软,就连反应都慢了半拍,周意欢叫她的时候,她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见宋千玦一副神情呆滞的模样,周意欢假意问她:“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听闻这话,以为周意欢终于良心发现,宋千玦面露喜色,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周意欢继续道:“哎呀,你自己说要和我逛街,我还以为你多能耐呢,就这么点儿东西都拿不了,算了,你不想拿有的是人拿,不差你一个。” 说完,周意欢不再看宋千玦,转身示意身边跟着的俩保姆帮忙。 咬咬牙,宋千玦避开迎上来的两人,继续支棱着废掉的双腿跟在周意欢身后,从唇角挤出一丝笑来:“谢谢妈的关心,这点东西,儿媳妇我拎得动。”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 宋千玦这回是真费了。 她一双脚被勒得破了皮,原本白嫩的脚丫变得肿胀不堪,四肢酸软,又疼又刺,就连脑袋都开始晕起来,她一边在心里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听程彦笙的话来周意欢这里自讨苦吃,又一边始终咬紧了牙关不肯认输。 折腾她吧,最好一次把她折腾费了,就再也没有下回了。 像是终于良心发现,周意欢潦草的试完一双鞋后,领着几人从商场的电梯直奔地下车库。 许是累懵了,当宋千玦站在周意欢的车跟前时,她呆呆的问了一句:“妈,咱这是去哪?” 白了一眼宋千玦,周意欢应道:“还能去哪?自然是回去了。”说完,她转而又支使两保姆上前帮宋千玦将东西拿下来放到后备箱里。 站在原地任由保姆接过手里的东西,刹那间,宋千玦感觉自己快飘起来了,就跟地球失去重心似的,随即一阵天晕地旋,身体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 晕过去之前她还冲周意欢说道:“妈,我怎么觉得......我有点儿晕呢?” 这会儿已经是下午六点,正好是交通高峰期。 周意欢的车堵在一条长龙似的车队中间,她在后座上抱着晕过去的宋千玦在初冬的天气里急得满头大汗。 摸着自己的良心发誓,周意欢是真没想要将宋千玦弄成这副模样,她只是想借机整治一番这女人,杀杀宋千玦的锐气,叫她不敢再和自己斗,哪里料到宋千玦这么不经折腾? 看着宋千玦苍白的脸色,周意欢颤抖着手伸到她鼻子下探了探,然而,下一秒就又被吓了一跳,宋千玦居然开始呼吸微弱,时断时续了...... 这些年周意欢早已过惯了老公宠儿子疼的富太太生活,多年未曾经历过这样的事,当下只觉得六神无主,慌乱不已,生怕宋千玦因自己而出了什么意外。 v·i的大楼里,厉成刚和项目部的经理开完会,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直到从会议室出来,厉成才摸出手机。 周意欢这时候给他打电话做什么?还有,宋千玦这个小女人一下午都没跟他联系,不知道在做什么。 “喂?妈,有什么事吗?” 厉成问道。 儿子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周意欢一时扼语,她忽然有点儿害怕,厉成会不会因为宋千玦而生她的气呢? 厉成是了解自己母亲的,周意欢一向心思单纯,鲜少有这样叫了自己名字却不说话的时候,她上一回这样,还是厉琰在边境缉毒的时候腹部中了一枪,生死不明。 这一回,是什么? “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倒是说啊。” 厉成不禁开始着急起来。 低头瞥了一眼闭着眼的宋千玦,知道拖下去不是办法,周意欢只好老老实实的交代。 “宋千玦她晕过去了,现在在我车上,情况不太好。” 闻言,厉成呼吸一窒,下一秒又恢复过来,一直沉寂的心底因为担心开始泛起几圈涟漪,他用极冷静的声音问周意欢:“你现在在哪?到底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晕过去?” 一想到明明和自己分开的时候宋千玦还一副活蹦乱跳的模样,这不过几个小时她就在周意欢的车上晕了过去,周意欢对她做了什么? 厉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这个妈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 听见自己的亲儿子一连串的质问,这事要是换在平常,周意欢肯定不服气,但这回她没敢出声,只小心翼翼的解释道:“我就是让她拎了点在商场买的酒...没想到她这么弱不禁风。” “说实话!” 周意欢一副怪宋千玦太过没用的语气让厉成陡然间提高了音量,虽不至于像训下属那样,但还是让人发怵。 “我承认,我的确是故意买那么多让她拿的,但是我真的没想到她会晕过去。” 燕庭南岸。 别墅里。 厉成私人医生面色凝重的盯着宋千玦裸露在外的后背查看了一番,随后他在周意欢分外紧张的神情对着厉成说道:“少夫人忽然晕倒,一来是因为太过疲累,二来,少夫人在柏林受的伤虽表面已经痊愈,但上次风寒入侵,伤了根,一时半会养不好,她的伤本来就在背部,我想,应该是下午双肩用力太过,导这背部的伤复发了,所以才晕过去的,少夫人的伤不能着急,只能慢慢养,我去给少夫人开几幅健骨驱寒的汤药,平日里多煮着吃就好了。” 听闻,厉成点点头,不再开口,示意陆遇送周医生出去。 周意欢一直微微垂着头站在厉成的对面,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厉成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 瞥一眼厉成,周意欢自知理亏却仍旧不肯认错,她骄纵了半辈子,是决不会因为一个她不认同的儿媳妇跟谁认错的,再说了,不就晕过去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 修长的身形往身后的沙发上一坐,厉成闭上眼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末了,似是无意追究周意欢的过错,只说道:“妈,你也知道她在柏林的时候是因为我才被绑架受伤的,你不喜欢她不见她就是了,以后别再折腾她,这事我先替你瞒着,要是被爷爷知道了,我和爸都帮不了你。” 厉成一番话看似温和无比,实则却是在暗中警告周意欢,要是再动他老婆,就不要怪他这个当儿子的不孝道了。 这个家里能让周意欢承认错误的只有厉老爷子一个人,厉成毕竟儿子,话还是不能太过,而厉晖又是个妻奴,只要周意欢没杀人犯法伤天害理,她做什么厉晖都只会默默支持她。 周意欢载着一车累垮宋千玦的酒怏怏地离开了燕庭南岸。 冬天天色暗的早,宋千玦从晕睡中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她的四肢在这个时候开始反应出强烈的酸痛无力感,胳膊用力想撑着自己起来却在下一秒又摔回床上。 屋里只有她一个人。 认出自己是回到了燕庭南岸,宋千玦不禁开始回忆,她明明记得自己在陪周意欢逛街,怎么就回了这儿呢? 正在想着,忽听得门口一阵响动,宋千玦艰难的侧过头看向门口。 只见厉成端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朝她走了过来。 将碗放在床边的桌上,厉成看了眼正瞪着他的宋千玦,面上没什么表情,薄唇微启:“醒了就把汤喝了,巧姨特意给你煮的。” 没管那碗汤,宋千玦只看着厉成,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厉成无事的时候喜欢看书,眼下正翻着一本《三国列传》,这是他从小到大最喜欢读的书,百看不厌。 听到宋千玦的话,翻阅书页的指尖顿了顿,厉成实话实说:“妈给我打电话了。” 厉成头也不抬,宋千玦有气无力的哦了一声。 半晌,察觉到床上的人丝毫不动,厉成不禁抬眼,正好对上宋千玦的视线。 “你怎么不喝?” 他问道。 宋千玦委屈巴巴的瘪瘪嘴:“我全身都疼,手都抬不起来了,你能不能扶我起来一下?” 闻言,厉成怔了怔,随即放下手里的书走向宋千玦。 手里的女人许是真累着了,浑身软绵绵地没什么力气,全靠他撑着,厉成从来都不知道宋千玦的腰肢居然这么细,仿佛他放在她腰间的大手只要微微一用力就能捏碎她。 765 也不是什么难事。 听到汤匙与瓷碗相碰发出的清脆声,宋千玦在心里美滋滋地乐了一回,她这大概就叫因祸得福? 和宋千玦的白皙相比,厉成的肤色比之暗了三个度,却依旧算得上白皙,当他握着汤匙第五次将手伸向宋千玦时,宋千玦终于舍得从厉成脸上挪开目光低头瞧了一眼碗里的汤,就是这么一眼,眼尖的她顿时发现厉成右手的食指暗红了一片。 “你的手怎么红了?” 陡然间提高音量,宋千玦的眉心皱起,厉成来不及反应,只感觉到指间忽然一阵微凉。 宋千玦居然低下头对着他的食指轻轻呼起了气。 厉成僵硬着身体没动也没说话,好半晌,等宋千玦再次看向他的时候,他这才淡淡地开口,说道:“在公司不小心被门夹到了。” 汤药喝到一半,似是又想起什么,宋千玦笑眯眯地盯着厉成问他:“你以前有这么喂过别人吗?” 宋千玦的眼里满是期待,必是料定厉成头一回干这事,于是厉成索性也不骗她,汤匙递向她的唇边,开口道:“你是第一个。” 本以为女人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能不再言语,谁知宋千玦却仿佛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继而又问:“你当初为什么娶我?” 此话一出,厉成手上的动作一滞,一双眸子渐渐锐利非常。 宋千玦被他这样的眼神惊了一回。 自认为这不算什么过分的问题,宋千玦不明白厉成为何突然如此,难道她不该问这话么? 察觉到厉成似是耐心耗尽,宋千玦也不怵,反正她现在是个病患,她就不信厉成还能把她摁在床上掐她脖子,再说了,不就一句话么?至于反应这么大? 这样想着,宋千玦顿时没了食欲,瞧着眼前还剩半碗汤,依着自己是病患有恃无恐的说了句自己饱了,不想喝了。 果然,宋千玦的话让厉成的神情又变了几分,他一手端着汤碗一手握着汤匙顿在半空里。 片刻后,放下手里的东西,厉成转而去拿身后的医药箱。 瞥见厉成的动作,宋千玦往后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空了一口唾沫,这男人不会真要拿她怎样吧?她现在可是有病在身啊喂。 转过身意外瞥见宋千玦一副故作镇定的神色,厉成先前锋利的眼神早已藏匿,好整以暇地抱着医药箱问宋千玦:“你害怕我?” 闻言,宋千玦一怔,可还没等她想到该怎么回答厉成的时候,厉成又继续说道:“只要你把汤喝了,我就回答你刚才的问题。” 宋千玦又是一愣,她看了眼被自己放在旁边的碗,又看了眼厉成。 “不骗我?” “不骗你。” 待宋千玦一口气喝干碗里的汤药,眼巴巴地瞅着厉成时,只见厉成两片好看的唇一张一合。 “我娶你是因为你正好出现,也因为你是爷爷满意的孙媳妇。” 说完,厉成再不多言,低下头专心摆弄手里的药品。 一时间,屋里寂静无言。 宋千玦在思量着厉成这话的可信度,她想要从中找出一丁点旁的意思,但很明显,厉成说的事实。 中国有句俗语,叫“不到南墙不回头,不到黄河心不死。” 在很大程度上,现在的宋千玦对厉成的心就是这样,她总要从自己的一些举动里在厉成那得到更多的回应,好让她有一丝安慰,安慰自己不是她一个人动了情。 当初明明说好要做偷心女贼的,结果现在女贼现在却先丢了心。 厉成的睫毛比一般女人的都要浓密,瞧着厉成那扇在眼睑投下阴影的睫毛,宋千玦不禁问自己,她究竟喜欢厉成什么呢? 难道仅仅是因为那副皮囊吗? 可天下好看的皮囊那么多,她为何偏偏对他动心? 思来想去,宋千玦总算得出个结论,她对厉成除却一开始的悸动,留下来后更多的还是对这个男人个人魅力的臣服。 一个女人若是真心实意的佩服敬仰一个男人,那么,只要时机对了,爱慕这个男人只是迟早的事情罢了。 厉成年纪轻轻就创立了v·i,十年间,他带领自己的团队渐渐将v·i发展壮大至此,而现如今公司里的负责人多是当年曾和他一起拼搏过来的挚友,现如今这些人在世界各地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可就是这些身价不俗的人物却心甘情愿地留在v·i将厉成视为好友知己,为他效力。 虽不敢比作唐太宗,却也算得一代枭雄。 想来,这样的人中龙凤,若放在千百年前血雨腥风的天下也自该能成就一番霸业, 当然,对于宋千玦来说,最重要的是厉成会在明知危险的情况下还是只身前往救她。 试问,哪个女人不爱英雄? 哪个女人又不羡慕褒姒? 世人皆骂周幽王昏庸无道,可孰知周幽王肯为了褒姒烽火戏诸侯,听来荒唐,却是一朝君王真心的体现,也是历朝历代唯一一个为了美人戏耍江山的皇帝。 自己和秦妍舒对于厉成来说会是什么,宋千玦不得而知,她唯一明白的是,像厉成这样人物,情爱对于他来说,不会是一生之重。 宋千玦不再是十七八岁怀春的少女,那时候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儿们,遇见个欢喜的少年便以为那就是一生所求,可待她们将来长大了,有一天她们便会知道,爱情不是生命中的一切,有些东西,比男欢女爱重要的多。 不可否认,宋千玦最开始接近厉成的目的只是为了生存,她只有得到厉成的心,让厉成爱上自己,才能在宋亦阳那里有利用的价值,否则厉成一脚踢开她,宋亦阳肯定也会随之杀人灭口。 眼瞧着宋千玦又开始走神,厉成拿着管涂抹的药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道:“又在想什么?” 说着不等宋千玦回应,厉成便撩起她脚下的被褥开始挤出药膏给她涂抹伤处。 脚上传来冰冰凉凉的触感,宋千玦回过神,只见厉成骨节分明的手指正轻轻揉在她红肿破皮的脚腕上。 撇开自己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宋千玦忍不住在心里小小抽了自己一巴掌,她一向是个神经大条的人,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多愁善感起来了? 啧啧啧,这样不好,俗话说“幻境再美终是梦,珍惜眼前始为真”,她得好好把握眼前才是。 厉成那双在商场上挥斥方遒的手现如今正在为她抹药,一个人中龙凤肯为她这个小女子做到如此地步,她已经很满意了。 宋千玦的一双脚生得极美,骨节匀称,肌肤细腻,指头白里泛红,厉成揉着揉着脸色就愈发暗了下去。 他手下原本光洁无暇的脚背上几条清晰可见的血痕看上去触目惊心,破坏了原本的美感。 “还疼吗?” 厉成忽而温声问道,如此轻和的声音,除开在柏林被救的那一回,这是宋千玦第二次从厉成的口中听到。 这样的声音对于宋千玦来说好像具有某种魔力,只要她听见了就忍不住想要靠近。 摇摇头,盯着垂下眸子还在为自己敷药的厉成,宋千玦幽幽地回了一句不疼。 “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试图去讨好我妈,她这个人一根筋,你从开始就不讨她心,就算你现在想法设法表孝心她还是不会喜欢你。” 厉成继续说着,一字一句都在消磨着宋千玦好不容才下定的决心,现在被他这么一提,程彦笙劝了她半晌的话算是白说了。 虽然知道厉成说的是事实,可这么一针见血宋千玦还是有点儿难受,她微微噘着嘴半晌没吭声。 哪有人这么不给面子的? 宋千玦心里不知为何莫名憋了一股气,却又无处可发,半晌再无言语。 厉成本以为依着宋千玦的脾性,她怎么着也该找个理由来驳一驳自己,谁知愣是没等到,他颇为诧异地抬头一瞥。 果然,这小女人虽然嘴上不说,可这表情却写满了不甘心,哪里都不像乖乖听话的模样。 手上还在做着收尾工作,似是生怕遗漏了哪里,厉成又仔仔细细的检察了一遍宋千玦的一双脚,余光不经意间看到地毯上的高跟鞋,厉成顿了顿,盖上手里药膏的盖子,以一种命令的口吻对宋千玦说道:“以后出门不准穿这么高的鞋。” 闻言,宋千玦心口堵着的那团气又莫名慢慢散开了。 厉成在关心她。 想到这,倏忽而至的欢喜让宋千玦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她对依然低着头的厉成唤了一声。 “厉成。” 小女人的声音清脆可爱,厉成不由地抬头,眼前人的眸子却忽然放大数倍。 四唇相接,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宋千玦甚至从厉成那一潭古水无波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唇间的味道不言而喻的美好,以往宋千玦只敢就这么轻轻一吻,但今天她鬼使神差般地探出一点舌尖,在厉成的唇上舔了舔。 似是蜻蜓点水。 但厉成毫无反应,眼神依旧深沉冷淡,于是宋千玦重又做了一遍方才的动作,这回,连厉成的唇形都描摹了一遍。 老狐狸还是无动于衷,宋千玦的一腔热情渐渐冷下去,她觉得自讨没趣,于是收回自己的唇,相距半寸,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厉成看。 厉成不说话也不躲避宋千玦的视线,只和宋千玦看着自己一样看着她,末了,还是宋千玦先移开目光,转而找了话题想要化解眼下的不自在。 “我看天气预报上说再过几天就要下雪了,等初雪的时候我能约你吗?” “做什么?” “还没想好。” 宋千玦对于初雪的请求在厉成看来无聊又幼稚,但他没第一时间拒绝,想了想,应下了。 宋千玦连着在燕庭南岸躺了好几天,有一回无意间从巧姨那得知,原来那天晚上厉成亲手喂她喝的那碗汤药,是厉成在灶炉旁守了几个小时自己熬出来的。 这样的厉成如何能叫她不喜欢?可这样的厉成又在想什么,她不得而知。 她想问问,在他心里,他究竟拿她当什么? 肯舍命救她,肯为她洗手作羹汤,肯为她敷药,若是换做常人,宋千玦会毫不犹豫的肯定这个男人爱上了自己,可这个男人现在是厉成,她不敢确认,也不敢求证。 厉成始终对她若即若离,就像青空之上的云,她抓不住,也捉摸不透。 在宋千玦养病期间,周意欢又来了两回,每次都带足了补品,像是生怕她营养不良似的。 有了这次的教训,周意欢的态度在宋千玦面前总算收敛了些,虽然仍旧不喜欢,但依着心里的那点儿愧疚说话的时候少了许多刺,而宋千玦因为厉成那夜对自己一针见血地提醒也不再故意溜须拍马,言语谄媚。 总之,她这个儿媳妇和婆婆之间仿佛又恢复到了从前的相处模式,可冥冥之中,好像又有哪里不一样了。 s市的冬天极少下雪,转眼就要到圣诞节了,距离天气预报上说好的初雪已经过去了快一周,而宋千玦则因为后背的伤这些天一直被厉成勒令在家休养,还派了巧姨看管她。 在家闲的实在无聊她便想着约程彦笙,没想到程彦笙最近却忙得连接电话的功夫都没有,市里入冬,不少地方都下了霜,不说老人和孩子,就是年轻大人都会时不时摔上一跤,年轻人还好,老人和小孩儿就不太乐观了,这一跤下去常常不是断骨就是摔出其他病。 程彦笙忙,厉成也忙,就连秦修最近都没找过自己,宋千玦不由地怀疑自己再这么下去就真的要自甘堕落当只凡事不愁的米虫了。 不过趁着能当米虫过过瘾也挺好的,毕竟人生那么长,像她这样的人,保不准下一秒或者明天又在哪里讨生活都不一定。 但很快,宋千玦这种幸福的米虫生活被一股深深的危机感取代了。 v·i大楼里的总裁办公室,最近这段时间,只要有厉成出现,他身边总会跟着一个金发碧眼性感妩媚的美国小太妹,听说这小姑娘今年刚二十岁,智商超群,艾西纳最新研发的数十项环保科技就是在她的带领下完成的,等过了年,这些科技项目就会正式面向全球市场发布。 不可否认,这样的人况且又是为保护地球节约能源绿化世界的人物,宋千玦是十分钦佩的,但是!钦佩归钦佩,这小姑娘整天缠在厉成身边做什么?不知道厉成已经是有妻之夫了吗?眼里还有没有她这个厉家少奶奶了! v·i集团。 眼看就要到年底,厉成最近忙得连燕庭南岸都没空回去,艾西纳所有的项目都还没正式测试,再加上最近美国的那小姑奶奶贝拉老是缠着他不肯消停,厉成真恨不得赶紧来个人收了这小祖宗。 766 说起两人的相识还颇为戏剧,厉成在创立v·i的第三年抽空到法国进修了几回,记得当初贝拉也才十三岁,当时学校的校区太大,厉成上第一节课的时候绕了不少路才找到教室,当时贝拉坐在他前面,厉成来晚了,贝拉回过头冲他做了个鬼脸,用英文逗了他一句“蠢货。” 被这么小的女孩儿说“蠢货”,厉成看了眼满教室的成年人又看了看贝拉,以为贝拉是哪里的熊孩子,索性便没跟她计较,谁知第二回上课的时候,贝拉竟变本加厉地开始捉弄起厉成来,厉成这才知道原来班上的同学都被贝拉折腾过,从同学们的口中厉成了解到原来贝拉是个从小就跳级而上的小天才。 贝拉的目光在宋千玦身上游走一番后,最终钉在了她脖颈间挂着的戒指上。 她认得这枚戒指。 厉成在法国进修期间一直戴着它,没想到现在居然出现在一个女人身上。 虽然不想跟孩子计较,但贝拉属于不理她她越来劲的人,为了能安心进修,厉成不得不对一个小女孩的恶作剧开始进行反击。 贝拉头一回吃亏便是在厉成身上,她愈发对厉成来了兴趣,小女孩儿毕竟是小女孩儿,又怎么可能逗得过厉成这只老谋深算的狐狸?在第n次反被厉成捉弄后,贝拉终于伤心地哭了,控诉厉成欺负他。 再后来,厉成结束了在法国的进修,临走前谁也没说,就这么回了国。 在知道v·i收购了艾西纳之后,一直盼着长大后一雪前耻的贝拉找上门来,从十五岁后贝拉便一心扎在环保科研的项目里,故此,对于艾西纳的理念以及艾西纳所研发的产品,贝拉算是烂熟于心,不仅烂熟于心,她还将艾西纳的产品融进了自己的科研成果,两者的结合大大地提高了艾西纳原产品的功能。 当贝拉带着自己的产品找上厉成的时候,不可否认,厉成确实在心里为贝拉喝了一回彩,产品里的最新技术都是贝拉一个人完成的,也就是说,这世上除了贝拉,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但让厉成头疼的是,对于将这项绝无仅有的新技术交给v·i来进行后续的事情,贝拉提出了一个条件,也是唯一的条件。 她要厉成娶她。 当年的小女孩儿已经长大成人,再不是那个哭着说欺负她的小丫头,却比当初更难缠。 厉成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贝拉。 娶她?开什么玩笑? 虽然被厉成拒绝,贝拉也不灰心,摆明了一副要长期跟他耗下去的架势,时不时地就在他眼前晃一圈。 贝拉今天又来了,当然,危机感慎重的宋千玦也来了。 宋千玦到的时候贝拉正在厉成的办公室里以一口流利纯正的普通话跟厉成讨价还价,大冬天地穿着件贴身的裙子,火辣身材显露无疑。 “老同学,我都来这么些天了,你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就不能带我好好逛一逛吗?我听说中国的美食可是闻名世界,你难道不应该抽空好好向我弘扬一下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 闻言,厉成从一摞文件中抬起头来,夸了一句贝拉中文学的不错,连成语都会用了。 话音刚落下,办公室的门忽然响了起来。 “咚咚咚......” 贝拉进来的时候故意将门锁上了,宋千玦听到厉成说了声请进,她一推门居然没推开。 以为是陆遇找厉成有事,贝拉依依不舍地将自己的大长腿从办公桌上挪下来,又磨蹭了片刻才去开了门。 顿时,两个女人互相杵在原地。 宋千玦接近一米七的身高在女生中不算矮,可贝拉却比她还要高出半个头,一双灰蓝色的眼珠上下打量着自己。 厉成跟贝拉说过,他已经结婚了,贝拉知道后从网上搜出了当时的新闻,所以,她是知道宋千玦的。 宋千玦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长体毛衣,在敲门之前她将自己一直贴身戴着的那颗厉成送她的戒指亮了出来。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贝拉居高临下的看着宋千玦问道:“你就是厉成的少夫人?” 宋千玦欢欢喜喜地点了点头:“对,我就是厉成的少夫人,你就别白费心思了,他是不可能娶你的。” 闻言,贝拉冷哼一声,极其不屑地用英语损了宋千玦一句:真是个愚蠢的花瓶! 虽然对于英语没有很精通,但这基本的口语宋千玦还是能应付的,贝拉的话一点也不客气,宋千玦也懒得再跟她假意友好,脱口而出一句: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花瓶! 贝拉对于v·i来说是无比尊贵的客人,毕竟她手上掌握着连厉成都想方设法要得到的科研技术,故此,这些天,除了厉成,宋千玦是第二个敢对她说出这种话的人。 平日里的宋千玦是怎么舒适怎么穿衣,但今天为了见情敌,她特意找了件凸显身材的毛衣,厉成第一眼看见的时候不禁怔了怔神。 小女人身材不错。 贝拉堵在门口不让宋千玦进门,宋千玦求救似的看向厉成,厉成却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倚在座位上假意处理文件。 宋千玦跟厉成求救,一番神色悉数落入贝拉的眼里。 片刻后,门口的两人没等来厉成的声音,于是贝拉愈发嚣张起来,颇为神气地冲宋千玦命令道:“我和厉总有公事要谈,你要是没有其他事,请不要打扰我们。” 说完贝拉竟还伸手去推宋千玦,厉成瞧见这一幕正要开口呵斥,却见形式忽然逆转。 趁贝拉一个不注意,宋千玦猛地将她推自己肩膀的右手紧紧一抓,随即再往自己腋下用力一扯。 贝拉没想到宋千玦会突然出手打她一个措手不及,整个人就这么顺着宋千玦的力道踉跄着扑向了宋千玦的怀里,电光火石间,宋千玦迅速一个闪身抓着贝拉的手到了她身后,贝拉的胳膊被迫向后叠在一起。 从小到大,贝拉哪里受到过这般对待?她一时间恼羞成怒,挣扎着身子想要去抓宋千玦,宋千玦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向前跨出一步,左手狠狠顶在贝拉的脊背中间,让贝拉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得。 这是厉成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摩宋千玦的身手,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宋千玦用的是散打。 这功夫在京都的贵公子们圈子里多多少少都算有名,因为都被家里逼着学过傍身的技术,而所有的功夫里,散打是最直接也是杀伤力最强的傍身技术。 此时贝拉的表情甚是好看,见厉成还不制止宋千玦的动作,她冲厉成喊道:“厉总,你们v·i就这么对待客人的吗?还想不想合作了?” 闻言,不等厉成开口,宋千玦的声音在贝拉身后响起:“v·i只对正经客人礼遇,像贝拉小姐这种吵着闹着要嫁我老公的不正经客人,我就只能亲自动手了!” 贝拉毕竟事关艾西纳的项目,要真是得罪了这事就不好办了,于是厉成假意轻咳了一声,冲宋千玦微微皱起眉头,轻声呵斥道:“千玦,够了。” 于是,厉少夫人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了手。 本以为贝拉就此安分,谁知宋千玦刚一转身贝拉不死心地又朝她扑上来,听到耳旁的风声,宋千玦下意识地闪到一边。 贝拉扑了个空眼看就要摔倒,宋千玦向前跨了一步,千钧一发之际伸手从后面揽住了贝拉的腰。 贝拉气咻咻地回头盯着宋千玦,宋千玦也不恼了,笑嘻嘻地问她:“还来不来?” 冷哼一声,贝拉站直身子,临走前给宋千玦放下狠话。 “下回再战!” 说完贝拉扭着臀离开了v·i。 目送贝拉离开,宋千玦还没转过身只听到厉成那把醉人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解气了吗?” 厉成问道。 宋千玦点点头:“真解气!” 厉成又继续开口:“她手上掌握着最新研发的科研技术,你说说你就这么得罪了她,以后怎么办呢?” 宋千玦一愣,转过身来却见厉成神色还好,于是她甚是放肆的回厉成:“我做这些可都是在你的眼皮底下,既然厉总不开口,我就权当你默认啦,你可别想赖我。” 闻言,厉成盯着宋千玦脖子上的戒指点点头,挺温柔的笑道:“好,不赖你。” 秦家。 秦妍舒自那日在望京楼回来以后这些天一直再没出现,而秦兴也是说到做到,在厉成不追究秦妍舒对宋千玦暗下杀手后,秦兴第二天就真去了厉老爷子的府上负荆请罪。 厉老爷子本不愿搭理秦兴,可人到了他这个年纪,很多事情就变得不再不死不休,睁只眼闭着眼也算为后辈多积些福气。 从厉老爷子那回来后,秦兴没跟秦妍舒打招呼,直接让秦修诸事准备好了,在秦妍舒还没回过神来就让她直接认了祖归了宗,对外界的消息也放了出去。 一时间,震惊了娱乐圈。 当红一线小花旦秦妍舒是京都的权贵之后,谁不震惊?谁不意外?那些还一直肖想着要将秦妍舒弄上床玩一玩的娱乐圈资本家们,莫不一头冷汗,都暗自庆幸还好没想不开对秦妍舒下手,否则,依着秦兴当年的名声,只怕死无全尸都是轻的。 秦修也没料到老东西会忽然公开他和秦妍舒的父女关系,不过,对于秦修来说,这些事都不重要,他只知道,丧尽天良的人终将受到惩罚,时间不会洗去恶魔原本该承受的罪责,时间只会让真相和公理渐渐浮出水面,而恶魔的归宿,在地狱。 作为秦兴的养子,秦修这些年在秦家一直兢兢业业替日渐年迈的秦兴打理着事务和产业,可两年前不知怎么回事,秦兴执意要送他出国,美名其曰留学深造,回来后好正式接管秦家,老头子这背地里打的什么主意,反正秦修是不得而知,他在国外也曾暗地里想要调查一番,但老头子不愧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又踩着骸骨上位的狠角色,竟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给他留下。 想起那日在望京楼里宋千玦一脸不甘不愿的神色,秦修坚硬了这么多年的心忽然就柔软了许多。 秦修是在第二次见宋千玦的时候也就是他绑架宋千玦的那天晚上,才确认宋千玦就是当年小县城里那对夫妻的女儿的。 陈年旧事虽已过数十年,但在秦修的心里却永不会烟消云散,他在秦家蛰伏多年,近些日子总算取得老东西的信任,很快,他就会得偿所愿,当然,也很可能一去不回。 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后悔,人活在这世上,总要为了心中秉持的那份念想拼上一拼,届时,不管他死去还是活着,他只希望,宋千玦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一切,真相太过残忍,就让他一个人承受。 自从宋千玦在v·i对贝拉小动拳脚之后,贝拉最近再没出现在厉成眼前,虽说这对宋千玦来说是个好消息,可她隐隐觉得贝拉不是个容易善罢甘休的人,她那日叫她折了面子,这小女孩儿只怕在酝酿着什么时候再卷土重来。 很快,事实便证明,宋千玦的猜测没有错。 西方的圣诞节在s市如火如荼的开始上场,各大集团商家花样百出,但终其所有,无非就是变着法子的打折,意图薄利多销,但v·i不赶这趟时尚。 宋千玦在办公室亲眼看到厉成将新来的策划经理交上来的圣诞节产品折扣活动的策划书扔进了垃圾桶里,吓得策划经理大冬天的一身冷汗。 缓了片刻,似是从未受过这种委屈,策划经理鼓起勇气颇为不服气地起问厉成:“厉总,这策划案是我为了这次的活动提前一个月就开始构思的,您现在只看了一眼标题就否决了我,这对我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闻言,厉成将头从文件中抬起来,瞥了一眼被自己扔在垃圾桶的策划书,又看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策划经理,问他:“你是谁招进来的?来多久了?” 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但策划经理还是硬着头皮报出了一个名字。 “是佟副总招的我,我来v·i快三个月了。” 厉成点点头,又道:“你去财务那把工资结一下,顺便告诉佟副总,以后再招你这样的人,让他给我直接滚蛋。” 此话一出,策划经理瞬间从脸红到脖子根,却还尤不知死活,只见他振振有词地冲厉成皱着眉,开口指责起厉成来。 767 两个人站在原地谁也不敢先动,绿幽幽的眼在不远处徘徊着,似乎在估计对方的实力。 所幸两人都很快回过神来,害怕归害怕,总不能等死吧。 两个人站得极近,宋千玦轻轻扯了扯纳兰静渊的衣袖,等对方察觉到想要看她的时候,宋千玦连忙小声在人耳边咬牙道:“别回头!” 纳兰静渊果然不敢动了。 “你有带打火石吗?” 宋千玦问道。 纳兰静渊摇摇头,就算要带打火石那也是仆人带的,他一个小皇孙出门不用带那些东西。 如此一来,宋千玦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落空了,她还想着可以说不定可以用打火石烧堆火起来,还可以用火吓退野兽。 没有打火石,就只能跑了,不要命的跑。 “我数到三声,咱俩一起沿着这条路继续跑,记住,不管多累,千万别停下来。” “好。” “一、二、三、跑!” 宋千玦话音落下后她抓着纳兰静渊的手开始了一路狂奔,所幸两人先前歇够了,虽腿脚还有些软,倒不至于跑不动,但尽管如此,那饿急的野兽还是将距离越缩越短。 俗话说,两条腿是跑不过四条腿的,纵使宋千玦和纳兰静渊拼了命也还是无济于事,在拐过又一个蜿蜒的山路后,纳兰静渊脱力般倒在了地上,而后紧跟上来的野兽猛地往前一扑,下一秒那森森的獠牙便要落在纳兰静渊的腿上。 生死之间,比纳兰静渊快一步的宋千玦重新折回身来,她在饿狼即将撕裂纳兰静渊的时候抓住了纳兰静渊的肩膀,将人往后及时拖行了一段距离。 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老狼的情绪显而易见,它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泛着森然杀意的眼始终盯着对面的猎物。 纳兰静渊显然被吓坏了,他身上裹着一层冷汗,一张脸彻底没了血色,宋千玦虽一向胆大,但到了此时,竟也不免害怕起来,是不是,她今晚真的要葬身在这狼腹了? 一瞬间,宋千玦的脑海里闪过诸多念头,还未等她有更多的休整时间,那老狼再次朝两人的方向扑上来。 狼爪又尖又利,说时迟那时快,到了舍命关头,宋千玦也不想什么死不死的了,她全凭着直觉飞身上前从侧面一脚踹到了狼身上。 那老狼骨瘦嶙峋,想必是饿了许久,眼下有力气追着宋千玦两人跑这么远,想必是以为这猎物今日必入它腹中,宋千玦这一脚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故此那老狼并未占到便宜,嚎叫了一声往后趔趄了一段距离。 还坐在地上的纳兰静渊趁此机会往后退了几步,期间他一直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奈何腿软手软的已经不听他自己使唤了。 站在纳兰静渊身前的宋千玦恶狠狠地盯着对面的老狼,她虽看不见纳兰静渊,却听到了这人因为害怕而小声啜泣的声音。 宋千玦又着急又无奈,恨铁不成钢的冲身后的人吼道:“还没死呢你哭什么哭!站起身来赶紧跑啊!跑!” 纳兰静渊当然想跑了,可他跑不动啊,听到宋千玦吼自己,纳兰静渊哭得更凶了:“呜呜呜......我...我跑不动......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在这么紧要的关头,宋千玦连害怕都忘记了,她只晓得自己不能被眼前这匹饿狼给弄死在这里,但她没想到就是在这么紧要的关头,身后这个家伙居然还能哭出来,她真的要被气死了。 早知道就是个累赘,她做什么死非得带上这人呢? 宋千玦的心情现在非常复杂,她一边要担心恶极的老狼随时扑上来,还要担心纳兰静渊,更重要的是,狼是群居动物,一般来说,狼不会独身狩猎,所以,这附近说不准哪里还藏着它的同伙。 许是知道眼下情况太过凶险,纳兰静渊在哭了几声后很快便平复了情绪,他一向软乎乎的目光在瞧了片刻挡在他面前的宋千玦时,忽而变得坚定起来。 他先前一直以为林木女王在和他开玩笑,直到现在,纳兰静渊终于相信,眼前这个和他一般高的女人真的只是个凡人,身上半点神力没有,连对付一只狼都危险重重,但,她却还是选择站在自己前面。 虽然两个人内心活动颇为丰富,但其实也不过就是片刻的事情,宋千玦绷紧了身上每根筋,调动了身上的每个细胞,她必须得全神贯注,否则,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老狼似乎没想到眼前的猎物颇具攻击性,它瘦弱的四肢在地上不停地走来走去,森森地獠牙在月光下杀气腾腾。 两军相逢勇者胜,宋千玦心知肚明决不能再拖下去,她怕等会万一再窜出几条狼来,那她今天和这倒霉的小皇孙就真的要命丧此地了,趁此时只这一条饿狼,说不准还有逃生的机会! 想到这,宋千玦暗自在心里下了决定,她暴露在老狼的目光下不能轻易动作,但好在纳兰静渊被她完全挡住了,于是宋千玦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嘱咐着身后的纳兰静渊:“小子,你现在从地上捡起快石头来,然后朝那狼的方向用尽全力扔过去,记住,我会数一二三,等到第三声你就扔,听到了吗?” 纳兰静渊本就胆小如鼠,先前他已经被吓破了胆,这会听到宋千玦要他朝那老狼扔石头,他哪里还有那个力气和胆量? 抖着声音,纳兰静渊将小怂包三个字发挥到了极致:“我...我害怕......而且我没有力气了...” 这话宋千玦当然听到了,如果可以的话,她现在真想转过身去像踢那只狼一样狠狠地踹一脚纳兰静渊,这样的猪队友上天为什么要派给她?想要害死她吗?这个玩笑真是一点都不好笑! 终于,一直压抑着自己脾气的宋千玦忍不住了,那狼眼看眼看马上就要发起第二次进攻,她实在没把握自己能不能应付,叫这没用的小子跑他又跑不动,让他帮忙他又害怕,怎么会有这么没用的人! 于是,宋千玦咬着牙:“小子!我告诉你,要么扔石头要么等死,你自己选一个,我数到三,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你必须将石头扔出去,你只要扔了石头,剩下的事情我来做,你抓住机会,能跑就跑,听到没有?!现在我要数数了,一...二...三!” 宋千玦话音落下的同时,躲在她身后的纳兰静渊将一颗黑色的石头准确地扔到了老狼的方向,那老狼反应极其迅速,先是往后退了几步做了个助跑的动作,随即冲宋千玦像道利箭般猛地袭去。 老狼转眼到了面前,宋千玦虽仍旧害怕,却也拼了命地不退反进,她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在老狼冲上来的瞬间从自己的小腿上抽出了一柄锋利非常的短刃,那是她当初从望月街去接季君珣的时候绑在腿上的,没想到今时今日竟还真派上用场了。 老狼凌空跃起,宋千玦顺势向后匐下腰,用左手迅速抓住老狼的后肢,握着刀刃的右手冲老狼暴露无疑的狼腹狠狠一击。 寒冽的刀锋刺入老狼的皮肉里,老狼当即一声哀嚎,剧烈挣扎着狼身回过头来一口咬在了宋千玦的后肩上,要不是她在紧急时刻侧过头去,这一口只怕就落在她脖颈上要她的命了。 剧烈的撕裂感在一狼一人身上同时出现,尽管宋千玦已经痛到失去力气,但她却没有松开右手的力道,反而发了狠似的将刀刃从老狼的腹部一直深深划开了去,霎时间,浓重的血腥味在夜风里飘散开去。 宋千玦不松手,那老狼也不是吃素的,似乎与宋千玦抱了同样要同归于尽的想法,始终紧咬着宋千玦的肩不松口。 一旁的纳兰静渊被畜性大发的老狼吓破了胆,一双腿抖个不停,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可当他看到宋千玦被老狼咬伤时,那瞬间,纳兰静渊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力气,他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爬起来在慌乱不已中搬起了脚底下一块尖锐的石头,趁着老狼和宋千玦撕扯时照着老狼的头狠狠砸了下去,而宋千玦的短刃也在此时彻底撕开了老狼的肚皮,血腥的东西不断从老狼的肚子里掉出来落在宋千玦身上。 要知道,在这之前,宋千玦毕竟是生活在文明和谐社会里的人,就算她开了南国红豆的饭店,但厨房那一系列生杀的事她从来都没干过,更遑论是眼下这般情形。 老狼已经彻底没了动静,宋千玦的左肩也早已血肉模糊,这场与饿狼的博弈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和心神,加之周围弥漫着一股令人作恶的腥臭味,放松神经的宋千玦终于觉得撑不住了,她看了眼纳兰静渊,然后便眼一闭,晕了过去。 “不要!别过来......别过来...啊!” 梦里的情形是如此的逼真,宋千玦一声惊叫终于从梦里醒了过来,左肩上传来瞬间传来清晰的痛感,她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转头发现自己正一个人躺在山洞里,肩上的伤已经被人处理过了,包扎的手法很专业,就在距离她一米远的地方还燃了一堆火。 就在宋千玦神志不清纳闷的时候,纳兰静渊的身影从山洞里闪了进来。 见人终于醒过来,欣喜不已的纳兰静渊放下手里的柴火忙不迭凑了上来。 “殿下...你......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以为你......” 说着说着纳兰静渊的眼眶又红了起来,也不知他跟谁学来的这个臭毛病,动不动就哭,一个男孩子,像什么样子! 宋千玦现在浑身无力,连说话都十分费劲,她听不惯总有人在自己耳边哭哭啼啼,于是皱了眉嗔了一句:“别哭了行不行?我这不没死吗?” 被女王这么一教训,纳兰静渊果然不敢再呜咽,但神情却颇为委屈,以为他想哭啊?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发达的泪腺么,再说了,这回两人也算死里逃生,他就算哭一下又怎么了? 当然,这些话纳兰静渊是断断不敢在宋千玦面前说的。 宋千玦左肩上的伤颇为严重,她能醒来一会跟纳兰静渊说上一句话已经耗费了极大的精神,故此,没过片刻,她重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人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了,宋千玦微眯着眼能从山洞里看到远处山头上灿烂的飞霞,绚丽又耀眼,就像她眼角挂着的泪珠。 左肩上的伤提醒着宋千玦她正在经历的这一切不是梦,她的心被酸楚霸占着,心疼到无法呼吸。 她睡着的时候做了个冗长的梦,梦见厉成在她走后发了疯似的找她,又在遍寻无果后深夜买醉,后来,厉成接受了她消失不见的现实,依着她留下的短信那样娶了胡家的小姐,那姑娘对红豆很好,红豆也很喜欢她这个后妈,再后来,他们一家人幸福的生活了一起。 在梦里,宋千玦拼了命地想要厉成发现自己的存在,但却始终无济于事,就算她明明站在他面前,可对于那个世界的人来说,她犹如一团空气,毫无存在感,她只能看着厉成拥抱别的女人,听到红豆叫别的女人妈妈,后来,她站在厉成面前放声大哭了一场,厉成却笑着抱住了胡家的小姐,红豆在一旁笑得很是开心。 那一刻,宋千玦想,其实这样也很好,她该高兴才是,厉成是她爱的人,红豆是她的儿子,她希望他们幸福,比谁都幸福。 纳兰静渊在宋千玦还未醒过赖时便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他听到宋千玦在梦里哭着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听上去伤心的很,等他凑近一看,果然,还哭了。 纳兰静渊不敢叫醒宋千玦,他悄悄退回去坐回了原地,却不由自主的想着到底谁叫厉成?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能让林木女王伤心成这样?这人跟女王是他想的那种关系吗?女王也可以爱人吗? 纳兰静渊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用树枝拨弄着火堆,片刻后,宋千玦醒了过来。 纳兰静渊并没有立马凑上去,等过了片刻,他才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跟对面望着远处发呆的宋千玦说了声:“殿下,你醒了?除了肩上,还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吗?” 这话纳兰静渊原本没指望刚醒过来的宋千玦会回答他,谁曾想宋千玦竟顺着他的问话轻轻开口说道:“我心里不舒服,又酸又疼,比肩上的伤还要痛。” 768 比肩伤还要痛? 这下,纳兰静渊沉默了。 虽然他一向胆小怕事,懂得不多,经历的也不多,但他却仍旧觉得宋千玦的心大概是真的很痛,肩伤已经够可怕了,心却比肩伤还要厉害。 难道都是因为那个叫厉成的男子吗?女王这么喜欢他?也不知那男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能被女王看上,还如此痴心痴情,为他在梦里都哭成这个模样。 两个人一时无话,本就安静的山洞变得更加安静起来,半晌后,终于完全清醒过来的宋千玦在意识到自己刚才跟纳兰静渊说了什么之后,她有些不自然的将头扭到了另一边,然后用右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 还是纳兰静渊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他上前单膝跪在地上,微微俯下身子问宋千玦:“殿下,你饿不饿?要不要起来先吃点东西?对了,我在竹筒里煮了溪水,你渴不渴?” 宋千玦看了眼纳兰静渊:“你先扶我起来。” 睡着的时候还不觉得饿,这下醒过来自然是感受到了,宋千玦也不客气废话,她从纳兰静渊手里接过竹筒喝水的时候发现纳兰静渊一双原本细嫩漂亮的手上居然全是伤痕,多数都是擦伤,还有些别的细碎的小伤口。 等解决了口腹之欲,宋千玦总算恢复了些精神和力气,肩上的伤虽然还痛着,却比她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好多了,隐隐间还能闻到一股草药的味道。 难道这些都是纳兰静渊做的? 抱着疑问,宋千玦靠在干茅草堆成的软枕上有些狐疑地盯着纳兰静渊,问道:“我肩上的伤是你帮我处理的?” 纳兰静渊一听,以为宋千玦要追究他的不敬之罪,于是一张小脸立马垮了下去,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三分害怕:“请殿...殿下恕罪,当时殿下伤得太重了,我如果不处理的话,殿下很有可能会......” 剩下的话纳兰静渊没说完,要说出来那可是大罪,林木女王的存在对人族和万木族来说,那可是天神一样的人物,岂能让他们随意碰触? 见纳兰静渊一副害怕的模样,宋千玦心知这小子不定又想什么呢,于是她轻咳一声:“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有些好奇,你怎么会做这些的?你认得草药,还会包扎,还有这堆火,你不是没带打火石吗?怎么生起来的?啧啧啧,真厉害呵,和你认识这两天,我以为你除了哭就只会哭呢。” 没想到宋千玦会夸自己,纳兰静渊显然有些开心,毕竟还是孩子,他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宫中教我功课的师父是个很厉害的夫子,虽然我不喜欢他教的那些东西,但他的医术我却是欣赏的,夫子见我对行医感兴趣,便偷偷背着皇爷爷教过我几回,他还带我到山上去采过草药呢。” “所以,这些本事都是你从夫子那学的?” 纳兰静渊点点头,嗯了一声:“其实夫子还教了我好多东西,不过我天生愚笨,又胆小怕事,老是记不住,这识别打火石的办法还是先生带我去采草药的时候硬逼着我练出来的,不过我还是没学会如何生火,所以才弄伤了自己的手,不过,所幸我总算将火生起来了,殿下你知道吗?这可是我第一次生火成功,夫子要是知道了,他一定也很开心的。” 纳兰静渊的一双桃花眼本就漂亮,提起夫子的时候那双眸子愈发变得熠熠生辉起来,明亮照人,很是惹人喜欢,像一汪清泉,又像最纯真的孩童。 等纳兰静渊说完后,宋千玦对这小子的印象总算好转了些,说真的,在这之前,她是真的以为这小怂包只会哭来着,没想到,在关键时候,还挺厉害。 虽然不知道纳兰静渊跟他的夫子到底学到了多少医术,但宋千玦肩上的伤一日好过一日,因着两人完全不知道现在身处何方,所以两人也并没有要离去的打算,他们准备等勘察好周围的环境后再行动也不迟。 宋千玦和纳兰静渊经历生死的这几天,于他们二人来说自然是惊险无比,但对于新箩和汀雪以及皇室的人来说却是煎熬焦心的。 林木女王迟迟找不到踪影,就连小皇孙也失去了下落,身为国师的新箩最近可谓一个头两个大,心火旺盛的很。 他和汀雪纷纷暗中派了人去打探林木女王的下落,这么几天了却一个有用的消息都没有,还有小皇孙,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眼看着无虚崖的封印已经出现越来越多的裂痕,新箩现在是吃不下睡不着,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修复封印,他昨日去了一趟那里,耗费了自己许多心神才在封印之上增加了十分之一的灵力,再这样下去,很快,兽王与水族王就会从无虚崖破印而出了,如果他没在那之前阻止这一切的发生,那么,等待人族和万木族的将会是什么下场已经不言而喻。 兽族和水族一直野心勃勃想要一统四族,倘若不是天神化出了林木女王来平衡四族势力,只怕兽族与水族早就将人族覆灭了。 几百年前,兽族与水族企图为祸人间,抢夺地盘,虐杀无辜生灵,林木女王和新箩一再劝告二人却收效甚微后,于是林木女王便主动和新箩提出来,要将这二人封印起来,以儆效尤,否则兽族和水族将永远不会停止战争的发动。 新箩同意了林木女王的提议,只是没想到还未等他和女王一起封印这作害的二人,林木女王却因为让人族战死的将士们死而复生先耗尽了最后的神力,魂归了混沌。 女王魂归混沌之后,给新箩留下了一颗元灵珠,并告诉新箩,有一天她一定会再次回来,要他好好保护这元灵珠。 新箩谨记女王的嘱咐,但这消息不知怎的就被传到了兽王和水族王的耳朵里,他们找上门来准备对元灵珠动手。 新箩将二人引到了无虚崖下,再设计让二人被困,随后他便用自己的神力和元灵珠的力量联手在无虚崖设下了封印,四族之内,除他和元灵珠,再无人能解。 终于,四族之间的战争总算停息了下来,但让新箩伤心的是,元灵珠被兽王和水族王给劈成了两半,等他借助元灵珠的力量设下封印之后,元灵珠便不听使唤的裂成了两半,且掉入了时空光波里。 宋千玦与纳兰静渊在无人踏足的山野里又过了几日清静日子,这里仿若人间世外桃源,山洞的不远处有溪水,水里有肥美的鲜鱼,溪水的对面有许多甘甜的野果,倘若心中没有那些牵绊的凡尘俗事,这地方,宋千玦是真想永远留下来。 经过这几日的休息,她肩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纳兰静渊又学会了一门捉鱼烤鱼的手艺,一点都不像刚出宫门时的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皇孙了,倒像个山野里长成的小灵孩儿。 这一日,二人如往常那般填饱肚腹后,宋千玦不顾肩上的伤还没完全好起来便要去爬树,纳兰静渊以为是女王大人贪玩,于是连忙上前阻止:“殿下,你肩上的伤还没好,不能大动。” 宋千玦果然听话的停了下来,纳兰静渊以为自己的劝说起作用了,可没想到下一秒宋千玦便好整以暇地盯着他说道:“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这样吧,既然我不能来,那就你爬吧,我看过了,这棵树是这里最高最壮的树,你爬到最上面,肯定能看到周围的环境,你上去之后好好看看,走哪里才能回到皇城。” 宋千玦话还没说完纳兰静渊的神情已经完全蔫了下去,这么高的树他要是爬上去万一掉下来摔死了怎么办?而且女王还叫他看回皇城的路,难道...... “殿下找回皇城的路是想回去了吗?” 纳兰静渊问道。 听闻,宋千玦有些诧异地看了眼纳兰静渊:“怎么?听你这语气你不想回去啊?” 在宋千玦的注视下,纳兰静渊点了点头,垂下眸子小声地说道:“嗯,我不想回去。” 宋千玦不以为然的笑了一句:“真不想回去?怎么?你这小皇孙当野人还当上瘾了?” 纳兰静渊一听,一张小嘴瘪了瘪:“我在这当野人也比回去要做自己不想做的事舒服自在。” 宋千玦来了疑问:“不想做的事?依你的身份谁敢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纳兰静渊不说话了,仍旧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宋千玦这话其实也就顺口一问,她对这小屁孩的私生活没兴趣,她现在只想知道自己到底身处何方,虽然新箩找不到她让她很高兴,可她还得去找回去的路啊,她总不能一辈子就待在这地方了,她还有那么多事没和厉成,还有那么多话没跟厉成说,她可不想就这么耗死在这里。 虽然宋千玦极力躲避着新箩,但她却心知肚明,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事除了新箩或许就再无他人知晓办法了,可惜,可惜新箩那个家伙是不会放她走的,他只会洗去她的记忆,让她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然后将自己奉献给这个世界。 她不是林木女王,她没有那么伟大,也学不来。 眼见着纳兰静渊不吭声,宋千玦也懒得追问了,她只戳了戳纳兰静渊的胳膊,冲他努努嘴:“喏,赶紧爬,你放心,我就在下面看着你,如果你掉下来了,我会主动给你当人肉垫的。” 这几日纳兰静渊对宋千玦的话可谓言听计从,但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听宋千玦吩咐完后,纳兰静渊非但没有执行,反而问宋千玦:“殿下,难道这里不好吗?你为什么要出去?” 闻言,宋千玦不答反问:“那你呢?你难道就因为回去要做不想做的事情就想永远地留在这了?” “有何不可?逍遥自在,无拘无束,当个野人我也愿意。” 纳兰静渊一双桃花眼灼灼地看着宋千玦,神情很是认真,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在宋千玦眼里,纳兰静渊这番话纯粹就是小孩儿闹脾气,虽然她不想多言,可终究忍不住说教起来:“小子,这人世间呢,每个人都会有烦心事,每个人都有不想做而不得不做的事,你说你想永远留下这里,那好,我问你,在这山谷里,现在天气适宜,所以你我身上的衣物无须操心,吃的喝的,什么都有,那往后呢?等到了冬天你是不是要弄些防寒的衣物?可这些衣物在这荒山野岭哪有呢?所以你就得去打猎,但是你并不会,故此,在寒冬来临的时候,你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被冻死,另一种是被饿兽裹腹。” 宋千玦一番话说的相当接地气,也相当直击纳兰静渊的心灵,老实说,纳兰静渊从未想过这些事,他只是觉得这几日在这悠悠山谷里日子过得甚是快活,不用思虑那么多烦心事,所以才想留在这,眼下经宋千玦这么一提醒,一颗心顿时又凉了半截。 见纳兰静渊神色戚戚,宋千玦知他这是想明白了,继续劝慰道:“小孩儿,作为一个小姐姐呢,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人只要活在这世上一天,就会有一天的烦恼,如我刚才所说,就算是野人,也要操心一年四季的变化对他们生活的影响,你贵为皇孙,不用操心生活,上天自然就要让你操心别的,这就是自然界的规律,谁都逃脱不了,明白吗?” 纳兰静渊嗯了一声,垂着眸子盯着自己的脚尖,连肩膀都垮了下去:“我知道了,殿下。” “好,既然知道了,那你就开始爬树吧,我们要尽快找到回皇城的路,等把你送回去,我也该去做我自己的事情了。” 纳兰静渊瞪大了一双眼:“殿下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我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不是林木女王,我有自己的事要做,拯救苍生这种劳心劳力的事情不适合我,就交给新箩大人去做吧,我没出现的时候,新箩大人一个人不是做得也挺好的吗?” 宋千玦一副无所谓的口吻,纳兰静渊听了摇摇头:“殿下,你说的不对。我出宫的前几日还偷偷听见皇爷爷和新箩大人商量无虚崖的事情呢,新箩大人为了这事已经操劳许久了,我觉得,新箩大人十分需要女王你的帮忙。” 769 新箩先前将宋千玦带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和宋千玦提起过无虚崖封印的事情,所以,宋千玦只晓得新箩要洗去她的记忆,却并不知道无虚崖封印已经破裂,兽王与水族王马上就破印而出。 纳兰静渊的话并没有引起宋千玦的心绪,她现在只一心想要回到自己的世界,这里的一切在她眼里都是与她无关的。 虽然纳兰静渊很是害怕爬这样的大树,但他到底念着自己是个男子汉,不能处处没用,于是一狠心一咬牙,就这么手脚并用的爬起了大树。 纳兰静渊在树上大汗淋漓,宋千玦却在坐在溪边的石头上甚是逍遥,她一边逗弄着水里的鱼一边头也不抬的高声给纳兰静渊加油。 “小孩儿,相信你自己,你可以做到的,加油!连鱼都捉了,小小一棵树算什么?我看好你哦。” 宋千玦声音洪亮,纳兰静渊气喘吁吁地挂在树上竟还十分开心,大抵是因着宋千玦鼓励他的话,他顿时觉着这爬树好像也没有他想象的那般恐怖。 然而,正当纳兰静渊擦完脸上的汗准备继续往上爬树的时候,一阵震耳欲聋“轰隆隆——”的声响从远处传了过来,紧接着整个大地都开始抖动起来,纳兰静渊死死抱着树干紧闭着双眼大声惊叫起来。 “啊啊啊!” 一时间,原本静谧安和的山谷惊鸟乱飞,虫声鼎沸,那延绵不绝地轰隆声像是要将头顶的这方天空轰塌似的,地动山摇的阵势仿若世界末日般。 宋千玦赤脚站在溪水里,一开始她以为是地震了,但她又隐隐觉得不大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只晓得该是有大事发生了。 在水里趔趄了几个来回,宋千玦总算上了岸,目光所及之处,所有的东西都在动,不过好在这天地变色的阵势并未持续多长时间,须臾后,大地渐渐平静了下来。 “啊啊啊啊!” 清脆的男高音还响在宋千玦的头顶,她这时终于记起,树上还挂着个人呢。 仰起头看着爬了半天距离树下还不到三米的纳兰静渊,宋千玦刚药开口问一句有没有事的时候,这人却先嚎叫着从树上掉了下来。 幸好宋千玦闪得快,否则,真要给这小子当人肉背垫了。 纳兰静渊从树上掉下来的时候,山谷里猛地又响起一阵山石滚落的声音,这回可不是别的地方了,而是他们身处的这地方,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人始终是渺小的,就算胆大如宋千玦,当她听到这声音时,都忍不住冷汗层层,第一个念头就是拉起地方的纳兰静渊往相反的方向跑去,连情况不敢多看。 纳兰静渊摔下来时屁股硌在了几块石头上,当即痛得他连喊都喊不出来,幸好没磕着其他地方,否则,说不准今天真要死在这里,只是还没等他缓和过来,便被宋千玦着急忙慌的给拉着跑路了。 无奈纳兰静渊的屁股实在疼得厉害,他双腿一动,屁股就跟挣扎似的,强忍着痛跟在宋千玦身后跑了几步,他实在挨不住了,路过一棵碗口粗的树干时他便使了吃奶的劲抱着树干说什么都不肯再动分毫。 宋千玦回过头来看他,他虚脱地摆摆手:“殿...殿下,我跑不动了,我,我屁股刚才摔着了,正疼着呢,你这么没命地拉着我跑什么?” “你刚才没听到这山谷里后来那一阵响动吗?” “听到了啊。” “那你还不跑?这山谷大概是被震坏了,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那些滚石随时都会砸下来要了你我的命,你这么惜命,不想死在这吧?” 闻言,纳兰静渊瞧了眼宋千玦,然后他便转过头去看先前发出阵阵响动的山体,轻声说道:“可是,可是已经没响了啊。” 宋千玦顺着纳兰静渊的目光看向先前那处崩塌的地方,顿时怔在了原地。 只见那处原本耸立着一座小山峰的地方已经赫然开阔,出现了一道悬崖,悬崖的对面仿若人间仙境般,鸟语花香,落英纷飞,有人生活在里面。 两个人一时间纷纷看呆了眼,竟不由自主的走到了悬崖边上。 片刻后,纳兰静渊忍不住感叹道:“真美。” 宋千玦嘴角带了丝笑意,嗯了一声,这是人类在面对美好事物时不由自主会露出的神情和向往的眼神。 然而,正当两人沉浸在这美景中无法自拔时,眼前的景象很快便消失殆净了,取而代之的是从遥远天空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人面飞禽像席卷而来的狂风迅速扫荡了这个世外仙境,他们掠过之后,只剩下哀鸿遍野,空气中隐隐飘着一丝血腥的气味。 一股极其不好的预感同时在宋千玦和纳兰静渊心里滋生出来,他们默契的彼此看了对方一眼,四目相对间,满是疑惑也满是担忧。 这些飞禽怎么会如此有组织的大规模出现呢?而且他们还伤了人,血洗了人族的村落,这样的事情自从兽王和水族王被封印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现在这些家伙卷土重来,丝毫不将四族签订的契约放在心上,那是不是意味着...... 宋千玦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这是她在零域第一次见到万兽伤人的场景,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场面会如此血腥,那可都是活生生的命啊,眨眼间就没了,先前的桃花源此刻也变成了尸横遍野的人间地狱。 怎么会这样呢?被刺激到的宋千玦不由自主的软了腿,她往后退了几步,一个踉跄没站稳跌坐在了地上。 虽说两人距离那村落距离尚算遥远,但纳兰静渊还是担心这些万兽会发现山谷里的他们,于是他一转头将心慌意乱的宋千玦从地上拉了起来。 “殿下,跑!快跑!我们得找个地方藏起来,决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们。” 宋千玦下意识的点了头。 于是,原本准备找回去方向的两人在慌忙中不得不再次胡乱逃命,等两人刚从那山谷的断崖上离开后,先前袭击人族村落的万兽一窝蜂似的涌进了山谷里,夹裹着巨大的兽群快速前行,所到之处,无一幸免。 像是酝酿多时的血雨腥风,万兽从山谷里呼啸而过,紧接着黑压压一大片又迅速移动其他地方,在藏身的山洞里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宋千玦和纳兰静渊才重又走了出来。 纳兰静渊颇为担忧的看着万兽留下的痕迹,一双秀气的眉紧紧拧起来:“京中一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否则,万兽是不敢在人界如此猖狂的。” “你要回去吗?” 宋千玦问道。 纳兰静渊点点头,他必须得回去了。 “殿下,你和我一起回去吧,虽然殿下一直和我说自己不是林木女王,但殿下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安护四族生灵本就是殿下与生俱来的使命,不管您再怎么逃避,这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和小孩儿相处了这么多天,宋千玦还从未在小孩儿脸上看到如此凝重又认真的表情,像是她如果再否认就是不懂事胡闹了似的。 但,小孩儿这招或许对别人有用,对宋千玦却是没用的。 她甚是不在意的轻笑了两声,扪心自问,她能胜任这份如此伟大的职业吗?当然不能了,至少现在她并没有献身精神,就算万兽肆虐人族又如何?她终归还只是个凡人,新箩和她说过,只要洗去了她的记忆,她便能恢复林木女王的神力,如果恢复所谓神力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恕她不能接受。 纳兰静渊见宋千玦这副神色自然知道她没将自己的话当回事,纳兰静渊是个单纯的,他有些着急起来:“殿下,您不能这样。” 宋千玦懒得与这人再费唇舌,她干脆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转而催促纳兰静渊赶紧找回去的路。 两个人不知胡乱走了多久,连绵的山峰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就在两人毫无头绪的前行了一天一夜,饿得头晕眼花之际,他们终于找到了一处村落,只是,这村子已经被血洗了一遍,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干涸的血液在地上画出了一幅幅诡异的图案,令人作呕的尸体堆叠的到处都是。 这样的场景让宋千玦止不住浑身微微颤抖起来,她想起了在那个世界里,那些惨无人道的恐怖分子肆意虐杀无辜性命的图片,虽然她从未身临其境,但只从图片却也能够感觉到那些人临死前的绝望和不解,明明他们只是好好生活着,怎么就无缘无故的要被处死呢? 本就没了力气,宋千玦搀着纳兰静渊的胳膊两人往后退了几步,忽然,感觉到自己脚下踩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宋千玦下意识地低头去看。 “啊!” 一声惊叫,宋千玦直接双眼一白,晕了过去。 纳兰静渊也被吓得狠了,当他看到宋千玦脚下踩着的那一截小孩手臂时,他浑身打了个冷颤,僵在原地没敢动,瞳孔却被放大了数倍。 眼看着天就要黑下来,宋千玦又晕了过去,一向胆小如鼠的纳兰静渊在此时做了个十分冒险的决定,他打算在这里休息一晚,没办法,他实在又累又饿,不能再往前了。 壮着胆子在被血洗的村落里找了个还算干净的角落,纳兰静渊将晕倒的宋千玦背到了农户家里的床上,这是全村唯一一户院落里和屋里没有血迹的地方。 原本的木门已经被撞坏了,纳兰静渊将院子里倒在墙边的独轮推车挡在了门口,又搬了些草总算将大门给堵上了。 等纳兰静渊忙完这些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农户家里有油烛,可他不敢点太多,只燃了一盏放在了屋子里,这是全村唯一的灯火,看上去令人心安又令人害怕。 村子除开他俩已经彻底没了活人,到处都是尸体,就像传说中的鬼城。 宋千玦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她双眼呆滞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等纳兰静渊将油烛拿近了才看大这人睁开了眼睛。 “殿下,你还好吗?要不要喝口水?” 纳兰静渊担忧的看着宋千玦,一张青涩的脸有些憔悴,那双眼却仍是明亮的。 “这是哪?” 宋千玦问道。 纳兰静渊一边将宋千玦扶起来靠在床头一边给她递了杯水:“这是先前的那个村子,我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准备休息一晚再走。” “你是说,我们还在村子里?” 宋千玦瞪大了双眼,似乎不敢相信,胆小的纳兰静渊真的在这里住了下来。 “对,不过殿下别担心,我已经把门堵上了。不过短时间里应该不会再有谁来这村子里,所以,我们只要小心些,暂时就还是安全的。” 纳兰静渊的话让宋千玦微微放了些心,紧绷的神经也总算松懈了些,一泄了力气便感觉到饿了,前胸贴后背的那种饿。 “有吃的吗?” 摸了摸自己饿扁的肚子,宋千玦挣扎着想要从床上爬起来,没曾想话音刚落还没等她脚落地又是一阵天晕地旋,都是饿的。 于是纳兰静渊连忙将自己先前特意给宋千玦留下的饭菜从厨房端了过来。 看着盘子里的饭食,瞧着虽不甚新鲜,却还是能裹腹的,到了这时候,宋千玦也顾不上好不好吃了,她当野人的这几日已经彻底将胃口调换了,只要能吃就行,她已经没有别的要求了。 嘴里包着一口埋头,手里捏着筷子,宋千玦一边狼吞虎咽着一边抬眼看向纳兰静渊,含糊不清地问道:“这些饭菜你从哪弄的?” 话音落下,还不等纳兰静渊回她,宋千玦便已经开始后悔自己的失言。 这些东西,除了是这里之前的村民留下的,还能有谁? 果然,纳兰静渊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虽不想说起,却仍旧和宋千玦解释:“这是我从这户人家的厨房里找到的,想来,万兽来屠村的时候家里的人还没吃饭,都只做好了放在锅上。” 说到这,纳兰静渊顿了顿,紧接着他苦笑一声:“没想到,今日竟被我们捡了顿便宜饭菜。” 这下,宋千玦也吃不下去了,她忽然就觉着没了胃口,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堵在她心口,让她难受的很。 一时间,昏暗的屋子里变得沉默起来,这种沉默是令人煎熬的,容易让人产生窒息般的幻觉。 末了,还是纳兰静渊先打破了这份沉默,他从摇曳的烛火里抬起头来注视着宋千玦,清亮的眸色像是沉了一汪流淌的雪水。 770 看着这双眼睛,宋千玦忽然想起来,这小孩儿第一次对她笑的时候,他探着半截身子倚在窗边笑眯眯地去看天上的月亮,小孩儿的眼本就生得好看,脸上只要稍微带点笑意便眼角眉梢都翘弯弯的,像明亮的月牙,招人喜欢。 而这或许也正是宋千玦为什么明明口口声声说不会管纳兰静渊,不会救他却又在遇到饿狼的时候自己挺身站在这孩子面前,她想,这大概就是原因吧,或许是,又或许不是。 每当她看到这双眼睛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想要保护这眼睛的主人,她喜欢看这小孩儿笑,喜欢他眉眼弯弯的模样,像只小奶狐。 宋千玦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对纳兰静渊的感觉,后来她想了想,终于想起来她和风春一起在m国的那几年,风春曾经疯狂的喜欢过一个年级比她小的小男明星,那小明星相貌甜甜,笑容甜甜,说起话来软乎乎的,让人恨不得捏上一捏,惹得风春那段时间只要看到有关小明星的新闻都会露出姨母般的微笑,那时候宋千玦不懂,问风春年纪一大把了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小男生。 风春斜睨了她一眼;“你不懂,我这不叫喜欢,叫爱护,我是姐姐粉,姨母粉,我可是把小甜豆当弟弟疼的。” 那是宋千玦第一次知道原来追星还可以当姨母粉,彼时宋千玦不理解风春的感受,但现在她却懂了,她想,她是拿纳兰静渊当弟弟的。 一个想让她保护的弟弟。 “殿下,你在想什么?” 忽地,纳兰静渊伸手在宋千玦眼前晃了晃,女王已经怔怔地盯着他看了他好久了,纳兰静渊的脸上忍不住升起一抹可疑的红色。 一个激灵回过神,宋千玦倏而冲纳兰静渊往前凑了凑,然后她在纳兰静渊不解的目光里轻轻捏了捏人家的脸颊,惹得纳兰静渊一张小脸瞬间爆红。 “殿...殿下......殿下这是做什么?” 宋千玦仍旧只是笑,并不回纳兰静渊的话。 啧,真是奇怪了,她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孩儿这么可爱呢?真想把这人团吧团吧抱在怀里好好揉一顿。 虽然两人身处这尚算干净的屋子里,但四周还是隐隐能闻到血腥味,原本紧张的氛围被宋千玦这么一动,顿时缓和了不少,纳兰静渊终于不再紧绷着了。 调戏完软乎乎的小可爱,宋千玦问道:“你刚才想和我说什么?” 坐的离宋千玦远了些,纳兰静渊一副警惕的神情盯着宋千玦,暗自小声嘀咕道:“女王殿下怎么能如此举止轻浮呢?” 纳兰静渊声音小小的,宋千玦没听到,于是她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纳兰静渊抬起头来:“我说,新箩大人可能出事了,还有皇城,兽族在人间如此肆虐,我们这一路走来却没有看到任何人族的战士,这说明,皇城一定出事了,否则皇爷爷和新箩大人是不会放任兽族如此的。” 宋千玦哦了一声:“所以,这就是你急着回去的原因?” “对。” “你不是怕死吗?” “怕死就不回去了吗?皇城出了事,我的亲人朋友都在那里,我不会丢下他们不管的。” “可是,如果真如你所说的那样,你现在回去能为他们做什么呢?”宋千玦顿了一下:“不过是自找死路罢了。” 宋千玦的话似乎说到了纳兰静渊的痛处,他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紧攥着拳头,狠狠咬着牙,直勾勾地盯着宋千玦。 “就算是死,我也要回去,我要和他们在一起。” 闻言,宋千玦眼里的那点儿柔和之意不见了,她极轻极轻的冷笑了一声,似乎并不将纳兰静渊要与皇城同生共死的心意放在心上。 纳兰静渊自然听到了宋千玦那声冷笑,但他毫不在意,他只注视着宋千玦的目光,跟她说道:“新箩大人现在一定很需要殿下,殿下跟我一起回去吧。” 闻言,宋千玦想也没想便拒绝了:“我说过很多遍自己的立场了,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等把你送到有人的地方,我们就分开吧。” 纳兰静渊没想到宋千玦会如此坚定自己的想法,他一时着急起来,红了脖颈,说话的时候连殿下都直接不称呼了:“为什么?你明明就是林木女王,可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救救这些无辜的生灵呢?难道看到这些惨像你就一点都不心痛吗?” 面对纳兰静渊的质问,宋千玦想了想,点点头,嗯了一声:“嗯,我的良心一点也不痛。” 这下纳兰静渊是真被气着了,他怒视着宋千玦:“你...你的心肠也太硬了!枉我还一直以为林木女王是救苦救难的菩萨,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只图自己高兴的自私自利的人罢了,什么神灵!都是骗人的!” 闻言,宋千玦从一开始的解释到现在她干脆沉默不言了,她很想问问纳兰静渊,她救了这些与她没有半点关系的人,那谁来救她呢?如果要救这些人就必须舍弃她所有的记忆,她想,她做不到。 宋千玦的脸色沉了下来,纳兰静渊后知后觉自己似乎说话没了分寸,但他也并不打算道歉,在他眼里,这个女王殿下实在太没人情味了,他虽然胆小怕事,却也自小就被夫子教育,一个人能力有多大,责任便有多大,林木女王本就担着平衡四族势力,守护天下苍生的使命,她万不该逃避。 纳兰静渊将头扭到了一边,不再理会宋千玦,转过身在屋子的柜子里又翻出来一床被子,随即便裹着被子躺在角落里睡下了。 宋千玦一直静静地看着纳兰静渊这一串动作颇为恼火,她盯着小孩儿的后脑勺,心想道:这小孩儿可真不识好歹,竟然话说她自私自利?怎么说她也救了他两回,说话也太不给面子了。 翌日。 说是好好休息一晚,其实两人都没怎么睡,小孩儿还是不愿意搭理自己,宋千玦也不与他计较,她并不期望谁能理解自己,所以也并不感到难过,事关她的人生,别人又怎么能懂呢? 出了村落,两人沿着小路又走了半天,在太阳落山之前,终于又看到了人族的痕迹,只是,站在山顶上的两人这回谁也没有生出半点高兴的心思来,从山顶看下去,山脚下人族生活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片残垣废墟,甚至还有没离去的兽族在山脚下撕扯争抢着人族的尸体。 纳兰静渊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宋千玦见他这样,心知小孩儿心里一连几日都难过的紧,若是再不想些办法,只怕小孩儿的心里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迟早要崩坏的。 就在宋千玦想办法希望让纳兰静渊心里好受一些的时候,这时不远处忽然传出了一声小小的女孩子的哭泣声。 两人同时怔了怔,随即默契的看了彼此一眼,一点头,谨慎的朝哭声的来源寻了过去。 两块一人多高的大石头相互靠在一起,下面是几丛茂盛的灌木,但从外面被动过的痕迹看,这灌木丛里肯定有人藏着,似乎是察觉到有人靠近了,灌木丛里此刻已经没了声音,寂静一片。 宋千玦屏住了呼吸,纳兰静渊却轻声冲灌木丛问了一句:“里面有人吗?” 半晌,无人回应。 “难道我们刚听到的哭声不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吗?” 纳兰静渊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敢确定。 宋千玦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自己故意大声说道:“算了,这里没有人,我们走吧。” 说完,宋千玦拽着纳兰静渊大步离去。 在两人走后,正如宋千玦所预料的那样,灌木丛里过了片刻悄悄探出个扎着两个小团子的脑袋来,藏身在岩石后的纳兰静渊看到,那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暗红色的斜襟小裙子,露出来的手腕上因为灌木丛荆棘的关系被刮伤了,一条条血红的伤痕在小女孩嫩白的手臂上分外醒目。 见人终于肯露身,怕人再跑了,宋千玦连忙从石头后走了出来,那小女孩儿一看他俩还没走,小脸一惊,转身就哭着要跑。 纳兰静渊猜这孩子一定是被吓坏了,他放轻了声音几步跟上去,轻易拦在了小孩儿面前,抓住了人家的胳膊。 小孩儿却以为这人要吃她,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挣扎,对着纳兰静渊又哭又挠,嘴里一边呜咽一边叫喊着娘亲。 宋千玦站在一旁看着纳兰静渊帮不上忙,于是她索性转过身去查探周围的环境,谨防被兽族发现。 将小女孩儿的环在怀里,纳兰静渊放缓了语速,放轻了声音,一边轻轻拍着小女孩儿的背部,一边安抚道:“小孩儿,不哭了好不好?哥哥是好人,哥哥不会伤害你的,你别哭了,安静,先安静下来好吗?” 许是纳兰静渊长了一张十分亲善的脸,小女孩儿在他的安慰下终于渐渐安静,泪眼婆娑的盯着两人问道:“你们是人族的吗?” 纳兰静渊点了点头。 见此,小女孩儿的嘴又向下瘪去,终于,还是没忍住再次哭起来,含糊不清的唤了纳兰静渊一声哥哥,紧接着扑在他怀里十分可怜的哭诉道:“哥哥,我...爹娘...爹娘没有了,村子里的人都没有了......我好害怕...他们...他们吃了好多人......”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经历这样血腥的场面,给她心灵造成的影响可想而知,纳兰静渊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安慰小孩儿,他只能将她抱得紧了些,说道:“没事了啊,有哥哥姐姐在呢,哥哥姐姐会保护你的,没事了没事了,不哭。” 宋千玦面无表情的盯着蹲在地上的两人,听纳兰静渊的意思是,他要带着这孩子上路? 有没有搞错啊?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哪里来的勇气去照顾别人?要不要这么圣母? 小女孩儿还在哭哭啼啼,宋千玦也不好当着孩子的面说什么,她只好用脚尖轻轻踢了踢纳兰静渊的鞋子。 察觉到动静,纳兰静渊不解的回过头去看宋千玦。 “你跟我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闻言,纳兰静渊不放心的看了眼小女孩儿,叮嘱道:“你先等一下哥哥,哥哥马上就过来,好吗?” 许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依偎处,小女孩儿不肯轻易放开纳兰静渊,扒拉着他的肩膀不肯让他走,见状,宋千玦在一旁看着远处故作严肃的轻咳了一声。 那小孩儿听到了,怯生生地看了眼宋千玦,然后不甘不愿地放了自己的手。 树下。 “小皇孙,你不要告诉我,你准备带着这孩子上路。” “不然呢?难道殿下要丢下她吗?你也看见了,这个村子已经只剩下她一个孩子了,如果我们不带上她,被那些兽族的人发现了,她必死无疑。” “可是你带上她,如果遇到了兽族的人,谁来保护她?是你还是我?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就是个凡人,不是什么神灵女王,一旦和兽族的人交手,我谁也救不了,我们三个必死无疑。” 宋千玦的神情从来都没有这么严肃过,在纳兰静渊眼里,她看着他的目光写满了自私自利。 攥紧了自己的手,纳兰静渊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憎恨无能无奈的自己,他后悔从前夫子教他武艺之时他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脱,假如当初他哪怕只学了夫子一半的能耐,也不至于落到如此手无缚鸡之力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地步。 尽管知道自己接下来说的话可能有些怂,但纳兰静渊已经顾不得许多,反正一开始他和女王相遇时他求的不就是庇护么? 于是,宋千玦便眼睁睁看着纳兰静渊的神色从一开始的气愤,到努力克制想要和她理论再到最后隐忍下一切情绪,只为带上那孩子一起走。 宋千玦的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受,她想要看着这孩子对她心无杂念的笑,而不是因为有求于她而不得不笑,那样讨好的笑容已经变了味道,尽管依然撩人,但宋千玦到底是心疼了。 对她来说,纳兰静渊更像邻家的弟弟,对自己的弟弟,作为姐姐,哪有不疼的呢? “殿下,带上她吧,你看她多可怜,如果我们就这么不管她,她会死的。” 闻言,宋千玦苦笑了一声,像纳兰静渊这样长大的孩子,他的世界总是善良单纯的,看见弱小就想要帮助,看到不公就想要伸张正义,自以为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却殊不知有些事是无法用简单的黑与白形容的。 771 这么一来,后勤经理不开口,宋千玦想趁此机会将秦妍舒送进监狱的计划再次落空。 冥冥之中,宋千玦总觉得留着秦妍舒迟早是个祸患。 经此一事,v·i内部一查再查,解雇了先前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的人,然后厉成将这些空出来的职位放心大胆的交给了从两年前起就独自策划跟进过诸多项目的新人,这些人大多来v·i不满三年,没有所谓的裙带关系,单独拉出去工作能力却比平常普通公司的总经理还厉害,总之,v·i是真正从里到外被厉成整治了一番。 这次的事情对宋千玦来说虽然有惊无险,可她心里到底不痛快,秦妍舒一日不被送进去她就一日不能安心,总觉得要出事。 厉成看出宋千玦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但她心里是真委屈,而且宋千玦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别的女人是受了委屈大多要闹得众人皆知,好让大家都知道自己是那个吃亏的人,可宋千玦不一样,她从来不主动说自己说心里的不痛快,有什么都自己受着,也不主动挑事,哪怕以她的身份和厉家的权势足以轻易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而恰恰就是这份不肯说,让厉成对她更心生怜爱,他希望自己的小妻子能够什么都告诉自己,开心的不开心的,如意的不如意的,什么都告诉他,最好能偶尔撒个娇让他这个老公为她做主。 燕庭南岸。 晚上,厉成在壁灯下的沙发上翻着一本野史,宋千玦晕晕欲睡的枕在他大腿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着天,已经长大不少的大圣蹲在厉成怀里,正跟他一起认真的看着书。 忽而,厉成停下手中翻书页的动作,低头瞧了一眼快要睡着的宋千玦,问道:“白天去见秦妍舒了?” 霎时间,宋千玦心里“咯噔”一下,唰地睁开双眸,她微噘着嘴对上厉成的视线:“你怎么知道?” “今天陆遇去那里办事正好看见你们。” 闻言,宋千玦缓了缓心跳,厉成的话让她安心不少,她还以为厉成派人暗中跟踪她了。 宋千玦丝毫不会怀疑厉成的话,因为她知道厉成不会说谎骗自己,以他的性子,一旦发现了什么,一定不会容她这么久。 此事被厉成提起来,宋千玦索性也不瞒他,实话实说:“好吧,我承认,那天你去洗澡了,我帮你接了个电话,秦妍舒她约你见面,我没告诉你。” 宋千玦这话说的十分轻巧,丝毫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有什么不对,厉成静默了片刻,一双眸子沉寂无澜,理了理宋千玦额前的发,问她:“都说什么了?” “你不怪我吗?” “没事的。”厉成抬起宋千玦的下颌,认真注视她的眼睛:“你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有求必应这种事对厉成这种身居高位手握钱权的人来说该不是什么难事,可不是难事不代表没有难事,菩萨尚且有不灵的时候,更何况厉成再本领滔天也只是个凡人,凡人总有不能称心如意的事。 厉成神色诚挚,丝毫不像开玩笑,宋千玦难免动了心,她想试试。 想了想,拽住厉成的指尖覆住自己脸上的小红痣,宋千玦清亮的双眼直直地盯着厉成:“秦妍舒说,十年前她也有这样一颗小红痣,你选择我不过是在我身上找寻十年前的她罢了。” 微微眯了眼睛,厉成唇边那点柔和的弧度不见了,两个人就这么互相看着,时间久了,厉成才问她:“这话你信了?” 这个问题倒把宋千玦问住了,其实她也不知自己究竟是信还是没信,只晓得当时自己心里确实不大好受,这会儿厉成问起来,于是一直藏在她心里犄角旮旯处的那点儿在乎、酸楚全都翻出来了。 宋千玦始终没承认可也没否认,她憋着一股子劲儿,漆黑的眼仁里一片火光,就这么灼灼地盯着厉成。 女人大概都是这样,平常无事还喜欢找些小毛病,若真有人上门挑衅了,就算再大的心再没有的事都能白白联想出来个一二三,更何况这回秦妍舒对宋千玦说的话,是她一直想要求证却未曾求证的事。 十年前的秦妍舒,真的也跟她一样吗? 这么说来,其实宋千玦还是信了。 她虽心底始终保持着一丝理智未曾全信,可剩下的心安处也只留了两分,还有八分,亟待厉成安抚宽慰。 宋千玦半晌不说话,厉成已经十分明了她的意思了,他一边惊异于宋千玦怎么会相信秦妍舒的话,又一边为宋千玦在心里开脱,谁让他当初认识这小女人的时候态度那么恶劣?现在人家秋后算账若真要气一气他,他也只得受着。 脸色缓了缓,厉成轻咳一声,到底受不住宋千玦灼灼的视线,他先一步将目光挪开,一边伸手去拿茶几上的烟盒,一边说道:“秦妍舒现在已经是秦兴的女儿了,秦家背后的靠山一朝不倒,厉家就不可能真正动得了秦家,乖,你再等些时日。” 余下的话厉成没再说,宋千玦已然明白过来。 厉成虽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实则却已经跟她许诺,她这回受到委屈,在不久的将来,他都会一一替她讨回来。 当然,除却感动,宋千玦最关心的还是厉家对秦家的态度,听厉成话里的意思,难道厉成要开始对秦家背后的人下手了?可她的小满哥哥不是告诉她,厉家和秦家背后的人是唇与齿的关系吗? 如果厉家真扳倒了秦家的靠山,到时候上面又会怎么对厉家呢?厉家人会有危险吗? 距离后勤经理入狱已经一周过去了,这些天因为风头浪尖,所以宋千玦一直没和秦修联系,秦修也没主动找她,彼此连短信都没发过,也不知道各自的处境,等厉成出门了,宋千玦这才跟巧姨说自己要出去逛逛街,实则却是和秦修见面。 两人上一次见面还是二十多天前,秦修看上去疲累不堪,眼眶下的黑眼圈清晰可见。 宋千玦忍不住担心的想要询问,可话一到嘴边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虽然她和秦修已经相认,但二人之间毕竟时隔二十载未曾见面,小时候的亲密关系也早已随着这些年淡去甚至消散。 她想叫秦修安鸿飞,可到底觉着别扭生疏,想像小时候那样叫秦修小满哥哥,又觉着自己这么大个人了,叫叠词出来未免造作,思忖片刻,末了,宋千玦一咬牙一狠心还是将造作的一声“小满哥哥”唤了出来。 她想借此拉近自己和秦修之间的距离感,也希望秦修能感受到她对他这个兄长的认可和关心。 当听到宋千玦那一声“小满哥哥”后,秦修整个人连同他心口的东西都一起颤了颤,他从来没想过宋千玦还会像小时候那样喊他一声小满哥哥,他也明白两人虽然相认,但这二十年的距离不是一朝一夕能抹去的,他一直以为,这样的情形这样的称呼,怎么也该等三年五载,不曾想...... 一时间,这二十年来吃尽万般苦未曾流过一滴泪的秦修慢慢湿润了眼眶,这一刻,他终于才意识到,自己不再是一个人,曾经那个跟在他身后的小丫头又回来了。 怕被宋千玦看出来笑话自己没出息,秦修迅速站起身朝着窗户走过去,他背对着身后的宋千玦稳了稳自己的心神:“这些天我一直在忙,也没空跟你联系,一切都还好吧?” 知道秦修许是情绪激动了些不想让自己看见,宋千玦甚是配合,也不问秦修怎么了,她抿了抿唇线:“嗯,厉成查清了所有事,陷害我的后勤经理也入狱了,但是那人始终不肯承认自己是受了秦妍舒的指使,要想对付秦妍舒,只能再找其他的办法了。” 听闻,秦修重新落了座,给宋千玦倒了杯茶,问她:“你怨我吗?” “啊?” 宋千玦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次在望京楼,如果我晚来一步,现在秦妍舒也给你惹不了这么多事。” 秦修语气不无懊悔,宋千玦劝慰他:“我知道,这二十年来你一个人在秦家也不容易,秦妍舒是秦兴的亲生女儿,你现在又是秦兴的养子,这样的事你也不能自己做主。” 自己心里明白是一回事,这话被宋千玦亲口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秦修一连几天压着的心绪跟着就好了几分,于是他将最近自己在做的事跟宋千玦透露了几句。 “我手上已经掌握了大部分秦兴跟地方官和毒贩勾结贩卖毒品的证据,但这些东西还远远不能对付秦兴,老家伙这些年在官场上苦心经营了一张大网,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现在最缺的,是一件能够轰动全国最好跟秦家有关系的事,只要秦家背后的人倒了,秦兴就不足为惧,届时,我们便可以为当年被秦兴害死的爸妈报仇!” 宋千玦十分赞同秦修的观点,而且就秦修所言的跟秦家有关系的事还不能是随便的芝麻小事,最好得让全国人民的眼睛都放在秦家身上,现在网络发达,就算秦家背后的人再厉害,也抵不住数亿人的悠悠众口,但,什么事才能让所有人都恨不能诛之而后快呢? 想到这,几乎是下意识的,宋千玦和秦修双双想到了两个字:还是毒品! 先前的想法瞬间转了弯,他们其实不需要自己提供多少证据来对付秦兴,只需要有人将这两个字的矛头引向秦兴或者秦兴背后的靠山,届时,上头来了人只要往下查,只要这些人没站秦家和他靠山的队,他们就能让秦兴死无葬身之地,而眼下,这样的机会似乎还没有来到。 时机未到,能做的,只有静静等待。 短暂的沉默后,宋千玦又问起了安何的事,秦修微皱着眉,似是因为此事不大高兴。 “厉成电脑里的资料是假的,百盛还是没拿到艾西纳科研项目的数据库,安何虽然跟我是合作伙伴的关系,但他是个商人,我没能弄到他想要的,他自然也不会平白帮我。” 宋千玦点了点头:“如果我们在跟秦家殊死一战的时候能得到安何的帮助,胜算率会大很多吧?” 秦修嗯了一声,说安何背后的势力深不可测,连厉成这样身份的人曾几次三番派人去查他的背景都没查出什么来,可见这人该是神通广大的。 “安何有什么弱点吗?” 宋千玦忽然问道。 秦修顺着她的话认真想了片刻,随即摇摇头。 倏而,不知为何,宋千玦猛地想起来安何跟他们在柏林时的事情,安何对陆遇似乎...... 转眼就到了年底,街市上的年味儿愈发浓重,这是宋千玦跟厉成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比之以往的春节,宋千玦今年的心情算是五味陈杂了。 她为自己找到爱的人感到欢喜,为自己的仇人心生愤恨,也为记忆中早已模糊不清的双亲痛心,更为坎坷未知的前路忧虑。 可这一切,除了她的小满哥哥,她谁都不能说,就算厉成宠她爱她,她还是不能开口。 因着这缠绕在心间的一切,宋千玦最近消瘦了不少,别人是越到年关越胖,她倒好,前阵子好不容易被巧姨喂得胖了些的身子眼瞅着又瘦了回去。 厉家人有个雷打不动的规矩,每年年底一大家子男女老少都要回g省的厉家老宅给先祖扫墓。 厉家先祖大多都葬在国有的烈士陵园里,还有几个名声大的都是国家直接给立碑题字永示后人,都是功臣之后开国元勋,寻常人家能出来一个这样的大人物已是天恩,厉家人却几乎是代代辈有人才出,还一个比一个厉害。 宋千玦作为厉家长孙的孙媳妇,这回回乡祭祖自然也是跟了去的。 自从嫁给厉成后,宋千玦不是没见过大世面,但这回厉家人的派头着实惊到了她的小心脏,从前她没亲眼见过,所以也并未将厉家人的权势放在心上,直到这回,她才从真正意义上明白什么是权贵之后,什么才叫王侯将相的做派。 g省的领导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会把勒令手底下的人将管辖区域的人事儿都好好张罗一番,别给他惹出什么乱子来,再就是各大城区的环境和卫生,还有厉家老宅附近的安保问题,这些东西,堂堂一个省的领导事无巨细亲自面面俱到。 宋千玦跟着厉家人回去的那天,还没下私人飞机就已经看见了外面早已铺设好的红毯,周围一个闲人都没有,全是全身武装的安保人员和迎宾。 挽着厉成的胳膊,宋千玦在他耳边毫不夸张的惊呼了一声,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悄悄话叹道:“啧啧啧,你们家以前回乡都这么隆重吗?都快赶古时候那谁班师回朝了。”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772 宋千玦口中这个“那谁”厉成自然是知道的,他斜睨了一眼自己的小妻子:“别胡说。” 瞥见厉成神色不对,宋千玦怏怏的“哦”了一声,低头却在心里继续嘀咕:她这是胡说吗?她哪里胡说了?本来就是这么个排场嘛。 厉家老宅距离机场还有两个小时的车程,这回去的路上厉家人的车队前头尾后皆是警车为其开道保驾护航,宋千玦从车窗看出去,发现鲜少有人在路边行走,似乎是已经被提前清过场的,每过一个街口宋千玦都能看到鲜红的长条横幅高高地挂在两边的摩天大厦上,上面的内容虽没有指名道姓点出恭迎谁,可但凡知道点高层八卦的都明白,这是厉家人又回来了。 隐隐的,宋千玦总是感到有点不安,就算厉家人丰功伟绩言不尽,可这样大张旗鼓,未免也太过了些,只是她都知道的道理,难道厉老爷子会不知道吗? 厉家老宅给宋千玦的第一印象便是古朴,但这种古朴里又极尽低调的奢华,厉成的燕庭南岸尚且占地百亩,风景秀丽逶迤,这曾养育了厉家荣耀一生的先辈老宅子自然更是不在话下。 老宅前有一片槐树,槐树下不知从哪引来一汪清渠绕着老宅巍峨厚重的殿门缓缓流淌进远处那方冬青的山林里,金匾高悬的门庭下玉阶银饰,左龙右凤,伺候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各自恭敬成排,头微垂,眉微低,齐齐的喊了句恭迎主家回府。 宋千玦走在厉成左边,本就有些紧张的她被这声恭迎彻底惊了惊,好在她近些日子也学会了什么叫不动声色,任心中汹涌澎湃,这面上始终平色,未曾露出一丝稀奇惊讶的模样来,好歹不能叫人闲谈厉家的少夫人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跟着一众人进了大门,走在最前面的厉老爷子忽然回头唤宋千玦到他的身边去,宋千玦下意识的看了眼厉成,厉成冲她点点头:“这是你第一次跟我们回老宅,爷爷肯定是想带你熟悉一下地方,也算给先祖们个招呼,没事的,去吧。” 厉老爷子年纪愈发大了,前阵子还能天天去竹园晨练,近些天却膝盖老是反复发疼,请来的名医说是年纪大受了凉再加上老爷子年轻时落下不少病根,这膝盖疼就是病发了。 为了不在人前落面子,腿脚渐渐不便的老爷子这回回来愣是没拄拐,待宋千玦到了跟前,老爷子终是露出一丝疲态,他悄悄对宋千玦说道:“爷爷老了,腿不好,你扶着爷爷。” 不知为何,宋千玦听到这话她心尖跟着厉老爷子那日益苍老的声音颤了颤,乖巧的嗯了一声,然后扶着老爷子慢慢往庭院走去。 直到这进来了,宋千玦双眸顿时发直,只见面前的宅子十步一亭,百步一阁,玉石雕砌,外有千山万景,内有锦绣华堂,山石耸立,细水盘流,上有楼台殿阁,下有水榭凉亭,前有高楼大厦,后有小院泥轩,金碧辉煌,千门万户,一眼看不到头...... 到底没忍住,宋千玦在厉老爷子耳边轻声夸赞了一句:“爷爷,老宅子也太漂亮了,我觉得比书上写的大观园还好看。” 老爷子听了微微露出笑来:“哦?你也看红楼梦?” 提起书,宋千玦来了兴趣:“当然了,那可是文史瑰宝,我虽然学历不高,但四大名着还都研究过。” 老爷子又笑:“我还以为现在的小年轻们都不喜欢这些东西了,没想到你j竟然知道。” 宋千玦笑笑不再多言,因为她怕老爷子要真问起书里的什么东西来,她答对了还好,如果记错了岂不是很丢脸?老爷子不得笑她吹牛? 其实,宋千玦还真没吹牛,她记得自己十一二岁的时候孙叔就拿了她父亲宋山河珍藏的四大名着出来给她看,但那时候她年纪小,书里的内容对彼时的她来说晦涩难懂,但好在随着年纪和学识的增长,当初书里那些她弄不懂的东西就都渐渐明白了。 书中虽然没有黄金屋,也没有颜如玉,可书中有是非曲直,有毁誉忠奸,还有公义天理,这些东西从篇篇页页的书章里都能看出来,就仿若宋千玦的父亲宋山河当年所做之事,以及秦兴犯下的罪孽,什么叫天理昭昭,什么叫天理不容,什么又叫天不藏奸。 正义或许会迟到,但决不会缺席,如果一时让恶人占了上风,只能说明这还不是结局。 这些,就是宋千玦从书里学到的东西。 总有一天,该来的一切都会来到,也包括她自己。 老爷子似乎心情很是不错,他瞥了一眼宋千玦手腕上的白玉镯子貌似不经意的问:“这镯子戴的还习惯吗?” 听闻,心绪渐渐飘远的宋千玦立马回过神来,她瞧着愈发透亮莹润的镯子点了点头,思虑片刻,她将一直缠绕在自己心头的疑问终于跟老爷子提了出来。 “爷爷,这么贵重的东西,又是奶奶留下的,您为什么会送给我呢?” 这话初听之下有一丝得意的味道,但这并不是宋千玦的本意,幸而老爷子不是捕风捉影的的人,他知道宋千玦想说什么,但他并未正面回她,只说厉成是厉家现在孙辈里的长孙,她既然嫁给了厉成,那就是长孙媳妇,这是她该得的。 老爷子不多说,虽然仍旧疑惑,宋千玦却也不再多问,按照老爷子的说法,该得这东西的人难道不是厉成二伯的老婆她的二伯母吗? 晚上。 因为明天要举行祭祖大典,所以厉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要沐浴洗浊,清斋戒荤,新婚的夫妻要各自分开来睡,两人进到这座宅子后只有给厉家的先祖们上过香火才能同住。 虽然十分舍不得自己的小妻子,但这是厉家自古的规矩,厉成作为长孙更要遵守,在宋千玦被他的姑姑厉婉秋拉走之前,厉成找了件自己的厚袍子给宋千玦披上,淡淡地叮嘱她严冬夜寒,注意保暖,不要感冒了。 盯着胸前厉成正给自己身上袍子打结的漂亮指节,宋千玦蓦地想起两人那些没羞没臊的夜里,厉成就是用这么漂亮的手指抚遍了她的每一处...... 一抬头,撞上厉成打量的目光,宋千玦当即一张脸“唰”地跟熟透了虾子似的,从脑门红到脖颈,烧灼的她双颊发烫。 宋千玦肌肤白皙细腻,她这一变化自然没逃过厉成的双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厉成那副淡然的神色终于变了变,他双眸渐渐渡上一层戏谑的笑意,冲宋千玦微一挑眉:“好了,跟姑姑回去吧,明天是个重要日子,到时候我来接你。” 厉婉秋是厉老爷子最小的女儿,家里排行老四,宋千玦跟着自己这位只见过两面的姑姑回到她住处的时候,因着一路过来皆是楼台水曲,花石铺路,故此宋千玦在见到厉婉秋那座占地面积颇大的珠玉阁楼时,她已经比之前淡定了许多。 厉婉秋是法律工作者,宋千玦一直以为做这样工作的人该都是严谨肃穆的,生活中也难免会刻板冷情,所以她一直对厉婉秋保持着该有的距离,可谁知厉婉秋却完全不是这样的人。 她主动拉着宋千玦在阁楼上的闺房里谈天说地,什么都说,说京都里的形势变化,也说女儿家的胭脂水粉,还找出了自己新买的冬装让宋千玦试穿。 宋千玦本就也不是什么矫情怕生的人,厉婉秋这样身份的人尚且能跟她实心实意,她又为何要捏着端着不敢肆意亲近呢? 秉烛夜深,两人终于有了睡意,伺候的人早已给宋千玦准备好了休息的卧房,可临了厉婉秋却拉着她一起在自己的闺房里住了下来,说好久没跟人聊得如此畅快,还要宋千玦陪着她。 也是这一夜,宋千玦才知道原来一直被厉成和自己称呼一声姑姑的厉婉秋实际年龄也不过才比厉成大了六岁,几年前离过一次婚后至今未曾再没婚配。 厉老爷子曾以厉婉秋年纪大了该嫁人为由愣是不顾厉婉秋自己的意愿将她强行嫁给了陆家做新闻的陆二公子,结果婚后不到一年的时间,厉婉秋就以感情不和夫妻不睦跟陆二公子法庭相见,彼此起诉离婚,老爷子知道这事后差点被气晕过去。 自那之后,老爷子再也没管过厉婉秋的个人问题,后来厉婉秋对老爷子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终于说服老爷子接受了她只要自己一个人能过好,没必要两个没有感情的人勉强凑合的想法。 第二天。 宋千玦不知是昨夜和厉婉秋在开着窗的阁楼上聊得太晚还是睡觉的时候不老实,一大早起床她就喷嚏不断,直到到了厉成的车上她才忍着没一个接一个。 结果三分钟不到,又是“啊嘁”一声。 厉成转过头看她,眉眼微皱,沉声道:“不是叮嘱过你要注意保暖吗?怎么还是感冒了?” 宋千玦不敢说自己和厉婉秋昨晚因为图一时爽快,在大开的窗前顶着醒脑的寒风畅聊了两个小时,眼波一转,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宋千玦耸了耸自己的鼻子,有气无力的将自己的小脑袋枕在厉成的宽厚的肩上,瓮声瓮气的开口:“昨晚没有你的怀抱,我睡得一点也不踏实,结果翻来覆去就着凉了。” 闻言,厉成的嘴角抽了抽,因为他最近发现一件事,每当宋千玦犯了什么错误或者闯了祸,这小女人总会说一些甜言蜜语瓦解他想要惩罚她的心,换言之,当宋千玦嘴甜人乖的时候,这小女人肯定是做了会让他生气的事情。 即便厉成早已明白这层道理,可每次他还是忍不住沉溺在宋千玦花言巧语的攻势里,没办法,只要瞧着这小女人的笑,他就狠不下心跟她冷脸。 到底是自己的老婆自己疼,厉大总裁一个电话打回去让宅子里的人准备好驱寒的姜茶和感冒药,顺带让人去采购了诸多他熟悉的宋千玦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整个祭祖大典持续了三个小时,作为厉家长孙的孙媳妇,宋千玦不仅独得厉老爷子恩宠,还受了厉家先祖的一抹香灰,那香灰是她给先祖上香的时候不小心掉在她手上的。 厉老爷子说这是吉兆,他笑呵呵的盯着宋千玦和厉成,说来年两人就会为厉家再添个大胖重孙子,厉成听了唇边自然是高兴的,宋千玦面上也高兴,但她心里却不安到了极致。 香灰端端的落在她手上,厉家的列祖列宗是在警告她这个替身千金吗?她终究还是底气不足。 祭祖大典后紧接着就是扫墓,扫墓本来也没多大事,可厉老爷子非要亲手亲为,等到所有厉家人先祖的墓被过一遍之后,冬阳已经西下了。 宋千玦原本挺小的感冒到了下午就渐渐严重起来,回去的路上她脑袋直发晕,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祭祖已过,厉成这会没让人把自己老婆带走,而是抱起宋千玦进了自己的院落。 将人放在床上,厉成转过身去拿药,等他再一回头,宋千玦已经彻底睡了过去。 伺候的人识趣的退了出去,厉成把人揽起来靠在自己的怀里,英挺的眉眼不再锋利,转而温柔了不少,他轻声唤道:“宋宋,先把吃了再睡,乖,听话。” 宋宋这个称呼是厉成对宋千玦独有的昵称,想起这昵称的出处,宋千玦昏昏沉沉的脑袋忍不住又滚烫了些,那是某天夜里,厉成折腾的她狠了,她忍不住一口咬在厉成的肩上不松嘴,厉成没法,只能哄她,一句既苏又软的宋宋就这么从厉成口中吐露出来,大抵是觉得叫宋宋比千玦亲密些,自那以后,厉成只叫她宋宋。 许是知道有人疼,宋千玦难免想偶尔娇气一回,她闭着眼咿咿呀呀的嘟哝了几句,就是不肯乖乖吃药,跟小孩似的。 这时候厉成也不恼她,依旧耐着性子:“宋宋乖,吃完药病才好,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出去玩儿。” 大概是听到了出去玩儿四个字,宋千玦总算肯张开嘴吃药,这段时日厉成一直忙着公司的事鲜少有时间陪她,原本两人打算趁过年的时候好好腻歪,她可不能因为自己病了就错失这么个好机会。 773 然而冬天人一旦感冒了是极难迅速恢复的,宋千玦先是流了几天鼻涕,因为随时都用卫生纸在擦拭,所以这几天她的鼻头总是红彤彤的,灯光一照还透着亮,好不容易不流鼻涕了紧接着又开始咳嗽,等咳嗽好了她又开始低烧,看病的医生说她体质特殊,一般的药吃下去都没什么用,像这种感冒只能等她自己好,于是,整个春节厉成难得休一趟假却都用来守在家里陪着病号宋千玦了。 以往的春节宋千玦都是跟孙叔两个人过的,今年却各分两地,好在宋千玦已经将所有的事和自己还有秦修的计划都告诉了孙叔,不至于让孙叔蒙在鼓里猜测着她究竟在干什么。 一年里阖家团圆的日子宋千玦不在,宋亦阳这个名义上的哥哥倒是当得挺称职,他派人将蔬果厂里整个翻新了一遍,备足了年货又自费让自己得力的助手安排孙叔跟一众老头老太太们夏威夷游了一圈,孙叔原本不去,可架不住宋亦阳的劝,两个男人对彼此心知肚明,宋亦阳本不打算戳破有些事,没成想孙叔却先找了他。 孙叔问宋亦阳如果宋千玦当初没有在厉家站稳脚跟,没有让厉成能对宋家出手相助的话,他又会怎样对付宋千玦。 宋亦阳怔了片刻,愣是没说出话来,孙叔拍着他的肩膀一边安慰的笑笑,一边意有所指的继续说道:“虽然你和我闺女都姓宋,可你心里也明白,她终归不是跟你有血亲关系的妹妹,你有没有想过,倘使有一天厉家发现你欺骗他们,届时,你这宋家又该如何打算呢?” 闻言,宋亦阳始终沉默的看着孙叔,孙叔叹了口气:“年轻人,纸包不住火,事实真相也不会被真的埋没,要真到了那天,我希望你能看在千玦为你们宋家牟取了不少好处的份上保她一条命。” 话音落下,孙叔不再多言,他转过身跟着一群老伙伴们上了车。 宋千玦的春节尚且过得还算舒心,可秦修就不那么好了,秦兴最近不知从哪里听到的风声,已经开始让他着手清查手上的财产,这样的举动对秦修来说并不陌生,往往只有那些准备跑路的人才会做这种事。 难道秦兴准备逃了? 一想到秦兴有这样的打算,秦修立刻坐不住了,他当即去找了安何,虽然这回没有什么互利关系,好在安何最近心情不错,就算秦修拿不出他感兴趣的东西他也还是认真听秦修说完了他的来意。 思忖片刻,安何面露难色,他也不看秦修,一边把玩着手上的魔方一边说道:“老头子最近跟上面提了提想要退休的事,上面还在考虑,但我估计这事十八有八九上面是要批的,一来他年纪快到了,二来上面就是不点头,你可别忘了,他还有个靠山呢,要我说,如果你真想将老头子一举拿下,你应该速战速决,最好杀他个措手不及。” 听闻,秦修凑上前去:“此话怎讲?” “你之前不是跟我提过你手上有老东西的把柄吗?虽然这些把柄不足以扳倒秦兴,但你可以从他的靠山身上下手,只要这靠山倒了,到时候拔出萝卜带出泥,一查到底,秦兴肯定跑不了。” “这主意我也想过,可我手上的东西用来对付老东西都尚且危险,还怎么能扳倒他身后的人呢?” 安何啧了一声:“谁让你对付他了?我只让你从他身上下手,可没让你直接冲上去跟他针锋相对,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能跟老东西博弈的人,会是谁呢?” 得了安何的提醒,秦修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他现在急需一个机会将眼前一汪看似清澈的水搅浑,只有这样,他才能浑水摸鱼,趁机干掉秦兴。 很快,这样的机会就来了。 大年的最后一天,元宵节的晚上,结束了一大家子在一起热闹的时间后,宋千玦转过身又缠着厉成带她去街上看看。 捏了捏宋千玦的脸,厉成故意逗她:“你感冒还没彻底好,一出去万一又着凉怎么办?” 虽然厉家老宅好山好水好地方,可待久了也会觉得没劲,华美是华美,可却少了那份人间烟火的味道,宋千玦自从感冒后已经大半个月都没出过门了,她拽着厉成的胳膊开始撒娇买萌。 “不会的,我哪有那么娇弱?你天天让人给我炖补汤,我这些天都长胖两三圈了,一点都不虚,再说了,我的病早就好了,是你大惊小怪不让我出去而已。” 厉成“哦”了一声:“你这怪我太关心你了是吧?” 话已至此,宋千玦已然明白过来,厉成这是已经答应她了,也不管口不对心的某人,宋千玦微微踮起脚尖在厉成的侧脸上落在一吻,随即笑眯眯的开口:“好啦好啦,我们快走吧,去晚了街上都没人了。” 街市上。 新年里的最后一天,宋千玦和厉成一路走走停停,两个人也不怎么买东西,就十指紧扣着依偎在一起向前随着人潮慢慢踱步,要宋千玦实在遇上了什么感兴趣的小玩意,不管多幼稚,厉成总会替她拿到。 原本这一整天都是高高兴兴的,可就在回去的路上,一件意想不到的事被两人碰上了。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穿着件破烂的棉袄跪在街边一颗梧桐树下,她身后的破草席上躺着个骨瘦如柴的中年男子,小姑娘面前的一张纸板上写着“我爸因为曾举报毒贩的藏身地被毒贩报复,毒贩让他染上了毒瘾,后来我爸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发现毒贩跟g省的杜家老先生有来往,我爸顺着这条线查出不少惊天内幕,那些人知道后便将我爸杀人灭口了,我知道,当我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我可能也会离死不远,我选择将事情真相说出来,希望有人能为我们父女做主,揪出幕后黑手,严惩这些人面兽心的狗官!” 当看到纸板上杜家老先生五个字的时候,厉成的眸色渐渐暗了下去,越往后看越觉得事情不简单,神情竟前所未有的浓重起来。 这里是g省市中心的主城区,又是一条客流量最多的街道,很快,小姑娘跪地的路口处人头就越攒越多,负责执勤的警察原本该闻风而动,奈何街上人太多,初时还以为人群是凑在一起看杂耍热闹,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出。 接到消息后,执勤的便衣一伙人直接上前横冲直撞想要驱散人群,还有一伙人去拉扯那小姑娘想要将她带走。 “看什么看?都给我散了!这人有精神病是惯犯知道吗?都给我散了散了!别看了!” 说完,为首的执勤警察拿着电警棍就去拽地上的小姑娘,小姑娘知道自己拗不过这些人,她也不挣扎,只拼命吼着某地方官是与毒贩勾结,迫害人民百姓禽兽不如的东西...... 那女孩儿后来还说了几句,但都被冲上去的便衣给她捂住嘴堵了回去。 本来是个阖家团圆挺高兴的日子,谁也没想到会遇见这种事,一时间面对执勤警察的行为,大多数路人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开始往后退,只有少数的人依然不顾危险拿着手机一直在录现场视频。 宋千玦和厉成站在人群外面,将事情的经过看了个一清二楚。 几分钟后,原来还闹哄哄的一片的地方渐渐安静下来,小姑娘被警察带走了,连同那破草席里的尸体。 回去的路上。 厉成一言不发抿着唇侧过头看着窗外一晃而过的街景,宋千玦察觉出厉成不对劲,遂问了一句:“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听到宋千玦的声音,厉成侧过头瞧了她一眼,将她原本放在车坐上的手轻轻拢在了自己手里,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地开口:“没事。” 因为平常不敢让厉成发现秦修给自己的小灵通,所以宋千玦和秦修联系一般都是晚上等她确认厉成睡着了之后才敢看自己藏起来的小手机。 卫生间里。 盯着秦修发给的消息,宋千玦一颗心开始紧张起来。 秦修一共给她发了两条信息。 “看到网上那个小姑娘揭毒贩和某地方官勾结的视频了吗?” “千玦,我们的机会来了。” 两条信息前后间隔不过十秒,可以看出秦修当时是多么的激动。 宋千玦平常鲜少在网上溜达,所以对于这种新闻她很少知道,眼下秦修发来消息,因着自己前不久才亲身看见过,宋千玦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她和厉成回来时在路上遇见的那一幕。 放好小灵通,宋千玦从卫生间出来后重又悄悄躺回了床上,等她打开厉成不久前买给她的新手机准备看看新闻时,厉成不知何时醒了过来。 转过身对上一双眸色颇重的眼,宋千玦惊了惊,随即稳住心神,她往厉成的怀里靠了靠,微微抬起头问:“我吵到你了?” “没有。” 低沉悦耳的嗓音落在宋千玦耳朵里,厉成吻了吻她的额头,将人又抱紧了些,瞧见宋千玦的手机亮着,懒洋洋的问道:“在看什么?” “我们回来看见的那个小女孩儿,上新闻了。” 宋千玦说着晃了晃自己的手机。 厉成瞥了一眼,半晌再无他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盯着被子上的暗纹。 一夜无眠。 翌日。 现代网络的发达程度远远超出了宋千玦的预想,昨天她看到新闻的时候底下还只有几百个网友在留言,等她再次关注这事的时候那条原视频的微博下面已经浩浩荡荡的刷了几万条,转发高达数十万,一个名为“g省某官与毒贩勾结”的话题阅读量已经上百万,且每分钟还在以数万的速度不断递增。 一时间,网友一片哗然,纷纷@当地单位和国家上层要求彻查此事,然而也有网友认为视频中的小女孩写的那段所谓揭发的话上上下下都充满了漏洞,可信度根本不高,毒贩害死了父亲,身为女儿决定将真相说出来以求讨个公道,整件事看似逻辑通顺,然而却经不起仔细推敲。 当这些站在理性角度分析的话语被剖到网上时,几乎是瞬间就引来了骂战。 人们在遇到弱者时,大多数人首先都是感性行为,视频里的小女孩儿父亲已死,她孤身一人在阖家欢乐的日子里不顾生死暴露街头只求严惩幕后凶手,这一连串烈士般的行为与小女孩的弱者姿态形成鲜明对比,如此一来,就会让人生出这小姑娘一腔孤勇不畏强权的令人敬佩的精神状态。 事情在全国各地迅速发酵升温,g省的领导和有关部门只要开了微博的,平均每分钟都能收到上千条的消息,群起而攻的网友要求他们将小女孩尽快释放,并彻查小姑娘口中所言的某位地方官。 过完大年的第二天,厉家人又启程回了s市,宋千玦本不想回去,她原打算找个机会去探探那小姑娘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可到底没什么机会。 厉成似乎对这件事并不上心,回了s市的晚上他又带着陆遇出差了,宋千玦因为感冒没好便没跟着去。 厉成一走,宋千玦想要做什么的话机会自然而然就多了起来,她约秦修见了一面,问小姑娘说的杜老先生是谁,这人对他们的计划有没有帮助。 秦修点点头:“那位跟毒贩有往来的杜老先生,是现任g省某部门主任的老丈人,而这位主任又是京都里苏家的得意门生,苏家和秦家一样,都是依附于靠山沈家,看着吧,这件事一定会桥扯出很多人,京都马上就要迎来一场血雨腥风了,秦兴最近疑心很重,我会想办法拖住他不让他跑了,其他的就要靠了你,总之,这件事早点查下来我们才能早点放心,决不能让人查到半路被截住。” 宋千玦应了一声嗯,又不放心的叮嘱秦修:“哥,你自己可一定要万事小心。” “知道了,你也一样,虽然厉成现在爱你信你,但你还是要随时保持警惕,不能让他发现分毫不对劲,否则以厉成的心思,他就算不对你起疑也还是会暗中调查。” 两人又说了些其他的事,离去的时候宋千玦想起秦妍舒不久前对自己说过的话,她随口问道:“哥,你知道秦妍舒最近在做什么吗?” “她拍戏受了伤,老东西昨天还让我去看她了,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宋千玦知道秦修平日里已经够辛苦心焦的了,她不想再让他多操心,于是摇摇头:“没事,我就问问。” 774 回去后宋千玦一直关注着事情的进展,小姑娘据说已经被g省的最高领导派人保护起来,就在此时,有人根据视频里小姑娘的长相还有她的名字渐渐扒出了更多的事,全国各地但凡有点名头的电视台都派了记者一股风似的涌进了g省。 g省领导迫于人民群众和上面的压力成立了一个专门的特案小组对此事展开了调查。 通过报道,小姑娘原名叫甄夕,是g省地方市里一个小山村的人,原本一家人美满幸福,可这一切都在甄夕的父亲甄泉春在一次偶然间撞破毒贩在山林里跟当地势力进行交易后走到了尽头,毒贩原本想杀了甄泉春,但甄泉春急中生智说自己能给对方带来更多的客流,毒贩半信半疑,当场让甄泉春吸了三个人的量才放他回去。 甄泉春从未接触过这些东西,从毒贩那逃出后他一个人在山林间缓和了许久才重新回到家中,一回到家里,甄泉春二话不说就让自己的老婆带着女儿甄夕跟他离了婚,甄泉春的老婆长得颇有姿色,她本就不喜欢甄泉春,嫌弃他挣钱不多,不能让自己过鲜亮日子,一听甄泉春主动提出离婚,女人二话没说带着才十岁的女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甄泉春。 那时候甄夕不懂,埋怨她父亲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一直到她十五岁这年。 五年未曾相见,甄夕不知道甄泉春是从哪得知了她念书的学校,在一次放学回家的途中,甄泉春突然出现将一叠钱拿给了甄夕,嘱咐她好好念书。 甄夕看着骨瘦如柴的父亲颇为陌生,忍不住问了一句他现在在做什么,甄泉春什么也没说,转身再次消失在人海里。 几个月后,甄夕在报纸上看见了一条新闻。 “身陷毒窝的山农举报毒贩藏身地点,并向有关部门进一步检举具体情况,武警迅速出动捣毁毒贩制毒窝点,抓获犯罪嫌疑人十五名。” 虽然报纸上的画像给山农打了马赛克,但甄夕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她的父亲甄泉春。 甄夕虽然涉世未深,但她也知道就这样曝光自己的父亲并不妥当,她拿着报纸忧心忡忡的回了家。 又是一个月过去。 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后,甄夕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这回她再次见到了阔别多月的父亲。 甄泉春相比几个月前更加形容枯槁。 甄夕问他报纸上的事,甄泉春依旧只给她一叠钱,还是什么都不说,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甄夕没想到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甄泉春。 春节的时候,甄夕因为惦念着父亲,便借故从家里溜了出去一路车程回到了当初的小山村。 三个人曾相依为命的屋子里早已人去楼空,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都说母女连心,可甄夕却觉得她和父亲才是父女同心,因为就是这一天她在老家的屋里见到了自己刚刚死去的父亲。 甄泉春被人绑在木桩上,全身没有一片好地方,都是淤青和着血,手臂上还有些针头留下的痕迹,周围一片狼藉。 面对这样的场景,甄夕一个人抱着自己蹲在院落外的墙角悄悄哭起来,明明和父亲感情不深,可甄夕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伤心。 人死总要入土为安,甄夕也不指望母亲会帮自己,她本打算在老屋的附近挖个土坑将父亲埋了,谁知她去给甄泉春找衣服的时候却发现了被甄泉春藏起来的一个笔记本。 翻开笔记本,甄夕越往后看越觉得脊背发凉,里面清晰的记述了甄泉春这几年来在毒贩巢穴里所见所闻的一切,以及他们平日里运货的渠道和接头的方式,还有毒贩老大跟代号为蝎子的交易凭条,据甄泉春记载,这张凭条是他冒死从毒贩老大那偷来的。 最重要的是,甄夕从笔记本里还找到了一张照片,照片是偷拍的,画面里少说也说三十四人,其中为首的两个甄夕认得,一个是他们的地方官一个是当地出名的杜老爷子,而在这两人前面明显还有个更大号的人物,但这人背对着镜头,没露出真面目来。 等甄夕胆战心惊的读完父亲甄泉春的笔记后,甄夕看着惨死的父亲做了一个普通十六岁女孩儿绝不敢做的一件事。 她要带着父亲去g省网络最发达,人群最多的城市,挑一个最热闹的天,将这些藏匿于阴暗角落见不得人的东西统统大白于天下,哪怕她要因此付出惨痛的代价,她也在所不辞。 媒体人本就善于渲染主题,利用民众的第一感性,再加上甄夕的事件已经全国皆知,当一篇名为“少女千里带父入城,只为揭穿耻恶于世的肮脏交易”在各大网络平台上发布后,甄泉春原本就险境丛生的生前事被媒体夸大其词一番大肆宣传后,全国上下轰动一时。 甄夕未曾在媒体面前提起父亲留下笔记本和照片的事,只说父亲曾在临死前将这些告诉了她,两天后,甄夕当着人群提到过的杜家老爷子和某地方官纷纷下马,出了这么大的事,g省最高领导人和一众手下被上面直接连降三级,只要曾经跟杜家和某地方官走得近的人都一一接受了调查。 这样的调查自然也包括杜老爷子的女婿g省某部门的主任,顺着主任这条线,g省成立的调查组查到了京都苏家的头上。 苏家和秦家一样都依附于沈家,虽然那部门主任曾是苏家老太爷的得意门生,但这种人人自危的档口,谁也不愿意多做些惹人注意的事,就更别提去救人了,谁也不敢在这时候向上面求情,上面本就一直致力于清腐倡廉,结果在这节骨眼上出了这样的事,地方官居然暗中与毒贩勾结!这不是打上面的脸吗? 此事一出,杜家和部门主任都算是彻底完了,苏家因为这事主动向上面请了罪,说教出这样的学生是他们的失职,有负人民群众,甘愿受罚,上头原本是打算连苏家一块儿办了的,可有沈家在里面周旋,再加上苏家人自身态度良好,上面便也就不再追究。 从事发到调查结束正好整一个月的时间,g省各大主要负责人纷纷落马的落马,降职的降职,就连京都的苏家都受了牵连,此事进行到这一步,所有人都知道,可以了,该停了,此案牵涉之广范围之大不是普通民众能够想象的,但却是他们喜闻乐见的,老百姓只需要知道该被惩罚的人已经得到了应有的结局,其他的事,要是再追究,就过了。 这期间宋千玦和秦修又见了两回,一回是查到苏家头上的时候,还有一回是到苏家为止的时候。 查到苏家的第二天,秦修告诉宋千玦,秦兴已经让人帮忙秘密安排出国事宜,将秦妍舒以治伤为由送了出去。 上面不再追究,苏家领罪降职的第二天,秦修又告诉宋千玦,秦兴决定先按兵不动,秦妍舒再过几日也会被秘密接回来。 一场掀起轩然大波的案子彻底过去,对于旁人来说是正义终将来到,对于宋千玦和秦修来说却是正义在快要成功的时候戛然而止。 两人都心知肚明,他们必须得尽快找出新的证据证明这事跟沈家或者秦兴有关系,否则最佳日期一旦过去,他们将很难再有机会。 就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宋千玦像是下定决定,她看着秦修开口:“我去找那个叫甄夕的小姑娘,我总觉得她还有事没说完,她身上肯定会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想也没想,秦修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宋千玦的提议。 “不行!这样太危险了!而且甄夕身上还有没有更有价值的消息还有待考证,就这样贸然行动的话太危险了!况且,就算要去,也是我该去!” 宋千玦在此刻冷静的出奇,她跟秦修说道:“这件事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去了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不去就连最后的希望都没有了,而且只能是我去,你要是走了,秦修那怎么办?他要是有个风吹草动我也不知道,万一等你回来,他已经暗中出国了呢?那我们企划的这一切不都白做了?” “可是......” 秦修一句话没说完宋千玦便打断了他,语气坚定的开口:“哥,这事就这么定了,你留下好好看着秦兴,我去找甄夕。” 年节已过,人们又开始忙碌起来,艾西纳的科研产品已经要正式投放市场,再加上s市绿地公园的项目以及其他合作,厉成最近忙得连回燕庭南岸的时间都没有,而且他最近发现一件事,那就是他的小妻子似乎变了很多。 自从年前他出差回来后,就再没从宋千玦脸上见到过那种肆意妄为,没心没肺的笑了。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呢? 好不容易得了一点空闲,厉成竟开始反思起是不是自己忙于工作冷落了宋千玦,才导致她变了许多,意识到有这个可能的时候,厉成冷眼瞧着手底下的一堆文件,忽地就多了几分少有的厌恶情绪。 他想,他应该适当的减少自己的工作量了,虽然这是他值得一辈子骄傲的商业帝国,但宋千玦也是他要携手一辈子的女人,工作永远都有,但他寻找的心安处却只一个。 就在宋千玦想着如何找个理由跟厉成说自己想要再回一趟g省的时候,厉成却先告诉她说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要带她出去玩。 宋千玦无疑是要拒绝的,可她知道自己得想个万全之策,否则肯定会引起厉成的怀疑。 距离厉成订好两人出去玩的前一天,宋千玦还是没想好到底要找什么理由留下来,她还得每天在厉成面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照样该吃吃,该喝就喝,该睡就睡,只是常常一个不注意她就陷入了沉思,招来厉成目光的打量。 可到底是心事重重,哪怕巧姨每天变着花样给宋千玦做好吃的,她却还是比去年又轻了三公斤,厉成抱她的时候忍不住问她每天吃的那些饭都到哪里去了,怎么就不见胖点?为此厉成还特意让医生给宋千玦做了个全面检查,结果医生说一切良好。 正如厉成所说,他已经为自己和宋千玦的行程准备好了一切,只等出发了,距离出发的日子越近,宋千玦就越愁得慌。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当听到厉老爷子犯病不慎从楼梯摔下来生命垂危的消息传来时,宋千玦忍不住在心里松了口气,可随即她又提起了一颗心,虽然她急需一个理由留下来,但她并不希望是这样的理由。 厉老爷子一直对她很好,她还想着等一切结束了,等她为父报了仇,她就告诉老爷子自己真正的身份,不管他们原不原谅她,在她心里,他永远都是她的爷爷。 老爷子病重的消息厉家封锁的很严,除了本家人几乎没人知道,就连厉琰都没告诉,一来是为了不让大家乱了阵脚,二来也是老爷子还有抢救的余地,医生说手术成功的几率很大。 这一回,厉成带宋千玦出去过二人世界的计划再次被延后。 老爷子从icu转进普通顶级高干病房前后用了三天的时间,这期间厉家的一大家子都陪在老爷子身边,大家也不吵,就那么静静的等在外面等老爷子醒来。 厉成是家里的长孙,这事他自然要二十四小时守着老爷子尽孝,在熬了两天后,厉成终是乏了,他在病房里的沙发上枕着宋千玦的肩沉沉的睡了过去。 宋千玦僵着身子不敢轻易动作,生怕弄醒了厉成,她微微垂下眼眸温柔的注视着厉成的眉眼,片刻后忽而就热了眼眶。 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自己真的就是宋家的那位千金小姐,没有欺骗,也没有杀父之仇,更没有那么多有苦不能言。 厉老爷子的命终是救回来了,但精神却大不如前,醒来的第二天,老爷子不顾众人的劝说阻拦执意让人准备东西,他要回g省的老家。 这一下,厉家的人都犯了难,老爷子回去了谁来照顾他呢?虽然不缺伺候的人,可到底比不过自己的亲人。 775 厉家的男人们最近都没什么空,倒是周意欢和宋千玦这一个儿媳妇和孙媳妇没什么事,故此照顾老爷子的重担就落到了两人身上,原本厉婉秋也是陪着一起回去的,可她手上还有件案子没商对,只能等案子结束了再做打算。 名正言顺的留下来而且还是光明正大的再次回g省,这几日一直焦灼的宋千玦总算稍微宽了些心,跟老爷子临行前的头一天晚上,厉成将她搂在怀里叮嘱了她好些注意事项,比如出门一定要身边带人,厉老爷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如果跟周意欢意见不合她就大度些别跟周意欢计较太多,实在不行就找老爷子给她撑腰,周意欢谁都不怕,就怕老爷子,还说只要自己一有空他就会去见她...... 长了这样大,厉成从未觉得自己是如此啰嗦的人,他瞧着怀里睡意渐浓的宋千玦无奈的笑了笑,笑自己现在对宋千玦似乎太过紧张,刚才那一串吧啦吧啦的话跟当妈似的。 翌日。 厉成因为要去国外出差早早的便走了,等宋千玦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手上多了一枚戒指,戒指还是那枚旧戒指没变,可上面却多了颗熠熠生辉的钻石,外面用宋千玦名字的首字母和厉成名字的首字母做了个形状优美的镂空箍,将钻石牢牢的套在了戒指上。 在这之前,宋千玦曾偶然在电视上看到过这颗钻石的拍卖,有位外国人钱压全场,直接一锤拿下,以一口价数十亿的价格买下了这颗如梦似幻的珍宝。 这枚钻石之所以如此昂贵,是因为它晶莹剔透的内里有一条深海色和一条玫瑰色相互交织相互浸溶而形成的一颗纯天然的心形钻石。 如此浪漫又唯美的东西,只要是女人都会喜欢,当时厉成在一旁处理陆遇带来的合同,宋千玦看了钻石觉着喜欢,无意中赞叹了一声,厉成抬起头看了眼电视什么都没说。 这样的东西其实常常都是用来欣赏收藏的,宋千玦一眼过了也就没将这事放在心上,谁知厉成却将这钻石买回来了。 想起那外国人在拍卖会上喊出的惊天高价,宋千玦不由自主的砸了咂舌,她不能去想厉成将这东西买回来花了多少钱,否则她就不敢戴了。 宋千玦的手本就生得美,她看着手上的戒指越看越喜欢,拿起手机就拍了一张给厉成发过去,附了一句话,问:好看吗? 等了半晌,厉成始终没回她,宋千玦想,大概这人是在忙。 周意欢跟宋千玦两人一起陪着厉老爷子再次回到了厉家老宅,虽早已见过老宅的惊艳绝绝,可美人有千面,就连这精巧与粗陋相辅相成的房子也一样,每一次细看宋千玦都会有新的发现,有新的惊喜。 当天晚上,宋千玦想方设法逗得老爷子开心入睡后,就在她准备回厉成的院落休息时,周意欢却在半路拦住了她。 相比之前的态度,周意欢这回对宋千玦柔和了许多,眼神不再带着轻蔑跟不屑,但看似平常的问话里,却掺杂着诸多不自在,大概是觉得自己这个当婆婆的,在儿媳妇面前丢了些面子,毕竟她是一开始就耀武扬威跟宋千玦势不两立的人。 被周意欢拦住,宋千玦也不慌,她算是彻底知道了,这女人其实也就面上看着凶,实则也是个没什么心眼的人,总之,不坏,既然不坏,也就没必要老死不相往来。 见周意欢踌躇着不肯先说话,宋千玦了然一笑,先开了口:“妈,这么晚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听到宋千玦一声妈,周意欢不自在的将目光一边四处游离一边说道:“过几天是三月三,我准备去附近的庙里为全家人祈福,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闻言,宋千玦怔了怔,她想起自己上回陪周意欢逛街的下场...... 宋千玦神色一凛,周意欢似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拢了拢自己的耳发,只见周意欢轻咳一声,目光继续游离:“嗯,上回那事是我...是我不对,我不知道你伤还没好,也不该让你一个人拎那么重的东西。”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宋千玦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不可思议的盯着周意欢,厉成跟她说过,她这个妈在家里除了厉老爷子谁都不怕,就算是自己做错了也从来没跟人道过歉。 因着这一层,宋千玦瞬间在心里警觉起来,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突然示好是为什么? 周意欢话音落下,宋千玦半晌没反应,许是觉得场面太过尴尬,周意欢欲言又止了好几回,最后道了句:“如果你不去就算了。” 说完,周意欢转身欲走。 宋千玦顿时回过神,她眼疾手快从后面拉住周意欢的胳膊,笑道:“妈,我去。” 周意欢转过身看她,脸色已经缓和了许多,当不经意间瞥到宋千玦手指上的钻石,周意欢微不可查的撅了噘嘴,随后半真半假的问她:“你就不怕我再像上回那样对你?” 所幸这回宋千玦反应很快,她扬了扬脸上的笑,挽住周意欢的胳膊:“妈这么聪明美丽善良大方,怎么会跟我计较呢?上回的事我也有错,我应该告诉你我带伤的事情的。” ...... 深夜。 厉成不在身边,宋千玦躺在床上拿着小灵通给秦修发短信,原本她想打电话的,可秦修为了保险起见就没接。 在小巧的拼音九键上噼噼啪啪摁了一通,秦修将自己得知的最新消息发给了宋千玦。 “安何告诉我,现在那个叫甄夕的小姑娘由g省现任最高领导出资助学,将她从先前的学校转到了g省最好的高中,而且上下学路上有专人暗中保护,据当地记者报道称,这么做是为了保证小姑娘的安全,可我看这事没有那么简单。” 盯着秦修发来的消息,宋千玦思忖片刻。 “哥,这是不是证明我们猜对了,甄夕身上肯定还有其他的消息,否则,就算是为了表面工作,他们也不会这样派人跟着甄夕,他们这么做肯定是怕甄夕跟其他人接触,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一分钟后,秦修回复过来。 “我的人明天应该会带回来新的消息,你独自在那边一定要万事小心,” “知道了哥,你也是。” 第二天,同一时间,秦修再次发来一条消息。 “前段时间抓住的那伙毒贩,其中一个本该判十年的人因为某个原因被调到了厉婉秋所在城市的监狱,这人因为患病被保外就医的时候意外救了一个警察的性命,后来这人再经过厉婉秋的手,直接戴罪立功减刑六年。” 初看到这条消息,宋千玦怔了半晌,末了她反应过来,这回直接给秦修打去了电话。 电话响了第二遍,秦修才接起来,他的语气中不无疲累,但这种感觉也只仅仅一瞬。 “哥,刚才那条消息你确定吗?” 听闻,秦修沉默了几秒,他知道宋千玦已经对厉成动了真心,厉婉秋又是厉成的姑姑,她一时不能接受也属正常。 但,真相若总是皆大欢喜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拼命的想要掩盖呢? 想了想,秦修开口:“千真万确。” “你是怀疑他们弄虚作假?” “嗯。” “可是姑姑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选在这个时候跟这伙毒贩扯上关系呢?难道说还有什么别的内情我们不知道吗?” 听到宋千玦叫厉婉秋姑姑的时候,秦修在电话那头皱了皱眉,心里不舒坦,可他却并未说什么,因为他明白。 接着宋千玦的话往下,秦修继续说道:“前段时间上上下下都将目光放在了g省和对苏家的调查上,厉家自然没人注意,再加上厉家本就权大势大,只要他们家人想瞒着上面指挥底下的人做点什么,易如反掌。” 宋千玦还是不愿相信,只说:“厉老爷子是知轻重的人,他不会在这个时候让厉家惹上一身骚,除非,是厉婉秋瞒着老爷子做的。” “虽然现在情况未明,但是千玦,你要做好一切准备,厉家人走到今天这一步,尾巴绝不干净,面已经有了想动厉家的心思,到时候如果东窗事发查出点儿什么来,厉家一定跑不了。” 忧心忡忡的挂上电话,宋千玦对秦修所说的厉家关系半信半疑,信的是上头迟早会动一动厉家,疑的是厉家人这些年呼风唤雨惯了,商界有人,军上有人,政上也有人,就连最高科研学究里也有人,她在想,掌握着这样权势的厉家是上面说要动一动就能动的吗? 第二天,宋千玦陪着厉老爷子弄花侍鸟的时候装作无意间问了老爷子一句姑姑厉婉秋做法律的时候有没有接到过什么比较特殊的案子,厉婉秋又是怎么断的? 这话一出口其实宋千玦就后悔了,她生怕老爷子察觉出什么来,可她又实在心慌,故此这话就这么出口了。 大概没想到宋千玦会提起厉婉秋,老爷子倒也并未像宋千玦想象的那样多想什么,他只是颇为自豪的跟宋千玦说了许多厉婉秋在走法律这条路时因为不想靠着家里的名声所以独自一人在外闯荡多年的事情,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但她却从不后悔。 听完厉老爷子的话,宋千玦微微对厉婉秋放了些心,因为她相信一个不肯靠着家人名声给自己身上镀金的人,一个为了公理天义始终跟人死磕不顾危险的人,在大事上该是不会糊涂的。 宋千玦一直在找机会接近甄夕,可g省的领导将甄夕“保护”的可以说是滴水不露,任宋千玦想尽办法却连见一面甄夕的机会都没有。 很快就到了三月三这天。 一大早,周意欢便拉着宋千玦出了门,领着伺候的一众人朝着g市鼎鼎有名的白佛寺直奔而去。 两人到的时候平日里本就香火鼎盛的白佛寺眼下更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周意欢以往每年来这里让人提前给主持打声招呼好让主持清场,毕竟周意欢的身份地位摆在那,这点要求其实并不算过分,然而这回周意欢却一改往年作风,宋千玦猜,厉晖该是跟周意欢提过这段时间做事尽量不要张扬。 就在两人礼佛祈福完毕准备回去的时候,一位众人簇拥着的中年贵妇人凑到了两人跟前。 周意欢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对这人没印象,结果却听到贵妇人自报家门:“厉夫人,我是张太太啊,前年咱俩还一起喝过茶呢。” 经贵妇人这么一提醒,周意欢哦了一声,像是想起来了。 “你是那个喜欢牡丹花的张太太?” 一听周意欢还记得自己,张太太喜笑颜开的又往前凑了凑,差点将宋千玦挤走,忙不迭的说道:“对对对,就是我。” 周意欢之所以想起这号人来是因为她前两天听厉晖无意间提过一句,g省前任高官下马后,现在接手g省的似乎是先前被贬的张家提上去的人,所以当张太太自报家门后,周意欢瞬间就想起来了。 瞥见张太太差点将宋千玦挤走,周意欢不露痕迹的往旁边退了退,然后宋千玦趁机挽上了周意欢的胳膊。 见状,张太太总算反应过来,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宋千玦,转而小心翼翼的问道:“厉夫人,这位是?” 闻言,周意欢大方回她:“这是我儿子厉成的老婆,我儿媳妇。”说完,看了眼出神的宋千玦,周意欢轻轻推了推她:“千玦,跟张太太打个招呼。” 宋千玦原本不知道眼前这位张太太的身份,直到她刚才碰巧听到身后有路人嘀咕了一句:“这不是新上任的那位高官的太太么?” 几乎是下意识的,宋千玦立马断定这位张太太会是她接近甄夕最好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 心中有了计划的宋千玦十分乖巧的跟张太太道了句伯母好,惹得张太太一张脸乐得跟朵花似的。 宋千玦陪着周意欢在白佛寺附近的特色镇子上闲逛了一个下午,期间他们遇见了一个在小镇桥头卖新鲜时蔬的一个老头儿。 早春的天气仍旧春寒料峭,可老头儿形容枯瘦,身穿单衣,他佝偻着身子蹲在地上摆弄着自己的蔬菜,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行人。 776 周意欢见了心有不忍,当即让人将老头儿的时蔬全买了下来,还多给了老头儿许多钱,那老头儿也有骨气,愣是不受,坚决要把多余的钱找给周意欢,周意欢不肯收,带着人转身就走,那老头儿眼疾手快拉住了宋千玦,将一把花花绿绿的零钱塞进了宋千玦手里。 宋千玦推脱不得,只得收下,看着手里的零钱,一个主意从她脑海里浮现出来。 回去的路上,宋千玦挽着周意欢的胳膊,她看了眼那些菜,笑道:“妈,我以前都不知道你居然是一个这么和蔼可亲又心地善良的人。” 这话乍一听是夸人的,可细细一品味好像又哪里不对,周意欢反应过来:“那以前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宋千玦嘿嘿笑了两声:“我以前对妈多有误会,还希望妈大人有大量,不跟我计较。” 周意欢佯装生气的翻了个白眼,没接话茬。 转身从身旁伺候的人手里捧过周意欢最喜欢的玉兰花,宋千玦再次凑上前,状若无意的问道:“妈,你每年是不是都要给那些慈善机构捐很多钱啊?” 周意欢嗯了一声,说每年在他们这群富太太圈子里都会有一个人组织这种慈善事业,通常都是直接捐钱,她知道这些钱可能大部分都到不了真正需要的人手里,但没办法,厉家的身位摆在那,就算明知是做样子还是得做。 “妈,这些事都是积德行善的好事,其实只要心意到了我觉得都没什么太大的差别,眼下我有个好主意,不知道妈想不想听?” 周意欢看她一眼:“你是不是想跟我不如把这些钱全拿去买些东西,再送给需要的人?” 宋千玦一怔。 周意欢明白自己猜对了,她继续说道:“你以为我不想这么做?厉家是标杆,只要我开了这个头,其他的夫人们肯定也会跟着效仿,但这样一来,有些规矩就坏了,规矩一旦坏了,站到厉家对面的人就多了,所以,做不得。” 被周意欢一语惊醒,在这之前,宋千玦一直都以为周意欢只是个心思简单,不理世事的贵妇人,没成想,到底是在大家大业里待久了,若周意欢不说,宋千玦还真不懂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学问。 所幸宋千玦的主意本就没想让周意欢大肆施善,她只需要周意欢给自己创造机会接近甄夕一个人就行了。 想到这,宋千玦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随后她紧接着开口:“妈,我倒有个真正积德行善的好法子。” “哦?说说看。” “你前段时间不是还关注g省轰动全国的案子吗?我听说那小女孩现在就被g省的现任领导资助着呢,我觉得,我们可以为这个小女孩儿做些什么,g省是厉家的故乡,你这么做了大家都无可厚非。” “你是说甄泉春的女儿?” “对啊,甄泉春虽然死了,但他却是人们心中的英雄和烈士,你作为厉家的女主人代表厉家对烈士的子女带去关心和温暖也是件积德的好事啊。” 周意欢被宋千玦说动了,于是她将这件事交给了宋千玦去办。 为了不让自己的目标太明显,宋千玦以厉家少夫人的身份召集了一众g省达官显贵的太太们,说最近是祈福的好日子,但向菩萨进香是远远不够的,这种善心一定要落实到生活里,不如大家就一起举办个烈士子女慰问的慈善活动,也不让大家捐钱,就只要有困难的烈士子女每个人认领一个,让这些失去亲人的孩子能不为生活所迫,让他们能安心读完书。 宋千玦的主意一致获得了好评,这些富太太们直夸她人美心巧,想出个这样好的办法来,这可比让他们每年捐钱却不知钱款去向要好的多。 因为一直忙着慈善活动,宋千玦这几天少了许多陪老爷子的时间,老爷子问起她在做什么,她只神秘的笑,说想给老爷子一个惊喜。 很快,g省记录在册的烈士子女都被找到了,宋千玦特意租用了环湖的会厅,将这些孩子和富太太们都请到了这里。 这些孩子平均年龄都只九岁,最大的就只有甄夕,最小的还不足五岁。 他们当中大多数人生活过的颇为艰辛,周意欢和许多富太太们在看见宋千玦让摄影师给孩子们记录下的日常生活时都落了泪。 不管这泪是真心还是假意,宋千玦只知道,她的目的达到了,她终于成功的见到了甄夕。 因着说好要给厉老爷子一个惊喜,宋千玦在会厅的时候便让人用手机给老爷子直播了一回自己正在的事,本以为能得到老爷子的赞赏,可老爷子的脸色当场就沉了沉,宋千玦知道老爷子该是不高兴了,但她却仍旧装作不知道,在跟老爷子甜美乖巧的打完招呼后就忙自己的去了。 活动进行到一半,富太太们已经开始各自认领想要资助的孩子,甄夕这时起身去了卫生间,片刻后,宋千玦跟周意欢打了声招呼说自己肚子不舒服,随后跟着进了卫生间。 会厅的卫生间做的很是高大上,宋千玦刚进去就碰见了正要出来的甄夕。 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宋千玦故意轻轻撞到了甄夕,然后把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小纸条递给了甄夕。 甄夕最开始没反应过来,因着知道宋千玦是策划这场慈善活动的主要负责人,她还跟宋千玦说了声对不起,宋千玦却给她使了往下看的颜色。 见状,甄夕狐疑的低下头,只见宋千玦手里捏着什么东西似乎要给她,所幸甄夕十分机灵,她虽然不知道宋千玦给自己的究竟是什么,可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她甚至隐隐猜出一丝其他的东西来。 比如很有可能宋千玦是为了接近她才弄出这么个慈善活动。 宋千玦和周意欢满心欢喜的回到厉家老宅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宋千玦就被厉老爷子身边伺候的人喊了去。 周意欢不知道怎么回事,以为老爷子一向疼宋千玦,定不会是为难她,故此便什么也没问,直到晚饭时候见宋千玦还不回来,她这才发觉事情奇怪,派了人去老爷子的院落附近打听,这才知道宋千玦被老爷子罚了。 三个小时前。 厉老爷子的院儿里。 宋千玦一只脚刚踏进门槛便高高兴兴的冲老爷子叫了声爷爷,谁知拄着拐的老爷子却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来,神色甚是严肃。 脚下的步子下意识的就缓了,宋千玦空咽了口唾沫,笑容不复存在,在距离老爷子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只听到老爷子沉声吩咐院里伺候的人都退下去,只剩他和宋千玦两人的时候,老爷子这才抬眼看向宋千玦,缓缓吐出两个字来。 “跪下!” 宋千玦当场愣住。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膝盖,转而又看老爷子:“爷爷,我......” “我叫你跪下!” 老爷子忽地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这回,宋千玦再不敢开口,她虽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低头。 双腿跪在铺满鹅卵石的路上,宋千玦肩背挺直,也不看老爷子,一副不服不认的倔强模样。 约莫半个小时后,老爷子才再次开口,他背对着宋千玦问:“做这件事之前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我只是想给爷爷一个惊喜,我以为爷爷会喜欢的。” 宋千玦语气平静的应道。 闻言,老爷子转过身盯着宋千玦:“你知道你现在是谁吗?你知道g省不久前轰动全国的案子吗?” 良久,宋千玦吐露出两个字来:“知道。” “你是谁?” “我是宋家的千金小姐,是厉家长孙厉成的夫人。” 听到这,老爷子叹了口气:“既然你明白,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千玦,爷爷知道你聪明,可你既然聪明,又已经嫁入厉家这么久,不该不懂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意欢她心性单纯想不出这样的办法,千玦,你能不能告诉爷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厉老爷子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宋千玦开始有些慌起来,她不断在心里组织着语言,想要为自己开脱,说来这件事还是她着急了些,也是她忘了考虑还有厉老爷子在背后,凭厉老爷子的见识,肯定会对她产生怀疑...... 稳了稳心神,宋千玦抬起头看向厉老爷子,她现在只能坚定自己最初的说法,也只有这唯一的办法能让她拼一拼了。 想到这,宋千玦迅速在眼眶里蓄满一包泪,但她却不哭起来,只忍着,随后说道:“爷爷,对不起,我没想到这件事会让您这么生气,我只是想要多做些好事为爷爷祈福,希望爷爷能快点好起来,可是我知道就算向那些慈善处捐再多钱也不一定能真正帮到需要的人,所以我才想了这个主意,选烈士子女也是因为一个多月前g省的那件案子,爷爷,对不起,您不要生气了。” 宋千玦说完这话厉老爷子顿了半晌再无言语,他始终似信非信的盯着宋千玦,宋千玦不怵他,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卑不亢。 良久,老爷子缓缓地将目光移开,声音里不无疲累。 “千玦,你有这份心我很高兴,可你也应该明白,我不是为你做善事生气,而是因为你明知道现在所有人都在避讳甄泉春的案子,你却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这实在不是个明智之举。” “可是爷爷,厉家光明磊落跟这件事毫无关系,我做这些也行得正坐得端,一个慈善活动而已,为什么要避讳呢?为什么要怕呢?我觉得我没有错。” 闻言,厉老爷子再次动了怒。 跪着的人非但不认错,听这口气,还觉得自己有功。 于那些终于觅得生活希望的孩子确实有功,可于厉家,还是过! 宋千玦先前认错的模样不复,这会像是原形毕露似的,她振振有词的跟厉老爷子说自己的见地,丝毫不有悔意。 尽管老爷子仔细想了想宋千玦的话,觉得她说的其实并无差错,可毕竟有些事不是表面上看见的那样简单,更何况他这孙媳妇的确该管教管教了。 “作为厉家长孙的少夫人,这件事你是想不通还是觉得自己没错?” 厉老爷子问道。 “我觉得自己没错。” 宋千玦毫不犹豫的回答。 “那你就跪着,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说完,老爷子冷哼一声,拄着拐杖进了屋里。 悄悄抬起眼看着厉老爷子的背影,宋千玦忍不住在心里松了口气,没错,她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只有她表现的襟怀坦荡以至于犟得像头牛始终坚定自己没错的想法,她才会免于被厉老爷子更多的怀疑。 当厉成接到周意欢的电话知道宋千玦因为烈士子女的事被老爷子罚跪的时候,厉成已经独自一人在办公室抽了一个时辰的烟。 宋千玦做这事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跟他提过。 厉成觉得,他好像有点看不透也猜不着宋千玦究竟在想什么了,因为就在两个小时前,他的私人医生告诉他,上回宋千玦生病的时候被他带回去化验的血液里检查出了byy的成分。 一般的血检其实很难查出byy的,可由于宋千玦已经吃了有一段时间,byy在她身体已经开始积累,这才会被医生查验到。 厉成想起那些夜晚,那些他跟宋千玦说“咱们生个孩子吧”的夜晚,此时此刻,他的心绪十分复杂。 到底是自己的老婆,就算厉成心里依旧堵得慌,可他还是在接到周意欢电话的时候马不停蹄的出发赶往了g省,他怕他去得晚了,宋千玦若始终不肯认错,依着老爷子的性子还会让宋千玦一直跪着。 早春天里冷冰冰的太阳早已下山,宋千玦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跪在老爷子的庭院里,她的膝盖早已没了知觉,却仍旧跪得笔直,头上又大又亮的月光披在她身上,一阵一阵的寒潮直往她身体里蹿。 老爷子屋里的灯还亮着,宋千玦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这期间有不少人想要跟老爷子求个情的,包括周意欢,她主动找老爷子说这件事是她和宋千玦一起做的,老爷子却当场瞪了她一眼,吓得周意欢再不敢多有半句劝言。 站在阁楼上,居高临下的老爷子盯着还跪在院里的宋千玦。 更深露重,老爷子背着手问身后的管家:“少夫人跪了多久了?” “老爷,已经快五个小时了。” 777 于是,觉得自己已然将态度表明的十分坚决,且认为再这样下去就过了的宋千玦主动跟厉成提了提要去和老爷子道歉的事情。 厉成原本就那骗没骗过的问题后一直不怎么理会宋千玦,眼下听到她想去跟老爷子道歉,一直绷着的心总算缓了缓,厉成安慰自己,虽然宋千玦现在不想和他生孩子,好在厉家人在她心里还是有位置。 老爷子的庭院里。 初春的嫩树下,管家正在和老爷子一起煮茶,宋千玦拎了自己和厨房阿姨学来的糯米枣糕想要讨个喜。 出发前厉成因为好奇特意去厨房瞧了一眼,因为两人在一起后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进厨房的宋千玦,是以颇为好奇她的厨艺究竟如何。 结果是可以预想的,当看到宋千玦因为和糯米面而弄得到处都是白面时,厉成到底忍不住自己挽起袖子亲自下场。 然而结果还是可以预想的,两个厨房白痴将地方弄得更糟了,惹得做饭的阿姨一边嫌弃还得一边鼓励两人,宋千玦给大枣去核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件事,她忧心忡忡的转过头问厉成:“你说要是以后我们不请阿姨了,世界上又没了餐馆和外卖,咱们俩不会饿死吧?” 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厉成以往都戳之以鼻,不屑一顾,可这回他还真顺着宋千玦的思绪认真考虑了一番,随即又认真的开口:“如果真有那天,我就去学,总不会把你饿死的。” 厉成说话的时候声音不大,低低沉沉的,仿若大提琴般,宋千玦盯着厉成的侧脸心底一暖,忍不住泛起花痴来,她趁阿姨不注意微微踮起脚尖在厉成脸上飞速落下一吻,厉成怔了怔,侧过眼看她。 装模作样的冲厉成抛了个媚眼,宋千玦以只有两人的声音悄声道:“那我和宝宝就先谢谢你啦。” 闻言,厉成的眸色浓重了些,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问宋千玦,只听到他嘀咕了一句:“我们会有孩子吗?” 神经大条的宋千玦一边摆弄着手里的甜枣,一边点点头:“当然会有啦。” 宋千玦的话像是一颗定心丸,将厉成先前因为发现她偷吃byy而心生疑惑和怀疑的念头都压了下去,他这几日一闲下来就烦闷的心情忽然就好了起来。 虽然很想告诉自己老爷子其实并不可怕,但临到门前宋千玦还是感到一阵冷意,她将这归结到是自己那天在这受了太多凉所以才产生了幻觉的。 察觉到身边的小女人不大对劲,厉成想了想,将宋千玦的手牵在了自己手里,这一碰才发现她一双手冷得跟冰棍似的。 犹豫了片刻,厉成转过头同自己的小妻子说道:“等会进去你别说太多话,态度好点,放心吧,有我呢。” 感受着厉成手掌的温度和话语里的温情宋千玦不由的就安了心,是啊,这个男人当初都能将她从外国绑匪手里救回来,她有什么好怕的呢?至少现在,不管发生什么,都有他在。 老爷子养了只大鹩哥,许是养得久了大鹩哥也识主了,就算有时候飞出去到了吃饭的时候大鹩哥还是会飞回来。 厉成拉着宋千玦刚一进门就瞧见似是渴及了的大鹩哥从庭院的外墙一路飞下来落在了老爷子的茶杯前,对着老爷子凉好的茶杯开始饮水,老爷子也不生气,就那么乐呵呵的看着鹩哥,还摸了摸鹩哥的头:“今儿出去又学了什么好词儿?说来听听。” 大鹩哥头一仰,水也不喝了,扯着脖子开始断一半续一半的学不知从哪听来的闹市斗嘴。 “张淑芳你以为我没看见是不是?要不要脸!要不要脸!” “李春花你骂谁呢?你才不要脸!你才不要脸!” 这样粗鄙不堪的话语从深宅大院养的大鹩哥嘴里说出来平白地就多了几分喜庆的市井味道,老爷子大概也没想到大鹩哥会学这种闹市骂妇的场景,他微微愣了愣,轻声呵斥一句:“够了!下次再学这种东西,就将你煮了!” 听了这话,大鹩哥忽地又学小孩子嘤嘤哭泣的声音,最重要的是还学得的惟妙惟肖,丝毫没有违和感,一边哭一边叫:“爷爷我错了,爷爷我错了,爷爷我错了。” 厉成拉着宋千玦一直站在一旁,眼下见老爷子专心逗鹩哥,两人也不打扰他,直到宋千玦在听到大鹩哥一句“爷爷我错了”之后,心里那点儿东西又翻腾起来,心想着老爷子这莫不是借着大鹩哥暗示她? 厉成的脸色同时也变了,他不放心的瞧了眼宋千玦,又转过头看老爷子,正要开口唤声爷爷,但这话还没开口老爷子却先摆手示意他暂时不要说话,然后兀自去逗大鹩哥。 “小哥儿,背首词听听。” 一旁的宋千玦瞬间眼睛都直了,还有这种操作?这鹩哥也太神了吧? 只见那大鹩哥在厉老爷子话音落下后左顾右盼了片刻,随即高声吟了首李后主的《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 “行了,别背了,回屋待着去。” 大鹩哥一首虞美人没背完就被老爷子撵回了屋里,宋千玦看到老爷子在大鹩哥念起这首诗的时候神情蓦地僵了片刻。 宋千玦想,她该是知道老爷子僵这片刻的缘由。 眼下正是初春,是万物复苏一派欣欣向荣,而生命又轮回交替的时节,这是充满希望的到来,可大鹩哥一首李后主的《虞美人》终究彩头不大好,李后主是亡国的君主,《虞美人》又是李后主的绝名词,老爷子听了不高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见老爷子终于空下来,宋千玦往前走了几步,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将手里拎着的红枣糯米糕放在了老爷子面前的茶桌上,然后她冲老爷子甜甜地叫了声“爷爷。” 老爷子瞥她一眼,眼神落在面前的枣糕上,似真似假的问:“你还敢来我这?不怕我又罚你?” 嘿嘿笑了两声,宋千玦人乖嘴甜的回:“我那日和爷爷说话的语气冲了些,惹爷爷生气了,爷爷罚我也是应该。” 闻言,老爷子顿了顿,宋千玦这话说的十分巧妙,听着她似乎是已经跟老爷子道了歉,可仔细一咂摸就明白,这小丫头心里还是不觉得自己错了,否则也不会只说自己语气冲,想借此蒙混过关。 所幸老爷子这几日也想明白了些,再加上眼下宋千玦又一副乖巧可爱的模样,他也懒得再教训人,若真再把眼前的小丫头弄出个什么好歹来,只怕他那孙儿就要找他这个老头子的不是了。 宋千玦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老爷子驳她的准备,毕竟她这种避重就轻的言语实在做不得数,老爷子人在高位惯了,容不得她这样。 等了半晌预想中的为难并未来临,宋千玦乖乖背在背后的双手冲后面的厉成得意的比了个v的手势。 感恩语老爷子对自己的不计较,宋千玦笑道:“爷爷,刚刚大鹩哥吟了词,那我也背一首诗给爷爷听听。” 老爷子没说话,看着她等着下文。 煞有其事的清了清嗓子,宋千玦一把独有的透亮嗓音在庭院里响起来,她背了首李白的《上李邕》。 “大鹏一日同风起,抟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颠破沧溟水......” 宋千玦背诗的时候脸向着东方的太阳,熠熠闪闪的光透过初春的枝桠撒在她脸上,老爷子的目光从她手腕上一直戴着的白玉镯子向上看,然后从她脸上看到了一种光芒,那是从宋千玦心底里散发出来的光。 此时此刻,老爷子不禁在心里问自己,那个梦真能作数吗?眼前的小丫头真能在厉家大劫来临之际救厉家一命吗? 诗背完了,老爷子的思绪也回来了,他拿起面前的枣糕抿了一口,然后冲宋千玦点点头:“枣糕做的不错,既然那件事你觉得自己没有错,那你就继续去做吧,记住,一定要低调,万不可再让人将这件事传出去弄得众所周知。” 得了老爷子的许可,宋千玦欢欢喜喜的道了句谢谢爷爷,这几天一直扰着她心思的问题终于得以解决,她又有机会可以去见甄夕了。 宋千玦和甄夕的第二次见面相隔了整整七天。 因为不知道宋千玦出了意外,这几天甄夕一直忐忑不安,就在她打算放弃自己的念头时,张太太却高兴的告诉她可以领着她去见厉家的少夫人。 甄夕知道,宋千玦就是厉家的少夫人。 一切都如宋千玦所料想的这般井井有条的继续着,但唯一没让宋千玦料到的是甄夕答应将东西给她的前提条件。 甄夕说她希望自己能接受最好的教育,能住最好的房子,能过最好的生活,等她父亲的案子真正结束了,她谁也不要,只要宋千玦带她走,去祖国的京都,去最发达最纸醉金迷的s市。 宋千玦没想到一个十六岁的山里女孩子会跟自己提这样的要求,倒不是她觉得甄夕有多过分,而是感到意外,十分的意外。 这个小女孩的成熟与睿智已经超出她这年纪该有的心思,宋千玦之所以称这样的想法为睿智,是因为她觉得一个能够利用手中资源尽其所能的为自己带来切身利益的孩子,日后一定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但这样的睿智也有数不清的坏处,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因此失去一切。 面对甄夕的要求,宋千玦犹疑了半晌,一来她现在还未跟厉家人坦白自己真正的身份,她担心那天到来的时候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更别提去满足甄夕的要求了,二来甄泉春牵扯了太多高官要员,如果她等案件结束将甄夕带走的话,她又该怎么向厉家人说呢? 就在宋千玦想要先说服甄夕将东西交给自己,以后的事他们再慢慢谈的时候,救星出现了。 秦修给宋千玦发来了一条消息。 看到秦修的时候,宋千玦脑海里一个灵光闪过,对啊,她怎么能忘了自己的小满哥哥呢?要知道,她的小满哥哥可是百盛幕后的创始人,甄夕的要求,该是负担的起吧?而且即便将来出了什么事,只要安何还在,百盛就不会倒,别的用处暂且不提,至少经济后盾是有了。 这样想着,宋千玦一扫先前犹豫的神色,她爽快的答应了甄夕的要求,还在甄夕带来的一张合作契约上签了字戳了手印。 甄夕欢欢喜喜的收下合约,宋千玦看着她说了句打击的话:“小丫头,我答应你的一切都是在我们赢了的基础上,如果我们输了,你我的命都保不住,你明白吗?” 闻言,甄夕镇定的点点头:“我当然明白,不过你放心,我给你的东西,足以让那些真正害死我爸的人血债血偿!” 听甄夕这么说,宋千玦对那些还没见过的证据更加好奇了。 回去后,宋千玦将甄夕说给自己的目的地告诉了秦修,她现在不便多有动作,以免引起他人怀疑,所以只能靠秦修了。 不放心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别人,秦修亲自乔装打扮了好一番,这才感到了g省,然后趁着月黑风高历经辛苦终于将甄夕藏在大山深处的笔记本找到了。 秦修拿到东西的第三天,宋千玦听老爷子院里出来的人说先前经厉婉秋的手获得减刑的那名毒贩再次被提审,原本被认定立功的救人事件遭人查出是伪造立功,于是,毒贩从原本减刑后的四年牢狱直接恢复到十年,且若是他不配合后面人的调查,不老实交代究竟谁人给他出的主意,十年将会变成十五年甚至二十年。 而厉婉秋作曾经此案刑辩的主要负责人,自然也是受到了一定的波及,毕竟毒贩戴罪立功是在她为这名犯人申请保外就医时所发生的,若是以往,这样的事各方面看在厉家的面上也就走走过场,问问便罢了,但这回不一样。 这回自厉婉秋自昨日被进去喝茶到现在还没出来,老爷子派了心腹去打听,各方疏通,却也只能匆匆见了一面厉婉秋,连要紧话都没说上,更别提见一见重查此案的主要负责人。 厉家人的影响力好像一夕之间便削弱了许多。 778 闻言,厉老爷子沉思了片刻,重重地叹了口气:“罢了,你跟我下去看看。” “是。” 宋千玦一开始还以为就算自己不认错,老爷子可能也只是吓唬吓唬她,等气消了自然就会放了她,然而直到五个小时过去,宋千玦这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嫩了。 虽然她和老爷子是爷孙关系,但老爷子的身份早已目下无尘,平日里对她宠爱那是在她乖巧听话的前提下,一旦犯了老爷子的威严,该受的惩戒丝毫不会少,俗话说伴君如伴虎,更何况他们这爷孙关系中间还是全凭着厉成。 忽地,就在宋千玦头昏眼花摇摇欲坠的时候,一双脚出现在她视线里,紧接着宋千玦便听到来人问她:“想清楚了吗?” 脑袋里一直嗡嗡响,宋千玦似乎已经感觉不到冷了,只是话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撕裂般的疼。 “我没错!” 她努力抬头看着老爷子,目光坚定,理直气壮。 拄着拐的手颤了颤,老爷子怒极反笑,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管家跟了老老爷子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人敢像宋千玦这样跟老爷子说话的,哪怕就是老爷子最疼的孙儿们当着老爷子的面也不敢如此造次。 管家为宋千玦捏了把汗,他看了看老爷子的神色,怕老爷子还要宋千玦继续跪下去,不由的着急出声劝道:“少夫人,这件事于厉家来说你本就不对,快跟老爷认个错吧,再这么跪下去,你身子吃不消啊。” 管家话音刚落,院子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 宋千玦本想回过头去看看是谁,但她现在全身都是僵的,丝毫动弹不得。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爷爷。” 是厉成来了。 厉成怎么来了呢? 这是宋千玦晕过去之前最后的意识。 翌日。 厉成铁着一张脸矗在老爷子的书房外,管家说老爷子正在作画,打扰不得。 半个时辰后,厉成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爷爷,孙儿这些天新学了几招棋技,想跟爷爷讨教讨教。” 片刻,一直静默的书房终于传出老爷子的咳嗽声,厉成皱了皱眉,紧接着便听到听到老爷子唤他进去。 一盘棋,黑白子,黑落下,白相随,你截后,我杀尾,你断前,我破釜沉舟。 爷孙俩将棋盘当做了战场,谁都不曾言语半句,你来我往间,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老爷子赢了。 “孙儿佩服。” 厉成盯着棋盘说道。 老爷子脸色依旧不好看,也不接厉成的话,问他:“身子伤着了吗?” 这话既不点名也不道姓,可二人皆心知肚明。 想了想,厉成实话实说:“昨晚回去胃寒吐了半个小时,然后就高烧,虚汗不断,一直折腾到今天早上高烧才退下去一点,人还是迷糊的,医生说她寒气入体,脾胃受凉,关节受损,要休养时日。” 听到这,老爷子似是累了,他忽地放松了身体,将大半个身子靠在了身后的软垫上,他转过头瞧着窗外宋千玦昨天跪过的地方,缓缓开口:“这丫头看着娇弱,实则却外柔内刚,她性子太犟,不是什么好事。” 闻言,厉成微微低头抿了口茶,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他接过老爷子的话:“千玦这回顶撞爷爷是她不对,也怪我平日里对她太宠溺,请爷爷放心,等千玦病好了,我一定让她跟爷爷好好认错。” 老爷子叹了口气:“厉家人都身处高位,虽然现在表面上一派风平浪静,但是厉成,这几年厉家太过顺风顺水了,可时运不会永远眷顾谁,你我应该都明白,伴君如伴虎,厉家人虽有天大的本事,有天大的功劳,可就像这棋子,一旦落错一颗,那对厉家来说都是致命的。我知道,千玦这回是好心,她想多做些善事给大家祈福积德,我罚她不是说这件事不对,而是希望她能记住,像这样需要以厉家少夫人名号去做的事情,她得提前跟大家说一声,毕竟她现在的身份不比从前,如果等出了什么乱子大家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岂不为时已晚?” “是,请爷爷放心,这些话等千玦醒了我一定转告她。” 依旧看着窗外,老爷子头也回的冲厉成一边摆手示意他退出去,一边说道:“我让管家准备了几味上好的驱寒中药,你拿回去给她煎着喝了,不够再问我拿。” “谢谢爷爷。” 走出老爷子的庭院,厉成深吸了一口气,他今儿其实是来看看老爷子究竟消气没,想起昨晚老爷子的脸色,就算是作为商业之王的厉成也忍不住胆寒,那是从万人骨上趟出一条路的眼神,厉成惊了惊,他在想,他这不安分的小妻子究竟说了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竟将老爷子气成这样。 回到自己的院子,宋千玦还没醒,厉成将手里的药拿给了底下伺候的人,然后自己坐在床边看着脸色苍白的小女人。 昨晚他到的时候还没来得及跟宋千玦说句话她便全身又僵又冷的晕在了自己怀里,他抱她起来的时候,她的腿都是没法动的,连睫毛和眉上都是森森的寒霜,等抱回来好不容易折腾完了人却又发起了高烧,于是厉成只好一整夜都将宋千玦紧紧的抱在自己怀里,用自己的温度一直暖着她迟迟缓不过来的体温。 一直到下午邻近晚上,从昨晚回来就没睁过眼的宋千玦终于悠悠转醒,她嘶哑着嗓子说了一个渴字。 厉成久未休息,这会正闭上眼不到十分钟,本来已经有轻微的鼻息声,却在听到宋千玦声音的刹那睁开了眼。 他低沉悦耳的声音因为没休息好含了些喑哑,柔声问道:“还难受吗?” 宋千玦点点头。 两人的目光撞在一处,看着厉成微微冒着血丝的眼,一股愧疚感和心疼瞬间在宋千玦心里翻腾起来,尽管如此,她还是又说了一遍渴。 将人从床上扶起来,厉成拿过一旁的水杯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喂给怀里的女人,直到一杯水见了底。 “还渴吗?” 喝了水缓和许多的宋千玦摇摇头:“不渴了。” 放过水杯,厉成又伸手探了下宋千玦的额头,然后嘟囔了一句:“还是有点烫。” 宋千玦趁机抓过厉成的手,将自己的脸贴了上去,她现在烧得慌,厉成皮肤透着丝凉意,正好给她降温。 任由小女人抓着自己的手,厉成将方才因为喝水而折下去的被子往上拢了拢,然后再不说话。 一时间,屋子里静默下来。 宋千玦知道,厉成该是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若不然他昨天也不会赶回来。 本以为厉成会问自己很多事,没想到厉成却除了关心她其他一概不提,是不提还是想等她好了再说呢?宋千玦猜应该是后者,但她觉得自己现在没什么大事了,与其忐忑不安的等厉成问她,倒不如她先说了。 想到这,宋千玦咬了咬牙,说道:“我不是故意要气爷爷的,我也不知道我做这件事爷爷会这么生气。” 片刻,厉成问她:“如果你提前知道爷爷会因为这件事如此生气,你还会做吗?” 顿了顿,宋千玦吐出一个字:“会。” 转而她却继续说道:“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要做,但我会换个办法,让爷爷不这么生气的办法,你不知道,我和那些摄影师去拍素材的时候见到的那些孩子,他们真的生活的一点都不好,可怜又可敬,我真的很想帮他们。” 闻言,厉成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从他的眼里可以看出来,他对宋千玦这种行为并不表示认同。 不打算和宋千玦继续讨论孩子们的话题,厉成口锋一转提前了老爷子,他问宋千玦:“既然重来一次你会换个不让爷爷生气的办法,那你昨天为什么不肯跟爷爷服软呢?你明知道只要你承认自己错了,爷爷那么疼你,他根本就不会罚你。” “这不一样,爷爷罚我是因为他觉得我这件事做错了,而不是方法不对,这是原则问题,我不会认错的。” 宋千玦神色坚定,眸子里透着一股子倔强劲儿,厉成看着这样的她忽而扯出一丝笑意,抬手顺着宋千玦的眉弓眼眶轻轻往下滑,想将她的眼皮合上,可没想到手一松开,对方又立即睁眼,对着他说道:“我现在不想睡。” “真不想睡?” “真不想睡。” “那我问你个问题。” “你说。” “你骗过我吗?” 听了这句话,宋千玦一惊,她微微侧仰着去看厉成,因为心虚竟一时语塞。 将宋千玦的反应放在眼里,厉成佯装不知,又问了一遍:“骗过我吗?” 半晌,宋千玦点了点头。 看到宋千玦的动作,厉成的眉头缓了缓,等着小女人的下文。 可当他听到宋千玦接下来的话时,再次拧起了眉头。 只见宋千玦冲他扬起一个笑来:“你还记得我上次抱着大圣在沙发上递给你的那杯水吗?” 思忖片刻,厉成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那杯水是大圣先前用它的小爪子蘸水喝过的。” 闻言,厉成更加面无二两情绪,他将宋千玦慢慢放到被窝里,叮嘱她好生休息便出了门。 丝毫不知厉成已经发现自己吃byy的事情,宋千玦还以为厉成是真因为这件事生气了,她冲厉成的背影噘着嘴嘀咕道:“不就一杯水而已嘛,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 但很快,反应过来的宋千玦终于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两个人相识这么久,厉成从来没有问过她这句话,难道说...... 甄夕自那日在会厅里收到宋千玦秘密拿给自己的信件后,这几天她一直都处在深深的纠结中,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宋千玦。 宋千玦拿给她的信里有一段话这样写道:“甄夕,我知道你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真正把那些害得你爸惨死的人揪出来的机会。甄夕,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相信姐姐,只要你把自己知道的最重要的消息告诉姐姐,姐姐一定会如你所愿,帮你揪出真正的幕后凶手,因为姐姐的目标和你一样。” 宋千玦为了让甄夕信服自己,也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她在信件里给自己编了个十分凄惨的身世,还跟这回案件里涉事的人都扯上了关系,弄得甄夕看得时候忍不住流了泪。 尽管如此,甄夕却还是不敢相信宋千玦,她更想不明白宋千玦怎么会知道她身上还有别的消息? 甄夕一时拿不定主意,因为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实在太重要了,一旦不甚被坏人知道,她想不到自己的结局,却知道那一定不会太好。 在收到宋千玦信件的第四天下午,甄夕终于下定决心,她决定赌一把,赌宋千玦不会骗她,宋千玦在信里说,这件事必须越快越好,否则往后拖的时间久了,越不好办,他们得趁所有人还没将目光从g省移开的时候趁热打铁。 就像宋千玦说的,甄夕是个聪明人,她知道宋千玦说的没错,他们得抓紧时间。 下定决心的甄夕用了三个小时给宋千玦回了一封信,然后她便开始等待着与宋千玦的第二次见面。 所幸宋千玦也算争气,因着知道自己不能倒下,这几天她对送到自己嘴边的东西可谓是来者不拒,老爷子拿给她的那几幅驱寒进补的药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她身子骨见天的好起来。 原本这该是件高兴的事,可宋千玦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她发现厉成又开始冷落她了,也不是不关心她,而是鲜少搭理她,且这回还跟前一次不一样,这回厉成看她的眼神里多了些打量和审视,这样的感觉让宋千玦十分不自在。 宋千玦养病的这几日,为了不让秦修担心,她只说自己已经想办法和甄夕接触过了,现在就等甄夕的意思,几天后她会再找个时机见一见甄夕,届时,就看甄夕到底信不信她会不会来。 宋千玦不说,不代表秦修不知道,她病倒的第二天秦修就给她发了消息:“保重身体,留住青山。” 虽只简简单单八个字,意思却十分明了,宋千玦明白,秦修的心里肯定不好受。 老爷子自那日在庭院里罚了宋千玦后这些天一直没露面,倒是跟在他身边的管家会每天过来看看宋千玦。 宋千玦不笨,她自然知道老爷子还是关心她的,可到底是戎马一生的人,怎么可能先跟她这个孙媳妇低头呢?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779 得了消息后,惶惶不安的宋千玦打了电话去问秦修,甄夕藏起来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样的惊天秘密? 秦修已经得知了厉婉秋的事情,而且他还知道,事情远不于此,他也并不打算瞒着宋千玦。 “甄夕藏起来的东西是甄泉春身前混迹在毒窝的一本笔记,笔记里记录了毒贩每一次的交货地点和接头方式以及人员的调动,还有与当地领导的来往关系,这其中最大的领导代号蝎子。” “我知道,蝎子是秦兴,可是这与厉婉秋有什么关系?” 听到宋千玦焦急的声音,秦修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笔记本里还有两张照片,一张是秦兴和毒贩头目聚会,还有一张是厉婉秋跟毒贩的义弟亲热时拍下来的。” 厉婉秋和毒贩头目的义弟? 一瞬间,宋千玦的大脑里轰隆直响,震得她头晕目眩。 勉强稳住心神,宋千玦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问秦修:“你把两张都交上去了?” 电话那头的秦修顿了片刻,他试图解释:“我将笔记本交给安何的时候不知道还有另外一张照片,厉婉秋是安何发现的,那张照片被密封在另一张照片的里面,如果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 半晌,宋千玦再没说话。 听到电话里长久的连丝呼吸声都听不到,秦修忍不住开口唤了一句宋千玦的名字。 回过神的宋千玦应了一声,随后又问:“那秦兴呢?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秦修站在临海的一栋别墅的楼顶,今晚的s市没有月亮,海边已经酝酿了一个下午的风暴,这会终于有了雨滴开始往下掉落。 宋千玦听到电话里传来海鸥和海风的声音,她还闻到了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看了眼自己手上的腕表,秦修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灯塔上,那昏黄的灯光像团萤火朦胧在一团海雾里。 “现在是晚上八点四十五,还有十五分钟,安何会准时带着他的人去秦家,秦兴现在应该还在看秦妍舒演的八点档。” 挂上电话,宋千玦心神不宁的推开庭院的门,在灯火通明的院子里不停的踱着步,厉成去了老爷子那里还没回来。 老爷子的亲闺女和毒贩的义弟在一起,宋千玦不敢想象接下来厉家会怎样,但她知道,厉家已经被人盯住了。 权势滔天的厉家不会因为这件事被连累太多吧?毕竟厉家的先辈战功赫赫,上面就是看在这些的面子上也不会过多为难厉家的吧?厉家人个个都是贵中精英,该不会被轻易对付才是。 宋千玦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就在此时,门口忽然传来吱呀一声。 是厉成回来了。 迫不及待的迎上去,宋千玦眼里满是真切的担忧,她微微仰着头看向厉成,神情紧张:“姑姑会没事吧?” 厉成揉了揉眉心,没回她的话,语气轻柔的怪了她一句:“跟你说多少次了,夜里凉,让你不要出来,怎么总是不听呢?” 说完,不顾宋千玦哎了两声厉成拦腰将她抱进了屋里。 两人依偎在宽大舒适的沙发上,宋千玦将头枕在厉成的心口处,听着他的心跳声渐渐冷静下来。 “姑姑真的会没事吗?” 她忍不住又问厉成。 厉成垂下一双曼妙深长的眼静静地注视了宋千玦片刻,然后他从鼻间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气声,说:“他们不敢真的将姑姑怎样,就算真到了那一步,他们也会先来找爷爷,但现在既然按兵不动,说明他们还没有把握能一举拿下厉家,现在只不过先扣着姑姑想让我们着急,厉家人常年身在高位惯了,那些人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厉家人求人的姿态。” “咱们家会有很大的危险吗?” 宋千玦还是看着厉成,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见状,厉成低下头用自己的鼻尖磨了磨宋千玦白皙细腻的额头,笑了笑,似真似假的问她:“如果我说有,你还会跟着我吗?” 瞧着厉成浅浅的笑意,宋千玦怔了片刻,又似思考,末了她忽而伸手圈住厉成的脖颈,将自己的吻送了上去,一边急切的寻找厉成的回应又一边嘟哝道:“嫁给你就是你的人了,就算死了,也是你的鬼。” 两人相拥着回到床上,情到浓时,厉成折腾着宋千玦一遍又一遍地问:“宋宋,喜欢我吗?” 身体里欢愉的感受如潮水般一浪高过一浪,被逼到退无可退时,宋千玦一双胳膊攀住厉成宽厚的肩,哭着喊出来:“我喜欢你......我爱你...我爱你行了吧...” 最后一次的时候,厉成将宋千玦折腾的不上不下不痛快的档口开口问她,一张英挺华贵的脸在暧昧的灯光下甚是惹人。 “宋宋,你喜欢孩子吗?” 听厉成提起孩子,宋千玦若有似无的点了点头,因为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 得到满意答案的厉成满意的笑起来,温柔又缱绻的嗓音轻轻响起来:“宋宋,给我生个孩子吧,好吗?” 这回,宋千玦既没动作也没言语,因为她实在觉得现在的时机对她来说不该要孩子,她自己尚且泥菩萨过河,怎么能要孩子呢? 可厉成分明等不及她的回应了,他狠狠顶上去,俯在宋千玦的耳边,语调里含了丝戾气。 “不准再吃byy了,要是再被我发现,我就狠狠地罚你。” byy三个字从厉成的嘴里说出来,宋千玦整个人都跟着僵了,她一时眼慌心乱不知如何是好,竟莫名觉得呼吸苦难。 厉成什么时候知道的?他怎么会发现? 终是没敢细问这回事,后半夜就在宋千玦的迷迷糊糊中过去了。 次日。 厉老爷子一大早又将厉成叫去了。 宋千玦没等到秦修的短信,过了许久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昨夜挂断电话之前秦修跟她说过,一旦秦兴被捕,他和秦妍舒都会进去,至于他什么时候放出来,只要有安何在,大概不会太久。 书房里。 老爷子拄着拐杖背对着厉成,先前老爷子的后脑勺上还能看见不少黑头发,现在却一夜之间全白了。 厉成出声唤了句爷爷。 良久,老爷子重重的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神色晦暗。 “你二伯被撤职了。” 饶是厉成一向稳重,听得这个消息时却仍旧颤了颤身子,厉家人之所以站在权贵之巅这么久,仰仗的不是其他,就是因为厉家先辈都会出个掌管军队的将才,且在这之前,从未有人被撤职过。 “是因为姑姑的事吗?” 厉成问道。 老爷子点了点头。 “那厉琰呢?” “厉琰还在执行任务期间,该是不知道这回事。” 片刻,厉成上前扶着老爷子坐下来,安抚道:“爷爷,您别担心,我这就去处理,您放心,二伯和姑姑都不会有事的。” 厉成要回s市,宋千玦也要跟着回去,满面愁容的周意欢和厉晖在机场将两人送上飞机后,厉晖又马不停蹄的去了小g城,厉婉秋还在那,作为哥哥,厉晖自然不会放任自己的妹妹不管,而周意欢回了老宅继续照顾老爷子。 s市。 厉成发动了一切关系打听二伯厉耀的消息,可任他想尽办法却连面都没见上,厉耀以前的那些老部下一听是厉成拜访,好点的还派个佣人出来打发一下,不好的连门都不开,直接装没人在家。 燕庭南岸。 厉成不在,宋千玦一个人抱着多日不见又大了些的大圣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怔怔的看着远处发芽的树,她一边抚着大圣一边问大圣:“大圣,你会不会觉得我特别的狼心狗肺?” 似乎是感应到主人情绪不对,大圣一双忽闪忽闪的猫瞳也忧郁的看着远处,听到宋千玦的声音,跟着呜咽了两句。 厉家终究会怎样宋千玦尚不知道,但她知道,秦兴一定完了,大概是这回上头的人来势汹汹,势要狠狠打击一回这些世家贵族,故此,秦家一直仰仗的靠山这回弃卒保车了。 秦修是在进去的第五天后出来的,宋千玦和他见了一面。 秦修说老东西还不死心,犹想着要脱罪出来,不知道监狱里是谁将厉婉秋和毒贩义弟搅和在一起的事情告诉了他,秦修见脱罪不成,便将自己和厉婉秋扯上了关系,因为他知道,厉家人不会放任厉婉秋不管,只要厉婉秋不死,他就还有机会。 厉成自从回到s市后便极少待在燕庭南岸,但每天不管多晚只要他有空都会给宋千玦打个电话,而最近睡眠极轻的宋千玦自然不会落下两人每日里唯一的交流机会,话说到最后,厉成总是以一句好好照顾自己然后迅速结束对话,分明不想宋千玦多问其他,免得担惊受怕。 可就算厉成这样又如何呢?宋千玦依旧每日都在担惊受怕,她甚至有天晚上做梦,梦见厉成掐着她的脖子赤红着双眼说是她害了厉家,宋千玦一觉醒来全身都湿透了,她摸着梦里自己被厉成锁住的喉咙还隐隐感觉到上面残留了厉成的温度。 秦修已经彻底疯狂了,为了挽回一条命,他不断的将自己和厉婉秋扯在一起,说厉婉秋和毒贩头目的义弟勾结多时,当然,他还没失去全部的理智,他清楚如果自己一旦将厉婉秋的罪行说的太过严重,导致厉家人洗不清厉婉秋,那么他也就完蛋了,所以,老东西编故事的时候还是颇为谨慎的,既不太过却也是实打实的要贴上厉家。 秦妍舒是在秦修之后的第三天出来的,由于秦兴完全没料到会突然祸从天降,所以秦妍舒自然也没被他提前送走。 虽然上面将所有的事情都按的很紧,但终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秦家人被请进去喝茶的事情还是走露了,一时间,网上关于秦妍舒的消息铺天盖地的袭卷了各大报纸,有说她吸毒的,有说她和秦兴根本就是干爹和干女儿关系的,甚至还有猜测她可能杀了人的,总之,众说纷纭。 但这一切秦妍舒都没管,从里面出来后她不回秦家,也不找秦修,而是第一时间去了暗夜天下,她没接经纪公司的电话,也不见经纪人,断了跟外界的一切往来,对网上所有的消息置若罔闻,有狗仔想跟踪她却被她在半路甩掉了。 厉婉秋的案子开庭的当日厉家人一家子都去了。 宋千玦坐在厉成旁边始终握着厉成的手,这是在事情发生后宋千玦第一次知道厉婉秋和毒贩头目义弟的故事。 大抵是厉家人自生来就带着股子不同凡人的矜贵气质,纵使厉婉秋如今身穿囚服却仍旧坐得端庄优雅,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常年的保养让她即使素颜看上去也只才二十七八岁,半分不像个已经三十七岁的女人。 厉婉秋看上去很平静,当她提到自己和相爱之人的事情时始终面带着微笑,丝毫不为此感到有什么耻于开口。 她说那人姓林,叫林一南。 当厉婉秋还是个小小刑辩律师的时候,曾经在外得罪过一伙黑道上的人,那些人没打听她的背景便趁黑将她堵在了胡同口的角落想趁此教训她,没成想却刚好被路过那的林一南碰见了。 故事里不乏英雄救美的桥段,可这林一南救厉婉秋,竟说不上是英雄还是别的,因为厉婉秋后来发现这伙人跟林一南大哥手下的一个跑腿走的挺近。 当然,这件事的发生跟林一南是否故意设计没有丝毫的关系,因为林一南那时候正和他的大哥闹翻了,赌气准备离家出走。 厉家人的皮囊都相当好看,厉婉秋是老爷子最小的女儿,继承了老爷子身上所有的优性基因,当林一南将一伙人赶跑后扶起厉婉秋的时候,林一南久未萌动的春心狠狠地跳了两下,彼时,林一南不过二十五岁,厉婉秋也才二十二岁,刚从大学毕业。 林一南的长相和身材都相当男人,比厉婉秋在他们学校见到的那些纯粹的肌肉男或者小白脸要具有观赏性的多,厉婉秋是个性子极爽快的人,林一南救了她的命,她自然要报答恩情,但林一南说什么不肯,到最后实在被厉婉秋缠得烦了,林一南干脆口出狂言想要吓退厉婉秋,他将她抵在身后的墙上,嘴角带着丝戏谑的笑意,说道:“既然厉律师这么想报恩,不如就以身相许怎么样?”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780 这话出了口就再没收回的机会,林一南本以为小姑娘该放过他了,谁知小姑娘竟一口答应下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招人疼。 林一南是厉婉秋的相遇本就是个意外,他之所以会来到这座城市其实是陪着他大哥来看货的,但中途因为要不要放过一个被继父卖到不干净地方的女学生,林一南和他的大哥产生了分歧,大哥嫌林一南心太善,林一南嫌大哥心肠太狠,就这样,林一南因为实在受不住便跑了出来。 林婉秋的决定是认真且诚恳的,林一南怕了她,也深知自己这样刀口舔血的人实在配不上这样的好姑娘,索性他便留了言消失了,从此,厉婉秋的世界里仿佛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出现过。 谁曾想三年后厉婉秋再次见到了消失的林一南,但这回,她是在作为徒步穿越原始森林的行者遇上林一南的。 警方得了消失事先知道有一伙毒贩在这里碰面交货,提前做了埋伏,林一南被他大哥派来监视手底下新收的一员猛将,谁知就是这员猛将在关键时刻将林一南丢下了。 当厉婉秋听到远处传来枪响的时候,她脚下的灌木丛里忽地伸出来一双血手,那人拽着她的双腿一起滚进了山沟里。 厉婉秋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和林一南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林一南伤得很重,所幸厉婉秋的背包里什么都有。 林一南醒过来的时候厉婉秋正盯着他看,受不住这样的眼神,林一南扯着嘴角笑了一句谢女侠救命之恩,他是在这句之后才想起眼前人就是那个曾说要对他以身相许的女律师的。 感受到眼前人明显心思不死,林一南干脆赌了一把,他将自己真正的身份告诉了厉婉秋。 他说自己是被毒贩收养长大的,他们抓的头目是他的大哥,他大哥很凶也很温柔,对他时而严厉又时而宠溺,他大哥不希望他沾惹毒品生意,希望他清清白白的活人,可毕竟是这样的环境,有时候队里人手不够他大哥便会让他帮些小忙,可仍旧不让他过手那些害人的东西。 林一南知道大哥疼他,他也曾无数次劝说大哥放弃这门生意做个正经小买**什么都安心,可大哥拒绝了他,以自己要养活一众兄弟为由,以自己早已是警方死人名单为由。 林一南无一是深深吸引着厉婉秋的,否则她怎么会三年了还会如此清晰的记得林一男和她相遇的场景呢?就算明知林一南的身份跟自己完全背道而驰,厉婉秋还是决定为她的爱情赴汤蹈火。 当然,面对再次相聚,林一南显然也不想再放过厉婉秋,两个人就这么偷偷摸摸又甜甜蜜蜜的在一起了,但是很快,两个人之间那点微妙的距离便充斥了他们相处时的氛围。 就好比贼与兵,水与火,天生要对立一样。 和厉婉秋在一起后,林一南更加努力想要说服他大哥改邪归正,可走了这条道的人又哪里有机会再回头? 终于,在厉婉秋三十四岁这年,厉婉秋的一个好朋友在缉毒行动时光荣牺牲了。 在山岗上的大雨里,厉婉秋独自用计将逃跑的毒贩头目引了出来,她拿着黑色的枪对准毒贩的脑袋一枪打过去,却因为雨势太大没看清打偏了,就在厉婉秋还想再开第二枪的时候,林一南来了。 林一南站在他大哥面前,跟厉婉秋说可以用自己的命来换他大哥的命。 厉婉秋从未这样恨过一个男人,她眼睁睁的看着杀死朋友的凶手逃之夭夭。 瓢泼大雨从黑云压顶的天空上倒下来,林一南紧抱着厉婉秋一遍又一遍哭嚎着跟她说我爱你,我们分开吧,下一次再见,不管你们抓了谁,我都不再管了。 回去后的厉婉秋大病了一场,隔了好长时间才恢复过来,她跟林一南的再相见,便是这小半辈子的第三十七年...... 林一南本不愿配合厉婉秋假立功的念头,却架不住厉婉秋许诺给她两人远走高飞的生活,远离毒品,远离一切自己不喜欢的,远离曾经的罪过,和最爱的人好好相守,这些,都是林一南毕生的愿望,所以,他答应了厉婉秋铤而走险的提议。 厉婉秋的声音跟厉成一样,却又多了些女性的柔和,她将自己和林一南的纠缠娓娓道来,不像是庭审,倒像在讲一个如梦似幻的故事。 厉家的男人们都沉默了,大概谁也没想到出身显赫的厉婉秋会爱上一个毒贩的弟弟,就为了那可笑的英雄救美,将自己的小半生都搭了进去。 宋千玦坐在厉成的身边哭的很是伤心,泪水不断从她的眼眶里落下来砸进厉成握着他的手背上,厉成转过头看她,她小声吸了吸自己的鼻子,紧紧咬住自己的唇不发出任何声音来。 厉成温柔的替她拭去脸上的眼泪,安抚似的揉了揉她的短发,轻声说道:“别哭啦。” 厉婉秋的庭审结束,厉成又马不停蹄的回了s市,二伯厉耀那情形不大乐观,上面人说停职检查,有人暗中举报厉耀以权谋私,还顺带参了v·i集团一本,说v·i垄断市场,扰乱市场秩序,且和当地有关部门狼狈为奸牟取暴利。 一时间,厉成恨不能拥有分身术,能变十个他出来。 厉家在所有人眼里已经开始将死之木,垂垂老矣了,甚至连老爷子拖着病体去了趟京都也依旧没什么起色,改关的还是关着,该查的还在继续往下查,厉荣因为父亲厉耀的事情也受了影响,原本说好下个月跟院里的领导一起去d国学习取经的事无缘无故被停了下来,厉荣去问,领导只说了两个字:再等。 厉家只要一日没撇清和秦兴还有那张照片的关系,这再等便是空等。 厉荣索性也不争取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也没什么心思出去了,收拾收拾东西回了s市来找厉成商量,厉成实在忙得脱不开身,厉荣只好和陆遇一起帮他处理所有的事情。 燕庭南岸。 将笔记本交上去,秦兴受到该有的惩罚,自己为父母报了仇,然后再跟厉成坦白,这是宋千玦之前预想过的结局,可她到底猜错了。 她没料到这件事会给厉家带来如此之大的影响,也没料到秦兴会抓住厉家不放,说到底,还是她太年轻失算了。 然而宋千玦不知道的是,就算没有她捅出来的这些事,上面也开始准备要对厉成动手了,她不过是让这个情况快了一步而已。 厉家人呼风唤雨了上百年,虽根基稳固不好铲除,但只要上面真动了要削弱厉家甚至除掉厉家的心思,也未必就不可能。 厉家倒了,秦家没了,秦家背后的靠山也只孤山一座,届时,再扶持新的力量崛起就要容易的多。 这期间厉成回来过几次,每次回家还来不及跟宋千玦说上两句话又要匆匆离开,宋千玦心疼的盯着厉成日渐消瘦的背影,她看着自己手上的钻戒暗自做了个决定。 现在她力所能及的事情便是去找安何,她知道,安何是能帮她的人。 秦修早已知晓宋千玦不会对厉家坐视不管,故此当他听到宋千玦要约安何见面的时候,他已经了然于心了,虽然他很想劝她不要膛这趟浑水,但宋千玦是不会听他话的。 他的妹妹已经爱上了厉家的长孙,两个本不该有交集的人在一起,只会酿制悲剧。 望京楼里。 “我想救厉家。” 宋千玦开门见山的跟安何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安何低头轻轻吹了一口茶碗上飘着的茶叶,听了这话,他眼皮一抬上下打量一番宋千玦:“少夫人可是在问我办法?” 宋千玦垂下眼眸:“是,恳请安先生能出手相助。” 瘪瘪嘴,安何将茶碗一放,一双胳膊绕到颈后枕着自己的脑袋,好整以暇的问她:“少夫人向我提出请求,可有什么用来交换的东西吗?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想了想,宋千玦说道:“我知道安先生一直想要百盛剩下的股份,只要安先生能帮我渡过厉家的难关,百盛的法人代表从今往后便只有安先生一个人的名字。” 百盛是秦修当初背着秦兴悄悄弄起来的,后来秦修遇见了安何,便让安何做了明面上的掌柜,他转入幕后,这些年安何一直跟秦修提出条件和利益,希望秦修能将百盛完全的转给他,可秦修没答应。 而宋千玦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她猜安何该是已经知晓她的身份,而且百盛股权的转让合同秦修来接她的时候已经交给了她。 秦修对她的条件是,等这件事结束了,他要带她离开这里,此生再不踏进s市半步。 宋千玦答应了,就算秦修不这么做,她也会走的,她隐隐有种感觉,厉家人会很快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届时,她在厉家再无立足之地,不走难道还能留下吗? 话音落下,果然,对于宋千玦提出的报酬,安何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紧接着他告诉宋千玦,这件事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让秦兴和他的靠山背下所有的祸患,只要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秦兴和他身后的人才是对上面有最大威胁的存在,一切都会迎刃而解,当然,这些条件都建立在厉家敛去锋芒,甘愿归隐,交出一切的基础上,否则,厉家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怎么才能向上面证明秦兴和他背后的人才是对上面有最大威胁的存在呢? 话到了这里,安何也不跟宋千玦兜圈子,他对她说了个秘密。 一切问题的解决都在孙叔身上。 孙叔是当年安何父亲手下的一名得力干将,而安何的父亲如今虽已退休,却也是上面人相当恭敬的那一位。 先前秦修跟宋千玦说孙叔就是那位她父亲要去京都找的人,那时候宋千玦只以为孙叔顶多是个什么班长,毕竟这么多年,宋千玦没从孙叔身上看出一点过多的军人气息,没曾想,身份竟还这般厉害。 从望京楼出来后,宋千玦去街市上逛了好一阵,然后大包小包的回了燕庭南岸。 她给每个自己打过交道的厉家人都买了些礼物,还给大圣囤了许多的小零食,大圣已经快四个月了,被巧姨喂养的很好,整只猫圆嘟嘟的非常可爱,是只小公猫,很是活泼好动。 宋千玦走的时候屋里没人,巧姨在后面的花园里和张叔正在给花枝施肥,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平常,仿佛这会走了,下午还能再回来。 她将厉成送给自己的戒指放在了他们卧室的茶几上,戒指下压着一张她早已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她不敢面对厉成,所以只能这样的方式和厉成道别,她甚至连给厉成打电话的时候也只说了一句:我爱你,对不起。 电话那头的厉成察觉到不对劲,一直追问她到底在哪,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听到宋千玦那句类似诀别的话后,厉成嚯得从座位上站起了起来,他的心突突地跳得厉害,似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可还有什么大事能抵过现在厉家的情况呢? 挂上电话后宋千玦便彻底断了和厉成的联系,她什么也没带就那么洋洋洒洒的走进了春天的阳光里,大圣被她关进落地窗的内室里瞪着她的背影焦急的挠着玻璃窗。 而与此同时,秦妍舒拿着从暗夜天下买回来的消息找到了厉成。 安何告诉宋千玦,孙叔手上肯定有一份当年宋山河要去状告秦兴的罪状书,如果她想要想救厉家,她和秦修必须带着孙叔还有那份罪状书出现在秦兴的庭审现场,只有他们三个同时在场才能证明当年是秦兴欺上瞒下,与毒贩勾结草菅人命,害死了宋千玦的父母。 宋山河是孙叔当年最看好的队员,而孙叔又是安何爷爷最喜欢的老部下,宋山河原本前途无限,可终究毁在了秦兴手上,当年安何的爷爷虽然知道是宋山河死得冤枉,但他毕竟手无证据,况且二十年前他还没坐上这个位置上,后来又因为秦兴找了靠山连年高升,所以为宋山河报仇这事也只能一拖再拖,一等再等。 现在,他们的机会终于来了。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781 原本秦家的靠山是准备来捞秦兴的,还是安何的爷爷不轻不重的跟下面人打了声招呼,说当朝要员涉毒,此事非同小可,还得好好查查才行,底下人明白了意思,也就不敢再堂而皇之的卖那靠山面子了,审查的态度明显严厉起来。 宋亦阳这些天一直在找宋千玦,打电话没人接,短信没人回,末了他只能来燕庭南岸的门口碰碰运气,没想到,一碰还真碰着了。 宋千玦也正要去找他。 “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宋亦阳有些生气,他捏着手机站在车前盯着宋千玦。 知道宋亦阳来是为了什么,这几天v·i的股市一直处于跌势,厉成先前跟宋亦阳谈好的生意也因为海关那故意为难而产生了诸多问题,宋亦阳原本想找厉成,可当他听说厉家的事情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直接来寻宋千玦,想要弄清楚这里面的事情,虽然他小道消息也听了不少,可毕竟比不过宋千玦这样生活在厉家的人。 宋千玦已经连笑都勉强不出来,她让宋亦阳送自己去找孙叔。 宋亦阳问她到底想干什么,宋千玦怔了怔,吐出两个字来:“救人。” 至此,宋亦阳再没开口,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开口也从宋千玦那打听不出来什么,不如干脆不问了,反正这大半年来他倚着厉成的相助和提携宋家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就算现在厉家垮了,停止跟他合作,他还是能应付得下去的。 上面出事严查的事情孙叔已经知道了,他像是猜到宋千玦会去找他似的,他将自己一直珍藏的一个文件袋抱在了自己怀里,站厂里员工宿舍的楼下等着宋千玦的到来。 从宋亦阳车上下来,宋千玦没急着去找孙叔,她看着宋亦阳十分真诚的和宋亦阳道了句谢谢,说如果没有他,或许她这辈子就会什么都不知道的过完了,也更不会遇见厉成,总之,这段时间相处还算愉快,回忆也算美好,现在已经到了她离开的时间,往后彼此珍重。 宋千玦话说完,安何派来接他们的车已经到了。 和孙叔安静的坐在车里,宋千玦侧过头沉默的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路景,她看见宋亦阳在自己的视线里越变越小,越来越模糊。 一滴眼泪忽然从她眼眶里悄无声息的砸下来,一切都要结束了...... 因为安何提前向院上提交了状告秦兴的诉状,且跟有关方面都打过招呼,这件事只有在秦兴庭审的前一刻才能公之于众,是以,当秦兴被带出特等拘留室的时候,他很是不解,还以为那些人又要审他,丝毫不察自己已经被人起诉。 当秦兴看到秦修和宋千玦还有孙叔一起坐在下面的观众席上时,秦兴露出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他明显瘦了,往日里不可一世的老东西如今竟瞧着也有些狼狈邋遢。 因为知道厉家人最近因为自己故意扯上厉婉秋而极其的不好办,所以就算有些慌秦兴上庭的时候也颇为有恃无恐,他以为今天就跟往常一样,反正审也审不出什么来,唯一的不同是,他不知道厉家的少夫人怎么会来,还有秦修又是为什么? 没让秦兴久等,法官很快便让他知道了缘由。 在准备完一系列的工作后,法官开口念道:“本庭现审理的是原告宋千玦女士与被告秦兴先生及第三人宋山河顾悦被杀一案......” 法官的声音森然而平静,听上去冷冰冰的没有一丝人气。 宋千玦看见秦兴在法官念到一半的时候他极艰难的侧过头来久久的凝视着她,秦兴的眼神比法官的声音还冷,目色里透着股子让宋千玦后脊发凉的怨毒之意。 面对这样的眼神,宋千玦倒也不怵,她的视线和秦兴的目光撞在一处,分寸不让。 “被告人以权谋私霸占了顾悦女士,在宋山河先生发现被告人勾结毒贩时又害死宋山河夫妇,随后还伙同当地有关部门删除一切关于宋家夫妇的消息,被告,对以上控罪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直到这一刻,秦兴才从宋千玦的身份里回过神来,他突然发疯似的一跃而起,朝着宋千玦的方向扑了过去,两边的辅警连忙上前将他摁在桌上。 秦兴满脸通红的紧贴着桌面,一边不停的挣扎一边撕声高吼着宋千玦血口喷人,栽赃陷害,是厉家派她来想要弄死他。 秦修从一进门就没再说过话,他只一双眼沉沉的盯着秦兴,当听见秦兴拒不认罪的时候,秦修终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看到秦修站起身,秦兴虽已察觉到不对劲,可他仍旧不愿相信,他看着秦修喊道:“阿修!你快跟他们说,这些都是假的!是这个女人故意陷害我的!是她和厉家合伙想要整垮秦家!儿子你帮帮爸,快去找你于叔叔,你于叔叔一定会救爸爸的!快去呀!!” 大概是已经失去了理智,秦兴仿若得了失心疯般竟当庭撒起野来,大喊大叫着自己是被冤枉的,一旁坐着的律师一言不发的目睹了整个过程,随后,就在辩护人想要站起身准备跟宋千玦带来的律师唇枪舌战一番时,秦修倏地将小律师重又摁回了座位上。 也不看别的人,秦修只看着秦兴,他捏紧了自己的拳头一字一句的冲秦兴说道:“今天,我让你死个明白。秦兴!你记住了!我原叫安鸿飞,虽身生父母早逝,却遇见了宋家夫妇好心收留,是你!是你让我迫不得已变成秦修!这二十年来我认贼作父,苦心经营,我无时不刻不在想着如何杀了你。” 说到这,秦修一顿,他将手里当年宋山河要交给孙叔的文件夹扬了扬,问道:“你知道这里面装着的是什么吗?是你当年如何跟人狼狈为奸,残害百姓的证据,你知道被你害死的宋山河是谁吗?你又认识我身边坐着的这位先生吗?我告诉你,你的死期已经到了,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休想再逃脱!” 当听到秦修说出真相的刹那,秦兴整个人已经完全呆滞了,他惶惶睁着一双浑浊的眼,像是看不清秦修似的。 半晌后,秦修忽觉心尖一刺,紧接着他便失去了意识。 而此刻的厉成和秦妍舒正好出现在庭审现场。 察觉身后有道慑人的目光,宋千玦缓缓转过身去。 只见厉成面无表情的站在不远处,既像是在看着她,又似压根眼里没有他,倒是一旁的秦妍舒咬牙切齿的扑了上来。 宋千玦以为秦妍舒准备在这里和自己打一架,谁知她却在距离宋千玦还有半寸的地方站定,然后嘴角带着丝胜利者的微笑,看着宋千玦得意而又轻蔑的说道:“我早就怀疑你的身份了,所以找人查了一回,呵,宋小姐真是好手段,可那又怎样呢?你现在已经成了厉家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是你将那张照片交给安何的,是你害了厉家!你骗了厉成也骗了所有人!没有人会原谅你,你什么都得不到!” 说到这里,秦妍舒顿了顿,继而大笑起来:“哈哈哈......宋千玦!你输了,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哈哈哈......真是苍天有眼!” 闻言,宋千玦不怒也不恼,她颇为同情的看着秦妍舒:“我真为你感到悲哀,自己的亲生父亲已经死到临头了,你作为他唯一的女儿却还在这里嘲讽我,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呢?在你眼里像我这样的人尚且能为了自己的亲生父母报仇,可你呢?你永远只想着你自己,哪怕在这样的关头,你也依旧自私自利!你有想过秦兴为你做了多少吗?最后,秦妍舒我告诉你,这条路是我自己选择的,不是输给你!” 许是被宋千玦说的太过心虚,秦妍舒竟不由自主的顺着宋千玦的话回想了自己一番所作所为,待她发现什么时,她开始拼命撕叫起来,指着宋千玦骂道:“明明你才是骗子!我不过是拆穿你的身份!你没有资格来评论我!你才该死!该死的人是你!是你!” 秦妍舒的情绪越来越失控,一旁的辅警赶在她彻底失去理智前将她带了下去。 随后,宋千玦带着孙叔离场,安鸿飞跟在两人身后,秦兴已经被人抬下去,法官虽未曾当场宣判,但所有的事皆已盖棺定论。 厉成就站在门口,宋千玦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敢去追随厉成身后的那束光。 终于,两人近了,就在擦身而过的瞬间,厉成拉住了宋千玦的胳膊,他没看人,眼神依旧平视前方,目色沉沉。 “那张照片是你交给安何的?” 宋千玦其实很想解释,可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就算她解释了,在厉家人眼里,她一样是害得厉家不得安宁的罪人,与其如此,不如干脆揽下一切。 想了想,宋千玦两片唇上下微微阖动了一回,她嗯了一声。 “你处心积虑的接近我,是为了借用厉家的权势给你父母报仇吗?” 良久,宋千玦点点头,一张脸雪白:“是。” 终于,厉成将手放开了,他仍旧不看宋千玦一眼,语气生冷又僵硬的吐露出一个字来。 滚。 于是,宋千玦真就滚了,就在她踏出大厅的门时,身后再次传来厉成的声音。 “别让我再看见你。” 因为甄泉春的案子牵扯出一系列轰轰烈烈的事件在历经两个月之后,终于缓缓落下了帷幕。 秦兴因为人证物证俱在,加之秦修这数十年收集的所有证据,秦兴被以故意杀人、官匪勾结、走私毒品,收受贿赂等一系列罪证数罪并罚,被判处死刑。 在死刑执行的前一天,应秦兴要求,安鸿飞去见了他一面。 空旷又压抑的探讯室里,安鸿飞隔着一层玻璃手握着电话听秦兴在那头质问他。 “我养了你二十年,你就真的那么恨我吗?” 良久的沉默后,安鸿飞回道:“是你草菅人命在先,是你杀了我养父养母在先,也是你逼着我苟且偷生在先!你今天所遭受的一切,都是你罪有应得!你谁也怪不着!” 闻言,秦兴什么话也没说,他垂着头通过面前瓷砖上的倒影审视着日渐苍老的自己,想起他第一次见到秦修的时候。 半晌,他叹了口气:“阿修,不管你信与不信,我是真的拿你当儿子对待的,你知道三年前我为什么执意要送你出国留学吗?那是因为我听到有风声有人拿了秦家的把柄要对付秦家,我怕你留下有危险,所以才将你送走了。” 说完这话,秦兴久未等到安鸿飞的回应,他缓缓抬起眼皮,这才发现安鸿飞不知何时已经将电话放下了,只端端正正的坐在那看着他。 或许,安鸿飞根本就没听见他说的那些话。 秦兴死的那天天气很晴朗,一切都显得很美好,秦妍舒去送他最后一程,就在枪响的那一秒,突然出现的安鸿飞蓦地从后面捂住了秦妍舒的眼睛。 秦兴死了,正如安何所预料到的那样,上面渐渐对厉家放开了手,开始调查于家。 厉婉秋因为没有真正的参与毒品交易,也从未泄露过警队消息,故此厉婉秋被判了一年有期徒刑,而林一南则因为他的毒贩大哥揽下所有罪过最终只被判了四年,厉耀交出了手里的兵权,老爷子退居幕后,v·i集团被勒令停业整顿半年......往日里风光无限的厉家似乎一夕之间就没落了。 厉家将所有的消息都封锁了,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尽管街头的百姓对此毫不知情,但在上三流的圈子里,厉家的事早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这些人大多都只东一耳朵西一耳朵的听了许多八卦去,真正知道内幕的人仍旧是少数,一时间,流言的速度比大风还快。 随着宋千玦和秦家养子的纷纷消失,有人传出说是厉成被宋家的千金小姐戴了绿帽子,那宋小姐和秦家的养子厮混在一起,趁着这回厉家出事,宋小姐便跟厉家太子爷承认了私情,太子爷一怒之下休了妻,将宋小姐和她的情人一起暗中处置了...... 于是,又一时间,宋千玦在s市里成了水性杨花的弃妇,成了不知廉耻的代言人,甚至有人隐隐同情起厉成来,说他眼光怎的如此之差,竟找了个如此不要脸的女人。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782 厉成对这话充耳不闻,自从宋千玦彻底消失后,身边再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少夫人三个字。 秦兴的三七已过,秦妍舒也正式恢复了自己的行程,但她毕竟是个公众人物,自己的亲生父亲爆出这样的事情,于她而言十分不利,先前谈好的代言飞了三个,就连原本约好供她挑选的剧本也瞬间少了三分之二,一直跟她不对付的另一位流量大碗更是趁这个时候抢了她不少东西,人气直往上升,更有甚者,那些大老板们竟还私下里频频约她,大概是知道她背后再无靠山,又起了想弄一弄她的心思。 厉家的劫难终于过去,厉成最近忙到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当看到秦妍舒找上门时,厉成恍惚了许久。 他想起那一日秦妍舒拿着几张薄薄的所谓的资料来找他的时候。 那时他正为厉婉秋和厉耀的案子跑得心力交瘁,纵使厉家权大业大,可真到了这时候,厉成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无能为力,什么叫老爷子口中常说的伴君如伴虎,说来还是厉家大意了,否则,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就任人宰割。 秦妍舒带来的东西厉成原是不打算理会的,可就在他离去的时候,背后的秦妍舒冲他说了一句:“难道你就真的从来都没怀疑过宋千玦吗?难道你就真的那么相信她嫁给你是因为爱你吗?” 听了秦妍舒这话,厉成在心里很是温柔的笑了笑,他当然知道宋千玦不是因为爱他才嫁给他,她的出现带着明确的目标,像一场交易更像一场豪赌,赌自己会不会爱上她,结果证明,她赌对了,可那又怎样呢?这是一场皆大欢喜的豪赌,她不也动了情吗?准确来说,他们是两情相悦,不是吗? 见厉成还是执意要走,秦妍舒在一阵手忙脚乱中从她拿来的资料里翻出了一张被拓印过的照片,声嘶力竭的努力想要厉成相信她。 “你知不知道是她害得你们厉家被查,是她和秦修将你姑姑跟毒贩在一起的照片交上去的,是她害了你!她一直都在骗你!” 这下,厉成终于不走了,但他也没去看资料,仍旧背对着秦妍舒站着,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秦妍舒继续说道:“你要是不相信我,你可以现在跟我一起去我爸开庭的庭审现场,宋千玦和她的叔叔还有秦修都在那,到了那,你什么都会明白的。” 厉成是在孙叔证明宋千玦就是宋山河夫妇女儿的时候出现的,厉成形容不出来那是怎样的一种感受,只知道自己整个人仿佛陷入了一场巨大的谎言里,里面全是宋千玦为他编织的幻境童话,可笑他自己沉浸在里面还由不自知。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厉成都没回过燕庭南岸,也不是害怕什么,就是单纯的不想回去,一直到巧姨来电话哭着跟他说大圣不见了,明明昨晚还好好地待在屋子里,结果一早起来就发现猫没了,巧姨跟张叔连着找了三天都没找见,这才迫不得已给他打了电话。 大概是养得久了,巧姨对大圣的感情已经深厚,厉成听到电话那头的啜泣声没由来的心烦,冷声说了句不见了就不见了,一只猫而已,如果她喜欢,就去宠物市场再买一只。 没料到厉成会这么说,巧姨在电话那头愣了愣神,抽泣声渐渐没了,末了轻轻开口:“是,少爷。” 挂了电话,厉成将身子仰躺在他办公室里那张死宽的沙发上,闭上眼睛想要小憩片刻时脑海里却忽然出现了几个月前大圣蹲在这张沙发的场景,那时候他和宋千玦正在冷战,没想到这小东西竟替她主人报仇在他的沙发上留下了猫屎。 在闭上眼的十分钟后,终于,厉成还是妥协了,他开车回到了燕庭南岸。 巧姨没想到厉成会这个时候回来,她和张叔正在厨房的小饭厅里吃晚饭,见人回来了,巧姨连忙上前一边替厉成拿过外套,一边问厉成吃什么。 “不必了,我已经吃过了。” 说完,厉成穿着拖鞋上了楼,在经过楼梯口时无意间瞥见大圣用过的猫碗还放在原地,巧姨见他皱了皱眉,以为他嫌这东西碍眼,连忙上前准备将东西收拾起来,谁知厉成却在这时问她:“真的找不到了吗?” 巧姨看着厉成微滞,随后反应过来,叹了口气:“我和张师傅都找了好几天了,它一直没回来,该是不见了。” 闻言,厉成点点头,转身上了楼。 主卧依旧还是原先那副模样,若说唯一有什么不同,大概是厉成站在茶几旁时终于发现了宋千玦临走前留下来的那张离婚协议书以及他送她的戒指。 垂在双侧的手渐渐握紧,厉成额角的青筋暴起,忽然,他一股脑将桌上的所有东西一挥手推到了地上,好在房间铺满了地毯,并未发出多大的声响。 半晌后,壁灯下,厉成拿着陆遇交给他的东西一页一页翻了起来。 全都是跟宋千玦有关的。 秦妍舒从暗夜天下买来的消息他一眼没动,反而是让陆遇亲自去查了所有的事情。 一切的起源来自二十年前秦兴种下的因果。 一切的结束以秦兴被处死作为了断。 她处心积虑的接近自己,步步为营的让自己爱上她,呵!真是好一出忍辱负重借势而起替父报仇的感人戏码! 捏着手里的东西,厉成的眸色愈发浓重起来,他想他还是恨宋千玦的,恨宋千玦利用他,也恨自己明明那么多次发现过宋千玦的蛛丝马迹却只当自己多心。 以前有阵子厉成为了让宋千玦给他生个孩子,他听了医生的话,烟酒不沾,只要对身体不好的,他都不碰,只因为医生说这样对孩子不好,于是有段时间他实在想抽烟了便让宋千玦给他买了许多糖,各种各样的糖。 久未沾染香烟的味道,厉成初时险些被呛了,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走到了阳台上。 天气虽然愈发暖和,可晚上还是冷,夜风一吹,厉成指尖猩红的烟头烧得更快了。 从厉成的视角可以完全俯视燕庭南岸的夜景,那么多地方,他却第一眼就落在了他和宋千玦最常走的那条小径,那时候宋千玦还总爱跟他顶嘴,他说往东她偏要往西,皮的很,一点都不怕他。 片刻后,许是鄙视自己被人骗了还这样想着那人,厉成忽然猛地将烟头狠狠地扔了下去,随后转身回到屋里捡起了那张先前被他挥到地上的离婚协议书。 看完协议书的内容,厉成不禁从鼻息间冷哼一声,宋千玦什么都没要,甚至连离婚理由那一栏都空着,大概是在等他添上去。 想了想,厉成从一旁拿过黑色圆珠笔,揭开了笔的帽壳......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厉成不曾将宋千玦的一切告诉厉家人,因为他知道,自己说与不说,厉家人该是在秦兴被判死刑的那天就都知道了。 老爷子还在g省养身体,事发之后也只给厉成打过一个电话,倒是周意欢慌慌张张的来了s市找厉成,说大家都被宋千玦那个坏女人给骗了,她害得厉婉秋坐牢,害得厉耀丢了官职,也害得厉成成为大家暗中嘲笑的对象,总之,一切都是宋千玦的错,厉成听她在耳边絮叨的烦了,便借口自己要处理公事当场离去,留下周意欢独自一人继续气愤不已。 再后来这事过了十多天后,老爷子一个电话将厉成叫了回去,说有重要的事跟他说。 老爷子的心思厉成一向猜得不大透,对于这回厉家栽跟头的事,厉成想,像老爷子这样好面子的人,该是觉得十分丢脸,不知道他接下来回怎么办。 老爷子的书房厉成没少来,他从小便见惯这里一切布置的充满了意气风发的味道,那是一种功成名就的东西,旁人轻易学不来,也学不会。 可这回,当厉成再进老爷子书房时,他发现一切都变了,当年老爷子亲笔挥毫写下的“挥斥方遒”四个大字没了,一直放在桌上的虎狼相也不知去了何处...... 背对着厉成,老爷子伫立了良久才转过身,他慢慢走到书桌前,再慢慢将自己手里一直捏着的白玉镯子放在了桌上。 这是他曾亲手给宋千玦戴上的镯子,是厉成的传家宝,也是厉家人认定一个长孙媳妇的标准。 瞥一眼厉成,见他不说话,老爷子先开了口,问他:“你觉得这丫头该死还是不该死?” 闻言,厉成怔了怔,老爷子两个死字让他心底一惊,他该怎么说呢?就算说了,老爷子会听他的吗? 虽然厉成从小到大鲜少在老爷子身边,可老爷子就是有一眼看穿他想法的能耐,但他依旧不动声色,只一桩桩的数着宋千玦的罪责。 末了,厉成的神色已经完全冷下去了,他隐隐开始明白老爷子的用意了,如果老爷子真想杀宋千玦,是不会在一个注定要死的人身上浪费唇舌的,但这也并不代表厉成会为此感到高兴。 好像不管怎么处罚宋千玦他都不会满意,试想,他满腔深情却换来一张离婚协议书,他交出一颗心却换来一场利用,这口气,谁都咽不下! 老爷子一边数着宋千玦的罪行一边细细打量着厉成的反应,等他发现自己徒劳一场的时候,他终是叹了口气,话锋一转:“虽然千玦这孩子对厉家犯了这么多事,可我不怪她,厉成,你知道为什么吗?” 厉成当然知道,但他就是不说,他其实现在挺不愿意听人提起宋千玦,因为他还没想好自己到底要用什么心情来面对这个女人。 老爷子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既然知道老爷子有这样的想法,也不会真的叫人去弄宋千玦,厉成也就不那么紧张了。 对于自己有这般念头,厉成避无可避的又嫌弃了自己一回,不管他怎么想,怎么做,只要一旦真正让宋千玦落入危险,他还是依旧会为她担心。 而厉成和老爷子之所以会这样,大概是因为他们都知道,一切皆因宋千玦而起,可一切也皆因宋千玦而结束,甚至宋千玦在冥冥之中也算是救了厉家一回,如果没有她捅出厉婉秋的事,一切都准备好的上面照旧会对厉家动手,也是因了这一层,再加上整件事里厉家人姿态尚可,这才逃过一劫,至于宋千玦的那些欺骗,对厉家来说可算是功过相抵,但对厉成来说,他始终心有芥蒂。 而且这种芥蒂在厉成知道秦修不是宋千玦的亲生哥哥之后,变得更加难以释怀。 三个月后。 人间已是六月,c城这座小小的边陲城市却依然温和如春,阳光不大刺眼,天空也蓝的透澈,就连街边高高大大的蓝花楹都因为处在这样的地方花朵开的更大些。 秦修在这里买了个农家小院,然后又请人将里面按着现代简约的风格重新装修了一边,孙叔应聘了一个小学的门卫,整天里跟孩子打交道,心情大概不错。 如果不是突然的意外来临,宋千玦想,她大概会永远生活在这里,忘了那个人的一切,重新开始所有,就算她每天晚上都会梦见他。 但她怀孕了。 这是个消息是她前天才知道的。 她本是去医院替孙叔拿些治腿疼的药,不想等在取药口的时候忽感胃里一阵反酸,她捂着嘴干呕了几声,因着人多没敢做出太大动作,没想到这一幕却正好被里面来串门的男医生看见了。 那男医生见她这副情形,便从一旁的窗口探出头来,问她要不要做个检查。 男医生是这座小医院里的招牌,宋千玦前几次陪孙叔来拿药的时候见过他几回,眼下得了人家的关切,宋千玦想起自己下午还有事,于是她连连摆手:“今天不行,我改天再来吧。” 拿了药宋千玦心神不宁的往回走,刚下了一步楼梯就被从身后追上来的医生给拦住了。 宋千玦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怎么了?赵医生?” 赵医生比宋千玦高出大半个头,他欲言又止了好一会,末了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宋小姐结婚了吗?” 一惊,宋千玦眼神明显黯淡下去,咬咬牙,她对上赵医生的视线:“我结过婚了。” 这句话宋千玦说的十分巧妙,是结过婚了,而不是结婚了,她不想在人前提起自己过去的那段婚姻,可她也不想骗人,故此,这句话说的很是耐人寻味。 赵医生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当宋千玦真是他人妻,他略微扯了扯嘴角,笑道:“是吗?那就恭喜宋小姐了,您要当妈妈了。”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783 闻言,宋千玦又是一惊,但这个消息对她来说不算多大的意外,她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她只是不敢求证。 从上个月开始宋千玦便感到不对劲了,大姨妈已经许久没来,她初时还以为是自己近段时间太过劳累导致内分泌失调,可当她发现自己嗜酸又嗜睡的时候,她隐隐猜到了大事不好。 在赵医生没戳穿之前,宋千玦还抱着侥幸的心里,现在她已经完全骗不了自己了,她怔怔地看着赵医生摸着自己的手腕一阵恍惚。 这算怎么回事呢? 人都走了,婚也离了,她却怀孕了。 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宋千玦一抬眼就发现甄夕坐在花架下的秋千上戴了只耳机正在听歌,旁边的圆桌上放着一篮子洗好的樱桃,看着好不惬意。 似是知道宋千玦回来了,甄夕在她进门的瞬间嚯得睁开眼:“宋姐姐,你回来啦?快来吃樱桃,这是鸿飞刚从农户那摘来的,新鲜着呢。” 听到鸿飞两个字从甄夕嘴里蹦出来,宋千玦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三个月前,秦兴锒铛入狱被判死刑,宋千玦找到甄夕依约秘密将她送到了京都,为她造了个假身份在京都以甄晴晴的名字为她买了套房,又给她找了学校,办好了各种手续,留下一大笔现金后便走了,没办法,情势所迫,她不可能在京都停留太久。 宋千玦本以为甄夕得到了她想要的,从此以后两人再不会有交集,可事实证明她错了,就在安鸿飞带着她来带c城的一个月后,得了他们地址的甄夕在某个月色尚好的晚上敲响了他们院落的门。 瞪着门口的小姑娘,宋千玦不敢相信的揉揉自己的眼睛。 甄夕很是平静的告诉宋千玦她自己将京都的房卖了,学也退了,现在身上正携带着巨款,求个收留。 于是,甄夕就这么住下来了,美名其曰自己看上了安鸿飞,要跟他双宿双栖。 听了这话的安鸿飞当场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他甚是严肃的纠正甄夕对自己的称呼,说小孩子不可以这么没礼貌,她得叫他叔叔,可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因为甄夕压根就不听,天天还是一口一个安鸿飞,叫的比谁都起劲。 甄夕见宋千玦脸色不对,她连忙丢下手上的樱桃走过来:“宋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去了趟医院脸色这么差?生病了吗?” 宋千玦摇摇头:“我没事,就是有点累,我先去躺一会。” “哦,好吧。” 卧室里。 宋千玦手搁在肚子上,双眼怔怔地看着天花板,赵医生说孩子已经快三个月了,再有三个月就能成型,届时,她的肚子里就会装着一个小娃娃。 “宋宋,给我生个孩子吧。” 忽地,宋千玦的脑海里响起厉成说这话时的声音,那次在厉家老宅里,那是他们最后在一起,她听话的没有吃byy,本以为一次而已,该不会那么巧,谁知孩子还是来了。 要,还是不要? 宋千玦陷入了两难。 这三个月来她常常会不自觉的在网上关注v·i集团的动向,也会趁机看看厉成,可厉成的消息和照片却鲜少有人敢刊登,看到的都是集团事务的东西。 宋千玦曾猜测过在厉成知道自己骗他的时候,他会怎么办,想了千万个结果,唯独没料到厉成什么都没追问,甚至除了一个滚字连生气的表情都吝于给她,大概是真的对她既失望又死心了吧,否则怎么会连找她麻烦的动作都没有呢?就好像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她这个人一样。 宋千玦还没想好,她原本打算再瞒着安鸿飞和孙叔一段时间,等她真的想清楚了再说,谁知十来天后两人还是知道了。 那一日安鸿飞要去花店里买些白牡丹的种子,宋千玦无事可做便也跟着去了,一路上甄夕叽叽喳喳个不停,安鸿飞看着她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宋千玦,唯一的不同是当年的小女孩已经长大,现在的甄夕该叫他叔叔。 本来一切都挺好,可宋千玦没料到她会在大街上遇见休假的赵医生,赵医生迎面走来,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安鸿飞和甄夕,最后再将视线落到她身上,笑问:“宋小姐也是来逛街的吗?” 宋千玦嗯了一声:“赵医生今天出来是休假了吗?” 男人点点头,视线一转,看着安鸿飞和甄夕:“这两位是?” 不知为何,安鸿飞不大喜欢眼前这个赵医生看宋千玦的眼神,不等宋千玦开口,安鸿飞先伸了手过去:“你好,我姓安,是宋小姐的先生,这位是我妹妹。” 此话一出,一旁的宋千玦和甄夕都愣住了,还是甄夕先回过神,她气咻咻的伸手想去捂安鸿飞的嘴:“你瞎说什么呢?人家宋姐姐可不......” 眼见着甄夕要说出不得了的话来,安鸿飞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抱歉的看着赵医生:“不好意思,家妹性子野了些,让赵医生见笑了。” 一时间,四个人的氛围都不大对,安鸿飞皮笑肉不笑,赵医生见了他这模样,心下顿时明白过来,于是他找了个借口乘机离开,可就在他转过身后宋千玦松了一口气时,他忽地又回过头来盯着宋千玦固执的喊她宋小姐,叮嘱道:“宋小姐,你身子有些虚,怀孕初期我建议你还是多休息不要太费神,适当的多吃些补气血的汤药,还有,你脚上的那双高跟鞋太高了,不适合孕妇,以后出门最好穿平底鞋” 说完,赵医生款款离去。 而站在原地的三个人明显都没了先前的好心情。 宋千玦是不自在,安鸿飞是被惊的,甄夕则是因为安鸿飞的那句“我是宋小姐的先生”给醋的。 当下,买花种的心情也没了,安鸿飞拉着宋千玦纤细的手腕直接往回走,他人生得高大,一双长腿又快又急,宋千玦在他身后险些跟不上。 甄夕见了这副情形,更加不乐意了,她头一扭朝着街边的网吧走了进去。 许是累了,宋千玦不停的喘着气,她试图用另一只手将自己从安鸿飞的手腕里夺回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挣不开,安鸿飞也不看她,只沉着脸一个劲的往前走。 就这样继续前行了百十来米,街边的人渐渐少了,宋千玦终是忍不住,她忽然生气的喊了一声。 “安鸿飞!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闻言,安鸿飞果然停了下来,他缓缓转过身,长久而静默的盯着宋千玦,眼神里那点怒意渐渐消散开来。 宋千玦揉着自己的手腕微皱着眉,也不看安鸿飞,她径直从他面前走过,头也不回。 眼见着宋千玦走掉,安鸿飞这才回过神来,他看着自己手中的红痕,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如此失态。 宋千玦走得很快,高跟鞋在地面上发出一串清脆又嘹亮的回音,安鸿飞小跑了几步才追上她。 他一边跟在人家身后一边问:“千玦,千玦你生气了?” 宋千玦没理他,走得更快,可见是真生气了。 安鸿飞见这招不起作用,于是他再次试图去拉宋千玦的手,一边动作一边说道:“好了千玦,我为自己刚才的行为向你道歉,对不起。” 这话还算中听,可宋千玦仍旧不高兴,她还甩开了安鸿飞的手,就在这时,因着走得太快又没怎么看路,宋千玦一个趔趄差点扑到地上,要不是安鸿飞眼疾手快捞住她,她只怕已经着地了。 尽管安鸿飞动作神速,可宋千玦还是崴了脚,她试图从安鸿飞怀里站起来,脚踝却一阵钻心的疼。 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脚扭了吗?” 安鸿飞搂着她关切的问道。 这下也顾不上生气了,宋千玦一张脸邹成一团,点了点头。 高跟鞋还别在宋千玦的脚上,这令她明显不舒服,安鸿飞二话不说直接蹲下去替她脱了鞋,然后抱起宋千玦就走。 “我们去哪?” 她问道。 “去医院。” 一番折腾下来,宋千玦脚上的伤验出来医生说伤了筋,得好好休养两三个月,否则要落下病根的。 一句落下病根吓得宋千玦心惊胆战,她瞥了一眼安鸿飞,嘀咕道:“都怪你。” 听她这话,安鸿飞笑得甚是无所谓,甚至还颇为开心,眼前的小丫头虽然长大了,这毛病却没改,还是小时候那样,爱使小性子,也爱跟他生气。 今天是周五,小学的孩子们放假都挺早,孙叔三点就回了家,却没看见一个人,等他正要打电话的时候,安鸿飞抱着宋千玦进了院门。 两个人平白无故的抱在一起,孙叔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连忙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抱上了?” “她脚扭了。” 安鸿飞说完将宋千玦放在了沙发上。 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是晚上七点,孙叔在客厅看电视,安鸿飞在宋千玦的房间为她敷药。 宋千玦其实一向是个挺能说话的人,但面对安鸿飞,尤其又是现在,她竟鲜少的不知该说些什么,末了,还是安鸿飞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他问她打算怎么办。 宋千玦想了想:“我想把孩子生下来。” “确定吗?” “确定。” “那好,明天你找个机会跟孙叔说一声,他将你视为亲生女儿,你既然决定要把孩子生下来,不如趁早说了。” 安鸿飞说这些话的时候始终没看宋千玦,他低着头专心致志的给她敷药。 片刻,宋千玦轻声说了句:“谢谢你,小满哥哥。” 听到小满哥哥四个字,安鸿飞心底一颤,一抹苦笑皆被他自己吞下。 或许这就是命运,他这辈子注定只是她的小满哥哥。 安鸿飞替宋千玦敷完药出来,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可甄夕还没回来。 一开始安鸿飞也没在意,以为这孩子再过会肯定会出现,谁知一个小时过去了,直到孙叔奇怪的问了一句甄夕怎么还没回来,安鸿飞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小妮子在外面飘着呢。 看了眼时间,安鸿飞让孙叔先睡,他出去找人,找到了就给他打电话。 甄夕是有手机号的,可这会已经关机了,c城的夜生活不大繁华,安鸿飞走在行人稀少的街头毫无头绪。 路过白天经过的地方时,安鸿飞忽然想起来甄夕第一天到家的时候说自己在网吧过了一夜,想到这,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安鸿飞抬脚进了眼前的小网吧。 网吧是什么地方?鱼龙混杂的落脚地,这里的环境比不上大城市的网咖,小小的几间屋子充斥着一股浓重的烟味,安鸿飞不抽烟,初时进来差点被呛到。 收银台的地方是个年轻女孩儿,目测也就二十岁,画着妖冶的妆容,许是在这样的地方鲜少见到像安鸿飞这般惹人眼球的成熟男子,那女子自安鸿飞一进门就开始瞅着他不放。 见安鸿飞挨个屋子的查看,女子猜测他是在找人,于是主动上前搭话。 “你找谁?” 有人帮忙是件好事,安鸿飞也不拒绝,他大致跟女子形容了一下甄夕的模样,那女子想了想,说甄夕一个小时前就和几个男孩子走了,听他们的话似乎是要去附近的酒吧。 一听酒吧二字,安鸿飞额角的青筋隐隐跳了两下,又继续问女子知不知道他们具体去哪家酒吧,那女子摇了摇头。 随后,安鸿飞道了声谢转身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从网吧出来后安鸿飞先是去了附近的几家小酒吧,却连甄夕的影子都没看见,一直到没下半夜,一直提心吊胆的安鸿飞接到了孙叔的电话,孙叔告诉他甄夕有可能在城北的那家叫不夜人间的酒吧里。 安鸿飞也没问孙叔是怎么知道的,他开车定了位往不夜人间直奔而去。 十几分钟的车程后,安鸿飞将车拐进了一条巷弄里,隔着老远他都能听见从不夜人间里面传来的震耳欲聋的声音,利落的停车下车,安鸿飞紧抿着唇面色不善的杀了进去。 甄夕酒量似乎不错,先前跟她一起来想要将她灌醉的几个男生这会已经昏昏欲罪了,倒是她还一副清醒镇定的模样,舞池里到处都是人影,甄夕将跟来的几个男生一人拍了一巴掌,嘁了一声:“就你们这怂样,还想泡我?做梦呢吧!”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784 说完,甄夕将身上套着的薄外套丢在了沙发上,然后一跃跳进了舞池里,贴身的白色背心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愈发衬得诱人,一双白璧无瑕的胳膊带着身体扭动起来,瞬间就成了舞池里最吸睛的人。 甄夕的长相跟小家碧玉基本上没关系,脸蛋不算很美,但是很大气,一眼看过去,会是人群里最难忘的那种人,这样富有攻击性的一张脸一般都很是讨那些大男人喜欢。 安鸿飞找到甄夕的时候,甄夕正被一个学生模样的混混缠着不让她走,非要跟她斗舞,两人在拉扯间那小混混还不忘占占甄夕的便宜,周围的人都在起哄,甚至还有几个男人也跃跃欲试,而进来的安鸿飞正好看到这一幕。 想也没想,安鸿飞从旁边桌子上随手捞起一个空酒瓶趁大家都没注意的时候猛地朝那小混混头上砸过去,再一把将甄夕扯了过来。 人群瞬间就沸腾了。 饶是胆子一向厉害,甄夕也被安鸿飞的忽然出现给吓了一跳,在他将她拉进怀里的时候,甄夕那颗一直空落落的没有着落的心忽然就满了,她什么都没管,只仰起头细细地看着安鸿飞。 小混混被人打了,跟他一起的那群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安鸿飞,他们前前后后的包围上来,个个凶神恶煞。 安鸿飞大致看了一眼,发现这些人大多还是未成年,应该还在上高中,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心想着现在的孩子都是怎么了?好好读书不行吗?非得出来装什么社会人? 眼看着对方就要有所行动,这时候甄夕忽然问了一句:“安鸿飞,你能打赢这么多人吗?” 没看怀里的人,安鸿飞沉着脸冷着声音回她:“叫我叔叔。” 一句话完了,对面的人终于开始发难,他们举着玻璃瓶一股脑的朝安鸿飞涌了上去。 安鸿飞是练过的,且功夫还不错,遇着平常人以一抵十还是没问题的,可现在问题是这些人可不止十个,况且有可能个个还是未成年。 见安鸿飞目露难色,紧要关头,甄夕忽然转过身大喝一句:“等一下!” 果然,摸不着头脑的小混混们停顿了片刻,借着这几秒,甄夕冲一旁先前被她灌醉的几个小子叫了一句陈司云。 一句陈司云出口,当下,原本还气焰嚣张的数十人顿时面面相觑。 只见陈司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笑呵呵的朝着甄夕走过去,一边打酒嗝一边问道:“甄夕,叫...叫我干...干嘛呢......” 甄夕发现有个不敢相信的小混混还特意上前去仔细看了看,然后空咽了一口唾沫。 见状,甄夕离开安鸿飞的怀里直接上前将手搭在了醉酒的陈司云身上,颇为得意的冲那伙混混的头目说道:“你们想怎么着啊?我这位兄弟的大名你们这些在道上混的不会没听说过吧?” 当然听过了,怎么会没听过呢?大名鼎鼎的陈司云那可是这座小城里最大的官老爷家里七代单传呢。 于是乎,一伙人就这么看着安鸿飞和甄夕大摇大摆的走出去了。 安鸿飞一言不发拉着甄夕就要将她往车里塞,谁知甄夕却丝毫不配合,死命拽着安鸿飞就是不肯听他话。 “甄夕!跟我回去!” “我不!” “你就是要待在这是不是?” “是!那又不是我的家,我回去干什么?反正你们也没人关心我没人在乎我!我才不回!” 闻言,安鸿飞彻底不说话了,他只用一双辩不出情绪的眼睛在昏暗的夜里瞪着甄夕,垂在双侧的手渐渐握紧了拳头。 眼瞧着安鸿飞这副模样,甄夕其实还是怕的,她知道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但她就是不想这么轻易的就跟安鸿飞回去了,她得让安鸿飞为她操心,无时无刻不挂念着她。 只有不省心的孩子才让人最惦记,这是甄夕最近悟出来的道理。 两个人互相瞪了半晌后,还是安鸿飞先开了口,他看着甄夕问道:“你真的觉得我们没有人关心你吗?” 安鸿飞目光坚定,神情严肃,一点都不开玩笑。 这下,甄夕不敢再犟嘴了,但她也不说话,只赌气似的将头扭到一边。 见状,安鸿飞的神色总算缓了缓,假使刚才甄夕若真再说一遍,他觉得他肯定会按捺不住教训这个“不良少女”的念头。 想起“不良少女”四个字,安鸿飞忽然意识到,或许甄夕现在正处在叛逆期,但这样的想法很快便被安鸿飞否决了,叛逆期又怎样?就这样的熊孩子不打不教不成器! 这时候的安鸿飞的的确确只将甄夕当做不懂事的小女孩儿来对待的,更何况从某一方面来说,甄夕的出现也为他谋划了二十年的复仇计划做出了卓越的贡献,现在甄夕的亲生父亲没了,她妈也不怎么对她上心,所以,在安鸿飞心里,甄夕这个熊孩子对他来说其实是非常重要的。 甄夕不说话,安鸿飞只好叹了口气,继续又问:“你是故意惹我生气的吗?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那个陈司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们俩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这话一问出口安鸿飞其实就有点后悔了,但他也管不了那么多,甄夕已经快十八岁了,如果是平常的女孩子,安鸿飞还不会担心什么,但甄夕不一样,她能用一人之力将她那已死的父亲千里迢迢弄到g省最繁华的地方,还不被人发现,这不但需要一定的胆魄,更多的是智慧和心思,甄夕所做的一切已经超出了她的年纪,所以,在这些方面,安鸿飞不得不担心。 她可以是不懂事的熊孩子,但她不能是明知有错还一错再错的人,否则,太危险了。 听到这,甄夕终于又将头扭了回来,她没觉得羞恼,也不觉得难为情,反而上前两步拉住安鸿飞的手,然后微微抬起下巴:“安鸿飞,你这是在吃醋吗?” 嘴角抽了抽,安鸿飞将自己的手从甄夕手里挣脱出来,盯着甄夕一字一句道:“我说了,不可以这么没礼貌,我现在是你监护人,你应该叫我叔叔。” “叔叔?” “对。” “你确定?” “确定。” “那好,我明天就答应陈司云的追求,他可是这小城里那官老爷家里的七代单传呢,安叔叔,我给咱们家结的这门亲不错吧?” 甄夕说这话的时候很是认真,看不出来半点玩笑的意味,安鸿飞想了想,片刻后,他决定不说话了,直接动手,给熊孩子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当安鸿飞面无二两情绪将甄夕逼到身后的墙上且离她越来越近的时候,甄夕下意识的空咽了一口唾沫,说话竟也结巴起来。 “安...安叔叔,你......你是不是后悔?” 听闻,安鸿飞微微一笑,俯下身来:“嗯,我的确后悔了。” “真的吗?” 甄夕的双眸不由自主的睁大,难以名状的喜悦浮上心头,然而下一秒又坠入谷底,耳廓上传来清晰的痛感,安鸿飞竟趁她不注意揪上了她的耳朵。 “哎哎哎......安鸿飞!你...你放开我!你这个伪君子!竟然对女流之辈动手!你卑鄙你,你无耻!哎哎......疼!放开我安鸿飞!” 丝毫不理会甄夕的大呼小叫,安鸿飞一边揪着她的耳边一边将她往车里塞进去:“我看你还敢跟我贫嘴!” 一路上,甄夕因为被揪了耳朵,一直不肯拿正脸对安鸿飞,安鸿飞索性也不理她,一时间,车里的气氛竟险些凝固起来。 好不容易将人找回来,安鸿飞本想早早的洗洗就睡,但他觉得有些事他必须得让甄夕明白她做错了。 于是安鸿飞仍旧板着一张脸,目视前方,冷冷地问道:“你说,你自己做错没有?酒吧是你该去的地方吗?竟然还敢招惹陈司云!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能耐还挺大?” 话音落下,车里再次陷入一片静默,甄夕没说话,反而小小的抽泣了一下。 听到甄夕吸鼻子的声音,安鸿飞顿时一惊,他连忙转过身去看甄夕,谁知甄夕就趁着这时候猛地上前扑进了安鸿飞的怀里,再迅速伸手扭开了中控锁,紧接着推开车门夺门而出。 这一连串动作前后不过三四秒,安鸿飞反应过来要去抓甄夕的时候,甄夕已经跳下车了,她转过身冲安鸿飞做了个鬼脸,然后头也不回的进了院子。 翌日。 因着睡觉喜欢清静,所以安鸿飞在装修的时候特意将所有的材料都弄了隔音效果。 孙叔已经上班去了,宋千玦脚上的扭伤好了些,她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甄夕的声音,不知道在外面做什么,听上去似乎有点儿激动。 轻轻拉开门,宋千玦一抬眼就瞧见甄夕拿着锅铲站在安鸿飞的门外双手叉在腰间,一副要决斗的模样,而当宋千玦听清甄夕的话后,她不得不再次感叹甄夕这孩子性子真是太野了,比她当年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拿着锅铲将安鸿飞的门敲得碰碰响,甄夕脸红脖子粗的叫道:“安鸿飞!你给我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里面,你有本事揪我耳朵你有本事出来跟我决斗啊!你躲什么躲?你给我出来!出来你......” 原本昨夜甄夕已经不敢再造次了,可等她一觉醒来在镜子里瞥见自己的左耳耳尖通红的时候,她顿时又生了气,念着安鸿飞这个大男人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竟然下手这么狠,所以今天早上才有了宋千玦看见的这一幕。 眼瞅着一把好好的锅铲就快变形了,宋千玦慢慢挪到沙发旁边问道:“甄夕,你干什么呢?好端端的拿铲子敲什么门啊?” “我怕用手我手疼!” 啧,这理由还真让人无法反驳。 半晌后,甄夕总算安静下来了,她耷拉着脑袋走到沙发旁一屁股坐在了宋千玦旁边,然后将脑袋靠在了宋千玦肩上。 “宋姐姐,你说安鸿飞会不会喜欢我?” 闻言,宋千玦怔了片刻,她没想到甄夕会跟她讨论这个问题,毕竟在这之前,甄夕对她可一直是看情敌的眼神,没想到现在竟然主动跟她说这事了。 为了心中的疑惑,宋千玦不答反问:“你怎么会突然跟我讨论这件事了?难道我已经不在你的情敌名单里了?” 甄夕使劲点了点头,随后又扬起一抹愉悦的笑意:“你都有厉先生的孩子了,你对我的威胁已经解除啦,从此以后咱俩就是好姐妹了。” 宋千玦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她盯着甄夕这熊孩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然后默默在心里为她的小满哥哥默哀三分钟,这往后的日子,安鸿飞大概是逃不出甄夕的魔掌了。 跟宋千玦聊完天后甄夕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她自告奋勇的要去给宋千玦做一顿营养早餐,说她现在是孕妇,不能亏待了她。 看着甄夕的背影,宋千玦有预感,虽然她跟安鸿飞两人年纪差了不少,可安鸿飞肯定会被甄夕吃得死死的,当然,还得看甄夕长大后对安鸿飞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痴迷。 而此时远在几十里之外为宋千玦挑选纯天然农家补品的安鸿飞毫无预兆的打了个冷颤。 宋千玦主动跟孙叔坦诚了自己怀有身孕并且想要生下来的事情,孙叔听了讶异了几秒,随后又回过神来,说了句这样也挺好,就算她现在跟厉成不可能了,但怎么着也是条命,既然养得起就生下来。 对于无人反对自己将孩子生下来这件事,宋千玦既感动又感恩,安鸿飞从s市离开的时候特意将宋山河和顾悦夫妇两人的墓一并带到了c城,宋千玦跪在双亲的墓碑前感慨万千。 她说他们当初养了个好儿子,也希望他们能保佑安鸿飞在接下来的人生里顺遂安康,还希望他们能喜欢她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孩子,说她仍旧深爱厉成,可她也知道,他们再无可能。 s市。 时间过得飞快,又是一年仲夏时。 v·i经历过上回的事情现如今依然稳坐国内商圈的龙头老大,但行事作风较之以往都低调了不少,甚至在跟百盛竞争国外的资源时,v·i到最后竟主动退出了。 明明眼看就要到手的东西,可厉成竟然放弃了,这让陆遇不禁颇为疑惑,厉成知道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给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没那么多理由。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785 又或许,是厉成争强好胜的心没那么重了,在他眼里,这桩生意已经可有可无,而燕庭南岸已经成了他每日必回的地方,他会将车停在入口之外,然后在深夜里独自一人漫步回去。 大圣还是没回来,纵使厉成已经让巧姨每天都按着大圣之前的饭点往猫碗里添粮食,可这许久了,那只孤孤单单的猫碗就跟每晚独自回家的厉成一样,形单影只。 这期间周意欢来过好几回,有一次她上楼的时候无意间瞥到大圣的碗,随口问了句巧姨这东西怎么还没扔掉,巧姨告诉她说是少爷要留下来的,周意欢的脸色顿时变了又变。 周意欢知道,那只失踪的猫是宋千玦捡回来的。 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虽然周意欢头脑简单了些,性子直了些,但厉成这几个月的所作所为,她大概还是能想到一些东西的。 她的傻儿子一时半会怕是忘不了宋千玦了。 可尽管如此,周意欢依旧感到奇怪,厉成是个重情的人,当初他和秦妍舒十年的感情究竟为什么说没就没了?还答应老爷子来了个闪婚,娶了才认识不到三天的宋千玦。 这太奇怪了。 当周意欢将自己的疑问说给厉晖听的时候,厉晖道了一句:“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当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来临的时候,一切都阻止不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可周意欢又不乐意了,她气咻咻的瞪着厉晖问:“你是说那个女骗子是厉成命中注定的人了?她都消失了好吗?怎么可能呢?我看啊,前面还有更好的女人等着我们家厉成呢。” 厉晖宠溺的笑了笑,俯下身替坐着的周意欢将她脸上因为生气弄出来的面膜褶皱抚平了来,笑道:“这种事,谁能猜得透呢?” 宋千玦消失了,厉成再次恢复单身,外面不知内情的人都传厉家的少奶奶和秦家不成器的公子秦修私奔了,厉家少爷被戴了绿帽子,于是找人暗中将少奶奶和秦家公子给做了,否则这么久怎么没人知道他们的消息呢? 尽管厉成成为了s市市民茶余饭后的闲谈,但这丝毫不影响厉成在各种年龄层受追捧的程度,甚至在传说厉成和宋千玦离婚的第三天,便有贵太太们拎自家女儿的资料联络起周意欢来。 经此一事,原本以为只要宋千玦消失自己就有机会再次得到厉成的秦妍舒却没想到她彻底失去了见厉成的机会。 工作上不顺意,忙活了这么久,算计了这么久的人也没得到,秦妍舒有一度时间整日里以酒浇愁,跟了她三年的助理上门劝她,她大吵大闹着让人滚出去,说人家是来看她笑话的,自那之后,娱乐圈关于秦妍舒的话题便越来越少,一个前途正好年纪正巧的影后似乎就这么没落了。 安鸿飞买下的院落里有两株长青的乔木,听当时的屋主人说这是两棵相思树,到了每年十月,绿叶丛中便会蹦出一串串红豆。 某天宋千玦从树下经过的时候,一串红豆忽然从她头上落了下来,彼时宋千玦已经怀孕七个月了,她大着肚子伸手去接红豆,竟还真被她接着了。 晚上。 躺在床上细致的摩挲着每一粒红豆,宋千玦想,她要用这些红豆给孩子做一串手链,等将来孩子出生了,好当做礼物送给她的宝贝,谢谢小生命的到来。 好吧,说了这么多,其实宋千玦知道,她只是想厉成了。 从离开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开始思念他,只是这些日子,随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发现自己愈发的思念厉成了。 从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厉成一直想要个孩子,宋千玦觉得,厉成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真真切切感觉到胎动的那天,宋千玦当时正坐在沙发上看着安鸿飞为她找来的打发时间的书。 当时孙叔去上班了,甄夕念书去了,屋子里只有宋千玦和安鸿飞两个人,忽然,宋千玦瞪大了双眼,她缓缓将自己手间的书放下来,定睛瞧着自己圆润的肚皮,倏地,里面的小东西又轻轻踹了自己一脚。 “厉成,他动了他动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宋千玦想也没想盯着自己的肚皮直接将心中一直想着的人喊了出来。 一两秒之后,连空气都寂静了下来。 后知后觉的某人心虚的抬眼去看对面正为她削水果的安鸿飞,后者显然也没料到,但很快安鸿飞便冲她温和的笑了笑,问她:“想好要给孩子取什么名字了吗?” 宋千玦摇摇头,不知道。 红豆还捏在手里,睡意渐浓的宋千玦就这么睡过去了,她梦见了厉成,厉成似乎很高兴,手里举着个孩子,他一直在教孩子喊爸爸。 十月孟秋,淅淅沥沥的夜雨从半开的窗户飘进来,宋千玦的美梦就这么被渐大的雨声给扰醒了,她揉揉眼睛打开了床头的壁灯,披了件衣服准备去关窗。 红豆杉就在不远处的视野里,宋千玦的目光看过去,正好落在漆黑的树上,她一低头,袖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夹带的一颗红豆就这么落了下来。 她想,她要是能将这颗红豆寄给厉成该多好?她想要让厉成知道,她很爱他,也很想他。 此时此刻,宋千玦多么希望自己能不顾一切去到厉成身边,她想亲口向他解释,她还想永远留下来。 但,这是多么奢侈的一个希望啊,她怕,她什么都怕,怕再次从厉成口中听到滚字。 许是做了孕妇的缘故,宋千玦最近很是多愁善感,原本她也没这么矫情的,现在竟到了捧着几粒红豆捂脸哭泣的地步,眼泪从她的指缝中间滑落下去,泅湿了一小块肚皮上的棉质睡衣。 安鸿飞对于宋千玦肚子里的孩子比谁都上心,他打着准舅舅的名头早早的便押着宋千玦去了医院做各项检查,到后来宋千玦肚子大了不愿意走动,他便每日里督促着她完成一个孕妇该有的运动量,再变着法的给她做各种好吃的,小城的人见了都说宋千玦找了个十全十美的好男人,偏偏还生得如此俊俏。 一日,又是几桌丰盛的午餐,甄夕已经读高三了,安鸿飞念着她读书辛苦便去学校给老师请了假,特意接甄夕回来吃饭。 饭桌上,环视了一遍各色既营养又美味的吃食,甄夕想了想,偏过头对着正在吃饭的安鸿飞甚是认真的叮嘱道:“安鸿飞,等将来咱们有孩子了,你也要给我做这么多好吃的。” 甄夕的话音刚落下,一旁的安鸿飞猝不及防呛了几口。 “咳...咳咳...咳咳咳......” 从未在人前如此失态过,安鸿飞涨红着一张脸对着甄夕瞪了又瞪,倒是宋千玦和孙叔两人在一旁努力憋着笑才不至于当场将饭喷出来。 眨眼到了十一月中旬,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宋千玦的待产期了,某天间隙安鸿飞又问了一边宋千玦有没有想好孩子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宋千玦说想好了,不管男孩女孩儿,都叫红豆。 本以为一切都会就这么平凡而又无奇的走下去,然而,该来的始终躲不掉,意外还是发生了。 这一日安鸿飞去城里的花圃里挑选入冬栽种的花种子,宋千玦一个人在家摆弄着给小红豆准备好的东西时忽然发现缺了件东西,原本是不急的,可她闲得无聊,便想着自己出去走走,只要她小心些,应该不会有问题。 可就是这个不会有问题,到底还是出事了。 当宋千玦倒在一辆货车车尾的时候,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她的身体里流逝,紧接她便晕了过去。 在医院醒来的时候,宋千玦看着自己平坦的腹部问了一句:“我的孩子呢?” 安鸿飞眼眶泛红,将她轻轻圈在了怀里:“对不起千玦,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宋千玦像是没听见似的,又问了一遍:“我的孩子呢?” 安鸿飞沉默了良久,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才能让宋千玦容易接受一些,她不希望她难过,却也不想骗她,当时的情形危急万分,主刀的大夫问他保大还是保小...... 人们一旦在遇到自己不想接受的事情,一开始总会下意识的欺骗自己,在心里学中,这叫自我安慰,宋千玦在自我安慰了半个月后,终于在某天夜里咬着安鸿飞的肩膀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她伏在他肩上一遍又一遍的说红豆没了,来年也不会再开了,她的红豆没有了。 安鸿飞听着宋千玦的哭声握紧了自己的手,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对宋千玦来说到底是对还是不对,但他希望她是幸福的,他也希望,自己这样做,能够为宋千玦带来幸福。 宋千玦出院的那天天气很好,万里晴空,几朵洁白温柔的云缓缓在天空里行驶,她抬头看了眼阳光,嘴角扯了丝再勉强不过的笑意。 安鸿飞说的对,她的人生还很长,她失去的一切既然已经失去,就算她再伤心难过又如何?剩下的路还要继续走,既然没死就好好活着。 南方的秋天是缠绵而多情的,整个s市都被笼罩在一股淡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里,天空是晴朗的,气候是舒适的,悠远又余味绵长的桂树已经黄了叶片,厉成回家的时候路过桂树下掉了片黄色的树叶在他手上,紧接着淅淅沥沥的秋雨便砸在了他身上。 天色早已黑透,厉成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瞥了眼手表,他本以为今天能回来早点,没成想这会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路过楼梯的那只猫碗时,厉成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他想着,既然那猫不回来,不如明天就让巧姨把这东西扔了吧,留着也没什么用。 厉成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上了楼,可就在他即将踏上最后一层阶梯的时候,大门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厉成脚步一顿,这个时候谁会来呢?况且如果是他的朋友,应该会先给他打电话才是,这半夜三更的敲门算怎么回事? 站在旋梯口厉成沉声问了句:“谁啊?” 外面的人没吭声,仍旧继续敲着门。 厉成一边走向门口一边又问:“是谁?” 门外这回没声音了。 微微皱起眉头,厉成忽然出手迅速拉开大门。 眼前的景象让厉成吓了一跳,他怔了片刻都没缓过神来。 只见门外的台阶上放着一个婴儿,那婴儿似乎还没足月,在襁褓里挥着手吱哇乱哭,而消失许久的大圣蹲在婴儿旁边抬头看着厉成,大圣瘦了许多,毛发也没以往光鲜亮丽了,一双眼睛却仍旧好看,它冲厉成喵的叫了一声,然后极为熟悉的跑到厉成脚下,咬着厉成的裤脚想让他去看那襁褓里的孩子。 雨还在下,婴儿哭得更厉害了,厉成终于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他上前两步将那孩子从地上抱起来,甚是狐疑的环视了一圈四周,然而他什么也没发现。 手足无措的抱着孩子进了屋,厉成从包裹孩子的襁褓里找到了一张纸,说孩子叫红豆,生日是十一月十六号,其他的再没有消息。 婴孩的哭声吵醒了已经睡着的巧姨,巧姨披上件衣服急急忙忙的从卧室里跑跑出来,当看到厉成手上真抱着个孩子的时候,巧姨惊了又惊。 她在厉家已经待了二十多年,对于厉家这位长孙不敢说有多深的了解,但她敢肯定厉成绝不是圈子里那些到处留情的主,厉成离婚的这半年来从未有什么绯闻传出来,怎的忽然会有了孩子? “少爷,这孩子......” 巧姨话没说完,她疑惑的看着厉成,厉成紧锁着眉头解释道:“刚才有人敲门,我开门的时候就看见这孩子在地上。” 闻言,巧姨感到更奇怪了,当她正要上前,忽然听到一声猫叫。 “喵。” 大圣猛地从一旁的酒柜上蹦下来,吓了巧姨一跳。 这下,真是又惊又喜。 巧姨连忙从地上抱起大圣看了又看,一双眼竟红了,嘴里嘀咕着:“大圣,这些日子你跑哪去了?知不知道巧姨多担心你?怎么这么瘦了?是不是在外面被别的猫欺负了......” 大圣在巧姨怀里安静了片刻,随后又使劲一扑腾,落到了地上,径直朝自己的猫碗走过去,狼吞虎咽起来。 厉成从来没接触过孩子,他原本打算着等宋千玦怀孕了他就去学如何照顾婴儿,可他这个愿望到底没实现,所以一直未曾踏足过育婴馆。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786 第一次面对这么柔软的小东西,厉成连抱都不会,还是巧姨反应过来后上前将孩子从他手里接过,打量一番后娴熟的说道:“少爷,不管怎么样,这孩子既然送到门上了,我们也不能不管,我先抱他回去给他弄得暖和一点,少爷如果你有空的话,不妨去东门的那家母婴馆买罐奶粉回来还有奶瓶之类的。” 巧姨说来是厉家请的保姆,实则从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厉家半个亲属了,毕竟二十年都耗在这儿了,厉成对巧姨一向恭敬,于是他十分听话的开车去了东门的母婴馆。 路上。 两旁的树影不断倒退着,现在是凌晨,路上行人稀少,厉成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一只手捏着烟往嘴里送。 他在想着那个名叫红豆的孩子。 红豆? 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更奇怪的是,明明自己从未在外留情,这个孩子究竟是谁的呢?怎么会被人送到他家门口? 东门的母婴馆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厉成停车的时候莫名想到了去年的圣诞节,宋千玦捡回大圣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开着车找了一家二十四小时的宠物店,只是,那时候佳人尚在,爱情刚好,现在却早已物非人非。 厉成去的时候店员正在里面打瞌睡,他轻咳了一声,那店员迷迷糊糊的醒过来,一见眼前站着个大帅哥立马振奋起来,要知道,这一带住的都是有钱人,如果她能趁此攀个豪门什么的,她的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但雄心壮志的女店员很快恢复了冷静,会来母婴店的豪门男人,这说明什么?说明男人结婚了,有娃了,搞不好好跟他的小妻子十分恩爱,毕竟她在这工作这么久,厉成是第一个踏足母婴店的男人。 四十分钟后,厉成提着一大袋子从母婴店走了出来,回到家的时候巧姨已经将孩子哄睡着了,重新找了舒适柔软的大毛巾给孩子换了衣服,厉成猜测,那人送孩子来的时候应该是提前给孩子喂过奶的,否则这个小东西只怕不会轻易睡过去。 孩子和巧姨在一块儿,厉成上了楼进了书房,这个忽然到来的孩子让他一夜未眠,他隐隐猜到了什么,可又不敢相信。 巧姨的嘴是快的,厉成还没想好要怎么向家里人说这件事又或者说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个孩子,第二天天一亮,周意欢便带着厉晖上门了。 听到有人给厉成送了个孩子过来,还是个没足月的孩子,周意欢又兴奋又担忧,一晚上觉都没睡着,躺在床上跟厉晖讨论被送来的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于自己的儿子,周意欢还是相信的,厉成不会在外面胡来,更不要说弄出个孩子了,但她转念又一想,厉成毕竟是个成年男人,有时候外面那些小狐狸精们逮着机会给厉成下套也不一定,所以,在周意欢的念头里,送孩子上门只是第一步,接下里怕是很快就会有人上门认亲了。 天色微亮,厉成刚闭上眼没几分钟就隐约听到楼下传来了周意欢的声音,他的眉头跳了两跳,微微露出些不悦的神色来,他这个妈只会添乱。 没见着孩子以前周意欢还故作一副镇定自若,上门寻罪的模样,等巧姨将孩子从屋里抱出来后,周意欢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没办法,小东西太可人疼了。 尽管还没完全长开,但周意欢瞧了这孩子第一眼就已经挪不开了,她满脸喜色的问厉晖:“哎,你快看看,是不是特像厉成小时候?特别是嘴巴,哎呀,还要小手儿,这小手儿也像,厉成这么大的时候就喜欢双手握在一起,天呐,宝贝真是太可爱了。” 厉成一下楼就瞧见周意欢和厉晖坐在沙发上,红豆被周意欢抱在怀里,竟也不哭不闹,一双滴溜溜的小眼睛直直的盯着周意欢。 “妈,你们怎么来了?” 闻言,周意欢回他:“你这是什么话?我们还不能来看自己的亲孙子了?” 厉成顿了顿,居高临下的看着周意欢怀里的小东西:“我都不知道这孩子哪来的,你们就怎么知道是亲孙子了?” 周意欢和厉晖双双愣住,随即厉晖站起身来笑道:“你妈说的没错,这孩子和你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连双手交握的动作都不差,说说吧,这是和谁家姑娘生的?现在这个时代虽然未婚先孕不是什么大事,但人家毕竟是个姑娘家,更何况你爷爷你应该知道的,他要是知道你小子这么不负责任,你又要被罚了。” 厉晖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是笑着,但他脸部肌肉僵硬,表情一点都不自在,似是生怕厉成说出个骇人听闻的事件来。 厉成不笨,他知道厉晖和周意欢在意什么,但他现在也没心思逗他们了,直接实话实说:“我没在外面找过女人,这孩子如果真是我的,只有一种可能。” 话音落下,客厅里一时间寂静无声,周意欢和厉晖的脸色变了又变,他们当然明白那一种可能是什么。 这孩子是宋千玦生下来的。 顿时,周意欢先前笃定的想法发生了变化。 宋千玦走的时候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更别提怀有身孕这件事,如今贸然送来这么一个孩子,且还是什么都没说,依着她先前那般欺骗厉家人,不排除其他可能。 老爷子是在第三天知道这件事的,当即就让厉成带着孩子回一趟g省。 一到家,厉成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老爷子便让人从他手上抱走了孩子。 纵使厉成跟这孩子并未产生多大的感情,可毕竟是个送到自己手里的小生命,他不知道老爷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问了一句。 “爷爷,这是做什么?” “很快你就知道了。” 老爷子话音落下,又有人上前从厉成的指间取了几滴血。 于是厉成顿时明白过来,看来这是要做dna鉴定了。 三个小时后。 老爷子的书房里。 结果出来了。 那孩子的确是厉成的亲儿子,老儿子的重孙子。 “这件事你怎么想?” 老爷子问道。 厉成怔了怔,他坐在老爷子的对面,面上露出了鲜少的迷茫神色,他双手从下颌一直捋到头顶,叹了口气,像是如释重负般。 “爷爷,其实我不恨宋千玦,我只是恼她欺骗我。” 闻言,老爷子沉默了半晌,终于接过话口:“我跟你一样,千玦那孩子,我不恨她,如果当初不是她,厉家一定不会被留下来,她算来还是咱们的恩人。” 厉成从未想到自己会从老爷子嘴里听到这一番话,纵使他知道老爷子从最开始就明白这些,但他却仍旧担心宋千玦会被老爷子追究,毕竟老爷子戎马一生惯了,他眼里最容不得的就是欺骗和利用。 当初厉成对着宋千玦说出滚字的时候,厉成虽然心下恼怒不已,更多的却希望宋千玦能赶紧走,不管去哪里,只要别被老爷子找到就行,后来一直暗中关注老爷子动向的厉成见老爷子似乎并没有什么动作,就连宋亦阳也不追究的时候,厉成这才明白自己似乎担心过头,而宋千玦也早已不知所踪。 时至今日,又尤其是知道这个孩子是自己的,厉成终于直面自己的内心所想,哪怕他不知道当初宋千玦对自己有几分真情有几分利用又有几分假意,他仍旧爱着宋千玦,爱着这个从未如此听话过的宋千玦,她以往总爱跟他对着干,可这回一个滚字,却是听话的很。 “爷爷,这话您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厉成面色凝重的说道。 “你也没问我啊。” 厉老爷子语气有些委屈。 “我以为爷爷会......” “会怎样?难不成你以为我要找千玦那孩子的大麻烦?” 厉成没说话了。 孩子被厉家人所接受,当周意欢知道这孩子是厉成亲骨肉的时候,她又喜又忧,喜的是她有孙子了,忧的是她不知道宋千玦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但很快,周意欢的这种担忧便被日益长开的红豆完全化解了。 原本红豆这个名字厉家人是不同意的,可厉成还是力排众议决定就依着孩子送来的名字,在厉成眼里,红豆是代表宋千玦爱他的证据。 孩子在自己手里,依着厉成对宋千玦的了解,他想,或许接下来不久后这小女人就该出现了,毕竟这世上没有哪个母亲不疼自己的孩子,宋千玦处心积虑的将孩子送到他面前,为的不就是先让孩子来消他的气吗? 这样想着,厉成的心无端端地就安了许多,他想,等到宋千玦出现的那天,他要告诉她,在她欺骗他的这件事上,除非她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弥补自己,否则他就不原谅她。 然而,想象总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残酷的。 又是一年过去,春风再次将燕庭南岸的春景唤醒,可宋千玦却并未像厉成想象的那般现身。 眨眼间红豆已经一岁,可以咿咿呀呀的跟厉成说着他不懂的话,一双白嫩的小短腿总是会在睡觉的时候不经意搭在厉成的胳膊上,跟宋千玦睡觉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大概是宋千玦搭的是厉成的大腿上。 当又熬满一个月后,厉成已经等不及了,他开始心慌意乱起来,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宋千玦为什么这么久还不来找自己,难道出什么意外了吗? 陆遇得了厉成的命令,花了一周的时间总算将将打听出眉目来,但他不敢将真相告诉厉成,因为他不知道厉成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书房里。 一盏台灯静静的伫立在角落,厉成整个人陷在沙发里,一张本就线条锋利的脸此刻显得更加骇人,他指间夹着一根烟,然而任凭那烟支燃尽他也没吸上一口。 厉成长久的沉默令陆遇十分担心,原本还对宋千玦这个少夫人颇有好感的陆遇此刻也忍不住有些不满起来。 他调查到的消息说宋千玦当初和安鸿飞一起到了c城,小城里的人都知道他们是夫妻,还说那是一对璧人,后来宋千玦怀孕了,还没足月却小产,不想那小产的孩子竟然命薄没能活下来,再后来,安鸿飞便带着一家人走了,至于他们去了哪里,无人知晓,而陆遇也再没查到。 虽然厉成从心里有些怀疑这份消息,但陆遇做事一向认真,更何况是这样的大事,陆遇是不会调查错的,厉成的心中颇多疑惑,然而随着他的沉思却渐渐都明朗了起来。 哪里是什么小产的孩子没能活下来?分明是那“一对璧人”嫌这孩子是个累赘,所以才找人给他送了来,然后他们再高枕无忧的远走高飞! 直到这一刻,厉成才知道,原来人的心真的是会疼的。 他待她如珍宝,她却弃他如敝履,既然如此,当初知道有孩子的时候又为什么要选择生下来?是可怜他给他的安慰吗? 红豆自从被送来后一直跟巧姨睡在一起,厉成倒不是不喜欢这孩子,而是他平日里工作繁忙,常常回来的时候早已三更半夜,他实在带不了,每日只能回来看一看红豆的睡颜,尽管如此,厉成却也觉得满足。 书房里一时间了无声息,陆遇怵在书桌前半晌也不敢轻易开口,直到厉成指间的烟灰掉了下去烫得自己一个激灵厉成这才回过神来,他揉了揉自己的眉眼,语气里满是疲累,吩咐陆遇先回去。 陆遇离开燕庭南岸没半个小时,厉成还站在书房的阳台上抽烟,往日里早就熟睡的巧姨却在这时惊慌失措的敲响了厉成的门。 “少爷,红豆发高烧了。” 指尖的烟支抖了两抖,厉成二话没说连鞋都没换直接抱着红豆去了医院,他的私人医生对儿科并不擅长,这个时间点所幸市区并不拥堵,厉成给程彦笙打了个电话,程彦笙今晚值夜班,正好可以提前为他在儿科安排一下。 原本巧姨一直抱着红豆,谁知红豆见了厉成后嘟嘟哝哝了一句爸爸,然后死活再不肯从厉成身上下来,厉成没法只得抱着红豆开车。 一路上红豆一直哭哭啼啼,小孩儿的哭声本就抓心,更何况这还是自己的亲儿子,厉成只恨自己不能替他生病,再想到这么小的孩儿被自己的亲生妈妈给抛弃了,厉成更心疼了。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787 红豆通红着一张小脸在厉成的怀里也不大声吵闹,只小声的嘤嘤啜泣,厉成脚下的油门踩到底,他一边安慰着红豆一边想起了宋千玦,紧接着脑海里浮现出四个字来:抛夫弃子。 没错,说的就是宋千玦这个狠心的女人! 到医院的时候正好凌晨三点,因为有程彦笙在,厉成抱着红豆很快被安排进了一间高级护理病房。 厉成的身份在s市虽不算人尽皆知,但平日里稍微关注财团信息的人都会认得厉成,在此之前从未有人知道厉家何时出了个小孩子的,这下眼见着v·i的总裁大人抱着一个孩子进了医院,顿时流言四起。 病房里。 红豆挂了水已经睡着了,厉成怕他手冷便一直用自己的大手轻轻捂着红豆的手背,外科的程彦笙抽了空过来瞧了厉成一眼。 巧姨回燕庭南岸给红豆拿东西了,纵使厉大总裁神通广大,可也架不住劳心劳力,他原本一向极好的皮肤此刻因为熬夜黯淡了许多,眼底下泛起一圈乌青,程彦笙见了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先去旁边休息一下吧,我替你看着红豆,反正他这会睡着了也不会闹了。” 厉成手动没变,他瞥了眼程彦笙,随即淡淡地开口:“不用了,我自己看着他就行。” 像是为了配合厉成的话,睡梦中的红豆一双小手不自觉的捏紧了厉成的大拇指,又咿咿呀呀了一句爸爸。 见到这副情景,程彦笙也不再说什么了,她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犹豫再三,终是没将想问的话问出口,程彦笙想,她自己的事尚且一团乱麻,又何必去操心人家的事呢? 宋千玦给程彦笙的印象一直不错,在去年初春发生的那件事之前她从未想到有一天宋千玦会不辞而别,甚至从此之后杳无音信,至于这个孩子红豆还是她从周意欢那知道这是宋千玦生下来又派人送到厉家的。 当时周意欢提起这事的时候满脸愤慨,说宋千玦太恶毒,竟然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要非得跟着那个忘恩负义的安鸿飞私奔,真是丢尽了他们厉家的脸面,程彦笙听了这话本以为依着周意欢的性子该是也不会多喜欢红豆的,结果她却猜错了,许是这孩子是自己的第一个孙儿,再加之又是血亲,总之,周意欢对红豆比对厉成还好,而这也让程彦笙微微放了些心,至少这孩子不会在厉家受委屈。 厉成知道程彦笙是一片好心,可他仍旧只想自己守着红豆,盯着红豆捏着自己的小手指,厉成原本荒凉无波的心海泛起了一圈圈涟漪。 血亲这种东西,真的是世界上最微妙的一种关系,只要一想到红豆是自己和宋千玦的结晶,他身上流着自己和宋千玦的血,厉成的心里就会充斥着奇妙的感觉,好像为了这孩子他做什么都可以。 见厉成不需要自己帮忙,程彦笙本打算起身告辞,谁知就在她正要开口时一向不喜与人多言的厉成破天荒的问了她一句:“厉琰那小子还欺负你吗?” 这话问得程彦笙当即一怔,她和厉琰自从上次吵架后已经有半个月没联系了。 眼瞧着程彦笙面露难色,厉成了然的移开目光,竟好似劝解,他轻声说道:“厉琰这小子入伍入得早,又是在爷爷身边长大的,有时候脾气难免犟了些,尽管你当初因为一面之缘找了他八年,但我还是建议你好好考虑一下,两个人在一起浓情蜜意的浪漫固然少不了,可更多的时候还是生活,只有在生活中才能检验你们是否会成为对方最合适的那个人。” 厉成跟自己说的这些话是程彦笙没有预料到的,厉成一直看着一副冷心冷情的模样,不曾想却对这些事看得如此通透,刹那间,厉成在程彦笙心中的印象又上了一层台阶,这个男人不仅深情多金,还是个很会生活的人,如果宋千玦当初没走,而是选择留下来,她现在该是很幸福的。 从儿科出来,程彦笙一身白大褂靠在了走廊上的凭栏处,黎明就快到来,太阳即出东方,这对世间万物来说都有了方向,可她却看不清她和黎琰的方向,何去何从,她早已在自己和黎琰的一次次争吵中迷茫了目光。 “滴滴......” 衣服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声。 程彦笙摸出来一看,是她大学的师兄发来的消息。 “明天有空吗?想请你吃饭。” 想了想,程彦笙回道:“我现在在替别人值班,明天下午有两台手术,可能做完就只想回家休息了。”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然而那头的人似是不懂什么叫放弃,仍旧回她:“我最近学了几道菜,反正你下了手术肯定也不想做饭了,不如来我家尝尝怎么样?” 这位学长在程彦笙大学时曾有意无意的跟她暗示过些东西,可流水有意,落花无情,程彦笙那时心心念念着要找厉琰,再加上她不喜欢跟人暧昧,于是找了个机会巧妙的回绝了这位学长的追求,那学长知道了也不气馁,更没有对程彦笙步步紧逼,反而停下了脚步站在远处,一直跟程彦笙以朋友相称,最普通的那种朋友。 那头的学长见程彦笙久不回他消息,遂再次发来一条,但这回换成了照片,程彦笙好奇的点进去,发现是一张甜品图,她最喜欢吃甜品,却又因为要保持身材的原因不得不克制自己,这招对她来说简直就是秒杀。 人家盛情难却,那她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 正在程彦笙思虑的时候,她身后的墙角处忽然冒出个人来,那人走路时悄无声息,高高大大的身影渐渐靠近了程彦笙。 “谁请你吃饭呢?” 颇有辨识度的声音毫无预兆的在程彦笙身后响起来,她吓了一跳,一声惊呼从喉咙里蹦出来,夜间空旷的意愿走廊上到处回荡着她的惊呼。 猛地转过身来,程彦笙看着眼前的人惊了又惊:“你...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说你要去执行任务吗?” 突袭的厉琰痞笑着似真似假的说道:“我要是再不来,我老婆都要被人拐走了,说,要请你吃饭的这小子是谁啊?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面对忽然出现的厉琰,程彦笙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怔了片刻,想起上回两人不欢而散,倏地就堆了满脸的不高兴,说出口的话火药味十足。 她一把将厉琰推开,一边装作要走的模样一边气道:“厉二公子怕是认错人了吧?我可不是你老婆!别瞎叫!” 知道程彦笙还在上回的事情生气,厉琰想了这许多日总算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拽住要走的程彦笙,没皮没脸的笑:“好啦,还在生气呢?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闻言,程彦笙依旧冷着一张脸,脚下的动作却停了,一双胳膊交叉在胸前虎视眈眈的盯着厉琰,等着他的道歉。 一看程彦笙这样,厉琰立马收敛表情稍息立正向前看,神情很是严肃认真的向程彦笙敬礼道:“报告程彦笙同志!厉琰同志经过这几天的反省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不该不经过程彦笙同志的批准就擅自在放假期间去帮助女兵,引起女兵和程彦笙同志的误会!我这种行为简直令人发指丧心病狂,对此我感到深深的自责和忏悔!请程彦笙同志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厉琰腰板挺得笔直,目不斜视,神色诚恳,瞧着很是正经,等了半晌,程彦笙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知道自己错了?” “是!程彦笙同志!我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真心的?” “绝对真心!保证不含防腐剂!” 最后一句让程彦笙到底没忍住,她踮起脚尖趁厉琰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揪住了他的耳朵,然后带着人径直往前走去。 所幸夜里医院的走廊人不多,厉琰一个大男人被程彦笙这样揪着耳朵,厉琰虽然很想挣脱,但架不住自个的老婆还在生气,他猜,他要是这会挣脱了,程彦笙明天就敢去赴那小男三的约了! 程彦笙比厉琰矮了大半个头,于是一路上厉琰只能弓着腰往前走,他一边小声哀嚎一边跟程彦笙求情。 “哎,哎领导,这可是在医院呢,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是不是?万一被人看见怎么办?对你的名声也不好是不是?哎,领导你说是不是?” 程彦笙冷哼了一句,头也不回,走得更快了:“我管教自己的男朋友,怎么就有碍我的名声了?” 程彦笙这句我管教自己的男朋友让厉琰原本还有些小不快的心瞬间被治愈了,于是他得意忘形的皮起来:“嘿嘿,这回承认了吧?刚才是谁说不是我老婆来着?” 得意忘形的后果就是祸从口中,程彦笙听了厉琰这话毫无预兆的停了下来,害得厉琰要是反应快差点撞到她身上。 厉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程彦笙神色复杂,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又怎么了?我又说错话了?” 片刻,像是累及的人忽然停下来,程彦笙叹了口气,反问厉琰:“你刚叫我什么?” “老...老婆啊。” “你知道老婆什么意思吗?” “老婆就是老婆呗,你是我的女人,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你错了。” “哪里不对?” “从法律意义上来说,一个男人叫一个女人老婆,这说明他们是夫妻,夫妻知道是怎么来的?” 程彦笙每说一句就会往前一步,厉琰被她的眼神莫名摄住,不自觉的随着程彦笙的步子往后退去。 空咽了一口唾沫,厉琰这会已经开始在心里后悔,他觉得自己今天似乎来得不是时候,程彦笙这明摆着要跟他算账的阵势。 见厉琰不吭声了,程彦笙又问了他一遍:“知道夫妻是怎么来的吗?” 厉琰点点头,言简意赅:“从法律意义上来说,结婚。” 听闻,程彦笙终于满意了,她收起先前让厉琰手足无措的表情,摆出一副甚是挑衅的模样,直直地盯着厉琰,容不得他退缩,问他:“你既然敢叫我老婆,你敢娶我吗?” 厉琰不笨,在程彦笙说出上一段的时候他便已经猜到了她接下来的意图,可尽管如此,当真的听到这些话从程彦笙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厉琰还是怔住了。 他不是不想娶程彦笙,而是觉得好像还没到时候,虽然他也不知道在他心里那个合适的时间到底会走到哪里,但他能肯定一点,那就是绝不是现在,他说不清也道不明,更无法向程彦笙解释,总之,他会娶她,但不会是现在。 厉琰的眼神从最初的震惊到慌乱再到躲闪,程彦笙一个不露的全看了,说不难过是假的,说不伤心也是假的,如果有可能,她真想押着厉琰去民政局和她把证领了。 她想嫁给他,做梦都想,好像没有那个证件她就永远会感觉厉琰有一天会离开她,她想,她不是需要那个证件,而是需要那个证件带来的安全感,尽管那东西现在已经越来越廉价,越来越随便,但她还是想要。 程彦笙目光灼灼,厉琰退无可退干脆不退,他笑嘻嘻的上前将程彦笙搂入怀里,企图蒙混过关:“咱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吗?结婚多麻烦啊,是不是?” 哪知程彦笙不吃他这一套,铁了心今天要个答案,她推开厉琰,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问:“你就说,你敢不敢和我结婚?” 厉琰愣了愣,仍旧笑着:“这...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这是...这是......” “那是什么问题?” 程彦笙分毫不让,厉琰被逼得狠了,他一咬牙狠下心来,拉着程彦笙的手总算痛快答应下来。 “行!不就是结婚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走!咱俩天亮就去民政局!” 这回换程彦笙惊愕了,她一脸不信的模样逗乐了厉琰,厉琰的大手捏了捏她脸颊:“怎么了我的好老婆?吓着了?” 程彦笙皮肤细腻光滑,厉琰虽贵为豪门公子,可毕竟是从军之人,每日过得都是枪口舔血的日子,他一双布满薄茧的手虽未用力却已弄疼了程彦笙,程彦笙回过神来将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挥开,嘁了一声:“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逼你!天亮了谁要是不敢去,谁就是小狗!” 厉琰笑得更开怀了:“行行行,都依你,谁不去谁就是小狗,以后见了面都要汪汪汪行了吧?” “哼!”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789 苏玲珑使的劲儿可不轻,张志倒在地上几秒后才回过神,紧接着他感到自己的背脊跟碎了一样钻心的疼,大概是他运气不好,过肩摔原本伤不了他太多,可坏就坏在他倒下的那块地上因为最近镇上在铺路,一块凸起的尖石正好硌在他脊背上。 爪牙试图去扶张志,张志也想着自己蹦起来,结果没想到张志第一回没起来后就直接晕了过去,苏玲珑当场愣住,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她记得自己没使太大劲啊,人怎么就起不来了呢? 完了,不会要闹出人命吧? 救护车来的很快,苏玲珑作为肇事者当然不可能逃得了,她被张志的爪牙们押着一起上了车,镇上的医院没人敢接,说要尽快往县里送。 这下,苏玲珑是彻底懵了,但好在片刻后她渐渐冷静下来,先前围观的那群人里有一位热心的大叔和一个年轻小伙子陪着苏玲珑一起到了县里。 听说自己的心腹被人打成重伤,留学归来不久的县令公子带着他的好基友一起到了医院,气势汹汹的准备找人算账。 由于爪牙打电话的时候没说清楚,只说张志被人打了,于是当县令公子见到罪魁祸首苏玲珑的时候怔了又怔,好半晌才问道:“你......这人真是你打的?” 苏玲珑有点儿委屈,她解释道:“我也不是故意的,是他冒犯我在先,再说了,我就摔了他一下,谁知道他那么不禁打?” 闻言,县令公子嘿嘿笑了两声,他偏过头跟身边的好基友耳语:“喂,这妞不错吧?想不到我们县城还有长得这么好看的女人,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呢?” 那县令公子的朋友也算是圈子里混的,身世背景虽比不上s市里的一众权贵,可到底也算有来头,在这之前,他虽从未真正见过苏玲珑,但却从少有的报道上看到过当初厉家少奶奶的照片。 县令公子跟朋友耳语完后一直等着人家的回应,结果半晌没听见声音,于是他狐疑的瞥了一眼,这才发现他朋友一双眼上上下下的盯着对面的苏玲珑看,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见状,县令公子一脸你懂得的笑意撞了撞他朋友的肩:“怎么样?到时候你一晚我一晚......” 说完县令公子抑制不住的笑起来,他朋友却没跟着笑,反而渐渐一脸凝重,说道:“我看不怎样。” “啧,这话什么意思?这可是我的人先找到的,难不成你还想独占?” 闻言,朋友沉了沉脸,斜睨了一眼县令公子,用眼神示意他出去再说。 盯着俩男人在自己面前污言秽语的嘀嘀咕咕了半晌,苏玲珑知道自己不能胡来,她只得装作没什么都没听见似的,转过身去看躺在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张志。 医院走廊上。 “你拽我出来干嘛?” 县令公子一脸不高兴的问道。 那朋友弹了他一个脑崩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解释道:“我看你是色欲熏心不想要小命了是吧?你知道里面的女人是谁吗你就敢口出狂言,嫌自己命长可别拉上我。” 这朋友是县令公子一众狐朋狗友里最靠谱的,所以他的话县令公子一般都会相信。 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县令公子竟随着朋友的话心慌起来,他结巴着开口:“你...你有什么...有什么消息就一次说完,别......别跟我这卖关子!” 那朋友也不瞒县令公子,实话实说:“知道s市厉家吗?知道三年前厉家长孙和宋家联姻的事吗?” “知道啊,那又......那又怎么样?” “呵,那又怎样?!亏你还说的出口,里面那女人就是厉家少奶奶,宋家的千金小姐。” 闻言,县令公子一双眼登时斗大如铜铃,片刻后他双腿一软,要是被朋友眼疾手快的扶住,能当场就坐到地上。 “你...你......她...她不是说她姓苏吗?怎么会......会是厉家少夫人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我敢肯定,屋里的女人绝对是厉家少夫人没错,你看见她脸上那颗红色的痣了吗?普天之下,除了厉家少奶奶,谁还会长这么漂亮的胭脂痣?” 县令公子彻底懵了,心里直叫苦,要不是张志躺在床上没醒,他现在真想狠揍一顿这人,净给他惹麻烦! “那,那你觉得我现在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当然是装作不认识赶紧将人送回去。” “对对对,我现在就派人把她送回去,说不准这厉少夫人改名换姓下乡支教是考察民情体验生活呢,我可不能坏了她的兴致,不过就是可惜了这么一张脸啊,我是得不到了。” 闻言,县令公子啧了一声,毫不客气的怼道:“还想要你这条小命你就少说两句吧,那厉家少夫人也是你我敢肖想的人物吗?” 苏玲珑从病房出来的时候并未听泉县令公子和他朋友的对话,只听到两人在那讨论她一个堂堂权贵少夫人怎么会改名换姓跑到这山沟沟来吃苦受罪,苏玲珑当场就愣住了,惊了又惊,他们怎么会知道她的? 自己不过是上街来买趟东西,怎么这事还越来越复杂了? 苏玲珑本以为两人肯定还有其他计划,可那先前气焰嚣张的县令公子态度恭敬的将她送了回去,路上苏玲珑抱着试一试不占便宜白不占的想法跟那公子提了提她所在的村落里没电的事,那公子一听,当场允诺回去就让他老爸找人拨款,顺带再给那些孩子建个小幼儿园。 于是苏玲珑一颗心瞬间放晴,她当然知道这些人肯定是偷偷查到了她先前的身份,否则怎么会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呢? 大概这就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回去后的县令公子和他老爹找了施工队,拨了款,历时一个月后总算给苏玲珑所在的村落通上了电,接下来就是建一个小学,原本苏玲珑说幼儿园就够,谁知那俩父子颇为热心的非要再弄个小学出来,毕竟又没多少孩子,于是苏玲珑也就没拒绝. 有时候她站在山坡上看着山下正在建修的小学,她会闭上眼上双手合十替远在s市的厉成祈祷,祈祷他此后人生顺遂,安平康乐,不为其他,只为她曾经的那个身份帮到了这么多人,而这些其实都是厉成给的,如果没有厉成,这一切都不可能。 渐渐地,小学建成了,三间宽敞明亮的大瓦房足骨容纳下她的学生们,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体育场和图书馆,那里面都是她用自己的钱买来的书。 学校正式竣工的那天,县令公子和他的老爹说要请苏玲珑吃饭,苏玲珑推拖不得,只得应下,然而就在县令公子去接苏玲珑的路上却接到了一个电话。 那电话是县令公子前段时间在医院的好朋友打来的,说自己最近打听到了厉家少夫人宋千玦也就是苏玲珑的消息。 也是直到这时县令公子才知道,原来这苏玲珑与厉家长孙早就闹掰了,她也不是什么宋家大小姐,而是冒充的,事情败露后逃到了这里。 那县令公子的朋友消息一向准确,故此他一直相信这人,这人说自己之所以前段时间消失就是专门去s市打听消息了,厉家人将这件事封锁的严,他周旋许久才知道了这点消息。 县令公子旁的没注意,只听到一句“苏玲珑冒充宋家千金小姐,早已和厉家一刀两断。” 嘿嘿笑了一阵,县令公子问道:“那,我如果现在对苏玲珑下手,应该没人会找我麻烦吧?”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片刻:“厉家长孙最近和娱乐圈影后秦妍舒传了不少绯闻,我还听说厉家长孙一直带在身边的那孩子就是他和秦妍舒生的......” 县令公子迫不及待的打断他:“别废话那么多,你就说,我现在能不能动这女人了?” “应该能。” “嘿嘿,那就好。” 于是,苏玲珑就这么入了圈套。 她被县令公子在桌上灌了好几杯后劲特强的红酒,不过好在她事先有准备,从家里出发的时候吃了不少醒酒药,又一直跟人强调自己不会喝酒,一喝就醉,于是在第二杯下肚的时候苏玲珑就开始装醉,第三杯的时候直接晕在了饭桌上。 以为自己奸计得逞的县令公子抱着苏玲珑就上了酒店。 将人放在床上,县令公子本打算一亲芳泽,可他有个习惯,每次办事之前都要洗个澡,于是他强忍着冲动去了卫生间。 原本计划等那人一扑上来自己就动手的苏玲珑见人去了卫生间,暗自松了口气,她悄悄从床上爬起来到处找趁手的家伙。 就在此时,县令公子的手机滴了一声,是> 苏玲珑鬼使神差般点开了消息,一看才知道,原来这人在背后查清了她所有的底细,发消息的人还说自己已经在s市将她这个残花败柳藏身小城的消息散播了出去,准备跟当初被她害惨的厉家人讨个功劳。 虽然相信厉成不会对自己怎样,但苏玲珑心里还是莫名发怵,这两年来她不愿去找厉成不愿见他,不是因为害怕厉成,而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厉成,她虽然救了厉家人,可说到底一切事都是因她而起。 卫生间的水声停了下来,苏玲珑一惊,连忙将手机放回原处,随后捞起一旁桌上的台灯藏到了门后厚重的窗帘里。 县令公子腰间围了条浴巾就走了出来,他一句“小美人儿我来啦”还没说完就愣住了,因为床上躺着的美人不翼而飞了,就在他愣神的当口,忽地身后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头上一痛就失去了意识。 苏玲珑举着台灯在原地怔了半晌,回过神后费了老大的劲才将人弄到床上,为了保险起见将床单拧成绳把县令公子牢牢困在了床上,随后她从酒店下楼在路边拦了辆车回镇上。 过不了多久事情就会暴露,为了给孩子们道个别苏玲珑特地连夜回了小学,一个人壮着胆子在黑板上给同学们留了言,说自己最近有事,要出一趟远门。 离开这个自己生活了两年的小村庄时,苏玲珑站在山坡上遥遥的看着s市的方向,也看山脚下小学所在的位置,她想,有些经历一辈子有一次就足矣。 事到如今苏玲珑再也无法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她连夜坐了去外地的大巴,为了不暴露行踪中间还转了好几趟车,她在车上给孙叔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有事要出远门一趟,等到了目的地会给他消息。 沿途风景从崇山峻岭渐渐变成沃野平原,苏玲珑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她担心那县令公子醒来后会不依不饶的到处找她报仇,毕竟便宜没占到自己还吃了亏,那小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买票的时候苏玲珑其实没想过究竟要去哪里,她只是随着人潮迷迷糊糊的上了辆车,等到她一觉醒来才想起问这车是去哪里的,同行的一个大妈十分诧异的盯着她看了好半晌:“姑娘,你怎么连自己坐的去哪里的车都不知道?” 苏玲珑懵懵懂懂的打了个呵欠:“没事的阿姨,我只是想出来散散心,就随便坐了辆车。” 闻言,大妈啧了一声,嘀咕道:“现在这些年轻人,也太有想法了,还有不知道目的地就上车的,万一到地方人生地不熟你一个人怎么办?” 苏玲珑笑了笑,没说话,来自陌生人的关怀竟奇迹般让她一直郁郁不快的心明朗了些。 苏玲珑以前就听说过有些胆大的人喜欢不计划去处便出门,赌的是一路上的各种情况,或许感人,或许累人,又或许都有,总之,听说没有计划的旅途是十分精彩的,可能一趟就能尝遍酸甜苦辣麻,然后归于平静一段时间,便会又想着再次启程。 这样的旅途或许听来动人,但苏玲珑一向只喜欢当故事听,她仓促离开,漫无目的的逃亡,不过是因着实在没了办法,不想再横生事端罢了。 中途跟热心的阿姨道了别后,苏玲珑挑着个好听的地名又坐上了车,她想,等天黑了,如果这辆车到了目的地,她就不走了,如果没有,等天亮了经过的那座城市,就是她的目的地。 第三辆大巴在上午九点就到了目的地,苏玲珑在候车室里买了桶泡面狼吞虎咽起来,大概是这副皮囊在人群里太过惹眼,尽管苏玲珑已经连续两天一夜没怎么休息过,甚至瞧上去有些狼狈,可她一张脸却仍旧好看,脸色也只比平日里苍白了几分,有人见她一个人便想上前搭讪,谁知她一个冷冰冰的眼神甩过去,直接了断了人家的心。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788 天色亮得很快,程彦笙结束值班后回了趟家,梳洗打扮一番后时针正好指在清晨六点,她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厉琰躺在她床上闭着眼小憩。 时间还早,这会去了民政局也没开门,于是程彦笙在手机上设了一个八点半的闹钟。 两个半小时后,床上的两人成功被程彦笙的闹钟给吵醒了。 听到声响,厉琰迷迷糊糊间睁开双眼,他拿过程彦笙的手机关掉闹铃,搂着怀里的人准备再次入睡。 醒来的程彦笙在厉琰怀里静静地看了他一会,思虑了半晌,终是问道:“还去不去了?” 闻言,厉琰一个激灵醒过来,他伸了个懒腰,先吻了程彦笙一回,然后在程彦笙快喘不过气的时候再迅速跳下床去,将自己在部队里的速度拿了出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去!当然去了!否则以后见了面我不得学狗叫啊?” 两人出门的时候正好是上班高峰期,堵在高架桥上想掉头都来不及,厉琰捏着方向盘逗程彦笙:“我跟你说,不是我吹,看见前面这条长龙了吗?要是从人家车顶过不犯法不招骂的话,我能背着你在三分钟之内通过。” 这话厉琰说的是真的,程彦笙也是真信,而且她知道,厉琰说三分钟已经很谦虚了,她曾有幸见过两回厉琰所在部队的特种兵训练,当时给她留下的震撼以至于让她现在丝毫不怀疑厉琰的专业性,这就跟他们科室最牛的主刀大夫一样,再难的手术,人家只要说三个小时就绝不会超出一分一秒,还是伤口最完美的那种。 归根究底,还是专业,对一个领域的绝对专业。 折腾了大半天两人总算到了目的地,人生头一回来民政局,程彦笙还有点儿小紧张,她看了眼身边的厉琰,一向嬉皮笑脸的人竟也难得正经起来,可眼前民政局的情形还是让程彦笙吓了一跳。 她再三确定排着长队的那一列是离婚队伍的时候,她冷不防打了个寒噤,心里感叹了一声:那句话果然没说错,现在离婚的比结婚的还多。 然而就在程彦笙感叹的当口,厉琰的电话响了。 厉琰准备伸手去摸手机,眼疾手快的程彦笙先摁住了他的手,眼神里隐隐透出不安,问他:“能不能等办完再接?马上就要到我们了。” 看出程彦笙的害怕,厉琰安慰她:“别瞎想,肯定是我战友约我喝酒呢,没事儿,我等会再接。” 虽然厉琰嘴上这样说,可他的神色却在手机响起的一瞬间紧张起来,纵使他故意安慰程彦笙,可却骗不了他自己。 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程彦笙死死拉住厉琰的手,登记处的办事人员递给他们两张表,程彦笙连自己的名字都写成了厉琰,她的手一直在抖,片刻后,打电话的人似乎终于放弃了。 再没感受到震动,两人双双在心里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秒那手机再次响起来。 这回,两人同时转过头看向对方,同时开口。 “对不起。” “你接电话吧。” 厉琰一直紧绷的心缓了缓,他稳住心神去拿口袋里的手机,而程彦笙也十分礼貌的从办事登记窗口离开了,她跟在厉琰身后静静的听厉琰打电话,脸上一派平静。 “你小子怎么现在才接电话?” 是大队长的声音。 只要在放假期间一接到上级领导的电话,厉琰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他的假期又要泡汤了。 “我...我刚没听到。” 知道厉琰在撒谎,大队长也不拆穿他,直接开口发布命令。 “接到上面消息,a国有一股势力最近会从我国边境运送一批杀伤力极强的武器到国内,我估计是冲着高峰会议来的,上面的命令是必须截下这批武器,将敌人扼杀在边境森林里,时间紧,任务重。听明白了吗?” 厉琰言简意赅两个字:“明白。”说完挂上了电话,转过身目色沉沉的看向程彦笙。 程彦笙倒也不恼,她没看厉琰,自觉的开始往大厅外走去。 厉琰从后面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生气了?” 程彦笙没说话,使劲一挣扎,竟挣脱了,然后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厉琰颇为无奈的叹口气然后追了上去,终于在台阶上将人堵住,他抓着她的肩膀语气很急:“彦笙你看着我,你看着我行不行?我这一走不定又什么才能回来了。” 到底最后一句话戳中了程彦笙的软肋,她忽然踮起脚尖在厉琰肩上毫不客气的咬了一口,好在这是冬天,厉琰穿的衣服还算厚实,否则程彦笙这一口下去,他铁定要见血了。 片刻,知道自己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厉琰强硬地住程彦笙的脸,然后俯下身深深吻了她一回,末了意犹未尽的狠狠揉了一把她殷红的唇。 “老婆,等我回来。” 说完,再不犹豫,厉琰转身几步跨下台阶,不远处一辆越野车上下来个人,正冲他招手。 回过神的程彦笙用手做了个喇叭,冲远处的厉琰喊道:“厉琰!你这只小狗!等你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距离记忆中那个不敢回忆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这一年里宋千玦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梦见她那未曾谋面的孩子,她梦到红豆没有死,梦见红豆长大了,咿咿呀呀的叫她妈妈,也梦见厉成,梦见厉成逗红豆玩儿,一家人在一起很幸福。 可梦里终究是梦,尽管她是如此的不想醒过来,可每天的生物钟比闹铃还准时。 她现在在边城的一座山村小学里教书,这里太落后了,没有电,没有网络,在宋千玦没到来之前,这里甚至连一个像样的教室都没有。她如果想用手机,要徒步接近八公里去到附近的小镇上。 原本宋千玦没想到要来这样的地方,可当初她从医院回来的第三天安鸿飞就急匆匆的走了,他走的时候很抱歉,给宋千玦和孙叔还有甄夕留了许多钱,如果不过分挥霍,这三人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那种,宋千玦问他到底什么事这么着急,安鸿飞没说,只默默安排好了一切,临走前交给了她一张新的身份证,让她如果愿意的话,可以换个身份换个名字重新开始一切。 宋千玦接过那张身份证看了一眼,上面的人是她没错,可名字已经变成了苏玲珑。 “为什么要姓苏呢?” “因为好听。” 安鸿飞像小时候那样揉了揉她的短发,又去抚她脸上的那颗小红痣,半晌叹了口气,说道:“千玦,这颗痣终归太招人了,你如果愿意,找人把这颗痣去了吧。” 甄夕听说安鸿飞要走而且还不带她,在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都耍尽了,可安鸿飞铁了心,她再也没了办法。 走的那天是半夜,小城里很安静,安鸿飞在车站跟宋千玦道别,要她好好照顾自己,也要她放心,说自己很快就会平安回来,然后头也不回的上了车。 也是那一晚,当宋千玦和孙叔回去的时候发现原本在家的熟睡的甄夕早已不知踪影,两人找遍了整个小城都没找到。 五天后,甄夕不知用谁的手机给宋千玦发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群里有安鸿飞站在船上的背影,还有甄夕正对镜头的笑脸,看样子,安鸿飞是不知道甄夕在跟着他。 看到甄夕也算间接和安鸿飞在一起,原本打算再找不着人就去报警的宋千玦和孙叔总算松了一口气,两人依着那电话号码再打回去的时候号码却已然变成了空号。 一时间,原本热热闹闹的四人小院顿时冷清下来,再次回到了宋千玦和孙叔相依为命的时候,所幸就这样过了小半个月,孙叔的黄昏恋来了。 对方老太太是个保养挺得宜的俏寡妇,儿子女儿也争气,听说在京都做生意,做得还不错,老太太年轻时就失了夫,为了一双儿女愣是咬牙自己撑过来了,现在儿女有出息了,老太太总算能歇一歇,也不知怎的就看上了当门卫的孙叔,孙叔一开始还拒绝,可架不住老太太一身热情,说生活是自己,苦了一辈子,他们也该有自己的生活才对。 这事孙叔没跟宋千玦说过,是宋千玦某天买菜的时候遇见了那老太太,人拉着她热情的很,后来宋千玦回去千方百计的总算从孙叔那知道了怎么回事,她当即表明自己的态度,认为那老太太说的不错,生活是自己的。 后来,孙叔就和老太太在一起了,再后来,孙叔的肺出了问题,于是老太太主动找了好地方带着孙叔彻底归隐山林,宋千玦只要有空就会去看他们。 再后来,宋千玦也离开了c城,她听了安鸿飞的话,一心想要开始新的生活,换了苏玲珑的名字,取了眼角的痣。 取痣的那家店的店主一直问她是不是真的考虑好了非要取,毕竟这世上长小红痣的人可不多,更何况这小红痣在她脸上丝毫不隐瞒美观,或者说更添风采,店主一再确认,苏玲珑也一再确认。 只是取了痣的两个月后,在苏玲珑来到小山村支教的某一天,她从床上起来照常对着镜子梳洗的时候,她发现那颗被取掉的小红痣似乎又要长出来了。 再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苏玲珑今天要去一趟城里,她打算为自己班上的十几个小朋友过个节,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当初安鸿飞留下来的钱还剩很多,在到了这里后的第二周苏玲珑就想要用那些钱为这个村子的人把电通上,可等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孙叔的时候,孙叔问了她一连串接下来的问题,然后她便打住了这个念头,为一个村落通电不是件小事,而且说不准还会牵扯出许多意外,所以,还不如用这些钱为孩子们多买些书。 小镇今天当场,纵使天气寒冷,可仍旧热闹,苏玲珑一头短发戴了条墨绿的围巾,穿着去年的呢绒大衣,她站在杂货铺的台阶上问老板有没有圣诞节用的东西。 那老板见她人长得漂亮,打扮也算时尚,于是不嫌费事的将不知几年前压箱底的东西都翻了出来。 所幸这些装饰品不比吃食,没有太明显的过期界限,积了点儿灰,老板手脚麻利的给苏玲珑都弄干净了,然后找了个口袋给她装好,还多赠了两棵小的圣诞树。 既然是圣诞节肯定少不了点心和苹果,苏玲珑拎着东西放在了一个老乡的车上,然后转身去买别的东西,可就在这一转身的当口,苏玲珑没留意脚下,一不小心踩了别人一脚。 那人是当地出了名的地痞,叫张志,早就见过苏玲珑一回,这一下正是张志自己故意撞上去的,他最近奉县令独子的命令正四处寻摸美女,千方百计的打听了许多天仙的下落,结果见了面没一个让他满意的,苏玲珑是他上回无意间在街上碰到的,他原本打算当时就将人拦下问一问,谁知他刚下车一个转身苏玲珑就不见了身影。 眼瞧着寻找多日的美人就在跟前,张志一张嘴都咧到耳朵根了,他凑上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苏玲珑,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眯眯的问道:“美女,听说你是来支教的?” 苏玲珑本能的不喜欢这人,她眉头一皱,道了句对不起拎着东西就要走人,谁知那张志却不肯放过她,带着手底下的爪牙将苏玲珑拦在路边。 小镇上的人多是朴实的农民,虽然都对张志怀恨在心,可谁也不敢真正和张志明着作对,但好在这些人也不见死不救,明知可能会被人寻仇,但大家还是壮着胆子围了上来。 张志一双小眼睛横了一圈四周,试图吓跑越积越多的人,可谁也没有走,于是张志决定速战速决,他摸了一把苏玲珑的肩,安抚似的开口:“苏小姐是吧?请您放心,我张志绝不是坏人,我呀,这是要带你去享福呢,苏小姐长了张这么好看的脸,真是咱们男人的福气啊。” 张志的手还在自己脸上,苏玲珑一直在心里劝说忍忍就过去了,千万别惹事,可当她倒数完毕后终是没忍住,她猛地出手捏住张志的手腕,连同他的胳膊一起往后折了过去,再往前一抻,给张志来了个漂亮的过肩摔。 苏玲珑一连串动作做得干净又利落,前后不过三五秒时间,张志和他的爪牙压根没反应过来,等人被摔到了地上,人群中爆发出哄然大笑。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790 当换乘第四辆大巴的时候,苏玲珑毫无预兆的在这个小车站的滚动屏幕上看到了能够直达s市的大巴,她鬼使神差的跟售票员说自己要去s市。 自从三年前离开后,苏玲珑再也未曾踏足过s市,她脑海里有关于这里的一切回忆都太汹涌,她害怕,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去找厉成,忍不住求他原谅,忍不住说他们原本有个孩子的,如果孩子活着的话,今天该两岁了。 透过车窗看着外面提示距离s市越来越近的路牌,苏玲珑轻轻摁着自己的跳动的心,她想,她只是去偷偷看看厉成,只看一眼就好,只让她知道他的近况就行。 三年了,他还好吗?还那么喜欢抽烟吗?大圣胖了还是瘦了?爷爷身体怎样?姑姑厉婉秋早该出狱了吧?她会恨她吗?厉成会被周意欢逼着娶妻吗?应该没有吧,毕竟是厉家的长孙,娶妻这样的大事媒体怎么着也会报道才对,这三年来她从未在新闻上看过有关厉成情感生活的报道,所以,应该没有吧? 苏玲珑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v·i。 厉成站在落地穿前面无表情的俯视着如蝼蚁一般的行人,良久后,他从包里摸出支烟点上,这烟是德国人造的,又浓又烈,一不小心极易呛嗓子,厉成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开始喜欢上这种烟的味道,他只知道,每当自己站在这里的时候,他总会想起一个人。 三年了。 距离那人消息的无影无踪已经三年了。 红豆还不知道妈妈是什么,却已经呀呀学语快要长大了。 当初陆遇送来的消息,厉成不信,他又让陆遇事无巨细的查了一遍,却仍旧还是最开始的结果,无论从哪里说起,该都是宋千玦和安鸿飞丢下孩子远走高飞了。 活了这么多年,厉成从未吃过如此大的亏,也没受过如此大的憋屈,他扪心自问,如果他对宋千玦下得去手,难道凭着他堂堂厉家的权势真找不到宋千玦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他不仅找得到,还会很快找到,可他不想,这大概就是他对宋千玦最后的温柔了,因为他不知道当自己看到宋千玦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究竟会不会原谅这个背叛他,利用他的女人。 “葫芦娃.....葫芦娃......” 节奏欢快的儿童铃声响起将厉成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这是在红豆的强烈要求下厉成让陆遇给自己设置的。 红豆比一般的小孩子说话要早,很有语言天赋,有时候厉成在他面前打电话时不经意间说起一句,红豆便能在某个时刻丝毫不察的给他说出来,因着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所以红豆说这些话的时候一般都是在给玩具配音,一个人自言自语玩得不亦乐乎。 划开接听键,厉成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红豆在那头奶声奶气的说道:“爸爸...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红豆...红豆给你做了蛋糕...” 今天是厉成的生日,周意欢一大早就买了好多东西去了燕庭南岸,眼下正跟红豆婆孙俩在厨房里鼓捣着呢。 一听红豆这话,厉成微微皱了皱眉,周意欢每隔两三年都会在他生日的时候亲手给他做蛋糕吃,尽管请了名厨教手艺,可做出来的东西仍旧难以下咽,厉成还每回都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将周意欢为他准备的一大块蛋糕全吃下去,没办法,不吃就是不给她面子,惹急了周意欢还要生气的,说儿子的生日娘的受难日,现在为娘的做个点心儿子都不吃了,她这个妈当得实在没意思。 眼下听到红豆说给自己做了蛋糕,厉成忍不住想起周意欢的黑暗糕点,他冷不防打了个寒噤。 电话还没挂,红豆久未听到厉成说话,于是又叫了一声爸爸。 厉成回过神来:“嗯,爸爸知道啦,谢谢红豆。”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红豆都...都一天没见到你了。” 抬起手腕看了时间,厉成转过身瞥了眼办公桌上还堆积如山的文件:“这样吧,等红豆给奶奶也做好一块糕点的时候,爸爸就到家啦,好不好?” 红豆咯咯笑起来,乖巧的回他:“好,爸爸要说话算话哦。” 挂了电话,厉成鲜有表情的脸上扯出一丝笑意来,这些年他老是隔三差五的迫不得已吃周意欢的黑暗料理,现在帮他坑妈的人已经长大啦。 苏玲珑到s市车站的时候正好是傍晚六点,从这里到燕庭南岸如果不堵车会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长途跋涉是件很累人的事情,苏玲珑坐在出租车上半天没缓过神,她的头微微靠着车窗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这座城市依旧如此热闹繁忙,从不会因为有人离开有人会来发出丝毫的叹息。 天色渐渐暗下来,前面路口处是个红灯,司机师傅缓缓放慢速度停在了斑马线前面。 就在此时,一辆最新款的卡宴跟着靠在了苏玲珑所在出租车的左边,街灯明亮,足够能让人看清出租车里客人的模样。 说来也怪,陆遇往日里并不喜欢在等红灯的当口左右张望,然而今天他却破天荒的随眼瞥了一回右边的出租车,正好瞧见对面开着车窗晾风的苏玲珑。 苏玲珑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可尽管如此,陆遇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人,一向沉稳自持的他竟也慌起来。 陆遇因为惊愕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倒吸凉气的声音。 厉成在后座随着陆遇的目光看过去。 然而与此同时,路口的交通灯再次变化颜色,载着苏玲珑的出租车一溜烟的疾驰而去,走的是和厉成方向相反的那条街道。 而原本该一脚离开原地的卡宴却因为陆遇的走神依旧停在十字路口,直到后面的车摁了一声喇叭,陆遇这才回过神,他双眼微微有些呆滞的看着前面的路,一双手放在方向盘上都差点乱了阵脚。 卡宴重新上路,陆遇的心却一直没跟上来,还停留在那处红灯路口,犹豫了半晌,陆遇终究还是开了口,他空咽了一口唾沫,试探的同厉成说道:“厉总,刚刚,刚刚我好像看见宋小姐了。” 宋小姐是谁不言而喻,陆遇话音落下后,车内的氛围一时间降到了冰点。 厉成没说话。 其实,刚才旁边那出租车走的时候,厉成顺着陆遇的目光看去的一刹那,他是看到了苏玲珑的,但,也仅仅一眼,只瞥见一个大致的轮廓,他甚至连究竟是不是那人都无法确定。 这世上轮廓相似的人何其多?那心狠手辣的女人又怎么会回来呢?肯定不是她。 厉成在心里第一时间否决了陆遇的好像,好像不代表就是,好像也可能看错了。 就在陆遇以为自己点到了大老板的不痛快时,只听到厉成浅浅地开口:“你看错了。” 燕庭南岸。 苏玲珑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她甚至知道通过眼前这大门后厉成的别墅该往哪里走,然后又在哪里拐弯,甚至连这里的安保大叔们都还是三年前的那些人。 苏玲珑不想被人发现,于是她找了个角落乔装打扮了一番,戴了个口罩,外面套着件黑色的大衣,当年的短发已经变成了长发。 她没有能证明自己是这里住户的证件,所以她也并不打算进去,她只是在赌,赌上天会不会给她再见一次厉成的机会,她只希望能远远看他一眼就好,哪怕是背影也行,看看他,然后她就该走了,从此以后,就真的该放下了。 和厉成在一起多年,秦妍舒自然知道今天是厉成的生日,这两年秦妍舒一直表现的很好,她在面对厉成时再不是以往的模样,她也渐渐变回了当初那个矜贵自持的秦妍舒,但她仍旧放不下厉成。 本以为宋千玦走了,自己的机会来临,可秦妍舒直到那时才发现,厉成是真的不爱她了,哪怕这世上没了宋千玦。 从那之后,秦妍舒就变了。 宋千玦刚走的前两年厉成不见她,最近这一年来两人的关系在秦妍舒浅浅淡淡的维护下竟也开始有破冰的迹象,至少厉成肯见她了,又或者说,厉成始终做不到对她太绝情,再加之如今她也算在这世上孤身一人再无亲朋,厉成先前那颗想着任她生任她灭的心也算软了些。 毕竟是曾经陪他走过十年的人,就算爱情不再,倒也犯不着见死不救,至于秦妍舒曾对宋千玦做下的事,厉成想,如果宋千玦在的话,她倘若知道秦妍舒自从死了父亲后在娱乐圈受到的惩罚,该也会叫他出手相助的。 虽然宋千玦对他心狠手辣,对别人可未必会这样。 原本秦妍舒今天是不打算来的,可她到底没忍住,怎么说也是厉成的生日,她想着把自己的礼物送到,也算是一份心意了,就当这一年来他对自己事业上的暗中相助。 苏玲珑藏身在大门左前方不远处的一颗树后,她隐在昏暗的树荫下,几乎没有人能发现她。 秦妍舒将车停在燕庭南岸的门口后坐在车上给厉成打了个电话说明自己的来意,厉成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终是应了一声好。 红豆很黏厉成,只要厉成回了家就别想摆脱这个小家伙,眼下红豆见他要出门,十分自觉地抱着他的双腿缠了上来。 周意欢不喜欢秦妍舒,厉成干脆也不跟她说,只道自己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秦妍舒原本是外面等厉成的,可终究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她也没开车,拎着礼物直接进了燕庭南岸,原本保安并不让她进去,可那里面有一位多年前就在这里的老员工,当初秦妍舒和厉成交好的时候,这老员工也见过厉成曾带着秦妍舒来了几回,再加上她又是荧屏上的大明星,故此便将人放了进去。 厉成抱着红豆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就后了悔,他今天不知为何总有些心绪不宁,所以这本就不再讨他欢心的秦妍舒就更不想见了。 可答应了别人的事总不该无故反悔,这样想着,厉成便也释然,如今他拿秦妍舒不过当个熟悉的老朋友,见一见,也没什么,更何况前些日子他让陆遇暗中帮衬了秦妍舒一些,这人情若不让她还了,只怕往后还是要来。 苏玲珑躲在树下一双眼灼灼的盯着门口,方才秦妍舒进去的时候她便看到了,不过只单单一个身影,她却依旧认出了她。 秦妍舒怎么会来这里?这.....这可是厉家的别墅!难道说...... 苏玲珑似乎猜到了些什么,可她不愿往下深想,甩了甩自己的脑瓜,她站在黑夜里朝自己一双冻得通红的小手呵了一口气,今儿是二十四节气里的寒露,天气愈发冷起来,早晚都一片冷霜。 秦妍舒进去做什么? 纵使安慰着自己,可苏玲珑仍旧忍不住疑问,就在她心下慌乱的时刻,门口忽然出现了两个人,准确的来说,是三个人。 去而复返的秦妍舒,身后跟着个抱着孩子的厉成,这三人看上去,俨然就是一家人。 那孩子瞧着身形不大,也就两三岁的模样,紧接着苏玲珑又看见这三人上了秦妍舒的车,那秦妍舒满脸笑意的逗弄着孩子,厉成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可看向孩子的眼里却温柔一片。 刹那间,苏玲珑听到一直支撑着她世界的山峦瞬间崩塌,山洪倾泻而下,淹没了一切。 原来,十年终归是十年,深爱依旧是深爱,否则也不会在自己走了不过三年,连孩子都这么大了。 想必,厉成心底最爱的还是秦妍舒,能陪他一路走过风雨的女人怎能说忘就忘呢?到底还是她幼稚了。 刺骨的寒凉冻僵了树下的苏玲珑,她看着那辆车从她身旁呼啸而过,带走了她所有的念头。 苏玲珑没有哭,亦不觉得委屈,她只是怔怔的站在那看着车辆渐渐消失在她眼前,许久过后,苏玲珑扯开嘴角笑了起来,她动了动自己半僵的身子转身渐渐远去。 原来,爱情这个东西,真不是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哪怕苏玲珑心如刀绞,她依旧没想着要为谁死,早在当初做下选择的时候她就料到了这结局,现在不过是亲眼见了,厉成身边的人今朝不是秦妍舒也会是其他人,总之再无可能是她,自己做下的选择酿下的结果,她只能受着,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她既为双亲报了仇,也算了了一桩心愿,过多的奢求会折福的。 这一回,该是真的此生不复相见了。 街头的拐角处,苏玲珑最后回望了一眼燕庭南岸,一颗藏在她袖筒的红豆在蹦到了地上,发生一声清脆的响。 厉成,珍重。 苏玲珑的身影渐去渐远,那颗红豆孤零零的躺在人行道上树下的泥坑里。 红豆生南国, 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 此物最相思。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791 坐在s市火车站的休息室里,苏玲珑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了,她怔怔地抬头看着前方滚动荧屏上不断播放着列车的消息,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认识厉成的时候曾经很是向往的那五个坐火车就能到达的国家。 既然无事,反正手上也有钱,不如就出去走走吧。 这样想着,苏玲珑便拿起手机开始查关于那五个国家的消息,最后她先买了一张到京都的飞机票,又买了张从京都直达莫斯科的火车票,听说沿途会经过西伯利亚大草原和贝加尔湖,深秋的季节,风景该是很美的。 当坐上开往莫斯科的火车时,苏玲珑的眼底尽是一片荒芜,她给了自己这一趟列车的时间,她告诉自己,当这辆列车到达终点的时候就是她彻底忘记厉成的日子,等她再遇到心仪的人,她希望自己能仍旧对未来满怀热烈。 许是出来走走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西伯利亚一望无垠的大草原顿时开阔了苏玲珑的胸怀,她倚在窗边恋恋不舍的注视着这片迷人的地方,置身其中,仿若那些搅得她心慌情伤的事情不过似一粒尘埃落入戛然的时光里。 贝加尔湖比传说中的模样还要温柔多情,那片湛蓝欲化的湖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与远处透明的天空几乎要融在一处,沿岸的白桦林微微泛着丝秋意,目光所及之处,比那定格的油画动人的多。 时光正好,景色正好,心情,似乎也还好。 如果不是在莫斯科遇到了风春,苏玲珑想,她肯定会一个人坐车再回到贝加尔湖的,这里太美了,只隔着车窗远远的看一眼,怎能满足呢? 到莫斯科的那天是晚上快七点,苏玲珑一个人的行礼也不重,只一个皮箱和小背包,里面放了些她平日里要用的东西和几件换洗衣物,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由于人生地不熟,苏玲珑拖着行李箱从车站出来后便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她的想法很简单,找个好点的酒店好好休息几日,然后再坐飞机返程去贝加尔湖,她喜欢那地方,自然想着要再去。 许是车站口拉活的人都看出苏玲珑似乎无人来接应,于是纷纷试探着上前用英语想要跟苏玲珑交流,有的甚至直接拿出住宿的牌子往她眼前递。 一时间被众人包围,苏玲珑被推来挤去差点摔倒,她忍不住沉了脸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向那些人说自己要找警察。 果然,听了这话再无人上前。 最后苏玲珑在路边拦了辆车,她也不说目的地,只让司机去城中心,然后在中途看到酒店时便下了车。 在酒店里酣睡了整整两天,醒来的时候苏玲珑颇有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错觉,她先在床上发了半天的天,然后给前台打电话点了三人份的餐,一阵狼吞虎咽后又在床上歇了半日,一直到第三天晚上才洗漱收拾了准备出去逛逛。 在这之前苏玲珑从未来过莫斯科,她出门的时候忘记了到的那天差点将她冻成狗的天气,只穿了件薄薄的毛衣便去开了门,没想到一开门就直接被一股寒冽的气息给扑了回去,冷得她立马从箱子里掏出了那件备用的黑色长款羽绒服。 眼下还不到深夜,莫斯科的街头却已经有些许的冷清了,行人匆匆的马路上苏玲珑漫无目的的逛着,她也不敢走远,好在她入住的那家酒店是附近最高的建筑物,否则以她的路痴性定然不会出来,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她才想要出来逛逛,既然来了,不好好玩都对不起自己坐了这么久的火车。 苏玲珑想着明天她一定要找个当地的导游,把这附近都看一看才好。 本以为这条街会一直这么冷冷清清下去,谁知拐过一个街角后,眼前的景象却豁然开朗,不远处的广场上摆了夜市,尽管夜色寒凉,聚集在夜市的人却很多,也很热闹。 苏玲珑不由自主的就走了过去,她想,她现在需要这样的热闹。 忽然,就在与一位迎面走来的亚洲人擦肩而过时,苏玲珑直觉不对劲,她猛地一低头正好瞧见那人的手不知是如何将她紧扣的包打开的,里面的手机已经被她拿在了手里。 显然那小偷并未想到苏玲珑会发现她,不过一个对视的眼神,小偷便反应极快的拿着她的手机利剑般冲了出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等苏玲珑回过神来那小偷已经先她十来米。 苏玲珑不是娇娇滴滴的大小姐,她的身手虽说不上来厉害,可也不是一个小毛贼能欺负的,于是她不服输似的奋起直追上去。 当然了,彼时的苏玲珑并不知道眼下这个偷她钱包的人会成为她往后人生里最重要的朋友。 两人一前一后也不知道穿过了多少巷落街道,大概那小偷没想到苏玲珑体力这么好,居然能追她这么久,甚至还有一种越跑越来劲的势头,当看见后面的人与自己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的时候,小偷暗叫了一声不好。 不好果然就是不好。 一分钟后,原本无比熟悉这条街道的小偷因为心慌意乱而着急的跑进了一条死路,然后被追上来的苏玲珑几招过后当场摁住。 苏玲珑在追人的过程中一直担心这小偷会有同伙,想不到一路下来只有她一个人,既然如此,苏玲珑当然不会客气了。 她眼下心里不顺畅的很,正好缺个人供她撒撒气,可就在她拳头即将落下的当口,那小偷忽然求饶起来。 “女侠饶命!” 女侠?这个称呼倒好玩儿。 下一秒,苏玲珑反应过来,这人是中国人?还是个女的?! 十分诧异的将小偷带着的帽子取下来,苏玲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女贼左脸三分之一的位置上纹了一枝春蕊初绽的梅花。 说不上来的诡异古怪,倒是比她眼下的这颗痣惹人眼球多了。 “你是中国人?” 那女贼点点头。 “为什么要偷东西?” 闻言,女贼一点沦为阶下囚的自觉都没有,颇为不屑的嘁了一声:“偷东西当然是因为没钱了,有钱谁会去偷?难不成是为了让你把我摁在这?” 这女贼说的一副自己这么做完全是天经地义的模样,苏玲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的人,可她又实在下不去手,如果这么放了感觉又不对,一时间她也不知该怎么办了,还是那女贼问了她一句:“喏,手机你也追到了,人你也摁住了,你不会还想着把我送到局子里去吧?” 这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苏玲珑想了想,觉得甚是可行。 “既然你如此强烈要求,对付你这种毛贼,那我也不心慈手软了,今天算你倒霉,落在我手上。” 说完苏玲珑押着人就要走,那女贼却不肯,竟挣扎着想逃开。 苏玲珑想了想,问她:“你老实说,你是不是那的常客了?否则,怎么这么害怕?” 闻言,女贼又嘁了一声:“拜托啊小姐,犯了事谁会喜欢去那地方啊?” “不喜欢你还犯?” “我是生活所迫!” 女贼不思悔改,反而一副天理昭昭的模样,似乎觉得自己这么做并没有什么过错。 也不知怎的,苏玲珑忽然就起了与这女贼说教的心思,她清了清嗓子:“生活所迫你不会打工赚钱?要是天底下的人都跟你一样,没钱就去偷,社会还发不发展了?人类还进不进步了?你这思想有问题我跟你说。” 说完这话,苏玲珑直觉自己方才那瞬间似乎被高中政治老师上身了,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实在太二了,比造作二字还要造作许多。 果然,女贼冲她翻了个白眼,一脸不愿跟她多说的表情。 尽管知道自己这话听来实在太假,可苏玲珑对这个白眼还是颇为不服气的,她停下脚步扯着女贼问她:“你那是什么眼神?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有手有脚怎么就不能自己挣钱非要去偷呢?” “你是不是没人要了?” 忽地,女贼不知怎么在苏玲珑话音落下后来了这么一句。 苏玲珑被她问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于是女贼再接再励。 “你一个人来的莫斯科吗?你是不是失恋了?” 女贼一脸好奇的盯着她,苏玲珑却控制不住的鼻头一酸,眼里迅速积聚了一汪雾气,手里一直绑着女贼的劲道也松了不少。 女贼等的就是这时候,她微一用力挣开了苏玲珑对她的束缚,转而飞快的向前跑了去。 明明说好等列车到了站就忘记前尘往事的,这几日苏玲珑也一直压着自己的念头,那个人那段关系就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里,提不得碰不得,一想就疼,刺被包裹在心里,苏玲珑以为只要不碰到心,她的身体该是刀枪不入的,可女贼简简单单几句话对她来说却是穿心毒药。 到底还是疼。 一直忍着没落泪的苏玲珑许是被刺激了,她看着女贼跑远的背影忽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越来越大声,也越来越撕心裂肺,她将自己的头深埋在双臂里,能感觉到眼泪浸湿了她的羽绒服。 人憋得久了,这眼泪一旦下来了一时半会就收不住,在心口日日煎熬着苏玲珑的心事这会像决堤的山洪般倾覆而下。 许是那哭声太过悲恸,原本跑了的女贼竟不知何时又返了回来,她站在蹲着的苏玲珑面前,垂着头静静地看着这个在异国他乡的街头嚎啕大哭的大龄女青年。 半晌,底下的人声音小了些,女贼冲她喂了一句。 听到熟悉的声音,苏玲珑红肿着一双眼抬起头来,懵懵懂懂的看着女贼,似是不明白她怎么又回来了。 那女贼见她这样也不说话,酷酷地递了张纸给她:“喏,擦擦你的脸。” 见状,苏玲珑也不客气,她从女贼手中接过卫生纸当着人家的面特别大声的擤鼻涕,一边哭还一边问:“你回来干什么?” 女贼想了想,实话实说:“我怕你想不开寻死,那我罪过就大了。” 苏玲珑手中动作一顿:“呸!我才不会寻死!我还要送你去警察局呢!” 女贼瘪瘪嘴:“那行,算我多管闲事。”说完转身就要走。 苏玲珑眼疾手快拉住人家的胳膊,也不知那瞬间哪里来的勇气和自信,苏玲珑像是熟人似的问这女贼:“要不要喝杯酒?我请客。” 女贼的眼睛亮了亮:“你请客?” 苏玲珑点点头。 在苏玲珑眼中,这女贼不算坏人,否则也不会明明可以趁机逃脱却还因为担心她又返回来,只要不是坏人,苏玲珑就放心,更何况就算是坏人也终有心善的一面,这世上没有非黑即白的人,人是最复杂的东西,有最复杂的情感,怎么能用两个简单分明的颜色就概括了呢? 路上。 莫斯科的初雪毫无预兆的从天空里飘下来,当眼睫上沾了未化的六角雪花时,苏玲珑一直郁郁不快的心思这才被拉开了些,然而下一秒又恢复了原状,初雪的日子是当初厉成说也喜欢她的日子,明明那么美好的事情,现在想来却心口发疼。 刹那间,似乎只要有关厉成的一切都能让苏玲珑陷入崩溃。 那女贼见她这模样,皱了皱眉,甚是不喜的嗤了她一句没出息。 闻言,苏玲珑怔了怔,随即却又开始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跟女贼理论:“我怎么就没出息了...我孩子没了......爱的人没了,我忍了这两三年...现在好不容易没人认识我......我还不能好好哭一哭吗?你...你都不知道...凭什么这么说我?” 大概没想到苏玲珑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女贼愣了愣,偶尔有路过的人都会回头暧昧的打量他们两眼,许是以为小情侣在这吵架。 苏玲珑的哭声渐渐小下来,女贼深吸了一口气,问她:“哭够了?” 苏玲珑摇摇头。 女贼又问:“还要哭多久?” 苏玲珑:“不哭了。” 想了想,苏玲珑似是惊异于这女贼的耐心程度,问道:“你......你为什么不走?” 眨眼间又是三年。 红豆已经五岁了,眉眼间愈发像厉成,鼻子和嘴倒是像宋千玦。 三十五岁的厉成轮廓依旧冷峻锋利,这些年眼巴巴地想往他身上靠的女人多如牛毛,然最女贼瞥她一眼:“我走了,你请谁喝酒去?” 苏玲珑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竟破涕为笑。 有些人就是这样,明明萍水相逢,却三言两语便似相识多年,缘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你叫什么名字啊?” “风春。春风的风,春天的春,你呢?”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792 大概没想到苏玲珑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女贼愣了愣,偶尔有路过的人都会回头暧昧的打量他们两眼,许是以为小情侣在这吵架。 苏玲珑的哭声渐渐小下来,女贼深吸了一口气,问她:“哭够了?” 苏玲珑摇摇头。 女贼又问:“还要哭多久?” 苏玲珑:“不哭了。” 想了想,苏玲珑似是惊异于这女贼的耐心程度,问道:“你......你为什么不走?” 眨眼间又是三年。 红豆已经五岁了,眉眼间愈发像厉成,鼻子和嘴倒是像宋千玦。 三十五岁的厉成轮廓依旧冷峻锋利,这些年眼巴巴地想往他身上靠的女人多如牛毛,然最女贼瞥她一眼:“我走了,你请谁喝酒去?” 苏玲珑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竟破涕为笑。 有些人就是这样,明明萍水相逢,却三言两语便似相识多年,缘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你叫什么名字啊?” “风春。春风的风,春天的春,你呢?” “我叫宋......我姓苏,苏打水的苏,玲珑红豆的玲珑。” “你名字真好听,长得也好看,哎,对了,你这脸上为什么要纹梅花啊?还有,为什么要偷东西?看你也不像肖小之人。” 面对苏玲珑的问题,风春还是那四个字:“生活所迫。” “你很缺钱吗?” 苏玲珑问道。 风春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 “那你到底是缺还是不缺?” 风春白她一眼:“闭嘴。” 酒吧里。 这是风春最常来的一家酒吧,里面的装修异域风格很浓重,苏玲珑本以为该是群魔乱舞的地界,没曾想酒吧却颇有情调。 说是请风春喝酒,其实风春也就动了两三杯,其他的都被苏玲珑一个人干掉了,风春拦她不让她多喝,她竟还差点闹起来,于是风春在喝酒这件事上头一回后悔。 尽管自己和风春相识不过几小时,苏玲珑却尤为放心这个姑娘,她在对着酒水大开杀戒之前颇有自知之明的将酒店的名字和自己的房间号告诉了风春,说如果自己喝醉了,希望风春能送她回去,就当这顿酒是他们aa制了。 深更半夜,莫斯科下雪的街头,风春背着不省人事的苏玲珑一边骂自己吃饱了撑的一边还忍不住安慰在她背后尤在嘤嘤哭泣的女人。 好不容易将人扛回酒店,即使风春比苏玲珑高了些,可毕竟也是个女孩子,眼下她没了力气,将人往床上一放,再也不想动弹。 所幸屋里温度够高,两个人就这么睡了一夜竟也没觉着哪里不舒服,当然了,除却酒后头晕这种症状。 苏玲珑醒来的时候风春正被背对着她躺在另一只枕头上,要不是猛然想起来昨夜的事情,苏玲珑下一秒就要把风春当成登徒子给踢下床去了。 其后的几天风春便当了苏玲珑的私人导游,带着她将莫斯科好玩的地方玩了个遍,临走前的最后一晚,苏玲珑开始旁敲侧击的打听起风春的身世来,因为据她这几天观察,风春好像行事作风都是一个人,难道说风春在这座城市里和她一样也是孤身一人吗? 这样想着,苏玲珑就将话问了出来。 风春想了想,实话实说,她告诉苏玲珑,多年前,自己的父亲在国内犯了事,她是被父亲临死前送出来的,说起来,也是曾娇养过的千金小姐,至于为何落魄成这样,大抵是她时运不济,命里带衰,流落至此,实属迫不得已,而且,她该是此生再也无法踏足故乡了。 想不到风春的命运竟是如此凄凉,说起来跟苏玲珑也有几分相像,他们都是有家不能回,被迫离开故土的可怜人。 知道风春在这里没有牵挂,苏玲珑心下的主意自然愈发成型,她问风春愿不愿意跟她走。 风春想了想:“跟你去做什么?” 苏玲珑也不隐瞒自己的计划,笑道:“当然是跟我去做生意,发大财喽。” “我不能回国。” “我知道啊,我又没说回国去做生意。” “那你是想?” 两天后,当苏玲珑带着风春站在m国的机场时,风春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脑子一定瓦特了,否则怎么会答应苏玲珑这么一件没谱的事呢? 安鸿飞留给苏玲珑的钱还有很多,临走前苏玲珑给孙叔留了七位数的存折,然后自己带了接近八位数的信用卡,是以,眼下她并不着急生计问题,既然说好了要做生意,自然就要好好做,这天时地利人和得一样不差才行。 身边有了风春,怎么也比自己一个人好,苏玲珑租了个套二的小公寓,里面应有尽有,一次性付了一年的房租,房东见她爽快,直接给她免了水电气。 收拾过来和春风躺在崭新的床上,苏玲珑感叹了一句世事无常,然后又对着风春说道:“以后这就是咱们的家了。” 风春点点头,她现在对自己跟着苏玲珑走来这里的决定依旧没有安全感,大概是因着手上没钱的缘故,这里的一切都是苏玲珑花钱置办的,说白了,她就是个蹭吃蹭喝的。 许是看出来风春的心思,苏玲珑佯装一副专家的模样将风春的手拿了过来,然后有模有样的开始嘀咕起来。 “来,我帮你看看手相。” “你还会看手相?” “那当然了。” “你为什么不看你自己呢?” 苏玲珑白了风春一眼:“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真正的高人是不会给自己算命的,这叫泄露天机,会折寿的。” “你给我看就不泄露天机了?” “你先前帮了我,安慰我,我这叫报恩,不算平白无故。你看啊,这条线呢是感情线,你的感情线虽然弯弯曲曲但却少有分叉,而且越往后越粗,这说明你在感情上会有些小波折,但总体说来还算一帆风顺,将来一定会找个如意郎君的,再有,这条是你的事业线,啧啧啧,不得了,你这事业线可比感情线好多了,将来肯定是个女强人,能赚好多钱的那种女强人......” “你就瞎说吧你。” 尽管知道苏玲珑这些话其实是逗自己开心当不得真,但风春仍旧高兴,这至少证明她不再是一个人,多少年了,她一个人漂在异国他乡,哪怕像这样玩笑似的慰藉都寥寥无几。 当风春问起苏玲珑准备做什么生意的时候,苏玲珑反问她:“你觉得现在做什么最赚钱?” 想了想,风春说道:“吃。” 苏玲珑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对了,就是吃。 民以食为天,人拼这一辈子不就为了一口吃吗?离了吃,谁又能活下去呢? 当然,苏玲珑也暗自发了誓的,她要让自己手底下卖出去的吃食成为这大街小巷里人们每日的生活必需品。 苏玲珑是个行动派,风春也是个利落干脆的人,两人既然想到一块去自然更是劲头十足。 可这m国对两人来说都算人生地不熟,他们眼下缺的东西还多,得到哪里去找个人帮衬他们才行。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脱口而出:“唐人街!” 花了一周的功夫苏玲珑和风春都快跑断腿才终于觅到了个高人,这高人据说和当地政府各部门的关系都不错,更重要的是,这高人对苏玲珑和风春两个小姑娘颇有好感。 寻了高人办妥证件,找到门面,打好各方关系,于是,最重要的事情终于被提上了议程,她俩会什么? 要说做饭这事苏玲珑绝对不在行,可偏偏上天厚待她,让他捡着一个了风春,要知道,一百多年前,风春祖辈的先人可是靠着给九五之尊做饭带着家里人一路官运畅通上来的。 虽然风春并没有那样的本事,但这手艺她可是因着从小就喜欢而下过苦功夫学过的。 当初风春的先祖对八大菜系皆为擅长,等传到风春这时,风春便只挑着自己喜欢的川菜学了。 苏玲珑并不打算像其他的店面那样做生意,眼下门面还装修着,里面的风格是苏玲珑找了古风的设计者专门设计过的,这几年中国文化和中国风愈发风靡世界,她得抓住这个机会才行。 因着要走国风路线,所以这场地便不能身处闹市,但不是说不能,而是闹市毕竟没有竹林小筑来的有氛围。 苏玲珑托人租下来的场地并不大,满打满算能纳客的地方也就三百来个平方,周围没多少人,环境倒是不错,竹林郁郁葱葱,空气新鲜,一眼看过去,算是个好地方。 苏玲珑让人在这三百来个平方的基础上又弄了个二楼出来,一共分了八种去处,楼上楼下各四间,分别是:来之无穷、杏霭流玉、饮之太和、清风于归、日往烟萝、离形得似、花时反秋、乱山乔木。 这八种各有各的好处,苏玲珑打定主意要让自己的店在三个月内闯出点名声去,自然是在方方面面下足了功夫,除此之外,苏玲珑还联系到了国内一位做汉服的设计师,这是她的延伸产品,到时候只要店名出去了,这些东西不愁没人买单。 苏玲珑在外面跑的日子,风春便在店里鼓捣她的川菜和各式小吃,虽然手艺这么久没做生了些,却仍旧比那平常店里的厨子好上许多。 风春虽然不说,但苏玲珑明白,到时候店里的生意不可能全靠风春一个人,那么多张嘴她怎么可能忙得过来呢?于是苏玲珑又想了个办法,她还是托那位高人在唐人街给她找了一位帮厨。 这帮厨是个三十多岁极有经验的女师傅,先前在国内也是做川菜的,苏玲珑和风春叫她徐姐姐,这徐姐姐为人话不多,手脚麻利,性子也好,最主要的是,不会和风春这个主厨产生矛盾,想来也是那高人提前告知过一二。 如此又过了一个月,店里的一切东西总算弄好能开张了。 为这个店想名字的时候,风春让苏玲珑来,说自己对这个不讲究,苏玲珑干脆也不推辞,略一思虑,问道:“你觉得南国红豆这四个字怎么样?” 风春点了点头。 开张的那天因着前期的宣传工作做的不错,是以南国红豆的生意很是出乎了苏玲珑的意料,来的大多都是当地人,并未又多少因着是看她脸面来充客的国人。 为了给消费的顾客最好的体验,苏玲珑将一切会发生的事都预先想了一遍,然后做好了万全之策,客人们对南国红豆的评价相当不错,好在第一天总算平安圆满的过去了。 除了苏玲珑风春还有帮厨徐姐姐,苏琳琳又招了十个人,八个人每人负责一间小筑,剩下的两人一位收银一位迎客,店里一共十三人,六个帅哥,七个大美女,各司其职,似乎一切都开始走往正轨。 付出必有收获,不管这收获大小,都是自己辛苦得来的,三个月后,南国红豆正如苏玲珑当初所设想的那样名声大噪。 然而,这名声大噪也有名声大噪的不好,店里的生意太火爆,直接导致风春这位主厨和徐姐姐两人因过劳而生了场病,苏玲珑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不过好在这三个月辛苦是辛苦了点,若粗略算来,已是将苏玲珑前期投进去的钱赚了一半回来。 风春生病了,店里没了主厨不得不关门歇业。 晚上苏玲珑躺在风春身边,握着她的手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太辛苦了,人的身体是受不住的,必须得想个法子对南国红豆每天的客流量进行限制。 风春不懂这些,她无条件的相信苏玲珑,如果没有苏玲珑,想必她现在还在莫斯科的街头苟且着呢。 人呐,要学会知足。 苏玲珑是她的福星也是她现如今最好的人,她喜欢这样的生活。 看着风春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苏玲珑暗下决心,她一定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第二天。 给风春热了牛奶,苏玲珑将一纸计划书拿给风春。 风春不解的抬头,苏玲珑笑眯眯的示意她往下看。 一页纸下来,风春不得不佩服开始佩服苏玲珑这做生意的头脑。 计划书中写到:南国红豆的八间内室每天每间只接一桌客人,且所有的菜品由于宣传期结束所以都要将价格在原有的基础上往上提高百分之四十,外室的花厅里所售卖的点心也会跟着往上涨价百分之二十,且外室每天只在下午两点半到五点营业。 不过,风春还是不放心。 “价格比原先的贵了这么多,而且还限客流量,玲珑,你就不怕客人不来了?”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793 闻言,苏玲珑摇摇头:“风春,我打算将我们的餐厅往中高级客流方向上发展,一来,这样的价钱这些人肯定是能接受的,二来,我们要贵精不贵多,人少了,做起东西来也不着急,味道自然更好,而且我打算再找个厨子来帮你,不然不你太辛苦累垮了怎么办。” 风春点了点头,没说话,苏玲珑对她的好她始终都是记在心里的。 时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终却都只敢止于三言两语。 周意欢操心于两个儿子的婚事迟迟不肯定下来,厉琰还好,这些年虽一直跟程彦笙两个人吵吵闹闹,但两人之间的感情却是深厚的,可厉成就不一样了。 自从宋千玦走了后,这几年厉成愈发的不近女色了,外面的人都在传厉家的长孙这是对那宋家的假千金动了真情,可没成想那假千金竟丢下他跟别人跑了,想来厉家太子爷这是伤心了。 外界的传言厉成自然都知晓一二,但他并未放在心上,一来,大约是觉着感情这个东西实在是件麻烦事,他懒得浪费时间,二来,他总是会梦见宋千玦,梦里的景象很奇怪,明明这小女人才是负心的那个,结果她看向他的眼神里却满是委屈,仿佛跟别人跑了的人是厉成似的。 v·i旗下最新研发出来的一款高档香水一上市便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好评,然而就这么一款爆卖的香水却连个品牌名字都没有,当然,这并不怪谁,毕竟这款香水是厉成带着红豆去了工厂里调香师的工作室,红豆无意间撞翻了人家的瓶瓶罐罐,后阴差阳错飘出来香味,厉成当日无意间说了句香水味道不错,很耐闻,于是那调香师便了意,故此才有了今日这款香水。 初时调香师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放了几瓶到专柜里,然就是这几瓶不起眼的香水火速在整个圈子里热了起来,甚至一度卖断了货。 于是这调香师的领导便在一次晨会期间提起了这桩趣事,见厉成心情不错,顺带问了一句厉成要不要给这款香水起个名字,毕竟也是件极有缘分的事情。 这般小事原是不该麻烦厉成的,领导话问出口便后了悔,但那日许是真觉着这件事是个缘分,厉成仔细想了想,既然是红豆无意间种出来的,不妨就给这款香水取个与红豆对称的名儿。 那诗里不都说么?玲珑骰子安红豆。 于是,香水的名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玲珑这名字一出来,知道红豆的人都在传,说这厉总裁从前还真没看出来,竟是个情种子,儿子叫红豆,品牌名叫玲珑,不知这小家伙的生母究竟是怎样一个绝色,竟让厉总裁如此痴情。 说起红豆,厉成的心情最近很是复杂,没有旁的原因,只因为红豆一直缠着他问自己妈妈的事情,常常一言不合就要跟他纠缠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还堵在门口气咻咻的不让他走。 瞧着脚底下只到自己大腿高的红豆厉成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厉成本就长的高,尽管红豆只到他大腿却也比平常孩子要高出小半个头,厉成问他怎么忽然想起来要妈妈了。 红豆一双小手抱在怀里,颇为气恼的说道:“班上的同学都是爸爸妈妈去接他们放学的,只有我是巧姨是来接我的。” 原来是这样,厉成顿时明白过来,小家伙这是在怪他没去幼儿园接他吗? 想了想,厉成蹲下身捏了捏红豆粉嘟嘟的笑脸,哄道:“好啦,别生气啦,等明天你放学了爸爸来接你好不好?” “那妈妈呢?爸爸,为什么我们家没有妈妈?爸爸,妈妈是不是不喜欢我所以才不来看我?我是妈妈不要的孩子是不是?” 闻言,厉成的神色暗了下来,小家伙长了这样大都不曾说过要妈妈的话,顶多就是问一问妈妈是什么,现在好了,竟开始说想妈妈了,这是哪门子的话?是谁在这么小的孩子面前胡说? “红豆,你告诉爸爸,是谁跟你说这些话的?” 红豆瘪瘪嘴:“没有人跟我说,是我听到的,我们班上有个叫星子的女生,是她跟她朋友说话被我听到了,要不是那会巧姨来接我,我肯定要打她个满地找牙!” 谁都不喜欢被人说成没妈的孩子,红豆也一样,纵使在厉家他是千恩万宠着长大的,但孩子对妈妈天生便有一种情感,尽管从小就知道自己没有妈妈,可红豆却从不允许有人说他妈妈的坏话,哪怕就是说不要他也不行!他才不是没人要,疼他的人多了,妈妈只是没回来而已,爸爸对他说过的,只要他长大了,妈妈就会回来看他。 瞧着红豆一副气呼呼的模样,厉成敛了敛神色:“谁说妈妈不要你?我们红豆这么听话这么可爱,妈妈怎么会忍心不要你呢?” “那妈妈为什么还不回来看我?她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生她气了,哼!” 这几年红豆没少让厉成操心,厉成一向是个怕麻烦的,可自从有了红豆他的性子竟也渐渐平缓了些,周意欢和巧姨虽然也帮忙带了红豆不少日子,但多数时间都是厉成亲力亲为的,大到红豆的学前教育,小到红豆的吃穿住行,只要厉成有空,这些东西他都不会假人之手,他无疑是喜欢这个孩子。 每当深夜,看着红豆小小的手掌握着自己的拇指才能入睡时,一股莫大的满足感和骄傲感充斥着厉成的心,这是他的儿子,身上流着他的血,是另一个自己。 红豆虽然听话,可毕竟是男孩子,性子皮实,这家里除了怕厉成,便没人还能降得住他,燕庭南岸有一处天然的湖泊,景色很是不错,红豆最喜欢偷偷跑来这里玩。 因着不喜欢家里多人,是以厉成一直未曾再招保姆,燕庭南岸便只有巧姨和张叔两个人。红豆三岁那年的夏天,厉成出差去了,午睡醒来的小家伙不哭也不闹,趁着巧姨在厨房忙活他的下午茶,小家伙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带着大圣去了湖泊旁,一人一猫甚是嚣张。 园里的保安初时是认得红豆和大圣的,初时还以为红豆有大人陪着来,故此保安也没当回事,直到十几分钟后保安再次从湖泊旁经过,竟看见小家伙将自己湿漉漉的衣服脱了个干净,正准备下湖去,一旁的大圣冲红豆叫唤了两声,也不敢去咬红豆,只能用爪子扒拉着将红豆往后扯。 红豆倒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见大圣似乎害怕,他蹲下身冲大圣小声的奶声奶气道:“大圣乖,不怕哦,我前几天跟爸爸已经学过游泳了,我现在就游给你看好不好?” 红豆一边说一边就要下水,一双白嫩的小脚丫已经踩在了湖边长满青苔的鹅卵石上。 与此同时,去育婴房准备看红豆醒没醒的巧姨发出了一声惊叫,花园里还在修剪花枝的张叔被她吓了一跳,一进门只见巧姨慌慌张张的冲了出来,连说话的声音都抖起来:“红......红豆,红豆不见了...快...快去找。” 就在巧姨将楼上楼下翻了个遍六神无主的时刻,客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忙不迭接起来,巧姨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见那头传来了红豆的哭声,紧接着熟悉的声音传来。 “是厉先生家吗?” 保安问道。 听到孩子的哭声巧姨更担心了,连忙应道:“是是是,孩子,孩子怎么了?怎么在哭呢?他现在在哪儿啊?” 保安哎哟了一声,被他抱在怀里的红豆伺机咬了他一口,红豆哼哼唧唧的不痛快,挣扎着要下去,糯米般的小白牙在保安手上留了几颗浅浅的牙印以及好几处口水。 “在绿香湖这呢,孩子脱光了衣服准备下去洗澡,哦,对了,你们家猫也在这。” 于是巧姨和张叔这才匆匆忙忙的赶去了绿香湖,到那一看,果然,红豆死活不肯穿衣服,还嚷着自己会游泳要下湖去,把那保安折腾的颇为头痛。 在张叔和巧姨一番威逼利诱之后红豆终于打消了要下湖去游泳的念头,当然,这还是在巧姨搬出了厉成之后才换来的结果,否则,指不定红豆还要怎么闹呢。 晚饭前,厉成还没回来。 红豆磨磨蹭蹭的到了厨房,扯了扯巧姨的衣角,巧姨蹲下身来问他怎么了。 红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着巧姨,问她能不能不将下午的事告诉爸爸。 巧姨一怔,随即笑起来:“红豆是少爷最喜欢的孩子,放心吧,少爷是不会怪红豆的,但这有些事呢,你这个年纪不能做就是不能做,为了红豆的安全着想,巧姨必须得让少爷知道这件事,否则你以后再犯遇到危险怎么办?” “可是红豆...红豆已经知道错了。” “真的吗?” “嗯。” 像是生怕巧姨不相信似的,红豆使劲点了点头,一脸期待的看着巧姨,结果巧姨却话锋一转。 “那我还是要告诉少爷,你性子太皮了,我怕你今儿答应我了哪天趁我不注意又偷溜出去怎么办?” “不会的,巧姨,红豆是个好孩子,红豆不会骗你的。” 闻言,巧姨想了想:“嗯,那我还是不放心。” 红豆是个聪明孩子,一听巧姨这话,得,知道自己没戏了,这事厉成肯定会知道的。 于是红豆的心便一直忐忑到厉成下班回家洗了手坐在饭桌前。 巧姨还没提红豆下午的事情,红豆坐在儿童椅上一碗饭吃的甚是不安心,小手里抓着勺子差点将一勺饭喂到鼻子上。 厉成见儿子这样,很是好奇的盯了红豆一眼,漫不经心的问了红豆一句怎么了。 谁知就是这句话,红豆下一秒竟毫无预兆的哭起来。 “唔哇哇哇哇......爸爸...爸爸红豆不是故意的...红豆知道错了......你打红豆吧...” 小孩儿的哭声本就揪人心,红豆不是爱哭的孩子,更何况眼前这小可怜儿还是自己捧在心尖上的人儿,厉成刹那间就心疼起来,连忙上前将人抱进怀里,一边用手擦了擦红豆嘴角的饭粒,一边柔声问道:“怎么了这是?好好的哭什么?受什么委屈了?跟爸爸说说。” 红豆嘴里还包着一嘴饭,见厉成问他究竟怎么回事,一时间竟又没了那个胆子,他只好求救似的看向一旁的巧姨。 巧姨也是一脸忐忑,毕竟这事说来主要还是她的责任,是她一时疏忽没看孩子,才导致孩子独自一人跑了出去。 将事件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厉成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虽说自己在厉家也算得上半个亲人了,可这厉成一旦冷了脸,巧姨还是怕,说到底她也只是个保姆。 巧姨说完片刻后,厉成若有似无的垂下眸子瞧了瞧红豆,只见红豆手里的儿童勺都已经撂在碗里了,正一脸戚戚地抬头看着自己。 厉成想了想,侧过身对巧姨叮嘱道:“这件事不是个小事情,巧姨以后要多注意些,红豆还小,经不起任何意外。” 其实这话厉成说的不重,巧姨却颇有些面红耳赤,倒不是觉着厉成的话怎样,而是为自己的失职感到自责和内疚,厉成说的不错,红豆这么小,任何一个意外都会让他陷入危险,以后自己真打十二万分的精神来了。 红豆见厉成冷着一张脸对巧姨说话,又见穷阿姨低着头红了脸,还以为厉成在责怪巧姨,于是红豆小嘴一瘪,眼看又要哭起来。 “唔...爸爸,你...你别怪巧姨,是红豆...是红豆自己调皮。” 怀里的小可怜儿眼巴巴的瞅着厉成,以为厉成不会罚他了,竟还有心思替别人求起情来,人不大,以退为进倒是学得不错。 厉成忍住脸上的笑意,装模作样的斜睨了一眼红豆,问他:“下午一个人去湖边了?” 红豆点点头。 “还脱了衣服要去游泳?” 闻言,红豆一双大眼珠在眼眶里咕噜噜的转溜了几个来回,跟当初出现在厉成面前古灵精怪的宋千玦简直如出一辙,性子太像了。 所幸红豆并未狡辩,又点了点头。 “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 厉成满意了,一道圣旨降下来:“既然如此,那就按照老规矩吧。” 眼里迅速积了一包泪,红豆扭着身子从厉成腿上下了地,摇摇摆摆的往墙边走过去。 这所谓的老规矩,便是自从红豆听得懂话后厉成定下来的,只要犯了错就得去墙边面壁半小时,而且这个时间还得随着红豆所犯错误大小以及红豆的年纪以及综合各方各面的条件而随时调整。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794 小小的人儿乖乖巧巧的站在墙角里,不哭也不闹,只从偶尔抽动的小肩膀能看出来这小孩儿大概觉得很是委屈。 终于,厉成的晚餐吃完了,距离红豆罚站结束还差十七分钟,不过,厉成可并不打算放过红豆,这小子自从能跑能跳后没少让人操心,他得趁这个机会好好教训一下,罚站算什么?他看过书了,对于这种孩子,最好的办法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如果实在不能晓之以理,那就上手吧。 所幸红豆年纪虽小,却是个讲理的,当厉成蹲下身来问他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奶声奶气的红豆说的条条在理。 “我不该自己偷偷背着巧姨一个人去湖边,也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脱光衣服有损厉家脸面。” 这头一条说的还很是上道,然后厉成听了下一句瞬间是又惊又异。 惊异的是大庭广众之下这样的词儿红豆是从哪里学的?他不过才三岁,这语言天赋未免也太强了吧? 晚上。 以往红豆都是一个人睡,但今儿也不知怎么吵着就要和厉成一起了,厉成把他抱在怀里刚哄睡着准备放下走人,结果一转身小东西就哭起来,于是厉成最后没了办法,只好把人抱到了自己床上。 厉成喜欢睡前看书,红豆见他捧着本书便也装模作样的拿出了自己的连环画来,安安静静的跟个小大人似的坐在厉成身边,一页一页的认真翻阅起来。 这么个可人疼的小东西在跟前厉成哪里还有心思看书?他斜眼睨了半晌小红豆,嘴角的笑意愈发深了些。 厉成并未像其他父母那般来教红豆,他喜欢由着红豆自己的性子来知道他要的是什么,而不是让红豆被动的接受他所给予的认为对孩子好的东西。 眼下红豆正是最好奇的年纪,厉成偶然给他放了一回西游记的动画片,红豆从此便喜欢上了这种极具东方神话色彩的故事,从那以后,红豆的小房子里到处都是西游记里师徒四人的身影,当知道家里的猫叫大圣时,红豆竟然开始在大圣面前自称起为师来。 有一回厉成提前回来了,他原本打算给红豆一个惊喜,谁知刚进客厅便看见红豆小小的背景盘腿坐在沙发上,对着蹲在地毯上的大圣嘴里一阵念念有词,然后在他大圣一双猫瞳的注视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脸认真的指着大圣怒道:“你这泼猴,为师说过多少遍了,不要滥杀无辜,你却屡造杀孽,实在该罚。” 昨日种种还犹在眼前,眨眼间红豆却已经这么大了,大到能问厉成可不可以跟他说说妈妈的故事。 红豆是在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问起这话的,厉成给他捏了捏被角,他却捏住了厉成的手,问他:“爸爸,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说等红豆长大了妈妈就会回来看我的,可是我已经长大了,她为什么还不回来?” 是啊,她为什么还不回来? 这也是厉成想问的。 当真那么无情吗?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不管不顾这么多年,难道是跟那安鸿飞又生了,所以才不要红豆了? 不知该如何向红豆说起宋千玦,所幸红豆已经睡意渐浓,厉成短短几句话便掩了过去,他告诉红豆妈妈很漂亮,有一双大眼睛,眼角下有颗小红痣,鼻子和嘴跟红豆长得差不多,她也很善良,大圣就是她当初从草丛里捡回来的。 于是红豆在脑海里幻想着宋千玦的模样渐渐进入了梦乡,可厉成却睡不着了。 红豆总有一天会知道真相,可是在这之前他要怎么办呢?难道一直就这样下去吗? 三年了,不,准确地说来,自苏玲珑当初离开厉成的身边到现在已经足足六年了,这物是人非的六年对苏玲珑来说,虽初时艰难无比,却总算过来了。 重新站在s市的青空下,苏玲珑蹬着双八公分的高跟鞋深吸了一口气,是啊,一切早已过去,这座城市于她而言,现在也不过是个有合作伙伴的地方。 这三年,苏玲珑凭借强大的生意头脑和周围诸多人物的帮助,将当初一方小小的南国红豆在短短三年内就发展扩大到如今拥有全球不下四百家店面的局势,且这些店面经营的路线都是向中高端靠拢,其中更是有二十家只为权贵提供服务的门店,这样的店面只要是国内一线城市都会有一家坐镇,当然了,这生意规模越做越大,苏玲珑也不是个笨的,自然就想到了要成立公司,然后顺势而为将公司上市的想法。 风春跟着苏玲珑可算是当初捡到了宝贝,自然,风春是个极其重感情的人,在m国的这三年里,南国红豆不是没遇到过濒临破产的境地,做生意哪有一帆风顺的?最艰难的那几个月里,当地政府因着南国红豆不是内部企业而故意对他们的生意进行打压,甚至利用媒体放出南国红豆的食品安全问题以及各种意想不到的事情在那段时间集中爆发。 苏玲珑愁得整夜睡不着觉,风春将自己这么多年漂在外面的积蓄全拿了出来,便陪着苏玲珑一起到底找人托关系请客吃饭,然而请吃饭的时候那些老男人们也不忘了占人便宜,好点的还只微微的动手动脚,有些过分的直接上来问要不要跟他睡一睡,睡了之后这南国红豆想怎么红就怎么红。 忍得久了也就不想忍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是苏玲珑和风春这样脾性的人,到了最后苏玲珑干脆想开了,抱着豁出去的心态将那些看不过眼的禽兽们纷纷打了个爽快。 苏玲珑身手不错,风春就不说了,只是这人打了,一时倒是爽快了,后头跟着的问题便也来了。 最后还是唐人街的高手带着苏玲珑去找了当地据说非常有声望的一个国人才彻底解决了此事,从那以后,这南国红豆便再次恢复了生意,而那个肯对苏玲珑出手相助的国人居然是个不到三十五岁的商业大佬,据那引荐的高人说,m国有四分之一的生意都是在这国人手上。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这位幕后英雄不知为何似乎对苏玲珑的南国红豆产生了极大的兴趣,隔三差五的便派人在南国红豆订一桌餐食,指明要苏玲珑亲手做,若是造假定要追究,而且做好了之后这人从来也不来店里,而是让人开专车过来再给他弄回去。 一开始苏玲珑面对这样的要求还颇为胆颤,毕竟她长了这样大鲜少下厨房,如果不是后来开了南国红豆,只怕她现在还连盐和味精都认不出,所以,当得知大佬要吃自己亲手做的饭菜时,苏玲珑着实忐忑了好一阵,她原本也想着让风春故意降低降低口感和档次蒙混过关,谁知这东西听说这大佬只看了一眼便退了回来,谁不是苏玲珑做的,如果再有下次,南国红豆也不要再开了。 于是乎,就是这么一句话彻底吓住了苏玲珑,倒不是说吓,而是苏玲珑觉着,怎么说对方也算是大恩人,既然这个大恩人如此想被她的厨艺辣手摧花刺激刺激,那她也就不客气了。 在苏玲珑经历了五次差点将厨房烧起来的危机后,一桌勉强可以入口的餐食才终于做好,苏玲珑将食盒递给前来取东西的手下时,她担惊受怕的脸惹得那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笑了又笑,让她放宽心。 再后来这神秘的大佬在吃下苏玲珑不下二十桌黑暗料理之后,终于忍不住现身了。 他对苏玲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问苏玲珑有没有给别人做过饭。 苏玲珑想了想,点点头。 那长身玉立的大佬立马沉了脸,又问是谁。 苏玲珑说,你。 于是大佬满意了,从此成了这南国红豆的常客,依旧只吃苏玲珑做的菜,后来时间久了,苏玲珑与大佬的流言蜚语就这么传了出来。 风春说那大佬明显喜欢苏玲珑。 苏玲珑又想了想,觉得风春说的好像不错,但她不是个喜欢暧昧的人,也更不喜欢别人将心思放在她身上,因为她觉着自己这是在耽误人家,于是第二天在大佬来的时候,苏玲珑愣天愣地在那大佬被她的菜咸的不断喝水时问:季先生,你是不是喜欢我? 那大佬当时的脸色可以说非常精彩了,再后来,大佬便一个月的时间没来过南国红豆,等到这人再来的时候,苏玲珑更忐忑了,她上回话没说完人家就走了,而且也没表态,所以她也不知道这人究竟喜不喜欢自己,她喜欢早早的将话说清楚,千万别耽误人家。 故此,当明白苏玲珑要再次说起这个话题时,大佬放下了手中的碗筷,问了苏玲珑一个问题:你哪里来的自信? 这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十分明了,苏玲珑当即放了心,笑得跟朵花似的,可等她反应过来后又觉得这话实在太过分了! 哪里来的自信?她长得不够好看吗?她不够心灵手巧吗?纵使年纪大了点,比不上那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可也不至于差到哪里去吧?怎么就不能有自信了? 于是乎,那大佬下一回来南国红豆时吃到的饭菜又咸了些。 这一回如果不是一直跟南国红豆合作食材的许氏集团出了问题,想必苏玲珑一辈子都不会再踏上s市这片土地。 之前一直是风春在跟许氏接触,但m国那边又离不了风春,所以苏玲珑便单枪匹马的回来了。 许氏是s市近年才崛起的一家新兴企业,这家企业做的是为全球各地的华人餐馆提供国内特有的食材,但上个月这家企业的内部出了些问题,导致南国红豆的供货没跟上,生意白白流失了许多。 之前因着这家老总人不错,再加上食材也得风春的心意,于是这两年南国红豆购买食材的渠道便只订了许氏集团一家,也是通过这件事,苏玲珑和风春才意识到他们作为靠餐饮起家的人,往后一定不能再将供货渠道放在一处,必须得多有准备才行,否则许氏集团这样的事情多来几次的话,他们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苏玲珑不想多做耽搁,在m国临走前便让人提前联系好了许氏集团的负责人,她到的当天就要开会商讨合作的事,这件事如果无法迅速谈好那他们的合作关系便可以终止了。 为了表示对苏玲珑这样大客户的恭敬,年过半百的许总带着他的秘书亲自来了机场为苏玲珑接机。 一路飞过来没怎么睡好,苏玲珑眼底下泛着圈淡淡的青色,下飞机前她对着小镜子化了个淡妆,将黑眼圈遮了遮,却仍不满意,于是她干脆把包里的墨镜掏了出来。 苏玲珑本就生得高挑,再加上一双八公分的高跟鞋,短发墨镜的苏玲珑顿时成了机场的焦点,惹得不少路人频频回头。 当苏玲珑站在许氏老总和他的秘书面前时,显然,这两人并未想到能把南国红豆经营得如此有声有色的幕后老板竟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当下两人的眼睛都直了。 那许总的秘书原本想上前带路,谁知却被许总一把扯在后面,自己上前殷勤的从苏玲珑手里接过了拉箱,甚是讨好的嘘寒问暖。 做生意的这三年里像许氏老总这样的老头儿苏玲珑见得多了,但她眼下觉着自己还没必要弄得脸色太难看,毕竟这合作的事情是头等大事,虽然她这回回来也有心接触别的供货商,可毕竟还没真正找好下家,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苏玲珑是不会得罪这人的。 前阵子红豆生了场病,一直到昨天才好利索,病一好红豆便吵着要厉成带他去南国(南国红豆)饭店吃好吃的儿童餐,说来也奇怪,红豆并不像其他的小孩子那般喜欢餐厅的饭食和小零食,却独独对这南国的餐食情有独钟,这还是厉成某回和欧洲的合作对象来这里谈了场公事后无意间给红豆带回去了一份儿童套餐,自那之后,红豆便喜欢上了南国的味道。 厉成本就答应等红豆病好了便带他来这里吃饭,厉成自然不会食言,于是等他忙完手上的工作,便让陆遇去燕庭南岸接了红豆过来。 国内的分店苏玲珑作为老板还从来没视察过,于是便也想着借这次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的机会好好看看自己的店究竟怎么样,所幸许家老板也是个机灵的,早就让人在南国红豆里留好了位置。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795 有时候相遇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远隔重洋的人会因为修来的缘而换来一次擦肩而过,这就叫相遇。 苏玲珑与厉成的相遇大抵是千山万水之后,换了上苍的怜悯,将他们之间那摇摇欲坠的红绳终于牵紧了些。 苏玲珑从卫生间出来后在洗手池洗手,忽然转角处传来小孩子的哭声,许是那未曾某面便夭折的孩子始终是苏玲珑心口的一根刺,她特别怕听到孩子的哭声。 红豆吃饭的时候因为仰仗着自己大病初愈便有些作,原本早就能用筷子的他却非要让厉成喂自己,厉成念着他年纪小又刚好了病于是依着他,谁知这小家伙得寸进尺竟开始不好好吃饭了,满屋子的乱跑,前来上菜的女服务员度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水差点泼在红豆身上,还好厉成眼疾手快的一把捞过红豆,却到底那汤水还是撒了小半,烫在厉成的手背上顿时红肿一片。 红豆没伤着,却吓着了,他看到厉成狠皱起一张脸因为手上的伤而嘶了一声时,不管不顾的一头扑进了厉成的怀里,大声哭起来:“呜呜呜,爸爸,爸爸别痛,爸爸对不起,爸爸......” 红豆不听自己的话惹出这桩事厉成原是生气的,但有句话叫绕指柔,更何况红豆这言语间也是分外惹人疼爱,厉成想,他已经被这小子彻底炼成绕指柔了,只要不是涉及到原则问题的事,通常红豆语气一软,眼泪一掉,厉成的气势就先弱了一半,不过厉成觉着这样长此以往下去也不是什么好事,红豆毕竟是个男孩子,总哭算怎么回事?他得找个机会好好教教他才行。 眼下红豆鼻子眼泪糊了自己一身,说什么都不肯从厉成怀里出来,厉成无法只得抱着他来了洗手间,身后跟着好几个服务员,连大堂经理都被惊动了,连忙派人慌慌张张的去找治烫伤的药膏,毕竟这厉总裁可是个大人物,还是他们店里的贵客,可千万不能给得罪了。 因着不喜小孩的哭声,苏玲珑匆忙洗完手便想离开,谁知这脚下的步子刚踏出去一步,拐角处厉成抱着孩子的身形冲她迎面而来。 厉成忙着安抚红豆一开始没看到苏玲珑,直到他感觉出不远处有人始终定定的站在洗手池的方向看着他,他这才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间,万籁俱寂。 有多少个日夜从见过眼前这张脸了呢? 往日种种还历历在目,再见,却已是沧海桑田。 苏玲珑硬生生的愣在原地,不过三米的距离,谁都没有往前一步,苏玲珑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和这人打声招呼,他的脸部轮廓更加成熟迷人,隐隐间透着沉睿稳重,眼神犀利似剑。 厉成那双曼妙深长的眼直直地钉在苏玲珑身上,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记忆中那个总是和红豆一样喜欢给他惹事的小女人这些年似乎内敛了许多,也清瘦了许多,虽略施脂粉,厉成却仍旧能从苏玲珑脸上看出她大概是有些累的。 当初不是撇了他和孩子都要跟着安鸿飞走吗?想来那男人该是极爱她的,怎么还会让她看上去如此疲累呢? 意识到自己如此没出息的念头厉成在心里狠狠掌了一巴掌,骂了自己一个贱字。 这女人过得怎样与他何干?从她决定离开他的那刻起他们之间便结束了。 红豆还在小声啜泣着,忽觉身下的厉成没了动作,他将一颗小脑袋从厉成肩上抬起头,看着厉成的脸怯生生的又唤了声爸爸。 红豆的声音虽小却足以让苏玲珑听到,刹那间,爸爸两个字让苏玲珑如梦初醒。 是啊,她还在想什么呢? 厉成早就是别人孩子的父亲,她还在想什么呢?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的目光默契地别开去,苏玲珑微微垂下眸子故作镇定的要走,厉成侧过眼擦去了红豆眼角的泪珠。 呵,这就要走了? 可真是最毒妇人心呐,自己的亲生孩子近在眼前竟都不看一眼,她就那么不喜欢这孩子吗? 想到这,厉成全身的肌肉僵硬起来,他绷紧了一张脸,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小孩子的心思最是敏感,经方才一阵,红豆颇为好奇地去看正要与他擦肩而过的苏玲珑。 刹那间,红豆瞪大了一双眼睛,他冲苏玲珑又惊又喜的喊了一句妈妈。 闻言,苏玲珑与厉成皆是一怔。 红豆犹不知自己这一句给两个人带来的杀伤力,继续用小奶音又喊了苏玲珑一句妈妈,然后他转过头神情颇为紧张的问厉成:“爸爸,这是妈妈对不对?” 厉成寒着一张脸看着远处没说话。 这声妈妈对苏玲珑的冲击可想而知,她原本想走,但觉着这么个孩子大庭广众之下叫自己妈妈实在不像话,于是她勉强从嘴角扯出一丝笑意,玩笑的冲红豆开口道:“小朋友,妈妈可是不能乱叫的哦,当心叫你妈妈听见了,要伤心的。” 苏玲珑自视她的态度已经很好了,可面前的小家伙似乎并不吃她这一套,眨眼间小嘴一瘪,原就包了泪的一双眼顿时泪如雨下,带着哭声奶里奶气的冲苏玲珑颇为不服气的说道:“我...我才没有乱叫......爸爸说过,妈妈...妈妈眼角下有颗小红痣......还说,还说我和...我的鼻子和嘴长得很像妈妈......你...你就是我妈妈,呜呜呜...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 红豆的哭声愈大起来,瞧着像是委屈极了,虽然他一口小奶声说话说的并不清楚,可苏玲珑终究还是听懂了,尤其是在听到红豆说他的鼻子和嘴长得最像自己时,苏玲珑当场脸色煞白的愣在原地,手脚冰凉一片。 厉成瞧了眼苏玲珑,依旧并未与她言语,只微微冷哼了一声,然后抱着红豆去了洗手池冲了冲自己的手。 红豆不知为何自己的爸爸和妈妈见了面不说话,明明他看其他小朋友的爸爸妈妈在一起都是有说有笑的,怎么到了他这,这两个人就互相不理对方了呢?还有,为什么明明妈妈都回来了,却不肯认自己呢? 想到这,愈发觉得自己委屈的红豆干脆放声大哭起来,他一边回过头去看苏玲珑,一边哭喊着妈妈。 这副场景对苏玲珑来说是如此的震撼,自从失去了那个孩子后,她从未想过此生还会有人叫自己一声妈妈。 而且,而且她看那孩子的眉眼,也是愈发的心惊肉跳...... 就在此时,大堂经理找来了治烫伤的药膏,厉成见红豆哭的实在厉害,而苏玲珑僵在原地只怔怔的看着孩子,一点上前跟孩子亲近的动作都没有,于是当下便以为这女人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故此再也没有半分好脸色,他抱起红豆柔声哄道:“红豆乖不哭啊,你认错人了,咱们回家去找姥姥好不好?乖,不哭了。” 从厉成嘴里听到他唤那孩子名叫红豆,饶是苏玲珑再如何怀疑这回却不禁浑身打了个冷颤。 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些消息。 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苏玲珑脑海里。 这边苏玲珑的心思九曲十八弯了好几道,等她回过神来那边的厉成却早已抱着红豆不知所踪,还是那许氏的老总见苏玲珑许久没回去出来找她,她才醒过来神来的。 燕庭南岸。 因着从前厉成与宋千玦在一起的时候鲜少拍照片,所以红豆也从未在家里见过宋千玦的长相,今儿在那南国饭店里认出苏玲珑来纯粹是因为红豆一直记着那夜他将睡未睡时,厉成与他说过的他妈妈的长相。 在红豆心里,他想象中的妈妈便就是苏玲珑那样的,所以他当时毫不犹豫的冲苏玲珑叫了妈妈,他觉着自己没有认错人,可是为什么爸爸却说自己认错了呢?难道真的是他认错了吗?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红豆直到他睡着厉成都没给他答案,倒是厉成站在床边握着他的小手看他入睡时听了一句小东西的梦呓,小家伙在梦里叫了声妈妈。 等红豆睡着后厉成轻轻关上门下了楼,周意欢还在客厅里等着他。 红豆回来的时候情绪还是不对,所以见着周意欢还没等厉成反应过来便在他怀里冲周意欢颇为认真的说道:“姥姥,我今天看见妈妈了。” 茶几上原本周意欢准备睡前喝的燕窝渐渐冷了下去,巧姨想给她热一热,周意欢却摆摆手,示意不用了。 厉成这几年愈发的不喜欢说话了,性子较之以往更加沉默寡言,脾气似乎又冷了几分,就连陆遇都觉着自家大老板自从少夫人离开后,心事明显重了许多。 而这些周意欢又何尝不知道呢?她本以为就算厉成是爱着宋千玦的,可这一年两年三年过去了总该慢慢忘记的,届时她定会为自己的好儿子相一门既稳妥又门当户对的姑娘,再不会出些幺蛾子来伤他儿子的心。 周意欢想的很好,然而现实终究让她无奈,不说三年,这六年都过去了,她的好儿子在重新娶老婆这件事上却仍旧不肯松口,如果自己说的多了,还会招来厉成的烦,让她不要再操心这些事。 六年弹指一挥间,周意欢前些日子还在想,再有四年这十年的光阴就又过去了,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十年呢?她的傻儿子情路怎么就如此坎坷呢? 周意欢对宋千玦现在是打心眼里的喜欢不上,就算厉晖告诉她宋千玦从某种方面来说也算得上厉家半个救命恩人,可她仍旧无法相信,她想起当初若不是自己听信了宋千玦的话非要弄个什么烈士子女资助活动,不让宋千玦跟那甄夕有见面的机会,想来后面的那些事也不会发生,纵使发生了厉家也不会像那般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总之,周意欢就是觉得自己被宋千玦利用了,她一想到宋千玦被老爷子罚跪的时候她还颠颠的跑去向老爷子求情就觉着自己简直是蠢到家了。 不过,虽然周意欢不喜欢宋千玦,却很是喜欢她的第一个孙儿红豆,当初得知红豆是被人送来的,而且还是个早产儿的时候周意欢对红豆的心疼可谓是真真切切的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从小就没妈妈在身边的孩子总是格外让人心疼的。 许是又因着红豆这一层,周意欢对宋千玦的印象又低了好几度,她实在想不明白,那安鸿飞到底哪里好,竟然值得宋千玦抛夫弃子要跟他走。 前些日子红豆生病了,周意欢一直在国外,等她忙完回来后第一时间便买了许多礼物赶了回来想给红豆一个惊喜,谁知不提前打电话通知的后果就是自己扑了个空,红豆却被厉成带去南国饭店了。 厉成抱着红豆回来的时候周意欢正在想着要给红豆先看哪样礼物,结果等她见着了人还没来得及说话,红豆却先让她又惊又怕的愣在了原地。 红豆红着一双眼睛对她说:“姥姥,我看见妈妈了。” 茶几上的燕窝已经彻底冷了,厉成瞧了眼周意欢便转过身嘱咐巧姨先去睡觉,不用管他们。 周意欢不说话,厉成乐得她不提起,于是干脆开口:“妈,这么晚了,您大老远赶回来也累了,去休息吧。” 闻言,周意欢将目光落在了厉成身上,她摇了摇头:“我不累。” 然后紧接着问道:“厉成,你老实告诉我,红豆说的是不是真的?” 半晌,厉成端起面前的茶杯嗯了一声。 似是不敢相信,周意欢又问:“那个女人,那个狠心的女人她真又回来了?” 厉成还是嗯了一声。 这下,周意欢彻底没话了。 片刻后,周意欢重重的叹了口气:“你准备怎么办?” 厉成没说话。 这几年许是有了红豆的缘故,厉成抽烟的次数越来越少,只因为程彦笙告诉他红豆是早产儿,身子骨比平常婴儿弱了些,这抵抗力自然也不强,所以,大人身上烟酒一类的能戒则戒,万不可让红豆受二次侵害。 倚身在阳台的栏杆上,厉成指间的烟火明明灭灭,灭灭明明好几回,那猩红的点终于消失在黑暗里,然片刻后却又重新亮了起来。 厉成今晚的心格外的乱,他说不上究竟是不是因为宋千玦的缘故,只知道左心口的那团东西在南国见到苏玲珑的时候狠狠跳了两回,那是许久不曾有过的律动,是因为还爱着还是因为心底对这人始终是有那么丝怨恨的,厉成自己说不清。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796 原以为今生都不会再相遇的人,却毫无预兆的出现了,那人淡淡地站在那头,不向他走来,也不往后退,如果不是自己手上抱着已经五岁的红豆,厉成想,他会以为那人从未离开过,甚至他隔着空气依稀能闻到那人身上仍旧有着他最喜欢的味道。 恍若隔世般的,最熟悉的陌生人。 宋千玦,既然都决定远走高飞了,还回来做什么呢? 这一次,就把你欠我的都还我吧,不管你是为了谁回来,也不管你身边是否还有他人。 苏玲珑是一路恍惚着回到酒店的,经过旋转水晶的门前,她也不看,只顾往里走,若不是有人及时伸出手拉住了她,只怕下一秒就会听到额头跟玻璃相撞的声音了。 有人扯住了自己,苏玲珑总算回过神来,她转过头去看那人,脸色一凛,居然是季先生。 “怎么了?” 季君珣(xin,二声)眉头轻拢,低眸瞧着苏玲珑。 苏玲珑撇撇嘴,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胳膊从季君珣手里挣脱开来,下一秒便换上了往日那副巧笑嫣然的模样,一脸狗腿的笑问:“季先生不是在m国吗?怎么到这来了?” 季君珣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别用这副勉强的模样对着我,笑得难看死了。” 说完季君珣再不管苏玲珑兀自在侍者的接待下上了楼。 苏玲珑在后面空咽了一口唾沫,得,谁叫人家是大恩人又是大客户呢?她笑不起还躲不起吗?嘁!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苏玲珑只要一闭眼脑海里就会出现晚上在南国的那一幕幕。 那个玉人儿般的小孩子,还有那个让她挂念了六年仍旧不能忘情的男人。 那孩子叫她妈妈,说自己认得她,说爸爸告诉他妈妈的脸上有颗小红痣,厉成叫那小孩儿红豆。 这一切难道都是巧合吗? 绝对不是! 苏玲珑不是笨蛋,她只要一想到自己心中希望的那点儿答案有可能是真的,她就恨不能现在立马飞奔到那小人儿的身边去。 在南国发生的一切都在向苏玲珑传达一个消息,那就是她的孩子没有死,红豆还在这个世上好好的活着,和他的爸爸一起。 她当初从医院醒来的时候,安鸿飞告诉她孩子没了,因为怕她伤心,便早早地让孩子入土为安了,只剩下墓园里一座小小的碑。 初时醒来的苏玲珑并不肯接受这样的事情,她记得自己刚醒来的那几日仿若一个疯子般在医院遇着人就问她的孩子呢,那些医生护士俱留给她一个沉默的回应。 苏玲珑现在最想知道的人,是安鸿飞,她想问问他,当初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她的孩子明明还好好活着,可他为什么要骗她说孩子死了?然后背着她将红豆偷偷送给厉成,还为了让她相信甚至买通了整个医院的人,可医生不是求真务实吗?为什么又会伙同安鸿飞一起骗自己? 一瞬间,似乎所有的谜团随着苏玲珑和红豆的相遇扑面而来,可惜,唯一知道这些谜团的人她从五年前就联系不到了。 五年前,安鸿飞带着甄夕去向不明,已经彻底消失在了她的世界里,如果不是自己的遭遇提醒着苏玲珑一切都是发生过的,苏玲珑只怕一觉醒来就要将一切当成南柯一梦了。 苏玲珑越想越睡不着,于是她干脆从床上一咕噜坐了起来,想起那小孩儿奶声奶气的说小红痣三个字,于是苏玲珑手一伸将一旁桌上的小镜子拿了过来。 镜子里的人因为一连几天都没休息好,眼角下泛了圈淡淡的青色,苏玲珑甚至从眼角隐隐发现了一条细小的褶皱,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甚至还平添了几分萧瑟之美,不过,这种美总是不吉利的。 细白的指尖抚了抚眼眶下那颗愈发殷红的小红痣,苏玲珑开始庆幸起这小红痣的顽强生命力来,要知道,她当初可是听了安鸿飞的话将这小红痣找了人剜过一回的,没成想不到三个月这可爱的小红痣又自己冒了出来。 苏玲珑想,今天若不是这颗痣,那小孩儿怕是不会认出她来吧。 自己当时怎么就那么笨没反应过来呢?那该是她的孩子无疑的。 虽然确定自己的猜想,可苏玲珑并未有多高兴,她想起厉成临走前那副不愿与她过多纠缠的模样,顿时觉得自己的前路似乎比第一次见厉成下定决心要他爱上自己还要艰难。 她现在只希望,厉成能看在孩子的面上,能接受她日后频繁的出没在他身边。 当然了,苏玲珑敢下这样的决定不是没有根据的,也不是她盲目自信,而是她在回s市前曾到底没忍住心里的那点儿东西偷偷查了厉成近几年的情况,知道厉成身边除了养着个五岁的孩子之外,其他的花花草草一概没有,也就是说,厉成还单着。 低调奢华的套房内,季君珣手握着高脚杯十分随意的将自己的脚搭在了茶几上,听着手底下的人调查来的关于苏玲珑的消息。 “苏小姐原名宋千玦,六年前,她在嫁给厉先生后阴阳错的通过秦兴的养子秦修,也就是安鸿飞得知了自己的身世真相......随后便与安鸿飞里应外合连着国队的安何一起演弄垮了秦家和秦兴背后的人......随后,苏小姐为了保全厉家主动在庭上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跟厉先生离婚后,苏小姐随着安鸿飞去了小城镇,几个月后早产下了一名男婴,那男婴被安鸿飞送到了厉家,取名红豆......再后来,苏小姐便来了m国,对了,根据我们的调查显示,厉先生当初并未签下那份离婚协议书,也就说,在法律上,厉先生与苏小姐仍旧是夫妻。” 助手将苏玲珑的过去调查的很是清楚,清楚到季君珣将手里的高脚杯越捏越紧,尤其是在知道苏玲珑为厉成生下一个了孩子的时候。 季君珣的脸色不大好,常年跟在他身边的人都知道季先生脾气不好,这种时候最好不要轻易开口。 半晌后,助手瞧见季君珣青筋暴起的手指渐渐平缓下来,然后手指一动,示意自己可以退下了,于是助手忙不迭的低头往后退了几步才转身离开。 竟是已经有孩子了么? 季君珣捏了捏自己下巴上微微冒出来的胡茬,眉宇间少有的拢起一个浅浅的川字。 如此一来,事情好像因为那个孩子的存在变得复杂起来了呢。 他季君珣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对一个女人有了兴趣,怎么能因为一个孩子就破坏了自己的打算呢?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如果苏玲珑此时此刻知道季君珣内心的想法,只怕她会后悔认识这号人物,在她眼里,季君珣似乎与厉成一眼,这也是为什么苏玲珑会无意间对季君珣保留一分好感的原因。 然而苏玲珑彻底搞错了的是,厉成或许从某种方面来说是个正人君子,尚且有理可说,但季君珣不是,季君珣是个彻头彻尾的地痞流氓,只不过这种流氓本性被他的巨大成功给掩盖了,换句话说,权势和地位遮盖了季君珣身上危险的气息,他从来不理会世俗人理,只会认准自己想要的和自己不想要的。 而苏玲珑,眼下正是季君珣想要的。 他精心狩猎了一整年,眼看猎物就要落网了,怎么能功亏一篑呢?这不是他的风格。 想起苏玲珑那女人,季君珣倏而抿紧了唇,他知道,自己不过是在从这女人身上看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与苏玲珑七分相似的那人,又或者说,他在通过苏玲珑思念真正的已经消失的宋家的千金小姐——宋珮茵。 从前季君珣总是在想,如果上苍能让他再见一回珮茵,他甘愿为此付出一切,这么多年他从世界各地搜罗了不少与珮茵相似的美人,有的是眉眼像,有的是鼻子嘴像,还有的,是那份气质像,可终究,这些东西加起来也拼不成一个珮茵,直到苏玲珑的出现。 看见苏玲珑的那一刻,从不相信命运与缘分的季君珣第一回相信了这世上原来真的会有奇迹的发生。 这一回,季君珣决定慢慢来,然而尽管如此,季君珣却还是发现了自己心头那些不如意的东西。 比如,当他注视苏玲珑的双眼企图从她的神情里寻找珮茵的那份熟悉感时,他失望了。 苏玲珑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除了和珮茵拥有八分相似的脸以外,一个灵魂永远不会相同的人。 珮茵对他的爱他没有从苏玲珑眼里看出来,也不会从她眼里看出来。苏玲珑对他,更多的是一种好奇和敬畏以及偶尔的害怕和狗腿,他庇护她在m国的工作,她给一张与珮茵相似的脸,作为生意来说,这很公平。 当然,这些东西季君珣是永远不会告诉苏玲珑的,他只需要苏玲珑知道,当她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就注定从他身边跑不掉了,她将会是他的猎物,有史以来,最珍贵的猎物。 翌日。 既然下定决心要弄清楚当初的事情,苏玲珑自然不会多做耽搁,安鸿飞已经走了,眼下或许唯一还知道点情况的,便只剩下一个厉成了,无论如何,她得去找厉成,就算那男人可能会让人将她轰出来。 昨夜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好,苏玲珑早上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差点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于是她连忙洗了澡敷了两张面膜,脸色总算稍微好看点了。 为了遮黑眼圈苏玲珑化了个淡妆,气色比之前看上去好了许多,在楼下大厅用过早饭后苏玲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她的大客户以及大恩人貌似昨晚也住在这家酒店了,也就说,怎么着她也得去正式打声招呼才不至于失了礼貌,毕竟昨夜人家可是及时拉住她阻止了一场磕头的惨剧。 抱着希望自己的问候为时不晚的想法,苏玲珑掏出手机给季君珣打了个电话。 片刻后,那头的人接了起来。 “喂?是季先生吗?” 话音刚落苏玲珑就后悔了,差点没将自己的舌头给咬到,瞧瞧她这问的什么话。 果然,下一秒季君珣毫不留情的嘲笑声就传了过来。 “收起你那愚蠢的问话,有事就说。” 苏玲珑沉默了几秒,在这段时间里,她咬牙切齿的冲空气狠狠抓了几把,随即又温声笑道:“季先生,是这样的,这家酒店的早餐味道还不错,你要不要尝一尝?” 闻言,季君珣直接吩咐道:“你给我送上来。”说完便挂了电话。 苏玲珑站在大厅里一脸便秘的表情,嘴里嘟嘟哝哝一阵随即又认命的去了餐厅的方向,没办法,谁叫人家是救命恩人呢?这恩情她怕是一辈子都还不完的。 十分钟后,苏玲珑扣响了季君珣所在房间的门。 “季先生?是我,我是苏玲珑,我来给你送早饭了。” 话音落下,眼前的门倏地被打开,季君珣那张调笑的脸赫然出现在苏玲珑眼前,然后不由分说将她一把拉进了套房里。 此刻的厉成脸色不大好,陆遇也紧皱眉,他手上拿着的,是苏玲珑这几年来截止半个小时前的所有经历。 资料上的最后一段显示,苏玲珑给那个季先生送了早餐去,然后再也没出来...... 瞥了眼陆遇手上的资料,厉成抖了抖指间的烟支,淡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了,随后陆遇便十分体贴的退了出去。 阳春四月,窗外的阳光很好,从办公室的斜面采光玻璃上跃进来几束温柔的光,厉成想起来六年前大概也是这么个季节,宋千玦将戒指还给了他,还将一份离婚协议书留给了他,然后便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仿若从没来过。 如今那人改了名换了姓又回来了...... 一时间,厉成的心绪百千,复杂的很,当初他以为宋千玦是和安鸿飞走了,可如今看来,好像又不是他猜测的那样,如果宋千玦一直和安鸿飞在一起,何故她又一个人远走他乡辛苦创业呢?更何况这些资料里显示,宋千玦五年前就失去了安鸿飞的所有消息。 厉成隐隐察觉出,或许这些年他和宋千玦之间,横亘了许多误会,只是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解开这误会,那个叫季君珣的男人曾在宋千玦最困难的时候帮了她,也是个人中龙凤,宋千玦,会喜欢那人吗?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797 起往后折了过去,再往前一抻,给张志来了个漂亮的过肩摔。 苏玲珑一连串动作做得干净又利落,前后不过三五秒时间,张志和他的爪牙压根没反应过来,等人被摔到了地上,人群中爆发出哄然大笑。 苏玲珑使的劲儿可不轻,张志倒在地上几秒后才回过神,紧接着他感到自己的背脊跟碎了一样钻心的疼,大概是他运气不好,过肩摔原本伤不了他太多,可坏就坏在他倒下的那块地上因为最近镇上在铺路,一块凸起的尖石正好硌在他脊背上。 爪牙试图去扶张志,张志也想着自己蹦起来,结果没想到张志第一回没起来后就直接晕了过去,苏玲珑当场愣住,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她记得自己没使太大劲啊,人怎么就起不来了呢? 完了,不会要闹出人命吧? 救护车来的很快,苏玲珑作为肇事者当然不可能逃得了,她被张志的爪牙们押着一起上了车,镇上的医院没人敢接,说要尽快往县里送。 这下,苏玲珑是彻底懵了,但好在片刻后她渐渐冷静下来,先前围观的那群人里有一位热心的大叔和一个年轻小伙子陪着苏玲珑一起到了县里。 听说自己的心腹被人打成重伤,留学归来不久的县令公子带着他的好基友一起到了医院,气势汹汹的准备找人算账。 由于爪牙打电话的时候没说清楚,只说张志被人打了,于是当县令公子见到罪魁祸首苏玲珑的时候怔了又怔,好半晌才问道:“你......这人真是你打的?” 苏玲珑有点儿委屈,她解释道:“我也不是故意的,是他冒犯我在先,再说了,我就摔了他一下,谁知道他那么不禁打?” 闻言,县令公子嘿嘿笑了两声,他偏过头跟身边的好基友耳语:“喂,这妞不错吧?想不到我们县城还有长得这么好看的女人,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呢?” 那县令公子的朋友也算是圈子里混的,身世背景虽比不上s市里的一众权贵,可到底也算有来头,在这之前,他虽从未真正见过苏玲珑,但却从少有的报道上看到过当初厉家少奶奶的照片。 县令公子跟朋友耳语完后一直等着人家的回应,结果半晌没听见声音,于是他狐疑的瞥了一眼,这才发现他朋友一双眼上上下下的盯着对面的苏玲珑看,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见状,县令公子一脸你懂得的笑意撞了撞他朋友的肩:“怎么样?到时候你一晚我一晚......” 说完县令公子抑制不住的笑起来,他朋友却没跟着笑,反而渐渐一脸凝重,说道:“我看不怎样。” “啧,这话什么意思?这可是我的人先找到的,难不成你还想独占?” 闻言,朋友沉了沉脸,斜睨了一眼县令公子,用眼神示意他出去再说。 盯着俩男人在自己面前污言秽语的嘀嘀咕咕了半晌,苏玲珑知道自己不能胡来,她只得装作没什么都没听见似的,转过身去看躺在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张志。 医院走廊上。 “你拽我出来干嘛?” 县令公子一脸不高兴的问道。 那朋友弹了他一个脑崩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解释道:“我看你是色欲熏心不想要小命了是吧?你知道里面的女人是谁吗你就敢口出狂言,嫌自己命长可别拉上我。” 这朋友是县令公子一众狐朋狗友里最靠谱的,所以他的话县令公子一般都会相信。 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县令公子竟随着朋友的话心慌起来,他结巴着开口:“你...你有什么...有什么消息就一次说完,别......别跟我这卖关子!” 那朋友也不瞒县令公子,实话实说:“知道s市厉家吗?知道三年前厉家长孙和宋家联姻的事吗?” “知道啊,那又......那又怎么样?” “呵,那又怎样?!亏你还说的出口,里面那女人就是厉家少奶奶,宋家的千金小姐。” 闻言,县令公子一双眼登时斗大如铜铃,片刻后他双腿一软,要是被朋友眼疾手快的扶住,能当场就坐到地上。 “你...你......她...她不是说她姓苏吗?怎么会......会是厉家少夫人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我敢肯定,屋里的女人绝对是厉家少夫人没错,你看见她脸上那颗红色的痣了吗?普天之下,除了厉家少奶奶,谁还会长这么漂亮的胭脂痣?” 县令公子彻底懵了,心里直叫苦,要不是张志躺在床上没醒,他现在真想狠揍一顿这人,净给他惹麻烦! “那,那你觉得我现在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当然是装作不认识赶紧将人送回去。” “对对对,我现在就派人把她送回去,说不准这厉少夫人改名换姓下乡支教是考察民情体验生活呢,我可不能坏了她的兴致,不过就是可惜了这么一张脸啊,我是得不到了。” 闻言,县令公子啧了一声,毫不客气的怼道:“还想要你这条小命你就少说两句吧,那厉家少夫人也是你我敢肖想的人物吗?” 苏玲珑从病房出来的时候并未听泉县令公子和他朋友的对话,只听到两人在那讨论她一个堂堂权贵少夫人怎么会改名换姓跑到这山沟沟来吃苦受罪,苏玲珑当场就愣住了,惊了又惊,他们怎么会知道她的? 自己不过是上街来买趟东西,怎么这事还越来越复杂了? 苏玲珑本以为两人肯定还有其他计划,可那先前气焰嚣张的县令公子态度恭敬的将她送了回去,路上苏玲珑抱着试一试不占便宜白不占的想法跟那公子提了提她所在的村落里没电的事,那公子一听,当场允诺回去就让他老爸找人拨款,顺带再给那些孩子建个小幼儿园。 于是苏玲珑一颗心瞬间放晴,她当然知道这些人肯定是偷偷查到了她先前的身份,否则怎么会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呢? 大概这就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回去后的县令公子和他老爹找了施工队,拨了款,历时一个月后总算给苏玲珑所在的村落通上了电,接下来就是建一个小学,原本苏玲珑说幼儿园就够,谁知那俩父子颇为热心的非要再弄个小学出来,毕竟又没多少孩子,于是苏玲珑也就没拒绝. 有时候她站在山坡上看着山下正在建修的小学,她会闭上眼上双手合十替远在s市的厉成祈祷,祈祷他此后人生顺遂,安平康乐,不为其他,只为她曾经的那个身份帮到了这么多人,而这些其实都是厉成给的,如果没有厉成,这一切都不可能。 渐渐地,小学建成了,三间宽敞明亮的大瓦房足骨容纳下她的学生们,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体育场和图书馆,那里面都是她用自己的钱买来的书。 学校正式竣工的那天,县令公子和他的老爹说要请苏玲珑吃饭,苏玲珑推拖不得,只得应下,然而就在县令公子去接苏玲珑的路上却接到了一个电话。 那电话是县令公子前段时间在医院的好朋友打来的,说自己最近打听到了厉家少夫人宋千玦也就是苏玲珑的消息。 也是直到这时县令公子才知道,原来这苏玲珑与厉家长孙早就闹掰了,她也不是什么宋家大小姐,而是冒充的,事情败露后逃到了这里。 那县令公子的朋友消息一向准确,故此他一直相信这人,这人说自己之所以前段时间消失就是专门去s市打听消息了,厉家人将这件事封锁的严,他周旋许久才知道了这点消息。 县令公子旁的没注意,只听到一句“苏玲珑冒充宋家千金小姐,早已和厉家一刀两断。” 嘿嘿笑了一阵,县令公子问道:“那,我如果现在对苏玲珑下手,应该没人会找我麻烦吧?”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片刻:“厉家长孙最近和娱乐圈影后秦妍舒传了不少绯闻,我还听说厉家长孙一直带在身边的那孩子就是他和秦妍舒生的......” 县令公子迫不及待的打断他:“别废话那么多,你就说,我现在能不能动这女人了?” “应该能。” “嘿嘿,那就好。” 于是,苏玲珑就这么入了圈套。 她被县令公子在桌上灌了好几杯后劲特强的红酒,不过好在她事先有准备,从家里出发的时候吃了不少醒酒药,又一直跟人强调自己不会喝酒,一喝就醉,于是在第二杯下肚的时候苏玲珑就开始装醉,第三杯的时候直接晕在了饭桌上。 以为自己奸计得逞的县令公子抱着苏玲珑就上了酒店。 将人放在床上,县令公子本打算一亲芳泽,可他有个习惯,每次办事之前都要洗个澡,于是他强忍着冲动去了卫生间。 原本计划等那人一扑上来自己就动手的苏玲珑见人去了卫生间,暗自松了口气,她悄悄从床上爬起来到处找趁手的家伙。 就在此时,县令公子的手机滴了一声,是> 苏玲珑鬼使神差般点开了消息,一看才知道,原来这人在背后查清了她所有的底细,发消息的人还说自己已经在s市将她这个残花败柳藏身小城的消息散播了出去,准备跟当初被她害惨的厉家人讨个功劳。 虽然相信厉成不会对自己怎样,但苏玲珑心里还是莫名发怵,这两年来她不愿去找厉成不愿见他,不是因为害怕厉成,而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厉成,她虽然救了厉家人,可说到底一切事都是因她而起。 卫生间的水声停了下来,苏玲珑一惊,连忙将手机放回原处,随后捞起一旁桌上的台灯藏到了门后厚重的窗帘里。 县令公子腰间围了条浴巾就走了出来,他一句“小美人儿我来啦”还没说完就愣住了,因为床上躺着的美人不翼而飞了,就在他愣神的当口,忽地身后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头上一痛就失去了意识。 苏玲珑举着台灯在原地怔了半晌,回过神后费了老大的劲才将人弄到床上,为了保险起见将床单拧成绳把县令公子牢牢困在了床上,随后她从酒店下楼在路边拦了辆车回镇上。 过不了多久事情就会暴露,为了给孩子们道个别苏玲珑特地连夜回了小学,一个人壮着胆子在黑板上给同学们留了言,说自己最近有事,要出一趟远门。 离开这个自己生活了两年的小村庄时,苏玲珑站在山坡上遥遥的看着s市的方向,也看山脚下小学所在的位置,她想,有些经历一辈子有一次就足矣。 事到如今苏玲珑再也无法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她连夜坐了去外地的大巴,为了不暴露行踪中间还转了好几趟车,她在车上给孙叔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有事要出远门一趟,等到了目的地会给他消息。 沿途风景从崇山峻岭渐渐变成沃野平原,苏玲珑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她担心那县令公子醒来后会不依不饶的到处找她报仇,毕竟便宜没占到自己还吃了亏,那小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买票的时候苏玲珑其实没想过究竟要去哪里,她只是随着人潮迷迷糊糊的上了辆车,等到她一觉醒来才想起问这车是去哪里的,同行的一个大妈十分诧异的盯着她看了好半晌:“姑娘,你怎么连自己坐的去哪里的车都不知道?” 苏玲珑懵懵懂懂的打了个呵欠:“没事的阿姨,我只是想出来散散心,就随便坐了辆车。” 闻言,大妈啧了一声,嘀咕道:“现在这些年轻人,也太有想法了,还有不知道目的地就上车的,万一到地方人生地不熟你一个人怎么办?” 苏玲珑笑了笑,没说话,来自陌生人的关怀竟奇迹般让她一直郁郁不快的心明朗了些。 苏玲珑以前就听说过有些胆大的人喜欢不计划去处便出门,赌的是一路上的各种情况,或许感人,或许累人,又或许都有,总之,听说没有计划的旅途是十分精彩的,可能一趟就能尝遍酸甜苦辣麻,然后归于平静一段时间,便会又想着再次启程。 这样的旅途或许听来动人,但苏玲珑一向只喜欢当故事听,她仓促离开,漫无目的的逃亡,不过是因着实在没了办法,不想再横生事端罢了。 中途跟热心的阿姨道了别后,苏玲珑挑着个好听的地名又坐上了车,她想,等天黑了,如果这辆车到了目的地,她就不走了,如果没有,等天亮了经过的那座城市,就是她的目的地。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798 第三辆大巴在上午九点就到了目的地,苏玲珑在候车室里买了桶泡面狼吞虎咽起来,大概是这副皮囊在人群里太过惹眼,尽管苏玲珑已经连续两天一夜没怎么休息过,甚至瞧上去有些狼狈,可她一张脸却仍旧好看,脸色也只比平日里苍白了几分,有人见她一个人便想上前搭讪,谁知她一个冷冰冰的眼神甩过去,直接了断了人家的心。 当换乘第四辆大巴的时候,苏玲珑毫无预兆的在这个小车站的滚动屏幕上看到了能够直达s市的大巴,她鬼使神差的跟售票员说自己要去s市。 自从三年前离开后,苏玲珑再也未曾踏足过s市,她脑海里有关于这里的一切回忆都太汹涌,她害怕,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去找厉成,忍不住求他原谅,忍不住说他们原本有个孩子的,如果孩子活着的话,今天该两岁了。 透过车窗看着外面提示距离s市越来越近的路牌,苏玲珑轻轻摁着自己的跳动的心,她想,她只是去偷偷看看厉成,只看一眼就好,只让她知道他的近况就行。 三年了,他还好吗?还那么喜欢抽烟吗?大圣胖了还是瘦了?爷爷身体怎样?姑姑厉婉秋早该出狱了吧?她会恨她吗?厉成会被周意欢逼着娶妻吗?应该没有吧,毕竟是厉家的长孙,娶妻这样的大事媒体怎么着也会报道才对,这三年来她从未在新闻上看过有关厉成情感生活的报道,所以,应该没有吧? 苏玲珑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v·i。 厉成站在落地穿前面无表情的俯视着如蝼蚁一般的行人,良久后,他从包里摸出支烟点上,这烟是德国人造的,又浓又烈,一不小心极易呛嗓子,厉成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开始喜欢上这种烟的味道,他只知道,每当自己站在这里的时候,他总会想起一个人。 三年了。 距离那人消息的无影无踪已经三年了。 红豆还不知道妈妈是什么,却已经呀呀学语快要长大了。 当初陆遇送来的消息,厉成不信,他又让陆遇事无巨细的查了一遍,却仍旧还是最开始的结果,无论从哪里说起,该都是宋千玦和安鸿飞丢下孩子远走高飞了。 活了这么多年,厉成从未吃过如此大的亏,也没受过如此大的憋屈,他扪心自问,如果他对宋千玦下得去手,难道凭着他堂堂厉家的权势真找不到宋千玦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他不仅找得到,还会很快找到,可他不想,这大概就是他对宋千玦最后的温柔了,因为他不知道当自己看到宋千玦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究竟会不会原谅这个背叛他,利用他的女人。 “葫芦娃.....葫芦娃......” 节奏欢快的儿童铃声响起将厉成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这是在红豆的强烈要求下厉成让陆遇给自己设置的。 红豆比一般的小孩子说话要早,很有语言天赋,有时候厉成在他面前打电话时不经意间说起一句,红豆便能在某个时刻丝毫不察的给他说出来,因着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所以红豆说这些话的时候一般都是在给玩具配音,一个人自言自语玩得不亦乐乎。 划开接听键,厉成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红豆在那头奶声奶气的说道:“爸爸...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红豆...红豆给你做了蛋糕...” 今天是厉成的生日,周意欢一大早就买了好多东西去了燕庭南岸,眼下正跟红豆婆孙俩在厨房里鼓捣着呢。 一听红豆这话,厉成微微皱了皱眉,周意欢每隔两三年都会在他生日的时候亲手给他做蛋糕吃,尽管请了名厨教手艺,可做出来的东西仍旧难以下咽,厉成还每回都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将周意欢为他准备的一大块蛋糕全吃下去,没办法,不吃就是不给她面子,惹急了周意欢还要生气的,说儿子的生日娘的受难日,现在为娘的做个点心儿子都不吃了,她这个妈当得实在没意思。 眼下听到红豆说给自己做了蛋糕,厉成忍不住想起周意欢的黑暗糕点,他冷不防打了个寒噤。 电话还没挂,红豆久未听到厉成说话,于是又叫了一声爸爸。 厉成回过神来:“嗯,爸爸知道啦,谢谢红豆。”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红豆都...都一天没见到你了。” 抬起手腕看了时间,厉成转过身瞥了眼办公桌上还堆积如山的文件:“这样吧,等红豆给奶奶也做好一块糕点的时候,爸爸就到家啦,好不好?” 红豆咯咯笑起来,乖巧的回他:“好,爸爸要说话算话哦。” 挂了电话,厉成鲜有表情的脸上扯出一丝笑意来,这些年他老是隔三差五的迫不得已吃周意欢的黑暗料理,现在帮他坑妈的人已经长大啦。 苏玲珑到s市车站的时候正好是傍晚六点,从这里到燕庭南岸如果不堵车会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长途跋涉是件很累人的事情,苏玲珑坐在出租车上半天没缓过神,她的头微微靠着车窗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这座城市依旧如此热闹繁忙,从不会因为有人离开有人会来发出丝毫的叹息。 天色渐渐暗下来,前面路口处是个红灯,司机师傅缓缓放慢速度停在了斑马线前面。 就在此时,一辆最新款的卡宴跟着靠在了苏玲珑所在出租车的左边,街灯明亮,足够能让人看清出租车里客人的模样。 说来也怪,陆遇往日里并不喜欢在等红灯的当口左右张望,然而今天他却破天荒的随眼瞥了一回右边的出租车,正好瞧见对面开着车窗晾风的苏玲珑。 苏玲珑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可尽管如此,陆遇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人,一向沉稳自持的他竟也慌起来。 陆遇因为惊愕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倒吸凉气的声音。 厉成在后座随着陆遇的目光看过去。 然而与此同时,路口的交通灯再次变化颜色,载着苏玲珑的出租车一溜烟的疾驰而去,走的是和厉成方向相反的那条街道。 而原本该一脚离开原地的卡宴却因为陆遇的走神依旧停在十字路口,直到后面的车摁了一声喇叭,陆遇这才回过神,他双眼微微有些呆滞的看着前面的路,一双手放在方向盘上都差点乱了阵脚。 卡宴重新上路,陆遇的心却一直没跟上来,还停留在那处红灯路口,犹豫了半晌,陆遇终究还是开了口,他空咽了一口唾沫,试探的同厉成说道:“厉总,刚刚,刚刚我好像看见宋小姐了。” 宋小姐是谁不言而喻,陆遇话音落下后,车内的氛围一时间降到了冰点。 厉成没说话。 其实,刚才旁边那出租车走的时候,厉成顺着陆遇的目光看去的一刹那,他是看到了苏玲珑的,但,也仅仅一眼,只瞥见一个大致的轮廓,他甚至连究竟是不是那人都无法确定。 这世上轮廓相似的人何其多?那心狠手辣的女人又怎么会回来呢?肯定不是她。 厉成在心里第一时间否决了陆遇的好像,好像不代表就是,好像也可能看错了。 就在陆遇以为自己点到了大老板的不痛快时,只听到厉成浅浅地开口:“你看错了。” 燕庭南岸。 苏玲珑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她甚至知道通过眼前这大门后厉成的别墅该往哪里走,然后又在哪里拐弯,甚至连这里的安保大叔们都还是三年前的那些人。 苏玲珑不想被人发现,于是她找了个角落乔装打扮了一番,戴了个口罩,外面套着件黑色的大衣,当年的短发已经变成了长发。 她没有能证明自己是这里住户的证件,所以她也并不打算进去,她只是在赌,赌上天会不会给她再见一次厉成的机会,她只希望能远远看他一眼就好,哪怕是背影也行,看看他,然后她就该走了,从此以后,就真的该放下了。 和厉成在一起多年,秦妍舒自然知道今天是厉成的生日,这两年秦妍舒一直表现的很好,她在面对厉成时再不是以往的模样,她也渐渐变回了当初那个矜贵自持的秦妍舒,但她仍旧放不下厉成。 本以为宋千玦走了,自己的机会来临,可秦妍舒直到那时才发现,厉成是真的不爱她了,哪怕这世上没了宋千玦。 从那之后,秦妍舒就变了。 宋千玦刚走的前两年厉成不见她,最近这一年来两人的关系在秦妍舒浅浅淡淡的维护下竟也开始有破冰的迹象,至少厉成肯见她了,又或者说,厉成始终做不到对她太绝情,再加之如今她也算在这世上孤身一人再无亲朋,厉成先前那颗想着任她生任她灭的心也算软了些。 毕竟是曾经陪他走过十年的人,就算爱情不再,倒也犯不着见死不救,至于秦妍舒曾对宋千玦做下的事,厉成想,如果宋千玦在的话,她倘若知道秦妍舒自从死了父亲后在娱乐圈受到的惩罚,该也会叫他出手相助的。 虽然宋千玦对他心狠手辣,对别人可未必会这样。 原本秦妍舒今天是不打算来的,可她到底没忍住,怎么说也是厉成的生日,她想着把自己的礼物送到,也算是一份心意了,就当这一年来他对自己事业上的暗中相助。 苏玲珑藏身在大门左前方不远处的一颗树后,她隐在昏暗的树荫下,几乎没有人能发现她。 秦妍舒将车停在燕庭南岸的门口后坐在车上给厉成打了个电话说明自己的来意,厉成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终是应了一声好。 红豆很黏厉成,只要厉成回了家就别想摆脱这个小家伙,眼下红豆见他要出门,十分自觉地抱着他的双腿缠了上来。 周意欢不喜欢秦妍舒,厉成干脆也不跟她说,只道自己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秦妍舒原本是外面等厉成的,可终究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她也没开车,拎着礼物直接进了燕庭南岸,原本保安并不让她进去,可那里面有一位多年前就在这里的老员工,当初秦妍舒和厉成交好的时候,这老员工也见过厉成曾带着秦妍舒来了几回,再加上她又是荧屏上的大明星,故此便将人放了进去。 厉成抱着红豆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就后了悔,他今天不知为何总有些心绪不宁,所以这本就不再讨他欢心的秦妍舒就更不想见了。 可答应了别人的事总不该无故反悔,这样想着,厉成便也释然,如今他拿秦妍舒不过当个熟悉的老朋友,见一见,也没什么,更何况前些日子他让陆遇暗中帮衬了秦妍舒一些,这人情若不让她还了,只怕往后还是要来。 苏玲珑躲在树下一双眼灼灼的盯着门口,方才秦妍舒进去的时候她便看到了,不过只单单一个身影,她却依旧认出了她。 秦妍舒怎么会来这里?这.....这可是厉家的别墅!难道说...... 苏玲珑似乎猜到了些什么,可她不愿往下深想,甩了甩自己的脑瓜,她站在黑夜里朝自己一双冻得通红的小手呵了一口气,今儿是二十四节气里的寒露,天气愈发冷起来,早晚都一片冷霜。 秦妍舒进去做什么? 纵使安慰着自己,可苏玲珑仍旧忍不住疑问,就在她心下慌乱的时刻,门口忽然出现了两个人,准确的来说,是三个人。 去而复返的秦妍舒,身后跟着个抱着孩子的厉成,这三人看上去,俨然就是一家人。 那孩子瞧着身形不大,也就两三岁的模样,紧接着苏玲珑又看见这三人上了秦妍舒的车,那秦妍舒满脸笑意的逗弄着孩子,厉成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可看向孩子的眼里却温柔一片。 刹那间,苏玲珑听到一直支撑着她世界的山峦瞬间崩塌,山洪倾泻而下,淹没了一切。 原来,十年终归是十年,深爱依旧是深爱,否则也不会在自己走了不过三年,连孩子都这么大了。 想必,厉成心底最爱的还是秦妍舒,能陪他一路走过风雨的女人怎能说忘就忘呢?到底还是她幼稚了。 刺骨的寒凉冻僵了树下的苏玲珑,她看着那辆车从她身旁呼啸而过,带走了她所有的念头。 苏玲珑没有哭,亦不觉得委屈,她只是怔怔的站在那看着车辆渐渐消失在她眼前,许久过后,苏玲珑扯开嘴角笑了起来,她动了动自己半僵的身子转身渐渐远去。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799 原来,爱情这个东西,真不是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哪怕苏玲珑心如刀绞,她依旧没想着要为谁死,早在当初做下选择的时候她就料到了这结局,现在不过是亲眼见了,厉成身边的人今朝不是秦妍舒也会是其他人,总之再无可能是她,自己做下的选择酿下的结果,她只能受着,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她既为双亲报了仇,也算了了一桩心愿,过多的奢求会折福的。 这一回,该是真的此生不复相见了。 街头的拐角处,苏玲珑最后回望了一眼燕庭南岸,一颗藏在她袖筒的红豆在蹦到了地上,发生一声清脆的响。 厉成,珍重。 苏玲珑的身影渐去渐远,那颗红豆孤零零的躺在人行道上树下的泥坑里。 红豆生南国, 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 此物最相思。 坐在s市火车站的休息室里,苏玲珑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了,她怔怔地抬头看着前方滚动荧屏上不断播放着列车的消息,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认识厉成的时候曾经很是向往的那五个坐火车就能到达的国家。 既然无事,反正手上也有钱,不如就出去走走吧。 这样想着,苏玲珑便拿起手机开始查关于那五个国家的消息,最后她先买了一张到京都的飞机票,又买了张从京都直达莫斯科的火车票,听说沿途会经过西伯利亚大草原和贝加尔湖,深秋的季节,风景该是很美的。 当坐上开往莫斯科的火车时,苏玲珑的眼底尽是一片荒芜,她给了自己这一趟列车的时间,她告诉自己,当这辆列车到达终点的时候就是她彻底忘记厉成的日子,等她再遇到心仪的人,她希望自己能仍旧对未来满怀热烈。 许是出来走走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西伯利亚一望无垠的大草原顿时开阔了苏玲珑的胸怀,她倚在窗边恋恋不舍的注视着这片迷人的地方,置身其中,仿若那些搅得她心慌情伤的事情不过似一粒尘埃落入戛然的时光里。 贝加尔湖比传说中的模样还要温柔多情,那片湛蓝欲化的湖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与远处透明的天空几乎要融在一处,沿岸的白桦林微微泛着丝秋意,目光所及之处,比那定格的油画动人的多。 时光正好,景色正好,心情,似乎也还好。 如果不是在莫斯科遇到了风春,苏玲珑想,她肯定会一个人坐车再回到贝加尔湖的,这里太美了,只隔着车窗远远的看一眼,怎能满足呢? 到莫斯科的那天是晚上快七点,苏玲珑一个人的行礼也不重,只一个皮箱和小背包,里面放了些她平日里要用的东西和几件换洗衣物,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由于人生地不熟,苏玲珑拖着行李箱从车站出来后便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她的想法很简单,找个好点的酒店好好休息几日,然后再坐飞机返程去贝加尔湖,她喜欢那地方,自然想着要再去。 许是车站口拉活的人都看出苏玲珑似乎无人来接应,于是纷纷试探着上前用英语想要跟苏玲珑交流,有的甚至直接拿出住宿的牌子往她眼前递。 一时间被众人包围,苏玲珑被推来挤去差点摔倒,她忍不住沉了脸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向那些人说自己要找警察。 果然,听了这话再无人上前。 最后苏玲珑在路边拦了辆车,她也不说目的地,只让司机去城中心,然后在中途看到酒店时便下了车。 在酒店里酣睡了整整两天,醒来的时候苏玲珑颇有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错觉,她先在床上发了半天的天,然后给前台打电话点了三人份的餐,一阵狼吞虎咽后又在床上歇了半日,一直到第三天晚上才洗漱收拾了准备出去逛逛。 在这之前苏玲珑从未来过莫斯科,她出门的时候忘记了到的那天差点将她冻成狗的天气,只穿了件薄薄的毛衣便去开了门,没想到一开门就直接被一股寒冽的气息给扑了回去,冷得她立马从箱子里掏出了那件备用的黑色长款羽绒服。 眼下还不到深夜,莫斯科的街头却已经有些许的冷清了,行人匆匆的马路上苏玲珑漫无目的的逛着,她也不敢走远,好在她入住的那家酒店是附近最高的建筑物,否则以她的路痴性定然不会出来,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她才想要出来逛逛,既然来了,不好好玩都对不起自己坐了这么久的火车。 苏玲珑想着明天她一定要找个当地的导游,把这附近都看一看才好。 本以为这条街会一直这么冷冷清清下去,谁知拐过一个街角后,眼前的景象却豁然开朗,不远处的广场上摆了夜市,尽管夜色寒凉,聚集在夜市的人却很多,也很热闹。 苏玲珑不由自主的就走了过去,她想,她现在需要这样的热闹。 忽然,就在与一位迎面走来的亚洲人擦肩而过时,苏玲珑直觉不对劲,她猛地一低头正好瞧见那人的手不知是如何将她紧扣的包打开的,里面的手机已经被她拿在了手里。 显然那小偷并未想到苏玲珑会发现她,不过一个对视的眼神,小偷便反应极快的拿着她的手机利剑般冲了出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等苏玲珑回过神来那小偷已经先她十来米。 苏玲珑不是娇娇滴滴的大小姐,她的身手虽说不上来厉害,可也不是一个小毛贼能欺负的,于是她不服输似的奋起直追上去。 当然了,彼时的苏玲珑并不知道眼下这个偷她钱包的人会成为她往后人生里最重要的朋友。 两人一前一后也不知道穿过了多少巷落街道,大概那小偷没想到苏玲珑体力这么好,居然能追她这么久,甚至还有一种越跑越来劲的势头,当看见后面的人与自己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的时候,小偷暗叫了一声不好。 不好果然就是不好。 一分钟后,原本无比熟悉这条街道的小偷因为心慌意乱而着急的跑进了一条死路,然后被追上来的苏玲珑几招过后当场摁住。 苏玲珑在追人的过程中一直担心这小偷会有同伙,想不到一路下来只有她一个人,既然如此,苏玲珑当然不会客气了。 她眼下心里不顺畅的很,正好缺个人供她撒撒气,可就在她拳头即将落下的当口,那小偷忽然求饶起来。 “女侠饶命!” 女侠?这个称呼倒好玩儿。 下一秒,苏玲珑反应过来,这人是中国人?还是个女的?! 十分诧异的将小偷带着的帽子取下来,苏玲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女贼左脸三分之一的位置上纹了一枝春蕊初绽的梅花。 说不上来的诡异古怪,倒是比她眼下的这颗痣惹人眼球多了。 “你是中国人?” 那女贼点点头。 “为什么要偷东西?” 闻言,女贼一点沦为阶下囚的自觉都没有,颇为不屑的嘁了一声:“偷东西当然是因为没钱了,有钱谁会去偷?难不成是为了让你把我摁在这?” 这女贼说的一副自己这么做完全是天经地义的模样,苏玲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的人,可她又实在下不去手,如果这么放了感觉又不对,一时间她也不知该怎么办了,还是那女贼问了她一句:“喏,手机你也追到了,人你也摁住了,你不会还想着把我送到局子里去吧?” 这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苏玲珑想了想,觉得甚是可行。 “既然你如此强烈要求,对付你这种毛贼,那我也不心慈手软了,今天算你倒霉,落在我手上。” 说完苏玲珑押着人就要走,那女贼却不肯,竟挣扎着想逃开。 苏玲珑想了想,问她:“你老实说,你是不是那的常客了?否则,怎么这么害怕?” 闻言,女贼又嘁了一声:“拜托啊小姐,犯了事谁会喜欢去那地方啊?” “不喜欢你还犯?” “我是生活所迫!” 女贼不思悔改,反而一副天理昭昭的模样,似乎觉得自己这么做并没有什么过错。 也不知怎的,苏玲珑忽然就起了与这女贼说教的心思,她清了清嗓子:“生活所迫你不会打工赚钱?要是天底下的人都跟你一样,没钱就去偷,社会还发不发展了?人类还进不进步了?你这思想有问题我跟你说。” 说完这话,苏玲珑直觉自己方才那瞬间似乎被高中政治老师上身了,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实在太二了,比造作二字还要造作许多。 果然,女贼冲她翻了个白眼,一脸不愿跟她多说的表情。 尽管知道自己这话听来实在太假,可苏玲珑对这个白眼还是颇为不服气的,她停下脚步扯着女贼问她:“你那是什么眼神?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有手有脚怎么就不能自己挣钱非要去偷呢?” “你是不是没人要了?” 忽地,女贼不知怎么在苏玲珑话音落下后来了这么一句。 苏玲珑被她问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于是女贼再接再励。 “你一个人来的莫斯科吗?你是不是失恋了?” 女贼一脸好奇的盯着她,苏玲珑却控制不住的鼻头一酸,眼里迅速积聚了一汪雾气,手里一直绑着女贼的劲道也松了不少。 女贼等的就是这时候,她微一用力挣开了苏玲珑对她的束缚,转而飞快的向前跑了去。 明明说好等列车到了站就忘记前尘往事的,这几日苏玲珑也一直压着自己的念头,那个人那段关系就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里,提不得碰不得,一想就疼,刺被包裹在心里,苏玲珑以为只要不碰到心,她的身体该是刀枪不入的,可女贼简简单单几句话对她来说却是穿心毒药。 到底还是疼。 一直忍着没落泪的苏玲珑许是被刺激了,她看着女贼跑远的背影忽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越来越大声,也越来越撕心裂肺,她将自己的头深埋在双臂里,能感觉到眼泪浸湿了她的羽绒服。 人憋得久了,这眼泪一旦下来了一时半会就收不住,在心口日日煎熬着苏玲珑的心事这会像决堤的山洪般倾覆而下。 许是那哭声太过悲恸,原本跑了的女贼竟不知何时又返了回来,她站在蹲着的苏玲珑面前,垂着头静静地看着这个在异国他乡的街头嚎啕大哭的大龄女青年。 半晌,底下的人声音小了些,女贼冲她喂了一句。 听到熟悉的声音,苏玲珑红肿着一双眼抬起头来,懵懵懂懂的看着女贼,似是不明白她怎么又回来了。 那女贼见她这样也不说话,酷酷地递了张纸给她:“喏,擦擦你的脸。” 见状,苏玲珑也不客气,她从女贼手中接过卫生纸当着人家的面特别大声的擤鼻涕,一边哭还一边问:“你回来干什么?” 女贼想了想,实话实说:“我怕你想不开寻死,那我罪过就大了。” 苏玲珑手中动作一顿:“呸!我才不会寻死!我还要送你去警察局呢!” 女贼瘪瘪嘴:“那行,算我多管闲事。”说完转身就要走。 苏玲珑眼疾手快拉住人家的胳膊,也不知那瞬间哪里来的勇气和自信,苏玲珑像是熟人似的问这女贼:“要不要喝杯酒?我请客。” 女贼的眼睛亮了亮:“你请客?” 苏玲珑点点头。 在苏玲珑眼中,这女贼不算坏人,否则也不会明明可以趁机逃脱却还因为担心她又返回来,只要不是坏人,苏玲珑就放心,更何况就算是坏人也终有心善的一面,这世上没有非黑即白的人,人是最复杂的东西,有最复杂的情感,怎么能用两个简单分明的颜色就概括了呢? 路上。 莫斯科的初雪毫无预兆的从天空里飘下来,当眼睫上沾了未化的六角雪花时,苏玲珑一直郁郁不快的心思这才被拉开了些,然而下一秒又恢复了原状,初雪的日子是当初厉成说也喜欢她的日子,明明那么美好的事情,现在想来却心口发疼。 刹那间,似乎只要有关厉成的一切都能让苏玲珑陷入崩溃。 那女贼见她这模样,皱了皱眉,甚是不喜的嗤了她一句没出息。 闻言,苏玲珑怔了怔,随即却又开始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跟女贼理论:“我怎么就没出息了...我孩子没了......爱的人没了,我忍了这两三年...现在好不容易没人认识我......我还不能好好哭一哭吗?你...你都不知道...凭什么这么说我?”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800 大概没想到苏玲珑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女贼愣了愣,偶尔有路过的人都会回头暧昧的打量他们两眼,许是以为小情侣在这吵架。 苏玲珑的哭声渐渐小下来,女贼深吸了一口气,问她:“哭够了?” 苏玲珑摇摇头。 女贼又问:“还要哭多久?” 苏玲珑:“不哭了。” 想了想,苏玲珑似是惊异于这女贼的耐心程度,问道:“你......你为什么不走?” 眨眼间又是三年。 红豆已经五岁了,眉眼间愈发像厉成,鼻子和嘴倒是像宋千玦。 三十五岁的厉成轮廓依旧冷峻锋利,这些年眼巴巴地想往他身上靠的女人多如牛毛,然最女贼瞥她一眼:“我走了,你请谁喝酒去?” 苏玲珑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竟破涕为笑。 有些人就是这样,明明萍水相逢,却三言两语便似相识多年,缘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你叫什么名字啊?” “风春。春风的风,春天的春,你呢?” “我叫宋......我姓苏,苏打水的苏,玲珑红豆的玲珑。” “你名字真好听,长得也好看,哎,对了,你这脸上为什么要纹梅花啊?还有,为什么要偷东西?看你也不像肖小之人。” 面对苏玲珑的问题,风春还是那四个字:“生活所迫。” “你很缺钱吗?” 苏玲珑问道。 风春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 “那你到底是缺还是不缺?” 风春白她一眼:“闭嘴。” 酒吧里。 这是风春最常来的一家酒吧,里面的装修异域风格很浓重,苏玲珑本以为该是群魔乱舞的地界,没曾想酒吧却颇有情调。 说是请风春喝酒,其实风春也就动了两三杯,其他的都被苏玲珑一个人干掉了,风春拦她不让她多喝,她竟还差点闹起来,于是风春在喝酒这件事上头一回后悔。 尽管自己和风春相识不过几小时,苏玲珑却尤为放心这个姑娘,她在对着酒水大开杀戒之前颇有自知之明的将酒店的名字和自己的房间号告诉了风春,说如果自己喝醉了,希望风春能送她回去,就当这顿酒是他们aa制了。 深更半夜,莫斯科下雪的街头,风春背着不省人事的苏玲珑一边骂自己吃饱了撑的一边还忍不住安慰在她背后尤在嘤嘤哭泣的女人。 好不容易将人扛回酒店,即使风春比苏玲珑高了些,可毕竟也是个女孩子,眼下她没了力气,将人往床上一放,再也不想动弹。 所幸屋里温度够高,两个人就这么睡了一夜竟也没觉着哪里不舒服,当然了,除却酒后头晕这种症状。 苏玲珑醒来的时候风春正被背对着她躺在另一只枕头上,要不是猛然想起来昨夜的事情,苏玲珑下一秒就要把风春当成登徒子给踢下床去了。 其后的几天风春便当了苏玲珑的私人导游,带着她将莫斯科好玩的地方玩了个遍,临走前的最后一晚,苏玲珑开始旁敲侧击的打听起风春的身世来,因为据她这几天观察,风春好像行事作风都是一个人,难道说风春在这座城市里和她一样也是孤身一人吗? 这样想着,苏玲珑就将话问了出来。 风春想了想,实话实说,她告诉苏玲珑,多年前,自己的父亲在国内犯了事,她是被父亲临死前送出来的,说起来,也是曾娇养过的千金小姐,至于为何落魄成这样,大抵是她时运不济,命里带衰,流落至此,实属迫不得已,而且,她该是此生再也无法踏足故乡了。 想不到风春的命运竟是如此凄凉,说起来跟苏玲珑也有几分相像,他们都是有家不能回,被迫离开故土的可怜人。 知道风春在这里没有牵挂,苏玲珑心下的主意自然愈发成型,她问风春愿不愿意跟她走。 风春想了想:“跟你去做什么?” 苏玲珑也不隐瞒自己的计划,笑道:“当然是跟我去做生意,发大财喽。” “我不能回国。” “我知道啊,我又没说回国去做生意。” “那你是想?” 两天后,当苏玲珑带着风春站在m国的机场时,风春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脑子一定瓦特了,否则怎么会答应苏玲珑这么一件没谱的事呢? 安鸿飞留给苏玲珑的钱还有很多,临走前苏玲珑给孙叔留了七位数的存折,然后自己带了接近八位数的信用卡,是以,眼下她并不着急生计问题,既然说好了要做生意,自然就要好好做,这天时地利人和得一样不差才行。 身边有了风春,怎么也比自己一个人好,苏玲珑租了个套二的小公寓,里面应有尽有,一次性付了一年的房租,房东见她爽快,直接给她免了水电气。 收拾过来和春风躺在崭新的床上,苏玲珑感叹了一句世事无常,然后又对着风春说道:“以后这就是咱们的家了。” 风春点点头,她现在对自己跟着苏玲珑走来这里的决定依旧没有安全感,大概是因着手上没钱的缘故,这里的一切都是苏玲珑花钱置办的,说白了,她就是个蹭吃蹭喝的。 许是看出来风春的心思,苏玲珑佯装一副专家的模样将风春的手拿了过来,然后有模有样的开始嘀咕起来。 “来,我帮你看看手相。” “你还会看手相?” “那当然了。” “你为什么不看你自己呢?” 苏玲珑白了风春一眼:“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真正的高人是不会给自己算命的,这叫泄露天机,会折寿的。” “你给我看就不泄露天机了?” “你先前帮了我,安慰我,我这叫报恩,不算平白无故。你看啊,这条线呢是感情线,你的感情线虽然弯弯曲曲但却少有分叉,而且越往后越粗,这说明你在感情上会有些小波折,但总体说来还算一帆风顺,将来一定会找个如意郎君的,再有,这条是你的事业线,啧啧啧,不得了,你这事业线可比感情线好多了,将来肯定是个女强人,能赚好多钱的那种女强人......” “你就瞎说吧你。” 尽管知道苏玲珑这些话其实是逗自己开心当不得真,但风春仍旧高兴,这至少证明她不再是一个人,多少年了,她一个人漂在异国他乡,哪怕像这样玩笑似的慰藉都寥寥无几。 当风春问起苏玲珑准备做什么生意的时候,苏玲珑反问她:“你觉得现在做什么最赚钱?” 想了想,风春说道:“吃。” 苏玲珑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对了,就是吃。 民以食为天,人拼这一辈子不就为了一口吃吗?离了吃,谁又能活下去呢? 当然,苏玲珑也暗自发了誓的,她要让自己手底下卖出去的吃食成为这大街小巷里人们每日的生活必需品。 苏玲珑是个行动派,风春也是个利落干脆的人,两人既然想到一块去自然更是劲头十足。 可这m国对两人来说都算人生地不熟,他们眼下缺的东西还多,得到哪里去找个人帮衬他们才行。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脱口而出:“唐人街!” 花了一周的功夫苏玲珑和风春都快跑断腿才终于觅到了个高人,这高人据说和当地政府各部门的关系都不错,更重要的是,这高人对苏玲珑和风春两个小姑娘颇有好感。 寻了高人办妥证件,找到门面,打好各方关系,于是,最重要的事情终于被提上了议程,她俩会什么? 要说做饭这事苏玲珑绝对不在行,可偏偏上天厚待她,让他捡着一个了风春,要知道,一百多年前,风春祖辈的先人可是靠着给九五之尊做饭带着家里人一路官运畅通上来的。 虽然风春并没有那样的本事,但这手艺她可是因着从小就喜欢而下过苦功夫学过的。 当初风春的先祖对八大菜系皆为擅长,等传到风春这时,风春便只挑着自己喜欢的川菜学了。 苏玲珑并不打算像其他的店面那样做生意,眼下门面还装修着,里面的风格是苏玲珑找了古风的设计者专门设计过的,这几年中国文化和中国风愈发风靡世界,她得抓住这个机会才行。 因着要走国风路线,所以这场地便不能身处闹市,但不是说不能,而是闹市毕竟没有竹林小筑来的有氛围。 苏玲珑托人租下来的场地并不大,满打满算能纳客的地方也就三百来个平方,周围没多少人,环境倒是不错,竹林郁郁葱葱,空气新鲜,一眼看过去,算是个好地方。 苏玲珑让人在这三百来个平方的基础上又弄了个二楼出来,一共分了八种去处,楼上楼下各四间,分别是:来之无穷、杏霭流玉、饮之太和、清风于归、日往烟萝、离形得似、花时反秋、乱山乔木。 这八种各有各的好处,苏玲珑打定主意要让自己的店在三个月内闯出点名声去,自然是在方方面面下足了功夫,除此之外,苏玲珑还联系到了国内一位做汉服的设计师,这是她的延伸产品,到时候只要店名出去了,这些东西不愁没人买单。 苏玲珑在外面跑的日子,风春便在店里鼓捣她的川菜和各式小吃,虽然手艺这么久没做生了些,却仍旧比那平常店里的厨子好上许多。 风春虽然不说,但苏玲珑明白,到时候店里的生意不可能全靠风春一个人,那么多张嘴她怎么可能忙得过来呢?于是苏玲珑又想了个办法,她还是托那位高人在唐人街给她找了一位帮厨。 这帮厨是个三十多岁极有经验的女师傅,先前在国内也是做川菜的,苏玲珑和风春叫她徐姐姐,这徐姐姐为人话不多,手脚麻利,性子也好,最主要的是,不会和风春这个主厨产生矛盾,想来也是那高人提前告知过一二。 如此又过了一个月,店里的一切东西总算弄好能开张了。 为这个店想名字的时候,风春让苏玲珑来,说自己对这个不讲究,苏玲珑干脆也不推辞,略一思虑,问道:“你觉得南国红豆这四个字怎么样?” 风春点了点头。 开张的那天因着前期的宣传工作做的不错,是以南国红豆的生意很是出乎了苏玲珑的意料,来的大多都是当地人,并未又多少因着是看她脸面来充客的国人。 为了给消费的顾客最好的体验,苏玲珑将一切会发生的事都预先想了一遍,然后做好了万全之策,客人们对南国红豆的评价相当不错,好在第一天总算平安圆满的过去了。 除了苏玲珑风春还有帮厨徐姐姐,苏琳琳又招了十个人,八个人每人负责一间小筑,剩下的两人一位收银一位迎客,店里一共十三人,六个帅哥,七个大美女,各司其职,似乎一切都开始走往正轨。 付出必有收获,不管这收获大小,都是自己辛苦得来的,三个月后,南国红豆正如苏玲珑当初所设想的那样名声大噪。 然而,这名声大噪也有名声大噪的不好,店里的生意太火爆,直接导致风春这位主厨和徐姐姐两人因过劳而生了场病,苏玲珑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不过好在这三个月辛苦是辛苦了点,若粗略算来,已是将苏玲珑前期投进去的钱赚了一半回来。 风春生病了,店里没了主厨不得不关门歇业。 晚上苏玲珑躺在风春身边,握着她的手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太辛苦了,人的身体是受不住的,必须得想个法子对南国红豆每天的客流量进行限制。 风春不懂这些,她无条件的相信苏玲珑,如果没有苏玲珑,想必她现在还在莫斯科的街头苟且着呢。 人呐,要学会知足。 苏玲珑是她的福星也是她现如今最好的人,她喜欢这样的生活。 看着风春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苏玲珑暗下决心,她一定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第二天。 给风春热了牛奶,苏玲珑将一纸计划书拿给风春。 风春不解的抬头,苏玲珑笑眯眯的示意她往下看。 一页纸下来,风春不得不佩服开始佩服苏玲珑这做生意的头脑。 计划书中写到:南国红豆的八间内室每天每间只接一桌客人,且所有的菜品由于宣传期结束所以都要将价格在原有的基础上往上提高百分之四十,外室的花厅里所售卖的点心也会跟着往上涨价百分之二十,且外室每天只在下午两点半到五点营业。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801 不过,风春还是不放心。 “价格比原先的贵了这么多,而且还限客流量,玲珑,你就不怕客人不来了?” 闻言,苏玲珑摇摇头:“风春,我打算将我们的餐厅往中高级客流方向上发展,一来,这样的价钱这些人肯定是能接受的,二来,我们要贵精不贵多,人少了,做起东西来也不着急,味道自然更好,而且我打算再找个厨子来帮你,不然不你太辛苦累垮了怎么办。” 风春点了点头,没说话,苏玲珑对她的好她始终都是记在心里的。 时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终却都只敢止于三言两语。 周意欢操心于两个儿子的婚事迟迟不肯定下来,厉琰还好,这些年虽一直跟程彦笙两个人吵吵闹闹,但两人之间的感情却是深厚的,可厉成就不一样了。 自从宋千玦走了后,这几年厉成愈发的不近女色了,外面的人都在传厉家的长孙这是对那宋家的假千金动了真情,可没成想那假千金竟丢下他跟别人跑了,想来厉家太子爷这是伤心了。 外界的传言厉成自然都知晓一二,但他并未放在心上,一来,大约是觉着感情这个东西实在是件麻烦事,他懒得浪费时间,二来,他总是会梦见宋千玦,梦里的景象很奇怪,明明这小女人才是负心的那个,结果她看向他的眼神里却满是委屈,仿佛跟别人跑了的人是厉成似的。 v·i旗下最新研发出来的一款高档香水一上市便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好评,然而就这么一款爆卖的香水却连个品牌名字都没有,当然,这并不怪谁,毕竟这款香水是厉成带着红豆去了工厂里调香师的工作室,红豆无意间撞翻了人家的瓶瓶罐罐,后阴差阳错飘出来香味,厉成当日无意间说了句香水味道不错,很耐闻,于是那调香师便了意,故此才有了今日这款香水。 初时调香师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放了几瓶到专柜里,然就是这几瓶不起眼的香水火速在整个圈子里热了起来,甚至一度卖断了货。 于是这调香师的领导便在一次晨会期间提起了这桩趣事,见厉成心情不错,顺带问了一句厉成要不要给这款香水起个名字,毕竟也是件极有缘分的事情。 这般小事原是不该麻烦厉成的,领导话问出口便后了悔,但那日许是真觉着这件事是个缘分,厉成仔细想了想,既然是红豆无意间种出来的,不妨就给这款香水取个与红豆对称的名儿。 那诗里不都说么?玲珑骰子安红豆。 于是,香水的名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玲珑这名字一出来,知道红豆的人都在传,说这厉总裁从前还真没看出来,竟是个情种子,儿子叫红豆,品牌名叫玲珑,不知这小家伙的生母究竟是怎样一个绝色,竟让厉总裁如此痴情。 说起红豆,厉成的心情最近很是复杂,没有旁的原因,只因为红豆一直缠着他问自己妈妈的事情,常常一言不合就要跟他纠缠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还堵在门口气咻咻的不让他走。 瞧着脚底下只到自己大腿高的红豆厉成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厉成本就长的高,尽管红豆只到他大腿却也比平常孩子要高出小半个头,厉成问他怎么忽然想起来要妈妈了。 红豆一双小手抱在怀里,颇为气恼的说道:“班上的同学都是爸爸妈妈去接他们放学的,只有我是巧姨是来接我的。” 原来是这样,厉成顿时明白过来,小家伙这是在怪他没去幼儿园接他吗? 想了想,厉成蹲下身捏了捏红豆粉嘟嘟的笑脸,哄道:“好啦,别生气啦,等明天你放学了爸爸来接你好不好?” “那妈妈呢?爸爸,为什么我们家没有妈妈?爸爸,妈妈是不是不喜欢我所以才不来看我?我是妈妈不要的孩子是不是?” 闻言,厉成的神色暗了下来,小家伙长了这样大都不曾说过要妈妈的话,顶多就是问一问妈妈是什么,现在好了,竟开始说想妈妈了,这是哪门子的话?是谁在这么小的孩子面前胡说? “红豆,你告诉爸爸,是谁跟你说这些话的?” 红豆瘪瘪嘴:“没有人跟我说,是我听到的,我们班上有个叫星子的女生,是她跟她朋友说话被我听到了,要不是那会巧姨来接我,我肯定要打她个满地找牙!” 谁都不喜欢被人说成没妈的孩子,红豆也一样,纵使在厉家他是千恩万宠着长大的,但孩子对妈妈天生便有一种情感,尽管从小就知道自己没有妈妈,可红豆却从不允许有人说他妈妈的坏话,哪怕就是说不要他也不行!他才不是没人要,疼他的人多了,妈妈只是没回来而已,爸爸对他说过的,只要他长大了,妈妈就会回来看他。 瞧着红豆一副气呼呼的模样,厉成敛了敛神色:“谁说妈妈不要你?我们红豆这么听话这么可爱,妈妈怎么会忍心不要你呢?” “那妈妈为什么还不回来看我?她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生她气了,哼!” 这几年红豆没少让厉成操心,厉成一向是个怕麻烦的,可自从有了红豆他的性子竟也渐渐平缓了些,周意欢和巧姨虽然也帮忙带了红豆不少日子,但多数时间都是厉成亲力亲为的,大到红豆的学前教育,小到红豆的吃穿住行,只要厉成有空,这些东西他都不会假人之手,他无疑是喜欢这个孩子。 每当深夜,看着红豆小小的手掌握着自己的拇指才能入睡时,一股莫大的满足感和骄傲感充斥着厉成的心,这是他的儿子,身上流着他的血,是另一个自己。 红豆虽然听话,可毕竟是男孩子,性子皮实,这家里除了怕厉成,便没人还能降得住他,燕庭南岸有一处天然的湖泊,景色很是不错,红豆最喜欢偷偷跑来这里玩。 因着不喜欢家里多人,是以厉成一直未曾再招保姆,燕庭南岸便只有巧姨和张叔两个人。红豆三岁那年的夏天,厉成出差去了,午睡醒来的小家伙不哭也不闹,趁着巧姨在厨房忙活他的下午茶,小家伙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带着大圣去了湖泊旁,一人一猫甚是嚣张。 园里的保安初时是认得红豆和大圣的,初时还以为红豆有大人陪着来,故此保安也没当回事,直到十几分钟后保安再次从湖泊旁经过,竟看见小家伙将自己湿漉漉的衣服脱了个干净,正准备下湖去,一旁的大圣冲红豆叫唤了两声,也不敢去咬红豆,只能用爪子扒拉着将红豆往后扯。 红豆倒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见大圣似乎害怕,他蹲下身冲大圣小声的奶声奶气道:“大圣乖,不怕哦,我前几天跟爸爸已经学过游泳了,我现在就游给你看好不好?” 红豆一边说一边就要下水,一双白嫩的小脚丫已经踩在了湖边长满青苔的鹅卵石上。 与此同时,去育婴房准备看红豆醒没醒的巧姨发出了一声惊叫,花园里还在修剪花枝的张叔被她吓了一跳,一进门只见巧姨慌慌张张的冲了出来,连说话的声音都抖起来:“红......红豆,红豆不见了...快...快去找。” 就在巧姨将楼上楼下翻了个遍六神无主的时刻,客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忙不迭接起来,巧姨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见那头传来了红豆的哭声,紧接着熟悉的声音传来。 “是厉先生家吗?” 保安问道。 听到孩子的哭声巧姨更担心了,连忙应道:“是是是,孩子,孩子怎么了?怎么在哭呢?他现在在哪儿啊?” 保安哎哟了一声,被他抱在怀里的红豆伺机咬了他一口,红豆哼哼唧唧的不痛快,挣扎着要下去,糯米般的小白牙在保安手上留了几颗浅浅的牙印以及好几处口水。 “在绿香湖这呢,孩子脱光了衣服准备下去洗澡,哦,对了,你们家猫也在这。” 于是巧姨和张叔这才匆匆忙忙的赶去了绿香湖,到那一看,果然,红豆死活不肯穿衣服,还嚷着自己会游泳要下湖去,把那保安折腾的颇为头痛。 在张叔和巧姨一番威逼利诱之后红豆终于打消了要下湖去游泳的念头,当然,这还是在巧姨搬出了厉成之后才换来的结果,否则,指不定红豆还要怎么闹呢。 晚饭前,厉成还没回来。 红豆磨磨蹭蹭的到了厨房,扯了扯巧姨的衣角,巧姨蹲下身来问他怎么了。 红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着巧姨,问她能不能不将下午的事告诉爸爸。 巧姨一怔,随即笑起来:“红豆是少爷最喜欢的孩子,放心吧,少爷是不会怪红豆的,但这有些事呢,你这个年纪不能做就是不能做,为了红豆的安全着想,巧姨必须得让少爷知道这件事,否则你以后再犯遇到危险怎么办?” “可是红豆...红豆已经知道错了。” “真的吗?” “嗯。” 像是生怕巧姨不相信似的,红豆使劲点了点头,一脸期待的看着巧姨,结果巧姨却话锋一转。 “那我还是要告诉少爷,你性子太皮了,我怕你今儿答应我了哪天趁我不注意又偷溜出去怎么办?” “不会的,巧姨,红豆是个好孩子,红豆不会骗你的。” 闻言,巧姨想了想:“嗯,那我还是不放心。” 红豆是个聪明孩子,一听巧姨这话,得,知道自己没戏了,这事厉成肯定会知道的。 于是红豆的心便一直忐忑到厉成下班回家洗了手坐在饭桌前。 巧姨还没提红豆下午的事情,红豆坐在儿童椅上一碗饭吃的甚是不安心,小手里抓着勺子差点将一勺饭喂到鼻子上。 厉成见儿子这样,很是好奇的盯了红豆一眼,漫不经心的问了红豆一句怎么了。 谁知就是这句话,红豆下一秒竟毫无预兆的哭起来。 “唔哇哇哇哇......爸爸...爸爸红豆不是故意的...红豆知道错了......你打红豆吧...” 小孩儿的哭声本就揪人心,红豆不是爱哭的孩子,更何况眼前这小可怜儿还是自己捧在心尖上的人儿,厉成刹那间就心疼起来,连忙上前将人抱进怀里,一边用手擦了擦红豆嘴角的饭粒,一边柔声问道:“怎么了这是?好好的哭什么?受什么委屈了?跟爸爸说说。” 红豆嘴里还包着一嘴饭,见厉成问他究竟怎么回事,一时间竟又没了那个胆子,他只好求救似的看向一旁的巧姨。 巧姨也是一脸忐忑,毕竟这事说来主要还是她的责任,是她一时疏忽没看孩子,才导致孩子独自一人跑了出去。 将事件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厉成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虽说自己在厉家也算得上半个亲人了,可这厉成一旦冷了脸,巧姨还是怕,说到底她也只是个保姆。 巧姨说完片刻后,厉成若有似无的垂下眸子瞧了瞧红豆,只见红豆手里的儿童勺都已经撂在碗里了,正一脸戚戚地抬头看着自己。 厉成想了想,侧过身对巧姨叮嘱道:“这件事不是个小事情,巧姨以后要多注意些,红豆还小,经不起任何意外。” 其实这话厉成说的不重,巧姨却颇有些面红耳赤,倒不是觉着厉成的话怎样,而是为自己的失职感到自责和内疚,厉成说的不错,红豆这么小,任何一个意外都会让他陷入危险,以后自己真打十二万分的精神来了。 红豆见厉成冷着一张脸对巧姨说话,又见穷阿姨低着头红了脸,还以为厉成在责怪巧姨,于是红豆小嘴一瘪,眼看又要哭起来。 “唔...爸爸,你...你别怪巧姨,是红豆...是红豆自己调皮。” 怀里的小可怜儿眼巴巴的瞅着厉成,以为厉成不会罚他了,竟还有心思替别人求起情来,人不大,以退为进倒是学得不错。 厉成忍住脸上的笑意,装模作样的斜睨了一眼红豆,问他:“下午一个人去湖边了?” 红豆点点头。 “还脱了衣服要去游泳?” 闻言,红豆一双大眼珠在眼眶里咕噜噜的转溜了几个来回,跟当初出现在厉成面前古灵精怪的宋千玦简直如出一辙,性子太像了。 所幸红豆并未狡辩,又点了点头。 “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 厉成满意了,一道圣旨降下来:“既然如此,那就按照老规矩吧。” 眼里迅速积了一包泪,红豆扭着身子从厉成腿上下了地,摇摇摆摆的往墙边走过去。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802 这所谓的老规矩,便是自从红豆听得懂话后厉成定下来的,只要犯了错就得去墙边面壁半小时,而且这个时间还得随着红豆所犯错误大小以及红豆的年纪以及综合各方各面的条件而随时调整。 小小的人儿乖乖巧巧的站在墙角里,不哭也不闹,只从偶尔抽动的小肩膀能看出来这小孩儿大概觉得很是委屈。 终于,厉成的晚餐吃完了,距离红豆罚站结束还差十七分钟,不过,厉成可并不打算放过红豆,这小子自从能跑能跳后没少让人操心,他得趁这个机会好好教训一下,罚站算什么?他看过书了,对于这种孩子,最好的办法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如果实在不能晓之以理,那就上手吧。 所幸红豆年纪虽小,却是个讲理的,当厉成蹲下身来问他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奶声奶气的红豆说的条条在理。 “我不该自己偷偷背着巧姨一个人去湖边,也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脱光衣服有损厉家脸面。” 这头一条说的还很是上道,然后厉成听了下一句瞬间是又惊又异。 惊异的是大庭广众之下这样的词儿红豆是从哪里学的?他不过才三岁,这语言天赋未免也太强了吧? 晚上。 以往红豆都是一个人睡,但今儿也不知怎么吵着就要和厉成一起了,厉成把他抱在怀里刚哄睡着准备放下走人,结果一转身小东西就哭起来,于是厉成最后没了办法,只好把人抱到了自己床上。 厉成喜欢睡前看书,红豆见他捧着本书便也装模作样的拿出了自己的连环画来,安安静静的跟个小大人似的坐在厉成身边,一页一页的认真翻阅起来。 这么个可人疼的小东西在跟前厉成哪里还有心思看书?他斜眼睨了半晌小红豆,嘴角的笑意愈发深了些。 厉成并未像其他父母那般来教红豆,他喜欢由着红豆自己的性子来知道他要的是什么,而不是让红豆被动的接受他所给予的认为对孩子好的东西。 眼下红豆正是最好奇的年纪,厉成偶然给他放了一回西游记的动画片,红豆从此便喜欢上了这种极具东方神话色彩的故事,从那以后,红豆的小房子里到处都是西游记里师徒四人的身影,当知道家里的猫叫大圣时,红豆竟然开始在大圣面前自称起为师来。 有一回厉成提前回来了,他原本打算给红豆一个惊喜,谁知刚进客厅便看见红豆小小的背景盘腿坐在沙发上,对着蹲在地毯上的大圣嘴里一阵念念有词,然后在他大圣一双猫瞳的注视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脸认真的指着大圣怒道:“你这泼猴,为师说过多少遍了,不要滥杀无辜,你却屡造杀孽,实在该罚。” 昨日种种还犹在眼前,眨眼间红豆却已经这么大了,大到能问厉成可不可以跟他说说妈妈的故事。 红豆是在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问起这话的,厉成给他捏了捏被角,他却捏住了厉成的手,问他:“爸爸,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说等红豆长大了妈妈就会回来看我的,可是我已经长大了,她为什么还不回来?” 是啊,她为什么还不回来? 这也是厉成想问的。 当真那么无情吗?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不管不顾这么多年,难道是跟那安鸿飞又生了,所以才不要红豆了? 不知该如何向红豆说起宋千玦,所幸红豆已经睡意渐浓,厉成短短几句话便掩了过去,他告诉红豆妈妈很漂亮,有一双大眼睛,眼角下有颗小红痣,鼻子和嘴跟红豆长得差不多,她也很善良,大圣就是她当初从草丛里捡回来的。 于是红豆在脑海里幻想着宋千玦的模样渐渐进入了梦乡,可厉成却睡不着了。 红豆总有一天会知道真相,可是在这之前他要怎么办呢?难道一直就这样下去吗? 三年了,不,准确地说来,自苏玲珑当初离开厉成的身边到现在已经足足六年了,这物是人非的六年对苏玲珑来说,虽初时艰难无比,却总算过来了。 重新站在s市的青空下,苏玲珑蹬着双八公分的高跟鞋深吸了一口气,是啊,一切早已过去,这座城市于她而言,现在也不过是个有合作伙伴的地方。 这三年,苏玲珑凭借强大的生意头脑和周围诸多人物的帮助,将当初一方小小的南国红豆在短短三年内就发展扩大到如今拥有全球不下四百家店面的局势,且这些店面经营的路线都是向中高端靠拢,其中更是有二十家只为权贵提供服务的门店,这样的店面只要是国内一线城市都会有一家坐镇,当然了,这生意规模越做越大,苏玲珑也不是个笨的,自然就想到了要成立公司,然后顺势而为将公司上市的想法。 风春跟着苏玲珑可算是当初捡到了宝贝,自然,风春是个极其重感情的人,在m国的这三年里,南国红豆不是没遇到过濒临破产的境地,做生意哪有一帆风顺的?最艰难的那几个月里,当地政府因着南国红豆不是内部企业而故意对他们的生意进行打压,甚至利用媒体放出南国红豆的食品安全问题以及各种意想不到的事情在那段时间集中爆发。 苏玲珑愁得整夜睡不着觉,风春将自己这么多年漂在外面的积蓄全拿了出来,便陪着苏玲珑一起到底找人托关系请客吃饭,然而请吃饭的时候那些老男人们也不忘了占人便宜,好点的还只微微的动手动脚,有些过分的直接上来问要不要跟他睡一睡,睡了之后这南国红豆想怎么红就怎么红。 忍得久了也就不想忍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是苏玲珑和风春这样脾性的人,到了最后苏玲珑干脆想开了,抱着豁出去的心态将那些看不过眼的禽兽们纷纷打了个爽快。 苏玲珑身手不错,风春就不说了,只是这人打了,一时倒是爽快了,后头跟着的问题便也来了。 最后还是唐人街的高手带着苏玲珑去找了当地据说非常有声望的一个国人才彻底解决了此事,从那以后,这南国红豆便再次恢复了生意,而那个肯对苏玲珑出手相助的国人居然是个不到三十五岁的商业大佬,据那引荐的高人说,m国有四分之一的生意都是在这国人手上。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这位幕后英雄不知为何似乎对苏玲珑的南国红豆产生了极大的兴趣,隔三差五的便派人在南国红豆订一桌餐食,指明要苏玲珑亲手做,若是造假定要追究,而且做好了之后这人从来也不来店里,而是让人开专车过来再给他弄回去。 一开始苏玲珑面对这样的要求还颇为胆颤,毕竟她长了这样大鲜少下厨房,如果不是后来开了南国红豆,只怕她现在还连盐和味精都认不出,所以,当得知大佬要吃自己亲手做的饭菜时,苏玲珑着实忐忑了好一阵,她原本也想着让风春故意降低降低口感和档次蒙混过关,谁知这东西听说这大佬只看了一眼便退了回来,谁不是苏玲珑做的,如果再有下次,南国红豆也不要再开了。 于是乎,就是这么一句话彻底吓住了苏玲珑,倒不是说吓,而是苏玲珑觉着,怎么说对方也算是大恩人,既然这个大恩人如此想被她的厨艺辣手摧花刺激刺激,那她也就不客气了。 在苏玲珑经历了五次差点将厨房烧起来的危机后,一桌勉强可以入口的餐食才终于做好,苏玲珑将食盒递给前来取东西的手下时,她担惊受怕的脸惹得那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笑了又笑,让她放宽心。 再后来这神秘的大佬在吃下苏玲珑不下二十桌黑暗料理之后,终于忍不住现身了。 他对苏玲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问苏玲珑有没有给别人做过饭。 苏玲珑想了想,点点头。 那长身玉立的大佬立马沉了脸,又问是谁。 苏玲珑说,你。 于是大佬满意了,从此成了这南国红豆的常客,依旧只吃苏玲珑做的菜,后来时间久了,苏玲珑与大佬的流言蜚语就这么传了出来。 风春说那大佬明显喜欢苏玲珑。 苏玲珑又想了想,觉得风春说的好像不错,但她不是个喜欢暧昧的人,也更不喜欢别人将心思放在她身上,因为她觉着自己这是在耽误人家,于是第二天在大佬来的时候,苏玲珑愣天愣地在那大佬被她的菜咸的不断喝水时问:季先生,你是不是喜欢我? 那大佬当时的脸色可以说非常精彩了,再后来,大佬便一个月的时间没来过南国红豆,等到这人再来的时候,苏玲珑更忐忑了,她上回话没说完人家就走了,而且也没表态,所以她也不知道这人究竟喜不喜欢自己,她喜欢早早的将话说清楚,千万别耽误人家。 故此,当明白苏玲珑要再次说起这个话题时,大佬放下了手中的碗筷,问了苏玲珑一个问题:你哪里来的自信? 这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十分明了,苏玲珑当即放了心,笑得跟朵花似的,可等她反应过来后又觉得这话实在太过分了! 哪里来的自信?她长得不够好看吗?她不够心灵手巧吗?纵使年纪大了点,比不上那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可也不至于差到哪里去吧?怎么就不能有自信了? 于是乎,那大佬下一回来南国红豆时吃到的饭菜又咸了些。 这一回如果不是一直跟南国红豆合作食材的许氏集团出了问题,想必苏玲珑一辈子都不会再踏上s市这片土地。 之前一直是风春在跟许氏接触,但m国那边又离不了风春,所以苏玲珑便单枪匹马的回来了。 许氏是s市近年才崛起的一家新兴企业,这家企业做的是为全球各地的华人餐馆提供国内特有的食材,但上个月这家企业的内部出了些问题,导致南国红豆的供货没跟上,生意白白流失了许多。 之前因着这家老总人不错,再加上食材也得风春的心意,于是这两年南国红豆购买食材的渠道便只订了许氏集团一家,也是通过这件事,苏玲珑和风春才意识到他们作为靠餐饮起家的人,往后一定不能再将供货渠道放在一处,必须得多有准备才行,否则许氏集团这样的事情多来几次的话,他们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苏玲珑不想多做耽搁,在m国临走前便让人提前联系好了许氏集团的负责人,她到的当天就要开会商讨合作的事,这件事如果无法迅速谈好那他们的合作关系便可以终止了。 为了表示对苏玲珑这样大客户的恭敬,年过半百的许总带着他的秘书亲自来了机场为苏玲珑接机。 一路飞过来没怎么睡好,苏玲珑眼底下泛着圈淡淡的青色,下飞机前她对着小镜子化了个淡妆,将黑眼圈遮了遮,却仍不满意,于是她干脆把包里的墨镜掏了出来。 苏玲珑本就生得高挑,再加上一双八公分的高跟鞋,短发墨镜的苏玲珑顿时成了机场的焦点,惹得不少路人频频回头。 当苏玲珑站在许氏老总和他的秘书面前时,显然,这两人并未想到能把南国红豆经营得如此有声有色的幕后老板竟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当下两人的眼睛都直了。 那许总的秘书原本想上前带路,谁知却被许总一把扯在后面,自己上前殷勤的从苏玲珑手里接过了拉箱,甚是讨好的嘘寒问暖。 做生意的这三年里像许氏老总这样的老头儿苏玲珑见得多了,但她眼下觉着自己还没必要弄得脸色太难看,毕竟这合作的事情是头等大事,虽然她这回回来也有心接触别的供货商,可毕竟还没真正找好下家,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苏玲珑是不会得罪这人的。 前阵子红豆生了场病,一直到昨天才好利索,病一好红豆便吵着要厉成带他去南国(南国红豆)饭店吃好吃的儿童餐,说来也奇怪,红豆并不像其他的小孩子那般喜欢餐厅的饭食和小零食,却独独对这南国的餐食情有独钟,这还是厉成某回和欧洲的合作对象来这里谈了场公事后无意间给红豆带回去了一份儿童套餐,自那之后,红豆便喜欢上了南国的味道。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803 厉成本就答应等红豆病好了便带他来这里吃饭,厉成自然不会食言,于是等他忙完手上的工作,便让陆遇去燕庭南岸接了红豆过来。 国内的分店苏玲珑作为老板还从来没视察过,于是便也想着借这次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的机会好好看看自己的店究竟怎么样,所幸许家老板也是个机灵的,早就让人在南国红豆里留好了位置。 有时候相遇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远隔重洋的人会因为修来的缘而换来一次擦肩而过,这就叫相遇。 苏玲珑与厉成的相遇大抵是千山万水之后,换了上苍的怜悯,将他们之间那摇摇欲坠的红绳终于牵紧了些。 苏玲珑从卫生间出来后在洗手池洗手,忽然转角处传来小孩子的哭声,许是那未曾某面便夭折的孩子始终是苏玲珑心口的一根刺,她特别怕听到孩子的哭声。 红豆吃饭的时候因为仰仗着自己大病初愈便有些作,原本早就能用筷子的他却非要让厉成喂自己,厉成念着他年纪小又刚好了病于是依着他,谁知这小家伙得寸进尺竟开始不好好吃饭了,满屋子的乱跑,前来上菜的女服务员度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水差点泼在红豆身上,还好厉成眼疾手快的一把捞过红豆,却到底那汤水还是撒了小半,烫在厉成的手背上顿时红肿一片。 红豆没伤着,却吓着了,他看到厉成狠皱起一张脸因为手上的伤而嘶了一声时,不管不顾的一头扑进了厉成的怀里,大声哭起来:“呜呜呜,爸爸,爸爸别痛,爸爸对不起,爸爸......” 红豆不听自己的话惹出这桩事厉成原是生气的,但有句话叫绕指柔,更何况红豆这言语间也是分外惹人疼爱,厉成想,他已经被这小子彻底炼成绕指柔了,只要不是涉及到原则问题的事,通常红豆语气一软,眼泪一掉,厉成的气势就先弱了一半,不过厉成觉着这样长此以往下去也不是什么好事,红豆毕竟是个男孩子,总哭算怎么回事?他得找个机会好好教教他才行。 眼下红豆鼻子眼泪糊了自己一身,说什么都不肯从厉成怀里出来,厉成无法只得抱着他来了洗手间,身后跟着好几个服务员,连大堂经理都被惊动了,连忙派人慌慌张张的去找治烫伤的药膏,毕竟这厉总裁可是个大人物,还是他们店里的贵客,可千万不能给得罪了。 因着不喜小孩的哭声,苏玲珑匆忙洗完手便想离开,谁知这脚下的步子刚踏出去一步,拐角处厉成抱着孩子的身形冲她迎面而来。 厉成忙着安抚红豆一开始没看到苏玲珑,直到他感觉出不远处有人始终定定的站在洗手池的方向看着他,他这才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间,万籁俱寂。 有多少个日夜从见过眼前这张脸了呢? 往日种种还历历在目,再见,却已是沧海桑田。 苏玲珑硬生生的愣在原地,不过三米的距离,谁都没有往前一步,苏玲珑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和这人打声招呼,他的脸部轮廓更加成熟迷人,隐隐间透着沉睿稳重,眼神犀利似剑。 厉成那双曼妙深长的眼直直地钉在苏玲珑身上,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记忆中那个总是和红豆一样喜欢给他惹事的小女人这些年似乎内敛了许多,也清瘦了许多,虽略施脂粉,厉成却仍旧能从苏玲珑脸上看出她大概是有些累的。 当初不是撇了他和孩子都要跟着安鸿飞走吗?想来那男人该是极爱她的,怎么还会让她看上去如此疲累呢? 意识到自己如此没出息的念头厉成在心里狠狠掌了一巴掌,骂了自己一个贱字。 这女人过得怎样与他何干?从她决定离开他的那刻起他们之间便结束了。 红豆还在小声啜泣着,忽觉身下的厉成没了动作,他将一颗小脑袋从厉成肩上抬起头,看着厉成的脸怯生生的又唤了声爸爸。 红豆的声音虽小却足以让苏玲珑听到,刹那间,爸爸两个字让苏玲珑如梦初醒。 是啊,她还在想什么呢? 厉成早就是别人孩子的父亲,她还在想什么呢?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的目光默契地别开去,苏玲珑微微垂下眸子故作镇定的要走,厉成侧过眼擦去了红豆眼角的泪珠。 呵,这就要走了? 可真是最毒妇人心呐,自己的亲生孩子近在眼前竟都不看一眼,她就那么不喜欢这孩子吗? 想到这,厉成全身的肌肉僵硬起来,他绷紧了一张脸,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小孩子的心思最是敏感,经方才一阵,红豆颇为好奇地去看正要与他擦肩而过的苏玲珑。 刹那间,红豆瞪大了一双眼睛,他冲苏玲珑又惊又喜的喊了一句妈妈。 闻言,苏玲珑与厉成皆是一怔。 红豆犹不知自己这一句给两个人带来的杀伤力,继续用小奶音又喊了苏玲珑一句妈妈,然后他转过头神情颇为紧张的问厉成:“爸爸,这是妈妈对不对?” 厉成寒着一张脸看着远处没说话。 这声妈妈对苏玲珑的冲击可想而知,她原本想走,但觉着这么个孩子大庭广众之下叫自己妈妈实在不像话,于是她勉强从嘴角扯出一丝笑意,玩笑的冲红豆开口道:“小朋友,妈妈可是不能乱叫的哦,当心叫你妈妈听见了,要伤心的。” 苏玲珑自视她的态度已经很好了,可面前的小家伙似乎并不吃她这一套,眨眼间小嘴一瘪,原就包了泪的一双眼顿时泪如雨下,带着哭声奶里奶气的冲苏玲珑颇为不服气的说道:“我...我才没有乱叫......爸爸说过,妈妈...妈妈眼角下有颗小红痣......还说,还说我和...我的鼻子和嘴长得很像妈妈......你...你就是我妈妈,呜呜呜...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 红豆的哭声愈大起来,瞧着像是委屈极了,虽然他一口小奶声说话说的并不清楚,可苏玲珑终究还是听懂了,尤其是在听到红豆说他的鼻子和嘴长得最像自己时,苏玲珑当场脸色煞白的愣在原地,手脚冰凉一片。 厉成瞧了眼苏玲珑,依旧并未与她言语,只微微冷哼了一声,然后抱着红豆去了洗手池冲了冲自己的手。 红豆不知为何自己的爸爸和妈妈见了面不说话,明明他看其他小朋友的爸爸妈妈在一起都是有说有笑的,怎么到了他这,这两个人就互相不理对方了呢?还有,为什么明明妈妈都回来了,却不肯认自己呢? 想到这,愈发觉得自己委屈的红豆干脆放声大哭起来,他一边回过头去看苏玲珑,一边哭喊着妈妈。 这副场景对苏玲珑来说是如此的震撼,自从失去了那个孩子后,她从未想过此生还会有人叫自己一声妈妈。 而且,而且她看那孩子的眉眼,也是愈发的心惊肉跳...... 就在此时,大堂经理找来了治烫伤的药膏,厉成见红豆哭的实在厉害,而苏玲珑僵在原地只怔怔的看着孩子,一点上前跟孩子亲近的动作都没有,于是当下便以为这女人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故此再也没有半分好脸色,他抱起红豆柔声哄道:“红豆乖不哭啊,你认错人了,咱们回家去找姥姥好不好?乖,不哭了。” 从厉成嘴里听到他唤那孩子名叫红豆,饶是苏玲珑再如何怀疑这回却不禁浑身打了个冷颤。 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些消息。 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苏玲珑脑海里。 这边苏玲珑的心思九曲十八弯了好几道,等她回过神来那边的厉成却早已抱着红豆不知所踪,还是那许氏的老总见苏玲珑许久没回去出来找她,她才醒过来神来的。 燕庭南岸。 因着从前厉成与宋千玦在一起的时候鲜少拍照片,所以红豆也从未在家里见过宋千玦的长相,今儿在那南国饭店里认出苏玲珑来纯粹是因为红豆一直记着那夜他将睡未睡时,厉成与他说过的他妈妈的长相。 在红豆心里,他想象中的妈妈便就是苏玲珑那样的,所以他当时毫不犹豫的冲苏玲珑叫了妈妈,他觉着自己没有认错人,可是为什么爸爸却说自己认错了呢?难道真的是他认错了吗?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红豆直到他睡着厉成都没给他答案,倒是厉成站在床边握着他的小手看他入睡时听了一句小东西的梦呓,小家伙在梦里叫了声妈妈。 等红豆睡着后厉成轻轻关上门下了楼,周意欢还在客厅里等着他。 红豆回来的时候情绪还是不对,所以见着周意欢还没等厉成反应过来便在他怀里冲周意欢颇为认真的说道:“姥姥,我今天看见妈妈了。” 茶几上原本周意欢准备睡前喝的燕窝渐渐冷了下去,巧姨想给她热一热,周意欢却摆摆手,示意不用了。 厉成这几年愈发的不喜欢说话了,性子较之以往更加沉默寡言,脾气似乎又冷了几分,就连陆遇都觉着自家大老板自从少夫人离开后,心事明显重了许多。 而这些周意欢又何尝不知道呢?她本以为就算厉成是爱着宋千玦的,可这一年两年三年过去了总该慢慢忘记的,届时她定会为自己的好儿子相一门既稳妥又门当户对的姑娘,再不会出些幺蛾子来伤他儿子的心。 周意欢想的很好,然而现实终究让她无奈,不说三年,这六年都过去了,她的好儿子在重新娶老婆这件事上却仍旧不肯松口,如果自己说的多了,还会招来厉成的烦,让她不要再操心这些事。 六年弹指一挥间,周意欢前些日子还在想,再有四年这十年的光阴就又过去了,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十年呢?她的傻儿子情路怎么就如此坎坷呢? 周意欢对宋千玦现在是打心眼里的喜欢不上,就算厉晖告诉她宋千玦从某种方面来说也算得上厉家半个救命恩人,可她仍旧无法相信,她想起当初若不是自己听信了宋千玦的话非要弄个什么烈士子女资助活动,不让宋千玦跟那甄夕有见面的机会,想来后面的那些事也不会发生,纵使发生了厉家也不会像那般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总之,周意欢就是觉得自己被宋千玦利用了,她一想到宋千玦被老爷子罚跪的时候她还颠颠的跑去向老爷子求情就觉着自己简直是蠢到家了。 不过,虽然周意欢不喜欢宋千玦,却很是喜欢她的第一个孙儿红豆,当初得知红豆是被人送来的,而且还是个早产儿的时候周意欢对红豆的心疼可谓是真真切切的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从小就没妈妈在身边的孩子总是格外让人心疼的。 许是又因着红豆这一层,周意欢对宋千玦的印象又低了好几度,她实在想不明白,那安鸿飞到底哪里好,竟然值得宋千玦抛夫弃子要跟他走。 前些日子红豆生病了,周意欢一直在国外,等她忙完回来后第一时间便买了许多礼物赶了回来想给红豆一个惊喜,谁知不提前打电话通知的后果就是自己扑了个空,红豆却被厉成带去南国饭店了。 厉成抱着红豆回来的时候周意欢正在想着要给红豆先看哪样礼物,结果等她见着了人还没来得及说话,红豆却先让她又惊又怕的愣在了原地。 红豆红着一双眼睛对她说:“姥姥,我看见妈妈了。” 茶几上的燕窝已经彻底冷了,厉成瞧了眼周意欢便转过身嘱咐巧姨先去睡觉,不用管他们。 周意欢不说话,厉成乐得她不提起,于是干脆开口:“妈,这么晚了,您大老远赶回来也累了,去休息吧。” 闻言,周意欢将目光落在了厉成身上,她摇了摇头:“我不累。” 然后紧接着问道:“厉成,你老实告诉我,红豆说的是不是真的?” 半晌,厉成端起面前的茶杯嗯了一声。 似是不敢相信,周意欢又问:“那个女人,那个狠心的女人她真又回来了?” 厉成还是嗯了一声。 这下,周意欢彻底没话了。 片刻后,周意欢重重的叹了口气:“你准备怎么办?” 厉成没说话。 这几年许是有了红豆的缘故,厉成抽烟的次数越来越少,只因为程彦笙告诉他红豆是早产儿,身子骨比平常婴儿弱了些,这抵抗力自然也不强,所以,大人身上烟酒一类的能戒则戒,万不可让红豆受二次侵害。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804 倚身在阳台的栏杆上,厉成指间的烟火明明灭灭,灭灭明明好几回,那猩红的点终于消失在黑暗里,然片刻后却又重新亮了起来。 厉成今晚的心格外的乱,他说不上究竟是不是因为宋千玦的缘故,只知道左心口的那团东西在南国见到苏玲珑的时候狠狠跳了两回,那是许久不曾有过的律动,是因为还爱着还是因为心底对这人始终是有那么丝怨恨的,厉成自己说不清。 原以为今生都不会再相遇的人,却毫无预兆的出现了,那人淡淡地站在那头,不向他走来,也不往后退,如果不是自己手上抱着已经五岁的红豆,厉成想,他会以为那人从未离开过,甚至他隔着空气依稀能闻到那人身上仍旧有着他最喜欢的味道。 恍若隔世般的,最熟悉的陌生人。 宋千玦,既然都决定远走高飞了,还回来做什么呢? 这一次,就把你欠我的都还我吧,不管你是为了谁回来,也不管你身边是否还有他人。 苏玲珑是一路恍惚着回到酒店的,经过旋转水晶的门前,她也不看,只顾往里走,若不是有人及时伸出手拉住了她,只怕下一秒就会听到额头跟玻璃相撞的声音了。 有人扯住了自己,苏玲珑总算回过神来,她转过头去看那人,脸色一凛,居然是季先生。 “怎么了?” 季君珣(xin,二声)眉头轻拢,低眸瞧着苏玲珑。 苏玲珑撇撇嘴,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胳膊从季君珣手里挣脱开来,下一秒便换上了往日那副巧笑嫣然的模样,一脸狗腿的笑问:“季先生不是在m国吗?怎么到这来了?” 季君珣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别用这副勉强的模样对着我,笑得难看死了。” 说完季君珣再不管苏玲珑兀自在侍者的接待下上了楼。 苏玲珑在后面空咽了一口唾沫,得,谁叫人家是大恩人又是大客户呢?她笑不起还躲不起吗?嘁!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苏玲珑只要一闭眼脑海里就会出现晚上在南国的那一幕幕。 那个玉人儿般的小孩子,还有那个让她挂念了六年仍旧不能忘情的男人。 那孩子叫她妈妈,说自己认得她,说爸爸告诉他妈妈的脸上有颗小红痣,厉成叫那小孩儿红豆。 这一切难道都是巧合吗? 绝对不是! 苏玲珑不是笨蛋,她只要一想到自己心中希望的那点儿答案有可能是真的,她就恨不能现在立马飞奔到那小人儿的身边去。 在南国发生的一切都在向苏玲珑传达一个消息,那就是她的孩子没有死,红豆还在这个世上好好的活着,和他的爸爸一起。 她当初从医院醒来的时候,安鸿飞告诉她孩子没了,因为怕她伤心,便早早地让孩子入土为安了,只剩下墓园里一座小小的碑。 初时醒来的苏玲珑并不肯接受这样的事情,她记得自己刚醒来的那几日仿若一个疯子般在医院遇着人就问她的孩子呢,那些医生护士俱留给她一个沉默的回应。 苏玲珑现在最想知道的人,是安鸿飞,她想问问他,当初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她的孩子明明还好好活着,可他为什么要骗她说孩子死了?然后背着她将红豆偷偷送给厉成,还为了让她相信甚至买通了整个医院的人,可医生不是求真务实吗?为什么又会伙同安鸿飞一起骗自己? 一瞬间,似乎所有的谜团随着苏玲珑和红豆的相遇扑面而来,可惜,唯一知道这些谜团的人她从五年前就联系不到了。 五年前,安鸿飞带着甄夕去向不明,已经彻底消失在了她的世界里,如果不是自己的遭遇提醒着苏玲珑一切都是发生过的,苏玲珑只怕一觉醒来就要将一切当成南柯一梦了。 苏玲珑越想越睡不着,于是她干脆从床上一咕噜坐了起来,想起那小孩儿奶声奶气的说小红痣三个字,于是苏玲珑手一伸将一旁桌上的小镜子拿了过来。 镜子里的人因为一连几天都没休息好,眼角下泛了圈淡淡的青色,苏玲珑甚至从眼角隐隐发现了一条细小的褶皱,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甚至还平添了几分萧瑟之美,不过,这种美总是不吉利的。 细白的指尖抚了抚眼眶下那颗愈发殷红的小红痣,苏玲珑开始庆幸起这小红痣的顽强生命力来,要知道,她当初可是听了安鸿飞的话将这小红痣找了人剜过一回的,没成想不到三个月这可爱的小红痣又自己冒了出来。 苏玲珑想,今天若不是这颗痣,那小孩儿怕是不会认出她来吧。 自己当时怎么就那么笨没反应过来呢?那该是她的孩子无疑的。 虽然确定自己的猜想,可苏玲珑并未有多高兴,她想起厉成临走前那副不愿与她过多纠缠的模样,顿时觉得自己的前路似乎比第一次见厉成下定决心要他爱上自己还要艰难。 她现在只希望,厉成能看在孩子的面上,能接受她日后频繁的出没在他身边。 当然了,苏玲珑敢下这样的决定不是没有根据的,也不是她盲目自信,而是她在回s市前曾到底没忍住心里的那点儿东西偷偷查了厉成近几年的情况,知道厉成身边除了养着个五岁的孩子之外,其他的花花草草一概没有,也就是说,厉成还单着。 低调奢华的套房内,季君珣手握着高脚杯十分随意的将自己的脚搭在了茶几上,听着手底下的人调查来的关于苏玲珑的消息。 “苏小姐原名宋千玦,六年前,她在嫁给厉先生后阴阳错的通过秦兴的养子秦修,也就是安鸿飞得知了自己的身世真相......随后便与安鸿飞里应外合连着国队的安何一起演弄垮了秦家和秦兴背后的人......随后,苏小姐为了保全厉家主动在庭上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跟厉先生离婚后,苏小姐随着安鸿飞去了小城镇,几个月后早产下了一名男婴,那男婴被安鸿飞送到了厉家,取名红豆......再后来,苏小姐便来了m国,对了,根据我们的调查显示,厉先生当初并未签下那份离婚协议书,也就说,在法律上,厉先生与苏小姐仍旧是夫妻。” 助手将苏玲珑的过去调查的很是清楚,清楚到季君珣将手里的高脚杯越捏越紧,尤其是在知道苏玲珑为厉成生下一个了孩子的时候。 季君珣的脸色不大好,常年跟在他身边的人都知道季先生脾气不好,这种时候最好不要轻易开口。 半晌后,助手瞧见季君珣青筋暴起的手指渐渐平缓下来,然后手指一动,示意自己可以退下了,于是助手忙不迭的低头往后退了几步才转身离开。 竟是已经有孩子了么? 季君珣捏了捏自己下巴上微微冒出来的胡茬,眉宇间少有的拢起一个浅浅的川字。 如此一来,事情好像因为那个孩子的存在变得复杂起来了呢。 他季君珣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对一个女人有了兴趣,怎么能因为一个孩子就破坏了自己的打算呢?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如果苏玲珑此时此刻知道季君珣内心的想法,只怕她会后悔认识这号人物,在她眼里,季君珣似乎与厉成一眼,这也是为什么苏玲珑会无意间对季君珣保留一分好感的原因。 然而苏玲珑彻底搞错了的是,厉成或许从某种方面来说是个正人君子,尚且有理可说,但季君珣不是,季君珣是个彻头彻尾的地痞流氓,只不过这种流氓本性被他的巨大成功给掩盖了,换句话说,权势和地位遮盖了季君珣身上危险的气息,他从来不理会世俗人理,只会认准自己想要的和自己不想要的。 而苏玲珑,眼下正是季君珣想要的。 他精心狩猎了一整年,眼看猎物就要落网了,怎么能功亏一篑呢?这不是他的风格。 想起苏玲珑那女人,季君珣倏而抿紧了唇,他知道,自己不过是在从这女人身上看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与苏玲珑七分相似的那人,又或者说,他在通过苏玲珑思念真正的已经消失的宋家的千金小姐——宋珮茵。 从前季君珣总是在想,如果上苍能让他再见一回珮茵,他甘愿为此付出一切,这么多年他从世界各地搜罗了不少与珮茵相似的美人,有的是眉眼像,有的是鼻子嘴像,还有的,是那份气质像,可终究,这些东西加起来也拼不成一个珮茵,直到苏玲珑的出现。 看见苏玲珑的那一刻,从不相信命运与缘分的季君珣第一回相信了这世上原来真的会有奇迹的发生。 这一回,季君珣决定慢慢来,然而尽管如此,季君珣却还是发现了自己心头那些不如意的东西。 比如,当他注视苏玲珑的双眼企图从她的神情里寻找珮茵的那份熟悉感时,他失望了。 苏玲珑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除了和珮茵拥有八分相似的脸以外,一个灵魂永远不会相同的人。 珮茵对他的爱他没有从苏玲珑眼里看出来,也不会从她眼里看出来。苏玲珑对他,更多的是一种好奇和敬畏以及偶尔的害怕和狗腿,他庇护她在m国的工作,她给一张与珮茵相似的脸,作为生意来说,这很公平。 当然,这些东西季君珣是永远不会告诉苏玲珑的,他只需要苏玲珑知道,当她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就注定从他身边跑不掉了,她将会是他的猎物,有史以来,最珍贵的猎物。 翌日。 既然下定决心要弄清楚当初的事情,苏玲珑自然不会多做耽搁,安鸿飞已经走了,眼下或许唯一还知道点情况的,便只剩下一个厉成了,无论如何,她得去找厉成,就算那男人可能会让人将她轰出来。 昨夜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好,苏玲珑早上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差点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于是她连忙洗了澡敷了两张面膜,脸色总算稍微好看点了。 为了遮黑眼圈苏玲珑化了个淡妆,气色比之前看上去好了许多,在楼下大厅用过早饭后苏玲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她的大客户以及大恩人貌似昨晚也住在这家酒店了,也就说,怎么着她也得去正式打声招呼才不至于失了礼貌,毕竟昨夜人家可是及时拉住她阻止了一场磕头的惨剧。 抱着希望自己的问候为时不晚的想法,苏玲珑掏出手机给季君珣打了个电话。 片刻后,那头的人接了起来。 “喂?是季先生吗?” 话音刚落苏玲珑就后悔了,差点没将自己的舌头给咬到,瞧瞧她这问的什么话。 果然,下一秒季君珣毫不留情的嘲笑声就传了过来。 “收起你那愚蠢的问话,有事就说。” 苏玲珑沉默了几秒,在这段时间里,她咬牙切齿的冲空气狠狠抓了几把,随即又温声笑道:“季先生,是这样的,这家酒店的早餐味道还不错,你要不要尝一尝?” 闻言,季君珣直接吩咐道:“你给我送上来。”说完便挂了电话。 苏玲珑站在大厅里一脸便秘的表情,嘴里嘟嘟哝哝一阵随即又认命的去了餐厅的方向,没办法,谁叫人家是救命恩人呢?这恩情她怕是一辈子都还不完的。 十分钟后,苏玲珑扣响了季君珣所在房间的门。 “季先生?是我,我是苏玲珑,我来给你送早饭了。” 话音落下,眼前的门倏地被打开,季君珣那张调笑的脸赫然出现在苏玲珑眼前,然后不由分说将她一把拉进了套房里。 此刻的厉成脸色不大好,陆遇也紧皱眉,他手上拿着的,是苏玲珑这几年来截止半个小时前的所有经历。 资料上的最后一段显示,苏玲珑给那个季先生送了早餐去,然后再也没出来...... 瞥了眼陆遇手上的资料,厉成抖了抖指间的烟支,淡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了,随后陆遇便十分体贴的退了出去。 阳春四月,窗外的阳光很好,从办公室的斜面采光玻璃上跃进来几束温柔的光,厉成想起来六年前大概也是这么个季节,宋千玦将戒指还给了他,还将一份离婚协议书留给了他,然后便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仿若从没来过。 如今那人改了名换了姓又回来了......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805 一时间,厉成的心绪百千,复杂的很,当初他以为宋千玦是和安鸿飞走了,可如今看来,好像又不是他猜测的那样,如果宋千玦一直和安鸿飞在一起,何故她又一个人远走他乡辛苦创业呢?更何况这些资料里显示,宋千玦五年前就失去了安鸿飞的所有消息。 厉成隐隐察觉出,或许这些年他和宋千玦之间,横亘了许多误会,只是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解开这误会,那个叫季君珣的男人曾在宋千玦最困难的时候帮了她,也是个人中龙凤,宋千玦,会喜欢那人吗? 不知为何,一向自信的厉成忽然有些心慌起来,尽管他下定决心要弄清楚当初的事情,也下定决心要从宋千玦那将她欠自己的都拿回来,可现在,他竟是有些忐忑起来,那季君珣是个强有力的对手,更何况,对厉成来说最重要的事情他依旧到现在无法弄清楚,那些资料虽然足够细微,可这与宋千玦当初为何不要孩子没有半点关系,他无法确定宋千玦当初真正的心意,也无法确定那场车祸后,宋千玦早产下红豆是她自己要安鸿飞送来给自己,还是安鸿飞瞒着她送到了自己身边。 当然,厉成之所以会推翻自己之前的猜测,大抵是因为昨夜他在南国看到宋千玦听红豆叫她妈妈时那副又惊又讶的神情,似乎她并不知道红豆的存在。 低头瞧了一眼自己腕上的时间,现在是早上九点半,对于季君珣厉成与他虽不熟识,但几年前两人也曾合作过一回,有过一面之缘,现在人家既然来了,又是个人物,厉成觉着,怎么着他也该尽尽地主之谊,不过,在这之前,他得先回一趟燕庭南岸。 酒店里。 话说苏玲珑端着早餐被季君?扯进了他的套房后,整个人一个踉跄,于是手上的杯杯盘盘悉数落在了地上,牛奶直接溅了季君珣满身,刹那间,季君珣整个人都不好了。 虽然他没有洁癖,可谁都不会喜欢大清早的就被人泼一身东西。 季君珣一双眼瞬间犀利起来,苏玲珑往后退了几步,空咽了一口唾沫,有些结巴的笑道:“这...这可不怪我吧,是你自己非要扯我进来的。” 季君珣见苏玲珑这样,似笑非笑的问她:“你怕我?” 苏玲珑顺势点头,脸上又是那副巴结的笑:“季先生,我这可不是怕你,是敬畏您,敬畏和害怕完全是不同的。” 听苏玲珑胡吹,季君珣半信半疑的哦了一声,随手从一旁扯出纸巾擦了擦手:“敬畏?这么久了,我竟从来不知苏小姐是敬畏我的。” 苏玲珑嘿嘿笑了两声:“我说的都是真的,像季先生这样的人物谁不敬畏您呢?” “在你心里我是个人物?” “额......” 苏玲珑怔了怔,她总觉得今天的季君珣不大对劲,这人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也鲜少拿正眼看她,今儿这是怎么了? 季君珣见苏玲珑久不说话,于是他转身将一盒纸巾交到了苏玲珑手上。 苏玲珑回过神来不知什么意思,一双眼看着季君珣。 季君珣用眼神瞥了眼地毯上洒落的一地的早餐,各式小吃配着牛奶咖啡落了一地,然后他径自转过身一边脱了自的浴袍往卫生间走去一边吩咐苏玲珑:“既然是苏小姐弄脏的,那苏小姐就弄干净再出去吧。” 说完季君珣砰一声关上了浴室的门,留下苏玲珑一个人在外面甚是咬牙切齿。 尽管苏玲珑是如此后悔自己为什么一大早要自找不痛快,可她仍旧不敢不听季君珣的话,早在季君珣在m国出手帮自己解决了麻烦之后,苏玲珑便想方设法地弄到了季君珣的一些资料,然后,然后她便知道了季君珣的发家史,以及季君珣这个人的脾气秉性。 总之,不要轻易惹到这人,眼下虽然不是自己的错,但苏玲珑觉着,她还是不要造次的好,不就收拾地毯么?小菜一碟。 季君珣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只在腰间围了条浴巾,苏玲珑正好将地毯上的东西收拾完,一抬眼就看到了季君珣那美好的肉体,啧啧啧...... “收拾好了?” 季君珣问。 苏玲珑嗯了一声,然后季君珣在她的注视下拿起一旁柜子上的座机给前台打了电话,当着她的面喊了清洁员。 苏玲珑一气之下差点没忍住,这人是故意想整她吧?既然要叫清洁阿姨,干嘛还让她弄?呀呀呀呀呀!真是要气死了!自己决定给这人打个电话的时候肯定是脑子有病! 似乎察觉到苏玲珑不甚高兴,季君珣背对着她嘴角弯了弯,他就喜欢她对自己咬牙切齿可又不能干掉自己还得对着自己满脸笑的样子,真是太有趣了。 拿过一旁的毛巾若无其事的擦起自己的头发,季君珣再次开口:“苏小姐这次回国除了工作还有什么计划吗?” 闻言,苏玲珑狐疑的瞥了眼季君珣的背影,见他没看自己,于是她张牙舞爪的在虚空里冲季君珣挠了几把,然就在这瞬间,季君珣像是感应到似的,忽地回过头来,只见苏玲珑五官皱在一起,一双手狠狠捏成拳头正对着他一脸狰狞的模样。 “你在干什么?” 他问。 季君珣忽然转身,苏玲珑吓了一跳,连表情都没来得及收起,一时愕然,片刻后才缓过来:“我...我脸刚才抽筋了。” 季君珣白了她一眼,没戳穿她的谎话,转而说道:“如果苏小姐接下来几天形成不忙的话,不知是否能带我在s市逛一逛?” 苏玲珑下意识回他:“为什么?” 季君珣笑了笑:“难道这里不是苏小姐的第二故乡吗?苏小姐应该比我熟悉吧?哦,不对,或许我该叫你宋小姐?不过,我更喜欢叫你苏女士。” 刹那间,苏玲珑先前的那点儿轻松悉数退去,她对季君珣的防备瞬间提升到满格,有些生气的看向季君珣,声音陡然间冷了下去,提高了几个度。 “季先生调查我?” 季君珣不置可否的瞥她一眼,下一秒说出口的话差点让苏玲珑当场噎住。 “苏小姐,我作为你未来的合法丈夫,请问我调查一下自己未婚妻的背景有什么不可以吗?” “什么?!” 闻言,苏玲珑顿时惊住,一双眼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盯着季君珣,随即她几步过去堵在季君珣面前:“季先生!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苏玲珑在季君珣面前从未像今日这般模样过,她从来都是巧笑嫣然的,乖顺的,今日这般疾言厉色的模样还真新鲜。 不过,对于这样的苏玲珑季君珣并不感到意外,他很早便知道苏玲珑绝不像她表面上那般是个言听计从的小绵羊,她有双利爪,必要的时候会用这双爪子抓伤所有人,毕竟几年前的那场祸事便是由她而起,不是吗? 面对苏玲珑的疾言厉色,季君珣好整以暇的抱着双手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看着这人的神色,苏玲珑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刚才貌似好像对这人...... 偷偷观察着季君珣的表情,见他似乎没生气,苏玲珑在心里松了口气,不过,这人说话也太没谱了吧? 隐见苏玲珑又要恢复那副让自己不喜的假模样,季君珣不嫌事大的再次开口:“苏小姐,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我,季君珣,很快就会成为你的合法丈夫,我希望苏小姐能尽快接受这个现实,不要妄想逃避。” 这回苏玲珑是彻底无语了。 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处,在空气里噼里啪啦一阵燃烧后,苏玲珑率先败下阵来,她在心里冷笑了两声,这季君珣莫不是以为他才会调查人么?要知道,她苏玲珑可从不打无准备之仗,早在他们认识两个月后,苏玲珑就找了人弄清了季君珣的那些背景,而这里面自然包括季君珣的初恋情人,真正的宋家小姐宋珮茵。 想到这,苏玲珑往后退了两步,季君珣比她整整高出一个头,许是觉着老是这样仰着头看人说话没什么气势,于是苏玲珑直接抬脚上了后头的沙发,也不拖鞋,就那么站在沙发上一脸平静的看着季君珣,再十分平静的一字一句道:“季先生,我不管你这话是真是假,我苏玲珑虽然只是一介平民百姓,但这凡事都得讲个道理,哪有你这样强买强卖的?” 一句话完了,见季君珣没什么反应,苏玲珑暗自稳了稳心神,继续说道:“说来季先生可能不知道,我这个人呢一向对身边的人都喜欢知根知底,对季先生我虽算不上知根知底,可这有些事我还是清楚的。” 闻言,季君珣的表情算是波澜了一回,他哦了一声:“不知苏小姐这是知道我什么事呢?” 苏玲珑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下巴看双眸微微下睨着季君珣:“季先生这么多年都对自己的初恋情人念念不忘,以至于满世界的找那与宋珮茵相似的人,想来,还真是个少有的情种呢。” 季君珣瘪瘪嘴:“那又怎样?” 苏玲珑冷哼一声:“季先生权大势大,想必也早就将我的背景调查的一清二楚了吧?那季先生应该对我这个人有初步的认识才对,宋亦阳当初找我顶替他的妹妹嫁进厉家,然后厉家和宋家便经历了一场浩劫,虽然如今恢复了元气,但季先生与我都知道,这些世家大族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了,而导致这一切后果的人,是我,所以,季先生,你最好不要因为我这脸与宋珮茵相似就产生将我娶回去的念头,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将您这前半生的心血搅和成什么样,如果一不小心万劫不复的话那就不怨我了哦。” 苏玲珑噼里啪啦说完一大堆,季君珣果然皱了皱眉,似乎在思考苏玲珑这话里的可信度,半晌后他释然一笑,猛地上前一步伸出双手钳住了苏玲珑的细腰,然后在苏玲珑的惊呼声中将流氓本质发挥的一干二净。 他将苏玲珑和自己紧紧贴在一起,然后微微仰起头对苏玲珑说道:“我决定的事情,这几年来苏小姐可曾见我悔过?竟然苏小姐已经知道了我要娶你的缘由,那我也就不瞒你了,你与珮茵的确长得很像,而我这个人,是相信上天的,我猜,你是上天送给我的第二个珮茵,我找了你这么久,你说,我怎么能轻易放掉你呢?这次我回来,就是要替你斩断这里牵挂你的一切,苏小姐,准备好做我的新娘吧。” 说完,季君珣在苏玲珑彻底目瞪口呆的之下打了个电话。 几秒之后。 “喂,请问是厉先生吗?” 紧接着电话那头的人声传进苏玲珑的耳朵里。 “季先生,好久不见。” 季君珣笑得爽朗:“不知厉先生今晚有空吗?想约您吃个饭。” “季先生远来是客,这顿饭自然该我请才是,不如去南国饭店如何?” “好啊,就依厉先生。” 两个男人一番虚情假意的客套之后,季君珣终于挂上了电话。 苏玲珑空咽了一口唾沫,忽地莫名有些害怕起面前的季君珣,而她之所以这样,大概是因为她知道,季君珣说的没错,他做下的决定从来都没更改过,只是苏玲珑不明白,明明之前两个人还好端端地,怎的回了s市这季君珣就突然要娶她呢? 难不成她因着这张脸正要一辈子都跟季君珣在一起了?搞什么?她是她,宋珮茵是宋珮茵!她绝不能再容忍别人拿自己当替身! 在季君珣接厉成电话之前苏玲珑本打算去找厉成的,虽然她还没想好要跟厉成说什么,可她觉得,自己必须去找这人,也许到了那人身边,有些话自然就知道该怎么说该怎么问了。 眼下季君珣刚挂了电话,苏玲珑惦记着厉成,虽一时被季君珣的话给噎住到哪也并未放在心上,她原想着尽快离开这男人身边,谁知却被男人电话里那声厉先生给怔住了。 苏玲珑不笨,她仔细想了想,这s市能值得季君珣亲自邀请的厉先生,只怕也只剩下一位了。 不知为何,一想到这两个人要碰面,苏玲珑从心里打了个寒噤,略一思索,她又将自己要去见厉成的念头压了下来,既然这两位爷今儿要碰面,那她还是不去凑热闹了,总之,不安全。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806 这么想着苏玲珑从沙发上跳了下来,拿起自己的包就要开门离去,谁知一只脚还没踏出门口就被季君珣从身后揽住了她的腰。 纤细的腰肢在手里左右款摆,季君珣满意的点了点头,苏玲珑却怒不可遏,她转过头瞪着季君珣沉了脸:“季先生,男女有别!还请你放开我!” 一抹戏谑之意浮上季君珣的眉眼,他忽然凑上前将苏玲珑抵在了门上,笑问我要是不放呢? 闻言,苏玲珑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颗牙笑容,轻轻用胳膊圈住了季君珣的脖颈,细声说道:“既然季先生不放,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罢,苏玲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抬起右腿膝盖撞上了季君珣的脆弱之处,与此同时,季君珣眼疾手快往后退了一步,可尽管如此,那处仍是疼了起来。 季君珣已有多年未曾与人动过手脚,更何况是女人,当初能一个人杀出一条街的季君珣不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小女子给伤到,这要传出去,面子往哪搁? 苏玲珑这一脚力道不轻,幸好季君珣退的快,否则怎么着也要重伤了,知道苏玲珑是故意下狠手,季君珣的神色瞬间就冷了下去,他抓住苏玲珑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往前扯了一步,然后在空间将苏玲珑转了个圈,随即上前将人压在了厚实柔软的毛毯上。 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处,苏玲珑瞬间小脸爆红,下意识的骂了一连串让季君珣愈发生气的话来。 她手打脚踢的想要挣脱男人的桎梏,谁知男人却压在她身上纹丝不动,只皱着双眉狠狠瞪着她。 “季君珣你这个禽兽!好男不和女斗你算什么英雄你!有种你放开我咱俩好好单挑一局啊!耍流氓啊你!我苏玲珑可是嫁过人的!我告诉你!别以为我长了张宋珮茵的脸我就得屈服你!你要是敢对我不轨我!只要活着出去我就把这事满世界的给你宣扬开了,让你没脸再回去!” 苏玲珑骂人的时候一张丰润的唇上下开合着,泛着粉色的诱人光泽,那双含了怒意的美目比往日里在季君珣面前虚与委蛇的模样生动多了,季君珣原本就是想吓吓苏玲珑,谁知这女人却连珠炮似的对他却出口成章,那模样就像他已经把她怎么着似的。 于是,原本没想怎么着的季君珣便起了想怎么着的心思,他盯着苏玲珑那张水润的唇猛地吻了上去,再趁苏玲珑怔住的时刻迅速攻城略地。 没想过和苏玲珑亲吻的味道会如此之好,季君珣愈发投入,等苏玲珑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被季君珣占便宜之后,苏玲珑再不客气,糯米白的一口小白牙对着还想纠缠她的另一只舌狠狠咬了下去。 瞬间,苏玲珑嘴里弥漫着一股铁锈的味道,季君珣总算顿住了动作从她身上伏身而起。 季君珣敢打赌,他的舌头现在一定有一道很大的血口子,这辈子季君珣还从未在女人身上吃过这么大的亏,一直被他隐藏的很好的戾气瞬间喷薄而出,尽管他很想现在就掐死面前的女人,可他还是控制住了。 不过,季君珣虽不动苏玲珑,却随手“砰”一声掀翻了一旁的圆桌茶几,上面的东西哗啦啦滚了一地,指着门口让苏玲珑滚。 苏玲珑缓了缓神,随后她不紧不慢地从地上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临走前瞥了眼季君珣语气森然:“请季先生记住,我是苏玲珑,不是宋珮茵!如果季先生想硬来,不如先杀了我,否则我会一直跟你斗到底!” 季君珣没说话,身后回应苏玲珑的是又一串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 不过,这也让苏玲珑微微放了心,那男人只要不要她的命,她的主动权便多了许多。 关门的时候苏玲珑从门缝里瞥见季君珣暴跳如雷的背影时,一抹笑意浮上她的面容,心里嗤笑了一声,这三十多岁的男人怎么生气起来喜欢砸东西呢?跟小孩似的。 苏玲珑不知道的是季君珣其实完全是在消耗他自己的怒气,不肯对苏玲珑动手,否则,她这条小命还不够季君珣折腾的。 厉成约了季君珣晚上在南国红豆吃饭,临走前红豆吵着闹着要一起去,厉成本不打算带他,可转念一想厉成又痛快的将小家伙拎到了车上的儿童座椅上。 这是他和宋千玦的孩子。 厉成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带上孩子似乎底气都足了不少,正好可以借此跟那季君珣面前让他看看。 苏玲珑上午才和季君珣大战了一场,两人可谓两败俱伤,结果下午正当苏玲珑在床上补觉睡得天昏地暗时,一阵手机铃声吵醒了她,拿起来一看,居然是季君珣。 想也没想,苏玲珑果断摁掉了来电,继续睡,谁知片刻后那铃声又响了起来,如此往复了三四回,苏玲珑终于从被子里爬了起来,仰天长叹了一口气,再认命的接起了电话。 那头的人似乎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开口直接吩咐苏玲珑晚上要陪他一起赴宴。 至于赴谁的宴苏玲珑自然是清楚的,她千想万想,没料到季君珣会让她陪着一起去。 刹那间,苏玲珑心中的那根警铃铃声大作,明明什么都没有,可不知为何,苏玲珑就是觉得,她是绝不可以和季君珣一起出现在厉成面前的,本来她猜测二人之间的误会就够多的了,到时候她和季君珣一起去了,那往后只怕怎么说都说不清了,她还想着弄清楚那个叫红豆的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呢,如果将厉成得罪了,不知后面还有什么艰难困苦在等着她。 想到这,苏玲珑迅速在脑海里找各种搪塞的理由,结果还不等她开口,那头的季君珣又冷声含糊不清的说道:“你不想去也行,我不介意帮你把南国食材的问题弄得更大些。” 闻言,苏玲珑那颗想溜的心彻底爆了句粗口出来,行!算他狠!别给本小姐得意,总有落在她手上的那天! 南国红豆。 厉成比季君珣早到了片刻,在订好的包间里厉成透过临街的窗往下瞥了眼,正好看到季君珣绅士的从车上扶了个女伴下来。 由着距离远又是从上到下,故此厉成并未看清那女子是谁,只晓得看身形很是熟悉,等那两人消失在视线里时,厉成的脸一怔,随即渐渐沉了眸色。 被侍者带到厉成所在房间的时候,苏玲珑心里又怕又急,脚步顿在楼梯口怎么也不肯再上前,跟在后面的季君珣轻咳了一声,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身边的女服务员:“你们这食材可都新鲜?” 听闻食材两个字,苏玲珑瞬间回过头狠狠地瞪了眼季君珣,终于咬牙切齿的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 季君珣跟在后面得意的挑了挑眉。 服务员敲开了包间的门,厉成正在里面逗红豆,见到来人,一向风度翩翩的厉成竟破天荒的没站起身迎上去,只淡淡地瞥了眼季君珣,冲他点点头,道了句季先生来了,随即垂下眸子去拿桌上的抽纸给红豆擦小嘴巴。 苏玲珑忐忑不安的站在季君珣背后,她听到厉成声音的时候心里颤了两回,格外的心虚,直到季君珣从她跟前走开,将她露出来,她这才收了收脸上的神色,笑容僵硬的进了屋。 一直到三人落了座厉成都没看苏玲珑一眼,仿佛她这人不存在似的,不过,一旁的小红豆可做不到他爸这么气定神闲,见昨天看见的美女妈咪又来了,红豆顿时转过头去眼神清澈的冲苏玲珑叫了一声妈妈。 苏玲珑抖了三抖,一时间,整个空间都因为红豆这声妈妈寂静了下来。 厉成一直把玩杯盏的手顿住了,季君珣笑容淡淡的瞥向红豆,苏玲珑攥紧了桌下的双手近乎痴迷的看着对面的小人儿。 还是季君珣最先打破这份沉默,他见苏玲珑那副模样心里瞬间憋了气,于是言语间懒懒地问厉成:“这是厉先生的孩子?” 厉成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双眸和季君珣似笑非笑的视线撞在一处,两人的目光看似平静,可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这一眼里包含了多少估量。 厉成率先移开自己的眸子,转而去看一旁坐在儿童椅上的红豆,嗯了一声。 尽管厉成似乎并不愿多与季君珣有什么言语间的交流,可季君珣似乎心情不错,他端起面前的高脚杯站了起来,斜睨了一眼苏玲珑,随后冲厉成笑道:“来,我给厉先生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未婚妻,叫苏玲珑,等咱俩婚礼的时候厉先生可一定要捧场哦。” 季君珣一番话故作轻松,可这话完了仍旧只有他一人站了起来,场上的气氛越来越古怪,或者说,越来越剑拔弩张,因为苏玲珑一双眼已经利剑般射向了季君珣,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季君珣相信,他自己应该已经死了很多回了。 厉成知道季君珣该是来者不善,可没想到会如此的来者不善,一上来先给了他一个下马威,不过厉成并未将这些表露出来,他需要等苏玲珑的态度。 当年的事情现在想来迷影重重,在季君珣宣布宋千玦是他未婚妻的时候,厉成承认,他仍旧是挂念宋千玦的,不管宋千玦当初一声不吭的离开,也不管她是否真的和安鸿飞私奔将孩子留下,他想,除却这些东西,他仍旧是挂念她的。 现在,以及将来他会做的一切,都取决于宋千玦接下来的态度,如果她还要这个孩子,如果她当初却有苦衷,如果她仍和他一样,这六年来不曾忘怀,他想,他会重新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要她成为他的新娘。 这一切,都取决于宋千玦接下来做的选择。 这边厉成的心里九曲十八弯,那边的苏玲珑却是怒火燎原,她怎么也没想到季君珣会当着厉成的面如此胡来,搞什么?当她好耍吗?她明明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人也太自我中心了吧? 既然如此,就不怪她不留情面了! 想到这,苏玲珑眉眼一跳,顺势站起身冲厉成示意了一下,笑道:“季先生这人喜欢开玩笑,还请厉总不要放在心上,我与季先生只是生意上有过些往来罢了。” 苏玲珑原以为说完这话自己该轻松些才是,结果下一秒她就见到了厉成唇边那抹微不可查的笑意,要不是她眼神好,压根看不见。 紧接着苏玲珑便后悔了,她后悔自己的话太明显,一副在厉成面前急于想力证清白的模样,这实在不是个明智之举。 就在此时,一旁的红豆见苏玲珑没跟他说话,着急了起来,挣扎着小身子想从儿童椅上出来,结果半天不得法,也没人帮他,于是他转过身又冲苏玲珑叫了一声妈妈。 “妈妈,妈妈抱。” 这下,苏玲珑是真高兴了,她忙不迭放下手里的酒杯便要上前,谁知厉成却冷着张脸比她先一步将红豆抱了过去,随即又以一副陌生人的口吻对她说道:“苏小姐,孩子年纪小不懂事认错了自己的妈,还请苏小姐不要见怪。” 厉成神情认真,语气冷淡,噎得苏玲珑顿时怔住,急急的一个我字便没了下文,颇为气结的瞪着厉成。 呵,还认错自己的妈?要不是你厉成给孩子说了他妈的长相,人家会知道谁是他妈吗?故意整她是吧? 事到如今,苏玲珑已经完全可以确定这五岁的红豆就是她当初早产下的那个孩子,她只不过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就被送到厉成身边来了,要不是为了孩子,以为她会颠颠的送上门来吗? 想到这,苏玲珑的眼波几番流转,她冲红豆笑了笑,没理厉成,继续若无其事的逗孩子。 尽管厉成嘴上强硬,可到底瞒不了自己,他是如此的期望能将苏玲珑留下来,向她把当年的事情问个明白,只要她说,他就相信。 对面的季君珣将两人的一举一动悉数落在眼里,暗自在心里叹了句这厉成果然不是省油的灯,想来他该和自己一样早就查清了彼此身边的一切,对于苏玲珑和宋千玦是不是同一个人,想来也早就弄清楚了,眼下还将孩子弄来给自己助阵,如此看来,对这苏玲珑他要势在必得了。 可那又怎样呢?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807 他季君珣相中的女人,他不会管过去,只问未来,上帝收走了珮茵,又留给他一个苏玲珑,他怎么能辜负上天的美意呢?自然要好好珍惜才是。 既然苏玲珑喜欢跟他斗一斗,他不妨就陪她玩玩。 三人说话间先前点上的佳肴早已上桌,季君珣装模作样的夹了一筷菜肴,瞥了两眼后就放到而来面前的盘子里,再不动筷。 厉成见季君珣故意如此,思虑片刻后,他冲季君珣笑道:“季先生为何不动筷呢?是嫌这南国味道不好么?” 闻言,季君珣似乎来了兴趣,他瞧了眼一旁的苏玲珑,转而又看厉成,状似苦恼,实则显摆的开了口。 “厉先生不知道,在m国的时候玲珑每天都会亲手为我做饭,这饭菜虽美味,却不是我熟悉的那个味,再者......”说到这,季君珣忽然微微低了头,如果厉成看得不错的话,那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羞涩。 只见季君珣抿了回唇,脸上竟还泛了一抹红晕,这才继续说道:“再者,今儿早上玲珑太热情,我这唇舌都被她咬了去,眼下正疼着呢。” 季君珣说话的时候语气和平常一样,只神情稍微造作了些,一旁的苏玲珑听了他这话瞬间石化当场。 拜托啊,有没有搞错啊这人?明明是他强吻自己被她咬了好么?她什么时候热情了?要不要脸啊喂!这人在厉成面前是诚心想整死自己是不是? 几句话里语气寥寥,可意图彰显的东西再明了不过,加之苏玲珑一副恨不得吃了季君珣的表情,厉成本就是商场的猎鹰,这点儿东西还逃不过他的双眼,可他虽然明知季君珣可能故意扭曲事实夸张了许多,却仍旧心里不舒服,只要一想到宋千玦可能真的和这男人......厉成胸口那团名叫“醋意横烧”的三昧真火就恨不能将眼前的男人杀个片甲不留。 尽管心里早已翻江倒海,可厉成一贯擅长脸色波澜不惊,当苏玲珑心惊肉跳的侧过眼去看他的时候,厉成仿佛什么都听到似的仍旧专心致志的给红豆剥虾,然后慢悠悠地回了季君珣一句:“哦?我听说苏小姐是这南国红豆的幕后老板,既然季先生吃不惯这味道,我倒建议不如就让苏小姐现在下厨给季先生做两个菜吧,否则这来都来了,岂有空着肚子回去的道理?你说对不对,苏小姐?” 厉成面带微笑,一双眼静静地盯着左边的女人,微微侧着头似乎正在等着她的回答。 苏玲珑笑得比季君珣还要假,得,谁叫她念儿心切呢?为了孩子,她忍!深吸了一口气,苏玲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心平气和的温声说道:“季先生这个人喜欢开玩笑,我与他的确只普通朋友罢了,还请厉总不要误会的好,至于这空不空肚子么,就要看季先生自己在不在意了,季先生若实在吃不惯,不妨我去后厨指点那厨师一二,保准炒出来的菜能让季先生胃口大开,季先生,你觉得呢?” 苏玲珑一番话里急于和季君珣撇清关系的模样让厉成那颗憋屈的心总算舒服了不少,可这话到了后段又变得味道复杂起来。 厉成手里的儿童筷紧了紧,呵,宋千玦,你可真有本事,在一起那么久都没给我做过一次饭,几年不见,看来厨艺大涨呢!让你去你还真敢去!我看你是存心不想要我们父子了吧!故意来气人是不是? 季君珣隐约瞥见厉成的眸色暗了许多,于是他得意的冲苏玲珑点了点头,没有丝毫自觉的开口点了几道清淡的小菜。 盯着苏玲珑退出房间的背影,厉成脸上笑意不减,并未将真实情绪露出分毫,两个男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假客套起来。 半晌后,苏玲珑回来了。 隔着老远厉成就闻到了一股花椒麻椒烩辣椒的味道,当然,季君珣也闻到了。 苏玲珑笑眯眯的将几碟菜放到季君珣面前,冲他说道:“季先生请用餐,你可一定要吃完哦,这都是我特意为你做的,都是提神醒脑的东西,相信季先生吃下去一定满腹感动,痛哭流涕。” 话说到这份上,季君珣要是还不懂面前这一团是什么东西的话那他真就不就是季君珣了,可眼前他最大的情敌,苏玲珑的前夫就坐在他对面,如此重要的时候,他怎么能退缩呢?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他也要闯过去! 在两人心思各异的眼神下,季君珣如同赴死的战士般极其优雅的用完了这一餐,尽管到最后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却仍齁着嗓子夸了苏玲珑一句手艺越来越好,厉成还是那副模样,始终不冷不淡的瞧着他们。 一开始苏玲珑的确是想要故意整蛊季君珣的,这人脸厚说话又口无遮拦,想怎么来怎么来,她气不过炒菜的时候就故意将那大厨的锅里倒了诸多重口味的调料。她本以为季君珣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该是誓死也不会动的,结果她却低估了季君珣赴死的决心。 半个小时后。 三人站在南国饭店的楼下,红豆已经趴在厉成的肩上睡着了,苏玲珑明显还想和厉成说些什么,可厉成冷冷淡淡一句先走了便直接驾车离去,留下苏玲珑落寞的眉眼在霓虹里忽明忽暗。 “人都走了,还看什么看?” 季君珣的嗓子因着那几盘硬塞下去的菜彻底废了,一张嘴喉咙就跟撕裂了似的,刺耳的很。 不知为何,尽管那些菜是季君珣心甘情愿吃下去的,可苏玲珑却仍旧有些心虚,她抬眼偷偷打量着季君珣的脸色。 当然,脸色好不到哪里去,可这事能怪她吗?他要是不胡说八道她能这么对他吗? 季君珣面无表情的上了车。 路上。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花椒的味道,苏玲珑想了想,还是决定问一问身边这位主的情况。 轻咳一声,苏玲珑斜睨了一眼季君珣,嘴里噙着笑若无其事的问道:“你真觉得那几盘菜特别可口啊?你要是喜欢,以后只要你口出狂言了,我一定给你做好吃的。” 原本想着是态度软一软,迂回的认个错什么的,可苏玲珑话一出口就变了味道和意思,没办法,她可能控制不住自己。 闻言,季君珣先是猛地侧过头上下打量了一番苏玲珑,然后一只手悄悄伸到苏玲珑的脖颈后,趁人不注意,一用力就将苏玲珑拽到了自己眼前,两人瞬间鼻息相抵。 季君珣气场全开,眼底的不悦带了丝狠戾,他注视着苏玲珑的眼睛,一字一句开口道:“苏玲珑,是不是我太放纵你,就让你以为我不敢动你!” 威胁之意不言而喻,若是换做常人,恐怕早就在季君珣这般眼神下颤抖不止,但苏玲珑不,这几年她经营南国红豆也不是一帆风顺走过来的,刁钻无理,蛮横霸道的客人她见得多了,若她还是从前那个她,这南国红豆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脖颈后的力道大的吓人,苏玲珑挣扎着想往后退,季君珣却是不许,他甚至还想欺身上前将眼前这张小嘴的主人狠狠惩罚一遍。 似乎看出季君珣又想占自己便宜,苏玲珑眉眼倏而紧皱,一双黑瞳锋利非常,她似笑非笑的同季君珣说道:“看来季先生不大长记性啊,您早上受的伤没个一周半周的怕是好不了吧?怎么?难不成季先生这回是准备不要自己的舌头了?” 苏玲珑目光坚硬,丝毫不怕季君珣,两个人额头抵在一起互相僵持不下,就跟水与火似的,半晌后,还是季君珣先妥协了,他松开了苏玲珑的后脖颈,胸口剧烈起伏着将头转向了窗外,再不看苏玲珑。 燕庭南岸。 厉成将熟睡的红豆送到了小床上,然后他坐在那替小家伙捏了捏四肢,医生说这样有助于帮助孩子放松肌肉,能让他更好的睡觉。 红豆比同岁的小孩长得要快些,个子在幼儿园里的一众小萝卜头里算是拔尖的了,然而让厉成最关注的还是红豆这张脸,俗话说儿随母长,这话果然不错,看着红豆厉成就想起了宋千玦。 厉成不知道自己对宋千玦今晚在饭桌上所作出的选择和态度究竟合不合格,他唯一知道的是,当听到季君珣说两人在m国宋千玦常给他做饭的时候,他终究还是嫉妒了。 他嫉妒那个人占了宋千玦的这几年的时光,也恨自己为何明明知道自己依旧爱着宋千玦,却还是心里始终鲠着一根刺,他咽不下去吐不出来,找不到与那些还没解开的误会和解的理由。 宋千玦,你到底,想怎样呢? 回了酒店,尽管苏玲珑不想再搭理季君珣,可毕竟这人的嗓子是因为自己那几盘菜弄坏的,她到底心软,过意不去,只好在下车的时候同前来接驾的季管家提了一句,让他给季君珣找个医生看看。 要是落下了病根,这人往后赖上自己怎么办? 当然,这句话苏玲珑没当着季君珣的面说出来。 回了房间,苏玲珑洗完澡站在阳台上思索着要不要给厉成去个电话。 若说心里没有不痛快那是骗人的,今晚在饭桌上苏玲珑一直都暗中观察着厉成的神色,想要从他脸上找出些丁点的蛛丝马迹出来,可她失败了。 无论是季君珣胡搅蛮缠说的那些话,还是她给季君珣做了菜,厉成从始至终都没什么太大的神情,他只是偶尔不经意的时候瞥了自己几眼,还一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似的。 总之,一顿饭下来就透露出来两个字:路人! 想来,他还是在为当初的事生气吧,气她欺骗他,气她将厉家陷入危险之地。 尽管苏玲珑的手机换了一部又一部,可她却始终记着厉成一直用的那个私人号码,这些年,多少午夜梦回醒来之时,她忍住了多少次不管不顾回去找这人的念头才没将那电话拨出去,只会怔怔的看着一串数字发呆到天明。 眼下,她又在看着这串数字。 许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我很想你,你呢? 你把孩子照顾的很好,辛苦了...... 她有多少话想跟他说啊,却一句都不能开口。 怕等来那人浅浅淡淡一句苏小姐。 打还是不打,这是个难题。 打过去那人会接吗?她要是说什么他会理会她吗? 会不会直接给她挂掉呢? 多少年没这么纠结过了,苏玲珑烦躁的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然后她奇迹般在自己的浴袍里发现了一枚硬币。 硬币? 那不如就让上天来替她做这个决定吧。 花在上就打,字在上就不打。 苏玲珑曾经看过一句话,说的是当一个人拿不定主意用硬币做决定的时候,其实在硬币落下的瞬间她的心里便已经有答案了。 于是,苏玲珑压根没去硬币究竟是正还是反,她只是果断的播出了这六年里无比想要拨出去的号码,她甚至没有想过厉成会不会早就换了手机号。 事实证明,厉成其实是个念旧的人,当然,大概也是个怕麻烦的人,所以当苏玲珑将号码拨出去听到那头响起嘟一声的时候,她心里某个地方颤了颤。 已经深夜,厉成的私人手机鲜少有电话会在这个时候打过来,他瞥了眼屏幕发现是陌生号码,还是个越洋电话。 会是谁呢? 划开屏幕,厉成冲那头的人喂了一声。 苏玲珑久久没有说话,厉成一连问了几遍后仍是没有回应,忽然,他像是知道了什么,声音瞬间沉了下去。 他问道:“是苏小姐么?” 苏玲珑在那头空咽了一口唾沫,有些紧张,仿若此时此刻厉成就站在她面前似的。 “我......” 苏玲珑一个我便没了下文,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想说的很多,可现在这个情形,又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苏小姐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吗?” 厉成完全一副与她不熟的口吻,一口一个苏小姐很是故意。 若是换作以前,依着苏玲珑的脾性她自然要跟厉成较量一番,不就是比演戏么?谁不会啊? 可现在不一样了,苏玲珑深知自己当年有错在先,故此在精神层面就先矮了厉成一截,没办法,没办法,谁叫她一心想求和呢? 于是乎,苏玲珑不断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在意厉成的态度,安慰自己厉成只是为了故意气她才这么说的,想到这些,苏玲珑瞬间又来了信心,她稳了稳心神,尽量以平静的口吻同厉成说道:“厉成,你不用装作不认识我,我打这个电话只是想问你一件事。”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808 苏玲珑话音落下,那头隔了半晌都再没声息,要不是屏幕上显示着还在通话中,她会以为厉成早就挂断了。 其实厉成不是故意不说话的,他只是面对宋千玦的时候又尤其是现在这种状况,他不知道该如何说罢了,时隔六年,宋千玦变了,但也没变,她依旧还是从前那个脾性,什么都憋不住,想要问的话直接就问,不大喜欢拐弯抹角。 然而不好的是,厉成似乎做不到这样。 他无法说服自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厉成,你还在吗?” 终于,苏玲珑憋不住问了一句。 片刻后,厉成嗯了一声,然后他紧接着说道:“你想问我什么。” 闻言,苏玲珑心下一喜,微微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后,终于问出了这两天一直困扰她的心事。 “我想知道,红豆他......为什么会在你身边?” 说实话,苏玲珑的问题虽然在厉成的猜测范围内,但他终究还是不高兴了,他以为...... 在这几年没见到宋千玦之前,厉成从未改变过对她抛夫弃子的印象,然而就是昨天在洗手间里那短短的几分钟,当宋千玦听到红豆的话之后她的反应,厉成终于意识到,他从前似乎错了,宋千玦似乎真的不知道红豆的存在,否则她也不会现在打电话过来。 想了想,厉成决定实话实说。 “五年前的初冬,我下班回家后,红豆被人放在门口。” 寥寥几语,言简意赅。 听了这话的苏玲珑,几秒后滚烫的泪珠从她眼眶里落了下来。 她不想让厉成知道自己在哭,只能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一字一句的开口:“五年前我出了车祸,从医院醒来的时候,他们告诉我说孩子没有了,我不信,可医院的人都这么说,我甚至连他一面都没见过,我以为......” 余下的话苏玲珑没说完,可意思已经十分明了。 尽管早就知道这里面有误会,但当苏玲珑亲口说出来的时候,厉成还是怔了许久,他不是不信她,而是忽然觉得,这几年仿佛像个笑话。 一个天意弄人的笑话。 “所以,你当年离开后,红豆来了我身边,不是你故意抛夫弃子。” 厉成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肯定了些,只苏玲珑听到抛夫弃子四个字时差点被噎住,连自己正在哭这件事都快忘了。 她一着急语调就变了,心里的诸多委屈翻江倒海似的涌出来,微微哽咽着哭诉道:“我...我什么时候抛夫弃子了?你别冤枉人。” 就在此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苏玲珑的注意力,她一边捏着手机一边准备去给人开门。 厉成听到苏玲珑那头的动静,他原本想说些什么的,却又闭上了嘴,直到他在电话里听见季君珣的声音,然后他冷着脸一言不发的挂了电话,等苏玲珑反应过来的时候,屏幕早就黑了下去,等苏玲珑再打过去的时候,那头冰冷的女声却提醒她对方正在通话中。 苏玲珑先前还不知道明明两个人说的好好的,厉成怎么就忽然挂了电话,直到季君珣倚在门口赖着不走还很是大声的跟她嚷嚷了一阵后,苏玲珑终于反应过来,厉成一定是听到季君珣的声音了。 他不会真以为自己和季君珣...... 想到这,苏玲珑越看眼前的季君珣越不顺眼,她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这尊大神,自从两个人住进同一家酒店,这人就跟完全变了似的,人设完全崩塌,根本就是个地痞流氓么,哪有人单方面宣布结婚这种事的?还老是动不动就想着法的占她便宜。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苏玲珑怒气冲冲的瞪着季君珣,后者却一副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动的模样。 “季君珣!你到底想怎么样?” 季君珣兀自笑得灿烂,好整以暇地将双手环在胸前,居高临下的盯着苏玲珑,两片形状优美的薄唇轻启:“嫁给我。” 有些无力的翻了个白眼,苏玲珑垮下肩来,明明是个吃人不骨头的大佬,却非要在她面前装什么小白兔,搞什么? “季先生,别闹了行么,我现在真的没心思和你开玩笑,你年轻有为,多少女人争着等你宠,所以,就拜托你别再折腾我这个即将走入妇女行列的人了,行么?” 许是苏玲珑看上去真的有些累,季君珣总算善心大发的决定先放她一马。 “好,既然不开玩笑,那我们就正经些。” 苏玲珑警惕的看着季君珣,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那孩子真是你亲生的?” 季君珣问道。 不知道自己紧张什么,苏玲珑空咽了唾沫。 “你...你问这做什么?” “是,还是不是?” “是。” “所以,你对厉成呢?旧情不忘么?” 季君珣直截了当,苏玲珑也没必要遮遮藏藏,她丝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直到现在仍旧对厉成还存有的那些心思。 她不躲不避的碰上季君珣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对,我依然爱他,这几年,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忘记他,我原本以为自己走后他结婚了,可直到不久前我才知道当初是我误会他了,我离开的这几年,他身边连个暧昧的人都没出现过,还独自一人将我们的孩子养大,所以,当我知道这些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不管再回到他身边的那条路多远多难,我都要尽力一试,而且我相信,只要他心里还有我,这条路不会太远,也不会太难。” 苏玲珑说起这些的时候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光芒,惹得季君珣移不开眼,她眼里有自信,心里有爱人,脚下踏着的,是正要走的那条路。 这样的苏玲珑和宋珮茵是如此的相似,季君珣以为,纵使真如苏玲珑所说的那样,他借用她一句话,他也还是要尽力一试。 不知是为了安慰自己,还是为了抓住心里的那点儿希望之火,季君珣仍旧固执的对苏玲珑说道:“你会嫁给我的。” 说完季君珣便要走,可这回苏玲珑却主动将他拦了下来,她一双眼灼灼的盯着他,问:“就因为我这张脸与宋珮茵长得相,是么?” 季君珣原本想说是,可他隐隐又觉得哪里不对,不可否认,这两个女人先前在季君珣眼里是一模一样的,但随着他对苏玲珑的日渐接触渐渐发现,他们不一样,除了那张脸,哪里都不一样。 知道苏玲珑或许是想说服自己,所以季君珣压根没给她这个机会,他只深深看了眼苏玲珑便离开了,临走前将一家s市专门做蔬果原料供应的大厂商的负责人名片留给了她。 季君珣走后,苏玲珑缓缓关上门顺着墙壁慢慢蹲了下去,季君珣临走前的那一眼让她知道,季君珣不是说说而已,他是认真的。 怎么才能制止季君这个疯狂的想法呢? 苏玲珑以为,只有找到宋珮茵,解铃换需系铃人,季君珣需要的不是她,是宋珮茵。 可宋珮茵连季君珣都找不到,她又能去哪里找? 苏玲珑对宋珮茵的了解不多,她唯一知道的是,当年季君珣很爱这个女人,只是后来不知怎的,听说那女人在山崖上消失了,当时有人赶到的时候发现,季君珣手里有枪,身上有血,他跪在大雨里紧紧闭着眼睛。 除此之外,苏玲珑对于宋珮茵再无更多的消息,就这些,还是她费了老大的劲才打听来的。 苏玲珑有想过宋珮茵可能死了,但她心里又隐隐觉着,那人或许没死,只是在某个季君珣找不到的地方。 第二天。 许是长久困惑在心头的那根刺软了些,故此苏玲珑昨晚难得睡了个好觉,她是在早上九点半的时候被大洋那端的风春电话扰醒的。 这个时候,m国那边大概晚上七八点,苏玲珑迷迷糊糊间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忍不住纳闷,这个点不是店里最忙的时候么?风春这个大厨怎么有时间给她打电话呢? 正想着,那头的风春一声狮吼传过来。 “苏玲珑!我的大小姐,说好回去就将韩总那边送来的应急单给签了呢?我从凌晨就一直眼巴巴等到现在,结果还没送来,你是不是回去浪了就忘了我还在这给你辛辛苦苦守店呢啊?没你这么不靠谱的。” 风春噼里啪啦说了一连串,苏玲珑总算想起来自己在m国临上飞机前丢下的那摊子事了,她猛地拍了一巴掌自己的额头,她这记性真是越来越差了,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于是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苏玲鸡飞狗跳似的进了卫生间,将手机夹在肩膀上侧着脸跟风春道歉,一边拧开牙膏盖儿准备刷牙。 但风春可不打算就这么轻易的放过苏玲珑,她故作凶巴巴地一通话后语气忽然温柔下来,神秘兮兮的问苏玲珑:“哎,我听说季先生追着你一起回国了你们俩还住一家酒店呢。” 苏玲珑一愣,这话说的,什么叫追着她回国了? “哎哎哎,别瞎说啊,我可事先都不知道他要回来。” 风春啧了一声:“玲珑啊,你说季先生到底哪里不好呢?你就这么对他不上心啊?” 苏玲珑刷着牙听了这话连忙澄清,她吐掉口里的泡沫:“风春,连你也开我玩笑了是吧?我要是对他上心还能拖到现在吗?我跟你说,姐都不是含蓄的主,我要是真喜欢季先生,我早就生扑上去了好么。” 风春重重地叹了口气:“唉,流水有意落花无情啊,真是造化弄人啊。” 听着风春的感叹,苏玲珑忽而伸出颇多感慨。 想当初她和风春刚到m国那会,风春整个人都是安安静静的,极少说话,往往都是跟在她身后,只要需要就去安静做事的人,从来不关注身边的八卦。 等苏玲珑处理完韩总的应急单之后已经是下午两点了,许氏那边派了人来接她去开会,苏玲珑站在车门前想了想,给许总打了个电话。 “许总,我觉得大家都是做生意的,有些事我不说你也该知道,现在南国名下的饭店生意都不错,本来呢,咱们一直合作,你们的原材料也的确不错,但现在的问题是,你们许氏内部出了问题,导致每天该按时送到饭店的材料到不了,你知道因为这我上个月损失了多少吗?在总部吃饭的人那都是各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让我一个小女子如何招惹的很?再这样下去我还做不做生意了?” 苏玲珑语调清冷,语速适宜,那头的许老板满头大汗的支支吾吾了半晌也没说出个子丑乙卯来,只一个劲的道歉,恳请苏玲珑再给他们一周的时间。 闻言,苏玲珑从鼻息里哼出一声来,不客气的开口:“许老板,俗话说再一再二,再三再四,可没有你这再五再六的吧?我是个商人,不是个慈善家,更何况你这话都说了一个月了,我也信了你一个月,然后呢?然后等来了什么?你让我损失过重,所以,对不起许老板,我想,我们之间的合作就到此结束吧,当初续签合同签的是三年,还有一年才到期,这样我,我也不追究你们违约的金了,等你什么时候解决了内部矛盾咱们再考虑继续合作的事,好吧?” 苏玲珑一番话在理又在据,更何况她还大手笔的不追究违约金,这样的好事上哪找?于是许老板当即一口答应下来,信誓旦旦的跟苏玲珑保证一定尽快解决内部矛盾,等再次合作的时候再免费送一个月材料给国内的南国饭店。 等挂上电话,苏玲珑瞥了眼一旁许氏派来的司机,那司机心领神会的冲苏玲珑点了点头,随后一溜烟的消失了。 既然这回回来是专门解决原材料供应问题的,故此苏玲珑也没闲着,虽然她很想找个理由将厉成约出来两个人好好谈谈,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她得先解决了手里的事情才行,否则明天风春要是再开不了灶,苏玲珑觉着,风春可能会站在太平洋边上将菜刀扔到她面前。 季君珣自从昨晚在苏玲珑面前扔下一句“你会嫁给我的”然后直到现在都没骚扰苏玲珑了,虽然苏玲珑对这人不感兴趣,但她还是觉得好奇,你说这人回来究竟是干嘛的呢?难道真是专门陪她回来?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809 苏玲珑打心眼里不相信她是季君珣回国的理由,可这两天她似乎也没看到季君珣要去做什么事,反倒真有事没事就到她面前晃一晃,说些霸道又自我的话,跟小孩儿似的。 昨晚季君珣临走前给苏玲珑塞了张名片,上面写着一串s市郊区的地址,还有两个电话号码。 苏玲珑先前并不知道这是什么,直到她一通电话打过去,那头的人问她是不是苏小姐,然后说他们那有全国最好的原材料,纯天然无污染,而且价格便宜。 电话里那人将自家的东西吹得跟朵花似的,苏玲珑不大相信,但又觉着既然是季君珣让她去的地方,以季君珣的势力,想必也不会差到那里去,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苏玲珑直接打车去了名片上的地址,在付下一笔昂贵的打车费后,苏玲珑孤身一人到了目的地。 自从昨晚挂了宋千玦的电话,厉成直到现在都是吃什么什么没味,他迅速派了陆遇去查了季君珣这回回国的目的,结果只得到一个消息,那就是季君珣似乎真是为了宋千玦特意回来的,当然,陆遇的本事远不止此,几个小时后厉成又得到了第二条消息。 据说,宋千玦和宋亦阳的那同父异母的妹妹宋珮茵长得很是相似,而宋珮茵曾是季君珣的恋人,不过几年前神秘消失了。 厉成耳边忽地响起了昨晚季君珣来找宋千玦的声音,那时候已经凌晨了,听宋千玦的声音虽然诧异却并未有什么别的语气,昨晚他们...... 只要一想到宋千玦和季君珣真的在一起,厉成心间瞬时便堵了团大石头,哽得他情绪焦躁。 从烟盒里摸出支烟来,厉成翘着腿一双眼犀利非常的盯着办公桌上那支从昨晚就再没响起过的私人手机。 宋千玦,如果你真和那男人在一起了,这辈子你都别想看见儿子了! 苏玲珑在一番实地考察后表示对季君珣给她介绍的这合作商颇为满意,两个人一个下午坐在农用代步小车上将偌大的棚区转了一遍,途中那负责人生怕苏玲珑不信这里的蔬果都是纯天然无污染似的,还特意摘了几个番茄只用路边的水冲了一回就生吃下去了。 苏玲珑在生意上一向是个爽快人,再加上这回又有季君珣在里面牵线,故此苏玲珑很是放心大胆的跟基地的负责人签了一年的合同,价钱公道,双方互赢,这是做生意最好的结果。 当然,这生意谈好了难免要吃饭,可苏玲珑眼见着今儿一天都没厉成的消息,心里早就着急了,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她签下合同后便借口还有事必须得赶紧回去,那负责人自然也不敢拦她,只好笑道下回再请。 本来基地的负责人是要派人送苏玲珑回去的,可苏玲珑不知怎的竟拒绝了,说不用送,她得等个人。 等谁呢? 当然是等厉成了。 这是苏玲珑千思万想后下定的决心,她现在心里极度的没有安全感,也更不知厉成心中究竟是什么想法,想来明明昨晚将几年前的误会都说开了,这疙瘩既然解了,也该给她个消息了吧,但直到现在,她手机上愣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那人自从昨晚挂了电话就没再联系过了。 他不想见自己,她还想见孩子呢! 那可是她的心肝宝贝儿,她这个当妈的怎么着也有权利去看一看吧? 做完今天的最后一份工作,厉成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快晚上八点了。 刚刚红豆来了电话,跟他说想要见妈妈。 厉成嘴上虽然哄着红豆,这心里却叹了口气。 娃儿想见妈,却不知道那没什么良心的妈想不想见他呢,一整天了连个消息都没有,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想到这,厉成又从烟盒里摸了支烟出来,他刚把打火机扔到桌上,还没来得及吸上一口,只见桌上的私人手机忽地震动起来。 刹那间,厉成愣了愣,心神一动,瞥了眼来电显示。 一串他没有备注的数字,那是宋千玦昨晚打过来的。 苏玲珑站在马路边的路灯下一直静静等着电话那头的人声响起,说不忐忑是骗人的,她怕厉成会像昨晚那样挂断她的电话。 终于,电话响了五声之后,那头的人接了起来。 现在这个情况,想要厉成主动开口那是不可能的,所以苏玲珑十分自然自觉的开口道:“那个......我在郊区,这里没有车,回不来了,你能来接我么。” 这个要求相当的厚脸皮了。 苏玲珑壮着胆子说完后吐了吐舌头,然后凝神聚气的等着厉成的回答。 忽然,苏玲珑心里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那头的厉成慢悠悠地回了她一句:“苏小姐,这么晚了,你我也不过见了一面,孤男寡女的不合适吧。” 纵然知道在几年前的事情上是自己对不起厉成居多,可眼下听到厉成故意气她的话,苏玲珑还是没忍住情绪,差点被气得吐血。 这叫什么话?昨晚说也说了,问也问了,结果还是苏小姐,还跟她装不认识! 那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从不废话的厉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子了? 就不能和她好好说说话吗? 想到这,苏玲珑努力忍住自己的怒意,可怜兮兮的再接再励:“反正不管你来不来,我都在这里等你,这里现在一个人都没有,到处都是山丘,我有点儿冷。” 说完,苏玲珑将自己的地址报给了厉成听,结果话音刚落下,厉成冷硬的嗓音再次开口:“苏小姐不都是要嫁人的人了么?怎么?季先生不在?” 终于,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苏玲珑从来就不是任人拿捏的小绵羊,从前她在厉成面前本就也不是卑躬屈膝的主,既然敬酒不吃,那她也不客气了!势均力敌才是她和厉成之间的关系! 于是乎,苏玲珑不顾身旁路人的眼神站在马路边生气的大声冲电话里一字一句道:“厉成!你明明知道那是季君珣故意说给你听的!我要是、我要是真跟他有婚约,我至于眼巴巴的跟你打电话吗?你要是还觉得当初是我故意抛夫弃子,那我无话可说!” 一语完了,苏玲珑再不多言,迅速挂断了电话。 她在赌,赌厉成一定会来。 当然,她赌对了。 因为一个小时后厉成果真到了这地方。 可惜,苏玲珑身边却多了个人。 那人比厉成先到五分钟,此刻正跟苏玲珑站在路灯下不知在说些什么。 季君珣问苏玲珑为什么不自己开车过来,还不让人送她回去,苏玲珑淡淡地说了句自己想散心。 “你就这么不待见我?连个正眼都不看我是吧?” 季君珣脸色不大好,明显因为苏玲珑的态度生了气,他都多少年没受过这种委屈了,巴巴地接了基地负责人的电话,刚从谈判桌上下来就不顾自己连晚饭都没吃又驱车专门来接这位大小姐,结果人家还不领情。 其实苏玲珑对季君珣并不讨厌,更何况他还帮她找了如此靠谱的供货商,说来她该感谢他才是,但,她现在这副模样对季君珣他都还能说出要娶自己的话,所以,苏玲珑实在不敢想,她要是真态度那啥一点,季君珣指不定还要怎样呢。 思来想去,做个没心没肺的小坏蛋最省心。 这人情她日后一定还回去。 厉成发誓,他要是知道自己来这一趟能看见眼前这情形,他是决不会脑子抽了跑这一趟的。 这女人什么意思? 给他打了电话又给季君珣打? 想看看谁来得快就跟谁是吗? 呵,真是想想都要气炸了! 这样想着,隐在黑暗里的厉成正要重新发动车子回去,可这眼里到底揉不得沙子,他厉成不是可以任谁一而再戏耍的人,他得要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好好说说,这到底算特么怎么回事! 想到这,厉成忽地亮起了车前灯,将不远处正在纠缠的男女惊了惊,然后他一把拉开车门下了车。 从季君珣来到的那一刻苏玲珑就在担心着这一幕的发生,果不其然,两个男人真撞在一起了。 厉成走到两人身边的时候,苏玲珑正在问季君珣怎么来了这里。 季君珣一见厉成就明白过来,苏玲珑这是在等厉成呢,怪不得不肯让人送。 可他偏偏就不让她不如意!让他不好受,她也别想高兴!” 拉住苏玲珑的左手腕,季君珣上前一步冲厉成伸了右手,很是绅士的笑道:“厉总,真巧,你也在这儿呢。” 厉成瞥了眼季君珣悬在空中的手,他本不想与这人纠缠,可同作为男人的角度,他是欣赏季君珣的。 两只宽大的手掌交握在一起,瞬间暗自较起劲来。 厉成还是那副淡淡地神色,瞧着一副无波无澜的模样:“不巧,我来这是接宋千玦的,不知季总是?” 季君珣那双狭长的双眸眯缝了一回,他侧过头看了眼苏玲珑,忽地扯着人家的手腕将人拉入了自己怀里,颇为挑衅的冲厉成扬了扬下巴:“哦?是吗?我觉得还是巧的,我也是来接人的,不过,我接的是苏玲珑小姐,我的未婚妻。” 什么叫一个头两个大?苏玲珑现在是完完全全体会了,她被季君珣牢牢控在怀里,挣脱不得,末了只能用求救的眼神去看厉成,结果后者却压根没看她,只用同样粗鲁的力道抓住了她另一只手腕,然后将她终于扯出了季君珣的怀里。 但季君珣哪里是轻易放弃的主? 于是乎,悲催的她就这么被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扯住手腕像个傻帽似的杵在中间。 “放手!” “放手!” 两人甚至异口同声,连表情都要同步了。 然后,苏玲珑只听到厉成轻笑了一声,她不解的侧过头去看他,下一秒,只听到厉成看着季君珣说道:“告诉他,你叫什么名字。” 厉成说这说话的时候虽然是看着季君珣的,但苏玲珑知道,厉成这是在对着自己说呢。 苏玲珑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她侧过头去看厉成,厉成却仍旧不看她,只看季君珣。 空咽了口唾沫,苏玲珑又将一颗头转向季君珣,后者不看厉成,却看着她。 虽然两个男人脸上都笑着,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苏玲珑是如何都忽略不掉。 她现在可是被这两尊大神给扯着一左一右呢,万一这两个人走了火,她岂不是那要被殃及的池鱼? 想到这,苏玲珑在心里迅速做出了选择,厉成这是在给她机会呢,她要是傻到连这都听不出来,那她估计自己这辈子都别想再看见红豆了。 于是乎,苏玲珑轻咳了一声,她顺着季君珣拉着自己的手一路向上碰到季君珣的目光,实话实说:“季先生,从今天起,我要改回原来的名字了,我叫宋千玦,不再是苏玲珑,也不是宋珮茵。” 听苏玲珑说完这话,季君珣眼里闪着的那团光终于熄灭了下去,像下了场大雨淋湿了他的心,也浇灭了他的希望。 他何尝不知道眼前人不是宋珮茵呢? 那个女人已经永远的放弃了他,不会再回来了。 但...... 自从认识季君珣,苏玲珑还从未看见过如此神色的季先生,像个丢了心爱的东西的孩子,无助又孤独。 然后,然后苏玲珑便渐渐感觉到,季君珣抓着她手腕的劲道松懈了下去,直到最后完全放开。 苏玲珑本以为季君珣终于开窍了,结果她却紧接着听到一句“我知道你不是她,可那又怎样?我需要的是你这张脸,需要你这张脸陪在我身边,今天我可以放你走,但你要知道,如果你执意不肯跟我,我会让你失去一切,一无所有。” 失去一切四个字像一记当头棒让宋千玦瞬间警醒,她猛地回过头紧张兮兮的看着厉成,一双手也不自由自主的握着了厉成的手腕。 面对季君珣的威胁,厉成不曾露出半丝情绪,他仍旧微微笑着,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然后问季君珣:“季先生,请问我可以知道你为什么非要认定这这位宋小姐吗?依我之见,像季先生这么出色的领导者,若是真想再找出个跟宋珮茵相似的人该是不难吧?” 厉成的话模糊不清,但季君珣却听出一两分味道来,他这是在怀疑他的动机。 闻言,季君珣冷哼一声,耍开一条长腿驾着车消失在夜色里。 不知为何,季君珣临走前看宋千玦的那一眼让她颇为心悸,总感觉心里有些毛,好像要出什么事似的。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810 人走远了,厉成脸上那副温和的模样瞬间退去,原本抓着宋千玦的手也松开了来,然后一言不发紧抿着唇往车的方向走去。 被人捏住的手腕瞬间袭上一席凉风,宋千玦见状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可厉成压根就没打算让她上车,宋千玦去拉车门,没拉动,厉成给锁住,然后下一秒宋千玦从后视镜里看到厉成铁青着一张脸将车重新发动起来。 刹那间,宋千玦全身的血液就跟逆流似的,如果可以的话,宋千玦以为,她现在已经七窍生烟了。 这男人几年不见,脾性居然比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要厉害了! 呵!真当她宋千玦是吃干饭的么?! 眼看着车轱辘慢慢滚动起来,宋千玦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她向前跑了十多米,然后张开双手站在马路上微扬着下巴拦住了厉成的去路。 驾驶位上的厉成眯了眯眼,猎豹般的视线透过挡风玻璃一寸一寸的凌迟着宋千玦,凌厉的侧面线条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更加迷人,却也愈发危险,就在方才,他已经极力在克制自己了,他怕现在宋千玦如果真他坐同一辆车,他会忍不住想要掐死这女人,再跟她同归于尽,那样,她就永远是属于他的,不会再消失,也不会再给他招惹些难缠的对手,更不会让他多少次午夜梦回间醒来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 他不喜欢那样的感觉,糟糕透了。 宋千玦不怕死的拦在前面,厉成始终盯着她,脚下的动作却没半分犹豫,他一脚将油门踩到底,黑色的卡宴像捕猎的草原猎豹般眨眼间就到了宋千玦面前。 然而,宋千玦不躲也不避,她只是微微侧过头紧紧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一声尖锐的长鸣划破寂静的夜空。 厉成的卡宴在距离宋千玦不足两公分的地方稳稳地停了下来。 紧绷的心弦依旧绷紧,方才那瞬间,宋千玦的心跳都漏了两拍,她屏住呼吸,僵硬着身子却固执的不肯挪动一步,她只知道,她今天要是让厉成走了,恐怕下一次见面就没那么容易了。 宋千玦知道厉成在气什么,她知道的,她只是还没来得及跟他解释。 又爱又恨的人,该怎么面对呢? 饶是强大聪明如厉成,他也不知道了。 他想,宋千玦大概就是那朵长在满是荆棘里的野玫瑰,他既为她着迷,又为她身上的刺感到烦恼。 更何况,眼下想要摘这朵野玫瑰的人还不止他一个。 车前灯照亮了马路的前方,也照亮了宋千玦的脸,厉成一只脚踩在刹车上,一双手死死地摁住了方向盘,原本骨节分明的一双美手此刻却和他额头暴起的青筋一样,到处都透露着极力克制的怒意。 片刻后。 厉成猛地推开车门走到宋千玦面前,低着头看她,眼眶隐隐有些红,他嘶哑着嗓子问宋千玦:“你到底想怎么样!” 被厉成这么一问,宋千玦顿时没了言语,她抬起一张小脸看着厉成,微微瘪了瘪嘴,模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她嗫嚅着上前想要去拉厉成的手,厉成却往后一退,明显有些抗拒她。 “我...这件事我可以解释的,不是我让他来的,我也不知道他回来。” “所以呢?如果知道他回来,你还会给我打电话吗?” 厉成面无表情的继续质问。 一口气硬哽在心头,宋千玦现在想哭的心都有了。 她明明不是那个意思,也没那么想过,厉成却惯会冤枉人,搞什么?明明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再怎么,好歹也是个讲理的,现在怎么还学会无理取闹了呢?还究她字眼儿! 得,装可怜这招看来行不通了,宋千玦索性收了那副受气包的眉眼,她微微拧着眉头,眼神坚定的盯着厉成,再次耐心地解释起来。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他怎么会来这里,我压根就没跟他联系过,我在这里,只是为了等你!” 宋千玦一番话似乎终于起了作用,厉成面部神情总算柔和了些,然也仅仅只一点,紧接着下一秒又问宋千玦:“你等我做什么。” 闻言,宋千玦原本想说等你送我回去,顺便再重温一下往昔经典,说不准两人之间的隔阂就消失了呢? 可到底宋千玦这话没说出口,她想了想,又伸手去拉厉成,这一回,厉成没躲。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她咬着唇看着厉成。 路上。 厉成目不斜视一言不发地开着车,仿若身边没人似的。 宋千玦好几回想说话都被厉成的低气压给憋了回去。 过了半晌,厉成竟主动问道:“你不是有话跟我说吗?说吧,我听着。” 原本宋千玦是准备了一大堆话要问厉成,结果现在被他这么一提,当即大脑一片空白,愣在那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见宋千玦沉默不语,厉成以为她不想说了,但他这个人吧,脾气倔,这不想说他还非得知道不可! 就这样,于是厉成又问了一边宋千玦:“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宋千玦犹豫了片刻,终于从一团乱麻里抽出了一条眼下她最想知道的事情。 “我走以后的这些年,你为什么没有再娶。” 说这话的时候宋千玦是低着头的,语气一点也不疑问,反而是个陈述句。 厉成握着方向盘的手僵了僵,紧接着他像是故意气宋千玦似的,以一种颇为认真的口吻跟宋千玦说道:“你还记得你曾经见过的那位胡小姐吗?今年年初的时候我俩见了一面,算起来我们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红豆一直吵着要妈妈,我觉得,她是个不错的人选,知书达理,温柔贤惠,我也中意她。” 刹那间,宋千玦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不对,是一直支撑她的那些想象崩塌了,她一直以为,以为...... 尽管心里酸得要命,可宋千玦还是不愿就此相信,她强撑着问厉成:“你说的是真的?” 厉成仍旧目不斜视,卡宴在马路上飞驰着往前,他点了点头:“是真的。” 这话厉成的确不是骗宋千玦,更何况他也的确有这样的想法,胡家的女孩儿不错,小时候两个人关系也挺好,只是胡家后来搬去了x市,两个人这才少了联系,当然,厉成看中胡家女儿最重要的一点是人家对红豆好。 红豆两岁那年,胡家来了s市,周意欢请人吃饭,席间胡家女儿就坐在厉成旁边,当时他一个没注意看住红豆,怀里的小东西便伸了去扒拉刚端上来的一碗幼儿粥,还冒着腾腾的热气,小孩儿的手多金贵啊,可胡家女儿的手也同样金贵啊,结果那胡家女儿却在红豆打翻碗碟的时候毫不犹豫的用自己的双手替红豆挡住了大部分的滚烫。 那之后,厉成就对这胡家女儿另眼相待了,这几年来,两人一直保持着联系,偶尔逢年过节总能见上面,那胡家女儿是个弹钢琴的,据说在国际上很有声望,厉成不关注这些,但他知道,这女孩儿大概一直是爱慕他的。 先前几年厉成明着暗着都告诉这胡家姑娘,自己这辈子对婚姻没什么兴趣了,劝她不要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结果那女孩儿愣是听懂了装不懂,依旧我行我素,但却不讨人厌,甚至连红豆都喜欢她。 正因为如此,厉成才会在今年年初的时候生了这个想法,就算他一心不愿再娶,可厉老爷子那关终究过不了,所以,左右都是跟人结婚,倒不如娶了这心善的胡家女儿,还不用操心她耍什么花样,省心省力,多好。 当然了,如果宋千玦没回来,厉成想,他大概等年底就会提这件事了。 厉成语气淡然,一点都不像撒谎的样子,可就是因为这样,宋千玦才更生气了。 感情这男人是盘算着给她儿子找后妈呢!啊啊啊啊啊!真是要被气死了! 如果目光能喷火的话,宋千玦以为,现在他们身处的这片郊区,只怕早就大火燎原了。 放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宋千玦深吸了一回,再重重地叹出口气来,然后她忽而侧过脸盯着厉成,一字一句的问他:“你还恨我吗?” “嗯。” 这回,厉成毫不犹豫的应了。 于是,宋千玦彻底不说话了。 扎心了,还说什么呢?厉成说的都对,那胡小姐跟厉家门当户对,两个人站一块金童玉女似的,哪还有她宋千玦的份?只是可怜了她的小红豆,她不怪别人,只怪自己,怪自己身为一个母亲却连孩子最需要她的时候都没出现过,更别提保护他。 片刻后,宋千玦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她抿了抿唇:“等前面那个路口你就把我放下去吧,我想自己走走。” 闻言,厉成皱了眉,深更半夜的,这郊区里人影都没几个,这女人想下去走走?想什么呢? 于是乎,厉成脚下的油门踩得更彻底了。 剩下的路宋千玦没再说话,只呆呆的看着车窗外不时掠过的夜景,厉成悄悄斜睨了一眼身边的女人,见宋千玦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厉成忽而又没出息的心疼起来,他好像见不得宋千玦这个样子,哪怕是他惹出来的。 将人送回酒店已经是凌晨,宋千玦缓缓解开安全带,临走前跟厉成说道:“六年前的事情我很抱歉,可如果我不抓住那唯一的机会,我爸妈的仇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重见天日,作为他们的女儿,这是我唯一能为他们做的,当年走的匆忙,没跟大家好好地说声对不起,我不奢求原谅,只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曾经将我当家人。” 说完,宋千玦拉开车门下了车,厉成自始至终一句话没说,也没留她。,知道看见人消失在酒店大堂,厉成又才嘴角夹着烟疾驰而去,他在反思,反思自己是不是刚才说的太过了,要知道他最终的目的可是见将人弄回来绑在自己身边,而不是将人给吓跑了。 依他对宋千玦的了解,这女人该不会就此罢休的吧。 宋千玦,不好好让你难受难受,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年怎么过来的。 其实厉成骨子里对宋千玦的态度是个挺矛盾的人,当然,只限于在面对宋千玦的时候,比如他刚才还在想要宋千玦好好难受几回,然而会他又开始替她开脱起来,想着她当初在医院醒来的时候被人告知孩子没了的心情,那是她不过刚做母亲,却遭此横祸,想来当初也痛彻心扉了一番吧,哪个做母亲的不疼自己的儿女呢? 燕庭南岸。 厉成回去的时候红豆已经睡着了,巧姨告诉厉成,今天胡家的小姐来过了,说她过两天要在s市举办一场音乐会,送了几张门票过来,让到时候如果有空希望能去捧个场,还又给红豆带了好多玩具和衣服,红豆都要高兴坏了。 这是除了宋千玦之外,巧姨到目前为止最喜欢的小辈,胡家姑娘有涵养,长得也好看,最重要的是,没拿他们当下人对待过,一张脸上永远温和淡然,仿佛没有什么事能让他们失了方寸似的,总之,跟少爷厉成还算挺配。 从巧姨手里接过门票,厉成草草看了眼就放在了茶几上,然后他对巧姨说道:“以后胡小姐要是再过来送东西,别再收了。” 闻言,巧姨点点头,想了想又试探似的问厉成:“少爷,红豆那孩子吵着说妈妈回来了,莫非宋小姐她真的......” 当年宋千玦走的时候是留了离婚协议书的,虽然巧姨不知道厉成到底有没有签字,但她作为厉家的保姆,厉成没发话,她自然也不敢乱称呼,所以,巧姨只能将差点出口的少奶奶换成了宋小姐。 巧姨这话问得十分小心,厉成手里的动作顿了顿,从鼻子里不轻不重地哼出一声嗯,让人听不出他的情绪。 闻言,巧姨脸上浮出一丝显而易见的喜色,但随即她又忧虑起来,她在厉家二十年了,有些事她还是知道内情的,当年宋千玦假冒宋家千金身份嫁到厉家,后又利用厉家权势来对付秦家,给自己的父母报仇,这对于宋千玦来说当然是一件十分励志的事,可对厉家人来说却意味着脸面扫地。 厉老爷子一向最看重厉家脸面,宋千玦如此做无异于太岁头上动土,巧姨本以为就算宋千玦远走高飞了,老爷子也不会放过她,谁知老爷子却只是勒令底下的人再也不准提起宋千玦,竟是没有追究。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811 现在那丫头时隔六年又回来了,巧姨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宋千玦恍恍惚惚的躺在酒店床上想着厉成跟她说的那些话,说的那个胡小姐,还有一个恨字。 她该怎么做呢?该怎么做才能让一切回到原点,让厉成只属于她一个人,她还有机会吗? 还有红豆那孩子,自己这个妈妈对他来说,恐怕还没有胡小姐熟悉吧。 想到孩子,宋千玦终于记起来她得找个机会好好跟红豆见一面,她这个妈缺席多年,她得好好计划一下才行,只是,她不知道厉成肯不肯将红豆带出来。 第二天。 宋千玦起了个大早,化了个淡妆,反正她昨天已经办妥了工作上的事,接下的时间就都属于她自己啦,既然厉成不肯轻易原谅她,那她就从孩子入手,她就不信厉成能无动于衷,毕竟昨儿晚上厉成在见到季君珣以后的反应也能算得上对她还有些情意吧?否则也不会过来喽,还生了那么大的气。 尽管昨天厉成的实话有些伤到宋千玦,但她是谁?她可是越挫越勇的女人,绝不轻言放弃,更何况事关自己终身幸福,她要是就这么没用丢盔弃甲的跑了,那她儿子可就真变成别人儿子了,所以呢,宋千玦以为,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她得经常在厉成眼边晃悠着才行,得让厉成身上的每个细胞想起来两人曾在一起的每一天,她就不信这人还能真娶了那胡小姐! 早知道当年走的时候就不留离婚协议书了,看他现在还能提结婚! 就在厉成自省昨夜自己的态度是不是太过冷漠时,宋千玦的电话打过来了,一直不安的那颗心忽然就安了。 划开屏幕,厉成淡淡地吐露了一个字,简洁明了。 “说。” “我想见红豆。” 闻言,厉成瞥了眼手腕上的时间:“红豆现在还在幼儿园里,你如果实在想见他,只能等他下午放学再说。” “那他在哪个幼儿园?我想去接他,可以吗?” 宋千玦问完这话就后悔了,厉成让红豆去的幼儿园那铁定是s市最好最高级的教育地方,更何况又是小孩子,只怕她如果真去了说自己是红豆的妈妈,人家保卫科还能将她人贩子都不一定。 果然,厉成轻轻冷笑了一声:“你去接他?你准备怎么跟老师介绍自己?” 原本宋千玦已经知道这行不通了,可厉成却偏偏还要刺她两句,于是有人不干了。 宋千玦学着厉成的口吻冷呵着应他:“呵,怎么介绍?当然是实话实说啦,我,宋千玦,是厉家小太孙的亲生妈妈,你厉成的前妻,这样可以了吧。” “你可以试试。” 说完,厉成只撂下这么一句就挂了电话。 这会时间还早,宋千玦估摸着厉成方才说话的语气该是不会太为难她了,可正在她想着要不要去v·i找厉成叙个旧,顺便在公司里晃一圈,刷刷存在感的时候,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 宋千玦盯着屏幕显示的未知两个字疑惑起来,怎么连数字都不显示?一边想着宋千玦一边接起了电话:“喂?谁啊?” “要想救季君珣就自己一个人来望月街二十六号,我给你打这个电话是不想枉杀人命,如果你不来救季君珣也行,我会在杀了他之后再来找你。” 电话那头的人说话声音又黏又嘶哑,像在潮湿阴暗的地方,听着让人极度的不舒服,如果非要形容,宋千玦觉得,那声音不像是人声,可他却说着人话,尽管如此,宋千玦却是不信,她以为是谁的恶作剧,毕竟以季君珣的身份地位,能动他的人很少了,加之季君珣已经数十年没有在国内出现过,谁会找他麻烦呢? 于是,宋千玦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你说啥?” “记住,从现在起,我只给你两个小时,如果你不肯信,我可以先给你看一眼季先生,你把视讯打开。” 明明外头是艳阳天,可宋千玦却打了个寒噤,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从视讯里果然看到了季君珣,季君珣躺在一张床上,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血色,嘴唇泛着可怕的苍白,就像,就像死了的人。 饶是一向胆大的宋千玦也忍不住害怕起来,像扔烫手山芋似的扔掉了手里的手机,一股寒意袭遍宋千玦全身,她忍不住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情况?季君珣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他,他不是大佬吗?保护他的人呢?还是说,这只是个恶作剧? 跌在地上足足有三分钟宋千玦才缓过神来,她手软脚软的从地上爬起身盯着手机上先前视讯时截下来的图片渐渐稳住了心神。 她不能慌,她绝对不能慌。 听对方的意思明显是要她主动过去,否则也不会找了季君珣来威胁他,那人还说如果她去,季君珣就不用死,如果她不去,不仅季君珣非死不可,她还是会被那人找到。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宋千玦先给季君珣的管家打了个电话,结果管家却说季君珣自从昨晚独自一人驾车出去后就再没回来过,眼下手机打不通,人联系不上,他都快急死了。 听闻,宋千玦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口吻安抚管家道:“您先别着急,季先生肯定是自己出去哪里玩了,说不定等会就回来了呢?你只要将季先生所有的事情替他料理好就行了,季先生那么大个人了,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宋千玦说完便匆匆忙忙挂了电话,她还真不敢报警,也不敢让别人知道这事,她总觉得,给她打电话的那人很诡异,透着一股非人间烟火的感觉。 那人只给了她两个小时,宋千玦在网上搜了地图,发现s市还真有一条叫望月街的路,她算了算路程,从酒店开车出发,如果路上不堵只需要一个小时,也就说,她还有时间准备一下。 说是准备,宋千玦其实就换了身便于行动的衣服和鞋子,然后她在小腿上绑了一柄短刃。 怎么说季君珣也有恩于她,她不会见死不救的,更何况这些人还是冲她来的。 不知为何,宋千玦想起了六年前秦妍舒对她耍过的那些把戏,但这回这些来势汹汹的人绝不是秦妍舒能比的。 原本宋千玦是任何人都不打算说的,但当她发动季君珣停在酒店地下车库里的越野车时终究没忍住,她再次给厉成打了个电话,可惜这回厉成没接,也不知他是在忙工作没听到还是故意的,总之,宋千玦这通电话没打通。 两旁的路景越发荒凉,宋千玦心里升起一股浓重的不安,虽然她很想将遇到的一切都告诉厉成,可只要一想到厉成与这件事毫无关系,再加上红豆还那么小,宋千玦担忧害怕的那颗心忽而坚硬起来,她不能将一切未知的带有危险性的东西带给她最爱的人,她不想他们涉陷。 末了,思来想去,宋千玦一脚踩下刹车,给厉成和风春各自发了条短信。 “喏,如果我一个月后没出现,也没联系你,记得要给红豆找个善良的妈妈,你帮我转告红豆,我爱他,作为母亲,是我对不起他,还有你,祝你幸福。” “风春,我最好的朋友,谢谢你出现在我生命力,和我一起创办了南国红豆,将它做到今天这步,如果一个月后我没出现也没联系你,往后的日子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在我房间的床边有一个小铁皮箱,箱子里有三张银行卡,密码是你的生日,用这些钱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吧。” 紧接着滴一声,短信发了出去。 二十分钟后,宋千玦到了目的地。 望月街名字挺好,实则却有些破败不堪,街边都是些老旧木头搭起来的两层瓦房,坑坑洼洼的街头只偶尔有三三两两的路人经过,连个摆摊的都没有,萧条又落魄。 宋千玦凭着那些木板上刻着的年月久远的门牌号在十几分钟后终于找到了二十六号。 这是个独立的两层木楼,旁边有一棵不知年纪的槐树,左边有一道铁栅栏锁着的门,从这门里进去后便去个楼梯。 这时候,宋千玦的手机又响了。 还是那个未知的号码。 “喂?” “从那道门里进来,我在二楼的第三间屋子里等你。” 宋千玦依从那人的吩咐打开铁门上了楼梯进了第三间屋子。 站在门口,宋千玦正要推,那门却自己开了。 一个全身裹着黑袍的人背对着宋千玦站在屋子里,那人很高,足足比宋千玦高了两个头,宋千玦得仰起头看他,季君珣就躺在里屋的一张小床上,还和视讯里的动作一样。 宋千玦警惕的盯着眼前人:“你是谁?为什么找我?你们把季先生怎么了?” 闻言,背对着宋千玦的黑衣人终于缓缓转过身,然后他冲宋千玦非常礼貌的笑了笑。 就是这个笑让宋千玦的右眼毫无预兆地狠跳了三回。 眼前人的装扮与现代人不大一样,他留了过膝的银白色长发,半边脸戴着面具,瞧着十分诡异。 没理会宋千玦的问话,这人反倒围着他上下打量了一圈,然后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叹了句:“王,我们的希望找到了。” 宋千玦性子急,见不得这人一副装神弄鬼的模样,于是她不客气的上前一步瞪着眼前的人:“你说什么呢?季君珣他到底怎么了?” 见状,那人还是笑,他将中指竖到唇上:“嘘!宋小姐,别这么大声说话,也别这么着急,你放心,季先生没事的,我只是让他忘记了一些他不该记得的事情,只要你答应跟我走并签下这份契约,我就放了他。” “什么契约?” 宋千玦问道。 高个子的黑衣人从身后取了一份牛皮纸模样的东西递到了宋千玦面前,虽说是契约,可上面都是些宋千玦看不懂的文字,她拿着牛皮纸用眼神示意黑衣人。 黑衣人还是笑,他握住宋千玦的手将牛皮纸的方向调换了一下,然后一双颇为性感的唇瓣轻启:“宋小姐,你拿反了。” 宋千玦瘪瘪嘴:“那又怎样?我又不认识这些字,再说了,你给我一份我字都不认识的契约,上面说了什么我都不知道,这让我怎么签字啊?”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管签就是了。” 神情一怔,宋千玦不干了,她强迫自己面上不露出半分害怕,硬着嗓音道:“那可不行,既然是契约,约定双方就必须得拥有知道的权利,现在我什么都不知道,这对我来说不公平。” 宋千玦一番话落下,那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宋小姐跟我说公平?” “有什么不可以吗?” “你很快就知道有什么不可以了。” 说完,那黑衣人透过窗户看了眼外面的阳光,然后脸色骤变,宋千玦惊奇顺着黑衣人的目光看去,发现不知何时遥远天边的太阳竟然要马上就要西落了。 这人为什么那么紧张? 就在此时,宋千玦衣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一惊,从包里掏出来一看,是厉成打来的。 那黑衣人明显也听到了,他瞥了眼宋千玦:“这些东西就不要带了。” 下一秒那手机就掉到了地上。 “啊!” 这时候屋子里忽然传出一声惊叫,而望月街的二十六号古楼变成了一层。 片刻前。 黑衣人拎着宋千玦的脖颈不知朝楼板上画了个什么东西,紧接着宋千玦就被这人拉了进去,然后就是一片漆黑。 宋千玦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一直在往下掉,呼呼的风声刮着她的耳膜,黑暗,仿若永无止境的黑暗在包围着她。 生平第一次遇到这么奇怪的事情,一切都没办法用常理解释,宋千玦不是个纯粹的唯物主义者,她偶尔也看些怪力乱神,所以,眼下的情况然她莫名其妙就想到了些不可能的事情,比如,那黑衣人可能根本不是人,又或者他是人但他不是个人类社会的人。 虽然这样的事情会一时让人很难接受,好在宋千玦的神经还算结实,不至于一口气上不来。 有了心理建设,好歹也算有点底,现在在宋千玦心里已经彻底将黑衣人当成非人哉了,虽说她也的确害怕,可这种事毕竟不是谁都能碰上的,想想居然还有点小激动。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812 稳了稳心神,宋千玦轻咳一声,发现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后,她扯开嗓子叫起来:“有没有人啊?大个头你在吗?这是哪啊?” 半晌后,没人回应,于是宋千玦又喊道:“有个人吱一声也行啊!我...我有点儿害怕。” 于是乎,宋千玦话音落下后,紧接着她就听到了“吱”一声。 是那黑衣人的声音。 哟呵,小样儿还挺萌。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宋千玦在怀疑第二天的太阳是不是快要出来了的时候,她终于感觉到自己似乎脚踏实地了。 “喂,醒醒。” 有人在叫她。 意识从一片混沌中清醒过来,察觉到有人搂着自己的腰肢宋千玦刷一下睁开了双眼。 是黑衣人,他的背后是一片s市难以见到的湛蓝天空。 “还想挂在我身上多久?” 那人问冲走神的宋千玦问道。 回过神的某人于是立马放手,跳离黑夜人三丈远,她环视了一圈仙境般的四周,颇为疑惑的开口:“这是哪?季君珣呢?” “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肯乖乖签了契约,我就告诉你一切。” 闻言,宋千玦盯着黑衣人势在必得的目光怔了怔。 其实她很讨厌这样的感觉,自己的一切都被握在别人手里,最重要的是你还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乖乖接受,就好像当初宋亦阳将她从小城里带到s市,以孙叔的命作为要挟非要让她挤进一个原本不爱她的人心里去,这不是摆明为难人吗? 当然,眼下的情况也十分明了了,尽管宋千玦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但她毕竟早就落入别人手里,这样的境地还有什么资格谈条件呢?只能乖乖就范,说不定还能少吃点亏。 想到这,宋千玦深吸了一口气:“来吧,签就签,谁怕谁啊!笔墨伺候!” “不用笔。” “那用什么?” “你的血。” “血?” 宋千玦话音落下,黑衣人一把抓起她的手指然后轻轻冲她的指尖吹了口气,紧接着一滴殷红的血从宋千玦指尖的伤口里飞到了半空,轻轻映在了那张契约上...... v·i总裁办公室。 厉成很是疲累的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 从他看到宋千玦发给自己短信的那刻起,他便直觉有什么事要发生,果然,男人的直觉有时候也是很准的。 宋千玦失踪了。 像是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存在过一样,除了她留在每个人生命里的回忆。 厉成派了人动了一切能用的关系尽了全力想要弄清楚宋千玦究竟去哪了,结果,一无所获。 在她入住的那家酒店里,监控显示宋千玦开了季君珣的越野车去了望月街,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仿佛那个地方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给吞噬了般。 厉成记得那天他在和几个负责新项目的经理开会,等他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发现办公桌上的私人手机有三个未接电话和一条短信,全都来自宋千玦。 她在短信里跟他说,如果她一个月没出现,就给红豆找个好妈妈。 意思再明显不过,她又要走了。 当厉成打电话过去的时候,那头先是响了一阵没接,紧接着便关机了。 当时厉成气得差点将办公桌上的东西扫到地上,他很生气,气宋千玦总是这样,一声不吭的就离开,像六年前那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留下,一走就不知道此生是否还能重逢。 厉成讨厌这样的人!他讨厌这样潇洒的宋千玦!她来去如风,却从不考虑留下来的人是何感受! 他以为,以为这人这次回来是求和的,没曾想,又耍了他一遍! 于是,回过神来的厉成心口堵着一团气从宋千玦下榻的酒店里找到了她最后离去的路线。 依着那辆越野车的信息,厉成最后找到了望月街。 二十六号木屋下的空地前停着那辆越野,而宋千玦的手机就在古槐的根茎里藏着,幸好厉成眼尖,当然,厉成看到手机的同时也看到了那木屋后露出来的一只男人的脚。 是季君珣。 从望月街将季君珣带回来,这人在医院整整躺了三天依旧没醒过来,厉成每天都去看他,原本厉成还期望能通过这人知道些什么,但很明显,他的期望落空了。 医生说季君珣一切生命体征都很正常,至于他为什么醒不过来,谁也弄不清楚。 而就在此时,季君珣的管家终于将四天前季君珣失踪的事,以及第二天宋千玦给打他电话的事告诉了厉成。 然后,然后事情在知情人眼里就变得愈发怪异不可捉摸起来。 厉成大胆猜测了一回,他猜是季君珣先失踪的,然后有人给宋千玦打了电话让她得知了季君珣的消息,于是宋千玦决定独自赴约...... 到底怎么回事呢? 厉成已经用尽了一切办法,然而,还是什么都没查到,望月街一切正常,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在季君珣身上了。 等待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又尤其是没有尽头的等待。 季君珣在病床上一趟就趟了小半个月,而他的面色也从厉成当初看到他时的惨白渐渐变成了正常人。 因为所有的事厉成做得都很保密,故此,并未有多少人知道季先生在医院睡了小半个月,否则这事要是传出去,季君珣在m国的势力怕就要受到冲撞了。 用了所有的手段和渠道去找宋千玦都没找到,这对厉成来说无疑是件十分可怕的事情,要知道,厉家人手里掌握的权势虽不比从前,可若是想要大海里捞一根针,还是有可能捞起来的,然而即使是这样,关于宋千玦的消息还是半点都没有。 当然,厉成这么大的动作厉老爷子不会不知道,对于此事,老爷子没明着反对却也没支持,只让厉成注意分寸,毕竟宋千玦的身份摆在那,万不能再让人抓了把柄。 这天,厉成照旧来看季君珣。 因为没有生命危险,所以管家早就擅自做主将季君珣从医院秘密搬到了西邻马场边的一栋别墅里,这里是季君珣的产业,他住进来自然要方便的多。 让陆遇将车停在马场外,厉成准备带着陆遇从马场走到别墅,结果在半路上接到了季君珣管家的电话。 “喂?厉先生吗?我家季总醒了。” “醒了?” “对,刚刚才醒,但是......”说到这,管家顿了一下。 “怎么了?” 厉成一边问一边加快了脚步,到最后他干脆小跑起来。 “季总好像情况不大好......” 片刻后。 管家站在门口毕恭毕敬的冲厉成微微鞠了鞠躬:“厉先生,你来了。” 厉成气息有些不稳,点了点头。 床边。 厉成先前不懂管家所说的情况不大好什么意思,但现在他懂了。 季君珣虽然睁开了双眼,但他的意识却并未恢复过来,只愣愣地瞧着天花板,厉成叫他他也不应。 这哪算什么醒过来了呢? 不过管家挺会安慰人,他跟厉成说:“还请厉先生不要着急,既然季总已经睁开了眼睛,这说明他的情况的确是在好转,说不定假以时日,他的意识便能恢复过来。” 闻言,厉成再无心留下,带着陆遇告辞。 临走前,陆遇拉着管家,眉头很重:“这件事毕竟怪异,还请管家一定要守住秘密,等季先生有好转了希望管家能第一时间通知我。” “请陆助理放心,季先生对我有恩,这件事决不会泄露出去,等季先生醒过来我会通知你们的。” 一晃又过去一个月。 厉成已经将所有找寻宋千玦的人手都收了回来,不是他死心,而是他隐隐知道,或许如果没有旁的知道整件事的人出现,只怕他这辈子都不会找到宋千玦。 所以,唯一的能做的只有等待。 而有句话叫黄天不负有心人,厉成终于等到了一个人的出现。 那是一个午后,厉成接到了一个显示为未知的电话,那人叫他去望月街二十六号接人。 又是望月街。 那人挂了电话后厉成略思索一番,随即叫上陆遇开了车赶去了望月街。 这里依旧是一片破败之地,厉成隐约听见风声说政府最近准备开发此地,要将所有的旧楼全部拆了重建,将来,这里会是城乡结合部。 将车停在那棵古槐树下,陆遇和厉成坐在车上足足等了三个小时那个未知的电话却再没打过来,厉成耐心耗尽,没忍住将电话拨了出去,结果却是个空号,就好像谁和他在恶作剧似的。 若是以往遇见这事,厉成肯定早就甩手走人了,但眼下尽管自己心急如焚,厉成却还是乖乖等在车上,他的预感一向很准,这个地方一定跟宋千玦的失踪有很大关系,那人电话里要他来这里接人,接谁呢? 一直到天边的残阳在远处的山岗抹下最后一道余晖,厉成都没有再等到那个未知号码,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陆遇却看着斜前方轻轻扯了扯他的胳膊。 “厉总,你快看。” 说完,陆遇一脸凝重的指着前面二十六号的那几间废旧店门。 厉成顺着陆遇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有着精美木雕和落满灰尘的木门像是受到某种感应皆开始微微抖动起来,就好像里面关了什么东西醒来了要挣扎着破门而出似的。 就在此时,厉成注意到不知何时这条街居然成了空城,除了他和陆遇连一个活人都看不到,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氛围陡然而生。 厉成从小到大能让他害怕的人和事根本就没有,毕竟久居上位者那点儿异于常人的风度和胆量还是有的,如果非要说怕谁的话,那大概只有一个人能让他怕,而且这种怕是夹杂着诸多感情的,是害怕失去的那一种。 虽然眼前的一切实在诡异,但好在厉成还算镇定,他稳了稳心神,和陆遇对视一眼,双双从两边开了车门下了车,朝那二十六号的旧屋走去。 来之前厉成特意让陆遇查过望月街二十六号,资料里面说这二十六已经好几十年没人居住了,它的最后一位主人是建国前的一位前朝老秀才,后来这秀才死了之后这屋子就留了下来,奇怪的是,现在地皮这么值钱,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人打过这间没有主人的房子的主意,这实在不合常理。 厉成和陆遇越靠越近,那屋子的门也抖动地愈发厉害,两人彼此默契地从腰间将无声枪掏出来对准门锁。 其实这些匪夷所思的事对厉成和陆遇来说还真算不上有多新鲜,毕竟厉家也是世家,从前朝到新国再到现在,厉家什么没经历过?什么西洋镜没见过? 怪力乱神那套虽然在新国成立后被严令禁止,虽以科学发展观走到现在,但有些东西没见过没了解,就并不代表他们不存在,又或者说,人类虽然企图用科学解释一切现象,但,宇宙之大奥秘无穷,整个银河系都不过是宇宙星系里的一粒尘埃,更何况是小小地球小小人类? 对于这样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和人,厉成记得最清楚的是他十四岁那一年偶然听到过一回老爷子和国安处处长谈话,他们的对话围绕着楚家的楚小二展开,总之一句话,楚小二拥有异于常人的天赋,身份特殊,将来在国际情报和国际形势上会发挥重要作用。 当然,这事厉成从未告诉过任何人,虽然他那时候不懂什么所谓国际形势,但他自从回了厉家跟着厉老爷子也算耳濡目染,知道什么叫国家机密,也懂什么叫家国天下。 而陆遇就更不用说了,他是厉老爷子的大儿子十多年前从战场上捡回去的,战争无情,枪炮无眼,陆遇便曾亲眼见过此生最神奇的一件事。 那时候他躲在杂草丛生的灌木丛里,他看见有个漂亮的女军医姐姐因为受伤过重倒在了地上,就在他想要出去查看的时候,却一卷寒风刮来迷了他的眼,等他再次睁开时,那地上的女军医已经无影无踪,只留下地上一滩殷红的血。 许是心里早就有了准备,又许是早知道此事不简单,绝不是装神弄鬼四个字能解释的,故此厉成和陆遇很是警惕,厉成伸出手指竖起一,紧接着是二,就在他第三根手指即将竖起的时候,那旧屋的门居然从里面被人打开了,要不是厉成和陆遇后退一步,当场就要摔进去。 813 两人站在门的两边,互相看着对方一时怔住,卧槽?这里面是个什么情况?那牛鬼蛇神真关这了? 就在厉成胡思乱想准备冲进去的时候,一只白嫩的纤纤玉手忽地搭在了门框上,紧接着一只女人的脚踏了出来。 下一秒,厉成便见到了那张令他连日来寝食难安的脸。 但是!尽管眼前这人与宋千玦长了八分相似,下一秒厉成便反应过来了。 这女人不是宋千玦!而是宋亦阳消失多年同父异母的亲妹妹,是季君珣心心念念的宋珮茵! 宋千玦的长相属于美而不媚,但眼前人不管是眉眼间的风情还是轮廓都比宋千玦妩媚了许多,或者说女人了许多。 宋珮茵披了件玄色的袍子,及腰的长发又浓又密,脑后用一支碧绿的簪子束了两绺长发,着了身飘逸似仙的墨绿裙纱,看上去很有几分古人的味道。 饶是一向见多识广,厉成和陆遇此刻却还是忍不住愣了。 这是?这是几个意思?难不成宋珮茵消失的这段时间里是她穿越了?不会这么神奇狗血吧? 好在宋珮茵虽然和厉成是第一次见面,但她对厉成似乎很是了解,见厉成微微皱起眉,宋珮茵冲他笑了笑:“你就是厉成?” 闻言,恢复理智的厉成没理会宋珮茵,他只是退开一步将手里的无声枪抵在了宋珮茵的眉心。 厉成言语冷淡,神情严肃:“说,到底怎么回事?” 见状,宋珮茵还是笑,她伸出手不慌不忙的别开厉成抵在自己额间的无声枪,轻飘飘的开口:“厉先生如果打死我,恐怕你就永远都别想知道我那好妹妹的下落了。” 厉成将宋珮茵带到了季君珣马场的那栋别墅里。 管家来开门看到宋珮茵的时候这这那那结巴了好半晌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反倒先老泪纵横起来,还是宋珮茵先伸过手去:“吉叔,好久不见。” 于是,管家吉叔的情绪这才收了些,他抹了把眼泪:“姑...姑娘,好久不见了,季先生他,一直很想你。” 宋珮茵点了点头,似笑非笑:“我知道,他还想娶我妹妹来着。” 这下,吉叔的表情可以说很精彩了,他连忙开口道:“这...这是误会,季先生他其实......” “吉叔,你不用说了,先带我去看看他吧。” “好。” 厉成和陆遇跟着宋珮茵上了楼,卧室里,吉叔局促的站在一旁不敢看宋珮茵的眼睛。 好在宋珮茵似乎是早就料到了这样的场景,她看了眼在场的其他三人:“我回来了,他也该醒了,还请吉叔带着两位贵客去客厅稍等片刻。” 等卧室里的人都走干净了,宋珮茵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才终于褪了下去,她缓缓坐在床边握住了季君珣的手。 “你知道吗?我很想你,生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像是尘封多年的灵魂终于被释放,又像是走过千山万水累极的人大睡一场,季君珣醒来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在虚空里飘着。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却做了个梦。 梦里有他寻找多年的宋珮茵,女人一袭墨绿的薄纱衣裙,留了他最爱的长发,那是一个颠覆他世界观的地方,他刚进去的时候掉在了一个山谷里,差点被冲出来的猛虎给吃掉,是宋珮茵手执绿笛从天而降...... 此刻已经是深夜,宋珮茵关了屋里的灯,任温凉的月光从窗口扑散在季君珣身上,她静默地起身站在了一旁。 刚醒过来的季君珣太久没用过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只缓缓侧过头注视着窗外墨蓝夜空上的那轮圆月,半晌后似是终于意识到这屋子里还有别人,季君珣皱了皱眉,终于将目光转向了宋珮茵,因着宋珮茵站在黑暗处,是以季君珣并不能完全的看见她,只晓得眼前的人很是熟悉。 躺得久了身子并不舒服,季君珣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去开旁边桌上的台灯,谁知刚起身就被站在角落里走上来的人重新摁了回去。 一股冷香划过季君珣的鼻尖,双眼蓦地瞪大,季君珣借着月光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他一双好看的唇嗫嚅了几回却终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宋珮茵让他重新躺回去后轻声对他说道:“你现在的神魂刚刚归位,不宜大动,这月光浴对你有好处,先躺会吧。” 闻言,季君珣果真乖乖不动了,但他的一双眼却瞬间明亮起来,心里有些慌,甚至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是珮茵吗?” 他问道。 片刻,宋珮茵点点头:“是,君珣,我回来了。” 紧接着便是长久的沉默。 季君珣伸出手去握住了宋珮茵的指尖,然后他用极轻极轻地声音跟宋珮茵说道:“我做梦梦见你了,你在梦里穿的就是这身衣裳,我还梦见,你嫁给了别人,无论我怎么做,你都要嫁给那人,不要我。” 叹了口气,宋珮茵忽然俯下身在季君珣的额间印下了一个吻,随即她垂下眼眸注视着他的眼睛:“君珣,那只是个梦,我已经回来了,你先休息好,等明天我一定将所有你想要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好吗?” 许是身体刚醒来的缘故,季君珣很容易便感觉到累了,等他再次入睡后宋珮茵这才下楼去见厉成。 厉成脸色沉着,面容冷峻,先前在宋珮茵面前失态的人仿佛不是他似的。 宋珮茵主动给厉成斟了茶,笑问道:“厉先生需要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过来吗?” 厉成没说话,只抬起眼皮看了眼宋珮茵。 宋珮茵瘪瘪嘴:“好好好,我知道,我今儿个要是不说,厉先生怕是回去也睡不好的,不过,在我说之前,我希望厉先生能做好心理准备,因为从头到尾我要说的只有一件事。” 闻言,厉成面上不动声色,可这心到底乱了。 宋珮茵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我和千玦其实是对异卵双生子,所以我们俩才会有八分相似,两分不似,当然,我们之间的这层姐妹关系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存在于现在这个维度和时空,也就是你我现在身处的空间,或许厉先生听来有些匪夷所思,但我相信,你应该是很容易就接受这些事的,毕竟国安处几十年前可是厉家人在当权,想必这样的稀奇事厉先生该是听说过的吧?” “继续说。” 果然,厉成知道。 得了厉成的话,宋珮茵这才继续开口:“十年前君珣和我在m国的一个小城里带人解决帮派间的问题,后来那伙人输了不服气,出尔反尔将我们两人逼到了一处断崖上,断崖下是凶海,对面是要我们二人性命的强敌,那时候,我以为我们死定了。” “可是,当枪声响起的那一刻,一切都停止了,我甚至看见一颗即将击中君珣的子弹悬停在了半空里,然后,那个人便出现了,他问了要不要跟他走,要不要和他签订契约,只要我答应他,就能救君珣,我毫不犹豫的用自己的血和那人签订了契约,然后便被他带走了,君珣醒来后他一个人站在断崖边,手里捏着枪,丢失了这一段记忆,他只知道,我莫名其妙就不见了。” “后来,那人将我带到了望月街二十六号,你知道吗?你们所看见的那几间一层的小木屋其实是有二楼的,楼上便是那人做的结界,是能来到我们所处空间的媒介。” 宋珮茵如此一段神奇又魔幻的话语听上去更像是在讲一个故事,而且这个故事的可信度并不高,但厉成和陆遇又都知道,这个故事是真实存在的,宋珮茵口中的另一个世界也是存在的,他们只是一时难以消化这些消息而已。 但很显然,厉成对宋珮茵交代的这些消息并不多感兴趣,他只想知道宋千玦到底怎么回事。 看出厉成心中所想,宋珮茵轻飘飘的吐出来一句:“我妹妹她,不会回来了。” 双手倏而攥紧,厉成刀刃般的视线钉在宋珮茵脸上:“你什么意思?” 宋珮茵丝毫不怵厉成,反问他:“你知道君珣为什么没死吗?” 厉成没出声,仍旧看着宋珮茵等着她接下来的话,但厉成预感这问题的答案不会太好。 “那是因为千玦和新箩大人签订了契约,否则,君珣是不会活着回来的。” 接下来,宋珮茵便将有关另一个世界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厉成,为的,就是让厉成死心,让他知道,她所说的不会回来不是开玩笑。 那个地方叫零域,生活着四个种族的生命,分别是动物,植物,水还有人,而新箩大人则是负责掌管人间风水的国师。 零域的人间从未有多个王朝共存的现象,从古至今帝王的高贵血统都只有一个姓——纳兰。 因着有了这层关系,零域的人间从未有过人与人的战争,就算有人想造反推翻纳兰姓氏的统治,这样的想法也都会最终被扼杀在摇篮里。纳兰一族是当初创下零域四大之命的天神从人间选来统治众人的王,天神为了人间黎民百姓的幸福特意将自己的基因融入了纳兰祖先的骨血。 从此,才情卓越,勇武坚毅,聪明果断是纳兰一族作为人间领袖不可或缺的品质。 人间有王,动植物和水界自然也有王,据说在很久以前,这三族没有谁能修得人形,皆是以原始形态示人,一直服务于人类,直到七百年前,万兽界和水族忽然纷纷修出了个人形,这唯一的两个人形自然就成了万兽界和水族的王,且灵力颇高,两人吸去天地精华后点化了更多的子孙,但兽类大多未曾被教化,混迹于人间的时候常常凶性大发,残害无辜性命。 人间的王一开始还对万兽族和水族抱有希望,希望能通过人间教化改变他们的凶性,可兽类就是兽类,王和国师新箩想尽了办法终究也无法改变兽类的本性,甚至到了最后,兽王与水族的王起了要灭掉人族的心。 兽王与水族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他们认为,凭什么人类要站在食物链的顶端奴役他们?凭什么人类可以随意就将他们端上餐桌?还美名其曰为了生物循环生态平衡! 那是零域第一次发生战争,人间血流成河,人人惶惶不可终日,生怕一个不留神下一秒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兽王甚至乘坐着飞兽来到了国都境内。 战争持续了半年,虽然兵士为了保护家园仍旧在战场上与万兽拼死相搏,但却架不住化了人形的万兽混迹于人群中窃取军事情报,国师新箩不忍眼睁睁看着生灵涂炭,遂切下左手无名指向天神举行了祭祀大典,企图求救于天神,可惜,天神那阵子可能不在其位,总之,求救无果。 就在新箩以为人间大难将至必死无疑的时候,万木之山的须弥山却在此时孕育出了第一位人形的林木女王,女王生来便拥有天地之力,能统领万物,哪怕活了千年的新箩都不是她的对手,好在这位大佬来者心善,据她自己回忆,说是天神将自己力量的三分之一赠与了她,为的,便是维持人间秩序。 于是,万兽和水族就这么被收服了,他们和人类约法三章,互不干扰,人类可以为了生存获取必要的食物,但决不允许恶意虐杀万兽或过度杀戮,而万兽也不可再化成人形混迹人间伤害凡人。 后来,新箩与林木女王成为了朋友,但万物终归有生有死,有始有终,女王为了平衡零域内的四方势力耗尽了最后一丝神力,魂归混沌之前,女王将自己的元灵一分为二,要新箩好生照看,数百之后,这承了她半生神力的元灵必将修出新的人形,成为万木之王,再次和新箩一起维护人间安定。 女王死去之后,新箩为了掩人耳目特意派兵将须弥山保护起来,实则他却将元灵寸步不离的带在了身上,每天趁夜深人静之时再回到须弥山,在须弥山的山顶处最接近月光的地方让元灵吸收天地之气。 就在新箩快要大功告成之际,蠢蠢欲动的万兽王和水族却发现了这个秘密,于是狼狈为奸的两人在新箩疏于防范时袭击了新箩,激战中元灵珠被万兽王一分为二,雪上加霜的是,水族的人趁机捣毁了新箩建在人间的天空之眼,天空之眼被毁,造成时空隧道扭曲,一分为二的元灵珠被丢进了时空波纹里,从此消失不见。 814 新箩爱慕女王,本就一心期望迎回女王,结果却被万兽王和水族毁灭了自己的希望,于是,大发雷霆失去理智的新箩以命相搏终于将万兽王和水族封印在了无虚崖下,而他自己也受了重伤几乎殒命,在须弥山足足躺了三百年才醒过来。 然而事情并未就此结束,醒来后的新箩灵力骤减,而封印者万兽王和水族的封印已经开始有了裂痕,新箩心知这样下去迟早有天万兽王和水族会破崖而出,于是他决定铤而走险重新打开时空隧道寻回当初林木女王留下的元灵珠。 而后,新箩便通过时光波纹寻着元灵珠留下的气味来到了地球,见到了由元灵珠化成的人——宋珮茵。 那时候宋珮茵和她最爱的男人正处在生死边缘,新箩虽然很想直接将人带回去,但他也深知这样会酿成什么后果,于是他向宋珮茵提出了契约。 契约上的内容无非是有关宋珮茵回到零域后如何辅佐自己等,时限三百年,当然,因为在时光波里占据的位置不同,故此每一个空间的时间也不是相等的,比如,零域的三百年就只等于地球的十年,当然,这三百年与十年耗费的单位时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是一样的。 宋珮茵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淡然,面色始终平静,如果不是自己亲身从望月街二十六号尘封多年的旧屋里接出了宋珮茵,只怕厉成此时早已给宋珮茵鼓起掌来,毕竟故事太魔幻,不捧场都不行。 宋珮茵余下的话没说完,但厉成却早已明白,为什么宋珮茵会叫宋千玦妹妹。 那林木女王的元灵珠从时空隧道里落到地球后化成了两个人形,一个是宋千玦,一个是宋珮茵。 但,厉成尚有一事不明,既然那零域的新箩大人已经将宋珮茵带了回去,又为什么要放她回来?还是谁,宋珮茵为了能回来...... 想到这,厉成看宋珮茵的眼神带了丝阴狠。 宋珮茵自然也察觉到厉成的目光了,但她却毫不在意,只冲厉成无奈的摊手:“我不想这样的啊,可是我太想君珣了,所以才出此下策,希望你能谅解我。” 闻言,厉成果真将视线从宋珮茵身上挪开了去,冷声问她:“我只想知道,宋千玦会多久才会回来!” 宋珮茵叹了口气:“你这人怎么说不听呢?千玦是不会回来的,新箩大人会洗去她在地球的记忆,重新让她成为零域须弥山的主人,你就死心吧,你和她是不可能的了,况且,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和千玦都不是地球人,就算留下来,也不会跟你们白头偕老,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届时,是福是祸都不知道,所以,不如就这么算了吧,反正我知道厉先生你不是打算年底的时候要娶胡家小姐吗?” 此话一出,厉成惊了惊,这想法他只玩笑似的跟宋千玦说过,宋珮茵怎么会知道? 见厉成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宋珮茵了然一笑:“厉先生不会以为我这个灵珠化身在零域那边对于你们的事一无所知吧?” 厉成是在天快亮的时候离开季家的。 路上。 厉成仰头靠在车枕上闭眼休憩,可这心却始终静不下来,或者说,他一闭眼就会想起宋千玦那张脸。 早知道这样,他哪里还会赌什么气?早在六年前宋千玦完离家出走的时候他就出去找人问个清楚了,如此一来两人之间也不会白白空了整整六年的光阴,也更不会在重逢的时候对她有意刁难。 早知道这样,他只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人留下来,留在他身边,哪里也不去,不去流浪,不去无家可归,只来他怀里,让他守护她。 “新箩大人会洗去她在地球的一切记忆,她会忘了你,重新成为零域须弥山的主人。” 宋珮茵的话还犹在耳,只要一想到那个总是让他牵挂惦念的女人会彻底忘了自己,从此两人再不相见,厉成左心口便忍不住一阵阵抽疼起来。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般爱宋千玦的呢?其实厉成也不清楚,许是在南国重逢的那一次?或许是红豆每日在他眼下长大,无论脾性还是面相都跟宋千玦带了八分相似?又或是,宋千玦离开的那几年,每每到了初雪的日子,厉成都会去当初他们走过的那条路一个人站在路灯下欣赏一会雪花落下的世界,再或是,厉成其实从来不是个对生活有太多耐心的人,但他却在宋千玦捡回大圣时将大圣细心照顾到如今。 爱吗? 当然爱了。 能接受她忘记自己吗? 当然不能。 车里很安静,厉成从季君珣的别墅出来后这一路上都一言不发,厉成不说话,陆遇本想开解一下厉成,却到底找不到合适的言辞。 陆遇当初带回厉家后便一直跟着厉成至今,作为发小兼助理,陆遇无疑是了解厉成的,可正因为了解,就更不知该如何劝解厉成了,他知道,厉成是深爱宋千玦的,要是让厉成从此忘记宋千玦那是不可能的。 要忘早就忘了,又何必等六年呢?又何必因为胡家小姐不过有两分像宋千玦便对人家态度友善呢? 跟了厉成这许久,陆遇认识的厉成从来都风度翩翩运筹帷幄,可一旦有些事扯上了宋千玦,厉成就淡定不了了。 比如现在。 虽然厉成现在一派安静,只闭着眼休憩,但陆遇敢打赌,厉成一定在想什么主意,他不是个会轻易认输的人,宋千玦是他的女人,他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让人抢了他的夫人去呢? 燕庭南岸。 厉成到家的时候周意欢刚来不久,正抱着红豆给他喂早餐,厉成看上去明显有些累,巧姨从厨房端出厉成的那份早餐,从他手里接过外套,问要不要去把浴缸的水放满,厉成点了点头。 坐到餐桌边,厉成对于周意欢的做法不大满意,开口道:“妈,红豆都多大了,你还喂他吃饭。” 周意欢听了一笑了之:“怕什么呀?你小时候八了,我不也只偶尔这么喂一回么?” 这种事扯下去毫无意义,厉成不是在周意欢那占不到上风,而是厉成不想那么做,周意欢毕竟是他母亲,为这点儿小事伤和气不值得。 饭吃到一半,周意欢忽地想起来一件事,她转过头看向厉成:“你昨晚去哪儿了?” 厉成一怔:“处理些工作上的事。” 厉成从小就是让人省心的孩子,周意欢自然是信他的,微微叹了口气,周意欢说道:“这工作上的事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早就可以不用那么拼命了,还是身体要紧,以后别再这么熬夜了,厉成,不是妈说你,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娶了吧?我听说那女人又玩失踪了,你扪心自问,你觉得她像你爱她那样爱你吗?六年了,性子还是一点没变,说走就走,一声招呼都不打,她将厉家人当什么呢!这种女人你真敢要吗?” 周意欢在燕庭南岸发了一顿牢骚后便送红豆去上学了,厉成泡在浴缸里闭目养神了许久,如果不是巧姨来敲门准备打扫,厉成说不准就睡过去了。 一宿没合眼,厉成本无睡意,可这浴缸大概是个好东西,他从里面出来后也没多想擦干水就躺在了床上,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多,醒来的时候外面的阳光正刺眼。 许是一直担心宋千玦的事,这一觉厉成睡得并不踏实,甚至宋珮茵昨晚那些话在厉成的梦里都一一应验了,他梦见宋千玦一头短发已经长成了及腰长发,穿了和宋珮茵一模一样的墨绿色衣裙,他喊她宋千玦,可那女人压根就没理会他,分明是已经将他忘了。 浓重的失落感让厉成在梦里的时候心也是疼的,他想追上去,可下一秒宋千玦就不见了踪影。 有风从窗户里吹进来,厉成抬眼去看外面的天空,几朵棉花似的云朵慢悠悠地挂在纯净的蓝色里,一切都如此美好,像个美妙的童话。 就在此时,几缕旋律悠扬的小提琴声从不远处渐渐响起在燕庭南岸。 因着这地方住着的人不是显贵就是富豪,故此一般没人敢这么大胆的在燕庭南岸弄出声音来。 小提琴如泣如诉在阳光温暖的午后听来竟有些伤感,厉成其实一向对音乐这东西不大感兴趣,但眼下这小提琴的旋律和音喉分明引起了厉成的兴趣,他缓缓下床走向了阳台,发现不远处的另一栋别墅里似乎是新般了住户进来,他看到一个年轻女孩儿穿了身白色的衣裙,一双灵巧的手正在小提琴上下翻飞。 一曲完了,那女孩儿也不知是失恋还是怎么了,竟抹起了眼泪,随后又边哭边拉起了小提琴。 这是厉成为数不多的熟悉地旋律——周迅的飘摇。 而厉成之所以知道这首歌,是因为他上高三那一年,学校有个女生很喜欢他,但那时候的厉成压根就无心恋爱,男孩子玩心重,他也一样,对爱情这方面在遇到秦妍舒以前他是一窍不通的,他只记得那女生在一个晚会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用小提琴给他演奏了一曲,那歌厉成没听过,只晓得听上去有些悲伤,后来还是班上的女同学告诉他说,那是周迅的飘摇。 风停了云知道 爱走了心自然明了 他来时躲不掉 他走得静悄悄 你不在我预料 扰乱我平静的步调 怕爱了找苦恼 怕不爱睡不着 ...... 那女孩儿后来怎样了厉成不知道,但他下来却认真搜索了这首歌的歌词,甚至时至今日他依然记得,他想,这歌写得真好,怪不得有那么多人喜欢用音乐表达自己。 多像他当初面对宋千玦的心情啊,他不想爱她,却又不由自主的沉沦。 厉成还陷在往事里,那头的小提琴声却忽地戛然而止,厉成一惊抬眼去看,原来是琴弦断了。 季君珣再次醒来已经是一天以后的事情,宋珮茵守在他床边就那么眼巴巴地盯着这人,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生怕下一秒就要跟这人分离似的。 吉叔跟了季君珣这么久,深知季君珣的心结所在,对于宋珮茵的归来他比谁都高兴,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对于季君珣来说才是他心上的宝贝。 前些日子宋珮茵还没出现的时候,季君珣就曾和吉叔提到过想要娶宋千玦为妻,而宋千玦的身份却是个麻烦,季君珣对吉叔颇为尊重,他问他对这件事的意见。 宋千玦和宋珮茵八分相似,这是铁铮铮的事实,而性子两个人却是天差地别,宋千玦性子直爽火辣,心肠不坏,说话快言快语,而宋珮茵更多的时候却性子恬淡,温柔善良,不管多大多小的事到了她那仿佛都一样,这两个人都很有趣,但不得不说的是,宋珮茵的温柔善良只倾付于季君珣,除了这人,宋珮茵对人对事是狠辣的,不留情面,甚至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季君珣独身一人在m国打拼至今,好不容易挣下如今这份威名和产业,于公于私吉叔其实都更倾向于宋珮茵,厉成毕竟不是常人,只有手段狠辣的宋珮茵才能站在这样的男人身边,当然,宋珮茵于十年前无声消失也是吉叔料想不到的。 那时候宋珮茵和季君珣感情正浓,怎么都不该不告而别,后来季君珣因为宋珮茵的消失消沉了好一阵,吉叔为了让季君珣振作起来,只得想尽办法到世界各地去寻找与宋珮茵有几分相似的女人。 然而让吉叔没想到的是,就在季君珣已经将自己和宋珮茵的往事尘封之际,他们遇到了因为 寻求帮助而找上门的宋千玦。 那是吉叔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上真的会有如此相像的人,甚至连笑容可以复制,如果不是那显而易见的迥异性情,吉叔当真会以为是宋珮茵回来了。 后来,吉叔知道了季君珣想要娶宋千玦的心意,他没说支持,也没说反对,但总觉得,这样不大好,更何况千玦那孩子是有爱人的,但吉叔的意见毕竟无法决定季君珣的想法,当知道季君珣为了把宋千玦从厉成那抢过来而做好一切准备要和厉成在商场上决出个胜负的时候,吉叔愁的几天都没吃下饭,但,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季君珣准备动手的前一天,他失踪了。 季君珣许是不大敢相信宋珮茵真回来了,他定定地瞧了她许久,终于回过神来,他还以为他不过是又做了场梦。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815 将人圈在怀里,季君珣唤了宋珮茵的名字一次又一次,听到心爱之人的回应,季君珣渐渐红了眼眶,怕宋珮茵发现,他像个小孩似的将头埋在了宋珮茵的脖颈里。 这人回来了,该问的事自然也不能少,十年前的宋珮茵就对季君珣没有半句谎话真诚相待,现在归来的宋珮茵仍旧和十年前一样,她想也没想就跟季君珣坦白了一切,包括异世界零域,包括她为什么消失,也包括宋千玦究竟去了哪里。 在宋珮茵的想象里,从此以后她会和季君珣在这个世界过上美满幸福的生活,再也没有人谁能分开她们,零域那个地方已经和她没关系了,她找到了能代替自己活在那里的宋千玦,所以她才有机会回来。 可季君珣是何许人?他很快便从宋珮茵的话语里意识到了不对劲,为了确定自己的想法,季君珣试探着开口:“你的意思是从今往后宋千玦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对啊,临走前我可是和新箩大人说好的,新箩大人是不会放她回来的,但是你放心好了,新箩大人会洗去千玦的记忆,她不会因为你们而难过的,她只会记得,她生来就是零域须弥山的主人,她得对零域的生灵负责。” 闻言,季君珣沉默了。 厉成是在回去的五天之后重新找上宋珮茵的,那时候宋珮茵正准备和季君珣回m国去。 对于宋珮茵所说的那个世界以及永远都将不会回来的宋千玦,厉成如果说自己没有死心过那是骗人的,他甚至在想,宋千玦会忘了他,此后他们再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的生老病死她全然不知,她的喜怒哀乐他也无法感同身受,这大概就是所谓一个缘字走到尽头的模样。 他是个商人,他比谁都明白回报与投入之间的关系,他对宋千玦已经投入了自己一生的爱情,宋千玦回报给他一个孩子,若是仔细算来,他们是互不亏欠的。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也算是好聚好散。 但,许又是厉成从未真正心死,他将选择权交到了红豆手里。 在红豆又一次问厉成妈妈去哪了为什么不来看他的时候,厉成放下了手里的工作,他蹲下身平视着红豆的眼睛说道:“红豆,妈妈有自己的事要做,有自己的责任需要承担,以后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别再提起妈妈了,好吗?” 已经读幼儿园大班的红豆显然已经开始能听懂厉成的话,甚至懂了些浅显的词语,比如责任和承担,这是他从上幼儿园开始厉成就常常和他说起的词语,有些话听着听着就懂了,再加上厉成一直言传身教,随着年纪的增长,红豆的行事作风间独属于厉家人那份天生优渥的气度已经开始暂露头角。 当然,这并不证明红豆长了颗超学龄心里智商的心,提起那个生下自己的漂亮女人,红豆作为一个不足六岁的孩子仍旧会哭,他甚至在听到厉成说宋千玦以后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毫无预兆的哇一声就哭嚎起来。 怎么能这样呢?妈妈怎么能这样对他呢?他等了她那么久,不过才见了两三面这就又见不着人了,他还有好多的话要和妈妈说,他还准备了好多礼物想着要送给妈妈,怎么能就此不见呢? 厉成显然没想到已经许久未曾流泪的红豆会忽然大哭起来,他一双原本硬挺锐利的眉眼最近因着宋千玦已经隐隐泛了些忧郁之态,眼下红豆一哭,他的一副眉微微拧了起来。 瞧着红豆硕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下来,厉成的眉眼又倏而一展,他大手一伸将红豆揽入了怀里,强颜欢笑道:“好了红豆,别哭了,不是还有爸爸在吗?以后,爸爸陪着你,好不好?” 红豆一向对厉成都是又爱又怕,在厉成面前,红豆鲜少不听话,更不会在言语上有什么顶撞,可这回不一样了,红豆固执的不肯说好,他反而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边哭着一边跟厉成说:“爸爸...爸爸我觉得这样不好......我还是想要妈妈...我等了妈妈那么久...我很想她......爸爸...妈妈到底去哪里了...妈妈不是你的妻子吗......现在她...她不回来了....爸爸应该去带着红豆找她才对......呜呜呜...爸爸...我想要妈妈......” 那一天,红豆哭得很伤心,厉成一直想要安抚他,却又在孩子那样的言语下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后来,看着红豆睡过去的模样,厉成做了个决定。 红豆说的不错,从开始到现在,宋千玦都是他的合法妻子,他根本没签过那一纸离婚协议书,所以,他和宋千玦依旧是夫妻,自己一个大男人,明知道妻子不是心甘情愿被掳走的,却在别人几句话后就放弃了要去找妻子的念头,这不是懦夫是什么?他一直教红豆要勇于承担自己的责任,可他对自己的妻子都没做到这一点。 不管结果如何,总算要试一试,怎么能明知道一切却什么都不做呢?这不是他厉成! 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厉成这些天一直沉郁的心总算轻松了些,于是他给季君珣去了个电话,得知季君珣和宋珮茵仍在国内,厉成立马带着陆遇奔了过去。 “什么?你要去找她?!” 马场的别墅里,宋珮茵瞪大了一双眼,用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厉成。 厉成点了点头:“对,我要去找她,我儿子不能没有妈,我也不能没有老婆。” 闻言,宋珮茵从鼻子里轻哼一声,呵呵了两句,跟看白痴似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厉成:“厉先生,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这么傻。” 厉成不怒也不恼,他淡淡一笑:“过奖,我希望宋小姐能告诉我,怎么能去到你口中的那个世界?” 片刻,放下手里的咖啡,宋珮茵瘪瘪嘴,松了耸肩:“没办法的,你去不到的。” 宋珮茵语气笃定,厉成神色坚硬,两个人谁也不让,半晌,宋珮茵终于忍不住了,她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一步步靠近了厉成,眼里带了丝嘲讽和锐利。 片刻后,盯着厉成的眼,宋珮茵一字一句道:“厉先生!请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以为你在这个时空有了不俗的家世所以走到哪里都会是王吗!我劝你做人谦逊些,那个地方像你这样的凡人,是活不过三天的!” 宋珮茵自诩现在的自己已经很仁慈了,她可是看在宋千玦的面子上才好心给厉成说这些的,换做不相干的人,她可是理都不会理。 然而,某些时候总是事与愿违,比如现在,厉成在听了宋珮茵一番话后非但没有舍了要去赴死的心,反而又问了一遍方才的问题:“谢宋小姐好意提醒,但我心意已决,宋小姐只管告诉我,如何才能去那里?” 厉成这番话宋珮茵听前半句还算满意,没想到后半句还是要执意。 “喂!你这个人!你怎么......我都跟你说了以你的身份是没有办法越过那层结界的!你怎么就不听呢?以为我骗你是吧?” “不!我知道你没有骗我,但,你不是在这吗?你既然能回来,肯定也能再进去吧?” 宋珮茵一噎,不自然地别开了自己和厉成对视的目光。 “我...我进不了!那层结界是新箩大人布下的,只有他才能打开,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没有办法。” 如果不是眼神和说话的声音,眼前的宋珮茵看上去和宋千玦是那么的相似,厉成垂在双侧的手握紧松开,松开又握紧,终于,他胸腔里那团烧得他心慌的火熄灭了,他只是在宋珮茵说完话后上前一步,微微俯视着宋珮茵用十分平静的语气开了口。 “宋小姐,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我问你,如果现在被掳走的人是季先生,你会怎么做?我不想多费唇舌,宋小姐最好也坦白相告,这样,我才不会追究宋小姐为了自己的幸福而加害我老婆的事。季先生再有能耐,但只要我厉成现在一声令下,宋小姐,你费了这么大的劲好不容易才回来,我猜,你大概不想季先生就这么离开你吧?” 宋珮茵冷笑一声:“你威胁我?” “不,是忠告。” “谢谢,我想,我不需要。” “既然宋小姐执意不肯,那我就告辞了。” 厉成走后,出门处理公事的季君珣正好回来,两个人一前一后。 进了大厅,见宋珮茵一个人出神的看着窗外,季君珣轻悄悄地抱了上去,吓了宋珮茵一跳。 这几天两个人不管做什么都在一起,今天还是两个人重逢后第一次分开,熟悉地气味扑进鼻息间,宋珮茵忽然安静下来紧紧抱住了季君珣,问道:“你和厉成谁厉害?” 这话问得季君珣一愣,但厉不厉害这种事,随便哪个男人都不会轻易妥协的,对方和自己,当然是自己更厉害了,无论哪方面。 得了答案,宋珮茵放了心,再次将小脑袋埋进了季君珣的肩窝里,深吸了一口气:“喔,那就好。” “厉成来过了?” “嗯。” “他跟你说什么?” “他说他要去找千玦,你说他这不没事找事吗?那个世界是他能去的吗?去得了吗他?” 虽然有些话说出来可能感觉不大对,但季君珣想了想,他还是要说,或许是十年前的周遭环境让他和宋珮茵注定无法心慈手软,可宋珮茵消失的这十年来,又或者说,在季君珣遇到宋千玦后的日子里,那些他人性里曾经被抹杀被泯灭的某些东西开始复苏了。 季君珣也说不上自己对宋千玦究竟是什么心,他更不知道这件事倘若换个人他还会不会有现在的想法,他唯一知道的是,他觉得自己似乎对不起这个女人。 想到这,季君珣垂眸瞧了眼依旧靠在自己肩上的宋珮茵,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后,缓缓开口:“珮茵,你是因为我才回来的,对么?” 宋珮茵丝毫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她点了点头:“对啊,我在那边可是每分每秒都想着你的,只要一想到我走了,我们君珣就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个世界,多难受啊,所以啊,我当然是为了你才回来的。” 谁说只有女人才喜欢甜言蜜语?很多时候,男人照样喜欢,比如现在的季君珣,当然了,他不是那种会迷失在糖衣泡汤里的人,轻轻吻了吻宋珮茵,季君珣接着问道:“珮茵,那你觉得,如果宋千玦那天没有依照新箩大人的意思前去望月街救我,你回来后还能见到我吗?” 果然,女人的直觉是准的,其实在季君珣说出第一句话之前,宋珮茵就猜到了此人大概来者不善。 没想到,还真被她猜着了。 季君珣话音落下的瞬间,连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约莫片刻后,宋珮茵忽然笑了起来。 这个笑容季君珣再熟悉不过了,十年前宋珮茵只要大发雷霆之前就会出现这个笑容,至于十年后么,额...... “季君珣你什么意思?!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宋珮茵忽地从季君珣怀里挣脱开来,光脚站在沙发上往后退了几步,隔着一米远的距离怒视着眼前的男人。 在女朋友的怒火面前,就算是曾在m国轰动黑白两道的季先生也忍不住胆颤起来,他甚至连说话都结巴起来。 “我...你...你别误会,我就是......就是想...” “想?想怎样?我告诉你季君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干了什么!本小姐不说那是不跟你计较!你现在居然还拐弯抹角的来批斗了我是吧?要是我不回来,你还想强抢了千玦当老婆是吧?季君珣!几年不见你胆子很大嘛!”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你结巴什么?嫌我恶毒了是吧?嫌我心肠坏是吧?早知道这样,我特么还回来干什么!我这不是给自己也给你找不痛快吗?说,你是不是真喜欢上宋千玦了?” “我没有!” “没有你心虚什么?没有你在这话里话有话的干什么呢?好玩啊?” ...... 别墅里的争吵声大大小小的传出来,吉叔站在紧闭的大门前几次三番想去举起手敲门,最终还是放弃了,他摸了摸鼻子,想起他刚跟在季先生身边的时候,那时季君珣已经和宋珮茵在一起了。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816 对于宋珮茵吉叔一直都有所耳闻,传说她和季君珣在黑斗中硬是在各方势力里杀出了一条生路,吉叔第一次见宋珮茵的时候却完全无法将眼前的美人和那个心狠手辣身手了得的大佬的女人联系在一起,一直到偶有一次,吉叔有急事要和季君珣汇报,半夜三更去了季君珣的家里。 那时候和现在的情形几乎一模一样,吉叔尴尬的站在门外听着他家的大佬在宋珮茵咄咄逼人的问话下毫无招架能力,只能结结巴巴的辩解。 此情此景过了十来年再次重现,于吉叔来说,他是真心为季君珣高兴的,不管如何吵吵闹闹,爱的人还是彼此就很好。 晚上。 由于我们的季先生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于是,沙发这个地方就华丽丽地成了季先生的床,把宋珮茵惹生气的后果是很严重的,季君珣知道,这女人现在没一声不吭的厉家出走已经很给他面子了,要是依着她以往的性子,季君珣今天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当然,其实宋珮茵也不全都是这种性子,更多的时候她还是很贴心温柔的,而前提便是季君珣没做出什么让她生气的事情。 半夜,季君珣躺在沙发上怎么都睡不着,自从宋珮茵和他说了零域的事情后,他始终都在惦念着宋千玦,倒不是说他真的喜欢上这女人,而是,心有愧疚。 不管怎么说宋千玦当时在接到电话后都选择了去救他,而不是什么都不做...... 与此同时的卧室里,一个人占据了季君珣大床的宋珮茵同样翻来覆去睡不着,当然,她更多的是难过和伤心,不为别的,就为今天季君珣的话。 他明明,明明就是惦念宋千玦却还死不承认!他明明就嫌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是,可是十年前的她不就是这个样子吗?那时候他还夸她来着,要不是她不择手段心狠手辣,她在零域的那几百年恐怕早就被人弄死了吧?哪里还能谈什么平安回来? 不管怎样的女人,只要在爱情里,就一定会成或多或少的产生些患得患失的感觉,或者说,是管不住自己那颗胡思乱想的心,比如现在的宋珮茵,已经从一开始联想到了季君珣会不会下一步就跟她正式提出分手,而她要怎么办之类的等等。 第二天,宋珮茵顶着一双一双硕大的黑眼圈无精打采的坐在餐桌前,季君珣洗完澡出来见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连忙问她怎么了,宋珮茵看也不看也人,只淡淡地说了句没怎么,但手里的刀叉却在盘子里划出了极其刺耳的一声。 季君珣手抖了抖,从胸口处沉沉地叹了口气,终于面露微怒:“珮茵,你......” 然而,季君珣这句话终究还是没说完,因为宋珮茵忽然嘴一瘪眼角一酸,将他余下的话全都逼了回去。 宋珮茵呜咽的声音不大,但却很抓人心,像是委屈之际的孩童,一双美目氤氲着温热的水气,她抽泣着轻声跟季君珣说道:“我是不是真的太坏了?我是不是不该回来...我活了这么久,除了对你,我从来都是蛇蝎心肠不择手段的,哪怕......哪怕我明知道千玦肯定不会想要待在零域,可我还是将她弄进去了...我知道,我这叫损人利己,如果你因此而讨厌我,我无话可说,走就是了。” 这是自两人相识以来季君珣第一回见到这样的宋珮茵,与那些争风吃醋想要得到丈夫疼爱呵护的女人一样,倒不是说不好,而是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宋珮茵何时也学会这招了?不过不管这女人变成什么样,这辈子他都不想再失去她了。 想到这,季君珣垂眸思虑了一番,然后他握住了宋珮茵的手,替她拭去眼泪,这才温声安慰道:“珮茵,你知道我这个人的,我从一开始就认定了你,怎么还会对别的女人动心呢?不管你是蛇蝎心肠也好,菩萨心肠也好,于我而言,你就是你,此生也只会有你。我承认,我的确有动过要娶宋千玦的念头,但那也是因为我太想你了,我觉得自己很累,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她和你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你知道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以为那就是你,我以为你回来了。” 像是心里最柔软的那块地方被人触碰,面对季君珣的几句心里话,宋珮茵再次红了眼眶,得夫如此,她还要求什么呢?这人爱她敬她,思她念她,将她永永远远地放在心上,此生足矣。 抹干眼泪,宋珮茵忽然倾身上前双手捧住了季君珣的脸,终于破涕为笑:“君珣,谢谢你等我,也谢谢你爱我。” 说完,宋珮茵缓缓闭眼吻上了季君珣的唇。 两人额头相抵,鼻尖摩挲着鼻尖,宋珮茵仍旧闭着眼,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两片唇弯出一道甜蜜的弧线,然而下一秒面色沉静的季君珣却忽地打断了她的联想。 “珮茵,接下来我说的话可能你会不喜欢,但我觉得,我还是要说,否则,我会不安一辈子的。” 闻言,宋珮茵的眼皮跳了跳,她直觉不会是什么太好的事,况且,她也隐约猜到了季君珣要说什么,尽管就如季君珣所说的那样,宋珮茵的心里的确不舒服,但她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该来的总要来,她一直逃避也没用,不如面对。 “嗯,我听着呢,你说。” 季君珣慢慢睁开双眼,他看着宋珮茵颜色美好的眼皮问道:“珮茵,你觉得,如果当初我知道你去了哪里,我会不会拼尽全力哪怕明知没有结果也要来找你?” 这话何其耳熟,就在一个小时前厉成也对宋珮茵说了与这句差不多的话,她当时心里便是一怔,后来仔细想了想,宋珮茵觉得,如果正如厉成所说当初被掳走的人是季君珣,依着她的性子,她怕是没了这条命也要去找人的吧,海角天涯,总有些奇人异士能知道的。 见宋珮茵不说话,季君珣再次缓缓了开口:“珮茵,我之所以这么想不是因为我对千玦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而是我觉得,她毕竟也救了我一命,如果没有她,恐怕我早就不在了,这份恩情,我想还给她。” 季君珣话音落下,宋珮茵终于肯说话了,她抬起眼皮问道:“你真的这么想?” “嗯。” “想好了?” “嗯。” “好,我知道了。” 燕庭南岸。 这还是季君珣第一次来厉成的府邸,庭岸幽静,草木葳蕤,是个修养身心的好地方。 书房里。 宋珮茵站在阳台上俯身遥望着远处的山景,刚下过一场新雨,空气里到处都是淡淡的花香和泥土的芬芳,吸上一口这沁人心脾的味道,怎一个神清气爽了得哟。 厉成交叠着腿坐在沙发上,右手的指间捏了根烟,寥寥烟雾,味道虽不呛人,但后劲却很足。 “想不到千玦竟还真为你生了个孩子,我听说,女人生孩子那可是要在鬼门关走一遭的,啧啧啧,我可想都不敢想,一定疼死了,唉,真伟大啊。” 宋珮茵背对着厉成,这话里的意思有一有二,或许还有三有四。 季君珣宠溺的眼神投向宋珮茵,心想道,有没有孩子又怎样呢?只要心爱的人一直在身边,没什么好遗憾的。 瞥了眼对面的两人,厉成在烟灰缸里抖了抖燃尽的灰,淡淡地问道:“二位来找我,是做出决定了吗?” 季君珣点了点头:“嗯,怎么算宋千玦也有恩于我,我季君珣虽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但知恩图报我还是懂的。” “既然如此,那就别废话了,说吧,宋小姐,怎么才能去到零域?” “我说过了,只凭你是不进去的,除非,厉先生去找国安部的安何,他手下的能人异士多得很,会有你需要的那一个。” “安何?” “对。” 望京楼里。 作为国安部最年轻有为的领导,安何最近刚带了一批手下从某国执行秘密任务归来,眼下正在休假期间,正想着等躺够了要去哪里好好消遣呢,结果还等他想出个地名来,厉成一个电话便将他约到了望京楼里。 其实依着安何的身份他完全可以不用来的,但安何仔细想了想,厉成这样的人轻易是不会给别人打电话的,况且他和他现在又不是合作伙伴,所以,这个电话就十分值得寻摸,于是,安何抱着好奇的态度以及万一能占个便宜的想法就这么来了。 安何一来,落了座便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厉总找我有何贵干?” 厉成嘴角带着丝浅浅的笑意:“这回还找安领导还真有贵干。” “说说吧。” “我想跟安领导借些人。” “哦?借人?” “对。” 别的话厉成不再多说,反正安何都会知道,他不问,他也就不说。 微微垂下眼眸,安何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笑道:“既然是厉先生借人,我哪有不借的道理?不过,我有个小小的条件。” “说来听听。” “我希望厉先生能让陆遇给我当一年的生活助理。” 此话一出,原本含了口茶水的厉成差点被呛道,末了,他平静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安何,点点头:“这件事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最终的决定还是要陆遇同意才行。” 闻言,安何一怔:“你不是他老板吗?这事儿你就不能要求他?” 虽然这么做不大好,但厉成还是隐隐冲安何翻了白眼,他放下茶杯淡淡地开口:“陆遇是我们厉家的养子,我和他从小情同兄弟,爷爷一直拿他当亲孙子对待,虽然他眼下只是在我手里当助理,那也并不代表厉家就对他不重视。” 听完厉成的话,安何呵呵笑了两声。 他知道,厉成这是在警告他不要乱来呢,啧啧啧,这姓厉的人还真是永远改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啊,分明今儿个是厉成有求于自己,但安何却感觉到像是自己在求他似的。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忽然,厉成话锋一转,看向安何。 安何点头:“问来听听。” “安领导见多识广,这一路升上来想必也付出了些常人所无法企及的代价,我想问问安领导,在你眼里,江山和美人哪个更重要?” 大概没想到厉成会问这话,安何这回着实愣了,所幸他反应也快,仔细一想便脱口而出:“我的选择和厉先生一样,厉先生,虽然我不知你跟我借人做什么,但我猜,一定和厉少夫人有关系吧?不过厉先生我出于好心提醒你一下,厉老爷子那你真的忍心一走了之吗?” 安何给厉成的提醒是真心的,而这也正是厉成一直担心的,从他少年时回到厉家的那一刻起,老爷子就对他满怀希望,现在他不负当初的期盼,在这条路上终于如鱼得水为王为大,但是,他却又不得不在这个时候离开,他没办法忘记宋千玦,也没办法就丢她一个人在另一个世界孤苦伶仃,他觉得,他得去找她。 站在茶室的窗口处,安何双手背在背后盯着厉成的卡宴越来越远,安何想了想厉成临走前最后问他的那句话。 “你是认真的吗?” “我这辈子活到现在,生生死死荣华富贵都经历了,每一次当我从黎明醒来的那一刻,我惦念的人始终只有一个,不管高峰还是低谷,不管风雨还是阳光,每一次出任务的时候,我唯一期盼的是能活着回来,远远地看他一眼就好。” 安何的目光沉静悠远,像是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但厉成却从那目光里读出些决然,于是他拍了拍安何的肩:“祝你好运。” 当陆遇接到厉成的新任务时,陆遇愕然了。 “厉总,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厉成如今知道了安何的想法,自然不能再当做不知道,而他之所以会决定让陆遇去安何那,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前两年的百盛一直没有开拓新的业务,他们的业绩一直维持着之前的水平,而安何这个百盛的最大boss整整一年都没露面,厉成作为官宦子弟,他对安何的行踪虽不清楚,但却也听说过有关安何工作上的一二,安何这么久不出现,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要么是出任务了,要么就是牺牲了。 那段时间陆遇做事一直恍恍惚惚,厉成还经常看见他神情落寞的对着空气发呆,十足地像个失恋小媳妇儿似的。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817 厉成原本一直以为陆遇是被什么女孩儿伤了心了,于是他作为一个上司拐弯抹角地安抚了陆遇几句,跟他说道:“陆遇,你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爷爷一直拿你当亲孙子,前两天爷爷还在我跟前念叨说你年纪也大了,该找个人成家了,让我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意中人,只要那家人的女儿品性好,身世清白,爷爷一定会同意的,最主要的是,要你自己称心才行。” “厉总,我没事的,我...我暂时还不想成家,过几年再说吧。” “也好,如果你有心仪的姑娘了,一定要告诉我。” “谢谢厉总。” 自那之后,陆遇的状态果然好了些,但偶尔还是会发呆,直到厉成有回发现,他在跟人打电话的时候提了一句安何,陆遇手里的动作顿时就乱了,就连一向沉稳的神情都开始慌起来。 后来,陆遇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还假装不经意间跟自己闲谈,拐弯抹角的打听安何的消息,从那时候开始,厉成便察觉到陆遇不对劲了。 厉成了解陆遇,这孩子自小跟在他身边,虽见了不少事,但心地却是个纯良的,厉成怕安何对他别有用心也怕安何欺骗他,便暗自派了人去打听了安何的私生活,手底下的人带回来的消息让厉成还算满意。 安何从未交过女朋友,除了出任务迫不得已之外,虽长了副花花公子负心汉的脸,但实则却是个痴情种子,每回回来都会在不惊动陆遇的情况下去瞧一眼陆遇,私下里也从不去现在那些小年轻胡混的地方,没工作就宅在家睡觉,有工作就全力以赴。 嗯,是个不错的男人。 如果五颗星的话,厉成至少会给安何打三颗星,剩下的那两颗只因为这男人对感情这种事实在太不主动了。 当然了,现在这两颗星终于可以填补上了。 因为,安何决定发动进攻了。 尽管厉成已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公事公办的模样,但陆遇还是看出了这里面的不对劲,他敢肯定,厉成一定是知道些什么了。 “厉总,我......” 想了想,陆遇开口准备解释,但厉成却截了他的话。 “这些年你跟在我身边已经做得非常好,你心里知道,我们大家都是真拿你当亲人相待的,但我觉得,你不必因此忠于谁更不必为了别人的期望而放弃自己该有的幸福,去吧,人生没有几个十年,爷爷那有我呢。” 自己隐藏许久的秘密就这么被厉成说出来,陆遇虽然有些尴尬,但更多的却是感动,厉家人将他养大,待他很好,他原本是想要用一生来回报厉家人的恩情,没想到半路却杀出了个安何,搅乱他的心,扰乱他的计划,让一池平静无波的春水再也回不到从前。 但即便如此,陆遇也从不后悔与安何的相爱,他与这个人从一开始的冷眼相待到最后彼此认定,他们走过了很长很长的路,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而又因为安何职业的缘故,多次面对生离与死别。 正如厉成所言,就让他也放纵一回吧。 悠珠苑是s市所有中上水平消费者最青睐的新公寓,安何刚在这里安了家,陆遇来的时候给安何打了电话,但安何当时刚进了卫生间放着水洗澡,并未听到电话响,于是一直忙着工作还未来过这里的陆遇被门口的保安华丽丽地拦在了小区门外不让他进。 所幸安何动作很快,在陆遇还没完全失去耐心之前他已经将电话拨了回来。 “喂?宝贝儿,想我啦?我刚洗澡呢,没听到电话响。” 宝贝儿三个字让陆遇起了身鸡皮疙瘩,他明明已经无数次跟这人抗议过他不喜欢这么肉麻的称呼,结果这人跟没听见似的,每回都照喊不误。 此时已经陆遇已经等了安何近十五分钟,为了惩罚一下这人让自己等这么久,于是陆遇决定逗逗安何。 他故作一副不高兴的语气:“安先生,请问你到底跟我老板说了什么?” 闻言,安何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暗叫了一回糟糕,不会厉成那家伙直截了当地跟陆遇说是自己要求他来的吧? 空咽了口唾沫,安何决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什么?我没说什么呀,他...他今儿约我喝茶,我就...就跟他闲聊了两句,夸你来着,说你好呢。” 明显听出安何话语里的紧张,陆遇继续道:“我好不好需要你跟我老板说吗?安先生,你最好说实话。” 说实话? 说实话安何长这么大就没怕过谁,但唯独怕陆遇,不对,是又爱又怕,陆遇脾性固执,一旦决定的事情绝无更改的可能,当初他为了改变自己在陆遇那的第一印象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呢。 安何是个聪明的,听了这三字便已经认定厉成会去肯定将一切都告诉陆遇了,现在陆遇打电话质问他,只怕早就胸有成竹了。 可那又怎样? 他不是还有杀手锏的吗?这小家伙现在换句话也算是他内人了,两口子么,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说是吧?再说了,他在陆遇跟前怂了那么久,也该直起腰板了。 一想到这,安何顿时来了信心,于是他轻咳两声:“嗯,那个宝贝儿啊,我刚想起来,可能是我下午和厉总喝茶的时候太放松了,导致我无意间泄露了我跟你的关系,这可不能怪我啊,是你们厉总太狡猾了,他变着法的套我话呢,依我看,他早就知道你我的关系了,所以,这...这不算我食言吧?” 安何话音落下,陆遇顿了顿,冷笑道:“呵,当初我跟你约定的第三条是什么?” “第三条?” “对。” 安何仔细回想了一下,随即浑身一个激灵,准备打死不知道。 “什么第三条?我怎么不知道?宝贝儿,你肯定记错了。” 安何如此赖皮的行为在陆遇眼里并不让他讨厌,反而让他觉得自己是被人需要,被人惦念的。 不过,事情到了这,陆遇仍旧没有停下的打算,他先是在电话里沉默了半晌,紧接着开始作死。 他对安何说道:“既然安先生记不起来,那我帮你回忆一下吧,我们约定的第三条,内容是任何一方只要向他人泄露了彼此正在交往的事情,对方便可以无条件的提出分手。” “分手?!陆遇你今晚吃错药了吧?话不能乱说知不知道?是,我承认这事是我不地道,可你也不能这么绝情吧?想跟我分手?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你现在在哪?哦,对,这个点你还没下班,你给我等着,我这就来找你!” 陆遇听到安何在电话里一边跟他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一边换了衣服鞋准备出门,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撩过火了,于是陆遇连忙挂断了电话。 安何说要来找他,一定回去车库里开车,瞥了眼自己手上的车钥匙,陆遇嘴角弯出一丝浅浅地弧度,这钥匙还是安何买了新车的时候特意给他的。 保安不让陆遇进小区里,但这并不代表陆遇连地下车库都不能去,他要是想进,办法多的是。 车库里。 “叮咚——” 电梯门一开,安何迫不及待的大步踏出走廊直奔自己的爱车而去,真是气死他了,居然要跟他分手!当这谈恋爱是开玩笑呢?! 安何正在气头上,也没仔细观察周围环境,当他坐上驾驶位时,车后座的黑暗处忽然传出一声响动,紧接着安何便感觉到自己的脖颈上抵了一柄凉凉的东西,像是匕首。 安何瞬间冷静下来,唇边翘了丝邪魅的笑意,迅速出手握住了身后之人的手腕。 陆遇和安何认识多年,自然知道安何的身手,就在他以为安何要扭折自己的腕子时,安何却微微侧过头轻轻在他手上落下了一个吻。 至此,陆遇总算反应过来,敢情他小心翼翼了半天,人家早就知道是他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 他问道。 “你身上有种味儿,是别人没有的。” “味道?什么味道?” 陆遇在左右胳膊上嗅了嗅,什么都没闻到。 “没有啊,我怎么都闻不到?” 闻言,安何嘿嘿笑起来:“你身上的味儿只有我才能闻出来,因为那是我留下的。” 说到这,安何倏地想起来自己还在生气呢,怎么一不留神就跟这人和颜悦色起来了? 明白先前是陆遇是在逗自己,但安何心里还是由衷的不喜欢“分手”两个字从陆遇口中说出来,这辈子他就认定了他一个人,除非死别,否则决不分手。 呵,看他等会怎么惩罚这坏小子!怎么能拿分手寻开心呢? 佯装出一副无事的模样,安何问道:“你怎么来了?前几天不是我怎么请你都不来的么?” 陆遇俊脸一别,轻咳一声,扬起下巴颇为得意:“我这不是听说某人要我给他当一年的生活助理么?所以就想着来看看是谁才能提出这么无耻又无理的要求。” “那不知道陆助理可还满意?” 安何目光迫切,陆遇影影一笑,眉眼一挑,话锋斗转:“嗯,这车不错。” 闻言,安何也不纠缠这问题的答案,他下了车替陆遇将车门一开:“走吧陆助理,来都来都了,上去喝两杯?” 心爱的人就在跟前,一向跟着厉成学得成熟老道的陆遇将傲娇两个字发挥到了极致,他冲着安何一扭脸:“哼,不去!” “真不去?” 陆遇没吭声。 “那我可就动手了啊。” 陆遇一怔:“动手?动手就动手,你以为我怕你?” 这边陆遇话音刚落下安何的手已经揽到了他跟前,陆遇条件反射般往后一缩,没成想还是被安何捞到了。 一手揽住陆遇的腰,一手放在人家膝盖弯下面,安何准备就这么将人抱下车去。 这下陆遇是真着急了,他还以为安何说的动手是跟他过两招呢,没想到居然是抱他下去。 若是两个人单独在一个空间里陆遇其实也不会那么紧张,但现在是在车库里,大庭广众之下,公共区域里怎么能这么放肆呢?要是被人看到了,他的脸还要不要了? “哎!你干什么?别乱来啦,我...你放开我,我自己下去就行啦。” “想要我抱你就直说么,这么见外干嘛?” “你!谁想要你抱了?你就是想气我是不是?” 眼见着陆遇要生气,安何连忙安抚道:“好好好,是我想抱你行不行?是我想占你便宜好不好?” 不得不说,虽然在厉家人眼里陆遇是个乖巧又听话的孩子,但这孩子一旦到了安何这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恋人间亲密无间,什么小性子小脾气都会在安何面前暴露无疑,所幸安何从未觉着烦,他反而觉得这是一种荣幸,是独属于他的那份幸福,只要陆遇想要,他都可以给。 为了将人尽快哄到家然后这样那样再那样这样,安何在陆遇面前做低伏小了半晌,好话都快说尽了,终于等到了某个大少爷大发慈悲。 “看在你这么诚心邀请我的份上,那我就勉为其难去一趟看看吧。” 于是陆遇就这么下了车进了电梯,安何跟在人家身后一直盯着人家浑圆挺翘的小屁屁胡思乱想中:“你再扭,再扭就把你吃掉,嘿嘿,小样儿,看我等会怎么收拾你。” 安何这人在生活里只要他心情好,那不管做什么效率都是十分迅速的,很显然,昨晚某人将傲娇小遇遇压在身下好好折腾了一番,解了相思之苦后便一个电话过去办妥了厉成拜托他的事情。 在见到两位高人之前,厉成一直以为像他们这样身怀奇门绝技的人那肯定都是仙风道骨,再不济也得有个江湖术士的打扮,结果等他到了地方第一眼见到这两位高人时差点没跌破眼镜。 什么仙风道骨江湖术士?那都是骗人的! 眼前人分明就是完街头嘻哈的混小子么!其中一个年纪大点的,走的还是英伦爵士风,总之,一看就不像什么靠谱的人。 厉成神色不定,面目迟疑,显然,对面那年纪稍长的爵士见厉成这副神情,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爵士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厉成的肩:“年轻人,这看人呢,可不能只看表面。”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818 办妥了见面的事情后,厉成秘密带着两位到了望月街二十六号。 如果说一开始厉成对这两人还颇为不信的话,那他现在已经是完全放心了,只因距离望月街还有几公里路程的时候,爵士先生和他的徒弟慢慢闭上了眼睛,并对厉成说道:“这里有外灵留下的结界,先生带我师徒二人来这里,难不成先生是想......” 爵士先生的话没说完,厉成却也知道了那话里的意思,于是他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见厉成如此决心,爵士先生语气担忧的继续说道:“厉先生,那个地方可不是我们这个世界,如果厉先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我不建议你冒这个险。” “哦?听先生这话的意思,先生去过那个地方?” “那倒没有,不过,我有个朋友曾经去过一回。” 厉成起了心思,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眼下有这么好的机会,他为何不了解一下? “那先生的那位朋友现在在哪里?实不相瞒,我想见见他。” 爵士先生瞥了眼厉成,叹道:“我那朋友命薄,从那回来后没过几年便过世了。” 厉成注意到爵士先生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有一瞬间的黯然,那是人类在提起伤心事的时候会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神情,所以他知道,这人不是骗他,那位从零域回来的人是真的已经过世了。 所以,想要好好打听零域的事以做好万全的准备是不大可能的了,毕竟在厉成心里他无法完全的信任宋珮茵,人家说什么厉成就相信什么,这不是他的风格,更多的时候他都喜欢自己亲自去经历,当然了,现在情况特殊,对于宋珮茵之前提供的消息他只能保持着怀疑的态度谨慎对待。 见厉成心意已决,爵士先生也不再劝他,只让他回去处理好一切之后再随时联系他们师徒二人。 从望月街回去后厉成马不停蹄地赶回了g省,他要去见老爷子。 在厉家老宅里,厉成没想到会碰上刚出任务归来的厉琰。 两兄弟在轩廊上碰了个正着,皆是一怔,随即厉琰上前用用拳头捶了一把厉成的肩,笑问道:“哥?你怎么有空回来?” 厉成脸上露这些日子以来第一个微笑,他从衣兜抽出手同厉琰一样动作一眼锤了一把厉琰的肩:“你呢?回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妈都念叨你好久了。” “嘿嘿,我这不出任务刚回来么,正好离爷爷近些,就想着过来先看看爷爷,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呢。” 上下打量了一番厉琰,厉成又问道:“没受什么伤吧?” 厉琰一拍胸脯:“没有,那些人都没我厉害。” “那就好,看完爷爷回家多陪陪爸妈。” “知道了哥,哎,你回来什么事?” “有些工作上的事要跟爷爷说说。” “哦,那行,你先忙,等空了我请你喝酒,对了,哥,我听说嫂子她回来了?” 厉琰常年在外出任务,对于有些时效性地消息他并不能像其他人那样及时知道,所以,对于宋千玦回来后又失踪的事情厉琰现在还不知情。 厉成脸色变了变:“这件事等我回去再和你说吧。” 丝毫没发现厉成的不对劲,厉琰爽快答应下来:“行,哥,那我就先走了。” “嗯,好。” 目送厉琰走后,厉成转身快步去了老爷子的宅院,门口的管家告诉他厉老爷子在书房里等他。 站在书房门口,厉成深吸了一口气,他已经做了决定,无论如何他都得走不管是什么挡住他,他都不会放弃的。 “咚咚咚......” “请进。” 老爷子在写字,旁边一方砚墨里倒影着窗外几朵花枝的绰影,苍遒力透的字体在洁白的宣纸上如行云流水般,赏心悦目,满室飘香。 厉成站在书桌前半晌没说话,一直等老爷子将曹操的《观沧海》一口气默完,这才温声夸了句:“爷爷的笔法又精进了。” 老爷子自退休后平日里最喜人夸他笔墨上的功夫,可谁知厉成今日似乎夸的不大合老爷子的心意,只见老爷子听了这话后终于缓缓抬起头目光沉沉地瞥了眼厉成,随即又低下头去将还墨湿着的观沧海猛地用双手攥成了一团废纸,冲厉成骂了一句:“你个混账小子!” 那天是厉成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和老爷子发生如此大的言语冲突,双方互相不肯让步,后来,不知是厉成究竟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总之,垂垂老矣的厉老爷子在亲孙子面前终归还是妥协了。 临走前,老爷子对厉成说道:“我已经拦不住你也管不了你了,若早知道会有今日之事,我当初一定会杀了那个丫头,以绝后患。” 厉成不是个为了感情容易付出一切的人,家人是他的一切,工作是他的一切,而宋千玦,也是他的一切,他谁都不能失去,世人皆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但厉成想了想又想,于是他决定去做那鱼与熊掌皆可得的第一人。 他不会放弃宋千玦不管,也不会放下家人不顾一切,他在老爷子面前起了誓,他日定会平安归来。 从g省回去后,厉成第一时间联系了厉琰,电话打过去的时候那小子正在睡觉。 “喂?哥?你回来了?” “嗯,要不要请我喝酒,就我们哥俩。” “成,没问题,我都好久没跟哥喝过酒了。” 厉琰与厉成虽说是对双生子,但两人的性子完全不同,厉成沉稳内敛,厉琰外向活泼,就连长相厉成都比厉琰成熟些,纵使如今已是三十多岁的人,可厉琰一旦患上休闲服,加之他的眉宇间永远都是灿烂一片,并无传说中什么军人的眼神容易染上血腥气,故此厉琰远远看上去就跟个大学生似的,明眸善目的,招人喜欢。 不过,这些东西可一点都不影响厉成和厉琰之间的兄弟情,尽管两人从小聚少离多,可血液里那份亲昵总是在的,二人之间互相连句重话都没说过。 但无疑,这样的厉琰是让厉成放心的。 厉成已经打听好了,特战队里那边厉琰这次回来就会退居幕后,他已经三十多岁了,不再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在外枪林弹雨了这么久,他的身体机能以及身体各项指标已经不再适合待在前线,上面已经考虑将他撤回来。 这消息对久经沙场的厉琰来说或许不是好消息,但对厉家人来说却再好不过,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家从小宝贝到大的孩子从青年就过着刀口添血的日子一直到老,现在厉琰退下来,厉家人是求之不得。 当然,厉成是最高兴的,这意味着他走之后,爸妈身边至少还有个儿子陪着他们,不至于让他们太难过。 厉成在商场上是只迅猛的狮子,战无不胜,但对于家人,他却是口拙的,跟厉琰两个人坐在露天的酒吧里,一杯又一杯香酒下肚,这点酒对于两兄弟来说不算什么,但俗话说酒壮人胆,纵使知道自己将要走的事说出来可能会遭到厉琰的粗暴对待,厉成还是选择了坦白。 万一,他是说万一,万一他真回不来了,总得要家人知道他消失在哪里,去了哪里,为了什么。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厉成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神情跟厉琰说了有关宋千玦的事以及他会很快就启程去找人。 “你不是开玩笑?” “厉琰,爸妈,爷爷,还有红豆,请你帮我照顾好他们。” 闻言,厉琰盯着厉成的眸子怔怔地看了半晌,忽然,厉琰别过头嘁了一声,随后他隔着一张桌子猛地攥紧了厉成的衣领,吼道:“厉成!你特么说梦话呢是吧?那是什么地方?我知道你爱嫂子,可你也不能就这么丢下一切吧?红豆还那么小,他一直过着没妈的日子本来就已经很辛苦了,你现在还要去寻死,你让红豆怎么办?!你让爸妈怎么办!” 厉琰赤红着双目瞪着厉成,与之前那副乖巧弟弟的模样一点都不搭边,厉成见他这样,像是早料到了似的,他也不反抗,任由厉琰抓着自己,就在他想要开口的时候厉琰却在下一秒用拳头堵住了他的嘴。 “砰——”一声。 坚硬如铁的拳头砸在了厉成的脸颊上。 厉琰的手劲不小,但尽管如此,厉成还是感觉到厉琰已经算对他手下留情了,否则依着厉琰的实力,他今天这脸非得费了不可。 被弟弟打可不是什么光鲜的事,但此时此刻的厉成却有些高兴,他抹了把瞬间淤青的嘴角,吸了口凉气。 见厉成这样,厉琰更气了,没有谁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去送死,尽管厉成一再保证他肯定会回来,但在厉成眼里,这与自杀并没有区别。 “你为什么不躲?” 厉琰握紧垂在身侧的手,双眼依旧带着怒意,他知道,凭借厉成的身手完全是可以躲开的,可这人却站在那不躲,去意已决。 从衣兜里摸出手绢拭去嘴角的血丝,厉成抬起头来注视着厉琰的双眸,然后跟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对不起,我必须去找她,他们就拜托你了。” 说完,厉成在厉琰的目光下冲他缓缓笔直地弯下腰去,无比严肃的鞠了一躬。 厉琰半晌没说话,他盯着厉成嘴唇阖动了好几次,原本紧握的双拳终于缓缓松开,仰起头冲漫天星子释然的笑了两声,随后厉琰几步走到厉成跟前,轻轻捶了捶他大哥的肩,眼眶有些泛红,大声说道:“成!这事我答应你了,从前都是你照顾他们,这次,换我来,哥,一定要和大嫂快点回来。” 厉成走的那天是星期三,红豆要上课,虽然不想孩子的担心,但厉成还是告诉红豆说,他要去给将妈妈找回来,让红豆乖乖在家等他。 红豆果然很乖,他只问了厉成一句什么时候回来,厉成也不骗他,直言归期不定,红豆点了头,伸出小拇指要跟厉成拉钩。 “爸爸,我相信你可以的,你一定会将妈妈带回来的,你见到了妈妈,你替我告诉她,红豆很爱很爱她,让她快回来吧。” “好,爸爸一定会跟妈妈说的。” 红豆越是长大,模样便愈发的俊俏,厉成颇为不舍的看着小儿子,这是他一手带大的宝贝,纵使前路未知,只要想起红豆,厉成的心就永远是热的。 到了学校门口,红豆该下车了,父子俩彼此默契的看了对方一眼,厉成摸了摸红豆的头:“红豆,要替爸爸照顾好爷爷奶奶,还有太爷爷,知道吗?” “我知道了爸爸,你放心吧。” 说完,红豆主动上前将身子埋进了厉成的怀里,几秒之后,他退出厉成的怀抱走入了人海,再不回头。 望月街。 厉成临走前办了件大事,他听说s市的市政府准备买下望月街,将所有的东西都推倒重建,为了保险起见,厉成硬是花重金将这个项目从市政府手里买了过来,然后嘱咐陆遇在他回来之前一定要替他守好这里。 厉成到的时候安何派给他的两位高人已经在地方等他了,不过还多了两个人。 宋珮茵和季君珣也来了。 这两人是送行的? 尽管心中疑问,但厉成并未问出口,他只是微微冲季君珣和宋珮茵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 对于宋珮茵,虽然是她告诉了厉成所有事情,可厉成仍旧无法对她有什么好感,若不是这女人,宋千玦又怎么会去到零域呢?而他也不用丢下一切生死未卜的去冒险。 眼见着厉成连看都不看自己,宋珮茵默默翻了个白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行了,厉总,我知道你看不惯我,但我呢,还是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就跟我家君珣一起陪你去一趟吧。” 零域。 一个月前。 宋千玦被新箩带到零域之后,这里的一切都刷新了宋千玦先前的世界观,尽管她并不愿意相信新箩告诉她的一切以及她的元珠身份,但,事实胜于雄辩,当她跟着新箩回到须弥山时,一直被奉养在须弥山顶处林木女王留下的权杖让她不得不接受了眼前的一切。 一直神采晦暗的权杖似是知道主人回来了,瞬间光芒万丈,腾腾的仙泽将破旧的须弥山瞬间变得生机勃勃,流水欢快了,树根紧扎在土里,花朵成片的绽放在山坡上,就连林间的小鸟都变得活泼起来。 819 宋千玦被新箩强制性地留在了须弥山,他准备教她灵法以及如何驭使权杖,这些东西对宋千玦来说足够新奇,却也足够让她心慌。 任谁怕是都不能接受这样的境况吧?活了快三十岁,头一回经历了只存在在故事里的故事。 太荒诞了,更像个梦。 晚上,躺在女王极尽奢华的大床上,宋千玦望着头上金碧辉煌的屋顶,她狠狠地掐了两把自己的胳膊。 结果是真疼。 今天新箩告诉她,为了让她尽快恢复林木女王的神力,他决定等明日做好准备了要彻底洗去她留在那边世界的记忆,这样,她就能安心修习灵法,真正明白自己的使命,维护零域四大之命的秩序,让四方不再燃起战火,让黎民和更多无辜的性命免于颠沛,免于灾祸,这,便是她的使命。 当听到新箩和自己说起这些东西的时候,宋千玦讪讪地笑了两声,她转过头去背对着新箩立马一张小脸皱成了一团。 有没有搞错啊?以为演电视呢?她就是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人,只不过换了个地方就非要让她做什么安守天下的女王,这不是为难她吗? 大概知道宋千玦在想什么,新箩将屋子里的婢女都赶了出去,随后转过身对着宋千玦说道:“既来之则安之,就算你下意识的想否认,但这件事是真的就是真的,你以为女王是随便找个人都能做的吗?你若是身上没有当初林木女王留下的元珠气息,你以为你姐姐和我能找得到你吗?宋小姐,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我再给你一晚上的时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希望你能成熟点,早晚都要接受的事情,又何必浪费时间焦心呢?” 说完,新箩便退了下去。 和女王之位安守天下比起来,宋千玦想,她更怕的是新箩洗去她的记忆。如今她身在异世,记忆是她的唯一也是她的全部,怎么能被人拿走呢?她还想着能找到办法自己回去呢,若是真被拿走了记忆,她岂不是要永远都留在这里了。 逆来顺受从来都不是宋千玦的风格,既然新箩对她不义,她就只能不仁了,不管怎么样,先离开须弥山,躲起来再说! 想到这,宋千玦一咕噜从大床上爬了起来,她从一旁巨大的女王衣饰柜里挑挑选选了好半晌终于选出来一件便于行动的劲装,然后以女王的身份命人将须弥山方圆百里之内的地图给她呈了一份上来。 听命的女官是先前一直陪在林木女王身边的得力干将,名叫汀雪,汀雪虽心知新箩大人找回来的这女王还未完全觉醒,但她念着毕竟也是女王归来,只要她这些日子细心些,总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于是,地图就这么到了宋千玦手里。 有了地图,对人生地不熟的宋千玦来说总算解决了一大难题,不过她可并未就此轻易离开,而是在收下地图后将汀雪单独叫到了室内,想了个法子让她相信了这回回来的新箩大人有问题。 宋千玦跟汀雪说,其实她一回到须弥山身体里就不由自主的有了些林木女王的记忆,据她这一路回来观察发现,新箩大人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新箩,他野心勃勃地想要趁她女王之力还未完全觉醒之前而彻底控制她,好让林木一族从此成为替新箩办事的傀儡。 当然,这样的话汀雪并不完全相信,于是宋千玦为了让汀雪彻底对新箩产生怀疑,她故意将新箩明天会来给她洗去记忆的事情告诉了汀雪,并装作一脸深沉的模样将手轻轻放在了汀雪肩上,准备继续说服人家。 “你该知道,我刚回来,灵力还未完全恢复,斗不过新箩大人,他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假模假样地将我送回来,让所有须弥山的人都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这样一来,等日后他彻底洗去了我的记忆,控制了我的言行,就算你们有所怀疑,也不会真的对他怎样,所以,汀雪,我现在很需要你。” 宋千玦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她笃定新箩不会将她究竟从何处而来告诉汀雪,毕竟这可是了不得的秘密,时限,谁会希望守护零域的女王是个从异世归来的凡人呢? 此时此刻的宋千玦神情肃穆,不苟言笑,像极了先前的林木女王,尤其是眼睛里的光,聪慧,敏捷。 看着这样的宋千玦汀雪刹那间真以为是林木女王回来了,从前女王还在的时候,只要有什么事拜托她,常常都会在跟她说话的时候将右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就算明知眼前的女子不可能是真的林木女王回来了,但汀雪还是忍不住相信了宋千玦,没办法,实在太像了,神情像,样貌像,就连小动作都没什么差别。 想到这,汀雪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冲宋千玦微微鞠躬,无比恭敬地问道:“请问殿下,需要我做什么?” 汀雪低着头,看不到宋千玦的表情,见汀雪这动作,宋千玦瞬间明白过来,这人一定是相信她了,只要这人相信了她,往下的事就简单多了。 想到这,宋千玦唇边翘起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下一秒她便恢复了之前的表情,用自己女王的身份对着汀雪命令道:“我要你自明日起,三天之内不得让新箩大人进入须弥山,我需要潜心恢复灵力,三天之后,等我出关,这新箩大人便不足为惧。” “是!属下遵命!” 汀雪不愧是个好女官,领了宋千玦的命令后出门便直接将不得让新箩大人三日之内进入须弥山的消息传了下去,就连边角都派了重兵把守。 外面如此兴师动众,宋千玦却在室内计划着自己逃跑的路线,光有须弥山百里之内的地图还不行,宋千玦又从女王之前的暗格里找到了须弥山的地下通道示意图,紧接着她在包袱里装了些必备的行礼后便换上一身劲装从密道里逃之夭夭了。 墨蓝的夜空上月明星稀,宋千玦站在几十里之外的山坡上看着灯火朦胧的须弥山,此时她自以为逃出了新箩的魔爪,却未曾想到自己正在走向危险的绝境,她今晚所有的决定都成为了日后害得零域生灵涂炭的荒诞行径,不仅如此,还将新箩也陷入了要命的绝地。 宋千玦逃走后的第二天,新箩果然带着宫里的仆人来了须弥山,汀雪怕山门处的守兵不敢对新箩多加阻拦,于是她特意带着人守在了这里。 新箩远远地就感觉到了今天的须弥山与往日不大一样,到处都是兵将。 女王不过刚回来,这阵势是要做什么?新箩一边想着一边到了山门跟前。 当看到汀雪居然守在这里的时候,新箩瞬间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眉头一紧,新箩正要开口,汀雪却先给他下了逐客令。 “新箩大人,女王昨日才刚归来,对须弥山的些许事情还不甚熟悉,眼下女王正在殿里修习,万不能打扰,还请新箩大人改日再来。” 闻言,新箩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汀雪是林木女王魂归混沌后整个须弥山神力最强的女官,新箩不想跟她发生冲突,更何况他一直与须弥山交好,如果不慎重的动了手,只怕往日情谊就要作废了。 但这么就回去新箩又不甘心,他现在由衷的怀疑是宋千玦跟汀雪说了什么,否则汀雪是不会出现在这里阻止他进去的。 究竟说了什么呢? 新箩百思不得其解,究竟宋千玦不让他进须弥山是为了什么呢? 想到这,忽然,新箩脑海里一个激灵,他想起昨天他临走前跟宋千玦说今天要来洗去她的记忆的事情。 难不成那女人是想用这样的方式逃避吗? 开什么玩笑呢她?无虚崖的封印已经出现裂痕了,要是她再不恢复神力和他一起修复封印,到时候只凭他一人,恐怕事情就难办了,弄不好还会酿成大祸。 尽管知道自己从汀雪那问不出什么来,但新箩还是开了口,他问汀雪,女王究竟和她说了什么,现在又到底在做什么。 事关重大,新箩神色急切,可汀雪却丝毫不为所动,她对新箩的问话只有四个字回答:“无可奉告。” 事情到了这步,新箩开始从心里重新审视起宋千玦来,他一直以为这个女人是个头脑简单的,却不想,被他认为头脑简单的人能让汀雪如此听话的守在山口不让他进去,看来,他还真是小看她了。 汀雪是个十分得力的手下,曾经新箩还为林木女王有这样忠心的属下感到高兴,但他现在却丝毫高兴不起来,他的直觉告诉他,宋千玦一定在耍花样!又或者,这女人已经逃走了。 新箩之所以会这么怀疑,是因为他记得他将宋千玦从那个世界带过来跟她说她该对零域里的生灵负责的时候,宋千玦的反应太强烈,她大声质问他:“你说的那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好!就算我真是由你口中林木女王的元珠化成的,那又怎样呢?我是属于我的,这个身体里住着的是一个全新的灵魂,不是你的林木女王!她跟我没有半点关系!再说了,如你所见,我是个再平凡不过的食五谷的凡人!哪里有什么神力辅佐你?” ...... 汀雪态度坚定,任新箩如何言辞也不肯放他进去,末了,新箩只能佯装作罢,临走前他跟汀雪说道:“既然大人不肯让我进去,那我便不进就是了,但,新箩希望汀雪大人就算为了整个零域的生灵着想,也请一定要确定女王真在须弥山上,一旦发现不对劲,还请汀雪大人派人联络我。” 说完,新箩带着仆从头也不回的又坐轿走了。 新箩走后,汀雪仔细回忆了一番他的话和眼神,觉得这位掌管人间风水的新箩大人似乎并不是在骗她,如果他没有骗自己,那么女王大人昨天对自己说过的话...... 翌日。 新箩一向是个注重睡眠质量的人,但昨晚他竟破天荒的失眠了,不为其他,只为那个让他操碎心的宋千玦。 他昨天回去后左思右想觉得不对劲,到了夜里原本想趁着月黑风高去须弥山一探究竟,可转念一想,又记起须弥山被林木女王设置了一层结界,除了本族内 被特许过的人可以进入外,其他族类只能从须弥山的正门进入,一旦动了歪心思要走偏路,便会触及结界上的颗粒,引来天雷轰顶。 于是,夜探须弥山的想法只能搁浅。 今日来须弥山的时候,新箩还是昨日那副模样,汀雪也依然守在门口不让他进去,索性新箩也不跟汀雪废话了,直接问她昨晚有没有见到人。 闻言,汀雪一怔,宋千玦交代她不能将自己闭关修习神力的事情告诉别人,所以,纵使昨天汀雪听了新箩的话想确认一下这位刚归来的女王是否还在,但无奈女王在闭关,就算汀雪想进去也无法,闭关对修习神力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汀雪再明白不过,一旦闭关之人被打扰,便很有可能心脉受损,严重者甚至走火入魔,危害性命。 眼见着汀雪神色不对,新箩顿时明白过来这人昨晚肯定没有见到宋千玦,想到这,新箩心下一紧,他觉得,宋千玦一定出幺蛾子了,早知道他就不该把这人单独放在这的! 行!敢跟他耍花招! 汀雪奉命守山门,自然不肯轻易放新箩进去,新箩一连两日受阻,加之眼下情况复杂,这回来的“女王”决不能出半点差错,故此,纵使新箩不愿和汀雪发生争执,但情况却容不得他再客气下去。 从软轿上飞身而下,新箩一头银白的发丝在空中飘扬起来,他本就面容英俊,此时更显气势。 端端地落在汀雪面前,新箩一双眼已经没了温度,瞬间变得阴鸷起来,一开口便带着腾腾的杀气。 “汀雪大人,我不想与你为难,也请你不要为难我,女王归来事关重大!倘若我今日见不到女王,这须弥山虽难闯,但也不是不可行的!” 身为女王身边的大护法,汀雪最讨厌的便是被人威胁,听完新箩的话,她一声冷哼,玄铁的剑瞬间出了鞘。 “呵?我奉女王之命守在此处,为的便是阻止新箩大人进去,倘若新箩大人今日要硬闯,不妨先和汀雪较个高下!” 见汀雪今日是打定主意要跟自己过不去,新箩面上虽不动声色,心里却焦急起来,他此来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跟人打架的,他只是想确认宋千玦究竟在里面做什么,又或者,她究竟还在不在。 820 月光下,宋千玦的眼神冰冷又锋利,像是极力在掩饰着些什么,纳兰静渊被她吓了一跳,一蹲下身来看着和纳兰静渊保持平视,宋千玦试图安抚情绪颇为不稳定的小孩儿,她轻轻摸了摸纳兰静渊的头,连声音都柔软了些:“呐,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不然,我怎么知道我该不该帮你?” 一听女王殿下要救自己,纳兰静渊瞬间止住了小声地啜泣,他一双明亮的眼满含希望的看着宋千玦:“我...我是因为被家中爹娘责备才负气离家出走的,本来带了几个仆从,结果他们......他们为了保护我,被兽族的人给抓住然后杀死了,我好不容易才从他们手里逃脱,慌乱中我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这附近,这附近肯定还有兽族和水族的人,他们就等着我出现好抓我呢,女王殿下,我求求你救救我。” 纳兰静渊一边小声地跟宋千玦哭诉着一边不忘警惕地观察周围的环境,生怕有人冒出来弄死他,宋千玦虽不完全这个世界的规则,但纳兰家她却是知道的。 新箩和她说过,纳兰一姓是零域里人界皇室才有的性氏,可让宋千玦感到奇怪的是,这才情卓越,勇武坚毅,聪明果断难道不是是纳兰一族作为人间领袖不可或缺的品质吗?她怎么看眼前这个怕死的小怂包都跟上面十二个字沾不上边。 “你......你真是纳兰皇家的孙儿?” 这样想着,宋千玦不自觉地就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纳兰静渊听她这话,拼命地点着头,生怕宋千玦不相信他似的。 了解完情况,片刻后,宋千玦站起身来跟纳兰静渊说道:“纳兰静渊,你怎么说也是个那男子汉,男子汉怎么能这么怕死呢?像你这么怕死,还怎么保家卫国?外面并没有你说的什么兽族水族的人,我看你还是快回去吧,那,就此别过。” 说完,宋千玦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茅屋,她总觉得这地方离新箩管辖内还不远,她得找个让新箩完全找不到她的地方,再慢慢研究怎么会去的事情,也不知道她消失这么多天,厉成有没有找过她,红豆呢?他们还好吗?还有季君珣,应该醒过来了吧? 走出茅屋好远都没人跟上来,宋千玦以为自己甩掉了那小孩儿,结果却在她准备停下来喝口水的时候一转身就瞥见了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小皇孙。 “噗——” 宋千玦被吓得一口水就这么浪费了。 “你...你你你,你怎么跟来了?” 纳兰静渊双眼渴望的一边盯着宋千玦手里的水壶,一边说道:“女王殿下说过要救我的,怎么能自己跑了呢?” “哈?我什么时候答应要救你了?” 见宋千玦否认,小哭包立马又红了眼眶:“你......你刚才明明说过要救我的!” “我没说过!” 宋千玦坚决不松口,开什么玩笑?她可不喜欢没事找事。 斩钉截铁地拒绝了纳兰静渊后,宋千玦又似心有不忍,见纳兰静渊的小眼神总是盯着她的水壶,想了想,她将水壶递了出去:“喏,给你喝一口,喝完就赶紧回去,我真的不会救你的,遇到什么危险我肯定自己跑,绝对不会管你的。” 闻言,纳兰静渊想了想:“那要是我不喝女王殿下的水呢?女王殿下是不是就会救我?” 有些头疼地闭了闭眼,宋千玦感觉自己好像惹上了一个麻烦,她怎么就跟这小破孩儿说不通呢? 重重地叹了口气,宋千玦盯着纳兰静渊:“你先喝水,不然我可拿走了。” “只要殿下答应救我,我渴一会没关系的。” 纳兰静渊神色认真,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于是,宋千玦终于忍不住了,她上前一步瞪着纳兰静渊:“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呢?你看看现在咱俩不是光明正大的站在路上吗?哪里有你说的什么兽族水族的人?你有跟着我的功夫,早就回到皇城了好嘛!我拜托你就放过我吧行不行?” “不,我害怕,我带来的人全都死在我回去的那条路上了,我一个人不敢。” “呵?听你这意思,还想我送你回去?” 纳兰静渊不说话了。 得,这分明就是赖上她了呗。 一咬牙,宋千玦转过头恶狠狠地盯了眼小孩儿:“行!你有本事你就一直跟着我!永远不要回去!” 宋千玦以为这样总能吓退小孩儿看,谁知小孩儿竟真的跟了上来。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在山路上一直走到天黑,等到月明星稀时,终于找到了一处落脚的农户。 纳兰静渊长这么大还从未在农家过夜,他一面有些担心一面又有些好奇,这些人的生活对他来说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农户家里没什么人,只有一对年迈的老夫妻,虽说两人长得很是面善,但宋千玦总感到哪里不对劲,这种不对劲让她在睡下之后悄悄溜到了纳兰静渊所在的屋子,她准备叫这小子起来和她一起跑路,这地方不对劲,太不对劲了,他们得赶紧离开才行。 宋千玦蹑手蹑脚的从阴暗潮湿的小茅屋溜了出来,结果还未等她去找纳兰静渊,她却先在路过灯火昏暗的厨房时听到了那俩夫妻的对话。 “老头子,你是说,这送上门的女人真是那林木女王?” “嗯,我曾经跟随兽王见过那林木一回,那时候她便长这样,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我都成老头子了,她还是那副模样,一点都没变过。” “漂亮吧?” “嘿嘿,漂亮。” “我看你个糟老头子最近欠打了是不是?敢背着老娘偷偷想女人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老两口说着说着就在厨房鸡飞狗跳起来,外面的宋千玦被吓得顿时连呼吸都屏住了。 她要是没听错的话,刚才那老头儿说了句“他跟在兽王身边的时候”,也就说,这两人是兽族化成的? 卧槽?要不要这么惊险刺激? 虽然宋千玦自诩自己跟这边的人半点关系都没有,但她在心里却非常明白,不管她承不承认,愿不愿意,在这个世界的四族里,这些人都会将她当成林木女王对待,人族和万木族自然是敬仰她,可一直想要挑起祸端的兽族和水族分明是想着法的要杀了她,毕竟,几百年前,林木女王可是和人族的国师新箩大人联手封印了兽王和水族王的人。 在脑海里迅速思虑一番后,宋千玦当即决定还是赶紧跑吧,她现在连防身都做不到,平常人多来几个她就要遭殃,更遑论是遇到兽族和水族的人,这俩老家伙肯定会对她和纳安静渊下手。 等死还是拼命挣扎? 当然是挣扎了,她可不想死在这。 于是,宋千玦静悄悄地离开厨房后又猫着腰来到了纳兰静渊的窗户前,宋千玦原本还担心自己叫不醒这小子,结果她刚到一颗小脑袋就从窗户里伸了出来,吓得她差点尖叫。 “你你你......搞什么?吓死我了。” 宋千玦后怕的拍着自己的心口,纳兰静渊却不以为然的冲她轻笑了一声,说道:“嘿嘿,我睡不着。想出来看看星星来着,没想到正好遇见女王来我窗户下串门呢。” 纳兰静渊的心情似乎很好,说话的时候一直带着笑,月光从树梢上穿过轻轻拂在他脸上,那模样,纯真可爱又带着丝隐隐的诱惑,笑得太好看了。 宋千玦从不知道一个男人居然也可以笑成这样,在她看来,比美女的回眸一笑还要拨动人心,不过,宋千玦也只稍微怔了片刻,随后她连忙回过神来,注视着纳兰静渊的眼睛用前所未有命令口吻跟纳兰静渊说道:“纳兰静渊,我现在以女王的名义命令你立马跟我离开这里,不准问为什么,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闻言,纳兰静渊脸上的笑渐渐消散开去,无比认真的盯着宋千玦,似乎在考虑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见纳兰静渊不说话,宋千玦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如果这人想留下来歇息一晚再走,那她便会稍后自己一个人悄悄离开,如果这人说跟她走,那她便会带着他一起。 宋千玦其实是从心里希望纳兰静渊说要留下来,这样,就算她丢下他一个人逃走,也不怪她,毕竟是这人自己选择的,怪不得她心狠。 她是真的害怕了,本来一个人就够惊险,倘若再加上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皇孙,后果可想而知,她不想连累谁,也不想被人连累,但眼下这个情况,大概是不可能的了,因为,纳兰静渊说要跟她走。 幸好深空里的月光足够明亮,两个人从那假扮的农户家偷溜出来后一路脚步停歇地在山路上狂奔了两个时辰,纳兰静渊虽说身子骨比一般的男子弱了些,但毕竟也是个男子汉,半道上宋千玦已经跑不动了,于是快她几步的纳兰静渊回过头来拉着她的手二话不说就带着人往前奔去。 就这样,一直到纳兰静渊再也没有半丝力气后,两个人终于在路边的石头上四仰八叉地躺了下来。 纳兰静渊从小受的便是皇家的礼仪规矩,像此时此刻这般形象与他往日作风截然不同,但他却觉得这样甚是爽快,虽然他已经连气都要喘不上来了。 两个人躺在石头上半晌没说话,此起彼伏的喘息声和着轻微的夜风飘散在夜空里,那是累极的呼吸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缓缓平复了心跳,但这长途不要命似的奔跑可不是那么好玩的,宋千玦现在的鼻子又酸又疼。 山涧的溪水在不远处哗啦啦地流动着,风里夹裹着青草露珠的味道,十分的恬适。 终于歇够的宋千玦开始问起纳兰静渊来。 “哎,小鬼头,刚刚我说累极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停下来休息反而拉着我继续跑?” 闻言,纳兰静渊转过头看着宋千玦,颇为认真地说道:“殿下刚才只说累了,并未说要停下来,所以,我觉得殿下应该是要继续跑下去的。” “那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跑?” 纳兰静渊怔了怔:“殿下不是不让我问吗?” 宋千玦无语凝噎。 呃,好像的确是她说过这话。 见宋千玦无言,纳兰静渊接着开口:“不过我猜,殿下肯定有自己的原因。” 点点头,宋千玦嗯了一声,想了想,她从石头上坐起身来,侧过头盯着纳兰静渊:“小鬼,等天一亮我们就好好看周围的环境,如果能找到回皇城的路,你就自己回去吧,我真的保护不了你。” “为什么?你不是林木女王吗?皇爷爷跟我说过,保护四族生灵共同和平的在世上生活是林木女王与生俱来的责任,殿下为什么不肯救我?我也是生灵啊。” 再次听到林木女王四个字,宋千玦有些郁闷的看向夜空翻了个白眼,随即跟纳兰静渊说道:“小鬼,我再跟你说一遍,我不是什么林木女王,好吧,我跟你实话实说刚才我们为什么要从那农户家里跑出来,因为那俩老东西就是兽族化成的凡人,要不是我无意间听到他们的谈话,你我早就成为他们的腹中之食了!你仔细想想,我要是真的林木女王,我会怕他们吗?还能跑得这么狼狈?” 宋千玦的话十分具有说服力,之前深信宋千玦就是林木女王的纳兰静渊小同学果然开始重新打量起眼前的人来,他凑上前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宋千玦,咫尺间的距离要不是宋千玦往后退了几步,就要发生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了。 纳兰静渊神情认真,一点都感觉不到他在故意制造暧昧,但宋千玦竟忍不住老脸一红,想不到她都快三十岁的人了,面对如此鲜嫩可口小鬼头还会没出息的脸红,搞什么?这是把厉成往哪放! 眼看着纳兰静渊越凑越近,终于,宋千玦忍不住了,她甚是粗鲁的一把将人推开了去。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被女王推开,纳兰静渊似乎有些委屈,他噘着嘴不肯相信宋千玦的话:“殿下骗人!你明明就是林木女王,长得一模一样还想骗我!” 这下,宋千玦彻底无语了,此时距离她逃出须弥山已经快四天了,也就说,那个叫汀雪的女官和新箩一定发现她不见了,她虽不了解新箩在这个世界的权利分布,但她十分明白,如果她一个不谨慎被新箩的人发现了,无论在哪,新箩肯定会抓她重新回去,届时,怎么跑都跑不掉,还要被洗去记忆,成为守护这个世界的女王,她从来都不是个伟大的人,也不从具备伟大的献身精神,她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怎么就这么坎坷呢? 821 但新箩的这些心思汀雪又岂会明白?汀雪只知道他们的女王殿下如今正在闭关,决不能被人打扰。 汀雪是个忠心的,新箩曾经为了这个没少在林木女王面前跟女王进言,让她提拔汀雪,将来汀雪一定会成为女王最得力的助手,彼时,新箩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个一手被他推荐上去的人有朝一日竟要与自己刀枪相对,而且最重要的是,忠则忠矣,却是个死心眼子。 玄铁剑的寒光至至新箩的眼底,他双眉皱起来,不悦地盯着汀雪说了句:“真不知道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竟如此死心眼!真是懒得与你浪费时间,不过我可提醒汀雪大人一句,倘若女王一旦出了意外抑或已经不在这须弥山,到时候,这安护天下生灵的责任不知汀雪大人担不担得起!” 说完,新箩一扭头气咻咻地又回去了。 看着新箩离去,汀雪原本该感到高兴才是,毕竟她又一次挡住了这人闯入须弥山的企图,可惜,汀雪却实在高兴不起来,新箩临走前说的话很重,像是猜到女王会出什么问题似的,但,女王不是跟她说自己在闭关吗?会出什么事呢? 应该没什么大碍吧?这新箩会不会是为了进须弥山哄骗她的? 就这样,汀雪忐忑不安的心一直煎熬到了第三天,今天是女王和她约定出关的日子,究竟有没有问题,今日便能知分晓了。 当然,新箩照常也来了。 原本新箩是不打算来的,毕竟昨日他都快被汀雪这个一根筋的傻丫头给气死了,要是那回来的女王出了什么意外,看他今日怎么找她算账! 因着要迎女王出关,汀雪一大早就吩咐人把守好了须弥山的各处地方,然后她便回到了宫里的密室门前,结果她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太阳落山也没见女王从密室出来。 尽管脑海里早已产生了不好的预感,但汀雪还是安慰着自己,说不定女王是在哪个环节多耽搁了,她再等等就好了。 又一个时辰过后。 手下的人来报说新箩在山门前指名点姓要找自己,汀雪此时已经心乱了,她想起昨日里新箩临走前对她说过那些话。 难不成,女王真是骗了她? 想到这,汀雪握紧了手中的玄铁剑几步便到了石门跟前。 这门有机关,她是知道的。 在女王未回来之前,这里一直都是她一个人在打理,就是不知道女王回来之后有没有换过密匙。 为了以防万一,汀雪先在外面用自己浑厚的内力向密室里传递了些声响进去,她甚至还问了女王什么时候出来,结果,一无所获。 于是,汀雪愈发心慌起来。 她依着自己记忆中的密匙在石门上用灵力化了几个符号之后,那石门竟真的缓缓打开了来。 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之后,汀雪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挡了一下,紧接着里面的景象让她差点晕过去。 果然! 密室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女王!是空的! 怎么办?她好像闯祸了! 明白是自己疏于职守弄丢了刚回来的女王,汀雪双腿刹那间软了下去,她跌坐在地上双眼失神地盯着空白的密室。 片刻后,一个冷颤袭遍汀雪的全身,她有些欲哭无泪的想着,女王从前可是一语千金的人,怎么现在还学会骗人了?怎么能这么坑人呢? 作为女王身边的大护法,就算失神也只片刻的事情,回过神来的汀雪收拾好自己的心绪后连忙奔往山门下。 气喘吁吁地站在山门前,汀雪有些心虚的看着一脸铁青的新箩。 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装出一副无事的样子汀雪轻轻划开了大门前的结界,随即她对着新箩面无表情的说道:“女王吩咐我,说有事要与大人商量,还请大人随我一同前去面见女王。” 汀雪终于肯放自己进去,还说是女王的命令,新箩有些意外,难不成那姓宋的女人真没搞什么幺蛾子,一切都是他自己想多了? 一边想着新箩一边转身吩咐身边的随从让他们在原地等候,他去去就回。 两个人在崎岖险峻的山道上一前一后,隔了不过几步的距离,终于,在半道上时,汀雪终于忍不住了。 她忽地转过身二话不说冲新箩跪了下去。 “请大人责罚!” 汀雪单膝跪在新箩跟前,面色凝重,她虽是女王的大护法,但这须弥山的一切与存在都皆是因为人类的存在才产生的,所以,须弥山和人界一直都是相扶相助的,如果女王不在,作为须弥山的战士,她就得听从新箩这个国师的。 见汀雪如此神情动作,新箩那颗一直惴惴不安的心终于“咚——”一声落下去,震得他冷汗连连。 瞧他说什么来着?果然还是出事了! 新箩不说话,汀雪只好将三天前的情况和新箩一五一十的说清楚,末了,新箩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口凉气,额角的青筋隐隐暴跳。 也就说,那女人三天前就离开须弥山了! 还真是不怕死啊!这是什么地方她还敢乱来?不怕一个不小心就没了命吗?! 待情绪平复些之后,新箩微微俯下身将汀雪从地上扶了起来,说道:“这件事不怪你,你也是个忠心行事的,要怪只能怪我事先没察觉出这回来的女王竟如此狡猾!让她给跑了!” “那,大人,女王为什么要跑?她...须弥山是因她才存在的,她可是安护天下的神灵,怎么会做出这种不负责任的事情呢?” 新箩并未将女王的一切都告诉汀雪,很多事情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比如,这个女人只是由之前的林木女王留下来的元灵珠所化,她的骨子里和思想里并未有过要对这个世界的生灵负责的念头,她甚至,在另一个世界里是个平凡到再不能平凡的女人。 而这些新箩之所以不跟汀雪说,只因现在是关键时期,他不想汀雪对她一直崇拜的女王产生任何不好的怀疑,现在更需要的是全心全意的相信。 并未回答汀雪的问题,新箩注视着她的双眼,无比认真的同她说道:“汀雪,你听着,你是女王当初选择的护法,她选择了你,是因为你值得相信,所以,现在,不管发生什么事,我要求你都要像从前那样相信女王,相信她终究会带给四族和平,你要好好守着须弥山,绝不能让别有用心之人侵入须弥山。” 新箩神色肃穆,汀雪自然是相信他的,更何况,她也从来都是信任女王的。 庄重地点了点头,汀雪将玄铁剑横在了新箩面前:“请大人放心,汀雪以须弥山大护法之名起誓,必将永生守护女王和须弥山的安危。” 得了汀雪的话,新箩终于微微放了心,只要须弥山有汀雪在,那他就没有后顾之忧了,他得赶紧去找那个麻烦的女人! 和汀雪回到宫里查看了一番女王的卧寝,原本这地方新箩是不能进来的,怎么也是女王安寝的房间,可眼下情况紧急,汀雪也顾不得许多,她先使退了廊间的婢女和护卫,再将新箩请了进去,对外只说女王和新箩大人有要事相商。 卧寝里。 新箩和汀雪仔细查看了一番所有的东西,两人在暗格里发现了宋千玦留下来的女王权杖和一封信。 信上的字体是宋千玦用现代简体字写的,汀雪完全不认识,新箩却能看懂大概意思,这还是宋珮茵当女王的时候闲得无聊教给他的。 宋千玦在信里跟新箩说她不想被他洗去记忆,不想忘记自己的过去,她是从那个世界过来的凡人,不是什么女王,她没有那么伟大,也没有那么有能耐,安护苍生的事情她做不来,也太重了,所以,她就先溜了。 看完信纸的新箩差点噎得一口气没上来,这是什么混账话?怎么思想觉悟就跟个原始人似的?只图自己享乐,压根不考虑自己身上的责任和义务,这算哪门子的女王! 真是不知倒了什么霉!居然碰上个这么...这么的女王!!! 事情已然发生,新箩盯着手里的权杖咬紧了牙关,他一定会找到她的!一定会在封印破裂前将其修复好的!他可以办到的!不是一个人都千年了吗?没什么好担心的! 想到这,新箩将手里的权杖一放,他转过身对着汀雪嘱咐道:“汀雪大人,这件事现在只有你知我知,倘若被三个人知道去了,这事就难办了,女王刚回来,身无灵法,如果被有心人知道或者其他两族知道了,只怕要酿成大祸,无虚崖的封印必须尽快修复,我回去后会立马开始派人寻找女王的下落,你的任务就是守好须弥山,放出鹰眼去寻找潜藏在人间的水族和兽族,一旦发现他们生事,格杀勿论!” “是!新箩大人!” 从须弥山逃出来已经三天了。 宋千玦庆幸自己临走前顺手从那女王的卧寝里拿了些值钱的钱物,否则,身无分文的她只怕早就饿死了。 当然,宋千玦也不是个笨的,她换了钱财之后并未在皇城里多做逗留,在领略过不一样的人间后便马不停蹄的奔往了百里之外的地方。 虽然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宋千玦觉得,眼下最重要的是她得先远离新箩那个想要洗去她记忆的怪叔叔,不怪她要逃,实在是这人太过分了,哪有一上来就逼迫人必须做这做那的?她是宋千玦!不是什么女王!她有丈夫有孩子,不过是平凡的女人,又凭什么要为了他几句话就当真可笑的为什么天下苍生付出一切? 从皇城一路南下,宋千玦因为怕自己逃跑的事被新箩和那个女官发现追上来,于是她只能在皇城稍作停歇,等发现没什么人在找她的时候,她便以最快的速度远离了须弥山。 宋千玦一直在赶路,直到第三天的清晨,她在一条小道上的看到远处有个茅棚,准备去那稍作休整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年轻男孩儿,躲在废弃的茅棚里正瑟瑟发抖。 “哎,小孩儿,你怎么了?” 宋千玦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肩膀,那孩子吓了一跳,从一堆干草里抬起头来,男孩儿模样生得不错,一身锦衣华服,看上去十六七岁的模样,但似乎受了些惊吓。 宋千玦以为他怎么了,结果下一秒那孩子便露出一副喜从中来的表情,口里喃喃道:“你是林木女王?女王,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被人认出来,宋千玦吓了一跳,她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几步,结结巴巴地瞪着人家:“你...你是谁?我为何......为何要救你?” 男孩儿见宋千玦似乎不愿意救自己,他脸上的神情愈发哀切起来,唯唯诺诺的说道:“回殿下的话,我叫纳兰静渊,是皇爷爷的孙儿,家中排行老三。” 一听纳兰这个姓,宋千玦瞬间在心里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她弄不懂人间皇室的那些纷杂关系,但她知道,在这里,姓纳兰的人那可都代表着皇家,既然是皇家的人,她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好了,好不容易才从须弥山出来,要是再被皇室的人发现,那新箩一定会找到她,到时候就完了。 宋千玦决定走为上计,但是,这个看上去可怜兮兮地小鬼头怎么办? 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她都已经自身难保了,就别想着再救人了。 纳兰静渊见宋千玦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想了想,试探着壮着胆子问了句殿下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闻言,宋千玦瞥了眼眼前的小屁孩儿:“我?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你堂堂一个皇孙,怎么独身一人在这荒郊野外?没人跟着你吗?” 没人跟着你吗六个字像是根刺猛地扎进纳兰静渊的心里,惶恐异常的他又往干草堆里埋了埋,哭丧着一张小脸再次扯住了宋千玦的衣摆:“殿下,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我还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看着纳兰静渊这副模样,宋千玦不禁好奇起来,究竟什么事能让一个皇孙怕成这样? 许是心里憋屈了太久的缘故,宋千玦心里一股无名火越燃越旺,她猛地上前揪住纳兰静渊地衣领子,故意恶狠狠地说道:“小子!我最后再跟你说一遍,我不是什么林木女王!知道为什么我不能送你回去保护你吗?因为我和你一样,只是个凡人!我身上什么都乱七八糟的灵法都没有,更别说对付兽族和水族的人!如果真跟他们交手,我只会比你的下场更惨,你现在明白了吗?!” 822 双好看的桃花眼说红就红了,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男孩子也能这么我见犹怜的宋千玦见过不少,可那些大多都是装模作样,都少了纳兰静渊这份浑然天成的气质,瞧着是真真切切的委屈和害怕。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意外发生了。 不远处传来一声野兽的低吼。 两个人同时转过头去,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正在慢慢向他们靠近。 宋千玦下意识的空咽了一口唾沫,一阵寒意从脚底袭遍全身,一旁的纳兰静渊显然也懵了,从小养尊处优的小皇孙虽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但他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意味着什么。 两个人站在原地谁也不敢先动,绿幽幽的眼在不远处徘徊着,似乎在估计对方的实力。 所幸两人都很快回过神来,害怕归害怕,总不能等死吧。 两个人站得极近,宋千玦轻轻扯了扯纳兰静渊的衣袖,等对方察觉到想要看她的时候,宋千玦连忙小声在人耳边咬牙道:“别回头!” 纳兰静渊果然不敢动了。 “你有带打火石吗?” 宋千玦问道。 纳兰静渊摇摇头,就算要带打火石那也是仆人带的,他一个小皇孙出门不用带那些东西。 如此一来,宋千玦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落空了,她还想着可以说不定可以用打火石烧堆火起来,还可以用火吓退野兽。 没有打火石,就只能跑了,不要命的跑。 “我数到三声,咱俩一起沿着这条路继续跑,记住,不管多累,千万别停下来。” “好。” “一、二、三、跑!” 宋千玦话音落下后她抓着纳兰静渊的手开始了一路狂奔,所幸两人先前歇够了,虽腿脚还有些软,倒不至于跑不动,但尽管如此,那饿急的野兽还是将距离越缩越短。 俗话说,两条腿是跑不过四条腿的,纵使宋千玦和纳兰静渊拼了命也还是无济于事,在拐过又一个蜿蜒的山路后,纳兰静渊脱力般倒在了地上,而后紧跟上来的野兽猛地往前一扑,下一秒那森森的獠牙便要落在纳兰静渊的腿上。 生死之间,比纳兰静渊快一步的宋千玦重新折回身来,她在饿狼即将撕裂纳兰静渊的时候抓住了纳兰静渊的肩膀,将人往后及时拖行了一段距离。 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老狼的情绪显而易见,它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泛着森然杀意的眼始终盯着对面的猎物。 纳兰静渊显然被吓坏了,他身上裹着一层冷汗,一张脸彻底没了血色,宋千玦虽一向胆大,但到了此时,竟也不免害怕起来,是不是,她今晚真的要葬身在这狼腹了? 一瞬间,宋千玦的脑海里闪过诸多念头,还未等她有更多的休整时间,那老狼再次朝两人的方向扑上来。 狼爪又尖又利,说时迟那时快,到了舍命关头,宋千玦也不想什么死不死的了,她全凭着直觉飞身上前从侧面一脚踹到了狼身上。 那老狼骨瘦嶙峋,想必是饿了许久,眼下有力气追着宋千玦两人跑这么远,想必是以为这猎物今日必入它腹中,宋千玦这一脚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故此那老狼并未占到便宜,嚎叫了一声往后趔趄了一段距离。 还坐在地上的纳兰静渊趁此机会往后退了几步,期间他一直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奈何腿软手软的已经不听他自己使唤了。 站在纳兰静渊身前的宋千玦恶狠狠地盯着对面的老狼,她虽看不见纳兰静渊,却听到了这人因为害怕而小声啜泣的声音。 宋千玦又着急又无奈,恨铁不成钢的冲身后的人吼道:“还没死呢你哭什么哭!站起身来赶紧跑啊!跑!” 纳兰静渊当然想跑了,可他跑不动啊,听到宋千玦吼自己,纳兰静渊哭得更凶了:“呜呜呜......我...我跑不动......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在这么紧要的关头,宋千玦连害怕都忘记了,她只晓得自己不能被眼前这匹饿狼给弄死在这里,但她没想到就是在这么紧要的关头,身后这个家伙居然还能哭出来,她真的要被气死了。 早知道就是个累赘,她做什么死非得带上这人呢? 宋千玦的心情现在非常复杂,她一边要担心恶极的老狼随时扑上来,还要担心纳兰静渊,更重要的是,狼是群居动物,一般来说,狼不会独身狩猎,所以,这附近说不准哪里还藏着它的同伙。 许是知道眼下情况太过凶险,纳兰静渊在哭了几声后很快便平复了情绪,他一向软乎乎的目光在瞧了片刻挡在他面前的宋千玦时,忽而变得坚定起来。 他先前一直以为林木女王在和他开玩笑,直到现在,纳兰静渊终于相信,眼前这个和他一般高的女人真的只是个凡人,身上半点神力没有,连对付一只狼都危险重重,但,她却还是选择站在自己前面。 虽然两个人内心活动颇为丰富,但其实也不过就是片刻的事情,宋千玦绷紧了身上每根筋,调动了身上的每个细胞,她必须得全神贯注,否则,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老狼似乎没想到眼前的猎物颇具攻击性,它瘦弱的四肢在地上不停地走来走去,森森地獠牙在月光下杀气腾腾。 两军相逢勇者胜,宋千玦心知肚明决不能再拖下去,她怕等会万一再窜出几条狼来,那她今天和这倒霉的小皇孙就真的要命丧此地了,趁此时只这一条饿狼,说不准还有逃生的机会! 想到这,宋千玦暗自在心里下了决定,她暴露在老狼的目光下不能轻易动作,但好在纳兰静渊被她完全挡住了,于是宋千玦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嘱咐着身后的纳兰静渊:“小子,你现在从地上捡起快石头来,然后朝那狼的方向用尽全力扔过去,记住,我会数一二三,等到第三声你就扔,听到了吗?” 纳兰静渊本就胆小如鼠,先前他已经被吓破了胆,这会听到宋千玦要他朝那老狼扔石头,他哪里还有那个力气和胆量? 抖着声音,纳兰静渊将小怂包三个字发挥到了极致:“我...我害怕......而且我没有力气了...” 这话宋千玦当然听到了,如果可以的话,她现在真想转过身去像踢那只狼一样狠狠地踹一脚纳兰静渊,这样的猪队友上天为什么要派给她?想要害死她吗?这个玩笑真是一点都不好笑! 终于,一直压抑着自己脾气的宋千玦忍不住了,那狼眼看眼看马上就要发起第二次进攻,她实在没把握自己能不能应付,叫这没用的小子跑他又跑不动,让他帮忙他又害怕,怎么会有这么没用的人! 于是,宋千玦咬着牙:“小子!我告诉你,要么扔石头要么等死,你自己选一个,我数到三,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你必须将石头扔出去,你只要扔了石头,剩下的事情我来做,你抓住机会,能跑就跑,听到没有?!现在我要数数了,一...二...三!” 宋千玦话音落下的同时,躲在她身后的纳兰静渊将一颗黑色的石头准确地扔到了老狼的方向,那老狼反应极其迅速,先是往后退了几步做了个助跑的动作,随即冲宋千玦像道利箭般猛地袭去。 老狼转眼到了面前,宋千玦虽仍旧害怕,却也拼了命地不退反进,她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在老狼冲上来的瞬间从自己的小腿上抽出了一柄锋利非常的短刃,那是她当初从望月街去接季君珣的时候绑在腿上的,没想到今时今日竟还真派上用场了。 老狼凌空跃起,宋千玦顺势向后匐下腰,用左手迅速抓住老狼的后肢,握着刀刃的右手冲老狼暴露无疑的狼腹狠狠一击。 寒冽的刀锋刺入老狼的皮肉里,老狼当即一声哀嚎,剧烈挣扎着狼身回过头来一口咬在了宋千玦的后肩上,要不是她在紧急时刻侧过头去,这一口只怕就落在她脖颈上要她的命了。 剧烈的撕裂感在一狼一人身上同时出现,尽管宋千玦已经痛到失去力气,但她却没有松开右手的力道,反而发了狠似的将刀刃从老狼的腹部一直深深划开了去,霎时间,浓重的血腥味在夜风里飘散开去。 宋千玦不松手,那老狼也不是吃素的,似乎与宋千玦抱了同样要同归于尽的想法,始终紧咬着宋千玦的肩不松口。 一旁的纳兰静渊被畜性大发的老狼吓破了胆,一双腿抖个不停,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可当他看到宋千玦被老狼咬伤时,那瞬间,纳兰静渊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力气,他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爬起来在慌乱不已中搬起了脚底下一块尖锐的石头,趁着老狼和宋千玦撕扯时照着老狼的头狠狠砸了下去,而宋千玦的短刃也在此时彻底撕开了老狼的肚皮,血腥的东西不断从老狼的肚子里掉出来落在宋千玦身上。 要知道,在这之前,宋千玦毕竟是生活在文明和谐社会里的人,就算她开了南国红豆的饭店,但厨房那一系列生杀的事她从来都没干过,更遑论是眼下这般情形。 老狼已经彻底没了动静,宋千玦的左肩也早已血肉模糊,这场与饿狼的博弈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和心神,加之周围弥漫着一股令人作恶的腥臭味,放松神经的宋千玦终于觉得撑不住了,她看了眼纳兰静渊,然后便眼一闭,晕了过去。 “不要!别过来......别过来...啊!” 梦里的情形是如此的逼真,宋千玦一声惊叫终于从梦里醒了过来,左肩上传来瞬间传来清晰的痛感,她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转头发现自己正一个人躺在山洞里,肩上的伤已经被人处理过了,包扎的手法很专业,就在距离她一米远的地方还燃了一堆火。 就在宋千玦神志不清纳闷的时候,纳兰静渊的身影从山洞里闪了进来。 见人终于醒过来,欣喜不已的纳兰静渊放下手里的柴火忙不迭凑了上来。 “殿下...你......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以为你......” 说着说着纳兰静渊的眼眶又红了起来,也不知他跟谁学来的这个臭毛病,动不动就哭,一个男孩子,像什么样子! 宋千玦现在浑身无力,连说话都十分费劲,她听不惯总有人在自己耳边哭哭啼啼,于是皱了眉嗔了一句:“别哭了行不行?我这不没死吗?” 被女王这么一教训,纳兰静渊果然不敢再呜咽,但神情却颇为委屈,以为他想哭啊?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发达的泪腺么,再说了,这回两人也算死里逃生,他就算哭一下又怎么了? 当然,这些话纳兰静渊是断断不敢在宋千玦面前说的。 宋千玦左肩上的伤颇为严重,她能醒来一会跟纳兰静渊说上一句话已经耗费了极大的精神,故此,没过片刻,她重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人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了,宋千玦微眯着眼能从山洞里看到远处山头上灿烂的飞霞,绚丽又耀眼,就像她眼角挂着的泪珠。 左肩上的伤提醒着宋千玦她正在经历的这一切不是梦,她的心被酸楚霸占着,心疼到无法呼吸。 她睡着的时候做了个冗长的梦,梦见厉成在她走后发了疯似的找她,又在遍寻无果后深夜买醉,后来,厉成接受了她消失不见的现实,依着她留下的短信那样娶了胡家的小姐,那姑娘对红豆很好,红豆也很喜欢她这个后妈,再后来,他们一家人幸福的生活了一起。 在梦里,宋千玦拼了命地想要厉成发现自己的存在,但却始终无济于事,就算她明明站在他面前,可对于那个世界的人来说,她犹如一团空气,毫无存在感,她只能看着厉成拥抱别的女人,听到红豆叫别的女人妈妈,后来,她站在厉成面前放声大哭了一场,厉成却笑着抱住了胡家的小姐,红豆在一旁笑得很是开心。 那一刻,宋千玦想,其实这样也很好,她该高兴才是,厉成是她爱的人,红豆是她的儿子,她希望他们幸福,比谁都幸福。 纳兰静渊在宋千玦还未醒过赖时便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他听到宋千玦在梦里哭着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听上去伤心的很,等他凑近一看,果然,还哭了。 纳兰静渊不敢叫醒宋千玦,他悄悄退回去坐回了原地,却不由自主的想着到底谁叫厉成?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能让林木女王伤心成这样?这人跟女王是他想的那种关系吗?女王也可以爱人吗?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豪门契约:蜜婚100天》,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823 纳兰静渊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用树枝拨弄着火堆,片刻后,宋千玦醒了过来。 纳兰静渊并没有立马凑上去,等过了片刻,他才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跟对面望着远处发呆的宋千玦说了声:“殿下,你醒了?除了肩上,还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吗?” 这话纳兰静渊原本没指望刚醒过来的宋千玦会回答他,谁曾想宋千玦竟顺着他的问话轻轻开口说道:“我心里不舒服,又酸又疼,比肩上的伤还要痛。” 比肩伤还要痛? 这下,纳兰静渊沉默了。 虽然他一向胆小怕事,懂得不多,经历的也不多,但他却仍旧觉得宋千玦的心大概是真的很痛,肩伤已经够可怕了,心却比肩伤还要厉害。 难道都是因为那个叫厉成的男子吗?女王这么喜欢他?也不知那男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能被女王看上,还如此痴心痴情,为他在梦里都哭成这个模样。 两个人一时无话,本就安静的山洞变得更加安静起来,半晌后,终于完全清醒过来的宋千玦在意识到自己刚才跟纳兰静渊说了什么之后,她有些不自然的将头扭到了另一边,然后用右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 还是纳兰静渊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他上前单膝跪在地上,微微俯下身子问宋千玦:“殿下,你饿不饿?要不要起来先吃点东西?对了,我在竹筒里煮了溪水,你渴不渴?” 宋千玦看了眼纳兰静渊:“你先扶我起来。” 睡着的时候还不觉得饿,这下醒过来自然是感受到了,宋千玦也不客气废话,她从纳兰静渊手里接过竹筒喝水的时候发现纳兰静渊一双原本细嫩漂亮的手上居然全是伤痕,多数都是擦伤,还有些别的细碎的小伤口。 等解决了口腹之欲,宋千玦总算恢复了些精神和力气,肩上的伤虽然还痛着,却比她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好多了,隐隐间还能闻到一股草药的味道。 难道这些都是纳兰静渊做的? 抱着疑问,宋千玦靠在干茅草堆成的软枕上有些狐疑地盯着纳兰静渊,问道:“我肩上的伤是你帮我处理的?” 纳兰静渊一听,以为宋千玦要追究他的不敬之罪,于是一张小脸立马垮了下去,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三分害怕:“请殿...殿下恕罪,当时殿下伤得太重了,我如果不处理的话,殿下很有可能会......” 剩下的话纳兰静渊没说完,要说出来那可是大罪,林木女王的存在对人族和万木族来说,那可是天神一样的人物,岂能让他们随意碰触? 见纳兰静渊一副害怕的模样,宋千玦心知这小子不定又想什么呢,于是她轻咳一声:“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有些好奇,你怎么会做这些的?你认得草药,还会包扎,还有这堆火,你不是没带打火石吗?怎么生起来的?啧啧啧,真厉害呵,和你认识这两天,我以为你除了哭就只会哭呢。” 没想到宋千玦会夸自己,纳兰静渊显然有些开心,毕竟还是孩子,他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宫中教我功课的师父是个很厉害的夫子,虽然我不喜欢他教的那些东西,但他的医术我却是欣赏的,夫子见我对行医感兴趣,便偷偷背着皇爷爷教过我几回,他还带我到山上去采过草药呢。” “所以,这些本事都是你从夫子那学的?” 纳兰静渊点点头,嗯了一声:“其实夫子还教了我好多东西,不过我天生愚笨,又胆小怕事,老是记不住,这识别打火石的办法还是先生带我去采草药的时候硬逼着我练出来的,不过我还是没学会如何生火,所以才弄伤了自己的手,不过,所幸我总算将火生起来了,殿下你知道吗?这可是我第一次生火成功,夫子要是知道了,他一定也很开心的。” 纳兰静渊的一双桃花眼本就漂亮,提起夫子的时候那双眸子愈发变得熠熠生辉起来,明亮照人,很是惹人喜欢,像一汪清泉,又像最纯真的孩童。 等纳兰静渊说完后,宋千玦对这小子的印象总算好转了些,说真的,在这之前,她是真的以为这小怂包只会哭来着,没想到,在关键时候,还挺厉害。 虽然不知道纳兰静渊跟他的夫子到底学到了多少医术,但宋千玦肩上的伤一日好过一日,因着两人完全不知道现在身处何方,所以两人也并没有要离去的打算,他们准备等勘察好周围的环境后再行动也不迟。 宋千玦和纳兰静渊经历生死的这几天,于他们二人来说自然是惊险无比,但对于新箩和汀雪以及皇室的人来说却是煎熬焦心的。 林木女王迟迟找不到踪影,就连小皇孙也失去了下落,身为国师的新箩最近可谓一个头两个大,心火旺盛的很。 他和汀雪纷纷暗中派了人去打探林木女王的下落,这么几天了却一个有用的消息都没有,还有小皇孙,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眼看着无虚崖的封印已经出现越来越多的裂痕,新箩现在是吃不下睡不着,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修复封印,他昨日去了一趟那里,耗费了自己许多心神才在封印之上增加了十分之一的灵力,再这样下去,很快,兽王与水族王就会从无虚崖破印而出了,如果他没在那之前阻止这一切的发生,那么,等待人族和万木族的将会是什么下场已经不言而喻。 兽族和水族一直野心勃勃想要一统四族,倘若不是天神化出了林木女王来平衡四族势力,只怕兽族与水族早就将人族覆灭了。 几百年前,兽族与水族企图为祸人间,抢夺地盘,虐杀无辜生灵,林木女王和新箩一再劝告二人却收效甚微后,于是林木女王便主动和新箩提出来,要将这二人封印起来,以儆效尤,否则兽族和水族将永远不会停止战争的发动。 新箩同意了林木女王的提议,只是没想到还未等他和女王一起封印这作害的二人,林木女王却因为让人族战死的将士们死而复生先耗尽了最后的神力,魂归了混沌。 女王魂归混沌之后,给新箩留下了一颗元灵珠,并告诉新箩,有一天她一定会再次回来,要他好好保护这元灵珠。 新箩谨记女王的嘱咐,但这消息不知怎的就被传到了兽王和水族王的耳朵里,他们找上门来准备对元灵珠动手。 新箩将二人引到了无虚崖下,再设计让二人被困,随后他便用自己的神力和元灵珠的力量联手在无虚崖设下了封印,四族之内,除他和元灵珠,再无人能解。 终于,四族之间的战争总算停息了下来,但让新箩伤心的是,元灵珠被兽王和水族王给劈成了两半,等他借助元灵珠的力量设下封印之后,元灵珠便不听使唤的裂成了两半,且掉入了时空光波里。 宋千玦与纳兰静渊在无人踏足的山野里又过了几日清静日子,这里仿若人间世外桃源,山洞的不远处有溪水,水里有肥美的鲜鱼,溪水的对面有许多甘甜的野果,倘若心中没有那些牵绊的凡尘俗事,这地方,宋千玦是真想永远留下来。 经过这几日的休息,她肩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纳兰静渊又学会了一门捉鱼烤鱼的手艺,一点都不像刚出宫门时的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皇孙了,倒像个山野里长成的小灵孩儿。 这一日,二人如往常那般填饱肚腹后,宋千玦不顾肩上的伤还没完全好起来便要去爬树,纳兰静渊以为是女王大人贪玩,于是连忙上前阻止:“殿下,你肩上的伤还没好,不能大动。” 宋千玦果然听话的停了下来,纳兰静渊以为自己的劝说起作用了,可没想到下一秒宋千玦便好整以暇地盯着他说道:“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这样吧,既然我不能来,那就你爬吧,我看过了,这棵树是这里最高最壮的树,你爬到最上面,肯定能看到周围的环境,你上去之后好好看看,走哪里才能回到皇城。” 宋千玦话还没说完纳兰静渊的神情已经完全蔫了下去,这么高的树他要是爬上去万一掉下来摔死了怎么办?而且女王还叫他看回皇城的路,难道...... “殿下找回皇城的路是想回去了吗?” 纳兰静渊问道。 听闻,宋千玦有些诧异地看了眼纳兰静渊:“怎么?听你这语气你不想回去啊?” 在宋千玦的注视下,纳兰静渊点了点头,垂下眸子小声地说道:“嗯,我不想回去。” 宋千玦不以为然的笑了一句:“真不想回去?怎么?你这小皇孙当野人还当上瘾了?” 纳兰静渊一听,一张小嘴瘪了瘪:“我在这当野人也比回去要做自己不想做的事舒服自在。” 宋千玦来了疑问:“不想做的事?依你的身份谁敢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纳兰静渊不说话了,仍旧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宋千玦这话其实也就顺口一问,她对这小屁孩的私生活没兴趣,她现在只想知道自己到底身处何方,虽然新箩找不到她让她很高兴,可她还得去找回去的路啊,她总不能一辈子就待在这地方了,她还有那么多事没和厉成,还有那么多话没跟厉成说,她可不想就这么耗死在这里。 虽然宋千玦极力躲避着新箩,但她却心知肚明,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事除了新箩或许就再无他人知晓办法了,可惜,可惜新箩那个家伙是不会放她走的,他只会洗去她的记忆,让她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然后将自己奉献给这个世界。 她不是林木女王,她没有那么伟大,也学不来。 眼见着纳兰静渊不吭声,宋千玦也懒得追问了,她只戳了戳纳兰静渊的胳膊,冲他努努嘴:“喏,赶紧爬,你放心,我就在下面看着你,如果你掉下来了,我会主动给你当人肉垫的。” 这几日纳兰静渊对宋千玦的话可谓言听计从,但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听宋千玦吩咐完后,纳兰静渊非但没有执行,反而问宋千玦:“殿下,难道这里不好吗?你为什么要出去?” 闻言,宋千玦不答反问:“那你呢?你难道就因为回去要做不想做的事情就想永远地留在这了?” “有何不可?逍遥自在,无拘无束,当个野人我也愿意。” 纳兰静渊一双桃花眼灼灼地看着宋千玦,神情很是认真,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在宋千玦眼里,纳兰静渊这番话纯粹就是小孩儿闹脾气,虽然她不想多言,可终究忍不住说教起来:“小子,这人世间呢,每个人都会有烦心事,每个人都有不想做而不得不做的事,你说你想永远留下这里,那好,我问你,在这山谷里,现在天气适宜,所以你我身上的衣物无须操心,吃的喝的,什么都有,那往后呢?等到了冬天你是不是要弄些防寒的衣物?可这些衣物在这荒山野岭哪有呢?所以你就得去打猎,但是你并不会,故此,在寒冬来临的时候,你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被冻死,另一种是被饿兽裹腹。” 宋千玦一番话说的相当接地气,也相当直击纳兰静渊的心灵,老实说,纳兰静渊从未想过这些事,他只是觉得这几日在这悠悠山谷里日子过得甚是快活,不用思虑那么多烦心事,所以才想留在这,眼下经宋千玦这么一提醒,一颗心顿时又凉了半截。 见纳兰静渊神色戚戚,宋千玦知他这是想明白了,继续劝慰道:“小孩儿,作为一个小姐姐呢,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人只要活在这世上一天,就会有一天的烦恼,如我刚才所说,就算是野人,也要操心一年四季的变化对他们生活的影响,你贵为皇孙,不用操心生活,上天自然就要让你操心别的,这就是自然界的规律,谁都逃脱不了,明白吗?” 纳兰静渊嗯了一声,垂着眸子盯着自己的脚尖,连肩膀都垮了下去:“我知道了,殿下。” “好,既然知道了,那你就开始爬树吧,我们要尽快找到回皇城的路,等把你送回去,我也该去做我自己的事情了。” 纳兰静渊瞪大了一双眼:“殿下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豪门契约:蜜婚100天》,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824 “我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不是林木女王,我有自己的事要做,拯救苍生这种劳心劳力的事情不适合我,就交给新箩大人去做吧,我没出现的时候,新箩大人一个人不是做得也挺好的吗?” 宋千玦一副无所谓的口吻,纳兰静渊听了摇摇头:“殿下,你说的不对。我出宫的前几日还偷偷听见皇爷爷和新箩大人商量无虚崖的事情呢,新箩大人为了这事已经操劳许久了,我觉得,新箩大人十分需要女王你的帮忙。” 新箩先前将宋千玦带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和宋千玦提起过无虚崖封印的事情,所以,宋千玦只晓得新箩要洗去她的记忆,却并不知道无虚崖封印已经破裂,兽王与水族王马上就破印而出。 纳兰静渊的话并没有引起宋千玦的心绪,她现在只一心想要回到自己的世界,这里的一切在她眼里都是与她无关的。 虽然纳兰静渊很是害怕爬这样的大树,但他到底念着自己是个男子汉,不能处处没用,于是一狠心一咬牙,就这么手脚并用的爬起了大树。 纳兰静渊在树上大汗淋漓,宋千玦却在坐在溪边的石头上甚是逍遥,她一边逗弄着水里的鱼一边头也不抬的高声给纳兰静渊加油。 “小孩儿,相信你自己,你可以做到的,加油!连鱼都捉了,小小一棵树算什么?我看好你哦。” 宋千玦声音洪亮,纳兰静渊气喘吁吁地挂在树上竟还十分开心,大抵是因着宋千玦鼓励他的话,他顿时觉着这爬树好像也没有他想象的那般恐怖。 然而,正当纳兰静渊擦完脸上的汗准备继续往上爬树的时候,一阵震耳欲聋“轰隆隆——”的声响从远处传了过来,紧接着整个大地都开始抖动起来,纳兰静渊死死抱着树干紧闭着双眼大声惊叫起来。 “啊啊啊!” 一时间,原本静谧安和的山谷惊鸟乱飞,虫声鼎沸,那延绵不绝地轰隆声像是要将头顶的这方天空轰塌似的,地动山摇的阵势仿若世界末日般。 宋千玦赤脚站在溪水里,一开始她以为是地震了,但她又隐隐觉得不大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只晓得该是有大事发生了。 在水里趔趄了几个来回,宋千玦总算上了岸,目光所及之处,所有的东西都在动,不过好在这天地变色的阵势并未持续多长时间,须臾后,大地渐渐平静了下来。 “啊啊啊啊!” 清脆的男高音还响在宋千玦的头顶,她这时终于记起,树上还挂着个人呢。 仰起头看着爬了半天距离树下还不到三米的纳兰静渊,宋千玦刚药开口问一句有没有事的时候,这人却先嚎叫着从树上掉了下来。 幸好宋千玦闪得快,否则,真要给这小子当人肉背垫了。 纳兰静渊从树上掉下来的时候,山谷里猛地又响起一阵山石滚落的声音,这回可不是别的地方了,而是他们身处的这地方,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人始终是渺小的,就算胆大如宋千玦,当她听到这声音时,都忍不住冷汗层层,第一个念头就是拉起地方的纳兰静渊往相反的方向跑去,连情况不敢多看。 纳兰静渊摔下来时屁股硌在了几块石头上,当即痛得他连喊都喊不出来,幸好没磕着其他地方,否则,说不准今天真要死在这里,只是还没等他缓和过来,便被宋千玦着急忙慌的给拉着跑路了。 无奈纳兰静渊的屁股实在疼得厉害,他双腿一动,屁股就跟挣扎似的,强忍着痛跟在宋千玦身后跑了几步,他实在挨不住了,路过一棵碗口粗的树干时他便使了吃奶的劲抱着树干说什么都不肯再动分毫。 宋千玦回过头来看他,他虚脱地摆摆手:“殿...殿下,我跑不动了,我,我屁股刚才摔着了,正疼着呢,你这么没命地拉着我跑什么?” “你刚才没听到这山谷里后来那一阵响动吗?” “听到了啊。” “那你还不跑?这山谷大概是被震坏了,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那些滚石随时都会砸下来要了你我的命,你这么惜命,不想死在这吧?” 闻言,纳兰静渊瞧了眼宋千玦,然后他便转过头去看先前发出阵阵响动的山体,轻声说道:“可是,可是已经没响了啊。” 宋千玦顺着纳兰静渊的目光看向先前那处崩塌的地方,顿时怔在了原地。 只见那处原本耸立着一座小山峰的地方已经赫然开阔,出现了一道悬崖,悬崖的对面仿若人间仙境般,鸟语花香,落英纷飞,有人生活在里面。 两个人一时间纷纷看呆了眼,竟不由自主的走到了悬崖边上。 片刻后,纳兰静渊忍不住感叹道:“真美。” 宋千玦嘴角带了丝笑意,嗯了一声,这是人类在面对美好事物时不由自主会露出的神情和向往的眼神。 然而,正当两人沉浸在这美景中无法自拔时,眼前的景象很快便消失殆净了,取而代之的是从遥远天空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人面飞禽像席卷而来的狂风迅速扫荡了这个世外仙境,他们掠过之后,只剩下哀鸿遍野,空气中隐隐飘着一丝血腥的气味。 一股极其不好的预感同时在宋千玦和纳兰静渊心里滋生出来,他们默契的彼此看了对方一眼,四目相对间,满是疑惑也满是担忧。 这些飞禽怎么会如此有组织的大规模出现呢?而且他们还伤了人,血洗了人族的村落,这样的事情自从兽王和水族王被封印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现在这些家伙卷土重来,丝毫不将四族签订的契约放在心上,那是不是意味着...... 宋千玦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这是她在零域第一次见到万兽伤人的场景,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场面会如此血腥,那可都是活生生的命啊,眨眼间就没了,先前的桃花源此刻也变成了尸横遍野的人间地狱。 怎么会这样呢?被刺激到的宋千玦不由自主的软了腿,她往后退了几步,一个踉跄没站稳跌坐在了地上。 虽说两人距离那村落距离尚算遥远,但纳兰静渊还是担心这些万兽会发现山谷里的他们,于是他一转头将心慌意乱的宋千玦从地上拉了起来。 “殿下,跑!快跑!我们得找个地方藏起来,决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们。” 宋千玦下意识的点了头。 于是,原本准备找回去方向的两人在慌忙中不得不再次胡乱逃命,等两人刚从那山谷的断崖上离开后,先前袭击人族村落的万兽一窝蜂似的涌进了山谷里,夹裹着巨大的兽群快速前行,所到之处,无一幸免。 像是酝酿多时的血雨腥风,万兽从山谷里呼啸而过,紧接着黑压压一大片又迅速移动其他地方,在藏身的山洞里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宋千玦和纳兰静渊才重又走了出来。 纳兰静渊颇为担忧的看着万兽留下的痕迹,一双秀气的眉紧紧拧起来:“京中一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否则,万兽是不敢在人界如此猖狂的。” “你要回去吗?” 宋千玦问道。 纳兰静渊点点头,他必须得回去了。 “殿下,你和我一起回去吧,虽然殿下一直和我说自己不是林木女王,但殿下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安护四族生灵本就是殿下与生俱来的使命,不管您再怎么逃避,这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和小孩儿相处了这么多天,宋千玦还从未在小孩儿脸上看到如此凝重又认真的表情,像是她如果再否认就是不懂事胡闹了似的。 但,小孩儿这招或许对别人有用,对宋千玦却是没用的。 她甚是不在意的轻笑了两声,扪心自问,她能胜任这份如此伟大的职业吗?当然不能了,至少现在她并没有献身精神,就算万兽肆虐人族又如何?她终归还只是个凡人,新箩和她说过,只要洗去了她的记忆,她便能恢复林木女王的神力,如果恢复所谓神力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恕她不能接受。 纳兰静渊见宋千玦这副神色自然知道她没将自己的话当回事,纳兰静渊是个单纯的,他有些着急起来:“殿下,您不能这样。” 宋千玦懒得与这人再费唇舌,她干脆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转而催促纳兰静渊赶紧找回去的路。 两个人不知胡乱走了多久,连绵的山峰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就在两人毫无头绪的前行了一天一夜,饿得头晕眼花之际,他们终于找到了一处村落,只是,这村子已经被血洗了一遍,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干涸的血液在地上画出了一幅幅诡异的图案,令人作呕的尸体堆叠的到处都是。 这样的场景让宋千玦止不住浑身微微颤抖起来,她想起了在那个世界里,那些惨无人道的恐怖分子肆意虐杀无辜性命的图片,虽然她从未身临其境,但只从图片却也能够感觉到那些人临死前的绝望和不解,明明他们只是好好生活着,怎么就无缘无故的要被处死呢? 本就没了力气,宋千玦搀着纳兰静渊的胳膊两人往后退了几步,忽然,感觉到自己脚下踩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宋千玦下意识地低头去看。 “啊!” 一声惊叫,宋千玦直接双眼一白,晕了过去。 纳兰静渊也被吓得狠了,当他看到宋千玦脚下踩着的那一截小孩手臂时,他浑身打了个冷颤,僵在原地没敢动,瞳孔却被放大了数倍。 眼看着天就要黑下来,宋千玦又晕了过去,一向胆小如鼠的纳兰静渊在此时做了个十分冒险的决定,他打算在这里休息一晚,没办法,他实在又累又饿,不能再往前了。 壮着胆子在被血洗的村落里找了个还算干净的角落,纳兰静渊将晕倒的宋千玦背到了农户家里的床上,这是全村唯一一户院落里和屋里没有血迹的地方。 原本的木门已经被撞坏了,纳兰静渊将院子里倒在墙边的独轮推车挡在了门口,又搬了些草总算将大门给堵上了。 等纳兰静渊忙完这些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农户家里有油烛,可他不敢点太多,只燃了一盏放在了屋子里,这是全村唯一的灯火,看上去令人心安又令人害怕。 村子除开他俩已经彻底没了活人,到处都是尸体,就像传说中的鬼城。 宋千玦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她双眼呆滞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等纳兰静渊将油烛拿近了才看大这人睁开了眼睛。 “殿下,你还好吗?要不要喝口水?” 纳兰静渊担忧的看着宋千玦,一张青涩的脸有些憔悴,那双眼却仍是明亮的。 “这是哪?” 宋千玦问道。 纳兰静渊一边将宋千玦扶起来靠在床头一边给她递了杯水:“这是先前的那个村子,我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准备休息一晚再走。” “你是说,我们还在村子里?” 宋千玦瞪大了双眼,似乎不敢相信,胆小的纳兰静渊真的在这里住了下来。 “对,不过殿下别担心,我已经把门堵上了。不过短时间里应该不会再有谁来这村子里,所以,我们只要小心些,暂时就还是安全的。” 纳兰静渊的话让宋千玦微微放了些心,紧绷的神经也总算松懈了些,一泄了力气便感觉到饿了,前胸贴后背的那种饿。 “有吃的吗?” 摸了摸自己饿扁的肚子,宋千玦挣扎着想要从床上爬起来,没曾想话音刚落还没等她脚落地又是一阵天晕地旋,都是饿的。 于是纳兰静渊连忙将自己先前特意给宋千玦留下的饭菜从厨房端了过来。 看着盘子里的饭食,瞧着虽不甚新鲜,却还是能裹腹的,到了这时候,宋千玦也顾不上好不好吃了,她当野人的这几日已经彻底将胃口调换了,只要能吃就行,她已经没有别的要求了。 嘴里包着一口埋头,手里捏着筷子,宋千玦一边狼吞虎咽着一边抬眼看向纳兰静渊,含糊不清地问道:“这些饭菜你从哪弄的?” 话音落下,还不等纳兰静渊回她,宋千玦便已经开始后悔自己的失言。 这些东西,除了是这里之前的村民留下的,还能有谁? 果然,纳兰静渊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虽不想说起,却仍旧和宋千玦解释:“这是我从这户人家的厨房里找到的,想来,万兽来屠村的时候家里的人还没吃饭,都只做好了放在锅上。” 825 说到这,纳兰静渊顿了顿,紧接着他苦笑一声:“没想到,今日竟被我们捡了顿便宜饭菜。” 这下,宋千玦也吃不下去了,她忽然就觉着没了胃口,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堵在她心口,让她难受的很。 一时间,昏暗的屋子里变得沉默起来,这种沉默是令人煎熬的,容易让人产生窒息般的幻觉。 末了,还是纳兰静渊先打破了这份沉默,他从摇曳的烛火里抬起头来注视着宋千玦,清亮的眸色像是沉了一汪流淌的雪水。 看着这双眼睛,宋千玦忽然想起来,这小孩儿第一次对她笑的时候,他探着半截身子倚在窗边笑眯眯地去看天上的月亮,小孩儿的眼本就生得好看,脸上只要稍微带点笑意便眼角眉梢都翘弯弯的,像明亮的月牙,招人喜欢。 而这或许也正是宋千玦为什么明明口口声声说不会管纳兰静渊,不会救他却又在遇到饿狼的时候自己挺身站在这孩子面前,她想,这大概就是原因吧,或许是,又或许不是。 每当她看到这双眼睛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想要保护这眼睛的主人,她喜欢看这小孩儿笑,喜欢他眉眼弯弯的模样,像只小奶狐。 宋千玦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对纳兰静渊的感觉,后来她想了想,终于想起来她和风春一起在m国的那几年,风春曾经疯狂的喜欢过一个年级比她小的小男明星,那小明星相貌甜甜,笑容甜甜,说起话来软乎乎的,让人恨不得捏上一捏,惹得风春那段时间只要看到有关小明星的新闻都会露出姨母般的微笑,那时候宋千玦不懂,问风春年纪一大把了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小男生。 风春斜睨了她一眼;“你不懂,我这不叫喜欢,叫爱护,我是姐姐粉,姨母粉,我可是把小甜豆当弟弟疼的。” 那是宋千玦第一次知道原来追星还可以当姨母粉,彼时宋千玦不理解风春的感受,但现在她却懂了,她想,她是拿纳兰静渊当弟弟的。 一个想让她保护的弟弟。 “殿下,你在想什么?” 忽地,纳兰静渊伸手在宋千玦眼前晃了晃,女王已经怔怔地盯着他看了他好久了,纳兰静渊的脸上忍不住升起一抹可疑的红色。 一个激灵回过神,宋千玦倏而冲纳兰静渊往前凑了凑,然后她在纳兰静渊不解的目光里轻轻捏了捏人家的脸颊,惹得纳兰静渊一张小脸瞬间爆红。 “殿...殿下......殿下这是做什么?” 宋千玦仍旧只是笑,并不回纳兰静渊的话。 啧,真是奇怪了,她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孩儿这么可爱呢?真想把这人团吧团吧抱在怀里好好揉一顿。 虽然两人身处这尚算干净的屋子里,但四周还是隐隐能闻到血腥味,原本紧张的氛围被宋千玦这么一动,顿时缓和了不少,纳兰静渊终于不再紧绷着了。 调戏完软乎乎的小可爱,宋千玦问道:“你刚才想和我说什么?” 坐的离宋千玦远了些,纳兰静渊一副警惕的神情盯着宋千玦,暗自小声嘀咕道:“女王殿下怎么能如此举止轻浮呢?” 纳兰静渊声音小小的,宋千玦没听到,于是她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纳兰静渊抬起头来:“我说,新箩大人可能出事了,还有皇城,兽族在人间如此肆虐,我们这一路走来却没有看到任何人族的战士,这说明,皇城一定出事了,否则皇爷爷和新箩大人是不会放任兽族如此的。” 宋千玦哦了一声:“所以,这就是你急着回去的原因?” “对。” “你不是怕死吗?” “怕死就不回去了吗?皇城出了事,我的亲人朋友都在那里,我不会丢下他们不管的。” “可是,如果真如你所说的那样,你现在回去能为他们做什么呢?”宋千玦顿了一下:“不过是自找死路罢了。” 宋千玦的话似乎说到了纳兰静渊的痛处,他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紧攥着拳头,狠狠咬着牙,直勾勾地盯着宋千玦。 “就算是死,我也要回去,我要和他们在一起。” 闻言,宋千玦眼里的那点儿柔和之意不见了,她极轻极轻的冷笑了一声,似乎并不将纳兰静渊要与皇城同生共死的心意放在心上。 纳兰静渊自然听到了宋千玦那声冷笑,但他毫不在意,他只注视着宋千玦的目光,跟她说道:“新箩大人现在一定很需要殿下,殿下跟我一起回去吧。” 闻言,宋千玦想也没想便拒绝了:“我说过很多遍自己的立场了,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等把你送到有人的地方,我们就分开吧。” 纳兰静渊没想到宋千玦会如此坚定自己的想法,他一时着急起来,红了脖颈,说话的时候连殿下都直接不称呼了:“为什么?你明明就是林木女王,可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救救这些无辜的生灵呢?难道看到这些惨像你就一点都不心痛吗?” 面对纳兰静渊的质问,宋千玦想了想,点点头,嗯了一声:“嗯,我的良心一点也不痛。” 这下纳兰静渊是真被气着了,他怒视着宋千玦:“你...你的心肠也太硬了!枉我还一直以为林木女王是救苦救难的菩萨,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只图自己高兴的自私自利的人罢了,什么神灵!都是骗人的!” 闻言,宋千玦从一开始的解释到现在她干脆沉默不言了,她很想问问纳兰静渊,她救了这些与她没有半点关系的人,那谁来救她呢?如果要救这些人就必须舍弃她所有的记忆,她想,她做不到。 宋千玦的脸色沉了下来,纳兰静渊后知后觉自己似乎说话没了分寸,但他也并不打算道歉,在他眼里,这个女王殿下实在太没人情味了,他虽然胆小怕事,却也自小就被夫子教育,一个人能力有多大,责任便有多大,林木女王本就担着平衡四族势力,守护天下苍生的使命,她万不该逃避。 纳兰静渊将头扭到了一边,不再理会宋千玦,转过身在屋子的柜子里又翻出来一床被子,随即便裹着被子躺在角落里睡下了。 宋千玦一直静静地看着纳兰静渊这一串动作颇为恼火,她盯着小孩儿的后脑勺,心想道:这小孩儿可真不识好歹,竟然话说她自私自利?怎么说她也救了他两回,说话也太不给面子了。 翌日。 说是好好休息一晚,其实两人都没怎么睡,小孩儿还是不愿意搭理自己,宋千玦也不与他计较,她并不期望谁能理解自己,所以也并不感到难过,事关她的人生,别人又怎么能懂呢? 出了村落,两人沿着小路又走了半天,在太阳落山之前,终于又看到了人族的痕迹,只是,站在山顶上的两人这回谁也没有生出半点高兴的心思来,从山顶看下去,山脚下人族生活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片残垣废墟,甚至还有没离去的兽族在山脚下撕扯争抢着人族的尸体。 纳兰静渊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宋千玦见他这样,心知小孩儿心里一连几日都难过的紧,若是再不想些办法,只怕小孩儿的心里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迟早要崩坏的。 就在宋千玦想办法希望让纳兰静渊心里好受一些的时候,这时不远处忽然传出了一声小小的女孩子的哭泣声。 两人同时怔了怔,随即默契的看了彼此一眼,一点头,谨慎的朝哭声的来源寻了过去。 两块一人多高的大石头相互靠在一起,下面是几丛茂盛的灌木,但从外面被动过的痕迹看,这灌木丛里肯定有人藏着,似乎是察觉到有人靠近了,灌木丛里此刻已经没了声音,寂静一片。 宋千玦屏住了呼吸,纳兰静渊却轻声冲灌木丛问了一句:“里面有人吗?” 半晌,无人回应。 “难道我们刚听到的哭声不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吗?” 纳兰静渊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敢确定。 宋千玦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自己故意大声说道:“算了,这里没有人,我们走吧。” 说完,宋千玦拽着纳兰静渊大步离去。 在两人走后,正如宋千玦所预料的那样,灌木丛里过了片刻悄悄探出个扎着两个小团子的脑袋来,藏身在岩石后的纳兰静渊看到,那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暗红色的斜襟小裙子,露出来的手腕上因为灌木丛荆棘的关系被刮伤了,一条条血红的伤痕在小女孩嫩白的手臂上分外醒目。 见人终于肯露身,怕人再跑了,宋千玦连忙从石头后走了出来,那小女孩儿一看他俩还没走,小脸一惊,转身就哭着要跑。 纳兰静渊猜这孩子一定是被吓坏了,他放轻了声音几步跟上去,轻易拦在了小孩儿面前,抓住了人家的胳膊。 小孩儿却以为这人要吃她,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挣扎,对着纳兰静渊又哭又挠,嘴里一边呜咽一边叫喊着娘亲。 宋千玦站在一旁看着纳兰静渊帮不上忙,于是她索性转过身去查探周围的环境,谨防被兽族发现。 将小女孩儿的环在怀里,纳兰静渊放缓了语速,放轻了声音,一边轻轻拍着小女孩儿的背部,一边安抚道:“小孩儿,不哭了好不好?哥哥是好人,哥哥不会伤害你的,你别哭了,安静,先安静下来好吗?” 许是纳兰静渊长了一张十分亲善的脸,小女孩儿在他的安慰下终于渐渐安静,泪眼婆娑的盯着两人问道:“你们是人族的吗?” 纳兰静渊点了点头。 见此,小女孩儿的嘴又向下瘪去,终于,还是没忍住再次哭起来,含糊不清的唤了纳兰静渊一声哥哥,紧接着扑在他怀里十分可怜的哭诉道:“哥哥,我...爹娘...爹娘没有了,村子里的人都没有了......我好害怕...他们...他们吃了好多人......”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经历这样血腥的场面,给她心灵造成的影响可想而知,纳兰静渊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安慰小孩儿,他只能将她抱得紧了些,说道:“没事了啊,有哥哥姐姐在呢,哥哥姐姐会保护你的,没事了没事了,不哭。” 宋千玦面无表情的盯着蹲在地上的两人,听纳兰静渊的意思是,他要带着这孩子上路? 有没有搞错啊?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哪里来的勇气去照顾别人?要不要这么圣母? 小女孩儿还在哭哭啼啼,宋千玦也不好当着孩子的面说什么,她只好用脚尖轻轻踢了踢纳兰静渊的鞋子。 察觉到动静,纳兰静渊不解的回过头去看宋千玦。 “你跟我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闻言,纳兰静渊不放心的看了眼小女孩儿,叮嘱道:“你先等一下哥哥,哥哥马上就过来,好吗?” 许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依偎处,小女孩儿不肯轻易放开纳兰静渊,扒拉着他的肩膀不肯让他走,见状,宋千玦在一旁看着远处故作严肃的轻咳了一声。 那小孩儿听到了,怯生生地看了眼宋千玦,然后不甘不愿地放了自己的手。 树下。 “小皇孙,你不要告诉我,你准备带着这孩子上路。” “不然呢?难道殿下要丢下她吗?你也看见了,这个村子已经只剩下她一个孩子了,如果我们不带上她,被那些兽族的人发现了,她必死无疑。” “可是你带上她,如果遇到了兽族的人,谁来保护她?是你还是我?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就是个凡人,不是什么神灵女王,一旦和兽族的人交手,我谁也救不了,我们三个必死无疑。” 宋千玦的神情从来都没有这么严肃过,在纳兰静渊眼里,她看着他的目光写满了自私自利。 攥紧了自己的手,纳兰静渊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憎恨无能无奈的自己,他后悔从前夫子教他武艺之时他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脱,假如当初他哪怕只学了夫子一半的能耐,也不至于落到如此手无缚鸡之力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地步。 尽管知道自己接下来说的话可能有些怂,但纳兰静渊已经顾不得许多,反正一开始他和女王相遇时他求的不就是庇护么? 于是,宋千玦便眼睁睁看着纳兰静渊的神色从一开始的气愤,到努力克制想要和她理论再到最后隐忍下一切情绪,只为带上那孩子一起走。 宋千玦的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受,她想要看着这孩子对她心无杂念的笑,而不是因为有求于她而不得不笑,那样讨好的笑容已经变了味道,尽管依然撩人,但宋千玦到底是心疼了。 对她来说,纳兰静渊更像邻家的弟弟,对自己的弟弟,作为姐姐,哪有不疼的呢? 826 “殿下,带上她吧,你看她多可怜,如果我们就这么不管她,她会死的。” 闻言,宋千玦苦笑了一声,像纳兰静渊这样长大的孩子,他的世界总是善良单纯的,看见弱小就想要帮助,看到不公就想要伸张正义,自以为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却殊不知有些事是无法用简单的黑与白形容的。 就像此时此刻的宋千玦在纳兰静渊眼里,大概就是个自私自利又铁石心肠的女人。 见宋千玦叹完气后依然还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模样,纳兰静渊只好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他知道宋千玦喜欢自己的,否则也不会三番五次不顾危险地救他性命。 往前凑了一步,纳兰静渊离宋千玦又近了些,他才十七岁不到,个子还不高,只能将将与宋千玦保持平视,只见他微微瘪瘪嘴,转而轻轻扯住了宋千玦的衣袖,将小脑袋一歪,盯着宋千玦的眼睛笑起来。 此时夕阳西下,纳兰静渊背对着远处山峦上的晚霞,黄昏里有山风从远处吹来轻拂在两人的身畔,四周很安谧,小孩儿就那么眉眼弯弯地注视着宋千玦,虽什么话也不说,只看着人,也已经足矣让宋千玦妥协。 这样的感受太美好,宋千玦到底不忍心让纳兰静渊失望,她答应了。 看着纳兰静渊眼色里有计划得逞后的得意,宋千玦后知后觉发现这小子居然故意撩她,最重要的是,她还没出息的中招了。 不过,那又怎样呢?反正现在已经这样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个世界停留多久,既然身边有如此美好的难得让她心生保护的人,那就拼尽全力去保护他吧,不是连饿狼都杀过了吗?再坏也不过一个死字,死了倒好,活着却不容易。 夜色四合。 宋千玦也不敢在此时下山去,只能在山上找了处尚可的山洞,那小女孩儿大抵知道宋千玦似乎不大喜欢她,于是她一整晚都依偎在纳兰静渊跟前。 找了些野果,又猎了只野兔,简单的裹腹后,宋千玦终于抬眼看向了小女孩,问她:“小姑娘,你知道这里离皇城还有多远吗?” 原本宋千玦问这话只是为了缓和气氛,她也没真想着这孩子能回答她,谁知这小姑娘居然就真知道。 但,小姑娘却不是对她说的,而是在听了她的问话后转了头去看纳兰静渊:“哥哥,你们要去皇城吗?” 纳兰静渊瞥了眼宋千玦,点了下头,嗯了一声。 听闻,小姑娘脸上的神情顿时紧张起来:“不!你们不能去那!” “为什么?” 纳兰静渊问道,他还想回皇城一探究竟呢,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新箩大人怎么会如此容忍兽族对人族犯下这般罪孽?他必须得回去。 小姑娘眼眶一红,带着哭腔说道:“皇城已经被兽王占领了。” 像晴天霹雳,又像早已预料到,纳兰静渊连日奔波的疲累神色在此刻又晦暗了几分,他忽地站起身往后踉跄了几步,周围的一切都天晕地旋起来,要不是宋千玦眼疾手快搀住他,这会人已经倒下去了。 “大哥哥,大哥哥你怎么了?” 一旁的小姑娘也着急起来,连忙跑上前去担忧的仰起头看着纳兰静渊。 纳兰静渊闭上眼缓了一下,随后用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安慰道:“哥哥只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没事的。” 扶着纳兰静渊坐靠在山壁上,宋千玦找了些干枯的茅草垫在了他背后,希望他能感觉舒服点。 宋千玦在心里分析了一下,如果小女孩儿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们现在回去就是自投罗网,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阻止纳兰静渊回去,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送死。 想到这,宋千玦又想起新箩来,这人不是神通广大的国师么?都能跨越时空光波和维度将她抓来这里,按理说,这人不该轻易就死了吧? 瞥了眼一旁红衣的小姑娘,宋千玦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再次开了口:“小丫头,姐姐问你啊,你知道新箩大人吗?” 小丫头抬起眼皮睨她一眼,嗯了一声,随即又低下头去,情绪非常失落。 这样挤牙膏似的一问一答宋千玦十分恼火,但眼下的情况又不允许她像对待一个成年人那样,于是她只好尽量放缓了自己的语速,揉了一把自己的脸,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凶神恶煞后才重又问道:“兽王和水族王不是被封印了吗?怎么会出来呢?” 说到这个,小姑娘顿时变得有些气愤,她攥紧了小拳头,语气颇为埋怨:“还不是因为那个林木女王不肯和新箩大人一起修复无虚崖的封印,才导致封印被兽王和水族王给破了,新箩大人为此还受了重伤,至今还下落不明,至于那个林木女王,我听从须弥山逃出来的人说那女王不知为何原因,其实早就不在须弥山上了,她抛弃了她的子民,不顾四族生灵的安危,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新箩先前只和宋千玦提过要她尽快恢复的事情,却并未和她说过到底是什么,她一直以为零域里的四族在新箩的管理下至少是相安无事的,从没想到那被封印的兽王和水族王会破了封印出来。 听小姑娘说这一切都怪林木女王,宋千玦沉默了,而真正让她担心的是新箩现在究竟怎么样了,如果她到最后找不到回去的办法,便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新箩身上,如果这人死了,那她岂不是要永远留在这里? 见宋千玦不说话,小姑娘以为她同意自己的观点,也觉得那林木女王是个不懂事不讲道理不负责任的家伙,于是愈发悲切起来,嘴里嘟哝道:“人族已经彻底完了,现在零域变成了兽王和水族王的天下,我们真的完了,那个林木女王不是守护四族的神灵吗?她怎么能自己走了呢?都怪她!要不是因为她,新箩大人也不会在强行修复封印的时候受伤,兽王和水族王更不会借着新箩大人受伤的时候破印而出,人间也不至于血流成河!” 小姑娘的话一串串吐露出来,连停顿都不带,宋千玦被说的有些懵,她惶惶然回过头去看纳兰静渊,她想知道,因为的自己一意孤行,是不是真如这小女孩儿说的那样对零域的生灵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可惜,后者和她一眼,神色迷茫而痛苦。 宋千玦渐渐低下了头,一切好像都陷入了死局里。 零域变成兽族的天下,会成为什么样呢? 如果她现在回去皇城寻找新箩的话,还能找到吗? 就在宋千玦胡思乱想之际,红衣小姑娘忽然看向她,说道:“小姐姐,现在皇城已经被兽王占领了,我们不要去皇城了好不好?从我们村子开始,兽族经过的每一个地方人族的人都会被杀戮干净,不留一个活口,要是他们发现了我们,我们一定会死的。” 小姑娘说话头头是道,条理清晰,丝毫不像个七八岁小孩儿能说出的话,宋千玦有些奇怪,于是问她:“小姑娘,你知道这里距离皇城还有多远吗?” 小姑娘想了想:“骑快马的话还需要八个时辰才能到皇城。” “那这些有关林木女王和新箩大人的消息你们隔着皇城这么远,是怎么知道的?” “我爷爷是村里的教书先生,他每天都会走很远的路去驿站的国纸上关注皇城的消息,然后回来说给我们听,这些消息是爷爷两天前从国纸上看到的,这些消息是国纸的锦书大人在兽王还未完全攻进皇城里让各处的驿站负责人发来的,希望借此能让人族找地方躲起来,谁知,还不等我们躲藏,兽族的人就已经到了,我们村子里的,只剩下我了。” 小姑娘说着眼看又要哭起来,宋千玦不知该如何安慰,于是低着头沉默的想自己的事情。 依着小姑娘的述说,那么可以推断兽王和水族王或许是三天前破印而出的,如此一来,她和纳兰静渊在山谷里感受到的那阵轰隆声和地动山摇,难道就是兽王出来时弄出的响动吗? 也就说,才三天的时间,兽王已经让手下将人族肆虐一光了。 夜深。 红衣小姑娘到底是孩子,经了这许多事虽心下难受,到底还是受不住困意来袭,在和宋千玦抱怨完他们那不负责的女王后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宋千玦怕她冷,又将火烧得旺了些。 纳兰静渊总算缓了过来,他在宋千玦旁边坐下来,轻声问道:“殿下,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闻言,宋千玦一怔,她知道,这小孩儿是在试探她现在是否还保持最初的选择。 如果,如果她说是,这孩子大概会从心底里开始讨厌她吧。 想了想,宋千玦不答反问,她看着纳兰静渊:“小孩儿,那你呢?皇城已经不能回去了,你接下来准备去哪里。” 小孩儿一听宋千玦说皇城不能再回去,登时来了脾气:“谁说皇城不能回去了?那是我长大的地方,我的一切都在那里,我怎么能不回去呢?就算...就算现在不行,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是要回去的!” 纳兰静渊情绪有些激动,宋千玦慢慢垂下眸子哦了一声,小孩儿的一切都在皇城,所以他总要回去,那她呢?她的一切都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她还能回去吗? 见宋千玦不说话,纳兰静渊往前凑了凑:“殿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你还打算自己走吗?” 沉默了片刻,宋千玦忽而轻笑一声,偏过头去看纳兰静渊,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说道:“我们的小皇孙这么招人喜欢,我怎么能放着你不管呢?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只要我活着。” 宋千玦虽脸上带着笑意,但她却用一种无比认真的口吻对着纳兰静渊许下了承诺。 这是宋千玦快三十年的人生里对别人许下的第一个承诺,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像是某种情绪到了,自然而然就说了那样的话,她想,如果要自己亲眼看着这孩子受苦,她该是也会疼的。 纳兰静渊显然没想到女王殿下会对他说出如此的话来,他竟一时愣住了,不知该做如何反应,明明,明明这人说过,快要到皇城就要跟他分道扬镳的,眼下却又如此许诺他,难道说,女王殿下终于肯担负起自己的责任,她想通了? 想通?宋千玦该想通什么呢?难道该想通她的到来只是为了这里的生灵,然后再彻底失去自己吗?不,她从来没有那么想过,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她说过了,她是她,林木女王是林木女王,她之所以会对小孩儿许诺,也只是因为他是纳兰静渊,是她想要保护的人,与旁的东西,没有半点关系。 眼见着小孩儿露出一副惊愕的表情,宋千玦的心愈发柔软也愈发坚硬起来,如果这是上天安排的缘分,就让她如愿以偿把这个小可爱弟弟一直守护下去吧。 宋千玦的脸在篝火昏暗的光线里忽明忽暗,纳兰静渊怔怔地瞧着她的侧脸轮廓,一时没忍住,终究将疑惑问了出来:“殿下,你想清楚了?” 宋千玦笑了笑,不予回答:“好啦,我们来商量眼下该怎么办吧。” 纳兰静渊点点头,神情慎重起来:“皇城是肯定暂时不能回去的,我们也不能贸然下山,否则很危险,这小丫头不是说新箩大人受了重伤下落不明吗?不如我们去找新箩大人吧,只要找到他,总还有希望的。” “可是,天下这么大,我们到哪里才能找到新箩大人?” 纳兰静渊拧了一回眉:“我知道有个地方,但我不能确定是否真的能在那找到新箩大人,所以,我们只能试一试,不能抱太大希望。” 翌日。 屡屡晨曦挂在山洞外的青藤上,温暖而安谧,如果不是知道山下发生了那样惨烈的事情,这该是个很好的清晨。 纳兰静渊一晚上都没怎么睡,一双眼因为没休息好的缘故有些红,但他的精神却出奇的好,宋千玦有些担忧他,她知道,纳兰静渊这是靠他心里那股想要找到新箩重回皇城寻找亲人的力气在强撑着他,如果没有这个念头,纳兰静渊该是早就倒下了。 827 简单的裹腹后,纳兰静渊独自一人出了山洞,他站在山顶上遥遥的看着皇城的方向,他问自己后悔吗?为当初偷偷跑出来现在只剩下自己一人后悔吗? 他想,他是后悔的。 兽王会将皇城的人族如何处理呢?会羞辱杀了他们还是奴役他们?此生他还能见到自己想要见到的人吗? 从前纳兰静渊其实是有些埋怨自己爹娘的,他总觉得,爹娘好像更爱大哥和二哥,对于他这个未曾让家族光耀门楣又胆小如鼠还不听话的小儿子鲜少过问,更多的时候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他做了什么好的还是坏的,他们好像都不关心,只要他没违法乱纪,伤天害理,爹娘永远都不会像责备大哥二哥那样管教他,只跟他说,就算他碌碌无为一辈子,爹娘也会养着他。 那时候纳兰静渊不懂,只以为爹娘认定他这个小儿子是无用的,所以他们不在乎他,不期望他,哪有男孩子让爹娘养一辈子的呢?难道他在他们眼里就如此没用吗? 后来,夫子无意间知道了纳兰静渊这样的心思,他教导他说:“你爹娘并非不疼爱你,反而恰恰是极其疼爱你。每个人生来就不同,你大哥二哥天生体魄强壮,英武不凡,所以你爹娘将家族的荣耀放在了他们身上,而你却体弱多病,胆子又小,正因如此,他们才会放任你这个最小的儿子可以心无大志,可以永远像个孩子一样长不大,可以永远赖在他们身边一辈子,只要你过得开心快乐,他们就满足了。” 彼时纳兰静渊并不懂得先生所说的话,他只知道爹娘反正是偏心的,但自从出了皇城后,这一路上他都在想着自己从前在家中的一切,他想起自己小时候总是爱生病,有一年冬天他发了高烧,整整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是爹娘衣不懈带的守了他三天,他醒来的时候娘亲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哭着叫他渊儿...... 想起皇城里种种,纳兰静渊一时心绪难平,他眼眶发红,鼻尖泛酸,胸口堵着一团东西亟待发泄,以后,以后他还能见到爹娘吗?还能见到夫子吗?家园已经没了,还回得去吗? 宋千玦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纳兰静渊身后,她看着小孩儿略显单薄的背影没有言语。 依着纳兰静渊的意思,宋千玦不得不带上了红衣小姑娘一起上路,皇城是不能去了,纳兰静渊说要带宋千玦去找新箩大人。 第二天傍晚。 三个人在须弥山十里之外的雾湖胆战心惊的停了下来。 宋千玦认出这片湖,她问纳兰静渊:“这不是去须弥山的路吗?” 纳兰静渊点点头:“夫子曾经和我说过,须弥山是四族里神灵所在的地方,所以,我想,就算兽王拿下了王城,这须弥山他一定不敢轻易进犯,就是不知道我猜的准不准,新箩大人究竟在不在这里面。 “如果他在的话,就能拯救人族吗?” 宋千玦有些不解的看着纳兰静渊,这孩子难道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须弥山和新箩身上了?那万一新箩不在这里怎么办?万一新箩已经受伤过重死了怎么办? 似乎对宋千玦的疑问有些讶异,纳兰静渊用同样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宋千玦,片刻后,他一双眉轻轻拧起来:“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带殿下去找新箩大人,是希望殿下能和新箩大人像从前那样一起守护四族安平的,这么重大的责任新箩大人一个人怎么可能完成呢?他需要你的帮助,殿下。” 到底受不住纳兰静渊这样的目光,宋千玦移开自己的视线,小小的呼了口气, 得,她跑了这么远,平白受了这么多苦,到头来,竟还是逃不脱,难道真要她为了所谓的四族生灵而放弃自己的一切吗? 纳兰静渊的表情很紧张,一瞬不瞬地盯着宋千玦,生怕错过她脸上每个反应,见宋千玦似乎很是为难,又很无奈,纳兰静渊想了想,终于问出了困惑自己多时的那个疑问。 “殿下,你,为什么不喜欢成为林木女王?” 没想到纳兰静渊会突然问起自己这个问题,宋千玦怔了怔,看着纳兰静渊的双眼,随即她玩笑似的捏了捏小孩儿的脸:“没有为什么,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如果是为了你,好像做出那样的选择就不那么痛苦了。 自然,这话是宋千玦没说完的那后半句。 就在方才的某一瞬间,宋千玦忽然想通了,与其说想通,不如说她终于接受了现实,接受了自己这长久以来徒劳无功的一切,刚开始下定的决心,终究还是无法坚持了。 越接近须弥山,遇到的兽族越多,战火还在继续,路上随处可见人族的尸身,宋千玦一行三人躲在雾湖的小山林里不敢轻易现身。 如此血腥又残暴的一路情景,好在三人已经见识过,是以虽心下难受,好在并未崩溃,红衣小姑娘强忍着眼泪趴在纳兰静渊的背上,宋千玦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二人,只好沉默。 墨蓝的深空上一轮皎洁的月亮照亮了零域的天地,宋千玦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月光,祈祷着千万这月光千万不要消失,否则,他们这赶夜路的三人就危险了。 宋千玦这样的念头还未来得及落下,山路旁的灌木丛里忽地传来了一声野兽的低吼。 三个人的心同时一惊,宋千玦缓缓蹲下身将小腿上的匕首抽出来捏在了手里,谨慎的看向四周,然后以手势示意纳兰静渊背着小姑娘赶紧走。 纳兰静渊背后冒出一层冷汗,脚下的速度愈发快起来,宋千玦紧盯着身后的灌木丛,连手都在发抖,她在想,如果他们在这里被发现...... 到了生死一瞬的那一刻,纳兰静渊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那样的力气,他背着小姑娘在前面不要命似的狂奔,脸被旁边的刺枝刮花了也不在乎。 “呜...” “嗷...” 又是几声野兽的低吼,这回离他们的距离又近了些,宋千玦甚至能听到草丛里传来的声响。 谁也没有在这个时候说话,都只屏住了呼吸全力往前,乞求能尽快摆脱这些兽族,但,他们又谁都明白,这样的追逐赛不过只是拖延时间罢了。 脑后一凉,宋千玦下意识的往前趔趄了一步,随后她看也没看身后是什么,只凭直觉双手往后一伸,然后便抓住了某个东西的前肢。 那东西一击不中,眼见着自己又被缚住,瞬间恼羞成怒,宋千玦使力将它丢在地上转过身的同时,那东西竟又从地上弹了起来,冲着宋千玦张开血盆大口扑了上来。 说时迟那时快,宋千玦将匕首在空中划开一圈弧度后从侧面向着野兽的脖颈扎了过去,电光火石间,那野兽终究怕着宋千玦手里的东西,身子从空中落地的时候因为要躲着宋千玦的匕首便落在了一旁的空地上,宋千玦这才逃过一劫,不至于当场被野兽的利爪伤到。 纳兰静渊自然听到后面的动静了,但他并未停下脚步,反而咬着牙背着红衣姑娘跑得更快了。 草丛里浓重的呼吸声越来越多,宋千玦敢肯定,她现在一定被这些家伙包围了。宋千玦不在往前跑,反而在这片空阔的地方停了下来,她转过头迅速看了眼身后,已经看不到纳兰静渊的身影了,不知道那小孩儿现在跑哪里去了。 宋千玦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隐隐从心里泛起了一丝酸涩,她能为小孩儿做的就这么多了,如果她今天死在这里,她只希望,自己的灵魂能回到那个世界,她想要再去看一看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些人,她的儿子,她的爱人,她的朋友们...... 纳兰静渊气喘吁吁的将红衣小姑娘顺着山道上的小路背到了湖边一个暗亭下的竹林里,他跟小姑娘说道:“哥哥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既然你穿着红衣,我就你红衣吧,红衣,你听哥哥说,哥哥现在要上山去救姐姐,你自己在这里一定要乖乖的,千万不要出来,如果明天哥哥或者姐姐都没有来找你,你就自己沿着这竹林的深处一直走下去,如果运气好的话,你会活下来的。” 这竹林的去处是纳兰静渊曾经无意中发现的,要不是他方才慌不择路也找不到这地方,这里说不上安全,但却比兽族占领的皇城安全的多,他懊悔不已,如果自己早点想到这个地方,或许他们就不会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了。 红衣小姑娘见纳兰静渊要走,一伸手便拉住了他,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落下来:“哥哥,你别走。” 轻轻别开小姑娘的手,纳兰静渊最后看了她一眼,问道:“哥哥刚才和你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了,知道吗?” 小姑娘点了点头。 见状,纳兰静渊再不多做耽搁,他只知道,自己将宋千玦一个人留在了那样危险的境地,他现在必须去救她。 正如宋千玦所预料到的那样,她果真被兽族给包围了,唯一让她值得欣慰的是,纳兰静渊那小子逃走了,这样一来,她也算兑现自己的承诺了,往后,是生是死,就要看那小孩儿的造化了。 在山上寻觅的兽族都是不能化成人形的低级兽类,就在宋千玦决定要与这些东西一决生死的时刻,原本包围她的兽群忽然让开了一条路来,只见一条碗口粗的蟒蛇吐着蛇信子冲她缓缓压了过来。 那蟒蛇支起上半身足有两米多高,一双眼从半空里俯视着站在原地的宋千玦,一股浓重的腥臭味顿时飘入宋千玦的鼻子里,熏得她直恶心想吐。 那蟒蛇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宋千玦,一双眼泛着阴狠恶毒的光,宋千玦被它盯得很不舒服,夜里本就凉,如此一来好像就更冷了。 忽然,那蟒蛇的身躯在地上扭了几扭,然后在宋千玦吃惊的神情下化成了一个凡人模样的男子。 这蟒蛇男原本是打算一口吞掉宋千玦的,可他却从宋千玦身上嗅到了元灵珠的味道。 元灵珠那可是林木女王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一个身无神力的凡人身上呢?难道说这林木女王故意敛了气息正在暗中准备重新收拾兽族吗?蟒蛇男这样想着又看了眼宋千玦,随即又觉得不对劲。 四族之内都已经知道林木女王失踪了,而且连无虚崖封印破裂的事情都没管,所以他们才敢在兽王出来后占领人界,如果林木女王在的话,是决不会让人界受此磨难的。 可,如果眼前的这女人不是林木女王,那她身上的元灵珠又是从哪来的? 宋千玦眼睁睁看着两人高的蟒蛇在自己面前变成了男人的模样,她艰难的吞咽了一回口水,实在太惊悚了。 眼见着蟒蛇化成的男子越靠越近,宋千玦有些嫌恶的往后退了一步,反正都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她也不怕什么死不死的了,右手举起匕首毫不客气的抵在男子的脖颈上,宋千玦拧着眉一双眼死死盯着对方,却并不说话。 男子不屑地瞥了眼脖颈上的刀锋,转而嘲笑道:“难道堂堂林木女王就这么点能耐吗?” 男子其实并不能确认宋千玦的身份,他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在试探宋千玦罢了。 所幸宋千玦也不是个笨的,她没急着否认自己的身份,而是缓缓收起了自己的匕首,脸上故意露出一副不怒自威的神色,片刻后又似笑非笑的盯着对面的男子。 这叫心理战术,首先得在气势上先压倒对方。 宋千玦虽面上看着波澜不惊,实则大脑在此刻却飞速运转着,想着脱身之计,她猜测,这蟒蛇男子既然认出她,还说她失踪的事情四族内都知道了,那也就是说,兽王很有可能在找她,毕竟她是零域的神灵,如果不找到她,兽王在四族之首这个位置怕是坐不安稳的。 想到这,宋千玦顿时心生一计,虽然这样做到最后也不一定能活着,但既然有一丝希望就应该努力去做。 收好所有的心思,宋千玦用匕首的刀柄在蟒蛇男人的胸口处微微用力将他往后抵了几步,继而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好整以暇地盯着眼前的男人,说道:“本王有几分能耐,岂是你一个半兽能知道的?”说到这,宋千玦顿了一顿,又才继续道:“还不快带本王去见你的主子?” 828 苏玲珑本能的不喜欢这人,她眉头一皱,道了句对不起拎着东西就要走人,谁知那张志却不肯放过她,带着手底下的爪牙将苏玲珑拦在路边。 小镇上的人多是朴实的农民,虽然都对张志怀恨在心,可谁也不敢真正和张志明着作对,但好在这些人也不见死不救,明知可能会被人寻仇,但大家还是壮着胆子围了上来。 张志一双小眼睛横了一圈四周,试图吓跑越积越多的人,可谁也没有走,于是张志决定速战速决,他摸了一把苏玲珑的肩,安抚似的开口:“苏小姐是吧?请您放心,我张志绝不是坏人,我呀,这是要带你去享福呢,苏小姐长了张这么好看的脸,真是咱们男人的福气啊。” 张志的手还在自己脸上,苏玲珑一直在心里劝说忍忍就过去了,千万别惹事,可当她倒数完毕后终是没忍住,她猛地出手捏住张志的手腕,连同他的胳膊一起往后折了过去,再往前一抻,给张志来了个漂亮的过肩摔。 苏玲珑一连串动作做得干净又利落,前后不过三五秒时间,张志和他的爪牙压根没反应过来,等人被摔到了地上,人群中爆发出哄然大笑。 苏玲珑使的劲儿可不轻,张志倒在地上几秒后才回过神,紧接着他感到自己的背脊跟碎了一样钻心的疼,大概是他运气不好,过肩摔原本伤不了他太多,可坏就坏在他倒下的那块地上因为最近镇上在铺路,一块凸起的尖石正好硌在他脊背上。 爪牙试图去扶张志,张志也想着自己蹦起来,结果没想到张志第一回没起来后就直接晕了过去,苏玲珑当场愣住,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她记得自己没使太大劲啊,人怎么就起不来了呢? 完了,不会要闹出人命吧? 救护车来的很快,苏玲珑作为肇事者当然不可能逃得了,她被张志的爪牙们押着一起上了车,镇上的医院没人敢接,说要尽快往县里送。 这下,苏玲珑是彻底懵了,但好在片刻后她渐渐冷静下来,先前围观的那群人里有一位热心的大叔和一个年轻小伙子陪着苏玲珑一起到了县里。 听说自己的心腹被人打成重伤,留学归来不久的县令公子带着他的好基友一起到了医院,气势汹汹的准备找人算账。 由于爪牙打电话的时候没说清楚,只说张志被人打了,于是当县令公子见到罪魁祸首苏玲珑的时候怔了又怔,好半晌才问道:“你......这人真是你打的?” 苏玲珑有点儿委屈,她解释道:“我也不是故意的,是他冒犯我在先,再说了,我就摔了他一下,谁知道他那么不禁打?” 闻言,县令公子嘿嘿笑了两声,他偏过头跟身边的好基友耳语:“喂,这妞不错吧?想不到我们县城还有长得这么好看的女人,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呢?” 那县令公子的朋友也算是圈子里混的,身世背景虽比不上s市里的一众权贵,可到底也算有来头,在这之前,他虽从未真正见过苏玲珑,但却从少有的报道上看到过当初厉家少奶奶的照片。 县令公子跟朋友耳语完后一直等着人家的回应,结果半晌没听见声音,于是他狐疑的瞥了一眼,这才发现他朋友一双眼上上下下的盯着对面的苏玲珑看,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见状,县令公子一脸你懂得的笑意撞了撞他朋友的肩:“怎么样?到时候你一晚我一晚......” 说完县令公子抑制不住的笑起来,他朋友却没跟着笑,反而渐渐一脸凝重,说道:“我看不怎样。” “啧,这话什么意思?这可是我的人先找到的,难不成你还想独占?” 闻言,朋友沉了沉脸,斜睨了一眼县令公子,用眼神示意他出去再说。 盯着俩男人在自己面前污言秽语的嘀嘀咕咕了半晌,苏玲珑知道自己不能胡来,她只得装作没什么都没听见似的,转过身去看躺在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张志。 医院走廊上。 “你拽我出来干嘛?” 县令公子一脸不高兴的问道。 那朋友弹了他一个脑崩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解释道:“我看你是**熏心不想要小命了是吧?你知道里面的女人是谁吗你就敢口出狂言,嫌自己命长可别拉上我。” 这朋友是县令公子一众狐朋狗友里最靠谱的,所以他的话县令公子一般都会相信。 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县令公子竟随着朋友的话心慌起来,他结巴着开口:“你...你有什么...有什么消息就一次说完,别......别跟我这卖关子!” 那朋友也不瞒县令公子,实话实说:“知道s市厉家吗?知道三年前厉家长孙和宋家联姻的事吗?” “知道啊,那又......那又怎么样?” “呵,那又怎样?!亏你还说的出口,里面那女人就是厉家少奶奶,宋家的千金小姐。” 闻言,县令公子一双眼登时斗大如铜铃,片刻后他双腿一软,要是被朋友眼疾手快的扶住,能当场就坐到地上。 “你...你......她...她不是说她姓苏吗?怎么会......会是厉家少夫人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我敢肯定,屋里的女人绝对是厉家少夫人没错,你看见她脸上那颗红色的痣了吗?普天之下,除了厉家少奶奶,谁还会长这么漂亮的胭脂痣?” 县令公子彻底懵了,心里直叫苦,要不是张志躺在床上没醒,他现在真想狠揍一顿这人,净给他惹麻烦! “那,那你觉得我现在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当然是装作不认识赶紧将人送回去。” “对对对,我现在就派人把她送回去,说不准这厉少夫人改名换姓下乡支教是考察民情体验生活呢,我可不能坏了她的兴致,不过就是可惜了这么一张脸啊,我是得不到了。” 闻言,县令公子啧了一声,毫不客气的怼道:“还想要你这条小命你就少说两句吧,那厉家少夫人也是你我敢肖想的人物吗?” 苏玲珑从病房出来的时候并未听泉县令公子和他朋友的对话,只听到两人在那讨论她一个堂堂权贵少夫人怎么会改名换姓跑到这山沟沟来吃苦受罪,苏玲珑当场就愣住了,惊了又惊,他们怎么会知道她的? 自己不过是上街来买趟东西,怎么这事还越来越复杂了? 苏玲珑本以为两人肯定还有其他计划,可那先前气焰嚣张的县令公子态度恭敬的将她送了回去,路上苏玲珑抱着试一试不占便宜白不占的想法跟那公子提了提她所在的村落里没电的事,那公子一听,当场允诺回去就让他老爸找人拨款,顺带再给那些孩子建个小幼儿园。 于是苏玲珑一颗心瞬间放晴,她当然知道这些人肯定是偷偷查到了她先前的身份,否则怎么会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呢? 大概这就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回去后的县令公子和他老爹找了施工队,拨了款,历时一个月后总算给苏玲珑所在的村落通上了电,接下来就是建一个小学,原本苏玲珑说幼儿园就够,谁知那俩父子颇为热心的非要再弄个小学出来,毕竟又没多少孩子,于是苏玲珑也就没拒绝. 有时候她站在山坡上看着山下正在建修的小学,她会闭上眼上双手合十替远在s市的厉成祈祷,祈祷他此后人生顺遂,安平康乐,不为其他,只为她曾经的那个身份帮到了这么多人,而这些其实都是厉成给的,如果没有厉成,这一切都不可能。 渐渐地,小学建成了,三间宽敞明亮的大瓦房足骨容纳下她的学生们,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体育场和图书馆,那里面都是她用自己的钱买来的书。 学校正式竣工的那天,县令公子和他的老爹说要请苏玲珑吃饭,苏玲珑推拖不得,只得应下,然而就在县令公子去接苏玲珑的路上却接到了一个电话。 那电话是县令公子前段时间在医院的好朋友打来的,说自己最近打听到了厉家少夫人宋千玦也就是苏玲珑的消息。 也是直到这时县令公子才知道,原来这苏玲珑与厉家长孙早就闹掰了,她也不是什么宋家大小姐,而是冒充的,事情败露后逃到了这里。 那县令公子的朋友消息一向准确,故此他一直相信这人,这人说自己之所以前段时间消失就是专门去s市打听消息了,厉家人将这件事封锁的严,他周旋许久才知道了这点消息。 县令公子旁的没注意,只听到一句“苏玲珑冒充宋家千金小姐,早已和厉家一刀两断。” 嘿嘿笑了一阵,县令公子问道:“那,我如果现在对苏玲珑下手,应该没人会找我麻烦吧?”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片刻:“厉家长孙最近和娱乐圈影后秦妍舒传了不少绯闻,我还听说厉家长孙一直带在身边的那孩子就是他和秦妍舒生的......”新八一中文网首发.m. 县令公子迫不及待的打断他:“别废话那么多,你就说,我现在能不能动这女人了?” “应该能。” “嘿嘿,那就好。” 于是,苏玲珑就这么入了圈套。 她被县令公子在桌上灌了好几杯后劲特强的红酒,不过好在她事先有准备,从家里出发的时候吃了不少醒酒药,又一直跟人强调自己不会喝酒,一喝就醉,于是在第二杯下肚的时候苏玲珑就开始装醉,第三杯的时候直接晕在了饭桌上。 以为自己奸计得逞的县令公子抱着苏玲珑就上了酒店。 将人放在床上,县令公子本打算一亲芳泽,可他有个习惯,每次办事之前都要洗个澡,于是他强忍着冲动去了卫生间。 原本计划等那人一扑上来自己就动手的苏玲珑见人去了卫生间,暗自松了口气,她悄悄从床上爬起来到处找趁手的家伙。 就在此时,县令公子的手机滴了一声,是微信的声音。 苏玲珑鬼使神差般点开了消息,一看才知道,原来这人在背后查清了她所有的底细,发消息的人还说自己已经在s市将她这个残花败柳藏身小城的消息散播了出去,准备跟当初被她害惨的厉家人讨个功劳。 虽然相信厉成不会对自己怎样,但苏玲珑心里还是莫名发怵,这两年来她不愿去找厉成不愿见他,不是因为害怕厉成,而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厉成,她虽然救了厉家人,可说到底一切事都是因她而起。 卫生间的水声停了下来,苏玲珑一惊,连忙将手机放回原处,随后捞起一旁桌上的台灯藏到了门后厚重的窗帘里。 县令公子腰间围了条浴巾就走了出来,他一句“小美人儿我来啦”还没说完就愣住了,因为床上躺着的美人不翼而飞了,就在他愣神的当口,忽地身后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头上一痛就失去了意识。 苏玲珑举着台灯在原地怔了半晌,回过神后费了老大的劲才将人弄到床上,为了保险起见将床单拧成绳把县令公子牢牢困在了床上,随后她从酒店下楼在路边拦了辆车回镇上。网更新最快电脑端: 过不了多久事情就会暴露,为了给孩子们道个别苏玲珑特地连夜回了小学,一个人壮着胆子在黑板上给同学们留了言,说自己最近有事,要出一趟远门。 离开这个自己生活了两年的小村庄时,苏玲珑站在山坡上遥遥的看着s市的方向,也看山脚下小学所在的位置,她想,有些经历一辈子有一次就足矣。 事到如今苏玲珑再也无法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她连夜坐了去外地的大巴,为了不暴露行踪中间还转了好几趟车,她在车上给孙叔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有事要出远门一趟,等到了目的地会给他消息。 沿途风景从崇山峻岭渐渐变成沃野平原,苏玲珑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她担心那县令公子醒来后会不依不饶的到处找她报仇,毕竟便宜没占到自己还吃了亏,那小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买票的时候苏玲珑其实没想过究竟要去哪里,她只是随着人潮迷迷糊糊的上了辆车,等到她一觉醒来才想起问这车是去哪里的,同行的一个大妈十分诧异的盯着她看了好半晌:“姑娘,你怎么连自己坐的去哪里的车都不知道?” 苏玲珑懵懵懂懂的打了个呵欠:“没事的阿姨,我只是想出来散散心,就随便坐了辆车。”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豪门契约:蜜婚100天》,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829 闻言,大妈啧了一声,嘀咕道:“现在这些年轻人,也太有想法了,还有不知道目的地就上车的,万一到地方人生地不熟你一个人怎么办?” 苏玲珑笑了笑,没说话,来自陌生人的关怀竟奇迹般让她一直郁郁不快的心明朗了些。 苏玲珑以前就听说过有些胆大的人喜欢不计划去处便出门,赌的是一路上的各种情况,或许感人,或许累人,又或许都有,总之,听说没有计划的旅途是十分精彩的,可能一趟就能尝遍酸甜苦辣麻,然后归于平静一段时间,便会又想着再次启程。新八一中文网首发 这样的旅途或许听来动人,但苏玲珑一向只喜欢当故事听,她仓促离开,漫无目的的逃亡,不过是因着实在没了办法,不想再横生事端罢了。 中途跟热心的阿姨道了别后,苏玲珑挑着个好听的地名又坐上了车,她想,等天黑了,如果这辆车到了目的地,她就不走了,如果没有,等天亮了经过的那座城市,就是她的目的地。 第三辆大巴在上午九点就到了目的地,苏玲珑在候车室里买了桶泡面狼吞虎咽起来,大概是这副皮囊在人群里太过惹眼,尽管苏玲珑已经连续两天一夜没怎么休息过,甚至瞧上去有些狼狈,可她一张脸却仍旧好看,脸色也只比平日里苍白了几分,有人见她一个人便想上前搭讪,谁知她一个冷冰冰的眼神甩过去,直接了断了人家的心。 当换乘第四辆大巴的时候,苏玲珑毫无预兆的在这个小车站的滚动屏幕上看到了能够直达s市的大巴,她鬼使神差的跟售票员说自己要去s市。 自从三年前离开后,苏玲珑再也未曾踏足过s市,她脑海里有关于这里的一切回忆都太汹涌,她害怕,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去找厉成,忍不住求他原谅,忍不住说他们原本有个孩子的,如果孩子活着的话,今天该两岁了。 透过车窗看着外面提示距离s市越来越近的路牌,苏玲珑轻轻摁着自己的跳动的心,她想,她只是去偷偷看看厉成,只看一眼就好,只让她知道他的近况就行。 三年了,他还好吗?还那么喜欢抽烟吗?大圣胖了还是瘦了?爷爷身体怎样?姑姑厉婉秋早该出狱了吧?她会恨她吗?厉成会被周意欢逼着娶妻吗?应该没有吧,毕竟是厉家的长孙,娶妻这样的大事媒体怎么着也会报道才对,这三年来她从未在新闻上看过有关厉成情感生活的报道,所以,应该没有吧? 苏玲珑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v·i。 厉成站在落地穿前面无表情的俯视着如蝼蚁一般的行人,良久后,他从包里摸出支烟点上,这烟是德国人造的,又浓又烈,一不小心极易呛嗓子,厉成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开始喜欢上这种烟的味道,他只知道,每当自己站在这里的时候,他总会想起一个人。 三年了。 距离那人消息的无影无踪已经三年了。 红豆还不知道妈妈是什么,却已经呀呀学语快要长大了。 当初陆遇送来的消息,厉成不信,他又让陆遇事无巨细的查了一遍,却仍旧还是最开始的结果,无论从哪里说起,该都是宋千玦和安鸿飞丢下孩子远走高飞了。 活了这么多年,厉成从未吃过如此大的亏,也没受过如此大的憋屈,他扪心自问,如果他对宋千玦下得去手,难道凭着他堂堂厉家的权势真找不到宋千玦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他不仅找得到,还会很快找到,可他不想,这大概就是他对宋千玦最后的温柔了,因为他不知道当自己看到宋千玦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究竟会不会原谅这个背叛他,利用他的女人。 “葫芦娃.....葫芦娃......” 节奏欢快的儿童铃声响起将厉成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这是在红豆的强烈要求下厉成让陆遇给自己设置的。 红豆比一般的小孩子说话要早,很有语言天赋,有时候厉成在他面前打电话时不经意间说起一句,红豆便能在某个时刻丝毫不察的给他说出来,因着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所以红豆说这些话的时候一般都是在给玩具配音,一个人自言自语玩得不亦乐乎。 划开接听键,厉成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红豆在那头奶声奶气的说道:“爸爸...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红豆...红豆给你做了蛋糕...” 今天是厉成的生日,周意欢一大早就买了好多东西去了燕庭南岸,眼下正跟红豆婆孙俩在厨房里鼓捣着呢。 一听红豆这话,厉成微微皱了皱眉,周意欢每隔两三年都会在他生日的时候亲手给他做蛋糕吃,尽管请了名厨教手艺,可做出来的东西仍旧难以下咽,厉成还每回都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将周意欢为他准备的一大块蛋糕全吃下去,没办法,不吃就是不给她面子,惹急了周意欢还要生气的,说儿子的生日娘的受难日,现在为娘的做个点心儿子都不吃了,她这个妈当得实在没意思。 眼下听到红豆说给自己做了蛋糕,厉成忍不住想起周意欢的黑暗糕点,他冷不防打了个寒噤。 电话还没挂,红豆久未听到厉成说话,于是又叫了一声爸爸。 厉成回过神来:“嗯,爸爸知道啦,谢谢红豆。”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红豆都...都一天没见到你了。” 抬起手腕看了时间,厉成转过身瞥了眼办公桌上还堆积如山的文件:“这样吧,等红豆给奶奶也做好一块糕点的时候,爸爸就到家啦,好不好?” 红豆咯咯笑起来,乖巧的回他:“好,爸爸要说话算话哦。” 挂了电话,厉成鲜有表情的脸上扯出一丝笑意来,这些年他老是隔三差五的迫不得已吃周意欢的黑暗料理,现在帮他坑妈的人已经长大啦。 苏玲珑到s市车站的时候正好是傍晚六点,从这里到燕庭南岸如果不堵车会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长途跋涉是件很累人的事情,苏玲珑坐在出租车上半天没缓过神,她的头微微靠着车窗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这座城市依旧如此热闹繁忙,从不会因为有人离开有人会来发出丝毫的叹息。 天色渐渐暗下来,前面路口处是个红灯,司机师傅缓缓放慢速度停在了斑马线前面。 就在此时,一辆最新款的卡宴跟着靠在了苏玲珑所在出租车的左边,街灯明亮,足够能让人看清出租车里客人的模样。 说来也怪,陆遇往日里并不喜欢在等红灯的当口左右张望,然而今天他却破天荒的随眼瞥了一回右边的出租车,正好瞧见对面开着车窗晾风的苏玲珑。 苏玲珑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可尽管如此,陆遇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人,一向沉稳自持的他竟也慌起来。 陆遇因为惊愕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倒吸凉气的声音。 厉成在后座随着陆遇的目光看过去。 然而与此同时,路口的交通灯再次变化颜色,载着苏玲珑的出租车一溜烟的疾驰而去,走的是和厉成方向相反的那条街道。 而原本该一脚离开原地的卡宴却因为陆遇的走神依旧停在十字路口,直到后面的车摁了一声喇叭,陆遇这才回过神,他双眼微微有些呆滞的看着前面的路,一双手放在方向盘上都差点乱了阵脚。 卡宴重新上路,陆遇的心却一直没跟上来,还停留在那处红灯路口,犹豫了半晌,陆遇终究还是开了口,他空咽了一口唾沫,试探的同厉成说道:“厉总,刚刚,刚刚我好像看见宋小姐了。” 宋小姐是谁不言而喻,陆遇话音落下后,车内的氛围一时间降到了冰点。 厉成没说话。 其实,刚才旁边那出租车走的时候,厉成顺着陆遇的目光看去的一刹那,他是看到了苏玲珑的,但,也仅仅一眼,只瞥见一个大致的轮廓,他甚至连究竟是不是那人都无法确定。 这世上轮廓相似的人何其多?那心狠手辣的女人又怎么会回来呢?肯定不是她。网更新最快手机端::/m./ 厉成在心里第一时间否决了陆遇的好像,好像不代表就是,好像也可能看错了。 就在陆遇以为自己点到了大老板的不痛快时,只听到厉成浅浅地开口:“你看错了。” 燕庭南岸。 苏玲珑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她甚至知道通过眼前这大门后厉成的别墅该往哪里走,然后又在哪里拐弯,甚至连这里的安保大叔们都还是三年前的那些人。 苏玲珑不想被人发现,于是她找了个角落乔装打扮了一番,戴了个口罩,外面套着件黑色的大衣,当年的短发已经变成了长发。 她没有能证明自己是这里住户的证件,所以她也并不打算进去,她只是在赌,赌上天会不会给她再见一次厉成的机会,她只希望能远远看他一眼就好,哪怕是背影也行,看看他,然后她就该走了,从此以后,就真的该放下了。 和厉成在一起多年,秦妍舒自然知道今天是厉成的生日,这两年秦妍舒一直表现的很好,她在面对厉成时再不是以往的模样,她也渐渐变回了当初那个矜贵自持的秦妍舒,但她仍旧放不下厉成。 本以为宋千玦走了,自己的机会来临,可秦妍舒直到那时才发现,厉成是真的不爱她了,哪怕这世上没了宋千玦。 从那之后,秦妍舒就变了。 宋千玦刚走的前两年厉成不见她,最近这一年来两人的关系在秦妍舒浅浅淡淡的维护下竟也开始有破冰的迹象,至少厉成肯见她了,又或者说,厉成始终做不到对她太绝情,再加之如今她也算在这世上孤身一人再无亲朋,厉成先前那颗想着任她生任她灭的心也算软了些。 毕竟是曾经陪他走过十年的人,就算爱情不再,倒也犯不着见死不救,至于秦妍舒曾对宋千玦做下的事,厉成想,如果宋千玦在的话,她倘若知道秦妍舒自从死了父亲后在娱乐圈受到的惩罚,该也会叫他出手相助的。 虽然宋千玦对他心狠手辣,对别人可未必会这样。 原本秦妍舒今天是不打算来的,可她到底没忍住,怎么说也是厉成的生日,她想着把自己的礼物送到,也算是一份心意了,就当这一年来他对自己事业上的暗中相助。 苏玲珑藏身在大门左前方不远处的一颗树后,她隐在昏暗的树荫下,几乎没有人能发现她。 秦妍舒将车停在燕庭南岸的门口后坐在车上给厉成打了个电话说明自己的来意,厉成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终是应了一声好。 红豆很黏厉成,只要厉成回了家就别想摆脱这个小家伙,眼下红豆见他要出门,十分自觉地抱着他的双腿缠了上来。 周意欢不喜欢秦妍舒,厉成干脆也不跟她说,只道自己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秦妍舒原本是外面等厉成的,可终究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她也没开车,拎着礼物直接进了燕庭南岸,原本保安并不让她进去,可那里面有一位多年前就在这里的老员工,当初秦妍舒和厉成交好的时候,这老员工也见过厉成曾带着秦妍舒来了几回,再加上她又是荧屏上的大明星,故此便将人放了进去。 厉成抱着红豆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就后了悔,他今天不知为何总有些心绪不宁,所以这本就不再讨他欢心的秦妍舒就更不想见了。 可答应了别人的事总不该无故反悔,这样想着,厉成便也释然,如今他拿秦妍舒不过当个熟悉的老朋友,见一见,也没什么,更何况前些日子他让陆遇暗中帮衬了秦妍舒一些,这人情若不让她还了,只怕往后还是要来。 苏玲珑躲在树下一双眼灼灼的盯着门口,方才秦妍舒进去的时候她便看到了,不过只单单一个身影,她却依旧认出了她。 秦妍舒怎么会来这里?这.....这可是厉家的别墅!难道说...... 苏玲珑似乎猜到了些什么,可她不愿往下深想,甩了甩自己的脑瓜,她站在黑夜里朝自己一双冻得通红的小手呵了一口气,今儿是二十四节气里的寒露,天气愈发冷起来,早晚都一片冷霜。 秦妍舒进去做什么? 纵使安慰着自己,可苏玲珑仍旧忍不住疑问,就在她心下慌乱的时刻,门口忽然出现了两个人,准确的来说,是三个人。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豪门契约:蜜婚100天》,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830 去而复返的秦妍舒,身后跟着个抱着孩子的厉成,这三人看上去,俨然就是一家人。 那孩子瞧着身形不大,也就两三岁的模样,紧接着苏玲珑又看见这三人上了秦妍舒的车,那秦妍舒满脸笑意的逗弄着孩子,厉成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可看向孩子的眼里却温柔一片。 刹那间,苏玲珑听到一直支撑着她世界的山峦瞬间崩塌,山洪倾泻而下,淹没了一切。 原来,十年终归是十年,深爱依旧是深爱,否则也不会在自己走了不过三年,连孩子都这么大了。 想必,厉成心底最爱的还是秦妍舒,能陪他一路走过风雨的女人怎能说忘就忘呢?到底还是她幼稚了。 刺骨的寒凉冻僵了树下的苏玲珑,她看着那辆车从她身旁呼啸而过,带走了她所有的念头。 苏玲珑没有哭,亦不觉得委屈,她只是怔怔的站在那看着车辆渐渐消失在她眼前,许久过后,苏玲珑扯开嘴角笑了起来,她动了动自己半僵的身子转身渐渐远去。 原来,爱情这个东西,真不是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哪怕苏玲珑心如刀绞,她依旧没想着要为谁死,早在当初做下选择的时候她就料到了这结局,现在不过是亲眼见了,厉成身边的人今朝不是秦妍舒也会是其他人,总之再无可能是她,自己做下的选择酿下的结果,她只能受着,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她既为双亲报了仇,也算了了一桩心愿,过多的奢求会折福的。 这一回,该是真的此生不复相见了。 街头的拐角处,苏玲珑最后回望了一眼燕庭南岸,一颗藏在她袖筒的红豆在蹦到了地上,发生一声清脆的响。 厉成,珍重。 苏玲珑的身影渐去渐远,那颗红豆孤零零的躺在人行道上树下的泥坑里。 红豆生南国, 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 此物最相思。 坐在s市火车站的休息室里,苏玲珑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了,她怔怔地抬头看着前方滚动荧屏上不断播放着列车的消息,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认识厉成的时候曾经很是向往的那五个坐火车就能到达的国家。 既然无事,反正手上也有钱,不如就出去走走吧。 这样想着,苏玲珑便拿起手机开始查关于那五个国家的消息,最后她先买了一张到京都的飞机票,又买了张从京都直达莫斯科的火车票,听说沿途会经过西伯利亚大草原和贝加尔湖,深秋的季节,风景该是很美的。 当坐上开往莫斯科的火车时,苏玲珑的眼底尽是一片荒芜,她给了自己这一趟列车的时间,她告诉自己,当这辆列车到达终点的时候就是她彻底忘记厉成的日子,等她再遇到心仪的人,她希望自己能仍旧对未来满怀热烈。 许是出来走走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西伯利亚一望无垠的大草原顿时开阔了苏玲珑的胸怀,她倚在窗边恋恋不舍的注视着这片迷人的地方,置身其中,仿若那些搅得她心慌情伤的事情不过似一粒尘埃落入戛然的时光里。 贝加尔湖比传说中的模样还要温柔多情,那片湛蓝欲化的湖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与远处透明的天空几乎要融在一处,沿岸的白桦林微微泛着丝秋意,目光所及之处,比那定格的油画动人的多。 时光正好,景色正好,心情,似乎也还好。 如果不是在莫斯科遇到了风春,苏玲珑想,她肯定会一个人坐车再回到贝加尔湖的,这里太美了,只隔着车窗远远的看一眼,怎能满足呢? 到莫斯科的那天是晚上快七点,苏玲珑一个人的行礼也不重,只一个皮箱和小背包,里面放了些她平日里要用的东西和几件换洗衣物,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由于人生地不熟,苏玲珑拖着行李箱从车站出来后便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她的想法很简单,找个好点的酒店好好休息几日,然后再坐飞机返程去贝加尔湖,她喜欢那地方,自然想着要再去。 许是车站口拉活的人都看出苏玲珑似乎无人来接应,于是纷纷试探着上前用英语想要跟苏玲珑交流,有的甚至直接拿出住宿的牌子往她眼前递。 一时间被众人包围,苏玲珑被推来挤去差点摔倒,她忍不住沉了脸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向那些人说自己要找警察。 果然,听了这话再无人上前。 最后苏玲珑在路边拦了辆车,她也不说目的地,只让司机去城中心,然后在中途看到酒店时便下了车。 在酒店里酣睡了整整两天,醒来的时候苏玲珑颇有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错觉,她先在床上发了半天的天,然后给前台打电话点了三人份的餐,一阵狼吞虎咽后又在床上歇了半日,一直到第三天晚上才洗漱收拾了准备出去逛逛。 在这之前苏玲珑从未来过莫斯科,她出门的时候忘记了到的那天差点将她冻成狗的天气,只穿了件薄薄的毛衣便去开了门,没想到一开门就直接被一股寒冽的气息给扑了回去,冷得她立马从箱子里掏出了那件备用的黑色长款羽绒服。 眼下还不到深夜,莫斯科的街头却已经有些许的冷清了,行人匆匆的马路上苏玲珑漫无目的的逛着,她也不敢走远,好在她入住的那家酒店是附近最高的建筑物,否则以她的路痴性定然不会出来,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她才想要出来逛逛,既然来了,不好好玩都对不起自己坐了这么久的火车。 苏玲珑想着明天她一定要找个当地的导游,把这附近都看一看才好。 本以为这条街会一直这么冷冷清清下去,谁知拐过一个街角后,眼前的景象却豁然开朗,不远处的广场上摆了夜市,尽管夜色寒凉,聚集在夜市的人却很多,也很热闹。 苏玲珑不由自主的就走了过去,她想,她现在需要这样的热闹。 忽然,就在与一位迎面走来的亚洲人擦肩而过时,苏玲珑直觉不对劲,她猛地一低头正好瞧见那人的手不知是如何将她紧扣的包打开的,里面的手机已经被她拿在了手里。 显然那小偷并未想到苏玲珑会发现她,不过一个对视的眼神,小偷便反应极快的拿着她的手机利剑般冲了出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等苏玲珑回过神来那小偷已经先她十来米。 苏玲珑不是娇娇滴滴的大小姐,她的身手虽说不上来厉害,可也不是一个小毛贼能欺负的,于是她不服输似的奋起直追上去。 当然了,彼时的苏玲珑并不知道眼下这个偷她钱包的人会成为她往后人生里最重要的朋友。网更新最快手机端::/m./ 两人一前一后也不知道穿过了多少巷落街道,大概那小偷没想到苏玲珑体力这么好,居然能追她这么久,甚至还有一种越跑越来劲的势头,当看见后面的人与自己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的时候,小偷暗叫了一声不好。 不好果然就是不好。 一分钟后,原本无比熟悉这条街道的小偷因为心慌意乱而着急的跑进了一条死路,然后被追上来的苏玲珑几招过后当场摁住。 苏玲珑在追人的过程中一直担心这小偷会有同伙,想不到一路下来只有她一个人,既然如此,苏玲珑当然不会客气了。 她眼下心里不顺畅的很,正好缺个人供她撒撒气,可就在她拳头即将落下的当口,那小偷忽然求饶起来。 “女侠饶命!” 女侠?这个称呼倒好玩儿。 下一秒,苏玲珑反应过来,这人是中国人?还是个女的?! 十分诧异的将小偷带着的帽子取下来,苏玲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女贼左脸三分之一的位置上纹了一枝春蕊初绽的梅花。 说不上来的诡异古怪,倒是比她眼下的这颗痣惹人眼球多了。 “你是中国人?” 那女贼点点头。 “为什么要偷东西?” 闻言,女贼一点沦为阶下囚的自觉都没有,颇为不屑的嘁了一声:“偷东西当然是因为没钱了,有钱谁会去偷?难不成是为了让你把我摁在这?” 这女贼说的一副自己这么做完全是天经地义的模样,苏玲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的人,可她又实在下不去手,如果这么放了感觉又不对,一时间她也不知该怎么办了,还是那女贼问了她一句:“喏,手机你也追到了,人你也摁住了,你不会还想着把我送到局子里去吧?” 这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苏玲珑想了想,觉得甚是可行。 “既然你如此强烈要求,对付你这种毛贼,那我也不心慈手软了,今天算你倒霉,落在我手上。” 说完苏玲珑押着人就要走,那女贼却不肯,竟挣扎着想逃开。 苏玲珑想了想,问她:“你老实说,你是不是那的常客了?否则,怎么这么害怕?” 闻言,女贼又嘁了一声:“拜托啊小姐,犯了事谁会喜欢去那地方啊?” “不喜欢你还犯?” “我是生活所迫!” 女贼不思悔改,反而一副天理昭昭的模样,似乎觉得自己这么做并没有什么过错。 也不知怎的,苏玲珑忽然就起了与这女贼说教的心思,她清了清嗓子:“生活所迫你不会打工赚钱?要是天底下的人都跟你一样,没钱就去偷,社会还发不发展了?人类还进不进步了?你这思想有问题我跟你说。” 说完这话,苏玲珑直觉自己方才那瞬间似乎被高中政治老师上身了,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实在太二了,比造作二字还要造作许多。 果然,女贼冲她翻了个白眼,一脸不愿跟她多说的表情。 尽管知道自己这话听来实在太假,可苏玲珑对这个白眼还是颇为不服气的,她停下脚步扯着女贼问她:“你那是什么眼神?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有手有脚怎么就不能自己挣钱非要去偷呢?” “你是不是没人要了?” 忽地,女贼不知怎么在苏玲珑话音落下后来了这么一句。 苏玲珑被她问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于是女贼再接再励。 “你一个人来的莫斯科吗?你是不是失恋了?” 女贼一脸好奇的盯着她,苏玲珑却控制不住的鼻头一酸,眼里迅速积聚了一汪雾气,手里一直绑着女贼的劲道也松了不少。 女贼等的就是这时候,她微一用力挣开了苏玲珑对她的束缚,转而飞快的向前跑了去。 明明说好等列车到了站就忘记前尘往事的,这几日苏玲珑也一直压着自己的念头,那个人那段关系就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里,提不得碰不得,一想就疼,刺被包裹在心里,苏玲珑以为只要不碰到心,她的身体该是刀枪不入的,可女贼简简单单几句话对她来说却是穿心毒药。 到底还是疼。ァ新ヤ~8~1~中文網.<首发、域名、请记住 一直忍着没落泪的苏玲珑许是被刺激了,她看着女贼跑远的背影忽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越来越大声,也越来越撕心裂肺,她将自己的头深埋在双臂里,能感觉到眼泪浸湿了她的羽绒服。 人憋得久了,这眼泪一旦下来了一时半会就收不住,在心口日日煎熬着苏玲珑的心事这会像决堤的山洪般倾覆而下。 许是那哭声太过悲恸,原本跑了的女贼竟不知何时又返了回来,她站在蹲着的苏玲珑面前,垂着头静静地看着这个在异国他乡的街头嚎啕大哭的大龄女青年。 半晌,底下的人声音小了些,女贼冲她喂了一句。 听到熟悉的声音,苏玲珑红肿着一双眼抬起头来,懵懵懂懂的看着女贼,似是不明白她怎么又回来了。 那女贼见她这样也不说话,酷酷地递了张纸给她:“喏,擦擦你的脸。” 见状,苏玲珑也不客气,她从女贼手中接过卫生纸当着人家的面特别大声的擤鼻涕,一边哭还一边问:“你回来干什么?” 女贼想了想,实话实说:“我怕你想不开寻死,那我罪过就大了。” 苏玲珑手中动作一顿:“呸!我才不会寻死!我还要送你去警察局呢!” 女贼瘪瘪嘴:“那行,算我多管闲事。”说完转身就要走。 苏玲珑眼疾手快拉住人家的胳膊,也不知那瞬间哪里来的勇气和自信,苏玲珑像是熟人似的问这女贼:“要不要喝杯酒?我请客。” 女贼的眼睛亮了亮:“你请客?” 苏玲珑点点头。 在苏玲珑眼中,这女贼不算坏人,否则也不会明明可以趁机逃脱却还因为担心她又返回来,只要不是坏人,苏玲珑就放心,更何况就算是坏人也终有心善的一面,这世上没有非黑即白的人,人是最复杂的东西,有最复杂的情感,怎么能用两个简单分明的颜色就概括了呢?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豪门契约:蜜婚100天》,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831 路上。 莫斯科的初雪毫无预兆的从天空里飘下来,当眼睫上沾了未化的六角雪花时,苏玲珑一直郁郁不快的心思这才被拉开了些,然而下一秒又恢复了原状,初雪的日子是当初厉成说也喜欢她的日子,明明...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推荐大神作者:林羽江颜---------都市:最佳女婿林羽江颜 %3a%2f%2fm.%2fbook%2f18%2f18289%2f 内容简介: 师父临别之际,给文天留了一句本门压箱底的保命真言,说是勤加修炼,必有奇效ps:本书中所有术法、道诀、功法秘技等,均来自本门密藏,不得真传者且勿妄自修炼。切记切记!谨之慎之! %e3%80%80%e6%9c%80%e4%bd%b3%e5%a5%b3%e5%a9%bf%e6%9e%97%e7%be%bd%e6%b1%9f%e9%a2%9c%e8%bd%ac%e9%80%81%e9%97%a8%e5%9c%b0%e5%9d%80%ef%bc%9a%3a%2f%2f.%2fbook%2f18%2f18289%2f%0a%0a%e3%80%80%e3%80%80%3a%2f%2fm.%2fbook%2f18%2f18289%2f%0a%0a%e3%80%80%e3%80%80%e5%86%85%e5%ae%b9%e8%af%95%e8%af%bb%ef%bc%9a%3a%2f%2f.%2fbook%2f18%2f18289% 第1章目睹自己被火化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准备后事吧。” 病房外医生的声音很轻,但病床上的林羽却听得一清二楚。 可能人死之前连听觉都会变得格外灵敏吧,尤其是母亲的哭声,分外尖锐。 因为见义勇为付出生命,林羽并不是第一个,对此他并不后悔,只是觉得对不起母亲。 父亲死的早,母亲一手把他拉扯到,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如今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清海市人民医院,与母亲的生活正要明亮起来,没想到却出了这种意外。 “该死的老天。” 好人果真没有好报,林羽低声咒骂了一声,眼皮再也撑不住,缓缓合上。 “我的儿啊!” 一声凄厉的哭声猛地将林羽惊醒,他睁眼一看,发现自己此时竟然站在床尾,而母亲正扑在床上嚎啕大哭。 “妈,你哭什么,我这不好端端的在这吗?” 林羽大喜,以为自己神奇痊愈了,伸手一拍母亲,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从母亲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母亲没有丝毫的反应,依旧扑在床上痛哭。 林羽神色一变,抬头看到床上竟然还躺着一个自己,面色干瘪发青,显然已经没了生气。 我死了? 林羽低头看了眼站在床尾的自己,发现身子有些虚白,而且微微有些透明。 林羽大惊,原来人死之后真的有魂魄!新八一中文网首发.m.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母亲都感受不到。 在护士的帮助下,母亲忍痛给林羽穿上了寿衣,随后护工把他的尸体运上了殡葬车。 母亲跟着上了车,坐在他的尸体旁,紧紧的攥着他的手,红肿的眼窝中泪水不停地往外涌,“羽儿,你放心走,妈把这边的事情办完了,立马就下去陪你。” 对于她来说,儿子就是她的全部,儿子死了,她活在世上,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一听母亲想要寻短见,林羽顿时急了,学着电影里还魂的场景躺到尸体上,但是没有任何作用,每次坐起的,都只有自己的魂魄。 车子很快到了火葬场,缴费之后,工作人员简单给林羽化了个妆,递给林羽母亲一个号码牌,接着焚化人员推着林羽的尸体去了焚化大厅。新八一中文网首发 “不要!” 当焚化人员将他的尸体推进焚化炉的刹那,林羽瞬间崩溃。 随着肉身的燃烧,林羽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变弱,身上有无数淡淡的光点向四周流散而去,魂魄也正在慢慢的变淡。 与此同时,他的眼前开始闪现出另一个世界,入眼所及都是无尽的黑暗,夹杂着红通通的火焰以及凄厉的惨叫声。 地狱! 这是林羽意识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强大的恐惧感瞬间将他吞没。 他的魂魄下意识的在空中乱冲乱撞,光点仍旧不停的从他魂体中飘出,而且速率越来越快。 他眼中的地狱世界也越来越清晰,能听到下面一个神秘沙哑的声音正在呼唤他。 此时焚化炉内林羽的身体近乎燃尽了,灰烬中一块碧玉色的吊坠突然在烈火中焕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是林羽外公去世时留给他的,自小戴到现在,穿寿衣的时候,母亲特意没有摘下来。 吊坠光芒越来越盛,随后砰的一声破裂,一缕碧绿色的光影猛地从吊坠中窜出,一下附着到了林羽的魂魄上。 紧接着他脑海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我乃你祖上圣人,从今日起,你便是我传人,得我医道术法,悬壶济世,渡人渡己” 随后声音消散,庞大的信息量陡然间充斥进林羽的脑海,医道玄术、修行法诀及祖上的一些游历经验一股脑的涌入了林羽的脑海中。 着脑海中的信息,林羽感觉十分兴奋,仿佛打开了一新世界的大门。 但这股兴奋劲转瞬即逝,得到秘术传承又有何用,自己已经是个马上要下地狱的死人了。 这个念头闪过,林羽脑海中突然跳出一条有关还魂术的记忆。 记忆显示,通过还魂术,死去后魂魄未散的人可以附体重生。 但是林羽的肉身已经在大火中化为灰烬了,不过好在关于肉身损坏的还魂方法也有记录,“肉身陨灭,化鬼,觅**,后附之。” 林羽倒吸了一口冷气,意思是说自己肉身损坏,要想复活的话,只能通过还魂术化为鬼,找别人的肉身附体。 要知道在人类的意识里,鬼可是邪恶的化身啊,况且自己要是上了别人的身,不相当于变相剥夺了别人的生命吗? 犹豫的功夫,林羽的魂魄已经越来越淡,只剩下了一道幻影,耳边的声音也愈发的清晰。 林羽咬咬牙,看着接连被推进焚化大厅的尸体,突然来了主意,死人不行,那活死人应该可以吧? 数分钟后,林羽来到了清海市最大的植物人托养中心。 很多植物人是没有意识的,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他们活着的只有身体,林羽认为,选这种人附身,就不算杀人。 起先林羽还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找过去,寻找合适的身体。 但发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淡薄,很快将要消弭殆尽,那个来自地狱的呼唤声也越来越急促。 林羽来不及多做思考,瞅准一个二十来岁的男性植物人,念起还魂术,陡然间化为一缕白烟,奋不顾身的钻了进去。 “你逃不掉的!” 与此同时,耳边的呼唤声陡然变成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林羽便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等林羽再醒过来的时候,只感觉强光刺眼,过了片刻才适应过来,低头一看,自己正躺在病房里。 成功了! 林羽兴奋的差点叫出来,猛地坐起,看了眼自己的新身体,迫不及待的撕掉手上的针管,接着跳下了床,但脚一落地,身子一个踉跄摔到了地上。 可能因为长时间躺着的原因,这个年轻人的肌肉有些轻微的萎缩。 林羽踉跄着爬起来,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日历,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了,触摸着床和墙壁,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冰冷温度,感觉就跟做梦一样,自己昨天才死,没想到今天又复活了。 稍微活动下,适应了这具新身体,接着他便迫不及待的冲出了医院,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件事,就是去见自己的母亲。 此时包子店里挤满了人,十几个小混混叫嚣着让林羽母亲还钱。 为了给林羽做手术,林羽母亲被迫借了十几万的高利贷,得知林羽死了,小混混们便急不可耐的来讨债了。 “你们放心,我这几天就把店卖了,拿到钱就还给你们,求你们先离开吧。” 林羽母亲红肿着双眼恳求道,希望赶快把他们打发走,儿子刚走,她不希望他走的不安宁。 “草,你这个破店才值几个钱,你儿子都死了,我们一走,你要是跑了我们管谁要钱去?”领头的黄毛混混骂骂咧咧道。 “你们放心,我肯定不会跑的,我凑够钱,马上就还给你们。” “不行,今天说什么我们也要拿到钱!”黄毛不依不饶。 “可是我现在真的没钱,你们也知道,为了给我儿子治病,钱都花光了” 林羽母亲心如刀割,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没钱也行,这样吧,你把你家那栋破房子过户给我们吧,就当还债了。”黄毛眼睛滴溜一转,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林羽母亲微微一怔,房子是林羽外公留下的,虽然有些老旧,但是地段很好,按照清海现在的房价,起码能卖个两三百万,他们这简直是在明抢啊。网更新最快电脑端: 但是现在儿子死了,家也就没了,留着房子还有什么意义呢,还清债,自己也就能安心的去了。 想到这里,林羽母亲万念俱灰的点点头,刚要答应,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不行!我们家房子起码值几百万,你们这是抢劫!” 紧接着林羽驾驭着他的新身体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的,哪来的野崽子,关你屁事!”黄毛气不打一出来,看着林羽身上的病号服,还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神经病,冲过来扬手就是一巴掌。 林羽下意识一躲,伸手一推,黄毛整个人瞬间飞了出去,飞了足足有五六米远,在空中划过一到弧线,砰的摔到了里面的桌子上。 “给老子弄死他!” 黄毛捂着胸口惨叫了两声,随后一声令下,其他十几个混混立马冲了上来,围着林羽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林羽连忙抬手还击。 接着包子店里响起了一片哀嚎声,小混混们惨叫连连。 他们十几个人一起上,竟然连林羽的衣角都没有碰到,而林羽的拳脚打在他们身上,就如同被车撞了一般。 只需要一拳,他们便疼的起不了身。网更新最快手机端::/m./ 林羽自己也无比震惊,都说鬼上身力大无穷,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而且这些人的动作在他眼里显得十分缓慢,很好躲避。 “报警!报警!” 黄毛被眼前这一幕吓坏了,他见过能打的,但是没见过这么能打的,简直非人类啊。 一听要报警,林羽母亲赶紧冲过来抓住林羽的手,急声道:“小伙子,他们要报警了,你快走吧,这里我来处理。” “妈,你说的什么话啊,我哪儿能扔下您啊。” 林羽高兴地眼泪都要出来了,还能活着见到老妈,真是太好了。 听到他的称呼,母亲微微一怔,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看着母亲的眼神,林羽瞬间醒悟了过来,自己是活过来了,但是却换了一副身体,母亲根本不认识自己。 “不好意思阿姨,看到您我就想起了我妈,所以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您别介意。” 林羽怕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吓坏母亲,急忙编了个瞎话。 “没关系,小伙子,你快走吧,我们家的事不能连累你。”林羽母亲一边说,一边把他往外推。 林羽没答话,摸起桌上的筷子一扔,筷子飞速射向黄毛,砰的一声,将黄毛刚按上110的手机钉到了墙上。 黄毛吓得脸都白了,墙上的筷子离着自己耳朵也就一厘米,要是稍微出点偏差,那钉在墙上的可就是自己的脑袋。 “救命啊!杀人了!救命啊!”黄毛吓得顿时惨叫了起来,声音里说不出的委屈,明明是他们先欠自己钱的啊。 “别嚷嚷了,这钱我替秦阿姨还!” 林羽冷声说道,既然自己复活了,那这些债理应由自己来还。 “小伙子,这怎么能行,你我第一次见,怎么能让你替我还钱?”林羽母亲有些疑惑的看着林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伙子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对于林羽知道她姓氏这点,她并不吃惊,儿子见义勇为付出生命的事情好多网友都知道,她的姓名和联系方式也都被扒了,很多好心人都要来给儿子送行,她都谢绝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那你把钱给我们吧。”黄毛可不管林羽为什么替别人还钱,只要能拿到钱,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给我三天时间。”林羽说道。 “”黄毛有些无语,说的这么牛逼,还以为立马就能把钱拿出来呢。 “怎么?你不相信我?” 见黄毛没说话,林羽皱了皱眉头,语气有些冰冷。 “相信,相信,不过大哥您得跟我说下您的名字吧?”看着林羽冰冷的眼神,黄毛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名字? 对啊,早上走的急,连这个人的名字都没来的及看呢。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这样,三天后,还是这里,你只管过来,我到时候连本带利一起还给你。” 林羽之所以这么有底气,全赖自己这具身体。 他心想既然能住在托养中心,这个年轻人家里再普通,起码也能拿个十几二十万出来吧,先要来用用,等自己赚了钱,再还回去。 见识过林羽的身手,黄毛也不敢多说什么,刚要点头答应,突然眼神怔怔的望向店外,好似被什么吸引住了一般。 林羽也好奇的跟着往外看去,只见门口不知何时来了一辆红色的宝马x5,车门一开,迈出来一截白皙修长的美腿,随后车上下来一个身材高挑,身穿白色波西米亚长裙的美女。 m./book/18/18289/ 长裙美女拨了下乌黑的长发,摘下墨镜,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容颜简直惊为天人,黄毛和他一帮手下都看呆了。 林羽不禁也被吸引了,这个美女相貌和气质确实都属于极品。 长裙美女抬头看了眼包子铺,微微皱了皱眉头,接着快步走了进来。 ./book/18/18289/ “美女,买包子吗,要什么馅儿的?” 林羽不由的脱口而出,以前老帮母亲卖包子,见人就这么一腔,已经成为一种条件反射了。 “你叫我什么?”长裙美女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语气不悦。 “美女啊。” 林羽觉得自己的称呼没问题,不禁有些疑惑,头一次见喊美女还有不愿意听的。 长裙美女打量他一眼,冷声道:“行啊,何家荣,昏迷两个月,连自己老婆都不认识了。” 内容试读: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豪门契约:蜜婚100天》,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832 第二天。 给风春热了牛奶,苏玲珑将一纸计划书拿给风春。 风春不解的抬头,苏玲珑笑眯眯的示意她往下看。 一页纸下来,风春不得不佩服开始佩服苏玲珑这做生意的头脑。 ...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推荐大神作者:林羽江颜---------都市:最佳女婿林羽江颜 %3a%2f%2fm.%2fbook%2f18%2f18289%2f 内容简介: 师父临别之际,给文天留了一句本门压箱底的保命真言,说是勤加修炼,必有奇效ps:本书中所有术法、道诀、功法秘技等,均来自本门密藏,不得真传者且勿妄自修炼。切记切记!谨之慎之! %e3%80%80%e6%9c%80%e4%bd%b3%e5%a5%b3%e5%a9%bf%e6%9e%97%e7%be%bd%e6%b1%9f%e9%a2%9c%e8%bd%ac%e9%80%81%e9%97%a8%e5%9c%b0%e5%9d%80%ef%bc%9a%3a%2f%2f.%2fbook%2f18%2f18289%2f%0a%0a%e3%80%80%e3%80%80%3a%2f%2fm.%2fbook%2f18%2f18289%2f%0a%0a%e3%80%80%e3%80%80%e5%86%85%e5%ae%b9%e8%af%95%e8%af%bb%ef%bc%9a%3a%2f%2f.%2fbook%2f18%2f18289%新八一中文网首发.m. 第1章目睹自己被火化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准备后事吧。” 病房外医生的声音很轻,但病床上的林羽却听得一清二楚。 可能人死之前连听觉都会变得格外灵敏吧,尤其是母亲的哭声,分外尖锐。 因为见义勇为付出生命,林羽并不是第一个,对此他并不后悔,只是觉得对不起母亲。 父亲死的早,母亲一手把他拉扯到,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如今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清海市人民医院,与母亲的生活正要明亮起来,没想到却出了这种意外。 “该死的老天。” 好人果真没有好报,林羽低声咒骂了一声,眼皮再也撑不住,缓缓合上。 “我的儿啊!” 一声凄厉的哭声猛地将林羽惊醒,他睁眼一看,发现自己此时竟然站在床尾,而母亲正扑在床上嚎啕大哭。 “妈,你哭什么,我这不好端端的在这吗?” 林羽大喜,以为自己神奇痊愈了,伸手一拍母亲,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从母亲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母亲没有丝毫的反应,依旧扑在床上痛哭。 林羽神色一变,抬头看到床上竟然还躺着一个自己,面色干瘪发青,显然已经没了生气。 我死了? 林羽低头看了眼站在床尾的自己,发现身子有些虚白,而且微微有些透明。 林羽大惊,原来人死之后真的有魂魄!新八一中文网首发.m.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母亲都感受不到。 在护士的帮助下,母亲忍痛给林羽穿上了寿衣,随后护工把他的尸体运上了殡葬车。 母亲跟着上了车,坐在他的尸体旁,紧紧的攥着他的手,红肿的眼窝中泪水不停地往外涌,“羽儿,你放心走,妈把这边的事情办完了,立马就下去陪你。” 对于她来说,儿子就是她的全部,儿子死了,她活在世上,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一听母亲想要寻短见,林羽顿时急了,学着电影里还魂的场景躺到尸体上,但是没有任何作用,每次坐起的,都只有自己的魂魄。 车子很快到了火葬场,缴费之后,工作人员简单给林羽化了个妆,递给林羽母亲一个号码牌,接着焚化人员推着林羽的尸体去了焚化大厅。网更新最快电脑端: “不要!” 当焚化人员将他的尸体推进焚化炉的刹那,林羽瞬间崩溃。 随着肉身的燃烧,林羽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变弱,身上有无数淡淡的光点向四周流散而去,魂魄也正在慢慢的变淡。 与此同时,他的眼前开始闪现出另一个世界,入眼所及都是无尽的黑暗,夹杂着红通通的火焰以及凄厉的惨叫声。 地狱! 这是林羽意识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强大的恐惧感瞬间将他吞没。 他的魂魄下意识的在空中乱冲乱撞,光点仍旧不停的从他魂体中飘出,而且速率越来越快。 他眼中的地狱世界也越来越清晰,能听到下面一个神秘沙哑的声音正在呼唤他。 此时焚化炉内林羽的身体近乎燃尽了,灰烬中一块碧玉色的吊坠突然在烈火中焕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是林羽外公去世时留给他的,自小戴到现在,穿寿衣的时候,母亲特意没有摘下来。 吊坠光芒越来越盛,随后砰的一声破裂,一缕碧绿色的光影猛地从吊坠中窜出,一下附着到了林羽的魂魄上。 紧接着他脑海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我乃你祖上圣人,从今日起,你便是我传人,得我医道术法,悬壶济世,渡人渡己” 随后声音消散,庞大的信息量陡然间充斥进林羽的脑海,医道玄术、修行法诀及祖上的一些游历经验一股脑的涌入了林羽的脑海中。 着脑海中的信息,林羽感觉十分兴奋,仿佛打开了一新世界的大门。 但这股兴奋劲转瞬即逝,得到秘术传承又有何用,自己已经是个马上要下地狱的死人了。 这个念头闪过,林羽脑海中突然跳出一条有关还魂术的记忆。 记忆显示,通过还魂术,死去后魂魄未散的人可以附体重生。 但是林羽的肉身已经在大火中化为灰烬了,不过好在关于肉身损坏的还魂方法也有记录,“肉身陨灭,化鬼,觅**,后附之。” 林羽倒吸了一口冷气,意思是说自己肉身损坏,要想复活的话,只能通过还魂术化为鬼,找别人的肉身附体。 要知道在人类的意识里,鬼可是邪恶的化身啊,况且自己要是上了别人的身,不相当于变相剥夺了别人的生命吗? 犹豫的功夫,林羽的魂魄已经越来越淡,只剩下了一道幻影,耳边的声音也愈发的清晰。 林羽咬咬牙,看着接连被推进焚化大厅的尸体,突然来了主意,死人不行,那活死人应该可以吧? 数分钟后,林羽来到了清海市最大的植物人托养中心。 很多植物人是没有意识的,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他们活着的只有身体,林羽认为,选这种人附身,就不算杀人。 起先林羽还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找过去,寻找合适的身体。 但发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淡薄,很快将要消弭殆尽,那个来自地狱的呼唤声也越来越急促。 林羽来不及多做思考,瞅准一个二十来岁的男性植物人,念起还魂术,陡然间化为一缕白烟,奋不顾身的钻了进去。 “你逃不掉的!” 与此同时,耳边的呼唤声陡然变成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林羽便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等林羽再醒过来的时候,只感觉强光刺眼,过了片刻才适应过来,低头一看,自己正躺在病房里。 成功了! 林羽兴奋的差点叫出来,猛地坐起,看了眼自己的新身体,迫不及待的撕掉手上的针管,接着跳下了床,但脚一落地,身子一个踉跄摔到了地上。 可能因为长时间躺着的原因,这个年轻人的肌肉有些轻微的萎缩。 林羽踉跄着爬起来,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日历,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了,触摸着床和墙壁,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冰冷温度,感觉就跟做梦一样,自己昨天才死,没想到今天又复活了。 稍微活动下,适应了这具新身体,接着他便迫不及待的冲出了医院,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件事,就是去见自己的母亲。 此时包子店里挤满了人,十几个小混混叫嚣着让林羽母亲还钱。 为了给林羽做手术,林羽母亲被迫借了十几万的高利贷,得知林羽死了,小混混们便急不可耐的来讨债了。 “你们放心,我这几天就把店卖了,拿到钱就还给你们,求你们先离开吧。” 林羽母亲红肿着双眼恳求道,希望赶快把他们打发走,儿子刚走,她不希望他走的不安宁。 “草,你这个破店才值几个钱,你儿子都死了,我们一走,你要是跑了我们管谁要钱去?”领头的黄毛混混骂骂咧咧道。 “你们放心,我肯定不会跑的,我凑够钱,马上就还给你们。” “不行,今天说什么我们也要拿到钱!”黄毛不依不饶。 “可是我现在真的没钱,你们也知道,为了给我儿子治病,钱都花光了” 林羽母亲心如刀割,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没钱也行,这样吧,你把你家那栋破房子过户给我们吧,就当还债了。”黄毛眼睛滴溜一转,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林羽母亲微微一怔,房子是林羽外公留下的,虽然有些老旧,但是地段很好,按照清海现在的房价,起码能卖个两三百万,他们这简直是在明抢啊。网更新最快电脑端: 但是现在儿子死了,家也就没了,留着房子还有什么意义呢,还清债,自己也就能安心的去了。 想到这里,林羽母亲万念俱灰的点点头,刚要答应,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不行!我们家房子起码值几百万,你们这是抢劫!” 紧接着林羽驾驭着他的新身体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的,哪来的野崽子,关你屁事!”黄毛气不打一出来,看着林羽身上的病号服,还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神经病,冲过来扬手就是一巴掌。 林羽下意识一躲,伸手一推,黄毛整个人瞬间飞了出去,飞了足足有五六米远,在空中划过一到弧线,砰的摔到了里面的桌子上。 “给老子弄死他!” 黄毛捂着胸口惨叫了两声,随后一声令下,其他十几个混混立马冲了上来,围着林羽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林羽连忙抬手还击。 接着包子店里响起了一片哀嚎声,小混混们惨叫连连。 他们十几个人一起上,竟然连林羽的衣角都没有碰到,而林羽的拳脚打在他们身上,就如同被车撞了一般。 只需要一拳,他们便疼的起不了身。 林羽自己也无比震惊,都说鬼上身力大无穷,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而且这些人的动作在他眼里显得十分缓慢,很好躲避。 “报警!报警!” 黄毛被眼前这一幕吓坏了,他见过能打的,但是没见过这么能打的,简直非人类啊。 一听要报警,林羽母亲赶紧冲过来抓住林羽的手,急声道:“小伙子,他们要报警了,你快走吧,这里我来处理。” “妈,你说的什么话啊,我哪儿能扔下您啊。” 林羽高兴地眼泪都要出来了,还能活着见到老妈,真是太好了。 听到他的称呼,母亲微微一怔,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看着母亲的眼神,林羽瞬间醒悟了过来,自己是活过来了,但是却换了一副身体,母亲根本不认识自己。 “不好意思阿姨,看到您我就想起了我妈,所以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您别介意。” 林羽怕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吓坏母亲,急忙编了个瞎话。 “没关系,小伙子,你快走吧,我们家的事不能连累你。”林羽母亲一边说,一边把他往外推。 林羽没答话,摸起桌上的筷子一扔,筷子飞速射向黄毛,砰的一声,将黄毛刚按上110的手机钉到了墙上。 黄毛吓得脸都白了,墙上的筷子离着自己耳朵也就一厘米,要是稍微出点偏差,那钉在墙上的可就是自己的脑袋。 “救命啊!杀人了!救命啊!”黄毛吓得顿时惨叫了起来,声音里说不出的委屈,明明是他们先欠自己钱的啊。 “别嚷嚷了,这钱我替秦阿姨还!” 林羽冷声说道,既然自己复活了,那这些债理应由自己来还。 “小伙子,这怎么能行,你我第一次见,怎么能让你替我还钱?”林羽母亲有些疑惑的看着林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伙子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对于林羽知道她姓氏这点,她并不吃惊,儿子见义勇为付出生命的事情好多网友都知道,她的姓名和联系方式也都被扒了,很多好心人都要来给儿子送行,她都谢绝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那你把钱给我们吧。”黄毛可不管林羽为什么替别人还钱,只要能拿到钱,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给我三天时间。”林羽说道。 “”黄毛有些无语,说的这么牛逼,还以为立马就能把钱拿出来呢。 “怎么?你不相信我?” 见黄毛没说话,林羽皱了皱眉头,语气有些冰冷。 “相信,相信,不过大哥您得跟我说下您的名字吧?”看着林羽冰冷的眼神,黄毛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名字? 对啊,早上走的急,连这个人的名字都没来的及看呢。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这样,三天后,还是这里,你只管过来,我到时候连本带利一起还给你。” 林羽之所以这么有底气,全赖自己这具身体。 他心想既然能住在托养中心,这个年轻人家里再普通,起码也能拿个十几二十万出来吧,先要来用用,等自己赚了钱,再还回去。 见识过林羽的身手,黄毛也不敢多说什么,刚要点头答应,突然眼神怔怔的望向店外,好似被什么吸引住了一般。 林羽也好奇的跟着往外看去,只见门口不知何时来了一辆红色的宝马x5,车门一开,迈出来一截白皙修长的美腿,随后车上下来一个身材高挑,身穿白色波西米亚长裙的美女。 m./book/18/18289/ 长裙美女拨了下乌黑的长发,摘下墨镜,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容颜简直惊为天人,黄毛和他一帮手下都看呆了。 林羽不禁也被吸引了,这个美女相貌和气质确实都属于极品。 长裙美女抬头看了眼包子铺,微微皱了皱眉头,接着快步走了进来。 ./book/18/18289/ “美女,买包子吗,要什么馅儿的?” 林羽不由的脱口而出,以前老帮母亲卖包子,见人就这么一腔,已经成为一种条件反射了。 “你叫我什么?”长裙美女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语气不悦。 “美女啊。” 林羽觉得自己的称呼没问题,不禁有些疑惑,头一次见喊美女还有不愿意听的。 长裙美女打量他一眼,冷声道:“行啊,何家荣,昏迷两个月,连自己老婆都不认识了。” 内容试读: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豪门契约:蜜婚100天》,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833 尽管心里早已翻江倒海,可厉成一贯擅长脸色波澜不惊,当苏玲珑心惊肉跳的侧过眼去看他的时候,厉成仿佛什么都听到似的仍旧专心致志的给红豆剥虾,然后慢悠悠地回了季君珣一句:“哦?我听说苏小姐是这南国红豆的幕后老板,既然季先生吃不惯这味道,我倒建议不如就让苏小姐现在下厨给季先生做两个菜吧,否则这来都来了,岂有空着肚子回去的道理?你说对不对,苏小姐?” 厉成面带微笑,一双眼静静地盯着左边的女人,微微侧着头似乎正在等着她的回答。 苏玲珑笑得比季君珣还要假,得,谁叫她念儿心切呢?为了孩子,她忍!深吸了一口气,苏玲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心平气和的温声说道:“季先生这个人喜欢开玩笑,我与他的确只普通朋友罢了,还请厉总不要误会的好,至于这空不空肚子么,就要看季先生自己在不在意了,季先生若实在吃不惯,不妨我去后厨指点那厨师一二,保准炒出来的菜能让季先生胃口大开,季先生,你觉得呢?” 苏玲珑一番话里急于和季君珣撇清关系的模样让厉成那颗憋屈的心总算舒服了不少,可这话到了后段又变得味道复杂起来。 厉成手里的儿童筷紧了紧,呵,宋千玦,你可真有本事,在一起那么久都没给我做过一次饭,几年不见,看来厨艺大涨呢!让你去你还真敢去!我看你是存心不想要我们父子了吧!故意来气人是不是? 季君珣隐约瞥见厉成的眸色暗了许多,于是他得意的冲苏玲珑点了点头,没有丝毫自觉的开口点了几道清淡的小菜。 盯着苏玲珑退出房间的背影,厉成脸上笑意不减,并未将真实情绪露出分毫,两个男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假客套起来。 半晌后,苏玲珑回来了。 隔着老远厉成就闻到了一股花椒麻椒烩辣椒的味道,当然,季君珣也闻到了。 苏玲珑笑眯眯的将几碟菜放到季君珣面前,冲他说道:“季先生请用餐,你可一定要吃完哦,这都是我特意为你做的,都是提神醒脑的东西,相信季先生吃下去一定满腹感动,痛哭流涕。” 话说到这份上,季君珣要是还不懂面前这一团是什么东西的话那他真就不就是季君珣了,可眼前他最大的情敌,苏玲珑的前夫就坐在他对面,如此重要的时候,他怎么能退缩呢?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他也要闯过去! 在两人心思各异的眼神下,季君珣如同赴死的战士般极其优雅的用完了这一餐,尽管到最后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却仍齁着嗓子夸了苏玲珑一句手艺越来越好,厉成还是那副模样,始终不冷不淡的瞧着他们。 一开始苏玲珑的确是想要故意整蛊季君珣的,这人脸厚说话又口无遮拦,想怎么来怎么来,她气不过炒菜的时候就故意将那大厨的锅里倒了诸多重口味的调料。她本以为季君珣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该是誓死也不会动的,结果她却低估了季君珣赴死的决心。 半个小时后。 三人站在南国饭店的楼下,红豆已经趴在厉成的肩上睡着了,苏玲珑明显还想和厉成说些什么,可厉成冷冷淡淡一句先走了便直接驾车离去,留下苏玲珑落寞的眉眼在霓虹里忽明忽暗。 “人都走了,还看什么看?” 季君珣的嗓子因着那几盘硬塞下去的菜彻底废了,一张嘴喉咙就跟撕裂了似的,刺耳的很。 不知为何,尽管那些菜是季君珣心甘情愿吃下去的,可苏玲珑却仍旧有些心虚,她抬眼偷偷打量着季君珣的脸色。 当然,脸色好不到哪里去,可这事能怪她吗?他要是不胡说八道她能这么对他吗? 季君珣面无表情的上了车。 路上。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花椒的味道,苏玲珑想了想,还是决定问一问身边这位主的情况。 轻咳一声,苏玲珑斜睨了一眼季君珣,嘴里噙着笑若无其事的问道:“你真觉得那几盘菜特别可口啊?你要是喜欢,以后只要你口出狂言了,我一定给你做好吃的。” 原本想着是态度软一软,迂回的认个错什么的,可苏玲珑话一出口就变了味道和意思,没办法,她可能控制不住自己。 闻言,季君珣先是猛地侧过头上下打量了一番苏玲珑,然后一只手悄悄伸到苏玲珑的脖颈后,趁人不注意,一用力就将苏玲珑拽到了自己眼前,两人瞬间鼻息相抵。 季君珣气场全开,眼底的不悦带了丝狠戾,他注视着苏玲珑的眼睛,一字一句开口道:“苏玲珑,是不是我太放纵你,就让你以为我不敢动你!” 威胁之意不言而喻,若是换做常人,恐怕早就在季君珣这般眼神下颤抖不止,但苏玲珑不,这几年她经营南国红豆也不是一帆风顺走过来的,刁钻无理,蛮横霸道的客人她见得多了,若她还是从前那个她,这南国红豆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脖颈后的力道大的吓人,苏玲珑挣扎着想往后退,季君珣却是不许,他甚至还想欺身上前将眼前这张小嘴的主人狠狠惩罚一遍。 似乎看出季君珣又想占自己便宜,苏玲珑眉眼倏而紧皱,一双黑瞳锋利非常,她似笑非笑的同季君珣说道:“看来季先生不大长记性啊,您早上受的伤没个一周半周的怕是好不了吧?怎么?难不成季先生这回是准备不要自己的舌头了?” 苏玲珑目光坚硬,丝毫不怕季君珣,两个人额头抵在一起互相僵持不下,就跟水与火似的,半晌后,还是季君珣先妥协了,他松开了苏玲珑的后脖颈,胸口剧烈起伏着将头转向了窗外,再不看苏玲珑。 燕庭南岸。 厉成将熟睡的红豆送到了小床上,然后他坐在那替小家伙捏了捏四肢,医生说这样有助于帮助孩子放松肌肉,能让他更好的睡觉。 红豆比同岁的小孩长得要快些,个子在幼儿园里的一众小萝卜头里算是拔尖的了,然而让厉成最关注的还是红豆这张脸,俗话说儿随母长,这话果然不错,看着红豆厉成就想起了宋千玦。 厉成不知道自己对宋千玦今晚在饭桌上所作出的选择和态度究竟合不合格,他唯一知道的是,当听到季君珣说两人在m国宋千玦常给他做饭的时候,他终究还是嫉妒了。 他嫉妒那个人占了宋千玦的这几年的时光,也恨自己为何明明知道自己依旧爱着宋千玦,却还是心里始终鲠着一根刺,他咽不下去吐不出来,找不到与那些还没解开的误会和解的理由。 宋千玦,你到底,想怎样呢? 回了酒店,尽管苏玲珑不想再搭理季君珣,可毕竟这人的嗓子是因为自己那几盘菜弄坏的,她到底心软,过意不去,只好在下车的时候同前来接驾的季管家提了一句,让他给季君珣找个医生看看。 要是落下了病根,这人往后赖上自己怎么办? 当然,这句话苏玲珑没当着季君珣的面说出来。 回了房间,苏玲珑洗完澡站在阳台上思索着要不要给厉成去个电话。 若说心里没有不痛快那是骗人的,今晚在饭桌上苏玲珑一直都暗中观察着厉成的神色,想要从他脸上找出些丁点的蛛丝马迹出来,可她失败了。 无论是季君珣胡搅蛮缠说的那些话,还是她给季君珣做了菜,厉成从始至终都没什么太大的神情,他只是偶尔不经意的时候瞥了自己几眼,还一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似的。 总之,一顿饭下来就透露出来两个字:路人! 想来,他还是在为当初的事生气吧,气她欺骗他,气她将厉家陷入危险之地。 尽管苏玲珑的手机换了一部又一部,可她却始终记着厉成一直用的那个私人号码,这些年,多少午夜梦回醒来之时,她忍住了多少次不管不顾回去找这人的念头才没将那电话拨出去,只会怔怔的看着一串数字发呆到天明。 眼下,她又在看着这串数字。 许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我很想你,你呢? 你把孩子照顾的很好,辛苦了...... 她有多少话想跟他说啊,却一句都不能开口。 怕等来那人浅浅淡淡一句苏小姐。 打还是不打,这是个难题。 打过去那人会接吗?她要是说什么他会理会她吗? 会不会直接给她挂掉呢? 多少年没这么纠结过了,苏玲珑烦躁的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然后她奇迹般在自己的浴袍里发现了一枚硬币。 硬币? 那不如就让上天来替她做这个决定吧。 花在上就打,字在上就不打。 苏玲珑曾经看过一句话,说的是当一个人拿不定主意用硬币做决定的时候,其实在硬币落下的瞬间她的心里便已经有答案了。 于是,苏玲珑压根没去硬币究竟是正还是反,她只是果断的播出了这六年里无比想要拨出去的号码,她甚至没有想过厉成会不会早就换了手机号。 事实证明,厉成其实是个念旧的人,当然,大概也是个怕麻烦的人,所以当苏玲珑将号码拨出去听到那头响起嘟一声的时候,她心里某个地方颤了颤。 已经深夜,厉成的私人手机鲜少有电话会在这个时候打过来,他瞥了眼屏幕发现是陌生号码,还是个越洋电话。 会是谁呢? 划开屏幕,厉成冲那头的人喂了一声。 苏玲珑久久没有说话,厉成一连问了几遍后仍是没有回应,忽然,他像是知道了什么,声音瞬间沉了下去。 他问道:“是苏小姐么?” 苏玲珑在那头空咽了一口唾沫,有些紧张,仿若此时此刻厉成就站在她面前似的。 “我......” 苏玲珑一个我便没了下文,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想说的很多,可现在这个情形,又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苏小姐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吗?” 厉成完全一副与她不熟的口吻,一口一个苏小姐很是故意。 若是换作以前,依着苏玲珑的脾性她自然要跟厉成较量一番,不就是比演戏么?谁不会啊? 可现在不一样了,苏玲珑深知自己当年有错在先,故此在精神层面就先矮了厉成一截,没办法,没办法,谁叫她一心想求和呢? 于是乎,苏玲珑不断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在意厉成的态度,安慰自己厉成只是为了故意气她才这么说的,想到这些,苏玲珑瞬间又来了信心,她稳了稳心神,尽量以平静的口吻同厉成说道:“厉成,你不用装作不认识我,我打这个电话只是想问你一件事。” 苏玲珑话音落下,那头隔了半晌都再没声息,要不是屏幕上显示着还在通话中,她会以为厉成早就挂断了。 其实厉成不是故意不说话的,他只是面对宋千玦的时候又尤其是现在这种状况,他不知道该如何说罢了,时隔六年,宋千玦变了,但也没变,她依旧还是从前那个脾性,什么都憋不住,想要问的话直接就问,不大喜欢拐弯抹角。 然而不好的是,厉成似乎做不到这样。 他无法说服自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厉成,你还在吗?” 终于,苏玲珑憋不住问了一句。 片刻后,厉成嗯了一声,然后他紧接着说道:“你想问我什么。” 闻言,苏玲珑心下一喜,微微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后,终于问出了这两天一直困扰她的心事。 “我想知道,红豆他......为什么会在你身边?” 说实话,苏玲珑的问题虽然在厉成的猜测范围内,但他终究还是不高兴了,他以为...... 在这几年没见到宋千玦之前,厉成从未改变过对她抛夫弃子的印象,然而就是昨天在洗手间里那短短的几分钟,当宋千玦听到红豆的话之后她的反应,厉成终于意识到,他从前似乎错了,宋千玦似乎真的不知道红豆的存在,否则她也不会现在打电话过来。 想了想,厉成决定实话实说。 “五年前的初冬,我下班回家后,红豆被人放在门口。” 寥寥几语,言简意赅。 听了这话的苏玲珑,几秒后滚烫的泪珠从她眼眶里落了下来。 她不想让厉成知道自己在哭,只能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一字一句的开口:“五年前我出了车祸,从医院醒来的时候,他们告诉我说孩子没有了,我不信,可医院的人都这么说,我甚至连他一面都没见过,我以为......” 余下的话苏玲珑没说完,可意思已经十分明了。 尽管早就知道这里面有误会,但当苏玲珑亲口说出来的时候,厉成还是怔了许久,他不是不信她,而是忽然觉得,这几年仿佛像个笑话。 834 一个天意弄人的笑话。 “所以,你当年离开后,红豆来了我身边,不是你故意抛夫弃子。” 厉成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肯定了些,只苏玲珑听到抛夫弃子四个字时差点被噎住,连自己正在哭这件事都快忘了。 她一着急语调就变了,心里的诸多委屈翻江倒海似的涌出来,微微哽咽着哭诉道:“我...我什么时候抛夫弃子了?你别冤枉人。” 就在此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苏玲珑的注意力,她一边捏着手机一边准备去给人开门。 厉成听到苏玲珑那头的动静,他原本想说些什么的,却又闭上了嘴,直到他在电话里听见季君珣的声音,然后他冷着脸一言不发的挂了电话,等苏玲珑反应过来的时候,屏幕早就黑了下去,等苏玲珑再打过去的时候,那头冰冷的女声却提醒她对方正在通话中。 苏玲珑先前还不知道明明两个人说的好好的,厉成怎么就忽然挂了电话,直到季君珣倚在门口赖着不走还很是大声的跟她嚷嚷了一阵后,苏玲珑终于反应过来,厉成一定是听到季君珣的声音了。 他不会真以为自己和季君珣...... 想到这,苏玲珑越看眼前的季君珣越不顺眼,她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这尊大神,自从两个人住进同一家酒店,这人就跟完全变了似的,人设完全崩塌,根本就是个地痞流氓么,哪有人单方面宣布结婚这种事的?还老是动不动就想着法的占她便宜。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苏玲珑怒气冲冲的瞪着季君珣,后者却一副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动的模样。 “季君珣!你到底想怎么样?” 季君珣兀自笑得灿烂,好整以暇地将双手环在胸前,居高临下的盯着苏玲珑,两片形状优美的薄唇轻启:“嫁给我。” 有些无力的翻了个白眼,苏玲珑垮下肩来,明明是个吃人不骨头的大佬,却非要在她面前装什么小白兔,搞什么? “季先生,别闹了行么,我现在真的没心思和你开玩笑,你年轻有为,多少女人争着等你宠,所以,就拜托你别再折腾我这个即将走入妇女行列的人了,行么?” 许是苏玲珑看上去真的有些累,季君珣总算善心大发的决定先放她一马。 “好,既然不开玩笑,那我们就正经些。” 苏玲珑警惕的看着季君珣,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那孩子真是你亲生的?” 季君珣问道。 不知道自己紧张什么,苏玲珑空咽了唾沫。 “你...你问这做什么?” “是,还是不是?” “是。” “所以,你对厉成呢?旧情不忘么?” 季君珣直截了当,苏玲珑也没必要遮遮藏藏,她丝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直到现在仍旧对厉成还存有的那些心思。 她不躲不避的碰上季君珣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对,我依然爱他,这几年,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忘记他,我原本以为自己走后他结婚了,可直到不久前我才知道当初是我误会他了,我离开的这几年,他身边连个暧昧的人都没出现过,还独自一人将我们的孩子养大,所以,当我知道这些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不管再回到他身边的那条路多远多难,我都要尽力一试,而且我相信,只要他心里还有我,这条路不会太远,也不会太难。” 苏玲珑说起这些的时候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光芒,惹得季君珣移不开眼,她眼里有自信,心里有爱人,脚下踏着的,是正要走的那条路。 这样的苏玲珑和宋珮茵是如此的相似,季君珣以为,纵使真如苏玲珑所说的那样,他借用她一句话,他也还是要尽力一试。 不知是为了安慰自己,还是为了抓住心里的那点儿希望之火,季君珣仍旧固执的对苏玲珑说道:“你会嫁给我的。” 说完季君珣便要走,可这回苏玲珑却主动将他拦了下来,她一双眼灼灼的盯着他,问:“就因为我这张脸与宋珮茵长得相,是么?” 季君珣原本想说是,可他隐隐又觉得哪里不对,不可否认,这两个女人先前在季君珣眼里是一模一样的,但随着他对苏玲珑的日渐接触渐渐发现,他们不一样,除了那张脸,哪里都不一样。 知道苏玲珑或许是想说服自己,所以季君珣压根没给她这个机会,他只深深看了眼苏玲珑便离开了,临走前将一家s市专门做蔬果原料供应的大厂商的负责人名片留给了她。 季君珣走后,苏玲珑缓缓关上门顺着墙壁慢慢蹲了下去,季君珣临走前的那一眼让她知道,季君珣不是说说而已,他是认真的。 怎么才能制止季君这个疯狂的想法呢? 苏玲珑以为,只有找到宋珮茵,解铃换需系铃人,季君珣需要的不是她,是宋珮茵。 可宋珮茵连季君珣都找不到,她又能去哪里找? 苏玲珑对宋珮茵的了解不多,她唯一知道的是,当年季君珣很爱这个女人,只是后来不知怎的,听说那女人在山崖上消失了,当时有人赶到的时候发现,季君珣手里有枪,身上有血,他跪在大雨里紧紧闭着眼睛。 除此之外,苏玲珑对于宋珮茵再无更多的消息,就这些,还是她费了老大的劲才打听来的。 苏玲珑有想过宋珮茵可能死了,但她心里又隐隐觉着,那人或许没死,只是在某个季君珣找不到的地方。 第二天。 许是长久困惑在心头的那根刺软了些,故此苏玲珑昨晚难得睡了个好觉,她是在早上九点半的时候被大洋那端的风春电话扰醒的。 这个时候,m国那边大概晚上七八点,苏玲珑迷迷糊糊间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忍不住纳闷,这个点不是店里最忙的时候么?风春这个大厨怎么有时间给她打电话呢? 正想着,那头的风春一声狮吼传过来。 “苏玲珑!我的大小姐,说好回去就将韩总那边送来的应急单给签了呢?我从凌晨就一直眼巴巴等到现在,结果还没送来,你是不是回去浪了就忘了我还在这给你辛辛苦苦守店呢啊?没你这么不靠谱的。” 风春噼里啪啦说了一连串,苏玲珑总算想起来自己在m国临上飞机前丢下的那摊子事了,她猛地拍了一巴掌自己的额头,她这记性真是越来越差了,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于是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苏玲鸡飞狗跳似的进了卫生间,将手机夹在肩膀上侧着脸跟风春道歉,一边拧开牙膏盖儿准备刷牙。 但风春可不打算就这么轻易的放过苏玲珑,她故作凶巴巴地一通话后语气忽然温柔下来,神秘兮兮的问苏玲珑:“哎,我听说季先生追着你一起回国了你们俩还住一家酒店呢。” 苏玲珑一愣,这话说的,什么叫追着她回国了? “哎哎哎,别瞎说啊,我可事先都不知道他要回来。” 风春啧了一声:“玲珑啊,你说季先生到底哪里不好呢?你就这么对他不上心啊?” 苏玲珑刷着牙听了这话连忙澄清,她吐掉口里的泡沫:“风春,连你也开我玩笑了是吧?我要是对他上心还能拖到现在吗?我跟你说,姐都不是含蓄的主,我要是真喜欢季先生,我早就生扑上去了好么。” 风春重重地叹了口气:“唉,流水有意落花无情啊,真是造化弄人啊。” 听着风春的感叹,苏玲珑忽而伸出颇多感慨。 想当初她和风春刚到m国那会,风春整个人都是安安静静的,极少说话,往往都是跟在她身后,只要需要就去安静做事的人,从来不关注身边的八卦。 等苏玲珑处理完韩总的应急单之后已经是下午两点了,许氏那边派了人来接她去开会,苏玲珑站在车门前想了想,给许总打了个电话。 “许总,我觉得大家都是做生意的,有些事我不说你也该知道,现在南国名下的饭店生意都不错,本来呢,咱们一直合作,你们的原材料也的确不错,但现在的问题是,你们许氏内部出了问题,导致每天该按时送到饭店的材料到不了,你知道因为这我上个月损失了多少吗?在总部吃饭的人那都是各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让我一个小女子如何招惹的很?再这样下去我还做不做生意了?” 苏玲珑语调清冷,语速适宜,那头的许老板满头大汗的支支吾吾了半晌也没说出个子丑乙卯来,只一个劲的道歉,恳请苏玲珑再给他们一周的时间。 闻言,苏玲珑从鼻息里哼出一声来,不客气的开口:“许老板,俗话说再一再二,再三再四,可没有你这再五再六的吧?我是个商人,不是个慈善家,更何况你这话都说了一个月了,我也信了你一个月,然后呢?然后等来了什么?你让我损失过重,所以,对不起许老板,我想,我们之间的合作就到此结束吧,当初续签合同签的是三年,还有一年才到期,这样我,我也不追究你们违约的金了,等你什么时候解决了内部矛盾咱们再考虑继续合作的事,好吧?” 苏玲珑一番话在理又在据,更何况她还大手笔的不追究违约金,这样的好事上哪找?于是许老板当即一口答应下来,信誓旦旦的跟苏玲珑保证一定尽快解决内部矛盾,等再次合作的时候再免费送一个月材料给国内的南国饭店。 等挂上电话,苏玲珑瞥了眼一旁许氏派来的司机,那司机心领神会的冲苏玲珑点了点头,随后一溜烟的消失了。 既然这回回来是专门解决原材料供应问题的,故此苏玲珑也没闲着,虽然她很想找个理由将厉成约出来两个人好好谈谈,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她得先解决了手里的事情才行,否则明天风春要是再开不了灶,苏玲珑觉着,风春可能会站在太平洋边上将菜刀扔到她面前。 季君珣自从昨晚在苏玲珑面前扔下一句“你会嫁给我的”然后直到现在都没骚扰苏玲珑了,虽然苏玲珑对这人不感兴趣,但她还是觉得好奇,你说这人回来究竟是干嘛的呢?难道真是专门陪她回来? 苏玲珑打心眼里不相信她是季君珣回国的理由,可这两天她似乎也没看到季君珣要去做什么事,反倒真有事没事就到她面前晃一晃,说些霸道又自我的话,跟小孩儿似的。 昨晚季君珣临走前给苏玲珑塞了张名片,上面写着一串s市郊区的地址,还有两个电话号码。 苏玲珑先前并不知道这是什么,直到她一通电话打过去,那头的人问她是不是苏小姐,然后说他们那有全国最好的原材料,纯天然无污染,而且价格便宜。 电话里那人将自家的东西吹得跟朵花似的,苏玲珑不大相信,但又觉着既然是季君珣让她去的地方,以季君珣的势力,想必也不会差到那里去,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苏玲珑直接打车去了名片上的地址,在付下一笔昂贵的打车费后,苏玲珑孤身一人到了目的地。 自从昨晚挂了宋千玦的电话,厉成直到现在都是吃什么什么没味,他迅速派了陆遇去查了季君珣这回回国的目的,结果只得到一个消息,那就是季君珣似乎真是为了宋千玦特意回来的,当然,陆遇的本事远不止此,几个小时后厉成又得到了第二条消息。 据说,宋千玦和宋亦阳的那同父异母的妹妹宋珮茵长得很是相似,而宋珮茵曾是季君珣的恋人,不过几年前神秘消失了。 厉成耳边忽地响起了昨晚季君珣来找宋千玦的声音,那时候已经凌晨了,听宋千玦的声音虽然诧异却并未有什么别的语气,昨晚他们...... 只要一想到宋千玦和季君珣真的在一起,厉成心间瞬时便堵了团大石头,哽得他情绪焦躁。 从烟盒里摸出支烟来,厉成翘着腿一双眼犀利非常的盯着办公桌上那支从昨晚就再没响起过的私人手机。 宋千玦,如果你真和那男人在一起了,这辈子你都别想看见儿子了! 苏玲珑在一番实地考察后表示对季君珣给她介绍的这合作商颇为满意,两个人一个下午坐在农用代步小车上将偌大的棚区转了一遍,途中那负责人生怕苏玲珑不信这里的蔬果都是纯天然无污染似的,还特意摘了几个番茄只用路边的水冲了一回就生吃下去了。 835 苏玲珑在生意上一向是个爽快人,再加上这回又有季君珣在里面牵线,故此苏玲珑很是放心大胆的跟基地的负责人签了一年的合同,价钱公道,双方互赢,这是做生意最好的结果。 当然,这生意谈好了难免要吃饭,可苏玲珑眼见着今儿一天都没厉成的消息,心里早就着急了,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她签下合同后便借口还有事必须得赶紧回去,那负责人自然也不敢拦她,只好笑道下回再请。 本来基地的负责人是要派人送苏玲珑回去的,可苏玲珑不知怎的竟拒绝了,说不用送,她得等个人。 等谁呢? 当然是等厉成了。 这是苏玲珑千思万想后下定的决心,她现在心里极度的没有安全感,也更不知厉成心中究竟是什么想法,想来明明昨晚将几年前的误会都说开了,这疙瘩既然解了,也该给她个消息了吧,但直到现在,她手机上愣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那人自从昨晚挂了电话就没再联系过了。 他不想见自己,她还想见孩子呢! 那可是她的心肝宝贝儿,她这个当妈的怎么着也有权利去看一看吧? 做完今天的最后一份工作,厉成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快晚上八点了。 刚刚红豆来了电话,跟他说想要见妈妈。 厉成嘴上虽然哄着红豆,这心里却叹了口气。 娃儿想见妈,却不知道那没什么良心的妈想不想见他呢,一整天了连个消息都没有,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想到这,厉成又从烟盒里摸了支烟出来,他刚把打火机扔到桌上,还没来得及吸上一口,只见桌上的私人手机忽地震动起来。 刹那间,厉成愣了愣,心神一动,瞥了眼来电显示。 一串他没有备注的数字,那是宋千玦昨晚打过来的。 苏玲珑站在马路边的路灯下一直静静等着电话那头的人声响起,说不忐忑是骗人的,她怕厉成会像昨晚那样挂断她的电话。 终于,电话响了五声之后,那头的人接了起来。 现在这个情况,想要厉成主动开口那是不可能的,所以苏玲珑十分自然自觉的开口道:“那个......我在郊区,这里没有车,回不来了,你能来接我么。” 这个要求相当的厚脸皮了。 苏玲珑壮着胆子说完后吐了吐舌头,然后凝神聚气的等着厉成的回答。 忽然,苏玲珑心里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那头的厉成慢悠悠地回了她一句:“苏小姐,这么晚了,你我也不过见了一面,孤男寡女的不合适吧。” 纵然知道在几年前的事情上是自己对不起厉成居多,可眼下听到厉成故意气她的话,苏玲珑还是没忍住情绪,差点被气得吐血。 这叫什么话?昨晚说也说了,问也问了,结果还是苏小姐,还跟她装不认识! 那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从不废话的厉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子了? 就不能和她好好说说话吗? 想到这,苏玲珑努力忍住自己的怒意,可怜兮兮的再接再励:“反正不管你来不来,我都在这里等你,这里现在一个人都没有,到处都是山丘,我有点儿冷。” 说完,苏玲珑将自己的地址报给了厉成听,结果话音刚落下,厉成冷硬的嗓音再次开口:“苏小姐不都是要嫁人的人了么?怎么?季先生不在?” 终于,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苏玲珑从来就不是任人拿捏的小绵羊,从前她在厉成面前本就也不是卑躬屈膝的主,既然敬酒不吃,那她也不客气了!势均力敌才是她和厉成之间的关系! 于是乎,苏玲珑不顾身旁路人的眼神站在马路边生气的大声冲电话里一字一句道:“厉成!你明明知道那是季君珣故意说给你听的!我要是、我要是真跟他有婚约,我至于眼巴巴的跟你打电话吗?你要是还觉得当初是我故意抛夫弃子,那我无话可说!” 一语完了,苏玲珑再不多言,迅速挂断了电话。 她在赌,赌厉成一定会来。 当然,她赌对了。 因为一个小时后厉成果真到了这地方。 可惜,苏玲珑身边却多了个人。 那人比厉成先到五分钟,此刻正跟苏玲珑站在路灯下不知在说些什么。 季君珣问苏玲珑为什么不自己开车过来,还不让人送她回去,苏玲珑淡淡地说了句自己想散心。 “你就这么不待见我?连个正眼都不看我是吧?” 季君珣脸色不大好,明显因为苏玲珑的态度生了气,他都多少年没受过这种委屈了,巴巴地接了基地负责人的电话,刚从谈判桌上下来就不顾自己连晚饭都没吃又驱车专门来接这位大小姐,结果人家还不领情。 其实苏玲珑对季君珣并不讨厌,更何况他还帮她找了如此靠谱的供货商,说来她该感谢他才是,但,她现在这副模样对季君珣他都还能说出要娶自己的话,所以,苏玲珑实在不敢想,她要是真态度那啥一点,季君珣指不定还要怎样呢。 思来想去,做个没心没肺的小坏蛋最省心。 这人情她日后一定还回去。 厉成发誓,他要是知道自己来这一趟能看见眼前这情形,他是决不会脑子抽了跑这一趟的。 这女人什么意思? 给他打了电话又给季君珣打? 想看看谁来得快就跟谁是吗? 呵,真是想想都要气炸了! 这样想着,隐在黑暗里的厉成正要重新发动车子回去,可这眼里到底揉不得沙子,他厉成不是可以任谁一而再戏耍的人,他得要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好好说说,这到底算特么怎么回事! 想到这,厉成忽地亮起了车前灯,将不远处正在纠缠的男女惊了惊,然后他一把拉开车门下了车。 从季君珣来到的那一刻苏玲珑就在担心着这一幕的发生,果不其然,两个男人真撞在一起了。 厉成走到两人身边的时候,苏玲珑正在问季君珣怎么来了这里。 季君珣一见厉成就明白过来,苏玲珑这是在等厉成呢,怪不得不肯让人送。 可他偏偏就不让她不如意!让他不好受,她也别想高兴!” 拉住苏玲珑的左手腕,季君珣上前一步冲厉成伸了右手,很是绅士的笑道:“厉总,真巧,你也在这儿呢。” 厉成瞥了眼季君珣悬在空中的手,他本不想与这人纠缠,可同作为男人的角度,他是欣赏季君珣的。 两只宽大的手掌交握在一起,瞬间暗自较起劲来。 厉成还是那副淡淡地神色,瞧着一副无波无澜的模样:“不巧,我来这是接宋千玦的,不知季总是?” 季君珣那双狭长的双眸眯缝了一回,他侧过头看了眼苏玲珑,忽地扯着人家的手腕将人拉入了自己怀里,颇为挑衅的冲厉成扬了扬下巴:“哦?是吗?我觉得还是巧的,我也是来接人的,不过,我接的是苏玲珑小姐,我的未婚妻。” 什么叫一个头两个大?苏玲珑现在是完完全全体会了,她被季君珣牢牢控在怀里,挣脱不得,末了只能用求救的眼神去看厉成,结果后者却压根没看她,只用同样粗鲁的力道抓住了她另一只手腕,然后将她终于扯出了季君珣的怀里。 但季君珣哪里是轻易放弃的主? 于是乎,悲催的她就这么被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扯住手腕像个傻帽似的杵在中间。 “放手!” “放手!” 两人甚至异口同声,连表情都要同步了。 然后,苏玲珑只听到厉成轻笑了一声,她不解的侧过头去看他,下一秒,只听到厉成看着季君珣说道:“告诉他,你叫什么名字。” 厉成说这说话的时候虽然是看着季君珣的,但苏玲珑知道,厉成这是在对着自己说呢。 苏玲珑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她侧过头去看厉成,厉成却仍旧不看她,只看季君珣。 空咽了口唾沫,苏玲珑又将一颗头转向季君珣,后者不看厉成,却看着她。 虽然两个男人脸上都笑着,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苏玲珑是如何都忽略不掉。 她现在可是被这两尊大神给扯着一左一右呢,万一这两个人走了火,她岂不是那要被殃及的池鱼? 想到这,苏玲珑在心里迅速做出了选择,厉成这是在给她机会呢,她要是傻到连这都听不出来,那她估计自己这辈子都别想再看见红豆了。 于是乎,苏玲珑轻咳了一声,她顺着季君珣拉着自己的手一路向上碰到季君珣的目光,实话实说:“季先生,从今天起,我要改回原来的名字了,我叫宋千玦,不再是苏玲珑,也不是宋珮茵。” 听苏玲珑说完这话,季君珣眼里闪着的那团光终于熄灭了下去,像下了场大雨淋湿了他的心,也浇灭了他的希望。 他何尝不知道眼前人不是宋珮茵呢? 那个女人已经永远的放弃了他,不会再回来了。 但...... 自从认识季君珣,苏玲珑还从未看见过如此神色的季先生,像个丢了心爱的东西的孩子,无助又孤独。 然后,然后苏玲珑便渐渐感觉到,季君珣抓着她手腕的劲道松懈了下去,直到最后完全放开。 苏玲珑本以为季君珣终于开窍了,结果她却紧接着听到一句“我知道你不是她,可那又怎样?我需要的是你这张脸,需要你这张脸陪在我身边,今天我可以放你走,但你要知道,如果你执意不肯跟我,我会让你失去一切,一无所有。” 失去一切四个字像一记当头棒让宋千玦瞬间警醒,她猛地回过头紧张兮兮的看着厉成,一双手也不自由自主的握着了厉成的手腕。 面对季君珣的威胁,厉成不曾露出半丝情绪,他仍旧微微笑着,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然后问季君珣:“季先生,请问我可以知道你为什么非要认定这这位宋小姐吗?依我之见,像季先生这么出色的领导者,若是真想再找出个跟宋珮茵相似的人该是不难吧?” 厉成的话模糊不清,但季君珣却听出一两分味道来,他这是在怀疑他的动机。 闻言,季君珣冷哼一声,耍开一条长腿驾着车消失在夜色里。 不知为何,季君珣临走前看宋千玦的那一眼让她颇为心悸,总感觉心里有些毛,好像要出什么事似的。 人走远了,厉成脸上那副温和的模样瞬间退去,原本抓着宋千玦的手也松开了来,然后一言不发紧抿着唇往车的方向走去。 被人捏住的手腕瞬间袭上一席凉风,宋千玦见状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可厉成压根就没打算让她上车,宋千玦去拉车门,没拉动,厉成给锁住,然后下一秒宋千玦从后视镜里看到厉成铁青着一张脸将车重新发动起来。 刹那间,宋千玦全身的血液就跟逆流似的,如果可以的话,宋千玦以为,她现在已经七窍生烟了。 这男人几年不见,脾性居然比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要厉害了! 呵!真当她宋千玦是吃干饭的么?! 眼看着车轱辘慢慢滚动起来,宋千玦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她向前跑了十多米,然后张开双手站在马路上微扬着下巴拦住了厉成的去路。 驾驶位上的厉成眯了眯眼,猎豹般的视线透过挡风玻璃一寸一寸的凌迟着宋千玦,凌厉的侧面线条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更加迷人,却也愈发危险,就在方才,他已经极力在克制自己了,他怕现在宋千玦如果真他坐同一辆车,他会忍不住想要掐死这女人,再跟她同归于尽,那样,她就永远是属于他的,不会再消失,也不会再给他招惹些难缠的对手,更不会让他多少次午夜梦回间醒来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 他不喜欢那样的感觉,糟糕透了。 宋千玦不怕死的拦在前面,厉成始终盯着她,脚下的动作却没半分犹豫,他一脚将油门踩到底,黑色的卡宴像捕猎的草原猎豹般眨眼间就到了宋千玦面前。 然而,宋千玦不躲也不避,她只是微微侧过头紧紧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一声尖锐的长鸣划破寂静的夜空。 厉成的卡宴在距离宋千玦不足两公分的地方稳稳地停了下来。 紧绷的心弦依旧绷紧,方才那瞬间,宋千玦的心跳都漏了两拍,她屏住呼吸,僵硬着身子却固执的不肯挪动一步,她只知道,她今天要是让厉成走了,恐怕下一次见面就没那么容易了。 宋千玦知道厉成在气什么,她知道的,她只是还没来得及跟他解释。 又爱又恨的人,该怎么面对呢? 饶是强大聪明如厉成,他也不知道了。 他想,宋千玦大概就是那朵长在满是荆棘里的野玫瑰,他既为她着迷,又为她身上的刺感到烦恼。 836 更何况,眼下想要摘这朵野玫瑰的人还不止他一个。 车前灯照亮了马路的前方,也照亮了宋千玦的脸,厉成一只脚踩在刹车上,一双手死死地摁住了方向盘,原本骨节分明的一双美手此刻却和他额头暴起的青筋一样,到处都透露着极力克制的怒意。 片刻后。 厉成猛地推开车门走到宋千玦面前,低着头看她,眼眶隐隐有些红,他嘶哑着嗓子问宋千玦:“你到底想怎么样!” 被厉成这么一问,宋千玦顿时没了言语,她抬起一张小脸看着厉成,微微瘪了瘪嘴,模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她嗫嚅着上前想要去拉厉成的手,厉成却往后一退,明显有些抗拒她。 “我...这件事我可以解释的,不是我让他来的,我也不知道他回来。” “所以呢?如果知道他回来,你还会给我打电话吗?” 厉成面无表情的继续质问。 一口气硬哽在心头,宋千玦现在想哭的心都有了。 她明明不是那个意思,也没那么想过,厉成却惯会冤枉人,搞什么?明明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再怎么,好歹也是个讲理的,现在怎么还学会无理取闹了呢?还究她字眼儿! 得,装可怜这招看来行不通了,宋千玦索性收了那副受气包的眉眼,她微微拧着眉头,眼神坚定的盯着厉成,再次耐心地解释起来。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他怎么会来这里,我压根就没跟他联系过,我在这里,只是为了等你!” 宋千玦一番话似乎终于起了作用,厉成面部神情总算柔和了些,然也仅仅只一点,紧接着下一秒又问宋千玦:“你等我做什么。” 闻言,宋千玦原本想说等你送我回去,顺便再重温一下往昔经典,说不准两人之间的隔阂就消失了呢? 可到底宋千玦这话没说出口,她想了想,又伸手去拉厉成,这一回,厉成没躲。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她咬着唇看着厉成。 路上。 厉成目不斜视一言不发地开着车,仿若身边没人似的。 宋千玦好几回想说话都被厉成的低气压给憋了回去。 过了半晌,厉成竟主动问道:“你不是有话跟我说吗?说吧,我听着。” 原本宋千玦是准备了一大堆话要问厉成,结果现在被他这么一提,当即大脑一片空白,愣在那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见宋千玦沉默不语,厉成以为她不想说了,但他这个人吧,脾气倔,这不想说他还非得知道不可! 就这样,于是厉成又问了一边宋千玦:“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宋千玦犹豫了片刻,终于从一团乱麻里抽出了一条眼下她最想知道的事情。 “我走以后的这些年,你为什么没有再娶。” 说这话的时候宋千玦是低着头的,语气一点也不疑问,反而是个陈述句。 厉成握着方向盘的手僵了僵,紧接着他像是故意气宋千玦似的,以一种颇为认真的口吻跟宋千玦说道:“你还记得你曾经见过的那位胡小姐吗?今年年初的时候我俩见了一面,算起来我们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红豆一直吵着要妈妈,我觉得,她是个不错的人选,知书达理,温柔贤惠,我也中意她。” 刹那间,宋千玦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不对,是一直支撑她的那些想象崩塌了,她一直以为,以为...... 尽管心里酸得要命,可宋千玦还是不愿就此相信,她强撑着问厉成:“你说的是真的?” 厉成仍旧目不斜视,卡宴在马路上飞驰着往前,他点了点头:“是真的。” 这话厉成的确不是骗宋千玦,更何况他也的确有这样的想法,胡家的女孩儿不错,小时候两个人关系也挺好,只是胡家后来搬去了x市,两个人这才少了联系,当然,厉成看中胡家女儿最重要的一点是人家对红豆好。 红豆两岁那年,胡家来了s市,周意欢请人吃饭,席间胡家女儿就坐在厉成旁边,当时他一个没注意看住红豆,怀里的小东西便伸了去扒拉刚端上来的一碗幼儿粥,还冒着腾腾的热气,小孩儿的手多金贵啊,可胡家女儿的手也同样金贵啊,结果那胡家女儿却在红豆打翻碗碟的时候毫不犹豫的用自己的双手替红豆挡住了大部分的滚烫。 那之后,厉成就对这胡家女儿另眼相待了,这几年来,两人一直保持着联系,偶尔逢年过节总能见上面,那胡家女儿是个弹钢琴的,据说在国际上很有声望,厉成不关注这些,但他知道,这女孩儿大概一直是爱慕他的。 先前几年厉成明着暗着都告诉这胡家姑娘,自己这辈子对婚姻没什么兴趣了,劝她不要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结果那女孩儿愣是听懂了装不懂,依旧我行我素,但却不讨人厌,甚至连红豆都喜欢她。 正因为如此,厉成才会在今年年初的时候生了这个想法,就算他一心不愿再娶,可厉老爷子那关终究过不了,所以,左右都是跟人结婚,倒不如娶了这心善的胡家女儿,还不用操心她耍什么花样,省心省力,多好。 当然了,如果宋千玦没回来,厉成想,他大概等年底就会提这件事了。 厉成语气淡然,一点都不像撒谎的样子,可就是因为这样,宋千玦才更生气了。 感情这男人是盘算着给她儿子找后妈呢!啊啊啊啊啊!真是要被气死了! 如果目光能喷火的话,宋千玦以为,现在他们身处的这片郊区,只怕早就大火燎原了。 放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宋千玦深吸了一回,再重重地叹出口气来,然后她忽而侧过脸盯着厉成,一字一句的问他:“你还恨我吗?” “嗯。” 这回,厉成毫不犹豫的应了。 于是,宋千玦彻底不说话了。 扎心了,还说什么呢?厉成说的都对,那胡小姐跟厉家门当户对,两个人站一块金童玉女似的,哪还有她宋千玦的份?只是可怜了她的小红豆,她不怪别人,只怪自己,怪自己身为一个母亲却连孩子最需要她的时候都没出现过,更别提保护他。 片刻后,宋千玦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她抿了抿唇:“等前面那个路口你就把我放下去吧,我想自己走走。” 闻言,厉成皱了眉,深更半夜的,这郊区里人影都没几个,这女人想下去走走?想什么呢? 于是乎,厉成脚下的油门踩得更彻底了。 剩下的路宋千玦没再说话,只呆呆的看着车窗外不时掠过的夜景,厉成悄悄斜睨了一眼身边的女人,见宋千玦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厉成忽而又没出息的心疼起来,他好像见不得宋千玦这个样子,哪怕是他惹出来的。 将人送回酒店已经是凌晨,宋千玦缓缓解开安全带,临走前跟厉成说道:“六年前的事情我很抱歉,可如果我不抓住那唯一的机会,我爸妈的仇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重见天日,作为他们的女儿,这是我唯一能为他们做的,当年走的匆忙,没跟大家好好地说声对不起,我不奢求原谅,只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曾经将我当家人。” 说完,宋千玦拉开车门下了车,厉成自始至终一句话没说,也没留她。,知道看见人消失在酒店大堂,厉成又才嘴角夹着烟疾驰而去,他在反思,反思自己是不是刚才说的太过了,要知道他最终的目的可是见将人弄回来绑在自己身边,而不是将人给吓跑了。 依他对宋千玦的了解,这女人该不会就此罢休的吧。 宋千玦,不好好让你难受难受,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年怎么过来的。 其实厉成骨子里对宋千玦的态度是个挺矛盾的人,当然,只限于在面对宋千玦的时候,比如他刚才还在想要宋千玦好好难受几回,然而会他又开始替她开脱起来,想着她当初在医院醒来的时候被人告知孩子没了的心情,那是她不过刚做母亲,却遭此横祸,想来当初也痛彻心扉了一番吧,哪个做母亲的不疼自己的儿女呢? 燕庭南岸。 厉成回去的时候红豆已经睡着了,巧姨告诉厉成,今天胡家的小姐来过了,说她过两天要在s市举办一场音乐会,送了几张门票过来,让到时候如果有空希望能去捧个场,还又给红豆带了好多玩具和衣服,红豆都要高兴坏了。 这是除了宋千玦之外,巧姨到目前为止最喜欢的小辈,胡家姑娘有涵养,长得也好看,最重要的是,没拿他们当下人对待过,一张脸上永远温和淡然,仿佛没有什么事能让他们失了方寸似的,总之,跟少爷厉成还算挺配。 从巧姨手里接过门票,厉成草草看了眼就放在了茶几上,然后他对巧姨说道:“以后胡小姐要是再过来送东西,别再收了。” 闻言,巧姨点点头,想了想又试探似的问厉成:“少爷,红豆那孩子吵着说妈妈回来了,莫非宋小姐她真的......” 当年宋千玦走的时候是留了离婚协议书的,虽然巧姨不知道厉成到底有没有签字,但她作为厉家的保姆,厉成没发话,她自然也不敢乱称呼,所以,巧姨只能将差点出口的少奶奶换成了宋小姐。 巧姨这话问得十分小心,厉成手里的动作顿了顿,从鼻子里不轻不重地哼出一声嗯,让人听不出他的情绪。 闻言,巧姨脸上浮出一丝显而易见的喜色,但随即她又忧虑起来,她在厉家二十年了,有些事她还是知道内情的,当年宋千玦假冒宋家千金身份嫁到厉家,后又利用厉家权势来对付秦家,给自己的父母报仇,这对于宋千玦来说当然是一件十分励志的事,可对厉家人来说却意味着脸面扫地。 厉老爷子一向最看重厉家脸面,宋千玦如此做无异于太岁头上动土,巧姨本以为就算宋千玦远走高飞了,老爷子也不会放过她,谁知老爷子却只是勒令底下的人再也不准提起宋千玦,竟是没有追究。 现在那丫头时隔六年又回来了,巧姨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宋千玦恍恍惚惚的躺在酒店床上想着厉成跟她说的那些话,说的那个胡小姐,还有一个恨字。 她该怎么做呢?该怎么做才能让一切回到原点,让厉成只属于她一个人,她还有机会吗? 还有红豆那孩子,自己这个妈妈对他来说,恐怕还没有胡小姐熟悉吧。 想到孩子,宋千玦终于记起来她得找个机会好好跟红豆见一面,她这个妈缺席多年,她得好好计划一下才行,只是,她不知道厉成肯不肯将红豆带出来。 第二天。 宋千玦起了个大早,化了个淡妆,反正她昨天已经办妥了工作上的事,接下的时间就都属于她自己啦,既然厉成不肯轻易原谅她,那她就从孩子入手,她就不信厉成能无动于衷,毕竟昨儿晚上厉成在见到季君珣以后的反应也能算得上对她还有些情意吧?否则也不会过来喽,还生了那么大的气。 尽管昨天厉成的实话有些伤到宋千玦,但她是谁?她可是越挫越勇的女人,绝不轻言放弃,更何况事关自己终身幸福,她要是就这么没用丢盔弃甲的跑了,那她儿子可就真变成别人儿子了,所以呢,宋千玦以为,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她得经常在厉成眼边晃悠着才行,得让厉成身上的每个细胞想起来两人曾在一起的每一天,她就不信这人还能真娶了那胡小姐! 早知道当年走的时候就不留离婚协议书了,看他现在还能提结婚! 就在厉成自省昨夜自己的态度是不是太过冷漠时,宋千玦的电话打过来了,一直不安的那颗心忽然就安了。 划开屏幕,厉成淡淡地吐露了一个字,简洁明了。 “说。” “我想见红豆。” 闻言,厉成瞥了眼手腕上的时间:“红豆现在还在幼儿园里,你如果实在想见他,只能等他下午放学再说。” “那他在哪个幼儿园?我想去接他,可以吗?” 宋千玦问完这话就后悔了,厉成让红豆去的幼儿园那铁定是s市最好最高级的教育地方,更何况又是小孩子,只怕她如果真去了说自己是红豆的妈妈,人家保卫科还能将她人贩子都不一定。 果然,厉成轻轻冷笑了一声:“你去接他?你准备怎么跟老师介绍自己?” 原本宋千玦已经知道这行不通了,可厉成却偏偏还要刺她两句,于是有人不干了。 837 宋千玦学着厉成的口吻冷呵着应他:“呵,怎么介绍?当然是实话实说啦,我,宋千玦,是厉家小太孙的亲生妈妈,你厉成的前妻,这样可以了吧。” “你可以试试。” 说完,厉成只撂下这么一句就挂了电话。 这会时间还早,宋千玦估摸着厉成方才说话的语气该是不会太为难她了,可正在她想着要不要去v·i找厉成叙个旧,顺便在公司里晃一圈,刷刷存在感的时候,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 宋千玦盯着屏幕显示的未知两个字疑惑起来,怎么连数字都不显示?一边想着宋千玦一边接起了电话:“喂?谁啊?” “要想救季君珣就自己一个人来望月街二十六号,我给你打这个电话是不想枉杀人命,如果你不来救季君珣也行,我会在杀了他之后再来找你。” 电话那头的人说话声音又黏又嘶哑,像在潮湿阴暗的地方,听着让人极度的不舒服,如果非要形容,宋千玦觉得,那声音不像是人声,可他却说着人话,尽管如此,宋千玦却是不信,她以为是谁的恶作剧,毕竟以季君珣的身份地位,能动他的人很少了,加之季君珣已经数十年没有在国内出现过,谁会找他麻烦呢? 于是,宋千玦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你说啥?” “记住,从现在起,我只给你两个小时,如果你不肯信,我可以先给你看一眼季先生,你把视讯打开。” 明明外头是艳阳天,可宋千玦却打了个寒噤,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从视讯里果然看到了季君珣,季君珣躺在一张床上,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血色,嘴唇泛着可怕的苍白,就像,就像死了的人。 饶是一向胆大的宋千玦也忍不住害怕起来,像扔烫手山芋似的扔掉了手里的手机,一股寒意袭遍宋千玦全身,她忍不住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情况?季君珣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他,他不是大佬吗?保护他的人呢?还是说,这只是个恶作剧? 跌在地上足足有三分钟宋千玦才缓过神来,她手软脚软的从地上爬起身盯着手机上先前视讯时截下来的图片渐渐稳住了心神。 她不能慌,她绝对不能慌。 听对方的意思明显是要她主动过去,否则也不会找了季君珣来威胁他,那人还说如果她去,季君珣就不用死,如果她不去,不仅季君珣非死不可,她还是会被那人找到。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宋千玦先给季君珣的管家打了个电话,结果管家却说季君珣自从昨晚独自一人驾车出去后就再没回来过,眼下手机打不通,人联系不上,他都快急死了。 听闻,宋千玦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口吻安抚管家道:“您先别着急,季先生肯定是自己出去哪里玩了,说不定等会就回来了呢?你只要将季先生所有的事情替他料理好就行了,季先生那么大个人了,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宋千玦说完便匆匆忙忙挂了电话,她还真不敢报警,也不敢让别人知道这事,她总觉得,给她打电话的那人很诡异,透着一股非人间烟火的感觉。 那人只给了她两个小时,宋千玦在网上搜了地图,发现s市还真有一条叫望月街的路,她算了算路程,从酒店开车出发,如果路上不堵只需要一个小时,也就说,她还有时间准备一下。 说是准备,宋千玦其实就换了身便于行动的衣服和鞋子,然后她在小腿上绑了一柄短刃。 怎么说季君珣也有恩于她,她不会见死不救的,更何况这些人还是冲她来的。 不知为何,宋千玦想起了六年前秦妍舒对她耍过的那些把戏,但这回这些来势汹汹的人绝不是秦妍舒能比的。 原本宋千玦是任何人都不打算说的,但当她发动季君珣停在酒店地下车库里的越野车时终究没忍住,她再次给厉成打了个电话,可惜这回厉成没接,也不知他是在忙工作没听到还是故意的,总之,宋千玦这通电话没打通。 两旁的路景越发荒凉,宋千玦心里升起一股浓重的不安,虽然她很想将遇到的一切都告诉厉成,可只要一想到厉成与这件事毫无关系,再加上红豆还那么小,宋千玦担忧害怕的那颗心忽而坚硬起来,她不能将一切未知的带有危险性的东西带给她最爱的人,她不想他们涉陷。 末了,思来想去,宋千玦一脚踩下刹车,给厉成和风春各自发了条短信。 “喏,如果我一个月后没出现,也没联系你,记得要给红豆找个善良的妈妈,你帮我转告红豆,我爱他,作为母亲,是我对不起他,还有你,祝你幸福。” “风春,我最好的朋友,谢谢你出现在我生命力,和我一起创办了南国红豆,将它做到今天这步,如果一个月后我没出现也没联系你,往后的日子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在我房间的床边有一个小铁皮箱,箱子里有三张银行卡,密码是你的生日,用这些钱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吧。” 紧接着滴一声,短信发了出去。 二十分钟后,宋千玦到了目的地。 望月街名字挺好,实则却有些破败不堪,街边都是些老旧木头搭起来的两层瓦房,坑坑洼洼的街头只偶尔有三三两两的路人经过,连个摆摊的都没有,萧条又落魄。 宋千玦凭着那些木板上刻着的年月久远的门牌号在十几分钟后终于找到了二十六号。 这是个独立的两层木楼,旁边有一棵不知年纪的槐树,左边有一道铁栅栏锁着的门,从这门里进去后便去个楼梯。 这时候,宋千玦的手机又响了。 还是那个未知的号码。 “喂?” “从那道门里进来,我在二楼的第三间屋子里等你。” 宋千玦依从那人的吩咐打开铁门上了楼梯进了第三间屋子。 站在门口,宋千玦正要推,那门却自己开了。 一个全身裹着黑袍的人背对着宋千玦站在屋子里,那人很高,足足比宋千玦高了两个头,宋千玦得仰起头看他,季君珣就躺在里屋的一张小床上,还和视讯里的动作一样。 宋千玦警惕的盯着眼前人:“你是谁?为什么找我?你们把季先生怎么了?” 闻言,背对着宋千玦的黑衣人终于缓缓转过身,然后他冲宋千玦非常礼貌的笑了笑。 就是这个笑让宋千玦的右眼毫无预兆地狠跳了三回。 眼前人的装扮与现代人不大一样,他留了过膝的银白色长发,半边脸戴着面具,瞧着十分诡异。 没理会宋千玦的问话,这人反倒围着他上下打量了一圈,然后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叹了句:“王,我们的希望找到了。” 宋千玦性子急,见不得这人一副装神弄鬼的模样,于是她不客气的上前一步瞪着眼前的人:“你说什么呢?季君珣他到底怎么了?” 见状,那人还是笑,他将中指竖到唇上:“嘘!宋小姐,别这么大声说话,也别这么着急,你放心,季先生没事的,我只是让他忘记了一些他不该记得的事情,只要你答应跟我走并签下这份契约,我就放了他。” “什么契约?” 宋千玦问道。 高个子的黑衣人从身后取了一份牛皮纸模样的东西递到了宋千玦面前,虽说是契约,可上面都是些宋千玦看不懂的文字,她拿着牛皮纸用眼神示意黑衣人。 黑衣人还是笑,他握住宋千玦的手将牛皮纸的方向调换了一下,然后一双颇为性感的唇瓣轻启:“宋小姐,你拿反了。” 宋千玦瘪瘪嘴:“那又怎样?我又不认识这些字,再说了,你给我一份我字都不认识的契约,上面说了什么我都不知道,这让我怎么签字啊?”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管签就是了。” 神情一怔,宋千玦不干了,她强迫自己面上不露出半分害怕,硬着嗓音道:“那可不行,既然是契约,约定双方就必须得拥有知道的权利,现在我什么都不知道,这对我来说不公平。” 宋千玦一番话落下,那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宋小姐跟我说公平?” “有什么不可以吗?” “你很快就知道有什么不可以了。” 说完,那黑衣人透过窗户看了眼外面的阳光,然后脸色骤变,宋千玦惊奇顺着黑衣人的目光看去,发现不知何时遥远天边的太阳竟然要马上就要西落了。 这人为什么那么紧张? 就在此时,宋千玦衣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一惊,从包里掏出来一看,是厉成打来的。 那黑衣人明显也听到了,他瞥了眼宋千玦:“这些东西就不要带了。” 下一秒那手机就掉到了地上。 “啊!” 这时候屋子里忽然传出一声惊叫,而望月街的二十六号古楼变成了一层。 片刻前。 黑衣人拎着宋千玦的脖颈不知朝楼板上画了个什么东西,紧接着宋千玦就被这人拉了进去,然后就是一片漆黑。 宋千玦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一直在往下掉,呼呼的风声刮着她的耳膜,黑暗,仿若永无止境的黑暗在包围着她。 生平第一次遇到这么奇怪的事情,一切都没办法用常理解释,宋千玦不是个纯粹的唯物主义者,她偶尔也看些怪力乱神,所以,眼下的情况然她莫名其妙就想到了些不可能的事情,比如,那黑衣人可能根本不是人,又或者他是人但他不是个人类社会的人。 虽然这样的事情会一时让人很难接受,好在宋千玦的神经还算结实,不至于一口气上不来。 有了心理建设,好歹也算有点底,现在在宋千玦心里已经彻底将黑衣人当成非人哉了,虽说她也的确害怕,可这种事毕竟不是谁都能碰上的,想想居然还有点小激动。 稳了稳心神,宋千玦轻咳一声,发现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后,她扯开嗓子叫起来:“有没有人啊?大个头你在吗?这是哪啊?” 半晌后,没人回应,于是宋千玦又喊道:“有个人吱一声也行啊!我...我有点儿害怕。” 于是乎,宋千玦话音落下后,紧接着她就听到了“吱”一声。 是那黑衣人的声音。 哟呵,小样儿还挺萌。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宋千玦在怀疑第二天的太阳是不是快要出来了的时候,她终于感觉到自己似乎脚踏实地了。 “喂,醒醒。” 有人在叫她。 意识从一片混沌中清醒过来,察觉到有人搂着自己的腰肢宋千玦刷一下睁开了双眼。 是黑衣人,他的背后是一片s市难以见到的湛蓝天空。 “还想挂在我身上多久?” 那人问冲走神的宋千玦问道。 回过神的某人于是立马放手,跳离黑夜人三丈远,她环视了一圈仙境般的四周,颇为疑惑的开口:“这是哪?季君珣呢?” “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肯乖乖签了契约,我就告诉你一切。” 闻言,宋千玦盯着黑衣人势在必得的目光怔了怔。 其实她很讨厌这样的感觉,自己的一切都被握在别人手里,最重要的是你还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乖乖接受,就好像当初宋亦阳将她从小城里带到s市,以孙叔的命作为要挟非要让她挤进一个原本不爱她的人心里去,这不是摆明为难人吗? 当然,眼下的情况也十分明了了,尽管宋千玦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但她毕竟早就落入别人手里,这样的境地还有什么资格谈条件呢?只能乖乖就范,说不定还能少吃点亏。 想到这,宋千玦深吸了一口气:“来吧,签就签,谁怕谁啊!笔墨伺候!” “不用笔。” “那用什么?” “你的血。” “血?” 宋千玦话音落下,黑衣人一把抓起她的手指然后轻轻冲她的指尖吹了口气,紧接着一滴殷红的血从宋千玦指尖的伤口里飞到了半空,轻轻映在了那张契约上...... v·i总裁办公室。 厉成很是疲累的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 从他看到宋千玦发给自己短信的那刻起,他便直觉有什么事要发生,果然,男人的直觉有时候也是很准的。 宋千玦失踪了。 像是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存在过一样,除了她留在每个人生命里的回忆。 厉成派了人动了一切能用的关系尽了全力想要弄清楚宋千玦究竟去哪了,结果,一无所获。 在她入住的那家酒店里,监控显示宋千玦开了季君珣的越野车去了望月街,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仿佛那个地方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给吞噬了般。 厉成记得那天他在和几个负责新项目的经理开会,等他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发现办公桌上的私人手机有三个未接电话和一条短信,全都来自宋千玦。 838 她在短信里跟他说,如果她一个月没出现,就给红豆找个好妈妈。 意思再明显不过,她又要走了。 当厉成打电话过去的时候,那头先是响了一阵没接,紧接着便关机了。 当时厉成气得差点将办公桌上的东西扫到地上,他很生气,气宋千玦总是这样,一声不吭的就离开,像六年前那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留下,一走就不知道此生是否还能重逢。 厉成讨厌这样的人!他讨厌这样潇洒的宋千玦!她来去如风,却从不考虑留下来的人是何感受! 他以为,以为这人这次回来是求和的,没曾想,又耍了他一遍! 于是,回过神来的厉成心口堵着一团气从宋千玦下榻的酒店里找到了她最后离去的路线。 依着那辆越野车的信息,厉成最后找到了望月街。 二十六号木屋下的空地前停着那辆越野,而宋千玦的手机就在古槐的根茎里藏着,幸好厉成眼尖,当然,厉成看到手机的同时也看到了那木屋后露出来的一只男人的脚。 是季君珣。 从望月街将季君珣带回来,这人在医院整整躺了三天依旧没醒过来,厉成每天都去看他,原本厉成还期望能通过这人知道些什么,但很明显,他的期望落空了。 医生说季君珣一切生命体征都很正常,至于他为什么醒不过来,谁也弄不清楚。 而就在此时,季君珣的管家终于将四天前季君珣失踪的事,以及第二天宋千玦给打他电话的事告诉了厉成。 然后,然后事情在知情人眼里就变得愈发怪异不可捉摸起来。 厉成大胆猜测了一回,他猜是季君珣先失踪的,然后有人给宋千玦打了电话让她得知了季君珣的消息,于是宋千玦决定独自赴约...... 到底怎么回事呢? 厉成已经用尽了一切办法,然而,还是什么都没查到,望月街一切正常,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在季君珣身上了。 等待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又尤其是没有尽头的等待。 季君珣在病床上一趟就趟了小半个月,而他的面色也从厉成当初看到他时的惨白渐渐变成了正常人。 因为所有的事厉成做得都很保密,故此,并未有多少人知道季先生在医院睡了小半个月,否则这事要是传出去,季君珣在m国的势力怕就要受到冲撞了。 用了所有的手段和渠道去找宋千玦都没找到,这对厉成来说无疑是件十分可怕的事情,要知道,厉家人手里掌握的权势虽不比从前,可若是想要大海里捞一根针,还是有可能捞起来的,然而即使是这样,关于宋千玦的消息还是半点都没有。 当然,厉成这么大的动作厉老爷子不会不知道,对于此事,老爷子没明着反对却也没支持,只让厉成注意分寸,毕竟宋千玦的身份摆在那,万不能再让人抓了把柄。 这天,厉成照旧来看季君珣。 因为没有生命危险,所以管家早就擅自做主将季君珣从医院秘密搬到了西邻马场边的一栋别墅里,这里是季君珣的产业,他住进来自然要方便的多。 让陆遇将车停在马场外,厉成准备带着陆遇从马场走到别墅,结果在半路上接到了季君珣管家的电话。 “喂?厉先生吗?我家季总醒了。” “醒了?” “对,刚刚才醒,但是......”说到这,管家顿了一下。 “怎么了?” 厉成一边问一边加快了脚步,到最后他干脆小跑起来。 “季总好像情况不大好......” 片刻后。 管家站在门口毕恭毕敬的冲厉成微微鞠了鞠躬:“厉先生,你来了。” 厉成气息有些不稳,点了点头。 床边。 厉成先前不懂管家所说的情况不大好什么意思,但现在他懂了。 季君珣虽然睁开了双眼,但他的意识却并未恢复过来,只愣愣地瞧着天花板,厉成叫他他也不应。 这哪算什么醒过来了呢? 不过管家挺会安慰人,他跟厉成说:“还请厉先生不要着急,既然季总已经睁开了眼睛,这说明他的情况的确是在好转,说不定假以时日,他的意识便能恢复过来。” 闻言,厉成再无心留下,带着陆遇告辞。 临走前,陆遇拉着管家,眉头很重:“这件事毕竟怪异,还请管家一定要守住秘密,等季先生有好转了希望管家能第一时间通知我。” “请陆助理放心,季先生对我有恩,这件事决不会泄露出去,等季先生醒过来我会通知你们的。” 一晃又过去一个月。 厉成已经将所有找寻宋千玦的人手都收了回来,不是他死心,而是他隐隐知道,或许如果没有旁的知道整件事的人出现,只怕他这辈子都不会找到宋千玦。 所以,唯一的能做的只有等待。 而有句话叫黄天不负有心人,厉成终于等到了一个人的出现。 那是一个午后,厉成接到了一个显示为未知的电话,那人叫他去望月街二十六号接人。 又是望月街。 那人挂了电话后厉成略思索一番,随即叫上陆遇开了车赶去了望月街。 这里依旧是一片破败之地,厉成隐约听见风声说政府最近准备开发此地,要将所有的旧楼全部拆了重建,将来,这里会是城乡结合部。 将车停在那棵古槐树下,陆遇和厉成坐在车上足足等了三个小时那个未知的电话却再没打过来,厉成耐心耗尽,没忍住将电话拨了出去,结果却是个空号,就好像谁和他在恶作剧似的。 若是以往遇见这事,厉成肯定早就甩手走人了,但眼下尽管自己心急如焚,厉成却还是乖乖等在车上,他的预感一向很准,这个地方一定跟宋千玦的失踪有很大关系,那人电话里要他来这里接人,接谁呢? 一直到天边的残阳在远处的山岗抹下最后一道余晖,厉成都没有再等到那个未知号码,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陆遇却看着斜前方轻轻扯了扯他的胳膊。 “厉总,你快看。” 说完,陆遇一脸凝重的指着前面二十六号的那几间废旧店门。 厉成顺着陆遇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有着精美木雕和落满灰尘的木门像是受到某种感应皆开始微微抖动起来,就好像里面关了什么东西醒来了要挣扎着破门而出似的。 就在此时,厉成注意到不知何时这条街居然成了空城,除了他和陆遇连一个活人都看不到,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氛围陡然而生。 厉成从小到大能让他害怕的人和事根本就没有,毕竟久居上位者那点儿异于常人的风度和胆量还是有的,如果非要说怕谁的话,那大概只有一个人能让他怕,而且这种怕是夹杂着诸多感情的,是害怕失去的那一种。 虽然眼前的一切实在诡异,但好在厉成还算镇定,他稳了稳心神,和陆遇对视一眼,双双从两边开了车门下了车,朝那二十六号的旧屋走去。 来之前厉成特意让陆遇查过望月街二十六号,资料里面说这二十六已经好几十年没人居住了,它的最后一位主人是建国前的一位前朝老秀才,后来这秀才死了之后这屋子就留了下来,奇怪的是,现在地皮这么值钱,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人打过这间没有主人的房子的主意,这实在不合常理。 厉成和陆遇越靠越近,那屋子的门也抖动地愈发厉害,两人彼此默契地从腰间将无声枪掏出来对准门锁。 其实这些匪夷所思的事对厉成和陆遇来说还真算不上有多新鲜,毕竟厉家也是世家,从前朝到新国再到现在,厉家什么没经历过?什么西洋镜没见过? 怪力乱神那套虽然在新国成立后被严令禁止,虽以科学发展观走到现在,但有些东西没见过没了解,就并不代表他们不存在,又或者说,人类虽然企图用科学解释一切现象,但,宇宙之大奥秘无穷,整个银河系都不过是宇宙星系里的一粒尘埃,更何况是小小地球小小人类? 对于这样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和人,厉成记得最清楚的是他十四岁那一年偶然听到过一回老爷子和国安处处长谈话,他们的对话围绕着楚家的楚小二展开,总之一句话,楚小二拥有异于常人的天赋,身份特殊,将来在国际情报和国际形势上会发挥重要作用。 当然,这事厉成从未告诉过任何人,虽然他那时候不懂什么所谓国际形势,但他自从回了厉家跟着厉老爷子也算耳濡目染,知道什么叫国家机密,也懂什么叫家国天下。 而陆遇就更不用说了,他是厉老爷子的大儿子十多年前从战场上捡回去的,战争无情,枪炮无眼,陆遇便曾亲眼见过此生最神奇的一件事。 那时候他躲在杂草丛生的灌木丛里,他看见有个漂亮的女军医姐姐因为受伤过重倒在了地上,就在他想要出去查看的时候,却一卷寒风刮来迷了他的眼,等他再次睁开时,那地上的女军医已经无影无踪,只留下地上一滩殷红的血。 许是心里早就有了准备,又许是早知道此事不简单,绝不是装神弄鬼四个字能解释的,故此厉成和陆遇很是警惕,厉成伸出手指竖起一,紧接着是二,就在他第三根手指即将竖起的时候,那旧屋的门居然从里面被人打开了,要不是厉成和陆遇后退一步,当场就要摔进去。 两人站在门的两边,互相看着对方一时怔住,卧槽?这里面是个什么情况?那牛鬼蛇神真关这了? 就在厉成胡思乱想准备冲进去的时候,一只白嫩的纤纤玉手忽地搭在了门框上,紧接着一只女人的脚踏了出来。 下一秒,厉成便见到了那张令他连日来寝食难安的脸。 但是!尽管眼前这人与宋千玦长了八分相似,下一秒厉成便反应过来了。 这女人不是宋千玦!而是宋亦阳消失多年同父异母的亲妹妹,是季君珣心心念念的宋珮茵! 宋千玦的长相属于美而不媚,但眼前人不管是眉眼间的风情还是轮廓都比宋千玦妩媚了许多,或者说女人了许多。 宋珮茵披了件玄色的袍子,及腰的长发又浓又密,脑后用一支碧绿的簪子束了两绺长发,着了身飘逸似仙的墨绿裙纱,看上去很有几分古人的味道。 饶是一向见多识广,厉成和陆遇此刻却还是忍不住愣了。 这是?这是几个意思?难不成宋珮茵消失的这段时间里是她穿越了?不会这么神奇狗血吧? 好在宋珮茵虽然和厉成是第一次见面,但她对厉成似乎很是了解,见厉成微微皱起眉,宋珮茵冲他笑了笑:“你就是厉成?” 闻言,恢复理智的厉成没理会宋珮茵,他只是退开一步将手里的无声枪抵在了宋珮茵的眉心。 厉成言语冷淡,神情严肃:“说,到底怎么回事?” 见状,宋珮茵还是笑,她伸出手不慌不忙的别开厉成抵在自己额间的无声枪,轻飘飘的开口:“厉先生如果打死我,恐怕你就永远都别想知道我那好妹妹的下落了。” 厉成将宋珮茵带到了季君珣马场的那栋别墅里。 管家来开门看到宋珮茵的时候这这那那结巴了好半晌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反倒先老泪纵横起来,还是宋珮茵先伸过手去:“吉叔,好久不见。” 于是,管家吉叔的情绪这才收了些,他抹了把眼泪:“姑...姑娘,好久不见了,季先生他,一直很想你。” 宋珮茵点了点头,似笑非笑:“我知道,他还想娶我妹妹来着。” 这下,吉叔的表情可以说很精彩了,他连忙开口道:“这...这是误会,季先生他其实......” “吉叔,你不用说了,先带我去看看他吧。” “好。” 厉成和陆遇跟着宋珮茵上了楼,卧室里,吉叔局促的站在一旁不敢看宋珮茵的眼睛。 好在宋珮茵似乎是早就料到了这样的场景,她看了眼在场的其他三人:“我回来了,他也该醒了,还请吉叔带着两位贵客去客厅稍等片刻。” 等卧室里的人都走干净了,宋珮茵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才终于褪了下去,她缓缓坐在床边握住了季君珣的手。 “你知道吗?我很想你,生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像是尘封多年的灵魂终于被释放,又像是走过千山万水累极的人大睡一场,季君珣醒来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在虚空里飘着。 839 厉成是在天快亮的时候离开季家的。 路上。 厉成仰头靠在车枕上闭眼休憩,可这心却始终静不下来,或者说,他一闭眼就会想起宋千玦那张脸。 早知道这样,他哪里还会赌什么气?早在六年前宋千玦完离家出走的时候他就出去找人问个清楚了,如此一来两人之间也不会白白空了整整六年的光阴,也更不会在重逢的时候对她有意刁难。 早知道这样,他只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人留下来,留在他身边,哪里也不去,不去流浪,不去无家可归,只来他怀里,让他守护她。 “新箩大人会洗去她在地球的一切记忆,她会忘了你,重新成为零域须弥山的主人。” 宋珮茵的话还犹在耳,只要一想到那个总是让他牵挂惦念的女人会彻底忘了自己,从此两人再不相见,厉成左心口便忍不住一阵阵抽疼起来。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般爱宋千玦的呢?其实厉成也不清楚,许是在南国重逢的那一次?或许是红豆每日在他眼下长大,无论脾性还是面相都跟宋千玦带了八分相似?又或是,宋千玦离开的那几年,每每到了初雪的日子,厉成都会去当初他们走过的那条路一个人站在路灯下欣赏一会雪花落下的世界,再或是,厉成其实从来不是个对生活有太多耐心的人,但他却在宋千玦捡回大圣时将大圣细心照顾到如今。 爱吗? 当然爱了。 能接受她忘记自己吗? 当然不能。 车里很安静,厉成从季君珣的别墅出来后这一路上都一言不发,厉成不说话,陆遇本想开解一下厉成,却到底找不到合适的言辞。 陆遇当初带回厉家后便一直跟着厉成至今,作为发小兼助理,陆遇无疑是了解厉成的,可正因为了解,就更不知该如何劝解厉成了,他知道,厉成是深爱宋千玦的,要是让厉成从此忘记宋千玦那是不可能的。 要忘早就忘了,又何必等六年呢?又何必因为胡家小姐不过有两分像宋千玦便对人家态度友善呢? 跟了厉成这许久,陆遇认识的厉成从来都风度翩翩运筹帷幄,可一旦有些事扯上了宋千玦,厉成就淡定不了了。 比如现在。 虽然厉成现在一派安静,只闭着眼休憩,但陆遇敢打赌,厉成一定在想什么主意,他不是个会轻易认输的人,宋千玦是他的女人,他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让人抢了他的夫人去呢? 燕庭南岸。 厉成到家的时候周意欢刚来不久,正抱着红豆给他喂早餐,厉成看上去明显有些累,巧姨从厨房端出厉成的那份早餐,从他手里接过外套,问要不要去把浴缸的水放满,厉成点了点头。 坐到餐桌边,厉成对于周意欢的做法不大满意,开口道:“妈,红豆都多大了,你还喂他吃饭。” 周意欢听了一笑了之:“怕什么呀?你小时候八九岁还不好好吃饭要我喂呢,再说了,我不也只偶尔这么喂一回么?” 这种事扯下去毫无意义,厉成不是在周意欢那占不到上风,而是厉成不想那么做,周意欢毕竟是他母亲,为这点儿小事伤和气不值得。 饭吃到一半,周意欢忽地想起来一件事,她转过头看向厉成:“你昨晚去哪儿了?” 厉成一怔:“处理些工作上的事。” 厉成从小就是让人省心的孩子,周意欢自然是信他的,微微叹了口气,周意欢说道:“这工作上的事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早就可以不用那么拼命了,还是身体要紧,以后别再这么熬夜了,厉成,不是妈说你,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娶了吧?我听说那女人又玩失踪了,你扪心自问,你觉得她像你爱她那样爱你吗?六年了,性子还是一点没变,说走就走,一声招呼都不打,她将厉家人当什么呢!这种女人你真敢要吗?” 周意欢在燕庭南岸发了一顿牢骚后便送红豆去上学了,厉成泡在浴缸里闭目养神了许久,如果不是巧姨来敲门准备打扫,厉成说不准就睡过去了。 一宿没合眼,厉成本无睡意,可这浴缸大概是个好东西,他从里面出来后也没多想擦干水就躺在了床上,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多,醒来的时候外面的阳光正刺眼。 许是一直担心宋千玦的事,这一觉厉成睡得并不踏实,甚至宋珮茵昨晚那些话在厉成的梦里都一一应验了,他梦见宋千玦一头短发已经长成了及腰长发,穿了和宋珮茵一模一样的墨绿色衣裙,他喊她宋千玦,可那女人压根就没理会他,分明是已经将他忘了。 浓重的失落感让厉成在梦里的时候心也是疼的,他想追上去,可下一秒宋千玦就不见了踪影。 有风从窗户里吹进来,厉成抬眼去看外面的天空,几朵棉花似的云朵慢悠悠地挂在纯净的蓝色里,一切都如此美好,像个美妙的童话。 就在此时,几缕旋律悠扬的小提琴声从不远处渐渐响起在燕庭南岸。 因着这地方住着的人不是显贵就是富豪,故此一般没人敢这么大胆的在燕庭南岸弄出声音来。 小提琴如泣如诉在阳光温暖的午后听来竟有些伤感,厉成其实一向对音乐这东西不大感兴趣,但眼下这小提琴的旋律和音喉分明引起了厉成的兴趣,他缓缓下床走向了阳台,发现不远处的另一栋别墅里似乎是新般了住户进来,他看到一个年轻女孩儿穿了身白色的衣裙,一双灵巧的手正在小提琴上下翻飞。 一曲完了,那女孩儿也不知是失恋还是怎么了,竟抹起了眼泪,随后又边哭边拉起了小提琴。 这是厉成为数不多的熟悉地旋律——周迅的飘摇。 而厉成之所以知道这首歌,是因为他上高三那一年,学校有个女生很喜欢他,但那时候的厉成压根就无心恋爱,男孩子玩心重,他也一样,对爱情这方面在遇到秦妍舒以前他是一窍不通的,他只记得那女生在一个晚会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用小提琴给他演奏了一曲,那歌厉成没听过,只晓得听上去有些悲伤,后来还是班上的女同学告诉他说,那是周迅的飘摇。 风停了云知道 爱走了心自然明了 他来时躲不掉 他走得静悄悄 你不在我预料 扰乱我平静的步调 怕爱了找苦恼 怕不爱睡不着 ...... 那女孩儿后来怎样了厉成不知道,但他下来却认真搜索了这首歌的歌词,甚至时至今日他依然记得,他想,这歌写得真好,怪不得有那么多人喜欢用音乐表达自己。 多像他当初面对宋千玦的心情啊,他不想爱她,却又不由自主的沉沦。 厉成还陷在往事里,那头的小提琴声却忽地戛然而止,厉成一惊抬眼去看,原来是琴弦断了。 季君珣再次醒来已经是一天以后的事情,宋珮茵守在他床边就那么眼巴巴地盯着这人,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生怕下一秒就要跟这人分离似的。 吉叔跟了季君珣这么久,深知季君珣的心结所在,对于宋珮茵的归来他比谁都高兴,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对于季君珣来说才是他心上的宝贝。 前些日子宋珮茵还没出现的时候,季君珣就曾和吉叔提到过想要娶宋千玦为妻,而宋千玦的身份却是个麻烦,季君珣对吉叔颇为尊重,他问他对这件事的意见。 宋千玦和宋珮茵八分相似,这是铁铮铮的事实,而性子两个人却是天差地别,宋千玦性子直爽火辣,心肠不坏,说话快言快语,而宋珮茵更多的时候却性子恬淡,温柔善良,不管多大多小的事到了她那仿佛都一样,这两个人都很有趣,但不得不说的是,宋珮茵的温柔善良只倾付于季君珣,除了这人,宋珮茵对人对事是狠辣的,不留情面,甚至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季君珣独身一人在m国打拼至今,好不容易挣下如今这份威名和产业,于公于私吉叔其实都更倾向于宋珮茵,厉成毕竟不是常人,只有手段狠辣的宋珮茵才能站在这样的男人身边,当然,宋珮茵于十年前无声消失也是吉叔料想不到的。 那时候宋珮茵和季君珣感情正浓,怎么都不该不告而别,后来季君珣因为宋珮茵的消失消沉了好一阵,吉叔为了让季君珣振作起来,只得想尽办法到世界各地去寻找与宋珮茵有几分相似的女人。 然而让吉叔没想到的是,就在季君珣已经将自己和宋珮茵的往事尘封之际,他们遇到了因为 寻求帮助而找上门的宋千玦。 那是吉叔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上真的会有如此相像的人,甚至连笑容可以复制,如果不是那显而易见的迥异性情,吉叔当真会以为是宋珮茵回来了。 后来,吉叔知道了季君珣想要娶宋千玦的心意,他没说支持,也没说反对,但总觉得,这样不大好,更何况千玦那孩子是有爱人的,但吉叔的意见毕竟无法决定季君珣的想法,当知道季君珣为了把宋千玦从厉成那抢过来而做好一切准备要和厉成在商场上决出个胜负的时候,吉叔愁的几天都没吃下饭,但,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季君珣准备动手的前一天,他失踪了。 季君珣许是不大敢相信宋珮茵真回来了,他定定地瞧了她许久,终于回过神来,他还以为他不过是又做了场梦。 将人圈在怀里,季君珣唤了宋珮茵的名字一次又一次,听到心爱之人的回应,季君珣渐渐红了眼眶,怕宋珮茵发现,他像个小孩似的将头埋在了宋珮茵的脖颈里。 这人回来了,该问的事自然也不能少,十年前的宋珮茵就对季君珣没有半句谎话真诚相待,现在归来的宋珮茵仍旧和十年前一样,她想也没想就跟季君珣坦白了一切,包括异世界零域,包括她为什么消失,也包括宋千玦究竟去了哪里。 在宋珮茵的想象里,从此以后她会和季君珣在这个世界过上美满幸福的生活,再也没有人谁能分开她们,零域那个地方已经和她没关系了,她找到了能代替自己活在那里的宋千玦,所以她才有机会回来。 可季君珣是何许人?他很快便从宋珮茵的话语里意识到了不对劲,为了确定自己的想法,季君珣试探着开口:“你的意思是从今往后宋千玦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对啊,临走前我可是和新箩大人说好的,新箩大人是不会放她回来的,但是你放心好了,新箩大人会洗去千玦的记忆,她不会因为你们而难过的,她只会记得,她生来就是零域须弥山的主人,她得对零域的生灵负责。” 闻言,季君珣沉默了。 厉成是在回去的五天之后重新找上宋珮茵的,那时候宋珮茵正准备和季君珣回m国去。 对于宋珮茵所说的那个世界以及永远都将不会回来的宋千玦,厉成如果说自己没有死心过那是骗人的,他甚至在想,宋千玦会忘了他,此后他们再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的生老病死她全然不知,她的喜怒哀乐他也无法感同身受,这大概就是所谓一个缘字走到尽头的模样。 他是个商人,他比谁都明白回报与投入之间的关系,他对宋千玦已经投入了自己一生的爱情,宋千玦回报给他一个孩子,若是仔细算来,他们是互不亏欠的。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也算是好聚好散。 但,许又是厉成从未真正心死,他将选择权交到了红豆手里。 在红豆又一次问厉成妈妈去哪了为什么不来看他的时候,厉成放下了手里的工作,他蹲下身平视着红豆的眼睛说道:“红豆,妈妈有自己的事要做,有自己的责任需要承担,以后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别再提起妈妈了,好吗?” 已经读幼儿园大班的红豆显然已经开始能听懂厉成的话,甚至懂了些浅显的词语,比如责任和承担,这是他从上幼儿园开始厉成就常常和他说起的词语,有些话听着听着就懂了,再加上厉成一直言传身教,随着年纪的增长,红豆的行事作风间独属于厉家人那份天生优渥的气度已经开始暂露头角。 当然,这并不证明红豆长了颗超学龄心里智商的心,提起那个生下自己的漂亮女人,红豆作为一个不足六岁的孩子仍旧会哭,他甚至在听到厉成说宋千玦以后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毫无预兆的哇一声就哭嚎起来。 840 《豪门契约:蜜婚100天》840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豪门契约:蜜婚100天》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841 《豪门契约:蜜婚100天》84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豪门契约:蜜婚100天》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842 《豪门契约:蜜婚100天》84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豪门契约:蜜婚100天》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843 《豪门契约:蜜婚100天》84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豪门契约:蜜婚100天》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844 厉成是在天快亮的时候离开季家的。 路上。 厉成仰头靠在车枕上闭眼休憩,可这心却始终静不下来,或者说,他一闭眼就会想起宋千玦那张脸。 早知道这样,他哪里还会赌什么气?早在六年前宋千玦完离家出走的时候他就出去找人问个清楚了,如此一来两人之间也不会白白空了整整六年的光阴,也更不会在重逢的时候对她有意刁难。 早知道这样,他只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人留下来,留在他身边,哪里也不去,不去流浪,不去无家可归,只来他怀里,让他守护她。 “新箩大人会洗去她在地球的一切记忆,她会忘了你,重新成为零域须弥山的主人。” 宋珮茵的话还犹在耳,只要一想到那个总是让他牵挂惦念的女人会彻底忘了自己,从此两人再不相见,厉成左心口便忍不住一阵阵抽疼起来。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般爱宋千玦的呢?其实厉成也不清楚,许是在南国重逢的那一次?或许是红豆每日在他眼下长大,无论脾性还是面相都跟宋千玦带了八分相似?又或是,宋千玦离开的那几年,每每到了初雪的日子,厉成都会去当初他们走过的那条路一个人站在路灯下欣赏一会雪花落下的世界,再或是,厉成其实从来不是个对生活有太多耐心的人,但他却在宋千玦捡回大圣时将大圣细心照顾到如今。 爱吗? 当然爱了。 能接受她忘记自己吗? 当然不能。 车里很安静,厉成从季君珣的别墅出来后这一路上都一言不发,厉成不说话,陆遇本想开解一下厉成,却到底找不到合适的言辞。 陆遇当初带回厉家后便一直跟着厉成至今,作为发小兼助理,陆遇无疑是了解厉成的,可正因为了解,就更不知该如何劝解厉成了,他知道,厉成是深爱宋千玦的,要是让厉成从此忘记宋千玦那是不可能的。 要忘早就忘了,又何必等六年呢?又何必因为胡家小姐不过有两分像宋千玦便对人家态度友善呢? 跟了厉成这许久,陆遇认识的厉成从来都风度翩翩运筹帷幄,可一旦有些事扯上了宋千玦,厉成就淡定不了了。 比如现在。 虽然厉成现在一派安静,只闭着眼休憩,但陆遇敢打赌,厉成一定在想什么主意,他不是个会轻易认输的人,宋千玦是他的女人,他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让人抢了他的夫人去呢? 燕庭南岸。 厉成到家的时候周意欢刚来不久,正抱着红豆给他喂早餐,厉成看上去明显有些累,巧姨从厨房端出厉成的那份早餐,从他手里接过外套,问要不要去把浴缸的水放满,厉成点了点头。 坐到餐桌边,厉成对于周意欢的做法不大满意,开口道:“妈,红豆都多大了,你还喂他吃饭。” 周意欢听了一笑了之:“怕什么呀?你小时候八九岁还不好好吃饭要我喂呢,再说了,我不也只偶尔这么喂一回么?” 这种事扯下去毫无意义,厉成不是在周意欢那占不到上风,而是厉成不想那么做,周意欢毕竟是他母亲,为这点儿小事伤和气不值得。 饭吃到一半,周意欢忽地想起来一件事,她转过头看向厉成:“你昨晚去哪儿了?” 厉成一怔:“处理些工作上的事。” 厉成从小就是让人省心的孩子,周意欢自然是信他的,微微叹了口气,周意欢说道:“这工作上的事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早就可以不用那么拼命了,还是身体要紧,以后别再这么熬夜了,厉成,不是妈说你,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娶了吧?我听说那女人又玩失踪了,你扪心自问,你觉得她像你爱她那样爱你吗?六年了,性子还是一点没变,说走就走,一声招呼都不打,她将厉家人当什么呢!这种女人你真敢要吗?” 周意欢在燕庭南岸发了一顿牢骚后便送红豆去上学了,厉成泡在浴缸里闭目养神了许久,如果不是巧姨来敲门准备打扫,厉成说不准就睡过去了。 一宿没合眼,厉成本无睡意,可这浴缸大概是个好东西,他从里面出来后也没多想擦干水就躺在了床上,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多,醒来的时候外面的阳光正刺眼。 许是一直担心宋千玦的事,这一觉厉成睡得并不踏实,甚至宋珮茵昨晚那些话在厉成的梦里都一一应验了,他梦见宋千玦一头短发已经长成了及腰长发,穿了和宋珮茵一模一样的墨绿色衣裙,他喊她宋千玦,可那女人压根就没理会他,分明是已经将他忘了。 浓重的失落感让厉成在梦里的时候心也是疼的,他想追上去,可下一秒宋千玦就不见了踪影。 有风从窗户里吹进来,厉成抬眼去看外面的天空,几朵棉花似的云朵慢悠悠地挂在纯净的蓝色里,一切都如此美好,像个美妙的童话。 就在此时,几缕旋律悠扬的小提琴声从不远处渐渐响起在燕庭南岸。 因着这地方住着的人不是显贵就是富豪,故此一般没人敢这么大胆的在燕庭南岸弄出声音来。 小提琴如泣如诉在阳光温暖的午后听来竟有些伤感,厉成其实一向对音乐这东西不大感兴趣,但眼下这小提琴的旋律和音喉分明引起了厉成的兴趣,他缓缓下床走向了阳台,发现不远处的另一栋别墅里似乎是新般了住户进来,他看到一个年轻女孩儿穿了身白色的衣裙,一双灵巧的手正在小提琴上下翻飞。 一曲完了,那女孩儿也不知是失恋还是怎么了,竟抹起了眼泪,随后又边哭边拉起了小提琴。 这是厉成为数不多的熟悉地旋律——周迅的飘摇。 而厉成之所以知道这首歌,是因为他上高三那一年,学校有个女生很喜欢他,但那时候的厉成压根就无心恋爱,男孩子玩心重,他也一样,对爱情这方面在遇到秦妍舒以前他是一窍不通的,他只记得那女生在一个晚会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用小提琴给他演奏了一曲,那歌厉成没听过,只晓得听上去有些悲伤,后来还是班上的女同学告诉他说,那是周迅的飘摇。 风停了云知道 爱走了心自然明了 他来时躲不掉 他走得静悄悄 你不在我预料 扰乱我平静的步调 怕爱了找苦恼 怕不爱睡不着 ...... 那女孩儿后来怎样了厉成不知道,但他下来却认真搜索了这首歌的歌词,甚至时至今日他依然记得,他想,这歌写得真好,怪不得有那么多人喜欢用音乐表达自己。 多像他当初面对宋千玦的心情啊,他不想爱她,却又不由自主的沉沦。 厉成还陷在往事里,那头的小提琴声却忽地戛然而止,厉成一惊抬眼去看,原来是琴弦断了。 季君珣再次醒来已经是一天以后的事情,宋珮茵守在他床边就那么眼巴巴地盯着这人,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生怕下一秒就要跟这人分离似的。 吉叔跟了季君珣这么久,深知季君珣的心结所在,对于宋珮茵的归来他比谁都高兴,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对于季君珣来说才是他心上的宝贝。 前些日子宋珮茵还没出现的时候,季君珣就曾和吉叔提到过想要娶宋千玦为妻,而宋千玦的身份却是个麻烦,季君珣对吉叔颇为尊重,他问他对这件事的意见。 宋千玦和宋珮茵八分相似,这是铁铮铮的事实,而性子两个人却是天差地别,宋千玦性子直爽火辣,心肠不坏,说话快言快语,而宋珮茵更多的时候却性子恬淡,温柔善良,不管多大多小的事到了她那仿佛都一样,这两个人都很有趣,但不得不说的是,宋珮茵的温柔善良只倾付于季君珣,除了这人,宋珮茵对人对事是狠辣的,不留情面,甚至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季君珣独身一人在m国打拼至今,好不容易挣下如今这份威名和产业,于公于私吉叔其实都更倾向于宋珮茵,厉成毕竟不是常人,只有手段狠辣的宋珮茵才能站在这样的男人身边,当然,宋珮茵于十年前无声消失也是吉叔料想不到的。 那时候宋珮茵和季君珣感情正浓,怎么都不该不告而别,后来季君珣因为宋珮茵的消失消沉了好一阵,吉叔为了让季君珣振作起来,只得想尽办法到世界各地去寻找与宋珮茵有几分相似的女人。 然而让吉叔没想到的是,就在季君珣已经将自己和宋珮茵的往事尘封之际,他们遇到了因为 寻求帮助而找上门的宋千玦。 那是吉叔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上真的会有如此相像的人,甚至连笑容可以复制,如果不是那显而易见的迥异性情,吉叔当真会以为是宋珮茵回来了。 后来,吉叔知道了季君珣想要娶宋千玦的心意,他没说支持,也没说反对,但总觉得,这样不大好,更何况千玦那孩子是有爱人的,但吉叔的意见毕竟无法决定季君珣的想法,当知道季君珣为了把宋千玦从厉成那抢过来而做好一切准备要和厉成在商场上决出个胜负的时候,吉叔愁的几天都没吃下饭,但,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季君珣准备动手的前一天,他失踪了。 季君珣许是不大敢相信宋珮茵真回来了,他定定地瞧了她许久,终于回过神来,他还以为他不过是又做了场梦。 将人圈在怀里,季君珣唤了宋珮茵的名字一次又一次,听到心爱之人的回应,季君珣渐渐红了眼眶,怕宋珮茵发现,他像个小孩似的将头埋在了宋珮茵的脖颈里。 这人回来了,该问的事自然也不能少,十年前的宋珮茵就对季君珣没有半句谎话真诚相待,现在归来的宋珮茵仍旧和十年前一样,她想也没想就跟季君珣坦白了一切,包括异世界零域,包括她为什么消失,也包括宋千玦究竟去了哪里。 在宋珮茵的想象里,从此以后她会和季君珣在这个世界过上美满幸福的生活,再也没有人谁能分开她们,零域那个地方已经和她没关系了,她找到了能代替自己活在那里的宋千玦,所以她才有机会回来。 可季君珣是何许人?他很快便从宋珮茵的话语里意识到了不对劲,为了确定自己的想法,季君珣试探着开口:“你的意思是从今往后宋千玦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对啊,临走前我可是和新箩大人说好的,新箩大人是不会放她回来的,但是你放心好了,新箩大人会洗去千玦的记忆,她不会因为你们而难过的,她只会记得,她生来就是零域须弥山的主人,她得对零域的生灵负责。” 闻言,季君珣沉默了。 厉成是在回去的五天之后重新找上宋珮茵的,那时候宋珮茵正准备和季君珣回m国去。 对于宋珮茵所说的那个世界以及永远都将不会回来的宋千玦,厉成如果说自己没有死心过那是骗人的,他甚至在想,宋千玦会忘了他,此后他们再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的生老病死她全然不知,她的喜怒哀乐他也无法感同身受,这大概就是所谓一个缘字走到尽头的模样。 他是个商人,他比谁都明白回报与投入之间的关系,他对宋千玦已经投入了自己一生的爱情,宋千玦回报给他一个孩子,若是仔细算来,他们是互不亏欠的。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也算是好聚好散。 但,许又是厉成从未真正心死,他将选择权交到了红豆手里。 在红豆又一次问厉成妈妈去哪了为什么不来看他的时候,厉成放下了手里的工作,他蹲下身平视着红豆的眼睛说道:“红豆,妈妈有自己的事要做,有自己的责任需要承担,以后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别再提起妈妈了,好吗?” 已经读幼儿园大班的红豆显然已经开始能听懂厉成的话,甚至懂了些浅显的词语,比如责任和承担,这是他从上幼儿园开始厉成就常常和他说起的词语,有些话听着听着就懂了,再加上厉成一直言传身教,随着年纪的增长,红豆的行事作风间独属于厉家人那份天生优渥的气度已经开始暂露头角。 当然,这并不证明红豆长了颗超学龄心里智商的心,提起那个生下自己的漂亮女人,红豆作为一个不足六岁的孩子仍旧会哭,他甚至在听到厉成说宋千玦以后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毫无预兆的哇一声就哭嚎起来。 《豪门契约:蜜婚100天》无错章节将持续在热门吧更新,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热门吧! 喜欢豪门契约:蜜婚100天请大家收藏:()豪门契约:蜜婚100天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845 《豪门契约:蜜婚100天》845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豪门契约:蜜婚100天》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846 《豪门契约:蜜婚100天》846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豪门契约:蜜婚100天》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847 《豪门契约:蜜婚100天》847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豪门契约:蜜婚100天》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848 《豪门契约:蜜婚100天》848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豪门契约:蜜婚100天》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849 《豪门契约:蜜婚100天》849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豪门契约:蜜婚100天》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