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座老坟山》 第1章 老坟山将家 从前有一座老坟山,山上住了两户人家。 其中一户有个老头号称神算子,能算准天灾人祸,摸骨看相,却从不给主动找他的人算命,给多少钱也不算,是个奇怪的老头,这个老头就是我的爷爷。 而另一户也有个古怪的老头,话不多人还狠,总喜欢带把大刀在身上像古时候的侠客,一言不合就会亮出大刀,村里人见了他都很怕,称他疯刀老四。这个老头是爷爷的亲兄弟,我的叔爷爷。 总之,这两户人家偏居一隅,行事还神神秘秘,显得特立独行,附近村人叫他们老坟山将家。 故事还得从我出生时说起。 我出生的时辰很特别,赶点似的选在七月十五前子夜时分,也就是中元节那天。 听我家人的描述,我出生的时候原本星空朗朗,清风阵阵,但是伴随着我妈妈的大喊大叫,天空忽地一声巨雷轰隆,山林刮起大风。那风吹得我家周围的树木哗哗作响,山摇地动,像有千军万马夜行奔腾而来。 就在我呱呱落地的那一刻,门前栽种的胭脂花和夜来香突然被风吹得跑进屋子里,在我身边久久飘荡,那一幕就像是下了一阵花雨。 我爷爷这个神算子当时就说我出生天挂异相,非常人命数,怕我以后多灾多难,所以他让我家里人暂时不要给我取名,只按当地习惯称呼我——细妹。 坟山上的新坟旧坟一座座一堆堆,经年累月地,像这座山在不停地长脓包。山上树木遮天蔽日,野草疯长,阴森又安静,白天看着都瘆人,鲜少能见到外人。平时要有个把人上来,不是来拜坟的,就是送葬的队伍,当然,也有个别胆大的会上山打猎。 彼时,我们那里的村民极少跟外界接触,也很迷信,他们忌讳坟地,连带的也忌讳我家。我们家几乎无人登门,连做买卖的都绕开走。别人看我家的眼光多少有些异样,但是我和我的家人们却从来没有什么感觉。尤其是我,长期在坟山边上一带转悠,自找乐子,几乎没有离开过这片山。 我的家乡在当时就是一片未开化的贫穷地带,农时耕种,闲时打牌。无论男女老少都很喜欢聚众赌博,也没有人来管。 我那走村串户做小买卖的父亲深深地迷上了赌博,常常利用出去做生意的借口到处赌博,在外欠下一屁股的债,一到过年,放高利贷的小财主就上门赖着要债,把年轻又带着幼崽的妈妈气得又吵又闹,以泪洗面。 我的家里常常穷得——过年了,我还只能打着赤脚。 终于有一天,妈妈实在打也打不过爸爸,骂也骂不听,选择了一种极端方式向命运抗争。 妈妈闹“革命”的那一天,我六岁多,上小学一年级,当时正在村里小学教室内上课。姑姑突然闯进教室,从老师眼皮底下火急火燎地将我拉出课堂,也不告诉我什么事,只是一直着急地催我,快回家,快回家。 我敏感地觉得家里出了什么大事,又不敢问,只好被沉默不语的姑姑拖着,急切切地往家赶。 一上家门前那条斜弯陡峭的山坡,我就见到我家那从来也没几个乡邻到访的屋子前围满了人,村路上还有些人正陆陆续续地往这边赶。 路过几个撤退出来的乡邻时,他们一个个地看着我,摇摇头,不是一脸的惋惜,就是不停叹息。 我边走边愣愣地看着他们。他们那种看我的眼神,我从来没有见过,就好像我做了什么坏事,要被审判。 第2章 喝农药 我心里一慌,开始感到害怕,懵懵懂懂地,一条路从来没有走得这么漫长。 姑姑越往屋门走越急,几乎是拉扯着一路小跑,“快点”。直到踏进堂屋里,姑姑在门前示意我自个进去里屋,她则低着头捂着嘴站在门边,表情很痛苦。 我想说什么,可是已经说不出了。 当我一脚踩进屋门,屋内一直堵着视线的乡邻个个都侧开了身子,主动给我让出一条道来。 我看到睡房里,妈妈穿着早上出门时穿的衣服躺在地上,一脸死灰,如同涂上一层黄蜡,一动也不动。屋里有一股浓得直呛鼻息的农药味。 “啊!” 我被眼前的景像吓得大叫一声,直觉得脑袋像给无数个石子击中,突然好痛好痛。 我飞快地跑上去趴在妈妈的身上,对着农药味冲天的妈妈大喊大叫:“妈妈,妈妈,你怎么啦?你这是怎么啦?你快醒醒,快醒醒啦……” 我激动地摇晃着妈妈的身体。妈妈的嘴中突然冒出呛人又腥臭的黄色液体,我吓得哇哇大哭起来,眼泪哗啦啦地直往外涌,眼前已经看不清妈妈那往昔熟悉的笑容,只有一张僵硬的黄脸摆在地上。 我只觉伤心不已,仿佛天塌。嚎啕大叫:“我要妈妈,妈妈快醒来……” 此情此景见者动容。“呜呜呜,呜呜呜……”身后人群里不知是谁也在跟着哭泣。 很快,我身后有人劝我起来。他们还说:“伢子,看够了么?看一眼就好,放开你妈妈,好让她安心上路!” 我不懂什么叫安心上路,只敏感地觉得那就不是一个好听的词,我闹道:“上什么路?我不要上路,不要!” “上路就是你妈妈死看的喽!”不知哪个缺心眼直嗓门的大婶在我身后给解释起来。 我一听,慌得不行,立时嚎得地动山摇。“我妈妈没死,你们才死了咧!”我开始使劲去捶打妈妈的身体,“起来,起来——” 几个人见状,想上来拉起胡闹的我。 “我要妈妈,我要妈妈!放开我!” 我挣扎着、大叫着、哭喊着,一阵又一阵的无助和恐惧占据了整个心脏,只觉得就快要晕倒。 妈妈僵硬地躺在地上,对我的撕心裂肺无动于衷,一声也不应我。我不甘心被人拉出房间,死命脚蹬地面,手在空中乱抓,哇哇乱嚎中也不知自己说了什么。 我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身子根本化不开几把拽动我的力气,只能任那些人拉我扯我出房门,就在这时,只听得门外一把声音在狂叫:“医生来了,医生来了,快让开。” 我一听,顿时觉得有了希望,身体里不知从哪冒出来一股劲,硬是挣脱了拉扯我的人的手。我又往房间里跑,继续趴在妈妈上一顿乱嚎叫,“妈妈,医生来了,你快醒醒……” “把这个细伢子抱起走,莫碍事,你们也散出去,快让医生进来救人!”叔爷爷在主持场面,他大喊一声,接着我就被人拦腰抱了起来,妈妈的身影在我朦胧的视线中再次离我越来越远。这一次,我被直接扔到了门外。 第3章 陈老头 就在这时,行色匆匆的爸爸带着一个老头子从我身边一头冲进房门里。 那老头正是村里的赤脚医生陈老头。陈老头平时顶多给人画符念咒治治抱耳风、小儿夜啼什么神神鬼鬼的事,他治人感冒就没灵过,所以村里人都说他只是打赤脚的假医生。 我看着他们进门,又要跟上去。 姑姑一把拉住我,道:“不要进去添乱,让医生抢救!” 屋外,乡邻七嘴八舌。 “这还有救没?” “那只怕没得救了,身体都硬了!”有个婶婶在一边叽咕道:“你听说过几个喝了农药有救的?!” 一听这话,我又受不了啦,嗷嗷大哭起来:“我要妈妈,我要妈妈,啊……” 我使劲推开姑姑,又往里闯。 屋内的大人见我又要闯进去,一把挡住我,任凭我如何哀求撕打就是不让进。 里面的人一阵子捣鼓,叔爷爷和脸色苍白的爸爸跟在那老头子后面忙前忙后,而年幼的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傻哭、傻嚎,“妈妈……我要妈妈……我要我的妈妈。” 我哭闹到声嘶力竭,抱着堂屋前的一根柱子,泪眼模糊地看着身前一堆忙乱的身影。我的脸使劲摩擦着水泥柱面,眼泪贴着冰凉的柱子,嗓子已经发不出声音,只能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爷爷,爷爷!” 爷爷的脸突然跑进我混沌的脑子里,我忍不住大叫一声,豁然想起爷爷临终前的那一幕—— 爷爷躺在床上拉着我的手,表情凝重,不容拒绝地说了一通我当时怎么也不明白的嘱咐。 此时想起来,竟然历历在目。 我顾不上屋子里忙乱的大人们,如获救星般直冲屋外竹林旁边坟坡下的土地庙。 我飞快地跑到山下那座有些残败的土地庙前,对着土地公公神相一顿狂叩,泪如泉涌的祈求道:“土地公公,土地神仙,我的爷爷说过只要我愿意做您的孙女,您就会答应我任何事情是不是?如果是的,我现在就要我妈妈回来,我不要她死,绝对不要。” 黑乎乎满脸泥灰的土地公公端座在破小的庙中,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厚着脸皮又哭又叩又求,“只要您同意,我现在就叫您嗲嗲!” “土地嗲嗲,您快出来,我要我妈妈活生生的,像以前一样!只要您答应,我什么都可以为您做!” 当时年纪幼小懵懂的我,一心只想要妈妈复活,哪里能想得到其他什么,又哪里懂得神鬼人有别,凡事都需要代价! 我的家乡,喝农药的人从没有人生还过,只因为爷爷一句不知什么道理的话,我便天真地希望土地公公能让她回来。 求了半天神,四周依然很安静,没有神光出现,也没有特别的人出来,甚至树叶都没动一下,只有我自己一个人长跪庙前叩得脑壳发晕,直到一片叶子落在我仰望神仙降临的小脸蛋上。 神,没有从天而降来满足我的愿望。但是,我快要晕了! 第4章 复活 我不知所措,失落地起身,强打精神准备回家去。甚至心中还存一丝希望,说不定那赤脚医生陈老头就能把妈妈救活。 当我拖着沉重的步子准备往家走时,寂静的山林里,突然响起姑姑的大声叫唤:“细妹——细妹——快回来!你妈妈醒了!” 这大约是我长大以来听到姑姑最兴奋的呼喊! 我拔腿就往家里跑,冲进家门一看,我妈妈真的奇迹般地在众人面前活了过来。她端着洗脸盆不停地呕吐,不停地喷出那带着污渍和臭气熏天的黄色液体,脸上不再是一片死灰的颜色。 爸爸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忏悔不已,一个劲地发誓:“堂客,我再也不打牌了,如果再打牌我就剁了我这双手。以后我都听你的话,你莫再做傻事了,好不?” 奶奶则坐在大门边痛哭骂娘,也不知她什么情绪,骂完爸爸,又骂姑姑,骂完姑姑又骂妈妈蠢,再骂她自己命苦,还骂爷爷为什么要那么早就丢下她…… 我则站在人堆里,不知是喜过头还是忧过头,脑中一片空白。 周围的乡邻,连连惊叹。有的在夸陈老头医术了得,有起死回生之能;有的在怀疑,明明不是说落气了,没得救了吗,怎么活了? 那个赤脚医生陈老头正好站在我的身边,他手撑墙抚额,看着妈妈一脸表情复杂。我听得他在低声嘟哝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她明明咽气好久的……” 我不知道这儿刚才经历了什么,但看那陈老头的反应,他似乎陷入了某种困惑,又或者,他连自己都不信。 而我,只要妈妈还活着,管他的怎么回事咧。 妈妈醒后没多久就恢复了身体,像以往一样健康。那一场以死相博的“革命”闹剧一揭而过,我们一家人又回到了从前的说说笑笑。只是我仿佛一夜长大,并且对那座土地庙产生了特别的感情。 土地庙在乡下几乎每村就有一座,并不稀奇。平素里,没有人会去拜土地公公,只有逢年过节,或者是家中有人逝世。 土地庙的作用在我们家乡,除了未成年早夭的小青年不办法事不进土地庙,其他逝者一律都要请道长拜庙——道长开坛作法的首要任务就是去当地土地庙报到。 道长会写上一道本子,将逝者的生死日期家人信息全记录到本子上,然后率领众亲到土地庙报关。土地公公似乎就是阳间通阴间的使者,会将这些信息送往另一个世界,让逝者通行无阻。 我们家山下那座土地庙,除了村子里有人去世会来这报关,就只有那些送葬到此坟山的人,可以说十分冷清。 而自从我拜祭给这座庙里的土地公做孙女后,爸爸不仅修整了庙,还给土地公公洗了脸,换了香炉贡品。 我时不时去插两根香以示敬爱。但是,怪事发生了。 这事还不是从我身上说起,而是我的妈妈。 自从喝农药事件后,我那胆小的妈妈变得天不怕地不怕,常常深更半夜独自一人走山林野路,去寻找我那死不悔改醉心赌博的爸爸。 第5章 冬夜 这是一个寂静的冬夜。 我被身边一阵窸窣声弄醒,迷迷瞪瞪中从温暖的被窝里探头一看,妈妈正在昏黄的煤油灯下穿衣服。 “妈妈,您这是要去哪里?” 我疑惑不解地看了看她,又抬头看了看墙上那面大木钟,此时嘀嘀嗒嗒的时针已经走到近一点的位置。 深冬的寒冷在这午夜时分更甚,妈妈起身间掀动着我温暖的被子,立刻一股寒意令我无心睡眠。 我支起身子,裹紧被子,迷糊的看着妈妈挡着煤油灯的背影。 “细妹,乖,你睡你的,我要去找那该死的。”妈妈一边一层层急急地裹衣服,一边语带愤恨地说话。 好吧,爸爸又夜深未归,妈妈肯定是想去找他。真该死,这大冷天的! 我心疼妈妈,自从妈妈喝药这件事后,我后怕不已,心里一直都在想着一件事,就是无论如何我都要陪在妈妈身边,再也不让她干傻事,再也不要让他们俩个吵架。 于是,我也连忙起身一层层的往身上添衣服,尽可能地多穿,直到穿得像个球一样有点走不动。 妈妈手握煤油灯在屋里摸索一阵,寻得一支手电筒。手电筒似乎开了按钮开关不亮,于是妈妈用力地拍打那支银白色的长筒,拍着拍着,手电筒终于有了一圈晕黄微光。 妈妈转身就想推门出去,我连滚带爬的穿上布鞋子,跟在她的身后。 妈妈诧异地回过头来看了眼我,喝道:“你这小崽子,要干吗?” 我哭丧着脸对妈妈央求道:“妈妈,带我去吧,让我陪着你。” 妈妈愣了愣神,看了我半天,心软了,拉着我的手说道:“这大半夜的,你不怕?” 我倔强地摇摇头。再怕,我也要跟在妈妈身边。 妈妈无奈地摇了摇头,面露心酸,叹口气,转身拉开门,拖着我的手走了出去。 夜,出奇地静。 在这穷乡僻壤,晚上是不会有任何行人出没的,甚至连动物都懒得动一动,更何况这没有星光,只有一片灰黑的天际。 山野像一片又一片沉默的黑魅,让人分不清虚实。走进坟山边的竹林子里,周围密不透风,似乎又围了一层铁桶。 我抬头看了看天,除了那支手电筒光线波及的一点天空,什么也看不到。 枯草染着寒霜,冻得结冰,在这深黑中踩起来,耳朵里只有一连串清脆的“吱吱”声。听久了,恍恍惚惚地就像什么东西在后方亦步亦趋地跟着,又像什么东西在远处飘忽不定。 路边的光秃枯枝时不时“扑扑”地划着我和妈妈的衣裳,在身后留下一串扑簌抖动,像发出一阵阵无力地呻吟声。 这个竹林子白天不见得,一到深夜,身在这无边黑暗中,一点响动足以让人惊出一身冷汗。我头皮发麻,紧拽妈妈的衣边,挨着她“蹭蹭”地跟在她的屁股侧,眼睛不敢看其他地方。 也不知妈妈此时要往哪里去,只见她的手电筒晃照着身前一小片地方,她的脚步在光圈下移动,发出的声音,在这暗黑中是一抹充满生气的寄托。 第6章 深夜的松树林 妈妈拖着我穿过竹林子,很快走到我家开垦出来的一片菜地边。菜地边较为宽敞,光秃秃浮着一层冻霜。我走在熟悉的菜地里,心里较为踏实了一些,脚也踩得特别用力。 我们这里基本没有修路,路都是杂草地上走出来的,尤其是这菜地前后的树林。穿过菜地,就进了一片更为茂密的树林里。 那树林此时黑压压的一片,妈妈拉扯着我一头扎了进去。 这是一片人工杉树林。杉树齐整茂密,一人多高。杉树枝叶很扎人,不停的刮得我衣服沙沙作响,幸好穿得够厚。 我们经过的身后一阵子密密摩挲,在这空寂中,又吓得我头皮直发紧,我下意识的去抓妈妈的手。 妈妈看了眼我,轻轻拍拍我的手,示意我不要害怕。 我紧了紧妈妈的手,她似乎一点感觉也没有,手心暖暖的,不停的用手撩开眼前档着的树枝,为我们开路。 “啊呀!” 妈妈突然大叫一声,身子也同时前倾了下去,握着我的手松了开来。 我连忙刹住步子,一脸惊恐地看着妈妈,“怎么啦?” 妈妈不停地捣动,似乎是一只脚踩空了,崴在泥土里。 这时,妈妈手中的手电筒光突然一暗,周围陷入漆黑之中。我吓着立刻摸索着紧挨妈妈,颤颤地问道:“妈妈怎么啦?” 妈妈轻声地回我道:“没事!” 她停下捣鼓的动作,用手急急地去拍打手电筒。只听得这黑漆漆的树林中,妈妈拍得手电筒“啪啪”作响,可灯却一直不亮。 我紧张得四处张望,只觉得光一熄灭,周围更冷了。我缩着脖子,紧贴妈妈,鼻息都不自觉地像挂上了一层冰,手指发凉僵硬。 忽然,妈妈的动作一顿,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我揽入怀中并按着我蹲了下去。 “嘘!”妈妈的嘴对着我的耳朵轻轻地发出一道指令,我立即连大气也不敢出,心里扑腾个不停。 四周不止陷入无边黑暗,还陷入一种奇怪的氛围当中。妈妈把另一只手紧紧环住我的脖子,让我紧紧地贴近她的胸部。她似乎很害怕我抬头。 隔着妈妈的厚棉衣,我听得她的心脏正在发出急促的“咚咚”声。埋在妈妈的怀里,只感觉她压得我快透不过气来。她还在不断地把我往下压,只差没有贴近这冰冷僵硬散发着泥巴腥味的干草地上。 在妈妈的气息包裹下,除了莫名恐惧,我的心里更多的是惊讶好奇。什么东西使妈妈突然如此害怕,如临大敌?我使劲眨巴着眼睛,却不敢抬一丝头。 静,很静,周围出奇地静,像空气凝固了地安安静静! 没有一丝风! 甚至连妈妈的鼻息都瞬间弱不可闻! 我知道,只要穿过这山顶的杉树林,再穿过杉林外一片杂树山坡,越过一片菜园子,那里就有一条村。妈妈兴许是想抄近路穿山过岭去那条村子里找爸爸。 只是,我知道这山坡上早阵子锣鼓暄天,应当是下葬过人。 第7章 新坟 我们这里人就是奇怪,活着的时候不热闹,死了全世界都知道。 只是不知道那天葬下的是什么人,毕竟本村人过世,我们都是要上门叩头跪拜的,所以没有可能会不知道。 我估计这是围子里多水少地的湾河人。因为只有他们才会经常到这坟山上买地葬人。 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想动动身体,但妈妈依然大气也敢不出地紧夹我。 我都快闷死了。 突然,身后像一阵风吹过,杉树飒飒地抖了起来,那声音很轻,但在这寂静中足以听得清清楚楚。 且那风,吹得我全身不自觉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只觉连屁股都冷,让人不自觉地直哆嗦。要多寒冷就有多寒冷! 妈妈此时将我夹得更紧了,我只差没背后过气去,还想大叫,但又不敢叫。我感觉得出,妈妈的情绪很紧张,连大气也不敢呼。她还把脸埋进我的脖子后贴着,也在瑟瑟发抖,却似乎在尽全力保护我。 我只差趴地上了,后背额头全是冷汗。我开始迷糊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到妈妈的手终于松开了,我的呼吸立时变得顺畅,好像溺水得救。 迷迷瞪瞪地,那风居然也只不过是刮了一下就没有继续刮,像有什么东西在我们身后这头穿到另一头去了。真是奇怪,这样的寒冬夜哪来的风咧?难不成野物出没? 我抬起头的一刻,从来没觉得空气这么重要过,张大嘴便开始大口大口地呼气换气。 妈妈忽然紧张地把手按在我的嘴巴上,抱住我的头,脸贴我耳边用极轻的声音着急地警告道:“小声点。” 妈妈抱住我那的一刻,我听到她的心脏还在急促地“咚咚”跳。 被妈妈这一按,我立时又老实地蹲下,并惊恐的借着天光向妈妈的身后看去,一道绿影忽然从不远一颗杉树上一闪而过…… 我以为自己眼花,眨巴几下眼睛再看去,那地方黑漆漆一片,什么也没有! 妈妈好像感觉到了我的异样,她扭转头也看向那个方向。黑暗中,只是不知道她此刻什么表情,只觉得她的手很冷很冷,还在颤抖不停。 妈妈扭头时的头发从我的鼻子上撩拨了一下,我实在忍不住,便不争气地朝空气里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啊啾! 震惊四野不足以形容我这一个喷嚏,我自己都被吓坏了。 而妈妈,这一打不要紧,只见她轻轻地啊了一声,倏地起身,拉起我疯狂吼道:“快走——” 妈妈手电筒也不拧亮了,抓住我的手直接往回跑了起来。 我哪里还能细想,心里一股恐惧感立时促使我拔腿就狠命跑。 我们一路磕磕碰碰,跌跌撞撞,直到跑出杉树林,跑回菜地边,妈妈才放开我,呼哧呼哧地蹲下身子去拍那支不亮的手电筒。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从来没有这么累过,那一身圆鼓鼓的衣服,真后悔穿在了身上。鞋子掉了一只,都压根记不得什么时候掉的。 半天,妈妈手中那支手电筒终于亮了起来。见到亮光,妈妈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我也跟着大叹一口气,却不敢告诉妈妈我的鞋子掉了,一只脚露在外冻得都不知什么感觉,不停地去摩擦枯草取暖。 第8章 怪事 妈妈在光圈下的脸色没有那么紧张了,只是额上一圈细密的汗珠挂着。她看了看我,柔声问道:“细妹,你没事吧?” 我假装没事地摇了摇头,眼睛却再也不敢看光线以外的地方。 妈妈拉住我,开始往家走,她走得极为小心,不时咳嗽一下,或者有话没话地问我一些东西。 “细妹,妈妈今晚煮的鱼头汤好喝吗?” 我答:“好喝!妈妈煮的汤最好喝啦!” “细妹,过两天妈妈去公社扯块布,给你做过年穿的新衣裳好不好?” 我答:“好呀好呀,太好啦!” 寂静的山林里,我和妈妈一问一答地走着,周围的空气变得特别起来,道不明说不清我们俩什么心情。妈妈时不时还假装轻松地笑了起来,从来没有见她这样过。她大约是怕我害怕,又或者她自己需要放松,一直说话,至少可以让人不再思考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一直死死拽住她腰部的衣服,小脸蛋贴紧她的屁股,脚贴着她的步子走,仿佛挂在她的身上。 那一晚,妈妈回到家像是怕贼似的不停检查前后门,紧关窗户,还在后门边加多一条长凳,并抱着我,一夜点灯睡觉。 这是我人生第一个紧张的夜晚,但,这只不过才开始,更何况,这还是跟妈妈在一起。 事后,我问过妈妈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妈妈没有告诉我,只是一脸苍白地训斥我小孩子家家地问来做什么。 至于爸爸,第二天回到家时,被我这从不会大声跟他说话的女儿好好地教训了一顿,并把那晚逃跑中踩烂并长满冻疮的脚给他看,让他狠狠地反省了一回。 自那以后,爸爸几乎没有再外出,而是安安静静的呆在家里,妈妈似乎也安心了不少。 只是有一段时间,我在半夜的睡梦中迷迷糊糊地总是听见家里有人说话。有一次,我被吵醒了。 是爸爸! 只见他在昏暗的油灯下身披外套呆坐床边,唉声叹气。 我揉了揉眼睛,看着爸爸发愣。 他发现了我,侧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眼神很古怪。 我再看了看他的身后——爸爸身后的床上空空的,居然没见妈妈的身影。 “咦?妈妈咧?”我好奇地问。 爸爸不语。 我扫视着阴暗而简陋的房间,只见连着睡房那边的厨房门竟然是开着的,此刻门洞内寒气直冒。 我裹了张小被子在身上爬起来,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借着煤油灯光好奇地看向门外。 外面居然下雪了。屋顶、地坪、树木全是白白的。借着雪光,视线也很清楚。 只是,盖了一层厚雪的我家的地坪上印着一行凌乱的脚印,十分醒目。 我疑惑不解的看着那行脚印。 这大半夜的,谁在门外啊? 正当我呆呆的站在门边朝外看时,只见屋子外的下山坡处,缓缓走来一个人。 定睛望去,居然是妈妈——她正挑着一担水桶走了上来。 我疑惑不解地看着妈妈的身影慢慢走近。她的身姿以一种奇怪的硬挺的姿势直挺着,一手搭在扁担上,一手下垂,单肩挑水,水桶晃悠。而妈妈目不斜视,看着即轻松不费力地在挑着水,但又说不出的有种诡异。而且这下雪天怪寒冷的,妈妈从没这样做过! 第9章 梦游 “爸爸,妈妈为什么在大半夜下山挑水啊?”我奇怪地问。 爸爸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回答我。 我瞟了眼爸爸,裹紧小被子想走出去迎接妈妈,爸爸忽然急速地跑上来拉住了我,轻声警告道:“别去!别说话!” 我立时愣住,抬起的脚缩了回来。 走近我的妈妈大气也不喘地就这么挑着两桶满满的水跨过门槛,要从我的身边横过,我急忙避开身子,好奇地盯着水桶——水桶平静得没有一丝波纹,连一滴水也没有溅出。 而且最奇怪的是,她居然看也不看我一眼,当我空气。 寒风刮得我打了无数个冷颤。天空中雪花仍在漫天飞舞,我撇了眼安静的屋外,转身跟在妈妈的身后。 啊,妈妈身上仅穿着单薄的毛衣、毛裤,我记得那是她睡前脱剩下的。头顶上、肩膀上还落了许多片雪花。 我正欲伸手去替她拍掉,爸爸又迅速地抓住我的手,朝我使劲摇头,使眼色示意我不要动。 我又愣住了! 来到灶台前的水缸边,妈妈把担子轻轻放下,把两桶水逐一拎起倒进水缸。她的动作做得行云流水而又十分平静。 我跟在妈妈身侧左看右看,突然发现妈妈居然紧闭着眼睛,脸上一片平和,像睡着了一样。我瞬时惊讶极了! 我恐惧地看着妈妈,又看着已经倒满了水的大瓦缸,再转头看爸爸,爸爸的脸映在昏黄的灯下,双眼凝重、神色十分难看。 “妈妈,”我忍不住要呼喊了,爸爸突然一个箭步冲过来捂住我的嘴,小声而又严厉的警告道:“不要叫醒你妈妈,会死人的!” 我吓得瞪大一双惊恐的眼盯着爸爸,身上的小被子滑脱下地,寒气袭人,大气都不敢出。 只见妈妈这时已经放下水桶,用一种像猫一样极轻的步子走回里屋,走到床边躺下,缓缓盖上被子。自始至终,她都紧闭着眼睛。身上的雪花浑然未觉,我们的存在浑然未觉。 这时我才发现妈妈光着脚丫子,一脚的雪和泥。 爸爸见妈妈躺好,他才走过去,站在床边,无声地又看着妈妈的脸好一阵子,才从床底轻手轻脚地拿出一个盆,然后从厨房拎来一个热水壶,往瓷盆里倒了些水。他用毛巾先擦去妈妈脸上头上的雪花片,又小心翼翼的擦干净妈妈的脚和手,帮妈妈掖好被子。 爸爸全程侍候得十分小心,生怕弄醒了妈妈。而同时,我看见他的脚正在发抖,还像软的。而床上的妈妈,像睡熟了的婴儿一般,发生过什么事也没有反应。 “爸爸,妈妈怎么啦?”我用微细的声音小心地问爸爸。 “你妈梦游。”爸爸瓮声瓮气地回道。 “啊?”我呆愣着不明所以。 我听过村里老人讲过梦游的人,说那些梦游的人会在睡着的时候做一些奇怪的举动,我只当是老人们讲故事而已,没想到居然发生在妈妈的身上发生了。 “不要告诉你妈妈。”爸爸十分严肃的盯着我说道。 “为什么?”我瞪大眼睛,心里尽是惊恐。 第10章 汪道士 “总之不能告诉你妈妈!我会去找人来家里做堂法事驱邪祟!”爸爸无奈而心酸地说道。 “妈妈这样是不是有几天了?”我又疑惑地问道。 “嗯。最近这几个晚上开始的。”爸爸低头看着妈妈的脸低喃道。 “啊!”我惊呼一声,心里害怕不已,连忙跑去妈妈旁边躺着,紧紧抱着她的手臂直到第二天醒来。 白天醒来的妈妈照常起床生火做饭,去雪地里拔菜,和我们有说有笑。我也牢记爸爸的叮嘱,夜里的事只字不提,只是常常盯着满满的一缸水发愣。 过了两天,爸爸还真的从外面请来了一位汪姓道长。 爸爸给妈妈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说只是想让人看看家里的风水会不会有什么不好,作作法,好生财又保家宅平安。妈妈似乎对一切并没有怀疑和异议,一切听从爸爸的安排。 汪道长在家里左看右看,又盯着妈妈愣愣地看,在我家转悠大半天,一忽儿像个唱戏的嘴里念念有声;一忽儿又像个贼,到处翻找东西,却又不说要找什么。 他说话更阳阴怪气,看着妈妈的那双眼睛骨碌碌乱转。还说:“将飞,你伢子倒是有福气。你说你住在这么个破坟山上,怎么就还有这么年轻又漂亮的媳妇肯嫁给你咧?” 他还一个劲地夸妈妈,“这方圆十里,只怕只有你这个堂客最漂亮!” 我不喜欢听他讲那些话,还很好奇他搞什么名堂,便跟在他身后,面无表情地一直盯着他。 他可能被我跟烦了,斜眯着一双小眼睛瞪我道:“你个细伢子生是生得不错,就是有点邪性!来,等叔叔好好替你看看。” 然后,他就真的走过来,弯起腰俯身看我的眼睛。 我有点胆怯了,开始后退。我还有一点小秘密,怕他看穿,于是转身赶紧跑开。 “呃,你莫跑呀,叔叔会看点东西,来让我看看你!” 我不理他,跑远处站着朝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恨恨地道:“看你个大头鬼!” 我的心里真犯嘀咕。这破道士管用吗?看他那尖嘴猴腮的德性,看他那看妈妈的眼神,根本不是一回事。 现在除了妈妈的事,还有一件事也很奇怪。那就是我自己。 最近我的眼睛老不好使,只要看人,总是先看到一团光晕,起初很刺眼,现在模模糊糊地有时能一眼看清,有时却半天才看清,还有奇怪的景象出现。但是看别的东西就不会。 比喻我现在看这个汪道士,他刚进门时,我被他吓了一大跳。他身上有一圈刺猬一样的光,还顶着一颗圆滚滚的大头颅,超出正常人。但是,我后来再看他,他的大头又没有了。我闹不明白我的眼睛出了什么毛病,还很怕他看出我的眼睛不正常,要对我作法。 这种时候,我根本不敢再给家里添乱。 汪道士走后,我的家里贴满了奇奇怪怪的符。门前挂着圆镜子、床前、窗户上到处都是黄纸。 乍一看就像此地无银三百两,我家是座坟山鬼屋。 乡邻更加不敢靠近,还多有不好的传言四处飞,更有甚者总拿我家作文章,生怕我家不能造出更多新闻。 第11章 小姐姐 哎,可怜的! 家门本来就落单清净,现在更成了孤家寡人。 我不知多羡慕村子里屋宇密集的地方有许多的孩子玩。而我在学校都被人自觉地冷落,更别说家中来客,或有小伙伴找我出去玩。 我眼巴巴地,只能整天跟自己玩。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奶奶的家中来了一位小姐姐。 起初我的眼睛毛病时犯时不犯,老看不清这个小姐姐。而且这个小姐姐不理我,只是围着奶奶转。 过了两日,我又发现这个小姐姐白天不来,只是晚上太阳下山后就跟着奶奶从菜地那头回家。而且奇怪的是,奶奶不说话,她也不说话,进了奶奶那头的门后,就不再出来。 有一日,我眼见她跟着奶奶又进了屋里,便跟了进去。可是进奶奶的房门一看,里头只有奶奶一个人在家,根本不见那个小姐姐的身影。 我又跑遍屋子里找了找,真的没有人。姑姑因最近去了绣花厂绣花,家里头只有奶奶。奶奶又每天忙进忙出,也不怎么关心我,或者说搭理我,所以平常我很少往这头屋里钻。只是这几天奶奶家里明明来了客人,可也不见奶奶说什么话咧? 屋里怪安静的! 还有一件事也令我自己开始感到慌张。那就是——我的眼睛。 我的眼睛最近能看到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有一道奇怪的光圈。那些光圈会变,还会有不同的颜色出现。这些,我以前是看不到的。再有,我看到人影子也会不同。那些影子也会变化。 比喻,我看我的爸爸以前是没有任何东西的,就觉得他是我的爸爸。但是现在,我看他明明长着一张大人的脸,有时候在他身下的影子却像一个稚气的少年。那个少年有时委屈,有时孤傲,浑然不似爸爸。而且,爸爸身上的光圈生气时会变得很强;妈妈骂他时,就变得很弱;有时还会变颜色。 我看奶奶,奶奶身上的光晕却很强大,经常大大的一圈罩在身上,她的影子在大太阳底下还好,一到晚上的火烛里面有时却会出现好几个影子,都不是她自己,那些影子还会打架。 而我看妈妈,妈妈身上除了一层光晕,她的影子却是很奇怪的,总是模糊一团,分不清形状。 我非常的疑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啦,那种人身上的变化令我自己吓得不清,可我不敢跟爸爸妈妈说。尤其在妈妈梦游以后。 于是,我经常拿清水洗眼睛。我觉得多洗洗可能就好了。 自从从奶奶家没有找着那位小姐姐后,我觉得心里很不舒适。怕自己得了怪病,妈妈知道后会很难过。更何况那个汪道士走后,妈妈的病情并没有缓解。她依然时不时深夜到点就下山挑水,第二日醒来浑然无觉。 是日,我无处可去,对着家里的空寂长叹一口气,又跑去土地庙前玩雪。 说实话,我真的喜欢在这土地庙前呆着,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儿有种亲切感。 兴许是我太孤独了。 话说,我有时候不开心,就会对着土地庙里那慈祥的神相说一说心里话,今天我又把我的秘密告诉了土地公公。 第12章 土地庙 在土地庙前,我还耐心地把庙堂前的雪地用树枝扫干净,并把那被风刮落的屋瓦整理周正。这庙内有一段时间没有香火了,我找来两根香点燃,插了进去。 “土地嗲嗲,你就莫怪我总是烦你啦,我只是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玩才好,我最近太伤心啦,我担心妈妈,也担心自己。” 土地公公当然不会说话,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听我说话最多,又不会反对的人。还不会泄密。 我揉了揉眼睛,使劲眨巴几下,可怜兮兮地说道:“我眼睛不舒服,我要不要偷偷地去找陈老头看看,让他帮我治好眼睛?” 我用枯枝在雪地上画了一个圆,在里面画了一个人,在人的周边点了又点,就像我最近看人身上的那些怪怪的光圈啊,还有重影什么的。 我画了一个,又画一个,直到最后画下我和爸爸妈妈手拉手在一个圆里,庙前那块并不算大的雪地被我画满,画画结束。 天很阴沉,四周的树木凋零,那些茅草被深埋在了雪下,但是林子还是不够开阔,始终太冷寂。 “我要在这地方呆一辈子吗?” 神前的香炉里尽是一堆烟灰,还飘了几朵雪花。我去折了些树枝生了堆火,把烧光的带火烟灰埋在那湿润的香火炉子里。 我随心做着,随心说着话,反正这林子里也不会有人听得见。也许是太静,我突然玩性大发,对着山林狂野大叫起来,“啊啊啊——” 啊完后,我却不知道自己要喊什么好,于是我大叫道:“天灵灵地灵灵,哪路神仙有空请光临!”这话还是我从汪道士嘴里听来的。 当晚说来也奇怪,晚上半梦半醒间,我看见我家蚊帐顶上坐着个白胡子老头。他很矮小,轻飘飘的,都没我高,一直和我说话。 他说了什么我不太记得了,只记得他说:“伢子,你妈妈会好的,还有你的眼睛也会好的,放心。” 那天后,也不知是那道士真有两下子,还是那白胡子老头真是个神仙下凡来打救,妈妈好了,不再梦游。 我再也不用担心妈妈出事,晚上终可睡得踏实。爸爸也不敢出门玩牌。而妈妈似乎依旧一切未知。 小年前,家人开始打年货劏年猪腌腊鱼,妈妈也扯了布准备给我裁剪一件新衣服。如往年一样,就快过大年啦,一切喜洋洋地,我沉浸在迎接新年的快乐当中,将自己眼疾的事也暂时抛去了一边。 一日,我又遇上了那个小姐姐。并且,这一次我看清了她的模样。 小姐姐周身一层淡黑色的光圈,具体说,是一圈虚无缥缈的雾气,模模糊糊地,也不知是不是冬天天太阴沉光线不好的缘故,她跟我见到的其他人不一样。 她的身高看起来约莫十多岁,穿着一件又长又大的灰色厚棉袄,似乎整个身体都缩在里面。头发编成两条小麻花辫子搭在衣服外,头戴一顶老式军帽。那种军帽,我从爸爸年轻时的照片里见过,前面有颗红五星。 小姐姐低着头,似乎很冷,将脖子缩在棉衣领里,我看不清她的脸。她步子很轻盈地紧贴奶奶的步伐,一前一后,依然是从屋边菜园子那头走了过来。 第13章 菜地里的女人 “哎——娭毑!” 站在自家屋门下,我冲奶奶挥手,想主动跟那位小姐姐打个招呼,却突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称呼。 这时,闷声走路的奶奶看着我道:“做么里?娭毑要去后山坡上摘点白菜搞晚饭,天就要黑哒。” 我一听,可以借机会去跟这位小姐姐套套近乎了,于是兴冲冲地道:“我也要去。” 谁知,我话刚出口,奶奶背后跟着的小姐姐突然往奶奶身后一躲。 等我三两步蹦到奶奶跟前时,却发现奶奶的身后空无一人。 我诧异万分。围着奶奶直打转,环顾四周,就是空无一人! 奶奶没好气地问道:“你在找什么?围着我转,都快给你转晕了!” 我摸摸头,一时没敢说话,只是默默跟在奶奶的背后心里直嘀咕。明明有人的吗,人去哪儿啦? 后山菜地里,种了很多小白菜、大白菜、芹菜和卷心菜。下过雪后,卷心菜和大白菜都包得很严实,长得也很大颗。奶奶弯腰猫在白雪覆盖的地里割卷心菜。 我伸手拔下一片菜叶子,捏在手心玩,抬起头看了看天空和远处的山,都在一片白莹莹的雪光中冷清萧瑟。 这时,菜地边上杉林坡边一座光秃秃的新坟茔引起我的注意。 坟墓边黄泥土上覆盖着一层白白的薄雪,旁边垂着几支白色纸菱,上面画着已经被雪浸染的红色符号。那天妈妈就是走到这片杉林里停住的。 我好奇地走近几步,左看右看。空气中若有若无地,有一股很熟悉的农药味。我吸了吸鼻子,冰冷的空气即不舒服,又令我心有余悸。 农药在我们乡下很常见。人们会用它来喷稻谷,喷果树、喷茶树;只是,这大冬天的谁在这山上喷农药? 我又左右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让我有了发现。 这一览无余的山坡上,原本只有我和奶奶在这菜地上,而此时不远处菜地沟边却突然多了一个女人。她背对我们,蹲在雪地里,缩成一团。也不知是她身穿黑衣的缘故,还是什么原因,这女人身外一层浓浓的黑气。 我赶紧小跑到奶奶身边,拉扯了下埋头摘菜的奶奶,想让她看下那个诡异的身影。 奶奶回头看了眼我,不耐烦的吼我道:“你个小崽子,跟着来不帮忙就算了,别捣蛋,一边玩去。” 我嗫嚅道:“娭毑,娭毑,你看——那儿怎么有个很奇怪的人!”我忍不住内心地讶异道。 那人不止奇怪,而且在我幼小的心灵里,那么冷的天,她为什么穿得那么少?我猜她一定很冷! 奶奶顺着我的声音望去,然而,她极不耐烦地瞪了眼我,道:“哪里有人啊?你个小崽子,莫不是见鬼了?!” ……呃?奶奶说没有人?明明就有吗!难道奶奶老眼昏花了?! 我看了眼奶奶,又看了看那个黑衣女人,小脸一脸不解:“什么是鬼?” “阿米托佛,童言无忌!”奶奶念念道。但明显的,她真像看不见。 我又闷声闷气地问道:“娭毑,刚才在下面跟着你的小姐姐到哪儿去了?” 这一次,奶奶不淡定了,她扔下手中的菜到篮子里,又冲我不耐烦地吼道:“你个小崽子到底在说什么鬼?什么小姐姐?哪里来的小姐姐?” 但看奶奶的表情,和她身上变得大刺刺的光圈,我知道那是她发脾气啦。这下反轮到我稀奇了。我眨巴眼睛,很怕挨骂,嗫嚅道:“没有就没有,我也不知道,就随便问问!” 奶奶的眼睛莫不是也生病了,居然什么都看不见? 第14章 治眼睛 我觉得我的眼睛的问题一刻也不能耽搁,于是背着妈妈自个去村里找赤脚医生陈老头。 陈老头家在村尾的一座小山包下,孤孤单单的一栋小土砖房。那房子又矮又陈旧,有些年头,比我家还寒酸。陈老头是一个孤寡老头,无儿无女,一个人生活。 我站在门边,冲屋里大声喊道:“陈嗲嗲!” 屋里立即有人应声道:“哪个?” 我推开虚掩的门,径直入内,恰遇陈老头迎面而来。他一看是我,立时问道:“将家伢子?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道:“看病!” 陈老头又看了看我的身后,发现没有大人跟着,他好奇问道:“你一个人?” 我有点胆怯地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陈老头问道:“你有哪里不舒服?” 我道:“眼睛。” 陈老头将我拉到屋外头,仔细地看了看我的眼睛,道:“你的眼睛好得很,哪里有病?” 我不知道怎么说好,就反问道:“你能看见我的身上有东西吗?” 陈老头一听,瞪大眼睛看着我,道:“你身上有什么东西?” 我小小声地说道:“光!我的身上有光,你看不见?” 陈老头一脸古怪地看了看我,摇了摇头。 我又转过身,跺跺脚,指着地面给他看,“影子,我的影子是不是有好几个?” 这一下,陈老头的脸色变了变,一脸奇怪地看着我道:“你身下哪有影子吗?今天又没得太阳!” 我心想,糟糕,他也看不见。于是作罢,一本正经地说道:“可我看见你身下有两道影子呀,就缩在你的脚底下,你身体外还有一圈光光。”我比划着给陈老头看。 陈老头一时沉默了,他定定地看着我,像是审视,又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 我等着他给我治病,于是也安静地看着他。 半天,陈老头才对我说道:“伢子,那恐怕不是病!” 我不解,问道:“不是病那是什么?” 陈老头突然感叹道:“伢子,你只怕是结了仙缘,开了天眼。” “什么是天眼?”我依然一脸不解。 陈老头不耐烦地冲我罢手道:“就是你看得到的我看不到,其他人也看不到。那不是病,天下医生恐怕都治不了。你别在我这啰嗦,快回家去。记得天黑莫要到处乱跑!” 我还想争取说点什么,却见陈老头转身进屋关上了门。心里直嘀咕是不是陈老头医术不行找借口不想理我。 我拍拍门,冲门缝里道:“陈嗲嗲,那天眼用来做什么?以后会痛吗?您能治好不?我妈妈不就是您治好的吗!” 陈老头在屋里大叹一口气道:“你家的事我根本管不了!你快回家吧,莫在我这吵!” 外面的寒风突然吹得我打了个冷颤。我的病在陈老头这儿是没希望了! 正当我从陈老头家撤出来时,一个年轻男人几乎是飞冲向陈老头家,急冲冲地站在我刚才拍的门边大喊:“陈叔,我婶子喝农药了,您快跟我走,去看看还有得救没!” 陈老头家紧闭的门很快打开,只见他黑着一张脸站在门口问道:“几时喝的?” 第15章 又一个喝农药的女人 那年轻男人摇摇头,“不太清楚几点喝的,应有一阵子了,家里人才发现。” 陈老头又问,“落气没?” 男子急乎乎道:“不知道呀!您倒是快点跟我去看看吧!” 陈老头回身从屋里拎出一个药箱挂在身上,门都没关就跟男人急急出了门。 我很好奇谁家媳妇又喝农药自杀,便一路跟在他们身后。 男子是隔壁队的,绕过陈老头家那座小山包,穿过一条垅就到了。 男子家里正有人哭得呼天抢地,屋门前、塘基上站满了人,跟我家那天的情况一个样。 看热闹的人从来不避讳死人。谁家有这种突发事,他们都很感兴趣。 我也感兴趣。只是远远地,我看见妈妈正从自家山下的小路上绕了过来。于是,我站在塘基上打算等她一起去看看。 陈老头很快随年轻男人进了屋。 我听得几个邻居在聊道:“听说是今天早上和她老公闹了两句就喝农药寻死。只怕喝下了一瓶!” 哎,为啥大人会那么想不开,动不动喝农药,妈妈是,这个婶婶也是。 我叹口气,望向妈妈,她正在覆盖着白雪的田垅上移动,一身淡绿的棉袄很是亮眼,点缀在灰白格子布一般的天地间,给人一种春风才会带来的生气。 “妈妈——”我亲昵地挥手大喊。 “细妹,你果然是跑来看热闹了!”远远地,妈妈向我抱怨。原来她是来找我的。 我蹦跳地迎上去。又听得妈妈说,“你怎么一个人跑来村里玩?也不跟我们打声招呼,幸好你娭毑看见你往这头跑。” “呵呵呵,”我傻笑起来。第一次一个人下山进村居然令妈妈这么担心。 等妈妈拉着我的手走近那屋地坪前,就见这家人的堂屋里一堆男女正围蹲在地上好不伤心。那场景比我家那天还热闹。 堂屋里有一张草席,上面躺着一个女人,旁边一个老娭毑哭得最是呼天抢地,一下一下痛拍大腿嚎哭:“我的娘咧,禾得了喽!”满屋子都是一股刺鼻的农药味。 跑过去看了一眼,我又想起妈妈那天的事,心生畏惧,于是赶紧跑出来,只是远远地看着。 妈妈近前去看了一阵,便红着眼折了出来。屋檐下一位和妈妈相熟的婶婶向她打主动打了声招呼,拉着妈妈道:“全伢没你好运,她救不回了。” 妈妈听了,笑容十分尴尬。 侧门前,陈老头提着他的药箱走了出来。请他来的男子从背后死命拽住陈老头,粗声粗气地求人道:“您老人家那天不是救回了将家的媳妇吗?您看她现在活生生的,是有什么起死回生的法子吧,也救救我婶子呀!她也才四十来岁人呀!” 陈老头面红耳赤,沉声道:“你婶子早就凉了,大罗神仙都没得法,更何况我一凡夫俗子,还是打赤脚的!” 我站在屋角的干禾堆边,避开人群,打量着这户人家周遭的一切。 忽地,我鼻息间的农药味更刺鼻了,像有人在旁边狂洒农药。我无意识地转头看去。这一看,只差没一屁股坐在地上。 第16章 大白天的惊吓 只见一个脸色煞白,眼睛腥红充血,眼珠子发黄,身上泛起一层灰黑色薄雾的女人站在我的身后。 这是一个古怪得不能再古怪的女人,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一时吓坏了,惊慌中,本能地后退一步,撞上了干禾堆无处可退,头发还给勾上了一缕。 我又急又想跑,可必须得先捋下头发。 女人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硬挺的姿势突然转向我,上前一步逼近我,幽幽地问道:“你看得见我?” 女人发出的声音像针一样刺进我的耳朵里,鼻息间的农药浓得令我窒息,我惊恐地道:“你干嘛?别过来!” 女人突然又退后一步,自言自语道:“你看得见我!你个细伢子居然看得见我!” 我拆下头发举步就跑,那女人却忽然飞快地拦在我跟前道:“你莫走!” 我被吓得不轻,欲哭道:“你到底要干嘛,你谁呀?” “你不知道我是谁吗?”女人问。 我将头摇得像拨浪鼓,哭丧道:“我鬼知道你谁呀!你谁呀?” “我是全伢。”女人突然咧开嘴角,朝我露出一口黄牙,笑了起来。问题是,她笑就笑,嘴里还冒出一股又腥又臭的变异农药味道。空气都被这种味道代替,我每呼一口,都只想吐。 她的样子太瘆人,脸色难看得我想哭,我开始手软脚软,作呕状,身体还忍不住地直打哆嗦。一股前所未有的感恐惧袭来,我张嘴就想嚎哭,嗓子却堵住,十分难受。 “伢子你莫怕,你听我说!”女人一见吓着我了,立即后退两步,哄我道:“我是这家里的人,我不害人,也不想吓你!” 我苦着脸道:“那你要干嘛?我怕!” “你看,屋里地上躺着的那个人就是我。”女人手指着堂屋,无比幽怨地道。 她是那个喝农药的女人? 我顺着她的手指尖看去——哭的继续在哭,看热闹的继续看热闹,张罗烧黄纸的已经摆上了大盆点着了火。 他们居然没有人留意到我这头的情况。 我古怪地看着女人,一时竟没能搞清楚状况。 只听得女人又幽幽地说道:“我本不想死的,但是我好像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所以就喝了那瓶药。”她又向我指了指屋墙角的一瓶开盖敌敌畏——那瓶子现在空空如也地躺在雪地上。 “啊!”我突然全身一激灵,一股寒意打脚底窜上来。 她是鬼耶,不是人!大白天的,我居然见到了传说中的鬼?! 啊……我能见到鬼! “鬼啊!鬼啊!” 我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引得看热闹的邻居这时偏头望向我这边。妈妈循声急步而来,边走边问:“细妹,你怎么啦?” 我狂奔到妈妈身边,死死抱住她的腰,嚎叫道:“妈妈——有鬼——有鬼!” 我又指着堂屋里狂叫:“就是她!就是她!” 其他人闻声都纷纷围了过来。尤其陈老头几步就到我跟前。 一见陈老头,只见刚才在我身后的那妇女突然双眼流出血泪,直逼我,往我身后躲。 我在妈妈怀里浑身发抖,不敢直视。叫道:“妈妈,妈妈,她在我们身后。” 而妈妈和其他人却都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第17章 求求你 “求求你,叫我男人和崽别哭了,我的心都被他们哭碎了!他们的眼泪掉在我身上,我身体重得走不动。” “求求你,告诉我的崽伢子,妈妈错了,对不起他,还没见他娶媳妇咧!” “求求你,告诉他,都别哭了,再哭我上不了路。” 她不停地央求我。 而我却吓得真是受不了,抱住妈妈大哭:“妈妈,妈妈,叫她走开啊!我怕,我怕啊!” 妈妈抱住我一头雾头,摸着我的头直问道:“你这是怎么啦?你叫谁走?” 陈老头见状,也凑上来问道:“细妹子,你看到了什么,告诉陈嗲嗲?” 又有人道:“莫不是撞了不干净的东西?细伢子眼睛灵容易撞邪,快带她回去,莫被吓着了!” 七嘴八舌地,我成了中心人物。看热闹的人围住我,闹哄哄的更加热闹。 我众口难回,只是本能地嚎哭。人生第一次见鬼,还是在大白天,谁受得了这委屈。 而那全伢被人一围住,突然也尖叫起来,手抓头发,眼睛里的血流得更浓,嘴里还发出一阵钢针刺耳般的怪叫声。我被那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立即停住了哭声,将手捂住耳朵,痛得只差要在地上打滚。 “妈妈,快叫那个鬼女人莫叫了!” 可是周围的人却依然莫名其妙地盯住我,他们居然什么也感受不到! “求求你,细妹子,求求你,帮帮我。这里阳气太重了,我好痛苦啊——” 我也痛苦地大叫起来:“你走开,你走开!我去说!” 女人这才停止了叫声。 所有邻居的目光直盯得我脸一阵红、一阵青。他们肯定以为我疯了。 妈妈看着我束手无策,她又过来抱住我,急道:“我们回家,快回家!” 陈老头却在一旁说道:“伢子,是不是死人有什么心愿未完成要交待你?你就帮了她,她就不会缠你!” 我挣脱妈妈的怀抱,说道:“我去!我这就去说!” 我跑进堂屋里,对着满屋子哀号的人大叫道:“你们都不要哭了,不要哭了!快给我闭嘴!” 此时这屋里号丧的人正哭得起劲,他们闻声抬起沾满泪痕的脸看着我—— 我再低头一看,只见刚才那说话的妇女就直挺挺的躺在那席子上,一动也不动。腊黄无血丝的脸上全是这些人掉的眼泪和鼻涕。 我又激动地大叫道:“你们快擦掉她脸上的泪水,她说她走不动,她叫你们别哭了,她说她错了。”我指着躺地的妇女。 “你快告诉我男人,我把钱放在床底下的鞋盒子里。因为怕老鼠咬,就用砖头搭着,呜呜呜呜。”全伢的鬼魂居然一路跟了上来,就贴在我的背后。 “她说她把钱放在床底下了,你们去找出来!”我又大叫。 这屋里屋外所有人都出奇地安静。只有我,颤抖着双腿,又冷又难受,好像千把刀刃对准自己,要多难堪就有多难堪。 不一会儿,那家人静悄悄地替那妇女擦去眼泪。其中一个中年男人起身走进内屋。不一会儿,他就捧了个沾满灰尘的鞋盒木纳地走到我的跟前,定定地看着我,问道:“是这个吗?” 我点点头。 这一刻,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我一言不发。 片刻间,除了妈妈,所有人都离得我远远的。应该说,有多远,他们就走了多远。 这一刻,我突然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孤独,恐惧。 第18章 驱邪 过了两天,上次来家里给妈妈做法事的汪道士又来了。 这一次,他是冲我来的。 从全家人这两天的种种表现来看,我就已经窥探出端倪。他们个个避开我,只字不提任何事,只是管我吃饭,一到入夜就立即喊我上床睡觉,没人跟我说话,准在想办法治好我。 “哟呵,你个细伢子真不错哒!”也不知这臭道是想夸我还是损我,一见面就一脸坏笑地看着我道:“我就说你这小妹子邪性得很。上次来你家,我就觉得你有不妥,果不其然吧!早叫叔叔看看,可就没那些事了!” 我没搭理他,一见他,心里就不舒服。 他今天穿了件道袍,手执一把拂尘,很像那么一回事。只是,他老不停地用手去扶那顶黑冠帽,好像总是怕帽子掉下来似的。我看得奇怪,那帽子栓得死死地勒着他的粗脖子,怎么可能掉?! 今天,他看我的眼神也很怪。他从厨房里端出碗不知啥东西,烧了一道符,先在空中比画了几下,就直接往碗里一扔。立时,那碗一团黑灰浮在上面。 他端到我跟前,说道:“你喝下去。” 我隐约地闻到一股酒腥味,还有臭味,本能地产生抵触,便问,“这是什么?” 汪道士说,“神仙水!喝了它,保证你体内的脏东西就会跑出来!” 我一看那是碗黄黄的脏灰水,心里想起全伢那天嘴中吐出的东西,哇唧一声哭闹起来:“我不喝!我才不要喝这东西!” 汪道士道:“你不喝,你身上的邪祟怎么走?” 妈妈和爸爸以及家中所有家人都在旁边神情凝重地看着我,像看猴一样。都来劝我,“伢子,听道长话,快喝下。” 在一众人虎视眈眈地威逼中,我一屁股坐地上撒泼,大哭道:“陈嗲嗲说我开的是天眼,是天生的,不是病,不需要治病!我不喝这东西!” “我不喝,不喝!” 家人见我闹得凶,只得又好声上来安抚。只听妈妈说道:“道长,非得喝这碗水吗?有其他法子不?” 汪道士顿了一下,突然端起碗自己抿下一大口,朝我面上身上喷来:“噗……” 他喷得我一脸发毛,我连忙用手去擦脸,又哭闹道:“你干嘛呀?” 汪道士不咸不淡地说道:“不喝也行,替你杀杀菌!” 汪道士作法失败,家人只好先放开我,他们坐一起喝茶,其乐融融。 我即怕又难过,直到心情平复,坐在门槛上玩树枝。 “来,告诉叔叔,你是怎么看见那女人的?”汪道士突然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等我回答。 我抬头仰视他,半天才道:“我用天眼看见的!”我眨巴一下眼睛认真地道:“就这样看见的!” “嘿嘿,”汪道士蹲下身子,瞪大他那双老鼠眼似的三角眼道:“你的眼睛——嗯,很漂亮,充满灵气。不过,开天眼可不是你这个年纪能承受的,可以说算福又算祸!” 我不懂他那一套,问道:“你有陈嗲嗲那么厉害吗?他能救活我妈妈!” 汪道士突然一番白眼,撇撇嘴道:“你说的是本村那个让地仙陈老头?他只是个看风水的门外汉,赤脚假半仙!” 我不喜欢他这样说陈老头,毕竟陈老头跟我亲近些,我又问道:“那你比他厉害?” 第19章 通天眼 “那当然!”汪道士煞有介事地,洋洋得意地在我面前显摆起他那套我压根听不懂的道道:“老子是江西正一教正宗传人,还是茅山派第三十一代弟子,这十里八乡谁个不知道我汪士其!” 他吹得我一句也不懂,不过听起很厉害的样子。我问道:“你会抓鬼吗?” “当然会!”汪道士拍拍胸脯,“抓鬼驱邪是我的专业。” 我懵懂好奇地问:“鬼是什么?” 汪道士道:“鬼是人的魂魄。人有三魂七魄,人死了,魂魄就会离身,通往往生,躯体则留在世上。躯体会腐烂,但魂魄还会有意识,甚至留恋人世。所有,你见着的就是人的魂魄。人魂在死后七七四十九天内都有可能游荡在自己生前的地方,只要人有阴阳眼,就能见到这些魂魄。而这些魂魄如果久久不能离世,他们可能是有心愿未了,也可能是不能入鬼门关。” 我听得不明觉厉,又问道:“那你能看得见这些东西吗?” “我当然——看不见!”汪道士撇撇嘴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样生有天眼啊。那是老天爷给特殊人群开的山门——自有天道。不过,我师傅是岳城响当当的第一大师洪道人,他有一孙子也是个奇人,能通天眼,你想认得吗?” 我一听有人像我一样,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想!” “他是我见过的第一个通天眼的人,你是第二个。你倒是和他投得缘。我师傅还在你们这山上给湾河一户大户人家看过坟地,说你们这山表面看是座坟山,其实吧,小妹子,我告诉你……” 他向我招手,神秘兮兮地示意我过去。 我听他讲这番话倒是很有兴致,何况事关我家这山,于是好奇地走近去。 谁知,汪道长突然撅起屁股坐下竹椅,大腿一撩,翘起二郎腿冲我道:“快喊我一声师傅,我就告诉你!还教你驱邪!” 我愣了愣,突然明白了,敢情绕了这半天,他是来收我当徒儿的! 我不喜欢这个人。 还是这种欺负我小的人。 还是让我去当道士的人。 我冲他不屑地大叫道:“我才不要!谁要当你的徒弟!谁要当臭道士!” “你不要?你不要我就不帮你!”汪道士摆出一张黑脸,捋起他嘴角的两撇八仙胡,斜眼看我。 正在灶房里煎茶冲蛋的妈妈闻声上来说道:“细伢子年幼无知说话莫怪,道长不要和她一般见识。你就帮我快看看这伢子到底是开了天眼还是撞了什么邪,替她驱驱吧。” 爸爸也恰好拎了一串肥猪肉从外走进来,他讨好地道:“汪道长,今天去铺子里称了肉,在我家吃个便饭。上次的事还多亏得你,今天我们一并好好感谢。” 汪道士说道:“老弟,你这伢子开了天眼,又住在坟山上,我怕你们养不了。你看不如这样,我与她也缘,又真心喜欢她,不如让我收做徒弟。一来我可以教她点驱邪的本事防身;二来吗,以她这个年纪就开天眼怕是会一直邪事缠身,有性命之险,不如在我身边,我的法术暂时还能保她一命。” 第20章 收徒弟 爸爸听了这番话不知是喜还是忧,只是冲汪道士一个劲儿地呵呵傻笑,道:“这个吗,这个……” 妈妈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好意”弄得一脸为难。 汪道士又道:“你们是担心这伢子做我的徒弟会吃亏吗?放心,我是真心想收她做徒弟的,不会对她太严厉!” 要我跟着这个看我妈妈眼神有问题的男人做徒弟?我才不愿意!我却不管他好心不好心,又闹腾起来:“我不要!我不要!我才不要当道人!” 爸爸见我闹,话锋一转,又道:“不知我家细妹是不是在山上吓着了,哪有什么天眼那么玄的事?!道长,您就好人帮到底,看我家还有什么不妥的,我妹子有什么不妥的。事办好了,开个价,钱我会分文不少!” 爸爸这是明确表明他可不想自家宝贝女儿当人家徒弟呀! 随即妈妈也附和道:“我家细妹子是个女伢子,做道士不合适吧?再说她年纪还太小,这么早离开我们,我们不放心。” 汪道士一见大家话不投机,只得打起假哈哈,道:“今天突然提起,是我思虑不周。既然你们有这么多顾虑,我也理解。这事可迟点再说!” “你家伢子虽说是女伢子,但是是个做道士的极好苗子,在我们这行喊仙姑。再说,道士又不是出家,男子可娶妻生子,女子也可嫁人,不用担心跟尼姑一样。” 我却不想和他再多说,直接跟他道:“汪叔叔,我知道我家哪儿有鬼。” 爸爸、妈妈、汪道士、还有隔壁堂屋里一边扎猪食一边正竖起耳朵关心这边的奶奶,同时看向我。 我看了眼奶奶,对汪道士附耳道:“我前阵子老看见我奶奶背后跟着一位小姐姐,前两天还在后山菜地边见到一位黑衣女人,叔叔会抓鬼,不如您去抓吧。” 汪道士的脸色沉了又沉,表情十分复杂地看着我,“你可不可以说得详细点?” 即使我小小声地讲话,妈妈也还是听到了,她立即将通往堂屋的门关了起来,将奶奶隔在门外。 “细妹,不可以乱讲话。”妈妈正色地道:“小孩子家家,不可以胡说,娭毑背后怎么会有小姐姐?你乱讲会吓到你娭毑的!” 事关奶奶,爸爸妈妈一下都显得很紧张。可我是真的看见呀!于是,我把我看到的情形都讲了出来。 爸爸沉默了,妈妈也不出声,汪道士饭也不吃了,收东西要走人。爸爸妈妈怎么挽留也没用。 这事,搁我心里好几天都有阴影。 家里的气氛因我那番话一下子降到冰点,大家的心情看起来都十分沉重。尤其爸爸长吁短叹地说,这家里都遭了什么罪,要是爷爷还在世就好了! 我不知道爷爷在世能做什么,我只知道,我现在肯定让他们难过极了,我后悔自己说出了那番话。 第二天,我发烧了,连着烧了几天,烧得迷迷瞪瞪,一直说胡话。 爸爸又请来陈老头。陈老头开尽了药,不见我好转,最后说道:“这伢子莫不是吓得丢了魂,喊魂试试!” 于是,全家人为我喊魂做准备。 喊魂的过程我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委屈又害怕! 第21章 喊魂 土地公公始终是我的忠实听众。他从不反对任何事,也不会对任何事有任何意见,也不会瞧不起我,更不会听到我的事难过。起码他不会以为我丢了魂,起码他不会找个臭道士来到替我驱邪! 只要一想到奶奶剪破我最喜欢的一件外套,我的心里就会痛。 那是妈妈除夕夜用缝纫机缝了一个晚上才做好的。那是我少得可怜的衣服里唯一一件让我觉得穿着漂亮的,而且还没有打过补丁。妈妈也不阻止,任由奶奶剪了去。 奶奶将我衣服上剪下的那块碎花布绑在一根细高的杆上,傍晚时分从山坡上杵着那根杆边走边一路大声喊我的名字,“细妹——回来哦!” 爸爸就在我的床边大声回应:“回来的!” 妈妈说这是在喊我吓丢的魂魄归来。 我缩在被子里,听着一切,十分不解,也十分恐惧。 他们现在看我都不像以前那样了。尤其是奶奶,对我避之不及。 我委屈地把这一切都讲给了土地公公听,讲着讲着,泪流满面。 我又在土地庙前生了一堆火。火很温暖,在这堆小火边,没有人会打扰我。 春天已经来临,正月后的天空不再下雪,山中的雪也快融化了。一块块斑驳的雪盖在林子深处,像牛皮癣一样沾着颓废的枯灌木。地下有一种力量正在冲破大地。 天空阳光明媚,照射在土地庙前,仍然是冷冷的。 在柴火的温暖下,我开始有些倦意,身子挨着庙墙打起盹来。 迷糊间,我看到上一次坐我床顶的那个白胡子老头儿拄着根长拐杖在我对面坐了下来。起先他不说话,只是冲我笑,看着我的眼神很是和蔼可亲,一直不慌不忙地捋下巴处的长须。 后来,他说话了。 他说:“伢子委屈了,莫要伤心。对于你来说,想做一个普通人那确实是不容易。自打你出世,你就拥有异于常人的体质,拥有这种体质就会有异于普通人的生活。要适应这种生活是需要点时间的。” “哎,从前有爹爹将你保护,还封了你的灵识,可惜,随着你的年龄增长,你的灵识还是醒了,往后,恐怕也无人能封,这是你的命,你就坦然接受这一切安排吧。” “你的体质本就吸引妖物,还有灵识觉醒后,自然就能看得见这山里的东西,往后,你的生活就会不得安宁,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莫慌莫怕,勇敢一点。既然拜得了本小神当爹爹,那本小神自当尽力保护你。你有事只管来土地庙告诉土地爹爹,爹爹一定尽力帮你摆平,对了,还有你的血,你的血能治各种邪祟,必要时,可以放点血驱邪保自己平安。” 我想说话,却发不了声。突然一个冷颤袭来,我醒了,周围空空如也,只有跟前的火堆熄灭得还剩下丁星火花。 这个怪梦令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我梦中见到的白胡子老头就是土地公公。 一切来得很突然,又来得很清新。就像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小姐姐,她又出现在奶奶的身后。 这一次,打死我也不会说出来! 我只是远远地看着她跟着奶奶又走进了家门,不多时,又跟着挑了一担粪的奶奶从后门那边绕了出来。 难道她像汪道士说的,有什么心愿未了,所以一直跟着奶奶? 这一次,我打算小心地跟上去,不让她和奶奶发现。 第22章 纸片人 入春的枯田头,下过雨后积水深,青蛙开始发飙,尤其在傍晚太阳快下山时。一声又一声,呱呱呱,集体唱歌很热闹。 我就是在这样的叫声里,跟着奶奶开始往后山的菜地而去。 那个小姐姐一直亦步亦趋地跟着奶奶,还穿着去年冬天里的那件长棉袄,头上戴着一顶红星帽,依然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在厚衣服里。 走到后山菜地边,太阳已经从西边的林子沉了下去,只剩下一抹红光铺在天际线上。菜地边近处阴暗的林子已经看不清物景,起了一层淡淡的雾色。 四周的鸟儿有一声没一声地聊着天,显得很悠闲。空旷的菜地笼罩着一层朦胧的暮色,那青光似的暮色似乎随时会消散。松软的泥土里新种的各色菜籽冒了芽。破土冒头的芽苗绿油油的,并不浓烈的春光在这里乍泄。 奶奶放下粪桶,抄起土沟里的一条长瓢开始给芽苗施肥。 小姐姐依然跟在她的身后,身上那层淡黑的雾气随着光线暗下来,变得浓了起来。她的身体一动不动地僵硬地杵在菜地边,与奶奶保持了一定距离,画风奇异。 她到底要干嘛咧? 我躲在菜地边的一丛茶树堆后,悄悄地观察着她们。 时间一久,我的腿就蹲得有些麻了,小姐姐像个木偶人一样就这样一直杵在那里,看得我莫名其妙又好奇不已。 我决定扔个石子到小姐姐身边,看她有什么反应。正当我从草丛里找着一块趁手的小石子时,这时,小姐姐突然移动起来,而且是迅速地移动到菜地边朝杉树林方向去的一丛茅草边。 她周身的黑雾突地大增,身体朝向的方位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借着淡薄的光线,我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正从杉树林那边缓缓地移了过来。 那身影移动得极为缓慢,身形十分诡异,即僵硬又冷酷,轻飘飘地,通体黑不溜秋,浑身上下散发着一层幽冷的黑气。 与小姐姐的一身厚实相比,那身影轻薄多了,像个人,还像一个纸片人。我只隐约觉得那上面的黑色是层头发,而头发遮住了头脸。身上穿的好似一件拖地黑寿衣,还是我们这里人去世后穿着入殓的那种。 我使劲地擦了下眼睛,再定睛看去,那身影突然不动了,在与小姐姐相隔不到一丈的地方面对立定。而小姐姐周身的黑色薄雾已经浓到也像裹着一层黑气。 周遭的气氛突地诡异到了极点。那两个浑身都罩着雾的东西,一高一矮地杵在那里,以一种僵硬得不能形容的姿态,原地不动,似乎被定身形。 我本能地感觉,这两个东西在对峙较量,就像两个人要打架前的那种酝酿。 我忽地哆嗦起来,连忙转头去看奶奶,却见她还在埋头淋粪,压根没注意到山上的温度突地变得更加寒冷起来,似有人往我身上倒了冰。 随着这个东西的出现,空气里同时有一股农药味飘来,我的鼻息间尽是不适的味道。 我惊恐地大喊道:“娭毑,娭毑——快走,快回家!” 因着我的叫声突然响彻山林,林子里的鸟惊飞起来。 第23章 黑影子 我的喊叫同时也把奶奶吓了一哆嗦,手中的粪瓢掉在了地上。她转过头来见我站在这里,破口就大骂:“你个臭崽子,吓死老子了!” 我用手指刚才的地方,却见小姐姐和那黑色的影子都不见了。我无比惊恐地看着奶奶,却不敢作声说实情。 奶奶怨气冲冲地问道:“你喊我做什么?没看见我在淋菜吗?这么晚你跑上来打鬼啊!” 别说我的喊声吓到奶奶,刚才那件黑寿衣出现就把我自己吓得不轻。我眼泪一洒,委屈又惊悚地喊道:“妈妈,妈妈——”转身朝山坡下跑去,抛下奶奶不管了。 妈妈听到我的喊声,从屋门方向传来她急急地回应,“细妹子,细妹子——” 听到妈妈的声音,我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加快朝家里跑。 妈妈飞步跑了上来,扯着我迅速回家。 背后依然传来奶奶骂骂咧咧的声音,想必她那中气十足的骂声足以令山中所有鬼魅不敢靠近。 妈妈质问我怎么了,我只是唯唯诺诺地说,我又惹奶奶不高兴了。妈妈问奶奶因什么事不高兴,我却没敢说。 我不敢和妈妈说实情。 自从那天听我说了小姐姐的事后,爸爸急得不行,生怕我说了什么吓到奶奶,已经对我下了警告。 妈妈也急得不行,说要去庙里求菩萨保佑。 我能见鬼这种事,爸妈即担心又忧心。而且现在还是说自己家里人背后跟着这种东西,任谁都不能淡定。爸爸背着奶奶又在多方打听有能耐的道士,他认为驱鬼这种事还得找个道士来解决问题。 家宅不宁,我感觉我做错了很多事。一家人的生活因我都乱了套! 半夜,我因天空的一声闷雷惊醒,醒来后发现自己背上出了一身汗。我又做梦恶了。 最近恶梦连连,这种开天眼的特殊能力严重干扰了我。恍惚间,我还听到有人呼唤我的名字。 黑暗中,我睁开眼,屋里静悄悄的,隔壁床上传来爸爸妈妈深沉的呼吸声。 这时,窗外划过一道白炽的闪电,我看到房间的窗上映着一道黑色影子。顿时,我的后背窜起一股穿透心窝的寒意。 “细妹——细妹——” 刚才迷迷瞪瞪在睡梦中听到的声音又在耳畔响了起来,我的身体接连哆嗦几下,立即将被子拉上头来蒙住。但那声音依旧响在我的耳畔,“细妹——细妹——我有话对你说,你不用害怕,我不会害你,你且听着。” 深更大半夜的,门外居然站着一个人叫唤我的名字,我只差没有在被窝里哭出声来——我将被子裹得更紧,身体瑟瑟发抖,后脖子冰冷得就像有人不停地对着我吹冷风。 却听得那细如蚊嘤的声音继续说道:“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跟着你娭毑吗?我告诉你,我叫陈蓝,十八队陈家坡的。十岁那年去世后被我的家人丢在这座坟山上,是你的娭毑刨坑给我下葬的。” 一听是那位跟在奶奶身后的小姐姐,我的哆嗦停止了,拉开被子,睁眼骨碌碌地盯着窗外那道影子。 第24章 自己上 可能是见这位小姐姐的次数比较多,虽然明知她不是人,却因心里对她十分好奇,且听得她说是来报恩奶奶的,我恐惧的心情平复下来,呼吸也顺畅起来。 “我来找你,还想告诉你,后山新来的女人怨念极重,她是喝农药自杀的,是一个怨念鬼。她总是到处游荡祸害人,你的妈妈喝农药自杀就是被她迷了心智,你们村里那位全伢也是因为她。现在,她还想祸害你的娭毑,是我在尽力保护你娭毑,但是我护得一时,却不可能防那怨念鬼一世,她还会祸害你娭毑、你妈妈或别人的。” 小姐姐这番话一出口,我立即不能淡定了,翻身下床,穿上鞋,看了眼隔壁的动静,静悄悄地打开房门,伸头出去。 一道闪电再次划过天际,忽闪的电光下,我看见那位戴军帽穿厚棉衣缩着头的小姐姐就站在奶奶那头猪栏屋边上的竹林里。虽然心里已有准备,但是那一闪,还是把自己吓得又缩回门内。 小姐姐见我开门,她向我这边挪了几步,似乎想靠近点却又有什么拦着她似的不敢前进。 “细妹,你过来……你来……” 我听着那轻嘤嘤的召唤,鼓起勇气走了出去。 小姐姐见我踏出了房门,转身走进竹林里,将身体隐藏在竹林中,“来……过来……” 听得她又唤我,看了看不停有闪电划过的天幕,借着闪电的光,我吞了吞口水,麻着胆子踏上地坪,朝她靠近。 当我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靠近陈蓝,还差个大约一丈距离时,陈蓝突然紧张地说道:“你别再过来,就站那里别动!” 她这一声喝止反而吓得我立即顿下步子,蹲下身子。 我抱头颤声问道:“你……你要干嘛?” 陈蓝也颤声说道:“你别过来,别靠近我……” 她似乎比我还害怕。 一人一鬼,气氛诡异,还忽地安静得出奇。 还是我忍不住问道:“你……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我差点就没有妈妈,我妈妈半夜梦游都是因为后山那个女鬼害的吗?” 说完,眼泪竟不自觉地从眼眶里滚了下来。这些天的遭遇,真是让人天天伤心又天天害怕,我没有一天都不在想妈妈差点死掉的事,原来竟是一个女鬼给害的!现在,我恨不得立即打死那只女鬼,甚至想刨了她的坟! “如果你想那怨念鬼不再祸害你的家人,你就去把她的怨念破了,让她安生离去。”陈蓝小姐姐终于又开口说话。 “我要怎么做才能让那怨念鬼不再害我妈妈和娭毑?”我咬牙问道。“让我爸爸找个道士?” 陈蓝说道:“不用找道士,你自己就可以!” 我一愣,问道:“我怎么可以?” 陈蓝说:“因为你看得到我。” 我错愕了,一时没能明白,稚气地道:“我不是道士,我不会抓鬼作法,我怎么能?” 陈蓝道:“你能!因为我怕你,她自然也会怕你!” 这下我更不能明白了,问道:“你怎么怕我?” 不是人怕鬼吗? 第25章 报仇 陈蓝幽幽地道:“不常说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吗?!虽然你只是一个小孩儿,可是你身上有一种特殊的力量在保护你,还有你的周围……也有一种特殊的存在跟着你,你可不是一般的小孩儿!” “所以,你也怕我?”这下,我像发现了新大陆,眼睛一下变亮起来,朝我的周围看去。可是看来看去,我的周除了陈蓝小姐姐,就是我平常所见。 陈蓝又轻嘤嘤地说了一句,“嗯,怕!”说完,她还退了两步。 她把我的注意力又引回她的身上,我抓抓头,惊奇地看看她,又新奇地看了看自己的肚皮,问道:“你还没告诉我,我该怎么破了那只怨念鬼的怨气?” 陈蓝道:“我帮你。只不过我帮你的同时也想求你帮我办一件事,你愿意吗?” 我突然变得豪气十足,拍拍小胸脯道:“嗯!你保护我娭毑,就是我的恩人,所以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吧。” 汪道长说过,鬼不离世是心愿未了,果然,她是有心愿的。 现在有这么一个害人鬼不止害我家人,还害别人,那我就得收拾了它。一来我得替妈妈出口恶气, 二来我也想检验一下土地公公说的那番话,既然改变不了这种境况,那我就要做一个勇敢的孩子面对一切。 再说,土地公公说他会护着我。所以陈蓝小姐姐说的特殊的存在大约也是他老人家在保护我吧。有这些,我的信心忽地大增。 陈蓝道:“那好,明晚子时,我会来喊你。你带上一瓶农药,跟我上后山。” 说完,陈蓝转身,一眨眼,在我面前消失不见。 今晚,我要报仇! 我要向那怨念鬼鬼婆娘讨个公道,因为我差点就失去妈妈! 一天下来,我饭也吃不下,课也不想上,老想着小姐姐的交待,早早地藏了一瓶农药在屋后一颗樟树下,只等午夜一点到来。 入夜不久,一惯地,全家人早早地上床熄灯睡觉。我也同往常一样,爬上床眯着眼睛假装睡着,暗等小姐姐来呼我。 在黑暗中我听着爸爸的呼噜声和磨牙声,还有妈妈均匀的气息声,心情又激动又害怕,小脑子里百转千回,浑身都哆嗦。 但是一想到那个怨念鬼害得我妈妈喝农药,还害得我妈妈大冬夜地起来挑了好几天水,我又很气愤。我的妈妈若不是年轻体质好,又有土地公公罩着,恐怕不是一病不起,就是撒手人寰了,我的牙齿被我咬得都咯咯响个不停。 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墙上的大木钟,此时“咚——”闷声闷气地响了一声。 这面大木钟早就听习惯了,全家人对它每到点敲几下是不会有任何反应的。 这时,窗外有人轻嘤嘤地唤了一声:“细妹!”小姐姐陈蓝果然准时到来。 借着窗外的光,我摸起身边的外套,蹑手蹑脚地下床,摸到后门边打开门闪身出去。陈蓝已经等在了山坡上,我沿着阴沟爬上坡摸着事先准备的农药瓶揣在怀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陈蓝朝后山菜地而去。 第26章 陈蓝 小姐姐始终与我保持距离。她在前,我在后。我们穿过暗沉的竹林,走进后山坡的菜地。 静,依然是一片沉默的静。 春寒料峭的夜晚,冬眠的野兽还未惊醒,只有几声小虫子在附近草丛低鸣。天空有点点星光在涌动的云层后忽明忽暗。 上山的路,我轻车熟路。借着天光,还算看得清眼前的大部分物景。我的脚步踩在菜地边的泥沙上发出不规则的“沙沙”声。 在这黑暗中,哪怕一点点小小的动静,都会让我吓个一跳。幸好的是,周围什么动静也没有,小姐姐在前方更是安静得只有一道模糊的影子。 我需要自己给自己壮胆打气,手中的农药就像我的武器,被我死死捂着,都有了温度。它是个炸弹,只要有什么不对劲,我就将这瓶农药炸出去,然后往家里跑。我想着。 远处山林漆黑一片,我尽量不去看,只看小姐姐的身影。 第一次一个人大半夜地出门,还是跟着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姐姐。虽然她说不会害我,但她毕竟算不得人,我心里没底,一直在打鼓。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说出的话得算数。我还很疑惑,那怨气鬼真的会怕我吗?我身上真的有特殊的能力能令鬼都害怕吗? 一路上真是百感交集,可是只要一想到妈妈,心就痛得不行。今晚一定要找这只怨念鬼报仇算帐。 想着想着,脚步不自觉地又快了起来。就在我刚走出菜地坡的时候,脚掌忽然踩在一块碎砖头上打了一个滑,身体重心瞬间不稳,向前一个趔趄,我啊呀一声,手中的农药瓶滚到了地上。 慌乱中,我急忙去摸农药瓶。幸好地上的泥土十分松软,瓶子完好无损。拾起农药瓶抱回怀中,我惊出一身冷汗,心脏咚咚地都快蹦了出来。 稍缓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却发现前方的小姐姐不见了! 我惊魂不定地去看周围,只见前方一个土包孤零零地突在坡上,正是之前看到的那座新坟。新坟周围的树木草地都被清理过,野草尚未长起来,光秃秃一个小包像一座小山,而小山内正住着一只怨气冲天的农药鬼! 四野都在黑暗之中沉默着,似乎有无数眼睛在看着我,我的后背是一层一层地冒冷汗。 “小姐姐……陈蓝……”我的声音颤抖得都快哭了,惊慌不已。 “莫怕,我在。在你身后。”突然一把轻嘤嘤的声音回应了我。我连忙回头看去,却见小姐姐就站在菜地坡的另一头,离得我远远的! “捂住鼻息,把农药迅速洒在坟包上。”小姐姐指示道。 我连忙把药瓶拧开,捂住鼻子跑到新坟前,三下两下,倒得这坟包周围都是一股冲天刺鼻的味道,扔下瓶子在坟包上,我赶紧往小姐姐的方向跑。 “现在怎么办?”我边跑边问。 “等!等她出来!”小姐姐道。 “好!”我找个熟悉的位置站定,离小姐姐近一点。 农药味熏天的山坡都似被这味道凝固,呛鼻又窒息。 可是等了半天,怨念鬼并没有出来! 第27章 敢打老娘 夜,诡异得一丝波澜也没有! 周围静得只有我的心跳在加速。 “细妹,你去喊她出来!”小姐姐终于等得也没耐性了。 “好!” 收到指示,我从身后菜地里拔起一个武器——一根长棍上绑着一个塑料袋吓鸟用的。 这根长棍轻盈便手,而我心里虽忐忑,现在却有一根棍在手壮胆,就像孙悟空手中拥有了金箍棒,也有了一些底气。 “喂,怨气鬼,你出来!”我站在离坟包边近一点的地方,小小声地喊道。 喊了两声,周围没有动静。 “大声点,细妹!”小姐姐又指示我道。 “喂,你出来——”我掐着鼻子加大点声又喊道。 “快快出来——” 刚开始声音还有些颤抖,后来喊着喊着,喊得我都来脾气了。 横竖都干了,索性干到底。我大骂道:“快给我滚出来,死婆娘,老子找你算帐。” 这话学我奶奶的,她骂我妈妈常用这句,我也拿来用。 “你个死婆娘,坏东西,烂东西,丢阴沟里被狗啃的鬼东西,快出来!” 我边骂边跺脚,生怕她不出来,自己白忙活了。小姐姐被我骂得又离我远了点。她在一旁奇怪地抖了起来,不知是觉得我骂得好笑,还是我的骂声太难听把她吓着了,可是我管不了她。 折腾了半天,骂得我口干舌燥了,那农药味也熏得我快晕倒了,除了周遭陆续被我惊起的几只飞鸟“嘎嘎嘎”乱叫,四周依然沉闷一片。 “陈蓝小姐姐,你的方法没用啊!”正当我泄气时, “嗯……嗯……嗯……” 坟包那头突然传来几声幽长的闷哼,像有人打呵欠又像有人在闷声发笑。只是那笑声阴阳怪气,听得人头皮发麻。 我立即寻声而望。只见坟包背面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突然露了出来。 慢慢地—— 慢慢地—— 一点儿—— 一点儿—— 升了上来! “你个臭鬼,你终于敢出来见人了吗?哼,我还以为你要做个缩头乌龟咧!”辛苦了大半天,这货这才出来! 我莫名有些生气。胸腔起伏,反而一点也不怕了! 我看那黑乎乎的东西速度那么慢,抓起地上的砖头石子树枝仍了过去,愤恨地骂道:“你给我快点出来,我还要回家睡觉的!” “嘭!”“嘭!”“嘭!” 一下、两下……速声连响过后,我仇恨得双眼直冒火花时, “你个小崽子,敢在老娘坟上动土,还用农药熏我,你不想活了吗?别——他——娘——的——再——砸——老——娘——了!” 那声音听来尖锐凄厉、愤恨,就像一根根冰凉的针眼刺进我的身体里。我不自觉地打个了寒颤,下意识地停下动作,后退一步观望。 只见那一团黑的东西像是坟包里爬出来的,双手和身子匍匐在坟头上扭着身子像蛇一样下地,一下一下朝我的方向爬来。 我起先一怔,但稍即我不知又从哪里冒上来一股勇气,继续抓起地上能抓的东西朝那黑东西直砸过去,边砸边怒骂:“你个鬼婆娘,你个鬼婆娘,你敢害我没妈妈,我叫你害——我打不死你啊啊啊!” 第28章 长得太丑就该打 忽然,我就泪流满面。伤心之处,铆足劲地使劲砸。一个接着一个,没砖头没石子就揉泥巴团“怦”、“怦”、“怦”直砸过去,砸得地上四处开了泥巴花。 这时周围的农药味更浓烈起来,直叫我窒息。 那黑东西突然一个起立,站了起来,一身黑色寿衣无风而飘。只见那黑乎乎的长头发垂在身前,根本分不清前后;那黑色寿衣罩着,根本分不清手脚。 黑东西的头颅突然一崴一扭一仰,动作做得行云流水,诡异至极,头发都不带飘的面向了我。仰头之下,黑布样的头发滑向两边,一下子露出里面那张比雪还白的寒碜脸,口龇开着像笑又像要吃人似的,缓缓地朝我靠近。 我愣住了! 这个怨念鬼比我那天看到全伢要恐怖百倍,样子也要凶恶百倍。她薄得还像一个纸片人,轻飘飘的,没一个正形。 这模样,太恐怖了! 妈呀——我的心里直打哆嗦,握紧长棍的手和双腿都在颤抖。想跑,脚不听使唤;想叫,嗓子眼像堵住了;想呼吸,全是农药味。 我的喉咙像给一双手掐住似的难受起来,又急又怕,眼看就要尿裤子的架势,却不见小姐姐来帮忙。 而那怨念鬼还在步步靠近,张开一双苍白长着长长指甲的手—— 情急中,我闭上眼睛极力遏制那此起彼伏的恐惧感,用尽力气喊道:“你别过来——” 本以为自己的小命就要交待在这女鬼的手中时,前面那阵嚣张的阴风突然没了动静,我急忙睁大眼睛看去,只见她在我一丈外停住,身体也在瑟瑟发抖,好似比我还冷! 咦,她这是在干嘛? 我心里的恐慌莫名消退下来。看着她心想,难道这鬼正如小姐姐所说,看到我就会怕? “细妹,用手中棍子打她!”离得远远的小姐姐又给我下指示。 小姐姐一声令下,我抄起手中长棍,跑上前朝她一棍而下。 “别打我,别打!”被我一棍子击中的怨念鬼竟然弹了开来,又离我一丈远而立。她的身体依然在瑟瑟发抖,好似大风在吹纸片。还好似有什么东西绑住了脚,不能动弹。 她果然怕我! 我立即肆无忌惮起来,学起大人骂人的样子,一手指着她,一手紧握手中长棍道:“你为什么要害我妈妈?你个死婆娘,我跟你无冤无仇,你自己想死就去死你吧,干吗还有害别人?” “你就不怕我?我是鬼,你个小崽子!” 怨念鬼不要说她是鬼还好,一说她是鬼我就又来气。我怒骂道:“你是鬼又怎么啦?仗着自己是鬼就要害人?还长得这么丑出来吓人,你做鬼做成这样好意思吗?” 忽地,怨念鬼一仰脸,头发滑开又露出整张脸,还瞪大对腥红的眼睛,张大黑漆漆没有牙齿的黑洞嘴,凄厉地对我狂吼起来。“你以为我想长成这样吗?我是鬼啊,鬼啊!鬼有长得好看的吗?” 我突然愣住了,心下惊讶,鬼也怕别人骂自己长得丑? 第29章 做鬼也是有尊严的 “你个臭崽子,好歹我也是只鬼!鬼也是有尊严的,你就不能假装怕一下吗?” 怨念鬼还没停止抱怨,继续说道:“妈呀,我做鬼都要这么凄凉吗?被一个小伢子打了不说,还骂我长得丑,苍天啦!你对我太不公平!” 她那鬼叫很难听! 可是,我一想到妈妈的惨状,我就感觉自己全身都冒白气,眼睛直喷火,脸上也糊满眼泪。我拿起棍子朝她的身子又扑去,恨恨地骂道:“你还有脸吓我?你还叫我怕你?你想得美!” “啊!啊——啊——你个无娘教的——啊啊——我怎么就弄不死你妈!” “你还说!”我更生气了,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居然还是对着一只鬼!我一腔愤恨化作下手更狠。 “啊啊啊,我做鬼也这么失败吗!” 怨念鬼发出一声又一声地凄厉惨叫,她被我一顿乱棍打得在左右飘荡,好似全无还手之力。 “我怎么做鬼都这么可怜……啊!我活着就够受气的,死了还要受你个小崽子气,啊……”那飘浮的声音,似远又似近。不管她怎么躲闪,她的脚似乎都定在了地上。 我不知哪里来的牛气,越打越停不下来,脸上手上全是汗,直到累得我手酸放下杆子,抚着胸口大口喘气,一股又一股农药被我吸了进去又吐了出来。 我还是不解恨地道:“你个死婆娘,你受气,你就害我妈妈?害别人?还要害我娭毑?!” “小妹子啊,我求你了,你别再打我啦啊……” 怨念鬼突然露出一双惨白似枯骨的手,在那团黑色身影前不停的摆来摆去,声音带着哭腔求饶似地道:“我活着的时候,我公公婆婆小姑都不喜欢我,整天欺负我,我老公也不疼我,整天只会摸麻将,现在我死了,还将我埋得这么远,我气啊……” 她那煞白的脸上,流下了两行腥红的血印,使她的样子看起来更可怖。 她的连连惨叫令我犹疑了一下,我直盯着她那无珠的眼睛吼她道: “那你为什么不去投胎,要在这山坡害人?”我一缩鼻子,心里只觉很委屈,哭诉道:“你死都死了,还拉别人陪你,害我差点就没有妈妈,你良心太坏了!” 那怨念鬼突然缩成一团,大叫道:“我恨,我恨——我恨——啊!” 看她这般模样,我的气不知又从哪里上来了,我叫道:“你恨你就害我妈妈?好,我打死你,让你恨!” 我举起棍子对着她又是一通扑打。怨念鬼不停地惨叫,不停地扭动身子,很痛苦的样子。 “别打我了!” “谁叫你欺负我妈妈?我就打你!”我带着哭声依然挥舞着手中长棍,直到挥得手上皮都给树杆磨破,散发出一股血腥味,我才略微解气地道: “你要再敢吓我妈妈,你要再敢害我家里人,害别人,我就天天来吵你不得好睡;我就天天来打你,叫你不得好好做鬼;我把你的坟挖了,叫你爆尸。” 那怨念鬼的头发已经被我的杆子挑得四处飞洒,一缕缕地飘在空中,还有那脸上的皮肉,一点点的被我刮破了直掉下来。 第30章 我是你哥 怨念鬼刚才的嚣张劲不见了,而且颤颤地不停啜泣,似乎越来越惧怕,连周围农药味也消散了近半,她的声音弱得像蚊子哼: “我错了,我错了,小娭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对不起你妈妈,是我怨气太重了,我这就回去,我再也不出来了,我再也不敢怨谁了,不敢害谁了,只求你别再打我,放过我吧……” “滚!那你快滚!滚回你的阴曹地府去,不要再出来吓人!”我喘着粗气叫道。 只见怨念鬼真的将自己缩成一团,朝坟包急匆匆地滚去,不一会就遁进那光秃秃的坟头内。 四周立时又一片寂静。只有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也不知是害怕过头,还是激动过头,还是伤心过头,反正脸上手上全是粘粘的东西乱糊一气。 “精彩,精彩——” 忽地,我听到旁边有人说话,惊得寻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绿衣服的人坐在一颗瘦小的野李子树上连连鼓掌。 那人在朦胧夜色下看不清脸,但听声音像个少年。他看起来很轻的样子,悠闲地坐在那三米多高野李子树细小的树枝上,根本是一个人做不到的。也不知坐了多久。 “小家伙,有本事!干得漂亮吗!” 那个少年横空出现,说话还阴阳怪气,我如临大敌,对他警戒起来,问道:“你又是谁?” “哈,我吗?”少年居高临下,懒懒散散地说道:“我是你哥!” 我大惊,心下暗自猜道:我妈在生我之前还生过一个哥?难道那个哥哥也死了现在来找我? 我正打算细问他的时候,只见身后菜地边突然穿来几束手电光,妈妈在背后急急地大叫:“细妹子,细妹子,你在哪儿?” 是爸爸妈妈还有奶奶,他们居然全都跑了上来。 等我转头再看树上,上面空空如也! 这个晚上,是我人生第一次打鬼,当然这不是最后一次。这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又做了另一件事。这件事后,我——成了一个令人敬而远之的恐怖女孩! 起因还是因为小姐姐——她的心愿。 因为小姐姐帮了我家,而我又答应了她要帮她完成心愿,事后,必然要将实情告知奶奶。 奶奶虽然吓得脸都白了,但一听这事已经过了,农药鬼没有害成她,还有人保护她,她又感觉庆幸,并不那么害怕。她回想起了当年的确在后山安葬过一个只被一床席子胡乱裹身,丢进山里的小女孩尸体。 奶奶说,看到那小女孩就想起自己曾经早夭的一个女儿,那个女儿也只有十来岁,因为血吸虫过世,当时无力回天很伤心。她不忍心见那小女孩陈尸荒野,就从家里拿出当年自己女儿穿过的衣物包了她,将她刨坑葬在后山。无意中,她的好心竟然救了自己一次。 现在,这个小姐姐的心愿就是要我们家里人找到她家,让她家里人请一个道士批一个写着她生辰八字的本子呈送到土地公公那儿。她不想再做一介游魂,她要转世投胎做人。因为多年过去了,她的阴阳寿加一起已满十八,她要在这阴生十八的日子里办一场法事,从此好去她该去的地方。 当然,这件事一办,我有阴阳眼能见鬼这么一个有故事的传奇事,便纸包不住火了。 有心人添油加醋,连猜带想,神神道道,一传十,十传百,最后传得沸沸扬扬——将家孙女是个连鬼都敢打的鬼妹子! 将家老坟山,生人勿进! 第31章 一战成名 自从我一战成名后,我爸爸要把我关在家里。 原因是我一去学校,所有学生都避开我不上课了!老师见了我也是站得远远地看着我! 那眼神……我幼小的心灵真的很受伤! 尤其是我走到哪里,总有三三两两的人对我指指点点。还有胆子大的专门从外地到我家山下,等着我出去然后远远瞅我两眼,就为见识一下传说中的鬼妹。 我是众人避而远之、又好奇又害怕的对象,就像一个怪胎妖魔。 妈妈比较善良,她怕我难过,于是解释说,普通人都怕鬼,要是跟我在一起,会怕被鬼缠。我们要原谅那些人怕鬼的心理。等时间长了,这些事过去了,一切就会好的。 我只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他们也都莫名其妙。鬼还能满地到处跑的吗?还天天跟着我跑吗? 我没有朋友,还令人害怕,我孤独得整天只能看自己的影子。 当然,爸爸妈妈一如既往地爱我,只是他们脸上常常相对无言,写满心酸和无奈,也被别人嘲笑连带地疏远,包括以往那些要债的再也不敢上门,而是把爸爸叫出去要钱。有一天,他们还把爸爸给打了一顿才放回来。爸爸好长时间都没有出门做生意,终日在家唉声叹气。 我看得出,爸爸妈妈都越来越不开心。尤其妈妈,常常躲起来一个人流眼泪。 这一切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内心充满愧疚,恨自己为什么要看见那些东西给家人带来麻烦。 无数个无聊的日子就这样从我的家门前蹉跎而过,直到有一天,我那久未有人登门的家中居然来了两个客人。 汪道士人未进门,就在屋外亲昵地大声喊道:“我的好徒弟细妹子在家不?” 我正在屋里自学课本,跑到堂屋门口一看,眼见汪道士身后跟着一个陌生男人,他们一前一后地跨进我家地坪,我没好气地道:“谁是你徒弟!” 我又不免好奇地问道:“你来干嘛?” 汪道士接话道:“就是专程来看你!” 我不信,也不想理他,一屁股坐在堂屋门槛上看他到底来干嘛。 上次见汪道士,还是在陈蓝小姐姐的阴生法会上,当时他又想收我做徒弟,我不仅没同意还扬言再收我做徒弟,我就见他一次打他一次,他也就很久没理我。这一次,他竟然直接当起了我的师傅,这脸皮厚得!!!我很不喜欢! 奶奶在堂屋里扎猪草,看到家中来客,立即起身打招呼,将人请进屋里来。 一进门,汪道士便介绍身后的男人道:“娭毑,这位是围河里百亩茶的刘生,家中排第七,人称七哥。” 奶奶点头,拉两把竹椅在堂屋里让客坐下,转身进灶门去煎茶。 刚落坐的汪道士又问我道:“好徒弟,你爸爸妈妈在家不?” 我没好气地答道:“不在!” 汪道士又翘起手郎腿道:“去喊他们回来!” 我横道:“不去!要去你自己去呀!” 汪道长见我没有好脸色给他,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发现自己没火柴,起身去找奶奶借火点烟。 另一头,听得他在问我爸爸妈妈的事,只听得奶奶老老实实地回他:“我媳妇应该在山下菜地里锄土,我儿子出远门做收茶的生意去了。” 第32章 刘七哥 刘七哥面对我而坐,耷拉着脑袋,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始终不看我。 这个刘七哥短小干瘦,脸上无光,双眼黑肿,没有神采,像是多日没睡。他的影子蔫蔫地耷拉在脚底,像是心事重重。他身上的光波也很小,缩在身子周围,仿佛要往身体里钻。一个大男人在别人家缩手缩脚,双眼还不敢看人,像是怕什么怕得要命。 难得他怕我? 心下一这样想,我心里就不是滋味了。我一个小孩子家有那么可怕吗?那你还来我家? 我在研究他的同时,他感觉到了,抬头用那双游离无神的眼睛看着我,紧张地问道:“细妹子,你为什么一直看我?” 我好笑道:“因为你很不开心呀!” 刘七哥一愣,点点头,没有神彩的脸上忽地显现一抹小惊喜,道:“这你也知道?果然,汪道长没说错,你是个有神通的细伢子!” 我失笑了!这——是个人都看得出吧! 刘七哥忽地神经质地笑了起来,还从凳子上一弹而起,跑我跟前蹲下,与我平视地道:“你爸爸多少岁啦?” 我一愣,没明白他问这要干嘛,他却自我介绍起来,像哄小孩子一样地道:“叔叔今年四十三啦!” 我看他凌乱似鸡窝的头发都白了很多,愣了愣,心想,你不应该五十多吗?想归想,嘴却顺他的话道:“我爸爸应该三十几吧?” 刘七哥这时笑了起来,双眼褶子成堆,咧嘴道:“那我年纪长过你爸爸,你要叫我伯伯!快叫伯伯!” 他这种自来熟的套路,令我一脸懵。 刘七哥忽然拉起我的手来,吓得我立即起身就想跑,这时,却听得身后妈妈一声吼道:“你要干嘛?” 刘七哥吓得立即放开那双粗得像沙石的手,做贼似的后退两步。 妈妈冲到我跟前,护住我质问刘七哥道:“你是哪个?为什么在我家拉我妹子的手?!” 妈妈这一声大喝,把屋里煎茶的奶奶和嘴中叼根烟的汪道士都吓得跑了出来。 “弟妹,你回来了!”汪道士一见妈妈,赶紧上前来介绍人:“这位是围河里百亩茶的刘七哥,今天我带他上门是特意来找你们有事的!” 妈妈一脸狐疑地看着汪道士,又看了看老实坐回凳子上的刘七哥。 刘七哥不住地点头,唯唯诺诺地道:“是的,是的!” 奶奶给所有人筛了碗茶。 妈妈在旁边语气不悦地道:“汪道长,今天什么风把您给吹来这?” 汪道长打个哈哈,一脸假笑地道:“这当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吗,我吗,不,是他,他有事求你们家妹子帮忙!” 妈妈一听,脸色立马就变了,声音也不客气地道:“我细妹子一个小孩儿能有什么能耐帮别人的,你莫是今天脑壳有问题吧!” 自从我痛打怨念鬼帮陈蓝小姐姐了却心愿后,妈妈凡是听别人提起我的事,都会变得很紧张。更何况还是汪道士这种人带人上门,妈妈似乎猜到点什么端倪,一脸不愿意。 第33章 大白天莫讲鬼话 汪道士呵呵呵地道:“我说弟妹,你看你说的什么话!细妹子就怎么没有能耐帮人啦?你别揣着一坨金元宝当废铁吗!” 妈妈满脸写着不高兴,道:“我管你废铁不废铁,汪道长,请您千万莫再抬举她,她就一细伢子! 我还有事,要我妹子帮忙下地干点活,就不陪你们了!” 说完,妈妈向我使眼色,要拉我离开。 汪道长一见,急了,站起来一把拦住妈妈道:“弟妹,别!” 这时,刘七哥屁股也坐不住了,跟着站起来,急巴巴地道:“小妹子莫走,我还没说话咧!” “啊呀,我说妹子,好歹我也是常在你家走的人,不看尊面看佛面,好歹听我们把话说完,这人来都来了!”汪道士急得打起人情牌。 妈妈也不想把事做绝,于是按下性子道:“汪道长,你上我家作客我很欢迎,但要提找细妹子帮忙这种事,一律不谈!” 刘七哥忽然紧张得直哆嗦,也不知烫地将奶奶给的茶一口气喝干,喝完抹了下嘴巴,扔下碗突然跪倒在奶奶跟前说道:“老人家,求求你们了,救救我堂客。” 奶奶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直差没将手中茶罐给砸地上,她立即去扶刘七哥道:“你这是干嘛?有话好好说呀!” 妈妈也被吓了一大跳,连忙将我护到身后。 刘七哥不起来,拉住奶奶的手,声带哭腔眼有泪光地道:“娭毑,我堂客最近中邪丢了魂,整天莫名其妙,家里还闹鬼,我们家的日子没法过了!听说你们家这孩子能打鬼,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跑来请你们帮帮我。” 妈妈看着汪道长道:“你不应该请汪道长上门吗?他可是专业人事,你来求我家细妹子,还不如求他!” 汪道长听了却连连罢手道:“哎,别提啦,别提啦!在下道行太浅,治不住那鬼东西!他还不是先找的我,可我那套不管用,越搞越乱套,这不没有办法才来求你家这个小仙姑。” 妈妈不耐烦地道:“连你这个道长都治不了,我家妹子又怎么可能!我看你真是脑壳被门夹的!” 汪道长挨骂不恼反而又打着假哈哈道:“看弟妹你说的什么话!我这不都承认我道行浅,你家细妹子才是个真仙姑吗!” 妈妈不屑,罢手道:“大白天莫讲鬼话!” 眼见两人对话绝路一条,刘七哥居然真的哭了起来,“呜呜呜……呜呜呜……” 一个大男人跪在我奶奶跟前哭,还哭得这么伤心,不知情的还以为我家在欺负人! 奶奶受不了,放下茶罐,双手去拉刘七哥起来,“你坐下说,好好说!”她又转头对妈妈说道:“伢子,少讲两句,先听他把话说完!” 妈妈只得闭上嘴,汪道士反手抄起把凳子给妈妈坐。 刘七哥站了起来,抹了把眼泪,朝地上擤下一把鼻涕,手往衣服上胡乱擦了两下,拾起茶碗道:“娭毑,再给我两碗茶!” 娭毑提起茶罐往他空碗里添了碗茶,看着他像个渴死鬼一样不顾茶水烫地一饮而尽,又给满上了一碗。直到喝完两碗茶,刘七哥这才放下碗说道:“我堂客……哎,我都羞死了!” 第34章 救我堂客 奶奶的脸上写满同情,也写满八卦,问道:“怎么说?你快坐下!” 刘七哥坐下,平复下心情,揶揄地道:“实话不怕讲,家丑本不可外传,我这也是没有办法,才求汪道长来找你家小伢子!” “我那堂客,最近半个月晚上行为反常得很。一到夜晚九点就脱得一丝不挂跑上床,还不让我跟她睡,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她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但是一到半夜,那房间里就传来奇怪的声音。” 说到这,刘七哥的脸像红了一样侧过头去,又擤了把鼻涕擦在屁股下的凳子上,说道:“我们两公婆从没吵过半句,也从没分房睡过一天,现在到好,便宜了一只恶鬼。” 妈妈实在看不下去,从房间里找了张上大号的卫生纸递给刘七哥道:“恶鬼?” 刘七哥感激地看了眼妈妈,道:“是呀,汪道士上门作法,符都镇不住!” 妈妈狐疑地瞟了眼汪道士,又问道:“道士不行,请个和尚行不行?” 刘七哥叹口气,语意无奈地道:“请了!和尚、仙姑,凡能请的我都请上过门——没有用,哎!” 妈妈又看了眼我,我也看了眼妈妈,呆呆地,保持沉默。 奶奶这时道:“那这都没法子,你带你堂客搬家行不?” 刘七哥摇头道:“不是没想过,可我家堂客死都不愿意,中了魔地还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就守在家里!” 汪道长插话道:“娭毑,你看他家这情况吧确实难搞,好歹原本也是一户幸福人家呀,不知怎的惹上不该惹的。七哥这几年包茶厂做生意好不容易赚了点钱过上好日子,小孩子也刚上完学,他堂客却贪上这样的事,这可怜的,一屋人都快散了。你们也都是善心人家,你看,要不就帮帮他家吧,有酬劳的!” “是呀,是呀,娭毑、弟妹,自从我堂客被鬼迷,我那茶厂的生意都做不下去了,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我都快半个月没闭眼了!” 刘七哥连忙帮腔,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奶奶看得都心疼起来。 妈妈叹了口气,说道:“我们不是不想帮你,只是你看,我家细妹子还不到十岁,她又不是道士也不是和尚,能帮你什么忙咧?!” 刘七哥看着我,定定地,好一会才说道:“我之前就听我们那里人说过,这里有个小孩儿可以打跑鬼,连汪道长都极力举荐,绝不会错的,所以我今天专程来求这位小仙姑,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救救我们家吧……呜呜呜……” 刘七哥突然又跪到我跟前,还嘴一瘪,趴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这次哭得比上次还惨! 我吓傻了,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像尊雕塑。这架势,没遇见过呀! 妈妈和奶奶又都慌了神,全都跑过来要扶人。 刘七哥强扭不起,边哭还边拜了起来,朝我叩头道:“小仙姑,您就发发善心,跟我去我家看看吧,啊,看看都好啊!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求求你们,我给你们出钱,要多少都给。” 第35章 有病就要治 我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成年男人。 奶奶被他吓得老脸失色,眼眶里也尽是眼泪。 突然,我就觉得,我不怕鬼,但我怕人! 我哇唧一声,跟着哭了起来,还跑到妈妈的身后边躲起。刘七哥又转身朝妈妈叩头,叩得妈妈惊慌失措,全都乱了分寸。 妈妈使力去拽起地上的男人,心累地道:“你起来,先回去,等我男人回来,我跟他商量一下!” 这时,刘七哥叩得更凶了,都快把我家的泥地板叩出个洞,他脑门子上都有了一块血印,他还倔上了,“你们今天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 奶奶和妈妈急得,一个两个只差没陪哭。 两个善良的女人哪里受得起一个男人这样央求和折腾,于是,我站出来,道:“我答应你!你要给我钱!” 瞬间,妈妈、奶奶、在一旁看戏抽烟的汪道长、还有叩头的刘七哥都停下动作,齐刷刷地看向我。 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 坐船过河,走过成片屋子挤屋子的河堤村庄,走过一块块池塘,走过一排排杨林树的宽敞道路…… 我觉得十分新奇。 快到太阳下山时,刘七哥指着前方一处平原说道:“娭毑、弟妹,那里就到了。” 我和妈妈、奶奶还有汪道长随着他一路走来,只记得越过几座山,翻过几条田垄,过了两条河,才来到这里。 刘七哥的围河里就在一条宽阔的河流堤坝边一块平原上,那儿田地包围着成片的屋子,没有山。 这样热闹的地方也会闹鬼?应该不只我这样想吧! 妈妈可是个十分聪明的女人。妈妈迟疑了,不肯再前行。 刘七哥似乎也知道妈妈的担心,立即说道:“你们不用怕,我也是想不通,我们这里确实热闹,可是我家真的有鬼。来都来了,你看,太阳也快下山了,先去我家看一眼再说吧!” 也只好这样。 我们随他走到那片村子的西边一颗大榕树下,那里有一幢红砖瓦的平屋,看样子他家果然不穷,比我家土砖屋好多了。只是他家比其他房子更近这河堤,而且他家后面还有个小池塘,那池塘水绿绿的很脏,应该是潭死水,不晓得干什么用。 我还发现他家的窗户上都挂着一面面小圆镜,门口也贴着纸符,屋檐下都挂了好些红红绿绿的辟邪法器,估计都是汪道长的杰作。只是怎么的,他家的窗户大白天也是紧闭?都不像我家的玻璃是透明的,可以看见内屋,在冬天采光一定不好,我叹道。 刘七哥家大门堂屋进去后可见左右两边各有一间厢房,厨房建在靠近大榕树的底下那端内屋,外面围了一通栅栏,有一片小菜地,后面通小池塘。 这间屋子布局得十分通透,房间宽敞,家具崭新新潮,地上抹着水泥平平整整走起来很舒服,出门就有水用,也有菜园,真是一个被打理得很不错的家。 我和妈妈在刘七哥的带领下参观了整间房屋,留下奶奶和汪道长在堂屋里歇气聊天。 “刘七哥,你家堂客咧?”妈妈左瞄右看好一阵,好像在找什么,最后没见其他人身影,于是问道。 “啊,她可能去摘菜煮晚饭。” 第36章 细毛毛 刘七哥带着我们观察完毕,就忙不迭地给我们搬凳子、泡茶、又给我拿糖果,可我一样也没有要,只坐在他家堂屋门槛上看外面那条河发呆。 自打走进这间房子起,我就能闻到一股骚味。这股味很奇特,说不上是什么,有点令人反胃。 妈妈见我发呆,走过来,蹲下身子看着我,问道:“细妹,你看到什么了吗,这屋里真的藏着鬼?” 我摇摇头,答道:“没有!” “真的吗?没有任何发现?”妈妈又问。 我又摇摇头,随后又点点头。妈妈愣了愣,“这是什么意思?” 我摇头,是因为我说不上来。那房中的气味我不喜欢,还有东西我也很不喜欢。就是刚才刘七哥领我走进的那间主厢房。 刘七哥说家中就是那间房闹鬼,可是我在房中没有感觉到特别的气场,也不阴冷,更不像有鬼魂那样的阴气笼罩。 我为什么能分辨有鬼没鬼咧?因为我看见小姐姐和怨念鬼身上都没有任何光环笼罩,她们周围都只有一层让人阴冷的雾,那雾有时候还会留在一个地方不散。而这里好像没有那种雾气。其实我也不肯定,毕竟现在是白天,谁晓得晚上会不会现身咧。 抛开这点不说,那房间里木制高塔纱帐床就不同了。那床顶纹帐又黑,光线又暗,上面还有层木板隔层。床上十分凌乱,被褥有些潮湿,骚味特别浓,令人作呕不说,还有若有若无的金丝细毛在空中飘荡,纹帐上面也有不少,不晓得妈妈他们能看见没。 我拉着妈妈走进那间厢房,指了指床顶小声对妈妈说道:“那上面,你让刘七哥去看看吧。” 妈妈点了点头,对正端着两大杯茶进来的刘七哥说道:“我细妹子叫你去看看床顶。” 刘七哥听了起先呆了呆,随后朝我们点点头,出去后间屋子里搬把小梯子过来,沿着床柱爬了上去。他在上面左看右看,摇摇头,准备往下爬。 我又指着木板隔层说道:“那儿咧?” 刘七哥看了眼我,又爬了上去,用手敲敲木顶,说道:“这里面是我们用来装杂物的,好久没有用过,上面也很矮,藏不下什么的。” 我看了眼他,又看了眼妈妈说道:“要不还是去看下吧。” 妈妈点点头,示意刘七哥还是去看看。 不一会儿,那天花板的木板层就打开了一个口子,里面黑洞洞的像张大嘴,刘七哥爬了上去。 只听得天花板上一阵子悉悉嗦嗦,不一会儿,刘七哥一头一脸的黑灰爬了下来,手里篡着把东西。他跳到我们跟前,把手掌摊开。 我和妈妈同时“啊”地轻呼一声。只见刘七哥掌心浮着一团金黄色的细毛毛。 刘七哥疑惑不解地看着我和妈妈,道:“我们家哪里来的毛啊?” 妈妈惊问,“这是什么毛?” 这时汪道长也走了进来,他看了眼说道:“看着挺像猴毛!” 刘七哥一脸疑惑,道:“我家哪来的猴子毛?” 妈妈问道:“你们家有没有养猴?” “没有呀!”刘七哥摇了摇头。 “你们村里人有养吗?”汪道长也问。 “没听说过!”刘七哥又摇了摇头。 “这就奇怪了!”汪道长摸摸自己的脸,一脸不可思议。 “你多次问你堂客她死也不说是什么东西缠着她,那等会你就将这个给她看下吧,让她认认。”汪道长建议道。 第37章 堂客 刘七哥点点头,转身出去。 汪道长突然在妈妈耳边咕哝道:“这男人连自己老婆被什么东西s了,都从自己老婆嘴里问不出来,真是可怜,我打心里同情他!” 妈妈白他一眼,快步与他拉开距离。 不一会儿,就听到堂屋里传来奶奶在跟一个女人打招呼的声音。我和妈妈跟在刘七哥后面迎了出去。 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正从外头拎着一篮子蔬菜走进堂屋内,她短头发,身形瘦弱,个子不高,最多一米五几,比妈妈矮,跟这刘七哥倒是差不多个头。 女人长相一般,是那种很朴实的妇女。只是这个女人身上的光泽不像正常人身上那样的黄炽色,而是黄色中泛起一圈雾蒙绿的颜色,绿色夺目而妖冶。她身上的光泽还很弱,像会随时熄灭。她的脸色更是枯黄难看,皱纹深刻,印堂有黑印,眉间还有深紫色痕印,两眼窝深陷,不知她本来长成这样,还是现在才这样。 我把我看到的悄悄附在妈妈的耳朵边告诉她,“这女人好像生病了!”然后问道:“妈妈你看见了吗?” 妈妈摇摇头,“我看不见你说的绿光!但是我看她好像也是生病了!” 我点点头。 妈妈和这位女主人打过招呼,坐回椅子上,并将我拉入怀里坐。 那刘七哥向他堂客介绍了我们的来意。女人看着我们沉默不语,点点头,径直朝那内屋厨房走去。 刘七哥朝我们尴尬地笑了笑,说道:“自从这事发生后,她的性情就有点古怪,更不爱说话,也不怎么出门和其他人接触,哎!”他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跟着堂客进了后屋厨房。 “你们坐,我去后屋借个火!”汪道士从口袋里扒出根烟,也跟着刘七哥进了厨房。 “妈妈,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我问妈妈。是自己主动要来赚钱的,来了现在又不知道该干什么好。 奶奶有些担心地说道:“要是没什么事,我看我们回去算了。”原本这刘七哥只请我和妈妈走这一趟,但是奶奶不知怎么的非得要跟来凑热闹。现在,她好像先怕了。 妈妈看了眼我,对奶奶说道:“妈,要不我们今晚留在这看下什么情况?现在回去恐怕太晚,要走这么远的路!等明天早上天一光,我们就走。” 奶奶还是挺担心地看着我道:“那要是今天晚上这儿有事的话,我们……” 妈妈深知奶奶的担心,她道:“我家细妹只是个小伢子,有危险的事我们不干,这事早就说清。再说,这屋里真要有什么,细妹只要把她看到的说出来就行,其他的这不还有那汪道长在吗?!” 奶奶摇摇头,对妈妈小声地道:“我看这个汪道长不靠谱,莫要信他!”她又问我道:“伢崽,你看了那么久,到底看到什么明堂没有?” 我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妈,现在来都来了,又答应人家,担心也没用!”妈妈又拉住我叮嘱道:“细妹,你今晚要时刻和妈妈呆在一起,别分开。” 第38章 走一步看一步 我道:“好!” 奶奶道:“不过看情况,这家人好像都没有什么大事,估计那鬼也好还是其他怪也好,只少没有杀人吃人的欲望。” 妈妈点点头。两个女人总算商量完毕。这时汪道长又走了进来,对我们道:“那堂客说没见过这些毛,真是头一回碰这么难搞的鬼事,居然还搞出猴毛!” 汪道士发完牢骚,一屁股坐在我旁边的门槛上对着外面抽烟。 妈妈一本正经地问道:“汪道长,你到底降服过鬼怪没有?” 汪道长咧咧嘴,向妈妈喷出一大圈烟雾道:“不怕老实讲,我在这乡里给死人念念经、活人看看风水画画符二十年没失过手,十五岁跟着正一教师傅到自力更生……” 我厌烦他老吹牛,一口气吹散他的烟圈道:“你尽吹!” 汪道长不高兴地道:“我说,哪有徒弟这样说师傅的,师傅只是没开天眼,今晚你我合作,你看我不收拾那东西!” 我撇嘴道:“你才不是我师傅!” 刘七哥静悄悄地从里面走了出来,从我们俩人中间一脚穿过去,走到屋基下,把他那手心的毛摊开来踌躇地看了一眼,准备直接扔到阴沟里去。汪道长连忙制止道:“这东西最好别扔出门口,怕打草惊蛇,你把它扔灶台内烧了好。” 刘七哥听了,吓得生怕丢了一根毛做错事,连忙捂紧手中毛发,小心翼翼地棒着往厨房走去。 饭后入夜不久,众人在堂屋里喝茶,刘七哥的堂客自顾自地跑去洗澡洗头,一去就是半天没出来。 说实在话,现在还是春天,天气还很凉快,没有人会天天去洗澡的,刘七哥说他堂客这半个月来就天天洗,洗得他都脑壳痛! 奶奶道:“你这堂客怕也是太爱干净了!” 刘七哥自嘲道:“她以前不这样,也是最近才这样!” 奶奶听了话不对坨,赶紧闭嘴。 从进家门到吃完饭,这家中都只见他夫妇二人,妈妈于是好奇地问道:“刘七哥,你家子女和其他人咧?” 刘七哥叹口气道:“自从家里出事,我娘很怕,就住去了哥哥家。还把我那两个孩子也送去了外婆家暂住。这事,我都不好意思让儿女们面对,我太难了!村里人现在都是闲言碎语,对我家指指点点,对我堂客指指点点,我真是好心塞!” 哎!可怜,他现在情况跟我家很像,我很理解这种感受,不免同情起他。我倒是很好奇,她堂客究竟是中了什么邪咧?什么东西还会弄得他家一屋毛咧?” 大人们暂时还显得很悠闲,只是随着夜完全黑了下来,有些人的心情就难免紧张起来。 “道长,小仙姑,今晚怎么办?”刘七哥在屋里早就坐不住。 汪道士看向我,我看向他,谁也没主意。 倒是妈妈说道:“走一步看一步!” 汪道士恬不知耻地道:“还是弟妹说得通透,就是这样!我先去准备一下,等下妹子要是看见什么,立刻来告诉师傅我,等师傅来收拾那东西!” 看来,他一厢情愿得没救了,这脸皮厚得我都懒得跟他争辩。 第39章 一大碗烈酒 这时,静悄悄的屋里,我的耳畔边突然响起一把清冷的声音道:“今晚在房中准备一大碗烈酒,你就藏在这间厢房的床底下等着!” 我听得骇然,转头向四周看去,除了我们这几个,什么多余的人也没有! 我心上开始七上八下,只听得那声音又道:“想要钱不?要钱就这么干!” 我讶异万分,这…… 脑袋转了半天,我还是小心地对刘七哥把刚才听来的话说了一遍,商量道:“要得不?” “啊!”一屋子人全部惊讶地看着我。 我眨了眨眼睛,明明满心的恐惧和不确定,嘴中却说道:“刘七叔,你还给我准备一个手电筒吧 。” 那个声音又指挥道:“让她堂客也喝点酒!” 我照说道:“你能让你堂客也喝点吗?” 刘七哥一脸探寻的表情,但还是点头道:“可以的,我堂客喜欢喝点酒,我这就去准备,细妹子,你还要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脑子乱成一锅粥。 “伢仔,你莫开玩笑,这不是好玩的事!”奶奶很不淡定,一脸恐惧地看着我。 尤其是妈妈,她见我突然提出这些莫名请求,以为我突发奇想,急切切地拉我到一边,满脸尽是担忧地问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怎么可以去房间的床底下?” 我道:“有人教我的!” 妈妈紧张地问道:“谁教你的?” 我摇摇头,道:“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去!”妈妈急得不行,脸都红了,紧紧拉着我的手,生怕我会突然飞走。 我理了理思绪,鼓起勇气道:“妈妈,我要赚钱,我要帮你,帮爸爸还债。” 妈妈错愕地看着我,表情复杂,似乎有点不认识我似的。 我看着妈妈的眼睛,平静地道:“妈妈,我长大了,你放心,我会没事的,你看我上次不就是一个人干的吗?” 万千担忧写在妈妈的脸上,她表情紧绷,眼中泪花闪现,手一点一点儿地松了开来,“细妹,你先在这等等我,我去找汪道长商量商量。” 汪道士正准备上茅厕,被妈妈拉了回来。他一听我自己提出要去里面观察情况,立即向我竖起大拇指道:“这个主意不错,不愧是我的好徒弟,胆识过人!来,师傅给你一道符,你等下不管见着什么东西都不要怕,直接将这镇鬼符贴上去,保证你不会有事。”说完,从衣服口袋里摸了半天,摸出一张破黄纸递给我。 我半信半疑地将那道符收进口袋里,妈妈却说道:“道长,您不如也进去吧,我不放心!” 汪道士打了一个假哈哈,面有难色地说道:“这里面是个堂客,我一个大男人藏里面怕是不合适吧,我看细妹子这提议就不错,人小容易藏。” 眼见汪道士推脱,我也懒得跟他争,于是道:“我就自己进去吧!” 汪道士又打着假哈哈道:“我在外面念作法接应你,我们今晚里应外合,把这只鬼捉住!” 妈妈看着这个油嘴滑舌的道士摇摇头,看着我又是千叮咛万叮咛地道:“我和大家都在门口守着,你如果见到什么不妥就大喊,我们大家都冲进去帮你!” 我点点头。 第40章 不可描述的声音 我趁那女人还没有出来,带着刘七哥给我准备的东西跑进房间里,推开床前脚塔板,躬着身子爬了进去。 这个床底下,还别说,只有我这种瘦小的身子才能藏进去。进去时,我在身上洒了酒,掩盖我的气味。只是,这床底下真让人连连干呕,霉臭加骚味熏得我脑壳晕。 不一会儿,刘七哥的堂客走进来把门从里面栓死。透过床边沿的缝隙,我看见她将衣服一件一件地除得么有,爬上床,并吹灭灯。 我摒住呼吸,捂着嘴巴,匍匐在床底下大气也不敢出,等待着一切发生。 其他人这时也都假装去睡觉,我叫妈妈和奶奶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要做,在对面厢房等我开门。 夜,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笼罩住一切。 这房间真他娘的暗,简直伸手不见五指。 我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那个女人已经睡熟,起先还在床上翻来覆去,现在已经呼吸很均匀,还梦呓般的舔嘴唇。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的,一股股倦意袭上来,却又被这床底的一阵阵寒意打败下去。两排牙齿一直咯咯地作响,恨不能咯死对方。 轻,好轻的脚步声! 我听到耳朵里突然传来一阵声音,精神为之一震,身子不自觉颤了下。这声音听来,感觉是从那隔板楼里传来的。 不一会儿,这床抖了一下,虽然轻微,却足以导入我的神经。 只闻得这房间里有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骚腥味,霎时弥漫每个角落。 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呼吸。那呼吸很微,很弱,带着股冰冷的湿气。跟床上的妇女呼吸极为不同,而且这个呼吸越来越近…… 突然,寂静中传来一阵“咕咚”,“咕咚”的声音。 “哈……” 一声大口呼气,空气中飘来一股浓烈的酒味。 那东西果真跑去喝酒了! 这难闻的气味,这古怪的东西,我不惊替自己捏把汗。 半响,床变得很重,有些摇晃起来。 床上的女人似是翻了翻身,还轻微地“嗯”了一声。 “啊!”一声似男人的叹息声在黑暗中传来。 一股股寒意袭来,我受了了,床一动,我即怕又慌,忙不迭从床侧用迅雷不急掩耳之势爬了出去,打开手电筒对着床上照去。 “妈呀——” 我大叫一声,眼前那物在手电筒淡黄的光线下,居然…… 这物全身带黄色细毛,似猴非猴,似人非人,眼大而赤红,鼻子小而外凸,嘴阔得吞得下一条大鱼,那似人的身子湿漉漉的还拖着一条细长卷尾,正用一种诡异的姿势趴在女人身上。 它应该是喝了碗酒后脸泛红光,动作也很迟缓,见我的光线照着它的脸,本能地用毛茸茸的爪子去挡眼睛。 突然,它发出一声令我毛骨悚然的尖啸声,张开大嘴露出一排利齿,伸出红红的长舌不停地喷出一股酒味腥气,吓得我怔在床边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而躺着的女人却没有任何反应和表情,此时她的被子已经被掀开,露出赤果果一条的身t。这不可描述的画面顿时羞得我脸红到脖子根,急急侧头,用手也去挡眼睛。 第41章 绿影 汪道士给我的符还没来得及拿出,只觉一阵疾风朝我的面刮来,我本能地后退两步。手电筒在慌乱中啪嗒一声掉下地,屋中瞬间陷入黑暗。 “让开!” 突然,一阵更疾的寒风从我身边刮起,外听得耳畔一声轻吼,“躲我身后!”一股力量将我的后衣领迅速地提起。我就这样突然脚不着地地轻飘飘地腾空而起,远离了那疾扑而来的东西。 这风和这声音直搅得我头皮发麻,全身汗毛倒竖。似这冰天雪地中,我寻声望去,惊叫一声:“啊!” 只见一道绿影紧紧地缠住了那诡异的东西。绿影手中也不知拿着什么物件,在空中劈啪得像闪电一般,一道道光影划破黑暗,直抽得那猴子似的东西鬼哭狼嚎。 如果不是这道绿影急时出现,我恐怕已经…… 我的额头全是冷汗! 只见绿影在我跟前以一种十分灵活的身形和那东西在这狭窄的屋中纠缠。 屋外听到动静,此时已经乱作一团,奶奶和妈妈在外又拍门又叫唤。我站稳身姿后,顾不上房间内到处撕裂的“呯呯”、“嘣嘣”声,赶紧去开门。 门外火光冲天,汪道士穿着作法的道袍,手中拿一把桃木剑,一手捏着一道黄纸符,装模作样地呼喊道:“天灵灵地灵灵,过路神仙显显灵……” 眼见我开门,妈妈挤开汪道士率先冲上来扶住我,我身子抖得像个筛子,直接软扑在妈妈的怀里。妈妈紧紧搂住我,护住我的头想把我拖到一边,却被门外的人挤推往里倒退。 汪道士大喊一声:“何方鬼畜,快快现身,看我不收了你!”从我身边带头就往里冲,他身后跟着打着火把的刘七哥和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当这些人冲进屋里的时候,房间里什么动静也没有了,只有一地破碎的碗、花瓶和玻璃摆设物件,一只被打得皮开肉绽的猴子躺在一地碎渣滓里,关键部位已经不成形,还有床上一副不可描述的果体毫无知觉…… 空气里有一股皮毛烧焦的臭味,血腥味,还有酒味。唯独不见那道绿影! 好一个来得快,去得更快。 正当所有人被眼前的景象弄呆时,妈妈见床上情况最先反应。只见她冲到床边,迅速将被子盖在刘七哥堂客的身上。 只听得汪道士叫道:“啊呀,原来是一只水猴子成妖整蛊作怪!” 一时之间,大家围着地上的东西,咋咋呼呼,议论纷纷……状况极乱。 妈妈闪到我身边,将我拉到一旁,紧张地拉着我左看右看,边看边问:“细妹,你有没有受伤?” 我摇摇头。 妈妈看了看地上,狐疑地问道:“细妹,你干的?” 我又摇摇头,道:“不是我!” 妈妈奇道:“谁干的?” 我道:“不知道!” 大家看完那头,又纷纷看向我,也问道:“小妹子,这是你干的?” 我沉默地看着所有人,摇摇头不说话。 “那谁干的?这屋里又没其他人!” 一个、两个惊讶不已,大写的一脸不可思议,啧啧啧声此起彼伏。甚至还有人同情起这只猴子道:“啊呀,这只猴子精想讨堂客,得修炼多少年才能成这气候?打残成这样,没得玩啦!” 第42章 酬劳 又有人问:“这东西现在是死是活?” 却没一个敢上前。 汪道士用他的桃木剑远远地戳了戳地上一动不动的水猴妖,装腔作势地惊呼道:“啊呀咧,莫不是我给细妹子的符这么厉害变成仙人将它打成这样吧!” 忽然,只听得一阵刺耳的凄厉怪叫从那水猴妖的嘴中发出,众人措手不及,被吓得挤成一团,只差没将我和妈妈挤贴在墙上。 那水猴妖拖着一身伤,忽地抱头急速窜起,从人群顶上连纵连跃,冲出堂屋,直朝黑暗中的长堤坝方向奔去。 汪道士又装腔作势跑出门口追,道:“哎,畜生别跑呀!” 众人看着那道抱头鼠窜的背影,也都追了出去,可是外边哪里还有它的影子。 刘七哥即尴尬又沮丧,他将所有人赶出厢房,关上了门。 “这东西会不会再来?”有人问我道。 我正想说话,汪道士拍着我的肩膀,得意洋洋地道:“今天我爱徒成功驱走了那只畜生,想必它不敢再来,明天一早,我再作场法,保管无事!” 我瞪大眼看着汪道士,他的脸皮在火光下恐怕已经不止一尺厚。 我的耳畔又响起那把清冷的声音道:“明天让这家人将房里的东西全烧了。再问下这家女主人,是不是曾经在河边拿过一个陌生人给的金果子,让她把那东西扔回河里去,那东西就不会再缠了!还有,叫这个臭道士闭嘴!” 我看着汪道长,淡淡地说道:“有人让你闭嘴!” 汪道士:“……” 直到人都散了,汪道士拉着我到一边追问房中细节。我的回答只有三个字:不知道!然后,我将他给我的那道符还给了他,“你自己留着用吧!” 汪道士接过符,嘿嘿嘿地一通招牌假笑后,脸色十分难看。 第二天清晨,我将那把声音教我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刘七哥,刘七哥照办,拉着她堂客问话。 那堂客说她在一个月前,的确在河边遇见过一个陌生男人要过河,那人见她正在撑划子,说有急事要过河去,让她渡他一程。上岸后,那陌生男人说自己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当酬劳,只有一个金果子,问她要不要,她当时鬼迷心窍,还真收了。这之后,就成了这样。 刘七哥痛骂了自己堂客一通,从她堂客手中接过一个金灿灿的桃子,随即扔进了门前的河里。这之后,他将自己厢房中的物什全搬到河边,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他这事算完,但我的事还没完。 临走前,刘七哥千恩万谢地,又是茶叶又拿鸡蛋又提糖的…… 妈妈统统不要,奶奶却不客气地全都提上。 我定定地看着他,不出声。 汪道士在一旁提醒道:“我徒弟这酬劳……” “呵呵呵,”刘七哥尴尬地笑了笑,谨慎地问道:“应该的,应该的。道长,您看,多少合适?” “你这不是作作法驱驱邪那么简单,而是降妖!是我徒弟冒着生命危险办好的事,起码要这个数……”汪道士比着一根手指给他看。 第43章 分钱 刘七哥问道:“一百块?” 汪道士摇了摇头,一脸鄙视。 刘七哥踌躇半天,才又道:“一千块?” 汪道士这才点点头,道:“起码这个数!还是看在我徒弟第一次出山的情份上!” 刘七哥的脸上闪过一道阴郁,但是那表情转瞬即逝,又道:“可以,可以。我这就去给你们拿!” 汪道士看着他转身离开,对我洋洋得意地道:“怎么样徒弟,这个数收得你还满意不?” 我心里没算盘,只是看着他不说话。妈妈却在一边说道:“汪道长,我们这么找人家拿钱会不会不太好?” 汪道士撇撇嘴道:“哈哈,我说弟妹,你现在是想做大善人替人办善事?这你可就太妇人之仁啦!这种邪门事就得拿钱消灾,理所当然。再说,道士也是人,也要吃饭,这门营生本就是冒着生命危险冲在一线,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妈妈看了眼我,又道:“我们家细妹子还只是个孩子,我们家再穷,也穷不到要让一个孩子出来冒生命危险。道长,这种事,我们拜托你,以后不要再找她!” 妈妈拿着我的手就想走,我却不动。妈妈不想要收别人的钱,可我想。我要帮爸爸还债。 刘七哥转身从屋里数着一叠红色的毛爷爷走了出来。边走边用手指粘着口水反复地清点,最后甩了下手中票子道:“道长,给您……还是给弟妹?” 汪道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夺过票子,边快速清点边打着哈哈道:“当然……我先代为收下,回头再给弟妹。” 妈妈看了眼汪道士,表情不喜,转身拉着我就走。 奶奶提着大包小包向刘七哥连连道谢后,喜滋滋地跟在后面。 汪道士随后追了上来,将手中三张毛爷爷递给妈妈道:“弟妹,这个就给你们作为这趟酬劳,辛苦细妹子了!” 我看着他手中另一叠厚厚的毛爷爷,不服气地道:“不要,太少了!” 妈妈看着钱,黑着脸不接。 汪道士没有想到我会这样说话,又一脸嘿嘿嘿地假笑道:“细妹子,那你想要多少?” 我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随即,他又从那一叠毛爷爷中抽出一张道:“再给多一张。” 我将他手中的四张都拿了过来,又伸手朝他说道:“不公平!这活是我干的,你怎么要这么多?!” 汪道士这时的脸有些挂不住了,他看了看手中的票子,说道:“活是我给你接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说我是你师傅……” “你不是我师傅!”我立即不悦地反驳道:“你才不是!给我钱!” 汪道士的脸瞬间都黑了,他看着我,显然很不开心,阴沉地道:“你这伢子还挺精的吗,我说,五五分总可以吧?” 奶奶也急得插话道:“我说汪道长,那东西是我家细妹子打跑的,事也是我家细妹子解开的,你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妈妈这时冷哼一声,道:“好了细妹,我们走!” 我坚持地道:“他还差我一张!” 于是,我等得汪道士极不情愿地又分了我一张,才收回小手。 我将钱递给妈妈,奶奶见状,也眼馋地看着那几张毛爷爷。妈妈见了,连忙从其中抽出两张递给奶奶,道:“娘,您跟着我们这一趟也辛苦了,这个给您!” 奶奶客套话也没有,连忙收下钱。只见她笑得见牙不见眼,一个劲地说:“我要把这钱存下来,给满仔收媳妇!” 我看着那一把明明属于自己的钱,瞬间变成了三份,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不过相对于家里的情况,这三百元已是一笔大款,只少它能帮妈妈解决家里缺钱的燃眉之急。 第44章 天兆 湘水北流,河道交错,像一条条白龙在大地上奔腾,交汇灌入洞庭。遇上丰沛的雨期,河水泛滥,那些近河的围垸村庄难免洪涝。 有一年大水特别凶,数年难见,淹了两岸好多村庄,还死了不少人。 我们村子居内地,不靠河。除了靠河堤的部分农田全淹没庄稼颗粒无收,只少没有听过死人这回事。 其实这一切都是有预兆的。 发大水前,我家山里边常常有动物不安地走来走去,像是在交头接耳地传递什么信息。坟山上夜里的野猫叫得特别凄厉,还有很多化生子到处乱逛,甚至有野灵地仙开始在山中出没。 还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就是天边北端总有一堆乌云,晴天也在,下雨天也在。只是没有人知道,因为只有我看得见。开了天眼后,我的世界像打开了一道大门,跟普通人是那样的不同,随着年岁增长,我所见令我也另有所成。我不再排斥自己的另类,安然接受各种可能。 我常常看着那堆乌云发呆,我告诉妈妈,天有异像,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妈妈叫我不要管。 我很理解妈妈的心情,她害怕我那特殊的能力会惹事。好不容易能过得上安静的生活,谁愿意整天跟一堆鬼魅妖怪打交道。 日子照常,并没有因为我有特殊的能力而出现了什么大的改变,不过有一件事情倒是让人安慰,就是爸爸很少再去打牌,每天认真地去做生意。妈妈有时候也会去帮忙,尤其春天到来的时候,跟爸爸去收春茶。 我们家后山上还有一片无人打理的茶叶园,那里青草茂盛,蕨菜遍地,茶树下长满一堆堆茶树菇,野菜野花见缝插针,肆意生长,是一个天然的大菜园子。我常常跑去各种采摘。 连日阴雨终于见晴,这时候的野菜最鲜、茶树菇最肥,我一个人又拎了个大篮子上茶地里寻宝。 茶地里,太阳暖洋洋地从头顶铺盖下来,金灿灿的阳光似乎想把整个山坡捂进怀里热透。 一人多高的老茶树上铺着一层新茶,新茶尖尖,茶叶上还积攒着一些圆滚滚的水珠子,在阳光照射下一个个晶莹剔透,我将它们用指尖弹下来。它们一个个滑溜溜地要么滚进了草丛里,要么被我的衣服吸透。我徜徉在其中,玩得不亦乐乎。 茶树下新草葳蕤,地面潮湿,散发着雨后特有的清新气味。雨水酝酿出了很多鲜嫩的茶树菇,一簇簇地肥美又诱人,我伸手连根拔起,不知不觉就拔了半篮子。 风轻轻地,也不知从哪个方位刮过来,吹抚在脸上很舒适。我抬头看了看天空,白云朵朵,悠闲得很。我将脸朝着阳光射来的方向,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周遭的一切。 这里是我一个人的世界。 “喂,” 突然,我听得一声招呼打破我的宁静,循声望去,却见四周一个人影也没有。 我愣了愣神,正以为自己听错时, “这儿!” 那声音又招呼了过来,我急忙转身,却见一个绿衣少年正坐在不远的一颗苦楝树上。如果不是他发出声音,我根本无法从一颗枝叶繁茂的树上发现他的身影。他身上的衣服和树上的颜色混为一体,这本领——简直就是一条变色龙! 不是细心人,发现不了呀! 大白天的,我又见鬼了?! 第45章 少年 我连忙挤出茶堆,走到离这人不远的地方,站在树下仰望。 树上的人正姿态悠闲地将手枕在头下,斜躺在一根与他身量极不相称的树枝上。那树枝稳稳的好似无物。 我惊诧地问道:“你是谁?” 我想起了痛打怨念鬼的那个晚上,他就出现在这山头上看热闹,还自称是我哥。 我还想起了刘七哥家那晚出现及时的绿影,会不会就是他? “我是你哥!”少年还是用那种懒散的语调回我,并将他的脸侧向了我。同时那特有的清冷的声音也验证了我的猜测。那晚就是他打跑了那只水猴妖。 这一次,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他看起来约摸十六七岁的样子,全身散发出一种难以亲近的傲气,冷冰冰之间似乎不食人间烟火,但是他长得很好看,是那种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好看的男孩子! 那白玉一般的脸简直毫无瑕疵,鼻梁高挺,眼睛狭长黑亮,尤其是那不经意瞥过来的目光,简直是……勾人心魂啊! 我的心噗通乱跳了好几下,心想,妈呀,鬼也还是有好看的,至少不会个个像怨念鬼那般难看! 幸好幸好! 阳光正从树叶的缝隙里穿进去碎洒在他的一身绿色衣服上。那身衣服可真是奇怪得很,根本不像现代人。他的腰间还缠着一根银色的细链子,一端垂坠着两个银环吊坠,也不知是什么东西。两条交叉的二郎腿搁树杆上显得特别修长,就是不见他压弯了那根枝。少年的头发却又跟我差不多的长,都是齐耳,就是他的头顶绑着一个小辫子,看起来更好看。 我呆呆地仰视着他,咽了咽口水。这树上的风景因他这么躺着,也太好看了吧! “哼!”树上的人突然轻慢地笑了一声,而后斜睨我道:“你看什么这么出神?” 经他这么一问,我立即醒神,又问道:“你谁呀?坐那么高干嘛?害我脖子痛!” 少年突然坐起,一跃而下,像一片叶子稳稳当当地飘落到我的跟前,与我不足一米远地对视着。 他的个头要高过我至少两个头,还背着手,神气活现的,像尊神佛一样立在那里俯视我。 我又咽了咽口水。明媚的阳光下,少年的周身没有一丝黑雾,没有光环,没有影子,只有一抹清新的十分好闻的味道突然随风飘进我的鼻息里。那味道比周围所有的味道都要好闻,还带股淡淡的药香味。 “我告诉你,你别骗我了,我没有哥哥。我妈妈说,她十八岁嫁给我爸爸就生下了我,怎么可能会生过一个哥哥?!”我极为认真地道。 少年看着我,那张极为绝尘俊俏的脸像阳光都铺不上去,整一个冰坨子。 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我们就这样看着彼此,还很有耐性。 鬼我见过,少年这样的我还没见过,我判断他,审视他,想要知道他到底属于哪一类特殊的朋友。而他看我,看着看着,清冷的眼眸里像阳光突然挤了进去,变得柔和下来,还弯嘴笑了起来。 他的笑邪邪的、酷酷的,却有暖意在眼波间流转,很有味道。 第46章 你谁呀 这一笑,令我心间所有的防备瞬间卸下,莫名软软的,想要亲近他。顷刻间,我也笑了,笑得将眼睛眯了起来,问道:“你笑什么?” “笑你笨啊!”他突然上前一步,用手指在我的额头飞快地点了一下,道:“我说我是你哥,又没说是你妈生的!” 我一愣,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额间还着了一记冰冷的痛,心里有些不高兴,又道:“是你自己说是我哥的!” “少根筋!”少年又斜睨了我一眼,眼睛扫过我手中的篮子,问道:“今天收获大不大?” 少年跟我说话突然像老朋友,我一时又愣了,坚持问道:“你到底谁呀?为什么要帮我?” 少年不答,突然后退一步,纵身一跃又上了树。那身形轻盈得简直像一只鸟。 我怀疑眼前这位少年是一只鸟妖鸟精鸟灵或者什么的,这山里古怪的东西太多了,我根本分不清。总之,他不是人! “你要不要上来坐?”少年突然伸手问我。 我见他坐在上面十分自在潇洒的样子,也很羡慕,想也没想地道:“要!” 我的‘要’字刚出口,只见他少年腰上那根链子不知怎么的就缠到了我的腰上。轻飘飘之间,我腾空而起,瞬间坐到了一根较粗的树枝上。树枝晃了晃,我抱紧树杆,胆颤心惊地看着树下,又看了看坐在隔壁的少年,问道:“这树杈这么轻,坐两人会不会断?” “断什么呀?你坐稳就好!”少年道。 “哎!”我听话乖乖地坐稳不动。树上的树荫浓密,新长的树叶儿青嫩得出水,就在我身上簌簌扑动,脖子痒痒的,我忍不住不停愣肩膀缓解、躲闪。 “别动来动去!”少年斜睨了我一眼,一头又倒在树枝上。 “我是将家细妹!”我先自我介绍,然后不死心地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我对眼前的少年实在太好奇了,今天不弄出个冬瓜豆腐不罢休。 “这个问题重要吗?”少年将长腿一搁,就这样架在树杈间,摆出个闲散的半卧姿态面对我,眼睛半眯起来。 “呃……好像不重要,又好像重要!”我想了想,答道。我是人类,他是鬼怪,他若不愿意说,我问了他会不会不喜欢? 我知道少年为什么总喜欢坐树上了,这树上的风景跟底下看还真不一样,四野更开阔,我家后山坡上那片菜地和眼前的茶园子在我眼里一览无余。 我扫视着眼底的一切,心情大好。“哎,你不告诉我你是谁也行,那你是我的朋友吗?”我问。 “你喜欢!”少年答得极淡,极慵懒。 我撇撇嘴,道:“我是一个怪人,没有朋友。不过,我很想要有一个朋友!我觉得……你帮过我,而且,你似乎还知道我,所以,我们算不算朋友?” 少年不答,眼睛阖了起来,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狭长的眼线上,脸上一片祥和平静,像是睡着了。 我对眼前的少年莫名地好感,说不上来是种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坐在他的身边很安全,像不会被任何东西打扰那样地安全。我抱着树杆不敢松手,也将眼睛闭了起来,静静地,仿佛世界都停止了转运。 第47章 两个人的乐园 我和少年像认识了很久一样,就这么一个坐着,一个躺着,都不说话,却在一起莫名呆了大半天。直到太阳快下山,我才想起来中午没有吃饭,这会肚子已经叽叽咕咕。 眼见后山的夕阳将天空映红了,少年这时似乎醒了,他看着我,我看着他,我突然傻笑起来。 “你猪啊,这样都能睡得好香!”我居然嘲笑起他来。 少年瞟了眼我,翻身坐起来,道:“你还不回家?” 我在树上已经很适应了,晃荡着双腿,悠闲地道:“回呀,这就回。只是看你睡得香,就没好意思叫醒你。”我说的是真心话,他自闭上眼就一直这么睡着,我要离开,总得和他打声招呼,总得让他把我放下去吧。可我不忍心叫醒他。 难得有人相伴,我十分珍惜!尽管他不是人! 少年突然提起我的后衣领,纵身向下一跃,瞬间,我平稳地落回了地面。 “你走那边,我要走这边!”少年说完,就看着我不动。 我从草地上拾起快晒干的半篮子茶树菇,朝他挥手道:“再见!”而后,我大步朝家里走去,当我走出一段,转身再看身后,身后空无一人。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我没有将我结识新朋友的事告诉任何人。至少这个少年不是什么厉鬼,好似也不是有什么心愿未了,他还有一身了不得的本领。我想要一个朋友,从来没有如此地渴望过。就在我希冀一份友谊的时候,我得到了。 这以后的日子里,无论后山菜园摘菜,茶地摘茶,还是山下溪水边洗衣服,我都时不时地能见到绿衣少年。有时,在无人的时候,他会主动和我聊天。有时,他只是在我附近的树上睡觉。有时,他也会玩性大发,带着我满山乱跑,抓小兔子,追小鸟玩。 自从结识了这位绿衣少年,我发现,我的生活没有那么单调了。后山,不再是无聊又恐怖的地方,而是我和他的乐园。 少年会鸟语,还会告诉我鸟们间的趣事,却从不提自己是谁,是什么,来自哪里。他很神秘,却像一个了不起的哥哥。只是相处一段时间后,我发现他从不靠近我的家,也不靠近土地庙。而且我很肯定,其他人同样看不见他,只有我看得见! 两河发大水前,天空又连绵地下起了大雨,下雨这段时间,我不曾出门。久不见少年,一天,我冒雨打着伞去茶林边等少年,少年在那一天迟迟才来,一见面,他就神色紧张的跟我说,他要离开一段时间。 我好奇地问他为什么,少年没有回答我,只是看了眼天上,转身消失在茶地边的那片密林里。 就在那段时间,湘江支流河水大涨,两岸遭秧。 说来也奇怪,那段时间天空暴雨连连,那团乌云经久不散,似乎就是要来捣乱的。妈妈不让管的事,我自然管了也没用,只能任由一些事发生。 不能见到少年的日子,又没有地方可以去的我,常常会打着雨伞光着脚丫去土地庙呆坐。 山外面的事,像那别处的雨一样,我听不到,看不到。 但是天晴后,坟地里多了好多新坟。都不是我们这一片村子的。 第48章 发大水 土地庙里香火旺盛,庙前常常有炮仗响彻山林。道长带着送葬的家属来了一拨又一拨,我时不时地会跑去帮忙把掉雨里的香火蜡烛捡起,再点燃插回香炉。 无聊的日子里,我还很想念那个绿衣少年。有时候我会跑去山顶等他出现,一直等到妈妈在家里大声喊我回家吃饭,也没能再见。 一天,入夜后,我房间屋顶上的瓦片发出“咚”的一声响,像是有人仍了个石子。 听到声音,我的第一反应是少年来了,于是高兴地跑去后山坡找人。 后山坡上,星光点点,物景朦胧,小虫子在草丛里叽叽咕咕,入夏的风正带着温度到处跑。 “是你吗?我来了!” 我对着后山坡的树林里轻轻地呼唤。 但是好一会儿,后山坡上安安静静地,没有人回应。周围除了熟悉的草和树木,看不到人影。 正当我要转身时,身后突然传来轻轻的摩挲声。我回头找去,只见身后那片长满一人高野草的一块空置菜地里缓缓走来一道黑影。 “是你吗?”我高兴地打着招呼。 影子没有回答我,而是以十分诡异的速度朝我站的地方靠近,转眼间就在我一丈外的茅草地里立定。 我定晴望去,那黑影看不到头,也看不到脚,就像一件寿衣挂在那里——而且,这件寿衣是能移 动的。 天啦,又是一件寿衣,我想说……妈呀,鬼我见过了,人家好歹有头有脸,只是难看点,可是这是啥呀?! 我的腿肚子不自觉地抖动起来,心里悚得见鬼都没这么恐怖,想跑,想动,脚下却似绊着千斤石,挪不动了。 那黑影定定地立在草地里不动,我像被这物施了定身法,空有一身力气。我想大声呼喊妈妈,嗓子里却像卡了根刺喊不出声来。我急的心脏快蹦到嗓子里,眼睛开始浮起泪光,好半天,才才嗓子眼里挤出一把战战兢兢的声音道:“你谁呀?你要干什么?” 那物依然不动,也不说话。周围虫子也不鸣了,静得只有我急促的喘息声,空气都似凉了半截。 “你是人是鬼,到底要干嘛?”我没耐性了,这鬼就鬼,还鬼得这么没头没脑,让人真是心里不舒服。难道鬼都这样,喜欢故弄玄虚?! “你好啊……小妹妹……我终于等到你啦!”突然,一股冰凉刺骨的男人的声音从那寿衣里传来。 “妈妈、妈妈,救我!”我憋不住了,喉咙里突然冲出一把哭声来。这些个鬼,声音怎么都这么难听?开个声像钢针一样扎人耳朵!还冰冷冷的,叫人好好的身体哪都不舒适。 我嚎道:“我要回家!” “不要慌!不要慌!”那黑影突然像件衣服般急剧地在草丛里飘荡起来,搅得周围阴风阵阵,草木还呜呜地作响。它似乎想更前一点,但是又好像害怕什么一样,剧烈挣扎以致于太扭曲,看起来就像一个没头没脚的人悬浮在空中被什么东西拉扯变形,丑陋、暴躁、又恐怖。 那情景吓得我一下子瘫软在地上起不来,差点没尿裤子。 第49章 半夜求人 “小妹妹,不要慌,乖啊!不哭的,不哭的,我不会害你的。” 那东西抖动一阵,突然又平和下来小声地说话。那声音听起来更古怪瘆人。 我以为自己已经很胆大天不怕地不怕,谁知道事隔这么久再见这种鬼东西,还是心惊胆战不已。 “你放我走吧!我妈妈要来了。”我被吓得小声地抽泣道。 “你不能走!”那黑影很强势地说道:“你要听我说完话才能走!” “你想要做什么啊?”我用手摸去眼泪,看着那道黑影逐渐平息不动了,心底的恐慌才平复一些道:“我家就在山坡下,你不要吓我,我会大声喊的。”我反而威胁它道。 “小妹妹,你听我说。我来那天,是你把我灭掉的香火点燃了。我招你来,一来是想感激你;二来,我发现你可以看见我,我有事需要你帮忙……” 我一听,又是一个有心愿未了的!我的脑袋立刻发麻起来,心下直嘀咕,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咧,自从汪道士坑我去痛打水猴妖后,我就非常晓得自己有几斤几辆重。那点开天眼的本事一点也没用。鬼,鬼见了我还是怕,妖,妖见了打不过,现在,爸爸骂,妈妈生气,一家人都不高兴。我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敢答应别人! 我颤颤地道:“我不会帮你的,我家里人会骂我的。至于帮你捡香那点事,你不用放在心上,不必感激,我现在只想回家,可以吗?” 只听得黑影固执地道:“你要帮帮我,一定要帮帮我!” “我不要!我不能帮你的,我家里人真的会骂死我的!”我道。 “呜呜呜……”那衣服突然又抖动起来,似乎很伤心地哭起来。那哭声就像刮大风时,吹得门缝里响的那种呜咽声,尖锐得要命。 这东西一闹,吓得我脑子一震,身体好一阵抖索,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呆若木鸡地看着它。 “我是迫不得已才来找你的。我知道你是土地公的孙女,我们这些新魂一来,土地公就跟我们这些新魂打招呼,叫我们不能来吓你,可是我也是没有办法,呜呜呜……” 这东西越哭越激烈,整座山坡似乎都旋转起来,让人头痛欲裂。 “你别哭了!”我手捂耳朵,央求道:“你的哭声太难听了,你再哭,我也哭给你看!呜呜呜……” 这东西怎么还跟刘七哥一个德性,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就哭着求人,我一个孩子家,现在最怕这种! 眼见我真的大颗大颗地掉眼泪,那声音立即停止下来,衣服也不再抖动。 周围恢复平静。 “你怕我,我就坐下跟你说话吧!” 只见他跟前两片壤着白筒的袖筒交叉在腰下,整个黑袍子笔直着上半身,而下半身则缓缓地朝地面缩去,就像一个没头没骨却有手有脚的人在你面前突然有了屁股坐在地上。 我又愣住了,定定地看着眼看这极其诡异的姿势,心下莫名,真是鬼也鬼得五花八门,让人真长见识呀! 那东西坐下后,只听得他说话像唱似地道: “哎,我死不瞑目啊!我连个身子都没有,只有一件衣服,坐不像坐,站不像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到了阴间连路都摸不着,还被众鬼魂嘲笑。” 第50章 鱼妖 “哎,我死得好惨啊!我的尸骨现在还在窑河东子口里,你可不可以叫我的家里人去捞一下,好让我的魂魄有所归依,可以安心上路去阴间投胎?” 这东西不停地叹气,一股子哀怨,怨得我心里凉嗖嗖地。但听他的请求,也不难,但是我没敢答应,只是沉默地看着。 只听得他语气一转,又道:“你有所不知咧,今年的洪水是那河里的鱼妖害的。它为了跃出龙门成仙,不小心引起洪水泛滥,把我们家乡淹没了,害我连具尸身都给那鱼吃得只剩下枯骨沉在河底。呜呜呜……” 我脑子里突地一个激灵,鱼妖? “我求你帮帮我,告诉我家里人,去为我收了那把骨头吧,我好安心上路啊,呜呜呜……哎,只要你帮我,我会感激你的,我会告诉你哪里有财宝拿……” 一听财宝,我立时坐正,脑子里立即闪过无数张红票子,以及爸爸妈妈数钱很开心的样子。 说实在话,他只是要求我去找他的家人给捎句话收尸骨,这比让我去对付不知是什么的东西要强多了,而且,这次没有汪道士会来拿走我的一半,我想了想,回道:“你的要求不算太难,不过,我还得去跟我的家里人商量,毕竟我只是一个细伢子。” 那东西听了,道:“也行,我先告诉你我家的地址。”于是,他便把他生前的家的地址和他的坟头告诉了我。 我重复念了一遍地址,道:“我都记下了,你先回去吧,我办妥了再去你的坟头找你。” 这东西总算作罢,放了我。 回家后,我把一切告诉了妈妈,除了财宝的事。 妈妈听了,想了想,叹道:“这人的要求不算难事。既然是主动找上你的,那能帮人处且帮吧!” 于是,第二日,妈妈带着我跑去了这个鬼魂生前的家里——窑河东子口边的围堤村。 但是,更惨的事情发生了。 那家人听了我们的来意后,竟然也不怀疑,立即派人下河去收骨头。可是下去的人,再也没有上来。 当时,下河打捞这层技术还很差,只能靠水性好的人下水去摸,身上绑根绳子靠人在船上拉住,也不知怎么的,下去的两个水性好的人都没有上来,而绳子听说是被东西给咬断的。 那阴魂的尸骨没有被打捞上来,还折了两条命,妈妈为了这件事,几天都吃不下饭。 我更是委屈得不行,没有想到帮别人忙,反而害了别人,帮了个倒忙。 正当我难过不开心的时候,那个少年出现了。 少年出现的时候,也是夏天开始的时候,漫长的大太阳天毒辣得像顶在人头上的一座山。 洪水肆虐起码有大半个月。那时本该是金黄稻谷开始的季节,可是农田到处水汪汪,人们望洋兴叹。河坝急水流不知卷走了两岸多少无辜性命和家产。 河水随着晴天的到来终于连续退却。可这时,却不少尸身浮出水面,哀魂遍野。坟地里新坟一座又一座,我真的不敢再随便出去走动。 少年的到来,缓轻了我的负罪感和焦虑,也帮我弄清了一些问题。 第51章 土地嗲嗲 原本天有异象的时候,少年就告诉过我,山中多了很多河田鼠和蚂蚁虫兽,附近将有妖事发生,只是我弄不清楚,又跟我没有关系的事情,不愿多想。 这一日,看着太阳在一片血色中归去,我和他坐在山头一颗老樟树上对着夕阳聊天。 我将我去帮那寿衣鬼解决尸骨的事原原本本地讲给了他听。 少年说,连日大雨发生,确实都是因为那条害死寿衣鬼的鲤鱼妖。此妖就深藏在河流当中一处深水泥潭里,在那里蛰伏已有千年,时不时就会浮出来在河湾处作下怪,还会害得那里经常沉船。现在它已修炼得差不多,急功近利地就想跃龙门成仙,结果没成功导致周遭河水泛滥,民不聊生,破了道行,现在翻身无望,继续兴风作浪,只要有人下水,就会被它收了去。 我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惊奇少年居然知道得这么清楚,又内疚这件事怎么自己不早点知道,白害了两条性命。我道:“那怎么办?” 少年叹了口气,紧皱浓眉,半天不作声。 看样子,那河里的东西很厉害。 我真的不想那个寿衣鬼再来找我。我该怎么答复它咧?我还害怕有别的冤魂也来找我,我现在最怕别人求我帮助,我又帮不了!我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哎——” 少年好似知道我的难处一般,突然道:“你放心吧,不会再有水中冤魂来找你。” 我讶异地看着他,问道:“为什么?” 少年起身,抓住我的后衣领将我拎了下树。站在草地里,他看了看西方的天空,沉思了片刻,转身朝密林走去。 “哎,你还没回我为什么咧?”我在他身后追问道。 “因为我等下就去收了那条鲤鱼妖!”少年头也不回地说道。 “啊?你要一个人去对付那个东西吗?”我吃惊地看着他的背影,替他担心起来,冲他叫道:“你是道士吗?还是仙人?会不会有危险?带上我行不行?” 暗黑的山林里哪里还有他的影子,只剩下我原地怅然若失。这时,却听得山中传来他的声音道:“行,你入夜后带上照明,上这等我!” 回到家中,我莫名激动又忐忑。对于少年的种种神秘举动,我实在是好奇又感动;对于那个寿衣鬼的托付,我也觉得自己还有责任;对于那两条因此而丧生的生命,我觉得自己就更难辞其咎。 左思右想,心中实在难安,我决定到土地庙找土地公公将这事汇报一声。兴许他的地盘他能作点主。再说,有他老神仙知道我的行踪,我还能被保护吧。 我跑到土地庙前,对着土地公的神龛叫唤起来。 “土地嗲嗲,快出来!” 许久,许久,土地庙一片沉默…… 我像敲别人家的门那样,敲了三下土地庙庙墙,又将头伸到里头对着神像喊道:“土地嗲嗲,快显身,孙女有事找你。” 土地庙依然一片沉默…… 我强烈地怀疑,是我自己叫门的方式不对。我所见过的人们虽然都没法真正见到神灵,可是他们却都会对着神龛叩头,诚心诚意地求这求那,求显灵。虽然土地公公和我亲近,常到梦里唠嗑,我还是他的孙女,但我可能还得跟其他人一样叩头,以示阶级区别,他才会显灵。 第52章 窑河 于是,我跪下来,认真地叩了三个头,才道:“土地嗲嗲,河里有妖兴风作浪害人,后山有个少年说要去收了他,我也想去帮忙。孙女在此诚心求您保佑我们顺利回来!” 这时,只听得一把声音从远处飘了来,道:“伢子,我知道你胆子大,想为朋友两肋插刀,可是那是河妖,在水里,以你现在的那点能耐,你去了不是白白送死吗?” 果不其然,神仙是要跪着求的,关系再好也不行! 我道:“先前,我答应了这山中一阴魂帮他找回尸骨,但是却因这事还死了两个人,我一直很内疚。今天,我这位朋友说要去收服水里的鱼妖,我真的很担心他一个人会有危险。所以,再怕,我也得和他一起去。我来告诉您,是希望您能保佑我们。” “哎!”只听得一声叹息传来:“你去吧,把我的神像也带上。记住,你不要靠近水,不要沾水,我的神像也不能沾水啊,一切听那绿衣小哥安排,勿要自作主张行事!” 收到指示,我愣了愣神,心里跟打了鸡血似的,突然兴奋起来,连连称是,赶紧跑过去从神龛里捧出土地公公,将神像紧紧地抱在怀内,用衣服遮住。 此时天已渐黑,天空只有一抹挂不住的淡青色,眼看夜幕就要牢牢地将这山野包围,我急忙跑回家去拿手电筒。 回到家中,爸爸妈妈外出做生意还没有回来。隔壁奶奶正在猪栏屋里喂猪食,几头新来的小肥猪在猪栏里你挤我我挤你,为吃得一口舒服的食物哼哼唧唧,奶奶一边扑打一边吆喝怒骂正在调解这场纷争。 我站在猪栏门口跟奶奶打了一声招呼,犹豫着要不要报告下自己的行踪,却见奶奶头都没扭一下。我心想,我要真说出来,这等事,估计奶奶怕是死都不会让我去的。 我仅留了张纸条在餐桌上,算是跟爸爸妈妈打了声招呼,便从后门出走,直奔后山找少年。 到达后山那颗大樟树下时,少年已经等在那里。 起先,他看到我怀中捧住一尊土地神像,先是怔了怔,而后皱了皱眉,表情嫌弃地道:“你带这破玩意儿干嘛?” 我一愣,心想,他难道看不出这是土地神仙?我这是给他带帮手呀!难道神仙跟神仙也神仙相轻? 少年见我发愣,又用手指在我眉心猝不及防地弹了一记,我生痛,痛得莫名其妙,嚷他道:“你这是干嘛呀?老弹我眉心!” “呆瓜!”少年道。而后只见他一挥手,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跟上哥!” 我俩就这样,摸着朦胧夜色,一前一后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朝窑河走去。 来到进入窑河段分叉的一条小河道边时,一轮明月已高挂中天,河天处都在一片蒙蒙薄灰中。长长的河岸像无何止的符号在黑暗中往远处延伸,伸到夜幕的深处,像没有尽头。 河堤边的玻璃剑一堆堆,一簇簇,七零八落,长得坚忍不拔,一身傲气。修长如剑的碧叶一层层包围着洁白如玉的花朵。花朵簇拥,顺着笔直的枝杆向上而爬,似乎想要爬到天上去。它们看起来像将军与公主一般,公主娇柔妍丽,又香又美,将军英姿飒爽剑指天下,只为守护公主。 第53章 玻璃剑 我想要采撷一朵,可是伸长了手,也越不可那层层叠叠的锋利长叶。试了好几次,都险些被刺中,因此还被少年落下一截。 “我还不信了,我采不到你!”我越战越勇,对着那被壁垒拥护得像不可高攀的花朵们咕哝。甚至打算想跳起来不顾一切也要扯到一朵。 这时,一只修长的手从我的头顶伸了过去,轻轻松松地从笔直的枝杆上掰下一朵送到我的眼前,我的鼻息间瞬间充斥着一股馥郁的幽香。 我瞪大眼睛,离我只有一掌远的花朵被少手捏在指尖,冰清玉洁,像含苞欲放,真是美极了。我兴奋地道:“给我!”。 少年却将手中花朵一收,随即往他的嘴中一塞。 我目瞪口呆。 “这……你……”看着少年将那朵花在嘴里咀嚼几下并吞了下去,我惊讶地问道:“你为什么吃它?” 少年邪魅一笑,道:“这花好吃,你不知道吗?” “吃?”我一脸恨他不知怜香惜玉的表情,道:“你干嘛吃了它呀?它多好看!” 少年又从树上采下一朵,送到我的跟前,道:“不信?你尝尝!” 我恼他道:“我才不要吃花!” 我将那朵花珍惜地捏在手中观察,却见少年又麻利地采下一朵直接送入嘴中,还吃得津津有味,吧唧了下嘴唇。 少年看我一脸鄙视的表情,道:“这花,是药。少见多怪!” 他那张脸跟这花一样俊俏,一双眼睛比星辰还晶亮,就是说话总是一副倨傲的姿态,却又总是故意亲近我! “再好吃的花,也不能吃!”我认真地道:“花会痛的!” 少年突然笑了,“哈哈哈!”清脆又爽朗,不过,他仅笑了几秒又快速收回表情,睥睨我道:“呆瓜!” “你才呆瓜!老说别人呆瓜,那你为什么还要跟一个呆瓜整天呆在一起啊!”我有时候挺不服气他这种傲视一切的性格,使小性子道:“别人都看不见你,只有我看得见你,你还不珍惜我这个人!” 少年道:“那又如何?你就是呆瓜!” 我恼他道:“不许叫我呆瓜,我有名字的!” 少年道:“细妹?” 我道:“对!” “哼,真难听!” “你……” 我气得牙都痒痒了,就想上去捶他,他却像泥鳅一般滑了开去,还火上添油地道:“你那名字压根只是一个小名,到处都是,太普通太俗,你就应该叫呆瓜。呆瓜,哥给你取的!” 我急得想挠他的嘴,道:“我爷爷说我暂时不能有名字,将来会有一个人帮我取名。那个名字能化解我的灾难,不许你乱给我取名字!” “呆瓜细妹,是等我来取名吗?!那就叫呆瓜!”少年顽性大发,见我不服气地要捶他,跑了开去。 我气得直追,边追边闹他道:“别跑,有本事,把你的名字说出来让我评评!” “我也没有名字!” “那你还好意思替别人取名?” 两个没有名字的人,两个分明都很孤独的人,在这悠长的堤岸上追逐,可别人看见的只是我一个在月夜下疯跑…… …… “哎,长河堤上真是闹鬼闹得凶,前天夜里,我看见一个细伢子在堤上跑得飞快,一下不见了!”于是,事隔两日后,村里边就有人传闻。 这真是多事之夏,怪事连连。最怪的却还不是这一桩! 第54章 圆圈 我和少年沿着高高低低的河堤又走了一段,前方出现一条比较宽阔的河流横陈在眼前,看起来像两条河流的交汇处。 少年停了下来。 河中有一座小岛,河水朝东的一处堤岸位背靠一座不高的山崖,河道在这拐了一个大弯,这弯口处就像一个湖,湖水底下黝黑,分不清深浅。 对岸的堤岸黑漆漆可见轮廓,近处,一切朦胧只有剪影,看不清物景。 河面非常平静,在月光下泛起一层层光波,点点星辰浮在水面,仿若星河落地。 我看少年不再前行,而是望着河水出神,问道:“那河妖在哪里?” 少年从腰中抽出一物,正是那根银光闪闪、极细极长的链子。他把环扣在长指上,用尖细的一端在自己的手心中刮了下,霎时,一股血腥味弥漫开来。 我惊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少年不答,用那沾有他手掌血的细尖在我站着的沙地上围着我画了一个圆圈。 我惊讶莫名。 少年从身上摸出一把精致的短鞘小刀对我说道:“不要离开这圆圈半步。记住,任何人靠近你,不要看他的眼睛;无论他说什么,也不要和他说话。” 我明白了,他这举动是在保护我。我使劲地点了点头,“嗯嗯!” 事实上,我不会游泳,也很怕水,尤其还是深更半夜地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我虽然没有领教过这河妖的本领,但我已经领教过水猴妖的厉害,成妖的东西都一定不简单吧。 转念,我紧张不安地问道:“那你咧?你要怎么办?会有危险吗?我想帮你,我该怎么帮你?” 少年瞟了我一眼,道:“哪来那么多问题?” 眼见我实在一副紧张难安的模样,少年似乎不忍心,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不要怕,你只要记住我的吩咐。我现在下水去把那鲤鱼妖引上来,你帮我看它的影子,然后告诉我。但是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不要跳出这个圈。要有任何东西靠近你,把这把刀子对住他。”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摸着手中的土地公公神像,心下稍微平静少许,“嗯嗯!” 只见少年突然纵身一跃,跳进水里,那河面只溅起一股很微小的水花,都听不到叮咚声,水面就恢复了平静。 片刻,我又惊叹起少年的身形,他那么大的一个人,落水居然这么轻盈?! 我擦了擦眼睛,河面上已经空无一物,没有少年相伴的周围,温度似乎也降了下来,我的后背凉飕飕的。 放眼望去,这天地静得只有我一个人,即空旷又荒芜的感觉。河面的风一阵阵地吹着退了潮的堤岸,发出细细的鸣啸声,仔细听去,像一阵阵轻轻的啜泣。草丛里偶有虫子叽鸣,那点微弱的声音压根缓解不了我紧张的情绪。反而一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令我身躯一震。 我像一根弦,绷得紧紧的。 夜风,开始吹得我透心骨地凉。 我的身子情不自禁地抖动着,我也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我在圈里蹲下来,将身子缩成一团。 第55章 老头 四周除了月光,风啸、还有一层薄薄的雾气,什么活物也看不见,应该说孤魂野鬼都没有看见。 出奇地安静。 这不平常!虫都不叫了! 我隐隐地担心起少年来,他跳下水后就没有了反应,也不知这河底有多深,他在下面安全吗。 再说这河湾比别处都要宽阔,都要安静,附近除了一些农田,没有灯火,没有人家。 夏季的夜晚应该是很舒适很凉爽的,但不知何时起,我感觉身体不是凉爽,是冰。我的身体似冰包围。我使劲地蹬了下发麻的脚,死死盯着河面,期待少年快点上来。 然而,河水水面黑得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感觉,总觉着那河水太过于平静,不像真实的,明明就有风在刮吗,怎么一点涟漪都没有?! 我虽然不了解少年,但是我知道他是不平常的,就算他不是鬼、不是妖魅,但至少也不会是人。人是很脆弱的,上不得天入不得地,简直游个泳都可能有生命危险,更何况他敢来对付鲤鱼妖。虽说我有时候很迷惑他的行为,但我当他是神一样地崇拜。 我希望他能成功,要不我该怎么回家?我根本不认识路! 走了这么远,其实爸妈都不知道我去了哪里。一想到爸爸妈妈,我突然心下十分紧张,四处张望,好希望妈妈跑来,或者土地爷爷出来陪我聊会天。 然而,许久,许久…… 河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而且,我发现对岸物物景变得更加朦胧起来。起先,我以为是自己眼睛花,使劲地揉了两把,再定睛看去,河面上竟然冉冉地弥漫起一层黑雾。那雾飘荡在空气中,随风吹来,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泥腥气,一阵又一阵。 没来由地,我的后背发紧,像有人在吹我的脖子,扯我的头发,那感觉就像头发紧得都要缩进肉里了。我的恐惧更甚。 “咳,咳,咳——” 突然,几声咳嗽从我不远处的河堤边传来。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我身躯一震,只差没栽倒在地上。我顺着声音紧张兮兮地看过去,只见不远处出现了一团黑影,那黑影正慢慢地朝我这边而来。 我摸得手电筒想要拧亮,却发现手电筒怎么也按不亮。我叹口气,这老是失灵的手电筒,妈妈早该换一支了。 等得那道黑影靠近些,我瞪大眼睛使劲费力地看去,那正移动的物体似乎是个老头儿。只见老头儿穿着一身深黑色衣服,佝偻着身子,还柱着根拐杖。我下意识地想到,我是不是该给人家让让路。毕竟这河岸只有一条路,而且此刻我就蹲在路中间。这河堤路面可不算宽阔,被少年一划,都沾了一大半。 我想了又想,这大半夜,为什么有个老爷爷在外走咧?难道是半夜赶路回家的附近村民? 但是,老头儿再走近些后,我胆战心惊了。 朦胧月色下,只见那个老头儿的衣服压根不是衣服,而是周身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黑色雾气,以至于我费了好大眼力劲才分清。 我立刻想起少年说的话来,拿出刀子紧紧握在手里,扭头只盯着地面,不敢看来人。 “咳!咳!咳!”又是三声咳嗽。 “啊哟——” 突然那老头一声惨叫传来,我被这声音吸引,好奇转头看去。只见那老头似乎一只脚不小心踩进了一个坑,崴着身子,正用手去摸脚踝,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第56章 快来扶我 “细伢子,你可不可以来扶下我这老人家。”只听得一把苍老的老爷爷声音传进耳朵里来。 我很想站起身来去扶一把,但是心头一凛,想起少年的话来。我不要,我不能走出这个圈。 我将身体不自觉地缩得更紧,我把土地公公的神像放到脚前,把头埋进膝盖里,捂着耳朵不去听声音。 好久,好久…… 我听得周围出奇地静,一丁点响动都没有。 奇怪,那老头儿咧?走啦? 我缓缓地抬起点头来,双手捂脸,只从手指间移开一条缝,从缝里看向老头儿刚才崴脚的地方 咦?什么也没有! “你——为——什——么——不——帮——我——啊!” “你个小伢子一点爱心也没有!” 突然,从我背后响起一把凄厉又阴森的大吼,顺带一阵阴冷的风朝我头顶直吹过来,我的头发瞬即全部贴在头皮上,毛孔里像刺进了无数钢针,又凉又麻又生痛。 明明一个来碰瓷的老妖,还怪别人没爱心,我也是醉了! 只不过,他的声音实在太吓人,吓得我简直魂不附体。哪顾得他的啰嗦,而是赶紧把头又死死地埋回膝盖里,用手紧紧捂着嘴,不管他说什么都假装听不见。 “你们这些小伢子,没有大人教吗?老嗲嗲倒地要帮忙扶一把的!”那东西居然还教训起我来,还不停地蛊惑我,“来,嗲嗲这里有糖,你要不?” “老嗲嗲还里有一件宝器,能造云雾,可好玩啦,小伢子,你想看不……” “你再不说话不看我,这么没礼貌,老嗲嗲要生气啦!” 一声轻微的呜咽后,我的眼泪不自觉地顺着指缝滑了出来,我差点就要大叫救命。要不是少年提醒我不要说话,我真的想大喊——救命啊,死鬼死开啦!不要在这里骗小孩子了! 少年哥哥,你在哪里啊?妈妈爸爸,土地嗲嗲,你们都在哪里啊? 我心里颤抖着不停地呼唤。妈呀——救命啊! 少时,周围又没有了动静! 不是完全没有动静,而是我感觉到,我的圈外有一双杀气腾腾、阴森森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我。它的呼吸急促而深沉,像一股又一股腐烂的鱼肉臭气,在将我包围。它似乎很生气,却不动,更令我心生恐惧。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就在我快要绷不住的时候, “死开,臭鱼妖!” 一声如雷一般的暴喝从我头顶响过后,一声带着寒光的厉啸“噼啪”呼啸而过——某物似乎挨了一记狠抽! “啊呀——” 立即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随之在空气中扩散开来,我只觉得眼前又是一道银光闪过,紧接着又是一声无比凄厉的惨叫在我身旁响起,“我靠!” 随着那声我靠,似有一物滚下了堤岸。 我顺着声音睁开迷蒙的眼睛看去——只见少年手持一条闪闪发光的银链,一个漂亮的纵身腾跃而起,从我身边跳下河堤。 水里好一阵翻天覆地地搅动,一股水气直朝我这边袭来。我立即用身子扑下去挡住跟前的土地公公神像。 忽地,河面狂风大作,天空中一团乌云突起,似一口锅盖笼罩住周遭,星光被遮盖,月亮没了影,四野似陷入一个黑洞之中。 第57章 战斗 我心慌得想跳起来跑,却见一道白光从我眼前一晃,一个白须老头神采奕奕,手持一柄梨花杖停驻跟前,他先是看了眼我,随即一闪身,遁入云中。 是土地公公! 他老人家终于肯出来了,我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连忙抱紧土地公公神像在怀里。 河水里的浪花翻腾滚滚,像沸水煮开了,发出咕咕声,一阵又一阵,周围空气里全是水雾,很湿润。 少年极其轻巧地在水面左右腾挪,手中一抹闪电般的银光呼啸呜咽,跟随他的身形游移不定,形成一道白色的流影,反复劈开河面上的一大团黑气。 黑气浓烈,气温从夏天骤降,如同入冬,我全身冰凉刺骨,不停地打哆嗦。 这团黑云正是那水中一条巨大的鲤鱼在兴风作浪吐出来的,它把周围搅得黑洞洞,臭烘烘,像一个死鱼缸,臭气熏天不说,还阴风阵阵。只见少时,空中乌云里雷声大作,闪电交集劈得天像裂开了无数道缝,仿佛天要塌下。 传说中的降妖伏魔,原来都是这种天像啊! 河面上,一层若隐若现的分散黑气正在朝这个方向快速聚拢,我本能地感觉不妙,却又不知所措,眼泪就哗啦啦地乱流起来,都顾不上去擦干净,只是使劲地傻盯着那巨浪里搅和不清的影子,尽量去分清哪里才是那鱼妖的影子! 这太难了! 灰袍白须的土地公公出来后,居然只是持着梨花拐杖在旁观战。 “土地嗲嗲,你为什么不去帮忙呀?”我冲他大叫。 “我插不上手呀!”土地公捋着胡须,赞叹一声道:“好一个神勇少年郎!” 我立直身子,看着少年在水波上挥鞭打鱼打浪,确实神勇,也忍不住赞叹道:“好厉害!” 一股股殷红的血在水中散开,空气中尽是让人作呕的腥气。 那大鱼渐渐失去先前的巨大摆动力量,兴风作浪的力度弱了下来。天上一团黑云跟着也消散了下去,月亮又露出了脸来。周围风雾变小,水波不再大起大浪,振荡不安。 少年一身湿漉漉地翻身上岸,手中银鞭在月光下滴着殷红的血珠。他对着我大叫一声:“细妹,找影子,快,别让那鱼妖跑了,土地公准备收魂!” 我顺着少年手指的水面找去,只见一层层波光泛涌,却突然没了大鱼的身影,只有一团黑雾不停的在水面移动。 我指着黑雾团大叫道:“在那里——在那里!” 少年顺着我手指的方向又是腾空一跃,直扑那团黑雾。 “噼啪!”、“劈啪!”一阵狂抽声,那银鞭像无数闪电劈开云雾,击开河面。 “那儿——游那儿了——你身后——快,左边,右边,快!”我大叫着,不停地指挥。 那团黑雾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弱,在少年的穷追猛打后,突又凝聚成一条鱼身,直朝我这边河岸急速射来。 这时,土地公公突地一跃而起,朝那露出水面正张着满嘴獠牙的鱼头,将拐杖猛打了下去。 “嘣——” “呕呜!” 那恶鱼一声凄惨怪叫,圆突突的白眼珠一翻,脑浆似的白沫四散飞射,一股血柱喷出水面,铺天盖地而来,溅洒我一身。 第58章 收尸骨 吸进肺里的空气全是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腥臭味。 “呕——呕——”我喷薄而出,蹲地上狂吐,直差没有吐到土地公公的神像上。 “哦喔马咧巴几哄西灭灭……收!” 不知道土地公公念的是什么咒语,周围原本四散开去的黑雾都朝他这头飞聚而来,一道道像人形一样的雾气被梨花杖一收,全都吸了进去。 我正发愣,一道白光一闪,我身前的土地神像一震,眼前不见了土地公公的身影。 少年此刻跌坐在我的身边大口喘气。他看着我,一抹脸上水渍,忽然傻笑起来:“哈哈哈哈哈……痛快!痛快啊!” 他看起来还不错,并没有受伤的样子,我安下心来,去收拾自己脸上头上那堆恶心的污渍。 哎,真是一个惊险万分的晚上。 看着眼前逐渐平息的风浪和沉没下去的鱼身子,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经历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斗妖场面。 第二天,河面上浮出了不少尸体和骷髅,周围村子里的人大惊,对昨晚明明星光月夜的晚上,唯独这河面上电闪雷鸣猜测不已。这看起来就像老天专门针对某地刮起一场莫名其妙的龙卷风,而正是这龙卷风将河里的东西给卷了上来。 村庄附近的人家纷纷来收尸骨,认领自家亲人。其中就包括要我帮忙的那件寿衣鬼魂的尸骨也在内。 那沉入河底的鱼身子也被当地人打捞了上来,晾在河边,在太阳底下暴晒,附近好几年连只老鼠苍蝇都没有。 事后,少年与我谈起河底的事情。 他说,他当时跳入水底,为了不吓到我和引起太大的响动,他在水面设了一个结界,只是后来在与鲤鱼妖的打斗中,给它冲破了结界,才引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惊动了附近的人。 这个鲤鱼妖很狡猾,在水底利用地形多次施法羁绊住少年,不让他浮上来,还借那黑雾潜逃上岸想祸害我,幸好他早作准备,要不我也成了河中冤魂。 所幸的是,惊险之中,我们都无大碍。少年还说多亏我机智又勇敢,但是,他不希望我再遇上这样的事。他说,妖孽都非正常出道,如果我遇上,一定要更加小心,不可自行去面对,一定要等他来! 少年平时冷冰冰的,说话拽又酷,可这不经意间,我发现他其实有很多优点。至少他对我并不真的冰冷。他这么做完全是在帮我,因为我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他要去和那河妖斗狠。可我同样也想不出什么理由,他要保护我! 少年还告诉我,那些黑雾其实都是冤魂聚集在那鲤鱼妖身上,这条鱼妖作了不少孽,可他却看不见那种黑雾,只有我,好似火眼金睛,能看得见这些东西。这让我很惊讶,像发现了他的小秘密,也发现了我的这种能力连他这种神仙人物居然也是没有的! 我即意外,又心生恐惧。 自打这一次的见识,我即佩服少年的胆量和神力,也知道自己也还是有作用的。 当然,相比这些,我更好奇少年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多次好奇地问他,他是什么,为什么那么厉害,少年却一直避而不答。而后,他消失了整整一年。再见他时,已经是另一个夏天。这是后话。 我等得那寿衣鬼家人将他的骸骨重新下葬后,去坟地里找了一趟寿衣鬼,想找他兑现承诺——财宝。 寿衣鬼还真不知从哪弄来一块金元宝给了我。只是,这块金元宝却给我惹来了大麻烦。 这事还得从这说起。 第59章 陌生客 转眼又是一年春夏交替的时候,漫山遍野的花草树木都在抓春天的尾巴,铆足劲地生长,蛇虫鸟兽等野物也耐不住寂寞,蠢蠢欲动,满山撒欢。林子里特别热闹。 一到这个时候,村子里藏了一冬力气的男人们比这世界上所有动物都要活跃。 和风煦煦的晴天,有拎着蛇皮袋出没山坡草层、田埂溪沟边的抓蛇人; 下过雨后的溪水边,有拿着鱼钩渔网静坐如石捕王八的钓龟人; 微风习习的晚上,农田里到处都是打着手电筒抓田鸡泥鳅的人; 胆大的,深更夜静,端把猎枪上深山里猎野猪。 我家的后山在晴天后也常听到一两声震响山林的“怦怦”声。 尽管山林田野里物资丰富,野物美味,可我爸爸却从来不去做这些事。他继续做着小贩,四处游走,经过他的努力,将家里的情况改善得要比过去好点。尤其是我得了一个金元宝交给他后,我穿上了新鞋子,还有新衣服,还重新回到了学校。 不过,我依然孤独,依然只有一个人愉快地玩耍。 大洪水后,很多地方的人没有饭吃,穷得出来讨饭,不知底细的也会跑来我家要饭。妈妈常会招呼着讨饭的人在家里好好吃一顿,虽然不是什么大鱼大肉,但是妈妈会尽家里最好的招待,临走还会送人家一些米。 乡间也会有一些走脚的生意人上门做生意,像我爸爸那样的贩夫走卒,行踪不定,到处贩卖,也常有好心的人收留他吃饭。只是这乡间一年也来不了几个这样的人,且走到我家来的更不多,能和我家做朋友的就更没有了。 能上我家来的人,不管是什么人,只要不是冲我来的,我特高兴。 一日,风和日丽,妈妈领着我正在一片青青葱葱的禾田里薅秧,却见出门做生意的爸爸领着一男两女来到田边,把我们唤回了家。 确切地说,那是一个中年男人和两个女孩。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子,一看就是外乡人,说的方言跟家乡的也不同。 中年男人个子不高,长得五大三粗,皮肤黝黑,脸方方,额头皱纹深刻,样子凶悍说话倒很和气。他的背上背着一个用布包裹严实的大背篓,里头也不知装了些什么,看起来很沉重。 高个女孩生得高挑壮实,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一头短发利落,也长得皮肤黝黑,酷似那位中年男人。她的肩膀上左右各斜挎着一个大布包,布包看起来也都很沉重。 矮个女孩和我差不多的年纪,个子却比我小,比我还瘦,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看着挺柔弱。她的皮肤倒是很白皙,不似那两个人黑得对比明显。扎着两条马尾辫,一副可爱而又文静乖巧的样子。只是她的脸色红彤彤的,眼神迷离,依偎在姐姐的身边,时不时还“咳咳”的咳嗽两声,显然身体很不舒服。 他们自称是一家人。 爸爸说,这一家人是他在路上交的朋友。他们家乡水灾,流落在外讨生计,其中那位小妹患了很严重的感冒,需要找个落脚的地方好好休息几日养病。 第60章 生病 乡村穷困,远离城镇,根本没有旅社酒店,交通也不便利,大约是爸爸同情心爆棚,见他们一家可怜,所以就好心地把他们带回了家。 来都来了,妈妈也没说什么,把人客客气气地领往家门。 我对他们一家人即新奇又好奇,难免一双眼睛跟得紧,人也贴得近。 大女孩说话嗓音粗哑低沉,像男孩子的声音,语速还很快,连称妈妈阿姨,叫得很亲切。她的影子和光环像其他普通人一样正常,但是那个中年男人却让我看出很不同。 中年男人的影子看着特别像山里的狼,一直蛰伏在脚底。身上那层光环是我见过的最大的那种,黄炽炽的,大刺刺的,看上去极不普通。 这和我们村里的男人都不同,我见过的都不同。他的身上有种令我有种说不清的邪劲,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看他的脸,又总是挂着一脸憨厚和气的笑,我有点迷惑。 一进门,中年男人放下背上行礼,对着妈妈就是千恩万谢。 “弟妹,真的太感谢了,真的太感谢了,你们家活菩萨呀!要不是你们收留我们,我们家小妹怕是要死在路上了!” 妈妈客气又疏离地道:“这位大哥,您这话太严重了!我老倌也是个做行脚生意的,常年在外,谁还没个困难的时候?既然您是他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了。朋友之间互相帮助,那是应该的。只是您看……我家家小寒酸……” “弟妹哪里话,哪里话呀!你和将老弟这善心,是我见过最大慈大悲的人!就是让我借住你家屋檐下,那我也是很开心的,功德无量啊!” 男人说话有些夸张,妈妈笑也不是哭也不是,还想说什么,只见那个扎马尾的女孩突然晕倒倒地好像站不稳了,妈妈赶紧帮忙扶人,并将其安置到我的房间里。 女孩儿病恹恹地倒在我的床上一副再也起不来的样子,连鞋子也没脱下就蜷缩在床上哼哼唧唧。妈妈赶紧上前给她除下鞋子,盖上毯子,让她好生躺着。 “昨天晚上,我们一家睡在一间破庙里,那破庙夜间风大呜呜地响,不知是吓着了,还是吹着凉了,今天一早醒来就变成这样!哎,我这小妹子从小身体就不扎实,老爱生病,不像她姐姐。实在是给弟妹添麻烦了。”男人连连叹气。 妈妈看着这种情况,颇为怜悯地道:“先给小妹子看病要紧,这事不能拖。” 妈妈伸手摸了摸女孩的头,道:“太烫了,得先给孩子降降温。”随即,寻得一条毛巾弄湿拧干贴在女孩儿头上,又道:“您也别太担心,我这就让我老倌去请村里的医生来看看。” “还是弟妹心细,晓得照顾人。不像我这粗汉子,一见她生病除了急就是急!”男人又连连叹气。 妈妈笑笑,随后便吩咐爸爸去村里将陈老头请来家里一趟,顺便让称两斤瘦肉回来。 男人又点头哈腰双手合十地一通好谢,还将爸爸送出门口。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妈妈即便再觉得爸爸领着三个陌生人回家有点唐突,但也随着这人把话说得这么响亮好听,全家一副落难可怜的样子,也就全都咽了下去。 第61章 织渔网 几盏豆子芝麻茶筛下来,男人又连连赞叹妈妈贤惠,直称我家的姜盐茶特别好喝,是他喝过最好喝的茶。喝完还要,直到妈妈不得不又去烧水。 随着茶水进肚,男人把话匣子拉了开来,对妈妈介绍起自己的情况。 他自称王六,大女儿叫王大妹,小女儿叫王小妹,家住在洞庭湖畔。家乡水灾后,无依无食,家中堂客又病故,只好带着两个女儿四处流浪,帮人织渔网为生。昨晚在上乡的一间破庙里借宿,遇到晚归也在破庙里借宿的爸爸,两人一见如故,才有了后来跟随爸爸上我家的事。 都是天涯客,人生何处不相逢,能帮人处且帮人。就这样,我家多了三个客人。 稍晚时,爸爸带着陈老头来了。陈老头一进门,就对我说:“细妹子,你最近在干什么喽?” 我道:“陈嗲嗲,我还能干什么,读书呗!” 陈老头道:“读书?读书好,将来做个书生!” 我听了,笑了。 陈老头又问道:“你那个师傅汪道长最近没找你吧?” 嘿,他居然也当那个姓汪的是我师傅,我不高兴了,道:“我才没有师傅!那个臭道士,我不喜欢!” 陈老头听了,哈哈哈地大笑,道:“他可是到处说你是他徒弟!” 我嗤之以鼻,道:“他不要脸!” 陈老头又道:“那个人也不算太坏,只是本事差了点,有点滑头。不过话说回来,他倒是到处打着是你师傅的名号在拉生意,看起来生意还不错,你不知道吧?” 我愣了愣神,道:“还真不知道耶!”我问道:“我的名号有那么好用吗?” 陈老头笑了,不再说话。 陈老头给王小妹把了把脉,翻了翻她的眼皮,望闻问切一阵,就给王小妹开了几包药,道:“小伢子伤风感冒,好好吃药,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众人都松一口气。爸爸叹,幸好不是什么大病! 王六对陈老头又感恩戴德,千恩万谢,就是不提药费的事。眼见饭点就到,爸爸要留陈老头在家吃饭,陈老头也不客气,还和王六天南海北地聊起了天。 饭后,陈老头要走,找爸爸拿药费。爸爸看着王六,王六居然拉着陈老头说自己身无分文,没钱付药费,只有一点手艺还算过得去,第二日要上门去给他织张渔网作为酬谢。陈老头一脸为难,说自己并不需要渔网。妈妈听了,只好去拿钱。 王六一见妈妈给了钱,又千谢万谢,只差没说自己可以做牛做马,以身相许。妈妈脸色并不大好,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笑。 王六还对妈妈说,事后他也会免费为我家编织一张捕鱼网作为报答。 爸爸并不捕渔,他也不需要一张渔网,又不好意思回绝,只是傻笑。 妈妈听了,看了眼王六,又看了眼床上沉睡的王小妹,什么也没说。 妈妈同情这一家人,更可怜王小妹。我家穷,至少生活稳定,居有定所,而这个王小妹与我相仿的年纪却要跟着父亲流浪,还做的是听起来很多人不需要的生意。 妈妈对王小妹的照顾自然也更体贴,像照顾生病的我一样照顾她。 第62章 王六 然而,家中并没有多余的地方,王六一家被妈妈安排住在我那间窄小的侧房内,而我则搬进了他们房间里,睡在一张用板凳临时搭建的门板小床上。 侧房有扇门,靠着一堵矮泥坡。矮泥坡路很窄,只能行走一人,沿着这长满杂草的斜坡走上去,是通往后山菜园子的路。 坡的另一边是我叔爷爷家,叔爷爷家紧挨一片竹林,竹林绕往下走是土地庙,往上走也是菜园。站在屋后坡顶,可以俯瞰我们两家全景,也可以欣赏山下遮遮掩掩的风景。 日落时分,我提了个菜篮子要上山挖点红薯煮饭,王六站在我的必经之路上正在左顾右盼,好似在看风景。 我站在一边等他走开,他却看着我家后山问道:“细妹子,你经常在这山里玩?” 我老实地点了点头。 王六又问道:“很熟悉这里头不?” 我又点了点头。自己的家呀,哪能不熟悉。 “这山里头……可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王六突然出其不意地问道:“比喻有什么古建筑,古遗迹呀什么的……” 我愣了愣,不知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脑筋急转间,认真地答道:“这山里头除了我家菜地,全是坟地!” 王六看着我迟疑了几秒,突然哈哈大笑道:“坟地?坟地好!坟地好!” 我看着他莫名其妙,却见他一个纵步跳下了坡,大步走进了我家那道侧门内。 我站在原地思量了足有十秒,始终没想明白,坟地有什么好的?! 吃过晚饭,妈妈拎着两大桶衣服要去山下溪水边洗衣,王大妹见状连忙过去帮着拎桶,说要陪着去洗。妈妈也没说什么客气话,领着她往山下走,只听得王大妹边走边问妈妈道:“阿姨,你家怎么会住在这么偏僻的山上呀?” 爸爸也从牛栏屋里牵出来大黄牛去溪涧里喝水。家里只有我一个人陪着王六和王小妹。 王六眼见奶奶那边开了门,立即跑到那头屋里去和奶奶打招呼,套近乎。 奶奶见家里多了个陌生人,起先吓了一跳,后一听是爸爸的朋友,又见他是个外乡人,就和他聊了起来。 他们在那头东拉西扯,我在这头帮着照看王小妹。王小妹还不时哼哼唧唧,一副惨兮兮的样子,仍在发烧。 “细妹,我想喝水!” 正借夕阳余光埋头看小说的我,却听得王小妹唤我的名字,惊讶之下,我起身照做。 看来,她也不全是晕乎乎的不晓事。至少她知道怎么称呼我。 王小妹喝罢水,客气地对我道:“谢谢你!”而后,她突然喃喃地问道:“我能在你家住久一点吗?” 我一愣,心想,这事不由我呀。我道:“等你病好了再说。” 王小妹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又道:“你们家一直住在这里吗?” 我道:“当然!” 王小妹又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住这里的呀?” 我一愣,这个问题自打出生还没了解过。我想了想,道:“不太清楚,大约从我爷爷开始吧!” 王小妹又问道:“你们这里好玩吗?” 这时,我想起了少年,道:“好玩!” 第63章 打听 王小妹又问道:“有什么好玩的?” 这个问题问得我一时语塞,我迟疑地反问道:“那你喜欢玩什么?” 王小妹道:“我也不知道,我爸爸管得我很严,我基本没有什么可玩的。不过,我喜欢大自然。” 我道:“那太好了,你跟我一样。我喜欢爬树,还喜欢在山里到处找好吃的。” 王小妹的眼睛瞬间呈亮,问道:“这山里有什么好吃的?” 我掰着手指头数道:“野李子、苦楝楝、插田泡子、鸡把子、桂粉、板栗、山楂、橘子、酸柚子……”这些都是我平时吃的零食。 王小妹听得咽了咽口水,问道:“那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我本想摇头,但是很快制止了自己的这一想法,而是答应道:“好的!” 还是头一回有同龄人愿意在我家住久一点,也头一回有人主动想让我带她去玩,我有些小开心。 王小妹笑了,色脸潮红,笑起来就像一个熟透了的苹果,眼睛里还蒙着层水气,但是她的笑容转瞬变成了剧烈的咳嗽,我拍着她的背道:“你还是先好好休息吧,不要说话啦!” 王小妹闭上眼安睡的时候,天也黑了下来,我一个人坐在堂屋的门槛上盯着山下小路,等爸爸妈妈回家。 只听得隔壁灶房里王六和奶奶聊得热火朝天。奶奶无非就是八卦人家的家庭情况,而王六是有问必答,却无非也是说给妈妈听的那些话。只是,聊着聊着,听得他话锋一转,居然又聊起了我家这座山,问的问题居然跟王小妹问我的一个样。 “娭毑,你们一直住在这座山上吗?” 奶奶答道:“是呀,我嫁给我老倌时就住这了。” 王六又问道:“你们家这屋台子不错,就是这山的地理位置还挺特别的,是座孤山还到处是坟头,你们就不怕?” 奶奶粗声粗气地道:“自己的家,有什么好怕的!” 王六打着哈哈,笑道:“那也是!那也是!”随后又问道:“娭毑在这山上住了这么久,这山里头可是有什么传说故事?” 奶奶突然紧张地道:“这山里哪来的传说故事?后生伢子,你莫不是听了什么瞎话吧?” 王六打着哈哈,笑道:“娭毑莫紧张,我就是喜欢听各种传说故事罢了。你这山上风景很不错,却葬了这么多坟头,想来你这山上风水一定很绝,因此好奇,随口问问!” 奶奶却突然神秘兮兮地道:“外乡伢子,在我家住,晚上最好别到处乱跑!” 王六似乎一惊,道:“娭毑怎么这样说?” 只听得奶奶小声地道:“闹鬼!” 屋了静了好一会,才听得王六道:“坟地自然是有点不同寻常之地,这闹鬼吗,哈哈,娭毑不怕,我也不怕的!” 听来这王六胆子不小,不像正常人一样怕这怕那。奶奶都说得这么明了,他还笑得那么开心。 只不过,这一家人怎么都对我家这么好奇?问的问题都还一样! 王大妹是,王小妹是,王六也是,为什么他们要分开问我们,吃饭的时候一齐问不就好了?! 难道是因为我家住在一座坟山上,他们发现了什么特别,也变得跟村里人一样?! 第64章 半夜消失 我说话开始变得小心谨慎,生怕他们知道我看得见不寻常的东西吓着了他们。尤其是那两姐妹,万一她们知道我有阴阳眼,会不会吓得立马就走人? 日子安稳地过了一日。 王六第二天便跑了出去,一去就是一整天,他跟妈妈说要去村里串门做生意,看能不能赚两个钱。 王大妹则留在家里熬煮陈老头给王小妹开的中药。她还总是围着妈妈转,要帮这帮那,抢干家务,一副很勤劳的样子。我的活被她干完了,倒乐得清闲。 王小妹在所有人尽心地照顾下,脸色见好,高烧也没那么频繁,精神尚可时,一见我就会拉着我说话。 她似乎很羡慕我,说我的妈妈像她的妈妈,她要有这样一个妈妈就好了。 可她似乎又不那么羡慕我,明明挺落魄的一个人,却瞧不起我的书包用具,说那太旧了,还嫌弃妈妈让她穿我的旧衣服,说我的这些衣服都不好看,还有补丁!挺矛盾的一个人! 王大妹很懂事,这时候总会跑过来训斥妹妹,还帮着收下了妈妈给的我已穿不下的旧衣服,千恩万谢,作风挺像她的父亲。 家里少有的热闹,却冲不走我久不见少年的思念。妈妈忙进忙出,也没那么顾得上我,我倒是一个人似乎多了许多空间,有些游手好闲,还有些莫名落寞。快日落时,我独自一人跑去后山,爬上那颗大樟树发呆。 我还跑去了一趟土地庙,收拾庙门。 只是,我就出了这么一趟门,却总感觉我的背后有人跟着我,等我警觉回头查看时,却又看不到一个人!不,鬼都没有! 好久没有和少年呆在一起,难道我的神精变紧张了吗? 没有人能告诉我,我这种敏感却又不脆弱的开了天眼的小朋友到底该怎么办! 走出家门,我像是这座山的孩子,有一些不寻常的朋友和遭遇在等着我,谁也不知道下一秒,我的身后会有什么! 回到家中,我又像被什么东西禁锢,总被家里的眼睛包围得死死,像四面墙壁,密不透风。而那眼神里还掺杂探究,询问,或者不安。就像妈妈,一进门,就拉我到灶台下避开所有人小声地道:“细妹,妈妈说了,你独自一个人要少上后山去玩,现在家里有客人,你就在家陪陪客人,知道吗?” 末了,妈妈才道出重点,道:“那个王小妹如果要跟你出去玩,你千万别带她!别吓着了她!” 我看着妈妈的眼睛,点了点头。答应了无数回,可是我做不到不出门,尤其不去后山! 刚开始两天,我对家中的来客还是挺喜欢的,只是一件事后,开始令我很不安。 一天半夜,突然尿急,我起身去茅房,经过侧房时,却发现侧房中居然没有一个人! 那一家人咧? 我惊异不已的同时,还发现通往茅厕那头的房门掩着条缝,可见一线白光穿透进来。 我好奇地打开门来往外一看——外面除了满天的星光和寂静的夜色,什么也没有! 奇怪了,王六一家人深更半夜的跑去哪里了咧? 第65章 背篓 看到屋里头正在熟睡的爸妈,我压住心里的惊讶,并没有立即去叫醒他们。 我心想,兴许是这一家人挤一个房间里太闷热,出去透下气就回来了!心里还叹,大夏天的夜里,也难为他们一家人要挤一张小床! 我把门闩好,回床上躺着听外边的动静,以防他们回来要开门。但是四周除了山林特有的寂静,其他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后来等得实在敌不住困意,我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我从一阵鸟叫声中惊醒,一轱辘从床上爬起来,正暗自担心昨晚没给人开门人家会不会进不来时,穿着拖鞋急急走进侧房一看——奇怪,他们一家人居然全在床上熟睡!而且,床边上三个人的鞋子都沾着黄色的泥。 那门?——这鞋? 我比较关心那门,门是我闩上的,他们后来是怎么进来的? 我狐疑地看向爸爸妈妈,而爸爸妈妈此际还在床上呼呼大睡。 我又看了看侧屋里睡熟的一家人,按下心头疑惑,爬上床继续睡回笼觉。 这一日,王六没有去任何地方,而是一整天坐在我家堂屋里织渔网,王大妹在旁边打下手。他们用一种特长的针,在一根拉开的弦上来回穿梭,扭来扭去,像绣花似的看着挺熟能生巧的。 爸爸妈妈也没有提起过任何有关他们昨夜为何不见人的事情,我按住这些疑惑,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王六的身边就放着他那始终不离身的背篓。我十分好奇那盖得严严实实的大背篓里究竟藏了些什么宝贝,被他整天捂得死死的,于是,上他跟前就要去掀开盖布。 正当我掀开来一角看到其中一个似铲子的小铁锹时,王六迅速冲过来,大手一压,盖实了背篓,面有不悦地道:“细妹,你要看什么?” 我道:“你这里头装的是什么呀?” 王六道:“当然都是用来织渔网的用具!小伢子可不要太好奇,这些东西割伤你的手就不好!” 我努嘴道:“切,有什么稀奇的,又不是宝贝!” 王六突然问道:“那什么东西算宝贝呀?” 我撇撇嘴道:“金元宝呀,金桃子呀,才算吧!” 王六眼睛一亮,追问道:“你都见过?” 我骄傲地道:“当然见过!” 王六的黑油脸上突露一抹喜色,问道:“那你在哪儿见过?” 我一愣,呀,自己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我赶紧闭上嘴,不说话。 王六见我突然不答话了,哄我道:“来告诉叔叔吧,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非常有趣的故事,叔叔可最喜欢听这种事了!” 才不能告诉他! 心下这样想,我连忙起身,装着有事要忙的样子,转身离开。一句话也不敢再与他多说。 王六也没有再追问什么。只是他看我的眼神很古怪,像看穿了我什么似的。而王大妹与他的眼神交集里,让我总觉得他们父子有什么事碍于我这张耳朵而不能说。 王六父女已经开始给我家织渔网,而王小妹看来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开始能吃碗饭。 是不是织完这张渔网,他们一家人就会离开了咧?我的心里突然有点舍不得,必竟家里太过于冷清,有客人在始终是热闹的。 第66章 怀疑 我在灶房门外找到正在摘菜的妈妈,一边帮忙摘菜一边轻声问道:“他们是要离开我家了吗?” 妈妈看了眼我,反问道:“谁说他们要离开了呀?” 我道:“他们在织渔网呀!” 妈妈看了眼堂屋门,轻描淡写地道:“哦,那个呀,他们想织就织呗!想离开自然也会离开!” 我又问道:“那他们昨晚……” 妈妈见我吞吞吐吐,问道:“他们昨晚怎么啦?” 我道:“你昨晚有没有起来给人开门呀?” 妈妈一脸惊讶地道:“给谁开门?” 正当我准备说起昨晚的事时,这时王小妹走了上来,一脸惨兮兮地朝我们道:“阿姨,我拉肚子了!” 妈妈连忙起身,拉着她问道:“怎么拉肚子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王小妹道:“今天早上开始。” 妈妈道:“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王小妹摇摇头,道:“你们吃了什么,我就吃了什么!” 妈妈这时拉着她去找王六,我继续摘菜。 看妈妈的神情,昨晚王六一家人夜出的事,她似乎什么也不知道。难道是爸爸? 爸爸并不在家,我也没有机会单独去问这件事。 只是我一直疑惑,他们为什么要一家人集体外出?尤其看王小妹还在生病! 我的好奇心实在太重,重到就像我心头突然升起了一座山! 这夜上床后,我睡得极轻,因为心里的一些念头压着。 夜,万籁俱寂。 窗外只有星空长夜在盘桓。 屋里的人睡得鼾声大作,似乎都进入了梦乡。唯独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十二声特长的木钟叮咚后,恍惚间,隔壁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声。 我顷刻惊醒,竖起耳朵朝那边屋里听去,一道极轻的移动木门的声音传进了耳膜。稍稍片刻,一阵极细的蹦跳声,连带一阵沙子踢落的嗦嗦声,在这静夜听来格外清晰。 我立即掀开被单,拖鞋也不穿,蹑手蹑脚地起床,走到门边往侧房里一看——那一家三口又不见了人影! 又外出? 还是集体外出! 还是在午夜夜深人静的时候外出! 难道是这坟山里头的新魂野鬼无聊欺生,惹了他们? 顾不得想那么多,我光着脚丫子摸到门边轻轻一拉,门未动,也未锁,而是被掩上了——并不严实的门缝里牢牢塞着张折叠多层的纸。 我扯下纸片,探出一个头看了看外面——外面一个人影也没有! 如同昨夜,满天的星光依旧,四野只有虫子轻鸣两声,一切都在周公编织的好梦里! 我看了眼内屋,爸爸妈妈居然沉睡得一点也不晓事。我闪身出门,将门照样从外关上,夹上纸。 轻轻一纵跳上泥坡,我闭上眼睛,趴伏在草地里,仔细倾听周围的声音。竹林里有一阵细细的窸窣声,有人的身子抚动了竹枝。轻轻的一声“咔嚓”,还有人踩断了一根枯枝。 这一家人,大半夜的奔后山坟地而去,难道真是被鬼蒙啦?! 我的好奇心驱使我立即跟了上去。 我借用对地形的熟悉,轻车熟路地从屋后边绕到竹林里,抄近路去找他们。 第67章 月色下 一片朦胧的月色下,只见不远处有一大两小的身影正穿出稠密的竹林,朝土地庙的方向走去。 然而,他们并没有往下山走,而是盘旋着往山中去。也没有人打手电筒,只是借着月色行路。 当他们走出竹林外进入一片半人高的茅草中时,王六突然紧张地朝身后看过来,慌忙中,我急急蹲下身子,躲在一堆干柴垛后,隐匿起来。 只见王六极为警觉,他站在原地观察周围足有一分钟之久,才示意身后的王小妹跟紧点,三人继续朝前面山坡上爬去。 他们看起来可不像梦游啊! 一个个的,走夜路极为利索,压根不像初次进这座山。 只见他们在前方绕开一堆一堆的坟墓,不时用手挡开前面的树枝,踩着满地茅草落叶,一直往坟地深处深入。 不知哪座坟包后传来一声夜猫的嘶叫——喵呜——整个空寂的山林好似都震了一下。 紧接着,另一头一座坟包里响起一阵好似啃骨头的声音……沙沙沙,那声音就像啃在自己的心上。 我的汗毛竖了又竖,后背拔凉拔凉的,脚心一阵冰凉刺骨的麻痛。回头看了看后面——后面树影重重,坟包重重,像无数鬼魅在身后随行。我突然有点后悔自己的鲁莽行为! 而再看前面的人,他们对周遭似乎一点感觉也没有。 既然他们不怕,那我也不能怕!更何况这里还是我的地盘! 鼓励了自己一番,凭着自己对这一带地形的熟悉,我毫不费力地又跟近了些,紧紧尾随。只是我的一双赤脚,可就有些惨不忍睹了,不知插了多少根刺进去,刮了多少道血口。 远处几座新坟上,正闪着几团荧荧绿火。那三人似乎一点也不怕,看也不看,径直穿了过去。 奇怪了,这三人胆儿真大,由其那王小妹和王大妹,年龄都长不了我几岁,胆儿却都比我这出了名的鬼妹大! 真有种!是我小看了人家! 眼看他们去的方向是密林,那里可是白天看着都黑咕隆咚的树林子,难道他们三个是要去猎野物? 这下,我心里更好奇了。那好奇心就像个兔子揣在怀里,噗通乱跳,还兴奋不已。 我决定跟到底,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扑嘶,扑嘶。” 身后突然两声轻响,惊得我魂都差点飞了出来,连忙回头找去——只见土地爷爷突然出现在我身后。 如果不是他身量不高,加上手中拐杖明显,我差点就没吓得跳起来大叫。 我轻声埋怨道:“土地嗲嗲,您老人家怎么大半夜跑出来啦?” 看着黑漆漆的土地公公的身影,要不是他的声音我再熟悉不过,我真想跑上去当恶鬼狠狠打一顿。 “伢子,过来。”土地公公见我愣着不动,冲我招手轻唤一声,示意我跟着他走。 他轻飘飘的,不知是用脚走,还是脚不着地地在飘。总之,这么个晚上看起来就是怪得离谱! 我连忙撩开比人还高的茅草,跟了过去。 说实在话,土地公公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来梦里找我,这会这么跑出来,还真是将我吓了个半死。兔子没了,只剩下心脏噗通个不停。 第68章 差点吓死 “土地嗲嗲,您下次出现可不可以不要在我背后?”我又怨气冲冲地道:“我会被吓死的!” “吓死?”土地公公嗤声道:“既然怕吓死,那你还跟着来?”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不高兴,只道:“我就是想来!” “你个小伢子越来越不知天高地厚!”土地公公突然佯装生气,伸手在我脑袋上拍了一下,道:“我晓得你胆子大,没晓得你这么大!” 我怔了一下,那一拍明显不痛,显然还很亲昵,于是朝他扮了个也不知他看不看得见的鬼脸,道:“你是来保护我的吗?” “嘘!”土地公公突然示意我不要出声。我连忙收声,低下头缩在草丛里。 土地公公想必是隐身的,只见他惦起脚朝前看了看,又挥手示意我跟上他。 我掩耳盗铃似的藏在他的身后,跟着他飘移地朝前而去。 土地公公一个神仙居然跟在那一家三口后,像做贼似的!这神仙的格调瞬间低了下来,但是做为一个嗲嗲的那种亲切又升了一个档次。我想笑,又不敢笑。心里的紧张和不安也随之消散了一大半。 只见那一家三口不停地穿梭,踏出这一片矮树林野草地,走进密林里。 那片密林纵横起码有两公里远,因为里面树木紧密,遮天蔽日,才被叫做密林。那林子前后左右根本没有人烟,尤其夜晚深入其中,很容易迷路。我听说过曾经有人进去后,再也没有出来,第二天,被人找到只是一具尸体。最主要的是,听说里面很多化生子,都是早夭被弃尸的小孩。 而且最近一年,那里边多了很多新坟,不是两河那边大洪水中淹死的,就是后来遭瘟疫病死的。 这大半夜的虽说比白天凉快不少,可是山路走得久了,我周身都是一层细密的汗,衣服贴在身上,粘糊糊的,感觉很不舒服。 土地公公见我突然站着用手直抹汗,飘得老远的他突然急转身来,一挥手示意我快跟上。 我嘀咕道:“土地嗲嗲,你穿过树丛草丛一点感觉也没有,我可是周身都被柴草树枝刮得生痛,脚板都扎麻木了!” “那你还跟不跟?”土地公公问道。 我想了想了,道:“跟!跟!” 进了昏暗的密林,就像一头扎进了一个黑洞里,里面什么星光月色,什么清风萤火虫,都像被屏蔽在了洞外。还有一种进入冬天的阴凉感觉扑面而来,我那层潮湿的背瞬间又凉嗖嗖的,有股说不出的不舒服。 “停!” 土地公公在前方突然猛地顿住身形,朝我摆手,示意我赶紧蹲到一颗大树后,而他身影一闪,不见了影子。 “呃……”我看着眼前那一团漆黑真想呼叫土地公公不要走。 只见前方暗黑中突然亮了一个火把,映着三个身影朝一颗水桶粗的大树走去。 看情形,似乎是王小妹突然尿急了,正跑到树边,解开裤子蹲了下去。 这时,不远处火团余光映射外,有几缕黑影子正在他们周围游荡,那影子头上有一团团绿绿的磷火在转动。 那些鬼魂想要干吗? 第69章 不详的客 我想出去提醒警告,却见王六把火把往地上一插,伏下身子贴到地面。 咦,他这是在干吗咧? “伢仔,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去,在树后藏好!那三人居心不良,来路不明,叫你爸爸把他们赶走,晓得不?”土地公公的声音突然飘荡在我耳际,我回头找去,却不见影子。 “为什么?”我用极细的唇语问道。 “总之人心叵测,以后不要随便和人打交道,尤其神鬼都不畏惧的人!”土地公公少有地严厉说道。 “嗯!”我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只见那王六侧头贴地好一会儿,此时已经起身拎起火把,朝另一处走去。那王小妹此时也已经转出了大树侧,和王大妹手牵着手跟在王六身后。 “嘎——” 林子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怪啸,头顶一群夜鸟也“嘎嘎嘎”的,霎时从树枝里腾了出来,惊得四周无数树叶飘荡落下。 一阵刺骨的阴风从四面刮来,那几团磷火急速转动。王六的火把被吹得忽明忽灭,这情景惊得前面那三人立即停下。同时也惊得我急忙缩回树后。 冷静一会,忍不住好奇,我屏住呼息探出半个头来看向那头。 只见王小妹这时紧张地缩紧双臂抱住自己,紧靠向王大妹怀中,一张小脸在火光下吓得失色,只差没哭出来。 王六持着火把来回游走在姐妹俩身边,机警得看着前方黑暗中的鬼火,口中一直在念念有声,并从怀中掏出些粉末状的东西洒在她们周边。 “伢仔,撤!你先回家。” 土地公公突然发出不容置疑的命令,那声音传进我的耳朵里,我立刻犹豫的猫住身子悄悄地退出树林,时不时又朝山中火把方向回望。 “回家,听到没有!”土地公公好似紧追身后,他厉声斥道,可我一看周围愣是不见人,吓得连忙快步起来。 “爸爸,我怕,我们走吧!”只听得王小妹惊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怕什么,没出息的娘们。”王六凶狠的大吼声接着传来。 “不要管,快回家。”土地嗲嗲黑黑的影子突然又出现在我身前,对我以命令似的口吻再次呵斥道。原本想转身去帮忙的我,立刻灰溜溜地掉头就往家的方向小跑起来。 “土地嗲嗲,不能不管他们啊!那几个恶鬼要害他们怎么办?”我边跑边朝又飞速在我身侧移动的影子说道。 “你当他们是那么好欺负的吗?傻丫头,就你好骗!”土地公公道:“以后多长点心眼交朋友,无论神鬼人,都会有好坏!” 我想土地公公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必竟他是这地头的总管,还是神仙呀。只是,我始终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不喜欢这三个客人,又不说明什么原因! 叫我和爸爸把他们赶走,该怎么赶走啊?那可是爸爸请上门的客! 我心里还颇有些埋怨,这王六一家人来这我家借住几天,怎么就还得罪了土地公公这个老神仙?他们到底干了什么? 疑惑归疑惑,今晚的事也只能到这里了。回到家里,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想不通睡不着,王六一家在山中的影子始终在心头挥之不去。 第70章 上厕所 迷迷瞪瞪中,我听到隔壁侧房门外突然有轻轻的纵跳声,紧接着门被人轻轻地推了开来,发出一点吱呀的声音,应是王六一家回来了。 我连忙起身,穿上拖鞋,忍着脚板的刺痛走了出去。 黑暗中,三个身影正踏进门槛,见到我站在拉开的厢房门口打哈欠,他们同时一愣,原地不动。 我假装成一副刚睡醒的样子,跨出厢房门槛,佯装要去上厕所。 “细妹……呵呵呵,你起夜啊?呵呵呵……我小妹怕黑,拉着我和大妹陪她上了趟厕所,呵呵呵……”王六不停地打着呵呵给我解释,黑暗中的假笑隔着两米远,都令人听得莫名心慌。 “嗯嗯嗯!”王大妹也连忙点头附和,“小妹拉肚子。” 只见王小妹紧紧依偎在王大妹怀里,似乎还在啜泣,轻轻缩着鼻子,用手擦拭眼部,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我也不点破,只道:“嗯嗯,你们上完了吗?我也要上茅房。” 只是此刻,房中有股烧焦的味道,似乎是头发又似乎是衣服,在空气中飘来,闻着还蛮严重的。只可惜月光微弱,他们又背对外面,我看不清眼前三个身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三人一见我拖沓着拖鞋往厕所的方向走,立马一下都挤回了小床上。 带着疑问,我转去茅房一趟后,也爬上床蒙睡。 这是漫长的一天。 从早上开始,天空毫无预兆地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地,将到处淋得湿漉漉的,像小小地忧伤了一场。 这一天,王六一家人都十分安静,继续坐在堂屋织鱼网。 我一直寻找机会靠近爸妈,想告诉他们关于土地公公的警告。可我又怕他们骂我半夜居然背着他们跑去山上,还是我一时解释不清的事! 我仔细观察王小妹的头发,发现她头顶有被火明显烧过的痕迹,几缕长长短短蓬蓬松松地卷在头顶上。 王六自始至终跟爸妈奶奶一团和气,一副老实巴交的穷汉子样,可他昨晚的表现明显不是这样!他连鬼魂都不怕,还一副很凶恶的样子。 王小妹也是。她姐姐平时说话看着挺粗野,做事大大咧咧可见性情不一般,但是她却是个比我还娇弱的小女孩家,居然也不畏惧! 真是奇怪的一家三口! 等得雨稍稍小点后,我见爸爸从猪栏屋里扛着一把锄头出门,说是要去田头放水,连忙跟了上去。 路上,四周无人处,我拉着爸爸,把昨晚的事情告诉了他。爸爸起先很惊讶,看了我好一会儿,居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一声不吭地走闷路。 我能见到土地公公,爸爸是不意外的。但土地公公叫他赶走那一家人,我想他可能也不太理解。 这事也不太好办,人家是爸爸招回来的,现在又理由不明地要赶人家走,不好开口啊。 爸爸是老实人,话也并不太会说的那种,这个难题恐怕只有妈妈能解决。 傍晚时分,王小妹居然又拉起了肚子,还痛得哇哇大叫。妈妈连忙按陈老头给的方子,又去田埂边摘些草药回来熬成水给她喝。 第71章 中邪 王大妹一直坐在旁边安慰。我发现她双手的皮肤发红,还不时地右手挠左手,左手抠右手,看着挺痒。 王六听得王小妹嚎叫,渔网也没有心情织了,坐门槛边掏出包烟,开始抽闷烟。抽了会,又起身朝我家门前竹林子边的菜地走去。 爸爸、妈妈、王大妹在王小妹身边,倒的倒水,喂的喂药,摸肚子的摸肚子。王小妹有些抵触,情绪还很不安。大家只好一齐上,按住她,安慰的安慰,强迫的强迫,一屋子人一齐上,一通忙乱。 只是此时,爸爸妈妈的心情显得特别沉重,而王大妹和王小妹浑然不觉。 闹了一会,喝下妈妈喂的草药,王小妹昏沉睡去。眼见王大妹不停地打呵欠,妈妈道:“大妹,你也去睡会!” 等得王大妹也躺王小妹身边睡着,妈妈在灶房门内小声跟爸爸说道:“这小妹吃了这么多药,烧刚退,怎么又闹肚子疼?莫不是中邪?要不要再去请陈爹来?” 爸爸摇摇头,回应道:“等下看情况再说。” 妈妈看着屋外湿漉漉的地面,又看着昏暗的天色,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半夜时分,我们被王小妹一通喊叫惊醒,连忙起床去看究竟。 我们一家人全围到王小妹床边,只见王小妹翘着屁股趴在床上,捂着脸直喊叫:“痛,好痛!痒,好痒。” 而此时,王六不知从哪里翻出一个石椿正在捣草药,还在上面时不时洒下一些粉末,房间里充斥着一股奇腥的药味。 王大妹则坐在床头心烦意乱地安抚王小妹,道:“小妹,别叫!忍着点!爸爸就把药弄好了!”她又时不时地去挠自己的手,还不知轻重地抠了起来,好似越抠越痒。 只见她的双手皮肤比傍晚更红,她还用袖口遮挡了大部分。 我记得妈妈晚饭时还曾问她的手怎么了,她说只是过敏。可这过敏也真恐怖,被她抠来抠去的那手臂皮肤上居然长出许多的泡泡。那些泡泡面目可憎,被她挠穿的地方正流出清水一样的脓液,黏黏糊糊,很瘆人。 我不忍直视,连忙侧头。 “细妹,去把奶奶叫醒,让她也来帮忙。”妈妈吩咐我道。这一切来得太突然,面对这种情况,估计妈妈也没辄,慌神了。 我急匆匆地跑去隔壁叩奶奶的门。 半天,奶奶才拉开门,一脸睡眼惺忪地,一副不耐烦的表情道:“细妹子,你大半夜的敲老子的门搞什么鬼?” 我顾不上奶奶的心情,急道:“那王小妹和王大妹都生病了,你快去帮妈妈看一下。” 奶奶连连打着呵欠跟了上来。 近得侧房一看,奶奶被眼前的景像也弄懵了。她拉住王大妹问了半天,王大妹一直支支吾吾语焉不详,只知道抠自己的手,都抠出血了还抠。 只听得奶奶叹口气,道:“我有个土方子可以治治你这痒!”而后,就见奶奶急乎乎地走去灶台里掏了起来。 那正在一边自忙自捣药的王六回头一见奶奶二话不说掏了把灶灰,还在上面吐了几口口水,随手搅和一下,准备给王大妹上药,他急忙上前制止道:“娭毑,不要碰!麻烦你把这个帮忙涂上去。” 第72章 驱客 奶奶和村里那些老娭毑们一样,都有个传统,如果遇到身上发痒流脓的,都会按以前的老人用的土办法把烧干净的柴灰涂上去,也不知是什么原理,我就被她这么涂过。 这个办法明显被王六嫌弃了! 王六阻止奶奶,奶奶还有些不可思议,就见王六把一碗捣得成了绿泥的草药递给自己,她的脸色顿时僵硬。 王六又指着王小妹的屁股,一脸不好意思地对妈妈说道:“麻烦弟妹也帮个忙,把这给小妹那里也涂一下。” “老弟,我们出去聊下,这里交给你堂客。”王六安排完一切,招呼爸爸向外走去。 妈妈连忙上前三下五除二,扒去王小妹的ku子一看,只见她那白白的小pp上此时红红一片,上面跟她姐姐一样,被抓得流出了脓。 妈妈皱了皱眉毛,恻隐之心全写在脸上。 我疑惑地左看右看,苦思冥想之下始终搞不明白,她们这是遭了什么罪。同时心里直犯难,这两姐妹又都生病,如若这时候赶他们走会不会太残忍了一点?估计还得去问下土地公公。 折腾了两个多小时,外面的雄鸡都打鸣了,一家人才算安心地去睡了会觉。 第二天一大早,王六又不见了人影,只有那两女孩在床上沉睡。 “这王六到底在搞什么名堂?”爸爸在屋前屋后找了一通,确定不见王六的身影后,向我嘟囔道。 我连连打着呵欠,看着发愣的爸爸,也不知他有没有跟妈妈商量这事。 看着天空一轮红日缓缓升起,金色的阳光铺满东方,今天将是一个大好的晴天,我的心情稍微舒服点。 一直等到午饭时分,王六才从外头回来。 饭桌上,居然看到有一大盘又香又肥的红烧肉,我嘴馋地伸长筷子就要去夹上一块,妈妈见了连忙喝止道:“细妹,要等客人到齐!” 妈妈用眼神秒杀了我的欲望,我悻悻地放下筷子,眼睛却离不开那盘肉。 家里的饭桌上一年到头都吃不了几餐红烧肉,只有家里来了重要客人或是十分重要的日子,妈妈才会做这道菜。妈妈今天这么奢侈,难道家里还有其他客人来? 等得饭菜全都上了桌,大家陆续坐了过来,妈妈把奶奶也叫了来。 一大桌子人围坐,除了王六一家三口,就是我家三口加上奶奶,却不见什么重要客人。 妈妈冲大家招呼道:“来,吃饭,吃饭!”说完,妈妈还将一瓶开了的米酒给王六斟满一杯,又给爸爸斟了一点。 一听可以吃饭了,我最为兴奋,抄起筷子直奔红烧肉。 入口即化的一坨猪肉入口,立即嚼出满嘴油香,鼻尖都是那种肥而不腻还带甜的味道,简直不要太美味! 奶奶和王大妹也都同时将筷子伸向红烧肉,表情也很兴奋。接下来,对这盘红烧肉的赞美之声此起彼伏。 我的心里直嘀咕,那还用说,那是我妈妈的拿手好菜,堪比神仙美味,一年吃几次,能不好吃?! 想完,又伸长筷子连夹一口。却见妈妈那头斟完酒,又给王六夹去一块最肥最大的肉放他碗里。我满腹匪夷所思,妈妈不应该夹给爸爸吗?今天怎么对王六这么殷勤? 第73章 留客 正当大家都一团和气,和和美美地享受午餐时,妈妈突然面带难色地看着对坐的王六说道:“王六哥,你们来家中也住了六七天了,这几日让你们挤一间房,还让帮着做这做那,真是太过意不去了。” 王六连忙打断妈妈的话道:“哪里话,哪里话吧,弟妹……” 不等王六继续说下去,妈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一脸极为难的样子吞吞吐吐地道: “我家情况您也清楚……这几日,我老倌也没出门做生意,说要在家陪我照顾各位。” “我看你家小妹的感冒已经好得差不多,至于小妹和大妹现在的这个病,也不知患得是什么怪病,你看,要不你带她们去县城的医院治治,我们这乡下的医生都是个半吊子功夫,作不得用,别耽误了给孩子治疗……” 怪不得妈妈今天这么隆重其事,原来是想周周到到地请人家出门。 “呵呵呵,妹子,真是不好意思,没想到我家小妹一个小病打扰你们一家这么久。这段时间实在辛苦你们了,我们心里真的十分感激。你看……我都不知说什么好,也不知上辈子积了什么福,遇到你们一家人,呵呵呵。” 王六摸摸后脑勺,一会儿看看妈妈,一会儿看看爸爸,笑得一脸真情流露,眼睛里似乎还有泪花闪现。若不是那晚看到王六露出凶狠异常的表情,此时,我真怀疑我的眼睛花了。 只见王六接着说道:“将老弟、弟妹,将娭毑,我两个女儿昨晚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的确吓到了大家,实在罪过。只是,她们这病算不得大病,一点皮肤问题而已,你们不必胆心,我自己也晓得一点单方治这种病,所以你们无需害怕,不会传染,我暂时替她们治治,就是……能不能让我们多呆两天再走?” 王六一副惨兮兮的表情看着妈妈,又道: “再说,我们说好要帮你们织张渔网,这不也还没有织好吗!总不能说话不算数,只织一半!只要等多两天,两天织好后,我们肯定走!” 他那央求的语气,还有那副可怜巴巴的表情,看得我们大家都不知如何开口。 妈妈看看爸爸,又看看那同样一副可怜巴巴的王大妹和王小妹,十分为难地盯着饭碗。 爸爸只知道傻笑,呵呵呵地道:“这个,这个……”他看着妈妈。 “伢仔,莫作孽。你看这两妹子身体还没好,我们就帮人帮到底,迟两天再走也不是事。”不明究里的奶奶也是同情心爆棚,自作主张地接下爸爸的话道。 只见妈妈张着嘴,一脸惊愕地看了看奶奶,好似原本还想说点什么,此刻只能硬生生地把话给咽了回去。 爸爸看了眼奶奶,目光探询地落在妈妈的脸上。妈妈也看着他,两人面面相觑。 原本热热闹闹的饭桌,一下变得安静,大家埋头干饭,将桌上一扫而光,默默散去。 我像热锅上的蚂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好像pp上也长了疮一样难受。 傍晚时分,王六说要出去再寻点草药回来,而王大妹则拎着一桶衣服去山下溪水边洗衣服。 第74章 图案 王小妹一整天都没有坐过凳子,不是趴床上就是下来到处逛。时不时想挠屁股又不敢,一脸可怜兮兮地看着我,道:“细妹,你可不可以帮我个忙……” 我正在扫地,赶紧放下手中的扫帚,上前关切地问道:“小妹,你怎么啦,又不舒服?” 王小妹拎起窗边的石椿对我说道:“能不能帮我涂点药,实在太痒了!” 我点点头,在脸盆里盛了点水洗干净手后,才过去帮她。 王小妹背对着我,将上半身趴在床上,自己先轻轻地撩开了衣服。这个撩衣服的幅度有点大,不经意间露出腰上的一个黑色印迹。那印迹看着不像生理斑块,而是像符一样的图案,一半还隐在衣服里。 我好奇地顺水推舟,将她的衣服又往上撩了些,看那了另一半图案。那是一个半圆弧像符箓的图案,图案中间印着一个像‘沙’字的字,其他就完全看不懂了,仿佛是刻在皮肤里的一道鬼画符。 我忍不住用手去触摸起那个图案。 “呵呵呵……痒……痒!细妹,你在干吗呀?”王小妹突然扭动身子,笑着向我嗔道。 我连忙缩回手,笑道:“我不小心将药洒到上边了,帮你擦干净。你别动,我现在给你涂药。” 掀开ta的裤子,发现她的pp已经没有昨天那么红,化脓的地方也已经开始结伽。只是,那一片的疮疤看着依然很恶心。 这王六还真是深藏不露的一个人,居然还通点医术能治这种恶疾! 王小妹姊妹俩那晚在密林里究竟干了什么,怎惹得这种恶心的疮上身? 带着重重疑问,我还是打算等下去找土地公公。况且这几天每每看见王六,我心里就老有一个结解不开。 一轮圆月已挂天空,夕阳却还在西边留恋。我趁着天色还没黑下来,赶紧从侧门溜了出去。 山中的泥土经过一天的暴晒已经干涸。 我跑到土地庙前,跪下叩了三个头,默念几句像咒语一样的话:土地嗲嗲快出来,土地嗲嗲快出来,孙女有事找你。然后,我悄然地坐到一边静等。 “嗯!哼!” 少时,土地公公的声音从我前面庙堂里传来。 我觉得土地公公这个神仙越来越有亲和力。他此刻人未现身,声音先到,证明他将我昨晚的要求听了进去。不会再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的背后吓我一跳。 “土地嗲嗲,那一家人还没走。”我说道。 半晌,才听得土地公公好似叹了一口气,接着,只见一双藏在长长灰袍子下的脚无声无息地走到了我的对面。土地公公在一块石墩上缓缓坐了下来,和我平视。 “没走!”我有点无奈地道。 土地公公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被他叹得心慌,不知道他一个神仙家的跟王六一家到底有啥过节,于是我把昨晚和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描述了给他听。 土地公公听完,又连连叹气,好似他除了叹气,就只有这一句:“劫数啊!劫数!” 我不免好奇地问道:“土地嗲嗲,劫数是什么东西?” “你还小,现在说了你也不会懂!”土地公公突然跟我妈妈一个口吻,拿出一副大人总喜欢搪塞小孩子的那种语气。 我心想,我不懂你可以教我呀!教了,总归比一点也不懂的好! 第75章 劫数 土地公公似乎能读我心里的想法,他突然“哈哈哈”大笑三声,笑眯眯地看着我,捋须不说话 我看着他莫名其妙,问道:“土地嗲嗲,你笑什么?” 只听得土地公公语重心长地说道:“伢仔,你真不愧为你嗲嗲的孙女,聪明勇敢,好奇心装得下天。只是……凡事吗,要慢慢来,急不得。” 我似懂非懂地看着他。难道真的因为我还小,所以好多事还不需要知道? 大人都喜欢在小孩面前扮高深莫测,这一点连神仙也不例外!我叹! 我不免还是好奇,撒小孩子脾气,央求道:“嗲嗲您说说吗,说不准我能懂咧!劫数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吗?” 土地公公道:“比喻,你的好奇心太重,可以说是件好事,也可以说是一件坏事。那坏事就会是你的劫数!” 我喃喃地道:“我的劫数?”而后又懵懂地问道:“什么劫数?为什么我要有劫数?” “你看,你看,这一问能生百问,就是我今天的一个劫数呀!”土地公公道:“嗲嗲可是不喜欢做题的。” 我听得一脸稀里糊涂,心想,大人总是嫌弃小孩子问题多,所以总说我们是十万个为什么,这层连神勇广大的神仙也都不例外。 但我不死心,执拗地问道:“难道劫数是考试题吗?像老师的试卷?” “嗯……”土地公公思考了下,道:“你也可以这么说。只不过,劫数这东西可没有统一的答案!” 我摸摸脑袋,脑子里不停地转着,又问道:“那老师出的题目都有答案,为什么劫数没有?” “因为生而为人的路,跟标准的答案不同。你可以说这条路就是上天给每一个人发的考卷,考卷都是从生到死,而题目也都无非是考验人的七情六欲。但,面对考题,每个人做出的选择和决定却都未必一样,所以交的答卷因人而异,各不相同,且充满变数!” 我轻轻啊了一声,叹道:好深奥啊! “人这一生都是在拿着自己的生命做题,所以,没有绝对的答案可供参考,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你听过哪个人跟哪个人的命运一模一样的?” 我摇摇头,有点云里雾里。 土地公公看着天上的云,又轻叹一口气道: “人这一生的发展是有多面性的,往这是一条路,往那也是一条路,这取决于你每个瞬间的决定。所以,这世间不是每个问题都能有答案,也不是每个问题的答案都会是一成不变。劫数也是一样,都在随着你的路出现,消失,再出现,再消失。像有的人,他的出现就是你的劫数!” 我又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脑袋转成了一锅浆糊。不过我好像明白了一件事,神仙的话比大人的话更难懂。 “伢仔,莫心急。嗲嗲送你一句话,你要相信,你的眼睛和你的心,迟早都会引领你给出答案!你的劫数即使嗲嗲现在讲给你听,也许这一时避得开,可以后你又如何去再次避开?况且,我现在帮你化解这一劫数,那也只是我帮你答了一道题,到头来这道题可能还会是一个变数,所以,很多事,还是要靠你自己慢慢去化解,去成长。以后,你自然会明白我今天说的!” 第76章 恶疮 我点点头,‘明白’这两个字自然是听得明白的,那前面的,一个也没有明白。 我脑筋一转,问道:“嗲嗲,那王大妹和王小妹身上突发恶疮,是不是那天晚上的恶鬼整的?” 土地公公点了点头,道:“我本来只想找几个阴魂吓唬他们三人,谁知那王六道行还挺深的,居然吓不走,那两妹头是中了恶鬼咒,动了那边一座新坟的地,过两天就会没事。” 我豁然想起,那夜王小妹脱裤子洒尿的地方不远就有一座新坟,于是问道:“难道他们着了那座坟里东西的道?” 土地公公又点了点头。 “您为什么要吓他们?”我又好奇地问道。 土地公公突然瞪了眼我,道:“你个小伢子总爱顺杆而上。这事,你就不要管那么多,今晚回家好好呆着去,不要再跑出来,晓得不?” 我点了点头,随口道:“嗯,晓得!” 我又想起了一些疑问正要开口问,却见土地公公倏地站起身来,直盯我的身后。我立即回头看去——我身后的林子里在烟青色的天幕下除了一团阴暗,好像没啥异常。 我惊异地看着土地公公,片刻,却见他神情严肃地对我说道:“伢仔,记住,今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门,晓得吗?!” 我看着土地公公的表情正发愣,就见他身影一闪——不见了。 哎,真是神出鬼没,一点也没错。 回到家里,其他人都还没有入睡,那两丫头和奶奶在漫天星光覆盖的地坪上乘凉。王六抽着烟和爸爸坐在大门边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妈妈已经将家务收拾的七七八八,我走进去趴床上闷睡。 我心里一直想着,土地公公在搞什么鬼咧?对付这一家三口干嘛?! “细妹子,细妹子。” 睡得正香浓间,突然听到一把声音呼唤我,我脑子里一个激灵,立即睁眼。 屋里十分安静,似乎大家都已经入睡,而窗外的白月光穿透进房里来,房中物景剪影朦胧。 外边除了夜虫的鸣叫声,并没有其他声音。正当我以为自己做梦,打算闭眼再入睡时,“细妹子,细妹子……”几声轻唤又响起。 我寻声找去,只见我的床头暗角里站着一个人,此刻还在拉我的脚——是王小妹。 我一骨碌起身,正准备问她是怎么回事,却见她把手指伸到嘴边,“嘘——”她指了指隔壁床,示意我不要吵醒爸妈。 我只好起身,跟着她轻手轻脚地走进侧房。 王小妹拉着我的手向房门走去,此时,我发现这个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我好奇地看了看那空着的床,望着她道:“他们咧?” 王小妹突然紧张兮兮地看着我道:“我爸爸和姐姐出去有点事情就回来,可是我想上厕所,我害怕,你能陪我去吗?” 又出去了?真是不要命!这王六父女到底在干吗咧? 我看着王小妹点了点头,跟着她朝厕所走去。 我试探性地问道:“小妹,你爸爸和姐姐这么晚出去干吗啊?” “嗯……嗯……他们……他们去摘点草药。”王小妹不似她的姐姐为人老道,撒起谎来还太嫩了,这支支吾吾地此地无银三百两啊,蒙谁咧? 我也不点穿她,只道:“哦!” 第77章 炸山 陪王小妹转了趟茅房,眼见她又趴回床上,我也走进厢房,还掩上门。爬上床躺下,睡意全无,脑袋尽是那晚的景象。 土地公公、还有王六,他们一个个,神不神,鬼不鬼,人不人,神神秘秘。 我翻来覆去实在睡不着,索性爬了起来,悄悄地从厢房另一头的门走了出去。 穿过堂屋,我蹑手蹑脚地打开后门闪身出去,从屋后爬坡上后山,去那天的密林边,看看能不能逮上那俩父女,看他们到底在干嘛。 月光将后山照得树影绰绰,林子里光线尚可。我绕菜地直奔密林,这次不是跟踪,不是很费力就走过了矮树林,来到密林边的一片野草丛里。 我轻轻地撩开身前一人多高的野草层,穿着拖鞋在里面走。 走着走着, “呯——” 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从前面林子里传来,犹如地震,只差没把专心找路的我吓到跳起来。 周围一群夜鸟“嘎嘎嘎”,惊恐腾空而飞。我立即本能地蹲下身子,心脏噗通乱跳。心下暗疑:难道有人在猎野猪? 但这雷鸣般的响动威力似乎更足,动静很大,听上去像火药炸山。 好一会儿,四周安静了下来,我探头看了看前方,又张耳细听,林子里不再有什么动静。于是,我继续拨开草丛向前走去。 这一声响虽然不知是什么路数,但至少证明前方确实有人。 正当我放松心情就要走出草丛时,突然一个身影从我侧面快速冲了上来,我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只觉得后脑勺挨了一记巨痛,瞬间眼睛发黑,身子一软,倒下了地。 迷糊间,我感觉一只有力的臂膀托起我,走了起来。再接着,我失去意识,什么也不知道了。 在梦中,我好像听到一个男人朝我冷笑一声,把我往地上一扔。 再接着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看见土地公公走到我跟前,在我身上盖了床被子,然后朝我吹胡子瞪眼地说道:“叫你别跑出门,就是不听话!” 再不知过了多久,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到我身前,他先是俯下身子看了我好一会儿,撩开我脸上的头发,叹了口气,默默地坐在我的身边,就这样一直守着我不动。 好熟悉的身影和味道啊,谁咧? “咳咳咳——” 突然,我感觉喉咙里有一股腥甜味冲了上来。随着这股味道上头,脑子清醒了起来,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冒金星,我连忙用手去捂嘴巴。 张眼间,只见一片白色天幕铺天盖地的就在眼前,东方此时正泛起鱼肚白。 神游间,我试着用手一摸身下,居然是冰凉的草地!侧目一瞧近处,旁边就是几堆坟墓。 我的天,我昨晚发生什么了,居然睡在坟地一夜? 我一个激灵,脑袋霎时清醒过来,全身打起了冷颤。 我侧头望去,一道熟悉的绿影正坐在我的隔壁——是少年? 我一弹而起,定晴一看——真是那一年不曾见面的少年!他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好似要把我看穿。 原来不是梦,真的是他守在我的身边。 我顾不得嘴角那股腥甜味正顺着嘴角出来,而是朝他呵呵地傻笑。 第78章 看笑话 少年见我傻笑,皱起眉头站起身来,走到我跟前,猝不及防地,用他的袖子在我的嘴角擦了擦。 他的袖子上立即显现一道血印。 我吃惊地用手去抹自己的嘴角,看着手背一行醒目的血迹,惊惧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怎么流血了啊!” 眼前的少年依然是一尘不染的冰雪模样,依然一身不变的衣服,依然一双睥睨天下的黑眸——不对,其实我们认识才不到两年,而他跟一年前一样,一点变化也没有,就像昨天我们才见过。 “你胆子真不小呀?”少年开口就是一顿鄙视道:“半夜跑坟地里睡觉!” “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有点摸不着头脑地问道。 “昨晚你不是跑坟地来睡觉了吗?” 我知道少年是在故意调侃我,我也不恼,而是回忆道:“我昨晚好像被人打了……” “你还知道自己被人打了!”少年轻叹一声,飞快地在我眉心又是一指弹,似恼似嗔地道:“呆瓜!” 我挨了一记,也不恼,只道:“我也不想的……” “你不想?你不想大半夜跟着盗墓贼跑什么!”少年又折了根干柴敲我脑袋。 “盗墓贼?”我一脸懵圈。 “昨晚前方一处清墓给人炸开了。”少年用手指了指密林方向。 我惊讶地道:“啊?” 那声巨响,原来是有人炸墓! “那我是被谁打晕的?”我又用手去摸了摸后脑勺,那里还有一阵痛得发麻的感觉。“这人太可恶了!” “别嚷!下次哥给你打回去!”少年霸气地说道:“定叫他也睡一晚坟地!”说完,少年就朝密林的方向走去。 “哎,谁打的我,你告诉我……”我怪叫着跟了上去,嚷嚷道:“让我也打回去,狠揍他一顿!”我像一只睚眦必报的小怪兽,对打我的人此际恨得牙痒痒。 少年在前面大步流星地踏着草,不搭理我。 前方林子里有些雾气,青白的天幕下依然暗黑一片。周边树林里早起的鸟儿正勤劳欢快地鸣叫。 我大嚷的声音在这清晨听来格外响亮。 少年径直朝密林里走去,我加快脚步追上他。 “喂,你这一年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不来看我?”我颇有些埋怨道。 “哈哈,你也会想念我?”少年突然回过头来,看着我,笑得意味深长。 我直愣愣地道:“当然想啊!”而后发现自己好像太直白了,随即又道:“你是我哥呀!” 自从他带着我勇斗鲤鱼妖后,我就像神一样地崇拜他,甚至依赖他,不管他是什么。这不见面的一年里,我是真的常常想念,总害怕他再也不会出现,我就这么失去了一个朋友。 “哈哈哈……”少年突然仰头大笑,笑得我莫名其妙。 我问道:“你为什么笑?是笑我吗?” “对!”少年突然收起大笑。 “为什么?” “因为你好笑!” 我有些恼了,道:“我想你有什么好笑的?你是笑话我吗?” “当然不是!只是想笑就笑!”少年突然又哈哈哈大笑起来。 我看他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还挺清新,于是嗔道:“有那么好笑吗?就有那么好笑吗!” 第79章 洞 我折了跟树枝就去抽打少年,少年边躲边跳着朝树林深处跑。我跟在他身后不依不饶,不一会儿,他就跑到了一处堆着堆黄泥的地边,停下脚步,蹲下去望着地面,不知在看什么。 我跑过去,只见一处野草葳蕤、地势微秃的坡面上有个黑咕隆咚的洞。那坡面上有个地面已经塌陷一块,周围四散着些许杂草乱枝,旁边还有一堆潮湿的黄泥。 难道这里就是昨晚被炸开的清墓? “你在看什么?”我好奇地凑上去问道。 少年抬头看了眼我,忽然纵身一跃,朝黑洞里跳了下去。 “哎,你去干吗?”我惊慌地大叫。 “你别下来,在上面等我,周围有人来,叫我一声。”少年闷声闷气的声音从黑洞里传来。 我放眼四周,除了偶尔有小动物在草丛里跑动,其他什么也没有。 外面天光已经放亮,这里不算密林的深处,只算是边缘地带,并不算暗无天日。在适应林中暗黑后,林子里大部分物景能清晰入目。 此时的林子里到处透着一层朦胧的雾气,在雾气中,可见那晚王小妹撒尿的粗树和新泥成堆的坟茔。而且我还发现了附近一处坟茔有些眼熟,走近一点看去——那座坟茔居然是寿衣阴魂的埋骨冢! 这埋骨冢就在这炸开洞口的旁边。 这时,我脑子豁然清醒——这王六一家就是盗墓贼?他们接连几晚上山来就是为了要盗这座清墓? 想想我就全身都发抖。 爸爸真是傻,带了几个盗墓贼回来。 可是,他们几个人来盗墓,土地公公紧张什么咧?我听爸爸说过,过去日子穷,山中时不时就会有人来盗墓,他小的时候就见过几拨,不过,边都没挨着,就统统给爷爷赶走了。 土地公公大费周折的出来倒腾恐吓王六一家,就因为他是盗墓贼? 还有少年怎么也突然就出现了? 昨晚究竟是谁打晕我,还将我直接丢送到一堆新坟边? 真他娘的缺德,这么狠对付我一个小女孩,都不知道手下留点情! 我摸着后脑勺,思来想去,疑问成堆,只觉得脑瓜仁生痛。我喃喃地道:“土地嗲嗲哎,怪不得您昨晚叫我不要出门,原来这就是我的劫数!” 自打王六来我家后,我就隐隐不安,总觉自己要倒大霉,但是偏偏看得懂周遭其他,就是摸不清自己的命运,哎! “细妹——细妹——” 远处突然传来几声呼唤,仔细听去,是妈妈爸爸惊慌地在大喊大叫。 我回头看了眼少年跳下去的洞口,见他还没有出来,我对着黑洞里喊道:“我先走了,我爸妈来找来啦。”说完连忙朝密林外跑去。 远处密密的草丛里晃动着几个身影,爸爸妈妈无比焦急地呼唤我的名字,一声又一声,打破了山林早晨的宁静。 眼见他们好些人,似乎还有王六等人,我立即加快步子迎过去。我顾不上茅草的刮痛,边跑边回应道为:“爸爸、妈妈,我在这里!” 妈妈看到我,立即带着哭腔隔空冲我好一通怒骂道:“你个臭崽子,你昨天晚上跑出来搞什么鬼,一夜都不回家,把我们都吓死了!” 第80章 一夜未归 我看见妈妈的身影,再也难掩心中的难过,飞速地跑进她的怀里,抱着她的腰“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妈妈一把环住我,嘴中骂道:“看我回去不吊打你个崽子!”手则摸摸我的头,又看看我的脸,神情很是焦灼,眼睛里还有眼泪在打转。 看来我一夜未归,把她确实吓得不轻。 爸爸这时也越过草丛围了上来,王六和王大妹家果然也在。 “我没事。”我帮妈妈抹去掉下来的两行眼泪,也帮自己擦了把脸。幸好嘴上的血已经不见了,要不妈妈还要更紧张。 此时王六走了过来,似乎很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吧,细妹?” 我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昨晚就是他打晕了我,现在还来假装好心。 我拉着爸爸妈妈的手,冲两人撒娇地道:“爸爸妈妈,你们不要怕,我这不是没事吗!” 我和爸爸妈妈各自打了个暗号,不再说话。我边走边斜着眼睛去瞧王六一家子。 这时只见王大妹和王六交换了一个眼色,他们都看了眼密林的方向,便跟了上来。 这天早饭后,王六一家子就已经打好了行礼包。王六拿着一张做好的渔网交到爸爸的手中,又是千恩万谢,态度无比真诚,只差没有跪下。 爸爸妈妈也没有多说什么,收下渔网客客气气和他们告别。 一家人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爸爸妈妈将他们远远地送出村子才敢回来。 我站在山边看着他们一家子渐行渐远的身影,直至消失在蜿蜒的山林路尽头,心里尽然有种说不清的滋味。我总觉得这事还没完,有哪里不对劲。但我实在想不出哪儿不对劲,只是心头那阵隐隐的不安挥之不去。 爸爸回到家,一进门,就一屁股坐在堂屋门槛上长吁短叹,摇着头,一副懊恼的样子。 我想大约是昨晚的事情,令爸爸心有余悸。 我趴在爸爸的膝盖上,看着他。 爸爸忽然看着我说道:“伢仔,都是爸爸不好,鬼迷心窍,交友不慎。” 我安慰他道:“爸爸,你别难过了,我们下次小心点就好。” 爸爸看着我又大叹一口气道:“爸爸知道了!” 事隔多日以后,爸爸跟妈妈讲了一件事,就是他把我给他的那块金元宝拿去县城当卖,大约是那次当卖把王六这样的盗墓贼给惹上了门。具体是怎么样的,爸爸没说,事情还远着,这是后话。 生活恢复宁静。 我的心却无法恢复宁静。昨晚那人下手太重,只差点没有要了我的小命。我的脖子一直酸痛,心里怨气也颇重。 打我的人若让我知道了是谁,我定要…… 如果这人真是王六,我应该对付不了,那我见了他——不,再也不想见到他。 我想去找少年,但是,从来都是他来找我,而我却不知怎么去找他。 我只能去山顶碰碰运气。 艳阳照耀着后山,后山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似的一切如昨。 但是从树上居高临下而望去,远远地,我看见爸爸和叔爷爷拎着锄头,拿着堆东西向密林方向走去。心下顿时疑惑:他们要去密林干什么?难道他们也知道了昨晚那声响动炸的是座墓? 我记得我虽然老实交待了昨晚被人打晕才没回家这件事,却并没有声张炸墓这件事。而爸爸和叔爷爷此举实在奇怪,于是,我爬下树,一路小跑地追了上去。 第81章 填坟 只见爸爸和叔爷爷一步也没有停,直接朝那塌陷的墓地走去。 不久,他们果真停在了那盗洞前。 叔爷爷放下锄头,看着那黑洞洞的坑洞先是摇了摇头,似乎一脸无奈。而后,只见他从旁边的竹筐里拿出三根香和两根蜡烛点燃,插进地面泥土里,对着墓地拜了拜,念念有声,随即又拎出一堆纸钱,烧了起来。 我好奇地走近去,看着他们。 “细妹,鬼崽子,你又跑出来干什么,昨晚还没被人打够啊?”爸爸一见我,就眼睛一瞪,一脸发怒地吼我道。 我依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看着爸爸道:“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们在干什么。” 爸爸见我一副毫不畏惧的样子,又伸出巴掌佯装要打我,还冲我吼道:“还不回去?还愣着干吗!” 我向爸爸扮了个鬼脸,往叔爷爷身后躲去。 “算哒,算哒!大白天,莫吵,让我安心念经作法。”叔爷爷被我们打断念咒,一脸不耐烦地冲我们道。 “哦。”我白了眼爸爸,又跑去旁边看着叔爷爷到底搞什么名堂。 只见叔爷爷念完后,又从竹筐里小心翼翼地端出碗酒一样的东西摆在地上,里面还有几滴鲜红似血的液体浮在上面。 叔爷爷又严肃认真地念了几声,将那碗酒洒在坟墓周边,再拿出朱砂写了一道符,贴在一根桃枝上,插进旁边泥土里。 想不到叔爷爷居然也会这些东西,我还以为只有汪道士才干这个。 看叔爷爷弄完这一系列动作后,拿起锄头招呼爸爸帮忙。他们把昨晚被人挖出的泥土填回那黑洞里去。 我突然想起少年今早进去,也不知他出来没有,于是我出手制止爸爸和叔爷爷道:“哎,爸爸,叔爷爷,你们要干吗?” 叔爷爷正在专心堆泥土,听到我喊,抬起头瞪着我道:“不填埋,等那恶鬼今晚出来捣乱啊?!” 少年说这墓是清朝的,年代这么久还有鬼捣乱啊?人家早投胎了好不! “怎么可能。”我嘟囔道。 “怎么不可能?你个小崽子,知道你打鬼厉害,但这个墓里的东西可不好对付。这密林里的猛鬼可比外边那些厉害多了。”叔爷爷白了眼我,一副我少不更事,懒得多说的意思。 我的好奇心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满足的,于是又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不知道?我在这守山几十年,什么没见过没听过,走的夜路吃的盐都不知多你多少倍!”叔爷爷又道。 “回去吧,啊,这里可不是好玩的地方,以后少来。”爸爸在旁边也帮腔唬我道:“小心猛鬼吃了你!” “那你们又是怎么知道这里被炸啦?”我继续追问,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根本不再乎他们的唬喝。 “哎,你个小崽子,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老子实话告诉你,那几个土夫子一来,我就留意了他们。只有你的蠢货老爸看不清,拎不清!”说完,叔爷爷又狠狠地瞪了一眼正在埋头填泥的爸爸。 爸爸脸色霎时一阵青一阵白。 “还好,这个王八崽子道行还浅,只找到了这座清朝墓,这下三滥的居然用炸药来炸坟,真他娘的狠绝。” 叔爷爷骂骂咧咧,似乎很生气, “这墓里头也不晓得葬的是什么人,但这座山可不是普通的山,尤其是这些年代久远的坟,名堂最多又最凶!你嗲嗲和我一辈子看管这里,从没遇见过盗墓的敢上这里来掘坟,现有这王八糕子扒了这座坟,老子就要倒霉。若不是你爷爷选了你做继承人,我都懒得跟你讲!回去,你还小,以后再告诉你。” 我被叔爷爷一通咒骂咒得脑壳晕,还脖子痛。 叔爷爷是个爆脾气,我平时就不敢惹他,看他这脾气一时半会停不下来,我赶紧闭嘴。 只是,他口中的那句我是爷爷的继承人,究竟是继承什么咧? 还有,他说我家这座山不普通,有什么不普通?不就是一座坟山吗! 第82章 上门吃瓜 王六一家走后,我苦恼了好些天。我有满肚子问题,缠着爸爸问,爸爸看着我不是面露难色,就是答不出个所以然;缠着妈妈问,妈妈更是一脸茫然和不解,还添了许多担心。 而后,漫长的暑假开始。 日子照旧,家里清静得似乎只有我一个人。 奶奶一天到晚忙进忙出,没半句话搭理我。爸爸妈妈没日没夜地赚钱,更是鲜少见人,他们承包了一个西瓜园,西瓜正是采摘的季节,满山坡的大西瓜圆滚滚,很招人爱,夜里如果无人值守,就会让偷瓜贼顺个干净。爸爸妈妈日守夜守,只等西瓜全部运走。 三伏天的天气能热死人,一点也没有错,不做什么,坐着都出汗。我拿着奶奶的大蒲扇一个劲地扇风。 少年自从那天见面后又有多日不曾露面。神和鬼都是一样,见首不见尾的,一点也没错。就像土地公公,怎么去喊都没有反应。 就在这个时候,汪道士不请又来。 正在大门口对着骄阳天吃半个西瓜的我,看着汪道长一头汗涔涔地来到我家门口,我没有出声,埋头吃瓜。 “细妹子,啊哟,吃西瓜呀!”汪道士看着我手中的西瓜挺高兴地说道:“看来师傅今天来得巧,有口福呀!” 半天,汪道士见我没有要招待他的意思,还吃得更加起劲,他有点不高兴地道:“你个小伢子要不得,上门就是客,去切一块给师傅解解渴!” 我看是给他解解馋吧。我转个身,将西瓜搂怀里,拿着勺子继续吃西瓜,就是不打算分给他。 汪道士拿我没辄,看了看屋里道:“你家里人不在?” 我闷声闷气地道:“都不在!” 汪道士“哦”了一声,在我旁边的门槛上坐了下来。看着我大快朵颐,他咽了咽口水道:“跟师傅去赚钱不?”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我知道这汪道士没啥好心眼,就道:“不去!” “这次可比上次赚得多,是个万元户,可有钱啦!”汪道士企图诱惑我。 我道:“我妈妈说了,用这种事赚钱不地道,会折福寿。” 汪道士撇撇嘴道:“你妈妈那是妇人之见,帮人做事本身就是一种生意,人家出钱我们出力,各得其所,哪跟福呀寿呀扯关系?!” 我不懂他那些歪道理,只道:“反正赚钱也是你赚,那你去赚不就行了。还有,我也是妇人。” 汪道士想不到我脑筋还能这样转,他哭笑不得地道:“你个小伢子伶牙俐齿的,什么妇人不妇人!我就是想带你一起赚钱,你不是想替你爸爸还债吗?那就跟着我干!干完这单,保证你能得一大笔。” 我才不上他的当,不屑地道:“我妈妈说了,我再跟你去赚这种钱,就打断我的腿,以后都不让我出门!” 汪道士惊讶地道:“你妈妈那婆娘这么凶?居然要打断你的腿?!” 一听他骂我妈妈,我就不高兴了,冲他嚷嚷道:“不许骂人,我妈妈才不是婆娘!” 汪道士连忙拍拍嘴道:“呸呸呸,是我错是我错!你妈妈是个好堂客,漂亮又贤惠,十里八乡她最美!” 我懒得理他那套,道:“我爸爸妈妈奶奶都不在家,没有他们允许,我是不能出门的。你死心回家去吧。” 第83章 发财 汪道士看着我,沉默了会才道:“你真不跟我去发财?” 我想也没想,道:“不去!” “这次有一万,我给你五千!”汪道士突然比着一个巴掌道。 “五千是多少?”我有点懵。 “五千可以盖一层楼,开一间大铺子,天天吃肉吃糖!”汪道士道。 我一听可以天天吃肉,还可以吃糖,眼睛立即发光地道:“这么多钱?” “那当然!”汪道士叹道:“还不止咧!你可以让你妈妈买很多套新衣服给你,现在城里的衣服可漂亮了!” 我一下子沉浸在美好的食物里、新衣服里出不来,手中的西瓜也没那么甜了,满眼都是憧憬。 “怎么样?干不干?”汪道士也一脸憧憬地问道。 我有些动摇了,没有刚才那么坚定。我看着汪道士迟疑地道:“我妈妈爸爸在十六队守西瓜园,我得跟他们商量一下。” 汪道士突然道:“还商量个屁呀,他们都在那么远的地方守西瓜园,哪有时间理你。反正也就是一晚的事情,和我走一趟,你就把钱赚了,明天再告诉他们,西瓜园都不用守了,你妈妈就有钱了!” 我听着也很在理,想了想,就点了点头,还屁颠屁颠地抱着没吃完的西瓜去砍了一半给汪道士吃。 吃完西瓜,汪道士就迫不及待地催我道:“那就跟我走吧!” 我道:“我得跟我奶奶说一声,他们回来见不到我会很担心的。” 汪道士看了眼我道:“你娭毑去哪里啦?” 我道:“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跟谁说去?”汪道士显得很着急。 我迟疑地道:“娭毑一般午饭时回来,要不你在我家吃完饭再走?我也好跟我娭毑交待一下。” 汪道士道:“这事恐怕来不急,路程有点远,我们必须在太阳下山前赶到那里,现在启程最好!” 我真有点怀疑他是不是特意趁我家人都不在时才来找我的。我道:“那怎么办?我不敢……” 汪道士想了想,道:“这样,你留个纸条在家里,就说你和我去了唐家岭西湾村帮我做场法事就行。” 我一听他说的地址,立即惊讶地道:“那不是我外婆家隔壁村吗?” 汪道士也惊讶地看着我,问道:“你外婆家在那里?” 我道:“唐家岭东湾村呀!” 汪道士“哦”了一声道:“那更好,就说你去了外婆家,省得你妈担心你!” 我撇撇嘴,道:“我才不撒谎!我就说跟你去了你去的地方吧!” 汪道士催道:“那就动作快点!” 留完纸条,我什么也没拿地跟着汪道士出了门。 出得门来,我心下实在好奇汪道士又接了什么难搞的事,便问道:“我外婆家隔壁村里出了什么事?” 汪道士边走边跟我说起了事情始末。 他说,东湾村也就是我外婆家村里最近有个少女上吊身亡。少女上吊后,西湾村的一位唐姓少爷不知怎么的也去上了吊,只是他被人发现得早,救了下来,现在一直昏迷不醒。 而事情怪就怪在,自从唐家少爷上吊事件发生后,他家里就一直很不太平,家里人天天听见屋里有人哭,哭得这一家人个个神经衰弱,只差一家子没有去上吊。可是偏偏胆子大的去他家却又什么也听不到,请了多方道士上门,还请了汪道长上门,也没能制止那哭声。 第84章 唐家少爷 而且那唐家少爷一直不醒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唐家人担心得不行,天天缠着汪道士,汪道士搞来搞去,他那一套法子都搞尽了也没能破这事,他就想到来找我这个有阴阳眼的假徒弟去帮忙。 真亏得他还自称是个道士,遇到点为难的事情就往我这小女伢子身上扯。 我也没说什么,只等得他带我去看看,带我去赚一回大钱。 “唧唧喳喳——唧唧喳喳——” 汪道士在前面讲着,我在后面跟着,时不时去踩他的影子。正当我玩性大发时,一只麻雀飞到我的头顶闪了几下翅膀,飞开了。 顺着小麻雀的身影,我看见少年正坐在前方山坡上的一株桐油树上向我招手。眼见我靠近,他从树上一跃而下,没入草丛深处,很快又出现在路边的一颗小树枝上,好像在等我。 我十分高兴地向他不断挥手。 汪道士突然顿下步子,回头神色古怪地看着我,“你在干嘛?” 我看了眼他,道:“太阳太晒,我就是想借你的影子庇荫。”说完,我低下头去,装作若无其事,继续走路。 路过少年的脚下时,只听得他在树上懒懒地说道:“你又要去闯祸?” 我向他扬起手臂,高高比了一个手掌,用唇语说道:“五千!” 只见少年在树上斜睨我一眼,嘴角一扯,对我耳语似地道:“你都成了个小财迷啦!那哥陪你走一趟,赚下这笔大钱如何?” 我抬头看着他,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我发现我和他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还有,他似乎对我的举动了如指掌。 不管怎样,只要他出现,我的心里就会莫名地感到开心,温暖。有少年陪着我,什么恶鬼来了,我都不用怕,这下可好了。 我又向少年比了一个手势:“耶!” 唐家岭,顾名思义,就是姓唐的人居住的山岭。可奇怪的是,这处地方的人多数都不姓唐,而是杂姓混居。就像我外婆家的东湾村多数姓周,西湾村只有几户人家姓唐。 在湘北平原地带好些地方的山林村庄都有一个特征,田地多,小山丘多,村民屋宇不算密集,大家都占山为王,稀稀落落坐落山脚田地边,显得零落无序。 唐家岭也是差不多这样一处地方,不靠河,背靠一座大山,前有一大片平原。那里的村庄都在山峦层叠的树林深处,山谷良田连绵,弯弯绕绕风景秀美。 山区风景虽好,路却不好。 夏天的山林里草木茂密得脚都没地方伸,一到秋冬又光秃秃的贫瘠而荒凉。连路都没有的年代,人们都是踩山涉田自己开路,想少走点路就多跨几座山。我外婆家的东湾村就在唐家岭山岭深处,而西湾村在东湾村的后面,要更靠山区里面。 前往东湾村的必经之路上有一片种满荷花的池塘。池塘边有条小村,人们称这里为荷叶塘。住在塘边的人们应该是很幸福的,我常常这样想。因为盛夏的荷塘里一朵朵大荷花开得十分明丽,随风还会送来阵阵花香。 一汪碧波摇曳,荷叶连天荡漾,那情景每次看,都看不够。最主要的是,有一次走到这里,妈妈给我讲了一段他和爸爸相识的故事。所以这以后,只要走到这里,我都会想起爸爸妈妈的那个故事来。 第85章 相亲 爸爸妈妈结婚的那个年代,男女婚姻基本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少有自由恋爱。爸爸妈妈自然也是,只是他们的经历比别人有故事。 爸爸比妈妈要年长七岁,在他风华正茂的时候,家里媒人踏破门槛,但是爸爸相了又相,就是没有一个相中的。 有一次,奶奶带着爸爸就在荷叶塘边上的村子里跟一个女人相亲,那时的妈妈只有十五岁,还在上初中。妈妈夹在看热闹的人群里远远地看着爸爸相别人,她可能从来都没有想过,两年后,她成了爸爸的妻子。 爸爸当年对他一见钟情。 想起爸爸经常牛气地谈论他年青时多么的风姿卓越、多么地吸引女孩、多少媒婆要排着队给他做媒时却相中了妈妈,一副好像很吃亏的样子,妈妈就会在一旁打趣他,冷嘲热讽。这个时候,两个人就会在我面前肆无忌惮地嘻笑怒骂,互怼对方,却看起来很相亲相爱。 这样平淡的爱情也许就是他们那个年代的爱情。爸爸妈妈的相遇还有一种缘分的注定,正如妈妈有时候所说,男女的婚姻是三生注定。虽然他们之间经历了很多风风雨雨,可是我看得出来,他们彼此依赖,彼此包容,很需要对方。 话到这里可能扯远了,但是这人间的幸福不是每一个都如爸爸妈妈般平凡浪漫,就比喻下面这一对恋人,听起来就让人唏嘘不已。 唐家岭的上吊事件发生已经有一个星期,村里流言蜚语满天,就是没有一个能得要领。 汪道士说这件事有点棘手,因为唐家在当地算是一户富贵人家,而出事的唐家少爷是独子,所以唐家人才会愿意出高价请人摆平。 我和汪道士马不停蹄地走了几十里路,到达东湾村时已近日落时分。我决定,无论如何要去外婆家看看外婆才去西湾村办事。 汪道士看了眼天,也没说什么,就带着我先绕进东湾村里。 外婆家的乡邻不似我们村的乡邻个个对我避之如虎,他们看到我通常都是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在路上一路碰见的,都会亲昵地和我打招呼,“细妹子,来看外婆啦!” 那声音无比亲切,无比友善,我喜欢听。 我其实不是一个孤僻的孩子,只是一个孤独的孩子。我其实很喜欢外婆家以及外婆家这条村,可是我无法长期居住在这里,因为外婆家屋子小,儿女多,外婆的生活也很繁重,且妈妈不让。 我们还在山谷里的田埂上穿梭时,远远地看见一堆人坐在外婆家门前的大樟树底下聊天。 “环姑,环姑,你家外孙女来了。” 一位眼尖的舅妈看到了我,立即呼喊外婆,并指着我的方向给她看。 外婆正在给邻居们筛茶,看到我和汪道士疾步走来,快步走到屋坪前,喊道:“细妹?” 我向外婆挥手,高兴地大声喊道:“外婆——” 外婆也向我挥了挥手。 树底的人同时侧目,他们似乎都认识汪道士,向我们这边招呼道:“汪道长,您又来了?” 看来,汪道士在这里也都是堂客。汪道士打着招牌哈哈哈,笑道:“是滴咧,又来了!” “汪道长,您来得正好,又出事了!”一个胖乎乎的陌生中年妇女忽然站起来冲汪道士道。 第86章 南舅妈 汪道士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到樟树底下立定。 外婆已从堂屋里搬出来一张竹凳递给汪道士,汪道士客气地说了声谢谢,一屁股坐下,抹了把头上的汗水,问那胖妇人道:“又出什么事?” 那胖妇人一拍手掌,冲他一脸愁苦地道:“哎呀,怎么办喽,大白天的都吓死人!” 外婆的一碗茶又送到汪道士跟前,汪道士连忙起身,伸出双手去接茶水,还客气地冲外婆道:“多谢!” 眼见我们两个都一头一脸的汗珠子,胖女人又体贴地道:“等下跟你细说,你们先歇下气喝口水。” 转而,那胖妇人看了眼我,问道:“你就是细妹子?” 我朝她礼貌地点了点头。 胖女人打着哈哈道:“我听汪道长老提起你,他说你是他徒弟,本事厉害了得!” 我瞥了眼汪道长,给了他一记白眼,没有回答胖女人的问题。 外婆又筛了碗茶给我,然后指着那胖女人和她隔壁的一个中年男人道:“这两位是南舅妈和南舅。” 我端着茶,颔首点了点头。 “呵呵呵。”南舅妈搓着手,胖乎乎的脸上一双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上上下下地打量我。 一旁的南舅将大手一伸,对我道:“细妹子,长得蛮漂亮哒!舅舅早就听说过你的仙姑名号,来,舅要跟仙姑握个手。” 我惊讶不已,头一回听人夸奖自己,抬举自己,心里立即开了花似的别提多高兴,赶紧把手伸过去,被他紧紧地握了几下。 “呵呵呵……”我也跟着傻笑起来。 另外几个是外婆家的邻居,全都被称为舅舅、舅妈之类的,我跟他们一一打过招呼问过好后,几个人又围着汪道士七嘴八舌地聊了起来。 一碗茶下肚,汪道士追问起刚才的事来,只听他冲南舅妈道:“嫂子,先说说今天的事。” 南舅妈又一脸恐怖地道: “汪道长,今天下午我哥嫂抬着平子去镇医院检查身体,经过坡上洋妹子那坟头时,居然掉了下来,把我老倌和我哥吓个半死。怪就怪在,平子那身体趴那里像千斤石,怎么搬都搬不动,后来还是我老倌喊了村里四个壮汉才给抬上架子。你说诡异不诡异?” 汪道士深沉地点了点头,“诡异!” 南舅妈拍着胸脯道:“那情景——吓死我们了!” 南舅妈说得情急,手似乎也在抖,一脸惊魂不定的表情,额头都布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子,一脸着急地道:“汪道长这可怎么办,到底是什么鬼作怪,你要想办法镇住呀!” “是啊,是啊,越来越邪门了!”南舅也跟着附和,道:“这大白天的也开始不正常了,我哥家这日子没法过呀!” “哎,你们也真是,干吗要走洋妹子那坟边吗,明知道那坟头怨气重!”旁边一个抱小孩的年轻舅妈插嘴埋怨道:“我现在白天都不敢走那条路。” “不走那里不行啊!那是条主道,不走主道走山路得绕一天!”南舅跺着脚,一脸悲愤地道:“哎,都是我哥,冤孽!” 我看着所有人,只觉得耳朵嗡嗡响个不停,脑子一阵阵发麻,不晓得他们讲什么,一个个兴致盎然,七嘴八舌地,然而,除了他们兴奋的八卦表情外,我一点逻辑也摸不着。 第87章 五千大洋 我转头去找一路跟来的少年,环顾四周,只见他就坐在我们头顶那颗枝叶繁茂的樟树顶上,神情及其慵懒地啃着一根草。 这边,外婆却拉着我的手到一边,一脸疑惑地问道:“细妹,你怎么跟着这个汪道长来啦?” 我害怕外婆知道实情会骂我,眼神躲闪地道:“我来玩,来看看您。” 外婆又问道:“你跑出来玩,爸爸妈妈知道吗?” 我支支吾吾地道:“妈妈爸爸在做西瓜生意,没空带我来,这个汪道长正好往这来,我就跟来了!” 外婆将信将疑,看着什么也没拿的我问道:“那你不带衣服来住?” 我又支支吾吾地道:“我走得急,忘记了。” 外婆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小毛巾来帮我擦了擦脸上、脖子上的汗水,嗔怪道:“你个伢子,这么热的天气出门什么不拿,等会洗澡穿什么?看你满头大汗的!” 我朝外婆吐吐舌头,扮鬼脸。跟着汪道士出门出得急了点,这层还真没想到。 外婆见样,笑道:“那就穿外婆的衣服!” 这下,我笑了,嫌弃地道:“才不要穿外婆的,我要穿小姨的!” 外婆道:“好,就穿你小姨的。不过,外婆今晚要去南舅妈家一趟,你和表弟他们在家玩。” 我一听,外婆也要去唐家,连忙道:“我也要去!” 外婆道:“你去做什么?那个地方不是你一个小伢子晚上能去的。” 我对外婆悄声道:“外婆,你忘了,我有阴阳眼,说不定还可以帮他们看看家里的情况。” 外婆先是愣了半天神,最后,她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看了眼汪道士,又看了看我,道:“是不是他喊你来帮忙?” 我冰雪聪明的外婆一点就通,我也不瞒了,点点头,“就是想去帮帮忙。” 外婆想了想,又道:“既然这样,那好吧,唐家的情况确实有点复杂,你去帮忙看看也行,就是不要乱来,外婆和你一起。” 我没想到,外婆居然不反对,我朝外婆使劲地点了点头,道:“好咧,外婆!” 这时,汪道士大约是注意到了我这边的情况,等得外婆进了内屋去,他走到我跟前,悄悄问道:“你跟你外婆说了什么?她……让你去?” 我点点头,朝他认真地道:“嗯,我外婆说,你说话要算数。五千,一分也不能少我的!” 汪道士拍了一下我的头,道:“你个小鬼,精得很!还怕我少你一分?!我也是个讲诚信的人,男子汉大丈夫说出的话,当然要算数!” 不知他哪里来的底气,居然也敢这般信誓旦旦。我摸着被暴击一巴掌的头,看着他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这时,南舅妈冲我招了招手,喊道:“细妹子,你过来,舅妈有事问你!” 我看着这几个翘起二郎腿的舅舅舅妈们,一双双眼神紧紧盯在我的身上,怕是要当众接受审讯了。 果然, “细妹子,你真的能见到那些东西吗?”又是那抱小孩的年轻舅妈,一边哄小孩一边听八卦,她也不怕怀里的孩子听了心里有阴影。 我没作声,专心地喝着手里的半碗姜盐茶。 第88章 恶作剧 “哎,快说说吗,你真的不怕鬼吗?”一说到鬼字,年轻舅妈的眼神里仿佛见鬼一般,满眼探究地看着我,还有那么一许紧张。 她的话,只差没有把我正灌进喉咙的那口姜盐茶呛喷出来,我瘪紧嘴又硬生生吞了回去。朝她摇了摇头,神情茫然地看着她。鬼,我怕呀,可是不是我怕,就能不见的。 “哎,快给我们都说说,怎么回事吗?”南舅妈突然将凳子移到我跟前,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一脸期待。 看来,他们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我的身上,想听我讲鬼故事。 我摇了摇头,保持沉默。这种事情,我最不想讲。还当众讲,像表演一样。 “那你说说,南舅妈家的事是怎么回事?”那位抱小孩的舅妈探索精神停不下来。 我看了眼她,莫名其妙地道:“我不知道呀,我还没去看过。” “你们先莫吵了,等晚上我带细妹子去唐家走一趟再说。”汪道士在旁边冲众人嚷道。 这时,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你们先回去吧,在我这聊来聊去也不会有结果。”外婆招呼好事的人都散去,又对汪道士说道:“道长,您就在我家吃个便饭,晚上我带细妹跟您一起去看看。” 而那南舅和南舅妈却一直坐着不走,愣是等着我们一起走。 外婆无奈,只好由得他们去,转身回屋里开始张罗晚饭。 其他人散去后,那南舅妈围住我一个劲地问长问短,我实在应付不了,找了个借口称去上厕所,躲了起来。 终于在晚饭后找了个空档去找少年,走到樟树下一看,树上无人,我又屋前屋后地寻了个遍,依然不见他的人影。我爬上樟树,在上面独自玩乐。 汪道士打着支手电筒,外婆拎着一盏罩着灯罩的煤油灯,带着南舅他们一行走了出来。外婆大约在屋里没找着我,站在樟树下朝四野大声呼喊,“细妹,走喽!” 我从大樟树上跳了下来,意外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吓得南舅妈又是一通拍心脏。 我们一行人,踏着天空最后一缕暮色,朝南舅妈家走去。 我不时四处寻望少年的身影,却不知他躲去了哪颗树上。 南舅妈一路继续啰嗦,拉着汪道士话不停,还老搭我说话。 我始终挽着外婆的手,不时地回应他们的话。除了“哦,啊,嗯,”没有其他。 但是这个南舅妈有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探究精神,她兴致勃勃地听着汪道士在那儿添油加醋地给她讲打猴妖事件,听完还不过瘾,又要来听我的打鬼故事。看来,汪道士没少推销我这个假徒弟。 她真的很八卦,又胆小,却总想从我身上挖出点什么料来好做为她明天的新闻,可是我嘴紧,愣是没啥可说。久了,我挺烦她的,就想捉弄她。 突然,我停下脚步,指着侧面一排高高的松树林对南舅妈说:“你看,那里有个人。” 南舅妈正在向外婆打听我打怨念鬼的事情,突然听见我说她身侧的山林里有人,连忙停下脚步,侧脸去看,还带着一脸惊恐。 我看着她那表情,继续跟她玩闹地道:“那人正朝你走过来,你看见了吗?” “啊!”南舅妈惊叫一声,直跑南舅身侧,一副胆颤心惊的样子缩在南舅身后。 众人也都停下脚步,凝神观望。 第89章 惊吓 恶作剧得逞,我看着众人的表情,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 “你个鬼崽子,你吓你南舅妈做什么。” 外婆看着我的表情,最先明白过来。她扬起手掌佯装要打我的屁股,我大笑着连忙躲开,向惊慌不已的南舅妈好整以暇地道歉道:“舅妈对不起,那里没有人,我骗你的。” “啊哟,我的小祖宗,你吓死我了!”南舅妈这时直起腰来连拍胸口道:“我这几天已经吓得够惨的了,哎!”说完,她耷拉着头,再也不吭气。 南舅妈终于消停,我不禁心里一阵得意。 汪道士斜了眼我,向我暗中比起一根大拇指:干得好! 没想到,我和他居然也有同仇敌忾的时候。 “晚上小心说话,莫乱讲,知道吗?!”外婆又出言警告我。 我看着南舅妈那张苦瓜脸,道:“南舅妈放心,鬼都不会无事找人是非的。您像菩萨,且您气场强大,鬼要见了您,也会老远躲着您。” 听我这么一说,南舅妈看着我,一脸哭笑不得。 在一片朦胧的夜色下,西湾村朝里的一排竹林边上,一幢二层红砖楼房气派地屹立在夜幕下,还带着一个小院,像是新建不久,此时家里灯火通明,却没有人声。 彼时,乡下的电缆已经遍布各个角落,可是经常没电。只有逢年过节会象征性地通下电,平时电灯基本只是个摆设。现在这家屋子里却亮着电灯泡,在青黑色的天幕下显得格外明亮。 那堵矮围墙围成的院落门外也挂着一盏昏黄的灯泡。灯泡周围黑压压地正飞着一大群飞蛾,扑腾扑腾的前赴后继,好似非常稀罕。 果然是一户有钱人家呀,而我们正朝那屋子走去。 屋子前,一道身影正开门出来,眼见我们一行人靠近,站在门口不动。 “大嫂,我们回来了。”南舅向那道身影打招呼。 那身影朝我们点了点头,就转身进去了。 一踏进院门,就看见院角有两颗桔子树,树上垂吊着无数青皮桔,树下还种着些仙人掌和月季。那水泥地板的宽敞堂屋里,正中的台上有台黑白电视非常打眼,旁边还有一套木质沙发,这在乡间是很少见的。 只是,这屋内到处贴着符,挂着避邪镜,还有刚进门就见门楣上一副八卦,一看就是汪道士的大手笔。而且,这屋子正笼罩在一层奇迹的光彩下。 一进厅堂,南舅妈首先招呼我们坐下。 这时,从里屋走出来一个妇女,正是刚才站在门口打招呼的那位。只见灯光下她的面容枯槁,表情木纳,最多五十来岁的样子却一头白发,精神十分萎靡。 此刻,她有气无力地端着个茶壶出来,端茶壶的手颤颤巍巍,一副若不经风随时会倒下去的样子,让人看着十分消沉。 南舅妈一个箭步走上去接过茶壶,对那妇女说道:“大嫂,你就别担心了,先坐下,我来帮你。”说完,她端起大碗开始给大家筛姜盐茶。 那妇女用呆滞的目光扫了眼大家,最后停留在我身上,片刻,又耷拉着脑袋坐在屋子里最靠里角的一张椅子上,不说话。 我不免多看了她一眼。她剪着一个平头,本就矮小瘦弱,此时萎蔫瑟缩的样子,使得身上那道光圈萎缩得几乎看不见。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悲伤,正在渗透每一道注目的目光。 第90章 嫂子 “你哥咧?还没有回来吗?”汪道士接过南舅递过来的烟,问道。 “今天送平子去镇医院输液就一直陪着他。”而后,南舅看了眼墙上的木钟,一见时钟快指向七点半时,他皱眉嘟哝道:“按理说他早就应该回来了呀?怎么还没见人?” 南舅担把木椅坐到我们中间,冲汪道士道:“道长,今天下午这事太他妈邪门了,平子再这样下去,怕是会……”他瞟了眼他嫂子,叹口气道:“今晚还不知是个什么事。” 他的表情里有恐惧,有担心也有不满,但更多的似乎是不能理解,他皱紧眉头看着汪道士道:“今晚你得给我们一个交待!老实说,我和我哥对您是给予厚望的,把这事闹太凶,影响不好!”说完,他又目光深邃地看了眼我。 这似乎还有点威胁。也不知这汪道士是怎么出来混的,连带我都好像被质疑。可偏偏也不知是哪一方还在坚持相信,弄得我里外不知所措,万一我也看不见什么,我看这汪道士要如何收场。我不免又白了一眼汪士其。 汪道士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直道:“好好好,今晚再不行,我也没脸见你们了!”而后,他瞟了眼我道:“我徒弟伢子在这里,你大可放心。如果连她都看不见,那恐怕就不是什么鬼怪上面的事了,你得找神仙来打救。” 看他那般自信,把这话吹得我都无法下场了,我真是进退两难!真后悔怎么就又相信他! 南舅妈筛碗茶端到我跟前,问道:“细妹子,舅妈家就拜托你了,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我一愣,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咧?我也不知道呀! 我看着汪道士,汪道士看着我,他烦躁地摸了把脑壳,好似一点头绪也没有,那我就更没有了。 “我家细妹子不是道士,只是一个细伢子,再说,她也只是有看得见那些东西。如果这屋里真有不干净的东西缠住你们平子,还得请汪道长来收吧!” 一直没开腔的外婆似乎忍不住了,维护我道:“国南,道长,我先在这里把话说清,请我家细妹子来帮忙可以,但如果有危险,还是不要让她出面!” “那当然!那当然!”汪道士在一旁连连点头,抹着额上汗珠子叹道:“老人家,这点你放心。我怎么可能让细妹子冲在一线咧,要打打杀杀的事,当然是我来!我说对吗,细妹子?” 我看着汪道士,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谁知道他今晚是不是又是一个坑——作作样子! 我真不知如何作答,毕竟连少年都不见了。不见少年,我就没有那么自信。 “细妹子,你先在这屋里头转一转,看一看。”汪道士道。 我点了点头,站起身,看着汪道士,以为他要和我一起。谁知,汪道士看也不看我,直接对南舅道:“我就不上去楼上了啊,烦请南兄带我徒弟去转一圈,我上趟厕所!” 我倒是发现,每到关键时刻,这汪道士似乎都要上一趟厕所。这坑货,又想扔我自己一个人。 我看向外婆,却见外婆正一脸同情地在安慰那个南舅的大嫂。 “细妹子,跟舅来。”南舅起身在我前面,向我做了个请的手示。 我只好随同他的脚步,在这二房一厅的一楼转了一圈。 第91章 发电 这一层厅侧左右各一间房。右侧是厨房,开了扇门通楼房外另搭的一间小土砖屋,那里是间柴房和猪圈,柴房里正一台机器轰轰隆隆的作响。 南舅说那是柴油发电机,难怪他家有电,原来是自己发电啊!我新奇又羡慕,有电的日子可真是明亮啊! 厅左侧是间厢房,房间里阵设着一张新式的大木衣柜、一张老式的床,还有一张木台。房间不算整洁,但也看不出什么特别,南舅的眼神总是试探地盯着我,好似我非得要瞧出个什么来,他才放心。 我看着他,摇摇头。 南舅点点头,又带着我从厅堂一角拐弯到一个小里间,上楼梯,前往二楼。 二楼厅堂比较空荡,两间厢房连着,房内有床和少许家具摆设。 南舅很重点地指着靠厅边那间房说道:“这是我侄子的房间。他平时就睡这里,出事也在这间房里。” 南舅简短陈述了一下事情,我却一头雾水。只见他手指着床尾天花板上的一个铁钩子示意我看,我瞟了眼那个钩子,明白了,那大约是这房里的主人上吊的地方吧。 男舅又指着这床角摆着的一张木凳子给我看,木凳子此刻无声无息地倒在水泥地板上,似乎在告诉我,它曾见证过这里发生的重要事情。 屋子内凌乱不堪,书和衣服等散在地面也无人收拾,窗台上摆着一台录音机和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中一个清秀瘦削的男孩子站在一幢高大的教学楼下,那楼后面写着某某大学几个字,应该就是平子 看样子是一个读了很多书的男青年,文静又帅气,在乡下,我也只见过我们学校高年级里新来的支教老师长这样。 “自从出事后,我哥就把平子抬到楼下房间里住,但是一到晚上,这整个屋子里哪个角落都是一阵又一阵哭泣声,那声音凄惨得哟……”南舅说着说着,身子直打冷颤,一脸恐惧的表情。看来他一个大男人吓得确实不轻。 “你怎么知道?”我好奇地问道。我听汪道士说过,这阵哭声只有他家里人听到,其他人进来都听不到的。 “我怎么不知道,我平时也住这里的!”南舅指指后面那间房间。 “哦!”原来他们兄弟没有分家。兄弟结了婚不分家的,这倒少见。 “哎,细妹子,你倒是看到什么没有?”南舅低下头看着我,一脸探究的表情。 我看着他,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地道:“没有!” “啊!”他似乎有点不信,摸着下巴不说话,好似在思索什么。 我不理他,径直走下楼去。 “细妹子,怎么样?”刚下楼,楼下的人也一脸期待地看着我。 我道:“看过了,这里贴了这么多符,就算有鬼,都进不来啦!” 枯坐堂屋里的所有人,突然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出声。 南舅低着头从我身旁走过,默默地坐回椅子上,从口袋里掏出根烟来,开始吞云吐雾,抽闷烟。 “细妹子,你确定你没有看见什么不正常的东西?”南舅妈不置可否地看着我。 我摇摇头,走到外婆跟前,依偎着她,数她头上的根根白发。 第92章 鬼哭 “伢仔,你要是看见什么就实话跟他们讲,这里有汪道士,又有我们在,不怕。”外婆反倒安慰起我。这头她又拍拍那一声也没吭过的妇女道:“你看你飞舅妈现在多可怜!” 飞舅妈一直紧闭双眼、头靠墙上,像睡着,又像失去知觉地麻木不仁。我猜她更像后者。 “对不起,飞舅妈,你家确实没有不干净的东西,我看不到。” 我也同情这位舅妈。我也希望我能看见点什么,这样,起码能让所有人不再那么的猜疑不定,那么不安心。可是,我没有。 所有人都低着头,屋内除了柴油机费力地工作,其他人都不吭声。汪道士更是不停地摸脑门,显得很伤神。 空气像凝固,还很闷热。 许久…… 外婆起身,拉着我想走…… “环姑,要不再等等吧,那声音都是在十二点后才会响起。等到那时,也许细妹就能看见点什么了!”南舅看着我和外婆要走,不死心地说道。 “细妹子,我相信你的,你肯定能看见的,等下再走。”汪道士也看着我央求道。 我看了眼外婆,又看了眼一直沉默不语的南舅,不知所措。 外婆看了看外边黑得不见星光的天幕,脸色显得有点为难。她拉起我的手,商量似地道:“细妹,要不来都来了,就再等等,好不?” 我看着外婆,点了点头。钱没赚到,白跑一趟,好像不划算。再说,我也有些不甘心,我也好奇这屋里到底有什么名堂。 只不过,我隐隐觉得这家人有事隐瞒。应该不全是我听来的那样,也不全是汪道士讲的那般笼统。 我呵欠连天地一直等到闹钟转到十二时,堂屋里那木钟敲响了十二下,这屋里的人突然全部醒神,个个一脸惶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大事就要发生,尤其南舅妈和南舅夫妇。 我竖起耳朵,凝神静气地听着四周的动静,也观察着任何可疑的影子,包括灯下凳子的影子也不放过。 我又在南舅和汪道士的带领下,再次在各个房间巡视了一圈。 没有任何异常,也根本没有什么吓人的哭泣声。 “这就见鬼了,连哭声也没有?!”南舅妈似乎听不到那阵哭声还失望了。 “是不是汪道长作法管用啦?”外婆问道。 “不可能!如果汪道长作的法管用,这屋里没那脏东西了,那今天的事又算什么回事?”南舅跳起来反对。 南舅妈看着汪道士,一脸僵硬。 南舅道:“事没完!” 瞬间,所有人都泄气了! 我真的好想睡觉,眼皮就要撑不开了,摸着门边,就想躺地睡着算了。反正水泥地凉快! “环姑,细妹,都这么晚了,要不你们先在这里歇息,天亮再回去吧。”南舅妈又一脸为难地招呼我们道。 外婆看着我困倒倒的样子,也没说什么,反正这屋没闹鬼,那就原地休息吧。 这之后,大家都散开来,各自寻地睡觉。 飘飘忽忽地倒头闷睡中,我突然梦到少年站在我跟前,高傲地看了我一眼,手上抛掷着一个青桔子,朝我露出轻蔑地一笑,道: “呆瓜,你在这里傻呆个愣啊!这里被下了噬魂咒,鬼魂根本进不了这里,你要看什么呀!你且等着,一早有好戏看。” “再送你一句话:解铃还需系铃人!” 第93章 失踪 我还想喊住他,问他去哪儿了,却没等我开口,就见他转身消失在一道白光里。 我倏地惊醒,睁开眼睛看去,只见外婆和汪道士分别趴在沙发的两头凳子上打着瞌睡,南舅斜依墙边坐着,张开嘴挽着手直打呼噜。 果然是一场梦! 转头看向墙上那面木钟,却见指针才不过指到二点。 就在这时,“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从院外响起,立刻把沉睡中的所有人惊醒。同时,也吓了我一跳! 只见南舅妈从内屋里飞快地跑出来,一脸紧张地道:“出了什么事?摸不是夜半鬼敲门?” 南舅巴唧下嘴巴,从凳子上一弹而起,直起腰板伸了个懒腰,一脸疑惑地看向我。 “咚咚咚!” 又是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快开门,快给老子开门,出事了。”门外传来一把急切的男声。 “啊,哥回来了!”南舅惊讶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连忙跨出去开院门。 “你们搞什么鬼,这么久都不开门?!” 一个身着衬衣西裤的男人从外头咒骂着进了院子。只见他双眼通红,一身衣服被汗水湿透全黏在身上,老远就有一股臭汗味飘来。 “出什么事了哥?你不是在镇医院看着平子吗?”南舅一脸疑惑地看着来人。 “看、看什么看!现在人都不见了影子!” 那男人进屋后扫了一眼我们,径直奔饭桌边上,端起茶壶倒满一碗,“咕咚咕咚”地大口大口灌水。 “国飞,到底出什么事了?”飞舅妈此时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战战兢兢地看着那个叫国飞的男人。 唐国飞先撇了眼她,接着又一大碗水下肚,放下碗,他一屁股坐在木椅上,大口喘了几下气,才说道: “哎,今天真是太他娘地邪门了!护士给平子扎针,扎了一天都扎不进去,我在旁边拉下张老脸哀求他,让他好歹给我这伢老子放出一口气……” “呜呜……你说他一个星期粒米不进,如何活得下去?老子死求烂求,只差没有给他跪下。”只见他手舞足蹈地比划,声带哭腔,情绪激动地道: “最后几个医生来了按住他轮番扎针,才算接上输液。一直到晚上九点多,老子尿急去了趟厕所,一回房间,他人不见了!” “啊!”只听得飞舅妈惊叫一声,一脸惶恐,脸色极其难看。 “人本来还躺在病床上输液,但就是这么一眨眼功夫不见了!你说,这么大一个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咧?而且他一直是昏迷不醒的啊!我找遍了附近都没有找到,喊了一帮人帮忙找也没有找到!你说……我这……哎……呜呜呜……” 话还没说完,唐国飞那布满干皱细纹的脸上已是热泪纵横。他连忙用双手去捂面,在众人面前就这么大声地嚎哭了起来。 “扑腾!”只听得一声闷响,飞舅妈一头栽倒在地。 众人连忙上前去搀扶起昏倒的飞舅妈,又是呼喊她的名字,又是掐她的人中。 我看着眼前这乱哄哄的场面,愣在那里也不知怎么帮忙。 哎,那人怎么就不见了咧? 刚才少年在我梦中说天亮有好戏看,看什么戏啊?多难过的一家人啊! 我只觉得头皮发麻,心砰砰乱跳。 第94章 挖坟 一个女青年上吊死亡,一个男青年跟着上吊未死成,还成了植物人。 植物人送医院治疗,医生说根本没问题,不需要治疗。也不知是那医院水平根本治不了,还是人没救了,反正就摆家里。 人摆家里就摆家里,可家里偏偏出了怪事——天天有人哭。家人以为家里闹鬼,请人来作法,可是他家里根本就没有鬼! 现在,好端端的,植物人也不见了!还在大白天的,经过女青年坟地边时,趴地上不动! 这是我目前从众人嘴里收集到的信息,我得好好整理下。 你说家里闹鬼,让我看见,我还能逮住那只鬼好好问问它,究竟想要干嘛! 可现在这事跟鬼好似没半毛钱关系,根本就不关鬼事! 我被汪道士坑得很头痛。 安抚了那一家人的情绪后,我们只好守着,一直到天亮。 第二日,太阳将第一道霞光送进院子里时,屋外传来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和叫骂声。 此时,我还正趴在堂屋里的沙发上做梦。 “嘭嘭嘭——”连续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拍得那铁皮院门一阵子“嗡嗡嗡”抖动。 “唐国飞,你个畜生,快点给我滚出来!” 伴随着一通叫骂,把熟睡中的我吓得不轻,一骨碌翻身从沙发上起来却没能坐稳,一屁股溜了下来,跌坐在地上,痛得自己直差没哇哇叫。睡意全无。 “外面出了什么事?”汪道士跟我一样,一脸懵圈,睡意惺忪,两眼发红,恍恍惚惚地从凳子床上一弹而起。 “哪个瘟神一早来闹事?”南舅从楼角风风火火地转了出来,直朝院子大门口而去。 此时一屋子人已全被那一阵又一阵拍门、叫喊声吵醒,纷纷向院中走去。 “哐当——”一声,大门应声而开。只见屋外站着五六个男男女女,有的手持锄头,有的手持扫把,有的拿着扁担,有的手拿木棍……个个怒气冲天,凶神恶煞似的等门一开,就直冲院里。 “唐国飞,你他娘的给老子滚出来!我去你m的,敢动我闺女的坟!”为首的是一个手握锄头,表情凶狠的五十多旬老汉。只见他生得短小精悍,皮肤黝黑,一头白发瘆人,气势却无比强大。 从拍门到进院子,白发老汉的嘴巴一直在叫骂,一串又一串难听的话不停地从他的嘴里冒出来,直吼得我耳朵发麻。 “刘海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南舅一把拦住老汉道。 “你个小xx,你还敢拦老子?我今天就先砍死你!”那老汉十分凶狠的朝南舅直瞪眼珠子,同时口沫四溅,像要吃人的样子。 “哎,你们有话好好说!不要闹,先坐下吧!”外婆从里屋走出来,一把拦住老汉和他身后的几个人。 “环姑,原来你也在这里。那太好了,你来评评理。”那些人正是外婆村里的人。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女人拿着扫把走到外婆跟前,气呼呼地说道:“昨天晚上,我家洋妹子的坟被人扒开了。你说,不是他家干的又是谁家干的?” 那女人一把拉住外婆,手指着南舅说道:“你们说——唐国南,你们家为什么这么缺德?我妹妹都死了,你们为什么还不放过她啊?!” 话还没说完,那女人自己就先激动地嚎哭起来。 第95章 打架 “莫哭,莫哭!红莉,有话好好说,先莫动气!”外婆拍拍那女人的肩膀,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还跟他们废什么话,给老子砸——砸死个畜生!你们仗着自己有几个屁钱,就瞧不起我闺女,害得她惨死,这帐老子今天一定要跟你们算清。你以为老子怕你是吧?我早就想扁死你!今天我要跟你们同归于尽!” 那老汉还没说完,就拿着锄头对着屋角那两颗桔子树一通乱砍,乱捣,连带脚下的仙人掌和月季折损了一片。 身后那几个男人连忙也跟上去一通砍砸。瞬即,两颗桔树支离破碎,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青色果子到处乱滚。 “哎,你们这是要干吗?大白天的,还有没有王法!”连着一阵嘶哑的吼叫,飞舅从里屋直冲到众人面前。只见他两个眼泡子肿得跟鲤鱼眼睛似的,头发乱得跟鸡窝似的,眼神游离,一副无比憔悴的模样,冲那群闯门者喊道:“统统给我住手!” “你个畜生,我打死你。”那老汉见那飞舅出现,抡起锄头就要砸人。 “爸爸,不要!爸爸,不能真砸!” 红莉见状连忙上前挡在锄头前,拦住白发老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盯着老汉那火红的眼睛说道: “爸爸,我们只是想讨个公道,不能真的杀人!求你了,快放下,这是要坐牢的啊!” “哎,大家有话好好说!不要吵,不要吵!”汪道士搬张凳子出来放在人群中,跳上凳子,叉着腰冲着乱糟糟的众人大喊。 然而,没有人理他。场面乱哄哄地,像一触即发的大战。 汪道士摸着脑壳,跳下凳子,无奈地道:“这到底他娘的是怎么回事啊!” 我被这眼前的叫骂打砸直弄得晕头转向,透不过气来。我很怕上了年纪的外婆被乱流冲到,连忙拽着外婆跑到院门外的一颗树下避风头。 回转头间,却豁然发现少年此时吊着腿坐在那楼房的青色屋顶上,手里正在把玩着两个青桔子,一脸玩味地看着院中众人。 “哎,你下来!下来帮忙啊,这都要打起来了!”我跑进去,冲着屋顶大喊道。 “我为什么要下去?我又帮不上忙,这事我还真掺和不了。”少年气定神闲地道。他看也不看我,自顾自地掰开手中一个桔子的皮,拿出一瓣塞进嘴里。顷刻,那没成熟的桔子酸得他坐在屋顶龇牙咧嘴,眼睛都快挤出水。 “哈哈哈,傻瓜,那桔子还没有成熟,不酸死你才怪!”我幸灾乐祸地大叫:“你快想个办法吧,让他们不要吵了,会打起来的!” “细妹,你在干什么?你在和谁说话?” 一把紧张的声音大喊一声,连同原本闹哄哄的院子都安静了下来。 一个个地,突然都直愣愣地看向我。 我摸着头,看看他们,又看向屋顶…… 少年学我的样子,朝我扮了个鬼脸。 我咂咂舌头,心想,完了!我还以为我大喊大叫,这群人才懒得管我。 “细妹子,上面有什么?”南舅率先停下拉扯,靠近我,一脸惊恐地看着屋顶。 应该说,所有人全部停下武斗,僵硬地站直身子,齐唰唰地盯着空荡荡的屋顶。 “我……我……我我我……” 我的脸霎时从脑门顶红到脖子根,众目睽睽之下,一时不知如何解释我的所作所为。 “细妹你个鬼仔子,你又在捉弄大家。” 外婆冲我突然大喊一声,我立刻明白了。外婆这是在帮我解围呀! 第96章 劝架 我立即冲外婆呵呵呵地一通傻笑。笑完,我走过去,爬上汪道士的那条凳子,学着他的架势,叉腰喊话道: “大家有话好好说。不要吵!不要吵!”而后,我看了眼屋顶道:“我会给大家解决问题的。” “对对对,来来来,坐坐坐!”汪道士顺墙上,抄起几把椅子放到那几个凶神恶煞般的来客身后,也劝解道:“大家坐下说。你们这种搞法就是把这栋屋子掀烂,想必也解决不了问题吧!” 而后,他目光看着我,一脸期待地道:“来,好徒弟,你继续说!” “……” 我要说什么呀?我只是想大家别吵了呀!我说完了呀! 我一脸懵地看着汪道士,又看看自己还站得那么高……这骑虎难下的,心里瞬间一百只马奔腾呼啸而过。 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眼看脸又要红成猪肝,少年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坐在屋顶上看热闹也不嫌事大,还朝我比了一个动作——加油! 就在此时,飞舅妈又像阴魂一样苦着脸从里屋冲了出来。 “我里崽咧?我里崽是不是给你们洋妹子鬼魂带走了?” 只见飞舅妈踉踉跄跄地扑到刘海哥跟前,噗通一下,双膝跪了下去,语带哭腔却眼眶里没泪地、眼神空洞地看着表情同样凄苦的白发老汉。 她真是出现得很及时,缓解了我的尴尬。可是她那表情却惹得我瞬间泪崩。鼻子一酸,扑闪扑闪几下眼睛,就想挤几滴眼泪出来应应景,可惜挤了半天,竟然一滴也没有! “你不要这样,你先起来。”外婆走过去搀扶起飞舅妈,同时在汪道士的帮助下,一把将软棉棉的飞舅妈塞到一张椅子里。 “各位叔叔伯伯,都请安静下!我们今天是来解决问题的,并不是来打架的,只是我爸爸他太惨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时冲动了点,呜呜……今早,我们又发现我妹妹的坟被人扒开了……我们一家人实在十分难受,太委屈了,呜呜呜……” 红莉站到众人跟前抽抽噎噎,似悲从心中来,泣不成声。众人也都跟着泪目,尤其外婆,更是忍不住从口袋里掏出小毛巾来擦眼角。 只见红莉用手一抹奔涌而出的泪珠,似强忍悲痛地、可怜巴巴地看着汪道士和外婆道:“道长、环姑,你们倒是说说,这究竟是为什么呀,我妹妹人死都不能安身?!” “国飞,你把昨晚的情况向他们一家人说明下,我相信你肯定没有去扒坟,是不?”外婆看着正垂头丧气地坐在一边耷拉着脑袋的飞舅说道。 飞舅抬起头,看着白发老汉道:“刘海哥,事到如今,确实是我家对不起你,你要杀了我也没有问题,但是,等我找到我儿子,好吧?” “你说什么,你还在装什么孙子?不是你把你儿子藏起来了吗?”刘海哥眼一瞪,凶狠地盯唐国飞道。 “我发誓,我去扒你家洋妹子坟头做什么!我避还来不及,这事从何说起?!”飞舅同样凶狠地回吼道。两个男人又杠上了。 “莫吵、莫吵!一人少说一句先!”汪道士冲上去打断两人,生怕他们又打起来地道:“妹子,你你接着说,把事情的原委都道清楚点!” 第97章 露尸 “好,好,我来说!”红莉抹去眼泪,清了下嗓子,道:“平子昨天经过我妹妹坟头的事,我也听说了。我心理也挺难受的,可是昨天晚上,我妹妹的坟地真是给人扒开了!” “今天早上天刚亮,兵叔就跑上门来告诉我,说他大早上路过我妹妹的坟头,看到我妹妹的尸体露在坟头外面,呜呜呜……”说到这里,红莉指了指身边一个矮个中年男人,那男人朝大家点了点头,道:“是的!” 接着,红莉的眼泪又哗啦啦地飙了出来,再一次泣不成声,哆哆嗦嗦地哭诉道:“我妹妹到底是遭了什么罪,作了什么孽,呜呜呜……” “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南舅突然十分惊愕地看着红莉。 “嗯,千真万确!”红莉梨花带雨地点了点头。 “走,我们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南舅一扔凳子,站了起来。 众人又闹哄哄地站起来向屋外走去。那刘海哥仍旧气呼呼地坐着不动,汪道士过去一把搀起他道:“刘大哥,跟我们一起去搞清楚事情先,免得大家这结越结越深,始终不是办法!”说完,他拖着刘海哥跟在众人后。 眼看一场水火不容的大战,就这样被东拉西扯地暂时平息了下来。 一伙人走过一大片田埂,越过一座池塘,翻过一座小山,朝东湾村外的官道走去。 后面陆续跟来帮好事的乡邻,瞬间变成一支大队伍,浩浩荡荡地向前开路。 远远地,看到马路边山坡上一座新坟在金灿灿的阳光下非常醒目,只是此时那新坟周围黄泥四散,随着南风一阵阵吹来,还带着一股恶臭。 最前面迈得快的几个人已近泥土边,很快,他们脚步还没停稳,就一脸嫌恶地捂着鼻子,转身朝山坡下跑来,一边跑一边道:“真是作孽!真是作孽呀!” 南舅妈正好走到我身边,听到那几个人念叨,扶住一颗树上气不接下气,不敢再向上走。 汪道士几个纵步迈上前,只见他用非常快的速度走上去,又用非常快的速度走了下来。我看着他急急的背影,心下十分疑惑好奇,也追了上去。 “别去,细妹子……” 汪道士还没来得及制止我,我已经走到了坟边。 “啊呀!” 我情不自禁地大叫一声,心头猛地一怔,一股酸意从胃里直涌上来,急忙掉头,再也不敢看第二眼。 那座新坟茔此时一边不知给什么扒开了泥土,露出一半被人撬开的漆木棺材,里面一具高度腐烂的女性尸体露了出来,十分惨烈,腐臭冲天。 我只觉得胃一阵痉一挛,弯着腰连连干呕,直差没有将胃吐出来。幸好今天还没吃早饭,一通干呕憋得我脸一阵发青。 “哎,你看你……”汪道士又折了回来,扶住我,帮我拍背缓解胃酸。 “我的闺女啊,你死得好惨啊,死了还给人掘坟墓,谁他娘的这么缺德啊……”刘海哥突然呼天抢地地趴在坟前大哭起来,边哭边用力拍打地面,状况十分凄凉悲惨。 “爸爸,莫哭,莫哭了!”红莉和一青年男子连忙走上去,要扶起刘海哥,而刘海哥倔强地不肯起身。 第98章 埋土 “快,快,先把棺材盖好!莫让尸体继续暴露在外面。”汪道士招呼山坡上几个看热闹的男人,“再找几把锄头来,重新填埋好坟!” 同时,他看到南舅也上了山坡,立即跟他说道:“我等下再做场法事,请你们帮忙布下坛,要平息新魂的怨气!” 南舅看了眼坟头,啥话也没说,只是一个劲地点头。他也招呼众人帮忙,自己首先跳到了坟头上,要下去盖棺材。这边,几个男人见了,也跟着跳了下去,几个人合力将棺材盖合上,检查完整副棺材并无损毁,这才爬了上来。 不消片刻,脚步快的男人已从附近人家的家里取来了几把锄头,铁锹。众人开始七手八脚地将周边散落的泥土堆上去。没有工具的、就用树枝,用脚推泥。 少年坐在我头顶的一颗小树上,像只鸟一样栖息在枝杆上遮蔽阴凉,我不敢再和他说话,只是不时投去鄙视或者愤恨玩闹的眼神。 突然,我感觉到一股幽森的目光从我背后穿来,我本能地转身找去,只见一道身影飞快一闪,没入丛林中,也不知是什么东西,速度惊人。 少年也发现了那道身影,他向我招了招手,身影一闪,也不见了人影。 我看着众人,看着山坡上的新坟,环顾四周,隐隐觉得今晚恐怕才会真有大事要发生。 我连忙拉着汪道士下坡,在无人处告诉他今晚才要做好准备,他要大干一场。 汪道士一脸惊喜地问道:“细妹子,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名堂?是人是鬼还是妖?” 我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汪道士瞬间拉长脸地道:“你这不是瞎子摸米箩——瞎搞!”他摊摊手,显得很气愤,“不知道?不知道那你要我做什么准备?!” 我看到外婆坐在马路边的草地上歇息,并没有跟随大家上山,于是,我不理汪道士了,径直下坡去找外婆。 其他好奇又胆小的乡邻连山都不敢上,而是停在路边,围着从山上下来的人问长问短,三三两两地闲聊八卦。 “细妹子,趁现在他们都不在这,你快和我说说,你有什么发现没有?”外婆问道。 我附手到外婆的耳边,把我的预感告诉她道:“今晚,会出大事!” “什么?”外婆一脸惊慌地看着我。 我朝她点了点头,就是那么肯定。 我看着外婆认真地分析道:“虽然一开始我并不了解整件事情,但是,凭我聪明的脑袋我还是想通了些问题,我觉得解铃还需系铃人,所以,我今晚要来找这洋妹子鬼魂谈下话,了解下实情才能有办法解决这件事情。” 外婆听得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她连忙阻止道:“细妹,这个想法恐怕不好吧,你怎么就肯定那洋妹子的鬼魂还在这里?” 外婆的声音大了一点,立即引来了旁边的乡邻张耳听到后半段,大家一副惊异的表情盯着我,问道:“细妹子,洋妹子的鬼魂在这里?” 外婆一见形势不对,站起来拍掉屁股上的青草,对邻居们笑道:“你们听错了,大白天哪来的鬼?!” 外婆觉得有必要带我上一趟洋妹子的家中了我解情况,而我也正好想去看看,我们一拍即合。 第99章 刘家 唐家似乎有心对我们隐瞒什么,又或者是在忌讳什么。外婆觉得他们看起来也很可怜,但是她觉得洋妹子家才真可怜。 唐家与外婆娘家是亲戚关系,但并不走得亲近,因为,唐家仗着自己有钱一向自视甚高,看不起其他人。昨天南舅来找她,其实也是为了打听我的事。只是没想到,驱鬼不成功的汪道士倒和我认识,还将我领了出来,杀了一个回马枪。这也是机缘巧合呀! 外婆还说,看待唐家的问题不能偏向一边看一边解决,要两边都看看,都了解,这件事没表面上那么简单。 我也很认同外婆的说法。再加上汪道士明显的只顾着拿唐家的钱,替唐家消灾,压根就没有往轻生的洋妹子身上想,也许事情就出在这洋妹子家里头也不一定。 回到外婆家填饱肚子,稍作休息,就跟着外婆去菜地里摘了一个大西瓜。 搬着大西瓜,我们顶着下午毒辣的太阳,来到东湾村村尾一间茅草盖的土砖房前。 我看着那栋像要快倒的危房,暗道,这洋妹子家一家人过得挺清苦的,这房子看起来比我家还破啊! 在一道烂出一条大缝隙的木门上敲了几下,外婆喊了两声:“刘海——红莉——” 很快,里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回应:“哎,来了!” 木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 开门的正是红莉,一见我们,她有些惊讶,随后立即邀请我们进去坐。 红莉的脸上似乎难掩悲痛,一双眼红肿,脸上还有泪痕。一头长发凌乱,随意在脑后绑了一个松松垮垮的结,看起来一副很疲惫的样子。但是看着我们,又强打精神露出一脸笑。那笑,比苦瓜还涩。 外婆见她一转身要给我们筛茶倒水,连忙制止她道:“红莉,你别忙了,我们不是来喝茶的,你坐下来休息会!” 我放下手中的大西瓜,红莉看了眼西瓜,朝外婆问道:“环姑,你外孙女?” 外婆答道:“是的!” 红莉看着我道:“果然是个好有灵气的小妹妹!” 她说话挺斯文的,我也冲她点了点头,还笑了笑。 我扫了一下她家简单得一眼望得到头的三间房,如果说我家算穷,而她家就是很穷很穷的那种。头顶那茅草有些地方都露出了天光,估计一到下雨天,这间房子得四处漏雨水。 这屋里除了进门一间阴暗又简陋的小厨房,就是这间红莉引领我们坐着的正房稍显宽敞明亮。正房里有两张简单的用砖头搭的床板,十分拥挤,我们就坐在一张床沿边。床上凌乱地到处摆着衣服袜子,床下堆着一堆家用农具,伸脚的地方很有限,且屋里有一股很浓的霉味。 屋内墙上十分醒目地挂着一个相框。相框用黑布搭着,是一张黑白人头像。那人头像一个长相十分清秀的年青女子,这个应该就是红莉的妹妹洋妹子。 紧挨这间房的另一边侧门内有张木床,没有门,此刻床上躺着一个老妇人,背对着我们看不清脸。 “红莉,你爸咧?”外婆朝屋里看了看,问道。 “他去了妹妹坟上烧纸钱。”红莉提到妹妹两字,眼里又开始噙着泪花。 第100章 自由恋爱 “红莉,伢仔,今天这个事……真是苦了你爸爸,苦了你们啊!”外婆不无同情地看着红莉道: “作为乡邻我们也无能为力,你要让你爸爸快点走出来!”外婆叹口气,伸手擦了下眼角,眼睛泛红,长叹一声“哎——” 外婆好似一言难尽。 “没事,环姑……” 红莉说没事,眼角却不自觉地滑下来一行清泪,她赶紧用手去抹,眼泪顺着她的指尖挤了出来。她好似悲从中来,掩面抽噎了几下,又强作镇定地道:“我知道你们是为唐家来的,这事也确实需要解脱,这阵子搅得大家都好累!” 外婆也不拐弯抹角,看了眼我,道:“唐家请了我外孙女上门,想给他家平子找原因,这不,原因没找着,倒是昨天又接连出事,这平子到现在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啊!” 外婆带着商量的口吻,道:“你看今天早上的事——有蹊跷啊!今天我带我家细妹子来你家,就是我细妹子说,唐家的问题恐怕还是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可能还是在你家洋妹子这头,你看你方便跟我们说下洋妹子的情况不……” 红莉搔起床上的衣服往另一边空床上移去,找了张矮木凳子坐在我们对面道:“环姑,不是我不想说。” 她缩了缩鼻子,抬起一双泪汪汪的眼睛看着外婆,缓缓地道:“我们洋妹子命苦,遇到平子,这是他们前世的冤孽啊!我现在谁也不怪,怪不了!洋妹子高攀不起平子,她上吊自尽走这条绝路那是她的选择,只可惜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啊,你说什么?”外婆一脸十分惊讶。 我愣愣地看着她们。 红莉看了眼外婆,一脸难为情地点了点头。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家乡人们还很封建保守,多数年轻男女都是父母媒约,女孩子早早地自己谈恋爱会被人说伤风败俗,更何况还未婚先孕,那是要被人口水吐死的。 不过从红莉一直的哭诉中,我总算明白了整个事件过程。 洋妹子家中三姐妹,她排行最小,父亲刘海跟所有在乡下耕作了一辈子的农民一样,只会在土里田里劳作,收入甚少。母亲在生完她后,也不知什么原因一直疯疯癫癫,长年为了治疗母亲的疯病,几乎家徒四壁。刘海没有能力供三个孩子上学,洋妹子三姐妹大都在初中辍学。 洋妹子自小和隔壁村的平子青梅竹马,也不知从何时起两人就相爱了,可是碍于世俗,一直没有公开向家人表明。 平子的父亲唐国飞和他叔叔唐国南在省城包砖厂,混得还不错,算得上在唐家岭富甲一方。他们唐家只有他一个男孩儿,全家当宝养。平子也很争气,考上了省城大学,在那时,农村孩子读大学是件很光宗耀祖的事,所以他们家以他为骄傲,给予厚望。 这样的骄傲,又怎么可能让他去娶一个贫穷的姑娘。 平子性格内向倔强,平时人很沉默。他学业有成后却一直没忘红洋,等到大学一毕业就回老家来找红洋,想和她在一起,却遭到两方家长的极力反对。 第101章 贫穷限制了爱情 唐家自然是嫌弃洋妹子家穷,门不当户不对。他们家期望给平子更好的发展空间,所以就经唐国南夫妻俩一手安排,硬是让平子去娶南舅妈她娘家在省城当老师的外甥女,还把婚期给定了。 父母们一手包办的婚姻,平子自然不同意。他偷偷地和洋妹子继续来来往,还让洋妹子怀上了孩子。可是平子家里人对这个腹中孩儿怎么也不肯承认,还说洋妹子伤风败俗,是个破妇,上刘家讲了许多不好听的话。洋妹子受不了,一气之下上吊身亡。 那平子倒也真情深,见自己心爱的姑娘上吊了,就在听到洋妹上吊的噩耗后,跑回家中也自尽,但是由于家里人发现得及时给抢救了下来,可是也只剩下一口气一直没有落下,像个植物人,不食不醒。 平子家人觉得晦气,以为是洋妹子的鬼魂沾了平子,所以请了道士在家里给平子作法。结果从作法那天起,家里一到半夜就听到一阵阵伤心的哭泣声,那哭声一直哭到天亮,整整哭到平子被抬去医院也就是昨天晚上,家里边才没了哭声。 平子家里人想尽办法没能让平子醒来,昨天晚上人还失了踪。 这下可好,连洋妹子坟头也不知给谁扒了! 两家人都相当愤怒!这结,很深! 红莉还说,今天早上闹事,就是他们以为平子父亲又在为他儿子没醒这事给扒的坟。 哎,真是冤孽!外婆连连叹气。 我从小听父母亲的爱情故事觉得好甜蜜,可是听他们这对,我怎么觉得爱情是那么地令人伤心?还令别人也伤心! 解铃还需要系铃人,但要怎么解咧? 外婆说,今天大家都会再去找平子,找到人才好再说。 难道是平子昨天晚上在医院醒了,就去扒洋妹子的坟?我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可是他为什么要扒洋妹子的坟?我又不想通了。 我看着隔壁床上一直处于深睡状态的老妇,心里突然黯然起来,有一种说不清的难受。 红莉刚才给我介绍过,这位就是她那时而清醒时而疯癫的母亲,这两日也不知怎么的,突然老爱睡觉,一睡就不醒似的。 我忽然想起少年来。 少年在洋妹子坟地边消失后,又去了哪里咧?他说陪我来,就这么陪我玩的?哎! 入夜后,一轮半月斜挂蓝色天幕,星光稀疏,云淡风轻,天地一片白蒙蒙的亮。 我和外婆在屋外乘凉,心里正堵得慌,突然一声很清脆的鸟鸣声从大樟树里响起,接着少年出现在树底下,向我打了个手势。 我看了眼外婆,佯装上厕所,从后面溜了出去,跟少年汇合。 少年已经等在幽暗的竹林里,见我朝他奔来,一转身,往后山走去。 我看了眼外婆还在地坪里安坐的身影,悄然跟了上去。 只见少年带着我绕过外婆家那栋屋子,从旁边的一条山道上穿插出竹林子,朝外面田谷走去。 “你要带我去哪里?”我跟紧几步,直到看不见外婆家屋子,才好奇地问道。 “去白天的坟地。” “啊!”我吃惊地问道:“去那里做什么?”难道他也要找洋妹子的鬼魂聊天?正以为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时,却见少年说道: “去了你就知道,不用担心,我们去捉小妖。” “小妖?什么小妖?你在说什么?” 我又吃惊不小,这还又来一妖?! 第102章 夜堵 xs7.com “等下你就知道了!来,我们走快点!” 少年转身,突然将手伸向我,像一个请的姿势。 我看着他,有些讶异,脸瞬间莫名发热。迟疑地将手伸到他的掌心里,却见他一把握住,飞快地跑了起来。我只觉得眼前树林突然迅速后退,耳旁风声呼响地响,似乎自己要飞起来了。 我同时发现,我的身体十分轻盈,像充满力量,一点也不觉得累,而且气息很平稳。 不一会儿,我们就到了一座紧挨马路的山坡上。周围的风景瞬间不再飘移,我的视觉恢复正常。 山坡上月光如碎,穿过稀疏的树枝投射在地面上,树木看着影影绰绰。周围十分安静,只有天地的天籁之声。 少年依然握着我的手不松开,牵着我的手悄无声息地向坡上一处浓密的杉树丛里走去。 我看着我那只被他握在掌心里的手,心脏如鹿乱撞。也不知是他握着我的手太紧,还是因为刚才跑得过急过快还没缓过劲来。 忽然,少年扭头轻瞟了眼我,竖起一指在嘴边,示意我不要说话。他拉着我潜入杉树丛里停下,目视前面,不动声色。 见他神色凝重,我也立即屏住声息,目视前方。 借着树林里洒下的月光,不远处一个圆突的坟包在树林的阴影下黑漆漆的一团,正是洋妹子白天被重新修整好的坟头。 我依偎着少年,他的身子挡着一大片刺人的杉树枝叶,而我在这点空间里倍感轻松。也不知少年要搞什么名堂,我心里虽然疑惑,却十分安心,一点也不害怕。 半晌,一阵窸窣声从那坟包后面传来,我立即瞪大眼睛看去,只见一个身影以一种极其古怪的弯弓状形状,一伸一缩地朝那新坟包移动。 那东西看起那像个动物正在弹跳。但那身子庞大却又像是一个人。因为它有一头短发,一张人脸,前爪比后腿短了不少,而且身上有衣服。 难道又是一只猴子妖? 正心下疑惑,只见那物伏在坟包上先是机警地左右张望,而后趴在那里不动了。 我紧张地盯着那物,幸好此刻有少年身旁,要不腿肚子又要发抖。因为我所见那物不是鬼,可又不是人。明显地,也不是一只猴子。 正当我忍不住想要看看那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时,却见它开始用前爪扒坟土,发出一阵”沙沙”地响声,扒得周围泥土四散飞起来。那速度,非常快。 啊呀,原来是这怪物扒的坟,我还以为是平子醒了挖坟咧! “孽蓄,不许动!” 少年突然暴喝一声,倏地从我身边朝前一个飞纵,像一只潜伏在暗处捕抓猎物的老鹰一般,瞬间站到了那怪物跟前。 我顾不上杉枝扎得我的脸和身上生痛,连忙从杉树林里飞快地挤了出去。 “嗷……呜……” 那怪物突然仰头一声尖锐怪啸,吓得我心脏砰砰一通乱跳。 只见少年手一挥,一道银光一闪,那物抱着头几个翻滚,连带又是一声嘶叫,直啸得这周围的树木都为之一震。 “孽蓄,出来!” 少年紧追而上,又是一鞭而下——“啪”,只见那道圆滚的身影在地上又连翻翻滚,好似十分痛苦。 第103章 怪物 “嗷呜!” 那怪物突然蹿起老高,展开弓曲的身子变成一个人形,一双长着极长锋利指甲的手掌刺向少年。 “还不知悔改,死妖精。” 少年一个漂亮的后翻腾闪到我身后,一把将我一个旋转托起来,随即一道银光又从眼前一闪而过。 再次“啪”的一声,那人形一个倒葱栽了下地,而后又迅速地一弹而起,动作十分诡异地张着爪子扑向我。 “细妹——接掌。”少年举起我的腰,我正好面向来物,吓得别过头连忙闭上眼睛,伸出双掌慌忙中顶了出去。 “啊!”一声惨叫从前面传来。 我只觉得我的手掌正好拍在什么东西上,软绵绵的。 “扑腾!” 前面那东西似乎很沉闷地掉了下去。 “放过我,姑奶奶,我错了。” 睁眼一看,我已经轻飘飘地落下了地面,前面豁然跪着一个人。 “啊!”好熟悉的面孔。我想起来了,是平子! 我看过他的照片,那清瘦的身形和苍白的面庞,正和眼前这怪物重叠了。 此刻他仰着脸,脸上有一行血泪。我立即懵了,这个平子怎么是一只狐狸精呀? 我看了眼少年,疑惑道:“这……” “出来,不要再占着这副躯体!”少年用银鞭突然指着平子大吼一声。 “平子,平子,我的崽啊——”山坡下,忽然飞快地蹿上来几个人影。 平子突然身子一震,转身就想朝前面山林逃跑。 “哪里逃,蹲下。” 少年又急挥一鞭,银链猛地缠住平子腰身,顺势一脚踢他后膝,平子立即蹲了下去,不能动弹。 “我的崽啊,你怎么啦啊?!” 为首的身影是唐国飞。他打着支手电筒大喊大叫地朝这边跑了上来,显得十分焦急。而他的身后还跟着唐国南和汪道士两人。 “细妹子,你怎么一个人跑来山上?”汪道士追上来也气喘吁吁地问道,还一脸惊讶地看着我。 “你们又怎么来啦?”我也十分好奇地问道。 “我今早算卦,算出这山头坟地必有诡异,所以才带着唐家人来看看!”只见汪道士穿着一件道袍,手持桃木剑煞有介事,只可惜那一头瀑布汗看起来他累得已快坐地。 刚想完,他还真是一屁股坐在地上直摸胸口,道:“累死老子了!” “我儿子怎么啦,细妹子,这是干什么?”唐国飞看着动弹不得的平子,十分惊诧地看着我。 少年不知几时已经将他手中的银链链圈套在了我的手上。我看着自己正牵着平子,一脸懵圈。 “细妹,别理他们,快用你的血点在这物眉心上封住此妖精气。”少年在一旁吩咐道。 我还正犹豫为啥要用我的血点平子时,就见少年突然抓起我的手,将中指含进嘴里用力一咬,又飞快地往平子眉心中间一点,动作完成得行云流水,我连反应都没来得及做,他就已完美完成。 我看着我指尖的血印,后知后觉地痛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叫。 “啊呀!”只听得又是一声惨叫传来,代替了我想怪叫的想法。 我正惊讶,却见平子的身影里突然闪出一道光影,但是那光影晃了几晃,又缩回平子身体内。 第104章 小妖精 “小妖精,你被我打神鞭捆住还想逃吗?快说,你要干什么?为什么占着这身躯?”少年对着平子吼道。 “啊呀,神仙小哥哥,神仙小姐姐,我错了,你们放过我吧啊,我只是好心在帮忙啊!”平子突然用一种极其难听的妇人声音哽咽着央求道: “我……你听我说,哎,我也是看这身躯魂魄自己根本不想回来,就帮他一把。” 我惊讶道:“你说什么?” “平子想和洋妹子埋在一块,我就上了这身躯,想刨开这坟墓躺里边去,谁知昨晚刚刨开就给人发现,所以我就赶紧逃掉,哎,我真的只是想帮他。” “你在说什么?崽啊,你莫吓爸爸啊,呜呜呜……” 唐国飞突然跪下地,拉起平子的手,老泪纵横地看着平子。而平子连眼皮都没扫他一下。 “他现在不是你儿子,他是狐狸精上了身。”我解释道。 “你说什么,细妹子?” 唐国南起初也是被眼前的景象弄得一脸懵,他一双眼一直奇怪又惊悚地盯着平子,听我这么一说,突然走前一步一手捏住我肩膀,手不停地抖动着,眼睛定定地看着我,惊呼道:“他?狐狸精?” 我没看唐国南的表情,脑子里在飞快地盘算,这件事接下来该怎么收场,因为他们都看不见少年,而此刻大概的情景也只是看得到我手牵着唐家的宝贝少爷。我这又是一场骑虎难下的戏码。 我点点头,道:“是真的,他不是平子。平子现在正站在那里,和洋妹子一起。” 我指着坟地边那穿着跟眼前蹲下人一样白衬衣的平子阴魂,和穿着一条绿裙子的洋妹子阴魂给他们看。此刻那两阴魂正手拉着手站在那里看着所有人。 “啊!”唐国南突然大叫一声,抓着我的手臂一抖一软,好似全身无力地垂了下去。 我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全身都在抖动,脸色也霎时变得比鬼还惨白。他还连连倒退,一根树枝在他脚底“咔嚓”一声踩断,随即也将他拌倒在地,整个人只差没有滚下山坡去。 “细妹子,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又狐狸精又鬼魂还神仙,你莫在这鬼话连篇乱吓人,快把话说清!”汪道士似乎也慌神了,他语无伦次,一双眼睛不时瞟向我手指的地方,又不时瞟向我,手中桃木剑都抖了起来。 “她没有吓你们,哈哈哈哈哈……”平子突然十分凄厉地长笑起来。 那笑声似男人又似女人,直笑得众人毛骨悚然。 唐国飞瞬间瘫软在地,手捂着脑袋,也发出凄厉的哭啸:“啊,天啦……” “你们都别闹了,别闹了,吵死了……” 我被这眼前的一哭一笑炸得头皮直发麻,实在受不了捂着耳朵大吼一声。 咦,真的没声音了,所有人都看着我。表情不一。 平子和红洋的阴魂也慢慢地移了过来。 没有错,真是对郎才女貌的碧人儿。 只可惜,命运捉弄人。 我看了眼那对阴魂,并不害怕。他们也都好奇地看着我,虽然那样貌灰白无光,身形都是飘着的,但比起我见过的鬼魂那是好看得多了。 “哼哼哼,你们这帮蠢猪,作贱的孬种。”被捆的平子突然阴森森地盯着唐国飞和唐国南直骂。 那阴森森的眼神直盯得两人冷汗涟涟,一声也不敢吭,看着我,表情欲哭无泪。 第105章 放屁 少年突然不咸不淡地道:“小妖,你要骂就骂爽点,一次性骂完!你要有屁放也放快点,我家细妹还要早点收工回家睡觉,莫耽误事!” 听得少年这么说,我不禁为他这无厘头的表现弄得笑也不是哭也不是。竟然是这样关心人的?! 我拽了拽手中的银链,道:“我问你,你是不是就是洋妹子的母亲?” “什么……” 少年看向我。 所有人都看向我。 我平静地看了眼所有人,道:“我今天在洋妹子家看见她的妈妈。她妈妈身上有一道绿波,跟这平子身上的绿波是一样的。而且这平子根本就没有气息,因为他身上已经没有任何光彩和人气,只有一股开始腐败的味道,他已经不是人啦,只是一副尸体。” “哦!”少年突然轻叹一声,道:“怪不得这我说看不到这小狐狸的本尊,原来还有另一副躯体。” “哼哼!”平子突然朝我闷笑两声,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妖孽,还不速速显出原形!”汪道士突然发飙,拿起桃木剑直指平子,在他身上一通乱戳,乱砍。 然而,他的桃木剑突然咔擦一声断了,他一脸惊愕,还很尴尬。“哇操……” 在场所有的人现在都无心关注汪道士要如何表演,而都只是看着平子,尤其唐国飞,脸色已经煞白,好似要晕倒。 我又扯了扯手中银链,明显地感觉平子的身体跟着轻微地抖动,似乎很怕这条链子。我有些着急地威胁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给大家解释清楚,我给你一条活路。” “你们放了她吧,求求你,她是为了我才这样的。”洋妹子的鬼魂突然以一种十分奇怪的腔调哭泣道。那声音听起来格外冰凉哀伤,只听得我也莫名哀伤起来。 “孩子,对不起,我连这个忙也帮不了。”被捆平子突然发出一种奇怪的苍老女声,低下头抽泣起来。 “那你说吧!”我对着洋妹子阴魂道。 “对,让我说,狐狸妈妈。”洋妹子突然跪到被捆平子脚下,脸上一行黑色的泪水流了下来,她用她那空洞无神的眼睛看着我说道: “细妹,求求你,不要伤害她,呜呜呜……都是我命苦,我不怨恨任何人,现在我只有一个心愿,还望你们成全。” 说罢,她突然对着我们大家一通猛磕头。 啊呀,我的天,我还是头一回让鬼给自己磕头,这下该如何是好? 我一时六神无主,情急中走前两步就想上前扶她,谁知我还没有靠近到洋妹子跟前,她突然惊恐万分地连连往后倒退着爬去:“细妹子,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你快后退,快后退。” 正在旁边想上前扶她一把的平子阴魂也突然也十分惊恐地后退。 我连忙站住,倒退几步回到平子身边,疑惑地看着他们。 “红洋,看到你们终于在一起,妈妈死也无怨了!”平子突然抬起头,看着我眼里闪着泪花,表 情突然像极了一位慈祥的老妇人,“细妹子,你发发善心,帮我们一个忙,好吗?” 我似乎看到了红洋家床上躺着的女人。 第106章 平子 “我告诉你,我把一切告诉你们。” 平子突然长啸一声:“噢呜……”他低下头,眼泪从脸上滑落直朝地上滴去。 他悲凄凄地道:“说来话长,我确实是唐家岭深山里一只修炼的狐狸。当年,我在山中晒太阳被人用猎枪打伤,正巧红洋的爸爸海哥遇到我,他不但没有打死我,还把我抱回家医治,直到我伤好后,还放我归山。” “我们狐狸是很知恩图报的一族,当年的救命之恩,我一直心存感激,就想回报他,所以就经常在他家附近溜达。” 她抬起头,一双眼无比慈爱地看着洋妹子,继续说道: “直到有一天,也就是红洋出生那天。她妈妈难产,眼看着魂魄已经离身散去,还差最后一口气没有咽下,情急中,我附身上去……” “可惜我道行太浅,只能收回红洋妈妈身上那几缕不完整的魂魄。我用毕生修炼的精气凝聚起这几缕魂魄,才得以让这躯体继续生存,才得以生下红洋,其实你也是妈妈的孩儿!” 平子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叹了出来,看着我说道: “所以这些年,村里人说红洋的妈妈疯疯癫癫,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是个疯女人。可惜啊,我不能化成人身,只能凝聚这几缕魂魄却还不能让她完整,呜呜呜……” 平子又缓缓转头望着远处洋妹子家的方向,沉默一阵,缩了缩鼻子,哀怨地道: “海哥为了救我,不停地医治花费,而我眼巴巴看着却什么也帮不了。我曾经不停报梦给红洋爸爸,让他不要医治,人间的一切药物对那躯体又有何用,可是他不听。哎!” 所有人,都静得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平子又低下头去开始轻轻啜泣。片刻后,她又抬起头,无比哀伤地看着红洋阴魂说道: “妈妈只想帮你点什么,可是妈妈法力实在有限……崽啊,直到你上吊身亡,妈妈也无半点办法挽回你一条命,妈妈对不起你呀!我看着你魂魄夜夜徘徊在平子家门外,我真的无比痛心!可惜我也没有法力破解那噬魂咒呀,我也进不去!” 平子突然对着一直大气也不敢喘的唐国飞唐国南,露出毒辣的眼神,恶狠狠地道: “该死的,你们自尝恶果了吧!” 唐国飞和唐国南兄弟俩一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两个大男人终于忍不住开始轻轻啜泣起来,也不知是忏悔还是害怕。 平子突然眼睛一闭,万般痛心地道:“看见平子魂魄夜夜隔着窗看着我女儿嚎哭,我真的想自己代替他们去死啊……” 又是一声凄厉长啸,直啸得我把耳朵赶紧捂上。 “昨日妈妈看到他们家人抬着平子出来,哈哈哈,平子魂魄终于可以出来见你,妈妈真的多么高兴啊!所以妈妈想叫平子魂魄回去,他不听,他说要和你埋在一起,妈妈知道他爱你,也是他欠你的,所以妈妈就上了他的身,想完成这个愿望。可惜妈妈没用,连这个愿望也满足不了你,呜呜呜……” 平子的眼角突然涌下一行血泪,十分瘆人。 “妈妈,求你别说了!”洋妹子突然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平子的阴魂站在一旁,突然也双脚一跪,仰头向天十分凄厉地哀嚎起来。 第107章 哭声 “呜……” “啊!哭声又来了,又来了!” 唐国飞和唐国南突然在地上打起滚,兄弟俩痛苦的掩面大叫,随即也不知是伤心还是恐惧,两个大男人抱头痛哭起来。 “不要哭,不要哭,闭嘴。”我看着眼前又不受控制的场面,大吼起来。“听我说,我要回家!” 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看着我……而我手中还牵着平子。 我一手叉腰,非常有架势地指挥前面的人道: “国飞、国南舅,你们家平子早就断气了,你们要了回去也只是一具尸体,你赶紧把他和洋妹子葬到一起吧,你们这两个作的孽,苦果自尝。” 我眼睛里泪花闪了几下,顿了顿,又大声道: “现在他们活着不能在一起,死了就让他们在一起吧。他们想结婚,那你们就请汪道长给他们办场阴婚吧,让他们在阴间幸福。你们家那噬魂咒也撤了,要不你儿子想回家看你们都进不了门。哎,就这样,大家散了,我要回家睡觉。” 少年朝我比了一个耶的姿势,我长吁一口气,心头大石终于落地。 我只觉得手掌一松,银链瞬间垂下,一个女人的身影脱离出平子的尸体,瘫软在我的脚下。 我冲那女人道:“小妖,你虽然是报恩,可是你久居人身,也毁了你自己道行,你还是赶紧遁回山中去潜心修炼吧。我哥哥说这次就不灭了你,但是从此以后,不要再出现人世,知道吗?” 女人朝我黯然地点了点头,跪到我跟前央求道:“我只求你们,让我回去见刘海哥最后一面。” 我看了少年一眼,少年摇摇头,对着狐狸精说道: “你去了又能怎么样,让他知道她老婆早死了,现在一直活在身边的是只报恩的小狐狸吗?如今,他哪里受得了,你始终都是要走的。而且,你的精气也快散完了,还是早点走吧,免得神形俱灭时,祸及他人。” 女人抬起头,抹去脸上那一行红殷殷的血泪,顷刻间着地化作一只小宗狐,看着红洋的阴魂,十分不舍地朝山里奔去,一步三回头。 哎,一只小狐狸都通人情,偏偏这人就不懂!好好的一对人,给弄成这种结局。 我和少年相互对望一眼,表情各一。 “谢谢你,细妹子。”身后又传来如捣蒜的磕头声。还有一直瘫软无力,没气吭了的两兄弟。 红洋的妈妈在小狐狸离开后就落了气,外婆上门仔细地帮着料理了一番。红莉和她的姐姐一直守着刘海哥。 这可怜的一家人,外婆说这都是冤孽,没有办法。 后来,唐家真的给平子和红洋办了场阴婚,把他们俩的遗相摆在一起,请乡邻上门见证。 伴着那些香烛纸钱,道士念经,所有人默默祝福他们阴间幸福,来世续缘。 而汪道士抑郁了好长一段时间。因为,我从唐家手中直接拿了我那一份报酬就回了家,谁曾想,妈妈拿着这笔报酬和外婆一合计,居然捐赠了一大半给家徒四壁的刘家建新房。再加上,汪道士现在知道了,我有一个他看不见的神仙哥哥在我身后。自打这一次之后,他再也不敢自称是我的师傅。 还有唐家那道噬魂咒,居然就是汪道士在刘七哥家给我的那道旧符,他说是他的师傅洪道人当年给他的一道保命符,在唐家驱鬼作法时无意贴上去的,没想到居然这么厉害,却干了这么一出戏。 事世就是这样的荒唐不经,个中曲折、是非一言难尽。 就在我和少年回到家后几天,我们村出了一桩大新闻,居然跟我家坟山里那座被盗的清墓有关。 第108章 抢书 夏天的太阳毒辣,白炽炽地照射在大地上,好似要把一切烤焦。青草树木无精打采地一动也不想动。 成片成片刚收割完的稻田里只剩下光秃秃的禾堆。那些禾堆坚定地留在光脊的泥田里,守望下一轮的新生。 我牵着我家的那条老黄牛,手里拿着爸爸刚给我买的一本图书,顶着大太阳,戴着顶大草帽,光脚丫子走在田埂上。 我将老黄牛扔在一片开阔的田地里啃禾堆,自己则找了颗荫凉的树,坐树下看图书。 我最近很迷一些图书。这些图书在同学们之间很流行。如红楼梦、西游记、封神榜,还有水浒传等。这些书都是电视上的剧情截屏做成的黑白图画册子,还配有字幕,故事都非常的精彩。 听说现在的电视上正在热播这些剧集,可惜,我家没有电视,村里也只有几户人家有电视。而且那场面不亚于全村人集体看电影,想占个好位置还得早早地搬张凳子去人家家里等。我家离村远,几乎没有去看过。 爸爸见我喜欢这些图画册,他出外做生意时就会给我带回几本。我一拿到手就会反复地看,有时还会当宝贝似的随身携带,走到哪看到哪。今天出来放牛我也不闲着,带着一本找着时间就要看。 正当我被书中故事吸引看得入迷时,我手中的书突然飞了出去,我惊得大叫:“哎……” “哈哈哈,鬼妹,看牛啊?看牛就看牛,看什么书啊!” “哈哈哈哈……” 伴随着一阵幸灾乐祸的大笑,三个突如其来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身后,我竟然一点也没察觉。 回头看去,一个平头矮个男孩正在收回一根树枝,正是这根树枝刚才趁我不备将手中的图书挑了出去。 一个身着黄衫的高个子青年一个纵步掠到我前方,迅速地捡起被挑飞了的图书。 我站起来,转身阴沉着脸看着这几个人。他们是村子里的几个男青年,平时见着我不是朝我吐口水,就是骂我是鬼妹,是瘟神。最可恨的是,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抢我的图书。 “还我图书!”我气呼呼地抗议道。 黄衫男子已经捡起图书正在翻阅,他翻了几下,一脸挑衅地看着我道:“还你?” 我猛地跨步向前,伸长手就想去抢回图书,嘴中同时恼怒地道:“还我!” “哟,脾气还不小。”黄衫高个青年向后一跳,同时将手向我一甩,后退几步。 我的手立刻被他“啪”的一下打到,他的力气相当大,我只感觉被打的地方火辣辣地生痛。 我瘪起嘴,抓着疼痛的手臂,尽量控制自己的愤怒。 “哈哈哈,鬼妹,这书是人看的不是给鬼看的,你看了有什么用,傻瓜!”我身侧一个身着灰色布衣的敦实男青年,一脸鄙夷地看着我地道。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我气得直跺脚,眼眶里泪水开始打转。 “哎,你也别生气,细妹子,借给叔叔我看几天就还给你,到时你再拿几本来换,好不好?”黄衫高个青年走近几步,看了我一眼,又翻着手中图书,假意安慰我道。 “你们老欺负我,我要去告诉我妈妈。” 我手掌握拳,心潮起伏,眼睛眨巴,尽量不让眼泪流下来。此刻我真恨不得把他们几个人都打倒在地,然后狠狠地抽他们一顿。 第109章 被欺负 可是我没有,也没有那样的力气。 “哟,告诉你妈妈,你妈妈是什么东西,老子会怕她?”灰布衣男青年趾高气昂地叉着腰,扬起一张国字脸,挑起眉毛,一脸不屑地看着我。 “哎,算了,算了,走吧。”一直在旁边站着的平头矮个男孩,将树枝伸进嘴里啖着,走近几步拉着黄衫高个青年就要走。 “你们别走,先把书还给我。”我不甘心,朝抢了书就想离开的几人大吼大叫起来。 “你再喊,老子一巴掌打死你!”黄衫高个青年被我吼得转过身来,瞪着一对虎眼,凶巴巴地扬起手,一副要打我的样子,恐吓我。 我向前一个纵步,伸手想再次夺回他手中的图书。这本图书是爸爸昨天才从外面带回来的西游记图画册,我非常喜欢,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离过手。 “去你妈的!” 我的手刚伸到黄衫高个青年跟前,他拿着书的手向背后一缩,另一只手顺势一推,我只觉得我的肩膀有一道很大的力气涌来,一个趔趄往后一退,一屁股跌倒在地。 “啊!”我只觉得屁股一个猛震,像着了火般痛得大叫一声,用手肘撑起身子,眼泪顷刻间已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你们……你们这群该死的!我恨你们,有本事,你们就不要再走夜路。”我看着他们扬张而去的背影,伤心地大吼大叫。 那灰布衣男青年回头还恶狠狠地瞪了眼我,朝我比了一个粗俗的手势。 接着前方又传来一阵讥讽的嘲笑。 看着他们越走越远的身影,我抹了把眼泪站起身来,拍拍生痛的屁股,看着一身干净的衣服此刻粘着一身泥,这身泥回去后还得被妈妈责怪。 我使劲地拍打衣服上的泥,心里尽是委屈和难过。 他们怎么老是要欺负我咧?就因为我能见到那些东西吗,就因为我与常人有些许不同吗? 我一直在犹豫该不该告诉妈妈,因为他们欺负我,抢我书包,抢我的图书和故事书。我怕妈妈担心,一直没敢告诉她,可是有时候我真的想告诉她。 向老师报告了几次,老师根本不管我。现在我已经学会了什么也不说。 我常常无法理解别人对我的态度。我又没有做错什么。 我抬头看着耀眼的天空,看着那几只盘旋在头顶电线杆上的唧喳小鸟,看着远处耕作的农人,看着这周围的青山绿水,心里久久不能平复。 回到家,我将老黄牛关进屋角的牛栏里,看了眼灶房门内正升起的炊烟,又看看自己身上的泥,轻轻地叹了口气,还是去找土地公公吧。 “最近农忙,我和爸爸妈妈他们都忙着收割禾苗,所以没有来看您,您不会怪我吧,土地嗲嗲。” 我坐在土地公公的庙堂前,抱着膝盖,看着神像喃喃地说叨。 我伸手扶了扶香龛里的燃香,又把洒在龛下的烟灰用手抚到一边。 太阳此刻已经落到西边,只有一缕余辉洒在这庙堂对面山坡的边沿上,将明暗分得那么清楚, 土地庙已经处在一片暗色中。 第110章 西坡 我吸了吸鼻子,用手指拨弄着地上的泥土,用树枝扎着爬过的蚂蚁,一肚子难言的委屈和不甘。 “您帮我惩罚下那些坏人吧,他们老欺负我,您都不帮我!”我盯着土地公公那慈祥的神像埋怨道。 “孩子,无需为这些事情伤心呀,善恶到头终有报,你只管做好你自己,保持你的本心。”耳际突然幽幽地传来一声叹息。 我随即了望四周。四周除了树木竹林的暗影,空空如也。 我盯着土地公公神像,吸了吸鼻子,眼睛里泪光涌现,难掩心头委屈,埋首膝盖间轻轻啜泣起来:“嗲嗲,我好难过。” “哎!”又是一声叹息后,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我的跟前,只见白发灰袍的土地公公毫无声息地出现在我对面。 土地公公的眼里总是充满平静和慈爱,他看着我点了点头,说道:“神和鬼的世界都没这人的世界难做啊,伢仔,你要学会接受和成长。” 我噙着满眼泪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土地公公又道:“伢仔,西坡边将会有人想葬座新墓,你去跟那家人说,叫他们暂时不要往那边葬。” 我惊讶地看着土地公公,不明所指地道:“啊?” 随后我道:“村子里最近没有听说谁家有人过世啊,谁会想葬在西坡边?难道又是围河那边的?” “天要黑了,赶紧回家去吃饭吧。”土地公公忽然朝我罢了罢手,我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土地嗲嗲就不见了踪影。 “哎,土地嗲嗲,你还没说清楚,这要葬的人家在哪里呀?”我站起身子扫视周围,又弯腰盯着神像定定地看了半天,等了半天,没有任何声音。 哎!这土地爷爷真是的,干吗说一半不说一半咧!围河那么大,我去哪里知道谁想葬这地方呀,再说人家都是选好地直到上坟那天才到这里来的,那我要去哪里提前知道?! 带着满腹疑问回到家中,妈妈正好把饭菜摆上桌子,爸爸正在打水准备洗脸。 见到我进门,妈妈只是撇了眼我,吩咐我去爸爸脸盆里洗手后吃饭。 “冬叔死了,好可惜哦,年纪还不算大咧。”爸爸边洗脸边对忙活的妈妈说道。 “什么,爸爸你说什么?”正伸手进洗脸盆里搅水的我,突然十分开心地问道。 “你没事吧,细妹,死了人你这么开心做什么?”爸爸手拧毛巾,瞪大眼睛一头雾水地看着我。 “额……没有!爸爸,我只是好奇,没有开心,爸爸吃饭。”我像被人察觉做了坏事一样,小心翼翼地洗好手,静静地拉开凳子,坐到饭桌边。 现下,我的心里释然了。刚才纠结了老半天,还在苦恼怎么去围河里打听最近有没有人要来坟地下葬,这会却听到爸爸说自己村里有人过世,那土地公公八成就是讲这人了。 只是,一下子我心里又犯难了。 因为,爸爸口中称的冬叔,就是今天下午在田地边抢我图书的黄衫高个青年的爸爸。 这下可好,真的不是冤家不聚头,下午的帐还欠着咧,这会让我上门跟人家去说,别让他们葬西坡,我这该怎么去讲好咧? 可是问题又来了,土地公公为什么不让人家下葬西坡啊?那里都是坟地! 说起西坡,其实就是我家屋子西面的山坡,也就是上次王六盗墓的密林一带。 第111章 冬爹 哎,土地公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咧,还偏偏是这户人家! 不过,土地公公既然开口要求了,那肯定自有他的道理,我还得硬着头皮上。 说起冬叔,我平时称他为冬爷爷。冬爷爷今年五十多岁,别看他儿子调皮凶恶,他平时为人却很和善,在我们村里算比较和气的老人。 冬爷爷家中有四个儿子,在我们村算是生儿子的大户,在以生儿为荣的年代,挺受人瞧得起的。可惜的是,他的儿子个个不争气,都没什么名堂和成就,甚至还到处惹事生非。因为家贫,现在那四个成年的儿子都还是光棍,今天抢我图书的就是他家的老三,人称流三。 真是人如其名,流里流气的老三,又叫流氓三。 爸爸说,他刚回来的路上正好经过流三家,听到一家人正在伤心地哭泣,就进去看了下。原来这冬爷爷早阵子干农活摔伤了,今天傍晚时终因病熬不过去,去世了。 哎,这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咧?! 还记得早前一阵子,看见冬爷爷在我家山下那一片靠溪水的农田边上搭瓜菜架子,当时吹着口哨,还亲切地和我聊了好久的天。 爸爸妈妈边吃饭边叹息,觉得人生在世真的太短暂,就是那么一瞬间。 我听着他们的话,除了回想起一些过往的片断,脑海里更多的是想着土地公公交待的事情我该怎么办。 “细妹,听汪道长讲,你有一个神仙朋友,是不是真的?” 爸爸妈妈聊着聊着,不知怎么的突然话锋一转,两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我。 妈妈眼带疑虑、语带担心地问道:“你要跟妈妈说实话呀,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看了眼妈妈,又看了眼爸爸,把正塞满嘴的一口饭硬吞了下去,直差点没咽着自己。我圆鼓着眼珠子,撑得脖子缩了下,脑子里却死命地思虑着该怎么解释这件事。 “快说呀!”爸爸催促道。 “恩……我有。”我放下饭碗,怯怯地看着妈妈,点点头,如实地回答。 “是什么样的人?”妈妈边说边放下饭碗,转身从背后灶台上拎下水壶,倒了一杯水放到我的跟前。 我盯着水碗,看着自己的倒影,努力想着词来拼凑少年的身影。 说实话,我不是有心欺瞒爸爸妈妈,一直没有说是怕妈妈担心,二是怕失去这样一个难得的朋友。 然而面对爸爸妈妈的质问,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形容。少年到底是何方神圣,是神是人是鬼,我压根都没搞得清楚。这真的是让我挺犯难的。 “是男还是女,嗯?”妈妈轻轻地放下水壶,把我眼前的碗端起来,示意我先喝口水。 “你要有什么事都得跟我们讲,知道不?” 我双手接过碗,眼瞟着对面一脸严肃的爸爸,做贼心虚。 咕咚几下大口地喝了几口水,把噎在食道的饭随水冲了下去,胃部感受到一股凉意,我又忍不住打了几个嗝。 “快说,别在这跟我们打马虎眼,你看你最近多让人操心!你还无故消失了几天,要不是你外婆送你回来,我打断你的腿。”爸爸又不耐烦地威胁我道。 第112章 小心 自从唐家回来后,爸爸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高兴。妈妈扫了眼他,道:“你就少说两句,等细妹自己理清头绪,她一定会告诉我们的。” 我知道爸爸妈妈是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摆明了就是要审讯我。 清凉的茶水让我的头脑倒是清醒了不少,可我的心却也很纠结。 两双眼睛下,骑虎难下,坐立难安。 我缓缓放下碗,伸手抹了把嘴角的水渍,吞吞吐吐地将少年的模样讲了出来,还将我们合作如何 勇斗鲤鱼妖和小宗狐的事说了出来。可是我始终也无法说得出少年的来龙去脉。 妈妈沉默了,低下头,用手捋了捋脸边垂落的几缕秀发,半晌,才抬起头来看着我,心存疑虑地道:“细妹,听起来这确实是一个本事了得的人,可是你仔细想想,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起?” 我知道妈妈在疑虑什么,我自己也怀疑过少年,可是和他经历了这些事情后,就算他是人也好神也好鬼也罢,来龙去脉都不重要了,我相信他一定不坏。 “妈妈,他是不是神仙我不知道,但他一定是不鬼!”我认真地道。 妈妈看着爸爸,纠结地道:“难道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吗?” 爸爸也迟疑地道:“不知道呀,应该有吧!细妹子毕竟还有个土地嗲嗲呀!” 妈妈突然又冲我道:“细妹,那你可以带他来给我们看看吗?” 我惊讶地看着妈妈道:“你看不见他的呀!” 妈妈也许不知道,她带着我来来回回地在后山菜地里、山下溪水边都经过少年的脚下,可惜每一次很明显的,她都看不见,只有我在她的后面朝少年扮各种鬼脸,打手语,扔石子,隔空戏闹。 妈妈轻叹一口气道:“是呀,可惜我和你爸爸都看不见,只能是听你说了算!” 我生怕妈妈强烈要求我带少年来见他们,于是小心翼翼地道:“妈妈放心,他不是坏人!” 妈妈点了点头,语重心长地道:“细妹,你交的朋友都很特殊,爸爸妈妈在这方面帮不上忙,你自己要万分小心,这世上坏人多,人心叵测,凡事留个心眼,不要轻易相信他人,知道吗?” 我点点头,道:“土地嗲嗲也说过,人世的事最是伤神,最是难搞,我会小心的!” “哎,我们怎么就……”妈妈的心情显得十分沉重,欲言又止,看着我的表情十分伤神。 我知道她一直担心我的安危,于是道:“妈妈,汪道士还说过咧,我有阴阳眼,是老天给我另外开的山门自有天道。可是妈妈,我自己也不想这样的。” “我知道错了,我下次不敢再乱跑了,你别难过!” “哎……”妈妈突然长叹一口气,道:“你爸爸会找个高人回来帮你封上你的阴阳眼的!” 我:“……” 我的心情突然十分复杂。 爸爸妈妈都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端起饭碗,埋头吃饭。一个个看着心情似乎都十分沉重。 饭桌上的气氛变得异常不轻松。 我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找个高人来封住我的阴阳眼,我会不会再也看不见少年?! 这事搁我心里很忐忑。 第113章 灵堂 也不知是少年故意隐身不让人看见他,还是,他根本就是一个跟阴魂一样的东西。可是他的温度还在我的眉间,在我的手心,虽然是冰冷的。 一个晚上,我的心里七上八下,恶梦不断。一边要帮土地公公去找冬爷爷家人说事,一边担心封上眼再也见不到少年。 我觉得我好为难。 一大早,天才光亮,爸爸妈妈就起床忙乎——准备早饭、打扫屋子,给牛准备水草,饭毕,妈妈起身收拾东西,说要去冬爷爷家帮忙。 在我们村一直有个习俗,就是村里人无论谁家里办丧事还是办喜事,整个村子都会出动,无论男女老少举家出力出物凑一起办事。 而且无论丧事还是喜事,一办就是几天,整村人又热闹又开心,前前后后忙个不停。 哎,我也不明白,喜事热闹还说得过去,但丧事却也这般隆重,又为哪般。人活着的时候不去好好孝敬,死了扮孝子又算个什么事。 还是那句话,许多人活着的时候多半冷清,无人问津,死了反而热闹,人人知道。各方人情都在这时候体现出关怀,流露出真情。 村里现在有个长辈过世,爸爸妈妈不用人通知,自动上门去帮忙。我跟随在后,看看什么时机可以和这家人提提土地公公的见意。 冬爷爷家离我家不算远,其实是隔山相望,两山中间仅隔一道山谷,穿过一大片田陇,翻越到对面半山坡上,就是他家。 对山山坡上人工砍伐了很多树木,视野比较宽敞开阔,这里栖居的人家也很多,不时有成片的屋子从山林里冒出屋角,中间穿插着许多的山路,旁边不远还会有一大片光脊的菜坡。没有密密麻麻的树,还有那么多的人家,那座山自然看起来也热闹得多。 爸爸妈妈带着我脚步匆匆,不时,就到了一幢屋角种着一颗桃树的土砖屋前。 这屋子中规中矩,堂屋左右各连一厢房,厢房紧挨着各一间侧房,其中一间侧房较新,可能是后来加上去的,看上去有些不一样。 也不知这家人平时都在忙什么,屋子外围看起来十分凌乱,柴草牛草随意堆在屋前屋后。 屋前地坪更是没休平整,废弃碎砖石、沙子、枯枝散落在黄泥地面上,边角还七零八落地长了些杂草野灌木,屋下阴沟里苔藓丛生。 母鸡带着一群小鸡到处跑来跑去,泥石堆里啄食,倒腾得不亦乐乎。 几只白色小猪懒懒地趴在屋角一侧拱着泥土,不时发出“嗯嗯”声。 堂屋里此刻正有三个人七手八脚地搭建灵堂,左边厢房里传来一阵很轻的人语声。 我避开一地鸡屎,随爸妈安静地走了进去。 爸妈和堂屋里几个正忙活的邻居叔伯打了声招呼,径直朝厢房里走去。 厢房内,几个人也正安静地忙进忙出。 一进门,就见阵设简单阴暗的屋内,木制围杆床上正摆着冬爷爷的遗体。床边放着米碗,里面插着三根点燃的长香,屋内一股若有若无的烟味、汗味,霉味,还有草药味迎面扑来,有些呛鼻。 第114章 督管先生 奇怪,闻不到尸体腐败的味道,他不是昨天傍晚就落气了吗?这大热天的,尸体还不腐败咧? 我又吸了吸空气里味道鼻子,这间停尸房里确实没有! 冬爷爷直挺挺的身躯上正盖着红色绣纹裹黑边的寿被,底端露出对黑色寿鞋。 房间里若隐若现地散发着一丝细弱游丝的白色雾气,却不是黑雾,也不是燃香的烟雾。因为那雾是在冬爷爷的身边游荡的,并不分散。 冬爷爷的遗孀,五十来岁的冬娭毑正趴伏在床边。她满头银发特别悚目,头无力地靠在床边,一只手麻木地随着身子的轻轻抽泣不时摆动一两下。 旁边坐着一位乡邻老娭毑,也低首垂眉,神情悲泣,时不时俯身上前拍拍冬娭毑大腿,安慰一两句。“莫哭,人都走了,哭也哭不回来!” 冬爷爷大儿子长发头裹孝巾——白皓帽,正跪在床侧,垂着双手一直低着头,不动不语。 其他几个乡邻,有的在帮着整理逝者生前的衣物拿去烧,有的在给进门的邻居筛茶,有的给进门的男人递烟,有的在旁边看着一脸凝重,默不作声。 妈妈见一个邻居婶婶正在搬一堆木头去烧柴火,连忙过去帮忙。 爸爸也不闲着,去堂屋里帮那几个叔伯搭木架。 屋里并没有看见冬爷爷的其他三个儿子。我在屋里四处逛了一圈,没有找着这些人踪影——还真是不想见到昨天抢我书的王八蛋流三。 “啊,督管先生来了。” “来了。” 随着一问一答,大门外有几个人走了进来。 屋子里的人同时回首看去, “哎,冬娭毑,你要节哀顺变,莫伤着自己的身子,你老人家自己身体要紧啊!” 被人称为督管先生的是我们村的村长。他个子不高,身材清瘦,能说会道,深受村里人尊敬。每次谁家有喜事丧事,都是请他出来主持整个局面,所以人称督管先生。 督管先生一进门,就接过一位乡邻递来的烟,在手背上点了点,挨到另一位乡邻正点燃递过来的火柴上,猛吸一口吐了出来,看着屋内的人叹了口气。 我看着他不停吞去吐雾,直呛得我猛咳几下。 “细妹子,你来哒。”他侧过头看着我。 我看着被一层烟云裹着的精光闪闪的眼睛,点了点头。 “伢崽,去外边玩,这里脏。”他朝我一甩手,示意我出去。 我眨巴下被烟雾熏得快睁不开的眼睛,几个蹦跳,出了房间。 “咦,她来了,快走开点。”迎面几个正进屋的小孩子见了我就像见了鬼似的,离得远远地,朝一边蹦去。 我朝他们扮了个鬼脸,悻悻地去找妈妈。 妈妈正蹲在灶房里对着灶口吹火,脸上汗涔涔。 “妈妈,他们会派谁去看坟地啊?”我凑过去帮着吹火,有心又似无心地问了一句。 “你问这个干吗?”妈妈边用火钳去捣动吹燃的柴火,反问我道。 “哦,我就是好奇。”我蹲着去吹灶口,结果吹掉了灶边沿的一坨黑灰,喷了自己一嘴。 “那要问督管先生。”妈妈瞟了眼我,继续往灶里添柴火。 “那个看坟地吗?今天一大早就见他老三长飞去请樊家坡的风水佬看坟山。”正端着空茶壶进门的一位婶婶接话道。 “啊,这么快?”妈妈惊讶地看着那位婶婶。 第115章 白事 按照常理,这人过世后首先请督管先生到家主持一切事宜,而现在天空中的太阳才算出了个头,一大早就找人去看坟山,显得有上级元素结晶急不可耐。 妈妈惊讶,我也很惊讶。 那婶婶侧着身子瞟了眼内屋里的人,走近几步小小声地对妈妈说道:“你不知道啊,昨晚为了凑钱安葬这事,几兄弟就吵了架,差点没打起来。” 婶婶气愤不平,将沾了茶水的手在花布衣服上使劲擦了擦,又抬头看了眼屋子外的天,用手摸了把额头的汗,盯着妈妈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再说,这天实在太热了,尸体不能久放。” 妈妈也伸手擦了把汗,站起身向屋子外走去。 我跟在妈妈屁股后面,顾不得头上的汗珠子直滴下,心下着急起来,谁去看坟山了咧?可别不是真去了西坡吧,那我该怎么办好! “细妹,你过来。”妈妈走到开阔的地坪边,抬起头看着天空,一手叉腰一手用袖子抚额头。 太阳光此刻已经开始抚射大地,可是树木枝叶没有一点动静,天空中没有一丝风,今天又是一个毒辣天。 我靠近妈妈,她蹲下身子用长袖袖口在我额头轻轻抚了几下汗珠子,轻柔地道:“别光顾着玩,要多喝点水。” 我闭上眼睛感受着妈妈那熟悉的气息——我平时最喜欢妈妈帮我擦汗、系鞋带、整理衣服这种小动作了。我连忙点点头,道:“嗯嗯!” 每次看着妈妈那头浓密的黑发和那温和秀美的脸,还有那贴近我呼出的暖暖鼻吸,心里就觉得十分温馨。 妈妈停下动作,将我一着急就会不自觉握紧拳头的手掌掰了开来,看着我的眼睛语重心长地说道:“细妹,不管你有什么事,妈妈都希望你这两天别到处乱跑,也不用管别人怎么看你说你,我们都不计较,好吗?天一黑我就会带你回家!” 我又点了点头,看着妈妈那满满担忧的黑眸子,突然觉得,还是有必要把土地公公交给我的嘱咐告诉她,不能老是隐瞒她。 我附在妈妈耳边,悄悄地告诉了她土地公公对我交代的事情。 “啊!”妈妈轻呼一声,惊诧地看着我。 我看着妈妈,希望她有办法能帮帮我。 妈妈侧头盯着屋子里进进出出越来越多的人,神色凝重地站了起身,朝内屋走去。 我没有跟过去,一屁股坐在地坪边的禾堆旁盯着妈妈的身影。 妈妈似乎是去找人,一会儿见到督管先生从里面出来,她立马迎上去拉着他到一边,悄悄地说了会话。 那督管先生的脸盘原本平静,此刻听得是眉毛越来越皱,嘴巴越长越开,一脸惊讶地看着妈妈,而后又别过头来寻到我的身影,看着我。 我折了根枯禾苗塞进嘴里啃了几下,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督管先生,我知道妈妈肯定是讲了土地公公的嘱咐,我希望督管先生会改变这家人的想法。 督管先生看了我一会,对妈妈说了一句话就侧身走进了里面。妈妈也回头看了眼我,也转身朝灶房走去。 哎,不知道结果怎么样。但是有妈妈去找督管先生说,肯定好过我一个小娃娃跑去拉着督管先生说这事强。 我的心里七上八下。 第116章 选墓地 晌午过后,堂屋里的灵堂和地坪里的大布棚在众乡邻七手八脚的帮助下,搭建好了。督管先生一直忙里忙外吩咐众人做事。在他的指挥下,所有事情都在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爸爸突然出现在我跟前,对着正傻坐一旁边胡思乱想的我说道:“细妹,你回家帮爸爸拿两支手电筒来。” “哦!”我应了声,连忙起身朝家里走去。 “呆瓜细妹。” 刚走到我家上山路的坡口,少年的声音突然从林子里传来。 我寻声找去,却不见其身影。 “我在这里,傻妞。” 只见一个轻飘飘的身影突然从眼前一颗竹子上跳了下来。 随着他的动作,一阵风带动着几片竹叶飘荡在我的跟前,脸上也凉凉的很舒服。 我开心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少年轻蹙那两道整齐无杂毛的浓眉,看着我有些不耐烦地道:“我在这等你。” “等我?”我好奇地盯着他。 “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说完就想拉起我的手走。 我愣了愣神,想起妈妈的嘱咐,连忙缩回手,为难地道:“我现在不能跟你去。” “为什么?”少年诧异地看着我。 也许,我还从来没有拒绝过他。 “我……”我解释道:“我们村昨晚有个嗲嗲过世,爸爸妈妈都在那头帮忙,我也在帮忙。我现在要回家帮爸爸拿点东西送过去。” “哦,既然是这样,那就算了,我过两天再来找你。”少年悻悻地拍了拍手掌,抚了下衣服上的皱褶,一闪身朝树上飞纵去。他的动作惊起一只小鸟扑扑跳。 “哎,过两天我们不见不散呀。”我冲着山林里喊道,又盯着树林子半响,没有任何回应。 真是来无踪去无影。我轻轻地叹了口气,心里好一阵郁闷。 从家里翻出仅有的两支手电筒,我直奔冬爷爷家。 在变得拥挤不堪的地坪里,我跟在正从各家搬来台台凳凳的大队伍后面进了灵堂。 灵堂内此刻有年长的老先生正伏案在写挽联,有小伙叔伯正在擦桌椅,有姑娘堂客正在端茶递水。 小孩子们在旁边三五成群戏耍玩乐,每个人都在忙得腾腾转,就是不见爸爸身影。 一口漆黑的棺材也已经搬进了灵堂,就摆放在堂屋右侧墙边,半掩着没有合棺。棺头摆上了一幅黑白大相框,前面放着一只小香坛,里面燃上了一对大红烛,几根香。棺材边上放着一只焚纸桶,地上一地红色鞭炮灰,空气中浓郁的火药味混杂着各色味,五味杂陈。 只是还没有见道士来挂画起锣,听人群中的声音说,葬礼就在后天早上举行。 那么,此刻应该有人已经去掘墓地了。我连忙跑去找妈妈。 妈妈依然在厨房忙碌。狭窄的灶房里水泄不通,多了好几个婶娘和叔伯,大家在劏鸡宰鸭,切鱼剁肉,洗菜涮碗,忙得热火朝天。 我跑到正在用一大木盆洗菜的妈妈身边,看了眼周围边聊边忙的人群,小声地问道:“妈妈,怎么样?” 妈妈抬起头,甩了把手上的水,用袖子擦去脸上瀑布似的汗珠子,吸了下鼻子,才道:“说了,不在西坡,在他们对门山坡。你爸爸正去帮忙掘墓地。” “哦!”我松了口气,没想到这事办起来竟然这么顺利。 妈妈看了看到处都堆着菜和碗筷的厨房,征询地问道:“细妹,这里忙,妈妈恐怕要天黑后才能回家,你等下和奶奶吃完晚饭回去还是晚点跟我一起回?” 第117章 夏冬瓜 我想了想,道:“我要跟妈妈一起回。” “那好吧。”妈妈仍是一脸担心地看着我,道:“这里人多,如果你今晚看到点什么,比喻冬嗲……” 我明白妈妈想说什么,连忙道:“不乱说话对吗?我知道的!” “嗯,知道就好,乖!”妈妈朝我点了点头,道:“那你在旁边坐着等妈妈。”说完,她继续忙手中的活。 我发现,村里人办丧、喜事这个现象还是很有趣的,大家凝聚在一起办一件事,热热闹闹,看起来一团和气。 村人们家里平时都不会有大鱼大肉吃,但如果家里办这种事,无论贫富贵贱,那些平时吃不上的丰盛饭菜在这时候却可以连着吃上好几餐,主人家还会好酒好烟好茶地不停招待,直到酒席散尽,花费阔绰。 当然,这齐聚一堂的背后,也会有抱着各种心态的乡邻上门,有的是为了互帮,有的是为了凑热闹混饭吃,有的还可能是为了在那没日没夜的牌桌上大显身上。我觉得他们各占三分之一。 往往在宴席散后,主人家悲伤,吃饱喝足的人开心,输钱光屁股回家的吵架。 这热闹的习俗也不知从何时起一辈辈传承下来,从来没有人想去改变,一直到如今变本加厉,拼场面、拼烟火、拼热闹,说白了就是等着烧钱的大事。要是没钱的人家,这时候肯定除了欲哭无泪,还要愁钱愁物。 哎!黄花一梦家财散尽,生时清寡死时沸腾。 所以老人们常说,这世间的一切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全无意义。 我在热闹的角落里呆愣愣地看着所有人。当然,还有一个人也一直默默地坐在一旁看着所有人。 他就是那天在田地里帮着一起抢我图书的那个平头矮个男孩。 为什么叫他男孩,因为他比其他两人看上去小很多,应该只有十四五岁,也不知为什么和流三混在一起,我并不算认识他,只听流三他们称他为夏冬瓜。 夏冬瓜看起来确实像个冬瓜,身材矮短,腰围圆滚没有形状。他从今天中午进门到现在,一直默默地坐在我这头的禾堆边不言不语,穷发愣。 我对这个人一点好感也没有,眼睛都懒得瞄他一眼。我只是觉得奇怪,他应该不是来帮忙的,但也不见他搭理谁,一直就这么死气沉沉地挨在我隔壁。 还有,夏冬瓜的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气味,是一种很奇特的香,不知是什么。 入夜的时候,道长们来了,其中一个居然是汪道士。汪道士身后还跟着一老一少,一个头发发白的老者,一个身背很长包袱的少年人。这俩人在人群里显得很特别。 当汪道士步入灵堂时,他并没有看见我。 汪道士这个人平时看着跟普通人没有两样,只有步入灵堂穿上道袍,挂上他那些神神道道的东西时,他才像一个道人。 今天,他在灵堂里布置了一个道场。这个道场居中的位置有三大幅道家神画,神画前有一个木制神台,神台边有锣、鼓、还有唢呐等都紧挨着冬爷爷的棺材。当汪道士念起听不懂的经文时,他就显得跟普通人不一样了。 自从汪道士两次拉我去赚钱后,妈妈和爸爸对他颇有微词。他的专业始终被爸爸妈妈质疑,妈妈说他顶多只是一个假把式。 第118章 小道人 但汪道士就是汪道士,他很有自己的一套,他好似什么都占边,又什么都不占边。你看,冬嗲的灵堂他一来,就让他敲得热闹非凡,身边挤了里三层外三层——一堆人看他表演。 只是,他身边的那一老一少看起来却很不平凡。老者身上笼罩着和王六一样的大光圈,影子十分正,和他外在一模一样。而那少年人看起来更让我惊讶,他的身上居然有一层淡紫色的光芒,很好看的光芒,我还从来没有见过。 老者一直坐在大门侧边和村里的老人们聊天,而少年却手执笔一直在写什么,身上有一股沉静而不凡的气质。尤其当我穿透人群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审视他时,他似乎立马就感应到了我的目光,转头将深黑的眸子与我碰撞在一起。 我心头猛地一惊,赶紧收回目光。那眼神瞬间的交汇像电光之石之间,我们有了某种较量。 我甚至有一种错觉——他认识我! 难道他也是个道人?还是汪道士那种?! 正当我遐想连篇时,流三回来了。 叫他流三,是因为他是公认的二流子,家中兄弟排行第三。 他和他的猪朋狗友整天欺负我一个小女孩儿,他还有谁会不欺负的! 我没好气地看着他从灵棚外山坡处走来。他走路的姿势像个大摆鸭,张开双手大步流星,边走边用身上的黄衫擦一脸一头的汗,白色皓巾此刻也给他随意地缠在了腰间。 平时他的脸上就是一脸凶狠样,一开嗓子就像破锣,一对虎眼圆睁,一头倒刺似的贴头皮短发,声音又大又粗爆。 这种人像王六一样神鬼都不怕,平时身外光圈像刺猬一样大张,还会跟着他的呼吸一伸一缩,他的影子更是像一只扎人的刺猬跟随在身下,但是今天,也不知是不是天太昏暗,煤油灯照不开,看不到他身上那惧人的刺波,身下的影子也缩成一团。 此刻屋外凉爽,忙得累了的人就担着凳子往地坪歇息,一大堆人聚在外头,坐的坐、站的站、蹲的蹲;抽烟的、喝酒的、喝茶的,各种气味充斥在空气里。流三走进人群的时候,我还是闻到了他身上发出的超级恶臭,他经过的地方带动着一股风波,惹得他身边的人也厌恶地去捂鼻子。 流三一进来只是瞄了眼众人,朝里屋直大步流星而去,也不知什么事情惹得他那般急。 “老大,你出来。”众人听得他在堂屋门口大叫,连忙跟着去看热闹。 “不晓得这瘟神又要搞什么名堂。”今天早上在灶房和妈妈聊天的婶婶,紧张地盯着他的背影念叨到。 我也跟了上去。 “老大你给我起来。”流三走进厢房,一把拽起正在床上闷睡的长发。长发散着一头齐耳的头发,眼神迷离地看着流三。 “你让老子出钱又出力,你却在这睡大觉,你有脸啊?!”流三猛得推了把像波浪一样没力气的长发。 “哎,长飞,你哥今天做孝子做了一天,又没吃什么东西,昨晚又没睡,让他休息会,晚上还要守灵咧,你这干吗呀?” 督管先生从人群里挤了上来,他嘶哑着嗓子边吼边出手制止流三犯粗。 众邻也都纷纷上前劝。 第119章 屁孝子 “他是个什么屁孝子?让他拿钱就屁都不响声!让他做事就懒这里睡大觉,好意思哼!”流 三嗤之以鼻,冷哼一声见长发半天没反应,又继续双手去拽拉长发。 “哎,你哥又是哪里对不起你啦啊?”旁边一直坐着的一个缺齿老伯对着流三劝阻道。 “你让他说——为什么要卖我东林里的木材?那是伢佬子(湖南方言,爸爸的意思)留给我娶媳 妇的。”流三粗声粗气地道。 “咳咳咳……哎,伢佬子几时说过?”一个穿着一身白色皓衫,身形瘦骨嶙峋、头发乱成窝、脸色发青的男青年挤了进来,说一句话就上气不接下气,还一直咳嗽不停。 “咳咳……我怎么不知道,咳……你好了哦,昨晚说好的,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现在……现在还来闹腾什么,咳咳。” 说话的青年是冬嗲的老二长财。听妈妈说他患有肺痨,因为家里没钱医治,所以只好拖着长期病怏怏,已瘦得不成人形。 “伢佬子几时说的关你屁事啊?你要死不死,到占了伢佬子阳寿!” 流三双目怒瞪着长财,口水直喷而出地道:“你们一个两个凭什么就让老子一个人在外拼尽力气干活,你们都一副死样!” 流三似乎很不服气,使劲一拍一张椅子,立时那椅子沉闷地倒地发出一声“嘭”的倒地响。 “哎,这么多乡里乡亲在,不要闹脾气,有话好好说。”督管先生这下真是来气了,冲着流三怒吼一声道:“快把你的牛脾气收起来,不要在这丢脸!” 流三斜起眼睛看了眼他,闷哼一声,别过头去,气呼呼地叉着腰,对众人投来的眼神不屑一顾。 “你伢佬子还尸骨未寒,就摆在堂屋里,你现在就为了东林几根木材闹个屁啊!那几根木材是我今天叫人去砍的,你伢这丧事要的是钱用,你们家现在又拿不出一分钱来。你伢佬子人先安葬好重要,还是你将来娶老婆重要?你现在老婆八字没一撇,为几根木材闹个毛啊,咳咳咳,气死老子了,不要你当孝子,只要你莫闹,你走。” 督管先生连连干咳几声,一脸怒气直喷流三。他强行拉扯着流三往外走,示意他出去。 “昨晚说好的,我给了我那份钱,就是不能动东林的杉木!我孝你妈,你砍老子的树,我要你的命。”流三瞪着督管先生,圆睁着一双红通通的眼,额上青筋都爆出来了,说完似乎还气不过,抄起地上的椅子就要朝督管先生的头上劈去。 就在这时,几个眼疾手快的青壮乡邻立刻形成一个人团拦过去,拖的拖住流三的手,抱的抱住流三的腰…… 有人趁乱赶紧抢下那把椅子,生怕他真要一椅子砸下去,这一切就完蛋了! 随着乱哄哄的人声吼叫,吓得屋子里其他老人和女人孩子尽数散了出去,场面乱成一锅糟。 只有我被人流逼到屋门角紧贴门板,此刻出不去也走不动,直愣愣地盯着流三那凶狠的气势心里一阵阵发悚,手脚被吓得比见鬼还凉。 “哥,你莫再闹!丢死人!伢佬子生病一个月,都是发哥和我出的钱。发哥天天端水递饭,擦身洗屎尿,你一天都没帮过忙,也没拿过一毛钱。现在伢佬子走了,你到惦记他那东林几亩林,你还要脸不?你过来骂这个骂那个,你不怕伢佬子回来骂你啊! 第120章 兄弟 说话的是老四长有,今天一天不见人影,这时也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他一身酒气,嘴里还叼了根烟,年纪轻轻却留个光头,像个小和尚,这时候缠着皓帽露出个光秃秃的白嫩顶,看着挺滑稽的。 “我说你个小王八崽子,你出来讲什么鬼话啊?你觉得你们还都是好人啊!个个针对老子!我告诉你们,这个货偷人家堂客。”流三轻蔑地斜了眼床上侧着身朝里面躬缩身子的长发。 “喔……” 在旁的人群开始骚动。这可是个大新闻,人群霎时开了锅,好事的还问道:“他偷了哪家堂客?” “你说什么?”长发听到这句突然全身来了精神,一骨碌翻身起来,此刻气得脸一阵红一阵青,全身发着抖篡紧拳头,一副准备揍人的架势。 “哥,你这样做太过份了。”长有上前一步,学着长发的架势准备当帮手。 “好、好!你们一个二个是要跟我打架是吧?长有,你偷鸡的事,我还没有揭发咧!你现在帮大哥是吧?好,莫怪我不留情面,我打死你们!” 流三怒气冲冲地说完,挥起拳头朝长有那红通通的脸上就是一拳过去,只听得一声惨叫“啊呀——”长有开始大哭起来。 “你个哈巴崽,你现在还在这里宝里宝气!你个不要命的蠢巴货,老娘打死你个卵,让你跟你伢佬子陪葬!呜呜呜呜……”, 随着一声怒骂,冬娭毑不知道在哪里操了根扁担从往面踉跄着挤了进来,挥动着扁担就往流三身上抡去。 “咚”的一声,流三的脑袋撞了一下,虽然力度不大,但是明显感觉流三的身子往前倾了一下。 “你这老不死的,你还打我?啊!”流三的脸此刻涨得通红,对着他老娘就是一吼,伸手就去抢他娘的扁担。老娘不给,两人抢着一根扁担,一时争持不下。 流三已经凶红了眼,连他娘现在也不留情面。 我原本已经走出几步,现在吓得又一个趔趄直退回到屋门后墙角。 “喔……呜呜呜、喔……呜呜呜……” 谁在哭? 我寻声望去——堂屋里昏暗的烛火下,烟雾缭绕的半合黑漆漆棺材里,穿着黑色寿衣、带着黑色帽子的尸体头颅突然从棺材里露了出来。 “啊、诈尸啦!啊、诈尸啦!” “天啦……” “妈呀……” “救命哇!” 随着一通惊喊乱叫,堂屋里及门外的人一个个慌里慌张抱头窜鼠直奔屋外。屋里的打架场面都不看了。 随着大家的乱跑,只听得外面的椅子桌子被人撞得“乒乒乓乓”一通炸响。 “喔……呜呜呜呜,喔……呜呜呜呜……” 只见那伸出来的几根发黑的手指正攀在棺盖边上,棺里发出极其沉闷、似泣似呻吟的声音,里头正有一具盖着头巾的尸体以一种奇怪的动作,慢慢地直挺起来。 屋内正吵闹着准备大干一场的男人们,此刻都被眼前突然出现的景象吓得保持着原来动作,个个杵着僵硬的身子没了半分反应,大家屏息静气圆瞪眼珠。 第121章 诈尸 那尸体好似费了好大力气才坐了起来,此刻耷拉着脑袋,弯缩着身子,抖动着身躯,似乎正在难过地哭泣,一阵又一阵,听起来十分凄凉悚人,但那声音听起来明显就是冬爷爷那把沧桑沙哑的嗓音。 汪道人正在旁边整理物器,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乍尸,他抄起一把桃木剑横在身前,同样吓得退到 堂屋一角挤成一团,惊恐地看着棺材里的尸体,不敢上前。 屋角有几双脚正在发抖,震得摆在棺材一旁的一对铜锣正发出细细的怦怦声,这个声音加上那个哭声,真是……又搞笑又恐怖! “细妹,细妹,快到妈妈这里来。”妈妈带着惊慌的声音挤开一屋子呆愣愣不动的人,朝我直跑来,她一把拉住我的手就往外跑。 “妈妈,没事没事!我不怕,我不怕!”我一边大叫,一边正被妈妈用力拽着往外跑,我直觉得手生痛生痛,蹒跚着往外跨去。 “我的天啦,这是怎么回事,肯定是这化生子把他伢佬子气得翻尸!”远远站在地坪外的乡邻发出一阵又一阵惊叹,人群里惊魂未定,但又看着热闹不离去。 “啊,禾得了喽,我的天啦……莫作孽喽……”屋子里传来冬娭毑呼天抢地的大哭声,还有大儿子长发和二儿子长财的一片凄厉嚎哭声。 “啊!”流三捂着耳低着头大叫一声冲出内屋,朝山外狂奔而去。 我用力甩开妈妈的拉扯冲进堂屋内,对着所有在屋子里没能及时跑出来正惊慌失措的人大喊 道:“别哭,别闹,别喊了,他没有死!” 喊话间,我心潮不停起伏,直感觉自己脑袋此刻也“嗡嗡嗡”炸响个不停。 我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啦,今天一大早进屋子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尸体冰凉的温度和魂缕正 在扩散,但是现在,这个棺材里的人身上显明腾着人气能量,一圈虽然不是很强的黄炽光裹着,但很 明显这人是活人的特征。 “啊……”又有人惊呼起来。 正惊慌失措的汪道士一见我,冲我喊道:“细妹子,你说什么?” 冬爷爷的棺材就在他的面前,他似乎准备用他那把桃木剑血斗一场,大概是听得我一声喊叫后, 他手中抖动的桃木剑也软了下来。又冲我道:“那你……上前去摸下看有气没?” 他倒是会指挥人。 我却不敢! 厢房里刚才的一片哭声此刻也全都随着我的大喊声停了下来,只听得仍有一点微弱的抽泣声。 “你……你……你在胡说什么?”长发抬起头怯怯地看着我,他努力瞪大对泛红的小眼睛,一副 可怜兮兮又欠扁的样子,他似乎不相信我说的话。 长发那哭湿的头发正贴在脸上,我真想上去拿把剪刀剪了它,都怪那该死的什么港台明星留长发 的海报张贴到这乡村里到处都是,大好青年都跟风。这头发长不长短不短,男不男女不女的,叫人看了就难受。 我撇了眼他,指着还在棺材里轻轻抽泣的冬爷爷说道:“你们去扶他出来吧,他没死,活的。”我又顺势指挥起长发。 第122章 刑架 “呜呜呜……细妹子,谢谢你!我真想死了算哒,活着看见这些不肖子,我还不如埋掉算了,唉!呜呜呜……”这时,冬爷爷讲话了,还扯掉了脸上盖着的遮巾,露出了老泪纵横的脸。 “冬爷爷,不要这样说吗,你快出来吧,你吓坏人啦!”我看着冬爷爷那颤巍巍的矮瘦身躯,心里也觉着十分酸楚,不禁用手抹了下湿润的眼角。 “老倌啊,你没死就好喽!”冬娭毑磕磕绊绊地直冲过去。一把倒在堂屋地上的椅子正好撞到冬娭毑的脚,她的身子一个重心不稳,直往棺材上扑去。 就在这时,跟随汪道士一同来的那位少年火速上前一步,一把将冬娭毑扶住。 冬娭毑也没看他,径直直扑冬爷爷棺上,一把抓住冬爷爷的身子摇晃起来,“老倌,我命好苦啊!”也不知她是喜还是悲,把声音似哭又似笑。 外面站着远远地看热闹的人群此刻又围了上来,胆大的几个青壮走过去帮着那两儿子把人从棺材里扶了出来。 奇怪的是,之前听爸爸说,冬爷爷是从山坡上搭架子不小心摔滚了下去,后来没医好一直半身不遂,瘫倒在床上起码有月余,昨天傍晚落了气,所以所有人才以为他病死了。可现在他被人扶出来后,从行动上看一点事也没有,能走能坐。 不止是我,所有人都惊讶不已,没想到他没有死,还病好了,这可真是成了奇闻。 我看着所有人,除了和其他人一样惊异,更多的是好奇不已,还多了疑虑。 这土地公公究竟闹的又是哪出咧?本来以为这西坡葬坟就是指冬爷爷的事,可眼下这情况是不是代表我的任务还是没能完成咧? 我跌坐在人进人出的门槛上发呆愣。 “细妹,你怎么啦?”妈妈走过来想扶起我,见拉不动我就蹲在一大堆腿脚下看我。 我看着妈妈,摇了摇头,继续发呆。 “这……这是怎么回事呀,太他妈奇怪了。”督管先生悻悻地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一见我就拉着我问道: “细妹子,你怎么知道他没死?陈爹和我昨晚都还给他摸过气息,明明就是落气了啊,现在这,这,这……”他语无伦次的指着我,又指着屋内穿着寿衣被一堆人围住的冬爷爷。 我看了眼他,不习惯那么高直视别人,我示意他坐下。 妈妈连忙让到一边,督管先生不客气地一把挨坐过来,任凭身边的人跨进跨出挤动着我们。 这督管先生现在又叼起根烟,从身上到处摸索找火柴,估计是要掩盖那脸上的惶恐,还有眼睛里的疑惑。 我看着这个费心费力嗓子都嘶哑到不行的督管先生,一板一眼地道:“我也不知道,今天早上他确实死了。但是,现在活了!” “啊?!”都管先生还没摸着火柴,随着他嘴里发出的一声惊叹,嘴里那根烟无声无息地掉下了地,他还一脸尽是莫名惊恐。 “细妹,你快来,冬叔有话跟你说。”一个年轻婶婶从背后一把扯开表情复杂的督管先生,拉住 我就要把我拖进去。 哎,我说,我刚被妈妈拖出来,被人挤进来,现在在这里又被人挤得坐门槛,这个婶婶又来拖 我进去,我真是晕得不行,头上身上都是汗。 我顾不得擦汗,就这样被那大力婶婶拖到了众人的包围圈里。 我像要接受审判般地架上了刑架。 第123章 出事 冬爷爷身边此刻有人端的端着水在喂他,拆地正在拆寿衣,丢地在丢寿帽,旁边一通乱忙,就像那些刚才还摆着蛮正常的东西,现在都不正常了。 “快来说,快来说,这是怎么回事吗?” “冬叔,你是不是去鬼门关了?” “细妹,你怎么知道的?” ……、 无数的声音在我耳边轰炸,脑子里嗡嗡的,我感觉脑袋真的要给炸掉了,赶紧双手捂住耳朵,直想往地下蹲去。 那个拉扯我的婶婶一直紧抓我的肩膀,她身上那股兴奋劲就像活见鬼! 我使劲地想要摆脱她的大手,却不能。 “都莫出声,要问什么好好问!都莫出声,安静,安静!”督管先生已经迅速回神了,抄了张长板凳站上去,高高地站在人群后,声音像鸭叫地指挥所有人。 督管先生还是有威信的,大家被他这一声大喝,稍微安静了下来。但是人人好像都吃下了兴奋剂,无比躁动。 一片热乎乎潮湿的气息包围着我和冬爷爷,还有趴他大腿上的冬娭毑,我们都快被围得透不过气来。 “细妹,伢仔,不要理他们,你快出来。” 正当我面对众人不不知所措时,土地公公的声音突然响在我的耳际。 我连忙站起来,似抓着救命稻草一般,又拼命朝人群外挤去。 “细妹,你别走啊,你先说清楚啊。”旁边的邻居一个劲地在我耳边聒噪,我顾不上脸上直喷来的口水,从这水泄不通的人墙里,用尽全力朝外面挤去。 “请你们让开!我家细妹只是个小孩子,你们不要吓到她,快让开!” 正当我举步维艰时,爸爸突然从重重包围的人群外朝我这边挤来,他远远地将大手向我伸过来,我连忙握住,爸爸用力地将我拉扯出人群。 所有人都涌进屋里去看热闹了,此时屋外一团糟,没有一个人,只有几把火炬燃烧着散在灵棚几个角,灵棚外火炬照不到的地方,看起来一片漆黑。 “爸爸,土地公公找我。”踏出地坪,我让爸爸附耳过来,知会了一声,转头朝山林子那边无人的地方跑去。 此刻外面的空气真是无比新鲜啊,我像好久没有呼吸过一样,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眼睛适应外面的黑暗后,只见一弯月牙斜在西边天际。天际上星光暗淡,山林树木全在一片朦胧的墨色中,虫鸟叫个不停。 “咳咳!”土地公公咳了几声,站在一颗树下向我招手。 我立刻奔了过去,压低声音问道:“土地嗲嗲,你为什么跑来了?” “去把你叔嗲和爸爸都叫回家,山里出事了!”土地公公冲我道。 回头我见爸爸正在朝我这边看,又连忙跑到爸爸跟前将土地公公的话说了一遍。 爸爸狐疑地看了眼我,又敬畏地扫了眼空空如也的我刚才站的树底,转身急步朝屋里走去,一头扎进人墙里去找人。 很快,爸爸就领着叔爷爷走了出来。 叔爷爷跟在爸爸后面,一出来就朝我喊话道:“细妹,你找我么子事?” 等他们走近,确定没有其他乡邻,我才附耳到叔爷爷耳边说道:“西坡清墓被人挖开了,你布的阵都给人捣毁坏啦,里面的东西很猛,会出事。” “啊?”叔爷爷惊讶地瞪大对眼睛看着我。 我又朝他点了点头。 “走,走,走。”叔爷爷大手一挥,迈着大步急匆匆地朝家的方向走去。 我拉住爸爸的手,赶紧跟上。 清墓被挖,难不成是那王六他们又转回来啦? 连土地公公都特意跑来告知,可见事态严重了! 第124章 洪道长 谁知才刚走了几步,叔爷爷突然又掉头朝冬嗲屋中走去。 我和爸爸双双止住脚步。 看着叔爷爷又急急挤进人墙里的背影,我好奇地问道:“他这是要干嘛?” 爸爸也疑惑地道:“可能落下了东西。” 一转眼,却见叔爷爷从屋里带出来两个人。这两人正是汪道士带来的那位老者和背着一个长布袋的少年人。老者的手上此时还拎着一个沉重的布袋。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靠近。 叔爷爷言简意赅地向爸爸道:“这位就是洪道长。”而后又向老者道:“今天事发突然,不得不劳烦您老出个手相帮。” 爸爸迅速地接下老者手中的大布袋背在身上,老者也没多的话,只是盯着我点了点头,道:“请带路吧!” 我又看了眼那少年人,少年竟然朝我腼腆一笑。 我愣了! “走!走!走!”只听得叔爷爷又在催大家,我才回过神来,脸上微微一红,有些手足无措。 一行人脚步急匆匆,却没一个吭声。只听得大家的脚步踩在田埂上发出哒哒的声音,在夜幕下显得有点沉重。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他们身后。 夜幕黑沉,田埂杂草绊人,低头看着眼前的路像飞一样朝身后移去。两束手电筒长长的光线映射在这广阔的田地间,黑暗被撕出两道清晰的地方来,在我眼前一晃一晃,不停变化。 月牙挂入树梢,很快没进丛林后。我们开始抄近路爬山坡。 山林内,夜鸟时而“嘎嘎”两声,近处不知名的小虫子到处乱窜。 长腿野蚊子在我们周围飞腾,伺机扑上来狠狠叮上一口。 树林不远处,不时有野物发出一阵又一阵扑腾声。 越往山上走,借着朦胧的手电筒光,感觉丛林内的雾气在加重。 奇怪,夏天这林子几时有过雾气,不是要入深秋才会有吗?现在,天全黑下来也才没多久! 前面的人影走得更急了,直到我们越过后山菜地,走出稀疏矮树的草丛里,叔爷爷和洪道长还有爸爸突然停下来,交头接耳,像在商量什么事。 我站在他们身后,看着远处黑漆漆的密林,内心一阵莫名发悚。虽然不是第一晚入密林,可我却有一种不祥预感,脚步只想往后迈。 “你跟着我们……不害怕?”洪道人身边的少年突然看着我问道。 经他这一问,我突然清醒地意识到一个问题,我怎么就跟上来了? 我呆愣地道:“我也不知道呀!” 确实没有人吩咐我要来呀,爸爸也没提醒我回家,可能大家都走得急,一时忘记了先送我回家! “你这么小……”少年人看着我又道:“回家吧!” 经他这一提醒,我看了眼他,冲爸爸道:“爸爸,我能先回家吗?” “伢仔,你不能回去,你要在这里帮忙。”叔爷爷回过头来,一脸庄重地道:“今晚恐怕也需要你助我们一臂之力。” 我看着叔爷爷那从没有那么认真看过我的眼神,很是奇怪。他不是也会点道术吗,更何况还有个洪道人在,我在这除了看见鬼怪又能做点什么? 我问道:“那我要干嘛?”问话的同时,我又习惯性地用手去摸了摸头发,头上居然有些潮湿。伸手在手电筒下一看,手上居然有层水气,好像天上下小雨似的,可是人又没有什么感觉。 林子里的雾气似乎更大了! 第125章 帮忙 “伢仔,叔嗲今天晚上都不知有没有命回,就靠你啦!”叔爷爷一字一顿,表情严肃。 他这一句话,却让我吃惊不小。 我呆愣愣地看着叔爷爷,又看向爸爸。爸爸看着我一脸神情犹豫不定,他又看了眼叔爷爷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又什么都没说。 我的双手不自觉地又握在一起掰得紧紧的,直差没掰痛自己,只听得那少年人道:“叔叔,我会保护她!” 我看了眼这个长相挺沉稳的男孩子,朝他点了点头。也不知到头来是我保护他,还是他保护我。 洪道人从爸爸手中接过卸下的布袋,蹲下身去在布袋子里一阵子摸索捣鼓,爸爸则找得些树枝木棍和碎布捆绑在一起做成火把。 叔爷爷向洪道长俯耳说了声什么,一转身向家的方向疾步而去,迅速消失在齐人高的茅草丛里。 我看了看天上那一轮正被一大层乌云吞噬的月亮,心想,这林子里雾气怎么会那么重? 脸面上不时吹来一阵又一阵轻风,这风,不知来自哪个方向,感觉很是凉爽,有如秋天的早晨。 四周的草丛树林子里比山下面要安静得多,虫鸟从来是这大自然里最好的天籁之声,但今晚好像集体罢工了。 这林子里的气氛有点诡异,我嗅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 我看了眼身边的少年人,压不住心里的好奇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洪天择!”少年人道。 “天择?”我朝他礼貌地点了点头,道:“好听!我叫细妹!” “细妹?”洪天择对我的称谓好似感到奇怪,问道:“你的名字?” 我没打算告诉他我还没有大名这事,只是点点头道:“嗯!” 随即洪天择又道:“你的名字很特别!好记!” 我有些惊讶地看了看他的脸,发现他一脸的真诚,绝对没有要取笑我的意思。心里不禁叹道:每一个知道我名字的人,都只会觉得这名字取得很敷衍,随意又普通,没想他居然会说特别。 我看着他,不禁朝他莞尔一笑,心里同时暖暖的。 洪天择有着一双让人看了就会沉沦的黑亮眼眸。他的眼神很温柔,很清澈,令人平静。这双眼完全不同于少年那种满眼的清冷傲气,不会拒人于千里。他全身还散发着一股沉静的气质,让人不自觉地感觉到安全,友爱,会融化心里原本竖起的冰墙。 还有,他的皮肤是那种很健康的小麦色,乍一看以为他长得黑,事实上,近看他的五官,立体分明,说不上是一种怎么样的好,就是很舒服,很好看,完全没有侵略性。 我将他的脸扫了个遍,最后不禁感叹,远看他时,像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月亮;近看时,这就是一个太阳,令人温暖得一塌糊涂! 仅是那样一眼,我的心里无来由地乱跳了一下,只觉得脸又要红了,赶紧收回目光,不敢再多看他一眼。低下头来,我拔起一根野草,叼在嘴里。 不一会儿,爸爸就捡了一捆枯枝木棍在手上。 洪道长从布包里拿出一把桃木剑插进后衣领里,手里多了一团红绳。 “先不等你叔,我们先入林看看情况。”洪道长看了眼天空,看了眼前方深邃的密林,他的表情凝重得连语音都急切起来,似乎事态严重,不容迟疑。 第126章 密林 我们大家收拾地上的东西,爸爸点燃了一枝火把。火把上树枝的青烟和碎布的焦味难闻得让我不自觉地去捂鼻子。 洪道长接过爸爸手中的火把,高高杵在手中,带着一条黑烟龙朝前走去。 我们迅速地跟在洪道长身后,直奔林子里。 进得林子里,洪道长看了眼周围密不透风的林子,朝爸爸道:“你在前方带路。” 爸爸立刻打着手电筒走到前头。手电筒的光线在这里显得非常微弱。 越靠近王六挖开的那座清墓,我的心就越发紧张,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直感觉鼻息处更加湿润。 我不敢回头看,直敢看着前方爸爸和洪道长的身影。 我感觉今晚的密林里太黑了,比恶鬼出来吓王六那个晚上要黑得多! 光投不到太远的地方,像被这里的黑暗吞噬,黑暗像个巨大的洞,张着嘴像要吃人。 林子里连鸟都不出来叫一声,这才几点钟啊?! “就是这里。”爸爸在前方一颗粗壮的大树下停了下来,那树后有一处新坟,正是清墓被挖掘开的盗洞口。 我们几个箭步凑近去看。 “啊,天啦!”一见眼前情景,我忍不住轻轻地惊呼一声。 只见上次叔爷爷和爸爸掩埋的洞口,此刻被人为的挖出了一个更大的洞穴。洞穴里黑洞洞地冒着一股又一股白雾出来,那样子看起来就像一张大嘴巴在不停地呼出气体,直叫人看一眼都毛骨悚然。 大洞周围又是一堆新泥,上次我们人为掩埋的柴草此刻无声地四散躺在黄泥下。斜坡处到处都是乱糟糟的脚步印和树枝末屑。 我下意识地后退几步,想离那洞口越远越好,却不小心撞在了一堵墙上。回头一看,只见洪天择也在专注地看着那个洞口。他似乎连我撞他了也没有反应,我赶紧绕开他,直退到一边站定。 “快,这恐怕很快就会出来了,布阵封锁!”洪道长迅速放下布包,从中掏出几个小木桩往爸爸手中一放,急急地吩咐道。 爸爸先放下木桩,在洞口附近点燃几个火堆,洞口周边瞬间明亮了许多,那个洞口却显得更加骇人。 “洪道长,要不要先等等我叔。”爸爸点完火堆问道。 洪道长正在拉扯手中的一把红线,头也不抬地道:“怕是来不及!” “那您老这是想用什么阵法对付里面的东西?”爸爸好似很好奇。 “五龙阵。”洪道长答道。 “五龙阵可是需要五个人守阵?”爸爸似乎也懂行,问道:“我们三个大人怎么守阵?” “将家大伢子,现在还来得及摆哪门子阵?里面的东西就要出来了,现在不设阵怕是你我都没法挽救!走步险棋,我和我孙子守东中,你守南方,你叔守北方,将西方交给那位小妹子,其他的走一步算一步。”洪道人迅速一扯一大把红线飞了出来,朝爸爸声急言厉地道:“接绳!” “我家妹子守死门?”爸爸一挥手接往长绳,满脸担忧地看着我道:“那是道凶门,不如我来!” 洪道长却不理会爸爸,看了我一眼,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道:“你妹子可比你合适!” 我在旁边听了这话,却莫名地看了眼洪天择。洪天择看了眼我,只是笑笑。 虽然不懂这阵法,但我想说,你爷爷哪只眼睛看得出我比我爸爸还合适咧?! 第127章 五龙阵 “小妹子,帮忙。”洪道人将红线的另一端又交到我手中,还将剩下的全部交给了洪天择,大家开始围着爸爸插下去的五角形木桩子来牵红线。 容不得我犹疑半点,我跟着洪天择的布线,迅速的在五边桩上开始绕线。 “啊呀,他娘的,哪个贼崽子干的好事,让老子知道,砍他娘的三十刀。” 随着这一声咒骂,我抬起头看到站在大洞前的叔爷爷似乎很气愤,只见他肩膀上挑着担子,手 中拿着一大捆东西,担子的箩筐里乱七八糟有枝条有长绳,其中居然还有把长刀,像切西瓜的那种长刀。只不过那把长刀看起来比西瓜刀要长吧! “将老四,快帮忙,要来不及了。”洪道长大喊一声,此刻火把印得他脸上脖子全是汗,他也没顾得上擦一把。 叔爷爷迅速卸下担子,从中拿出一个香炉点上三根长香,摆入两根长红烛。 “他娘的,真他娘的!”叔爷爷一边干活,一边怒骂,也不知是气愤过头,还是紧张得不行。 反正我们大家此刻都很安静,但却十分麻利地行动。 我直累得全身衣服贴背身,但是却感觉空气中异常的冰凉。 我跟随洪天择的脚步,在这大洞四周围不停绕红线,那五角圈子越绕越小,都快把自己给绑上了,我又急又乱。 “细妹,别被绳子拌到脚。”洪天择见我一个趔趄,上前麻利地扶我一把,我感激地看了眼他,立即跳开一点,与他保持距离。 爸爸随着洪道长和叔爷爷则不停地在四周转动,摆东西,贴黄纸,洪道长还在地上画出了几道奇形怪状的符号。 片刻,四周形成了一个层层拌拌的五角红线阵,锁住在大洞周围十步外的范围。 “还差什么?”爸爸回头望着阵中问道。 “开坛。”洪道长道。 爸爸从火堆里挑出几根燃烧的火棍迅速地插到五角的每个角旁边,把周围光线拉开更大一片。 洪道人此刻已经穿上了一身灰色长襟道袍,戴上了一顶黑色冠帽,神情肃穆眼神凌厉。他手握长木剑,手往嘴里一咬,将血沫图划在长剑上,口中不停碎念口诀。那气势比汪道士那花架子厉害出不知多倍。至少他敢咬自己,而我看着都痛。 叔爷爷将一大碗深红带黑的血放在香柱边,用朱砂迅速在一张黄纸上写下一道红符,点燃扔进血碗里,将血抹在大刀上,并将那大捆树枝松开,涂洒上血珠。 洪道人挥舞长剑在红线阵中不停晃动,也不知他摆的什么步子,衣衫随着身形飞动,呼呼生风,时而旋转,时而低下在阵中泥土上挥划符印,嘴中念起我听不懂的咒语。 这时大洞里的白雾越来越浓,越来越多,开始凝聚在红绳阵的上空,我只觉周围除了我们的呼吸,已经没有了任何声音。 “哇哇!” 林中突然传来一声怪叫,这叫声吓得我只觉头皮一麻,那个声音像老哇子(一种夜鸟),又像乌鸦叫——总之叫得太突兀,以致于我的精神都紧张到不行,腿肚子开始打颤。 “啊……” 又是一声像动物般的莫名凄厉叫声响起。这声音不是来自空中,而是黑漆漆地大洞中。 我本能地缩到爸爸身边,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直盯着大洞大气也不敢出。 “守阵,快!” 洪道长此时又大叫一声,迅速移位到五角阵中红线一角内,摆出一个如临大敌的姿势。 第128章 黑雾 “细妹,快拿上这个。”叔爷爷飞快地递给我一捆被不知什么血浸染过的柳枝条。 我接过柳条,看着手中之物一时摸不着头脑,问道:“这用来干嘛?” “不管见到什么东西靠近你,使劲抽,往死里抽。”叔爷爷边分给爸爸和洪天择边对我大声解释。他那把声音都在颤抖。 究竟是什么东西,令爸爸和叔爷爷还有洪道长会紧张不安到如此地步? 我抹了把额头的汗,直盯着洞中不停冒出的白气。 “细妹,你到天择对角。”洪道长对着愣神的我大喊一声。 我看了看洪天择的对角,那里离洪道人足有几米远,而且正对黑洞出口处。 为什么是我正对洞口?乖乖,你就不怕第一个吓晕的就是我! 我不明所已,但还是乖乖地站在那个角内。 “嗷呜——”又是一声动物的凄厉大叫,那个声音比刚才那声明显的更接近洞口。 我死死抓住手中捆条,隔着不断冒出的白气,精神有些恍惚地盯着洞口。 “细妹千万守住自己的角,不要出角,见到东西就往死里抽,抽死丫为止。”叔爷爷对着我又大声交待一句。 哎,我说,叔爷爷,那洞出来的难道还有活物吗?还抽死丫,还能抽死吗? 我被叔爷爷这一声吼叫震得倒是回神不少,心中甚至觉得他说得好笑,不禁嘴角抽了抽。 洪道长此刻在阵中步子更急了,衣袖飞舞,木剑在地上已横七竖八地画满了符,我只觉是一阵烟云在急旋,分不清他的动作。 别看这洪道长先前还佝偻着身子,现在看来却是老当益壮,身盈脚轻,果然有道行的人都深藏不露。我的心底不觉升起一股敬意。 “细妹,别看——眼前——”洪天择突然在对角大叫。 “啊!”我随着他的叫声,撇开洪道人的身影,只觉眼前一阵风冰凉刺骨地朝我而来。 我的双手本能地迅速甩动手中枝条,但是,前方空空如也,招招抽中空气。 “咦?” “啪啪啪……” 我定睛一看,爸爸那边已经一通乱打。只见他跟前萦绕着一团黑雾,那黑雾虽然缩成一团,但是细看之下,明显的是一个人形身影,只是那身影十分矮小,像个婴儿还没有头。 “是瓮盅,大家小心!”随着叔爷爷的大叫,从洞里又飞出无数团黑影,我急忙应战。 然而…… 我跟前一团也没有,那些妖雾好像把我当成了一堵墙自动分流,从我身边蹿过! 我的身后一阵又一阵急抽声响起,“啪——啪啪——啪啪啪!”阵中呼呼作响。 我转头看去—— 洪道长在阵中,身边率先围上了几团,他挥舞手中木剑不停在妖雾中劈砍,动作行云流水,毫不含糊。只见他翻手一刺快如闪电,覆手一横釜底抽薪,劈得几团妖雾立刻散成空气又凝聚成无数小黑云,动作打得十分干脆漂亮,却甩不掉那些会自己分散组合的妖雾! 叔爷爷和爸爸那头倒还好,各自只有一团。妖雾在爸爸枝杆的抽打中飞来飞去,似乎有所畏惧。 叔爷爷的大刀正在空中砍得虎虎生风,那妖雾以各种奇怪姿势进行攻击,所攻之处都是人的大脑。 洪天择那头却和我这头一样——一个也没有,真是奇怪?! 第129章 鼠头怪 我想跨步上去帮爸爸。 “别动,细妹,千万不能跨阵。”对角洪天择突然大声制止。 幸好我的步子刚刚才抬起,我惊得立即收回,慌乱中差点踩到脚边红绳上。 “不要出阵,不要踩绳!”洪天择又冲我大叫。 我慌得站在阵中,一步也不敢再动。 “洪天择——你那!”刚才一直纠缠洪道长的几团妖影中的两团突然绕弯直扑洪天择,我又连忙冲他尖声大叫。 洪天择突然拆散了柳条分别拿在两手之中,照着两团妖雾双手连击快而狠,我都没看清他怎么出手的,那靠近他的妖雾霎时散得一干二净。 这洪道长爷孙俩看来都是个厉害的人物,出手不凡,道门行家呀! 虽然眼前的场面十分混乱,妖影越聚越多,情形越来越糟,但是所有黑色魅影只在红线阵中乱窜一气。 可是我明显地感觉到我虽然站在正面位置,鬼影却个个绕弯不碰我这一方,五个角五个人,其他人都在大开杀戒奋力对抗怪物,而最轻松的却是我。 “嗷呜——”突然一阵凄厉啸声从洞口传来,我立即凝神面向洞口,摆出应敌的架势。 随着这声怪叫后,只见一个人形鼠头身着一身黑色紧身衣服的怪物突然蹿了上来。 鼠头怪以一种动物的姿态蹲在洞口,在胸前交叉着一对十分锋利的长爪子,瞪着一对黑洞洞的无珠眼面向我,嘴中还吐出一条黑色长舌来。 啊呀,妈呀!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怪物吓得心脏好一通扑扑乱跳,手脚冰冷,腿肚子直颤。我如临大敌,眼睛都不敢眨,只等它扑上来,我就往死里打! 然而,这个怪物蹿上来后并没有立即行动,而是在洞口就这么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也不动。 这物不出手,我一时懵了。心想,它那样阴森森地盯着我,是觉得我很可口吗?还是在观察阵中情况再伺机而动?难道它像人一样有思想的吗?它为什么长这样? 就在我跟那物两相对峙之中,一场大战即将触发之际,耳中突闻“细妹,接住——” “啊!” 少年突然以一种我完全没有察觉的速度移到我的身旁,往我手中塞下他的武器——打神鞭。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退到了阵外,飞身上了一颗树。 就在这么闪电间,我的手中多了一道武器。我深知这武器的厉害,将之紧缠在手中,信心大增。 “来吧,别再蹲那里看我,我已经看你不顺眼了!”我主动向那怪物发起挑衅。 然而,那物依旧一动也不动,似一尊石雕。 我犯难了,“要打就上来痛痛快快地打一架,你死瞪我干嘛,我有那么好看吗?”我骂道。 “细妹,伢仔你一定要小心呀!”身后响起爸爸焦灼的喊声。听那声音,他显得十分吃力。 我实在没有耐性了,爸爸那里好似有危险,我内心十分着急,瞪着眼前的怪物甩出打神鞭叫嚣道:“来呀,来呀,来吃我呀!” 手中长鞭出手,刚好触及那物,只听得一声,“嗷呜——” 蹲坐的鼠头人突然直面扑了过来,我连忙又使劲一鞭出手,那鞭子在空中闪着一条银光长虹,看起来那么长,挥起来却极轻,完全不用我费多大力。 第130章 我出手了 那鼠人一窜,却闪到了一边,又躲过我的这一鞭,朝一边蹿去,我急忙出鞭阻止它逃出我的范围。 鼠头人被我逼得无路可跑,它锋利的爪子直朝我头顶抓来,我一个矮蹲斜晃,又是凌空一鞭! 但是一直挥了好几鞭,都感觉是抽在空气中。 明显的,那鼠人也晓得我的打神鞭的厉害,它在改变策略,且速度在变快。它的身形像一道道黑色的旋风在我身边旋转,带着一股股尸体正在腐烂的腥风臭味包围我。 我胃部一阵反应,直想呕吐,然而,我什么也不敢吐,只是拼命甩鞭。 “啪!”我似乎打中了那飞过来的爪子,还缠了一下,但是那物却在用力地想蹬出缠脱,使力直往外拉,我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把我拉出红绳圈外。 “细妹,用你的血。”少年的声音突然急切地朝我喊来:“快!用血摸在链子上!” 少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那物突然不往外拉了,我的身形在急刹之下稳定了下来。 这时,我死死拉拽着的链子突然松开,眼前一道黑影反扑而来,似乎想抓我的脑门,但这时似乎又有一股很大的阻力让它退了下去,那物惨叫一声滚下了地。 我趁机一咬中指,痛得心头一震,人也精神了许多。我将血一把抹的银链上拉扯过去,带着我血渍的银链突然十分挺直,发出一阵轻轻的呜咽鸣音,自己抖动起来。 打神鞭好似跟我有了某种心灵反应,突然变得灵泛起来,像蛇一样直缠那怪物。 “啪”的左一鞭。 “啪”的右一鞭。 我不停地抽打,越打越起劲,好似有使不完的力气。 “嗷!嗷!嗷!” 一阵又一阵比哭还难听的惨叫破空响起,直震耳膜。 我的眼睛都被那团黑影缠得都快看不清火光。鼠人上跳下蹿,似乎想逃出去,却怎么也逃不出打神鞭的实力包围。 我凭着感觉,铆足劲地来回甩动打神鞭,一直感觉到手臂酸楚,眼前无物,打神鞭也停止了鸣音,我才放下手来,定晴一看,原本穿在鼠人身上的黑色衣服已经被我抽得七零八落,全成了碎片,却不见了鼠人。 我摸了摸发痛的虎口,看着眼前景象,呆了呆。 转身再看阵中,阵中不知何时集结了一大片黑雾,浓得都快看不清对方。爸爸已经被黑影重重包围,只听得他气喘吁吁地大叫道:“死开死开!” 而叔爷爷和洪道人那头也没省事多少,只听得他们那随着动作起伏的吼声显得挺急促,叔爷爷更是吃力得不再骂脏话了。 只有洪天择那头倒是淡定许多,无声无息地应付周遭一切。 我朝爸爸那头转过身去,步子尽量保持在红线长框内不跨出,身子向他那端靠近。我向爸爸那身边的妖雾挥鞭真抽去——银光闪动处,妖雾逐渐散去一些,可以看见爸爸正大汗淋淋,脸色惨白,手上有不少血渍,身上也沾染了一些。 我大叫:“爸爸,爸爸,快躲。” “细妹,你别来,这雾太浓,千万别出线。”爸爸气喘吁吁仍不忘叮嘱我。 但听他的声音,明显已经快支撑不住。 第131章 血 “爸爸你缩头,我来对付。”我一鞭直扑他头顶处那团最浓的妖雾。 “啪!”那黑影不堪一击,瞬间消散。我的鞭长触及爸爸那头显得绰绰有余。 打神鞭的威力果然遇神杀神,遇佛杀佛,那些黑影比那鼠人简单,更不堪一击。 爸爸被我的打神鞭的呼啸声吓得急忙蹲下,我接着又是几鞭子而下,妖雾团立即消散。 我立即使出全身力气帮爸爸脱身,只抽得虎口和手心已经出现水一样的滑腻感觉,仍不敢停手。 随着我不停地动作,一股血腥味越来越浓,心手被银链拉扯着已经痛得麻木起来。 “细妹,快别打了,你的手掌在流血。”爸爸蹲在我的银光鞭影下一直不敢抬头,突然冲我大叫。 “啊!” 随着爸爸的这声大叫,我直觉头脑一阵晕眩,就要扑倒下地。 就在这时,一道绿色身影及时出现,将我扶住。我抬头一看,是少年。他将我揽靠在他的怀中,道:“那些东西散了,你可以停下来了。” 他还拉起我的手来看了一眼,啧啧一声道:“你流血过多,连打神鞭都吸饱了撑不下啦!” 我这才看清我的手掌鲜红一片,渗出掌心的血顺着银链直流而下,沾染了我的衣服还有少年的衣服。少年将打神鞭的扣环小心翼翼地从我那只血肉模糊的掌中取了下来,皱眉问道:“疼吗?” 我疼得都龇牙咧嘴了,却咬牙只是说了一句:“不痛。” 只不过我发现,刚才我的血随打神鞭四处挥动之时,那些妖雾好像还没挨打就受不了打神鞭的威力,一碰即散。 突然,我想起土地公公说的话来,他说我的血能驱邪祟,必要时可以用血驱邪!难道真是这样? “啊!” 只听得洪道长那端惊呼一声,似乎已经支撑不住,双膝发软直跪地面,手中的桃木剑也跌落在地上。 “嗲嗲!”洪天择一个闪身跳出红绳角,直奔洪道长,伸手去扶他。 叔爷爷那端也已经没有了任何声息,只见他手中枝条尽数散落在红线上,正姿势古怪地朝那黑洞洞的洞穴爬去,眼看就要爬到洞口…… 爸爸也从红绳阵中跌跌撞撞地爬了出来,一个角的木桩被他的脚卷拉了出来,红绳顿时凌乱一地。爸爸顾不上脚缠红线,扑到叔爷爷那头,一把抓起叔爷爷的脚,摇晃着他的身子大叫道:“叔,叔,你这是要去哪里?” “快,怕是给那东西上身了,拖住他。”洪道长那边才在地上坐下,气都没喘匀,又急呼爸爸道。 爸爸一把抱住叔爷爷的脚就往自己这边拽,然而,只听得爸爸“啊”的一声,似乎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他指着叔爷爷惊恐地道:“我叔的眼睛全是黑的!” “细妹,快把你的血滴在你叔嗲嘴上和眉心,他中了阴魂的毒。”少年突然冲我道。 我也顾不上问明道理,听得这话连忙跑到爸爸跟前,只见叔爷爷正睁大一对黑洞洞无珠的眼睛望着我,我也被这双眼吓了一大跳,犹豫着把手心正不停浸出的血滴在叔爷爷眉心和嘴唇上。 吧嗒吧嗒…… 第132章 掉洞里了 “叔,快回来!”爸爸使力一唤,叔爷爷随着这一声喝身子猛地一震,嘴巴吧唧吧唧几下,舔下血入嘴中,瞬间,他那双黑洞一般的眼中有了一丝光亮,好似有一团黑气正在慢慢褪去…… “不好,细妹快闪!” 突然耳听得洪天择大叫一声,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又出了什么事时,一个身子重重地朝我一撞,我立刻飞了似地朝黑洞中坠去。 我看见流三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突然冒了出来,像个幽灵一样伫立在我刚站着的位置,正发出呼哧的气喘声,还有他那张阴阳怪气地脸正望着我一脸邪恶的笑…… “接住!” 一道银光突然在空中一闪,我只觉得腰部一道力量一紧,整个人吊在了洞中,头朝下的身子跟着力道反弹了几下。 洞外火光印着黑漆漆的天幕,像一块黑布,而我的脑后此刻全是一股透心骨的凉气,就像一个人在我头上不停呵气,头皮直发紧。 还没等我透口气,少年已经随着动作落了下来扑到跟前,手一抄,我身子轻轻一缩,就卷进了他的怀里朝洞中抱团而滚去。 “细妹——细妹——” 洞外传来爸爸一阵又一阵伤心欲绝的呼唤。 “爸爸,爸爸……” 我的声音随着滚动的动作咽在喉咙根本发不出去,只觉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远,眼前越来越黑,身体愈滚愈快。 也不知滚了多久,我们抱团的身形逐渐缓慢下来,似乎又是一个拐弯口。 周围全是散发着泥土气息的洞壁,跌撞几下,又滑向更深处。 好长好窄的洞啊! 外面已经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只有我和少年抱团的身子依然重心不稳地跌撞着。 少年的身子一直努力在控制这速度,他冰凉的气息贴在我的脸上,身边泥土“哗啦啦”到处乱响,在这黑暗之中,异常沉闷。 “嘭!” 随着这一击猛撞,我直觉已经到底。 虽然一直被少年拥得死死的,感觉他像个肉团子,但手脚还是不停地被擦伤,到处火辣辣地痛,头也被撞到了一处潮潮的壁上,脑子已经七晕八素。 “呵——呵——” 我趴在地上不停地换气送气,喉咙里风进风出,肺里一阵紧抽,嘴里喘息不止。 幸好洞中有空气,还算干燥,天啦,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头痛欲裂。 “丫,这里面的东西怎么那么快都倾巢而出了?”少年松开我滚到一边,突然气愤地说道。 只见他爬起来在黑暗中摸索了半天,就见洞里幽幽地亮出一道光来。 “你说什么?”我顾不上拍下一头一脸的泥巴,看着朦胧油灯下的少年。 “今天白天你要跟我来,或许就不用这么费事。”少年说道。他将银链子绑回腰间,蹲着把头上的泥土拍去。 “啊!难道你找我就是为这事?”我吃惊地看着他道:“这墓今天白天给人挖的?” “不,这墓昨晚被人挖的。”少年斜睨我一眼,猫腰往里走了几步。 我盯着他的背影这才发现,我们居然在一座全是青砖铺壁的狭窄洞穴里。这洞高都没有少年身高,洞壁上居然还有油灯,离我坐着不远的另一端有个出口,黑得似乎深不见底,流动着一丝风,也不知通往哪里。 第133章 盗洞 “这是什么地方?”我惊讶地问道。心想,那青砖怎么会铺到壁上,真是一个古怪的地方! “呆瓜,这是死人墓!”少年朝我道。 “哦,对哦!”我都忘记了土地公公说过这是个清墓,我刚就是从上面掉下来的,脑子没准给摔坏了。 我吐了吐舌头,经过刚才一阵猛摔,身上的酸痛倒是让恐惧感减弱了不少,好奇心却越来越重。 我咋咋呼呼地道:“这死人住的地方都这么好啊,我家都还只是土砖泥巴地咧!” 少年回头看着我先是“噗哧”一笑,而后不屑地闷哼一声道:“这算什么?一座小墓而已,这座山里的玄奥可大了去!” “你说什么?”他这一番话让我脑袋一个激灵,他的话居然跟叔爷爷一样,都说这山不简单。我不禁好奇问道:“什么玄奥?” 少年没理我,而是半跪着身子探出个头向那黑洞内看了半天。 这墓壁虽然有盏青灯,但光线外伸手不见五指,又异常安静和清冷,一点泥沙被脚踢动都有回音,阴森森的寒气逼人。 刚才直往外冒的黑色妖雾和鼠人倒是没有再出现,就连阴魂之类的气息也不存在。而且这个地方很小,刚才掉不来的这通道却很新,还有许多泥土和碎砖块散在这狭窄空间里,一撮撮被脚踩得四处都是。看来不是王六就是那个又重新挖开坟的人弄的。 只不过这个空间内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空气里却有一股男人的汗腥味还没有消散。我伸长脖子嗅了嗅,只感奇怪,这味儿怎么闻着那么熟悉? 随着我开始适应起这寂静无声的环境,心头的疑惑却一层层地升了起来, 王六为什么知道我家山中有这样一座墓?还是从千坟之中挑一! 还有这地方怎么有这么多邪门的鬼魅? 叔爷爷那般紧张,他似乎还很清楚这里头的情况?! 今晚我们一帮人费了那么大力气对付的东西,可那王六掘出了这里怎么却没事?! 那该死的流三怎么也会在这里出现?刚才那冲撞很明显的就是故意针对我的,我哪里又得罪了他? 想到这,我眼睛忽然一亮,难道是他重新挖开了墓? 还有他身上的那股腐臭味,又是什么?看他和他家里人吵架的那股凶狠劲,莫不是被鬼附了身? 头真痛啊! “细妹,你杵那发什么愣?”少年见我半天不动,转回身来突然凑近我跟前,瞪大对眸子盯着我看。我都能从那双琉璃珠子似的眼睛里瞧见自己两道暗暗的影子了。 我缩了缩头,与他保持点距离,眨巴几下眼睛,确定自己没中邪后,嗫嚅地道:“没,没什么!”“你想不通?”少年似乎从我的眼睛里读出了我满脑子的浆糊。 我点了点头。 “小脑袋瓜想不通就别想!”少年看了我一眼,转身就朝黑暗中迈去,边走边道:“跟紧哥!此地不宜久留,午夜恐再生变故,你一个凡体肉胎的小女孩家家待这种极阴之地也不合适。” “啊?”还生变故,这已经够离谱难搞的啦,还有更离谱的? 我赶紧屁颠屁颠地跟上去紧贴他。 第134章 棺椁 少年走向的洞口伸手不见五指,里面好似深不见底,但从脚下感觉,似乎也是一条青砖铺成的道路。我眼见他猫腰前行,赶紧学样。 我的手掌无意间触及青砖壁面,顿时感觉到一股极为冰凉的潮湿之气,我惊讶地道:“洞中有水气!” 少年在前方说道:“等下!”他从腰间扯下银链环扣往我手中一放,同时拉住我的手朝前面暗黑中走去。 少年挨着壁道逐个点亮那些油灯。一盏盏灯一点点地将黑暗杀出条光明小道来,像引领我们前行。 拐了一个大弯,出得这局促狭窄的空间,前方变得宽敞起来,至少见少年不用再弯腰前行,走来十分通畅。浅行几米远,又是一处开阔空间。 这里原本应该有道石门,可惜碎成一地,估计就是那个王六炸开的。说来也奇怪,这地方居然没有炸塌陷,看来也真是建造得极为牢固,要不就是这王六的炸药技术了得。 这石门边青砖墙参差地突出一个大口子,暗沉的内里可见一具大大的棺椁。那棺椁比我们村里下葬的那些都大。我看着那副瘆人的棺椁不敢进去。 “进来!”少年在前,他大步跨过碎石,见我不动,朝我一扬手,招呼道:“有好东西看。” 一听有好东西,心里立即好奇不已。心想,难道这里还有宝物?那我可要捡几件回去送妈妈! 恐惧一扫脑后,我赶紧又屁颠屁颠地跨进去跟上少年。 “啪啪……” 碎石子被我的脚步踩得飞滚,在这坟墓里听来搅得心脏狂跳,脑门都是汗,我生怕棺材里头睡着的人突然给爬了起来,于是捂着嘴蹑手蹑脚地走了起来。 我还总是担心背后有东西。虽然背后墙壁上有油灯,就算有脚步声应该听得见,但总是忍不住回头看一眼。 这棺椁附近有两盏鹤形长眠灯,少年上前擦了两下将之点着,幽幽的火苗下,室内物景顿时可见。 这圆形空间正中位置居然仅有一口棺椁,也没有其他显眼的东西,地面干燥,空气倒是流畅,只是有些冷闷,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近前一看,这棺椁居然是开着盖的。 “这……”见少年往棺材边走,我却不敢近前。 “过来!别怕!”少年又招呼我道。 见少年没有危险的意思,我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走近几步,还是想看一眼棺材里面到底有什么古怪。 “啊,妈呀!” 这才看了一眼,眼前的一幕却吓得我差点屁滚尿流,不敢再看第二眼。 只见那差不多有我人高的棺椁是全部敞开来的,里面是空的,而棺盖就放在靠里边的地上,盖上面居然躺着一个一身穿长衣长褂黄白里衬古代服装的女人。那女人层层衣衫被扒,l露着大半边身子。 “哇,辣眼睛,真是辣眼睛!”少年站在开着的棺椁边同样满脸通红直捂眼睛地跳到我身后,破口大骂道:“谁这么缺德,把这女尸给j了。” 我更是震惊不以,脑子里连串问号。 这女尸怎么看着这么新鲜?那脸上肌肤无比清晰美丽,虽然白得一丝血色也没样,但在生时一定是一个即年轻又美丽的女子,就像昨天还活着,今天只是睡着了,根本不像死了几百年啊! 第135章 流三 我看着少年,正要去拉开他捂住眼睛的双手,这时,身后突然刮起一阵冰凉刺骨的风,转身看去,却见一个黑影一闪,带动青灯火影“唿唿”闪动。 “谁?” 我紧张地叫了一声,却没有看见任何东西在我们身边逗留。少年这时也反应过来,只见他一个纵身飞扑了出去,消失在黑暗中,我也赶紧跑到石门边左右张望。 “哗啦啦……”只听得刚才下来的那条新泥通道里石子泥巴一通作响。 “快!快!”是爸爸的声音,正从那头洞里闷声闷气地传来。不一会儿,就见爸爸和洪道长打着火把猫腰急急地走了进来。 “细妹?伢崽,你……” 爸爸眼见我安然无恙地站在墓道内,起先一惊,而后气呼呼地好一顿咒骂道:“幸好我崽没事!他娘的流三,老子抓住他,剁死他!” “流三咧?”耳听爸爸骂流三,我好奇地问道。 “他下来了!”爸爸答道。 我惊异地“啊”了一声,就听得洪道人无比捉急地问道:“你刚才看见有人跑到这边没?”说完,他打着火把到处乱转。 “在那。”我指着少年消失的弯道。 少年在墓道内所过之处,灯又全部亮了起来。 “啊!” “嘭!” 一声流三的惨叫从墓道深处传来,也不知是谁撞到了什么,连带一个瓦罐破碎的声音很是犀利。 “细妹,小心,有东西出来了。”同时,也听得少年在前方提醒我。 “啊!” “砰!” 又是一声惨叫加上一声沉闷的膝盖跪地声传来,我猜想流三已经被少年控制住了。 而这时,墓道内一股黑雾迅速朝我们这边飞来,我赶紧挡在爸爸前头,迎着那股黑雾就是几鞭而下。 “打得好!”洪道人在我身侧替我叫了一声好,只差没有鼓掌。 黑雾瞬间消散。所幸的是,这只是零星的妖雾,并没有像刚才那般的多,有惊无险。 我们赶紧沿青砖道绕到另一端,去找流三。 这间主墓的旁室通着一个小耳室一样的空间,明亮的火把下,只听得在前头的爸爸问道:“这是什么?” 他似乎被眼前的物景吓呆了,一动也不动地直盯着前方的东西。 洪道长闻声快步凑上前去看。我也赶紧跟上。 只见洞室中间摆着有几座人身鼠头的黑色石像,那石像就像是刚才攻击我的鼠人,每个石人上都有一道刻符,其中一个靠外边的应该是被人用脚踢烂了,端掉了一边,符印碎了一地。 最古怪的还不是这些,是这个洞室的墙壁上被凿出许多的洞。那些洞里塞满了黝黑的泥瓦罐,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地占领了整个壁洞。那些泥瓦罐上面靠出口的好多已经打碎,里面露出一具具无头干尸。那些尸体蜷缩着身子似小孩又似动物,四肢明显,样子却极为骇人。 估计那些出洞的妖雾八成是从这里的碎罐里跑出来的。 眼前的景象太古怪,以致于无人回答爸爸的问题。 而我却发现流三此刻跪在那堆碎罐前一动也不动,嘴里不停地咕哝什么,好似神智不清。少年就站在他的旁边捂着鼻子,一脸厌恶的表情。 远远地,我也闻到了一股怪味,好似流三身上的那股臭味。 第136章 瓮盅 “莫作臭孽,真是瓮盅!”只听得洪道长突然骂了一句道:“谁这么狠,在死人边养这么多玩意儿?” “瓮盅?”爸爸惊讶地看着洪道人,问道:“瓮盅是什么?” “一种失传的巫蛊之术。早前在湘西深林内的苗寨里见过,专门将活猴子头砍掉,魂魄未散之前将其身体用符咒之术封印在瓮内。这物极邪门,普通人一碰就会被附上,只要被月光一照,这物魂魄就活过来,会吸尽人身上的阳气。” “这……这……这坟山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爸爸一听这东西很危险,立即惊骇万分地倒退几步,还对我说道:“细妹,离这些东西远一点。” 我赶紧也后退两步。 “而且这坟墓,真是好个养尸体地啊!”洪道长又摸着下巴,眼神微眯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似陷入沉思。 “那这些东西该怎么处理?”爸爸把手中火把来回移动,一脸警惕地看着洞壁上道:“要留在这里还是烧掉?” “我们现在恐怕处理不了!”洪道人叹了口气,突然转头直盯着我道:“细妹,你的血克这物,真是奇啊!”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火把下,洪道长一脸审视地看着我,我连忙打岔地手指一边道:“流三在那儿——” “先绑住这崽子。”洪道长看了一眼流三,交给爸爸一条红绳,自己则从口袋里摸出张纸,对我说道:“细妹子,借你的血一用。” 我看着被少年用一条丝绸乱包一气的手掌,抬起手来轻轻地扯开了结,露出皮开肉绽的掌心,乖乖地伸到洪道长跟前。 洪道长在我的手掌沾了点血,在黄纸上画了一道血符,往耷拉着脑袋被爸爸用红绳绑住手的流三脑门上贴去。 只见纸符刚沾上,流三嘴中发出一声凄厉惨叫,眼睛直翻白,身子震颤,似是非常痛苦。 一股黑烟从流三的头顶冒了出来。 “这崽子果然中邪,怕是要脱层皮!”洪道长又一拍掌打到流三脖子后。 流三眼一翻,倒了下地。 “这畜生害我细妹子,老子踩死你。”爸爸本来就带气,见流三此时倒地,上前就想踢他几脚,洪道长连忙制止道:“别动他!先把他拖上去,这货估计也活不久了。” “啊,你说什么?”爸爸惊讶地看着洪道长。 我也好奇地盯着洪道长。 洪道长看了眼流三,双眉紧锁地道:“这货不止中邪,还中了尸毒!” 爸爸沉默了。 洪道长抬高火把,又看了看四周,催促道:“走,先上去,此地不宜久留!” 爸爸背起流三,跟在洪道长身后,我殿后。在经过棺椁室的时候,洪道长打着火把拐了进去。 一到棺椁前,洪道长立即转头,一脸嫌恶地看了眼搭在爸爸肩头的流三,摇着头气愤地道:“这里面的事准是这臭崽子干的,闻他一声臭气!” “细妹子,你去帮那女的盖上衣服。”洪道长又吩咐我道。 此刻洪道长的老脸在火把下已经分不清是脸红还是火光红,爸爸侧是瞪大个眼睛一直惊讶地望内里探。 我点点头,战战兢兢地上前去,胡乱地将衣服塞裹在那冰凉僵硬的尸身上,不敢看那女子紧闭双眼的脸。 第137章 奇怪的物体 “将家伢子,搭把手,把这位女施主抬进去,让她安歇!” 爸爸放下流三,和洪道长一起用力抬起女尸往棺材里放。 正当爸爸准备盖上棺椁,洪道长去准备画几道符封棺时,流三突然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大喊大叫地道:“啊……该死的,啊……该死的……” 爸爸一个箭步上前,一巴掌刮在流三脸上,怒骂道:“你鬼嚎个毛?!” 流三先是一愣,而后快速地用手掌去摸脸,他原本飘忽的眼睛立时回了点神,眼珠瞪得滚圆扫了眼身边的人,突然跪下嚎啕大哭地道:“你们快救救我,道长救救我,我不想死!” 洪道长放下手中的符,上前几步指着棺材对流三说道:“你干的好事?” 流三低着头,一边抹眼泪一边点了点头。 估计流三现在也已无地自容了,只见他抽噎地道:“我一时被鬼蒙才干的蠢巴事!道长,求你们救救我吧,我那下面现在痒得要死,都烂出水了……求求你们救救我吧,看在我伢佬子刚过世的份上……我不想死呀,我还年轻……” 流三边说边跪爬到洪道长身边,拉着洪道长的腿直摇晃,还不时伸手去搔——裤档。 洪道长一把甩开他,走远几步,指着棺椁说道:“趁现在还没到子夜,先把这里赶紧封上。估计再晚个一到两天,这尸体还得变!” 洪道长又指着泪流满面的流三道:“你这畜生也来帮忙,其他事上去再说!” 流三赶紧起身,帮着大家一起七手八脚地封棺。 看着流三糊满脸的眼泪和鼻涕,一副害怕又可怜的样子,我白了眼他,心里不禁幸灾乐祸,想不到你也有怕的时候。 “等下,叫他还她物件。”一直站旁边的少年突然指着流三对我说道。 我点点头,盯着流三朗朗声地说道:“流三,交出你的东西,要不她会让你死不瞑目的。” “啊?”我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咋呼,把正忙碌的几个大男人惊得统统看向我。 尤其爸爸和洪道长满脸疑问地看着我,好似在问我,这货还拿了什么东西? 其实我也不知道流三拿了什么,我还知道大家都看不见少年,面对这种处境,我挺尴尬的。 看少年这么熟门熟落,估计少年那天下墓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这样问。 流三先是看了我半秒,脸突然涨红直到脖子根。只见他磨磨蹭蹭地从屁股后面口袋内掏出一枝像玉柱一样的东西,含混不清地道:“我只找到了这个,我以为这里面有很多好东西,可是谁知就只有这个。我来的时候这女尸就是这样敞开躺里面的,我看她这么好看,我就……” “真是不要命的化生子、害死人的鬼!”洪道长突然怒目一瞪,愤骂流三,“还不将它塞回去!” 我好奇地盯着流三手中之物——那是一根碧翠如手指长的东西,也不知作什么用的。 只见流三迅速地推开棺盖,在里面好一阵子摸索,似乎是将那东西还了回去。做完一系列动作,他呆呆地看着我。 我又白了他一眼。 第138章 百年老尸 “哎!”爸爸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一脸恨铁不在钢的表情。 “还有口中之物咧?”洪道人又问道。 “我……我没有看见啊!我没拿,就只有这个在……在……那个的时候,掉了出来……”流三脸涨得快发黑了,说话口齿更不清晰了,含糊其词,好似咬着了自己舌头。 洪道人又是一记鄙夷的眼光投过去。 “哎!”爸爸不知什么心情,连连摇头叹息,我愣愣地看着他们。 “看样子,应该全给王六扒了。”爸爸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嗯嗯嗯,我真没有再拿别的了,我发誓。我也是前几天打猎经过,看到这里有痕迹,所以好奇心起,就和夏冬瓜来挖了一把。谁知一挖就挖开了,下来真没找到别的东西,一气之下就踢烂了那边的东西。”他边说边指着另一边耳室。 “你个害死人的鬼,整天不做好事,回去让你伢佬子臭打你一顿。”爸爸没好气地看着流三,眼里直冒火。 “我里伢佬子?啊?”流三似乎还不知道他父亲还阳了,表情惊讶不已。 “你伢佬子没死,我看你以后如何做人,真是丢死他的老脸!”爸爸又十分恼怒地骂道。 “糟糕,那个夏冬瓜也中邪了,他身上有这种味道。”我突然记起今日的情景来,连忙指着那两盏灯对爸爸说道。 今天白天夏冬瓜一直坐我旁边沉默不语,他身上就是这股长眠灯的味道。 “他人此刻在哪里?”洪道长看着我问道。 我摇了摇头,道:“他今天一直坐在灵堂边上!” 洪道人重新封上棺盖,在上面绕了几道沾血的红绳,和爸爸一起在旁边钉上了几根木桩,又贴了好几道符在棺面上。他围绕着棺椁念了一遍经,点了三根香在东南角,吹灭长眠灯,最后在里面洒了一道符灰。 我们爬出洞口回到地面时,雾气已经散了不少,洞外一片凌乱,透过树梢可见月牙快挂上中天。 但是洞外空无一人,四爷爷和洪天择都不在了。 就在我们准备收拾离开时,树林内另一端山坡顶上突然传来一阵吆喝声和打斗声。 “糟,难道还有物跑出去了?”洪道长包袱一扔,抄起桃木剑直冲过去,边跑边喊:“天择?” 我和爸爸对望一眼,紧跟其后。 “哎,你们别不管我啊!”流三也从后面追了上来。 这该死的流三,昨晚他老爹刚过世,他居然还有心思跑来挖别人墓地,还j人家几百年的尸身,害得大家一通好忙。这里差点就要出人命,他也真是坏痞到家了! 我现在见他都眼晕,爸爸和我直接无视他。 “啊呀!”叔爷爷一声惨叫从前面林深处传来。 这一声叫喊让我们更急了,爸爸在前,我拖着他的衣服像个小尾巴一路气喘吁吁地跟着。 夜晚看不清路,山坡陡峭,柴草十分茂盛,磕磕绊绊地,我逐渐感觉吃力,只想坐下来休息。 一晚的折腾,其实此刻大家体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了,洪道人爬坡已是上气不接下气,脸色发青地停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直摸胸口。 也不知前面到底什么情况,我也停下来踮高脚望了望坡上。 第139章 元神出窍 只见少年突然如影一样从我身边飞了过去,他落进前面一丛茅草内不见了身影。 等我们追寻到发出打斗声的地方时,爸爸的火把已经快灭了,还剩下小半截杆。他连忙又从地上抄起几根枯枝绑在一起。 前方草丛里传来一阵窸窣声,只见叔爷爷背对着我们跪在地上,手扶着那把大刀,气喘吁吁,头已低了下去。爸爸赶紧上前去扶人。 另一头火光外,可见两个正在缠斗的身影。洪道长拎着支手电筒往那照去,只见洪天择背对着我们,正在对付一个矮个子的急扑。 那矮个子出手诡异,动作像极了一只动物,可看上去他四肢健全有头有脸,又不是动物。 矮个出手还有点凶残,招招直抓洪天择的大脑,一副只想把他的脑袋拧下来的架势,而洪天择连连轻巧地回避周旋,似乎只想躲避对方的攻击,却没有出手要打对方的意思,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谁也占不了谁便宜。 我跑到近前,解开少年给我的银鞭就要劈打过去。 “细妹,不能打。”我正要出手,却被洪天择喝止,“这人中了邪,得拿住他才行!” 我一时愣在原地,暗道:这洪天择明明背对我,难不成他背后也长有一双眼睛? 只见洪天择寻得个空隙,一手抓住对方凌空出爪的手腕,猫腰轻巧地绕到背后,眨眼间又锁住了对方的另一只手,从后面将那双手扣在一起,令对方不能动弹了。 借着爸爸走近的火把,我这时也已看清那矮个子正是夏冬瓜。 啊!夏冬瓜那双眼睛正红通通的看着我们一眨也不眨,还有他的身形极其古怪,即使被反锁双掌,依然折腾不停,掂起脚,崴着头,斜着嘴吐着舌头,头上直冒黑气,样子怪异无比,恐怖如斯。 他的身子时不时还抽蓄一下,那样子像抽风,吓得我立即倒退一步,手中银鞭蠢蠢欲动,就想给他一鞭醒神。 “细妹,别打他,这人现在被邪物控制,元神正被吞噬,马上就要散了,让那道人先定住他的元神。”少年的声音这时也从我旁边的树上传来,“你若此时甩他一鞭子,他必定会去见阎王!” 我看了看手中鞭子,心中惊叹一声,幸好没有冲动出手,否则就酿下大错。我连忙将少年的话对洪天择重复说了一遍。 “定住元神?”洪天择惊讶地道,他正严防死守,以防夏冬瓜挣脱,还似乎不太理解我的意思。 其实我也不懂,只是一个劲地附和道:“嗯嗯,定住元神!” “天择,我……我……我来,让……让开。”洪道人终于气喘吁吁地走了近前,只见他手中持着桃木剑当拐杖,一瘸一拐地,似乎费了不少力气才爬上坡来。 洪天择看着洪道长的模样,关切地道:“嗲嗲,你没受伤吧?” 洪道长朝洪天择罢罢手,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夏冬瓜,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他娘的,老子今天真……真……长见识了。” 我见他佝偻着身子,步子摇晃,预计他今晚被这山里的事折腾得七晕八素了,真是难为了他老人家。 洪道长走到夏冬瓜跟前看了又看,突然露出一副无比惆怅的样子。 洪天择还在奋力扣住夏冬瓜,已是一头一脸的汗水,他有点不淡定地朝他爷爷道:“嗲嗲,你倒是快点呀,先定住他的元神!” 第140章 包医百病 洪道长摇摇头,骂骂咧咧地道:“这些崽子真是碰得鬼,不知天高地厚,不敬天地鬼神,惹事生非害人又害己!” 洪道长似乎很生气,从外衣兜里又摸出一张黄符纸,眼睛看着我。 我想也没想,自觉地将受伤的手掌伸了过去。 洪道长也不客气,手指在我的掌中点了点血,在符纸上画了道符印,用舌头添了添纸符的一端,往夏冬瓜眉头一贴,竖起两手指不停在空中比画,口中一阵又一阵咒语响起。而后,他拿着桃木剑刺在夏冬瓜身上,“出——” “噢呜——、噢呜——” 夏冬瓜不停地发出惨叫,直叫得这寂静山林一阵又一阵回音响荡。 夜,恐怖又诡异。 我抬头扫了眼挂在树顶的那轮弯月、那一层乌云、这一片幽深的密林、惨叫的夏冬瓜,几个人,几根火把,我轻轻地叹了口气。 叔爷爷已经被爸爸搀扶起来,他十分疲惫地依靠在爸爸的身上。我走过去探了探叔爷爷的额头,额头有些烫人。叔爷爷不停喘着粗气,脖子处有一排牙印,应该是被夏冬瓜咬的,此时正渗出了细细的一圈黑色血渍。 事后听洪道长说,幸好墓里的东西还没有完全占尽夏冬瓜的魂魄,要不夏冬瓜就会长出尖牙,这咬下去就不是一圈牙印了。 当然,夏冬瓜经此一劫,性命被洪道长救了下来,但是他的精神失常了,成了夏疯子。 搞定夏冬瓜后,大家又齐心掩盖好那墓地的一切。 今天晚上这山里惊天动地,叔爷爷交待千万不能让外人知道,也不能到处说。 至于流三,经过这一次他还敢干什么,像个死人一样没了声气。 流三把剩下半条命的夏冬瓜背回了家,至于他要怎么向他家人交待,这就是他的事情了,反正他不能声张今晚的事,大家都已经领教了这墓里头的厉害,主要是再有人来,也实在没有好处捞。 回到叔爷爷家,洪道长接着就是对叔爷爷一通下手,又是灌符水,又是用酒擦身,又是在脖子处敷糯米,反正把叔奶奶弄得一直骂一直哭,闹腾到天亮才算安静。 洪道长和洪天择还有爸爸都累到不行,大家就地休息了一阵。直到流三送完夏冬瓜又跑了回来找洪道长救命。 这下可好,先是少年用我的血镇魂,后来又被洪道长用作画符,现在,他又找我要点血兑酒给流三喝下。流三喝下那碗血酒后,立即不停地跑厕所。 我的血好似能驱邪还包医百病,爸爸甚是不解,问洪道长道理,洪道长却只说了一句,“这女伢子血最干净,我死马当活马医,宽那流三崽子的心,他那病现在吃什么也没卵用。” 流三前脚被打发走后,汪道士后脚也急巴巴地赶来了。还没走到叔爷爷这头,就被奶奶截下拉去屋里问昨晚的事。 妈妈一夜未睡,见到我和爸爸本想把我们臭骂一顿,但当看到爸爸布衣上的血渍,惊得直差没有晕倒,后来听爸爸解释说我们几个昨晚冒着生命危险拯救了整个村的事,她先是呆愣了半天,后又没事人一样去忙午餐,说要好好招待远方来的贵客洪道长等。 叔爷爷家厢房内,洪道长坐在叔爷爷床边正在思量什么。 “老四,你们这山有古怪,为什么有座养盅墓?”洪道长神情凝重地盯着叔爷爷的脸,脸上一团疑问。 叔爷爷沉默不语。 第141章 一座老坟山 “你别告诉我说你一点也不知道!”洪道长不依不饶地道:“就你昨晚那架势,打死我也不信!” “哎,我真不知道这些,祖上从没听人说过,你得问死鬼老大,他也没对我说过。”叔爷爷脸色惨白地道。 “你真鬼扯!将老大都过世多年,你拿他搪塞我!我还想问你,将老大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我们交情一直不浅,我怎么一点风也没有收到,他就过世了!”洪道人吹胡子瞪眼,似乎很生气。还似乎和我们将家渊源很深。 “洪道长,此事都过去这么多年,逝者为大,不提。”叔爷爷朝洪道长罢罢手,一副为难的样子。 “那好,这事我先不提,我且再问你一句,这山中是不是还有多座这种墓?”洪道人手支床沿,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神紧盯叔爷爷,好似要将他看穿,“养这种置人于死地的邪墓的人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掩人耳目,掩盖不可告人的真相,山中还有大墓,对不?” “咳咳咳——他娘的,一座养盅墓就差点要了老子的命,要是再有其他,老子启不是十条命都不够耍。”叔爷爷气结地道:“没有你说的事,也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更没有什么大墓,一座老坟山而已,莫讲得这么神奇!” 叔爷爷连连否认,洪道人眯起眼睛,思索地道: “我今天问你,觉非想知道什么大墓,我只是觉得你们这座山名堂一定不少,莫害人又害已就好!” “哎,我不知道。”叔爷爷叹了口气,别过头去闭上眼睛不理会洪道人。 洪道人低下头,皱着发白的稀眉又开始深思着什么。 “洪道长,你不会是专程为探究这些事下山来的吧?”叔爷爷见洪道长依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忍不住问道。 “我为这小伢子来的。”洪道长这时转过头来,看了眼坐在门槛上认真听他们讲话的我。 我立即转过头去假装没看见,心里却打起了鼓,难道他就是爸爸请来的高人要封住我的阴阳眼?! 只听得洪道长又道:“昨晚的事,我即帮得你,你好歹得给我一个解释!”洪道长看着叔爷爷,生气地道:“老四,你不厚道!” “哎哟,痛死了!”叔爷爷被洪道人盯得不知是伤口真痛起来,还是诈疼,他弯曲着身子痛苦的叫着,手还直揉胸口。 “怎么啦,叔?”爸爸从外一脸紧张地直冲进来。 洪道长见这情景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追问。 片刻,洪道长对叔爷爷道:“老四你好好休养!”他又吩咐爸爸道:“将家大伢子,昨晚那片山地近期最好封锁,不要再让人靠近那片墓地为好。” 爸爸点点头。 午间,我家丰盛的饭桌边上。 爸爸妈妈、娭毑、洪道长爷孙俩、还有汪道士,大家推杯换盏,气氛热烈。 我却看着满桌好菜,无心吃饭,还心中十分忐忑、纠结。 从他们的对话间、汪道士的吹棒间,我知道了,洪道长果然是爸爸拜托汪道士请来的高人。 洪道长就是汪道士口中一直传说的身在龙虎山那位高深莫测的师傅。只不过,横看竖听,却压根没听到汪道士喊洪道长一声师傅,汪道士态度恭敬体贴,却压根不像徒弟,反而像巴结。 而洪道长对汪道士也是疏离又客气。 满以为饭后,我将被洪道长拎去作一场法事将我的天眼封闭,谁知,他饭毕却拉着洪天择就要起身告辞,压根不提我的事。 第142章 山中大墓 爸爸有点捉急,拉着他问道:“我家细妹这事……” 洪道长打了响亮的哈哈,只道:“你家细妹子是天生的灵力灵眼,超凡脱俗,普通人求都求不来,有何不好?” 爸爸:“鬼事招身……” 洪道长罢罢手,念道:“造化所致,道之所存。强行逆转,反遭恶果不一定,将家伢子,此事作罢吧!” 爸爸:“……” 临走,洪道长还冲我挥手道:“细妹子,后会有期!” 洪天择看着我,也抿嘴一笑,爷孙俩就这样离山而去。 真没想到,事情是这样一个结果。 汪道士看着我一脸意犹未尽,抹着油嘴,打着招牌假呵呵道:“好事,好事来的!” 山后惊魂夜后,叔爷爷真是大病了一场,足有月余呆在家里歇息。 可爸爸不知怎么的,也突然起了一场病。大夏天那么热的天气他却突然叫冷,妈妈搬了两床棉被盖他身上,他也还直打哆嗦,但是过一会儿又叫热,跑去拼命淋洗冷水澡。 妈妈带着爸爸去镇上和县医院看了医生。医生说这叫打摆子,开了药回来吃,吃了一段时间也没有起任何作用。 好长一段时间里,爸爸时不时就出下这个状况。只是他折腾一阵子后,自己又自然好了。 真是奇怪的病! 可是倒腾的次数多了,妈妈一筹莫展。 山里的事,我是上了心的。我有好多的疑问,需要人解答。 比喻,王六为什么要盗那座那么危险的墓咧?爸爸说他贪财,那里面有元宝,都被他携带走了。而那座墓的上方还有一座新墓,正是窑河那寿衣鬼的坟冢,人家就是顺手从下边掏了一个给我做报酬,才引来了王六来盗墓。这事给爸爸说通了,似乎是这么回事,可我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 王六这眼光也太准了,他怎么就能在千坟之中独独找着那座墓?还是墓下墓! 有一次,我还问叔爷爷,墓里的女尸为什么不腐烂,叔爷爷只是淡淡地敷衍我道:“山里风水好,埋得深自然不腐烂!” 好像也是这么回事。洪道长的问题他明显不想答咧,他又怎么会老实回答我,我也只能作罢。 当然,我也有不能回答的问题。比喻,那晚我手中凭空出现的武器从何而来,我也没能老实回答任何人。 至于冬爷爷怎么还阳的,事后我从土地公公那里倒是问到了答案——原来多做好事是有回报的。 土地公公说,冬爷爷的阳寿其实已尽,但是由于他生前做了不少好事,还帮土地公公盖过无数次庙堂,积了福报,所以在他儿子掘墓沾阴尸中毒后,调换了他俩的阳寿。 “啊,这样也行的呀!”我惊讶不已。 土地公公见我那副模样,只是笑了笑,很是神秘地道:“黄泉路上不寂寥,不寂寥!” 那么说,流三折寿是个意外?! 说来流三也是挺能扛的,求生欲望很强! 他那地方恶臭难挡,他家里人想尽办法为他医治,但是都没有办法挽救他的性命。他足坚持了月余,最后瘦到皮包骨,闭不上眼地咽了气,下葬在他为他父亲挖掘的墓地里。 有好长一段时间,我去那山坡放牛见他白天也出来坐那坟头叹气,望着我们那座山顶密林不肯离去。 这山林好长一段时间都很安静,因为村里一直有传言我们西坡有厉鬼出没。所以,连胆大的猎人也不敢靠近,更别说下葬新坟。 不过凡事都是一阵一阵,像那山里的风一样吹来吹去,总会冲淡一些事情。 不久后,我家后山来了一位风水先生。 第143章 八哥 以前,后山是我即怕又无可避免要去的一个地方。现在,后山是我的乐园。 我与那里的天和地、每一朵花、每一颗树、每一条虫子、甚至每一座坟包都可以做朋友。 而我最好的朋友,最喜欢的朋友,自然是来无踪去无影的少年。 我们总像两只鸟一样,不是栖息在这颗树上聊我们学校里的那些破事,就是坐在那颗树头聊我们村子里最近的变化—— 谁家又买了一台新电视一村人都挤去看,谁家的录音机在早上播放音乐最响,谁家最近准备盖新房……还有我跟在父母屁股后头去村里看的花鼓戏和电影。我最喜欢花鼓戏里的小丑,但是那些电影演来演去都是《南拳王》、《少林寺》,我都快看腻了…… 我总有讲不完的事给少年听。电影里的事,书上的事,别人家的事,我家的事。兴奋的时候,我还会在树上大声唱从录音机里学来的那些跑调的流行歌曲。 少年喜欢听我讲所有的事,我讲得津津有味,他听得不亦乐乎,却漠不关心那些正在变化中的人们的事。我摸不准他到底喜欢什么,他从不说。 不过,他喜欢一件事,就是我给他烤番薯土豆——在我家菜园子里就地取材,在地上挖个坑,把食材埋进去,在上面生一堆火。 作为我烤食物的回报,少年教了我一套使用打神鞭的手法。那些招数看起来眼花缭乱,学起来却也很快。少年夸我有悟性,是个学武功的好苗儿。不过,他又说,我一个女孩儿别老跟人动手,动手这种打架的事,交给他就行。我也觉得很在理。 最近,妈妈硬不让我剪短发,硬是坚持在我头顶扎了两个丸子,还在丸子上绑上一圏小布花。因为这两团花丸子,少年赠了我一个别号:花妹。 他给我取小名,我自然礼尚往来,也要给他取一个。 我说,我总不能整天称呼你“喂”或“哎”吧,太怪太别扭,你整天挂在树上,就像只会说话的鸟,况且你懂鸟语,是鸟司令,所以,我要叫你八哥(八哥鸟)。 少年没有任何反抗。 就这样,我叫他八哥。八哥欣然接受,接受得很无所谓。 这样一来,我们不止都有了各自的花名,还对起了暗号。如果我要找他,就跑上后山学几声布谷鸟叫,他听到就会来见我。 相处久了,八哥就不止是我说话的对象。他是一个随叫随到的我的影子。不,我是他的影子也行。 当我不开心的时候,他会说,你听,树叶在风中簌簌抖动的声音是风在撩他们的咯吱窝,所以,风一撩,树叶就很快乐。 这个时候,我就会闭上眼睛,大叫道:“我也要撩咯吱窝!” 风一撩起我额前的碎发,我的衣服,我就会像一片叶子一样簌簌发抖,“咯咯”傻笑不停。 八哥就会说:“瞧,你也很快乐!快乐多简单的事!” 可我很少见他笑!他几乎不笑! 我问:“你为什么不笑?” 八哥答:“我是风,你见过风笑?” 风自然是不笑的!风只让我笑! 第144章 风的力量 一说到风,八哥还说,风有很丰富的语言,他的能量也是无限的。不过对于习以为常的人们,是不会再意它的力量的。如果你会驱使它,它也能为我所用。 我说我抓不到风。 八哥从树上摘下一片叶子,看着风吹得叶子颤抖时,他说,你看,我可以抓住风。我还可以驱使风替我做任何事。于是,他用树叶割断了远处的一根半人高茅草。像武侠小说里的人使用暗器一般利索。 八哥身上有很多神奇的力量,我叹为观止。跟他在一起,时间就像永无止境似的——他永远都是一个样子,生人勿近,云淡风轻。心里好像装着很多事,又好像什么事也没有! 他跟我,就像这片后山里的树木与花草。 树林是很神奇神秘的地方,里面的花草与树木之间也是有交流的,而且它们的交流还很密切,彼此还很依赖,一团和气,从不为争地盘吵架,也从不会对身边的一切不满,更不会欺负弱小,或是畏惧生死。它们一生只给予,只默默守护对方。 而人们却不是,总在生事打架争地盘,夺别人心爱的东西。哪怕爸爸妈妈之间也都会因为这样那样的意见不合吵起来打起来,闹得不可开交。 我跟八哥却从来没有要争的。这是我很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 我畏惧人群,却越来越不畏惧黑夜和群山的沉默。我也不再管别人理不理我说我奇怪,那些于我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跟在少年屁股后满山撒野的日子,使我在林子里的生存技能大大提高,我对大自然也有了更高的觉悟,更敬畏,更欢喜。我更愿意整天呆在后山,在树上坐着,两袖清风,一抹流云,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去了一个夏天。 秋天来的时候,后山的柴草更加茂盛,由其是西坡密林那边。我和妈妈经常去拾柴,把家里屋前屋后堆得满满当当,备着冬天用。 密林边原本没有高大树木的矮树丛里突然长出了一颗较高大的松柏树,那树上还一直留着我当初对抗清墓盅魂时手掌不觉意握上去的一块血印。那血印就牢牢地长在了树杆上。我称它为血掌树,我的树。 血掌树的个头已经快比隔壁密林里的老树高了,枝叶茂密,藏在其中,一般人不仔细看能难发现里面坐着人,在上面的视野也很开阔。 我很喜欢这颗树,常常爬上去坐在树杆上俯瞰密林以及周边的情形,假以时日,我想我的这颗树还会长成参天大树,最好长到云里去,把我和少年都顶上天去。 一日,秋高气爽,午后我又和八哥相约,懒洋洋地坐在柏树杈上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 八哥在我头上的一根枝杈上,摆了个优雅的姿势仰卧着。 我光着脚丫子坐在靠底下一枝不算多叶的光秃枝杆上,看着远处的清水绿水,任由阳光吻面,任由丝丝如水清风在我前后摆动的脚丫间流动。 秋日一泄千里,暖暖地照着它能照到的一切。我脚底下一大片开始枯萎的草坡在风中荡漾,金灿灿的,像醉人的波浪滚动。 漫长的冬季来临前,一切都在极尽所能地放肆。 正当我闲散地享受这山林特有的惬意气息时,我看到从密林那边走出来一个人,身形拂开茅草的摩挲,像冲开波浪的一叶孤舟。 第145章 风水先生 那是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还发现了我。 他径直朝我走过来,蹚开半人多高的茅草丛,停在我的脚丫下,仰起头来,看着我问道:“小妹妹,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个人的声音很柔和,说话慢条斯理,打破了一切沉寂,像幽幽的木钟敲响了耳膜。 我不说话,像树猴子一样趴在树杆上,探下去半个脑袋,警惕地盯着他那张笑眯眯的脸。 “小妹妹,你一个人在这里?”男子再次问道。那声音真是好听极了,还很亲切,感觉就像隔壁认识了很久的一个叔叔,只是随便跟我说说话。 我当然不会告诉这个人,我头顶还有一个他看不见的人此刻正依着树杆睡大觉咧。 我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男子那张仰视的脸,只觉得他给人一种说不出的特别。 他的皮肤在阳光下十分白皙,脸型清瘦,棱角分明,是一个长得可以用秀气来形容的好看的男人。可那好看的脸上却有一对不合适的八仙胡,老气地盖住了他的美貌。 男人微眯着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仰视着我。他有一头干净齐整的齐耳头发,只不过风正无声地拂动着他的那头短发,还有他的白色长褂,显得他是生动的。他负手而立,脊背挺直,那一身国风似的长褂随风在一丛狗尾巴草中微微飘动,还很有仙风道骨的感觉。 最特别的还不是他的打扮和长相,而是他的影子。他居然有许多个影子缩在衣服底下,我仔细地数了数,居然是九个,我还从来没有见到过人的脚下有九个影子,我十分震惊。 “小妹妹,你在看什么看得这么出神?”男人又放亮嗓音问了一句。 我不答他问题,反问道:“你是谁?” “呵呵呵……”男人不答,突然低下头去轻轻地笑着,若有所思地用手去摸他那八仙黑胡子,复而又抬头看我,笑眯眯地道:“一个过路人!” 我突然也忍不住地“呵呵呵”跟着笑了几声。我家后山的路人可是寥寥无几的,他还是我见到的第一个独行侠。 “你又笑什么?”男人好奇地问我。 我坐直身子,不再审视他,交叉着脚板挪了挪身形,居高临下朝他朗朗地道:“我在看风景,路人,你可以走啦!” “哦……”男子优雅地拉长声调,用一种逗小孩子的语调,又问道:“那上面的风景好看吗?” “嗯!”我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诚恳的回答。 眼见他不打算走,又听他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我好奇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吗……是来看坟山的。”他继续抚摸着胡须,单手背负,声音平缓,一字一顿,像个古时候的教书先生,让人半点也捉不得急。 看坟山?外地人? 我摸了下发痒的头顶,八哥正拿着根松柏枝触我的头发。我往上斜了眼他,给了他一记警告,然后又问脚下端立的男人道:“你是河那边看地的风水先生吗?我们这里可是很久没有人来下葬新坟了!” “哦?啊!哈哈,是的,是的。”那男子笑着点了几下头,移动步伐来到我脚下站定,依然迎风飘立。 “那你看好地啦?”我又追问。 男人侧身子看着密林,沉思了下,点了点头,转身看着我道:“嗯!” “风水先生,”我侧崴着头手撑住松枝,往他的方向移动一点,俯下一张脸道:“那你应该是一个很厉害的风水先生!” 第146章 穴决 “呵呵,小妹妹过奖了。”他又轻轻地打了声哈哈,双手背负身后,挺直身板,眼视远方,颇有气度。 我看着眼皮下这个看似云淡风清的男子,心里却笃定他绝非一个普通人,搞不好和八哥有得一拼。我眯起眼睛,不自觉地陷入这种奇怪的思虑中。 “哎,这人不好惹。”八哥突然在我耳畔轻轻地说道。 我诧异地瞄了眼八哥,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呀!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于是瞪了眼他,继续问道:“风水先生,你觉得我们这山好不好?” 风水先生听得我这么高声一问,惊异地转过头来看着我,点了点头道:“当然!此山钟灵毓秀,俨如青龙抱月,是一块不平凡之地啊!” “哦……”我拉长声调,若有所思的低下头来。我印象中还没有任何外人跟我描述他们对这座 山的看法。唯一的看法,就是他们自然而然地对这座山的恐惧。 叔爷爷说过我们这山不是座普通的山,只是我一直没有搞明白,这山究竟有什么不普通,我倒 给予希望在眼前的这位风水先生身上,希望他能描述出一些端倪。谁曾想,他说得也不过如此。 我不自觉得站高身子抱着树杆,掂起脚丫踩在枝杆上环顾起四围山貌来,愣是没有看见哪里有龙,还有月什么的。 “小妹妹,你在看什么?”我这一系列动作惹得风水先生十分好奇地看向我。 “这……这哪里有龙啊,月亮也没有啊?”我依着树杆不解地问道。 “哈哈哈!”风水先生突然十分开心似的大笑起来。笑得我莫名其妙。 我摸了摸头,一脸疑惑。 “小妹妹,你家是不是在这附近?我想上门讨碗水喝,可以吗?”他仰长脖子,舔了下嘴巴,显得很渴了。并向我招了招手,示意我下来。 别说喝水,就是要在我家吃饭,也不会是什么难事。我点了点头,从树杆上慢慢爬下一段,再从上面轻轻一跃,落到他的跟前。 我这才发现这人清瘦的身形原来还蛮高的。而且,直面他,觉得这个人真是气度不凡,很令人生出一股亲近之感。 我向男人眨巴下眼睛,说道:“风水先生,您能具体点和我说说这山的事情吗,什么是青龙抱月?” “哦,你这么感兴趣?”他对我的连连追问也是好奇不已。 我点了点头,直等他的解释。 “那我们边走边聊吧。”他说着就朝我家屋子的方向走去。我猜他应该也没有吃午饭,因为他从我的身边经过时,他肚子里的一阵咕咕声我都听到了。 “你听过穴决吗?”风水先生问。 我一脸茫然地摇头。 “哈哈,那是风水论。是用来判断一个墓穴适不合适逝者落葬的法门。从外部看,要看风、水走势,从内部看,要看地理方位,地下情形。你看那边——天马乾山。”他指指我们对面方峦,又指指密林方向道:“还有那边——坎山肥满。这一片西坡都适合点穴,所以做坟山,自然是处风水宝地。” “这跟青龙抱月有什么关系?” “青龙指这青山的走势极佳,形如一条龙。抱月,指你们前方山谷中的一个湖泊,这样的一种地理形势就叫青龙抱月。青龙即抱月,山下又有一条溪水同行,脉脉注入湖泊之中,生一阳一阴之象,又可视为双龙同行。” 我似懂非懂,但他说的根本不是我想要听的,我想要听的是叔爷爷说的那个不普通,像清墓一样的不普通的东西,也许这个风水先生他不知道。 第147章 发病 回到家时,正好遇到爸爸又发病躺在床上。他身上盖了两层厚被子,整个身躯正躲在被子里打着哆嗦直叫冷。 妈妈忙进忙出,正在准备给爸爸打火印筒拔出寒气(其实就是拔火罐)。 我连忙跑过去又帮爸爸加了床小毛毯。我拍着爸爸拱起来的背,想安慰下他,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看了眼跟进来的风水先生,黯然地下了床。 虽然自家人已经思空见惯,只是难为了这登门的陌生客人,我尴尬地朝那风水先生笑了笑,赶紧去搬凳子。 风水先生看了眼内屋并没有走进来,而是站到门外的阶基上。他显然也不想冒失地闯进里面。我搬着张凳子招呼他到堂屋里坐下,转身去灶房里倒了一大碗茶水端给他后,又跑去灶台找今天中午的剩饭剩菜,准备热出来给他吃。 妈妈没空管我,也不知道我领了客人进了堂屋里,她急乎乎地拿起一堆东西进了厢房内,关起了门。 稍时,我将热饭菜端到堂屋内桌子上摆着,风水先生倒也不客气,感激地看了眼我,便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我跑进厢房里,要帮妈妈给爸爸打火筒。妈妈把酒精倒进特制的竹筒碗里,点燃了后往爸爸的背上扣去。爸爸的背已经烙上了很多印迹,一道道新伤盖旧伤,满目疮痍。这个方法也不知妈妈从哪里得来的,即费劲又不能根治爸爸的病症,最多只能缓解爸爸病发时的痛苦。 我看得眼泪在眼眶里转了转,又硬被我眨了回去。 妈妈的手法娴熟而快速,爸爸趴伏在床上的身子不停颤抖着。妈妈足足扣了八个上去后,她把被子给爸爸盖好,爸爸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我过去摸了摸爸爸的被子,难过地转身走进堂屋里。 那风水先生已经把所有剩饭剩菜干了个底朝天,妈妈此时正在收拾,还客气地和他寒暄。风水先 生从从容容,说着感激的话。 妈妈见我出来,端起碗转身送往灶房去。 我搬把小凳子坐在风水先生的对面,看了眼他,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烂出一只脚趾的布鞋。 风水先生道:“小妹妹,今天非常感谢你的款待,我就不在此打扰你们一家了,恩情来日登门再 报。” 我并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只是点点头,起身打算送他到门外,却听得风水先生又道:“小妹妹, 你可否送我一程?” 我惊讶地本想拒绝他,可看着他眼里那道恳切的光芒,没能忍心,还是点了点头。 往山下的小路上,风水先生放缓步子与我并肩而行。 “小妹妹,你爸爸……”风水先生带着一双探询的眼睛盯着我的脸道:“什么情况?” 我把爸爸的情况给他说了下,眼泪就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我赶紧擦掉。 风水先生听后,叹了口气道:“连医生都治不了,听起来这种病很古怪呀!” 我点点头。妈妈找过很多人,都没用。 “我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一试。”风水先生突然道。 我立即问道:“什么法子?” 风水先生道:“你爸爸的这种情况可以去一个叫西云庵的地方求一位叫昙婆的人,听说她很厉害,是一位神人,专治医生们都治不了的疑难杂症。” 第148章 指明方向 “西云庵?昙婆?您说什么呀?”我疑惑地盯着风水先生的脸。 “西云庵离这并不远,你可以去问问人。如果真有这么一位了不得的人物,我相信一定有人听说过她。”风水先生眯起长长的眼睛建议道。 “啊!”我惊叹一声,好像抓到了一丝希望,尽管我有些怀疑他的说法,我欢呼道:“那我让妈妈去找她!” “你爸爸的病看起来不轻,得及时医治才好!”风水先生又叹了口气道:“我也是早前听我一位朋友说他亲身找过这位神人医治,倒真是给医好了。只是听说这位昙婆性情古怪,并不轻易出手医人,被她拒绝的大有人在。” “啊!”一听神人很怪,我又有些泄气了。 风水先生看着我,鼓励地道:“小妹妹,我看你人小又精灵,你倒是可以一试,说不好她会很喜欢你。” “我去?”我疑惑地眨眨眼睛,脑海里回响着爸爸痛得哼哼唧唧的声音,决定不管眼前这位陌生人说的是真是假,都要先去试试。我道:“好,我去找这个人!” “你的孝心可佳,想必一定能成!” 我感激地看了眼风水先生,道:“嗯!” 就这样,我把风水先生送到山底溪水边,才和他挥手道别,看着风水先生随着清风消失在我家山间曲折的小路上,我的心里一直默念两个词:西云庵,昙婆。 回到家,我立即将风水先生说过的话告诉了妈妈,还要求她带我去。 妈妈听了起先一愣,一脸诧异地盯着我,却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我弄不清楚她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一脸期待地等着她答应我。 半晌,妈妈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我,摇了摇头道:“一个陌生人,谁晓得他是不是在胡说。”而后,她不理我,又忙着去帮爸爸换湿透的衣服。 “妈妈,你倒是去不去?要不,爸爸的病怎么办!”我急得对着妈妈的背影就是一通吼叫,眼泪直差没有流下来。 此刻爸爸身上的火筒已经取了下来,一个个圆圆的紫乌色疤印在红通通的背上。爸爸现在又热得全身直抹汗,喘着粗气不停地要喝水。 妈妈拿着毛巾,小心翼翼地避开痕印帮爸爸擦拭汗水。她自己的额角也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我坐在床角,踢着脚踏板生闷气。妈妈为什么要摇头咧,她不相信吗? “伢崽,你先出去玩。莫在这里吵,爸爸没事,等下就好了。”爸爸有气无力地看了眼我说道。他坐在床上,吃力地抬起手任由妈妈帮着擦汗,不时咬牙呻吟几声,显得痛苦不堪。 “呜呜呜呜……” 我用手背擦着眼泪,呜咽着跑出了房门,直奔山顶。 山风吹拂着成片的茅草向一边倒去,不一会又倒了回来。我一屁股坐在其中,头伏在膝盖上哭泣,任由心中的难过发泄出来。 有时候我是不理解大人的世界的,因为他们总觉得我们小孩子不懂事,需要他们的保护,所以很多事情不明说,用沉默解决。但是他们不知道,在我们幼小的心里,也会想要尽自己的一分能力保护最爱的人。 这些年,妈妈为了保护我这不同常人的女儿,也算是操碎了心,看尽冷眼,受尽嘲笑,听尽闲言碎语,有好几次我都看到她一个人坐在菜园子里抹眼泪。可是面对我们,她又像没事人一样,一点痕迹都看不见。 为了这个家,我知道妈妈受尽了委屈,奶奶总是怪她不给家里添多一个弟弟妹妹,现在爸爸身体又不好,我还总是那么顽皮任性,尤其我那些她看不见的朋友多少都是她的负担。 妈妈的苦恼又有谁能分担一些咧? 第149章 昙婆 我抬起头抹去脸上的泪花鼻涕,凝视着山坡下熟悉的山林和屋顶,隐隐总有一种不详的感觉萦绕在心头,自从清墓事件后更加强烈。 我突然恨我自己为什么要有这样的感觉。 我站起身,狠狠地踢了下脚边的干硬泥巴,“哎哟”,随着一声痛苦大叫,我棒起生疼的脚掌,只见露出来的那只大脚丫已经红红肿肿,脸上肌肉立时扭曲起来。 “哈哈哈!”突然的三声大笑,从我身后传来。 我连忙侧头寻声找去,只见八哥在我后方不远一颗树上朝我阴阳怪气地拍了下手掌。 “你笑什么?”我抹去一不小心又掉出来的一行眼泪,凄惨惨地看着他那副开心的表情,心里很郁闷。 “笑你傻啊!”八哥从树上飞身而下,蹚开草丛走了过来。 我气呼呼地撅起嘴,眼里的泪水链子却还不断下涌。 “你傻哭个劲呀!”八哥从怀中掏出一条白丝帕子递给我,一脸揶揄地道:“你一个人坐这里嚎哭什么,天塌了吗?” “要哭也要找哥哭呀,哥有肩膀可以借!”八哥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我接过白丝帕胡乱地擦了把鼻涕,看着他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地道:“我爸爸又病了。” “哦!”八哥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我的心里又泛起一阵莫名酸楚,顿了顿,道:“不知道怎么办好!” 八哥虽然神力惊人,可他始终好似不懂人间疾苦,也不关心人间疾苦。他平淡地道:“那么咧?” 我看着他,擦了下眼睛,道:“你能不能陪我去一个地方?” 八哥也不问,只是看着我点了点头。 “你知道西云庵吗?”我问道。 “西云庵?”八哥探询地看着我,似乎不确定,“你要去那里干什么?” 我盯着他的眼睛,试探地问道:“对,西云庵,有一个昙婆,你知道这个地方吗?” 八哥突然沉默了。 刚才还那么爽快,怎么一下又默不作声了,我追问道:“你知道吗?” “不知道!”没想,八哥答得很干脆。 我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又问道:“那你能陪我去吗?” “不能……”八哥突然一脸为难地看着我,似乎想说什么。 我瞪大眼睛,难得见他这么不痛快,不禁心生疑惑。 谁知眼巴巴地等了好一会,他竟出奇地沉默,一个字也没有吐出来,只是看着我,站在我的跟前背负双手像一座山一样一动也不动,他脸上刚刚呈现出来的那个迟疑的表情,也仅仅是稍纵即逝,现在一点踪迹也捞不着了。 我皱了皱眉头,仰起一张脸,不悦地看着他道:“怎么啦,八哥哥?” 现在,八哥那张在阳光底下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十分平静没有波澜。我真怀疑那是不是一张面具,还是一张那么好看的面具。我很难从他的脸上猜出他的一点心思,哪怕一点。他的眸子更像深不见底的水潭,可以装下一切,甚至让人沉溺。 明明有话说的人,却戛然而止,让人心痒难耐,我又问道:“为什么?你刚才到底想说什么的吗,那说啊!” 八哥面无表情地对我道:“不能就是不能。” 我:“……” 我恨恨地跺了下脚,咬起唇,转头就朝家的方向走去。 第150章 伞下有人 我居然希冀八哥会给我一个解释。 我颇有些气恼,希望他叫住我给我一点说法。边走边又带着些希望地转头去看,却发现他刚才站立的草丛那里空空如也! 哎!失望的情绪瞬间又填满了我! 我倒要看看这西云庵究竟有什么名堂,风水先生既然说得出这么个地方,那就一定有这个地方,我一定会打听得到,再者,哪怕有一点希望,我都要试试看。 哼,你们不陪我去,我自己去! 当我走到叔爷爷家屋背后时,我的脑袋里突然一个激灵。 叔奶奶这人喜八卦,一向消息灵通,问她应该能知道点什么。只是她一向不怎么搭理我,我该怎么从她嘴里套出点信息咧。想了想,心生一计。 我跑回家,找了把黑伞,打开来,去到叔奶奶家屋外阶基上叫唤她。 叔奶奶闻声从灶房里走了出来,一见我,立马疑惑地站在堂屋门内不敢出来,好奇地问道:“伢崽,大太阳天又没下雨,你干吗打把伞?” 我伸出一指对她做了个“嘘”的手势,看了下侧身,露出个神秘的笑容,对她轻轻说道:“我伞下有位高人,她说她要去西云庵,找不着路了,让我带她去。” 说毕,我眯起眼盯着叔奶奶的表情。 叔奶奶突然倒退几步,直差没拌倒在灶房门槛上,她脸上露出个十分惊恐的表情,张大个嘴吼道:“你……你快走开,快走。” “可是我不知道西云庵怎么去?她让我问你。”我幸灾乐祸地盯着她的脸,心里恨恨地道,我叫你平时在村人背后总说我妈坏话,还老捅我的事出去。 “去……过……过公社,乡镇府前面有条大马路,从那里一直去有个地方叫长坡,问……问人……就可……可以了。”她脸色煞白地瘫软在门槛上直摸胸口,结结巴巴地好半天才顺出了一句话来。 我朝她顽皮地一笑,连忙客客气气地说了声谢谢,转身就向山下走去。果然,这个地方是存在的。 “西云庵,西云庵早没了,真是大白天活见鬼!”身后突然传来叔奶奶骂骂咧咧的声音,还听得她重重地关上了大门。 西云庵早没啦?怎么可能!我听得这一声,赶紧又刹住了步子,心下疑惑不已。 那风水先生怎么说让我去找这个地方?看他一身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样子,不像个骗子啊!再说,他一个陌生过路人骗我一个小女孩子做什么?! 走着想着,不禁到了土地庙前。我看了眼天空斜斜挂着的红日,整理了一下庙堂前的落叶枯草,对着土地公公的神像唠叨了一阵,眼见他即不出来也无反应,我默默地计划着明天的出行。 次日清晨,还没进校门就听到围墙内传出来的阵阵晨读声,我穿过同学们的朗朗读书声,坐到那破旧的座位上,扔下书包,准备找个理由和老师商量请假,就往外跑。 老师向来漠视我的存在,所以我消失还是要坐那里好好听课,于他和同学们,这最后一排最角落的拉置从来都碍不了谁。 请假只是走一个过场。老师不会不同意,更不会向我家里人打小报告。这点我深知。 第151章 前往西云庵 我走得很快,尽是抄山林野路穿行。 离正午还远时,我已经越过熟悉的乡镇镇上,穿过无数村落,问着路人走到了一处我一点也不熟悉的村子里。那边村子里的林子越来越密,一股陌生感压迫住我的神经,我开始有些张皇不安。 远处山峰耸立,绵延的大山在蓝天下像一道黑色屏障,阻隔了某个世界。 近点的小山峰一座连着一座,偶见其中山角边有一两栋房子藏在林子里。 眼前有一片平原,平原里农田整齐,金黄的稻穗像波浪一样翻滚,准备丰收的田原视野十分开阔,有人在其中劳作。 我就近找了位正在看牛的老伯,跑上去,胆怯地问道:“嗲嗲,请问这附近是不是有座西云庵?” 那正挽着裤脚坐在田梗边手持竹烟筒“吧哒吧哒”吐烟圈的老伯转过身来,好奇地打量下我问道:“小伢子,你找西云庵做什么?” 我支支吾吾地道:“我……我亲戚在那里。”话还没说完,我已脸红心跳,撒谎令我羞耻。 “哦,你是说那殷百程家呀,你也是来看他们的吧?可怜啊!”老人似乎一下就明白我的来意,连连点头。那一副又是叹息又是惆怅的样子,令我云里雾里。 我看着老伯继续吞云吐雾,又看了看四周围,愣了半天除了莫名其妙,一时接不上话。 我抓了抓头发,再次问道:“嗲嗲,您说什么咧,我听不懂!我想问这西云庵怎么走?” “啊!你家亲戚,你不知道去?”老伯突然瞪大对眼直盯着我,嘴里一个大烟圈又吐了出来,轻轻地向我飘来。 我用手掌扇了扇,有些慌张地看着他的表情,又脸红心跳地道:“我……我妈妈叫我来的,我……我找不到路了。” “你家大人要不得,怎么能让你一个小伢仔到处乱跑?还不快去叫你家亲戚送你回家,别再走错路了,这里晚上不太平,不要乱跑。”老伯说话时眼睛直瞪我,边训斥我边用握着烟筒的手指着一边说道: “咯……那边,看到没,沿小路走进去,一直往里走,不知道再问问人。” 我沿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似乎是一条进山小路,从一处河塘边拐进入,再往里就是密密的树林,看不见里面到底有什么。 我感激地向老伯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朝老伯挥挥手告别,我转身朝那山林飞奔去。 虽然这老嗲嗲的话让我听得晕头转向,但是我总算知道这里确实有西云庵存在,而且我很快就会见到它。 我沿着田埂路走,摘得一朵路边的小野菊在手中,蹦蹦跳跳地穿入穗浪之中,心情豁然开朗。 我时不时用手拂过那些沉甸甸的穗子,听着禾田里沙沙的割禾声和农人的浅笑声,心里直想着等爸爸病好了就可以下田收割,妈妈也就可以轻松许多。 那荷花早就调零的荷塘里,荷叶萎靡显得颓败,稀稀拉拉,看起来很萧条,塘水也是死水一潭。我从塘边田坡上绕过,走进一条人工掘山的小路,两边树林变得幽深起来。 偶尔看到一小块菜地和一栋房子,可是就是没有见到类似庵之类的庙堂。我觉得西云庵多少得像我家那头的观音庙般香火袅袅吧。 我又看了看远处那稠密的树林和山峰,再往里也似乎找不到其他房屋和路了,因为进山后是一处山凹,山底下住房并不多。 我站在山林里的一条分叉路口疑惑地张望着,左右两边都是往山中而去,哪条才是去往西云庵的咧? 正踌躇不前时,身后响起一声呼唤, “细妹子,你怎么在这里?” 第152章 又见洪道长 闻声,我吃惊地回头寻去,一看,是洪道长! 洪道长的身后还跟着洪天择。洪天择依然背着他那个长长的背包。 再次见到他们爷孙俩,我恍然若梦。 自上次一别,我耳中一直回响着洪道长那句后会有期,没想到会此情此景下相见。 说真的,我自然地有点畏惧这个老道。 我定定地站在那里,看着洪道长走近。 洪道长也盯着我,我有些惶恐。他那双犀利的眼神,盯得我好似做贼心虚,一时心里慌得什么话也没有。他像会看穿人,还和家里长辈有渊源,又不苟言笑的表情,没来由的让人一阵紧张。 待他们行至跟前,洪道长手负身后,表情严肃地道:“你一个人在这路边东张西望找什么?” “没……没找什么呀,我就是看……看看。”我结结巴巴地道。 “你家大人咧?”洪道长朝四周看了看。 我左手搓捏右手,眼睛不停眨巴,脑子里迅速转动。半天,在这个精明的老道人面前,我愣是找不出一个理由来搪塞他。 慌里慌张之间,我直盯着跟在他背后的洪天择。洪天择抿着嘴时不时瞟瞟脚底,又时不时瞟瞟我, 腼腆之中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令我心里更窘迫了。 “你怎么不说话?哑巴啦?”洪道长又追问道。 我一想到自己又翘课又没支会大人还跑这么远,怕她会去爸爸那里告状,脸霎时又红到耳根,嗫嚅道:“我……我……” 洪道长似乎察觉出了我的窘迫,于是表情松弛一些,语气温和地问道:“你是不是一个人偷偷溜出来的?” 我瞟了眼他,眼睛看着地面点了点头。 “你一个人跑来这地方做什么?”洪道长好奇地问道:“帮人打鬼?” “啊,不……不是!”我抬起头,连忙罢手。 在他紧盯的目光下,遮遮掩掩也没意思,反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是不如告诉他老人家,也许他可以帮我。于是把我在我山里遇到风水先生,以及想帮爸爸治病的用意,以及我如何跑来这里,统统都讲了出来。 洪道长听完后,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去,沉思了一会才说道:“这事有意思了!这西云庵早些年前就给人拆了已经不存在,听说只有一个洞还在。以前确实听人说过那庵里有一位神机妙算还能医人的昙婆,不过是在庵堂没有被拆之前的事。现在那庵不在,人自然也不在了,你来找她肯定不可能啦!” 我无比失望地道:“啊!” 洪道长又道:“既然来都来了,我正好又要往那去一趟,不如你随我走一趟。” “哎……啊……好!”我的心情忽地无比沉重起来,思绪飘忽,随口应了应。 计划半天,跑了半天路,原来是一场空!我不免失望又颓丧。 “走吧,还愣着做什么。”洪道长朝一条山路走去,回头见我还像个树一样杵在原地半天没移步子,回头叫唤了一声。 进退两难,我犹豫了一下,决定跟洪道长走一趟。眼看他们爷孙俩走远,连忙撒丫子跟上。 洪天择回头朝我抿嘴一笑,跟我并肩走着,对我小小声地说道:“我嗲嗲平时就是这么严肃,他人其实很好的。” 我点了点头,道:“我爷爷也这样!” 我瞄着洪天择背上那长长的跨包,心里很好奇那里面装着什么。 洪道长身无负重一身轻,在前面行路如风。洪天择总亦步亦趋地和我并肩而行。 我偷偷地问洪天择道:“你多少岁啦?” “十七。” “你咧?” 我答:“十三。” 第153章 丰爷 不过,我谎报了年龄。因为我想快点长大。 洪天择忽然朝我笑了笑,不再说话。 近距离地看洪天择,他长得真的挺帅气的。皮肤小麦色的健康,鼻梁高挺,眼神看人像含着一层潋滟的水气,不犀利,很温柔。嘴唇也不薄,嘴角总是微微翘起,见人总先挂着一丝微笑。 他虽然话不多,个子也不似八哥一样像高不可攀的雪峰,但他看起来很像一抹阳光照射在周边人身上,给人一种稳重,还令人无法生出隔阂来。 我对他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虽然才第二次见面,但从汪道士嘴中早闻其名,且知道他有跟我一样的能力,所以我对他还挺好奇。 可是此时此刻,又不敢贸然多问,只是挺好奇他们爷孙俩这是要去干什么。 我狐疑地看着洪道长,只见他脚步匆匆地朝山凹深处的树林中走去,也没管我们俩个渐渐落下一点路程。 路边的村屋并不多,稀稀拉拉,路上偶见几只鸡从脚边扑腾炸飞开来,也没见人出来走动,狗都不吠一声,十分安静。 洪道长带着我们在山道边转了几个弯,经过几个藩篱菜地,在一处十分新的红砖黑瓦小平房前停了下来。 这屋子前面开阔朝南,背后靠山。屋门前不远有一处小水塘,塘内池水清澈,正值秋天水浅,中间部分隐约可见一大石龟在中间,正露出头来看天。 这屋子周围也没有什么房子,都离得相对比较松散,看起来很零落。而且这座屋子地基人为的修得十分平整宽大,甚至凿开了周围一些山体,屋侧还堆满了新黄泥和木材。 此时,屋门大开,却无一人。 我们站在新修建的水泥地坪上,见无人出来招呼,便在一边不自觉地浏览起四周的秀美风景来。洪道长在大敞的堂屋前敲了几下门,见仍无人回应便走了进去。 正当我全神贯注地观察着那水中的石龟时,“咳咳咳,”我旁边突然多了一个人,这一声咳嗽吓得连忙转身去看来人。 一个清瘦矮小,面黄肌瘦、脸上颧骨特别突起的男子突然出现在我身后。 这人?!!! 这人看起来像生了大病,身上光泽几乎快灭。 乍一看,还以为自己大白天又见了鬼咧! 他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身边,我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真像个阴魂。 我瞄了眼男人,发现他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我。盯得我毛骨悚然。 我急忙跑去洪天择旁边站着。洪天择见我走近,收回四处张望的目光,看着我先习惯地朝我抿嘴一笑。 “洪……”我忽然不知该如何称呼他好,脑筋一转,稍显羞涩地道:“洪家哥哥,你看他……”我朝他眨了下眼,示意他看那男子。 “就叫我择哥哥吧!”洪天择突然道。 我脸上的皮肤霎时一紧,机械地叫道:“择哥哥。” “嗯,他怎么了?”洪天择适应得很快,毫无疏离感地柔声问道。 “他病得好重,而且他好奇怪,干吗老盯着我不放?”我踮起脚尖,附耳道。 “啊!”洪天择狐疑地看了眼我,又看了看那个男人。 我肯定地朝他点了下头。 “哟,丰爷,几个月不见,你怎么瘦成柴棍啦?”洪道人正从屋里走出来,他冲一直杵在水塘边背手站立的男人打着招呼。原来,洪道人识得这人。 第154章 二胖子 那男人一见洪道人,一抹惊异之色从他的脸上迅速掠过,很快消失,只听得他一把不急不慢的声调说道:“洪道长,殷家把你老给请来啦?” “嗯!”洪道长略带笑意,眯眼问道:“丰爷,怎么……你这精神,哪里毛病?” “老道,你就别嘲笑老弟了,你还是看眼前这事怎么摆平吧!”叫丰爷的男子眼带一丝揶揄,朝洪道长微微颔首,驼着背转身朝屋子边的山路上走去。 这两人一问一答,让人费解。我捏着自己的头发辫子,愣愣地看着那人的身影消失在藩篱边。 “快,是洪道长。洪道长来啦!” 突然,从背后林子里窜出好几个人来。 那些人一见到我们站在屋前,都朝我们走来。 其中一个中年秃顶的男人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我们跟前。他边热情地喊了一声洪道长,边迅速冲进里屋,搬出几张凳子来放到地坪里,招呼我们落座。随后他又快步折回屋里。 其他几个人也都纷纷围了上来。 “洪道长,我姨家这屋台是不是建得不吉利?还是挖错了什么东西?”一个肥胖的男孩突然大声问道。那震人耳膜的声气说他问还不如说他吼。真是说话像吵架。 “呃……”洪道长正被七嘴八舌的声音包围,这一声吼很有份量地引起了他抬头。他扫了眼来人,思量下似乎还没有准备好回答。 “二胖子,这说话就好好说吗,干吗咋咋呼呼?耳朵又没聋!”一位穿绿花衣的中年妇女不满地抬起头,斜了眼小胖子。 “我大姨还在山里头没音讯咧,我急哇,怎么就把你吼聋了?!”那二胖子不服气地顶了一句。 “那事情也得慢慢来呀,你急个鬼啊!”中年妇女也没好气地白了眼二胖子。 “我说,你们就不能慢慢说吗,都瞎围着我也白问啊。我才来,事都还没搞清楚,你们都急个毛线呀!”洪道人一蹬木椅站了起来,甩开众人径直朝里屋找那秃头男人去了。 “哎哎哎……这……”问得最多问题的中年妇女一脸尴尬地朝着洪道人背影干瞪眼。 我是很清楚洪道人此时的心情的,我最怕人家七嘴八舌在我耳边聒噪了,主要是人多嘴杂,根本搞不清事情,徒增心烦。 不过旁观者清,根据这些人的反应和他们的对话,我已瞄出点端倪。 原来,这户殷姓人家刚新建好这屋台,搬迁也就不到两日。可问题就出在他家自建房以来,怪 事不断。 起先家里祭神摆着的鱼肉不见,后来家里灶台招呼入伙饭的鸡肉也全不见,他家就以为是山林里的动物上家里来撒野,没往别的地方想。但自房屋建好正式入伙搬进来住后,这屋子就一分钟都没有平静过。 先是入伙席那天他老婆突然失心疯,无缘无故拿起菜刀就要砍客人,神神叨叨嘴里还一直不停地 念个什么话。 昨天,他那待字闺中的大女儿突然也发了疯,大喊大叫在家胡闹一天,把床单被套全剪了个稀 巴烂。 这下,村里人纷纷猜测,又是鬼作怪又是妖摄人心魂什么的。 第155章 新屋怪事 被吓傻了的屋主殷志昨天傍晚赶紧派人去请洪道长。可是谁曾想,半夜又出大事,殷志的老婆和大女儿突然无缘无故地失了踪。这下把他急得天还没有亮,就发动全村人进入周围山林帮忙寻找。 这伙人进山折腾了一大早,没能翻出个人来,实在找不动了,只好折了回来,恰好遇上我们到达。 我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这座新建的屋子。 说实话这房子建得还是真不错的,反正我看着喜欢。可就是这房子周围总觉多了什么,是一种气体笼罩着,但看不太清,因为秋天的阳光是十分耀眼的,这屋子此时在阳光下窗明几净有些分不清光源,也许月光下看得更清楚些。 我依然惦记着自己的目的。洪道长和洪天择已进内屋去了,我看着目瞪口呆的乡邻,想了想,看准一个一直耷拉着脑袋不支声坐在我身边的老伯,蹲到他跟前说道:“嗲嗲,你们不用着急,洪道长法力高深,如果真是有什么鬼神作祟,他会替大家搞清楚的,也会帮你们解决的。” 那一直像犯迷糊犯困又像在思考人生的老伯一听,抬起头吃惊地看着我问道:“小妹子,你是洪道长么子人?” 我迅速转动脑袋,道:“我是他……外孙女。” 老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脸上皱纹舒展,面带笑意地看着我道:“哦,怪不得说话口气像个小大人,呵呵。” 见机,我连忙话锋一转,贴近他,小声地问道:“嗲嗲,你知道这附近的西云庵原来在哪儿吗?” 老伯一听,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我半天,不答话,而是把头低下去,又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正当我得不到回应觉得很无趣时,突然他一拍大腿倏地站起身来,吓得我一个趄趔,一屁股往地上而坐。 只听老伯大喊一声:“啊呀,遭了,莫不是这屋建得真有问题!” 我被他这动作弄得惊讶不已,还莫名其妙。 老伯这一声喊,惊得旁边的人齐刷刷地盯着他看。 “西云庵、西云庵,你们都不记得的吧,我就说吗,当初叫他不要建在这,这崽子就是不听,硬要听那风水佬丰爷瞎扯蛋!什么风水宝地,什么招财池,我看,现在就是出在这事上。” “啊?殷嗲,怎么说?”旁边的人疑惑地看着他。 “你们年轻人不懂吧!西云庵没拆前,你们哪家丢过东西,失过窃?啊,这几年我们村里老丢牛,丢鸡,丢这丢那的,你们觉得这是巧合吗,想想看。”老伯眉头紧皱,手指在空中划动,吐沫横飞,神情激昂,似乎还很生气。 “啊?” “哦!” 人群内好一阵骚动。神情不一。 我也叹了口气,一个西云庵左折腾来右折腾去,折腾得我都快泄气了。 我避开哄闹的人群,走向屋旁边那丛茂盛的藩篱。 急切地想帮爸爸把病治好,谁知跋涉这么远的路,不仅事没影,头还大。现在还可能又摊上了什么古怪事。 妈妈嘱咐过我,以后要少碰这些鬼事,专心读书,现在我这不仅又忤逆了她的意思,还翘课,要被她知道得让她更添堵。哎! 第156章 石像 正当我心里七上八下感觉沮丧的时候,菜园靠山边角落一堆碎石子烂泥后,一尊半露头小石像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看了看四周无人关注自己,便轻轻地拉开木栅栏的门,走了进去。 这个菜园子周边的青刺箩攀沿着,长得十分茂盛,菜地开垦成小块小块,种满各种青菜豆类,我沿中心的小沟走过去。 我蹲到碎石堆前,细细地打量着这尊精巧的小石像。石像是一个穿古代衣服的婆婆,脸部雕刻得慈眉善目,微微上扬的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意,眼睛似望着我,看起来很亲切。 我在身边找出一片碎瓦片,轻轻地刨开那淹没石身的泥沙,小心翼翼地捧出石像。 这石像看起来被人扔这很久了,半截都快埋入土。 “谁这么缺德将尊这么精致的石像随便扔在菜园子边里呀?”我疑惑地看着石像嘀咕,心里瞬间想起土地公公。 我摸去石像身上的泥沙,捧起石像研究起来。这个婆婆也不知是什么神,左看右看,越看越觉得她和土地公公应该是一个档次。无论大小,重量也都那般相似。 我的心里突然升起一个主意,我要洗干净这尊石像抱回去送给土地公公做伴。 一想到这,我不禁嘴角扬起,觉得很妙。 走到殷家门前那潭水塘边的石阶上,我将石像放到水中认真清洗一番,用衣角擦去那神像身上的水渍,捧起来看了看,很满意,仿佛捡了个宝一样开心。 我将石像贴在胸前走进殷家地坪里,打算进堂屋去跟洪道人告别,自个回家去。 前脚刚踏进地坪,就见洪道长神色凝重地绕开众人,疾步向我走来。 “细妹子。” 我诧异地盯着洪道长那张十分严肃的脸,看着他老人家走到我跟前,回道:“洪嗲嗲,我要……” “你先莫玩住!”谁知洪道长不等我说完就打断我的话,还把我拉到菜园角边,看了眼另一边一双双窥探的眼睛,向我附耳道:“伢崽,这家人家里的事有些蹊跷,你先留下莫走,等下帮我做点事。” “啊?”我讶异地瞪大眼睛直盯着他的脸,心想:有没有搞错?! 这里即使出什么大事,以他洪道长和他孙子这么高的本领,还需要我帮手? “伢崽,你莫惊讶,这世上奇事多,今年还特别多。你不找西云庵吗,喏,那就是!”洪道长似乎猜透我的心事,他朝那新屋子指道。 这下我更奇了,不仅嘴里可以放下个鸡蛋,连眼睛里也可以放下个鸡蛋了。 不会吧,西云庵就是这座新屋子! 我忍不住一只手又绕起了我的小辫子,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那栋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新屋子。 洪道长见我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他解释道: “你要找的西云庵十几年前就在这里,依这座山而建。那庵堂分三层,这里是庵堂底部,庙正殿就建在这个屋台后山那块平坡上。”洪道长指指新屋后山道: “前几年村里分地,这一片地属于殷家,他们就在这上面建了这栋新屋。如果按风水格局来说,这一片地都不宜建民房,那叫在菩萨头上动土,普通人是受不住的。” “那庙不是早就不在了吗?也不行?”我呆头呆脑地问道。 第157章 符文 “庙堂不在了也不行。更何况这还挡煞!老子说啥,有些人就是不信邪,会搞出大乱子来!” 洪道长摇摇头,看着我商量道:“伢崽,洪嗲见识过你的厉害,这次事情有点难办,你留下来帮我忙,算洪嗲欠你一个人情,以后你若有什么困难来我,我必定也帮忙,好不好?” 洪道长的表情十分诚恳。这个不怒自威的老爷爷,我可是不敢轻易得罪的。而且我的内心小小地虚荣了一把,窃喜自己还能对他人大有用处。 可是我又有些胆怯,毕竟这里人生地不熟,又不是我的地盘,也没有八哥当我的救星,我可拿捏不准。 “怎么,你害怕?”洪道长一眼又看穿了我的懦弱。他直起身子,轻轻地敲了下腰椎处,似乎跟我说话时弯腰很累。 我看着这个跟我爷爷一般大的老人,实在难以开口拒绝。他曾劳心费力帮过我家的忙,还分文未取,跟汪道士完全不是一个路数的人,我打心里崇敬他,再加上洪天择朝我投来期待的目光,我心里那点小小的挣扎瞬间废了。 踌躇间,在洪道长静等回复的目光下,我硬生生地憋出一句话:“你以后能不能别告诉我妈妈,我今天翘课的事?” 洪道长看着我突然哈哈大笑一声,拍拍我的肩膀,和蔼地笑道:“可以,当然可以!事毕我让你择哥哥送你回去。” 突然他目光一转,一脸疑惑地盯着我手中捧住的石像,好奇地问道:“你手中捧着的是什么?” 我见他也好像也不认识这尊石像,心下好奇,把石像在手中转了一圈,让石像正脸面对他,并把我从菜园了里挖出来这事说了一遍。 洪道长将手伸出意欲接住看看,谁知,他手刚伸到我跟前却突然缩回,若有所思地说看着石像说道:“我看……这应该是以前庙内的神像。不过这雕刻倒是十分精致,看着眼熟,可我却又想不起是何方神圣,奇怪……” 我端正石像,放近他眼前,仔细地让他看了看后,又捧回怀内当宝一样,一脸认真地对洪道长说道:“我打算收留它。” “怎么样,洪道长,屋内到底出了什么事?”那些一旁看得不过瘾、好奇得不行的乡邻还是围了过来,打断我们的交谈。 “现在无可奉告,等下有结果再告诉你们。”洪道人扫了眼众人,脸上又恢复凝重的神色,一扬手,一摆袖,示意我跟他进入堂屋,“细妹子,你跟洪爹来。” 洪天择正在堂屋内的一张饭桌前神情十分专注地写东西。他的跟前摆了一碗鸡血似的东西,桌上已写了一叠符文,似乎正在忙。只是他写字的姿势很奇特,吸引人忍不住要多看几眼。 只见他有凳子不坐,却挺直个腰板,蹲着马步伏在桌上,一手伏案,一手用一支带着奇特的符号的毛笔点了点鸡血,嘴中小声地念念两句,才在符纸上奋笔疾书,一气呵成,动作流畅,很有气派。 我十分好奇,忍不住近前问道:“择哥哥,你要帮忙吗?这些是什么?” 我盯着他旁边摆着的一行长符文,想用手去摸一下,洪天择目不斜视,却像旁边长眼似地阻止我道:“别动,细妹妹,帮我递纸来就好。” 第158章 五鬼守阵 我看了看他旁边还有一张未写的长符纸,轻轻地捏起来,放到他的笔下。洪天择这时却朝我投来一笑,笑得我赶紧扔下纸缩回手,不敢看他第二眼。 他的笑有魔力,感觉那双波光潋滟的眼睛都会笑,笑得人会脸红。 转头间,我见他低头在纸上三两下就画出几个小人来,瞬间又瞪大了一双眼睛,不住地往下看。那小人个个形象奇特,还个个不同,惟妙惟肖,表情还都很滑稽,似乎会从纸上跳下来似的。我的心里即佩服又暗暗赞叹,洪天择的绘画功夫可真是鬼斧神工,这画技得练多久才成?! “扑哧”,一声忍俊不禁的笑打断正沉浸在画作中的我。我惊愕地抬起头,正好看到洪天择抿着嘴,眼睛里又一抹浅浅又潋滟的笑意。 我好奇地问道:“怎么啦?择哥哥。” 洪天择挑了挑一对剑眉,放下那支奇特的笔,扯了下符纸,喃喃地说道:“你呀……你看你的眉毛和眼睛都快挤在一起了。你再贴前一点,我都看不到符纸了,如何画……”他见我支起身子,笑道:“有那么好看吗。” “哦。”我赶紧收回一副没见过世面的表情,手支腮帮子,吐了吐舌头,裂嘴讪讪地笑了笑。 我朝他发自内心地赞叹道:“你也画得太好了吧,我看得有味,就情不自禁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 “嗯,你喜欢看这种画呀?”洪天择道。 我点点头,好奇地道:“你画五个小鬼是用来作什么呀?” “五个小鬼?你能看出我画的是五个小鬼?!”洪天择突然十分讶异地盯着我,脸上笑意更浓。 我点了点头,指着他虽画成一团,但我能分辨出的五个小鬼给他看。“嗯,我还能分辨出这是眼睛,这是鼻子,这是嘴巴,对不对……” 洪天择看了眼自己手下那道长符,又看了眼他隔壁经文上的一道符印,佩服地朝我说道:“这是一道引魂符,我给它取名五鬼符,是道门中的一道法术。五鬼符可以招魂领路,也可以操控五鬼守阵,好比你多了五个看不见的帮手。没想到你能一眼看出来,怪不得嗲嗲说你很特别。” 呃?! 我摸了摸头,又看了眼他手下的符文,想不到洪道长居然还会在背后夸赞我,我的心里不禁很高兴。 我屁颠屁颠地帮着洪天择,鞍前马后,主动找事做。他指东,我绝不跑西。他让我上刀山下火海,今天都行。 当他让我帮着贴符纸在墙上时,就在我手掌触及墙面的那一刻,墙面上突然有股非常奇怪的冰冷感钻进心窝里来,我浑身打了一个冷颤,像摸了块冰。 我又摊开手掌五指全贴在墙壁上,呀,真是钻心骨的冰冷! 这墙,怎么会那么冷? 我搔搔脸,狐疑地看了看粉得白白的新墙壁,又看了看我手掌的那圈红晕,身体莫名地又打了一个冷颤。 “择哥哥,你来。”我向正点燃一把香的洪天择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我。 洪天择一口气吹灭那把燃烧起来的香枝,将那些香枝全部插进一个装着米的小鼎里,而后他拍了拍手中的烟灰,疾步走了上来。 第159章 冰冷的墙 近到我跟前,洪天择盯着我的手掌,疑惑地问道:“细妹妹,你怎么啦?手掌干吗这么红!” 我换手拿过符纸,把另一只手掌也放到他眼前。那只手掌气色微红很正常,于是我把那只手也贴上墙面,一会儿再拿开来摊到他眼前,示意他看我那只也开始由于冰凉而变得红通通的手掌。 洪天择一脸诧异,执起我的手掌看了看,又看着墙壁上因我手掌温度印上去的一道正在褪去的掌印,他将他的大手掌盖了上去。 “呀,这么凉!”他将手掌抬起一看,惊呼一声,看着我一脸不可思议。 我朝他点了点头。这种冰凉,我在清墓的墙壁上曾经也触到过。当时是因为墓穴里阴气重,可那是在夜晚的地底,而这里是白天,还是地面上。 这里有如此冰凉刺骨的感觉,我总觉得不大对劲,暗自猜疑:难道这里也是阴气过重? 我又盯着自己的脚底下看了看,再次看着墙壁。 洪天择一转身,去找他爷爷。 洪道长正拿着一把桃木剑在比划,似乎正要去做点什么,见洪天择靠近,他停下来听洪天择附耳嘀咕了一阵。 洪道长起先平静的脸庞随着洪天择的附耳,变得惊诧莫名,一脸狐疑地看着我。听罢洪天择说,也伸手摸了把墙壁,看了看手掌低声惊呼道:“他娘的,这么冰!”而后,他向我招了招手。我立即走上前去。 洪道长瞟了一眼旁边不停来回穿梭的人群,俯身小声问道:“细妹子,跟洪嗲说说怎么回事。” 我看着洪道长,摇了摇头。我哪能知怎么回事,我也一头雾水。 洪道长摸摸脑门,又摸摸后脑勺,仰头盯着天花板道:“奇了!奇了!” 我被他弄得懵头懵脑,也盯着白晃晃的天花板叹道:“奇了!奇了!” “丰爷这个贼崽子肯定晓得点什么,这殷家里现在一屋神经病号,没几句话能讲得清。”洪道长似乎很烦恼,他扔下手中桃木剑,大步朝屋外走去。 我和洪天择面面相觑,不知道洪道长自言自语到底想表达点什么。 “择哥哥,现在要怎么办?”我坐到桌前,抖了抖手中的一把长符纸,看着他问道。 洪天择扫了眼我手中的符纸,也坐下来,咬住下嘴唇沉思了一下,皱眉说道:“看来这个问题十分棘手,我嗲嗲都底气不足了!” 我看着他有些担心地问道:“那会不会出什么大事?” 洪天择紧锁眉心,低头用手指了指我手中的符说道:“不晓得。但当下之急恐怕得先找到家里失踪的人,这五鬼领路符就是这个作用。” 我道:“那么现在……”我很想看他怎么施法用符,却听得洪天择话锋一转地道:“此事并非表面那么简单,我得等等。” 我看着洪天择那忽然犹疑不决的表情,急切地问道:“啊,还得等?不是说那母女俩失踪太久怕有危险吗?” 看了看外面越来越高升的太阳,一来我想快点弄完这里的事回学校;二来,眼看就到午饭点,肚子已经开始击鼓,而主人家正焦灼无比,忙来忙去,也没见人来安排我们吃饭这回事。 第160章 老鼠 洪天择手支桌面,摸着下巴眯起眼,看着眼前的五鬼符,似乎也陷入了沉思中。 我看了看殷家窜门子看热闹的人不时瞟向我们,我将头埋低一点,好似这样就能避开那些探究的目光。 突然,洪天择喃喃地道:“人肯定是要帮忙找的。只是如果问题症结不在这上面,那就麻烦了。要是这里是其他更难搞的邪乎事,我们不清不楚的情况下给办了,怕给他家以后惹来更大的麻烦!” 我并不懂他深思熟虑后的顾虑是什么,便问道:“所以咧?” “所以……这种事可不是好玩的,我们得慎重进行!”洪天择又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堂屋后的山坡。 “择哥哥,你有没有在这屋子前前后后好好看过?”我提议道。 我这么说,其实有点私心地想拉他进厨房看看有没有东西可以充下饥。但又碍于过于直白,惹他笑话。况且这里人还多得我不想自己一个人到处转。 “你是不是肚子饿了?”洪天择突然盯着我一脸笑意。 呃,没想到我肚子饿得咕咕叫的声音居然被他听到了! 我吞了口口水,尴尬地点了点头。 洪天择突然理解似地呵呵笑了起来,道:“我也饿了,走,我们一起去找吃的。”他还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一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夹着我就往厨房走去。 这动作,这表情,就像一个宠着小妹妹的哥哥,我居然一点也不觉得讨厌,还顺其自然就这么坦然接受了。 厨房里那个刚才在屋外神情激动的殷嗲正在生火,见我俩走进来在厨房里四处看,他满脸歉意地道:“伢崽,是不是肚子饿?今天真对不住,家里事多又乱,没能好好招待你们。饭已经煮好了,只是没得肉吃,我马上炒两个素菜给你们下饭。” 洪天择连忙罢手,笑称没事。 殷嗲又颇为怨气地道:“从昨天起,家里能吃的肉都不知被什么东西给偷光了,简直是大白天鬼打劫。” 我也连连罢手道:“不吃肉没事。”我看着饭台上那瓶红辣椒酱流着口水道:“嗲嗲,我只要点辣椒下饭就可以。” 洪天择一个转身,从木橱柜里拿出两个碗和两双筷子对殷嗲说道:“殷嗲,我看不用麻烦,我们就吃这个最好。” 我和他会心一笑,心照不宣地拿起碗筷开锅舀饭,倒出辣椒酱。洪天择端起一碗饭走进堂屋里,坐在桌旁傍若无人地大口大口扒起了饭。我则端着饭碗走到后面屋檐下蹲着,打算对着那人工新掘泥坡地,吃完手中一大碗饭。 我不想去堂屋里吃饭是因为地坪里站着的七大姑八大叔还在聒噪,也不晓得他们哪里来那么多的口水,不用吃饭填充,能量还能那么足,可以聊一天不歇气。 正吃着吃着,突然听得“吱吱”两声传来,一只老鼠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从我身边飞快溜过,迅速爬上坡,窜进树丛里。 我惊异地看着那只黑黝黝的大老鼠从我面前跑过,心中立即产生一丝疑惑。那老鼠虽然很快,但是我还是发现了它身上顶着一股黑气。 好奇怪的老鼠呀! xs7.com 第161章 吃饭 有古怪! 我倏地站起来,嘴边扒饭,眼睛却麻利地在这凌乱的阴沟里搜寻起来。不多时,刚才那只老鼠出现的地方,有几处不算太显眼的小泥洞显露在我眼底。 这几个老鼠洞看起来像新挖不久,细泥还散乱在洞边。我不禁惊叹,这些老鼠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明目张胆地在新地基上作案! 不过转念一想,这新修地基新盖房屋,哪里来的老鼠? 以前庙里的? 庙里怎么有老鼠,庙都没有了! 那是山鼠? “细妹妹,你在干吗,怎么在人家茅房门口边吃饭?”只听得洪天择在我身后怪叫一声,惊得我连忙转头去看——呀!旁边果然是茅房! 我“呃——”地一声干呕,悻悻地端着饭碗急忙朝他走去。 只怪自己太投入,一心只思考着那只老鼠的古怪,居然走到厕所边都不自觉。而且我今天的感官真是迟钝得不行,这么臭都没嗅出来! 洪天择一脸奇怪地看着我,嘴角微扬,似是忍俊不禁。 我朝他讪讪地笑了笑,露出八颗牙“哒哒”一声,敲了下吃得干净的饭碗,甩头走进堂屋。 洪道长已经走了回屋,屋子外的人又在拦住他打听结果,他烦躁地一甩袖子,直接跨步进堂屋。 “天择,布坛。” “来啦!” 随着洪道长一声洪亮的吆喝,洪天择应声急急地放下碗筷,顺手胡乱地在嘴上抹了一把,飞快地蹦出了灶房。 我继续舀了碗饭,也顾不上殷嗲那笑得莫名的眼神,只管自己胡吃海塞起来。 有些事,我在心里已经有点底,只是当下还不太肯定,我需要等下去确定。 我站在堂屋一角,边吃饭边饶有兴趣地观看洪天择和洪道长作法。 洪道长穿上了宽大的道袍,也不知他嘴中念的是什么法决,样子很肃穆庄重,在香炉前三跪九拜。洪天择在坛前香案旁边摆了两套那失踪母女的衣服,又在旁边一个米炉里燃上一柱高香,摆坛的各个屋角也各点插一柱,似乎是个阵法。 洪天择在洪道长的指挥下,将他那五鬼长符送入焚香炉里。随后,听得他闭上眼双手在胸前结了个扣,嘴中念起咒语,霎那间,我看到五道白烟从焚香炉里蹿了出来,迅速在周围游走。 我瞪大眼睛,直盯着那几缕白烟消失在堂屋内蹿了出去,消失在门外不知所终。 洪道长突然长叹一口气,扔下手中桃木剑,脸色凝重地坐在坛前的长板凳上。 我放下饭碗,摸了摸总算鼓起来的肚子,猛喝了口凉水,靠近正蹲在角落烧黄纸的洪天择道:“择哥哥,我们等下去上面西云庵庙址看看,行不?” “细妹妹,你要去那里看什么呀?”洪天择一脸不解地问道。 我看了眼正在一边郁闷的洪道长,估计他去找那丰爷肯定吃了嘴巴亏,要不然他怎么显得这么恼烦躁的样子?! 从洪道长和丰爷碰面的一问一答,眼神相碰之中,我猜他俩肯定结过梁子。因为洪天择布坛前,殷嗲一直在那骂那丰爷是个半吊子风水佬害了他全家,洪道长也一直摆着一副不屑该人的表情。 那个丰爷为什么要害殷家?我想这庙,还有这屋子,以及这村子里的怪事,应该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凭直觉,棘手的事情还在后面。 第162章 狂风 我的心里有种难言的狂跳。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虽然有洪天择和洪道人在,他们算是个熟人,但其他事情我觉得还是不要管那么多,交给洪道长解决。我只要去西云庵那旧址上看一眼就算此趟圆满。至于爸爸的病,也只好回去再想其他办法。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狂风大作,树木瑟瑟发抖,天一下子黑了下来。我连忙跑到门口去看。 只见天空上方一团黑黄的乌云像一口黑锅盖盖了下来,狂风席卷起地坪前的干草到处乱飞,一阵细沙扑向我的眼睛里,我本能地用手去挡。 米炉内的香火被风吹得一下燃得更旺,屋内和门前的符有两道飞了起来,洪天择惊得立刻飞身去抓,洪道长火速冲出屋外,瞪着天空,脸色惊慌。 我跟在洪道长的屁股后。原本在门口的乡邻一时惊恐万分,乱作一团,只听有人大叫道:“洪道长,这是怎么回事?青天白日的,怎么会要下雨?!” “那不是要下雨!不是、不是!”我看着屋后山林上方大叫。 山林上方此时正升腾起一股黑烟,那黑烟滚滚像波浪一样朝这边涌来。 我拉着洪道长的袖袍大叫道:“洪嗲,后面有黑雾,你看——” 此时,狂风更急,所有人开始东奔西跑,大喊大叫,作鸟兽散。 洪天择和殷嗲在急乎乎地关堂屋门。 洪道长看我一眼,急乎乎地道:“走!”他一把拽起我的手迅速朝后山林跑去。 洪天择一见,连忙斜跨一包也冲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二胖子和殷嗲。 我们沿着屋后的石阶栈道朝后山上跑去。迎着风,我很吃力地跨步,洪道长的道袍在前面吹得直扑我的脸。 我大叫道:“洪嗲,是不是庙里的菩萨现身啦?” “是妖孽,不可能是菩萨现身。”洪道长回道。 我气喘吁吁,更何况洪道人这把老骨头。洪天择一个箭步从我身边跨过,一把扶住他那在前面被风刮得举步艰难的爷爷。 “天择,和细妹上去,先别管我,先去看清那是什么。”洪道人用袖炮遮住嘴巴,大声嘱咐洪天择。 我已经有过几次对付妖物的经验,所以心里一点也不恐惧,反而还有点兴奋。我自自然然地接住洪天择从前边伸过来的手,和他手拉手朝山上顶风狂奔。 那黑雾还在山顶某个地方盘旋升腾,越靠近越感觉那阵怪风阴冷刺骨,像山里一下进入了冬天。 洪天择的动作还是极其麻利的,他在前方一手拖动着我一手用袖挡着眼睛,步伐稳健,迎着狂风英挺利落,丝毫没有退缩,摇摆不定。看得出他平时应该有练过功夫,要不然哪会有这般英武的架势?! 我躲在他身后被他掩护着走,也用手挡起眼睛,不时从指缝里去寻找那黑雾蹿起的地方。 沿着石阶蹚洪流似的步行一阵,快近山头时,我发现了黑雾的源头。那雾在一堆废墟石堆后,像个龙卷风发狂地原地旋转,掀起四周的枯枝败叶全部搅进里边去,阵仗不大却很急剧,像洪水中的旋涡,要把周边的东西都吸进去。 “那是什么?”等洪天择站定,我喘着粗气,指着那雾里正腾起的一道白光对他说道。 第163章 旋涡 洪天择没有回答。 一转身,我正见他双指迸住,在胸口结了一个手印,紧闭双眼口念一句口诀,说了一声:“开”后,他的眼睛突然大张,吃惊地看着我手指的旋涡,目瞪口呆。 他眼中的惊愕和我是一样的。 因为我明显地感觉那股白光此刻是在与那股黑雾抗衡。那两股力量搅在一起,才会使得周边出现这翻天覆地的旋涡来。 随着旋涡的旋转加速,那白光越来越看不清,我和洪天择面面相觑,不敢靠近。 “这里就是西云庵原来的庙堂所在地。”洪天择指着旋涡的地方大声对我说道。 风实在太大,我都快站不住了,如若不是洪天择拉紧我的手的话。我贴紧他,明显地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一股力量很稳——他的双脚似树根盘在地上一样,充满力量,坚实牢靠。我大声问道:“现在要怎么办?” 洪天择用手挡住前方飞来的飞沙走石,对我道:“我不知道,要问爷爷。” 一张嘴,风就呼呼地往肚子里灌。风虽大,我那好奇心同样大,我又惊呼道:“西云庵怎么有妖物?” “先别说话,先找个地方避风。”洪天择拽着我的手,将我拉到附近的一块大岩石后,道:“细妹妹,快蹲下!” 蹲在石头后,我听着那呜呜的风声之中隐约传来一声老婆婆的厉喝,还有一阵奇怪的呜咽声。我赶紧闭上眼,全神贯注地去听。只听得那呜咽之声像有什么东西在唧吧嘴巴,又像呼呼喘气,动作窸窣。 随风飘来的还有一阵腥气。像泥巴的腥臭,又像地沟水里的那股潲水味,还很骚气。 “吱吱!吱吱!”突然一阵声音干扰了我。 顷刻间,还有一阵窸窣声外加一阵摩挲脚跟的细痒,打断了我的专注,我立即张眼瞄向脚边之物。 “啊!”我惊呼一声,同时脚一缩,倏地慌张蹦起——只见身边的泥堆、石缝里突然冒出来好多的老鼠。 而且,那些老鼠的个头比平常老鼠要大一倍!一只只黑幽幽的,壮壮的,在脚边到处乱窜。 洪天择此时也站起身来狐疑地盯着脚边的老鼠们,他摆出一副随时准备脚踩的架势。 我乱跳一气,脚不敢着地似的,紧抓他的衣摆贴着他,带着哭腔惊慌地喊道:“择哥哥,我怕老鼠,我怕!” 洪天择挡在我的前面,拍拍我的手背道:“不要怕,有择哥哥在,你到我前面来。”说完,他把我带到他的身前,贴在怀内,夹在腋下。 我死拽着他的手,紧盯着那些突然包围我们、还越围越多的老鼠,心里慌得不行。 突然一只老鼠被洪天择脚踩翻的石子弹到身子,只听得‘吱’的一声,那老鼠一转身来露出一张长着尖牙的嘴,瞪着细小的黑眼睛,阴森森地盯着我们做出一副就要攻击的架势。 洪天择又一把将我拉到身后,抓起旁边大石上的一块小石子准备要打老鼠。 我在情急中也抓了根树枝准备开战。 “莫打!”洪道长此时已爬到近前,他一见我们的架势,立即大声喝止道:“千万莫打!” 第164章 煞气 我急忙收手。洪天择也放下了石头。那只老鼠听到叫声,赶紧蹿开逃命去了。 洪道长以及后面跟上来的二胖子、殷嗲,一个个的头发被风刮得乱七八糟,脸上肌肤也似被风吹皱了般荡起一阵阵的涟漪。一见我们这有避风石,他们快速攀爬过来,挤到我俩跟前不停喘气。 “这里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多大老鼠?!”洪道人身后的殷嗲不解问道。 洪道长道:“谁晓得?!你都不晓得,我怎么晓得?!” “那为什么不能打老鼠?”我问道。 “黑雾煞气这么重,还突现这么多大老鼠,非妖即怪,你们最好别轻举妄动,小心它们群起而攻之!” 说完,洪道长又用手紧了紧道袍,尽量不让更多的风灌进去袍子里,他哆哆嗦嗦的,显得很冷。 我一时暗自庆幸自己刚才没有鲁莽下手,如果在这时引来一群老鼠打架,那可就麻烦了。 洪天择小心地避开老鼠,走前两步拉住洪道长,指着那团不停旋转的怪风眼,道:“嗲嗲,现在怎么办?那龙卷风里乱成一团,什么也看不清。” “天择,等!等风小一些再看情况。现在冒失靠近,不知里面的名堂反而危险。”洪道长手搭前额,将眼睛眯成一条缝往那看了一阵,似乎也看不出什么来,反而被风吹得眼睛难受,赶紧低下头来撮眼睛。 “都蹲下,蹲下。”洪道长指挥后面做着同样动作的二胖子和殷嗲。 二胖子在大石头边蹲下,移了两步到众人跟前,突然愣愣地说道:“这山鼠在我们那山里头经常见,但没见过这么多!我嗲嗲还打来吃过咧,味道可好啦!” “二愣子,你少说两句会死吗?这都什么时候,你还吃老鼠,小心这些鼠辈们听了,咬你个肥屁股几口。”殷嗲戳了戳二胖子的头,气岔地骂了句。 “呃!”我一阵反胃,差点没将中午饭吐出来,作恶心状地跟二胖子道:“这么丑陋又恶心的老鼠,你也敢吃?!” “这有什么,我们村里人都吃过。”二胖子斜横了眼我,一副我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莫吵!安静!”洪道长低声喝斥民我们一声,他盘腿而坐,闭上眼睛,嘴里突然快速地念起了咒语。 我没好气地瞥了眼二胖子,心里嘀咕道:我是没见过世面的,老鼠再好吃,那肯定也不是这里的。这里的老鼠一只只个头大,身上都顶着黑气,肯定不是好老鼠,吃了不死人也会脱一层皮。 而且,我生平最怕老鼠。我有点不喜欢这个吃过老鼠肉的胖子。闷哼一声,冷眼看了下二胖子那张胖呼呼的脸,幸好没有让我瞧见他有什么异常。 这二胖子叫殷家男主人做姨丈,估计是来帮忙的。那殷志上午急呼呼地招呼完我们,和洪道长唧咕半天就带着一些人走了,留这二胖子似乎是给洪道长打下手的。 这二胖子看起来似乎不靠谱,一上午都在和乡邻瞎掰,也没正经帮过什么忙,今天就数他声音最响亮,话也最多。再说,他说话一愣一炸的,洪道长几次嫌他嗓门太大,打发他走开。这会其他人都吓跑了,他却和我们跑上山来,也不知是他胆子真大,还是脑袋傻。 我在大石头周围扫了一圈,发现石头边有一条缝隙,那条缝隙刚好能够我的身子挤进去。我挤到缝隙的底端,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见那道龙卷风,而我也不会被风吹走。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我的心咯噔一下,脑门发凉,汗毛倒竖。我本能地立即缩回身子,瘫软在乱石中,一只手忍不住紧拉衣衫,心潮不停起伏,眼睛发直起来。 我要去找八哥,我要去找八哥。 第165章 法术 我的心里此时只有一个念头,没有八哥在,我们根本应付不来。 虽然见识过洪道长的法术厉害,可是,我也见识过鲤鱼精的厉害,凡人怎么可能斗得过妖精?更何况我后面那正在风眼里拼力搏斗的白发婆婆,明显不是凡人,也已经占了下风! 哎,怎么办?怎么办? 我急得把头伏在膝盖上,使劲磕头。 一只温暖的手覆到我的头上,一把轻柔的声音在我耳边问道:“细妹妹,你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洪天择一声关切地询问,瞬间拉回了脑袋正混乱的我。我顿了顿心神,收起惊恐的表情,尽量镇定地看着他的脸,吁出一口气,我朝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吞吞吐吐地道:“没……没什么,我怕老鼠……怕。”。 我不能告诉他我看到的,只少不是现在。我眨巴着眼睛,极力镇定心神。 而洪天择似乎已意识到什么,他将手伸过来,似乎要拉我出缝隙,我朝他摇摇头,这里边比外边风小,且没有老鼠,我更有安全感。 谁知,洪天择见我不出来,他居然要爬进来。可他那身子往石缝里挤了挤,实在挤不进去,就把头伸向缝隙里,双手撑石壁,厥着屁股往那旋涡那边看。 只是他似乎什么也没有看到,一脸疑惑地回头看了眼我,轻呼道:“风小啦!风开始变小啦!” 我抬头看了眼树丛,风确实慢慢的小下来,身边的老鼠也越来越少,一窝蜂似的窜向树林中去。 不一会儿,头顶那团浓烟似的黑云也开始退散,天空开始变得明朗起来,身上的衣服不再乱飘,脸上也没有那么凛冽的感觉,身体也逐渐恢复些温暖。 “真他娘的邪门!”洪道人盯着大石后一片狼藉的西云庵废墟,双手叉腰,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道:“殷嗲,先不管那么多,赶紧喊乡邻来,把你家屋台拆了,莫再住!再住下去保不定今晚要出什么大事!” “好,下山拆屋!”二胖子跟着呼应。 我目光定定地盯着那片并不算十分宽大的旧庙废墟,心下十分惊讶。那里除了一堆残砖断瓦、乱石碎沙、断肢断头的石相、以及夹缝里长满的野草灌木,还有一地的杂乱和横七竖八的枯树树木,明显的,刚才的那场看不见的打斗让这里一片狼藉。 我十分好奇,曾经的西云庵是个什么样子咧?为什么庙址上会有妖物鸠占鹊巢?! 虽然那里已经没有了令我害怕紧张的妖物和那白发婆婆的身影,但我想这事绝不会无端发生,事出肯定有因。我突然还想知道那位白发婆婆是什么神仙人物,怎么会在这里对抗妖物?!她是在保一方平安吗? 接下来我该干什么,是去找少年来帮忙灭了这里的妖物,还是任由这里不管,回家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洪道长能应付吗?择哥哥会不会有事? 我盯着庙址,心下十分矛盾,凌乱,就连洪道人他们一干人下山去了,也毫无察觉。 等我回身去找人时,身后只有他们几个骂骂咧咧的背影消失在栈道转弯处。 我看了看四周,抬脚就想去追。 “慢着,莫跑,细妹子。” 咦,什么人喊我? 第166章 白发婆婆 我连忙扭头寻去,只见一个手柱紫檀龙头拐杖的白袍白发婆婆突然出现在我的身后。 我惊讶万分地盯着她踩过乱石,朝我走来。 “莫怕,莫怕,我是来谢谢你的。”白发婆婆慈眉善目,一脸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眨了眨眼睛,心里并不是害怕她。因为刚才我看到她在那黑旋风眼中苦斗一只硕大无比的黑鼠。那黑鼠一副凶猛残暴的样子,身上还不停地冒出黑雾,眼睛露出红色的光芒十分摄人心神,但这婆婆却一点也不畏惧。 我想她应该是神,看她一身白色光芒罩身,虽然此刻十分微弱,却可见她的修为高深。 我确定她对我并无伤害,不过她看起来似乎伤得不轻。 “呵呵,”她刚笑两声,突然急剧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她连忙一手捂住胸口痛苦地弯下身子。 我见状,立即跑上前去扶住了她。她的身子轻飘飘的,软绵绵的,似乎无力。 白发婆婆抬起头来,感激地看了眼我,那捂嘴的白袍袖抬开时,上面露出一行殷红的血迹。 我惊慌又急切地道:“呀,婆婆,您受伤了!怎么办,怎么办?我带您下山去找洪道长给您治治好不好?” “不可,不可!细妹子,扶婆婆坐下。坐下就好。”白发婆婆喘着粗气,捂着胸口,看来元气耗损很大,整个人极其虚脱,甚至脚步有些不稳。 我连忙扶她后退一步,扫去她后面那块还算平整的残砖上的草,稳住她的身子,让她缓缓坐下。 这婆婆怎么看着面熟,而且身子极轻。 白发婆婆坐定后,双手扶住拐杖,脸色苍白,眼神有些飘忽。 “婆婆,您要喝水吗?”我问道。 白发婆婆望着我微微地笑了笑,一张脸很惨白,却很慈祥。她道:“细妹子,婆婆不用!婆婆是来感谢你的救命之恩的!” 听她这一席话,我惊得张大嘴巴,‘啊’了一声,却不明所以。 白发婆婆颔首点了点头,看着我继续道:“说来话长,你我注定有缘,所以你也不必惊讶。今天你得先帮婆婆一个忙,你可答应?” 我看着她那老态龙钟的身子,又看着她那一抹血渍,心下游移不定,低下头看着脚尖扫着地上的一块石子。 “咳咳,你年纪尚幼实在难为你,但是你既然来到这里,也救了婆婆,你就得帮婆婆这个忙到底,你的事情我也会帮你。”她突然十分诚恳地说道。 我立即又露出一脸惊讶,盯着她的脸,暗想,她怎么知道我的事? 白发婆婆用手捋了下额边一根凌乱的发丝,说道:“婆婆要请你帮我收了那只山鼠妖。” “啊!婆婆,你不要开玩笑,我没有这个能力!”看着她那双盼切的眼神,我连忙摇手道:“我不行,但是我可以帮你想办法,我要去找一个朋友来帮忙。我这位朋友比较厉害。” 白发婆婆听了,呵呵一笑,抬头看着天上说道:“那你要快了!现在日光还算强烈,我能借阳气对抗一下那山鼠妖,但是到了月上中天,我就无能为力了。我今天惊扰了这只畜生,怕它今晚会出来报复,祸害这条村子。你赶紧去,我在这等你回来。” 第167章 不甘心 “嗯嗯。”我点点头答应下来,又关切地看着婆婆道:“婆婆,那你咧?真不要我找人替你医治伤?” “不用啦,凡人医治不了我这副骨头,我能自医。你还是快去吧。”白发婆婆看着我催促道。 我又点了下头,转身就朝山下跑去。 “把我的神像保管好。” 正火速跨步下山的我,听得白发婆婆的叮嘱声在背后传来。 快跑到山下时,遇到洪天择也正急切地飞步上来,一见我,就冲我大喊道:“细妹妹,你吓死我们了!”他站定看着我跑近,又道:“你怎么不跟紧我们?万一……哎!你跑那么快做什么,听我说……” 他还没说完,我就从他身边掠过,直奔山下。我边跑边回道:“我有急事,等下回来找你。你们先不要行动,有危险。” 我使出平生力气朝家的方向狂奔,身边树木花草的物景迅速从我身后退去。我这一辈子都再也没有过那样的运动,那感觉就像八只野猪在我的后面要进攻我。 找到八哥再次跑回西云庵时,已经是太阳快下山的黄昏。 说来奇怪,八哥居然在我家后山上常栖息的那颗樟树上坐着,他似乎心神不宁,直到见到我的那一刻,居然眼里又有了不一样的光彩流转,似是开心,又似是很担心。 我也没有想到,找他那么顺利。我将西云庵遇到的情况跟他一讲,他起初一脸为难,似乎有些不情愿,跟我请求他带我去西云庵是一样的表情,也不知他在犹豫什么,完全不似暴打鲤鱼妖那次洒脱。 架不住我的苦苦央求,八哥苦笑一声,道:“真是逃不过,还是让你给摊上了!” 虽然我不明白他话中那么明显的无奈是几个意思,但为了先解决婆婆的问题,我没细问,拉着他就跑。 在路上,我又巴拉巴拉地把今天的情况跟他大致地说了一遍,他一声也没有吭过气,我也没来得及看他的神情,他紧拽我的手,飞奔得越来越快,最后导致我的嘴巴被风吹得实在讲不出话。 在路过我家山下的溪水边时,我远远地看到爸爸担着水桶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一种释怀感:爸爸,你等着,我一定会找人医好你! 糟糕,我又没跟妈妈交待一声! 来到殷嗲家时,他的新屋子此时只剩下几堵红砖墙壁,真是糟蹋了那栋漂亮的房子哎! 拆下的砖瓦、家当,乱七八糟地堆了一地。 七手八脚帮忙的邻居个个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仍在砸墙砍木,似是这栋房子不倒誓不罢休。 屋前屋后不见洪道长和洪天择的身影,我让八哥在藩篱边等我一下,我去找人。 屋前,殷嗲正席地坐在池塘边。他看着自家的房子拆得七零八落,十分伤心难过,时不时抹了把老泪。 我同情地看着他,悄悄走近他,蹲下身子到他跟前,安慰道:“嗲嗲,莫伤心,早拆了还安心点,再迟些可不是好玩的事。” 殷嗲转头看了眼我,哀叹一声道:“伢崽,耗尽一世人心血好不容易建一栋新屋,现在全给丰爷那鬼毁全啦,不甘心呀!” 我估计他又要开始骂人,叹了口气,赶紧转移话题道:“洪道长他们嗲孙俩咧?你家里人找到没?” 第168章 陷阱 殷嗲突然一瞪眼,身子坐直,指着后山,扯大个嗓门气急败坏地道:“我崽伢子去找人,人没找到,现在都失踪了!洪道长刚才带着二胖子他们朝后山的防空洞跑去了,说是人可能在那里面。” “我的天啦,这可怎么办?那里面凶得狠!今天这鬼风八成就是妖孽作祟,怎么办,我的崽有危险啊……” 我摇了摇头,还没等他开始大哭前,赶紧抽身走开。一转身,藩篱边根本没有了八哥的踪影,估计他又单独行动去啦,哎! 我伤神地摸了摸头,对坐在地上嚎啕的殷嗲道:“嗲嗲,你先莫哭,快带我去找洪道长他们。救人要紧,再晚了怕来不及。” 半天,殷嗲总算平复好心情,在我的搀扶下,他站起身子,擤了一把鼻涕,将手往自己衣服上胡乱擦了擦道:“我去借几支手电筒,你等我一阵。” 殷嗲急步走到一位正帮忙的乡邻身边,拉着那位邻居脚步麻利地朝不远处隔田相望的一户人家走去。不一会儿,手上多了两个手电筒回来。 殷嗲在前面带路,我们沿着西云庵废墟那条石阶上去,直上山顶,绕到山的背面一片山林内。 此时林内光线十分昏暗,树林柴草十分茂盛,举步艰难。 殷嗲一路在前面撩开树草,一路跟我说道,这山以前有这庙堂时,多么热闹,多么灵验,多少人来祈福求神,过年过节这山上张灯结彩,庙堂香火鼎盛,他们这一方水土十分平安详和,自从这庙给拆后,就有各种怪事接踵而至,这山里也就再也没有人来。想不到现在居然来了妖怪,害苦了他们等等。 我在他身后附和,心里直想快点找到洪道长他们。我急切地问道:“嗲嗲,还有多远?” 殷嗲回头看了眼我说道:“你个小伢子也是个急性子,要再往下走点。这林里太暗且坑多,山路不好走,你让我带你去找洪道长到底是为什么事?你个小伢子就不怕那里面的东西吗?!” “这有什么好怕的!怕也要面对,是福是祸终是逃不过的。”我喃喃地道,像个大人一般说话。 殷嗲突然停下,一脸讶异地看了眼我,不解地道:“啊呀,你个小伢子,真是不简单,怪不得洪道长带上你。你今天下午去了哪里?他一直着急地到处找你,实在找不着你,就带着人先上山。他还特别交待我,要我坐在家门前等你,见了你就带你上山。” 啊,洪道长原来是特意让殷嗲在池塘边等我呀! 这老道人看来真的十分信赖我,那我真该好好帮他搞定这件事。幸好我把八哥找来了,要不帮不了忙还害了大家那可怎么办! “嗲嗲,嗲嗲,快拉我一把。”前面草丛内突然沙沙作响,有人朝我们这边喊话。 上前一看,见二胖子正姿势古怪地从草丛里探出头来朝我们挥手。 殷嗲一个急纵,踏着草层直扑过去,一把抓住二胖子吼道:“二愣子,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去了防空洞吗?” 二胖子气喘嘘嘘、一脸汗涔涔地苦笑一声道:“我是准备回去般救兵的,防空洞内出事啦,走得太急结果掉这陷阱里。谁他娘的在这里弄个土坑整我?!” 我一听,急了,连忙问道:“防空洞里出了什么事?” 第169章 防空洞 二胖子被殷嗲拉扯着爬出来,声调似哭地嚎道:“那防空洞内太多老鼠,还有很多怪里怪气的石头,我都吓尿了。洪道人叫我去找黑狗血,还要让我带多点汽油进去,说那里阴气太重,要作法。” 黑狗血,啊! 那些老鼠身上冒黑气,难道这洞里有很多阴魂? 那些阴祟之气,八哥是根本看不见的! 糟! 我急急地拉着二胖子的手,道:“你快带我去洞里,让嗲嗲去找洪道长要的东西。” 二胖子用眼斜着我,不耐烦地说道:“你个小妹子去那鬼地方作什么?等会吓死你看你咱个办!你还是赶紧回去,这不是你玩的地方。”他颇像个大人的口气。 我没好气地怼他道:“你快带我去长洪道长,误我事,小心我在你肚子里装只鬼。” 二胖子轻蔑地看了眼我,不屑地道:“哟,你语气还不小咧!我吓你,我吓你。”说完,他就扮成一个鬼样来恐吓我。 殷嗲见状,甩手就是一巴掌“啪”地打在了二胖子头上。直打得二胖子一脸诧异地瞪着殷嗲,胀红张脸一时没了反应。 殷嗲气不打一处地朝他吼道:“还不快带她去,我去准备东西。你个肥屁股几时爬得上山那头,真是的!” 殷嗲一转身,就往回走。这老人家也是老当益壮,精干的很,那抹瘦小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树林中。 二胖子还在傻里巴唧地回味那一巴掌。 我扯了下他的衣服说道:“快走,等下靠近我,不要离得太远。” “哈哈,我就说你还没到那鬼地方,就开始害怕了吧,刚才逞能的本领去哪啦?”二胖子一脸讥笑,揶揄我。 我懒得搭理他,径直借着手电光朝山下草丛小心翼翼地走去。 天色越来越暗,这后山除了树木茂密,阴森森的,此时也刮起了一阵冷风,周边的植物开始散发出一种微弱的气息,密密地交流起来。 二胖子觉得没趣,几步走到我前面,大刺刺地划开草丛,朝前面飞快滑去。 我紧跟其后,不一会儿,他一个转身跳下一条沟,不见了踪影。 我在坡上瞧了瞧那条沟。沟的尽头有一个黑不见底的大洞正张着嘴,洞前杂草凌乱异常,那新折断的痕迹,看得出刚才被很多人踩过。而且,平时这里应该没有人来。因为地面除了十分茂盛的齐人高杂草,洞口沟壁上还有一层厚厚的绿色苔藓,看来这洞平时还有雾气冒出。 我跳了下去,二胖子正在前面折了个火把,掏出打火机点燃,洞内飘起一股黑烟,红色火光撑开一片黑幕。 我从他身边越过,径直朝洞中疾步走去。 这洞里的风特别阴冷,刮得人肌肤有点紧。 哒哒的脚步声在这二米高的洞壁内传来一股回音,越往里,洞越深,回音越重。地面还算干燥,而且没有石子内的杂物,连只虫子都没有,异常安静。 咦,其他人不是进来了吗?那人都去哪里了,怎么没有任何响动? 二胖子在后面“啪啪”的小跑几步,跟了上来,嚷道:“你走慢点,前面有怪石,你不要吓着哟。” 我全神贯注感应着周围,隐隐觉得就要走到尽头。 第170章 杀气盖顶 这洞虽长,但看样子,却像往殷嗲家方向延伸。 我猜这应该是战时遗留下来的防空洞,毕竟我们那一片的山林里也有,爸爸说是以前的部队挖掘的。 防空洞都已废弃多年,无人进入,里面要有什么山妖野物躲着也不是怪事,但是为什么有怪石? 走着走着,我眼前果然出现一大片奇形怪状的石头,我诧异地停在那里观望。 这些石头雕刻精细,有的似和尚,有的似菩萨,有的似土地公,但似乎年代都很悠久,石身上蒙着层厚厚尘沙。最里面还有! 我绕开拦在洞穴中间的石像,往里走去。 在最里面,一蹲高大的色彩奇异的雕像吸引了我。我站在石像跟前,将手电筒从下而上扫了一遍。 这是一具穿着盔甲手持长剑的古代人,浑身雕得栩栩如生,那身姿高大威猛,五官威武而双目有神。像个将军,但不知是什么神。 我站在雕像脚下仰望,明显地感觉到了石将军的气场。只是,他的身上蒙着厚厚的尘埃,那原本彩色的光泽已是十分暗淡,在这暗黑中显得威严而又凄凉。 “这是什么神?二朗神?但没有第三只眼睛!那是哪咤?”二胖子突然靠近我,站在身后高举火把,瞪着神像,摸着脑袋一惊一乍地念叨。 我瞪了眼他,道:“哪咤有三头六臂!” 二胖子若有所思地轻“哦”一声,转身看着我道:“哎,我说你真是一点也不害怕啊!这里这么阴森森的!”他缩了缩肩膀,带着惊悸的眼光扫了眼周围的石群。 借着二胖子的光,我这才发现,这里虽然比来时的洞中要宽阔一些,但也还不是尽头,只是一个拐角点。 这头洞的另一边此时正刮来一股更阴凉的风,那风有些湿气,有些让人毛骨悚然,用手电光照去,光线像被吸走一般,没有反射,照不开路。 这洞中还有几具被人随意扔在地上的木雕神像,有的背着身子横卧地面,有的斜依洞壁,乍一看就像是具尸体,凄惨惨地,看得人不寒而栗。 看来这些应是西云庵内原本供奉的菩萨,庙拆后被人搬到了这里。只是这威武的将军,又是什么菩萨,为什么被扔这里仍有一股杀气盖顶?! 我闭上眼睛,蹲下身子,将耳朵贴近地面,仔细地倾听洞深处传来的声音,以判断前方的情况。这是八哥教我的跟踪术。 我一只耳朵听着身边的声音,一只耳朵听着从地面下传来的声音。周围除了二胖子的呼吸,还有一丝微弱的喘息。那喘息来自洞的深处,正有一双踉跄的脚步朝这边走来。 我起身,嗅了嗅空气,除了霉味,空气里还有一丝血腥味。 再看前方黑暗处,似乎有无数双眼睛正朝我们这边冷冷地注视着。 我拉了把二胖子,示意他走到我身后。二胖子惊恐地看了眼我,有点不敢朝前迈步。 我轻轻问道:“其他人都在里面?” 二胖子点了点头:“我刚才就是走到这里,被洪道长叫回头的。”他又指了指前面,示意我看。 此时,我看到黑暗中果然走来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身上的衣袍子还‘嗖嗖’地发出声音。 第171章 五鬼跑了 我定睛一看,那人正是洪道长。 洪道长手持桃木剑,步伐踉踉跄跄,似乎随时会倒。 “洪嗲!”我大叫一声,冲上去。 走近一看,只见洪道长的脸色更恐怖。他目光呆滞,额头还用血画着一道符,神情十分狼狈。 还没近到他跟前,洪道长忽然“扑通”一声倒了下去。这一倒,吓得二胖子一跳,手中的火把差点没坠地。 “快,帮我扶一把。”我招呼二胖子帮着扶起洪道长那笨重的身子。 只见洪道长的手臂上多处血淋淋的小伤口,袖子和衣服都有撕碎的痕迹,道袍上也染了许多血渍。我连忙咬破手指点在他脑门和嘴唇上,死掐他人中和手的虎口穴。 良久,只听得一声“呃”的叹气声,洪道长翻动眼珠醒了过来。他抬头看见是我,抬起手指着洞中,气息微弱地道:“细妹子,快,去救天择和其他人,他们被困,老鼠……老鼠太多,五鬼跑了。” 我看了眼洪道长,对二胖子急声说道:“洪嗲交给你,你在这里等殷嗲来,我进去里面帮忙救人。” 二胖子愣愣地看着我,又看看洪道人,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扯开嗓门着急地道:“你……你怎么能去,他……他怎么办?” 我指了指那将军像,示意他道:“你把洪嗲扶去那下面坐。”我又叮嘱他道:“照顾好他,等殷嗲来。” 我顾不上二胖子再叽咕什么了,打着手电筒朝里面小跑起来。 随着跑动,我原本冰凉的身子开始热乎起来,心里却越来越寒凉。我知道就算前方有阴魂,但也是会避开我的,所以我没有顾忌那么多,也无暇害怕。 我现在十分担心八哥和洪天择。今天白天和白发婆婆打斗的山鼠精铁定就在这里面栖息,因为那股同样的腥臭味越来越浓。 跑着跑着,空气中的血腥味和腐烂味在加重,那味道刺鼻难闻,让人窒息。 一阵阴冷的风不时从一个地方刮来,我定晴一看,前方路已经到尽头。 再往前,真是尽头。随着手电筒的微光,我扫视着周围,这里已经是一个比刚才那转角要开阔得多的大洞穴,而这里的四壁都是天然的彩色巨大层岩。 原来这山下还有一处这样的地方连通那防空洞,究竟是什么人挖出这样的山洞咧?因为这洞穴绝不是天然形成的,周遭石壁修平打磨整齐,石缝内还有植物,洞内空荡,洞顶感觉应有二三米高,甚至更高,总之我照不到顶,看不清上方。 脚下不时有吱吱声窜过,但这里明显还不是鼠窝,也没有其他人的踪影。我随着地下蹿过的老鼠身影望去,发现它们全朝一个口子跑去。 我跟着老鼠跑上去。只见这洞的一端,往里稍低的一处槽边凹陷处,居然有一个隐蔽的半人高的大洞。 靠近洞穴时,我听到另一端似来人的呻吟声。那声音很微弱,在寂静中却清晰可闻。空气里那一阵阵让人恶心的腐臭味飘出来更浓,更刺激人。应是接近鼠巢穴了。 我扒在洞口干呕几声,鼓起勇气小心地爬了进去。 我躬起身子像狗一样爬行了一段不小的距离。 这洞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直到前面豁然明亮开阔起来,我全身紧绷的弦才松了一松。可是臭味却排山倒海地攻进鼻息里,实在难挡。 第172章 第172章 救人要紧 我终于受不了体内的一阵骚动,胃里倒腾出一股汹涌,我扒在洞里张嘴连连干呕,可怜我今晚还没有开饭,只吐了些黄胆水,痛得胃直收缩,也吐不出啥。 “细妹,快救人。”八哥的声音突然从洞内不知哪个方向传来。 听到他这一声呼喊,我的心里顿觉安慰,好像一个人在地下行走了很久很久,突然见到光明。 但听他的声音,感觉到他是无恙的,不禁心里又松了口气。但是当我爬到尽头,脚刚跳下地,心里却发起了悚,眉头紧皱,脑门一阵又一阵的冰凉。 洞内散着几支火把,地面到处都是恶心的鸡鸭、牛、狗等动物的尸骨,成片成片的塞满了这处不算宽阔的小洞。 那些尸骨上还覆盖着许多新鲜的老鼠尸体。那些老鼠尸体已经面目全非,血淋淋的一地,中间还躺着好几个人,其中一个是殷志,估计另几个是他带进来的乡邻。 我顾不得胃里和眼睛的刺痛,连忙跑去拽起旁边一个中年男人摇了摇他的身子。那人一点反应也没有,脸上全是黑气,皮肤裸露的地方全是血渍和细小的伤口,看样子,他们都是被老鼠咬了。 刚才在这里的人是和老鼠进行了一场恶斗吗? 顾不得多想,我如法炮制,又咬破自己的手指往那人的眉心和嘴唇点去,心里希望我这仅存的一招能管用。(上次在清冢,洪道长就教我用这招救醒叔爷爷。) 我努力控制着自己想大哭一场的情绪,带着哭腔急切地呼喊道:“叔叔,你快醒醒,快醒醒!” 我又看着这些成堆的、被撕扯得鲜血淋漓的、甚至仅剩白骨的悚目动物尸体,心里发悚。我怀疑这些老鼠们接下来怕是准备要在这里开人肉宴! 当务之急,我得想办法救醒这些人。 我一个个地去拽拉他们,除了有一个人呻吟了几声,其他人根本没有反应。 此时洞的另一边传来了打斗声,还有八哥的厉喝声。我看了看那个方向,却顾不上去帮助八哥。 八哥那边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正在恶斗,我心里越发着急,冲昏迷的人大呼道:“你们快醒醒!” 用血点了好几个人的眉心,都没有反应。我急得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正在我手足无措,无计可施之时,突然,一道白光横空出现在我眼前,我连忙抬头望去。 只见白发婆婆倏地出现在我跟前,我如遇救星般呼喊道:“婆婆快救人,这里有人受伤。” 白发婆婆向我点了点头,开始在那些人身上捣鼓起来。 我连忙去尸骨堆里找洪天择。找来找去,没能找着洪天择,却发现这里除了死老鼠,一只活老鼠也没有!心下正疑惑那些畜生全部跑到哪去了时,却意外看见洪天择扑在洞角一处血泊里,手上还握着一把长剑。 我连磕带碰地跑了过去,眼泪哗啦啦地直往下掉,着急地扑了上去,呼喊一声,“择哥哥!” 洪天择一动也不动地趴在地上,我用尽力气翻过他的身子一看,这才发现他身边堆满老鼠的尸体。那些鲜血分不清是他的,还是那堆死老鼠的。 我连忙仔细地检查他裸露的皮肤部分,又看了看他的身上,发现他除了手臂上有几道细小的咬痕,并没有明显的其他伤口时,心头稍松一口气。 第173章 长剑 我按照救其他人的办法,用血点他的眉心,掐他的人中,又往他的嘴里挤了几滴血,并用手拍打他的脸,急切地呼唤着他的名字,还死命地掐了掐他的手臂。 他的手臂结实有力,我连掐几下也没能感觉自己掐得动哪儿。 我只好晃他,直到晃得他的眼睛缓缓地睁了开来。他一见我一脸鼻涕一脸泪,居然咧嘴傻笑了一下,虚弱地张着嘴想说什么,眼一闭又晕了过去,急得我又不停地晃他。 “细妹子,你快去里面帮忙,我在这里照顾他。”白发婆婆像一阵风一样转到我的跟前,一边嘱咐我,一边一手扶过洪天择的头,手捏一个白瓷瓶往他的嘴里倒下一些药粉。 我感激地看了眼白发婆婆,拾起洪天择的长剑,吃力地举起长剑直奔发出响动的洞里面。 没想到从小洞出去,里面居然又是一个更大一点的天然洞穴。 心中正奇怪这山底居然还有这样奇特的洞中洞时,却见八哥正在怪石嶙峋的洞中急挥银鞭和两个人影周旋。 那两个人影身形快速移动,不停变幻,一红一绿一灰三道光影只看得我眼花缭乱,单凭声音和银光判断着八哥的方位。但是八哥却没有将鞭子甩落在与他追逐的人身上。 “八哥哥……”我大叫一声,就想冲上前去帮忙,还没走近几步,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全身一哆嗦,双脚直颤。 只见攻击八哥的人的脚底围着成千上万只老鼠,那些老鼠在地上窜来窜去黑压压一片,洞中吱吱的噪声不绝于耳。那些像黑波浪在地上翻滚的鼠群跟随那两人不停地围攻八哥,穷追猛打。而八哥则不停地在空中翻腾飞跃,脚尖不敢着地,只是落在四周石壁和突出物上,避开脚底攻势。 场面十分骇人,我站在原地手足无措,进退两难,头皮一阵发麻,握着长剑的双手都是抖的。 这阵仗,如有密集恐惧的人估计要当场晕厥成为鼠食。 看到被围困的八哥,我的心下十分不安,上前帮忙似又插不上手,不帮又干着急。如若这些老鼠跑出前面洞中对付其他人,那些晕倒的人岂不是雪上加霜? 可转念一想,前方洞中为什么一只老鼠也没有,此刻全围在八哥这里,难道是他特意引开这些东西,好让我救人? 好在前方洞里已有白发婆婆在解围,以她的能力应该不成问题。而我在这里能看着八哥,心里终是放轻松一些。 还有那只成了精的黑山鼠,此刻都不知还躲在哪个角落,随时可能会反扑过来。哎,不管,硬着头皮上。 我定定心神,挥着手中长剑大喊一声:“八哥哥,我来啦!” 谁知,我刚踏进鼠阵,黑鼠群却一窝蜂全朝一边挤去,留下一片空地给我砍空气。面对这副奇异的景象,我愣了愣,似乎已发现老鼠群的弱点——它们惧怕我手中的长剑。 占着这个便宜,我看也不看,纵上前就是一顿猛砍,鼻息间瞬时一阵血腥味弥漫,让人恶心反胃。 面对我的进攻,老鼠们好似毫无还击之力,只是吱吱惨叫乱跑。它们跑,我就追。我像劈柴一样,乱砍而下,毫无章法。 第174章 花衣少女 “我砍砍砍——” 我杀红了眼,边砍边喊,给自己加油打气,直至杀到八哥身边和他并肩作战。 我所到之处,围攻八哥的老鼠都跑去了一边不敢靠近,我这才松下一口气来。 八哥对我说道:“幸好你来得及时,这些老鼠可真烦人!” 我看着他,露出一抹心照不宣的战友笑。 “小心!” 八哥突然大喝一声,同时,我的头顶刮起一股疾风。一道影子突然闪到我的跟前,朝我就是一口黑气吹来。 我还没有看清对面是个什么东西,眼睛立即被一股黑雾遮住。那黑雾好似想钻进我的眼睛里,我本能地立即闭上眼睛,手中长剑朝前乱劈。 一声女人的惨叫声从我前方传来,我的剑似乎劈在了某物上。 我赶紧睁眼看去,一个花衣少女在我前面倒了下去,手上一股鲜血喷了出来。我惊慌地看着倒在地上不停抽蓄的身子,扔下剑,浑身哆嗦地道:“八哥哥,我杀人啦!” 我试图去拉女子,八哥一个翻腾到我身边,站在我的后背作了一个自然防守后方的动作,道:“别碰她!” 我赶紧又起身,离她远一点。 八哥转身看了一眼女子,道:“别怕,你只是砍伤了她的手。” 我还是很害怕,本以为自己砍的是妖物,谁知竟然砍了人。我乱作一团,哆哆嗦嗦地道:“她受伤了会不会死?” 八哥俯身在女子的身上飞快地点了点,道:“死不了。” 我奇道:“她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八哥返身,贴近我,将我拉至背后,看着周围机警地道:“应该是这村里人。这里还有一个女人也被那妖物控制了身心,你要小心。我方才一直与她们周旋,打也打不得,杀也杀不得。” 我啊了一声,又着急地道:“那怎么办?” 八哥捡起地上的长剑递给我道:“这鼠妖十分厉害,敢栖庙门,不是一般妖物,你拿着防身。” 我又看了眼地上晕倒的女子,猜测地道:“她们会不会就是殷家失踪的两母女?” “不清楚。” 我和八哥在这光线黑暗的地方背靠背地防守。有他和我在一起,我的心稍微冷静下来。摸出口袋中早就熄灭的手电筒拍了拍,朝地上照去,发现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子。 同时,我发现握着剑的手掌粘粘糊糊,很不舒服。抬起手掌放到眼前一看,一掌鲜血。手掌手心划开了多道口子,估计是拿剑乱砍中被这柄锋利的长剑给刮伤了。 “八哥哥……”刚才只顾着勇猛,还不觉痛,此时一放松,一股钻心的痛就传了上来。我忍不住想流眼泪,只是糯糯地喊了一声背后的人。 八哥贴着我的背,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他似乎正在聚精会神地观察周围的动静,并没有注意我的手心。 此地此景,我立即打消自己想找他撒一下娇卖一惨的欲望,只是问道:“另一个女人要一直不出来躲着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要是直打老鼠还好办,可是有一对母女不受控制地一直向我们喷黑雾,还打不得杀不得,那可就麻烦了。前面洞中那些晕厥的乡邻八成就是着了她们的道! 第175章 银鞭 还有那鼠妖此刻埋伏在哪里? 我们该如何把它引出来进行团灭? 八哥恐怕和我的心情一样,越复杂的事情越要简单处理。 这个蹲在暗处的女人唯恐是在伺机反扑我们,碍于我和八哥的死守方才一直没有进攻。而老鼠们似乎十分忌惮我的血剑,只在旁边乱跑乱挤,就是不靠近我们。 敌不动,我不动。我和八哥背靠背借机休整自己。 不能误伤人,还要避免碰撞,那只好试试我的血。看着那些老鼠惧怕我的血剑,我暗叹,我的血原来还有这么多用途,上次在清冢中能驱恶魂,这次还能避鼠。 看着那一只只冒着黑气的大老鼠,我心中十分奇怪,这里怎么会这么多恶魂附在老鼠身上?我对八哥说道:“八哥哥,你等会控制住那女人,我去点她眉心血替她驱邪。” 八哥压低嗓音道:“嗯。靠近那女人时你一定要小心。”忽然,他又急速道:“鼠妖来了,就在隔壁洞顶。” “啊!”我惊呼一声,赶紧双手握剑,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关注起周围,进入备战状态。 然而,好一阵子过去了,我们周围依然没有动静。鼠妖并没有现身。 白发婆婆嘱咐过,一定不要等到月上中天,那是阴气最盛的时候,所有邪物在那时候灵力也最强。难道,这鼠妖是在等这一刻时机? 就在我担心之际,身后紧靠的身体突然离开,我回头一看,八哥已经飞身化作一道光影消失在我一丈开外。只听得黑暗深处传来一声女人的轻叫,我急忙朝那头跑去。 一块石头后,八哥此时钳住了一个妇女,一手压在那女人的天灵盖上。 我赶紧上前,看着那个面无表情、目光呆滞的妇女,用带血的手指死死按住她的眉心。 “啊!”妇女身子一软,倒下了地。 还没等我作出反应,身后一道凌厉疾风外加一阵寒光刺骨向我卷来,我本能地作出警戒,回头看去,只见一只硕大无比的肥黑鼠不知从哪个角落窜了出来,虎视眈眈,伏地作前扑状。这物正是白天所见风眼中的的妖物。 千钧一发之际,八哥突然抓起我腾空飞起。那一只企图猛扑向我的黑鼠扑了个空,撞向了后面石壁。“扑通”一声重重的碰撞声后,那块突起的石头应声落地,碎成无数渣渣。 就在我落地一刻,八哥又轻巧地接住我的身子。我拽过他手中的银链,用力往手心一抹,立刻,我的鲜血染上了他的银鞭,只听得一阵呜呜轻鸣声响,银鞭寒光更甚,像一条充满力量和斗志的银龙,随着八哥的动作在空中闪闪发光,朝硕鼠那肥笨的身上落地。 我的剑也挥舞不停,在八哥的带动下,我用他教我的招式,随着他的步伐,在他的脚底披荆斩棘,劏开一条由死老鼠铺垫出来的血路。那些老鼠没了我的庇护,又有了鼠妖的带动,全都攻向八哥。 好几次,那只硕鼠盯准我的身子,就想一口咬过来,但每次都被八哥成功拦截挡了回去。我俩默契配合,一攻一守,天衣无缝,只打得那只大硕鼠血肉模糊。 那硕鼠也是极其强悍耐打的,身上每受一鞭,便散发一股黑气。 第176章 战斗 硕鼠虽肥,动作却毫不含糊,灵活而狡猾。八哥每每出鞭之际,它便会跳出老远,一边装出刻意攻击,一边又不停躲避,似乎在试探我们。 鼠妖很精,想和我们周旋,耗尽我们的体力,又或者它想知道八哥的弱点。 八哥的弱点我不知道,但我的体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气喘吁吁还是小事,关键是洪天择的剑在我的手上越使越重。每出一招,我的手臂吃力地抬不起来,肩膀和手腕都酸酸麻麻,动作也慢了许多,还累得满头大汗。 汗水刺眼,我都快睁不开眼。趁八哥应付之际,我用袖子擦了把淌到眼睛里的汗水。 “不好,我看不见那妖物。”八哥突然大喝一声,吓得我立即睁眼找去。 我知道八哥看不见阴魂的,这里应该原本有无数恶魂,现都依附在了这些老鼠身上,这鼠妖八成是靠这些恶魂遁身,它难道发现了八哥的弱点? 那可真是糟糕透顶,以我的本事除了能看见,能吓唬下这些到处乱窜的鼠辈们,真是一点作用也没有! 又听得八哥急呼一声:“细妹,快接住我的银鞭。” 还没等我回应,他已经夺过我手中的长剑,将银鞭塞下。“你来对付那妖物,用我教你的招数。” 我连忙将受伤的手再次抹了一把血渍在银鞭上,只差没痛得自己想哭。 “当心!”八哥一声吼,我又回到现实,不敢掉以轻心。将银鞭死死缠在手心,手心那火辣辣的痛已经替代了周围一切的混乱,便我愈发清醒。听着银鞭在我手中的嗡鸣声,我的底气瞬间足了起来。 我和八哥背靠背旋转身形,在群鼠包围下到处寻找那鼠妖的身影。 一众鼠辈身上的黑气越来越重。那些黑气凝聚在一起混乱我的视线,加上洞内昏暗,我也有些分不清哪些是雾气,哪些是洞中的黑暗。 这还只是开始。不肖多时,一道浓得带着一丝妖风的黑雾就集结在了一起,弥漫四周,我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只能凭听觉感知周围的躁动。然而,老鼠们的吱吱声过于喧嚣吵闹,想分出特殊的存在,实在太难,我只好本能地朝着四周胡乱地甩动银鞭,一下,一下。 就在我快陷入这种混乱的崩溃之中时,一股力道抓住我的一只手向天空腾去,同时耳畔一声大吼: “细妹,稳住心神!鼠妖在利用我们的弱点攻击我们。这里是座千年尸冢,没有将军镇住,这些恶魂全数被鼠妖吸收利用,你闭上眼睛,凭感知行事。” 我还没来得及应声,只觉脑门顶一声“嘭”,眼一黑,撞到洞顶上。 天啦,这洞原来只有这么高,我才飞起来啦! 我痛得眼泪一流,牙一咬,双手就想抱住头顶蹲地上。 谁知,一刹幻想从脑中刚过,还没等我完全醒神,一股腥风从我脸上刮过。 我脸部肌肉跟着那风一抖,就听得八哥一声惨叫,“啊!” 凭感觉,他似乎正挡在了我的前面,我的身子直朝下跌去,很快又被八哥接住在坚硬的石面上滚了几滚,似避开了某个物体的重重一击。 随着接连的震荡,我的嘴里一甜,一股鲜血随着身子停顿下来,直喷涌而出。 我昏乎乎地被八哥用力一掌推了起来,身边原本无数被压老鼠,狂逃而去。 第177章 不容小觑 我极力睁大眼睛,死掐自己的虎口,让这无数钻心的痛使自己立即清醒过来。我痛得冒起了热汗,嘴里哼唧一声,又一股鲜甜的血喷了出来。 吐完血,一转身,见八哥也趴在地上,我赶紧艰难地支撑起身子爬起来就想去扶他,“八哥哥……” 刚伸手到八哥肩膀处,却见他无声地连吐了几口黑血出来,这一幕吓得我差点没昏过去,趴上去揽住他的肩膀,用身体挡住周围的老鼠爬过来,一把声音紧张到哽咽起来,“八哥哥……你怎么啦?” 八哥看了眼我,一擦嘴角的血,苦笑一声道:“我没事……快,鼠妖……前面。” 刚被八哥劈得滚出老远的鼠妖,稍作整顿此时正又狂命回击。一股劲风从后脑勺处扫过来。 我忙不迭地回头,茫然地将手中银鞭子狠狠甩去,心中一股无法言语的力量突然涌了上来。 顾不得身上的伤到底伤在哪里,我的双眼已经冒出无名火光,不顾一切地朝前扑去,脑海里一直记起八哥在树林教我的那套翻腕切树的手法,接连甩打出去。 横劈竖叉,左右开花,移莲转斗,双手飞花,游龙在天,地转无极。 没想到,常在树林和他耍闹的这一套鞭法,居然被我在危急关头激发了出来。银鞭也很有灵性,在我的挥舞下,如银龙出窍,和我的动作配合得天衣无缝。 比起洪天择的剑,银鞭才是最适合我的。虽然我使得还不算熟练,但当下的情况,我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在搏斗,好似越战越勇,只觉身边的黑雾中一道肥硕的身影不停左闪右躲,时不时朝我就是一阵黑气。 我干脆闭上眼睛,凭着全身的感觉,集中手中的力量,不停挥舞银鞭。 银鞭轻轻呜咽,像闪电横空带动一阵气浪劈开黑暗,呼呼生风,时不时地抽打在那似乎坚硬如石的身子上,发出阵阵威力震慑着眼前之物。 我的银鞭不容小觑。 只听得那肥物连连发出惨叫怪吱,我的心里如得犒赏,愈战愈勇。 黑暗中,银龙在飞舞,而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妈妈的呼唤:“细妹,快回家!” 爸爸向我生气地吼道:“你怎么又不听话,一个人跑出去了?” 还有越来越多熟悉的身影开始出现在我紧闭的眼睛里…… “细妹,莫失心神,小心!” 忽听得八哥站在我的眼睛里冲我的一声吼叫,我的身体立即打了一个哆嗦。 “让我助你一臂之力!” 八哥倏地从我眼中消失,耳中取代的是一声婆婆的清晰大喝。 同时,我的身边刮起一阵劲风,我那全身已湿透紧贴的衣服,立即冰凉得让我的头脑完全清醒过来。 睁眼看去,站在身边的不是八哥,而是白发婆婆。她加入了我们的阵营。 婆婆全身发出一道白光,像一盏移动的灯光,这下,我不用再担心看不清眼前物景,而是可以睁开眼睛和白发婆婆一起并肩作战鼠妖。 鼠妖不知几时已经变成了一道道快速旋转的黑影,双眼却寒光瘆人。我不敢看它的那双眼睛,只盯着它迅速移动的身子猛下力气。 双击围攻下,我很怕我的银鞭会抽到白发婆婆,只好往后稍退一步,避开婆婆的龙头拐杖,退居二线打下手,直扫鼠妖幻化的影子的脚底。 第178章 围剿 白发婆婆的白色光影又和那黑影缠到了一起。 鼠妖尖声怪啸间,洞里出现更多的老鼠,叽叽吱吱在洞中挤作一团,甚至原本怕我的老鼠也围在了我的脚下,一边逃窜一边又被外围的给挤了进来,只好全往白发婆婆身边蹿去。 似乎这方圆百里的老鼠都赶了来,给鼠妖助阵。那些老鼠虽小却个个张嘴乱咬,一副很凶残的样子且数量太多,白发婆婆只好不停飞身,时而落在鼠群间,时而落在洞壁上,被密集的鼠群逼得顾得了鼠妖又顾不了喽啰们。 一黑一白两道影斗得仿佛这洞里全是他们的身影。 八哥得到片刻休整,似乎也找准了机会,猛扑了过来,手中剑气四起,杀开一条血路,加入黑白两道影之间。 我看我已经多余了,就又去找地上的老鼠撒气,也借机调整下快透支的身体。 前后都无退路,我被眼皮下密集的老鼠弄得头很痛,很想横扫它们,让这种恐惧的场面快点结束。 “细妹子,快后退,我来布五鬼阵。” 侧头一看,只见无数火光突然照进这奇怪的石洞里来。火光下,人影攒动,洪道长的道袍特别打眼,他高举五枝香火,手持桃木剑,在人群前舞动起来,口中不停大声地念着咒语。 就在我瞥眼间,五道白影已包围在我的身侧,有男有女,身形不一,像五道白烟变幻莫测,动作雷厉风行。 随着这五鬼上阵,地洞里拥挤一团的老鼠像受到威胁驱赶,开始分流,像潮水般往怪石堆中隐去。我在心里不惊暗叹道,这五鬼符比我的血有用呀!想想我身体里就那么点血,刚洒了一些,后面的又围了上来,就算放干血,在这洞中恐怕也不够对付。 我看着那五道白烟四处追赶老鼠,而那鼠妖随着大片鼠辈们的遁去似乎也乱了神,有些迟缓,加上被白发婆婆和八哥合力围剿,不时便露出原形,又变得肥硕无比。 这下八哥似乎找准了鼠妖的弱点,身形仅剩一道绿色风烟加一道长虹呼啸,一股剑气涛天汹涌向那肥硕之中。 我见收尾时机已到,便不顾一切加入阵营,就是一阵乱鞭。 那硕鼠又连连发出吱吱怪叫,在包围下猛转身子,朝谁,谁也没有好果子给它吃,它的阵脚瞬间大闹,变得狼狈起来。 空气中血腥味越来越浓,还有那腐尸似的臭气都快熏得我倒地。我的胃里又开始一阵阵不适。 我强忍着那股又要呕吐的冲动,在心里直愤恨道,三个打你一个,就不信还抽不死你只臭老鼠。 白发婆婆可能由于白天对付鼠妖时受伤,她见我和八哥配合默契,便退到一边柱着拐杖,摸着胸口直顺气。她的脸色在火光下看起来并不大好,苍白虚弱,大汗淋漓。 婆婆退了下去,我的银鞭便不再似之前那般小心翼翼。我和八哥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我们俩人按照移形换步的姿势,错开轮番出击,鼠妖终于势弱,开始毫无招架之力。 灯火通明中,我终于能看清一切,手中银鞭直扑那硕鼠肥大的身子,恨不得三两下甩得它落气。 但是,我还是大意了,就在我又要一鞭横劈的时候,我的脚被鼠妖的长尾巴一勾,只感觉自己双脚突然离地,身体随之失去重心地腾空而起,在空中飞速转了一圈,便朝地面坠去…… 第179章 两个帅哥打起来了 在头就要着地的一刻,我看到八哥和洪天择从不同方位同时扑了过来。 “啊!”我被卷得凌空大叫一声。只见五道白烟从我身边蹿起,扑向身下那副硕大的身体。 还没看清一切,我的眼一黑,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在一阵剧痛中醒来,没想到我刚才死掐别人人中,现在却被洪道长死掐一通,痛得我眼泪边流边翻他白眼。 洪道长一本正经地望着我,半天,说了一句:“你果真神奇,居然吸了那么多黑气,只晕一下。” 我愣愣地,还没反应时,他一个转身,拾起木剑,就朝旁边一堆人中疾步而去。 咦,我在谁的怀中? 此刻,我已被转移到洞边一角。 我连忙侧脸看去,只见二胖子那肥嘟嘟的脸正傻兮兮地朝我笑着。 殷嗲此刻也在他旁边一脸关切地注视着我,见我望向他,朝我竖起大拇指,夸我道:“细妹子,你果然厉害,好打得!” 洪天择和八哥咧?不是他俩同时扑向我的吗?怎么还在二胖子怀里了! 转眼找去,却见洞中正乱作一团,有人在抢救那两母女,有人在狠踩老鼠,有人在找东西…… 再有,旁边还有打斗的声音,我循声而望——啊,八哥和洪天择居然打起来了! 我连忙从二胖子怀中一弹而起。 只听得旁边几个乡邻在愣愣地说道:“啊呀,那小道人中邪了!” 我连忙冲上前一看,洪天择正用剑不停地刺向少年,而少年连连避开他的攻击,也不回击他,只是灵巧地闪躲。看他的架势,和那戏虐的眼神,完全不将洪天择放在眼里。 “别打啦,别打啦!”我冲他们急急大吼一声。 他俩同时停下,看向我。 我疾步走过去推了两人一把,让他们隔开点,站在中间气呼呼地看着他们。 “他——他是那只鼠妖。我看见那鼠妖化成了他!”洪天择剑指八哥。 我现在总算明白,刚才的战斗中八哥身形过于迅速,以至于洪天择只能见到他的光影,而我很慢,估计他以为一直是我在努力对付鼠妖,直到我被卷到空中,八哥停顿现身扑向我,洪天择错以为他是鼠妖的化身。 洪天择会开天眼,能见阴魂和八哥,他今天下午就开眼见过白发婆婆和鼠妖。 “择哥哥,你误会了。”我朝洪天择罢罢手,生怕他的剑又刺向八哥,连忙挡在八哥身前解释道:“他是自己人!我们别自己人打自己人!” “他——”八哥和洪天择异口同声地指向对方,还都一脸不屑。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异常安静地看着我们,完全忘记了此刻仍身处险境,我知道他们一定以为我和洪天择都中邪了。 “你们两个都是我的朋友,你们能不能不打架?”我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左右央求。 谁知两个都不给我面子。八哥闷哼一声,冷若冰霜。洪天择更是难得地低声骂了一句,“妖孽!” 八哥立即横眼看向洪天择。我见势不对,立即气恼地跺脚道:“刚才打架还打不过瘾吗?” 洪天择怔了一下,又看了眼八哥,问我道:“他真不是鼠妖?” 第180章 危机还没解除 被他一提鼠妖,我立即点点头,顶着身子骨的剧痛,好奇地问道:“你们刚才谁救的我?那鼠妖咧?” “我”, “他”, 洪天择和八哥又异口同声。 八哥一扬头,向洪天择皱眉怒道:“如果不是他趁我救你时,捡起剑不分清红皂白攻击我,那鼠妖也不会隐匿逃遁!” 我感激地看了眼八哥,抓住已经痛得麻木的右手臂,此时,正从袖内滴下一行鲜血。 八哥又是一个闪身到我跟前,抓住我的手臂,三两下撕开衣服来看。 我这才发现自己手臂上有几道鲜红的长血口子,竟不知几时给那鼠妖抓伤了。 白发婆婆也是一个闪身到我跟前,看了一眼惊道:“幸好妖毒还没有入骨,赶紧清毒!” 她迅速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在我手臂上沿着伤口洒下一行药粉。 药粉冰冰凉凉,还有一股奇香入鼻,我的伤口霎时止住了流血,伤口开始结疤。 只听得人群中又是一阵惊叹和倒吸气:“她能自己复原?真是奇人,奇人!” 我和洪天择都没法现在去解释,反正他们看不见白发婆婆和八哥,就由得他们去。 看着那仅剩下红通通几条长线一样的伤口,心想这白发婆婆的药物好神奇呀!她这神奇的药是不是也会治好爸爸的病咧? 一想到这,我竟忘记了疼痛疲倦,瞬间开心起来,不禁嘴角挂笑。 “大家都稍安勿躁,听我说——”只听洪道长清了清嘶哑的嗓子,大声向众人说道: “那妖孽逃匿,危机还没解除,大家不要放松警惕。虽然我让五鬼去追了,但它苟延残喘,一旦得到恢复狗急跳墙势必会反扑。趁它受伤严重元气大伤之际,大家要在今晚一举歼灭,不留后患。大家还得随我分头去找找!” “怎么找?”有人问道:“那妖孽会不会吃了我们?” 洪道长沉吟了一下道:“大家尽量跟着我和我孙子,不要太分散。如果今晚不彻底灭了这只妖物,我怕它日后会来报复大家。这妖物是成了精的,跟人一样思考,到那时就不会像今日这般好对付。” 这话一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没有人能淡定了。又有人附和道:“那赶紧趁热打铁,这不这里还有个活菩萨吗?一定要帮我们灭了它啊!”他们纷纷看向我,充满期待地问道:“小妹子,你还能打不?” 我可以想象他们眼中看到的景象,他们势必以为是我一个人在这洞中对付鼠妖!!! 洪道长也不解释,只是回头看着我,又扫扫我身边的人,向我投来问询的目光。 我叹了口气。我就知道最终都会是我一个人承受所有。 洪天择见我耷拉着头没有说话,他朝我迟疑地问道:“细妹妹,你还行不,要不……” 我强打起精神,打断他道:“我还行。” 在这种情况下,我不行也得行呀!有退堂鼓打得吗?! 一口气松下来,只感全身都痛,我朝洪天择道:“你们先行一步,我随后跟来!” 洪天择点点头,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八哥,起身去找他爷爷。 洪道长随即就将随行的人分成前后两拨。一拨随他走在前面探路。一拨随洪天择走后, 一行人举着火把往洞深处走去。 第181章 巨石 洪天择临走时,又回头看了一眼我。我向他挥了下手,道:“小心!” 看着洪道长爷孙俩离开的背影,我瘫软在洞中的地上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如若不是白发婆婆不停地咳嗽声吸引了我,我真想倒地上睡到自然醒。 白发婆婆原本坐在洞角安静地打座,也不知她伤在哪里,我见她咳得十分难受,赶紧过去扶住她,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部,像奶奶平时照顾自己那样照顾她。 白发婆婆突然叹了口气,幽幽地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呀。” 我盯着她那伤感的脸,好奇地问道:“婆婆,您为什么这样说?” 白发婆婆看了眼我,凄惨惨地笑了笑道:“要不是这村人强拆这庙堂,断了我们的香火,将我们的神身扔进这阴气旺盛的洞穴中,整日压制,不见天日,又何以至此事发生,哎!人心无神明,鬼神都不惧,肆意妄为,天上的祖宗心都难安呀!” 她的话让我想起土地公公,我是不懂这些活了很多年的神仙的想法的。 白发婆婆道:“扶我起来吧!” 我使劲全力才将她那笨重的身子扶起,想必法力护身下,她才看起来轻飘飘吧。而这个时候,也想必她是受伤不轻才会变重的。 “放开我吧,伢仔,婆婆还不至于老态龙钟到让人扶。” 我依言放开她,她柱着拐杖,缓慢走了几步,环顾了下四周,缓缓地道:“多年不曾进入这里,想不到这里居然成了鼠窝!” 我随着她的目光也环视了一眼洞中,并不觉得特别。 婆婆在洞中走了起来,行至一块石头下站定。随着她庄严的神情,我这才看清,那是块雕刻着一幅画看起来颇有些历史感的巨石。石面上刻着许多字符,我只看懂了一行数字:896,其他全不懂,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只见白发婆婆定定地站了片刻,才道: “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瘟疫,死了成千上万的人,就全部葬于此地。”白发婆婆用拐杖点了点地,道。 我惊奇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公元896年。” “啊!”我一脸懵,心里数着数字却没有任何概念。 “离现今有一千多年了。当年建这座西云庵就是用来镇住这洞内的阴刹。”婆婆顿了顿,继续朗声道:“如今这座庙被拆,这些阴魂聚集在此多年未散,被这鼠精利用起来修炼如此阴邪的法力,等它完全入魔之时,恐怕就是一场大灾难呀。也幸亏它还没有入魔便遇到了你们,看来,这冥冥中都是定数。” 她又转身看向我,从上至下打量一番,眯起眼,嘴角挂着一丝神秘的笑容道:“细妹子,婆婆若不是你今日打救,恐怕也将一直被困在那块菜地上饱受人粪浇灌,不得出世。” 我诧异地看着她,问道:“婆婆,你为什么会在那里出不来?” 她听了先长叹一口气,才道:“我本是这座西云庵里的护庙庙灵,庙堂被拆之时,我本想努力挽救,但是,哎,人心不古,我又奈何不得。” 第182章 呸,爱说不说 白发婆婆似好无奈地又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多次显灵,想让村民们意识到庙被拆之害,便在当时施法让这庙后金光普照,本想让人知这庙本神物,谁知却招来一众人等到处掘地挖金子,还招来鼠妖栖身。” 哦,怪不得后山到处都是洞坑,二胖子就掉进了其中一个。也怪不得殷嗲一直说,他在前面带路,这后山陷阱多。殷嗲还说以前这里金光闪闪,传说山中埋有金子佛头,就是没人挖到过。 白发婆婆轻咳两声,继续道:“我被困菜园内这么些年一直报梦给那菜园主人宋寡妇,让她找人修回庙堂,但她宁愿一直久病,也没说动村民。这只能说,一切劫数终也是定数。” 说毕,她又笑呵呵地看着我,眼中充满慈爱。 我“呵呵呵”地傻笑几声,扯着头发辫子,有些难为情。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错有错着,居然还干了件好事。 “哎,今时早已不同往日。”白发婆婆又长叹一声,道:“你且去帮助他们善后吧,我回头来找你。” “呃,婆婆……”我还想问她几时兑现她的承诺,帮我替爸爸治好那怪病,婆婆一闪身,已不见了人影。 洞壁上还插着几个火把,洞中明亮安静,洪道长他们刚走的那洞口里却依稀传来人声,看样子,这洞还连通其他地方,甚至更大,不时从这洞深处还有清脆的滴水声传来。 回头望去,才发现八哥也盘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紧闭双眼,似乎是在运功疗伤。 现在回想起来,鼠妖利用黑雾蒙蔽我们的眼睛,企图攻击我却被八哥挡了去,我只是被鼠妖的爪子刮伤了手臂,而八哥在我落下时不仅要接受强烈撞击还要当垫背,这一连串动作令他猛吐几口鲜血,想必内伤不轻。 眼见他因为我而伤,我却一点忙也帮不上,不禁心里十分难受。眼眶里唯有热泪一洒,喉咙哽咽起来。 深吸一口气,我强装淡定,擦了把眼泪,走到在八哥的跟前,将手中的银链缠紧,做出一副随时备战的状态来。我要以防那鼠妖突然杀个回马枪,我也要好好保护八哥。 “傻丫头,那鼠妖被你打得落荒而逃,怎么可能还回这里?”八哥明明闭着眼睛,却好似也能看见我的一举一动般道:“再说,那道长不是下了五鬼符去追吗,鼠妖要真跑回这里,正好,我们都不用麻烦去找它了!” 我蹲下去握住他的手,着急地问道:“八哥哥,你伤到哪里了?为什么不让婆婆给你医治?” 八哥缓缓张开眼睛,不屑地说道:“她只是一个庙灵,对我——无能为力。” “为什么?”我疑惑地问道。 八哥道:“她那医术仅能医治凡人。” “呃?”我一头黑线,忍不住借题发挥,追问道:“那你咧,你是什么?” 八哥看了眼我,又闭上眼睛,不搭理我。 我撇了撇嘴,鼓起腮帮子烦躁地看着他生闷气。 老整得自己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还吊我胃口咧!呸,爱说不说! 第183章 看不见的绝顶高人 我总想为八哥做点什么,可他总是一副置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我就这么不中用? 婆婆是庙灵,能医凡人还医不得他?他难道真是神仙?神仙不能医神仙? 但看婆婆一身仙气,怎么在八哥眼里就还不是东西了咧? 我搔搔脑袋,脑子一团浆糊。 八哥太高冷,谁都不入他眼,我不禁替他感慨:他可真可怜! 以我对这个世间的认识,除了人,就是神仙、鬼魂、还有妖精,至于庙灵,算是开拓了我的见识。白发婆婆跟土地公公倒是很般配,两个都白头发还都柱拐杖,一想到这,我不禁又替自己脑子里那个愚蠢的想法感到极美。美滋滋地。 不过转头一看八哥,我又不开心了。真想扑上去扒开他的衣服,看看他里面到底装着什么。那种明明在眼前却始终让人猜不透的感觉,真是叫人好奇得心痒难耐。 “嘭咚!”洞中一声细细的石子滚动响声突然响起,我立即寻声找去。只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我不远处一个石角拐弯,往装着动物尸骨的洞中拐去。 咦,什么人?我心里立即警觉起来,倏地站起,扬起手中银鞭。 看那背影还有点熟悉,却不是那些乡邻,因为他们已经随洪道长走远,而且这人手中没有打火把,动作极轻,不像正常人那般的反应。 谁知,八哥比我反应还快,已经闪身纵跃了过去。 我连忙也跟着追了过去。 “啊哟!” 只听得一声男人的惨叫声从尸骨洞中传来。 那人八成只见我一个小女孩儿在这里,没想到我身边有个绝顶高人,一晃眼就给人钳制住了。 我刚入洞,就听见那人的声音在朝我喊道:“细妹子,我撞鬼了,快来救伯伯。” 借中洞中火光一看,那人居然是丰爷。 只见丰爷此刻斜崴个脖子,双手死命地在脖子处搔动,吊着一只前进的脚,应该是正跑着被八哥一把从后连衣领拉住了他的脖子。只见他此刻痛得嘴都歪了,还一副疑惑不解地表情想看看脑后到底是何方神圣。可惜他看不到。 八哥闷哼一声,示意我看他手中之物。 我近前看去,就见丰爷的手中正握一个奇特的深红色小龛盒。他见我看他手中之物,立即想藏起来,却被我眼疾手快地夺了过来。 我端起盒子来看了又看,一只手又在上面摸索了半天,突然触碰到侧底的一个小凸粒上,“噔”的一声,那小盒子居然打开了,里面露出一块质地上好的绸缎。绸缎里似乎还裹着东西,我又轻轻地掀了开来。 我疑惑地看了眼丰爷,他正一脸极不情愿又无可奈何的表情看着我。 被绸缎层层包裹的东西是一块碧绿色物件,看起来像古代的东西。我十分好奇,于是有手指触了触,那物触感柔滑冰凉,上面还雕刻有纹理图案,但洞中光线偏暗,看不清是什么。 我拿着那东西放到八哥跟前,和他眼神交流了一下。 八哥眼中闪过一丝惊诧,甚至可以说是惶恐。他紧掐了一把丰爷的脖子,瞪着我手中之物问道:“说,在哪里找到此物?” 丰爷此时知道有股力量正掐着自己,但就是不能动弹,他也听到了八哥的喝声,表情吃痛而惊慌地说道:“洞……洞中。” 第184章 身上符印 “洞中哪里?你为什么知道有此物?”八哥声色更凌厉,不可抗拒地加紧一把,直勒得丰爷舌头都吐了出来,脸涨得通红,求饶似地说道:“别……扯……透不过气来。” 八哥不理他,依旧目光炯炯地盯着我手中之物,似乎丰爷得罪他不浅。 我惊讶地看着八哥的表情,他怎么突然这么反常? 丰爷脸红脖子粗地道:“那边水池子边……枯骨洞内,捡到的。” 我见丰爷一副搞不好就会断气的模样,连忙制止八哥道:“八哥哥快放下他,他会被勒死的。” 八哥瞄我一眼,依然声色严厉地问道:“给我再说清楚点,你怎么知道那里有此物?” 丰爷突然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似地,脸涨得变紫了,吃力地道:“有人告诉我的。” “谁?”八哥厉声问道。他的手刚一松,丰爷还没来得及喘多一口气,他又抓紧勒了一把。 “咳咳……痛!”丰爷表情十分痛苦地道:“我不知道,是经过我们村的人说的,他说只要我拿到这个,就可以救我一命。我已经中了尸毒,命不久矣。” 我也有点着急了,用手拍了拍八哥那只紧掐丰爷的手掌。 八哥手一略松,丰爷又吃力地辩解道:“咳咳……这位神仙,我知错了,你就饶过我吧,我就知道这么多。” 我又拍了拍八哥的手,道:“八哥哥,先放开他说话,他要死了。” 再这样勒下去,我怕丰爷受不了直接死在我的脚底。即使这个人再不受八哥喜欢,我也不希望这个看起来病入膏肓的人死在八哥的手上。 八哥的手一松,丰爷一个重心不稳,直朝地上扑去。 我连忙弯腰上前扶他一把。这时,我意外地发现丰爷被少年拉扯至腰际的衣服下,豁然印着一个我熟悉的符号:沙。 这不是王六小女儿身上的那个标志吗?怎么,丰爷身上也有一个,还一模一样? 我呆呆地盯着丰爷身上那道符印,忘记了原本是要去扶人的。 丰爷一个骨碌迅速翻身起来,没命似地朝那洞口跑去,连盒子也不敢要了。 我又呆呆地看着丰爷那瘦弱的身子像狗一样,急乎乎地爬进那半人高的出口中,一去不回头。 八哥并没有去追他,而是拉起我,盯着我手中之物郑重地说道:“细妹,这物你快收藏好,千万不要再让人知道这东西的存在,也千万别丢了。” 我看着八哥那凝重的表情,又看了看我手中之物,心下十分诧异。 八哥身上有太多让我不能明白的东西,可我又找不出理由回绝或者跟他理论。这块压在我手上的东西突然重如泰山,还很烫手,我似乎捡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定很重要,重要到我都不知道将之藏在哪里好。 你藏行不行——这句话我在嘴中酝酿了会,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既然叫我收着,那我就先收着吧,或许这会加深我跟他之间的纽带,哪怕是一个秘密都好。我希冀。 我把小盒子放到内衣里紧贴肌肤,将衣服全扎进裤子里,再勒紧裤腰带,这样可保万无一失。整理完毕,我又再次小心翼翼地摸了一把腰上的突起物,确保安全,才将心放回肚子里。 八哥已回身朝洞内走去,我望着八哥的背影,突然很好奇这似乎有许多故事的洞穴里,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是否跟他有关? 第185章 万人尸坑 八哥回身看了我一眼,示意我紧跟他。 我拎起一个火把,忙不迭地跑到他的身侧,与他并肩而行。 在火把下,我发现这洞十分奇特,看起来不像是人工开凿。洞里四处堆积着怪石,那些怪石连绵起伏,高低不平,像一个个鬼魅,又像一具具奇特的动物潜伏在黑暗处,可以让人遐想连篇。任谁再胆大,贸然闯进这里,恐怕也会吓出一身病。 我们朝着洞深处传来人声的地方走去。洞内依然有无数老鼠在暗处穿梭,只是没有靠近我们。 洞道变窄,我们要穿过一处怪石堆中时,我走在了八哥的后面。身后很空寂,还凉飕飕的,我不时回头去看,生怕后面突然冒出什么来。 八哥这时回头看了一眼我,将他的手伸了过来。我很自然地握紧他的手掌,心中那股异样的恐惧顿时减少许多。 很奇怪,八哥好像能通我的心意一般,总能及时察觉我的情绪,感知我的想法。这种能力我也想有啊!我看着走在前方侧着身体牵着我的人,心里不经一股暖意升起,嘴角不自觉地挂起一丝笑意。 我们不时低头穿过一些石帘,又穿过一处紧密的钟乳石窄道。我被八哥拖着走,一手持火把,脚步紧贴他的步子,亦步亦趋,屁颠屁颠地跟在他的后面。 前方洞中充斥着人声喧哗的回声,声音似远似近,瓮声瓮气,听不大清楚。从前进的方向来看,这洞似乎还在往底下通,内里还藏有洞天。真是幽深又曲折,让人大开眼界! 前方传来一阵水滴声,那声音越走近越清晰,叮——咚,在这洞中听来很悠长,也很悠扬,似乎洞深处还有水。 我们又在一丛矮乱石中猫腰走了几步,穿过一半人高的窄小石洞,前面变得豁然开朗。 我将火把往头顶照去,不惊惊叹一声道:“啊,这里怎么还藏着一个这么大的山洞?!” 又是一处天然的山洞! 只见我们已到尽头开阔处,脚底下就是一道斜坡,可见底下右侧有一处小水池,水池的水就来自于那上面洞壁岩石中,嘀嘀嗒嗒个不停落在池水中,周围有层浅浅的湿气。 洪道长带领的那些乡邻正高举火把就在这脚底下的池水边四处寻觅,洞中灯火通明。 八哥拉着我的手直接往下一跳,轻轻飞落着地。这斜坡并不高,最多两个我的身高,但是左侧一端似乎有个大坑,里面黑洞洞的,旁边还长有湿滑青苔。 我看着那个洞口很好奇,忍不住走近去看。刚走到洞边,将手中火把刚伸到头顶跟前,却被八哥突然一把拉住我,朝我厉声喝道:“靠这么近干什么?小心滑下去!” 我被他一拉,赶紧退后两步。仅是这一瞥,也让我脑门子生出了冷汗。 洞里被人扔了两个火把,火把还没有熄灭,依然在燃烧,可见火把周围成堆的枯骨,枯骨中还散发出缕缕黑气,似乎是个尸骨坑。那火把照不见的地方黑幽幽地,也不知这坑究竟有多深。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尸骨?”我问八哥。 八哥在我前面朝下看去,他将长手臂挡在我的前方,我只好隔着他的手臂伸长脖子挨着他朝下看了几眼。 “这就是个万人尸坑!”八哥冷不丁答道。 果然是个尸坑!还是万人尸坑! 第186章 古盒子 这远比我在刚入洞中发现的那堆动物尸骨坑要恐怖得多,身子不免跟着打了一个冷颤。 难道这就是白发婆婆刚才所说的在瘟疫中葬身的人?还是千年前的人?!突然脑子一转,我又好奇地问八哥道:“奇怪,这洞看上去很深,那丰爷又是怎么从这里面拿到那个盒子的?” 八哥看了眼我,指着旁边的斜坡说道:“那里面还有很多天然小洞穴,里面也塞满了枯骨!” 我连忙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到,啊! 只见我们的身后——刚刚跳下来的那道崖壁上,密密麻麻地布满洞穴。那些洞穴就像无数张大张的嘴巴一字排开在壁上,看着都寒气逼人。 “这里一整个都是天然的葬冢。他应该是在那里面翻出来的,不可能在这下面。这下面没有地方可藏。”八哥说完,又拉我后退一步说道:“最好小心,那鼠妖可能就遁入了这里面。” 我看了眼他,又看着那些洞,摇了摇头说道:“不可能!那鼠妖身上特有的味道我能闻到。这洞虽然看着恐怖,但并没有很难闻的味道。” 八哥嗯了一声,拉我回头走向人群。 八哥还指着上面洞顶跟我说:“那石顶上方就是殷家新建的房子,虽然隔着很深的土层,但是,他们的家就是正好建在了一座千尸冢上。” 我抬头看着黑黝黝的洞顶,惊叹一声道:“怪不得,大白天的,他家的墙壁那么阴冷!” 八哥又怪声怪气地道:“而且,这顶洞上有许多老鼠洞。老鼠们在那里开山挖洞,安居乐业,谁知这殷家打地基堵了它们的出路,所以,不被那鼠妖报复才怪!” 我又惊道:“啊!” 不过,好在这鼠妖还知道害人会毁其道行,所以没有伤殷家人的性命,必竟,这山原就有庙和菩萨镇住,只要吓唬他们赶紧搬家就行。 可惜,鼠妖万万没有料到,我们来了! 虽然殷家拆了屋子,可是也摸着了它的老窝,还被我打救了昙婆。 昙婆恨它鸠占鹊巢还关住自己,现在洪道长怕它再出来祸害还一心想要灭了它,这下,鼠妖人人喊打,想必已是强弩之末,就怕它垂死挣扎。 幸好我找来了八哥,否则今晚这里殊死搏斗,孰生孰死也是未知之数,搞不好还出什么危害一方的大事件来。 这样看来,村子里的怪事就解释得通了,村里人丢的牛鸭鸡狗、殷家新屋里丢的肉,全都是这些老鼠们整出来的。 也看来,这丰爷真不是个好人,居心叵测害人不浅,让人建新屋在一座千尸冢上白招来这么多晦气,还差点出人命!只是这个人怎么看怎么都不对劲咧?! 我使劲搔着头,脑海里不停上演着每一次看到丰爷的场景,回想着他说的每句话,琢磨着这人的古怪。 “大家都往回走吧,这里没有任何出路,是个死冢。唯一出路就是刚才进来的洞口。”洪道长高举火把在前面,领着众人从一侧开始往斜坡上爬去。 我看到洪天择和二胖子走在他的身侧,二胖子脚一瘸一跛,看上去像受了伤。我于是加紧脚步,想追上队伍。 第187章 上身 八哥突然停下,拉住我附耳过来说道:“你先跟他们走,我还有点事,等下回头找你。”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绿影子一闪,没了人影。 我好奇地四处寻找,又看了看身后黑漆漆的洞坑和石壁,赶紧几步蹭到人堆中,跟上洪道长的部队。 突然,我敏感地闻到人群中有异样的味道,那股味道不是洞中的尸臭也不是血腥,而是妖味。这妖味跟鼠妖接触时,我曾闻到过。我张开鼻息嗅了嗅,确定那股味儿就在我身边的人堆里。 我好奇地将目光扫向身边群众,除了走在最前的洪道人等已经钻进刚才的那条窄道洞口,身边只有几副陌生面孔——那几个乡邻还在边走边轻声议论着洞里的事。浑然不觉我扫荡过来的目光。 我又吸了吸鼻子,看了眼身后的黑暗,明显地感觉,那味不对,因为那味随着前面那拨人钻进窄小的通道后变淡了。 我加紧脚步想赶赴前面,但由于这洞中的路实在窄小,只好急得挤拉前面的几个男人。“让开一下,让开一下!” “咦,是这个小伢子?你那么性急做什么喽?”有人抱怨我。但也有人很识趣,自动让出条路来。“小妹子,你怎么突然出现在我们身后的?”有个人甚至十分惊奇地问了一句。 我没法回答他们的问题,心里只有一股不妙的预感。 我从窄道里一路往前挤,挤了半天,追踪着那股气味将身边每个人嗅了一遍,最后只差走在最前方的三人了。 洪道长步履匆匆,好似很着急,手中火把似游走在黑暗中的一条火龙,一直前进。洪天择则在前方扶着二胖子紧跟步伐,我加快几步靠近他们,在刚才回旋的洞中,轻手轻脚地挨到了洪天择的背后。 果然,那股味道变浓了。我现在可以肯定,前面这三人之中,有一人中了鼠妖的道。 我仔细地辨嗅着他们三人身上发出的味道。洪天择的身上有很浓的血腥味和尸臭味,但不是鼠妖身上的腥膻气,而洪道人身上也有同样的味道,只是还多了一丝香火灰味。 而二胖子,一瘸一拐的二胖子身上居然…… 我心生疑惑,二胖子没有沾过尸堆也没有流过血,身上怎么有一股如此奇腥的味?!且他的身上在火光下细看还有一股若隐若现的黑气。 我猛地一惊,冲洪道人呼道:“洪嗲,不好,鼠妖躲在他的身上!” 我这一吼,惊得在前面专心走路的洪道长双手似张弓,手中火把在空中划了个弧,身子一个弹跳,顺势一个猛回头,睁大对眼,手中桃木剑直指二胖子,一副如临大敌地姿势紧盯二胖子。 洪天择闻声,也是当下就连弹两步,远离二胖子,摆出一副防守姿势。 身后的群众更是立即作鸟兽散,东躲xz。 只有二胖子,还愣愣地站在原地,傻兮兮地看着我们,一脸疑惑。 我勒紧手中银鞭,也摆出应战姿势,但心中却不知所措。看着二胖子一脸惊慌又无辜的样子,我真后悔自己干吗要那么快喊出来,我应该迟点再说,等八哥来。 这下,我该是拿银鞭猛抽二胖子吗? 八哥可说过,这鞭不能随便抽打普通人,普通人是要被抽断魂魄的。而没了银鞭作武器,我该怎么办?我看着二胖子,紧张得脑门直冒汗。万一鼠妖真在二胖子身上,它还火了只攻击我一个,我倒是抽还是不抽? 第188章 黑狗血 洪道长看着二胖子,吼道:“二胖子!” 二胖子直愣愣地回了一声,“哎!”声音响亮,丝毫没有特别。 “你还是二胖子吗?”洪道长又问,他的脸色看起来也很紧张。 二胖子又愣愣地道:“是我呀,嗲嗲!” 我看着这两人一问一答,又看着二胖子束手无策地看着他,我的心七上八下,真想是自己搞错了。可是这种情况下,又不能否定自己的决断,且二胖子就算没被鼠妖控制,但也可能着了别的什么道,因为他身上的那股黑气就是证据。 洪道长似乎也没辄了,仅仅只是喊了一嗓子后,也就保持着自己备战的姿态和驾势,没再有进一步的动作。 大家就这样僵持着。 片刻,我盯着二胖子那虎头虎脑的样子心里也憋闷,于是将银鞭紧绕手臂,狠下口一咬手指,一滴血瞬时流了出来,痛得我龇牙咧嘴却没敢叫出声来。 我准备找个时机去点二胖子的眉心。正欲上前,却听得洪道长突然念起经咒,二胖子的身边立刻多了几道白烟。 是那五鬼。 趁着二胖子紧盯白烟之际,洪道长一只手小心地从背后摸出一张黄纸符往火把上烧去。燃着的符纸在空中画出一道火影符号,霎时,白烟冲向我身后,在五个人身上消失。 那五个被白烟锁定的人突然飞身弹跳到我的身边,吓得我站在原地一进不知怎么办。 谁知,还没等我回过神来,那五人就已经冲到二胖子跟前,齐齐猛扑而上。 二胖子大叫一声,突然狰狞地大笑起来:“哈哈哈!” 二胖子的笑声十分刺耳,回音在洞中震得耳朵嗡嗡响。我只觉前胸后背好似万箭穿身,全身难受极了。 幸好的是,二胖子刚刚发笑,那五个大男人已经扑上了他。二胖子一收声,灵巧地躲过了撕扑的架势。 我干拿着银鞭却不敢使,手中鲜血直流,还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逼得连连后退。 这五鬼符原来还可以控制人身啊,这洪道长总算让我见识了! 五鬼上身后的人迅速在二胖子身边游走,不停地和二胖子厮打。他们一会儿扑前,一会儿飞腾,身势凌厉无比,招招直锁二胖子天灵盖和丹田位置。 二胖子像一头狂怒的牛,发出呼呼的喘气声,眼睛瞪得血红,脑门开始发黑,身上游走出一股股蒸腾的黑气,样子十分恐怖。鼠妖终于藏不住。二胖子的身形变得迅速,在围攻中游移,勇猛无比,双手不时飞出团团黑气逼向五人。 那五鬼一点也不示弱,压根不怕黑气,直扑跟前。 洪道长已将火把插在了石头缝隙里,一手拿着桃木剑举向天空,急急地念着什么。不过我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黑,额头冒汗,双脚也在发抖,似乎很费力。 洪天择趁着众人正乱中,不知从哪个角落拎了桶黑狗血往那二胖子身上劈头盖脸地淋了下去。 一股血腥臭味又扑鼻而来,连同那淋成血人的二胖子,恶心得我那脆弱不堪的胃再也受不了——我腿一软,趴地上狂吐起来。 第189章 烤鼠肉 “细妹,你怎么啦?”八哥突然又出现在我的身边,伸出手来想搀扶起我。 我看了眼他,抿着嘴忍受着胃里的翻江倒海之势,嘴中却又没有东西吐可得出来,压根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地朝他翻白眼。 就在我将要一头倒地时,八哥突然往我的嘴里塞下一个东西。 我顿觉嘴中一阵冰凉,遇到口水涌向喉咙,我还没有来得及品尝什么东西、什么味道,那物已经消失在我嘴中。 我吧唧吧唧几下嘴,真的什么也没有了,只觉一股力量从肚子里直往头顶冒,身体跟着一震,胃停止了运动,肚子也开始平息翻滚,感觉十分舒适。我吃惊地看着他。 八哥拍了拍我的肩膀,起身纵入打斗中。只见他上前靠近二胖子,朝他脑后就是一巴掌。 二胖子长吼一声:“啊……”他突然一个回旋,拖住正近前的一人。 其他几人见势连忙一同扑上,抓的抓手,抱的抱脚,俨然成了一个人肉团。 二胖子同时和六个人较着力。天啦,他力气大得惊人,洪天择率领的众人压制了半天,也没能将他绊倒。 那黑狗血洒得一地都是。混乱中,洪天择一个趄趔,直朝洪道长身上扑去。 八哥见状又是一脚飞起,直踢二胖子脚踝,“扑腾”一声,二胖子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洪道长一把甩开接住的洪天择,飞身上到二胖子跟前,双指往他脑门一点,大吼一声:“起。” 二胖子身上倏地腾起一股黑烟,霎时化成一只黑毛小老鼠坠地,在地上慌张地转了个身,直朝洞外那条出口窜去。 洪道长突然冷笑一声:“畜牲,你还想逃跑!” 只听得洞口传来“吱吱”一声惨叫,洪道长又是鬼笑一声,拾起木剑,慢慢地走进尸骨洞。我好奇地跟在他的身后,想看他的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居然不急不燥起来。 呀,原来在入口那半人高的洞中全部被涂着一层黑狗血,上面摆着好几个鼠夹子,而此时那变得跟普通老鼠一般大的黑鼠妖正被夹在其中,尾巴乱摆,身子挣扎,嗷嗷怪叫。 “谁?谁偷了老子贴的符?”洪道长站在洞口前瞪着那鼠妖,一手叉腰,大喊一声。 众人全部涌了出来,刚才被那五鬼伏身的大男人此时也恢复了正常,正在瞅自己一身的黑狗血面面相觑,听洪道人这一吼,愣愣地站在原地默不作声。 众乡邻连连摇头,发出“没有、没有”,“奇了、怪了”的回音。 我看向八哥,他神色凝重,没有任何表情。 洪天择拿起那个装黑狗血的桶,往那鼠妖身上一扣,翻转而起,鼠妖已经落入桶中。 洪道长又点了一道符纸,往那桶里一扔,念了一通咒文,桶内升起一股大火,鼠妖惨叫着霎时变成了烤鼠肉。 这鼠妖想借二胖子的身体从这逃遁,谁知还是被揪了出来,也只怪它命不好,遇到这么多人对付它。 我叹了口气。 众人见此景拍掌大赞。 洪道长领着大家收拾好这洞中之物。有人提议一把火烧了这些动物尸体,洪道长摇摇头,让众人搬来一些石头,封住这唯一的入口。 临走,洪道长和洪天择还为里面的亡魂念了一段经文,点了一把香火,在洞口贴上一道符,并交待大家千万不要再进入。 第190章 村里病美人 我特意跑到洪天择身边好奇地问道:“不见了的那道符是用来干什么的?” 洪天择看了眼我道:“那是降妖咒,和黑狗血一起最管用,本想用来收服鼠妖的。现在虽然符不见了,但是看来也用不上了。”洪天择瞟了眼桶中鼠尸道:“丢了就丢了,鼠妖已毙,现在倒也不怕。” 我“哦”了一声。虽然知道那肯定是丰爷出逃时弄的,但一想到鼠妖反正已灭,为了不让洪道长去找丰爷起争端,我也就没再说什么。 二胖子顶着全身淤青和狗血一愣一诧地,骂骂咧咧地跟在大家身后。 后来他告诉我,他的脚是在洞底尸坑旁边踩着湿青苔打滑扭伤的,我估计也就是在那时,鼠妖趁他没留神上了他的身。 二胖子倒霉透顶,不过他还挺乐观的,被揍成猪头饼,身体却并无大碍,狠骂一通娘就没事人一样,回到村里顶着清秋的晚霜,居然跳下那有石龟的水塘里洗了把冷水澡,真牛。 洪道长下山后又组织大家在殷家宅基地上作了一阵法,驱赶那些满山乱窜的鼠辈,安息那些被鼠妖控制带出冢的阴魂,一直倒腾到天蒙蒙亮才算完事。 我坐在庙址废墟上,抱着昙婆的神像一直盯着天上星光发呆。八哥在树上歇息,一直默不作声。 白发婆婆已经答应我,等这里事息,就和我回家替爸爸治病。 她还说,早些年庙内香水鼎盛时,她常化成凡人,化名昙婆,坐镇庙堂,替人化解消灾,还会治疗到庙内求诊的疑难杂症。 那些年,乡下基本没有医生,平常人家有个病痛,都是找当地懂点中医的赤脚医生或到庙里求和尚道人治疗。只是如今,乡里已经有医生常驻,镇上又有卫生院,民风也开始开放,出入外面更大的世界,见识更多的东西,所以很少有人再会入庙堂问医求诊,只有一些老人,仍然信念这个虚无的世界。 白发婆婆看着废墟庙址,说起往日,心里无比感慨伤怀。 我不知道这庙宇究竟经历过怎样的一段历史,但明显它已存在上千年,历经岁月沧桑,沉淀无数历史尘埃,最终没能敌过这时代变幻,化成一座废墟。 但是白发婆婆的愿望是很明显的,她希望这里重建,可以继续庇荫一方水土,抑或是镇住底下阴灵,不再让恶事发生。 我安慰她说,乡邻经过这次事件后,会重建庙堂,这里以后会比往日更为香火鼎盛。 她淡淡地说了一句:“但愿如此!” 现下,我倒是很好奇那风水先生是怎么知道这庙中昙婆仍在,还让我来找她。而且,他似乎知道得更多。 一直等到洪天择唤我下山,我才从沉思中回神。 在洪道长脱掉那惊魂一夜印着鲜红血渍的道袍,带着一双通红的眼指挥众人散场时,来了个中年妇女。 那妇女自我介绍她叫宋平安。 她就是那块锁住白发婆婆不得出世的菜园子的主人,人称宋寡妇。 宋寡妇病恹恹的,一看就是一副久病未愈的样。体形极其纤瘦,那苍白瘦削的尖锥脸上却仍有一双明眸,仍不失是一位黛玉似的美人,她的身后还拖着一个漂亮但也同样羸弱的小女孩。 第191章 寡妇 宋寡妇一见洪道长,就噗通一声跪地,朝洪道长啜泣道:“道长,我错了!求你帮我解脱吧,我太痛苦了!” 洪道长扶起她,让她先细细说明原委。 宋寡妇边抹眼泪,边向洪道长诉说起自己的身世。 原来,宋寡妇并不是本村人,她那已过世的老倌才是本地乡民。她的老倌还是她的第二任丈夫。 多年前,宋寡妇的第一任丈夫过世后,她靠乞讨为生,直到有一天走到本村,她的第二任丈夫见她身世可怜又无依无靠,就好心地收留了她。但是曾有一位算命先生告诫过她,说她命里克夫。她起初不信。 宋寡妇父母早逝,又没有其他兄弟姐妹,一直一个人在这世上飘泊。一任老公过世后同时她身上像被诅咒似的,一直有一种疾病,无法治愈,长年病怏怏。在二任老公的细心照顾下,她觉得那算命先生应该是在放屁话,就不放在心上,又嫁给了这个男人想共度此生。可是好景不长,婚后两年,也就是五年前,她的二任老公在一场事故中也去世了。 这下宋平安不得不信命。她觉得自己命太苦,想了断自己,却发现自己怀有了身孕。为了那个男人的骨肉,就算她的心早随丈夫而去,可为了无辜的孩子,她只得强撑到现在。 她说,就在有一天,她选择自杀了断时,她见到一位白发婆婆跟她说,只要她让村里人重建西云庵,请出洞内被压菩萨,她便可以化解她身上的戾气,破解她的命运,治好她的病,让她此生安度。 但是,她将此事告诉村里受人敬仰的风水佬丰爷时,那丰爷却劝解她,说这是这旧庙址上恶鬼害她,让她不要信不要管。 她在本村并没有什么威信,加上又是一个带病的外地媳妇,又有什么发话能力能劝动别人?!她便从此不再理那报梦人,继续拖病苦挨生活。直到昨天殷嗲处求人救他家人,她才知道,她犯了大错,她追悔不已。 宋寡妇还呼吁村人,希望大家齐心协力重建西云庵,让那庙堂继续庇佑一方水地。她还求大家,让她削发为尼,从此长住这庙内,青灯伴佛,愿意守庙一生。 洪道长沉默了半天,最后拉着殷嗲和众乡邻坐到一边,商量此事。 还有人骂那风水佬丰爷到底是哪根神经不对,要搅这么多事,害得殷家蒙此难,村里差点出大祸?! 我也疑惑不已。这两天,村民大多在殷家废墟前帮忙,唯独他昨晚趁众人努力抗击鼠妖时入洞偷东西。他似乎还很熟悉那个洞。 村里人都很气愤,要找他算帐,就派了几个人去找他,结果,没找着。 洪道长和众乡邻商量后,一致赞成宋寡妇的提议,重建西云庵。 我拉着八哥在启明星最后一抹光芒退却后,带着白发婆婆的神像、顶着满天朝霞和洪道长等告别。 回到家中时,我已经作好了被痛骂一番的准备。 可是,当我带着忐忑的心情推开家门时,爸爸妈妈居然像没事人一样,并没有过问一句。妈妈还将我昨天遗落在学堂的书包捡了回来,现在已经整理整齐地摆放在书桌上。 灶门里的餐桌上,还摆放着一大碗热气蒸腾的蛋炒饭。 我放下婆婆神像,看着那碗饭吞口水,妈妈沉默地递给了我一双筷子。 第192章 借住 原来,这碗饭还是给我准备的。我抓起筷子,急不可耐地捧起那碗热乎乎的饭,狼吞虎咽起来。 吃过饭,我老老实实地把昨晚的经历告知了爸爸妈妈。 妈妈轻叹一口气,走进内屋,取出一套干净的衣服,将烧好了的水倒进桶里,让我去洗去一身脏污。 等我洗好澡,妈妈又仔细地看了一遍我的伤口,帮我重新包扎好,才让我去上学。 爸爸妈妈这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不但没有责难,还什么都不问,这令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反而不习惯。我只得更加小心翼翼地,并向他们保证下次不敢再乱跑。 虽然这种保证也不管用,但比没有好。 这件事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直到第二日傍晚。 入夜时分,我们一家三口正围桌吃晚饭,门外突然有人喊了一声,“这是细妹子家吗?” 闻声,我连忙跑出门外一看,暮色笼罩着的地坪外竹林边,站着一位拄着根拐杖的老妇人。起先,我愣了愣,以为那又是一个大胆上门的阴魂,正打算退回桌边继续吃饭时,那老妇人却笑着埋怨道:“细妹子,婆婆来了,怎么也不迎我入屋内?” 我一听,心里突然一喜,连忙跑上前去迎接道:“昙婆婆,是您?” “正是老身!” 昙婆婆今日化成了一个很朴实的农村老妇人形象,身上还跨了一个小布包。如果不是听得出她的声音,我差点就认不出人。 我心直口快地说道:“婆婆,您站这么远,又这般模样,我以为是……”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阴魂。” “可怜你这孩子了!”昙婆婆叹口气道:“你在家里有什么好怕的,那些个东西可近不了你的家门!” 我很意外,惊讶地问道:“你怎么会这样说?” 昙婆婆看了眼我家的老屋子,道:“你家这屋子周围都给人施了僻邪阵法,一般阴魂小妖物可都无法靠近。” 我惊讶万分,反问道:“这……谁会给我家施……施法咧?” 昙婆婆笑道:“自然是保护你家的人!” 爸妈在里面听到我在外边和人聊天,也都走了出来。 我连忙向他们介绍道:“这位就是西云庵的昙婆婆!” 爸爸妈妈的脸上同时露出惊讶之色,显得有些不知所措。随后还是妈妈反应快,立即热情又客气地上前来迎请昙婆婆入内歇坐。 昙婆婆进入屋内,妈妈端起茶罐要给她筛茶,爸爸则热情地去拿碗筷要给昙婆婆添饭。 昙婆婆罢手拒绝道:“有心,有心啦!我不吃茶饭。” 爸爸妈妈对视一眼,像个木头桩子立在那一时不知所措。 我则连忙搬把凳子拉昙婆婆落座。 经过我前天的大段描述,爸爸妈妈自然知道眼前这位老婆婆不是凡人,虽然心里已有准备,但家里出现这么号人,而自己能拿得出手的一番盛情似乎并不适合对方,显得很局促,两人僵在那里,都不敢出声。 昙婆婆打量了一下屋里,笑道:“伢子,你们坐下,坐下。对我大可不必如此客气,好歹接下来咱们也是一家人,要相处些时日。” 妈妈看了看昙婆婆,又看了眼摆放在我床边柜子上的婆婆石像,再看向我时,脸上的神情已没刚才慌乱,而是点点头,表示同意。 第193章 奉神 昙婆婆看了眼爸爸道:“将家伢子,你家小女与我有恩,我是受她邀请来给你看病的。再者,我也是有求的。老身的石像摆在贵府,需借住些时日,所以你们对我大可不必拘谨,就当我一个老娭毑无处容身,暂时收留收留。” 爸爸连连罢手,一脸憨笑,语无伦次地道:“哪里哪里打扰,不打扰!您老能来我家,蓬荜生辉得很!若不嫌弃我家寒酸,想住多久都可以。我家屋子大。” 我一脸汗颜。我家屋子哪里大了? 妈妈则谨慎地道:“那您需要我们为您做些什么咧?” 昙婆婆道:“倒没有什么可做的,就是让老身的石像占个地方,不沾灰即可。” 妈妈点头道:“那是自然的。” 人灵有别,爸爸妈妈始终拘谨得很,无法像往常一般对待来客,生怕自己一句话没对惹得婆婆不高兴,真是敬畏有加,谨慎有余。 寒喧几句,婆婆也不多说,直接要给爸爸看看病况。爸爸赶紧收好桌椅,搬把小板凳坐在昙婆婆对面,隔着两米远,像个乖小孩子坐等发糖吃。 昙婆婆招手让他坐近,爸爸才挪着个小板凳到婆婆跟前坐定。 我则不管,接着吃饭。边吃饭边看昙婆婆如何治疗爸爸的病。 昙婆婆让爸爸伸手号脉,谁知,这脉刚一号下去,她就皱眉道:“伢子,你这恐怕不是病,是中了蛊!” 我和妈妈都大吃一惊,异口同声地道:“中蛊?” “对,还是一种奇门妖蛊!” 爸爸很吃惊地问道:“那怎么办?能治吗?” 妈妈也是一脸担心地看着昙婆婆。 我也急着问道:“婆婆,您有药能解吗?” 昙婆婆道:“蛊本身是一种很古老的巫术,这下蛊的人多半都还有自己特别练治的奇门术,有些甚至只有下蛊的人才能解,你这只有找到源头……” 昙婆婆扒了一下爸爸的眼睛皮子,又让爸爸伸出舌头瞧了下,再在他的头上摸了摸,道:“所幸你中的蛊还不深,应该时日尚浅,盅虫尚未成形,也幸亏得你们发现及时,若等得它在你体内成形,后果恐不堪设想。” 爸爸脸色立时就变了,妈妈惊慌地蹲到爸爸跟前,也去看他的眼睛和舌头,着急地道:“是不是清墓之中那东西?” 爸爸一脸茫然。 昙婆婆问道:“伢子,你倒是说说,什么清墓?” 于是,爸爸就把自己和洪道长在清墓洞口以及下清墓的过程全说了一遍。 昙婆婆听完,又问道:“这清墓缘何会打开?” 于是,妈妈又把王六一家来我家盗墓的事说了一遍。 昙婆婆再次听完,沉思良久才道:“此事不宜草率定论。那洪道人我识得,想他法力也不浅,当时都没及时察觉得出,也可能并不在那时被中盅!” “难不成是王六?”爸爸黑着脸问道。 我和妈妈也瞪大双眼睛,急切地看着昙婆婆。 良久,才听得昙婆婆幽幽地道:“这层我就不晓得。这妖蛊倒不难治,只是解除妖蛊的药引恐怕……有些难寻。” 我急切问道:“什么药引?要去哪儿找?” 昙婆婆道:“你们这座山里应该就有。” 我喜出望外地道:“那是什么?我立即去找来!”只要是这山中的东西,我就有把握找到。 昙婆婆看了眼,突然一脸为难地道:“伢子……” 我有些急了,信誓旦旦地道:“这山中我熟悉得很,从小玩到大的,只要您说给我听是什么,我定能找到!” 第194章 黄粱一梦 爸爸也附和道:“对,我家细妹常在后山玩,她还有……”爸爸话到口边突然打住。他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信心。 他那没说出的话,大约是想说我还有神通广大的像八哥那样的朋友,要找一样东西自然不成问题。但是他没有将八哥扯出来,只是语气一转地道:“她肯定能找到!” 可是,昙婆婆依然脸有难色地看着我们道:“伢子,婆婆说来,这里头的话有些长,恐怕不是一言两语。” 婆婆起身,从随身的布包里摸出一个碧绿的小瓷瓶放到爸爸手中道:“你先收着这个,每隔三日一粒控制住那蛊虫生长,可暂保无事。” 爸爸一脸疑惑地看着手中药瓶,又满怀期待地看着昙婆婆道:“老神仙,您的意思是这可以治好我的病?” 昙婆婆摇摇头道:“这药只能治标不能治本。治本的药,回头我会告诉细妹子,等她寻得,我再来医治你。” 爸爸的脸色明显地不大好看,可他又无计可施,捏住那瓶药只得点点头。 妈妈也看着那瓶药,又看看我,对昙婆婆不无担扰地道:“我家细妹真能找到那味药引吗?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昙婆婆看看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道:“细妹子,婆婆有事得先告辞,你送婆婆下山如何?” 我猜婆婆肯定是单独有话要对我说,我点点头道:“好!” 我朝妈妈道:“妈妈放心,婆婆说得出,肯定是能做得到的。就算有危险,我也不怕!” 昙婆婆点点头,道:“细妹说得有理,这药,恐怕也只有你能拿到。” 经她这么一说,我更有信心了,拍着胸脯朝妈妈豪气地道:“妈妈放心!有宝宝在!” 妈妈哭笑不得地看着我,眼见昙婆婆只有话想跟我说,她只得和爸爸站在竹林边目送我和昙婆婆下山。 一直走到山下溪水边,耳听着四下只有野虫的鸣叫声时,昙婆婆才开口道:“伢子,那八哥,你是如何识得的?” 我一听,愣了愣神。心里正在不停地思忖,昙婆婆几时才告诉我如何找药咧,不想,她开口第一时间问的居然是八哥。 我有些迟疑地道:“就在后山识得!”随后我又机警地问道:“婆婆可识得他是什么人?” 昙婆婆摇了摇头,“并不识得,才有此问。” 我叹了口气地道:“连婆婆这样的神仙都不知道的,我又怎么可能知道!” 昙婆婆罢手道:“什么神仙不神仙,一个虚妄的称号罢了。若是神仙能知天下事,能算尽天下事,这天下苍生又怎么会这么难!那些个求神拜佛许愿的,又怎么都不能实现?!” 我不知如何接话,竟然还有些不知所措。她说得好似很有道理,那口吻跟土地公公真有得一拼。 土地公公也是个神仙,可他总说自己也是在人世间修炼,还不如一普通人。我以为他只是想搪塞我这种小屁孩的纠缠,谁想,他可能真的也不知八哥的身份也不一定,这下,我不敢再怪土地公公了。 “那普通人都还想当神仙咧!”我不禁嘟哝道。 “那是因为他们过度幻化了一些虚空的事物来满足自己的欲念,庄周梦蝶,焉知世事和神仙都非黄粱一梦?!” 第195章 主神大人 我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因为自己不是神仙,所以无权发言。再说,神仙说神仙不是神仙,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了,我现在也搞不清楚那些称谓的意义了,我且听着。 昙婆婆又叹道:“不说这些也罢,你且说说你们是如何识得?” 我有些犹豫,要不要在这个婆婆面前出卖八哥。虽然一直想知道八哥的相关,可也怕自己说给眼前这位听,给他惹下什么麻烦。 我低下头来玩自己脚底下的一坨石头。 我那点小心思自然逃不过昙婆婆的慧眼,她笑了笑,道:“伢仔,你有防人之心这是好的。老身追问起他,是因为他手中所使的打神鞭跟老身一位重要的人有关。” 耳听她提起打神鞭,我顿时好奇心又起,不禁问道:“什么人?” 昙婆婆道:“我的主人!” 我“哦”了一声,眨巴几下眼睛,心里不禁替八哥捏把汗。难道她怀疑八哥偷了他家主人的打神鞭,她找他是想拿回那厉害的武器? 于是我又开始有些小心思了,维护八哥转移话题道:“您的主人又是什么人?” 昙婆婆叹息道:“他如果还在这世间,那恐怕就是这世上最后一个称得上神的真神了!” 我不禁咂舌,心里暗叹,这又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于是我又问道:“那他去了哪里?” 昙婆婆长一口气叹道:“上千年了,不曾见。” 我脑袋瓜不停地转着,不禁又问:“什么是侍灵?” 昙婆婆道:“侍灵就是终身侍奉主神大人的仆灵,由主神所造或者点化。” 原来,昙婆婆还是这个身份。 我不禁对八哥更加好奇起来,他会不会也是个侍灵什么的?他为什么要拿人家主神大人的武器? 再扯上八哥,问题就更复杂了。我看着眼前这个老婆婆,很担心自己说得太多有可能一不小心就暴露了八哥,她要是找八哥麻烦,那就麻烦了! 只听得昙婆婆却又道:“伢仔,有些话,你可如实相告老身听。你嗲嗲将老大和我也是有点渊源的。老身虽则好奇那少年的身份,但断不会有害你之心,亦不会有害你家人之心。看得出,那少年在保护你,只要他不加害于你,我自然也不会有伤他之心。” 我的眼睛又一亮,惊奇地问道:“我爹爹跟您有什么渊源?您很熟悉他吗?” 昙婆婆道:“是!” 我追问道:“那您能跟我说说他吗?” 昙婆婆突然轻叹一口道:“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这话说来恐怕是一匹布长,一天一夜也跟你说不完呀!” 我愣了愣,迫切地追问道:“您现在要去哪儿?我送您回去,您一路上和我说说好不好!” 昙婆婆朝我罢罢手道:“伢子,现在不行!” 我央求道:“为什么不行?” “老身虽是侍灵,由主神大人照拂,但也是年岁已高,并非不死之身,且老身这一生修为靠的是庙宇中的灵气修行度日。自从那庙被毁,老身压在污浊之下灵力已失大半,再经鼠妖一战,身体早已朽木难支。今日急着登门,也是感念你的恩情,这病躯怕是要将养多日才能存得一口气了。” 听她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昙婆婆也很可怜。即便她非同凡人,却也不是万能的。 看来,神也好,人也好,都不容易。还都会受伤生病。 第196章 九重门 无人说话,空气似突然凝固,四周一片寂静。 我咬着下唇,看着眼前人,那苍老的轮廓似古老的画卷褪色后,全笼罩在云山雾罩里。明明就在眼前,却像远在天边。 心底的好奇像一汪翻腾的江水,怎么也压不住,我是那样的不死心。 想了想,我像溺水的人扯着一条救命的细绳,不禁又弱弱地央求道:“婆婆,您能和我说点我爹爹的事吗,一点点也行!” 事关爷爷和这座山,我实在有太多谜团想一探究竟。好不容易还逮着一个知情的人,总能甘心就此回家。 “就知道你小脑袋瓜里好奇得很!”昙婆婆叹道:“不给你兜点出来,恐怕你是不会罢休的,还会怪老身不近人情。也罢,老身且找个地方坐一坐,歇口气。” “是!”我抑郁的心情立即兴奋起来,看了看附近有块平整的石头,扶着婆婆,指着那道:“婆婆,那儿可以坐坐,我扶您过去。” 昙婆婆挨着石头坐下后,身体顿时塌陷般缩了下来,显得又小又很累,就像一个可怜的迟暮老人。 我的脑海中霎时想起那日她斗鼠妖似乎是受了大伤的,而我为了满足自己的一点好奇心居然这样折磨一个受伤的老人家,我怎么这么可恶?! 我顿时又内疚起来,于心不忍地道:“婆婆,您累了还是先回去吧。等您病好一些,我们再聊也行。” “你果然是个善良的好孩子!”昙婆婆突然伸手摸了摸我的头,笑了笑,转头看着秋夜璀璨明净的星空道:“聊几句倒也无防。只不过你想听我说,那你也得先告诉我我想知道的。” “嗯?”我立时满脸疑问,一时不知婆婆所指。 “那个八哥。” 没想道婆婆还在执着这个问题,于是反问道:“您到底想知道他什么咧?” 昙婆婆整理了下衣服,稍倾身体盘腿坐到石头上,像一个修行的僧者,缓缓道:“你就说说,你是如何识得他的吧!” 看来她是非得和我交换答案。我只得把我跟八哥相识相知的一部分简要地提炼出来讲给了她听。当然,我跟八哥好像也没有什么天大的秘密不可言,毕竟,我也不知道他的来龙去脉。 说毕,我道:“前前后后,就是这样。” 昙婆婆听了,也没再追问什么,只道:“这少年人了得!他能用神息术对凡人隐身,还可隐去声音,可以说造化极好。” 我不禁问道:“那他是神,还是灵?” 昙婆婆迟疑地道:“这层……很可惜,以我的修为识不得他是何方神圣!” 说了这么多,连她都不知,我还是略感失望。我叹口气道:“八哥哥是个好人!如果他有什么不对的,希望婆婆您不会为难于他。” 婆婆顿了顿,看着我道:“你喜欢他?” 我听了心下一惊,没想到婆婆一语道破天机呀!当下羞涩难耐地嗔她道:“婆婆,瞧您说什么话咧?我可还是一个小孩子!” 昙婆婆哈哈笑了,感慨道:“人小鬼大。” 我又愣了愣,感觉与她一番交心,似亲密许多。就是希望她看在我的份上,不要对八哥怀有敌意才好。我继续追问道: “我爹爹的九重门到底是做什么的?” “守山!” “为什么要守山?” “因为……哎,说来还是话太长!” “那就长话短说一下吧。” “说起来,这座山其实是人为所造,造他的人命人守这座山也是理所当然!” 我惊讶不已,问道:“这个人为什么要修建一座山?还要一个门派来守住?” “这……这可是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既然是秘密,岂能人人都知?只有九重门的历代门主才能知道。我只是一个栖居西云庵的庙门侍灵,这层我还真不知情,无可奉告。” 我突然脑子一个激荡,放声道:“哦,我明白了!我叔爹爹说我是爹爹的继承人,那我也就是九重门的人,还是新门主!我就能知道这个秘密了?” 第197章 神仙草 昙婆婆一脸古怪地看着我,不说话。 而接下来,我却高兴不起来了,弱弱地道:“也是个守山人?” 这么一想,我居然要继承一座山,当一个守山人,也守住一个秘密?! 我突然就哭笑不得! 然而,只听得昙婆婆忧伤地道:“我累了……伢子,你的问题太多了,我脑壳痛!” 原本我越问越精神,不过也越听越糊涂,所以问题就不禁多了起来。问题一多,声音不禁放大,跟放鞭炮似的脱口而出,我多半太吵! 昙婆婆估计被我这番纠缠累得不行,只见她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手撑拐杖,体力不支一般摸着额头,不止人累,估计心也很累。 我连忙乖巧地上前扶住她,咬牙忍住满腹疑问,一脸歉意地道:“婆婆,对不起。您确实该回去休息了,我不该拖着您没完没了!” 稍时,昙婆婆才松开抚额的手,看着我道:“伢子,这里头的事并不是婆婆不愿意说,只是说起来话太长太长,等你寻得你爸爸的那味药引来,我再一一告诉你吧。” 好吧,也只能这样! 我问道:“究竟是什么药引咧?” “一种生长在幽暗处不见天日的凤尾草。顾名思义,凤尾草形似凤凰的尾巴,听来有些难以辨识,但这种草有一个特点,不喜阳光,当有光线照射在它的身上时,它会通体发出奇异的色彩,便可以辨识。” “啊,这世上还有这种草吗?” 作为山里人,长年与山打交道,我的家人多少都识得一些草药。再加上这山中植物我大多见过,可还真没见过她说的这种。我不禁感叹地问道:“这草长在哪个幽暗的地方呀?” 昙婆婆道:“这种草还有一个特性,就是通常会长在一种通体发出白色光芒的莲花边上,与之成双成对地出现!” “通体发光的莲也是一种草,形似莲花,合围而长,我的主神大人曾在此山上采撷过赠与我,并将之称为爱莲草。莲开时,凤尾草出现,莲谢时,凤尾草消失。这两种草相依相偎,堪称神仙草,合吃能解百毒,单吃各有妙用。” 我惆怅地道:“现在已是秋天,山里哪还有花会开?再说莲花不是开在夏天吗?” 昙婆婆却摇摇头道:“此花不论四时季节,想开就开,运气好,就能碰到。” “啊!”我没想道一个草还能长得这么复杂,单听这名字就像极其罕见的物种。这么罕见的物种还特么说就长在自家这山中,还要靠运气这么任性,一听就很不合常理,指不定又是什么奇花异草,或者如同妖孽一样的存在。 我家这山果然多名堂! 果然不是一般的山! 我不禁直指问题中心,问道:“婆婆,那我究竟要去哪儿找?” “我说了,此草就生长在这山中!”昙婆婆言简意赅,还很笃定。 问了等于没问,又是一个高深莫测的问题。搞不好是婆婆也不清楚吧。我自我安慰,并在脑海中搜索山中地图 摸着脑门,我的脑海里瞬间将我去过的、能想的地方都搜了个遍后,喃喃地道:“我们家这座山哪儿有最幽暗的地方啊?” “你可不必自己去找,你或许可问问你的爹爹!” 我看着昙婆婆,心下嘀咕:估计她被幽禁在粪土下太久,看起来脑子已经不好使了,于是,我再次认真地纠正道:“我爹爹去世很多年了!” 第198章 做贼心虚 昙婆婆突然笑了笑,道:“那你可以找那位小哥,说不定他能知道!” 禁她这么一提醒,我道:“是哦!” 稍顿,我又问道:“如果我找到药引,该去哪儿找您咧?” “如果你能找到药引,前往西云庵,我自会出来相见!” 看着昙婆婆转身离去的佝偻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我站在原地摸着脑袋,云里雾里。 放眼望去,一切物景只剩下眼前的模糊不清。我家这座山已经被黑沉的夜色抹去了所有轮廓,变 得愈加神秘,唯见一团漆黑的影子像在撑着天幕。 天幕上星光寥寥,显得寂寞又稀疏清淡,仿佛高处不胜寒。 耳畔传来的溪流潺潺声清晰入耳,空气中夹带着凉意的风吹着面门,似要吹醒我这个好似做梦的人。 越是看不清的,就越发想要看清。我内心忽然产生一股强烈地想要了解一切的欲望和冲动。想要扒开这山的面貌,将它的里面看个清楚,看它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让人心痒难耐。 回到家,妈妈看着昙婆婆的石像一脸为难地对我道:“细妹,这庙灵和神有什么区别?我要怎么供奉咧?” 我迟疑地看着妈妈,道:“这……我也不知道呀!” 爸爸在一旁道:“管他什么灵还是神,就按我们奉神的待遇供着吧!” 妈妈叹口气,道:“恐怕也只好这样。” 妈妈将石像放在一个干净的案几上,点燃香烛供奉了起来。 我拉过爸爸,问道:“爸爸,爷爷的九重门到底守着什么秘密?” 爸爸一脸吃惊地看着我,道:“那个昙婆婆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 我朝他点点头,将刚才在山下和婆婆聊到的九重门的事复述了起来,爸爸一脸凝重地听着。 当我说到药引子的时候,爸爸的脸却突然变得惊骇无比。我忍不住问道:“爸爸,你见过这种草吗?” 爸爸摇摇头,道:“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草?莫非……”爸爸突然语迟地看着门外。 我追问道:“莫非什么?” “大人的事,你莫问这么多!”爸爸突然脸色难看地看着我道:“伢仔,我的病你别管了,晓得不?!” 他冲我撩下这么一句,站起身来就朝门外走去。 爸爸明显知道什么却不肯告诉我,我忍不住在后面又追问道:“那爹爹选我当新门主,有没有留点什么东西给我?” 爸爸回头瞪了我一眼道:“这世上哪里还有什么鬼九重门?都新时代了,谁还在乎那个什么门不门!你最主要是的搞好你的学习,将来考上大学走出这穷山沟里!” 爸爸搪塞得很彻底,一向并不关心我学习的人居然有了这样的信念,我也是无语了。转而,只见他朝隔壁叔爷爷家走去。 我猜爸爸肯定是因为我说的事要去和叔爷爷说什么,于是,我等他进了叔爷爷家的门,偷偷地跟了过去。 刚摸上叔爷爷家的台基,见侧屋里亮着灯,里面传来低低的人语声,我立即蹑手蹑脚地扒到门边,想听墙角。这时,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叔奶奶端着一盆洗脚水走了出来,见我鬼头鬼脑地贴着她家侧房的门,她立即喝道:“细妹子,你干什么?” 自从上次打伞问她西云庵的事后,叔奶奶一直对我充满敌意,现在,她更是没好气也没好脸色给我看。 我做贼心虚,当即转身就跑。 第199章 隐瞒 问题有些多,压在心上像石头,使我辗转一夜,难以入眠。 爸爸和叔爷爷两个大男人嘴紧不愿跟我多说,我便想到了奶奶。 一早起床,穿好衣服,直奔奶奶那头。 奶奶正墩在灶口用炊火筒吹旺柴火,准备做早饭。 我站在灶台边,开口便朝奶奶问道:“娭毑,您知道九重门的事吗?” 奶奶从烟雾缭绕中转过一张被烟熏得睁不开眼的老脸来,问道:“你说么子?” 她似乎没有听清我的话,我只好将自己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奶奶听清楚了,她用手挥了挥眼前的烟雾,吼我道:“什么九重门?一大早,你跑来讲什么子鬼话,我一句都听不懂!” 我知道奶奶最擅长打太极,她可是最熟悉爷爷的人,不可能一点也不知道。于是追问道:“爹爹生前有没有和您说过有关这座山的事?” 奶奶瞪我一眼,反问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我道:“叔爹爹说,爹爹生前想让我继承九重门。因为我们家这座山很特别,需要九重门来守山。” 奶奶一听,一脸不耐烦地道:“我不知道那些事!” 奶奶说得太干脆,听起来很敷衍。我虽怕她,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只好鼓足勇气,转换了一个问题,继续追问道:“爹爹有没有什么东西留给我?” 奶奶倏地站起身,突然就暴躁地道:“你个小崽子,你想你爹爹给你留什么?” 我被奶奶的气势吓得突然就想掉头跑,却在脚跟后挪一步时,理直气壮地寻了个理由道:“爹爹想让我继承这座山呀?现在,我要知道这山里的事,我要去给爸爸找解盅的药引。” 奶奶一听,似乎更暴躁了,她抄起灶台边一根烧火棍指着我道:“你还嫌家里不够麻烦?!你要学你那死鬼爹爹一世人守在这破山里做什么?”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 我生怕那根冒烟的烧火棍直接招自己屁股上了,吓得一溜烟,夺门而逃。 奶奶还不解气,在背后又骂道:“臭崽子,你以后最好提都不要再提这些事,提一次我打你一次。” 然后,我就听见奶奶在屋里嚎啕大哭,边哭边骂:“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呀,莫作孽……” 眼见我捅了奶奶的马蜂窝,爸爸也抄根棍子从另一头灶房里出来,瞪着我,吓唬我道:“伢仔,你是看爸爸平时不打你是吧?” 我一看爸爸手中的棍子比奶奶的烧火棍还粗,立即瑟瑟发抖,像过街老鼠一般本能地朝地坪里跑。 直到跑到竹林边上的一颗老梧桐树下,才敢回头远远地看着爸爸,摸着p股,不敢出声。 爸爸站在屋基上,用棍子指着我一脸怒容地威胁道:“今天我就给个信你,你要再问这些个事,我把你吊起来打一顿,你信不信?” 看着一向平和的爸爸突然发这么大火,我顺从地朝他点了点头。 眼见爸爸和奶奶一个两个都扬言要打我,只得委屈巴巴地收起自己那份好奇的心思,哪里还敢再问半句! 我总觉得他们越是这样,反而越显得他们是合起来有心对我隐瞒什么。 我的好奇心越发严重。 你们不说,我就自己去找。 第200章 爷爷的宝藏 趁着奶奶出门干农活的当口,我从奶奶家门槛底边的砖头下摸出钥匙,打开门,进去屋里翻箱倒柜,找爷爷的东西。 可是我在屋里翻了半天,连床底下也没放过,别说爷爷的重要收藏物,就是一件爷爷的衣服也没有找着! 也许是爷爷过世得早,家里已经没有了他的任何东西。但如果是爷爷重要的东西,他又想留下来,不藏在家里,那他会藏哪里咧? 我绞尽脑汁,把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想了一遍。 对,奶奶藏番薯的茴洞。 想到后,便立即去做。 …… 从菜园子里那个小小的茴洞里爬出来,我除了摸得一脸一身的黑灰,扯出了两条准备冬眠的蛇夫妻,竟然什么也没摸着。 屋前屋后能想得到的地方全都翻找了一遍后,我一无所获。 我站在竹林边不死心地看着自家的瓦屋出神。 爷爷就没有一丁点东西留下来给我? 亏他还是什么九重门的一代门主,亏他还想我做新门主,竟然不给我留点东西?! 哪怕是一本书都没有?! 武侠小说里面都说,做为掌门人传给下一代不都是有武功秘笈,或者什么利害的传门宝,甚至是独门法器什么的吗? 他九重门不是神仙创的吗?怎么就一样像样的东西都没有?! 青山还在,爷爷的九重门却像他的人离去一样,全都消失无踪,好似还没有留下一点痕迹,我无计可施。 再看看爸爸,他也没有什么厉害之处,爷爷也好似没有传授他点什么高明的功夫,还那么穷,可见这九重门也不过如此! 那个劳什子门主可以不当,但秘密却像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不窥个究竟,就会令人心痒难耐。 秋天的舒适惬意在周末的早上醒来后彻底消失,天气突然转凉变脸,开启冬天的臭脸模式——整日阴沉沉,似乎谁欠了它很多钱。 一早起床,我翻出压箱底的棉衣穿在身上,将书包整理出来当背包。 这两日都没见着八哥出现,我很担心他的伤势,打算今天上山顶等他。他若不出现,我就自己去山中寻寻药,顺便看能不能遇上他。 吃完早饭,帮着妈妈洗好碗筷,等得爸爸出门,我在屋里东找找,找了把镰刀;西翻翻,翻出一支手电筒放进包里。 一切准备妥当,正欲从侧门横跨阴沟翻身上坡时,妈妈提着一个喂完猪食的空桶进来,一见我,便问道:“细妹,你去寻药?” 知女莫若母,妈妈一眼便瞧出我的打算。 我道:“嗯。我会去找八哥帮忙。” 妈妈放下桶,走过来帮我整理了一下没翻出来的棉衣衣领,嘱咐我道:“自己小心点,天黑前一定要回来!” 我点点头,纵步飞身上山,直奔山顶那颗株松柏树。 来到松柏树下,我习惯地朝上看去,树枝上空空的,没有八哥身影。 我爬上树,站在一根粗壮的枝杆上枝吹响了我们约定的暗号,学鸟叫。 “擦田擦咕——擦田擦咕——” 我用尖锐的声音有节奏地吹响暗号。然而,反复吹响暗号后,后山安静得似乎只有我在聒噪。 八哥没有像往常一样听到我的暗号便出现。 我在树上呆了一阵后,寒风刮脸,心下难耐,看着暗沉的天空,又看看萧条的四野,我打算深入山中独自去寻药。这时却忽然瞥见密林外那片萧条的荒草丛中,有两个人影鬼鬼祟祟地朝我这边张望。 第201章 入林 有人进山? 干什么的? 我立即将身形隐入树枝堆中,没敢再乱动乱叫。 好一会儿,我再次探头向那片荒草地看去,却不见了那两人。 心头一动,我立即跳下树,朝那边奔去。 密林边上的荒草丛中,七零八落的坟墓在灰白的天光下像一座座小山包横亘在入林的路上。坟包间的野草凋敝,坟包的轮廓从荒芜间展露出来,高低起伏,透着一股毫无生气的苍凉,为这片寂静的死人之地徒增沉重。也让这里的气氛从一开始就变得神秘莫测。 我站在刚才人影闪现的地方,看着地上踩倒的草丛直朝着密林方向而去,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密林外围的坟包即便长满野草却也显得饱满,然而越往密林内去越多年代久远的坟墓,还有很多草草埋葬的化生子。这些坟墓早就无人问津,坟包上已经给野草藤蔓肆意侵吞,有些甚至坍塌,在繁茂的杂草间难分虚实。如若不能分辨,贸然入内很可能就会踩出一堆枯骨,或陷进一个坑里抱着一个骷髅头。 正因为这座山上坟墓实在太多,即便被政府划分给了附近的几个村庄后,这里依然鲜少有人敢入。层出不穷的闹鬼事件和人走进来消失的传闻,给这座山更增添了无数恐怖与遐想。 附近的人宁愿家里没柴烧,也不会打这片山的主意。他们本能地惧怕这座山。而今天那两个鬼头鬼脑的人不禁令人浮想联翩。 密林中的灌木拥挤层叠,踏脚的地方都没有,想要走快是一件很难的事,前面那两个人想必也走不了多远。我顺着一处被人蹚开的枯枝路扎入其中。 从高大的松柏树上往密林这片俯瞰,整座林子就像一口锅盖重重地扣在这座山头上,密不透风,只有一片浓郁的墨绿,即庄重又神秘,令人望而生畏,遐想无边。而深入其中,却藏着很多的可能,因为那里面是另一番天地,生人勿近。 我像一只闯进绿色巨人家的小兔子,穿梭在高大的树木间,踩着半人高的枯草、灌木,寻寻觅觅,走走停停,左右张望。 林中的树木在空中手牵手,像一张巨大的网,绵密地遮在头上,光线只能从密密匝匝的树叶缝隙里挤进来,好似也想窥得一丝秘密,却似乎心有余而力不足。寂静,阴暗,阴森,不足以形容这片禁地的幽深。 深入走了一段后,我并没有见着那两人的踪影,反倒是一股压抑感让人生出一股疲倦和茫然。我不禁狐疑地停下脚步。 查看了一下周围,我站在一颗粗壮的油桐树下,深吸几口气,抹去额上也不知是汗珠还是水气的细密水珠,感觉胸口有些闷胀。 林子深处长年都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今天却显得格外浓郁。 也许是秋天的缘故,那些飘渺的雾气缠绕林中,让前方的树木显得更加深沉阴暗,人影鬼影莫辨。 就算是我这种长年在后山蹦跶的小兔子,在雾气中也很容易失去方向。想想那些外人若不能分辨方向进入里面恐怕是会迷路的吧?或者会出现幻觉也不足为奇! 我看了看天空,大致分辨了一下方位,用镰刀砍了附近一丛草,并在那颗粗如水桶的树上刻下一个标记,继续前行。 刚开始入林子那段,还能听见鸟鸣声此起彼伏,然而,这内里似乎越来越安静。 我感觉周围的气氛有点古怪。 第202章 老鬼挡道 在一丛长满刺藤挡路的灌木丛外,我抬起头看见一颗野李子树上站着一只灰头鸟。 灰头鸟立在树上,小脑袋不停地晃来晃去,似是机警地视察周围,一声不吭。 我无聊地折了一根树枝正想朝它扔去,却听得灰头鸟突然扯开嗓子尖利地叫了两声:“嘎 叽——” 猝不及防,我被它高吭的叫声吓了一跳。我不满地飞出手中树枝扔向灰头鸟,灰头鸟却已展开翅膀腾空而去,我的树枝在空中划了个优美的弧线,灰溜溜地落了地。 “敢吓我?”我仍朝那飞走的鸟影不满嘟囔。 “谁吓你呀?” 突然,我的身后响起一把幽幽冷冷的声音,我立即回头看去,树影重重之中,然而一个人影也没有。 “谁?”我头皮一紧,随即环视四周,尤其紧盯眼前不远那处灌木丛。 “哼哼,我谁呀……”那声音再度响起,还是幽幽地,却令我更加摸不着方向,飘渺至极。 我又立即抬头看去,枝叶连天间,雾气正在变得更加浓郁,我的视线所及之处物景逐渐模糊。 鬼雾? 预计过不了一盏茶的功夫,我眼前就会只有一片白茫茫,我将被困! 我想起清墓鼠人出来那一晚,外林子里也曾经这般瘴气宣天。难道大白天林子里的魑魅魍魉就出来作乱? “对,你谁啊?”我不禁警觉而问,还大着胆子呵斥道:“出来!别阴阳怪气地背后说话,算什么好汉!” “嘿嘿嘿,你这女娃娃……”那声音听着像一个男人在掐着嗓子说话,很别扭,很阴柔,还像在哄小孩。 “你有种见人就快出来!别躲起来像个缩头乌龟!”我不满对方隐身,便以图大叫壮胆。 反正在土地公公的地头,凡是鬼魂我都没有什么好怕的。况且我还有八哥。我不怕! “你这么叫嚣不就是仗着你爷爷疼你吗!”那别扭的声音好似能看出我的想法,还充满挑衅。 我不满皱眉地道:“我爷爷哪里罩着我啦?我哪叫嚣了?” 只听得一声叹息后,那声音幽怨地道:“你打我门前过,踩了我不说,还拔了咱家辛辛苦苦养了一年的魂草,你还跟我叫嚣……咱家命咋这么苦!” 我眉间黑线顿起,我点点点…… 细细一思索,难道我刚才一时兴起砍下的一片草是个坟包?还是个老坟包?! 哎!看来我是惹了一只老鬼! 老鬼比小鬼难缠,堪比精怪,今天我要在这林子里混,惹了它恐怕是一时难以脱身了。 “那么我……我赔给你?”我有点心虚,说话的语气顿时软了下来。 “你怎么赔给我?”那声音又幽幽地道。 “我……我帮你再种回去。”我眼珠子一转,随即返身朝刚才做记号的方向走去。 “啊这……”对方似乎没有想到我态度转变得这么快,稍顿后,又幽幽地道:“那魂草是我用新鲜的尸体花了一年时间才种起来的,你几刀下去就给咱家砍没了……” 站在一堆被我刚砍得凋敝的乱草前,看着眼皮下先前还葳蕤的青草转眼就变得枯黄不堪,我顿时委屈地解释道:“我不知道耶!”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就没罪过啦?”对方兴师问罪之意更浓。 我无语地望了望眼前的乱草堆,搓自己手上的镰刀。 “小娃娃,看在你爷爷的面子上,我可以大人不计你小人过。只要……” 我猛地抬头,凝望眼前突起的白雾。 “……只要你再弄一副新鲜的尸体过来给我种草即可。” 第203章 挖尸 随即我的身形一僵,对这货的愧疚感瞬间荡然无存。 “怎么,女娃娃,刚才还信誓旦旦说要赔给我,这下不愿意啦?”见我半天不动也不回答,那声音随即充满不悦。 我胸间起伏,怅然地道:“你让我去哪弄一具尸体给你?” “外头坟地里挖一具拖过来即可呀!”那声音不闲不淡地教唆我道:“要新鲜的,葬下不足一年的。” 啊呀,这个老鬼居然这么阴毒! 我眉宇间的黑线更甚。 “我不就砍了你的草吗?你居然叫我去偷尸?!”我同样开始不悦,愤然激昂地道:“人死为大, 入土即安!偷人家尸身是不道德的!不可以的!” “哼,没种的小娃娃!还以为你有多能耐咧!”那声音突然恼怒地骂了起来,“你爷爷欺负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啊不,老死的……啊也不对,是死的……” 我:“……” “他将我魂魄困在这山中许多年,不让我去投胎,也不让我离开半步,现在连你个小东西也欺负到咱家头上,我真真是个命苦的哟,命苦啊!” 我虽没看见这老鬼身影,但我感觉得出他真是在捶胸顿足。 我:“……”我捡了根草看了看,嘟囔道:“不就是一堆破草吗……” “祖宗耶,那可是我的续魂草!续魂草啊!” 我:“……” “你爷爷将我们这些僵死之魂困在这阵里替他守阵,现在倒好,咱家这魂一年丢了三魂一魄, 不就是想种点草将养将养,现在倒好,给你一锅端了,我……我怕是要魂飞魄散喽!” 我:“……” “你个小坏蛋自己口口声声说要赔给我,我才让你挖具尸体过来而已,你跟我叽叽歪歪半天,气 死咱家不说,气死咱家不说……” 这老鬼似乎真的很生气,而且他生气后果似乎也很可怕。 “哼,一溜货色,欺负人!欺负人!真真是欺负人啦!” 随着这把声音越来越愤懑,周围的雾气已经浓到白雾中出现黑气,这下,我东西南北压根分不清 了。 我心想不妙,真是不妙,我今天怕是也要被这老鬼困死在这里了。我赶紧道:“你别气,你别气, 我去给你想办法,行不?” 我心想此时只要服个软,让这老鬼放我一马,等我出去再找人来解决。我道:“我挖地得用锄头 吧,我这就回家里去拿。” 谁知,那老鬼却道:“你若不想挖坟也行,那你就去那城隍庙里给我拖一具现成的来也行。” 我随即疑惑地道:“什么城隍庙?”我可从没听说过这山中有这么一个地方! “看来你爷爷啥也没跟你这小娃儿说呀,那可是这里的阵眼哟,你爷爷师傅的师傅的师傅的师傅 在康熙盛世时布下的阵法哟,那可是保这老林子风水命脉的阵眼哟,就在这老林子深处那片五百年苦楝树林子里头那颗千年老樟树……” 这老鬼说话真的很絮叨,又啰嗦又长,像我奶奶。我挖了挖耳朵,听一半漏一半地道:“苦楝树林?樟树?” 我在山中见过不少苦楝树,也见过上百年的樟树,可却从来没有见过什么五百年苦楝树或千年樟树。 “正是那里,正是那里!往前行走半里可见山头瀑布崖,你顺崖转过那片枯蛇藤麻坡,即可找到。不过那里到处是障眼法,我怕你迷路,我让我小孙子给你领路,就定不会走错去。” 第204章 解释 “哎,小孙子,你出来!” 没等我同意,老鬼就自行张罗了起来。 随着这一声喊,我就见一个孩童模样的小鬼出现在不远那颗记号树下。 小鬼穿着一身很不合时宜的单薄衣衫,衣衫破破烂烂,能看到内里一片惨白发青的肌肤,好似一个纸片人一般轻飘飘,又惨兮兮。 仅是一瞥,我就有点想干呕的感觉。然而小孩见我看他,居然还朝我挥了挥手,僵硬的嘴唇咧了咧,露出里面黑洞洞的口子,像笑又像哭,阴森还难看。 我的心下陡然一惊,面上瞬间如蒙寒冰。这是只化生子吧! 没想到,我今天不是跟八哥玩,而是要跟着一只小鬼跑,还是只这么丑的小鬼! 我心头一叹,真是……真是大日头撞老鬼,撞化生子,啥也不想说了。 “小娃娃,我没惹你,回头你爷爷问起这事,你可是要替我好好解释解释。这老头子脾气一向不好,也将你这娃娃宝贝得紧,那林子里头本不应该让你进去,但是现在我得有魂草继魂,否则很快就会魂飞魄散喽!” “你今天砍咱家的草,是你欠咱家的,也是你爷爷欠咱家的。三百多年来,咱家孤魂野鬼地守护在这里没有一日敢不小心仔细着!可时下又不知哪里冒出个人马闯入频繁,咱家招架不住、招架不住喽。” “小娃娃,你得给咱家好好解释解释,倘若他问将起咱家的罪来,咱家日子更没法过喽!” 解释? 我:“……” 这老鬼说的不是本地语言,怕是外地来的吧。要我向土地爷爷解释咧还是我亲爷爷解释?若是亲爷爷,那老鬼大可放心,我可是要下阎罗王那儿去说了! 至于土地爷爷,似乎……哎,这老鬼还挺烦人的! 我摸摸脑袋,又不解地问道:“那城隍庙里为什么会有现成的尸体?” 就听老鬼又叹息一声道:“前日一帮不怕死的盗墓贼子绕我这闯进了阵法,一个也没出来,此时 在那庙头里怕是凉透喽,那尸体儿可还是新鲜着咧,你就给我拖一具来,快去,趁那些个魂魄未散尽,正好给咱家补补魂气,我就不生你的气啦!” 我:“……” 同时我心想,难不成早前见到的那两人也是盗墓贼?我眼瞅着其中一个还很眼熟咧! 我转身正准备走时, “对了,要小心城隍庙里那些人脸,还有老僵尸。” 我脚步一顿,身形一怔。 “从咱家坟头拔些草去,遇着那些老僵尸就把草给它嗅嗅,也就没什么好怕的。” 掉转方向,我赶紧跑去刚砍的那片草地上扯了一大把草塞包里。看着觉得不够,又多扯了一些。就听那老鬼一个劲儿地嚎叫道:“祖宗耶,你轻点轻点,痛哟!” 我:“……” 我又用脚狠狠地踩了踩草地。 “妈耶,我的小祖宗耶,痛痛痛!” 难道这老鬼已经和这块地融为一体?还是…… 我想不出这些个魑魅魍魉成精怪的玄机道理,只觉得这老鬼在林子里守阵,我连个影都没瞧着连连个气息都没感觉到,就被它给带偏了路线。 若这东西想害人,单就从我身边这层浓雾来看,那活人没点本事要想从老林子之中走出去估计够呛。就是不知这林深处到底有多少个怪东西潜藏。 老鬼仿佛给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又让我重新认识了这座坟山。阵眼?我很好奇,求知欲一时极强,我要去瞧瞧。 化生子小鬼一直在前面带路,跟我保持距离若即若离,一会儿突然消失,一会儿又突然出现,像个接触不良的灯泡,明明灭灭,却不会超出我的视线范围。我被它闪得有些烦躁,想拉跟绳子牵着它。 小鬼似乎也很忌惮我,畏畏缩缩地不时回头瞅我一眼,用手指指前方,做着比划。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那样子本就阴森丑陋,我现在跟着它,像被它揪着尾巴,一点也不敢偏离路线。 这山里头名堂这么多,又是阵法阵眼的,怎么还有那么多盗墓贼来? 第205章 麻藤坡 转念间,我又想起了今天进林子的主要目的。 不知道我要找的东西会不会也生长在那城隍庙里,如果能获得,那我今天可就没有白来。回头还得好好感谢那老鬼。 错有错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越往林深处,湿气越重,像下过小雨一般,水珠凝结在枝叶上不时滴答而下。内里阴沉得好似天黑了一般,树木的粗根盘在地上,我深一脚浅一脚,走得步子踉跄,地下还不时有东西硌脚。 我反而不似先前焦躁,东张西望边走边看,总想发现点什么。随着心情改变,眼前这层雾气也就不碍眼了,小鬼也没那么难看。 “叮当、叮当!” 在小鬼不紧不慢的带领下,磕磕碰碰中突然耳中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 我停下脚步,凝神而听。 “叮当、叮当!” 我没听错,那是一串不规则的铃声,正从我的前方不远传来。 “叮当叮当!叮当叮当!” 此时,那铃声似乎更加急促,连响几下,在这寂静的深林中听来有种招人心魂前往的感觉,很难不去在意。 我疑惑地皱眉,仔细分辨那处声音传来的方向。 林子灰暗,脚下的路已不似先前那般平坦,而是一道斜坡向上。坡上不远有一道光石岩正从雾气迷蒙中露出一角。 脚下斜坡上密集的藤蔓生长肆虐,胡乱地扭在一起,铺天盖地,缠绕一切。再加上秋天凋敝,有些露出光秃秃枝条的藤蔓像粗蛇一般狰狞可怖,缠满附近的树木。这坡上的树木明显没有那般密集高大,还大都羸弱光秃,似早已枯竭。 没有树木遮天,此处倒是显得开阔了些,明亮了一些。 小鬼此时蹚着藤蔓而上,看来这就是老鬼口中指示的那条必走之路,我没得选择,勉强寻得一处能踏脚的枯藤之中,赶紧跟上。 “叮当叮当、叮当叮当……” 这次听得真切,铃声正来自前方那道光秃的石岩坡处。我离得也越来越接近。 铃声更加急促,像招魂一般,我本能地直觉这铃声下似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挣扎。我忍不住拔腿加快步子。一路踉踉跄跄,几次栽倒在藤麻间,脚踝处传来阵阵火辣辣的痛也没顾得上,而是更加快步。 “叮当叮当、叮当叮当……” 不管前方有什么山精鬼怪等着我,来都来了,若是那些个东西要害我,我即便害怕也是躲不开的吧?! 小鬼速度地走出乱藤间,站在那块光石岩下正在一处地方向下寻望,它似乎也被这铃声吸引。见我靠近,它快步闪去了一边。 下面是一道崖。 靠近崖前一看,崖下一段石壁光秃不平,像被什么东西削去了一般,无数碎石积落在缝隙间,有些还很新,乱藤挂在边上。崖底下则浓雾蒸腾,看不真切,令人恍惚。 “叮当……” 此声一响,我豁然发现崖下雾气中吊着一只黑猫。黑猫被一根红绳吊着脖子,眼睛都要翻白了。刚才应该是它在拼命挣扎,那铃声随着它的动作而时不时响起。 只是它的挣扎越来越弱,爪子在空中无力地抓挠了一下,显得很力不从心,就似溺水的人想找救命稻草,却一直抓不到。 这可怜的! 我赶紧去拽拉那跟被缠挂在一根藤麻上的红绳。这黑猫被红绳缠在了藤麻间,要不然掉下去妥妥的死路一条。我边拉绳边替黑猫庆幸。 第206章 黑猫 我一动,黑猫脖间的银色铃铛便叮当作响。直到它被我拽拉了上来,瘫软在我眼皮底下,一动也不动,那铃铛才停止作响。 也不知这野猫干了啥,缠上了这样的一根红绳。红绳上吊着几个细小的铃铛,铃铛紧缠在黑猫的脖子上,身上还有鲜血。 我摸了摸黑猫的脖子,见它的身体还在起伏,便解开紧紧缠绕在它脖间的铃铛红绳。 见小家伙命大,还没咽气,我便掀了掀它的身体,便见一缕鲜血从它的一条后腿上流了出来。后腿上豁然有一条细长的伤口。伤口皮开肉绽,鲜血正从中流出,似乎伤得不轻。 也不知被什么东西划得它这般惨烈,我拍拍它的脑袋道:“你跟人打架了是吗?” 黑猫喉咙间发出一声低沉细小的呼噜声,似乎是回应。 “啧啧啧!”我恻隐之心泛起,连声咂嘴道:“真是可怜的小家伙!” 那血流得我不忍直视,我看了看周围,从附近的岩石缝里掏了把草出来,放到镰刀下剁碎,又从跨包的内里撕下块内胆,将草药连同布块缠在黑猫的伤腿上。 “止血草,希望对你有用。”我一边小心地包裹黑猫的腿,一边对它轻声说话,好似照顾一个小宝宝。 黑猫半睁眼睛看了看我,又有气无力地耷拉下眼皮。 我看了看黑猫,又看了看周围还有远处那个还在等我的小鬼,叹了口气地道:“哎……你伤得这么重,这地方若还有野物欺负你,可咱办呀?”我不无忧心地道。 黑猫喉咙间又发出一串好似呜咽的呼噜声。 “……相逢是缘……哎那就和我一起做个伴吧。” 我将这只弱小的黑猫抱了起来,将它轻轻地放进我的跨包里,沉甸甸的一只跨在身侧,朝小鬼罢了罢手,示意它继续前进。 现在一人一鬼一猫朝石岩后的一则走去。 石岩后蹚开一片一人深的枯败深茅草,眼前很快便呈现出一大片苦楝树。 我站在草丛里,看着这片林林总总好似无穷无尽没要什么杂树生长的苦楝树林,不禁诧异万分! 苦楝树树木高大,枝叶浓密,单看一颗倒是秀丽,但如果无数苦楝树毫无章法地生长在一起,那遮天蔽日的景象就会让人对它嫌弃。 我似乎是走进了一片苦楝树树海。 这片树林于我十分陌生,我从来没有来过,也没见过,甚至都不知道它的存在。此时甚至觉得这是幻觉。 看了看头顶,天已入夜一般暗黑。再看地面,地下树根盘根错节,部分露在地面上,青苔遍布,像一只只动物的大爪子死死地扣进腐朽断枝遍布的地面上,面目十分狰狞。 一进入这里,我的身上顿时感觉到一股阴冷的凉意,好似满身行走的热气都被冰窟压不下去,浑身不自在。 这片林子陌生得让我觉得新奇,也不知处于这座山的什么位置,看起来很像那种会藏着珍奇草药的地方。 阵眼,阵眼,我不禁在心里咕哝了几句。 小鬼已经扎身而入,很快便消失在一颗粗壮的苦楝树后不见了身影。 我忍住头皮发麻的感觉,往里迈去。 第207章 又见汪道士 小走一段,总能听见林深处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轻嘤嘤笑。那笑声像孩童一忽儿这边嬉闹,一忽儿那边追赶,一忽儿就在你耳畔说话,飘忽不定。 寻声四顾,又没看见任何人或者灵物存在。我挖了挖耳朵,就见那小鬼在前头此时又出现,向我打了一个手势,示意我跟上。 将意识屏蔽了这种声音后,我跟着小鬼绕过一颗一颗树地走着s路线继续前行。 林深处有一丛长得特别茂密的矮灌木,矮灌木之间藏着一条不知深浅的小溪。溪水水面飘浮着一层厚厚的落叶,缓缓的水流正在落叶下静悄悄地流淌。 若不是常年在这山中行走,知晓喜水的矮灌喜欢背阴而生,这条小溪估计很难被人发现,甚至可能踩空落水。 我跟着小鬼绕行一段,发现这条小溪横阵在苦楝树之间,并不好跨越。小溪的源头应该就在来时山顶那处崖石上。那处背西朝东的崖石顶上估计有积水坑,下过雨后,积水满了就会从中溢出,横阵山里,最后汇聚到山底那条绕山的宽溪里。 这样的小溪在山里有很多。我怀疑,我若再沿着小溪往上走,会不会走到水流的上头去。 正当我这样想时,发现前方小溪边的一颗矮树上有件衣服一样的东西悬挂在枝杈上,好奇之下忍不住走上前去想看个究竟。 “嘎——” 一声尖锐的老鸦粗嗄尖叫声从前面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阵翅膀扑棱腾空搅动树枝瑟瑟抖动的声音,好似有物仓皇逃命。 猝不及防的,好像不久前才发生的一幕又再重演,我的后背再次冒出了一层毛毛汗。 “妈妈呀,难道又有老妖出来作祟?”我在心里暗暗叫苦一声,目光却不由得向那老鸦飞起的方向看去。 而就在这时,我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咔嚓声,像是人的脚步踩断了枯枝。 听到脚步声的第一反应,我机警地看着溪边一颗苦楝树,抱着树干,本能地就想爬上去躲起来。 “站住,别动!” 一声男人响亮有力的威吓后,我转头看去,只见一丈开外,被一团雾气缠绕的一颗十分粗壮的老樟树下,一个男人探出半个身子正用一杆猎枪指着我。 在他黑洞洞的长枪筒下,我缩着脖子,背部紧贴树干,本能地做出一个举手投降的动作,身体僵直地看着那人。 男人缓缓地从树背后走了出来。 我定睛一看,这瘦长的身形,削尖似的脑袋,一双阴沉的三角眼,不正是那久违的汪士其汪道?! 先前在茶林中出现的两个人鬼鬼祟祟的人原来真是有他呀! 紧随其后,又转出一个陌生男人来,而后,再一个。 还不止两人?! “细妹子……”汪道士见我,原本紧绷的表情倏地一松,放低枪管,他一脸惊讶地道:“怎么是你?” 而我脸上的惊讶绝不压于他的。 眼前三人一身行头古怪,身上各背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衣服裤脚却全湿,上边还沾着泥,神情十分狼狈,好像刚从水里上来似的。最古怪的是,他们的额头都画了一道血符,血符鲜艳刺眼,古怪难看。 可转眼见他们都一脸凶狠地瞪着我,其中一个秃顶矮个子手中还持着一柄锋利的匕首,那匕首寒芒毕露地正对着我,充满威胁,我的心里咯噔一下,手脚发凉,惶惶不安起来。 这比撞鬼更恐怖! 第208章 外乡人 “汪道……叔叔!”我冲汪道士弱弱地喊了一声。今天叫他叔叔,我已十分客气。 汪道士旁边一个身材魁梧的高个男人扫了我一眼,指着我道:“汪道人,这个女娃是?” 这人一口外乡话,一张长满横肉的脸一看就不是善茬,气势跟王六一般凶悍,看我的神情充满莫名的敌意,说话也是莫名其妙。他的身上还裹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黑气。不止是他,是他们三人身上都有。 汪道长看着我却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那表情似乎很意外,充满猜测、审度。 三双眼睛齐刷刷地在我的身上游走,一个个的面色都不善,尤其那两个陌生外乡男子。他们身上的气场很古怪,不似常人身上的那种淡黄能量,而是像王六那样的大刺刺。 我慌里慌张地看着那两个陌生男人,又看向汪道士,一时手足无措。 汪道士突然收起那副充满戒备的神情,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道:“高子,这个女娃娃可不简单!” 持匕首的矮个秃顶男人却用一双狭长细小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我,恶狠狠地道:“你是谁?到这里干什么?” 看着这个男人,我胆怯得一时没有答话。 持匕首的矮个秃顶男人上前一步,逼问道:“快说,你一个人还是几个人?” 我本能地后退一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道:“什么我一个人几个人?”我下意识地去找那个小鬼,却不见了小鬼的踪影。 “刚才是你打我们?”秃顶男人又凶巴巴地问道。 我胆颤心惊之余,一惊一乍地反问道:“我几时打过你们?我没有打你们啊!” 我的声音有些响亮,不知是不是扰了树上的鸟,只听头顶大树的枝头传来一声咔擦的响动,紧接着还有几片树叶飘飘荡荡地落了下来。 就在树叶悠悠下落之时,眼前三个大男人突然立即分散开来,一个个摆出戒备的状态,好似大敌当临。 尤其汪道士看了眼我,又举起了他手中的那杆猎枪,大喝一声道:“你别动!” 我的心里立时打鼓,将刚放下去的双手又举了起来,乖乖地道:“我……我不动!” 汪道士点了点头,端着枪朝四周扫视,神情凝重而古怪。 我在心里不停地猜测各种可能。 但看汪道士上身穿着的衣服仿佛是一件雨衣,腰缠一捆麻绳,背负一个大包,打扮得和平常很不一样,不免令人生疑。 再看那两个外乡人,一看就不是和善之辈,更让人没有安全感。而且他们的行头和汪道士一样,身上的装备都很古怪,尤其那高个的背后还背着一口锅,不禁让人怀疑这是要进山做饭? 可做饭的人此时手中还端着一个金属质地的罗盘,罗盘上的指针正在来来回回地乱晃,还发出叮叮作响的细微声音。 三个牛高马大的男人在我眼前一个个神经紧绷,好似惊弓之鸟。我不免腹诽,就几片树叶掉下来,至于这么大阵仗? 我白了一眼汪道士,朝头顶的树上瞧了瞧,又朝四周望了望,林子内十分暗沉,密密匝匝的树叶安静得让人恍惚。 第209章 一个人还是几个人 再看看汪道士手中的那杆猎枪,我暗叹,在这座阴森森的鬼林子里,若是有东西要攻击他们,他们恐怕用枪也没有作用吧?! 像化生子那种鬼魅一样的东西,枪能打死它们? 像八哥这种神一样的存在,枪还没拿出来,怕是已经断成两截了吧。再有老鬼那样的看不见影的,要捏死普通人就如捏死只蚂蚁吧。 这么一想,我的心里突然一震,难道八哥在这里出现? 我不禁又目扫四周。这时就发现那个小鬼正远远地躲在一颗树后,身后还跟着两个半大的化生子,它们仨齐齐探出小脑袋正朝我这边望,好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 我叹了口气,揉起了发胀的太阳穴。风雨欲来风满楼啊!这林子也安静得忒不正常! 眼前三人戒备了半天,脸上表情终于松弛,紧绷之势缓和了下来。 我也如释重负。 汪道士转头看着我,一脸狐疑地问道:“细妹子,你一个人?” 我幽幽地看着他,边猜度他的真实意图和目的,边衡量着要不要如实告诉他。 汪道士见我半天不答,三角眼一瞪,不满地问道:“哎,细妹子,耳聋吗?没听见我说话!” 他看起来有些烦躁,脸上也没有了往日待我的那丝和善。 眼见老虎发威,我点点头,老老实实地答道:“我……我一个人……” “你在这里做什么?” “找草药。” 汪道士瞟了眼我的书包,道:“找什么草药?” 我嗫嚅道:“就是……就是草药啊!” 汪道长一双三角眼又古怪地在我身上瞟来瞟去,似乎不太相信我的话。半晌,他放下枪杆,问道:“你什么时候进这里的?” 我觉得汪道士今天挺古怪的,还很陌生。我才站这一会儿功夫,他就从我后面跑了出来,我连身后有三个人都没察觉到,难道不是他躲在那里看见我走过来才跑出来的吗? 我心下疑思,却没表现出来,而是迟疑地道:“刚……刚刚呀!” “说,你到底在这干嘛?”矮个秃顶男又凶巴巴地瞪我道:“刚才是不是你打我们?快说实话,小心我手中刀子不认人!” 这个矮个秃顶男人一说话,额头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将那道鲜红的符挤成了一团,样子实在滑稽,我正想笑时,可一见到他手中锋利的匕首正对着自己,又胆寒了。 我赶紧摸出自己背后跨着的镰刀,又翻开布包,露出压在猫身上的那层草道:“我真的在寻草药。” “你一个小女娃跑这种鬼地方寻草药?你当老子三岁智商!”矮个秃顶男人瞅我竟然一脸的不可思议,还瞪我道:“还在谁和你一起?” 我被他恫吓得心生惧意,额角冒冷汗,结结巴巴地道:“我……我就一个人,真就一个人来找草药的。” 叫高子的高个男人对我却一脸的探究,他道:“汪道人,这刚才说什么这女娃娃不简单,什么来头?” 汪道士道:“她家就住在这山上,她爹爹曾经就是这座山的守山人。” 高子哦了一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用一副大人逗小孩的腔调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我看他说话时脸上有了一丝笑意,看起来没了初时的敌意,就道:“细妹子!” “我是问你名字咧。”高子说话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好听却语气有些不耐。 第210章 狭路相逢 我耐着性子又答道:“就是细妹子!” 高子没好气地道:“你没名字的吗?” 汪道士用洋不洋土不土的普通话接话道:“哎,管她叫什么,就叫她细妹子!” 高子瞪着我,点了点头,学着汪道士的土话叫了一声:“细埋子,好名字!” 我:“……” 我还是头一回听人家夸我这敷衍人的名字好听。 汪道士呵呵一笑,阴恻恻地道:“高子,这伢子有阴阳眼,能通灵,是我们乡里有名的鬼妹子,本事也了得,等下从这山里出去怕是要靠她喽。” 转而,汪道士又阴阳怪气地道:“细妹子,真是来得好不如遇得巧!” 汪道士一番似褒似贬的介绍,听得我只觉刺耳,后面那句话就更令人心里升起一股不祥之感。 高子听了介绍似乎来了兴致,他“哦”了一声,又打量了我一番道:“怪不得敢一个人进这种地方采药!” 矮个秃子也用他那双鹰隼一般的眼睛阴鸷地打量着我,一副深沉莫测的样子相比高子,显得还是很不友好。只听得他冷哼一声道:“那你好好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跟着我们?” 汪道士也不知道想什么去了,如梦初醒似的也立即附和道:“对对对,细妹子,你看我这脑壳慌得,你不就是个活菩萨吗……正想问你,你有没有发现这林子里有什么异常?” 我看了看周围,迟疑地道:“什么异常?” 汪道士表情复杂地道:“就是那个……哎,你知道的。”他指了指自己额头的那道符。 我一看,差点就笑了。刚刚这张脸还一脸的受惊之色,现在居然叫我活菩萨,我忍住自己的恶意道:“现在是白天呀,不会有吧。” 老汪一听,三眼角一瞪,不乐意地道:“这林子里邪门得很,谁说大白天就没怪?” 他眼睛里还有余悸未消,对我的矢口否认显得很不高兴。 难道是那些化生子对他们作了怪? 我眨巴下眼睛,不能肯定的事决定还是不乱开口,免得冤枉了鬼也不行! 我对汪道士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没看见什么异常!” 汪道士一听,紧绷的神情似乎松懈了不少,他放下猎枪,脱下雨衣挂在一根树杈上,瘫软地靠着树杆,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又从另一侧口袋里摸出一盒火柴来,点燃香烟。 汪道士猛吸了一口烟,对二人道:“高子,秃子,我们就地休息会。”他又瞅着我道:“细妹子,你也来根不?”他朝我亮了亮手中的烟。 我嫌弃地摇了摇头。戒备地扫了眼眼前这一高一秃的两个外乡人——高子,秃子,但听那外号,还真是取得名副其实呀!突然,我想笑,却又不敢笑。 高子将自己肩膀上挂着锅的背包重重地放下地,从包里摸出一个墨绿老式军用水壶来,拧开壶盖仰头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眼睛却一直瞟在我身上,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我被他瞪得很紧张,脚步不自然地去摩擦身后的那颗树干,本能地有种想逃离的感觉。 也不晓得汪道士带着两个外乡人在这里究竟干什么,会不会对我不利?审时度势了一下,我决定跑路,走为上策。 第211章 逃跑 心动脚动,我拔腿而起…… 可刚跑两步,身材魁梧的高子突然一个箭步飞身拦在我的跟前,像一座大山挡住我的去路。同时,一只大手抓住了我头顶的马尾,将我拖住。 我被一股劲道拽得一个趔趄,像被老鹰抓住的小鸡,痛得哇哇大叫了起来:“痛,痛,快松手!” 高子却不松手,不闲不淡地道:“小妹子,想去哪?” 汪道士几个箭步冲了过来,他拍了拍高子的手道:“嗨嗨嗨,对女士温柔点!” 高子这才笑嘻嘻地放开了手。 我的头皮随即一松,火辣辣般麻痛。满心的委屈瞬时从心底升了起来。 这个高子的力气不是一般的大!再让他扯一会,我怀疑我留了一整年的小马尾会被他揪走。 揉着头皮,摸着头上的马尾,我的脸也涨红了,我幽怨地看着汪道士,将所有的不喜,怒气都收敛在一汪即将涌出的泪光下。 萍水相逢,无冤无仇地欺负我一个小女孩子,算什么本事!我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却敢怒不敢言。 从汪道士的嘴里喷出一股呛人的烟味来,他在我面前吞云吐雾地吸了两口,摆出平日那副嬉皮笑脸的姿态,道:“细妹子,我昨天还想着要不要去你家找你,没想到今天在这遇上了你,你说你和师傅是不是心有灵犀?!” 我听了一愣,都这么久了,他还有脸在外人前自称我师傅,这人脸皮不得不说真是厚不可破! 我警惕地道:“你找我干嘛?” 汪道士呵呵一笑道:“自然是发财呀!” 我嫌弃地道:“上哪发财?” 汪道士看了眼周围,打了个假呵呵,一脸神秘,不语,又猛地吸了一口烟。 我见他手指微颤,心情似乎有些激动。狐疑地看着汪道士,转头透过烟雾又看了看拿着把匕首在手中削尖树枝的秃子,还有起身转去了旁边树后屙尿的高子,我后退两步,警告地道:“汪叔叔,我要回家了!” 汪道士弹掉手中的烟,看了看天,摆了摆手中的猎枪,闲闲地道:“天还早,回什么家?” 我找了个借口道:“我还约了个朋友!”说完,我狡黠地看了一眼汪道士,趁旁边那两个没注意这头时,突然指着他的后面大叫一声道:“汪叔叔,那头有人。” 果然,汪道士立即像触了电般机警地去看身后,见此情景,我立即撒丫子朝来时的方向不管不顾地跑了起来。 “嗨嗨嗨,细妹子,别跑!” 我正在枯枝横阵与灌木丛生的林间飞也似地奔跑时,我的身后却还跟来了三条大尾巴。 只听得汪道士在我身后边跑边喊:“站住,站住!” “细妹子,别跑!” 还没完没了地缠上了我是不? 这一下,我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被老虎追尾似的不能淡定了。展开灵活的身形,我拔腿纵跃,一路狂奔。 这一跑,就一直跑到我自己都快喘不过气来时,方才停下。 耳听身后没有人跟来,我一屁股坐在一根倒地的树枝上,靠着一颗大树喘气。心中还不禁得意洋洋地想,哼,在这老林子里想跑过我,就凭你们几个?! 等气顺过来,我站起身,拍拍屁股,朝周围看去—— 这一看,我傻眼了。 只见不远处一条灌木丛生溪流正波澜不惊地横阵在一颗老樟树后,高低不一的几块石头安静地兀立在溪边,溪边灌木丛生,一切是那么的熟悉。 第212章 你跑啊 再朝溪边那颗矮树上看去,树上赫然挂着一件雨衣,正是汪道士脱下的那件。 这—— 我摸着脑袋走近那株矮苦楝树一看,只见树下潮湿的泥草地上一滩湿泥,脚印凌乱,这不正是我刚才站过的地方吗? 一时之间,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了。我不是一直在朝石崖的方向跑吗?怎么又转回来了溪水边?! 而就在这时,从老樟树后又跑出三个人来。 我一看,这三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汪道士和他的两个狐朋狗友。 真是冤家路窄,还阴魂不散了! 只见他们三两步跑到我跟前,一个个跑得龇牙咧嘴,额间符咒残破,样子比先前更狼狈。 高子一见我,一屁股坐在了泥地上,气喘吁吁地冲我骂道:“小丫头,挺……挺他娘的能跑的……你咋……咋不去当飞人?” 汪道士弯腰扶着一颗松树,上气不接下气地瞪我道:“细妹子……你……你跑什么?” “你们追我,我当然跑呀!”我也气喘吁吁地道。 “老子……话……话还没说完……”汪道士指了指我,又指了指天,气喘得一句话也说不完整,看他累得够呛。 不晓得他还有什么好话没出口,反正他称我师傅拦我路,我就已经很介意。现在,他还带着两个陌生人追我,我就更介意。 我瞪了他一眼,没搭话,同时心里直犯嘀咕,怎么的又转回来了咧?我跑得那么快,这三人怎么的还追回来了? 我看着眼前三个人,又看着那件挂在树上的雨衣,再看看周围那如铁桶般围在小溪边的苦楝树林,心中疑惑万千。明明有一片茅草丛离这不远,怎么不见了,我还又跑回来了?! 三个大男人看起来似乎都很累,还很烦躁的样子。他们再一次将我围困在溪水边,还比刚才多了一丝恼怒。 “汪道人,把这个小丫头绑起来?”高子冲汪道士一脸的不愉快。 高子眼睛腥红,边喘气边瞪我,脸色难看。我很怕他又上来拽我的马尾,不自觉后退两步,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汪道士则步态摇晃地喘着粗气朝我走来。他看起来除了累,还很生气,像牛一样呼呼喘气,好似有话要说,却气很不顺畅。 而那个瘦小精干的秃子看起来则要好一点,他跑起来比那高子大块头快,也比汪道士那副一看就羸弱的身躯要稳健得多,话少人深沉,也最凶。只见他横了我一眼,走到老樟树前,拿出匕首插在老樟树上。 我愣愣地看着他动作。这颗藏身三人都绰绰有余的老樟树是不是就是老鬼说的千年老樟树?可我看了看周围,并没有发现什么城隍庙。别说庙,就是泥巴都没见! 如果这里就是那个什么阵眼之处,这三个人不也轻而易举地就进来了吗?! 心中疑惑正甚,就见高子拿着手中的金属罗盘在绕着老樟树走,口中叽叽咕咕不停。 汪道士喘顺了气,烦躁地崩了一句:“去他娘的。”而后,他意味深长地冲我道:“细妹子,老子跟着你跑,以为你能跑出这个鬼打墙阵,想不到……呵呵你也跑回来了,你伢老子和你爹爹就没让你晓得点什么?!” 而后,他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冲着我摆出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道:“幸好老子没指望你!” 第213章 威胁 霎时,我又愣愣地看着汪道士,喃喃地念了句:“鬼打墙?”突然,我的心里就明白了。果然,这里还是有点名堂的。 抬眼看向林子深处,那儿又出现几道一晃而过的黑影子,那个领路小鬼在一颗树后不停地朝我这边探脑袋、收脑袋,探脑袋收脑袋,却不靠近。 不行,来者不善,不能继续和汪道士三人纠缠。 正欲拔腿继续往另一个方向跑时,“怦——”突然,我身侧不远的树干上响起一声炸响,随后,一堆木屑泥腥子四溅。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炸响惊得我立即跳了起来,大叫一声:“啊!”同时,身体僵直地靠在一颗树上,不敢动弹。 我斜眼朝发出枪声的地方看去,只见汪道士正举着那管冒着青烟的枪对准我,露出一个阴鸷的笑容。 我的心脏噗通噗通地好一阵狂跳。 威胁我? 居然威胁我! 汪道士居然拿枪威胁我! 我最怕听到枪声、炮声,甚至鞭炮声。更何况还是针对我的威胁。 我即怕,又急,还怒,却也怂了。 我胆寒地看着汪道士,结结巴巴地道:“汪叔叔……你……你要干嘛?” “跑啊!”汪道士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嘴里叼着根烟,狠狠地道:“继续跑啊!老子看你跑得快,还是老子的枪子快。” 我一时没明白汪道士说的是反话还是真话,情急中,我想搬救兵,竟看向旁边的两个陌生男人。 只见秃头的嘴里叼着根野草,正用一双冰冷的眼睛盯着我,丝毫没有任何上前劝阻的可能。再看高子,他像什么也没听见似的,继续低头摆弄手中的罗盘。 在这里,这种时候,我……孤立无援! 看着那杆黑漆漆的枪管,我哪里还赶动弹半步,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我强自镇定地看着汪道士,问道:“我不……不跑,行吗?” 汪道士端着枪,看着自己手中枪杆,冷哼一声道:“细妹子,这把枪很容易走火,你最好小心点,莫离它太远,否则,我怕它会伤着你,那样师傅良心会很过不去的。” 把一个威胁别人的话说得这么清新动听,也就只有这个恬不知耻的臭道士说得出来! 只听得他又阴阳怪气地道:“老子一直珍惜你是个人才,想和你一起发大财,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汪道士就是个假把式,终于露出他的庐山奸人面目。现在,他连假笑都免了,就说这个人一直居心不良,憋着坏,大大的坏。 我的心里对他一百个嗤之以鼻,却不敢在当下表现出来,愣是瞪了他半天,才哭丧着脸道:“汪叔叔,你们到底要干嘛吗?我想回家!” 汪道士猛吸手中的卷烟,直到卷烟上的火星子烧到烟屁股那时,他才弹掉手中的烟头,吐出一个长长的大烟圈来,道:“想回家?也不是不行!你带我们到城隍庙去……”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连我都不知道的事。我感觉很不好,心塞地央求道:“我不知道什么城隍庙呀,我要回家!” 汪道士突然面带愠色,好似我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似的,冷笑一声道:“这样呀……那就不要急着回家!” 第214章 城隍庙 我真想哭! 汪道士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叼在嘴边道:“哎,老子再问你点事……那座神墓入口是不是就在城隍庙下?” 我愣了愣神,不明所以地道:“什么?” “你别一直给老子装傻充愣!”汪道士满脸不高兴,伸手又去摸枪杆,推枪杆。“这座山一直是你家的地盘,你伢子机灵又有阴阳眼,不是得了神墓里的东西或是得了你家守山人真传,你哪来这通本事?” 我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再有本事,我也挨不了他一枪吧!我赶紧接话道:“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家一直守着一个大宝贝,你家里就没几件?” 我摇摇头道:“没有没有!你看我家穷得叮当响,哪来的宝贝?” “鬼扯!”汪道士瞪我一眼,“你爹爹就藏着不少宝,他就没分给你一点?” 我还是茫然地摇了摇头,认真地问道:“汪叔叔,我爹爹要给我留了宝贝,让我继承一座坟山算不算?” 汪道士弹了弹手中的烟,三角眼斜睨我一眨也不眨。明显地,他一副很不信我的样子,还气势咄咄逼人。 “你爹爹和你叔爹可是这座山上的山大王,我就不信他们没有和你交待点什么传授点什么?比喻古墓,阵法,还有什么邪门的东西要怎么破解之类?” 耳听汪道士一连串试探性地询问,我明白了一件事。这正说明他真不肯定我知道什么。他三天两头上我家与我家打交道,拉着我去赚钱,恐怕也是早就有了什么不轨的心思吧。对于这座山,也亏得我确实什么也不知道呀! 我语塞得很,将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地道:“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要知道,我怎么会连这儿有个鬼打墙的阵法都不知道!” “细妹子……”汪道士一脸阴冷地看着我,半天才道:“我看你平日挺能耐的,你竟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的对话听起来很不愉快,好似这一切还都是我的错。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汪道士又去推枪杆,还将那黑洞洞的枪口在我身上上下移动,好似在找一个合适的位置瞄准。 我:“……” 这苦楝树林中缥缈的雾气不知几时悄悄地起了层变化,从地上冒起了一层浓浓的白烟,空气又冷又湿,而我的后背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僵硬的身体靠在树上一动也不敢动,像砧板上的肉。 寂静、压抑和沉闷像一堵无形的墙立在林子里包围住我们。我感觉身上越来越不舒适,像是有虫子在身上爬似地,想挠却又不知要挠哪里。 这时,却见远处站着的领路小鬼突然靠近那颗老樟树,并指了指地上。 我立时明白,它定是在给我指路。那城隍庙难道就在地下? 小鬼突然弯腰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扔在了老樟树下不远的一处地方。 我立即指着那石子落地之处道:“城隍庙就在那下面。” 既然你们想盗墓,那就下去吧!老鬼说近日就有人下去过,让我去那地方拖尸体,八成是有下无回吧。 秃子立即起身,看着刚好落在他屁股后不远地上的石子。他差异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石子飞来的不同方向。 我道:“就是那儿,你找找。” 高子端着手中罗盘,望过来道:“哪里?”他快步上前看了看石子落下的那处稍显平坦的地面,用脚重重地踩了踩地面,皱眉道:“那城隍庙就在我们脚下?” 高子又一脸深思地对秃子咕哝道:“庙不在上而在下?不集明火而集阴气?这是大凶煞!” 第215章 隐秘的入口 “那又怎么样……”秃子朝高子撇撇嘴道:“来都来了,总得下去看看!” 我不懂他们在嘀咕什么。也不晓得他们是哪座庙里的神仙,能走到阵眼这儿的估计都不是泛泛之辈,应该会比汪道士那三脚猫功夫高明得多。尤其那高子看着粗鲁,却谨慎而不鲁莽,似乎还懂门道。 我不禁对那高子有些刮目相看。总之,我喜欢有本事的人,但同时,我也痛恨那些仗着有本事到这里掘墓的人。 秃子行动跟他的反应一样敏捷迅速。高子话音刚落,他就站在那石子落地的地方好一通扒拉。 覆盖在地上的厚叶子被他扒开后,露出一堆树根,树根下藏着一个生锈的铁环柄一样的东西,随后,他用力将那根环柄左拧右转一翻后,往上一拉…… “索索索……” 就听得一声沉闷而轻颤的锁链滑动声自地下传来,地面缓缓裂出一道豁口。 秃子赶紧腾后两步,警觉地盯着地面。 地面豁口裂开出足以容一人跳下去的四方口子后,停顿了下来,里面黑洞洞的冒出层寒气。 高子立即走上前去。汪道士则示意我也过去,并在后头用枪杆押着我。 我看了看汪道士,又看了看那杆枪,妥协地靠近那道豁口。 高子掏出一支手电筒朝内里照去,秃子往里扔了一颗石子,只听得豁口里传来一串叮叮咚咚的响声,石子似乎沿着石阶滚了下去。 高子的手电光照下去,可见下方有一方周边生苔的青白色平石,平石边有一条狭窄的石阶向内里 黑暗中延伸。 秃子手撑洞边往里瞧了会,道:“空气流通正常,看起来像个通道,我跳下去看看!” “秃子,谨慎点!小心底下有机关!”高子抬头看了眼我,皱起眉心冲我道:“这小妹子先前还说不知道,这会又给我们指路,什么居心?!” 我嘟嘴,气恼地道:“又是你们叫我说的,说不告诉你们,就不让我回家!” “细妹子,你给老子老实点,别耍什么花样。你若想早点回家不是不可以,前提是你得听话,回头等办完事我送你回家。”汪道士又冲我半哄半威胁,枪杆子都顶我腰上了。 我看了眼脚前黑洞洞的窟窿,又看了看眼前的三个大男人,低头搓着手中的镰刀,心中暗暗打起小算盘。 汪道士冲秃子道:“秃子,姑且信她一回,下去看看。” 话音刚落,便见秃子身形往里一跳,稳当地落在了那方平石上。 秃子落地后,就见他迅速地从腰间拉出一根带子似的东西绑在头上,那是一盏矿井灯。拧亮了头上的灯光,他迈步朝石阶下走去。 高子随后也跳了下去。 “你先下去!”汪道士用枪托戳了一下我的p股道。 我顺从地跳了下去。落地一刻,却觉得自己的跨包里有物动了一下,随即我的脚踝处也传来一阵微麻的痛楚。 一直没有反应的黑猫似乎被我颠醒了,它在包里蠕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出声音。 我抬头看了看头顶,透过四方的口子正看到枝叶繁茂的老樟树像一幅墨色的画,从浓密的枝叶间穿透进来的光线,有些星星点点的感觉。 这地下空间倒像是一口浅浅的井。眼见高子跟着秃子朝石阶下沿走,我趔趄几步,跛脚跟上。 前方电光所照之处皆是极不规则的石岩洞道,石阶还在向下盘旋,一些粗壮的树根顽强地伸进石岩间,盘根错节地继续向地下伸展。 第216章 土坑 这条经人工打磨的通道应该有不少年代了,石缝、树根缝隙间长出一坨坨青黑的东西,像苔藓又像霉菌,通道里不时有一股子酸臭的酱菜味,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但从脚下光滑的阶面来看,这里以前应该常有人走动。 石阶一直从那些树根间盘旋向下,有种重重复重重的感觉。 往下又走了一段,令人恍惚的狭窄通道变得开阔起来,我们眼前豁然出现了一个低洼的大土坑。土坑里黑压压地似乎站着很多人。 我被眼前突然出现的景象吓得后退几步,紧挨墙壁,心脏差点没停止跳动。只听得耳边同时传来一声惊叫:“擦,是人是鬼……” 汪道士也被吓得不轻时,就见秃子却镇定地示意他禁声道:“是雕像,嘘!” 无数细小的尘埃正在灯光里游走飘逸,蒙着一层厚厚灰尘的众多雕像安静如鸡,黑压压一片拥挤在土坑里。高子将手电筒朝雕像堆里扫来又扫去。 这处空间并不宽敞,一眼能望到头,且周围的墙壁搭建得也很粗糙,只有一些木石巩固周边不坍塌。土坑里的雕像或站或坐,姿态各异,像十八罗汉的样子,只是大部分残破不全,甚至没有脸面,像个半成品。 这里俨然是个制作雕像的作坊。而且看样子,我们眼前还只有一条路,就是要穿过这些雕像,到对面台阶上去,那儿有一扇门。 秃子一马当先,将背后背包拉到胸前,走进雕像群中。 高子紧随其后。 我看着雕像,虽说明知立在眼前的是一堆假人,却不敢挪步子。回头看汪道士,他脸上惊骇也还没有完全消退,见我看他,随即瞪我一眼道:“走,跟上!” 我只好乖乖跟上。 秃子从两樽一人多高的雕像间轻巧地穿过。对比那些精壮高大的雕像,秃子原本还算正常的身材则显得干瘦小巧。 紧跟他身后的高子却没能那么轻巧。他的背包摩擦到一尊雕像的手,那口锅立即发出一声“哐当”。 我在后面立时又吓得一哆唆,差点没和眼前的雕像抱上。 见高子的锅卡住了,秃子回身帮忙。 就在这时,对面台阶上那扇原本紧闭的朱红门,缓缓地打了开来,露出一条黑洞洞的缝隙…… 有惊无险地走出雕像群间,四人站在那扇洞开了一条缝隙的门前。 “咦,为什么这门是开着的?”汪道士将手电筒扫向洞开的门,却不敢靠近。 “此地似乎常有人走动……”高子思索了一下道:“小妹子?是你吗?” “不……”我连忙摇头道:“不是我!” “不可能,这门在我们来之前是关闭的。”秃子沉声道。 “那这里有古怪喽!”汪道士随即总结道。 看来这里的异常并没有逃脱他们的眼睛,我还以只有我发现了咧。 而就在我们几个神色凝重地踯躅在门前时,我就见黑洞洞的门内一个小脑袋从里探了探,正是那化生子小鬼。 这东西几时又出现在这里的?还在我们前面帮我们开门?! 我不禁暗叹一声,便绕开眼前两人,大大方方地从门缝隙里挤了进去。 透过门口的光线,隐约可见狭长的内里是一条深邃的甬道,这条通道的修缮也很天然,没有太多的修饰,地上虽然铺了些砖石,但大多破败不全,像残次品随意地扔在这里,间隙间还长满一些发黑的东西,跟外面的那些树根一样。也不知道这苦楝树林子里的树根怎么这么能钻,都钻到这底下了。 通道里空气有隐约的霉味,却是流通的。小鬼站在不远处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跟着他。 我随即踩着凹凸不平的砖石路向前走去。 第217章 壁画 很快,身后几束手电光迅速地往我前方甬道里扫射,几双脚步跟了进来。 “这女娃娃胆儿忒大了,怕不是有古怪。” “汪道长,她究竟信不信得过?要不要给绑了?” “这伢子是挺不正常,但……她要不听话,哼,在这地下,死个把人地上鬼晓得……” 我身后传来一阵嘀咕声,声音虽小,在这条狭长的通道里传来嗡嗡的,想不听见都难! 我在心里闷哼一声:臭道士,威胁我,居然又威胁我! “哎,看墙上,有壁画……” 正在思量眼前有没有机会摆脱他们,就听得这声‘看壁画’,我随即扭头看向左右壁面。 通道两边约三米高的墙面上画满了一幅幅图案。 图案似乎被氧化侵蚀严重,失真又残破,已看不太清本来的面貌,只能依稀从一些丑陋恐怖的夜叉像可分辨出这画得似乎是地狱景象。 三双脚步同时迟缓下来,三条手电筒分别扫向两面壁画。 我望了眼三个大男人,又看向眼前壁面,觉得这些画画得虽然古怪阴森,但却好像没有什么特别。 趁着三人在留心壁画,我眼见前方尽头有一扇朱红的门,那小鬼就站在推开的门缝边,我决定趁此机会,摆脱后面三人。 我撒丫子飞步向大门跑去,一头扎进朱红门内,关上门,将只剩半截的烂门栓插上,背顶着门。 这时就听得我的身后传来一阵呵斥声,“细妹子,你又敢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情急中,手电筒灭了,眼前一片漆黑,同时,一股肃杀的冷风扑面而来,我打了一个哆嗦,赶紧拍亮手电筒。 手电光亮了,向黑暗中投照去,就见我的眼前是一座空空如也的大殿。殿中青石铺地,五道高高的漆红粱柱竖立殿中,像个庙堂,却没有菩萨。只有那小鬼站在一根柱子下眼巴巴地瞅着我,指了指五道柱子后分别对应的一道道朱红漆门。 五道一模一样的门? 刚喘了一口气还没看清殿内布局,身后就传来不停的拍门声,那声音很大很刺耳。小鬼也吓得一哆嗦,“嗖”的又不见了影。 古朴冷寂的殿堂里没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我看了看其他柱子后的朱红门,哎,不管了,随机挑一扇门先躲开这几人再说吧。 说干就干,我抓紧颠簸身侧的布包,箭步冲向右边的那扇朱红门。 刚冲到门边,身后嘭嘭嘭的破门声就响起。 那半截门栓想必阻隔不了他们很久,我得赶紧跑路。 幸好的是,这里的门似乎都没有上闩,我毫不费力地打开了门,跑进了一条狭窄的石道内。 “喵呜——”黑猫似乎被我颠醒了,轻轻地呜咽了一声。我顾不得它那么多,在石道内撒丫子冲刺。 跑了一段,我的眼前又出现了一道朱红的门,还是敞开的。 这里的门咋这么多?还都是红色? 然而…… 等我冲进门内一看,不幸的是,我似乎又回到了刚刚那有五扇朱红大门的大殿内。 在大殿内的柱子下着急地转了一个身,我就听见我刚才进入的那扇门内传来嗡嗡追赶的脚步声。 娘啊!怎么还追来了? 我在心里慌里慌张地呼喊了一声,情急之中寻了扇对角的门,冲了过去。 推开门,我接着跑…… 继续跑…… 没命地跑。 如果再落回那几个人手里,我估计得被扒层皮了吧?! 第218章 循环局 “细妹子,你娘的站住……”就在我冲进对角大门内时,我的身后又传来汪道士气急败坏地怒吼。 啊啊啊……我心里一百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救命啊—— 又一条狭窄的石道,还跟先前的一模一样,我像屁股着了火一般,玩命地跑。 如果说我爷爷喜欢开玩笑戏耍那些盗墓的人,我觉得他的祖师爷才是爱开玩笑于无形的顶流。他在这山林子里大张旗鼓地造座墓,一边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宝让人觊觎,一边又让一个门派守着从来不让人进得去。他似乎很矛盾。 一座迷宫似的山林已经够折腾人,现在还在底下也造了个一毛一样的无限循环迷局让人解,他可真会玩! 有这么开玩笑的吗? 我真的好想骂他祖宗十八代,把他扒出来海扁。 没等完我愤恨完,我的身后又响起那几双怨鬼缠身似的脚步。 没有门可以跑了,也没有路可以跑了,似乎这五扇门都在无穷无尽地让你循环往复地跑回这大殿之中。起点是那扇门,终点也是这扇门。 我熄灭了手电筒,一屁股蹲坐在最后跑回的一扇门前,欲哭无泪。 “妈的,还是这座大殿!”一束手电光无情地打在我的身上,三个男人集体瘫软在我的跟前,一个个喘着粗气,冒着无名火。我跑到离他们远远的对角门边蹲着,像恶狼崽子一样瞪着他们。 大家在大殿内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僵局之中。 高子有意无意地将手电筒照向我,我坐在一扇门的门槛上一动不动。 现在,只要他们不动,我就不动,他们动,我就接着继续跑,跑进石道里让你追。追死你! “细妹子,你太……太不老实了……” 汪道士除了骂我,好像也没有别的招。 “画……那些壁画……”高子突然道:“这个鬼打墙跟上面的一样,一定是利用地形造了一个循环局。这五扇门其实本就是相通的,只不过利用石道里的视觉错觉,将我们一次次引回来……” “说这么多有用吗?妈妈的,这城隍庙还没摸着,就被困死在一个又一个鬼打墙里了,还是俄罗斯套娃!”汪道士气喘顺了,又摸出根烟来吸。 “这本身并不是什么高明的鬼打墙术,而是……我们一定忽略了什么,这里一定有出路。”高子思索道。 “出路在哪?那个土坑里吗?还是上去上面树林子里继续挨打。”汪道士开始吞云吐雾。 就在他的身后不远黑暗中,站着一个小孩,时隐时现,似乎很焦急。 “走,研究一下那通道里的壁画,一定有什么玄机藏在其中,是我们没有发现的。”高子起身朝身后通道走去,那化生子小鬼一眨眼消失不见。 秃子将手电光扫了一眼我,也跟着高子进入身后通道之中。 汪道士又向我扬了扬猎枪,一副警告我的样子道:“细妹子,老子算是知道了,你果然是他娘的什么也不知道!” 他猛吸了一口手中的烟,将烟屁股扔在地上,用脚重重地踩了踩,道:“我看你在这鬼地方也别瞎折腾跑了。跟着老子找路下城隍庙,等下帮着点老子的忙,老子开心就带你回去。” 我瞪着他,不吱声。看着他们三人在那门后的通道里仔细研究壁画。 第219章 地狱图 “前有十八罗汉坑,这有十八地狱图,城隍庙还在地下……设计这个地方的人真他娘的是个天才……”汪道士一直骂骂咧咧。 “汪道长,别骂了,说点有用的。以你之见,这壁画是个什么意思……”高子道。 “我吗……这层,几个意思?”汪道士搔搔脑袋,道:“还能几个意思,就是这古人崇拜城隍爷,把城隍爷供在自己的墓前,想开个后门好少吃点十八层地狱的刑狱之苦呗。” 高子随即白了一眼汪道士道:“我听鸭子说过,这城隍庙只是通往地下墓葬的第一扇门,其后还有很多扇门,而他们曾经只到达第五扇门,便……” 眼见我张着耳朵在靠近,高子看了眼我,突然不再往下说话。 我对他们嘴中的鸭子很感兴趣,看来是个盗墓前辈,还下来过城隍庙,给了这三人指路,要不然凭汪道士也能走到这么隐秘的苦楝树林子里?! “第五扇门?”汪道士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门?” “我也不知道!”高子耸耸肩道:“也许只有造这座墓庙的人才知道!” “所以我可不可这样想,一直以来没有人能真正找到这座神墓的入口,是因为门太多了,下来的要不是走错门了,就是被困死在鬼打墙里了。”汪道士似幡然醒神的表情,脸上露出莫名兴奋的表情。 秃子白了一眼汪道士,像看白痴似地道:“你有完没完?” 汪道士朝秃子讪讪地笑笑道:“这不是你们让我说的吗?!我伢佬子(父亲)虽然是个南派土夫子,可他真没下过几个斗,更不用说我这只有半只脚在门内的传人。今天也算是伴了两位的福第一次下斗,哪能有两位正统摸金校尉有见识?还请多多指教、还请多多指教!” “你们都仔细着脚下。”高子突然低声打断汪道士。他神情凝重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似乎在张耳倾听什么。 “有暗器?”小白汪道士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好说!”高子说完,将目光移到了脚下,又移到头顶,似乎在研究这些乱窜的树根道:“我总觉得这些树根的藤有古怪……” 正在乱踩乱走的汪道士赶紧缩到高子身边。 “不对,高子,我总觉得那些画才有古怪!”秃子这时也道。 “什么?”高子又转头看向仔细盯壁画的秃子。 “画!”突然,秃子低声惊呼一声道:“高子,快看这画在动!” 我离他很近,一眼便瞥见秃子跟前的壁面上画着一幅脖劲缠着一条粗锁链的夜叉,夜叉的脸画得突出而头宽大,眼瞪大如铜铃,与身材很不成比例,样子十分凶狠吓人,像要吃了眼前的人。 画虽然恐怖,但壁画中的地狱夜叉一个个和秃子一样头顶无毛,眼大如铜铃,个个都是一模一样的凶像,这又有什么稀奇之处? 高子随即靠近秃子去看画,汪道士也连忙凑前挤一块儿看,三人的身形挡住了我的视线。 “究竟要看什么?”汪道士疑惑地问。 “不,我不是说这一处壁画,而是这个,还有那个……”秃子头顶的光扫过眼前的壁画,又扫向洞顶,最后从跟前左侧的夜叉画像上移到右侧的那面壁画上。 高子转过头来,同样将手中的手电筒来回扫视在两边的壁画上,逐渐皱起眉心。 第220章 画动了 光线下,我身后壁面上也画着一个夜叉,夜叉用锁链拖着一副只有半截身子的人,那人的头身部分颜料已经剥落,但夜叉那张画得过份恐怖凶悍的脸却同样清晰入目。 一瞥间,我甚至感觉到这画中夜叉一直静悄悄地就站在我的身后,有一种会随时扑上来的感觉。 脖子一紧,我赶紧转身本能地朝汪道士三人靠近。 气氛随着高子一句报警本就凝重起来,眼见我挨上来,汪道士显得更为疑惑,不安地问道:“细妹子,你看见什么了?” 我冲他摇摇头,不语。 高子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只听他惊吁一口气道:“这些夜叉的脸好像全都不同了!” 我瞬间瞪大眼睛看向壁画中的夜叉脸,又看看另侧壁上——壁画上夜叉的脸的轮廓似乎比之前更加大了,就像是那些脸从壁面上正缓缓浮现了出来。 “这是要活了?”汪道士惊叹一声,手伸进里衣兜里掏出一张符往脑门上一贴,随即又从后背包里拽拉出一把桃木剑握在手中。 他这一番动作倒是快,高子和秃子却还在专注眼前正变化的夜叉脸,并且他们似乎又发现了这壁画还有不同寻常之处。 “这是什么?” 谁也没有留意汪道士突然伸手去抓墙壁上一块凸起之物。 几束电光所扫之处,这墙壁上的树根突然像虫子般蠕动起来,同时墙壁间慢慢地浮现出一块块红色的斑渍,就像这些壁画突然长起了疹斑。还有那些夜叉的眼睛好似也动了起来,眼珠变小,眼睛更凸,好似要凸出墙面。 “哗啦啦!” 通道里突然传来一种金属锁链搅动的声音,声音虽小,却格外刺耳。 “什么声音?” 高子高声质问间,几个人同时张耳倾听。 “哗啦啦——啪嗒——” 又是一阵紧凑的金属碰撞声从两边的墙壁里传来,像那些小鬼手中的铁链真的动了起来。 “不好,有机关!” 高子慌叫一声,和秃子撒丫子就朝朱红大门跑去。 这时,汪道士丢下一物,跟着就要跑,却撞到了反方向跑的我身上。他瞪我道:“细妹子,你搞干什么鬼?”说完,他就伸手来抓我,然而,我一掌拍开他欲提我脖子的手,恨恨地道:“我才没有搞鬼!” 我俩突然就撕扯在通道里。我试图摆脱汪道士那只没揪着我脖子却转而抓我手臂的大手。 突觉一阵劲辣的罡风从我的身后袭来,就像一个人正拿着一把大刀向我的脖子砍来。 我本能地低头缩脖子,回身想用手去挡住身后那一道袭击时,就见一口铁锅和一束电光同时射向我的身后 “啪!”耳中就是一记震荡的脆响,一只大手掌同时将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拖拽出了几米远。在一阵嗡嗡作响的耳鸣中,我从地上爬了起来,右侧身子火辣辣地一阵痛,同时晕乎乎中见高子 在我身前,正用那口锅挡住从墙壁里射过来的几坨东西。他的动作又快又迅速,我几乎都看不清他是怎么完成一系列动作的,我就又被一把力气拖出了一米开外。 这一次,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起不来。 “快起来!” 又是一声低呼从耳畔响起,汪道士将我从地上拽了起来,用力扯向一边。 第221章 塌陷 就在这时,我们脚下的地面忽然震颤起来,像一股力量正在撕扯一切,我感觉脚下不稳,本能地抓住墙壁上一根伸出来的碗口粗树根。 那地面上所能见到的泥巴碎石忽然全部变成软泥,开始塌陷! 原本嵌入墙壁的树根也开始松脱,往下垂脱。 “啊——”我尖叫一声,整个人被树根拖住直接往下坠去。 一坨坨泥巴沙石在我眼前耳边像下雨一样,哗啦啦,求生的本能令我只知道死死抓紧那根树根,跟着往下晃荡。 嘭——嘭——嘭—— 接连几声闷响从我脚下传来,我拽住的那根树根也将我重重地撞在了一块坚硬的石头上,撞得我眼冒金星后,又在空中晃荡几下,手中力道一松,整个人又往下坠去。 嘭! 我感觉自己落在了一副软软的事物上,紧接着身下传来一声男子的闷哼。 “哎呀!”我跟着惨叫一声,抬头看去,泥沙不再疯狂下雨,我的头顶一丈多高的地方是一个黑洞洞的大窟窿,窟窿之中垂荡下来数根藤枝,有的还在这底下空间里来回扫荡。 上面通道是塌方了,一点都不带剩余。 地上有三支零散的光线,那正是刚才随着这阵地陷坠下来的汪道士三人,他们没有我庆幸,全都随了泥沙直接砸向了这下面的地面上。地面相当冷硬,应该会很疼。 汪道士正躺在几块摔得粉碎的青石板间,蜷缩身体,痛得龇牙咧嘴地呻吟。 高子脸朝下地趴在汪道士的不远处,他的锅掉得比较远,看起来整个人摔得也不轻。那秃子咧? 侧身一看,自己身下的那温软不是别人,正是秃子本人。他正被我死死地压在一堆泥沙上,一动也不动。 这场变故来得太快,压根没等人搞清状况,我们就全体中招,真是太凶险了。 我一个轱辘,赶紧从秃子身上爬起来,这时就见汪道士正支棱着身体要爬起来,我心虚地看了眼秃子,去扶汪道士。 “他娘的……”汪道士一边起身,一边骂骂咧咧地道:“摔死老子了,老子的腰……” 这时,高子那边也动了动,他扭过了头来,看了眼这边,艰难地爬起身来,也低低地骂了一声“草!”然后,他第一时间去拾滚落在一边的手电筒和他的锅。 “这个地方是老鼠打窝不成?一个洞接一个洞?”汪道士支起身子,甩开我,一看自己的手,惊呼道:“老子摔出血了!”他似乎重心不稳,身体一晃,又要倒地,我赶紧又扶住他,装作关切地问道:“汪叔叔,你这是怎么啦?” “晕……晕血,老子晕血!”汪道士声音软软的,腿肚子好像在颤栗。 我赶紧侧头一看,他的手臂上——我刚才扶过的地方,沾染了一片鲜红的血渍。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冲进我的鼻腔里,我抬手一看,手掌上一掌鲜血。那血分明是我的,我的手掌中裂开了一道口子,正在往外汩汩地冒血,应该是刚才给那根树根刮伤的。 “是……是我的血……”我此时才察觉出掌心的痛来,嗫嚅道:“不……不是你的!” “那你快擦干净呀,快,快!” 我瞥了眼汪道士,心想,我出血,你一个大男人晕什么劲?我都没晕! 第222章 干尸洞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没能找到擦血的东西,只好将手掌胡乱地擦在衣服上。 汪道士又嫌弃地看了眼我,去拾地上的手电筒,随后又往四处照去,他这一照,又把他自己吓得一哆嗦,大叫一声:“啊哎!” 同时,我感觉我的布袋中一阵震颤,那只原本躺在里面的黑猫突然“喵呜——”一声,从包里挣扎着爬了出来,跌落在地上。 我正要去将它抱起,黑猫突然在地上打了一个滚,随即朝我龇牙咧嘴地嘶一声:“喵——”然后转身拖着腿伤一瘸一拐地冲向黑暗之中。 就这样弃我而去? 我站在原地看着黑猫的背影消失在一片混乱之中,不明所以。 “这是什么?”汪道士的手电光落在不远的石壁上。石壁之中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洞穴,这些洞穴之中都摆放着一副人一样的东西。那些人都盘膝而坐,缩在洞穴里。从装扮来看,这些人清一色布衫裹身,道士头,大多老者模样。再往远一点看,似乎这地下全是。 “啊,干尸!”汪道士惨叫一声,倒退两步。正好撞在靠近他的高子身上。 “慌什么?!”高子被挤得踩了一脚,步子本就踉跄的他顿时不悦地道:“干尸而已!” “好多干……干尸呀……”汪道士整张脸都是绿的,目光惊悚。 高子上前,支着手电筒,没理会汪道士。看他的神情,他对汪道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很是嫌弃。 这个死汪道士,胆子这么小,总是一惊一乍地,也敢喊着进来盗墓,他这是仗着谁的勇气咧?!刚才若不是他挡着我的出路,这会我应该已经跑回地面上的林子里了吧! 再看这阵列干尸的地方像一个人工开凿的洞府,洞壁上却也有无数墨黑的树根交错攀爬,有的甚至伸进洞龛里的干尸身体里,就像干尸长了树藤出来,看着都肉痛得紧。 洞府养尸?还一养养这么多? 即便尸身上长了藤,但那些干尸的面部轮廓还很清晰,五官分明,保存得十分完好,好像会随时张开眼睛瞟上你一眼似的,令人头皮发麻。 想想清墓里的女尸,这山里头果然是极好的养尸之地。也果然不同凡响。 秃子被高子拍了拍脸,也悠悠地醒了过来。他起身一刻,张嘴就吐出一口鲜血,然后抹去脸上的泥沙,愤恨地瞪向我。 我吓得身子一缩,朝汪道士背后躲去。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有这么多干尸?”浑然不觉的汪道士,还在好奇地研究洞穴里的干尸。 “看,那里有字,什么……先师殿!” 高子手中的手电筒此时锁定在我们头顶一处悬梁匾额之上。匾额蒙着一层蛛网和厚灰夹杂在树根之中,上面几个字一半已看不清,但匾角仍有先师祖三个苍劲的繁体字依稀可见。 “先师殿?难道这些干尸就是九重门在此守山的历代掌门?!”汪道士惊讶地道。 匾额下方的一方石台上放着三只鼎炉和一些石碗,鼎炉里面一层黑灰,石碗里空空如也,看起来萧条至极,应该是多年无人供奉。 高子走近,用手指在鼎中刮出一点灰来在鼻息间闻了闻。 秃子没再追究我刚才砸中他的事,而是一跛一拐地打量起四周。 第223章 先师殿 黑暗中,那些洞龛里的干尸被几支手电光来回扫荡。 在这块不被人打扰的寂静中,这些人也不知在这里呆了多少年,身体不腐,似乎还在守住这座山。 “细妹子,”汪道士突然小声地问道:“你爹爹是不是也在这里……” 经他这么一提醒,我顺从地、迅速地、用手电光向周围扫视了一番后道:“我爹爹不在这。” 而后,我喃喃地道:“我爹爹的坟墓在我家后山!” 汪道士瞟了眼我,没有再说话。 充满古怪气味和霉味的空间里,无人再出声。 这处空间很隐秘,也很天然,墙壁上都是粗壮的树根枝条嵌入,狰狞之间也生长得很恣意,若不是从上面掉下来,也许还发现不了这里。 真不晓得这座山是个什么道理,古灵精怪的东西多,植物也这般稀奇古怪地生长,看不懂。 转了转,这地下空间里似乎没有昙婆婆要的神仙草。倒是那些干尸师傅们显得特别安静,没有什么过份的举动。也似乎这个空间里并不属于外人能进的禁地,而我们就这么不小心地塌陷了进来,却也找不到出去的路。 “细妹子,你过来!” 汪道士站在这洞穴之中最里面的一堵墙前,朝我扬手道:“去,你去里面看看有没有路行得通!” 汪道士站的地方乍一看跟其他地方没有区别,但走近一看,他的背后墙壁之间有一道缝隙。这条 缝隙藏得很好,看起来像是石头震裂而形成的,内里也通着一个空间。但是这条本就不宽的缝隙还给树根缠了一半,也就只有我这身板侧身能勉强进入。 几个大男人总是拿我一个小女孩儿当枪使唤,算什么事?我心里愤愤不平,但又不得不大着胆子 向内走去。 我边瞟着九重门的先师祖们,边在心里默念着:祖师爷们,你们可在保佑我啊,我可不是故意来 这里探望你们打扰你们的清静的,要怪就怪他们…… 那侧缝里特别黑,也特别冷。手电筒照进去的光像被黑暗吸走了一样,只能看见一点模糊的黑团,像是还有一条通道。 我打着手电筒战战兢兢地穿过那树根盘据的缝隙间,在一条没有树根盘扎的洞道里走了一小段, 豁然发现这洞深处果然另有乾坤。 深处的洞壁上没有干尸,应该是这地下洞穴的最里面。里面也没有门,没有别的通道,只有一副 静坐在一方石台上的大干尸。这干尸姿态闲逸,风姿优雅,乍一看,风华绝代得很,跟那清墓女尸一般鲜活如生。 这最尾的大干尸难道就是九重门的第一代门主? 我大着胆子上前一探,却不免大所失望,这副最起眼最好看的身体却不是一副干尸,而是一副货真价实的雕像。 只是诡异的是,那雕像衣着不是布衣,而是华丽的袍子,还是货真价实的丝质袍子,堪称千年不烂。头顶的也是高冠,身缠玉带,颇显华贵,也颇为高挑,只是那脸上却戴了一副没有五官的面具。 这人,啊不,这第一位门主是不是就是造这座墓的人?九重门的先师?爷爷的祖师爷还是那将军啥? 我站在雕像前,陷入了沉思和猜想中。 第224章 神仙眷侣 “喂,里面什么情况?”后面传来汪道士瓮声瓮气加不耐烦的声调。 “你们快来看这些画……很好看!”我朝身后回应了一句。 不错,这洞穴里没有洞龛,也没有干尸,却有很多壁画,画满了墙壁的壁画。比先前那上头的十 八地狱要画得更真实,更美轮美奂,还没有遭遇破坏,堪称好看! 不一会,我身后就站了三个人。三个十分狼狈的人。也不知道他们费了多大力气才挤进这里。 三支手电光很快又将这并不宽敞的地方扫荡了一遍。 “这谁?” “墓主人?” “南楚大将军杨机?” “不,这人应该是画中人,看这些壁画,似乎是这个人的故事……” “这他马谁呀?都在这地下杵着了还没脸见人?!” 壁画中多处画着一个跟眼前雕像很像的人,只不过,画中也没有画出他的脸,同样只是一幅无脸 的面具,甚至只是一个华丽的背影。 这个人在画中所出现的地方真是一个天堂仙境呀,周围雾气缭绕,鲜花满地,身边还有一个纤细苗条的女子依偎。只可惜,这个女子也只有一道背影。这个女子和雕像人一会儿立在花丛,一会儿站在水边,一会儿身旁奇鸟异兽相伴,很像天上的神仙眷侣。 我不禁在心里感叹,真是好看,太好看了。 只是看着看着,画中人不再是在那种云雾缭绕的仙境之中,而是一个人立在一座黑黑的山峰上,显得很是孤单。从那幅画面开始,他在指挥很多人凿山,劈路,忙碌地建造什么。 越来越多像劳工和人身兽尾的东西在画中出现,在雕像人的身边出现,在搬运着什么。最后是,雕像人的身下出现了一座盘大的建筑群,那座建筑似乎是在一座山谷的缝隙里,精美得像天宫,外围却又布满了恐怖的怪物。 “这画得个啥呀?”汪道士率先发出感叹。 “神仙眷侣游山玩水?”秃子也是一脸懵逼。 “我看这是在讲一个悲壮的故事!”高子却道:“很神话但也很感人的故事。” “什么故事?”汪道士似乎还是很难理解。 “一对神仙一样的眷侣本来在一起过得好好的,有一天,就只剩下这个男人一个人了,这个男人 很孤独,于是开始搞建筑。他找来很多人和半人半兽的东西开山造房,似乎是想要把他心爱的东西永远地藏在里面……” “等等!”高子正津津有味地讲着他理解的故事,突然自己喊停了自己,脸色一沉,惊喜地道: “难道这就是这座神墓造墓的整个过程?” “你是说……这造墓人是个神仙?不是杨机将军?”汪道士很费解地看着高子:“神仙为了他那消失的爱情在这里给自己的孤独修建了一座坟墓?” 秃子却撇撇嘴道:“高子,这也太扯了吧,这世上哪有神仙?神仙用得着造一座地下宫殿来住?这是吃饱了没事干?” “这也许只是个抽象的故事,古人都喜欢将自己做的事神化,以便后人敬仰传颂。”高子解释道。 “呸呸呸,这种壁画不可信,你看咱们刚才在上头好好地欣赏那幅十八层地狱图,差点就没让我 们进十八层地狱去!”汪道士连连摇头,心有余悸地摆摆手道:“这次咱们得小心点,啥也别碰。” “得赶紧出去找城隍庙的入口。都在这里瞎摸了半天,啥也没摸着。” 第225章 遗言 秃子道:“这里也没有路出去!” “细妹子,还是你有问题,看你他良的带的什么鬼路。” 汪道士又将气撒在我的身上。 我也很委屈,我也不晓得自己走的到底是什么路。 眼见三个人转身就朝外面走去,我却突然莫名地有些恋恋不舍起来。还有些留恋地去看那个无脸 雕像。就在这时,黑暗中一双绿缨缨的眼光突然出现在雕像座椅边的角落里。 顿时,这双眼睛吓了我一跳,我赶紧将手电光扫过去,却见一条黑色的猫尾巴转瞬间一跃,消失在石阶下。 “等一下!”我突然大叫一声,身后三人立即又转身而来,“怎么啦?” “这里有条通道。”我指着黑猫刚才消失的地方——雕像下,有一道裂开的地缝,缝内黑洞洞的,像是一道入口。若不蹲下身子仔细看,很难察觉。 “你他良的又找的什么路?”汪道士手电光落在那缝隙一样的黑洞里,很不肯定。 缝隙里应该是一条向下的通道,但现在给这尊美丽又沉重无比的雕像石台挡住,除了那只猫,压根进不去一个人。 “这应该是出路吧。”我讪讪地道,也不敢肯定。 “应该有机关打开这条通道,都在周围找找。”秃子又道。 三个人便在周围左摸摸右看看,很快,高子便在高大雕像的玉带上摸着了一个开关,那石台缓缓移开,露出了底下一方向下的石阶。 地下果然别有洞天,另有出去。 “细妹子,你下去!”这次,高子也对我不客气地吩咐起来。 我:“……” 我为鱼肉,我为刀俎,我是他们愉快的探路石——我今天忍你们! 正当我缓步走入那敞开的通道内时,“等等,你们看,这里还有一幅画。” “画的什么?” “树?什么东西?” “不知道……这还有口大棺材……” 就见三个大男人又蹲在这通道的边上看那石台下一幅石壁画。这画画得相当隐蔽,和石壁一个颜色,若不是手电光反光在上露出一些端倪,很难被人发现那儿有幅画。 高子用衣袖擦拭石壁,壁画清晰了不少。 “这画跟上面的年代好像不同,是石刻的,有些粗糙……” “这画又讲的是个什么故事?” “这好像不是一个故事,这有行字……” “胤伐青丘,灭狐族为祭,引天雷……什么什么镇魂,守千年一渡,待五星连珠,什么什么重生昊天门,吾将血祭。” 高子读得很费解,其他人听得更费解。 “这什么意思?”小白汪道士总有千万个为什么。 “这看起来像是一个人的遗言,或者说誓言……”高子沉思地道。 “还是你们摸金校尉有见地,我是一个字也没明白。”汪道士又叹气。 “再看看,这树好奇特……”秃子很是细致。 他们三人兴致是真好,看起来真像逛古墓的。我叹了口气,觉得没意思,转眼将手电光向下面一道弯弯的石梯下照去——下面又是一道旋梯一般的狭窄通道。 我现在对通道十分反感。 喵呜—— 只听得底下黑暗深处传来一声低低的猫叫声,听那声音下面似乎很安全。 第226章 干净的石头房间 我迈开步子,小心翼翼地朝下探路。石阶尽头,又是一条狭长的洞道。 这地下的洞道似乎无穷无尽。我像发现了新大陆,居然有些欣喜。 洞道尽头还有一个分叉口,我向分叉口的两边照了照,黑猫正翘着尾巴在右手那条通道尽头向着一面壁内看,我三两步走上去。 洞道尽头转角豁然是一间房间。里面有一张石头床,床上有草席和被褥,从那被面来看,还和奶奶床上的被褥很像。除此之外,洞里还有一张小木桌和小竹凳子,木桌上有燃烧了一半的蜡烛,烛台边还有一个本子和一支几乎到顶的铅笔。 这些东西是那么的亲切,那么的熟悉。我快步上前,拿起木桌上的作业本一看,那写满字画满图的不正是我的作业本吗?! 这个发现令我很差异。 难道这里是爷爷曾经住过的地方,还是谁现在正在住的地方? 发黄的作业本上,还用铅笔写满了苍劲的繁体字,那字我却并不熟悉。 这个发现同时令我十分震惊,当下,我果断退出房间。 退回到分叉口时,石阶梯上正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那三个人下来了。 我立马向分叉口的另一端走去。 身后三人什么也没想,直接跟了上来。 又走了一段似乎向上的坡道时,我的前面又出现了一道分叉口,我一时摸不准这两条通道该入哪条才对,彼时给我引路的黑猫也没了声息,我只好在原地等身后那三人靠近。 然而,还没等得那三人靠近,我就又听得左手边的通道里传来一声喵呜——紧接着,就是一声凄厉惨叫,那猫似乎受到了什么威胁,突然狂叫一声后,没有了声息。 我心头瞬间一凛,糟糕,那只受伤的黑猫怕不是遭遇了什么东西。 眼下那条通道我是不敢进去了,眼见三个大男人的手电光已经晃了过来,我一头扎进右边的通道里。 走着走着,眼前千篇一律的单调石岩倒是没有变化,手电光在通道里却晃得自己都要晕了。 因为知道身后有人跟着,我也就放开步子走得快了一些。眼看这通道又拐了一个弯向上,尽头还出现了一点光,我的精神顿时大震,前面有人? 快速地靠近那点光后才发现,这矮小窄道的出口处被一块大石头封住了。只不过这石头看起来没遮严实,留了道缝隙,光是从缝隙里透进来的。 “怎么不走了?”汪道士在我身后蹲着喘粗气。 我回头朝他摇摇头道:“这洞口给顶死了,出不去。” 汪道士不信,挤过来去推那洞口的石头。石头纹丝不动,看起来应该是给人从外面堵死了出路。他又将脸贴在那缝隙上朝里看,看了会恼怒地骂了一句:“娘的!” “那边有光,是不是有人?”汪道士的脑袋几乎贴着我的脸问道。 我嫌弃地将脸紧贴身后墙壁,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你娘的就知道什么也不知道。”汪道士的无名火又蹭蹭蹭地上了来,他本想踹我一脚啥的,但是他施展不开,只得愤愤地瞪我一眼,然后从我身边退了回去。 身后,汪道士很小声地道:“这条通道堵死了,前面那地方有火光,好像有人。看来我们要走刚才那条岔道过去。” 高子和秃子无语地转身,朝回走去。 第227章 出洞了 我看了看那透光出来的缝隙,也将脸贴了上去,就见一道影子突然将那光给堵住了,心下大骇,赶紧转身朝汪道士三人疾步走去。 毫无选择余地的三人进入了黑猫惨叫的通道,我跟在后面,离他们足有两米之遥。 然而这一路很畅通,他们在前面吭哧吭哧地爬着走着好一阵子,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光,这线光和刚才在另一条通道看到的光全然不同,像是天光。 很快,在狭窄的洞道口,汪道士关掉了手电筒,从一堵绿墙里爬了出去。而后,高子和秃子紧随其后,双双嗖的一声,消失在我眼前。 等我也气喘吁吁地爬出绿墙一看,我居然从地下走出来了,眼前是一片无比明媚的林中美景。周围的环境很是陌生,乍一看周围还是那片苦楝树林,而身后却多了一道绿墙。 我兴奋地爬了出去,而后站在绿墙前长吁一口气,就像一条上岸久了的鱼突然遇水,大口大口地吐纳胸中的闷气。 我只觉这天光下的一切无比清新美丽,还充满生机。 眼前的三人却无比郁闷地看着我。 “他娘的,兜兜转转还是出来了地面上。”秃子很不甘心地说了一句。 高子拍拍秃子的肩膀,递给了他一个军用水壶。 汪道士却如蔫了的狗尾巴草,坐在一边草丛里埋头抽闷烟。 只要他们不烦我,我决定也不跟他们计较,毕竟做为同伴,我们刚刚一起经历了半天的地下世界,还同生共死了一回。 现在,我要回家,他们应该没有理由拦着我了吧。我想。 虽然今天一无所获,但我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就像发现了一个新大陆。 在地下这段时间就像经历了一个漫长的世纪,我伸展了一下手脚,拍拍布包,豁然想起了那只黑猫,我冲四周学了几声猫叫,然而,黑猫没有回应我。 回家,我要回家喽。 我回头再次看了看身后这赌绿墙,这才发现绿墙原来还是道半虚掩的石门。 石门并不很高,缺了半边门,似乎也只有半道墙垣支撑,石门上面有一层厚厚的苔藓,另一边洞开的地方给上头垂坠下来的藤萝吞噬包裹,乍一看,根本看不清那是一张门。门上还有一个突起的把手,把手用铜环做的,看起来很有年代,被一片枯藤缠住已经严重生锈,好似会随时脱落。 这就是一座废墟。而这座废墟和周围天然的树木杂草早就融为了一体,虚实难分。若不是从那里面爬出来,光从外面向里看,根本看不清里面有条通道。 不知道这座建筑曾是什么地方,建在这山顶隐秘的林中,一定和爷爷的九重门有关吧! 落魄如此,衰败如此,我不禁替爷爷感叹。九重门走到爷爷这里,再怎么神秘,再怎么样的有能耐都好,算是全剧终了吧,那些盗墓的就让他们盗去吧,我看这里头除了迷宫,也没有什么好搞头的。 我不禁轻叹一口气,幸好爷爷没有真让我继续什么门主去守这座山。这座山就让他随风而去吧。 哎,现在,我要回家。 意外的是,汪道士三人没再阻拦我。我一路大大方方地走出了他们的视线。 而我也在不久后,又遇到了那只受伤的黑猫,它静静地躺在一颗树底下,可怜巴巴地看着我,于是,我又将它抱回了布包里,并毫不费力地走出了那片苦楝树林。 事情似乎就这样无声无息落幕,然而,两天后,我家跑来了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清早就在我家堂屋里跪下,苦苦哀求我的妈妈,要让我爸爸去帮找他回她老倌。她老倌不是别人,正是汪士其,汪道士。 第228章 杨翠花上门 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是跟我那天的事有关。 当天从先师殿上来后,汪道士没有回家。 汪道士堂客因晓得他要进我家这座山,现在人失踪了两天,他堂客一着急,就找到我家来,求我家帮忙找人。她上门求人就求人,却二话不说先是一通嚎哭,惊天动地,好似有天大的委屈要进开封府含冤昭雪。 妈妈和爸爸一着急,就去把叔爷爷叔奶奶请了来。 两家人外加杨翠花坐了一堂屋。 当着众人的面,我把我遇见汪道士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完完整整地讲了一遍。 汪道士的堂客杨翠花当即就又嚎哭起来,哭得个更是呼天抢地。 叔爷爷一听,一脸凝重。 奶奶一脸的同情,还抹着眼睛嘤嘤嘤地咕哝,只有我听清了她在骂道:“这该死的坟山咧,该死的地方呀,真是该死的让人不省心……” 叔奶奶却一脸烦躁,她很嫌弃杨翠花的嚎哭声,扯开嗓子道:“你老倌又没死,你在我们这嚎哭个么子劲?外人听了还以我们这里有人在欺负你!” 叔奶奶这一招管用,杨翠花当即悻悻地停止了嚎哭,改为啜泣,一脸的委屈,难过,外加伤心欲绝。她那架势反正就是,你们今天要是不给我作主,我就一直在你家哭。 妈妈无奈,默默地等爸爸做决定。 爸爸一直六神无主地看着叔爷爷。 叔爷爷沉吟半晌,才道:“大侄子,让细妹带路,我们进那片山林子里去找找人。” 叔爷爷当即回家将他那把大刀拎了出来,还带了点珍藏的黑狗血说是备用。 爸爸也去找了几样东西背在身上。 我将还在养伤的黑猫从屋里抱出来,照旧翻出书包,寻来镰刀和手电筒放进包里。 杨翠花眼睁睁地看着我们集结在一起,却是一副想走又不走的神情。她吞吞吐吐,扭扭捏捏地道:“那个……我……那个……来月事了,那个我进坟山,会不会不吉利……?” 叔爷爷瞪了她一眼,道:“你们几个妇女留在家里头等消息,我们三个人去就行。” 杨翠花一脸为难地点了点头,很是过意不去地道:“真是麻烦您老人家了,老汪要是完好无损地平安回来,我定让他提挂腊肉上门扣谢……” 这个杨翠花真是好不要脸,她老倌自己要上的山,自己失的踪,跑来我家明明是求帮助,现在要我们将人带回来,还要完好无损地平安带回来,这真是好大的口气和要求,她哪里来的架子?真个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我没好气地瞪了这个惺惺作态的婆娘一眼,心想,如果这个汪道士那天贼心不死又折返了回去,天晓得他们是不是真的找着了城隍庙,从此有去无回,那就阿弥陀佛了! 阴沉沉的天幕下,我领着叔爷爷和爸爸依照我那天进山的路线前行。 进密林子后,我径直先往遇见老鬼的地方走。我得再去找趟那个老鬼,跟他完成条件交换。 一路上,叔爷爷很沉默,对我所有的问题充耳不闻,还一副恼火的表情道:“你个小伢子不要老是往这鬼山里跑!” “真是个惹事生非的鬼!” 也不知他骂谁,骂个什么劲,反正他那恼躁易怒的脾气足以吓退人一丈。无法沟通! 爸爸则是一问三不知。别说苦楝树林他没见过,没听过,就这密林子里面三丈他都没进过。 我相信他说的是实话。 第229章 寻找汪道士 爸爸说,别看他现在在家里是老大,其实在他之前,奶奶就生过几个儿女,却没有一个能活成。当年他能活下来,本就是个奇迹。 我不晓得那先前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直到爸爸出生后,奶奶后面生的两个孩子都存活了下来。这才有我现在的大家庭。 爸爸还说,奶奶当年就无比抱怨爷爷,说就是他那个劳什子门害了她的孩子,所以这大约也是爷爷怎么着也不让爸爸去参与他的事,去了解这山里的事的原委。 而我却不同,因为我一出生本就不同。一些事,大约也是爷爷再怎么神算也算不到的吧,我想。 我们很快就走到了老鬼坟地。考虑到老鬼是个特殊的存在,我将叔爷爷和爸爸支远一点,自己独自去那片被砍了草的坟地上找老鬼。 今天的林子里同样很寂静,却没有浓烈的雾气,显得相当平静。 我踩了踩老鬼的坟地,老鬼的声音果然响起,不过很是幽怨:“你个小娃娃,天杀的,怎么又来了?” 我不咸不淡地道:“我来履行承诺,我还找来了帮手。”我毫不掩饰我的目的地道:“还是那件事,你派个小鬼给我领路,我回头一定去给您搬具尸体过来养草,如何?” 老鬼这次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半晌才道:“那天的事……是个意外。小东西被吓着了,自己溜了,你莫怪。” 我爽快地道:“不怪,不怪。” 老鬼又幽幽地道:“你今儿个这么主动来寻我,是想来问那几人的去向吧?” 我嘿嘿一笑,没想到自己的小把戏一下被人点破,当即道:“是的,您是这山里的神,您一定知道吧?” 被我吹棒为神,老鬼似乎很受用,居然也嘿嘿一笑地道:“那是自然。别看我魂凝如此,但我与这山里的地脉是相融的,这山中的一切,都难逃我的法耳。” 我闻言眼睛一亮,随即问道:“那您快告诉我,他们三人在哪儿?” “那三个贼子自然是闯了城隍庙,死里头去了。” “啊!”我随即惊呼一声,明明猜想得到,但听了还是忍不住意外,我咂巴下嘴,弱弱地问道:“那他们……还活着不?” “活不活得成我不晓得,只要到了那庙里头,里头的事我就没法听得到了。那是你爷爷、你爷爷祖师爷们守着的阵眼,阴煞得很,咱家只听个墙边风就哆嗦得紧。” “哦!”我不禁唏嘘,有点担心,还有点头痛。 “甭管那啥,只要里头的人没有出来,那想必是凶多吉少啧!”老鬼显得幸灾乐祸,“这一拨又一拨的赶着上,真是风雨欲来哟!这山里头的事要变天啦!要变天啦!那老头子也不晓得还撑不撑得住,咱家是没几天能撑喽!” 我:“???” “小东西,你出来,今天乖乖的,别再给咱家丢脸,仔细你回来,我生吞了你。”另一头,老鬼又将那化生子小鬼给召唤了出来。 那小东西远远地站在树底下,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很是弱小。 “小东西,帮着点哈,只要不进那庙里头,你啥事都不会有。”老鬼又叮嘱道。 小鬼又点了点头,只差没将本就羸弱的脖颈捣断。 我又揪了不少草,痛得老鬼又是一通哇哇怪叫。 第230章 重返地下世界 踏进苦楝树林里,小鬼并没有带我们走樟树下那条原来的路,而是直接回那座废墟大门的入口。 站在废墟绿墙前, “这里是你爹爹和我当年生活的道观啊!”叔爷爷感叹道:“当年一夜之间一把大火烧毁了这里的一切,我和你爹爹被师傅带到土地庙避难,从此就住到了山下,那时我才七八岁的样子吧,哎,想不到,一晃竟然是五十年光景喽!” 叔爷爷颇有些老泪纵横的感觉。 “当年这里是一坐十分幽静的道观,地方不大,却冬暖夏凉,衣食丰足,还有师傅和一位师叔传授我们武艺,不敢说日子过得有多好,但在当时那种动荡的社会环境下,这里是一块少有的清静乐土……哎,还是那把该死的大火啊,把一切皆毁。” 叔爷爷又用力地踩倒了地上的一片荒草,悲叹道:“九重门今时今日这般光景,也不知谁造成的,衰败如此,莫作孽!祖师爷要泉下有知,他建立的门派、费尽心机守护的山就要保不住了,估计会从地下爬出来教训不争气的后人,教训那些想尽良方掘坟的鬼吧。” “世易时移,物是人非,人走茶凉!人走楼空!那个悲啊……”叔爷爷的连篇感慨像唱诗一样。 “呃……”我也很感慨。 小鬼穿过藤萝墙,消失在挂满青苔的门后,我赶紧跟上。 兜兜转转,下去城隍庙的路居然就是那条被人用石头堵住的路。 我很疑惑,当天还有谁在那下面,并有意堵住了那条下去的路,那个影子是一团迷在我心头转。 路已经畅通,一地碎石,估计是汪道士三人那天就已经看出门路,并在我走后折返回来将石头炸开,弄通了通道。 这帮盗墓贼,还真是贼心不死! 汪道士若真就死在了这地下,真不感想象,他婆娘在我家还会怎么闹腾。哎,熟人来盗墓更让人头痛。 但奇怪的是,通往先师殿的路不见了! 叔爷爷还说我是不是出现幻觉,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先师的尸体在这里保存?! 他是不信的,不过我也无所谓。这里头的事本就无法形容。 在地下阴暗的通道之中,叔爷爷摸摸这条通道的石壁,踩踩那块地板的青砖,显得很是感怀:“这地下曾经是门中禁地,不是掌门不让进,如果不是今天这事,我怕是还不能踏足吧。” 我好奇地问道:“这地方为什么只有掌门能进?” “这是九重门门里历来的规矩,门中禁地非门主勿入。也可能是这地下阵法凶险,只有身为传人的门主才有守护这里的资格吧。” “叔爹,你和爹爹为什么会入九重门?”我又好奇问道。 “我和你爹爹入门是个意外。当年兵荒马乱,我父亲带兵打仗吃了亏受伤当逃兵被人追杀,带着当时怀了孕的姥姥为避战祸,躲进这座深山老林子里,快要饿死的时候,遇到了九重门的门主搭救。门主好心,收留了他们,等我们出生后,你姥姥想着反正也没地方去,就干脆让我们入了救命恩人的门。” “那时候谁晓得入门是干什么的,只要有吃有喝有地方睡觉,我们就心满意足。这不,我和你爹爹就一世人都守在了这坟山头,跟死人打交道。现在想想,那时候要知道是一辈子守坟山,打死我也不愿意。” 我又天真地问道:“那你师傅咧?” 叔爷爷不耐烦地道:“师傅早就羽化登仙,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我本来还想听听这位师傅的故事,哪知道叔爷爷的耐性这么浅。 第231章 进刑场前的仪式 “我就是好奇门里的事吗,叔爷爷晓得多少就告诉点我呗?”我不依不饶地道。 叔爷爷大声大气地道:“好奇你个鬼,你给老子省点心。你爹爹才是师傅选中的继承人,他有资格进门中禁地,他有资格晓得门中大事,你应该问他。我一没摸进过师门禁地,二不晓得这门里头到底藏着么子鬼,你问我我只晓得个屁!” “哦!”我悻悻地应了一声。从叔爷爷的语气里,我听出了满满的醋意。 叔爷爷火气这么大,是不是因为他没有被他师傅选中当掌门,他因此有气咧? 我很好奇,爷爷为什么不把掌门人的位置让给叔爷爷坐坐,再说现在这门里只有叔爷爷一个人,他若想当一个门主过瘾,那就自立为门主也不会有人怪他吧? 我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没说。任由叔爷爷在地道中发牢骚,抱怨,这样反而显得这趟名正言顺的地下禁地救人之行热闹了不少,没有先前的紧张感。 小鬼带着我们在一条狭长向下的石窟通道里九转十八弯后,开始向一条深如峡谷般的山缝之中走去。 小鬼朝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我们头顶,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它似乎在警告我们上面有什么东西会被吵醒。 我立即也朝身后两人做了一个同样的动作。爸爸脸色一沉,看向叔爷爷也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并指了指头顶。 众人脚步随即也轻了起来,寂静之中只有人粗重的喘息之声可闻。手电筒的光很微弱,仅能照清眼前一片。岩石的颜色极其单调,几乎是一片灰白,寸草不生。 我感觉我们离地面应该很远了,而且我越来越有一种气喘不顺的感觉,幽冷的空气之中还有一丝血腥的味道,时不时还能见一些骸骨散落在通道之内,不知何年月陨落在此,皮毛不剩,相当凄凉。 除了冷,气压似乎也变低了,山缝通道还很漫长。恍惚中,一切像做梦。 这地下的地势很奇特。如果那些深浅不一、高低不平的通道都是从山石之中人工开凿出来的(叔爷爷说很多是盗洞),那这些石壁之中从上往下开裂的许多缝隙就不知是怎么形成的。 裂缝有些宽可人行通过,有些拳头般大,但像这条峡谷般的一线天通道,天然之中未见人工修饰的痕迹,就真是鬼斧神工了。 虚虚实实,弯弯绕绕,冰冰冷冷,地下世界跟迷宫似的错综复杂,真是难以形容。如果说它能通到阎罗殿,我都信。 开山造墓,可见这墓主人当年真是煞费苦心!何其用心!哎,就是搞这么多阵仗也架不住盗墓贼还是往里钻。还苦了我们一家人。 就在我恍惚前行间,心里怨念正升腾时,小鬼在峡谷尽头消失了。 我疾步跟上,往前一扫,手电筒的光线不再是那种单调的岩石反射,而是像投进了一汪无边深水之中,黑暗无比。 往脚下一看,一条石阶缓缓向下铺陈,底下豁然是一处开阔的平台,平台之上有一栋古朴如庙堂的建筑沿山壁而修。寂静之中,这建筑如一头沉睡的雄狮卧在山缝之中,庄严而肃穆,大有一种不可侵犯的架势。 几支手电光投进这里,简直微不足道。深如墨海的漆黑之中,殿台无法观其全貌,仅窥得一角轮廓都觉后背生凉,心中生叹。 第232章 终点又是起点 庙堂前,两尊样子凶恶的石狮兽蹲在一扇朱红大门前,兽眼圆睁,爪子锋利,一股肃杀之气正在弥漫。 平台上,散落一些箭矢、兵器,甚至火把屑,还有一些未知人兽的骸骨。可见这里曾经有无数人闯入并且结果相当惨烈。 我眉心紧皱,闻得一股霉臭,又闻得一股淡香,十分诡异又复杂的味道。 萧索之中,爸爸深吸了一口气,叔爷爷则张大嘴巴,大家表情不一,但都震惊。 小鬼站在长长的石阶下向我招手。 我缓步迈下修得还算平整的台阶,猜想这大概就是城隍庙了。 一座修建在地下深处的城隍庙,这迷瘴山中的阵眼之地,折了不知多少盗墓贼在其中的阎罗殿,爷爷九重门的禁地,一个望一眼就令人生畏的地方,此时就在眼前,寂静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我以为这就是这座山的底、招盗墓贼惦记千年不绝的神墓入口、爷爷九重门的核心秘密所在地,然而,这座在地下沉睡了千年的城隍庙只不过是这座山、爷爷九重门、还有这座神墓的冰山一角。 而当我进入这里,所有的事才只是一个开始。 城隍庙三个大字苍劲有力地悬挂在朱红大门的门楣上。朱红大门紧闭,内里毫无声息。 小鬼瑟缩着身子站在台阶下不愿再上前一步,它指了指庙门,又朝我挥了挥手,表示它只能到这。 叔爷爷在门前的台阶上点着了一盏煤油灯,借着煤油灯又点燃一把长香。拿着一把长香,他朝四周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词,分别将三柱长香插在朱红大门前的兽身前,平台角落,似乎在祭告亡灵勿扰,又似乎在请求神佛照拂。 我则赶紧从包里掏出那把草,将草编成三个环,分别套在叔爷爷和爸爸的脖子上。 “这作什么用?”爸爸好奇地问。 我道:“辟邪!” “这种柴草能辟么子邪?”叔爷爷不以为然。 我道:“老鬼说的,对付僵尸有用。” 话一出口,爸爸虎躯一震。 叔爷爷面色发寒地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在我家堂屋里,有些事我确实没有说,比喻老鬼的事,比喻先师殿中壁画内的故事。 因为这些事不属于正常人的事。还是我也不太确定的事。 “这草……真能对付僵尸?”爸爸抓着脖子上的草环,不是很肯定。 “不信也得信呀。”我无奈地道。拍了拍身体僵硬的爸爸,我信誓旦旦得像个大人似的,道:“爸爸,我会保护你,一直保护你。” 爸爸:“……” 眼下,这就像要进刑场前举行的一个简单仪式,不管这物有用没用,戴上也是一种心理安慰吧。天晓得这里边是不是真有僵尸,就算有那也得进去救人呀。 爸爸拿了三支火把出来点燃。火把的火光跳跃,很温暖。 “细妹,跟紧爸爸,毕竟爸爸高大。”爸爸似乎想扳回一局。他递给我一根火把道:“小心火把,别烧着了衣服。里面的物品也小心别烧着了,毕竟是你爹爹的师门。” 我点点头,收起手电筒,接过火把。 “用特殊草木制成的明火比手电光对邪祟之物更有震慑力。”爸爸道。 “吱呀”一声,朱红大门毫不费力地被叔爷爷推了开来。 苍凉古朴的声响,像旧世界的大门被打开,也像魔鬼的嘴巴终于张开。 第233章 城隍爷 一股冷风扑面,外加一股奇特的烟火味、尘土味、霉味臭味,还有一股血腥味滚滚而来。 “果然有人。”我捂着鼻子道。 走在前头的爸爸很紧张,不停晃动着手中的火把。 踏入高高的门槛内,我们三人稍稍散开,背靠背前行。大家将手中火把尽可能地照向里面,观察情形。 庙堂内里,一尊表情威严的古人雕像坐在殿内。其身边还有身着一黑一白衣服的无常,台前也有拿着铁链子的牛头马面分立两边。 几双巨目炯炯,看起来像在审视堂下闯入之人,并有一种要给你点厉害瞧瞧的恐吓味道。 这里头看着恐怖是恐怖,却意外的没有人,没有鬼气,更没有像外头那样散落的尸骸,血渍。 我并不十分害怕,还相当好奇。 我忍不住问道:“爸爸,中间这个是谁?” “城隍爷。” “干什么的?” “一个官!” “神仙里的官?” “不,阴司派往人间的官!” “他为什么是活的?” 爸爸惊诧万分:“嗯?” 叔爷爷:“……” 刹那间,叔爷爷似反应过来,拿出大刀挡在胸前,大声呵斥一声道:“何方妖孽?快显身。”并掏出胸口藏着的罐子,抹了一把黑狗血在刀韧上。 殿内寂静一片,并没有人出来领下叔爷爷的吆喝。 “细妹,到底有什么?”爸爸的声音颤抖,绷不住地紧张又战栗。 我机警地扫了一眼黑暗处,指着那城隍爷的面容道:“其他的雕像上都没有一层气,但他……” “他什么?”爸爸问,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我。 我闭闭眼睛,再看时,又有些疑惑起来,“那气……又不见了!” “这里这么黑,会不会是看错?”爸爸忐忑地道:“细妹,这里头是你爹爹的地盘,他老人家没有可能害自家子孙吧。” “你爹爹生前就是一个很好的人,帮助过很多人,从来不做缺德的事,这里又是他老人家曾经守护的地盘,我想念在这种情份上,城隍老爷一定也会罩着我们家人吧。”爸爸喃喃自语,似乎是在宽慰自己。 爸爸并不胆大,他能进来,似乎也是依仗这个信念。 我摸摸脑袋,一副不是很确定的样子道:“我也不知道……毕竟这里太黑。” “对,这里很黑!”爸爸笃定地道。同时,他那悬着的心似乎也放了下来,并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我将黑猫扒拉出来,抚摸了一下它的脑袋,轻轻地放到地上。 黑猫立即一瘸一拐地朝前走去。 经过两天相处,我发现这只猫不是一般的有灵性,而是它身上蕴含着一股子妖气。那妖气很弱,在我第一眼见它时并没有发现,而是在我手掌的血浸润了草药后帮助它疗伤时,那气息从伤口中无意泄露出来的。 不知道这只猫是否也是这山里头精气炼化之物,还是外来之物。我今天带上它,也是有私心的。它身上那道伤有股熟悉的味道,并且,当日遇见它时,它身上的那串铃铛上有符文,明显是有人镇压过它且使它受伤差点命丧,我无意之中救了它,它对我似乎也有感恩之心。 第234章 桌下有人 黑猫径直跳到城隍爷脚下,翘着尾巴围绕着城隍爷转,看那姿态,似乎也没有危险。 叔爷爷和爸爸却不敢乱动,定定地盯着城隍爷,似乎在等城隍爷有下一步的举动。然而,城隍爷岿然不动,眼睛都不带眨巴一下,明显只是一尊雕像而以。 黑猫在殿内转悠了一圈,随着它发出一声温柔的“喵呜”后,紧张了半天的气氛才随之轻松了一些。 我举着火把朝一端走去。 “细妹,你要去干嘛?”爸爸立即跳上来跟着我。 我指指殿中一角的壁上道:“那儿有一截火把,我去点燃。” 没错,这殿中有一支还未烧尽的火把,柱子角落也散落着一支燃尽的火把,还有一个水壶。看那水壶很像高子的。 我点燃了那支插在墙上的火把后,又蹲下身子拾起水壶。水壶里面是空的,倒了倒,还流淌出了一两滴来。 “火把是汪道士他们留下的?”叔爷爷也上前来查看那支散落在地上的火把。 我道:“看着不像,汪道士他们没有人带火把。”而后,我补充了一句道:“山上的老鬼说,在汪道士进来那天之前,还有人也闯进了这里,并且都没有出去。” “最近这么多人来盗墓?”爸爸惊讶。 叔爷爷却沉默不语,盯着火把出神。 “喵呜……”黑猫突然拉长声音叫了一声。 闻声走近黑猫一看,见它趴在城隍爷身下的供桌边,正匍匐身体朝着桌底下一块布帘内示警,我连忙用手撩开那方布帘来看。 城隍爷的雕像下是一方供桌,虽然供桌上什么也没有,但却有一块厚实的布帘。要说这地方哪里能藏东西,最有可能就是这布帘后。 “人?” 当我撩开布帘一看,只头竟然躲着一个人。 那人蜷缩在内,背对着我,没有声息。但我却一眼认出,那不是别人,正是汪士其汪道士。 “汪道士在这里。”随即我呼喊一声,叔爷爷和爸爸立即围了上来。 “汪道长、汪道长。”爸爸拍着汪道士的身体呼喊起来。 “人没死,活的。”叔爷爷反应最冷静,他先用手试探了一下汪道士的鼻息,又扒了他的手来把了把脉,道:“只是晕倒了。” “那快带他出去。”爸爸道,说完就要搂人。然而,汪道士重如一坨铁,哪能是爸爸想抱就能抱得动的。 “叔,将他推到我背上,我背他出去。”爸爸又转过身子来,意欲驮人。 “你是牛还是马?这么大个人你能背出去?”叔爷爷却不客气地推了一把爸爸的背道:“这是地底下,不是地面,你要背得上去,我还真给你拍双掌称赞,赞你是条好牛马。” 经叔爷爷这一番嘲讽似的提醒,爸爸顿时嘿嘿一笑道:“是哦!” “傻气!” 叔爷爷白了一眼爸爸,冲我道:“细妹子,你来点血,你的血灵光,我把他搞醒。” 我一听,愣了愣神后,又点了点头。将手掌上还没愈合的伤口挤了挤,见挤出一点血来,便一掌拍在汪道士的脑门上道:“是不是这样?” 叔爷爷一脸黑线地看着我,道:“要画符。” 我一愣,只得又心疼地挤了挤手掌。 第235章 现做救心丸 “挤多点。”叔爷爷命令道。 看着掌心冒出一片鲜红的血渍来,我可怜巴巴地扬起手掌,叔爷爷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快,汪道士惨白如纸的额头上多了一道血符。还有他乌黑的嘴唇上也被点了血渍,瞬间鲜红,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了点气色,但样子却很古怪。 “喂,醒醒。”我用脚踢他的p股,算是报了他踢我的仇。 然而,踢了半天,汪道士还是没有醒来。 叔爷爷似乎没有心情看他晕了,他起身,在庙里头转了转,似乎要找什么东西。 爸爸好奇地问道:“叔,你在找什么?” “香灰。” “这里哪可能有香灰。” “你还别说,老子就真有。” 说完,叔爷爷起身走向门口,在门口的一个鼎炉里伸手掏了掏,掏出一掌香灰。 那鼎炉里此时燃着一把香,烧得很旺,正是他刚才进门拜神后插进去的。 叔爷爷又走到我跟前,拉起我的烂手掌,将掌中血渍刮下,滴在他手中的香灰之中和成稀泥,眼见团子不能成团,他又朝掌心吐了口吐沫,接着揉,还用手指搅拌,直到稀泥揉成一个团子。 扒开汪道士的嘴,叔爷爷将血灰团子塞了进去,并在他后背用力一抵,汪道士大嘴一张,丸子顺着喉咙滚了下去。 这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看得我直作呕。 不一会,汪道士的喉间发出一串咕噜声来。 随后,汪道士眼皮跳动起来,嘴里也发出一串哼哼唧唧的声音,似乎是在喊疼,又似乎是在做恶梦,身体还一阵一阵地震颤。 “你快醒醒!”叔爷爷也急了,不耐烦地一脚踢在汪道士震颤的身上。这时,汪道士一个激灵,身体一弹,人顿时醒了过来。 “妈呀,救命,救我……” 汪道士醒转的一刻,立即张手抓挠眼前的叔爷爷,叔爷爷猝不及防给他一把掀翻,屁股着地,痛得“啊呀”怪叫一声。 “汪道长,汪道长!”爸爸上即上前,一巴掌拍在汪道士的后脑勺上。汪道士整个人这才镇静下来,并双目游离地看着爸爸道:“将飞?你是将飞?这是哪?我在哪?我没死?” “死个屁啊!”爸爸边扶叔爷爷,边咒骂汪道士道:“你在搞么子鬼,我叔好心救了你,你干嘛推人?!” 汪道士一脸懵地看着眼前的我,还有爸爸和叔爷爷。 爸爸问道:“其他人咧?” 汪道士半天才似幡然醒悟,尖声道:“他们……高子,秃子,僵尸,好多僵尸……” 他语无伦次,真不知想表达什么。 “你鬼嚎什么劲?这里是城隍庙,小心小鬼来拉你!”叔爷爷没好气地指着汪道士,低吼道:“你个王八仔子,居然敢带人来盗墓,你还怕鬼?我看你就不是个好鬼,你给我等着……等会出去,老子怎么劈死你这货……” 不知道叔爷爷是被推懵了还是气懵了,脸色铁青,十分难看,劈头盖脸地咒骂,上前又踢了汪道士一脚。 吃下救心丸的汪道士似乎还没什么力气,身体软软地坐在地上,被叔爷爷踢得生痛,啊哟一声,一副畏惧叔爷爷的样子,摇着手道:“叔,我没有,我没有盗墓,我只是想来看看……” 还知道抵赖吗,看来并不是不清醒。 “你讲鬼话!”叔爷爷当然不信,又是一声低吼,恨恨地道:“那你在这里做么子鬼?你是要害死老子吧,我看你等下怎么收场……” “我没有,我真的只是好奇!” “你……你简直不知死活,还抵赖!”说完,叔爷爷就去摸刚放在地上的刀,“我现在就砍死你个卵!” 第236章 我不是故意来盗墓 爸爸无语地看着一老一中在此情此景中要掐架,他赶紧去拦叔爷爷。 我捡起地上的水壶,递到汪道士跟前,问道:“那两个人咧?” 汪道士转过头来看着我手中的水壶,神情颤栗地指着一个方向道:“他们在那扇门后,里面好多死人,好多鬼啊!你们要救人啊!” “好好说话。”爸爸拉起他,让他离叔爷爷远点,然后安抚地道:“汪道长,我们就是来救你的。你堂客还在我家等你,你倒是好好把事情讲出来,我们兴许还能救到人。” 汪道士看了看周围,结结巴巴地道:“我在这里睡了多久?我记得我不是在这里的,我怎么在这里咧……” 我:“……” 爸爸:“……” 叔爷爷:“你莫不是脑壳出了问题!” 场面有点混乱,汪道士似乎受了不小的刺激,一点也没有先前对我那种威逼利诱,鬼话连篇神鬼可骗的嘴脸。 这时候,一把悠悠的声音突然“哎”了一声,声音很轻,却听得清晰。 那声音似乎来自头顶,明显的是一声叹息,我立即抬头看向城隍爷,就发现城隍爷也在低头看着我,还朝我眨巴了一下眼睛。我身体一颤,立即本能地后退几步,撞在一根柱子上。 此时,吵闹中的人也安静了下来。 汪道士抬头看着头顶的城隍爷,突然指着雕像怪叫一声:“城隍爹爹活了!”而后,他头一崴,又晕了过去! 我:“……” 爸爸:“……” 叔爷爷:“……”走过去,扒了扒汪道士的眼皮,拍了拍他的脸道:“又晕了?我看你是给老子装晕吧!”他还没有发觉头顶上的异常。 “老白,你又吓他?别把玩笑开大了!” “老黑,这次真不是我呀。” “那是谁?” “爷也来了!” “细妹,你看么子?”爸爸一脸惊恐地瞪着我。 我指了指他头顶。 这时,白无常的手正指向城隍爷。 “伢佬子(爸爸)救我!” 再接着,爸爸也噗通一声晕倒在了地上。 只有我无比镇定地站在城隍爷面前,看着黑白无常的雕像动了动,而后两双没有瞳仁的眼睛同时看向我,白无常还朝我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道:“糟糕,这女伢子看见我们了!” “公务在身,路过,路过!”黑无常突朝我一辑手,十分客气地说了一句,又转向城隍爷道:“爷,您今日怎么也上来了?” “有人又从我的案几偷了墨,我亲自来调查。” “这么大胆的贼?竟敢上阴司偷墨?”黑无常道:“谁?” “那墨最后就用在这里,我也想知道是谁。” “当真是大胆包天!”白无常也一副很气愤的样子道:“那快走,一起去抓住那贼子!” 我就见三道黑影子同时从雕像中飞出,朝后面的墙壁上穿去。 三尊雕像恢复正常, 我这才发现叔爷爷混浊的双目一直死死地盯着我。我朝他咧了咧嘴,表情有点复杂。 我决定啥也不说,万一他也晕倒了,接下来我一个人怎么办?! 这时,城隍爷身后的那道墙壁突然缓缓地洞开了,露出里面的一条甬道。黑猫翘着尾巴从墙头跳了下来,步入其中。 我立即指着甬道道:“叔爹爹,那里打开了,有路。” 叔爹爹成功地被我分散了注意力,他赶紧去掐爸爸的人中。“将飞,给老子起来。” 爸爸被叔爹爹大力地拽起,悠悠地醒转。 我立即上前扶住爸爸,跟着叔爷爷往甬道那边走去。 这时,汪道士突然拽住我的脚,哭丧着脸道:“你们别走,我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鬼地方。” 叔爷爷回身踢了他一脚:“那你给老子装么子晕?” 我猜,刚才城隍爷们的对话,眼前这三人是听不到的。汪道士借机装晕估计是心里有鬼,而爸爸是脆弱地真晕了。 哎! 第237章 黑猫(番外) 黑猫孤独地在长长的黑暗甬道里向前迈步,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它无关,它只要一心向前。 它的身后不远跟着四个人。 黑猫没有回头看过身后的人一眼,好像他们不存在。 黑猫穿过了一扇又一扇洞开的门,走入一条又一条向下的甬道,好似这样的门和这样的甬道永无止境。 甬道里充斥着一股子腐烂发霉的味道。有甬道本身天然的,有兵器暗器的,还有各种死状惨烈的尸体和排泄物。黑猫不再乎这些东西的味道,也不介意这些腐烂的存在,更习惯了这种黑暗。 它似乎很熟悉这里。 只是它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这里要有这么多道门,还要有这么多甬道,难道就因为这里曾经有个门派叫九重门?还是因为这里有九重门,所以才叫九重门? 黑猫不想问,也没地方问。这里的主人一直是一个谜,跟这地下的迷宫一样,令人想不通的地方很多很多。就像那些甬道里随处可见的壁画,那真是画得一个乱七八糟,叫人眼花缭乱。 要不是设计这里的人喜欢绘画,就是建造这里的人喜欢绘画。他们天然的有一种爱讲故事的表达欲望。可惜,他们的绘画技术却没有给他们这种表达的能力,以致于每一个进入这里的盗墓贼都看得如痴如醉,又云里雾里。他们似乎都想搞明白一些事,却又什么都搞不明白,最后,不明不白地命丧如此。 索性,黑猫选择什么也不去看,什么也不想去,只往前走,走到最后走不动了的那扇门前,立定,然而凝视那道门,像老僧入定一般,要将门看穿。 古往今来,无数人用尽浑身解数已经在这地下打通了七扇门,现在就剩下最后两扇门了。可这两扇门还需要时间来不开。这里阵法一重接一重,打不死的僵尸一拨又一拨,还当真是厉害得要紧。 一道道门上,旧的痕迹还没消退,新的又来了,像通道打怪兽的游戏,一群毫不气馁的玩家,不通此关誓不罢休。 层层叠叠的尸骨堆积在一扇又一扇的门后,像一个战场,无人知晓的、消失了的无名勇夫都成了阴间的游魂野鬼。 那些很久以前的、最近的鲜血都在交汇凝固,流淌进这里的土地里,最后变成一层暗红的泥沙。泥沙散发出一股死亡阴冷的味道,跟本就冰冷的地下世界交织在一起,将这里的气氛变得就像是阴间。 那些勇夫的阴魂出了窍也不敢离去,因为它们在这地下迷宫里通通找不到方向。 时不时要走进这里缉拿阴魂野鬼的黑白无常都免不了要叹气。 这里的主人却像一个屹立不倒的玩家,笑看一切风云变幻,他岿然不动,任你往里钻。 这些通关失败的匹夫都只算得上勇敢的凡夫俗子。 黑猫决定,等它身体恢复元气,它再把这里炸掉,看那个该死的玩家还怎么笑。 我让你笑看通关! 我让你得意! 我让你打伤我! 当然,它不想让那个充满好奇心的小女孩伤心。也绝不会让她命丧如此。 在她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它要把这一切静悄悄地都毁掉。然后,它要把这个小女孩带走,去它在昆仑山上的妖窟里做押洞夫人。当然,押洞夫人不能操之过急,那得等她长大一点。 第238章 真相寻人 “不要——叔,你别老动脚踢我行不,我都一天一夜没吃饭了……我这羸弱的身子都快支撑不住了,会散架的,你不想真叫将飞背我上去吧?!” “我会叫你跳尸出去。湘西赶尸,你晓得啵,我师傅传授给我的压箱底的技艺,我会赶着你条尸去见你堂客。” 第四扇洞门前。 大家在地下长长的甬道里已经走出了一身冷汗,闷腥得头痛。尤其汪道士一个劲地叫苦叫饿,大家只好席地而坐,稍歇片刻。 一歇息,叔爷爷看汪道士就又烦躁起来。 “叔,不带你这样对我哦,我们家算起来和你家还是亲戚。我伢佬子和您老人家还是称过兄弟的。” “我呸!你伢佬子就是一个不入流的土夫子,他那点交情还不是冲着这座墓来的。这你也敢攀亲戚。” “叔,您可不能这样说。我娘佬子的姐姐——我姨妈是婶的娘家堂嫂子,这个关系你晓得吧。” “你给我扯再远也没用。你今天进了这里就是犯了我门里的大忌,你不把话说清,我打断你的腿,丢你进那堆尸骨里。反正这里头多一副尸骸不多。” “叔,我发誓我真不是来盗墓的。我是来帮忙寻人的。” “寻什么人?你到这寻鬼啊?” “我讲的都是真的。我那两位朋友进这里来是要寻找一位失踪的老教授。说是那老教授之前跟着一帮人进山考古,最后就消失在这座山里。你晓得的,你们这山里头……哎,总之,现在老教授的家人在四处找他,我那两位朋友因不熟悉这里,就找到了我帮忙。” “什么鬼教授?还考古!到这里来都是盗墓的吧?你还给老子编!” “叔,你现在不信我也没有办法。等你找到我那两位朋友,你问问他们我有没有说假话。” “你会这么好心帮人寻人?我看你们就是个坏人!”我也不信,颇有微词,“你们还欺负我。” “哎,啧,你个小伢子,亏得我们在十八地狱通道里还拼命救了你!” 这点我承认,也是我对那两个人并不完全痛恨的缘故。 “我也不怕说实话,他们请我帮忙带路,是有酬劳给我的,还是一大笔,够我和我堂客花上一年,所以我明知这里头不可以进,但看在钱的份上,嘿嘿……” 他还理直气壮地补上一句:“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缺钱用啊!” 这话我信,要说汪道士突然改性不贪财了,那才值得怀疑。 “那你们没来过,怎么知道这地下有座城隍庙?”我又带出心中的疑问道:“鸭子是谁?什么是摸金校尉啊?” “这个……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那鸭子是谁,只是听高子他们聊起,那个叫鸭子的人就是那老教授考古队里的人。那队人进了这里头的城隍庙,最后除了鸭子回去了,其他人全都失了踪。” “我那两位朋友是道上有名的摸金校尉的传人,老教授的家人要找人,自然就找到了有门道的他们。但是他们是做正经古董生意的,并不参与地下的事。如果他们也是来盗墓,我铁定不给他们带路。” “那鸭子人咧?为什么不叫他来带路……”爸爸问。 “那个人从这里出去后得了一身病快死了,还疯疯癫癫啥也说不清楚。” “那些考古队的人到底是什么人?”爸爸又问。 汪道士一脸苦瓜相,被我们逼得几乎要哭了,“我不知道啊!真不知道!”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都告诉你们了,我几斤几两,叔,你们还不知道吗?” 集体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第239章 第六扇门 黑猫一只猫在前面不缓不忙地走着。 我们穿过一扇又一扇门,走进一条又一条甬道里。 黑猫果然熟悉这里头的环境,一路虽然看到很多不是很好看的场面,但至少我们没有遭遇机关暗道。 从当下的环境来看,这里头也被破坏得差不多了,并不存在特别多的危险,最多的是迷宫一样的甬道以及分叉口,还有数不清的沟壑缝隙,台阶,当真是一副很壮观的地下墓园奇观。 “那你是怎么会在城隍庙里的?” “我真不知道我怎么会在那城隍庙里的,我明明记得我当时就是走到了这里,被一群会动的僵尸堵住了出路,当时我吓尿了,拔腿就往回跑,摔进了一个很多尸骨的坑里,连手电筒也丢了,到处黑漆漆的。我记得在黑暗中有人将我吊了上去,我大叫挣扎,那人就把我拍晕了。” “再后来,也就是我被你们救醒来时,我就又回到城隍庙里头了。” 站在一扇高大的朱红门前,汪道士看了看周围,却找不到他曾经掉下去的坑,也没有发现其他的人,这条甬道里现在很安静。 这已经是我们所经过的第六扇门,门是开着的,门内一股很重的腥臭骚味扑鼻。 从一路上的门洞来看,最前面的门洞内比较少有暗道,里面散落的东西也很古旧,上了年代,还有尘土覆盖,但是到了这里,甬道里的痕迹却很新,洞壁上有绿色的灯火闪耀,还有一层绿色青苔般的东西附着与火光交织,使这条通道看起来绿荧荧的,鬼气森森。 第六扇门上还有一些用黑色墨汁涂抹的符箓,地上有一滩滩鲜红的血渍,看上去很新。也看得出不久前这里曾发生过打斗。 汪道士两眼惊恐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道:“高子跟我提过,鸭子他们就是到第五扇门内出的事。而我们在第五扇门内并没有遇到什么恐怖的东西,刚才你们也看到了,里面的机关暗道和阵法都是破了的,但是,我们在那扇门后没有找到要找的人,甚至连尸骸都没有找到。” “后来,我记得当我们穿过这道峡谷时,”汪道士指指我们刚穿过的一条石缝隙道:“我们感觉像迷路了,因为这里面没再有那队人马留下的记号,我们来来回回地摸找,最后走到了这扇门前,门是开着的,所以我们打算进去再找找,就遇到了那种恐怖的僵尸…… 汪道士站在门边不敢再前行。 我从包里扯出几根草,编成一个环,也想给他套在脖子上,结果环做小了,只能套在他的头上。 汪道士看着我莫名其妙地道:“细妹子,你干什么?” “这草辟邪。”我没有过多的解释。 汪道士半信半疑地扯了扯我脖子上的草环,“就这当真?” 爸爸在一旁道:“先不理这个了,先进去看看。”爸爸说完,就打着火把径直走进了门后的甬道里。 通道里并不干燥,似乎有水,墙壁上的绿色东西黏糊糊,在火光下泛着一层光泽,看起来还湿漉漉的。 第240章 僵尸 这条甬道更加深邃,一直往下,甬道里的臭味很浓,是那种死老鼠的味道,极其恶心。汪道士一直捂着鼻息,一直紧挨着我和爸爸,叔爷爷则一个人在前面走得旁若无人。 走着走着,我们就听到甬道深处有滴答滴答的水声传来。 不知什么东西还发出一阵咯咯的奇怪声音。就像有人睡着了在磨牙齿。 画风在这隧道里猝不及防地改变了,甬道尽头出现一条一左一右的通道。那面通道的墙壁像染了血一样鲜红。 黑猫站在通道的中间,左右两边张望,接着,它突然高翘尾巴,发出一声威胁似的喵呜,朝左边的通道中冲去。 “呃……”黑猫这番声势,顿时令身后的我们大惊,我甚至拉住爸爸,颤声道:“那头洞顶有东西朝我们来了!” 我还以为黑猫是本能害怕地逃向了那东西的反方向,但我没有想到的是,黑猫是冲那东西而去的。 紧接着,右边通道深处传来黑猫连串的咆哮声。它似乎在跟什么东西打架,几声尖锐的喵呜后,那头洞中传来一阵阵吭哧声,滚地声……有东西在追着黑猫往通道深处去了。 这时,甬道尽头的墙壁上,火光涌动处,一个东西缓缓地爬进了我们的视野。那东西趴在墙上,大部分隐在黑暗中,只露出一颗没有毛发的惨白头颅和面孔来。 “跑,快跑……那是僵尸……”汪道士这时已经本能地拔腿就往后跑。 还没跑几步,他的脚下一滑,噗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这头叔爷爷将大刀横在跟前,已经拉开架势,准备开干。我篡紧镰刀在手,也准备用鲜血祭它。 然而,千钧一发之际,就见那头爬墙的僵尸伸长脖子朝我们这边嗅了嗅,突然掉转头朝黑猫所在的方向跃去。 “走,我们去右边看看。” “叔那边危险啊!”爸爸见叔爷爷要去有僵尸的通道,他很是不解,神情恐惧。 “那只野猫都敢去,我们为什么不敢去?左边才危险!” 说完,叔爷爷一马当先,向右方通道中疾步而去。 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吗?虽然搞不懂叔爷爷此时的想法,但我们也不能扔下他单独行动。 叔爷爷老当益壮,行动稳健,火把跟着他跑动的步伐在红色岩壁的洞道中晃动。 我和爸爸只得跟紧他,准备又跑路的汪道士跌跌撞撞地又跑了回来。“你们可千万别撇下我啊!” 这条甬道在一处怪石林立的洞穴边通过,最后,尽头可见一扇洞开的门洞。 然而门洞里没有见到黑猫,也没有那只僵尸的存在。 我却眼尖地在门洞边的石林里发现了一个人。 “那儿有人?” 耳听我的呼喊,三人齐齐止步。 叔爷爷将火把照向那头,“走,去看看。”而后,他很谨慎地朝四周看了看,朝那个角落小心翼翼地走去。 一块形状尖锐,体积稍显宽厚的石柱后,穿着一双皮靴的腿露了出来,看起来是一个男人。 “谁?”叔爷爷轻呼了一声,那人没有回应。稍等片刻,叔爷爷才示意我们靠近。 爸爸将火把伸长到那人眼前一看,一个身穿迷彩服,身上有血渍的男人正崴着头靠在石头上,没有任何声息。 第241章 脸 “死了?”爸爸问。 叔爷爷俯身看了看,摇了摇头,“汪士其,你来看看是不是你的朋友?” 一直躲在我身后的汪道士上前看了看,长吁一口气地道:“不是高子他们。” “不是你的朋友?”叔爷爷的眉头紧皱,他蹲下去将手习惯性地伸到那人的脖子上时,那人的脸上突然掉了一物下来——火光下,一张惨白的人脸从叔爷爷的眼前滑落,如果他不是本能地及时收手的话,那张脸就掉在了他的手上。 那还是一张跟刚爬在墙上的僵尸一样的脸。 叔爷爷吓得一个后退,摸着自己的手大骂一句:“么子卵!”说完,他伸手就要去捞那张脸。 我突然想起老鬼的提醒,虽然没搞明白老鬼说的要小心脸和僵尸有什么关系,但本能的警觉在提醒我,我立即大叫一声:“不要碰那张脸!” 话音刚落,那脸从那人的胸前滑落,掉在了地上。接着更诡异的一幕出现了,那脸居然活了过来,扭动着脸上的五官,快速地朝石头的缝隙里钻去,像蛇一样很快消失在我们眼皮底下。 叔爷爷被这一幕直接吓傻了,半天没有反应。还是爸爸拉着他又后退了一步,“叔,你没事吧?” “伢子,幸好你提醒得及时!”叔爷爷一脸心有余悸地看着我道:“这脸有问题!”然后,他又去扒拉那个男人的脸时,吓得顿时我一声怪叫“啊!” 火光下,那个男人的脸被叔爷爷扳了过来,脸上血肉模糊,可见内里白骨,根本已看不清原来的模样,很是吓人。 我用双手捂眼,躲到爸爸身后。 爸爸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身体僵硬。“叔,我们……要不回去算了……” “不行!”叔爷爷寒着脸道:“这些人敢进来是死有余辜。但是这里的阵法被破了,这些东西应该都来自于九重门后,我们要进去想办法补救,要不然里头的东西跑出去就会是个大麻烦。” “可是叔,我不会阵法呀,您老人家一个人怎么对付这里头的东西?”爸爸一脸苦笑地看着叔爷爷道:“我……我和细妹能帮什么忙?!” 叔爷爷突然意味深长地看着爸爸道:“那就更要进去了。到了现在,我也不怕跟你说实话,你伢佬子还没死,他就在这里守阵!” “啊!”爸爸突然惨叫一声,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件事,还是找到你伢佬子,你当面问他吧。现在,我们要进去那里!”他指了指身后那扇门洞。“第七扇门已破,那就证明第八扇门离被破也就不远了,搞不好,现在就有人在破阵法闯门。” “汪士其,你他娘的到底是不是和这些人一伙的?”叔爷爷突然又厉声地质问身后噤若寒蝉的人。 “不不不,我不是呀,我们一共就三个人。细妹子是晓得的,这个人,我不知道呀!” “叔爹,你说的是真的吗,我爹爹没死?”联想起最近老是有人在我面前提及爷爷,我心中的疑惑突然就闪出了答案:“我爹爹在这里?一直在这九重门内?” 叔爷爷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答案。 “现在赶紧跟我进去第八扇门那儿看看,再晚了,我怕来不及。” 第242章 诡树 第七扇门内的甬道里碎石一地,门是被炸开的。 炸开的石门下,还压着一副只伸出半截身子的人。从尸体表面来看,这个男人的脸是完整的,皮肤干瘪呈现灰白,看起来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也穿着一身迷彩服,跟石林里的男人应该是一伙的。 他的身边还跌落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我顺手捡了起来。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爸爸问。 这也是我一直想知道的。能连破两道法门的一定不会是普通人物。 叔爷爷道:“我不清楚!这里头的事问你伢佬子,他肯定知道!” 这话答了等于没答 甬道内里很宽,一片乌黑粗状的树根缠绕在壁面上,跟描绘着十八层地狱图那儿的通道很像,但这里已是山底下很深了吧,怎么还有树根? 嘭咚—— 歪歪扭扭的甬道深处突然传来一声炸响 叔爷爷一惊,厉声道:“难道又炸了?娘希逼,看老子不劈死这些货!”说完,他就挥着大刀朝前跑去。 紧接着,一声尖锐的戾啸又从前方传来,那声音一听就让人头毛发麻。我和爸爸脚步同时一顿,伸手去捂耳朵。 “我们……我没枪,我就不去了吧……”汪道士又要临阵逃脱。 我和爸爸对视一眼,无暇顾及眼前这怂货了,直接去追叔爷爷。 一处十分开阔的洞穴里,一颗粗状无叶的树立在洞中,底下盘根错节,顶上直抵洞顶。那颗树无数的枝干横生在这洞中,像一张网,四通八达,直插洞壁之中坚硬的岩石里,仿佛与这些岩石融为了一体。树上无数绿色的萤火,星星点点,正在飘飘荡荡,诡异又瑰丽。 更古怪的是,树上有七副黑色的棺材,就承压在各树枝上。其中一副棺材被打翻了,棺盖掉在了地面上,棺材中正滴淌着一些绿色的液体,落在树下黏糊一滩。 我和爸爸进入洞穴之中的时候,就见一个瘦小的灰袍老人从树枝上一跃而下,和一个脸戴獠牙面具的人撕打在了一起。 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人不时朝老头咆哮,发出那种像老虎一样尖锐的厉啸声,好似很愤怒。不远树枝上还倒挂着一个像猴子一样的人,那人正在扯着一根线,准备去拉另一口棺材。 灰袍老人好似腹背受敌。一边要顾眼前正在步步紧逼准备随时要他命的人,一边又要回头去看树上的人。 叔爷爷一声厉吼,突然就将手中的大刀朝那准备爬上另一口棺材的人扔去。 “哐当”,叔爷爷的刀准确无误地砸在了那口棺材上,却没有砸正那个人。 叔爷爷眼见那人没动,突然从包里又抓出一个东西来,朝树上砸去。那是一枝手电筒。手电筒这次砸中了那个人,那个人当即一震,扭过头来。 这同样是一张戴着獠牙面具的脸。 爸爸当即就将一捆捆扎的柳条递了过去,“叔,用这个。” “好”,叔爷爷接过柳条,从兜里掏出一灌黑狗血淋在了柳条上。 那人从树上跳了下来,落在叔爷爷跟前,也冲他突然咆哮一声,像老虎一样发出震慑后,一个扑势,扑了上来。 第243章 伥鬼 叔爷爷将手中柳条一抖,拉开架势,一个马步蹲,正面迎击来人的扑势。 见识过叔爷爷的手段,晓得他一时半会应该可以应付,更何况爸爸也抽出了一捆柳条上前去帮架。 两个对一个,在另一边树底下打了起来。噗嘶、噗嘶、柳条横空扫荡的声音不绝于耳。 我将两只火把插在了地上的缝隙里,摸出镰刀,将手中的血摸在了刀刃上和那把捡来的匕首上。 现在,我左手镰刀,右手匕首,站在边上,观摩着两边的形势,准备随时上前助力一击。 灰袍老头的身形快如闪电,我只见他的衣袖上下腾挪翻腾,动作敏捷,身边似乎还围绕着一圈红线,也不知是什么打法。 但那青面獠牙却一点也不比他弱,出手也是快准狠,扑势向一只动物般凌厉,还带着一阵罡风煞气,邪气很甚。更古怪的是,他的背上有一团像老虎一样的黑气。 这个人不是普通人,那黑气很凶猛,仿佛是他身上藏着一只凶兽。凶兽会不时出来袭击老头。 老头要同时应付这一人一影,上下其手也不过两手两脚,而黑影却好似有四手四脚,看起来很吃亏。而且,他似乎受伤了,背上鲜血浸透衣衫,地上都滴了一些,好似伤得不轻。他此时虽未露丝毫怯懦,但久了肯怕也会很煎熬。 这时,我又见三道影子从侧面突然显现,心下一惊,正准备去帮老头应付,却发现,那正是黑白无常和城隍老爷。 他们站在一边像看戏一般。我瞪着他们,他们全无察觉,一心看戏。 黑无常道:“那伥鬼要不出来,我们怎么拿?” 白无常道:“且等等,看老头能不能将那伥鬼打散出来。” 黑无常:“咱们追踪这种潜逃的恶鬼两百年,想不到,这里一下有两只。” 城隍爷:“什么人如此大胆,竟然敢在活人身上寄养这般阴煞之物?” 白无常:“他身上有两道禁锢伥鬼的妖符。” 城隍爷:“哪等妖物敢利用活人养鬼?就不怕遭天雷吗?” 白无常:“爷这是要出面主持公道吗?” 城隍爷:“呃……妖鬼不同道,我这阴司诸多事物缠身……” 白无常:“那卑职一会就替爷替天行道,抓了这两只伥鬼回去好好教训。” 城隍爷:“墨台之事一并帮我追查一下,何物如此大胆敢盗老子的墨,居然就是为上这里作个符!简直是暴殄天物,那可是冥河里沉了千年的碳石所制,太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了。” 白无常:“卑职遵命!定去追查,定不辱命!” 黑无常:“那这人……咱们要不要上前帮个忙?” 城隍爷:“让他们先打一会,老子在底下已经很多年没看过人打架了。” 白无常:“……” 黑无常:“……” 我:“……” 看来,这三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阴间官差是来缉拿那什么伥鬼的,但爷爷和叔爷爷那头都打得很吃力,那伥鬼看起来不是省油的鬼! 怎么办? 别看叔爷爷一马当先,气势庞大吓人,但招架一阵后,就已气喘吁吁,显得体力不支,渐渐只靠爸爸在前顶阵。 爸爸靠着年轻力壮,倒是打个下手不成问题,但要真正全力对付这种一人一鬼的打法,定是要吃亏的。 第244章 老子不能死 我有些急了,眼睛在两边来回扫视,不知上前帮哪头好。 眼看老头那边伥鬼将他逼到了树干边上,眼看就要跌倒在不停滴着浓液的棺材下时,我看准一个时机,一个箭步冲上去,加入战团,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手中的匕首插在了那个青面獠牙的p股上。 就听得一声惨叫“啊呀”后,一道老虎般的影子突然从那人的身体里分离了出来。 就在这时,黑无常和白无常同时上前,将手中锁链套在了那黑影的身上。黑影不停挣扎,锁链还发出一串叮叮当当的声音。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又补上一镰刀在那黑影身上。这下黑影像受了什么刺激,像老虎般咆哮一声后突然冒起一团黑雾。 黑无常突然大叫一声:“啊呀,那小妹子作了什么,伥鬼魂形不稳了,怕是要魂飞魄散了!” 白无常随即双掌掐一口决:“阴司有序,王法无情,渡——” 随即就见一道白色的光芒像网一样突然罩在了那黑影身上。这时正在散成雾的黑影突然又凝聚成了一团,瑟瑟发抖,显得弱小又无助。 我见这两个鬼差应该是能搞定一切了,随即从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的p股上拨出匕首,一鼓作气又冲向爸爸那头。 “这小妹子是怎么回事?”身后黑无常问道。 “不晓得!”白无常:“老黑,这个女伢子,我怎么越看越面熟啊!” “是有点……” “咦,她谁咧?像不像俺兄弟那个思慕千年的人间小娇妻?” “你兄弟?哪位兄弟?” “哎,门后那位呀!” “啊,他呀!” 就在两个鬼差轻嘤嘤地对话间,我这边已经形成了四打一的局面。 没错,加上我和那个转战过来的老头,一共四个打一个。 那獠牙鬼很快地招架不住了,身后黑影已经萎缩下来,人也频频后退,跌倒在那团粘稠的棺材滴液之中。 獠牙鬼在那团绿液之中顺势打了一个滚,突然向那铁树一头撞去。 “嘭咚——” 树上打翻的棺材之中突然滚落一物,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众人正惊讶之时,转眼之间,就见那跌倒之物突然从地上一弹而上,起来了一个人。 那人身形干瘪,却四肢如钢铁般立地而起时就在空中朝老头袭去。老头也不是吃素的,身形极其利落,千钧一发之际,人已朝树枝上一跃,避开了又快又狠的突袭。 他这一顿操作猛如虎,快如闪电,却苦了跟在后面的爸爸。 噗—— 爸爸被那股夹带腥臭的疾风扫出了一丈远,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我吓得立即大叫一声“爸爸!”然后还没等看清那突然加入战斗的怪东西是什么东西时,就朝爸爸扑去。 爸爸被我扶起后,吐了一大口鲜血出来,吓得我赶紧去摸身上的包,却发现我包里啥也没有了。 “老鬼啊老鬼,你这镇僵尸的草能救人命不?”情急中,我摸着脖子上的草就想扯。 “哎,伢子,你那草可喂不得活人!” 这时,边上的城隍爷突然出声制止。 我立即停下手,眼看着爸爸吐出鲜血后一头晕倒了下去,只能无助地看向叔爷爷那头。 两个老头此时一个也不得空。叔爷爷还在应付那个打不死的獠牙鬼,而那个可能就是爷爷的老头正在应付刚加入的怪东西。 第245章 爷爷 形势由一片大好转为看起来很不利。 “小妹子,快拿对付伥鬼的办法再对付那一只呀?”这时,白无常似乎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经他一提醒,我一抹眼泪,站了起来,心一狠,用匕首将手中的伤口一划,一股鲜血流了出来,我将血抹在匕首上。 “敢打我爸爸,敢打我爸爸,我打死你丫!” 我胸腔起伏,两眼泪花,神情激动,手中的痛化作了一股力量,直冲叔爷爷跟前的那个獠牙鬼而去。 我的匕首在空中划得呼呼作响,镰刀像弯月一般翻腾。八哥教的打神鞭成了一套刀法,全用在了眼前这物身上。 那物对我的血果然十分忌惮,被我逼得步步躲闪,好似毫无招架之力。 就在我猛扑间,他利用我脚下有绊石,身形迟钝的间隙,转身就想躲开我。 “嘭——” 又是一声炸响从我跟前响起,我还没回过神来时,那已经逃出我掌心一米多远的獠牙鬼突然扑倒在了地上。 我趁机跳上去,举起手中的匕首,飞将而下,狠狠地插在那个獠牙鬼的大腿上。 “啊——”惨叫声震荡在洞中,就见一团黑影从那人背后升腾而起。 这时,又一条无形的铁链适时地飞将过来,套在了那团黑影上。 “放开我,放开我。”一串挣扎声从那黑影嘴中咆哮而出:“老子不能死,老子不能死。” 我哪里顾不顾得那黑影死不死,一p股压坐在那人身上,猛的上前撩开了獠牙鬼的獠牙面具,将镰刀架在那人的脖子上。 面具下是一张苍白而年轻的脸,脸看起来很普通,眼睛却无神地看着我。我此刻将镰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却像一只瘪了气的球,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嘴中咕哝道:“杀了我,杀了我,快杀了我!” “细妹,别伤人性命,去帮你爹爹。”身后叔爷爷这时大声喝止道。他不会以为我真要抹了这个人吧?! 我看了看那人一副痴呆样的神情,心想,这人身体里有这么个鬼物,估计也伤得不轻了,索性放开他,起身,准备去帮另一头,却发现,那一声爆响的来源——来自于身后不远的一个人——汪道士正举着一把冒烟的猎枪,神情畏惧地瞪着我。 见我看他,他弱弱地道:“没想到枪管用……” “哟,这只伥鬼还年轻呀,怪不得这人的灵魂还没有被完全吞噬。”身边的白无常显得很寡情。 “这人的灵魂要不要一起拘走?不死也是个废人了。”黑无常更无情。 “得了吧,我们只收死透了的,不收活人的。今天收获已很不错,拘了两只伥鬼,回阴司去喽!” 白无常显得很高兴。 “这里的事完了?”城隍爷问道。 “爷,我们的事完了!”白无常道。 “得,那就回府。” 说完,就见黑无常拖着一只萎蔫的黑影,白无常拖着一只还在拼命挣扎叫嚷着‘老子不能死,老子不能死’的黑影消失在了墙壁之中。城隍爷这时回头看了一眼我道:“伢子,相信我们很快又会见面的。” 说完,他就一头撞进了墙壁里。 我:“……” 没有了两只伥鬼作祟,爷爷那头的怪东西突然也行动迟缓了下来,不稍片刻,就倒在了地上。 没有亲人相见分外喜悦的感觉,我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个老头。 老头见我也是分外平静,只是说了一句:“伢子,今天辛苦你了。” 我点点头,指指爸爸。 第246章 要睡半年 老头点点头,轻叹一句,道:“晓得了,今天也辛苦他了。” 叔爷爷在一边道:“老大,今天不是我们下来的及时,这里头怕是要翻天了?!” “嗯!”老头又点了点头,俯身去看爸爸的伤势。 我上前,俯在老头跟前道:“爸爸还中了妖盅,昙婆婆说,可用神仙草治。” 老头抬起头看着我,一脸的疲惫之中夹杂着了然的神情道:“嗯,那草确实有,只不过,在九重门后,我拿不到。” 我目光一凝,惊讶地道:“那怎么办?” “等你那绿衣哥醒来,让他给你去搞。” 我更惊讶了,“绿衣哥?八哥?睡了?” 老头点了点头道:“受伤了,很重的伤,回门后去了,估计没个半年出不来了。” 我:“……” 心里哀叹一声,瞬间陷入沉默。 眼前的老头将爸爸扶了起来,将手掌放到他的背心上,闭上眼睛,似乎在用一种很古老的方式帮爸爸疗伤。 我想起武侠小说中的片断,世外高人帮人运功就是这样吧,忍不住问道:“爹爹,您是用什么神功帮爸爸?” 老头眼也不睁地道:“我只是想扶他起来,地上太凉!” 我:“……” 眼前的老头真的没有什么特别,可以说,那矮小的身影真就是土地爷爷的模子,只是装束不同,头发不同。土地爷爷有神仙样,眼前的老头像个黑暗中的影子。如果他在这地下走,经过的人不仔细看,会不会以为他和那些树根岩石一样,有可能发现不了?! 我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他们两个就是一个人吧,这层我还是晓得的,因为他们的神情,说话的语气,还有看我的眼神,一模一样。这也验证了我一直以来的猜想。 汪道士这时走上来道:“您老人家就是将家大伯伯?” 他叫得极其亲切,极其委婉,极其谄媚。 老头点了点头,“你伢子还没走?我不是将你扔上去了吗?” “啊,原来是您老人家救了我呀!”说完,汪道士就跪在了地上朝爷爷叩头感谢,他还道:“我那两位朋友是不是也是您救下的?” 我:“?” 这时,汪道士似乎感应到了我的目光,他道:“我刚才往回跑的时候,想起来我当时逃命的路线了,我在那里找到了我的枪。”他拍了拍身边的猎枪,道:“还有,高子和秃子也在一起。” 我问道:“人怎么样?” “没事,就是晕倒了。” “那你在这里还有什么事?”我问道。 天晓得他居然还有胆子跑回来,天晓得他又在打什么主意。天晓得他跟我们说的话有几分真。 我很怀疑。 汪道士讪讪地笑道:“我这不是……就想回来帮个忙吗……” 我没好气地看了一眼他,学爷爷的口吻道:“那你也辛苦了!” 汪道士看了看四周道:“这里怎么有这么多口棺材?” 他又惊悚地盯着树底下粘了一身绿色粘液的干尸道:“这……” 爷爷突然叹了一口气道:“你们都上去吧。” “伯伯,您就不想说点什么?”汪道士眼巴巴地看着爷爷道:“您这里要帮忙不?缺人手不?” 我看着爷爷背后渗透鲜血的地方道:“爹爹,您受伤了,我们帮您?” 爷爷罢罢手道:“我自己就是半个医生,等你叔爷爷来就好。你们去把那两个人搞上去。” 而后,他拍了拍爸爸的肩膀道:“把你爸爸也带上去。” 第247章 你已被我种盅 “还有,汪家伢子,看在你伢佬子的交情份上,放了你们三人,不代表你们是安全的。我在你们的身上下了一道盅,如果你们敢把这里的事说出去半个字,你们就会自己走回来,而后,我会把你们都变成这墓道里守墓的僵尸。” 这番威胁说得轻描淡写,却极富震慑力。 汪道士咽了咽吐沫,满眼惊悚,连连道:“我不会的,我不会的,我一定把我在这里的所见所闻都当是个屁。这个屁一出山我就放完他,那我也就什么都不会记得了。” 他的比喻打得还真是!!!让人想发笑,却不敢笑。 爷爷神情冰冷地注视着他道:“那你就当这是一个屁,最好不要响。” 我实在忍不住了,噗嗤,笑了出声。 爸爸这时也幽幽地醒转,回头茫然地看了看我们,又目光直直地看着爷爷。 爷爷叹口气道:“本以为我假死后,你们可以安安静静地过日子,结果,你们还是摆脱不了这山里的波涛汹涌,要和这座墓共命运,既然这样,那就一起来面对吧。” “不过,最近我要养伤,还要修补这门里头的阵法,迟点我会就把一切跟你们说清楚。” 我连忙点头道:“好的,爹爹,您要好好养伤,我会来看您的。” “伢子……”爹爹突然目光冰冷地注视着我道:“你是不是仗着自己有点本事,嫌命太硬?” 我:“……” 叔爷爷这时说道:“细妹子,山里最近不太平,你也看到了,见识了,也该懂点事了吧?就不要成天在这里头乱跑,晓得不?” “你爹爹一直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生活,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就是为了你们不要涉险,怕你们被牵扯进来,你到底晓不晓得你爹爹的苦衷?” 我的脸色一白,瞬间有种想哭的冲动,嘴巴嗫嚅了几下,还是忍住了心里的悲愤。 “终究也是爹爹没用。”爷爷又叹了一口气,朝我们罢手道:“我要收拾残局了,都给我走吧。”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见您?” “我会让你叔爹爹通知你们的。” 我一步两回头,最后,还是没忍住道:“那个……山上的老鬼让我带一具尸体给他,叔爹爹,你能叫他起来跟我自己走上去吗?”我指着地上的一个人道。 “你要我赶尸?”叔爷爷眼睛一瞪。 我点了点头。 “老鬼?是山顶那只山鬼吧!这只山鬼最近因为阵门频频被破,它的瘴气确实少了不少,七星阵的阵法也快给人破了一半,都拜这妖法控制的伥鬼所赐,我们损失惨重啊!”爷爷又是一阵叹气。 爷爷撇了眼p股上被我插刀后就再也没有起来的身体道:“他的体内还有一魂一魄,但那也是很快就会消散的了,你带他走吧,给那山鬼滋补。” 爸爸指着另一个还在地上不停地嘟哝‘让我死吧,让我死吧’的人道:“那这个咧?” 爷爷看了一眼,还是叹了一口气:“这个贼子也只剩下个一魂三魄了,留给我吧,我这里最近消耗了太多僵尸,正好补个缺。” 等爷爷愉快地决定好一切,我们就驱赶着一具尸体,架着两个半晕半醒的人,从城隍庙出了山。 爷爷这一等,就是半年没有消息。 山里的事看起来平静了下来,我也平静了一段时间。 第248章 西云庵重启 西云庵在第二年的春暖花开之际落成。 新庵就建在原址上。按原样建筑。 建庵的速度应该是很赶紧的,因为大家都心有余悸,也都希望它快速落成。可以说一砖一瓦,众乡邻都费了不少心力。 开门纳客之日正是庵外漫山碧翠,田野生机勃勃一派欣荣的时候。可以说,时节正好,天公也作美,还送了一个大艳阳。 这一日前来烧香的人络绎不绝。那些人有的是闻名而来参观的,有的是纯粹凑个热闹的,有的则怀着虔诚的心拿着供品来奉神,发愿祈求。 庙门原本是清静之地,只因为去年的那场响动令太多人对这里充满好奇,想一窥究竟。庵未开门,就已经盛名远播,令人翘首以待。这并非它底下有恶魂和鼠妖,而是都在传它内里住着真神灵。人们都相信这座庵会给自己带来好运。 总之,十里八乡的人蜂拥而至,场面盛大而隆重。 山下殷嗲家已拆除干净的屋台上修葺成了庙下广场,广场上还建有一座玲珑宝塔,加上那石龟池里种上莲,风景十分秀丽。村民们在广场上庆祝,炮竹声声,锣鼓喧天,耍狮舞龙,好不热闹。 我们一家人作为被庵主邀请来的重要客人,在这一日穿戴得像过年一样隆重。妈妈还提了香烛贡品进庵。我则穿上了过年时买的一件合身花毛衣,踩着人生里第一双皮鞋洋气地进了门。 宋平安自申请削发入庙后,她的孩子就交给了夫家人养,从此真的断了尘缘,安心守庙过一生。现在,她的法号是静心主持。 静心主持在门外迎接了我们,只是她似乎忙得焦头烂额,将我引入门内则被主事的人要拉去哪儿办事,她只得一脸歉意地对我说道:“细妹,你带着家人四处逛逛,回头我再来寻你们。”刚走两步,她又道:“那洪天择施主让我转告你,你若到了,可去后堂找他。”随后,她脚步匆忙地离去。 刚一踏上正殿门外的石阶梯,就遇到了正在殿门外与人闲聊的洪道长。他的身边果然不见洪天择。 看来洪天择是不好热闹的,自己去后院找地方躲清静,这点倒和我相似。 洪道长是众乡邻眼中的红人,神人,能人。自那一战,他的威望更甚从前。但是今日看他,明显地老了许多。一头白发瘆目,身体佝偻,脸上神彩还略显疲态。 洪道长眼见我们一家走来,立即招我过去。 我跟他打过招呼,爸爸妈妈自然也凑上去聊天说话,大人之间的话题是没完没了的,我的存在有些多余,于是,我一溜烟走了开去,自行去逛。 西云庵三进院舍,整座庵堂不大,但庄严肃穆,黄墙青瓦,红色亭台小楼阁,精巧内敛而暗藏气势。乡民们都大赞此庵更胜从前。我亦看着欢喜。 正殿里供奉着一尊金身菩萨,威严肃穆,却跟其他庵庙里的菩萨没有两样,都是大家喜欢的传说中的诸天大菩萨之母。 正殿的偏殿里意外地见到了从防空洞里搬出来的将军神像。那将军神像已被翻新,原本就雕刻得栩栩如生,抹去灰尘,现在看起来一身铠甲威震八方的样子更神气。 只不过怎么看这将军都不像神明,和众菩萨比起来显得十分突兀,还供在主殿侧。中堂里也供奉了一尊神像,穿进穿入的人很多,我在门外瞄了一眼,直接上后院。 第249章 再见洪天择 在后院,意外地看到昙婆婆的石像被供奉在一个不起眼、靠近后堂居室的小厅内。小厅内光线很暗,无人入内,相对安静。我走进去,站在屋里张望,想看看能不能见到点什么特殊的存在。 “细妹……”正当我在屋里有东张西望之际,身后有人呼唤了一声,回头一看,洪天择精神奕奕地站在我身后。 今天的他着一身半新不旧的灰白色布衣唐装,背上没有长包,背着手、挺直脊梁站在阳光下,显得身姿颇为挺拔,加上庙堂环境衬托,那一身仙气可以将庙中的男子甩到天际。加上他总是一脸微笑,眼神炯炯地专注看人,不自觉地好似能将人的目光吸住。 越看他,越觉得他好看。我的脸不禁又微微发烫,迎上他目光的一刻,赶紧低下头,迎上去道:“择哥哥,好久不见!” 洪天择从背后亮出一包瓜子来,朝我扬了扬道:“我刚从前院拿来的。走,去隔壁屋里磕五香瓜子。”说完,他领着我大步朝小厅隔间走去。 推开门,这屋是一间打坐的禅室。禅室较为干净,还有一股木头的气味。房中除了一个蒲团,只有一件纯木制品的小桌案。小桌案上散乱着几本书籍,案下也有,似乎刚有人在这里坐。 洪天择像个主人一样,指着蒲团对我道:“你就坐这儿吧。这是静心主持的房间,是她今天特意让出来给我们歇坐的。” 我在桌案后盘腿坐下,打量了一下屋里,随口问道:“你和洪爹没有回龙虎山?” 洪天择道:“我们不回去了。” 我道:“为什么?” “这里本就是爹爹的家乡。”洪天择从桌案的小抽屉里变魔法似地摸出一个小盘子来,将手中袋里的瓜子倒入盘中,边倒边道:“爹爹的身体抱恙,我想他就呆在老家休养。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就很多了!” 瓜子欢脱的清脆劈啪的落盘声,加上弥散开来的香气令我的眼睛顿时发亮,移不开了。我忍不住食指大动,抓起一把,就往嘴里嗑。边嗑边随意地道:“好,好!” 洪天择铺满瓜子在盘中后,在我对面也盘腿而坐。他又从抽屉里摸出一张白纸,抓起几颗小瓜子在手中,很文雅地用手剥离瓜子壳,再将瓜子肉一个个堆放到白纸上。 我看着他,心里暗叹,这人,也斯文得要紧,动作也优雅得过份。简直和八哥那股子爱干净的模样有得一拼。 我却不管。五香瓜子入口很脆,牙齿一咬即开壳,从里蹦出的瓜子肉香得鼻息里全是一股咸甜的味道,越嗑越有味,真是好吃极了,简直手不能停。 “你喜欢吃瓜子?”洪天择看着我问道。 我毫不掩饰自己天生吃货的相,将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般,边嗑边道:“喜欢,可喜欢啦!” “那你多吃一点!”说完,洪天择将他剥好的放着瓜子肉的纸卷起来,送到我跟前。 我惊奇地问道:“择哥哥,你不喜欢?” 洪天择看了眼我,道:“我也喜欢!” “那你为什么不吃?”我又问道。 “谁说我不吃?!”洪天择将手中的几颗瓜子又麻利地剥了开来,一个塞进自己的嘴里,剩下的都放到我跟前。 第250章 消失的八哥 我古怪地看了眼洪天择,手却利索地抓起瓜子肉塞进了嘴里。 看他剥得比我嗑得快多了,我也就不客气,只道:“谢谢择哥哥!” 洪天择似乎很开心见到我,他边剥边聊他爷爷下山后这半年的生活,再聊到面前的几本佛经,话多了很多。我亦一颗一颗地吃着他剥的瓜子肉,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起我最近在学校的事。我们相聊甚欢。 洪天择还告诉了我一个令我震惊的消息——丰爷死了。 就是在对付鼠妖的当天晚上,死在山里的一个坑里,直到臭了才被人发现。 丰爷这人第一眼看他就知他病得很重,却没想到去得那么快! 村里人当时都很恨他,想揪他出来问个明白,这下丰爷死了,谁都没有真相了。他在我心里也成了一个谜团。 聊着聊着,洪天择突然将话题转移到了八哥身上。他一脸自嘲地道:“那个八哥,真是不打不相识!细妹,我差点就误会了他,误以为他是鼠妖,还打了他,我还欠他一个道歉,你下次能否带我当面跟他道个歉?” 我虽早就料到洪天择终有一日一定会问及八哥,只是没想到,他问起的时候,我竟然有些哽咽。 我看着洪天择身后的窗外,一花一草皆在阳光下沐新,心里却是这底下洞中血肉横飞的画面,还有八哥在我面前口吐黑血的画面。我的神思飞了出去,心在洪天择的眼里沉了又沉,沉到不发一言,默默地嗑瓜子,瓜子亦无味。 “怎么……”洪天择见我半天不理他,他有些迟疑地问道:“见他是很为难吗?” 我回过神来,看着他低沉地道:“我找不到他!” “他怎么啦?”洪天择追问道。 我抬起有些湿润的眼睛道:“他消失了!” “消失?什么消失?”洪天择疑惑地看着我,似在推敲我的话。 我知道他也定是好奇八哥的身份。谁不好奇咧?! 爷爷说他消失在九重门后,我心里就一直惦记着那扇门。 不管洪天择怎么样想,我不想和他聊起八哥,亦无法带他跟他道歉。因为,自从对付鼠妖那晚和八哥分别后,八哥就再也没有出现。 整个冬天,我都寂寞透顶,比那冬天的枯枝树渣还落寞。那后山的冬也特别漫长,直到现在,都是清冷的。 这时间过得是真快,一眨眼就过了半年,西云庵也已落成盖住了这里曾发生的一切,可我虽坐在新居里,心却一直还像在昨天,在昨天的这里,还像丢了什么东西在这里。 鲤鱼妖事件后,八哥就曾消失了一年。那时,他似乎没有不妥,我亦不担心。现在,我不可能像过去一样,任他消失了。我一直担心他的伤势,担心得要死。可他,生死未知。 想关心一个人的滋味从来没有这么迫切,这份没有归期没有约定的等待无人提起还好,一有人提起,我就不自觉地难受起来,鼻尖发酸。 “你是不是很担心他?”洪天择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皱了皱眉毛,好似想安慰我般道:“他……不是普通人吧,兴许……他很快就会出现。” 我擦了一下鼻子,道:“也许吧!” 洪天择不再出声,只是继续默默地剥瓜子。 第251章 拜师 就在我和洪天择相对无言时,只听得二胖子在屋外鬼喊鬼叫地道:“细妹、细妹。” 我隔门应了一声。 很快,二胖子推门而来,一脸春风,笑得见牙不见眼。 我看了看这个多日不见的胖子,好像又胖了不少。 二胖子见洪天择也在,愣了愣神,冲我们“呵呵呵”傻笑三声道:“我找你们俩好久了,想不到你们躲在这呀,哈哈!” 我和洪天择面面相觑。 谁知二胖子又扔下一句话道:“你们都等着我,我就来。”眼见他蹭的一脚飞身出门,我也没当他一回事,继续有一粒没一粒地嗑瓜子,并计划着早点离开这里回家去。 然而,不一会儿,就见二胖子拖着气喘吁吁的洪道长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对中年男女。 那男女和二胖子看上去极像,都是胖乎乎地,憨态可掬,一见人先是一脸的笑容。 我起身,看着进来的人。 二胖子在旁边很是兴奋地向来人介绍起我和洪天择,当着我们的面,噼里啪啦地就把我们联手斗鼠妖的事说了出来,还说得神乎其神,似乎我们在他心中像神一样威武和值得他炫耀。 那对中年夫妇果然是二胖子的父母亲。二胖子似乎不止一次在他的父母面前提起过我们,只见那两人看着我们不停点头,向我们投来赞许的目光,还一边帮着讲些奉承的话。 我在一旁假笑着应付他们,二胖子仍旧不停在侃降鼠妖的事。他说得眉飞色舞,而我虽觉部分尴尬,却也没有立马打断他,只是看着洪天择。 洪天择也别过头来看着我,他也有些不自在,一脸要笑不笑的样子。 而洪道长却一脸露出一脸不耐烦,脚尖不时拐向门槛,一副想溜之大吉的表情。 正当我被二胖子搅得神思乱飞时,以为他只是来感激我们救了他,表达一下感谢之情时,谁知他却突然话锋一转,似乎还有正题。 只听得二胖子清了清嗓子,突然在我们前面一把跪下,双手合起朝天,十分虔诚似拜神一样的姿势对我们俩说道:“求你们两位大师收我做徒弟吧,我要学法术,降妖除魔卫道。” 他这一举动,吓得我和洪天择同时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又面面相觑起来。 二胖子的妈妈在旁边连忙迎合道:“孩子,你就收下我儿子做徒弟吧!自从上次从这回去,他成天念叨着你们如何厉害,如何不同凡响,饭也吃不好,觉也没睡好,天天求着我们带他找你们拜师,这不,我们就趁着这机会赶紧地带他来完成心愿。你看他,最近都瘦了一大圈。” 拜师,啊! 我的心脏狂跳了一下,这应该不是拜我,是洪天择的事。我轻轻地呼了口气,安然地坐了下去,留下洪天择仍一脸惊愕地站在那里看着直叩头叫师傅的二胖子。 二胖子的样子十分好笑,我不禁抿嘴想笑。却发现这么庄严的场面下自己这么做实属不好,又赶紧用手捂起嘴,只露出两只眼睛看着洪天择。 洪天择似乎明白了什么,走过来拉起我,说道:“他是来拜你的,你快接受这个徒儿吧!” 我实在忍不住了,大笑起来,一把甩开洪天择的手,说道:“人家才是个小伢子,怎么可能是我!他的年纪都大我那么多,你快快收了他入道门吧!” “他在拜你,你收。” 洪天择仍死皮赖脸地想拉我起来上前解决二胖子,可我就是赖着不动。 洪道长在旁边看着这场面,一脸阴晴不定,像是觉得滑稽好笑,又像是生气。 第252章 不愿意 场面有点混乱,还很荒诞。 洪道长见他孙子为难,几步上前,就要拽起跪地的二胖子。 谁知二胖子像膝盖粘了地,拽不起,还突然干嚎起来。只见他用力甩开洪道长伸过来的手,瞪了瞪眼睛,挤出二行眼泪,大声吼道:“我是诚心来拜师的,他们今天不收下我,我就不起来。” 洪道长脸一黑,甩手退到一边。 二胖子的父母见状,一脸尴尬,也想上来拉起二胖子。 二胖子照例一扭身子,甩开他们二人,一脸犟气地吼道:“你们今天谁也别想拉起我!谁也别想劝我!我就要拜师。” 二胖子父母被他这一声号叫,吓得也只好退到一边,看着一脸犟气的儿子不知所措。 好家伙,这胖子还跟牛一样的倔脾气。看来是铁了心要拜我们二人为师。 洪天择不住地看着他爷爷,一副表情都写满了:爹爹救我! 洪道长见此景叹了口气,在旁边好声好气地劝解道:“你这伢子,你这又是为什么?!他们两人自己都还没成才,怎么可能教得了你?你这不是开玩笑吗!再说,这哪有一下拜俩个?!你要拜,也得挑一个拜,还得看人家同不同意啊?哪有强行拜师的!” “我不同意,要拜也是拜他!” “我不同意,要拜也是拜她!” 我和洪和天择几乎异口同声冲口而出。 话落,我们俩怔了怔,愣愣地互看了对方半天,一时僵持不下。场面又尴尬起来,洪天择红着脸急忙转头绕开二胖子,就要出门口。 我见他想溜之大吉,情急之中,大喊一声道:“择哥哥,不要走!”喊住洪天择,我指着他又着急忙慌地对跪着的人道:“二胖子,你是想拜他为师对吧?” 二胖子看了看洪天择,又看了看我,嗫嚅地道:“我想拜你为师!” 他话音刚落,我就气急地跳了起来,语无论次地说道:“这怎么可能?那不可能!我还小,还小你那么多,还叫你哥哥,哪能可以当你师傅咧!” 我抬起脚也想冲出门外。 洪道长突然大笑一声,而后又诡异地微笑道:“细妹子,你收他做徒弟不为过呀!你的确法力惊人,不同凡响。你看他那么诚心诚意拜你为师,你就收下他吧!” “对对对,收下他吧!”有人跟着起哄。 我的脸瞬时变红,哭丧着脸瞪着洪道长道:“您怎么就不叫您孙子收了他?” 洪道长哈哈大笑一声,道:“他还不够格!再说,跟着他那就是入道门,以后当道人。二愣子,你愿意不?” 二胖子想了想,摇摇头道:“我不愿意。” 洪道长看着我,脸带玩味地大笑一声道:“细妹子,他要拜你的师,你看,这不就结了!” 啊,洪道长,你这是存心坑我吗?我怎么可能当二胖子的师傅!他这么大个男人做我的徒弟,我得教他什么呀?再说了,我要如何向我父母交待,自己都没出息还收了个想降魔除妖的徒弟?! 众目睽睽下,我骑虎难下,百感交集,脸已经红得像被开水烫过。我瞥了眼满眼期待地看着我的二胖子,又看了看他那双一心任他胡闹的父母,又看了看一脸解脱的洪天择,憋了口气在心里却又说不出话来。我急得直搔耳朵。 “收下他吧,伢子,说不准这是你的福气咧!”昙婆婆的声音突然响在我的耳畔,我又愣了愣神,扫了眼人群却不见婆婆现身,又挣扎了一下,心里逐渐平静下来。 第253章 二个师傅 我看了看二胖子那张憨憨的脸,对着他说道:“二胖子,我不晓得能教你什么,再说,我没有门派,拜师要有门派的!这里只有择哥哥是正经道门,你想降妖除魔,你就得拜择哥哥这样的人为师,可学真正的法术。” 我绕过他,一把牵住洪天择的手,心里想着:你爹爹拉我下水,那我就拉上你一起吧。 我拖着洪天择,无视一脸意外的他,自作主张地对二胖子道:“从今以后,我们俩人都是你的师傅!择哥哥可以教你剑术和法术,我嘛……”我搔搔头为难地道:“我配合择哥哥!” 二胖子一时摸不着头脑了,似乎幸福来得太快,他还没能适用,只是傻傻地看着我们俩个,又看着我们手拖手的两只手。 洪天择似乎也石化了,僵着一动不动。我生怕他不同意,掐着他的手臂,提高声音继续对二胖子道:“二胖子,你一下就有了两个师傅,可还满意?” 这个举动,我自己都很意外,却也意外得似乎有点没脸没皮。拖着洪天择的手是滚烫的,不知是他烫,还是自己烫。 洪天择满脸通红,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我却潋滟无比。这一刻,他看起来并不局促,嘴角上扬,脸上带着一股淡淡的笑意,神情有些古怪地看着我,点了点头。 二胖子见我和洪天择都答应当他师傅,一下欣喜若狂,“噔”地站起身子,在屋内直蹦哒,大喊大叫,笑得哈哈不停。我只觉得这房子都被他跳得震动起来,耳朵里尽是他欢呼的嗡嗡声。 哎,不晓得今天是个什么日子!我满头飙汗,额上有个巨大的尬字。 要让八哥知道这事,他八成要笑死我。心下又是一通不愉快地颤抖,强忍住众目下的羞怯,我松开洪天择的手,站到一边保持风度。 “那既然是拜师,就要行拜师礼呀!”又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在旁边瞎起哄。 “对对对,要行拜师礼!”好似一语点醒梦中人,二胖子的父母当机立断,拉着我和洪天择道:“二胖子,快来行拜师礼。” 原本觉得可以散场的闹剧,又发酵起来。门外更多的人跟着起哄,朝屋里走来要看拜师礼。 二胖子这头走上来,就要冲我二人下脆,我脸皮有点招架不住了,立即冲二胖子父母道:“拜师这么大的事情,我还是去叫我爸妈来吧。”说完,我就要朝门外挤。 这时门口站着的一个胖墩男人却拦住我不让路,还道:“小妹妹,他要拜的是你,又不是你爸妈,叫他们做什么?洪道人不在这里吗,还有在此的各位都可以做个见证人呀!” 其实,我压根就没想真的收徒弟,只是先答应下来应付场面,然而再溜之大吉。却不想,这看热闹的人还上了瘾,不让演员下台,要演完才算数。 我又是一头冷汗。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就让你看得这么过瘾? 洪天择也走上来道:“细妹妹,他们说得对,拜师拜的是你我二人,就不必劳驾尊父尊母了!” 我只得悻悻地退回房中。 第254章 徒儿 二胖子这下很来劲。他一把拉住洪道人,就要他做他拜师的主持兼见证人。二胖子父母也忙不迭上前说好话。 三张嘴齐下,洪道人头痛地道:“我们道门拜师可是要上香,向祖师行三礼九叩大礼的,现在此地是庵堂?如何拜?” 二胖子父母一脸为难地看着洪道长道:“那……该怎么办?孩子求师心切呀!非得是今天呀!”那表情仿佛就是告诉洪道长,我不管你什么规矩不规矩,反正你们今天收了这娃得了,别让他闹腾就行。 洪道长很无语,只得道:“那就一切从简吧!再说,我家天择未成年,也没有正式入道门,只算是个外家弟子,你让二胖子向师傅行三拜礼叩三个头得了!” 二胖子父母一转头,开始为儿子张罗起来。 我和洪天择正襟危坐,面向大家,看着二胖子跪地上朝我们叩头,行拜师礼。 霎时,众目睽睽之下,我觉得我跟尊石像已然没有区别,除了一脸的尴尬和假笑,简直手足无措。 洪道长则在一边像唱调子一样道:“俗话说‘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师父’、‘投师如投胎’既是拜师,那二胖子你以后就要听师傅们的话,多多孝敬师傅,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可做出……”只见洪道长咳嗽了一下,道:“不可做出有辱师门的事!” 二胖子表情严肃,做得有板有眼,完全沉浸在戏中不能自拔。 我则听得一头雾水,也不知二胖子今天这正儿八经地拜的究竟是那门子师门!我得和洪天择改天商量一下,拟个门派出来。 拜完我们,二胖子又在大家的起哄下给洪道长也叩了三个头。 按年龄排位,洪天择是他的大师傅,我就是小师傅。礼毕,上师傅茶时,二胖子亲昵地一口一个大师傅、小师傅地叫着,叫得我和洪天择哭笑不得,面面相觑,一脑门子汗。 后院闹哄哄的,很快也招来了爸爸妈妈和宋平安,他们一听我转眼就收了一个徒弟,仅是笑了笑,没说什么。他们可能觉得这就是个小孩子家的游戏,根本没放在心上。 一出闹剧为庵堂开门之日增添热闹气氛而以,谁会放在心上咧?! 可我万万没想到,二胖子杨沐是来真的! 自从他拜师我和洪天择后,隔三差五地就骑着辆单车往我家跑,尤其是我不用上学的日子就整天呆在我家里。起先,爸爸妈妈是打心里拒绝的,他们好声劝杨沐,和我交个朋友是可以的,但师徒之名别当真。 爸爸妈妈的态度无非就是觉得,我一个小孩儿又没有真材实料可传给人家,揽这么个名不符实的师徒名份实在不妥。让他往洪天择家多跑跑,毕竟那有个真道长。 我也赞同。总是有意无意地撺掇他去找洪天择。 没过两日,二胖子大大咧咧地冲我说道:“我现在除了上小师傅家,就是跑大师傅家。今天回去,明早我就去找大师傅!” 我问道:“那你就不干别的啦?整天往我俩家家里跑!” 二胖子摸着脑袋道:“我不干别的呀,跟着师傅咧!现在我生是师傅的人,死也是师傅的鬼!” 我一头黑线,又问道:“那你大师傅有没有教你什么?” 二胖子看着我,嘿嘿笑道:“还没有!” 第255章 传纸条 你说二胖子笨吧,他又还挺聪明的。每次上门来,总是口口声声地说来孝敬师傅,不说来学本领,你都不好意思撵他走。 二胖子上门的次数一多,劝又劝不听,爸爸妈妈索性随他来去。 不过,二胖子也还是挺会来事的。每次来,不是往我家带些吃的用的,就是讨好爸妈,要帮爸妈干农活。陪我看牛割猪草,显得很勤快。 一来二去,我倒是对二胖子有了不少的了解,发现他也没有那不招人喜欢。 二胖子,本名杨沐,是我们乡南边另一处公社杨家村人,今年十六岁,初中读完就辍学在家。他父母起先给他安排一个学木匠的活,但他似乎不喜欢,学了几天就把人家师傅气得叫他不要再去了。 杨沐的父母在县城做生意,家境并不算太差,我问他为什么不去城里跟父母学着做生意,杨沐不好意思地告诉我,做生意要会算帐,而他加减超出二十以外就账目基本算不清了。 我不信,让他算几道算术给我看,于是我出了几道题给他算。 谁知,一道十八加九等于几的题目,他掰着手指头算完了十,又去掰脚趾,最后掰了半天,又算了一个巴掌对我说等于二十五,我惊呆了! 照他这么数法,他要是去做生意,不得郁闷死人?! 打这之后,我还挺同情杨沐的。 自从二胖子在我家与洪天择那头两边来回跑后,我和二胖子之间还多了一个共同话题,那就是洪天择。 比喻洪天择昨天说了什么话,其中有问起我在做什么,二胖子就会事无巨细地描述出来。 我问道:“他问起我做什么?” 二胖子则道:“就是想起你了呗!” 我道:“哦,那他在做什么?” “天天天不亮就起来练剑,他耍剑可好看啦!” 我问:“那练完剑咧?” 二胖子道:“看书练字!” 我问:“看什么书,练什么字?” 二胖子道:“什么《道德经》、《周易》、还有什么什么……”他摸着脑袋想了半天,想不出,叹道:“总之一堆书,我一翻起来就脑壳痛,名儿记不得!” 我感叹道:“这么勤奋!” 总之,洪天择家现在的情况都被二胖子在我这说了个底朝天。我猜,在洪天择那,我这发生的一切,恐怕也是被二胖子说了个底朝天。 一日,二胖子还带来了洪天择写的一张纸,说是给我的。 我打开一看,那是个像字又像符号的“念”,被洪天择写得苍劲又漂亮,看着就很舒服。我问道:“他为什么写这么一个字给我?” 二胖子道:“我哪知道,顺手写的呗!” 我想了想,也对。搞不好就是他太闲,顺手画了一个给我显摆显摆。我将那张纸夹到书本里,也从作业本里撕下一页纸,在上面淘气地画了一个龟,折好,让二胖子第二天交给洪天择。 结果,第二天,洪天择给我又回了一张纸:甚好,还在上面画了一枝极清雅的梅花。 我对着那枝梅花苦思冥想,想回他一张纸,可画也画不出东西,写也不知写个什么字,觉得索然无味,对着二胖子道:“择哥哥一点也不好玩!” 二胖子也感叹道:“大师傅真是太闷了,都不出去玩的,就整天呆家里搞这些名堂!不像小师傅你,整天在山里玩,爬树、捉野鸡呀多逍遥自由!” 第256章 大力士 二胖子似乎很喜欢我带他在后山野。我那其实哪里是野,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撞到八哥。 我又道:“他那么闷,那你还天天去?” 二胖子道:“要去要去!大师傅最近在教我练剑!”说完,他就从我家灶台下捡起根枯枝在我的周围耍了起来。 看来,他在洪天择那头总算没有白跑。 和二胖子相处久了,越来越觉得这人没有那么招人烦了,至少他还有一个特点,力气很大。 爸爸和他去山下挑水,从山下挑桶水上来,爸爸常常是呼哧呼哧地,累得不行,可二胖子居然轻轻松松挑担水大步回来,气都不带喘的。 爸爸对他刮目相看,每次一见他来都让他去帮着挑水。二胖子居然也不嫌烦,来来回回挑得是一个欢快,非得给我家的水缸填满,完了还要给奶奶家的水缸也挑满。奶奶自然是一个劲地夸,见着他就夸,跟夸孙子似的。 一天,我俩在屋里屋外追着跑打闹撒欢,二胖子见我家后门有口井,忍不住问道:“小师傅,你家明明有井,为什么不往井里打水,要去山下挑?” 这个问题确实提醒了我,对哦,我家明明有井,为什么却从来没见家人往井里打水?而是辛辛苦苦地从山下溪里挑水上来咧? 我俩忍不住好奇心,来到井边研究起来。 我家那口井就像我家屋顶的瓦片一样,自打我出生时就默默地存在那,家里人基本就没动过它,所以一直没多大引起我的注意。 井边用红砖砌成一圈矮墙,圈底长满绿苔。井上盖着一块厚厚的石板,上面积满了枯枝落叶,旁边还装了一个抽水泵。泵已锈迹斑斑,很久无人启用,二胖子动手压了两下,只听得泵里发出两声艰难的抽气声后,那根把手突然“啪”的一声断成两截。 二胖子拍着手上半截锈铁,一脸无辜地看着我道:“这就……烂了?” 我瞥了眼道:“烂就烂呗!” 二胖子一副做错事情的样子看着我道:“你娭毑会不会骂我?” 我拿起他手中的半截废铁扔到山坡上,道:“管她哩,骂也是骂我!” 我将枯枝扫开,二胖子动手挪了挪石板,深吸一口气,双手端住石板一发力,即搬了开来。 往下一看,石板下还有一层厚厚的石板! 二胖子看着我道:“你家这井怎么的还这么多盖子呀?” 我顺口道:“大约是怕我掉下去吧!” 二胖子点点头,道:“也是!” 于是,他又用力去挪底下那块石板。谁知底下那块却很沉,他挪了挪没动。 我叹了口气道:“算了,家里不用的井,肯定是没水的。” 二胖子却坚持道:“都打开了,不差这一步吧。”说完,他又试了试,依然不动。 我随即道:“这石盖太重,你搬不动,我们别搞了!” 二胖子一听,不高兴地道:“谁搬不动?一块井盖子,我就不信我还搬不动!”说完,他就脱下外套,撸起袖子,撑开双腿摆了个架势跟这块井盖杠上了。 我拍了一下脑门,在心里大叹一口气,他这股子不服输的劲用哪不好,非得用在一块石头上?是该夸他咧还是笑话他咧! 第257章 井 xs7.com 没曾想,那块看起来巨沉得难以扞动的石块,在二胖子铆足劲地大吼一声下,居然哐当一声给他掀了开来,露出一个黑咕隆咚的洞口,洞口还往上冒着寒气。 我跳起来赞叹道:“二胖子,你好厉害呀!” 二胖子洋洋得意地看着我道:“小师傅,怎么样,我厉害吧!” 我拍着手掌,发自内心地又夸道:“厉害!你太厉害了!” 二胖子笑得见牙不见眼,一脸灿烂。 我探头往井里看去,井下似乎很深,阳光也照不进去。 二胖子也凑上来道:“底下有没有水?” 我对着井口道:“不知道!底下看起来挺深的。” 一说话,井下就传来瓮声瓮气的回音,似乎很空。 二胖子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往里丢了下去,瞬时,底部传来一声清脆的“叮”声,而后又接着传来一阵跳脱的“咚咚”落地声。 我张耳听了听,道:“里面没水,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底部!” 二胖子也道:“是的,好像是石头什么的。” 我一脸疑惑地看着井底道:“我去拿支手电筒来瞧瞧。” 转瞬从屋里找来一支手电筒,我打开手电筒就往井底照去。手电筒的光线穿透井里的黑暗,像一支黄色的长剑直直地射了下去,我左右晃动着光线,除了可见井壁的砖头颜色黑沉,却无法照见底部。 二胖子叹口气道:“你家这口井还挖得挺深呀!” 我对着井里又瓮声瓮气地道:“是呀,怎么这么深?!” 井里的砖块不知用什么砖头砌的,和井口的红砖井床相差很远,黑灰黑灰的,看着很陈旧,却很干燥,有些地方还有凹槽。 我拍了拍手电筒,手电筒的光变得亮了一些。我趴在井边,将手臂尽量往下伸去,直到半个身子都探到了井里。 二胖子在旁边着急道:“小师傅小心呀!” 随着我的手伸入井里,手电筒的光这下似乎可以探到底部了。只见朦胧的光圈尽头隐约可见一物。那物盘旋着身躯像一条蛇又像一只龟。我又晃了晃手电筒,在下面搅了几圈最后又停留在那物上。 “呀,小师傅,你看底下到底是什么怪兽?”二胖子在我旁边也探出半个身子道。 我又定睛看了一会,摇了摇头。 二胖子又朝里扔了一粒石子,只见石子落在那物上,又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声,但这次石子随即滑到了物体的什么地方去了,没有下地。 二胖子接二连三地又扔了几个石子下去,窄小的井里“叮叮咚咚”地响起一阵声音。 我对着那只干在井里的蛇龟叹口气道:“一口枯井,没水!” 二胖子也摸着头附和道:“怪不得你家里人不用,只是这井底干嘛放着一只石头雕像呀?!” 我无趣地叹道:“谁知道!”但是转身之际,我的脑海里突然一个激灵。 我双眼发亮地看着二胖子道:“杨沐,我要下井去看看。” 杨沐一脸奇怪地看着我道:“你下井去干嘛?一只石头怪兽有什么好看的?” 我一愣,随即编了个理由道:“看……看有没有水。” 第258章 龟龙 二胖子瞪着我,一脸古怪地道:“这井里明显就没有水吗!” 我搪塞他道:“兴许是那石怪堵住了!” 二胖子一听,拍拍自己的胸口道:“哎,小师傅别看了,没有水就没有水,我给你家挑呗!” 我瞥了眼他,有些烦躁地道:“哎,我就是想下去看看吗。” 二胖子又一脸很费解地看着我,问道:“你怎么下去?” 我看了看堂屋里放在打谷机上的一捆粗绳子道:“你吊我下去?” 说罢,我即飞快地跑进堂屋里取来绳子,扔在地上。 二胖子劝我道:“哎哎哎,小师傅,你还是别下去了,这有什么好看的!” 我将绳子的一头捆在腰上,边打结边执拗地道:“你帮不帮我拉绳子?” 二胖子看我执意要下去,绳子都系好在腰上了,他只得道:“行行行,我给你拉!你可要绑紧喽!”他又扯了扯我腰上的绳子,帮着检查了一圈,道:“这样看着还行!” 二胖子将绳子的一端系在石井盖上,又扯了扯绳子,对我道:“我拉着你,你可别太急呀!我慢慢放你下去。” 我点点头道:“行!” 我双手撑在井边,将双腿撑在井壁上,借助二胖子在上方一点一点的拉放绳子,慢慢地将身子滑沉下去。 井里凉飕飕的,底下很阴暗。我不时往井下看。所幸,井底看起来很深,滑下来实则只用了几口茶的功夫,我的脚就踮到了石怪的背上。 我站在石背上,用手电筒扫了一圈底部才发现,井底别有洞天。底下比上方看到的要宽阔得多,是一个往内壁里凹进去的大圈。井里十分干燥,一点滴水也没有,连脚底下也都是石砖铺地,跟城隍庙的调性很像。难道这里也是一个通道? “小师傅,下面怎么样?”二胖子朝我问道。 我抬起头来,看到二胖子探出大半个身子趴在井延边,声音听起来十分响亮。我用手电筒朝他扫了扫道:“除了一只石龟驮着一条龙,什么也没有!” 二胖子道:“那我拉你上来吧!” 我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从龟背上滑下地,绕着龙龟石转了一个圈,手电筒再次将井底每个角落扫了一遍。 井壁的砖石发黑,也不知是什么砖头砌成,光线照上去像会被吸走似的,从上方看下面,就会觉得这井很黑很深。且石雕比上面看到的要大一些,摆在井中间的位置。 石龟的头部半伸半缩,大半个身子都在龙身下,似乎正驮着这条龙走着。石龙的形态很逼真,身上的鳞片纹理都很清晰,盘着身子在石龟上像睡着了。 就如二胖子所说,好好的一口井,干嘛要整块这样的石头在里面呀! 纳闷间,我又将手电筒扫向石龟底下。这一扫,豁然发现龟腹下还有一个垫底的石墩。石墩不高,若不仔细瞧就会被忽视掉。我有些好奇,蹲下去,将手电筒扫向那石墩,就见石墩上似乎刻着什么图案。 我伸手摸了摸图案,抚去上面的灰尘,发现那上面竟然写满符箓一样的字符,那字符跟城隍庙里的一样。我眯起眼,按着符文上的字喃喃地念了起来。 第259章 好久不见的哥 突然,一道白光刺眼地照射在井中,那些龙龟背上的符号像活了过来一般,从我的眼前飞射向天空。 胖子被那夺目的光吓得一大跳,冲我连声叫道:“小师傅,你干了什么,怎么有这么多东西飞出来?” 我愣愣地看着头顶那束光消失在天幕之中。 “我也不知道我干了什么,你快拉我上去。” 我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在二胖子的拽拉下,我赶紧爬了上去。 和二胖子合力掩盖好井,我警告二胖子道:“今天的事,你啥也不要说出去,知道吗?” 二胖子懵懂地点了点头。 我怀疑那口井不是爷爷的阵就是这九重门里的什么重要法门。但我不敢问,也不敢说,还觉得自己搞不好就干了什么坏事。 这件事情后,附近好像也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家里更是一如既往地平平无奇,爷爷也一直没有消息到来。 时间就这样,随着滴滴答答的春雨流淌到了夏天。 我最喜欢夏天,这意味着暑假即将来临。 就在暑假散学的前一天傍晚,八哥突然出现了。 他是掐着时间来的?一直在等我放暑假? 八哥这么久也不出来见我,害我担心了整个冬天和春天。 他出现的时候,他的神色并不算太好,站在爬满长藤的番薯地里,那一片青影和他的衣服相应,显出他脸色仍苍白,身上冷冰冷冰地冒着寒气。 我起先很惊愕,后是大怒,接着是大骂,最后是撕扯他的衣服用拳头击打他。像个不给糖就跟大人撒气的孩子似地闹他。 八哥一点反应也没有,杵在那,任凭我恼怒。 我挨到他冰凉的身体时,条件反射地愣在那里,瞪大眼睛看着他那双深如海水的眸子。 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光从他的眼中一闪而过,他的嘴角一直扬起一丝微笑,就这么不气不恼地凝视着我。 我一个劲地问他,“你去哪了?为什么这么久不出来见我?”害我担心云云。幸好山坡上没有人,不知道事的还以为我又发疯了,或者我在跟鬼撒泼。 闹了半天,八哥紧抿嘴角,一个字也没从嘴里嘣出来。 我只差把刚从地里拔出来的番薯就要往他嘴里塞,撬开他的嘴,让他说句话。如果我有这个能力。 等我闹累了,气撒完了,我也意识到他可能上次受伤久病未愈,只是我不明白受伤了为什么要躲起来不见人咧? 眼泪一滑,我忍不住又轻轻地呜咽起来。 八哥叹了口气,像看一个孩子似的,双手按在我肩膀上,抖了下我,难得温柔地说道:“傻丫头,听着,别担心我,哥还顶得住。” 我眨巴下婆娑的泪眼,摇摇头,不懂。 我伤心是因为我根本不懂他,我越来越想了解他,甚至希望可以帮助他,而不是整天等着他来照顾我、保护我,来见我。 我知道我此刻的倔强又犯,气鼓鼓的,当然还是希望他能多对我说点什么。 不过,八似乎没有要解释什么的意思,依然一副不想多说的态度,依然一副深沉莫测的神情。他从身上拿出一条丝帕递到我跟前,我连忙一把接过,准备去擦那就要糊到一起的眼泪和鼻涕。 第260章 不是给你擦鼻涕的 “哎,千万别擦!” “啊?” 手帕还没触到脸上,就被他不耐烦地叫停。 我捏着手帕,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手中那方被我擦过无数次汗和鼻涕的丝帕,一脸不解。 给我手帕又要嫌弃我擦? 八哥看着丝帕,皱着剑眉,说道:“你看这上面是什么?”接着又嘟囔道:“不是叫你擦鼻涕!”而后,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要擦擦这来。” 我一愣,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鼻子吭哧一声,鼻涕又出来了。二话不说,往他身上蹭去,在他胸膛位置连着蹭干净了鼻涕和眼泪,才满足地抬头,朝他傻笑一声,“谢谢,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丢掉手中仍握着的一根番薯,手在他的衣服上又胡乱摩擦几下,我才迤迤然地展开那方柔滑的丝帕。 只见那方丝帕中画着一幅很奇特的图案。那是用一种无味的红色液体画出的线条,像刚画上去,还没有完全凝固,我遂不解地看着他道:“什么鬼画符呀?看不懂!” 少年摇了摇头,示意我道:“你再仔细地看看。” 我又低下头,摊开来认真地看了一阵,惊愕地发现,这古朴的图案中,居然由五块东西拼凑成一个整圆,那圆上画着一串符号,而那其中一块,居然跟我从西林庵底下洞中丰三手中获得的古玉一模一样。 “啊!这是什么?”我诧异地看着八哥。 八哥神色一变,认真而又严肃地道:“这是最终能打开九重门的密匙,那玉符是开启此门的关键之物。” “什么?开启九重门?”我摸不着头脑地看着他那表情道:“九重门已经被人打开了七重,还有第八重和第九重,你说的是那个第九重门吗?” “正是!”八哥点头。 “那我爹爹咧?”一丝不好的预感从我心中闪过,“他不会又出事了吧?第八重门也被人打开了吗?” 八哥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一把拽过丝帕往怀中一塞,对呆愣愣的我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个问题你就应该亲自问下你爹爹比较好。” “嗯?” 这是什么回答? 还不如不回答! 这人真是! 正怀疑他脑壳是不伤得有问题时,就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瓷瓶塞到我身上道:“你要的神仙草。” “这是草?”我接过晶莹剔透的白玉瓷瓶一脸地怀疑人生,“这是草?” “草已被我磨成了粉。”八哥不耐地道:“神仙草离开生长的地方就会枯萎,枯萎的草给你就是毒药。” “九重门后?” “嗯!” 我脑筋速速地转弯。“九重门后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你为什么在那门后?里面还有什么?” “你又要开启十万个为什么模式?”八哥蹙眉,一张俊脸本就带着冰霜,此际看上去再亮的阳光也挽救不了他的霜意。 “我……” “今天还是给我省点力气吧,你要知道的东西迟早都会知道。” 这真是……不如什么也不要讲! 我被八哥搅得云里雾里,直愣愣地盯着他那凝重的脸盘,情不自禁地用手去摸头顶。 好久不见,难道这其中出了什么变故,他怎么看起来更加高深莫测,变得如此深沉?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位? 第261章 不快乐 “噗嗤——” 正当我苦恼之时,眼前的人却突然忍俊不禁,还伸手在我的鼻尖亲昵地刮了一下,道:“瞧你个傻姑模样,眼睛再睁大点,给我当镜子照哇。”说完,他竟用手捂嘴,轻轻地咳了一声。 我眨了眨确实有点酸痛的眼睛,抹去那又滚下来的一颗眼泪,缩缩鼻子,没好气地埋怨道:“你明明有一张好看的嘴巴,说话却老是说不清楚!是满嘴含着番薯泥啊?那么喜欢含糊其辞!” 听到他又轻咳一声,我又担心地问道:“八哥哥,你的伤还没有好?” 八哥摇摇头,轻叹一口气,抬起头看着满天的朝霞说道:“你我要都是朵云,逍遥自在,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那该多好!” 啊?是朵云? 我也抬头看向天空。天边密织的漫天浮云在霞光中呈现着一层异彩,却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不太明白八哥为什么突然有这样的感慨。他明明看起来很能耐,天下应该任他行走才对,可他却怎么像不自由似的,还不那么快乐?! 看来,还是我不够了解他吧。 片刻,八哥又低下头来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浩瀚如海,似藏着千言万语,可是我一句也没有读出来。 在他面前,我大概除了卖萌,撒野,耍无赖,好像也没有什么可做的。 八哥哥,我要为你做点什么,才能安慰你那心事重重的内心咧? 我突然在心里轻叹一声,千言万语却也在瞬间也化作无声。 面前这个人的脸,我已经看过不止千次,甚至还很欢喜,可却是没有一次能真正瞧出他的内心想法。看别人我多少能读懂一些,可他,总是看不懂。他的内心会跟他的外表一样吗?明明一个少年哥哥,比我大不了多少,怎么就这番难懂咧?因为他不是凡人的缘故吗? 我再一次怀疑人生,还看不懂人生。 八哥没有再说话,踏着绿波一样的番薯叶向土沟中走去,他伫立在一方小小的绿色天地里,凝视着远处的密林。一身绿衣,一身寒气,一脸凝重,整个夕阳都不能化解那层霜雪。 我盯着他的侧脸,看着他一下一下眨巴着那明亮的眼睛,纤长的睫毛似披着层雾光,真的是很好看很好看的一个人,却满脸的愁云凝聚在眉宇间,让人莫名心痛,却不敢上前触摸。 又听得他长叹一口气,似无比忧心地说道:“这里的一切存在想必不久后就会发生很大的改变吧?那些人很执着啊,这里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的了。” “是那些盗墓贼又要来啦了吗?”我也不无担心地道。 “他们已经在寻找这些古玉的碎片了,你得赶紧去告诉你爹爹,让他作好应对才是。” 八哥今天突然出现在这里给我九重门的密匙图,难道他不知道我爹爹正在用力死守那些门?他自己去通知不行?他不是来自那九重门后吗? 他跟我爹爹难道有矛盾还是怎么的? 随着他的目光,我疑惑地看着那个方向,心里同时涌上千万个问号,脑袋不停地转动着。 良久,见他还在望着那片林子,我盯着披霞黑发下那双流光的眼睛,还有那张似乎刻着无尽愁思的俊脸,突然有一种哀伤涌上心头。八哥哥,你身上究竟藏着什么样的故事咧? 我很想从背后去伸手揽揽他,可是,明明咫尺距离,却如隔着天涯。 好沉重的心情,还有两条腿,都比那一篮番薯重。 我无精打采地回到家,目不斜视地直盯着一堵墙发呆。连爸爸收下我的白玉瓷瓶一连问了很多问题,我都没有正儿八经回上一句。心里空荡荡的,还很失落。 我究竟一直在担心什么,又害怕什么咧? 第262章 爷爷的召唤 我终于收到了爷爷的召唤。爷爷约我去他的坟地边见他。 是夜,在月光泻满山坡时。 我心事重重地来到爷爷的坟地边,看着高高鼓起的坟包,心里禁不住地嘲弄。这些年,一家人年年来祭拜的坟包,居然是个假货。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爷爷,出来吧,孙女早就到了!”我撇了眼明明出现了很久却一直不显身的老头。 “嗯、哼——” 片刻,爷爷大力地咳嗽一声,站在坟包后闷声闷气地说道:“我想静静地晒下月亮有什么问题?” 这个老头,不穿白袍子的样子真让人不习惯。他的一身灰袍在黑暗中如果不动,看起来就像是一颗粗壮的秃了顶的劲松。 “您不扮土地公公啦?”我有些小失望地问道。 “我本也就是土地!”爷爷道。 “嗯?”我疑惑,始终没能从一个死了的爷爷身上过度到一个神仙般的土地爷爷身上来。 “谁说土地一定要穿白袍子,柱根拐杖?”爷爷吹胡子瞪眼睛的架势倒是又令人亲切起来。 “您以前一直就这样的呀?”我无辜地道。 “那是为掩人耳目。”爷爷道。 “哦,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给我信?”我又委屈巴巴地问道。 “你干什么那么急着见我?”爷爷道。 “想爹爹您了呗。”我随口而道。 我一手撑着下巴看着天上月亮,一手拉扯脚边青草,嘴里和爷爷聊着天,心里却一直想着少年的话。 “你个猴样想爹爹个屁,八成是想情郞。”爷爷嘴中虽骂,却听得出一丝笑意。 我随即一惊,这样都能被他看出心思来? “爹爹,您在说什么鬼话呀?人家还是小女孩子,笑死人不?!” 嘴里嗔怪气恼的同时,脸上已羞得通红。幸好夜色并不十分明朗,我的窘迫并不那么刺眼。 “蹭”的一下,我站起身子,将扯断的青草朝爷爷一把扔过去,鼓起嘴,看着那些青草落在坟包上散成花样,对着爷爷又连连跺起脚来:“你不许笑人家!” 想不到我爷爷也有这种胡闹的性情,倒不是十分的严肃,让我跟他的距离天然地又亲近了一些。就是他戳中我的心事,还赤果果地说出来,让人感觉很没面子。 “哈哈哈,哟,我的小孙女长大了,知道害羞啦?谁叫你整天和那绿衣哥在一起,现在还多了个小胖子和小道人,你看你整天和男孩子厮混,不是想嫁人是想么子,你奶奶嫁给我时才几岁咧。” 爷爷居然口无遮拦地和我抬杠,说了一长串令我瞠目结舌的话。 这,他都一清二楚?他还是那个长年在地下的老头不? 我怀疑他不是有千里眼,就是有顺风耳。 “爹爹……你……”我拉长声音撒娇地呼了一声,道:“都什么年代啦,还几岁嫁人!人家心情现在不好。”我要制止爷爷继续恶心我,我转移话题地道:“我有很重要的事一直想找您,您还听不听?!” 爷爷对着月亮突然大笑一声,声音洪亮,却似乎有些苍凉和无奈,“乖孙,爹爹倒真想看到你嫁人那一天,只可惜爹爹怕是等不到哎。你说你找爹爹有事,说来听听,么子事?” 眼见爷爷终于转回正常,变得一本正经起来,我便把我从西林庵里找到的锦盒拿出来打开,放在坟头上,让爷爷看,并把八哥跟我说的话也复述了一遍。 爷爷的神情由起初的惊诧,最后竟然变得有些莫名其妙地惊慌起来,他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杵在那里半天没出声,直愣愣地盯着我。 第263章 请洪道长来 我被爷爷盯得心里有些慌张。 爷爷看起来不怎么淡定,似乎有什么乱了他的阵脚,他看起来还有些紧张? 我带着好奇,弱弱地道:“爹爹,您在想什么?您别那样看我,我会害怕的!” 说实在话,面前的爷爷还是很陌生的。虽然他借着土地的扮相多次和我有所亲近,也因为血浓于水的亲情我并不怕他伤害我,但是当下他的表情变幻莫测,加上九重门内的经历,我总感觉有什么情况是不对的。 爷爷身上有一层淡淡的黑色雾气,和八哥身上透出的寒气不一样,这是一种长年沾染阴邪的邪气。但爷爷是血肉之躯,他应该像正常人一样阳气十足,而阴气只会伤害他吧。 爷爷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只听他长叹一口气道:“九重门是个阴气极重的地方,在那里面人呆久了也会鬼气森森吧?之前还能压制一下这股子邪气,但自从上次受伤后,这股子邪气我也就不能完全压下去了。” 原来真是这样。 我道:“爹爹,那您快离开那里呀,上来和我们一起生活吧。” 爷爷又轻叹一口气,无比怅惘地道:“伢子,有些事一旦做了就回不去了。爹爹这辈子守这在这山里头虽不是一条好路,但这终将是我的使命,我已经无法离开。” “是因为您要守住那里,不让那些东西跑出来害人吗?” 我想起叔爷爷的话,不无担心。 “算是一个原因吧!我现在都有些不适应阳光下的生活和地面的气息了,我就跟个鬼魅没有什么区别。” 我愣了愣,心底突然很是伤感。 而后,爷爷又道:“但你还有机会,你可以离开的,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不让你和你爸爸他们牵涉其中的缘故。” 我:“我……去哪里?”这话还真是如此地熟悉,可我已不记让得上一次是不是也是爷爷说的! “去哪里我也不知道,但你终将是要离开的。你娭毑就一辈子抱怨我为什么不离开,有些事,哪能是说离开就能离开,说放弃就放弃?!”爷爷说得很是无奈。 我对爷爷即同情又畏惧还渴望,他跟这座山一样神秘,也跟这座山一样,要让人依靠。可他走的这条路似乎是一条很难走的路,那九重门太可怕了,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简直就不应该存在! 我道:“您上次还说我们都掺和进九重门了,要一起面对,那现在您有什么问题,我们就一家人一起面对吧?” “嗯,想不到你倒是比你那懦弱的伢佬子有胆识,还很硬气,不枉爹爹疼你一场。” 这夸得!!! 我呵呵干笑一声,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什么好了。如果他疼我的话,他应该给我一些什么东西才好呀,可他好像什么也没给呀!再说,爸爸除了胆小,却也并不是那么懦弱,他只是处处都很小心翼翼。 我正想让他给我点秘笈或者金银财宝什么的,就听得爷爷一本正经地道: “我今天叫你来,是有一件事要交待你去办,明天你去帮我把洪道人请来。” 我一听,疑惑地问道:“请他来干什么?” “有事相商!” “可他还不知道您活着的事呀?” 第264章 丑媳妇要见公婆 我想起上一次洪道人逼问叔爷爷的事。那时候叔爷爷可是一问三不知,还不理人。现在突然去找洪道人来见爷爷,我要怎么说?那老道人脾气可也不好惹的!我还惧他。 爷爷不咸不淡地道:“你就说,我这个死人要见他!” 我:“呃……” “还有你爸和叔爹。明晚月升到竹林顶上之时,我会在土地庙等你们。” 我又看着坟上的锦盒道:“那这个事情咧?” “嗯,这个东西看起来也是很重要的!只不过你这个东西我没见过,你让我说什么?要不你把那绿衣小哥请来,我们当面一起商量商量?” 我:“……” “怎么,不愿意?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早见晚见都是要见,他成天隐身是怕么子鬼?” 我还真不晓得爷爷和八哥是怎么一回事,感觉他们都在九重门内却似乎不是同路人。要见八哥,这可太难为我了! 我双手迅速抄起锦盒,一转身,飞也似地逃下山去,不敢再回头看。 “哎……我话还没有说完咧……” 我边跑边远远地回应道:“我晓得啦!” 第二天,我和爸爸一起去请洪道人上门。 洪道人起先推脱说忙,反正他不见死鬼云云。但是,当我一提到跟清冢那事有关,他立马就来了兴趣,叫上洪天择,收拾起一大包东西,终于肯跟我们走。 估计上次清冢那事,他也一直耿耿于怀,途中老问我知道什么,为什么死鬼死了还阴魂不散非要请他来。我实在答不上,也不敢说太多,让他今晚亲自去问死鬼爷爷。 入夜后,爸爸陪洪道人坐在堂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叔爷爷坐在堂屋门槛上,一直吧哒吧哒地埋头吸水烟。大家都在静等月上中天。 夏夜的风,在太阳退却光芒后凉爽而舒适,天上星光暗淡,躲在墨色云层后偶尔探出头来眨眨眼睛。栖息在树林内的虫儿,叽叽吱吱,似乎仍有无尽话语缠绵。 门前的夜来香暗香阵阵,满藩篱嫣紫,萤火虫翩翩起舞,闪闪点点,像漫天星辰在门前徜徉。 旁边屋里传来奶奶“咯咯咯”吹哨赶鸡进笼的声音。猪栏里猪仔们发出吧唧吧唧欢快吃食的声音。 妈妈独自坐在内屋灯火下帮爸爸纳布鞋,窗户上映射出一道丰盈而优美的身影。 我呆坐街基边看着远处山林,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洪天择搬把小板凳在我旁边削一块竹子,也不说话,削得很专注。 意兴阑珊之间,屋里的两个女人压根不知道今晚即将要发生的事,这群男人也没打算告诉她们任何事,他们要说些假话,那是一两句来回的事。 当然,我也不会透露半句。那得多惊悚?! 终于,像背负重物的月亮终于爬到了竹林顶上。 叔爷爷起身,喊了一声:“走!” 屋里的人同时放下手中事物,起身向外。 奶奶此时已紧闭屋门。这门外的事,自然也就被关在了门外。 妈妈在灯下,只是向我们张望了一眼,便不再过问。 我和洪天择也跟了上去。 第265章 一场聚会 土地庙前,树影婆娑,半个月亮挂在竹林顶上,静谧也很安详。 土地庙隐在一株老樟树下,整个轮廓都是灰黑一团。 庙堂内没有香火,清冷又凄凄。我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来上香火了,自从知道爷爷没死,还是土地公公之后,我就不太想靠近这座土地庙,总觉得它欺骗了我,它不应该这样。 庙前没有人,爷爷还没现身。 洪道人看了看四周,又走进庙堂里看了看,一脸困惑:“叫我们来这干什么?不会是让烧香给他吧?” “细妹子,你爹爹死了这么久还魂不安息,找你个小伢子,莫不是你家里人冥府的钱烧得不够?” 洪道人有些恼躁,还有些莫名其妙。 叔爷爷不出声,爸爸不敢说什么,我被点名了,我却不知道如何答。 这时,就听得庙堂里传来一声:“嗯、哼!” 今晚的正主出场了,未见人先发声,还是那声熟悉的咳嗽声。 四下里安静得出奇,却迟迟不见人现身。 洪道人按捺不住的烦躁,“天择,看见鬼影不?” 洪天择茫然地摇摇头,看向我。 我看了看庙堂,矮身钻了进去。而后,我就见到土地庙的内侧墙壁打开了一个门洞,内里是一条闪着火光的甬道,够一个人弯腰进入。 一股熟悉的味道,正是九重门里那种常见的半砖半石通道。想不到,这山里的甬道真是无处不在,无处不通,这个土地庙原来还藏着这一手暗门! 叹叹叹! 我朝身后的人招了招手道:“里面有空间……” 众人见我走进了甬道之中,很快也跟了上来。 甬道不长,像条羊肠道。石壁上的火光是煤油灯,人走过,火光跳跃,暗影绰绰。 甬道转弯的尽头出现了一间宽敞的石室,室内有一色简单家拾,还有一张床和一把小板凳。此处和先师殿中石室的摆设很接近,应是常有人居住。此时,屋中站着一个白袍老头,闭着眼睛,脊梁笔直挺拔如一颗劲松,人虽矮瘦,气势却很足。 “请进!”老头说话中气十足,洞中有微微回音入耳嗡鸣。 “这……”洪道人见里面的人,一脸困惑,上下不停地打量。 “将老大?” “你是人?不是鬼?!” “你是土地?” 一连串疑问的洪道长站在老头面前,身形比老头高了一截,气场上却远不如老头的强大。 老头抿嘴似笑非笑,一双眼睛始终没有张开来看眼前的洪道长。 我搬过屋中仅有的一把凳子想请洪道长坐下,洪道长一罢手,示意他要站着,要看清眼前的人。 看着众人那屁都不敢响的表情,我于是走到石桌边,拎起茶罐,闻了闻,倒了碗水,又递给洪道人。 洪道人看也不看,端起茶碗,“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我撇了眼他那奇异的神情,又给他斟满一碗。 洪道长随手又端起碗,“咕咚咕咚”又一饮而尽。 我惊讶地眨巴下眼睛,想了想,还是不再给他斟了。 爸爸看着爷爷,一直嗫嚅着嘴,也不知他想讲什么,或许是想打破沉默吧,可半天也没见他迸出一个字。 叔爷爷紧靠门洞,默不作声,不时掂掂手中的竹烟筒,吸得烟雾腾腾。 第266章 庙门暗室 我学爷爷的声调清了清嗓子“嗯、哼”,对着还在闭着眼睛故作深沉的爷爷道:“爹爹,人都来齐了,大家都等您半天了,您不说句话?” 爹爹这时缓缓地睁开眼睛,扫视了眼屋中人,原本像石雕一样的表情突然一变,“哈哈”大笑一声,接着朗声道:“让大家久等了,抱歉!在这地下很少跟人说话,舌头似乎已经退化。” 我:“……” 这开场白,真叫人猝不及防。 我“噗哧”一声,没能忍住尬笑。 爷爷这是故意的吗? 这是他老人家的本性如此无聊,还是故意演出尬戏缓解洪道人的惊讶之情? “呵、呵、呵、”洪道人却气结地假笑三声,“将大,你这是唱的哪出?” 一直埋头吸烟的叔爷爷一把放下竹烟筒,愤愤地道:“老大,你今晚有么子话就快点讲撒,这月亮都要下山了,人挤这里也不是个事。” 爷爷瞟了眼叔爷爷,阴阳怪气地学叔爷爷的语气道:“这月亮都要下山了,人挤这里也不是个事。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你急个屁!”而后,他看着眼前的洪道人道:“这有老朋友在,让我先酝酿下情绪吗!” “将大,想不到多年不见,你还是这副德性。”洪道长一脸汗颜,他罢罢手道:“我看将老四说得对,我们还是直接进主题,抓紧时间说事。” “你请我来到底有何事?我明天还很多事要做,一早得赶回去。” 原本以为老友相见会分外亲昵,不是拥抱,怎么也得热泪盈眶地聊上几句家常话吧?比喻,你吃饭了吗?你身体最近好不?你孙子乖不乖什么的。 就算是个普通人,那起码也会问一句,你最近都在忙什么之类的吧?! 但这,画风怎么这么平淡无奇?他们是不是传说中的老友?我很怀疑! 洪道人这时一挥衣袖,就往石床边一坐。 眼见洪道人终于落座,一场老友的相会在这么平淡之中开幕,我们也纷纷找地方落坐。 爷爷昂首扫了眼众人,幽幽地道:“洪爷,说来这事还真棘手!怪只怪你我缘分太深,这天下我也找不到几人能信任,所以不得不麻烦你老到场,这个忙你一定得帮。”说完爷爷看着洪道人,一张皱纹深刻的脸又变得严肃而凝重。 “什么事这么严重你都解决不了?”洪道人皱眉地看着爷爷,“还要装死这么多年?” 爷爷道:“有人要我的命!我不得不躲!” “那是什么人?”洪道长神情一怔,道:“当年,听说你死了,事后我从别人嘴里知道,还怪你家人为什么连你死了这么重要的消息都不通知我,你可晓得我有多生气?” “我明白你的心情!”爷爷抱拳道:“当年假死,我是有苦衷的。并不止隐瞒你一个,连我家伢子也是前一阵子才知道我还活在人世的事。”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鬼?”洪道人神情有些激动地道:“以致于你要销声匿迹,躲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生活这么多年?”他看看四周,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先莫激动。”爷爷道。 “将老大,不激动不行呀,你这一出戏码已经吓到我了。再说,你们这遇到的事,那都是鬼见愁的事,我这人还是胆小的,上次西云庵差点要了老命,你可莫害我!” 第267章 没错,这就是神山 洪道人那脸上似乎仍有余悸,提到西林庵眼里就冒着一股寒光。 那一战后,他明显苍老不少,虽然名气外扬,但他精神与体力受到的硬伤应该一时很难恢复。 相信这件事爷爷是知道的,但爷爷却不惜暴露自己还活着的事实也要请他来这帮忙,看来不止信赖他这么简单,一定是事情还很棘手。 “我要说的事,正是与西云庵有关。” 洪道长神情又是一怔,凝眉道:“怎么说?难不成那里头出的妖跟你有关?” “洪爷,莫恼燥,听我把话说完,我相信你会想听下去的。”爷爷突然仰天长叹一声,闭上眼睛继续说道:“以前有很多事,不是我不想说,而是不能说。我这人一生被称作神算子,算尽别人,算尽天下事,却终是算不到自己,也算不出我师傅留给我这座山的玄机唉!” 爷爷说的话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听起来应该会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我看了眼爸爸,又看了看爷爷,再看洪道人,只见洪道人点了点头,似乎很赞同爷爷的话道:“人算不如天算,你再怎么算,你算得到你家细妹子有双天眼不?”他看向我。 “你家细妹子能通阴阳,本事了得,她将来肯定是要超越你的。只可惜,她还小,鬼事缠身又没有师傅带,你莫怕是要费点心力给她找个好师傅指点迷津,否则她以后会麻烦不断,甚至命都难保” “我家天择自小也是能开天眼灵性极佳的,如若不将这身本事用在煌煌正道上,或被心术不正之人利用,那将是会自毁修行有损阴德的。身为长辈,少不得操心啊!” 洪道长这一番话说得有心似无心,还一番赞美加批评,却是语重心长,他这是在关心我。 “嗯,我现在做的事就是要全力保她平安!”爷爷点头,也看向我道:“我这爹爹当得很不称职啊!得有个人来管管她。” 我却有一种惶恐的感觉,这是要给我弄个师傅来教教还是怎么的? 我自由自在挺好呀,再说我已经有八哥当师傅了! 于是,我当即插话道:“报告爹爹,孙女觉得您当得挺好的。您是土地爹爹,经常保佑我,还给我安排了一个神仙当师傅,我不止学了本事,现在也是有徒弟的人,我就觉得这世上没有爹爹能当得比您更好了!” 说完,我咧咧嘴,违心地笑了笑,当场还比划了一下拉风的拳脚功夫。 洪道长和爷爷脸上的表情同时凝固。洪天择噗嗤一声笑了出声。 爷爷嘴角抽了抽,想对我说点什么,却什么也没说,而是盯着正在拍蚊子的叔爷爷道:“老四,你先来给洪爷介绍一下我们家这座山是什么山。” “什么名堂?”洪道人被爷爷的话题成功转移,看向叔爷爷。 “神山。”叔爷爷放下烟筒,言简意赅。 “神山?咳!”闻言的洪道人猛咳一声,一脸惊讶之色,旋即,他又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来。 叔爷爷扫了眼洪道人那跳跃的表情,满意地说了句:“没错,就是传说中有一座神墓的神山。” “哦,神山,原来还真有这么一座山存在啊!我还当只是江湖传说。”洪道人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突然双眼直放精光地道:“老四,老子就说吗,你们这座山内有乾坤,我问你你还三缄其口,生怕我知道!你个老小子,哼!” 第268章 南楚一段岁月 洪道人愤愤地斜睨了眼低头躲他眼神的叔爷爷,一脸很不开心。 “说来话有点长,关于这座山,还得从一段历史说起。” 爷爷一拂衣袖,轻盈地一曲腿,直接盘坐在地上,面对大家,端坐身形。 我一见他这神情,猜想八成是故事要开讲了,便面对爷爷席地而坐,学他盘起腿。 爷爷又潇洒地抖下袍子盖住脚上黑色布鞋,掸平褶皱的衣角,闭上了眼睛,仿佛老僧入定。他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透出一股仙侠之风,颇有一番世外高人的气度。 石室内灯火闪耀,大家静悄悄的,似一尊尊雕像一般,一个个张起耳朵,伸长脖子,屏息凝神,好似生怕会露掉半句。 “我们这里最早时曾被称为矮子岭,是一座很普通的山,具体为什么要这样称谓,估计是因为这座山真的不高,也不起眼,只是后来一转身成为那座神秘的神山,完全是因为它后来的一系列改变。” “这座山从里到外都被人人为地改造了,就像愚公移山。” 爷爷仿佛正在打开一扇回忆之门,要带我们跟他一起去遨游一个世界。 “话还得从五代十国说起。在那动乱的年代,王朝更迭,草莽英雄辈出,犹如过江之鲫,你方唱罢我方登场,那叫一个争霸欢快。” “在我们这片土地上,就诞生过一个霸主。这个霸主在胜利夺权后愉快地建立了一个短命的王朝——马殷王朝。马殷王朝定都潭州,史书上称南楚,而当时还是矮子岭的这座山正好在潭州以北,居江阴,虽平凡却有盘龙在望的风水格局。” “讲到这里,我们再来讲一个人。为南楚王大杀四方,披荆斩棘,立下汗马功劳的开国功臣杨机将军。相传这位将军少年时就已声名显赫,骁勇善战,文韬武略,是当时王朝中不可多得的一员才将,南楚王对其极其宠信。却鲜少有人知道,杨机之所以这般厉害,是因为他有一个神秘的师傅,一位不屑名利的世外高人一直在助他功成名就。” “他的这位师傅不是别人,就是我的祖师爷——九重门的开山鼻祖。” “杨机是九重门开创门派后的第一个弟子,也是我的先师祖。他还有一个道号叫士衡居士,这个道号就是祖师爷所赐。” “我祖师爷与杨机的缘分是怎么来的咧?传说来自于一口棺材。当年杨机还是一个为一口饭而从军的小喽啰时,曾随将领在南方平定蛮夷,在海边拾获一具奇石玉棺,自那之后,我祖师爷就出现了,与他结缘,教他行兵布阵纵横战场,并修习天文地理、奇门阵法等,一路助他为南楚王建功立业,打下江山。” “但是,祖师爷助他不是没有条件的,这条件就是要在这矮子岭内修建一座地下行宫,放置那口玉棺。而这行宫的修建则是要移山造墓,规模浩大,没个几十年很难完成,这需要相当的财力物力和人力。所以,神师爷是有目地的帮助杨机,而杨机也欣然接受。” “后来的事,杨机花费巨大的代价造墓,逆山势改气运,上千年才行成此地的风水气脉,如此积累,才行成了你现在看到的这一片山貌。但是,这也是祖师爷助成了这一切,祖师爷想要达成的目的。” 洪道人突然插嘴连珠炮似地问道:“你祖师爷究竟是何方神圣?他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的气力造山?就为下葬一口玉棺?那玉棺里头什么情况?” 第269章 祖师爷 爷爷摇了摇头,“实不相瞒,神师爷十神秘,他的生平出处,我门里只字未提。玉棺这一段,我也只是听说,实情是怎么样的恐怕只有杨机将军和祖师爷自己知道,因为这口玉棺从来没有人见过,存不存在还是一个未知之数。” “我们九重门立派之初只是在此守山护阵,其他的,别说是我,就是历代先师们都不一定清楚详细。就算玉棺真的存在,那想必也是在第九重门后。” 爷爷顿了顿,若有所思地道:“祖师爷到底是何方神圣,以我对他的理解,只少他不会是一个凡夫俗子。而他煞费苦心所做的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其实我也很想知道。” 我忍不住也插嘴道:“若想知道,等那九重门打开自然就会知道吧?” 爷爷瞪了我一眼,道:“小孩子家家插什么大人的话。” 我:“……” “哎……”洪道长轻叹一口气道:“将老大,你继续。” “因为造山,后世之中就有许多传言,说杨机在生时效仿秦始皇功高盖主修建身后冢,此地下行宫中不仅有他一生所觅财富,还有许多灵丹妙药、修道成仙的法门奇术等,是一座神墓。” “传闻不完全是假,杨机将军晚年的确迷恋修真炼道,钻研奇门遁甲,并帮祖师爷布下很多机关阵法,包括九重门内一直守护阵法的僵尸、蛊毒都是由他所创,他也是我那祖师爷最得意的门生。” “马殷王朝没落后,很多盗墓贼纷至沓来,想要打开这座墓。他们只知道这座山有进无出,却鲜少有人知道,那墓的内里九重门才是真正的九道生死关。当年祖师爷建立的九重门就是为此创建的一个守墓派。上有碧落九重天,下有黄泉九级门。九重门,九重门,意取九重天九级门。” “想要打开九重门,就要上经碧落,下经黄泉。” “从我师祖杨机那一代开始,九重门可以说是世经千年,历经改朝换代,历经星云更替,也历经无数盗墓贼洗劫……”爷爷突然叹子一口气,无比哀伤地道:“却在今时今日被人打开了七重,衰落至此唯有我兄弟二人!” 这时,听得洪道人倒吸一口凉气,似乎很是惊讶。 爷爷说完,缓缓睁开眼睛。 大家似乎听得很入神,半天没有人出声。 我眨巴下一直盯着爷爷面容的眼睛,联想起墓中情景,心中不禁也是好一阵感叹。 洪道人突然嘀咕道:“真是半夜碰得鬼,神山原来就在眼前!我说吗,我师傅当年还那么执着地认为神山是存在的,还说有一个神秘的门派把守住,要我去找这个门派的人了解他们的独门阵法,我以为他老人家发疯,想不道这一切存在还就近在咫尺。”他若有所思地抬起头看着天空,眼神微眯,思绪似乎飘去了上面的山上。 叔爷爷白了眼他,有些埋怨道:“洪爷,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是老大交待再三,一些事不让对外说。更何况这也是门里的规矩。”叔爷爷有些委屈地敲了敲那竹筒,一片烟灰掉了下来。 爷爷看了叔爷爷一眼,又看了看洪道人,长叹一口气,幽幽道:“我也是身不由已。当然,这造山修墓的事和九重门的来头只是一个开始,关于西云庵,你再听我说一段故事。” 第270章 西云庵的由来 爷爷闭上眼睛,依旧正襟危坐,继续说道: “马楚王朝在定都潭州后日渐昌盛,传闻杨机协佐君王治理天下,闲下时常到附近乡间走动,虽贵为将军,他却无半点架子,对部下和乡邻极为和善,为人乐善好施。当年的湘水极易洪涝,常到春夏大水泱泱,两岸民不聊生。杨机还经常率领部下开山劈岭,通渠引水,避免灾害,造福一方乡民,深受民心所拥戴。” “有一年,离都城不远的北边,有村庄突然出现瘟疫,在当时医疗匮乏的年代,这场瘟疫蔓延迅速,差点祸及王城。王城外哀鸿遍野,尸骨遍地。杨机为救治乡民,还散去家财尽心尽力,传闻连他唯一的女儿因此都在这场瘟疫中丧生。” “那些在瘟疫中病逝来不及埋葬的人们,被扔入当地一奇特的天然山洞中天葬。那山洞在瘟疫抑制后,常传出有人哭泣或是鬼魅出现祸害附近的村庄,所以杨机将军又命人在山上建立一座寺庙,请来各方菩萨镇住那洞中的煞气和恶魂,这就是西云庵的由来。而今日西元庵内的那尊将军便是杨机。” “嗯,这从我后来是晓得的。”洪道长点点头。 爷爷也点点头,嗯了一声,继续道:“早前,你们在西云庵下尸冢内所见,可知那底下为何连通了一处防空洞?” 洪道人撇了眼他,一脸严肃地道:“这正是我想问你的!” 爷爷冲他又点了点头,道:“当年日本鬼子侵略到安青时,我才十多岁。那时,他们的飞机大炮到处轰炸,乡民们为避炮弹,就在山中挖出一道道防空洞来避难。西云庵那边当年有支国民党军队驻扎,日本鬼子来炸时,他们也在山中挖防空洞,还征集了不少附近乡民去帮挖。” “这一挖就出了怪事。挖洞的人中接二连三地中邪疯癫,就有人传说是有鬼怪之类的东西在里边作祟。于是有人就来求我师傅帮忙驱邪,我师傅听说后,他老人家立马就带着我下山前往。” “但是,等我们随人到那处出事地点后想到西云庵中找老僧人了解情况时,却见西云庵内外有军队驻守,外人一律不能近前。师傅当时还很疑惑,那里边到底是什么重要人物还是发生了什么大事需要重兵把守,但迫于形式,人家不让就是不让,我们也就只是上那些中了邪的乡人家里驱驱邪,对此事也就没再过多地去问。” “但是没想到,这支军队挖防空洞只是个幌子,想入千尸冢才是其真正目的。这个目的还是在随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当中,师傅才知晓的。” “又发生了什么事?”洪道人问。 “其后这支军队之中也有人陆续中邪,不得不中断了他们的计划而撤出当地。事后且有传闻说是那庵中阴灵频频出来作祟吓退了他们,所以他们最终挖通了千尸冢却没有入内。” “这样啊!”洪道人听了,摸着下巴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道:“当日我下去洞中心里还一直在想,这地方怎么这般邪气。那连通千尸冢内的秘道非常隐蔽,如果不是那鼠妖摄人,被五鬼引路,我们也不会知道那里原来别有洞天。” 第271章 一支古怪的军队 洪道人看着爷爷不无疑惑地道:“但那支军队到底在干嘛咧?那里面除了阴气极重,一堆臭老鼠,也没见里面藏着什么宝贝啊?” 说完,他目光一凝,看着爷爷,摸着下巴道:“说到这里,我有一件事一直想不通,将老大,你是否有答案。那风水佬丰三到底哪根神经不对,居然忽悠那殷家将新屋建在千尸冢上,他似乎早就知道那底下是个什么名堂。” “这就是今天我为什么请你来的原因。”爷爷突然长叹一口气道:“如果我没猜错,丰三这人是一颗早就被人布置好了的棋子,他的最终目的意在藏在那千尸冢中之物,而这物最终落在了我细妹手中。” “什么东西?”洪道人惊诧地看向我。 “一道残缺的玉符!”爷爷道。 “玉符?价值连城的宝物?” “非也。” “那是什么?将老大,都这时候了,你就别卖关子了,有话直话,有屁快点放。”洪道人有些恼燥。 爷爷点了点头,也不气恼,“还记得山中那座清墓吗?” 洪道长点了点头,道:“当然记得。”而后他耐烦地催促道:“你有什么快点讲,你这讲话的调子太慢了。” “那座清墓正是我门之中布在山上的一处阵眼。是守护九重门中七星阵中的一颗重要星子,而摸入这处阵眼之中直接毁掉这座阵眼的人,可以说是筹谋已久,掌握的情况也非常多。” “当年,他们想尽办法对付我,逼得我不得不以假死躲到暗无天日的九重门中去生活,为的只是想护家人周全,不让他们伤及无辜。” “自打我藏身以后,明着让他们大胆入山,暗着将他们引诱入门,他们一次次企图突破九重门中各阵法,死伤也很惨重,但他们似乎没有放弃,还在变本加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哎!”叔爷爷突然在旁边深深地叹了口气。爸爸也跟着深深地叹了口气。 空气似乎凝重起来。 “那现在你的意思是……”洪道人拧紧眉心 “这帮盗墓者不止计划已久,而且背景相当复杂,他们正在形成一张我看不见的网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形势于我将很不利,而他们的目的最终也只有一个……” 爷爷抬起头看向洪道人,眼内虽然忧心忡忡,挺直的背脊却毫不露怯。 洪道人微眯眼睛紧盯爷爷的脸盘,沉声问道:“你今天叫我来,不会是想让我帮你对付那帮盗墓贼吧?” 爷爷凝重地点了点头,双眼坚定而又执着地望着洪道人道: “时至今日,除了老四,我门下已经无其他人。老四法力远不及你,而这帮贼人却非同小可,他们不仅深谙道法,懂得破解奇门遁甲,还会操控妖法鬼魅之术,我猜,这其中恐怕还不全是人能所为。现下,我不求你铤而走险进入九重门中助我,只求你助我一臂之力护我家人周全。” 说毕,爷爷看了眼我,叹了口气,对着洪道人满眼恳切地道:“细妹是一个小能手,我也得依靠她,洪爷,有些事唯你可托。” 洪道人半天没有反应,一脸表情也是凝重,他似乎心存犹豫,思量着什么。 第272章 求道长帮忙 石室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空气似乎都凝重了起来。 爸爸眼巴巴地看着洪道人,又泪光盈盈地看着爷爷,最后将目光落在我的脸上,一脸的自责。 叔爷爷也不抽烟了,坐在角落里抱着烟筒,闭着眼睛像是一副很疲惫的模样。 洪天泽盘腿坐在我隔壁,宛如石化,连呼吸都是若有若无,仿佛有很高的入定境界。果然是少年老成,面对海啸,怕也是如此波澜不惊。 半响,听得洪道人轻轻地叹了口气,有些伤感地道:“将大,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还能拒绝不?” 爷爷一听,表情微微一怔后又很快恢复平静,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洪道人不说话,似乎在等他的下文。 洪道人又道:“我且答应你,只当尽力而为。只是若有辜负,万望见谅。我年岁已老,自西云庵一战后,我感觉自己的这副躯体已经不听自己使唤,很多事是有心而力不从哎。” 说完,洪道人闭上眼睛,那爬满皱纹的脸盘上透出一股岁月印刻上的坚毅,眉宇间却也流露出些许无奈和感伤。 他身上的气场能量正在衰弱,远不及在清冢作法时所目睹的那般强大,似乎那一战带给他的消耗很大。 现下他答应了爷爷,我在心底里长吁了一口气,爷爷多了一个帮手,事情的麻烦程度也许就不会那么大了的吧。 我隐约感觉爷爷已是在拼最后一口气,若是再发生点什么,我真担心他老人家那身子骨还能顶得住不?! 短短一瞬,我不禁从心底生出一股对洪道人的感激之情,又对爷爷生出一股担忧之心。 爷爷望着洪道人,没有说很多感激的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心情无比沉重地道:“那就有劳啦!” 看得出爷爷和洪道人的交情绝非一般,这大约就是君子之交过命之情吧。只有对彼此了解很深的人才会有这样的默契,无需多言。 这完全不像我们村里的老头们,成天坐在一起喝酒聊天时什么话都说得好,一散场拍拍屁股啥也不记得,到了第二天,该骂架的骂架,该挑事非的挑事非。那当面的称兄道弟都是塑料做的。 两个老头的身影交错在地上的烛影里,一度陷入沉寂。 这时,沉默良久的叔爷爷说话道:“老大,这山上我们得加强提防了,依目前的形势来看,那帮贼崽子很快又会下手。” 爷爷道:“那就让他们来吧,迟早都是要面对!九门不破,他们不会放弃。”而后他看着洪道长道:“你不是想知道那玉符究竟是做什么的吗?实不相瞒,要开启第九重门的关键就是它。” “玉符是钥匙?”洪道人惊问。 “可以这么说。”爷爷道:“只不过,这玉符一共有五块,每一块都是不同的符号,要凑齐五道符才能开启。” “那其他玉符在哪?”叔爷爷突然眼放精光地问道。 爷爷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玉符是当年祖师爷之物,被他分作五块藏在各处。” “那祖师爷就没说具体放哪?”叔爷爷又问。 第273章 撒谎 爷爷又摇了摇头,“我虽然是门主,但九重门最核心的机密,却未必都在我手中。你就比喻……”爷爷瞟了我一眼,道:“细妹的那个绿衣小哥朋友,他就来自九重门后,我连他姓甚名谁,在我门中进进出出视若无人之地要干什么,我都不知道,也不能奈何。” “但那帮盗墓贼似乎知道得比你还多哦,他们不仅知道西云庵下有一块碎符,想必也还知道其他的吧?”洪道人冷静地道。 爷爷神情一怔,点了点头道:“或许吧!所以当务之急,我们就是要找到其他四符,看这四符是不是都让贼人捷足先登了!” 爷爷话音刚落,叔爷爷抢声问道:“位置在哪?我去找!” 爷爷看着他摇摇头,说道:“目前我还没有眉目,也许根据师傅留给我的线索会存有蛛丝马迹。” “啊,那线索又是什么?在哪里?”叔爷爷似乎更为紧张,声气都变大了。 爷爷狠狠瞪他一眼,甩袖道:“老四,你急什么,到时我自会安排。” 叔爷爷也一瞪眼,急吼吼道:“老大,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藏着掖着做么子?西云庵内的那块玉符目前在哪?” 我随口瞎编道:“绿衣小哥朋友拿回九重门后了,说等以后凑齐了就拿出来给我。” 我一口气编完后,心里一慌,向叔爷爷看去,只见他点了点头,并没有瞧出端倪。又去瞧洪道人,只见他也点了点头,没有追问。 我在心里长吁一口气,并暗暗感叹,我现在撒谎时气都不带喘一口啦? 洪道人又一脸困惑地问道:“将老大,你那九重门究竟在这山里的哪个位置?” 爷爷踩了踩地面道:“就在这地下。” “啊!”洪道人惊叹一声道:“那你是怎么入得这九重门的?” “这话说来又是一匹布长。关于我自己,我很抱歉一直没有跟你提及。”爷爷面向洪道人沉声道: “我们祖籍原本江西九江。我的父亲,在民国时,他曾是北洋军阀孙传芳部队中的一员少尉。1926年那年,我的父亲和母亲正好完婚,同年年末,北伐军攻打江西,孙传芳主部被攻七零八落,溃不成军,我的父亲在当时的战役中也身受重伤,被部下救出逃离战场。” “受伤的父亲带着我的母亲,亡命的一路朝湘北逃奔,为躲避北伐军的密集搜索,遁入深山老林潜行,餐风宿露至此山。而在当时,我的母亲已经身怀六甲,就快临盆,父亲重伤在身已经快不行,正当他们艰难苦撑之时,被隐匿山中的一位隐士所救,我的母亲才得以在当时平安生下我。” “后来,双亲就此隐居山中,隐姓埋名,生下我们兄弟几个,和那位隐士作伴。” “那隐士是不是就是你师傅?”洪道人问道。 爷爷点点头道:“嗯!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师傅他老人家见我生得伶俐,就向我父亲要了我去当他的传人,拜在九重门下,说起来,我便是他老人家的关门弟子了。” “那传说中你师门的神山道观咧?”洪道人问出了一个我也一直想知道的问题。 爷爷又闭上眼睛,幽幽地长叹一口气道: “当年在我十岁左右时,观中发生了一场大火,整座道观烧得面目全非。” 第274章 道观 “什么缘故?” “起火的具体原因,我到现在都还没有查明真相。” 爷爷突然仰天长叹一口气道:“我辈门人奉祖师爷师命守护在此,一直保护这座山和那九重门从无差池,但到我这一辈一切皆毁。” 爷爷不无自责地道:“自当年杨机入墓,祖师爷也跟着消失后,传闻他们一个进了第九重门后修仙,一个是去了遨游仙海。所有的后辈门人都坚信,祖师爷也终有一天会回来,所以,此观随着历史在尘渊中浮沉千年,我辈门人却从不懈怠,一代又一代地传递继承道法,从没中断过香火,即使在明末清初那场大浩劫之中也不曾陨落。” “那年发生了什么?”洪道人问。 “一大批盗墓贼蜂拥而入,神山观差点在那时就毁于一旦,观中弟子死伤无数,损失惨得,是有史以来第一次遭遇到重挫。至于这些突然像长信蛇游来的盗墓贼是怎么回事,具体什么原因师傅没说。师傅只是说,那批盗墓贼中似乎有一位极利害的人物,破了门人在山中布的阵法,还打伤了当时的门主。” “乱世就是这样,民难安生,更何况这深山之中的事,少有人来,少有人知。自那一役后,九重门的弟子逐年递减,门庭单落,不再似从前风光,弟子数众,还在江湖上传授道义,降妖除魔卫道。” “九重门的格局也是从那时开始转折,当年的门主为防其他人再上山盗墓,命观中弟子除掉神山观三字,改为无字观,关门不迎外人。并且打那以后,要求观中弟子从此不在入世过问尘世事。” “转眼历史来到清末民初,又是乱世铁蹄,男儿多被抓去参军,我门入门弟子越来越少,直到我师傅辈,这神山观还在一夜之间付之一炬,尽数烧毁,门中弟子就仅剩下师傅和师叔隐在这山下茅庐之中继续遗承师志。” “那你师傅和师伯咧?”洪道人又问,“他们可是传奇得很?” 爷爷回道:“当年我师傅收下我入门后,专心教习我一身武艺。至于我师伯,他在我成年后离开了此地。” 爷爷突然又叹一口气道:“后来,师傅在将门主之位传承与我后,也突然匆匆离去,说要去云游四海,两人从此杳无音讯。时至今日,门中也仅剩我一人,哎……” 爷爷说完,闭上眼睛,好似往事不堪回首。 洪道人调整了一下坐姿,眼睛眯成缝,手指不停敲击着脸颊,似乎听得意犹未尽,他扭头盯着四爷爷那木纳的表情说道:“老四,你那神刀又是跟谁学的?” 叔爷爷应声抬头,斜了眼洪道人,面无表情语含自嘲地道:“当年,门主只肯收老大一人,瞧不起老子;后来,师伯收了老子跟他学习横绝刀;结果,师伯还没教上几年就跑了。我那神刀算个屁,要是当年多教老子几年,也不是现在这样。” 爷爷回头看着叔爷爷那不忿气的脸,淡淡地说道:“你这又是何苦咧,事隔这么多年,阎王殿都就在眼前的人了,还耍什么横气。再说,师傅和师伯当年离开后,都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你一直埋怨师傅不收你,若收了你又能怎么样,那些年我都还不是自己琢磨?!” 第275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叔爷爷瞟了眼爷爷道:“我不跟你掰扯,你别吃了好肉还嫌肉臭,站着人比人高气死人!” 爷爷摇了摇头,似是无尽感念地道:“想不到一晃六十多年光景如白马过隙,满满一甲子时光就这么没了,很多事情也已不复从前啊……” “唉!”洪道人叹了一口气,附和道:“想当年,我认识你时,你是何等意气风发,那一手功夫耍得,真是令人钦佩啊!” “是啊!往事不堪回首中!”爷爷道:“洪爷,夜很深了,我现在送你们出去。” 爷爷在下逐客令,看来谈话结束了,今晚的故事就讲到这里了。我却也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土地庙外,月亮已经斜到后山去了,夜色很深,曙光即将来临。 爷爷指着远处一片墨黑,无比感叹地道:“现在山下那片还被保留的菜园子就是师傅他们当年住的茅庐。儿时的回忆啊,都留在了那里!双亲多年前也都离世,相信师傅他们也都不在这人世了!哎,不知不觉中,我都已一只脚踏入鬼门关。” 洪道人叹口气附和道:“哎,如今都垂垂老矣,这副行将就木之躯,终归都是要离去的,只是看哪一天罢了!” “人生在世,有缘时多珍惜,到了阴间也未必能遇上。相聚一场,也就是这么一辈子。” 洪道人和爷爷站在一起,看着山下那一片墨黑各自感叹。 随风轻轻摆动似鬼魅的竹林,默不作声,似乎有一段时光正停驻在其中。 再转头时,我发现山坡处一树枝上,少年倒挂其中,身上衣袖随风摇曳,恍如无骨柔柳。 我朝着那黑影笑了笑,也不知他看得见还是看不见,但现在这情景是不适合打招呼的,也许他也是来听爷爷的故事的。 正当大家都陷入无尽沉思中…… 爷爷冲洪道人一抱拳道:“洪爷,山里的事我已和盘托出,以后就拜托你了。” 洪道人轻轻嗯了一声。 爷爷看了看天色,又道:“趁着夜色,我还要去巡山。”说完,他就朝土地庙后的坡上快步而去。 叔爷爷在后面道:“你就这样走啦?还有交待不?” “没啦!”声音回荡在林子里,人却已鬼魅消失在夜色中。 洪道人看着爷爷远去的身影,轻叹了口气。 叔爷爷抓了抓头皮,幽怨地道:“他这一生人神出鬼没,守在这座山上就跟鬼一样!这么辛苦也不知他将来是成仙还是成鬼。” 爸爸瞪了他一眼道:“叔,你这是要诅咒我伢佬子吗?” 叔爷爷没搭理爸爸,而是对洪道长道:“洪爷,以后要靠您老了。您可得多担待点呀。” 洪道人没有搭理叔爷爷,沉默着,径自朝山下走去。 洪天择转身随他爷爷走之际,突然递给我一样东西。我接过来一看,是一片竹削的乌龟。 他这是几个意思?我画给他一只龟,他还我一只龟?! 我转头望向八哥所在的方向,却发现他的身影已经无影无踪,也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 哎!这人,也是神出鬼没。这龟,哎,真是太像一只龟了! 走到屋角下,我看了看一坡清冷的月光,又看了看我家那似乎也要沉睡的旧屋子,摸了摸头发,扯了扯小辫子,心里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那帮盗墓贼真的会对付我的家里人?那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做才可以帮助爷爷和爸爸咧? 第276章 意外驾到的人 是夜。梦与现实分不清中。朦朦胧胧间,我的床前好像站着一个黑影。 “嘘……嘘嘘……,伢子,爹爹来啦。” “明天去你娭毑睡房后的茅屎坑下挖出一个箱子来,替爹爹好好藏着。记住,不要动那箱子下的任何东西。” “如果箱子里的东西不懂的,让你那绿哥替你看看。” “啊,爹爹,您说什么咧?” 我愕然惊醒,迷迷瞪瞪睁眼时,床前却空无一人。 月光如水,正从窗外流泄进来,地上暗影绰绰,寂静得让人发懵。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确信自己没有听错,是奶奶睡房后的茅屎坑。 “呃……我说爹爹,您也太恶心了吧!您的宝贝藏哪不好,要藏这么个地方?亏您想得出来让我去挖!”我愤愤地在心嘀咕道:“怪不得我满屋子翻都翻不到你的一点东西,原来藏这么个破地方!” 满满的睡意被爷爷跑过来这么一咋呼全跑光了,我只好瞪着窗外发呆。 爷爷自打知道八哥后,就一直唤八哥为绿哥。看来爷爷的道行是很高的,要不然他怎么见得着?不过他总叫人家绿哥,是因为八哥总穿着一身绿衣服的缘故吗?这名字比我唤他八哥还难听! 不过话说回来,八哥怎么来来去去都是那一身绿衣服?他这么喜欢绿?!爷爷赠他这个外号好像也没毛病!只是这一口一个绿哥……死爷爷听起来好像还蛮喜欢他的!就是听起来,他们真的不怎么熟! 此刻屋外鸡笼传来几声“龙哥哥、龙哥哥”的雄鸡打鸣声。 我支起半身,蜷缩地坐在床边看窗外,窗外一抹晨光已经初现。 我又回味了一番爷爷的话,心下一直好奇爷爷究竟藏了什么好东西在茅坑下。只是,我该怎么弄出来咧?脑袋转了半天,最后把自己给转睡着了。 二胖子来啦! 因为他的嗓门特别洪亮,远远就能听到。 二胖子和人套近乎的本事一流,哄得我家里人常常开怀大笑。这会他又在菜园子那头和我叔奶奶讲瞎话,也不知他讲了什么,叔奶奶哈哈大笑,我在屋里关着门都躲不掉那魔性的大嗓门笑。 我在木板床上伸了个懒腰,一个鲤鱼打挺“噌”地起身,抬起昏昏沉沉的脑袋,看着窗外那白炽炽的阳光,想起又不想起。 随着一阵“哒哒”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房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两个脑袋同时探了进来——二胖子和洪天择两双眼睛齐刷刷地落在我的身上,而后两人踏进屋子里。 他们今天居然一起驾到?!两人的表情还惊人地一致,都是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看着我。 我那乱糟糟、傻乎乎的样子一定很好笑吧? 我伸了个懒腰,揉揉依然酸涩的眼睛,抓抓乱蓬蓬似鸡窝的头发,又挠挠p股,迷糊地朝他俩咧嘴“呵呵”一笑道:“早啊!” “太阳都晒屁股啦,你还早?”二胖子表情很是惊讶,他挤兑我道:“小师傅,你昨晚难道去打鬼啦?还是去学人家周扒皮?” 此刻,他那挤眉弄眼的表情,自以为很搞笑的模样,整一个二愣子!果然不负他二愣子的称谓。 第277章 茅坑底下藏乾坤 洪天择紧跟其后,只见他手指不觉意地摸了下鼻子,朝我嘴角微扬,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他那双被日光折射出璀璨光芒的眼睛也露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似充满阳光。 我与他目光短暂交汇后,他没有再注视我,而是转头看向窗外。 你看人家洪天择笑得多好看,笑得多委婉! 再看看二胖子,我辣目地对二胖子道:“我说,二胖子,你要不要这样一惊一乍?正常点其实你还是个好孩子啊!” 我以师傅的口吻教训了二胖子一句。而后,我一屁股坐回床边,无精打采地靠在床背上,支着头也望向窗外,叹了口气,幽幽地道:“我倒想去打鬼。” “什么,真去打鬼了?”二胖子突然一副惊喜又错愕的表情。 哎!我猜他脑袋里成天想降妖除魔一定是想疯了。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并又白他一眼。 二胖子被我弄得脸上露出一丝怯意,立马收住搞笑的表情,小声地嘟囔道:“干吗呀,这可不应该是我小师傅的表情。” 洪天择似乎察觉到我有心事,轻声问道:“细妹,你是不是有什么难事?”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那满头乱发甩到我的脸上很痒,我又嘟起嘴朝着那乱发吹了一通口气,眼见头发被我吹跑后,我又毫无形象地搔了搔头,心下仍是烦闷无比。正低头时,无意间瞥见二胖子穿凉鞋的大脚丫子,脑中突然灵光乍现。 我抬起头,扫了眼二胖子和洪天择的脸,突然朝他们诡异地一笑,一个主意涌上心头。 一上午,我都跟在奶奶的p股后打转,还很殷勤地帮这帮那,就为等待她出门。 午饭后,奶奶背着把锄头在山下的田埂上越走越远,我目送她一阵,看她那架势猜她短时间内不会回家了,我拍了拍手掌,转身又在屋子的周围转了一圈。 确认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没有其他人存在后,我拉来了一直在等我指挥的两人。 “我们去干大事喽。”我冲二胖子和洪天择一招手,示意他们跟着我爬上奶奶家猪栏屋边的小山坡。 还不知道要干什么大事的两个人此刻也是精神抖擞,神情激昂,无比开心。“要干什么大事呀?”二胖子显得很兴奋。 “等下你就知道啦!”我道。 跳下山坡,跨过阴沟,走过堆满柴垛的屋檐,茅厕近在眼前。 原始的茅厕真的很原始。一个草棚顶,几块随意拼合的木板就是用来解决人生大事的重要场所。而这个重要场所的木板大裂缝处还随意地钉上了几块麻布袋,真是无比透风,连门帘都是一块扯开的化肥蛇皮袋,风一吹,它就两边翻动,完全没有遮点羞的自觉。 门帘飘动处,狭窄的空间里架着一个大瓦缸,瓦缸上面搭着两条实木板,这个无比纯粹的天然贮粪蹲坑就在最中间,强大到面目可憎,敦实到难以撼动。一堆苍蝇坟子嗡嗡嗡地乱飞,嗖嗖嗖,那叫一个欢快,简直是到了天堂。 我们三个站在天然到不能再天然的茅厕外,被臭气熏天的味道包围着,连连摆手捂鼻。 “这是?”两人齐声而问。 “小师傅,你要上厕所拉我们两个男人做什么?”二胖子一脸的不解。不解中还尽是嫌弃。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谁要上厕所?还拉你上?!” 第278章 屎坑出英雄 二话不多说,我捂着鼻子把我的用意闷声闷气地直接兜了出来。 “真要这么干?”二胖子听了,瞅着内里,他那一脸嫌恶的表情足以杀死周围的苍蝇蚊子。 我使劲地点了点头。 洪天择怔怔地,伸手摸了摸嘴,又看了看我,一脸难以置信。半天,他才狐疑地问道:“真有秘籍在这?” 我又使劲地点了点头,并给予他一个无比肯定的眼神。 两人面面相觑,眼里充满犹豫,充满惊讶,还充满好奇。 我扫了他们两人一眼,加把劲鼓吹道:“说不定还有独门法宝。” 二胖子一听法宝,两眼立即放光,应声道:“真的?”而后他又自言自语地道:“小师傅的爹爹那么厉害,应该是真的!”转头看着一脸表情为难的洪天择,他又征询道:“大师傅,干还是不干?” 洪天择瞥了眼他,一手捂嘴,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干吧。” “那快,抄家伙。”二胖子先前的顾虑一扫而空,不容多说,回身在屋檐下的柴垛边拾来一根手臂粗的长木棍,抄起长木棍撩开门帘,冲了进去。 一股恶臭扑鼻而来,一群被惊起的蚊子四处乱飞。嗡嗡嗡!嗖嗖嗖!场面有点失控的混乱。 “小师傅,你背责任啊!不要告诉你娭毑说是我们做的,否则下次我们再也不敢来你家啦,铁定火钳扫地出门!” 看着二胖子那副为寻宝豁出一切的表情,我捂嘴强忍着喷薄的笑意,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道:“嗯嗯嗯!” 洪天择拎起一根长扁担,扭捏地跟在二胖子后面。 二胖子走进去茅厕内后,三下五除二,就拆下了茅屋一边的一堵木板。也不知他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拆板子就像拆棉花一样不费力。 他又走过去用木棍掀了屎缸上面的实木搭板,憋着一口气用木棍翘了翘那缸底。屎缸纹丝不动,波澜不惊。 二胖子停下动作,手叉腰,迟疑地看着那半缸污物,眼珠子不停转动,似乎在想主意。 洪天择杵根扁担站在茅厕门口,他的手一直没有离开过嘴,两只露出在外的眼睛似乎一直瞟向别处。 我在想,等下他们俩要是知道我为骗他们干活而编说谎言,那底下如果没有秘籍的话,我会不会死得很难看?! 正当我思考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时,二胖子突然半蹲下身,鼓起腮帮子,双手一环缸,拦腰抱起大瓦缸,向洪天择大喝一声道:“快把扁担伸下去。” 那原本纹丝不动的屎缸在他大气的环抱下,居然倾向一侧,缸中污物随着一阵荡漾,内里一阵翻涌,臭味更浓。 二胖子的脸此时已经涨得通红,鼓起的腮帮子突然泄了气的大呼一口气,随即又大吸一口气,如此反复…… 洪天择斜眼瞥过那缸,满脸发青。他憋着一口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扁担塞了下去,横杠在底边。 我转身弯腰“哇”地干呕一声,朝二胖子竖起大拇指,捂着嘴直夸他。 “二胖子,你太厉害了,你真的好厉害!” “太牛了,真的好牛啊!” “娘的都要臭晕啦!” 二胖子站起来大吼一声,将木棍递给一直瘪嘴想笑又不能笑的洪天择,自豪无比的走向另一侧,一鼓作气,另一侧又被他轻松地一环抱,松了一道壑,洪天择连忙又将木棍插了进去。 第279章 宝贝 这下,屎缸完全控制在两人的力度下,被轻松的抬了开来。 我强忍住笑意,眼睛都憋出了两汪泪花。 不得不佩服二胖子在关键时刻的神勇,怪不得昙婆婆说他是我的福气,真是有道理。 就在大家七手八脚准备掘地三尺的时候,意外的听到底下不到一尺的地方突然发出“咯咚”一声闷响,我们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东西。 我们三个面面相觑。二胖子更是劲头十足,他一脸控制不住的欣喜。 我此刻心情则是七上八下地忐忑起来。要是,要是真的没有他们都希望见到的东西,那我该怎么圆谎? 我紧张得手心开始冒汗,动作迟缓起来。 爷爷你可不要玩我啊!开这么大个玩笑,孙女的威望给你玩笑大了! 正在我祈祷间,二胖子已经麻利地搬出了一个麻布袋包裹。他眼露欣喜,急急地拆了开来。 三两下扒去外层麻布袋,里面是一只乌红木质小箱子。箱子被二胖子猴急的脏手沾了些微潮黄泥,样子四四方方十分古朴,倒像是个有些名堂的东西。 爷爷啊爷爷,你可真行!要真是宝贝,想想这屎坑下也确实适合藏东西。 二胖子将沾泥巴的手在衣服上胡乱地搓了一把,小心翼翼地抚去盒子上面沾着的泥,捧在眼前上看下看,左摸右摸,嘴里不时发出“呃!”“咦?”的连串惊叹声。他双手不停地转动着手中箱子,似乎想弄开它。 趁他发愣,我一把夺过盒子,抱在怀里。 二胖子被我的动作弄得怔怔地,足有两秒后他才反应过来,嘻皮笑脸地伸手就想夺回去。“小师傅,给我看看吗,我还没看够。”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说道:“这东西有古怪,让我先摸清楚,爹爹说过打开要十分小心。” 二胖子有些不情愿地“啊”了一声,他拍了拍手中的泥,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道:“难道里面还藏有暗器?小师傅,那你来!你快打开看看有什么宝贝!” 我又瞪了他一眼,道:“你心急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我棒着盒子,仔细地检查起来。 这只箱子的做工精巧无比,面上雕刻有几根线条,线条连着几个小神兽的图案,四面光洁而整齐,没有突起物,质感凉凉而滑滑。 我好奇地摸了摸四边,箱子居然没有设计把手,也没有可以打开的锁扣,整个严丝合缝。我又将耳朵贴在盒子上面,用手指轻轻敲了敲箱面听起里面的声音,然而箱子只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听不出个所以然。 两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我。 我又掂了掂有些份量的实木箱子,揣在怀里抖了抖,里面并没有发出特殊的响动,实在猜不出内里究竟藏着什么宝贝。 我朝两人嘟囔道:“奇怪,打不开,得问爹爹去。” 看着一脸无奈的我,二胖子和洪天择面面相觑,一副垂涎欲滴的表情。 我将箱子递给洪天择,他一把接过去,捣鼓了半天,最后冲我们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择哥哥,无法?” “嗯!” 正当我和洪天择面面相觑时,“呀,还有好东西!”二胖子似乎又发现了宝,欢呼着低头就想去掏下面的东西。 第280章 不能碰 我豁然想起爷爷的叮嘱,连忙出声喝止道:“不能碰!” 二胖子被我的大喝声吓得缩回正欲下探的手指,转头瞪大眼睛看着我,他又指了指下面,脸上还带着一丝压不住的欣喜,“有东西,小师傅,还有东西。” 二胖子手指下,搬走红木箱子的地方正露出一个小坛口。坛口上面扎着一层发黄的符纸。下面的坛身像酒坛又像瓦瓮,埋得似乎还很深。 看着二胖子的手还在跃跃欲试,一副想要揭开符纸的样子,我再次强调道:“千万别动!” 二胖子疑惑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我眼珠一转,想了想,道:“我爹爹下的咒法,里面镇压着恶鬼,人一碰就能上身,千万别动它。” 我说得头头是道,其实我压根不知里面是什么。爷爷不让碰的东西,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我就怕二胖子犯倔,硬搬上来那就麻烦了,情急之下就瞎编了一个理由吓唬他,制止他下一步动作。 没想,二胖子听了,脸上还真是立马就露出一个恐怖的表情,小眼睛盯着那小坛子,咂舌叽咕道:“好恐怖,好恐怖呀!幸好,幸好,小师傅你叫得及时!” 我点点头,附和他:“嗯嗯!” 洪天择见我这么说,居然低下头去仔细地研究那发黄的符纸。他左看右看,最后抬起头,紧锁浓眉,用手支着下巴作思索状,片刻,他扫了眼四周,喃喃地道:“不对呀,这不是镇鬼符,应该是安宅符才对!你爹爹是不是在四周布了其他一样的符咒?这是用来保护屋宅,不让恶鬼近前的!” 经他这番分析,我和二胖子异口同声而出:“啊!” 洪天择看了眼我,又看了下那道符,最后很肯定地说道:“没错,这是道家用来镇宅的安宅符。你家这山中本就多坟墓,他在这屋宅周围布下符咒驱赶邪祟,也是正常的。” “啊呀,大师傅,你一眼就能看出来,果真是厉害,厉害!吓得我,差点以为自己就招了小师傅家的恶鬼。” 二胖子突然十分谄媚地直夸洪天择,“我家大师傅果然是行家!不愧是授过洪道长他老人家的亲传,这眼力劲真是天上神仙下凡见了都要叹!”他还挤眉弄眼地,这拍马屁的功夫算是到家了,直教我没好气地不停白他眼。 我站起来,叹了口气,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瞧见我们的大杰作后,对二胖子低吼道:“别夸了,快,快把这里弄好!娭毑回来见到的话,会骂死人的。” 二胖子和洪天择连忙动作起来,又将屎缸抬回原位。 只是,被二胖子拆掉的木板墙就弄不回去了,那里缺了个大口子,这上厕所的人,八成是要被人看得见光腚。 二胖子搔搔头,摊开手无奈地笑道:“我一心只想着完成小师傅交待的任务,没有想到一使力将这口子拆得过大了!呵呵……这个……这个吗,只好你自己解决了。” 看着那面缺口的木板墙,我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奶奶气得跳脚、好一通怒骂的样子。我的身子忍不住一个哆嗦,要怪就怪爷爷去吧,哎! 至于修复,还得等爸爸做生意回来,我再找个理由让他帮忙修复。奶奶若要骂,我是打死也会装作不知道的,免得以后见了洪天择和二胖子,她会拿扫把赶人家。 第281章 让我来砍它一刀 二胖子一路跟在后面,一路都不停地唠叨着盒子里面肯定有宝贝,要是武功秘籍一定要给他看看,他要学个一招半式好出去威武一把,怎么也不能让师傅丢脸之类的。 我的心里却一直嘀咕着:爷爷要我挖这个玩意儿出来究竟要做什么咧?难道和九重门有关? 无端端地叫我拆茅厕也就算了,他还弄一个安宅符埋在奶奶的屎坑下,什么地方不好藏非得藏这么个破地方! 那坛子里的东西看起来应该埋了些年月,应该是爷爷很早前埋好的,而且家里好像根本就没有人知道,要不爷爷唯独让我去挖?! 怪不得昙婆婆说我家这屋子是有阵法能辟邪的!神神秘秘的爷爷真是个怪老头子,做事也很古怪!这谁想得到啊! “小师傅,你倒是听不听得见我说话?” 二胖子突然跳到我跟前,瞪大对细长的眼,向坐在灶房门槛上出神的我大喊了一句。他这一声吼立刻把我从神游中拉了回来。我捂了捂被他吼得有些发麻的耳朵,愣愣地说道:“怎么啦,你说什么呀?” 二胖子似乎很无奈,只见他冲我摇了摇头,向我晃了晃手中一把明晃晃的菜刀,说道:“我说,我用菜刀劈开它!”他指了指我怀中的箱子,道:“我们弄半天也打不开,还是我砍一刀比较省事!” 我被他的动作吓得怔了一下,抱紧箱子惊呼道:“这么漂亮的箱子,怎么能用刀砍开?!” 二胖子用手搔了搔头说道:“这不,大家都打不开吗。” 我没好气的瞅了眼他说道:“你急什么?得动脑筋呀!肯定有办法打得开的!你拿刀砍开,要是砍坏了里面的宝贝那怎么办?” 二胖子眯起眼摸着下巴想了想,似乎觉得我的一翻话挺有道理,他站起身迟疑着,转身将菜刀放回灶台处。 我朝着他离开的背影一吐舌头,真给他这粗暴和简单给整出一脑门汗来。 转头就见洪天择朝我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他来到我跟前蹲下身子,盯着我的眼睛,很小声地问道:“这真是你爹爹留给你的秘籍?” 我点点头,又摇了摇头,看着他那双透亮的眼眸,脸微微发烫,仿佛谎话给人戳穿。 看来我编的瞎话并没有瞒得住他,但他并没有在二胖子面前拆穿我,只有那二胖子铆着一身劲地相信我,这让我不觉羞愧起来。 洪天择看着我一副窘迫的模样,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膝盖,脸上露出一丝理解的笑意,柔声说道:“算了,东xz得这么隐蔽,应该是很重要的,你想好了怎么打开吗?” 我想了想,点点头,觉得还是去找八哥。 反正爷爷说过里面的东西不懂可以问八哥,或许他能打开这个箱子。不管里面有没有秘籍,但起码二胖子能死了那份心,他那唠叨的功夫真让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若今天不打开,怕是他连家都不想回了!再说,我也不能让洪天择失望。 我看了看洪天择那始终平静的脸庞,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句,转身就朝后山坡爬去。 第282章 大白天不长记心 我怀揣着箱子,避开毒辣的太阳,踏着树林里阳光斑驳的青草坡,向后山山顶走去。 我的内心一直被好奇充满,还有一堆乱麻一样的疑问缠绕,连身边的小树枝刮得身子后一阵沙沙响,我都像听风一样,无知无觉。 突然感觉背后有一股凉风袭来,我警觉地直缩脖子向下蹲去。“谁?”紧接着就是一声质问脱口而出。 谁他娘的大白天想袭击我?难道是来抢我怀中用衣服遮住的箱子? 本能的直觉让我心头跟着一凛,我立即抱紧箱子回头望去——咦,没有人? 阳光一缕缕穿透进阴凉的矮树林里,周围树影重重却并无任何身影。 我怔怔地摸了摸后脖子处,慢慢地站起身子。 “啪!” 起身一刻,一个巴掌又毫无征兆地打在我的后脑勺上,虽然发出一声声响,但那力道明显不大。 我惊愕地抬头望去,繁茂枝叶轻颤处,八哥的绿色身影正没在其中,他金钟倒挂在树上,从树叶后探出个脑袋,朝我露出一脸邪恶的微笑。 我摸了摸有些发麻的脑门顶,愣愣地盯着他那白净而又玩笑的脸,此时心脏仍因过度警觉而扑扑乱跳着。 我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八哥一个漂亮的鹞鸽翻身,从树叶间轻飘飘地落在我跟前。 他的身形刚一停稳,还没等我反应,“哒”的一下,我的脑门又着一了记弹指功。 “啊!”我怪叫一声,捂着脑门哀怨地看着他。 只见八哥僵硬着一张好看的脸,似愠似嗔地道:“你发什么神经?我跟了你这么久,你都一点没察觉?你就这样一直抱着你爹爹死守了一辈子的秘密张扬过街?” 他这么一出连环戏码搅得我真是心塞,还很无语。鸽子急了还会咬人咧。 我随即恼怒地一拍他准备又伸过来掐我脸蛋的手指,气恼地道:“你这人怎么总是这样神出鬼没?吓着我还挤兑我!我怎么过街啦?这明明是山,是坟山!” 我气乎乎地一甩手,一跺脚,鼓起腮帮子,瞪着他。 “哈哈哈!”八哥瞪着我的表情,突然莫名大笑三声,扔掉手中青草枝,他叉腰说道: “你爹爹昨天晚上还警告过你们山中不太平。你看你,到现在还毫无半点防备之心?!”他瞅着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道:“贼人出没鬼见愁,你怎么就不长点心眼?” 他又像个长辈一般教训我道:“行事要小心,知道吗!” 我被他这番突如其来的教训弄得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反问道:“你怎么在这?” “噗嗤!”他似忍俊不禁,一副揶揄的表情好似忍耐很久,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盯着我道:“来看你们拆茅房。” 我的脸一下子变得青一阵红一阵,阴晴不定。这家伙原来一直躲在暗处看我们干活啊,他这爱盯梢的毛病,什么鬼?!他要干嘛咧? 不过听爷爷的那番话,八哥肯定不是坏人那边的!就是不明白,爷爷怎么对他的身份也是支支吾吾说不清楚。这个神秘的欠揍的家伙! 不过,他刚才那番话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我确实大意了! 第283章 解机关锁 刚才若是有人要抢我手中的东西,我毫无防备!这箱子被爷爷藏得那么隐蔽,如果其中真有什么大秘密落在别人手中,那可就大祸了!幸亏八哥提醒了我! 细思极恐,背上又是一层细密的汗珠。我吐吐舌头,朝八哥翻翻眼,把箱子从衣服里取了出来,递给他。 八哥看了眼我,咧嘴一笑,伸手接过箱子,轻呼一声道:“好一个精致的楠木箱!”说完,他饶有兴趣地在单掌中来回翻动箱子。 看着他那花样把式,我倒是很好奇,想知道他究竟有没有法子打开。 “星宿连环锁,不错,有点名堂!”八哥耍了半天,低低叽咕一声,便蹲下去坐在草地上。 “星宿连环锁?”我咕哝了一句,好奇地看了八哥一眼,又看了看那箱面上的图案,坐到他的对面,“什么名堂?” 八哥点点头,一手点在箱面上,指着那分布在纵横交错线条上的小兽说道: “这是天宫守星神的灵兽化身,根据黄道十二宫分布,源自上古星宿之术。加上制造这个箱子的人很擅长鲁班之术,在制造这个箱子的时候想必还加入了道门“步罡踏斗”法设计锁芯,来配行星宿禹步。所以,我认为这只箱子还有点名堂。” “只是,这箱子布的是再厉害的星位机关术,也难不倒我。” 果然,八哥会开。还像一个小孩子一样也会炫耀自己的技能。 我不禁赞叹道:“八哥哥,你太厉害了,就这么看几眼,就能打开啦?” 八哥瞥了眼我道:“只可惜了,这个箱子一旦打开就没有价值了。” “为什么?”我疑惑地问道:“里面的机关被破坏了就不能用?” “嗯!”八哥像看一个大玩具一般,在手中又转悠了一圈道:“从箱子的成色来看,这东西至少已保存千年,是个少见的讲究玩意。” 八哥像得了一个心爱的玩具,有点爱不释手的感觉。讲着讲着,他突然微眯眼睛,沉思般喃喃地道: “难道这东西是你爹爹的祖师爷留传下来的?他怎么懂得这黄道十二宫的灵兽守星决?这黄道十二宫除了排列位,还有暗转星,如果这十二只小神兽的位置不正确,星线不移,必定触动内里机关,里面的东西皆毁。” “而这暗转星移并不是道门观星术,而是灵山隐仙术,外人若将这副图当普通黄道十二宫解,必定是会毁掉整个东西的。” 他说的是什么跟什么咧?我出神地盯着八哥的表情,感觉他像在梦呓一样。 我搔搔脑袋,静等他下一步动作——开锁! 我真的很好奇九重门的祖师爷到底给爷爷留了什么宝贝!至于八哥咕哝个啥,一点也不重要! 眼见他兀自思量,我实在没有耐心了,忍不住催促道:“那到底是能开,还是不能开?” 八哥回神,看着我那急切的表情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我这就是教你开箱子啊,你倒是听不听得进耳?”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一副懒汉不怕没柴烧的模样。 “喏,这神兽位置放错,这箱子就会有暗器射出来。”八哥指着箱面道:“你爹爹让你拆那茅房挖出这物,不就是希望我帮你打开吗?” 他终于有觉悟,而是很大的觉悟。我来找他不正是为这出吗! 只是,仔细一听,又觉哪里不对,我道:“啊,我爹爹……我爹爹就是为了让你打开?” 我将眼睛瞪得大如铜铃。 幸好没让二胖子使蛮力砍开,原来这里面真有暗器啊。我舔舐了一下干干的嘴唇,心中暗暗一惊。 第284章 优雅地动作 爷爷这九重门里的东西,还有那九重门,没一个省事的东西! 一个小箱子就暗含那么多玄机,祖师爷千年前费尽心机保守的那些个秘密让我兴趣更浓了。看来,九重门后一定藏有大把好东西!只是,他搞得越神秘,那些盗墓贼估计跟我一样也就越欲罢不能吧!有胆子来破阵挖坟的人,估计也都是极厉害的人。 爷爷这一难,可真是非常险,我真的该多长心眼处处小心才是! 一番自我反省加鞭笞,我顿时为先前的大意松了一口气,看着八哥,不禁又从心里佩服他的能耐。他除了能打,还真是什么鬼都懂! “八哥哥,那你快打开,快打开,我要看看里面。”我又一副急不可耐的表情央求着八哥,现在心里更好奇里面到底藏着什么宝贝,心痒得不停用手轻轻拍着八哥握箱的手。 八哥轻轻撩开我的手,他瞟了眼我,又摆出一副奈何不了我的表情,轻扬嘴角,朝我摇了摇头。低下头,他将一指轻轻落在一只圆目小兽上,用力一按,那小兽居然跟着他的手指跑到那纵横线的一端,接着箱子突然发出“卡哒”一声轻微的细响。 八哥又轻轻按住一只老虎一样的长尾兽往那平行线的一侧滑去,那小兽居然又跟着跑到那个位置再次发出一声“卡哒”微响。 咦?真是神啦!那些小兽居然能在线上跑? 我摸着脑门,瞪大眼睛,低下头跟着八哥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箱子上的线条中乱跑起来。 “呃呃呃,你再低下去,我就什么也看不见。”八哥轻轻拍了拍我的额头,瞪我一眼,示意我离箱面远点。我这才发现,由于好奇过度,又贴得太近,自己不知不觉挡了他的视线。 我尴尬地“呵呵”一笑,就想伸手也去点只小兽跑一下。结果,还没等我的手指尖触到箱面,就被八哥一扬手“啪”的一下,他的手掌重重地拍打在了我的手背上。 手背受痛,惊得我连忙一缩手,幽怨地瞪着他,可怜巴巴地道:“我也想来一下!” 他白了我一眼,喝道:“傻丫头,别闹!这玩意不是闹着玩的,按错位置,这箱子你就别再想打开了。” 我惊讶地看了眼他,又吐了吐舌头,大气也不敢出的安静地观察着他的动作。 不一会儿,就见八哥十分小心地就将十二只长得稀奇古怪的小兽都挪到了纵横交错的几条线上,全都变换了位置。然后,我就看见,箱子上的图变成了一副看上去很有规律很整齐的图案,而且很简单。 咦,这是什么道理咧?怎么其他线条不见啦?只有一条列着小兽的整齐线条? 我疑惑地扑闪着眼睛,看着八哥轻吁一口气,好似石头落地,我便也跟着轻吁了一口气。 只听得又是一声轻响从盒中传来,那箱面线条突然变出一条缝隙,轻轻滑向了两边。 “啊!”我轻呼一声,看着神奇分裂的箱子,张大嘴,好奇而又觉得不可思议。 “这是机关术,极精巧的上古机关术。”八哥随着我的惊呼,只是淡定地解释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的?”我瞪大眼睛直盯着他那对黑琉璃珠子似的眼睛。 “你就不想看看里面有什么?”八哥不答我,反而朝打开着的箱子努了努嘴,放到我跟前示意我看。 我连忙低下头向箱子里望去。 “咦?” “呀!” 我从箱子里小心翼翼地棒出一打发黄的纸来左看右看,这是什么哩? 第285章 莫名其妙的人 纸上面全是我不认识的字! 纸上还画着许多的乱线条,怎么看都不像武功秘籍! 我再仔细地翻看了箱子内,也没见有其他宝物! 呀,二胖子要伤心了! 我也伤心了! 费了半天力气,还神神秘秘的捣鼓了半天,居然只有一堆黄纸。 爷爷啊爷爷,你的祖师爷跟你玩笑开大啦! 我有些失望地将那打纸随意地翻了翻,往箱子里一扔,顿觉没有兴趣。 八哥看着我失望的表情,拎出那打纸,认真的地翻阅了起来。 我换个姿式盘腿坐在草地上,盯着远处的树丛发呆。 “奇门遁甲、麻衣道法、巫山腾云术……”八哥突然又神神叨叨起来,念着一些似是武功秘籍的高深名字,我顿时眼睛发光。 “这是你爹爹九重门里的法门阵道?”随着八哥疑惑一问,我趴过去,扒住八哥的手,好奇地看向他手中翻着的东西。 “秘籍?秘籍?你说的是有秘籍?”我突然十分来劲,莫名兴奋。 八哥头也不抬地点了点头,眼睛一直没有离开那打纸最后一页,那页纸上到是画着一个很奇特的图案,看着让人眼花的一堆点和乱线条。别的他看着波澜不惊很淡定的样子,唯独那张纸,他倒是十分有兴致的研究了半天,还有阳光下照了照,也不知是什么名堂。 直等八哥似乎看得心满意足了,他合上那打纸,伸长脖子四处望了望,将那打纸悉数放入箱子内,又在箱子上擦擦弄了半天,那箱面又恢复得严丝合缝,像从没有打开过。 我傻傻地瞪着他迅速完成一系列动作,连制止他的话还没有吐出来,他就把箱子往我怀中一扔,郑重地嘱咐道: “你快藏好这个,不要让别人知道里面的东西,我要你记住我刚才讲的开箱要决,以后等这山中事平息,你再找机会打开。” “啊,为什么?现在不能看吗?”我不解地瞪着他。 “不能!这里面的东西都是你爹爹九重门门主世代保守的秘密,他们费尽心机保护这里面的东西,你可不能大意,虽然一般人根本开不了,但你要好好藏着。” 说完,八哥从怀里掏出画着那玉符图案的丝帕,咬破手指在上面比划一番又在空气中掠了会,往我手中一塞,继续叮嘱道:“交给你爹爹。” 还没等我展开来看,他“唿”地站起身,吸了下手指,望着远处说道:“我已经帮他找出九重门碎玉符的其中一处位置,你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看到这张图,我们恐怕得迅速找回这块玉符,才能继续寻找到其他残符。” 八哥说完拍拍我的肩膀,起身朝树林内闪去。就见他一个纵跃不见了身影,似乎和周围的树木融合了一体,只剩下我一个人呆呆地看着他背影消失的那片林深处,半天仍回不了神。 我握着带血的丝帕,摸了摸仍留着他体温的箱子,用手抚了抚上面仍有手指湿气的箱面,盯着那恢复原来面貌的神兽图案,半天不明白我自己刚才在做什么,他又做了什么。我接下来又要做什么?! 爷爷究竟发了什么神经,不自己打开箱子,居然利用我找八哥开箱子,还要去找什么玉符。他怎么就知道八哥一定有能力打开? 那看来今晚半夜又得出来山里混了! 第286章 有结果了 我嘟囔着,嘀咕着,狠狠踩踏着路上无辜的青草,有些愤愤地回到家中。 刚下菜地那条窄泥坡,就见二胖子翘首向山坡张望。这家伙八成等得心焦了。 啊呀,我该怎么解释这箱子的事情,真是头痛! “小师傅,小师傅,你终于回来啦,快快,我给你挡太阳。”二胖子一见我的身影出现在坡上,立马一脸笑得见牙不见眼,飞身直奔我而来。还用他的大手掌遮挡在我的头顶上,眼睛直盯着我鼓鼓的衣服。 我撇了眼他,张了张嘴,不知怎么开口。 洪天择安静地斜依在门边坐着,一路看着我跳下泥坡,来到他的跟前。他那那黑得透亮的眼睛向我投来询问:“怎么样?” 我看着他摇了摇头,一屁股挨着他坐在门槛上。 二胖子迅速挨到我身旁坐,连声问道:“宝贝的有?秘籍的有?” 我朝他摇了摇头。 二胖子忽然重重地叹了口气“哎——”,似乎很失望。看着他那失望的表情,我默不作声地低下头去。 片刻,我想了一个认为可以让二胖子好心情的办法,遂抬起头,看了看正用一根枯枝无聊地划地面的洪天择道: “择哥哥,要不你今天多教他几招太极剑法吧。”我可怜巴巴地看着洪天择,央求道:“求求你啦,嗯。” 洪天择睨了二胖子一眼,又瞄了我一眼,他抿嘴会心一笑,伸手拍了拍二胖子的肩膀。 二胖子有些懊恼地耸耸肩膀,瞟了眼他的大师傅,呢喃地道:“大师傅,我今天不想学剑,我其实想学法术,小师傅的法术那么了得,却从来不肯教我。” 他又颇为埋怨地看了我一眼道:“小师傅到现在都没教过我一招半式,不成,我不开心!” 我看着他那真是有些气恼的表情,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讪讪地笑道:“不是我不想教你,只是我教你的没有多大用处,等以后吧。” 对上二胖子那双纯粹的目光,我突然感觉到一丝歉疚,便用商量的口吻道:“我答应你,以后一定教你好东西,好不好?” “真的?你说话要算数,我都拜师这么久,你一直藏着捂着也不让我看看你的厉害,我可是不开心的。”二胖子突然又来了精神头,央求道。“那你说,什么时候教我?” 我倒真是搞不懂,这家伙怎么对对付鬼魅这种事情这么来劲?!别人都避之不及,他倒要追着来学! 毕竟今天确实欺骗他在先,现在虽然确定里面存有秘籍,可八哥现在不让打开。未免二胖子继续伤神失望,我叹了口气,宽慰他道:“等我们这座山里的事情平息后,我倾囊相授。” “你们这山里的事情平息后?”二胖子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后,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地看着我兴奋地问道:“你们这座山里也出妖啦?” 我看着他欲言又止。倒是洪天择拍拍二胖子肩膀道:“别那么好奇了,你小师傅说的话肯定是说到做到的。”而后他又看着我道:“我爹爹已经嘱咐过我了,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会一直在。” 不明真相的二胖子随即也附和道:“对对对,大师傅在,我也在,你要是有难处尽管跟我说。” 我看着这二人,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把头埋得更低,不停用手指去抠地上的干黄泥。 我们家这座山不久后就会有大事发生了吧?眼前这形式真是风雨欲来风满楼啊!我内心不止担心爷爷,更多的是担心家里其他人,还有八哥。 我感觉很不好!大人的事,我想帮忙,可是大人如果不明说,我也心有余而力不足,我该怎么办咧?而且,那么危险的事,我不想让妈妈也搅和进来。 可是,事情远不如我料想的那样,就在爷爷当晚拿到八哥的丝帕后,居然让我和洪天择还有二胖子一起去一座叫达魔岭的山上找一座千年炼丹池。 而且要迅速地去! 第287章 爷爷的任务下达 湘北地理位置平坦开阔,并无高耸入云的山峰。高空俯瞰的话,她虽不多高山峻岭,却拥有众多起起伏伏的小山丘。 那些山丘连绵不绝,宛如虎踞龙盘,雄风勃勃。青葱山脉穿梭在广袤的平原湖泊间,有些似龙头吸水,有些形似游龙戏珠,构造出一幅湘北独有的生机画面。 水塘、湖泊是这片山水的明珠、山中藏玉,而弯弯绕绕的河流则是这片山水绕身的玉带,可谓得天独厚。 因为山水的特性,这片神奇的土地孕育着无数有灵性的生物。几千来,流传着无数华夏名人的传奇轶事,比喻屈子行吟、柳毅传书、湘妃泣竹,那都是一直牵动炎黄子孙的心的好故事。 湘水灵,湘北人自然爱放舟,尤其端午龙舟赛,会有千百条龙舟在江面排开,进行划船比赛,纪念二千年前在湘水中殉江的一位伟大的文化名人。岸边的人们则会在两岸秀美的风光里击锣打鼓、鸣炮仗放烟花,载歌载舞,可谓是热闹非凡。 趁着浓浓的节日气氛,人们还会提着大包小包串亲访友,互相问候。小孩子最盼过年过节,而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可以吃上粽子和麻花的端午节。我觉得节日除了连着浓厚的人情味,还有浓厚的历史韵味,它是人间最美的日子。 这一年的暑假放假后刚好赶上这个节日,洪天择和二胖子都赶上趟来了我家,捣了奶奶的茅房,见了爷爷的宝贝,算是跟爷爷的九重门都有了缘份,却也让爷爷给集结在一起,交给我们一个重要的任务。 爷爷还说,考验我的时候到了。看着他那慎重又凝重的表情,我想了又想,爷爷师傅留给他的宝贝也已经给我了,难道他是要考验我有无能力当他的接班人?我可没有想过要当九重门门主,我到想过要帮爷爷和家里人平安渡过这一场即来的风雨。 我搞不懂,他让洪天择和我一起去是因为洪道人的意思,可二胖子也让跟着去,那是为什么? 不过,二胖子总是想着去干场降妖除魔的大事,这次带上他,那就正好如了他的愿。 只是此次路途遥远,山路险阻,藏玉符之地也极为凶险。至于有多凶险,爷爷也说不出所以然,他只是一再叮嘱我们无论如何要小心行事。至于路上会不会有妖魅作祟,谁知道咧? 要去的地方离我的家至少有几十里山路。我还从没有离家超过一个县城,而这会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远行。 我很兴奋,又有些坐卧不安,不晓得陌生的地方是什么样的。我跑去问爸爸,爸爸说他也没有去过。我又跑去问妈妈,妈妈却说要陪我们一起去。 出发前一夜,我准备整理行装,和妈妈兴奋地聊着即将远行的事,妈妈却一脸忧思地说:“细妹,妈妈不和你们去了?” 我惊讶地问道:“为什么?” 妈妈没有说话。 “是爸爸不让你去?”我又问。 半天,妈妈还是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去默默地帮我收拾东西,不再理会我。 一切妥当,妈妈才一脸忧思地看着我,嘱咐了一句:“细妹,你自己要万分小心。” 除了点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有些命运,是要自己去掌握的。 这是爷爷郑重委派给我任务的时候说的话。虽然我还不是很明白,但大抵就是要让我飞吧。 出发的早晨,洪天择意外的背着把长剑出现在我面前。那把藏在他背着的长布袋里的剑,鼓鼓的,看上去很沉。 第288章 第一次的离别 二胖子一直笑得很开心,可就是什么也没带,一身无比轻松,只时髦地在腰上系上了一个小包包。 我十分好奇地看着他道:“你是特意为了帮我背包,所以什么也不带的吗?” 二胖子看了看妈妈帮我准备的两个大书包,“哈哈哈”大笑着用手直摸着头,道:“我……我没有跟我父母讲要跟你们出远门。我只是说来你家玩几天就回家,自然……自然是没有准备呀!” “啊!”我和洪天择异口同声地发出感叹。 我问道:“你这样不好吧,你爸妈要担心起来怎么办?” “嗨,他们才懒得管我!难不成,你们要卖了我?”二胖子又搔着耳朵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 我和洪天择连连摇头。 我玩笑地道:“卖你?能卖几个钱?” “你们……”二胖子好似不乐意我这样说,他掳起袖子,展示了他那因拧紧拳头而露出来的臂膀,又抖了抖肥膀子道:“哼!可不要小瞧我。你看我,有的是力气,能帮你们干很多活!” 说完,他抄起那两个塞满东西的书包,往身上左右各挎一个,一副很得意的样子看着我。 二胖子力气大着我是明白的,只是我们这趟要去深山里呆上几天,这懒家伙居然什么也不准备!到了山里,估计得光吃我们准备的存粮了。 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拍了拍书包笑道:“好徒弟,这些东西就交给你了。” 同时我心里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和八哥道别,还是根本不用告诉他。他兴许早就知道。这家伙,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瞥了眼后山,又在四周树林间搜寻了一圈,看着东边太阳那红彤彤的大脸盘,还有天上渡霞的浮云,心想,也许还是不说的好。八哥在西林庵一战中的伤势大半年仍没全愈,又何必再给他添麻烦! 我有些黯然地低下头,盯着妈妈特意给我买的新波鞋,心里默念道:八哥哥,我会长大的。 临行前,爸爸妈妈一直将我们一行送到山底下,这才打住脚步。 我伸手捏着妈妈的衣角,一直不忍心看她那双噙住泪花的眼,我怕我一看到那双眼就会要抱着她大哭,我可不想让择哥哥和二胖子看到我那么婆婆妈妈,还像个小孩子,一点也不硬气。 我知道许多的事情总是需要自己独自去学会坚强面对,不能总是想着依赖他们。我也要当个大人,替他们好好分担。 还是没能忍住这一刻的分离,我一把抱住妈妈的腰,偷偷地拭了下眼角。我还轻轻地拍拍妈妈的背,故作轻松地对爸爸说道:“爸爸,我能预感到自己不会有事的,大家都不会有事,你们不用担心,我们速去速回。” “天择,杨沐,你们都是哥哥,帮我保护好细妹。”爸爸也暗含眼泪地对两人叮嘱道。 “放心吧,叔叔,有我和大师傅在。”二胖子用力地拍拍胸脯,铿锵有声。 爸爸笑笑,点了点头,向我们挥手,示意我们快点赶路。 我迟疑地拉了拉妈妈的手,被洪天择用手挽着肩膀,用力一带,只好跟着他的步伐走。 竹林下青青的野草路边,我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爸爸妈妈。 回头那一刻,正好见到妈妈别过头,用袖角在擦拭眼泪。爸爸也在抹眼睛。 这些年,妈妈可从来没有让我离开过她超过三天,更何况这一去,并不是一条寻常的路。 第289章 第一次进城 xs7.com 在经过竹林内的土地庙时,我跑去土地公公庙前喊了一声:“土地爹爹,我要出门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得麻烦您老人家照顾好家里了喽!” 也不知爷爷此刻在不在这里,听不听得到。希望我离开的这些时间里,山里风平浪静,不要出事。 看着庙堂里土地公公神像那慈眉善目的表情,我黯然地低下头,抚了抚龛下的香灰,放下一个苹果。 爹爹,孙女儿一定会完成任务回来的! “细妹妹,我们得去公社赶开往县城的篷篷车,错过了就得等下午了。”洪天择站在庙前长坡外的小路上叫唤我。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连忙起身,转身朝他们走去。 顶着满天朝霞,我们翻山来到公社的沙石马路边,等待着那辆传说中的篷篷车。 这是我第一次出来坐车,也是人生第一次进城,心情期待又兴奋。 二胖子一个劲地介绍着城市的繁华,似乎他很熟悉那里。经他介绍,原来他的父亲早年就在县城做生意,他则经常跟随着出入县城,怪不得平时看他挺阔绰的。 “嘭嘭嘭……” 远远的,马路尽头一阵沙尘飘渺、夹杂着一阵绝耳的轰鸣,一辆灰蓝色的有三个轮子顶着一个庞大身子的车子,一摇一晃地颠沛而来。 我被洪天择拉扯着蹬上了那辆车,进入后面用帆布制成的车厢里。敞开的车厢内左右各摆着一条长凳子,上面挤满了男女老少。内里已经没有容得下我们三人的座位。我们只得挤在靠出口处,手扶着两边的焊铁栏杆站着。 洪天择把我拉到里面靠二胖子的身则站着,将我护在他们俩中间。车厢内狭窄而局促,最里面还摆着鸡笼扁担和鸭蛋,小小的车身里各种味道充斥,五味杂阵。 “突突突……” 众人还没站稳,车子一股黑烟从尾部袭来,外加一阵呛人的柴油味和沙尘爆,我身子一个猛烈地摇晃。 “咳咳!” 两声干咳,我被车子启动的惯性牵引着,和洪天择一道直朝二胖子那壮实的身子撞去。 “啊呀!”我惨叫一声,如撞铁板一般,头冒金星。 幸好洪天择一个马步立即扎实地稳住身形,同时拉住我们俩人,要不然三个人得朝内里一起滚去。 “m的,不能开慢点啊,赶着去投胎啊?!”二胖子朝着隔窗司机的驾驶室破口大骂。 “小伙子,一大清早,不要出口不吉利。”一个坐在长凳上的老奶奶十分不满地朝二胖子瞪眼。 “呵呵呵,老人家,别这样迷信吗!”二胖子悻悻地笑了一声,立刻收住那即将爆发的脾气。 又在一连串“嘭嘭嘭……”的机器嘈杂声中,车子迅速向前驰去,马路两边景色直朝身后退去。 到达县城,在二胖子驾轻就熟的带领下,我们穿梭在热闹的城区内。 于我,一切都是新鲜又好奇的,眼睛目不暇接。 繁华热闹的县城里,屋宇密集,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各种摊贩林立路边、充斥小巷,对于一个从没进过城市的乡下小姑娘,那真是琳琅满目,充满诱人。 洪天择找到一个书店买了张地图,在二胖子的带领下,又在街巷里准备了些这趟行程要用到的东西。按照爷爷先前的交待,我也准备了些我需要的东西。 洪天择在地图上仔细地涂画着路线,把我们要去的地方描在地图上。 二胖子则去采购了一堆东西,拎了一大袋回来。 这家伙,原来还以为他什么也不带,谁知他却早有安排。 见我疑惑,二胖子大笑一声,得意地道:“出门只要带钱就好啦!” 我“呵呵呵”地连着傻笑三声。 第290章 大山里 我们终于在县城车站搭乘上了一辆车,车子朝目的地而去。 我们搭的是一辆白色小巴车。小巴车比起那摇摇晃晃的篷篷车,坐起来可要舒适得多,可爱得多。我还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一路都将脸贴在窗口上,十分新奇地朝外张望。 途中我们又再次转了辆三轮车,去往一处叫玉山乡的地方。 沿途的山林十分清秀,跟我家那儿并无多大区别。只是,这边更近高山。远处那层峦叠嶂的墨色山峰连绵地兀立在天边,将这天地衔接得严丝合缝,是道天然屏障,似乎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那山峦看着很近,然而,一路辗转,直到太阳快下山时,我们才在司机的指引下终于到达一座叫玉山的大山底下,从那辆被颠得胃没差点跑出来的三轮车上跳下地。 我们三个像海里颠沛的船终于靠了岸,在崎岖不平的田间小路边瘫软而坐。 洪天择看了看山外斜挂的太阳,又看了看身后的大山,对我们说道:“这里就是你爹爹所说的玉山了。真高啊!” 二胖子下车后,一直弯着腰,手捂胸口,脸色苍白,一副要呕不呕的样子,似乎是颠沛的后遗症还没有缓过来。 我忙走过去帮他拍了拍背,拿出茶壶,喂他喝了几口水。 二胖子眼一翻,大口喘着粗气,忿忿地道:“他娘的,什么破车!宁愿坐老牛也不坐它,颠死老子了!” 我看着他抿嘴而笑。他一路讲这句狠话都不知讲了多少遍。乡间的黄泥路确实不好走,车子颠沛得也确实让人难受,只不过,看着他一副身强力壮的样子,却不晓得他也会晕车。 我忍不住打趣他道:“谁叫你一路吃那么多零食?这么肥,还那么饥馋!现在叫你馋!” 二胖子一抹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小师傅,你就别挤兑我啦!我都快吐死了!”说完,他直起身子也打量起四周来。 “择哥哥,天快晚了,我们今晚得去哪里住?” 洪天择站在一处种满茶树的山坡坡顶上,在青葱的茶叶堆间叉着腰,盯着天边一层红云下的幽深山顶,似乎陷入沉思。耳听我唤他,他回头看了眼我,指着远处山脚处道:“我们去那边山里找个村子落脚吧。” “我们不是去歇旅社吗?”二胖子十分疑惑地看着洪天择。 “歇旅社?”我一脸好奇地看着二胖子。 “去哪里找旅社啊?这里荒山野岭,能找得到村子已经很不错!”洪天择似乎被二胖子的话问得哭笑不得。“再说了,村里人还不一定让我们外乡人借宿咧!” 只见他麻利地飞身而下,几步就到跟前。经过二胖子身边时,他还拍了拍二胖子的肩膀,拎起二胖子空了不少的袋子往手肘上一挎,就朝山上走去。 我们沿着蜿蜒的山路翻过两座小山丘,沿着田垄绕过一大片已近成熟的稻穗田,又经过一片连绵苍劲的翠竹林,朝那黑沉沉高耸入云的高山走去。 不多时,就听得自己的肚中唱起空城计,传来一阵又一阵叽叽咕咕的声音。 那些山脉看着近,走起来原来这么远!感慨间,我捂着肚子停在路边,手搭凉棚向天边眺望。 太阳在不知不觉间早已下山,只剩下一片青白的光芒还在支撑着山色。像包围圏一样的山岭在暗淡星光下变得十分神秘莫测,让人心生敬畏。 摸了摸被凉风吹干的湿发,我又抬头看着视线内越来越沉入暮光下的山岭最高处。心想,那传说中的炼丹池又会藏在眼前的哪座山峰中咧? 洪天择眼见不远小路上有一个挑担的老人出现,于是上前问路。 第291章 深山孤屋 趁着朦胧夜色,我们快步摸到山脚处一个点灯的村子里。 站在村道的一片小竹林边,看着炊烟袅袅的人家,我们犹豫着不知要向哪家借宿。而且我们是三个人。 这处村子里的屋子还算密集,家家都已点上灯火,门口还有狗见着生人就吠。狗吠声此起彼伏,大山深处的岁月静好,却也透着一股热烈的人间烟火气。 洪天择定定地看着眼前村宅,一直踌躇不前。只见他用牙咬着下唇,目光来回搜寻,似乎很纠结。 半响,他刮了刮鼻子,终于作出决定,大步跨前,朝我们一挥手,示意我们跟上。他边走边说道:“我们去前面看看吧,找个偏点的人家借宿。” 在他的带领下,我们又往村子的另一端走去,直到走到一片深邃茂密树林的狭长山道下,才停下脚步。 我们左看看右看看,这里已经没有田原,只有一条上山的分叉路。分叉路是两条野草茂密的小路,分别通往左右两边山上。 山坡上都是高大参天的树木,山林中不时露出一些岩石。这里似乎再也看不到有村落或屋子。 二胖子站在山坡上叉着腰,卷起上衣露出滚圆的腰身,甩了把额头的汗,摇头晃脑地问道:“往哪走?两位师傅?” 这里真的很热,旁边的树叶都没动一下。刚才在山下开阔的地方,还能感觉到凉风习习。到了这里,一切都静止了。 我看了眼洪天择,等他决定。 “去哪里吧!”洪天择指着前方树林中道:“刚才我在山底下见到那边有炊烟,应该有一户人家,我们上那儿问问能不能借宿一晚。” 既然他已有打算,我自然无多的话说。点了点头,跟在他的身后。 二胖子叹了口气,叽咕道:“师傅们,你说这里会不会有鬼?” “二胖子,我们不是来捉鬼的!你可不要乱说话,等会吓到别人!” 我没好气地白了眼他,从他身上拎过一只书包挂在身上,又摘了片巴掌大的树叶给他扇风。二胖子汗如雨下,却还有心思考虑这些问题。 走进黑黑的树林,洪天择拿出一只手电筒在前探路。不时,在树木深处发现了一幢屋子,屋子旁边还堆满了石头。 沿着铺满枯叶的小路向屋子走去时,山坡上迎面而来一黄一黑两只小狗,竖着尾巴见我们就“汪汪汪”大声吠开了。 我吓得连忙站定。 二胖子绕到我隔壁,对着两只狗同样吠道:“汪汪汪!” 洪天择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不要怕,他转头又朝二胖子笑笑道:“别玩啦,你又不是狗。” 我被他的话逗得一乐,紧张感随之轻减,指着二胖子笑着挤兑道:“呵呵,狗胖子。” 二胖子瞥了眼我,对着两狗又是一声凶恶地“噢呜——汪——”像一只凶猛的狮子大吼发威。那两只狗突然就怂了,嗷呜两声,掉转尾巴朝屋子疾飞而去。 二胖子的样子很滑稽,我不禁又哈哈大笑起来。 我们在屋子前的地坪内站定,隐在黑暗中打量着眼前这幢并不算大的老旧砖瓦房。屋子里除了半掩的柴门内透着一盏煤油灯灯光,其他漆黑一片,安安静静,并无人声。 洪天择上前轻轻地敲了敲柴房门,里面没人应声,他探头走了进去。 “老人家,我们今天赶路路过此地,夜深山中路不好走,想在您这借宿一晚,不知方不方便?”门内传来洪天择客客气气的请求声。 “啊?你是谁?”一声苍老的妇人大声回应道:“我听不见,你说什么呀?” “嗯哼!”就听得洪天择清了清嗓门,提高声量道:“老人家,我说,我们想借宿一晚。” 二胖子还没等屋内人回应,也走了进去。 我连忙跟上去,趴在柴门边朝里探头。 第292章 借宿 “啊!你们这么多人,想要干什么?”老妇人似乎被突然闯进去的胖子吓着了,警觉地大喊一声。 二胖子慌忙摇手,拍拍肚子说道:“娭毑,我饿了,想吃饭。” 还是二胖子的声音洪亮又入耳,这下老妇人似乎是听明白了点,她问道:“年轻人,你们打哪来?怎么跑我家来啦?” 二胖子双手在空中左右比划着道:“我们从那边来,要去那边山上,所以就来到这里。” “你们要干什么?” “呃……”这下二胖子语塞了。 眼见场面要失控了,我连忙也走了进去。这本来就窄小的灶屋内一下更显逼仄。 屋内灶台后,一个满头银发的瘦小老妇人正站在熊熊灶火前,紧握手中火钳,死死盯着跟前两人。火光映照下,她的身子虽然佝偻,行动却十分机警。眼见我走入,立马又眯起眼直视着我,似乎在打量我。 我挤开两人,走到老妇人近前,好让她更仔细地打量到我。 兴许是我身高要比身后两个男人都要矮的缘故,也兴许我年纪小,相对会给这老人一些安全感,老人紧绷的神情立即缓和了不少,她好奇地问道:“咦,还有个小妹子?你们夜里怎么到处跑?!” 我贴近她,笑脸相迎,用我最大的声线说道:“娭毑,我们兄妹三个明天要进这山上采点药,你能让我们今天晚上在这里休息一晚吗?天一亮我们就走。” 那聋耳老妇人这次似乎听明白了,她点点头道:“我家儿子和媳妇正好今天不在家,那你们就在这里住下。只是今天我饭煮得不够多,只有一锅红薯。”她用火钳指了指热气蒸腾的灶台上道:“伢子,你们吃这个吧。” 我连忙点了点头,冲老娭毑笑得一脸灿烂。 摸摸早就饿扁的肚子,想想一整天下来只填进去了二胖子买的那点零食,几经颠簸早就没了影,现在只要有吃的,我觉得吃什么都好。 我们又比划着和老娭毑聊了会,洪天择还蹲过去帮老娭毑添柴火,老娭毑逐渐放下防备心。 见我们几个年龄又不大,还一脸和气,老娭毑终于客客气气地端出一盘菜干拌辣椒,另外又从一个老坛子里舀出勺浓香的老豆酱,盛了一盘熟烂如泥的红薯,摆放到餐桌上。 我和二胖子还没等她坐定,抄起筷子就狼吞虎咽起来。 赶了一天的路,真是累晕了,今晚可以好好睡一觉,再说这餐饭可真香。 我摸摸发胀的肚子满意地打了个饱嗝,侧头见二胖子,顿时移不开眼睛——他那吃相真是猪八戒下凡,生猛又少见。 只听得饭碗被他用筷子扒得“哒哒哒”直响,脸在碗边蹭来蹭去,不时还伸长舌头在碗边舔两下。三下两下,他已经吃完不知几碗红薯,吧唧下嘴巴,伸长脖子也打了个嗝。 见我正一脸含笑地看着他,他一咧嘴“呵呵呵”,我们相视傻笑。 再看洪天择,他端着身型,斯斯文文地嚼着饭,见我们俩个二愣子穷开心,他摇了摇头,抿嘴一笑,继续慢悠悠地吃饭。 老娭毑则在一边乐呵呵地看着我们吃饭,脸上逐渐像展开一朵花。 饭一热,心也跟着热了起来,我们和老娭毑比划着聊了起来。 这户人家独门独户地吊在这山脚处,原来他们家是这大山里世代的打石匠。经娭毑介绍,她夫家姓彭。因此,我们亲切地称呼她为彭娭毑。 彭娭毑说她和儿子长年在这里凿石卖给山外的人,儿子今天刚好有事带着媳妇出了趟门,今晚只有她一个人,本觉得冷清,没想到会有我们三个年轻人作伴。 言语间,除了出门的儿子媳妇,她没再提更多的家人,似乎就只有他们仨人长期生活在这。从她偶尔投向我的眼神间,我却看到一丝淡淡的哀伤。 第293章 夜半人声 夜已深沉,屋子被树木绵密包围,只有这屋子和地坪上的一片天空可探。今晚星光黯淡,天河深邃,也似乎变小了许多,像个平静的湖面,只有头顶一片。 屋外树叶全部安安静静,周围出奇地死寂。屋内的光线也不明亮。 怎么这山林里连只虫子都不叫? 住惯山林的我心里忽然感觉到一丝奇异。我家四周一到入夜,尽是知了声声,非常热闹,而这里连那进门前吠我们的狗都不出声,此刻也不见其影。 我又狠甩了把汗。明天,这山里肯定有场大雨。 洪天择和二胖子哥儿俩搭着肩膀,在这看不清物景的地坪上瞄了眼天,就转身走回屋内去了。 彭娭毑点着煤油灯给我们舀了盆井水。 洗漱完毕,二胖子和洪天择在没有门的另一端房间内倒头就睡。 我则在彭娭毑的屋里枯坐,等着和她一起入睡。彭娭毑一直低头在暗处摸索着,也不知倒腾什么。 我看了看这阵旧的屋子和屋里简陋的摆设,伸长腰板,连连打了几个哈欠。少顷,眼皮开始打架,实在不想等彭娭毑了,于是我起身和她打了声招呼,自个趴上床,沉沉睡去。 “爸爸……爸爸……” 咦?谁在叫?我做梦想家啦? 迷迷瞪瞪中,耳畔有声,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此时并不在熟悉的环境中,脑中豁然想起今天的事情来。 “爸爸……我好冷,好冷。” 正当我以为自己梦中呢喃时,一道声音如蚊再次入耳。 我没有听错。那不是我的呢喃声,而是…… 我机警地打了个冷颤,脑子立即如水一样清明。再扭头一看,啊!这房间内怎么只有我一个人,彭娭毑咧?我连忙张眼四处寻去。 屋内传来隔壁二胖子沉沉的鼾声,还有他还时不时嘴巴吧唧几下,再听,就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妈妈,妈妈,呜呜呜……带我回家,带我回家……” 又是少顷,几声轻轻的呜咽声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耳朵里,穿透入心。 我撑起身子,朝一侧房间望去,灰蒙的天光从玻璃窗外透进黑暗的房间里,靠里暗黑之中的床侧,一个身影正站在朝外侧卧的二胖子脚板边。 那是一个矮小的女子身影,长长的头发披至腰际,瘦瘦的白色身躯没在黑色蚊帐边,隐隐约约一团看得并不清楚。但,空气里,有股很腥的气浪,还有一股渗人皮肤的阴冷。 正想看清对方,就见那长长黑发里突然伸出一只白色纤细的手,去触摸二胖子伸出床外的光脚板。二胖子似乎感受到了凉意,梦呓地轻轻侧翻身子,伸起手撩起肚皮上的衣服,猛搔几下,又沉沉睡去。 我立刻明白过来,真t娘的又遇到鬼!死胖子,什么话不说,硬说这里有鬼,这下好了,真见鬼! 我立刻一个轻巧的鲤鱼打挺从床上而起,假咳一声:“嗯哼!” 那身影听到我这一声咳嗽,立刻猛地一个回头。 与其说她回头,不如说她只是摆了下头。因为除了头发,根本看不见脸。但是我还是明显地感觉到一丈外的阴气和一对怨恨的眼神射了过来。 我起身朝她轻轻靠近,她起先还狠狠地瞪着我,此时见我走近,猛然一转身,朝半掩的木门外迅速闪去。 “别跑!”我大吼一声。 “谁跑,谁跑?” 我这一声吼,惊得二胖子愣愣地跟着回应两声,他睡眼惺忪地直起身子,猛撮了下眼睛,一脸奇怪地看着我。 我盯着他没有立即出声,此时才发现,洪天择居然也不在房间! 他去哪里了? 第294章 眉目传情 那半掩的门难道是洪天择出去时打开的?而那只鬼趁机走了进来? 我连忙也推开木门,走了出去。 屋外,不远处的黑色山林中传来一团火光,还有一个老娭毑的轻轻碎念声。 二胖子闪到我隔壁,愣愣地问道:“咦,出什么事啦?” 我朝他摇了摇头,在没有把握的情况底下,还是不要告诉这家伙刚才的事。万一吓着他,接下来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我指指前面有火光的地方,轻声说道:“走,我们去瞅瞅。” 二胖子一脸疑惑地看着我,摸了摸脸问道:“你刚才叫谁不要跑?” “嘘,少爷,请你小声点。”我将一指放到嘴巴上,又指了指那团奇怪的火焰,示意他小声说话。 这家伙不出声还好,一出声,在这安静得不得了的地方听起来就像炸雷,我生怕他惊到什么出来,不是会吓着我,而是会吓着他自己。哎! 二胖子咂了咂舌,一脸饶有兴趣地跟在我身侧。我俩猫着腰,轻轻地、小心地踏着厚厚的枯树枝,朝那火光靠近。 少顷,我们已接近那团火光。停在附近一颗树底下,我和二胖子都一脸的疑惑。 只见彭娭毑此刻蹲在盛着一团火的火盆边,往盆中不时扔下纸钱,还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念一句,扔一堆东西下火盆。我看到其中不少是用冥纸粘成的衣物。而洪天择此刻也正低着头蹲在旁边帮着她撕纸钱,红色火光映照得他那张俊脸一脸凝重。 那彭娭毑怎么半夜跑来这山林里烧纸钱?现在还不到七月半啊! 我摸了摸头,又看了看同样疑惑的二胖子。 二胖子愣声愣气地甩了句:“艹!” 他这一声立刻惊动了洪天择,只见洪天择抬起头来看向这边。一见是我们,立即朝我们做了一个不要出声的手示。 “他们在搞什么名堂?”二胖子嘀咕着,缓缓地蹲了下去。 我闭上眼睛,等适应了黑暗之后,再张眼朝身后幽深的树林中扫去,只见不远处一个长头发的白色身影迅速朝树后缩去。那团身影正是刚才抓二胖子脚板的女鬼。 洪天择似乎也发现了女鬼,他定定地朝我看过来,用眼神传递信息。他在示意我不要出声。我也定定地看着他,会意地点了点头。 片刻,彭娭毑似乎烧完了纸钱。她直起身子,朝火盆作揖,拜了拜,叹了口气,竟轻轻地呜咽起来。又伸手抹了把老泪,在洪天择的搀扶下,转身朝我们走来。 彭娭毑一转身见到我们,先怔了下,而后又用手擦了把泪,朝我们露出一个凄苦的笑容。 我疾步走上去,也一把搀扶住她。我感觉到这个老人瘦小的身体正在略微颤抖。 我看了眼洪天择,眼中有探询之意。 洪天择瞟了眼树林,向我使了个眼色,唇语般道:“细妹先把娭毑送回屋,我……”说着他用眼睛斜了眼树林处。 我惊讶地盯着他,那双在火苗下深邃的眼目似乎有所打算,我忍不住小声问道:“择哥哥,你?”洪天择朝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小师傅干啥,这是干啥,你们当着我的面,眉目传情啊?”二胖子此时说话一抽一抽地,一副很不乐意的表情。 我脸一红,朝他恼嗔道:“大胆死胖子,口无遮拦,小心师傅罚你明天一天不许吃饭!快过来帮我扶彭娭毑进屋。” “是是是,师傅大人!”二胖子一脸皮笑肉不笑,手却忙不迭地接过洪天择搀扶的老娭毑。 洪天择转身迅速朝屋内走去,消失在屋子的暗角。 第295章 半夜烧纸 我和二胖子双双搀扶着彭娭毑回到屋子里。彭娭毑点亮灯,哆哆嗦嗦地坐到床边,时不时还要抹一把通红的眼。 从她的神情来看,她的内心似乎有什么很难舍的感情,一直沉浸在悲痛中。我犹豫半天,想着要不要开口问问,但此时我的心里还挂着另一桩事。 这半夜烧纸钱,难道是她的亲人最近刚过世?但,那也不至于半夜起来烧纸钱啊,奇怪! 那女鬼又是什么来头,怎么出现在这里?还是不想了,赶紧去帮洪天择的忙。 二胖子回到房间后,一直在房中走来走去,折腾半天,老问我洪天择去了哪里。 我摇摇头,淡淡地说了句:“他去了茅坑,就回。” 不久后,二胖子左等右等不见洪天择回来,估计失去了耐性,躺回了床上。 耳听他鼾声渐起,似乎沉沉睡去,我又看了看朝内侧躺下的彭娭毑身体起伏也睡着了,于是悄悄下床,摸着另一侧的灶房门,迅速地闪了出去。 门外幸好还有些灰白的天光,树林幽暗,我只能仔细地聆听林内的响动。 刚才烧纸钱的不远山林内传来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脚步缓慢而沉着,我立刻从声音判断出是洪天择无疑。 我迅速用林中飞步的身段朝那个方向踏去。在林中辨别方向、迅速飞奔,这是认识八哥后从他那学到的功夫,虽然平时没什么感觉,一到关键时刻还真是帮得上忙。我总觉得自己适应黑暗的能力越来越强。 林中深处似乎还堆积着不少奇怪的石头,看起来像一个个深不底的黑洞。我凭着自己的感知在林中摸路,蹑手蹑脚地向那此刻已停下的步伐靠近。 从身形看那人确是洪天择。我本想轻轻地上前打声招呼,但明显那石头后有异常的东西此刻正吸引住洪天择,只见他躲在一颗粗壮的榕树后,很紧慎地探头出来在屏息观望什么东西。 我伸手正准备去触碰他的肩膀时,他猛然一个回首,一脸惊骇地看着我。我同样被他的样子吓得身子一怔。 洪天择在见到是我后,马上又镇静地朝我打手势示意我靠近他。我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同时猫腰依在他身侧,也好奇地往那个方向望去。 洪天择似无意识地伸出一只手拦住我的身前,暗黑中,我感觉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我睁大对眼,就见不远的石头间有一道白影子,一会儿飘到这边,一会儿又急急的移到另一端。 那影子不停地在围着石头转,从最初的慢悠悠变得急促起来,一会儿又绕到石头顶上,她的速度在变快。 我明显感觉到了一股冷风,很凉爽,先前的闷热一扫而光,随之而来的是不安的情绪在暴涨。 我猜这女鬼八成是疯了,要不就是无聊至极。 我按捺不住想上去抓住她,问她搞什么名堂,可还没等我抬脚,洪天择已经迅速地从另一侧甩出他的长剑。明晃晃的长剑在黑暗中透着一股杀气。 洪天择一个利落的姿势冲向石头堆,似惊鸿翩飞,手中长剑向那已被惊觉,并转身迅速飞身扑来的女鬼吆喝一声:“天师佑弟子青光万丈妖魔灭,起!” “噢——” 一声尖锐的厉啸在我的耳里一阵嗡鸣,我的身子连带着被一阵阴风刮得一抖。 第296章 杀气 一把漫天飞起的长发随着白影子飞来的身子在空中飘舞,此时我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不,那物没有脸,只有一双发着绿光的寒光眼,让人盯一眼就立即感觉头皮发麻。我本能侧目,却见她那极长的指甲正直抓洪天择的脑门。 洪天择也被这副样子吓得一怔。估计他也没有想到,那长发遮掩的脑袋上竟然没有脸,只有一对发着绿光的眼。 奇怪,脑袋上怎么连脸都没有?因为那地方太黑,以致黑暗中都是黑?! “看我的,择哥哥。”看着洪天择那架势,估计他也乱了下阵脚,差点就要被女鬼抓到脸上。也亏得他平时练家子应该练得不错,反应异常敏捷,且行动迅速,一击之下,堪堪侧身躲过那凌厉无比的正面一击。 那女鬼被洪天择的长剑在空中一挥也急急躲过,而后就见她的身子还没有落下,旋即又猛的在空中一翻。我趁着这个空档,捡起一根树枝向她抽打而去,谁知那一枝打过去,扑了个空,只发出“叭”的一声落空响。 “哈哈哈哈……哇哈哈哈……” 女鬼接连发出一阵像笑又像婴儿啼哭般的怪叫,不仅身子伶俐地向后弹开一丈远避开我们双双的攻击,还一脚踩在石壁上使力借着空中一个回旋,再次迅速向洪天择和我扑来。 洪天择挥剑一横,剑气一甩,又急急地念了句咒语,二指在剑上一划,“蹬”地一个马步使力,迎身而上。我被他的剑气逼得弹后一尺。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又一阵“噗嗤、噗嗤……”的声音。 趁着洪天择和那女鬼纠缠时的空隙,我警觉地转身向身后看去,只见二胖子扶着刚才我和洪天择躲着的榕树,双腿似乎已经支撑不了他那庞大身子般,他斜依在树杆上,不停地放着臭屁。 我连忙跑到他跟前,意外地看着他那已经狂飙冷汗的脸,还有那双无神地直盯着地面的眼。他的身子似无力地依着树杆,脚抖得像筛糠。 “二胖子,你怎么来啦。”我的心里咯噔一下,心想,他莫不是中邪?连忙一把扶住他,咬了下手指,将指尖血点在他的眉心。 “小师……师傅……”他颤抖着手摸了摸胸口,又抹了把额上虚汗,低低地埋怨道:“出……出来打鬼……都……都不叫我吗?” “你都吓成这样,还打鬼,打你个屁。” “噗嗤——” 一阵臭气熏天而来,我忙不迭地伸手捂嘴。 二胖子朝我咧嘴,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傻笑道:“呵呵呵……红薯,今晚红薯吃多了!” 我看他没有什么大碍的样子,拍拍他的手臂,嘱咐道:“你躲在这别出来,等我们收拾好这个女鬼。” “哎,哎……” “还有什么事?” “两位师傅小心!” “知道啦!” 我回身望了眼似乎极不情愿的二胖子,怕他添乱,向他罢罢手,叫他快躲树后去。 我又急忙就着刚才咬开的手指在自己眉心处点了个印迹,又大力地挤出一滴涂抹到刚折断的一条树枝上。这也是八哥教我的,吸了我的血的树木会有灵力,能驱鬼魂,我一直不明白这是什么原理,但我要照做。 这个女鬼看起来很厉害,不似普通鬼魂,比较难缠。 洪天择已经和她周旋十几个回合,女鬼怪叫连声,头发和厉爪都是她的武器,连着一起上。 第297章 欠抽了不是 洪天择剑气凌厉,直舞得周遭一股疾风呼啸。一道道暗虹光影划破黑幕,让人只觉寒气与热浪交织,脸上皮肤一阵阵的收缩又一阵阵地张开,张开又收缩。 洪天择的剑气虽猛,但在树林中好似很难施展大开,与之纠缠,半天也没能击退眼前鬼影。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在这石头间和密布的树林里恶斗得难分难解。 女鬼的头发也不知怎么回事,好似有生命一般到处乱飘,又像无数小蛇纠缠着不停吐信。 奇怪,周围明明一点风也没有。 自西云庵后,好久不见洪天择使剑,想不到他的剑术精进这么多。他一直试图腾出一只手在身上摸索,估计他是要作法画符镇住女鬼。 我在一边看清形势后,迅速移入阵营,甩手就使出鞭法的力道,横扫一记长鞭。我利用身形的轻巧,来回移动,逼得女鬼的白色身影不停向洪天择一侧飞去,她似乎在尽量避开我。 这下,我明显地感觉她已分神,似乎要应付不过来了。我连忙左右两边腾挪,移动身形,直朝她逼去。 由于我的这种用心,洪天择的剑法一下也收了起来。他怕伤到我。 我大喝一声道:“择哥哥,想办法收她,我来打。” “细妹,小心!这女鬼身上有蛇!” “什么?有蛇?”我还没来得及听清楚洪天择的提醒,就见一条像蛇一样的黑色影子吐着信子朝我面门上飞来。 我急忙迎头一鞭子甩过去,刚庆幸自己反应及时时,这时,空中又有无数黑色影子包围而来。 “哇靠,什么玩意?!”我又是一声震惊式的怒喝。 “这女鬼有来头!你小心应付,我这就准备好。”也不知洪天择此刻在我背后忙乎什么,我只听得他一贯平静的声线难得地失了分寸,变得急吼吼。 “小师傅,小心你头顶!”二胖子在旁边也着急地传来一把响亮的声音。 我忙不迭的又低头躲过头上袭击,并顺手向头顶扫去。 天啦,幸好那些不是真的蛇,只是一种幻觉,是黑雾。 娘的,这女鬼身上到底是有多大怨气,怎么能飞出这么多蛇形烟雾?那烟雾看起来毒邪无比,要是中了道,估计就没有好下场! 幸好我的身形轻巧,又得八哥传授些打斗技法,在力道上还不成气候,无法碾压对手,但在灵活度上却是个很大优势。 疾挥树枝下,甩得空气中一阵子“沙沙”声响,枝条所鞭挞之处,所有似蛇黑雾如数化开。这吸血的树枝也不知怎么的似乎非常有力道,还能跟着我的心声似的一上一下,一左一右,横竖劈抽,变得坚硬无比,只可惜连甩之下,还是打掉了不少叶子。 我连连化险为夷。心中暗暗感叹,回去后真该叫八哥一声师傅。 女鬼十分忌惮我的树枝,一直小心地避开,包括那些树杆上横飞的树叶。她跟我们家山里的瓮蛊鼠妖一般,似乎很怕我的血。我又试着摘下一片带血的叶子,双指夹住,一个猛力甩出,直击女鬼,她惊愕万分地向后弹去。 我抖了抖手中枝条,喘着粗气盯着那女鬼身影落在前方一块大石头上。只见她阴森森地张着身子,耷拉着头,似乎也在喘气,又似乎在酝酿下一轮回击。 我发现,这些黑雾全部来自她那黑黑的脸部,像她吐出的气,冰冷而诡异。 “蹲下,细妹妹。”只听洪天择从我脑后一声轻喝,我应声急忙朝下蹲去。 洪天择从我身边迅速蹿前,一片白色的烟雾从我前方散开来,随着他一声:“起!”洪天择的长剑竟然脱手而出,直朝前方女鬼身上穿刺而去。 “啊——” 一阵腥风紧随一声厉吼,那女鬼双手捂头朝后退去,似乎想逃,但她已来不及了。洪天择的长剑似一道闪电直接洞穿她的影子,“哐当”一声,射进石头之中轻轻震颤,发出一阵利器嗡鸣声。 第298章 不听话就该打 “啊——呜——” 女鬼仰天,披头散发,一双绿眼睛里的寒光顷刻消退。一转身,她遁入旁边一片石中没了踪影。 “大师傅!好剑法!好厉害!” 只听得二胖子这家伙在我身后响亮地拍起掌来,“啪啪啪”还连带一阵欢呼声。 洪天择趁机扑上前去,嘴中念念有词,用手指在一张符纸上点动比划几下,那符纸竟然在空中似火一样转动起来,循着女鬼的踪影,贴在一块石头上。 我连忙上前,盯住那石头好奇地问道:“择哥哥,你刚才对她洒了什么?” “驱蛇虫的药粉。”洪天择盯着石头沉声回了一句,似乎心头大石落地。 “啊!驱蛇虫的药粉也能驱鬼?”我感叹不已。 洪天择抬起头来,笑道:“我刚才看这鬼东西连连向我吐蛇烟,我猜她有可能会怕这个。”而后,他拍了拍口袋道:“也幸好我备了这个,没想到真管用。” “大师傅,这是什么鬼?你打死她啦?”二胖子此时也凑了上来,一脸惊奇地看着洪天择。 洪天择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没打得她魂飞魄散。我只是用镇魂符镇住了她。看样子,这石头有古怪,我们等天亮凿开看一下,再收了她。” “那她不会再出来啊?”二胖子心有余悸地盯着石头。 洪天择向我招了招手道:“细妹妹,来,把你的手伸过来。” 我听话地伸手过去。 洪天择握住我那只沾着血渍的手指,往石头上一按,就着我的血渍在石面上画了一道符印。 我惊愕地盯着他完成一系列动作,完全忘记手指头传来的冰凉又火辣的刺痛感。 “这下保管她跑不出来了。”画毕,洪天择松了口气,把我的手指放到嘴边,看了看说道:“痛吗?”说完就要往嘴里吸去。 我急忙抽回手,羞怯地道:“不用啦……我自己来!”说完,我麻利地含住手指,在嘴中猛啜一口,一股鲜血带着石灰的腥气袭卷而来,我迅速将之吐出在石头上。 “嘻嘻嘻……” 二胖子此刻又一副皮笑肉不笑、还十分暧昧的样子盯着我们。他的双肩像抽风一样,跟着笑声一抖一抖。 我脸上一热,瞅着他道:“二胖子,都怨你!什么话不好说,尽乌鸦嘴!” 二胖子眼一瞪,一脸正色地道:“怎么又怪起我?” 他被我盯的缓过神来,嗫嚅道:“哦……知道了,小师傅。”话音一落,又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低低笑开了。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嗔道:“不许鬼鬼的。” “择哥哥,看来这山里也不太平。”转头,我盯着洪天择那双在黑暗中闪亮亮的眸子,问道:“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鬼魂?” 洪天择低下头作思索状,片刻,才回道:“你爹爹不是嘱咐过我们,这藏玉符之地都是极为凶险的吗!我想,那自然难免有些难对付的东西存在。” 他又指着画符的石头道:“这女鬼魂魄应该是依附在这石中,不知什么缘故造成这种现象。等天亮我们过来仔细看看再做定论,先回房中休息吧。” “你们别走,放我出来,呜呜呜……” “哇操,石头哭了!” 正当我们转身之际,那身后贴符的石头突然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吓得二胖子就是一声惊叫。 大家连忙又停住脚步,回身盯住那石头。 听起来,这把声音倒像是我在房中听到的那把声音,声音稚嫩还透着一股子哀伤。 我们面面相觑,静等下文。 半天,石头之中又没有了声音。 第299章 死得是有多惨烈 我走前两步,绕着这有我半身高的石头左看右看,没有看出来名堂。 于是,我对着石头问道:“鬼东西,是你吗?” 又是半响无声,正当我失去耐性就要站起来往回走的时候,石头里又传来那道声音。 “是我,求求你们,带我回家吧。” “什么,带你回家。”我好奇地问道。 “我想回家……那地方……好冷……”石头里又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还很飘渺。 “你在哪里?”我和正贴近石头的洪天择对视一眼。大家大写的一脸疑惑。 “我在一个黑漆漆的洞里。那里有很多的蛇。我好冷,我好想爸爸妈妈,呜呜呜……” 我们仨个杵在石头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盯着那石头半天,脑子一阵阵发麻,这声音极为尖细,听起来让人很不舒服,像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在耳边飘荡。 “难道这石头能传音?”洪天择疑惑地道。 “刚才那女鬼又是怎么回事?”我反问道。 “呃,丑鬼,你有话就说清楚,有屁就放出来。”二胖子是个极为没有耐性的家伙,对着石头就是一脚踢过去,直踢得石头跟着一振。 估计是二胖子刚才被那女鬼吓惨在我们面前出丑,他心存怨气,而现在我们封住了石头,他这是要借耍耍横,泄了那股子怨气。 “别踢!”洪天择伸手拦住二胖子,不让他再近前道:“别把符踢飞了!” “我不是故意要吓你们的。我也无心害你们。我只是害怕,好害怕……呜呜……”石头里又传来一阵低低的呜咽声。 “害怕?”我嘟囔一声,这鬼东西刚才这么厉害也会害怕?! “哎!”那石头中的声音幽幽地叹了口气,又幽幽地道: “我的魂魄原本是在一黑漆漆的洞中,后来实在害怕那处地方,我就附在自己的血泊中停留在这石头上。后来,我发现这石头被搬到了这里,我也就跟着出来看看。呜呜,可是,我找不到家了,我想回家。” “啊?”我惊讶地盯着洪天择的脸,又惊叹了一声,“啊!” 洪天择冲我微微皱起剑眉,也是一脸疑惑。 我压低声音问道:“怎么办?” 洪天择蹲下身去摸了下石头,二胖子十分醒目地划亮一根火柴点燃在他跟前。 我们三个脑袋一同凑近石面。 “这石头是红色的!”我盯着洪天择触摸的石面道。 虽然火柴很快燃尽,但是我们却看清了那块石头的颜色。那看上去沉沉的黑色在火光下居然是暗红色。 “血泊中?”我疑惑道:“难道这石头上的红色全部是血染成的?” 洪天择将摸过石头的手指放鼻息处闻了闻,摇了摇头。 我索性贴在石头上闻起那味道——冰凉的石头上确实有一丝血腥气,但也还有别的一股子腥气。 我又伸长脖子嗅着,努力分辨起那股气味。 洪天择见状,好奇地问道:“你有发现?” 我看了眼他,迟疑地道:“这味道太怪异,有些辛辣的感觉,说不上来是什么。” 我起身,又迅速地嗅了嗅旁边的几块石头,确定只有这块石头味道最特别。最后,我向洪天择摇了摇头,淡淡地说了句:“这石头有古怪。” “什么古怪吗?”二胖子瞪大对细长眼凑到我跟前,一脸惊奇。 “呜呜呜……我想回家,求求你们送我回家吧,我好想见爸爸妈妈一面,呜呜呜……”那石头又低低地呜咽起来,此刻听着十分哀伤。 如果这石头上全是血渍染成的,那这女鬼是死得有多惨烈? 第300章 好惨 我好奇地问道:“鬼东西,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死的?说说情况吧,我们或许可以帮你一把。” “我叫小娟。我今年十八岁,家住西坡岭。”女鬼突然幽幽地道: “我只记得那一晚,我原本在家中睡觉,本来睡得好好的,可是当我醒来后却发现自己在一处山洞里。那山洞里冷冰冰、黑漆漆的,还有许多的蛇在我身边绕来绕去。我害怕得不行,念想中就朝这石头一撞,不敢再出去,我已经死了吗?我……” “奇怪,你没死,难道我们是鬼啊?”二胖子还没听她讲完,就大声接茬了一句。 “啊……我原来已经死了,呜呜呜呜……” 鬼东西的哭声越来越悲伤,越来越凄厉。那声音嚎哭得我也眼中带泪。我连忙安抚道:“你先别哭,这里有个小道人,可以帮你超度。” “求求你们,我要先见见我的父母。呜呜,我想他们,我好想他们。” 石头里的声音此时听来真闻者伤心听者落泪,悲伤的感觉触动了我的心。 我抹着眼睛,对低头沉思的洪天择期期艾艾地道:“择哥哥,你有办法收下这鬼东西的魂魄吗?要不,我们先把她收起来,等完事,我们就送她一程吧。”而后,我哎哎哎地啜泣起来。 洪天择拍拍我,点点头道:“可是可以,只是,除非她自己愿意,我不想再和她打。” “我不害人,我只想回家。”石头里的声音又连忙接话,哀求道:“求求你们放我出来吧,要我怎么样都行。” 我知道,许多的孤魂野鬼都是因为枉死没有超度,不入鬼门关才仍在世间徘徊。而还有一些则是因为某些因素干扰被困在某处,那地方或许人和鬼都找不到。我现在很好奇那是什么鬼地方,连鬼都出不来! “那好吧。” 洪天择说完,从怀中摸出一个白瓷瓶放在石头上,沉声道:“小娟,我撤掉符咒,你自己进入这瓷瓶中吧。” 洪天择将手中长剑立在手中,我也将树枝紧握紧,退后几步,摆出一副预防的姿势。 洪天择和我对视一眼,朝我点了点头,将长剑挑开那道黄符,又将长剑麻利地一削,那印住血符的石面削成一块掉了下来。 “唿——”一股寒气从石头上腾了起来,一道白色影子夹着一大截黑色长发停在了半空。 那鬼影子在空中朝着我们作揖,缓缓地道:“拜托几位师傅了,你们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 “等下!” “小道长,还有什么事?” 随着洪天择一声呼喊,那原本找算遁入瓶中的女鬼立马又顿住身形。 我和二胖子都疑惑地盯着洪天择。就听得洪天择迟疑地问道:“你可知道彭小小的鬼魂在不在那洞中?” 啊,洪天择这是要搞什么?我心里头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那女鬼一怔,半天没动,似乎迟疑地想着什么,半晌才回道:“小道长,你为什么这么问?” “那洞中还有其他游魂吗?洞又在哪里?”洪天择又是一串问句。 “那洞……我也不知道哎!我只是随着这石头才来到这里。那洞中是还有其他游魂,我听到过哭泣声。可是……我一直在这石头中不敢出去,也不知那是不是什么彭小小。道长也不见了什么人吗?” “哦!”洪天择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向女鬼招了招手,示意她进去。 那女鬼叹了口气说道:“有劳你们,我先去了。” 第301章 血染的石头 一道白光一闪,女鬼身影顿时没入那小小的白瓷瓶中。洪天择上前,又对着瓶身掐一手决,念了几句咒语,将瓶塞塞住。 二胖子凑前盯着他完成一系列动作,瞪大眼问道:“大师傅也教我念咒作符教我收鬼吧。” 洪天择将白瓷瓶收入怀中,对他正色道:“这符咒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学会的,我也是跟爹爹学了上十年。这里边有道法手决还有掐印,不能随便使用!等闲时,我慢慢教你画两个吧。” “啊,好好好!”二胖子忙不迭地点头,随即又转身向我央求道:“小师傅我也要学那树枝打鬼,也快教我两招吧。” 我将手中树枝往他怀里一塞道:“这是带血的树枝。没带血没威力,你拿着玩吧。” “啊!这样啊?!”二胖子不停地甩动着手中树枝,连着在空中比划来比划去,周围的树蚊子给他打得落了一地。 我追上转身回屋的洪天择,好奇地问道:“择哥哥,你刚才问彭小小是怎么回事?” 洪天择瞥了我一眼,朝先前彭娭毑烧纸钱的地方叹口气道:“彭小小是彭娭毑的孙女,一年前在自家门前的山中失了踪。失踪时大概十二岁。听说她曾多次报梦给她妈,说自己在一个洞中,好冷。可是他们家人找遍这山中也没有发现什么踪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刚才听那小娟说起,所以就问问。” 彭娭毑双耳失聪,但这女鬼的声音却是心灵相通的那种。估计她也是想向人求救,但不想今晚这里人多,我和洪天择把她给吓到了。 看来这山中果然古怪,两个女孩都说在冰冷的洞中!小娟已亡还跟着石头来到这里,那彭小小又究竟怎么回事咧? “怪不得彭娭毑半夜烧纸钱。八成是小娟在这哭嚎,给她听到以为是自家孙女。”我叹道:“择哥哥,你怎么那么聪明,这样都想到一块了。那会不会和我们要找的东西也有关?” 洪天择点了点头,云淡风轻地道:“有可能,也有可能没有关系。” “呃?”我摸了摸头顶,一脸疑问:“那爹爹说的东西,我们得怎么找?” “嗯!地图我已经分析过了,就在这山中。”洪天择继续云淡风轻地道:“明日我们爬上山顶,从高处观察下这里的地形。我爹爹曾教过我一些奇脉寻龙术,看能不能用得上。这地方不是因一个传说而得名吗?” “什么传说?”我问道。 “那个传说说一千多年前曾有位古人在此隐居修炼,凿有一座炼丹池。我猜那东西极有可能会在那里。” 天刚蒙蒙亮,我们便收拾好行装,准备和彭娭毑告别。临行前,洪天择还问了她一些情况。最先问的就是那块红石头的事情。 彭娭毑被我们带到石头前看了半天,道:“我们在从山上采过很多石头下来。这……”她指着红色石头,又指着山上一个方向道:“估计是我儿子从哪里采的吧,你们问来干什么?” 二胖子已经将那道符收好,昨晚这里发生的事情应该是没有多少痕迹的了。 二胖子大声地解释道:“娭毑,这石头漂亮,所以就问问。” 第302章 迤逦野路 他答得很自然,彭娭毑点点头,信了。 那日光下的石头色泽玫红,确实看着像天生的,只是不想,却原来是血染的! 如果让彭娭毑家里人知道这石头曾经有女鬼附住,肯定会吓坏他们。 二胖子又向彭娭毑问道:“这山中哪里有洞?” 彭娭毑指着四周连绵的山峦说道:“这山中到处都有洞。我们这里有十洞八平湖,你们问哪个?” “啊,山中到处都有洞?那您知道那相传的炼丹池在哪儿吗?”洪天择对她的回答十分吃惊,包括我,脑子立刻蒙住。 十洞八平湖,这么多洞,怎么找东西?! 彭娭毑连连摇头,道:“你们这几个小伢子真是奇怪!早两日也是有人来问我这山中哪有炼丹池,那炼丹池只是传说,传说,从来没有人知道。” 她一脸的不屑,继续唠叨道:“再说,先前我儿子到处找我孙女儿,把这山里的洞都翻遍了,可没听他提过哪有什么炼丹池。我们生活在这几辈子的人也没见过,纯属无稽之谈,你们别听人瞎说,没有这回事。如果你们是冲着这个去的,快回家,别叫你们大人担心。” 顿了顿,她看了眼我,有些气恼地道: “还有你个漂亮小女伢,你们这当哥哥的怎么当的?怎么带着她到处跑?想想我的乖孙女呀,我就心痛!”说完她混浊的双眼里泪光又开始泛涌。 彭娭毑一番话说得二胖子和洪天择同时低下头去,不敢看老娭毑的眼。 彭娭毑那沉痛的眼泪又快流下来啦,我们不忍提她的伤心事,于是赶紧的和她挥手告别,沿着她家后山那条人工踩踏出的迤逦野路,一直朝山林深处进发。 山腰处小路两边的树枝有被砍伐的痕迹,而且还蛮宽阔。泥草路上有车轮胎印,估计是踩石人上山踩石头用的。 根据彭娭毑的介绍,这山中最高的是一座叫达魔峰的山脉,我们想尽快爬到最顶端去看看有没有收获。 我们三个听着深林内各种鸟的悠扬歌声,流连着周围山脉飘荡的薄雾,踏着草木上的凝露,一路上说说笑笑地前行。 有二胖子在,真是一点也不用担心这爬山路途会无聊无趣。 一夜闷气也随着这清晨的凉意尽数散去。 沿途的风景随着山路的越来越陡峭,也变得越来越旖旎。我们时不时会停驻下来回首山下。只是越往上走,风似躲起来一般,闷热无比。 我们在山中已行走有好长一段时间,此时天空仍不见太阳光露面,灰蒙蒙的,远处还有闷雷声传来,蜻蜓也在低空飞来飞去。 爬到半山腰处时,发现那人工路已到尽头。二胖子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不停喊累,一会儿又喊渴,我们只好停在一处堆放着许多大石头的地方休息。 “择哥哥,恐怕未到山顶就会有场大雨,我们没有雨伞,怎么办?”我停坐在一颗石头边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发呆。 洪天择叉着腰仰头看着天空,用手刮了把额头上的汗,把背上满满当当的大布包卸了下来摆在石头上,又跳到石头的高处朝山上仰望。他的衣服已经全湿透,贴到身上显露出他那练得相当结实的身材。 第303章 山中碧玉 昨晚也没见他睡多久。我起床时,他都已经在屋前地坪耍拳,估计是他常年的习惯。 最有趣的是二胖子,他居然也勤勤恳恳地跟在一旁练架子,想来二胖子也是一心要向道啦! 还是洪天择这个师傅称职,名副其实。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还真不知教他点什么,想想自己的 那点三脚猫功夫,还没得爷爷真传,又怎么可能当他师傅! 坐在石头上,环顾四周,又看着同伴,我的心思活络起来。 一路行山本是体力活,我自小在心中跑倒还好,洪天择目前看着也还保持着精神奕奕,就是二胖子早已是累得不行,满身大汗淋漓,捋起衣襟瘫软在一块大石上,还不停用衣服搓脸。 这家伙可真不顾忌自己的形象!我见状不禁抿嘴一笑,拿起水壶,递到二胖子跟前。 “细妹妹,这山往上就没有路了,可还得费功夫爬,我们最好能在天黑前赶下山。”洪天择伫立在石上,手搭凉棚眺望周围,他用手指着山上一处地方,朝我挥手道:“你来看那边。” 我连忙起身,爬上他站着的那方石头上。“有什么呀?” 我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不远一片绿色山林间有条小瀑布从山顶倾泻而下。瀑布落在山中腰,旁边有大片竹林,风景无比优美。 “好美呀!”我惊叹道。 “不是叫你看风景!”洪天择打断我的感叹,又指着那片山林对我道:“是那儿有池水,你看……” 奇怪,什么咧? 我踮高脚尖顺着他的手指方向再次望去,在一片翠绿之中寻觅良久终于看到,半山腰处还有一池绿波荡漾的湖水。湖水如碧玉翡翠横躺,似这青山犹抱琵琶半遮面,不细看很难分辨。 估计那湖水瀑布下的水潭。水潭周围还有层淡淡的白雾蒸腾,似云层弥漫在竹海上。 我又点了点头,道:“嗯,有池水,看到了。怎么啦?没有不妥呀!” “我们近前去看看。”洪天择依旧目光炯炯地盯着那头议。 我瞟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可是我始终没明白他究竟在想什么,我此刻只担心一场大雨将至,我们如何躲避这场雨而不会成落汤鸡。 我的担心真是多余,才想完,脸上立刻就感到一滴滴凉意。 “哇艹,下雨了!两位大侠,风景看够没,现在怎么办?”石头下传来二胖子着急地鬼叫,几滴雨霎时令他清醒蹦哒。 我和洪天择飞身而下,迅速拎起行装。此时洪天择又看了眼二胖子,将他正准备背起的书包往自己身上一挎。 二胖子一愣,起先还强抢着说自己要来背,但看洪天择一副执意要替他分担的模样,也就只好乖乖地跟在身后。 我们在洪天择的带领下,自劈路径,朝那瀑布爬去。 山中的雨幸好只滴了几滴就没了动静,天上闷雷更响。一阵狂风扫来,周围树叶“沙沙”直响。 山腰上本就没路可行,我们一路艰难地扒开树枝,践踏野草,奋力向上爬行。 也幸亏山中有不少碎石,虽然地面枝叶松松垮垮,但是勉强可以落脚。要不周围草苔软滑,真担心一个闪身又给滑下坡去。 眼看山顶已经大片乌云盖顶,山中狂风已是大作,我抬头望了眼天空,心里暗暗叫苦。 “快跟上,前面就是瀑布。瀑布边上有山洞,可以进去避会雨。”洪天择攀在前方一颗树边朝我们直挥手。 我加紧几步,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累得跟狗似的二胖子,鼓励地大喊道:“二胖子,快,就到了!” 此时的二胖子连回应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瞄了眼我,使了把力,攀在我的身后。 第304章 浑厚的男声 “轰隆——”山顶又是一声闷响。 这山中打雷可真是吓死人,感觉闪电就在眼前一般。不过幸好,我已经听到不远有“哗啦啦”的流水声,估计已经接近瀑布。 “大家快点!” 洪天择在上方一处大石块上朝我大手一伸,把我使劲往上一带,拉了上去。而后,他又伸手向还在下边磨蹭的二胖子。二胖子也借着这把力,一个纵身,上了石块。 我站在大石上朝下张望,不禁咂舌,这道坡不看不知道,回身看还真是陡峭,怪不得采石人都不到这边不来了。 洪天择道:“跟着我,那里有一个洞。”说完,他指了指身后不远的另一面山壁上,而后又再向上攀爬。 山壁上还真是有一处一人高山洞。我们赶紧跟着继续向上攀爬。 就在这时,狂风夹着雨滴已经扫在身上,很快,劈头盖脸地淋了下来。 “快进山洞!” 随着洪天择一声呼喊,我们连忙朝那山洞钻去。 山洞看起来并不大,而且这山上到处都有石岩,估计是给风吹蚀的。从洞口处可见山下沐浴在大雨中的绮丽风光,青山一色绵延数里,真像一块天赐的美玉。 山洞里隐约听得见哗哗的水声,隔壁就是洪天择先前示意我看的瀑布。只是从声音来判断,瀑布大致在这山洞的另一边,山的另一面。 我拍了拍衣服上粘住的蒲公英和毛草粒,又狠狠的蹬掉脚上的泥,用袖子抹去脸上雨珠,走进洞深处。 洞并不算深,洞内暗沉,凉嗖嗖的,似乎有风从背后石壁间透过来,吹在淋湿的衣服上,让人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 “两位师傅,有没有觉得阴冷?”二胖子定定地站在洞中间,摊着手一副很神秘的样子。 我瞥了眼他,知道他此时又想说什么话,于是安抚他道:“二胖子,你别胡说了,这里没鬼。也不是我们要找的洞。” “呃,小师傅你怎么知道?”二胖子不置可否。 我点了点,道:“嗯,我就是知道。这里没有任何不好的东西存在,你放心休息吧!” 我又转身看了眼洪天择,他正蹲在一侧,用一根树枝刮除那双已经由白鞋变成黄泥的鞋。我提议道:“择哥哥,要不要生火?” “好啊,这里有些柴枝……” “妈d!” 正当二胖子弯腰拾洞边柴枝时,洞中突然传来一声男人的闷喝。 我连忙对着二胖子竖指:“嘘!”示意他不要出声。霎时,大家全都噤声,同时安静地杵在原地,面面相觑。 奇怪,这哪里来的声音?三双眼睛对望,在彼此的脸上都有同一个问号。 “这鬼天气说下雨就下雨!他奶奶的,老子湿透了,妈d!” 又是一串暴躁的怒骂声从洞深处传来。 这次听准了,是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从石壁后闷声闷气传来,洞中还带着略许回音。 难道这洞后连着其他空间? 我立刻轻手轻脚地朝那传来声音的石壁上趴去。在石壁上蹭了半天,除了发现那石面很粗糙,有些很细的裂缝,其他什么也没有发现。 “地虎,我们在这山中已经找了两天啦,怎么鬼影子都没有?”又一把沧桑嘶哑的男声传来,是另一个人。 “别急吗,老子一定会找到!”那浑厚的男声回应道。 咦,这声音怎么听着这么熟悉? 紧接着,人声又消失了,只传来一阵脚步嘈杂声和细细的摩挲声,似乎有人点燃火柴,又似乎有人在甩衣服,还有人在仰头大口喝水“咕咚,咕咚”声,很是清晰。 我屏息地贴在石壁上听起那阵动静。 第305章 狭路相逢 听了半天,我眨巴下眼睛又咽了口口水,所有动作都小心翼翼地进行着,生怕传到另一头惊扰了那边的人。 我蹑手蹑脚地移开石壁,让出一个空位,向大家打了打手势。洪天择和二胖子同时也蹑手蹑脚地靠了过来。 我们三人顾不得身上的水气,贴在冰凉的墙边,很认真地听着石头里的声音,大气也不敢出。 “清沙门怎么有丰三这么个废柴?在西云庵那守了那么多年,怎么什么都没捞着!”是那沧桑嘶哑的男声在问话。 丰三?这些人和丰三有关系! 我脑子倏地一个激灵,头脑立刻机敏无比,脸紧贴在石壁上,都恨不得融进去看个明白。 “老子怎么知道,你得问刘西风!”那浑厚男声闷声闷气地回了句。 “你们老二刘西风整天一副叼毛样,穷装逼,老子才懒得问他。”那沧桑嘶哑的声音听到这句似乎很来气。 “唉,你可别这样说人家师傅,人家徒弟在这里,小心他对你下盅,咬烂你肠子,看你嘴损!哼哼。”一个女人的声音半娇笑、半怒嗔地接过话茬:“地虎,听说丰三那鸟人在洞庭湖下被那具尸体咬了,是不是真的?” “听说是这样。那船上还真他妈邪门,问他,当时山豹在现场。”那浑厚男声将话题转向另一个人。 “嗯。出来时给咬了后腿,师傅给他治了段时间没起色,去年挂啦!”一把幽幽的男声慢条斯理,声音细腻而有韵味,听着很舒服。 “那东西这么厉害?”那娇滴滴的女声紧跟着叹了句。 “嗯!”慢条斯理的男声闷哼一声。 “西云庵的东西到手没有?”又是那个女人的声音。 “没有!”慢条斯理的男声这次答得很干脆。 看来那边不止两个人,而是一伙人。 我朝洪天择吐了吐舌头,心下惊骇万分。 洪天择同样一脸凝重地看了眼我,低下头去,手中捏着块石子在地上比划两下,写道:“要小心!”我看了眼,朝他点了点。 我现在心下十分好奇这帮人到底是什么人?他们不止提到西云庵,还提到丰三,还有什么清沙门,听起来都跟我家那山有关系的样子。 丰三那副模样却原来真是中了尸毒,怪不得洪道人也是这么说。看来这伙人就是要上我家山中掘墓的那帮贼人。 清沙门?难道王六丰三他们都是清沙门的人?跟我爷爷的九重门一样是一个门派?! 我低头沉思起来,王小妹和丰三腰间的沙字标记同时瞬即从我脑中一闪而过。 我拎起一枝柴棍戳了戳洪天择和二胖子,在地上向写道:“坏人。” 洪天择和二胖子围前一点观看。洪天择看完两字,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伙人怎么也追踪到这里?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呀! 我心中忐忑,此时狭路相逢贼人,爷爷不在,我该怎么办好? 我看了看地面上的两字,又戳了戳洪天择和二胖子,在地面上继续写道:“怎么办?” 他们俩人同时盯着我严肃的表情和忧虑的眼神,面面相觑。 二胖子摊了摊手。 洪天择在地上写道:“等下看情况。” 我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走一步算一步。 大家一直保持安静,紧贴石壁边,想听听他们接下来会聊什么,看能不能从中获得些线索,也好随机应变。 第306章 听墙 我心里此时只有一个念想,我得搞清楚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到这山中究竟是不是跟我们一样的目的。如果是,那我该怎么办,打得过他们几个吗? 还有,彭娭毑先前说过,前两日也有人问起她炼丹池的事情,难道就是这伙人?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一定要赶在他们前面找到东西。 这山中的大雨一下就是老半天也没止住。 整个山林洗净了般青葱,还冒着股湿气,吹来阵阵凉风,添多几分愁雾。 山洞内壁还算干燥,只是洞口已被大雨狂涮一片,洞口嘀嘀嗒嗒溅起水花。 隔壁洞中闲话半天后,已然没有声音,反而多了几声沉酣。估计那伙人在山中也累得不行,趁着间隙在休息静坐。 除了从中听到他们上山是为找什么东西而来,找了两天也没有结果外,还听到他们争论着什么老二的地图有没有错之类的。 可是仅仅只有最先提到西云庵那件事情后,其他话题倒好似跟这些都没有关系,我也一概不感兴趣,只记得他们的名字。 那把熟悉而又满嘴凶狠话的浑厚男声被他的同伴们称作地虎,其余分别被称为山豹,森子,唐希,但是明显他们那边还有一个人,一直没有出声。 我们也在洞中静静地到处摸索了一番,最后确定,这处洞穴仅仅只是浅浅的一个洞口,而那层石壁后,还连通着另一个洞,从另一个地方出入。他们的谈话是从那风口吹过来的,而这石壁应该很薄,因为整个洞内风一直在流通贯穿而过。 我们一直在静悄悄地等待雨停,生起的火堆使得洞内有融融暖意,衣服在不久后也烘干了不少。二胖子靠着石壁已经打起迷糊,洪天择一直在深思着什么,不时翻那地图在上面比划,又时不时到洞口向四处张望。 终于,天空在一阵迅速流动的厚积云过后,一扫阴沉,开始有些许放晴。雨也慢慢变小,最后只剩下毛毛雨。 从洞中可以感觉隔壁的那伙人已经在出动,传来一片嘈杂脚步声。 我们连忙探出洞口,扫视周围。 洞外是浓郁的树草泥土香,空气无比清新。雨后的山林更有意境,云雾飘渺,恍如仙境。 我想在众山中借助这高处位置寻找出一些线索,也想看看旁边有没有路可通到另一侧去。扫视一阵后,果不其然,这旁边有一堆碎石,似乎可以勉强踏过去有瀑布的那一端。 我和洪天择低低地交流了几句,朝二胖子一挥手,踩在那片碎石上,攀着岩石朝那边爬去。 “小心,这里泥石很松。” 洪天择在前面叮嘱我们。只见他借突起的石块提纵身形,如鸿雁般轻松上跃,我看着他那架势,又像看到一只轻巧的猿猴在攀岩。 我用脚踮了踮前面崖边的碎石子,小心翼翼地跨上去,一手攀石,再回身看了看旁边的陡坡,陡坡上树木浓阴,虚虚实实,看不真切。下过雨的草木又十分湿滑,如果一不小心踩塌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二胖子在我后面,虽然他的身形看起来笨重,但是经过洞中休息和补充能量,他现在又生龙活虎,活力十足,比起先前爬山的状态好多了。只是他所经之处,一阵石子哗哗掉下山涧中,直惊得我不时回头望他。 第307章 见仇人分外眼红 洪天择在前方时不时伸手过来拉我们一把。 很快,我们就绕过山岩,看到一条银色瀑布坠在前方石壁间,周围蒸腾起一大片湿气,银绿相交,在雨后显得更加钟灵毓秀。 突然,洪天择定住身形看了看前方后,迅速朝一块大石后躲去,并回头示意我们快快蹲下。 我赶紧照做,蹲到他的身侧,满脸疑惑地看着他。洪天择朝我轻轻地“嘘”了一声,用手指了指前方。 我从他的身侧小心探头出去——只见旁边不远的岩石间,一潭明净的池水荡漾。池水边哗哗的瀑布流直激起周围层层白沫,几个身影正从那瀑布边的岩石间鱼贯而出。 那一行人有两个男人全身着迷彩服,身上背着大包、脚蹬皮靴,样子很像军人,其中一个还戴着帽子。这两人身后紧跟着一位身穿短衣紧身裤、脑后扎着一把长马尾、身形十分苗条的娇俏女人。 紧接着,这个女人身后又出现了两个身影,霎时令我神色一变。 这一男一女看着背影怎么这么熟悉? 一个是长得五大三粗、肤色黑黝的中年男人。另一个则是一头短发、皮肤同样麦黑而且高挑壮实 的青年女子。 他们是谁咧?我眯起眼睛,脑中翻动着记忆。 正当我怔怔地仔细回想这两身影时,那中年男人倏然回首,警觉地朝四周观望,我立马回身躲藏在石后。脑海中同时一个激灵,立时想起,这姿态、这动作不是那王六又是谁?! 没想到,在这里居然遇上王六! 稍即,我又探出个头只露出双眼到石头外。幸好这石头前缝隙内有一株矮小的松柏,我拽过来挡在头上,那个王六实在太机警,鼻子跟狗似的灵敏。 三年前,他到我家山中盗清墓,今天他又出现在这里,细细想来,他原来就是那帮盗墓贼的人,看来一切都是早有蓄谋。正如爷爷所说。 真是狭路相逢,上次在山中打昏我丢坟地,这事还没跟他算帐哩! 我阴沉着脸,狠狠地盯着他和他身边依旧野性十足的王大妹。 眼看他们跨过石涧,越过瀑布,没身山林内,我才收回目光。 洪天择压低声线在我耳畔询问道:“细妹妹,我们是离他们远点,还是跟踪他们?” 我望着那行人消失的背影,心里掠过一丝不快。犹疑片刻,我坚定地道:“跟!” 洪天择麻利地一个身形翻越,滑向石头那边。回身又朝我一拉手,将我拽拉过去。我们迅速朝下方的石溪滑去,追向那行人刚才消失的山林中。 远远的,我们与那行人保持着距离,借着树草隐匿身迹,一直不敢靠太前。那个王六实在太厉害,目前无论如何要离他远点,不能被发现。 只见他们一路朝山上进发。 一个穿迷彩服的高瘦个戴帽青年男子,一直在前头用把弯刀砍树枝劈路给大家带路。 湿漉漉的山野刮得大家全身都是水,那娇俏女子一直在埋怨山路难行。 王六时不时停下,在山中左顾右盼,似是辨别什么,又似寻找什么。 奇怪,他们的方向似乎不是去这座山的最顶峰,那碎玉符听爷爷的意思应该是在这山中最高峰的千年炼丹池内,那怎么他们不是朝顶处进发? “地虎,我们已经在这山中寻了两趟,你确定是我们走漏某处?” 说话的是一个身穿迷彩服、声音沧桑嘶哑的矮瘦男人。他的额上有道很明显的伤疤,嘴里不停地抽烟,一根接一根,一路上都不知抽了多少根,总之嘴里一直叼着烟。现在,他很焦躁。 第308章 跟老情人相叙 我盯着他们的背影,心里一直感觉不安。 天空中雨已停歇,时不时有股阳光射进树林里,照着叶子上的水珠晶莹欲滴。山风清新无比,但仍吹不散我心头的莫名烦躁。 这是一种不好的情绪,我太熟悉了,这预示着不好的事情即将要来,而且会很快。 “森子,你就莫老烦老子。这一路,你他娘的都问了多少遍!” 王六极不耐烦地瞅了眼那个叫森子的叼烟男,吼他一声后转身继续摸着一根粗树,弯腰在观察它的底部和周围。 这个王六寻清墓时也是这番动作,不知他这么做究竟是什么名堂,但是他似乎很懂得在山中寻物。 我学着他的样子,也仔细地去观察周围的树木。 以前在我家后山顶那片杂树坡上,八哥老是让我集中精神和植物沟通,我老觉得他是哪根神经搭错线,人怎么和植物沟通咧?我每次都大笑到难以收场,但又被他莫名诚恳的眼神打动,所以其间就按他说的静默方式和周围的植物进行了多次交流,也就有了后来我能莫名奇妙地看到植物的能量。 只是,我不是每次都能集中精神,只要周围有任何的响动,我就会被打断。我的敏感令我一直没有突破怎样跟植物沟通。 要不是八哥后来自西云庵受伤消失了一段时间,我想,如果这山中有什么特殊的东西,也许我可以通过植物细微的变化去发现。可现在这漫山的植物和我不是一路人,什么感觉也没有。 我扶起身边一株矮矮的狗尾草,用手抚去叶身上的水,很深情地看着它那长长的带刺边的叶子,给它发电。在阳光润色下,狗尾草暗绿色的叶子上正喷出一股很淡的白气,这是叶草在正常状态下的情绪。 我一直很想知道,当这些植物遇上不正常情况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情绪?我问过八哥,八哥只是淡淡地笑笑,叫我自己体会。 我在想,如果我折断它,它难道跟人一样会痛?而我会知道? 我常常怀疑八哥有精神问题,要不就是拿我穷开心。 而王六此刻贴近地面,抚摸树杆,观察到的又将是什么咧?他一直在研究那几株粗壮的参天大树,就像那是他多年失散的老情人一样,一直摸来摸去,他旁边的人已经很明显地不耐烦。 我们躲在齐人高的野草丛后,看得也是莫名心烦。 二胖子已接连放了多个臭屁,虽然在这山林里发出点轻微的震动会被周围欢快的鸟叫声很好地掩盖住,但他严重地污染了周围的空气,惹得我一直不停用手扇动空气解臭。 前面那伙人离我们还有段距离,但是我真担心二胖子无节制的操作难免被那几个人听到,一直在用眼神恶狠狠地教训二胖子。 二胖子咧咧嘴,还一脸无奈。 洪天择朝二胖子摇了摇头,抿嘴而笑。 我还没办法摸清前方那帮人的底细,此刻做贼似的跟踪他们,心里七上八下,只恨自己为什么不长多对耳和长多对眼。我只能暗暗鼓励自己,无论如何要赢在他们前方。 王六终于像是和他的老情人们叙好旧了,一拍手掌,示意大家跟着他。那帮人在他的带领下又向山坡上走去。 第309章 被抓着了 我们继续悄悄尾随,也顾不得一身泥泞还有蚊虫的叮咬,紧紧跟在他们身后。 越往山上走,路越难行。大山中几乎人迹罕至,基本无路可走,树木植被异常茂盛,地上落叶十分厚实,林内光线昏沉。如果落叶覆盖下有暗井或其他东xz着,根本无法察知。 胖子的短袖露臂已经被枝叶划开多道血痕,洪天择的手背和脸也被多处刮蹭出小口子。 前方那行人已经朝一个矮坡上爬去,动作十分迅速。他们一路静悄悄地行走,偶尔冒出一两声烦躁的怒骂,似乎已经找准目的地。 爬坡时,借着一颗小树的力道,我轻巧地闪到洪天择身侧,和他并肩而行。拍了拍洪天择的手臂,我满脸焦急地向他指了指前方。洪天择朝我点了点,做了一个小心的手势,并加速往上爬去。我赶紧也跟上他的动作,往那伙人越过的一个长满腾根的矮坡上追去。 我已经心急如焚,很担心这行人会比我们先于一步找到地方捷足先登。那样的话,我们该如何从他们的手中夺取我们想要的东西?! 洪天择在湿滑的矮坡上艰难地攀着树杈上行,意图避开脚下大片的青苔。突然,他脚下一个失滑,整个人顿时向后落去。情急中,我一把拽住他肩膀上的衣服,用力提住。洪天择的反应也很迅速,一下就借力稳定住了身形,还朝我投来感激的一眼。 惊魂未定中,我稳住身心,抓紧一根树藤,铆足劲地再往上拉了他一把。二胖子在他身后也不失时机地也用手托了他一下,洪天择总算平稳地又爬了上来。 洪天择的鞋子已看不到白色,尽是湿叶和烂泥,他使劲蹬了蹬脚上厚重的泥,长吁一口气,一脸心有余悸。 就在我爬上矮坡的功夫间,前面的几个身影突然消失在林深处。 我站在坡上的一株大榕树下紧张地四处张望,这山坡上的林子内正有一层淡淡的白色雾气弥漫,粗壮的树影重重叠叠,难觅人踪。 这些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咧?我摸摸头,一时疑惑,不敢前行。 “人咧?不见了?”跟上来的洪天择也一脸疑惑地四处张望。 我摇了摇头,向藤根纵横交错的林中迈去,发现旁边有一条明显踩踏的凌乱新痕迹,旁边还散落着新砍断的树枝,我照着这层痕迹向前摸索。 “哼哼!” 一声冷笑从侧面一颗大树后响起,惊得我立刻循声望去。就见一个瘦个子、穿着一身迷彩服的男人站在一丛灌木丛里正一脸阴沉地盯着我。他的额上那道刀疤在暗影下显得特别悚目,惊得我步子退后就是一个踉跄。 随即,随着这声冷哼,紧接着又从其他不同方向的树背后冒出几个身影。他们四散开来,并且迅速地跳到我们跟前。霎时,我们无所遁形地被包围在其中。 啊,我们居然被发现了!我紧张地扫视着眼前这几人,大气也不敢出。 他们的目光,有的冷峻沉着,有的疑惑好奇,有的则是一脸阴晴不定。这个一脸阴晴不定的人是王大妹,她那双漆黑的眼睛正在上下打量我,一脸木纳,毫无表情。 第310章 包围 洪天择退后一步,靠近我。 我们三个靠在一起,瞬间如同干了坏事被人抓了个正着,定住不动。 在这无人的深山里,我们和这般不明来历的人就这么对峙着,空气里充斥着沉闷的冷风。 此时的王六仍是三年前我初见他的样子,只是这时候他没有再隐藏他的那股狠劲。手抱胸前,嘴里似乎嚼着什么,正一脸玩味地看着我。而后,他的目光转移到洪天择和二胖子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后两人后又落回我的脸上,直视着我。 半晌,也不知他那阴郁的眼眸背后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居然也就这么一动也不动。 三年了,难道他也还记得我? 我祈求他早就忘记了我,那么,我们还有脱身的机会。 但是…… “哟,我道是谁,原来是细妹子,好久不见呀!” 还没等我祈祷完,王六粗犷的男声已经如同石子般敲动我敏感的神经,惊得我立即睁大眼和他对视着。 我强忍内心的恐惧和憎恶,勉强朝他挤出一丝笑意,闷哼一声。 “你怎么会在这里?”王六轻巧地越过一株倒地的树杆,径直走到我近前,一双虎目圆瞪我。 我嗫嚅着嘴,被他逼视着半天,脸憋得通红竟找不出一句谎话来搪塞他,只是尴尬一笑。 “这位大哥,原来是认识的啊,呵呵……”二胖子一直审势着眼前的情况,见来人说话,于是也打着哈哈朝王六一脸皮笑肉不笑地圆起了场。 王六瞥了眼他,嘴角微翘,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意,直笑得二胖子脸一下青白,低下头去不敢再支声。 王六目光如同火焰一样直视着我,阴阳怪气地道:“细妹子,想不到今天在这里遇见,你说这是巧合,还是有缘咧?” “哼哼”旁边接着又是两声轻慢的笑声传来,那被王六称为森子的男人应声道:“老六,这小妹妹你认识?什么人?” 王六微微侧目,扫视了眼森子,道:“岂止认识,老熟人!”又望着我轻哼一声道:“是不,细妹子?” “细妹子,说,你们为什么一直鬼鬼祟祟地跟踪我们?”那森子三两下走前到我的跟前,一脸凶狠地逼视着我。 我看着他那双死鱼一般的暗灰色目光,心下一阵冷笑。因为,这么近的距离至使我突然强烈地感应到他将要倒霉,虽然因由我还不知晓,但这人此时全身的牛气,不久就会变成晦气。 我朝他咧咧嘴,勉强地答道:“我们来爬山,没有跟踪你们。” 森子听完紧皱眉头,那额上的刀疤更显深刻。他朝我愠怒道:“爬山?你当我t妈吃屎的吗!你们一直跟在我们后面!”语毕,他又目光扫向我一侧,直盯着洪天择背后的长挎包道:“说,你们要干什么?” 洪天择下意识地用手去扶了扶背包,急转身子护在我跟前,将森子的目光隔了开来。 “看来,这里有个练家子的啊!” 森子饶有兴趣地直视着洪天择的后背,还伸手就要去触碰洪天择那藏在包内高高竖起的长剑柄。洪天择哪容得他撒野,一个闪身,往边上一躲,飞快地避开了他的扫荡。 “哟,不错,果真有两下子。” 森子被洪天择沉郁的目光瞪得没敢再上前撒野,只是冷冷地注视着他,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我的手心早已浸出汗渍,可我的心里却一直在暗示自己,不能示弱!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的目的! 可是眼下,我们该如何躲过这群人的虎视眈眈和群围咧。 第311章 发起进攻 我假装咳嗽难受,避开众目睽睽,弯下腰直盯地面。 “唉,我说,你们两个大男人欺负人家一个小女孩子算是什么本事。”一把娇滴滴的声音此时柔声传来,好似不满地道:“有话好好说!” 我循声抬头,就见一道娇俏的身姿踏着灌木丛向我们靠了过来。一个扎马尾的女人扬起一张笑意盈盈的脸,在我几步之遥外定住身形,那张白净的脸庞上一双如墨的大眼睛正朝我眨巴着,好像在打量我。 她长得很好看,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女人。同时,她也长得很有亲和力,不似这些人凶神恶煞一般难看。我朝她抿嘴一笑。 “哼,唐希妹子,你可不要小瞧这小女伢子,她可比你我都厉害!”王六闷哼一声,朝那漂亮的唐希阴冷一笑。 “哦,是吗?一个小妹子能有什么厉害?”唐希听完王六的冷哼,她似乎不信,“还能有你厉害?”她大约是觉得王六在夸大其词,甚至可能在想,我一个女孩能有什么本事胜过她人称纤手女王的本领。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叫纤手女王,这是森子在路上称她的,我觉得那一定是很厉害的功夫。 森子同样一脸疑惑地盯着我问道:“难道她就是你上次所说的鬼妹?” 王六抬脸看着森子那双似乎惊诧的眼眸,阴阴一笑,点了点头道:“她在她们村可是出了名的人,能斗神鬼。”而后又转脸看我,戏谑地道:“我说得对吧,鬼妹!” 他的话,我很不喜欢听。而且我最讨厌别人叫我鬼妹!我怒目圆睁,瞪着眼前人,心绪上下起伏。 我紧篡拳头,倒退一步。看来,这王六上次在我家也算是探了不少底。他不止打探我们家那座山、窥探我家情况、还调查了我。 上次的事情,我可不想再上演一次,这次绝不示弱。 一直沉默的洪天择退后两步,抓紧背包里的剑柄,二胖子也跟着朝后退去。 “细妹子,我看你还是乖乖说清实情,要不不要怪叔叔不念旧情,对你们动粗!” 王六见我们一副警戒状,眼一翻,立马又露出他那副凶狠态势。 “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怒回一句,顺手捡起地上被砍几根断枝,胡乱缠到一起,攥紧在手中。 眼下就算打不过这群人也要打了。这山中不比我家,不会有人来救我们。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得逞。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不信邪,给我抓住他们。”王六向众人大手一挥,同时腿下一股劲风疾起,他的虎躯直朝我扑来,大手尽罩向我柔弱双肩,似乎想抓住我。 我一个闪身,快移步伐,轻巧地避开了他的双手,并朝他的身后躲去。顺带我的手中断枝一个翻腕,瞬间树枝刮过他雄壮的身躯,直抽得他后背发出一阵清脆的“啪啪”声响。 晃眼余光处,一旁的洪天择也已经和森子拉开了架势。 二胖子却滑头地往身后跑开了。有人见他跑,就朝他追赶而去,逼得他晃着直形在树木中躲s闪。 其余人都动起来了,只有那唐希静立一旁,似乎冷眼旁观。 第312章 利剑出鞘 王六出手就被我一击狠打,似乎猝不及防,他怔了怔身形。 想必是没料到我还有这一手。居然一时没有急着出手,而是反手摸了摸后背。 我借着他发愣的档口向后弹开,尽量离他三尺,好发挥我的鞭技。 王六脸上的惊异稍纵即逝,随即就听得他冷笑一声,又目露凶光。只见他一个猛扎前的姿势,大吼一声向我扑来。我又急忙手中挥动树枝,还击他挥动而来的拳脚。 一连数招,我直觉面门前虎虎生风,人影晃晃。凭借着灵巧,我连连化解他的攻势,只是脚下灌木绊脚,几次差点给他击中,幸亏周围树木林立,给了我一点借势之力。 王六的拳脚施展受制于地形无法全力发挥。他起先还淡定地、玩兴地进攻,一会儿抓、一会儿扑,最后眼见自己的招势都被我灵巧地化解掉,还能连连灭了他的威风。他突然阴笑一声道:“不错,还会几招三脚猫的功夫!” 一个狠人岂能容我这般亵渎他?这会他话一说完,似乎是怒从胆边生,忽然招式就变成了一套拳法向我全身各处击来。看来他发狠心了,真是一点情面也不会给了。 王六的拳法招招迅猛,很有力道,像一头猛虎下山,似要拳拳入肉。估计我只要挨上一拳,就会是倒地不起的命。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改变阵势,霎时间我也乱了阵脚,心头一凛,倒抽一口凉气,手势渐弱。 加上我的臂力有限,一路行山体力本就不支,肚中早也饥肠辘辘,一连几招被他逼得无法还手,堪堪躲过。只能借助自己娇小的身躯在树木间来回晃动,继续灵活地躲避。 我凭着一股毅力和蛮劲死撑,又与他周旋了一阵。 打着打着我的心里也发起狠来。既然你王六一个大男子对我一个小女孩子敢下狠手,我也不是善茬。我加了一把劲,挥起手中小皮鞭(不,是小树枝儿),继续抽起来。 但是,我那鼓狠劲也就能支撑个三五招儿,正当我连处下风渐感不支的时候,我的脸上被王六的一即猛拳一擦而过,一股凌厉的劲风刮得我脸上肌肉一抖,牙齿紧跟着打了个冷颤,心里连连叫苦不迭。 再紧接着,我的肚子处一阵绞痛,身子朝空中飞弹而起,“扑腾”一声,还没等我反应,屁股已经无比火辣地着了地。 我急捂肚子,大叫一声“啊哟”,在地上顺势一个翻滚,用酸软的手撑起身子蹲在几尺开外,一阵晕炫加恶痛直从肚子里涌向脑门顶,我的脸霎时惨白无比,牙齿痛得不停地打咯。 “细妹妹,你怎么啦?”旁边传来洪天择的一声急切大叫,估计是听到我刚才的怪叫。 我极力睁开有些模糊的视线,怕他分心很想回应一句,可此时一点力气也没有,而幸好王六没有借机立即再次反扑,而是一副得了势并不把我放眼里的架势,朝我逼近。 还没等我支起身子,只见洪天择突然急急一剑,直挥向他眼前那个跟猴子一样灵巧的身影。森子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短钢刀,两人刀剑摩擦哐当声不绝于耳,打了一阵似乎仍未分出胜负。 而此时的洪天择似乎心急如焚,那一剑迅猛至极,一下子避开了那死缠不休的身影,借着对方后腾的空当,他迅速朝我奔来。还不到我跟前时,突然又是筱然凌空一剑,挥向朝我走来的王六。 第313章 万万没料到啊 “啊!” 王六闻到剑气,疾回身用手臂一挡。这一本能地螳臂当车,就挡出了一声惨叫。 王六万万没有料到,洪天择在和森子狠斗的时候还会给他一剑。 立时,王六祼露的手臂上出现一道血口,鲜血汩汩而出。他那声惨叫响起后,连同森子和唐希,被一同怔在原地。 我此时真恨自己为什么不多学点功夫,一到关键时刻,总让人欺负。 一碰上洪天择那双担心的眼眸,我立时就见他眉角有道小小血口,虽然不深,但也差点入肉。估计是刚才这场打斗也没有让他占到多少便宜。此时他一脸紧张地仗剑护在我身前,顾忌着身后两人的狼攻。 我见景,深吸一口气,铆足劲站了起来,立定身形,抹了一把胃中涌出的酸水,恨恨地盯着已老羞成怒的王六。 以前八哥总是保护我,现在我才知道,离开爷爷和八哥的保护,我是多么的脆弱! 眼泪虽然已不自觉地在眼眶里打转。但是,眼看同样尽心一直照顾我的洪天择就要遭殃,我打算拼死保护自己的同时也要保护他。 “细妹妹,你还行吗?” “不行也得行呀,难道我们能逃吗?” 耳听洪天择的一声关切问候,加上自己一句无心的回应,我脑袋中突然灵光一闪:为什么我们不和二胖子一样逃跑?要在这里和他们打架咧? 我突然回身紧抓洪天择的手,趁着王六正在盯住自己手臂上的血印时,向刚才爬上来的矮坡处迅速跑去。 “想跑?你妈妈d,追,别让他们跑!” 我们身后传来王六和森子的咿呀怪叫。 我示意身边被我拖下矮坡,向下滑行的洪天择道:“择哥哥,分头跑吧,山洞见。” 洪天择拽起滑得一身青苔泥的我,连拉带拖地急切道:“你一个人能行吗?” “不行也得行!”我很果断地道:“快,分头跑呀。” 还没等他说完,我已经朝山下连滚带爬地跳去。身边的树枝野草从我身边哗啦啦地刮过,脸上、脚上、头上一阵狂刷。 哼,这些年在山中玩,我可没有白学会怎么在山中野的功夫。我叫你追我,死王六。 我一边跑一边咒骂身后紧追的身影。 不一会儿,借住树木的掩护及自己体形的轻巧,笨重的王六就被我落在山中一大截,身后传来他边跑边恨恨的恶咒声。 我在一颗大树下停住,瞧了眼身后无人,我得意地一笑,顾不得身上多处刮擦,朝大树上迅速地爬去。这颗树就是王六刚才停下观察了半天的那株参天老槐树。 那王六怎么也没有想到,我会爬上树等他。 我像只小猴子一样,三两下蹭到老槐树顶端浓密的枝丫中,躲在茂密的树叶后观察着地面上的情况。 王六像疯狗一样在山中团团转,四处寻望。 我嘿嘿冷笑一声:打不过你,还跑不过你吗,哼! “妈d,还真有两下子!” 树底下,焦躁的王六在附近转了几圈,忿忿地大骂了一句,又回身朝刚才他们躲藏的地方跑去。 透过树叶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我又开始借助高处的好处,四处寻找起洪天择和二胖子的身影来。 山林中偶尔除了传来一两声“别跑”,还有沙沙的树枝乱颤响,其他什么也听不到。也不知他们俩人到底逃脱没有,这到处遮天蔽日的枝叶根本瞅不了太远,更别说找人。 第314章 打不过我还不会跑吗 “哎!”我轻叹一口气,拨动一下身上的书包,此时才发现,我的袋中全是妈妈出门前准备的尼龙绳索、小刀、火柴和手电筒等其他爬山必备的东西,其中还有两个熟鸡蛋。 都怪死胖子,出门什么也不带,又吃得多,妈妈准备的十几个鸡蛋都给他干完了,就剩下这么两个。 没有水,我噎着鸡蛋下了肚,但是被王六狠击了一拳的小腹仍然隐隐作痛。我又用手轻轻地揉了一把,用长袖抹去脸上的水和汗渍。 林中天色已近昏暗,刚才的那场大雨淅淅沥沥地下得时间已经毫无知觉地跑到了傍晚。 远处西边天空泛起了一丝朝霞,明天将是一个好晴天。 我往树顶看了看,粗壮的枝杆还是长得蛮高的,上面枝杆虽然纤细一些,但是依我的身量攀到最高端应该能承受得住。 我踩着枝丫又向上攀爬,直到我感觉顶端已经承受不了我的重量为止。 站在这本是高山上的一颗大树顶端,头一回领略什么叫做一览重山小的雄壮气概,我不由得连声惊叹起来。 四周的山脉不再像山底仰视那般雄壮,而是与我平行般各具神态,似乎近在眼前,甚至更矮。我的脚底是连绵的绿川,此时在西边余晖下渡着一片柔软的金黄色,像披上外衣般明艳。 远处山底的竹林层层叠叠,溪流湖泊就像躲在绿层中的翡翠、银缎,景色十分清新宜人。 我在树枝上旋转一圏,像只快乐的小鸟,饱揽四周风光,一扫眼前的阴霾,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正当我看得十分兴起时,东边山脉之中,有一座山顶在余晖映射下突然腾起一股若隐若现的黑烟。 我立即定住身形,双手紧扶树杆,手搭凉棚朝那头凝视,仔细地辨别那抹黑烟是云雾还是妖气。 观察了一会,我的心里十分疑惑。这种似烟似雾的黑气我曾经见过很多次,鱼妖出现时、西云庵旧墟中天空都曾有过。难道这山中也有邪恶的妖物? 那边山头离我的距离看起来并不算远,翻过一座矮山岭,就在隔壁山脉之中,似乎离我们登山时最先见到的瀑布很近。如果不是站得高,天空又无比明朗,那丝缥缈之气是很难被察觉的。 既然爷爷都说过玉符藏匿之地都极为凶险,那么说来隔壁山顶极有可能就是千年炼丹池所在地,只是那炼丹池不应该是靠水边吗?而那山顶似乎并无任何水的踪迹可觅! 我疑惑地搔搔头,决定再观察一下,然后下去找洪天择和二胖子。一切等跟他们汇合再分析情况。 也不知道洪天择跟我分开后是不是也得已逃脱。还有二胖子,他怎么样了,他那笨重的体形能跑得过人称山豹的高瘦青年和王大妹?眼看着天色已暗,心下越感焦虑,我可不想一个人在这深山中度过一晚。 下树前,我再次紧慎地四处张望侦察了一番,确定没有人在树底附近,这才果断地从树上迅速滑下地面,朝今天躲雨洞的路线跑去。 我一路祈祷着洪天择和二胖子一定要在那洞里等我。 “别跑,死胖子,给我站住。” 一声暴躁的大喝从不远处深林中急急地传来。 我急忙刹步,驻足循声找去。 第315章 逃脱 xs7.com 山下一条溪流边的树林里闪出一个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二胖子,他从树林中迅速闪出,跑到溪水边时,迟疑地站在那里。 那条溪水看起来并不算深,也不算很宽,但经过大雨冲刷,上游汇集的流水此时正朝山下奔腾汹涌,而水中石块兀立,难以驻足。 “站住,别跑!”又是一声大吼,林中出现一道紧追而来的迷彩服身影。 二胖子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人,踉跄几步冲进水中,一个猛扎,一头扎进水里,拼命地向我这边岸边游来。 嘿,好家伙,还没被人追上!估计他在山中也跑了老半天了吧,我最担心的就是他,老怕他跑不动会给抓。这会见到他的身影出现,我很是欣喜,三两下跳下一块大岩石,朝他的方位跑去。 “二胖子,我在这里!快,我来救你!” 我见他在水中抗衡激流,不停扑腾挣扎地使劲往岸边游来,忍不住替他着急担心,伸长手想捞他,可惜手太短。 不过二胖子水性好,我已经见识过,只是这刚下过暴雨的溪流还是太湍急,我连忙在身边找了 根长枯枝朝他递去。 二胖子身后追来的瘦长高个迷彩男青年看到这一幕,站在岸上双手叉腰,神情似在犹豫要不要跳下溪来追人。瞬即,又一个身影从他身后冲了出来,正是老相识王大妹。王大妹瞥了眼跟前的男青年,问道:“你为什么不去追?” 迷彩男青年看了眼她说道:“还是你去吧,这胖子老机灵,小心中他招。” 我在岸上无暇顾及他俩在争论什么,而是急得大叫道:“二胖子,快!快!我拉你一把!” 二胖子在水中扑腾,听到我的声音赶紧向我这边加了把劲游过来,一把伸手抓住我递送过去的枯枝。他那湿漉漉的身子重得如同一头牛,我铆足吃奶的力气将他向岸边拽拖。 在我的帮助下,不一会儿二胖子总算安全着岸。他从水中站出来,抹了把脸上水渍,冲我得意地笑道:“他娘的,想追老子,没那么容易。” 我看着他那有些滑稽的样子,“噗嗤”一声笑道:“你真厉害,我还正担心你咧!” 二胖子一边趟着水上岸,一边愣愣地道:“担心我作什么?” 我又“噗嗤”一笑,向他朝手道:“快走吧,去找择哥哥。” “大……大师傅……”二胖子突然停下,低下头难过地说道:“大师傅多半给……给……给那帮人抓住了。” 二胖子还没说完,我脸色霎时一变,声音急切而颤抖的问道:“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 我不解,刚才二胖子和他,还有我,大家不是三个方向跑的吗? 我看了眼对岸表情不太好看的两人,很怕他们也会游水过来,情急中,又拖着二胖了朝溪边岩石堆中爬去,边爬边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二胖子喘着粗气,脸色十分难看地道:“你们刚才打架时,我想跑去一边帮忙,结果给那一男一女死追着不放,后来我就在山中乱跑,跑着跑着,就见到大师傅,情急中就跑去和他汇合。” “接果,他们三人包抄我俩,大师傅为救我和他们打了起来,我躲在一旁连伤他们三人,但是,最终大师傅敌不过他们人多,给他们抓住了,现在也不知被他们带去了哪里。” 第316章 人被抓走了 “我这不跑着跑着就遇到你。也幸好遇到了你,还有幸好这里有条河,要不我刚才在对面差点就给那黑妹子抓住,小命也不保了。” 听他一番话,我心急如焚。但是一听二胖子讲他连伤三人,没好气地说道:“这时候你还吹牛,择哥哥会武攻还打不过他们三人,你怎么就伤了他们三人?” 二胖子拍拍腰间,神秘地一笑道:“我有秘密武器。” 他这动作立时引起了我的好奇,我看了看他今天一直缠着的鼓鼓小腰包,愣愣地问道:“什么东西?”认识他这么久,可没听过这家伙有什么秘密武器。 等二胖子从他那时髦的小腰包内掏出一物时,我顿时傻眼了。只见他手中握着是一支橡皮筋制成的铁弹弓,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玩具。他还在我面前又得意地晃了晃。 我莫名其妙外加一头雾水,这东西打伤他们三人? 二胖子看着我狐疑的表情,拉扯下弹弓说道:“你不信呀,你等着。” 说完,他三两下跳进野草中左寻右找,终于,昏暗的林内,不远处一颗大树底下似乎有一只小动物正蹲在那里。他从腰包内掏出一颗玻璃珠,夹在弓内,瞄了瞄那小动物。就听耳畔传来“啪”的一声脆响,那小动物无声倒地,一动也不动。 二胖子咧嘴一笑,迅速地跑过去,从草层中抓起一只麻黄小野兔,得意洋洋地看着我说道:“怎么样,我的弓法是不是一等一好?” 我使劲地点了点头,呵呵笑道:“你就用这个东西打伤刚才那些人?” “嗯,是啊!”二胖子点了下头。 怪不得,刚才对岸那迷彩服说要小心会中他的招,原来这家伙还有这一手功夫深藏不露啊! 也难怪,他出门什么也不带,就带这么个玩意儿傍身,还一直当宝贝一样呵护着,我只当他懒,没想到,他可是早就盘算好,这一路即防身又可以来猎野味,哎! 二胖子不止力气大,还果真机灵。我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也心生钦佩。 可是眼下,我心头又紧张得一阵阵发晕,如果洪天择落入王六那帮人手中,那他们会怎么样对付他? 我朝二胖子着急地招手道:“杨沐,你还是快点,我们得想办法找到择哥哥。” 二胖子“哦”了一声,把那小麻兔子往腰间一绑,快步走到我前面,指着对岸说道:“我们绕过那边,他们往那边山上去了。” 我看着对岸昏沉的天色和渐渐变暗的林子,心里急得是团团转。一想到这山中地势太复杂又不熟悉,在夜间还不知是什么情况,估计很多东西会趁夜幕出来溜达,心里就更加急,不停地跺着脚,却又一时无计可施。 “小师傅,先冷静,你跺脚也没用!我们还是摸上去,找到那帮贼。”二胖子拍拍我的手臂意图安慰我,他大手一伸,又在我的书包里翻找起来,“给我手电筒。” 我帮着掏出手电筒,但手触手电筒的一刻,马上警觉地看着二胖子道:“不行,如果我们亮手电就会被他们发现。” 我又指了指对面山林道:“你看林中暂时还有一点光,我们先摸过去。” 二胖子听我这么一说,连忙缩回手,愣了愣神,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对哦!还是小师傅说得有道理,你瞧我这脑子!” xs7.com 我跳下岩石,找回刚才拉扯二胖子的那根长枯棍握在手中,道:“夜间要十分小心,我习惯行山,你跟我身侧,我们用这个探路。” 二胖子看了看我手中有枯棍,也去旁边找了一根攥在手中。我们俩借着树林里渗透的微弱天光,听着溪流声往山上瀑布的方向探去。 入夜后的林内,幽暗深沉,仿佛无数魅影林立。尤其在这很陌生的地域,前方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心里难免有些慌乱。我抓着二胖子的短袖子,两个人搀扶着相互依靠,走得也很慢。脚下时不时踩到滑腻的青苔,软滑的湿叶,一路走得磕磕碰碰,踉踉跄跄。 林中入夜的虫子、知了叫得欢。不时,还会有小东西“嗡嗡嗡”地从眼眉处擦过。林深处偶尔也有一两声动静传来,似有东西疾驰而过。不过幸好,我还没有感觉到周围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存在。但我总觉得这山中夜深后便会不平静。一是因为那黑雾的存在,二是这空气让我不适。 林中沉闷的湿气纠缠着一股阴凉的风,吹进身体有一种让人喘不了气的感觉。还有一些腥气,不晓得是什东西的怪味,变了质很难闻。 我一身臭汗,衣服湿漉漉地紧贴身体,不舒服也瘙痒难耐。 “妈d,真要命!”二胖子烦躁地低吼一声。 他可比我更惨,全身一股怪味,衣衫从溪水里爬上到现在,污渍汗渍全粘身上。 “嘘!”我拍拍他的背,示意他不要出声。 “咔嚓”,身后不远响起一声枯枝被踩断一般的轻响。 二胖子的身体明显一颤。我俩同时警觉地回头望去,那里除了黑影重重,什么也看不清。 我闭上眼,屏息静听,周围除了树叶偶尔的摩挲和小动物轻盈的脚步,还有树枝顶上小鸟的细细抖翅,其他声音没有再出现。 我松了口气,拍了拍僵硬的二胖子,示意他放松。 二胖子的脸在黑幕下仅能看清那一双惊愕瞪大的眼,他的呼吸粗重,身上水气也很重,肚子里的叫声也很响。 眼见他还在瞪着我,我朝他摇了摇头,又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臂,抓住他的手腕。这时,二胖子紧绷的身躯才放松下来,我们拉扶着,继续向前探路。 在树棍的支撑和探索下,不久后,我们便听到了一阵哗啦啦的瀑布奔腾声。 我深吸一口气,示意二胖子蹲下。 我俩趴在一块大石头后仔细地听着前方的动静。 瀑布外有片敞亮的天光,石头朽木在灰色天空下同样暗影重重。水流一片银白,向前直泻而去。瀑布的轰鸣声掩盖了其他一切声音。 见没有人的踪迹,我松了口气,跑去池水边,掬起把水猛啜几口,而后又不停地棒起水洗刷手脸。 身上的行装只剩下一个装满工具的黄书包,其他都在帅道身上。 二胖子孑然一身,除了他那秘武器。他肚子里的响声是越来越重,一阵接一阵的叽叽咕咕。见我看他的肚子,他自己也不好意思地去捂了捂肚子,无奈地放开那只死兔子,把它放到石头上,转身“咚”地跳下水潭中,泡在里面。 第318章 追踪 看着二胖子随遇而安的轻松自在样,我笑了笑,坐在一块石头上歇气。抬头望着灰沉的天空,偶尔有星星闪耀下又被没入云层。瀑布的水气和着微风吹来,脸上的水渍无比凉浸,顿觉身心舒适起来,我的精神也为之一振。 稍坐片刻,我起身爬到一处高大岩石上,在周围山林之中搜寻起王六他们可能出现的踪迹。顷刻我就有了发现——在今天躲雨的山洞的另一侧林中,隐约透出几束晃动的手电筒光。 我朝水潭中的二胖子压低声音疾呼道:“杨沐,快上来,我见到他们了。” 正兀自沉浸水中解凉的二胖子听了一个激灵,迅速从水中一跃而起,朝我爬来。 我指着那处地方,有些着急地道:“怎么办?等下跟上他们,我们要怎么救择哥哥?” 二胖子抹着额头上的水珠,迟疑地嗫嚅着嘴也不知道想说什么,只是瞪眼望着我。 看他这副样子应该是没啥主意了。我的手指使劲地撮着袖筒边,眨巴下眼睛,面朝林子沉思起来。 王六那么狠,他带的人也都不是省油的灯,我们打又打不过,强行上去抢人反而会被抓,夜晚在这山中又不好跑路,我该怎么从他们手中救出人咧? 思前想后,我倍觉苦恼地抓起头上的辫子塞嘴里,蹲下,埋头抱膝,心里直念着:如果八哥在该多好。可是这里离家山长路远,我又不能向他呼救。再说了,他还不一定知道我们在这里。 一想到一遇到困难我就总是想起他来,我又哎地轻叹一口气,仰头望着天空发呆。 怎么办、怎么办? “哎小师傅,别发呆了,我看我们还是先跟上去再说。”二胖子上岸后收拾妥自己,在我身后提醒了一句。 他这话倒是立即点醒了我。我立即起身,朝二胖子无奈地摊摊手道:“也只好这样!” 我们俩朝着那发光的地方走去,掌握了一个大概的方位,埋头前进。因为那行人所去的地方,似乎就是那黑雾腾起的地方。只是,他们怎么突然改变路线去了那头? 此时此刻,我们已经忘记了一切困顿和饥肠辘辘,一心只想救出洪天择。二胖子打着手电筒,为防止光线远射被那行人发现,我将我的白纱布洗脸巾蒙在电筒上。电筒光线虽然朦胧点,但至少能照开两米内物景,我俩加紧脚步直追过去。 也不知在山中跌跌撞撞深一脚浅一脚地小跑了多久,只觉得周围的虫子叫声越来越小,林内似乎开始安静起来。 天色越来越晚,我担心在这山中夜长梦多,心下着急,便走得更快。这时,身后传来“啊哟”一声,回头一看,二胖子似乎跌倒了,我连忙又掉转方向回头去看他。 “他奶奶的,这儿有个坑,靠!”二胖子那一跌,似乎崴到了下脚。他坐在地上抱着脚痛得龇牙咧嘴,连声咒骂起来。“太他m坏了,整个坑坑老子。” “小声!小声!”我被他这咒骂声吓得不轻,将手电筒往衣兜里一插,我连忙过去搀扶他。 这一扶不要紧,手电筒的光线立即暗淡下去,周围一片漆黑。我立即敏锐地感觉到深黑里有一双诡异的眼睛正在观察我们。 第319章 崴脚了 我头皮一紧,后背发凉,瞬间毛发都要炸起来。停住动作,我极力镇住心神。本能的直觉告诉我,那双眼离得还有一定距离,似乎暂时没有恶意。 而且,那应该不是人的眼睛,大晚上的在这种林子里不可能有人在黑暗中行走。那一双眼睛幽幽的,暗暗的,没有任何声息,也没有呼吸,难道是山中野魂或者妖邪? 我屏住呼吸转头寻去,瞬即,那双眼睛给我的感觉双消失了! 我错愕,难道刚才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是我产生的错觉?! “怎……怎么啦?”二胖子抬头,一脸恐怖地瞪着我。 我眨巴下眼睛,缓和下脸色,淡定地道:“不怕,有很多东西不能近我的身,你离我近点。” 我不想吓二胖子。这个时候,就算是游魂经过,也不会对我们怎么样。 我怕的是那股莫名的黑烟。 我抽出手电筒往二胖子脚上照去,幸好地面上只是一个浅浅的小坑,里面还堆满枯枝叶,估计二胖子没留神一只脚塌陷下去给扭伤了脚踝。 借着光,二胖子艰难地提起脚甩了甩,痛得又“哎哟”一声。 我吃惊地看着他。 二胖子哭丧着脸,压低声线道:“扭啦!” 我也压低声音关切地问道:“还能走吧?” 二胖子低下头用手揉了揉脚踝处说道:“倒没有什么大碍,就是肿了点。” “那我扶你起来休息下?” 二胖子呵呵傻笑一声,看着我一副难为情的表情道:“没事,我有拐杖咧。”说完,杵了杵他手中的枯木杆。 我颔首一笑,叮嘱他道:“那我们慢点走吧。我们应该快靠近了,不能再出声,会被他们发现的。” 其实此时,我的心情更糟糕。现在连二胖子也崴脚了,真是雪上加霜。 二胖子一瘸一拐地在我的搀扶下,继续向前艰难地走着。今晚我们在山中也已经走了有一段时间,可怎么还没有跟上他们? 我将手电筒向附近照了照,最后锁定一株大树,对二胖子小声道:“我爬上这树去看看。” “你能行吗?这么高?”二胖子压低声音小声问道。他一脸将信将疑地直盯着那株低端光杆的大桦树。 我点点头,将黄书包挂在他的身上。 来到树下,我试着抱了抱树,而后找准位置一蹬,迅速朝树上攀去。我的动作很利落,三两下就爬到了枝丫上,我朝打着手电筒的二胖子示意,让他隐去光线。 在一片漆黑中,我凭借着高处的一点星空,继续往上爬高。透过树顶开阔的天光,我稳稳地站在树枝上朝四面寻望。这种桦树长得极高,虽然下端无枝叶,但由于它高而枝叶不密,在这上面观察地形是最合适不过。 妈d,这山真深沉!连绵无尽的漆墨一片! 我深吁一口气,闭眼,适应周围的黑暗后,再睁眼,眼前的事物似乎就明亮了一些。 远远的,我发现白天落脚的瀑布离我们已经有一段距离,那银色在黑暗中特别扎眼。根据方位来判断,我们应该就是在那斜对面的山头上。 我转身再向身后山顶处寻去,顶端某处丛林中隐约有点红光闪耀,虽然看得不是很真切,但应该就是王六那伙人的落脚点无疑了。 深更半夜,这黑漆漆的山里不是他们还能是谁?! 给我找着了! 第320章 红色的蛇 我三两下滑到树底。二胖子正紧张得直撮手心,一见我立即苦着张脸道:“小师傅,我总觉得不对劲。” 我惊讶地问道:“哪里不对劲?” “我……我总觉得有东西正盯着我们?”二胖子磕磕巴巴,手指朝手电筒外的黑暗中戳了戳,声音颤颤巍巍。 我扫了眼他,开玩笑地道:“你这家伙,平时胆子不比天还大吗?这会你怕什么?” 二胖子黑着脸,嗫嚅道:“昨晚那玩意儿,人生第一次见,我……” 我朝他扮了个鬼脸,笑道:“以前在西云庵刚认识你那会,怎么就觉得你天不怕地不怕?!” 二胖子朝我无奈地笑笑道:“我以前……不信这个。” “切!”我朝他一翻眼,转身便要朝火光闪耀的那边山上走去。 “嗷——呜——” “咕咕、咕咕咕。” “我艹!” 一声高吭似狼的嚎叫突然在这寂静山林中响起,紧跟着一阵似鸟叫的哀鸣声又响起,再紧跟着,胖子魂飞魄散地跳脚大骂! 那古怪的声音就来自山顶处。那声音同样惊得我头皮发麻! “快,我们加快!”我向愣在原地直冒冷汗的二胖子唤道。 二胖子见我催促,转身开跑。他也顾不得脚上伤痛了,连跑带跳地跟在我的身后。 我们俩人迅速在林中飞奔起来。 这是什么声音?怎么那么让人汗毛倒竖!出发前在山底曾向彭娭毑打听过,可没听过山中有虎狼之兽! 天,肯定不是什么好事给让我们遇上了,看来又是不得安生的一夜,我在心里愤骂。 “森子,你他娘的干了什么好事?” “老子不就是抓了条蛇,用得着这么紧张吗?” “你还说!你没听到刚才那声音?太他n恐怖了。” “你怕什么鬼?一大老爷们,胆儿比娘们还小!” “我不是怕,是师傅曾经告诫过我,这种深居深山的大型长虫灵性很强,不能碰。” “什么不能碰,不就是条蛇吗?你至于吗!老子就要剖了它,生吞它的胆!” “森子,你……” 正当我们发现王六他们踪迹并悄悄接近时,树林一石壁岩边,传来了两人的争执声。 是刀疤森子和高瘦青年山豹。 森子手中正拽着条发红的长蛇,得意地甩来荡去。山豹一脸严肃地在劝阻他放了那条长蛇。 那长蛇吐着信子,每甩一下就挣扎着昂起头想回击森子。森子一脸邪恶地盯着那条蛇,完全不担心它的回击,也完全不当山豹的话一回事。 但是我知道那山豹是对的,因为那条蛇红得不正常! 难道,这山中有蛇妖? 一想到蛇,我就头痛得要死。对于我来说,我宁愿打老鼠也不愿意打蛇,我最怕这种冷冰冰,肉乎乎的东西,一见到我就打颤! “这小道人嘴这么硬,那就和我的蛇亲亲,看他说不说!”森子话锋突然一转,吓得我立即打起精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直差没扑上去暴击他一顿! 我们借着黑暗躲在离这伙人不远林子里的一大层灌木后。 这伙人停驻在一面石头崖边,想必是打算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崖边平整的地面上生了一堆火,火光照得周围很亮堂。火堆上架着几根树杈,上面正烤着一只小动物,那香喷喷的烤肉味老远就能闻到,只馋得我和二胖子连连吞口水。 第321章 怒火中烧要暴雷 火堆边扎了两个帐篷。除了不见唐希,其他人都围火堆而坐,喝着酒嚼着肉很是自在。 洪天择此时被反绑着手,靠着一块石头而坐,他的身边坐着王六。洪天择的脸隐在火光外的黑暗中,耷拉着头,身上背包全不见了,也不知他们到底把他怎么样了。 见他这副模样,我心头一凛,急得攥紧一把草,脑袋里又一时没有主意。黑暗中,二胖子也是呼吸粗重起来,我怕他脑子一热就要冲上去,又连忙伸手去拍了拍二胖子,将他拖到我身边。 二胖子回头看了我一眼,我见他的眼眸中正蒸腾着一股怒火。我拉过他的手掌,在他掌中写道:“别动!”二胖子点了点头。 我们算是暂时潜伏下来。借着黑暗掩护,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群人的举动,边等待机会边想主意。 另一头,和山豹相谈结束,不听劝的森子一脸阴险地笑着走过火推,他手中捏住蛇的七寸,甩动长蛇,朝洪天择走去。 我心头一震,拳头攥紧就想起身,猛觉一只手拉住了我的衣角。回头一看,二胖子正朝我摇头。他眼睛瞪着我,一手在空中不停摇着,嘴里没发出声音地嗫嚅着,似乎是在说:“不要轻举妄动!” 好家伙,我起先还担心他冲动,现在倒好,沉不住气的反而是自己。 我连忙又蹲回身子,使劲抽出被他扯住的衣服。看着刀疤森子那架势就要对洪天择不利,心里愤恨得牙痒痒,却又不能就这么冲上去自投罗网。 二胖子从腰包里掏出弹弓来抖了抖,我斜睨了他一眼,盯着他手中动作。 森子抓着毒蛇走到崴着头的洪天择跟前,先是用脚踢了踢他的腿,接着蹲下去一脸邪恶地看着他。 洪天择被那一脚踢得缓缓抬起头来,眼神有些迷离地扫了眼森子。他的脸在火光的映射下并不好看,右边脸似乎是红肿的,嘴角也有一道淤青。眼见森子抓着条蛇出现在他跟前,他甩了甩头,似乎是定了定心神,直视森子那双满怀恶意的眼睛,眼眸里平静而不屈。 奶奶的,他们肯定对洪天择动了粗,我……我要杀了他们! 见到洪天择此时的模样,我心里怒火中烧,嘴巴直想咒骂,眼睛冒着火光,眼泪却不自觉在眼中打起转转来。 我想上去一脚踢倒那刀疤森,狠揍一顿王六。可是,二胖子又死死地拽住了我的衣服,生怕我一个不理智就会跑出去。我瞪了他一眼,伸手抹了把眼角。 二胖子朝我挥挥手中弹弓。 我瞥了眼他,心想:难道你的意思是准备用弹弓灭了那刀疤森和其他人?你一弹弓下去,其他人马上会发现我们,那不是自投罗网之举,还不如我杀出去痛快! 但是转念一想,我出去也是白送死,他们人多,打又打不过,反而会三个都被抓,到那时,他们要把我们带去炼丹池,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反而会耽误爷爷交待的大事。 怎么办怎么办,此时真是从脚板到头顶都是个急。 我紧闭了下眼睛,长吸一口气,让自己先冷静片刻,同时赶紧压住二胖子的手,嘴贴到他耳朵道:“先看情况,千万别乱动手。” 二胖子疑惑地看了眼我那极力镇定的目光,微点了下头。 还有,我总觉得刚才那瘆人的叫声不是好兆头,这周围的空气都在告诉我,坏事将近! 我只要再忍耐会! 第322章 地图 “小道人,说!” “你身上还有没有其他地图?你跟九重门什么关系?你还知道什么?如果你说出来,我就给你松绑吃肉。” “奶奶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赶紧的交代。否则,我就让这条蛇在你俊脸上舔上一口。” 森子蹲在洪天择跟前连珠炮似地发问。他一脸的阴阳怪气,嘶哑的声音厉声威胁着洪天择。那把声音听起来就像一头鸭公叫,很是难听。 面对眼前的人,洪天择默不作声,只拿眼睛瞟了眼森子,便将头侧过一边,直接不理会。 我估计这森子应该已经不是第一回威胁洪天择,一看着洪天择那半边红肿的脸,我就气不打一处,直想上前狠踢他的屁股一脚。这恶贼真是卑鄙至极,居然对他滥用刑。 半天,刀疤森子见洪天择软硬不吃,阴险一笑,将那拼命吐着红信子的蛇头对着洪天择的眼睛晃了晃,冷哼道: “嗨哟,真是一条不信邪的汉子,你动真格的是吧?”他恼怒地一甩手中翻着肉滚滚身躯使劲挣扎的长红蛇,一副欲上前撕咬洪天择的架势。 就在我心惊胆颤,正准备弹身而出的时候, “够了,森子,事还没办成,我们就别在这里惹事。还有那两家伙没见着,也不知是不是去了山下搬救兵,你他妈暂时安静点!”王六突然转头圆目怒睁,大声喝止森子。话毕,他还转头瞄了眼洪天择,嘴角挂着轻蔑的笑。 森子瞅了眼王六那张威慑人心的黑脸,悻悻地站起身,很没趣地朝火堆走去。 真是恶人还有恶人来管。 “地虎,我们既然有这小道人的地图,是不是趁天亮前赶紧探下路?免得夜长梦多!”一旁一直默默用短刀削着根树枝的高瘦青年山豹,突然转头望着王六那阴沉的脸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王六抬起眼皮扫了眼山豹,抓了几根树枝往火堆中一扔,火堆中立时溅起“噼啪”几声火花。他闷哼一声,再次盯住山豹那秀气的脸道:“你外号不叫山豹吗?怎的连个小胖子也没抓着?这天黑乎乎的,往哪探?” 那山豹瞪大对眼看着王六。他对王六这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似乎很是恼怒,一时语塞不好发作的样子。 “地虎,你别发火!不是我们不信你。你说,我们跟着你在这山中也摸了几天,咱也没说啥是不?你那寻龙诀是不是失灵啦,咋什么影也没寻着?上头催得紧,完事早回家,那小子的地图倒蛮可信的,你不说那野丫头是神山后人吗?你觉得他们不可信?” 这番话毕,那王六的脸在火光闪耀下,似有一团乌云停驻,阴沉得更为厉害。他往火堆里狠狠地甩下一根树杈,那树杈似跟利剑一样直插入熊熊火堆中。 听得他们这番话,我算是明白了,原来他们改变路线直往这边林中寻来,却是洪天择的地图指引。 洪天择今天在洞中可是一直在对着他的地图沉思涂画,难道他用道家的奇脉寻龙术绘了张图?那么说他已经有眉目,并找准了位置?那为什么他没有告诉我,还跟着我去跟踪这帮人害自己被抓,这又是为什么? 这帮人在山中摸了几天,似乎并没有摸着门道,现在这几人估计觉得王六那寻龙诀的法门不灵光,所以不信他了,反到相信起洪天择绘的地图。 我望着漆黑的天空翻着眼,心里直嘀咕。 第323章 剖蛇胆 也难怪他们会误认为我们的地图更为准确。那也证明他们此次只是瞎摸上山,知道自己要寻什么,偌大座山却不知上哪儿寻! 可他们怎么会知道九重门里的东西在这山中?尤其是九重门的秘密!这一直是我费解的。 听爷爷的意思,这些人不止布局以久还有两把刷子,从这些人身上也可窥见一斑。可我还是很好奇,这些人究竟从哪里获得九重门里的机密消息的咧? 真是越想脑袋越绕不过弯来。我只知道一件事实,这下我们的敌对身份是藏不住了,接下来,除了要救人找东西,还得多加防范这帮人。 场中突然异常地沉默,似乎各怀心事,都沉下了脸。 我和二胖子被周围的山蚊子轮番围攻,真想拍死它们,可又怕闹出点响动会引起眼前那伙人发现,只好忍耐再忍耐。一直忍耐! 眼见洪天择逃过一劫,没有人再去骚扰他,我和二胖子都长吁一口气。二胖子终于无力地放下我的衣角,刚才那一幕直惊得我俩的额头都狂飙冷汗。 “地虎,这次任务老大很紧张,我们不宜久留此地。那两人逃走对我们很不利,我们恐怕得加紧得手。到了明天怕是太迟,我看还是等大伙儿再休息一会,就让这小道人为我们带路。” 山豹盯着王六的脸,沉声征询意见。 王六瞥了眼山豹,闷哼一声道:“嗯。” 山豹站起身来,走动几步,叉着腰,仰头面向隐没在火光外的一面铜墙般的漆黑崖面,陷入沉默。 片刻,山豹面带郁色地摇了摇头,回身经过王大妹身边,盯了眼始终沉默不语的她道:“你爸那么会寻穴,你为啥不学点?” 王大妹瞅着山豹高瘦的身形,闷哼一声说道:“他是我爷爷教的,爷爷不肯教我们女孩子!” “你爷爷老顽固!”山豹轻笑一声,席地而坐,顺手抄起根树枝继续削。 这几个人我一路跟来,怎么看,怎么都不是那么融洽。 王六似乎一直很烦那一口卷舌音普通话的森子。而森子似乎超不喜欢这长得白净秀气的山豹。王大妹一直沉默寡言不搭理任何人。那唐希娇滴滴、斯斯文文,一看就不是乡下人,更不像个盗墓贼。 这伙人也真是奇怪,来头似乎不小,又有老大,又有师傅,还有爷爷的,个个都很神秘的样子。他们天南地北的口音,怎么看怎么都不像跟王六同属一个门派。 如果不是同一个门派的人,那他们究竟又是些什么人? “哎,地虎,老子宁愿赌一把这小道人的地图。”森子反手不停地拍打身上的蚊虫,烦躁地起身仍下一句,“在这山中还真他m不是人过的日子。”他似乎玩腻了那条蛇,从腰间摸出柄小刀往那蛇的七寸处就是一刀而下。 蛇身顿时汩汩鲜血真流,被森子麻利地开膛破肚。很快,他在蛇肚中用刀尖划拨两下,伸指从中掏出一颗蛇胆就往嘴中一扔。 这血淋淋的一幕直看得我胃中一阵痉1挛,直恶心想吐。 森子仰天吧唧下嘴,将长蛇尸体往火堆中一扔,那蛇的尾巴还在火堆中直翻滚,搅起一大团火花腾空。 “森子,你疯啦!” 那蛇尾卷起的火花直朝坐在一边的王大妹身上卷去,王大妹嫌恶地瞥了眼火堆,侧身离远。 熊熊燃烧的炙热火堆中,一股黑烟从火光中腾起。 第324章 惹祸啦 我立即发现那阵腾空的黑烟很不对劲,还带着一抹奇异的红光。那不是柴枝的浓烟,也不是火花的颜色,而是其他气一样的东西,好似冤魂的寄魄。那种魂萦之气我在西云庵老鼠们的身上见到过,只是这颜色很特别,也很奇怪。 怎么回事,蛇身上有寄魄?难道这里的蛇妖也吸了野魂修炼?那这条红蛇什么来头? “嗷呜——” 山顶方向又是一声尖嚎传来!声音似远又似近,直嚎得人想挠心口。 火堆边的所有人警觉地往天空望去,大家面面相觑。而火堆里却连连响起一阵火花的噼啪声,风吹来那蛇肉的烤焦味,奇腥无比。 四周一时之间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其他声息,死寂一片。 “娘的,森子,叫你不要弄那条蛇,你他妈真是疯了!”山豹怒骂一句,转身迅速地朝帐蓬中走去,片刻,他又风风火火地从帐蓬中跨了出来,手中多了几样东西。 “出什么事?”唐希从另一边的帐蓬中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伸个懒腰揉了揉眼睛,迷迷瞪瞪地望着火堆边的众人。她似乎是被那怪声给吵醒了。 大家正凝神地关注着声音的来源,没有人留意到唐希的提问。 我一只手紧紧拽着二胖子的手臂。二胖子突然忸怩着直挣扎。我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一直用指甲死死地掐住了他手臂上的肉。 我一脸惊魂未定地瞅了眼他,忙松开自己行凶的手,又向他吐了吐舌头,一脸尴尬地笑了笑。 二胖子瞥了眼我,示意我抓好树棍枝。他又指了指前方洪天择的位置。 我朝他点了点头。 二胖子跟我想的一样,我们要等待时机。如果这山中真有什么东西来袭击,我们就趁机救出洪天择,然后逃离这里。 就在我同二胖子用手势打好商量,并手握好棍枝时,发现他的头发上肩膀处突然多了好多细细的粉末,我疑惑地伸手过去捏了一把。 没错,是白色的粉末。我放到鼻尖闻了闻,还有一股淡淡的腥味。 咦,什么东西? 我瞪大眼望着二胖子。二胖子也瞪大对眼瞪着我的手指,也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我连忙抬头望向头顶,头顶是密集的树叶。又扫视了一眼周围,周围有半人高的野草。心下疑惑,这些正茂盛的植物应该都不会掉粉啊?! 我又回身朝身后四处张望,此时,除了林内黑影重重,没有任何可疑东西的踪影。 我习惯性地扯了把头上的辫子正准备塞嘴里,这不扯还好,一扯居然发现自己的头上到处都是滑滑的,将手放到眼前摊开来一看,我艹,一掌白色粉质状的东西! 就见二胖子正对着我张大嘴作说话状,好似说,你也一头一脸的粉呀! “嗦嗦嗦、嗦嗦嗦!” “噼里啪啦——” 正当我俩对身上那突然出现的白色东西纠结不已时,从对面崖坡上传来一阵阵摩挲细碎的声音,似是小泥沙掉落,又似有东西正在舒展身体。 这时崖下的所有人都立直身子,紧张地向那崖石上张望。 我也紧紧抓住树棍,不去管自己身上的古怪了,而是死死盯着那片发出声音的黑暗之中。 “啪”的一声,似乎有东西从崖缝中掉了来。 “啪”、“啪”、“啪”,接二连三,在火光外的岩石中似乎又有众多东西掉下。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唐希吓得俏脸霎时失色,直往山豹身边蹭去。 第325章 整死你个货 “蛇!是蛇!”王六盯着暗黑处大叫一声,他那黝黑的脸上立即闪现一抹惊异。 “怕什么,不就是一两条蛇吗,老子整死它。”森子嘶哑着声音回应一声,不知从哪里已经掏出把长尖刀在手中耍了几耍。 我嘴角一咧,哼,你们这群人,招了寄有魂魄的蛇,估计这些蛇也是吸食人气才会有此黑雾腾起吧,八成后面还有一条大蛇妖! 叫你们招惹它的子孙,现在好啦,蛇要从四面八方进攻了。 我用牙齿默默咬破手指,挤出血来划在树棍枝上,又从包中扯出条绳索绑定腰间。心下想着,万一这树棍枝等下不管用,我就用这尼龙绳当鞭使。 “娘的,哪里来的这么多蛇?火把,火把!”王六离崖边石头堆最近,他突然大惊失色,吓得场中众人连忙去火堆中取火把。 二胖子瞪大对细长眼直盯着我,借着腾起的火光,他眼中神色和嘴角挂着的都是莫名其妙的兴奋。但又有恐惧。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人,鬼魅这东西不见又想见,见着又怕,真是服了他。 我伸出带血的指尖往二胖子的额心一点。二胖子惊讶地看着我,我对他肯定地点了点头。他也一脸肯定地对我点了点头。 我当下最怕的就是二胖子等下被鬼怪惊着失了魂,当前这波形势看来很不妙,一个洪天择已陷囵圄,那我一个人得顾谁去?!但二胖子这点头? 二胖子紧紧地抓着他的铁弹弓,准备着弹珠,似乎是随时就要开弓。 相较对面的慌乱,我这边比较幸运的是,身边安安静静,什么声音也没有。 前方崖下随着王六一声惊慌大叫后场中已是大乱,人人如临大敌,高度警戒着黑暗之中。 这时,火光映照之处,一条乌黑的细小身子扭动着身躯突然昂首出现在石头上,它那难看的细小三角脑袋先是俯在石头上,连连吐着信子,扫视了眼周围情况,才慢慢的探出身子,缓缓朝石下滑来。 当它掉在石头下正扭捏着身躯时,它身后的石缝里、石头堆上,一条,二条,三条…… 长短不一、颜色迥异的长蛇迅速滑动着身躯朝火光中游去。 “嗦嗦嗦、嗦嗦嗦……” “噼里啪啦、噼噼啪啪……” 一连串惊心的窸窣声从石头崖上响起,似是无数身影正长驱直入。 这是有大部队要涌来了吗? 看着地上那一条条扭滚肉躯、吐着细长信子、虎视眈眈的小脑袋,那阵势就像是它们爬的不是地,是我的心脏。它们正在我的心脏上爬盘缠绕。 我感到自己的身体里有种钻心般的难耐,忸怩,身体好想随着那阵扭动也想扭动。我的额头和手心冷汗直冒,头皮一阵紧过一阵,脑袋一时之间懵成一片空白,腿肚子早就不听使唤,身体哆嗦又颤抖…… 我的膀胱突然很难受……好想上茅坑! 片刻间,这山里像又下了一场雨。无数肉滚滚的长蛇就像雨一样突然由天而降,从那大片崖石堆中挤出,密集而迅猛地朝火堆边的人群攻去。 王六几个见那阵势,顿时大乱,谁也顾不上谁。刀的刀砍、火的火烧、嚎的嚎叫、人人左跳右闪,搅得地上石沙飞扬,空中火星四射,霎时一团糟。 第326章 被包围了 “打,娘的,快打!”王六抡起一块石头朝那已经游近他的几条蛇身就是“咣当”一声,猛砸下去。 “啊!”一声尖锐无比的哀叫不再娇滴滴悦耳。一条蛇离唐希还老远,她就已经缩成一团似乎不能动了。 “烧!快烧!烧死丫!”森子脸上那道刀疤痕印此时很扭曲,看起来也像一条蛇上了脸,整张脸相当难看。只见他连连甩刀,弯腰狠扎地面。他身边扭动的蛇的数量最多,前赴后继地朝他涌去。 “有没有药粉,山豹!”森子已经迅速被包围,应接不暇,满头大汗。他一直想去取火把,但根本脱不开身,只得求救于旁边相对还没有被包围的山豹。 “爸爸快救我!”王大妹别看她个头大性子野,此时也是大惊失色,直往王六那边靠。 “啊,啊,啊……”唐希一个劲地干嚎。突然,她一个猛回身,扑到正弯腰掏火把的山豹身上,抱住山豹的脖子骑到他的背上,再也不下来了。她整个人看起来相当不好,已完全失去那娇俏的模样,就像一只惊恐不已的猫。 山豹也顾不得身上多了一个娇滴滴的重物,抄起火把继续战斗。 一条条,一团团,无数扭动的身影在岩石和草地上翻滚,像这地上荡漾起不规则的波浪一般。 面对暴增的肥蛇们,我在草丛里直立起身子,瞪大对眼睛看着这番景象,只听得见自己牙齿惊骇得咯咯不停摩擦,一时之间,脑子十分混乱,向前迈也不是,不迈也不是,脑门后背全在冒冷汗。 “救……救大师傅。”二胖子在我身后颤声道。 此刻,我也知道是该趁乱去救人了,可是不是不想迈开步子,是脚根本迈不动。额头豆大汗珠直滚落下来。 “啪!” 混乱中,一条不知被谁砍成两截的绿色蛇身毫无征兆地直朝我脸面飞来,我身子一震,猛然惊醒,手中棍子及时作出反应,应声而挥。那断成一截仍在空中扭动的身子被我狠狠地撩去了一边草丛里。 双手被绑的洪天择只能凭着一双腿不停地踢躲身边的乱蛇,好几条蛇被他踢得朝周边岩石上飞砸而去。他一直不停地在后退避闪,已经跳到一边角落。幸好的是,他跟前的蛇数量还不多。也因为他没有进行动作回击,那些蛇并没有迅猛地攻击他,只是在他的身边来回游走。 惊慌中,我鼓起勇气,趁乱飞身朝他跑去。 扎身蛇堆的我踮起脚尖,感觉落下去的脚软软的很没有力。那成堆游移的各色花蛇令我脑门一阵又一阵的冰凉,好似涂了好多风油精。 “细妹妹……”洪天择上发现了我,冲我柔声一唤,我的神情又是一震。 无暇顾及内心那阵似打鼓的恐惧感了,我铆足劲,一鼓作气向前弹跳,一心只扑洪天择。 树杆疾飞,在地面上连拨带划,挑起众多乱滚一团、妄图随时前来袭击一口的蛇嘴。一条很近的 路,硬是让我在蛇堆中跳来跳去转了半天。 不过,我怎么感觉那些蛇一靠近我就扭头跑去了一边咧? 就在我要接近洪天择时,空气中突然扬起一股白灰,直呛得我猛得打了个喷嚏,不自觉地停顿身形。 “m的细妹子,是不是你搞得鬼?” 第327章 谁打我屁股 王六粗狂的嗓门在我身后大喊一声,惊得我直掉转身来瞪着他。王六一边挥舞火把、一边凶狠地瞪着我。但是,很明显,他此刻顾不上我。 我朝他一吐舌头,学着蛇吐信子的样子,幸灾乐祸地向他怪笑一声,张扬地从他背后蛇堆中跨过去,直向洪天择而去。 在接近洪天择的一刻,我挥动树棍,挑掉他身边的长蛇,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绕到一边蛇较少的草丛间,直朝二胖子那边奔去。终于救到了洪天择,我的勇气猛增。 躲跳中,正好经过山豹身侧。 “快打,山豹。”吓得早就花容失色的唐希整个人趴在山豹的后背上怪叫。 山豹那瘦长的身形很勇猛!他动作利落,背上趴着个娇俏美人儿还能上跳下跃,像只豹子般灵巧沉稳,一会儿一脚翻踢,一会儿一刀迅猛,从他连贯的动作中正飞射出去无数蛇尸。 他时不时还从怀中掏出团白灰扬向空中,那呛人的味道辛辣得让人睁不开眼。白灰所落之处,地面肥蛇们似是很难受,迟钝地扭曲身子。 难道这是驱蛇粉? 我猛的又直打喷嚏。 “抓住他们!快,抓住他们!”王六见我和洪天择逃出他的魔掌,在一边左闪右跳,急得直哇哇叫。可是,他身边的人个个自顾不暇,哪里还有人管得了我们。 二胖子的弹珠不时地从我身边呼啸而过,“啪”的一会儿打在蛇头上,一会儿落在森子屁股上,森子就会猛叫一声:“谁他妈打我屁股!” 等我跳到二胖子跟前时,二胖子正打得酣畅,我实在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看着我已经顺利救出洪天择,二胖子收回弹弓,长吁一口气,起身帮洪天择解绳索。 “刚才真的好惊险,幸亏我反应迅速。”我心有余悸地冲二胖子连连咂舌。 再看我们这一头,地上居然没有长蛇攒动。我心下暗思,那些蛇都不靠近我们?难道又是我的血起的作用? 再看眼前场中仍是乱作一团,群蛇正从四面层层包围他们。火红的柴堆此时烧得更旺了,火光映照,碎石草地上的蛇尸怵目惊心,死了的、活着的、断成无数截的仍能翻滚。就这么一转眼间,一地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王六和森子他们身上裸露处都已经有无数咬痕,血口泛滥。也不知那些蛇究竟有没有毒,会不会要了他们的性命,我又不禁心生不忍。但我不会去救他们的,因为我害怕他们会像蛇一样反咬我们。 目前看这些人身上的能量光环倒还没有大碍。由其是王六。夜光虽弱,此时也被围攻,但他的光环却丝毫不减,气场十分强大,还能罩着背靠他作战的王大妹。这个王六,果真是个狠角色! 我不禁又暗叹,这一个个的都身怀绝技,不是耍刀就是拳脚功夫了得,跟个江湖上的大侠似的。当然,除了那一直怪叫的唐希。只可惜这些人再厉害都不是朋友,而是敌人。怪不得爷爷当年会躲起来装死。而我和家人将要面对的竟然是这样一帮人! 看着眼前人蛇大战,我突然又想到了爸爸妈妈和爷爷的处境,想到这帮盗墓贼将会怎样对付我们。 一想到这里,我的心又恍如沉入海底,无比凛冽。 第328章 考古研究所 “小师傅,你怎么还看得那么带劲?快帮忙啊!” 见我一直愣在那里,二胖子冲我焦躁地大喊了一声。他这一嗓子把我的魂给从远方自家山里喊了回来。 二胖子帮着洪天择解绳索解了半天也没能解开,也不知那绳索打了个什么古怪的结。洪天择手腕处被绳索已勒得一片通红,好似越解越紧,二胖子急得满头大汗。 我连忙从书包中翻出柄切水果的小刀,三两下划断洪天择手腕上的绳索。 洪天择急急地挣脱掉绳子,道:“快,我们的背包还在那个帐篷里。” 我急忙又朝他指着的墨绿色帐篷中跑去。 正当我接近树下帐篷时,林中黑暗处一道绿色身影迅速朝我移近,我只觉一阵轻风拂面,一股熟悉的气味飘然而来。 等看清来人,我不禁瞠目结舌。我定在原地,就这么看着那道绿影轻飘飘地靠近了我,完全忘记了脚下正凶猛的小蛇们。 绿色身影快到几乎只眨了下眼,连带我脚边一股劲风袭过,他似乎正迅速地一脚踢飞某物,那脸不红气不喘的表情,和微蹙的眉,看着就跟做梦一样。 我使劲地摇了摇脑袋,想知道自己是不是饿到眼花,可再次定晴看去,没有错啊,那双盯着我似笑非笑的眼眸正是我熟悉的八哥无疑。 “傻丫头,快拿东西走!”他那清亮如泉水叮咚的声音唤回梦游似的我。 “哦!”我回过神来,又连忙溜进那墨绿色帐篷内。 在角落处的一堆杂物内,我寻到了洪天择及我的背包。顺带地,我的手拽多了一样东西。提起那东西来一看,是一个绿色水壶,样子看起来有些陈旧却质地不错,水壶上还印着一行字‘起源文物考古研究所’。 “快把东西给我。”八哥在帐篷外又催促了一声,我扔掉那只不属于自己的水壶,拖起东西就往帐篷外跑。八哥伸手一把接过洪天择沉重的背包,往自己身上一搭,抓起我的手朝洪天择所在的方向迅速跑去。 我回身看了眼火光中奋战长蛇的王六他们,又看了看依旧一尘不染的八哥,被八哥拖着跑得耳边是生风。很多话想问眼前这个人,此时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走,快!跟我走!”八哥在接近洪天择时,将洪天择的长包往他身上一挂。 由不得大家犹豫惊讶,八哥拖着我已经朝山上飞奔而去。“呃……快来!”我被继续拖得脸旁生风,仍不忘督促后边的人跟上。 “小师傅,为什么你突然跑得那么快?”二胖子的声音在背后惊讶大叫。“哎,等一下!” “八哥哥,等等……” 八哥还没等大家喊完,已经拽着我的手飞出老远。他突然急刹车般停了下来,回身看了眼身后急急追来的两人。他大约也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好。 夜晚的深山中他能视若无物习惯自如,但洪天择和二胖子都只是普通人,可远远比不过他的眼,跑不过他的腿。 “等等他们吧!”我央求道。我可不能再撇下他们。 八哥耐着性子一直等得两人快接近时,遂又拉着我的手朝林中奔去,不过这次他明显地放慢了速度。 “八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风不再呛嘴,我终于忍不住地问了起来。 “我一直在你身后!” 第329章 我一直在你身后 黑暗中,身边的人只是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却惊得我直呼:“啊?” 入夜后我一直感觉有双幽幽沉沉的目光眼着我们,难道就是他?! 他居然一直跟着我们! 此时,我只觉得八哥抓住我的那只手暖暖的,很潮热。 手电筒的光线在林中忽上忽下地闪,我发现我们已经绕到刚才那崖石的一侧,这里能听见瀑布的哗哗声。 身后二胖子也抓了个手电筒和洪天择相互照应着,急急地跟在后面。电筒光一闪一闪地朝我们跑来。 我疑惑地问道:“八哥哥,为什么带我们来这里?” “上去,快。”八哥看了眼眼前的石头崖,用手轻轻一托我的腰,将我顶上崖面一石头突起处,示意我爬上去。 我照了照那石块突起的崖面,虽然心下好奇,但听他语意急促,肯定是有什么重要事情需立刻去办。于是我将手电筒往口袋里倒插着,借着那束朝上的亮光朝石头上爬去。 “哎,细妹妹,你爬那上面去干吗?”洪天择在崖下大叫。 在我身边轻巧如猿爬爬停停的八哥转头说道:“叫他们赶紧也爬上来,再迟了,那洞中之物会全部回巢,我们就没有机会了。” “啊!”我又是惊讶不已。虽然不能一下明白他说什么,但还是连忙回头朝崖下两人催促道:“快爬上来,快!” 洪天择和二胖子疑惑地面面相觑,当他们听到我急切的呼喊时,还是立即动身开始向上攀爬。 “就是这里。”八哥在我前头突然停下,朝我一伸手,抓住我的手臂轻轻一提,我便被他提着趴到了他的身侧。 “走,进去那边!” 随着八哥的目光望去,在他身侧约一尺开外,一处石头兀立野草丛生的崖壁上正露出一个十分隐蔽的洞口。 八哥往上轻轻一纵,猫腰闪进那长满野草的洞口内,他回身折根树枝三两下拨开草丛,又转过身抓紧我的手将我提拉了上去。 盯着那柴草遮掩的洞口,我立即傻眼了,这洞怎么这么小?对于我这副瘦小的身躯来说爬进去里头倒还好,可他们三个究竟要怎么进去? 手电筒光探入内,可见里面几米之内又窄又矮,连我恐怕也得极力猫腰低蹲着才能通往里面。而且也不知这洞中什么情况,究竟有多深,里面还能不能能行。 我站在洞口疑惑地往里张望了一阵,只觉得洞内阴森森,冷嗖嗖,难以下步子。 回身发现洪天择和二胖子也已经攀爬了上来,我赶紧去崖边蹲着帮忙拉人上来。 隔壁崖下仍传来阵阵惨叫,也不知那伙人现在惨成什么样。我望着那火光通明的地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伸长手向靠近的洪天择。 等洪天择和二胖子都安全落地,洞前的那处草丛就显得十分逼仄,大家挤成一团方可立足。 他俩同时盯着那洞口好一阵子发呆。二胖子喘着粗气一脸疑惑地看向我,道:“小师傅,你这是……” 我嗫嚅地道:“八哥哥来啦!” 洪天择似乎早就明白,他只是淡定地指着洞口问道:“现在要进去这里边吗?” “八……八哥哥,是哪个?”二胖子一听就懵了,一脸摸不着头脑的地看着我们两人,眼神里闪烁着一丝诧异。 第330章 崖上的老鼠洞 二胖子显然是看不见八哥的。但眼下我也难以解释,还是事后再找个时间好好和他说吧,免得现在又吓着二胖子,只好不去接触他的视线,装作没听见。 我朝洪天择点点头道:“嗯,要进去这里。我们要找的东西也许就在里面。”转念间我又好奇地问道:“你的地图也是指向这个地方吗?” 洪天择摇了摇头,道:“我也不能很精确地定到位置。只是根据这座山脉的风水格局以及那炼丹池的特性,估摸着应该就在这座山头。”他朝着黑暗中的山顶指了指。 洪天择手指的方位正是我看见黑烟腾起的地方,而八哥带我们将要进的洞是正对瀑布的方位,那王六的寻龙决指着的却又是有瀑布的那座山,这是三个方位,但都在同一山脉中,哪里才是藏着玉符的真正所在地咧? “不要再犹豫啦,都跟我进来。”此时才发现,八哥早就钻进洞中,他的声音从洞里传出来闷声闷气。 我连忙向身边仍搞不清状况的二人一挥手,“走吧,跟上我。” 我撩开草丛,径直弯腰进入洞内。 “我艹,洞这么小,我怎么进去?!”二胖子站在洞口恼躁地大骂。 “别磨叽了,快进来。”洪天择在我身后招呼着他道:“洞口浅点,挤挤也就进来了。” 我紧跟八哥,手电筒的光线照在狭窄的洞里还是能照出很长一段。八哥迅速前移,也不知他怎么做得到的,他那高度猫个腰都能像只老鼠一样麻溜。 洪天择和二胖子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不时刮得洞顶泥沙石直落,洞内响起一阵又一阵哗啦啦的回声,格外响亮。还时不时“哎呀、啊哟、我艹”一句句在背后震荡。 洞内还算干燥,除了洞口由于下过雨有些泥泞和潮湿,越往里面是越来越感凉快,两边石壁并不整齐,应该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洞。 “还有多远?”我在八哥身后追问了一句。 洞道里空气流通,只是没有风。洞道似乎还蛮长,也不知通往哪里。我只祈求里面能宽敞点,不要太压抑。还有,千万不要有什么东西出现,要是此时有东西袭击我们,那可真是进了肠子里的肉,在劫难逃。 一想到那地面上的蛇,我忍不住全身又打了个冷颤。 “快!” 做事从不慌张的八哥,今天一路跟来都是不停地催促。也不知他究竟急着赶往哪里,他的神情一直都是紧张而冷峻,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潇洒八哥吗? 看着前方的身影突然隐没进黑暗中,我连忙又加紧几步。 随着移动加剧,我的脖子里不停的有细沙跟衣服摩挲,痕痒难耐。还有那一身的白色粉尘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来的,遇到我的汗水居然粘在皮肤上黏糊糊的,还有一股子怪味,偏又我的鼻子异于常人地灵敏,那阵味时不时呛来,感觉难受得想吐,却又什么都吐不出。 身后的二胖子也越来越安静,两人的步子越来越沉重,只剩下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的声音。 洞道越来越让人难受,大家憋着一股气在坚持,我回身看了眼身后的人,鼓励道:“就快到了。” 而就在我话音刚落,前方变得宽敞起来。 第331章 裤子挤破了 我停在八哥消失的地方,立起身子,穿过一道一人多宽的石缝隙间,手电筒的光亮在前方豁然散射开去,照出一片又一片的花岗岩石。花岗岩石的洞壁上,细看之下似有一层水气,湿哒哒的。 眼前是一处一人多高的洞穴,洞里空气畅通,有一股冷风不知来自来哪里。 我停下脚步,仔细地观察着周围。正当我四处晃着手电筒时,八哥的绿色身影突然又出现在一片暗黑中,像一尊浮现绿光的幽灵。他背对着我,定定地站在哪里,没有任何声息。 他这背影在黑暗中看来十分诡异!要不是我已很熟悉他那傲然孑然的出尘姿态,他这突地神出鬼没的举动估计得把人给吓得半死。尤其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 手电筒照到他身上的那一刻,我的心脏还是猛烈地跳了一下。 八哥似乎在观察着什么,聚精会神。 我蹑手蹑脚地靠近,好奇地想拍他一下,可还没等我靠近,他又疾步向黑暗中闪去。 手落在空中,明显地,他不是故意避开我,而是好似在探路。 只是哎,他这般行事,神经兮兮又神秘兮兮! 这个地下洞怎么看怎么都像西云庵底下那种洞府的情形,不止雷同,还很迂回曲折,还很压抑。压抑久了会让人心慌,会变态! 我猛甩了一把额上的汗,朝着八哥消失的背影跺了下脚,打算先不跟他。跟着他太累了。 转身往后照去,满头大汗的洪天择已经出现,紧跟他身后的二胖子此际看起来形势却不大好,他正艰难地在石缝中往我这边挤,好似很吃力。 我照着二胖子那张涨红的脸,他的肚子和屁股正满满地抵在石缝隙间,他侧身努力地缩着肚子和屁股,想挤过那道缝隙。 我捏着手心,着实替他捏把汗。这一路翻山越岭,又是钻矮洞,又是挤石头,真是也太难为他了!可是眼下一路被八哥的情绪感染带动,我又难免有些着急起来。 “快!”我压低声线向他俩招着手,不时回头看向黑乎乎的身后。 那无底洞般的幽暗空间似有一只手在召唤着我们,又像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我们,寂寥无声之中藏着许多神秘和未知。真不知这种地下山洞到底要通往哪里! 有过深入九重门的经验,我总觉得这种藏玉符的地方又会省心到哪里去!爷爷啊爷爷,我能平安回去你真该好好表扬我。 “妈d,老子裤子破了!” 二胖子憋着口气终于挤出石缝,还没喘口大气,他嘴巴先窝火地骂了一句。 紧接着,他又朝那块在洞口的石头猛揣一脚泄愤。那大石头居然立马被他踹得晃悠一下,“咚咚咚”、“沙沙沙”就是一阵石头滚落地面,沙石像下雨一般的声音响起不绝。 在这无比幽静的黑暗中,一点响动听来要命,更何况这一脚功夫,那是相当地格外地毛骨悚然。 我朝二胖子愠怒地低骂一句:“死胖子,你弄出这么大动静,要吓死我们吗?” 二胖子朝我一摊手,摸了摸屁股,很不爽地挥手拍了拍手中的泥沙。 第332章 洞中死湖 八哥已经不知跑到黑暗中哪个方位去了,他怎么就不怕黑,不用灯照路?真是奇人之中的奇人! 我悻悻地用手电筒扫了眼前方,幸好前方并没有岔路,而且洞中还算平坦,并无多少羁绊。在观察完前方情形后,我连忙疾步去追赶八哥。 身后传来二胖子和洪天择一路跟着的小跑声。 这种山中天然形成的岩石山洞也不知是大自然用的什么鬼斧神工,又窄又长,路面似乎还是一直在朝上。虽然早就听彭娭毑介绍过这片山脉多洞穴,可这洞也太长了点吧?! “嘘!” 忽地,一声像蚊子哼般的吹气声在我耳畔响起。只顾盯着地面疾走追赶八哥的我,猛然发现自己撞上了什么软物。 我一抬眼——天啦,八哥不知从哪里又冒了出来,就这么站在我跟前! 他好似从我头顶飘落,又好似从隔壁近人高的石头堆里闪出来,总之倏地就出现了。我的心脏又是一记猛颤,腿肚子一哆嗦,差点没软下去。 我颤抖着的肩膀立马就被八哥一手环住,他给了我支撑的同时,还瞪着眼睛朝我竖起一指示意我保持安静。 我说,你就不怕吓死我吗? 我欲哭无泪,咧着嘴朝他露出一副比苦瓜还难看的哭相,我暗骂道,你怎么就忍心在这种鬼地方三番五次地出来吓我咧?! 呃……顿时,我想狂嚎一场。 “别出声!” 八哥还没等我的眼泪滚下来,他已经揽住我的腰身朝空中一跃而起,修长的腿连贯地踮在一道石坡上,借力在空中伸展身手之际已抓住某物。我感觉到我俩的身子在空中悬晃几下,很快,他一使力下,准备朝黑暗中荡去。 我紧贴他的胸口,不敢乱动。慌乱中,我将手电筒往上边照去,这一照我傻眼了——只见电光散射在头顶五米开外,居然是个很奇怪的洞顶。洞顶上面可见一根根粗壮的树藤,紧紧地盘绕在石间隙中,不时还有水珠正顺着垂落的藤枝滑下来。 虽然这高度并不算高,但我还是给愣住了,那么粗的树藤怎么长得进这石头缝中来?难道又是九重门那种格局再来一遍? 黑暗中似乎有无数垂落的藤枝,八哥手中正好就紧握其中一根向空中荡去。 他这又要带我去哪里? 还没等我明白过来,只感觉耳边刮起一股冷风,身子已经飞起,像一片柳絮一般飘荡向某处。 手电筒被我紧紧地握住着朝下扫去。啊!我从心里忍不住的又惊叫一声。 只见脚下一池黑水,我正从上面掠过。 原来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走到了一处怪石林立的水池附近。黑暗中手电的微光扫过那脚下平静得如同一面墨镜的池面时,光像被吸进去了般,水面深邃幽暗,黑漆漆的一片,周围似乎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清冷异常。 这是一潭死水吗? 我进到这里的时候根本感觉不到它的存在。而且,我只觉得那洞里面静得太不寻常,连只老鼠蚊子都没有,只有种想快点离开的念头。 半空中,随着八哥沉稳的动作荡漾,我盯着那池水,幽幽地像会产生幻觉般不敢再直视。 第333章 犹疑不决的二胖子 洞穴之中本就黑暗,而且那池面透着一股刺骨的寒意,加上洞顶似乎还有风而来,我的身子不禁打了个冷颤。 我想那石壁上的水气应该是从这里被树藤缝隙间的风带去的,这也就说明这洞顶外就是山面上。只是,什么树的枝条如此错综复杂而又顽强地盘到这洞顶之中来咧? 正在我疑思间,“噔”的一声轻响,我在八哥怀中已随他稳稳地落在一块岩石上。 幸好这池水并不算宽阔,仅有十来米远的样子。 此时回头,对岸洪天择和二胖子的身影也已出现在石头丛后面,他们正迅速地攀扯着石头爬上石面,并不停地将手电筒四处扫射。 我连忙用手电筒照向他们,给他们信号,示意他们看洞顶。 当他们抬头望向洞顶,看着那一条条从石缝里垂坠而下的枝蔓时,似乎也被眼前的景像惊骇到。两个怔怔地,在那里一直盯着看,那气氛直感诡异无比。 “快过来!” 我向他们不停地闪耀着手中电光,并压低声音招呼他们。我的喊声一出,立即令一旁的八哥又是一声“嘘”。 他不停地四处张望,神情似乎异常的紧张。 我瞪大对眼望着他那幽暗中的凝重表情,心中暗暗嘀咕而不敢出声。我很想问他,八哥哥,你到底在紧张什么? 八哥只是默默地扫了眼我,向一旁石堆中走去。 他肯定是不会说话的,我撇开他,再次往旁边扫射而去。 这头和对岸一样,石头林立,还有那池平静的水真的很平静,好似身边的人波澜不惊,毫无声息。 老式的手电筒在这时候不识相地闪了闪,似乎电池快消耗完毕。我连忙拍了拍电筒,电光又豁然明亮些,但那照明是有限的,无法照及太远。 这里看起来是一个开阔的洞穴,除了那池水,也不知这空间究竟有多大。近处不时还能听到一两声水滴击石面的轻轻“啪哒”声。我们落脚的地方靠近一方洞壁,洞壁石面微潮,也不知有没有路可以出去,还是这里有更多空间可以继续通往什么地方。 我凝思间,就见对岸洪天择的手电筒收了起来,他向身后一甩背包,拽着根长长的藤条扯了扯,似乎是在试这些藤条的力度,回头又和二胖子嘀咕起来。 二胖子表情犹犹豫豫的,眼神不时瞟向我这边,又瞟向那湖面。两人似乎是在商量着谁先过来。但看结果是,洪天择先过来。 果然,少顷,就见洪天择嘴咬手电筒,默默地转身,向后退了几步,一脚反抵在一石壁上,借着向前冲刺的力度,一个大鹏展翅,朝空中迅速地腾起。他在空中精准地抓住了一根藤条并直朝我这边荡来,刹那间,他就像只猿猴般轻巧地蹲落在我身旁的一方平石上。 这姿势,利落,优美,还漂亮。 我上前几步,伸手想拉他下来。洪天择朝我抿嘴一笑,从石头上一跃而下。 眼见他安全无碍地跟我汇合,我俩同时又紧张地注视着仍在对岸彷徨的二胖子。 二胖子此时在对岸左抓一根藤条扯扯,右扯一根藤条拉拉,不时还抓抓头皮,似乎很不肯定那些枝条能承受他的重量。 我看着他也跟着直摸头,心里不免替他着急起来。 第334章 急得想上树 洪天择和八哥都有相当扎实的功夫底子,他们能应付自如,可是对于没学过半点功夫的二胖子,那就另当别论。虽然他善于游泳,弹弓也打得相当准,可这考验一个人轻巧力度的活儿还真是让他踌躇难前,总不可能叫他从这深幽不知底的池中游过来吧。 急乱间,我回头想找八哥过去帮他一把,可一转身,八哥又不知去了哪里! 洪天择正在一边左看右找,最后,他选定了个相对平坦的地势,站在那儿不停用手电光向对岸的二胖子打着招呼,并摆好一个架势,准备随时迎接二胖子落地,给他一个熊抱。 二胖子犹豫片刻,似乎受到了鼓舞。只见他长吁一口气,双手紧抓一根粗条,也学着洪天择的架势,向后腾,然后脚抵石头,然而,再向池面一个猛冲。 就在大家静待他那虎躯一个冲上、腾空而起抓住藤条的那瞬间,他却毫无征兆朝池中直扑而去。 “噗通——”一声巨响在水面炸开,原本安安静静的洞中立时响起一大片水哗声,还有二胖子吃惊的大叫:“我艹!” 这一幕只惊得我杵在原地不知所措,嘴巴大张着想大叫,却又不敢叫。 那原本平静得像面镜子的池面,立刻荡漾开一圈又一圈黑色浑浊的涟漪。 二胖子挣扎着,双手直扑水面。他万万没有料到自己会落得如此之快吧!简直就像青蛙跳水。 黑暗中的电光根本照不到他的身边,只觉对面水面此时一片慌乱不堪,他的手电筒是被他扎胸衣里直照上方,可是此时在这水面却不见一丝光线。 身旁的洪天择急得不停地晃动着手中电光,一副都想跳下去拉人的架势。 “快,快上来!” 洪天择连着大喊几声。从他的表情我看得出他和我一样,只希望这平静水池中可千万别有什么东西冒出来。 就在我俩着急着催促二胖子时,只见一道银色光影在黑幕中闪亮一划,八哥突然出现在空中。他拽着根藤枝在空中盘旋几下,向着二胖子的方向急挥银鞭,刷刷两下,似乎已绑着了二胖子,直拉着他那笨重而又慌张的身子在水面划开一道直痕,迅速地朝岸边拖来。 这是我完全始料未及,看着八哥转眼完成一系列动作,我目瞪口呆。 二胖子像条无力还击的大鱼一样,泄了气地被拖上了岸,趴在洪天择的脚边,张着嘴直喘粗气。 这时,空气里飘来一股奇臭奇腥的腐烂味,直叫人作呕。 八哥坠地后,捂着鼻子迅速走开,远远地看着地上的二胖子直摇头。 我连忙上前想去搀扶一把二胖子,可是,一近二胖子跟前,被他身上的腥味惹得直干呕起来。 此时蹲下身来也正准备帮助二胖子的洪天择突然猛摸胸口,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瓷瓶,端在眼前,一脸诧异地盯着看。 那不是收有依附血石头魂魄的小娟吗?那东西怎么啦? “你们快离开这里,快,求求你们,快带我离开这里!” 只听得一阵嘤嘤颤抖的哀泣声从瓷瓶中传来。 洪天择盯着瓷瓶惊异地问道:“小娟,你在干什么?” “我不要在这里,快走,快走,呜呜呜……”正当小娟那把冰凉的声音再次响起时,池面传来一阵“汩噜、汩噜”的冒泡声。那水面像水烧开了一般发出一连串怪声。 第335章 意外落水 大家同时紧张地向池面望去——水中不知怎么地,突地有一些泡沫状的东西浮在上面。 “咳咳咳!”二胖子紧跟着也爬起身子,猛咳几声。同时,他又惊得大家不约而同看向他。 “娘的,水怎么那咸,臭死老子了,啊呸!” 我们惊魂未定,二胖子到先骂骂咧咧起来,连着啐出一口痰来吐在白灰色石面上。石面上立时出现一坨红色状的液体。 只见他啐出鲜血一口,惊得洪天择连忙上前拉起他问道:“你怎么啦?哪里受伤了?” 可我们左看右看,二胖子除了那一身湿漉漉腥臭无比,也不见明显伤痕在身。 二胖子一抹嘴角的殷红,又舔了舔嘴角,似乎仍在回味那血味,他嗫嚅道:“这不是我的血啊,我没受伤!” “啊!”我和洪天择同时惊呼一声。 “细妹快来!”身后不知哪个地方又传来八哥的急唤声,只听得二胖子说没事,我顾不得仔细研究那血到底是什么东西,急忙朝那声音的地方一路小跑而去。 黑暗中,隐约见八哥正在一石头后向我挥手。他见我正跑将过去,随即一缩身子又不见了踪影。 我加紧几步跟过去,眼看就是一个转角,随即将手电光线扫向仍在身后检查身体的师徒二人。 眼见我打着信号催促的两人同时回头望向我,我向他们一挥手,张开嘴型不出声地喊了一声:“快来!” 转角后,湿润的石墙上居然又出现一条向下的窄小通道。通道不长,也就几米,再往里豁然又是一处洞穴。正当我踏进洞口时,一股微润的暖风夹着股腥骚味直扑鼻而来,我立即感到呼吸困难。 那味道……呃,我真无法形容。就像一个动物的巢穴,各种腐臭和酸腥味,说不清道不明。 西云庵地底洞穴是大而连通开阔,可这里是一忽儿一小洞,一忽儿一大洞,感觉很不连贯似的。就很像是某种动物经常出入给拱出来的,哎,难不成我到了那蛇妖的老窝? 一路行来,我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妖物和鬼魅的存在,这洞内根本没有黑色邪气聚集。只是那池水,倒让我感觉十分诡异和不详,但那也没有雾气飘荡。 我害怕这里,一种本能的害怕。一进来就有这种想打退堂鼓的念头,能速速离开是最好。 这究竟是什么缘故? 我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噗通乱跳,额角冷热风一交替,居然猛打了个喷嚏,身子跟着一个冷颤。 这真不是个好兆头,奶n的! 我站在洞口先将手电筒往里扫射一番。这个洞一眼就能望到尽头,周围洞壁长着些小杂草和些许苔藓,周围落着些树叶,高度比刚才那洞穴要矮些,就是温度不似前面那么阴冷刺骨,相比之下而是温暖微潮。 哎,这山中怎么就这么多奇怪的洞咧? 我站在洞口边思量边捂着鼻子观察地形,心里暗暗思量,难道那玉符就藏在这个洞中? “傻丫头,别再犹豫,东西就在这里。趁那玩意还没有归巢,叫大家进来分头找,动作要快!”八哥在旁边指挥到。 八哥今晚一直在要快,要快,快快快,很是迫切。原来他才真是直奔主题而来的。 看情形,果真是迫在眉睫。 xs7.com 第336章 原来是你呀 八哥一进洞中就飞快地四处翻来捣去,不时弯腰扒开些石头,不时又伸手向草丛摸索,不时从他手中“啪”的还有东西被他甩向黑暗中,那“啪”的东西坠地后还似挣扎着发出“嗦嗦嗦”的奔逃声。 我瞄准一堆乱石,连忙入内也翻捣起来。只是我的手电筒所扫之处,立时又令我目瞪口呆起来。 只见那靠近岩壁的碎石堆里居然藏着一堆又一堆的椭圆形拳头般大的白色蛋,暗角之中还散落着无数蛇皮,只看得人头皮发麻,触目惊心。 那些小蛋有的已经破壳,有的正在微动,当我小心靠近点时,还时不时的有两条小蛇迅速扭捏着游进石头缝隙中。 天,我们进了蛇窝! 此刻身后传来二胖子低哑的疑问:“大师傅,刚才到底是什么东西拖着我上岸,速度怎么那么快?”他倒是忘记了自己刚才的危险,现在一心在追问谁救了他。 洪天择并没有搭理他,而是在捣鼓背包。 我退回洞口,压低声音向他们说明了里面的情况。二胖子瞪着我,竟好奇地朝里走去,只听洪天择连忙说道:“不要踩蛇蛋。” 我见洪天择紧张地从袋里拨出长剑,并掏出一个小罐在手中,似乎正准备迎敌的架势,立感疑惑地问了一句,“择哥哥,你这是要干吗?” 洪天择摩擦了下明晃晃的长剑,紧皱剑眉说道:“这里是蛇窟,应该有条大的在这。我刚在外面池边角发现一张大蟒皮。” “大蟒!天啦!”他话毕,我的心脏跟着猛地一跳,同时发出一声苦闷至极的哀嚎。 刚才在山顶那几声凄厉的嗷叫,难道是条大蟒?我最怕蛇,还要是条大的!一条不行,还来那么多条,呜呜呜,我好想哭! 这一刻,我的心都开始泣血了,腿肚子再一次因为过度紧张又不听使唤地颤抖起来。 “少废话,那大笨物正在山顶观战,还不快点找,我们就会错失机会。” “再想赶走那大笨物,引走那些小的们,恐怕我们只能斩平这里了。” 一直埋头找东西的八哥突然掷地有声地回了大家一句。 他这一声,立刻将不知所措的我唤得元神归位。我稍感安慰,在心里嘀咕道:八哥哥,幸好有你在。 听八哥这么一说,刚才是他将那些小蛇们引去围攻王六他们?是他救了洪天择,还有那些粉末,那些居然不围攻我和二胖子的小蛇,却原来也是他安排好的?! 哎,我说吗,大半夜的怎么跑那么多蛇出来吓人! 随即,“八哥哥,你怎么将那蛇引出的?”我又好奇地问道。 “我抓了大笨物的幼仔,将之迷昏了扔他们营地,谁晓得那刀疤脸居然敢吃了他!不咬死他,算他命大!”八哥又是闷哼一声。 啊!那红色蛇是蟒仔? “谁,谁在说话?”二胖子听到八哥的声音,惊恐地站在那里紧张地问着我。 “哎,不要怕,是八哥哥!”我叹了口气,心头一直盘着那条开膛的红蛇。经过二胖子身侧时,抬头看了眼他,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安心。 此时,我直感觉头重脚轻得不行。 第337章 巽风位 “是人是鬼,我怎么看不见?”二胖子瞪大眼望着我还在不休不止地追问。 “哎,杨沐,你快点帮忙找东西,别磨叽!待会大蛇回来谁也跑不掉。”我不耐烦地回了他一句,径直绕开他,继续在一堆落叶蛋中搜索。 我的心同样紧张,我是紧张蛇们什么时候会回来,可千万得等我们找到东西啊!要不要逃出这蛇窟我恐怕是没力跑了!再说这个温暖的洞里根本没有路,难不成也要变成蛇钻洞跑出去?! 也难怪八哥今晚一路都在紧张地催促我们,却原来是这样。不过还是他有办法,但他几时发现这里的,他几时上的山? 哎! 我长吁一口气,猛地撑撑眼皮,让自己振作起来。脑袋里却仍是很乱,且饥饿和困顿不停向我包围而来。 八哥不按常理出牌,我是领教过无数回的,但这次我还是想不通,可偏偏眼下情况紧急,人人危 乱。 我尽力按捺住内心强烈的好奇和问题。急转念间,想着还是眼下找到东西离开此地重要,而且 我不能再忌讳那些蛇蛋和众多小蛇们,还要打醒精神随时防备着即将回巢的蛇们。 只是那么一块小小的玉符会摆在什么位置咧?这洞这么大! 我边摸索边沉思着,急得手脚都是汗,还不听使唤地乱抖,手电光一闪又一闪,差点就要灭了。 这时的洞内一片嘈杂声,大家分头在各个角落和石壁上摸来摸去,可是半天过去,大家都没有收获。 就在大家正沉默疑惑时,洞外那池面的水发出一阵又一阵“汩汩”声,像沸腾了一样,声音在静寂的洞外听来格外响亮。 我停下手中动作,凝神细听起来,片刻又似有细碎的“嗦嗦”声从刚才那洞顶传来。 天啦,难道是蛇们回来啦? 我眼前立即浮现出刚才在山岩边的那群蛇阵,脚又开始不利索起来。 洪天择突然低低地速念道:“大家想想,如果那玉符是五块为一整体的话,根据西云庵底下出现的那一块来看,这会不会是代表着八卦方位?” “你说!”八哥在暗处沉声回应了一句。 “如果以神山为中心,西云庵方位则属南,就是南离。而庙宇属火,东西在庙下,则属火下。那么这达魔峰为东偏南位,则该为东木巽风。我们不应该在洞中找,而是刚才的那树根,树底有风的地方!” 八哥从一片岩上轻轻跳落,他低头慢慢踱步来到洪天择眼前立定。瞅了眼洪天择,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嗯,你说得对。我们应该去那上面找找,而不是那树底。因为那个大洞我已翻遍。如果是巽风,你看这地形,所指也该是指这上。”八哥说完,手指向头顶。 顺着的他的话,我将手电光移向洞顶,可是头顶除了许多的蛇窟窿,已然没有其他。 那怎么可能?千年前存放的东西,不可能放在蛇洞里!而且这里到地面仍有很高距离,目前不能观测,仅从刚才洞顶的树藤处来估摸应该离地面很近了。 第338章 快跑 “快跑,外面有蛇回来了。” 二胖子惊恐的声音突然从我身后洞口传来。 这家伙什么时候跑出去的,我都没有发现。 可是就在我回头循声望向慌张的二胖子瞬间,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吓得一个趔趄,直扑到八哥身边,差点没有瘫软下去。八哥急忙伸手一把扶稳我。 霎时不止我,还有八哥和洪天择同样惊愕地愣在哪里。 只见急跑进洞的二胖子在他自己晃动的黄色光晕下,像一樽血淋淋的物体,全身上下红通通的出现在大家视野内,从头到脚似正冒着一股红烟。 如果不是先听到他的声音,而且大家都熟知他,我想此刻在场的都会将他当怪物来处理。 二胖子现在唯有那一双细长的眼睛此时还是黑白分明地扑闪扑闪,才惹得我们没有动作起来。 “二胖子,站住别动?”洪天择将长剑一横,他紧张地大声喝止正欲靠近大家的二胖子。 可怜的二胖子被他的喝声怔得杵在那里一愣一愣,他看着我们异样的眼光,不明所已地望着大家。 “他的皮肤?” 八哥近前几步,惊讶地看着二胖子。 二胖子连忙去看自己的手。这不看还好,一看立时把他自己吓得蹦了起来。只见他的手此时也是红通通的,整个人跟大染缸染过似的。 “啊,我艹!”二胖子手一震,手电筒滚落身下,发出“咚”的一声脆响,同时,在这洞中回荡着一股格外沉闷的回音。 我的心脏跟着又是一震。 二胖子整个人站在那里像筛筐似的抖了起来,并凄厉地哀嚎道:“怎么办?怎么会这样,师傅救我!啊,师傅快救我!” 我们大家杵在原地面面相觑。 “是那池水有古怪!”八哥似幡然醒悟。 “啊!那二胖子是不是中毒了?”我紧张得额头又开始冒出豆大的汗珠。 原来那池水是红色的,可是我们明明看着是黑色的吗,怎么突地就让人染成红色?! 再想想那味道,哎,真是难闻死! 八哥将手往二胖子手腕上一抓,回头看着我摇了摇头道:“没毒,脉络正常!” “难道小娟附身的红色石头也是这池水染出来的?那么她是被那蛇拖到这洞中淹死的?”洪天择突然也似想起什么,低头叽咕几声。而后又从胸前衣服中摸出一个白色瓷瓶,放在手电下,思量起来。 “你们怎的还不走啊?我好害怕,我好害怕!”小娟被手电筒光照得凄声戚戚起来,她的怪叫声引得那“汩汩”声更响,似乎那瓷瓶都是振荡的。 不对,不是他的瓷瓶振荡,是地面,有细微的振荡! “我先出去看看!”八哥的话还没有落下,人已经消失在众人跟前。 “走,我们先撤。”洪天择同时招呼着我和惊慌的二胖子。 大家迅速朝穴道撤离。 刚刚踏进洞穴口,就觉身后刚站脚的头顶似有什么东西一阵哆嗦声。我急急地爬出那穴道,刚跳下洞口,只见黑暗中原本平静的周围,已经到处是滑动身体的碎响。池水中不时发出“啪”的声音,似有物体落入水中正在游动,接着,我脚底不远石面上也有小石子在滚动。 我全身神经霎时紧绷,像有一根绳索正在缠绕自己,而且就要窒息。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触到我的后肩,很温暖地拍了拍我。我立马似触电般惊恐万分地转头瞪去,一见是洪天择。洪天择朝我咧嘴一笑,难得地看见他的一排小白牙。他又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似乎是示意我放松。 第339章 它来了 我眨巴下有些酸涩的眼,勉强咧嘴回了他一笑,急忙收敛心神。今晚我的心脏连番狂跳,真是累得不轻呀! 墨黑池面突然像泛起浪般,吹来股异常冰冷的风。电光不经意地扫到某处,可见一片缥缈白雾正在升腾。这是怎么回事,刚才这洞内明明没有雾气?! “不能再从藤上荡过去了,先跟我到炼丹炉边躲一躲。”八哥在不远一块大岩石上向我们一挥手,转身向池面的右则石堆上疾步踏去。 大家迅速跟在他的身后。不时可见一条条黑色长蛇从我们脚底石隙划过,身侧潮湿的洞避也传来一串串的“唆唆”声,那声音让人直感神经紧绷得不能自已,头上已是瀑布汗,时不时还在石堆中慌乱地崴下脚。 二胖子的脚步更觉沉重,三步两步都是扑通声,幸好洪天择一直在拉扯着他。 大家沿着池边乱石一路跌跌撞撞地跟在八哥身后,已然走到这池面的尽头。尽头灰色岩壁间有一处凹进内侧的宽面石台。 那池水到了这方天地内一下收窄,形成了一个弯月的形状,手电光能照到对岸湿漉漉的光滑岩壁。间距缩短,洞顶也不算高,隐约可见顶上石层,远不如先前那方大洞宽阔。 再看平台之上,中间位置摆着一个十分古旧的高大青铜炉,足有三人围。旁边还有一些小的炉子,有的倾倒在一侧,有的已经破碎成几截零散在一层石灰样的尘埃中。 近前照去,那些炉子的形状打造得极其古怪,炉面锈迹斑驳,隐约可见上面云纹龙纹,还有似符咒样的字符刻画。 洪天择站在鼎下凝神观望。那炉身高出他足足一个头有余,他不停地将手电光扫向里面,还时不时踮脚蹦哒起来想瞧瞧里面。他衣角拂拭起周围一层灰尘,几个弹跳下来,似乎还是看不到里面究竟有什么。 二胖子在他旁边帮着打起手电筒,跟着他的动作不停晃动脑袋,东摸西摸。二个人对那鼎炉甚是热情专注。 一旁默不作声的八哥看到这俩人的架势,竟然扬起嘴角,摇了摇头。 外面洞穴之中骚动不停,但是这方平台之上却没有一条蛇的足迹。我长吁一口气,差点没给刚才那情形吓死。 原来,这山里真有炼丹池! 只是,有关这座道家借以修仙的炼丹之地,我想过千万种可能。在这方优美无比的山水间,它要么是在那种明净的湖泊边,要么藏起来也会藏在瀑布后石洞之内什么的,却万万没想到,这炼丹池竟是一处如此恐怖的地方! 怪不得外面的人找不到这里!就算找到这里,也可能只走到外面洞穴之中的岩石边,却不晓得对岸和这里边还别有洞天。 我又长叹一声! 正当大家闪着手电筒围着青铜鼎四处乱转时,远处水中似有什么大东西“扑腾”一声下了水。水面逐渐扩散出一圈圏涟漪,那东西正朝这边游来,声音虽轻,动作也缓慢,但在此时人人紧绷的神情中听来却格外清晰,令人不寒而栗。 大家杵在大丹炉旁边听着那声音面面相觑,额头背上都在冒冷汗。 第340章 近距离接触 八哥在暗中“嘘”地一声,示意大家禁声,并又朝我们打了个手势,示意熄灭手电光。我们照做,一一熄灭手中手电筒,并轻手轻脚地聚拢到一个倒地的丹炉后。我蹲到八哥身侧,屏息静气,等待事态发展。 八哥顺势往我靠紧,他一手环住颤抖不已的我。 我感觉他的呼吸就在我的耳边细细萦绕,可我的心情好沉重。 我瞪大眼睛,探出半个头来观察着前方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眼前这个挡住一切的鼎炉看起来很沉很重,很结实,却也挡不住我内心的恐惧。 那东西已经很明显地在接近,我紧缩在八哥身侧,额头和后背不停地冒汗。八哥的平静和淡定怎么也融化不了我不停哆嗦的身子。转瞬,他索性绕过一只手将我的头按在他的肩膀上,并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脸。 我觉得那条被八哥引开的大蟒蛇不是最恐怖的,而是那池中莫名腾起的白雾。那白雾中似乎还有丝丝红光,就像那条红蟒幼仔被火烧死时散发的那种光芒,诡异而令人忌讳,是我所不熟悉的一种能量,想必还在集聚。 在这幽深曲折的洞府里,这古人摆了这么多炼丹炉,他们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眼前那一池墨黑死水就如通往地狱之门一样,幽深到令人难安,不禁令人去猜想这水到底来自哪里。这洞中没有地下河流,这水周围也没有其他活水注入,那只有一种可能,是从洞上树藤处流淌而下的雨水经年形成此池。就算要形成,那估计也是凝聚千年才能成池吧?! 一想想这层可能,一想想这水里的肮脏可能,一想想那些蛇在里面洗澡,那这水得有多么的恐怖? 那小娟为什么这么惧怕这洞府?她似乎一直躁动不安,惹得紧挨我的洪天择时不时就去拍拍胸前那瓷瓶,似乎在安慰那个躁动的小东西。同时,我感觉得出,洪天择的身子也在微微颤抖。 二胖子身上的腥味浓得化不开,这么近距离,这么安静的时候,那气味真是让人每分都觉煎熬,一直在刺激鼻腔,还有胃部。 周围的空气变得令人窒息。我都能听见大家正“咚咚”狂跳的心脏声。 可是,八哥靠得我那么近,我却唯独听不到他的心跳!他的胸膛一片平静,平静到一丝波澜都没有。尽管如此,此时此刻我依偎着他,感觉到他一如既往地让我温暖。 就在我夹在众人之中,正想闭上酸涩的眼睛稍作休息时,前方水面突然传来一声扑棱轻响,似有什么东西正从湖里慢慢支起身子。 我感觉有一双诡异而冒着寒光的眼睛正在扫视周围,那物似乎还很警觉,停顿半响,这才开始扭动起来朝岸上爬动。 顿时,这漆黑如墨的空气里,有一股敌意带着一股劲风直扑我们所躲藏的方向。那风,带着跟二胖子身上一样的腥膻味,更浓更烈,就像无数冤魂正在逼近。 天啦,我一个猛颤,将头紧埋八哥胸前。 渐渐地,随着那阵身体摩擦地面所带来的刺耳滑动声,朝我们越逼越近。我们身前的鼎炉也在轻轻震荡,有副庞大而沉重的身躯刚从咫尺滑过。 咸咸的如珠汗水已经从额上滚落,随着睫毛被眨进眼眶里,我只觉得眼睛要咸得张不开了。 第341章 出手打就是了 “嘭嗵!” 一声重物倒地声后,一阵地动山摇般的晃荡瞬息卷起。这还没完,紧接着,一串沉闷的滚动声打破了这片地方的静寂。 那声音就在我们正前方的二米开外。空气里扬起一股灰尘,直呛向我的鼻间,我很想打个喷嚏。 “嘶嘶!”“嘶嘶!”“嘶嘶嘶!” 一阵急吐信子的声音像直捣心窝的一把刷子,刷得人前胸贴后背,通体冰凉。 妈呀,这是要死了吗?! 随着那沉重的滑动频率越来越急,那物也越来越近。它在周围不停地游走,似乎正在寻找目标。 此时“哧——”的一声细响,连带一阵屁臭从我身边散开,我猛地睁大眼睛。 “畜生,找死!”突然,八哥在我耳边大喝一声,就见他倏地起身,从我头顶疾掠而去。 霎时,眼前一道银色虹光从我眼前的黑暗中划开,就像一道闪电划空而过,接着一声“噼啪”脆响,似是抽到某种厚皮之上。 紧跟着身旁一道刺眼亮光也在沉默中将空气划穿,洞开一道黑暗之门。 借着光芒,我看见一条巨大无比的红色粗水桶般的身子正昂首在我两米开外。它那在黑暗中格外明亮如黄灯笼般的眼睛,恰似两泓巨霜。它朝后使力拱起那大大的三角大脑袋,仰天“嗷”地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两跟锋利似长针的利齿,还有那像条小蛇样的长长的红信子。 它这充满攻击的姿势,似乎想要将那眼前闪电划过的方向,来上一口狠狠的。 等它蛇头扑咬过去时,却在前方扑了一个狗啃屎。八哥早就腾空弹开,它的利齿“呲”的猛咬在一个倒地的丹炉上。 八哥借着上跃的姿势在空中一个翻飞,又是一击疾鞭,正好击中蟒蛇滚向一边的浅色腹部。随即大蟒痛苦地又发出“嗷”的一声凄厉长鸣,直啸得这寂静洞中如雷贯耳,震得我耳朵嗡嗡直鸣。 我急忙掩耳,将头埋入膝间,夹杂一阵头痛,令我的眼睛开始浮现泪光。 平台中央到处都是扑腾声,外加一阵又一阵丹炉“嘭嗵”倒地的声响,洞内混战中一团凌乱,周围被那大蟒卷起无数尘烟,直让人大气难喘。 “你们躲好不要出来,我去搭把手。” 随着洪天择急切的叮嘱入耳,我就觉另一侧身边一空,一道身影一跃而起,倏地冲向前方。 一头直冒红色汗珠的二胖子此时连手电筒都拿不稳了,“哐”的一声响,他手中的手电筒坠地,直朝前方黑暗中滚去。手电筒带着一束光正好滚到一尊碎鼎炉边,照向石台中央,使我能更清晰地看到前方战况。 洪天择仗剑在旁不停腾挪移动,他似乎在等待一个机会向那蟒蛇头顶七寸就是致命一击。 八哥主攻,施展雄风出手快如闪电,招招伶俐,空中鞭光闪闪,像一只翻飞的雄鹰,追赶着那条红色大蟒朝平台另一端而去。 那蟒被一顿狂抽,已浑身抽得皮开肉绽,不停地在地面翻滚,卷曲粗重的身子一时盘旋在大青铜丹炉上,一会儿急摆后尾回身想给八哥一记猛冲,但结果都被八哥轻盈的身形化开。那大蟒根本找不着他的方位。 第342章 诡异的笑声 八哥哪里容得那大蟒有喘气哀痛之时,一路狠扑,直听得一阵又一阵的“啪啪”声不绝于耳。 我观察到那蟒蛇除了身体粗壮力大无穷外,似乎也并无其他厉害之处。它根本就只是一条普通大蟒,并没有成精。只是它周身赤如火焰,要不是我们见过二胖子掉入池中刚染上颜色,我想,要是在山林中突见到这种红色蟒蛇,一定以为这是一条蛇妖,一定会吓死很多人。 在八哥的神鞭下,区区一条大蟒又怎么可能抵挡他的神勇之力?! 不肖片刻,大蟒就被抽得血流如注,虽然那通体红艳的躯体根本分不清哪是皮肤哪是血,但地面一滩又一滩的红色血渍已经证明它快不行了。腥臭的鲜血在满地石灰中浸染开来,十分瘆人。 “嗷——呜——”这时,从洞中不知哪个方位突地传来一声凄厉哀嚎。 再仔细看那地上红蟒蛇,竟不是它发出来的。因为它正在地面不停滚动脑袋,扭曲身子,极力避开洪天择的长剑。 “啪!”“扑咚!” 随着我耳边一声清亮的弹弓啪哒声,紧跟着那红蟒大脑袋上一盏寒灯居然熄灭,瞬间一汪鲜血汩汩外流。那红蟒痛苦地紧紧扭蜷身子,将头埋在缩成几圈的身体里。 这时洪天择终于逮到机会,他向上腾空一跃,手持利刃快而准地一剑而下,正中那红蟒七寸之位。 那红蟒起先还紧绕在一起的尾巴,最后随着一汪鲜血喷涌而直直地瘫软了下去,它甚至没来得及看一眼杀死它的人。 洪天择猛地抽出长剑,看着那条死翘翘的大蟒蛇,长吁一口气。 “哟西,搞定!” 二胖子一弹而起,拍拍手,大步流星跨到洪天择身侧,朝死蟒得意地甩了甩他手中的弹弓,还用脚踢了踢蟒身,好似胜利者的姿态般睥睨着那条死蟒。 他们俩都松了口气般,相视而笑。 可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这条红蟒怎么这么轻易就被惨击?那池面出现的白雾又是什么名堂,还有那带妖雾的幼蟒,是它的崽吗?还有刚才那声嚎叫又是什么? 我杵在炼丹鼎炉边整理着一系列的事。半天,也没能整理出头绪来。不管怎样,当前的危机已经解除,我那因紧张而导致差点虚脱的身子随即也松快了一点。 我长吁一口气,又猛吸一口气,也顾不得空气里充斥着那条死蛇臭气熏天的味道。我起身上前看了眼血淋淋的场面,转头寻向八哥。 “此地不宜久留,快快洒上这丹炉之中的沉积灰,可以保你们避过蛇窝。” 刚走到八哥近前,就听得他急急说完,腾空向上一跃,从那刚才缠斗半天即使红蟒紧缠也不曾倒塌的大青铜鼎炉中,抓起一把白色粉末直接涂抹在我身上。 我一闻,这不正是蛇群围攻王六时突然掉落在我们身上的粉末吗?啊,那白灰原来是这么来的! 正当大家趴进那怪味刺鼻的丹炉内七手八脚地摸扒白灰时,“哼哼哼……” “谁在笑?谁他娘的在笑?”二胖子惊悚地看向大家。 “谁在笑?”我同样惊骇而问。 很明显地,那不是我们三个之中任何一个在笑。更不是在侧旁观察黑暗中情形的八哥所笑。 “哼哼哼……哼……” 又是一阵诡异至极的笑声响起,听起来在这洞中极其沉闷,似远似近,充斥耳膜,还断断续续地笑得似抽气似地很不连贯,很骇人! 大家同时四处张望。 第343章 都来了 “哼哼哼……” “哼哼哼……” 那笑声还没完没了,一声高亢过一声,阴森森地听来让人倍感寒凉不说,简直是要命,是要摄 人心神和魂魄般要命。 “妈呀,什么鬼?”二胖子惨叫一声,捂着耳朵蹲下地。 洪天择将长剑甩到背后,两指并拢掐一印决紧贴眉心,口中急急地念起一串咒语。他这是在开天 眼。片刻,他瞪大眼睛,向周遭屏息寻望。 “哼哼哼……哼哼哼……” “啊……唿……” 这次我终于听清了,那诡异的声音是从水里传来。飘渺的声音之所以缥缈,一定也是那水里有古 怪。 我自小灵台清明,五识异常敏感,天生能辨识阴邪。但一般人如果听到阴邪的声音,要么是以为 有人在耳际低语,要么像有东西在朝耳中吹气,是很魅惑心智、很扰人心神的操作。邪祟通常也就是用这种念力祸害人心。 我除了惊骇,倒没有异样。洪天择则挖了挖耳朵,似乎也无异样。可二胖子却不同,他像受不了这种声音的诱惑,蹲下身子抱着头,身体颤抖。就在洪天的要掐印帮他一把时,那阵声音突然又消失无踪,洞中恢复平静。 但随着声音的消失,我发现池中黑色水面的白雾越来越多,弥漫得也越来越广,好似有人正在暗处拼命狂烧稻草般,浓烟滚滚而来。 伴随着白雾而起的,是洞内温度骤然下降。我摸了摸发凉的手背和脖子,上面竟然有一层水气。水气腥膻又刺骨冰凉。 “不好,有东西要出来,得先跑。”洪天择突然一个马步下蹲,一把长剑已出手,同时一只手迅速一甩背包,从身后抽出一串长符,一支失砂笔,在符纸上比画出五个小鬼。 二胖子看了他一眼,转头左看右看,却不晓得该往哪里跑。 我同样怔怔地看着他们,又看向池面,只觉得不远处的水面上像突然出现了很多人。那些人起初只看见是一个个的黑色影子,他们在白雾里忽隐忽现,像在踏水而来。 近了,近了。 啊!居然是妈妈,爸爸,还有爷爷! “细妹……” “妈妈、爸爸、爷爷,我在这里,呵呵……我在这里!” 我见到他们,顿时脸上都笑开了花。 “细妹,我们来了。” 来人的嘴中不停呼喊着我的名字,还朝我挥手,我惊喜地也连忙朝他们挥手致意,并向他们跑去。 他们后面还跟着很多我认识的人,有洪道人,好像还有二胖子的爸爸妈妈也来了,都在向我聚拢,我突然觉得好开心,好开心。 “妈妈,妈妈,我好想你!”我边跑边无比兴奋地大叫着,真想一头扎进妈妈的怀抱中。太累了,妈妈你要抱抱我!宝这趟太累了! “细妹,细妹,你还愣在哪里干什么?快跑!快跑!” “啪”一记弹指功狠狠弹在我的眉心。我没有理会。 八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过来,他强行拖着我的手在行走,而我却浑然不觉自己正在走路。 我大喊道:“我爸爸妈妈来了,我要见他们。” 第344章 雾瘴 “细妹、细妹,你快醒醒,快醒醒!你刚看到什么啦?” 突然又是一阵“啪啪啪”的清脆疾响,似乎正有人不停地在拍打我的脸,还传来八哥那把急切的声音。八哥的声音很缥缈,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畔响起。 我犹疑地立在白雾中,回头找去……呃,脸怎么那么痛?! 我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睁大眼睛猛地看见八哥近在一指间,死死地瞪着我的眼睛。 “回神!” 我眨巴下眼睛,避开他那沉重湿热的呼吸,侧向他身后看去,咦,眼前的亲人们居然一下消失不见,仍是那池已经快看不到水面的白雾。 人咧?爸爸妈妈他们咧? 原来是我的幻觉! 啊,糟!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丢魂? 我刚才明明是向着他们跑去的,而且我明明看见自己就要摸到他们的手了,可我现在居然仍站在青铜大丹炉边,一寸地也没有移动过。 哎,更糟糕的事情还在眼前。 只见二胖子流着口水,一副傻不拉叽的样子在我前方又是挥手又是呵呵直笑。突然,他加快脚步飞速地跑向池边,瞬即就要朝池中跨步而下,惊得我连忙想上前制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八哥一个快如闪电的飞速移动,一把拽住二胖子,在他后脑勺上就是一掌。二胖子膝盖一软,跌在地上,这一幕惊得我直吐舌头。 转身间,眼看白雾已经漫上平台,我一时之间竟然看不见洪天择的身影,情急中我大叫道:“择哥哥,择哥哥你在哪里!” 正在呼喊间,一眨眼,八哥一道绿色光波又移到我身侧。他一只手直拖着软趴趴的二胖子,一只手飞速地抓起我的手说道:“点,快点他眉心!我去找那小道人。”说完,他又是一个闪身,没入浓雾之中。 我急忙咬破中指,去看二胖子。 二胖子的脸像喝醉酒一般红通通的,闭着眼竟然还半张着嘴在傻笑。这家伙刚才看见什么啦,居然胸前一大片口水,哎,估计是不是看见好吃的了! 我摇了摇头,暗自好笑,也管不得他是不是在做美梦,拧住血指朝他额中重重点去。 事实证明我想错了,事后我问过二胖子,他不好意思地告诉我说,他看见满池美丽的女人luo着身子正在池中沐浴,还不停向他招手,让他也下去玩。我当时一听完立即鄙夷地跳起来直骂二胖子流氓。 没想二胖子的内心藏着一个色鬼,以后我可要离他远点,最少得保持几米距离,哼! 回到当前,我按下血印的同时,心中直犯嘀咕:怎么?这里居然隐藏着这么多厉鬼要摄人心魂,我却浑然无觉,还中了招?! 回想起来刚才的情形,我不经心有余悸还倍感羞愧。要不是八哥及时出手,我得是个什么情形? 再看看池面,雾色更浓,已看不见一点水面。我的心里顿时暗惊:难道是那池水掩盖了一切? “小道人,小道人!”不远传来八哥的呼喊声,我连忙一甩二胖子,朝着声音的方向跑去。 “这小道人是多久没有睡觉了?此时居然睡着!”八哥拍着后脑勺,难得地出现一脸疑惑地盯着眼前的人。 只见洪天择居然一手持符、一手紧握剑柄,却蹲着马步耷拉着头在打呼噜。 见我靠近,八哥收起那副好笑的脸,侧头面带惊讶地望着我。 我也是看呆了! 这摄人的白雾居然令洪天择睡着了?! 第345章 打架打睡着 “这?” 我目瞪口呆之余,欲伸手去摇醒洪天择,却突然感觉到一股冰凉刺骨的风从背后一刮而过,惊得我忙回头找去。 可是白雾此时已经弥漫于整个洞内,只看得清一米内物景。而且手电筒根本照不开白雾,就像光被那些白雾全部吸走了似的。白雾似乎还没有停下来的势头,仍在加剧浓度,眼前就快什么也看不清。 我猛地又是一阵瀑布汗挤上额头。这里明明很冷,可是汗水就是止不住地外冒。后背、脖子由于汗水的浸渍内里衣服很贴身,更是透心骨的冰冷难受。我嘴唇颤抖着,连牙齿都咯了咯。 “细妹,你发现什么?”八哥敏锐地盯着我的眼睛问道。 我摇了摇头,眼睛不停地瞟向周围。同时,我的心里无比疑惑,不详的感觉越来越折磨我的意志,我有些飘忽地看着八哥。 这雾很诡异,一定有什么古怪的东西正藏在雾里。可是我此时心绪很乱,眼睛又看不清,感本无法感应。 哎,八哥哥什么都厉害,可就是见不到鬼魂,这究竟是为什么呀?在这种厉魂出现的地方,这下可难死我了! 我闭了闭眼睛,伸手一抹挂在睫毛上的一丛汗珠,瞪大对眼睛。 我瞪眼睛是瞪得很撑很撑的那种,直到眼眶里的眼珠子都快要爆出来的那种。我还死掐自己的虎口,令自己保持清明。我要努力地让自己精神振作,不能再像刚才那样犯迷糊中招。 这些还不够,我又伸出刚才被自己咬破的手指,在血口上用力一挤。眼见一滴鲜红的血珠滴了下来,我连忙往洪天择的眉心按去。如法炮制。 “择哥哥,快醒醒!快醒醒!” 我抓着洪天择的手,就是一通猛摇晃。可我使劲地摇了半天,他那稳如磐石的身躯依旧纹丝不动,仅晃动了下脑袋,继续沉睡。 我急得直挠胸口,暗叫道:奶奶d,这个时候,怎么能睡哇! 八哥盯着洪天择,手肘横立胸前,托起腮帮子一副沉思的样子,喃喃地道:“难道他自封五识?” 我盯着他的表情,狐疑地问道:“什么自封五识?” “这鬼雾会迷惑人心,十分古怪。但是道家有种修炼法,就是自封五识来避开魑魅魍魉魅惑心神。当然,这得看对付什么级别的妖法,像他这种术法行起来能睡着的,我也没见过。”他顿了顿,又道:“如果真是这样,让我点点他穴位试试。” “嗯!”我也理不得那么多,急忙挪开身子,腾出位置给八哥。 八哥竖起修长的两指,照着洪天择的头上、身上几个位置就是一通连点连拍。 “啊……”洪天择突然似梦似醒般,闪动几下眼皮,眼珠翻几翻,缓缓抬起头,眼神迷离地望着我。 我依旧一脸疑惑地注视着他。 洪天择突然摸摸脑袋,“噔”地站直身子,扔下手中之物。 随着地上传来”哐当”一声长剑落地响,他伸了个懒腰,又拍拍后脖子,对着我们露出“呵呵呵”一个傻笑。然后他四处张望一番,一脸迷茫地看着我,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事情。 面对洪天择这一串莫名其妙的举动,我齿咬下唇,紧蹙眉心,摸了摸脑门,摇摇头,朝他道:“择哥哥你搞什么?我刚才紧张得要死!” 第346章 害羞的小道人 “我……我……呵呵!”洪天择看着我嗫嚅着嘴。突然,他的脸颊倏地飞起两坨绯红。他还不好意思地低头去看他的一只脚尖,还用那只脚尖蹭另一只脚跟。 他这副羞答答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哎,这还是在我心目中一向英明神武的洪天择本人吗? 我的脑门又有瀑布汗如雨而下。 “难道我点错窍门,把他记忆穴点住了?”八哥眯起眼睛,也疑惑地盯着洪天择那副突然变得忸怩的样子。 “没,你没有点错!我是清醒的。只是……只是刚才……我在白雾飘来时,居然见到她……”洪天择吞吞吐吐地,突然不好意思地瞟了眼我。 “见到我?什么?”他那眼神加上这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我脸颊突觉发热。 他还含糊其词不敢看我! 我仿若见鬼。 洪天择低着头,继续解释道:“就是你喽。突然穿着一身古怪的衣服在我前面跳舞,我一想不对啊,这个时候你怎么会在我跟前跳那种妖娆的舞,我想我一定是中了邪,就立刻封闭五识。” “啊!” “扑哧!” 我惊讶不已,八哥似忍俊不禁。 三个人同时怔在白雾中。 我拍了拍脑门,摸了摸脸,脸上火辣辣的。这是哪门子事跟哪门子事?! “小……小师傅,是……是你吗,是你在摸我的脚吗?”浓雾中,突然传来二胖子惊讶的声音。 我摸他的脚? 还没等我反应,“啊!救命哇!”二胖子紧接着一声凄厉呼喊。 我听到呼喊连忙隔空大声道:“二胖子,怎么啦,我们在这里啊!” “救……救……我啊!”二胖子突然传来像被人卡住脖子般发不出声音的那种呼喊。 就在这时,我们疾穿浓雾循声而至。 八哥最先到达二胖子身际,手握银鞭怔在哪里左看右看,好似无从下手。 只见二胖子被两条像蛇一样的黑色手臂紧紧缠绕住了身子和脖子,他眦牙咧嘴的,整个人缓缓地升腾起来,飘在了白雾之中。 再往下一看,我目光一凝。 二胖子的身子底下正慢慢地露出一张黑黑的脸。那张脸上一双没有神采的绿色眼睛、一张血盆一样的大口,大口之中伸缩着一条蛇信子一样的红色长舌、长舌不停扫抚着二胖子的脸颊。一把黑黑的长发在二胖子身边飘舞着。 在白雾中看来,这副样子极其恐怖,让人头顶直冒凉气。要不是见过小娟那个鬼样子在先,此时我想我会吐。 这鬼怎么这么像小娟那女鬼的胞妹一样,难看到极至,还都是带蛇样的! “死鬼,快放下他。” 洪天择一扬手中长剑,往二胖子身下那头颅就是一剑刺去。 那死瞪着的绿色眼睛没在黑色长发和脸中,就像两盏鬼火冥灯,幽幽暗暗地摄人心魂,寒光四射。 那眼睛似有魔力,瞪得洪天择的剑都轻颤两下,他原本快速的剑竟然变得迟缓。 那物就在剑要靠近一刻,突然一个翻转,将二胖子在空中一个倒转,躲在了二胖子的身后。突然,那物又一摆脑袋,长发在空中四射发散开来,像一朵幽冥之花倏地绽放。 第347章 幽冥鬼发 那物往前一倾长发,长发一收一合之间,从中急急地吐出那条红色的长信子。紧接着,长信子跟着那团黑发,向洪天择急急袭来。 我这时才发现,天啦,那舌头居然可以那么长,长到绕住洪天择的剑身足有好几圈。而且,随着洪天择的动作,还在加长,直朝洪天择紧握的剑柄上绕去。 那物的头发紧紧锁住二胖子的头部,像个蚕茧包裹。从丝丝黑发中,二胖子那对瞪大并开始变得突起的眼睛圆睁。他张着嘴,脸颊通红,似乎已被那发丝勒得窒息,快要断气。 我心急如焚,一把夺过八哥手中长鞭,正欲上前就是一鞭而下。 “不能,细妹!会抽死这胖子!”八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急急地道:“他已经被这物当成挡箭牌了,你此时一鞭打不死那鬼怪,反而会令胖子立刻被勾魂。” 我被八哥的话吓得一怔,发现自己情急中真是太鲁莽了,忘记了那物正是明白靠近不了我,才反身一直躲在二胖子身后并紧贴他的。如果我此时贸然一鞭,真是会要了二胖子的命。 “那该怎么办?”我急得直跺脚。 这时,洪天择的另一只手又开始掐决,嘴中急急念咒。他对着自己的脑门就是一通比划,一道长符立即攥入他的手中。他两指又是一划,那道长符直朝缠住他手柄的红信子上贴去。 霎时,那似蛇一样难看的红信子急急后退,缩回飘忽的乱发中。 洪天择手中长剑一松,紧接着就是一个快速的回手翻腕,朝着那长发乱舞的头中又是一剑而刺。他的长剑瞬间得手,像插在棉花中般软绵棉的,没有任何鲜血滴出,只飘起一缕黑烟。 “嗷呜——” 一身凄厉长啸直穿大家耳膜,犹如困兽在愤怒挣扎。 这声音真令我头痛。三番五次进耳,撩人心神,比那慑人心神的靡靡之语要难听多了。 再抬眼时,就见那鬼影子急急地朝白雾中缩去,扔下二胖子,霎时不见了踪影。 二胖子沉重地直朝地面“扑咚”一声坠下,他趴在地上蜷缩身体,嘴中连连抽气,似乎很难受。 我急忙上前搀扶住他,连拍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八哥瞪大眼睛问道:“什么东西?” “鬼,和小娟一样的女鬼!” “啊!”八哥惊呼一声。 我朝他连连点头。看来这里真是那失踪少女的地方,极有可能也是彭娭毑的孙女彭小小失踪的地方。 洪天择突然又摸出胸前白瓷瓶。只听得那瓶中又传来女鬼小娟的嗡嗡泣声:“它来了!它来了!” “小娟,它来了?”洪天择十分疑惑的盯着瓷瓶问道:“什么它来了?它是什么?”他还用手抖了抖瓶身。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小娟的啜泣声带着无限的颤抖和恐惧,“快走,快走,我好怕!” 它?什么玩意儿令这女鬼这么害怕! “我艹!”二胖子又是一声狠骂,虽然他的气力还没有顺畅,但骂人已经是很用力。 “你们呆着原地千万别分开,待我去池中探个究竟。”八哥朝我一扬手,突然身形一闪,没入浓雾之中。 “八哥哥,八哥哥,你要去哪里,别离开我们。”我着急地踮起脚尖,朝着密不透风的浓雾中直喊。 “我就回来。”八哥的声音闷得似乎从水里传来。 我叹了口气,即担心又十分着急,可眼前这种情况当真令我束手无策。 这下可好,东西没找着,还被困蛇洞,要是能出去,山中指不定还有王六那伙人等着。 第348章 探入水池之中 并不宽敞的洞穴之中黑咕隆咚,还阴风阵阵,白雾重重。那鬼东西似乎不止一只。 因为我明显地感觉到周围都有黑影子在飘,还隐约可听到“嘶嘶”声。那声音很微弱,几乎听不见,它是正在飘移的,不晓得在搞什么阴谋,也许正在伺机趁我们不备,就会将我们拖入浓雾中撕裂。 我一边思量对策,一边在背靠背蹲在地上的洪天择和二胖子身边转悠。 我的眼睛都不敢多眨几下,我高度的戒备心已超越我的害怕。我很担心那些东西会随时进攻而来。 我回头看了眼朝正在急挥五鬼符的洪天择道:“怎么办,择哥哥?可有办法退掉这怪雾?” 雾已经浓到我看不清身前一尺。 我一脸苦逼地紧紧盯着跟前,愤骂道:“什么妖孽这么阴险?居然耍这种鬼雾出来障眼!有本事你出来和我单挑,我跟你好好(狠狠)打一场。” 我此刻的神态和表情一定很搞怪,但是身边的两人都没有出声,他们的紧张程度丝毫不亚于我的。 气氛没有活跃到,还徒增一丝紧张。 由其是二胖子,大气都不敢出。他手握我的镰刀,紧张得一忽儿左边瞄瞄,一忽儿右边蹲望,一脸仍是惊恐地防备着。刚才的事情把他吓得够呛,他心有余悸,不敢丝毫怠慢。 也真是难为了他,跟着我们趟这浑水,现在胆儿都吓破了吧?! 我知道那些东西不能靠近我,只少那女鬼是不能的。我当下唯有不停地转动身子来保护眼前两位,直到大家能想出办法。 只少也得等到八哥回来。我只祈求此时千万不要再有任何东西上前来! 我手中紧握的手电筒散发出一圈微弱的光晕,投在眼前却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光芒。那雾就像汗水蒸发的感觉,缠缠绕绕,丝丝缥缈,看得我直犯起困来。 光外的世界好安静啊!外面都几点了咧?我真想美美地睡上一觉。在这洞中感受这强烈的困顿和饥寒交迫,早已是身心俱疲。还要防备浓雾中的鬼东西袭击,我真的好怀念外面的树林。树林里空气清新,还有吃的。 “细妹妹,不要分神,我这就好!” 洪天择敏感地发现我正在走神,连忙拍了拍我的手臂,沉声提醒了我一句。 他也许觉得太安静不好,继续又道: “这怪雾来得太突然,我怀疑这里面有只很厉害的东西还在藏着。刚才那些只不过是小鬼,被操控的冤魂。这种用白雾遮障的术法是一阵类似阵法的东西,爹爹没有教过我解阵,但是,也许五鬼可以帮上忙。” 说完,洪天择将已经画好的符抖了抖,朝上面吹了口气,接着又道:“我还差一物。” “什么?”我连忙问道。 “细妹,小心你跟前!”还没等得洪天择回答,他突然一声大叫。 这一叫,吓得我立刻回身,就是一击长腿向前而出,同时不忘继续问道:“你还差什么?” “啊,你奶n的阴魂不散,打死你丫的!” 当我看到眼前之物时,再也忍不住心中愤怒,大骂一句,连带又是一掌狠狠拨将出去。 第349章 小鬼引路 “啪!” “又是什么鬼?” 我刚拍飞的,正是一条直朝二胖子头部卷来的黑色手臂。那手臂似着了电一样“噼啪”连同那刚露出来的一个头一同化成一缕黑烟飘向白雾之中。 这物甚至都没来得及惊叫一声! 幸好! 那种东西的叫声太寒心,再叫两次,我一定心脏破裂! 那一掌是我带血的手掌,是我紧张中拧出的血随时准备贡献出来救人的。 我这一掌就刚好直接从二胖子头顶疾扫过去,带着一股血腥气。一直蹲地旋转的二胖子,根本没有发现危险已近他身前,此时仍疑惑地转身,一脸紧张而懵懂地看着我。 我朝他摇了摇头,表示不用紧张。 真不能再吓他,否则他不知会做出什么反应来。因为我发现他的眼睛已经红通通,不知是吓成那样,还是因为他淹过那池水后的副作用。总之,他的样子看起来即紧张又恐怖得滑稽。 也不知二胖子为什么总是那么倒霉,跟我们在一起每次受伤的总是他。 我也想不明白,估计多半是因为我和洪天择都非常人,所以那些丑鬼们只好选择攻击什么都不会的二胖子。 我去!丑鬼们还会这招,现在重点对象将变成保护二胖子。 我从腰间抽出那条随时准备当长鞭的尼龙红蝇,紧咬下唇,忍住剧痛在手掌一刮,朝着白雾就是一通乱甩,边甩边咬牙切齿地骂道:“叫你吓我!叫你吓我,我抽死你!” 说也奇怪,尼龙红蝇所甩之处那雾居然消散了不少。 我顿时想起在我家后山那晚,清墓瓮蛊出来时也是这般情形。既然这样,我只好多挥洒点血了。 “细妹妹,我先驱五鬼引路。” “细妹妹,我们折回有树藤的那边洞中,你先顶住。” 洪天择此时也不知在我背后倒腾些什么,跟我说话的同时还一直催促二胖子尿一泡。 身后不停地传出洪天择哄小孩把尿般的声音:嘘嘘、嘘嘘。二胖子则极不情愿的小声反抗着什么,两个人扭捏了半天。 我叹了口气,这种时候他们居然还有心思耍。 就在我恼躁时,身后传来一股腥骚的热尿骚味,我连擦了几下鼻息,却不好意思回头望。 身前白雾逐渐散淡不少,足见一米开外。洪天择此时将手电筒对准手中那道五鬼符,将二胖子刚淋洒的一碗黄色液体往那符上一浇,而后,他咬破自己的手指往那符中将一滴鲜血滴下,那符顿时飘将起来,开始在空中盘旋,绕着我们飞了一圈向浓雾中飞去。 “走,细妹妹,跟着小鬼符!”洪天择迅速地收拾起包袱,拽拉起二胖子,跟着符向前走去。 我们忽闪着手电筒,跟着飞符一直朝乱石滩上深一脚浅一脚的奔走起来。 “不好,有东西缠住我的脚。” 洪天择在我前方似被什么东西绊住,突然一个趔趄直扑地面而去。顺带着,他拖着二胖子重重地扑在了一块石头上,只痛得二胖子龇牙咧嘴,手指乱抓。 就在此时,他们身外的黑暗中,从不同方向同时迅速游出几条蛇一样的东西。那东西扭捏的黑色身形十分古怪,像头发,但又看不真切,身形极快,直朝二胖子和洪天择的身上缠绕而来。 第350章 危急关头 情况很危急。“不好!”我惊慌大叫一声,连忙挥动手中沾血的尼龙绳,啪啪啪,一鞭,二鞭,三鞭…… 我横扫眼前,不顾一切地狠抽向那些看不真切的身躯之上。 在我的乱鞭之下,只见那原本就要缠绕上洪天择和二胖子的无数黑影,突然朝身下乱石中急急褪去。 洪天择趁机连忙稳定心神,迅速弹起。他已惊得额头全是冷汗。眼见二胖子还趴在地上不敢动,他又飞快地拽起已经虚脱的二胖子。 二胖子又被吓坏了,连站都站不稳,手脚都在颤抖。 “啊呀,不好,瓶子破了!” 洪天择突然大叫一声松开二胖子就去急捂胸口。 二胖子一软挨着洪天择身子滑了下去,一屁股直坐地面。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令人汗毛倒竖的一幕又发生了。 只见洪天择捂住胸口的手指缝里,正迅速长出一缕一缕的黑草。啊不,那是无数如水草般的干枯头发。那些头发像被挤出来的一样又长又凶,弯弯扭扭,好像是活的蚯蚓一般,难看至极。 洪天择被眼前突如其来的头发吓得身子猛地一震,倒退两步,脸上尽是惊惶之色。慌乱中,他情地缩手。 片刻,一张分不清脸的头向地面垂荡而下,扫荡着二胖子的头脸。 在我们惊恐的眼眸中,那头又似受到极大阻力般,伸出扭曲的手臂在洪天择胸前乱抓一通。那头似乎正在从瓶中努力挣脱出来,连同白色衣服的身子“唿”地从二胖子身边滑落,朝地面无声坠下,然后像蛇一样,趴在地上奋力一扭,挣扎着朝前方滑动而去。 “小娟,别跑!” 等洪天择从惊魂中醒神,小娟像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已经飞快地消失在浓雾外的黑暗之中不见了踪迹。 “不要管她啦,先找路离开。”我急呼一声,制止正欲追赶的洪天择。眼见洪天择止步,我又连忙扶起二胖子。我发现刚才还在疾飞的长符,忽然也停止不前。 “快停下,快停下!” 就在小娟滑走的前方突然奔来八哥的身影。他似乎无比着急,失去优雅地大喊了一声,惊得我们立刻停步,齐刷刷地望向他。 八哥话还在空中飘,人已至跟前。同时,他的一只掌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按住了二胖子的脑门。同时,他脸色非常难看地道: “这池根本就是他娘的一碗尸汤,底下全是尸骨,居然还藏着条巨大的蟒尸未腐烂。这池上层全是经年累积的人和动物血糊,难怪阴气那么重连细妹你都感觉不到,全让那血给蒙住了。” “啊!”我和洪天择听完面面相觑,惊讶不已。 八哥面无表情地扫了眼我俩,继续说道:“如果我猜得没错,这本应该是一雌一雄两条蟒。刚才我们杀死的那条是雄蟒,而不知什么原因池下那雌蟒在怀胎时意外死亡。我看了下,它身旁仍有卵蛋。这里本又是炼丹之地,应是极有灵气的,所以这雄蟒应是借这洞池来守护尸身,并长年累月地拖来人和动物填充养阴。” 说到这里,八哥突然松开压住二胖子头顶的手掌。只见二胖子眼珠转几转,软软地斜倒在洪天择 的怀中。 第351章 雾的真相 我正要发问,八哥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借血海养阴,这可是极阴邪的!那雄蟒居然有这样的灵性,真是可叹!想必假以时日,也是要修成正果的,却不想给我们遇上毙了命。这尸汤养这蟒尸多少年才能令它死后仍能产崽?真是匪夷所思!” 八哥朝着平台之中那死蟒躺着的地方轻叹一声,似乎很是感慨。他摇了摇头转身向我,接着说道:“细妹,你刚才看到我抓的那条幼蟒身上附有灵魂,这就能说明,是这极为邪恶的阴养血池养了那几条蟒崽。那蟒崽窝就在你们来时的那下头池边角,我就是在那头掏了条蟒崽扔给那帮人的。” “那么说来,这些白雾应该是那底下蛇鬼怨念化成的?”洪天择还没等八哥说完,一脸震惊地直瞪着八哥。 “嗯,应该是。你们千万不要靠近池边,它应该已经上来了。”八哥面无表情地朝洪天择颔首点头。 “蛇鬼?你……你说的,是什么?”我疑惑地盯着洪天择的脸,此刻脑海里全是丹炉边的那条死蟒在跳。 “什么蛇鬼?”二胖子刚被八哥盖住脑门,此刻在洪天择的搀扶下又醒了过来。他眼睛一瞪,说话的气也上来了,相当洪亮。 “蛇鬼,就是死了的蛇化成的怨鬼。”洪天择接过我的话,似了然一切地道:“怪不得刚才那条红蟒死后听到一声哀嚎后才起这雾,却原来是条池中蛇鬼所布。那我有办法化解这雾了。” “怎么化解?”我们异口同声地盯着洪天择。 “你能帮我再取条蟒崽吗?”洪天择征询地望着八哥。 八哥狐疑地看了眼他,点了点,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先退回炼丹炉边,我要开坛施风雷阵。”洪天择向我们一挥剑,竖指掐诀绕回飞符,朝原路返回。 大家又跟着飞符迅速退回到平台的炼丹炉边。 二胖子用力踢了踢那条死蟒,将它拖到边角,腾出青铜丹炼丹炉前的一片空地。 “细妹妹借血一用。二胖子帮我燃香。”洪天择往地上一蹲,从他的大包袱中掏出几根长香。 二胖子接过我手中的火柴,三两下擦燃,焚起了香。 我将手掌往洪天择跟前一递,豪气地说道:“给你手,要多少取多少吧。” 洪天择接过我的手掌,犹豫片刻,看了眼我,似是于心不忍。 看着他那婆婆妈妈的眼神,我将心一横,将手掌往他剑口轻轻一划,一道血口立刻涌了出来。 洪天择被我惊得神色恍惚了一下,似是震撼到了。同时,他迅速地抓住我的手腕,抽出一道长符纸往血口一抹,又抽出一张来包住我的掌心。他似心痛无比地道:“你先用这道符纸按住止血,千万别松开,这符上有朱砂可帮助你缓解。” 我接过符纸,在手掌中缠绕两圈,微微颔首,强忍手心刺痛。 洪天择说完,又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点燃那道带血的符纸,身形轻轻一跃,往那青铜鼎丹炉中扔去。 只听得身后“呼”的一声,一道火光腾起,那丹炉内竟燃起一团蓝色火焰,将周围照得通亮。只是那味道就不敢恭维了,像石灰又像硫磺,估计是古时炼丹人遗留在内的某种物质被点燃。 洪天择动作完毕,转向二胖子道:“二胖子,你将这三枝香插在东南角的炼丹炉内,帮我燃一炉。”他又看向我指挥道:“细妹,将你的长鞭给二胖子驱鬼。你在这里别走开,我去东边。” 第352章 大尸汤 二胖子蹦跶着一路狂甩尼龙绳,也不知他突然哪里来的劲,似浑身充满力量。连原本还有些跛的脚也没那么跛了。他现在是鬼也不怕了,说话也利索了。直听得他所经之地一阵又一阵“啪啪”声不绝于耳,被鞭抽到的东西发出一阵阵像猫一样惨叫。那声音此起彼伏,听来让人寒心。 看来二胖子是吓得过头现在要解气。仗着我的血鞭子,他似乎很激动,停在一处地方猛抽一阵,这才又迅速地从东南角跑回,样子极其兴奋。 洪天择那边也是状况百出。他一路不停挥剑,本来不算很远的一段路,应是给他斩杀了半天才到达。 在迷雾中究竟藏着多少像小娟那样的冤魂? 那么年轻的一个个生命却这给作孽的蟒蛇拿来填了这池子,我真不希望小娟逃出去又被蛇鬼所控,那样她可能会魂飞魄散。 也怪不得小娟一个劲地说冷说害怕,在这样一处不见天日的地方,就是一个活人也要丧胆啊! 尸汤?!八哥形容得可真是贴切直白,就是太恶心了点。 大家在洪天择的指挥下,迅速配合地完成了一系列动作。平台之上燃起三个炼丹炉,使得平台之中豁然明亮起来。 只是这白雾怎么驱赶怎么都是那么浓?真似野火烧不尽,春风一吹马上生! 炼丹炉内蓝火映衬森森白雾,大家好似不在人间行走,而是说不清到了仙界还是鬼域,极其梦幻而不真实。 火光外鬼影不减,似乎还增添了无数,一个个正在迅速游移。也许是因为我刚才割手后血气十分浓,所以那些东西此时只能在一丈外徘徊不前,围着平台之中的鼎炉打转。 但只要我一闭眼稍作休息,我就能感觉到有无数双幽怨的眼睛盯着我们。 还有那些死物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气息融合在寒凉的雾气中,一股阴风不停朝丹炉内袭来,试图吹灭燃火。这些东西还有作战方针一般,似在抱团取暖,同仇敌忾,想要觅得时机便上来取我们性命。 一个个原本纯洁的灵魂被那蛇鬼驱使,现在都变得怨念深重,全是恶魂,相当难缠。 “蟒崽在此。” 八哥突然出现在挥符的洪天择跟前。他一脸凝重地将银鞭卷起的一条约一米来长的红色蟒崽扔至他脚底。蟒崽落地后一动不动。 “我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们。” 我抬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蛇窝内现在里里外外全是小蛇,你们怕是很难过去了。” “啊!”我的心头猛然一凛,身体忍不住又打了个颤,脚底都是软的,仿佛踩着一条不停扭动挣扎的蛇。 洪天择用长剑挑起那条软趴趴的幼蟒左看右看,说道:“你将它迷昏了?” “嗯!是一整窝都迷昏了!”八哥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顿了顿,又道:“然后,都被我杀了。” “哦,死了也好。”洪天择点了点头,说得也云淡风轻。他向那小蛇投去一记复杂的眼光,一脸表情很凝重地道:“那蛇鬼真是不会放过我们了。” “大师傅,我们杀了它爹,不杀死它们,它们长大了会找我们报仇的!”二胖子语出惊人,声音也响亮,生怕谁听不见地道:“蛇很记仇的!” 他一副很有道理的样子。我好笑地接茬道:“就是,我们这么绝,那蛇鬼还会对我们仁慈吗?” 第353章 我点通了他的灵识 洪天择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我,又瞥了眼二胖子,嘟囔道:“我没想过一天内要杀这么多蛇。”顿了顿,他又轻叹一口气道:“杀生总归不是件好事。” “切!”我和二胖子居然异口同声地鄙视了眼洪天择。 二胖子更是一脸不屑,还很正气地道:“这是普通的蛇吗?!我们是为民除害,是干好事!” “你们这么解释也对。”洪天择又点了点头,迟疑地道:“也……没问题,只是,我们恐怕得多费些力气收拾这里了。” 八哥看了眼我,将手中的银鞭交到我的手中道:“细妹,我去找东西,你们先对付那鬼物。” “八哥哥,你把武器给我,那你要是遇到蛇鬼怎么办?”我看着手中之物,很是替他担心。 八哥似欣慰般地看了眼我,扬起嘴角一笑道:“傻丫头,它看不见我,就像我看不见它一样!” “啊!”这回答我竟无言以对。 “我也看不见你!”二胖子也接茬了一句,并向八哥所在的方向瞪了瞪眼。 “你能听见八哥哥说话?”我倏地望向二胖子。 他怎么能听见的? “呃,我也是刚听见。”二胖子抓了抓脑袋,好似自己也不解。 “是我点通了他的灵识,我可不想这死胖子拖后腿。”八哥望着二胖子,高高在上地很不客气地道:“暂且借你一用。” 我有些错愕,愣愣地盯着他那暗影下有些深沉的眉眼。这家伙一向对我交的朋友都是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什么时候居然也会帮助二胖子开窍了?! “哼,你别得意,我才不稀罕,谁知你是妖还是鬼咧?!”二胖子听到八哥那句寒碜他的话,他的心里觉得十分不爽,说话也很不客气,“你要害我,我可怎么办?” “你……不识好歹,哼!”八哥眉毛一扬,瞥了眼二胖子,闷哼一声,转身消失在黑幕中。 “好啦,好啦,二胖子,你看你现在生龙活虎般充满力量,连鬼都不怕了。”我连忙安抚二胖子,打起圆场。 “对,细妹妹说得对。”洪天择也跟着帮腔,二胖子还是不服气地横了眼我们。 我好笑地朝他一抹眼,扮了个鬼脸。二胖子也不示弱地回了我一个鬼脸。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俩个还在这里耍宝!快,都退后一点,我现在行阵法收雾。”洪天择在一旁朝我们催促道。 洪天择说完,手掌掐决,将明晃晃的长剑对着那条鬼蟒幼崽‘唰’的一剑,蛇身划开一道细长的血口,血口滴下几滴鲜血于长剑上。 洪天择又取出一条长符贴在蟒蛇身上,将之放入青铜大丹炉内。这系列动作完成,他又双指抵在剑韧上借着那蛇血划出一行符,口中念动咒语,倒退几步。 我和二胖子聚精会神地看着他作法。 洪天择急急念完咒语,又急声叮咛我们道:“帮我盯着丹火,千万不可熄灭。你们要眼观八路,耳听四方,别让东西此刻侵入阵中,否则我会走火入魔。” “是!”我和二胖子又异口同声,两人立时分开,展开防护姿势,严阵以待。 第354章 险象环生 洪天择在平台正中耍动手中长剑,疾行罡步,动作行云流水,也不知使的什么法术,周围顿时行起了一阵蓝色烟云,好似鼎炉之中的火光变成了蝴蝶翩翩翻飞了起来。 我打醒十二分精神四处巡视,眼睛时不时偷偷地扫几眼施展法术的人。 洪天择年纪虽轻,步履却行走如风,一把长剑舞得周围剑气成影,很有一番架势,大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赶脚。 看来他爷爷平日没少在他身上下功夫,恐怕是将毕生所学都传授于他了。以洪道人的心思,势必是要让他的孙子在道法上大展宏图的吧。要不然我真想不出他为什么能这么厉害。他可是我见过的在八哥后的第二个最佩服的人。 洪天择嘴中的咒语快到我已听不清,他脚下的步伐更为灵动,疾舞长剑,身姿翻飞,落地无声,动作十分刚劲而优美,他周身都已裹着一层蓝光,像一只最大的蝴蝶,在引着一群小蝴蝶翩翩展翅。 “去!”耳听他一声大喝,他周身围绕的蓝色光影突然迅速散开,朝白雾中急速而去。 很快,他那股气势已将鼎炉周围的雾气驱散不少。只是我见他突然收剑,杵剑屹立场中不动了,他的额头汗珠如雨,眼神幽深如墨地盯着前方一眨也不眨,好似石化。 自蓝色光影铺开后,白雾之中突然无比躁动,好似大部队正要杀来。 敌人不止负隅顽抗,怕是还要拼劲全力来拼命吧。这蛇鬼到底是个什么鬼?好似不止懂得行心理战术,还精明得专挑软杭子捏,专挑时机来进攻。 二胖子和我赶紧护在洪天择的身侧,连连挥动手中长鞭。 那些像蛇一样的幽魂一会儿扑来一两只,一会儿伸来把长发试图卷走丹火,一会儿试图接近洪天择,搅得我和二胖子瞻前不顾后地扑腾,一刻也没得停。 银鞭虽然如闪电划空,劈开无数黑暗和索命冤魂,但片刻,我真累得气都快喘不过来了,瞪着一双干涩的眼,作最后的拼死抵抗。 洪天择的风雷阵是什么名堂呀,他怎么半天不动了咧?这苦逼的雾快快退去吧!还有这些难缠的冤鬼,我真想一鞭结果一个! 可我做不到。这些鬼东西似乎还知进退,有作战技法,它们不是选择一窝蜂而上,而是你上前来折腾一下就一闪而没,它又上前接着来折腾一下又一闪而没,这种打法就像我面前有无穷无尽的敌人。 它们畏惧我,但又不停地勾引我,却不接近我。大约是想耗死我,直到我快筋疲力尽,手中鲜血流尽。 “小……小师傅……老子……老子不行了……打不动。”身后传来二胖子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连带他那边的鞭啸声也迟缓了下来。 “顶……顶住啊……”我也上气不接下气地回了他一句,说完还不忘给前方一个厉鬼又是一鞭软软而下。 就在我快支撑得想倒地时,洪天择突然动了,还带来了一阵大风。这一次,只见他所行之处,无数尘土飞起,好似天地的沙石都动了起来,伴随一阵雷鸣轰隆而来。 第355章 风雷阵 洞穴之中不再是白雾的天下,而是灰尘弥漫。炼丹炉内火光也一阵一阵地扑腾更甚,晃得周围光线忽明忽暗,好似风起云涌,洞中一片喧嚣。 这么一来,我和二胖子就雪上加霜了,连连叫苦不迭,都快到达自己的支撑极限。 “……退!” “轰隆!” 也不知洪天择念了一串什么咒语,我只听得这个大大的退字在耳边响起,便听得一声炸雷轰顶,我便像个泄气的气球一般一屁股瘫软在地上,起不来了。 这声大雷轰隆响撤洞中时,炼丹炉内火光不再跳跃,周边尘土纷纷消散。最开心的是,风停了,那讨人嫌的白雾正在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逐渐消退。 我回头望向身后阵中,只见地上所洒的灰石上已然出现一道大大的符咒。符咒正中央上方,一道身形翻飞下来稳稳地落在咒语正中央,长剑负于身后,手掌执于胸前,背对着我。 周围炼丹炉中火光突然同时呼哧一声,几股黑烟倏地腾空而起,在周边白雾中迅速游荡开来,周遭还在飘荡的一些白雾似遭到黑雾的追击般,也往池中急急退去。 我默默地叹了口气,现在谁来了,我都起不来了,我要休息会。 “呀,真行!大师傅真行!”二胖子似乎是看呆了,一拍手掌,又在替他大师傅鼓掌叫好。他累得虚脱般的脸上立时添上了神彩。 洪天择朝他苦笑一声,长吁一口气,将长剑纳入身后,用袖角不停地抹着脸上的汗渍。他脸色苍白,额上汗如雨下,脚步虚浮,想必跟我们一样也已虚脱乏力。 这作法布阵比打架好不到哪儿去呀! “择哥哥,你还好吗?”我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我还好,只是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说完,洪天择欲弯腰拾起地上包袱,谁知他脚步一个踉跄,似重心不稳般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我立马起身,冲向他。 二胖子在这时也蹦了起来,一把扶住洪天择,惊叫道:“大师傅你怎么啦?” 洪天择朝他摆摆手,缓缓直起身子,将包袱往肩膀上一挎,捏紧长剑,有气无力地道:“走,杀出去。” 眼见他这般,我也不敢再说累了。深吸一口气,暗自鼓劲,“杀出去!” 说走就走,我一马当先,走在二人前方,手中银鞭寒光乍现。 虽然白雾已经在退却,那些冤魂也随之消退,但是明显地,那蛇鬼并没有被消灭之前,一切都还是未定之数。洪天择的担忧跟我一样。 洪天择和二胖子相互搀扶着紧跟其后。 不管明的暗的,我不停甩动长鞭开路,阵阵银光给我助焰。趁着浓雾正在消退而丹炉之火烧得明亮时,赶紧走为上策。 随着这莫名雾气的消退,洞中一股怪味越来越浓,我都不敢朝池中看。石滩上的小蛇在我脚下已是小儿科,三人埋头行进的脚步声和石头的飞起声,让我感觉有些迟钝。 “扑腾!” 一声东西下水的巨响从我身后平台方向传来,惊得我们三人同时停下步子转头望去。 “哇艹,那死蟒不见了!” 二胖子压低声音惊愕地叫了一声。少顷,他又指着水池里道:“在那——” 没错,刚才被他踢到一边的红色大蟒尸突然消沉在那黑不见底的池水里。黑色的水面还在冒泡,似乎它仍是活的,还在游动。 第356章 我是一条不会游泳的鱼 xs7.com “快跑——快——”洪天择惊慌之下,立即指挥道。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得洞中又传来一声巨大的“嘭”响,似有一物从天而降。 我还没弄明白到底是前面巨响还是后面死蟒回生,身体已经随着这洞中突然的地动山摇晃动起来。 我的脚下剧烈抖动着,我的身子一个重心不稳,直朝石下坠去。 妈呀—— 我的手直朝空中乱抓,而我的头正向池中坠去! 会有人及时来救我吗? 啊!居然没有! “咚!” 一阵水花在我眼前的天空散开,就像刹那红色烟花忽然腾空而起,我从中看到洪天择一脸惊惶地向我伸长他的手,可是我根本触不到。 随即一股又臭又腥的水从四面八方向我脸上包围而来。 我急忙闭上眼睛和嘴巴,可惜已经太迟,那腥水已经灌进我的嘴中,由不得我控制已经呛向鼻子和流入肺中。 我的脑中霎时一片空白,汩汩的血水,还有身下空浮无着落的双脚,我感觉无处不在的压力拼命挤向我,我慌乱地拼命蹬着脚。 “细妹,细妹!” 我听到有把焦急的声音远远地嗡嗡地在头顶飘来飘去,不远处似乎还有许多的重物直扑腾坠入池中,搅得周围不停响起“咚、咚、咚”的物体落水声。身边一浪高过一浪,无论我怎么拼命挣扎,就是抓不到东西。 我不会游泳! 我这是要死的节凑吗?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 就在我的手乱抓、脚乱蹬感到无比绝望时,突然手中触到一物。慌乱中,我急忙一把抓住那物像抓着救命稻草。可是那物轻飘飘的,随着我的动作立即翻了过来,我看到一张干瘪的血脸和一双枯竭无神的灰黄色眼睛,还正瞪得大大地望着我。那双眼似乎死不瞑目,还有额头上有一道明显的长刀疤。 “啊——” 再也受不了刺激了! “汩汩汩……” 一连串的腥水直灌我大叫的嘴中、鼻中耳中,瞬即,我被排山倒海的血水灌得失去了意识。 ………… “细妹,醒醒,醒醒,抓住大师傅的手,快。” 啊,谁在叫我?怎么有二胖子的声音? 是条蛇缠住我的后脖子了吗?我怎么透不过气来?而且全身酸软得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随着一阵急切的呼唤声,我意识模糊地试图睁开眼睛,只觉得眼前怎么个都在天旋地转啊。 难道刚才地震了吗? 还有我怎么没有下坠啦,我的腰下似乎有一双大力的手正托着我朝水上飘浮移动着。那种感觉就像,我是一条鱼,一条不会游泳的鱼。 我本能地猛吸一口气,直觉鼻内一股水直呛入喉咙。我猛地又咳嗽起来,扑闪了几下眼睛,迷蒙中,我看见洪天择手中甩了甩红绳向我跟前扔来,我连忙本能地向前扑腾两下一把抓住。 “快,上去!”耳畔传来二胖子的声音,紧接着一只大手用力地托了下我的屁股。 加上岸上有洪天择的拖拉,我被一股力量猛拽着直扑在石滩上,狂抽气。 “妈d,老子恨死这鬼地方了,呸!”二胖子在我身侧爬了上来,连连吐着口水。 第357章 我居然也掉血池里了 我软趴趴地伏在石头上,半睁着眼迷离地看着地面,直觉肚子里的污水都已装到了喉咙口,还发出细细的咕咕声,连口气都喘不过来。 “怎么样,细妹妹,你怎么样啦?” 洪天择一把翻过我的身子,无比焦急地连连呼喊。他将我抱到一边平地上,扶起我,从后拦腰抱起我,手臂朝我的腹部用力一压。 那臭味,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鼻息间的气味恶心得我直翻白眼,我想回答洪天择一句,可是胃中一股翻腾的酸意直涌而上,随着洪天择的动作产生的一股冲力,我只觉嘴中像被大炮冲开了,身体猛地一弹,跪趴在地。 “呃——呃——呃——” 连连吐起来!大吐特吐! 无数血一样的腥水从我的鼻中、耳中、嘴中、眼中喷涌而出。倾刻间,也不知自己吐了多久,直觉脑门发胀,肚内翻江倒海般绞痛难受,空空如也,那种恶寒的喷涌感才稍稍缓和下来。 洪天择一直在我的背后轻轻地拍打着我的背:“吐出来就好,吐出来就会没事。”他鼓励我。 我的头脑随着一阵剧痛后的松弛,总算清醒回来。我瘫坐在地上,一抹嘴角的腥气,翻了翻眼睛,抬头一看,再一次傻眼。 只见前面刚才我们荡过来的那藤条洞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了一个大窟窿。窟窿里正飘飘荡荡垂吊着几个身影,身影还在迅速地朝下移动。 眼前的池面上已是一锅乱粥。无数碎石、树根、还有蛇尸体、白骨、蛇皮、等等杂物乱七八糟,飘浮一池。 洞顶还在掉碎石渣,哗啦啦地作响。 炼丹炉内的火光加上那些人身上的高亮度照明灯,将这洞中照得一片蒙蒙亮。洞中不再黑咕隆咚,但也不再安静。连我们身边原本乱蹿的那些小蛇们,都迅速惊慌地在游移躲藏。 啊!不好! 对岸那几个熟悉的身影正是王六他们。他们居然炸掉那树根盘踞的洞顶,从天而降。 我们吃惊地盯着他们从上面缓缓地滑下了地。 “娘的,给那帮贼仔子跟上来了!”二胖子又是一口痰啐出,愤恨地骂了一声。 “真是他娘的阴魂不散。” 我摇了摇头,也幽幽地也骂了一句。看着眼前一切,我头脑空白一片。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也好,现在那蛇鬼还不知在哪个角落企图灭了我们,看来黄泉路上多几个人作伴,也不寂寞喽! 我看着对岸的人飘飘然地着落,一副浑然不知这洞中阴暗和凶险,我有些幸灾乐祸地忍不住阴笑起来。 “细妹妹,细妹妹。” 是洪天择在摇我,他一脸吃惊地盯着我的脸,眼神里尽是担忧和复杂的情绪。 “嗯?”我面无表情地斜起眼睛看着他。 “你……”他用手掌拍了拍我的脸,试探地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吧?” 看着洪天择,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道:“嗯,你是择哥哥啊,怎么啦?” “哎,你吓死我啦!”洪天择紧蹙的浓眉突然一松,正色道:“你刚才的笑声好吓人,我以为你中邪了!” 我艰难地瞥了他一眼,“……”。 第358章 阴邪之物在等你 “哈哈哈,小师傅,你看,你的样子。”二胖子突然指着我的脸,竟哈哈大笑起来。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那表情笑得很没有不由地夸张。 “他们在对面。” 我们的笑声引来了对岸的人注意。 不好,被他们发现了,只见他们同时将那强光手电向我们这边扫射。 “妈的,装备好的很吗!那么亮,十几米远都给他看见!”二胖子停止笑声,板起红脸,蹲低身子躲在一块大石后,低低地怒骂了一句。 我也猫起身子躲了过去,顺手挑起附近游移的几条长蛇扔向池中。 看着洪天择突然手足无措的表情,我的内心很是复杂,可我又一时没有主意。我压低声音问道:“现在怎么办?” 洪天择轻叹一口气,喃喃地道:“希望你那绿哥找得到东西吧!我们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找个出路再说。” 三个人安安静静地躲靠在大石后,我和二胖子隔开,洪天择坐在中间。三人靠在一起,空气似凝结般,只听得见身后一片哗哗水声。 “地虎,这河怎么这么脏?”一把娇滴滴的声音似乎很诧异。 “不,这不是河,是个死池子。”一把慢条斯理地声音回应了一句,瞬即那语气一变,急促而惊恐地道:“你看那头,是森子的尸体!那蟒蛇老巢应该就是这里,大家小心。” 天,刚才在池子里看到的那张干瘪的血脸,那双枯黄的眼睛果真是刀疤森!他几时死得那么惨?像给人吸干血一样枯萎,只剩下皮包骨头! 难道给那蟒蛇果了腹? 因为我在抓他的时候,感觉他和着衣服的身子滑滑粘连,手指尖仍停留住一股和那池子浑然不同的臭味。 “妈的,让老子抓到,扒了它的皮。”一声浑厚的男声愤怒地骂了一句。 “爸爸,你确定那东西就在这洞中?”一声略带嘶哑的粗野女声问道。 “嗯!你们看那边有炼丹炉,这里应该就是那炼丹池。而且根据那大榕树的生长来判断,这地方存在超过千年,东西肯定在这洞中。大家分头找找,小心那几个臭崽子,由其是那细妹子,他们都在这里头。” 虽然王六的声音已经压得很低沉,但是还是能给我听到。 “你们两个在这边,我去对岸看看。” 这王六居然这么紧张我?! “等等!”一把慢条斯理地声音骤然响起,制止众人正要往下的行动。 “怎么,山豹?”娇滴滴的女声似是不解,应声而问。 “这里有古怪!”山豹的声音听起来像嗅到什么气味的豹子,似乎很紧张。 “古怪,不就是个千年废池子吗?还有那条大蟒蛇,它不是已经给你打成重伤了吗?”娇滴滴的女声依然带着不解。 “哼,可不单是小心那蟒蛇,是小心一切!” 慢条斯理的声音阴沉沉得让人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他似吸了吸鼻子,沉默半响,闷声说道:“这洞里的气场很不对!阴煞戾气太重,必定有邪物,大家先不要分开行事。” 啊,想不到这山豹还真有两下子,一进来就知道这里有邪物。 第359章 从池里爬上来的人 奶奶的,我们费了那么大力气才击退了那怪雾,现在又出现这帮人来瞎搅合,这磨人的洞几时才能磨到头? 我真想出去透气,出去透口新鲜的空气! 我咬紧牙齿,攥紧手指,心里开始烦躁不安,情绪激动。 一只手适时地温暖地覆盖在我的手背上,我抬眼一看,借着对岸的余光隐约见到洪天择正朝我颔首低眉地笑了笑,而后,他又冲我摇了摇头,继而他又轻轻地拍了拍我的手掌,示意我先不要冲动。 黑暗中,我朝着他那模糊的表情眨了眨眼,松开手指,轻舒口气,稍稍平复下来。 “扑腾”、“扑腾”、“扑腾、扑腾” 身后池子里突然似炸了锅一样沸腾起来。不,是似有东西不停地在大力搅水,动作快而迅猛。 “又是什么鬼?” 我们身侧同时溅起一股水花,直啪啪啪落在石头。我不满地小声嘟囔一句,带着满脸质疑趴在石面上探出头去望向池面。 “什么东西,快看,那是什么?”几把惊慌的声音在对岸同时响起。 随着那阵怪叫,我刚松弛片刻的神经立刻又紧绷起来。 天啦,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周围立时随着嘈杂声又凝聚起一股恐慌的情绪来。 “大家退到石后!” 山豹的声音很理智,他在池边岩石上大喝一声,随即打亮头上照明物。我看到他手中拿着把明晃晃的短钢刀,那正是森子剖幼蟒用过的刀韧。 不一会池水中似乎有一个漩涡在飞速搅动,满池黑水加杂碎物直潮漩涡中心而去。 “走,快走,我们去尽头!” 洪天择借着外围的混乱,小声地督促我们离开此在地。 就在我们借着高底不平的石层猫腰而过时,无意间,我扫视到对岸,发现池面刚才的大搅动似海水退潮般突然低浅了许多。我以为眼花,干脆直起腰杆子定定地站立在一条长柱般的石头后凝望。 没错,池水突然像被什么东西吸干了一般,浅了只少一半!里面有一些石头样的东西显露出来,像一锅煮干了的汤,汤底呈现。 这还不是最诡异的! 是那对岸池边,借着光线隐约可见一个人正从池水里露出头,好似那人刚游完泳一般,正艰难地趟着水从池坡边试图爬上去。 那湿漉漉的瘦瘪身材没在暗淡的光线中很是奇异,难以形容,他的动作缓慢而迟钝。 再放眼岸上王六众人,他们正一脸惊愕地站在那里盯着那个身影。 咦,他们之中除了已成干尸的森子,其他人都在。 我突然瞄见山豹手中明晃晃的钢刀在他头灯的聚光下,正在微微颤动。 什么鬼?池子里怎么突然多了一个人? “那……那,那是谁?”耳畔传来二胖子颤抖的声音。 回身间,二胖子和洪天择哥俩也半蹲在一侧,同样惊愕地望着对岸。 “先不要理会,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洪天择拍了拍二胖子的肩膀,又拉住我的手,向暗处迂回摸路前行。 正当我乌云聚顶疑惑难解时,从洪天择半蒙住的手电光线间,我发现我们已经绕回了蛇窟外的石滩边,往前就是蛇窟,我们再也不敢往那方向前进。 洪天择指指前方乱石处,极力压住嗓子道:“小心,前方很多蛇。还有一条大蟒皮,我们绕过那一侧。” 第360章 找到了 顺着洪天择手指的方向,我们穿进一丛一人多高的石林丛,这里居然别有一番天地,石面潮湿,一股子腥气难挡。 头顶不时刮过一条长藤,乍一看就像一条蛇正从上面坠地而下,触碰间,浑身汗毛倒竖。前面传来叮咚声,估计我们已经走到池子的尽头。 “森子,你还没有死?” 无比惊讶的女声,突然打破这洞内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闷寂。 “快走开,那不是森子!” 一声疾速厉喝震响而起:“后退,快!”是山豹极不稳定的一把声线。 “咚!”“啪!”“啊!”一连串混乱的惊叫声从对岸传来,我头皮紧得一麻,什么森子? “嗷——呜——” 似一声猛兽般的咆哮再度横空而响,吓得我手指一振,早就没电的手电筒差点就落了地。 我们三人定在原地,面面相觑。 我的心跟着对岸的声音嘣嘣地乱跳起来。 隔着这阴暗的乱石层,我们一时也不知对岸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就此前景象来看,这洞内太他妈诡异,什么事都有可能,还是赶紧的走为上策。 可是眼前这地方除了阴暗的怪石林立,就是一面似乎正在不停地流淌脏水的潮湿树根盘错在石壁上。 这究竟是什么鬼树?那根居然盘住了整面石墙!一片片黑黑的似苔藓状物体依附在上面,难看而且奇腥臭。这又让我想起九重门内的树根来,但那些没有这里的丑陋和难看啊!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那祖师爷藏东西的地方又总是那么惊人地一致,哎! 怪不得八哥让我们荡藤枝从池面而过,这面藤墙根本就没有办法踏足,而且,树根就浸在这池水之中,似乎还在池中延伸生长,真是恐怖如斯的怪树。 对岸的光线在空中乱闪,似乎人都已经跑到石下去了,只剩下一片幽黑。 这树和这池子怎么看怎么都让人毛骨悚然。 “没路,根本没路,怎么办?怎么办?”二胖子用手电筒不停扫射着这面墙,他在周围石缝间乱转,焦急地不停地喃喃碎念。 洪天择杵直身子,出神地望着头顶。 二胖子的焦急和我的不淡定,还有对岸的嘈杂,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思考。 顺着他的目光,我只看见满头乱藤和还有滴水珠的石缝隙,我还担心着那里面会不会藏有蛇们,要突然掉在我头顶,我一定跟它拼了。 “走,原路退回。” 洪天择研究半天的结果,就是这么一句镇定的话。 “啊?对岸那帮人正等着我们哩!”二胖子和我同样诧异。 “那也没有办法了,这边根本没有出路,荡过去。”洪天择的话似乎不容大家犹疑。 “等等,细妹!” 突然一把熟悉的声音从池子里传来。 正愣神之际,一道黑影倏地一个提纵间已出现在光昏内。那黑影见到我时,起先表情一怔,脸上有片刻的愣神,随即,“噗嗤”一声,似是忍俊不禁。 沉默被打破,我:“……” 八哥迅速的走到我跟前,将一个小巧的盒子往我脏而湿的黄书包里塞去。他边塞边皱眉地瞟了我一眼。 我知道,刚才我浸染过池子里的水,此刻肯定变得跟二胖子一样。他肯定被我红通通的怪模样惹得好笑。 我瘪瘪嘴,低下眼怔怔地看着他完成一系列动作,随即惊喜地盯着他深邃的目光问道:“八哥哥,这是……找到了吗?!” 第361章 我怀疑他 八哥抬眼望着我,刚才还见他略带好笑的神情转瞬却古井无波地点了点头。 “哦,太好了!”我非常开心地一拍书包,心头的大石瞬即落了地,心境顿时变得明朗起来。 “别高兴得太早,我们要出去恐怕不容易。”八哥侧头盯着浅了不少水的池子,平静的表情下似有什么情绪在涌动。 “呀,东西到手啦,我们总算没有白来。”二胖子突然在旁边也开心起来。 “小声点,大爷,你就不怕对岸的人听到吗?”我愠怒地连忙制止他的粗声粗气。 “不要怕,对岸的人都跑了。”二胖子用手指着对岸,一脸得意的表情道:“给鬼打跑了。” “什么情况?”八哥疑惑地盯着我的脸盘。 “对岸刚才爬上去一个人,把王六那伙人都吓跑了。”我轻松地一语带过,好像我只是个过路人。 八哥的表情随即一怔。 “趁现在赶紧过去对岸。”洪天择则在旁催促道。 我看了看对岸正在远移的几束光线,心中疑惑难解。那刚爬上去的人,怎么会吓倒这几个厉害的人物?他们可都不是省油的灯,而且,他们居然打赢那条蟒蛇和蛇群们追踪到这里,可见都不弱,却害怕那个爬上岸的人? “不,不能过对岸!”八哥突然反对道。他憋了眼疑惑的众人,又道:“我知道一条路,只是恐怕要大家委屈点了。” 而后,我见他直勾勾地盯着那池子,疑惑地跟着他的目光,也盯着池子好奇地问道:“走哪儿?” 八哥还没等我说完话,他率先一跃,跳进池水中。站在幽黑的池子里,他回身向我招手道:“下来,我接住你。” 我迟疑地盯着他,目光尽是惊恐地道:“去,去哪儿?蹚……蹚水过去吗?不,不行……呀!”我结巴得不行,一想到这满池的诡异和刚才从里面爬上去的那道背影,不禁倒抽了口凉气,恐慌得腿肚子都要抽筋了。 “不用怕,跟着我。”八哥语气镇定,目光里不容犹疑。 我不由得伸手向他。 “等等。” 洪天择突然疾步到我跟前,一把死死地抓住我伸出的手。他凌厉的目光直扫向八哥,从头至尾,很仔细地将八哥打量了一遍。 我疑惑地看着洪天择那张凝重的脸,他似乎在鉴别眼前这个人的真伪。 八哥则面无表情地盯着洪天择。 半响,洪天择似鉴定完毕,他缓缓松了口气,歉意似的盯着八哥道:“对不起,一切都需要谨慎。你刚才去了哪里?” 八哥冷哼一声,一脸好笑地扫了眼洪天择,幽幽地道:“你不需要知道,你们只要跟着我,不会错。” 说完,他一手握着我的手,将我往前轻轻一带,一手拥住我的腰身,十分安稳地将我接入水中一块石头上。我盯着至膝的黑色水面发起呆来。 “走吧。”八哥的声调平和下来,他托着我的手,小心地朝池子内侧靠石壁的一端蹚水前行。 八哥行事总是出人意料,却又总是让我安心。 第362章 手拉手一起走 池子的里的东西真是让人恶心,一堆堆骨头状的东西在我们身边翻涌,一想起刚才落入水中的情境,我的心里还是难免地直咯噔,就连口水也难下咽。 身后传来洪天择轻盈的落水声,也紧接着传来二胖子扑腾重重的下水声。 经过不知时日的洞中折腾,我身上的困顿、饥饿已被连番惊吓、吓到了外婆家。 手电光只剩下二胖子手中那支依然从背后坚挺地射向前方。 我们原本备用的电池早就落入水中不知去向。 我死死地抓紧八哥温暖而又潮湿的手,只有这么亲密的接触,我才会觉得他是一个人。至少有温度。有时候,我怎么看他,怎么都不知道他从哪个方向就会冒出来。我最怕的是一转身,他又在我眼前不见了。 哥,你神出鬼没我已经习惯了,但你可千万别在这恶水中一闪不见啊! 一池看起来墨黑的水,怎么看怎么都像一张填不满的大嘴,好似随时要吞了我般阴森,让人看一眼都难受。一想到小娟和那彭小小的尸骨也许就夹杂在这池子中,我就觉得我已经成了下汤料,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死盯着前方。 还有,千万别有什么动静突然在我眼前响起哇,我的心脏已经受够了! “傻丫头,我不会消失,别害怕!一切有哥在!”八哥难得如此温情,他还回眸轻瞄了眼我,说话也很轻柔,同时他的手掌还紧了紧我的掌心。 啊,还真是心有灵犀啊,我心里说的话他都听见啦?! 只是,我仍是十分不解,这明明是个死池子啊,那水怎么就突然地少了一半?水都去了哪儿咧?还有可千万别让我踩着死蟒和蛇蛋啊! 庆幸的是,八哥在前面每行一步都很小心。他手中拎着一根随手拾起的枯枝,边走边拨弄水底之物。只少在我一路行来,我没有触及到什么异物。 我还能不时回头探望身后两人。他们正沿着我走的路,十分小心地跟了上来。 我虽然觉得这池面涉水到对岸并不很宽,但却举步维艰,身边处处有东西随着我们的波纹在翻动,也幸好,在这万恶的血水中我没有感觉到有活物存在! 我轻轻抚了抚胸口,吁了口闷气。 “细妹,你怎么在这里?” “啊!什么?” 正在黑暗中默默跟随八哥一路艰难蹚水的我停下来,本能地回应了一声二胖子的呼唤。 随即,身后同时传来洪天择的一声大叫:“啊!” 我警觉地猛回头看去,瞬即石化。 此时在二胖子的身前不远昏沉光线外,多了一个小女孩。她正低着头缓缓蹚着水走向他。 那个身影怎么看,怎么那么熟悉? 我摸着脑袋,惊诧地望着八哥。 八哥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二胖子的方向,一点反应也没有。 “细……细妹?你……你……” 二胖子结巴着不知想说什么,手中握着的手电光正在颤抖不已,好像随时都会坠入池中。他的光线突然直扫向我的脸面,我连忙用手遮挡眼睛。随即,他又扫向那个身影。 同时,在一旁的洪天择此刻也是怔怔地在那里,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看看那个女孩,又看看我。 此时那个小女孩已经缓步走进光圈内,我已能看清她的模样。 第363章 鬼幻 天啦,那小女孩全身红通通的衣服,扎着一把小马尾,圆圆的脸蛋也是出奇地红,仿佛一个熟透了的红苹果,身上挎着一个小布袋书包,怎么看,怎么都是我自己咧? “啊……”二胖子惨叫一声,似乎腿已软,双膝一跪,跌坐池中。 倏地,洪天择一个箭步上前,稳稳抓住二胖子的肩膀将他拖出池水,同时另一只手也麻利地抽出了长剑横在前方。他大喝一声道:“杨沐,这个人不是细妹妹。” 二胖子被洪天择的猛喝吓得一哆嗦,他惊恐地盯着前方。 洪天择放开二胖子,一挥手中长剑,嘴中念念有词,朝着那就要移到眼前的‘我’,挥手就是一剑而下。 那‘我’似乎感觉到了杀气,随即抬起头来直视洪天择。 瞬即,我发现那张红红的脸上有一双黑洞洞的没有眼珠子的眼睛,虽然她是那么的像我,但她的脸色很诡异。眼看长剑当前,‘我’转瞬化成一道红烟,消失在了洪天择的剑下。 “什么鬼?”我大叫一声。 “不好,蛇鬼仍在这里蛊惑人心,那是鬼气幻化。如果触到这股气的人就会失神,快快离开。”洪天择机警地将剑横在二胖子身前,一手拖拽着他的腰际,朝四周三百六十度一个回旋,确定没有其他幻影后,迅速唤道:“杨沐,跟紧我!” “见到就杀!不要犹豫!” 正当我们加快行动时,我的前方突然也同时出现两个二胖子。 我心头一凛,有了前车之鉴,知道在身侧的二胖子根本不可能突然迅速移到我的身前,那是假的。瞬息之间,我迅速一鞭而下,打得那两个二胖子随即化成一缕红烟,也消失无踪。 那蛇鬼居然还会看人下菜,居然幻化成我和二胖子?却不是帅道?! 难道是因为我俩都泡过这池水?我很怀疑! 但这些幻影明显并不那么厉害,只少相对我们而言是那么的不堪一击。好吧,也许是那蛇鬼黔驴技穷,才会继续出此烂招。 但转念一想,不对,刚才对岸上了岸的森子肯定也是蛇鬼所化,可是对岸的人却选择了跑,不可能会被那些鬼气幻影吓退吧? “八哥哥,王六他们去了哪里?”我随即疑惑地问八哥。 “他们……”八哥突然冷笑一声,又闷哼一声,“哼!阴着咧!” 我:“……” 我目光一凝,心头一凛,瞬间惊骇。 难道王六他们刚才是故意在装成被追,实则他们仍躲在那头等着伏击我们?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伙人还真是想得美,居然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好阴险的一伙人呀! 就在我们急涉水花,池中浪花翻飞片时,前方突然亮起一片剧烈的光芒,将我们跟前的整个池面照得透亮。 真是怕什么偏就来什么! 王六的黑脸印在强光下,他果然没有离开! 他果然只是灭了灯躲在暗处! 他果然就是一只老鹰b! 见我们全部怔在池中,王六带着满脸得意的阴笑蹲在池边,双眼露出蚀人寒光。 他的身后一前一后跃出两个人。首先翻身上石的是山豹,紧跟在后的是唐希。 王六嘶哑的声音沉声道:“细妹,快来叔叔这边,我拉你一把。” 我心里咯噔一声,惊慌不知所措,杵在原地额头直冒冷汗。这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娘的还是在一黑咕隆咚的池子里骑虎难下。 八哥看着他们冷笑一声,耳语道:“不用管他们,有种下来追我们,走。” 我这才冷静下来,我有八哥在身旁啊! 而且,我们正在去的方向可不是王六的池边。虽然我们已经在池中行径了一大半路,但眼八哥一拽我的身形,直朝跟前的石墙而去。 第364章 我不信邪,你信不 我瞥了眼那边岸上的人,随即加速向前蹚水。 “哎,你去那里也没有用呀!”王六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也不知他哪里来的自信,还不依不饶了。 “叔叔看过了,那边没路!还是来叔叔这,我们好好聊聊。” 他完全忽略了我正要逃离的可能性! 可也就在此时,池中突然从四面八方出现无数个‘我’和二胖子来,他们正以一副诡异的姿势直朝我们包围而来。同时,还有无数个‘我’和二胖子正爬向王六他们脚边。 我头痛地摸了摸前额,和八哥对视一眼,一甩手中银鞭,准备开战。 八哥和我合力对付众多靠近的鬼幻,那叫绰绰有余。他虽然看不见鬼和气一类的这种东西,但我是他的眼,是他的武器,可以和他合为一体地作战。顷刻间,我们身边无数个‘我’和二胖子化作红烟,瞬即腾空消散。 好险,也亏得这王六的灯照来得及时。若不是此刻池面一片亮堂,谁能发现这池中突然出现的众多鬼幻?还个个都是以我和二胖子为原型! 在黑暗中,万一一个不溜神碰着一个,今晚怕真是要栽进这池子里当下饭料了,集体嗝屁! 身旁洪天择疾挥长剑,二胖子直躲他身后,拼命甩着那根尼龙绳,周围也是时呼呼生风,红气荡漾。 稍纵,他们边战边朝我们靠近。我们四人紧挨一起,形成一道铁井般的四面阵型,边斩鬼影边靠向石墙挪移脚步。 王六他们本打算阴在石头后等着我们上岸,好坐收渔翁之利。这下倒好,遂了他们心愿,他们等着了‘我们’。那么多的‘我’和‘二胖子’朝他们而去,够他们抓个够了吧?! 我让你抓我!我让你抓个够! 无数‘我’和‘二胖子’正包围着他们,虽然看着场面有些混乱,时不时传来那把娇滴滴的大叫声: “哦哟,怎么这么多可怕的胖子?” “啊呀,怎么这么多小妹子?” “哪个才是真正的她呀?” 但从声音判断,他们都还算镇定,没有吓到自乱阵脚。 “都不是他们,都是幻影!他们本人还在池子里。”山豹的声音听来很狂野,“打,往死里打!” 他不停地抽着‘二胖子’和‘我’的鬼影,想必一定很爽。 连那可怕的蛇阵都给他们杀出来了,这个鬼气幻影他们会对付不了? 我恐怕——估计也不会困住他们太久! 不过,王六万万没有想到,八哥找到的路,居然就在石壁树根隙缝下。那里正朝我们露出一道黑漆漆半人高的石缝口。 若不是这水已经无故浅退,这石缝我们绝对发现不了。 这真是让人惊喜又让人忧! 这道石缝我走过去倒没有多大问题,可是如果里边像来时那条蛇洞般窄仄,那二胖子和洪天择不得给这伙人抓住? 我心里即是着急又有些丧气,只好发泄似地乱甩一通,急于摆脱眼前状况。可眼见就是那么几步之遥的路,硬是没能一下靠近。 八哥凭着我的默契配合,他在我的指引下不停助我试图杀开一条血路。但是,那鬼幻像永远杀不完似地前赴后继。 这蛇鬼的鬼气像不要钱似地送来,唰唰唰地,来了退,退了来。它这真是蛇途末路,作死也拉我们垫背? 哎呀,想想这条蛇鬼真的难缠,就觉可怕! 第365章 绝地反杀 正当我在心里不停咒骂这条鬼蛇之时,身下池面突然出现异动。池中水浪突然急摆,似烧开了般汩汩而起。 “不好,快看!” 随着这声不知谁发出的尖锐尖叫,我猛然侧头望向身后。 只见刚才还浅水的池子中心突然涌起一股滔天黑浪,那浪头似海啸般居然翻向洞顶,卷起池中无数杂物直朝我们卷来。 “快跑!”身后传来二胖子拔腿就跑的声音。 “细妹,走哇!”有一只手在拽拉仿佛已被定身的我。 “来不及了!”我牙一咬,攥紧银鞭,死死盯着那血水中的一张怪脸纹丝不动。我就像一个无畏生死的勇士,决定直面这场暴风雨的袭击。 好,该来的终于来了!我内心平静地冷笑了一声。 卷起的黑浪扑天盖地地直卷我而来,带着一股巨腥的血气,像针一样的血雨率先从天而降。 我欲拼力一博,可就在此时我眼前突然一黑,一道绿色身影挡在了我的前方。绿色身影还紧紧地搂住了我,向上一跃,腾空而起。 我顺势借住这波助力使劲朝前一鞭,直击夹在血雨中的那张伸头怪脸。那原本狞笑的三角怪脸猛地一沉躲上水中,它那如炬般的独眼却被我突如其来的反击狠狠甩到,只听得一声凄厉巨啸:“嗷——呜——”,同时一股红烟飘散开来。 这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生物,它比我见过的鬼魅要丑陋百倍,甚至可以说,普通人看它一眼,会吓得丧命。我看它一眼,直觉它面目可憎! 这就是洪天择口中的蛇鬼吗?它怎么可以如此黑?那黑黑得如墨碳,还度着一层荧荧绿光! 巨长的蛇身上有一个三角大脑袋,脑袋上有一只铜铃般大的独目红眼,红眼里冒着一缕寒光。更诡异的是这物的嘴,它的嘴阔如撕裂直至脑袋上,嘴中还露出一排獠牙,口吐长信,动作迅猛而凶狠,身子一点也不似鬼气幻化,而是坚硬如长着鳞甲。 “细妹,仔细看打。” “这蛇鬼借尸还魂了!” “甩它眼!” “击七寸。” 八哥和我合体进击的同时在我耳畔连连指挥,看来,他能看见那物,是因为那物有形了。 如果不是借着大灯细看它那只被二胖子射下的眼睛,还有那被我银鞭落下时留下的特殊印迹,我怎么也想不到,它就是炼丹台上那条被我们合力击毙的巨蟒。 我说咧,一条蛇魂怎么会有这样的造诣,却原来如此。想必它没有形对我们仅用幻术和鬼气起不了作用,所以它把雄蛇尸体拖下水中附身来对付我们。 这鬼蛇有谋有勇,跟人似的,还真是不简单。看来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誓不罢休了! “细妹,加血!” 战斗中,我在自己的伤口上又用力一扯,痛得自己的脑子立时又清明了不少,身体也是一个哆嗦, 就听八哥凛冽地道:“如果不打死这丑鬼,今晚就别想出去看到明天的太阳了!” “嗯,它要找死,那就成全它!”我大声附合。我们俩意见惊人地一致。 银鞭吸血,硬如钢铁越发凌厉,抽得空气里一股子劲风荡漾,像秋风扫落叶。 第366章 抽它就是 我也像打了鸡血,居然诡异地越战越勇。我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实力。 其实,是我完全忘记了,我,此时只是八哥的武器!!! 我在八哥的手中如一件轻巧的兵器,很趁手,他玩得很麻溜,丝毫不带拖泥带水。银鞭嗡鸣呼啸, 所到之处,令对面黑色的庞躯‘啪啪’屡屡中招红烟飘渺,好似在流血一般,以为它就要消散。 然而,每当我如狼似虎般勇猛而上将那鬼蟒往死里抽时,它也被我抽得嗷嗷叫时,我总觉得它快要死了时,可是那鬼物居然又能收回那股子飘散的红气,掉转头重新扑来。 它还没完没了啦! 蛇鬼扭动身体,频频扫来长尾,要么就摆动头部张嘴想咬。身边是四散溅起的一池腥水,还有被我甩断乱飞的枝藤枯骨和蛇身上的鳞肉。 八哥不知劳累地腾挪转移,翻飞点纵,轻巧地避开蛇鬼扫荡攻击,时间一长,却迟迟没有胜算,我逐渐晕头转向。 也不知是不是二胖子躲在哪个角落发力,时不时旁边飞来细石直击黑蟒仅亮着的一只红眼珠。虽然没有击中,但也惹得那鬼物烦躁地逐渐更加猛烈反扑。鬼物那肉身都是灼烧的鞭痕,却一点也不知痛。 也不知我们在这池水中到底大战了多少回合,我苦苦地支撑着,感觉自己就要被掏空般气力殆尽。 可是这条被蛇鬼进化的死蟒却异常狡猾,也异常勇猛,明明全身被抽得皮开肉绽,白骨显露,却一点也不心疼自己。 那啥死猪不怕开水烫,这条死蟒是不怕肉体残啊! 十分难对付啊!看着它抽得不知死活的样子,消散又凝聚起来的红烟附体,这样继续下去,它耗得起,我们却耗不起!久战下去一定是凶多吉少,而且旁边还有王六他们正在等着黄雀捕蝉螳螂在后咧。 怎么办?怎么办?我即感觉吃力又十分焦急。 “傻丫头,集中精力。”八哥似感应到了我的情绪,在唤我一声后,给我鼓劲道:“抽它就是!” “好!”有他的提振和力量加持,我又铆足劲拼尽气力而上。 又是一通大战数个回合,而眼前的死蟒毫无退缩之意,凶猛如钢铁的身躯已经搅得这洞中翻天覆地。池中的血浪冲到身上腥气难挡,池中的杂物黏连在身上有如虫子钻身般叫人恶心难受。 八哥一向很爱干净,此时的他也是一身狼狈,完全没了超然世外的脱俗形象。 很明显,面对鬼蟒如此猛烈不停歇的势头,八哥也渐感吃力,像大火燃烧终有枯竭时。 一股夹带着死蛇皮肉的腥血再次朝我脸上扑面卷来,外夹一条巨尾扫荡向我腰际,我身后的人将我就是往后一卷,连同手中还未出手的银鞭一起翻飞起来,一口脏水就进了我的嘴中。 “先躲它!”八哥卷起我的腰身,连连提纵后腾翻。 “噗。”我在翻飞中朝前吐了一口血水出来。此时在我肚子中的肠胃都扭到了一起,想吐也没啥能吐,只能连着干呕了起来,“呃,呃!” 真是叫苦不迭! “打死它,我要打死它。”我有气无力地干嚎。 “这物肯定有弱点,想想看,究竟是什么?”八哥卷起我继续连连躲避扫荡,他有些焦急地拍了拍我的背部,似是担心我力竭晕死过去。 这条鬼蛇究竟是怎么做到将那条红的雄蟒硬是变成黑的这样? 第367章 红变黑的把戏 “细妹妹,让五鬼助力。”正在慌乱之际,突然传过来洪天择的声音。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正在追住我和八哥不放的黑色身影前多了五道细长的白烟,还有一道长符。几道白烟似几条小白龙,不停游走在黑蟒身前,又像游龙戏水般,从那嗷嗷直叫的扭滚身形里进进出出。 “细妹妹,五鬼只是暂时迷惑它,顶不了多久,你们快撤进洞来。”依然是洪天择在墙边着急地呼唤声。 终于逮住空档,八哥一个轻翻,拖住我的手,头也不回地直奔藤墙中那道石缝之中。 踏进缝隙的转头间我才发现,其他人也没比我们好到哪里去! 除了不见二胖子的真身,岸边石面上到处都是幻影,还有无数游动如蛇、行动疾如风的白衣女鬼,它们不停神出鬼没地包围住王六和他的伙伴们。 王六等人个个施展身手在红烟滚滚中恶斗,由其是手拿柄短钢刀的山豹,他的身边居然也飞了一道白符,白符处触之处,幻影自动化成烟云。好厉害的符啊! 只是奇怪,这些女鬼又从哪冒出来的?怎么这会倒只攻击王六他们,而不靠近我们?! “快进来!” 八哥在前一个拽拉,我矮身入内,猫腰闪进了石缝。 几根湿臭的藤条“嗖嗖嗖”地划过我的脸面,洞里一股跟池水中一样浓而臭的气味,十分潮湿寒冷。但空气很流畅,似乎有出风口。 我穿过洞时并没有感觉到艰难,闪过前面那缠绕的树根底,里面完全可以猫腰行走一个人,只是内里暗沉,和洞外一样有及膝的积水。越往内里蹚,水越发变浅。 “你们快过来,小娟说这里有出口。” 一抬头,见二胖子打着手电筒正身在洞中,他的身后不远还站着女鬼小娟。 再看眼前,可这…… 我们是进了树肚子吗? 我十分疑惑地扫视着二胖子手中那盏灯光所及之处。 我们所处的洞内全是粗壮的树根。那些树根盘根错节地泡在未知深浅的水中,一眼望不到头。人只能在树间隙中行走,这里哪来的路? 树洞中虽暗,依我对这周围的敏锐感知,除了小娟却也没有鬼影和蛇们存在,那蛇鬼暂时也没跟来。洞内深处气味十分怪异,应该是长年浸泡池水的缘故,暂时还算安全。我叹了口气,无力地依在一根树藤上。 八哥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我,借着洪天择照过来的手电光,我看见八哥的脸色十分苍白,我有担心地盯着他隐在暗黑中的眼睛。 八哥松开我的手,一转身,迅速地涉水到树藤后的一个角落,也不知他在捣鼓什么,只觉得他是在全力推动着什么东西。 我正欲上前看个究竟,“啊哎!”二胖子惨叫一声,立刻惊得我一颤,三步并成两步又直奔二胖子。 “怎么啦?”我着急地问道,并俯下身子去看正低头在摸脚底的二胖子。 “妈呀,是颗人头!”二胖子猛地一蹬腿,身子急急朝后退去,只见一个颗人头骨被他踢得在水中翻浮了上来。 “啊,这里还有!”又是二胖子的惊叫,他几步倒退到我的身边靠着我,身体瑟瑟发抖。 xs7.com 第368章 放水泄气 随着他的连声惨叫响起,洪天择将手电筒照了过来。 只见靠近树根隙间高出水面的一道石墙下有东西正在缓缓地翻上来,仔细一看,那浮出水面的东西居然也是好几颗人头骨。那人头骨有大有小,凌乱地散在一堆深红色的石头上。 “呜呜呜……,那里有我的骨头,还有她们的,呜呜呜……”一边的小娟突然低头抽泣起来。 “啊!” 难道,这里就是小娟所说的很恐怖的地方? 不过这地方也太像她描述的那处鬼也出不去的地方了! 如果外面池水蓄满时,这里根本就是一死洞啊!可那红石头怎么出去的?还被彭娭毑儿子捡到? “你想总样?”洪天择发现正在使力推墙的八哥,他转身几个纵步上前。 八哥沉声道:“推开这道石墙,这里的池水就会尽泻。没了那池水,那条蛇鬼就没有底气和我们拼命了。” 我听了这番话,连忙扔下二胖子去,走上去,看着八哥正使力推动的那方被死死夹在藤枝中的石头,好奇地问道:“八哥哥,你说这石头后有路?” “不是这里有路。是这石头下面有暗流,直通地下暗流,可泄到对面瀑布那边。刚才侧边爆炸时,我已经松动了下面,池子水已经泻了尽半。只是这块石被藤枝牢牢盘死,若不将它推开,那蟒蛇仍靠这尸汤阴气养魄,谁也别想离开!” 原来那条打不死的蛇鬼就是靠这跟我们拼命啊! “那快快帮忙。”我连忙也凑上去,拼尽全力地去推动那块已经有些松动的石头。 经我一召唤,腿软的二胖子也凑了上来,三个人使出吃奶的力气向石头发力,小娟突然在背后大叫一声:“不好,姐妹们已被他们收了,呜呜……”这写出更样洞中有感觉到艰难,只要的声音在叫唤:如果不打死这丑鬼, “什么?”我被这哭声又惊道。 “是外面的人收了她们。刚才是小娟和这洞中众鬼魂替我们解了围。快,他们和蛇鬼马上就会杀进来。”洪天择深吸一口气,停下身子,顿了顿,似运足了功后,全力向前扑去。 随着石块不停地被抬起松动,我感觉脚下的水位明显地在减少,一股股涌向低处。 “你们都让开!”八哥突然后弹,冲我们大呼一声。 我和二胖子立即躲闪开来,就见八哥突然双掌向胸前凝气,一个翻手掐了一个印决。那印决似凝聚了无穷力量般,直击石面。 “轰隆!” 一声巨响,石块破裂,直朝黑洞洞的一道口子里坠去。紧接着我们脚下的水位立即朝黑洞中急急倾泄而去。 “嗷——” 洞口传来一声巨啸。洞内突如地震般又剧烈地振动起来。 一只手迅速拽住我,“大家爬藤而上,有出路。” 八哥发出一声号令,被眼前突如其来的景象怔住的我们立即做出反应,抓住眼前的树藤,奋力而上。 我又跟只猴子一样,迅速地拿出自己的爬树绝活拼命扭动身体而上。 “这洞是他娘的要塌了吗?” 随着二胖子的一声叫骂,无数石子从头顶直直地落在身上,啪啪生痛。 这时,洞外响起一阵猛烈的撞击声,撞得原本就剧烈抖动的洞中更加抖得厉害。我的脚下一滑一跌的,上了又下,下了又上,感觉怎么也抓不稳。幸好八哥在我后面不停顶住我慌乱的脚跟,用力托我直上。 应该是那蛇鬼正在用脑袋撞树洞。它想撞开那石缝进来。 “择哥哥,二胖子,你们都上来了吗?” “在,我在。” “我也在!” 咦,二胖子的声音居然在我头顶?这家伙竟然爬得比我还快! 第369章 一直在的哥 “上面有多高?”我边爬边吃力地问道。 “你只管爬,那死蟒进来了。”八哥在我身后黑暗中闷声回道:“细妹,银鞭给我,我去挡它,你们速速上去。” 我朝八哥扔下手中银鞭,回头间,底下水声哗啦啦一片大作,一盏赤红的寒灯在藤根间游走,那庞大的身躯直搅得我手中的藤条左摇右摆,很不稳定。 我手心手背再次全是冷汗,和身上异物搅在一起,都觉不出自己还有生人的味道,心中跟着有些绝望。 上面洪天择的动作十分麻利,可是他手中的灯光却越来越弱,似乎根本看不到这儿的顶。 这树藤是得多会长,才长这么高啊?我要几时才能爬到顶哇?! 我哭丧着脸,想哭,想掉几滴眼泪,还想大叫大骂一通。可是当下,我这么做好似也于事无补。因为,我连就那么沮丧一下都是奢侈的。我的脚下一通乱颤,我的整个身子像钟摆一样左右摆动起来。 那死蟒明显已经缠藤而上。这些藤条虽然有力,可哪里经得住它那钢躯猛搅。我脚下的藤条断了一片,吓得二胖子在隔壁哇哇大叫,也不知他哪里来的力气,只见他死命扭动着胖屁股,狼嚎几声朝上急蹬脚,搅得无数枝条直劈打在我身上。 洪天择在前方突地停顿下来,嘴咬手电筒,脚下使力一个回旋,腰上紧紧缠住一根藤条,他手持长剑朝底下作出一个进击的姿势。 底下,八哥如猿猴般轻巧地在和那身躯笨重的三角蛇头周旋战斗。他利用众多的树藤,在空中来回翻飞飞旋,狂甩手中银鞭,一阵阵呜呜轻鸣声呼啸,一道道纵横交错的银光在脚下如闪电划开一切黑色。 我手中没有武器,惊悸又着急,看了眼八哥和洪天择,心一狠,使力往上抓去。 我不能战斗,那就无论如何不能成为累赘! “小心……” 哎! 这小心还没叫完,一条黑乎乎的蛇尾似一阵狂风已经横扫到了我的眼前。 我本能地一闪,只觉手中一松,眼前一黑,身体跟片羽毛般撞向一根粗藤条上,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身子已经悬空就要朝下坠去。 “接住!” 黑暗中,突然一道银光一闪,腰间一紧,紧跟着一股力量袭腰而来。 我慌乱不已,手在空中乱抓,但紧跟着腰间那道力量,我的身子不再朝下坠去,而是很快地“噗通”一声,整个人坠到了一片碎石上。 待我恍惚间定晴一看,不远处洪天择的长剑正随着他的灯光划过一道疯狂的黑影。我此时好似已经离开树藤之中,跌落在一片爬满枯藤的地面上。 “啊!”八哥突然在不远的地方轻轻地呻吟了一声,可是这里黑咕隆咚我什么也看不见。我着急地道:“八哥哥,八哥哥,你怎么了?我什么也看不见!” “没……没关系,到八哥哥背上来。” 随着这声招呼,我只觉一个身影已经出现在我跟前。我顺势摸了上去,是八哥熟悉而温暖的背脊。我顺势趴在他的后背后,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脖颈。 “抱稳!” 随着他一声叮嘱,我们已经腾空而起。八哥的身形在石壁间连番几个纵跃,他抓住空中乱摆的藤条,朝洪天择身边荡去。 八哥的眼睛怎么在黑暗中也行走自如?他的身上总是充满神奇的力量,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八哥哥,你是在这里找到东西的吗?” “嗯!” “八哥哥,你怎么发现这里的。” “潜入池底的时候。” “你真厉害!” “嗯!” 第370章 被老鹰抓住了的小鸡 “细妹,你快上去。那死蛇快撑不住了,应该是水流已差不多,我去结果它。” 八哥手中紧缠一根藤条,腾出一只手将我扶到二胖子头顶处一条横藤上。 我抓紧一根藤条,顾不得全身酸痛,奋力踩上去。身前不远处的乱藤缝隙间有一抹青光透进来,那里应该是洞顶了吧。 八哥在我回头间已经朝顺着藤枝朝下滑去,洪天择凭着身处高处以及他身形的轻巧,一直和那上跳下窜、左摇右摆的死蟒缠斗。 蛇鬼在藤条间来回滚落,一张臭大嘴加上一嘴尖利的锋牙不停开合,黑信子不停地吞吐,显得穷途末路,凶像更残忍。 可它越这样,越觉得它是在作垂死挣扎。它仍在痛苦地呻吟,洪天择的长剑和八哥的银鞭毫不留情地落在它的头上。 我轻轻吐出一口气,朝已爬到我身侧的二胖子露出一脸苦笑。 二胖子也失去了活泼,苦着一张脸,张嘴拼命喘气。喘顺了,又朝我一吐舌头,咂舌笑道:“娘的,今天算长大见识了……小……师傅,我们再加把油,上面……上面应该是出口了。” “杨沐,你今晚好厉害!”我由衷地夸赞他。而后我看了看上面道:“我先上去看看什么情况。” “好,去……去吧,我歇口气,他娘的,太……太累了!”二胖子直摇脑袋,一串串汗珠子从脑门上飞洒而出。 我顺着周围的藤条顺利地摸到了青光口。 “哇,天亮了啊?青草树叶的味道可真香!” 我似久旱逢雨露的草,狂吸着外面的清新空气。我的内心同时感叹不已,这个世界多么美好啊!森林真是我的家呀! 我甚至已经听到晨鸟在树顶歌唱。 “快来,杨沐。”我回头朝底下的人欢快地招呼了一声,带着满脸的期待,朝上作最后的努力。 我扒去一堆又一堆的落叶,从那散发光辉的洞中探出头去——望着眼前一片白蒙蒙的迷雾,我的心里莫名激动,感觉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如此这般美好过。 我半探出身子,抬头向上,此时才发现我钻出的这粗壮的藤条竟是那千年榕树的一侧根端。 大榕树那遮天的密叶和那巨大的躯干,就像一个伟大的母亲孕育着无数儿女。它的盘根牢牢扎在一处茂密野草的斜坡上,坡脚下传来哗啦啦的一阵水泻声,好似是那瀑布就在下面。 只是,谁也不会想到,这么美丽的地方它居然连着一个鬼气森森的洞穴,那里居然是另一个世界! 我发现,我们在那洞中迂回攀爬折腾一宿,不知不觉间,竟然是爬到了昨天冒出黑气的山顶上。 怪不得白天都有阴气直往外冒啊! 就在我感叹间,我的大半个身子已经爬出树洞外,身上的脏书包吊到身前被我紧紧地护着,将要出洞口时,我弓着身子试图将腿也伸出来。 突然,我感觉头顶一股力量朝我袭来,我趴在地面的手还没做出反应,只觉一只大手一闪,我的背包竟然断了带,飞身而去。 我连忙向前一个翻滚,将自己滚出洞来,在地上顺势一个鸽子翻身,一弹而起。 惊诧间,我看见王六半裸着满是血口的虎躯就在我的跟前。他那张长满横肉的脸正阴狠地看着我。 一时之间,面对这个人,我竟意外又不意外。 他的身后还有几个同样脏兮兮伤痕累累的身躯。他们正站在一旁,表情不一地瞪着我。 好了,老鹰终于抓住了小鸡。他们一直守候的我这只小鸡。 我盯着王六。王六夺过我的书包后,迅速地拆开书包,从里掏出一个锦盒。 我愤怒地一伸手,抓将过去,并大叫一声:“那是我的东西,还给我!” “你的?”王六抬头,冲我阴笑一声,手掌拍拍锦盒,冷笑道:“想不到你竟然还有命出来!这玩意儿我先收下了!”说完他欲转身而走。 我只觉心中怒火中烧,哪里可能由得他抢走我辛苦一夜拼命找回来的东西。我铆足劲,并不自量力地直扑他。 “你果真倔强!”王六顺着我的架势,狠命一个回掌。 瞬间,我的左肩膀一阵火辣辣的痛楚,随即我的身子腾空而起,我的脑后响起一阵风声,我的身下一阵寒流。 王六他们的身影在我眼前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啊……” 我的惨叫在这清晨的山谷一阵回荡。 第371章 梦一样 “妈妈……” “细妹。” “妈妈?” “细妹妹。” “八哥哥?” “是我,细妹妹!” “择哥哥?” “你终于醒了!” 我睁开迷蒙而又酸涩的眼睛。 朦胧的视野中,我看见一道背光的模糊身影。我好似回到了家中,又好似身在陌生的环境里。 我眨眨逐渐清晰起来的眼睛,像冬眠的虫子一般轻轻地挪动了下酸痛无比的身躯,这才发现自己仍活在人世中。只是我的脑中随着光线的变亮而是出现一片空白,反应迟钝。 那熟悉的身影起身俯下靠近我,他用宽大的手掌轻轻地搬起我的头,将枕头稍稍垫高,然后缓缓坐下去,关切地注视着我。 “细妹妹,你感觉怎么样?” 一道声音像春风拂面,暖意洋洋地包围而来。 我朝这道身影微微咧嘴,终于看清了他背光下无比憔悴的脸容。他伸手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红眼,朝我眨了眨眼,也咧嘴笑了笑。 这一笑,那张俊朗而憔悴的脸就好似放下千斤重担般释然。 我盯着他的脸,又扫了眼空荡荡阵旧的土砖屋子,这里有股熟悉的气味,这是在哪里? 我内心充满疑问,却只能化作有气无力地轻唤一声:“择哥哥……” “嗯。”洪天择柔柔地回应了一声,生怕惊到我般,细声细气地道:“细妹妹,你现在哪里不舒服?”说话间,他已将手指搭在我的脉搏上。 我感觉自己好像断了片般,失去了某些记忆。我只模糊记得,我好像从什么高处掉了下来。可是,后来发生了什么咧?怎么躺在这里? “大师傅,大师傅,快来看,我抓了条大柴鱼,可以给小师傅补补身子了!”一串兴奋的叫喊声从窗外由远而近。 “嘘!”洪天择起身,轻轻地推开木凳子,朝着正大步流星跨进门槛的二胖子作了一个小声的手势。 二胖子一惊,在门槛上迟疑抬脚,愣愣地转头看向我。 “呵呵,呵呵……” 二胖子突然傻笑着直朝床前奔来。他手中拎着条鱼杆,鱼杆线勾上还吊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他那欢快的连珠炮语仍在发弹: “小师傅,你终于醒了?真是让我好等!你都躺了两天不醒,吓死我们了!害得大师傅两天来眼睛都没眯过。” 他的话语里似心有余悸,同时也有对洪天择的心痛和责怪。 “杨沐,放下鱼再进来。”洪天择朝二胖子一甩手,示意他先将那条腥气的活鱼放出去。 二胖子“呵呵”一抓头,转身迅速地跨门而去。 “两天?”我闻言一惊,欠起身子,就想撑坐起来。 “别动,快别动!”洪天择急忙上前一把扶住我的头部,又让我躺了下去。 一连番的动作,我已经清醒了大半,只觉头部一阵疼痛袭来,眼泪都不自觉地在眼眶中打转。 我仍是止不住内心无数的疑问,好奇地问道:“我这是在哪里?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择哥哥你和杨沐身上怎么都有伤?” 没错,洪天择耳根至脖子处有一道鲜红细小的划痕,而二胖子额头上的白色布块就太明显了。 洪天择瞟了眼我,默默地从床头一条板凳上拎起一个古朴的小锦盒,从里摸出一颗黑色的丸子扔进我的嘴里。他扫了眼我的脸道:“幸好,你没有大碍。” 眼见我吞下那粒丸子,他又小心翼翼地关上锦盒,将之放回床头。 从旁边一水盆里扭了条湿毛巾,他轻柔地替我擦了擦脸,缓缓道:“这里是彭欸毑家。那天早上,你被王六那帮贼子狠心地踢下了悬崖,幸好那崖下是条浅溪,你身子轻,只是撞伤呛了些水……” 第372章 面冷心热 他说得云淡风轻,这其中却是蕴藏很多情绪。我知道他此时说出来这番话看似轻松,可他的眉眼间却藏着深深的疲惫。 “啊呀呀,小师傅,你不知道啊,那天太他m惊险了!” 二胖子隔着窗户就已经接上话了,他好似很气愤,三步并作两步,跳到我床前大声说道: “当时我听到你在我头顶说话,就使劲往上爬。等我爬到树洞边,就看到你被王六那该杀千刀的臭虫踢下了悬崖。” “当时,我吓得心脏差点就停止了,我赶紧退回去朝洞里搬救兵。后来不知怎么的,你那八哥哥好像上去了,还发了飙,一顿狂打。那帮贼人还以为白天见了鬼,找不到人,却被打得落花个流水呀,哈哈哈。” 他情绪高昂激动,还一边示范着摩拳擦掌,口水直喷: “小师傅你知道吗,王六被打断了腿,还将他踢下了山坡。后来我和大师傅也凑上去帮你报仇。你看,我被那黑妹子打伤了额头,妈的,大师傅也被那豹子刮伤脖子,他们打不过,就跑了。” “不是打不过,是去救王六。”洪天择撇了眼眉飞色舞的二胖子,觉得他好夸张。 我却一直看得乐呵呵,就像听别人的故事一样,完全忘记了是自己当时摔下了崖。 “就是打不过吗!”二胖子有些不服气,也瞥了眼洪天择,继续说道: “你那八哥哥真是厉害,他还给我们这盒东西。”他盯着床头小锦盒,将它拎起来,仔细地端详道:“后来我就是吃了这个,伤就好的奇快!” 我细细的回味着洪天择扔进我嘴中的丸子味道。 这味道好熟悉,跟西云庵受伤时八哥扔进我嘴中的东西是一样的气味。我吧唧下嘴,朝洪天择问道:“八哥哥咧?” “他?”洪天择抬眼看了眼二胖子手中的锦盒,平静地道:“他走了!” 我心中莫名惊诧,问道:“八哥哥为什么走了?他不等我……我们?” 洪天择望着一脸失落的我,眼中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神情,幽幽地道:“你当时掉下悬崖,他应该是很生气,将那王六狠揍一通就飞身下崖去找你。” 他顿了顿,继续平静地道:“后来等我们下山时,他已经将你弄到了山下马路上。他留下这个锦盒给你治伤,也给我们大家治伤。后来还给了本东西我,就走了。” 语毕,他从怀里掏出本纸页发黄看起来十分古旧的装订书,在我眼前一晃。 我看到那书本上面写着两个倒竖的毛笔字:丹书,陶? 我接过来看了半天,那书里的字,我愣是不认识 我好奇地眨了眨眼,想不到八哥在洞里还找到这个,他居然大方地送给了洪天择! 这个人就是面冷心热,看似不喜欢我的朋友,但他对他们还是挺好的! 可他为什么不吭气地就走了咧?他就不担心我病得很重? 我噘嘴,盯着天花板发呆。 转瞬间,我突然记起我的书包和东西已经被王六抢了。我只觉热泪一涌,伤心就大哭起来:“八哥哥,我对不起你,我把你辛苦找来的东西给抢了,你肯定是生我气了,呜呜呜呜……” “细妹妹,你怎么啦……” “小师傅,这是哪里痛……” “唉!”洪天择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沉吟片刻道:“东西应该没丢,他们只是抢了个空盒子。” 第373章 善罢甘休 “啊?怎么可能?”我瞪大对泪眼,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洪天择朝我眨了眨眼,似乎也有些疑惑地道:“因为……” “因为那盒子在王六将你打下悬崖后,他打开看了。”二胖子还没等洪天择把话说完,就迫不及待地接了茬。 “他当时的脸色很难看,所以我猜那里面什么也没有。” 我依然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洪天择。 洪天择朝我点点头,附和道:“嗯!二胖子说的是实话。所以我们猜那盒子内根本没有东西。” 啊,这怎么可能? 八哥哥怎么只找到了个盒子? 还是盒子里的东西给我不小心弄掉啦? 这一路,我一直死死地护着那个盒子,生怕自己会丢掉。我还特意将一条绑绳拉得紧紧的,直到王六从我身上抢夺书包时,那个绳子还是牢牢系着的! 我的心里充满疑问,同时百感交集,五味杂陈,波澜翻滚。 我们在彭欸毑家中继续逗留了二天。一是因为要养伤,二是没找到东西仍不死心,想要将那鬼洞里翻一遍。 我们以找回小娟和彭娭毑孙女的尸骨为由,在彭欸毑儿子的协助下,次日准备好装备后再次返回了树洞中。 鬼蛇在那池水干涸后,又因当日被八哥和洪天择联袂绞杀,已经成了彻头彻尾的死蟒。没有了血水的浸泡,那池子底下白骨森森。奇怪的是,并没有什么蛇崽和那条雌蟒的身影。也许,鬼蛇附在雄蛇身上时就已经和雄蟒雌雄同体一起消亡了。 回家后,我将这事告诉爷爷,天下怎么会有这么阴邪之物的存在咧?爷爷说,存在即合理。天地阴阳生万物,这万千世界一切也皆有可能,也都有定数。 也亏得八哥及时将那池蓄满阴气的血水泄掉,所以,算是彻底解决掉了这个祸害!不过,这也说明爷爷的祖师爷真是个麻烦精,他的东西怎么好藏不藏,藏这么个地方?! 爷爷还说,我也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 可我觉得特殊的应该是八哥,我从来都抑制不住自己对他的崇拜,但爷爷对八哥却没有过多的评价,我想爷爷应该知道点什么,可他却不想告诉我。 后来,我们将那条蛇鬼的尸骨封在了炼丹池洞中,这成了我们三人之间不对外传的秘密。我也终于搞清楚了王六他们怎么会那么快爬上洞顶拦截我的。 王六这人一向都不走寻常路,似乎喜欢开炸——遇到行不通的路就开炸。那洞中的震荡,正是王 六他们硬生生炸洞炸出来的。他们当时追踪雄蟒,想必雄蟒带着他们进入了那条铺满落叶的洞中。 只是当时底下榕洞还储满水,他们就选择了炸开直通丹池旁边的蛇洞。再后来,他们趁我们进榕洞底对付蛇鬼时,又神不觉鬼不觉地先一步蹿了上去,再来一个螳螂捕蝉。 在洞中我们也还有发现。榕树根盘踞的洞壁上有一处凹穴,里面有一个天然的洞穴。洞穴很浅,内里居然有一条布满藤条的石床。石床上刻着一些字迹,已经被洪天择抄录下,说是千年前那位曾在洞里炼丹的人留下的。 回想起来,当天的战斗真是惨烈,虽然我们大家都英勇地受了一身伤,但幸好没有大碍。 王六他们自那天后就再也没有出现。不过,我一直很担心,要是他们拿的真是个空盒子,他们会善罢干休吗? 第374章 没有收获 事后,我们帮彭娭毑安顿了她孙女彭小小的尸骨。虽然彭娭毑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在见到一堆白骨后失声昏厥。 谁也不曾想到,附近那么多失踪的年轻生命原来是裹了那鬼蛇的腹。鬼蛇被我们灭了也是它罪有应得。 但是,我们并没有将真相告诉那些失去幼女的村民。我们只是委婉地告诉他们,那里有条蟒蛇兴风作浪,但蟒蛇已除,不会再为害一方。村民们对我们感激不尽,千恩万谢地。尤其是彭娭毑,左留右挽,恨不得我们在她家住一辈子。 洪天择也信守承诺将小娟的尸骨送回了她的家中,并帮她作法超度。 那天后,一群愤怒的村民们上山封了那个榕树洞。我希望他们早日忘记那道美丽风景曾留给他们的恶梦。 据二胖子说,彭娭毑孙女的魂魄还是洪天择从山豹的手中抢回的。蛇窟混战中,彭小小的魂萦攻击山豹,被山豹收进了一个盅里,差点给他使了什么术法要消灭其魂魄。 那山豹可见非常不一般,不知什么来头,武功高超法术了得。而且我比较好奇他的师傅是谁,那么厉害的人对付爷爷和我家人可真是一大威胁!如果下次遇到,我可要怎么办? 那王六就算了,我已经恨死他了,恨到一提起他的名字,我的牙就痒痒。 三日后的傍晚,我们终于回到了家门前的山脚下。这离我们踏出家门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星期。 走在那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林中蜿蜒小路上,远远地就能看见,一道我朝思暮想的身影正在菜园角眺望。 亲爱的妈妈,我终于回来啦!我兴奋得大叫,一路飞奔,一身的伤痛瞬间抛于脑后。 回到家中后,一家人围着我们问长问短。尤其是妈妈,她内心的担忧肯定是随着我离开一天也没停过。她瘦了,还黑了,眼圈一圈青色。 我甚至都不敢告诉他们我们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我们只是按照提前商量好的口吻,只提好的,不提不好的。二胖子更说得跟去旅了一趟游般轻松。 虽然这一趟我们没有寻到要找的东西,却没有人责怪我们。妈妈还说没有比我们能平安地回来更重要。只是,获悉结果的叔爷爷和爸爸的脸色却都不大好看。他们显得心事重重。 我总是害怕大人们突然变得沉默,那种沉默其实是一种无形的恐惧,会让人伤心难过。尤其是妈妈,她若知道这件事情很不简单,她还会让我保护她吗?她还会让我经历下一次的冒险吗? 有些东西可以成为我的秘密了! 但是,我现在更害怕直视大人们的眼睛。因为我害怕自己读懂了他们蕴藏在其中的情绪。尤其是那情绪里夹杂着一种惊悸,很无力的惊悸。那些惊悸我从八哥、洪天择还有二胖子的眼中都读到过,我深知那种不安的情绪,往往都在害怕失去某种东西。 我在入夜后去了土地庙找爷爷,我原本忐忑地想告诉他我没能完成他交待给我的任务,还准备如实地告诉他我这趟行程的经历,还有我内心深深的担忧…… 然而,然而,爷爷不在土地庙中的密室里! 我等得天快亮时,爷爷也没有出现。 第375章 风水先生又来了 我还要去找八哥。 我想知道那盒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还很害怕他又受伤了而不告诉我。我更害怕,我再也找不到他。我还要警告他,以后不许再撇下我独自走,否则,否则…… 我也不知道自己拿什么底气去威胁他!他会听我的吗?哎! 然而,然而,我在山顶又等了八哥一天,八哥也没有出现! 就这样地,我一等又等了几天!我还跑去了苦楝树林里的先师殿中,但先师殿通往九重门的路全封死了。 密林子里出奇地安静。就连老鬼和小鬼们都不见了。 他们一个个地躲着我不见我,我感到深深的沮丧。 另一边,二胖子倒是意气风发。他经历过这次历险后,又见识了神秘的力量,他觉得一切都很刺激,他更加向往这种令他又惊又怕的冒险生活,他说他跟定了我这个师傅。 他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而洪天择一如既往的沉默,他总是没有过多的话说,可他似乎又总是放心不下什么,隔天就来我家,说是要陪陪我。 其实,我懂得他的忧虑。他和我一样,都是对这座山的命运不甚担忧。他像他爷爷一样,信守承诺,是个有责任心的人。 第一次的远行就使我经历了一次大磨难,也让我懂得什么叫责任感。眼下路将更难行,我必需学会直面一切困难,该来的一定会来,一味害怕一定不会有胜利的希望。 就在日子看起来像平常一样悄悄地流逝时,那个风水先生来了。 对,就是上次在后山顶密林边遇到的那位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他来到了我家中。 我出生后,大锅饭的年代就已经结束,村里实行分田到户,各家田土山地各家栽种打理。我们村本就山多林密、人烟稀少,一两家拥有一座山实不稀奇。靠山吃山,挖空心思吃山,这似乎就是有山人的专利。砍树伐木,种树卖钱,也理所当然就成了一种产业。 山林里的树木多长得非常粗壮,尤其是我家山脚一带和山顶密林那一片。密林那一片杂树林是不是全是野生的我不知道,但比较骇人听闻,无人敢入。而山脚那一带的树木却是爸爸和叔爷爷特意栽种的。多是樟树、枫香树和油桐树。 樟树可提制樟脑和樟油。油桐树可榨桐子油。枫香树刮树脂作香料。还都是可入药可做家具的树木。 每年夏天,村里就会有些收木材的商人闻着漫山遍野葱绿树木的香味而来。他们会专挑品种好的树木进行买卖。 村子里的夏季总是充满活力,宜家户户收割早稻,忙种晚稻,储存粮食,上缴公粮,还要伐木造林,维修水利。在烈日的乡间田野,无不充斥着人们辛勤劳作的身影。 一方村子虽然很普通,却一直以自己独有的方式为这个大大的世界作出一方贡献。 乡亲们除了自家的事务要打理,各家还有乡镇的委派任务——每家不定时地抽出人工参加各种建设、河堤大坝的维护维修。 叔叔常年在外打工,家中只有爸爸一个男人,所以这一年夏季,爸爸很多时间都要去完成委派任务。因为今天的春夏间河坝水满又冲垮了一些堤坝,淹了不少庄稼。内涝在我们乡里几乎年年春夏间都会来一次。当然,再也没有几年前鲤鱼妖发威那么厉害。 还有妈妈,她总是心疼爸爸,为了填补家计,她接了许多绣花的活,在家天天飞针走线。 风水先生的到来,是我从炼丹池回来后的第四天早上。 第376章 木材商人 风水先生依然一副悠然闲逸的姿态,沐浴在晨间的阳光里,他好像只是散了个步,就走到了我家门口。 这一次,风水先生是和村长一起来的,后面还跟着一直笑逐颜开的奶奶。 风水先生似乎和村长很熟络,因为村长对他一直恭恭敬敬,还一脸笑得谄媚讨好。 奇怪,风水先生到我家来做什么? 在奶奶热情地招呼下,风水先生坐在我家堂屋里翘着二郎腿,始终笑脸盈盈。他微眯眼睛,频频向我点头,态度很是亲和。 我和妈妈都见过他,尤其是我。他介绍我去西云庵找昙婆婆救治爸爸,我虽感激他提点了我,但我的心里却一直深存疑惑。 这个人于我,有一种强烈的神秘感。 风水先生似乎有很多话想跟妈妈说,他经常靠近她套近乎,温良的妈妈一向待人随和,上门又是客,自然是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们在屋外老樟树底下站着有说有笑好一阵子了,我不时偷瞄两眼。 风水先生那副和蔼的面容下怎么看怎么都藏着阴谋,令我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村长也拉着奶奶东拉西扯了半天,才开始介绍起正题——他今天是带着一个大老板来我家谈生意帮衬我家的。这个大老板就是正和我妈妈谈笑风生的风水先生——他是木材商人! 村长直呼风水先生为刘二哥。他向奶奶介绍说:“这可是省城来的木材商人,可有钱可有面子咧!” 村长赞不绝口,仿佛人家有本事跟他也有本事一样。 “这可还是县里有名的大善人。”说到这,村长还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附到奶奶跟前道:“他和本县政府可熟络啦,听说在本县捐了大笔钱建设学校。” “他这次来我们这,还和我们乡里签订了一大批木材收购合同,价钱给的也是全镇最好的。尤其是我们村,一听说我们这有好木材,今天那可是特意亲自来看看。” 顿了顿,村长双眼放光彩地道:“他还说,我们村风景不错,就是太落后,路不好走,将来要来支援一下我们村的经济发展,帮我们开条路出去咧!” “你不晓得啊,他也是有眼力劲、有胆魄的!整个村,他一眼就瞧着你们这后山的树木长得最好,所以我带他到你家来看看,看他想要收购哪些树,别说我没给你家推荐财路呵!”然后,他又手指比了比数人民币的手势。 难怪奶奶笑得那么开心,一脸褶子都乐开了花。 “这个人如果给的好价钱,我会让我儿子提挂肉上您家登门感谢您的!”奶奶朝村长不住点头,也比划了一下数钱的手势,笑得颤巍巍地道:“这下我可以存点钱给我家满仔子明年娶媳妇用喽。” “看,尽管看,看中哪个就砍哪个!” 我却腹诽不已。风水先生怎么是个伐木的木材商人?他对我可不诚实啊! 那一天,我没怎么理会他,虽然他处处表现得一团和气,也不时想亲近我,可我就是觉得他让我有些不舒服,我躲得他远远的。 变成伐木的风水先生在村长和奶奶的带领下,将我家后山和山脚下的树林逛了一遍。 奶奶还热情的挽留他们于家中午饭,期间让我突然生气的是,他竟说要买下我第一次见他时那株我栖身的大松柏。 那颗松柏树是非常出众的,我对那颗树是有感情的。 因为,我和八哥经常在上面眺望山下美丽的风景。 第377章 不许砍我的树 八哥说,那颗树就像我,终有一天会长成参天大树,是这片山林里最靓的树。 其实,最主要是我有一个情结在那里——我的血手掌曾印在上面一直没有脱落,那个印迹就像是我的标记一样,标示着这颗树和我有着息息相关的生命历程。 我当场提出反对砍伐那颗树。 妈妈一直默不作声,其他人对我的反对感到莫名其妙。 奶奶说:“卖了怎么不好?让你爸爸给你交下学期的学费。” 村长满脸的不解,就像是我扔了一块肥肉,对他们的热情不知好歹。他心痛地道:“不就一颗漂亮的树吗?给这么好的价钱,你家去哪里找那么好的事情咧!” 我不明白,那山里那么多树,伐木先生刘二哥为什么就是非要买那颗树?! 我想问问八哥怎么看。 也就是在那天晚饭后,我在漫天星光下,见到了像风一样的八哥。 我和八哥散步在山脚潺潺的小溪边,我们一直没有说话。 他看起来并没有我担心的那样,依然一身绿衣干净清爽,神情俊朗,也并不见受伤的样子。而且他心情还不错。 我拼命压抑着内心的不满,疑问,还有念想,淡淡地问道:“八哥哥,你给我的盒子是不是空的?” “嗯!”八哥转身,脸上带着他惯有的微笑,轻扬嘴角。 “那东西咧?”我的内心十分忐忑,语气难掩紧张。 八哥扫了眼我,他的眼睛一眨,抛给我一记玩味的微笑道:“在我这里。” 语毕,他从怀里摸出一块玉符,将它竖直地放到月光下。也不知他要看什么名堂,居然看了半天。 他倒好,做什么都平静得如同就是从树上摘下一片叶子,轻松而不着痕迹。 而我的心里却百转千回,个中不是滋味。我很想揍他,可又迟疑地半天出不了手,杵在那里干瞪眼。 在星月下,那晶莹碧绿的玉符上有黄色的符文在流动,像一条条穿梭在碧水中的游龙,神奇而又神秘。 我攥着小手,瞪着他那转而肃穆的表情,终是研究不出他那内里到底总是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他的多次出奇不意,神出鬼没,让我感觉心真的好累。 八哥收回落在玉符上的目光,转而盯着我翻云覆雨的表情,好笑地道:“没见过这么帅的男孩子吧!再看,眼珠子突出来了怎么办?” 哎,他刚才在我面前还神圣不可侵犯,怎么的一下就变成了神经?! 我狠狠地抛给他一记鄙视的眼神。 八哥不恼,反而扬起嘴角一笑,凑近到我跟前道:“傻丫头,你恼什么劲?知道吗,我找到了其他两片玉符的下落!” “啊?”我诧异地盯着他那双深邃的眸子,转瞬,冷冷地纠正他道:“还差三片!” “嗯,你说的没错!其中在洞庭湖底的早就被王六他们捞获。这帮人正如你爹爹所说,一直在计划,并且行事周密。而最可怕的是,他们在暗我们在明。” “嗯。”我回应一声,想起那日避雨时在山洞里听到王六他们的对话。 当时他们说,那丰三曾在洞庭湖被什么尸体咬伤才会惨死,想必他们早就知道这玉符的存在。 西云庵的事也正如爷爷所说,是他们计划中的事。只是由于我们的插手和昙婆婆的镇守,他们最终以失败告终。而这次,他们遇着我们依然没有捞着好处。 依目前我掌握的情形来看,他们似乎比我们知道得还要多,势力也相当大,是一伙不正常的盗墓贼。 第378章 成年人的心深如海 “那其他玉符在哪里?”我一脸的忧心忡忡,“会不会也被他们捷足先登?!” 八哥瞄了眼我,看着沉沉的山林,轻叹道:“希望没有,这次就差一点失手。” 我十分沮丧地低下头摆弄衣角。虽然玉符还是找到了,可这一路若不是八哥,我又哪里可以找得到?而且我还连累洪天择和二胖子都受伤! 下一次我该怎么办?眼下几日连爷爷都不愿意出来见我! 八哥似乎察觉了我的情绪,他轻轻地拉起我的手,将玉符放到我的掌心。他突然面色一沉,眸子子有一丝忧郁地注视着我道:“傻丫头,其实,我和你的命运是相连的。” 我抬对:“?” “你不好,我又总能好。” 我眨巴下眼睛,他这是在安慰我吗? 我知道八哥一直是关心我的,就像亲哥哥一样。可是他那么神秘,而且身体里好似藏着永无止境的特殊能量,我怎么和他相连一道咧? 会不会是因为我是爷爷的孙女,他得像这山里的鬼怪一样要敬畏我?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像!他对我的感觉可不像那些鬼怪。这是为什么? 而且,我这孙女当得并不给爷爷长脸!我什么也不会,连王六那帮人也打不过,谁也保护不了,下次见到还得给他们欺负,哎!八哥那么神勇就像上天派到我身边的保护神,总是让我一次又一次绝境逢生。可是,我又感觉他与我的距离总是那么的遥远。我和他哪里相连一道咧?! 八哥见我突然半天没有反应,他摇了摇头,叹道:“你呀,傻不傻!总爱胡思乱想,瞧你那好奇心,真是折磨人。” 他顿了顿,眼中露出一丝大人怜爱小孩的神情,背着手,朝我微微一笑,道:“你现在还小,有些事得等你再长大点就能明白。你今天所有的疑惑,时间终有一天都会给你解开,也许……也许离这一天很快了咧!” 八哥直视着我的眼睛,我的眼睛里充满不解。 他这一刻的表情还真是轻描淡写,我在他的脸上读了个寂寞。 很多时候,他都似能感知我的心声,他难道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而我却不是他的!还一点也搞不懂他。 明知我什么也不懂,他行事还要那么神秘,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这真正是欺负人欺负得死死的。我咬牙。 “那你现在能告诉我其他的东西在什么地方吗?” 即使我再不量力,我也要想办法解开这些谜。 爷爷说的九重门终有一天我要亲自打开,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令这些人不惜一切代价来盗取。还令爷爷日子过得那么难。我还要保护好爸爸妈妈,绝不让王六那伙人伤了他们。 八哥看着我一脸焦急的样子,又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好了,别替你家里人担心了。告诉你爹爹,这一次我会带你去。” “啊,真的吗?”我脸上凝重的表情倏地一松,即惊讶又有些兴奋,还有些不可置信。 八哥盯着我的眼睛,是那么的诚恳,我知道他从来不说假话。 “我知道你一直奇怪为什么我会突然出现达魔岭,但是不管怎样,我想要保护你。”他的眼眉低下来,沉吟片刻,才迟疑地道: “有些事情本就不容易,太复杂,我三言两语一时也说不清。总有一天,你会自己找到答案的,我也会有我想要的答案。” 语毕,他抬头仰望星空,又微叹口气。那双深邃的星眸,似飘着重重疑云。压在这山上,也压在我的心上。 第379章 我和你命运相连 自从进入九重门后,我们俩的气氛不如从前那般轻松。 有些事,还真是不知道比知道要少许多烦恼。这也许就是作茧自缚。 我深深地觉得,眼前的八哥似乎有了变化。就如我自己一样,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总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的。 少顷,八哥收敛起深沉的表情,扬起嘴角道:“我刚才不是说过吗,我和你的命运是相连的,你不好,我也不会好。傻丫头,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让你有事!” 我于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他的那番话明明很诚恳,明明充满关切,我硬是越听越云里雾里。 八哥在月光下的眼睛越发像一抹深潭,以致于里面似乎藏着无尽的神秘,令人深陷其中,难以自拔。我感觉只要对上那双眸光,我的全身就如长满乱麻,我走也走不进去,爬也爬不出来。就这么被他紧紧地束缚在他的世界里。 八哥没再搭理我,而是转身跳到溪水边,优雅地撑坐在横架小溪上的那块青石板上。 我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他到底是谁?他三番五次的不惜性命帮助我,全是因为我们的命运相连?我摸摸脑袋,想起爷爷曾对我说过,有些命运需要自己去掌握,可我的命运好像从来都不由得我自己掌握吧?至少目前来看,一切都是这样! 一直以来我只想要做一个平凡的孩子,和其他人一样快乐地成长,不总是带给大人们那么大的麻烦。可是可是……哎! 转念一想,如果我生来很平凡,那我还会认识八哥吗?我会认识洪天择和二胖子吗?我会帮助爷爷去找玉符守护九重门吗?也许,也许我要走的路一定不是这样。这条路是注定的! 虽然我很气馁、很沮丧、还很难过,可我还是很清楚眼下的情况,只要我身边的人都安然无恙,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拼到最后。 “呜、呜……呜……” 突然,一阵悠扬的乐声从溪上飘来,打断我的思绪,也扰乱了夜的宁静。 八哥挽起裤脚吊着双光脚在溪水之中,任由哗哗的溪水从他脚底滑过,他安静地端坐着,口中正在吹着什么。 月光银白地镀在溪上,点点星光碎在水中的涟漪里,水面上的人出尘脱俗,一副悠然世外的模样。 我静静地靠过去,在他隔壁坐下,也吊起双脚,任由溪水冲刷一切烦恼,用手去抓落入溪水中的星星还有月亮,用脚去踢搅自己和八哥的影子。 八哥的双手握着一根卷起来的宽扁青草叶放到嘴边吹。微风时不时撩起他白皙脸角的一丝乱发飞扬,他的眼睛一动也不动地直视着潺潺溪水。 “呜、呜……呜……” 从八哥嘴边那叶子里正发出一长串美妙的声音。那声音像缥缈的呜咽声,又像来自远处的风啸,和这天地辗转缠绵,在这万籁旖旎倾诉。 有一种淡淡的忧伤,还有一种道不明说不清的情绪,随着流水潺潺在这夜色中飘忽不定。 我用双手默默地掬起脚边一汪流水,流水从指尖挣脱而去,我又再掬起一汪…… 月光下,我俩清冷的身影纠缠在脚边,这不停向前行进的溪水,冲走了身边无数乱流,冲走了银银碎碎,却带不走我们身上各自的沉重。 第380章 心好累 时光就这样,被风吹辗着,被水冲刷着,良久良久…… 八哥似乎吹累了,他缓缓放下那片青叶,好似很无奈地说道:“这一趟,你能再去找些人帮手吗?我需要有人在我不在你身边时保护你。” “我……”我嗫嚅着嘴,心情突然一转变得复杂无比。 他总是处处为我着想,可此刻刻在他眉宇间的忧愁又是什么? 曾几何时,我还变成了他的负担。 这一次若不是他,我恐怕早就到地府报道了吧!那我还需要和他相连吗?我让妈妈的人生一直很艰难,现在也让八哥的人生很艰难吧!我低下头盯着水面又开始胡思乱想。 洪天择和二胖子都受了伤,我怎么好意思再去找他们,可是除了他们,我又还能找谁帮忙? 八哥用手抬起我的头,直视着我复杂的表情,半响,他似心疼地想伸手触摸我的脸颊,可瞬即他又迟疑地放下手指,幽幽地道:“你这又是何必?傻丫头,真不该再让你承受这些困扰,我错了吗?” 我:“……” 转瞬,他又道:“你生来与众不同,走的路自然也不平凡,做的事情,自然也不是平常人会经历的。” 什么?我生来与众不同?连他也开始这么说话了吗?! 我狐疑地盯着八哥,他不似在开玩笑。他说得很认真。 我想起妈妈曾告诉过我有关我出生时的场景,我也知道那是很特别的,可是,我没想到特别到那么孤单。 深深地孤单,从来不是自己觉得自己特别,而是别人觉得你是不同的。不同的人自然不愿意和不同的人一起玩。 不过,我现在已经有了三个朋友。他们就是八哥、洪天择和二胖子。虽然我们大家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让人奇怪的特质,但是起码我们在一起很开心。这种开心我觉得特别珍贵。 可是最近太多的压抑让我那颗小小的脑袋多少有些繁重,我忍不住伤心地哭泣起来。 我一直没敢告诉爸爸妈妈我经历的艰难。但是我知道,我刻意躲避的,那一身的伤疤还是在今晚让妈妈躲在我洗澡的门帘后看到了。吃饭时,我看到她偷偷地躲在灶台前抺了很久的眼泪,可是她却一直没来过问我。 “唉……傻丫头,唉……你……我说错话了吗?”八哥有些手足无措,说话竟结巴起来。他不安地想要伸手来触摸我的头。 我一扬头,拨开他的手,擤了把鼻涕,掬起脚边溪水狂涮脸面。 “呃,我……我们去找你爹爹吧!”八哥突然话峰一转,“他在后山坟头上。” “好!” 我重重地抺去一脸水渍,眨巴下被水浸肿的眼睛,倏地站了起来。边走我边擦眼睛,头也不回地朝山上走去。 远远地,我就看见月光下,迎着风站在自己假坟头边似一颗松的爷爷。 爷爷的身影无比庄严肃杀,浑身充满一股清冷的雾气,他一动也不动,让经过他身边的动物都绕道而行。 “爹爹,爹爹!” “嗯!” “爹爹,您终于舍得出来见孙伢子了?”我有些嗔怒地盯着那一动不动的身影。多日寻他不见,又是想念又是责怪。 “嗯!”爷爷的回应异常平淡,毫无波澜。 奇怪,什么东西让他那么的聚精会神? 我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背影,同时从侧面移步过去,跟着他的目光望着黑漆漆的密林方向。 “爹爹,你到底在看什么?”站在爷爷身边,我疑惑地问道。 “看风景。” 我:“……” 第381章 可不可以不要叫我绿哥 “嗯哼!”爷爷惯性地清了清嗓子,终于回了神:“你和绿哥都来啦?也好,省得我半夜又要去找你。” 爷爷后面这句话说得模棱两可,不知他到底要找谁。我看了看八哥,八哥看了看我,摇了摇头。 半响,爷爷微微侧头,面无表情的扫了扫眼我们才道:“东西到手了?” 我看着八哥,点了点头。 八哥扯了跟长草在手上漫不经心地挥舞,开始缓步绕着坟头游走,眼睛不时扫视着周围,又跺跺脚踢踢坟头,好像在找什么。 “一定吃了不少苦吧?我的花猴子还行吗,虽然还是个爱哭鬼!”爷爷身上的那种雾气好似比以前更浓,说话却还是那副老顽童的样子。他的目光却始终盯着密林的方向,微眯眼睛像是在沉思。 我又好奇地随着他的目光移到那个方向,爷爷一直一动不动的盯着那里,究竟在研究什么鬼东西? “爹爹,密林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啊?”我忍不住再次问了一句。爷爷收回目光,转而盯着我轻轻地“嗯”了一声,答非所问地道:“伢仔,暂时就不要去那里头玩。” “为什么?”我不解地盯着爷爷。我前几天还跑去找他了咧。 “爹爹在那片林子中下了点功夫,你就莫到那儿贪玩。” 我听了抱怨道:“爹爹,我哪有时间玩?我还要去帮您找到其他的玉符,八哥哥已经找到了位置。” “哦?是哦!那去吧、去吧!” 爷爷点点头,就这么顺水推舟,毫无悬念,一点挂碍也没有地、没心没肺地道:“速去速回,好戏恐怕要开场了!” “爹爹……”我拉长语气,噘起嘴有些不高兴地嘟囔道:“您怎么说得那么轻松?您就不担心我吗?我有话跟您说!” 爷爷缓缓拧过头来,看着我一脸平静地道:“担心?怎么不担心!可是担心也没有用啊!你这不是平平安安地站在我的身边吗?!” “呃……”我翻了翻白眼,叹了口气,往坟边的石头堆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细妹,将玉符给你爹爹看看。”八哥也顺势坐了过来。 我从兜里掏出那块晶莹的玉符,伸手放到爷爷跟前。爷爷退了几步,远远地看着那玉符点了点头道:“嗯,晓得了!你和你绿哥办的事我还不放心吗!” “可不可以不要叫我绿哥?!”八哥学我眼一翻,也噘起嘴表示不高兴。 我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瞅着他一脸坏坏地笑了起来。 “叫你八哥鸟?”爷爷也跟着双眼一翻。不过他的眼翻起来却十分恐怖,里面全是眼白。 “呃……” 八哥一摸额头,表示一脸汗颜。他侧过头来对我眨了下一只眼睛,示意我快快进入正题,赶紧离开。 我正了正身,将达魔岭的事件复述了一遍,包括清沙门及王六的事情都提了出来。对于爷爷,我没有好隐瞒的。倒是妈妈爸爸,我始终只字未提。 爷爷听到我掉下悬崖那段,气得直跳脚,咬牙切齿地痛骂了一通,但我怎么看他那架势怎么都不似真替我着急,甚至像随便敷衍两句而已。他疯了吗?我还是不是他亲孙女儿? 等我说完,我好奇地问道:“爹爹,清沙门到底是什么来头?” 爷爷仰头,看着前方竟“哈哈哈”干笑三声,笑得我和八哥面面相觑,如坠云里雾里。 第382章 原形毕露 “终于给老子现原形了!”爷爷阴沉沉地咆哮一声,眼睛里还闪着一股狠辣的寒光,而后仰脸闭上眼睛。 一阵风从爷爷的身边吹过,撩起他的灰色袍子哗哗作响,爷爷的身后立即凝聚着一团阴冷的黑色雾气。 我心头一凛,头上布起一层细密的汗珠,爷爷身上的煞气好重!幸好八哥年此刻在我的身边,要不然我又要开溜了。 爷爷这是怎么回事?一提清沙门,他就似热血沸腾,还咬牙切齿! 想必他对这个门派也了然如心吧,要不然他哪来这股子仇恨? “爹爹,清沙门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想了解一下他们,省得下次遇到他们不知道怎么对付?”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压低声音小心地问道。 “清沙门?哼!”爷爷闷哼一声,突然往坟边一坐,他习惯地盘起腿,挺直背坐得像打坐。 我知道,他这个姿势肯定又是要跟我讲故事了,于是我学着爷爷的姿势也盘腿坐在石头上。 半弯的月亮时而隐没在云层后,时而又出来偷偷地瞄我们一眼。 沉寂的树林时有飞鸟惊过,时有野兽摸索着走过。小树林中的一切即神秘又静谧。 一座旧坟包前,我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假如有人正好经过,那么他一定会很惊悚地看到一个老人和一个小女孩面对面坐着,正在说着一件往事。 如果说爷爷的九重门不世出很神秘,我觉得清沙门更不可思议。 许多年以来,清沙门在历史的进程中与神山一路纠葛不清,直到今天,有种你不死我不休的世仇既视感。正如爷爷所说,无论是明争还是暗斗,他们好像不掘开这座九重门就决不罢休。远到明末清初的大规模毁观,近到当年西云庵底挖防空洞的国民党,都有他们的身影。 这是一个相当执着一件事的门派!似乎他们的存在就是为挖掘九重门而来。清沙,清沙,不应该是去开发河流的吗?怎么是个盗墓派?! 爷爷说,当年他第一次知道有清沙门的存在,也就是和他师傅在西云庵中帮助挖掘防空洞出事的村人时,从国民党那支部队里的死人身上看到了一个特殊印迹‘沙’。那道印迹不止死人的身上有,而是整支军队里的军官身上都有。 这个符箓‘沙’象征某种特殊意义,是清沙门人的标志印迹。正如我在王小妹和丰三身上所见的 符箓印迹一模一样。爷爷还说,这个“沙”字符箓印迹一直是爷爷们每代门主心头的恨,现在也是我的恨! 西云庵是藏有玉符的地方,所以也就说得通,清沙门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哪里。只是,冥冥之中似乎总有某种东西一直在阻止他们得到想得的东西。 比喻,庙中阴灵昙婆婆,她在这件事情当中有没有扮演守护者,我不得而知,但我知道即便寺庙遭破坏时,却跑进了只鼠妖充当了一个守护者。就像同样藏有残玉符的炼丹池,一雄一雌一鬼一蟒两条修阴功的蟒蛇大佬守护其中也充当起了守护者。 藏玉之地都非常人之地。 第383章 神秘的清沙门 爷爷也说,他祖师爷不是一个普通人,所做的事情自然不普通。那普通人自然也很难去搞事情,当然,这清沙门自然也不会是普通无能之辈。只是,似乎差了那么点运气。 从王六一行乃至攻入九重门内的组织规模来看,清沙门如今依然是一个有规模有组织的门派。他 们背后的势力似乎随着时代变迁还越来越壮大,不像爷爷的九重门人丁凋零。当然,这其中也是因为爷爷也从不收弟子门人的缘故。或者说爷爷摆烂至此也是有他自己的自信吧,毕竟在自己的地盘上他是山头老大,不是比人多力量大。 爷爷说,清沙门的创始人一直是个谜。跟他的祖师爷一样神秘。也不晓得是个怎样的存在,为什么要和九重门对立至此。从他们的行事风格来看,不会是什么正人君子,能驱使妖法邪祟的至少也不会是个普通人。尤其新一代的门主门人,如王六等,一个个也都不是省油的灯。 说到王六,自打王六父女进我家门,爷爷就知道他们来者不善。 而且,王六只是一种明着的牵制和部署,他除了在家中逐个地试探我们的家人,了解我家的相关 情况,暗地里他实则在山中破解阵法。因为当时与他同时上山的,暗地里还有一部分人。那一部分的人却是直冲九重门内而去。也因此,爷爷的九重门频频遭遇破阵。 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算计。而相比以往,他们这一次好像有了决定性的情报,并且要展开一波大的行动,最终目的就是要打破所有门内阵法,直捣九重门。 只是这些都在地下进行,我根本不知道。也当然,王六他们千算万算没算到爷爷其实还活着! 那瓮盅就是明末清初的神山一战后,当年的门主为防山中再有盗贼而重新部署的七星阵法。清墓被打开的那一次,阵法虽没有被全部破坏掉,但连同九重门门内阵法的多处阵眼却多个遭遇击破,里面的邪气泄了出来,还险些酿成一场大祸,祸及无辜乡邻。 爷爷还说,清沙门不会善罢甘休,想必不久后他们就会找到破解之法。那九重门的阵法迟早难以抵挡他们的轮番冲击。所以,最近一年他都在山中重新部署阵法,以期可以在他们找齐打开九重门的玉符前能起到一些作用,守护好九重门内剩下的二重最主要的关卡。 可爷爷的语气似乎不是那么地肯定,再加上我将这一次在达魔岭遭遇到的情况一说,爷爷陷入了更深的沉思中。 那王六和现在的清沙门,似乎更加深不可测! 现在的九重门就算叔爷爷加上我和八哥、洪天择、洪道人,充其量加上门外人也就这这么几个了,能斗得赢他们吗?况且他们在暗,我们在明,还不知他们要耍什么阴谋对付我们咧! 我忧心忡忡,心里的担忧一点也不比爷爷少。因为我见识过了清沙门的实力,他们斗得过妖蟒,收得了恶魂,还打得赢我们。这伙人个个都像幽灵,风卷残云,还是一个庞大的组织,我们面对的将是可怕的力量和敌人啊! 九重门岌岌可危。我和家人又岂会在这场战争中置身事外?似乎早就不能! 第384章 礼物 八哥一直沉默不语,最后还不辞而别。 他也是一个奇怪的人,比清沙门更神秘。不过他说好的会带我继续寻找剩下的两片玉符,我相信他不会食言。 我现在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八哥的身上。只要玉符先一步在手,管你清沙门有多少能耐,想必也无可奈何第九重门吧。 在压抑沉重的气氛中,我告别了爷爷,也收好了那块玉符。 接下来的路程会有多艰难,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像爷爷那么厉害的人都没有了把握,我唯有尽自己最大的力气而为。 我希望下一场雨,扫去这夏天的闷热。 我希望那些人如果找不到玉符就会放弃。可是,会吗? 第二天一大早,村长和伐木先生刘二哥来了,还带来了两个人。一个高个子壮实中年男人、一个矮个子胖墩青年男人,是刘二哥请的伐木工人。他们都不面善,但一脸和和气气。 伐木先生刘二哥依然一脸不卑不亢,一副潇洒悠闲的样子。不过这一次他穿了一身不那么仙的袍子,而是看起来挺洋气的运动衣服。他还给我带来了一大袋小白兔奶糖和一包包装精致的麦芽糖块。 这可是稀罕的糖果。对小朋友来说,真的很有吸引力。 起先我有些抗拒,犹疑着要不要接收,眼睛却从那糖果上有些挪不开。而且,我经不起肚子里想吃糖的虫子的叮咬,最终实诚地接受了糖果。 要知道,我可是很少能吃到这些好吃的糖果,在我们村里的小卖铺里都买不到。 刘二哥成功地收买了我的心,让我和他聊了起来。而且,他很爽快地答应我不再买那颗松柏树。 这可是我和八哥的一方天地呀,八哥也绝不同意别人砍伐的。 刘二哥让我更为开心了,我对他笑得合不拢嘴。 当我问他为什么知道西云庵的事时,他只是轻描淡写的打了个哈哈:“唉,这还不是因为经常下乡看树听人讲来的吗。怎么,你爸爸的病治好了吧?” 我看着他那又不似撒谎的样子,疑惑地点了点头。不过,我可没有说出昙婆婆要的可是一味很奇特的药引来治爸爸的病。要不是八哥恰好找得到,我估计爸爸这会还病着咧! 眼前这个人始终向我掩藏了什么,可我又挑不出他有错。他还帮妈妈摘菜叶,帮奶奶烧柴火,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个坏人。 这一天,刘二哥的工人在后山中砍了一天的树。其间,刘二哥总是会想要和我聊点什么。他很善谈,说话也总是让人很舒服。除了我的家人朋友,还没有人如此想要亲近我。也许,他还没有听过我的恐怖故事吧。 当天晚上,八哥又来找我。这一次,他还送给我一样东西,居然是对付鲤鱼妖时用的那把短小精致的匕首。我很开心他能送我这个,可是我不希望用它再对付什么。 明天,我们将要出发,展开下一段险程,我不知道前方又有什么在等待着我。 不过,八哥并没有告诉我,我们要去哪里。 我好奇地问他,他却说,爷爷和他都知道,但爷爷不让告诉任何人。 第385章 一老一少搭档 八哥和爷爷的关系真的很微妙。 两个互不搭理的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居然达成一致。除了都会保护我,居然还一起守护起这座山。他们一老一少看起来真是一对奇怪的组合。尤其是八哥,从不近人情的独行侠似乎也变得合群起来。 还有叔爷爷,总是那么脾气暴躁,说我人小鬼大不得了,翅膀长硬了,去哪都不告诉他,要是出事了,去哪找我们。我翻翻眼,叫他自己去问爷爷。 二胖子和洪天择又如约而至,还有来送行的洪道人。洪道人问我们将要去哪里,我回答,不知道。洪道人脸一黑,但很快神色又恢复镇定,不过转眼他即去了土地庙。 爷爷们的行为有时候就是那么古怪,一个个不喜欢打商量似的,搞不懂。 临出发前一刻,我见到妈妈居然也给她自己收拾了一个行礼,她走到我们跟前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 我们几个见到顿时傻眼。 妈妈这是弄哪样? “还瞪我干什么,还不出发,太阳就要晒屁股啦!”妈妈扫了眼面面相觑的我们,一脸的从容。 “妈妈,你不用绣花啦?”我抓抓有些痒的头皮,疑惑地问道。 妈妈瞅了眼我,摇了摇头:“那不重要。我陪你们去,也好照顾下你们几个孩子。”说完她将那麻布袋样的重布包往身上一挎。 二胖子一见,忙不迭地上前接过布袋,笑嘻嘻地道:“婶婶,我来帮你背。” 我瞪着二胖子那神情,忍不住想要鄙视他一眼。 哎,妈妈你知不知道,这种地方有多危险,我们可能自己都顾不上! 这下可好,我又多了一个任务! 转念一想妈妈肯定是担心我了!算了,要去就去吧!我耷拉着脑袋,心里五味杂陈。 “细妹妹,走吧。婶婶也只是想照顾你和我们。没有关系,我会保护她。” 我抬起头看着洪天择那道柔和而平静的眼神,真心佩服他的轻松。 二胖子背上驼着一个大包,身上挎着一个跟洪天择一样的长布包。这家伙这一次居然这么勤快地准备了行礼?! 他兴冲冲地走在大家前头,就要朝山下马路走去。 就在这时,飞来一只麻雀在我跟前扑闪扑闪着翅膀对着我叽叽喳喳地绕了一圈,而后往屋后飞去。 是八哥,他大概是招呼我们往后山走。我忙朝着二胖子走远的背影大喊道:“杨沐,回来!” 二胖子和正埋头前行的洪天择转头怔怔地盯着我。 “什么?后山哪有路?”洪天择疑惑地问道。 “别管那么多啦,来吧,跟着我。”我手一挥,朝后山走去。 “妈妈,这趟我们也不知去哪里,你跟着我们,得多加小心哦!”我拉着妈妈的手提示她道。 “细妹,妈妈知道你长大了会照顾人,可妈妈也还没有老啊!我会有分寸的。”妈妈微笑着瞄了眼我,她从草丛里找了根枯枝攥在手上探路。 我的妈妈确实还很年轻,虽然很要强也很能干,可是她始终是一个柔弱的少妇,一个普通人。而我们经历的却是非常之路! 这么多年她虽一直努力地在保护我,可她也还没有经历过降妖和打鬼的事情,除了和我一起去对付湾河水猴妖那一次。 可怕的鬼怪妈妈是无力对付的,所以这一趟,我要更加小心。 第386章 麻雀带路 麻雀在前方带路。它一会扑腾着向前飞入树丛不见,一会儿停在枝头嘻戏,一会儿又飞在我的周围唧唧歪歪半天,似乎埋怨我们动作太慢。 偶尔会见八哥出没在丛林的身影,每次他都似刚睡醒般,隐没在跟他一样绿的枝头上,悠闲地吊着脚。他要等我们。 二胖子随着小麻雀的扑腾闹了起来。一会儿跳起身子去抓它,一会儿又拿根树枝去扔它,嘴里骂骂咧咧,顽性大发。惹得我和洪天择时不时要训他两句,给一人一鸟劝架。我还生怕二胖子一不小心把那小东西吓跑了,我们在这陌生的丛林里迷了路,那可就是大麻烦。 洪天择默默地在我们前方寻找可以行走的路径,时不时回头和二胖子谈笑两句。 我跟在妈妈身边,和她并行,偶尔讲一两句私密话。 我们就这样随着那只活跃的小麻雀从太阳升起走到太阳往西边斜去,一直从我家屋后的山林穿过连绵的群山,绕过河湾,绕过几条村庄,越过成片的阡陌田垄,走上堤坝到了一条河边。河边不远有一道石阶渡口。渡口无人。 妈妈望了望快要落到地平线的太阳,用手帕擦去满是汗珠的额头,瞪了瞪天空道:“细妹,问一问你的绿衣哥哥,这还得走多久,我们今晚要到哪里落脚?” 我寻望四周,早就没有了小麻雀的身影。 洪天择和二胖子也是东张西望了一阵,按捺不住天气的燥热,两人跑去河边的草丛里掬起河水洗脸。 我估计八哥是早就去了前方寻路,在为我们作安排。他一直就是这样神秘兮兮,我行我素,这次去哪里都要隐瞒我,害得我们一点眉目都没有,要是走丢了走错了都找不到人打商量。 不过我始终相信他会有分寸的。 “妈妈饿吗?我这还有根兔子腿。” 我没有立即回答妈妈的问题,而是从黄布包里翻出今天中午吃剩的烤肉,将纸包递给妈妈。 妈妈笑了笑,接过纸包打开来,她看了看,迟疑了半天又还给我说道:“细妹,你吃,妈妈还不饿。” 妈妈今天的心情好像特别好,一路和我们又说又笑,途中还会哼哼山歌讲讲她儿时的故事。 中午午饭时,她一直赞美二胖子烤的兔子肉好吃,还似乎吃得意犹未尽,后来夸得二胖子一开心又去猎了两只回来烤,结果大家吃得很撑还打了包。 只是这晚餐就比较悬了。眼看前方再无山可行,不知要在哪里将就。依今天行进的方向来看,我们一直是跟在太阳屁股后朝西走,走了一天山路,已经走出了我们乡的范围到了不知名的乡镇。 眼前的河流很宽阔,岸边屋宇稀少,有不少荒地,估计是春天的时候被河水冲涮淹没过,并没有多少绿色植物,显得荒凉。 对岸倒有不少房子隐没在河边堤岸杨柳丛后,岸边有条渡船,船上有个撑船的艄公。艄公眼见我们站在这边,立即招我们挥了挥手,而后撑着木船从对面慢悠悠地划了过来。 身后黄泥小路上不时见到几个农耕归家的乡民,洪天择上前拉住一位老农询问道:“老嗲嗲,请问这里是哪里?” 老嗲嗲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了眼我们这群人,大声回道:“你们是哪里来的难民喽?我们这里都遭水荒,哪里来的米讨哦!” 洪天择愣了愣神,被老农的话一时噎住,不知如何回答。他摸了摸脑门,回头盯着二胖子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 第387章 面善的艄公 二胖子一甩包袱,呵呵大笑几声,上前扯开嗓门就道:“老嗲嗲,我们不是来你们这要饭的。我们是路过,不识路就想问问。” 老农眼一瞪,挤了挤眉眼,也“呵呵呵”地爽朗笑了三声才道:“胖伢子,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这下轮到二胖子噎住了,他瞪时傻眼地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 二胖子搔搔头,向老农一摊手,迟疑地道:“呃,这个……这个……” “外乡人,你们大包小包的,不晓得你们搞什么的。太夜了,算哒,我要回家吃饭了。”老农摇摇头,头也不回地就这么走了,只剩下一脸尴尬的二胖子和洪天择大眼瞪小眼,一脸无语。 我扫视了眼我们大家现在的模样——一个年轻少妇带领着这一众小不小、大不大的孩儿,赶了一天的路,个个一身疲劳臭汗,外加有些脏的行礼布包,确实看着有点酸,像个讨饭的哎! 我朝妈妈吐了吐舌头,又向那个远去的老农扮了个鬼脸。 “喂,还过不过河!”不知几时渡船已到岸边,一个头戴斗笠的中年男子朝我们大声呼喊。意外的是,八哥竟然立在他的船头,正一脸好笑地瞅着我们。 哎!我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冲八哥摇摇头,一脸无奈。 大家在我的招呼下,纷纷朝那窄小的船上挤了上去。 “小心哟,胖哥,你坐好中间喽。”撑船的男人朝一直不安份地立在船尾转来转去的二胖子大喊一声。 小木船在水面晃来晃去,河面上并没有多大的波浪,就是船上真是挤了点。尤其船尾,有些不受控制。 二胖子朝那喊话的男人丢去一记悻悻的目光,显然,他不怎么喜欢人家这么招呼他。 就是这么一记带有挑衅的目光,我见到那男人眼里一道精光一闪而过。 这个长得五大三粗的男人怎么有些面善,我在哪见过? 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这人是谁。反正他不会是八哥的朋友,也不会是我的朋友。 我索性不去想眼前这个人,而是先解决下一个难题。于是,我走到临水立在船边正衣带飘逸的八哥身边,跟着他的目光站在船头向江面凝望,我用极细的语音问道:“八哥哥,过了河,我们要去哪里露宿?” “到了你自然知道!”八哥淡淡地回道。 我抿紧嘴,斜睨了他一眼。什么吗,又来这一招! 不过,我猜他肯定不会像洪天择一样去借宿。再说他怎么借宿?还不吓死人家以为见了鬼! 到了岸边,妈妈付了钱,客气地和那戴斗笠的男人告别。临走时,我再次回头瞥了眼那有些熟悉的身影,发现他也正盯着我。见我突然望向他,他连忙避闪开目光。 难道又是清沙门的人盯上我们?不会那么巧吧! 我抓抓脑袋,心里十分疑惑。 越过长堤,穿过一片河堤村庄,我们朝星空下的原野走去。我时不时回头寻望,总是担心有人会在后面跟踪我们。 正当我们置身幽静而开阔的陌生乡野间时,八哥突然指着前方一座小山包说道:“那里有座荒庙,今晚我们就在那里歇息吧。明天还有一天的脚程,预计天黑前可以赶到目的地。” 我盯着八哥手指的那处地方——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根本没有屋宇人烟。 转念一想,我们人多,向人求宿肯定是件难事,在一座庙里度过,也好过在山里过夜。 第388章 夜宿荒庙 当天空最后一片灰白也被黑暗席卷后,我们走到了八哥所指的那座小山包的山脚处。 在八哥的带领下,我们停在了一座黑黢黢的小庙前。一看那庙,我傻眼了! 这庙,不免也太破了吧! 小庙孤零零地立在一片一人多高的荒草之中,看起来应该已经荒废多年。庙内只有一进香火供堂,原有的外墙多半坍塌,破败不堪。惨兮兮的供堂虽然看起来屹立不倒,但庙门残缺只有一块破木板档着。那块木板估计还是平时人们避雨时随便弄上去的,和庙宇本身很不搭调。 小庙所在的山包周围是一片开阔的阡陌农田,离村舍乡道都还很远,也不知内里原本供奉的是何方神圣,居然在这种地方接受香火。土地不像土地,城隍不像城隍,菩萨就更不会喜欢了吧?! 走进庙堂内,我更有种无处安身的感觉。 庙堂天花因年久失修,顶上的青瓦大部分落魄残缺空出一个个洞来,可以看到天空和星光。青白的天光照进庙内,底下更是一片惨败的景象。 蒙着厚厚尘埃的几尊菩萨雕像面目五官残次,看上去有些阴森恐怖。梁上还有些破败牌匾,到处结着蜘蛛网。堂内横七竖八的树枝干草堆得到处都是,还有破碎的瓦罐堆在墙角边上。 二胖子杵在门边惊讶地朝里张望。 我朝他笑道:“杨沐,快进来,这里正好有现成的枯枝,我们可以用来烤兔子肉吃。” 二胖子咧咧嘴,仍然杵在门边答道:“黑灯瞎火的去哪打兔子?你就不怕鬼!” 我收起笑脸,佯装怒道:“你又说不好听的话,尽乌鸦嘴是不?这里是庙堂,哪里有鬼?菩萨在这,哪个鬼敢来!你还是进来吧。” 此时大家都已进得庙内,洪天择正在生火堆,妈妈在旁边添干柴,二胖子不知怎么的,站在门口就是不进来。 “进来,杨沐。”妈妈也打着招呼。 “婶婶,我怕。那菩萨看着就心寒。”二胖子指了指供台上几尊看不清模样的菩萨。 我睃了眼供台,安抚他道:“我敢肯定,这里没有鬼哦!就算菩萨要变鬼,我们也不怕它。” 妈妈也扫了眼供台,瞬而盯着我的脸庞,严肃地道:“细妹,庙堂不得说胡话。童言无忌。大吉大利。” 我朝妈妈扮了一个鬼脸,呵呵讪笑两笑。 我知道,妈妈虽然胆大,但毕竟这种破败的庙门,又是夜晚,是个人总是有几分忌惮的。大人总叫小孩子不得胡言乱语,就像过年还在家里张贴童言无忌一样,似乎说些对菩萨敬爱的话,就会获得某种力量加持。 八哥在庙内转了一圈,就没了身影。二胖子也终于不再紧张那些菩萨,恢复常态又开始和我们说说笑笑。 我们远离火堆捡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准备落坐。妈妈俨然在自己家中一般,开始收拾起来。她用树枝扫去一些灰尘和蜘蛛网,又在地面上垫上树枝,再从角落翻出些木板放在树枝上面,掸去木板上的灰尘,让我们歇坐。 洪天择在我们围坐在地方洒了一圈白色粉末,说是可以防止蛇鼠害虫接近。 头顶的星光很璀璨,庙内到处有凉爽的风吹进来,稍作歇息便觉一切都能接受了。主要是有妈妈在的地方,我觉得我并没有离家多远。 第389章 我要吃肉包子 稍作整顿,柴火堆上烤起一串兔肉,大家在火堆边吃起简单的晚餐,欢声笑语不时在破庙中飘荡。 这一刻的幸福和开心就像冬天里的温暖,令每一个毛孔都很舒适。这种快乐于我还是太少了,而且是那么的不容易得到,我希望我可以常常拥有。最好每一个夜晚都是这样。 居然是那么平静的一夜!我睡得很香,直到二胖子那肥大的身躯蹲到我的跟前,用一根草撩我的鼻子,我才从睡梦中幽幽醒来。 猛地打了一个喷嚏,我揉揉眼睛,睁开惺忪睡眼,从破洞的屋顶见到已拂晓的天空,还有二胖子冲我恶作剧的脸。 “小师傅,昨晚就你睡得最死,还讲了一夜梦话!”二胖子细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一脸似笑非笑,他似乎在端详我的脸,又似乎在回忆我究竟说了什么梦话。 “啊,什么?”我擦了擦眼睛,迷糊地回应了一句。撑坐起身间,我仍觉得十分劳累,还很犯困,就像昨晚行了一夜路般,精神振奋不起来。 “你说,你要吃肉包子。”二胖子直起身子,摸着脑门一副好笑的表情盯着我道:“你是有多馋哇?说了一个晚上要吃肉包子,还不停吧唧嘴巴,不信你问大师傅。” “哼哼。” 洪天择坐在门槛上借着天光正在翻着一张地图,他应声侧过头,握笔的手刮了下鼻子,看着我抿嘴而笑。那笑无声地回应了二胖子的话。门外的晨晖落在他那五官分明的轮廓上,双眼熠熠生辉,就像一缕最早的阳光藏在了他的眼睛里。 “细妹妹,快起来吧。我们得趁清晨凉快多赶些路。” “肉包子,我要肉包子,吧唧吧唧……”二胖子可能昨晚睡得太好了,这会精神头特别兴奋,在一旁还来劲地唱上了,边唱边像跳大神的动作起来。“肉包子好吃,真好吃,吧唧吧唧,多来两口。” 我瞪了眼二胖子,一骨碌地从门板上爬了起来。 “我妈妈咧?”我扫了眼并不亮堂的破庙内,不见妈妈和八哥的身影。火堆早就燃成一堆灰烬,那圈白色防虫蚁的圈圈也已很模糊,我从上方跨过去,走到洪天择跟前。 洪天择抬头指了指庙后山道:“婶婶找茅厕去了。” 天光下,见洪天择手上拿着一个小罗盘,我好奇地伸手过去,就想拿来研究一下。洪天择一缩手,一本正经地看着我说道:“先别碰,我正在研究那玉符的线路。” “啊?怎么研究?”我不解地蹲下去趴在他的膝盖头,认真地看着他捏着一根铅笔在一张草纸上画图。 洪天择指着罗盘一端,又指着那张被他折得有些痕印的地图道:“你看这,这是上次我们在西云庵的位置。你再看这,这是达魔峰。还有这,这是洞庭湖方位。这里依次是火、木、水,南、东南、北,还有这……” 洪天择在草纸上依据那几处地址画了不同方位的圆圈,又一一连接起来,这时他又瞄了眼正凑在我头顶的二胖子继续道:“你们看,这三个方位,都有玄机,但又都可以推算!” 第390章 吃错东西的妈妈 他迅速地画了一个整圆将不同方位的三个点联在中间,又指着庙后与太阳相反的方向说道: “我们昨天一直都在朝西走,这就证明,我们要去的点将在这附近。你那八哥说我们还有一天行程才能到达,如果我没有估计错,我们将要去到这里。” 他在地图上指着与那三个方位又截然不同的一处山岭标示道:“这里,黄金镇!” “啊!” 我抬起头扫了眼洪天择又觑了眼二胖子,再看看那张地图,似懂非懂。 “啪啪啪!”突然三声掌声打破了我们的沉默,我们三人同时寻声望去。 不知几时,八哥出现在了庙堂内,他隐在无光的暗角只露出一排白牙,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们道:“不错,你分析得很对!” 怎么看他怎么都觉得他是从墙里面出来的。 “八哥哥。”我轻呼一声,指着地图望着他道:“是这里吗?” “小道人果然有些聪明!”八哥将肩膀上一缕乱发往后一扬,挽手胸前、轻扬眉角、边走近我们边道:“八卦推演五行,但你能推出具体位置吗?” 洪天择睃了眼八哥,迟疑地道:“这……还不能!” “你看这个。”八哥从洪天择手中拿过纸笔,在上面画出一幅图形来,这正是达魔峰玉符上的图案,他将纸笔交还洪天择。 洪天择盯着图案,思索了半天喃喃地道:“金,金……这个,这个有点复杂!”他又反复地核对了下地图和那图形,陷入了沉思中。 我眨巴下眼睛,想想这么深奥的问题还是交给他们两人来解决吧。于是,我起身去庙外不远的小溪水边,就着潺潺溪水掬水洗脸漱口,整理自己。 “妈妈,你怎么啦?” 正欲走回庙堂的我见到一脸惨白的妈妈从山坡上走下来,她皱着眉头,一手掐腰,走路的姿态很是奇怪。我连忙上前扶住她,一脸担忧地问道:“妈妈,你哪里不舒服?” 妈妈朝我摇了摇手,抹了把额上细密的汗珠道:“没事,细妹,就是拉肚子。肚子有点痛。” “啊,是不是昨天吃错了什么?”我回想起昨天妈妈的胃口特别好,吃了不少兔子肉,又喝了不少水。 这时,听到我们对话的其他人也围了过来。 二胖子还扶住妈妈,一脸惊讶地道:“大师傅,你看婶婶的脸好白啊!” “婶婶,来,坐这,让我帮你把下脉。” 洪天择三两下收拾好手中的东西,让妈妈坐在门槛上。他在妈妈的手腕上搭了半天,又盯着妈妈的脸看了半天,才道:“没事,婶婶只是喝了点生水,过两天就会好的。” 闻言,大家都松了口气,只是今天的行程恐怕得放慢脚步了。 “你们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一旁的八哥突然问道。 “没有啊!”我瞬即答道。 “有啊,小师傅说梦话!”二胖子也答道。 “是有点声音,像虫子叫。”洪天择扬起脸盯着一脸深思的八哥,转而又迟疑地道:“这里是荒郊野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奇怪!” 我也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八哥不会平白无故地问这么个问题,除非他有什么发现。只是奇怪,平时我对周围最敏感的,怎么昨晚居然什么也不知道?! 第391章 千里香 终于在烈日当空时,我们再次穿进了一片绵延的丛林小路,来到一处水塘边歇息,准备用午饭。 在这期间,我们经过一个小镇,二胖子拉着洪天择不知去哪里买了一大堆香喷喷的肉包子。除了居然一上午寸步都没有离开过的八哥眼皮也不扫一下食物之外,其他人都狼吞虎咽。 尤其是妈妈,她虽然拉了一上午肚子,可她胃口却出奇的好,一口气都吃了好几个还不觉得饱。 “细妹妹,你看还要不要杨沐再去猎只野物来烤?”洪天择看着已经空了的纸袋,朝我抖了抖袋子很小声地问了一句。 我朝他讪讪一笑,感激他的一番好意的同时,我摇了摇头,将手中还剩下的半个包子递到妈妈的跟前。 妈妈迟疑地看着我,我又顺手递过水壶给她道:“妈妈你吃,我好饱了,吃不完扔了可惜。” 妈妈咧嘴一笑,伸手便接了过去,一口吞下,拧开水壶又“咕咚咕咚”起来。 自从离开家后,妈妈好像变得很能吃,心情也特别好。这一路跟着我们马不停蹄地行走,她一定很累了。她额头一直都在冒汗,身上跟着汗气有一股独特的冷淡幽香,也不知她是不是随身带了千里香(一种带着香气的纸片,藏在身上有香味),这种味道我以前从来没有闻到过。 就在大家都想就地打一会盹时,妈妈那肚子不听话地又闹腾起来,她捂着肚子“哎呦”一声,又急急地跑进了树丛中。 “妈妈,你没事吧?”我着急地跟着跑了进去。 妈妈在一丛荒草后蹲下身子,她慌张地大叫道:“别来,细妹,我拉肚子,一会儿就好!” “择哥哥,妈妈这样怎么办好?”我有点难为情地走到洪天择跟前,满脸的担忧。 洪天择瞟了眼树丛,低下头疑惑地道:“我号过你妈妈的脉像,并无大碍。可能是婶婶吃得太多了,你别让她饭后立即喝水。” “哦!”我想了想,点了点头。我抬头瞄了眼一直依在树杈上睡觉的八哥,他似乎早就睡着了,一点反应也没有。 妈妈折腾了一会,安静地依在一颗大树边,眯着眼睛休息。我静静地挨着她而坐,盯着她那张似乎很劳累的脸庞,心里隐隐地担心起来。 “细妹,妈妈是不是给你带来了麻烦,害得你们耽搁行程……”突然,妈妈张开眼睛温柔地看着我。她伸手过来,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我的额头,眼里满是歉意。 我连忙摇头地道:“没有咧!有妈妈陪着我一起,我好开心,只是……”我迟疑了一下,想了想又道:“妈妈,你要是很不舒服就别强撑。你要说出来,我们会想办法的……” 妈妈微微一笑,轻柔地道:“我没事,就是这两天老觉得饿,可是吃了肚子就会痛,一拉干净就又没事了。” “哦,只是这样吗?”我眨眨眼睛,见妈妈的确不似在说谎,将信将疑地将小手放到她的额上——这是以前妈妈经常对我做的动作,如果发烧了,那就真是生病了。 妈妈的额头湿润还有些微凉,探测了一阵,暗暗庆幸妈妈没有发烧。看来真如洪天择所说,她只是拉拉肚子,等一下就会好。于是,我又放下心来。 第392章 好巧 大家小憩片刻后再次踏上未知的路程。 我们随着八哥一路翻山越岭。 妈妈途中时不时依然出点状况,我们只好走走停停,一路尾随太阳继续西行。 眼看日影西斜,我们行入一处山脚。山脚有一条黄泥大道,两边不时有屋舍炊烟。在一路人指点下,我们得知我们的目的地还有一段行程,按照那人的意思,我们大概得大半夜才能到达。 就在我们蹲在路边踌躇时,居然意外地遇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从一辆停在路边的拖拉机后绕出来。 看到这个走到哪都像散步般悠闲的伐木先生刘二哥,我十分惊诧。心头一凛,目光一凝,满脸大问号——他怎么也在这里? 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遇到熟人,妈妈倒没有我警觉,而是感到三分亲切。她缓缓地站起身子,迎着那人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刘二哥一见我们就如见着亲人般,亲切无比地打着哈哈迎了上来:“啊,弟妹,怎么是你们?哈哈,怎么是你们?”他显得很惊喜。 刘二哥的身后依然跟着上次在我家的那两名伐木工人。此时他们的背上各扛了一根粗粗的松木杆,正从路边树林走出来往拖拉机上扔。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呀?细妹子、弟妹。”他快步进到我跟前,扫了眼我们的行礼包,又扫了眼众人,脸上一脸疑惑。 “我们,我们……”妈妈有些为难地看了眼我,又看了眼来人。 “我们要去黄金镇。”二胖子连忙接茬道。 “哦,黄金镇,那地方还远着咧!你们一路走过来的?”刘二哥再次扫了眼我们众人,依然一脸疑惑。他见我们无人回答他的问题,转而又问道:“你们打算今晚走到那儿去?” “嗯……也许走到,也许还不急。”我搔搔头,不知到底如何回答眼前这个人。 因为妈妈经过一天的拉肚子后,她好似已经没有多少力气,还很虚脱,我想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好让她好好休息。可是这完全陌生的地方,我们又不知到哪里落脚。 那刘二哥似乎看出了我们的难处,他又一脸凝重地盯着妈妈的脸庞说道:“弟妹,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脸色怎么这么差?” 妈妈撩起额角乱发,苦涩地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大碍,多谢关心!”说完。她转身就要招呼我们离开,“我们走吧。” “等等……”刘二哥突然轻呼一声,对我们说道:“你们要赶路……弟妹你又不舒服……要不这样吧,反正我有拖拉机,我载你们一程。” “啊!”我和二胖子同时惊呼一声,诧异地看着这个慷慨的大善人伐木先生,有些不可置信。 刘二哥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开玩笑,只见他大手一挥,向那搬木头的两人喊道:“黑子,狗埋,你们将车开过来,我们先不搬木,送送他们到黄金镇。” “好喽!”那边高个壮实男子答得很爽快。 “那怎么好意思麻烦你们?你们就先忙吧,我们自己走得了!”妈妈拘谨地摇了摇手,连忙制止满面春风、自作主张张罗开的刘二哥。 “就是,我们可以自己走的。”我附和妈妈道。 第393章 顺风车 “没事、没事,只是小事一桩。我这木材也不急着要,明天来收一样的。再说,我也正好有点事要去那边,那就顺路办了。”刘二哥爽朗地罢罢手,一摆他那青布上衫,顺带一头飘飘短发随风扬了扬,显得他更加洒脱,还增添了一丝男人少有的女性阴柔美丽。 既然是这样,妈妈也就不再盛情难却、忸怩作态,而是拉着我们登上那辆拖拉机。 拖拉机“突突突”几声,带着一股黑烟开始在黄泥马路上颠来倒去地行驶。 再看看刘二哥,他和我们一样坐在尘土飞扬的拖拉机上,扬起脸迎着晚风微眯眼睛,依然一副优哉游哉的闲适模样,似乎还很享受。 这真是一个让我越看越奇怪的人,还是个跟八哥一样难猜的人! 奇怪,我怎么拿他和八哥比!我叹口气,决定先放下包袱,好好享受这拖拉机上的晚间异乡风光。 拖拉机的确要比我们自己行山来得轻松,而且速度也是没法比的,“哐哐哐”一路轰鸣朝那黄金镇狂奔。 风从耳际刮过,“呼呼呼”地带来傍晚的凉意。天上一片红光,将西边渗透铺开,虽然像火一样燃烧却不炙热。 我们就像追着夕阳余晖在奔跑的一车人,好似不到天边不罢休。 八哥坐在车尾沿上。他双手环胸,神情冷冷,默默地看着眼前一切一言不发,像一尊石雕,让我捉摸不定。这家伙一整天下来恐怕不超过三句话,不晓是谁得罪了他,连我搭理他都懒得理我。 妈妈在颠簸中紧挨着我,伴着夕阳下的晚风,她的神色更加难看,几次出现干呕的症状。我只好默默地帮她抚摸后背,以期可以减轻些她的不适。 洪天择在一边看着也手足无措,他虽略懂医理,也曾在途中弄过些草药给妈妈咀嚼,但是效果似乎不大好。 而二胖子居然耷拉着脑袋打起了酣。 除了我们,车厢里还有一个人,他就是刘二哥的工人——矮个胖青年狗埋。 狗埋一双眼睛时不时扫视眼大家,脸上没有笑意,一脸严肃,沉默寡言。他和二胖子紧挨着坐在我的对面,二胖子的头时不时地搭在他的肩膀上,他会嫌恶的挪动两下,推开二胖子的头,意欲发作又不好发作,样子很是滑稽。 刘二哥时不时从前座回过头来和我们搭讪两句。 “弟妹,你这身体这样不舒服可不行呀!回头到镇上,我给你找个地方休息,顺便让我给你看看是不是惹了风寒,再给你开副药吃?!” “你会看病吗?”我很惊奇地问道。 “我……呵呵,略懂略懂。” 刘二哥谦虚地笑了笑。他的笑容很和气,眼睛一笑就会眯成缝,两撇胡子跟着脸上的表情形成上扬的大八字,加上他的脸生得好看,看着让人很难对他产生嫌弃的感觉。这样的男人我很少见到。 他还会看病?那就更有意思了! “那就有劳了。”妈妈气虚地回了一声。 我看她的样子一直在强忍呕吐,心里就觉难过。也不知到底是什么原因,怎么好好的就生病了咧?妈妈的身体一向可是很好的! 第394章 吴老石 在夜幕拉开帷幕天地黑成一片后,我们终于在绵延数里的山中行驶进一处村镇上。村镇上的房屋看起来并不稠密,稀稀拉拉地建在一条沙石大马路旁,东一处西一处,灯火点点。 刘二哥的拖拉机将我们拉到了一栋傍山木制双层小楼外。小楼的屋边堆满了木头,周围树木高大,树蟋、草蛉以及癞蛤蟆在屋子周围叫得热闹非凡,看起来生态环境十分好。 “吴老石,吴老石,在家吗?”刘二哥跳下拖拉机,站在门外朝小楼上呼喊。 “哪个喊?”一楼木门吱呀一声应声而开,里面煤油灯映照出一个老汉的身影。 “是我,刘二哥!”刘二哥应声而答。 “哟,刘二哥,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快!快!”老汉一听,立即大开房门,大步迎了出来。 我们随着狗埋纷纷跳下车。 刘二哥向来人介绍起我们,“老石,这是我的朋友们,今晚恰好经过你这。” 他最后指着妈妈道:“乡路夜行不便,我这位弟妹有些不舒服,想借你这休息一晚顺便给她看看病,不知会不会太麻烦您老人家?” 那吴老石扫了眼我们众人,表情起先一怔,大概是这大大小小一大群人有些吓到他了吧! 但是看来他和这刘二哥关系匪浅,他只是迟疑地点了点头,一伸手示意我们进去道:“行,行,大家进来,进来。” 说实话,这小楼底下厅室本就不大,一下子挤进一群人,真是有够拥挤。小楼屋子里的内设也很简单,除了几把木椅、一张小木桌、一张床,旁边内室有个小灶台,其他什么也没有。 大家只好坐的坐,站的站,我和洪天择将妈妈扶到了床边。 刘二哥走过来,拉起妈妈的手,先帮妈妈号脉。少顷,他又开始要看妈妈的舌头,很有医生那么回事。 “细妹,出来。”这时八哥在门外用传音突然对我耳语道。 我放下妈妈,附到洪天择耳边叮嘱了几句,穿过人群,走到屋外。 八哥正站在屋角的一颗树荫下,他阴沉着脸,见我靠近就一把拉住我的手道:“细妹,这刘二哥不可信,我们还是快速离开这里。” 我望着他那阴郁的眼睛,很是不解地嘟囔道:“妈妈不舒服,我想让她看下病,休息会。”我觑了眼周围,迟疑地道:“而且……而且今晚……今晚黑灯瞎火的,我们该去哪里住哇?” “住哪都不要和这几人在一起!”八哥回避我的目光,说得斩钉截铁。 “为什么?”我想了又想,这刘二哥通过几次接触,怎么看都不像个坏人啊?! 再说,根据这吴老石的生活环境,还有刘二哥的介绍来看,这里似乎是个林木场。刘二哥应该是这里的常客,吴老石是这里的守林人。 这么看那刘二哥的确是个木材商人,的确如他自己所说十里八乡到处收购木材。眼下他也只是想要帮助妈妈,妈妈实在太辛苦了,我怕她再折腾会熬不住,我害怕她生病。 我十分不解八哥为什么那么排斥这些人,我委屈地看着他,希望他不要反对。而且一整天下来,大家都很关心妈妈,只有他,冷冷的谁也不在乎! 第395章 草木皆兵 “哎,细妹……” 八哥伸手欲拉住我乱撮乱捏的手指,我却急忙松开手指摆到身后不让他碰触。我仍是一脸委屈地看着他。 八哥看着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欲言又止地低下头去。 片刻,他抬起头,神色幽幽地征求道:“好吧,先让你妈妈休息下。但是今晚我们不能呆在这里,好吗?” 我犹疑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十分失落。 八哥拍了拍我的肩膀,瞟了眼屋里道:“你先进去,我离开一阵。你告诉大家做好离开的准备,晚些时候听我鸟语声就出来。” 我朝他眨巴下眼睛,仍是犹疑地点了点头,低头转身朝屋子走去。 “细妹,你妈妈没有什么大碍。听刘二哥的意思,只是吃错了东西,又受了点暑气。他说他有药,你妈妈吃了休息一晚就会没事。” 一进门,洪天择就拉住我又拖到门外低语起来。 我瞪大眼看着洪天择,好想从他眼里读出点什么。我希望他不会和八哥一样怀疑这刘二哥有问题。“你觉得这人真会看病吗?还是他装的?”我冲洪天择很小声地问道。 洪天择侧头睃了眼屋内,点了点头道:“他说的是有那么回事。暑热和腹泻这种小杂症我还是能看出来的,只是我没有找到对症的药物而已。” 我松了口气,又问道:“择哥哥,你说,这几个人会不会有问题?” 洪天择又瞟了眼屋内,将拉我到到一边角落,迟疑地道:“现在还不知道。怎么,细妹妹,你有发现?” 唉,除了我,洪天择也并没有怀疑。也许,只是八哥多疑了吧! “细妹子,你们饿了吧,我让吴老叔给你们下点面条。”不知几时,刘二哥居然站在了我们身后。 “呃,好啊,好啊,我正饿着咧!”屋内二胖子耳尖,欢叫着迅速接茬,他还一脸不好意思地揉了把肚皮。 那吴老石倒也爽快麻利,迅速地去灶台边忙活起来。 不一会儿,就见他给大家盛来了一大盆寡面。他对大家一脸歉意地道:“呵呵,你们来得突然,这山里又穷,只有这些,大家将就一下,呵呵。” 刘二哥迅速地拿过一双筷子,又抄起一只空碗,打了满满一碗面递到妈妈跟前,关心地道:“弟妹,你赶紧吃点休息吧。” 我代妈妈接过碗筷,感激地瞟了眼满脸诚恳善意的刘二哥。 妈妈端坐起身,整理了一下苍白脸盘边的乱发,温婉一笑道:“真是费心了,谢谢你。” 我实在觉不出这人哪里让人生疑。如果说可疑的倒是他身边那两个不苟言笑的工人。 今晚先且饱餐吧,等会指不定又得在哪间破庙度过。 “等等。”洪天择突然端着碗面迅速移到我跟前。他挡住众人视线,从袖间小心地抖出根银针,扎进妈妈那碗面条里。 呃,不会吧!怎么连洪天择也紧张到这个份上?我一脸错愕地盯着他。妈妈更是呆若木鸡。 洪天择瞅了眼我,又瞅了眼妈妈,迅速收起银针,他讪讪一笑,附耳上来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哎!我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被八哥一点,众人草木皆兵。 第396章 小黑牛 众人在饭饱茶足后,开始天南地北的海聊起来。 妈妈的神色逐渐也好了不少,不知那刘二哥给她吃的是什么灵丹妙药,居然不拉也不吐,还吃了两碗面。这刘二哥顿时又令我多生了几分好感。 正当大家聊到有一搭没一搭时,屋外传来一声夜鸟的叫声,我知道八哥回来了。 妈妈如我的意思站了起来向大家告辞道:“刘二哥,今天多谢帮忙。老石叔,多谢您的款待,我们还要赶路,就不在此多叨扰了。” “这么晚,你们到底要去哪里吗?”刘二哥显得很惊诧。 那吴老石同时也站起来一脸疑惑地盯着我们。 眼见妈妈一副为难的样子,刘二哥走到妈妈跟前,一脸关切地问道: “弟妹,你这身体刚好一点就要走夜路,恐怕是不妥的。”他又转身朝我说道:“细妹子,你们这究竟要去黄金镇哪个地头吗?明天启程也不迟哇!” 我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刘二哥那张诚恳挽留的脸,心头一阵为难,嗫嚅道:“我们,我们……” “我们有急事,细妹这次是被人邀请去帮助别人解决点难题,所以先生你就不要为难她说出来了。”洪天择忙帮我解释起来。 我连忙点头,应和道:“嗯嗯嗯!” “这黑灯瞎火的,你们怎么赶路?”吴老石不解地扫了眼我们,他疑惑地盯着洪天择的背包道:“小道人,刚听刘二哥介绍说你是个道人,你们这难不成是要赶去荒原岭帮忙?” “荒原岭?老石,那里出什么事吗?”刘二哥突然接话,疑惑地盯着吴老石的脸。 “啊,这,刘二哥还没听说?”吴老石一怔,先是迟疑了一下,接着说道: “是这样,早几日荒原岭有几个来送木材的人说,那边山头出现了一头像小黑牛一样的怪物,还惊了村里几个人。现在他们人心慌慌的,夜晚都不敢出门。好像说那是个妖怪,人见了就会疯,你这道人朋友不是去那头帮忙?” 他的话令在场所有人一怔,尤其是我。 经验告诉我,那发生不寻常事的地方八成也会跟玉符相关联。 再说八哥和洪天择只是说出了玉符应该所藏位置的大致范围,而具体的地方这次却不如那达魔峰来得好找。达魔峰有千年传说,至少还有影踪,而这黄金镇连八哥都没有具体把握,那这怪事发生正好值得我们去探个究竟。 还没等我想好如何开口,洪天择已经应声道:“是的,老石叔,我们正是要赶去哪里。只是我们不懂路,而婶婶刚好有些不舒服,所以就耽搁了行程,还想请问这路该怎么走?” 刘二哥似恍然大悟一般,用手指着我们连连说道:“哦,怪不得,怪不得,你们几个神神秘秘怎么也不肯说,却原来是去干这等事。” 妈妈歉意地朝他笑了笑。 我心想,怎么告诉你吗?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里! 吴老石看了眼洪天择,又扫了眼我,心存疑惑地道:“小道人,你们几个伢仔年纪并不大,懂干这个?” “唉,老石,你这就不可小觑人家了!我们这细妹子在她那十里八乡都知道是个高人,你可不要瞧她年纪小本事可大着哩,哈哈!”刘二哥突然十分爽朗地打起了哈哈。 第397章 千年传说 刘二哥说得我的脸红一阵青一阵,不知他到底是夸我,还是笑话我,反正我不爱听别人当面提这个。 我朝他一翻白眼,噘起嘴,在脸上特写了一个我不喜欢的表情。 刘二哥这人也是十分敏锐的,他立马察觉到了我的不喜,生生止住大笑,一脸尴尬地朝我咧了咧嘴角,那两瞥八须胡跟着扯了扯,很是搞怪。 这人,原来知道我的事迹啊!我还以为他不知道才跟我那般亲近咧! 哎,看来他也是一个奇怪的人!也看来,他果真消息灵通,知道得还真是不少!那这里会不会有什么千年传说是他知道的? 于是我眼一转,朝刘二哥和吴老石呵呵一笑,问道:“两位叔叔,你们有没有听说过黄金镇这附近的千年传说?” “传说?什么传说?”刘二哥和吴老石同时满眼疑惑地盯着我。 “就是……就是关于一千年前留下的……或者就是传说之类的……”我结结巴巴,眨巴眼睛,一时不晓得该怎么形容。 “这……”吴老石似在思索。 “没有!”刘二哥答得很爽快,瞬即他又好奇地问道:“细妹子,这有什么传说吗?” “啊!”我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立即明白了。于是,我摇摇头道:“呵呵,我随口问问,好奇而以!” “传说倒是听这附近村里的老人说过些。”吴老石想了半天似想起什么,但他话峰一转,却突然说道:“但是……千年传说倒没听过!我搬来这里看林已经有二十几年了,好像没有。” 吴老石将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哦,那传说是什么?”洪天择却赶紧接腔问了起来。 “嗯,记不太清了!”吴老石又摇了摇头,思忖道: “我很早前听人说过。说荒原岭曾经有一个村子发生过大火,烧死了整村人。那地方后来变得挺阴森恐怖的,尤其是每年接近七月半那会,村子里就会鬼哭狼嚎的像有很多人在哭,附近的人都要绕道走。但是吧,最近这些年倒是没听过有什么动静,你们可以到那边村子里去找人问问!” “哦!”我和洪天择对视一眼,心意相通地异口同声而叹。 “那我们先走了,刘二哥,这趟真是谢谢你们了!”妈妈在踏出门槛时,仍不忘回头再次感谢屋内起身相送的人。 刘二哥与吴老石站在门前,双双目送我们离开。 我站在林中小路上忍不住好奇地回头望了一眼,木屋前,刘二哥依然背手而立地朝我们凝望。见我回头,他还朝我挥了挥手,似乎有些不舍得,又似乎有些担心。 这真是个奇怪的人! “妈妈,刘二哥给你吃的是什么药?”我拉着妈妈的手,依然担忧她的身体。 “嗯……我也不懂是什么,看起来像一种草药丸子,他还给了我两颗备用。”妈妈语意轻快地道: “想不到这人还懂行医,说是长年在乡间行走,怕遇上个小病小痛什么的就随身备了些药。这药还真管用,妈妈现在没什么事了。” 妈妈轻轻地拍了拍我拉着她的手,听得出她果然好了不少,这让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第398章 打鬼要力气啊 夜已深,银河迢迢,星光灿烂,月亮当空已近圆整,林中虫子仍在嗡鸣。一个寂静又祥和的夜晚。 这完全陌生的地方,倒和家乡没有多大区别。 夜幕下的林中虽暗,道路却不算难行,应是长年有人行走的小野路。我们默默地跟在八哥身后,只是不知道我们究竟要去哪里。 二胖子有些怨言,一直嘟囔着为什么不就在那里呆上一夜,好好的半夜赶什么路。 我也想不太通,但是既然八哥有所顾虑,那自然也是有他的道理。必竟一切都得小心为上,只要妈妈没事,其他我都不怕。 “八哥哥。”我快走两步追上八哥,将刚才从吴老石嘴中听到的传闻重复了一遍。 八哥回头望了我一眼,轻声道:“我听到了,明日就前往那里吧,今晚先在湖边落脚。”他指指黑暗中的前方。 看来他和我的想法也还是一致的,虽然他总是话说不清,事不讲明。 在手电筒的照明下,我们沿着林中小路穿过一片高大的树林,从鲜少屋舍的黄泥马路上再次转进一条山间小路,不多时,朦胧的山色中出现一片宽阔的银色湖面。 被群山环绕的湖面倒映着一轮圆月,湖面清风阵阵,微波粼粼,点点闪闪,好似漫天星子落入其中,一切静谧而又清幽无比。 八哥指指湖边一座似茅房的朦胧建筑物道:“那里有座垂钓的鱼台,旁边有个草棚,我们去哪里吧。” 啊,八哥可真会找地方,尽找些破破烂烂连鬼都不想住的房子,哎! 看着那一半立在湖面上,一半依在茂盛斜草坡边用木头搭建的一栋一人多高小草屋,我们众人顿时如泄气的皮球,满脸忧伤。 这屋子估计一下雨就跟没顶一样。因为屋顶茅草常年失修已经被风刮得稀稀拉拉,乱糟糟的一团草好似随意搭在上头,连一小块天都遮不住。里面也是空空如也,倒是那底下木台看着搭得蛮结实,茅屋临水还有一个飘台。 “八哥哥,这像人能睡的地方吗?水蚊子也会把我们抬走吧!你还不如让我们睡黄土路边!”我有些气恼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他倒不必担心这些人该担心的问题,但就不能为我们着想一下?一个个血躯肉身啊! “呃……”八哥一脸尴尬地瞅了眼我们大家,硬气地道:“好过住山中吗!这……我看这挺好的,湖光山色,清静,清静!”他自嘲地打了个哈哈,一拍脑门,人一闪,没进了旁边小树林里。 “清静个屁,那你自己跑什么鬼?!”我对着他消失在林中的背影狂吼一通。 “好了,细妹,我们就住这里吧!”妈妈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不要恼燥。她当先一步走进无门的茅草房内,洪天择随即跟上,用手电筒将周围扫荡了一翻。 不一会儿,等他们确定里面没有什么可利用的,便一个个挨着木墙板席地而坐。 “到妈妈旁边来。”妈妈用手扫干净自己旁边一块空地,拍拍地面示意我坐下。 “婶婶,我看外面飘台挺好的,我和二胖子就坐外面好了,你们两个睡这里边。”洪天择一骨碌爬了起来,走到屋外临水的飘木台上。木台搭建得还算宽敞,估计是供人钓鱼用的。 二胖子耸耸肩,作了个无奈的手势,瘪着嘴,扔下两个行礼包给我们当枕头,他沉默地跨过我们脚边,叹着气挨到洪天择旁边,两人对着湖水开始谈起心来。 “大师傅,你说小师傅这神秘八哥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二胖子的声音很轻,听得出充满不解,还有一丝怨气。 “带我们出来也不告诉我们去哪里就算了,还不让我们好好睡个觉,这他娘的,明天要是到山里打鬼,我这哪里来的力气?” 第399章 落水声 “噗嗤——”洪天择似乎忍俊不禁,笑了一阵,半天才喃喃地道:“他自有他的道理,我们只管跟着就是。别牢骚了,睡吧。” “哎,大师傅你看,那有鱼!” 只听得湖中似有鱼正在临水飞跃,“噗通”一声物体清脆的落水声音在这夜中听来格外响亮。 二胖子看着似乎很来劲,起身脱掉上衣露出赤膊,那架势估计是想跳下河去当条鱼痛快一游。 但洪天择及时地拉住了他的手,制止他的下一步行动。 我也跟着轻呼道:“野湖不要夜游,有水鬼!” 二胖子一下被怔住了,他朝我一吐舌头,脸色不太好看,又安静地坐了下来,套上刚脱掉的衣服。 “唉,小师傅,你说,那水鬼会不会上来找我们麻烦?”二胖子盯着湖面压低声音问道。 洪天择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你不下湖就没事。大家休息吧,夜深了,明早还要赶路。” 随即他又转头看着我,用商量的口吻道:“细妹,明晚我们找处高地,我想观下星象。我发现这九重门有很多东西似乎都跟星宿有关系,也许我能从中找到些线索,有助于我们尽快找到东西。” 我想了想,点点头道:“嗯!” 洪天择有事总是会和我商量,而八哥什么事都不对我明说半分,很多事情真让人琢磨不透。 他们俩各有各的本事,虽然他们用的方法我不是太懂,但是我觉得冥冥中那些东西就像是在等待着我们一同去开启一样,或许这一次我们也不用费太多时就能找到,只要清沙门不要再来捣乱。 我盯着远处幽深的湖面,挨着妈妈温暖的背,听着她均匀的呼吸,从包里掏出八哥送给我的短匕首紧紧地握在胸前。 这一路上除了妈妈的身体出了点状况,其他还算平静。可我心里却又出奇地不镇定,这清沙门到底还有哪些人?他们接下来会要干什么?王六,又会来抢东西吗? 从达魔峰回来,爷爷似乎对我有不少事情隐瞒,八哥神色也挺奇怪,可我又说上不哪里不对劲。也许他们和我一样,心里都很沉重吧!明天,又会有什么等待着我们咧? “悉悉、嗦嗦。” “叮!咚!” 抱着匕首昏昏沉沉的我,老感觉耳边似乎有虫子在爬,又似乎身边有东西在跳,身心很不安稳。 我觉得好困啊,几次试图睁开眼,可睁了半天,却像被什么东西束缚一样。我争扎,意识在斗争,感觉全身心都很难受。 “细妹妹!”一声轻唤连带“啪啪”两声脆响,我脸部肌肉一阵震荡,这下总算是把我从囫囵怪梦中拉了回来。 我半睁迷糊的眼,立时看见洪天择一张暗黑下的脸挡在我一掌开外,他半趴着身子,手撑在我头侧。 我霎时惊得一个翻身直起身子,再一看,屋外湖面依旧星光灿烂,群山沉寂。 “咦?”我惊讶地轻呼一声,摸摸有些微发烫的脑门,疑惑地盯着洪天择那如星子沉入的暗黑眼睛。怎么还是半夜?怎么我感觉自己睡了好长时间一样?! “嘘!”洪天择见我惊醒,立即朝我作了一个不要声张的动作。 我瞬间又讶异不解地盯着他。 第400章 夜半钓鱼人 洪天择用手指了指外面,这时二胖子似乎翻了一个身,轻轻地嗯了一声,又沉沉地睡去。再回头看了眼身边的妈妈,她依然侧身朝着门外熟睡。 我轻手轻脚地随着洪天择爬过二胖子的脚边,爬到飘木台临水的一端。 随住洪天择手指的地方,我张大嘴巴、瞪大眼睛,冲洪天择讶异地低声问道:“这是?” 只见洪天择刚刚睡下的原本干燥的飘台上面一侧,居然有几条湿湿的痕印,就像有什么东西从这里滑落一般,还有一股湿腥的味道。 随着那道湿痕,令我更惊讶的是,茅屋旁边的湖边草坡丛不远,一块石头上居然端坐着一个人! 还是一个正在垂钓的人! “啊!”我惊得往后倒爬一步,被这突如其来的身影骇得心脏一阵噗通猛跳。 这时,洪天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伸来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他在我耳边压低声音道:“别出 声!” 我顿时感觉到洪天择捂着我的嘴的手在微抖,只是他表现得比较镇定。不一会,我随着他平稳的气息逐渐平定下来震惊的心绪。 我们就这样盯着那个一动也不动的身影,仿佛一切静止。 我借着满天星光已经确定那身影不是鬼,没有雾气。也不是妖精,没有幻影。他有实实在在的影子。明亮月光下,那看不清轮廓的影子就拖在石头台上。 只是那姿态,还有那模糊的侧脸,在夜深的衬托下十分古怪。怎么会有人半夜坐在这里垂钓? “要不要过去看看?”我附耳洪天择,提议道。 “先别动,看他要做什么。”洪天择目不斜视地一直盯着那身影,他的镇定和疑惑都写在他忽闪的眼睛里。 我扫视眼四周,一切如我们初来时那般平静,夜鸟在山中偶尔嘶鸣一声,水中依然不时似有鱼跃出水面,草丛里有虫子偶尔跳跃而过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只是眼前这人怎么来得那么莫名其妙?我这两晚怎么总是那么沉睡?有人靠近我们,我都浑然无觉!要是这人是清沙门的人想对我们不利,那我们岂不是很危险?! 幸好洪天择总是这么机灵,能急时醒来! 还有刚才那几道水痕,又到底是什么东西滑过? 我害怕一说话会吵到身边正沉睡的二胖子和妈妈,我还害怕会惊动到那十分专注的身影。 我只好静静地等待着,继续以爬的姿势暗伏在飘台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直到那身影突然晃动两下——他的钓竿似乎动了。 那人十分沉着地等待着那根鱼线在水中滑动,直到那物似乎已经死死咬钩,他和猛地拽起鱼杆,迅速收绳。 只见那出水的一端线勾上正有一物被他大力地荡向空中。 咦,那物不是鱼呀,居然有四肢,个头还不小,而且那四肢正在临空乱抓腾! 视线朦胧之下,那上钩的东西看起来像只小猴子又像一条小狗,总之就不是鱼! 我搔搔脑袋,疑惑不已。我实在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起身就想要上去看个究竟。 “别动,小妹子!”突然一声疾速而低沉的男人喝声飘空而来,我急忙停住动作,愣在原地。 钓鱼人居然目不斜视也知道我们这里要干什么,这个距离,还有这个说话的速度,怎么那么快? 这时洪天择拍拍我的肩膀,也缓缓地站了起来。 我看了眼他,他摸着后背的一只手似乎正欲去抓剑,但他犹豫间又放弃了这一动作。 第401章 钓水鬼 就在我们这边犹疑间,那人已经迅速地抓住了线钩上的东西。 线钩上的东西起先还不停地挣扎,发出像婴儿般的嘤嘤叫声,对着抓它的人张牙舞爪看起来力气还不小。但,无论那物怎么挣扎好似都挣脱不了鱼钩,挣脱不了抓他的人。 垂钓人十分沉着,丝毫不乱,三两下便将那东西收拾妥帖,扔进身旁一个盖了一块布的物件里。 “择哥哥,那是……”我指着那物,压低声线疑惑地看向洪天择。 “水鬼,他抓的是水鬼!” 我还没问完,洪天择已沉声回应。 “啊!”我满脸惊诧地看了看他,又看向那垂钓人。 垂钓人抓了水鬼似乎心满意足,他起身开始收拾钓竿用具。 我一直凝视着那人动作,心中连连惊叹,还充满疑惑。这个能钓到水鬼的人想必很不简单吧?! 见那人拎起行装正要离开。突然,洪天择起身朝那人轻呼一声道:“等等!” 正欲大步离去的垂钓人顿下步子,立在草丛中却不回头,只是冷冷地回应道:“什么事,年轻人?” 洪天择几个纵步飞快地跳进草丛,朝那人走近,细声细气地道:“大哥,请等等!” 我也飞身跃过茅屋边的围杆,迅速地跟了上去,走到那人跟前。 月影下,垂钓人的身形看起来五大三粗,一手拎着盖着布的笼子,一手握着一根长鱼杆,头上还戴着一顶大斗笠。他的脸此时隐在斗笠下无法窥视,但他的一身打扮却很有意思。 上下一身同色调的灰蓝色粗布衣宽松肥大,仅在腰间系着一条麻绳,将上衣衣衫紧扎裤腰之中,下边宽松裤脚高高挽起,居然没穿鞋子地光着一双大脚丫子。 他这身衣服看起来不古不今,也不知是身什么打扮,我从来没有见人如此穿过,但很有气势,就像武侠小说里的隐士大侠。见过各种鬼怪的我此时看他明显是人,且他身上那股气势还令我觉得眼熟。 眯眼间,一个影子在我脑中一转,我想起这个身影来——他是昨天傍晚在渡口撑我们过河的艄公! 我的心中猛然一凛,他怎么出现在这里?! 我立时十分紧张地靠近洪天择,并从口袋中摸出那把匕首紧握手中。洪天择这时也察觉到了我的异样,他伸手抓住我握住刀鞘的手背,挪了挪身体站到我的跟前。 那人始终背对着我们,乃至我们接近都并未有任何反应,甚至连头也没有回一下。 我这时才发现他的鱼杆很特别,线粗而似钢丝,上面还有勾刺,在月光下发出一股冷冷的银光。他手中的物体也正发出一股湿腥膻味,跟我刚才在飘台上闻到的湿痕的味道一样。 “大哥,您为什么跟踪我们?”洪天择突然语出惊人! “年轻人,你想多了吧,我为什么要跟踪你们?”那人依然不回头,且态度生硬冰冷。 “您……我记得您,昨天在渡口见过。”洪天择目光炯炯地盯着那人手中提着的遮布笼子。 “大路通四方,腿长我身上,我想上哪就上哪!” 那人一甩鱼杆,依然头也不回不睬我们,大步朝湖边的林中走去。 我摸着脑袋依然沉思在自己的世界中,眼睛一直盯着他那鱼杆晃悠晃悠,疑惑地嘟囔道:“真是个怪人,这鱼杆钓水鬼也行?” 第402章 他刚才救了我们 “怎么不行?”那人听到我的嘟囔,突然转过头来,斗笠下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紧盯着我,仿佛两道凌厉的剑插在我的心上。 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头本就吓我一跳,再加上这道目光,顿时令我心生寒意,心脏狂跳,我连忙躲到洪天择的背后,手抓他的衣服。 怪人在给我一记眼光后居然什么下文也没有了,就这么继续向前大步流星而去,只剩下洪天择和我在原地呆若木鸡,一时不知怎么是好。 “谢谢您今晚救了我们!” 半响,洪天择突然又朝着那已经闪身进入林子的背影抱拳轻鞠一躬,声音铿锵有力而态度诚恳。 “啊!他?” 我一手抓住头顶的辫子咬进嘴中,一手指着那个消失的身影盯着洪天择看。洪天择此时一脸的表情很复杂,他收回目光转而看着我,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他这是怎么着? 我瞪大对眼睛朝他眨巴眨巴,毫不掩饰我那一脸的奇怪。 “细妹妹,过来!” 洪天择一转身,不答我的问题而是直朝湖边刚才那身影坐立的石头走去。 我跟着他走到石头边,腹诽地地盯着他那在朦胧视线中的侧脸。 “把手给我!” 洪天择又一副不容迟疑的表情命令我。 他很少有这样的表情,我更加奇怪,连忙将手伸到他的跟前。 洪天择将我的手放在石面上,居然开始把起了我的脉。片刻,他又伸出一手探在我的额头上。 我愣是没明白他这是怎么回事,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的脸,就好似他中了邪一般要看穿他身上的怪。 半天,洪天择才拿开手掌,低头沉思了会,问道:“细妹妹,你有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体有什么异样?” “什么异样”我一脸不解地回道。 “就是有什么不舒服啊!”他的表情突然有些着急。 “这……”我的眼珠子转了转,想了半天,迟疑地道:“好像也没有不舒服啊!到底怎么啦吗?” 洪天择紧皱眉头,低垂着眼,两指继续搭在我的脉路上。 “奇怪,真是奇怪!”他突然又喃喃自语般道。 “哎!”我一甩手,从他指下挣脱,有些嗔怒地道:“择哥哥,你这是干嘛吗?我到底怎么啦吗?!” 洪天择手指搔着鬓角,神情看起来也是疑惑不解。他想了想,抬眼盯着我道:“你……我也说不清楚,你昨晚睡得死沉,除了说胡话,中间还高烧过。但是我几次探你脉象,又都很正常。还有今天白天,我观察了你一天,也没见不妥,但……但……” 他吞吞吐吐地回忆着我昨晚的事情,可我却好像在听他说别人的事情般,眼睛瞪得更大。且有些不可置信,还摸不着头脑。 洪天择沉吟片刻,继续道:“但是奇怪,刚才你睡着了,又开始胡话,还低烧起来,现在又不烧了!” “啊?”我惊讶不已。怎么我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幸好你刚才讲梦话惊醒了我,我才……”他目光炯炯地盯着我的脸庞,似乎我在里面藏着不少秘密。 “刚才有水鬼要拖我们下水吗?”我心里的疑惑更甚,还倒吸了一口凉气道:“是你恰好醒来,给打跑啦?” 第403章 有内鬼 “不是!”洪天择摇摇头:“是刚才那个人!我被你惊醒,恰好看到他甩出鱼钩,钩走我身边两只水鬼装进了他的笼子里!” “啊!” 我顿时惊得嘴巴都合不扰了,双手直搔着脑袋上发痒的头皮。 我盯着明净星空上正在往西南沉去的满月,脑袋里的思绪一时之间全部像打了结。 怎么会这样?我昨晚居然生过病?!妈妈接着也生病! 今晚有水鬼要袭击我们,而我却一点也不知道! 还有一个怪人靠近我们,还做了这么多事,我居然也一点都不知道! 再看看茅舍那头睡得死沉的二胖子和妈妈,心里的疑惑加惊诧更甚。 大家怎么都睡得那么沉?! 直到现在,我们在这叽咕半天,妈妈和二胖子都还没有一点察觉! 八哥咧?八哥怎么给我们安排了这样的一处地方?那他又去了哪里? 还有刚才那怪人,他怎么又是艄公,又能钓水鬼?! 我还从来没有听人说过这世人还有钓水鬼的人,而且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救了我们,是恰巧还是他真是一路跟踪我们? 那他有没有恶意? 那他抓那几只水鬼去做什么呀? “细妹妹,你有没有想过,清沙门的人可能真的就在我们身边?” 正当我胡思乱想兀自纠结的时候,洪天择突然又语出惊人。 我想此刻洪天择肯定也是满腹疑问,他的眉头一直紧皱,他想到的问题何尝不是我天天所担心的。 “嗯!” 我点点头,睃了眼妈妈和二胖子的身影,又瞟了瞟洪天择,再想想还有此刻不知身在何方的八哥,心里直犯嘀咕:这几个人怎么可能是清沙门的人? “八哥哥怀疑刘二哥那帮人,你说他们会不会是?还有刚才这个人会不会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实在太多,我希望洪天择能给我解点惑。 “嗯,都有可能。总之我们要一切小心为上!这趟临出门时,我爹爹嘱咐过我,他说,我们之中有内鬼!” 洪天择不咸不淡地再度语出惊人。 “啊?内鬼?什么意思?”我的脑袋霎时像触了电一般,身体跟着猛地一个寒颤,内心更加惶恐。 “嗯!反正处处要小心!”洪天择从石头上滑下来,脸色沉重地朝茅屋走去。 看来,我不止要防鬼,还要防一切靠近我们的人! 不,是靠近……我的人?! 我呆愣原地,身心霎时如坠冰窖,寒意顿起,眼泪莫名就有一种汹涌之势。我极力控制自己那脆弱的神情和涌动的情绪,死掐手心。 天色在一片黑云后逐渐深沉,看着洪天择逐渐走远的身影,我连忙小跑步子追上去。 “择哥哥,你还没有告诉我,我到底怎么啦?”我摸着自己的额角,对洪天择先前的一番话很费解,我怎么可能生病了吗! “我的医术有限。我只是觉得你这两天总像有些不妥,可我一时还找不到症结。等天亮时我再好好看看你。”他边说边回头搭了只手在我的肩膀上,将我拉上飘台。 全无睡意,干脆坐在临水的飘台上对着湖面发呆,等天光。 洪天择见我无话,只是嘱咐我小心脚下,而后他靠在我的隔壁,趴在栏杆上眯上了眼睛。 怎么这趟行程看起来平常,实则多了这么多问题咧?! 八哥一直保密行程,连我都不知道要去哪里,可如果依然有清沙门的人出现,那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第404章 你会不会怀疑我 爷爷说,这九重门的开启方法就是拿到那相互关联的五块碎玉符。而要知道下一块玉符所在位置,就得从上一块所获玉符上寻找出相关线索。 这就像一个环环相扣的连环扣,要一层层解谜。虽然洪天择有惊人的推算方法,但是他也只是在一天行程后才推算出来大概的方位。而且玉符具体所在地址,我们都无从得知。 洪天择还说,根据他的五行推演,从达魔峰所获的那块玉符属木,除此以外,他根本研究不出其 他用意。每块玉符上的符纹都不同,但那些符纹就像鬼画符,其用意连八哥看着都叹气。 根本搞不清这黄金镇偌大的一座镇子上,哪里藏着这么一块小小的属金玉符。 这有点像大海捞针。这座镇就跟我们镇一样的穷乡僻壤,山深林密,人烟稀少,即没有什么很明显的特征,也没有突出的地理位置,更没有千年传说。比达魔峰要艰难许多。 依据八哥的说法,那就只有实地观察和分析。难道清沙门因为这些原因,所以只好跟踪我们? 一路下来,我和八哥都特别谨慎。那他们怎么还能出现在我们要前进的道路上? 刘二哥和他的工人,还有刚才这怪人,他们的身影不停地出现在我眼前,转来转去,真是越想越奇怪!越想越头大! “细妹。” “嗯,妈妈,你怎么这么早醒了?” 是妈妈,她突然在我背后迷糊地轻唤了一声,我连忙回头望去——只见妈妈的眼睛半睁半眯地,转而一翻身又睡了过去。 想必是妈妈在做梦吧!她昨天折腾了一天,还要行那么远的路,一定很辛苦。现在看到她睡得这么香,我盯着她安详沉睡的脸,心里只希望不管发生什么,所有坏事都不要去打扰她,找我就好。 “细妹妹,” “嗯?” 洪天择突然也轻轻地唤了我一声,我应声侧头望向他。只见他盯着逐渐暗淡的天空轻轻地叹了口气,一副欲言又止地样子,别过头来望着我。 我好奇地看着他,眨巴下眼睛,等待着他的下文。 “你……如果有内鬼,你首先会怀疑谁?”他似小心翼翼地问道。 “啊,怎么会这样问?”我的心里本就乱如一团麻,现在经他这么一问,我就更加慌张。 谁?谁会是内鬼? 其实我也想过,为什么我们一到达魔峰就有清沙门的人捷足先登。虽然他们没能找出具体位置,可是他们怎么出现得那么巧?正巧就是我们欲启程前做准备的那两天! 而爷爷向大家坦诚布公的那晚,在场的人中就只有爷爷,叔爷爷和洪道人、洪天择,还有爸爸,偷偷旁听的八哥。属木的玉符是不可能由清沙门人所得知的,因为那玉符所在的地图只有我们几个知道。 可,这些人之中怎么可能有清沙门的人?我不解! “你……怎么不回答我?”洪天择依然目光炯炯地盯着我,直盯得我脸皮发麻,头皮发痒。 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好低下头去看水面。 他这是在故意试探我吗?他会不会觉得这趟行程我没有告诉他,是我有意隐瞒吧!他会不会以为 我在怀疑他? 第405章 偷偷去打鬼 可我从来都不会怀疑他啊!如若不是他提醒我,我怎会知道还有内鬼这一事。 看样子这一次爷爷和八哥有意隐瞒我,是他们一早就知道有内鬼。而且,他们似乎怕告诉我会泄了密秘,所以严守本次的行程路线,哎!果然,我才是什么都要最后才知道的那个人! 我的心里十分的乱,我弱弱地回道:“我怎么会怀疑你?我不会!” “那就好!”洪天择似放下重担般长舒一口气。 两个人对着天空,突然变得异常沉默。 此刻,一切如同这破晓前的黑暗,深沉而不可测。 天空终于在一道灿烂的霞光突破严丝合缝的青灰色天际后,变得明朗起来。四周一切开始活跃, 好像都醒了过来,精神奕奕。鸟在枝头叽叽喳喳,早起的虫子一定被它们愉快地吃了。鱼在水中蠢蠢欲动,跃出水面的鱼仿佛想要迎接第一缕阳光。 昨晚在湖边发生的一切如过眼云烟。二胖子和妈妈如往常一样平静地醒来,从那副睡眼惺松的表情里,我知道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二胖子那哼哼哈哈的二哈精神从一早就已开始,他不停地开始聒噪起来,一会拉着洪天择要练剑,一会儿拉着我要练神功,可我和洪天择都神情蔫蔫的、懒懒的,赖在木地板上就是不肯起来。 二胖子见我们不动,只好无趣地跑去林中,说要猎只野鸡来做早餐。我真羡慕他到哪都能好吃又好睡的精神状态。 “细妹,你怎么啦?”妈妈见我神色恍惚,精神萎靡,语意软怠,立马过来拉着我就问了起来。 我怕她因担心我而过问起昨晚的事情,我连忙假装刚睡醒的样子,还振奋地道:“没什么呀!就是还不想起床吗!” 妈妈朝我扑闪下眼睛,又打了个呵欠,点点头,走去木台边,掬起湖水洗脸漱口。 “我回来了!” 八哥突然像一袭风一样出现在大家背后。 “你昨晚去了哪里?”我立即一弹而起,紧盯着他的脸。 可就在盯上他脸的一瞬间,我发现的他的额角有一道带血的似利爪抓痕,头发也有些乱,他的脸色更是疲倦不堪。 咦,他昨晚打鬼去啦?可他看不见鬼哇! 我伸长衣袖正欲去擦他那道伤口的血迹,他却一侧脸躲闪开道:“别碰!” “你昨晚干吗去了?”眼见他受伤还这般不近人情,我有些恼怒,心下一团小火苗蹭蹭而上。 “别问!” 八哥也似有些恼火,他瞪了我一眼,直瞪得我莫名其妙。转而,他在我面前一个翻飞,朝湖中纵身一跃。 洪天择走过来,盯着八哥跃进湖中没有溅起丝毫水花的身影,嘟囔道:“这家伙昨晚肯定又是单 独行动去了,他又背着我们去干了什么好事?” 我瞥了眼湖中像鱼一样游开的八哥,一甩手,转身嘟起嘴气鼓鼓地道:“谁晓得他,才懒得理他!” 日升三杆之后,我们便已经到达黄金镇的荒原岭地头,众人登高,站在一处山顶上的一块大石头上向四周了望。 经一过路人介绍,原来荒原岭并不是一处确切的地名,而是指一片连绵的群山。 第406章 荒原岭西塘寨 荒原岭地处黄金镇西边与邻镇的交界带。这里山丘起伏,葱葱郁郁,不时有水塘湖泊夹杂其中,看起来风景十分优美。 众山虽连绵不绝,但大多不高。在晴朗的天空下,偶见群山中分布些村落稀屋,苍翠之中几处炊烟袅袅,显得山林幽深而神秘莫测。 这里离那黄金镇镇上至少有十几里山路,地处十分偏僻,这地形跟我们村倒有几分相似,我不禁有些感慨。 在八哥驾轻就熟的带领下,我们到达一处群山环抱、依着一池水塘而围建的小村子外,妈妈向耕地里一老农打听,得知这里叫西塘寨。 西塘寨和这群山一样,没有什么大马路,只有一条被人踩出来的窄小乡间野路。除了中间常有人行踏的泥痕,两边长满不知深浅的荒草,还可听见茂密的荒草内有潺潺溪流声。 站在村外一片金黄的农田前,我凝视着眼前的村庄,心里直想:离家已是第三天,希望一切都不要变得复杂,哪怕那藏玉之地有多厉害的妖物和鬼魅,我都不会怕,我只怕……哎! “八哥哥,你昨晚到底去了哪里,现在这里没有人,你可以告诉我了吧?” 我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盯着一直站在水塘边向塘那边山林凝望的八哥。 八哥仰着头,半晌,他才转过头来幽幽地斜睨了我一眼,一字一顿地道:“细妹,你好奇心太重,有时候不是一件好事!” “呃……我……”我朝他跺跺脚,心里倍感冷落,一股委屈之意涌上心头,一转身径直朝妈妈走去,边走边小声埋怨道:“什么鬼吗!” “什么鬼?小师傅。”二胖子迎面而来,在我跟前顿下脚步。他满眼疑惑地盯着我,见我神情愠怒,连忙一转眼珠子,笑道:“婶婶找了户人家落脚,走,我们去讨茶喝。” 在二胖子的带领下,我们来到村前山头小路边的一间土砖屋前。 “多谢吴娭毑,我们这是正好路过。”此时妈妈手里棒着一碗茶正礼貌地同一老妇人攀谈。 “我们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可不常来外乡人哟!”那矮胖的老妇人说话声音洪亮,正满脸微笑地招呼大家。 她热情地搬出几把小木凳子放到屋前槐树下,又提着个大茶壶出来再给妈妈斟上一碗茶。眼见我们走过来,她又回屋里搬出一叠茶碗,并给我们也一一筛上一碗茶。 我盯着那碗豆子芝麻茶,又再看看那一直脸带微笑的老妇人,心里五味杂陈。我轻轻地叹了口气,茶虽香,却无心啖茶。 “细妹,你今天心事怎么这么重?”妈妈见到我叹气的模样,于是挪动椅子贴过来关心地问道。 我摇摇头,撇了眼洪天择,又叹了一口气。 “小师傅,我也觉得你这两天怪怪的,莫不是吃错药?”二胖子紧接妈妈的话,也贴上来调笑道。 我神情恹恹地扫了眼二胖子,低头不语,眼睛直盯着手中茶碗。我不想让众人看到自己的脸色。我除了疲倦,还有一种莫名的心酸。 “细妹妹,你来,我带你去看栀子花。”洪天择突然蹲到我的跟前,伸手拿走我手中的茶碗,一把拽起我,还没等我同意,就径直往屋后的山上拖去。 第407章 两股气打架 xs7.com “呃,我也去,我也去!”二胖子忙不迭地起身,屁颠屁颠地就要跟来。 洪天择回头瞪他一眼,佯装生气地道:“你来打屁(做什么)?好好陪婶婶!” “呃……大师傅,你这人……怎么这样!”遭莫名训斥的二胖子,耷拉着脑袋很不情愿地退了回去。 绕过吴娭毑的那栋砖屋,有一片小竹林。沿着小竹林有一小块凹进山内的田地,葱葱郁郁的田地边正开满白色的栀子花,老远就能闻到空气中飘来那股清香甜蜜的味道。 洪天择瞅瞅四周无人,他拉我坐到花丛边,顺手摘上一朵递到我跟前道:“细妹妹,你看这花,我给你戴上一定很好看!” “我才不要!”我瞪他一眼,从他手中把那朵花迅速夺过来,放到鼻子下嗅了嗅,一股很舒适的馨香暂时让我忘却了心中烦忧。 “我昨晚的话是不是令你很困扰?”洪天择看着我终于舒展眉心,他也舒展眉心地笑了笑。 望着他那张平静温和的脸,我点了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对于他,我似乎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但我也没有什么能说的。 “把手伸来!”洪天择道。 我疑惑,但还是听话地乖乖伸出手掌,直盯着他动作。 洪天择接过我的手掌搭在他的膝盖上,将手指搭在我的脉搏上神情很专注地把了一会脉,他又让我伸出舌头看了看,还扒开我的眼睛瞅了瞅,最后在我的头顶上摸索了一番。 等他完成一系列的动作,我才好奇地问道:“择哥哥,你,发现什么了?” 洪天择沉吟片刻,眨眨眼睛,迟疑地道:“你的脉像怎么那么特别?!” “我到底怎么啦吗?”我不耐烦地催促道。 “别紧张,你现在很好!”天择突然长叹一口气,幽幽地道: “可能还是我学艺不精,真是……费解!不过,我可以肯定,你现在没事了。” 顿了顿,他正色道:“前天晚上和昨天晚上你发烧时的脉象很特别,脉博深沉,但气血运行得却很快,我想应该是这个原因导致你高烧昏睡,神情迷糊。” 他盯着我的眼睛,话锋一转,又似沉思般地道:“我发现你的身体内似有两股气,在你睡着的时候相互抗衡。” 我瞪他一眼,不解地道:“什么两股气?” 洪天择解释道:“这就好比是一正一邪的两种力量,一股正气追着另一股邪气在打架。但是你一醒来那种现象就会消失。所以你睡着后自己根本不会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 我:“……”一脸莫名其妙,听不懂。 洪天择没理会我的表情,而是自言自语般道:“真是奇怪,你的体内怎么有两种不同的气!” 我眨巴下眼睛,站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自己跳动着的心脏,再低头看了看自己身子前前后后,在确定自己完好无损后,朝着天空一吐舌头,心里暗自庆幸昨晚那水鬼没能从我身上拿走什么东西。 虽然不知道那两股气到底是什么,但我感觉到我现在有一股气正在肚子里畅享而出。可是看了眼身边的洪天择,我苦恼地只得夹紧某处速速跑开。 “哼哼哼……”洪天择突然在我隔壁猛地一阵狂笑,笑得他身体直颤,还手擦眼睛,捂嘴遮声。 第408章 古铜剑鞘 很明显地,他发现了我逃之夭夭的原因。 放空那股气后,我脸色涨红。走过来,就是一掌扫过眼皮下笑得不知收敛的人的头顶,作势要劈他。 洪天择扬了扬头,毫不畏惧,眼中还笑出了泪花。 我有些气恼,恼他笑我。我一定很滑稽吧,可是我会羞愤呀! 一阵掌风刮过他的头顶,他毫无波澜。转而,我忍不住报复性地又伸手抓了抓他的头发,瞅着他的表情佯装愠道:“不许笑人家,有什么好笑!” 洪天择摇了摇头,还是难掩一脸笑意地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草。眼看我又要发作,他躲开我的一记铁拳,跳远两步,极力控制住自己的失态后,才收敛起笑意正色地道: “我想和你商量下,晚点我们四处转转。我想让你妈妈留在这村子里休息,如果今晚我们有所行动,怕她会有所不便,你看怎么样?” 我低下那张红红的脸,想了想,觉得他的提议还是不错的。 昨晚八哥脸上的伤痕足以说明这荒原岭恐怕有东西连他都难对付,那么妈妈跟着我们必定凶多吉少,留在村中至少我心里没有太多后顾之忧。于是我朝洪天择点了点头。 和洪天择商量好一切后,我们回到吴娭毑家的屋前。 我瞥了眼正搭脚在槐树枝杆上悠闲睡觉的八哥,站到他的下方,盯着他的身影,心里忿忿地,忍不住嘟哝道:“你不和我说就算,我自己会找到答案。” 八哥突然睁开一只眼瞅了眼我,他这一眼直瞅得我朝他一缩脖子,心里暗自惊道:遭,难不成这家伙又知道我想什么了。 八哥突然端坐起身形,从树上一跃而下,来到我的跟前。他前倾身体,附耳到我脸边,朝我细声细气地命令道:“细妹,今天我们不做任何行动,就在这村子里休息一晚,你乖乖呆着,一切等明天再说!” 我一缩身子,避开他的气息,朝他赌气地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才不要!” “哎,你……,不要任性吗!”他突然急道。 很少见他这般,我心里暗自道:谁叫你这两天老是对我冷冷的,我就是不听你的,看你怎么样。我抛给他一记愤愤的眼光,闷哼道:“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自己也能搞定!” “哎,傻丫头,你知不知你自己在做什么?听八哥哥的不会错!” 他似乎有跳脚的架势,我此时心里突然更得意,转身背朝他闷笑一声,你也有急的时候,那就让你急一会。 安静的西塘寨难得见到有几个陌生人进村,而且,多半还因为我们一行人看起来醒目有趣,吴娭毑的门前不一会就聚集了一堆凑热闹的乡邻。大家围坐在树底,拉着我们絮叨不停。 妈妈忙于应付,爱说话的二胖子这下也找到用武之地,他当代表地介绍起我们大家,并绘声绘色的向大家描述着一些事情,村头不时传来一阵阵和和气气的哄笑声。 洪天择保持着一惯的安静,一脸微笑默坐一旁,他的腼腆显得有些无趣,但他的背包内不小心露出来的剑柄招来了几个好奇的小孩。 第409章 顺道帮个忙 那几个光腚的小孩子围在他的身边不时去掀他的布袋盖,好似想要瞧个明白。孩子们的哄笑招来了大人的斥责,同时也引来了一个中年妇人的好奇。 “小哥哥,你这……什么名堂?”那微胖妇人满眼疑虑地盯着洪天择,不停扫视着他背上那柄已经完全露出来的古铜剑鞘。那剑鞘此时在阳光下呈亮发光。 洪天择扭头看了眼后背,连忙翻过袋盖遮住剑鞘,尴尬地一笑。他朝那妇人咧咧嘴正要解释,二胖子此时却已迅速接了茬:“他是我大师傅,他可厉害啦!他来帮你们收妖,听说你们这有妖怪是真的吗?” 这家伙到挺机智,我一直想把话题引到这上面去,一堆大人面前却又不知如何插话,谁知他倒很及时地将话题切入。 “啊!” 想必是二胖子语出惊人,有人发出一声轻呼。但随后,原本还聒噪的众人突然集体陷入沉默。 “你们一帮细伢仔怎么胆子这么大?这不是好玩的事,你们……”此时端着茶壶的吴娭毑直勾勾地盯着洪天择,她神情激动显得有些语无伦次,还一脸的不可置信。 吴娭毑的目光直盯着洪天择低下头去,不敢直视。 “我们可以!”二胖子却是信心十足地道。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我们都没说话,他却一马当先跟众人打起了包票,“你们不要看我们是小伢子,我们真的可以降妖除魔,他真是我的大师傅!” 吴娭毑又将目光放到洪天择身上,再次瞅了眼他的背包,一脸将信将疑。 我见着她端着瓦罐茶壶的手有些微抖,场中的气氛一下变得凝重,便站起身来,道:“吴娭毑,我们听说了这里的事,确实是有心来帮忙。” 吴娭毑看了眼我,转头放下茶壶,手在身上擦拭了一下,对旁边那位微胖妇女一挥手说道:“走,你去找吴满哥来。” 那妇人闻言,先是迟疑地又再瞅了眼我们,而后一转身,迅速地朝村中走去。 妇女一走,原本沉默了的众人哗的一下,变得更加活跃,还很不淡定,看我们的眼神瞬间多了许多东西。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像炸锅一样时,那微胖妇人领着一个走路微颤颤的白发精瘦老头走了过来。 老人身穿宽大青布衣,手中捏着根旱烟袋,他边走边吸,来到众人面前。 老人站定大家跟前,他灰色的细小眼睛先是扫了眼我们几人,而后二话不说往妈妈对面一张空木凳上就坐。 他坐下后翘起二郎腿又猛吸一口烟,腾云驾雾似地大吐一口出来,隔着烟雾,眯起眼睛,用跟我们村差不多的语言铿锵有力地问道:“你们几个打哪来?” 妈妈离他最近,被那口烟包围,忙用手急挥烟雾。 “风华妹子,这是我们村长。”旁边一名妇女手指老头向妈妈介绍。 妈妈被呛得猛咳一声,朝那老人礼貌地点点头,她清了清嗓子,低眉道:“老人家,嗯,是这样,我们听镇上林场那边熟人说,你们这里最近出了怪事,正好我这侄子是位道人,他说他能帮忙看看,所以我们就来了,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妈妈眼睛有些闪烁,她不善于说慌,但是她还是表现得相当镇定。 第410章 要饭的 “这样啊!”那老人眼睛神采熠熠,看起来老当益壮,精明过人。他放下烟杆,盯着妈妈道: “我们这荒原岭一带怪事向来多,最近这事吗……你们作为外乡人恐怕理解不了,这种东西也不是随便能招惹的。” 他说完,低头在椅边敲了敲烟袋,抬起来又猛吸一口,扬起头扫了眼天空后,紧盯着妈妈继续说道: “伢仔,我看你们个个这么年轻,还有一个小妹子,这事……恐怕还是不招惹的好。我们穷乡僻壤的……也没钱付报酬,我代表村里人谢谢你们,有心了!”老人向我们一抱手,用很干脆的态度直接拒绝了我们。 我和洪天择面面相觑,眼里都有些诧异。妈妈更是语塞,一时不知道怎么回话。 “啊哈哈,老爹爹,你想多了吧!俗话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别看我们年纪小,我大师傅本领可是高得很,帮你们收个妖,那是小事一桩。再说,我们可不是要饭的。报酬……啊哈哈,你们都想多了!” 二胖子似乎觉得老人的话很好笑,自个在旁打起了哈哈,还一脸不屑的表情。 这家伙,他这哪里来的这股气势?不过,他说得倒是在理,八成这村长把我们几个当成混饭吃的神棍了,我们还从没想过靠这种事要报酬! 这时候我突然觉得二胖子还二得挺可爱的。 “是是是,就是,我们不要钱!”我也连忙附和起来。 “还有我小师傅在,你们怕什么!”二胖子突然又指着我,笑得更是放肆,笑得在座众人更是莫名其妙。 众人随着他的手指又齐刷刷地将目光盯在我的脸上,直盯得我火辣辣地难受。我一拍二胖子的手指,瞪他一眼。我用眼神责怪他,你想镇场子就镇场子,不要指向我呀! “好了杨沐,正经别笑。”洪天择突然站起来,一脸严肃地出声制止有些失态的二胖子。而后,他转身朝那老人一躬身道: “老爹爹,我们这次来并不是要图你们什么,只是纯属路过正巧听说。如果贵村真有其事,你们不妨留我们一宿。我们不求别的,只求有餐饭饱,有个地方歇息一晚,今晚我们会帮你们看看情况,明天事妥就会离开。” 洪天择温文有礼,他的这番话似乎打动了老人的心。 老人放下烟斗,眼中一抹诧异的神色一闪而过,他朝洪天择点了点头,沉吟地道:“嗯,看来……那确实是我想多了!”少顷,他扬起那张布满深刻皱纹的脸对洪天择中肯地道: “如果是这样,那好办!今晚你们就住我家,待我把事情详细地给你们讲讲。” “走,上我家。”老人语毕倏地起身,麻利地转身就走,还朝我们一挥手示意跟着他。 老人态度转变得真是挺快,他这爽快反倒令我们一时还没能反应过来,大家站在原地不动。 老人刚走两步,似乎有股不容别人拒绝的架势,他又转身径直走到妈妈跟前,一把拎起妈妈跟前的布包转头就走。 这下我们只好匆匆跟上。 其他仍是一脸好奇的邻居继续跟在身后。老人见身后一堆人,他似乎有些不耐烦,转身一摆手,朝我们身边的邻居大声喝道:“去!都该干吗就干吗去,别跟着瞎起哄!” 第411章 小木楼 看来这位老村长在村子里很有威信,他的几句话很有震慑作用,众人一下作猢狲散,只剩下我们一行人终于清静地跟着老人。 西塘寨整个寨子朝东,大部分屋子围水而居,村长吴嗲嗲的家是一栋靠山坡而建的两层木楼,与其他屋子分得很开,独据山边一隅,显得幽静隐蔽。 木楼前有块围阑珊的菜园子,园子里种满了应季的瓜果蔬菜。木楼屋侧屋后大树成荫,仅有一条小路从菜地侧面绕入屋门。两只母鸡几只鸡仔跟一只鸭围在小路上埋头抢食一块西块皮,我们一行人走来也置若罔闻。 木楼很像吊脚楼,上层居人,下层边沿用石头垒砌起来,估计是用来置放杂物和饲养家禽。整栋楼面积不大,看上去老旧却打理得井井有条。楼上的围栏还漆了红油,红油虽斑驳,部分已经脱落,却有一种特立独行的质感。 这种结构的楼在我们村很少见,我觉得很稀奇,最稀奇的还是这栋楼的门和窗。 整栋楼唯有二楼有扇门和一扇直棂窗。门不大,窗也小,门上贴着一幅对联。对联边的门框上还各挂着串老旧的木制雕件。雕件上的图案不对称,图形奇特,说不清是什么,但看起来有些灵性。 不过这村中的宅门前多有挂件,这种东西似乎是用来僻邪的。只不过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吴爹爹的房子在这片砖瓦房中鹤立鸡群,比较另类,像带有某种仪式。 我们跟随吴爹爹的步伐,从木楼外侧木梯拾阶而上,直登二楼。 吴爹爹推开那扇矮木门,邀请我们入内。 走在最前面的妈妈却很犹疑,她站在门口,望着有些昏暗的屋内迟疑地道:“老人家,您看我们大小几个人,会不会太打扰您?” 屋子并不宽大,站在门口一眼能将内里望到头。屋内陈设也很简陋,而且看起来并没有女人生活的气息。再说这么点大的地方一两个站着都嫌小,更何况要容下我们一行大小四个人。 不过妈妈并不知道我们今晚借宿的目的,她也料想不到。 我和洪天择对视一眼,洪天择会心一笑,朝正在搬凳子的老人一躬身道: “老爹爹,您看这样吧,我们先在您这里打扰阵,了解下村中情况。等下我们几个就会离开去山中看看情况。”说完他转身指指我们几人,而后又指指妈妈说道: “我们这位婶婶这两天身体有些不适,她要是在这里,怕劳您老照顾不太方便,所以……您看……要不我们几个今晚就住您这,让我这婶婶就去村头吴娭毑家住。反正吴娭毑刚才也说如果我们人多住不下,可以去她那。” “哦这样,那也行!”吴爹爹理解地点点头,爽朗一笑,挥挥手示意我们落坐。 “细妹,妈妈不需要人照顾。妈妈的身体已经没事了,等下我跟你一起出门。” 妈妈见我们一副要将她分开来的架势,她脸色马上一变,跟我们急切地解释起来。 “妈妈,您等下去吴娭毑家休息。我们只是趁白天去山中了解下情况,您放心,白天不会有事。”我拉着妈妈的手,贴近她的脸说话,想尽量让她放宽心。 可是妈妈的态度似乎很坚持,她朝我一斜眼,脸色僵硬,似乎有些生气,生硬地道:“细妹,妈妈没那么不中用吧。” 第412章 小黑牛 我一愣:“……” “婶婶,我去山中猎兔子给你吃。你看你,这两天累得都不漂亮了,你去睡一觉,我保证晚上一定让你吃得饱饱的。”二胖子又不失殷勤地上来解围。他倾前一点,附耳到:“婶婶,得劳烦您帮我们看着行礼。” 这一下,妈妈紧绷的脸立即舒展开来,还心领神会地说了一句,“哦,是哦!” 她不再说什么,我也就松了一口气,还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渍。 村长吴爹爹在一番查户口似的询问后,终于将话题扯上了正题。虽然他对我们几个究竟有多大的本事抱有将信将疑的态度,但见我们确实也没有什么利益要求,更不像个混江湖的小神棍,他也就没再过多追问我们的目的。 不过,我的直觉告诉我,无论他说什么,他对我们仍是有所保留。 也许面对几个陌生人,还是几个小愣青,谁也不可能一下敞开心怀什么都告知吧。再说,我们几个在他眼里也许只是好奇心重,来寻刺激的。他只是简单的给我们介绍了下荒原岭的情况,以及村中最近发生的事情。 他说,上个月,村子里靠水塘那边林外,接连有几户人家晚上见到门前有条像小牛一样大的黑毛东西一闪而过。那东西的眼睛就像一盏阴森森的鬼灯,看了会让人发疯,因此村中好几个曾经看到过的人现在神智都不清。 尤其是村尾最挨近林边的养鱼户刘家堂客,自从看见那东西后,就有时清醒,有时疯癫,整日满口胡话。最坏的是,她发癫的时候会不穿衣服在村子里乱跑,害得他家家人只好将她用锁链子锁在房中,十分可怜。 刘家堂客原本是个正常人,家里并没有精神病史,而这事正是自从那头牛一样的怪物出现后才开始的。 现在村中人人自危,一到入夜,谁也不敢在外溜达,早早关门熄灯。村里以前进山打猎的,现在白天也不敢进林。 听着吴爹爹断断续续的叙述,我和洪天择一直静坐无声,八哥则一直坐在门外的围栏上当他的隐形人。 “唉,不怕,不怕,等下我们把它抓了来烧烤吃。”二胖子听得已经摩拳擦掌,十分兴奋,居然口出豪言壮语,惊得我和洪天择头顶寒烟直冒。 他以为这是去抓一只兔子? “小伢子,莫怪爹爹多嘴,就算你们几个有点真本事,但是,我们这荒原岭山深林密,你们这要进去了,莫说我,就算经验老道的人也会迷路。” 吴爹爹烟不离手,说一句抽一口,我们沉浸在他的烟雾中,也沉浸在他不连贯的叙事模式当中。 “所以,我还是劝你们,这事听完就算哒。你们不如在我们村里施施法术,不让那怪物靠近就行。再帮我们看下那个疯婆娘到底出的么子事,有没有办法救救她,听说她昨晚半夜突然又失疯得很厉害,这么下去,终究不是个事,还怕会出人命。” 顿了顿,敲了敲烟杆,狠吸一口,再长长地吐出一口,仿佛心中的闷气也吐了出来。 “至于那只怪物,就由得它去吧!想来它也只是偶尔到村中转转或是路过,并没有搞出多大的事。我们村里人从祖辈起就在这山中生存,也算是世世代代秉承做良心人,即不会去山中惹精怪,也不会不敬山神。我们大家同这片天地和平相处,连杀生都是要先敬一敬天地,拜谢山神。” 第413章 吴姓古村 顿了顿,继续敲了敲烟杆,再次狠狠地吸上一口,喷薄出一大团烟气,神情如释重负一般地道: “山给了我们好处,我们自然也要懂得感恩,不该做的,我们决不乱做。” 吴爹爹拍拍身上落下的烟灰,两眼望着屋外很远的地方,一脸敬畏。 山中人多迷信,也对自身生活的环境抱有敬畏心,相信天有神、地有灵、山有神,所以只要自己不去犯别人,别人自是不会来犯自己,可是我怎么觉得我们在神山生活那么多年,谁也不犯,可别人却一心来犯? “吴爹爹,这……还请您放心,我们自有分寸。只是,需劳您带我们在村中看看情况。”洪天择起身,结束话题。 再说下去,眼前的老人也不会有太多东西透露,且,还可能会成为我们一行的障碍吧。 “走吧,带你们转转。”村长吴嗲嗲应声爽快地起身,带着我们一行人踏出楼门。 西塘寨如我们在山外见到的景像一样,是深藏在众山之中一座山谷里的村子。山谷里有一小片平原包围着一片河塘,这样的地方很适合居住。村子外的山坡上还有一些开垦出来的阶梯状农田,农田大多很小,也种满了作物。 日近中午,艳阳高挂,村中升起袅袅炊烟,鲜少有人在村中走动,整个村子静谧而安详。 村中人多姓吴,或者说,从起初见到的林场吴老石到现在的吴娭毑吴嗲嗲,我觉得吴姓在黄金镇似乎很普遍,是一大姓氏。就像张三李四王五赵六这样的姓氏,比较普遍地集中出现在一些村子里。 爸爸曾说,凡是大姓,祖上人必都是王侯将相之辈,否则在过去那么动乱的历史中能存活下来,还能开枝散叶,非富即贵是不可能成此气候的。那么这个吴姓祖上想必也是一方王候吧。 只可惜,吴爹爹似乎讲不出他们村里吴姓人的来龙去脉。又或者他不愿意跟我们多讲吧。 村尾有些屋子散落在山窝或山坡上,与村子独立开来,显得单落。尤其是最尾还有处隐蔽的小池塘,而那失疯妇女的家就正是在那池塘边,单屋独舍一栋砖房,紧靠树林。 村长吴爹爹站在土砖屋外敲了半天门,屋内无人回应。 吴爹爹摇头叹息一声道:“晚些再来吧!” 我们再次转回到吴娭毑家门前,吴娭毑正在张罗午饭。她一见我们,就立即热情地出来招呼,我们索性顺水推舟,于她家中就餐,顺便也将妈妈安顿在那。 午饭毕,我们稍作休息,便让村长吴爹爹再次带我们到后山山中转了一圈。 八哥在我们几个正欲上山时反复叮嘱我们,今晚不要进入山林,而后又消失没了影。 我和洪天择对望一眼,心里都清楚,这家伙昨晚离开,八九不离十地肯定与这传说中的怪物有关。 盯着山中长满野草杂树的迂回羊肠小道,洪天择附耳道:“今晚十六月最圆,山中阴气更重,多半事情会更复杂,待我们白天观察完毕后,今晚看情况才行动。” 我点头“嗯”了一声,心情有些复杂。 依八哥脸上的伤痕来看,他那么厉害的身手居然也会被抓到,那么这东西应该动作很敏捷迅猛,而且八哥一天的沉默也告诉我,他昨晚单独进行的并不顺利,甚至前方会有更危险的事情在等待着我们。 这会他又独自行动,那会是去干什么?他会不会有危险? 我对眼前的一切变得更为小心,心里也在暗暗计划接下来的事情该如何应对。 第414章 妈妈不见 徜徉于山野密林,对于我们几个自是不在话下,这也让一直担心我们的吴爹爹有些吃惊,因为我们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年幼身娇不经事世。 我们沿着村边的山林四处搜寻那动物活动的一些蛛丝马迹,同时也留意着山外其他地方的地貌。洪天择择了处较高点的山坡,爬上山头四处了望,还在他的小本子上涂涂画画。 太阳快下山时,我们已经在村子背后那片山林中从上至山下搜了一遍。但是,在吴爹爹所指村人见到怪物出没的地方并没有什么特别发现。 我们刚回到村口吴娭毑门前时,坐在树底掰豆子的吴娭毑盯着我们几个,疑惑地问道:“细妹子,你妈妈咧,没有跟你们一起回来?” 我愣了愣,摸着脑袋,诧异地问道:“娭毑,我妈妈不是在您这睡午觉吗?下午她并没有跟我们一起上山啊!” “啊,那就奇怪了。”吴娭毑低头思索了一下说道:“你们走后不久,我在水塘里搓衣服,见你妈妈朝那边山上去了,我还以为她去找你们咧。” “啊,不会吧?” 我吃惊地瞪着洪天择,洪天择看看我,又看向二胖子。二胖子摇摇头。大家都一脸的诧异。 此时我心里甚至打起了鼓,急呼道:“妈妈去了山里找我们?那会不会有事,我们快去找她!” “别急吧,她那么大个人又不是小孩子!她可能只是到村子里四处走动下,等下应该回来了。”吴爹爹见我们一脸的不安,连忙接话道。 “那不会啊,她去了好久了!”吴娭毑眯起眼睛疑惑地盯着那条通往山上的小路道。 我扫她一眼,心里一急,拔腿就朝那条山路飞快地跑去。 “等等我!” “细妹妹,别急!” 身后传来洪天择和二胖子的连连呼喊声。 “妈妈、妈妈……”我边跑边朝着山上大喊。 “婶婶、婶婶……”洪天择和二胖子跟着一路呼喊。 山上清风阵阵,热气正如潮水般褪去;夕阳余晖照耀在树木上如渡一层金边,林子里的光线逐渐变得暗沉;各种鸟和虫子嘶鸣不止,属于大自然的声浪在夜幕拉开帷幕前尽情地此起彼伏。 一路放眼四周,并没有见到任何人的踪影,也没有人回应我们,我们三个如热锅上的蚂蚁在林内不停徘徊打转。这山这么大,去哪里找一个人? 我急得蹲在地上,眼泪不听使唤地哗哗地流了出来,我开始抽泣起来。 “先不要急细妹妹,你想想婶婶干吗要去山上找我们吗,不是说好山下等我们回去的吗?”洪天择拉着他的衣袖替我抹眼泪,试图分散我的注意力让我平静下来。 我一时止不住啜泣,边就着他的衣袖擦泪水边抽抽噎噎地道:“她老是担心我……我怕她真要上来找我们,那她一个人在山里迷了路可怎么办?而且快晚上了,要是,要是……那我该怎么办?” 我一想到那个怪物,心里又是着急,又是害怕地直拍洪天择的手。 “大师傅你看这样行吗?我跑去山下找几支手电筒上来。”二胖子满头是汗,他一挥汗,也是一脸焦急,急切地提议道:“我再去村里找人陪我们进山找,好不好?” “这也好,人多力量大!”洪天择点点头,而后朝二胖子一挥手道:“杨沐,那你快下山去找人帮忙。” 二胖子一转身,直朝山下疾奔而去。 第415章 刘疯子 妈妈这两天身体不适,又一路奔波,怎么还老是放心不下我? 我心里急得眼泪继续扑簌扑簌,一把声音哽咽地朝山内大声呼喊:“妈妈,你在哪里,妈妈……” “婶婶,婶婶……” 山内死一样的沉寂,除了大自然的声音,什么人的声音也没有。 正当我们往山上继续爬行时,突然山下传来一阵急切的呼喊声: “细妹子,回来,你妈妈……你妈妈……她在村里喽!” 我一听,这正是吴爹爹的声音,赶紧停下来拉住洪天择的衣袖。 紧接着,山下也传来二胖子洪亮的大喊声:“小师傅、大师傅,快下山!” 我一抹眼睛,朝着洪天择脸上绽出惊喜的笑颜。洪天择朝我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我连忙拉着他的手就朝山下跑。跑到一处能看得见山下情形的坡边,大声朝着山下回应道:“吴爹爹,在哪里?” 山下小路上隐约可见吴爹爹和二胖子的身影。二胖子正飞快地奔向停在半路歇气的吴爹爹。 吴爹爹见二胖子正飞奔而来,他原地不动地往地上坐去,似乎很累。 我和洪天择连忙也朝他们奔去。不一会儿近到他们跟前,我急切地问道:“爹爹,我妈妈现在在哪里?” “在……在刘疯子家。” 来那村尾刘疯子家时,太阳仅剩一缕光晕投射在池塘上,如碧水镶上一池金光。一轮明月此时已迫不及待地挂在天空,夹在满天晚霞中倒映在水面,显得相当瑰丽。 鱼塘边的刘家此时人狗声鼎沸,鸡鸭乱叫,屋里不时传来一阵凄厉的吼叫声,那吼叫声也很像狗吠,还吠得撕心裂肺。 门外站着几个男女老少,他们有的神情踌躇地盯着屋内,有的满脸愁云唉声叹息。妈妈果然也身在其中,她正站在人群后面好奇地朝屋里观望。 还有八哥,他也正好整以暇地坐在池塘边的一颗树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屋前的情形。 “吴满爹,您怎么才来?我家婆娘又发疯了,现在控都控制不住,您看怎么办喽?!” 一个黑黑瘦瘦的中年男人转头见到我们,立即冲过来捉急地抓住吴爹爹的手,他似找着救命稻草一般,冲着吴爹爹哭丧着一张脸,一番话似哀怨又似六神无主。 吴爹爹拍拍男人的手,当先一步冲进内屋。 内屋里一阵女人似爆怒的狂吠声响起,声嘶力竭,很是吓人。 “细妹妹,看看周围。”洪天择在我准备入门前叮嘱了我一声。 我点点头。再说,屋里的情况想必不太好,我也不敢贸然入内,还是静观事态,先看看周围有什么不妥的气息。 不一会儿,就见吴爹爹又急匆匆地走了出来,他一脸黑黑的走到屋外,隔着玻璃窗朝屋里瞄了瞄,转头就朝我们走来。只见他又是叹息,又是摇头,显得很无奈。 扫视了一眼屋子周围情形,我加快脚步直接冲妈妈而去。 我一把拉住妈妈的手又急又嗔地问道:“妈妈,你怎么会在这里?吴娭毑说你去找我们,害我们上山找了你半天,你吓死我们了!” 妈妈一见我,一把揽住我的肩膀,将我夹到腋下,她无事人一样,我这还激动得心脏直跳。 第416章 有妖气 妈妈云淡风轻地道:“没事,细妹,我只是一个人无聊就在这附近到处逛了逛。刚要回吴娭毑家,走到这边见这屋内有响动,就跟随村里人进来看看。这不正好遇到村长也正赶来,他一见我就又连忙上山去找你们。” “那你也不能到处乱跑啊,这可是陌生的地方!”我抱怨又委屈。 妈妈蹲下来,她有些歉意地看着我,怜爱地用袖子帮我擦去满头汗水,又指着内屋小声地道:“细妹,你去看一下这屋子里的人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妈妈这番话立即岔开了我心中的不愉快,我抹了抹有些干涩的眼睛,朝她点了点头。 妈妈起身之际,我见八哥正慢慢地走近我。我盯着他,心里充满疑惑,不知道他此时想干什么。八哥站定我跟前,没说话,只是朝我眨巴下眼,指指屋子里面。 我立即转身,就见洪天择正跨过大门门槛要进屋,我小跑几步追上他,拉着他的衣袖,同他一起进里屋去看情况。 “嗷嗷——汪汪汪!” 刚走到堂屋内的厢房门边,就听得屋里一阵女人激烈的咆哮声直冲耳膜。那叫声很像一条无比愤怒的狗,似乎想要撕咬所有靠近的人。 洪天择前脚刚踏进屋里,跟着又急忙缩了回来,还一脸红通通地朝我侧过身体来,好似前方有什么东西不忍直视。 我被他这番动作震惊到,也连忙缩回踏进去的脚,犹豫地站在门边,眼睛盯着洪天择一脸疑惑。 屋内的声音突然又变得低沉闷哼起来,我忍不住好奇,挤开洪天择,探头朝内里望去。 屋里的光线并不明亮,到处乱糟糟的都是衣服鞋子,靠最内里墙边有一张老式雕花木床,床边一个被绳索捆绑着腰的细瘦女人正跪趴在地上。她手上的绳索似乎已经松脱,正用手指在地上抓挠。我瞥见她的指甲缝里全是污泥,手上还有些干了的血迹。 屋里一股臭味很难闻。最难闻的还是那个被绑的女人。 女人披头散发,仰起一张憔悴的黄脸,朝着前方龇牙咧嘴,低沉咆哮。她的衣衫凌乱不堪,身上脸上有明显的挠抓血迹,像是撕破又像是咬破,有些地方已经衣不遮体,暴露出肌肤。 怪不得洪天择会脸红,我吐了吐舌头,也有些不忍直视。 正在发疯的女人察觉到我探头看她,遂地瞪起那对突出眼珠子的眼睛,朝着我的方向又开始一阵狂吠,并向我的方向挣扎着试图扑来。 她的这股狠劲吓得我一哆嗦,本能地就直缩洪天择身后。幸好那女人身上的绳索依然绑得牢固,她伸出的爪子仅仅只是在空中狂抓,并不能真正扑来。 洪天择神色并不慌乱也不退缩,他依旧直直地站在我跟前,还伸出一手挡在我跟前,好似在审视这间厢房。 那个女人闹腾一下后又像狗一样地趴在地上,吐着舌头直喘气,不时还添添自己的手,眼睛浑浊迷离。 我被眼前的景象吓到,躲在洪天择身后一时不知所措,只探出一个脑袋继续盯着那个疯女人动作。 那舔饱自己手背的女子此时又抬起头来,从那垂荡在的头发后露出一双狂野凶悍的眼睛来直瞪着我,一眨也不眨。 “择哥哥,她身上有妖气。”我拉扯下洪天择的衣服,小声地提示道。 第417章 解铃还需系铃人 “嗯,这女人八成被那东西碰过。”洪天择拍拍我,闷哼一声道:“看来那东西是条狗!” “别靠近她,细妹。被她咬了,你也会疯。”八哥此时从我俩中间倏地挤了进来,硬生生将我和洪天择隔开后,他慢悠悠地走了进去,走到那女人跟前蹲下身子。 我随即也踏进屋子里,疑惑地盯着八哥,不知他要干什么。 “呜……汪汪汪!” 那女子在八哥伸手抚触头顶后,突然变得温顺起来,低低地吠了两声后,像狗一样双手前搭,匍匐地跪卧在地上,变得相当安静。只是她崴着头的眼神依然迷离,眨呀眨呀,一双瞳仁似没有焦点。 八哥半蹲身子盯了那女子一阵,这才起身走到我们跟前,向洪天择一招手道:“小道人,你搞定她。” 洪天择默默地点了点头,踏进屋内,放下身上背包,蹲下身从包内掏出一张符纸。 我连忙过去,蹲在他跟前要帮忙。 洪天择看了眼我,细声细气地道:“细妹妹,借你血一用。” 我当即咬破中指,将血滴在洪天择的符纸上。洪天择顺着我的血迹迅速地画了一道符箓,然后朝我用唇语道:“细妹妹,谢了,你先退后几步。” 我连忙起身,倒退一边。 只见洪天择朝那符纸念念几句,符纸突然自燃,而后他又迅速将那快燃尽的符纸进朝地上的一碗清水里扔去。 符纸飘落后迅速燃尽只剩下一抹灰迅速融进水中,他迅速端起那碗清水,一手抬起那侧卧女人的头,将那符水一把灌进女子嘴中。 那女子哼叽一声,居然也相当配合地将那符水喝了下去。 洪天择这一系列动作完成得堪称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看得屋外的人都还没看清他做了什么,那女人已经喝下了一大碗水。 我直愣愣地盯着那女人喝完一碗水。先前还担心她不会配合打算上前帮忙,现在也是有些傻眼。只见那女人的身子起先还在地上抽搐了两下,片刻圆睁的眼一闭,头一崴,便倒在洪天择跟前像睡着似的,完全没了动静,还发出低沉的鼾声。 “小哥哥,我堂客她到底出了什么毛病? 我们动作间,那男主人已经闯了进来,盯着地上安睡的女人,一脸的疑惑和纠结。 洪天择背起背包,直起身子朝来人小声地解释道:“她被妖气伤了。昨晚和今晚都是月圆夜,满月当空,她身上那股子妖气便发作得厉害。” “那有没有办法治好她?这都搞了快一个月,真是把我给急死我喽……”那五尺男人说到情急处突然双手一抹眼睛,似乎那里面有几滴眼泪。 洪天择微锁眉头,沉吟一下,摇摇头道:“解铃还需系铃人。” “那倒是什么呀?你倒是说呀!你要什么,只要我家给得起,我一定给!求您啦小哥哥!”那男人可怜巴巴地冲洪天择连连哀求起来。他那声音沙哑,还上气不接下气,听着很凄凉的感觉。 “对啊,小道人,你看,你一来就搞定这疯婆娘,这下可指望你了。” 吴爹爹这时不失时机地上来帮腔搭调。他的人还没近到跟前,声音已经洪亮得满屋子人都能听见。 “这……”洪天择面露难色,语意迟缓,好似骑虎难下。 第418章 没睡过觉 我见此景,连忙帮腔解围道:“各位叔叔爹爹,你们不要急!我择哥哥刚刚也说了,今天是月圆夜,山中阴气最重,有什么等明天再说吧!” “嗯,我妹妹说的确实是这样!”洪天择连忙也应声点头,附和道:“俗话说,月圆阴满,如果现在大动作,我怕会生出什么事端替村子招来灾害,那到时反而害了大家就得不偿失。所以请大家稍安勿躁,我们商量商量。” “对,我女儿说的对,你们还是等明天再商议。”妈妈此时也隔窗帮腔。 众人见我们这样说,也只好点点头。 那刘家男主人将那疯女人一把抱上床,帮她盖上薄被,脸色黯然,神情悲伤。 “两位师傅,你们刚才说的那个什么铃要怎么解啊?”二胖子也走了进来,他兴冲冲地凑到我们中间直盯着洪天择的脸一脸好奇。 “嗯,这女人被那妖气伤及太久,得抓到那东西,揪下一撮毛发烧了兑进符酒里给她喝,兴许可以解掉。这种事我以前见爹爹帮人做过。”洪天择摸摸鼻尖,低声回应到。 “那去抓!”耳尖的刘家男主人竟听到这席话,如获至宝,立马朝我们振奋地道:“我们现在就一起去抓!” “不可!”吴爹爹突然大声制止道:“你刚才没听小道人说吗,今天月圆夜山中阴气重,那东西不能抓。” “为什么?我堂客都搞成这样,如果再不抓,您老还有法子救她吗?”那刘姓男人语急甚至恼怒起来。“她会死的!” 我和洪天择盯着眼前这个莫名发飙的男人,他双眼冒火狠狠地瞪了眼吴爹爹,这令我们都有些吃惊。 虽然同情他家的遭遇,也替这个疯女人着急,但是要去山中抓这只妖物,如果和这村里的人搅和一起,肯定不利于我们的行动。而且事情看起来很复杂,人多并不是件好事。我抿紧嘴唇,在心里打着算盘,暗暗衡量眼前事情的变化给自己会带来的影响。 洪天择却连忙回应道:“大哥,那东西不是普通动物,不是说抓就能抓到的。可能还要冒生命危险。” 说到这,他低头沉思了一下,才道:“您看这样行吗,这事交给我们几个就好,您在家等候消息。等我们回头商量好,有需要再通知您。” “这,这……”那男主人狐疑地瞅了眼我们,又看了眼床上的女人,他似乎不知如何打算才妥,有些捉急地在屋里团团转,不停擦拭着额头的汗珠子。 “好了,刘老倌,你就先不急这一晚,等我们消息!”吴爹爹在一旁也看不下去了,当即帮大家作了决定,只见他大手一挥道:“走,小道人!”大步朝门槛跨去。 我们连忙跟上。 一众人朝村头吴娭毑家的方向走去。 西塘寨此时已在暮色中披上一层昏沉的外衣,一切皆已失去光泽,陷入模糊。 八哥再次在身后对我们所有人密语道:“刘家的事情今晚切莫要管,今晚无论如何大家都呆在这里不要动。” 他今天已经反复强调了这番话。我嗯了一声回应他。 “呃,我说,大师傅,今晚我们就正好可以安睡一觉。”二胖子朝洪天择小声嘀咕道。 “你就知道睡!”我在朝二胖子咧咧嘴,调侃他道:“你有哪一晚没有好好睡过觉?!” 第419章 月入云层 “呃,我就是觉得我没有睡好嘛。”二胖子小眼朝我一瞪,不服气地回顶一句道:“没有摸过床不算睡觉!” 他还言之凿凿,歪理邪说,挺有道理的样子。 “你是只小猪!”我嘻笑怒骂地朝他头顶扔去一根草。 “你才小猪,小师傅,你才小猪……”二胖子又不服气地过来追打我,我迅速地朝前方田埂路上跑去。 “慢点,细妹……” 我和二胖子一路打打闹闹,连追带跑,疯笑谩骂,妈妈的呼声在身后不时飘荡。 西塘寨的西边山顶有一片黑云正在悄悄聚拢,星光开始暗淡,云层缓缓在朝后山移动。 “择哥哥,看,西边云有变化了!” 入夜后的西塘寨沉浸在夜的微凉里,四面山峦已成墨色,分不清是那天上逐渐靠近的云还是山峰。西边的天空很沉很暗,隐约可见云层后有层晕染似的红光。 我们几个饭后站在池塘边乘凉,仰望星空。突见那云层升起,我的心里有种莫名的不安。 洪天择皱眉,他凝视着那片天空沉思地道:“这不是个好征兆!” “是那妖孽在作怪吗?”二胖子同样作沉思状地道。 “这山中可不止只有那妖怪。”在树上冷坐的八哥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接茬。 “那还有什么?”我和二胖子异口同声地问道。 “不知道!”八哥从树上一跃而下,跟着我们盯着那云层陷入沉思。 “啊!会不会有鬼?”二胖子突然惊呼道。 “鬼?鬼不会兴云!而且山林野地要是有鬼那也不奇。” 我语带一丝不屑,暗自思忖:是鬼反倒好,起码我们几个还能应付。但如果不是,而是碰上个厉害的妖物,那就有够大家喝一壶。对比起以往的经验,我们要寻的玉符好似就喜欢藏在有大妖的地方。,如果这次有大妖守着我们要找的玉符,那就真是免不了一场硬战。 “奇怪!”洪天择突然疑惑地叹道。 “怎么啦,择哥哥?”我侧头盯着他朦胧夜色下那张疑虑的脸。 “我今天白天观察到西边地貌多高山野湖,并没有村庄。”洪天择指指天幕下一个方向道:“翻过这边山头到那边山脚好像有个砖厂。砖厂所在泥坡开垦很新,应是烧窑所用土,但奇怪的是,那边好像没见人。” “那里的确有人造瓦窑。”八哥突然接话,冷冷地回应道:“但是那瓦窑厂突然废弃!”顿了顿,八哥鼻间闷哼一声道:“这村里人有事对我们隐瞒。” “那会是什么事情?”我转过头来又好奇地看着八哥问道。 “不知道!那地方阴气极重,我昨晚就是追那狗东西追到那头……”八哥下意识地伸手撩了撩受伤的额角,“原本那东西不堪一击,但是到了那里却突然变得很厉害,还伤我一爪,而且……” 八哥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下来。我看着他,他似陷入疑思之中,还微微皱起了眉心。 “而且什么?”我的好奇心却停不下来,追问道:“那地方会不会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说到这里,我的目光突然一凝,一层大胆的想法冒上心头,但当我对上八哥的眼眸之时,八哥的脸色很是阴沉,瞬间,我的心情又一下沉入谷底。 “有可能!”八哥瞟了眼渐入云层的满月,叹息道:“但是,要进那处地方得避开今晚。我们明天白天下去看看。” 第420章 晴天霹雳 “择哥哥,那疯女人今晚会怎么样?”我又转头盯着洪天择,有些担心地问道。 “喝了那碗滴入你血的镇邪水,应该能让她安静一夜。”一直低头的洪天择抬起头,挺直腰板回道。 “哎……那就不管吧,回屋休息。”二胖子仰长脖子对天打了一个响亮的呵欠,他擦了把眼睛,将手搭在洪天择的肩膀,揽着他就走。 “细妹。” 正欲往跟上他们的我,突然听到八哥一声轻唤。 我停下脚步疑惑地盯着他,“八哥哥怎么啦?” 八哥拉着我的手后退两步,他瞟了眼塘边点灯的吴娭毑家,闪烁着眼睛对我小声地道:“这两天你得留心提防你妈妈!” “为什么?”我眨巴下眼睛,十分惊骇。 “嗯……”八哥作沉思状,低下头直视着我的眼睛道:“我知道有些事情可能令你一下很难理解,但,你就是要留心她,我怕她会对你不利。” “你说什么?那是我妈妈,怎么可能?!” 听完他的话,我的心里突然很着急,有些不可置信,还有些恼怒。 同时,我的心里直嘀咕:八哥这是怎么啦,说话这么奇怪?!这两天他一直冷眼对待妈妈,他本来就不欢迎妈妈加入我们的行动,还觉得妈妈生病拖我们后腿,这些也都算了,居然还怀疑她会害我?怎么可能,那个可是我最亲爱的妈妈呀! “我一时也说不清楚。前天,就是在破庙那一天的清晨时分,你妈妈曾经一个人去了破庙后的山坡下马路边。” 我连忙打断他道:“她……她可能是去拉肚子吧。” “不,她去见了一个神秘人!”八哥立刻否定。 “什么神秘人?”我惊讶不已。同时,我仰起头,眯起眼睛,狐疑地盯着八哥的脸,好想要将他一眼洞穿。 八哥沉声地道:“一个戴头盔、戴口罩、骑摩托的年轻男人!” “啊!”我惊骇万分。 那晚我发高烧一直沉睡本就奇怪,居然还有这样的事?! 我低下头,不解地盯着地面。洪天择一直觉得我生病了,可是又找不到病因,现在八哥却又说妈妈在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本要近前听清楚他们说什么,但那人很机警,只是和你妈妈接触一下就迅速的驾车离开。再后来,就是你妈妈开始故意拖延我们的行程!” 八哥说完,看着我瞬即变白的脸,原本冰冷的神色稍即缓和一点,继续道: “还有今天,你妈妈在你们走后,又独自离开去了村外,再次见了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搭着你妈妈迅速地离开不知所踪,我追了一段没有追上,他似乎早有防备。看来暗地里有人一直在跟着我们。” 八哥再度语出惊人,我的心脏猛地一阵狂跳。 八哥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给我缓和的时间。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我的脸上一片冰凉,内心还很不安,甚至,眼中有泪光开始涌现。 “先别激动。”八哥伸手按在我的肩膀上,似安抚我道:“不管怎么样,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们能应付好一切。” 第421章 妈妈的秘密 “你……你今天不和我们一起,原来是去跟踪我妈妈?为……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心潮起伏,意难平。眼睛扑闪扑闪,直愣愣地盯着眼前这个让我同样也觉陌生的人? 我实在一时难以理解八哥说的话,脑袋还生痛。就像我的天空突然下起了雨,还是只下在我一个人头顶的瓢泼大雨。 我像只泄气的气球,膝盖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抱起膝盖,盯着塘水,眼泪不自觉地在眼眶中打转转。 这两天许多事情都发生的太突然,而且都跟我身边最信任最亲密的人有关,我真的无法理解! “此事先别声张。”八哥这个始作俑者还蹲到我的跟前,盯着我继续巴拉巴拉地道: “还有今早是我不好,没及时向你坦诚。昨晚我确实独自行动,在此地追踪到了那中妖物,还将它打伤了。今晚西边突起黑云,我怀疑会不会跟这事有关,所以不管今晚村里发生什么,你都先不要管,好好休息一晚,好吗?” 我胡乱地点点头,其实心里已经乱如麻,眼泪早就模糊了视线,什么都听不进去。 “细妹,还不快回来,你一个人还在那里做什么?” 吴娭毑家地坪外站着妈妈的身影,她正朝这边呼唤。 “傻丫头,先回去吧。”八哥扶起我,拿出丝帕帮我拭去眼泪,又将我拉近他的胸膛,还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背。 可他这一系列动作依然难以安抚我内心的惊涛骇浪。我缩缩鼻子,想让自己尽量镇定,可是一时很难做到,还很想大哭一场,只好瘪着嘴,低下头去不看眼前的人。 “你妈妈来了。”八哥突然在我耳边道。 我连忙回头去看,就见妈妈果然绕过池塘正朝我走来。我拉住八哥,往他怀中就是一通乱蹭,将眼泪鼻涕迅速地抹在他胸膛的衣服上。 “细妹。” 妈妈已经靠近,我强颜欢笑地朝妈妈的方向回应道:“妈妈,我在听八哥哥讲故事!” “快回来吧,吴娭毑帮我们整理好了床铺。你那两个哥哥走去了吴爹爹家,我们也早点休息。”妈妈边走边朝我扬手。她的声音清脆而温柔,充满关切,一直是那个我最爱最亲的妈妈无疑。可是,我的内心当下却是那样的复杂至极,乃至于有种悲伤的感觉。 我看了眼八哥,迟疑了下,飞奔地迎向来人。 “妈妈。”躺在床上,我抱着妈妈的手,紧紧依偎着她。可我觉得还不够温暖,我又用手摸着妈妈的脸颊,仰起脸仔细地看着她。 “嗯,怎么啦细妹?”妈妈一睁微眯的眼睛,侧过身子,手掌也握住我的手回应道。 “妈妈,你……还有不舒服吗?”我看着妈妈眨巴眼睛,迟疑地问道。 “没有。”妈妈轻声回道。 “妈妈,您觉得辛苦吗?”我又细声细气地问道。 “嗯,妈妈不辛苦。怎么啦?”妈妈挪了挪身子:“细妹,你这两天好像有心事,可以跟妈妈说说吗?” 妈妈盯着我的眼睛柔声细语,这根本就是我的妈妈吗!她还是那样的眼神,那样美丽的脸盘,那样的温柔,虽然身上多了股幽香,尤其在夜晚贴近她时更加好闻。可八哥怎么说她像变了一个人? “没有,我就是担心你而已。”我像无事人一样憨傻地一笑,背过脸,侧身依在妈妈的怀里。 母女心意总是相通的,我眼睛里的闪烁似乎瞒不过她。她摸摸我的头轻声说道:“妈妈知道你想什么,你是不是想问我今天下午去了哪里?” 我连忙又转过身来,看着妈妈,眨巴着眼睛等她解释。 “那,妈妈说实话,你不要不开心,可以吗?”妈妈摸摸我的小脸蛋,眼睛定定地盯着我。 此时我心里已经开始七上八下,不知道妈妈到底要告诉我什么惊人的秘密。 第422章 高人暗中相助 “妈妈找了一位朋友帮忙。他一直在暗中保护我们!” “他是谁?”我惊讶地问道。 “他……是位高人!”妈妈盯着我的眼睛道:“自从你要去做这些危险的事情,我就没有一天安睡过。还有那个整天在你身边的隐形人……他……” 妈妈显得很踌躇,说话吞吞吐吐,眼睛盯着外头眨了眨,似在担心什么,半天才很小声地道: “妈妈……妈妈实在不放心你,你是妈妈的心头肉,你要是有什么……我……我……”妈妈的眼睛里突然有泪光闪现,她似强忍某种情绪,顿了顿,继续说道: “妈妈最近实在寝食难安。这山里头的事太复杂,很危险,你虽然很懂事,懂得替大人去分担,可你始终还只是一个孩子……” “妈妈我……哎,都怪妈妈没有本事。一点也没用!”妈妈鼻子一缩,“你上次回来满身的伤,你以为妈妈不知道吗?你以为你藏起来什么都不说,我就会不知道?!” 妈妈强忍的眼泪终于溃堤,一串串地流了出来,慌乱之中我连忙伸手去摸,难过地道:“妈妈,我……” “你现在都不老实!”妈妈哽咽地埋怨。 我突然十分愧疚,不敢直视妈妈那双突然变得咄咄逼人的眼睛。 “妈妈,我不是故意的。”我的鼻子突然一酸,眼泪也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妈妈要你远离那个隐形的人,你能做到吗?”妈妈突然语气一转,似要求又似命令到。 “为什么?”我瞪大眼睛盯着妈妈,十分不解。 “你有没有发现,自从你去你外婆家收了那只狐狸妖后,我们山上好多事情开始都与那八哥有关。他一直不让别人见他的真面目,只让你见到,连个来历姓名到现在也不告诉你,你就没怀疑过他吗?” 妈妈目光突然如炬地逼视着我。 “我……我……他……他,他一直都是在保护我啊!”我的思绪突然变得十分凌乱,说话也开始含混不清,心里更是疑惑和忐忑,像一池本就不算平静的水此时搅起惊涛骇浪,而我就在浪的中心不知所措。 “如果他是别有所图,他是害你咧?”妈妈继续坚持已见。 “啊!不可能!不可能!”我从妈妈的怀里挣脱,一弹而起,掀开被子坐在床边,内心慌张而惶恐不安。 妈妈的话就像一颗又一颗炸弹,打在我的心上,我被炸得体无完肤,外焦里嫩。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先是八哥说妈妈不对劲,现在又是妈妈说八哥不对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抓着胸前的衣服,变得十分焦躁,眼泪已模糊视线。我抱膝埋首,将自己缩成一团,随着一股寒冷而不安的情绪袭遍全身,我的身体开始瑟瑟发抖,就像六月飞雪,我觉得这个世界突然让我好冷。我想大声嚎叫,我想放声大哭,我想找个无人的地方躲起来。 可我除了抱紧自己,我什么也做不到。 “你听妈妈好好说。”妈妈跟着坐起身,一把抓住我的手,目光坚决地说道:“你是我的女儿,虽然妈妈本事没有,但我会用我的性命保护你,决不让别人加害你。” 第423章 救命哇 妈妈抓住我的那只手也在发抖,还很用力,我抵触,想挣脱也挣脱不了。 我突然感觉十分害怕,眼泪止不住地狂飙,哆哆嗦嗦地却又不敢放声大哭,害怕引来别人。 “细妹,别害怕,妈妈知道你听了肯定很难过,妈妈也是。” 妈妈连忙用双手替我摸去已经模糊视线的泪水和一把把的鼻涕,她将我一把环住,紧紧地搂在怀里,好似我就会消失一样,直到我快透不过气来,停止抽搐。 “细妹,你别怪妈妈多事,我也是不得已,妈妈的苦又有谁能理解?!”妈妈一缩鼻子沉声道: “这个高人警告我说,你必须要远离这个人,否则你会有性命危险。,妈妈害怕,妈妈真的很害怕失去你!” 妈妈的声音突然在颤抖,这使我更加难以抑制内心那股即将爆发的伤感情绪,我眼一闭,就想张嘴痛哭一场…… “救命哇!” 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呼喊,声音响绝在这寂静的夜空,打断了我即将豪放的痛哭。 “快来人啊,救命啊!我的孩子被怪物叼走啦!”紧接着又是一阵凄惨惨的妇女呼救声。 “快去看看!”妈妈一个翻身,从床上倏地而起。 这呼救声彻底打断了我们母女的对话,将我从深陷不能自拔的悲切情绪中救回。我跟着一弹而起,拎起床边布包挂在身上,迅速地跑进堂屋。 堂屋里,被惊醒的吴娭毑颤颤巍巍地拎着盏油灯正在开大门,她急乎乎地将大门打开一条缝隙,从门缝探出头去扫视了眼屋外后,“是不是那怪物来了?快躲起来!”而后,她又急乎乎地‘嘭’地关上大门。 “等等,娭毑,让我出去。”我动作麻利地将手按住她正欲插上的门栓。 “伢仔,不要去,危险!” 吴娭毑哪里经得住我那把力气拉门,她踉跄几步退让到一边,我转身对她抱歉地道:“对不起,娭毑,我要去追那东西,借灯一用。” “细妹,别去!” 妈妈还没来得及整理好自己,我已经拎过吴娭毑手中的油灯,踏出屋外朝村中呼救的地方飞奔而去。 西塘村随着这一阵呼喊,已打破了夜的沉寂,只见村中纷纷亮灯,狗吠声此起彼伏,人声也开始鼎沸,手电光在夜空闪耀。 “我的崽啊,我的崽啊……” 一阵呼天抢地的哭声从村尾一栋屋门前响起,一个妇女趴跪在地坪上朝着后山的方向狂叩头。 “快追,朝后山跑了,快追!”随着又一阵男人的大声呼叫,很快几个人影在水塘边凑到一起并朝后山跑去。 “细妹,细妹!”八哥突然从天而降,拦在我的前面。 我突然想起他不久前跟我说的话,但是我脑袋已经十分凌乱,我甩开他,从他侧面奔跑而过。 “细妹,听话,别去!” “你就那么冷血吗,人家小孩子被叼走了!”我头也不回的留下一句话在身后。 “哎!”八哥的叹息声跟在我的身后响起,他似很无奈地飞奔至身侧,抓住我的手说道:“就你这跑法,还跑得过那妖物吗?” “那你跑!”我嘴里灌着一阵风道。 第424章 树上飞 前方有几个打着手电、拿着砍刀的青壮男人正在往林中追赶,八哥顺手一带,我被他拉着手迅速地从那几人身边一闪而过。 “呃呃呃!快看——那女伢子怎么跑得那么快?!” 身后立即传来一阵不压于见到鬼的惊呼声。 山林幽暗,月亮已被乌云遮去一半光芒,速行间,我的脚下居然还有一阵水气。 八哥朝着山林深处施展轻功提速狂追,我总算见识了他那无穷无尽的本领。 风呼呼地从我耳边呼啸而过,衣服甚至都没来得及飘,树木已经从我眼前滑过。我前脚还没来得及着地,后脚就已经向前迅速迈了开来,那种轻飘飘的感觉就像在空中飞翔,不,是从草和树上点过,因为脚下有种哗啦啦的摩擦感。 追赶一阵,朦胧视线中,突见前方有一黑影正在树林间飞速移动。八哥一提气,加紧而上,口中还狂喝一声:“孽畜,放下小孩!” 那声音在耳边听来十分地响震耳膜。 奔跑中的黑影随着这一声厉喝突然掉转头来,一瞬间,幽暗的林中有一双铜铃般的眼冒着股摄人魂魄的寒意向我投来。它嘴里果然叨着一个包裹,那包裹里正传出婴孩低低的哇哇哭泣声。 可恶,居然想吃小孩! 我心中本就不快,现在更加愤恨,也跟着大喝一声:“快快放下孩子,我饶你不死!” 那东西闻言不为所动,而是加紧四肢狂奔起来,丝毫没有停下之意。 “还想逃!”八哥突然凌空放下我,等我惊诧中轻飘飘地着地稳定身形,八哥已经纵身在前方树林暗处不见了踪影。 我定晴一看,手中的煤油灯罩居然还没有熄灭,真是神奇。 环顾四周,我的身后是一片茫茫草丛,视野开阔,跟前是一片稠密的树林,树林幽暗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只听得树林内传过来一阵动物低沉的嚎叫声,随着那叫声前方有一片树木开始沙沙作响。 看来八哥已经追上那物并打了起来,我连忙加快脚步跑向那传来声音的地方。 “细妹,接小孩!” 正当我打着灯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片发出声响的树林时,八哥的声音忽地飘空而来,紧接着他的身影连同一个包裹倏地出现在我跟前,眨眼间,我的怀中便已多了一物。 定晴一看,怀中之物是一个被一片薄布被单紧紧裹住的小婴儿。小婴儿双眼紧闭,我连忙伸手往鼻息间一探,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气息时,我的心里顿时松了口气,看来这个小孩只是昏睡了过去。 再定晴望向前方时,顿时傻眼! 只见八哥银光闪耀环住的一个圈内,一头像小牛一样通体黝黑而高大的动物正在和他撕扑。那小黑牛不时低沉咆哮像极了一头狗,它的眼睛像幽灵一样透着一股狠劲,行动之间四周一股劲风夹带一股尸体腐臭腥气袭面而来。 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狗?狗也能修炼成妖? 再看那东西的架势,正和那刘家疯堂客发疯时的样子如出一撤,狂野凶悍。它被八哥好几次打得纵身匍匐在一旁龇牙咧嘴,冲着八哥低声狂吠,好似很生气却又很畏惧的样子。 只见它前脚爪子扒着草地,后脚一脚来回抓挠地面,弓起背部突然向前一个猛冲高高跃起,一股狠辣之气扫荡周围。 第425章 交战 那狗东西身形虽庞大,却灵巧无比,而且好似力大无穷,估计要挨上一爪子,不丧命也会被那利爪撕裂。 八哥镇定地一鞭而下,化解了它的扑势,那狗东西挨了打不退反而扑得更厉害,一个转身,带着皮开肉绽的身躯继续搅起腥风血浪,好似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死不罢休。 树林一惯是八哥的天下,于他就是自己家,他灵活得跟一片叶子一样,上下翻飞,左腾右挪,那狗东西经常找不着他的身影,便已经挨了鞭子。那物被打得嗷嗷叫,叫声就像狗被人打了后的那种哀嚎。 我在旁边仔细地盯着那只东西。我发现这东西全身除了一股子精气,身上还有一股子鬼气。而且正如八哥所说,它这时候看起来并无特别厉害之处,论我来,也能打赢它。 “哈哈哈,哼哼哼,嘤嘤嘤……” 八哥一顿好打,就在那狗东西越战越狂燥、越狂燥越挫败时,山林里突然响起一阵似远似近的哭嚎声。说哭嚎声又像是笑声。那声音尖锐而细长,很怪异,很不明觉厉,飘飘忽忽地,也不知来自哪个方向。 我连忙警觉地环顾起四周,手中的油灯忽明忽灭。 “汪汪汪!” 那狗东西突然停下动作,匍匐在地地朝着天空连吠三声,最后还来一声像狼一样的嚎叫:“嗷喔——”嚎叫声还带着股哀鸣,好似在很凄苦。 这真是一只奇怪的物种! 随着那阵缥缈的声音响起,我和八哥同时怔住不动,望向天空。 那物趁着我们无暇顾及的空隙,一个闪身迅速纵入前方树林,顷刻不见了身影。 “妈d,给它跑了!”八哥恼怒地骂了一句。 “哈哈哈,哼哼哼……哼!” 怪声再次飘来,像围绕着我们,又向飘在头顶的天空。 我连忙跑近八哥,和他背靠着背,紧张地四处寻找。 “细妹,你发现什么了吗?”八哥沉声问道。 “还没有!” 我声音有些发抖,因为随着这阵声音,四周突然迷漫起一股幽幽的雾气。 这种雾,我从爷爷这个活人身上见到过,当他情绪不稳定时。爷爷身上有这种雾气是因为他长期在九重门内跟各种阴煞之物打交道而沾染的邪气。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爷爷一个活人身上散发出这种寒如烟雾的煞气时,吓得拔腿就跑。 这种煞气如果普通人置身其中一会,如若身心不够坚定,多半身体如染上一层冰霜,四肢冰冷动弹不得,再若产生幻觉,不死也得脱层皮。 “有鬼!”我转头朝八哥轻呼一声。 “在哪个方位?”八哥密语道。 “还没有见到!”我狐疑地道。 我在密林之中见过瘴鬼,也就是爷爷困住的那只几百年的山鬼,山鬼就能产生很大的瘴气令人迷失其中,但是瘴气是白色,而这鬼似乎十分厉害。 因为除了四处迷漫的浓浓白雾之中有一股子飘渺黑色鬼气夹杂,还有天上居然迅速移来一片乌云罩在天空,林中霎时黑得不见五指,四周突然也变得死一样的寂静,虫鸣鸟声全部消失。 能移云造雾的鬼,究竟是鬼还是妖?我不能肯定! 此时我的灯盏随着这阵冰凉刺骨的寒意不停地扑闪,马上就会熄灭,我连忙用手按住灯口。与此同时,连我怀中的婴儿也开始扭动身体,表现得很不安。 我连忙放下灯盏,从包中翻出八哥给我的匕首紧紧地握在婴儿身前。 第426章 红衣 “细妹,我们是不是被鬼包围?”八哥一咬他的衣服袖口,紧了紧袖腕,手中银链跟着在空中抖了抖,寒气逼人。 “没有,好像只有一只!” 我说的没有错,就在这时,林中冒起的雾气中,隐约可见一道红色光影以光的速度从东移到西,从西又移到东,在我眼前就像一道穿来射去的闪电,好似在戏耍我们般,就是不近跟前。 那东西足足闪得我眼花了,就在我紧张得手心都冒汗时,我怀中婴儿突然哇哇放声大哭起来。 “哼哼哼……哈!” 又是一阵缥缈的阴森笑声响起,声音穿透比这雾气还凉,“扑腾扑腾”,远处传来无数鸟惊声。 “妈d,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我也烦燥一骂,怀中婴儿已经哭得声音沙哑,我连忙轻轻地拍拍他。 “是人是鬼,有本事出来见见。”八哥手中银鞭朝着空中又是一通乱挥。 就在我们对眼前景象疑惑和不安时,地上雾气却开始迅速消退,真是奇怪。 不一会儿,周围又恢复了树林特有的静谧,树虫开始嗡嗡,而不是死一样沉寂,天上乌云此时也散去,怀中婴儿逐渐停止哭声。 “搞什么鬼?”八哥一松手中银鞭叹道。 “看来,刚才那狗东西和这鬼是一起玩的!”我又拍拍手中婴儿,分析道。 “走,细妹,先送这婴儿回村。”八哥收回银鞭,从我怀中接过婴儿,也学着我拍了拍那婴儿,还用手指逗了逗襁褓中婴儿终于安静下来的脸,笑道:“和你小时候一样,还挺可爱的。” “什么?我小时候?”我疑惑地盯着他的眼睛。 “嗯!”他看了眼我,眼睛睨我一眼,嗔道:“我本来打算自己一个人来。你看你,非得要跟来受罪。” “我……对不起,我还以为你不会管吗!”我瘪了瘪嘴,不再回嘴,心下却十分诧异,怎么我小的时候八哥就认得我? 八哥一手环抱婴儿一手抓住我的手,迅速地往回奔。大约是为防止婴儿受惊着凉,八哥的速度明显没有来时那么迅猛,途中还不时拍拍襁褓中的婴儿。 正当我们快要踏进西塘寨后面的那片山林时,前方突然传来几声人声:“看到那东西没有?看到那女伢子没有?” 是吴爹爹的声音。 我和八哥对望一眼,八哥轻飘飘落在那几人附近,将婴儿小心地放入我的怀中。 “没有,林里太黑了。”有几个人影凑在一起回应彼此。 “继续找!大家不要走得太散,防止那东西来偷袭。”吴爹爹非常紧慎,不停地叮嘱那几人。 几支手电光在暗沉的林中闪烁几下,分别朝几个方向又分散了开来 “吴爹爹,小孩找到了,在这里。”我找准时机,出现在正不停晃动手电筒的吴爹爹跟前。 “啊呀,细妹子,你怎么神出鬼没……” 吴爹爹似受了莫大的惊吓,握着手电筒的手突然一震,一束光线抖了抖,另一手握着的砍柴镰刀就没有那幸运,而是哆嗦地:“咚!”掉在了地上。他望着我直拍胸脯,哭丧着脸道:“伢仔,你吓死爹爹了!” 第427章 救命之情 “对不起,我……”我一摸脑门,挥去头上的冷汗,无辜地朝他一眨眼睛,弱弱地道:“我已经和您打过招呼了。” 其余人闻言,转头过来时也是被我突如其来的出现吓得一怔,只差没有拿刀砍来。 哎,我已经尽量避免不要吓人,可是是没有办法,黑灯瞎火的,树木太密野草又深,我本身又不够高,还身着一身灰布衣服。 “我……”我嗫嚅着嘴,想说点什么时, “怎么啦?怎么啦?出了什么事?”另一边听到响动的人也立刻作出回应道。 “啊!”一个男人突然惊呼,“女伢子,是那个起飞的女伢子!他居然找到崽伢子了。” 另一边,一个男人突然欣喜若狂地朝我飞奔而来,边跑边喊。周围几支走远的手电光又迅速地朝这边围拢过来。 “找到了,找到了!” 那个男人放下手中铁锹,三步并作两步近到我跟前,一把搂过我怀中的婴儿。他一脸悲喜交加的表情,笑不像笑哭不像哭,很是滑稽。他贴着那婴儿亲了又亲,根本忘了我的存在。 “伢仔,你……真是好本事!” 吴爹爹镇定心神后,脸露惊讶之色,神情显得有些激动。他眼带钦佩之情,向我竖起大拇指道:“想不到你一个女伢子胆子这么大,本事这么了得,真是我多心看走眼了!” 吴爹爹突然一声长叹,话锋一转,突然无比感慨地道:“老了,真是老了,不见世面了。” 众人也跟着附和,脸上多是惊讶,又是称赞又是好奇。 我朝那几人吐了吐舌头,一脸不好意思地笑着,实则在心里有些自嘲。 我可不敢邀功,若不是八哥追得及时,恐怕这小孩子命都难保。他们要感谢的是八哥,只可惜他们看不见他,那我就心安理得地带他先领下这些赞赏吧,反正那家伙就在头顶树上坐着。 “呀,他怎么不动?”那一直抱着孩子忘乎所已的男人突然大叫一声。 我上前一看,那孩子此刻紧闭眼睛,用手一探呼吸均匀,应该是累到睡着了。我连忙安慰道:“他受了点惊吓,你们赶紧带他回去吧。明天我让择哥哥给他吃碗药,画一道符箓定定惊。” “哦,是这样啊!”那男人此时才似醒悟过来,突然双膝一跪,抱着襁褓之中的婴儿朝我直叩头。 他这番动作吓得我连忙弹开一米远,躲在吴爹爹背后,不敢出来。 “哎,多谢小仙姑救我崽伢子!今晚若不是您,我们姚家就要断香火了,我在这里跪谢了!”那那个男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对着我刚刚站着的那颗树狂拜。 我尴尬一笑,不知如何应对好。 吴爹爹突然转过身来似想起什么地问道:“唉,伢仔,你怎么没和那小道人一起?” 我惊讶地一抬头,问道:“他们?他们今晚不是在你那睡觉吗?” 吴爹爹一思索,指着跪地的那男人道:“不对啊!他刚才大喊时,你那小道人哥和小胖子先我一步跑出门,我跟在身后,看着他们追着你上山了。” “啊,他们也上山啦?”我目光一凝,心头一凛,心想不好,这下他们要在山中遇到那不知什么名堂的鬼和狗妖,那可怎么办好? 我望着林中深处,连忙向众人询问道:“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他们俩跑得很快,我们都没能赶上。刚才进山也没见到,估计已经往孤岭去了,就是这个方向。”其中一个男人指着我身后的一个方向道。 第428章 深夜寻人 咦,刚才我和八哥一路回奔正是从那个方向出来的,并没有见到有人,难道我们错过了? 二话不再说,我正欲朝那方向拔腿就跑,却被吴爹爹一把拉住,他满脸担心地道:“唉,等等,让我们一起帮你找!” “多谢爹爹,不必了!你们快带那小婴儿回村吧!”我透过树顶瞅了眼天空还斜着的月亮一口回绝道:“趁还没到子时,赶紧离开。今晚山中诡异异常,关紧门窗,免得那东西再回村报复!我哥哥们的事,我自己去就行。” “那……那行吗?”众人都面带疑惑,但脚步却半步也没迈动。 我知道他们心里其实也发悚,再说,刚才我帮他们救回小孩,他们似乎对我很是信任。 我再次一罢手,话不多说,转身拉着飞身而下的八哥的手,迅速朝林中回奔。 “八哥哥,怎么办,山林这么大,要去哪里找他们?”我心里既急又担心。 “唉,真是躲也躲不过,你们一个个都不听我的话!”八哥突然长叹一口气,似是无比惆怅。 我好奇地道:“八哥哥,你怎么啦?今天一直嘱咐我们今晚不要进山林,到底怎么回事?是满月吗?” “哎,我是担心你!”八哥朝我摇了摇头,好似很无奈地道: “刚才你见到的那只狗妖鬼气都这么重,可见和它一起的那个东西绝非简单!区区一只狗妖我何足挂齿?”八哥幽叹一口气道: “哎!昨天晚上我追踪那只狗东西,后来就是差点着了那只鬼物的道,我看不见它,恐怕对付不了!”八哥一脸心有余悸地看着我,“月圆阴满,生活在暗处的东西喜采阴,最是难搞!” “那怎么办?”我听得心里也是咯噔一声,更加担心起洪天择和二胖子。 “硬着头皮上,是福是祸都躲不过了!”八哥再次重重地叹了一口道: “你今晚不是都见过西边天空有异常吗,而且你看林中阴气越来越重,所有精怪都会出没,尤其这荒原岭,暗藏玄机鬼道,但愿今晚我们有命能混出这山!” “有这么严重?” 八哥说得我心里惊骇异常。可即使是这样,眼下也不能退缩,洪天择和二胖子乱闯山中,可能还不知道我们已经找到婴儿。我很担心他们凶多吉少。 我和八哥一路在山中走走停停,呼呼喊喊,四目寻望,直至月上中天。 可是山林中除了些游荡的孤魂野鬼一见我们就跑,根本没有人踪。 “怎么办,已到子时!”我有些丧气地拉着八哥。 “别急,细妹,我们去对面那个山顶登高找找。”八哥凝视着前面一道隐没在林后的山峦道。 那地方我知道,白天的时候我和洪天择也登高踩过点。荒原岭地貌复杂,而且名称也多,可能这山脉就是吴爹爹他们嘴中的孤岭吧! 孤岭孤岭,一支高耸孤峰,看起来确实在众山中显得突兀,独树一帜,也好辨别。 在八哥的带领下,我们迅速跃上孤岭山顶,爬上山头一颗大树树顶。借着漫天星云放眼山下,四处原野连绵墨色一片,偶见其中一片波光,其他鬼影却瞧不见一只。 第429章 火光 我瞪大眼睛仔细地将一片又一片的山林扫荡,以期能瞧见一丝蛛丝马迹。 可瞧了半天,这山头这么多,林又那么密,要是有两支手电筒光在其中闪动也是很微弱的,再好的视力恐怕也难辨识。 我有些捉急,毫无头绪,站在树顶狂摇树枝,直到摇得手中灯盏差点落地。 “细妹,镇定点,别玩!”八哥心烦地瞅了我一眼。 我向他扮了个鬼脸,停止动作。 “过来,快瞧!” 少顷,背向另一边的八哥突然指着山下一处地方示意我看。 我连忙凑到他身边,小心地拨开枝杆,倚着八哥寻望。 “先灭掉你的灯。”八哥吩咐道。 我看了看手中的灯盏,一口气将之吹熄。 原本站在高处点着灯也是为了引起山下洪天择他们的注意,万一他们知道是我咧,我想。 可此时似乎这光干扰了八哥的视线。 在灯光熄灭后的一片昏暗中,“哪儿?”我看着他正在看的方向,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八哥指着山下一处地方道:“你仔细点瞧那儿,是不是有点光?”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才发现他看的不是远方,而是位于我们山底丛林之中似乎有点光在闪 “你看,会不会是他们?”八哥盯着那忽闪着光的地方疑惑地道。 “呃……可能就是他们。”我立即蹲下身去扒开树枝仔细地看了一阵。 没有错,一片昏黑中夹杂着一丝光朝着天空闪了闪就又不见了,而且那光似乎正在朝这山后移动。 “八哥哥,走!”我拉着八哥立即跳下树顶。 八哥拽着我几个纵跃,朝山下飞奔。 这座山比较高,视野较好,刚才一门心思往上奔没留意其他,可是一往下面走,才发现这山头不大,山脚却挺宽阔。我们一直是朝着刚才那有光的地方迅速移动的,可以八哥的速度跑了半天,愣是还没到山底。 我有些气喘吁吁,八哥放缓脚步,关心地问道:“细妹,还行吗?” 我摇摇头,生怕错过洪天择他们,于是按住胸口扑扑狂跳的心脏道:“不怕,还顶得住,只是我觉得胸口怎么这么闷?!” 八哥顺势一探我的脉像道:“细妹,你心脏跳得挺快的!不过,比起你前晚发高烧,现在已是好得多。”顿了顿,他放开我的脉搏道:“你觉得哪里还有不舒服?” 我认真地感觉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其他大不妥,于是摇摇头。 “傻丫头,你身体有自愈功能,即使中过毒也会很快好。”八哥突然喃喃地道。他这一番话直惊得我满脸疑惑地盯着他道:“我中过毒?几时?” “早几日!你眼内明显有一条黄褐色细纹,就像是中毒症状,但又似是盅!”八哥低下头沉思一会,似乎在思考那到底是什么。但他的脸色同时告诉我,他并不十分明白。 八哥沉吟一下,又继续喃喃地道: “那毒性很特别,在你身上无色无味,我还曾来没有见识过。而且下毒的人似乎也并不想要你的命。” 我:“……” 八哥隐在黑暗中的脸也不知什么表情,他阴沉地道:“你前晚昏睡,我和小道人都探过你的脉像。但小道人似乎并不知道你身体是在自愈。” 我:“啊!” “你高烧是因为你的身体一直在与那毒性抗争。”八哥突然冷笑一声,“哼!这下毒的人也一定料想不到,我家细妹能自愈!我猜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失望吧!” 第430章 小祸害 “啊,这……” 又是一记惊雷,惊得我脚底一滑,身子失重就要前倾,若不是八哥及时紧紧环住我的腰肢,我恐怕得从这树顶跌下去。 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心里一声狂吼,居然有人暗算我,我却也不知道! 那八哥说的自愈又是怎么回事? 这真是悬之又玄!我一时不知是悲还是喜! 我居然是解毒体质?那跟我的血液一样神奇吗?我突然对自己的身体产生了巨大的兴趣。 “你先不要奇怪,以后你自会明白。你若无大碍,我们就迅速下山找人。” 八哥哪管得他自己一石激起千层浪,徒留我神伤。他一手攀住一根树枝,一手搂紧我的腰肢,又是一个旋即前纵。 风声突起,将我神速从惊涛骇浪中朝前卷去。我像随风逐浪的一叶浮萍,又像一具他人手中的玩偶,在八哥飞速地移动中眨巴眼睛直感叹:哎!人生无常,真是大肠包小肠。 怪不得洪天择这几天老说我生病了! 究竟是谁那么狠心要对我下毒?我还浑然无觉! 看来这下毒的人还很厉害,连无所不能的八哥也搞不清明堂。 我的心里突然又觉一阵庆幸,要是那人想要我的命,我怕不是早就成鬼! 哎!这苦逼的阴谋诡计和暗算,真是防不胜防啊! “不对,我们怎么走了这么久也到不了!”八哥突然停下飞纵的动作,犹疑地道。 “怎么啦?八哥哥?”我从云游中回神,惊讶地盯着他沉思的脸庞。 “原地打转!” “难不成鬼打墙!”我疑惑地接话道。 “不可能,鬼打墙这种小伎俩我一眼就能识破,这明显是迷魂障!”八哥疑思般喃喃地道。 “迷魂障是什么鬼?”我眯起眼,疑惑地望着眼前的人。 八哥扫了眼四周解释道:“就是一种鬼气,当这种鬼气聚集到一定能量时,与这周围树木就会结成一道屏障浮在空中。我们现在在树顶之上,阴气和月光结合后会对空中生物形成障碍,自当进不去,但人若在林中便无障碍。哼,鬼打墙是蛊惑人心迷失之物,而迷魂障却是自然产生的大量阴气形成的,看来这地方有不少冤魂正在活动。” “糟糕,择哥哥和二胖子会不会是进了这迷魂障内?”我突然惊心地大叫一声,几只鬼洪天择还能应付,可是如果如八哥所说是一大群在活动,那会是什么结果? 我又疑虑地道:“现在还不是七月半啊,山中哪来你说的那么多鬼?” “这正是我奇怪的地方,所以才叫你们今晚无论如何不要进山吗!”八哥突然双目怒睁,朝我直嗔道:“就是不听非得要进,我又看不见这些玩意,你说,你凑什么鬼热闹?!” “我……我……这也不是我的错吗?!”我小声地嗫嚅道,低着眼睛不敢看他。哎,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你个小祸害,真拿你没办法!”八哥抱怨归抱怨,却没有苛责之心。只见他伸手一指往自己眉心一点,又往我眉心也点了一下,就往树下一跃,轻轻跳了下去。 着地后,我紧张地直扫四周。 林中依然跟其他树林一样,有星光透进,幽暗深沉,寂静无声,所有树木虽都如鬼影幢幢,空气沉闷无比,不过幸好没让我看见什么东西,这里一只鬼影也没有见。 第431章 不能飞了 “走吧,别看了,迷魂障有时候会弥漫好几里地,不会只在一处。”八哥悻悻地一甩头,拉起我的手踏着厚厚的一层枯草就朝山坡下滑去。 “八哥哥,对不起吗,我下次不敢不听话了。”我歉疚地道。 “行啦,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今晚不管遇到什么,你不要离开我半步,我们双人合一力排众敌。”八哥紧紧地牵着我的手,让我感觉十分温暖。同时我的心里直犯嘀咕:这样的人怎么会害我,妈妈是不是想多了?! 不消一会,我们眼前的树林起了变化,正如八哥所说,我们并没有像在树顶那般来回打转迷失方向,而是很快就寻到先前所见闪着灯光的树林内。 在树林子里,我们并没有见到洪天择和二胖子的踪影,只好沿着一条野路向前继续寻觅,很快便走到了一池水塘边。我眼尖地发现,水塘对岸的山坡上,有一间隐在树林里的屋子此时正灯火通明。随着山风张耳细听,还不时有一阵锣鼓声传来。 我随即指着那处地方对八哥说道:“八哥哥,快看,那边有条村子。”随即,我疑惑地抓抓头顶马尾又不禁嘟囔起来:“咦,山坡上的这个村子深夜里怎会这么热闹?刚才在山顶似乎并没有见到这山上有村子啊?!” 话一说完,我的心里莫名咯噔一下,只觉得一种好诡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八哥闻言竖起耳朵仔细聆听了一阵,神情同样古怪地道:“像是有人在摆宴喜。” “八哥哥,会不会是有人嫁女半夜送亲?”我脑子一转道。 “有这种风俗吗?”八哥狐疑地看着我。 我盯着那处地方,思索地道:“嗯,我堂婶婶家就是这种风俗。因为她是湖北地区人,那个地方就是半夜十二点后摆嫁女酒出亲,我曾经还亲自去接过堂婶婶的亲。” 转念间,我又摸摸辫子嘟哝道:“想不到我们湘北也有这样的习俗呀。” 八哥沉吟片刻,提议道:“走,我们走近去看看。” “嗯,说不定二胖子就是去看热闹了,他这人最爱热闹。”我几乎笃定。 同时心里还真希望在那里遇上他们,好过黑灯瞎火在这山中乱找。我还最怕他们遇上那些不干净的东西,那可就麻烦了。 对岸隐在树林里的村子在一片黑暗中看起来很模糊,除了那间灯火通明的屋子很扎眼是个明确的指路方向标,其他都没有声息。 我们在水塘边摸索一阵实在找不到路,只好直接从树林里爬坡抄近路过去。 一路上,我们越过一些稀散在树林山坡上的房屋,但此时户户紧闭,连个动物都不吱声,更别说狗见陌生人吠。 一栋栋房屋安静得出奇,还死气沉沉,就连我们经过的草丛里蚊子都不飞不叫。 更奇怪的是,那些房子除了不相连,还不通路,屋子周围杂草丛生,一点人气也没有。 快走近那栋灯火通明的屋子时,我站在附近的一栋茅草屋前,皱着眉,盯着暗黑的茅草屋出神。 “细妹,怎么啦?”八哥停下脚步,好奇地问道。 “八哥哥,我感觉不到这些屋子里有人气。但是,我能嗅到二胖子身上喷了花露水的汗臭味,应该是他们不久前曾停留在这里。” 我眨眨眼睛,心里直觉奇怪。站在这里,我能感受到一股很浓烈的死亡味道,像火烧那样的,但是这里却没有见到一只鬼影存在。反倒是那亮着灯的屋子,周围升腾起一片很浓郁的鬼气。 此时那栋屋子上空,乃至这一片山林上空,都是一片不见天幕的黑沉压抑。 第432章 有请客人进门 八哥闻言脸色一变,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至少有半分钟不曾眨眼。 “你……你别吓我,我……我害怕!”我盯着八哥突变的神色,心里直觉哆嗦,怎么这时候他这个表情? “细妹,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八哥突然抓紧我的双手用力一握,我的身体霎时感觉到似有一股清凉的液体流入体内般舒爽,精神跟着一震,打了个哆嗦,整个人顿时精神不少,脑袋也清明起来。 “八……八哥……哥,你……这是做什么?”我身体连连抽搐几下,直抽得我跟着直眨眼睛,说话也不利索。 半晌,八哥才松开手,将腰中银链很细心地缠到我的手心,叮嘱我道:“细妹,这些屋子都是鬼屋,难怪我们刚才在山顶并没有察觉出,原来那迷魂障是从这里聚起的。这屋子里有问题,那些灯火八成都是鬼火,你要小心应付!” 他这意思是,现在我们眼前面对的是一个鬼窝? 八哥做完一系列动作,又拍拍我的肩膀,盯着我沉声道:“走吧,只能上去!” 我再次望了眼那隐在树林里的灯火,心里突地一沉,脚下如坠千斤重。 “还愣着做什么?再不走,那小道人和胖子八成被大卸八块给鬼们开餐食了。”八哥转头轻呼一声,拉着我就往前走。 “我……我害怕!”我哭丧着脸道,腿肚子跟着颤抖,心里莫名恐惧,很没有底气。 “别害怕,一切有八哥哥在!”八哥再次拍拍我,用鼓励的眼神望了望我,还紧了紧我的手心。 我害怕正是因为知道他八哥不怕天、不怕地、不怕妖,可于他来说,这世上最难搞的怕也就是鬼魂呀! “嗯!”我还是朝他弱弱地点点头。虽然越近屋子心里越莫名打鼓,但还是要不停地给自己鼓气,强作镇定。 八哥紧紧地拉着我的手,将我拖在背后,靠着树的阴影慢慢从侧面靠近那栋屋子。 踩着一人高的野草,转过茅屋后那几颗茂密的树木,一栋古色古香、带着围墙的院落出现在我们眼前。 我们躲在屋旁一颗老槐树后朝那屋子内窥探。 眼前这栋屋子也不知是哪个年代的风格,围墙一人来高,盖着黑瓦红砖,大门红漆雕花,很是气派。虚掩的大门两侧此时各吊着一大红灯笼,上面有两个醒目的喜字。 果然是在办喜事! 从洞开的门缝内正传出来一阵阵锣鼓声,时不时地敲几下,声音并不连贯,敲锣人显得意兴阑珊。 但奇怪的是,门内并没有嘈杂的人声。 我朝八哥眨眨眼睛,满眼疑惑地看着他。 八哥正低头沉思,见我用手肘捅他,他附耳道:“我先进去瞧瞧,你在这等我!” “有客人到!” 就在八哥欲行之时,那虚掩的大门突然“吱呀”一声大开,门内一个修长的老者从里走了出来。 奇怪,他发现我们了? 那老头身着一袭暗灰长袍,他踏出门槛,将大门推开一侧,站立门前对着屋外郎声道:“客人来了,为何不进来?” 他并没有看向我们。我随着他的声音往他跟前开阔的草地扫去,除了天上此时显得特别明亮的大月亮,奇怪,那里连只鬼影也没有呀。 “不用看了,我说的就是你们俩,有请!”那老者依然不侧脸也不侧身,只是身子移到门边,做了一个僵硬的请的姿势。 我疑惑地直眨眼,对眼前的事物一时摸不着头脑,只好又不停地绕着自己头上的辫子。 第433章 孤岭野宅 “走吧,细妹,看来他早就看到我们。”八哥一挺身从树后走出,我只好跟上。 当我怀着忐忑的心情随着八哥走到那门前时,我正眼看了眼门旁边纹丝不动,目不斜视迎接客人的老者。 这一看不要紧,只差没吓得自己尿失禁。 只见这个远看还正常的修长老者,此时近看却是一脸的灰色。那灰色的皮肤苍老皱褶,却面光如涂石腊,两颊深陷,颧骨突出,眼眶内没有瞳仁而只有一片死灰白。还有他的肢体看起来很僵硬,站在跟前整个活脱脱就像一具僵尸,没有任何生气。 “啊!”我惊愕惨叫一声,因为贴得太近一下被惧到,直觉身体霎时无力。 “细妹!”八哥连忙一个回身抓住我正软下去的身体低语道:“别看!” “客人快快进来吧,时辰就要到了。”这时,院内突然传来一声妇人的呼唤,声音清脆而细长,使人不自觉地踏步而入。 随着这一声呼唤,院内那原本不连贯的锣鼓开始紧凑起来,还夹带着一阵阵无章法的唢呐。再接着传来一阵戏子的开场白,内里似乎很热闹。 就在进门踏下几层石阶时,我立即又嗅到一阵若有若无的花露水味。同时,我被院内的景象再次怔到,不敢再往前踏步,并连忙捂上鼻息。 只见四四方方宽大的院内,种着几颗梧桐,梧桐树上到处挂着成串的红纸灯笼,而围着梧桐树下摆设着十几围木桌,桌上摆满各种杯盘,盘中正升起一股腐烂之气,使得院中臭气熏天。 围台而坐的有无数的男男女女,还有老人小孩。个个都如门口老者一样,脸灰腊而带层光,眼中只有一片灰白,个个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僵直身体地坐在桌前。 院子后背是一片古朴的老式砖房,靠着砖房于这院子正中搭着层一人多高台,台上坐着几个手持乐器,身穿各色古代衣服的男女,他们动作僵硬,却一板一眼地正在演凑一支听起来乱糟糟的戏曲。 那台中更是让人无法直视,一个身着戏服的娇小女子,正在摆着僵硬的姿势旋转,一会儿东,一会儿西,声音飘飘然,很不稳定,像极了婴儿哭。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僵住身体,声音颤抖,手指死扣八哥。 “细妹,我的头有些昏沉。”这个时候八哥突然甩甩头,面色苍白看起来有些不太对劲。 “八哥哥,你怎么啦?”我见他怕表情不对,语气哭丧道:“这时候你可别吓我。” 八哥一手遮额,连续扑闪几下眼睛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啦,细妹,你看见什么啦,我眼睛好痛!”八哥语气有些紧张,他也攥紧我的手掌,身体紧贴住我。 “鬼,好多鬼!”我颤声地低语道,那声音哽咽的几乎只有我自己听到。同时我直觉后背脊椎透心骨的凉,全身一阵哆嗦,头皮开始发痒直想去挠抓。 “客人快请入座!”又是那把妇人细长的声音,可是放眼院内,并不知哪个人出的声。 同时,本在身后的老者此时用一种奇异的脚步远远绕过我们身侧那步子像极了点地走的碎步,轻飘飘的很没力。 他直移到我们跟前不远站定,又做了一个僵硬的请的姿势,头脸依然不歪不侧,不晓得他眼睛是不是正盯着我们,我都不敢直视。 第434章 百鬼宴 说来也奇怪,那妇人的声音像是有股魔力,我的脚步又不自觉地随同老者向院内迈去。 穿过席间正中,我闻到一股花露水味越来越浓,这是我在这里唯一感受到的一股人气。顺着气味我开始扫视起周围,这一扫,我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心想不妙。 果然,二胖子在这里!只见他此时正坐在戏台下的一张桌旁,他的座席上围坐着一圈身穿近代寿衣目不斜视的男女,而他一点也不惧怕,居然看戏正看得津津有味。 我拉起八哥就朝他走去。 然而,在这么安静的地方我走近他,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二……”我正欲呼唤二胖子,却突然发现洪天择并不在他身旁。心中立时奇怪他去了哪里,旋即又再扫视了眼周围。 这院内除了一张张诡异的面孔,根本没有洪天择的影子。 我疑惑不已,看了眼八哥,松开他的手,就要上前准备去推一下二胖子。 “不可!”我的脚才迈出一步,八哥突然一把拽住我。 “八哥哥。”我用唇语对着八哥喊了一声,拉拉他的手,发现他正目光正炯炯地盯着二胖子。 即使这样,二胖子还是浑然无觉,微眯眼睛,手摸下巴,盯着戏台似乎看得正入迷。 我目光一凝,心头一凛,二胖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客人请入座!” 这时老者突然对着二胖子邻近的两张空坐位作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我们入座。 我又再次扫视了眼其他桌席,全部满桌,好似这位置就是专门给我们准备的。 而此时,我也才看清那些酒席桌上的盘中之物。只见那摆满盘中的东西似断肢残骸,有些看上就像动物内脏,粘粘糊糊,有些还带有毛发血渍,正发出一股股腐烂恶臭的气息,令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恶心作呕。 我直觉胃中恶寒,腹中翻滚起一股很不适的感觉。 “啊,是死尸!”八哥突然惊心地脱口而出。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立马就弯下腰开始狂呕。 “客人快请坐!”老者的声音此时再度响起,一点也没将我的反应放在眼内。 八哥连忙拍拍我的背,冲我密语道:“先坐下,看他们搞什么名堂!” 我满含惧意地扫视了眼同台的几个男女,小心翼翼地挨着凳子、仰起身子、一手捂着鼻子慢慢挪动身子缓缓坐了下去,一手仍然紧抓八哥壮胆,生怕一个不小心弄出动静会发生点什么。 “咚!”一声木凳移位的声音从八哥身下传来,他将那条木凳拉得远离桌面,面无表情地一屁股落了座。 他这行云流水的动作彷如一声晴天霹雳,他自己倒像个无事人一样,可是整桌男女却唰的将脸全部突然转向我们这边。 那一张张没有眼珠子的蜡白脸,直悚得我屁股下一滑溜,顿时直觉木凳子受力不稳,就要朝地上坠去。 慌乱中,我松开紧抓八哥的手惯性地直抓向台面,这时桌上一盘子不知什么东西霎时被我的手抓翻,随着动作跌落地面。 我立时直觉手上有一阵软软的细小东西扭动,伸到眼前一看,妈呀,是一条条白白的、肉肉的长长蛆虫。 “啊!”我惨叫一声,急忙直甩手向地面,那凳子哪里承受得了我这番大动作,屁股再次朝地上滑去。 第435章 啊,有鬼 “小心!” 八哥眼疾手快,飞快地将我从地上托起,坐回凳子上。他抓起我的手看了眼,皱着眉头掏出丝帕帮我擦了擦。 我看着他幽叹一口气,额头已冒起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时辰已到,恭请新郎新娘……” 这时,细长的妇人声突然提高八十度音响绝院内。 可我依然不知道这个声音来自哪个方向。 随着这声唱戏似的调子响起后,台上锣鼓声突然更加激烈地敲打起来,声音十分嘈杂,让人心神不宁。 八哥连忙捂住我的耳朵,急语道:“镇定心神!” 我扑闪几下眼睛,强敛心神紧挨八哥,眼睛四处寻望。 少顷,戏台隔壁的一边厢房门吱呀一声而开,就见两个身着古装、手挽黄纸小灯笼、像纸人一样的小姑娘迈步而出,低头林立门的两边。 紧接着黑暗的内里,两个身穿古装红袍子的男女拖手出现。新娘一身装扮特别扎眼,头盖长长的红纱,一席红袍拖地,身形看上去跟众多僵硬鬼物不同,而是玲珑娇俏。而新郎看上去更是玉树临风,高过新娘一头,头戴小毡帽,一朵大红花挂在胸前。 这新郎新娘看上去都不算僵硬,还可以说身形很优美。只是,新娘红布遮掩密实,新郎脸被红花档了一半,我一时察不出两位究竟是人还是鬼,直到那两人跨下阶基,步入院内。 啊!那男人好面熟。 我倏地从座上一弹而起:“八哥哥,是择哥哥!新郎是择哥哥!” “是那小道人,糟糕!”八哥也随即倏地而起。 就在我站起来目瞪口呆时,我眼角余光突然扫到隔壁桌的二胖子。只见他脸已转向桌面,嘴角流 涎,眼里充满贪婪喜悦,抓起桌面上一根血淋淋的灰白断手臂看了看,准备狠狠地咬上一口。 “细妹,手!”还没等我反应,八哥已经抓起我的手飞到他的嘴边。他话音毕落,我已觉有牙狠 狠地咬在自己的手指头上,紧接着就觉指尖生痛,一股鲜血瞬间流了出来。 再眨眼间,我又觉手指一紧,眼前一滴鲜血已经迅速飞弹而出,直击二胖子脑门。 刹那间,二胖子握着断手准备啃咬的动作停了下来,他一脸茫然地被定在那里不能动弹。 与此同时,八哥一个飞跃靠近二胖子,从他手中抢过断肢扔在桌上,“啪”的一掌就拍在他的后脑勺上。 随即二胖子的身子一个猛颤,哆嗦地抽动几下,他似长梦醒来一般幽幽地闷哼一声,眼珠子跟着翻几翻,抬头望着天空,先是摸摸后脑勺,一边摸一边低低地叽咕道:“啊哟,娘的怎么这么……” 当他瞥到眼前的景象时,那番话还未说完转而“啊”地变成一声惊叫。 看来他已经发现了桌上物景,并且清醒过来。 倏地,二胖子一脸惊恐地从座位上一弹而起,连连倒退几步,惨叫道:“妈呀,什么鬼?” 他身下凳子被他倒退的步伐踢得“嘭咚”一声落地,他扭头看向隔壁,接着更是惨叫一声“啊!” 还没等他缓过神,他那桌的其它座席“噔”地突然全部起立,扭转身形个个向他。 这场景再次令他眼一翻,腿一软,身体绊着凳子倒了下去,他那把声音还在狂野地响彻山野:“鬼……鬼啊,啊……有鬼……” 我一摸脑门,冒出一身冷汗,三两步纵到他跟前,拉住他着急地摇晃道:“醒醒杨沐,快别叫!” 第436章 当新郎 “鬼啊,鬼啊,小师傅,救我!”二胖子脸色煞白,一见我,双手死死地抓住我又开始狂叫。他已经被眼前的事物完全冲昏了心神,惊慌失措到开始语无论次:“大师傅救我,有好多鬼啊!” 如果不是八哥上前及时再给他一掌,我根本支撑不住他因过度受惊而抓狂我的动作。 挨了一掌后,二胖子老实地被我和八哥从地上搀扶了起来。八哥边扶人边朝我密语道:“细妹,看好这胖子,我去救小道人”。 他话刚说完便将手一松,二胖子整个巨大的身躯就依到了我身上。 二胖子这一番闹腾直弄得我满头大汗,倒没有先前那么害怕了。我稍缓心神,却突然发觉院内不知几时已变得异常安静,我顿时又紧张地望向其他桌面。 只见刚才还面无表情静坐桌旁的那些男女,此时已经全部离开桌子,密密麻麻地紧挨着站到了我们身后不远。他们排成排,一个个身形僵直不动,表情诡异地堵住了我们的退路。 那原本热闹的凑乐声怎么也全部停顿?我忙又转头朝戏台上望去。 “啊!”我惨叫一声,倒退一步,一脚踩在身后软软的一物上。 只见那戏台上原本僵坐的人,此时也已经全部站到了台边,他们脸朝这边,眼珠个个下翻,那情景直悚得我腿也一软,扶住二胖子的手一松,他“咚”地扑到了地上。 “你们好大的胆子,我请你们吃酒,你们居然坏我好事……”突然一把响亮的女子声音从头顶幽幽地响起,那声音似乎很愤怒。 我忙散开缠在手腕上的银鞭,掏出匕首割破手掌,让血浸透银鞭。那银鞭随即“嗡嗡”作响,闪闪发光。随着一阵血气弥散开来,我身前不远的众鬼们突然纷纷惊慌倒退。 起作用了,我长吁一口气,壮起胆子站立起来,朝着身前的众鬼们大喊道:“滚开,滚开,你们都快滚开!” “哼哼哼哼……哈哈哈哈……”这时随着我的呼喊声,又是一串似哭似笑的声音横空响起。 这声音,我们不久前在树林里追赶狗妖时也曾听到,难道又是它们?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紧接着院子内突然腾起一片红光,连头顶的月亮此时也通体似染血般泛起红晕,整座院子霎时如沐在血光之中。 我目光不凝,心头一凛,突然感觉十分不妙。 “细妹,小道人怎么呼唤都没有反应,快来点他眉心!”跑去救洪天择的八哥此时在那新人门边冲我大叫一声。我连忙回头望去,只见洪天择刚刚手牵的新娘却不知去了哪里,只剩下他一人仍是木讷地站在原地。 我望了望地上的二胖子,又看了看眼前那群围着的诡异身影,心里很怕我一走开,它们就会吃下二胖子,只好拖起二胖子的脚就朝八哥身边拉去。 “啊哟,好痛啊!”才拖几步,二胖子就被我拖醒过来,他痛苦叫唤一声,手朝脑勺直摸去。眼见是我拖他,他仰起脸龇牙咧嘴地大喊道:“小师傅,你拖我干什么?” 我忙扔下他的脚,上前拍拍他的脸叫道:“快起来!” 二胖子先是一愣,随即一骨碌迅速地从地上翻转而起,跪趴在地大叫道:“小师傅,小师傅,有鬼哇,好多鬼,怎么办……” 我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拎起来道:“知道了。给你匕首。快靠近我,不要离开我半步!”我将我手中染血的匕首一把塞到二胖子手中。 第437章 红色闪电 他一看是把短短的匕首,顿时傻眼,哭丧着脸问道:“这……这,管用吗?” “我也不知道,你先用着吧!”我叹道。 “知……知道了!” 我们绕开戏台,迅速往八哥身边奔去。 屋内,八哥正拍打着洪天择的脸,“喂,醒醒!”见洪天择纹丝不动没有反应,他推推他的身子,将挂在洪天择身上那朵刺眼的大红纸花一手拉扯掉,扔在地上。 我刚踏进屋内,就见原本站在门边的两个纸片小姑娘突然直奔洪天择而去,而洪天择依然双目紧闭,八哥脸色有些着急。 洪天择居然着了道? 我看着心里一急,隔空就是一鞭,随即一道银光从洪天择身边划空而过,他那身后两纸片人随即诡异地化成一缕红烟,消失不见。 “好你个小女伢仔,竟敢伤我婢女!” 这时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嘶叫,那群刚才还退缩的僵鬼们,突然从四面八方朝我们扑来。 “八哥哥,它们杀上来了。”我心里猛地一沉,朝八哥大叫一声。 “在哪里?”八哥一闪身形挡在我跟前。 “前面。” “细妹,出招!” 八哥一手紧抓我握住银鞭的手腕,一手揽住我的腰肢,借着我把握的方向,跟着我的步伐对着身前就是一阵狂扫。 银光飞舞处,凭着我们的心意相通,我就是八哥的一双眼睛和手中利器,他借住我的感觉,我借住他的力量,此刻就像与他共舞般,翩翩翻飞,合二为一,挡住那些不停冲向我们的厉魂。 那些厉魂哪里经得起打神鞭的威力,一片“呜呜”声后,我直觉眼前一阵银色旋风荡开阴风阵阵,无数厉魂在银色旋涡里如触雷电,瞬间化成一具具枯骨倒地后又形成一股红烟消散。 我们俩再次配合得天衣无缝。不消片刻,院内杀气冲天,上百鬼影断肢爆头,搅得周遭桌翻凳飞,散乱一地,转眼化成一股黑色焦烟。 就在我们以为这战斗就要轻松结束之时…… “哼哼哼哼……哈哈哈哈……” 这令人毛发倒竖的声音再次在院空中响起,来回震荡,时近时远,听来十分凄凉,还不明觉厉。 这个阴煞的东西,时不时给你来一下阴笑,不止玩得一手阴的,好似还喜欢故作高深莫测,迟迟不现身,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在这山里头搅风搅雨,莫名其妙。 “出来!”我大喝一声,不屑地道:“有种出来打一架!” 我仗着八哥给我的勇气,叫嚣着要让这嚣张的东西现身。 我的声音还没落地,空中突然出现无数道红色光影。光影似箭急速穿空而来直袭我和八哥。八哥反应无比迅速,未等那些东西射到跟前,他便抄起我不停地在空中翻飞躲闪。 无数密集的光影从我们身边一闪即逝,犹如闪电凌厉呼啸地击打在地上。我根本来不及看清那闪电究竟是什么名堂,莫名其妙地,整个院子的地面上突地腾起大火,火势眨眼间便蔓延了开来。 伴随火光升起的还有一股令人窒息的焦烟扑鼻,院内物景在火光中也迅速地开始融化,坍塌。 一切来得好快! 第438章 遭袭击 面对突如其来的火海,我只感全身炽热,呼吸困难。火光中同时还传来无数人的哀嚎惨叫,好似这些人正在烈火中煎熬,试图逃脱出去。 那声音直嚎得我头皮发麻,我的动作瞬间混乱。 “好痛苦哇,怎么会起大火!”我向八哥低吼一声,双手抱头,急捂耳朵。 临危中,我又突然想起洪天择。我冲火海中拼尽全力地嘶吼一声:“杨沐,快背上择哥哥朝门外跑。” “细妹,保持镇定,别乱心神!”八哥在我耳畔急忙安抚。 “八哥哥,痛……”我抱住头极力忍着不去听火海中的惨叫声,可是那些声音却如火海一样包围住了我。 “啊!” 红色闪电来得更猛,夹在火浪中,正在空中翻飞躲闪的八哥突然在我背后惨叫一声。 我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眼前又是一道红光呼啸划过,“啊!”与此同时,我只觉身体如触电般一震,跟着惨叫一声,从八哥怀中脱落直摔地面。 紧接着,我就见空中无数道红色弧影如同一张网将我套住,同时,一股钻心的疼痛像箭般刺入我的身体里,我痛得一咬嘴唇,只直头晕眼花。 我的身子还没着地只觉全身一紧,瞬间哪里都动弹不得,就像被五花大绑。同时,热浪中一股寒风扑面而来,我还来不及大叫救命,眼前一红,顿时失去知觉。 这是一个很长的梦,长到时间不知过了多久。 我梦见自己在熊熊烈火中煎熬,最后我的身体悉数化为一片片花瓣一样的灰烬。 我又梦见自己好似在一片血海中沉浮,身边翻涌着无数枯骨,它们似要命的冤魂,一点一点地咆哮着要吞噬我。我拼命挣扎,拼命游动身体,用尽力气想要摆脱这片血海,可它似无边无际,永远游不到岸,好累啊,难道这就是地狱吗? 我好累啊! “咚!” “咚、咚!” 正在拼命游动的我突然看见血海中似有一扇门,有人在敲那扇门。 “咚”、“咚”。 难道是阎王派小鬼来敲门吗?怎么那么吵哇! “咚”、“咚咚!” “砰!” 先是一声又一声沉闷的敲击声,最后不知怎么的,那股敲门的力量突然爆发了,似天崩地陷。 这一声巨大的闷响将我的世界全部震塌,我全身一抖,跟着一个激灵,头脑突然清醒起来。 冷,好冷! 我最先感觉到的居然是全身被一阵寒风吹得一个震颤。 我倏地睁大眼睛,可眼前依然一片红色的海洋!妈呀,虽然这不是血海也不是火海,可怎么还是这么红? 我心头一凛,就想用手去摸眼睛——可是一抬手,才发现自己的手连同身子此时都被绑得紧紧的。我觉得自己犹如一只粽子,上半身动弹不得半分。而且我一动,感觉身子跟着就是一阵晃荡,脚根本不在地上,而是坠着的。 啊,这是? 除了眼前一片红通通的什么也看不见,还有那阵阵阴凉刺骨的感觉瞬间袭遍全身包围住我,如坠冰窖。 我根本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做不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我惊得双脚就是一阵乱腾,手和身子不停地扭动着想挣脱开束缚。可是眼前除了看不清任何物景,我的身子还吊着在空中直打转转。左一扭,右一扭,转来又转去,头还很晕! 看来我还是被吊起来的! 我哭丧着脸,喉咙间发出一串极为小心的呜咽,即害怕又很无助。 第439章 变化 “唿哧、唿哧。” 正当我如坠冰谷感到无比绝望之时,只听得刚才发出炸响的方向,传来一阵接连一阵的喘气声。那声音断断续续,似在抽蓄,又像什么野兽的呼吸,在这寂静的空间传来非常诡异。 我还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盯着我。 什么东西正在对我虎视眈眈? 迟迟没有吃掉我,难道是它还要对自己的美食进行一番观望?还是死的不吃,要吃活蹦乱跳的? 我的心里充满猜测遐想,又充满未知的恐惧。 “嘣!”又是一件沉重物体坠地的闷响,而且还带着喘息,正在慢慢地扭动着身体朝我靠近。 啊…… 我的内心发出一阵近乎绝望的惊叫。我急得又是一阵乱扭,身子就像一个麻花,越扭越紧,越转越快,直到我头晕脑胀,直到那物已经近到我跟前。 一只似爪子样的东西突然死死地抓住了我的脚,“啊!”我瞬间如触电,身子似筛糠一样颤抖起来。那东西还在我的脚边发出低沉的“唿哧”声,我真想大喊,别吃我,别吃我呀! 可惜,情急中,我喉咙哽咽,压根喊不出。 随着那只爪子触及我的脚跟,我感到彻底绝望。霎时,一股寒意从脚底窜到脑门,后背像倒刺全开,我真希望我此刻能变成一只刺猬,那它就不会吃我了,妈呀! “你……你能不能不要再转动啦啊,我头都给你转晕啦……” 脚低下传来一声有气无力的嘶哑人声。那声音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慌乱中,我压根听不清是人是鬼。 “啊,你谁,你谁……” 我又是一通乱挣扎,我的脚使尽力气朝那发出声音的地方蹬去,我感觉我的脚丫踢在一团硬硬的又带毛发的东西上。 “嘭!”那东西似乎被我踢中,突然又沉闷地倒了下去。 “哎!”一声长叹突然从脚下传来。 那东西趴在地上足足有半分钟没有任何响动,直到他的喘息声不再那么急促,声音变得平缓过来,不再像野兽般的呼哧呼哧,我才感觉到,那不是野兽,也不是鬼,而是一个人。 “小师傅……我头好痛啊……差点被你踢烂我这张脸哇!” 啊!是二胖子! 他的声音在我脚底传来闷声闷气,无力而哀怨。 他似乎正抱着头。 听到那把正常而又熟悉的声线,我心头一喜,大叫道:“杨沐,是你吗,是你吗?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转而我的声音也变得哭丧起来,“我什么也看不见,你快快放我下来吧!” “哎,我这不就想放你下来吗?”二胖子站了起来,他抓住我那双还在扭来扭去的脚,长叹一口气道:“你别再扭啦!再扭,我头都要给你转爆炸啦!”他显得很烦躁。 我只觉得他在我跟前扑腾着反复跳了几次,一只手不停在我脸前晃过。他似乎想抓我的脸,但他够不着。他又在我身上抓扯了半天,想解开捆绑的绳索,但折腾半天也拆不开,徒劳无功。 我身上的绳索怎么绑得这么紧?好一阵子后,身前没了动静。 “你在干什么?”我好奇地问道。 “哎,你,太高了,我够不着,你等着。”二胖子长叹一口气,转身走开。 第440章 磷火 不一会儿,刚才发出闷响的地方,传来一阵石板摩擦地面的声音,在这空间听来很是刺耳。 “嘭!” 那石板状的东西被二胖子重重地扔在了我的脚底,整个空间都跟着抖了抖。 “咚咚咚!” 二胖子在我脚底又跳了起来,他脚底的石板跟着他的动作发出沉重的撞击声。他的手已经能伸到我的脸边,只是,他依然跳了几回,我才觉得眼前有东西被他大力地扯了开来。 渐渐地,我眼前的红光消失,迷蒙中,有一片幽暗的荧光透进来,我慢慢能看清脚下二胖子模糊的身影。他手中正捏着块似红布样的东西左看右看,他还在将那块红布在我跟前晃动几下,随后扔在地上。 “杨沐……”我眨眨眼睛,片刻,开始适应起眼前的幽暗,我疑惑地问道:“杨沐,我们这是在哪里?” “小师傅,你快看那边。”二胖子还未等回答我的问题,他先直指着不远的一处地方让我看。 远处一层幽幽暗暗的荧光将周围照得朦胧一片,而且那些闪闪的荧光阴阴的绿绿的,裹着一团若有若无的雾气。 我眯起眼睛看了一会,终于看清那片荧火。 我目光一凝,心头一凛,这里居然是一处被鬼火点亮的地方! 二胖子所指的地方有一大片磷火正栖息在一面墙壁上,隐隐约约地,我还感觉到那下面有一个身影。仔细一看,那身影虽然没在一片鬼火中,但我依然能感觉到那是八哥。他身上那种强烈的幽冷气息和一种幽淡的香味在此时连鬼火遮都遮不住。 糟糕! 我又是一阵挣扎,可是低眼看着自己身上那根捆得紧结实的细滑绳索,不禁心头一凛。 只见这细长的绳索贯穿入我头顶的一块大石板之中。那石板上还紧紧地绑着无数根铁链。 而随着二胖子的身影看去,我这才发现刚才他发出声音的地方居然是一口棺材,而且是一口石棺!他刚才就是拖着那沉重的石棺盖到我脚底,当垫脚石。 难道他原本是被困石棺中,他自己给爬了出来? 眼前的情形很诡异! “杨沐,你快帮我解开这绳索哇!”顾不及细想,我低头盯着二胖子道。 杨沐正一脸奇怪地盯着那鬼火,他听到我喊叫,回头一脸沮丧地道:“小师傅,你这绳索,我解不开哇。” 说话间,他又伸手在我身上拉扯了半天,最后,他拍拍脑袋,长叹一口气道:“怎么办,你这究竟绑的什么鬼东西,连个接口都没有!”他又抬头望了望我头顶,苦着一张脸道:“你知不知道你这头顶是什么玩意儿啊?” 我疑惑地问道:“什么玩意?” “棺材!”他的脸色此刻是绿色的,不知是那鬼火反射的,还是他的脸根本就绿了。 “啊!”我惊呼一声,立即仰头看向上方,心里恐慌不已。 天啦,如果我的头顶此时是悬吊一口棺材,那它一定很大!还绑这么多结实的铁链,那里面难道装着具僵尸吗?我这是被关进了一座古墓? 我的心头又是一凛,大感不妙。挣扎着往下方扫视了一番,才发现我所处的空间看起来并不大,脚底下还有几口棺材摆在一处,不单死气沉沉,空间还全是封闭起来的,空气相当不好。 很明显,这就是一座古墓!这种地方人呆久了恐怕也是会憋死的。 我的心情霎时如坠谷底。 第441章 快咬我 “那怎么办,你快想办法弄开我身上的绳索啊!” 我仍作无谓的挣扎。我发现我越是用力,那绳索却越勒越紧,我只觉它已经勒进我的肌肤里,刺骨地痛。 二胖子在我脚边也是急得抓耳挠腮,他东张西望,半天,叹道:“小师傅,你给我的短刀不知掉哪里去了。没有刀,这绳索手解不开哇!而且,而且我好怕!”他的声音是颤抖的,他的手死死抓着我的脚不放,我能感受到他的内心此刻无比惶恐。 眼下的情况看起来很糟糕,二胖子虽然逃出了石棺,可是他也没有办法出去。他已经在这空间里来回折腾了半天,他还很惧那些鬼火,此时站我脚边紧紧地抱着我的腿,就像溺水的人抓着救命稻草。 在这种鬼地方相互取暖,心里安慰罢了。如果再不做点什么,我真担心接下来的变数。 我看了看被鬼火团团围住的八哥,喊了两声:“八哥哥,八哥哥。” 那边无人回应,也不知八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很着急,朝二胖子道:“杨沐,你快咬我,狠狠地咬我。” “啊,为什么?”二胖子抬起头,一脸不解地瞪着我。 “你快去救八哥哥,那磷火下就是他。”我朝二胖子蹬着腿道:“你咬破我的脚吧,只要将我的血洒在那团磷火上,兴许能替他解围,他就能来救我。” 面对惊慌失措的二胖子说出这番话,我的心里其实根本没有底。那么多鬼火围在八哥身边,它们是想干什么?我猜想能抓住八哥的人难不成发现他的弱点?他可是看不见鬼气鬼火的,好似还不能接近这种东西。 我急中生智想出来的办法也只是一个老办法,死马当活马医。 二胖子迟疑地看了我半天,仍是下不了决心。 我着急地道:“杨沐,快干吧,你刚才那么大动作,也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怕这里有东西是我们对付不了的,你还是快下手吧,啊!”我几乎哀求起来。 “可是……可是,那样……那样,你会很痛?”二胖子可怜巴巴地盯着我,说话结结巴巴,好似他咬我他才会痛。 “哥,你快点吧啊!再不快点,有东西来了,我们只能等死了……”看着他磨磨蹭蹭,我都急得快哭了。 “好!咬就咬!” 二胖子看着我的小腿,心一横,似乎下定了决心。他倏地地掀起我的裤脚。 我眼一闭,等着他狠狠的来上一口。 可是半天过去…… “你干嘛还不咬?快咬啊!我不怕痛的!” 低头一看,二胖子居然还在死死地盯着我的小腿,犹疑不决。 见我发狠话,他抬起头,嗫嚅道:“我……我想还是咬手吧!” “哎!”我长叹一口气道:“那你来咬吧!” “啊!” 随着二胖子踮起脚口起牙落,我还是忍不住地惨叫一声。那声音在这空间里来回回荡,听得我自己都觉得凄凉。 “二胖子,我跟你前世有仇吗,你怎么那么狠……” 一股血腥味从空气中弥漫开来,我全身痛得直震,声音都是颤抖的。 二胖子一擦嘴角,弱弱地道:“又是你叫我狠狠咬的,咬……咬人,我还是头一次咧!” “好……好啦……”我嘴角抽搐两下,说话都哆嗦不利落。 第442章 鬼语 极力忍住小臂上那阵钻心的疼痛,我凉白着一张脸道:“快……快去洒在那团磷火上。” 二胖子将手一抹嘴角,又从我手臂上抹下一溜血渍,飞快地奔向壁上那团鬼火,将血洒了上去。 霎时,如我料想的一样,那些鬼火随着那血点点洒将上去,突地飞腾开来。 我终于以能看清八哥的样子。只见他被一根铁链直直地、牢牢地绑在了青幽幽的墙壁上。那面墙壁上横七竖八的钉着无数根铁链,全部衔接在我头顶的石板上。 这简直就是酷刑啊!看得我心惊肉跳,手臂上的痛都算不得什么痛了。 “行……行了没,小师傅?” 二胖子盯着那团散开的鬼火悚得直发愣,站在原地哆哆嗦嗦不敢动。多半也是因为看不见八哥的缘故,他一脸紧张慌乱。 那原本凝聚一块的鬼火在这空间瞬间散成了一团团飘浮的绿色幽火,很诡异很壮观,这种场景我也是头一回见。 “你还是再洒些上去吧!”我低着头,顶着一股头顶冒白烟的感觉,努力镇定自己愤怒的心神。此时我更怕那些鬼火再次向八哥围拢,唯有洒多一点在他身上更为稳妥。 二胖子又奔回我跟前,接着我的伤口再次挤了把血冲了回去。他这次居然还抹了点在自己额头,连他现也学会了用我的血来辟邪。 那团散开的鬼火开始四处游荡起来,将周围照得星星点点,这并不大的空间犹如银河星空。只是这种亮光没有星空的浪漫,而是到处飘着死人冰冷的气息。 洪天择咧?怎么没有洪天择的任何声息?难道他没有被绑来,还是也被装进了这里的石棺里? “八哥哥,你快醒醒!”我望着紧闭双眼耷拉着脑袋的八哥,嘶哑着声音又轻呼了几声:“八哥哥,快醒醒啊!” “绿哥、绿哥……快醒醒、快醒醒!”二胖子也对着那根铁链大叫。 半天,八哥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反倒是我身后开始有异样的声音传来。 是一片窸窣声,又像低语声。 什么东西? 随着那阵声音响起,我的脑子开始发麻。 “小师傅,你听……你听……”二胖子突然急急地折回我的脚边,抱住我的腿,他惊恐地盯着周围。 我闭眼细听之下,发现那原来是鬼语——是那些鬼火在交谈,它们发出的声音真是难听哇!像无数虫子在咬什么东西,让人心神更慌张。 我没敢告诉二胖子那是什么声音,我感觉那些鬼语会控制人的心神。我极力镇定自己的心神,尽量不去听那些声音。我还很怕二胖子张耳去听,现在他可是我唯一的依靠。 于是,我缩缩鼻子,提高音量岔开他的注意力,冷静地道:“杨沐,是虫子而以!你不要理那些东西,你身上有我的血,他们不敢靠近你。你快去掀开旁边那口棺材,看看择哥哥是不是在里面。” 二胖子闻言惊恐地指着他刚才躺着的那口石棺对角石棺,朝我犹疑地道:“你……你说的是那口吗?” 我摇摇头,望着那黑沉沉的棺材不确定地道:“也许……也许吧,只少看看才知道。” “这……这是棺材啊……” 不曾经历过地下棺墓这种场面的二胖子,开始在心里和死人作斗争。 第443章 奇门怪阵 我感觉到他的脚都在发抖,但是他也在强作镇定。 此时的我们,在团团鬼火下就像油锅上的蚱蜢,心里都在哆嗦,可是心底又有一个声音肯定地提醒自己,此情此景,害怕没卵用! “杨沐,别怕。就算刀山火海,为了你自己的性命,你也要拼一把。”我鼓励二胖子也给自己打气道:“而且如果此时害怕,那些鬼火便会趁机控制住我们的心神。我们不能害怕!” 二胖子怔怔地面向那口棺材半天,他终于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避开前面的鬼火,慢慢地挪移过去。 那副灰沉沉的棺材也是副石棺,和二胖子躺过的那副、还有我头顶那副大的形成一个等三角。一个墓穴居然摆着三口石棺?!而且在这空间里看起来摆得太正经,很蹊跷,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是个什么道理? 我暗自思索这里边的格局以及这处墓穴的用意。而且,二胖子的那副棺材原来是空的还是将他摆下去时挪走了里面的东西?究竟是谁绑了我和八哥来这里? 思索半天,在孤岭下的一幕幕涌上心头。我不禁又很感叹,这个鬼东西居然这么厉害,到底是个什么来头?直到目前我连它影子都没有摸着过,如果这个时候它出现,我们该怎么办? 随着二胖子小心谨慎地挪动,我的思绪一片纷乱,心里开始忐忑不安。 “细妹,细妹。” 突然耳畔传来八哥的呼声,我连忙转头看去。 八哥的声音极其虚弱,在这寂静之中听来却是十分清晰入耳。只见那些鬼火也在听到这声音后突然又向八哥聚拢,但是还没等靠近又急急地退了开去,在他周边游移不定。 我收起恐慌的情绪,顿感抓着救命稻草般惊喜地呼道:“八哥哥,你终于醒了!” “拔……拔掉我身上的定神针……”八哥尝试着动了动身子,不过他的表情看起来很痛苦,声线颤抖又极其虚弱。 “定神针?什么定神针?在哪里?”我隔空蹬着脚,很想上前去看个究竟,可是我一动,身子又不停地扭转起来。 我看着自己的处境,心里十分地难受,又十分地着急。 “我!我来!”二胖子在听到八哥的呼唤后,突然一改方向,拔腿直朝八哥奔去。 “可是你看不见他哇!”我看着二胖子站在那铁链前愣神的表情,沮丧道。 “他看不见没有关系,你看得见啊……”八哥抬起头,有气无力地道。 二胖子靠近,鬼火分散,光线昏暗,也不知八哥耷拉下去的脸上是什么表情,只感觉他十分痛苦。这个距离虽然不算远,可是那乱腾的鬼火根本不足以令我看清一根定神针究竟是什么样子。 “那定神针在哪里?”我眨巴眼睛紧张地问道。 我的声线也是颤抖的。我突然觉得我也好痛苦。 心里一急,我的身子又开始左左右右地乱扭起了麻花,身上的绳索越勒越紧,一阵阵钻心的刺骨疼痛令我万分难忍。额头一阵阵地冒冷汗,我只得咬紧牙关顶住。 “在我背后肩胛下三寸位置。”八哥咬着牙关,一字一吐,似乎十分艰难。我听得出他此时的痛苦一点也不比我少,可能还比我多。 “我有火柴!” 二胖子突然幡然醒悟般地在身上摸索起来。摸索半天,他掏出一盒火柴,颤颤巍巍地划亮一根在眼前,回头望着我问道:“细妹,你指位置,我来拔!” 火光一亮,映照着二胖子冒着层汗珠子的脸,我的心里倏地像升腾起希望——真亏得每次大难前都有他在。 第444章 定神针 不过,我好想叫他能不能先帮我擦掉眼睛边和睫毛上的水珠啊。那些汗珠子流淌而下,咸刺得我都快睁不开眼睛。可是转念一想,此时单靠二胖子一个人的力量,万一有东西来袭,那可怎么办? 当下还是先解救八哥要紧! 于是我一甩头,将汗珠挥洒开,强撑双眼,咬牙点头道:“你把手伸到你头顶一尺处。” 八哥像被钉在墙壁上,他身上有层层铁链绕住,简直比我的五花大绑还要绕得更为结实,他仅有一个头露在外面。 都不知什么东西居然这么厉害能将他绑成这样,还能打赢他,我真不敢想像!也幸好他所处的高度不算太高,以至于二胖子只要踮下脚就可以触及,否则这又是一道难题。 二胖子随着我的指挥,手触到那铁链间,他先是一惊,随着火柴熄灭,他又着急忙慌地划亮一根道:“虽然我看不见他,可是我好像能摸到他啊!” 二胖子此刻的声音里居然充满欣喜,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的欣喜! 没有错,八哥似乎只是隐身,普通人都看不见他,但是他仍是一个有温度有躯体的很真实的一个人。只要他想让人触摸到,那么这个人就能触摸到他,这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我不知道八哥为什么要这样,他从来不说,也从不跟我以外的其他人亲密接触。他的神秘还有他的神奇从来都让我无从言语。不过,终有一天,我会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胖子此刻在他身上沿着铁链上上下下一通乱摸,摸得八哥直皱剑眉地慎道:“你别乱摸了行吗?不在我身前,在我身后!” 二胖子朝着他一咧嘴,傻笑道:“呵呵,我这不是在找什么针吗!” “我背后,你快点行吗?”八哥声音有气无力,说话都很吃力,还很不耐烦。 二胖子觉得无趣,他发现的新大陆现在很不高兴,他将手摸索到八哥的背后,片刻好似摸到了什么,他问道:“是这根吗?” 八哥斜了眼他,点了点头。 二胖子一使力,他的手中立时多了一根细长的东西。 黑暗中,二胖子又划亮了一根火柴,只见他手中捏着一根乌黑细长的银针放到火光下,看了看道:“这是根什么玩意?” 也就在二胖子拔出此针时,八哥突然闭目运力,他蹙紧眉心,咬牙轻呼一声:“开!”那重重的铁链突然从他身了蹦了开来。顷刻,他整个人虚弱地一头耷向二胖子背上。 “呃!”二胖子似着了电般回头顶了顶背部。也就是片刻惊愕愣神,他静静地杵立原地,石化般一动也不敢动。 此时,那些鬼火突然迅速地移动,那些窸窣声更加频繁起来,不知它们究竟在商量什么。 八哥依在二胖子身侧,朝我惨然一下,借着二胖子的肩膀,他定直身形,伸手扑了扑身上的铁锈,飞快地一个闪身,近到我跟前。 “八哥哥,你还好吗?”我低垂着眼眸盯着八哥那张惨白的脸,心里一阵又一阵无言地痛。他估计伤得不轻。 “还顶得住,我先替你解开这条人筋。”八哥扒转我的身形,让我背对着他。他头贴在我的腰上,似乎用牙齿在摩擦紧贴我身上的绳索。 第445章 人筋 不过他的话却令让我很震惊。 什么?人筋! 二胖子听到这句也是很震惊。他近到我跟前,划亮一根火柴,仔细地盯着我身上的被绑之物道:“啊,你说这是从人身上扒下来的筋?这,这……” 瞅着火光下那根青墨色的细滑长绳,二胖子脸色一变,手一抖火柴同时燃尽。我感觉他的声音听着好似抽筋般颤抖,让我很不舒服地浑身一麻,周身不自在。 “大惊小怪!我们今天遇上的这只鬼物聚了千年煞气,邪门歪道得很!只是它万万没有想到,那石棺居然困不住你!”八哥说话冰冷,但听得出,他是衷心地在赞美二胖子。 只是这番赞美在这个时候听来却是没有份量的。二胖子咧了咧嘴,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哭。 那根牢固无接缝的人筋,不消片刻就被八哥用牙齿给咬断开来。我从空中坠落,稳稳当当地落入他的怀中。 得救了! 大家同时轻吁一口气。 我立即从他手中滑下,站稳身形,急急地甩去那根瘆人的人筋,一脚将它踢出老远,甩甩酸麻的手脚,扭动下酸痛的脖子,弹跳几下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这种自由的感觉可真好啊! “小师傅,我们赶紧去救大师傅吧!”二胖子指着另一边那口石棺对我说道。 我点点头,正想和二胖子去掀另一口石棺,八哥突然轻轻地呻吟一声,我就见他一手捂着胸口,表情痛苦,嘴角涌出一行血渍。 “八哥哥,你怎么啦?”我惊叫一声,连忙扶他坐在脚下石棺板上。 “没事,那鬼物的神针损了我不少元气,刚才用牙咬断那根人筋,用力过猛,体内真气逆行,我需要调息片刻。”八哥说话间已经盘腿而坐,他闭上眼睛紧皱眉头,双手合十,似乎已经开始运息。 幽幽鬼火四处乱窜,搅得这空间内到处都是一缕缕游走的长尾绿光,一阵又一阵寒风乍起。 我很担心洪天择的安危,不过此时我更担心八哥。那些鬼火游走快速而蹊跷,可能会趁他疗伤之际接近他。 八哥和我都已解困,二胖子显得轻松多了,他一个人趴在那石棺上,用力去掀那沉重的棺盖。 不消片刻,二胖子的神力再次证明他的存在是有意义的,那口石棺发出“嘭嗵”一声闷响,居然给他移开来一大半。 他划亮一根火柴,盯着那棺内直到火柴燃尽,而后,他侧头一脸疑惑地望着我。 “没有?”我也疑惑地问道。 “没有!”二胖子失望地叹了口气道:“哎,什么也没有!” “让我看看。”八哥突然“唿”地起身,他吐出一口长长的气,一下子好似没事人一样走了过去。 “八哥哥,你的伤……没事啦?”我紧跟在他身后,追问道。 “嗯!”八哥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头直奔石棺。 看到他恢复如此神速,我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放松了点,不过洪天择不在这里,我反而更担心起来。 出事前,我记得洪天择着了鬼物的道并没有清醒,那鬼物将他放到了什么地方?为什么不是和我们在一起? 我们三个人围在那半人高的石棺前盯着石棺出神。 此际,石棺里别说藏着洪天择,就是连根毛都没有。 第446章 空石棺 这副石棺和二胖子躺的那副外形一模一样,里面都还一样的都是口空棺。 这里怎么的,摆两口空石棺? 我搔搔头盯着八哥,希望他会有答案。不过,我盯了他半天,他除了一句话没有,盯着棺材的眼睛也没眨过。 “小胖子,借你的火用用。”八哥突然对二胖子道。 二胖子一怔,他掏出火柴迟疑地说道:“只……只有一根了!” “一根就够。”八哥从他手中迅速接过火柴,身形一闪,闪到了离石棺不远的墙壁。 “噌”那壁上一股黑烟腾起,青幽幽的空间内突然升起一团火花。不一会,墙壁四周同时亮起几盏青灯,整个空间内灯火通明,照亮一切物景。 原来这墙壁上都装有古朴的青铜灯盏,还害我们白瞎折腾这么久! 那些烛火燃烧后,散发出一股奇异的味道。原本四处游荡的鬼火突然全部朝我们头顶窜去,不一会儿全没在黑暗中。 “细妹你听……”八哥盯着那突然消失的鬼火对我说道。 此时我也盯着头顶,除了内心很诧异,还对眼前的一切景象感到震惊,还感到很不安。 不晓得八哥叫我听什么,我竖起耳朵听了半天,没有了那些鬼语,这里现在出奇的安静,除了我们的呼吸并没有杂音。 我朝八哥疑惑地摇了摇头。八哥思索片刻,环顾一周,径直朝二胖子躺过的那口空石棺走去。 这地方是一个并不大的圆形空间,四面能一眼望到头。 地面和墙壁全由青石堆砌,看起来无门无路,就是一个封闭死了的空间。墙壁上全是锈迹斑驳的铮铮铁链。那些铁链纵横交错,全绑着一口大石棺,横吊在我的头顶,看起来怵目惊心。 脚下的青石地面有一条条凿痕,地势并不平坦,似是倾斜的,而且这里看上去长久密闭,无人来过。虽然空间里有股风,空气是流通的,但阴凉透骨。 没有了那些鬼火,依然阴凉透骨。 大石棺底下除了两口空空的对称小石棺,前方地面还有一块凸起的灰石平台,除此之外,并无他物。 我翻起衣襟,摸摸腰上被那人筋勒得可见血痕的肌肤,又摸摸被二胖子咬得还在渗血可见牙印的手臂,忍不住有些烦闷地一屁股坐在石棺盖上。 “小师傅,还痛吗?”二胖子有些内疚地站到我的跟前,瞅着我的手臂满脸歉意。 我望了眼他,摇了摇头,放下衣袖,用手扎紧袖口。 “细妹,用这个包扎吧!”八哥走过来蹲下,从怀中掏出一条丝帕递给我。我看了看那条已染污渍的手帕,犹疑着并未接下。 八哥望了眼那条丝帕,瞬间想起这条丝帕不久前曾用来擦过尸物,便又收了回去,他拍拍我的肩膀轻声道:“你先休息下,我在周围找找有没有出路。” “小师傅,你说这是什么鬼地方?我们……我们怎么就进了这里?”二胖子望着他刚躺过的那口石棺,满脸的奇怪和惧意。 我看了一眼他,摇了摇头。 “你怎么不说话,生我气啦?”二胖子见我还是不回话,有些委屈地道。 “哎!”我叹了口气,拍拍隔壁,示意他先坐下来。 第447章 幻境 我看着二胖子那身脏乱不堪的衣服,还有沾了血的脸,长呼一口气道:“你记得什么吗?” “记得什么?”二胖子好奇地问道。 “那宅子啊,你……”我迟疑地道。 我想试探他到底记得些什么,又不忍提起他差点啃腐尸的事,那会让他恶心一辈子吧?! 于是我话锋一转地问道:“你们怎么进的那宅子?” 二胖子摸摸头,似思索般嘟哝道:“是哦,我们怎么进了那宅子的咧?我也是奇怪!” 他望着我眨了眨眼,似失忆般,想了半天,答非所问地反问道: “咦,我就奇了,你怎么找到我们的?明明是我们去找你啊!” 他瞪大对细长的眼睛看着我道:“我记得在水塘边见你飞快地朝山里跑,大师傅很担心你,就一路拼命追。最后我们看着你跑得飞快在林子里不见了踪影,就想着跟着你的方向跑跑看能不能追上,结果,我们在山里迷了路,到了一处村子边……” 说到这里,二胖子停顿了下来,他皱起眉低头看着地面,出神似地在想什么。 我猜他们迷路的林子应该就是我们在山顶见到的亮光的地方,正是那鬼村前。 这就对了,一定是那鬼村的迷魂障捣的鬼令他们迷路了。可是洪天择有法力,他怎么没看出名堂? 我疑惑地问道:“你们到了那村子后咧?” “后来,后来……”二胖子抬起头结巴地想了半天,他拍拍脑袋,似很头痛地道:“哎,我好像晕了!”他眨巴眼睛想了想又道:“再后来……” “再后来,我就莫名其妙看到那些鬼啊!还有你啊!再后来,就起火了!你叫我背大师傅跑,可我背上大师傅还没跑,就又晕了,还把你给我的刀弄丢了。” 他黯然地低下头,又狠狠地拍了拍脑袋,显得很惆怅。 我正欲安慰他匕首丢了就丢了,却见他转而指着面前石棺情绪激动地道:“等我醒来时,就在那副棺材里,连气都透不过来!我吓死了,急死了,就死命拍打,打……” 二胖子吐沫横飞,开始手舞足蹈,“后来我害怕得要死,想喊又喊不出,就像有人掐着我的脖子透不过气来,我就朝石棺使力。后来,我掀开那石盖,自己爬了出来,我一爬出来,就看见你吊在这下面啊……你还蒙着头,转来转去像被人抽成陀螺,当时我只有一念头,就是要看看你……是不是死的,还是我是死的……” “啊——”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咧咧嘴,想朝他笑一下,但此刻却又真心笑不出。我都觉得自己嘴角在抽风,张大闭不上。 “那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二胖子瞪大眼睛看着我,想我给他一个答案,可是我也一锅乱麻,一样没头绪。 “今晚的事太邪门了,我也没见过!”我嗫嚅地道。 “细妹,今晚你们看到的我却看不清。我只看到许多白雾和幻影,你们都置身在那幻影中。”八哥突然转身答道:“我猜那应该都是鬼物给你们织下的幻境。” “什么幻境?”我和二胖子同时好奇地盯着八哥问道。 “普通的鬼魂最多令人迷失心智,自己骗自己,自己吓自己。但那鬼魂造出来的幻境是一种极阴邪的法术,它造的气势很大,很像某种大型事故现场,对人的影响也就会很大,有种身临其境感同身受的感觉。”八哥看着我,思索地道: “我怀疑你们看到的幻境,是曾经在那儿发生过的事故的一种重演。只不过,制造这种幻境需要借用天时地利,还得是拥有很高的灵力和修行。” “这么厉害的东西特意制造这么大的一个幻境来影响人,我想只有一种可能……”八哥淡淡地解释着,却突然欲言又止。 第448章 铜墙铁壁 “什么可能?” 我站起来,盯着八哥。此时我觉得八哥就像个吸铁石,他说的,我必须靠近点才能听懂。 “它死不瞑目!” 八哥盯着我接近的身影,一字一顿地道。他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我的脸盘。 “啊,死不瞑目?那跟我们何干?干吗要将我们弄进这鬼地方?”我疑惑不解。 八哥的神情明摆着告诉我,这事与我有关!可我想不通啊,怎么的关我什么事? “我们今天坏了别人的好事!”八哥依然一字一顿,目不斜视。 “好事?” 二胖子突然大声惊叫,如雷贯耳。 “你该不会说我大师傅和那女鬼结婚,是我们坏了好事吧?” 他一语惊醒梦中人,但也惊得我差点没有崴脚倒在地板上。 我正莫名其妙洪天择怎么和一个女鬼举行起了婚宴,如若我们今晚赶得不及时,恐怕二胖子小命早就不保。可我就不明白了,这怎么的还都让我们赶上? 我思索地道:“八哥哥,说不通啊!女鬼怎么要和人举行婚宴啊?怎么还挑上择哥哥?” 八哥看了我一眼,斜依在棺壁上缓缓地道:“这也许就叫缘份吧!”他的嘴角挂着一抹笑意,但是笑得好阴邪,笑得意味深长。 我一想到洪天择目前情况不明,我就着急地道:“八哥哥,择哥哥不在这里,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八哥沉默片刻,手指朝石棺上一弹,嘣出一个字:“等!” “等?”二胖子疑惑不解地搔搔脸道:“等死?等我们都饿死了,去阴间找大师傅汇合?” 从二胖子嘴里突然嘣出这一句,震得我瞬即一头瀑布汗流淌而下。 “你怎么这样说择哥哥,尽乌鸦嘴!”我白了一眼二胖子,怒瞪他一眼!这家伙这时候说胡话,听起来很让人不自在。 “哎哎,对不起呀,嘿嘿,我就是……有点儿饿急了!再说,大师傅在火场的时候,明明和我一起的,怎么他就不见了咧?我怕是那女鬼要跟他结婚,把他接去阴间了。这不,在这里又好半天都找不到出路,我就饿急乱说话呗!都怪我,冲动,冲动,嘿嘿……” 二胖子嘴一咧,一副苦瓜脸上挤着一丝要笑不笑的表情,他拍拍肚子又拍拍头,让我气也不是,笑也不好。 八哥黑着脸,盯着二胖子摇摇头道:“哎,怕死,那你们就再找找出路!” 片刻,我们三个分头又在这空间内摸索了一阵。 我实在熬不住身上的各种酸痛,一屁股坐在石盖板上,静坐歇息。 我度日如年地坐了好一会儿…… 二胖子和八哥已经在这周围团团转地转了不知多少圈,他们东摸摸,西敲敲,除了回音,什么也没有。 没有吃的,没有水喝,没有人来,还铜墙铁壁,这就是一座牢笼,我们犹如困兽,被那鬼东西圈起来等死,根本出不去! 这真是验了二胖子的等死一说。 “细妹,别想多了!你看上面……这石棺中到底有什么秘密,你就不想知道?”八哥盯着我那张无精打采的脸,指指我的头顶道。 我却一点也不想抬头。 不过我看他目光熠熠地一直瞅着头顶石棺,他猜他八成是想打开它吧。 可是那副大石棺那么重,那么多铁链衔接着,这要怎么弄? 而且那里面会有什么?死人?空的?还是吃的? 第449章 有古怪 我一定是想多了,那棺中藏着吃的都能想到! 还没等我再细想,八哥突然身形一跃,人已经飘然地立在了头顶石棺上。不过,他虽一身好本领,可惜现在也没用,因为他对那奇怪的重物似乎也束手无策。 “唉,小师傅,这可要怎么办,我好饿!我们会不会真的活活饿死在这里!”二胖子一脸凄苦地斜坐在我隔壁,他所有的劲头都已完全被他的饿相代替。 我哀怨地望了眼他,道:“唉,你能不能不要再乌鸦嘴!” “我说的是实话啊!”二胖子朝我翻翻眼,继续苦着张脸,耷拉着脑袋在胸前。 此时我何尝不也是充满绝望。 在这幽闭空间里,也不知我们已经被关了多久,我的肚子早就前胸贴后背。再说,又有谁知道我们此刻被关在这么个地方?! 就算有人惦记我们,那也不一定找得到吧?! 哎,八成是要饿死在这里!转瞬,我也丧气得很。 八哥在那大石棺边的铁链上跳来跳去,他在石棺周围东敲西摸,捣鼓半天,终于人飘了下来。 他站在有气无力的我们跟前,好笑地道:“你们俩个怎么能这么消极?” “那我们该怎么办?”我抬起头,手撑着脸,眼睛半闭半睁,无力地望着他。 “我们一起打开那棺材吧。”八哥提议道。 “我现在好饿,哪来力气打开那石头哇?再说,那么多铁链,我们怎么弄开,连把刀都没有!”二胖子依然耷拉着脑袋,埋头叽里咕噜。 “我说你们俩个大笨蛋……”八哥突然怒斥道:“你们也不动动脑筋想想,这地方,我们既然能被人扔进来,自是有地方能出去的,你们就不好奇,那石棺里面有什么?” “八哥哥,你说什么?” 听到他这么说,我身体好似注入股力量,倏地站起来,不过身子的无力却又提醒我道:“再好奇,也得有力气啊,八哥哥,我们都饿!” 他这番话却是有道理的,我心境豁然明朗些,既然我们能进来,那自然是能出去的。只是,怎么出去啊?难道八哥已有门道? “你们俩个这般泄气也无济于事,一起帮我开棺看看吧。”八哥很坚持,他在四周铁链间摸索起来。 我好奇地问道:“你要找什么?” “这里肯定有机括控制这些铁链,要不单凭人力怎可能将这繁重的铁链和那石头绑上空中?!你们都帮忙在这些铁链中找找吧,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八哥埋头吩咐道。 我和二胖子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分头在墙壁铁链中摸索起来。 我们三人各据一方,东拉拉西扯扯,那些铁链被我们晃悠着发出嘈杂的“哐当”声。 “咦……” 一角突然传来二胖子的疑惑声,我停下动作望向他。只见他蹲在一处墙基边拉扯着根什么东西,我连忙跑到他的身边。 “有什么发现吗?”我疑惑地问道。 “你来看,这是什么。”二胖子见我靠近,他稍微侧过身子,示意我也蹲下。 我连忙凑上去。 从他手中来看,那是根钉入青石地面中的铁链,铁链旁边有个不起眼的圆铁陀,不细看还以为是固定在地中的锭。但是,那锭又长得好奇怪,上面虽然有锈迹,依然看得出雕了些纹理。 第450章 开棺 二胖子先是左扭右旋,接着又打又拍,就差没有用脚踢了,可是那物纹丝不动,也没见那石棺有任何反应。 我俩面面相觑,不得要领,准备放弃。 “就是这个了,你们走开,我来。”八哥在我们身后见到那玩意似乎一喜,示意我俩先让开。 我疑惑地看了眼他,起身退到一侧。 只见八哥上去就是一脚踩到那物上。那个锭陀般的东西居然给他一脚踩得沉到地面下去了。 “嘭!” 头顶一声机械般沉闷落地的声音响起,再接着,我们身后墙壁的铁链突然发出一串金属摩擦矶嘎声,那些铁链似蛇样地在墙壁爬动起来。 墙壁掀起一股气浪,一层铁锈飞洒而下,落得我一头一脸都是细细的锈屑和泥沙。 “细妹,快退到墙角!” 正被眼前景象怔得发愣的我,被八哥一手拽拉到墙角处蹲下。我双手抱头,躲避飞扑而来的一层厚厚的尘屑进入眼鼻嘴中。 这时,空间正中突然发出一声“嘭嗵”巨响,我感觉自己蹲着的地面都跟着震了好几震。 墙壁上的灯火扑闪几下差点熄灭,原本还高高吊在空中的大石棺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我们眼前。 “啊!”我和二胖子同时惊叫一声。 我用手扑了扑眼前迷蒙的尘埃,站在这足有三米长足有我身高那么高的棺头前,一脸惊愕。 周围的铁链一同掉了下来铺在地面,整个空间三口石棺整齐排成一列,显得空原本就不阔绰的空间更加逼仄,连退路都没有几步之余。 但是细看之下,又似有什么名堂藏在这空间之中。怎么看,我怎么都觉得这里像个法阵。 “现在怎么办?”二胖子站前一步问道。 八哥伸手抓起那石棺上松动的铁链说道:“先把这个撤掉吧。” 他俩合力,三两下便将上面几根大铁链硬生生地给扯离开来。 “现在咧?”二胖子看着光秃秃的棺面又问道。 “自然是推开棺盖。”八哥左右两边检查了下那石棺,又试着用手推了推。 “这个会不会也设计有机括可以打开?”我看了看那严丝合缝的棺面提议道。 这口石棺起码有千斤重,就算他们两个再神力,恐怕也难掀开吧?! “这个东西巨石凿的,不可能设计得了机括。人力推开吧。”八哥沉静地答道。 “啊!”二胖子惊呼一声,似乎有些出乎意料。他咂了咂舌,吐了口吐沫在手上,又甩了甩膀子,准备使力推棺盖。 “等等,我去找点东西借力。”八哥说完,就朝墙壁处使力掰下一盏长形三角口的铜制青灯。他将那油火熄灭,掏出里面黑油油的东西涂抹到石棺盖的接缝处,又将那铜盏三角尖锐的一端划向石缝隙。 我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那是什么道理。 八哥趴在棺顶沿着石棺周围足足划了一圈,将铜盏一扔,他拍了拍手掌,一个翻身落到棺头前,双手压在棺面上运了运气,对二胖子说道:“现在我们一同运力,试下这端能不能推动。” 二胖子点点头,再次朝两个大手掌中吐了口吐沫,他愣了愣肩膀,上前准备合力推棺。 八哥和二胖子都很神力,我不怀疑他们的能力。我倒是怀疑这石棺里究竟藏有什么东西,干嘛要费这么大周章地弄副石头凿成棺材将死人放入?还用这么多铁链子绑住,难道真是极厉害的东西被困在里面? 那如果一旦打开,我们启不是将它放出来,给自己寻条死路? 就凭当下这环境,我们躲都没地方躲啊! 第451章 要白雪公主来亲一口才醒 再说那些青灯摆设看上去都很古老,难道这里真是座古墓? 可是既然是墓葬怎么的又没有碑文和陪葬物什么的?这跟我所进入的古墓都不一样! 而且这地方要弄进几口石棺恐怕也是很费事吧,真是怀疑这下葬石棺墓的人是不是闲得脑子有问题,瞎折腾人。 以前听叔爷爷说过一些关于古墓的事情,但真没听他说过一个找不到门而且还是直筒的墓!那修建的人一开始修建就没有想过让人出去吧,那摆两口空棺又是什么道理? 不知道八哥是不是早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可他什么也没说,还一门心思只想打开那口棺。如果棺材里开出个怪物,那也是他的事了。 我盯着没有棺材的黑洞洞的头顶直发呆,对这个地方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细妹,你能拿根铁链过来吗?”正铆足劲推棺的八哥突然回头吩咐我,将我从重重神游中拉回了现实。 我连忙拾起八哥脚下横着的一根铁链伸将过去。 八哥用眼神示意我靠近,又瞟着他和二胖子正合力抬起的石棺盖下的一条细缝说道:“细妹,我俩将这盖推开些,你立即将此链摆在上面。” “嗯!”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万一这棺中有什么东西突然蹦出来,那得先过这条铁链的关,只少这样可以缓冲一下,大家有机会做出防备。 “一、二、三!” 二胖子口中喊数,两人又铆足劲地奋力一推,那条细缝随之张开半尺,我连忙将铁链横在棺口上。被推开的棺内冒出丝丝白气,我不禁后退一步。 我嗅了嗅,那股冒出的寒气没有怪味,只是寒气。寒气中还有一股很特殊的味道,像冷凝香。冷凝香是妈妈身上常常带着的香纸,一般女人家喜欢随身携带这种纸片。当下,我捂了鼻息,心中觉得好奇怪。 “啊!里面有人”二胖子突然大叫一声,他蹒跚后退几步。 八哥的手也随之一松。 “怎么啦?”我疑惑问道,踮起脚就想看了究竟,无奈个子不够高,除非趴棺壁上。 但是我不敢。 “是有人!”八哥也疑惑地皱紧眉心。 “唉,你俩别吓唬人好吧。”我心头一紧,朝他俩皱眉嗔道。 “真有人!可是没灯,看不清!”二胖子朝那石棺努努嘴道。 “我去拿。”八哥朝墙壁走去,他取下一盏灯持在手中近到棺前,将灯火在棺前晃动几下,沉吟一下道:“还是个活人!” “啊!”我和二胖子同时大惊。 八哥点着灯近到棺前,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将灯放入棺口,向内看去。半天,他才皱眉地道:“是小道人!” “啊!”我和二胖子又是大惊,面面相觑! 我俩同时上前,我努力地踮高脚将下巴磕在石棺沿上,往里探头。 “果然是大师傅!快,推开,快推开救人,这得活活闷死啊!”二胖子在靠近那一刻,又喜又忧地大叫起来。 我们三人连忙合力将那大石头奋力推出一大截。 扑闪的灯火下,石棺内居然还有一副没有盖的木棺,那木棺内正躺着一个身形直挺的人。 那张双目紧闭的轮廓印入眼帘,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我随即冲里面大叫道:“择哥哥!择哥哥!” “大师傅,大师傅!”二胖子在旁边跟着大叫。 八哥伸手探了探洪天择的动脉,表情一松地道:“人无大碍!” 我和二胖子一听,趴在棺材边开始叫得更大声。我俩又是拍脸,又是推动洪天择的身子,可棺材里的人就是没有一点反应。 洪天择依然身着野宅里的那身红袍子,头顶帽子不见了,但他双目紧闭,仿佛睡美男般在等待他的白雪公主亲上一口才能醒! 第452章 食魂冥火 我和二胖子拍了半天,口也喊干,眼巴巴地束手无策。 我急得眼泪扑簌直掉。 “他胸口有东西!”八哥突然双指飞快地伸入洪天择的前胸衣襟里,从中迅速地夹出一物。 “定神针!”我盯着八哥手中之物,唏嘘道。 果然是那什么劳什子定神针!一样的乌黑细长,还尖端带着血渍! 不过我很佩服八哥的眼力,他居然隔着衣服也能发现这玩意。而我们却还不停地推他,万一推得这跟针深深地扎了下去,那不就是等于真的要嗝屁?! 想想就后怕,我不禁又吐了吐舌头。 “八哥哥,择哥哥身上怎么也有这物?”我疑惑不解地问道。这东西好似很厉害,不仅暗算了八哥,还暗算了洪天择。 八哥盯着那根针,闷哼一声,冷笑道:“哼,这鬼东西有意思了!” 我不解,八哥现在深邃的眼眸里到底装着什么意思? 就在我们研究那根八哥口中的定神针时,我们身后的灯火突然闪了闪,紧接着头顶一股凉嗖嗖的阴风狂卷进来。 我们三人同时大惊,如同大敌来临,迅速朝石棺一侧蹲去。 灯火扑闪一下,瞬间集体熄灭。墓里黑沉沉的一片,根本没有任何光,伸手不见五指,我下意识的朝八哥靠拢。 八哥一边用手环住我,一边环视四周,他用密语在我耳畔道:“不好,别出声!” 有物落地的声音从我们前方传来。那物落地的声音很轻,很轻,似一根羽毛落地。 我真佩服自己此时屏息,连这点声音都能听见。 八哥是夜视眼,他对黑暗中的一切了如指掌。他将我的头埋进他的胸前,一只手按住在我身边发抖的二胖子身上。 我听不到他的心跳,此时不知他什么心情,只知道他紧了紧我,呼吸微弱如游丝。若不是这么近,他的身躯温暖着我,我真怀疑这是一种错觉。 我闻到一股浓稠的血腥味随着那物落地后飘来,随即一阵阴冷的风从身后一刮而过,消失在刚才推开的那口空石棺里。 一切又安静得如当初我醒来时那般沉闷,寂静。但我们并没有感受太久,就被另一阵声音在心头搅起一阵涟漪——空间里多了一股微弱的气息! 一切来得很突然,消失得也很快。 “走了。”八哥拍拍我的肩膀,正准备起身间,头顶突然窜来无数鬼火,直朝我们环来。它们游走在我们身边,但是不接近,窸窸窣窣,也不知它们究竟要做什么。 周围物景又沉浸在一片绿阴阴的荧光之中,我只觉得眼睛里都是一尾尾晃眼的冥火。我感觉那些火里都藏着一张嘴巴,只要一靠近,就会给我来上一口狠的。 死气沉沉的感觉,真让人窒息。 “八哥哥,那物将什么放到石棺里了!”我缓缓地直起身子,疑惑地盯着那副被二胖子掀开的半开小石棺 八哥将身体护在我的跟前,他小声地道:“胖子,跟紧我们!鬼火有异动,你小心身后!” 二胖子见我们起身,噌的跑上来紧贴我的身子。他缩着肩膀小声叹道:“小师傅,这……这是什么鬼名堂,越来越他m的玄乎邪门了!” 我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放松,也假装我很轻松的样子。 谁让我是他的师傅咧,此时哪有师傅比徒弟还腿软的道理! 第453章 多了一个人 我觉得这时候出现什么都是正常。我还觉得,我的小命就像根草,在飘零。 我的神情恍惚得像做梦一样,若不是这肚子真实地饥肠辘辘,我觉得,我此时不在人间,而是在 鬼影幢幢的阴间。 我很想打架,很想吃饭,很想大叫,可是我的对象它在折磨我的意志。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要吃饭时没有饭吃,要喝水时没有水喝。 它,太强大了!强大到我到现在也没搞明白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连一眼正眼都没瞧见过! 我拉着二胖子紧贴着八哥,小心翼翼地朝那石棺靠近。我现在的样子像极了在赶赴刑场,脚步沉重,但又不能不上。 “是个人!”八哥突然冷不丁地在前面小声冒了一句。 “人!”我心里倏地轻松了些,是个人倒好商量。 借着头顶的鬼火,我发现那棺中有一具模糊的身影,越近那身影,那血腥味就越浓,我不敢直视。 八哥放开我,伸手在那身影上摸了开来。片刻,他似乎掏到一物,将那物放到二胖子手中说道:“胖子,你看下这是什么,能用吗?” 二胖子侧身接过,在手中捣鼓一下,腾起一股火光来,他惊喜地道:“是打火机!” 打火机在我们村还是稀罕物,我甚至还没见人用过。不过二胖子好似懂用这个,他点亮的那点火光虽然很弱,看起来也坚持不了多久,一会便熄灭,但瞬即,又被二胖子擦亮,比火柴强多了。 黑暗中的这点光点醒了我浑浑噩噩的脑袋。我擦擦眼睛提神振作起来,心下顿时感觉到一股希望涌起。 这突然出现的人和刚才那很轻的东西都来自头顶,那说明头顶有出路。 只是我很奇怪,这个人身上怎么有打火机这种东西?他又是谁?怎么也给弄进了这里? 那点光照得这光线外的世界更黑,我的眼睛出现半秒的混沌黑沉。 “呀,这人被什么东西伤得这么惨?!”二胖子盯着打火机下的人一脸尽是惶恐。他持着的那打火机的手也在抖,以至于他的火瞬间抖灭,我甚至还没来得及走近看一眼。 “给我!”八哥接过二胖子手中的打火机,他飞快地点燃摆在洪天择棺边的那盏青铜灯,贴近小石棺内,仔细观察起那人。 “喂,你醒醒……” 二胖子拉扯着石棺内的人,冲他嚷道。 “别碰他!他全身筋脉全没,只有一口气没咽下!”八哥低头盯着那人,声音冷冰。 “呃,什……什么……玩意……”二胖子说话很结巴,还一脸冰霜。 二胖子挡在我的跟前,我什么也看不清。我推了推他,他纹丝不动,似已石化。我又推了推八哥,八哥回头朝我一扬手道:“细妹别看,你就呆那!” “为什么,我要看看,让我看看!”我不管,朝他们中间挤去。 “啊……” 好不容易挤进去个脑袋看到石棺内的景象,却被那人的样子瞬间吓得心中一个猛颤,我忍不住惨叫一声。 眼前那物哪里是人吗,根本就是个血块! 血糊糊的男人躯体就这样呈现在我的眼底,他衣衫不整全糊在一片血渍里,身上有很多撕破的痕迹,裸露的肌肤多处血口,全是尖利的齿痕洞,有的还在冒着汩汩黑血。他的手和脚上正在不停渗出鲜血,那石棺底已是一层腥红。 第454章 恶灵阵 要不是那躯体还有个头和脸看起来像个人,我一定以为那是被什么动物撕扯过的尸体而以。可那人竟然还在张嘴吸气,双眼紧闭,脸色比我的写字本还要白。 我十分震惊,身体瑟瑟发抖。就好像我的手脚也在淌血,一滴一滴地流在石棺里。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惨不忍睹的场面,我的腿肚子已经软了…… “叫你不要看吗,就是不听话!” 正蔫蔫欲坠的我,突然被一只大手抓住了衣领,还有一张嗔怒的脸出现在我的眼前。他眼神锐利,嘴角瘪成一条线,似乎很恼火。 我斜眼迷离地看着他,翻了翻眼,没力气。 “哎!”那张白得没有血色但很好看的脸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我一把夹在腋下。我的脑袋耷拉着,不敢抬起来。 “绿哥,你人怎么回事,我们救不救他?”二胖子迟疑着,哆哆嗦嗦地问道。 “怎么救,这人筋脉已给故硬生生扒了出来,活不了!”八哥冷冷地道。 “这……”二胖子声音已经沉到了喉咙底,发出呜咽似的叽咕声道:“怎……怎么会这样?!” “哼!”八哥闷哼一声道:“上面恐怕很精彩!” “啊!”二胖子吃惊不小,他这一声啊,包括我瞬间又回过神来。 “上面?上面到底在有什么?” 我拽着八哥斜挎我的手大叫道。我此时有些疯狂了,抓着他的手软软的,却死命抖。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早就知道有出路,那为什么不带我们出去,为什么不快点带我们出去? 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看着眼前那人这副尊容,我们还能有活路,还能好过他? 这些石棺空着八成就是装我们的吧?!一口装着二胖子,一口装着洪天择,另一口来一副扒了筋的血人,这明摆着就是不让我们活吗! 刚才那物又是什么?八哥为什么不出手打死它?他是不是根本打不过?我们这是在等死吗? “你别激动,冷静!冷静!”八哥拍拍我的脸,他盯着我狂怒的眼神,此刻他居然是那么的平静,那么的平静! “还冷静个屁啊!冷静个屁啊!大师傅,大师傅……他……他!”二胖子突然在我隔壁狂叫,他的叫声不是欣喜,是惊愕,是害怕,充满恐怖的害怕。 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洪天择刚刚明明躺在棺材里的,而此时那口棺材里面却没有人! 居然没有人! “啊——”我又疯狂大叫一声! “哎!”八哥突然叹口气,放下我,一把拽起地上一根铁链。他硬生生地将铁链徒手扯断,一手一截,甩了甩,做出迎敌的架势。 棺材边的那盏青灯火头突然扑闪扑闪,头顶无数鬼火攒动,“唿”地蹿到东,“唿”地又蹿到西。 “你们要干吗?要干吗?” 我对着鬼火吼叫,心底莫名就是一股怒火在涌动。我的心已被莫名其妙的情绪撑得爆棚,那里似有个气包在鼓动。害怕到极致就会是失心疯。 面对死亡的威胁,这一刻我真是受不了啦。 我跑到二胖子身旁,冷不丁地从他手中夺下一盏无火青灯,拎起青灯边缘尖角,“噌”的一下,在手掌边擦下一条血淋淋的大口子。 随着鲜血的冒出,我突然觉得心里无比淋漓畅快,我变得莫名快乐起来。 第455章 我需要你的blood 我这一幕举动惊得二胖子愣在那里瞪着我的掌心,他的嘴角抽了抽,做了个倒吸一口凉气的动作,看着我一脸相当吃惊,好似此刻不是我的手掌破了,而是他的。 我将灯盏放回他的手中,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看着那些磷火狂笑道:“哈哈哈,我叫你们吓我,吓我,我要吓死你们!” 我几近癫狂,挥舞着手,像张牙舞爪的恶魔朝那些飘来飘去的鬼火扑去。瞬间,那一团攒动的鬼火被我扑打着,追赶着,在这逼仄的空间到处乱窜。 鬼火时而四散时而又攒在一起,那些“窸窣”声比之前更大,使我变得更加狂躁起来。 一些飞得慢的被我的血碰到,瞬间磷火一灭,化成一股黑烟从我眼前消失殆尽,我突然觉得更加痛快,更加兴奋。 果然,我的血是鬼怪克星,百试百灵! “哈哈哈!”我大笑着像极了一个在星空下追赶荧火虫的孩子,忘乎所以。 鬼火被我追得在八哥和二胖子身边乱飞乱蹿。二胖子不停扑打,避闪。那些鬼火很阴凉,触手还会刺痛,二胖子不时大叫,身形团团乱转疲于应付。 我爬上石棺,踩着铁链,发疯似地追赶。我想全部灭了它们。用我的血,灭了他们。看它们还怎么在这里啰嗦打屁,扰乱我的心神。 “细妹,你这是要干嘛?” 八哥趁我靠近,突然将狂怒癫狂的我往他怀中一带,将我牢牢地钳制住禁锢在他的怀中。他喘着粗气道:“你这样是想让自己失血而亡吗?那些鬼火正在蛊惑你的心神,你要控制自己,控制自己!” 他不停地拍打着我的脸,“醒醒,你醒醒!” 我只感觉我的脸上冰一阵火一阵的痛——八哥的手无比冰冷,就像冻起了霜。那阵冰冻的触感离开我的脸皮后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痛感。 我身子一颤,眼神逐渐开始能聚焦了,不再是那些长长的耀眼的绿火。我迷茫地盯着眼前的人,眼里泪光闪耀。 “你看着我,看着我!” 八哥盯着我的眼睛厉声吼道。他那双深邃的眼神直勾勾地凌厉无比地盯着我,像在摄取我的魂魄一般。 “你能从我的眼睛里看见你自己了吗?”八哥逼视着我问道。 我的脑子霎时一个激灵,我点了点头。 “好,你醒了,总算醒了!”八哥眨了眨眼睛道:“来,让我看看!”他的语气总算温柔了一点。 我盯着他白得像雪的脸,又盯着他冰得像霜的手,他这是怎么啦? 我有种错觉,是他从来都这么白,还是现在更加白?我有些分不清,伸出手想要摸下他那雪一样的脸盘。 八哥顺势攥起我那只割破的手掌放到嘴边,看着血口,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恍惚,还有一种饥渴般的感觉。但是很快,他闭上眼,好似极力在忍耐着什么地轻吁一口气道:“细妹,我需要吸点血,你……会害怕吗?” 我愣愣地看着他,他的脸色看起来十分不好。我又看着自己汩汩冒血的手掌,一脸狐疑。他为什么突然想要喝我的血? 但是马上,我点了点头,没有过多的犹豫。 八哥睁开眼,再次恍惚地看着我,他的心情似乎很复杂,充满矛盾和纠结。 xs7.com 第456章 给我多一点 我看着他,心里同样很忐忑。我不晓得他为什么突然对我的血感兴趣,也不晓得此刻到底在想什么,但我知道他此刻一定是很需要。 我依然没有过多的犹疑,主动将手掌凑到他的嘴唇边。手掌在触到他柔软冰冷的薄唇时,我的身体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我闭上眼睛,忽略一切。 八哥迟疑了一会,似是终于下定决心。很快,我就感觉到我掌心的伤口传来一阵麻痛,同时,一股酸软的力量从脚底直涌向心头,我不禁轻轻地发出一声呻一吟。 同时,一种奇怪异样的感觉也传遍了我的全身。我就像突然陷进了一个旋涡里。这个旋涡冰冷黑暗没有尽头,且无比痛苦! 我倏地睁开眼睛,就见八哥紧闭的眼眸下滴出一滴晶莹的泪珠。这一刻,我好似感应到了八哥的心。而他的心,怎么那么苦哇?! 八哥的脸紧埋在我的掌心里,温软冰冷的嘴唇还在吸吮。 我掌心的伤口没有那么痛了,但是我的心里却是酸的。好多眼泪突然涌了出来,我任凭它们滑向我的脸颊。 “小师傅,你们……快来救我,我快顶不住了。”二胖子在一旁似乎越来越力不从心,他被鬼火攻击得气喘吁吁,手中用来挡鬼火的石棺盖已经无力地倒了下去,他手中拎着跟铁链在乱扑乱甩。 八哥突然头一扬,他似乎吸饱了血,眼神有些迷离,脸色也稍微温暖一些不再那么煞白。他的嘴角仍挂着一行殷红的血渍,看起来有些瘆人。 我恍惚地看着他,我甚至都忘记了,他那吸的是我的血! 我突然觉得一阵头昏,双膝无力,无骨一般依偎在八哥的怀里。 八哥将我轻轻地放下,让我靠着棺壁而坐。而他自己侧坐到我的对面,盘起腿,闭上眼,似乎在进行调息。 他的脸色并不多好,虽然喝了血后似乎缓和一些。但是,他的睫毛轻颤、眉头紧锁、嘴唇紧抿都在告诉我,他并不好! 我看着他,心绪从一片空白终于回归到被一片猜测填满。 难道是他的伤还没有好? 那他的伤到底是有多重?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让我感觉到他那么的痛苦? 他到底是谁? …… 我无力地看着他,心情很复杂,很沉重,还有诸多的疑惑,但我此际更多的是担忧。 我有一下没一下地抬起手在空中驱赶起周围试图靠近的磷火,尽量让八哥有缓和的空间。 片刻,八哥的脸色稍缓,紧锁的眉心展开,几近青乌色的嘴唇也出现了一点红色,我试着触摸了下他的手,他的手也不再那么的冰冷。 看来我的血对他管用。 眼看他这边稍微缓和,我轻叹了口气,撑起身子,想用血去帮二胖子驱赶围住他的团团鬼火。但是,刚站起来便发现自己还是很晕眩。 手掌的伤口已经没有那么多血流出来了,我有些虚脱地撑着身子依靠在棺壁边,想缓口气。 “择哥哥!”就在我站起来的那一刻,我依稀仿佛地看到一个身影站在黑暗角的铁链堆中。 “择哥哥,是你吗?”我再次有气无力地朝那身影问道。 他什么时候出现的,就像他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消失一样,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第457章 逆变 “啊,大师傅,大师傅,快来救我啊!”二胖子听到我的呼唤,对着那身影哭丧着把声音道。 随着那个身影的出现,所有鬼火“唿”的,全聚向他的头顶。 绿荧荧的鬼火下,那缓缓靠近的身影是洪天择没有错,他身上的红袍像摄人魂魄般流动着一股青色的光。他的脸色像渡着层绿波,冷冰冰,毫无表情。他的双眼黑漆漆,没有任何波光,死一般沉寂。 他手中还持着他的长剑,长剑闪着青冷的寒芒。此时剑柄被他紧握着,剑尖划过地面,划过铁链,发出尖锐的声音,在这空间听来很刺耳,很不友好! 他这是怎么啦?居然中邪中得这么深! “小心,胖子!”八哥突然冲二胖子大叫一声。 “啊!” 靠得最近的二胖子惨叫一声,他刚被鬼火放下,还没来得及吐口长气,就被洪天择那柄明晃晃的长剑突然一剑劈来。 生死关头,惊愣的二胖子本能地倒退一步,看着那一剑落下及时作出反应。“哐当”一声,幸好他手中的铁链及时地替他挡了一下。那铁链被长剑瞬间削成二截,无力地垂向一边。 说时迟,那时快,与此同时八哥已经出手。他手中的铁链也及时地绕住了洪天择正欲再次而下的一剑。 如果这一步稍慢一点,二胖子这小命恐怕是要交待在这里了。看着二胖子从鬼门关走了一圏,我惊得一头冷汗,身子软软地趴在石棺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接二连三地意外发生,还让不让人活啊! 我心里叫苦不迭,身上的血液跟流干了似的,全身软酥得直差没有萎缩下去。 “大师傅,大……师傅……” 二胖子很委屈地喊了两声,他倒退着步伐,一甩手中断掉的铁链,跑到我身边。 “小师傅……”他又委屈巴巴地看着我,难掩一脸伤心痛苦的表情,瘪起嘴哭了起来。 我强撑身子,拍拍他的肩膀道:“杨沐,择哥哥那是中邪。他不是有意要伤害你的,你别伤心啊!” “啊呜呜呜呜……”二胖子一听,更加嚎啕起来。 不知他究竟是伤心,还是害怕,还是什么原因。真是太难为他了! 我看着他,心里也很难过。我没再安慰他,而是让他哭一会儿。把这些情绪发泄了,也许他就不那么害怕了。 我再次拍拍他的肩膀,像用尽力气一般,眼中一黑,身体顺着棺壁滑了下去。 “小师傅……”二胖子止住哭声蹲下来看我,他哽咽地道:“小师傅,你怎么啦?你别吓我,这时候你可千万别出事啊!” 我摇了摇头,感觉头重脚轻。我迷糊地看着二胖子,有气无力地道:“杨沐,你要帮八哥哥抓住择哥哥,让他帮他解除那邪物。择哥哥的红袍子上有鬼气,拆了那件衣服。” 二胖子一抹眼泪,睁大对细长的眼睛说道:“你说什么?红袍子!” 我看着他,实在无力再开口,我点了点头。 二胖子听完,“噌”地直起身子,对着正在扑打的二人大叫道:“绿哥,拆大师傅的袍子,快拆他的袍子,小师傅说那上面有鬼气。” 二胖子的声气本就大,他这一声情急地大叫真是响彻耳膜,他又来了一句:“手下留情,别伤着我大师傅!” 第458章 诡异红袍 身后传来金属不停摩擦的哐当击打声,看来他们两个厮打得很激烈。 也不知八哥能不能应付得了洪天择手中的长剑。他身负重伤,又没有打神鞭在,他那手中脆弱的铁链被削成了泥般飞到了我跟前,我很是担忧。 洪天择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不言不语,没有情绪波动,只有他的身子在空中腾飞,不停绞杀。他搅得四周掀起一阵阴飒飒的气浪,那股气浪之中还带着一股子血腥气。 我看不到洪天择的眼睛,我心中骇然的是,难道他也受伤了吗? 面对短时间停不下来的战局,我的心里七上八下,很纠结,很痛恨那作祟的罪魁祸首。可是那罪 魁祸首一直不露面,似乎在静观其变。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竟然那么厉害。连连重挫我们几个。 这时候谁都不能再受伤了,我该怎么办?我气急地突然咳了起来,“咳咳咳”我捂着胸口,直觉 喉咙一甜,一股鲜血吐了出来,此时我不止嘴中有血,还感觉某个地方也一热,似有血液喷涌而出。 “小师傅,小师傅,你这又是怎么啦?”二胖子不时抬头观战,不时又看看我,满脸尽是惊恐和 担忧。他俯身欲扶起我。 我看着他,眼神有些恍惚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啦,竟然这么虚脱,一定跟我长时间没吃饭,没喝水有关,我一定是累坏了。 “小师傅,小师傅,都怪我乌鸦嘴!都怪我,你可千万别死啊!你死了我该怎么办?”二胖子竟然又伤心地大哭起来。 这家伙他是不是个男人啊?怎么当着我一个女伢子的面,嚎啕大哭,真是难看死了! 我撑起手掌,软绵绵地拍了下他胖乎乎的脸埋怨地道:“我妈妈说的,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哭个屁啊!真想我早死吗?!” 二胖子一听,破涕为笑。他一笑,两行鼻涕适时地流了下来,他一缩鼻子,长舌一卷,卷走鼻下两条龙,眼泪巴巴地看着我,完全没有了形象。 我皱起眉心,冲二胖子嫌弃地道:“你快擤擤鼻涕吧,恶心死我啦!” 二胖子愣了愣,迅速地将下衣襟卷起来,朝脸上头上就是一通胡乱地抹擦。 “噗嗤!”我又忍不住被他的憨样逗笑。可是我一笑,只觉身上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我惊得伸手一摸某处。 “啊!啊!啊!”我突然连连大叫起来:“妈呀,我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 我那身体某处居然也有血!可我内心的惶恐比失血过多还要激动,我这是内伤不轻哇! 我几时受的内伤?这怎么没感觉?我这真是要死了吗?我明明是手掌出了点血啊,怎么连那也出血了?! 这下轮到我大哭起来:“啊呜呜呜呜……” 我的伤心比上次妈妈喝农药还要难受,还要绝望,我捂着脸蹲靠在棺壁边,开始竭嘶底里地嚎啕起来。 我没吃饭,身体里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居然能使劲哭。我那个伤心呀,绝望呀,使我忘记了眼前的一切。 “细妹,你怎么啦!”八哥在听到我的哭声后,边战洪天择边冲我嚷了起来。 “小师傅,你……这是怎么啦?啊……”二胖子被我哭得惊慌失措,一脸惶恐。 他盯着我手中的血,又盯着我的脸,一脸很不安,他看起来也要哭了。 “细妹,你到底怎么啦!”八哥不知几时已经飞快地蹲到我的身前,他满脸担忧地盯着我。 我看着他,凄苦地指了指身上。 第459章 聚魄丹 “啊!”八哥扫了眼,惊叫一声。 看来我真的是要死了,随着八哥这一记肯定的眼神,我确定我今晚真是要死了。 我夹紧腿,抱着膝盖,哭得狂抖不止。 “起来!”八哥突然双手一把抄起我,就像老鹰抓小鸡,他臂弯迅速一环,将我贴近胸前,朝着洪天择正扑上来的身子一脚踢去。“细妹,你别慌,你那是初一潮!” “初一潮?什么啊?”我被他卷在手中,对着洪天择狂袭击的剑慌乱大叫。 “你妈没告诉你初一潮是什么吗?”八哥边战边问。他显得很无语。 我又成了他的武器,我都快要死了,居然还被他当成武器对付中邪的洪天择,他这没良心的,真是没良心到家了! 我软绵绵的身子任他在空中乱甩,我的头更加昏沉。 “你忍一会儿,你这似乎来得正及时,破了这里的阵法!”八哥的话在耳边飘荡,风从我张大的嘴里直灌心窝。 我妈妈可从来没有教过我初一潮这种功夫,还能破阵?那是什么啊?! 我很懊恼,很不开心,身上还一阵接一阵地酸痛。 不过我感觉洪天择的剑气越来越弱,只要我扫过他的跟前,他便会踉跄着倒退几步,直到被八哥逼着退到他刚才躺着的石棺边。 洪天择这是怎么啦?他刚才身上直冒的黑烟和那些聚集在身边的鬼火通通散了开来。鬼火在他周围游走一会,悉数朝着头顶的黑暗中飞去。不一会,墓中的鬼火便全跑没了影。 八哥趁着洪天择动作迟缓身形踉跄之际,一个飞扑上前,猛地扯下他身上那件红袍,扔进棺材里。 “细妹,坐在红袍上!”八哥又将我抄起来扔进那大石棺里,他双手按住我的肩膀往下一压,我便一屁股坐在了红袍子上。 “啊……” 突然一声凄厉惨叫从洪天择的嘴中发出,他身子一软,“噗通”一声倒了下去,长剑同时也“咚”地落在了地面上。 二胖子急忙上前一把扶住洪天择,拍着他的脸庞疾呼道:“大师傅,大师傅!” 我突然觉得腚下那红袍子似活物般挣扎了一下,然后就不动了。 我惊愕地盯着底下那件黑气直冒的红袍子,心里直觉很奇怪。我又挪了挪身子,身下没有任何反应。石棺很大,容我绰绰有余,我趴在石棺里顺着这衣服开始摸索起来。 “哐当”一声,我身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裂开了,吓得我慌里慌张地站起身就朝棺外爬去。 “细妹怎么啦?”八哥见状,顺势又将我搂了下去。 “里面有东西!”我惊魂未定地道。 “什么东西?”八哥侧头瞧向棺材里。 “黑狗妖来啦!”另一头,二胖子突然大叫。 八哥一转身,仍下我迅速飞弹而起,扑向空中。 自从他喝了我的血,脸也不那么白了,人也不那么迟顿了,身和心也不那么冰冷了,他又恢复成那个神勇的八哥哥,无所不能,无所不敌。 那个黑狗妖从天而降,身形庞大却极轻巧,它在石壁间几个回弹,跳了下来,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声音。难道刚才那血人就是它从上面驼下来的? 此时黑狗妖双眼圆瞪,眼中直冒着和鬼火一样的两团青光。它对着我旁边的那口石棺就是一通狂吠,直吠得我耳朵嗡嗡作响。我连忙又爬回了棺椁之中。 第460章 很狗血的血 不过,我突然发现这里面的声音不再那么封闭,而是空旷了许多。就像这里突然打开了一扇门,能通风通气般的感觉。我不禁抬头望向黑狗妖跃下来的头顶上方。 黑漆漆的头顶不知什么缘故居然可见一道隐约的光,墓穴之中也不再似之前那么阴凉黑沉。 上方果然是这墓穴的出口。 就在我盯着那出口发呆时,石棺里又是“哐当”一声,紧接着从那红袍里“嘭嗵”滚出一粒似珠丸样的物体,弹跳两下直滚入棺中黑暗处。 我急忙掀开那红袍子,就见原本那平坦的黑木棺底突然向两边裂了开来,底下露出一副白森森的枯骨。那完整的骸骨头面正好就在我眼皮底下出现,霎时吓得我心脏加速地跳了起来。但也仅是一瞬间的惊慌,我很快发现枯骨的头侧隐约摆放着一个锦盒,那个锦盒看着十分眼熟。 我迅速抄起锦盒来打开一看,里面摆放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符。 啊!我的心脏瞬间又是一通狂跳!想不到,这东西得来全不费功夫! 不对,是很费功夫!今晚大家都差点将小命折在了这里! 不过这下我身上的各种痛都好似消失了,心底喜滋滋的。 我看了看棺外,二胖子仍在呼唤洪天择,八哥正在和狗妖恶斗,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我这边的情况。有了上一次的教训,我不敢再拿着锦盒在身,而是将那玉符小心翼翼地掏出来包好,放进贴身小衣袋里。 我像做贼似的,怕被人发现般拾掇好案发现场——将那锦盒原封不动地摆回枯骨边。 就在我放下锦盒那一刻,我眼角的余光扫过那副骸骨惨白的头骨时,意外地发现,那头骨上居然有好些黑黑的长针深深地钉入骨头之中。 我又好奇地扫了一眼烛光可见的棺底之中,似乎还有一些物件散落在其中。捏起一根一看——这数不清的长针不就是那劳什子定神针吗?! 这人死时该是多么地悲惨?那么多针钉进脑袋和身体里?! 难道今晚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这副骸骨一直在搞鬼? 没有光的棺椁深处寒凉而黑洞洞的,像个小地狱,让人不寒而栗。 一想到这人死的状,我都不敢再多看一眼,手忙脚乱地将那红袍子盖在骸骨上,算是我尽了一番对这死者不计前嫌的心意。 做完这些,我又好奇地拾起那颗滚到骸骨旁边的珠丸,在手中把玩了下。那珠丸带着股幽香,黑乎乎圆滚滚,冰冰凉凉,软软地好似颗小肉球,看起来还有些恶心。 这时,身后的狗妖好似着急了,扑腾得更厉害,步步朝我这边逼近,但是由于八哥屡次阻挡,它不单被打得狗血淋头,而且还发出一阵又一阵悲凉的哀嚎。 那恶狗妖怎么那么着急地靠近我这副石棺?难道它也想要我手中的玉符? 我连忙将手中小肉团扔回那副骸骨中,捂了捂口袋,确保它平安地紧贴在我的身上。 “大师傅醒了,大师傅醒了!” 听到二胖子喜极而泣的声音,我连忙跳出棺椁,几步凑了上去。 “小师傅,你看……”二胖子将洪天择抱在胸前,他扶了扶洪天择的脸,示意我看。 我看了看洪天择,他的眼睛半睁半闭,内里直翻白眼。他好似正在极力地睁开眼睛,却好似一时半会没能回得过神来。就像半睡半醒的人想从噩梦中醒来那般挣扎艰难。 第461章 偷袭 我连忙在割破的手掌边用力一挤,将一缕血擦在他的嘴角,又将一滴点到他的眉心间。 我依样画葫芦。既然我的血能救八哥,那么也可以救洪天择吧,我想。 洪天择终于不再翻白眼。他的嘴唇没有血色,此时染上我的血,苍白间多了一抹红。他伸出舌头舔了舔,终于呼出一口气来。 我拍拍他的脸,轻轻地唤道:“择哥哥,择哥哥,醒醒。” “细妹,想不到……居然是你。” 半天,洪天择才睁开眼。他睁眼的第一时间,就看见我正眼巴巴地瞅着他。他咧嘴似乎想笑,却有气无力地来了这么一句。 二胖子咧咧嘴,生怕洪天择忽略了他的存在,他压低声音道:“大师傅,还有我咧!” 洪天择又略微抬起头看了眼二胖子,朝他一咧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艰难地道:“杨沐,你没事吧?” 二胖子换手扶正洪天择的头,没心没肺地道:“我没事!可是大师傅,你吓死我了!你可惨啦,今晚……” 我猜二胖子接下来怕是要向刚醒的洪天择描述起今晚的一切。那可是一个多么漫长的过程啊! “哎!”我叹了口气,这个时候,还是先制止他吧。我拍拍二胖子的手臂道:“杨沐,先扶起择哥哥到一边吧,等会我们出去再说。” 八哥和黑狗妖已经斗了几十个回合。场地窄小,黑狗妖持着身子庞大,屡次将八哥逼到一角,它的眼睛已经冒血,头顶被八哥辟了一掌,嘴角也在嘀嗒嘀嗒地直流黑血。 看样子,它就快不敌,随时暴毙。可也就在这时,我身后的石棺内突然响起一阵异动。 抬眼间,一个红通通的女子身影突然立在了我头顶的石棺盖上。 那身形无风飘浮,她背对着我们,衣袖轻飘,却没有掀起一丝尘埃,甚至没有掀动一丝风浪。墓穴里的烛火也未曾摇曳半分。 她全身红袍拖垂着,可见身形娇小,一头乌黑的长发垂至腰际,挺立的身姿显得十分妙曼而华丽。 我吓得一瘫,这也太瘆人了吧,从哪儿又冒出一个东西来? 这身影根本就是鬼气森森,没有半丝人气。 还没等我醒神做出准备迎敌的姿势,那红衣一闪,直朝八哥扑了上去。 我大叫一声:“八哥哥,有人偷袭!” 随着我这声大叫,那红衣身影已经跃到了八哥身后,就是一掌朝他后背袭去。 八哥已感到背后有物袭来,他奋力朝空中一跃,飞身躲过前方扑身而来的黑狗爪,但是却没能完全避开那红衣身影背心一招。 虽然这一招没有伤到他的要害处,但那一掌却落在了他的右臂上。八哥瞬间似乎遭受到了某种巨大力量的冲击,身子连连后退几步,直退到墙角。他一手紧紧抓那只受伤的手臂,表情显现出一丝痛苦的狰狞之色。 “八哥哥……” 我看情况不对,拾起洪天择身边的长剑,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我对准那红衣身影就想一剑而下。 可是,我还没有靠近,那红衣却突然没了身影。 好熟悉啊,这不正是我在树林和野宅内遇到的那红影子吗。 好样的,你丫终于舍得出来见识姑奶奶的力量了。 我心头一凛,顾不得自己身上的异样,我被这里的血腥味早冲昏了鼻息,唯有一股念力在支持自己不能倒下。 第462章 闪开,我来 我持剑护到八哥跟前,准备和那鬼物、狗妖来个鱼死网破。 “细妹,你怎么浑身是血?”洪天择此时几个踉跄冲到了我跟前。 “你受伤了,快把剑给我!” 他朝我捉急地嚷嚷,正欲徒手抢剑,突然一道庞大的黑影从他背后扑了上来,我急忙一个侧身,避开洪天择的手,朝他身后就是一剑铆足劲地刺去。 “嗷!” 一声挣扎般的哀鸣响起,一个东西重重地从我的剑下倒了下去。 洪天择跟着大惊,回身一掌拍去。 我定晴一看,剑下刺中的不是别人,正是那狗妖。我一剑刺穿了它的下颔。而洪天择的掌正好劈到了它的天灵盖上。 它这原本是准备在后面给洪天择狠狠来上一口吗?却不想就此命丧剑下吧! 黑狗妖呜咽一声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扑闪几下眼皮,抽搐几下身子,闭上了那对青光闪闪的铜铃凶眼。 “啊哈哈哈……哼哼哼……” 鬼哭鬼嚎声又响起。 此时那红色身影在这空间里快速地忽闪起来,直炫得我眼睛发痛。 野宅中的一幕又冒了出来,我头痛欲裂。 “你们统统给我受死吧!” 一声女人爆怒的凄厉呼吼,如炸雷响起。 突然我眼前红光乍现,跟野宅中如出一撤,无数红色雷电朝我击来,我分不清那是红色的衣服在飘荡,还是天空本就是红色,而且,这天空下起了雨。我恐慌起来,心神大乱。 一块石板同时出现在了这天空之中,只听得“叮叮叮”,好似什么东西击石的声音,突然隔绝了这无数雨点。 “细妹!”一声虚弱的哀叫,洪天择在我跟前“噗通”一声倒了下去。 “择哥哥!” 当我惊愕地发现是他陡手撑起石棺盖救了我时,我又凄厉惨叫一声,向他扑去。 “你们统统闪开!” 我头顶突然传来一声无比响亮的大喝。 好洪量的声音啊!人未见,声音已响彻这空间。 我好久没有听到过这么有力气的声音了,我一定是产生了幻觉,这统统都是幻觉。 “大师傅,小师傅!”二胖子突然大叫着奋不顾身地扑了上来,他拖起洪天择的身子,又拉扯着元神出窍的我慌忙退向一边。 好似那红衣身影突然收回了我身前的巨大红色屏障,我眼前顿时恢复一片朦胧的暗黑。 “闪开!”又是一声雄浑的爆喝。 这次我没有听错,这狭窄的募穴之中又多了一个人! 顺着那突然出现的大喝声,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随着一团火光从天而降。 这么黑暗的地方,他居然戴着斗笠! 他双脚紧紧搅着一根长绳,倒立而下,动作快速而利落。他先将手中火把迅速插入墙壁铁链间的一条缝隙中,直朝八哥跟前那片空地滑去。 他的人还在空中飘荡,但是他手中的鱼杆线早已在空中勾绑上了那副飘忽的红衣身影。就像他是来钓鱼的,不过他现在钓的可是一只厉鬼。 那红衣身影在空中不停乱窜,挣扎,但那副鱼钩似乎很有力量,牢牢地绑扎住了她的身躯,她根本挣脱不开。 两个奇怪的身形在我头顶荡来扫去,一红一灰。我愣愣的,目不转晴地看着。 第463章 都倒下了 “细妹。”突然,八哥扑到我的跟前。 我见他脸色煞白,嘴角正渗着一行乌黑的血渍,连忙搀扶住他,就想去帮他抹掉那丝黑血,却听得他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道:“快帮我拔掉定神针!” 我定晴一看,他的右臂原来钉了一根细长的乌黑长针。 怪不得他这么虚弱,半天不见动弹。 这根针应是那女鬼背后袭击他时钉上去的,此时一大截没入他的肌骨之中。我连忙伸手使力帮他拔出。八哥一头栽进我的怀里,似乎晕了过去。 我使出全力一把扶起八哥,看了看洪天择,对二胖子道:“你快看择哥哥背上是不是钉上了这种针!” 二胖子翻过脸色发青的洪天择,皱紧眉心地道:“真是有,好几根!” 二胖子连忙扶正洪天择,三两下从他背后拔出几根乌黑长针。拔出长针的瞬间,洪天择动了动身子,似活了过来。 好狠的鬼物,居然能使这么多劳什子针钉人!难不成刚才我看见的雨点就是这定神针雨?那么多若扎进我的身体里,我还不变成马蜂窝?! 我又想起了棺椁之中的那副白骨,身体一哆嗦,不禁打了个寒颤。 多亏洪天择刚才帮我挡了那阵针雨,要不然此刻二胖子要面对就是三个倒地的人了。 唉,我现下连扶八哥的力气也没有了,我的身子已经完全虚脱,就快撑不住。不过幸好在这关键时刻,突然从天降下一个人救了我们。 不过这个人,怎么会是他啊?! 来人正是那渡口的船夫,还是那深夜湖边钓水鬼的神秘汉子。 他究竟是谁?他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他到底是要救我们,还是为抢我手中的玉符而来? 还有那血人跟他有没有关系,他们是一伙的? 难道真是清沙门的人来了? 无数疑问涌入我的心头,可眼下情况一团糟糕,每次以为自己将死,又命不该绝。真不知是喜还是悲好。 看着两个深受重伤的人,我内心很不平静。 “你们还不快走!” 那像正使劲拉扯着一条大鱼的渔夫稳当落地后,又冲着我们大叫一声。他把那根长绳往我这边一甩,又摆开架势和那身红衣纠缠在了一起。 “嘣!”“哐!”“咚!” 这窄仄的空间内犹如炸开了锅,乱作一团。 “快走,快走!” 二胖子使劲拉扯着洪天择,他想背上他,可是洪天择似乎不能动弹,一脸表情很痛苦。 二胖子扯着绳子,左看右看,束手无策。 我盯着八哥,希望他快点醒来,可是他也一动不动。 乱战中,我总算看清了那红衣身影长什么样子! 她的背影如此婀娜妙曼,可正面却是一副瘆人的白骨脸! 还有那头那么漂亮的长发,怎么能长在一副白骨架上的? 作孽啊! 我摸着脑袋,心里想不明白的事情此时特别多。 那根本就是石棺中的那副枯骨吗! 她身上披的正是从洪天择身上扯下来的那件红袍外衣,还沾着我的血渍。亏得我还帮她盖上! 那红袍似乎有某种吸引力。刚才那些消失的鬼火此时不知从哪里又涌了上来,全都聚集在女鬼的周围,形成一团团绿黑绿黑的光芒,笼罩在那副披衣枯骨上,显得乌烟瘴气,还很凶猛。 第464章 我会常回家看看的 那女鬼红红绿绿的一大团,像个球一样在周围墙壁上滚来滚去。不时还从我们藏身的石棺上滚过去,那股阴风扫过时的威力仿佛会把人压成肉饼似的,让人头顶跟刀削过去一般冰冷刺痛,还看得人头昏眼胀。 危险变得无处不在。 二胖子一使蛮劲,将那厚重的棺盖拖过来,横隔在我们头顶的两棺之间,遮挡出一小块空间。我们俩人合力把两个晕倒的人都安置在一块。 我探头再次看了看小石棺中的血人。血人早已落了气,身子没在黑乎乎的血渍里,死状凄凉。 我又趴在棺壁上看了眼正在场中厮杀的一红一灰两副身影。 红衣枯骨鬼果真很厉害,但那斗笠汉子好像更厉害!他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他的双指在空中就能画出符印。那些带着火光的符印一团团飞进那枯骨鬼的身子里,女人凄厉的叫声连绵不断地传来,直叫得我和二胖子忙掩耳朵。 枯骨鬼很凶,她对斗笠汉的攻击连连拆招破解,二人在这里缠斗半天,阴风阵阵,光芒闪闪,鱼钩在我们头顶飞来呼去,也不知那斗笠汉怎么能将一根鱼杆玩得这么高明。他居然收放自如,一丝不乱,丝毫不慌,还能钩人。还有他的符怎么不用笔? 高人,果真是个高人!我瞠目结舌之余也佩服不已。但同是也猜测,他若是我们的敌人,那今天算是完啦! 枯骨鬼像个打不死的小强,连连挫伤我们不说,面对这么厉害的人也好似没有怕的。真能杠! 两人恶斗这架势一时半会是不会收场的,我们躲在大石棺的棺盖下,走也走不是,不走也不是,看着那根救命绳,我和二胖子干着急。 好一会儿,八哥终于苏醒了过来,他爬出个头,睁眼瞧着眼前的一团糟,叹了口气,愣神片刻,拎起洪天择的长剑,便飞身加入混战中。 八哥此时出手很猛,他不知使了什么力道,手中剑气一道道横在空中,寒光闪闪,直斩红袍。 看着那件飘来荡去的红袍子,我腹诽起来。一件袍子怎么那么厉害,洪天择穿上出了问题,现下一副枯骨也都能活过来?还是从一开始本就是这副枯骨在作怪? 我不得要领,还很奇怪。那衣服明明沾了我的血吗,怎么还能活过来? 一定是我的血流得太多,不起作用了。我宽慰起我自己。 片刻,洪天择也被二胖子摇醒了,他的脸色发黑。我抬起手腕,如法炮制,想让他也吸上一口血来治病。 洪天择看着我摇了摇头,他扫了眼我的脸,皱眉道:“细妹妹,你今天已经失血过多了,你……一定伤得很严重,你的脸色好难看。” 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种心痛的感觉,可是他不知道,他自己的脸色也很难看吗? 我低下头扫了眼自己,鼻子一酸。 我一身的血腥味,早就成了一个血人。我身上那条灰绿色的裤子早就变成了墨绿色,我知道我快要死了,可是,我还是想坚持到出去见妈妈最后一眼。 我要告诉妈妈,我死了后,也会常回家看她,那样她和爸爸就不会很伤心。 第465章 招魂脚 我的上衣早就开了很多道口子,有些衣不遮体,但现下也顾不上体面了。我紧了紧衣服,又摸了摸玉符,眼中泪光突现。 这件衣服还是妈妈出发前新做的,此刻,就像妈妈在我的身边。我扫了扫额角的乱发,缩了缩鼻子,强忍悲痛。 我知道洪天择是怎么也不肯在我受伤的时候还来吸我的血的,于是,我脸一沉,对他用很坚决的口吻道:“八哥哥刚才被钉针,喝了我的血就好了。你也吸一口,反正我现在横竖都要死的,也不差你吸一口!” 洪天择叹口气,拎起地上一根乌黑长针对我说道:“你知道吗?这针全是尸气,是尸气!你的血怎么能救?” “尸气?”我疑惑地盯着他,但转即我依然坚决地说道:“可是八哥哥喝了有用!你也喝,你快喝!”我将手腕伸到他的嘴边,虽然那里已是血肉模糊,看上去很脏,可也没有办法了。 “小师傅,大师傅你看……”二胖子突然勒起洪天择的手腕伸到我们跟前,我只见他那肌肤里藏着一团黑气。 “是尸气。要解这尸气,得用黑狗血或黑糯米。细妹,你的血不行。”洪天择侧过脸,一副决然不吸我的血的架势。 “黑狗血?你看,那物的血能行吗?”二胖子突然醒悟般激动大叫,他指着地上的黑狗妖对洪天择兴奋地道。 “嗯,可以!”洪天择扫了眼地上死狗妖的尸体,若有所思。 二胖子趁着人鬼仙三人已经打到半空的时候,迅速地跑去黑狗妖身边,用衣服兜了点血过来。 洪天择强打精神地坐了起来,从衣服里摸了半天,摸出一张符。他用黑狗血在符上画了几个字, 念念有词,那符箓瞬间化成一团火气,飞进了他张大的嘴里。 吞完那团火符,片刻,洪天择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团团带着黑气的血块被他吐了出来,他的脸色终于好看点,不再那么黑青。 我长吁一口气,身子也跟着一松,靠着墙壁瘫软了下去。真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洪天择用衣袖抹去嘴角一点血渍,气息虚弱地道:“我这只是暂时镇住体内乱窜的尸气,还治不了根,得找爹爹!” 二胖子一听,一脸着急地追问道:“那你还能坚持多久?” “我也不知道,希望能坚持一两天吧!”洪天择摇摇头。他从衣服里摸了半天,摸出那根长期携带的银针,拖过我的手放到他掌心。 他帮我把了把脉,又翻了翻我耷拉的眼皮,盯着我的脸好半天,幽幽地道:“细妹,你内伤真是不轻啊,脉像很弱,我先帮你用银针扎血位止血。你不要拔掉,等出去这里,我再帮你好好看看。” 我点点头,朝他虚弱地笑了笑。我这下真是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我只想睡觉。 “别闭眼,千万别闭眼!”洪天择着急地拍拍我的脸蛋道。 我睁开眼睛看了看他,又点了点头。 可我真的好想睡啊,好累……眼前出现了一片白雾…… “啊哟!” 正变得迷糊的我,突然脚板上传来一股钻心的痛。那种痛霎时还传遍了全身,我身心跟着一麻,痛得哇哇大叫。 抬脚一看,只见二胖子正将一颗小石子从我脚边扔了出去。 我龇牙咧嘴地朝他瞪眼。 他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道:“我这招招魂脚管用吧?这下,你不想睡了吧!” 第466章 路过 “死杨沐,我跟你前世有仇哇!我都快要死了,你还扎我,痛死啦……”我哭丧着脸,冲他瘪嘴。 真是作孽啊,我都成这样了,还戳我!他怎么一点同情心也没有哇?! 我眼泪一滑,睡意全无。 “细妹妹,别难过,杨沐只是想帮你提神。这里寒凉,阴气极重,鬼火乱人心魂,你又深受内伤,你不能在这个时候睡啊!”洪天择也着急地道。 我一抹眼泪,委屈地朝他俩点了点头。 眼前的红衣越来越占下风,似乎有些飘不动了,那袍子已经被八哥的长剑割裂了好多片。碎片在空中飞舞着,流动着一股火一样的幽光。那团团转的鬼火渐渐熄灭,化成黑气,一股灰飞烟灭之势。 斗笠汉子趁着八哥缠杀之际,在空中适时地画了两道光符。光符如翻飞的蝴蝶,霎那间蹿进那还在挣扎拼命的红袍枯骨之中。 红袍霎时似着火一般焚烧起来,女鬼发出尖锐惨叫:“啊——” 火光腾起,一颗黑色丸珠弹跳着从中坠落地面,直滚到我脚边。 呀,那肉乎乎的丸珠不是我刚才从红袍里抖落,掉入棺底的吗?怎么跟着袍子一起进了枯骨里? 斗笠汉看着那衣袍燃起,仅剩下的一副骸骨随着火屑散成架子倒在地上,他一收手中长长的鱼杆线,支起手中鱼竿,好似准备收工的垂钓者。 我疑惑地拾起脚边的丸珠,却见斗笠汉那双精光闪闪的眼睛忽然侧目,并目不转晴地盯着我的手中物,我一缩手,连忙攥紧那丸子于衣袖中。 八哥收起长剑,长吁一口气,来到我的身边。他将长剑轻轻放下,一屁股坐在地上,紧挨着墙壁闭上眼睛。火光下,他的脸色不大好,我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幸好并不冰冷。我轻声问道:“你怎么样?” 八哥睁开眼,他看了眼我,微扬嘴角道:“我没事。”不过他的眼神飘忽,满脸都写着疲劳。 我迟疑了会,回头盯着那斗笠汉问道:“伯伯,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那斗笠汉并没有立即回答我,而是拾起地上一块枯骨看了看,头也不抬的答道:“我路过!” 呃?路过! 好一个路过的怪人! 斗笠汉突然转身,矫健的身形攀着铁链连点几次,取下高高墙壁上悬着的那根明亮火把,跳了下来,他点亮壁上青铜灯,使得空间内立时明亮许多。他又持着火把在各石棺里扫视起来。 我目不转睛地观察着他,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当斗笠汉走到血人棺前时,他看着里面摇了摇头。看他的神情,似乎对那人并不熟悉,只是跟我们一样地充满同情。 我目光一凝,他不认识他?!我不禁更加好奇。 斗笠汉又走到大石棺前,持着火把朝里探照半天,突然停下动作,似乎在思量什么。 此时那片玉符紧贴我的身子,我很小心地按了按,十分警觉地盯着斗笠汉,很担心他会上来抢一般护住。 半天,斗笠汉在大石棺前似石化般陷入沉寂。 我捏了捏手中的黑珠丸,盯着斗笠汉雄壮的背影紧张地问道:“伯伯,你也太搞笑了吧,上次路过,这次也路过?” 我觉得他耍无赖,明显就是欺负我们少不更事,我还很怕他发现锦盒的秘密,说话也没底气地欲盖弥彰。 不过那人似乎没有伸手进棺材探索的意愿,斗笠下的神情,只是片刻皱眉。 “怎么?我就不能路过?”他突然一抬头,帽沿下那双眼睛犀利地盯着我,我只觉两道寒剑入心,笑容立即僵住。 第467章 是敌是友 洪天择见此景,连忙站起来向那人一躬身子地道:“谢谢伯伯再次救命!只是,能留下大名吗?好让我们牢记在心!” “不必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那斗笠汉大手一挥,对着洪天择的诚恳很决绝。 我们顿觉无趣。 洪天择更是尴尬无语。 那斗笠汉见大家都默不作声,沉声问道:“你们怎么还不上去?”。 “我们都受伤了,只是想休息下……不行吗?”二胖子语气软软的,怯怯的。 “伤?你们哪里受伤?”那斗笠汉一转身子,大步来到我们跟前,他站定身形,冷冷地打量着洪天择,又扫了眼我们。 “小妹子,你哪里伤?”斗笠汉目光熠熠地扫了眼我全身,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就恢复正常。 他的身形很魁梧,立在那里,浑身气场有一股冷冰冰的威严,给人一种压迫感,我不敢回答,往八哥身边缩了缩身子。 “怎么,我很可怕?”他望着我有些畏惧的眼神,语气放缓一些问道。 “我,我快要死了……”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又往八哥身边缩了缩伸长的脚,嗫嚅道:“我好想吃饭,好想睡觉!” “噗哧”八哥在我隔壁似忍俊不禁。 不知他哪里来的好心情,竟然觉得好笑,还意味深沉地看了眼我。 我佯装恶狠狠地还他一记鄙视的眼神,八哥竟然又朝我笑着摇了摇头。 “小道人,你中了尸毒?”那双寒光熠熠的眼睛突然停留在洪天择那张泛着黑青的脸上。 斗笠汉扫视了他一眼,又扫了眼地下横七竖八的定神针。 我突然很惊奇,他怎么知道洪天择是道人?回想起来我们仅见过两面,而且都是行色匆匆之间! “嗯!”洪天择倒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神色黯然。 斗笠汉俯身拾起地上一根长针,他放到眼皮下仔细的研究了一番,脸上顿如凝上层冰霜,很不好看。 “这针尸气奇毒!你不止中毒,还被邪物附身,阳脉受阴气挟制,命不久矣!” 面对洪天择,斗笠汉眼睛不眨,一字一顿还如石破天惊。 我听得非常清晰,就像那针也曾钉进过我的身体里般,心突然好痛。我担心地看了眼八哥,又忧心忡忡地看着洪天择。我很想求这个怪人帮帮忙,但是一看他那副拒人于千里的架势,也不知他究竟什么来头,会不会是唬我们,我又硬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斗笠汉扫了眼已阴霾盖顶的洪天择,又扫了眼那口大石棺说道:“这枯骨女鬼尸魂被困千年,积怨成灵,你们怎的搭上她?” “我们……我们也不知道!”洪天择思索着迟疑地道。他果然不知道野宅里发生的一切! 我站起身,上前一步说道:“伯伯,你说那枯骨女鬼积怨成灵是什么意思?与这针有什么关系?” “小妹子,你还没有跟我讲实情,我怎么告诉你?”斗笠汉眼一瞪,似乎早知我们有事隐瞒。 我低头想了想,虽然这人敌友难分,但今晚的怪事告诉他也没有坏处,只要他没有抢我东西的动机,我也不怕他知道。 今晚若不是他及时出现,我们一定凶多吉少。如果他还能替我们解开今晚的谜,又帮我们出去,他在我心里,不算是一个坏人。 第468章 井底 于是,我将我们今晚进山遇到的一切告诉了他。 只是,我将今晚这一切说出来后,洪天择的脸色霎时变得很不好看。他此时的样子本就难看,现在他一双血红的眼睛圆睁瞪着我,我感觉惶恐。 我知道洪天择吃惊不小,甚至难堪。我即可怜巴巴又一脸复杂地望着他。可是,我更怕他真的如这怪人所说,中毒很深,命不久矣。 斗笠汉一直一声也不吭,听完我简短而快速的述叙后,他缓缓放下一直环抱的双臂,拉了拉斗笠说道:“你们招惹的是只千年女鬼,还是穿喜袍的!这种东西怨念极重,死不瞑目。她应当是生时全身钉上神针被锁七魄而亡,魂不升天,不入轮回,想必也是罪孽深重才会遭此毒手身亡。” 他眼睛瞟了眼洪天择,扔掉手中长针,叹口气道:“她捉住你们,八成是要以其人之道还你们之身。” “您说什么?”二胖子直愣愣地问道。 “钉魄锁魂,阴阳携伴!”斗笠汉突然阴笑道。 “啊,可她没钉我,只钉了大师傅和绿哥。”二胖子又直愣愣地道。 “哼!也许她觉得你不配吧!”斗笠汉闷哼一声,扫了眼我们说道:“都跟随我爬上去再说,别再流连这里。” 二胖子被他说得一脸悻悻,伤神地摸了摸头。 一时之间,我也摸不着头脑。我也没被钉,看来我也不配!也幸好我不配! 看着自己现在血糊血海,我想我也就快油尽灯枯,还是趁有口气在,赶紧去找妈妈。 斗笠汉一扯长绳到他跟前,将那长鱼杆缩成一把伞那般长绑在身后,大嘴一张咬住火把,率先爬了上去。他的身形就像只猿猴,旋转着,双脚蹬得飞快,不一会儿就已爬得老高。 我在底下抬头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此时来看,这地方并不是很高啊,可我们之前怎么就觉得那上面是封死不见顶的?难道又是那女鬼整出的幻境? “细妹,到我背上来,我背你上去。”八哥一矮身,背对我,示意我趴上去。 我也没有犹豫,顺势趴到八哥背上。他的动作很轻盈也很迅速,似乎并不曾重伤,不禁心里稍感丝许安慰。不一会儿,他已爬到顶端,跳到那刚落地的斗笠汉身边。 斗笠汉斜眼瞅了眼八哥,他的眼中闪过一缕奇异的光彩。 他看得见八哥!他还对八哥的存在,居然没有表现出一丝奇怪之意! 真是一个古怪的高人啊! 落地一刻,我才发现,我们依然还在一个洞里,底下朝上见到的幽光,只不过是一把快燃尽的火把插在洞壁缝隙里。 回身一看,我们刚爬上来的地方垒砌着一圈半腰高人造石基,可以容纳两个斗笠汉。斗笠汉的长绳就绑在旁边碎石堆中的一块大石上。那大石似一块碑,但已被捣毁,碎成几块。 这石基打磨平整,跟底下青砖一样,是一个人为做出来的空间,就像我家屋背后的人工井。不同的只是我家井没有这么大,没有青砖铺垒,而且这里面没有一滴水。 我现在很确定,站在这上面看下方,这就是一口井,我们一直呆在一口井的井底。 第469章 坎阵 洞中有风横贯而来,嗖嗖的,带着细细的呜咽声。我浑身冰凉,回身警觉地扫视了眼四周。 这洞比底下那空间开阔,四面洞壁凹凸不平,还有好几个大小不一的黑洞,像一只只不见底的鬼眼睛,不知道都通往哪里。 洞中同样凹凸不平的地面一地黄泥乱石碎枝,还有烟灰状的屑末,杂乱不堪。这地方好似之前打斗过,地上还有不少血迹。只是此时周围很安静,除了井底不时传上来嗡声嗡气的回音,没有半丝杂音。 刚才在底下时,八哥曾经提示我听上面,难道他早就知道上面发生什么? 那在我们被困期间,这里又发生过什么? 跟我旁边的斗笠汉有关吗? 还有那个血淋淋的人,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几个明明是在荒郊野外,怎又被弄到这里来的? 我心存疑惑地扫了眼斗笠汉,他此时正在扶起地上的石碑碎块,不晓得他要干什么。 我忙从石基上趴下身子朝井底直唤道:“择哥哥,杨沐,你们快上来!” 底下洪天择朝我打了个手势,不过他们似乎还有事未了。 此时看下面那三具排列整齐的大小石棺,就像一个中间写粗了的三字。这个距离看上去很诡异,因为那些石棺全是开盖的。 洪天择和二胖子正在合力搬棺盖,盖住那血人的遗体。洪天择还朝那棺中人念念咒语,似乎在替他作法送他一程。最后,他们俩合上棺盖,洪天择用黑狗血在棺上贴上一符。 这还没完,我又看见洪天择将那副散在地上的枯骨拾起来,摆回中间那口大石棺里。他在旁又念念咒语,想将大石棺盖也盖上,不过,他俩搬了半天盖不上去,似乎都已耗尽力气,只好叹口气作罢。 二胖子踢了踢那大如小牛的黑狗妖尸体,洪天择示意他又合力抬起狗妖尸体放入另一口小石棺中。洪天择还在黑狗身上捣鼓了一下,似是取了撮带血毛发。 现在,井里的三副棺材全满员了! 等他们完成动作,二胖子在洞中转了一圈,才抓住粗绳扭动着,旋转着爬了上来。 不过,二胖子的动作很缓慢,他爬得很吃力,爬一阵,停一下,那绳子绑着他开始在空中不停打转转,他似乎有些虚脱了,洪天择在下也急得恨不得一脚把他踢飞上来。 我连忙拽起那根粗粗的绳子,就想往上拉。不过我的力气实在太小,加上手上有伤,刚一触碰那带着麻刺一样的绳索,就痛得龇牙咧嘴,忍不住怪叫一声。 正在一旁搬石块的斗笠汉见状,连忙放下石块,朝手中吐了口吐沫,瞟了眼我,大手一伸,上前拽住绳索说道:“小妹子,退后吧。” 我看了眼他,此时心中不止奇怪,还对他多了一份异样的熟悉感。可我就是想不起来他是谁。 我眨眨眼晴,绕着头发辫子问道:“伯伯,我见过您吗?” 斗笠汉听到这句动作迟缓了一下,他意味深沉地瞟了眼我,并不回答。 这是几个意思吗?我的头脑更加快速地转动起来,不过我的脑里此刻装着很多问题,需要解答。 “八哥哥,你知道这井是怎么回事吗?”我又转头问向八哥,可是环顾四周,八哥已不知去向。 对于他的神出鬼没,我已经司空见惯。我叹了口气,到是旁边的这位奇怪大伯突然开口了:“你那绿衣哥伤势不轻,你袋中物可以救他。但是,下面这哥也伤得不轻,你想好准备救谁了吗?” 第470章 聚魄丹救哪个 “啊?伯伯,您说什么呀?”我惊讶不已。 “你袋中的聚魄丹。”斗笠汉瞟了眼我的口袋,闷头闷脑地答道。 他说的是我口袋中的那粒黑珠丸吗?我急忙伸手一捂口袋,嗡声嗡气地道:“伯伯,您有话请讲明白点,我听不懂!” 我摸着脑门,盯着他的背影,心里突然很纠结。我并不笨,只是我很不明白,这粒黑乎乎的不明物体为什么能救人?还要去救两个人! 刚才洪天择说了,他身上的定神针有尸毒,八哥也中了。可是洪天择也说了,他要回去找他爷爷用黑糯米驱毒,这玩意有用吗? “你个小伢子,哪里晓得什么鬼名堂。这聚魄丹由这坎阵千年封闭而养成,吸取此地精华。虽尸化聚魄成丹被那女鬼修炼,但能使人起死回生,还能解那尸毒。我看那两伢子体内尸毒已入骨,怕是命不保夕,但这聚魄丹只有一颗,你只能选择救一个。” “什么……什么救谁?当然是先救我啊……拉我……快!” 二胖子在井口抽着气,他的手攀在井口边沿上,眼巴巴地瞅着我们,直嚷嚷。 斗笠汉麻利地一甩绳,上前一步抓起二胖子的肩膀,一使力,将满头豆珠汗的二胖子居然徒手提了出来。 我目瞪口呆。 “谢……谢谢!”二胖子瘫软在地上,喘着粗气。 少顷,就见洪天择也背着长剑噌噌地爬了上来,不过他的动作也很迟缓,不似之前敏捷矫健。我低垂眼眸看着他对旁边的人道:“伯伯,帮人帮到底吧,请把他也拉上来!” 斗笠汉看了眼我,又折回井边,拽起绳索。 洪天择趁势连连扭动身躯,也从井口爬了出来。不过他的面色很不好看,额角青筋突起,脸上泛着层青光。 我上前扶起他,对着斗笠汉哀求道:“伯伯,您刚才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聚魄丹只能救一个?为什么你说得那么严重?” 斗笠汉扶了扶他那近乎遮住半边脸的斗笠,阴沉着脸道:“你这小伢子,当我说的话是你们小孩子过家家儿戏吗?如果不是他俩体魄强壮,有所修为,这小命还能保到现在?普通人怕是早就一命乌乎!” “这位伯伯,搞得你好似很了解似的,那你说,这里是什么鬼地方,为什么将我们扔在井里?”随着我们说话间,二胖子已经爬了起来,趴在井边正朝下看。他说话的回音在井里响起,瓮声瓮气。 “是啊,伯伯,您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了我们,那您……您说说,这井棺是怎么回事?”洪天择缓了口气,也站在井口朝下狐疑地道。对于他来说,这里恐怕是场不想回忆起的噩梦吧。 斗笠汉边拉起绳索,边冷冷地道:“这不是口井,是阴眼!” “什么是阴眼?”我好奇地问道。 斗笠汉看也不看我一眼,他转身默默地收起那根粗绳,缠绕着成几股扔进石块后的一个盖布渔篓里,那渔篓正是他上次钓水鬼的那个笼子。他将笼子放到一边,又开始搬地上的石块。 他不回答我,空气很沉闷,只有一股流动的腥风。 我们三个人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忙碌的背影。直到他将那石块清理好,摆成一个方碑形后,他立在碑前似乎沉思起什么。 那大石碑上有字,我们三个好奇地凑了上去。 “这是什么鬼画符?”二胖子皱眉嘟哝道。 第471章 坎阵 我跟他一样,看不懂那断成好几块的碑面上到底原来刻的是字还是符,只是观望。 斗笠汉回身瞅了眼我们,抄起地上渔篓往肩膀上一挂,我原本以为他会背上渔篓就此离开,谁知他转身说道:“这叫镇魂碑,原来是砌阴眼的人用来镇此地阴气外泄的,给人捣碎了,才会让那女鬼跑出来生乱。” “到底什么是阴眼?伯伯,可以解释吗?”洪天择思索着追问道。 “这井利用这山中阴气最重的地方修建,并不为聚水,而是聚这荒原岭内的阴气。地面山脉吸天地之阳,化成地下阴脉之气。井本盛水,此地聚阴不聚水,是为阴龙之眼,所以才叫它阴眼。” “加上这锁魂定魄之术本就是有违常理的阴邪法术,被施者必定得是生时被抽魂离魄,才能生就这极阴之物聚魄丹。” 斗笠汉冷眼看了眼洪天择又道:“三魂不聚,七魄凝珠,人死而不能超生。人的元神由魂魄聚合而成,其魂不散,阳气不尽,而定神针定魄不离尸身,魂想汇魄而不得之,魂不依魄难入鬼门关,千年不散自生戾气。” “这坎阵本为水,水为阴,井底无水摆石阵,则为一轮明月照水中,只见影儿不见踪。” 这斗笠汉是不说就不说,一说,便滔滔不绝,跟念诗似的,我愣是一句也没听懂。 我看了眼二胖子,二胖子朝我耸耸肩膀,一脸迷茫。 只有洪天择听得入神,他叹道:“怪不得爷爷教我的镇魂符,我吞了一点作用也没有,呃……”他说着说着,突然一捂胸口,似站不稳。 二胖子反应及时地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着急地问道:“大师傅,你这又怎么啦?” “哼,少年好体魄,能撑到现在,也不容易!”斗笠汉看着洪天择,似叹似闷哼。 我说,这人,怎么看起来高深莫测,却没有一点同情心咧!眼看择哥哥就要不行,我都急得眼泪出来了,他还有心情说风凉话,真是…… 我泪眼模糊地盯着斗笠汉,哀求道:“伯伯,求您行行好,救救他吧!” “我刚才不是说过吗,用你口袋里的那聚魄丹就可以救他!你可想好了,那个绿衣哥也中毒,比他还要惨!” 斗笠汉一点也不着急,他不咸不淡的一番话却急死我。 哎,这下我不止要哭死,是晕死! 我迟疑地摸着那颗聚魄丹,心里急转念。他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还是别有目的? 到目前为止,也不知他究竟是什么人。真要听他的将这物给了择哥哥,那八哥哥又怎么办?我刚才还对他莫名地产生了一丝好感,一转眼,他怎么的就给我出这么一道难题? 左思右想,很难两全其美,就像手心和手背,断了哪一面都是断我一臂。我急得全身发抖,直打冷战。 “小师傅,你怎么还不拿出来给大师傅吃啊?他都快不行了,你倒是动作快啊……”二胖子在一旁也急得不行,一个劲地催促。 “细妹……你别为难,留给绿哥吧,我没事……我还顶得住,出去找爹爹……不就是点尸毒吗,哪有这么厉害。”洪天择咬着牙,额头已是大汗淋漓,他虽然低着头,但是我还是感觉到了他的痛苦,他在强撑。 “你快啊,快啊……”二胖子盯着我的手又催促道。 我攥住聚魄丹的手越来越紧…… 第472章 一魂七魄 “细妹,不用管我,我死不了。你忘了吗,我是神!”八哥的声音突然从我耳边飘来,我连忙抬头寻去。 不知几时,八哥已出现在我身边,就像不知几时他曾离开过一样。 他背着手站在光线外的黑暗中,似乎正在朝我微笑。他站在那黑灰黑灰的、不苟言笑的粗壮汉子身边,显得他不知有多好看,脸色特别白,五官立体俊俏得一塌糊涂,像纸上的人,没有色彩,只有眼眼眸之中有光波在流转。 我破涕为笑,傻傻地一抹眼泪,收起为难的表情,哀伤地道:“八哥哥,可是你也中毒了哇?” “那点毒还伤不了我!”八哥的表情很恬淡,好像他根本没有伤一样。 倒是旁边的斗笠汉斜起眼睛盯着他看了半天,一眨也不眨,就像他看到一个怪物,眼里有些许吃惊和猜疑。 我听到八哥这么一说,心里立刻轻松不少。我相信八哥不会骗我的,他虽然不多解释,但从不骗我。 我将那黑乎乎的聚魄丹掏出来,放到眼前,又仔细地看了眼,心里还是不很肯定。我又回身向斗笠汉问道:“伯伯,这聚魄丹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只有一颗?” 斗笠汉抬起头来,阴霾地扫了眼我,又扫了眼我手中之物,冷冰冰地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你没听懂?” “呃……”我眨眨眼,语塞。 “细妹,他说的,我以前听爹爹也讲过关于尸化成丹的不少传说。佛家的坐化舍利也是得道神僧尸化成珠,这事不假。只是……” 洪天择望着我手中的东西欲言又止。他说话有气无力,一把声音幽幽弱弱,眼神还迷离飘忽。 “大师傅,只是什么?”二胖子紧紧地盯着洪天择,有些着急地追问道。 “只是,我有疑惑,这珠子既然是那尸体化成的,而那些定神针却也是插在尸体之中的,为什么定神针有尸毒,而丹丸却又能解?同样都是那具尸体产生之物啊!” “小道人学道,难道没听过,物极必反相生相克的道理吗?”斗笠汉微翘嘴角道。 “这,自然是知道的!”洪天择的额头冷汗直冒。 那斗笠汉一指我手中的丹丸道:“你还是趁早服下,回去好生调息三日,尸毒自会排出。” 我忙朝洪天择一摊手掌,催促道:“择哥哥,你快吃、快吃!” 洪天择望着我仍迟疑地道:“细妹……”他又看了眼八哥。 八哥一直沉默,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你们还想在这里呆一辈子吗?此地不宜久留!”斗笠汉看着我们几个婆婆妈妈,似乎很不耐烦。 我望了眼他,看着洪天择催促道:“择哥哥,快服下吧!我们赶紧出去,我怕妈妈担心得不行。” “伯伯,我还有一个问题……”洪天择仍旧迟疑地盯着斗笠汉,任由额上冷汗滑下脸颊。 “你倒不怕死!到现在还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不到黄河不死心?”斗笠汉冷头冷脸,盯着洪天择的脸上开始飙青,显得忍耐已到极致。 “我不怕死!我只是不明白,我究竟怎么被附的身?为什么那女鬼会挑上我?为什么你那么肯定这尸丹无毒?” 他此时居然破天荒地爆发出如此坚韧的精神,真是让旁边所有人看着都捉急。 难得见洪天择如此执着,他态度很坚决,好似不搞清楚今晚的事,他怕是心里会一直有阴影吧。 第473章 此路不通 “因为你身上阳气最盛,这女鬼要拉你垫背!”斗笠汉语气也直线飙升地道: “她生前穿喜袍入殓,身上被钉针,慢慢地被折腾死的。” “你说这种抽魂离魄的亡灵,得有多大的怨念?” “她最后一口气全化成怨念被定神针萃取而凝毒,这毒得有多深?” “而她纯阳之气留在尸身内化成这丹丸,所以丹丸是不会有毒,属纯阳之物。加上它在这阴眼中精养千年,乃是奇物,奇物!” “你现在全身邪阴侵脉,体内阳气正在涣散,当然要用这纯阳之丹才能化险。你不吃,我还想吃咧!” 斗笠汉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说得洪天择那倔强的神情逐渐缓和下来。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洪天择这般神情。估计他作为一个道士栽在一个女鬼身上,他是如何都要搞个明白的,要不然,他自己都过不了自己这关吧。 我轻叹一口气,替他难过。 斗笠汉此时又解释道:“这镇魂石碑破了,山中百魂全被聚魄丹阳气吸引跑来驱魄,才使这山中出乱象。那女鬼趁你无防备之时,在你身上钉你根针,锁你命魂,你便失魂落魄。” “被红袍加身,身寄聚魄丹,又惹得众鬼火聚集于身边,所以你被那些阴魂迷了心智,根本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 “哦!” 二胖子似恍然大悟。我却还是似懂非懂。 我和二胖子心有余悸,今晚幸好只是他们两个中了这邪针。要是大家都中了,那仅有的一颗丹丸该救谁去?启不是今后都要陪那女鬼作伴!三口棺材也躺不下这么多位呀! “哎!”我又默默地叹了口气,默默地看着洪天择终于接过那粒黑丸子。 在我瞪得大大的眼睛中,洪天择张大嘴,将那粒黑色的丸子一口囫囵吞了下去。我忍不住也仰长脖子跟着吞咽了一口口水。我这才发现,我口中已经干巴巴地无水可吞。 “伯伯,您带路吧,我们快出去吧!”我盯着阴嗖嗖的黑洞口,哀求道。 “出口给人堵死了。”八哥突然在旁冷冷地回道。 “你说什么?”斗笠汉盯着八哥,眼露惊讶之色。 “不会吧,我们不会那么走运吧,啊!”二胖子望着身后突然绝望地道。 “先去出口看看。”斗笠汉取下壁上火把,向一半人高的洞口走去,猫腰进入。 我们鱼贯而入,跟上他的步伐。 走进洞中不远,我惊讶地发现,这个洞内深处居然很新,旁边有不少散泥,似乎不久前才给人挖掘出来,而且此时洞中很多脚印,乱七八遭的还有一些碎石,偶尔还见其中有一团团未干涸的鲜血凝固。 这难道是有人刚才才挖通的,然后走进去把那阴眼上镇魂的石碑给碎了? 什么人挖通这里,干什么咧?为了盗玉符? 难道是清沙门的人? 我一路疑惑地跟在斗笠汉身后,又仔细地打量了眼前这个魁梧而法力高强的怪人。 看他刚才的举动,不似是他挖的,要不然他怎么拼凑起那幅石碑咧?! 也是他说那石碑是有符法的,给人碎了才放出里面的怪东西。没有理由他自己碎了还拼回去盖住。 想不到这洞还挺深的,我虽然不用弯腰通过,但是感觉却越来越吃力,甚至晕眩起来。显然洪天择的银针还是管用的,我的某处没有再感觉到血液溢出,但是被针扎的地方很痛。 第474章 出路 “细妹妹,你冷吗?”洪天择在我身后询问道:“先把我的衣服穿上吧。” 回头间,洪天择已经麻利地脱下了他上身的长衫。 二胖子接过递到我的跟前。 我迟疑地看了眼洪天择,还是将那衣服套在了身上。因为我实在太冷了,全身已僵硬。 沿着满地黄泥的甬道行走了一段,终于可见前方开阔起来。那是一处比较大的山洞,并不平坦的洞内码放着许多砌屋子用的砖块。那些砖块被人排列成一行行,似一道道一人高的砖墙。砖墙之间还有许多碎块、碎泥、树枝等一地杂物,道路并不畅通。 “这是什么地方?哪来这么多砖?”二胖子站在我身后疑惑地问道。 “这里应该是个私采的瓦窑厂。”洪天择接话道。 “啊,什么破人将个瓦窑厂建在个鬼洞口啊?!”二胖子听了大呼小叫,很不理解。 我也不解。 “我看这建瓦窑厂的人应该是不知道的。他们应该是偷偷在这里采土。你看,这里砖块质地颜色都很好,应该是土质较为特殊。”洪天择用手指在砖墙上弹了弹,敲了敲。 二胖子拎起一块跟着敲了敲,又往地上重重一扔,那砖块居然没碎。他又用脚踢了踢说道:“这砖还真是块硬料子!” 洪天择接话道:“瓦窑厂的人应该是在挖采泥石时,不小心给挖通了那里面的洞。那个石井上的镇魂碑应该就是工人捣碎的。” “那你的意思是,这瓦窑厂的人就是放鬼出来的始作俑者?然后又都给那鬼吓破胆跑了?”二胖子咧咧嘴,一脸惊愕。 “嗯!”洪天择点点头。 “择哥哥,你吃下那丸子有没有不舒服?”我听洪天择说话的中气显然还是不足,关切地问了一句。 他看了眼我,拍了拍胸口,想了下道:“好像没有什么大不妥,就是这里有些气胀不通。” 他此时光着个上身,肩膀宽阔,健美的身形l露无遗,我瞄了一眼,瞬间脸红。幸好洞中光线昏暗无人可见,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不敢再直视他道:“那就好!” “那是自然过程。聚魄丹服下后使人神清气爽,五行不拘,百邪不侵,疾病不萦。小道人,你有福气,传闻说这玩意还能使人长生啦。”斗笠汉在前回身瞟了眼洪天择。他神色似阴沉一笑,虽然很僵硬,但是这还是头一回见他板着的脸上有笑意。 “伯伯,没那么神吧?我不死就已经很感激了,不求长生!”洪天择听了嗫嚅道,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情。 “怎么这里这么暗?”我看着周围光线昏暗,小声地嘟囔道。 “这洞外面连着个砖棚,被人废弃已有一段时间。你们跟紧我,别走岔。”斗笠汉绕到一条砖墙边向众人招呼道。 我们疾步跟在他稳健的步伐后。这人行路匆匆,根本跟不上。 “八哥哥,你拉我一把。”我小跑几步追上跟在斗笠汉身边的八哥,紧紧拽住他的手臂央求道。 “嗯!”八哥拖住我的手,回应了一声。不过,他的手臂非常冰冷。 我很疑惑,他的身体怎么总是变化得好快? 就在我扫他一眼间,眼角余光突然扫到他身侧不远,有一个物件被扔在砖墙边,像只挂水壶,有些眼熟。 我撒开八哥的手,跑过去一看究竟。 第475章 带血水壶 “细妹,你要干吗?” 看到我突然撒手脱离队伍,八哥停下脚步好奇地喊了一声。 借着走远的火光,我拾起那地上的水壶,扫去上面的一层黄泥,仔细地盯着看了看。 瞬间,那绿色水壶上一行醒目的红色小字‘起源文物考古研究所’印入眼帘。 我惊讶一声道:“啊,我见过这水壶。” 我记得很清楚,这只水壶我在达摩岭唐希的帐蓬里见过。她的水壶怎么出现在这里? 地上还有一大滩血渍,融在黄泥巴里,不远暗角还有一张烧毁近半的白符,我连忙环视了四周,可惜洞中光线太暗,什么也看不太清。 “细妹妹,你怎么啦?”听到动静的洪天择围了上来。 二胖子朝我这边看了看,随即也跟着他大师傅围了上来。 一直在前带路的斗笠汉发现我们停止不前,他只好也折了回来。 大家围住我,一脸的疑惑。 洪天择又问:“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你们看,这水壶……”我将那装有水的水壶摇了摇,放到大家跟前。 众人仍是一脸疑惑地看着我,我连忙解释道:“这是唐希的!” “是有点像……”洪天择思索着将水壶接了过去,他看了看,点点头道:“确实是他们的!在达摩岭我见过王六那帮人身上都有佩戴水壶,这个是那个漂亮妞的。” “啊,你该不会说他们也在这里?”二胖子眼睛瞪得滚圆,他摸着后脑勺,转身一副惊恐的样子扫视着身后隐没于黑暗中的砖墙。 “你们在说什么?”斗笠汉瞅着我的水壶,一脸疑惑地问道。 此时我来不及向他解释什么,只是着急地道:“伯伯,出去以后再跟您解释吧。” “那现在怎么办?他们会不会又在外面等着我们?”二胖子望着我一脸惊恐和担忧。 我摇了摇头,心里压根没底。 这次行程我们基本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可是一路上,仍是状况不断。先是妈妈拉肚子,后是洪天择说有内鬼,接着八哥说我中过毒,再有妈妈和八哥相互排斥,眼下还多一个怪人在这里,此时又出现了清沙门人的东西,我的心已是一团乱麻,整个人非常的不好。 “细妹,那些人应该是伤亡惨重早就逃走。你看,方才洞中的血迹,还有打斗痕迹。”八哥指指染血的地面,道: “就算他们来过,那也是我们在井中折腾的时候。那段时间内黑狗妖和那些鬼火统统不在,后来黑狗妖突然扔下血人消失,那帮人应当就已逃走。” “眼下,我们不是顾及他们的时候,是应该先出去再作打算。” “嗯,先出去再做打算!”经八哥在旁分析提议,洪天择也点了点,表示认同,他将水壶往身上一挂,“走,快点离开!” “大家都留点心眼,小心点!”斗笠汉一转身,高举火把警觉地朝四周扫视了一圈,沉声嘱咐道。 我盯着斗笠汉,他此时一副保护我们的姿态,我的心里虽然一直对他心存顾虑,但看他的反应又不似要与我们为敌。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我不自觉地又摸了摸装玉符的口袋。 “八哥哥,你不是来过这里吗?”我想起八哥提过他到过一处砖窑厂,他在哪里被黑狗妖伤到,想来就是这里了。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依然还在孤岭山脚。只是跟昨晚见到的野宅的位置不同罢了。 第476章 让我来撞墙 “哎,我当时来到这里并没有入内,只是在外面烧窑场打了起来。那晚这里阴气十分重,我眼睛并不好使,似有许多东西围着我转,才被那物抓伤。想不到我们竟然就是关在这里面。”八哥叹口气,心里好似很不舒服,很沉重。 想他那么神勇,居然不能见到鬼物,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咧? 说话间,斗笠汉的身影已经停顿了下来,他出神地盯着前面一赌砖墙发呆。 “他奶奶的,才一会儿工夫,真给砌上了!”斗笠汉眼冒青光,神情愤慨地道:“谁给老子干的?!” 我们面前的出口砌着一堵高高的砖墙。砖墙严丝合缝地镶嵌在一人多高的石洞口,那墙缝还湿哒哒的,应该是不久前临时砌上的。 “哎!”我叹了口气,神情立即像霜打的茄子般萎蔫。 “伯伯,您进来那会,没有见到这里有人?”洪天择盯着斗笠汉疑惑地问道。 “人?我当时进来鬼影子都没有一只,就见外面有血渍和打斗痕迹,还以为我来晚一步!”斗笠汉答话间眼中闪过一抹惊异之色好似心有余悸,不过他的神情很快恢复镇定。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一直紧盯他的一举一动,立即接话道:“啊,您是专程来救我们吗?” “救你们?我说过,我就路过的!”斗笠汉眼一瞪,朝我一翻眼,然后不理我。 我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出声。心想,真是个怪人,这怪脾气,汗! “那您怎么找到那口井的?”洪天择的目光同样炯炯地盯着斗笠汉。 “我?我凭直觉!”斗笠汉转脸又同样狠狠地瞪了眼洪天择。 洪天择连忙低头,不敢直视。他嘟囔道:“可是,可是那也太巧了吧!那口井是被布了阵眼的,外面根本瞧不进里面。” “我一到井边,还就真瞧见你们!我若再迟下去一分钟,你们怕是要全变成化生子!怎么,不感谢我,反倒怀疑起我?”对于洪天择的追问,斗笠汉表现出一脸很不耐烦。 “不敢,伯伯救命之恩,我们不会忘,所以……”洪天择嗫嚅道。 “所以,你们就别再啰里巴嗦!”斗笠汉横甩渔蒌,不等洪天择讲完,直接打断他,再次白他一眼。 “哼,他到的时候细妹正好破了那迷魂阵。”一直靠住洞壁的八哥突然睁眼,闷哼一声。 “哦,怪不得!”二胖子思索着插嘴,似幡然醒悟地道:“我在井中老觉得上面没有顶似的,后来见上面有光,我还以为自己眼花。原来蹊跷在这阵法上。” 我也点了点头。八哥曾在井底说过,我破了那里的阵,一切名堂都在这阵上。 “那这墙,我们……”洪天择盯着面前的墙壁迟疑地问道。 “这有什么,走开,我来撞!”二胖子一见,往那砖墙边一站,甩了甩膀子,踢了踢腿,扭了扭腰,意气风发地道:“刚砌上的不怕,老子还撞得开。” 斗笠汉见二胖子这翻神情,瘪嘴一笑,往旁边一站,给二胖子腾出了一大片地方。 我们也连忙后退几步,静站一旁,等待二胖子蓄势待发。 “杨沐,你小心点。”洪天择在旁边关切地叮嘱道。 “我撞!”二胖子后退两步,做了一个前冲的动作。瞬间,“嘭——” 那砖墙纹丝不动,没有反应。 第477章 未满十八 “我再撞!” 二胖子后退几步,站定,蓄势,再次前冲。 “嘭——” 这次力量猛了一些,那石墙震了一震,掉了些沙石下来,哗啦啦作响。 “我再……再撞!” 二胖子这次后退得更远一点,他定定身形,向前就是一个更猛地冲刺。 “轰隆!” 眼前的砖墙随着二胖子一声大吼:“倒!”真的应声而倒,散乱一地,眼前一道白光射了进来。 “呀!”我轻呼一声,用手遮挡住这刺眼的光线。 空气中全是尘埃飘荡,呛人鼻息。 “伢仔威猛!”斗笠汉在旁跟着大声喝彩。 可是,这一声喝彩还没停顿, “啊呀!” “哐当!” “哗哗……”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我甚至感觉嘴角有水样物渍溅了上来。 “杨沐!”洪天择大叫一声。 “哼哼……”八哥突然在我旁边闷哼一声,似笑非笑。 我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中回神,其他人似乎都很震惊。 我睁眼一看,就见二胖子正跌坐在洞口一地血砖块中。他从头至脚仿佛一个血人,一身黏黏糊糊的红色血污,样子看起来十分恐怖,除了两只眼睛仍在骨碌碌乱转,身上无一处地方干净。 抬头一看,他的头顶正晃荡着一只倒转的大铁桶。铁桶被一根麻绳吊着仍在“噶叽”翻荡,似乎无比轻松畅快,叽歪着摇来摆去。桶内不时还滴淌出血珠子,嘀嘀嗒嗒,掉落在坐地不动一脸惊愕的二胖子身上。 “杨……杨沐,什……什么情况?”我又惊诧又好笑,结结巴巴竟然不知道该安慰一下,还是去扶他一把。 “噗嗤!”八哥似忍俊不禁。 “八哥哥……”我瞪他一眼,一脸埋怨。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情笑。 “杨沐,快起来!” 还是洪天择心疼人,不顾血污脏渍,上前一把扶起二胖子。 二人在血砖块中跌跌撞撞试图站起来,奈何二胖子身子笨重此时又呆若木鸡,洪天择连拽几次差点重心不稳险些滑倒。 “什么人这么可恶?不单止封山洞不让我们出去,还在洞口装一桶鲜血淋我们?!”我跺着脚,口水直喷,心里很气愤。 “这是黑狗血。应是有人原本想用这个来对付洞里的东西。”斗笠汉眯着眼,缓缓地道。 “哦,怪不得!”我叹口气,转而依旧一脸愤懑地道:“怎么吊桶血?真是!什么时候不吊,偏偏在我们出去时吊,这是成心不让我们好过。” 我顿了顿,张牙舞爪般道:“让我知道是谁,我一定要好好臭骂他一顿!” “杨沐,杨沐……”洪天择着急地呼唤着好似傻了的二胖子,眼见人不动,又去掐他人中。他赤膊的上身跟着染了一层鲜血。 “哇……哇……”二胖子被掐得醒神,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他一抹脸上血渍,两个眼睛又成红色。 看他那个伤心的架势好似在说,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哎,真是难为他! “好啦,别哭了!一个大男人,刚才的英雄气概哪里去了?堂客们似的!”斗笠汉一脸阴沉地斥道:“起来,前面有个水池,去洗洗吧。” “我,我……”二胖子在洪天择的搀扶下起身,一脸委屈地盯着斗笠汉抽噎道:“我……我还没满十八岁啦!” 第478章 狗血淋头 听他哭声中气很足,看着动作利落,倒不似淋坏了脑子。只是他这股憨傻劲跟个孩子没有二样,我也忍俊不禁,“噗嗤”一声,抿嘴而笑。 “好啦,都快出去吧,这血臭死了!”斗笠汉手一挥,示意大家动作迅速。 二胖子仍叽叽歪歪,又恼又羞,愤懑不已。听他小声地骂骂咧咧,也不知他骂些什么。 “咦,这是什么?”刚走几步,洪天择蹲下身子,从地上砖堆中摸出一根木棍一样的东西。 只见那木棍上系着一些草,上面还绑吊着像鱼兽样雕刻的小木件,看起来有几分似曾相识,只不过这东西的草上染有血,好似丢落不久。 只是我很疑惑,这僻邪物怎么都僻到这洞里来了?! 大家一时之间沉默地盯着他。 洪天择目光炯炯地盯着那物沉思片刻,将那东西挂在身上。 “择哥哥,我……” 我原本想说西塘寨家家户户门上都有这个东西,却听洪天择打断我道:“嗯!” 他转头给了我一记意味深长的眼神,我立刻心领神会,不再说话。 转出洞口,洞外日光阴暗,已是大白天。 我们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夜晚。 我们出来的洞是在山边一个斜坡上。洞外杂草层生,并不茂密,应该是以前常有人修。坡上被人为地踩踏出一条宽阔的车印道,直通坡下一块黄泥开垦地。 凹陷的开垦泥地上堆满一列列砖墙,从上看像一座座城墙,那顶上用木头搭着一个临时的塑料棚遮挡底下砖墙。砖墙周围到处堆着杂泥和半成品砖屑 斗笠汉快走两步,跳进泥坑中,将手中火把扔进一口黄泥水池里熄灭,顺便又洗了把手。 二胖子在洪天择的拖动下也迅速地朝泥坑中滑去,直往泥水池边的一口大瓦缸奔去。 我和八哥站在一重重的砖墙边。 看见日光,我仿如重生,不停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细妹,你和他们在山边等我,我这就去取回落在野宅的东西。”八哥说完,迅速朝山林里跑去。 昨晚那女鬼用幻境擒了我们,我们的东西全落在了野地,也不知八哥还找不找得回来。 “杨沐,我要吃烤兔子!”我站在坡上,朝着正在拼命洗刷的二胖子摸着肚皮大喊道。 “我哪有弹弓啊?我的包出门匆忙,都还在吴爹爹家!”二胖子回身看了眼我,他仍一脸憋屈。 我又跑去山地边站着,观察着这个烧窑厂。 烧窑厂就建在茂密树林的山脚边,旁边树木遮天,若不站在高处,还真发现不了这里。这里也正是我们在孤岭上看到的工地。 瓦窑厂的边角砌了好几个烧窑口,窑口被烟火熏得黑漆漆,此时一片萧条,旁边推着许多乱柴枯草。 “伯伯,您这是又要走了?”洪天择的声音从一侧传来,立时引起我的注意。 只见斗笠汉拍了拍衣服上的黄泥,拎着他的渔蒌,动作矫健地从泥坑一跨而上,朝着山林转身径直离开。 “伯伯,您既然救了我们,就给我们留个名呗!好让我们来日登门感谢啊!”二胖子也冲着那身影喊道。 斗笠汉像上次一样,依然头也不回地跨进那条一人来高的野草路上。他的背影萧飒清冷,风吹拂他身边野草摇摆,他的身姿没进其中显得坚毅而不可催。 第479章 谁跟踪谁 “哎,真是个怪人!”我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叹了口气。 就在我叹气间,突然觉得我身后山林里似有什么东西发出一声响动,我连忙回头寻望,一个高瘦的黑影迅速没进丛林里。 好熟悉的身影! “谁?”我冲着那个身影大叫一声。 “怎么啦,细妹?”站在泥坑下的洪天择听到响动直奔而来。 我指着那个人影晃动的树林对洪天择道:“那儿刚有人!” “我去看看,你呆在这千万别乱跑!”洪天择拾起地上的长剑,赤膊上身冲进树丛。 “怎么啦?小师傅!”二胖子洗了一半,也湿漉漉地跑了上来。他一抹脸上水渍,紧张地盯着树林。 “杨沐,我们去帮择哥哥,他的伤还没好咧!” 我记挂着洪天择身上的伤,更担心他身上的尸毒。吃了那诡异的珠丸,也不知毒解是没解。念头一起,便往前一纵,踏进草层,划着树枝追了上去。 洪天择用手中长剑挥舞着路上的横枝乱草,弓身正在前面树林中艰难奔跑。 “择哥哥,你伤势还没有好,我们就别追了!”我恐再生事端。反正玉符到手,不想再管是什么人了。 “是山豹,细妹!”洪天择在前方大叫道。 啊,果然是清沙门的贼人!想不到,在这里又再给撞上,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一听到什么地虎山豹,我就会想到王六,还有上次的遭遇,我的心绪刹那间难以平复。可转念一想,我们打不过啊! “择哥哥,别追啊,别追了!”我急得在后面快步大叫。 “唉,大师傅,到底什么情况,我跑不动……” 二胖子的声音在身后气喘吁吁,他给远远地落下了。 “别走,山豹!”洪天择冲着那同样在树林中急急划动的身影大叫一声。 身穿紧身黑t军绿裤子、身背军绿肩包的型男突然停下来一转身子。他站在一株大树底下,龇牙咧嘴,气喘吁吁。一抹脸上的汗渍,他手中紧握着一把匕首,一双腥红的眼瞪着我们靠近。 我趁着两个人各持凶器对峙时,也气喘吁吁地跑到洪天择身边助阵。 洪天择先前还受重伤,明明一副体力不支的样子,这会居然跑得面不红气不喘,还目光炯炯地 盯着眼前人。 “山豹,山豹,哼哼……”我弯着腰,双手撑腿,似笑似嚎地瞟着山豹。我那被银针扎的地方因为奔跑摩擦,痛得我龇牙咧嘴,话也说不清。 不过眼前的山豹不再是那个沉静的干净男子了,而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他头发凌乱,衣衫上多处都有明显的被爪子爪破的洞,外衣上的血渍大半已干,但右腿上绑着的白色布带却殷红一片,此时还在往外汩汩地冒着鲜血。 怪不得他不跑了,他脸比纸还白。 “你跑啊,跑啊,怎么不跑了……”洪天择盯着他戏谑地道。 “妈的,你们想怎么样?”山豹靠着树杆龇着牙,他的眼睛扫过洪天择身上的水壶,狠狠地瞪着他问道。 “为什么跟踪我们?”我厉声问道。 “跟踪你们?哼……”山豹用手按着那正冒血的伤口,满头大汗地道:“我几时跟踪你们?明明是你们跟踪我?” 第480章 放烟 他还真会反咬人,明明是我发现他在树林里鬼鬼祟祟,这会居然强词夺理。 我怒道:“谁跟踪你,明明刚才是你在我身后,我还想问你你想干吗咧?” “细妹,想不到你果真是个怪胎!哼,还没死啊你!”山豹朝我一吐口水,伸手抹了把嘴角的血水,样子很是难看。 他似乎在强撑,想必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因失血而亡,此刻居然还有心思挤兑我。 我也是恼得不行,就想去夺洪天择手中的长剑,给他来一剑狠狠的,看他说话还那么难听不。 可是我双手并上,使出全身的劲只想掰下洪天择手中的剑,可那剑在洪天择手中纹丝不动,我惊讶地看着他。 “别闹,细妹,不能伤人!”洪天择盯着我,眼神沉静,“他已是半条命,留着他好好审审!” “哼,他出言不逊!”我指着山豹直跺脚,脸上火辣辣的像给火烫着了。 他说我是怪胎,他居然说我是怪胎,我气得不行! “你们两个花拳绣腿,还想拿下我?真是搞笑至极!有本事一起上,看我毙了你们!”山豹一挥手中明晃晃的短匕首,一副不屈不挠的架势。 “哎,我们三个……三个,还打不过你一个吗,你也太他妈嚣张了吧!”二胖子终于也追了上来,人未到,声音倒是先吹到了。 “哼,又多一头蠢猪罢了!” 山豹望着二胖子冷哼一声,他的一只手伸到了背后。 我和洪天择霎时紧张戒备。 上次在达摩峰我可是见识过他的厉害,不晓得他此时想搞什么名堂,该不会有暗器伤人吧? 山豹眸子冷冷地盯着我们,匕首始终指向我们。 洪天择缓缓移动身形,将我拉去他的背后挡着。二胖子也紧紧盯着眼前的人,后退几步。 大家瞬间拉开距离,作出防御。 突然,山豹背后的手迅速一甩,我只觉眼前一团火光急急扑来。洪天择已经反应及时地一剑横扫而过。 只听得一声“嗖”的声音响起后,空中腾起一股白烟。 “叽哦——嘭!” 我们头顶的树林上空突然一声炸响,一阵白烟飘荡,吓得我脑袋一缩,不敢伸长脖子。 那声音仿如烟花炮竹声。 “你们现在还有命逃。我已经发出冷烟招呼同伴,等下看我们怎么宰了你们几个小崽子。”山豹在我们身前阴沉着脸冷笑闷哼,他神色突然变得淡定许多。 这家伙到底搞了什么名堂,难不成他真的搬救兵?如果王六他们赶来了,那我们这小命铁定不保,主要是我的东西不保。 我急忙拉着洪天择的手着急地道:“择哥哥,走,我们快走。” “嗯,好汉不吃眼前亏,撤!”洪天择直勾勾地盯了眼山豹,没有过多的犹豫,拉起我的手,就往山里跑。 “呃,大师傅就这样便宜他,好不容易……”二胖子很是愤懑不解。他满以为自己这次捡了个便宜,可以帮他大师傅报上次山崖下的仇。 我也想啊,我恨死他们了,可我不想这个时候正面和他们打。此时大家都一身伤,八哥又不在,哪可能是他们的对手,更别说王六,一个山豹即使受伤,我们也未必打得过。我只是想唬唬他,看能不能占个便宜。 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先回村吧,找妈妈要紧。 我都快忘记我是将死之人,我这将死之人都拖了一个晚上也不见阎王小鬼的影子来拉人,看来我这条命硬得很,还真就是个不死怪胎。 xs7.com “八哥哥会不会遇上他们?”我边跑边着急地问。 我怕八哥打道回府不见我们会着急,也怕他会遇上那帮人。 “他那么聪明厉害的人,应该能应付吧!再说,那帮人又看不见他!”洪天择边跑边回应。 我想了想,也是。但同时,我的心里一直担心着八哥身上的定神针尸毒。他的一切总是那么神秘,让我猜不透想不明,连受伤我似乎也无法过问,无能为力。 还有清沙门的人,真是冤魂不散,比鬼难缠,他们到底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难道真是我们之中的内鬼指路?! 那么我身上的东西要不要告诉洪天择和八哥?还是连妈妈也不说? 我很纠结!很疑惑!还很伤感! 我们在山中一路穿梭,朝西塘寨的方向奔跑,不敢松懈。 直到我们感觉离那山豹已经很远,已安全为止才停顿下来,大家在一处水塘边的树底下稍做休息。 天上阴云经久不散,天气沉沉,也不知时间到了什么时候。这山中的气候真是捉摸不定,昨晚还圆月当空,今天居然乌云盖顶。这乌云一遮,山中如近傍晚,空气中一股很闷的热浪袭人,蝉在树顶要叫不叫,令人心烦。 尤其是经历昨晚一夜,我恍若隔世一般看着眼前的山水,心里五味杂陈味。加上全身黏糊脏腻,身心疲惫不堪,我真想就地倒头大睡一阵。 二胖子和洪天择仍是满身血污,样子邋遢不堪,两个人比我好不到哪里去。为了我们家的事,他俩也是豁出去,几次险进鬼门关。他们是我最好的朋友,又怎么会出卖我? 二胖子挥汗如雨,烦躁地骂了一句:“妈的,这山里怎么这么热?”他眼见一塘水倒还清澈,一甩上衣,一头扎进水塘里,畅游起来。 洪天择一甩手中长剑,双手一抹头上臭汗,又抚了把背脊上流成水柱的汗水,咧着嘴盯着二胖子在水里扑腾的样子。 “择哥哥,你怎么不下水?”我望望二胖子的身影,又看眼洪天择问道。 “我……我,是只旱鸭子!”洪天择盯着我有点窘迫,他望着二胖子满脸羡慕。 “噗嗤”我忍不住笑出一声来,揶揄道:“想不到择哥哥能文会武,却不会水……” “死细妹,你笑我做什么,我爷爷从不让我接近水,更别说让我学游泳。”洪天择不满地瞥了眼我,摇摇头,有点无奈。 我盯着他,捂了捂嘴,道:“你爹爹真有意思。” “他?他有他的顾虑吧!”洪天择低头沉吟一下,突然目光炯炯地盯着我道:“细妹,等下回村子,你打算怎么说?” 我盯着水面,心间一片空白、还很茫然。 洪天择靠了过来,挨着我而坐。他喃喃地道:“也不知婶婶现在怎么样,眼下这情况,回到西塘寨恐怕还得尽快离开,只是我们要找的东西……哎!” 我扫了眼他,不敢直视他的目光,急忙低头,欲盖弥彰地敷衍了一句:“嗯。” 我扣着脚边的草,心事重重。 两人沉默良久。 “细妹你……在想清沙门的事?”洪天择问道。 我抬头盯着他的脸,发现他脸上的黑青色已没有那么严重,只是他的神情显得很疲劳。我眨眨眼道:“嗯,还有那个怪人。” 第482章 丢人丢到家 “你说,这西塘寨究竟是怎么回事?” 洪天泽取下一直挂在他裤头上的那个僻邪木头,思索地道:“这玩意儿,还有那洞口,迟不封早不封,偏偏这个时候封?” “嗯,我也觉得很奇怪。”我点点头应道。脑子里搞不清的事件又怎会只有这两件。 “等下回到村里,我们先不要跟任何人提昨晚的事。我先给你疗伤吧,你看你满身是血。”洪天择收起僻邪木头,满脸关切地道。 “嗯!”我又顺从地点了点头。 “大师傅,小师傅这血是正常的。”二胖子不知几时爬了上来,站在我们跟前,正在抖动一身的水。他肥膀子挥洒着水珠,溅得我们周围像下雨。 “杨沐,你又知道什么?你没看细妹昨晚差点失血过度吗?”洪天择一抚脸上的水珠,朝着二胖子恼道。 “她那血,是妹子都会来的事,你不知道啊,大师傅?”二胖子一脸奇怪地盯着洪天择,好似他很懂什么的样子。 “你说什么,为什么是妹子都会来的事?”洪天择仍是一脸疑惑。 我更疑惑。 “哎,看你们两个哈里哈达(傻里巴叽),初中生物课本上有写哒,虽然老师没讲课,但是……但是……我看过,妹子、伢仔到一定年纪,都那个,那个……” 二胖子讲到这里,脸上居然泛起红晕,一副很难为情的样子。 “你说什么鬼,讲清楚。”洪天择朝他一扔手中青草,一脸不满。 “哎,就是来月事。”二胖子羞答答的,这会脸上更红了。 “什么是月事?”我摸着脑袋,仍是一脸不解。 这下不止洪天择低下头不出声了,二胖子也不出声了。 洪天择撮着脚下一团草,抿嘴轻笑。二胖子忙不迭地去捡上衣。 “喂,有话说清,有屁快放!”我倏地站起身子,朝他俩怒道。 “嘿嘿嘿,你是女伢子,你都不懂,我们怎么会懂吗,就是……就是代表你长大了,可以嫁人生孩子的意思了……”二胖子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我。 我被这番解释羞得差点没背过气去。我的脸霎时从脖子根红到头顶。我气恼地折跟树枝往二胖子身上抽打道:“死胖子,你才嫁人生孩子,你才要嫁人生孩子……” “哈哈哈,小师傅,你别怪我,是你让我解释清楚的,我就知道是这个意思啊。哈哈哈,你还打我,真是,不识好人心。” “择哥哥,你也坏,你也坏!” “哎,细妹,你怎的也怪我,我也不懂唉。” “你们俩个还敢跑,给我站住……” “呵呵呵,我家小师傅成人喽……” “杨沐,死胖子,我打死你!” 在那时,女孩子来月事是根本不懂的,因为妈妈不好意思教,也可能妈妈忘记了教。二胖子说的生物课本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因为我还没上初中咧,等开学了我才会有那课本咧!哎! 没想到我的初潮会在这种时候冒出来,还是在三个大男孩面前。 八哥人精还利用我破阵,二胖子似懂非懂一知半解,而洪天择一点也不懂,他以为我受了严重的内伤,用银针封住我的穴位,防止我失血身亡,真是……真是丢人丢到家! 第483章 全村出动 回到西塘寨的水塘边时,正好遇上吴爹爹带着一干男女老少抄着扁担锄头,从田边爬下山坡。人群中还有妈妈。 “妈妈,妈妈!”我隔着水塘大叫,仅有的一丝力气全用上。 这一刻,我差点晕厥,迷糊中看着妈妈和一众村人朝我们奔来。 “细妹,细妹……”妈妈听到我的声音,惊喜大叫。 这一刻,我的眼泪也滚不出来了,只有头晕。 “婶婶……”洪天择扶着我,将我托到妈妈手中。妈妈一弯腰,连忙背上我朝吴娭毑家中跑去。 等我恢复精神醒来时,已是掌灯时分。村子里仍有狗吠人声,似乎才入夜不久。 当我坐起来时才发现,我的全身衣服已换,身上干净舒适。妈妈正好推门进来,她的手中端着一碗红枣鸡蛋羹。 “细妹,来,喝点这个补补身子。”妈妈爱怜地看着我,不过她的样子很憔悴,眼睛也是肿的,她一定又为我担心了一夜。 妈妈缓缓放下手中的碗筷,见我起身,连忙扶我坐起来道:“你觉得好点了吗?” 妈妈满眼担忧。 我点了点头,突然想起我的贴身衣袋,我惊得连忙抓着妈妈的手道:“妈妈,我身上的东西咧?” 妈妈看了看我,又望了望门外,她起身将门掩了起来,才从衣兜里拿出一块布包放到我手上,问道:“你说的,是这个?” 我急忙接过来摊开一看,玉符完好无损地被妈妈用块花布包着。我感激地看了眼妈妈,将玉符收了起来。 “细妹。”妈妈低低地唤了一声,坐在我的床沿边,拉着我的手道:“我不知道你爹爹为什么一而在再而三的让你去冒这样的险,他要找什么劳什子东西你让他去找。” “你听妈妈的,下次别再去了,好吗?你看你,你看你……”妈妈说着,双眼间泪水直涌,她十分伤心地啜泣起来。 “妈妈……”我鼻子也一酸,哽咽道:“爹爹这么做自然是有他的道理,您别伤心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你还说!”妈妈小声埋怨道:“你看你们几个,个个是伤,你还……” 妈妈瞟了眼我的肚子,不好意思地说道:“你已经来月事了,再也不是小孩子了。以后,要离你的几个哥哥远一点。”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嗯。” “姑娘家要学会矜持。你看你,整天像个野人!”妈妈一脸委屈,突然埋怨起自己来,“哎,都怪妈妈,怎么生得你这般不一样,都怪我……” 我从来没见过妈妈这样,顿时慌神,六神无主。我忍不住大哭起来,“妈妈,你莫哭,不是你的错,都是我的错,是细妹错了,呜呜呜……” “怎么啦?怎么啦?”吴娭毑听到哭声,一脸大惊地推门闯了进来。她站在妈妈身后问道:“你们娘仔这是做么子啦?” 妈妈一抹眼泪,强颜欢笑地回头对吴娭毑道:“娭毑,没事!没吓着您吧?” “我说,你这个小妹子,真是胆大包天!”吴娭毑一见我,就劈头盖脸地道:“你神里神经半夜跑进山去一夜没回来,吓得我们全村人出动,都去找你们几个神经鬼!” 第484章 吹捧 “你说你再有本事,也莫这样吓人啦,我的仔啊……” “你妈妈昨晚一夜没睡,站在门口等你。你没回,她今天早上天一亮就跑进山去找你。” “全村人在山里摸了一昼,你们几个仔伢子要再不出现,我们就要出山去找公安来喽!” “你看你,回来一身见不得人,吓得我手都颤喽,跟你妈妈帮你洗了一大盆血!你个鬼仔子,你不听我们老人家的话,也该听你妈妈的话啊,她多担心你……” 吴娭毑的神情很激动,也很气愤。她说起来一点停顿都没有,手舞足蹈,那副恼怒的样子很像我吃过熊心豹子胆般。我就像个不知天高地厚,爱闯祸的哪吒。 她这番慷慨激昂的陈词,说得我直想将头埋进肚子里。 “好啦,您老人家就莫多言了,我来看看她。”吴爹爹不知几时走了进来,他看见我,先是怔了一下,而后搬了把凳子直接坐到我的旁边。 看来他有很多话要说了。 吴娭毑看着我长叹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我连忙抄起旁边凳子上妈妈给我煮的那碗鸡蛋羹,胡吃海塞起来。 “你慢点。锅里还有。看把你饿的。”妈妈终于不再伤心地哭泣,她用袖子擦去眼泪,一脸关切地盯着我将一碗鸡蛋羹狼吞下去。 我眼角的余光不时扫向旁边的村长吴爹爹。 “伢仔,你好点么?”吴爹爹看着我一脸阴晴不定。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妈妈拿着碗转身走了出去。 “伢仔,你莫理会老娭毑胡言乱语,她的话莫要放在心上!” 没想到,这个老村长反过来安慰起我。“我晓得你本事不一般,你们没事回来就好!我们怕得不行呀,你们这……昨晚到底……”他目光熠熠地盯着我,说话迟疑起来。 我想起洪天择的猜测。他手中的僻邪木肯定是出自这西塘村无疑。因为方圆几里虽然也有其他村子,但是,我直觉那废弃瓦窑厂八成跟西塘村人有关,还跟这吴爹爹有关。整个村子就他建的房子最特别,他家里这种东西也不少。 我心存疑虑地瞟了眼他,一时之间真不知道该不该将昨晚的事情告诉他,转念间,我简单直接地道:“爹爹放心吧,那黑狗妖已死,不会再来村里闹事。” “哦?”吴爹爹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嗯。”我又瞟了眼他,点了点头。 “这个……具体情况你能说说吗?”吴爹爹双手交叉胸前,一手摸着下巴,双眼微眯地盯着我。 “吴爹爹,这事明天再说如何?” 就在这时,洪天择和二胖子一身干净清爽地跨进了门槛。 洪天择朝吴爹爹微笑而不失礼貌地道:“爹爹,细妹身子不舒服,明天我再好好跟你讲。刘叔家的堂客已经喝了狗妖的毛发水,毒邪已解,不会有事了。” “哦哦哦,那就好,那就好!这个真是太感谢你们了,我代表村里人,明天请客。请你们到我家做客,好好吃餐饭。” “这个……这个怎么好意思咧。”一听有好吃的,二胖子满脸堆笑,还露出个难为情的表情。 “那是应该的,应该的!你们这是帮了大忙喽!” 吴爹爹继续给大家戴高帽,二胖子跟着很来劲,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相互切磋着吹捧人的技术。 第485章 巫术 “好了,谢谢吴爹爹的好意,我们明早再说。”洪天择看着一脸无精打采的我,又看着妈妈端了盆水进来,对二胖子和吴爹爹道:“你看细妹还需要休息,不如,二胖子,吴爹爹,我们先撤了吧。” “好好好,明天再说,明天再说啊!”吴爹爹连忙识趣地站起身。起身一刻,他又望了眼我,迟疑地道:“伢子……你好好休息,呵呵。” 看着吴爹爹有些悻悻地朝房门退去,我猜他还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吧。 “细妹,我们今晚还是住在吴爹爹家。你就好好休息,我们明早再来看你。”洪天择盯着我的眼神欲言又止地道:“细妹,你……”他瞥了眼仍站在门口不动的吴爹爹和二胖子,和我对视片刻,似乎还有话想说却碍于眼前有人。 我有些疑惑地盯着他离开的身影,此刻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估计是让我小心清沙门的人吧。希望在今晚在这村子里能安宁片刻。 可是我的心里依然惦记八哥,不知道他为什么还没有出现。 吃饱喝足,我又渐渐沉入迷迷瞪瞪的梦境里。 “八哥哥,你究竟有没有事啊?”我在梦境中依稀见到八哥踏着一层迷蒙的白雾而来,他的绿色衣带在风里飞扬,身姿孑然弗伦,洗然无尘。 他看着我只是笑笑,一句话也不说。他的嘴角弧度总是挂得那么好,似一抹恬淡的阳光,不多不少,暧昧不明。他从背后拿出一件东西摆到我的跟前,然后再次看了眼我,就又踏着白雾消失在树林里。 “唉,别走,别走!”我急急地大呼一声。 我才看见他,他怎么就走了?我还有好多话要说咧! 正在呼唤间,我突然醒了过来,睁眼一看,一盏煤油灯正在我的床边跳跃。透过窗户,屋外夜色深沉,没有星光,但有幽幽的暗光,周围十分的静谧。 应该是大半夜了,刚才的梦……啊,我的床头,几时多了一个黄书包? 我连忙翻身坐起来,拎起书包打开一看,这正是我自己丢在了野宅的书包。里面还有一把八哥赠给我的匕首。 他?果真来过! 我叹了口气,扫了眼身后,咦,妈妈不在? 这大半夜的,妈妈没跟我睡? 抬头扫视了眼屋内,我就见正对床的外屋大门开了条逢。 我目光一凝,妈妈夜起? 我坐在床边思索着等候妈妈回来,可是半天,却发现事情很不对劲——就在我刚醒时,我听到窗外好似有阵虫子的叫鸣,可现在,周围没有任何声音。 我连忙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将头探出门缝朝外看去。 幽暗的天地间,可见一塘似缎面的水波点缀在墨色间,屋角地坪外的大树暗影绰绰微微摇曳。树底下,一个人此时正站在那里。定晴细看,我豁然发现那人居然是妈妈。 她一个人静静地杵在那里做什么? 我疑惑地揉揉眼睛,发现妈妈正面对塘面一动也不动地站着。 她该不会因为我的事想不开去跳塘吧,啊…… 一想到此,我连鞋都顾不及穿地跑了上去。 我像一阵风一样来到妈妈身后,妈妈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她此时很诡异的以一种僵硬直立双手垂直的姿势背对我,身上衣衫单薄,还赤着一双脚。 这深夜的山里头有些寒凉,妈妈怎么会这样? 难道她又梦游? 第486章 夜惊起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妈妈的侧面,妈妈对我的存在依然没有任何反应。而且我发现她的眼睛并未睁开,好似她仍在熟睡。 妈妈果真是梦游,这太可怕了! 难道又是什么鬼怪害的? 我连忙机警地扫视起四周。四周除了屋宇和几株树木,什么声音都没有,一只鬼影都不见。 我静静地站在妈妈的身边,就这样看着她站在风中。我的眼睛一眨也不眨,我怕她会继续往前跌进水塘里,我要保护她。 我不敢弄出半点声音,我生怕惊醒了妈妈会有不堪设想的后果,我任凭雾露沾身,任凭凉嗖嗖的夜风吹着我,我只想这样安静地守着妈妈。 我可怜的妈妈,她总是为我操碎了心,可我总是没法让她安心,让她放心。这次回去,我一定要跟爷爷好好商量,一定要好好照顾妈妈。 就在我渐感体力不支时,妈妈突然缓缓转身,缓缓移步,脚步很轻很轻地朝屋子走去。 我跟在她的脚步后,也轻轻的,一点声息也不敢弄出来,甚至不敢大声呼吸。 妈妈的动作很奇特,都不似她平时的轻盈稳健,而是轻飘飘的,像怕被人发现般,居然一点声音也没有! 可是,她的眼睛明明是闭着的,现在却好似看见路般,她一点也没有走弯路,而是径直回屋,一点岔都没打。她回到床上,自己盖上被子,就像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 我坐在床边,死死地盯着妈妈的脸。她的脸上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很安详,呼吸均匀,熟睡的样子看起来并无异样。 就这样,我一直守到自己实在撑不住,眼皮阖上,头耷拉下去。 “细妹,细妹,快起来,快起来,出事了……”一阵大喊大叫从屋外响来,是二胖子。 我倏地从床上一弹而起:“怎么啦,怎么啦?是不是我妈妈出事啦?”我慌张得大声惊叫。 “你妈妈?你妈妈好好的啊,正在外面给你撮衣服咧?”二胖子随着我的声音响起已经踏进了屋子里。他摸摸头瞅了眼屋外,一脸疑惑地盯着我。 我揉揉刺痛的眼睛,疑惑地问道:“什么事啊,二愣子,你干吗一大早大呼小叫的!我还没睡够咧!”一听不是妈妈出事,我的心霎时放松下来,连连打着呵欠,就想倒头又睡。 “哎,别睡了,大师傅让我来找你!”二胖了见状,上来一把拽起我,就想拉我下床。 “嗨嗨,二胖子,你大早就找细妹做什么?”妈妈听到声音,手中还拿着件湿衣服站在门边一脸奇怪地看着二胖子问道。 “唉啊,婶婶,没大事,没大事,就是找小师傅办点小事。”二胖子转头盯着妈妈咧嘴笑道。 “到底干嘛?”我盯着二胖子皮笑肉不笑的脸,一脸困惑,还一脸不满。 二胖子神秘兮兮地俯身到我耳边,悄悄地说道:“吴爹爹昨晚出事了,被什么东西吓得不轻。大师傅让你悄悄过去,别惊动谁。” 我一听,所有困顿一下全飞脑后,一骨碌下床。 第487章 你昨晚去了哪里 走到屋外,我见妈妈一副什么事儿也没有的样子,心里终于松了口气。看来妈妈又是梦游无异,回去找爷爷看看就好了,眼下吴爹爹为什么又出事咧? 我被二胖子弄得慌里慌张,也不敢和妈妈多说什么,跑到池塘里掬把水胡乱地洗了洗脸,一甩脸上水渍,就跟在他的身后。 “细妹,你还没吃早饭咧?”妈妈见我大清早就开溜,急得在身后大叫。 我回头扫了眼她道:“我去趟吴爹爹家,就回来。” 大清早的西塘寨还在一片雾气蒙蒙中,清山映绿水的全都冒着凉气。村里头的老人已经在田头耕作,一些房屋的烟囱开始冒起白烟。公鸡还在喔喔打眠,不知谁家的狗和谁家的猫在路边戏耍大战。村里呈现一派详和的气氛,前晚的惊心魂魄早就被付诸脑后。 而我经历昨晚的事,到现在估计也没睡两个钟,眼皮还在打架,只好死命地揉揉赶走睡意。 二胖子盯着我一脸疑惑地问道:“小师傅,你昨晚睡得不好吧?怎么现在还这么困?” “嗯……嗯,没什么。”我支支吾吾地应了声。我不想说妈妈的事,我怕传到妈妈耳朵里她会尴尬,也怕她接受不了这种事。 一路上,我和二胖子沉默不语。 二胖子也好似没有什么精神,神色迷茫,并没有找我唠叨。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到达吴爹爹那栋小木楼前,此时二楼屋门大开,里面仍然点着一盏煤油灯。 我总觉得吴爹爹这栋小楼建得奇特,可又说不上什么不好。屋里很安静,洪天择听到我们的脚步声,迎头走了出来。 “嘘,小声点!”一只脚刚跨进门槛,就见洪天择对着二胖子竖起一指,示意他小声。 我瞟了眼内屋里,见吴爹爹此时侧卧在床上,我有些奇怪。 洪天择看了看我,也瞟了眼吴爹爹,拉着我就往屋外走。他似乎有话说。 “到底什么事啊?一大早的,我还很困咧!” 屋外木楼台上,我眨眨眼,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疑惑地盯着洪天择那有些不安的异样眼色。 “楼下说,吴爹爹刚睡着。”洪天择没有选择停留,而是拉着我继续朝楼下走。 我又疑惑地扫了眼屋内,乖乖地随着两人下楼。 走到吴爹爹家楼下,洪天择从堆满木柴的灶门里搬出两把小木凳,一把自己坐下,一把递给我,示意我坐下。 他起先看了眼我的神色,关切地问道:“怎么,细妹妹,你……身体还没有恢复好吗?” “是啊,你看她一路跟昨晚去偷鸡的架势,呵欠打个不停,八成有事瞒住我们!”二胖子瞟了眼我,半正经半调侃地道。 “嗯?”洪天择直愣愣地盯着我,他的眼神好像在质问。 “啊……” 我扫视眼他俩的表情,心里一咯噔,难不成昨晚妈妈梦游,把吴爹爹吓到?但是转念一想,这不可能的事情哇,吴爹爹可不像个没见过世面的老人。 我深吸一口气,收敛散乱的心神,镇定地问道:“我说,你们俩个一早神神秘秘拉我过来也就算了,这会还这副表情看我,什么情况嘛?” “你果真昨晚没出门?”洪天择盯着我的眼睛,充满试探。 我眨眨眼睛,真心搞不明白这俩家伙这会出了什么毛病。我有些嗔怒道:“你们俩个到底要干嘛?大半夜我出门做什么?” “哦!”洪天择突然似明白什么地和二胖子对视一眼。 他俩神色看起来有些凝重。 第488章 隐瞒 “快说、快说!” 我有些撒娇地踢着洪天择的凳子,还有些不耐烦地道:“你俩家伙有屁快放,快放!” “呃呃呃,别这么凶,有点女孩子家家的样。”洪天择一手拦住我乱踢的脚,一边笑骂一句。他话峰一转,一脸正经地小声问道:“你八哥昨晚有没有找你?” 我一愣,想了想,点了点头,疑惑地问道:“怎么?” 洪天择看了眼我,身体前倾靠近我。二胖子也贴了上来。只听得洪天择一脸意味深长地问道:“他跟你说了什么?” 我依然一脸疑惑地摇了摇头,看着他道:“什么也没有说啊!我都没见到他的人,就是在醒来的时候见到床头有一个书包,是他昨天去野宅帮我找回的。” “那他有没有给你别的东西?”洪天择又紧紧地盯着我的眸子问道。 “什么东西?就是我昨天背的包啊?”我盯着他,百转千回间,摇了摇头。 “哦!”洪天择似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他将身子稍稍退后一些,不再紧盯我的眼。 “你们一大早把我叫来就为问这个?”我紧盯洪天择的脸,心中一百个不解地道:“又说吴爹爹有事?” “嗯,八哥昨晚也来找过我们,我们的包也给他拾了回来。我还以为你昨晚又和他一道去秘密进行什么事……” 洪天择说到这里欲言又止,他低头沉吟了一会,眨眨眼道:“昨晚,这家伙有件事……”洪天择突然又欲言又止,还目光炯炯地盯着我。 他这是在试探我的耐心到底够不够吗? 我的耐心很不够,我已经有些毛躁起来:“你到底要讲什么鬼吗?大清早忽悠我吗?!” “嘘,小声点,听我说……”洪天择连忙制止要发飚的我,神色镇定地道:“八哥昨晚不止送了东西给我们,还吓坏了吴爹爹。” 我一听,心头一松,叹了口气道:“唉,我说什么大事咧,原来吴爹爹当见鬼是不?这有什么大不了,你给他画一道符解解惊不就得了。” 八哥本就不让人见到的,吴爹爹要是偶然间撞见洪天择或二胖子跟他说话,八成以为见了鬼,吓着了,我想。 “你错了,八哥不止吓坏吴爹爹,还逼着他,从他手中拿走一样东西。那东西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玉符!”洪天择盯着我的神色,他满脸疑窦,似是很不解。 玉符?怎么还有一块玉符吗?没有可能啊!爷爷说过,他祖师爷的玉符一共五块,按五行方位是五个地方,怎么可能一个地方放两块? “你在想什么?他没有告诉你对不对?”洪天择又倾前身子,目光炯炯地盯着我的眼晴,似乎想在我的身上找到答案。 我迟疑地,没有回答。 他又问道:“玉符不在你身上对不对?” 我瞟了他一眼,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嘟囔不满地道:“我刚说过,我没有。他什么也没有跟我说,只是放下东西就走了。” 说到这里,我目光一凝,心中突如打翻了一锅粥般,疑惑地道:“可是吴爹爹身上怎么会有八哥想要的东西?” “嗯!”洪天择突然狠狠一甩手中拎着的一根柴枝,脸色相当不好看地道: “你知道吗,八哥没有说错,西塘寨的人一开始就有事情隐瞒住我们。”他目光深沉,长长的睫毛难掩心中愤懑地道:“险害我们惨遭鬼物的毒手!” 顿了顿,他看着我突然悲愤地道:“我心里也很不舒服。” 我盯着洪天择,心头突然一凛,加紧追问道:“择哥哥,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第489章 私人生意 “就是,大师傅,你怎么说,我怎么的……越听越糊涂啊!” 二胖子皱起眉头,搔搔脸,也疑惑地盯着洪天择那副少见的怒容之色。 “昨晚你睡得跟死猪一样,你又怎么知道咧!”洪天择斜睨了眼二胖子,朝他一甩手道:“你也去搬把凳子来坐吧,别蹭得我这么紧。” 二胖子一看,自己整个沉重的身躯这会全撑在洪天择的大腿上,他连忙一缩身子,拍拍屁股讪笑道:“呵呵,我这……”说完,他赶紧弹开去搬木凳。 “择哥哥,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又追问道。 洪天择又瞟了眼楼上,道:“昨晚半夜,我原本睡得很沉,突然被楼上的一些声音吵醒。因为,吴爹爹的床边木地板有条断裂的缝隙,正好对着我睡着那头的头顶,我就悄悄爬起来贴在那缝上看……” 他一脸惊异之色,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继续说道:“就见吴爹爹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整个人凌空吊着脚,扑腾扑腾地踢得床沿响,我心里当时很奇怪,怎么西塘寨里还有鬼公然出来混?” 我一听,立时伸长脖子近到他跟前。 他朝我眨眨眼,继续道:“我连忙开天眼一看,就见八哥一手死死掐着吴爹爹,他还让他交出石棺中的什么东西。” “起先吴爹爹可能被吓得不行,没见八哥人,当场直接尿了裤子,八哥才松手放下他。” 洪天择目露惊骇之色地道:“八哥的样子……很凶。” “啊……”我吃惊地呼出一声。 “怎么回事?”正蹲下来的二胖子似乎未听清楚,一脸疑惑地打岔问道。 洪天择思索着回忆道:“后来,我见吴爹爹战战兢兢地从床底摸出一个布包的盒子。由于光线太暗,我看不大清具体情况,但那盒子很像你爹爹上次摆在茅厕底下的那种,不是很大,足够装一块玉符。” “八哥还问有没有其他,吴爹爹就说没有,就只从棺材底掏出这个,八哥抢走那东西,就消失了。” “啊!”我和二胖子异口同声,面面相觑,惊讶不已。 这是怎么回事?八哥抢的到底是什么?怎么会在吴爹爹手中? 我大惊地问道:“难道吴爹爹是清沙门的人?” 洪天择一听,盯着我道:“起先我也怀疑。但是后来,我等八哥走了后,上去找吴爹爹……”洪天择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道:“我确定他不是清沙门的人。” 他沉吟地道:“只不过,果然和我猜想的一样,吴爹爹就是昨天封洞口的人!” “果真是他!”我觉得头一下好乱。 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层层叠叠的事情堆得我的心间都快装不下。 “别急,细妹妹,你安静地听我说。”洪天择眼见我呼吸急促,他按住我紧攥的手心,拍了拍我。我深吸一口气,换了个坐姿,紧紧地盯着他凝重的脸,等待下文。 “昨晚,我上吴爹爹房中将那串木挂件交给他,他当时很吃惊,也相当不安,但他也向我道了实情。” 洪天择缓缓地道:“那个废弃的瓦窑厂正是西塘寨的几户人家合伙做的,带头人就是吴爹爹。他说当时不愿意讲,是因为他们也害怕,这私采挖山是犯法的,本就不想张扬,还出了怪事,更不想让外人知道。” 第490章 缘由 洪天择叹口气,又瞟了眼二楼,继续道: “吴爹爹和那疯堂客家的刘叔是合伙人,他俩当时挖土不小心挖通了里面的山洞,瞧见了那个石碑,满以为那只是口井,底下有水可取来给他们和泥,就砸了那镇魂石碑。” “后来,他们只瞧见那下面有几口石棺,又误以为那下面是座古墓藏了宝,他们就伙同几个人放绳索下去,还放了条黑狗下去,也就是后来成妖的那条黑狗。” 我此时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的脸庞,见他停下,便催促道:“快说呀!” 洪天择擦擦鼻子又道:“吴爹爹和刘家男人下去后,掀开了两口小石棺看,并没找着宝藏。莫名其妙的那黑狗突然对着空气死吠,吓得他们俩个急忙灰溜溜地上来。结果,落下条黑狗没上来,狗吠得太厉害他们又不敢再下井,就只摸了那口盒子出来。” “再后来的,就是那黑狗莫名其妙成了妖,跑出来四处吓人。厂区还闹鬼,老有东西在砖厂飘,吓得他们只好废弃,再也不敢去。” “啊!” 我沉痛地惊叹一声,想不到这吴爹爹他们竟然瞒得我们好苦,差点就断送了大家的小命。闹出这等事,真是他们自作孽不可活啊! “后来,就是那狗妖隔三差五回来村子寻衅滋事,这村子里着道的多半都是当时砸井的人,尤其是刘叔家堂客疯得最厉害。他们做了亏心事不敢声张,只好听吴爹爹使个半真不假的巫术,在家门口挂那种木件挡那黑狗妖的煞气。” “哦,原来是这样!”我叹了口气,恍然地道:“所以吴爹爹才不让我们帮他们,就是怕这事宣扬开来给他自己惹麻烦。” 我心头火气突地上扬,闷哼一声道:“哼,估计他也以为自己在石棺里捡到了宝。其实是害死他们自己人,还害苦我们。” 我又叹了口气,气恼道:“那他为什么突然跑去封洞?早不封迟不封,偏是我们出来时封?!” “其实,他不是有意封洞的。听他说,狗妖也不是天天出来吓人,可能只是报复下村里人将它扔洞里,所以他们根本没往封洞这上面想。只是,前晚狗妖突然出来叼走小孩,他们也惊慌了。我估计,这狗妖会不会是八哥在大前晚打伤了它,惹得它才再次来报复?” 洪天择目光紧盯我,我迟疑地看着他,并没有做出回答。 他见我没反应,继续道: “前天晚上我们跑进山时,吴爹爹同村里几个胆大的天没亮就进山来找我们,当他们找到孤岭那边时,吴爹爹说他看到一男一女两个陌生人。这两个人满身是伤从瓦窑厂那边跑了出来,把他们吓坏了,误以为是政府派人来调查他们。” “他们怕再惹事端,所以就赶紧跑去封了洞口,想不让那东西再跑出来害人。只是他们没有想到,我们已给那女鬼绑进了井中。” 洪天择沉吟地道:“这纯粹是个巧合,不是他们有意害我们。” “一男一女,陌生人?难道是唐希和山豹?”我眯起眼,思索着喃喃地道。 xs7.com 第491章 不年轻了 “不!”洪天择接话沉声地道:“我问过吴爹爹那俩人长什么样。依他的描述,其中那个女人可能是唐希,但,另一个人,不像山豹。” “那山豹是怎么回事?”我疑惑不解地问道:“专程守株待兔?” “这个?”洪天择低下头,沉思地道:“我也不太明白。看他样子伤得那么重,八成是垫底,又或者他的同伴以为他死了,撇下了他。” “那他昨天放冷烟,说要搬救兵,是不是王六他们也在山中?”我心头一凛,想到王六,心里就泛起一层寒霜。 “或许,他确实是在召集同伴。又或许,他只是吓唬我们也不一定。”洪天择盯着远处,目光疑思。 “唉,他娘的,昨天就该先拿下他,我们几个根本不用怕他。”二胖子很直接也很气愤地道:“就不用大家现在猜来想去搞不明白。” “事情不是我们想像的这么简单。细妹,这八哥……他既然拿了玉符为什么不跟我们说一声?害我们还要继续好找吗!”洪天择一提到八哥就直叹气。 可我的心里不止叹气,还很疑惑不解。 或许八哥只是想找个合适的时间告诉我们吧,他可能还是怕我们之中有内鬼。 只是他拿的又究竟是什么?为什么八哥知道吴爹爹藏起了那东西? 一想到内鬼,我就心烦不已。 “大师傅,你说这吴爹爹昨晚给神经哥吓坏了,那他也没跟我们讲实情啊!我们还理他做什么鬼!”二胖子心里估计也很不舒服,要是这吴爹爹早点告诉我们真相,我们就不用走这么多弯路,还差点害了性命。 “算了,吴爹爹他老人家也不是故意的。我们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洪天择摇摇头,叹息一声道:“他昨晚也受了惊吓,估计这几天是缓不过气来啦!” “还有,择哥哥,你说吴爹爹不是清沙门的人,那他为什么懂巫术?”我盯着这两层小楼门前都特有的木雕刻小物件,一脸不解地问道。 “咳咳,那是因为,我是湘西人!”突然背后楼上传过来吴爹爹的咳嗽声。他捂着嘴巴,如刀刻起一条条深刻皱纹的脸上泛着层青光,眼里也没了那层熠熠精光,形神枯槁,显得颓靡。 “呃,吴爹爹,您怎么这么快醒了?”洪天择起身,一脸关切地问道。 “我好点了,伢仔。谢谢你帮我扎针,我这睡不好还不如不睡!刚好听到你们谈话,就下来说两句,咳咳……” 吴爹爹步子有些蹒跚地从楼梯上走下来,洪天择连忙上前一把扶住他坐到小凳子上。 “咳咳,谢谢你啊,伢仔,帮我们村里解决了这件事,我真有些过意不去……”吴爹爹面对我而坐,他望着我,有些难为情。他低下头,摇了摇头,一把声气伤感而沧桑地道:“老了,真是不中用了,哎!” “吴爹爹,没事,我们也不怪您!”我看着他那副苍老的模样,就会想到爷爷。心想都是爷爷辈的人,算了不跟他计较。 我善解人意地道:“您看,现在我们不都好好的吗?!” “唉,我年轻的时候也是像你们一样,敢闯敢到处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喽……”他边叹气边感怀。 第492章 双双中盅 “吴爹爹,您说您是湘西人?那您为什么跑来这个山沟里住?”二胖子满脸狐疑地问道。 吴爹爹抬起头望了他一眼,一擦老昏失去光彩的眼睛道:“哎,年轻的时候,在家乡犯过点事,为躲避仇人,就隐性埋名躲进这西塘寨。这一躲就是三十几年。当年我已无父无母无家,到哪里还不是一样,所以后来索性定居在这里。” 想不到吴爹爹这么可怜,我也跟着叹了口气。 “我在这里一住就混了三十几年,看着这个村一点一点发展起来的。这不就是为了让村里日子好过点,能修条马路通外边,才凭着自己年轻时在外面的那点见识,跑进山里找到一堆好土,就想搞个挖窑厂,一心帮村里人赚点钱!” “可惜啊,我这半桶水功夫,反而害了村里人,哪晓得这山中还藏着这么厉害的货。” 吴爹爹又摇了摇头,擤下一把鼻涕到地上,将手在凳子边上擦了擦道:“要不是你们来,我这村里指不定还要出什么事。我真是害人不浅啦!也幸亏你们几个伢子是有真本事,收拾了那东西,替我们除了害!你看我,都不知怎么报答。” “吴爹爹,您那巫术……”洪天择迟疑着地盯着门楣上的挂件道。 “哦,那个啊,那个是我们湘西一些村寨的僻邪物,小时候跟着我们寨里的巫师学了个半斤八两。然而对付山精鬼怪,并没有卵用,丢看算哒,从此不提也罢。” 吴爹爹叹口气,又用衣袖抹了把眼睛,他突然似想起什么来地对我道:“细妹,伢子,我这两天跟你妈妈接触,发现你妈妈……”他迟疑地盯着我,欲言又止。 “什么?”他这番话立即勾起我很大的反应,我吃惊而又紧张地盯着他的眼睛问道:“我妈妈怎么啦?” 吴爹爹面带难色,迟疑地道:“这个……我也不太确定,只是猜测。你听了不中听,就只当我这个废人乱讲就好。” 我连忙趴在他膝上,很认真地看着他道:“吴爹爹,你说,没事,我顶得住,不会怪您的。” “你仔细去看你妈妈的眼睛里,是不是有条褐色的线。如果是,我怀疑她被人下了我们湘西的无影蛊。我以前听我师傅说过,我们湘西有种无影蛊,人中了,平时不见得有反应,但是下盅人可以控制人心,而中盅人眼睛里通常都会有条像虫样的褐色线。” “啊!”我和洪天择同时大惊。 我想起前夜,八哥在山中时跟我说过同样的话。他说从我眼里见过我有条线,说我中毒,难道真有人在无形中对我和妈妈都下了盅?那究竟是谁? 那些罪恶的手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不止伸向爸爸,还伸向了我和妈妈。 “细妹,快走,赶紧去看下你妈妈!”二胖子是个急性子,听完立即起身,就想去找妈妈。 “不要急,先听吴爹爹把话讲完。”还是洪天择沉着冷静,只听得他道:“吴爹爹,您先告诉我们,如果真是人中了这种无影盅,该怎么解除?” 洪天择死死地盯着吴爹爹的眼睛。 吴爹爹听了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我只知道我师傅曾经给我讲过这种盅,我也见过别人中过,就是……不知道解除。因为,这是我们湘西苗族分支中的一种秘术,当年我师傅遇到,后来也无能为力。这恐怕只有下盅的人能解。” 第493章 对付我们一家人 “啊!”我绝望地惨叫一声,直觉一股气血直冲头顶,差点没倒下去。 “细妹妹,细妹妹,你怎么啦?”洪天择见我摇摇欲坠,连忙一把扶住我,他还用手掰开我的眼睛,示意吴爹爹看。 吴爹爹凑近我的跟前,很认真地看了半天,他摇了摇头道:“细妹子没事,就是她妈妈的两眼比较深,应该是那盅发作过。” “啊!” 因为绝望,我又再惨叫一声,倒在洪天择的肩膀上望着发青的天空,两眼迷茫。 “细妹,你不要担心,让我回去好好问问爹爹。早年爹爹走南闯北,或许他知道他想得出法子。还有,你可以问你爹爹,再不济,你找找八哥,看他有没有办法?”洪天择一个劲地拍打着我的肩膀,他又拍拍我的脸,不住地安慰起我。 还有二胖子,他那张肥大的脸一直在我眼前晃动着,他气愤得口水四溅:“什么人他m的这么阴毒?老子抓住他,打死他个卵!” 我的心里突然感觉到很苍凉,两行眼泪从我空洞的眼睛里不自觉地滑到双颊。 那行眼泪很快给洪天择抹了去。 “细妹,你个鬼仔子,你不吃早饭就跑出来,我看你是饿晕了吧?!”吴爹爹家门前那条沙石小路上,走来妈妈匆匆的身影。她远远的气呼呼的边走边骂。 “天择,你抱住我细妹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下次不准这样!”妈妈还责怪地瞪着洪天择。 我这才发现不知几时,我居然依偎在洪天择的怀里,霎时,我的脸从脖子根红到脑门,赶紧弹开一尺,使劲抹了把脸。 “大家记住,先什么也不要跟婶婶说。”洪天择连忙放开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改朝二胖子肩上搭去。 我定定地坐在凳子上,看着妈妈凶巴巴地靠近。 “快起来,收拾好东西,我们都回去。”妈妈向愣住的二胖子、表情复杂的洪天择大喝一声。 “呃呃,好好。”二个人忙不迭地跑进内屋,去收拾行装。 “唉,真是对不住啊,妹子,我还说今天宴请你们吃午饭咧,这个这个……”吴爹爹一脸难为情地看着我们。 “爹爹,您的心意我们领了,等下次有机会再见。” 少顷,洪天择和二胖子从屋里飞快地冲了出来。洪天择边走边挎上背包,朝一脸歉意的吴爹爹回应了一句。 “嘿嘿,再也不见,您老,拜拜!”二胖子脸一横,居然一点客气的意思也没有,亏他还在人家家里借宿,看来他的仇,他分得很清。 “老人家,您千万莫介意,我这孩子和侄子太让人操心了。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您都别往心里去,我这就带他们回家去。这两天真是太麻烦你们村了。”妈妈误以为我们又在生事,对吴爹爹客客气气了一番,朝我们挥挥手,开始往回走去。 吴爹爹不停傻呵呵地笑着,不停地点头,看来他真是被八哥吓得不轻。 我被妈妈紧紧地拽着手,一路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心里很不平静,任由她边走边奚落我。 妈妈为什么总是那么可怜,一个我已经令她很闹心,现在连坏人也冲着她下盅,为什么我的身体下盅却能自救?而妈妈却不行!到底是谁那么狠心地对付我们一家人咧? 第494章 心好累 昨晚妈妈梦游是不是和那下盅的人有关系? 对付我也就算了,可是为什么要对付手无缚鸡之力的妈妈? 八哥说的那个神秘带头盔的男人究竟是什么人? 会是他下的盅吗? 和吴娭毑拜别,我们一行人踏着清晨的朝露返程。 吴爹爹可能觉得内疚,他派了刘家叔叔前来送我们出山岭。 西塘寨在我们身后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 隔着山峦,我仍会时不时回头望望那条羊肠似的小路。 这荒原岭就像一场恶梦,虽然我们几个安然无恙,但是一想起前夜的情景,我仍心有余悸。 洪天择吃了聚魄丹,效果神奇。他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很好,一点也不似受了伤的人。看来,那个怪人并不是坏人! 但是八哥——一想起他,我的心里就觉得隐隐不安。 他喝了我的血,身上的尸毒会不会真的没事? 而妈妈和八哥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自从这次出发起,妈妈就总是表现出不太想让我接近八哥的意思,她对他到底有什么不放心的? 而八哥为什么也会排斥妈妈?是不是他早就知道妈妈中盅,怕她被人操控伤害我? 可他只是说我中毒啊?他为什么不说妈妈也中毒?他到底有多少东西可以跟我讲得清?! 哎!这一趟下来,诸事在脑中盘桓,我觉得心好累! 再说,见不见八哥这事由得我吗?!回去,我该怎么让妈妈安心?怎样替妈妈解盅? 还有八哥到底抢了什么东西?他人现在又在哪里? 洪天择讲的内鬼究竟是谁? 这些个问题就像一团团阴云笼罩在我的心头挥之不去,我感觉草木皆兵,心力交瘁。 回程的路上,会不会有清沙门的人等着我们? 那个怪人,他还会在渡口划船吗? 一直到达黄金镇上,刘家叔叔很热情仍是不离开,而是又四处打听寻找,帮我们搭上了一辆能回我们县城的蓬蓬车。 这一趟,我们没走回头路,没有见到怪人。 一路上,我一直忐忑不安,各种问号就像那盘丝绳一样,紧紧缠绕着我的脑袋。 妈妈在途中显少地跟我讲起了很多道理,她突然变得很啰嗦,十句八句,都是让我不要再去帮爷爷找东西,不要见八哥,不要和男孩子私混,不要这,不要那,我的头顶就像有台轰炸机,一直嗡嗡响个不停。 妈妈的苦口婆心,我懂得。 我依偎着她,默默的不吭声,心里好酸,好酸…… 百感交集。 经历一事,我仿佛一夜又长大不少。我好想自己快快长大,不再让谁为我操心,不再让谁欺负妈妈,至少我还要学会保护自己的本事,也不再让谁会为我负伤。 洪天择和二胖子在旁边默默地低着头,一句话也没有。他们显得很疲惫,挨在来回颠簸的蓬蓬车栏杆上,居然睡着了。 少了八哥的路,我的心里总像缺了块什么似的。对他,可我又总是万般无奈。 这次我没有辜负爷爷的嘱托,终于自己完成了一次任务。回去后,他该会好好夸奖我了吧?! 我紧紧捏着那块贴着我肌肤的冰凉玉符,可是,心里虽然尽量往好的地方想着,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只是妈妈,我该怎么办? 第495章 刨坟 入夜后的掌灯时分,我们终于踏进了村口。 看着自己熟悉的地方,我紧绷的神情放松了下来。 我们这趟回得比上次快,这是叔爷爷始料未及的,他手中握着把锄头,站在我家屋檐下望着我们露出一脸很惊讶的神情。 “伢仔,东西找到没有?”叔爷爷在见到我们后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单刀直入。 幸好我早有对策,我避开他炯炯的目光,摇了摇头,不语。 “没有?没找着?跑了趟空的?”叔爷爷连连追问,一脸不信的表情。 “四叔,看你这急情子!”妈妈有些不耐烦地道:“我们一路风尘仆仆的,先让我们休息会再聊吧。” 大家折腾一天,真的很累。我放下背包,坐在椅子上就想眯眼睡觉。洪天择和二胖子直接瘫坐在大门口。 “小道人,到底什么情况?”叔爷爷又跑去洪天择跟前,眼巴巴地盯着他想探听情况。 洪天择望着他,也摇了摇头。 这时候奶奶端着茶碗走了出来,她看到我们,先是一脸惊讶,而后很快,她放下茶碗,急乎乎地走到我的跟前道:“伢仔,你回来了,回得正好。你爹爹的坟给人刨动了,你看你爹爹那儿到底出了什么事。”她指着后山,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啊!”这和妈妈同时露出惊讶之色。 看奶奶那副憔悴的样子,她今天白天没少哭,脸肿肿的,眼也红红的。她现在看我的眼神也是委屈巴巴,一副很无助的样子。 也不知道她到底知不知道爷爷其实根本没死的事实。 我倏地从凳子上一弹而起,睡意瞬间全抛脑后,我着急地道:“娭毑,怎么回事?” “是啊,所以我才问你们,东西找到没有。”叔爷爷这时又上来追问道:“你爹爹的坟肯定是清沙门的人干的好事,你们快说,找没找到东西?” 我不理他,瞪住奶奶捉急地问道:“到底怎么啦?” “你问她,不是问墙壁。你应该问我,我这不是正要去你爹爹的坟头吗。”叔爷爷亮了亮他手中的锄头,拉着一张老脸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他瞪了瞪眼,又道:“你们不在这两天,后山岭里出了不少事。今天你爹爹坟头被人动,我看就是清沙门的人在查他——” “不过有我老四在,哪容得他们在这坟山里撒野!哼,你们不感激我也就算了,还不跟我讲实话,老子才懒得搭理你们。” 我们刚不回答他的问题,估计惹毛了他。叔爷爷是个急性子,再加上他说话的声音像咆哮,一张嘴就像要跟人吵架似的,吓得我们一时怔在那里,大气也不敢出。 “回头你们要有事也别来找我,我他娘的就是个辛苦命,吃力还不讨好!” 估计这两天山里的事没少惹得他跳起来骂,这会又遇我们这个态度是真生气了,有气没地出。不过,他跟我们吹胡子瞪眼,好像又有些过头了。这山里的事,好像你不去惹事,事也会找上门。叔爷爷想抽身事外,可能吗? 他不讲山里发生了什么,一个劲地埋怨,搞得我也很委屈。真不晓得,他现在对着我们几个这般愤怒又为哪般。 我心里正盘算着如何回答他,谁知奶奶又盯着洪天择和二胖子道:“还有伢仔,你们莫再来。莫管闲事了。我那死鬼老头死了这么多年,还出来惹事生非,搅得一屋人不太平,村里人现在一堆闲话。我们莫要再节外生枝了,都回去吧。” 第496章 疑云重重 她朝二人挥挥手,似在赶人。而后,她一脸神伤地啜泣着,转身朝厢房内走去,边走边悲切地骂道:“莫作臭孽,这日子还怎么过喽……” “啊……”洪天择和二胖子面面相觑,一脸尴尬。 洪天择脸色更是涨红了起来,他看着我道:“这……” 我瞥了眼奶奶,摇摇头,小声道:“别理她,她心情不好!” 洪天择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奶奶这个态度我是司空见惯。她选择不管不问这山里的事,多半她觉得那样是明哲保身吧。 奶奶一辈子人胆小,没读过书,爷爷过世对她打击本就大,她一直以为自己安安分分地过日子,这山里的事也就跟她扯不上关系。可惜,爷爷不止骗了他,还没法让所有人都置身事外。 那些秘密现在可是一桩桩一件件地冒了出来,确实搅得我们一家人不得安宁。可眼下的事,恐怕不是谁想避开就能置身事外的了。 爷爷瞒住奶奶的事估计也不会瞒太久了吧。奶奶的怨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的人生哲学就是视而不见,避而不谈,听之任之。她不敢也不愿意直面一切,可我和爸爸妈妈却做不到,尤其是我。 奶奶觉得她一世人好苦,心里一直有气,还一直觉得我这个孙女儿晦气,要是知道了爷爷瞒得她好苦,她会更生气吧?! 清沙门的人居然连爷爷的一座坟包都不放过。他们想必是急了,还疯了。我只希望一切不要来得太早太密集,我需要缓口气,我需要屡屡一些事。我还很头痛。 “我们这才刚离开几天?”洪天择摸着脑门,盯着奶奶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地道:“山里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 “哎,莫说了,莫说了。快说你们找到东西没有?” 叔爷爷依旧不死心地在追问,惹得我汗流浃背。 我束手无策地望着洪天择。 洪天择也是一脸捉急,他迟疑地答道:“找是找到了,不过……” “不过什么?快说!”叔爷爷对洪天择的吞吞吐吐很不耐烦。 “就是东西不在我们手上,在别人手中。”洪天择一脸无奈地答道。 我和妈妈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既然洪天择这么说,那就是说八哥喽。也好,倒不用我们一直想着怎么撒谎,尤其眼下这情况,什么都推给八哥那是最好的办法。 “唉,你们几个鬼仔子,现在事事都瞒住我,去哪里也不敢跟我讲,你们当我是什么人?外人?我可是你们的长辈!”叔爷爷很抱怨,很牢骚。一个转身,又紧盯我道: “细妹子,你太不懂事了!这山里出这么多事,全是我一个人在撑。你那死鬼爹爹搅出来的屎现在屁都不吭,躲在那里也不出来,害得我在这山里天天发毛,怕被鬼打。而你们一个两个还事事瞒住我,我怎么搞?我怎么搞?” 叔爷爷吐沫横飞,连珠炮地轰炸,炸得我心里直发毛。看来他的火是蹭上了眉尖,他对我们出行时的行踪没告诉他耿耿于怀,也真是难为他老人家了。 我嗫嚅着不敢直视他,畏畏缩缩地道:“叔爹爹,我……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是真的不晓得地方!” “还骗我,你们几个……哼!”叔爷爷指着我,气恼地横扫了一眼大家,闷哼一声,锄头往肩膀上一甩,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他消失在屋角的背影,我叹了口气,心想,关于玉符,这次我谁也不说,跟八哥也不说,更何况你! 眼下爷爷和这座山,哎! 第497章 新祸 我的屁股连个凳子都没坐热,大家一窝蜂又涌上了爷爷的坟头。 没有星光,林中很暗,妈妈打着支手电筒四处看。 叔爷爷在地面刨开一块地,就地铲了堆草燃烧起来。 爷爷的土坟果然给人踩踏过,今年清明新修的黄泥给散乱了不少下来,周围青草小树一地凌乱,还散了不少白色粉末物。虽然看起来有人动了手脚,但好在坟并没有真正被刨挖开。 “爹爹,这是怎么回事?”洪天择伸手摸了摸那粉末物,放到鼻子边闻了闻,他皱了皱眉,向叔爷爷问道。 “我都想知道。我这两天刚好去了围子里修堤坝,他们趁老子不在山里就来捣鬼。”叔爷爷奋力挥舞着锄头,边修整坟地边烦躁地道: “我今晚前脚刚踏进门,就听她娭毑在家嚎哭。老子心情很不好!” 洪天择脸一沉,张张嘴,将刚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虽然是座假坟,但我们也不能不当回事,万一在这上面出了什么纰漏,把爷爷假死的消息泄漏了出去,也许就更麻烦了。我知道,有些事,我们要做给外人看。 妈妈用镰刀砍掉周围又长长的树枝。 我用树枝挑开周围的枯枝断叶。 二胖子在一旁拾捡柴枝,添亮火堆。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极其认真。 “我爹爹会不会有事?”我看着洪天择,有些担心地说了一句。 “你晚点看他会不会来找你吧。”洪天择摇摇头道:“再向他探听下山中的情况。” 他看了看四周,低声道:“我怀疑,这些人应该是开始怀疑你爹爹……”他看着我,用眼神传递了接下来的信息。 有些话不必说出口。我点点头。 洪天择道:“等会我回去和我爹爹见个面,也汇报一下这里的情况。” 我又点了点头。 大家七手八脚地在坟地边折腾了一阵子,将爷爷的坟包修得圆圆整整,周遭清理得干干净净,仿如清明上坟那般认真。 完毕,叔爷爷对着坟包煞有介事地大声道:“老大,坟地给你修好了,你千万莫生气。” 临走时,我还盯着爷爷的坟地看了一眼,又视查了一眼周围。欲盖弥彰之举,希望这戏码演得够逼真,能打消某些人的疑虑。 洪天择和二胖子饭毕,摸着黑,连夜回了家。 洪天择是怕他爷爷担心,而二胖子居然说想他父母了。这次他险些命丧阴眼,估计他以后再也不敢跟我们去折腾了。经这一事,他沉默了点,似乎也长大了一些。 夜晚,我跑去土地庙找爷爷,却发现,土地庙内的暗门打不开了! 这一晚,我睡得很沉,还做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梦,我梦见爷爷似乎很痛苦,在棺材里挣扎,他的身子在一点点熔化…… 我被惊醒,满头是汗,吓得坐在床边直发呆,盯着窗外天空一片鱼肚白。 这是怎么回事?爷爷有难? 这一晚,爸爸代叔叔出工围子里修堤坝未归,妈妈房间一直很安静,还传来她均匀的呼吸声。 我等天光一些,连忙起床煮好早饭,煮好猪食,烧好一锅水,走进妈妈房间准备提热水壶。 踏进房门一看,妈妈靠堂屋的门却是敞开的,地上,还有一些散泥和稻谷。 咦? 我摸摸头,看着妈妈盖着薄被朝里侧卧熟睡的身子,又看看那门,想想妈妈接连几天的奔波,一定是太累昨晚忘记关门睡觉了。 我静悄悄地将门掩上。 第498章 碧血珠 太阳终于从云层后探出了大红脸,我将鸡笼拉开,猪食喂好,又提着篮子准备着去菜园子摘点菜。 清晨的雾露点缀在菜叶子上,青青嫩嫩的,很是好看,我不禁用手指小心的点了点晶莹的水珠。水珠子随着叶子的颤抖滚落了地,融化进了泥土里。 “细妹妹,你这么早就起来了?” 菜园的藩篱外,洪天择的脸豁然出现在渡上一层金色朝霞的枝叶间。 我愣了愣神,这家伙,昨晚那么晚才回家,这会怎么这么早又来了?! 我直愣愣盯着他轻巧地翻越藩篱跨了进来,侧目出神一看,他的后面还跟着洪道人。洪道人背着手悠然地踏着青草,走上菜园子边的斜坡,朝我家径直而去。 “洪爹爹。”我朝斜坡上的人礼貌地呼唤了一声。 “嗯!”洪道人目不斜视地回应了一声,似乎在低头专心走路。 “嘿,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洪天择的心情似乎很好,故作悬念地向我晃动着他攥住的手掌。 我疑惑地扫了眼他,问道:“什么呀?” “是碧血珠。”他又在我眼前晃了晃拳头,摊开手掌来。 只见他宽大的手掌心中有一串紫红色木珠子,木珠子做得精致,其中五颗还雕刻着像符箓一样的图纹,比别的珠子都大。 他道:“我爹爹给你做的。别看这串珠子只是木做的,但它是极上品的青龙木,拥有特殊的能量。你总跟些不干净的东西打交道,难免沾染邪气,爹爹说这种东西适合你女伢子戴。虽不能辟邪,但可以压压邪气!” 洪天择俊朗的脸被阳光渲染,却比阳光更灿烂。 想不到我居然还有礼物收!我可是从没有在手上戴过东西,哪怕是女孩子们都喜欢的漂亮小玩意儿,我一件也没有。现在,我有一件了,看起来还很特别。虽然我不懂这碧血珠的玄机,但我觉得这应该是极好极珍贵的东西。 我欣然地接了过来,不客气地往手上一戴,问道:“好看吗?” “好看,细妹妹戴着很好看。”洪天择一脸笑眯眯的。难得见他露牙笑,脸颊上还笑出一个小酒窝。我跟着傻笑起来,“呵呵”,心里乐开了花。 “爹爹还说,你戴上后千万不要再随便拆下来。他说这碧血珠很有灵性,是养身认主的。爹爹还说,你是一个很有灵气的女伢子,但如果长期沾染阴邪物,怕不妥。所以嗲嗲说,希望这东西能起点作用,也希望你以后还是少与邪祟打交道。” 说完,洪天择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我。 而我却想到的是,他今天的气色很好,眉目有神,看来他身上的毒真是解得干干净净。 我连连点头,如小鸡啄米。“嗯嗯嗯,”还满怀感激。 “走吧,我爹爹今天跟着来看看情况。”洪天择一甩手,示意我跟上他。 他今天依然背着一个灰布包,只是换了个新的。一件白衬衣配着一件青蓝色长裤,看起来虽然简朴但修长得体。他的脚上依旧是一双雪白的球鞋,好似除了雪白的球鞋,其他颜色就没有了。 洪天择总是给人一种干干静静神清气爽的感觉,也许是他修道的缘故,有别于普通人。接触久了,从骨子里总感觉他也很脱俗,身上似有一种仙气。这种仙气看起来还和八哥的有几分接近。 我说不上是种什么感觉,应该说,这是错觉也不一定。 我提着菜篮子满心欢喜地跟在他的身后,这爷孙俩是除了家里人以外对我最好的人。其他的,都不重要。 第499章 好苦的心 堂屋前,奶奶已经在屋外搬了张凳子给洪道人落座,她端着瓦罐茶碗,边筛茶边和洪道人唠话。 妈妈也已经起床,正在门口梳头。她的身子沐浴在清晨的阳光里丰腴美好,清风撩起她的发丝,少妇独有的妩媚风韵展露无遗。 “洪道人,你看我这总是隔三差五地麻烦你们,我这真是过意不去啊!”奶奶面容交瘁臃肿,一缩鼻子,似有些哽咽地道: “我昨晚一宿未闭眼。我这死鬼老倌死了这么多年,还不投胎,还不让我安心,我这人做得不如意啊!” “老人家,凡事想开点,莫伤了身子。你看我们都一把年纪,也是要见阎王的人了。将老大他有他自己的心事未了,你莫操心。”洪道人双手接过茶碗,面不改色地从容劝解。 “哎,我不管,也管不了。只是他的坟地被人刨了,将来我死了有什么面目见他?阳世受罪一世人!”奶奶眼一红,一滴眼泪滑到了刻满皱纹的干枯脸颊上。 “哎,娭毑你先莫想多了,昨晚我听天择讲了,这不一大早就来了吗!等下我去好好看看。” 洪道人也似有些伤感地道:“人死还不安生,谁又愿意这样?入得阎王殿一过奈何桥,前尘往事一了百了。将大他也是心事重,重到不过奈何桥呵。” 想必奶奶是听了风声的,把未死的爹爹当成了阴魂不散。错就错着吧!洪道人打着太极拳,不点破,也不说破。 “不是所有人都像将大这般有魄力。古话说得好,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看也不过如此,事世往往就是这样出人意料啊!” 洪道人叹口气,脸上皱纹更加深刻,他一抹嘴角茶渍道:“哎,您老莫介怀,他不是普通人,是有使命的人。有时候身不由己也是命,且天命难违。” 洪道人一番话讲得奶奶似懂非懂,只是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明知洪道人在讲瞎话哄奶奶,但我却在旁边听得心里发酸,一想到爷爷这么苦,奶奶也这么苦,心里就好苦。 一碗茶下肚,洪道人起身,说要上爷爷的坟地去察看情况。他这么做,想必也是在宽奶奶的心。 途中,我边走边跟他聊。还把土地庙那个秘密通道打不开的事也说了出来。 洪道人沉思地道:“先去坟地边看看。” 少顷。 “细妹,听说你们这趟走得很不顺当。”洪道人目光熠熠地盯着我,似审视起我。 “嗯!” 一想到这趟差点让洪天择和二胖子回不来,我心里就很内疚。我低眉地道:“洪爹爹,我……对不起。” “伢仔,烦事都是天意,你们这磨炼……好啊!” 我以为洪道人会有责怪之心,谁知他竟然很感慨地道: “天择自幼跟你情况差不多。你们都不是一般人,走的路自然不比寻常人,这条路早走晚早都是要走,多点锻炼也是好事。再说人生总是祸福相依,并不都是坏事!” “嗯!”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老人家的心事都是摸不透的,他们道理多,人生感慨也多。他只要不怪我,我就很开心。 “你妈妈……”洪道人眨眨眼睛,他盯着我疑惑的脸,迟疑地道:“哎,她这……我恐怕是无能为力!” “啊?”我惊慌地看着他。原本在他身上还怀有很高的希望,这下全部破灭。 第500章 动静不小 “细妹妹,你也不要伤心,先弄好你爹爹的事。”洪天择见我一副失望伤心的模样,连忙开解道:“到时你可先问问你爹爹。” 洪道人在旁边看着我道:“你爹爹的九重门也是会使盅的!” 我眨眨眼睛,眼泪在其中打了一个转,给揉了回去。我点点头,心中确实仍存着这么一丝希望。 爸爸的妖盅不知跟这是不是一路,他刚被昙婆婆医好,此时妈妈又来,我还不能让她知道。 那些人暗处的招数多,真是令人防不胜防。好多事憋在心里,都是那么地令人难受。就算不用担心这盅虫之毒,可谁保不济下一次又会是什么招数使上来咧?! 我恨得牙痒痒,可一时又无计可施,敌人在暗我在明,我似乎只有见招拆招的份。 爷爷的坟地边,洪道人围着假坟头转了好几圈,他望着林子中思索着,又是摸下巴,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爹爹,怎么啦?”洪天择在旁边疑惑地问道。 “这山里的事,我看不出什么名堂。”洪道人摇摇头,盯着远处密森方向,喃喃地道:“这些人眼睛是长在天上吗?厉害啊,消息很灵通!到底是还是普通人咧?” 想必很多事洪天择都有跟洪道人讲,他这会这副凝思的表情,八成也是想不透这里头的事。连他这般人物都想不透的事,我自然更想不透。除了徒增烦恼,我无计可施。 再说内鬼的事,我断不会怀疑他们爷孙俩,爷爷这般信任请来相助的人,我更没有理由去怀疑。 我突然想起昨晚的梦,于是将我梦中见到的情景向洪道人爷孙俩和盘托出。 洪道人听得眼睛一眨也不眨,他又摸着下巴思索地道:“这么说,你爹爹搞不好还真有点事!” “那爹爹,现下怎么办?”洪天择追问道。 “先莫急,跟我去前面树林走走。”洪道人说完,朝着密林方向走去。 我和洪天择对视一眼,跟在他的身后。 清晨的树林内,鸟声欢快,布谷鸟早就在林中唱开,声音清脆。 布咕!布咕! 我听着怎么都觉得像八哥在对我说:不哭,不哭。可是环顾四面树林,又没有见到他的影子。 “昨天听四爹说这树林里闹恶鬼。”洪天择扫视着周围,问道:“爹爹,您是不是想查查这些事?” 清晨的迷雾仍在深处的树林间飘荡,林内依然阴凉,野草沾身便会弄湿裤脚一片。 “查这些事?”洪道人不以为意地道:“这地方本就邪门,还有个什么劳什子九重门,也不晓得内里藏着多少恶鬼游魂,只要不是掀翻这座山,只要这些个东西不往外头寻衅滋事,扰人伤民,还轮不到你我管这么多。” 洪道人顿了顿,闷哼一声道:“再说,能往这里头钻的,也都不会是什么善茬之辈。在他将大的地盘撒野,那也得问问这个山大王同不同意。” “至于将大……”洪大人沉默了一会,才心情沉重地道:“他的命怕不是由山不由他吧!他在山在,他没山没啊!” 这个道理我也是懂得的。爷爷的使命是守护这座山,守护九重门,他要面对的,逃也逃不掉。 洪天择认真听着他爷爷的话,只是乖巧地附合了一声“嗯”。 第501章 下不去 “细妹子,你爹爹就算遇到事,我相信他也会想办法给我们捎个信。” 洪道人又看着我语重心长地道:“你们一家人也要自己想办法保自己的平安!莫相信外人的话!包括你自己,要十分谨慎对待身边的人。” “我会让天择近期都呆在你家,他能做多少便会尽力做多少。但万事没有算无遗策,就算是大罗神仙也难免有疏漏之时,所以,伢子,还是要辛苦你自己,小小年纪多多担待。” 我看着洪道人,点了点头。 我理解他的用心,也明白他这么说的用意。 现下,一切语言都很苍白。解决问题的关键还是在于九重门的开启。没有凑齐玉符,就算清沙门的人把这座山真给掀开了,估计也是徒劳无功,甚至只是惨不忍睹的两败俱伤。 要想不卷入其中,像奶奶那样一味地去躲避问题,作为这座山上的主人,是行不通的。山不止是爷爷的,还是我们一家人生活的地方,是我的家,我的全部。 我比谁都清楚,这山里的战争是不可避免的。只是早来和晚来的区别。生死较量,早已展开。 少顷,林中越走越暗,已进密林之中,雾气还未散,蒸腾的水气间,有一股冰冷而令人心神迷糊的阴气。 闻着空气中花草树木之中夹杂的那股凛冽的气息,我即熟悉又陌生。即便盛夏,这里也不会炎热到汗流浃背,只会让人后背冒出涔涔冷汗。而这种集结的死魂气息越来越浓烈,一股股暗处的躁动,怨憎,像沉睡的野兽已苏醒。 像山鬼那样的瘴气在白天都还未消散,林子里又结多了一层水气。阴气加雾气还有这种不知什么 名堂的水气包裹在身上,就像有一层看不见的虫子在身上蹭,令人十分不适。 “细妹,九重门走得去不?”洪道人突然停下步子,看向我。 闷头走路的我听了很是意外,我结结巴巴地道:“似乎……下不去了。”随即,我解释道:“去年我想下去找爹爹,但是通道已被封住。” “下去的通道只有一条路?” 我点了点头道:“似乎只有一条。” 洪道人一脸疑窦地看着我,注视了我片刻,又问道:“具体位置在哪儿?” 我摇了摇头道:“我不会走,山中有阵法,会迷路。”我看了看前方不远道:“要找山鬼带路。” “怎么说?”洪道人一脸奇异地看着我。 我指了指前方丛林间道:“往里走,清墓的方向,是山鬼所在的地方。我每次去都是找它。它会派一个小鬼给我领路。” 洪道人看着那处地方,一脸阴沉地道:“我看这神山不适合藏神,倒适合藏鬼!到处有鬼!” 洪道人的话讲出来挺呛人的,让人想笑,又笑不出。我僵硬地咧咧嘴,不敢回话。 “走,去看看。” 洪道人径直地朝着清墓的方向蹚去。 自从从九重门内出来,这林中我已经有多时没有来过。更何况爷爷叮嘱我不可乱闯。 林子里的野草茂盛过从前,只是看情形,这几日山林中确实有人来过。好些地方被人为地踩踏出一条路,还有些地方有砍伐的痕迹,从杂乱的断枝中就可以知道,来的还不止一人。 第502章 疑窦丛生 自清墓出事以来,这一带就鲜少有人敢来,尤其是村子里的人。以前胆大的还敢来猎鸟,但最近一年除了盗墓的,也就没有人敢入。 连我都上得少,更别说别人。 只是这趟出门时,林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咧?难道那些人趁机来破第八重门?! 昨晚,四爷爷只追着埋怨我们,我问他的事,他却似乎有意地回避。 “这里有名堂!”走在前面的洪道人突然停下来扫视了一眼四周,踢了踢地上的几根断枝,叽咕一声。 我和洪天择连忙凑上前去看。 “怎么啦,爹爹?”洪天择疑惑地盯着那片被枯枝乱草遮盖的地方蹲下去,拎起一根断枝道:“是血渍?” 那断枝上有几滴干涸的血渍。 洪道人却不理会洪天择,而是俯身在一堆枝叶间扒拉,摸了一手白色粉末在鼻子边闻了起来。 他嗅了嗅道:“龙骨粉!” “爹爹,哪来的?”洪天择问道。他看了看,也摸了点粘在指间放到鼻息下嗅了嗅,道:“跟昨天她爹爹坟地边的粉末一样的味道。” “什么是龙骨粉?”我不解地问道。 洪道人拍掉手中的粉末,皱眉道:“就是老蟒骨磨成的粉!” “这个是做什么用?为什么会在我爹爹的坟地边出现?”我仍是不解。 “这个老蟒骨粉加上一些特殊的草药,有驱鬼的作用,还是种奇毒,可以杀死鼠虫蚁,尤其可以迷晕蛇。”洪天择盯着那粉末解释道:“只是我还没见过,只在古书记载中看过,想不到居然真有人这么用。” “啊!”我也沾了点在指尖闻闻,一股即腥又合着股药味的古怪味道扑鼻而来。 我豁然想起在达摩岭崖下的时候,山豹驱蛇挥洒的粉末,还有在炼丹池边对付蛇鬼用的粉末也是这样的气味。虽然那粉末和八哥从炼丹炉内掏出的相似,但是炼丹炉的粉末对鬼物没有作用。 而这种粉末之中还有一些奇怪的香气。 难道是山豹来过?但是没有可能,前天见他还身负重伤,不可能一下跑来这里撒野! 那如果不是他,会是谁? “你爹爹跟人在这里打过架!”洪道人盯着周围有些凌乱的野草,分析道:“我留意过你爷爷的鞋码,他喜欢穿布鞋,且码数和我一般。”他的脚踏在一处乱草间,似乎在度量那里的印迹。 我很佩服他的眼睛居然这么犀利,一个我都没留意到的足迹他居然能发现。 “细妹的爹爹不可能白天出来打架,应当是晚上!”洪天泽接话道: “她叔爹昨天说,这两日山里动静不小。估计是那伙人趁我们大家都不在的时候,又出来搞事。” “而且从细妹爹爹坟地的树枝断痕来看和这里的差不多,应当都是前晚发生的事。”洪天择似乎很不解地道:“他们在这里做什么?” 洪天择看着我,我同样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心绪纷乱。 “我上次进这清墓看了,里面也没有什么值钱物。”洪道人看着不远处的一座墓,又看着脚下四处散乱的草地凝思地道:“那些人又想动这座墓?” “我爹爹说过,这山里有一座七星阵,会不会是那些人知道这个阵法修复好了,所以又来捣阵?”我思索着道。 “七星阵?”洪道人疑惑地看着我。 “嗯!”我老实地点了点头。 “不无可能!”洪道人叹口气道:“看来这个阵眼还蛮重要!” 第503章 厉害对厉害 转念间,我记起爷爷叮嘱我的事。于是,我又道:“不过,爹爹说,他怕那些人难以对付,就在这山里又下了一番功夫。” “哦?”洪道人若有所思地看着我问道:“他又干了什么?” 我摇了摇头道:“爹爹具体没讲。他讲了我也听不懂。他只是让我不要进山。” 洪道人沉吟地点了点头。 少顷,就见他找出一根长棍拨动了几下坟地上的草,又往一处松泥土里捅了捅。由于上次爸爸和叔爷爷认真抬土来修葺了一番,现在下面已然没有洞道。 “爹爹,这墓怎么是阵眼?”洪天择似不解。 “我正在想。” 洪道人依然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道:“这九重门还真是有那么点门道,怪不得当年我师傅点名这么个神秘门派。” 他叹了口气道:“还是爹爹我才疏学浅,这样的阵法已超出传统意义上的作战阵法,而是利用风水所布的奇门遁甲。说实在话,我并不晓得其中的名堂,也看不出玄机。” “史上除了秦始皇这样的千古帝王费三十年给自己造陵,我还是第一次见识一个人敢这样开山造墓,实属太罕见。所以,我实在难以明白,九重门的祖师爷究竟是何等力量。我也越来越好奇,他又究竟为何这样,” “这里的很多玄门道法已超出我的认知范畴,这也正是他吸引我的地方。不似我们这种青衣流派,一世人向往的正是这种高深莫测的道法啊!哪怕摸得出一点路子,死而无憾!” 洪道人丢掉手中长棍,拍了拍手中的黑色渣子,他再次叹道: “看来这王六也是个厉害的角色,一来就能点破阵法。可见这清沙门的人也非同一般,不知是何种力量。时至今日,许多江湖门派都近乎衰竭,倒是这种从来没听过的小门小派倒是个不世出的存在,令人匪夷所思!” 最后,他来了一句,“都是神一样的存在啊!” 我:“……” 洪天择看着我,“……”又看着他爷爷,点点头迎合道:“爹爹,我和清沙门的人交过几次手,亲眼所见,确实很厉害!” 洪道人瞟了眼我道:“都到这个份上了,真是火烧眉毛啊!” 我眨眨眼,沉默不语。 “那怎么办?那些人来势汹汹,可我们连那玉符都还没有找齐,他们就算破了阵也没有办法进那九重门啊!细妹爹爹不是说了,必须得有五块玉符才能开启九重门,这些人是不是太心急了?”洪天择担忧地道。 他说的何尝不是我想过的问题。 洪道人又沉思了片刻才道:“与其费尽心思地去猜这里头的事,还不如见招拆招!走,去土地庙看看。”洪道人一挥手,示意我们跟上他。 一路听着洪天择爷孙俩的絮叨,我总算明白了一些事情。 清墓里面那么多黑魂,还有那个将魂令,原本就是爷爷九重门里的东西,只不过都是用来守阵对付破阵的人的。而爷爷那晚不亲自出手,而是求助洪道人,他恐怕是早就想借个机会引洪道人入局,帮助他一起筹谋策划对付盗墓贼吧! 我怎么觉得,爷爷还真是步步谋算咧?! 第504章 请仙 洪道人这又是一团乱麻的赶脚,爷爷拜托他帮忙,现在这忙帮得是越来越忙! 土地庙前,洪道人盯着远方山林叹口气,一甩额上的汗珠,又抬头望了眼天空,抄起根长棍枝在四周一阵扫荡,他左看看右翻翻,不停在周围地面戳戳敲敲,转了一大圈子回到原地,望着怎么也找不到暗门的土地庙长叹了一口气。 “我爹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望着洪道人的背影黯然地问道。 山上的脚印和血渍一直在我的心头萦绕,像我心头一块挥之不去的阴影,使我难安。 洪道人摇摇头道:“门堵死啦,或者说遭遇了破坏吧!我也不确定,只能等你爹爹自己来找我们。” “他要是一直不能来找我们咧?”我不无担忧地道。 爷爷和八哥一样,都是神出鬼没的主。 “细妹妹,你也不用太担心你爹爹。你爹爹是这山中的主人,他那么厉害的人物,我猜清沙门人没那么容易伤害得了他。”洪天择看着我紧皱的眉心,意图安慰我道:“再说了,你在这里担心也用没。除非你找得到他。” 我摇了摇头,道:“我找不到他。除非他给我扔小纸条约我见面。” 我想起爷爷每次要么趁我睡着的时候出现在我床边,要么就是往我桌上扔张纸条。他几时出现几时消失都是他说了算。 转瞬,我突发奇想地冲洪天择道:“择哥哥,要不我们请个小鬼问问山中这两天发生了什么吧。” 洪天择瞪大眼睛看着我,又看了一眼天上的日头道:“现在?此地?” 我点了点头。 “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这时,却听得洪道人应和我道。 “爹爹,真要请‘仙’?”洪天择看着他的爷爷问道。 “可以试试。”洪道长说得很淡然。 “天择,要请就请个大点的仙上来,我顺便有事要问。”而后,他又吩咐我道:“细妹,你也别闲着,去问你娭毑有没有纸钱,有的话多拿些过来。” 片刻,只见洪道人从洪天择的包里拿出把桃木剑,又拿出一个罗盘。他在眉心点了一滴红色朱砂,开始对着土地庙念起了什么。 “嗯!”我点点头,迅速地朝家中跑去。 从奶奶家棒出来一个火盆,又棒来一大打铜钱纸,我匆匆忙忙地折回山下。 在山脚处的菜园子边,我远远地看见田垄间的曲折小路上,叔爷爷和村里一叔叔急乎乎地朝对面村子走去。我疑惑地盯着那两道背影,心里隐隐觉得哪里不对路。 “细妹妹,你愣在那里做什么,爹爹要准备开坛作法喽。”溪水边,洪天择正在用一个瓦坛子掬水,他见我杵在菜园子边不动,大声地朝我呼唤了一声。 “来啦!”我回应一声,赶紧朝他跑去。 “细妹妹,你来这边烧纸钱,别站那边,那个风向有烟。”洪天择接过我手中的物品,嘱咐我站在他指定的位置。 洪道人此时换上了他常穿的那件灰色道袍,土地庙里也摆好了一堆作法用的东西,旁边一个小鼎炉里单独插着一根香,鼎炉边贴着好几道符纸,庙台上还用棍枝插着几道长符摆成长形。 第505章 输人不输阵 “细妹妹,爹爹现在准备作法,你帮忙看着这个炉子的香火,不要熄灭哦。”洪天择将那个庙前摆着的小鼎炉搬到我的跟前。 接着他又嘱咐道:“往这里扔纸钱,一张张地烧,动作不要停。” 洪天择将烧纸钱的火盆反扣过来,在那周围用白色粉末划了个圆,将一道符纸点燃扔了进去,朝里面合手念念,然后在盆边朝我的方向垫上两个石块,半搁着档风。 “那你咧?”看着他的动作,我不解地问道。 “我帮爹爹作法。”他神秘地一笑,不再说话。 我搔搔头,不是很理解,但是还是很认真的地照着作。同时,我又好奇问道:“那要烧多少纸钱咧?” “你直管烧,烧到我喊停为止。”洪道人在旁边答道。 “为什么要烧这么多钱?”我不解。 奶奶将家里所有的纸钱都搬了给我,厚厚的一大打,粘得紧紧的,那得烧到什么时候? “哎,有句话叫有钱能使鬼推磨,你烧得越多越好。这钱是买路钱,打点小鬼用的。钱多不怪,报酬丰厚,人家‘仙’才愿意出来活动。” 洪道人朝我一翻白眼。他可能觉得我什么都不懂,还喜欢问。 “嗯!”我不懂装懂地点点头。俗话说,输阵不输人。 “噗嗤!”在一边正穿着道袍的洪天择听完他爷爷的话,似忍俊不禁。 我也白了他一眼,不再出声。 我将铜钱纸一张张地小心撕开,然后点燃扔进那个倒扣的火盆内,一双眼睛时不时瞟一下他们,又时不时瞟眼脚边的那根燃香。 “细妹,我和天择现在开坛,你一定要仔细地帮爹爹守住香火!”洪道人在庙内席地而坐,他回头朝我慎重又慎重地叮嘱了一番。 我望着他,点点头回道:“晓得啦,我会仔细的。” “天择,开天眼,闭上眼睛集中精神传送这道请神符入地府。”洪道人指挥着洪天择,他俩双手合十朝庙中拜祭后,开始席地对面而坐,双双紧闭眼睛,以一种入定的姿态端定身形。 洪道人嘴中始终不停念念有词,他低沉的声音飘荡在这寂静山林中,像在唱一曲深沉悠远的冥歌。 茫茫酆都中咧,重重金刚山啦 灵宝无量光哟,洞照炎池烦呀 七祖诸幽魂咧,身随香云旛啦 定慧青莲花哟,上生神永安呀 …… 在洪道人的歌声中,我专心地烧着纸钱,丝毫不敢马虎。生怕一个没烧好,那些小鬼就收不到钱不肯替我们办事。 就在我埋头默默烧纸间,我眼皮下的香火跳动了一下,我连忙扔了一把纸钱进火盆里,转头去看洪天择他们。 刚才还一直念念有词的洪道人不出声了。洪天择则一直闭着眼,阳光透过枝叶洒在他的脸部轮廓上,他端座入定的神情十分安详。 周围突然变得异常安静。我感觉阳光似乎没有那么精神了,而是蒙着一层淡淡的雾气。树林里的鸟儿似乎飞开了,虫子也停止了喧哗。只有风刮过草层,似有什么东西轻轻划过;头顶树枝随风摇曳,偶感枝叶摩挲,似有人在低低细语。 洪道人的神情略显紧张,有点歪斜的道冠下,他那银发被一抹阳光渡上了层金边,同时,他那低垂的眼帘下,眼皮有些轻颤,划痕般的皱纹显得有些紧绷,嘴角有些微的抽动。 第506章 请来了城隍爷 风吹刮起洪道人爷孙俩的道袍,时不时掀起点“嚯嚯”的轻响。 我睁大眼睛望了望四周,此时日头渐升三杆,阳光照得土地庙周围斑驳一片,像绿色海洋中泛起一层波浪般的金光。 我感觉树的暗影处总有一双眼睛在朝我们窥探,但是寻着感觉望去,又什么也不曾发现。 我没敢分心太久,继续专心地烧纸钱。 不过,我眼前的香火在没有风的情况下急剧地燃烧起来,一团燃灰掉了下来,我连忙用纸挡住。 盆里的火花突然“啪啪”两声,吓得我赶紧去看,却见盆内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烧得那么惨烈,疑惑间,我急忙添了好几张钱纸盖在火堆上,使火烧得更旺。 同时,另一头传来洪道人突然急遽的咳嗽声:“咳咳!” 我又连忙转头去看,洪道人的脸色在日光下有些发青,他的眉头紧皱了起来。在他对面的洪天择的脸色也逐渐在变化,他的安详神情不见了,他紧抿的嘴角还抽了抽,表情有些痛苦。 奇怪,出了什么事? 就在这时,我发现土地庙里土地公公的神像边多了一个人。确切地说,是多了一道影子。那个影子立在墙上,见我发现了他,他还朝我招了招手。 我看了眼端座地上岿然不动的爷孙俩人,缓缓站起身来,戒备地看向那道影子。 “细妹,过来。” 耳中听得一声清晰的呼唤,我朝那影子看了看,确定他是在朝我招手后,我谨慎地朝庙堂中走去。 踏入阴暗的庙堂门口,适应了庙中光线,我这才觉得那道影子清晰了许多。定晴一看,那道影子穿着一身古代官袍,一副很威严的样子,还又向我招了招手,似乎有意证明他是个能活动的。 我惊愕地道:“城隍爷?” “呵,记性不错。” 那影子又开口说话了,瞬间变成一个人形立在墙上,看起来像一幅画,只不过墙中的人栩栩如生,表情生动,眼睛还在朝我眨巴。 他还亮了亮手中的一张符道:“刚才巡山,见有人想请‘仙’,我便循符而来,看看谁要找我!” 我张大嘴巴瞪着墙上的人。没想到洪天择请仙居然把城隍爷给请来了。我有些意外,又不很意外。因为城隍爷上次临走前说过,我们很快又会见面,看这架势,确实是又见面了。他算得准啦! 我恭敬地道:“城隍爹爹,我去叫洪道人。” “别急,伢子,我专程来找你的。”谁知城隍爷立马叫住了我。 我刚转身一脚踏出庙门,只好又折转回头,弱弱地问道:“您找我有什么事?” “啊,我丢了一件重要物件,这东西一时找不回,你能帮本官一个忙不?” 我一愣,不明所已。 “就上回,我府中丢了一方千年墨,这墨用在了九重门内,但我的阴阳笔也跟着不见了。你可晓得,那墨算不得什么,但这阴阳笔才是个本官的重要物啊!” 城隍爷显得有些心痛地道:“偷我东西的家伙藏得紧,我一时没能拿住,你改明儿见了他,帮我喊住他,让他还我笔,偷墨宝之事我可不计较。” 我听得还是一愣一愣地,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找我替他拿回他丢失的东西。 “得,本官司让你办事也不是没有回报。本官可以帮你将你爹爹的魂带出来和你们见面。” 城隍爷这话一出,我就不淡定了,我急切地问道:“我爹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城隍爷摸着下巴的胡须道:“你也在找他吧,他此刻可是受了伤出不来!” 第507章 臭猫妖 我心头一凛,又急切地问道:“他还好吗?” 城隍爷皱眉思索了一下道:“看着还行。一具肉身烂了就烂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前几年,我才给他申请了一个土地的职位,可以说,他算不得活人,算是半个死人。如今他若真死了,就可以直接就职当个真正的小土地,没有肉身束缚,我看他会轻松许多。” 顿了顿,“这世上还没有活人能当土地公的,就他是个例外。” 我目瞪口呆地:“呃……” 这话说得究竟是福还是祸,我要怎么接话咧? 我摸摸头,捋了捋头绪道:“您的意思是让我去帮你找回笔,您就能让我爹爹出来见我,是这个意思吗?” “小妹子还不赖吗,本官就是这个意思。”城隍爷点了点头。 我问道:“可您的笔究竟在哪儿?谁偷的?您给指点个方向吧,我去拿回来!” 城隍爷盯着我一字一顿地道:“就是你上次救回家的那只猫妖!”顿了顿,他气呼呼地骂道:“比狐狸还狡猾的一只臭妖!” 我一愣,惊骇地“啊”了一声,良久才道:“这……猫……它……我?” 我吞吞吐吐,一时竟不知如何说话。 “给你看我的阴阳册,你便晓得一二。”说完城隍爷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墙上。“省得你下次还被他骗!” 一眨眼间,我就见城隍爷手中多了一本册子,他翻动着册子,墙上居然跟着出现了一组快速闪过的画面。 画面中的顺序是这样: 第一幅画,一只黑色的猫在树林子里走动。 第二幅画,它在九重门内的甬道里出现。 第三幅画,在摆着七口棺材的树上出现, 第四幅画,一道绿色身影和它打了起来。 第五幅画,绿色身影手上的银鞭打在它的身上,它被抽飞后口吐鲜血。 第六幅画,黑猫被绿衣人打到一处悬崖下。 “啊!”我又惊得目瞪口呆。虽然他只给我展现了寥寥几幅画卷,我却仿佛看到了许多画面。 想不到我上一次在苦楝树林外救下的那只受伤的黑猫,居然是一只猫妖。我还将它带回家将养了近半年,悉心照顾给它洗澡治疗,直到八哥出现,它突然就不见了,我还为此伤神了一会,却原来是这般情形。 我相当震惊! 这只猫妖厉害啊,身上的妖气藏得我一点也没有感觉到! “它……什么来头?”我嗫嚅地问道。 “这货来自昆仑妖墟之中,是一只有千年修行的狸猫。你要识别不出它身上的妖气也不出奇,这货最擅长隐藏气息,这不,我就找不着它。” 城隍爷痛心地道:“一年前,这货开始在这山中溜达时我司阴阳判官就留意了它。原本以为他只是到此地游历的一只妖而以,却没想到他三番五次上本官的府衙之中偷本官的东西,真是要本官的老命啊。” 我急切地问道:“它是来破爹爹的九重门吗?它要伤害我爹爹和我家人吗?” “伤害?”城隍爷听了思索地道:“这倒……不清楚。这家伙整天独来独往的,作为一只妖墟出来的千年老妖精,逼格很高的样子。他伤害到本官倒是真。” 转瞬,城隍爷道:“但是吧,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道:“什么事?” 城隍爷皱眉地道:“偷看你妈妈洗澡算不算伤害?” 我吃惊地“啊”了一声,脸瞬间涨红。 第508章 要暴打他一顿 “呃,我都讲了什么,少儿不宜!”城隍爷突然摇了摇头,显得很懊恼地道:“言归正传,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要和你的约定。” 我羞愤地道:“抓它?暴打它一顿!” “要得要得,你怎么打他我都没问题,只不过你先别气恼,先听我说正题。” 我收回心神,点了点头。 “哎小妹子,话说回来,本官司发现这妖精似乎对你有兴趣多一点,你又是他的救命恩人,所以本官别无他法才来找你。” 我:“……” “早些时候,本官的黑白无常围追堵截它时,它竟遁入九重门内隐匿了起来。”城隍爷踩踩地上道:“你可晓得,这地下大得很,地形极其复杂又通阴阳两界,我们根本摸不着它的行踪。这不,本官估摸着它下次定会来见你,所以本官才要拜托你,见了这货,想办法让它把本官的阴阳笔还给本官,本官一切不跟他计较。” 我:“……” “不过小妹子,这家伙十分狡猾,连本官都摸不清他的真实意图,也不是他的对手。这货从昆仑这么远的地方跑过来,想必是有所图的,你可要防着点。” 我:“……” “你可是后悔救了那货吧,亏得它是早前受了打神鞭的伤啊,要不然,你这小家伙可不就是他的下饭菜,怎么死的也不知道啊!” 我:“……” 哎!我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答是不答应?”城隍爷皱着眉头问道:“本官看你如今心事重重,可不就是得找你爹爹出来解决问题吗?!” 我抬起头看着墙上的人,点了点头,“我要我爹爹好好的!” “不难,不难!”城隍爷罢罢手道:“只要你答应本官的事,本官就帮你搞定。” 我想了想,当即点头道:“好,我答应您。如果见了它一定帮您要回东西。” 城隍爷这时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嗯,本官相信你会遵守承诺。你是一个好伢子,心地善良,又有责任心,所以本官看好你,挺你哟!”说完,他还朝我竖起大拇指,表情有些夸张。 我竟被他逗得不知是笑还是哭好。我实诚地点了点头道:“我会尽力的。” “得,那本官就回地府坐等你的好消息。”说完,城隍爷朝我罢了罢手,嗖地变成一团黑影消失在墙上。 “呃!”洪道人突然轻喊一声,只见他弯腰俯身在地上,一手摸着胸口,表情很痛苦。 洪天择端坐的身形也塌了下来,他的头耷拉在一边,脸色有些发白。 “天择、天择,醒醒,快醒醒!”洪道人一手拍打着洪天择的脸,一手掐他手中脉门呼唤他。 “呃……”洪天择突然也长呼一口气,眼睛悠悠地睁了开来。 “爹爹,”他对着洪道人轻唤地一声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我怎么动弹不得?好像还做了一个梦。” “哎,我们请的大‘仙’来了,也走了。”洪道人撑起身子半蹲起来,看着洪天择问道:“你没事吧?” 洪天择摇了摇头,答道:“只是好累,脚动不了。” “那没事,等下就会好,我先起来!”洪道人起身,拍了拍屁股,朝一旁呆愣的我道:“细妹,你怎么站那头,快来扶我。” 我连忙快步上前去扶他。 第509章 喜娭毑 “哎哟,头有点晕。” 起身一刻,洪道人抚额,闭上眼睛。 我关切地问道:“洪爹爹,您还可以不?” 洪道人朝我罢罢手,有气无力地道:“扶我去那石头上坐会儿吧。” 我点点头,听话地搀扶着他朝石头走去。 等洪道人坐定,我又跑到洪天择跟前道:“择哥哥,我扶你。” “不用,我还要坐一会儿。”洪天择朝我微微一笑,他用手捶了捶双脚,似乎腿很麻木。他又用手搬开盘缠的双腿摊平在地上,可能他觉得这还不够舒服,干脆直接往草地上一躺,双手手叉在脑后,盯着天空发呆。 我也席地而坐,目光来回睃着这爷孙俩,心里暗暗犯起愁来。 洪道人从道袍下面的衣服口袋里摸索半天,掏出根卷烟,找到火柴点燃,“吧嗒吧嗒”地闷头抽起烟来。 烟雾缭绕在洪道人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他目光深邃地盯着远处,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不说话,我也不敢开口。刚才请来城隍爷的事,他虽闭着眼睛,想必却是知道的。可城隍爷被请来了却没与他交谈,只给了我一个难题就跑了,这多少有点喧宾夺主的意味。 庙门前贴着一道的符被风刮了起来,跟着风,无声地飞进了树丛间。 “择哥哥,你们……”瞧着他爷孙俩倦怠的表情,我迟疑地,想着要不要把刚才的事再亲口解释一次。 “洪道人,洪道人在不在山下?”山上突然传来叔爷爷的大声呼唤。 “在,么子事?”洪道人听到喊声站起来,朝山上回应了一声。 只见坡上的树林之中,走来叔爷爷匆匆的身影。他的身后还跟着那位村里的叔叔。 同时,我目光一凝,不久前还见他们朝对面村上去了,这会怎么这么快又出现在这?! “杨家坝上的喜娭毑昨晚被吓破了魂,从昨夜到现在一直吊着口气下不去,半死不活,现在一屋人急傻了。” “请了医生来,说人没救了要准备后事。他家人不接受,就喊了我去看是不是撞鬼,我这去看不就是只看下!” “我这半桶水的功夫哪能看出什么名堂?!正好今早见您老来了,就想您老去看下比较合适!” 叔爷爷一边走一边连珠炮地喊话,声音震耳。他气喘吁吁地走到洪道人跟前,一屁股坐在石头上。 “嗯,是的、是的,事情来得真是奇怪!” “我娘昨晚半夜起夜上茅房,不晓得她看见了什么东西,一直喊鬼啊,鬼啊,然而就昏了过去。昨晚吓得我们一屋人半夜上卫生院拍医生的门,但是医生上门看了,就说她老人家没有生命迹象了。” “但是,奇就奇在,我们见她一直到现在还有口些微的气在喘啊!” 说话的人是跟在叔爷爷后面一直哭丧着脸的叔叔,他说话有些结巴,神情却显得很捉急。 这个男人我是认得的,他姓廖,村里孩子都喜欢叫他结巴叔。他看起来最多三十多岁人,但由于长得瘦小,干巴巴的脸看起来像个小老头,长得一副苦相,在村里不怎么讨喜,我几乎没接触过。 他是廖家最小的儿子,喜娭毑是他娘,老太太倒是为人很和气,我最记得的,她每次见我都夸我生得漂亮,也是村里极少会夸奖我的人,我对她有些好印象。 廖叔说的事情应该就是发生在他家,而他家就在我们家对面村头打头第一栋屋。站在我家菜园子边上可还以看得见那栋隐在林中的砖瓦屋,虽远犹近。 第510章 梦 洪道人一听,他望着对面山上隐在树林中的房子,思索半天,疑惑地道:“老四,你先等下,不急。”洪道人一指土地庙前散乱的道具对叔爷爷说道, 叔爷爷盯着土地庙一脸不解地问道:“洪道人,您老这是在做什么法事?” 洪道人瞅了眼他,不答反问道:“我说老四,近两天山里出了什么事,你倒是晓得多少?” “什么晓得多少?你什么意思,洪道人?”叔爷爷“倏地”从石头上弹起,满脸焦虑地扫了眼洪道人,又盯着土地庙问道。 洪道人突然目光炯炯地盯着叔爷爷,似乎在审视他。 叔爷爷也不示弱,回瞪着洪道人,一脸我什么也不明白的样子。 看着两个老人突然莫名其妙地弩拔剑张,我有些尴尬地站起来,打算去收拾地上的东西。 “我说细妹子,什么人这么缺德居然敢来挖你家祖宗的坟啊?他们就不怕惹鬼上身?!” “我说你家这山几时能有个太平,我们家在这山脚下的田地都荒成山了,不敢来种啊。” 廖叔说话结巴不利索,一句话硬生生拆成了好几节,似八卦,似抱怨,似揶揄,听得忍不住要感叹一声。 我感叹的是,爷爷坟地被刨的事还真是传得好快呀! 我还感叹的是,这廖叔家有田又不在山上,他不种他还怪别人,也是太没有道理了吧。 我不答话,默默地蹲在地上继续收拾火盆和纸钱。 “哎,后生莫乱传话,什么叫挖她祖宗的坟,你哪只眼睛看见?”正在脱道袍的洪道人白了一眼廖叔道:“先管好你自家的事再说!” 廖叔一听,知趣地赶紧闭上嘴,不再发话。 我听得明白洪道人是在维护我们家。 近几年洪道人经常来我家,村里的人早就传言,我家因我常招惹来不干净的东西上门,所以需要请洪道人上门来作法。家里人一向不喜跟人争辩这种无聊的是非八卦,有时候解释是多余的,还会越描越黑,索性由得别人去揣测。 “天择,收东西,跟他们去村里看看。”洪道人朝仍躺在地上的洪天择招呼了一声。 洪天择一个鲤鱼打挺跃起了身,他拍拍屁股上的草灰,拾起地上的背包,挎在肩上。 洪道人灭掉手中的香烟,又对叔爷爷说道:“老四,我们晚上聊。” 叔爷爷看着洪道人终于缓和的表情,点了点头,他的眼睛忽闪着,不知在逃避什么。 我见大家都朝村里而去,我也急忙地跑回家中,放下纸盆,跟妈妈打了声招呼,连跑带跳地去追赶洪道人等人。 “择哥哥,等等我!”我朝山下走远的人呼唤了一声。 山谷阡陌之间,洪天择站在刚下田的青葱秧苗水田间,回头看向我。 见我从山坡上一路飞奔而下,他立定地站在那儿,等着我。 “择哥哥,你刚才怎么啦?”我瞄了瞄洪道人、叔爷爷和廖叔脚步匆忙走远的背影,凑近洪天择小声地问道:“你做了什么梦?看你好像失魂落魄的样子。” 洪天择盯着我笑了笑,道:“你想知道?” 我好奇地点了点头。 洪天择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哎!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个梦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从小就经常梦到一些场景……”他欲言又止。 第511章 你也和我一样吗 “什么场景?”我追问道。 洪天择犹豫了一下道:“一座废墟的宫殿,很高,周围云雾弥漫,我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里面游荡。” “啊!”我惊叹一声地道:“这么有意思的梦吗?我也经常梦到一些事。” 洪天择惊讶地看着我,急切地问道:“梦到什么?也和我一样吗?” 我摇了摇头,扯扯马尾道:“我不记得了,我每天晚上都做梦,各种各样的,但是早上醒来,大部分都不记得。” 洪天择似失望地“哦”了一声。 我又道:“你可晓得方才你们请来了城隍爷?” 洪天择转头看着我,凝思地道:“哦……是吗?” 我差异地道:“你真不晓得?” 洪天择点了点头道:“我刚入定,就进入了梦境之中。” 我惊叹了一口气道:“看来你昨晚没有睡好啊,作法都能睡着!” 洪天择看了眼我,咧了咧嘴,欲言又止。 我道:“但是你爹爹是知道的。要不我给你说说吧。” 于是,我巴拉巴拉地把城隍爷从出现到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一字不落地描述给了洪天择听。 洪天择默不作声地听着,直到我不再说话,他才缓缓地道:“细妹,你的周围隐藏了很多东西,也许这些东西不是现在才有的,你可要万分小心!” 我猜他肯定也在担心那只猫妖,于是,我点点头道:“嗯,我会小心的。” “可以说,你现在如履薄冰。或者说,只是从前有人替你挡了。”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 洪天择却不看我,边走边低沉地道:“希望你爹爹不会有什么事,我爹爹也不要有什么事。” 我又点了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天择,你们俩个还在后面磨蹭什么,赶紧跟上。” 前方蜿蜒的田间小路上,洪道人回身见我们俩个凑在一块窃窃私语,他显得有些不耐烦。 洪天择提高嗓门清亮地回应道:“哦,来啦!” 他朝我露出一脸无奈的笑容,道:“我爹爹人虽看着严厉,他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 我点了点头,心直口快地道:“嗯!我以前很怕他,但是现在我一点也不怕他。他是除我爹爹以外最好的老人家,我挺喜欢他的。” 洪天择突然瞪大眼睛看着我,眼睛里像有星光闪闪熠熠生辉。他看了我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手指刮了一下鼻子,轻嘤嘤地问道:“那我咧?” 我毫无迟疑地回道:“我也挺喜欢你的!” 天上的云正在快速移动,白炽炽的光芒笼罩着眼前这一片片青青葱葱的田地,显得大地一片明净。对面青山映在纯净的蓝天下更显绿意深沉,里面的人和里面的事此时都藏了起来。 地面散发出一股炽热的气息,风吹来,随意而无章法,还有一下没一下,头发抚过脸颊,便紧紧地贴在了脸上,湿哒哒的,跟汗水搅在了一块。 我瞟了眼前方盘旋的小路,看了看天空,难得轻松地道:“择哥哥,我们赛跑,快谁跑得快,最先追上你爹爹!” 说完,我便甩开步子朝前跑去。 跑了一会,看身后没有人追来,我便回头看去。 洪天择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他站在原来的地方愣愣地看着我。 我向他一招手,笑着大声招呼道:“择哥哥,快来追我呀!到村里的小卖部去,我请你吃糖!” 第512章 谁家孩子不是宝 山谷里高高低低起伏不平的农田间,随风传来一串我的疯笑。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疯跑,这么肆意地笑过了。 毫无道理的,我就只想疯跑一阵。 我沿着矮杉林间的小路一路跑进了一片竹林内。竹林后面的山峦间隐着一口像半月一样的大水塘。水塘边的山坡上林立着一片紧挨相连的房屋,这里人称‘杨家坝’。 杨家坝的人多数姓杨,因为依塘水坝上而建,故有了这个名字。 水塘在半山腰处,是一口天然成形的塘。村里人在塘边修了一条大堤坝,并在堤坝的两端各修了一道水闸口。雨水充沛的春天用来储水,干旱的夏季便会开闸引水到下流去灌溉田地。 我家山脚的溪流一年四季潺潺不息,有一部份水就来自这口水塘之中。在堤坝不远的山坡上,有一处山上汇流而成的自然小瀑布,风景十风秀丽。那条瀑布下端有一条清澈的溪流,溪流环绕着经过山下一片田地,汇入那条大溪流中,穿过我家山脚,一直向下端更低矮的山谷之中流去。 这是条热闹的村子,虽然按照村户标记我们家也属于同一个行政村队,但是我却鲜少靠近这里。我常常会蹲在奶奶菜园子边的大树上朝这边凝望。这边山矮,风景最是开阔,我可以高高地坐着,一览无余。 我凝望这里的炊烟袅袅,凝望这里的绿树成荫,凝望行走在路间的行人。我常呆呆坐在枝杈上倾听这里的孩童欢笑、这里的人们大声呼唤小孩回家吃多、这里飘渺的录音机歌声一阵接一阵……我一坐,有时就是半天。 我经常会羡慕住在这条村子里的孩子,他们的童年要比我有更多乐趣。因为他们有同伴一起跳房子,一起跳皮筋,一起唱儿歌,一起滚铁圈,一起在堤坝上打打闹闹。 而我的大半个暑假甚至大半个童年,都在用来跟鬼怪打交道。我除了一身胆和一身伤,几乎没有同伴! 我的身边从来都只有八哥,虽然现在还有了洪天择和二胖子,可是他们都是个顶个地高我一大截的半大哥哥。我不可能跟他们分享我所有的秘密,我身上正在长大的秘密。 风无声地拽起路边的一片枯叶从我的脚边卷过去,我回首看着它一叶孤伶地飘在清风里,随风起落,几经跌宕,最后无声掉进山坡边深水沟的草丛里不见了身影,我呆呆地就这么看着,而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样的风和日丽,这样的朗朗晴空,却有一场大雨即将来临,就在今晚。 村头第一间隐在竹林边的土砖屋堂屋内外,正坐着好些邻居。日光的影子已经铺到屋子的阶基边,三三两两的他们端着茶碗,凑成一堆正在热聊,见我们一行人绕过晒稻谷的泥地坪,有几个赶紧起身让座给洪道人。 “洪道人,你来啦?”有个微胖的少妇从内里带着微笑走出来,她的手中端着茶壶,见人走近,赶紧筛满一碗茶递上。 洪道人一推茶碗,客气地回绝道:“多谢,先不喝茶,先看下娭毑。”洪道人同时绕过递来的木椅,径直朝屋内走去。 洪天择总是一副羞涩见人的模样,他对众目睽睽只是颔首微微一笑,低头紧跟在他爷爷后面。 我站在门口,迟疑地朝屋内人羞涩地笑了笑。冲几个认识的长辈礼貌地低低地打了招呼。 那几人都朝我略微地点点头,但是很快散开。他们放的放碗,坐的坐后门去,去的去厨房,整个堂屋内外霎时作鸟兽散。 我有些尴尬地站在大门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入内。 第513章 吓丢了魂 迟迟走来的叔爷爷朝众人一摇头,对我说道:“细妹子,跟爹爹进来。”他也径直朝内屋走了进去,我赶紧地跟上他。 穿过厢房,靠内里是一间窄小的侧房。屋内一个谷仓挡住了半个小木窗,只有一点光从屋外一线天般的墙壁间极力地穿窗而入,投射在紧实不平整的黑泥地板上,映射出一片实实虚虚的暗影,房内昏暗又阴凉。 不见阳光的木榻床上,黑灰的纹帐被撩起来用红绳随意地吊挂在床弯上,有一角已经垂下来偶尔随风在床边晃荡。 发着股异味的硬木板床上直挺挺地躺着一个枯瘦的老人,身上盖着层薄毯,只有一张脸露在外头。老人双眼紧闭,颧骨凸起,脸颊深陷,形容枯槁的样子好似营养不良。 这副身躯无声无息,也没光没影,像一尊蜡像,毫无生气。 有个手握帕子的妇女趴在床边轻轻啜泣,时不时抹抹眼睛,又时不时抬头盯着老人的脸,呼唤两声。 “呜呜,娘啊,娘咧,醒醒喽,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哇。” “姐,洪道人来啦,你就莫要再哭。让开点,给他看看。”踏门而入的廖叔有些嫌弃地朝床边妇女说了一句。 转而,他转身盯着一声不吭,身定如雕塑的洪道人道:“洪道人,您老看看,我娘这是怎么啦?她粒米不进,照这样的情行下去,就算不病死也会饿死啊?” 妇女抬头,看着洪道人使劲一擦红通通的眼睛,神情显得有些激动地看着洪道人,泪眼巴巴地道:“洪道长,我妈还有救不?您老快帮忙看看!” 洪道人瞥了眼她,又盯着床上的老人,良久一声不吭。 我站在进门的门槛上,趴在门缝边朝里观望。老人的身上没有一丝光芒,也没有一丝雾气,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我平时所见的尸体或者病人。她身上很干净,干净到没有一丝死人活人的气息。 最主要的是,她让我想起八哥。八哥的身上也是这般情况,不腐不烂,没有任何鬼怪或人身上那样的气息。 可眼前这个老人明显又不能跟八哥比。八哥身上有太多奇怪的力量,他还隐身咧,而这个老人,她只是我很熟悉的一介凡体而已。 我搔搔头,等待洪道人的反应。 洪天择将背包搁在一把椅子上,扫了眼他那一脸肃穆的爷爷,又扫了眼我。 “你们大家都先出去,莫要堵在门口。”少顷,洪道人转身朝伸门口一众伸长脖子准备看热闹的相邻罢了罢手。而后,廖叔自动地去驱赶相邻,作势要关门。 众人有些不情愿地移开步子。 廖叔客客气气地道:“大家先回去吧,我娘的事情我会通报的。” 望着众人相继散去屋外,我仍趴在门边,未曾挪动半分。 “细妹子,你也出去玩。”洪道人朝我也不客气地一挥手,同廖叔一起关上了两扇房门。 看着那紧闭的房门,我悻悻地吐吐舌头,转头离开。 眼见外头日光更加火辣,已是日上中天,堂屋另一头的灶房内正升起袅袅炊烟。 眼见一直和一位邻居老爹闲话的叔爷爷此时甩甩头,大步流星地朝屋外迈去,我随即跟上。 “叔爹爹,你说喜娭毑这是怎么啦?”我追上叔爷爷好奇地问道。 “那你看见什么了没有?”叔爷爷瞟了眼我,反问道。 “呃……”我摸摸头,摇摇头答道:“我不知道才问问啊!” “说是昨天晚上被鬼吓破胆丢了魂。我也是奇了,什么鬼跑这里来吓人。”叔爷爷满心疑惑地答道。 xs7.com 第514章 喊魂 “哦!”我不满地附和了一声,心里同时嘀咕,丢了魂的人跟植物人一样?! 我脱口而出地道:“这丢魂魄的人不是将魂喊回就可以了吗?以前奶奶经常对我这样做呀!” 叔爷爷一脸古怪地看着我,道:“这能跟你相比吗?” 他这话说得我的脸面瞬间一热,也不知他是褒还是贬,听得心里总觉怪怪的。 当然,我从来都没有丢过魂,奶奶喊不喊都没多大作用。 我突然好似明白了什么,又好似不明白什么。 “这次莫不是神山里的东西跑了出来?”叔爷爷似问似答地叽咕一句,突然话锋一转,矛头向我:“你今天和洪道人在土地庙搞什么名堂,不会是你爹爹来找你了吧?” “洪爹爹……他只是出于关心来看看。爹爹……他没来找我。”我抬头望着叔爷爷,顾左右而言他。 同时,我的心里闪过一丝疑惑,叔爷爷干嘛刚才在山上不自己问问洪道人,反而这时候来问我?!而且他的神情之中有一丝紧张之意,他到底在搞什么吗! “我问的是你们在土地庙搞什么名堂?”叔爷爷继而耐着性子又问道。 我生怕他毛躁,朝他摇摇头,搪塞地道:“洪道人本想请仙,但是似乎没成功。” 叔爷爷似乎信了,不再追问,我在心底暗暗吁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隐瞒他。似乎,似乎我们不那么亲近吧。 我又想起洪天择的话,现在万事要长心眼,要小心。能少说就还是少说吧。 我盼着八哥来找我,盼着爷爷来找我,我总是有种望穿秋水的感觉。 回来的两天,我家门前的月季花开得特别红,鲜艳似滴血。樊篱间夹杂的一丛丛夜来香特别香。尤其在夜晚来临后,全部盛放,惹得我家满堂都是扑鼻的花香。而且本来涨势就好的一片四季果,居然在这个时候结下了厚厚的翠绿果实。 我站在繁花似锦的藩篱前,有一种心神飘忽的感觉,心情突然十分舒适,脑海里所有的疑云烦恼瞬间减轻不少。 门前山坡下的一株大香樟树上,喜鹊也在上面安了好几个窝。傍晚时分,一对对恩爱的鸟夫妻常在花丛上的树枝梢上窃窃私语,好似有说不完的话。我常常会盯着它们看上半天,我想,要是八哥在一定知道它们在聊些什么。 星光开始点缀云淡风清的天空时,我听到对面山坡上传来廖叔空旷的呼喊声:“娘咧,回来喽……” “叮叮”一串清脆的铃声跟随呼喊声同时响起。 “回来的!”杨家坝上随即也传来一声男人响亮的回应。 “娘咧,快回来喽……” “回来哒!” …… 一声又一声洪亮的呼喊对答声,在这安静的夜空下回荡,饱含一份温情,但又显得这山中氛围诡异。 “洪道人在作法,帮喜娭毑喊魂啊?”奶奶在屋内听到喊声跑出来好奇地问道,她走到屋角的大树底下向隔陇的对山凝望。 “嗯!”我站在她的身侧回应道。 只见对面田陇小路上隐约可见一个人高举着一面小黄旗,边走边喊,朝村子走去。 第515章 火影子 听洪天择说过丢魂的人只要在那人丢魂的附近喊一喊,那离身的魂魄便会返回其身。这活人的魂和这成了鬼的魂又有什么区别咧? 我有些好奇地猜想。 “细妹,喜娭毑的魂喊不喊得回来?”妈妈也站在了我的旁边,她好奇地问道。 “洪道人法力高,又有择哥哥开天眼找魂,应该没事的。”我喃喃地答道:“不过,他们得快点,因为等一阵子要下大雨。” “啊,那我得赶紧去收菜!”奶奶听完我的话惊呼一声,赶紧快步地朝菜园子走去。 “细妹,这天气这么好,怎么又要下雨了?”妈妈望着朗朗星空很是疑惑。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要下雨的天可不归我管咧,要是我管天气,我就会叫它不要下雨,让择哥哥他们回到家再下雨。” “嗯!”妈妈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道:“喜娭毑年纪还不到六十,居然遇到这样的事。听说她一天没吃东西,成个植物人怪可怜的。这人吓人还真是吓死人!”妈妈摇摇头,显得恐惧。 我望着她的侧脸,眨眨眼睛,一想到她身上的盅还在,我就十分担心。 听叔爷爷说后山中近来有恶鬼,我倒想看看这恶鬼到底长什么样,怎么敢在我家后山撒野。 只是,一看到妈妈那双清亮的眸子,我的内心总是感到一阵不安。还有她身上隐隐的一股暗香,怎么越来越浓?尤其夜晚时分! 趁着妈妈去溪边洗衣服之际,我偷偷地溜上后山坡。 天还没有完全暗下去,不用手电筒,后山一切都在我的视线内。山中众物在星空下已显得异常静谧,这是它特有的气息,低调却内藏乾坤。它还孕育着无数谜团,等待我早日揭开。 我跨进荒土里齐人高的草丛内,用树枝划拨着身前的草木,向不远的密林那边靠近。 偶尔几只飞鸟从草丛内弹出,“嘎嘎”怪叫几声腾空而起,似被我惊到。我定定地站着,看着它们飞远,消失在黑幽幽的丛林内。 也不知是哪路夜鸟藏在草丛间寻觅,也许是乌鸦吧,这种鸟最聪明,也最喜欢在入夜时分停驻在坟头上,还总能嗅到腐肉的气息。 这片山头是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环境,对于外人来说,这里是恐怖禁地,但对于我来说,我相信一切都不会有在炼丹池和阴井内那般令人恐惧,令人绝望。这是我的地盘。 在经过那株强壮的松柏对时,我停下来,抚摸着它的树杆。多时不见,它似乎又长高不少,那个手印已经超出我的身高。 月光下,站在树下仰望,它的身姿在星空下是那么的挺拔巍峨,气势蓬勃。它果然与众不同,我不禁感叹。 “唿”前方草丛间突然一道带光一样的火团迅速划过。 我眼角的余光扫过那一片,神情立即绷紧,随即跟了上去。 月光投下一片淡淡的光芒,照在前方的一片矮荒土坡上,我定晴望去,一个发着圈淡淡黄色光晕的黑影正在草丛间晃动。 那道黑影一会儿迅速往前挪移,就像一团鬼火,但却没有鬼火的冷冽和刺眼,它一会儿又停下,往矮树林方向踌躇不前,似乎不想入内。 我目光一凝,满眼疑惑。那东西看起来不像恶鬼,而只是一道影子。还是好奇怪的一道影子。 第516章 夜魅潜行 而且那个影子矮瘦,像个老太太,看着有些熟悉。 我疾步穿过草丛,搅起一片哗啦啦乱响,那影子察觉身后有异动,突然立在矮坡上缩成一团不见了身影。 “别跑!”我大叫一声追了上去,站在那影子没进的草丛内左右寻望。 “你哪个啊?” 突然一把幽幽的声音在我的不远处响起。 我转身寻声而望,只见刚才缩成一团的黑影此刻匍匐地缩在不远的一丛草丛内,如若不是听到人声,我还以为那仅仅是只发光的小动物。 我缓慢地靠近,边挪步子边试探性地轻声喊道:“喜娭毑?喜娭毑?” “你哪个?为什么跟住我?”妇人的声音充满警觉,似乎还很不悦。 “喜娭毑,我是细妹子。”我停在她不远处,盯着那道影子答道。 我现在很确定,那只是一道影子,如人形一样的影子。 难道这就是喜娭毑被吓丢的魂?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在家吓丢魂的吗?怎么跑到我家后山来了?! 我疑惑不已。 为了不吓着她,我只好站在原地耐心地等待她的反应。 好一会,她见我没有攻击性,也没有恶意,她原本缩成一团的身影,突然缓缓的伸展了起来,最终变成一个矮瘦的老妇人。 眼前的人影我没有看错,她果真是喜娭毑。她的脚飘离草丛起码一尺有余,显得她高于我不少。 我抬头紧紧地盯着那瘦弱的影子在我眼前随风晃动,她的手脚紧紧地直直地贴着身子,脑袋以一种奇怪的斜倾角度耷拉在右边肩膀上。 她无声无息地面向我,看着我,身上那团黄光像刺猬的刺一般膨胀缩小,缩小膨胀,好似情绪起伏,显得她很不自在。 我眨眨眼,好奇地问道:“喜娭毑,你两个儿子刚才在喊你回去,你为什么还在这里晃荡?” 喜娭毑的影子只少凝视了我半天,没有任何生气,看不清她的小眼神里藏着什么,她在我前方就这么默默地离地飘荡,像一道影象,又像一张轻薄透明的纸。 我折下一根草,伸进嘴里咀嚼起来,我想她是不是在试探我的耐性。 我可是很有耐性的,我看她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伢仔,你打算这样守着我一夜至天光?” 半天过去,直到月光隐没云层,喜娭毑的影子终于开口缓缓地问道。 “守您老?没有,我没有这个打算!我只是恰巧来这里逛逛,就看见您在这里,所以来问问您为什么还不回去,您儿子口都喊干了,他们今天急死了。”我也幽幽地答道。 “急死?他们早就盼我死吧,哼!”黑影突然闷哼一声,她叹口气道:“哎,我原本在对面山上的,就是看他们招我回去,我才跑来这里躲。” “啊?您还要躲他们?”我十分惊讶,不解地问道:“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啊?我今天去您家,看您家儿子都急死了,还有您大女儿都哭得不行了!都等着您回魂咧!” “哎,我只舍不得我那同我一样苦命的女儿。其他人,我都不想叹!”一提到她的女儿,老人似乎有所动容,她突然缓缓地移动身子,朝地面靠近,拉底与我的视线。 “嗯嗯嗯,她求洪道人作法招您回去。您要再不回去,他们会担心得不得了。”我点头,急忙劝解她道。 第517章 魂不归 我突然很担心洪道人。他今天白天作法失意,心情本就郁结,这会他要是给廖家作法也失败,估计他老人家会自觉颜面不堪,会不会想不开气郁成身?! 早就听闻喜娭毑的两个儿子不争气,都是个惧内的性子只听家里堂客话不怎么孝顺长辈,常常对这个唯一的娘打骂还不给饱饭吃,看来传言是真的。 喜娭毑的老倌过世早,所以有时我也见她在田土边和奶奶聊天,常常听她唉声叹气。 如今这般看,她的日子是有多么的不顺心咧?可是这个时候赌气不回身,怕是魂魄离身过久,不想成鬼也会变鬼了! 这人身不死,阳寿未尽却魂魄不愿回归躯体的事,我还是头一回见。 以前常见村里人因在山中被精物吓破胆丢了魂,便请人作法喊一喊不久就会苏醒,而喜娭毑却宁愿在这山中乱游荡也不回家,我该怎么办? 是去通风报信,还是强制拉她回家? 可是我一走,她要成心不回家,等下还不知她这魂魄又跑要去哪头,尤其我家后山本就不太平。看看天等会还会下大雨,这要是大家涌上山来喊魂,保不准又要出什么事,那不是又给我家添乱子?! 我脑袋左思右想,却又怕对面的黑影发现我的目的,只好继续拼命地咀嚼身边的草。 “细妹子,你见到老娭毑魂也就算了,你还是牛啊,爱吃草?你真是个怪伢仔哟!”黑影见我一把一把地往嘴里塞草,突然十分打趣地朝我好笑道。 听她的话,看来她的情绪终算是缓和了下来,我悬着的那颗心也不禁松块一些。 我吐掉嘴里的一团草糊,“呵呵呵”傻笑三声道:“喜娭毑,我不属牛,属兔子的也爱吃草咧。布鲁布鲁,唧唧……”我双手竖在头上,朝黑影子一吐舌头一翻眼,装起了大兔子。 “呵呵呵……”黑影也颤抖地笑起来。 转念间我想到她孙子正好是我的同学,于是我机灵地道:“喜娭毑,您的孙子今天也哭得好伤心,他说他最怕没有娭毑,娭毑一世人对他最好。” “那鬼崽子真这么说?”黑影突然身躯一振,似乎颇为惊讶。 我点点头,答道:“嗯。不信您跟我回去看看就知道。反正您回去又没有坏处,您家里人又看不见您的魂魄,只有我看见。不如……现在和我一道回去看看?”我小心又小心地提议道。 喜娭毑突然掉转身子对着远处那一片模糊的山影,沉默起来。 估计她是在挣扎纠结吧,老人家的心思也是执拗。 正在思量到底怎么才能劝她回去时,“娭毑,回来喽!娭毑,你快回来喽!” 突然,寂寂的旷野飘来一声男孩若有若无的喊声,那声音正像是喜娭毑的孙子。估计刚才她儿子喊了一路没喊回,这会换上孙子喊了。 喜娭毑突然脑袋一扭,直立起来,朝着呼喊的方向迅速地移去。 “哎,您老慢点,慢点!”我在后面紧追。 喜娭毑在前方移移停停,不过她所走的路正是下山回家的路。为了确保她是回家去,我打算一路跟随。 出得山林,眼见对面山脚的小路上有两个人影正在一道手电筒的光影中晃动,其中一个边走边喊着:“娭毑,回来喽……”他们正朝村中走去。 “回来的!”村口又立即有人回应了一声。 第518章 大雨来啦 下山后,喜娭毑的魂突然缓慢前行,带着一团光芒在田间上空飘移。她有时缩成一团,有时散成人形立在原地不动。我有些着急,跟着走走停停,尽量离她不远,但也不靠近。 人的活魂原来是这样的一个形状啊! 我不禁在心里感叹,这活着的人的魂魄还真有意思,不用走路,轻飘飘的就像一团气。而人死后的鬼魂却是那么沉重!也许是因为死魂无身可傍了吧,生前一切都了,而心里又有太多放不下,所以死魂的光芒看上去是那么的阴绿阴绿,死气沉沉。 活着的魂显得那么自由,还可以回身躯里去,就像喜娭毑这样,还略带淘气。只是她回归身躯后,希望她的儿子媳妇会想通,会好好地照顾她的余生。 喜娭毑的魂终于在那两个边走边喊的人身后飘动。看着她一路跟随着,我终于松口气,相信她是一心跟着回家了,我怕吓着前面两个人,只好不再尾随,掉转头直接回家。 有些日子过得很快,就像前几天。而有些日子过得很慢,就像今天。看着时间,我有些煎熬。 爸爸终于回来了,他黑了瘦了,一身的泥土和汗臭味,面容显得十分疲倦,回到家后匆匆洗个澡,吃饱饭倒头就睡,他还没有问我这几天的情况咧,我听着他在床上发出的沉酣声,把想要对他说的话咽了回去,看来他真是太累,需要好好睡一觉。 听叔爷爷说过,按工分筑堤修路的工作是很累的,更何况爸爸还要兼顾叔叔的份子工,所以一去好几天在工地吃和睡,就为了早日做完早回家。这两年,爸爸为这个家改变不少,至少没再和妈妈吵什么架,家中也没有人再上门要债,家里也不再似从前那么穷得叮当响。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妈妈仍在隔壁房间赶绣花,她陪我出远门耽搁几天,她要将落下的活早日做完。 看着她埋头在煤油灯盏下飞针走线的身影,我真希望我家的电灯不要再是摆设,我很喜欢它亮着的样子,那样的明亮看着让人心里都敞亮。可惜,它一年到头只是偶尔才会亮一亮,很快又会灭掉,好像只是为了来证明它的存在。 时钟慢慢转到十点多钟的时候,外面突然狂风大作,刮得门前树木哗啦啦作响。 我赶紧起床收衣服。 天空有些发黄,只见门前的夜来香被风扑了一地,地上枯枝落叶在风里旋转着到处乱窜,紧接着,我的脸上手上开始感觉到豌豆大的水滴滴落。天空一声闷雷突然从一道划空闪电后响起,我抬头看看天幕,缩了缩脖子,棒着一堆妈妈不久前才洗好的湿衣服朝屋内跑去。 刚跑到街基边,身后便是瓢泼大雨从天而降。 “妈妈,幸亏我手快。”我朝正疾步赶出来的妈妈一吐舌头,望着哗啦啦的大雨惊叹一声。 风太大,刚才晾衣服的竹架子还没来得及收,就被吹倒散乱在地,雨点立即朝它狂涮一通。 妈妈赶紧接过我手中的衣服,将之悬挂在堂屋前的铁丝上。 爬回床上,吹熄灯火,窗外的雨声开始任意肆虐大地,我在屋顶传来的密集“叮叮咚咚”声中闭上眼睛,渐入梦乡。 第519章 老鼠夹 大雨不知下了多久,周围似乎安静不少,正在梦乡游走的我突然被一阵虫子的嘶嘶鸣叫声惊响,幽幽地醒来。 我张开眼睛,隔着蚊帐看着窗外泛着青光的天空。雨似乎小了,只有屋檐下的水珠子正在发出断断续续的滴答声。 我揉揉眼睛,突然,木窗外的斜坡上似有一道黑影迅速走过,还有一些脚沾湿泥的声音轻微地传进我的耳朵里。 好轻盈的步子!什么人? 我心头突然一惊,睡意顿时全无。 这大半夜的,又是大雨天,什么人会从我家后山下来? 我很疑惑。再次揉了亮眼睛,我飞快地起身摸下床,蹑手蹑脚地摸到窗边,躲在窗台下只露出对眼睛朝坡上观望。 然而,除了对面叔爷爷家的屋角和天空,还有那赌半屋高的斜泥草坡,什么也看不到。屋外仍旧只传来屋檐下的“滴滴答答”声。 奇怪了,莫不是我眼花看错?还是,后山的恶鬼下来害人? 一想到这,我的神情莫名绷紧,我赶紧跑去妈妈的房间。 厢房内传来爸爸妈妈两人深沉的酣眠声,我站在门口望了望朦胧的床上,他们睡得很沉,我猫着腰小心地跨了进去。 借着天光,我看见妈妈的绣花台仍然在玻璃窗下摆着,旁边的木椅上散乱着一堆白色布料,本来就不算大的空间显得有些凌乱。我伸手将散在地上的布料堆积回木椅上,然后挨着窗,借着窗户里的缝隙,双眼警觉地朝地坪扫荡。 下过雨的地面一片湿漉漉,地坪外的树林黑漆漆地看不清物景,并没有任何行人踪迹在其中,连只老鼠都没有。 我眨眨眼,想了想,应该是我最近太紧张,太多心。 折返回床上,我仍不死心地紧盯窗外斜坡。盯着盯着,捱不住瞌睡虫的涌入,我再次进入梦香。 “啊哟!” 一声痛苦的大叫突然吓得我从睡梦中一弹而醒,并且一蹬双脚,整个人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直翻下地。 “谁?怎么啦?”我大叫。 “他m的个背时鬼!哪个瘟神大清早放个老鼠夹子在我家门口喽?!” 灶门口传来爸爸的愤骂。 我急忙转进灶房里,就见爸爸一手扶着木门边,脸色苍白。再看他的脚下,他的前脚正缓慢地从门外抬起来。 “啊哟——”他痛苦地呻吟着,将前脚掌抬了又放,放了又抬,小心翼翼地好几次才将那只脚抬起来搁在门槛上。 从他拉开的一半房门往外看,天已放光,屋外树林正传来鸟儿欢快的叽叽喳喳声。 “老倌怎么啦?”妈妈听到喊声也从厢房内迅速地冲了出来。 我正迟钝的对眼前事物还没做出反应时,爸爸抬起一只鲜血淋漓的前脚板给妈妈看。 “啊!”我这时才惊叫着跑上去趴在他的脚前:“爸爸,这……”盯着爸爸那只皮开肉锭血渍模糊的前脚掌,我惊出一身冷汗。 这靠斜坡的房门门槛下,豁然摆着一只不小的老鼠钳夹。此刻中间那条锋利的夹齿像刻意打磨过,晃光的利齿和夹板上正一片血污很瘆目。那是爸爸刚刚抬脚弄出来的,这伤得有多痛? 妈妈迅速折回屋内翻箱倒柜找药品和布条。我将那老鼠钳夹从爸爸脚下抽开,扔到一边,又赶紧地从床边搬张凳子出来,扶着爸爸坐下。 第520章 碰得阳世上的壁 “痛死我了,真是痛死我了!”爸爸的一张脸变得扭曲起来,哀嚎惨叫着坐下。他的表情很难看,头上冒起了细密的汗珠。 我连忙跑进水缸边端来一盆凉水放到他的跟前,又将毛巾拧湿交给爸爸,希望他擦擦脸,能减缓下痛苦。 爸爸坐在凳子上紧咬着牙,他接过毛巾使劲擦了把脸愤愤地骂道:“一早起来想上个厕所都搞出件兮兮(土话:事情的意思),我也是碰得阳世上的壁。” 我又跑到灶台边端出碗茶递到他跟前,难过哽咽地道:“爸爸,喝口凉水吧,那样会不那么痛。我马上去找叔爹爹来,给你弄副草药敷敷,就会没事了。” “伢仔,那你快去。”爸爸此刻除了痛,还心情烦躁。而我站在一边一直不敢言明,我的心里大概清楚了一些,昨晚我没有眼花。 什么人,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搞事搞到我家家门口来? 这八成是冲着我来的! 我也恨得牙痒痒,细思极恐!虽然这伤不在我身上,但跟伤在我身上没有区别。细细想来,早上若是我先去上厕所,那中招的势必就是我呀! 我跨过斜坡边潺潺流水的阴沟,眼光锐利地扫视起四周地面,但是我并未察觉到任何脚印或痕迹之类的变化,昨晚后来仍是下着小雨,山坡上横流而下的泥水已经冲淹了地面上所有的信息。 我顾不得脚下烂泥,顶着毛毛雨一头扎进叔爷爷家门口,“啪啪啪”,对着屋门一阵乱拍。 “么子事?哪个碰鬼的大清早来拍门!”门内传来叔奶奶被我吵醒后不耐烦的声音。 “我爸爸脚被老鼠夹钳烂脚了,请叔爹爹快来看看。” 叔爷爷懂点简单的用药,平时我家有个骨折或者脚扭伤都是找他医治,这次也不例外第一时间想到他。 屋内寂静了好一阵,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了条缝,叔爷爷一脸睡意未醒地站在门后,他打了个呵欠问道:“伢仔,大清早你爸爸怎么就出这个事喽?” 我摇摇头,看着他披了件外衣走了出来,我跟在他的身后,边走边给他讲了个大概。 等我讲完,他也已经来到了爸爸跟前。 “啊呀咧,这是碰得鬼啦!大清早的搞出这么大件事?!”叔爷爷对着爸爸的脚就是一通牢骚,他显得十分惊讶。 我连忙搬张凳子给他老人家坐。 他看了眼,直接蹲到爸爸脚前,瞄了眼门槛外的老鼠夹,又棒起爸爸的脚看了看,说道:“你等着,我去田头给你弄点草药。” 叔爷爷又对站在一边剪块绣花绵布准备上前包扎伤口的妈妈道:“风华,你先给他清理下伤口。” 妈妈点点头,又赶紧去拿盆打温水。 一大早,一家子人乍乍乎乎地忙忙乱乱,等处理完一切,天已完全放光,谁都再也无心睡眠。妈妈扶着已敷好草药仍皱着眉轻声喊痛的爸爸,将他小心地安顿到床上靠着墙壁半坐。 我将煮好的稀粥端到爸爸跟前,开始试着和他聊天,分散他的注意力。我将我和妈妈共同经历的这几天的事,专挑那些好的所见所闻讲给他听。 爸爸听着听着,心终于放开,也跟着我的眉飞色舞开始说笑起来,不再只将注意力放在脚掌上。 第521章 阴人 整个早上,我都在爸爸的床前拉着他讲我的事情,直到他又彻底睡着。 临近正午时分,太阳又冒了出来,我和妈妈坐下吃饭,相对无言。 妈妈一直皱着眉头,满脸疑思,神情飘忽,一副食不知味的样子。她和我一样,对这件事情的发生充满猜测,还心里极不舒服。可她只字未提。 而我还是没有将昨晚见到的影子跟她说,我不想吓她,怕她难过,也怕她乱想,我相信我有能力自己搞明白。虽然此刻我是那么的困惑无力,我的脑袋已经不能用沉重来形容,很多的事情已经塞得满满的紧紧的有些透不过气来。我好想念八哥。 看着桌上的一碗鸡蛋酸菜汤飘着满满的香气,换作平时,我早扒下两碗饭,但今天我又何尝吃得下眼前的食物,但看妈妈那无言心酸的表情,我只好努力地吞下一碗干饭。 放下碗筷,我又默默地帮着收拾一切。 “细妹子,细妹子。”门外突然传来奶奶的呼唤。 我放下手中正准备洗涤的碗筷,在身上胡乱地搓了两下水渍,一个箭步蹦出门槛,朝门外探出个头左望右望,却不见门外有奶奶的身影。 这时东边屋角草垛边突然冒出个人影,定晴一看正是奶奶。她见我杵在门口,朝我一扬手,示意我过去。 我疑惑地看了眼她,随即跳下一团烂泥的街基,几个纵步朝奶奶走去。眼见奶奶没有站在原地,而是转身朝菜园子而去,我好奇地问道:“娭毑,什么事?我还要帮妈妈洗碗!” “你过来,我问你点事。”奶奶一脸神神秘秘,转身走到菜园子的大树下等着我。 我背着手,眨巴下眼睛,还是听话地走了过去。 “娭毑。”我走近奶奶,看着她一脸凝重的神色,小声地呼唤了一声,问道:“您要做什么?为什么要跑这么远讲话?” “我问你,你前天晚上半夜有没有去对面杨家坝上?”奶奶双眼紧盯我一脸严肃地问道。 我看着她有些迷茫,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没有啊!我大晚上地跑那去做什么?” “你真没去?”奶奶似乎不信,加紧追问一句。 我再次肯定地朝她点了点头,抱怨地道:“我前晚才回来,走了几天路都困死了累死了,我去村里做什么?” 奶奶又盯了我一会,见我不似撒谎的神情,低头沉吟起来。 我确定她虽然老了,一脸的皱纹,也开始老眼昏花了,但她那看我的眼神却不是看不清,而是疑惑,满满的疑惑。 这下我不解了,我问道:“娭毑,您到底在搞什么鬼?为什么问我这个?” 奶奶抬起眼皮,指着对面山语速很快地道:“你晓不晓得,喜娭毑昨天晚上醒来了,她家里人问她谁吓得她丢魂的,她说是你。”顿了顿,奶奶黑着脸道:“她一屋人现在把你骂上了天!” “啊?”我听得脑袋霎时一懵,忍不住惊呼一声。 盯着奶奶那副看我恨铁不成钢的神色,我摸着脑袋,眨巴着眼睛,心下很是疑惑。 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是我将她的魂劝解回去的,怎么会是我吓得她丢魂,这是哪里跟哪里? “哎,不晓得我前世到底作了什么孽,早两天你爹爹坟被刨,今天一大早你爸爸割伤脚,刚到对山找人拿点草药,又听说你这……哎,搅得我脑壳成天发晕。” 第522章 你又吓人了 奶奶一拍脑壳,神情十分悲愤地道:“我这命怎么就这么苦?!” 她悲愤了一阵,看着我道:“伢仔,你最近都不要去对面村玩了!村里人现在个个都在传是你吓得喜婆婆丢魂,我看他们一时半会停不下来了,我们不要理他们,息事宁人。还有,你不要告诉你妈,我怕她听了又要去跟人论理。” 说完,奶奶掉转头,摇着头,不住地叹气道:“我一世人莫作臭孽,么子时候到头喽!” 盯着奶奶沮丧的背影,听着她一路骂骂咧咧地转进菜园子里,我满心的疑惑,满心的不安。 我望着对面山,半天回不过神来。这又是什么风刮了上来? “细妹,你别帮妈妈洗碗了,赶紧去大队部的小卖铺帮我买斤肉回来,晚上炖点汤给你爸爸补补身子。”刚踏进房门槛,在灶口边生火的妈妈头也不抬地吩咐我。 我望着她的身影,迟疑地道:“哦。” “我放了二块钱在桌上,多的钱你买支冰棍吃吧,啊!”妈妈扫了眼我,继续生火。 “哦!”我又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句。 我盯着桌上摆着的皱巴巴的二元钱,突然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平时妈妈可没有请我吃冰棍的习惯,家中吃肉的时候更是鲜少。虽然我经常很馋,缠着让她买,她也没答应,这下她倒是提出来了即有肉又有冰棍,可我一点也不高兴。我那伸去捡钱的手还相当沉重。 我缓缓转身,抬脚正欲跨出灶门槛时,妈妈冷不丁地问道:“刚才你娭毑喊你做什么去啦?她吃饭没有,叫她晚上也来喝口肉汤吧。” 我又回头看了妈妈一眼,心情有些复杂,嗫嚅着嘴半天,最终只是点点头地答道:“嗯,知道了。” 我拎起大门口那双已经烂穿漏水的黑色雨靴,看了看脚前那个破洞,叹了口气,扔下雨鞋,打着赤脚出门。 山中只要下过大雨,所有的路就像被牛踏过,一地稀烂,一脚下去全是淤泥。 天空虽有阳光,但是经过昨夜一夜的大雨洗礼,路上已然没有一处地方可以下脚,到处都是涔涔水流。 山谷里的阡陌水汪汪地一片,乍一看像个大水塘。那些刚插下晚道秧苗的田地里储满了水,仅剩下些秧苗头顽强地伸在水塘外,田间的田埂没了影,根本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田。 我挽起裤脚,任由我的光脚丫在夹杂各种杂物的稀泥水里踩,凭着熟悉的感觉蹚路。 平时称肉、打酱油、买糖买杂货的小卖铺坐落在旧时生产队已经废弃了的大队部里,那是我们村里唯一能置办点生活用品的地方。前往大队部是我平时最喜欢走的路,可是今天,我不想去,我不想穿过村中那片屋宇。 一条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走得相当纠结、忐忑,我知道我等会会经历什么。 不过快进村的时候,我想通了,反正不是我干的,我不怕,任你们吐口水去。 我挺起胸膛,不再耷拉着脑袋。心想,什么妖精鬼怪我没见过,还怕你们一群人! 然而,正午的杨家坝并没有行人走动,村内显得相当安静,连小狗们都懒懒地趴在屋角睡觉,无心理我这路人。 我匆匆地穿过村中小路,拐进建在村后半坡上的大队部。 大队部的房子像个长形廊屋,青砖黑瓦,一间间小房子连着大多空置几近废弃。 在村里,大队部算是一处最起眼的存在,尤其那墙上到处都刷满鲜明的标语,有些年月,有些沧桑,也很颓废,像那快倒塌的房子一样要烂成历史。 第523章 小矮子 远远的,一股柴油味扑鼻而来。 大部队打头的房间就是村里的发电站,可惜却从来不发电,仅有股味长期萦绕在这里。 廊形屋中间环绕的草坪早就破败不堪,中间地面坑坑洼洼,高低不平,有时一个不小心便是一脚碎玻璃,这次我的脚也没例外,踩出几道血口子。 我扶着墙,伸手拔出脚上的碎玻璃渣子。看着玻璃渣子那尖口上殷红的血渍,我叹了口气,将之往深水坑中一扔。 转过电房,有一间小发廊。发廊是村里一个漂亮姐姐开的,常常大门紧闭。如若开门,村里半数的小年青就会聚集在这里,像闻着鲜花的蜜蜂,扎堆在这间发廊门口嘻闹。 我最不喜欢那群人聚在一起看我的眼光,有时候他们会在我的身后议论我,各种猜测和不好听的话我都曾经听到过。我做贼似的朝那边瞄了瞄,眼见发廊大门紧闭,我原本还悬着的一颗心,立时松了下来。 我一瘸一拐地挨着墙边小心地走过旁边那间小杂货铺,推开隔壁肉铺半掩的大门,此时门内安安静静,我站在门边朝黑暗的内里呼唤一声。 一个光着膀子的中年男人从里面转了出来。 “要买肉?”他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我点点头道:“嗯!” 那人扫了眼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瞄了眼他,便不再看他,而是指着案板上苍蝇萦绕着的一大块肉说道:“来一斤。” “哪个买肉?”屋内一个老奶奶的声音问道。 “将家鬼妹子!”中年男人边斩肉边大声回道。 “叫她买好肉快走。”屋内人似乎有些害怕地大叫一声。 “娘,大白天,怕她做么子。”中年男人瞟了眼我,一脸不屑。 我在旁边听得脸一阵火辣辣地难受,手脚都很不自在,不知摆哪合适。 “喏,一斤肉,称好了,拿住快走吧。我再多送你一坨,交个朋友,保佑我平安。” 那男人将斩好的肉放杆称盘上,随便把了一下称,便将另一边一块碎肉搭在上面,用报纸包好,往我面前肉案上一扔。他在一块黑布上擦了擦手,捡起我扔在上面的钱,看也不看地转身走了进去。 “呃……还没找钱。”我看着他匆匆入内的身影,站在原地的我着急地喊了一声。 “找个屁,都多算给你了。”那男人在屋内嗡声嗡气地回道。 “唉!”我看着案板上的肉,轻轻地叹了口气,卷起肉块,心里很不舒服地转身走出肉铺。 走下大队部那条土坡路,转个屋角就回了到水塘边村正中的路上。我抬头看着天上晃眼的太阳光,嗅了嗅满地的泥草清新气,也不知是鼻子早就有水,还是突然有水,我用手抹了一把。 “鬼妹,你好大的胆子,还敢来村里,你把我娭毑的魂吓飞的,我要找你算帐。” 突然,从一幢屋子的转角跳出几个男孩子,拦在我的道路上。 为首的正是廖叔的儿子,村里人都称他为小矮子。小矮子是我的同班同学,是个玩劣子弟,平时在学校对我就不待见,蛮横霸道喜欢欺负人。此时,我见他手中握着根长棍,在我面前晃了晃,不禁皱眉。 我抬起眼盯着这个小我一截头的矮个男孩,眨眨眼,打算不理他,直接从他身边绕行。 “都怕你,你莫以为我也怕你,你莫走。”小矮子眼见我绕着他走,他一个箭步上来又拦在了我的跟前。 我看着他满脸稚气的脸上带着几丝愠怒,眼睛里夹杂着火苗,不禁又皱了皱眉。 第524章 拦路小虎 我深吸一口气,耐足性子地道:“我没吓你娭毑!” “你没吓?”小矮子朝我脚下啐出一口口水道:“就是你吓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昨天晚上喊魂时,我还看见你鬼鬼祟祟地跟在我们身后好长一截路。” 他恶狠狠地训道:“你说,你想干什么?整个村里人都说你是不吉祥的人,专门给你家招鬼,现在你还吓得我娭毑病在床上起不来。” “不是喊魂了吗?”我皱眉问道:“魂还没回?” “魂喊回来了,人还是病得不能动。”小矮子恨恨地道:“你还有脸在这里走,我要你赔我娭毑一条命。” 我真的不知喜娭毑醒来后为什么要这样说我,她的病跟我根本没有半毛钱关系,但是我不想辩解什么,我只想回家,我不想理他,不想惹事生非。 “我娭毑昨晚醒来后开口就说了,是你吓得她丢魂的,你还敢说不是你吗?整个村里都晓得你就是一怪人,我现在要替村里除害,要打死你个卵。” 小矮子样子越来越凶悍,还一挥手中棍棒,佯装要扑打我。 这个小矮子看来真是吃了豹子胆,居然出口好狂,你不知道我有功夫的吗?就你们几个小崽子奈何我! 我不屑地瞟了眼他,打算好女不跟男斗,从另一边绕过去。 “还想走?我要给我娭毑讨个公道!”小矮子突然拽住我的衣襟,使力一拉,将我拉得一个趔趄,又退回到众人的包围圈中。 “鬼妹,你天天见鬼,为什么不去死?干脆做只鬼算哒!”几个男孩子见状,哄堂大笑起来。 我白了他们一眼,镇定心神,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 我不气,我不气,我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瞅着一众孩儿哄堂大笑之际,眼见包围圈松散一点,我快步走出包围圈子。 我任你们去羞辱,我不生气,我不生气。 “你还好拽啊,我看你拽个屁。”这时,带头小矮子挥舞着他手中的棍棒,开始对我武力相加。 另外几个男孩见状,随即也拾起地上碎枝、烂泥、石子全部向我身上砸来。 我迅疾闪身,轻巧地避开了小矮子的棍棒,一手拿肉块挡着肚子处,一手挥动,舞开周围飞来的杂物。 一众孩儿见我迅敏地避开攻击,他们不但没有停下,反而一个个更来劲,甚至有的开始搬动山中的重砖块和大石子朝我头上砸来。 “你们够啦!” 我被一块没来得及挡住的石子扔中脑袋,一时之间,脑门上隐隐作痛,我大叫一声,用手去摸头,另一手一松,包着的肉块顿时掉进泥水中。 众人被我一声厉喝镇住,仅仅两秒的停顿后,随即又嬉笑怒骂地继续朝我砸来。 “你个鬼妹,我看你嚣张,有本事你就来吓我,婊子养的。”小矮子越打越来劲,居然出口更加张狂。 我顿时怒从胆边生,原本告诫自己无论如何要镇定要从容,不要生气,可是转眼全跑没了影,只有满眼的愤怒。 “好了好了,你们够了,都给我回去。” 正当我要发飙的时候,廖叔也从屋角后转了出来,他一脸铁青地瞅了眼一众小屁孩儿,又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大手一挥,将小矮子往他胳膊下一拽,将他转身夹了回去。 我忿忿地捡起地上沾满污泥的肉块,拆掉湿透的报纸,甩了甩肉上的泥水,紧紧抓在手中,眼睛不禁湿润起来。 第525章 探访洪道人 走出屋角,我定定地看着一个大人带着几个孩子嘻笑着、怒骂着走远,我的内心已经潮湿。 早就预料到的,但是心里还是那么地痛! 早就应该习惯的,可还是希望别人能换成一张笑脸对我。然而,一次又一次,我的心被揉捏得像打出了无数个窟窿。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择哥哥和二胖子那样理解我、尊重我,我知道。 我缩缩鼻子,那不听话的鼻水又淌了下来,我将袖子重重地一擦,揉揉火辣辣的额角,猛吸一口气,收拾心情回家。 回到家,面对妈妈责问的眼神,我不敢说什么,只是说我不小心在烂泥滑的地方摔了跤,才会弄脏了衣服,掉了猪肉,伤了额角。 妈妈看了我一眼也没再多加追问,她默默地接过污染了泥水的猪肉,开始在灶房里捣鼓起来。 我看着妈妈忙碌的背影,又看了眼正在屋内沉睡的爸爸,默默地转身离开了屋子。 无精打采地走到山脚溪涧边。我在石板桥上坐下,一边清洗着双脚上的血污烂泥,一边盯着不断向前流淌的溪水发呆。 看着溪水中耷拉着脑袋的自己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我伤神了一会又觉得自己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至少我现在还不能这样。爷爷有难,等着我去救他,妈妈也等着我去救她。 我不能任性的在这里继续伤心,我该做点什么。 我想起了八哥,又想到了洪道人和洪天择。 看了眼为时尚早的天,我长吁一口气,决定去找洪天择。 洪天择家在隔壁镇,按我马不停蹄的脚程,我大概需要走上一两个小时。以前两次去他家都是跟在爸爸的身后,现在我一个人也驾轻就熟,且想必不需那么长时间。 家山里的事除了爷爷,我觉得洪道人比叔爷爷更可靠。叔爷爷脾气太暴躁,行事还让人捉摸不透。他从来只当我是个孩子,不好好地和我说话,这一点也正是我不喜欢亲近他的缘故。 洪天择的家在一座山湾的湖边,山清水秀,风景怡人,他们村的名字也美其名曰:青湖山。 青湖山村子里有一所老旧的宅院。宅院隐在山脚枝叶繁茂的树林里,依山傍湖,环境很幽静,这是洪道人祖上留下的地产,屋宅修建得很古朴,青砖黑瓦,墙壁和屋顶有多处修补的痕迹,显得屋子跟它的主人一样沧桑 听洪天择说,他的曾祖曾是这座镇上的一方乡绅,在洪道人年青的时候家里很有钱,中年时家道衰落,洪道人看破红尘离家当了道士(我艹,这里有一句话不让写,你猜是什么)。幸好的是,洪家的祖业还没丢弃,也就有了现在的容身之所。 我站在老旧的大门外,轻轻地拍了拍门上的大铜环,耳听内里半天无人答应,便轻轻地推了推木门,木门吱呀一声闪开一条缝,里面居然没有拉门闩。 “择哥哥,洪爹爹……” 我站在门槛上朝内里呼喊了几声,门内无人应答,十分安静。 我从来没有见过洪天择的其他家人,只见过他那个经常在道场帮忙的堂伯,而这所宅子内更是冷清。眼见无人,我站在门边朝内打量。 第526章 生病了 庭苑的正中央内种了一株高高的油桐,树叶间沉重的桐子高挂。屋角靠南的石阶边有一口水井,旁边摆着一口大水缸,平整的黄泥地面有些地方仍铺有青石砖,干净得连个石头渣子也没有。 洪道人的家内屋门虽多,但很多都空置无人居住,也基本没有摆设,只有靠东边的两间屋内摆放些奇怪的东西。厅墙上挂着几幅发黄的挂画,老木案几上有很多不同大小的朱砂笔,屋内还有一些菩萨的雕像和供奉,此时屋门大敞,内里无人。 “择哥哥——”我站在神堂前的地基边,再次高声呼唤。 等了会,内里依然无人应答。我又走到西边洪天择的睡房前,驻足朝里望去。 洪天择的房间半掩,可见内里除了连纹帐也没有的一张木板床外,就是墙上挂着的青铜古剑和床尾边摆放整洁的几堆书特别扎眼,其他什么也没有,干干净净,空空荡荡。 我狐疑地站在院落里,这门都虚掩,人都去了哪里咧? “细妹子?”身后屋内突然有人轻声地呼唤了一声。 是洪道人。 紧接着屋内又传来几声咳嗽,“咳咳咳!” “洪爹爹……”我循声而望,穿过神堂,发现内里还有一间暗黑的小房间。 老旧不堪的一张木床上,洪道人盖着被子半躺半坐在床上。 “洪爹爹,你怎么啦?” 我一个箭步上前,走到床边。借着对角木窗外的暗光,我看到洪道人的面色并不好,旁边矮凳上摆着一只药碗,内里仍有半碗黑乎乎的药汤。 “我这是老毛病犯了。怎么细妹,你找我有事?”洪道人盯着我疑惑地问道。 看着洪道人这副病怏怏的样子,我话到嘴边又赶紧咽了回去,只是摇了摇头道:“我来找择哥哥玩。” “天择?他刚出去办点事情,等会就回,咳咳咳。”洪道人瞟了眼我,用条毛巾捂着嘴又轻咳几声,他神色黯然地盯着窗外。 我连忙端起已经微凉的药碗递到他的跟前道:“洪爹爹,你的药还没有喝完。” 洪道人看了眼我,手颤颤巍巍地接过碗看了眼道:“天择不知熬得什么药,太苦了。” 看着这个老人家为难的神色,想不到他平时那么雷厉风行的一个人,居然也会被一碗药难倒,我不觉轻轻一笑道:“我妈妈说过,喝药拧着鼻子一口气干下去就会没事,你也试试。” 洪道人看了眼我,笑了笑,无奈地接过药碗说道:“细妹子,你来得正好,今天是天择爸妈的忌日,等下你陪他一起去祭拜吧。” 洪道人又用毛巾抚了把有些昏沉的眼睛,叹息道:“哎,天择爸妈早逝,我们爷孙相依为命,年年这天都是我陪他,今天我病了,怕没人陪他,他又伤神。这孩子……总是热心帮助别人,可他自己……却什么心事都摆心上。我老了,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步伐啦……” “啊?嗯!您还不老,您会长命百岁的。”我看着表情复杂的洪道人,心里突然一紧,支吾着连忙胡乱回应了一句,但是心底却无比吃惊。 一直以来,从未见洪天择在我们跟前提过他的父母,原来他的父母早就双亡。我说为什么我向妈妈爸爸撒娇时,他的神情总是有一点不自在,还很羡慕的样子。 我在心底轻轻地叹了口气,相比之下,我要幸福得多。我不禁对洪天择打心底生起一股怜悯,同时也对洪道人心怀一丝愧疚。 第527章 祭祀 爷爷托付他的事情是那么的沉重,而且好几次险些搭上洪天择的性命,要是他真有什么闪失,那洪道人怎么办? 看着洪道人蹙着稀眉缓缓饮下那碗药汤,我不禁想:爷爷这九重门害得我们家命运坎坷,还害得洪道人背负起一个包袱,我有些替他抱不平。 “爹爹,东西置办好了。”门外这时传来洪天择轻快的呼喊声,我连忙收起心神站起来,跨门而出。 门外,洪天择挎着一只菜篮子快步走了进来。菜篮子里装着一条鱼还有一只宰好的鸡,他迅速走到井边放下篮子,又转身朝神堂走来,一抬头见我立在门边,他意外而又惊喜地道:“细妹妹,你怎么来啦?” “嗯,我来看你!”我朝他颔首点头,神情难掩一丝黯然。 “你怎么啦?”他站在我跟前,盯着我的神情问道。 我连忙又摇摇头道:“我来帮你忙,好不好?” “好,好!”他盯着我飘忽的眼神,语意迟疑,脸有疑惑。 “天择,你和细妹去拜祭吧,我今天不想动。”洪道人在屋内轻声道。 “爹爹,你药喝完了,要不出来走走,晒晒太阳?”洪天择接过洪道人的药碗,一脸关切地道:“你都从昨晚躺到现在了!” 他拉低洪道人胸前的被子,欲扶他起身,但是洪道人朝他罢罢手道:“哎,你先出去忙吧,我不想出门,就让我静静。” “嗯!”洪天择停下手中动作,迟疑地站在床边,他有些忧心地看了眼洪道人,默默转身走出门来。 “你爹爹的病严重吗?”跨出门槛,我跟在洪天择身后紧张地追问道。 “不严重,爹爹这是老毛病,心气不足,加上昨天两场法事伤了神,安心养两天就会没事的。”洪天择急匆匆迈开步子去清理菜篮子,边走边回话。 “昨天你们帮喜娭毑喊魂,有没有什么困难?”我也忙帮他在一个水盆里舀上水清洗起鸡来。 “昨天?嗯,起先是有点困难,但是后来还是成功了。”洪天择边清洗鱼边道: “爹爹觉得作法后身体不大舒服,我见那娭毑魂回,就带爹爹匆忙离开了。后来途中遇上大雨, 淋了点雨,爹爹就犯了气不顺的老毛病,细妹妹不用担心。” 我思索了下,原来廖叔家人醒后说是我吓人的这事,他们一点也不知道。 我仔细地帮着洪天择整理祭品,觉得还是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告知他我的目的。 洪天择双亲的坟墓确切地说并没有具体的位置,而是湖边一处草丛边。 洪天择在草地上摊开一张旧报纸,摆上盛着鸡鱼的碟子和两碗饭,斟满两杯酒,点上三根香一对 红烛,放了挂鞭炮,朝着湖面祭拜一番,又在一个盆中烧了些纸钱。 他自始至终面无表情,严肃而眼神冷峻,我还从没见过他有这种神情。 祭拜完毕,他将酒杯里的酒缓缓洒到湖面,幽幽地念道:“爸爸妈妈,十七个春秋,虽然一直见 不到你们,但是却一直希望你们还在。” 十七个春秋已过,择哥哥都已经成年了。 我看着湖边一圈圈晃动的涟漪,心里突然很酸楚,这个一直温暖镇定而又体贴别人的大哥哥却原 来是那么的坚强,我却总是因为一点小事就哭哭啼啼,老像长不大的样子,哎。 第528章 还小还不懂事 洒完酒,洪天择捏着杯子缓缓地坐在草地上,沉默良久地盯着湖面。 湖水在蓝天下散着一层耀眼光晕,青青绿绿的水波下不知藏着多深的底,广阔的湖面倒映着山峦模糊的影子,风拂起发梢,都是莫名惆怅。 不知洪天择此刻到底在想着什么,我挨着他而坐,就这样定定地,出神地望着水面。 洪天择家门前就是湖,而他的爷爷从来不让他习水,会不会是因为他父母的缘故,他的双亲应该就沉在这里吧,我想。 直到太阳快西斜时,洪天择也总算回了神,他呆呆地望着我,眼神里居然噙着一滴泪,我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他,想伸出袖子替他擦,但是我还是忍住了这个动作。 洪天择朝我凄凄一笑,自己一抹眼角,自嘲地道:“是不是很难看,有没有吓到你?” 我连忙摇头,小心地问道:“没有,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洪天择点点头,默默地收拾起祭品。 “择哥哥,我能为你分担点什么吗?”我边帮着收拾物品进菜篮,边关心地道:“你有什么可以说出来的。” “没什么,就是想不通。”洪天择低着头,沉声地回道:“我很小的时候就能天开眼了,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不想见我一眼吗?我都这么大了!”洪天择缩缩有些潮湿的鼻子,话语间充满抱怨又无奈的意味。 “也许,他们早就投胎了。”我眨巴眼睛,安慰他道。 “是吗?”洪天择瞟了眼我,道:“我三岁就开天眼了,那时我天天守在湖边,我看见过很多过路的阴魂,就是没有见过他们。我只是想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都那么难,唉!”他叹着气,英气的眉宇间有股难掩的忧伤。 我也缩缩鼻子,一擦眼睛,不知道说什么好。 相比之下,我的那点难过根本算不得什么,我的父母家人都在身边陪伴,这已然是一种幸福。而他的父母不止不见,他甚至根本不知父母什么样,连照片都没有一张,这是怎么样的一种纠心? 我不懂,有些事情谁能说明白,也许我不说话便会更好。 “你今天应该是有事而来的吧,细妹妹?”洪天择收拾完一切,他站起来看着我道。 我原本想现在不说话了,听他这么一问,我想了下,还是将爷爷的事情以及下一步该怎么办说了一遍。 洪天择听后,默默地点了点头,答道:“这事恐怕得等两天,爹爹……他……” “嗯嗯嗯,我知道,我会回去等两天的,不急!不怕!”我连忙接过他的话,宽慰他的心道。 “嗯,那你赶紧回去吧,天快黑了,你不要再一个人走夜路,晚上也不要一个人到处乱跑,等我们来,知道吗?”他又不放心地嘱咐我道。 我直视着他,嗫嚅着嘴想说些什么,但想了半天,又嘣不出一个字。我朝他点点头,有些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 走到湖边小路上,我仍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仍站在门边朝我凝望,我朝他艰涩一笑,挥了挥手。 前方的路有些漫长,但人总是要走下去的,就像择哥哥,他那么善良,却原来有着这样的身世。他从来不说,若不是今天恰好碰上,他会什么时候告诉我? 我不知道,也许他嫌我还小,不懂吧! 第529章 半夜掉茅坑 怪不得洪道人说我们俩个都很奇特,不同常人,除了我比他幸福有个完整的家,我们内心都差不多,都很孤独,从小肩上背负的就比同龄人重。 我一定要好好守护我的家,照顾我的朋友,我暗暗发誓! 夕阳在褪去最后一丝光芒时,大地显得苍茫起来。我站在我家对门的那座山头小路上,审视着我自己的家。 朦胧中,我家那座山横看竖看,是越发给人一种压迫感! 上空一层神秘的云雾时时笼罩,总觉得它里面藏着什么东西,正欲破壳而出。 我家和叔爷爷家两所砖瓦房子,就像是山的眼睛; 隔在两屋中间的几形后山斜坡,就像山的鼻子; 屋底半山腰那菜园子就像是山的一张嘴巴,张得大大,缺氧似的死气沉沉; 这是一张奇特、寂寞、与世无争的脸,这张脸还是那么的与世格格不入。 看着它,我有些窒息的感觉。 我想要逃离这里,可是,我的心里却牵挂着某些东西,一想到还会痛。 妈妈正在菜园子边朝四面呼喊:“细妹,你又死哪去了?还不回来吃饭,你这个鬼仔子,成天让人操碎心!” 妈妈的勤劳、挣扎,总是换不回她想要的幸福、平静。 我的特殊,爸爸的脚伤,奶奶无穷的抱怨,家里永远做不完的农活,山里不断掀起的风波…… 还有我那不断冲击心窝的不安预感,层层交叠,像张大网,铺天盖地而来。 “来喽……” 我大声朝着妈妈的身影回应一声,回音立即在山间震荡。 我飞快地扑下山,越过田陇,穿过小溪,爬上山坡,在一片朦胧的夜色中,朝妈妈奔去。 那些美好的时光,从来都是: 萤火虫围绕花前月下的单纯日子,我嘻笑着,拿着玻璃罐子去追逐;妈妈在花篱边哼着小曲晾衣服;奶奶吹着口哨赶鸡进笼;爸爸踏着晚露挑着担子,走在山下小路上回家的影子。 而现今,我除了在焦急中等待,在等待中煎熬,让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过着,所有事情,我都手足无措。 什么时候,我的背上长了一个重壳,使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都不容易睡着,我干脆四肢大开,横趴在床上大口喘气。 “爹爹,你不可爱了;爹爹,我不喜欢你;八哥哥,你是神经鬼……”我用手划着脸边烂掉的草席梗,一遍又一遍地小声念叨,直到…… “细妹,鬼仔子,你还不睡,还在念什么经?你爸爸睡了,莫吵他!”妈妈在隔壁房间灯下绣着花,她听得似乎有些不耐烦。 “哦……”我赶紧闭嘴,紧闭眼睛,在心里数起了八哥和麻雀。 “细妹,细妹……” “嗯……妈妈我没有念经了……”好像沉睡了的我,不确定地听到几声呼唤,我迷糊地一翻身子,含糊应道。 “细妹,快起来。” 再次真切地听到呼喊,我连忙弹起来,呆呆地坐在床边。 是爸爸。他没有点灯,借着透进屋内的月光,我看见他光着上身扶在门边,单脚跳着,朝我小声地道:“快去看看你妈妈在厕所搞么子,莫不是眼困掉进茅坑里?” “啊?”我惊讶不已,“怎么会?” “我刚睡醒不见她在屋内,等了一阵又不见她回来,就起来看看。莫不是她太累了,在茅坑睡着?你快起身去看下她。”爸爸扶着墙急切地道。 我一听,心里一凛,瞌睡虫霎时全跑一边,鞋也不穿,连忙光脚朝房门跑去。 可是看着靠斜坡的房门牢牢地从内上着锁,我暗自疑惑,妈妈没去茅坑?这是唯一去茅坑的路呀! 第530章 半夜下山的人 我连忙又跑到爸爸身后,只见靠玻璃窗下的绣花架子上已经整齐妥当,应该是妈妈睡前收拾好的。 我点亮灯,看了眼墙上的木钟,此刻时钟正指近二点时分。 我掌着灯跑进灶房,四处寻望一遍,确定屋内没有妈妈的身影,于是我仔细地查看了下灶房的门,此时灶房门也是紧紧地锁着,唯有爸爸厢房的房门刚才还没有检查,于是我连忙跑回房中再次查看。 “细妹,你妈到底去了哪里?”爸爸一瘸一拐地蹦跳着跟在我身后,他看着我一脸疑惑地问道。 我瞥了眼他,他一脸黑沉,我同样表情复杂。 我紧盯木门,这一看不要紧,顿时心里凉了半截,那木闩子根本没有插上,门一拉便打了开来,毫无疑问,妈妈是从这里出去的。 糟糕! 我心里大叫一声,放下油灯,来不及穿上鞋,我又冲了出去。 堂屋大门此时无声地侧开了一边缝,门闩拉开,透出地坪里一片朦胧月光,我跑到屋子外四处寻望,都没有妈妈的身影,于是我又着急地朝山下跑去。 我的心里紧张得如同天要崩塌,我的眼泪急得在眼眶里打转,爸爸在我身后的呼唤,我根本没有听清。 四周偶听虫子嘶鸣,山坡边小路上时有牛蛙跳过,树林内偶有声音轻微,但却都没有妈妈发出的声音。 我在夜色中东张西望,一路小跑着直到我跑到菜园子边。透过樊篱我又朝里寻望,里面也没有妈妈的身影,一眼望到山下溪水边,更是没有踪迹可寻。 我失望又着急地站在那条通往山底的分叉小路上打转。 妈妈,你到底去了哪里?我的心里不停地默喊。 难道去了后山? 想到这,我心里一咯噔,腿都有些不利索起来。 为免被爸爸和奶奶发现会引起他们心中恐慌,于是我决定不走我家那条斜坡路,改走奶奶屋后菜园子边的上山路。 正当我心急如焚地走在奶奶的菜园边小路上时,那片对山开阔的雾色视野里,我突然瞥见那片底矮的田陇小路上有个黑影正在移动。 难道那是妈妈?她这是怎么啦,又梦游?还是,是她身上的盅正控制着她? 啊!盯着那个黑影,我的心里顿时拔凉拔凉,拔腿就朝那黑影奔去。 “妈妈,妈妈,回来!”我边跑边轻声呼唤。 那黑影根本无视我的呼声,继续缓缓地朝前移动。 “妈妈,妈妈……”我继续追赶。 情急中,我深一脚浅一脚地顾不上脚板上究竟是踩了什么牛屎,还是和了稀泥,总之脚板下划刺刺的,湿漉漉的,我根本无暇顾及看路。 我跑得飞快,身边物景迅速从我眼前掠过,我只紧紧盯着那黑影,近了,近了…… 突然,我感觉不远似有双眼睛盯着我。 我机警地停下脚步,缓缓地转动身子,瞪大眼睛,朝周围寻望。 这片山谷里的开阔田野,我从小走了无数遍,这里的一物一景,白天我闭上眼也能分辨出,但是这大半夜的,水田一片灰黑色,众多高低起伏的田陇土圹坡却黑漆漆的像一座座城墙,如果有人此时躲在其中,只要他不动,我是分辨不了的。 第531章 引魂奇虫 我嗅了嗅寒凉的空气,眨巴眼睛,镇定下心神,盯着前方移动的身影,继续追上去。 前方那个身影好似根本感觉不到有人在身后追她,我这么跑着,在夜静中发出的声音稍有感觉便能察觉,但那个身影却浑然无觉似的居然连头也不回一下。 我想起了西塘寨的夜晚,我害怕了,我加紧脚步赶上。直到离那身影不到一米远时才缓下脚步,慢慢靠近。 果然是妈妈! 妈妈正以一种诡异的步子在移动自己。她直挺着背,直挺着脖子,步子轻飘飘的,双手随脚步缓慢摆动,如果在白天,这种姿势也是不正常的行路方式,更别说在大半夜! 我的头好痛,我用手使劲撮着脸,对着这个正在朝村里而去的背影束手无策,我不知道是该叫醒她,还是该拦下她,还是和她一同前往。 她究竟要去哪里,要去干什么?怎么会这样? 我近到她的身侧直视着她。她和我一样光着脚板,穿着平时常穿的棉质花短袖上衣和至膝短裤,她的一头飘逸长发,凌乱地散在身上,有的甚至搭住半边脸。那些发丝无声地随风飘动着,而她无动于衷,只是机械地朝前迈动着步子,她知道如何转弯,知道如何避开路中间的渠沟,知道如何跨过跳板,却不知道我正紧紧贴着她。 她的眼睛居然是张开的,可是却没有一丝神采,里面黑洞洞,甚至她的眼睛都不眨动。 怎么会这样?! 我的心痛得欲裂,我抱着头蹲在地上,眼泪咕噜咕噜滑了下来。 妈妈,妈妈,我要怎么办?我究竟要怎么办? 我咬破手指点血在她眉心,没有用! 我将血沾在她嘴上,没有用! 我拖住她?就这么做! 我死死拽住她的手使劲往后拉,妈妈的力气突然大得像牛一样,纵使我使出全身力气,根本拖不住她继续往前的步伐,反倒是我自己一个重心不稳,跌倒在地,妈妈却看也不看我一眼。 我连忙爬起来,又上前死死地抱住她的腰轻呼道:“妈妈,不要往前走,跟我回家,回家!” 妈妈无声地用力抗拒着,她的脚还在朝前迈动,像一架停下来的机械,她拖着我在屁股后,我的脚吊在泥草地上滑着,我抱住她的双手越来越软,好像被什么融化掉了力气。 我死死吊在妈妈的身上,被她拖着继续前进,坚持了好一会儿,我的手一软,顿时又“嘣咚”一声,跌趴在地上。 “妈妈,妈妈……”我趴在地上捶打着地面,眼泪鼻涕糊了一地,看着她已经拐进竹林的身影,夜色也越来越深沉,我更慌了。 妈妈要是去了村里,被人发现她这个样子,别人会怎么对她?一想到这种伤害,我就好害怕! 我一骨碌爬起来,急忙又追了上去。 “妈妈,求你醒醒,跟我回去,妈妈……”我可怜巴巴地盯着妈妈冰冷的脸盘,已经泣不成声,双肩无助地抖动着,我强咬着嘴唇,却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我双手拉着她冰凉冰凉的手,不停哀求着,可是妈妈的脸上没有一丝温暖,没有一丝神情,只有无声的鼻吸。 她任我摇摆着她的手,走进一片朦胧灰黑的杨家坝村头,妈妈先是在廖叔家门前突然停下,转个身,面向黑黑的屋内怔怔地站了半天,又转身朝村中走去。 啊!难道喜娭毑丢魂的夜晚是见了妈妈这副模样? 第532章 邪虫 我放下妈妈的手,看着这一片墨黑沉寂的村屋,又看了眼在月光下如银面的水塘,心里七上八下。 我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我用袖子擦掉眼泪,默默地跟在妈妈身后,左顾右盼起来。 妈妈用同样的动作停在紧挨喜娭毑隔壁的那间屋门口,但是那大门口一只躺着的大黄狗抬起头,对着我们就是一通凶吠,妈妈随即绕过那间屋子,向前继续行走,她停在了一户杨姓人家门前路边的一颗桃树下,半天,她一动也不动,背对着屋子面朝水塘。 “唧唧……吱!” 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声像虫子又像老鼠的声响,妈妈随即缓缓掉转身子,脚步踏进杨家地坪。 眼看这架势不对,我心下暗叫一声糟糕,妈妈这是准备要做什么? 我全身突然一震,目光一凝,心脏狂跳起来,我按捺不住地又想死死拖住妈妈。 “嗖!” 就在眨眼间,一道绿色身影突然从我头顶飞快掠过。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那身影快速在空中一个盘旋,发出一声轻响,接着又是一个后翻腾,身形漂亮地在我跟前飞落而下。 落地一刻,他摊开手掌,轻呼一声:“终于抓住你了!” “八哥……哥!” 我如遭遇风暴袭击的一叶孤舟突遇救星,心头一松,如紧绷的弦一震,直扑绿衣人的怀中。 “呃呃呃,你小心,这小家伙被弄跑就麻烦了。”那声音顺势一手揽住我,另一手仍举在空中轻叹一声。 “啊!”我一激动,眼泪又开始模糊视线,我连忙用手一擦顺势滚出的泪珠子,紧盯八哥双指间正夹着的一只小飞虫,问道:“这是什么?” 只是挨近八哥躯体的一刻,我感觉到他的身体有一股寒气逼人,被冻得身体就是一个哆嗦。 他的身体怎么这么冰冷?这家伙刚从冰窖里跑出来? 八哥瞬即也察觉到了我的异样,他连忙将我松开。 我惊异地抬起头,仰视着他那张在暗光中都白得像纸的脸,心中很是疑惑。 八哥仅瞥了眼我,便侧头看向妈妈。 妈妈此刻像个木头人一样地站在一边一动也不动。 我看妈妈不乱动了,便又去看八哥手中那只并不起眼的小飞虫。 被八哥夹杂在指间不能动弹的小飞虫如飞蛾般大小,腹部火红一片,长得跟普通飞虫相似却又有些不同,我不禁双眼瞪得大大,看看它,又看看依旧如故却仿若隔世的八哥,“这……” 八哥将那虫子放到我眼前,道:“就是这只虫子在引领你妈妈出来捣乱。” “啊,那我打死它!” 我一听居然是一只小虫子作的怪,就欲狠狠拍死它。 “不可!”八哥手飞快一扬,已经去了他的脑后,他瞪着我嗔道:“我好不容易才抓住这货,它还有用。” 八哥说完,将那小虫在妈妈面前扬了扬,那虫子随即发出一声“唧唧”的轻鸣声,妈妈听到后,神奇般地突然跟着八哥朝村口走去。 我连忙跟在身后。 “八哥哥……” “嘘,别说话!”八哥指指手中的小虫子,示意我不要出声。 我看了看他凝重的表情,又看了看妈妈,赶紧闭嘴将肚中很多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一路上,妈妈都乖乖地跟着八哥,直到回到奶奶家菜园子边停下。 “细妹,你去拿只瓶子来装住这货,你妈妈暂时就不会乱跑了。”八哥扬了扬手中的小飞虫对我嘱咐道。 我连忙点头,拔腿飞快地跑回家中。 第533章 出来对质 “细妹,细妹,你妈咧?” 呆座在床边对着煤油灯出神的爸爸见我进屋啥也不说,仅拿了个罐头瓶就跑,他从一弹而起,蹦跳着直追来。 “妈妈就回,马上就回。”我边跑边回应,人已飞快地跑回菜园子边。 “喏,装好它,别让它飞跑了。”八哥小心地将小飞虫放进我的瓶子里。 我盖上盖,看着它在里面瞎扑腾。 “瓶内没有空气,它会不会闷死?”我看着那成为阶下囚的小家伙问道。 “死不了,你守着瓶,我过两天会来找你。”八哥将瓶放到我手中,他拍拍我的手背道:“你快回去包扎下脚趾,你这天天不折腾死也会流血身亡。” “啊……”我心头一惊,连忙低头抬高脚板一看,此时才发现,我左脚一脚鲜血,还沾着一脚泥和枯草烂叶,血糊血海的很恶心。 “哎!”我叹口气,再一看,八哥连鬼影都没了。 “细妹,你妈妈半夜三更到底出了么子事?” 月光下的屋角,爸爸正急乎乎地蹦跳着跑了出来,他一脸的着急,手中还闪着电筒。 遇到电筒光线的妈妈突然别过脸去,似乎对光线很敏感,很不喜。 我连忙拍低爸爸的手电筒,小声说道:“爸爸,回屋里说。” 爸爸一路奇怪地跟在步伐诡异的妈妈身后。妈妈跟着我的玻璃瓶。除了这只小虫子,她似乎什么也不感兴趣。 “你妈到底怎么啦?这是又中邪梦游?” 关上房门,爸爸已经急不可耐地追问起来。 我将瓶子小心翼翼地摆放到妈妈床边的桌子上,妈妈自动地回到床上躺下,缓缓闭上眼睛,安心睡去。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般。 我从床底搬出脸盆,倒上水,用毛巾帮妈妈清洁好手脚。 整顿好一切,我搬了张凳子坐到爸爸跟前,望着爸爸那鼓起圆凸的眼睛,我缓缓地将事情的原委说开来。 我不敢流眼泪,虽然我好想大哭,可是面对已经绝望的爸爸,我更加不能流眼泪。 我缩了缩鼻子,等待爸爸的反应,可半天,他的脸除了黑,连原本直立的背部也渐渐塌了下去,他扫了眼睡得平静的妈妈,他的眼神变得很空洞,很无助,很脆弱。 我不指望爸爸能一下从这种神情中解脱出来,我只希望明天妈妈醒来依然什么都不要知道! 然而,这才只是个开始!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我家大门就已被人拍烂,惊得我蹲在茅坑上只差没掉进坑里去。 “砰砰砰!”一连串焦急的拍门声,打乱了这沉闷的清晨。 “来了来了!”屋里响起爸爸应门的声音。 “将飞,你快死出来!你家细妹子昨晚又到村里闹事,你快喊她出来。”一把洪亮急躁很不客气的男声震响清晨的宁静。 “我家细妹子?她……她昨晚怎么去了你村里?她在家睡得好好的,你莫一早就同我讲鬼话。”爸爸支支吾吾地道,语气不是那么坚定,却有意避重就轻。 “你把她喊出来,喊出来对质,你喊……喊!”那声音提高八十度音,生怕我听不见。 第534章 被开膛破肚的狗 “细妹子、细妹子,我家崽伢子只不过跟你理论一翻,你就跑到我家杀狗,你是不是太狠毒了?!” “你昨天吓个人、今天杀死只狗、明天是不是还要杀个把人才过瘾?” “你快给我死出来!” 门外传来叫嚣谩骂,紧接着我家大门被人一脚踹了开来,“嘭”的一声,门狠狠地拍在墙上发出一声令人心惊肉跳的闷响。 “杨家海,你个包子崽(注解:湘北话,骂人的话,相当于蠢货,但比蠢货威力大),一早跑到我家吵么子?!” 屋内传来妈妈的声音,她的声音充满愤怒。 妈妈口中的杨家海,正是那天在村尾屋角朝我额角扔了个石头的小男孩的父亲,他怎么一早发神经找上我的茬? 我连忙一擦屁股,冲出茅坑,跑进厢房,躲在门后朝堂屋外察看情形。 隔着门缝,一个一脸凶像的矮胖中年男子站在堂屋大门口,他手指着爸爸,狠狠地瞪着他道:“你说你家细妹子昨晚没有去我家?你看,这地上的血迹,从我家一路到你家大门口为证!” 昨晚我的注意力全在妈妈身上,我的脚板被割伤我根本没有注意到这点,我真是一路滴着血回屋的。 我不禁抚额伤神。 可是,我昨晚只是去拉回妈妈,并没有杀他家的狗啊?这又是什么冤情?! 妈妈已经换好衣服,梳洗穿戴整洁,根本不似昨晚那般模样。她吃惊地盯着门口一些细小的血迹,循着血迹向屋外走去。 看来,她对昨晚发生的事情真是一点也不知道,还好! 我怀着犹疑忐忑的心情躲在厢房门后,不敢出去,只是继续朝外观察敌情。 “你出来,细妹子你出来!我看见你了,你莫鬼鬼祟祟,有本事敢做却不敢当,滚出来同老子说清楚。”那人见我站在门后缩手缩脚,他疾步踏进屋内,向我一脸厌恶地一扬手。 我心里正紧锣密鼓地搜罗对策。 一来,我生怕揭出妈妈被盅控制夜晚梦游的事情,好事的村里人一向对我家颇有微辞,这会再出这事,势必会掀起轩然大波令村里不得安宁,还会令妈妈尴尬,不知后果。 如果能不让妈妈知道,就尽量不让她知道,这是爸爸昨晚说的。 二来,我根本讲不清昨晚的实情,那我该如何圆过这一次。 “你出来,出来——”杨家海朝我继续不耐烦地招手。 我咬着嘴唇,左思右想内心很挣扎,脚尖不住地在地上磨蹭。 “出来——你还不同老子出来是吧——” 看着杨家海那副气势汹汹的气焰,我将心一横。横竖是要面对的,我死不出声,看他能奈我何。 于是,我缓缓移动步子站到了门边。 屋外,爸爸铁青着脸斜视着我。他的心里一定五味杂阵吧,他压根说不出话。 “你看,你们都承认了吧?我就说,你们一屋都不是好人!” “一个见鬼的女伢子,能是什么好东西啊?!” “细妹子,我家看门狗跟你无冤无仇,你开膛破肚杀在我家门前,你这是示威是吧?想不到你个小女伢子人怪,心还这么黑!” 杨家海手指着我破口大骂,他双眼发红,额上青筋暴突,狠话连篇。 我不禁感叹,一个男人居然这么能骂。 我很冷静地盯着这个不冷静的成年人,只是斜了眼他,淡淡地回道:“我没有杀你家狗,没有就是没有!你们爱骂我,就骂吧!” “反正我没有做这事。” 说完,我欲转身离开不理他。 “你莫走。”杨家海突然一个纵步上来拽住我的手。 第535章 瘟神 我的手臂猛的一下被他大力地抓得生痛,我紧皱眉心,使劲一甩,从他大掌中挣脱开来。 “你要把这事说清楚,赔我家狗。” “告诉你,我不怕鬼,我行事端正,我相信天在看,像你这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天迟早要收了你!你活在我们村里就是瘟神!” 我摸着生痛的手,咬紧牙关不出声。我任他羞辱,就是不再搭理他。 “好啦,杨家海,你家的狗是我杀的,那血是我的……” 爸爸一撩脚,露出那只裹着草药还没换新的又黄又腥的大脚掌来。 杨家海吃惊地盯着爸爸的脚,他又疑惑地盯着我那只同样包扎得像粽子的脚。少顷,他脸色发紫,眼一瞪,暴喝道:“将飞,你个怕老婆的窝囊废,想替你女伢子顶罪?!” 他指着我的脚道:“你看你们两个的脚,欺负我智商低是吗?!” 妈妈性子烈,吃过村里人不少气,她可不会任由一个男人一大早在我家门口这般辱骂我父女俩。她脸色铁青,急匆匆地折返回来,几个纵步上到我跟前,就是一巴掌拍在那男人胖乎乎的脸上。 “啪!”男人一点防备也没有,被妈妈打得傻傻地愣在原地瞪着她。 还没等杨家海做出反应,妈妈已经气呼呼地骂开了。 “你个神经病!” “你一个做叔叔的人,居然跑来骂一个晚辈我也就算哒,你还出口不逊,骂尽我一屋人,这就是你的不对!” “有事不能好好商量吗?非要这样骂?!” “她还只是个孩子,她怎么可能去你家杀死一条狗?!” “她的为人,我这个做娘的最清楚,你不要一大早在我家含血喷人!” 妈妈的心此刻是滴血的,我的心也是,我还不能申辩。 爸爸见此情景似乎吓得不轻。他赶紧上前拉住妈妈,拖着她退后两步道:“算哒、算哒,你莫再出声。” 他又转头看着杨家海一脸歉意地道:“对不起,兄弟,我家堂客不是有心要打你。你先回去,我等下上门来赔罪……” “赔什么罪?”妈妈朝爸爸一瞪杏眼,又朝杨家海恶狠狠地道: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们这些人成天对我细妹出言不逊,伤害她、羞辱她,总是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安在她的身上,她不就是生得特别点吗?!” “她没有做错过什么,你们当她鬼神一样避而远之我也就算了,现在,凭借这点证据就来安我家的罪,你这什么道理?” “你也是个做伢(注:父亲)的人,你晓不晓得我这做娘的什么心情?!” 妈妈猛拍胸脯,脸色潮红,声线一浪高过一浪。 “你们整天冤枉她,我懒得跟你们计较,只想息事宁人过好我自家的日子,你非要来惹我,真当我们一家人好欺负的是吗?” “有本事,你就去喊乡政府的人来评判!” 妈妈说完已泪如泉涌,她倔强地指着杨家海,又指指地,跺着脚,发泄着自己一直以来隐忍的情绪。 杨家海一脸铁青,跟石笋一般站在一边半天出不了声。对着一个狠了心要发飙的女人,再强壮的男人也会忌惮几分。 妈妈似越来越难忍心中悲痛,她双手掩面,身躯沿着墙壁滑下地,蹲在墙边抱头痛哭。 “好,你给我等着!你们一家人都给我等着!” “今天算你狠!” 杨家海见此景,他黑着一张脸用手指指妈妈,又指指爸爸,最后狠狠地瞪了眼我,气急败坏地走了。 第536章 猛鬼袭村 看着这个男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又看着妈妈憋屈哭泣的样子,我上前一把环住妈妈的背,心里酸得却掉不出一滴眼泪来。 爸爸叹了口长长的气,走到我娘俩跟前,伸手扶起妈妈。 这是一个很不愉快的早晨,它令我的人生又划上一道委屈心酸的烙印。 我一天无话,只希望时间快点过。可是我又不知道明天还会有什么要面对,就好像意外和不愉快总是接踵而来。 日子过得那样矛盾和不安。一家人沉默得都快透不过气来。 杨家海家的狗的确死了,就在昨晚我们回家后。 我记得那条狗,它曾对着我们吠。可是我真不明白,怎么就给人开膛破肚了咧? 听爸爸说那条狗死不瞑目,眼睁得大大的,好像很冤的样子。杨家海家的街基边流淌了一地狗血。 是个人一大早起床见自家门前这副惨景都会觉得晦气。 虽是一条看门狗,这种狗在乡下也多的是,但是人们相信厄运背运就在一早之说,所以杨家海一早凭着他家门前依稀的血迹找到我家也是正常,谁叫我总是那个背上恶运的代名词。 当天爸爸就背着妈妈上门陪了钱给杨家海,还向人家赔礼道歉。 可是这有用吗?舆论不会因此平息,只会因此更甚! 爸爸此举明摆着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直接证明狗就是我杀的! 爸爸的胆小懦弱我无心谴责,他也是为了保护我和妈妈,他只想息事宁人。他和奶奶一样怕事的性情不是一天两天。 可是,不是我们想息事宁人,事态就不会恶化的。我家这山,这村,风波才起。 仅仅才过了一个晚上,就听说杨家坝昨夜闹鬼闹得很凶,村里人纷纷聚集在坝上描述昨晚的恐怖事件。 他们有的说,半夜自家玻璃窗被人打烂,然后看见一个血盆大口的怪脸印在窗上,吓得这家人一夜没睡。 还有人说,他家的房门睡前明明是锁好的,可是第二天早上起来却是敞开的,门内一行血脚印。 …… 各种怪事在村中迅速传开,人们开始胆战心惊,人人自危,甚至连门都不敢出,更别说敢到我家山下干农活。 风吹草动皆是影,白天晚上的,鬼影重重! 这一天,我家山下那片田野一个人影也没出现。本是需要引水灌溉的季节,可是白花花的太阳下,真是一个人影也不见。 有个和妈妈要好的邻居婶婶慌里慌张地跑进家门,拉着妈妈说了一上午,可是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所有人怀疑是因为村里人相继得罪了我,我反击他们,请来恶鬼到村里闹事。 好吧,最终的矛头都是指向我! 看来,这些恶事件的背后只有一种可能性,清沙门的人来挖山了。他们只有一个目的,抹黑我,没有最黑,只要更黑。 这难道就是他们的第一步吗?让所有人都不敢接近我们这座山? 我说,你有本事来挖,就明目张胆的挖吗,干吗要在村里不停制造舆论害我们全家,这又是为哪般? 难不成到时挖山时,怕打不过我家,怕我们找村里人当帮手,就利用闹鬼事件让村里人孤立我家,阻止这些村人来帮忙? 哼,这清沙门人太不了解我们村里人了! 第537章 大队人马来袭 要是平时办办喜事办办丧事、那种有吃有喝的事,全村人还是会协心协力帮忙的。但是武力解决问题这种事情,他们一个人也不会来帮忙! 这帮贼人想太多了! 我想了一上午的各种可能性,也听了妈妈一上午的痛心话、解释话,可是,这都最终解决不了实质的问题。 那个婶婶一脸紧张地走后,妈妈说希望她会帮我们家说点好话。但是,仅靠一张嘴去解释是没有用的,事件已经令人心惶惶,本就忌惮我的村里人开始添油加醋,将事态更加恶化,以讹传讹,还不知道事态如何演变。 傍晚时分,夕阳如血,一群人张牙舞爪地成群结队结集到了我家山下。 爸爸见了十分慌张,不停地哀嚎着:“怎么办,怎么办喽!”他跳着单脚,要去找爷爷,然而我告诉他,爷爷现在自己也出不来。 爸爸彻底绝望,一屁股坐在堂屋门槛上,脸色发白。 妈妈一脸平静地站在地坪前花架下,冷冷地看着那群人爬上山坡,接近屋子。她习惯了挡风挡雨的架势,她周身散发出的气场强大得可以罩下我。 奶奶借去探姑姑的的名义,脚底抹了油。她什么时候不去探,偏偏是这个时候! 叔爷爷一家子更是离谱,叔奶奶跑到我家说,这事跟他们没关系,要我们自己解决,千万别赖上他们家。这还是不是爷爷的兄弟,爸爸的叔叔? 爸爸一直神神叨叨,求上天保佑我家。 我想上天听见也不会有解的,因为爷爷曾说过,凡人的事凡人的劫数,神仙都不能下凡阻止,只能靠自己。 我已经想好了,我一个人面对一切。 我见识过村人的蛮横,我说不过,但我可以采取老办法,沉默。 如果妈妈再打人,我就使出八哥教我的功夫,打散众人。 我从屋内找出一根麻绳绑在身上。 “细妹,你这是要干什么?”爸爸见我手握粗麻绳在手上抖,他瞪大双眼一脸惊讶惶恐。 我瞥了眼他,淡淡地道:“放心,我不会上吊自杀。” “那你这是干什么?”他跳到我根前,欲伸手夺下绳子。 我往后退却一步,将绳子往手臂上一缠,盯着他道:“我衣服太宽了,我想绑紧点。” “哦,吓死我!”爸爸收敛一脸不安的神色,叹了口气,握着根扁担又坐在门槛上紧张地向山坡路上张望。 带队的正是杨家海,他们一行男女老少十几个,一路骂骂咧咧气势汹汹地疾步上了坡,其中还有村长。 “姓将的,现在看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人还未到跟前,叫嚣的声音已经从山坡菜园边响亮地传了上来。 妈妈站在花架前,叉着腰,一言不发,死死地盯住上来的大队人马。 我直着腰板挺起胸膛,握着拳头站在妈妈身前。 妈妈将我大力地一拖,我被她推到身后此时已怒放的大片夜来香跟前。 花很美丽,也很香,但是我的心情很不美丽,也很伤。 “风华堂客,你昨天赏老子一巴掌,我看你是个堂客们就放过你。现在,你们又不死心,还出来报复我们,看你还怎么低赖?今天将帐一并算!”杨家海还在山坡上气喘吁吁地爬坡,嘴巴里的臭屁话已经放到了我们跟前。 第538章 推搡 “对,你们给我们解释清楚,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旁边的廖叔也眼放凶光,他的身旁跟着他的儿子。那个小大人一手叉着腰,一手还握着根削得十分锋利的树枝。 风吹起妈妈的长马尾飘扬,也吹起我一对小麻花辫动荡。天终于起风了,一天的闷热散开来,花篱的香味越来越荡漾。 “我还想问你们,一大队人马凶巴巴地跑到我家来,光天化日是想要做什么?” 妈妈往众人跟前的小路中间一拦,她双手叉腰,叉开双脚,杏木圆瞪,目光犀利,毫不软弱。 “我说,大家先冷静,莫吵,有话先好好讲。”村长一个箭步走到众人跟前,回身朝身后所有人罢罢手道:“我们是来讨清静的,不是来讨公道的。大家好声好气地把话讲完,和和气气地散掉回家才是道理。” “今晚保证大家睡个好觉,我说是不,细妹子?”村长一扭头,目光炯炯地盯着我,意味深长地等我答话。 我哪有答案?我哪能答应? 本来这事就不是我干的,我在明,做坏事的人在暗,他有心栽赃我,毁我,我怎么站这里替他把所有事情说明白?就算我说不是我做的,这些人信吗? 我猜,他们信个鬼! 我不出声,同样目光熠熠地盯着村长和所有人。 “看吧,看吧,讲和气,讲个屁!你看这个妹子一身鬼气,她那副架势,明摆就不想和我们讲和。”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点的伯伯,插在人群里很不客气地回激我。 我怒扫他一眼,这人有些陌生,没见过,不像是村里人。但是,此时我无法细想,仅仅狠瞪他一眼。 “好吧,那大家也别激动,我当代表,让我一个人说!”村长朝又开始起哄按捺不住心情的人们一扬手。 众人终于安静下来,村长走到妈妈跟前,摆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道:“风华妹子,你看,我们上门也是客,你何不请我们坐下来,好好说。你这副架势可不是迎客的哦。” 妈妈瞅了眼能说会道的村长道:“村长,我们家住在这山上几十年,从来不偷不抢不去惹你们,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我是爽快人,不拐弯,你们来做什么,我不是傻瓜。你们不是要真相吗,我就在这里讲。” 妈妈目光逼人,她向众人质问着,语气沉痛地道: “你们口口声声要讨伐我细妹,你们会和和气气听我说话吗?我现在就老老实实地告诉你们真相,真相就是村里最近发生的事,跟我们家没有一点关系,你们信吗?信吗?” “不信,你老倌还替细妹赔了钱,这明明就是你家搅出来的屎,报复我们村里人。”杨家海扯开村长,他一马当先走到妈妈跟前,又欲扯开妈妈走向我。 妈妈一伸手,用力将他推后一步,大声道:“我家老倌这么做,他是胆子小,怕你们闹大件事,但事情不是我家细妹做的!” “你还不承认,你个死堂客,给你脸,你还不要脸,你让开。”杨家海也大力地一推妈妈,妈妈一个趔趄,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第539章 一根带血的树枝 我一个箭步上前,抵住妈妈的腰,朝杨家海恨恨地道:“不许欺负我妈妈!” 爸爸柱着扁担迅速地跳到我跟前,他朝杨家海粗着嗓子道:“海包子,你莫给脸还欺负人,我向你家赔钱,只是不想你们欺负我家细妹子。杀狗这件事,我自始至终没有承认是她做的,你别再在这里瞎祸害!” “哼!你个怕堂客的孬种,你滚开!我们只想问清楚你家细妹子,她到底要做什么,到底要对全村人做什么?” 杨家海怒朝爸爸的扁担一扬,爸爸单着脚,哪里受得住他那一扬的力气,顿时扁担落地,爸爸随即一个重心不稳,跌倒在地,一手撑在了满地枯枝上。 “爸爸——” 我大叫一声,和妈妈同时反应过来,齐齐上前扶起他。 我们一家三口愤怒地挡在进地坪的路口。 “将飞,你为什么不带你女伢子远走高飞?让她在这里害人害已,你看你,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廖叔用手指着爸爸大声指责。 “风华,你就不该生她出来的,我看是你家细妹子克你命,才害得你喝农药……”一位婶婶喷得妈妈一脸口水 “你家这山里一年到头都闹鬼,害得村里人的土地全因为你家而荒废,这个损失,你们要赔……”一位年长的伯伯满脸愤怒。 “我家种在后山的树长得那么好,却给别人砍走了,我看也是你们搞的鬼……” “昨晚村里闹鬼,肯定也是你们害的……” “喜娭毑丢魂就正指细妹,她醒来亲口承认的,她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 …… 一时之间,所有人打开了狠话的闸门,将所有莫需有的罪名全往我身上套,我像被飞机大炮轮番轰炸着,头痛欲裂。 而就在我松懈防备之际,一根锋利的树枝无声地插进了我那被风吹开衣角的小肚子上。 我的身体猛得一颤。 我从排山倒海的口诛中猛地回神,睁大眼盯着那根没入肚皮正渗出一行殷红血渍的树枝杆,惊愕得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血水无声地浸润了我的白色衣边。 一股钻心的痛使我的脸部肌肉猛地一抽,一股寒气从肚子朝头顶直冒,我身子不稳后退两步,弯着腰,用手摸住肚子,努力不让自己倒下去。 “啊!” 妈妈惨叫一声,可她已经来不及反应。她站在我的跟前,杏眼圆睁,脸色煞白。 “你们……你们……我要和你们拼命……” 爸爸大叫一声,扬起手中的扁担就要朝一个人抡下去。 众人瞬间乱作一团,村长拼命大叫:“停手,停手,都给我停手……” “这怎么办喽,会出人命咧!”一个婶婶躲到一边一脸惊恐,她拍着手掌大叫,丝毫没有注意到我。 “救爸爸,救爸爸……”我手指着被人圈包围的爸爸,忍住痛白着一张脸对妈妈呼叫。 妈妈猛地一回神,又大叫着扑向那层包围圈,她疯狂地朝人群不停地撕打着,呼喊着,神情狂乱,头发瞬即给人扯下,散乱一肩。 我瞅了眼那根已经戳进肉里的尖枝,又抬头扫了眼正退着步子,转身朝山脚下拔腿狂奔而去的矮个身影。 第540章 带刺花雨 我心一狠,将那树枝从身体拔出。看了眼那滴血的断枝,我突然一股愤怒从心底喷涌而出,我朝着血红的残阳之空,哀声凄厉地嚎叫:“啊——啊——” 我的叫声在山谷间回荡:啊…… 突然,我家花篱上怒放的花朵在我眼前悉数地飞了起来,它们像破碎的心,在天空飘荡,回旋,集结…… 众人被我的吼声惊得停下动作,呆呆地盯着我的方向。 我继续狂叫,发泄着所有的不满。 所有的委屈。 所有的难过。 风一阵又一阵,突然狂扫而至,天空一大团乌云盖顶,就像末日来临。 那些花瓣在风中快速地搅动着,正在风里形成一道花墙。 我双眼像含了辣椒水,喷火、刺痛、无泪。 也就在这时,一道白光从天而降,一身灰白衣服的白须老头,将梨花拐杖朝那花墙劈去。 霎时,花瓣飘散在天空,随风飞扬,有的席卷而起,有的飘向山林间,有的无声坠地,统统像失去方向。 此时的天空就像下起了一场铺天盖地的花雨,漫天花瓣纷纷扬扬,非常壮丽,也非常诡异奇特。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那落在我脸上的花瓣是锋利的,像针一样扎得皮肤生痛。 眼前的人群也在花雨中惊叫一团,“啊哟,这花有刺!” 我双目无神地随着花瓣倒向地面。 我斜躺在地上,看着那个土地公公般的人影,就这样降落在呆若木鸡的村人面前,他原本矮小的背影,此时是那么的高大,那么的白光普照。 “都回家去吧,莫要到此作乱。” 神仙都落地了,村里人哪里还敢逗留,一溜烟,抱头鼠窜般朝山下狂奔而去。 只有村长,唯唯诺诺地瞧着祥瑞发光的土地公公,嗫嚅着嘴道:“神仙爹爹,求您开恩,劝劝细妹子莫生气,我们今天多有得罪,您老千万别怪罪,细妹你也别怪罪,我回去会好好教育他们,不敢再乱说了,不敢再来了。” 村长又是作揖,又是叩头,又是道歉,捣鼓一阵子,也一溜烟地跑了。 路口上,只剩下坐在地上已被人揍得鼻青脸肿的爸爸,还有一头乱发衣衫不整的妈妈。 妈妈一脸悲愤,双眼哀切地望着我,她踉跄着脚步想扶起我,可她扶了半天却没能扶起我。她摸着我肚子上的血口,脸色麻木地道:“痛吗,细妹?” 我看着她的表情,心里一痛,眨眨眼,想自己撑起无力的身子。 此时,一只宽厚的大手从我腋下环住,一只手从我脚下穿过,我被一个人抱了起来,他的身子很温暖,呼吸沉重。 我心里一喜,可我抬眼一看…… “择哥哥……” 泪水一滑,我的眼睛瞬间潮湿,已看不清那张人脸。 “我在,细妹妹,没事了。”洪天择在我耳边轻轻地细语。 我将脸埋在他宽阔的胸膛里,闭上沉重酸涩的眼睛。 我突然好困啊,从来没有这么困过。 我有记忆以来,每一个夜晚都会有梦,虽然在醒来后记不清,但是,每一个梦都很奇特。 在梦里,我到过很多陌生的地方,见到过很多人,虽然人脸都很模糊,但是都很真切,有时我会笑着醒来,有时,眼角会有泪。 第541章 闺中闲话 我还会回味那些快乐的、悲伤的、惊悚的情绪。我只有这些感觉,我无法记清梦里的情景,它们似真似幻,从不重复。 而有生以来,我第一次没有梦,没有任何感觉。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我睁大眼睛扫视了眼熟悉的屋子,我还在我常睡的床上,屋外已是深夜,窗外依旧一片朦胧的天色,我恍如隔世。 我的肚子上冰凉冰凉还有阵麻麻痛的感觉,用手按了下,那处伤口已经敷上了草药,包上了纱布,我的衣服也已经换了新,透出股熟悉的肥皂味。 幸好只是一根树枝浅入皮肤层,要是一把刀,我这小命恐怕就此交待变成真正的鬼魅了吧。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眼角余光扫到了旁边躺着一个人。暗自惊讶间,我缓缓地撑起身子一看,见是洪天择和衣而卧地躺在一米开外的一张小竹床上,寂静之中耳听他的呼吸深沉,似乎睡得正香,我的心中顿时一松。 我又缓缓地躺下,盯着纹帐顶发起了呆。 傍晚的一幕再次呈现在我的脑海里。那阵奇特的花雨久久地在我脑海中回荡,我虽然搞不明白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很明显,那些突然暴起的花跟我有关! 就像我的血异于常人一样! 我一直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生得这般特别,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谁能给我一个答案咧。 爷爷又是怎么回事?看不下我的冤屈,终于忍不住出来替我解围啦? 想到这,我不禁瘪了瘪嘴。 可是八哥哥,你究竟在哪里,今天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没出现? “细妹妹,你睡不着啊?”一直侧卧的洪天择突然翻过身来,朝我压低嗓音道。 我侧过脸,朝他咧咧嘴道:“嗯。” “伤口很痛吗?”洪天择关切地问道。 “不痛!” “那你又在胡思乱想?” 他一语道破了我的心事,我眨眨眼,不说话。 半天,我好奇地问道:“择哥哥,你怎么来了?洪爹爹咧,他病好些没有?” “爹爹倒无大碍。”洪天择语迟地道:“今天,你们村有人上我家请爹爹驱鬼……爹爹称病不能来……所以,他等那人走后,就派我先来看看你……” “而且你爹爹的事……他很不放心。” 我望着对面那张隐没在黑暗中的脸,眼睛一眨也不眨。即便屋内光线昏暗一片,但洪天择的眼睛像星子一般,熠熠生辉。如同隔着银河,那双眼睛也是有温度的。 “嗯。”我感激地回应了一声。 沉默良久,大家都好似无法入睡,就听得洪天择又心有余悸地道:“今天我一上山,就见到你们家闹翻了天……幸好……大家没事。” 说到这,洪天择的呼吸变得沉重急促。他又沉默半天,直到呼吸平缓下来,才又轻声地道:“今天这个白须老神仙就是你爹爹吧,他,真的变成土地了吗?” “嗯!”我缓缓地答道,侧转身子面向他而卧,“那位城隍爷说是那就是。” “那你爹爹应是因祸得福!” 我不置可否。我将双手合十枕在脸边,缓缓蜷曲起身子,隔着纹帐,眨巴着眼睛,盯着洪天择像山峰一般起伏的侧面身影。 第542章 风波不息 相处久了,我发现洪天择和八哥的身上都有一些相同之处,这些细微的相同之处我却不知如何形容。眼见对面那双如星的眸子正在朝我这边眨巴,我突然意识到他还是个大男孩,顿感局促,急忙侧转身子又朝内里而卧。 我这屋子自爸爸装修好给我独立以来,还从来没有男孩子在这里和我同过一室,今晚怕是难眠了。 “爹爹让我帮你们解决点事情才回去……”对面洪天择喃喃地道:“今晚婶婶让我睡在这里,她说等明天你娭毑回来,我再搬到你叔叔的房间去睡。” 洪天择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尴尬,他在我背后轻声细语地解释起来。 而后,他也翻过了身子朝另一边而卧。 夜继续发酵,我行我素。 我睡不着,侧过脸又盯着窗外,很多事情依然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窗外的世界仿佛被压缩在窗框里不得动弹,屋内的人和物景在一片朦胧的黑暗中随着心绪起伏,透窗而出的心情在夜色中乱窜,显得没有着落,很不安定。 我希望那暗中算计我的人经过这个傍晚的喧嚣能安份一些,不再去村中滋扰。而且我现在手中只有三块玉符,一块在清沙门不知谁人的手中,一块还未寻到。 妈妈的盅虫究竟要怎么解?那只在瓶中的小飞虫虽然没被妈妈怀疑,她只以为是我淘气弄着玩的,可是这只小飞虫究竟什么名堂,又从何而来咧?它真能让妈妈安稳几天? 我侧耳仔细聆听妈妈房中的声音,幸好这两晚,妈妈没有再出意外。 而八哥…… 思绪一转到八哥身上,我的心底就猛地一抽。他的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出这么大事,他为什么不来看我?他…… 太多的问号从他的身上一个个地涌现出来,像葳蕤的野草不停地冒,我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吱!” 隔壁竹床上突然传来洪天择轻轻的翻身声,这竹床的呻吟立即打断了我纷乱不堪的思绪,他又朝我侧眠,我不禁又张耳细听他的动静。 少顷,听着隔壁传来洪天择均匀的呼吸声,我那漂泊不安的心总算飞回了这间房内。我忍不住又侧头去看那座山峰。似乎有这座山峰在,很多事情我可以依靠,可以有人商量,可以计划。 夜就这样又在这屋里乱窜,在那起伏的山峰间来回流转。 就在这我夜不能寐的夜晚里,其实有些事却不是我左思右想的那样。 不久后,我才知道,其实这天傍晚八哥一直都在,他就站在我家后山的树顶上。 八哥说,他也有很多无能为力的事情。他还说,不是每件事情,他都能靠武力解决的。如果能,他会杀了全村人。 这个想法太可怕了,幸好他没有这么做。 他还解释说,有些事情,也不能靠神力解决。 他的身份比我还要特殊,如果他当时出场干涉,势必又会掀起一场更大的风波,那不就坐实我用鬼出来搅事的流言蜚语,甚至更多的罪名将来也许就都会落在我的头上,只要那些人愿意,那些他们不理解的事就都会纷至沓来。 那我真无活路! 幸好他也没有这么做! 还是爷爷及时用土地公公的身份现身,阻止了事态的恶化。 村里人就是这样,宁愿相信我有驱使鬼的力量,也不愿意相信我也有神的力量。 有些事,就是那么令人无奈。 好吧! 这是八哥过了不久后才告诉我的话,当时的我,心里真的不舒服,我是那么的想要依赖他,那么的希望一切有他在。 第543章 吃肉包子 大清早,妈妈见我睁着眼醒了,她走过来帮我绑起纹帐。她又撩起我的衣服,看了看我的伤口,柔声地询问道:“细妹,好点了吗?想吃点什么?” 我干哑地道:“嗯,好多了。这点小伤不算什么,等下我就可以下床照常蹦跳。” “那就好,多亏天择懂医术。”妈妈放心地舒了口气,她又转身将洪天择辗转掉在地上的床单捡起来,帮他盖上。 这时隔壁灶房门响了,妈妈转身开门一看——二胖子来了! 好几天不见的二胖子居然剪了个平头。今天他穿着件花色短上衣,衣襟还敞开了几粒扣子,露出里面白花花的肥肉。 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他流里流气,像个小混混。 一进门,他就站在侧房门边大呼小叫:“大师傅,小师傅,你们同房?” 惊得给他开门的妈妈站在门口直瞪他,也惊得洪天择一翻身,差点没从逼仄的竹床上滚下来。他两眼迷蒙地瞪着二胖子。 “啊哈哈哈……婶婶,我开玩笑的,我这人就这样,啊哈哈哈……一大早看你们愁眉不展,我这不就想逗你们笑吗,啊哈哈哈……” 他怎么知道我们正愁眉不展,他这消息可真灵通! 二胖子笑声震天,他不停地利用自己的二货精神打着圆场,这屋子内的沉闷还一下就给他扫地出门,变得阳光明媚起来。如同屋外升起的太阳。 “怎么,小师傅,你还受伤啦?”二胖子见我靠着墙壁半坐露出衣服下的绷纱布,他一脸惊异。 “嗯,小伤!”我朝他眨眨眼。 二胖子一屁股坐到我的床边,眼神扫过我的肚腩,一摸脑袋,撑大地细长的眼睛,一脸费解地道:“我这才几天不见你?你怎么又背着我干好事去了!” “我哪有背你做好事?”我瞪他一眼,嗔道:“还以为你给鬼吓怕了,再也不理我咧!” “我哪有?我哪敢不理小师傅!”二胖子无辜地一摸半寸发的头顶,喃喃地道:“我这回家见娘去了,再说我也没钱花了。” “杨沐,你个家伙,怎么还不学门本事养自己,还问家里人要钱,你长不长脸?!”洪天择“啪”的一掌拍在他的大腿上,朝他没好了气地道。 “我……我这不是已经拜了两位师傅,学降妖驱魔的本事吗!” 二胖子扫了眼我们俩,难得一脸正经地道:“你们不会都反悔吧?你看,我不找老娘讨点米,哪里来的钱给小师傅买包子吃。”说完,他扬了扬手中的一个大纸袋。 “哼哼……”洪天择朝二胖子抿嘴闷笑两声,瞪他一眼,好声好气地劝说道: “杨沐,学这个有个屁用!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我都只能和爹爹靠给死人念经养家。那几个钱能干什么大事?你不如跟你父母进城做生意,倒还赚点钱,长点见识。” “择哥哥说得有道理,降妖驱魔哪有钱收?还是要命的事!”我附和道,手却连忙接过纸袋打开来。 二胖子听了“呵呵”一笑,低着头,直搔头。 “包子好吃,还是你有心。”一见香喷喷的肉包子,我就忍不住口水直流。从袋里抓起一个大包子放到鼻子下嗅了嗅,张嘴便一大口地咬了下去。 嘴中含着肉包子,我含糊地道:“真好吃,择哥哥,你也快来一个吧!” 第544章 犟牛一条 “快吃快吃,还热的咧!”二胖子一见我的吃相,眼眉都挤到了一块。他笑得十分灿烂地道:“天不亮我就去公社包子铺等开门,刚出炉的包子才好吃。”而后他又强调地道:“我可是专程买来孝敬二位师傅的。” “你还专程买,你不就是顺路经过吗?”洪天择皱皱眉,打趣他道。 “呃……”二胖子一愣,竟一脸窘迫地看着他的大师傅。好似在说,这也戳破得太快了吧! 但是随即,洪天择笑得一脸比阳光还灿烂,“呆子,逗你咧!包子好吃!”洪天择啃了一大口,捂着嘴又道:“确实好吃!” “哈哈哈!”转眼见洪天择又赞不绝口,二胖了又开怀大笑起来。 这个早上,我们因重逢而开心,因没有隔阂而随性地开玩笑,屋子里霎时充满欢乐。 这样的时光,我常常向往,这两个像哥哥一样的好朋友,总是会让我安心,快乐。我其实很希望他们能多点在我身边陪伴,然而,现实却很残酷。 我和洪天择都不想二胖子再掺和进来,虽然每次重要关头二胖子都尽心尽力地帮助大家,可是,我们所经历的事毕竟都是很危险的事,超出常人理解的世界,而且也不知自己那小命几时就会不保。 二胖子本就是局外人,没有人刻意要求他帮忙,能不受伤,我们就不想让他再受伤。 可是,没想到经历两次生死遇险,竟然还没吓退二胖子,他居然还要跟我们混,还赖着不走,死皮赖脸地缠着洪天择要留下他做伴。洪天择无语,二胖子居然又去求妈妈收留他,妈妈更无语。 没有办法,二胖子比鬼还难缠,所有人劝他,他都不听,还说,一听到我家出事这消息,他一个晚上也没睡就跑来了。 我问他哪来的消息,他扬起脸,理直气壮一道:“我就是消息灵通吗,你是我小师傅,我不关心你,我关心谁。” 其实我知道,乡间人话传的快,昨晚就传到二胖子耳中也不是什么奇事。二胖子人虽神经大条,但是他是真心关心我和洪天择。他的真心我们都懂,只是我们的苦心,他不懂,或者装不懂! 我和洪天择商量再三,他一个大活人撵他是不大可能了,他的倔脾气发作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只好让他自己选择知难而退。 也许这就是缘份吧,注定的,三人总是要在一起经历某些事情。 要命的是,二胖子居然还有备而来! 我们才松口同意他在我家住两个晚上,他居然一溜烟跑下山去,又一溜烟跑了上来,手中提回个大布包,兴高采烈往我们面前一摆,拉开布包,露出里面的衣服鞋子牙刷一大堆。 二胖子在包中翻了翻,从中掏出他的得意武器——一把改良的崭新大弹弓,在我们面前甩了甩,宝贝地炫耀起来。 我和洪天择还有爸爸妈妈见到他这架势,一下全傻眼。 原来这家伙是早作好了要到我家长住的打算,他一直不说,只是拐着弯,在等着我们大家点头答应。 二胖子见我们众人惊愕的表情,他眼光一扫大家,扬起脸不客气地说道:“婶婶叔叔,小师傅,这次我是真要学点本领才回家,你别跟我客气。再说了,我爸和我妈长年在城里做生意,根本不管我,我一个人跟着我娭毑都快闷出屎来,我想好了,我就住你家。” 第545章 巡山发现 哎!这倒霉催的,看来二胖子真是赖上我了! 我脸一黑,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想拒绝已是来不及。 不过二胖子很勤快,一来便手脚不停就去帮妈妈干活。近几日爸爸受伤,家里也正缺劳力,而洪天择虽然也想帮忙,可是他的爷爷更需要人照顾。 眼下,我打算一边和洪天择一同找出近来兴风作浪的幕后始作俑者,一边等爹爹的消息。最后一块玉符,我打算只和八哥一同去寻找。这山里的事太复杂,我不想再让洪天择和二胖子都因我而再有闪失。 一上午,我呆呆地坐在床上,整个心思都在焦虑中度过。此刻我像个病重的人,接受着大家的悉心照顾,有时候我会感觉生病真好,可是今天,我却觉得这伤很碍事。 我起床扭了扭腰,虽觉伤口有些隐隐作痛,但那感觉相比过去的伤就算不得什么事了。这几年,我已经习惯了满身是伤的日子,只是这天气炎热,还是得小心伤口别发了炎。 上午,屋内只有我一个人。洪天择带着二胖子去了后山,爸爸在门前大树下织竹篾,妈妈在他旁边筛稻谷沙子。 我站在灶屋门口不停地朝斜坡上仰望,我有些焦急地等待着洪天择和二胖子从后山下来,希望他们巡山会有所发现。直到太阳高挂,才见他俩匆匆地从斜坡上跳下来。 一进屋内,洪天择便伸长脖子在门外左顾右盼了一会,又在屋内东张西望发半天,才将门一关,神秘地在我床边摊出几张纸来。 洪天择坐到床边望了眼我,神色凝重地道:“我们有发现!” “啊?”明明知道会有什么,但我还是忍不住心里的紧张。 “我们在后山发现些蛛丝马迹。”洪天择说完,摊开手掌,一根燃尽的过滤嘴香烟头无声地躺在他的掌心。“靠南边山头的一片草丛被人踏得很平整,我们从里面还找到这个。” “然后咧?”我紧盯烟头追问道。 洪天择说话一向慢条斯理,可此时我很着急。 “大师傅你漏了,还有卫生纸。”二胖子连忙接茬,见我看着他,他脸色有些着急地道:“最近那里有人安营扎寨,也就是说这山里头来人啦。” “我当然知道来人啦,我是说,然后咧,你们还发现什么?”我瞥了眼二胖子,又看向洪天择,我想听他怎么说。 洪天择看了眼我,他低着头靠近我,压低嗓音道:“如果我没有估计错,前后应该都是清沙门的人。上次我们所见的龙骨粉,还有凿你爹爹坟墓的人应该是同一拨人,他们有可能还在山中。” 洪天择瞥了眼我道:“我们还发现那搭过帐蓬的山腰,有挖掘的痕迹,像个洞,用草掩护着……” “洞?”二胖子摸着头盯着洪天择一脸惊讶地道:“我怎么没有发现? “杨沐,小声说话。”洪天择扑了下二胖子的脑袋,眼神斜了斜屋外,朝二胖子叽咕道:“先别让其他人知道。你别乍乎,你那眼神只顾看兔子野鸡,哪有心思看个洞。” 这都是我预料中的事,我只是没要想到这一天来得那么快,快到我还没找齐玉符,他们就又已经动手。 我眨巴眼,不解地问道:“他们没有玉符,为什么那么心急要挖山?” 一连串疑问涌上心头,一种不详的预感盘旋在心间。 第546章 命门 “这层……”洪天择沉吟着揉捏着自己的下巴,似问似答地道:“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既然你爹爹说九重门必须得通过玉符打开,而他们此时急不可耐的搞三搞四,倒是为什么咧……” “莫非爹爹搞错?”我瞬间脱口而出。 洪天择不置可否,只是紧盯着我的目光。 转瞬,我心里咯噔一下,又道:“莫非他们发现爹爹还活着,一切是针对爹爹而去的?” “你爹爹的存在肯定对他们不是一件好事。”洪天择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满脸疑思地道:“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会不会有更好的办法打开那道门?” “这……怎么可能?”我心头一震,连忙否定。 如果我们辛苦地去集齐玉符,而清沙门的人却能轻而易举地打开九重门,那我们还拼了性命去夺那劳什子玉符做什么?这不是白费功夫吗!爷爷不会连他师父们辈辈坚守的九重门都搞不清吧! “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早就算计好玉符在我们手中,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夺去,他们在守株待兔!”洪天择突然闷哼一声道。 “这绝无可能!”我听了心间又是一颤,惊骇地抵触道:“这些玉符是我们用生命才取得的,怎么可能轻易让给他们,他们休想!” “是啊!”二胖子也不解地问道:“我们两次差点折命,那清沙门的人什么都没捞着,怎么的就认为我们会拱手相让?” 洪天择立时又陷入沉思中,半天,他才缓缓地道:“那是因为,他们有办法让我们拱手相让。” 这下,我和二胖子都炸了锅,很不淡定。 二胖子愤慨地道:“他们做梦!” 我也气愤地道:“他们休想!” 转而,我神情激动地冲洪天择道:“什么办法?他们会用什么办法?这怎么办?” “嘘,你们小声点。”洪天择指了指门外。 隔墙有耳。 我咂了咂舌,朝外面屋门望了望,幸好爸妈还没有进来,也没有留意到我们的秘谈。 “我先分析给你们听听,大家都琢磨一下。”洪天择掏出支圆珠笔点在纸上开始写什么。 “嗯!”二胖子迅速搬张凳子,挨着床边坐下。 三个人立时围着纸张将脑袋紧凑一块,大有密不透风的架势。 我紧盯着洪天择在纸上写写画画,展开他的思绪。 洪天择年长过我们,他为人谨慎,想事做事都很心细,事事置办得也都有条理,他用纸写而不说,正是一种很好的隔墙有耳的方式,如果那只耳朵不在我们三人中的话。 他从爷爷的坟,到妈妈被盅控制,到爸爸夹伤脚,到我接连惨遭冤屈,还有我们前前后后找玉符的路上所遇到的事情,统统都例在纸上。他认真地帮我分析起这里的情势。他还将我们这山及周围环境,画成一张地图摆在跟前。 他从我们一堆乱麻的形势中,终于理清出一条路。一条没有退路,不能畏缩的路。 我们的敌人不止掌握这里的局势,他们还知道爷爷师傅们所布的阵,同样也知道爷爷布的阵,还一直掌握着我们的行踪。他们对这山及我家了如指掌。 第547章 烈风啸日 最后,洪天择在纸下写下一行字:他们只有一个目的,觉得你碍事,想逼你离开,逼你们全家离开。 想不到他们一众厉害货色却怕我一个小女伢! 做这么多事,居然就是为了逼我离开,这也太抬举我了吧! 我瞪着洪天择,又瞪着纸。 不过,想来这确实是一个杀人不见血的好办法,他们够狠! 我死不走,看他们还使什么伎俩!我心里发狠地想着。 二胖子听了我被人冤枉成这样,他很气愤,又是拍胸脯,又是踢板凳,他很不淡定。 而且我们一致认定,没有内鬼指引,所有事情不可能被他们查得这么顺利,从王六踏进这山就直奔清墓而去,可知这个内鬼很可怕,他知道一切。 我们几乎没有什么秘密,这真的很可怕,就像我们后脑有双眼睛,时时盯住我们的一动一静。 我们仨想到这,就面面相觑,一脸寒霜。甚至怀疑那双眼睛此时也盯住我们,不禁令人汗毛倒竖 这人,比鬼可怖百倍! 鬼,我还有感觉,它们还会懂得畏惧人。可人,我却一点也没感觉,他们什么也不怕! “小师傅,那得敢紧找你爹爹去,他一定有办法对付这帮人。”二胖子着急地道。 我望了眼洪天择,黯然地朝二胖子点了点头。 我们都束手无策,当下只有见到爷爷才能再作打算。只是,他老人家现在也恐怕并不多好,还受了伤也不知情况怎么样,自昨天现身后也没再出现,我只能等。 不过经洪天择一分析,我原本浆糊一样的脑袋霎时觉顺畅不少。 然而这时,二胖子一拍脑袋似想通什么,他忽然目光炯炯地盯着我们,恍然大悟般道:“哦,怪不得,你们去个黄金镇一路神神秘秘,搞得我连你们去哪都不知道,原来是在防内鬼!” 他这般后知后觉,看来说他是内鬼,谁也不会信。 “可是,不对啊,照大师傅所说,那他们既然有办法让我们交出玉符,那怎么的山豹也还是在哪里出现?他又去干什么?而且这说明,这内鬼一直在我们身边吗,难道是你,大师傅?” 他一指洪天择,又指指自己道:“是我?细妹你自己?还是婶婶?” 他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将所有人指了个遍,然后又指指屋外,同时让我刚理清的思路又成了一锅浆糊。 “你们说,内鬼该不会是那个不见影的绿哥吧。”二胖子还没等我们缓过神,他又惊呼一声道:“只有他,每次好像都比我们先一步,每次都那么神神秘秘!” “什么?”我瞪了二胖子一眼,内心本能地挣扎排斥。 “细妹妹……”洪天择接过话,语意缓缓地道:“也不无可能啊!” 他眨下眼睛,目光熠熠地盯着我道:“你有没有想过,他怎么老是神出鬼没的神龙见首不见尾?他到底是什么人?还有,那块玉符,他到底有没有交给你?” 我摇摇头道:“我从回来到现在,还只匆匆见过他一眼。他什么也没说。”我说这话是有些委屈的,八哥说好过两天来找我,怎么还不见人,连我受伤了也不理我。 而且,我真的不了解他。 可是,内鬼怎么会是他? 第548章 印迹 二胖子所指的人,我不是都没有仔细想过的,只是一想,心就止不住的痛,我不愿意想! 二胖子目光紧紧地盯着我,他突然俯下身,摸着脑袋一脸委屈地道:“两位师傅,你们都不会怀疑我吧?我可对你家这破山没半点兴趣的,我……我只是好奇心重,而且,我想要师傅们这样的本领!” 他可怜巴巴的神情正如他一惯的神经反应。 我一愣,不敢看他,转而和洪天择对视一眼。 “傻瓜,如果我们当你外人,怎么会拉你密谋这么重要的事情!”洪天择伸手扶起他,又拍了拍他胖乎乎的脸蛋,安慰他道。 我确实怀疑过他,也怀疑过洪天择,可是我们共同经历过两次生死,又经历这么多磨难,我的心里根本没有任何答案。 反倒是八哥,令我的双眼突然蒙上了一层纱。 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对我说清楚的,我已经不再是个小姑娘了,我长大了! 我们共同经历这么多,我的心智已经成熟到可以聆听他的内心,我只希望他能对我敞开心怀,说点什么,哪怕是一点。 “细妹妹,别难过,你也别瞎想,二胖子和我都只是猜测。其实,我觉得那八哥对你挺好的,只少我觉得他挺在乎你!” 见我一脸思绪起伏,洪天择喃喃低语,似安慰我。 “呃……呵呵,其实吗……”二胖子假笑两声,也附和道:“他人也不坏,就是神秘了点!” “不过,杨沐说得对,这其中肯定还有什么问题是我们不知道的。你想王六他们一伙人两次都出现在我们的身边,至少证明他们掌握的情况比我们还多。”洪天择朝我眨眨眼睛,眼里波光流转地道:“或许,我们可以从他们身上获知。” “可是,我们连清沙门的人在哪都不知道,我们怎么问?” “就算找到了,他们会告诉我们?” 我更加疑惑了,清沙门的人比鬼难搞多了。鬼还有影,他们连个影在哪我都摸不着。 “呃呃呃,他们太厉害了,打了两次架都差点没打赢,我……我……我……”二胖子支支吾吾,不停搓着他的半寸平头。 这家伙以前留着中分头像个汉奸,自己臭美得不行,老称自己为什么明星头,从不摸头生怕打乱了摩丝不够帅,现在这头发剪了,人精神很多,但他怎么的这么喜欢摸他的脑袋?! “好啦,多想无益,办法怎会有的,容我想想。”洪天择收起笔放入口袋,将涂涂画画的纸撕得粉碎后揉成一团装进裤兜里,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呵呵呵,大师傅脑袋灵光,一定会有办法的。”二胖子傻笑着,又要摸头。 我一拍他的手,嗔他道:“二胖子……你怎么老摸你的脑袋,我看着难受。” “啊!”二胖子惊讶地扫了眼我,看着自己的手道:“小师傅,其实……其实我也不习惯我这头,只是前几天,我自己生火打磨铁皮做弹弓,把……把这头发给烧了,所以……所以干脆就剪成这样喽!而且……而且我的头上有一块疤痕,很痒……” “疤痕?”我听了一惊。 “喏,这!”二胖子在我跟前低下头,一指他的头顶中间。 我一看,发现他的头顶天灵盖处果然有一块暗红色印迹,如他不剪头发不低头,以我这高度是发现不了的。 第549章 爱热闹的野马 我伸手摸了摸那印迹,又仔细瞧了半天,叹道:“你这是胎迹啊,不是烧坏的。” “呃,是吗?我自己看不太清,只是前几天拿个镜子照了半天,还以为我烧破皮了,就是这两天有点痒,老想抓。”他又搔搔头顶,叹口气道:“人家胎印长身上,我的怎么长头顶。” “我哪知道!”我答道。 “细妹妹,对村在敲锣打鼓,估计是在驱鬼!”洪天择去而复返,他扬了扬手中棒着的一把草,对我俩说道。 “大白天的驱鬼?”二胖子一脸疑惑地迎了上去,朝门外探头而望。 “估计就是个骗钱的混混在瞎搞!”我一听,心里就生火,鼓起腮帮子嘟囔道:“哪来的鬼?明明是人!” “由得他们去吧!”洪天择叹了一口气,在我床边坐下,捣鼓起他手中的草。 “你拿把干稻草做什么?”我又盯着洪天择手中的草好奇地问道。 “等下你就知道了。”洪天择答完,兀自摆弄起他的草。 “你们在这,我去对村看看。”二胖子的好奇心也是关不住的,他那爱热闹的性子更是像匹野马,我话到嘴边还没出口,只见他“蹭”地就朝门外快步而去。 村里人昨天被土地公公现身喝退,大家短时间内不会对我家怎么样吧,鬼他们不怕,神仙总该忌惮几分。只是那接连出来闹事的恶人,不知道他们消没消停。 他们在暗,我们在明,行事当真要小心又小心了,我闭上眼,突然想起了我的小飞虫。 从妈妈房间棒出玻璃瓶走到洪天择跟前时,关在瓶子里的小飞虫一动也不动,其中一边翅膀还掉了下来。 “呀,死了!” 我一直将这只小飞虫收在妈妈床边,昨天没怎么留意它,结果就这么死了。我的心霎时一沉,朝洪天择着急地道:“糟了,妈妈今晚会不会有事?” 洪天择倏地站起来,接过玻璃瓶左看右看,他紧紧盯着我,迟疑地问道:“这只小飞虫……就是它左右你妈妈?” 我朝他点了点头:“嗯!” “这只小飞虫,好熟悉……”洪天择双手棒瓶缓缓坐下,他紧盯着瓶子,沉思一会道:“我见过它,在废庙里。” “啊?”我惊讶地瞪着他。 “嗯!你看,它的腹部上呈现火红色,正是这个红色,我当时多看了它一眼。” 洪天择指指瓶中的飞蛾,“在废庙时我见它在庙中飞,但是当时没有细想,只当它是普通小飞虫。想不到,这虫居然有古怪。” 他眼睛贴在玻璃瓶上看着,觉得看不真切,又将手晃了晃瓶子,确定那虫子已经死翘翘,才打开瓶盖,小心翼翼地将那飞蛾倒在手心中研究起来。 我低下头也紧紧地盯着他的手掌。 明亮的日光下,那只小飞蛾的翅膀是透明色的,形状大小并无奇特,就是它的腹部很是特别,还有一些暗隐的黑色纹路,如不是这么光亮的地方,我想这样的细节很难察觉,那些纹路看起来像符号。 这趟黄金镇之行,妈妈跟随我们一路反常,现在看来,这不是偶然人为,而是一开始早有预谋。 我可怜的妈妈,幸好她什么都还不知道。可是八哥说的事情,却又不像妈妈被人控制,而是自愿,这其中究竟又是什么缘故? 第550章 血蛾子 戴头盔的摩托男? 妈妈口中的高人? 最近几天,这个人的样子天天在我脑海中晃动,一想到我就头痛。我猛地摇了摇头。 定神间,见洪天择将指尖轻轻地按在那已变成暗红色的虫腹上,我不禁睁大眼睛。突然,那背部似软软地流出一行血渍样的液体。 洪天择沾了沾血渍放到鼻尖处闻了闻,他皱了皱眉道:“这是血?” 而后,他一脸古怪地道:“飞虫也会流血?真是稀罕!” “啊,我来闻闻。”我端起他的手,将飞虫整个放到鼻子下嗅了嗅,我眨巴眼道:“人血,这是……人血!” “真的?”洪天择眼睛一亮,盯着我好似不解地道:“细妹妹,你怎么分辨?” 我用手指拨了拨那小飞虫道:“我就是知道,我从小对各种气味的辨别很敏感。” 自从棒打农药鬼以来,我身上就有各种特殊的能力出现,不止见鬼见人的光环,能感知很多事物,还有五识也不同常人。以前我怕血,后来自己身上老受伤,又接触家中各种屠宰动物等散发的血腥气,闻着闻着,就能分出一丝不同。 而且这小飞虫身上的血还很鲜,因为我的手指一压,那背部的红色随着血液的流出而消失。 “人血养盅,我倒是听爹爹说过。”洪天择盯着他掌心那一滴鲜红的血液,缓缓地道: “他说养盅的人会用自己的血来喂饱虫子,虫子就会听话。我还听说过各种匪夷所思的养盅方法,都是很邪乎的,而控制盅虫动作的方法也有很多。有人用特殊的声音控制,有人是用相克的生物控制,而你妈妈的身体里应该还有一只跟这物对应。总之,盅这种奇特诡异的方式是很令人费解的。” “那,妈妈的……”我眼角余光瞟见妈妈正提着菜蓝子进门,连忙打住要说的话。 “先不说,等我爹爹来。”洪天择也瞟了眼妈妈的背影,他将手掌一收,我们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洪天择拎出张纸将手擦干净扔到窗外,抓起稻草坐到侧门槛上专心地编织起他的稻草来。 我看了看空着的瓶子,叹了口气,将瓶盖缓缓盖上。走进灶房,我盯着妈妈忙碌的背影发呆。 妈妈回身一见挨着门边正走神的我,搬把凳子放到我的跟前,疑惑地问道:“细妹,你干吗?身体还是不舒服?” “呃,没有,妈妈。”我摇摇头,黯然地转身折回床上躺下。 “小师傅,我回来啦。我跟你们说,你们村这鬼闹的可真凶,好大个血掌印,吓死人。” 饭时,二胖子从山脚下跑了上来,边跑边朝屋内大声呼喊。 “什么?”听他这一声响亮呼声,我从床上缓缓地直起身子,翘首盯着门外。 “怎么,还闹鬼?”妈妈拎着菜勺走到门边,一脸奇怪地盯着满头大汗跨进门的二胖子。 “嗯,婶婶,我刚去了村里,这会家家户户都在贴符咧。你们村里人请了两个道士在全村念经作法。说是昨晚闹得更凶了,那村口打头间最厉害,屋子墙壁上都写了几个血字‘要杀你全家’,还署名小师傅。” 二胖子连串话说得很利索,一句废话也不多,表现还相当平静淡定,他果然处事不惊,成熟很多。 可是,我的脸白了,皮肤发紧,一阵一阵麻。 “怎么回事?” 妈妈菜勺“哐当”一声掉落地上,她的神情慌张,人似乎还有些站不稳。 第551章 送稻草人 二胖子见状,反应迅速地抓住她的手臂膀,而妈妈却将他的手一甩,自己扶住了门边。 门外织蔑的爸爸也已经到了门边,他的脸色也是一片煞白,直愣愣地盯着我们。 “真他娘的缺德,三番五次想要害我细妹子、害我全家。”爸爸脸色铁青地一掌拍在墙壁上,墙壁发出一声清脆的“嘭”。 “哎,看来他们不达目的不罢休,铁了心肠要欺你们走。”二胖子朝扶住门的妈妈咧咧嘴,搔搔头,显得手足无措。他嘟囔着,转身跑到灶台上倒下一碗茶,“咕咚”一口气喝下。 “哼,他们以为我们好欺负!”一向镇定自若处变不惊的洪天择突然一甩手中稻草,黑着张脸撩下了一句狠话。“今晚我就收了他!” “对,大师傅,收了他!”二胖子听了连忙放下碗,在旁边拍掌叫好。 “你们几个伢子不要乱来!”妈妈回神扫了眼洪天择和二胖子,又杏眼怒睁地一瞪我道:“细妹,你还有伤。” 妈妈倒是镇定一些,但一股刚强的狠劲写在了她的眉宇间。我突然隐隐地担忧起来。 一顿沉默无声的饭间功夫后,经过大脑的一番思想斗争,我决定还是亲自上一趟村里,搞清楚这几天的事情。不管村里人信不信我,我都要向他们好好地解释解释。为了爸爸妈妈,也为了这个家,我不会让清沙门那帮人的奸计得逞。这是我的地盘,我的家,我决不能在这种时候被人逼得离开。 我拉着洪天择和二胖子到无人的地方,将我的决定告诉了他们。 两人听完,思量半天,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 “好歹大家都是一村人,有什么话当面说清。大家先争取化解矛盾,一来避免针锋相对,二来避免事情恶化被闹大。”洪天择道:“村里真出了事,不管是不是你做的,后果都不好。细妹妹,我支持你,我陪你去。” “小师傅,不管你有什么想法,我都支持你。我也同你一起去!”二胖子也连声附和,生怕落下他。 我点了点头,随即决定道:“那我们就先从廖叔家开始。” 洪天择沉吟一下又道:“细妹妹,我觉得这件事有你爸爸妈妈一同去会更好。” 我看着他,正思量间,洪天择却朝我点了点头道:“我去同他们说。” 一转头,就见洪天择去找爸爸妈妈说了起来。妈妈听后,思量半天应允了下来,爸爸则沉默着,无声点头。 洪天择经过好一阵子忙活,终于将他手中一把稻草灵巧地编成了五个一巴掌高的小稻草人,他还掏出朱砂笔在脑袋处给它们画上眉毛鼻子眼。 我一看,五个有模有样的小草人很有趣,顿时心花怒放,伸手抓起一个,开怀地道:“择哥哥,你这是送给我的吗?虽然稻草人很奇怪,没有洋娃娃可爱,但是我也好喜欢!” 我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无比快乐。 “谁说送给你的,小师傅你自作多情!” 原本蹲在一旁认真帮忙的二胖子突然朝我挤眉弄眼,伸手就想从我手中夺过去。 我连忙后退一步,将稻草人往身后一塞,不满地瞪他,“你干嘛?是我的!” “噗嗤!”洪天择似忍俊不禁。他将朱砂笔的笔头点了点二胖子的脑门道:“你个家伙,嘴巴不贱不行吗?”转而,他又朝我咧了咧嘴,似笑非笑地道:“细妹妹,这物不是玩具,是行法用的。” 第552章 蠢巴货 “啊这……”我将稻草人晃了晃,有些尴尬地将之扔在两人中间,心头难掩一丝失望。 “听到没有,小师傅。”二胖子瞟了眼我,不客气地道:“大师傅说,等晚上我们就用这稻草人巡村,帮我们抓那害人鬼。”他将稻草人拾起来,左看右看,似心痛稻草人般道: “你知不知道大师傅费了多久才折好?你这一扔,扔坏了又得折一个,你真淘气。” “我……”我白他一眼,嘟囔道:“我怎么知道吗!你们不早说,害我白高兴。” “谁叫你睡得跟猪似的?!”二胖子咧咧嘴,眯起眼睛瞥了眼我道:“我们在这折了这么久聊了这么久,你也没反应。” “我……我好久没有睡好觉了吗!今天你们俩都在,我才安心睡一会儿。”我脸一沉,委屈瘪嘴。 “好啦,你俩少斗嘴啦。”洪天择笑骂着又在二胖子头上轻轻地拍了一下,转头冲我道:“细妹妹,你别生气,你要喜欢,我改天给你做两个更好看的。” “嗯!”一听这话,我的心里立时拨云见日,光明一片。我拍拍二胖子的肩膀,搔他痒痒道:“二胖子,你嘴贱,我不饶你,也不让择哥哥织给你!” “啊哟……哈哈,哈哈,小师傅正经别乱搞,我又不是女人,我要娃娃做什么!” “快饶了我,我错了还不行吗,哈哈哈……” 近傍晚时分,妈妈带领我们大家一同前往杨家坝上。 天还是那片天,风还是那阵风,村子还是那个村子。只是太阳还没下山,此时家家户户四处贴符,门户紧闭,除了屋顶一缕炊烟,村中寂静无声。 听二胖子说,有些甚至卷铺盖去投亲戚避风头了。 都恐慌成这样,全是因为我! 我这刚一到村口,正准备沉着应付一场暴风雨的架势时,却被廖叔家大门上的五个大字笑傻。 ‘要杀你全家——鬼妹’ 醒目的血红大字写得虽然歪歪扭扭,落笔却苍劲有力,刷在砖墙上很悚目。 这哪里可能是我这小学生的字迹吗?! “一群吓坏脑子的蠢巴货,我细妹的字哪有这么丑!”妈妈见了细声细气地愤骂了一句。 “噗嗤!”二胖子听了,忍俊不禁,捂嘴想笑,却又不敢笑。 妈妈想到的问题跟我是一样的,只是我的字,哎,不提! 还有一个问题,我几时能长那么高写字?这行字我得爬上墙变成个壁虎才能写吧! 这明明就是个最少一米七以上的成年人写的字啊! 我叹口气,跟在妈妈后头。 洪天择小跑而上,站在紧闭的堂屋前敲了敲门,并轻声呼唤道:“有人吗?有人在家吗?” 敲了好一阵子,廖叔从拉开的大门缝里探出个头,一脸寒霜地扫了眼我们。一见洪天择,他圆睁双目大声问道:“小道人,你带着将家一家人来做么子?难不成白天来杀我全家?” “廖叔,您千万别误会,我们登门是有事相商,不是来吓人的。”洪天择站在门边客客气气地说话。 “有事相商?你们还有什么好事相商?”廖叔一指墙大声责骂道:“狠话都写在我家墙壁上了,还商量个屁!”他一脸的不愉快不欢迎。 他正准备关门时,一只枯瘦的手拦住了他的动作。一个瘦小的老娭毑站在门边朝他大声骂道:“你个蠢巴卵仔,你让开。”她正是早几天失魂的喜娭毑。 第553章 解释 在亲娘面前,廖叔只得讪笑一声,退后一步,让开道。 喜娭毑一边敞开大门,一边对我们说道:“都进来说话吧。” 和妈妈对视一眼,我挽着她的手走了进去。 “娭毑,谢谢您!”二胖子一进门,还不忘对喜娭毑客气一声。 “细妹子,你莫听我儿子胡话,你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你来,娭毑给你赔不是。”喜娭毑说完,突然在我面前双膝跪地。 她这神不知鬼不觉的动作吓我差点魂飞上天。我一个弹跳,连忙跑去大门外,趴在门边的柱子边看着众人将她扶起。 “伢崽,是老娭毑不好,话讲不清,害得我孙子伤了你,你莫见怪。” 喜娭毑被扶坐在凳子上,她似乎情绪激动,老泪纵横。只见她从兜里掏出条手绢,边擦眼角,边朝我大声怨愤地骂道: “你大人有大量,老娭毑晓得你是好人,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都是他们这群蠢巴卵仔胡说八道,不识好歹,成天惹事生非,搅黄屎!” 妈妈在旁边连声安慰她:“娭毑,我们没有怪你,我们相信这其中一定有误会,这不就专程登门来讲清吗!” 喜娭毑又擦了擦脸,望着妈妈道:“昨天他们去你家闹事,真是对不住。伢崽,也都是怪我,我醒来后脑子不清醒,只记得好像见过细妹子劝我回家,可我醒来却不见她。” 她又指着她儿子颤抖地道:“这不,这蠢巴卵仔听成了是细妹子害我丢魂,哎!人老了,不中用,事都记不清,话也讲不圆,害得伢崽你们白白受冤!” “喜娭毑,那你那晚到底见到什么被吓丢魂?”妈妈拉起她的手,朝她一脸关切地问道。 “呃……妈妈,你先帮忙倒口茶给喜娭毑喝吧,你看她都哭得口干啦!” 一听妈妈居然问起那晚的事,我吓得连忙上前拖开她,眼巴巴地对她要求道。 妈妈冲我一愣神,转身去了灶房。 我惊魂未定地看着她的背影,生怕喜娭毑当众戳出妈妈,连忙大声地将话题转移开道:“娭毑,你身体好多了吧?终于起床啦,这就太好了!” 洪天择看了看我,他蹲到喜娭毑跟前,将手搭在喜娭毑的脉搏上,一脸疑惑地问道:“娭毑,我记得您老回魂后我给您把过脉,您身体并无抱恙,那您为什么一直不起床?” “哎!”喜娭毑看了眼他,叹了口气,低下头来,好似无奈地道:“我身体确实没有大病,我只是一口气咽不下,想气气我媳妇和崽!” “为什么?”二胖子凑近她,一脸惊讶。 喜娭毑一指站在旁边像木头人一样的廖叔道:“还不是这个蠢巴卵仔!整天只听她媳妇吹枕边风,整天嫌弃我这怀疑我那,说要赶我去她姐家,我气不过,干脆诈病不起。” 说到这,她眼泪又一洒,呜咽地道:“我就是堵了这口气,就想吓一吓他们,看看他们死了老娘我有什么好处。” “我天天给你们洗衣煮饭带崽子,你们还嫌我吃光粮,呜呜呜……” “娘,你这是做什么?嫌不嫌丢脸!”廖叔突然当着众人面一蹬脚,一副表情十分难看,脸色发青。 “哦哦哦,原来是误会!”二胖子听了,他一手指着廖叔,一脸生气地扯开嗓门道:“是误会干吗不早讲清?还害我小师傅平白受这么多的冤屈!” 第554章 冤家宜解不宜结 “我……我……”廖叔这时的脸更难看,他嗫嚅着嘴,半天挤不出一个字。 “哎,对不起!都是我们不好!”一个丰满的少妇从厢房门里抱着一个小孩走了出来,边走边道:“娘,你莫见怪,我以后会对你老人家好的!” 她正是喜娭毑的儿媳妇,她走到掩面落泪的喜娭毑面前站定。她的身后还拖着她的大儿子——我的同学。此时他胆怯地躲在她妈妈身后,死死拽着她妈妈的衣襟,不敢面对我们。 他那天的气势不晓得跑哪里去了,肯定给恶鬼吓怕了。 我恨恨地瞪了他几眼,他大气也不敢出,只敢露出半边脸一只眼,那只眼不停地扫向我们。 胆小鬼!我心里朝他怒骂一句。 廖叔堂客红着脸看了看所有人,转头朝我说道: “细妹,我也跟我家老倌说,我们是听错话了,可我老倌就是不听,非要跟着去你家闹事。我崽伢子也不是故意伤你的,他是他娭毑自小带大,也是心疼他娭毑才情急下误伤了你。” 说完,她扯了扯身后的儿子道:“廖吉,出来,给细妹赔礼道歉!” 扯了两下,一直躲在母亲身后的廖吉不动,那胆小鬼仅仅向我一吐舌头,返身迅速地奔回了厢房,并关上了房门。 我咧咧嘴,也朝跑远的背影作了个恶心的动作。 这时,廖叔的小儿子又在他妈妈的怀里哇唧大哭起来。 廖叔堂客眨巴眼睛,边用手拍孩子,边朝我楚楚可怜地道:“细妹,你的医药费我们赔给你,还请你莫再到我家闹事了,好吗?我的满崽昨晚吓得哭了一夜,你莫再找鬼来吓我们了,好吗?” 说完,她的眼中还闪着泪光。 我一听,这话不对啊!还是在针对我! 但是转念一想,我们这趟不正是来说清事非的吗,那就好好解释一下吧。 于是,我将我在我家后山见到喜娭毑魂魄不愿归体的事情说了出来,还写了几个字,站在那几个血字下,扬着纸对廖叔一家人道:“你看,这字,不是我写的。” 廖叔将信将疑地听完了所有话,又将我的字和墙上的字比对一番,他睁大眼左顾右盼,脸上阴晴不定。 “用你的屁股想一想,是个人要干坏事,也不会在墙上留自己名啦!”二胖子朝他一瞪眼,破口大骂。他语出总是那么惊人。 “后生崽,说话不要这么冲!”廖叔也不示弱地一瞪二胖子,明显他的气势低了不少。 “嗯,字确实不是!”廖叔闷哼一声,但他仍不低头,不死心地向他老娘求证道:“娘,你的魂真是细妹子送来回的?” “哎,我醒来后虽然大部份已记不清,但是我记得细妹子劝我回家,这是真的!”喜娭毑一搓眼睛,朝廖叔瞪眼怒气冲冲道:“我那晚见到的是个穿短裤的长发女鬼,不是细妹,你还要我说多少次。” 她怒气冲冲的神情震慑得廖叔一缩脖子,额上冒汗。 “小廖,我家细妹真不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你们相信我。”妈妈咬牙切齿地进一步解释道:“这害你们家的人,我们也会纠出来摆在你们面前,任你们罚。” 我一听,穿短裤的长发女鬼,那不正是妈妈呀。 第555章 我带头给你澄清 我的头皮立时一紧,站到妈妈身侧,想伸手拉拉她,希望她不要再说话。可是我的手脚有些不自在地抖起来,脸上火辣辣仿佛被人拍了巴掌。 幸好大家此时并没有关注到我。 “细妹,对不住喽!”廖叔缓缓走到我的跟前,惊得我大声一叫:“啊!” 幸好他只是眼睛不好意思地瞟了瞟我,并没有发现我的窘迫。我低下头,避开众目,轻轻地“哦”了一声。 廖叔又走到爸爸跟前,一脸歉意地道:“将飞哥,都怪我,太冒失太冲动,对不起你们一家人!你们就原谅我们吧,也请帮帮我家及村里人,这闹鬼的日子还怎么过?!” 廖叔堂客也抱着孩子走到他跟前,一脸寒霜地道:“哥、嫂,你说,为什么有人要冒充你家细妹子到村里闹事?我们家跟人无怨无仇,为什么有人要杀我全家?是不是你家细妹子得罪什么人牵连大家?” “这……”爸爸一脸惨白,迟疑着不敢出声。他知道妈妈梦游,也知道清沙门在耍诡计,可是村里人对我家及我家的山是一无所知的。 此时让他去说清这件事,恐怕是如何也解释不清的。 “这是误会,误会!”洪天择看着众人,又及时地出来解围道:“娭毑,叔,婶,现在整件事情都 非常明白,这不是细妹干的。”顿了顿,他又一脸诚恳地道:“我和细妹一定会帮你们查出实情,你们请放心。” 廖叔堂客见洪道人的孙子在这里,多少有些威望和可信,她沉吟着朝洪天择点了点头。 妈妈一见大家终于都不再针锋相对剑拔弩张,她神色一变,冷着张脸道:“我家细妹会帮忙查这事,但是,请你们不要再在背后出口伤人。” “不会啦,放心!这事错在我们家,无论如何,以后我们都不在背后议论细妹!”廖叔一听,连忙拍着胸脯保证。 廖叔堂客也连忙点头附和道:“嗯,不会吧,不会啦,放心!” “其他人说你的,现在,我同你们去解释!”突然,屋内传来喜娭毑铿锵有力的声音。 众人一愣,眼见喜娭毑踏步出门,在我惊愕的眼光中,妈妈连忙招呼我们跟上。 出了廖家,我们又逐一地登门造访了几家闹鬼很凶的村邻家,当然包括杨家海家。但是杨家屋紧闭,屋内静寂无声。 其他村里人起先见着都很恐惧,很抵触,还一副恨我恨到骨髓的表情,但是在喜娭毑出面带头的解释下,在大家七嘴八舌的对峙间,一些村人对我的态度开始有所缓和,表示对我暂时不抱成见,静等我们澄清。 这让我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只是眼下,恐怕就是要使力纠出幕后捣鬼者了。 看着一轮红日已经没入山后,只剩下一丝残阳苟延残喘时,洪天择朝我们一招手,示意我们跟他上后山。眼见爸妈正在忙晚饭,我问道:“要干嘛?” 洪天择没答我,只是向我神秘地招招手,并跳上坡向后山上而去。 眼见二胖子也跟了上去,我只得也跟上。 我们穿过坟包最多的矮树林,向密林边的草丛地带走去。 “择哥哥,你到底去干嘛?”我忍不住又问道。 “去请仙!”洪天择拍了拍怀惴的五个稻草人道。 这下我立马心领神会。 第556章 阴兵部队 “唉,我说,天还没黑,哪有仙请?”二胖子背着洪天择的包,跟在后面嘟囔道。明显地,他也还不知情。 “有没有仙,你问下细妹不就知道了。”洪天择朝我努努嘴道。 “小师傅,仙不是半夜才出来吗,怎么傍晚也有?”二胖子加紧两步,追到我身侧问道。 洪天择从口袋里摸出个白瓷瓶递给我。我接过来,抖了抖手中的白瓷瓶,叹道:“嗯,普通仙只在没有日光的地方行走,但是化生子游魂野物阴气重的,阴天也会出来耍。” “你说你们家这坟山得有多少仙仙鬼鬼?”二胖子又叽咕道。 “我看成千上万吧!”我故作沉吟地道: “我家这山从我出生起就一直都有新坟下葬,最南边还经常有人葬化生子。反正,旧的新的成千上万座吧。再说,听叔爹的意思,这还得从千年前开始算。葬到现在,少说也有上十万座吧,如果每座里有一个仙住着,我想这山里组成一支阴兵部队应该不难。” 我半真半假地说着,有心吓唬一下二胖子。其实我家这山究竟有多少坟茔,我真数不清。 “什么?成千上万?我的个天!”二胖子咂咂舌。 眼见他脸露惧色,恶作剧的目的达成,我便放声大笑起来:“二胖子你怕啦?怕啦?怕了你赶紧收包袱回家!” “回家?我才不回家咧!我才不怕!”二胖子傲然地一仰头,不知他是装出副不怕的样子,还是他真的不怕。 “哼哼哼!”洪天择出其不意地朝他肩膀上一拍,也戏弄他一把道:“等会莫要吓得腿抖跑不动!” 二胖子被我们俩个弄得神情一怔一怔,他突然一甩包袱,跑到我们前头不服气地道:“哼,你们俩个师傅,嫌我碍事?我就要跟着你们,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唉,以后不叫你二胖子,叫你二大胆,好不?”我依旧放肆跟他玩闹起来,直到笑得肚子伤口痛才停止。 “随便你叫,反正我要跟着你们!”二胖子在前猛踩草地,大步朝前,一副绝不回头的架势。 他,真是个令人没有办法的家伙! 他难道不知,我们面对的是一群要钱不要命的盗墓贼吗?这种人可是比猛鬼厉害百倍的人!而且,还不晓得这种要钱不要命的人将会对我们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林中很暗,二胖子正要准备燃根火把时,洪天择制止了他。他看了眼天光,借着暗沉的天光色将事先画好的符纸掏了出来在手中扬了扬,严肃地看着二胖子道:“杨沐,回来,退到细妹身后。” 眼看他是要请仙了,二胖子听话地退到我的身边来。 洪天择手掐印决,嘴中念了念咒语,手中的符突然自动升起,而后朝着林中飞将而去。 风“嚯嚯”吹起,吹得那几张黄纸飘进了黑暗的林子内眨眼消失。 看着那飞走的符,只听得二胖子惊奇地问道:“大师傅,这是什么法术?看起来好厉害!” “等下便知!”洪天择眼瞅符飞走了,便又开始忙起其他。 “不是说请仙吗,你看我都准备好了。”二胖子愣愣地,将拳头耍得呼呼生风,打的全是洪天择平日里教他的那几招三脚猫攻夫。 他这摩拳擦掌的架势,仿佛就要上战场杀敌。 第557章 请来一个 “噗嗤”我盯着他的熊样,阴恻恻地一笑,白他一眼道:“傻瓜,你这难不成想自己去绑几个‘仙’上来?” “呃!”二胖子收起架势,搔搔头,显得意兴阑珊,咕哝道:“还以为像上次捉小娟那样要打架。” 洪天择从布包里摸出几个小铃铛分别挂在稻草人身上,他抬头望了二胖子一眼,打趣地道:“游魂野鬼会等人去捉吗?一见我们早跑远了!就你这架势,不跑也给吓跑了。” “也是,这鬼见了小师傅都要绕道走,怎么可能给我们捉啊!瞧我这笨脑子,就怎么想不到?!”二胖子一拍脑袋瓜,又自嘲起来。 洪天择的请仙法术很有意思,和上次他爷爷在土地庙开坛隆重其事又不一样,更像是他自创的小把戏。他将稻草人绑在附近低矮的五根树枝上吊着,风一吹来,稻草人就会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轻微铃铛声。 树林上空仍有余霞渡起一片微朦的红昏,林子四周暮色却已沉昏一片,深浅难分。凉风一阵又一阵,周围树枝摇曳簌簌轻响,倦鸟在林深处偶鸣,夹杂在夜蝉的唧唧声中,显得这铺天盖地卷来的夜色不是那么寂寥。 风拂过身边的野草丛,野草起伏似荡起一片波浪,听着这细细碎碎的声音会让人产生幻觉,觉得有人走来。 如若换作二胖子这样很少进后山来的人,应该是惧怕惊恐的。因为密林里藏着很多秘密,野猪的,狐狸的,清朝的,九重门的,还有八哥的。 二胖子看了看越来越暗的天,他缩了缩肩膀,默默地在蹲在我的身边,将自己没在草丛的波浪里。 我扯了根草衔在嘴里,叉开脚,双手抱起头,毫无顾忌地躺在一株矮树下的草地上,眯起眼,望着天空流动的云发呆,任风搅动周围的一切。 这里是我常徜徉的地方,也是我和八哥的乐土,我们曾在这里嘻戏打闹,追追跑跑,有很多时光,是他带给我很多快乐,似乎已经刻骨铭心。 虽然我总是被人误会成怪人,一个自己在风中跑的怪人,但是他们不懂我在孤独中的快乐! 好多时光就是这样,我想抓住,却从来抓不住。有些人,我想了解,却从来不知从哪里开始。 “喂,小师傅,你可不要在这里睡着啊!”二胖子盯着我善意地提醒到。 我瞟了他一眼,有点恼他打断了我兀自的回忆。 “快看,大师傅在招魂了。”二胖子指了指不远一个人独自动作的洪天择。 我欠起身,扬长脖子透过草丛撇了眼那道背影。 洪天择此时燃起五根香插进他跟前草地上的小鼎炉内,朝着符纸飞走的地方念念道:“各方朋友请上前,完成任务送你入阴间。早入轮回好投胎,来生富贵平安行好运。” 他一遍又一遍地念着,更像是一种有偿邀约。他的声音就像一阵阵来自地府的幽幽呼唤,随风此起彼伏,不断传开。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铃铛突然发出剧烈的摇晃,一道符纸从远处随风幽幽飘来,落在了小草人身上。洪天择拎起一根香,朝那小草人一拜:“兄弟,你辛苦了!”然后将枝香插在摇铃的小草人底下。 第558章 计划 香火一缕缕幽幽地飘荡着,我一看,一个黑色的小男孩蜷曲着身子缩在小草人身上,我甚至觉得那对画上去的眼睛此时也在骨碌碌地转动着。整个小草人瞬息活了地过来像有了生命。 二胖子盯着洪天择的动作小声问道:“来了一个?”他一脸表情即惊恐又兴奋。 “嘘!”我拍拍他,示意他小声。 万一吓跑了那小家伙,洪天择就白忙活了。 又过了一小会儿,另一侧一个草人身上的铃铛也发出剧烈的摇晃,这一次一道符迅速地贴了上去,洪天择又重复着动作念道:“姑娘辛苦了。” 看着天空终于在掩去最后一道光芒时,“嗖嗖嗖”连接跑来三道符全贴齐在其他小稻草人身上,一阵又一阵清脆而又诡异的铃铛声不绝于耳。 二胖子又好奇又害怕,他不停伸长脖子去看,又不停缩回头向我咂舌,脸上表情不断更迭,艳羡地道:“大师傅太厉害了!” 这些鬼魂想必都是枉死魂,要不就是徘徊在此多年的野鬼。有个小老头明显不是近代人,还穿着一身长马褂,梳着一根长马尾,附在干稻草上不停喷鼻子,挤眉弄眼的表情很搞怪。 我看了半天,不禁抿嘴一笑。五个小鬼终于稳安于稻草人中,一个老头,三个男孩,一个女孩。 洪天择看着五道符都落下,朝众小鬼再次一作揖,又念念半天,从我刚一直棒着的白瓷瓶中,用柳枝抽了些水挥洒在稻草人身上,而后伸手将符纸撕下,待着香火迅速燃尽,他将五个稻草人悉数收回囊中,收拾一切,转身朝我们走来。 “搞定了?”二胖子一弹而起,瞅瞅洪天择的背包,又瞅瞅四周,缩缩脖子转身跟上。 “嗯,细妹,回家。饭后赶紧上村里,是时候让五鬼巡更了。”洪天择朝我一挥手道。 我们仨人快步踏出草丛,穿过树林,朝家中走去。 途中我们还商量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饭后,我站在花篱前等着二人动身。谁知洪天择看了眼我道:“细妹,你身上的伤势未好,今晚你就不要去了,乖乖呆在家中。” “这怎么行,说好的一起行动?!”我瞪着他,一脸不高兴。 “乖乖地养伤,你就听话,在家中静候音讯。”洪天择再次朝我挥挥手,转身就想走。 让我呆家中静候音讯?我哪里能静得住! 我一个箭步蹿到他跟前,朝他一蹬脚,朝他俩一甩手臂,表示抗议。 “你先等你妈妈睡着,再到村里找我们。”洪天择见我犯倔,他瞟了眼点灯的屋内,附耳小声道。 “哦!”我豁然想起,我们还有一个约定。 我有些不情愿地看了眼他,又看了眼屋内忙活的妈妈,点了点头。 “爸爸,妈妈今晚就要你好好照顾了,你得让她好好睡上一觉哦!”我看着忙着忙着活就倒在椅子上睡去的妈妈,朝爸爸嘱咐道。 爸爸瘸着脚将妈妈抱了起来。我连忙搭把手,帮着将妈妈送进了厢房的床上。 看着妈妈沉沉睡着的脸,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心里默念道,对不起了妈妈,我们这也是没有办法,为了不让你夜晚到处跑,也为让大家今晚安心抓住那个生事者,只好委屈你吃点嗜睡的草药早点睡了。 第559章 五鬼巡村 今天晚饭后,洪天择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妈妈的茶碗里下了点草药汁,他难得殷勤地向妈妈表白了一翻他的敬意,妈妈只好客客气气地一口喝光下肚。 这不,难得早睡的她,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个晚上。 妈妈那张秀美的脸盘此时很平静,眉角和嘴唇边因前天那场厮杀多了两道疤痕,有了一丝沧桑的味道。 我和爸爸默默地都看着她好一阵子,对视一眼,我准备抽身离开。 “细妹,你们要小心!”爸爸在背后不放心地叮嘱道。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 小飞虫死了,不知道会不会有第二只。爸爸今晚得辛苦点了,他还准备了一条长绳,以防万一我们的药效不管用,就用绑绳捆索住妈妈。 我踏着昏沉夜色,踢着青草朝杨家坝上走去。 我站在村头向村里寻望,此时尚早,村里每家每户早就夜闭,根本无人在屋前乘凉,更别说有人在村中走动散步,每家每户都点着一两盏朦胧的灯光睡觉。 今晚无星光,无月亮,像杨家坝村人一样,草木皆兵,统统都躲起来了,苍穹下一片死气沉沉。 我从村头无声地走到村尾,又从村尾爬山走到村后山半坡上,在一株茂盛的大树底下发现了洪天择和二胖子的身影。 躲在大树枝丫上的他俩也发现我靠近,二胖子蹲地底下大树杈上朝我轻轻一竖指,一脸严肃又神秘。 我向他俩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沿着大树杆三两下攀爬了上去。 “有什么发现?”我越过二胖子,仰起脸朝正攀在顶上脸朝山下俯视的洪天择问道。 “暂时还没有,五鬼已经在村里巡逻。”洪天择回头看了我一眼,轻声答道。 “细妹妹,你将你白天观察到的情况再说一遍吧。你确定哪一家有你没见过的陌生人?我现在锁定下位置。”洪天择转身沿着树杈攀下来,他手中拿着一张白天画好的村子地图。 我等他站稳,附耳道:“嗯,我都仔细观察过,没有闹鬼的屋子只有三家。有一家只有一个老人和一个神经病儿子;有一家是个寡居老人;还有一家出外做生意。” “除此之外,其他称都有闹鬼。闹的最凶的就是廖叔家、杨家海家和村长隔壁家,杀狗又撬门入内的,这鬼八成很熟地形,还熟悉村里人。” 我在黑暗中瞅着洪天择的脸认认真真地分析起来,同时手指尖在他纸上的地图之中凭着感觉将大概的位置点了点。 我们现在的这个位置观察村子地形是极好的,洪天择挑这里观望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夹在两山之间的水塘在夜色下很平静,如同平滑的缎面给眼皮下的这片村子点缀上了一片银妆。塘边的一排杨柳稀稀拉拉地依在水岸边,像一排正在梳洗头发的魅影。 依山而建的村子,屋顶黑如墨,透不出一点光来。村屋那么密集,却一片寂静沉默,连狗都不出来叫一声。估计那杀狗的把狗都吓怕了吧?这会都躲起来统统不敢出声了! 隐在黑暗中的村子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像暴风雨要来时的平静。 xs7.com 第560章 白瓷哨子 我又从树缝隙间伸出手来指了指那些屋子的大概位置,朝洪天择道:“只有村长家有来了一个陌生人,那天也夹在众人中到过我家。” “陌生人?嗯!”洪天择沉默了一下,不再言语,而是拿出一只细小的白瓷哨子样的东西,放到嘴边吹了起来。哨声听来很飘渺,虽然他此时就在我的跟前吹,但那“呜……”的声音似远似近,像风挤进门缝,又像吹不响的破螺,声音小而又似有似无。 “干吗呀大师傅?这声音好难听啊!”二胖子凑上来,一脸惊悚地埋怨道。 这声音在夜幕下是很不好听的,听得心就像被门压了一下。 “呜……”洪天择没搭理我们,继续鼓起腮帮子吹他的哨。 我们无奈,只得捂耳。 “你们不喜欢听,小鬼们喜欢!”终于,洪天择放下哨子,嗔民我们一句。 “呃,这个就是使唤小鬼们的玩意?那我也要吹吹!”二胖子站起身子就想去抢来吹。 洪天择手一划,迅速举到头顶,他朝二胖子低声怒道:“你个杨沐,正经别闹,这东西不能乱吹。” 正当我们玩笑间,大树周围响起一阵“嗖嗖嗖”的声音,我好奇地趴树头探头向周围看去。 树底下,突然从不同方位迅速涌出来几个稻草人。 它们在草丛间跳跃着、奔跑着,甚至在地上滚球,一个个动作麻利,行动迅速敏捷,活蹦乱跳的跟小人儿无异,还“唧唧唧唧”地说个不停,乍一看,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群老鼠崽子成精。 “我是第一,我先到。” “我才第一,我跑得最快。” “你们都别吵,老子最快。” “他最慢……” 天啦,四个稻草人在我脚底吵个不停,一个个像比赛一样在争吵着谁第一。吵来吵去最后集体指着那个最慢的还在草地上背着手走来的老头稻草人。 它们一刻也不停歇,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刚才跑着,现在又是跳,在我眼皮底下就像个大跳蚤。 我和二胖子惊奇地瞪大眼睛盯着它们。 “咔嚓”,这时二胖子那端的树杆终于承受不了他的重量,断裂开来。“啊哟!”二胖子惨叫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 “啊呀喂,你个大家伙压到我了。”二胖子掉下去的同时,压在了一只来不及反应的稻草人身上,其他稻草人见状,早就翻滚开,那稻草人在二胖子的胖脸蛋下挣扎着,扭动着大叫。 “杨沐,你没事吧?”洪天择同时也一个翻跃跳到他身边,使力将痛得龇牙咧嘴的二胖子扶坐起来。 “你压我,你压我,我打死你……”被脱身的稻草人使劲地扑打着、踢着二胖子坐地上的屁股。 二胖子就像挠痒痒一样,完全没在意,只是摸着脖子,皱眉地摸着额头。 “你还好吧?”我也跳下树,走到他的身边关切地问道。 起初还玩闹不止的稻草人突然倏地一下作鸟兽散,躲到草丛里不敢出来。 “快躲,她是细妹,不要碰她,她爹爹会追着我们打的!” “还好,就是屁股痛。”二胖子在洪天择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他扑打着屁股上的草屑泥土,表情扭曲。 “算了,你别上树了。”我看着他认真地道。 第561章 稻草小鬼 “嗯!”二胖子拾起掉在一侧地上的他的大弹弓,在手中拍了拍,作了一个吓唬稻草人的架势,那几个正躲在草丛探头探脑的小鬼又连忙缩回草丛里。 “好了,你们都离它们远点,我要重新安排任务。”洪天择朝二胖子的后背轻轻击了击,示意我们走开。 我连忙又爬回大树上蹲着,只从绿叶间探出个头来,绕有趣味地观察着这几个灵活的稻草人,一脸笑意盈盈。 “众小鬼听令,东南西北中,各守一方,迅速查探可疑人影行迹。如有发现,摇铃报警,动用你的一切力量捆住那人。”洪天择竖起二指迸齐指天,在空中画了一道圆符,掐一印决,朝众小鬼点点到,并发出命令。 说来也奇怪,稻草人身上的铃铛随稻草人跳来跳去也不曾发出半点响声,反倒是它们窸窸窣窣地自己会弄出一些动静。 “嗖”的众小鬼得令后又迅速四散开来,只有那只老鬼稻草人依旧慢悠悠地一手背后,一手指前,朝我们山坡下直走而去。 我听得,这个慢条斯理不停挤眉弄眼的老鬼稻草人还一直嘟囔着不知说什么话,却不知是什么话 “哎!”洪天择看着它慢吞吞地落后一大截,不禁摇了摇头。 “噗嗤!”我却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现在我们怎么办?”我看着一脸严肃认真立在原地不动的洪天择问道。 “我们也分配任务。细妹妹,你最熟悉村子,你去村长家附近蹲守,盯住那个陌生人。但是不要轻举妄动,我们以各自的暗号为信号。” 说完,他转身又对坐在一边的二胖子道:“杨沐你去村口廖叔家边呆着,千万别让人发现你。” “大家行动尽量隐秘,也不要吓着村里人,要是被人当鬼打就惨了。” 洪天择说完,又抬头仰头看着栖在树上的我道:“细妹,你最擅长的鸟叫是什么?” “吱……喳!”我连忙现场叫了一声,这是八哥教我的黄莺语。 “嗯!”洪天择朝我点了点头,又朝二胖子道:“你咧,杨沐?” “我……我学猫叫吧!”二胖子说完,又学了声小猫叫:“喵……喵……” “哪有猫像你这般嚎叫啊?”我一听,觉得很怪,打趣他道。 “不像吗?我只会这个,难不成学狗叫啊!”二胖子不服气道:“那全村狗不得跟着叫。” “好啦好啦,杨沐你就学猫叫,你要学得太像,我还怕听不出。”洪天择连忙制止我们要发酵的抬杠。 “你咧?择哥哥?”我又朝洪天择好奇地问道。 洪天择扬了扬手中的哨子道:“我要随时在这里监督五小鬼巡村,他们有些顽劣,我得看好它们。你们若有发现,迅速发出暗号,五小鬼也会上前帮忙的。” 我和二胖子点点头,同时迅速散开,各自行动。 接连几个晚上,村子里都闹鬼,今晚也不会例外。 因为今天我们大队人马在村里展开解释澄清的行动,应该会搅起这个人的不安心思。他的目的达不成,一定会加紧行动,搅起更大风波。只要他还在,那就一定会现身。 今晚我们的行动很保密,连爸爸妈妈也完全不知我们的部署,更别说村里人。他们想都想不到,我们说做就做,连夜抓鬼。 第562章 獠牙 夜渐入深沉,山风飒飒四面吹起,已感丝丝凉意。 村长家的房子在村尾山顶一片小树林边,那边有一条通往外村的官道,和另一座小山头相连。说是官道,其实也是野路,由拖拉机开垦出来的。路的两边树林相当茂盛,遮天蔽日,白天不见得,一到晚上觉得它颇阴森,藏点什么实难发现。 我就藏在这条路边的一株大树上。我神不知鬼不觉的像做贼一样,趴在树头探头探脑四处张望。 爬上这个位置正好看见村长家的小瓦屋全景,还可以观察到从山那头走过来的路人。 村长家比较独立,也偏居一隅。屋前不远山窝里倒是有户人家,就是被指撬门屋内有血印的村人家,不过听说他家全家人今天去了外地避风头,此时屋内无人。 黑咕隆咚的山野显得一片死寂。这山里的村子白天都不多见外人来,更别说晚上。 我缩了缩脖子,将周围挡视线的树叶全部扯掉,撩根粗枝趴在上面,吊着双脚坐在树杈上随风摇曳着,紧紧盯着村长家大门。为了安全起见,我还绑了根长绳在树端。现在长绳伴身成了我的武器必备。 夜无声地包围了一切,掩盖了一切。披着黑色外衣的山林村野继续保持沉默。我在树上趴坐了半天,除了蚊子来亲我,蚂蚁从我身边无声爬过,连个鬼影都没有。 这片山地并不是坟山,干净清静,树种也多。若是白天的话,风景还是满怡人的,从这里树顶处俯瞰这片,还可见半山水塘一角。 村长挑的风水宝地应该算是全村视野最开阔、最敞亮、土地最肥沃的地方,简直就是占山顶为王。 而且,村长的家修得也漂亮齐整,宽敞的红漆大门,两进厢房,一间侧房,算是我们村的富裕人家。他并不是之前的都管村长,而是最近两年选举出来的新晋村长。 村长叫杨百学,人如其名,上过高中是村里最有文化的人,年纪不过三十多,家中又有个当小学老师的老婆,他在村中威望很高。听说他早年在省城混,家里还有在省城当干部的亲戚,不知怎么的又回了乡下当起了村长。也许外面的世界并不美好吧,我想。 我胡思乱想着,这时远处山林间传来“突突”的摩托声响,我立即醒神,抬高头望向脚下马路林深处。 果不其然,一盏耀眼明亮的大灯在这山顶林间马路上晃动,不一会儿,就见一个戴着头盔的男子驾驶着一辆大型摩托车从我脚底迅速溜过,径直停在了村长家大门前。 耀眼的强光中,我看不清那人身影。只是那个背影,看着似乎有些眼熟。 谁咧?我不停思索着我熟悉的人。 此时他背对着我熄灭车灯,灯光随之暗淡下来陷入一片黑沉,但是灯光熄灭的那一刹那,我看到了一双穿着时髦的黑色短靴跨了下地,他的上衣一身斑点碎绿,他的脚似乎有些瘸,走路一跛一跛。 这个人看上去可不像是我村里人,更不像是个农村人,还有摩托车,更不多见。 他还没近到门前,门已大开,一个比他矮个的枯瘦男人立在门边向他招手。 借着屋内的灯火,我看出这人侧影并非村长,倒像是那天夹杂在村人中到我家声讨我的陌生伯伯,他将来人请入屋内后,探出头朝屋外望了望,将大门紧紧闭上。 果然,这人有古怪! 第563章 我抓到你了 一边记得洪天择的吩咐不能擅自行动,一边内心很挣扎,很想上前摸着墙听听他们说什么。 少顷,经过一番剧烈的思想斗争后,我决定还是大胆上前去瞧瞧。 我正欲爬树下地,谁知,村长家的屋门此时又大开,我急忙又爬回树上,蹲着静观其变。 屋内刚进去不久的那个男子又低着头走了出来,此时他手握头盔,缓缓罩了上去,走向摩托车边。 看到那个没戴头盔的侧影,我的心里顿时一亮,同时全身一个激灵,我终于看清他是谁。 他居然是山豹! 村长和清沙门的人勾结?!我的心里立时涌出无数个感叹号。 奶奶的村长,原来还藏着这一手,居然出卖我家,出卖村里人! 看来这捣鬼的人果然是他们! 我看着山豹潇洒地踩着摩托车从我脚底一溜烟而过,我只希望他在前面树林踩空脚,摔下山崖或冲进水塘。 我握拳的手都捏出了一层汗,我双眼死死瞪着村长的大门。 我等待着,焦急地等待着…… 果然不出所料,下半夜,天地万物似乎完全进入静止状态后,村长家的大门打开条缝,内里没有灯光,只有一个高挑细长的身影从门缝里侧着身子走了出来。 朦胧的夜色中,他站在门边,手中提着一个人的头颅。 啊!我身体一震,大惊中差点从树上一头栽倒在地。所幸身上绑了根绳挂在了一根枝杈上,扯了自己一把。 双重惊骇中,我慌忙去看那人,却见他将那个散着一头乱发的头颅缓缓地套到了他的脖子上。 那原来只是个套头面具。 所幸刚才并没有弄出响动,这人并没有注意到我。我又拍了拍胸口,闭上眼睛,缓了口气,定了定神才睁眼。 只见那人缓缓地慢悠悠地走到我附近的树底下,看了看四周。 此时相隔较近,我睁大眼盯着那张脸,他的脸好大好白,画着一张血盆大口,眼睛也很大,似铜铃一般,看上去很瘆人。不过我知道那只是一张假面具。 假面人站在树底下整理了一下头发,戴上手套似的利爪,他肩膀后还披着一条短披风。短披风随风摆动着,无声得像来自阎王殿的夜叉。 假面人的脚似刻意装了什么行装,使得他走路像马蹄子似的弯曲着,他还而有意大摇大摆,整个身形张牙舞爪似得像要吞噬人。 ‘鬼’要出动了! 我见假面人走远,朝村里的小路而去,急忙从树上一溜而下,紧紧尾随。 那假面扮鬼人先是在村后山坡上几间屋前溜达一圈,似是观察情况,不过他不打算进入那寡居老人家,而是有意避开,他站到了冬爷爷家大门前。 冬爷爷家大门上挂着一面明晃晃的镜子,可惜那只能吓得了鬼,吓不了人。 冬爷爷的儿子在外做工,此时家里只有两个老人。只见那扮鬼人从身后短披风内,突然拔出一把短剑似的东西,我心里立即一紧,他这是要干什么? 我连忙伸长脖子学着黄莺夜鸣“唧……喳!” 那扮鬼人此时听到我的叫声突然猛地一个回头,机警地四处扫望。幸好我个子娇小,此时又藏在杂草堆后,那扮鬼人只是望了望便不再动作。 这里离洪天择还有一段路,我有些担心他能不能及时赶来,依这扮鬼人的这副架势,莫不是准备要索命? 第564章 又一个道人 糟了,等不及洪天择赶来了,还是自己先收了他吧。反正他不就是个人吗,难不成还真要我性命! “恶鬼,我抓到你了!这下看你往哪里跑!”我将手中绳子一抖,从草跺后跳了出来,冲那扮鬼人大叫一声,纵步跑上去准备和他厮杀。 那扮鬼人听我一吼,身子好似一抖,急转身来面向我。我看着他的獠牙鬼面,气不打一处来。 就是你这个害人鬼在村里祸害我是吧,看我不抽死你丫。我心里恶狠狠地想着,手中动作同时迅速展开。 “啪”的一声,我将手中长绳先声夺人地甩出一击,那扮鬼人怎么也没有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揭穿他的真面目,他此时怔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我一个回旋,感觉这尼龙绳的力道怎么也不及八哥的打神鞭好使,打在那人身上虽然“啪”的作响,却不是很有力道。 “啊哟!”那鬼面人到是不堪一击地惨叫了一声。 我一听,还行,再给你吃一鞭子。 那鬼面人这下识趣了,他躲了起来。只是他的动作很缓慢笨重,一不小心,又给我当头甩了一鞭子,他的假面也被我甩崴差点掉下。 “恶鬼,胆敢以我的名义欺负村里人,看我不收了你!”我朝那又被抽得面具歪斜直摸头的假面人恶狠狠地叫嚣起来。 “细妹子,你够啦,我看你就是个小姑娘,不想跟你一般见识,你不要再咄咄逼人,住手!”假面人还不客气地跟我声讨起来。 “哦,你还有理啊?你为什么要冒充我在这里害人!”我也不服气地回击他一句,同时肚子因突然使劲而隐隐地作痛,忙停止动作质问他道。 “谁说是我吓的人?我还想问你为什么要吓村里人咧!我看果然就是你出来吓死人!” 他可真是会狡辩,居然打横来说话。 我又气不打一处,继续甩他一鞭子,恶狠狠地道:“你还含血喷人?你都给我抓个正着,你还想怎么狡辩?我打死你,让你变真鬼去吧!” “停手,停手……”他的利爪向空中一栏,就想抓住我的绳子,但是明显他的动作笨拙,根本不如我的动作利落。 就这样的功夫还想出来装鬼吓人,我也是服了! 我看着他挥舞着爪子,不时挥动着手中的短剑乱扑一气阻挡我的绳子,心中暗觉好笑。少顷,他的短剑就被我的绳索卷了起来扔到了地面,我一看,那居然是把木剑。 “好了……够了……你再打本道人,我明天上乡政府告你全家!” “什么?道人?”我听他这一声哀嚎,赶紧停下动作,伸手扫了下眼前的假面乱发,冲他吼道:“你还道人个屁!就你这样扮鬼吓人,还道人?!” “唉唉,莫打了,莫打了。”假面人将手套和面具气急地一把扯下扔到地上,他露出真容朝我气结的说道:“你个女伢子,耍够没有!” 我一看,正是那个陌生伯伯。他此时红着眼,一脸的气愤,朝我吹胡子瞪眼地直将身上行装全部卸了下来。 他脚上果然蹬了对高脚,此时卸掉后,矮了一大截身形。 我在一边看着他,笑得花枝乱颤。 就在这时,村中突然穿传来一阵“呜……呜……”声,声音似乎还很紧凑很着急。这不正是洪天择吹哨子使唤小鬼的声音吗? 这家伙干吗?刚才我学黄莺叫和他接头求救,半天不见他过来这会怎么才唤起五鬼来? 第565章 双打来劲 “糟糕,你是不是还有同伴在村里和你一块行动?”那自称道人正被我气得不行的伯伯听到这阵声音,突然沉声问道。 我望着他点了点头,戏谑他道:“恶鬼,你怕啦?” “你个傻伢子,我看是真鬼现身了,你还在这里和我鸡婆个屁,妈拉个巴子,遇见你果然倒臭霉!”恢复人模人样的伯伯,朝我愤恨地一瞪眼,他捡起地上的木剑,看了看剑身完好无损,朝我一啐口水,准备扬张而去。 “你别走,你还没跟村里人解释清楚!”我冲他背影继续吼道。 “你还说,解释个屁!你耽误老子捉鬼,耽误老子赚钱。”他又气愤地朝我一划木剑,朝发出声音的地方迅速跑去。 “呃……”我摸着脑袋,怎么越听越不对头? 算了,先追去看看。 我急忙跑到发出声音的大树底下一看,此时树下空无一人,连那最慢的老头稻草人也不见身影。而村子里反倒是狗受了什么惊似地吠了起来。张耳细听,还有打斗声随着风缥缈地传来。 应该是洪天择正在和什么人在刀剑相见。 还有第二只鬼? 我心头一凛,目光一凝,急忙折身从山上抄近路朝杨家海家的方向跑去。 只见杨家海家隔壁屋子门前的桃树底下,洪天择正剑光粼粼地和一个身影刀光剑影地搏斗着。 那个和洪天择缠斗的高大黑影动作非常利落轻巧,无论翻身还是前扑,身手都相当快速,一看就是个练家子的货。 那高大的黑影手中耍着把弯刀,弯刀在空中呼呼生风,和洪天择的剑术看起来不相上下。 此时廖叔家的灯光亮了起来,杨家海家的大门也打开了条缝,里面露出一个头正在往外张望。 那持木剑的假面鬼站在一边,摸着下巴绕有兴趣地观看起来。我一边留意他的动作一边留意着另一边正急急跑过来的人。 另一边,远远听着来人沉重的跑步声和喘息声,我就知道是二胖子来了。 借着杨家海家不知谁人乱射而来的手电筒,我看清了和洪天择对战的身影。只不过,这人全身穿着黑衣脸蒙黑布,只能分辨出是个身形壮实的男人。且他露在蒙面巾外的眼神精亮犀利,不似是本村人,也不似是我见过的人。 这人武功不弱,和洪天择至少已过二十招没见虚晃,以我对洪天择的几次出手来看,他俩有得打。心下不免腹诽,他是谁? 再看旁边那个假面道士,他好似没见过人打架似的看得投入,一脸表情多变,看得兴致勃勃,不时摩拳擦掌,有旁大有要拍掌的意味。 眼看洪天择一剑劈得弯刀一个趔趄,“好!好剑法,年轻人!”假面鬼居然朝洪天择喝彩。 我就奇了,这个假面鬼怎么不去帮同伴的忙,或者他为什么不跑,还在这看热闹? 我走上去狠狠瞪了他一眼,一甩手中绳索,加入打斗阵列。 “细妹,当心,这人很厉害!”洪天择见我也加入战斗,他连忙提醒道。 那黑衣人一见又多一个人打入进来,他身形迟疑了一下,而后他似乎发现身边还围了不少人。 眼见他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动作不似先前凌厉似乎有所顾忌起来,我倒是发起狠来,想要好好修理他一顿,以报心中不快之仇。 第566章 引哨 对手动作迟缓,我却全力以赴。 黑衣人不得不又集中精神来对付我凌厉的绳鞭。 洪天择趁我上阵展开架势之际,他抽身又拿出哨子含在嘴里猛吹:“呜……呜……” 然而,洪天择吹了好一会儿,周围一点动静也没有。他面对敌人的手势变成了时不时过两招替我挡挡。 “呜……呜……” 少顷,就听得脾气一向温和的他气急地道:“这帮小鬼真是顽皮,我都吹了半天,都死哪去了!” 村中不少屋门已经打开,村团在人被这阵乱七八糟的声音吸引出来,站在屋门前朝这边了望,但是谁都不敢靠近来看。 此时,我的脚下似有东西一嗖而过,眨眼间一只稻草人迅速地攀爬上了黑衣人的身上,他朝黑衣人死命的掐打着,不时嘴里发出声音:“打死你,打死你!” 那黑衣人趁着我收绳凝气再发时,他一伸手将那稻草人从衣服扯了下来抛到脑后。 “啊哟!”一声小鬼的惨叫从他背后传来。 洪天择和我前后夹击,一剑一绳,不停前赴后继。虽然我和他没有八哥那般天衣合缝,但是也足够有攻击力。我们想尽快结束一切,以免夜长梦多。 我虽心急却也很小心,随时都得小心避开他那凌厉的弯刀削断我的绳索。洪天择似乎也不能展开全力,众目睽睽,他似有顾及。 几支手电筒照得我们周围一片雪亮,有支照在黑衣人的眼睛上,他拼命躲闪,步子有些凌乱。 此时那被扔出去的稻草人不知几时又迅速地爬了上来,他一直从黑衣人的肩膀爬到他的头上,双手死命拍打黑衣人的眼睛:“叫你扔我,叫你扔我!” 黑衣人又是一个反手,将盖在头顶的稻草人再次扔了出去。 “啊呀!”身后再次一身惨叫传来。 另外几只稻草人此时也“嗖嗖嗖”地不甘示弱地爬了上去,悉数朝黑衣人身上啃咬,厮打。 这下,黑衣人不知顾哪里了,我眼前的景象很乱,也很瘆人。 一个黑衣人身上爬着五只像大壁虎一样的稻草人,还在全身心地和一把长剑一根尼龙绳较着劲。他不时腾前退后,手中弯刀变换,却次次被长剑架开。 旁边时不时还“嗖嗖嗖”飞来几发石子打在他的身上。二胖子也加入了战斗。 看得出黑衣人其实也打得蛮辛苦的,顾此失彼,但是他在死撑。听到他时不时发出“哼哼哼”的咬牙闷哼声,他恐怕是连叫苦的空隙也没有。 我也累了,肚子的伤口都渗出血了,气喘吁吁地不得不停下手中动作,缓缓退到一边,将黑衣人再次扔给洪天择一个面对。 “这个黑衣鬼他妈的真能打!”二胖子适时地扶着我挨到柳树边站着,他捡起地上一个大点的石子大声怒道:“看我不打得他满地找牙。” 他的加强版大铁弹弓看上去威力惊人,发出去的石子“啪”“啪”“啪”地,声音震响有力。 黑衣人的战斗力超强,清沙门的人果然都不是怂包。不过他脸上的黑罩子很快就会被一只稻草人撩开了,我也得加把劲狠发力,想要看一看他的庐山真面目。 我还没让自己的气顺一些,就一咬牙又准备加入战斗,可就在这时,黑衣人突然手放嘴中,仰头朝天空发出一声“簌簌”似的哨声。 第567章 五鬼打蛇 糟糕,他这是呼唤同伴?还是要使什么阴谋诡计?! 都不是! 随着这口哨的响起,杨家海家的屋顶上突然“哗啦啦”瓦片乍响,上面神奇地出现了一条足有五米长的白蟒蛇。白蟒蛇“扑嘶扑嘶”地张着大嘴向天空吐着信子,从屋顶缓缓地滑向地面,朝我们这边游来。 “妈呀,快进门!”廖叔家第一个发现情形不对,他家门口站着的人影迅速朝屋里躲去。 其他人听到呼喊,也都惊得慌里慌张,统统开始躲进屋内。尤其是杨家海家的人,更是不敢回自己屋里,而是一窝蜂全涌去了廖叔家。 霎时,原本还有光的地面又变得黑沉沉,只有那白花花的蟒躯在黑黑的地面扭动着。 “啊!”那个假面鬼一见,握着木剑惊跳着直冲廖叔家而去。 眼见形势起变,我迟钝地还没反应过来时,“细妹,帮我顶住。”洪天择冲我大叫一声,他将剑插在我身后,倒退两边,不知要搞什么名堂。 我一见那长驱而来的肉肉蟒蛇,感觉就很不好,直觉头一阵晕眩,手脚也不利索了。三两下,手中长绳给黑衣人的弯刀斩成数截。 二胖子的石子连连飞过我的耳际,砸在黑衣人身上。黑衣人似乎受到些震慑,他后退两步。 趁着这空档,我捡起洪天择的长剑,没命地又扑上去。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显圣灵……”洪天择在一旁双手合掌,紧闭眼睛,开始不停地念叨咒语来。 原本在黑衣人身上乱爬的稻草人突然在空中翻飞起来,一个个小短腿小胳膊霎时拉开架势形成有摸有样的招式舞动起来。 “吭吭吭”它们的打击动作好似注入了某种力量,盘旋着,飞跃着,变幻着,形成一股股凌厉的攻击之势,将高大的黑衣人团团包围,当成沙包似的左右夹击。 我一看这阵势,顿时傻眼,站在一边不知如何动作。 黑衣人被眼前突变的阵势弄得动作迟钝,甚至凌乱。左右脸部狠狠挨了两记揍,他惨叫一声,身上同时也被无数草手草脚击打。他手忙脚乱地抽出手塞进口中,猛地又吹响一阵口哨。 我一看,那条已经盘旋到黑衣人身后的白蟒蛇突然发出一种尖锐的呲呲声,一改慢悠悠的画风,突然张开大嘴朝那些稻草人迅速地窜跳而去,好似想一口吞了它们。 几个稻草人一见蟒蛇发起攻击,利有自己的灵巧属性倏地全部散乱开来,白蟒蛇扑了一个空,身形立马缩了下去,几双小短手小短腿又朝白蟒蛇身上踢打起来。 白蟒扑腾着扭转身子,一伸一缩来回上跳下蹿,动作迅猛,搅动一股疾风扫扑五个方向的小草人。 我被逼得连连后退,让出空间来给一蛇五草人缠斗。 看着它们在地上厮打,洪天择突然对我说道:“走,去廖叔家!” 我还没从眼皮底下这幕缓过神来,手中长剑已被一只大手夺下,身子已经被洪天择和二胖子架起拖拽着直朝廖叔家而去。 我依然紧紧地盯着白蟒蛇和黑衣人,“你是谁,你是谁?”我冲着黑衣人狂叫。 黑衣人只是冷冷地盯着我并没有追来,而白蟒蛇更无暇顾忌我们。 就这样,我被洪天择和二胖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拖着,一头扎进了廖叔家的大门内。 “快关门,吓死人啦!”廖叔家屋子里挤了一屋子人,不知谁见我们进来大声呼叫道。 屋内,几双异样的眼光盯着我们。 第568章 扮鬼吓鬼的郑道人 “这是怎么回事,小道人?”廖叔第一个站出来问道,他又转身看了眼假面鬼人问道:“郑道人,你不是抓鬼吗,怎么站一边不帮忙?” “我……我……”假面鬼人一听,脸似乎都红了起来,他的表情相当局促不安,他不时瞟下我,又瞟下屋里人,迟疑半天,轻飘飘地道:“我这不正是在帮忙吗!” “帮你个鬼!你赶紧说,你为什么扮成鬼在路上走?”回过神来,一见假面人,我就冲他一翻白眼,厉声质问道:“这村里的鬼是不是就是你扮的?” “啊?”屋子里的人顿时惊呼一片,他们面面相觑,一脸疑惑地来回盯着我和那郑道人。 “怎么可能?郑道人、细妹,你们怎么回事?”洪天择收起长剑朝我一脸意外地问道。他好似认识此人。 “呃……哎,这个……那个,洪小道人,你来解释,你看我怎么可能是那个鬼吗?我明明是村长请来捉鬼的!” 假面鬼郑道人见众人的眼神都异样一盯着他,他缩了缩脖子,一脸尴尬的表情朝洪天择解释道。 “怎么回事?今晚他娘的怎么回事?”杨家海挤开身边人,走到我俩跟前。他瞅瞅我,又瞅瞅洪天择,最后将疑惑的目光锁定在郑道人的脸上。 一时之间,我也摸不着头脑了。我朝洪天择眨眨眼,一脸表情相当不解。 “哎,是这样的,今晚我和这细妹子有点误会!”郑道人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道:“细妹子,这只是误会,是不是?呵呵!” “哦,我明白了!”我指着他,突然恍然大悟地叹道。 “小师傅,你明白什么?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我怎么一句也没听懂!”二胖子搔着脑袋挤了上来问道。 “这个郑道人是你们请来抓鬼的道人,对吗?”我朝众人扫视一眼问道。 “对啊,村长为大家请来的。”廖叔朝我点头道。 “那郑道人,你为什么不好好抓鬼,反而扮成鬼去吓冬嗲嗲家里人?”我瞪着郑道人又厉声问道。 “扮鬼?郑道人,说清楚,怎么回事,我来作评判。”杨家海扫了眼我们俩人,站在我们中间道。 “他扮成一个青面獠牙鬼在村里走,还跑去冬嗲嗲家吓人,被我发现及时阻止,还和他打了起来,揭了他的真面目。” “你说是还是不是?”我朝大家解释着,又侧头望着郑道人,恨声道:“你的面具此时还丢在冬嗲嗲家门前咧!” “哎……我都说这是误会!我哪里是有胆敢吓人吗!”郑道人朝我一合手,苦着一张脸解释道:“福生无量天尊!我对天发誓,这真是个误会!我当时只是想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样子,所以就走去门前照照。” “说,郑道人,你抓鬼就抓鬼,怎么反而扮成鬼出来吓人?”杨家海朝郑道人瞪眼道:“你是不是在狡辩。” “我……我……”郑道人突然一跺脚,脸色涨红地道:“我这不是以毒攻毒,以鬼吓鬼吗!我……我就是为了捉鬼,才扮成恶鬼的样子,我怕……我……” 郑道人在众人审视的眼光下,话越说越大舌头,越讲越不清,他的表情十分捉急,样子很难看。 我一听,瞬间全明白了。 第569章 笑死一屋人 我大笑道:“郑道人,你真是太搞笑了!你是不是怕那些鬼太厉害,你没法捉住,所以你就扮成鬼样去吓鬼?” 我越想越觉得好笑,实在憋不住了,笑得放肆起来,“其实就是你害怕!你是胆小鬼,你扮鬼壮胆!哈哈哈,笑死我了!” “哈哈哈……”这下不止我笑,而是满屋哄堂大笑。尤其是二胖子,笑得前俯后仰,乐不可支。 这就是一个真正的神棍道人,瞎猫乱撞,还想招摇撞骗村里人钱,就这点功力也出来捉鬼,我此时真是乐得不行。 他和洪天择的真功夫一对比,真是无地遁形! 郑道人被所有人笑得脸一阵青一阵白,可他又不敢甩门而出,只好任由大家取乐。 “我说,你们只顾着笑我,刚才你们这么多人为什么只看热闹,却不帮小道人捉住那黑鬼?”郑道人铁青着脸,大声将话题一转道:“你们不是都要捉鬼吗?” 屋内笑声嘎然而止,大家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再出声。 “还笑我?笑个屁!”这下郑道人好似出了口恶气,他朝众人一横眼,闷哼一声道:“看你们自己的怂样?不也是怕得要死!” “我们……我们又不会武功,又不会法力,插不上手啊!那人手中有利刃,我们手无寸铁上去不白白送死?” “对对对,就算我拿扁担上去,也只会给小道人添乱吧,那可是真刀真枪的家伙!郑道人,你可也是道人,你站旁边看了半天,怎么不见你帮忙使下法术?”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草人也能打架,太神了,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了!”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又都给自己争辩起来,生怕谁在这件事上没有道理落了下风,给人落下胆小鬼的骂名。 明明都是胆小鬼! 廖叔对洪天择赞不绝口地道:“你看小道人的剑耍得多威风?!那个黑鬼都招架不住,真是厉害,厉害,不愧是洪道人的衣钵传人!” “对,还是小道人有真功夫,是真厉害!” “是是是,好厉害……” 大家这时又同气连枝地附和,一个个把洪天择夸得要上天。 “想不到小道人你小小年纪还有这一手功夫,早知道,请你来抓就好了!”杨家海朝郑道人一瞪眼,又朝站在我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洪天择说道。 “对对对,早知道应该找他!” “多谢各位叔叔伯伯谬赞,大家安静一下,我去看看外头的人走了没有。”洪天择面对众人的表扬,他显得手足无措,头也不敢抬,脸色绯红,看他的样子是害羞不好意思了,恐怕只想逃离。 “小道人,我跟你去!”这时廖叔道。 洪天择连忙朝他一罢手道:“外头情况危险,大家还是呆在屋里别动,等我去看看情形。”转而,他又朝我道:“细妹,你也在这里保护大家,听我暗号。” 我连忙点了点头。 杨家海一听,朝洪天择一作揖,样子很诚恳地道:“小道人,我佩服你,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一切听你的。” 今晚,大家都见识过他的剑术,也见识了他的法术,想必他的美名很快也会传播开,更胜他的爷爷了。 洪天择今晚被大家敬重,我替他骄傲。二胖子更是傲得不行,头都抬高不少寸看人。 洪天择急忙转身去开门,我瞥见他脸上的绯红已蔓延至脖子,想不到他竟然如此社恐。 xs7.com 第570章 买山 只是,这郑道人既然只是村长请回来帮村里人捉鬼的,可他怎么和山豹一起在村长家里出现? 这只是纯粹巧合?那么村长一定有问题! 可村长如果和山豹是沆瀣一气的,没有理由找个假道长来捉鬼呀!难道村里闹鬼村长其实是知道的,只是找个假道长来安慰安慰大家?! 可也不对哇! 想来想去我都想不通,我狐疑地扫视着郑道人那张脸,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想从他身上看出个破绽来。只可惜,那狡猾的郑道人此时好似知道我正在审视他似的,他撇过脸去,一点眼神也不给我。 “细妹,现在该你来说清这是怎么回事了!”杨家海转而目光炯炯地盯着我道。 “我?”我望着杨家海审问的目光,眨巴眼睛回道:“我也是来捉鬼的!” “不对,那个黑衣人和蟒蛇,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在村里捣鬼害我们大家?”杨家海追问道。 “我怎么知道?我也在查咧!”我嘟囔着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好低下头看自己的脚丫。 “是不是你找来的?”有人依旧不死心地提出质疑。 “你们怎么脑袋还不开窍,关我家小师傅屁事啊!”二胖子扯开嗓门不客气地回怼说话人。 “呃……你说,那会不会是和村长最近带人买山有关啊?”一个杨姓伯伯突然插话道。 “买山?”有几个人同时疑惑地问道:“谁要买山?买哪里山?” “嗯!我也是今天才听说了。”杨姓伯伯煞有介事地冲众人点点头道:“早几天,从省城来了几个人物到过村长家,听说要将细妹家后山买下开发做果园,所以,我方才想起,这事是不是跟这事有关系。” “那片鬼山自从分田到户后,有一大部分山林是我们村的。这么大的事,我怎么没听村长提起?”杨家海质疑地道。 “对,我也没听说!我家茶园子就在细妹家后山顶上有一块!”廖叔也一脸迷惑。 “我家也有块菜地!” …… “买我家后山?” 听着众人议论,我嘟囔着,心里疑惑又大惊!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在这深更半夜对闹鬼这事的起因进行着各种不着边际的猜测,转眼转变成商讨我家后山那地要不要卖。 事情都还没有证实真实性,他们就已达成一致意见——卖! 我听得心慌,还不爽,一急就大声插嘴道:“这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们就卖?” “如果有人买地,为什么不卖?”有人立即反问我。 “闹鬼的山,荒着也是荒,能卖钱那是菩萨保佑我开运啊!”还有人急切地道:“那块地能卖钱,我就有钱给我家满伢子搞门亲事了!” 我哑口无言,翻了翻白眼,心里暗骂一句:一群见钱眼开的势利鬼! 外头正闹鬼闹得凶,他们倒是因这捕风捉影的事越说越兴奋。 不过,一群人讨论半天,都没有一句是重点,都仅仅只是靠猜测,所有的实际情况恐怕都还在村长的肚子里闷着。 这个磨人的夜晚起码证明了我的清白,可并没有让我舒心多少,反而令我心里乱成一团。 一众人正七嘴八舌时,洪天择推门走了进来,他望着众人道:“外面没人了,我查看了四周也没踪迹。” “小道人,村子里不会再闹鬼了吧?” “今天被大家见到他,想必他不敢再来村中生事,大家都回家安心歇息吧!” 第571章 捉迷藏 “啊,没事啦,那就好!” “小道人,你好样的!” 大家临走前,还不忘记又夸多两句才散。 夜色已深,山水田园全部沉入一片迷茫的薄雾中,草地上沾着露水冒着股凉气。而我们回家的道路仍不平静,二胖子仍在兴致勃勃地回忆刚才的场景,手中的电筒光四处乱晃。 洪天择则显疲惫,他朝在我们身前身后乱跑的五个稻草人吼道:“你们五个家伙今晚不听话,超度魂法我要扣分!” “啊,不要,不要,小道人……”其中老头小鬼沮丧地道:“不是我,是他们说要捉迷藏的!你要罚,罚他们,可不关我事!” “哎哎哎,我们也是难得进村玩,好不容易见到这么多生人不欺负我们,我们一时忘记了你的命令。”小女鬼稻草人走到洪天择跟前朝他作揖哀求道:“我下次不敢了,小道人。”它将一张小草脸仰起,好似稚气未脱,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洪天择的手电筒照射着它,嘴角浮现一丝浅笑,语气却一本正经地道:“统统回去接受我的编排,不许捣乱,否则扔你们归山!” “是是是,我们都会听话的!” 一众稻草人在洪天择脚下一字排开,全冲着洪天择连连拱手作揖,憨态可掬。 我忍不住抿嘴咯咯地笑了出声。 “大师傅,我看它们今晚打架还挺卖力的,你怎么不高兴?”二胖子则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问道。 “卖力?如果不是我及时用摄魂咒摄他们魂回来,它们哪会卖力?!”洪天择扯起田边一撮青草朝众小鬼掷去,语意不爽地责怪道:“只顾着玩的一群臭家伙!” 众小鬼眼见洪天择发难,纷纷躲着青草屑,哄的一下全散。小草手、小草脚全往前划动着跑去,有的还边跑边交头接耳唧唧不停,很快就消失在前方夜幕中的田埂路上。 “择哥哥,我的暗号声你听到没有?那黑衣人不是稻草人发现的吗?”我疑惑地问道。 “当然不是,这几个小鬼只顾着自己玩去了,哪有认真巡逻。” 洪天择盯着前方夜幕叹道:“当时我正在树头等大家回信,等着等着就看见对面山上下来一道黑影,我见那黑影接近村子,心想这个影子不对头,就迅速跑下去看看。” 洪天择顿了顿,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又道:“等我刚到村前塘边时正好迎头撞上他,他正鬼鬼祟祟的在杨家海屋子边徘徊。我本想抓他个正着,谁知这个人很机警发现了我,情急下就和他打了起来。你那边正好也响起了暗号,我一时脱不开身,本想召集小鬼们去看看你,谁知召了半天,小鬼们都没回……” 而后,他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道:“今晚幸好大家都没事!” “这人还带真刀,估计他今晚是要动真格的。”二胖子心有余悸地咂舌道:“如果我们不及时行动,要不然我的小师傅,明天村子里又不知是什么鬼!” 我明白他的意思,朝二胖子点了点头,心里很复杂。 “这个黑衣人就是清沙门的人?”二胖子又问道,随即他一脸可惜地道:“早知道我们应该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第572章 家中坐阵 “抓住他?你我几人合力也未必抓得住!他那条白蟒很生猛,我若不是怕他到时回村里报复人,搅得大家更无宁日,我也早就想抓住他!”洪天择恨恨地道:“今晚我们已帮细妹平反,目的达到,这事暂时就先搁着,来日方长!” “嗯,还是大师傅想得周到。”二胖子点头应道。 虽然村中的闹鬼误会已解除,但是新的问题又涌了上来,同样令人头痛。 回到家,瞟了眼爸爸妈妈安睡的身影,我叉着腰,皱着眉坐在椅子上不语。洪天择以为我伤口复发,他蹲下来看着我,一脸关切地问道:“细妹妹,你伤口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 “我帮你换个草药,你今晚务必好好休息,明天一切就会好多了。” 虽然不知道他说的好是指哪方面好,但他的提议我拒绝了。我朝他摇了摇头,转身趴回床上,闭上眼睛假装睡去。 洪天择站我跟前看了我半天,似乎不放心,眼见我无意搭理他,他才转身出去。我瞟了眼他的背影,又坐起来靠在床头,盯着窗外发愣。 不是说好,我学黄莺鸟叫,你就会出现的吗?可你怎么不出来?难道太远听不见?难道你不关心我了? 看着窗外青光越来越亮,我眼角挂着一行泪珠,趴在床上昏昏睡去。 “小南、小北、小东、小西,你就叫老中好了!” 上午,白炽炽的太阳穿透进我的窗户后,我一翻身伸了个懒腰,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就看到二胖子蹲在我的床后角落里叨咕什么。 我好奇地趴在床边,隔着蚊帐伸出头看去:“杨沐,你在捣鼓什么?” “哦,我在列阵点兵。”杨沐回身嘻嘻一笑。他的一手中点着几根香,一手捏根朱砂笔。 “列阵点兵?什么名堂!”我跳下床,想上前去看个究竟。 “哎,你别过来!大师傅说了,叫你别太靠近这些顽皮鬼,他们最怕你。” 二胖子在我床边最暗的角落里摆了五个贴着符的稻草人,他在每个稻草人身上标了一个大大的记号,手中五根香插进一个小米碗中。 听他这么一说,我连忙刹住脚,愣了愣神道:“你怎么在我房间养鬼?” “呃……不是我的主意!是大师傅说,整个屋子就你房间这个角落最阴暗,所以只好摆这里。”二胖子搔搔头,左看右看,一脸无辜地道。 “择哥哥咧?”我又朝四周望了望,看着安静的屋子问道。 “一早就去接他嗲嗲了,说都两天没见他嗲嗲来,怕他出事。”二胖子拍拍手中香火灰,撮了撮鼻子道:“大师傅交待,让这五个小鬼先住你家。一来帮你看家,二来晚上放他们去巡山,这样我们就有帮手,还可以掌握山中情况。” “嗯!”我点点头。 “还有,我给这五个小鬼取好名字了,你要有什么事,随便叫一个。”二胖子又指指那几个沉默着不出声的稻草人道。 我一看,五个小东西这会倒是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地呆着,估计此时它们恐怕是在睡觉。我又点了点头。 五个顽皮鬼被带进我家门内安置,估计是洪天择用了什么方法可以不受我家阵法的影响。他留下它们指望它们帮我忙,我却心想还是算了,只希望这几个小家伙别把我家闹翻天就好了。 第573章 又来买树 转而我又在各房间转了转,朝二胖子喊道:“杨沐,我爸爸妈妈咧?” “叔叔婶婶去了后山,你们家来了买树的人!”二胖子不知在哪个角落答道。 “买树的人?刘二哥!”我低头思量着嘀咕一声。他倒是买树买得勤啊,这才买完不到半月又来买? “小师傅你要去哪里?” 二胖子见我从斜坡上迅速朝后山跑去,他追到身后大叫道。 “去看树!” 刺眼的阳光下,风吹过一片一米来深的略黄青草地,一阵又一阵的绿波在这树林包围的天地间荡漾,唯有一株挺拔苍劲的松柏树挺立其中,显得这片草地与这天地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劲松似乎可以傲视一切。 大松柏笼罩的阴影下,爸爸妈妈和几个人的身影没在草丛中。 “这树半月不见,怎么的好似又长高不少?”是刘二哥,他还用手拍了拍树杆。 “我也觉得我们这山就是块风水宝地,种么子(什么),么子都长得好!”是四爷爷的感叹声。 “那确实,你家这山里的风水的确好!”刘二哥附和赞叹道。 “可惜你家还是不肯卖给我!要不然这得卖个上好的价钱。”刘二哥对这株树似乎是情有独钟,话语间却又莫名失望。 “为么子不卖?”叔爷爷似不解地问道:“能卖好价钱,为毛不卖?” “我家细妹说了不卖,那就是不卖!”妈妈接过话坚定地、不屑地道:“多少钱也不卖!” “哦,那就无话可说!”叔爷爷一摇头,叹息道。 “刘二哥,你这次登门到底是要买树,还是看山?”妈妈似有些不耐烦地道。 “啊哈哈哈,自然是买树的。看山那也是自然的,你看你们这里风景多好!走走走,我们去看其他树,等看好让黑子、狗埋砍了拖走。” 刘二哥的笑容似是永远定格在脸上的,就没见他皱过眉。他的日子过得一定很幸福,像不染人间疾苦似的。他在人群中总是显得那么悠闲而又云淡风清,我其实挺喜欢接近他,因为他是那么特别。 然而,如果他不是在此时此地出现,我对他还是留着蛮好和印象! 我们家这座山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前后至少延绵两三公里。林深处是野兽飞禽的天堂,后山这一片却是我的天堂。虽然这座山现在大部分给划分给了村里人,但眼前这片独有一株松柏树的草地却属于我们家的地。我们家的树能卖的并不多,倒是叔爷爷是个大户,那片矮树林都是他们家的。 只是看这刘二哥,似乎无心找叔爷爷买树,而是对我家的树特别感兴趣,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小树,他居然也要! 静静地,我本以为无人注意到我,谁知,刘二哥还是发现了。他转身一脸惊讶地盯着我道:“细妹子,几天不见,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流那么多血还不瘦?他也真是观察入微! 我朝他咧嘴露出一排牙,似笑非笑,双腿继续吊在一株野梨树的矮枝上晃荡。 “细妹子,你过来!”妈妈向我招手。 我远远地看着她,摇了摇头。 “细妹子,叔叔又给你带了小白兔奶糖,你想不想吃?”刘二哥依旧满面春风地朝我招手,企图诱惑我。 不过这次我无动于衷,只是朝他冷冷地说了声:“谢谢!” 第574章 吸血猛兽出没 刘二哥一见我的表情和架势都不对头,他识趣地朝身边的黑子、狗埋一挥手,向密林走去。 看着他旁边那个黑子的身影,怎么看怎么都像一个人——昨晚的黑衣人。我冷冷地盯着那个高大壮实的背影。 “刘二哥,我看你还是别往林里走了,这几天林里不太平,也不知从哪里冒出只猛兽吓人。”爸爸盯着前面的几人客客气气道:“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哦,还有这等事?”刘二哥回头望了眼爸爸,一脸表情好似很吃惊情。他缩了缩脚,犹豫了下,转身迈了回来。 “那边林里的树就算了吧,再说也不全是我们家的,我带你们看别的地方去。”爸爸又朝他们几个和颜悦色地招呼道。 “哦,这样,也好!呵呵……”刘二哥看了眼爸爸,打着哈哈从他身边走过,朝我家屋后另一片山林而去。 刘二哥这次并没有久留,砍了几株树就匆匆走了。他在我家这其间,我一直死死地盯着他,跟随他,留心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对妈妈的表情显得有些特别,我说不上来是什么,他时不时在人群中瞟妈妈的眼神有丝丝异样。我觉得奇怪! 当然,他依旧盛情地留下了他的小白兔奶糖。在他走后,我就随手扔了。扔掉后,我又后悔地捡了回来,左思右想,我打算等洪天择过来好好检查下这包奶糖会不会有问题! 我要留作他陷害我的证据。 “这两天山里死了不少野兔狐狸,我昨天还捡了两只。” “那些野物全是脖子给什么东西一口咬断,身上血像吸干一样很恐怖。我一看,不对路,又扔了!你说,这山里究竟出了什么凶猛野兽?除了人捣鬼,怎么的还怪事连连?” 晚饭间,爸爸对着妈妈一脸费解地道。 “细妹,你总之要给我小心点,不要有事没事往后山跑。还有你那见不得人的绿衣哥,以后都不要再见!”妈妈不关心爸爸的问题,只是对我说起了狠话。 “婶婶,你别怪小师傅,她也是……”二胖子塞着满嘴饭接话道,可是他还没有说完下半句, “也是什么?”妈妈打断二胖子道:“不管什么原因,都不许上后山!不要再给我惹事生非!” 她又瞥了眼我道:“我看我还是送你去你外婆家住一段时间。” 不知道妈妈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态度还这么强硬。 我眨巴着眼睛,愣愣地盯着她起身,上灶台倒上一大碗水“咕咚”一口饮尽。 “细妹,你要听你妈妈话,你妈妈她……操碎了心。”爸爸放下筷子对我语重心长地道。而后,他又盯着妈妈的背影柔声地道: “风华,你也莫气。她毕竟还是细伢子,特是特殊了点……但她,还是蛮懂事的。”爸爸说完又瞟了眼我,不再出声,继续扒饭。 “我怎么不气?她三番五次差点没命,你有当她是个细伢子吗?”妈妈的声音开始抽泣。 我一下慌神,放下碗筷,定定地坐住看着他们俩个不知所措。也不知这餐好好的饭吃着吃着怎么就刮起了台风! 爸爸说的事古怪,妈妈的态度更是古怪。 第575章 放虎归山 xs7.com 我满脸疑惑还满腹委屈,将视线移到二胖子脸上,想要和他交流点什么,可他没心没肺地只管吃他的饭,眼里碗里全是菜。 我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使劲扒自己那碗白米饭。 饭后。 “看来大师傅今晚不会来了!”二胖子翘着二郎腿躺在竹床上仰望着星空咕哝道。 “你爹爹到底出了么子事?还出不出得来?”在旁边闷坐拍蒲扇的奶奶接话道。 山中发生这么多事,奶奶大概是有所猜疑的。 反坐在木椅上,将下巴搁在靠背上的我正对花篱出神,耳听奶奶突然发问,我随口胡诌道:“爹爹的魂出不了鬼门关!” “哎,莫作孽!”奶奶的口头蝉总是这一句。 “洪爹爹会不会出事?怎么好几天不见来!”我盯着下山坡又出神道。 “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也会来!”二胖子突然喃喃地道,他的话惊得我忍不住死死地盯住他,这家伙这话说得好有哲理呀! “你干吗这样死死瞪着我?”二胖子察觉到了我的异样表情,他望着我一弹而起。 “我要去后山!”我倏地站起身子,目光定定地道。 “还去后山?你忘记了刚吃晚饭的时候婶婶警告你吗!”二胖子一脸惊愕地苦口婆心地劝我道: “她不让去,你这是要找你妈妈的抽吗?” “你知道什么?那些人才不会因为我们揭穿闹鬼事件而停止动作的!”我盯着后山,咬牙切齿道:“他们还会耍阴谋诡计,我要去后山看看。” 今天刘二哥一行人看着就让人生疑。 “哦对了,你这一说,我居然忘记了那些稻草人。走,我们放稻草人上山巡逻去。”二胖子一个翻身迅速地跳下竹床,朝我房间奔去。 “小东、小西、小南、小北、老中听令,我奉大师傅口令,命你们上山速速去巡山,有发现立刻前来禀报,不得有误。”二胖子朝着几个稻草人煞有介事地指挥道:“要是再顽皮,就扔你们进山,继续做你们的孤魂野鬼去。” “是是是,我们会听话了。” 被放出来的众小鬼稻草人依旧是那么的活泼,一听二胖子的恐吓,瞬即安静下来。它们听完二胖子的话,都使劲地点头应允着,不一会儿,都争先恐后的顺着斜坡爬进草丛,“呼啦”一声,跑得没了影。 “小师傅,这下你就放心睡觉吧。有这些小鬼在山里帮着你察看敌情,你还担心什么?!”二胖子拍拍手,得意地道。 我朝他扮了一个鬼脸,不屑地道:“我可不认为这几只小鬼会老老实实地去巡山。” “可大师傅说了呀,要放虎归山。”二胖子一摸脑袋不是很肯定地道:“难道它们不怕大师傅,还要偷懒?” “放虎归山?”我沉吟一下,而后笑了。 想想也是,这几只小鬼本就是在山中游荡的野魂,熟悉山中状况,放去巡山不管它们偷不偷懒,总比我们几个活人在山中招摇来得隐秘,也安全得多。 我点点头道:“那我安静地睡会吧。” 二胖子忙不迭地道:“睡吧,安心睡吧,这里有我咧!” “吱吱叽叽” “唧唧喳喳” 夜静不知几时,朦朦胧胧中,睡不踏实的我总感觉床底下好似有无数只老鼠在跑来跑去,吵个不停,不时还弄得我的鞋子发出轻微的乒乓声。 我迷迷瞪瞪地搓了搓眼睛,探头朝床底下望去。 第576章 夜色如水 床底下,几个稻草小人儿窸窸窣窣,一会儿东一会西像个没头苍蝇般到处乱窜,也不知在捣鼓什么,见我探下脑袋,倏地一下全挤去床底一个角落,安安静静地,不再吱声。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这会倒怕了?”我朝它们咕哝着,很不满地道:“一个两个地吵得我睡不了觉。” 小草人儿挤成一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人吱声接话。 “不是都去巡山了吗?”我搔搔头,望了望窗外暗沉的天色,瞬即有心要吓一吓这些小东西地道:“哦哦哦,我知道了,你们又偷懒!我要告状去!” 我手指着那几个缩成一团的黑影,一脸幸灾乐祸起来。 “不是!不是!” “没有!没有!我们没有偷懒,你不可以告发我们!”这一下,几个稻草小人儿急了,窸窸窣窣地,众起抗议。 “才不是!”小女孩鬼率先跳出来,小声辩解道:“才不是咧!是……” 我一听它吞吞吐吐,分明在抵赖,我又佯装生气地道:“是什么?明明看见你们全躲这,还想抵赖。” “是……是后山打架,打得好凶,我们怕!” “对对对,昨晚那条蛇也在,而且,它追着我们不放,我们只好跑了回来。” 这下,另外的又争先恐后地发话了。 我一听,心下大惊,睡意顿时全无。一个骨碌迅速爬起跳下床,我急急地找鞋子穿上,又悄悄跑到妈妈房中看了眼他们的身影,偷偷地拉开后门,闪了出去。 天上星光明亮,有一团团流云暗影浮空,似是风吹得紧。 后山一片寂静,夜如流水将一切卷在其中,朦胧交织的天地难分谁是谁的身影。 众鸟兽早就归巢,后山静得连个蚊子都没响,更别说有打架声。 我躲在后山坡的一片荒草丛里竖起耳朵听了半天,除了风吹草木的阵阵婆娑声,周围根本没有任何异响传来。 可是…… 我摸摸头又伸长脖子朝四周寻望。 周围山林重重叠叠,树影憧憧,看是看不见什么的了。再说这种时候,附近只要有点大的响动,都难逃过我的耳朵,更何况动静大的打架声。心下暗想,难道众小鬼为避责,捏造打架这事骗我玩? 但细细一回味,又觉不像。我想了想,决定上我家那片草地去看看。 越过菜坡,穿过矮树林,我摸着自己熟悉的路线,悄眯眯又小心翼翼地朝那片空旷的草地靠近。 为防有人偷袭,我还轻轻地折了一把树枝握在手中,一来可以在夜色中用以藏身,二来能当武器。 夜风中,草浪依旧起伏,只是一片黑沉沉的光景没了白日里的那种闲适,所有山色给这夜吞得干净,只剩下大自然故作神秘的布局,以及夜色释放出来的令人遐想的气氛。 一切暗戳戳的,又都无比精神。 那株苍劲的松柏在黑暗中更显挺拔,独据一方天地,颇有茕茕孑立的王者风范。只是,风将草刮低头时,若隐若现的天色间,我总觉得那树下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远远地,我心目一凝,心间一凛,难道我家不想卖掉那颗树,刘二哥派人来偷? 不会吧! 随即,我的心里哐当一沉,脚步也迈快了不少,原本还持轻巧的身子重重地划过草丛,搅得身后“哗啦啦”一片声响。 然而,前方那大树底下并没有任何动静。静静的,即使我这么大动作。 第577章 掐私仇 星光下的树底投射出一抹暗影在一大片起伏的草地上,很明显的,浪一样起伏的草丛到了那里就像被什么东西给吸进去了。 靠近一看,原来是树的周围横七竖八的草被踩踏得凌乱一地。 这片草不是白天踩出来的。白天爸爸用刀砍过一条小路,而这片是不久前才制造出来的。 站在松散倒地的草地上,我心下十分惊骇。望了望安然无恙的松柏,又朝周围左看右看,然而,四周除了波澜起伏的草浪,什么人影也没有。 空气中有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飘来,我伸长脖子嗅了嗅,方下确定,这里确实打斗过。 很快,我敏锐地在草丛内发现了一把长锯刀。长锯刀的刀锋在暗沉的天光中锐利呈亮,我拾起来看了看,赶紧地绕着松柏转了一圈,将那把长锯刀收藏在一堆草屑中,将其掩盖好。 收拾完刀,我又伸长脖子在空气中嗅了嗅,向周围草丛探寻起来。 草地东边角向密林而去的方向有一条很明显的压倒痕迹,这条痕迹也绝非白天所见,而像是什么东西不久前在此碾压形成。我循着痕迹走了一小段,发现草丛深处有两团黑影若隐若现,我当即顿下步子,警觉地朝那地方看去。 难道还有什么东西潜伏期中? 戒备一阵,眼见那东西没动,我就地拾起一根长树枝紧紧握在手中,弯着腰,蹑手蹑脚地大胆摸了过去。 暗淡的天光下,只见两个人一样的物体倒在密林边的草丛中,空气中还有一股血腥味隐隐飘进鼻息间。 什么人?死了还是受伤了?怎么一动也不动? 一股紧张不安的气氛瞬时笼罩上来,保险起见,我像一只机警的小兽选择蹲在丛草间暗观其变。 定定地蹲守了半天,确定那两副躯体没有任何动作之后,我缓缓地站了起来,机警地扫视了眼四周,这才快步近前。 走到其中一个身躯前低头一看,果不出所料,这人正是刘二哥的手下——那个叫狗埋的矮胖青年! 不远的那个身影也正是高大壮实的黑子! 他奶奶的,果然是来偷树的。 我一见,气不打一处来,伸出长枯枝上前各捅了捅两人身躯一下,而他们一点反应也没有。 “啊,死了!”我惊得大叫一声。 “簌簌”我这一声叫,惊得林内似有东西飞腾上了天空。 我颤抖着手,一步一步小心地挪到黑子跟前,伸出手指小心地探了探他的鼻息,手指上有一股温热的鼻息传来。 还好还好,没死!我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看来只是被人打晕在此。 我又仔细地查看了下他身上的外伤。除了他手上有一道鲜明的长长血口,其他似乎倒还好,看不出什么明显大的伤痕。 再探手那个矮胖墩也没什么大碍,只是额上肿了一个大包,应该是给人大力推到树上撞成的。 只要人没死就好。要是这两人死在我家这山里头,那就是个大麻烦! 我叹了口气,用脚狠狠的踢了踢两人,那重重的身躯没有半丝反应,我不解恨,又上前狠狠的掐了把他们的脸颊。 第578章 趁人之危好报仇 “嗯……”黑子似幽幽地闷哼一声,吓得我连忙一缩手,转身准备躲起来。 然而,抬脚间,我感觉那声音也仅仅只是一口弱弱的气吹过,等了等,见没动静,我又忍不住回头去查看。 眼见黑子那壮实的身躯依然像死了般沉寂,我不禁轻轻吐了口气,为自己的冒失行为感到惊心。要真把此人给弄醒了,我铁定吃不了兜着走! “深更半夜地跑我家后山偷我家树,没给鬼吃了你,算你命大。”我朝那两人愤恨着狠狠地啐了一口口水。 只是瞬间我又很疑惑,这俩是受什么人袭击了咧?! 那浓浓的血腥味又来自哪里? “唧唧!”我正直着身子凝视四周间,脚边草丛突然迅速窜出几个小身影。 我低头一看,四小鬼全都爬上了黑子的身上,小北正在对着他的脸盘一通拳打脚踢。 “小北,你要干吗?”我盯着那个背上一个大红‘北’字的小鬼,小声喝道。 “打他,打他。”小北边打边道,它显得怒不可遏:“他欺负我!” “你打他做什么,吵醒了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盯着脚边那副壮实的身躯,老联想着昨晚的黑衣人,还有刚才小鬼们不是说有条蟒蛇追它们吗,那就更加证实是他无疑。 想来他也是个高手,要是他突然醒来,以我这点花拳绣腿功夫铁定不是他的对手。而此时洪天择又不在,几个小鬼可未必会听我使唤。 “快别捣乱,走开。”我伸手一把捏住小北的小草臂,它在空中挣扎着手舞足蹈:“放开我,快放开我!” “快放开它!”众小草人见状,都朝我怒声抗议道,但是它们又不敢近前。 “细妹,你放了我吧,我怕你,你身上的味道太难闻了,一闻我就晕。”小北被我抓到跟前,它的样子显得十分难受,一只小草手一直捂着脸,头朝后仰得远远的。 我一听,连忙将它放到一边,伸长手来,在自己腋下左闻闻、右嗅嗅,发现自己身上即没有汗味、也没有臭味啊! 我狐疑地眨眨眼,脚一跺地,生气道:“我身上哪里有臭味,我怎么没有闻到?” “你自己哪里能闻到啊,我们是鬼,最怕这种味,你又不是鬼!”小北退得远远的,朝我大声嚷嚷道。 “这世上还有鬼闻不得的味?那是什么味?”我咀嚼着小北说的话,心里疑惑地思索半天,想不通。 “细妹,他们是你打晕的吗?”小南叉着腰仰起脸认真问道。 “当然不是,我还想问你们,你们刚看见谁在这里和他们打架?”我蹲下身子好奇问道。 “一个绿色的怪物。”小南朗朗地答道。 “绿色的怪物?是个人吧?”我一听,笑岔气,他们肯定是将八哥当成怪物来看了。 “人?我看他不是人,是怪物。”小南却还是不以为然,继续辩驳道。 “好吧,好吧,怪物。”我带着一脸的笑意,点头应付道。 想来也只有八哥能神出鬼没,将这两家伙无声打倒在地了。好几天不见他,他到是搞什么名堂去了? “那条蟒蛇咧?你们不是说还有条蟒蛇追你们吗?”我看了看四周,这么久仍没有动静,又向几个小鬼证实道。 第579章 谜团重重 “估计给那个绿怪吃了。”这时,身后草丛中传来一把老人的声音。 随着声音落下,一个身上写着一个大大的‘中’字的稻草人慢慢地划开草丛走了出来。 “老中,你怎么老是慢得跟乌龟似的?”小北手指着老中,叉着腰嘲笑它道。 “我慢又怎么样?我就喜欢慢!”老中不服气地朝他一瞪眼,鼻子又搞怪地缩了缩,“吭哧”一声,它径直朝我道:“那条蟒蛇肯定给那怪物吃了,我闻到了满鼻子的血腥味。” “怪物?吃?”我一脸费解地问道。 “嗯!”老中斜了眼我,走去一边不再搭理我。它对着一颗草,低低地叨咕起我听不懂的语言来。 今天听爸爸饭间聊过山中有动物残暴,这个老中说的那绿怪难道不是八哥,是野兽? 难不成山里真来了残暴的猛兽?! 可是,如果真是猛兽袭击地上那两人,没有理由只将他们打昏,而不是吃掉啊?哪有野兽这么好心!我不免又疑惑起来。 空气中这一股很浓的血腥味闻着很是奇怪,不像人血也不像我熟悉的动物血。原本以为是那两人受了重伤,可是此时看来也仅仅是被打昏过去,想必不久便会醒来。 只是这股久久不散的血腥气到底从哪来的咧? 我也缩了缩鼻子,又朝地面探索起来。只可惜我没带手电筒,地上草物本就杂乱,现在看起来都是黑沉沉地一团又一团,根本难分得清。 “啊,这里好大一滩血!” 这时,不远草丛内一个小稻草人在大声惊呼。 “嗖嗖”一声,跟前的几个稻草人瞬时全都向那头涌去,我也撩开草丛跟了上去。 “看这里,好多血哇!好骇人!好骇人!”说话的是小西,它在草丛里像跳蚤似的上窜下跳,大叫大嚷,好像发现新大陆。 我蹲下去,在那一大片深黑的草丛里探手摸了摸,放到鼻前一嗅。 “好腥气的血味啊!”我嫌恶地将手指在草地上擦了擦,道:“这是什么东西的血,怎么那么臭?” “这是那条白蟒的血。那蟒蛇估计是吃了上百种草药,所以它的血是会特别腥臭。人和兽要是喝下这血,对身体可会有很大的益处。” 老中要么不声不响,一开响,那语调是铿锵有力,字字掷地有声。 “老中,你好像很厉害,懂好多啊!”小南盯着它打趣地道。 “那是自然。老朽我以前就是兽医,能治各种动物疾病,还养过蛇。”老中这下很豪气,在这群顽皮捣蛋鬼中显得有那么点份量。 “哦哦哦,老兽医,哈哈哈……”众小鬼听完,又淘气地哄笑开来。 老中一手背后,鼻子缩了缩,又“吭哧”一声,不搭理众小鬼。 “怪物?我倒想看看是什么怪物?”我盯着那一大滩血渍道,心下即好奇又很惊异。 我更多的还是担心! 清沙门的人是不是又在山中耍了什么手段?今晚仅仅来偷一颗树?他们要我家这树又做什么用咧? 刘二哥怎么看也不像这种小偷小摸的人啊,他是清沙门的人?木材商人? 我想不通! 那两个倒地的人究竟是不是八哥打倒的? 我有种很想去了解的欲望。 第580章 他村 “你们哪个小鬼敢跟我来?”我朝嬉笑胡闹的众小鬼问道。 “细妹,你要干吗?”小南好奇地问道。 “跟着血迹找找看,究竟是什么怪物敢在山中作乱。”我站直身子循着前方一行歪扭的草痕思索道。 “你好大胆子,怪物你也要找?你就不怕死吗?”小北尖声大叫。 “这有什么,鬼我都不怕,怕个怪物!我只怕有人存心在这山里捣乱,不让我家安宁。”我盯着远方丛林,心头疑虑地道。 “你们都跟我来,我找给你们看。”老中又“吭哧”一声,从我面前疾步而过,他径直朝着那压倒的草丛内走去。 我也正想循着这行草印走下去,想不到老中带了个头。 这行压倒的草痕似乎是有什么身子从上面重重地拖着走过,时不时可见到草丛上染着些许血渍。这根本不像是蟒蛇自然游走的痕迹。 看来那条蟒蛇果然是遭遇不测了。 “老中,你到是快点啊,慢死了。”一众稻草人时而跑到老中前面,时后在他身后很不耐烦,三番五次催促道。 这老中果然是个超级慢性子,他不紧不慢地在草丛内划拨着身子,一副泰山崩于眼前也气定神闲的架势。我跟在他身后,也是干着急。 我边走边留心着周围,四处寻望间,除了发现那两人还躺在原地不动外,其他地方并无其他可疑之处。 不时,我们已经走出草地,进到一大片番薯地里。走到这里,我就再也找不到那道痕迹了。 我眼看着老中和众稻草人直接跨进番薯叶间,在其中钻进钻出,走走停停,唧唧嘻笑,很是欢乐。这群小鬼,真是到哪都能当成是乐土,做鬼做得这么开心。 番薯腾很勾脚,泥巴也被我的鞋跟钉起老高,我只好绕进土沟渠,小跑着跟在他们身后,直到走到那排整齐的杉树林间,老中一头扎了进去。 看着天色变幻,我开始有些莫名着急,我也催促道:“老中,老嗲嗲,您老快点好不?” “冲你叫我一句我嗲嗲,我不快、也快给你看。”它话正说完,突然,它的小手小脚迅速划拨起来,整个稻草身像飘了起来,朝杉树林内迅速穿去。 这下我急了,撒腿迅速奔跑起来。哪里还顾得上杉叶似针一样扎在我的身上。 “喂,老中你发威了,快追,它跑没影了!”身后几个稻草人随即不服气地大叫。 盯着它们一众稻草人像老鼠般在林间溜得非快,我有些慌神,生怕跟丢。不顾一切地脚底开始抹油生风。 身后树木匆匆撇过,眼前物景不清,我感觉头重脚轻。不过看它们跑去的方向是向后山另一边的下坡林而去。 “等等我!”我定了定神,看清前面方向,再次提速朝坡下滑去。 这帮小鬼蛋真是磨人精,要么慢吞吞,要么快得一不留神就不见了影。我心里忿忿地叽咕着。这后山若不是我整天混,早就被它们甩没影。 不时,山坡下一片黑漆漆的林中出现一些屋子。那些屋子的一角在暗影中可见一斑,十分安静。 山边传来潺潺细流声,应该是条小溪。 我不禁腹诽,这些小鬼将我带到这片村子后做什么?难道这村子里头有古怪? 第581章 暗客 滑到半山腰下的一间旧屋废墟后,我已经完全被小东西们落下,它们已不见踪迹,我只好停在一棵树底朝下观望。 这片背山的树林就在我家密林南边的底端,山下稀稀拉拉地倒有两间靠山的屋子建在山坡下。 我的眼皮下是一片废墟宅基地。这宅基地我以前听叔爷爷说起过,有些印象。 在我很小的时候,这里曾经住过一户人家,这户人家新屋落成时因闹鬼凶,被吓得一家人搬去了很远的地方,再也没有回来。而且他家搬走后不久,这间屋子一切值钱的东西都给村里人清洗走了,甚至门窗、门框都给村里人拆了去用。 黑暗中的这间旧屋经过多年的风雨洗礼,也仅剩下一堆残砖枯瓦,其中仍有一些矮砖墙没倒塌,攀着些藤萝,暗墙萧索地林立其中,就像一个个站立的魅影。 深更半夜的站这废墟后头看这片地让,不禁还是令人毛骨悚然。四周树木草藤长得十分茂盛,黑呦呦的一片,也不知路在哪里。 我抹了把额头细密的汗珠,气喘吁吁地靠在一棵树下休整下自己。 “唧唧,细妹,下来。”突然,从底下一道矮墙上迅速地攀上一个细小的身影,它站在墙头,朝我招手呼唤。 我定住,眯起眼朝那面墙上一看,是个稻草人儿。它们这群家伙几时跑进这里啦?! 难道这片废墟内暗藏玄机?我狐疑地搔搔头。 “下来,来啊!” 看着小东西站在那上面不住地朝我招手,我又机警地望了望四周,幸好,这大半夜的一只鬼影也没见。我缩了缩肩膀,决定下去看个明白。 我在那片废墟地的外围山坡边徘徊了半天,愣是没找到能够下脚的路。 藤草太密,虚虚实实,实在看不清哪里能下脚,这种上十年无人来的废墟地最容易招动物栖窝。要是一脚踏进蛇窝,不被鬼吓死,也会被蛇缠死。 我叹了口气,从山边摸了跟长树枝在一处矮点的草丛间探探。这时,那矮墙上唤我的稻草人又溜到我对面一块砖墩上,朝我挥手道:“从那边树上荡下来,小心这边上有沟。” 我一看它指的方向,正是我刚滑下来的坡上有颗树,那茂密的树枝有一半伸到了后墙边。 我朝稻草人挥了挥手,又钻回那边坡上,迅速爬上树,几个纵跃像只猴子一样从树枝上翻进了废墟中。 我的脚还没着地,就给石头块蹭崴了脚,所幸脚没有扭伤。我拍了拍生痛的脚背,吊起脚甩了甩,小心地直往瓦砾中踏去。 这时,我才看清这个稻草人正是小西,它跳到我跟前,用小草手指了指前方,示意我跟着它。 废墟里四处结着蜘蛛网,还有不少脱皮的蛇壳、死老鼠、玻璃瓦罐等杂物一地,到处都是暗器,都不知踩哪下脚好。 我又要顾着脚下,又要盯着小西,一时之间,动作缓慢且慌张。 “唧唧,细妹,这儿,这儿。”已经跑进一道矮墙后的小西又钻了出来,它指指那废墟尽头紧靠山坡面的一道墙头,道:“后面,那后面,快。” 第582章 绿衣怪在此 我瞅了瞅它指的地方,狐疑地看了一眼。 眼前只有一道残败的破砖墙,砖墙后紧邻一片长满绿藤苔藓的陡坡,看起来就不像能藏人或藏东西的地方。 “搞什么?这里什么东西也没有吗!”我不免嘀咕一声。 这几个小东西将我带来这里,难道在这里玩躲猫猫游戏?我腹诽。心里不禁有了一种恶意,如果这几个家伙捉弄我,我等下将它们捉回去定要暴打一顿。 “细妹,你倒是快啊,都进去了,你还不进去?!”小西又从那矮墙后溜了出来,它冲我跳起来,着急地小声催促。 “哎,你们到底搞什么名堂?我不玩了,那里什么也没有!”我小声地冲它扯嗓子道。 “你过来,过来就知道了。”小西又冲我挥手。 我看你们到底玩什么把戏,深更半夜把我引到这里,难不成要吃了我?! 我几个纵步走到那不足一米高的矮墙前。 “你看,它们刚都进了这里。”小西站在墙后的一条绿藤上指了指身后那片绿藤道:“老中叫我留守接应你。” 我看了看那片长得茂密的绿藤,不满地道:“小西,你跟我开玩笑吧,逗我玩啊?” “那后面有个洞,你爬进去,不要再啰嗦啦!”小西朝我又指了指身后,嗖地一头扎进绿藤内不见了身影。 呃,这后面难道有天地?我摸着头叹了口气,看了看身边,我找了根树枝将那片绿藤撩了开来。 没想到那片绿藤看着密实,内里却很松垮,我一撩便撩开了一条缝隙,而且那手感好似是有人将之曾经拉开过后又故意搭上去的。 再往里定晴一看,绿藤后豁然是一个黑漆漆的洞。只是那洞口不大,看着仅有半米来高,像是以前这户人家留下的储物茴洞什么的。(茴洞:大部分靠山的村人家都会在自家屋后或菜园边,掘这一个洞来放腌菜坛子、囤土豆和番薯。) 我站在洞前很犹豫,不知道这老中到底是真能根据血味找到那绿衣怪物,还是只是一群小鬼乱捣蛋。 我再次朝这片寂静的废墟看了眼,决定离开。 正当我转头准备抬脚时,我感觉到脚底似有东西戳了戳我,回头一看,老中站在我跟前不远,手中正握着根树枝撩我脚背。 “怎么,你不想进去看看?”老中仰起头朝我道。 “老中,你们跑这番薯洞里做什么?有什么好看的!”我蹲下来,朝它眨巴眼睛小声嗔道。 “不是你叫我帮你找绿衣怪吗。喏,他就在里头。细妹,我认得你,你常在后山玩,也常见你跟这绿衣怪一道游走,还见你常在山上呼唤他,他现在就在里头,信不信由你。”老中指了指身后,一转身又钻了进去。 听完他这番话,我心里立即惊呆了,有种莫名的兴奋、又有种莫名的激动。 老中口中的绿衣怪果真是八哥,可是在他们小鬼的眼里,怎的成了绿衣怪? 那么好看的男孩子,怎么可以称作绿衣怪! 可我转念一想,我在小鬼们眼里也是个怪物,就像它们嫌我臭一样。 我不跟它们一般见识,我要去找八哥哥。 有了这个冲动,我开始不顾一切都钻进那绿藤后的洞里。 第583章 四小鬼跑路了 往洞里一钻,在九重门里钻壁洞的感觉一下涌了上来,我不禁一怔。 张耳静听洞内,里面有一种熟悉的安静,伸手往前,指尖隐隐还能感觉到一股幽风萦绕。此处绝非一个浅浅的茴洞那么简单。搞不好,这恐怕又是与那九重门内相连的一处通道。 我心头一紧,随即加快步子往前移去。 洞中一片漆黑,我凭着感觉爬了一段,等适应了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暗黑压抑后,我的感官变得十分清明。 就算没有光,没有武器,但为了那心底莫名的憧憬,以及心存的疑惑与好奇,我决定冒险一试。 我感觉我好像要解开八哥的谜底了,我真的好想知道他身上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一想到这,我摸着黑又不顾一切地往前爬行起来,连头顶几时变宽变高的,我都浑然不知。 我想尽快见到八哥,我有好多话要对他说,说好的过两天来找我,为什么没有来咧?我生气了,我要告诉他我生气了! 前方黑暗中不时传来“吭哧”地喷鼻声,这股子声音正是老中发出来的,我感觉老中在前面悠悠地走着,似乎还会时不时停下等等我。 也不知爬了多久,“细妹,你可以起来走,别爬了!”老中对我很小声地道:“但是你要小心喽,小家伙们在前面等你,别踩到了。” 经老中一提醒,我立即伸手朝头顶摸了摸,上面确实空荡荡,左右两边也开阔不少。 难道我已在不知不觉间进入了九重门内某一条秘密通道? 这处地方在山底,如果按照上一次进九重门内的地下空间计算,这个位置大约是在第一重门下。可是八哥不应该在九重门后吗?那个地方还在这下面的下面吧。 我胡乱地猜测着,脑海中不停闪现着八哥的样子,甚至心绪都有些慌乱。 我终于从莫名兴奋的神经中转为冷静,我开始仔细地聆听着四周,神经似全部张开,凭着全身感官在判断周围的一切。仅凭着声音和嗅觉,我判断我一直在一处狭窄的洞穴里行走,这里没有虫兽出没,甚至蚂蚁都没有一只,倒是有些许淡淡的血腥气。 “唧唧唧唧”,突然,我感觉脚底边有几只东西一蹿而过。 “你们干嘛跑得那么快?”我大惊,小声地问道。 “这是怎么啦?”老中也好似疑惑不解。 “快跑,快跑,吓死人了!”一串声音从我身后远远地飘来,可见刚才从我身边一溜烟儿跑过去的几个小东西这会跑没影儿了。 通道中似乎只剩下我还站在这黑咕隆冬中一脸莫名其妙。 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连小鬼们也吓破胆跑了?还是,那些六重门后的东西跑了上来?!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前进,却听老中毫不迟疑地在我脚边提议道:“走,进去看看。”听老中这么一说,我猜我们应该是接近目的地了。 只是想不到这鬼老头还有几分胆量,而且好奇心也挺重的。 既然脚前还有老中在陪着,我决定深入进去,再探个究竟。 走了几步,手摸着墙壁,感觉这里的洞绝非人工开凿,而且,是一路向下的倾斜坡。有些地方还感觉潮湿,似有水流从壁上流过,可我不敢去摸那些地方,只是跟在老中后面,听着它的喷鼻声,凭着感觉继续朝前摸索。 第584章 洞中水潭 “转弯喽。”老中在前边小声提醒道。 我伸长手壁往右边墙上摸去,只感觉指尖立即传来一股刺骨寒意,不禁身子一个哆嗦,缩回手在情怀里,心里暗道一声:好冷啊!是石壁吗?怎么硬硬的,冰冰的,还有水渍?! 转完了一个弯后,前方视线突然变得朦胧起来,不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前方深处的洞壁上甚至还有一种奇特的光晕在荡漾。 我甚至看得清老中在前面背着手慢悠悠地走着的身影。 我再次揉揉眼睛,正见老中那小小的身影在前方一块石壁后转弯,倏地不见了。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我确定,我的眼睛能看见模糊的东西了。 真是奇怪,这洞里居然有光,我却看不到发光的东西。 我疑惑地望了望四周,这才发现我身处一处很奇怪的地方。这处空间里到处都是垒砌得很整齐的石头墙,那石头墙一看就不是天然成形的,而是人工砌成。 难道我真进入了九重门内?心下猜想间,我的步子已经跟着老中转进那边石壁后。 石壁后不再是通道,而是出现一堆很奇异的灰白大石头。石头形状各异,参差不齐,高高低低凹凸不平地挡在我的跟前,我心下惊异,停下步子,朝里头睃去。 层叠的石头后居然有一潭水,那水潭正泛起荧荧之光将这一片空间照得灰蒙蒙的亮,能见周边物景。 好奇怪的地方啊,怎么有一潭带光的水? 那水看上去并不清澈,黑黑的,表面却又有一层光波似的物质反射在头顶三米多高的石面上,底下水潭波纹一荡漾,石顶及石头上便似水波涔涔,景象很是奇异。也因此,洞中银白光芒一片,我这才能见得些物景。 水潭面积不是很大,约二丈余宽,比我家山脚那片山弯积水池要大一些,可以在里面来回游泳,只是不知深浅。 正疑惑间,水潭边另一端一片修建齐整的石头台阶又吸引了我。水此时正在石阶下层荡漾,沿台阶而上是一面平整的石壁墙。那墙壁看起来和九重门内的通道很像。 打量完这个洞中的情景,我有些茫然。爷爷说,九重门唯一的通道就是在城隍庙下,那条通道我去过两次,已经行不通,而这里会不会有通道能通入其中? 看了一眼那道石壁墙,心想这里会不会有机关能打开那道墙壁。 心动即行动。眼见跟前的石堆之中有一条小缝隙,我侧着身子挤了进去,趴在一块一米多高的石头边朝内里寻找着老中的身影。我打算和这老家伙合计一下,兴许它熟悉这里。 可是往内里一看,这老家伙这会却不知跑去了哪里,倒是水潭中此时传来一些声音,惊得我连忙缩头躲进一堆石丛间,只探出个眼睛,在一个有窟窿眼的石头后朝潭中观望。 水潭上的波浪晃了晃,水中似有物体在动,我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水面,心里有些七上八下,心想里面会不会冒出头大怪物? 我的身子夹杂在两块冰冷生硬的石头间并不舒适,瞅了瞅身下正好有个矮墩石,我索性缩起身子坐了下去。 静静的,我看着那波浪荡漾,又看看周围,洞中死一样地沉寂,又没有半点声响了。 那洞道就直接通到这里,前方除了那堵墙壁,已经没有其他路。而此时不见了老中,我有些不知所措。 第585章 背 “哗啦”水中突然有东西轻轻动了一下,惊得我立即又探出头来屏息而望。 水波果然比先前更加荡漾,那光波更是闪得厉害,一浪接一浪的,整个洞内似乎更加明亮。光波的跃动晃得我的眼睛都晕眩起来,我仿若置身水底一般,心底也跟着荡漾起一层寒意。 不好,这水池中恐怕有东西要出来了,我的心脏猛地一阵狂跳。 “啪!” 一声物体清脆的着地声冷不丁地传来,吓得我肩膀一缩,身子跟着一颤。 只见水潭那端石阶最下端米余开阔石台上,一条长长的白色蛇状物正在忸怩着身体,但它仅仅是微微地动弹了几下,似无力气,连头都抬不起来,更别说张开嘴。 我定晴一看,正是昨晚在杨家坝上出现的那条白蟒蛇,它果然是被拖到了这里。 空气中同时涌起一股腥味,很难闻,我拧了拧鼻子。 那白蟒蛇似很痛苦,又忸怩几下肉滚滚的身体,嘴中吐信的“嘶嘶”声可闻,好似垂死挣扎。 “哗啦!” 此时水池中又是一阵轻微震荡。 果然,里面有东西要出来了! 我心头一阵狂跳,忍不住右手指紧紧捏着左手心。 就在这时,我看见水面缓缓冒出一物,那是一个头。 那个头就在靠近我这头的水潭中,黑黑的,从黑漆漆的水中,穿过光波层,缓缓地升了起来,将后脑勺对着我。 那是一个人的头!那个头上有着一头紧贴在勃子上的湿漉漉的黑发,缓缓地,脑袋下修长的脖子伸出了水面,紧接着,隐在水中的宽阔肩膀也露了出来。 啊!我心里惊呼一声!这是在游泳吗?看样子,没着衫吧! 我的脸突然没来由地从脖子红到了耳根,同时,我的心也“咚咚”地乱跳起来。我心里直骂自己:我怎么跑到这种地方偷看人洗白白,太臊人了。 我不敢直视,撇开头,正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开时,却发现自己被卡在两石之间不能动弹。 我在心里暗叫一声不好,挣扎了一下无济于事,耳听水中突然又传来声音,我万万不敢再乱动。 我小心翼翼地望向水池之中,可是眼前这一幕却瞬间令我怔得不能动弹。 只见原本没在水中那令人充满遐想的身t此时背对我已经露出了一大半光脊,而那露出水面的背脊并不美丽,而是…… 他一定是还穿了衣服没有脱!要不然这身上怎么有那么多道歪歪扭扭像长虫一样的痕痕迹? 只见那人手臂处和腰际上甚至左肩膀下,也有许多黑色状的斑块,除了这些,他整副背脊显得异常的苍白,在这光波荡漾的水中根本不像人的血肉之躯,而是像一尊被人摔碎无数次又修补好的白瓷瓶。尤其是那背脊正中间一道长长的疤痕,像一条很长的蜈蚣紧紧地贴在那人的背中间,就这样,从他的脖子底下一直贯穿到腰下,非常人能有,说瘆人不足为道。 而这个人还是个活人。只见他的手伸出水面在脸上抹了一把,我立时看见那条瘆人的蜈蚣我没有了过来,变得些些弯曲。的 我很错愕,我觉得此时我的心窝里也爬了条蜈蚣,浑身不适起来。 这是人的身躯?人的身躯怎么会如此狰狞,我肚子上一条浅显的伤疤都会有痛得我咬牙切齿,更何况这满身的裂痕?! 第586章 蜕皮 我感觉这洞中变得更加阴冷,像有无数股寒流正袭击着我的心脏,然而,我还没来得及换口新鲜空气,一股恶心的血腥味又扑鼻而来。 水中的身影突然消失,仅在我眨眼间,已经落到了那条扭动的白蟒蛇前。这人的动作快得连他几时抱起那蛇头的,我都没看清。 他依旧背对着我,跪趴在地,头埋在那条扭动得更厉害的蟒蛇头上。 这是要做什么? 白蟒因为他的接近此时变得很痛苦,它张大嘴巴在急吐红信,长长的蛇躯也在死命的扑打地面。它大力的扭动着,时而卷曲、时而尾巴扫过水面,时而拍在石阶上发出沉闷地拍打声。 这个人一直埋头在蛇颈处。起先蛇还在他的怀里挣扎,后来逐渐只是抖动无力。那血腥味弥漫在整个空间内,浓得令人窒息。我可以感受到一股生命正在衰竭的气息。 他这是在啃活蟒吗? 我听到一阵贪婪的吮吸声,我皱着眉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看着眼前很狰狞的这一幕。我只觉喉头发紧,后背发痒。 还有他那躬起的瘆人背脊随着他全神贯注埋头于蛇身的动作,此时那一条条像虫子般的瘢痕是扭动的,还是张开的,像要呼吸般撕裂开流出一些黑绿色的液体。 我的喉头一紧,感觉呼吸一窒,嘴巴就要张开大叫。就在喉咙里的哽咽要滚出来时,我死死捂住嘴,大气也不敢出。我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心不跳出胸腔,即使眼泪在我眼睛里开始朦胧视线,我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我从来没有这般冷静地控制过自己。 妈妈呀,太骇人了! 我的心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顶住了,很慌很堵。 直到那条白蟒软趴趴地不再动弹后,那恐怖的背脊才将它放下,缓缓地仰起头,朝着洞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长长叹气声:“呵!” 他似乎吸得很饱,很满足,他的背脊轮廓随着他上身的挺直,身上肌肉有所收缩,那些张裂的长虫也似满足了般变回细长的痕印。 然而这一声长叹在这空寂的空间听来却让我全身发麻,手脚似被人拿绳绑住般无法动弹。我绷紧的神情一刻也不得松。 我看见那被扔地上的蟒蛇头已经失去了光采,地上一滩血渍,蛇身还有鲜血在汩汩直流。血水沿着台阶流进了水潭中。 我以为一切结束了,然而那副吸饱血的身躯依然没有停下动作,他正麻利地将蟒蛇头一刀切下。他手中几时多了一把刀,就像他几时曾抱起蛇头一样快! 我想起身逃离,可是我怎么也迈不动步子了。我还好内急,可我不敢将捂住嘴的手挪开,我怕万一我挪开了,那一条白蟒蛇便会变成自己。 我的泪水已无声地浸染了胸前的一大片衣服,我的一只手紧紧篡住衣摆,不敢发出任何细小的声音。我强撑着发晕的感觉,如果此时不是两块石头正好夹着我,我肯定已无力地倒了下去。 那被切下头颅的蟒蛇身“嚓”又被他麻利地从肚子上一刀而下剖了开来,从蛇腹中霎时泄出一地内脏,又是一股温热的腥浪袭来。 好几次我的胃中翻腾,大量的异物涌入喉咙,然后又都被我无声地吞咽了回去。 我真是佩服我自己的坚强,我紧紧地依在石头上,闭上眼睛,让眼眶里装满的泪水先流出来。 歇口气、缓下神,我想着:这不就是宰条蛇吗,村里人经常这么干啊! 第587章 南湾废墟 我眨巴眼睛,再次看去。只见那长长的蟒蛇居然仅剩下一副被剥掉皮囊而血淋淋的蛇肉躯,那细长的血尾巴居然还在抽搐。 好快的动作啊!这速度,好凶残啊! 我再一次被震惊得无以复加。闭上眼睛,我继续紧捂嘴巴,直到自己透不过气来。 “哐当!”一把刀掉在地上的声音传来,立即振得我身躯一震,心像被人剐了一刀。 我张大泪水汪汪的眼睛缓缓地朝那边看去,只见那人手中捏着一张长长的带血白皮,缓缓地掉转身子,面向我。 啊! 他定定地站在石阶上,那胖瘦恰到好处的修长身姿在暗影下虽然满身狰狞伤疤,却是依旧那样的坚挺傲立,似乎有一种决不低头的王者气势。 那张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白皙脸庞上,那双翌日在黑暗中都会闪耀光芒的星眸此时不再是那样的冷峻不羁,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他眉间那点红此时很暗淡,发出一股诡异的光芒。 从他的嘴角直到到脖子处都染着一片鲜红血渍,还有丝丝血流沿着心窝处流淌而下 这张脸,这个人,我看了不下千百回,可此时他是那样的陌生,那样的令人恐惧,他全身都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气息,令周围空气都是那样的不寒而栗。我压不住内心的恐慌,双腿又是一阵哆嗦! 此刻我的心在强烈地抵触着,这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这究竟是哪里出错了咧?我会不会是在做梦! 我豁然想起老中说过,这条白蟒蛇本就是药蛇,那他吃了这个是不是为了治病?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他受伤了吃条蛇来补身子的,我一定是想多了!我不应该啊! 一想到这,我的心顿时又平静下来,我为什么这么害怕咧,不就一条蟒蛇吗,人经常屠宰动物的场面我见多了,我为什么要这么害怕?! 我轻轻地捶捶胸口,猛吸一口气,再次擦干眼泪,准备调整好心情,出去面对一切。 眨眼一看,石阶上已无人,只有一滩鲜血和那剥皮的蛇还躺在那里。而水池中,一个人正全身浸泡在水潭中。 他剥蟒皮做什么,难道是为了做件衣裳吗?他要做件蟒袍? 水波一圈一圈地再次荡漾开来,满池宁静被打破,他在水中小心而又仔细地清洗着那条蟒蛇皮。 然后,我脸上的笑容还没升起时,我又错愕了! 我连脚下老中一直在拉我的裤脚边都没有丝毫的反应,而是就这么呆呆地看着水中人,眼睛移不开。 只见他扎进黑水中浸泡全身后,再次背对我直起身子。这一次,他那修长白皙的双手突然伸到背后,双指试探着摸移到脊椎中间那道长长的疤痕后,突然,他十指如钢般一掰,那后背居然被他双指夹着层皮。那层皮给就这么左右两边轻轻地给分离了开来,露出里面的肉来。 他就这样无痛无痒地撕掰着那层皮,仿佛那身躯不是他的,而是跟剥蛇一样麻利。 一张血淋淋的背逐渐在我眼前展了开来。 啊! 看着他脱衣服一般反手撕脱下他自己身上的那层皮,露出血肉模糊的背脊,我眼前一黑,眼一翻,靠着石块软了下去。 第588章 你是狗啊 “细妹,妈妈叫你不要和绿哥在一起的!” “细妹妹,你又做恶梦了……” “你怎么回事?为什么老不听妈妈的话!” “你快醒啊!” “小师傅,你在哪里……” “细妹子,你快醒醒!” 我只觉得各种声音在我耳畔回荡,各种人在我眼前晃荡,各种味道飘来,各种鬼影幢幢……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里飘荡。好似不在人间,又好似不在阴间。 不晓得过了多久,我逐渐听得一阵似水“哗啦啦”的声音响起,还有脸上一阵阵发痒,好似有无数蚂蚁在爬。 我缓缓睁眼,朦胧之中,一个稻草人伸着一根枯枝不停地在我的脸蛋上划来划去,嘴中还吭哧吭哧地发出声音。 集中精神聚焦一看,是老中!他那一只短草腿和一条短草胳膊正攀在我脸旁的一块石头上。一张画出来的草脸正朝我挤眉弄眼。 我伸出软软的手掌摸了摸脸蛋,双目无神地扫了眼它,最后盯着老中不动。 “吭哧、吭哧!”老中手中的棍子指指前方。 我豁然想起我此时身在何方,脑子一个激灵人霎时清醒过来。 我张大眼再次望向那个窟窿里。 水潭已经平静一片,那副血淋淋的身躯不见了,石阶上的剥皮血蟒也已消失了踪迹。 咦?我左寻右望,只见水潭边的一处石台后正挺立着一副修长的身躯。 他侧身对着我,裸露的皮肤在银波下白得透亮,身上所有的疤痕黑斑全都不见了,白皙的长臂正挑起一件柔软的绿色绸缎服披在身上。 我刚才一定是睡着做了恶梦,一定是。 我呆呆地趴在石头间,软软的手臂在告诉我,我惊吓过度身体无力。 我极力地眨了眨眼睛,回想了一下刚才的经历——我不是那么地确定了! 这个洞里这么阴凉、这么深邃,一定是我太压抑,精神恍惚而产生了错觉。 我定晴再次去找八哥的身影时,却见他面对那石阶上的光秃石墙而立,衣冠整齐,一身绿衣干净清爽,正是我心心念念不得见的人。 他除了头发仍湿哒哒的外,其他一切看起来跟平日无恙。 转瞬间,他仿似穿墙而过,一下消失在我眼皮底下,不见了踪影。 我惊得再次眨巴眼睛瞪大寻望,这洞穴之中真的没有了人影! 整个空间又恢复死寂,连水波都没有半点荡漾,一切好似不曾发生,好似真的只是我做了一场梦。 只是我脸上的泪痕、还有湿透的衣襟、发软的双脚、刺痛的眼睛,都在告诉我,一切是真的! 这个人,真的是八哥吗? 他真是我心中那个神秘的却总是让我安心依赖的人?! 他是一个怪物! “走了走了,我们也走吧,这个怪物太可怕了,你以后不要再找他玩了,吓死我了!差点就被他发现,幸好我一直躲着不敢出来。” “吓死我老头了,一世人还没见过这等恐怖的事情!” 老中不停地拍着胸脯,好似心有余悸。他的步伐终于飞快起来,似有东西正在追赶着它一般。 可是它走出去后,又好似仍不放心我,站在我跟前一直耐心地等着我从石缝隙中挣脱出来。 我的神情仍旧恍惚,脑袋缺氧似的混乱不堪,我目光无神地望着前方黑暗中,手脚好似不是自己的往前爬着。 “细妹,这里可以走,你不要爬啊!你又不是狗,怎么喜欢爬着走?”老中在前面好似等得很不耐烦,朝我撇撇嘴怒气冲冲地道。 第589章 晕死一天 “啊?走!哦好!”我站起身子,麻木地走着。 “爬,要爬!小心你的头。”老中又在前面焦急地提醒我。 “嘣!” “哦,好!”我唯唯诺诺地回应着,任凭老中指挥着如同行尸走肉的我。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才从洞中原路爬回到那片废墟里。 我想我走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外面天都快亮了。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远处公鸡在激烈地打鸣。 老中看了看天际,它着急地大声冲我道:“细妹,你自己赶紧回家啊,我不等你了,天要亮了,你这速度,我得死翘翘!”话还没说完,它的小草身“嗖”地连跑带跳,很快消失在砖墙后不见了影。 我呆呆地坐在砖头上,看着东方天际涌现起一抹像血丝一样的红光。 周围树林里,早起鸟儿早就唱开了唧喳一片,身边老鼠一窜而过,不知名的小飞虫停留在我的鼻尖上,展展翅膀又径直扑闪着飞身而去。 “小师傅,小师傅……” 后山顶上传来八戒一样的声音,可惜我不是孙悟空,我只是细妹,一个失魂落魄的小妹子! 我的心空了,像被人吃掉了一样。 我是怎么回到家的?我不记得了,应该是二胖子扛着回来的。 或许是我自己走回来的,也不一定。 “细妹,你倒是说句话呀!”妈妈一脸很着急,盯着我的表情,就差给我一巴掌。 可我仍在我的世界是魂游,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一定是。 “先让她好好睡一觉吧,八成是傻了!”不知谁说得这么响亮透彻,我真是傻了! “搬她,搬她下去睡!”又不知是谁在使力将我朝下按,我有些抵触,我不想睡,我刚才已经做了一场可怕的噩梦,我不想再睡着了继续做。 “打晕她,只有这样了!” “嘣!” 我后脖子一震,眼睛一黑,一切思想停止,顿时失去知觉。 终于清静了! …… “洪道人咧,你看喽,我家细妹子丢魂了,一天没进一粒米,一天没喝过一口水,一天没动过一下身子,莫作孽,禾得了喽,我的崽咧……”不知是谁,呼天抢地的在我身边哭哭啼啼,好烦。 “呃,她眼皮动了,动了。” “应该没有丢魂吧,怎么可能吗!” “让我看看!” 一只温暖的手搭在了我冰冷的肌肤上,一阵温热的气息扑到了我脸上,我的眼皮被一只手翻了翻。 我看见一个模糊的熟悉影子出现在眼帘里。 一把温柔的声音在我眼前唤道:“细妹妹,细妹妹,你听得见择哥哥讲话吗?我来了!我把爹爹带来了。” 他见我又动了动眼皮,将脸再凑近些,细声细气地道:“他还找到了能给你妈妈解盅的方法,你快醒醒!” “大师傅,我今天都叫了她一天,愣是没反应,真是急死人!” “都怪你的小草人不干好事,干嘛带她去后山乱跑?真是的!” “呃……这……” “你们都别吵了,吵得我脑壳晕!” “细妹妹,你终于醒了。” “小师傅醒喽,醒喽,不用喊魂喽!” “你乌鸦嘴,去!” “风华,细妹醒了,快来给她先喝碗水,这个嘴巴都没有半点血色。” 第590章 沉默 我听着周围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聒噪不停,就是不想动。 妈妈身上的一股清香随即飘来包围着我,挨着她温软的肌肤,我听到她的心脏正咚咚地跳。妈妈的怀抱总是那么的温暖,就像幼时那般令我心安,真想这样一直依偎着她,可是妈妈身上的那股暗香却越来越奇异。 “咕咚咕咚!”同时一大碗水也伸到了我嘴边,我开始感觉一股温温的水流正缓缓地从嘴里直灌进喉咙。 “咳……咳……”喉咙被水猛地一冲涮,肺部顿觉一阵难受,我仰长脖子,睁大眼睛,使劲地咳了起来。 “啪啪啪!” “慢点慢点!别急别急,再来一口,顺顺气就好了。”我见妈妈皱紧眉头,睁着一对杏眸盯着我,那脸上即有关心又有恼躁。她一手端着水碗,一手轻轻地帮我拍打着我的后背。 “细妹妹,你没事就好。”洪天择坐在我的床沿边,一双眼睛扑闪着直盯着我,那里似有一潭水波,像昨晚的那潭黑水,深不见底,却面上泛着光。 “咳……咳咳!”我双手紧紧地抓住前衣襟,又猛烈地咳嗽起来,眼睛里泛起难掩的泪波。 “你有什么事说出来,说出来会舒服点,啊……”妈妈又适时地轻轻拍打着我的背。 “告诉叔爹爹,你昨晚到南湾坡鬼屋里发现了什么?叔爹爹替你出头铲平那里,收了恶鬼替你出气!”叔爹爹在旁边瞪眼,暴躁地道。 “你小声点,老四,别又吓着细妹子!”洪道人在旁边冲叔爷爷道。 此刻,每个人都很想知道我发生了什么吧,可我什么都不想说。 我低头,任凭眼泪扑簌簌地掉在身上,一言不发。 “你要告诉我们你到底发生了么子事。要不我们怎么帮你?”洪道人在一旁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劝我:“细妹子,我看你现在这个样子,真让人揪心!” 我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泪眼朦胧地盯着洪道人道:“洪爹爹,我没事,只是身体不舒服,有些饿。你是来想办法救我爹爹出来吗?” “嗯,正是。”洪道人眼神犀利地看了眼我,点点头道。 “嗯!”我撇开他审视的眼睛,不敢直视,只是低头回话。 “快起来吃面!”爸爸不知从哪里迅速地端出了一大碗温热的面条到我跟前,道:“你看你妈妈刻意煮好一大碗鸡蛋面,就是等你醒来吃的。” “快,张开嘴,吃一大口。”他挤开妈妈,用筷子挑起一大柱便往我嘴时塞。 我眨巴眼睛,张嘴吞下。 咀嚼了几下,觉得一口不够,便从爸爸手中顺势接过碗筷,在众人复杂的眼神里,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起来。 “吃慢点!”妈妈起身离开,仍不忘提醒我记好昨晚的事,“吃好了,有力气再慢慢说。” 众目睽睽下,我心虚地转过身,不想面对眼前众人那一双双充满猜测,充满审问的眼神。 我朝床内蜷曲起腿,默默地、快速地、专心地挑着碗里的面。 我不想再记得昨晚的事,这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我的眼泪又不自觉地滑落进汤面里,被我连汤带面一口喝得底朝天。 众人在我床边静观半天,见我吃饱喝足、紧闭眼睛,知我并无大碍,只是他们似乎不探个究竟不罢休,一个个仍是杵在房里没有离开的意思。 我对所有人的追问一律沉默对待。你们爱看我睡觉,就看个够吧。 第591章 力排众疑 半晌,面对我的沉默装睡,众人无语。 妈妈轻轻地在我身上盖上床单,她叹了口气,小声问道:“细妹,你如果不想对大家说,你就对妈妈一个人说。” 我继续装睡,睫毛却不自觉地轻轻颤抖。 妈妈安静了一会,似乎不死心,又幽幽地问道:“让妈妈知道你发生了什么,啊……细妹。” 妈妈最后的呼唤声有些颤抖,带着哀求。 我知道她除了担心,也不甘心。 我的嘴角抽了抽,强忍住内心的悸动,此时我紧抿的嘴唇就像心间长了一堵墙,要严防死守秘密,绝不溃堤。 “细妹,你这样下去,你妈妈会很担心。”爸爸也开始相劝。 我依然紧紧地闭着眼睛,选择不看也不听,不为所动。 一个转身,我将身子绻成一团朝床内侧卧,双手紧紧抱在胸前。 就这般耗下去吧。 “哎!”耳畔还是听得妈妈轻叹了一口气。 “好啦好啦,先让她休息一下,只要人没事就好。天择,我们出去。”洪道人不耐烦地说了一句,他第一个转身走了出去。 “细妹妹,那你先好好睡一觉。”洪天择朝我的背影轻声叮嘱了一句,便随他爷爷走了出去。我猜洪天择应是知道情况的,只要他抓住众小鬼或者老中一问。如今他什么也没有说。 “我也出去了,小师傅你好好休息。”二胖子朝我的背影叮嘱了一声,紧跟洪天择,快步跳出了房门。 房间里的压迫感顿时消散不少。但是,“现在只有爸爸妈妈在,细妹,你倒是快说呀,急死爸爸了,你这个样子到底是怎么了?” 眼见其他人鱼贯而出,爸爸在我床边却很着急地询问起来。 我依然紧紧抿住嘴唇,像锁上了拉链,还将头用力地埋在枕头上,将被单拉上来盖在头上。 我的无声抗议令爸爸有些恼火。“哎算了,看她的样子是不想讲……真让人操心!”很快,耳畔传来爸爸一瘸一拐跨出门的脚步声。 “哎……” 妈妈长长地叹了口气,又在我床侧坐了一阵,方才缓缓地离开。我的背上仿佛长了一双眼睛,看见妈妈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 屋内终于沉寂下来,窗外夕阳满天地渡在我的小木窗上,原色阵旧的小窗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 抬头间,我觉得那像被吸干的血色流下一抹没擦干的污渍。我赶紧闭上眼睛,不想看任何东西。 昏昏沉沉中,不知时日般中,我继续蜷曲在床上,睡不着,不想动,脑子乱糟糟地在山中神游,在昨天神游,在明天神游。 “小北、小南、小西、小东,还有你——老中,你们出来,别给我当缩头无乌龟的。说——你们统统干了什么好事?” 这房间里不知清静了多久,我听到二胖子的一把声音在我床底轻吼,我猛地睁开眼睛。 我缓缓转头,趴到床沿边一看,床底下正趴着一副圆滚滚的身躯,他的头伸进床底中,在对着内里一众稻草人怒吼! “不是我!” “不关我事。” “也不关我事。” 床底一片哗然,众小鬼语意无辜,似被二胖子撩拨的一阵慌乱大叫。 “你们还不说实话,我扑死你们!” “嚓嚓嚓” “啊呀……” “啊哟,唧唧……” 二胖子手中握着根树枝在床下一通乱扑乱打,床底一片混乱聒噪,惨叫不绝于耳,好似世界大战。 第592章 世界大战 “啊哟,你他奶奶的还敢踢老子,信不信我撕了你们!”二胖子似很恼怒,他双目圆睁地将头伸了出来,一手摸着脑袋。 “杨沐,你搞什么鬼,不要闹!”洪天择突然从外面一个箭步冲了进来,他站在房中冲二胖子居高临下地皱眉。 “大师傅,就是这群小鬼蛋害的小师傅吗!”二胖子一脸很委屈地道。 但是转瞬,他转头见我正趴床边睁眼望着他,随即一露笑脸,开心地道:“咦,小师傅,你醒了?你醒得正好,我正在帮你教训这群调皮捣蛋鬼!” 说完他欲再次趴到床底扑打稻草人。 “是老中,是老中说带细妹去找绿衣怪的。是它,你应该罚它!”一个稻草人似忍不住地冲二胖子大叫一声。 “绿衣怪?”二胖子愣住,一脸疑惑,明显他还搞不明白。 “不关它们的事,都不关它们的事,是我自己的事!”我一听,立即慌神,一咕噜爬起来,制止二胖子继续将事态深究下去。 洪天择却剑眉深锁,看着我沉默不语。 “绿衣怪是什么玩意儿?”二胖子摸摸头站了起来,一脸奇怪地看着我道:“小师傅,难道我几天没上山,你们山上又来了新妖怪?” “没有,你别听它们胡说八道。”我的内心很挣扎,现在最怕别人提这几个字。 我的辩解归辩解,要糊弄好二胖子恐怕一时行不通。他这家伙有时候可不是能轻易转弯的。“哦,你们肯定又有事隐瞒我。”他连带地又扯上了洪天择。 洪天择即不争辩也不答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沉吟着似在想什么心事。 我不理二胖子,径直趴在床边,冲躲在角落里不敢动的一众稻草人威胁地道:“你们要胡编乱造,小心我将血洒在你们的身上。” 众小鬼见我一副凶狠的样子,顿时吓得小草身紧缩,连吱都不敢吱出声。 “细妹妹,你……”洪天择见我冲他的小草人发飙,他坐在床边,眼神踌躇地盯了我半天,抿了抿嘴,将想要说的什么话又吞了回去。 我看着他,心底露怯,心虚地朝他扫了一眼便撇开脸,不再和他有眼神的交流。 “哼,你们老是有事不告诉我!”二胖子似小孩子似地耍起了小脾气,又要去捅床底的稻草人,被洪天择一把拉住道:“杨沐,好了别闹!今晚有大事要和你一起做,还非你不可。” 二胖子的小眼睛瞬间发亮,转怒为喜地道:“大师傅,真的?” 洪天择朝他无声地点了点头。二胖子这才喜滋滋地扔掉手中凶器——树枝。 洪天择看了看我,沉吟一下才缓缓地道:“细妹妹,你想起床走走吗?天黑了,我和爹爹等会上后山去。” 我一听,缓缓地直起身子,坐在床上看了眼已黑的天色,又看了眼洪天择道:“有你和你爹爹在,我去不去也没有关系吧?我还想睡会。” 我明白洪天择约我去走走的用意,可我当下身处一个难字中,这种滋味只有自己最清楚,那是向外人说不清道不明,也不是安慰就能抚平的。我只想静静地捋一捋,假如我能捋得清。至少给我一个晚上不要去面对。 “那好吧!”洪天择似乎有些失落,他轻轻地应了一声,起身朝门外走去。 二胖子看看我,又看看洪天择的背影,耸耸肩膀,转身也跟着走了出去。 xs7.com 盯着他俩离开的背影,我又趴在床边瞅向床底。 一众小鬼此时安安静静地挤在一起一动也不动,好像一群受伤的小兽,估计给二胖子折腾得够呛,我轻轻地叹了口气道:“难为你们了。”转而,我趴回床上,盯着窗外的夜空发呆。 我的内心此时很挣扎、很彷徨,我依然想要静一静。我要好好想一想,有些事情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细妹,他们都去了你爹爹的坟地?”妈妈端着一盆水走进房间,她抬头见我睁着眼直盯着窗外,便问道:“他们还要去做什么?” 想必洪天择他们去后山的事并没有跟妈妈明说,我也只是应付地点了点头道:“嗯!” 欠起身子,我背靠墙壁,看着妈妈忙活。 妈妈在床边的椅子上放下水盆,从盆中捞起湿毛巾拧了拧,递给我道:“睡了一整天,擦把脸吧。你要不要到地坪乘凉?今天门前飞来了不少萤火虫。” “不想去,我就想躺会。”我接过毛巾,坐直身子,就着热腾腾的毛巾湿气,在脸上胡乱地擦了擦。 放下毛巾时,正好看到水盆中倒映着自己的样子,我凑近一些,借着煤油灯灯光在水波上荡漾开的涟漪,我看到一张充满哀伤的脸。 这真是我自己吗?同时,就在此时,水波里倒映出木窗外另一个黑影子,他立在斜坡上。 我忙放下毛巾抬头望去,却见窗外斜坡上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人影,只有一片暗沉。 我再次低头盯着水中,一脸惊骇。难道刚才是我眼花,出现幻觉?! “怎么啦?细妹,窗外有什么?”妈妈见我神情紧张地盯着窗外,她走到窗外朝外左右望了望,回头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道:“没事,可能眼花。” 妈妈这时一脸警觉,她起身打开后门,走了出去,站在阴沟边的地基上来回巡视。片刻后,她才进屋来关上房门,盯着我道:“你刚才到底看到什么?你最近对妈妈到底隐瞒了多少事?” 我眨巴眼睛望着她,嗫嚅地道:“我……我哪敢欺瞒妈妈,我只是……只是怕清沙门的人。” “清沙门的人?他们要掘山,就让他们掘去吧!细妹,你别再管闲事了,好不好?”妈妈坐到我的床边,苦着一张脸哀求地道:“你爹爹出来了,你也不要再听他的,和妈妈走。我们去外婆家避完这阵子,好吗?” “妈妈,我……”我看着妈妈那张秀丽却充满痛苦的脸,心里百般不是滋味。我要是走了,妈妈的盅怎么办?洪道人说会有办法的,那也得等他解了才能去啊。 我迟疑地思索半天,才朝妈妈商量地道:“我们过两天再去……好吗?” “为什么?”妈妈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她目光紧紧地逼视着我道:“你到底对我隐瞒了什么?” 她好似知道我心里有许多秘密没有告诉她一样,她像要挖开来看清楚才会罢休的姿态。 我被妈妈的气势震到,我有些惊慌地抽了抽手,但是她此时将我的手抓得紧紧的,好像我会随时消失一般。 我目光躲闪,一脸很不自在,我沮丧地央求道:“妈妈,你别这样,我害怕。你只要等我两天,过完这两天,我答应你和你去外婆家,好不好?” 第594章 母女俩的矛盾 妈妈不答我,只是依旧目光紧紧地盯着我,逼视着我,带着一股子怒气,一股子不明意味的执着。 我依旧躲躲闪闪,哀求道:“妈妈,放开我。” “妈妈,放开我。”我倔强地一遍又一遍地哀求,一副你打死我我也是不会说的强硬态度。 妈妈终是心软的,她的手渐渐地松了开来,脸上却逐渐显现出一股子哀伤。那种哀伤很无力,很 悲切,还带着一种绝望和不甘。 我揉捏着被她抓得生痛的手,眼泪巴巴地,不再敢直视她。 “好,你说的,就两天!两天后,不管你什么理由,你都要收拾东西跟我走。” 妈妈说得决绝,果断。她的样子变得和我一样倔强,且不带半点商量的余地。 看着她端着水盆脚步沉重地迈了出去,我内疚地低下了头。 “细……细妹……” 随着妈妈的脚步远离,众小鬼嗖地都从床底走了出来,爬到我的鞋子边窸窸窣窣地喊着我。 我低头看去,只见小北跑到我的头下朝我指指后山,一张小草脸扭曲着,似惊恐又似很怯懦地道:“我们出……出去巡山了,你……你自己一个人小心。” 我瞟了眼这几个稻草人,真不知道它们究竟是洪天择请来帮忙的,还是存心来捣乱的。它们居然带我去看这么残忍的真相! “你……你不要那么伤心,都怪我们不好。不……是老中不好!”小北又委屈地解释道: “它个死老头充什么英雄,好看的不带你去看,偏偏带你看这个绿衣怪,我……我们不是故意要吓你的。” “嗯嗯嗯,我们也没有想到这山里的女王也会怕……怕……这个!”小南也站出来嘟囔道。 “细妹,你别伤心了,我们去山上了。”小北向众小鬼一招手,率领三个稻草人“呼啦”一下蹿过门槛没了影。 房中还剩下老中仍站在我的鞋子跟前,它仰起那张被二胖子画花的脸,定定地看着我。 老中习惯性地单手背在背后,看上去总是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只是他的脸上画得眼睛不像眼睛,嘴巴不像嘴巴,很是滑稽可笑,可我此时却笑不出来。 “老中,你怎么还不走?你要干吗?”我扫视着它,一脸奇怪。 “细妹子,你莫要怪老朽。我在这山中飘荡百年,还从没见过这样的怪物出现。再说,他来自第九重门后。” 我知道它在指谁,我不出声。 “吭哧,吭哧”喷鼻两声,老中继续道:“第九重门是山中阴气最重的地方,可以说大半的阴气都进了那里,那是连阎罗都不能靠近的地方,邪门得很。我听在山中的野仙们常说,那里面有很厉害的东西吃人吃鬼也吃仙,绝非好惹!” “吭哧,吭哧。” “我是不晓得这山中有什么宝贝要这么藏着掖着,我只晓得这座山搞得大家都被困在这里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若是进去了,恐怕有去无回。” “搞不好还给别人垫背!吭哧,吭哧。” “听老朽一句劝,快跟你妈妈离开吧,不要在这山中呆了。你爹爹他其实也算不得是一个人,死了就死了!” 顿了顿,老中又习惯性地“吭哧,吭哧”喷鼻两声,慢条斯理地道:“再说,相比我们,那老头子死不死没有区别!” 老中突然对我以老者的姿态少有地劝解起来,还戏谑地说起爷爷。我惊讶地瞪着它,定定的,一时无语。 第595章 山火 半天,我才追问道:“你还知道什么?你能都告诉我吗?” “其他我无可奉告。人鬼本就殊途,我也是见这山中气数将尽,做鬼怕是也做得不自由了,还是尽快给小道人超度了去投胎,免得以后在这山中魂飞魄散都不知怎么回事,那就事大了。” 老中叹了口气,背着小草手转身,慢悠悠地朝门槛走去。 它说的有点危言耸听,要不就是它也被昨天的事吓傻了! 可是,当下我还有退路吗? 和妈妈搬去外婆家,扔下一切万事大吉,扔下爷爷和清沙门孤军作战,那留在这里的其他人都能全身而退?况且,洪道人和洪天择爷孙俩本就是局外人,我要扔下他们俩个人替我家赴这趟生死而不管? 我手中已有三块玉符,扔下那最后一块不管就此半途而废?我想清沙门的人也不会答应我这么做吧! 还有那第九重门内到底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为什么我强烈地感觉那好似跟我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尤其是那幅巨大的壁画,它近来老是不自主地浮现在我的梦里,让我很不踏实,很难安心。 而且,八哥的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他为什么接近我,保护我?他到底是谁?亦或他说的命运和我相连,是因为我也本是他那样的怪物? 不,我不是怪物,不是! 我的眼泪似断线的珠子,忍不住又扑簌簌地落下来。 “小师傅、小师傅,快去帮忙,打起来啦,打起来啦……” 正兀自悲伤不已的我,突然听到屋后山上传来二胖子焦急的呼叫声,好似惊雷惊醒梦中人。 我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拖起床单使劲一抹眼泪,跳下床,套上鞋冲了出去。 我顾不得收拾自己,一口气跑上后山,站在夜风中迎着呼叫声的方向大声问道:“你说什么?什么打起来了?” 远远地看见二胖子在树林间晃动着手电筒冲我跑来,边跑边气喘吁吁地回道:“快……你爸爸被打晕了,你快去……你妈妈她……她发神经病了!” “啊!”我暗叫一声不好。妈妈明明不久前还在我屋里,怎么一会儿就跑进山里去了?而且看来他们全都去了密林呀! 我铆足劲,拔腿不顾一切地朝密林方向跑去。 很快,我就近到了二胖子跟前,正越过他,却听得二胖子又在身后气喘吁吁地提醒道:“呃,你得拿绳……绳……绑人……” 耳听这句,我忙又折返,朝家中跑去。在谷仓中迅速拎起一根长尼龙绳,我顺便抄起一把镰刀,门也不关地再次朝屋外冲去。 二胖子还在山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赶来,眼见我又越过他,“你等等我,我……跑不动了……” 我哪里还顾得上二胖子,只管没命的朝山里跑去。 “哐当”、“嗖嗖”、“咔嚓”、“啊哟” 还在草丛中狂奔的我,就听得密林之中传来一片杂乱的打斗声、吆喝声。 我心里一慌,心想,形势恐怕不是一般的糟糕啊! 待我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地冲进密林深处时,我被山中火光冲天,无数黑影幻动的杂乱场面弄得一时不知如何动弹。 林子里山火烧得猛烈,开始朝周围蔓延,树木野草全在火光中化为一片焦烟。一股热浪袭来,使人呼吸一窒。 循着一阵打斗声,在一片火光中,我看见洪天择的长剑正在临空划出一道长虹。 喘顺一口气,我操起镰刀冲了进去。 第596章 火烧屁股 一颗正在熊熊燃烧的凤凰树下,洪天择正在奋力对抗五六人。我定睛一看,在他眼前与之交战的几人形态动作僵硬,形成包围圈,出手只是一味地朝前撕扑,似乎想抱住他咬他,这几人一看常绝非正常人类,正是死而不僵的僵尸。 而其中有一个手握一把弯刀,动作敏捷狡猾的壮实高个黑衣人才是里面唯一的‘人’。 再看另一边一堆烧烬的灌木丛中,叔爷爷和洪道人的身边也围着好些个动作古怪僵硬的人。叔爷爷正手握大刀对抗一个矮个胖墩黑衣人。叔爷爷的大刀呼呼生风,横劈竖砍,将矮个子连连逼退。洪道人的桃木剑顶着一张张黄纸符,急呼呼地招呼围在他身边四处乱窜、张牙舞爪的枯瘦僵人身上。 两个老人此时在火光包围下满头大汗,手脚倒还不乱,只是火光炽烈,令人叫苦不迭。 在他们身后不远,还定定地站着一个身姿诡异的女人。女人身边围绕着无数黑影。那些黑影似游魂一样的在她身边游走,一道道时不时冲进那些僵尸的身体里,僵尸便会更加凶猛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一愣,一时不知朝哪边下手。 那两个黑衣人从身形一眼就能看出正是刘二哥的手下黑子和狗埋。我暗骂一声,他娘的,还阴魂不散了! “细妹,快拿绳子过来捆住你妈妈,她中邪了!”叔爷爷在火光中冲我大叫。 我一听,跨进火丛中,冲到那黑影裹挟的女人附近一看——这果然是妈妈! 我脑子一懵,妈妈几时居然能控制起黑魂?这恐怕又是被人给蛊惑了吧! 妈妈周身一团黑气萦绕,她缩着身子躬着背看起来整个人都小了一圈还有点像个小老太婆,此时站在火光外好像一具无心的玩偶正被人提线操控,那双睁大而黑漆漆无光的眼眸空洞无神,表情凶狠诡异地盯着两个拼力杀开僵尸的老人。 惊慌中我定了定神,蹑手蹑脚地从一颗树后绕过去接近妈妈的后背。我将手指一咬,冷不丁地冲到妈妈跟前抱住她,将手指朝她眉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点去。 妈妈似乎猝不及防,大概是没有料到有人会冲进黑影之中偷袭她,动作僵硬的她一下被我定住。趁她迟钝之际,我又连忙将手中的尼龙长绳往她身上一缠,像裹粽子一样,将她迅速绑扎起来。 妈妈突然“啊……”地一声长啸,随即,她使出全身力气开始挣扎,还冲我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啊……嗯……” 面对妈妈突然这样失控的神情,我被怔得愣在那里呆呆地看看她,手足无措,眼泪几乎蹦出来。 妈妈的神情突然变得很痛苦,她蹒跚着脚步,头上青筋爆出,脸上汗珠直冒,嘴里不停发出恐怖的叽咕声。 “妈妈,妈妈,你这是怎么啦,我是细妹,你快醒醒……”我双手抓着她的手臂摇晃着,泪眼婆娑,凄苦大叫。 可是妈妈似无心人一样对我的呼喊充耳不闻,不管我怎么哀叫,她都好似无动于衷,只是继续冲我咆哮。 另一边,一道身影飞速地冲了上来,抓住就快要挣脱绳索的妈妈,三两下又将她绑了回去,捆得更为结实。 我一看是二胖子,他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动作却一点也不马虎。再看妈妈捆得像个粽子,她还在冲我们呜呜怪叫,我拉住她的手,呜咽地道:“妈妈……”二胖子却容不得我犹豫,他一把抱起妈妈的腰,将她往火光外拖去。 第597章 烈火烹油 “细妹,快把你爸爸从火堆边拖开,他身上已经着火了。” 我还没缓口气,另一头,洪道人又着急地冲我吼了一声,还将手中桃木剑指了指自己前方。 这一声吼立时振得我清醒过来,我又连忙跨过一重火堆直奔他那边而去。 缓缓燃起的焦烟火光边,爸爸斜躺在地一动也不动,旁边一堆干草丛已经冒起了火光,就快烧到他的身上,我立即跳上去拖着爸爸的手就想将他往一边没着火的地方拽。 我边拖边大声叫道:“爸爸,你快醒醒!快醒醒!”可是我铆足劲地拖,爸爸好似千斤石般,纹丝不动。 我急得抓耳挠腮,旁边蹿起的火光已将我的身体烤得快冒油,我将爸爸周边燃起的一片草用脚先踩灭,可是我越踩,飞走的火屑反而将周围燃起,烧得更加猛烈。情急中,我不得不再次使出吃奶的力气双手抄住爸爸的腋下,想将他从那堆草丛中挪开。 “爸爸,你快醒醒,快醒醒啊!”我沙哑的嗓子中滚出来的声音像呜咽,豆大似的汗珠从额上脸上直滴落,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噼噼啪啪的烧着声令我无比慌张,甚至感到绝望。 “小师傅,等我来。”二胖子又及时地跑到了我跟前,他双手抓起爸爸后背上的衣服裤子,使把力将整个人提了起来,向妈妈的方向迅速移去。 “啪”的一声,二胖子将爸爸放到草地上,又将他翻转过来扶坐在怀里。 我急忙趴上去直拍打爸爸的脸庞:“爸爸,你快醒醒。” “呀,叔叔流血了。”二胖子手臂一动,惊呼一声。 我慌忙顺着他的动作一看,只见爸爸额头侧面有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我头一晕,着急地就想去扯身上的衣服包扎,可是扯了半天,却没有半点力气撕开一块布。 “小师傅你先别急,叔叔还死不了。”二胖子探了探爸爸的劲动脉,又翻了翻爸爸的眼睛,他将爸爸轻轻放到地上,脱下身上t恤,朝爸爸的头上围去。 “这样行吗?”我眼泪巴巴地盯着爸爸发黄的脸问道。 “没有办法,这里只有大师傅懂医,我得去帮他解围来救叔叔。”二胖子耸耸肩膀无奈地道。 而后,二胖子找着根扁担握在手中,冲洪天择的方向叫嚣一声:“看我扑死你!”加入了洪天择的阵营。 我看了眼被绑身躯浑身失去光彩坐在树底低声咆哮的妈妈,又看了看昏迷不醒躺在地上的爸爸,哽咽眨眼变成了泣不成声。 “哭有用吗?”此时我的心里一把声音在喊着我,“哭能解决问题吗?” 显然不能! 我一擦泪眼,倏地站起身子,抄起镰刀紧紧握在手中,戒备地防护在爸爸妈妈身侧,以防僵尸扑来或者有其他人躲在暗处。 我侧头看了眼火光中的洪天择,他的身边已倒下了两具僵尸,一边应付其余的僵尸,一边仍要和那黑子刀剑相交,看起来虽然以一敌四,却似乎还能应付一阵子。 另一头,正在对付僵尸的洪道人身上的道袍子擦过火堆被火点着了,他用力一脚踹飞跟前纠缠的一只僵尸,急忙抽身去扑打衣服上的火星。 眼见那只僵尸改道去扑叔爷爷,一直在和矮胖黑衣人还有一只僵尸纠缠的叔爷爷瞬间显得力不从心,死撑住以一敌三。 第598章 牵制 “细妹,你妈妈怎么样?”洪道长这时朝我这边问道。 我正欲回话,“洪道人快来,我打不过这些家伙。” 而另一边,叔爹爹手忙脚乱地冲洪道人哇哇叫苦搬救兵。原本打算上我这边看看的洪道人看了眼那边,只得又提起桃木剑冲入其中。 似乎在妈妈被绑后,火光上空游动的黑影黑雾少了不少。失去黑雾加持的那些僵尸变得迟钝起来,纠缠洪道人的那只很快被踢进了火堆里,洪道人一改剑势,又直奔叔爷爷那边砍去。 久战无果的叔爷爷显得很急躁,他一刀下去只是虚虚一晃,黑衣人灵活得好似一条泥鳅眨眼躲开,而后,僵尸又扑了上来,好似不怕刀剑似的,叔爷爷腹背受敌,疲于应付,手中大刀凭凭落空劈了个空气,叔爷爷不住地大骂:“艹!” 洪道人见势,来了一个夹击,朝躲闪的黑衣人直接狠刺一剑。他手中虽是一把桃木剑,却也是虎虎生风,很有力道。黑衣人眼见对手又多了一个,却淡定地又是一个闪身,不急着出手,只凭着灵活的身手不停躲闪,让僵尸不停上前纠缠,似乎有意要累垮对手后才出手毙命来一击。这是一个十分狡猾的人。 洪道人和叔爷爷两个毕竟是老江湖,且两人有双打经验,体力不是强项就采取合作防守的方式,相互取长补短,形成一前一后、一夹一击、一虚一实的交叉作战方式,刀猛剑巧地一边攻击黑衣人,一边制服僵尸,暂时也还没有那么明显地处于下风。 这些僵尸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是清沙门的人驱使它们,还是从爷爷的九重门里跑上来的? 但看那些僵尸没有攻击黑子狗埋,只是攻击我们的人,我就知道,这应该又是清沙门人的手笔了。 我在心里真是不叹不行!这些人的手段还真是层出不穷,一会儿使蛊,一会儿驱使僵尸来咬人,真是阴毒至极。我咬牙切齿,急得心肝肺都是颤抖的,却不敢离开爸爸妈妈半步。 林中火势蔓延更甚,周围到处都是柴枝烧得噼里啪啦的响声,我祼露在外的肌肤烤得炽痛,脸上更是汗油交集,还火辣辣难受。我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将爸爸妈妈周围的草用镰刀砍出一道防线来,而后这里踩几脚,那里扑两下。 这点作用对于越来越猛的火势根本无济于事,很快,大家不被砍死也会被烧上来的火光烧死。 山顶这里前后不着水渠,要是烧起来整座山都将殃及,后果不堪设想。这可怎么办?任这火势发展下去,整座山都会被烧得一个精光吧? 想得到有人要挖山,万万想不到有人会烧山!这是我始料未及的! 正在作战中的人也是边打边退,一边要顾及对手,一边要顾及山火烧身,个个在火光中叫苦不迭,却又一时脱不了身,只得苦苦抵抗。 而我也急得直推爸爸,想背起他,却一只手都背不上来。又去喊喊妈妈,妈妈却像一只凶狠的野兽,还在不停地冲我低低咆哮,根本连我是谁都认不得了。 我像只无头苍蝇,弱小又无助,彷徨地喊着:“爹爹,爹爹,你快来啊!” 都这局面了,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爹爹得出来了吧。然而,好似这里动静这么大,爹爹也没有反应。难道他也被困在地下上不来? 第599章 偷袭猫 一想到清沙门极有可能兵分两路对爷爷大打出手,我的心里就滴血不止。 “大师傅,小心你头顶!”又听得二胖子大叫一声,我立即朝洪天择那边看去。 而就在这时,只见洪天择头顶的树上突然降下一物。那物喵呜一声,轻盈落地,喉咙间发出一阵像水烧开的汩汩声。借着火光,我看清那是一只浑身毛发乌黑发亮的猫。 半年前,我曾救下一只黑猫,后来八哥出现后它就消失了,一直到城隍爷被洪天择招来和我交换条件时,我才知道我救的是一只妖,而非普通的野猫。 一想到和城隍爷还做了一笔交易,要我从这只猫妖手中拿回阴阳笔换回爷爷的性命,我就一个头又两个大。这只该死的猫妖什么时候不出现,偏偏这个时候出现,难道它也是清沙门的敌人? 好,你敢来,我就不能放过你。 二话不说,我冲那刚跳下地的黑猫大叫一声:“小七,还城隍爹爹的阴阳笔来!”话一出口,人也迅速跑将过去。同时,手中的镰刀也飞了过去。 我很担心这只突然出现的妖猫是来偷袭洪天择的。 那黑猫似乎一愣,眼看我的镰刀飞向它,它立即一个回旋向上一弹,迅速地跳上了树。 “小七,你下来,你个没良心的,快下来!” 拾起掉在地上的镰刀,我凶巴巴地冲树上叫嚣。 我知道这家伙听得懂人话。至少和它相处半年,当它宝一样同睡同住,帮它理毛上药洗澡捉虫,捉老鼠喂它,一点都没亏待过它。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这家伙藏得这么深,骗我感情。亏我还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小七。 黑猫缩在树杈上,也不跑,也不下来,只是瞪大一双闪着火光的圆滚大眼睛朝我喵呜喵呜地叫,好似怯懦,又好似很受伤。 我才不领这货的情,我晓得它既然有本事上城隍司里偷东西,想必是只有斤两的妖。只是具体它妖到什么程度,我没底,也不敢去猜,只是凭着本能做事。还有就是仗着那点小小的恩情。当然,如果它领情知恩图报的话。 “你快下来,给我阴阳笔,我要救我爹爹的命!”我继续冲树上的猫自说自话。也不知哪里来的自信,会相信一只黑猫妖听我的话,乖乖奉送上笔。 然而,真实情况是,树上的黑猫突然喵呜一声,张嘴一吐,它的爪子居然真的夹出一支毛笔一样的笔来。 什么情况?这么容易就妥协了?我简直不可置信。 “笔,快给我笔!”我心头一喜,朝上伸出手来要去接笔。 突然,黑猫往树后的地上跃去,冲出一片火光外。眼见夹笔的猫要跑,我立即拔腿本能地追了上去。 “小七,别跑!” 黑猫在前奔跑,我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但跑了一段,离火光冲天的地方越来越远,眼前的光线开始变得黑暗时,我豁然发现,这不对。顿时,我刹住脚步,不再往林深处追去。 我定定地站在一颗野李子树下,看着黑猫消失的黑暗林子咬牙切齿,一跺脚道:“哼,想引开我,没门!” 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这里,我就知道这猫来得蹊跷。正欲转身回爸爸妈妈身边去时,“细妹,这就走了?笔你不要了吗?” 黑暗的林子里突然传来一把男人幽幽的声音。 第600章 怎么就不信我 我顿住步子,转身朝四周看去——林中幽暗,我什么也看不见。而我身后火光冲天的地方,火势还在蔓延。 “你是什么东西?快出来!”我警觉地冲林中叫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是小七呀!”那声音突然似有些忧伤地道:“你不要我了吗?我有笔呀,你要的笔呀?” 这怪里怪气的腔调真不敢相信是那只黑猫发出来的。果真是成精了! “那你出来给我呀?”我气愤地道:“你跑什么?” “你追我,我当然要跑啦。”那声音又幽幽地道,像个怨妇,还颇有些撒娇的意味怨气地道:“你一见我就打我,我还不跑?!” 我顿时哑口无言。 单听这把男声,会令人联想到这是一个七尺男儿,而不是一只猫在说话。 此情此景下,我终于感觉到一只妖精的邪恶。 平息了一下气息和心绪,我眼珠子一转,央求道:“小七,你把笔给我好吗?我很需要它救我爹爹。” “你要拿回笔不是不可以,但你要和我缔结一个契约,我就给你。” 那把男声慢悠悠地,听着真让人心急如焚。“什么契约?”我不假思索地问道。 “你过来,我和你细说。” 那声音充满诱惑,可我一听,这话明显地又不对。更何况,我虽不知道契约是什么鬼,但明摆着它这是有条件。 我一听就生气。这哪里会是一个知恩图报的货!我身后还一堆焦头烂额的事,此地不宜久留,此时不宜久谈,这只猫果然不是好鸟。我冷冷地道:“是条好汉,就给我出来!” “你来啊,我就在你前方三百米的老樟树下。笔也在地上,你得自己来拿。” 陷阱,一定有陷阱。我才不上当。 我在心里冷笑一声,原地不动。看了眼身后火光之中的山林,我紧握手中的镰刀,果断地道:“我不陪你玩了,我要回去救我爸爸妈妈,你自己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吧。”我恨恨地,掉转头就跑。 “哎……怎么就不信我咧?你回去还不是羊入虎口!” 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幽幽的哀叹,我却不理。 跑回火势之中,我见洪天择和洪道人已经换了地方,只是战斗还没停止。不过眨眼功夫,黑色的雾气又浓郁起来,在火光之中游走,原本倒地的烧焦的僵尸又再爬了起来,脚步蹒跚地继续攻击人。同时,阵营中又出现了几个黑衣人。现在,我已经分不清到底有多少黑衣人了。 妈妈那边出现了更加诡异的现象,她一动不动的盯着火光之中,眼神充满怨毒,黑气一层层围绕着她,越发浓郁。 爸爸还在地上躺着一动不动,二胖子手中的扁担不见了,正被一头头顶冒烟的僵尸追着到处跑。 我看了看阵势,洪道人和叔爹爹还有洪天择已经形成三人鼎立的架势,他们以抱团取暖的姿势对付起前赴后继的敌人与僵尸的双重厮杀。 我不假思索地又冲到妈妈跟前,将手指上的伤口咬开,狠狠地按在妈妈的额上,而后将她掉转方向朝着一颗树。 看好一切,我扯了把树枝扎捆成条,一手枝条,一手镰刀,朝二胖子那头冲了过去。 紧跟二胖子的僵尸很快被我一枝条甩入火焰之中。眼看二胖子解放,我冲他道:“杨沐,你快将我爸妈背出树林子,我来对付僵尸。”我顿了下,又补充道:“小心一只黑猫,它是妖!” 二胖子闻言,赶紧应承,“好,晓得。” 第601章 变化 “啊!”叔爷爷突然惨叫一声,手中的大刀飞了出去,一头僵尸立即扑向他。我立马冲向他,却被一把弯刀劈到跟前来,我堪堪闪身避开,弯刀瞬间削掉了我额前一缕飘起的长发,我也大叫一声:“啊!” “吼吼,看来我又赶得及时!” 随着我俩的大叫,同时一声横空而响的雄浑男声从我前方不远传来。声音传来之际,一道人影迅速朝我蹿来。 慌乱中,一个头带斗笠,身背渔笼的粗壮身影就这样带着一股疾风飞到我的跟前,将我眼前的弯刀架出老远,和弯刀的主人纠缠撕打起来。不出几招,一道蒙面黑影就被斗笠汉打得身子飞了起来,弯刀随之一同跌入一处燃烧着的灌木丛间。 我心有余悸地站在原地拍了拍胸脯,又迅速地朝洪天择旁边窜去帮他架开一头僵尸。洪天择满头大汉,身上衣服湿透,挥舞着手中长剑边架开矮胖黑衣人,边朝我着急地道:“婶婶怎么样了?” 我边躲避眼前的一头清服僵尸的利爪,一边费力地道:“绑实了!” 我只能回答这么多,因为眼前的这头僵尸全身臭气熏天,身上的衣服还在燃烧,一股皮肉焦腥的味道混和一股沉年的尸臭,实在让人张不开嘴。 也怪不得为什么这些死僵的东西让大家疲于应付,它们真就是打不死的蟑螂。再加上洪道人的符纸贴上去都被火烧了,烧焦的尸体还能站起来,这真是不能让人接受。 没有退路的我们只能硬扛,而比较欣慰的是,那个斗笠人,他是来帮我们的。 刚开始我和洪天择还能形成双打的模式,我在前朝僵尸出手,他在后避开黑衣人的攻击,但很快,我就乱了阵脚,和他越打越远,距离拉开。 我眼看他又被两只全身冒烟的僵尸和一个黑衣人包围起来,赶紧后退想去解围时,我感觉我的脑后也有一股疾风袭来,一只手掌好似就要掐入我的脖子。 不好!有人偷袭我! 我本能地一缩脖子,同时猛地回头一看,一袭黑衣一只手掌就在眼前。我连忙用镰刀去挡,但镰刀像碰上了棉花,瞬间被夺走,而我手的枝条更是无力,一下被一掌拍至肩上痛得松手散落一地。 眼见手中武器眨眼间就被双双夺下,另一掌很快到我面门,我眼一闭,准备吃定这一掌。但是,仅听得跟前“啪”的一声轻响后,另一股带着异香的疾风也同时落在了我的跟前。 我又倏地睁眼看去,那黑衣人此时被一道绿影迅速拨开,正在往向弹去。那灵巧如夜鹰的黑衣男子临空一翻后,他不但临危不惧,而且姿势漂亮优雅地轻轻落地,定住身形,他目光熠熠地盯着我,那眼神有股子熟悉的味道。 “傻丫头,我来了!”绿影坠地一刻,同时,我的耳边响起一声我十分熟悉的声音。 “啊……你不要靠近我!” 八哥在打退那蒙着脸的黑衣男子后,他站到我的跟前,抛给我一记好久不见的眼神,但是我却胆颤心惊地后退着,双眼死死地瞪着他。 那可怕的背、那可怕的血一幕幕划过眼前,我此时见他,那种惊恐无比的感觉就又涌了上来,畏惧之情难以言表。 第602章 意想不到 “你……为什么那样看着我!”八哥被我的样子同样惊骇到。他黑沉的双眸意外地盯着我,脸上表情瞬即僵住。 “你也中盅?”他轻启嘴唇,微皱眉头,好似不解。 见我仍在步步后退,直到躲进一颗树后,他缓缓走了上来,向我伸出手掌:“你过来,我看看。” “不要——不要!”我很抗拒地冲他歇斯底里地大叫。 我的尖叫声惊得他顿下步子,愣在那里。 正不知如何面对眼前的八哥时,我眼角的余光扫到,刚才朝我出手的那名黑衣人此时已跳到妈妈跟前,一把将妈妈抓起揽住。 “妈妈……妈妈,不要碰我妈妈!”我急得冲着那黑衣人又是一通大叫,拔腿就朝他扑去。 “放手!”耳畔八哥同时冲黑衣人厉喝一声,就见他凌空疾飞而去。 那黑衣人一见,向八哥突然撒出一大把白色的粉末。 八哥被那突然飞洒而来的粉末打得意外收住身形,用手急急地去挡眼睛。 黑衣人趁势一个倒腾,又退出足有丈余远,站在那里定住身形,冷冷地盯着我朝他扑去。 “放开我妈妈,快放开她!” 我的第一个前冲扑了一个空,我呆愣在他原来站着的位置,又是一声歇斯底里的大叫。 八哥的身势可不是那么慢的,他仅是愣住片刻便已一个提纵,越过我,近到黑衣人跟前,人还没落地,一掌已凌空朝黑衣人面上劈去。 可是他似乎低估了那瘦长黑衣人的功力。那黑衣人单手一挥,一手紧拥妈妈,双腿朝地上一蹲,又轻巧地化开了八哥那凌空一掌。 这人究竟是谁,他怎么也看得见八哥? 我顿时一愣,疑惑地盯着他。 那黑衣人还没稳住身形,只听得一声口哨响起,他的身后大树上突然又跳下几个蒙面黑衣人。一众黑衣人脚刚着地,身子已经朝八哥扑了上来。 他们都好快的动作! 几团黑影和一道绿光瞬间纠缠在一起,几人你来我往地拳脚相加,在我的跟前形成一股呼呼生风的气浪,连连将我逼退,无法接近。 此刻抱住妈妈的黑衣人冷静地站在身后,当起了旁观者。 看来,这伙蒙面黑衣人是有备而来的,他们这阵势是在怕什么?怕洪道人还是我这小女伢子?还是爷爷?还是……八哥! “妈妈,快放开我妈妈!”我避开眼前的大战,迅速朝那抱着妈妈的黑衣人扑去。可是我已手无寸铁,只好用我的拳头相向。 我还没抓住妈妈的衣服,一只鞋子已经有力地踢在了我的大腿上。 “啊……” 好大的力气啊! 我被这一脚踢得往后连连倒退,步子蹒跚,直觉脑后“簌簌”劲风袭来,到处都是男人喘着粗气还有小声的呼喝声。 难道我被踢进了八哥的包围圈?我脑子晕乎乎地想着,大腿上传来一股火辣辣的痛,我根本站不稳,眼看就要朝地上狗趴而下。 “起来!”身子着地的一刻,我的后背又被人迅速抓住,凌空飞了起来。 “啊……”我忍不住又惊慌大叫。 “不要叫!踢!魁斗七星步!” 是八哥,他这又是要拿我当武器使了吗?可是我本能地一挣扎,哪还有什么踢,而是被人狠狠的又踢了一脚在屁股上。 “啊!” 我的惨叫声不绝于自己的耳。 “你先躲我背后,不要出手。”八哥又将我身子凌空一个后旋,他直接将我趴到了他的背上,可是我一想到他的背……我双手一软,从他肩膀直滑向地面。 第603章 被打懵了 “啪!” 掉地一刻,我的下巴先磕下去着了地,立时痛得眼泪直流。这还没完,我的额头上又被蹭上一脚,顿时,我又感眼冒金星。 天旋地转中,我再也站不起来。 “起来细妹,你今天是怎么啦?” 八哥在我旁边怒吼一声,他的声音很着急。 我充耳未闻,因为我的眼前继续盘旋着无数星星……我的身子软软的,头都抬不起来。 “不要伤我细妹妹!” 洪天择的声音突然也响在头顶。随着他的吼声响起,我立马感觉到我的头顶一阵剑风呼啸而过。此刻,我可以感觉到我的马尾都削掉了一缕。 他的剑怎么可以耍得这么低,这不是要我脑袋吗?! 一阵刀剑摩擦声在我头顶“哐当”交叉响起,震耳欲聋。 我继续淡定地趴在原地,以那个狗啃泥的姿势。我任凭我身边的脚步声此起彼伏,像很多人围着我跳舞一样,有的甚至在我身上跳跃着,不过幸好没有一个人激动地踩中我,要不然我的小命铁定不保。 “细妹妹,别趴在地上,快起来躲到一边。”话音一落,一只大手将我再次提了起来。 迷蒙睁眼间,我看见无数黑影和一个绿影在我眼前跳来跃去,就像一团苍蝇追赶一只蝴蝶,我的眼睛几乎不能聚焦一处。 “细妹,走开!”那绿影突然飘到我的跟前,拦腰一环,将我抱起朝空中跃起。我软软的,任他扛在肩上。 我的眼睛里还有好多星星在不停缭绕,好晕啊! “醒醒,快醒醒,小师傅你怎么成斗鸡眼了?” 二胖子的手拍打在我的脸蛋上,我的脸上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痛,我忍不住用手去撮捏疼痛处。 他就不知道他的手很重?! “你没事吧?”二胖子的手又伸到了我脸上,准备再次拍打我:“你看你个样子!” 我本能地闪开,躲过他的手掌,浑浑噩噩地瞅向他,此时才发现自己正依着一颗树坐下。 “你的脸……”跟前,二胖子冲我怪叫。 我当然知道我的脸现在很不好看,可是我顾不上了,我要去救妈妈。 “妈妈……”我无力地呼唤了一声,手撑着树勉力地站了起来。 刚走两步,我只觉得脚下一个踉跄,又被二胖子拖到了一边草地上,软软的身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你干吗……杨沐,我要去救妈妈!”我无力地喊着,嗓子干哑,又从草地上挣扎而起。 “小师傅,你先顾好你自己吧。我的妈呀,他们人太多,我的脸被人打成了猪头饼,好痛,妈的。”二胖子骂骂咧咧,叫苦不迭。 我眼见他的脸像个大苹果,红得都不见了眼,整张胖脸看起来好大好丰满,我突然觉得十分有趣,忍不住指着他大笑道:“哈哈哈……二胖子,果然胖!” “你还笑我……我的牙差点被人端掉,你就没点同情心?!”他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撮着嘴角,那里有一行殷红的血丝。 我这一笑,顿觉整个人清醒不少,眼前景象也回归正常。但是睁眼一见二胖子那张红肿的脸,顿时十分内疚,表情立时僵住。 第604章 狐狸尾巴 我瘪瘪嘴道:“对不起,我刚才神智也被人打懵了,还眼花,看人不正常,你别生气!”一股颓丧的情绪又奔回我的大脑,我气恼道:“我去救妈妈。” 跟前刀光剑影的群架仍在火光乱窜的林中继续。洪天择的白衣寒剑和八哥的绿影赤拳夹杂在团团围着的黑衣人中,形成十分鲜明的对比。他们打得十分激烈,旁边火势依然迅猛,而幸好的是,今晚林中风并不大。 那些黑衣人看上去都不是吃素的,个个身手敏捷,训练有素,整个战斗看起来凌乱却又好像都是精心布置过的阵型。 洪天择的长剑反击虽然凌厉,但是他好似只想击退众人,并不想伤着谁。而八哥杀伐果决,罕见的招招制敌于死。 只是,八哥为什么不使出他的打神鞭?他赤手肉博,身形虽然十分灵巧地能将人放倒,但那些黑衣人像打不死的蟑螂,被打飞进草丛内很快又会反扑上来,像嗑了什么猛药,似乎不灭了两人不罢休。 这种阵势我从来没见过,我感觉九重门的这场浩劫从地下已经完全升级到了地面。 我还搞不明白,那些黑衣人怎么个个都能看见八哥? 他们真是个个都看得见八哥,跟洪天择一样! 一众黑衣人和手中还会时不时地挥洒出一股白色粉末。那白色的东西不知是什么名堂,每当粉末飞散开来,八哥的身形明显会变得迟钝。我盯着战局的来回之间,他就已经挨上了一掌一腿。 当八哥的绿色身影被没在一片粉尘中时,一个黑衣人突然撒开一张网朝八哥罩去,我大叫一声,“小心!” 话刚出口,就见在旁边应战的洪天择突然反手一剑,瞬间将那张散开的网斩出一个窟窿,八哥没有被罩住,而是及时地腾空而起,让洪天择的剑及时地又将那张网斩出一个大洞。 我在惊魂未定这间,很难得地见到洪天择和八哥居然背靠背地应付起围攻。 而黑衣人眼看这网没成功,立马又改换阵型分成两边对抗,一边对付洪天择、一边应付八哥,形成两股战斗力,将两人包围得水泄不通。 那些黑衣人的架势看上去想擒拿住八哥,我简直不敢相信! 清沙门究竟是怎么样的一股势力?除了能和政府扯上关系,他们究竟还有多少本事是我们没有瞧见的? 另一角,妈妈耷拉着头身体软软地靠在那修长的黑衣人身上。那人目光凛凛地盯着眼前混战,他全身的气场平静而无半寸慌乱,他此时笼罩在外的淡定悠闲像极了一个人。 这个一直深藏不露的人,此时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他的狐狸尾巴! 我的大腿处一阵酸痛,就像身后那团大火一样热辣,我的眼里也闪着一团比火还炽烈的光。我冷冷地盯着那个紧紧拥住妈妈的黑衣男人,捏紧拳头,在心里默默地发动着情绪,我要愤恨…… 火已经蔓延得更厉害,眼看这场大火就要毁掉一切,甚至即将毁灭整座山林,我却顾不得那么多了。 第605章 及时雨 叔爷爷和洪道人在火光外急得抓耳挠腮,身形团团转,他们攥着树枝不停扑打地上蹿过来的火苗,还要伸手应付扑上来的黑衣人。 这里离水源很远,如果这场山火要毁灭一切,那么首当其冲的也是我家。这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正当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树林里传来一阵急急的口令。 “雷本运水,造化万灵; 四溟奉命,八海翻腾; 雨令急至,恶者殄灭; 善者咸生,济人利物; 润泽生灵……” 声音响亮而高亢,来自我们的上空。 我抬头循声而望,火光冲天的上空突然飘起一道灰袍身影。他将手中的梨花拐杖高举过头,对着天空一声喝令:“急急如律令!” 霎时,原本还是星光熠熠的天空突然出现一团黑气。黑气遮蔽了天空,一缕缕,像是从树林里升腾而起的,并迅速地在空中翻涌凝聚,很快形成一团浓黑的云层。 黑云层中突然一道闪电划空,明亮的电火之蛇像要撕裂天空一般闪耀,紧接着雷声轰隆滚滚而至。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道飘在天空的身影。 很快,我便感觉到了豆大的点点雨滴落在我的脸上,我伸手摸了摸脸颊,就听得周围“哗啦”作响,劈头盖脸的雨珠子密集地打在了身上。 山中眨眼下起了大雨,一切来得令人措手不及,也令人始料未及。一众原本还在打打杀杀的人在雨中洗涮,接受突然的洗礼,原本你死我活的凶戾之气也转眼浇灭,个个抹着脸上的雨珠子,抬头看天。 大雨倾盆,势如天上银河缺了一道口子泄洪,将地面上火蛇一般乱窜的山火转瞬悉数捉住浇灭,地上一缕缕黑烟冒起。 “下雨了……天下雨了!幸亏下得及时啊……要不这山里会烧得只剩个毛了……”叔爷爷仰天长嚎,似哭似笑,他立在雨中对着天空一抹脸上水渍,整个人抖如筛糠,神情显得很激动。 闪电中,我见土地公公装扮的爷爷飘在一团黑云云端上,他手形一直端在胸前掐一印决,身形如鬼魅般呈半透明状,不禁心里疑惑,正要大叫一声爷爷,却见土地公公突然从云端上坠落而下,整个人消失在了半空。 我心中大骇,不知道爷爷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雨仍在下,只是不再滂沱,而是淅沥。 我呆呆地,定定地望着天空,任凭雨水刷着眼睫毛直流淌进我的心窝。 爷爷消失后,闪电也跟着消失,那团云似乎不再咆哮,山中一片漆黑,恢复平常的浓稠墨色。 雨一停,一个个被淋得落汤鸡般的人又恢复凶狠,开始继续对战。 地上一地湿泥草屑,还有残枝断叶,凌乱不堪。空气中一阵泥腥气,一阵烧焦的尸体臭味,还有草木的焦炭味,混乱的林子里始终还是不平静的,五味杂阵。 混乱中,一支明亮的手电筒适时地照了进来,为雨中继续拼架的众人照得雪亮,也将这雨渡上了一层银白的色彩。 从我上山到现在,从这大火烧山到大雨浇灭火光,这前后不过是那么短短上十分钟,而我却好似经历了许久。 洪天择和八哥的衣服湿漉漉地都已紧紧贴在身上,尤其是八哥的头发沾在脸盘上,在一群黑面之中,面色显得异常的白。他湿透的绿色紧身衣服透出他男子健美的曲线,可是这一幕又让我想起了他在池中的身影,我身子不禁又是一个寒颤,不敢再视。 第606章 又来得及时 移目之间,我豁然发现这群黑衣之中又多了一个人——一个头戴斗笠,背着渔笼,挥着鱼竿的人。 第三次见面。 这个钓水鬼的男人也打入了这黑色包围圈内。他手中甩开的长长鱼竿以横扫千军的架势,扑打着身边的黑衣人。 一阵“啪啪啪”的破竹之声响起后,那黑衣阵势顿时大乱,加上八哥和洪天择合力地左突右冲,人影飞散处“啊哟”惨叫不断。 “小师傅,那个怪人又来了!” 二胖子刚忙着帮爸爸妈妈用树枝挡雨,此时见我一直呆呆地立在原地不动,他跑到我身边,冲我大叫道:“小师傅,你这表情好可怕啊,你怎么啦?元神出窍啦?” 我抬起被雨洗刷得干净的脸盘,冲他幽怨道:“为什么我上次能发动花雨,为什么这次不行?” “啊……你……你说什么咧?我……我怎么听不懂!”二胖子一脸莫名其妙地盯着我。 我闭上眼睛缓缓蹲下身子,全身一阵哆嗦,混乱的情绪突然全部涌上心头,好似无数根线牵扯着全身,哪里都有束缚。我好想自己突然变得强大,能给那连挨近都困难的黑衣人一场血淋淋的教训,然后救下妈妈。 我们怎么能那么容易相信一个人?刘二哥! 那个盅就是他下的吧!我可怜的妈妈! 我好想一下打倒所有黑衣人,将他们撕碎、或将他们化成火焰一样的灰烬,可是一切终是一场幻想。 我,依然不够强大! “你们统统住手,否则,我杀死她!” 突然,一声横空而来的大吼将所有人惊得停下,也惊得我连忙站起身子,惶恐地盯着发出声音的方向。 不知几时,那个身形淡定的黑衣人身边多了一个高大壮实的人影。他手中握着的弯刀横架在妈妈的脖子上。他两眼此时冒出一股冰冷的寒光,灼灼地盯着打架的人。 即便形势逼人,可妈妈依然紧闭着眼、耷拉着头任凭这个人拽起头发。她一动也不动,好似对一切漠不关心。 “妈妈,妈妈……” 面对我凄凉的呼唤,妈妈没有一丝反应。 雨中已经失去上风的一众黑衣人狼狈一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全部跑到该人身后。 这时洪天择的长剑缓慢地放了下来,八哥也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周围又多了几支手电光,洪道人缓慢地靠了上去,冲该人大声道:“你要干什么?有话慢慢说,快放下刀!” 我也慢慢地朝他移动脚步,双拳紧攥,双目怒睁,两排牙齿咬得咯咯响。 “你们都不要过来,细妹子,你给我站住!”黑衣人见大家都逐渐向他靠拢,他突然大叫一声,将妈妈的头直接搁在刀上。 “啊……不要!” 我被他这一动作吓得立即怔住,不敢动弹。我愣愣的,手足无措,眼泪又扑簌着冒了出来,我朝那人双脚一软,跪在泥地上苦苦哀求道:“求你放过我妈妈,让我来,你绑我好了,不要绑我妈妈,好不好!” “细妹,你不可以!”八哥此时飞身闪来,他一把抓起委顿在地的我。 “我要我妈妈……” 我的视线被泪水遮蔽,我用手背一擦眼睛,奋力一挣扎,就想跑上前去,可是八哥的手却紧抓我的背心,我根本无法动弹,只好双手朝前乱扑。 “放了她,留你们一条活路!要不然,我看你们今晚怎么死!” 第607章 绑架 斗笠汉此时上前一步,双脚狠狠踏在地上。我直觉这地面都忽地一沉,他的吼声更如五雷轰顶,令我耳膜一震,吓得我站在原地不再动作,呆呆地望着他。 他那五大三粗的魁梧身形立在我们跟前,气势咄咄逼人,不怒自威,自有架势。 那架刀人立刻被他的气势震荡到,他往后一缩脖子,手中刀锋一偏,愣了愣神。 “唉……大家有话好好说……有事好好商量。不要动怒,不要动怒!”那个身形修长的黑衣人终于开了口,这种时候,他还云淡风轻一般冲大家心平气和地讲话,好似他就是个局外人,只是来调解事态,做个和事佬的。 “放了她,就同你好好说!”洪道人又朝该人挥手道。 那架刀人仅仅只是有那么片刻的迟疑,随即又恢复一副凶悍的样子。他冲洪道人吼道:“放人?你们休想!” 看来他也是个狠货色,不比王六差,此时他的情绪要比那个淡定的人紧张不知多少倍,这下显得他旁边的老狐狸更是高深莫测。 “哎,你莫恼燥,放平心情。”老狐狸黑衣人反而劝解他的同伙道:“我们这不已经请了一个客人吗?想必我们的请求,他们会答应的……” “请求?答应?你们究竟要干什么?”斗笠汉又冲着他们吼道。 “你们别怒,且听我说。我这朋友脾气相当暴躁,你要是惹怒了他,他一紧张,刀真剐了下去,我也是阻止不及的。你看,这刀还在脖子上咧,我都拿不开,是不?” 他此时双手抱着妈妈,只有张嘴巴仍在讲话,他朝他眼皮底下的弯刀眨了眨眼,又冲我们说道:“所以你们听我说,都别冲动!他说什么,你们应了他就是。” 哼,这么好听的话,真亏他想得出来! 我立即又往前冲去,结果仍是给八哥拽了回去,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可是对于他的约束又无计可施。 握刀黑衣人一听有台阶下,随即朝我们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才道:“今天算你们走运,先放过你们。三天后,你们要是不拿出四块玉符来交换,我就让这个女人全身蛊虫啃噬而死。” 他终于说了重点。但是我却觉得他们今晚的重点应该不是在逼我交出玉符。 可是不管他们是什么目的,现在,妈妈终究是在他们手中。 “放下我妈妈,快放下我妈妈。”我一听,他们这是要在我面前明目张胆地掳走妈妈吗,我立即凄厉地大叫着,一个狠劲挣脱开八哥的手,身子在湿漉漉的草地里连滚带爬地朝他们扑去。 我的眼泪已经迅速地随着雨水淌了下来。 可是等那人话一说完,我眼前的手电强光随即隐去,眼前有几秒的短暂黑沉,我被一根树杈绊倒扑在地上,等我回神正欲爬起来之时,我身边迅速闪过几双脚步,眼前晃动着两支昏暗的手电光亮。 那原本在我跟前不远的一众黑衣人在灯熄灭后已经迅速退去林中,很快消失在黑暗中,大家根本追不上。 “别追,小道人,你追上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斗笠汉的呼声在我跟前响起。提剑已经追出一段路的洪天择迟疑地停下脚步,转身望了眼我,雨水顺着他手中的剑尖朝下滴落,犹如我沉入谷底的心,在滴血。 第608章 悲愤 “伯伯,现在怎么办,你看细妹的妈妈会被带去哪里?”洪天择一脸担心地问道,他又不甘心地盯着消失在林中的身影。 “细妹,别哭了,八哥一定会为你找回妈妈的,你起来。” “你走开——你走开!我不要你管,我只要我妈妈回来,我要我妈妈……”我扑打着正扶起我的八哥,将他推向一边。 我吐出沾在嘴角的湿草,顾不得一脸泥水沾着树叶,朝斗笠汉步子踉跄几步,脚步不稳地噗通跪下去道:“我要我妈妈,求求你,伯伯,我要我妈妈……把我妈妈救回来啊……” “孩子,你先起来,摸跪在泥巴里。”斗笠汉双手抄起我,支撑起我软绵绵的身躯,他双目一瞪,似安抚我道:“你振作点!我们会想办法帮你找回妈妈。” “是的,小师傅,我们都会帮你救回你妈妈!你先不要哭,你这个样子很难看。” 二胖子走到我跟前,从斗笠汉手中接下我,将我靠在他的胸前,他冲着斗笠汉问道:“伯伯,你怎么又在这里?你不是他们一伙的吧?” “我怎么可能是他们一伙?”斗笠汉听完二胖子的话似乎很生气,他又圆瞪双目大声回斥道:“我是来帮你们的!你怎么是非不分——不识好人心!” “敢问这位贵人,何方神圣?” 洪道人的道袍已被火烧得出现多个窟窿,此时一场大雨又将那长袍子道服淋了个透,贴在身上包裹住他枯瘦的身形,显得他狼狈不堪,却不失一身浩然正气。 他一抹脸上的黑渍,冲着斗笠汉客气地质问道:“看您身手不凡,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洪道长,说来话长,还是等将细妹的爷爷救出来再与你细说吧。” 斗笠汉朝地上一扔渔笼,从中放出两只像猴子一样的古怪生物,冲着该生物道:“水鬼听令,速跟此物去地下寻人。”说罢,他朝空气中扔出一团气体一样的东西。 我一看,那团气体中有一个双目紧闭的人影,正是刚才升空行雨的土地公公——爷爷。只不过,那气体中的人影只是一缕看起来很缥缈的神魂,那神魂还很虚弱,若不是那团气裹住,似乎会随时消散。 果然,爷爷已经不是人,而只是神魂出窍。他能这么做,想必是得了城隍爷的帮助。而他的肉身可能还在九重门内沉睡。我不敢想象爷爷到底经历了什么竟然到如此地步。 那两只古怪生物一听号令,立即追随着那团气朝密林深处蹿去,转眼消失不见。 “天择,二愣子,你们先将细妹跟她爸爸送回去医治,这里交给我们。”洪道人冲着洪天择和二胖子指挥道。 “大师傅,叔叔交给我吧,我来背他下山,细妹给你!”二胖子又将已哭到声嘶竭力双目无神的我托到洪天择怀中。 洪天择小心地接过我,将还在抽泣的我紧了紧,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安抚我道:“细妹妹,别再哭了。他们暂时不会对你妈妈怎么样的,只要我们拿齐玉符,就能换你妈妈回来。” “是是是!”二胖子此时背着爸爸走了上来,冲着洪天择嚷嚷道:“叔叔好重,大师傅,我们赶紧下山去。” “爹爹,多加小心,我们先下山。” 洪天择朝他那忙碌的爷爷道了句,走了几步,好似仍不放心地又转身叮嘱道:“爹爹,忙完了赶紧回来换衣服,您的身子骨还没好全咧!” “晓得。”洪道人只是将个背影朝他,平淡地回了一句。 第609章 夜寐 “细妹……” 正转身走的时候,突然听得八哥在他身后冲我轻呼一声,洪天择又缓缓掉转身子,眼睛盯着八哥。 我看着八哥那愕然的表情,还有他那明显复杂疑惑的深沉双眸,我的心里更加绞痛,我又大声地抽泣起来:“呜呜呜……” “好啦,别哭了,你哭得我好心烦啊,小师傅。”二胖子在前面不耐烦地道。 “我们走了……”洪天择盯着八哥迟疑地回应了一句,转身朝山下而去。 雨仍在下,我全身冰凉,趴在洪天择的怀里一路哭到家,一进家门,我也哭累了,终于只剩下一丝力气闭着眼哽咽。 除了一腔悲愤,我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大师傅,叔叔的伤口要怎么处理?”一进门,放下爸爸的二胖子便一脸着急。 “你来帮细妹捏着这根银针。”一进屋就忙碌的洪天择嘱咐完二胖子,将扎在我额头上的一根银针转到二胖子手中,交待道:“这是化淤的,别等她这个位置充血凝包。我去帮叔叔处理额头上的伤。” 我有些挣扎,想去看看爸爸的情况。 “小师傅,你个额头开花了,你得小心了,别留疤痕,女孩子家会不好看的。”二胖子接过银针的第一句话便是这般难听。 我张眼瞪了瞪他,只觉得面部肌肤抽动,额上扎针的位置传来一股钻心的痛,那痛让我眼中水花一冒,眼泪又滑了出来。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乌鸦嘴,又说错话了!”二胖子一见,一脸捉急,连忙抓起床单就来擦我的眼角,口中不停地赔着小心: “你快别哭,不管怎样,小师傅在我二胖子的眼里永远都是最好看的。” 我嘴巴一瘪,委屈巴巴地道:“我要妈妈!” “你不要再哭了,我心都醉了一地,我也想救婶婶。”二胖子眼眶一红,眼中泪光涌现。他一边捏针,一边侧头,用手在眼角似抹了下,缩缩鼻子道: “今晚见你妈妈突然变成那个样,我们都吓傻了!洪道人还差点就被婶婶劈了一刀,幸亏叔叔挡得快,这不叔叔就给打伤了!” “我也好想帮忙,可是我一点法术也不会,武功也差,一到关键时刻,总是只有看的份。” 二胖子似很委屈又似很内疚,他低着头,再次抹了抹鼻子。 “不怪你,都怪我不好,老是不听妈妈的话!”我心里一酸,眼泪又关不住闸门似地泄了出来。 “好啦好啦,小师傅,你别再哭了!我求你了,今晚谁都不好过!” “大师傅都不知挨了多少拳脚,他一点都没叫苦硬憋着,现在还要帮你清理全身伤口咧!” “对了,为啥今天你这么怕八哥?” 为洪天择叫完屈,二胖子转而将话题移到八哥身上。他的思维倒是转得快,而我却不想说。 他见我不语,又凑上来问道:“你们俩个闹矛盾啦?” 我朝他眨了眨眼,闭上眼睛,继续沉默。 “好吧,你不说,我不问了。” 二胖子无趣地一扭头,不再言语。 接下来,洪天择又在我的额头上敷了些冰凉的粉末,还帮我用水清理了一下手脚上的脏泥。他和二胖子俩个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不知走了多少趟,直到我累得渐渐沉睡去。 又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我梦见,有人一直在唱一支古怪的曲调: 魂兮归来! 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些? 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托些。 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 十日代出,流金铄石些。 彼皆习之,魂往必释些。 归来兮! …… 第610章 爷爷的无奈 就在这幽幽的唱词中,妈妈的脸突然浮现出来,她说:细妹,你没事吧,妈妈给你煮碗鸡蛋面。 我使劲地点头,想去抓妈妈,妈妈却消失不见了,而八哥浮现眼前,他全身血淋淋的像蛇一样正在蜕皮,脸却还朝我笑…… 我只觉全身如坠冰窟,抖如筛糠,我又惊又怕,大叫一声“啊!” 我挣扎着醒了过来。 “伢仔,醒了?这回苦了你了?” 一听声音,便知是爷爷。爷爷来了。 我连忙起身,循声而望,却见灶房门槛上坐着一个矮小佝偻的身影,他在黑暗中面朝着我,看起来像个缩成一团的小老头,仅见一个黑沉沉的轮廓。 “爹爹,您总算来了,呜呜呜……”我那不争气的眼泪似流不完一样又涌了上来,我一手擦眼,一边朝爷爷发泄着满怀的委屈,哭诉道:“爹爹,您再不来,家里都要没人了!” “哎,爹爹知道你不好过!”爷爷叹了口气,显得很无奈地道:“爹爹也很难过!” 爷爷说话有气无力,好似很虚弱,不似从前那般声音洪量中气十足。 想想这些日子,想想妈妈,想想可怜的爷爷一个人到底承受了多少事情,我便不能自抑,“呜呜呜……”我忍不住又委屈地轻声呜咽起来。 等我哭了一会,才又听得爷爷叹了口气道:“就在你们去往黄金镇寻玉符时,八重门遭遇重创,这次他们来得很快!” 我抬头,睁着泪眼看着那个轮廓只有一道如剪影的小老头。他的声音很沧桑,也很沉重,像有一座山压在他的身上,使他此刻直不起腰背来。 我抽抽噎噎地问道:“爹爹,您是不是受了很重的伤?城隍爹爹说您再也出不来了!” “哎,本来是这样的!八重门被炸毁时我的确受了重伤,身体几乎……” 爷爷突然不说了,我却很紧张,又追问道:“爹爹,您到底怎么啦?” “我那身躯就不提了,今天我是神魂借了这水猴子来的,也怕是支撑不了太久。” 怪不得老头子今天显得这么忧郁,而且,这副身体明显不同,没有人气,但也不如以前那般黑雾缠身。 “我原本那日魂魄已不附体,多亏城隍爷帮助,将我的神魂用一块璞玉养起来已不至于变成一道普通阴魂,要不然今天这场大火我必将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座山燃尽,家宅不保。”爷爷说到这里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显得心有余悸。 “嗯嗯!”我应声附和。城隍爷虽然不能插手山里的事,也不能赶走坏人,但是他还是在危难时刻伸出了援手,尽管我和他谈的交易还没有成功。我满怀感激,今天这事,总的来说是多亏了他,对他的承诺我也会尽我所能去完成。 “哎,伢仔,是爹爹没用,还是保护不了家里人。” 听到爷爷这么自责,我更加难过起来。 我万万也没料想到这些人会掳走妈妈,眼睁睁地看着妈妈消失在自己眼皮下,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这和杀了我有什么区别。 “小道人,我知道你醒了,你过来。”爷爷突然侧脸朝另一边的厢房道。 黑暗中,洪天择缓缓地走近门边,轻轻地唤了一声:“将爹爹。” “这次真是辛苦你们爷孙俩了!洪道人……是我对不起他,三番两次害你们为我家涉险!”爷爷似乎有些哽咽地道:“哎,难为你了,后生仔。” 洪天择不语,只是静静地立着。 第611章 九星八门 爷爷顿了顿,又道:“小道人,我答应洪道人的事……我一定会做到!待我完成这山中之事后,我会将你托付到我师弟石头门下,并将九重门的绝学都传授给你。” 我有些诧异,只听爷爷继续道: “只是还请你帮我细妹走完最后一趟路,去得洞龛里寻回最后一块玉符,到时交换出细妹的妈妈,我就算是可以瞑目,此生无憾了。” 爷爷的脸完全隐没在黑暗中,他的身体也像一尊雕塑一动也不动。我看不清他的任何表情,只是听得他那熟悉的声音,心里倍感亲切,又倍感惆怅。 洪天择杵在门边轻轻地回应了一声,“嗯。”我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得他自责地道:“将爹爹,昨晚我们进入城隍庙原本是希望能将您带出来的,只是我们没想道,那里突然坍塌,您……” “哎,一切我都晓得的!”只听得眼前的“爷爷”打断洪天择,又长叹一口气道:“昨晚太凶险,也亏得你们没有下去,倘若你们为了我这个将死之人身陷那地下之中,我定当更加后悔,更加难安啊!” 我一听,惊悸地问道:“爹爹,城隍庙昨晚又发生了什么事?”我又冲洪天择道:“择哥哥,你们昨晚是去救爹爹出来吗?” 洪天择迟疑地道:“这个……我晚些时候和你说。” 我虽然想知道昨晚的事情,但耳听爷爷轻轻地咳嗽了几声,只得赶紧打住,忧心地看着爷爷,点了点头道:“嗯,晚些说!” 洪天择转而又朝爷爷道:“将爹爹,昨晚这些黑衣人都是清沙门的人对吗?他们要破八重门,却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同伴炸毁在其中?还是……另有人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昨晚的事,只有天晓得谁个吃饱撑地去炸塌一切!”爷爷气愤地道:“我要晓得是哪个人干的好事,我做鬼定都不放过!” 我目瞪口呆,感觉自从在南湾洞中受刺激以来,昨天到今天的经历就像一场梦一般,一切都是那么恍惚,不真实。 “所有通道都已坍塌,这样一来,那九重门以后要怎么下去?”洪天择又问道。 只听得爷爷冷笑一声,有些悲怆地道:“连我也是八重门被破后才知道,这所谓的八重门其实只是九重门的一个阵法守护,八门而护一门,得九宫。” “爹爹,我很想知道这个阵法的阵门之处。”洪天择似乎来了兴致,一副求知若渴地问道:“我爹爹也教过我一些阵法法门,但我从没见过您这山里的阵法布局!” “九曲连环绵延相通又不相同,一切法门如此精妙,真令人叹为观止。您的祖师爷如此设计,那应当是法门之中的法门了吧?!” “我学艺不精,不晓得这其中道理,只觉得这种阵法有些熟悉是八卦阵,但实际进入后又感觉闻所未闻,并非是传统阵法的道理,您能说一二为我解解困惑吗?” “这八门看似是九宫八卦阵,分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按照诸葛亮九宫八卦方位和五行相生相克的原理布置,其中暗藏群英、长蛇、卧龙、十面埋伏等阵法,但是,我祖师爷似乎很调皮,不喜欢按这个套路出牌,或者说是他自己的改良吧,这个阵从一九星八门、八神,全是反着来的,且仅是形似用以迷惑以为自己摸得懂的,越是懂此阵的人,越是容易出错……” 第612章 新困局 “所以,前赴后继的人都困死在了里面对吗?” “可以这么说吧!” “那,这个阵的生门不是出路,而是终极门九重门?八重门只是虚像?” “咳咳,你小伢子不赖吗,真正的九重门还真就是另有出路!而且,此门非旦不能随便打开,它还需要一个时机。”爷爷轻笑一声,便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洪天择顿了顿,等爷爷稍稍平静下来,才又轻声问道:“那清沙门的人并不知道九重门的另外出路?” “他们?哼,我的祖师爷算无遗策,他不是人,他是神,神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让凡人弄得懂?!” “可攻破九重门的人似乎也不是凡人!” 爷爷不语。 我却气愤地道:“他们神仙打架就打架,为什么要连累我们凡人受罪?!” “咳咳,孩子,有些事早就被命运安排,你们能参与的事都是命里定数,不是想逃就能逃开!”爷爷道:“或多或少,你们的命运也早就是这座山的命运的一部分,只是你们不知道而以。” “谁又能看清自己的命运?我一辈子号称神算,算得尽天下事,别人家的事,却唯独算不到自己的命运,自己家的事,这便是命!” 我却气鼓鼓地道:“我不管是什么神仙不神仙打架,我要救妈妈。” “哎,这鬼东西的身体令我很不舒服,伢子,我要回去了。” 爷爷突然站起身子,我一看,这果然只不过是一只水猴子,虽然他尽量站直并昂首伸展自己的身子,但却依然是矮矮小小的一团,站跟不站差不了多少。 这应该正是钓鱼伯放出的那其中一只吧。我想。 想不到爷爷现在要变成这般模样来见我,我不禁心中又是惊骇又是感慨。 “天要亮子,我走了!”爷爷说完,转身就朝山坡上一蹿,在草地里打了两个滚,好像身形站不稳似的蹒跚着脚步走了几步后,俯身四脚朝地地往山上飞蹿而去。 我扑闪着朦胧的泪眼,伸手一抹脸颊,低下头去,暗自悲伤。 最近接二接三的事情发生,我感觉我的心已经完全被掏空,妈妈不见了,爸爸受伤了,爷爷还这副模样,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独撑,我有些撑不下去了。 我身上的伤也是紫一块青一块,很多地方都生痛,却远及不过我心里的痛。 我为什么活得总是那么惨,难道这就是我的人生?我的命运?和这座山相连的命运,以及和八哥相连的命运? 我无解!我还很挣扎,好想躺着不动, 窗外的天越来越白,那些熟悉的早晨又如期而至,可我却一动也不动,像坡上那些顽强的小草,静静地,又是那么不甘心被践踏的命运,就连洪天择什么时候躺回去的,我也不知道。 鸡鸣鸟叫,是新一天的生机,又是昨天的重复。 二胖子醒得很早,在我床前笨手笨脚忙得团团乱转,一直跟我说话,我却什么也没听见,只觉得他有些聒噪,还毛手毛脚,忍不住起身摸着额头,要下床。 “啊哟,小师傅,你别下床了,你得等你身上的伤好点再下来。你看你……这么急干什么?!”二胖子一见我掀开床单就要下地,他好似很着急。 “等我来,细妹妹,如果你想下来走走,只要你腿不再痛,是可以的。”正在厢房给爸爸换新药的洪天择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几个箭步走到我跟前,扶起我小声叮嘱道。 “我没事!”我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朝他道:“我又没有受内伤,只是挨了几脚,死不了。” “细妹妹,你的身体是很特别的,比常人恢复快很多,你昨晚被人踢爆的脚伤,现在只有一些淤青,想必也不会有大碍。” 洪天择昨晚应该没怎么睡吧,看他脸色有些憔悴,却脸上布满阳光之气。 “啊,你看见了?”听他这么一说,我心下立马大惊,低头去看自己,却发现…… “昨晚是谁帮我换的衣服?” 我身上穿的是短衣短裤,衣服已全换新,而这屋里是一屋子的男人! xs7.com 第613章 换衣 “啊……不是我换的,你放心,是你奶奶帮你换的,我只是……帮你擦了些药。”洪天择磕磕巴巴说这话的时候,脸颊出现两坨不自然的绯红,他还侧过头去不敢直视我的目光。 “这样呀!”我心中的惊涛骇浪瞬间平和下来,脸上无端地也出现了一片潮热。 我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心想,我的反应刚才会不会过激了点?! “奶奶帮我换衣服,我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我盯着身上的衣服有些颇不自然地嘟哝道。 “昨晚在你爹爹走后,我给你点了一支香,促进睡眠。”洪天择随即朝我一脸无奈地道:“看你昨晚的情绪一直很激动,我担心你……担心你难过睡不着,只好这样。” “哦,怪不得我也睡得这么晚才起,原来是大师傅你下蒙汗药?!”二胖子听了也是怪叫道。 “我哪有下蒙汗药?你别尽乱说!我就是点根香,跟你爱睡懒觉没半毛钱关系!你哪闻到香了?!”洪天择朝二胖子一瞪眼,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看着二胖子。 二胖子朝他挤眉弄眼还吐舌头扮怪脸,头上差点就挨了洪天择一记弯弓手。他像只泥鳅转身从洪天择手下逃脱,直朝门外射去。 “哼哼!”我盯着二胖子的鬼马动作,随即抿嘴一笑。 “你终于笑了,细妹妹。”洪天择见状,坐到床边,一脸微笑地看着我道:“我最喜欢你笑了!你看你,好几天苦着张脸,真叫人担心。”随即他的眼神又紧紧地盯着我,似乎在观察我的气色。直到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双手搓叠衣服角,他才收回目光,陷入沉思中。 “对了,你知道那个怪伯伯是谁了吗?他昨晚怎么又出现了?”我突然想起斗笠汉来,一脸惊疑地盯着他问道。 “他?他自称是你爹爹的同门,也就是和你叔爹爹一起,同属九重门。”当洪天择说起这个人的时候,我见他的眼着闪过一道光芒,似乎也有疑虑,不是很确定。 “我爹爹的同门,那就是师兄弟?”我听了目光一凝,心中更是疑惑不解。 这个怪人的年龄看上去并不太大,最多比爸爸大一点,照这推算可就是师弟吗。 “可是爷爷不是说他师傅只收了他一个徒弟吗,怎么又突然跑出来一个师兄弟?”我将自己的满腹疑惑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这层……听我爹爹的意思,你爹爹确实是有这么一位同门人物。昨晚,也正是这位怪人及时出手救了你爹爹的神魂。” “怎么说?”我惊起而坐。 洪天择看了看我,一脸凝重地道:“昨晚你爹爹请雨也招来了天雷,差点波及自己打得神魂消散,幸亏他及时用了什么法子将差点消散的神魂重新凝聚起来,要不然,你可能再也见不到你爹爹了。那只水猴子,也是这个怪人让你爹爹附身来见你的!” “啊!”我惊骇地叫了一声。 联想起昨晚那道惊魂天雷穿透天空,正在行云布雨的爷爷突然从天上栽倒,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听了不免心口一紧,心有余悸。 “细妹妹,虽然他看起来路数不同,长相颇怪,但是他应该不是我们的敌人。”洪天择见状,忙宽慰我道:“眼下他正跟我爹爹在山上帮你爹爹办点事,我们现在正需要帮手,只要他不会害我们,大可暂时不去想那么多。”顿了顿,他沉吟地道:“我会多加留意他的!” 第614章 多了一个帮手 听洪天择这么说,想必在我昨晚昏睡时这里的人都有过了交集,并且爷爷也已经出现,他自有主张。我不由得心里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怪不得他三番两次救我们,原来还有这么层渊源!” 这个怪人是个高人,那我家这山又多了一个人来保护,那救出妈妈还有帮助爷爷守护九重门,又多出一丝希望。转而,我不禁又叹了口气,不知是喜是忧。“这太好了!” “这个怪伯伯叫石蛮子,他让我称他为石头伯,我看他人也如其名,是挺像石头的,呵呵。”洪天择突然自说自话地嘀咕着,还抿起嘴轻笑。 他也难得有点幽默感,我也不禁抿嘴一笑。 他望了望我,又咧嘴冲我笑起来,一排白白整齐的牙齿露出来,显得他的笑容是那样明丽。 “爹爹昨晚说的……难道就是让你拜入他的门下?”我看着这个脸上一直弥漫着一层喜悦的人,突然幡然醒悟似地说道:“那他不就是你师傅?!” “嗯!”洪天择轻轻点了点头。 “哦,那你以后不就是九重门的人?”我好似又明白了什么似地道。 “这……”洪天择又似乎不肯定了,他习惯地摸摸鼻尖道:“听石头伯的意思,他好似又不完全是九重门师祖的子弟之类,我也不晓得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他说他一直隐居世外,是我们召唤了他,他才及时赶来的。” “有人召唤了他?”我疑惑地问。 (这件事在随后我才知道,原来是我在自己家后门那道井里误打误撞启动了召唤术,将他召来的。那道冲天符文就是传说中他留在井中的召唤术,有备有朝一日这座山中有人需要他伸出援手。) “是的。”洪天择眨眨眼睛看着我道。 我又问道:“你拜了他,那你以后要跟他走?” 洪天择低头沉吟地道:“我想应该是的。”随即,他又抬头,眸中有股清亮的火焰跳跃了一下道:“等我爷爷百年后,我就跟他隐居起来清修。” 我见他现在就做了这样的决定,不免好奇地问道:“你就不想走去外面去做点别的事情?你宁愿将自己终身封闭起来面对这样枯燥的修炼生活吗?” “嗯……”洪天择迟疑地道:“这也不是我想。我自小无父无母,都是跟随爷爷成长。” “小时候我在道观修行,后来又随爷爷回到祖屋过着民间道人的生活。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还能有其他生活,直到我认识你,还有二胖子……” “也许现在的生活便是不同吧。只是将来……谁知道咧。我想……就听爷爷的安排吧。他老了,也不知几时就会离开我,我在这世上便将无一人陪伴!” 洪天择说得断断续续,似乎也不是那么肯定这些想法,却透出一股令人说不出的心酸。我望着他侧过头去的黯然神情,心里突然涌起无限酸楚。 我们都是同样感觉孤独却又无可奈何地要好好活着的人。有时候对现下的生活都感觉很迷茫,更何况将来。我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一时不知说什么话好。 第615章 借住 我们沉默地坐着,各怀心事,直到太阳高升,屋外传来洪道人和奶奶说话的声音。 一阵脚步渐行渐近,很快,洪道人踏进了房间,后面跟着石头伯。 “细妹子,你没事啦?”一进门,洪道人看着我便问。 我瞟了眼他,又看了眼他身后的人,点点头,没有立即吱声。 “天择,你将飞叔人怎么样?”洪道人又转向洪天择问道。 “他没什么大事,就是额角上有一条三公分刀疤,伤口有点深怕感染,细妹叔爹去了镇上叫医生来处理下打支破伤风,得好好养一阵子。”洪天择起身回应道。 “哎,这山里事真是多!”洪道人听了无奈地摇头叹息。 “细妹,这是你爹爹的同门,你也应该叫他一声爹爹。”洪道人指指旁边依然戴着斗笠的石头伯道。 “呃……那太老了,还是跟天择一样叫我石头伯吧,都什么年代了,不要见外地论什么辈分不辈分。”石头伯朝我一罢手,感慨着道。 既然他不愿意别人称得他那么老,我就直接不客气地叫了一声:“石头伯好!” “嗯,细妹子,其实说来,我们见过好几面了,并不算陌生,对吧?!”石头伯突然眯起眼带着一抹微笑望着我。 我朝他眨巴几下眼睛,疑惑地想了想,我们最近确实见过两面,可是不算多吧。我记得第一次见他,就对他有些似曾相识感,但是想来想去,实在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 “你是不是不记得我啦?不过不怪你,那时你很小。很多年前,我曾到过这山脚溪边垂过几次钓,那时你约摸四五岁吧,每次都能见到你一个人大冷天的光着身子在水里抓小鱼,你还问我为什么阴天戴斗笠咧!” “我记得我当时隐身,但你却能看见我!”说完,他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他说了这么多,我全无印象。而且我记得我开天眼是在六岁拜土地公公后,看着眼前这个石头伯手负背后,站得笔直,我朝他投去将信将疑的目光,“还有这样的事?” “哼哼。”洪天择却突然没有来由地抿嘴轻笑。 “当然!”石头伯答得肯定,说话铿锵有力:“这次石头伯得在你家住上一段时间,等你家这山里的事完了,我再离开,你可欢迎我?”他突然一改往日冰冷严肃的态度,自来熟地多了几分亲昵。 “这是好事,这是好事,欢迎还来不及!”洪道人忙不迭地表态,好似是我全家人的代表。 见石头伯的目光依然炯炯地盯着我,我随即也点点头,表情有些木讷地道:“欢迎……欢迎!” 我的心里始终都有那么点顾忌,虽然这个人三番五次救了我们,可我该相信他吗?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冒出来的爷爷同门师兄?! 我沉默着,保留着对所有人持有怀疑的权力。 没有妈妈的家里变成了一堆男人的天下,奶奶偶然过来探探我照顾下爸爸,也是一言不发。 我是那样的浑身不适,不是因为我身上的伤有多痛,而是心里的痛。我不在乎身上那点外伤,而是内心的伤。我感觉心是破裂的,像那碎了的瓷瓶,充满裂痕,轻轻一触都痛,都想流眼泪。 又到了一个我无法入眠的夜晚,我呆呆地、愣愣地,盯着窗外的黑沉天际。 “我们……明天启程去洞龛里,你……能行吗?要不你留下,我和二胖子去,况且这趟我们还有石头伯跟我们一道去。” 第616章 一曲衷肠 洪天择继续留在了我的房间,他依旧睡在隔壁那张窄小的竹床上。一来为保护我,二来也因为家中客满为患,没有多余的床歇息。 夜已深了,外面的夜蝉蟋蟀早就进入了梦想,只是我心里太乱,太想念妈妈,根本无法闭上眼。而洪天择在我隔壁好似也辗转难眠,他不停地翻身,竹床便不停地发出细小的“嘎叽”声。 “我去!不管多难,我都要去!”我依然盯着窗外天际,讷讷地道。 “我审问过五小鬼了,它们招了那晚的事。我觉得……你先不要多想,或许八哥……有他的苦衷,只少一直以来,他没有伤害过你,对吧?!”洪天择双手交叉在头顶,他盯着屋顶喃喃地道。 他的话向刺一样扎进了我的心里,我的挣扎是很无力的,有时候我很想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问问苍天,这都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幼小的年纪却就要承受这么多不同! 我的世界似乎永无止境地黑暗着,越来越少阳光,我一定做错了什么,才会招致这么多不好的事情围绕,连世上最疼爱我的妈妈都要惨遭磨难。我就是一个不祥的人! “呜呜……呜呜……呜……” 突然,窗外传来一缕细若游丝的飘渺声,乍一听还以为是风声,但张耳仔细一听,那连绵不断的起伏音调正是八哥在我身边时用树叶常吹出的无名曲。那曲子似缱绻地倾诉,又似浓浓的思念,还含着无尽的哀愁,像湖面荡起一阵又一阵涟漪,令人心魂难安。 我闭上眼睛,定了定心神,双手捂耳朝床内蜷缩起身子。 可是那种似鸣似哀的切切声音在这寂静的夜晚听来,却是余音缭绕,挥之不去,在我心头似发丝盘着心脏,越勒越紧。 那阵飘渺的乐音不知吹了多久,直到我从挣扎中睡去,又从沉睡中醒来。 天空阴云沉沉,像堆积在心头的郁闷挥之不去。 一清早,洪天择便开始整理行装,二胖子也磨刀霍霍。 二胖子的弹弓被他擦得逞亮,我的匕首被他磨得闪闪发光,他指尖在刀刃上一弹,甚至能听到一阵轻轻的嗡鸣声。 “小师傅,你醒来了?我们已准备好一切,就等你咧!”二胖子一见我站在门边看着他动作,他抬头吹吹匕首,朝我一脸笑得愉快又敞亮。 “嗯。”我朝他点点头道:“我们这趟不用出远门,只是去洞龛里。” “虽然是很近,但是这个地方却比你们以往所去的地方都凶险。” “那里面太黑,大白天的可能都需要打火把。你们还是多准备几支手电筒,带多点煤油,以防火把不够用。” 石头伯也从屋外疾步走了进来,他依然是一顶斗笠,一支渔杆,肩搭渔背笼。 “石头伯,你怎么不分白天黑夜的总是这一身行装咧?你果真是钓鱼发烧友,随时随刻都要垂钓?”二胖子站起来,盯着石头叔上下打量一翻,一脸不解,也毫无惧色。 “你这小胖子,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石头伯斜睨了他一眼,朝他撇撇嘴,转身朝厢房走去。 昨天已经知道一切的爸爸一直沉默到现在。不知道是他的伤口很痛,还是他的心很痛,反正妈妈暂时回不来了,他要好好的,快快强壮起来。 我站在他的床边,盯着他虚脱的发黄脸盘,心里便是一阵绞痛。可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可以安慰他,或许,不说便是最好。说了我怕我们父女俩会抱头痛哭。 第617章 洞龛里 石头伯先是在爸爸床边看了两眼,探了探爸爸的脉搏,他一摇头,叹口气,走了出去。 这个人很古怪,却还不算铁石心肠,起码他对爸爸和我还算照顾有加。听二胖子叨咕说,这两日,他除了帮着洪道人在山里观察情况,晚上帮爷爷布置山中阵道整夜未曾合眼,今天早上还帮我家做了一堆家务。 想来这人也是外冷内热,还什么都会。 前晚的事很惊心动魄,我心有余悸。山若烧了,我家就完蛋了。爷爷若魂飞魄散,我家也将陷入困境。这石头伯好像掐准时间来的,每次都是赶得刚刚好,他又救了我们一次。 现在九重门对我没有意义,我只想要挽救妈妈。 “细妹,爸爸没有能力帮你,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转身正准备走出厢房,突然,我的身后传来爸爸低低地嘱咐声。 我停下脚步,低头盯着烂出一只脚丫的鞋子,不敢回头看爸爸的脸,我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嗯!” 我不能再用眼泪去证明我的脆弱,很多事情已由不得我脆弱。我缩了缩鼻子,大步跟在石头伯等人的身后,朝洞龛里出发。 快到秋天了吗?为什么风吹得人身上那么冷! 我们站在一座山谷进山口的一条野路上,身体莫名地发抖。 树木遮天蔽日的洞龛里就在我们眼前——一座连绵几公里的山峦高高低低地在天幕下起伏,犹如绿涛奔腾,巨浪层叠,看不到人烟与村庄。这里也是一片有名的禁区。 眼前这片山的山势并不高,远看这片山脉就像一条沉睡的苍龙,不见首尾,只见一条盘据弓起的背脊在群峦间时隐时现,是我们这一带颇具神秘气象的山峦之一。 这处地名之所以叫洞龛里,大约是因为山中有许多的低凹山谷,而那些山谷又像山洞一样深邃。低凹山谷里的树木野草浓密程度比我家那座山有过之而不及。只不过,我家的那座山是双峰明显,而这里是峰峦几乎一样高。 进入洞龛里的山脚下只有一条路。这条野路也不知是什么动物踩出来的,走了一段便见茅草深深、荆棘遍布,无法再下脚。 我记得这地方原本有一条小路可以一直走到山谷里的一条小溪边,现在才不过走了一小段,就已无路,看来这里应是多年无人走动。 我看着前方那片在阴云密布下的黑暗森林,内心莫名发悚。即使是晴天白日,这谷口的林子里就已经不见得多么光亮,山谷深处的老林子里指不定更黑。 “我去!这地方也太t妈那个了吧!”二胖子一口吐沫啐下,一脸骇然。他的猪头饼脸已经消肿一些,只是脸上仍有青块,他一皱眉,脸便会很奇怪。 洞龛里的盛名在我们这一带不是什么稀奇事,只要一听名字,人人都会皱皱眉头,一脸骇意,更何况进入这林中找一样还不足我一巴掌大的东西! “细妹,我们大家尽量跟紧点,不要走散了。若是走散了,吹哨子鸣警。”洪天择临出发前在我们胸前一人挂了一个口哨。 石头伯甩了甩他手中的渔杆,盯着前方山谷中道:“你们几个虽然已有几次寻找经验,但这次不比前两次。因为这里是整个五行方位的阵中。属土的方位不一定是地下,有可能是地面,所以我们要按着指南针的方位朝北走,找到整个五行八卦的阵眼再作寻找。” “天择,你的地图咧,我们先来分析下具体路线。” 第618章 无路的山 “在这里。”洪天择拿着地图凑到石头仍跟前分析,指着前面森林讲解道: “这是我上次到县城买的地图,但是关于这个地方的大方位标示并不是很清晰。你们看,地图显示这里基本三分这二的边缘都是环水,只有我们现在走的这边路线是靠内陆的,从这里进去至少得走上五公里路才能到另一端的沙湖。” 他手指山谷中一个方向道:“那边靠水的森林里还从来没有人进去过,这条路看上去不长,但走起来大家恐怕得走上一天,必竟我们得用手中的镰刀劈路。” 石头伯默默地看了看森林,又看着地图一会,朝大家叮嘱道:“总之大家尽量小心,不要在林中去丢。无论遇到什么情况,尽量呆在一起。” “大师傅、小师傅,你说,我们这装备会不会缺了点?”二胖子盯着手中的镰刀,踌躇地问道:“我们是不是要再准备点什么防身用的?” “你想要什么武器?”洪天择朝着二胖子一脸疑惑地问道:“我们没有其他了哇?” “我也想要把剑,呵呵!”二胖子瞅着洪天择的青铜长剑剑柄,一脸稀罕地道。 “这个……这个我就算给你,你也不会用啊!还是改天吧,改天我去请人铸造一把给你。”洪天择想不到这家伙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讨论起防身兵器的事情,他一脸的诧异。 “嗯……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我的武器不怎么管用!”二胖子看着大家一脸不解地看他,他一摸脑袋,尴尬地笑道:“猎野味还成,打鬼怪不起作用,呵呵。” “哦,是这样,我把我的匕首给你吧!”说完,我把我的匕首从包里掏出来放到他的手中道:“这个应该是可以辟邪的。” “那先谢谢小师傅了。呵呵,这个……这个好像也得擦上你的血才管用。”二胖子接过匕首看了看,一脸仍不放心地道。 “嗯,那等会有需要我再给你擦点血。现在别磨叽了,进去吧。”我指指前方山谷,朝他努努嘴道。 “走吧!趁天时尚走,尽早进去,赶早出来!可别在这种鬼地方磨蹭。” 石头伯成了我们这一次行动的主心骨,大家听完他的嘱咐,背好行装,撩开草丛,砍掉挡路的荆棘朝林中艰难地蹚去。 “小师傅,听说这山是你们乡镇最出名的化生子地,你说,会不会那个很多?”二胖子手中不停挥着镰刀,嘴上始终闲不下来,他还朝我一脸忧心忡忡。 “嗯!”我点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 “呃……”二胖子又一脸骇意道:“会不会很恐怖?” “嗯,是有点恐怖。”我随口答道,人却继续专心地跟随在洪天择和石头伯身后找路。 “那……那我得小心。”二胖子见我随口应付他,他不知哪根筋搭错,突然话题一转,正色问道:“八哥会不会跟来?” 他倒是时时惦记八哥,我一转头,黑着张脸怒瞪他一眼。 “呃……小师傅,你这几天脾气真是好古怪,我就是想多个人帮手。万一……万一那什么的,咱们不就……其实他在,挺好的!”二胖子一见我的脸色不好看,他咧咧嘴,一脸皮笑肉不笑地道。 “你管好自己的脚,专心走路。”我一皱眉,恐吓他道:“小心草丛内有蛇、有怪物拖你走!” 第619章 山谷林深 “好……好啦!”二胖子打住脚,一脸惊恐地望望我,又望望草丛四周。他一吐舌头,朝我就是一个鬼脸。 “你们两个一天不绊嘴一天就不舒服是不?都给我看好路!”石头伯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朝我们瞪起圆鼓鼓的眼睛,显得很不耐烦。 “石头伯,这条坡好奇怪,像不像个龙脊背?”洪天择站在石头伯身边,用镰刀指着前方道:“你看那。” 我迅速地围了上去,也一脸好奇地凑上去看。 只见我们脚下突然横着一条低陷的斜坡。斜坡低矮至少二米多深,坡上草木长得倒是不深,就是青幽幽的绿苔遍地,一直朝下方延伸,似有水流在暗处流动,可是表面却又看不见什么。 这坡边灌木相当深,刚才在后面走着还不见得,到了这边,此时人若不小心看路,就会掉下去。掉下去事小,就是怕滑下另一端更低矮的坡内。 这条坡看着又像一道沟壑,只是沟壑却不似这般奇特,坡中无树,一直斜斜地朝下端一大片更低矮的林子内延伸,我们此时就站在这片斜坡的顶端。 这山谷里的地型生得蛮奇特的,不似以往见到的树林野苇草坡,而是看上去总是别出心裁,别有洞天。 我看了看身后山谷中进来的那片茂密草道,草丛中已被我们开拓出一条明显的狭窄路线,此时我们离路口只不过走了几十米远,却好似已走了半天。 草地上空在天光下明亮一片,而到了这端,过了这段斜坡,那边林里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这片森林靠一面大湖,地势奇貌也属正常。你们看前方的树木,全是老树,可见这里不止这些年没人进入,而是向来没有什么人进入。所以大家不要多话,尽量小心行走。” 石头伯瞅了眼走在最后的二胖子道:“小胖子,你跟紧点。” 他整理出几个火把在手中,正了正斗笠,朝洪天择说道:“天择,我们绕上方山坡过去。这坡走不得!” “嗯。”洪天择应声,一马当先,继续在前开路。 我整了整黄书包,系好鞋带,将裤腿、手腕衣服用布条扎紧点,又扯了条毛巾裹在头上。 经常在山中行走的人都会知道,临近入秋时分,山林里不止毛虫活跃,草丛里蚊虫、草蜱子肆咬,还有一些草木长着刺人的果实。那些果实一旦占身,不止很难扯下,挨到皮肤上还会奇痒无比。 我曾经试过在后山密林里玩耍时因淘气得意忘形,结果沾了一头的这种荆棘果子,后来还是八哥奈着性子一个个从我头发上扯了一整天才扯下来。只是那样,我的头发很难幸免的几乎扯掉了一半。 “小师傅,看你个熊样,哈哈,活脱脱一个老娭毑。”二胖子一瞅我的装扮,在我身后突然打趣我道。 我斜乜了他一眼,学着奶奶平时讲话的腔调道:“后生伢仔,见到老娭毑还不叫娭毑?” “哈哈哈……”二胖子那洪亮的嗓音又毫无顾虑地放肆笑了起来。 “嗖嗖嗖!”前方树林中突然一连串轻微的奔跑声传来。 “什么声音?”众人一惊,二胖子更是笑容僵住,立即收声。 “嘘!叫你们别胡闹,怎么不听?”洪天择回头瞥了眼我们,一脸不满。 我吐了吐舌头,回头又给了二胖子一记狠狠的鄙视眼神。 二胖子缩下头,猫着腰走到我身侧,不敢再吱声。 第620章 野物遍地的沟子 “放心,应该是一群野兔或狐狸。”石头伯听了一阵,眼睛盯着前方昏暗的树林安抚大家道。 “吓死我!”二胖子拍拍胸口,在我耳边及其小声地道。 我也朝他咬耳道:“你个胆小鬼,还在树林口你就怕成这样,你还敢来?!” “我……我早听说这山里恐怖心里才恐惧的。”二胖子狠狠瞪我一眼,朝我露出不满。他挺了挺背脊,走在了我前面。 “哼!”我朝他闷哼一声。 本来想着最后一块玉符跟八哥一道来找,却不想这东西是埋在洞龛里这片怪地方,结果还和八哥撕了脸。一切事情好无奈,希望这趟无论如何大家都要平安走出这地。不过这次有石头伯这个大人在,我心里稍感踏实。 进入山谷里的林中后,越往里,林中真是越来越暗。虽然不至于看不见,倒真是应了那句话:昏天暗地,阴沉沉一片! 感觉谷中的鸟都不怎么叫,虫也不怎么鸣。我的心情都随之压抑起来。 这山谷中打头的林中树木还不见得有多粗壮,但是一往里深入,一人环抱粗的大树比比皆是。 爬过一座矮山头,地面上的蒿草灌木逐渐少了起来,而是到处一地厚厚枯叶,其中树根盘错,青苔湿滑。 “呃,有野兔,还有野鸡,在那里,在那……”二胖子的专注力真是够专注,他的手电筒不时打开来四处晃。 他这根本不是照路的,而是随着林中小动物四处晃动着。 “正经杨沐,我们可不是来猎野味的。”洪天择又适时地制止他胡闹。 “呃,我还没见过这么多野物咧!”二胖子一揉肚腩,似乎又想起吃东西:“大师傅,肚子哭了。” “好啦,你这才吃完早饭没多久咧!等会到了饭点,我们在林中找处地方歇息,你就给我们露一手!”洪天择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罗盘,朝二胖子叽咕道:“现在可不行,我们还没走出一公里路!” “好吧!反正少不了。”二胖子咂巴一下嘴巴,眼睛轱辘溜转,脑袋时不时仍在四处张望。 这家伙估计见着野兔就能闻到肉香味了,真是只馋猫!不过有他在,我倒觉得这闷沉的林中不是那么枯燥无味了。他不似洪天择和石头伯,都是一闷蛋。 越往平坦的山谷内深入,越感觉林中湿气重,还十分潮热。空气很闷,像不透风,还隐隐带着股腐烂的气息,也不知是来自动物还是什么东西,即臭又腥! “哇操——有具死尸!” 正在大家专心走路时,在我身侧不远的二胖子突然大叫一声。他手中的手电光照射在不远一株大树底下的一堆落叶上,那落叶堆中此时露出一只惨白的枯骨手爪。 “等等!” 走在最前方的石头伯停下脚步,大手一挥,示意我们停下。他看了看周围,小心地朝那大树走了过去。他将手中未燃的火把举在前方,脚在二胖子的手电光中缓慢接近那堆黑沉沉的物体。 “唔……”近到那树底下,石头伯突然嫌恶的一捂鼻子,皱着眉头,看了几秒,疾步走了回来。 “石头伯,是什么?”洪天择轻声问道。 “死尸。肉已给动物啃光!”石头伯朝地上一啐口水,喷了喷鼻息,朝我们一挥手道:“走!” “死……死尸?!”二胖子一脸惊惧,他抹了把额头,赶紧跟在洪天择身后。 第621章 意外 “细妹妹,你过来。”洪天择朝我扬扬手,他等我走近,和我并肩而行。 “刚才那群奔走的小动物好像就是这儿传来的。”我朝洪天择皱眉道。 “嗯,不要怕!想必是那些埋得浅的尸体给动物拱了出来。”洪天择看了我一眼,轻声回应。 “这山里还会有人葬坟?是化生子吧!”我疑惑地道。我只听说过有人往这里扔化生子,可没听过有人在这个地方葬坟。 “那也许是吧!”洪天择低着头,继续朝前行走。 “呃……大师傅、小师傅,这化生子怎么这么惨?死了不作道场也算了,干嘛还直接扔了?”二胖子似不解,又好似替那些成了化生子的冤魂投诉道:“也是一条命啦!” “大人们都嫌小孩死了晦气,也怕这些早夭的东西戾气重,会回家惹事,所以基本都会往远的地方扔,有良知的还会草草埋葬一下。”洪天择轻声解释着。 “那也太惨了,好歹也是宝贝过的啊!怎么人一死就不同待遇了……”二胖子继续嘀咕着,仍是抱不平。 “唉,我说够了,你莫再提这事好不?!”我戳了戳二胖子,指指前方暗处道:“你知道这一带为什么荒无人烟吗?” 二胖子瞪大眼睛一脸寒霜地看着我道:“为什么?” “这里的这些东西特别凶戾乖张!我以前就听人说过,这些东西不分白天黑夜地出来招惹过路人!而且,你现在所处的这周围到处都是这物。” “小师傅,你能不能……不吓人?”二胖子一脸惊悸的表情瞪站我,满眼愤恨。 我伸长舌头朝他一扮鬼脸,恶心他道:“是你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非得在这片老林里讲这话题。” “哼哼……”洪天择抿嘴轻笑,朝我们俩摇摇头,快走两步去追石头伯。 不过说实话,虽然洞龛里传说是化生子的栖息地,但是自我进入这里,倒没见过这些传说中的游魂厉鬼出没。山林虽暗,也没有我预想中的那么可怕。 “嘎——嘎嘎——” “扑簌、扑簌!” 身后林中突然一阵飞鸟惊起,树叶被鸟翅膀扑得哗啦啦直响。 我猛地一个回头望去,只见一道光线划过身后树丛,倏地不见。 “有人!”我立即警觉地小声通知大家。 “嘘……别出声,大家都找地藏好!”石头伯立即向大家一打手势,示意我们躲进大树后。 “叫你小心点,怎么老不长眼睛。” “是……是……是我不小心踩到副枯骨……” “一副枯骨你也害怕个屁!” “就……就是……怕吗!” “啪!”一巴掌清脆地响起。“你个死小子,就你这副德性还跟姐出来混,赶紧给我滚回去上你的学。” “我……我不嘛!在学校上一年课,还不如跟姐出来跑一趟,长……长见识。” “你还跟我磨嘴皮子?你以为这是好玩的吗!你赶紧回去,趁现在还来得及!” “我……我就不回!” “啪!”又是一巴掌清脆地响起。“滚!” “老姐……我都到这地了,你就让我参加吧!” “嘘……由得他去吧!反正都跟来了,希希,我们得赶紧跟上他们!” “你给我长好记性了,跟紧姐和哥!” “是是是!” “灭掉你的灯!” 这几声对话声虽轻,但是在这片人迹罕至的森林中听来却很清晰。 不多时,随着一阵枝叶的“咔嚓”声,远处矮坡边林内走来几个模糊的身影。其中一个将手电刻意调得一片黄晕,只照在身前脚边。 第622章 跟踪而来 刚才对话的是两个女人,可是随着那人影越来越近,我却见到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听那声音,看那身形,我确定其中两人正是山豹和唐希。此时他们身后紧跟着一个短发、穿格仔外衣、脸戴眼镜、面目清秀、一身书卷味的男孩子。 山豹一身紧身灰绿长衣裤,背上一个黑色大背包,腰挎一军绿小包,身在最前,步伐轻而稳步疾来。 唐希也背着一个同样的军绿大背包,头发依旧一丝不乱,马尾飘飘;黑色紧身上衣和修长牛仔裤,脚蹬跟山豹一样的短靴,身形妙曼苗条之余倒多了一份英气。 只是我不喜欢她! 今天他们怎么只来了三个人? 一见山豹,我的眼中就冒火光,恨不得立刻擒住他,狠狠揍他一顿。他们清沙门,就没一个好人! 不过他们一定料想不我们,这次轮到我们伏击他们! “站住!”石头伯率先跳出,一扬鱼竿拦在他们跟前。我们也从树后赶紧闪了出去,缓缓朝他们包抄靠近。 “你谁?”山豹面对突然出现的阵容,他脸色略显吃惊,眼瞪石头伯高大的身躯拦路,厉声问道。 “我还想问你们是谁?”石头伯闷哼一声,黑着张脸沉声地问道。 “细妹,你们……”山豹扫视了眼前众人,见我一脸冷冷地盯着他,他沉下脸朝我道:“你们想怎么样?” “得赶紧跟上我们——是你说的吧?莫再以为我耳聋,没听见你们说的话!”我朝他冷笑一声。想起上次孤岭被他放冷烟,说我跟踪他,这次扑个现形,我看他还怎么个抵赖。 “是!没错!我们就是有意跟着你们,又怎么样?”唐希跨前一步,走到山豹旁边,盯着我一脸平静地反问道。 “你们为什么三番五次跟着我们?你们清沙门的人到底在搞什么鬼?”二胖子也冲着来人不客气地质问道。 “你们把我妈妈究竟怎么样了?”我一想到妈妈正落在他们手中,如今却还不放过我们跟踪而来,我就觉得心中很不舒服,声音打颤,厉声问道:“今天你们还想怎么样?” “哼!你妈妈不关我们的事!”唐希倒不客气地朝我冷哼一声回应道。 “不关你们的事?你们昨晚明明绑了我妈妈,还说不关你们的事?还我妈妈!”说完,我就怒不可遏的将腰中尼龙长绳一甩,纵步上前欲攻击山豹。 “住手,细妹,我们不想和你们打!”山豹一矮身形躲过我临头一鞭,他边躲边大叫道。 可我根本就不会停手,我只想狠狠抽他。 “啪!”我的绳鞭又及时地被我甩出,终于打到他的身上发出一声闷响。 山豹踉跄后退两步,似躲避不及,他的手连忙一摸胸口。 “别打了细妹,别打!”唐希见状,往山豹跟前一挡,似乎想替他挨下接下来的我的临空一鞭。 我那一鞭还在空中飞着,却突然转向,被一根鱼竿挑了开去。 “石头伯……”我被石头伯突然飞来的鱼竿卷住绳鞭不能动弹,一时气急地朝他怒叫道。 “细妹,先别冲动,听他们把话说完。”石头伯冲我一瞪眼,冷冷的寒光射在我的脸上。 我的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惧意。我一沉脸,不甘心地从他鱼竿上绕开我的绳鞭,朝山豹唐希狠狠瞪了一眼。 第623章 求带 “说,你们究竟为什么要跟踪我们?”石头伯收回他的鱼竿,冲山豹唐希冷冷地问道。 唐希倒先不急着回答石头伯的质问,而是朝山豹满眼关心地问道:“豹子哥,你没事吧?”同时她还不忘记回头也瞪了我一眼。 “你们别打架,别打架啊……”那个戴眼镜的格仔服男孩倒是跑了上来,在我们中间一脸惊慌地央求道。 “你们清沙门就没一个好人!鬼鬼祟祟跟着我们,还能干什么好事?今天看你们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若不还我妈妈,我跟你没完。”我冲着那两个在众人面前表现依旧亲昵的男女忿忿地吼道。 我的声音惊起头顶飞鸟,扑腾起无数树叶,飘飘荡荡落在我们身旁。 那格仔男孩傻愣愣地盯着头上落叶着地,然后弱弱地问道:“清沙门?什么是清沙门,姐?” “我们不是清沙门的!”唐希回头朝我干脆地道。 “你们不是清沙门?能道我们是清沙门的啊?你们真好笑!”二胖子也不满意她的答案,像是听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居然连连冷笑起来。 “我说了,我们不是清沙门的人,信不信由你们!”唐希站到格仔服男孩跟前,将他往身后一带,朝我们一字一顿地道:“细妹,你妈妈被绑的事我也不知道,你不要冲我们发怒!” “你还抵赖,死不承认是吧?上次在达魔岭,明明见你和王六他们是一伙的,你当我眼瞎,还是有健忘症?”二胖子一叉腰,冲着唐希一口吐沫啐下,愤恨地道。 “我们……”这下唐希语塞,她表情一顿,语气迟缓地道:“我们……是……又不是!” “你有病吧你!看你个妹子长得这般漂亮,说话怎么就含混不清?今早没吃屎吧你!是人是鬼,你分不清吗?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他妈的,你耽搁我们的事!”二胖子又是一通好骂,他那出口的话,简直就是耳膜受震之余还有一股恶心人之意。 “哎,小胖猪,你说话就好好说,干嘛骂人?”戴眼镜的书卷男此刻好像不淡定了,他居然一改之前的怯懦模样,躲在唐希背后露出头冲着二胖子一拉黑框眼镜,不客气地回击道。 “我就是要骂!你们上次差点害死我大师傅和小师傅,帐还没算咧!”二胖子此时更气,他加大音量冲那书卷男怒骂一番,他这声气振得那男孩一缩脖子,不敢再抬起头来。 “上次的事……是我们对不起你们,可是……你们……这不都好好的站在这里吗!”唐希依旧不示弱地回击着二胖子。 “好啦,你们就是跑来找我们吵架的吗?那现在架吵完了,你们可以滚了吗!”石头伯不明白我们这其中的纠纷,但是他大致也听出了些名堂,随即他不耐烦地朝眼前三人罢罢手。 “我们……我们不能走!”唐希这下终于被石头伯的气势给震住。她扫了眼我,又扫了眼洪天择,最后盯着一脸寒霜的石头伯嗫嚅道:“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 “要我们帮助?”我一听,气不知又打哪来。居然有人找我们帮忙,还冲我们大喊大叫,而且还是清沙门的人! 第624章 坏蛋之中的坏蛋 我怒道:“要找我们帮忙,你还这么横?!” “对……是我们态度不好。你们若不是不分清红皂白上来就冲山豹甩鞭子,我也不会动气。山豹他……还有伤在身。”唐希眼眶发红,她喏喏的,终于收起脾气,好声好气地说话。 我又朝始终沉默寡言的山豹一瞪眼,冷冷地盯着他的脚。他此时一手抚摸大腿处,一手撑着胸口,似乎真的是有伤在身。 以他的身手,刚才我那鞭子没有理由他躲不开的,却原来是旧伤未愈,怪不得吃我鞭子,你活该!我心里愤恨地道。 “细妹……我知道你们有能耐,我们……只是想跟随你们走这趟洞龛里。我们有些事情需要调查,而我们经过上两次已经损失惨重,希望你们可以不计前嫌,能让我们跟着你们一道。” 唐希此时的态度倒是和颜悦色多了,她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向我正色地征询。这个漂亮傲娇的城里小姐如此这般,我反而有些不习惯。 洪天择走到我身边与我并肩而立,他望了眼我,又朝唐希冷冷地质问道:“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 “对,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二胖子又气势汹汹地道。 唐希看了眼我们大家,道:“小道人,细妹,我们……我们的确跟绑架细妹妈妈没有半点关系。再说,我们也不会使这种手段。你想,如果是我们绑了她威胁你们,那我们怎么还会跟你们到山中涉险,你说对吗?” “你们是不放心我们吧!”二胖子又没好气地揶揄她道。 “你……”唐希似哑口无言地看着二胖子,她眨巴下眼睛,吐了口气便不再理会他,而是朝我们继续道: “我们的身份……还请原谅我们暂时不便言明。但是我们可以坦诚地告诉你们,你们在找的麒麟玉符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们也不想要!我们更无心加害于你们。而且有些事,我们可以在途中慢慢地跟你们解释。” 她这一番说词听起有几分道理。的确,我妈妈已经在那个刘西风的手中,可以说他已经拿捏住了我,没必要再派人这么盯着我们办事。 我盯着眼前这个女人那张白皙的脸盘,审视着她的表情,听她这番话,倒不似说谎,却也疑惑她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唐希眨眨眼睛,看看洪天择又看着我。 而我又死死地盯着山豹。他那天为什么会出现在村长家?这人太令人生疑了,好几次都出现在我们找玉符的路上,难道这都是巧合?! 说是巧合,打死我也不信! “细妹,我知道你怀疑我。”山豹揉捏着胸口,缓缓直起身子,目光定定地回视我道:“有好多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也不是你们所见的那样。我们都有自己的使命。但是,我们做的事情的确与清沙门做的事情不相干系,我们没有加害你们的心。” “哼,你先回答我,刘二哥跟你什么关系?”洪天择突然冲着山豹厉声质问道。 “他……”山豹神情一变,突然语塞。他迟疑地望着洪天择,迟迟不答话。 刘二哥这只老狐狸一会儿扮成风水先生出没我家,一会儿又扮成木材商人跟在我们屁股后,还对我和妈妈下盅暗算,还有他的手下狗埋、黑子偷我家树,掳走我妈妈,这笔帐我改日一定要找他算回。他就是个不折不扣——最大的坏蛋! 第625章 我要杀了你 一听这名字,我的心里便一抽,一把愤怒的声音即刻在心底大吼,我的胸脯不停地起伏,恨得牙齿上下摩擦起来发出咯咯声。 洪天择见山豹不作声,随即又是语气阴冷地质问道:“怎么,不敢回答?” “他……是我师傅!”山豹眨眨眼睛,定神缓气,像下了什么很大的决定才道出这一句。 “什么?你师傅?!” 这下我真的无法淡定了,我的眼睛突然冒起万丈火光,那团火在内心熊熊地燃烧着,就像那晚的山火。 我怒不可遏地大叫:“你还说你不是清沙门的人?!就是他掳走了我妈妈,我要杀了你……” “啪!”我的长绳又被我愤怒地甩了出去,劈头就击在了一人身上,同时,我的手一松,手中长鞭立即莫名其妙的又被人快速地夺了去。 “谁……谁他娘的抢我鞭子……我要杀……”我愤怒大骂间,我的腰也被人抄了起来,朝后腾去,只有我的手脚,还在朝前扑打。 “细妹,冷静,你冷静!” 是洪天择! 啊……这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不帮我也就算了,怎么还夺了我的鞭子,抱走我。 “啊……”我又是一通撕心裂肺的干嚎,眼眶已然掉不出眼泪,因为这两天都流干了。 “好啦,你冷静,要杀他们,也不是在这个时候!” 洪天择突然将我反转过来,双臂环住我,将我死死地按在他的胸膛里,直到我透不过气来。 “放开我!放开我!”我在他的怀里挣扎扑打。 洪天择依旧死死地按着我的头,任我撕打,他在我耳畔突然低沉地道:“我们不能再在这里吵了!我们已经吵醒了什么东西,你听……” 听他这么一说,我连忙收起狂躁的心神,从他怀里抬起头,张耳朝外静静地听去。 “扑扑扑——” “嗖嗖嗖——” “嚓嚓嚓——” 我豁然听得,林中飞鸟全朝天空扑腾而去,地上小动物也都飞快地从远处林中跑向另一头。 还有不知什么笨重的物体正蹭在树上发出一连串奇怪的声音,似乎是朝这边狂奔而来。 “快躲起来,是野猪!”石头伯突然低吼一声。 “啊?野猪也不是一只吧,是一群啊!”紧接着二胖子也凄厉干嚎起来。 没错,那疾速蹭地而来的蹄声正是一大群笨重生物的脚步。霎时,山林内似地震一般震荡起来。 “爬树上躲起来。”石头伯又朝惊愣的众人一声吼。 “啊……”那个眼镜男孩在大家跟前慌张大叫,他这叫声又惊起一群飞鸟。 “细妹,快,快上来。”洪天择眼疾手快,几个点纵间,已从附近一株树上跃到了另一株大树头。我连忙拿出猴子的本事,朝着那株粗树上狂攀。临近枝端时,见他在树上朝我伸出手掌,我连忙 一把握紧,由他使把力将我一带而上。 “杨沐,上树,快上树啊……”待爬到这一人多粗的树枝端站定,我们又朝正在下方急得团团乱转的二胖子呼唤。 此时,树下的石头伯也已就近挑好一株大树。他鱼竿朝树上一扑,挂在树头,身形轻巧地被那鱼线吊着朝树上飞荡而上。想不到一根那么细的鱼线能吊起他这么一副笨重的身躯,那钓鱼杆果真神奇! 另一头,山豹双手托起唐希的p股正朝一颗矮点的树上爬去。转瞬间,唐希也笨拙地爬上了树头,并向下伸手,抓向那手足无措的书卷男。 第626章 野猪旋风 “上去,快上去!”山豹一弯腰,双手抓住书卷男的小腿,就将他那瘦削的笨笨身子顶了上去,他还不时回头紧张地盯着林中那阵已经接近的疾风。 此时身后不远地处的林中地动山摇,树叶狂扫,很快,就见一群野猪从另一端冲了过来。这群野猪像是被什么东西追赶着,又像是被什么吓到,总之,一团狂乱之势。 “快上啊,你个笨蛋。”眼看那阵阴风将近,山豹咬牙一使力,踮起双脚又将一直摸不到手的书卷男再次顶到唐希伸长的手臂处。 这时那笨笨的书卷男终于双手拽上了唐希,被她使力地蹭着树杆拖吊了上去。 “二胖子二胖子,你怎么还不上树?”这头却听得洪天择正在朝我身后大叫。 我连忙回头一看,只见二胖子不知几时跑到了另一头。他像无头苍蝇一般在众树间乱窜。一会跑这边树杆抓抓,一会儿又跑到那边树杆抱抱,双脚在直立的树杆上乱蹭,一直没法爬上。就算能攀上几步,很快又给滑溜下地。 此时见他又跑去唐希附近一株矮树上双手直挠挠,扑腾着就是上不去,我急得手心手背都冒汗,不停大叫:“快上啊,上啊!”恨自己不能代替他爬上去。 附近都是一些一人环抱粗的高壮杨树,而且这些树的底部并没有可攀的树杈,就二胖子这架势,估计是爬不上了! 此时他也是急得满头大汗,眼看那野猪群就要拱到他的身后,他立在树下急得抓耳挠腮,不知所措。 “小胖子,接线!” 只听得树杈头的石头伯一声大吼,便见一条鱼竿朝着二胖子飞去,一条鱼线随即也垂到了二胖子跟前。 二胖子伸手摸来一看,顿时傻眼。他扯扯那根细小的鱼线,一脸表情相当吃惊。 但是此刻容不得他吃惊了,石头伯朝他大吼一声:“绕住……抓紧……给我起!” “哗!”一声响亮的竹杆疾速划空响起。 二胖子还没弄清自己的手几时被绕了几道线时,整个身子已经腾空而起。他就这样被石头伯当成了一条笨重的大鱼从地上拽了起来,直朝石头伯的树头飞去。 “啊……”二胖子被吊起双脚在空中狂叫。 此时他的身子正好从那群黑压压的狂猛生物头上飞过,转瞬一屁股落在了石头伯那颗树上的一根大树杈中。 二胖子被石头伯拽着后衣领,双眼瞪得大大,一脸惊魂未定地呆呆坐在树头上,半天缓不神来。 眼看地上枝叶乱飞,一股凌厉的疾风迅速地从我们脚底刮过,带着一股树叶腐臭的腥浪,冲去了另一端林中。 不知是哪头笨猪撞到了我们这棵大树上,“嘣”——“簌簌、簌簌”,头顶枝叶突然一个猛震,哗啦啦一通好响,落了一阵不知名的毛虫雨下来,吓得我和洪天择双手死命朝头脸扑打。 好一会儿,眼皮底下那阵狂风扫落叶的气势终于平静下来。我和洪天择对视一眼,眼中尽是惊悚。众人栖在树上,安安静静,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山里头的野猪个头可真是不小啊!比养了一年多的家猪都要大上一倍,且数量还不小,这么成群出没,一定是这山林里无人打猎,才这么肆意生长,豪横无比。 “太吓人了,刚才再慢点,就会变成这些生物的脚底泥了!”那书卷男一脸心有余悸地道。 第627章 幽风阵阵 “小胖子,醒醒,走了!”石头伯拍了拍还在发愣的二胖子头,朝他一脸好笑地道。 “太……太……可怕了!”二胖子眼一闭,直接倒进了石头伯的怀中。 “哈哈哈,你也是个胆小鬼,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另一头树杈上的书卷男孩惊心之余,居然还有心情地戏谑起二胖子。 “小三,别闹!安静!”唐希一拍那书卷男孩的头,朝他怒嗔道。 “喔喔……”叫小三的书卷男孩朝着二胖子又是一通鬼脸,想不到这男孩子此时这动作到像个女孩。 “娘娘腔!”二胖子从石头伯怀中一仰而起,朝着对面不远的小三哥就是一声好骂。 “嘘!”石头伯突然朝大家一挥手,示意所有人安静。 我立即神情一绷,疑惑地扫了一眼石头伯,张耳朝四周听去。 还有东西? 轻,很轻,像一阵风在旋转,幽幽的…… 什么东西? 我心里咯噔一声,暗道,莫不是刚才我们又吼又打地太吵了,把这山中什么沉睡的精怪给吵醒? 刚才那阵野猪成群地撒丫子狂跑实在蹊跷,像是给什么东西吓着才会集体失心疯吧! 这林子里有古怪! 洪天择一动也不动,双眼紧紧地盯着我,我也紧紧地盯着他,但实则上,我们除了正在全神贯注地在感觉着周围的变化的同时,也在用眼神交流。 你有什么发现? 洪天择摇摇头。 我眨巴眼睛,继续凝神细听。 被刚才那阵野猪的铁蹄踏过的心神一时难以平静,我只好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后屏息静气。 在这片山谷林里,我还不曾听到过昆虫大片呼叫的声音。除了偶有飞鸟在枝头徜徉,小动物快速奔过,这里真的像另一个世界,寂静无声。 轻,真的很轻!但是与这周围的树叶扑簌声又是那么的不同。 还像有股冷冰的气流在这沉闷的空气中涌动,但是离得并不很近,飘在野猪刚才跑来的那头深林之中,幽幽的,淡淡的,像裹着霜雪。 地上有东西窜动,也是很轻,似在枯叶堆里拱着什么,动一下又不再动了。 “呼……”幽幽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发出一声气息,这气息很沉。 但是那阵特别的声音仅仅是从那片林里一晃而过,就再也感觉不到了。 我猛地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洪天择。 “走了!”我嗫动嘴巴用接近唇语的声调对他说道。 “嗯!”洪天择朝我点点头,他那凝重的神情突然松懈了下来。 “都下去吧!”正在我俩对视间,石头伯已提着二胖子的后背衣领朝树下跳去。 “啊,是什么?”唐希爬下树的那一刻,她紧张地盯着我道:“你们发现了什么吗?” 我被洪天择拉着一同跳下了树。这才刚落地,就听到唐希一脸期待地看着我。 我瞟了眼她并不回答,眼中仍是带着敌意。唐希一见,尴尬地笑笑不再出声。 “没有什么,大家赶紧走吧。”洪天择则朝她微微一笑,礼貌而不失疏远地回了一句。 “我们……跟你们一块!”唐希此时像个粘屁虫,算是赖上我们了。她拽着那小三哥,连忙追上我们的步伐。 “当心脚下落叶堆中。”石头伯依旧打头阵,盯着地面朝我们叮嘱道。 第628章 跟屁虫三只 这种潮热的山谷里最多毒虫鼠蚁,经常行山的人自然是晓得的,所以我们身上都配有驱虫避蛇的草药,倒是不会害怕那些东西,但怕就怕那落叶下藏着坑。 “好肥的野猪啊!这山里头怎么就不来个人打猎啊,多浪费!”二胖子到是忘记了刚才的惊险,反倒惦记起野猪的肥美,这个吃货。 “那你来啊,满山的野猪都给你吃。”我揶揄他道。 “呃……还是不了,除非小师傅你一道来。我们可以考虑办完事后,过些时日再来这山里头猎几只回去过大年。”二胖子满脸带笑,充满天真的遐想。 “你倒是想得美!还拉我们一块儿来!我怕这野猪肉吃了会一身毛病吧!刚才那被啃完的枯骨,指不定就是野猪们的晚餐杰作。”我又没好气地道。 “你能不吓唬我吗?”二胖子龇龇牙,冲我一脸的不高兴地嚷嚷道:“容我想想都不行!” 我朝他的眉心飞快地弹去一指,正中靶心,戳他道:“别人都不敢来这里一定是有道理的。你别天真了,哥!” “哼!小胖子,你那么胖,还吃这么多肉,小心肥死你、撑死你!”小三哥此时倒是像和我们混熟一般,不客气地掺合进来挤兑道。 “娘娘腔,我和我小师傅聊天,干你何事?”二胖子又朝他一瞪眼,仍是一脸的不高兴。 “噜……”小三哥朝二胖子一瞪眼,也是一副鬼马脸。 我才不想加入这两个老管不住自己嘴的家伙的吵架阵营,而是加快两步追上洪天择。 越往谷中深入,树林里的光线越发昏暗。如果不是出发时看着时间进来的,此刻真以为天黑了,或是以为自己已经在山中走了一整天。 四周树林高大参天,将天空遮挡得密密实实,即使偶见天空,那也仅是一片斑光。光在这里像被树林侵吞了一般无力施展身法,不得不说这无人区的植物和动物都是幸福的,于人类来说又都是恐怖的。 转身朝四周望去,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看上去一切都一样,树木幢幢,层层叠叠,波澜不惊。洪天择不时在行径途中的一些树上划上一道特殊痕迹,为我们的路线留个线索,以防出来时走失方向。 而石头伯一直紧盯着他手中的指南针,朝着北边进发。经过前两晚洪天择和他一起推算整理的这个五行玉符分布图,他们应该是已研究出这块玉符的准确方位。 过了野猪林,我们又进入了一道峡谷。峡谷狭长,树林内相对平坦,但山谷中还有不少积水的洼地隐没在葳蕤的草丛中,想必以前是湿地或是池塘,不知什么年月水塘枯竭后长了许多灌木,这种地方最多陷阱,我们都尽量避开,而是挨着大树底下行走。 穿过狭长的山谷后,里头低洼处的林子平坦起来,但里想分辨出个土堆来都很难,直到前方地势开始稍稍往上倾斜,我们又越过了一道小山坡后,开始往这片山中的腹地山谷行进,到那边看起来无边无际的森林中去。 山谷里的树木长得十分杂乱,种类也繁多,我还见到了很多从来没见过的树木。地面上空旷点的地方,各种叫得出名的叫不出名的灌木茅草林林总总地挤着生长,不遑多让,也因此人根本没有缝隙可进,只得不停地挥舞手中砍刀蹚开一条荆棘丛生的路来。 第629章 意欲摆脱 一进入森林的边沿地带中,天地瞬间又形成了一条分割线,这边山谷看上去还有光,但前方却暗沉无比。林中厚厚的一地枝叶中,时不时一段朽木倒在其中,朽木上长满各种鲜艳的毒蘑菇。野草长得都不算深,估计因为众多大树盘根错节的缘故。偶有狗尾巴刺草长在其中,不时勾着人的衣角,划得肌肤生痛。 尤其是脚下时不时感觉软软,不知虚实,搞不好就会扭过一条蛇,跑过一只老鼠。幸好,我们早将手中的镰刀换成了探地的树杈。 我的裤脚和鞋子已感湿润,我那烂出洞的脚趾常常感觉有蚁虫钻进又钻出。 “好闷热!”安静多时的二胖子突然叽咕道,他背后的衣服已经湿透了,粘在身上,还有一股子汗臭味。 “嗯!”我正好走在他的身侧,回应一声,快走两步,避开他全身散发出的强大热浪。 山谷里的确很热,越往下方斜坡行走,越感空气闷沉炎热,我也忍不住抹了把额角细密的汗珠。 一行人自打野猪林出来后一直默默无话,也不知那三人心怀什么鬼胎,一直紧紧跟随在我们身后。 有人跟随是件很不愉快的事,我极力忍住心中的各种疑问和愤恨,本想在林中摆脱这三人的,但是行走了一段路,他们跟得很贴。再加上谷中本就难行,想要摆脱这三人,恐怕还得下点功夫。 我看了看走在身后的洪天择,停下脚步,等他靠近时,拖着他的衣袖在他耳旁叨咕道:“这个山豹,我们得小心他!” 我又飞快地瞥了眼那身后紧跟的三个人,朝洪天择耳语道:“快想个办法甩了他们!” 洪天择看了我一眼,他将一指竖在嘴边,将我拉到一边,等着唐希和山豹等人从我们跟前走过,他才盯着山豹的背影对我小声嘀咕道:“等下看形势再决定。我们快接近这森林中心位置了,你要小心,有只东西跟在我们身后。” 听完洪天择的话,我心头立即咯噔一下,正欲转头,谁知脸颊却被洪天择双手及时地捧住。 一股温热的气息从我脸上的毛孔渗透,我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洪天择凑近我的脸前,语速飞快而低沉地道:“别朝后看!” 面对着他近在咫尺的嘴唇,我紧张地嗫嚅道:“为什么?” “我们身后有东西。我刚才通过罗盘中的八卦镜照了照,是只青眼狐狸一直紧随我们。” 我心头一凛,目光一凝,瞪大眼睛看着洪天择。 “千万别看那东西的眼睛,会产生幻觉!”洪天择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他湿热的气息都喷到我的脸上来了。我有点窒息,还很窘迫,便不停地眨动眼睛,一愣一愣的地盯着他,却不敢出声。 “你们俩个还走不走?怎么在这里亲亲我我,现在可不是时候!”二胖子此时又适时地出现在我们身侧,他那张略青略肿的胖脸凑近来,朝我们挤眉弄眼地说话。 洪天择一听,羞得忙松开手掌。他一脸尴尬地看了眼二胖子,又不好意思地看了眼我。 我的脸被松开的一刻,眼前顿觉视线明亮不少,脸上却火辣辣地如涂上了一层辣椒油。羞赧情急中,我也如法炮制地棒住二胖子的脸,朝他眨巴眼睛,很小声也很严肃地警告道:“二胖子,有只青眼狐狸紧随我们身后,不要朝它的眼睛看,会死人的。” 第630章 青眼狐 “啊!”二胖子却闻言大惊,小眼瞪得大大地看着我。 我朝他点点头,双手紧棒他肉乎乎的脸蛋,贴近他耳朵小声地道:“别朝后看。” 如此传达一番话,我才松开手,长吁一口气。 而二胖子的眼睛里几乎都能冒出一股寒烟来,他眨巴几下眼睛,似乎在极力忍住不朝后看。 “你去告诉那小三。这里数他最容易紧张。我怕他坏事惊了那只狐狸,一会那狐狸跑到我们跟前,到时恐怕就会吃不了兜着走。”我朝他小声嘱咐道。 以前听人讲过青眼狐狸的事情,多少知道这生物的厉害,尤其是这物作妖最喜欢魅惑人,想不到在这里还真能见到。眼下这么一队人在这山中走着,难免会引来这山中的鬼怪妖魅,只是要打起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起码可以趁机甩了山豹等人。我心里暗暗打着小算盘。 “呃,小师傅,我告诉石头伯了。但是那个娘娘腔,我可不想说。一靠近他,他就瞪我,才不想理他。”二胖子走开一阵后,又转头走到我跟前小声地发着牢骚。 “那……算了,不管他们!”我瞄了那紧跟着的三个身影,小声回道。 “啊……啊……” 我这话边音刚落,还没走出一步路,身侧突然传来小三哥疯狂的大叫。 惊得我和二胖子齐刷刷转身望去——只见林中倏地蹿出一只棕毛小狐狸,迅速腾空朝着小三直扑而去。山豹这时迟那时快,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冲着那飞跳而来的身影就是一刀射去。 “嗷……嗷!”那小狐狸也不是怂的,它突然在空中急侧身子,居然轻巧地避开了那柄飞身上来的利器。 小狐狸在扑空着地后,又是一个急转身子,直搅得地上落叶一阵翻滚。它胸脯趴贴在地上,发出“嗷嗷”的低沉叫声,像是发怒咆哮。它的样子很狰狞,全身散发着一股黄气。 这货在修行,只是还没完全修炼成妖,所以它的身上并没有妖物身上特有的那种虚幻的人影子。但这物尾随我们,想必是盯上了我们之中的某人,或者我们打搅了它,它才逞凶。只是它突然扑那小三,难道是看上那斯文白脸哥? 这只好色的母狐狸,有好戏看了! 就在这时,我发现它那双眼睛泛着青幽幽的光,紧盯着山豹仰起头,四只利爪再次腾空。 山豹连忙侧脸大叫:“闭眼睛。” 山豹的身手我见识过,他发起难来猛如豹子,可惜他不是扑向狐狸,而是扑到傻愣着不能动的小三哥身上,抱着他的头,“怦通”一声,二人同时跌倒在厚厚的树叶中,朝侧边地带滚了一滚。 这个速度,我忍不住咂舌,还满脸的幸灾乐祸。 青眼狐再次扑空,落到了山豹刚刚站定的地方,厚厚的枯叶霎时淹没了它的身躯。 “啊……”小三哥着地一刻又是好一通尖锐怪叫。 树顶又给飞鸟振惊腾空时扑落无数树叶,树叶纷纷扬扬如雨洒在众人头上。一只手此时飞快地抓住了我,我还没来得及再多看一眼战况,脚步已经飞了起来。 “趁机跑!” 是洪天择!他的反应可真够快! “跑,跑!”石头伯叔也冲二胖子大叫,他挥动着手中鱼竿就朝一道斜坡下飞速跑去。 第631章 夺路狂奔 我们仨紧随他的脚步,连滚带爬,发足狂奔起来。 “快!快!摆脱他们!”我还不忘回头挥手催促落在最后的二胖子。 但是,事情就是这样,你心里越担心什么,就会来什么。 我正庆幸自己跑得飞快能摆脱那几个人时,谁知这坡才跑下一半,二胖子竟出了状况。“啊!”他 在我身后突地惨叫一声,我连忙刹住脚步去看他。只见他满头大汗地靠在一株大树下正慌张地蹬着陷入落叶中的一只脚。 “你怎么啦?”我问道。 “跑……跑不动啊!这……叶太深,脚给东西卡住了,有……”二胖子话还说完,突然身体一歪,朝地上倒去,惊得我忙喊住已经跑下坡的两人,“择哥哥,回来,快回来!” “二胖子!二胖子!”我又着急忙慌地跑近二胖子跟前,使力一把将他扶起。 二胖子一抹头上豆大的汗珠子,苦着张脸朝我道:“这儿……我这儿卡住了!不知是什么东西在下面好像抓住我的脚,不让我走。”他指了指正越陷越深的脚。 我忙屈膝,双手急急地将他腿边的枯叶扒开来看。“嗖嗖嗖”,一堆树叶被我扒飞,我像打洞的老鼠,在二胖子脚下一通乱扒乱抓,无数栖在叶堆中的小虫四散乱溅,仓皇逃窜。 越往下扒,底下落叶腐烂而潮湿,还有一股不知名的臭腥味,十分熏人。 我忍着气味扒了一会,终于看见了抓住二胖子的那只脚的罪魁祸首——二胖子的脚深深地陷进一副白森森的枯骨胸膛内。那胸膛的肋骨被他踩断,一根断了的肋骨正死死地勾着他的裤腿。 “啊……他娘的,踩了个死人呀……啊……这倒霉催的……”二胖子瞧见了那副还没露出全貌的枯骨,白着一张脸凄惨惨地大骂,欲哭无泪。 “怎么样,小胖子?”石头伯已飞速折回。他迅速蹲下,盯着二胖子的脚,刚劲的双手一抓,将那肋骨生生掰裂开来,将他的脚从中抽出。 “杨沐,你的脚有没有事?”洪天择也蹲下,捏着二胖子的脚踝紧张地问道。 “你看有没有事?吓死老子!”二胖子捋起裤脚,脱掉臭臭的球鞋和烂脚趾的袜子,哭丧着脸将脚踢到洪天择的脸前让他看。 洪天择拧住鼻子,嫌弃地一咧嘴,脑袋后仰地看了一下那只脚,拍拍他的脚道:“没事哇,挺好,快穿上鞋,臭死人了。” “臭?臭得过这死尸嘛,夹老子脚。”二胖子忿忿地穿上鞋袜,使劲蹬了蹬脚。 “又是一具死尸?”洪天择盯着那碎裂的枯骨疑思地道:“看这骨架倒不像个小孩!” “如果是化生子的尸骨,也没有理由扔得这么远啊!”我接他的话道。 “是啊,能跑进这里来埋人,那就不是一般胆子了。”二胖子也接话道:“我是不是要跟它说声对不起咧,免得他的鬼魂缠上我?” 洪天择站起来笑着看了眼他道:“那你跟它讲,看它听不听得到。” 二胖子连忙双手合十,对着那副枯骨哭丧着脸作了三个揖,嘴中不忘念叨道:“哪位大哥大姐,小弟路过,不小心多有得罪,还望您莫怪,莫怪,我……” “哼哼哼……” “谁……谁他娘的在笑?” 第632章 怪笑 突然,林中的传来一串轻幽幽飘渺的古怪笑声,那笑声似远似近,听不真切,立时怔得二胖子忙停止念叨,一脸惊骇地道:“大师傅,有人……” 我忙扭头向周围机警地扫视起来,只见东边树丛间一道黑影从远处一晃而过。那身影行动十分快,不像是人。 “不要担心,有东西一直在我们周围游荡,我想是孤魂野鬼来的。”洪天择沉声道。 “嗯,这林子的确古怪得很!从整个藏玉地的五行风水上看,中宫临水,相生有克,地属极阴,还地形生得如此奇特,沉浮不定,又终日阴暗昏沉,是很容易藏污纳垢,滋生妖魅。我们得多加当心,这条溪流应该就是这边山谷里的分水岭了。另一边下去一里地,我们就接近这五行中宫中的中央阵眼。我估摸越往中心去,就会越多东西出现。”石头伯指着坡下边一处小溪流道。 “石头伯,这条溪水的源头出自哪处?”洪天择指着溪水问道。 “有可能来自中央地下河流。因为这片森林地势高于它外围的沙湖,没有理由这些溪水来自湖中水。”石头伯沉吟道:“故应是地下河之类的。” “那么说,这里可能有地下洞穴之类的空间?根据以往我们找东西的经验,藏东西的地方都在地下或山洞中。”洪天择又推测道。 “嗯。你这个判断有可能,但也有可能不是,说不好东西也可能会藏在水下!”石头伯道。 “藏在水下?”洪天择不解地问道:“如何判断的?” “后生伢仔,等你过了这条溪我再告诉你。”石头伯拍拍洪天择的肩膀,率先朝溪边走去。 “二胖子,别在后面走,你紧跟石头伯,我和细妹垫后。”洪天择将二胖子拉到前面,叮嘱他道。 洪天择的想法和我是一样的,二胖子这家伙总是容易分心,老东张西望不说,还神经大条。这个地方不比其他树林,除了妖魅,还有其他东西隐伏。 我嗅不出那是什么,但是一场腥风血雨,我看难免。 这么大一个森林,连朵野花野草都没有,除了一地落叶,就只有成片的毒蘑菇,那些小动物看来都不是吃素的。 下得斜坡,眼前一条不足二米宽溪流潺潺地横在眼前,水清澈见底,鹅卵石一地。水深处估摸也就不足一米,煞风景的是枯叶也不少,飘在水上,随波逐浪的一直朝林中低矮的地方流淌。 站在溪边,到难得的在这暗无天日的森林中,还可见头顶有片敞亮的天空。只是此时应当是午饭时分吧,天空居然还是那么的阴沉沉,却又不下雨。 在这森林深处,潺潺水流声倒显得别有意境。看这溪水水流缓缓悠悠,也不知流向哪里。对岸边有不少矮树丛,还攀着不少荆棘藤蔓。那矮树丛后的树林就当真是一片昏天暗地了,树木高大参天,看起来又杂得很,还有不少苦楝树,倒跟我家密林深处那含有阵法的苦楝树林有几分像。 “我们沿着溪边找处能供休息的地方先填饱肚子吧。”石头伯指指溪流下方不远,朝大家一扬手招呼道。 “我去给大家猎只野味如何?”二胖子盯着林中,突然双眼放光地道。 “杨沐,你的好心先领。今天我们都有备干粮,就不劳神你为我们服务。你还是好好地和我们呆在一块,不要走开。”洪天择连忙制止二胖子的提议。 第633章 又跟上了 “大师傅,为什么?你看这儿不正好有溪水吗,我猎了回来烤着吃。”杨沐一听,立觉不爽。这好不容易有个吃肉的机会,他总肯放过。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不能离队。”洪天择仍坚持道。 “小胖子,你别整天挂着你的肉!这里不是自家后山,你小心点,四处是山精野怪。”石头伯也开口正色警告地道。 “呃……好吧。”二胖子收回腰间的手,摊了摊,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哼哼哼,杨沐,你个馋鬼!”我忍不住打趣起二胖子。 “小师傅,还不是你总说喜欢吃野兔肉!我看这里野兔这么多,机会难得,不就想给你弄只解馋,你倒好,和他们一样笑骂我。”二胖子盯着我一脸委屈的模样,瘪着嘴好似很难过。 “呃……原来是这样!那真是对不起,我错怪你了!不过大家都是担心你咧!你还是乖乖的吃点番薯吧!” 我从黄书包中掏出一包用报纸包好的烤红薯来,从中捏出一个最大的递给他道:“今早我娭毑用灶台柴火烤好的,还温热着咧。” “只好这样啦!”二胖子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过去,掰开软糯的熟番薯,直接塞进了嘴里,边吃边还不忘叨咕道:“我一吃番薯又得受罪,这玩意儿特招人来气!” 我嘴一咧,忍不住就又想笑。而这时,“在那里,他们都在那里。” 上方斜坡林中突然传来唐希惊喜的声音。她好似找我们找得好着急。 “他们怎么还是冤魂不散?”我看着那三个飞速而来的身影,惊讶的同时又一脸晦气的感觉。 “算了!看他们也不是那种坏事做绝的人,由得他们去。”石头伯安然地坐在溪中一块石头上,回头望了眼正奔近的三人,朝我们摇着头道。 他这是不懂我们的仇有多深。我白了眼来人。 “这……谁知他们跟着我们究竟安的什么心?您就这么相信那漂亮姑娘一张甜嘴说的话?这说不准就叫……口什么剑来着?”二胖子满口的番薯,他仍不忘要插嘴来一句。 “口蜜腹剑!”洪天择瞟他一眼,一脸好笑地道。 “对对对,还是大师傅有文化,就是口蜜腹剑!反正我不信他们!”二胖子朝洪天择竖起大拇指,嚷嚷着,又是一口番薯入嘴。 “好吧,看来还得找个机会再甩开他们。”我斜了眼近到跟前,跑得大汗淋漓的三人。 那个小三哥此时可真是狼狈不堪,格仔衬衫刮掉了两颗扣子,衣服敞了开来,露出里面的紧身白t恤。那白t恤上还有些血痕,头上也是一团鸡窝似的粘着枯叶。估计这货刚才在林中没少挨皮肉之苦。 小三哥那笨笨的书呆子样,倒不似他前面的山豹凶恶又孤傲。山豹就像一头散发危险气息的山林野豹,眼里充满不可随意藐视的傲气,这样的人,前两次跟着我们既然都受伤了,干吗不在家好好养伤,还跑来跟着我们当跟屁虫?! 看山豹现在的样子,腿似乎还有些瘸,带着黑皮套装酷的手也有血渍流出,但他在那漂亮姑娘跟前仍是死撑,当自己一身铁骨铮铮,硬挺腰板,当真是个豹子,傻! 那个唐希更离谱,当真是到哪都要漂亮,一见溪水先是猛洗把脸,在洗水里晃头晃脑地左照右照,生怕脸上多了泥还是粘了草会令她那张秀脸失色!真想不明白,要漂亮干吗不在大城市的家里好好呆着,三番五次跑进这鬼见愁的森林里做什么?也是个脑筋有问题的人! 我对这突然又跟上来的三个人很不满,横看竖看都不顺眼! 第634章 胡话连篇 众人都在溪水边找了处能坐的地方休息起来。我们四个靠紧一块,默默无话地啃着手中芋头和番薯。 那边三人自当是感受得到我们的嫌弃和敌意,不会自讨没趣地跟我们靠得太近,只是适当地保持距离坐着,也纷纷从包里翻出水和饼干充饥。 我想那饼干应当比我的番薯好吃。看他们吃得津津有味,我眼光始终盯着唐希手中的香喷喷圆饼,嘴里使劲嚼着手中的番薯,突然就味同嚼蜡。 “我刚才看见那儿有个女的在水里洗头,怎么不见了?”四目紧张乱瞅的小三突然冲着她身后溪水里大叫。 “那儿哪有人?你看花眼了吧,净睁眼说瞎话。”唐希望了望溪水中,斜乜了眼小三,嗔他道。 “难道真是眼花……产生幻觉啦?”小三搔搔脸,一脸不解地道。 “你没看错!刚才是有个女的在梳头,不是洗头,我也看见了。”二胖子瞅着他,他倒平静地嘻笑着,也不知是他真看见,还是吓唬这书卷男。 “啊,你也看见?姐,我就说吗!我真看见。” 小三这下似找到证人可以证明他看的了,不过接下来,“哼,那是只女鬼,已经跟随我们好久了,她正在找人陪伴。”我闷哼一声,冷冷地盯着那小三男和唐希的表情道。 “啊……女鬼!” “咚”小三听完我的话,眼一闭,头一歪,直接朝唐希的怀里晕去。 “小三……你……”唐希拍拍小三的脸,又瞪我一眼,好似很生气。 我斜她一眼不再搭理她,一只女鬼岂能瞒过我的眼,估计这小三中了青狐的魅,产生幻觉。 “哈哈哈,就这破胆子也敢来这山里混?真是窝囊废,娘娘腔!”二胖子嘻笑着,一拍手掌,满嘴戏谑地道。 “行了,杨沐,嘴少损点人,能积德!”洪天择此时也不满地拍了下二胖子手臂。 “小三……醒醒!”山豹走到唐希跟前,对着小三用手指掐了掐人中。 小三幽幽地醒过来,一脸煞白。 “好啦,叫你不要跟来,你偏要来,这下知道厉害了吧!就你这样,到了前面还不得死几百回,振作点,将这符戴上。”山豹恼怒一通,从他的脖子里掏出一个挂饰套到了小三的脖子上。 “山豹哥……我……我还从来没见过鬼,今天一下见了这么多回,我……一下适应不来。”小三的一把声线颤抖着,委屈地叽歪道。 “没事,你跟紧点那个穿灰衣服的小姑娘,什么鬼怪都不会靠近你。”山豹瞟了眼我,朝小三轻声道。 小三立即转头一脸诧异地盯着我。 看着他直勾勾的眼睛,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狠狠地白了一眼山豹。 想找我庇护?见鬼去吧你们!帐还没跟你算咧,居然打起我的算盘,你一定是吃饱了撑,等会有你好看! 我在心里叽咕愤恨道。果真是对他们一点好心都好不起来。 “这几个人怎么像个狗皮膏药,甩也甩不掉?”我白了眼那三个身影对洪天择小声地嘀咕道。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他们!”二胖子凑近点来睁大眼建议道。 “啪!”我一巴掌直接拍到他头上。“杀人?!这种事你也敢做?就不怕被抓去从坐牢,关死你!” “呃,反正这森林里没有人看见,也没有人来,杀了喂野猪们吃,吃干净了谁还知道?”二胖子眨巴眼道。 “你小声点,杀人还这么大声,怕人家听不见?”我朝他瞪眼怒道。 “呃……那你们说,怎么办?”二胖子摸摸头,一脸无奈地道。 “进了前面再说。”洪天择吃完手上仅剩的一点番薯,在溪中掬把水洗了洗手,起身走开,去找在旁边溪水里静坐垂钓的石头伯。 第635章 怀疑的眼光看世界 众人在溪边稍作休息整顿后,便打着火把开始进入溪边矮灌木丛后的树林。 这才进入林中没走几步,领头的石头伯就紧张开腔道:“前方百米有动静,大家备好武器防身,必要时爬上树躲避,千万别在这林中乱跑。” 洪天择利索地拔出长剑。我和二胖子对望一眼,也拿出武器握在手中。我们仨默契地一打眼色,背靠背挨在一起,警觉地留意四周,脚步踏叶缓慢前迈。 那小三哥自从听了山豹的话,倒真是跟我一点也不见外,贴得很实,一直在我身边晃悠。不过我的冷漠多少令他有些不适。我虽然对他没有好感,但也不似对山豹那般仇视,只是不喜欢他身上的味道。 这么斯文白净的男孩子,怎么会一身狐狸骚臭?!他此时一脸茫然又紧张的表情盯着我们这架势,原地傻愣着团团转,不知往哪站。 唐希见状,一甩背包,快走两步靠近我们,拉起小三的手也紧跟其后。 在我们湘北四季是很分明的。此时仍是夏季末,树林子里蒿草遍地,野果累累,野兽满山跑,但是到了这里,我会有种错觉。这山林里除了稀少的矮灌木丛,简直是寸草不生。动物飞鸟别说青眼狐狸,就是一只麻雀都没有飞进来过。 林中黑得仿佛一下进入夜晚,空气更是闷得不行,周围都是一股腐烂的叶腥闷臭味,不但潮湿,还很寒凉,似乎一下转了季节进入深秋。 前面安静得不得了,什么声音都没有,这不是一个好预兆,没有猛鬼,必有老妖孽。 这片中心地带的老林子地势较其周围山势低矮,还无端横过一条溪流。据洪天择和石头伯在溪边说,这位置的风水到挺适合阴宅,是什么骑龙穴,临水聚气,地脉迂回,气势不外露,而且出奇地清静,上百年都无人打扰。 他们说得很深奥,我基本听不懂,只是心想,方圆十里村子,可没听说谁会愿意把个阴宅安进这里。 除了扔化生子,哪家送葬队伍有胆进这里?那人一定得疯! 这周围村里因进这山林里而变疯魔的人可不是才传说,而是由来已久。 我们算是吃了豹子熊心胆,就是不明白那唐希、小三哥到底闹的哪样? 看他们城里人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简直手无缚鸡之力。更别说等下打鬼,不被鬼打已是万幸! 唐希几次看着我想说什么来着,但又最终什么也没说。 莫不是她中邪,叫我帮她驱邪?他身边的山豹不就懂这个吗!那她是怕鬼,跟小三哥一样胆小靠近我防东西近身?那她前两次进山打屁啊! 她还说她跟来搞什么研究,不抢玉符,还管那透明玉符叫麒麟玉,三番五次见她在藏玉的地方出现,却又不关心玉?她脑袋有问题吧!莫不是研究九重门?那也用不着进深山,在家等我们用玉换妈妈就行啊! 我的脑袋见她就是一锅浆糊地沸腾,因为对她的不信任,总是忍不住腹诽。 这个什么文物研究所的漂亮姐姐,还有个外号叫纤手女王,想必那功夫应该不差吧,可刚才见她爬树那笨笨的架势却又不像是有功夫的人!她哪根神经有问题? 第636章 蓝蝴蝶 难道是——挂我身上的水壶? 这水壶还是上次在孤岭下瓦窑厂内拾到她遗落在那的咧!莫不是她想找我讨回,又不好意思开口?这东西是我捡的,那我还要不要还她?还是抵赖不承认! “细妹,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唐希还是忍不住发话了,可惜她说的不是时候,因为我们前方此时有动静。 是一阵风! 山里刮风了,真是稀罕。 不过,那风却不是刮在我们周围的,而是徐徐地刮在我们前方五十米外,树叶此时在风中摇摆着发出一片扑簌声,那声音在这静寂的林子里想不听见都难。 见鬼,风一阵阵从一个地方刮来,像有人在林中拿着把大芭蕉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动。我猜,八成是有妖孽来了。 我们众人如临大敌地摆好了作战的准备。六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前方黑暗中,只有一双眼睛此时盯着我,这双眼睛的主人是那小三哥。 这个神经病,这么盯我作什么? 我感觉到了他炽烈的目光,于是侧脸过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倏地警觉地瞥见他的眼中突然一道黑波一闪。 什么鬼?那眼神好诡异! 这家伙有什么毛病? 我突然分心地想着这个眼神来,总觉哪里不对劲! “哼哼哼……哼哼哼……” 是一阵缥缈的笑声! 是一个年轻女人似银铃般娇柔的笑声,像吃饱了蜜糖一样还甜丝丝地令人回味! 这笑声听着就很古怪!而且刚才在上面斜坡上我也曾听到过。 我全身鸡皮疙瘩随着这阵笑声冒了出来,像全身挂了一层霜。 这种时候,这么个地方出现这种笑声,八成没好事! “细妹妹,快看,那是什么?”洪天择的手肘碰了下出神的我,他在我耳边小声地轻呼了一声,手指一个方向。 我连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眼望去,只见左前方树林子里缓缓地飘来一抹蓝盈盈的光点。那光点很小却很起眼,很灵动,像萤火虫,却比萤火虫明亮。且所经之处有一道蓝色的长尾弧光拖在身后,有一种诡异的迤逦色彩。 慢慢的,那光点变大,正朝我们靠近。 我甩甩头,眯下眼再次望去——没有错,那光点正在朝我们飞过来,幽幽的,那蓝色弧光正是那身体小小的翅膀扇动的涟漪。 近了近了,它飞进了我们的火把光圈上空停住不动了,似在审视我们。 缓缓的,那东西又在我们头顶盘旋飞了起来。 我终于在它接近我时看清了它——它是一只蝴蝶。不过这只蝴蝶的全身是蓝色的,小小的身体发出一层莹莹的光,故我看到它飞行时会留下一抹蓝色孤光。 呀,它停在了我的头顶上空不飞了。它就这么在空中定住身形,一双圆骨碌的蓝眼睛扑闪扑闪地瞪着我,似在问我是谁一样。 我摸摸头,自然地缓缓伸出手,就想抓住它。可是等我一靠近,它又带着一抹蓝色弧光飞快且灵动地避了开去。 “哼哼哼……”一阵飘渺的甜腻笑声再度响起,像个顽皮又天真的少女在追逐情人般快乐的笑声。 我支起耳朵,眼睛盯着上空扑闪扑闪着眼睛。 这次我确定了声音的来源——这笑声居然来自这尾蝴蝶。 为什么这蝴蝶能发出人的笑声?还有这蝴蝶为什么发出蓝色的光芒?难不成是只蝴蝶成了妖? 第637章 翩翩小蝶 “大家小心这家伙,不知它打什么主意!”石头伯正在抄家伙,准备给它来上一杆子,灭了这小妖物。 “……哼哼哼,欢迎大家来到洞龛里!” 什么?我没听错吧,它说人话了,我们进了它的家吗?它还在这以主人的姿态欢迎我们咧! 幻觉,一定是幻觉! “噗!”不止我这样想了,因为石头伯的鱼竿出手了。 “嗖——” “啦!”一声,那蓝尾蝶居然在空中划了一道长长的优美弧线,直接绕开了这疾速扑来的一杆。 天,这小家伙还挺机灵的,速度快得我眼花缭乱。它还一点也不慌乱,又飞回原地扑动着翅膀,看着大家! “大家休要动手。我是这里的地仙山灵,不会伤害你们,莫要害怕。” 这小家伙躲过那一杆后居然又张嘴说人话了。我真的没有听错,它的声音很空灵,是我有史以来听过最动听的女人的声音! “什么灵?地仙山灵?是人是鬼?”二胖子直接冲它吼道。 “天地之大,无所不存在;日月更替,无所不能生。人是什么?鬼又是什么?同为天地孕育,同为天地之存,生生不息,交替不灭。人看到的世界是阳世,鬼看到的世界是阴间。然天地阴阳交合,万物皆有灵性,皆能生灵,超脱六界之外便是灵说。” “时间之轮从不停息,风自有来,灵自有处;今各安所存,莫要大惊小怪!” 那蓝尾蝶拖着缓缓的音调,在我们的上空幽幽而道,好似一个世外高人发话了。 “这……这……什么东西?”二胖子听得是一愣一愣,半天缓不过神来。 “这位仙灵,刚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山野村夫多鲁莽。”石头伯听完,突然恭恭敬敬地向它一揖手道。 “大家也莫要见怪。我原本以为是我的主人来了,便出来迎接。不想,迎来这么多贵客。”那蓝尾蝶倒是落落大方,说话温文尔雅,颇具仙家风范。只是它说的主人?又是谁? “主人?”唐希首先开口惊讶而问。 “我的主人离开此地已有千年,我以为他此时回来了……” 蓝尾蝶又飞到我的身边,围着我绕了几圈方才停下。它那双圆突晶亮的大眼盯着我扑闪着道:“为何你身上会有我主人的味道?好香啊!” 我听了一愣,疑惑地问道:“我身上有你主人的味道?还很香?!” 我连忙嗅了嗅衣袖,又嗅了嗅手腕。最近说我身上味道奇特的东西太多了!先是五鬼嫌我臭,这会这只奇怪的蝴蝶说我香,我也是奇了,我身上哪有怪味?进这林子阴冷得连汗味都没有! 洪天择此时一脸莫名地望着我。 我朝他眨巴眼睛,耸耸肩膀,表示我也云里雾里。 “哼哼哼……我的贵客们,请问到访此地有何贵干呀?” “呃……”二胖子望望我,又望望石头伯。 此时大家都不知这蓝尾蝶是敌是友,这个时候冒出来到底是什么意图? 它或真的只是被我们惊扰出来的仙灵而已? 还有它的主人是什么怪物,会不会要吃了我们! 大家此时心里都没底,所以无人接话。 “你们一群人,好生奇怪,个个……生得也如此奇怪,也罢,我先退了。” 正当我们大家防备地盯着它时,它却在空中画着一抹优雅圆弧,然后掉转方向准备离开。 而就在我以为它要离开时,它却突然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一个猛旋身子,扑闪着翅膀从我们头顶飞速窜过。 我被惊得目光紧随其后,以防变故时,它却又停在空中轻呼道:“我的主人……他来了!” 它的声音清亮急促,好似很兴奋! 这下大家不单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全部掉头又都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准备迎接身后物。 蓝尾蝶在空中继续扑闪着一道道蓝盈盈的光茫,“嗖”地朝我们来时的方向像一颗小流星一闪而入,消失了踪影。 第638章 古怪的旋风 “什么情况?”二胖子甩甩头,眯眯眼,一脸费解地道:“白日做梦?” 不止是他,大家此时都一脸紧绷,个个神经兮兮。 “我中邪了,你们咧?”小三哥突然幽幽地道:“都被青眼狐狸迷了心智没?” “有病吧你!你自己中邪就中邪,干咳歪叽别人也中?”二胖子冲着呆愣的小三哥就是一句不好气话。 “死胖子,前世有仇哇?不用老这么损我吧!”小三哥一撩他的黑框框大眼镜,瞪着二胖子一脸气呼呼地回击道。 “好啦,大家都看够了没?这世界真他妈无奇不有,我是开眼了!”山豹冲着小三哥低吼一句,又怒眼扫了眼二胖子。 “走,大家继续走!也不晓得那仙灵它主人是什么东西!”石头伯也瞅着那蓝光消失的地方,冲着大家嚷嚷道:“这主人家要不是好东西,那我们就死定了。这林子邪门得很!” 以我这几年的见识,我觉得也没什么奇怪。反正天天在开眼,什么东西说奇也都不奇了。 仙灵?有意思!西林庵的昙婆婆就是一个守庙阴灵,可她说自己不是仙界中人,也不是鬼界中魂,不晓得是不是和这东西一个层次。 大家继续闷头前进,刚才一幕还有我的脑中萦绕。我身上有那蓝蝶主人的味道?究竟是什么鬼东西!我一直对我自己疑惑不解,现在更加不解。 “细妹,我猜你不同于常人的原因一定是你身上有什么秘密。”唐希跟了我们一段路后,此时到不当自己外人了,居然直呼我的乳名,还一脸带笑地看着我。 我斜乜了眼她,没理会她的话,只是继续自顾自走路。 “呃,细妹,你就不想知道我有什么要给你看吗?”她见我闷头走路不搭理她,突然急走两步跟上我,与我并肩而行。 我又瞥了她一眼,不语。我虽然对她的故弄玄虚是有那么点好奇心,但此时此地我不想理她,以免节外生枝,让她套了我的话去。 “大家听——” “那阵风!是那阵风,刮向这里了。”石头伯又在这个时刻向大家发出警告。 唐希不得不收回她那副神秘兮兮的架势。而我又凝神向前方扫视。 这次可不是一群野猪,也不是一只什么莫名其妙的蓝尾蝶,而是一阵风,一阵旋风!这阵旋风正在林中不远狂卷。那边树林内突然飒飒作响,树木像疯了似地狂摇,惊起无数树叶扑簌,落叶翻飞。 这阵风是从我们左手前方席卷而来的。风眼还没到,风却已经吹到了我们这头,呼呼地,寒意逼人。 “这风真他妈的冷!”二胖子又没法淡定,他恼燥地咒骂,还缩着身子瑟瑟发抖起来。 洪天择一手挡眼,一持剑瞅着风向大声问道:“难道是龙卷风?石头伯,是龙卷风吗?” “这不是龙卷风啊,是黑旋风。刚才在上面林中出现过。”山豹不以为然,搭腔回应。 “什么黑旋风,你吓唬我们?”二胖子却朝他大声地质疑道。 “刚才赶野猪的就是这阵黑旋风。我在树头看得清楚,这风中有古怪,信不信由你们。”山豹话音刚落,抓起唐希还有小三哥的肩膀,就迅速朝我们前方跑去,边跑边喊道:“跟我跑!” “跑!” 石头伯的火把早就被这阵风吹熄灭,唯有山豹头顶突然套上去的那盏大灯很是明亮。 大家一听,全部撒腿没命地跟在他身后跑。 第639章 意外的坑 “嗖嗖嗖!” “咔嚓!” 一阵阵声响不绝于耳。 现下只有山豹那盏晃悠的灯光是我们唯一的方向。也不知他此时是跑向哪里,大家已无瑕顾及与他的隔阂,全冲着一个没风的地方狂奔起来。 身后的树林中传来一阵树木的狂抖声,好似它们正被什么东西缠着透不出气来,想要喊救命。 我也感觉脚下那风吹来像一只无形的手老是要绊住我的脚一般,凉嗖嗖地令人居然感觉脚软。 身边树木迅速地向后滑过,一排排又排山倒海般涌来。我有一种跑无止境的错觉。 “糟啦,我们没有做标记,此时都不知跑到哪头了,这下乱套了!”洪天择在我身边急吼吼地呼道。 “你的罗盘咧?上面有指南针啊!它不一直指北吗?”我边跑边大声问道。 “还什么指南针啊,进了这林子里那玩意儿就失灵了!”石头伯在前头听到后大声回话道。 “我擦!”二胖子惊呼一声。 我想起了我家那密林中的鬼打墙阵法,便着急地大声嚷道:“我感觉不对劲!”话虽如此,可我却又不敢停下脚步来查看情形。 前路未知,后有未知的危险步步逼近,这样的黑暗林子,看哪又都一个方向。失去指南针,又没有做标记,这是要迷路的节奏吗! “快跑吧……不……不要再歪叽了,风……风追上来了。”在我后头的二胖子突然铆足劲地冲了上来,他苦着脸喘着粗气冲我大声吼道:“妈呀!”这股无形的力量把二胖子的潜能都逼出来了,我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好。 我忍不住回头望了望身后,只见一股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带着一股巨大的旋风像一张大嘴正在朝我张来,我吓得不禁失声大叫一声:“啊!” 那股风离我仅有十米远了,我只觉得那风已经像刀子剐肉一般吹得我皮肤都皱了起来,脸部还火辣辣地痛。而且,我感觉我整个轻飘飘地都快飞起来了,如果不是洪天择及时抓住我的手的话,以我的重量铁定立马被卷进那黑漆漆的旋风中心。 幸好前面山豹因为脚伤跑得并不是很快,我们还能紧跟。只是眼见他已是大汗淋漓,越来越慢,石头伯不得不提了下他,问道:“年轻人,还能行吗?” 我们都在担心他此时头上的灯要是灭了,我们连抽时间摸手电筒的空隙都不会有。大家妥妥的要被身后那紧随而来的狂风席卷吞噬掉。 “啊!” 这倒霉催的,我这正担心这个问题,谁知下一秒便心想事成。前方的两个身影突然一沉,光也随之一短,两人似同时掉进了一个坑中,转眼消失在我们眼皮下。 “啊!” 谁也不曾想过,我们眼前的那片落叶下居然有个好大的滑坑,妈呀! 此时所有人都来不及刹住脚步。 我只觉脚下一软,身边落叶纷飞,身子无端腾了空,手脚朝前乱扑打着,可是无一着落。我只能任凭自己随着前面那盏晃悠的灯光踏空朝下沉去。 此时不管是我的身后,还是我的身前,都是惨叫一片。 “嘣!” “嘣咚!” “嘭!” “啊哟!” “啊呀……我的妈……呀!” “啊!我去……” 一阵重物缀地声响起后,身边哀嚎一片。 只有我,舒舒服服地趴在了一个软软的、还温温的物体上。 “小师傅……我去……” 是二胖子在我耳边痛苦地呻吟着。 我惊诧地连忙抬头一看——借着山豹那晃动的灯光,我发现我居然趴在二胖子的肚子上。 啊……这家伙明明刚刚在我身后的,怎么掉我身下了?! “小师傅……你还愣着干嘛呀?扶……扶我一把啊!我的老腰……啊!”二胖子在灯下的脸是扭曲的。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在疼痛此时全挤一块儿了。 第640章 坑惨了 就在这时,我的后领被一只手适时地拎了起来。 我回头一看,是洪天择。他动作迅速地爬过来,挤开我,去扶躺在地上痛得龇牙咧嘴的二胖子。 “对……对不起,我怎么趴你身上了?” 回过神后,我连忙也上前帮忙扶起二胖子,一脸的歉意。 “杨沐,伤着哪里没?让我看看。”洪天择一手穿过二胖子的脖子将他的脑袋从落叶上抬高点,一手按着他的胸口问道。 “好在这下面有落叶,要不老子这次铁定没了!”二胖子借着洪天择的力道,在地上厚厚的落叶中扭了扭p股,坐了起来,任由洪天择检查。 我抬头望向头顶,上面一片黑沉,只听得那阵狂追我们的风从洞顶呼啸地一刮而过,带着一阵物体腐臭的腥味,很快便没了动静。 风卷起洞边无数落叶像暴雨一样纷纷飘荡而下,又像埋土一样砸在我们身上。我连忙用双手扑头又扑脸,一嘴全是泥腥叶味。 幸好这洞并不深,并且一地厚叶。大家猝不及防地跌落下来除了受点惊吓,都没有受伤。 “快看,这里好多枯骨!”此时一边的山豹突然将光线打向洞中一处说道。 他这一声惊喝却引得所有人从刚才的惊愕中回神,纷纷将目光移向那一侧。 只见这个并不宽敞的坑洞最里面居然有一条狭窄的通路。那通路的落叶堆上,一地白森森的枯骨印入眼帘。 “啊……”是小三的惨叫。 “嘘!”是唐希的紧张回应。 “这里……怎么这么多人骨?”唐希杵在山豹身后,一脸煞白地嗫嚅道。 面对那层叠的森森人骨,我们大家都很惊骇。因为那些白骨从骨架上判断,都像小孩,有的甚至像婴儿。 难道这山中埋着的化生子全被野兽拖来这里啃成骨头了?! “呵呵呵……呵呵呵……” 正当我们聚精会神地猜测这堆骸骨是什么名堂时,一阵又一阵的孩童笑声由那通路深处嗡嗡地传来。我们大家的神情立即又被这幽灵似的笑声震惊住。 “这……这该不会又是只蝴蝶什么仙灵吧?”二胖子收起刚才那副痛得要命的表情,一脸扭曲地道。 “不,是化生子!”我盯住二胖子的脸,双眼放着寒光。 在洞龛里外围山路上,许多人曾遇到过光天化日行凶的化生子,反而我们刚才一路深入腹地却没有见到一个,这很反常。那么多阴魂不散,不可能不存在,我想它们似乎被某种力量召唤着应该是来了这里。 从这洞口处我都能感应到洞深处的鬼魂味。那种渗入肌骨的寒气比西林庵千尸冢还要重。西林庵下至少有老鼠精吸魂,而这里,我看是纵魂。整个洞中充满煞气,还充满某种阴暗的戾气。 “化生子?”二胖子牙齿磨擦得咯咯响,语气很不淡定地道:“小师傅,你莫要开玩笑!” “我们赶紧上去!”山豹收回强光,回身照着洞口急促地道。 “怎么上去?这洞壁你看——”石头伯指着山豹亮光下照射着的洞岩。 洞壁上一层厚厚的浓稠如痰液的绿色苔藓,他叹道:“这么多青苔,再灵活的猴子也爬不上哇!” 在强光照射下,我这才发现,刚才连石头伯都发现不及的这处洞口原来是道天然的山地裂缝。裂缝上端横架着不少枯枝,枯枝上又铺着一层厚叶,就像是个陷阱一般,谁能晓得下面是个坑啊! 第641章 万骨枯 我迅速地扫视了一眼这个坑洞。一头是一道天然裂缝,那裂缝像一线天连我都挤不进去。而另一头便是那堆积枯骨的通路,进去就是进鬼窝。 眼见这凹凸不平的坑壁上还长满滑溜的青苔,高度至少三丈有余,根本无处着手攀爬。而且我们这几号人就算有些功夫也是无从下手哇,更何况还有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一下子,所有人不单踌躇,还很焦心,脚下比那阵黑旋风刮来时还煎熬。旋风刮来我们还可以跑,而这里,这是要长翅膀飞啊! “怎么办怎么办?姐……我好怕!”小三哥此时的脸比他姐还白,他不停地将眼镜眶往脸上推,眼中的恐惧之意连那眼镜都难挡住。他紧紧地贴着同样着急的唐希,一脸惊恐,却又眼巴巴地望着我。 此时我贴着洪天择的背,给二胖子的匕首上刮血。而洪天择则借着我手指尖的血顺便给二胖子的额间画了一道镇魂符。 我想:在这种时候,还是有必有牺牲一点血,也帮那白脸书卷哥画上一道符才行,毕竟他那么弱。 想到便做。 我正要靠近那小三哥,谁知他一见我便后退躲到山豹隔壁,一副很害怕我的样子。 我错愕地愣在原地。他不是怕鬼吗?不是要靠近我让我保护他吗?我这才心软地给他一滴血防下身,他都畏惧成这样?! 算了,真是不识好人心!我扫了眼指尖鲜红的血珠子,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将血按在了自己眉心。 “小师傅,我妥帖了吗?你要确保我万无一失啊?我一听化生子的名就害怕,我这心情扑腾扑腾的……很不平静啊!” 我正在朝我的绳鞭上擦血,耳听二胖子这么说,我抬头瞪他一眼,埋怨道:“你这胆小鬼,都跑了几趟鬼窝还怕鬼,真搞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来!” 二胖子帮我扯住绳鞭的一端尾部,嗫嚅道:“我就是……就是不放心两位师傅啊!再说……怕也是正常吗!” 末了,他又朝我撇撇嘴,粗声粗气地道:“谁个像你一样胆子都可以包天了!再说你也不用怕这些东西,它们都怕你来着咧!” “哎……你以为我想来吗?我都答应了妈妈,跟她回外婆家避风,可是……好多事情,我是身不由已啊!”我没好气地回道。 这个二愣子,真不知他整天怎么想,偏爱往这种事情上钻,现在还来捅我的痛处。 我望着他,心情真的很复杂。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也不知谁给他的一腔勇气。这腔勇气看起来是为朋友兄弟两肋插刀,难能可贵,但实则是傻气。一个普通人总爱往不普通的事情上撞,哎! 山豹扫了眼我们几人,见我们个个眉心一滴血仿似标印一样,他倒是个通透的人,一眼就明。“小三,你为什么拒绝细妹的血?”山豹盯着怯懦的小三哥一脸惊讶地问道。 “我……我,我不想要沾血,我晕血!”小三目光紧张地扫扫我们,又盯着山豹怯怯地道。 “好吧!”山豹显得很无语,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道白色纸符,折成三角形后往小三哥的衬衫口袋中一塞,道:“你先将这符纸放在上衣口袋中,不要弄丢了。遇到什么靠近你,就将它亮出来,兴许能挡挡阴魂煞气。” “好……好……谢谢山豹哥!”小三低头看了看口袋里的符,又摸了摸口袋,似是怎么也不能理解一张符纸可以对付要命的鬼魂。 这种城市长大的人肯定不知山中物的厉害。听都可能没听过,更别说亲眼见。这次他走运了,里面一窝咧! 我瞟了眼这个娘里娘气男女难辨的城里人,总觉得他怪怪的。他的身外气场光圈很正常,淡黄而内缩,可见平时就是个胆小怕事的性子,却敢到这种地方来闯荡,真不晓得脑壳出了什么问题。 xs7.com 第642章 一叶障目 “细妹,我希望你能保护我们。如果这趟能平安出山,我定会重谢。”唐希突然走到我跟前,满脸正色地朝我商议道。 “什么?保护你们?重谢?”我一脸奇怪地盯着她,想着此时她脑子应该没被跌坏吧! “嗯,我说的是——重谢!”唐希再次朝我肯定地点点头道。 “我不稀罕你们重谢,我只要我妈妈平安回到我身边。还有,你们必须解开她身上的盅将她完好送还我,能吗?”我缩缩鼻子,目光紧盯她的脸,也很正色地道。 “盅?”唐希听完一愣,朝我眨巴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好半天才好似一脸不解地问道:“你妈妈还中了盅?” “希希,我们先不要在这里讨论这种事情。”山豹突然打断我们的对话,他走上来拖开唐希,后退一步,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转身道:“你妈妈身上的盅可不是清沙门的人下的!” “你说什么?”我冲着山豹的背影恼怒吼道:“又不是你们清沙门干的?那难道是鬼?” “哼,清沙门中的确有人会下盅,但你妈妈身上的盅不是,我可以肯定!”山豹闷哼一声道:“你们的人中有内鬼,你应该已经清楚。” “你……你知道谁是内鬼?”我突然冲他激动地问道。 “你保我们这趟找到我们想找的东西,我就告诉你是谁!”山豹回眸盯着我冷冷地道。 我紧攥双拳,心潮不停地起伏着,双眼狠狠瞪着山豹,恨不能将他的嘴撕开来。 “细妹妹,你先冷静!一切等走出这里再说!”洪天择突然一把挽住我的手肘,冲我轻声道:“莫要乱了阵脚。” “是的是的,小师傅,这时候别倔脾气!那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哎,我好尿急啊……”二胖子也在我身边愁眉不展地道。 我瞥了眼他俩,此时眼睛仍死死地盯着山豹。 “好了,细妹,听你俩哥的。你若是答应,我们出去再好好商量。”唐希在山豹身侧仍旧一脸期盼地朝我说道。 我的内心装满太多的不明白,装满太多的疑惑,还装满一个我怎么也搞不懂的成人世界。 这个成人的世界怎么会如此复杂?!我只想要简单平静地和家里人在一起,然而这一切是那么的难。 眼前这些人,我一直认为是他们毁了我世界里的一切,起码这样想我会好过!这个伤透我心的内鬼,我真不想往身边最亲近的人身上想。可是为什么到头来一切却又都不是我想的那样! 这究竟是为什么?我只想一个答案,想要一家人平静,想要自己过回一个正常人该有的生活。 “细妹,伯伯虽然不是很清楚你们早前究竟结了什么梁子,但是我看得出,这姑娘应该不是那伙盗墓团伙的。”石头伯冲我们俩望了眼,转而又冲山豹道: “反正你们现在都在这里了,我们也不会扔下你们不管。只是,你们也不能全依靠我们吧,自己总得有些装备防身。这里头是个小鬼窝,你们看这堆全是人骨,上面还有牙齿痕迹,所以我判定还会有头猛兽或者什么吃人妖孽。” 石头伯边说边从洪天择手中接过一盏手电,照着那堆白骨仔细地看了半天,他直起身子,表情凝重。 第643章 围堵困局 石头伯刚才不失时机地从中调解,还将大家的注意力转回洞中人骨上。同时他分析得很到位,可是却令在场的人人人心惊肉跳起来。 “吃……吃人……我……我我我……”二胖子已经吓得语无伦次,他除了牙齿打颤,腿肚子也开始打颤。 洪天择也白着张脸后退一步,从侧面用手肘捅了二胖子一下,示意他先冷静。 那小三哥此刻站立一边却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慌张,这倒出乎我的意料! “石头伯,到底是什么东西吃了这些尸体?”洪天择贴着石头伯一脸寒霜地问道。 石头伯目光仍盯着白骨,他摸着下巴摇了摇头,将鱼竿横在胸前。 “我用飞虎爪试试,看能不能挂在外面树上,兴许大家有机会摸着绳子上去。”山豹话毕,将背包一甩,单膝跪地,从大包中迅速摸出一把粗绳,和一把缩成一团的钢铁物件。他三两下将那东西散开,整理成一把带勾的三脚架。 唐希连忙蹲下帮忙将那绳索绑上。最后,她又不放心地紧了紧勾上绳索,这才点了点头。 “大家散开点,我怕这物落下会砸中大家。”山豹边说边将勾绳在手中甩了起来。 这时大家手中好几支手电筒都亮了起来。 我和洪天择紧紧地盯着洞中正接近的悚人笑声。 身后的山豹和石头伯正在尝试将飞虎爪扔出洞外。 “嗖嗖!”身后飞虎爪被甩得虎虎生风,紧接着一阵物体飞腾起…… “呵呵呵……”身前一阵小鬼阴笑声已到洞前。 “来了,来了一只。”我和洪天择踢开一些枯骨,背靠背地踩在白森森的人骨中,堵在那狭长洞口。 透过二胖子的手电光线照射,幽暗的通道中站着一个矮个黑影。我立时感觉到一股冷酷的阴气正从我前面包围而来。 不过,这东西驻足不前,并没有走进我们的光圈之中。 “哗啦啦——” 山豹的飞虎爪扔得身后洞壁好一阵泥沙作响,落叶飘飞。在他铆足劲地仍了几次后,无果。 那洞口落叶遮住,泥沙松驰,根本挂不到任何着重力的地方。再说旁边大树参天,树根粗得跟水桶似的,飞虎爪没长眼睛,根本绕不到圈。 也有可能这山豹的功夫不够好,我想。 “倏!”“倏!”“倏!”…… 眨眼间,前方那鬼影背后冒出二只,三只,四只……它们隐在黑暗中作潜伏状,个个眼中无珠却有一股幽幽的寒光似剑射来,好似我们都是它们的猎物。 没到我跟前,我都感觉到了它们身上抱团的暴戾之气。我和洪天择瞬间绷紧神经,做好迎战架势。战争一触即发。 洪天择的长符已经贴在了长剑上,他说他要试试能不能封住洞口,先震慑住众小鬼前进。他在我耳边念起了快得听不清的咒语。但那咒语却似一股无形的力量,冲开一切黑暗,要阻挡住那股阴煞之气席卷大家。 身后众人此时看着山豹屡屡失败,急得抓耳挠腮。山豹已经一身臭汗,手中爪子仍在试图往不同的地方扔。 除了无数绿苔剥落,飞泥走叶,一无所获。 二胖子在团团转。小三哥抱着唐希紧贴山豹背后,两人已经瑟瑟发抖。 石头伯看了看,先是走到我们这边,他和洪天择交头接耳几句,两人各使一道符法,先封洞口缓一缓众小鬼冲出来,给大家腾点时间想办法出去。 第644章 两只水狗 洪天择的黄色长符,和石头伯手指在空中画出的符光,一时之间,双双朝那黑暗的洞口飞去。 霎时,我感觉到一道金光闪现。 那两道符就像一张网迅疾而凌厉地封在了狭窄的洞口上。那原本在洞口的鬼影子们向后倒退几步,似乎是起到了震慑作用。 不过,那洞内鬼影子们似乎不淡定了。“嗷嗷……”突然,那边洞中传来一阵似野兽的咆哮声,声音震动形成回声在洞深处此起彼伏像,立时震得我的心神就是一抖,腿也跟着打起颤来。 “细妹妹,这些小鬼暂时还冲不出来,我们先撤回后面。”洪天择目光紧盯着前方,他拖着我的手就往后退去。 石头伯此时正在捣鼓他的鱼竿。我知道他这是准备要出手了。 山豹已经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正在猛擦额头的汗珠。他一脸好奇地盯着石头伯动作。 “这位大哥,你这是要干什么?”山豹盯着石头伯已经抽离出来的长鱼竿和那细丝鱼线,一脸不解。 “我试试用我这根鱼线能不能绕住旁边那些树木,兴许大家可以出去。”石头伯只盯着自己的鱼杆,满眼的珍爱,就像是他的亲人一般。 这个石头伯真是奇特,他的斗笠从没见他摘过,鱼竿连睡觉都是拿回房间的,不晓得他这嗜好怎么这般古怪。 除了我们,山豹三人眼都瞪得滚圆。 石头伯将他那根鱼竿试着挥了挥,发现不够长,在这洞中也不好着力,于是他试着将鱼线再拉长一些。只是他的鱼线端并没有勾,这怎么能着力在重物上?我也百思不得其解。 谁知大家正莫名其妙且局促时,石头伯将他那一直遮蔽的鱼笼放了开来,从里面跑出两只似狗又似猴的生物,在我们脚边穿梭起来。 这东西正是那晚帮爷爷现身的水鬼。它们身形并不大且瘦,周身无毛,一身灰白色皱皮,有着跟人一样的耳朵,眼凸圆,嘴阔,牙齿尖利,四爪更是锋利,一看就令人生畏。 那两个小东西不时还抬着张怪脸朝众人龇牙咧嘴,伸出长利爪子就想挠人,吓得唐希小三哥花脸失色,很是慌张。 “别闹!”石头伯低吼一声,两东西立即收住架势跑到他的跟前蹲着,很是温驯乖巧的样子。 但是很快,它们似乎发现了洞中的鬼物,伸长脖子朝空气中嗅了嗅,最后两东西又跑到那堆枯骨堆叠的山洞口,突然四肢张开匍匐在地,冲着洞里就是一通吠叫“嗷嗷嗷!” 那声音听起来就像被痛打的小狗惨嚎。 洞中鬼影突遇这几声嗷吠,霎时也似开了锅,一阵又一阵阴森的“嗷嗷”跟着应和起来。 “回来!”石头伯整好鱼线在手,冲着两东西又低吼一声。 两东西圆凸的大眼回头望了望石头伯,好似仍不甘心,作着低沉嘶吼状,一副不甘心的样子乖乖地退回了石头伯脚边。 “这是什么动物,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唐希惊问道。 “这是水鬼,你见什么?”石头伯闷哼道。 “水……水水……水鬼?”小三哥牙齿已经咯得厉害。他缩紧成一团躲到唐希背后,脚也不停向空中跳着,生怕水鬼的利爪给他来上一爪,或是它们的利牙给他来上一口。 第645章 冲破了网 “好啦,不要吓着我的宝宝,它不会伤害你们。”石头伯奚落完小三哥,转身朝他脚边那很不安份的两只怪物说道: “天涯、海角,带着这线上去,绑在树根上。要绑牢实,弄不好小心打你们小p股。”石头伯冲着两水鬼指挥一通,又指指洞顶上空。 “嗷嗷!”两只水鬼似听懂石头伯的话,对着他就是一通低吠。 一只水鬼利爪当即绕住那鱼杆线,朝壁上迅猛一窜,展开四爪攀着苔藓壁,扑腾着朝上直滑去。 果然是不一般的生物,动作利落,行动敏捷,像两只小豹子。那爪子伸入绿苔中,丝毫不担心跌落下来。 这水鬼要是在水中害人,那真是没活路!更何况这还是在陆地!我倒是奇怪,石头伯怎么圈养这种生物玩。哎,怪人,真是怪人! 转眼间,两只水鬼已经上到三丈壁坡上,它们在洞顶枯枝间攀爬片刻,旋转身子四处寻望,似乎终于找着落线点。“嗖”的一声,两只水鬼消失在大家仰望的视线中。 石头伯的鱼竿跟着线一直在晃动着。他静等一会儿,只见一只水鬼突然爬到了洞边,冲着我们“嗷嗷”又叫了起来。 “成了!”石头伯脸上光彩一绽,立即扯了扯手中鱼线,似乎很满意。“将你手中长绳给我吧。”石头伯又望了望山豹,冲他道。 山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中飞虎爪,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将绳索交给了他。 石头伯接过长绳绑在腰际,他双手紧握鱼竿,身形向上就是一个提纵,双脚点着苔壁一通连连纵跃,那身形威猛像极了一只大猿猴,不一会儿便窜到了洞顶。 洞下众人傻眼。 我还是那样疑惑,他的鱼线怎么能承受他这么笨重的一副身躯。 不知洞内化生子是不是受到刚才那两只水鬼的刺激,此时洞中传来一阵阵更为阴沉的咆哮声,那声音更加剧烈回荡在洞中,好似要撕裂这缝隙口,又好似要吞噬我们所有人。 所有人立马从刚才的惊叹中回声,又变得惊悚起来。 “这符印快撑不住了,大家都尽量靠拢一些,聚集阳气。”洪天择望了眼洞口,冲四散分开的众人急呼一声。 众人连忙背靠着背聚在一起,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又望向头顶。可是上方洞口的石头伯却不见了身影,众人傻眼! “他会不会把我们扔下自己跑了?”唐希不放心地道。 “怎么可能?耐心等等!”洪天择斜了眼她,否定地道。 可是半天,我们一边要忍耐住那阴森的咆哮,一边双眼直放青光地盯着头顶,石头伯和他的两只水鬼却都没了踪影。 “石头伯,石头伯……”二胖子终于忍不住朝着天空大叫。 “小胖子,你叫个屁啊,怕老子跑不见?我正在找地方打桩。”石头伯的声音从上方怒气冲冲地传来。 二胖子一缩头,冲我们咂舌。 “不好,小鬼冲破封印了!”洪天择突然大叫一声,所有人的精神为之一紧。 “细妹妹,我们先挡一会儿,你们大家见绳先上。”洪天择冲着紧张兮兮的二胖子等人呼道。 一只面孔发着青黑光芒、双眼散着股阴狠劲、身上衣衫褴褛的瘦长鬼影率先撕裂那张发光符网,出现在了我们的手电光圈之中。 第646章 包围作战 小鬼站在白森森的枯骨上冲我们龇起一排黑牙,从喉咙间发出一阵像烧开水般汩汩的低沉嘶嚎。它没有瞳仁的灰白眼内有一行黑色物体缓缓流出,沿着灰败露骨的面孔滑下,狰狞又极其阴森。 一股冰冷刺骨的阴风扑面而来,我站在它的跟前,如在凛冽的寒冬霜雪之中。心下虽然不至于充满惧骇,但是身子骨却是感到凉透骨髓的冷。 我正在踌躇着要不要上前给它吃一鞭子了事时,我的跟前仅在眨眼间已经出现了一群黑压压的鬼影。它们居然如魅影一般迅速地挪进了光圈之中。 一个个孩童面孔却是狰狞得不堪入目,阴森森的气压瞬息直逼人心窝。众多参差的身影挤在这狭长的洞外,虎视眈眈地形成一股煞气直逼得我们众人往后步步退却。 “不好!看它们可不像普通孤魂野鬼。”洪天择突然低呼一声。 “啊……” 这个时候,我身后突然响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那个小三哥终于发神经了,他在拼命大叫,只叫得这洞深处都有了回音,似惊涛骇浪翻滚。 “我艹!你t妈快住口,你是要叫醒整座山里的东西吗?”二胖子着急地冲他低吼。 我也急得连忙回头去看。只见那小三哥真是疯了,冲着我这个方向,蹲在地上正死命嚎哭。 “呜呜呜呜……” 哎,倒霉催的,怎么遇上这么个瘟神,我真怀疑他不是个男人! “细妹妹,杀!” 我分神之际,洪天择突然大叫一声。他将身上一道黄符率先朝那冲上来的黑影飞了出去,接着他的长剑舞在了黑影包围圈中。 我再次回头望向洞壁上方,见石头伯终于仍下了一根长绳。 “上来,快一个个跟着上来!”他在上方大叫:“我拉住你们!” “你们快把那他先扶上去。”我指着那惹得人心烦意乱的小三哥道。 “小三,快别叫了!上去,上去!”山豹和唐希同时拽起地上的小三,将他拖到那长绳下。 可是那软弱的小三半天都抓不起绳子。山豹一急,干脆将绳子绑在他的身上,由石头伯在上方拖拽上去。 我又看了眼洪天择,一头冲进他的包围圈中,挥动着手中长绳。 “嗷……”众小鬼冲我龇牙,露出一张恐怖无舌的大嘴,朝我作出恐吓状。 可惜,那样子根本吓不到我。我也冲他们一扮鬼脸,大叫一声,挥身就是一招横扫千军。长绳瞬间甩出几米,又被我在空中画出一个圆圈,瞬即甩开来。 我的尼龙长绳被我舞得呼呼生风,两个黑影瞬即消散,化成一团黑气飘开。长绳最后落向洞壁,“啪”的一声,洞上苔藓开了一朵花,飞溅而下。 我接着刚才的士气又是一招竖劈横削,招呼在继续扑来的小鬼身上。我的长鞭所到之处,小鬼们迅速回避躲向一边,全挤向了洪天择。 我立即又扑上去跳进天择身侧的包围圈中,使力挥鞭,合出全身力量帮他解围。 不过这里地势局限,手中长绳又不似八哥的银鞭有灵气地能和人合二为一,我这根笨笨的尼龙绳反复扑击多次,除了扑得周围洞壁乱响,绿苔乱飞,还几次差点误甩在洪天择的长剑上断成两截。 这边洪天择即要顾及我的长绳乱甩,还有顾及迅猛扑来的化生子。 第647章 千军万马来袭 我俩虽默契,却也一时之间不能奋力展开手脚,急得我心脏扑扑地乱跳。眼看黑暗之中的化生子鬼越聚越多,乌央乌央地像打不死的蟑螂朝我们扑来,我只好小心避开洪天择手中长剑,打头阵地往洪天择前方黑暗中挡去。 只是那煞笔的二胖子,怎么他手中电筒忽闪个不停啊! 我根本看不清前方状况,只能依靠自己的感觉展开架势,以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气概来堵在那狭窄的洞口。洞中暗影幢幢,阴风阵阵,我的身子不停地旋转,无论是劈、扫、甩、打都很吃力。 也不知那些鬼物被打散点没,只觉得周围嘶吼咆哮的气浪丝毫未减,反而增多了起来。而且我的绳子有时还会被反弹回来,差点伤到自己! 险,好险! 我不停咂舌。这地方甩长绳真是个累臂力还考验反应的活。 “小师傅……救我!”二胖子在身后突然大叫。 我猛地回头一看,就在我刚扫入小鬼之中时,几个小鬼趁我不注意已经从我身边溜进二胖子等人身边。这些个东西还真是比泥鳅还滑溜,懂得避开我的锋芒而侧取其他。 二胖子不停地挥着手中匕首,倒也能低档一下一些趁机进攻的小鬼。可是他的利器毕竟太短,逼对付小鬼作用不大,最多是挥手之间不能令之近身罢了。 “哎!”正在分神间,一道黑影从我的脸边擦过,亏得我反应及时,将一只带血的手掌立时挥将出去,“啪”的一掌拍在了洞壁上。 这一拍,我的手掌瞬间一掌绿泥,且腥臭无比。而那试图在我的空隙之中偷袭我的小鬼却像一抹烟般从我的手掌低下哧溜滑过。我抬手嗅了嗅手掌,“噗……”臭得要命,我连忙往裤脚上一擦。 身后唐希正在攀爬绳索,底下山豹护着她,不停地朝他们身际挥洒着一团团白色粉尘。粉尘飞散处,那些鬼影迅速朝一边躲开,短时间内也不敢近前。 山豹在洒出的白色粉尘中,迅速掐了几个古怪的手印,而后朝空中扔出几道白符。白符遇粉尘后瞬间无火自燃,带火光的符纸立即在空中打转,将一众上前的小鬼逼退得更远一些,不得上前。 我的身后立即又是驱鬼粉尘又是驱鬼符飘,只看得我的心头猛地一沉。难道这粉尘同爷爷坟地边的是一样的?那这山豹又多了一桩罪。 哼! “小师傅,你还看什么啊?你快来帮我啊!”二胖子哭丧着脸冲我大叫道。 我瞥了眼他,上前几步将他身边的鬼影迅速甩开,并时不时地有意将长绳甩向山豹那端。 山豹耳听二胖子救急,突出快速念出一串咒语,一道火符倏地形成一道发光的弧影迅速窜向二胖子绕着他转,霎时二胖子身边的小鬼被逼退一边,二胖子终能轻松一些。 这火符我见过,在达魔峰的炼丹池内。这家伙对付恶鬼还是有那么两下子,如果不是我的仇人的话,我会欣赏他的。 “小胖子,快接绳。”一根长绳此时甩到我们头顶,我连忙一手接过扔给二胖子冲他道:“你先上去。” “小师傅,你先上去,我这身子笨重,爬得慢咧。” 第648章 三手难敌 想不到这家伙危难当前还先顾及我!我心里一暖,将那长绳甩到他的手中,毅然决然地道:“你上去,我在这里比较有用。” 二胖子看着绳子又再看看我,终于在我肯定的眼神中脚抵青苔,在石头伯和唐希合力的拉动下,挣扎着奋力向上爬去。 裂缝下,现在只剩下我们三人仍在奋力作战。而此时我们被小鬼重重包围,它们在我们身边四处乱窜,到处都是阴风刮面,形成一股股交叉的寒流,冲击我们的身体,似要夺魂摄魄。 那黑暗的洞中仍旧不停地冒出鬼影,一个个咆哮地冲来,好似千军万马呼啸而来。洪天择剑气飒煞,但是一把剑终难敌万鬼出行,我和他原本还在背靠背地作战,时间一久,就被那些小鬼冲散开来各自为战。 霎时,洞中的我们三人被化生子鬼冲成三个包围圈。 我的血绳挥甩虽有用,但是却扑不灭这层出无穷还狡猾如泥鳅的小鬼们。它们似乎懂得避开锋芒,还会合作作战,进退有序,我感觉这群小鬼并不是涣散孤勇,而是有一只无形的力量正在操控它们,它个东西还机具智慧,懂得作团战。 眼看在我周围不停变幻身形却不近前的小鬼,我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它们这般团团围住我,却不进攻,这是故意折腾我,等我筋疲力血流完时,将我一举拿下? 我心里此时很没底,开始有股倦怠之意。 洪天择那头也渐感吃力,他被前赴后继的小鬼包围得快透不过气来,剑气就快被层起浪叠般的黑影吞没。 山豹那头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几张白符多数贴到青苔上或落在叶堆中,手中驱鬼粉一散而尽,便被重新层层包围。 此时头顶那爬到一半的二胖子又脚滑地踩跌了下来,正在我头顶上哇唧大叫,我又分神地望去。 “天择,细妹,天涯、海角来帮你们一把,顶住。”头顶石头伯正在使力拖拽二胖子,他一脸焦急地冲我们道。 他话音刚落,两只水鬼顺着那长绳已经迅速地滑溜下来。它们越过空中二胖子乱转的身影,一个俯冲而下,如箭地冲进了我们的包围圈中。 “嗷呜——” 两只水鬼落地后先是在洞中落叶堆中一通猛窜,搅起无数落叶翻飞,好似千万只蝴蝶翩跹而起,洞中腥浪一时更甚。 而后两只水鬼分开二边,其中一只冲到我身边对着无数小鬼龇牙咧嘴,露出一副凶狠的架势,嗷嗷怪叫。 好个虚张声势的家伙! 水鬼的加入一时还挺奏效,原本紧紧包围的圈子终于松动一些,我的跟前出现一点能让人喘息的空档来。水鬼吠完一通,便张嘴去咬那些黑影。黑影立时散开,好似畏惧水鬼的獠牙。 我顿感士气大涨,用牙一咬手背,手上立时又开出一条细小的血口,顺着手中绳索流淌而下。我舒缓一口气,平伏下心情,将长绳再次甩向小鬼们。 血渍飞洒处,小鬼立即化成黑烟在我眼前消散,我借着这股气拉开架势向洪天择的包围圈靠近。 另一头,不少小鬼向空中跳跃而起,试图拽下正在壁上乱蹭的二胖子。二胖子吓得凌空就是一阵瞎扑腾,捣得落下一地青苔散在我的周围,我只好又朝他靠近,先替他解围。 第649章 杀出重围 头上唐希和石头伯两个此时在合力拽拉长绳。二胖子身子挨着青苔壁摩擦着终于吊了上去。绳索时不时擦得边缘壁面泥沙哗啦啦直落,掉得我一头一脸,使我眼睛几乎睁不开。 幸好那两只水鬼彪悍。也不知石头伯平时是不是会训练它们,还是这物天生勇猛喜欢嘶咬。只见它们在众化生子鬼中,尖牙利爪又是扑嘶狠咬,又是头撞腿踢,身形古怪但却也像极了两个玩劣而勇猛的小孩。 众小鬼似乎也有些惧怕这眼前生物,顿时受到四散冲击,我的包围圈也散了开来。 我眼前的阵势变成了鬼打鬼,倒是显得相当有趣而精彩。我也终于缓下一口气,扭了下酸软的胳膊。 “细妹上来!” “大哥,请先让山豹上来,你看他快支持不住了。” 石头伯的绳子先是甩到我头顶冲我呼唤,接着是唐希在旁边哀求大叫。 我抬头瞥了眼他们,又看了眼洪天择和山豹。那豹子确实有些蔫了,这条沟里虽然寒凉,他已是累得满头大汗,一头一脸染得都是白色粉末,此时汗水一流,眼睛似乎也睁不开,手中抓粉的手已是很迟缓,样子很是狼狈。 他几次差点被小鬼的利爪抓到面孔,如果不是他身形依旧灵敏,靠着一股硬气死命支撑,我想他早就被他化生子一窝蜂似地团住啃上几口,不中尸毒也会损魂失魄。 我想想留着他还有用,我于是将绳抛向他,冲他嚷道:“你先上去,我要帮择哥哥。” 洪天择那头有只水鬼在帮忙坐阵,他此时也终于能腾出间隙来,甩了甩似乎已经酸痛的握剑手,他听我大嚷,趁机提剑击退出一道口子来,跟我汇合。 我俩再次背靠背,各挡一面,就像彼此的靠山,终于没有将后背袒露给敌人,也因此感觉安全了不少。此时我还能感觉到从洪天择身上蒸腾而起的热气,和他心潮不停起伏的咚咚跳声。 只不过转眼的杀伐之间,我们在这鬼洞中却像经历了半个世纪,彼此都累得够呛。 眼看着山豹从我眼前“嗖”地点脚腾空而上,他手中又再朝我边甩出两道发光的火符。火符像得了令,突然在我们身边旋转起来,形成一股肃杀之气,将众小鬼逼开。我和洪天择同时停下动作,任由那符光将我们与鬼气隔开。 两只水鬼像通人性一般,不再前突后冲,而是退回来乖巧地趴在我俩脚边,各守一方。一时之间,我们居然形成了一个四方阵势。 霎时,暴戾躁动的阴魂小鬼将我们俩包围成了一个大圈,一时之间也没有动作,只是在我们身边疾速的团团转起来。 “细妹,快坚持不住了,这里化生子鬼太多,杀不完啊!” “嗯,择哥哥,我也没力气了,手好痛!” “绳子一落,我们一同上去,你趴我背上。” “嗯!”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和众小鬼对峙起来。 两只水鬼也没有贸然前扑,它们匍匐在地,龇牙咧嘴,张嘴喘出一股股鱼腥草般的腥臭粗气。似乎经过刚才一战,这两只东西现下也累了。 我的眼睛虽然注视着前方,耳朵听着八方,其实心里却十分焦急的等待着头顶的绳索快快落下。 化生子鬼的速度越转越快,我们像在一个风眼中,只感觉身边寒风腥浪气势越来越大,吹得人脸上皮肤起皱,眼睛快睁不开。 这么多鬼气包围,难道和林中那阵旋风有关系? 第650章 你当摸猴子屁股 “细妹,天择,你们必须快快上来,那鬼洞口有异样。”头顶石头伯突然冲我们大叫。 一根绳索随即甩到了我们跟前,洪天择一把抓住,同时朝我急急地道:“细妹上来!” 我一扯手中长绳,将那血渍一挤,向四周风眼中一甩而去,旋即一个回身迅速趴到洪天择躬起的背上,双腿夹住他在腰际,抱紧他的脖子大叫:“上!” “嗖——” 我俩腾空而起,头上三个男人正在合力使劲地拽拉长绳。 洪天择一手拽绳,一手用长剑点在坡壁上,双脚借着上拉绳索的力量疾速攀壁而上。他这身手不完全依靠上面的人拉拽,而是借力而上,所以,我们上行的速度瞬间快了许多。 身下寒气滔天,那旋转的风眼已经形成一股上推的力量朝我们席卷而来,好似要把我们吞噬回去。同时,阴风搅起上方一地的落叶翻飞而下,我的眼睛都打不开了。瞬时,我根本看不清眼前阵势。 好险,差点就出不来了!和洪天择双双落地一刻,我忍不住低头望向背后,好一阵咂舌。 猛然间,两只水鬼也已迅速蹿了上来,从我脚边滑过,像两只受惊的狂犬,哧溜一声扑向身后林中。 “回来!”石头伯冲它们的身影就是一通狮子功般的大吼。 正蹿进黑暗中老远的两只家伙转眼又乖乖地狂跑了回来,趴在石头伯跟前仰起两张皱巴巴小老头般的怪脸,似乎在看他的脸色。 “好厉害的水鬼哇!石头伯,你也教教我怎么养呗!”揭了伤疤忘了痛的二胖子又打起两只水鬼的主意。真亏他想得出! 他正欲伸手去摸一摸水鬼的头,谁知两只东西突然一弹而起,冲着他龇牙露出锋利的长齿,准备来上一口狠狠的。 说时迟那时快,山豹已从他身侧飞速地将他一把拽开。 “天涯、海角,回笼。”正在收鱼竿的石头伯,见状一下反应过来,先冲两水鬼吼了一声,而后他瞪眼冲二胖子大骂道:“小胖子,找死啊你!水鬼是人都养的吗?离我两宝贝远点,否则你会死得很难看。” “啊啊啊,对……对不起!”二胖子已被刚才一幕吓得脸色煞白,他一脸窘迫地盯着被赶进笼子里的水鬼心有余悸地道。 两水鬼进得笼子,还阴狠地盯着二胖子发出低沉嘶吼的抗议声。石头伯连忙将布遮盖上,回头又瞪了眼二胖子。 “不敢了!下次绝对不敢了!”二胖子缩着脖子,眼冒寒光地向石头伯再三保证道。 这家伙神经兮兮的,总是没个轻重。我也白了他一眼,回身再去看裂缝下时,那些小鬼已经停止了旋风转动。只是它们似乎还不死心,黑压压地一片挤在沟壑里依旧直勾勾地朝我们仰望。 好险,好险! 我不禁又拍拍胸脯,心脏仍止不住乱跳。 “大家有没有受伤?”石头伯整理好他的行装,冲大家问道。 此时环顾大家无一不是灰头土脸,像从地里刚爬出来的样子。尤其小三哥和二胖子,脸上衣服上无数青苔沾染,一身黄不黄绿不绿,湿湿滑滑,黏糊糊的还有一股子土腥浓臭。 估计他们刚刚是靠被擦着青苔才上去的吧,要不也不至于这般邋遢。 “我手擦伤了。”二胖子伸出肉嘟嘟的手,亮出手背给大家看。 第651章 死亡森林 石头伯瞥了眼他道:“还死不了!自己找东西包扎一下,不要留下血腥味。” “细妹妹,我先帮你包扎。”洪天择将长剑收回背后剑鞘中,而后从包里扯了块纱布,走到我跟前,而后又侧目看了一眼二胖子道:“杨沐,你也过来。” “我这里有些止血生肌的药粉,或许对你们有用。”山豹此时将一小瓶子递到我们跟前。 我瞟了眼他,并不搭理他。 洪天择朝他微微一笑,倒是不客气地接了过来。他麻利地揭开瓶盖,洒了些在我的手部伤口上。而后又照葫芦画瓢地扫了一点在二胖子并不明显的伤痕上。 大家整顿好后,石头伯拾起一边地上的火把,冲大家道:“走,此地不宜久留,我怕到了晚上,这林中恐怕更不太平。” “大哥,我们现在的方向错乱了,你看我的指南针现在在急速乱转。”山豹走近石头伯,将他的皮套手碗翻起,里面露出一只手表,他看着那表道:“时间似乎也不对了。” “现在几点?”石头伯问道。 “下午四点。”山豹看了眼手表,又回道。 “我的也是。”唐希近前一步,也将袖口挽上,露出手表道。 “看来想要在天黑前出山是不大可能了。大家赶紧跟着我。我们朝那边走。”石头伯抬头望了眼根本看不出天的天空,又指着我们刚跌落横沟后的一个方向道。 我看了看四周,除了黑沉就是黑沉,根本没有任何方向可言。我们仿如身在一个巨大的瓮里,朝哪走都是一样的压抑黑暗。 这个地方太反常,像被人布了一个迷魂阵,令人迷失不说,还有恶鬼层出不穷。大自然有时候就是这样的令人费解,它塑造的好多东西已超出我的认知范围,更何况这看起来像我家后山密林那样被人用阵法特意布置修建的地方。 面对这种事情多了,大家也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当下谁也没有退路,眼前只有一条路,那就是——闯。 “细妹妹,你也拿个手电筒备用。”洪天择翻出一个手电筒塞到我的手中。 一行人,几支火把,几个手电筒照在一片漆黑的深林里,向着不知名的方向继续进发。 “那只蓝尾蝶跑到哪里去了?”洪天择在我身侧小声问道。 “不知道,我觉得它很古怪。”我看了看前方黑暗林深处低声回道。 “它好似熟悉你!”洪天择又嘀咕道。 “嗯,我也觉得奇怪。你说,它为什么认我是它的主人,是不是我长得像它主人?但是后来为什么又不肯定咧?”疑思间,我又十分担忧地道:“你说它的主人是不是这座山里的什么千年老妖精,等下会不会出来找我们麻烦?” “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它或许可以带我们找到……要找的东西。”洪天择沉吟地道。 “哦,那等下看见它,抓住它!” “好主意!” 正当我们窃窃私语间,“轰隆——” “嗄嗄——” 突然,林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 那声音听起来像物体移位声,像石头跌落地面,又像天空响闷雷,沉重的声音惊起无数乌鸦在远处乱叫。 “什么东西?”唐希大惊失色地问道。 “啊……姐……我好怕……”小三哥的反应立即又失常。 “大家停下!”石头伯在最前方伸高火把,示意我们先不要出声,他侧起耳朵仔细聆听起来。 我也闭眼张耳朝四周听去。 第652章 寂静死亡谷 余音还在林中回荡,我瞬间捕捉起声音的源头来。 那阵声音离得似乎并不远,就在前方二十三点方向。那声音像极了王六在墓中炸墓的炸药声。难道还有人先我们一步在找东西,炸开了某处? 我心头一紧,目光一凝,拉着同样静听余音的洪天择,耳语道:“择哥哥,会不会有人炸墓?” “这个……时候?”洪天择看着我,语气迟疑,似乎不信。 如果是清沙门人,那没有必要吧!妈妈在他们手中,说好三天交出玉符,用不着再来山中捣腾! 再说山豹也在我们身侧,他此时也是一脸莫名其妙地扫视着大家。 “豹子哥,你听……”唐希挨着山豹轻声道。 “大哥,你们还有人进山?”山豹盯着石头伯正色地问道。 “没有,我们哪来其他人进山?”石头伯也正色地回道。 “那走去看看?”山豹提议道。 “也好,反正我们现在也是在迷路中。那就一同前去看看。”说走就走,石头伯一改前进的方向,朝前方左手边出发。 “二胖子,你要跟紧我们哦。”我拉了把二胖子的手臂道。 这家伙刚才受了刺激,一直黑着张脸不敢说话,此时见我拉他手,他本能地缩了缩,随即朝我一咧嘴,露出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 我一见,嘿,还行,还能笑,证明他的魂此刻还在。 “……你这家伙!”洪天择也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朝他好笑道。 二胖子的神色瞬即缓和下来,终于不再黑着脸。他也回击了洪天择一拳,俩人相视而笑,默默地朝前走去。 那小三哥胆子真是小得我和二胖子都看不惯。他一直手挽着唐希,还夹紧条腿走路。若不是知道他俩是亲戚,真怀疑这小三哥一男人趁机揩人家漂亮姑娘的油水。 二胖子一直斜起眼睛,死盯着小三哥在他前面走路时一摇一摆的p股。 我看了看他的表情,也看了看小三哥那瘦削的背影,脑子却莫名想着另外一件事。我的预感好强烈啊! “啪”我被我自己一巴掌拍醒,将自己从胡思乱想中拉回现实。 怎么可能啊?! 我一定是刚才打架打太累了,居然觉得小三哥和二胖子俩人会有路子,我一定是神经错乱也犯病了。我在心里暗骂自己道。 “细妹妹,你干吗?”洪天择听到响声,他一脸古怪地盯着我问道。 “啊……哈哈,拍蚊子!”我尴尬地自嘲道。 “拍蚊子?你没感觉到我们自打进这入中心山林子里后,除了见过那只蓝光蝶,别说蚊子,连只野兔子都没有吗?”二胖子费解地盯着我道。 “啊!是……是哦!”我想了想,确实是这样。这里虽然光线黑暗,也阴凉潮湿,可是真是一只蚊子也没有啊! “什么缘故?”二胖子好奇地问道:“这山是不是有什么大名堂?” 这确实违背常理。正常的山里应该是什么都有,虫子鸟兽,那才像个树林。 “莫不是我们遇到鬼打墙?”二胖子又叽咕道。 “鬼打墙?那鬼把戏能瞎我眼?”在前面专心走路的石头伯接话道。 “那是迷魂障?月圆那晚,我在西塘寨后孤岭下的山中就遇上百鬼宴,当时方圆几里地上空就有迷魂障!”我想起和八哥的那晚,即美好又惊心。 第653章 长石碑 “不会,这山中的阴魂都在刚才那条横沟内。这里倒像是天然就是这么一处地方,你们没听过世上有死亡谷之说吗?那种地方寸草不生,广袤无人烟,人和动物身在其中必死无疑。”石头伯边走边又解释道。 “啊,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地方啊?”我听了惊奇地问道。 “那这里叫死亡森林?”二胖子也一脸惊奇地问道。 “死胖子,你就没一句好话听?”正在前头默默走路的唐希,回头狠狠瞪了眼二胖子道。 “你们怎么老针对我说话?我不说了。”二胖子冲唐希翻了翻白眼,又一脸的不高兴。 “我想杨沐应该也没有说错,只是针对昆虫。也许是这里边的气候异常,又或者这些树木会散发某些特殊物质灭杀昆虫,所以才没有那些东西存在。”洪天择接过话,似打起圆场解释起来。 “你们没听说过我们县城有座奇特的桥?那座桥很小,就是几块青石板垒的,但是这桥的奇特之处在于它从来没有蚊子苍蝇停留。即使桥的两边垃圾成堆,那石桥上也不会有一只。” “这我怎么不知道?我可是长年进城!还有专家专门跑来研究过这怪现象咧!”二胖子接过话,嘟哝道。 “这……这是为什么?”唐希一脸好奇地盯着洪天择问道。 “相传很久以前,有个仙女曾在那桥上坐过。自那之后,那桥便这样神奇。”洪天择看了眼她,喃喃地道。 “哦哦,呵呵!”唐希听了一笑,转过头去不再搭话。 “说了你们也不信,那叫蚊子死亡桥,这叫蚊子死亡森林!”二胖子见话圆回,继续发挥他的机智精神。 不过,大家这番对话倒是缓解了不少紧张的气氛。 “先不要管它什么鬼森林,大家少说话,多点留意周围!”石头伯此时见大家嘴都没闲住,他脸一黑,沉声低吼道。 立时,大家的精神又给调得绷紧。 我们已经行了一段路程,但周遭那些高大的长着青苔和挂满藤蔓的树木看上去毫无变化,唯一的变化就是我努力地记住了一些我认得的树木,并记住了它们当中一些可辨识的形态和位置。洪天择依然时不时地在树上用剑做出标识。 走在最前头的石头伯突然停下脚步,他机警地望了望四周,又举高火把盯着前方,轻声道:“前方似有东西。” “什么东西?”一边的山豹将头上灯光调至最亮。他走到石头伯跟前,将灯光扫射向黑暗的前方。 “快看,那里是不是有座石碑?”石头伯借着山豹透亮的光线,穿过层层叠叠的树林,眯眼望道。 我们大家加快脚步,也都站到他的身侧朝前望去。 果然,在前方树影幢幢的丛林中突兀地立着一根坚硬的石柱状物体。那柱上面虽然缠满荆棘绿藤,但是因为它立挺的身姿与周围树木截然不同,所以仔细一辩,还是能一眼看出。 “走。”山豹和唐希对望一眼,眼中似有惊喜。 我在后始终小心地留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我想看看他们跟着我们到底要干什么。 “大家先别急,要小心。你们看,这下面的荆棘有翻动的痕迹。” 第654章 老照片 石头伯真是谨慎又仔细,他先将火把照向地面,又举高过头顶盯着周围观察了好一阵子,才小心地移动步子向那石柱方向挪去。“我先开路,过去探探。你们原地不要动。”他边走,边连连挥动着手中镰刀,从石柱底下遍布的荆棘中开出一条路来。 洪天择见状似不放心,他正踏步准备跟上去看看。 “择哥哥……”我唤住洪天择,和他对视一眼,用眼睛瞟了眼山豹和唐希三人的背影,朝他们努努嘴。 洪天择一点即通,看着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刚才那声音应该就传自这里。”山豹喃喃地道。 “嗯。”唐希的手中突然多出一张照片,她似正在比对着眼前这石柱,而且她的话语间有一股掩饰不住的喜悦,“豹子哥,你看这照片,应该就是这个了。” “嗯。”山豹难得一见的温柔大概就是对着这个唐希的时候。无论唐希说什么做什么,他都难掩眼中的呵护,甚至还有一种宠溺,这种感觉我形容不出来。我估摸他们是在谈恋爱吧,而且好似很爱对方的样子。 看着两个人眉来眼去地交流了一会,山豹跟着洪天择朝石头伯走去。 “你们看什么,我也要看看。”二胖子听到他们的对话,凑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唐希手中的照片,拿到自己眼前瞅了起来。 我连忙也好奇地凑上去看。 只见二胖子用手电筒照着的那副照片上,居然是一幅画中画。 那黑白照片有些黄旧,不知是照片不清,还是那拍摄物本身不清晰,总之有些朦胧,还颇有些年代感,是张老照片。照片中豁然就是眼前这根石柱状的东西,只是那石柱状是画出来的,上面没有荆棘物。旁边还有介绍字样的东西,但是很细小,根本看不清。 “这是什么?”二胖子惊讶地问道。 “死胖子,怎么随便抢人东西?”唐希边说边从二胖子手中抢回照片,她瞪了眼他,一脸的怒容。 “你能看,我为什么不能看?!”二胖子瞥了眼唐希,还颇有些理直气壮的感觉道。 唐希看了看自己手中夺回的照片,突然又似想起什么来,侧头盯着我,眸中眼波流转地道:“细妹,我还有张照片给你看。” “嗯?”我盯着她,疑惑地朝她眨巴眼睛。她之前说有东西给我看,难道也是指照片? 果不其然,她很快地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本子打开来,从纸页内翻出一张照片递到我跟前。 我迟疑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接了过来。 二胖子又忙不迭地凑了过来,他将手电光照在我手中的照片上。 “啊……小师傅,这是谁画的你啊,好漂亮啊!”二胖子盯着照片突然惊呼道。他又将手电光直接照在我的脸上。 我正在疑惑地看着照片,这也是拍的一幅画中画。只是这照片比刚才那张新,拍得也清晰。照片是对着一副卷轴古装美女图拍下的。拍照人有意将照片中的人物脸部放大了,倒显得一目了然。 也不知这唐希从哪弄来这些看起来古旧的东西。我这刚看上一眼,二胖子的手电光就照得我眼睛睁不开了。我连忙用手扑下他的电筒,恼怒地道:“二胖子,我眼睛睁不开。” “我说真的,小师傅,这照片中的人真的挺像你的……”二胖子跟发现新大陆似的又冲我怪叫起来。 第655章 猝不及防地一闷棍 说实话,我对我自己长什么样子,印象真是不深刻。我家就妈妈房间有个小圆镜,我偶尔会照照。平时除了妈妈给我梳辫子精致一些,我自己基本就是一尘不变地扎两个小麻花辫子或一条马尾。这种事我不用照镜子闭着眼都能梳。 更何况,此时这照片中画上人本就只是一副图,而且还是个古装人,我只觉得这女子轮廓似曾相识,但没有多大意识往我自己身上想。 “这哪像我啦?我有这长的头发?我的眉心有这么一点红?”我瞅着大惊小怪的二胖子不屑一顾道。 “呃……”二胖子瞅瞅照片,又再仔细地看看我,他的眼神扑朔迷离起来。 “胖子说的没有错,当初我第一眼见这副画就觉得跟你真的很像。哦不,是我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你跟这画中人很像。”唐希眨巴眼睛,深沉地盯着我道。 我瞥了眼她,看了眼拿过照片用手搔着脸认真比对的二胖子,又看了看照片中人,觉得也没有什么惊奇。不就是幅古代人图画吗,这照片可比不过眼前这石柱让人意外,我到好奇这唐希哪来这副石柱图。她要跟着我们,就是来研究这个的? 我此时比较心急地想要找到玉符。 我将照片从二胖子手中拿回来交还给唐希,说了声谢谢,并不再管他们那副奇怪的表情,而是也向石碑走去。 我原本还当唐希有什么好东西给我看咧,却原来是拿副古装美人图哄我开心。就这点功夫想获得我的好感,差远了! “你们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可以过来了。”已开完路的石头伯站在那足有他三个身高的石碑下,目光熠熠地盯着我们。 洪天择用长剑三两下斩掉缠在石面上的长藤荆棘,并扫开一片落叶。此时他认真面向石碑似在思考什么。 “大师傅,大师傅……”二胖子箭步踩在落叶荆棘上飞奔向他,在他耳边咬了一会耳朵,似将刚才的照片当奇闻一般向他汇报了一遍。 二胖子向来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这么新奇的事,他怎么能留到明天?! 洪天择回头一脸疑惑地望了望我,又看向唐希。 唐希已经收好照片,并拉着一脸茫然的小三跟了上来。 这小三现在像个游魂,一直板着脸,木讷紧张地在我们身侧杵着像根柱子,不敢再说话。这家伙估计已经给吓破胆了! 我走到洪天择身边,好奇地问道:“择哥哥,有什么发现吗?”我又瞟了眼山豹大灯照射下的石柱。 只见那从藤蔓中露出石面的柱子上刻着很多符号,还有图腾似的纹理。但是那些图腾看着很是奇怪,像鸟又像凤,不知什么名堂。 在这里立块石碑有什么作用咧? “豹子哥,你看这图……”唐希突然挤开洪天择,兴奋地趴到柱子上向山豹指着那鸟图道。 “嗯,就是这里。”山豹冲着一脸笑开花的唐希点点头。 “呃……我说你们到底知道什么?又在找什么?别跟我们大家打哑谜了行不行!”石头伯双目紧紧地盯着唐希的表情,又朝山豹道。 “说来话长。我们先找到这座石碑的入口,进到底下有时间再慢慢跟大家解释。”唐希一甩背包,从包里掏出一个相机,对着石柱就是一通“咔嚓”、“咔嚓”地拍起照来。 第656章 四只石兽 山豹从石头伯手中借过镰刀在石面上挥砍起来。他将断下的长藤拉扯下来,扔到一边,好似要把这石柱瞧个明白和透彻。 洪天择和石头伯对视一眼,也都迅速上前帮起忙来。他们三双手迅速地将石碑底下周围一片藤蔓杂草扫荡干净,又将落叶扫开,清理出一片区域来。 不一会,那跟石头伯腰身般粗的圆柱石碑终于露出了它的全部面目。长柱石碑在大伙的灯下呈现一层灰绿色光芒,很是奇特。 尤其石柱下方,刚才还被藤蔓缠遍的底座居然是一方一丈左右的石砌平台。平台上均匀地分布着四只形态各异的石雕小兽。那小兽样子很狰狞,张牙舞爪的一点也不可爱,也不知什么名堂。 大家怔怔地盯着石碑,半天,没有人说话。 那上面的字我一个也不认识,倒是唐希和山豹好似知道这石碑的来路。 唐希对着石碑叽咕几声,也不知她念叨什么,她又开始拿起挂在胸前的相机拍起照片来,直到绕着拍了一圈后,她又从山豹手中接过一支手电光,转身在石碑上开始摸索起来。 眼见他们又是摸又是按地捣鼓半天,那石碑也没个反应,依然还是块石碑。 “大家都帮忙找找,这石碑应该有进入墓穴的入口。”唐希转身朝大家要求道。 “墓穴,什么墓穴?跟我们找的东西有关系吗?”我盯着他俩的表情好奇地问道。 “应该有关系。你们快帮忙找找,这东西刚才有人打开过了,我们得赶紧进去看看。”唐希瞟了眼我,又转头在地面搜索起来。 好吧,我和二胖子对望一眼,各分两边,跟着他们在石碑边摸索起来。 “姑娘,刚才那声音,是不是就是这石碑开启的声音?”石头伯朝唐希问道。 “极有可能。”唐希似答非答地道。 “希希,我看这机关会不会有什么诀窍。”山豹停下手中动作,一脸疑问地盯着唐希道:“这周围我们都摸索过了,没有反应啊!” “容我想想。”唐希也停下手中动作,她随即双手扣住耳朵,紧闭双眼,嘴中念叨着,不知要干什么。 “这是要做法还是念经?”二胖子伸长脖子探着探脑头地看着唐希,一脸好奇地问道。 “我看是作法。”我也盯着唐希,喃喃地回应了一句。 “我姐在破译上古文。你们两个土包子懂什么,这是考古领域研究几千年中华文明的成果!” 小三哥瞥了眼我们,径直走向唐希。他那一副我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有点令人生气。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二胖子朝他的背影没好气地回怼道。 “豹子哥,我们试试挪动这四个小兽的其中一个。”唐希眨巴着一双不停闪烁着光芒的眼睛,冲山豹道:“你将朝北方位的小兽等会向我这边移动,然后我在石碑中找对应的字符,一起动手。” “好,我要挪动哪只?”山豹扫了眼四只小兽,他很困惑,因为此时我们根本搞不清方向。 “如果机关在小兽上,那刚才有人曾启动,必然会留下痕迹。你们等等,我仔细看看。”石头伯接话道。 第657章 石碑下的通道 “也对,还请您来试试看。”山豹让开路,冲石头伯客气地道。 石头伯蹲下身来在四个小兽前仔细地查看了一翻,他又冲唐希道:“姑娘,还请你告诉我朝北的字符是哪个?” 唐希连忙走过去,也认真地观察了起来。她在雕刻着众多符文的石兽上摸索了一阵,指了指很矮很靠边角的一个字符道:“这个,这是‘北’字。” 石头伯又蹲下去仔细地观察了那个字符半天,才道:“我知道了。山豹,你跟前那个,你试试和这对应起来。” “这?”山豹迟疑地看了眼石头伯,又盯着唐希疑问道:“如果选择错误会有什么后果?” “也许……这里会有暗器射出来。也许,我们能成功。”唐希朝山豹沉思地道。 “相信我,如果你们的判定是对的。”石头伯盯着他俩道:“这个上面有一道区别于其他的痕迹。” “石头伯,你怎么判定出来的?”二胖子也蹲下去,盯着那几个小兽左看右看,他一脸惊讶地道:“我看都是一个样啊!” “因为我们刚才用的是镰刀。如果石面有刮痕,那么这尊小兽上就不该有别的利器印迹。” 石头伯指石雕上一处地方沉吟地道:“这上面有一道不规则的点印,这是一个手臂有神力的人甩出来的。而且你们看这字与兽的距离,是不可能一个人同时做到的,必然是手中有很长的武器同时动作。” 石头伯这分析得怎么这么像一个人?难道他也来了,还进了石碑内? 我听得心头猛然一沉,暗自思量起来——他,不是我此时想面对的。至少不是现在。 一时之间,我内心渴望着什么却又在强烈地抗拒着什么。心头百般不是滋味。 “希希,我们一起动手。” “轰隆——” 只听得山豹低声呼唤一声后,紧接着传来一声巨响。 我从这阵像爆炸一般的声音中吓得一个激灵,飘走的神魂瞬间归位。我的脚下立时感觉到一阵虚浮,身形一颤,紧跟着地面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 而另一边二胖子所站位置的石碑正在随着那一方底座朝一边缓缓移动。 “救命啊……”二胖子瞬间被这移动的石台吓得本能地抱着石柱大叫。 转盘移动间,朝我们这边的石碑底座下缓缓移位,下面露出一道狭长、但能容下一人进去的向下石阶。 “快看,有通道。”唐希惊喜地将手电筒照射向山豹道。 山豹率先靠近洞口,将头上的光线直射入内。他向众人打了一个眼色,自己一马当先跳了下去。 “走,下去。”接紧着,石头伯招呼我们。 我回身又紧张地扫了眼四周,此时所有光线全部集中在这石碑底下的通道中,其他地方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见。但是我感觉到黑暗深处似有什么东西正紧紧地盯着我们,那阴冷的光芒正穿射而来。 “细妹妹,快下来,这洞正在自动合上。” 仍在迟疑的我,被已下去的洪天择一把拖了进去。 走下石阶通道,我发现前方的人都挤在石碑下一处石头垒砌的小空间里。我回头看了眼身后石阶尽头,那方形石碑底座此时正无声地又转了回去,正缓缓地阖上。 想不到这石碑下还有这样精密的机关!什么人在这里建了这么一处古怪的空间啊? “大家跟我走,这里有道斜坡朝下。”山豹的声音在前方翁声翁气地传来。 “大家留着两支火把一支电筒就好,省着点电用。”石头伯小声冲我们大家吩咐道,我连忙熄灭手中电光。 第658章 诡异的地下石道 这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小的一座石碑,想不到底下居然藏着一处这样的空间。 我的脚步夹在众人中,踏着蒙尘的灰石台阶,一直在朝下方移动。 这是一处封闭的狭长斜下石梯,四周全部用大石头垒墙。那些石头被切割得平整而结实,严丝合缝看不到接口。这个砌墙技术还有这种石头,我在南湾底下水潭洞里也曾见识过。 可见这里和那处地方有黏连,想必属于同一批工匠之手。但闻这地下空间的空气中厚实的粉尘气息,想必这处地方很久没有人来过,空气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还有一股说不出的阴冷霉腥味飘荡在其中。 甬道似乎很长,走在前方的小三不停地咳嗽,似乎对这里的空气过敏。 二胖子也感觉有些不适,他说他有些胸闷。 其实我也不舒服,因为我的脑海里一直是那个水潭的水在荡漾,我也缺氧。 不一会儿,好几人都咳嗽了起来:“咳咳咳……”的声音回荡在这闷人的空间里。 “有出口了吗?我……咳咳……快顶不住了。”唐希一手捂嘴巴,一手扣紧山豹后背衣服,她的呼吸困难了。 小三哥的身子此时在二胖子跟前摇晃起来,“咚”的,他突然倒向了二胖子。二胖子被他压得脚步一个踉跄,连忙用手在背后顶住他。 “小三、小三!”唐希听见声音,连忙回头拽住小三,用手拍打着他的脸呼唤起来。 “呀,他的嘴唇发紫。”山豹的光线回身照着身后的我们,强光下,他一脸的着急,用手掐着小三的人中唤道:“小三,快醒醒!挺住,这里不能睡!” 不一会儿,小三悠悠地醒转过来。他从二胖子肩膀上慢慢地抬起头来,用手捂嘴又“咳咳”地咳了起来。 “先喝点水。”唐希从腰部拽起水壶喂到小三的嘴里,“豹子哥,这里……咳咳……走了这么久怎么还没有到尽头,底下会不会一直缺氧,我们会不会……咳咳……闷死在这里。” “不会的。”山豹回身照了照底下似乎永无止境的石阶梯,又照了照四周厚厚的石壁,他的额头全是细密的汗珠,看得出他和我们一样很着急。 “姑娘,你们怎么知道这处地方的?”一直沉默的石头伯突然沉静地问道。 一路下来,他倒是从容,身体似乎没有什么不妥,连一向在我心中强壮的洪天择也轻轻地咳了一声。 “我只知道那圆心石,我……我并不知道底下原来是这样?我想建造这里的人……不可能不需要空气吧。往前再走,一定有出口通到某……某处,咳咳。”唐希越说越气虚,越说越小声。她捂着嘴开始不停地咳嗽,山豹连忙从小三手中抢过水壶塞到唐希嘴边。 “希希,你慢点走。我先走快几步去前方找出路。”山豹殷切地看了眼我们,而后他一转身,迅速朝前小跑而去。 他现在倒是放心我们几个,一点戒备的心理都没有了。就不怕我们趁他不在对唐希小三哥做出什么不妥的事? 看着山豹走远的身影,我心里直犯嘀咕。 再看唐希和小三哥那虚脱的样子,明显就是那个山豹的累赘,我又讶异于这两个文弱的城里人进这种地方到底图什么?!还一副死了都要来的样子! 想想到了这个田步,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恐怕大家都只能硬挺。 眼见有山豹去探路,我们靠着墙壁原地稍作休息。喝了点水补充了一点能量,石头伯看了眼正靠墙低头撑膝的唐希和小三问道:“你们都好些了吗?” 第659章 冰冷之躯 唐希抬头看了眼石头伯,她的眼睛闪了闪,一摸鬓角头发,强打精神地点了点头。 “细妹,小胖子,你们咧?”石头伯又回头看向我们道。 我眨巴眼睛,点了点头。我只是觉得乏力,但是还能顶住。 二胖子也靠着墙壁,他一抹嘴上水渍道:“还死不了,就是好热。” “啊,你还热?”这家伙,我都感觉到身体冰凉得不行,他居然热! “嗯,我热!”二胖子瞟了眼我,点点头,转身脚似千斤石绑腿般朝前走去。 “那就好,大家跟着我继续走吧。”石头伯说完,高举火把,走到最前面。 “小胖子,你能帮我扶下小三吗,他有点晕。”唐希正扶着小三,他向走近的二胖子征求道。 “扶他?我才不要!”二胖子一听,立马一瞪眼,往后倒退一步。 “我来吧。”洪天择听了却主动请缨。他越过二胖子,从唐希旁边接过小三,一手搭他肩膀,将他搀扶着向前走去。 “谢谢!”唐希感激地看了眼洪天择,走到他俩身后。 我也加紧脚步跟上。 走着走着,还是一样的狭窄石头通道,还是一样朝下行进的石阶,仿佛没完没了…… 良久,山豹一去不复返,像消失在了这通道的尽头,悄无声息。 我还有了一种缥缈的感觉,还有了一种头重脚轻的感觉。 这条路是永无止境吗? 啊,眼睛实在太困,张不开了啊…… “细妹,你醒醒,醒醒!” 有人在唤我? “醒醒啊,傻丫头,再不醒,要变成化生子啦!” 啊呀,他怎么这么大声?吵死我啦! “醒醒——!” “唿——” 有只冰冷的手掌拍了拍我的脸蛋,还对着我呼了一口气,还在我嘴里塞了东西。 我的喉咙里好清凉、好舒适啊,我立刻感觉到浑沌的大脑有一种异样的刺激,我感觉我想大叫。 “啊——” 我果然叫出声了,并且我的身子也本能地一弹而起,发现自己坐在一处冰凉的石面上,我倏地睁大眼睛。 有光,是微亮的手电光。 还有股气息在我脑后,是个人。 我连忙回头一看,那个贴近我脑勺后的一张俊脸正皱着眉用他的玻璃眼珠瞪着我。 “啊……” 是八哥! 我的目光一凝,心里瞬间咯噔一下,像见了鬼一般惊慌大叫一声,连忙朝后狗爬去。 我不是跟在众人后面走在狭窄的石阶上吗?怎么走到了这里啊!我什么时候晕过去的? 啊……我此时真是欲哭无泪。 我瘪着嘴,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表情面对着眉毛越皱越厉害的八哥。他不会要对我怎么样吧,这里怎么没有其他人,怎么只有我和他啊…… 苍天啊…… “细妹,你发什么神经?最近一见我怎会是这副怪表情!”他的语气充满质疑,还很生气,转而他又似想起什么,居然摸着自己的脸道:“哥……我很丑吗?”话音才落,他的眼神却是怎么的也不信。 天啦,这个神经无常的神精病,我还是跑吧! 一想到这,我连忙直起身子,就想逃离。 可是……我才站起一只脚来,我的头顶居然“咚”的一声,撞到了硬硬的石头上。 天啦,这里怎么这么矮! 第660章 我吓不死你 我又在心里惨叫一声。眼一闭,随着头顶冒出来的这阵火辣辣痛楚,眼泪不自觉地滑了下来。 “哎,你这是做什么?”八哥恼怒地一把拽起我的衣襟,将我拉低了下去。 我双手抱头蹲在他的跟前,开始啜泣起来。 “很痛吗?我来给你摸摸。”八哥的手伸到了我的头顶,一股冰凉的感觉立刻减缓了我的痛楚。 “很痛哇!这里这么矮……你怎么不提醒我啊?”我哭丧着脸问道。 因剧痛,我倒也一时忘记了我们之间还有隔阂,还有恐惧。 “哎!我怎么提醒你,我这才救活你,你就对我充满敌意。”他生气地一拽,便把拽得贴到他的胸膛前。 咦,他的身上并没有特殊味道,还是那股熟悉的清香。奇怪,他不是应该很臭的吗?或是很腥味的吗? 只是他的身子依然冰凉! 还是,我自己冰凉? 而且我怎么在一个长方形的石头空间内? 这里比刚才狭窄的石梯间可好不到哪里去,只是这里空气相对充足,没那那种窒息的感觉。 疑思间,我便不再啜泣,心情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我用手背一抹眼睛,顺势趴在八哥怀里,反正现下逃也逃不掉,看也不敢看他,只好任由他轻轻地摸着我的头顶。 八哥的下巴此时就顶在我的额头处,我不敢动,像一只老实又听话的宠物任由主人揉捏它的皮毛。 八哥的手突然停顿了下来,同时,我听到他呢喃似地在我耳边道:“细妹,上次在石头后的那个人是不是你?” 他的语气很平静,就像和我在聊起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原来那天被他发现了? 可是我无法淡定! 我惊愕地想抬头看他的脸,可是他却将我的头直接埋进了他的胸膛,贴得更紧。 “放开我,快放开我。”我紧张局促地道。 “不放,我就不放!”八哥伸在我头上的手此时环住了我的后颈,他似乎很怕我会再次逃跑一样。 可是我还能逃去哪里,原来他知道我去过那里! 我现在该怎么办?他会因我发现他的秘密杀了我? 我的身体有些颤抖,眼睛紧紧地闭了起来,脑中一片混乱。 “你很害怕?”眼前的人还是那样平静,就像我是他的笼中猎物,已经无处可逃。 我使劲地点了点头。 他的手终于从我的后颈上松了开来,我连忙推开他,可是我的一只手却无法挣脱。 他的眼睛此时紧紧地盯着我,可我只扫了眼他,便不敢再看他,甚至与他对视一眼。 “你看着我,好好地看着我!” 八哥突然抓起我的双手,容不得我半点忸怩挣扎。他的气势逼得我不得不怯怯地抬眼去看他。 “我……你……”我眨巴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我想说什么,可我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是求他放了我吗,还是求他咬死我咬得爽快点? 这么多年,对面他,我从来没有这般怯懦过!一直在他面前的任性妄为,此刻全化成了无数恐惧。 我又好想哭,狠狠地号啕大哭。 “不要哭!”他厉喝一声,将我的眼泪硬生生地又吓了回去。 我眨巴几下眼睛,吸了吸鼻子,将不小心流到嘴角的一滴泪珠子连忙用舌头卷走。 立刻,嘴中传来一股酸咸的感觉,眼泪吞进了肚,我便又眨巴几下眼睛,看着眼前人,一时不知所措。 第661章 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就这样,整个空间沉静了下来,只有我时不时地缩一下鼻子。 盯着八哥怒气的面容,我将眼睛瞪得大大地,尽力地张开,张得眼珠子几乎要突出。我任凭眼泪栖在眼框内打着转,我唯恐眨一下,他就会立即灭了我。 八哥也不知什么表情,面若寒霜,一张狭长的眼睛也死死地盯住我的眼睛。那往日深井无波的眼眸中此刻藏着股火,有些赤热,有些猩红,像要烤焦我。 我一定是头肥羊! 他在瓦窑厂的阴眼里就曾贪婪地吸过我的血咧,我这次一定会变成干尸,完了完了……我再也见不到妈妈…… 我又畏惧、又害怕,还很伤心。可我此时无处逃匿,身子开始像个筛子,已不能自主地发颤。 “细妹……我只想抱一抱你……” “让我抱一抱你……” 八哥终于在好一阵子的默视后开了口。他说的话很轻……我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就被他一带,拖进了宽阔的怀里,头瞬间被他的一只手掌重重地按进胸膛内。 这一切,都不容我拒绝!我愕然了! 我这苦b的,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连绝望都来不及! “哇……”我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眼泪溃堤而出。 “哇……呜呜,哇……呜呜……” 我像只受伤的小鹰,受了无限委屈。我此时只想哭。我要好好地哭个够,不管此刻身在哪里,哪怕是在地狱,谁也阻挡不了我尽情喷泻一腔悲愤。我的眼泪夹杂着我众多苦涩的心情。 有只手一直在轻抚我的后背,虽然那只手是那样的冰凉,可有股脉脉温情却是那样的温暖。他还是我之前认识的八哥哥,不管他是什么,他有多么恐惧。 我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放肆地哭过了。妈妈被捋走后,那个清冷的家里已经没有容我可以大声哭泣的地方。有时候,我只想要一份温暖和安宁! 就像现在这样! 可这一切居然是一个我从来都弄不清的人给予的,他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为什么总是让我始料未及! 我有太多的疑问,就会有太多的不满。有太多的不满,就会有那么多的委屈! 我生命里的一切,我好似从来都没有得选择! “嗯嗯嗯……呜呜呜……”我止不住的各种伤心,全部涌上心头。 “呜呜呜……呜呜……”突然,八哥又在我耳边轻轻地哼起了他常吹的那支无名曲。 我讶异地缓缓抬起头,摸了把已经哭得肿得看不清人的眼睛,冲眼前人吼道:“你还有心情哼曲啊,你怎么老只哼这一曲,你能唱支歌给我听吗?你会唱‘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吗?” “……我……我哪来几个妹妹?……我从来只有你一个!”八哥听了一呆,他傻愣愣地回吼道。 “你真笨!还以为你什么都会。这是首歌,我在学校经常听广播收音机里播的一首歌。”我又一抹眼睛,又气恼又好笑地道。 “哦哦哦,我还以为……这是你的问题咧。” 八哥听了,语气显得有些惊讶。他从怀里掏出一条丝帕来,帮我擦拭掉糊在眼睛上的眼泪,冲我柔柔一笑,道:“你好点了吗?哭够了……是不是不再那么害怕?” 我看着他那张熟悉的脸,有些木讷地点了点头。我的心潮仍在起伏,眼睛刚擦干净,立马又是一片潮湿的模糊。 第662章 狩猎 “好啦,你别再哭了!”八哥见我终于平静下来,他就像一个哄小孩子的大人,摸着我的头,皱眉道:“你再哭,外面的人怕是全要饱了那狐狸们的腹了。” “什么?”我用丝帕使劲一抹眼睛,惊讶地问道:“狐狸?” “嗯。”八哥叹了口气道:“你们太轻率了,全部中了狐狸们的魅惑。” “啊,怎么会?我们只在斜坡顶上遇到过一只小狐狸,几时全中了狐狸的魅惑?”我更加不解地问道。 “哎,没有我,你们还是难成事!”八哥似叹似自责地道。他这是在表扬自己能耐,还是在责怪我们没邀请他一同来? 我真心没懂。我们这一路进山几时就中了狐狸计?怎么的还一点感觉也没有?而我怎么又落在他的手中的? “好了,多说无益,你快跟我来,这墓道内全是青眼狐狸守着。它们已经将小道人那帮人拖进了鬼窟,我只救得了你。你还是赶紧和我配合,趁天黑前将他们救出。免得到了夜晚,狐鬼戾气爆发,我们不是它的对手。” “啊……”这番话,又令我惊诧不已。 只见八哥起身使力一推头顶的石块,那原本仅有条小缝的石顶便缓缓地出现一道大裂缝。裂缝外黑黢黢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八哥趴在缝隙边上朝外探了探头,他又使力将那似棺盖的石头盖子再推开一些,起身轻轻朝外一纵,跳了出去。 我连忙在这一片开阔的空间里真起身子,一手抓紧电筒,一手抓住八哥伸来的手也往外一跃,瞬间也跳了出去。 双脚着地后,电光扫射着周围,我才发现,我们此时果然是身在一处封闭的窄小空间内。这里面除了我身后摆着的一副大大石棺外,还有一些陶罐瓦片之类的物件碎片散在角落。 墙面无物,空气还算流通,只是有股霉灰味。 “八哥哥,你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全是石头?”我又用手电扫视了眼头顶,不解地问道。 “这是一座西周古墓。里面的东西早就被盗空,没有什么物件了。你别晃,跟着我,小心点。” “看那蝴蝶——”只见一道蓝光突然出现在我的头顶,我立时一惊,盯着蓝尾蝶紧张地道:“它怎么也在这里?” “不要怕它,它没恶意。”八哥瞥了眼头顶盘旋飞舞的蓝蝴蝶,拖着我的手就要往石墙边走去。 我仍是疑惑地盯着那蓝尾蝶,心里开始诧异。 八哥趴在那封闭的石墙边听了一阵,他迟疑地愣了下,将手中银鞭甩开,又拖着我的一只手道:“趴到我背上来!” “等会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千万别直视狐狸们的眼睛!” “切记别睁眼!” 八哥好一番嘱咐,显得十分凝重,不容我有半点抗拒。我只好听从他的话,往他蹲低的背上趴去。 抱紧他的脖颈,我的心里直念叨:我不怕我不怕,就让那些恐怖的蜈蚣虫子都见鬼去吧! “轰”的一声,不知八哥的手触动了石墙上的什么机关,我眼前的石头居然移动了,出现一道门一样的裂缝。 “嗷呜……嗷嗷……” “快闭眼!” 这门才一开,八哥就大叫一声。一股冷风夹杂沙石立刻迎面而来,门外紧接着一阵狐狸身上的腥臊浓烈气味扑鼻而来。 石门外是一阵不安的躁动。我听见又是爪子摩擦石板的声音,又是低沉像猫一样的嘶嚎声,好不热闹。 石门外的东西怎么这么像狼群在等待猎物? 第663章 被包围了 我紧张得缩起垂吊在八哥背上的双脚,整个头紧埋在八哥的脖颈后,心里开始不停地打鼓。 “嗷——” 前面一股阴沉的风浪从两边疾速刮起,我感觉到有东西正低低地咆哮着,当头一跃袭击而来。 “嚯!” 八哥也低吼一声,他手中的银鞭在空气中发出轻轻的呜咽声。他的双手伸展开去,我的双臂同时将他的脖子抱得更紧。 只觉八哥的身子一矮,我差点就给他这急速旋转的第一个姿势给甩了下去。幸好我死死吊着他,就像挂在他脖子上的一个物件,不敢有半点松懈。 “啪!”我听得他的银鞭狠狠地甩在了一物上,那东西立即被重重地甩出落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哀鸣声。紧接着另一头又是一声清脆的“啪”声,同样有一物也被甩飞在了地上发出嗷呜惨叫。 我的周围全是冰冷的腥风在扫荡,一阵又一阵。我感觉到这并不宽阔的甬道内却蛰伏着许多的东西,它们前赴后继地直朝我们扑来。 随着八哥的动作不停地甩动起来,我几次差点给他甩飞出去。他一会儿腾空飞跃,一会儿腾挪转移,一会儿又是长臂伸展动作,我虽不用出力战斗,却也要使出浑身解数以不致自己掉下去。如果我被甩脱,我知道后果将是他不仅要孤身作战,还有顾及我,他将会更加吃力。而我将只是累赘无疑。 我要做的就是死死地抓住这颗救命稻草,跟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感觉我像在大风大浪里抱着一副桅杆,然而不顾一切地随之晃荡。 我的脖子后是一阵又一阵的冷汗。 凭着直觉,我能感觉到我周围都是一双双如鬼魅般吞噬人心的幽冥之眼。只要我一睁开眼睛,我将万劫不复,立即跌落深渊。 八哥的打神鞭发出一阵又一阵呜咽声,他并不恋战,似乎只是在开路。那打神鞭鬼见愁、妖躲避,就这样的狐狸怎么能阻挡他的神力扫荡?我只听得一片嗷嗷惨叫在这闷沉的空间内此起彼落。 这里边竟然藏着这么多狐狸?难道这墓穴是处狐狸窝! 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紧紧地想要抓住过一个人,我的双臂死死地钳住八哥的脖子,也不知他顶不顶得住,反正我此时闭着眼豁出去了。 我感觉不到八哥的心潮起伏,但是我感觉到他身体里有一股力量勇不可挡,他在使出全力和狐群周旋战斗的同时,也会腾出一只手托起我的身体,以防我因他在墙壁上的翻飞而滚入狐群。 我好多次想睁开眼睛看一看眼前的情势有多严峻,我好想也咆哮着下去狠狠干一场架,可是我见识过山坡上那只小狐狸的厉害,此时最好的办法无疑是不去添乱。 有时我会恍惚地觉得,八哥的动作很像在跳舞,又像在云上腾飞,我有种说不出的错觉,尤其闭着眼,感觉像做梦。还有,我感觉好饿,好渴,好想吃二胖子买的肉包了,还有妈妈做的酸菜鱼。 我想我一定疯了,居然在八哥一个人奋战的时候走神,胡思乱想。 身边的的嗷嗷叫声此起彼伏,很快打破我所有的美梦和幻想,将我拉回现实。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容不得人幻想什么。我的背上此时狠狠地挨了一爪子,一阵钻心的痛传来,我立刻痛得龇牙咧嘴,紧缩肩膀,脸往八哥背上不自觉地蹭了蹭,心里大叫一声:妈呀! 但是我仅闷哼一声后,咬紧牙关,居然没有再敢发出半点声音来! 第664章 地下河 这该死的一爪子快而疾,已撕破了我的后背衣服。但我猜那伤口应该不深吧。我又愣了下后背,想减缓下那股火辣辣的痛感。 “细妹,你还好吧?”八哥还是感觉到了,他紧张地问道。 “我没事!”我强忍住那股钻心的痛,眉头紧皱,语气却镇定。 “你要抱紧我了,我要跳过一道沟壑。”八哥此时连甩几下银鞭,驱赶开阻碍的家伙后,步伐突然变快,飞速前奔。 也不知他跑到了什么地方,这打打杀杀地折腾半天,我们身后的腥风才算减少不少。 我感觉到八哥的双脚突然往上一提一纵,我们脚下顿时空了起来,身边横风顿起,唿唿呼呼地响。 “嗖——” 耳旁银鞭突然呼啸一声响后,我感觉到从上空有股力量拉扯住了我们的重量,八哥借着这道力量在空中就是一个点纵,我们俩在某处地方稍作停顿便又再次腾空而起,这次还是向下方而去的。 这一上一下起伏不定的虚浮感觉,令我的心脏猛地一阵紧缩,又扩张开来,很是刺激。有把声音在叫道:“啊……天啦!” 我咬紧嘴巴,一声也没吭出来。 “咚!”很快,八哥重重地落在了地面上。 “嗖!”他收起了银鞭,终于站直了身子。 “可以睁眼了。”随着八哥身形稳定,他长吁一口气,将我放落在地上。 我连忙张开眼睛,从他脖子上松开已经麻木的双手,转身就好奇地朝身后上方仰去。 说时迟那时快,八哥突然迅速一回身,用手捂住了我的眼睛。他在我耳畔冲我低吼道:“作死啊你!没叫你往后看,笨!” 就在他的手蒙住我的眼睛间,我眼角的余光还是扫到了身后一道高高的山石坡上。坡上彷徨着无数暴躁不安的狐狸身影,它们趴在坡边仍旧冲着我们发着一道道不甘心的青光,而我身后不足一米的地方,还有一条宽阔的黑暗横沟。 “我的天……”我忍不住咂舌轻叹。 幸好那些狐狸们并没有追过来,看来它们也根本没有打算跳沟的准备。或者说,它们跳下来必死无疑。 眼见甩脱了难缠的追兵,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掉转头去看八哥。八哥这时才松开他的手掌,冲我一脸嗔怒。 面朝他,我心有余悸地吐了吐舌头,甩了甩手,将手电光调亮一些。 幸好手电筒此时依旧被我牢牢地抓住,要不在这黑咕隆咚的地方,我又只能依靠八哥了。 手电光照射着我眼前突耸的一面不规则石壁上时,我好奇地问道:“这是哪里?” “沙湖底下河床!”八哥淡淡地道。他转身就朝前方疾步走去。 “八哥哥……”我轻唤一声,挨紧石壁而行,疾步去追他。 身后一连串如婴孩般的泣声“嗷……嗷……”还在此起彼伏。那些狐狸显得很沮丧,唯有在这空旷的地底冲我们两个的背影嚎叫泄愤。只是那声音呼啸回荡在这底下空间里,有种令人凄冷心寒的感觉。 这片河床看起来很宽广,我的手电光照在其中,仅仅只是一圈淡淡的黄昏光线。我的脚下有无数松软的沉沙和圆石,我踩在其中,感觉不时还有东西从脚底滑过。 好奇怪的地方! 可惜我左照又照还是看不清物景,除了一直挨着一片高高的岩石壁河床走着,我的眼睛里就只有八哥在前方清冷的身影了。 “八哥哥……”我又疾走两步,轻声唤道。 第665章 你身上有灵印 xs7.com 八哥终于停下脚步,缓缓地转身面朝我。他那双墨黑的眼被我的手电光照着居然也泛起一层青光,要不是知道是他那身绿绸缎衣服反光,我铁定吓个半死,当他是只狐狸化身而成。 “唉,细妹,”他望着脚步蹒跚的我叹气地道:“你有话倒是快说。” “我……”我瞥了眼他,在沙石上快走几步,追上他道:“你等等我啊,我走不动……” 这个时候,他明知我不如他手脚功夫利索,却落我在身后,也不知他想什么,这般着急。 不过靠近他时,我看到了他耳际后有一抹细小的血痕。那血痕并非寻常的红色,而是黑色的! 我惊讶地将手电筒照着他那张白如纸的脸。 八哥见到我这般模样,他连忙侧过脸,迅速用手一抹耳后的黑色血渍,脸上惊诧一闪而过。他瞥了眼我,淡淡地道:“被抓破点皮,没事,走吧。” “八哥哥,你受伤了,是不是?”我追上他,紧张地询问道。 八哥侧过脸,越走越急地道:“你若想救人,就要快,不要再啰嗦!” “……他不止全身受伤,……身体还在腐败。” 此时,我的头顶突然传来一串女子幽幽的叹息声,那声音正是蓝尾蝶那动听的音色。可是那音色充满哀怜。 我惊讶地抬头望去,我的上空暗黑中,一抹蓝光一直尾随。 “你?你一直跟着我们?”我讶异地质问道:“你说什么在腐败?” “……我的主人!”蓝尾蝶幽幽地答话,好似黯然伤神 我停下脚步,惊讶地看了眼八哥的背影,又看了眼头上的蓝尾蝶。虽然我猜测着它口中的主人就是八哥,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内心的挣扎,疑惑地追问道:“仙蝴蝶,你确定他是你的主人,没认错人?” “细妹,别听这物瞎说什么。此地山林多精怪,这物一直尾随我也不知安的什么心。你们在山中悄无声息的就中了道还不自知,若不是我听到圆心石动,及时赶赴救了你,你此时也在鬼窟。” “进了鬼窟,我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感应不到你,所以凡事还是小心为上。你最好快些跟上我,我们没有时间可以耽搁。” 八哥又停下脚步,一脸不耐烦地冲我说了一通话。 我望了望他那倒影在沙石上——我的电筒下那抹斜长的影子,此时满脑子的为什么。 可我张了张嘴,终是说不出什么。我只好小跑着跟紧他。 “主人,你失忆了,我不怪你!你眉心的灵印,我不会认错。虽然这个小姑娘身上也有你的味道,但是我知道你才是我真正的主人。”蓝尾蝶嗖的一声,在我前方迅速地追上八哥,围绕着八哥嘤嘤地说道。 看那一圈圈蓝色光芒扑腾起来使我头晕,我转头不去看它。但是它说的话我却不可能听不到。这货似乎有解开八哥身世的可能,看来等下一定要逮住这货,好好问个明白。 “小蝴蝶,谢谢你刚才相救。如果你有什么话要说,请等我办妥我的事后再说。”八哥冲那盈盈蓝蝶道。 我内心一直在诧异八哥眉心的那点红为什么越来越黑,越来越淡,听这小蝴蝶这么一说,我心中不禁暗自担心起来。 难道八哥的身体真的出了什么大状况吗? 在南湾水潭中见到的那幕换皮我真的做了很久的噩梦,现在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八哥身上有太多的谜! 第666章 我要耍赖 我又想到了定神针。听石头伯说过,人中那定神针上的尸毒,不出三日便会腐烂而亡。而洞中唯一的一颗聚魄丹,八哥让给了择哥哥,他说他没事。我以为他一向与众不同,却原来一直在骗我。 那满身可怕的痕迹如果是伤,那绝不可能是一次弄出来的吧?而且人的身体伤成那样也还能活得好好的?! 如果那颗聚魄丹可以救他,他完全有能力抢了去,可他竟没有那么做! 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究竟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啊? 我居然还和众小鬼一样当他是怪物! 我……哎! 八哥行动一向迅速,他明明能跑得很快,可此时为什么却好似刻意在避远我,即不靠近,也不躲开,就这样与我保持着一个若即若离的距离?! 看着那个背影,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我刚才明明还趴在他背上和他一同对抗狐狸,以他的功力,他完全可以带我走快的啊?拖着我的手都好! 我的心绪似那惊涛骇浪此时不停地澎湃起伏,我好似明白什么,却又好似什么也不明白。我直觉脑子发麻,脚下发软,双膝朝地上跪去。 “咚!”我的手电筒无声地跌落在碎石堆中,人一下就没精神地耷拉下头,盯着手电筒在我面前打了个转。 “细妹!”八哥听到声音,他身形一闪,眨眼间便到了我跟前,急切地问道:“你怎么啦?” 我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盯着他的眼睛。我的眼里装满我自己都搞不懂的情绪,我想我应该是崩溃了。 八哥看着我满眼的担心,他的手抓着我的臂膀想扶我起身,而我却盯着他耳后仍在流淌的血,我忍不住伸起手就想替他擦去。 可是我的手还没触及到他的脸,他突然侧过头去,倏地站起来,声音有些颤抖地道:“你若没事,就快快起来走吧,别在这里磨叽。” 他见我仍是一副莫名伤心赖在地上不起来的样子,转而,他又朝我嗔怒地道:“我们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你要小心我。” 他的话音才刚落,人就已经朝黑暗中疾步走去。 我有时候真恨我自己,主动权从来都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拾起手电筒,一咬牙,奔跑着跟上去,猛的伸出手掌一把抓住他修长却冰冷刺骨的手。 他一脸诧异地望着我。 我没理他,就算他想吃了我,我也认了,只要他好! “嗖!”突然,我的身子飞了起来,八哥似加满油一样加速飞奔起来,就像上次在树林里追踪那只黑狗精那般跑了起来。 我只觉得我身后的石壁瞬间到了尽头,我们闪进了一处山壁间的裂缝里。 缝隙很窄,而且越来越窄,我的手电光线聚拢成一条线。 直到八哥终于放缓速度,我的手电光划过两边坡壁,此时我有似曾相识之感,这条裂缝像极了通往鬼窝的地方。 只不过这里石道更深,而且是斜斜朝上而去。石壁上并无那么多的青苔粘附,倒有不少突出的不平整石块。 八哥在这缝隙的尽头处停下。他抬头望了眼上方,定了定神,将我的手一个反带,我又顺势趴到了他的背上。他将银链往我俩身上一绑,当我一个物件一般固定在了他的背上。 看这架势,他是准备要攀岩而上。 第667章 最厉害我哥 果然,他甩了甩手,往后一个腾挪,再往前一个冲刺,脚尖踮壁,双臂似猿般抓在石壁上飞身朝上跃去。 “八哥哥,你好厉害!”我忍不住发自内心地赞叹轻呼了一声。 “哼!”八哥听了轻笑一声。 我的头埋在他的脖颈间。八哥攀岩的动作较大,我的脸无意间贴着他的皮肤,便不禁脸一红,窘迫地连忙将头侧向一边,不敢与他贴得太近。 这具身体即便有些不一样,但是却充满力量,也令人安心。 “哗啦啦!” 一阵泥沙跌落的声音从八哥脚底下传来,同时他攀住岩石的手突然一松,身子朝下滑去。 “啊!” 吓得我们俩同时惊呼一声。 “细妹……你别乱动,我会分神的……” 没想到,我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竟然令全神贯注攀岩的他分了神。 话音刚落,我就感觉自己随着八哥朝下一仰,立即吓得脸色惨白,闭上眼睛以为自己要跌落而下时,却感觉这具结实的身体一晃,又朝石壁上趴去,就像石壁上有块吸铁石吸住了我俩。 这仅仅是在向下滑落一点后,八哥的双脚立刻像带勾的铁爪子一般稳稳地吸在了岩壁上,双手同时抓牢岩壁上的突起之石,像张开的弹簧一般,弓起身子一个点纵间,飞身蹲落在一块凹陷的石面上。 刚才的一幕幸好八哥反应及时。我紧紧搂住八哥的脖子,心有余悸地朝后瞄了一眼,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还没等我缓口气,八哥四平八稳地站了起来,往上一跳,双手双脚趴壁上继续朝上攀爬。 紧贴八哥的后背,我突然从这具身体里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渴望。那里面仿佛有一个挣扎的灵魂在对我说:“你个死丫头,要忍住你身上的血香味,你可知道我是何等难奈?我的胸口都快要炸了,喉咙里藏着把火!” 而且他的肢体也在告诉我,他渴望血,而且强烈地渴望我的血! 我的心离他从来没有这般近过。上一次在那井中他吸我的血时,我就曾感受到他的心境。似乎有了我的血的喂养,我跟他竟有了心意相通。 我豁然大惊! 那只蓝尾蝶依然在我们身边不离不弃地飞舞着。我不时盯着它,好似能看见它的眼珠也在凝望我。 我的手电筒依然被我死死的握着。“细妹,关掉你的手电光。”八哥突然小声地嘱咐道。 我听话地连忙关掉手电筒。随即,我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脑子顿时也进入一种迷糊的状态。 随着八哥全神贯注地攀岩上纵,他全身散出的带着异香的冰凉令我有种说不清的不舒适。那是一种药草的味道,和他以往身上的药香不同,这股味道带着一股血腥气。 周围乌漆墨黑,仅有那蓝尾蝶紧随我们,周身发出一股幽幽的光芒。在这种没有光能到达的地下空间里,所有的事情恍惚得让人像在做一个梦,一个悠长的梦,我在梦幻中,看着一缕光芒,而那光芒却不能给我力量,还只能让我继续沉沦。 我有些许恐慌,因为眼前一切未知。我的眼睛也有些飘忽起来,好想就这么沉沉地睡去。如果不是八哥还在晃动,颠簸间感觉腰上的银鞭捆得我生痛的话。 一切如梦如幻,又深邃如渊。 我又想起了妈妈的脸,她的笑,她躲在灶台下默默流泪…… 第668章 诱惑亦或贡献 也不知攀爬了多久,我终于感觉八哥的身体进入稳定的直立状态。他迈开步子稳稳地平移起来,不过他仅仅是在稍稍地平行了一小段后,又开始进入飞速如电的奔跑行径中。 我们这究竟是要去哪里? 通过这一程亲密无间的接触,我对八哥的信任又重拾了回来。过去几天,我像一个游魂活在一场噩梦中。可妈妈的那个梦,我依然醒不来,心里还是很痛,很痛,不可触及。 “细妹,我们到了。我看不见游魂,你要有所准备了。” 眨眼间,八哥一个纵跃,我们似飞落在一处软软的厚叶堆上。他将我从迷糊中唤了回神。 “啊,到了呀!”我迷迷瞪瞪地惊呼一声,手电光随之开启。 同时另一个声音在我们头顶疾呼:“主人,你不要下……” 可这声音没来得及阻止一切发生,我们就已稳稳地着了地。 “小心!” 八哥迅速地一解绑在我俩身上的银链,将一手捂在我的手电光上。 即使这样,我还是看清了这处地方是哪里。 没有错,正是那枯骨洞口。我又回到了鬼窝里。 只是此时我的心里再怎么的发悚,再怎么的畏惧,我的意识却在告诉我,洪天择和二胖子他们都落进了这洞深处。 我有些疑惑,始终没弄明白我们究竟怎么又回到这里头的。我们看到的那石碑究竟是真实,还是幻象?青眼狐狸几时就魅惑了我们所有人,连石头伯和水鬼居然也中了招?! 眼下只有等救出所有人才会知道真相了。 “细妹,你在干嘛?”八哥见我在背上乱摸一通,他看着我惊讶地问道。 我立即伸出巴掌到他跟前,神色淡然地道:“喏,我的血,擦在银链上吧,等下甩死那里面的小鬼蛋们!” “啊!”八哥见到我一掌殷红的鲜血,他先是吃惊地连连后退,而后赶紧背转身子,不敢面向我。 我才不管他,上前抢过他手中银链,将血在上面一抹,又将银链塞回他的手中,见手指尖还有一点血渍,便又往眉心间重重按下。 再然后,我又在后背的伤口上抹了一把血走到八哥的跟前道:“你要吸我的血,你就吸吧!我不怕!” 八哥又是一脸吃惊地瞪着我,而后侧过脸去不看我,青着一张脸,咬着嘴唇从喉咙里发出艰涩的声调道:“细……细妹……你不要这样做,我会吸干你的。” “我知道你需要。你还要帮我救人,我不怕,你吸吧,我不要你再受伤。”说完,我靠近他,双手将他的脸扳过来,将带血的手掌往他那乌黑发紫的薄唇上擦去。 我的眼里还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不容他拒绝。 八哥缓缓地转过头来,看着我,那双墨黑泛红的双眸似乎不可置信,又似乎有千言万语难以言表。一瞬间,无数复杂的情绪涌现,他紧抿嘴唇,只是看着我。 我知道他在极力忍耐,他那听不见心跳的胸膛想必也在波澜起伏,纠结或者挣扎。 我已经有作死的打算。咬紧嘴唇,我直接背过身去,将刚才给狐狸爪子撕裂的背部朝向他。那里正鲜血直流。 当时围困在墓道中时,因过度紧张还不觉得身上的伤势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下到河床,被八哥一甩开,我就知道那伤口不浅,且疼痛钻心。 这也是八哥急于摆脱我的主要原因吧。 第669章 你吸干我吧 不就是血吗,吸干就吸干! 我心一横,背对着他,闭上眼睛,等他作出反应。 果不其然,八哥渴血,好一会儿的挣扎沉默后,他似终于忍耐不住,凑上了汩汩的伤口处。 我立即感觉到背上有一股异样的酥麻和痒痛。此时他的双手紧紧抓着我的双臂,我觉得我被一股钢铁般的绳索牢牢地绑架了。 “哼哼哼……” 前方洞深处传来一阵又一阵似泣似笑的声音,好似有人在黑暗处看着我们偷偷地笑。那笑很阴邪也很猥琐,还很寒冷。 我的背部和手臂都有一种被人禁锢的感觉,那禁锢中还有一些东西正从我的身体里流失,我觉得心里很酸楚,嘴唇发苦,腿肚子打颤,脚还软。我咬紧牙关忍受着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身体的煎熬,紧锁眉头,额间竟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八哥突然换了一个动作,他的双臂拦腰紧紧环住我的腰身,我感觉我的脚瞬间离地。一张冰冷的脸紧贴在我的背部上,一股穿着薄衫在寒冬腊月踏进冰天雪地中的感觉,立时冻得我全身僵硬。 “主人,你千万不要在此时进去洞穴之中啊……”蓝尾蝶焦急的声音再度传来。 八哥充耳未闻,他沉浸在我的鲜血之中好似很享受,很惬意。 而我除了有些头晕,心里竟没有了初时的慌乱和酸楚,而是火辣辣的。就像有股热血开始沸腾起来,并在逐渐融化我僵硬的身躯。 奇怪,上次八哥吸我的血的时候,我感觉到他的心是无比苦涩的,可这次我似乎感受到了一丝甜蜜甚至炙热的感觉! 我想我应该是被吸血吸过头产生幻觉了! 我迷糊地睁开了下眼睛,看了看迷蒙的光在黑暗中出现了许多的星星。那些星星好美啊!我舒展眉头,整个人平静下来,如沐在一股清风中,心潮不再跌宕起伏,而是安心地等待一切结束。 片刻,我以为自己会被八哥吸干并也认命之时,禁锢我手臂的那道力量却松脱开来,我整个人瞬间像提线木偶一般松散地落地。 背上的伤口被一道冰凉的指尖轻轻地触碰着,转而,我的身子被两只手掌温柔地挪转,而后,整个人似枯萎的花朵委顿在了一个宽阔的怀中。 睁眼的一刻,只见八哥目光定定地看着我,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像藏着一个浩渺的宇宙。这个宇宙中的星星很明亮,很璀璨,还很潋滟! 但是他嘴角上还挂着一丝鲜红的血渍,瞬间将星空的美轮美奂打破。 这转瞬的变化令我一下变得窘迫,还很不安。我忸怩地挣扎着,想挣脱还环在我腰际的双手。 我不安地动了动,站直身子,低下头不好意思直视眼前的那张脸。 而那张脸的主人,此际又在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背部,一股摩挲的奇异热浪倒是瞬间缓解了我的尴尬,还有那种冰冷霜冻的背脊僵硬感,我立时又僵住不动。 我其实很喜欢那双眼睛注视我,有时候在那双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仿佛那两个星空中只有我一个存在。可是有时候他的这种眼神又会让我很不自在,因为我捉摸不透。 我连忙挣脱他的环抱,走到一边,将挎包里的水壶胡乱地灌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咕咚起来。我感觉我的喉咙已经在冒烟。 第670章 失忆的朋友 片刻的沉默后,八哥走到我的身边,伸手拿开我这个像个渴死鬼拼命吸水的那只见底了的水壶,直视着我道:“我们要进去洞穴深处了。” “嗯……好!”我瞟了眼他,迅速从他手中夺回空水壶,塞进随身的包里。而后,我舒展了一下有些麻木的双臂,提振了一下恍惚的精神,轻轻地扭了一下腰身,忽然觉得背上的伤口神奇地不那么痛了。 我并没有我想象中那样因失血过多而晕死过去。 从八哥轻柔的动作中,我感觉到他好似很不舍得。虽然他终究是喝了我的血,但他似乎喝得并不多。难道他真担心会吸干我吗? 看来他的控制能力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而且经他一吸,我感觉我会恢复得更快。主要是,还会与之心意相通,真是一种奇怪得难以形容的感觉! 难道我有受虐体质?!冒出这个古怪的念头,我立即摇了摇头,睁了睁眼。 “主人,求你们不要进去了……”蓝尾蝶突然挡到八哥跟前,朝他央求道。 我很意外,这只蝴蝶很关心八哥,好似也很不放心我们这对组合。 它是在担心我们打不赢里面的小鬼们,还是青眼狐狸? 我们可是身经百战,降伏过很多妖精鬼怪的实力双打! 况且,我对八哥的实力一向都有信心! “小妖孽,别挡我路,走开。”八哥朝它手一扬,瞥了眼往高处腾飞的蓝尾蝶,语意竟是不耐。 小蝴蝶自称是这山中地仙山灵,这一路一直尾随我们,称八哥为它主人,还好似很紧张他,可八哥却不认识它! 八哥失忆?! 和我相伴多年亲密无间的神人,果真失忆? 我方才听得很清楚,我确定我没有幻听。小蝴蝶说他不止失忆还身体在腐败,他眉心的灵印,它怎么都认得。 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的眉心长着那么好看的红色符印,还会变色。这红色印迹像一个胎记,却又并非我常见的那种胎记。这个印迹现在是深褐色,我记得我刚认识他时是深红色的。 联想起过去的种种,我突然有种幡然醒悟的感觉。这样才说得通啊,一个人哪怕是鬼,多少都知道自己姓什么,年龄几何,家在何方,这是几岁小孩都懂得的东西,怎么在八哥身上好似就成了难题?这么多年,仅这个问题都让我觉得他神秘得不得了!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他的名字,一问起他都是沉默。哪有人把自己名字藏得这么深的,可是他连撒谎也不会,给我个假名也不会,还害我费脑地给他取花名叫八哥! 他为什么出现在我家后山? 为什么和我做朋友? 为什么要隐身? 为什么那么厉害的一个人却受了伤身体成那样还能活得好好的? 他为什么没有心跳却能说话,却能和我朝夕相对? 他跟我认知中的一切都不一样!神、鬼、妖、人,都不一样! 他实在令我匪夷所思! 这么多年与他相处,我一直只有一种直觉,还是一种很强烈的直觉,他是真的想要保护我,是真的想要和我做朋友。 以前人小不懂事,只觉得自己寂寞需要玩伴,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对所有东西都有一种迫切想要了解清楚的欲望。尤其是他。 我有种想将他的真面目撕开来看个清楚的强烈欲望。可是每当只要一面对他,我的脑袋就又像失灵的机器卡壳般转不过来了,不知所措。 第671章 问题太多了 如果他真是失忆,那他到底是谁? 他如果恢复记忆,他还会保护我和我做朋友吗? 这只灵仙小蝴蝶是不是知道他的一切? …… 问题太多了,一想起有关八哥的一切我就头痛欲裂,又很想知道一切。 看来等下我一定要想办法逮住这只小蝴蝶,问个清清楚楚。 面对眼前的鬼洞我不是不害怕,只是因为有八哥在。一直以来无论什么事只有要他在,我都特别安心,这种安心连妈妈都给不了我。 我对一个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人却是这般信赖,甚至可以把自己的命交出来,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没有心跳,可是我心跳得很快。洞穴中除了偶尔传来洞深处的阴森鬼笑,就是我的心脏一直在狂跳。我自己都能听得到那阵剧烈起伏的“咚咚”声,好似战前鸣鼓。 八哥拖着我的手,踩着落叶,踏过枯骨,就像是他正在带我回家一样的稀松平常。我有一种异样的幸福,奔赴刑场的幸福。这股幸福的小暖流正在我冰凉的身体里流转。 洞中真的好冷哇!越往裂缝的深处走,当真是每一寸细胞都能感受到一股刺激人颤抖的寒意,我不禁全身打了个冷战。 八哥侧头看了我一眼,用他那只同样冰冷的手掌紧了紧我的手心,似乎是让我不必紧张。他小心翼翼地在我跟前迈着步子蹚路,仔细地观察周围。他每走一步都犹如棉花落在落叶上,不似我那般沉重的步子一落下去就是树叶沙沙下沉的闷哼。 “哼哼哼……” 洞内深处传来一阵接一阵的缥缈笑声,似许多小孩在嬉戏打闹,听来虽然让人毛骨悚然。不过,那对我已没有什么威胁,我只要做好准备等会厮杀进去,然后找出玉符救出择哥哥他们,再回家救妈妈。 踏过堆满枯骨的狭窄通道,里面宽阔得像进入了一座防空洞。手电光扫过去,深处还有一条黑咕隆咚的通道,似乎这处看起来天然的洞道并不止这么点空间。 只不过这洞中果然如我想像中一样,往内是一堆又一堆杂乱的枯骨,有的半掩,有的裸露在外,数量之多令人不寒而栗。 整个洞中都充斥着一股死物腐烂腥臭的味道,令人作呕,胃中难受。 “咳咳!”八哥也捂了捂鼻息,似是难忍。 蓝尾蝶拖着长长的蓝色弧光幽幽地跟着飞了进来,就算被八哥嫌弃也仍然不离不弃,好似十分衷心。突然,它飞到八哥的头顶上又开始叨咕起来,“我的主人,丹蝶在此地等了您千年,知道您终会回来的。我始终遵守您的托付守护在这里,未曾有过半点疏忽,只是……” 原来这只小蝴蝶还有名字!我听着它的一席话很是惊讶,不禁目光定定地看向它。 “只是什么?”八哥见那蓝尾蝶欲言又止,他于是追问了一句。 “只是,丹蝶要告诉您,您不能进去!”蓝尾蝶语气幽怨地道。 “为什么?”我忍不住好奇地插话道。 蓝尾蝶闻言侧起小脑袋盯着我,急急地扑闪着翅膀,一把清脆动听的女声似无比哀怨地道:“我的主人身子已经千疮百孔,虽然喝了你的血能恢复一丝元气,可是这洞内阴气集聚千年实在太重,他那缺魄之躯那里顶得住。快劝他回头吧……” 第672章 主人求放过 “小妖,休再胡说。我们救人要紧,你莫再拖延我们的时间。”八哥突然不耐烦地打断小蝴蝶的劝诫,而是拖着我继续往前深入。 “您已不是完魄之身,您这一身伤痕,您这副躯体……” “还有您额间的灵印现如今也正在消失,我的主人,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您的身体根本无法再承受阴气!丹蝶不明白,您这般执意是要去送死吗?” “你们都会死的!” 小蝴蝶见我们不理它,它好似十分着急,变得不再优雅淡定,而是冲我们俩的背影发出凄厉尖锐的连串质问。 我停下脚步,转头盯着它一脸诧异。八哥的脚步也迟疑地顿了下来,他转身惊愕地盯着小蝴蝶。 小蝴蝶见我们将它的话听入了耳,便再次翩跹飞近。 “九重门不能被打开,火凤宫也不能被打开!”蓝尾蝶俯冲到八哥身前,冲他再次厉声道。 “火凤宫?”八哥听了大惊地问道。 “您如今忘记了我,难道连您自己亲手设计的一切也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小蝴蝶似不可置信,苍凉地质问道:“我的主人,这究竟是为什么?” 我将目光转到八哥那张看起来波澜不惊的脸上,又转到好似很焦急的小蝴蝶身上,眯起眼睛,目光来来回回地睃着它和他。 耳听无人答话,蓝尾蝶又幽幽地长叹一声,语气轻嘤嘤地央求道:“不管如何,在你们进去之前,可否听丹蝶把话说完?” 听完蓝蝶一番话,八哥这次倒是迟疑地望着蓝尾蝶,沉吟地道:“你到底要说什么,就请快说吧。” 我和八哥立在阴风中四目相交,静静地期待小蝴蝶告诉我们一件我们都不知道的大事。 “哎!我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望着蓝尾蝶迟疑了半天竟蹦出这么一句话,我澎湃的心绪瞬间如一盆冷水浇头,顿时整个人心情很不好起来。 “仙蝶姐姐,逗我们玩咧?”我气愤地一跺脚,朝它恼怒地喷了一句。 我真怀疑它是不是在这山中修仙实在太寂寞,好不容易见个人,还见到个帅哥,所以存心编些悬念整我们玩! 八哥也失去最后一点耐性了,此刻我们更加心急如焚,因此我们心意相通地同时迈步,不再搭理这只唠叨的神经蝴蝶。 等会忙完我再来收了你。我边走边心里愤愤地道。 “哎,主人,主人,别走呀!” “神经病!”我边疾步而迈边默默地骂了一句。 “嚓!” 八哥突然在我耳畔划出一道疾风,惊得我立刻扭头看去——只见那只原本还在头顶不依不饶的小蝴蝶此时被八哥捏住了小脑袋,正在扑棱着翅膀挣扎。 “主人主人,放开!快放开我!” 蓝尾蝶全身蓝盈盈的幽光映衬得八哥一手蓝色光晕,也将他那一张寒气瘆人的脸映衬得更加冷酷。 小蝴蝶对八哥突如其来的出手似乎猝不及防,此时只能惨兮兮地大叫起来,“求求你放开我吧!”它可怜兮兮地哀嚎却令捉住它的人没有半分同情。 “你先进我怀里呆着吧。”八哥将那蓝尾蝶捏起直接就往衣领里一塞,任那一坨小东西在他胸前扑腾,并不再理会。 “会不会闷死它?”我瞅着八哥的胸膛担心地问道。我还想将它逮了等会回去审问咧,谁知这会倒给八哥捉了去。 第673章 不会怜香惜蝶 “‘五行护星阵’!主人,你可记得这‘五行护星阵’。”蓝尾蝶挣扎无望,继续在八哥胸前大叫,只是声音听起来如闷葫芦里的声音瓮声瓮气。 “火凤宫、火凤宫,朝阳深处凤飞霞,万花丛中相映红。不羡夕阳无限好,只愿花下种此情。” “阴阳石,阴阳石,主人你没有阴石开不了宫门。” “去找黄大仙,黄大仙有敲钟石,一敲青狐散。” …… 小蝴蝶幽幽地一忽儿似唱一忽儿又似叫,也不知它在折腾什么鬼。它那把焦急又沉闷的声音伴随着我们的脚步很起劲。 突然,它又一改可怜巴巴的声气,大叫道:“前方一百米,底下有陷阱,走墙壁。” 我和八哥原本打算任由它唠叨一解这空寂鬼洞的烦闷,但是它这一说,我们不得不相视一眼,立即提高警戒。 八哥甩出手中银链,放下我的手道:“你呆这,我上前看看。”说完,他独自朝前方快速移步而去,身形如鬼魅般瞬间停在了前方一百米处,不再移动。 我连忙加快脚步追上他,凑上去,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啦?” “果然有个坑!” 八哥见我靠近,连忙伸手将我拦在他的身后。 我站在他的手臂后伸长脖子朝前望去,只见他的脚前果然有一道横沟出现。横沟估摸二米宽,手电光探进去底下足有丈余深。那底下的石壁上看上去像长满了湿滑黏糊的青苔,还发着一层绿荧荧的光芒。而且底下落叶枯骨中隐约可见插满了生锈的尖韧。 这是一处陷阱! “我的天!”我拍拍胸脯,不禁咂舌。 如果我们一行人进来这里,稍不留神掉下去,将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想不到这洞中竟然还有这样的陷阱。 “那仙蝴蝶没骗我们。”我朝八哥轻叹一声道。 “即使这样,我们也不能信它。”八哥小声道。他行事一向紧慎,而且特立独行。好似除了我以外,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是那么的令他可信! 也不知他这么警惕的个性是不是跟他失忆有关! 我望了眼他,又看着他胸前衣服内不再扑腾的蓝尾蝶道:“仙蝴蝶姐姐,你刚才说什么黄大仙敲钟,一敲那狐狸就死?” “我是说:黄大仙有敲钟石,一敲青狐散。”蓝尾蝶扑下翅膀纠正道。 “真的啊,你说的可是实话?”我听了精神一震,立即追问道:“谁是黄大仙?是不是他能对付那帮青眼狐狸?” “嗯!主人您放我出来,我带您去找它,让它借您敲钟石。这样你们就省去力气对付那帮青眼狐狸。”顿了顿,“就算等下你们能救出你们的朋友,可是你们之中哪能个个逃出这狐狸谷?肯定还是会要葬身鬼窟的!” 八哥闻言将那小蝴蝶从胸前捞了上来,将它捏在手中厉色地道:“小妖孽,说,你刚才所有唠叨的都是什么话?好好说,给我们说清楚,我就放了你。否则我就掐死你!” 小蝴蝶扑腾着一边翅膀,似痛苦地呜咽道:“主人,您弄痛我了!我不是小妖孽,我是您亲手养育出来的丹蝶,求您不要折磨我了!” 八哥好似没有什么怜香惜蝶之心,可是我有。我眼见那小蝴蝶倒是没有害我们的心思,好似还很了解这里似的,于是,我握着八哥抓住蝴蝶的手掌,掰开他的手指道:“八哥哥,放了它吧。如果它说的是真的咧。” 第674章 妖谷之王 八哥见我这般,只好将那死死捏住蓝尾蝶一只翅膀的手指人松开。 蓝尾蝶终于重获自由,急忙一甩翅膀,朝我们头顶飞速蹿去。它在空中盘旋扑闪了好一圈儿,才幽幽地道:“谢谢你,小姑娘。” “你们跟紧我,我现在带你们去找黄大仙。” “细妹,你……” 我正欲拔腿就跟,八哥却一把扯住我的手,他好似仍不放心。 “八哥哥,怎么啦?”我眨巴眼睛问道。 “放心吧,主人,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们快快跟上我,我一路跟你们解释。” 蓝尾蝶见我们依然犹豫,怀疑它,它好似又着急了,道: “狐鬼此刻仍在洞中深眠修炼,不到月亮出来,它是不会出来吃了他们的。而且它不吃活物。所以你们仍有时间。” “如果你们仅靠着手中武器硬闯,别说是主人你神力惊人,就算是大罗神仙下凡来此,那也是避不了这成群的青眼狐狸的。” “你说的黄大仙怎么又能对付青狐妖咧?”我拖着八哥边朝洞外走,边不解地问道。 “哎,说来话长。这都跟主人设计的‘五行护星阵’扭转乾坤逆天而行有关。这山谷虽不大,但却是一座天然的太极圈,窝藏聚气,阴气积盛,极适合修炼。所以才聚集了众多妖物在此占据。” “而这谷中又数青眼狐群繁衍最为迅速,仗着火凤宫外的那头千年老狐鬼撑腰,在这谷中可谓是称王称霸,横行无忌。欺压众多小妖不说,还经常在山边魅惑人心,吸来人魂,拖来死尸献给狐鬼。” “这处洞穴尽头便是狐狸谷,你们就这样闯进去救人是行不通的。我就一普通山灵地仙,虽然了解此谷,但却根本对付不了狐鬼这等妖物。” “山中众妖各为地盘各为生存又都炼有自己的制胜法宝。黄大仙便是山中那黄鼠狼修炼成精的。它手中有一法宝,每每青眼狐妖群起想欺负黄大仙时,它就拿出来敲。一敲那钟,青眼狐便会四散躲逃,所以才让你们去借它法宝。” 蓝尾蝶在前一边为我们领路,一边向我们讲起谷中的厉害。 我很好奇那黄大仙究竟是有什么法宝。它会不会借我们一用? 转念一想,如果不借,我就和八哥抢来用! 对于八哥来说,一只小妖我怕什么。 “细妹,你当真要抢?没想到你也如此野蛮!” 啊呀,我都忘记了八哥此时仍牵着我的手。刚才他喝过我的血,我现在脑子里想什么,他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吧! 幸好我没有想其他,要不真是丢死人了! 被他窥探了我的心思,我的脸上立即热辣辣的,急忙去抽被他紧握的手。 可是八哥不松手,反而握得更紧。他还意味深长地瞥了眼我。 我见他嘴角微扬,颇有些戏谑的表情,心中又顿觉窘迫。 我愣愣地又急急地去扑打他的手,一脸的嗔怒。 可八哥刚劲修长的手指像锁死了我的手掌,捏得我都直喊痛了也不松手。我苦大仇深地闷哼一声,不再跟他执拗。 也不晓得这个仿佛可以主宰整个世界,傲气又冷酷的少年是怎么会失忆的。是怎么会流落在我家那座破山中的! “主人,你们快走几步,黄大仙的巢穴就在山林外溪边上头。你们紧跟我。” 出了那山沟,蓝尾蝶在我们跟前招呼道。 有蓝尾蝶带路,八哥又不用光电照亮,这个能在黑暗中来去自由的人眼下又飞奔起来。 我照旧趴在他的背上,如行云般,在风中无比畅快。 第675章 不动声色的黄鼠狼 跟着淙淙水流声,我们沿溪边快速地奔跑了一段,终于停在了一处刀削般平整的矮山崖边。 此处崖上树木依旧遮天蔽日,极为繁盛,遮盖了整个天空。而靠水边的坡面上,粗壮的树木上长 满了青苔,蛇身般粗的绿藤肆意地在树干上缠绕,又是另一番原始得好似远离人间的景象。 若不是刚刚透过溪边上的树缝间隙看见天空仍然泛着青光,我会以为此时已入深夜。 蓝尾蝶飞到崖壁下一处低矮的凸石上停驻了下来。凸石边层层叠叠地长满了天门冬。天门冬的叶片细小狭长簇拥着生长,颇似一条条绿色的狗尾巴,毛茸茸的感觉看起来很是奇幻。 小蝴蝶在那附近盘旋着飞了一阵,轻轻地唤了两声:“黄大仙,黄大仙。” 半天,那天门冬丛内终于传来一阵很轻微的悉梭声,似有一个小小的身体正缓缓地爬了出来。 我已经适应黑暗,虽然不至于像八哥那般在黑暗中看清一切,但是也能看清近处的一些东西。尤其活动的东西。 有一双贼溜溜急转的黄亮眼珠在窥视我们。那眼珠在暗沉中无比明亮,像能摄取人的心神。 又是好一会儿的沉默,那躲在天门冬丛中的家伙仍以一副防备的姿态在默默地审视我们。 我和八哥像出门逛山随意地逛到这里一般,镇定自若地手牵着手站在岩石前,看着别处安静地等待这物自己出来。 黄鼠狼是贼精的夜行小动物,在我眼里和狐狸是没有多大区别的。反正都不是好东西,尤其是它的臭屁,在我们家后山就曾领教过它同类的厉害。 黄鼠狼对人一向抱有敌视的姿态,而且攻击性也强,更何况眼前这物可是一只成精物,想必也能化成人身,通点人性。 我对这藏着不动声色的小家伙仍是有所保留的,甚至已作好防卫的打算,只等它主动出击。 此时此刻,我内心想什么八哥都能知晓,只要它对我们不善,我便会对它不客气。拿下它,再一番严刑拷打,还怕这小东西不交出宝物,哼哼! 我在心里坏坏地阴笑着。可现实是,八哥紧了紧我的手掌心,还瞪了我一眼。并在我耳边警告道,不可造次。 我瞥了眼他,只好收敛心神,继续装淡定自然。 “黄大仙,您还是出来吧!”蓝尾蝶在上方扑闪着翅膀,朝那不动声色的家伙好言相劝道:“我都看见您了!” “小蝶仙,你大白天的吵我好梦,还带来一人一尸,究竟什么目的?” 果然,成精的黄鼠狼会讲人话。还是一把雄浑的男中音,像个中年人。 小蝴蝶身上的光笼罩在那东西头顶上,泛起一圈朦胧的幽幽蓝光。 此时借着这幽光,我也看清了那家伙的身形——正是一头比平常个头稍大点的黄鼠狼。它周身毛发油亮有光泽,身外笼罩一层淡淡波光,似已修成人形。 “黄大仙,不瞒您说,我此次前来确有一个不情之请。”蓝尾蝶娓娓道:“您那驱使青眼狐狸的敲钟石可否借我一用?” “你们要干什么?”黄鼠狼立即提高音量警觉地问道。 “杀狐鬼!”八哥突然铿锵一句,掷地有声。 “啊!”黄鼠狼先生听了似乎大惊,转而它冲我们厉声斥疑道:“好大的胆子!就凭你们俩个小毛娃娃?”它的眼睛盯着八哥,挑衅地道:“凭你?” 八哥一听,眉毛立刻上挑,好似很恼怒。但旋即,他又眉头一松,语意自嘲地笑道:“对,就带我这样的,不成吗?” 第676章 我会敲哀钟 那黄鼠狼目光炯炯地盯着八哥半天,才戏谑地道:“想必你也是条英雄好汉,知道自己此时身有剧毒活不转了,正好将这副尸体送去给那狐鬼吃了,也好叫它中毒早死掉。你这条计策确实不错!” 蓝尾蝶却不理这老道的黄鼠郎说了什么,而是很高兴地道:“您这是同意啦?” “我没同意!” 黄鼠狼的一句话当头浇灭了大家的希望,我的脸立刻一沉。 “你……”蓝尾蝶语噎,急急地扑闪着翅膀,似乎不可置信,亦或是不甘。 我不知道这小蝴蝶跟这只狡猾的黄鼠狼哪里来的交情,那般自信。我只觉得我要速战速决地抢来那宝物好去及时救人。 我的心念正在雷鸣电闪时,却听得黄鼠狼朗声道:“我没同意借给你们,但是我可以随你们一同去。” 嗨,想不到这家伙居然还会学人开玩笑,真是…… 黄鼠狼先生很爽快,果然,小蝴蝶有一手! 眼见那小东西掉转身子蹿回天门冬内,消失了好一会,便又见它蹿了出来。 只是,我没看见它哪儿有什么敲钟石,脖子上倒挂多了一个有我手掌般大小的布袋。 难道那小布袋里浓缩着一块敲钟石?那这敲钟石也未免太小了吧!我不禁腹诽! “主人,你们先去狐狸谷,我这就去召集山中野猪前来为你助阵。” 刚走到溪水边,蓝尾蝶说完这番话便急急地掉转身子,朝溪对面的斜坡上飞去。不一会儿,就见一道蓝光闪电般没入丛林深处,不见了影子。 我看了眼知后一直与我们保持距离的黄鼠狼,又和八哥对视一眼,心头有些犹豫。现下蓝尾蝶飞走了,这家伙又不肯借它脖子上的东西给我们,要是等下它反悔不去了,那我们该怎么办? 正当我左思右想之际,黄鼠狼似知道了我们的顾虑一般,它从树后探出头来冲我们道:“小姑娘你很奇特,尤其是你身上的血味,只要我一靠近就会晕。我还是离你远点。你尽管放心走吧,我会跟着你。” 八哥仍牵着我的手,他和我对视一眼,腹语道:还是相信这家伙吧! 于是我又趴回他的背上,开始准备朝那条横沟回奔。 “等等,八哥哥,没有仙蝶姐姐带路,我们不识路呀!”我趴在八哥身上,朝身后隐在树丛里的黄鼠狼道:“还是请黄大仙您给我们带带路吧!” 黄鼠狼听了倒也没有什么意见,而是立即蹿出身子,迅速冲到我们身前不远停下,朝八哥挑衅地道:“跟好了,跑丢我可不管。” “好,看你多有能耐!”八哥听了不服气地大声回了一句,“我都能奉陪!” 我朝他竖起大拇指,在他耳边咯咯地笑了一下。 激将法。到底是八哥瞧透了这家伙的心思,还是这家伙瞧透了八哥的心思?! 反正不管了,这两个家伙看来要进行跑林比赛了。我不由得抱紧了八哥的脖子。 “跑了!”黄鼠狼大叫一声,只见一抹黄烟在溪水边一溜,迅速朝溪边丛林蹿去,很快没了影。 “这还能难倒我,哈!”八哥大笑一声,脚底立刻似抹了油般也飞了起来。 我立即又回到了云端,有了一种腾云驾雾的感觉。身后物景全成了一抹黑,只有风在耳边嚯嚯呼啸。 八哥如风驰电掣…… 黄鼠狼在前方成了一道幻影,一道小小的黄光在黑暗中特别醒目,它好似是为了引起我们的注意,特意投放出一圈光芒在周身。 第677章 老子会讲湘北话 好家伙,看来它倒是蛮懂人道,通人性。居然还有这一招,不禁令我刮目相看。 八哥始终和它保持距离,不刻意赶上它,但是也不疏远它,一直在它身后若即若离地跟着。 不久后,黄鼠狼的身影突然在正前方消失,八哥迅速跟上,在那黄鼠狼消失的地方刹住了步子。他朝下看了看,确认已到横沟无误,便反手拥紧我,只身跳了下去。 “咚!”我们像蜻蜓点水一般,轻轻地着了地。 此时黄鼠狼的身形在前方一块石头上直立着,它回头紧盯着我们靠近。 “小东西,你还挺厉害的吗!追得上老子,是老子看走眼了。” 想不到这只黄鼠狼不止会讲人话,还会爆粗口。一口一个老子,正宗湘北话。 八哥朝他一翻眼,好笑道:“老子不跟你计较!” 八哥放下我,抖出手中银链。 一道闪闪银光随即出现在我的手电光中。 黄鼠狼一见八哥手中银链,似乎大吃一惊。它缩起身子朝一堆枯骨中连连退去,一把人声惊恐地道:“小东西,你哪来这根打神鞭?” 八哥甩了甩手中银鞭,立即一阵呜呜鸣声在空气中荡漾开来,银光闪闪似闪电划空,有一股凌厉的罡气。 耍完这手功夫,八哥才迤迤然道:“我的随身之物有何惊异?我又不会毙了你!” 旋即,他好似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冲黄鼠狼扬起嘴角,一脸坏笑道:“除非你个小东西不乖,我就让你魂飞魄散,永不上西天!” “啊!你……”黄鼠狼突然惊叫一声,前爪抱头缩成一团,似乎很害怕。 我连忙制止八哥逞凶,嗔他道:“八哥哥,你别吓坏人家黄大仙,它可是我们请来帮忙的仙人。” 黄鼠狼露出两只眼睛瞄我们一阵,这才放开前爪,冲我们俯首作揖道:“小姑娘说得对,本小仙是来帮忙的。恕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大神厉害。刚才说话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我们可是用这根打神鞭降伏过很多妖魔鬼怪的,看来这黄鼠狼不单只通人性,还分得清诸多厉害,不愧是个已成精的家伙。 我一直很好奇,八哥手中的打神鞭到底是不是昙婆婆主人的东西,还是就是他的东西。 可惜这个问题连八哥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那是他随身携带多年的东西。我想这多半跟他失忆有关,要不然哪个连自己身上的宝物都不知来历的?! 我似乎瞄到了什么眉目,又似乎什么也没窥得。八哥身上的诸多神秘好似进了这山逐渐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但又似乎是拨云见雾。 无暇多想,我朝那此时步步后退的黄鼠狼也抱拳作揖,恭敬有礼地道:“大仙,我们还是赶紧进这狐狸谷去吧。” 我真担心,八哥不知对这小妖物有什么震慑力,等会这小妖物可不要被他的气势给吓跑了,那我们就得不偿失了。 “小姑娘,你们可要处处小心了,这里是去狐狸谷的通道。除了有青眼狐狸,可到处都是阴魂喽。”黄鼠狼这会还不忘提醒我道。 看着黄大仙学人一套又一套,短胳膊短腿的,还翘起尾巴一直在前直立行走,我就觉得这妖物憨态可掬,还是蛮有趣的。就是不知它是否学得那人精阴奉阳违,狡猾无比,那可就要小心防它了。 第678章 地下河床 不一会,我们又回到了起先停留的那条沟壑边。八哥看了眼我,搂紧我的腰身将我轻轻一带,我便从那尖刀坑里飞身而过。 飞过落地时,我忍不住回头看向深沟之中。 “有什么好看的,走吧。”八哥拽了拽我道。 但是我那回头一瞥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深沟之中似乎藏有很多东西。 洞道中不时有阴魂从我身边一闪而过,甚至有的哧溜擦肩而过,即惊恐消散而去。我知道那是我的血令鬼魂惧怕,不得接近。因为我的身上有一腥甜的血腥味残留在衣服上身上。再说有八哥在,我更无所畏惧。 今晚我们是要进到狐狸谷的鬼窟之中去救人。按照蓝尾蝶的意思,通过这条阴魂拦路的甬道是到达狐狸谷的必经之路,而进了狐狸谷深处,才能到鬼窟。 看来路还蛮长的。 我们一众人马不久前曾在这里和小鬼大战,那时是被黑旋风给追逼而掉进来的。我怀疑那黑旋风就是众小鬼作怪,而这些小鬼恐怕就是被那狐鬼操控。 我们今天进谷不仅遇到野猪阵,遇到疯狂的黑旋风,还遇到小鬼围攻,简直九死一生。可是我始终没能明白,我们明明是在那石碑底下阶梯上朝下行走,怎么的一行人就这样给分散了?怎么的就中了青狐狸的魅惑咧? 进谷后,我的脑袋就像断片了,很多问题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尤其是八哥身上发生的事。 此刻我不想打架,也懒得消耗力气。尽管面目可憎的众多小鬼在我附近不停地张腔作势朝我咆哮,意欲攻击我的样子。 想吓唬我?没门! “嘿嘿,小姑娘,好胆色。”只听得黄鼠狼在前方感叹道。 难道我要假装我好害怕?我心里直觉好笑。 此时我完全忽略了眉头紧锁的八哥,也忽略了他不能触碰鬼魂的这道禁忌。就像他在我心中的形象从来都是伟岸、坚不可催的,直到他握紧我的手开始颤抖起来,我才下意识道他不对劲。 可是等我发现八哥出现异样时已经迟了,因为原本会很长的甬道在跨越那道暗沟后地势忽然急转而下,我们的眼皮底下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条陡峭的斜坡。八哥反应敏捷地一把抓紧我的手掌,点足间已经如腾飞般将我一带而下。我被这转瞬而来的疾风呛得不敢说话。 斜坡下,一股湿气扑面而来,眼前的黑暗变得更加深沉,一条地下河滩再次横在我们跟前。 我暗叹,原来这洞龛里底下竟然有这么多暗河。 极目看去,河滩边礁石耸立,暗影幢幢,好似很广袤,也不知这地下河到底有多大多长。我们沿着河滩走了一小段,空气中一股极为难闻的腥骚气越来越浓,夹杂一股死鱼般腐臭的味道,令人作呕。 看来我们已经进入了狐狸谷。不,应该是狐狸滩更贴切。 这河滩不知为何居然是干涸的,刚才从西周古墓跳下去的河滩也是如此,这奇特的地貌,外面的人知道吗? 我想是不知道的,除非亲自来过。 这里的河滩边依然是枯骨成堆,分不清是人的还是动物的,我们也无暇去研究。只是感觉这悲催的黑暗地下世界里,得吃多少东西才能堆成这地狱万骨的模样? 那狐鬼究竟是什么名堂,蛇鬼我已经见识过了,也领教过它的厉害,可是这狐狸本就是魅惑人心的东西,还要是个鬼,还吃这么多尸体,那是怎么一个物体? 第679章 苍凉的曲调 想想我的后背就一阵阵发凉,而且,我总感觉有人在我背后不停地朝我的脖子吹气,凉飕飕的冻意令人全身发僵。 “细妹,你害怕?”八哥忽然俯耳轻语。 我弱弱地点了点头。 在这浓稠无边的黑暗中,我那一点手电光实在微不足道,还会掉链子地突然熄灭,令人一点安全感也没有。我突然好想念山豹头顶那盏大灯。 现在在这荒漠一般的河床上行走,我手中连个火把也没来得及准备。八哥有夜视眼,可我没有。 一会遇敌真要打起架来,我双眼一抹黑,要怎么帮八哥战敌?!怎么帮他分辨那些他看不见的鬼影咧? 正兀自担心接下来的问题时,“到我背上来。”八哥轻声吩咐道。 有情况? 我连忙扑到他的背上,搂紧他的脖子,关掉电光,让他背着走。 我觉得今天即是九死一生的一天却又是美好的一天。这层美好是因为有人背着我走路。虽然我冷得发颤,这个背更是像冰块一样,但至少不用自己在这陌生的无边黑暗中行走,还消耗体力,也是一种小小的幸福。 然而幸福来得快也去得快。突然,前方传来几声猫一般的低低嘶叫声,紧接着石滩间响起一阵骚动,一对对青光像幽暗的灯笼一般朝我们这边扫荡而来。 狐狸群出现了。 一直在我们跟前的黄鼠狼突然慌乱地朝旁边石头堆后蹿去,它把我和八哥晾在了狐狸的包围圈中。 “八哥哥,我可以睁开眼睛吗?”我实在是想帮忙,不想他一人面对。 “不要!”八哥低吼一声,他手中的银鞭似感应到了血腥气,发出了狰狞的轻鸣声。 “呜呜……”这银鞭像能唱歌,唱出跟八哥经常哼的那首无名曲的曲调一样。 我想那曲调应该也有名字的,只是八哥忘记了。 那支曲调苍凉哀婉,充满寂寞的味道,听了会令人产生无限怅惘,像失去了什么心爱的东西,悲从中来。 此时我趴在八哥的背上居然情不自禁地哼起了这支曲调。我想我一定是疯了。 八哥也是身形一顿,似乎有些意外。不过,那也紧紧是转瞬之间的事。他已经甩开了银鞭,进入了战斗状态。 狐狸谷的狐狸究竟有多少,我不知道。我只听到很多“嗷嗷”声在我们周围咆哮,此起彼伏,似在示威要撕碎我们。 一阵又一阵疾风从我身边掠过,一道又一道灼目的银光在我紧闭的双眸之中跃动,似闪电划过夜空。 那阵躁动声在我身边不停地起起落落,发出生命将要陨落于银鞭下的凄厉挣扎哀嚎声。 八哥没有汗,没有心潮起伏,只有不停伸展的动作。 我想他可能连痛觉也没有,所以,我感觉不到他到底顶不顶得住,到底有没有受伤,到底需不需要我下去帮忙。 我很紧张,还很担忧。我的眼睛虽闭,可是一颗心却紧紧地悬着,怎么也松懈不下来。 “啊”! 我的腿上挨了一道爪子,立即一股火辣辣的钻心痛传上来,我不禁闷叫一声。 八哥一直在尽量地保护着我,可是我知道狐狸们实在太多太猛,他左躲右闪,飞速前挪,吼声连连,也吓不退虎视眈眈步步紧逼的狐群。 我此时恨不得像小蝴蝶那样长对翅膀飞上空中,就不用成为他的累赘。 说好的黄鼠狼敲钟,狐狸会散咧? 第680章 敲木鱼的黄佛爷 这边的战斗正酣,那边请来帮忙的黄大仙却毫无动静。 这该死的黄鼠狼肯定是躲了起来不管我们,这骗人的小妖孽,让我抓住立即叫二胖子剥了它吃。 “八哥哥,你累吗?快放下我,让我帮你。”我忍不住在八哥耳边着急地道。 “不必!”八哥急喝一声道:“你搂紧我,我正在接近鬼窟!” “八哥哥……”趴在他的背上,我突然泣不成声地唤道。 “你放心,八哥哥撑得住。”说完这话,八哥身子突然一沉,似单膝着了地,我立即双臂不稳,从他身上落了地,落地间我惊慌大叫一声:“啊——” 身子刚着地还没有缓过神,我又被一只手掌拽住前衣襟往上空一甩,整个人被八哥脸朝下地扛在了肩膀上。一只凶猛的狐狸立即从我跟前蹿跳而过。 空气中传来一阵极腥的血味,我不知道这突然的味道是不是来自八哥的身上。因为它带着一股淡淡的药味。 “叮叮叮、铛铛铛!” 突然一阵敲木鱼的声音从我身边不远传来。那声音听起来禅意盎然,却又像破鼓一般时而发出诡异的咚,音律一点也不悠扬,还很不规律。 这阵声调敲得我心脏直收缩,身体一阵阵颤抖。妈呀,这比敲破锣的还难听! 但是很快,我明显地感觉到周围的狐狸乱了阵势,它们龇牙咧嘴地低嚎着,东奔西蹿,好似也受不了这聒噪难听的佛音。 很快,沙滩上除一摊摊血迹和怵目惊心的死狐狸,就只剩下我们俩了。 我拧亮手电光,朝那声音发出来的地方照去,瞬间,我石化了。 只见黄大仙像个修行的老和尚般端坐在一块石头上,它那小脑袋上的眼睛紧闭,后爪盘座,短小的前爪一只正在敲打着一尊小木鱼,一只竖在胸前掐一印决,嘴中轻轻嗫动似在念经。 它这仿佛法力无边的入定模样我倒真是见了稀奇一般,只觉好笑。难不成这黄鼠狼入了佛门修的是佛道? 我不禁嘴角上扬,看得乐呵,还欢呼道:“八哥哥,这青眼狐狸果真怕黄大仙敲钟,你看,全散了。” 然而,八哥此时却捂着嘴猛咳了一声。 我连忙将手电光移到他的脸上。此时我才发现,他的嘴角、手掌都有黑黑的污渍。他的脸不能用白来形容,而是泛起一层异样的黑气。 “八哥哥,你这是怎么啦?”我着急地连忙用袖子去擦他的嘴角,又去翻他的掌心。 八哥一缩手,从胸前衣服里掏出丝帕在嘴角胡乱地抹了几下,一双有些蒙着黑雾般的眼睛朝我极力地撑了撑道:“没事,就是一些内脏损伤。你不用担心我。” 他边说边一手推开我,朝后退去。 “丹药咧?你给我吃的丹药咧?你为什么不自己吃,你快拿出来吃啊!”我不管他,哭丧着一张脸直扑向他。 “好了,你还不快走,进去救人要紧。”八哥闪身躲避着我,朝前方一大堆高耸的石头堆间迈去。而此时我根本无法冷静,我的眼泪又不争气地开始模糊起视线。 “你倒是动作快点啊!”八哥在我前面背着手,挺直身子朝我嗔道:“傻丫头,要是那丹药对我管用,我早就吃了。” 他为什么从来没有示弱的时候?明明不舒服还要挺直个背做什么鬼! 我一抹眼泪,回身连忙去找蓝尾蝶。 可是此时我的背后黑暗一片,根本没有任何蓝色小不点的踪影。 第681章 喂血 黄鼠狼念完了经文一弹而起,收起小木鱼挂在脖子上,冲到我们跟前得意洋洋地道:“我的法宝管用吧?厉害吧!” 我缩缩鼻子,泪眼朦胧地朝它点了点头。 每次困难当前,我仿佛都只有傻哭的份,我真恨我自己面对强敌总是无能为力,我不能老是这样吧?! 看着八哥强撑不倒的身影,我将心一横,拿出壮士断腕的气魄和决然,用牙齿在手碗的伤口上使劲一咬。一股钻心的痛立即从手腕处席卷全身,我皱起眉头,看着伤口上的血汩汩地涌了出来,居然阴邪地一笑。 “啊呀,我的个天。” 黄大仙恰好此时站在我的脚前正抬头看我,猝不及防地被我的鲜血滴了个正着,立即哀嚎一声,双眼一闭,软在了我的脚边。 我看着这个第一时间被我的万能魔血波及了的小东西,无奈地摇了摇头,将它拾起来胡乱地塞进我了的包里。 步履蹒跚地追上八哥,忍住疼痛,我将鲜血直流的手掌塞到他嘴边,献宝似地冲他嚷嚷道:“八哥哥,你喝我的血吧,喝了你就会好起来的!” “细妹,你要干嘛?”八哥惊愕地冲我大叫一声,一把将我的手腕推开。 “我不能不管你。我不要你这样,你喝!快喝!”我未受伤的那只手如钳子一般抓住他的手臂不放。看着他,我的态度坚决,眼神倔强。 大滴大滴的鲜血顺着我的手腕浸透了他的绿色衣袍,像一朵朵盛开的花朵贴在了他的肌肤上。开出一片又一片。 “你这是做什么?你会死的,你不知道吗?!”八哥双手无力地抓住我的肩膀,目光却炯炯地盯着我道:“就算你一身的血都给我喝光了,也是治不好我的。我就是一具行将就木的尸体,僵尸,千年老僵尸你知道吗?” “我不管,我就要你喝,你喝……”我死死地拽住他的臂膀,眼泪啪嗒啪嗒地夺眶而出,有种奔赴刑场视死如归的决然。 我用哀求的口吻道:“我不管你是什么,我只知道你是个好人。你对我好,我就要对你好。就算你吸干了我,我也不怕,我只希望你能帮我把妈妈救出来,好吗?” “妈妈在坏人手里,这座山也要没了,我没有能力为爹爹做什么,就只能求你了,八哥哥!” “细妹……”八哥突然一把将我拽入怀中,紧紧拥住。他的脸在我的头顶摩擦着,我感觉到一滴滴如同眼泪的水珠滚落在了我的额上。 我连忙伸手一抹——那水珠子竟然黑如墨汁,还有一股腥甜的药气! 我慌忙地推开他,手电光照着他那张白得像打了霜一样的脸上。 那一对原本清亮如水的眼眸此时黑得如同一潭死水,没有一丝光彩,甚至看不到瞳孔。他的眼角流淌着一行黑色的血液,嘴唇发紫,一张原本俊朗的脸像那画册中入魔的样子,很是可怖。 我惊骇得连连后退,遑遑不知所措,眼眶中的眼泪都不敢再流淌而出。 八哥见我这般模样,连忙掏出已染满黑渍的丝帕一擦眼睛,侧过脸去,不敢面向我。 正当我不知如何面对他时,他突然狂暴地甩出打神鞭卷起地上一头还在抽气的狐狸扔到脚下,蹲下去趴在那头狐狸的脖颈间。那头眼睛要闭不闭的狐狸立即发出低低的哀鸣声,挣扎两下,两腿一蹬,再也没有了声息。 片刻,八哥便在我的眼皮底下将那头狐狸的身子吸得干瘪了下来。这还不算,他又狂暴地将那狐狸的尸体徒手撕裂成了二半。 第682章 入魔的僵尸 这血腥的一幕吓得我立即狂乱地尖叫起来:“啊——” 我见过八哥血腥的一面,却没有直面过这般暴力的一面。他再次刷新了我对他的感觉。我只觉得身体发凉,全身僵硬,如同我的身体也被他徒手撕裂,惶恐难耐。 我惊恐的尖叫声飘荡在地底的河谷里,震出一圈又一圈涟漪般的回声。 这是一座死亡之谷,此刻比地狱还要恐怖。因为这里充满绝望和哀凉。放眼望去,河床上一地狐狸尸体,周遭无数化生子的幽魂来回飘荡,眼前还有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存在正在不停撕咬一头头狐狸的尸体。 吸干、撕裂;吸干再撕裂。河滩上一地狐狸支离破碎的内脏,血腥气冲天。 也许是我的惊恐吼叫将我包里的黄鼠狼惊醒了过来,这家伙在我包里动了动,用爪子扯动着盖袋。 很快,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探了出来。 我怀疑它受惊要逃走,低头去看,却见那小东西嗷地惨叫一声,身体软软地又缩了回去。 我伸手拍了拍袋子,黄大仙又一动不动了,似乎又晕了过去。想必它刚才探头出来正好看到八哥徒手撕狐,又给吓晕了。 我摸着那柔软的一团,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可是,我没有能晕过去。手腕上的痛楚已经麻木,鲜血却还在啪嗒啪嗒地滴落,我都忘记了要怎么去处理。 我看着眼前狂暴的人,内心有一种极度寒凉的心碎感。不是因为八哥的这副尊容令我害怕,而是,我感觉他正在消失。我感觉他会离开我,我很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 见八哥没有停手的迹象,我再也忍不住了,冲上去夺下他手中的银鞭,将他不肯喝的我的鲜血全部涂在银链上,涂在身上,我疯狂地冲进了河滩石头后的鬼窟内。 见鬼杀鬼,见妖杀妖。 那个鬼窟的内里到底是番什么情形,我已记不太清。我只依稀记得,那是一座古朴蒙尘却很巍峨的宫殿,周围全部由白色泛绿的石头堆砌而成,规格恢弘,中间还有几根高高的银白石柱看不到顶,穹顶也黑得不见深度。如果说这以前是有皇帝在此上朝,我也会信。总之,那地下宫殿实在令人震撼,以至于里面发生的大多事情我都不记得,却记得这么个印象。 然而,修得这么漂亮的一座殿堂里却没有人,只有层出不穷的凶残小鬼张牙舞爪地在不停旋转。而我像个小旋风,被一道道银光裹着,冲刺在这股大旋风中,嘶吼,嚎叫,如同天雷贯耳,势不可挡,空前地爆发出了一股气势,毁灭了一切,拯救了大家。 没有人能形容出我在那一刻究竟做过什么,因为没有人搞得清我身上突然爆发出来的那股能量是什么,我自己更是记不清,道不明。 三天后,我在自己的家中缓缓醒来。醒来后,我只听得大家纷纷在说一件事。一件我仿佛只是在梦中经历过的事。 整件事就像是其他所有最后都完美收场的故事一样,择哥哥和二胖子被解救了出来。 但听他们众口不一的描述,整件事大致是这样的,当时八哥见我疯狂又杀气腾天地冲进了鬼窟的殿堂,他也跟随着进去找到被扔在神台上当祭祀品的众人,给他们吞下丹药,一一唤醒。 二胖子是这样说的,是八哥甩了他一巴掌将他弄醒的,醒来后,他看见一股旋风正在和另一股大大的旋风厮杀,他以为进了阎王殿,入了鬼门关,死了,后来干脆又晕了过去。 第683章 再一次失忆 众人围床,嘘寒问暖时,石头伯和洪道人从外进来匆匆瞥了我一眼,眼见我没大碍,说了声没事就好,而后又双双匆匆离去。 洪天择坐在我的床边显得心事重重,在二胖子不停的聒噪声中,沉默不语。爸爸站在旁边听二胖子向我奶奶讲我们这程的事。奶奶在二胖子眉飞色舞的‘表演’中,听得不停咂舌,有时还破口大骂。 “那只狐鬼老阴b得很,不知躲在哪个角落,不停地冲大家发出一种奇怪的咆哮,似乎很愤怒,就是不现身……”二胖子讲得兴起时,还不时比划两下,很是亢奋,时不时还摸摸自己被打得肿起来的猪头脸,样子滑稽又搞怪。 “你们灭它家族,捅它巢穴,它能不愤怒?!”爸爸也听得津津有味,还不时附和。 “呸呸呸,我一只也没灭,它想灭我才真。叔叔你知道吗,那狐鬼的声音真他娘的难听,我觉得我的耳朵里像塞满了炸弹,哔哔蹦蹦地炸裂,我当时觉得我都快要死了,耳朵出血,感觉眼睛也要出血了,浑身痛得好像要爆炸……但是吧,哼,她想用声音吓死老子,结果我没死。” “啊!后来咧?”我也惊心,从迷迷瞪瞪中坐起身子,忍不住问道。 “后来,我听到一阵木鱼声后,我就突然没事了。大家好像都没有事了,那狐鬼就自己跑了出来。我原本以为那老阴b应该生得奇丑无比,但是小师傅,你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吗?” 我一脸茫然。 “你猜猜。”二胖子故作神秘。 “长什么样子……我猜不出!”我努力地想回忆起发生的一切,却毫无印象,还头脑发胀。 “哈哈哈,猜不出吧!你万万没想到,她就一直藏在我们之中。她出来的时候,那唐希第一个吓晕!”二胖子手舞足蹈,笑得大声。 “嗯?长这么寒碜?”爸爸又饶有兴致地问道。 “不是长得寒碜,是因为那狐鬼就是个女的,就是那小三。” “小三?”我又惊问:“女的?” “小三是小姗,她是个女的。是咱们听岔了,怪不得长得像个娘娘腔,却原来真是个女的。” 我:“……” “那婆娘早就被上身,是她引我们去那洞穴之中的……” 二胖子东一句西一句,有头没尾地讲着,我迷迷糊糊地听着。 我支起脑袋,努力回想,却很难将一切拼凑起来。我只感觉发胀的脑袋越来越疼,忍不住抱头大叫一声,“啊!” “细妹,你怎么啦?”洪天择连忙起身,抓住我的手来问。 我双手捧着脑袋。脑袋重得像灌入铅,还剧烈地震痛,我痛苦地摇着头。 “二胖子,别说了,快去挑水,缸里都没水了,等会大家没水喝,细妹也没水喝!”洪天择显得有些心烦,一句话将二胖子支了开去,转而又朝爸爸说道:“叔叔,您腿伤还没恢复,也不宜久站,您也去躺着歇息会吧,有我在这里照看细妹妹就好了。” 奶奶也附身到我跟前,着急地问道:“细妹,你这是怎么啦?哪里又不舒服,要不要我去把石头找回来?” 我还没回话,洪天择却道:“没事的,娭毑。可能刚才太吵了,细妹才醒来有些不舒服,需要静躺一会。” “啊,这样啊!那洪家伢子,就有劳你替我照顾好她,我去给她打碗粥,还得给大家煮饭。”说完,就转身出门,朝另一头她自己的灶房门走去。 第684章 拼凑回忆 等大家有都走出房门,房中安静,我渐渐平息了下来。舒缓了几口气,趁其他人都不在身边的时 候,我连忙向洪天择追问起我晕迷后的事来。 起先,洪天择推搡着说就是二胖子说的那样,让我先休息,不要想其他。但是,我从他躲闪的 眼中,明显地感觉到他明明有事,他在极力地藏着什么。我心头隐隐升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择哥哥,二胖子有很多事没说清楚,我比较想要听你说。”我坚持地想知道发生什么。 架不住我再三追问,洪天泽这才又跟我说了一些后话。 他说,当时他醒来后,见我在众小鬼的重重包围下不停地挥舞着手中银链,眼光发红,脸色发青, 失心疯一般勇不可挡,身上鲜血直溅都浑然无觉,许多小鬼当场被我甩得魂飞魄散,青狐尸横遍野,哀鸿遍地,他们才幸得解脱。 很明显,我那个样子把他吓到了。在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有惊悸,还有一种莫名的陌生情绪,我不晓得那是什么。 洪天择将后面的情形也只是做了一番大致的描述。 他说,就在我昏迷后,就有一大群青眼狐冲了进来。正在大家以为自己要彻底去见阎王时,一大群野猪跟着一只蓝尾蝶也尾随着疯狂地冲进了大殿,将众人冲得一团乱散,抱的抱柱子,躲的躲石头后。让他觉得最为古怪的是,他还看见一只会敲木鱼的大黄鼠狼带着一大群小黄鼠狼跟青眼狐狸作战,也不知是个什么来头,要来帮我们。 他说这话时看着我,我点头,却不语。 混乱中,他和肩扛我的八哥在一众狂乱的野猪狐狸当中并肩作战,奋起杀敌才冲出一条血路,将我带了出来。他不无感慨地说,他经历了一场有史以来最壮烈的、最惊心动魄的厮杀。他是从一条血河中蹚出一条生路来的。 最终,战争以那群野猪将青眼狐狸们踩成一地肉泥而宣告结束。 当然,这场战争中还有石头伯的那两只水鬼也功不可没。他特别强调石头伯,眼中有一股异样的光。 可惜,在这场人、鬼、神、动物展开的惊天厮杀前,我却率先倒下。 我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昏迷过去咧?我对自己的掉链子感到惊心后怕,幸好大家此时都没有事,都安然无恙,我不惊有些痛恨自己的弱小。 当然,事后我从二胖子那儿了解到,说到这里,这件事并没有完全概述。洪天择只是选择性地将一些话说了出来,还有一个森林大反派狐鬼,它的最后出场,它的血腥狂扫,洪天择却只字没提。 正沉默间,二胖子站在门边说道:“小师傅,其实,其实还有个事……”说完他又眄了眼洪天择,好似洪天择会因他说出什么而加以责怪。 我心下好奇,问道:“什么事?” 看二胖子那神态,他应该是躲在一边听墙角好半天了。 “你挑满满缸水啦?”洪天择斜睨他一眼。 “是的!”二胖子点头,缩在门边却不进来。 这种时候,他们俩的眼神明显地出卖了他们。“择哥哥,到底还有什么事?”我的心中波澜惊起,不经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 第685章 有事不说是王八 “先别说话,我去给你倒杯水。”洪天择忙不迭地起身,就去桌台上拿杯倒水。 洪天择起身时,我看到一瘸一拐,似乎腿脚有些不利索。 “你们都伤哪儿了?”我又看了看二胖子那张红肿的脸,那双可怜巴巴地看着我的眼睛,支坐起身子,连忙问道:“痛吗?” 二胖子朝我摇摇头,摸摸脸道:“我只是皮外伤,没事。” 我又关切地问向洪天择,洪天择坐到我的床边,将一杯水递给我,轻声道:“一点小伤,无大碍的。” 我看了眼他,又看了眼二胖子,我的眼睛里装着一团莫名的火焰。这两个家伙今天支支吾吾,三缄其口,到底想说什么。 我可不是那么能忍得住好奇心的人,我当即倏地直起上半身,抓住洪天择的肩膀摇晃两下,双眼放狠光道:“你们……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咳咳,快说!” “说……说……说,说什么?”洪天择被我突如其来的一股狠劲震惊到,他掰开我的手,轻轻一扯,反手抓住我的手掌放下道:“你一身伤,让我们说什么?你要先养好身体,顾好自己,其他交给大人处理。” “哼!”我心潮起伏,闷哼一声,冲他俩气恼地激将道:“是不是我昏迷时,你们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还是见不得光的事?” “我们哪有对不起你的事,对不起你们家的,是你叔……”二胖子见我发飙,连忙踏步进来替洪天择辩解起来。 但是话还没讲完,他又立即打住,暗中瞥了眼洪天择。 “你说什么?什么叔?”我惊诧问道,心下更急。 “我没说什么呀。”二胖子脸一沉,撇开脑袋,有意回避起我。 我气恼道:“有事不说,是王八。” 我双目在二胖子和洪天择身上来回转,两人却都撇开脸无视我。尤其洪天择那张坚毅的侧脸更是难以破防,好像严防死守的铁网。他从我手中收回水杯放到桌上。 这两人明明有事却不肯说,这真让我身上如有蚂蚁钻心,难受得很。我扯开身上盖毯,支起身子下床,扯着二胖子的衣角,双眼紧紧地盯着二胖子道:“杨沐,我知道你最好了,你快告诉我,我妈妈怎么样了?有没有人给我信息让我拿玉去换?八哥哥咧?你们见过他吗?” 二胖子见我这副模样,脸色难看地转过身子背对我,长叹一口气,“哎……” “你快说啊!”我又转身拉扯着洪天择的手臂,盯着洪天择苦苦地央求道:“你们快说啊,别瞒我……” “我们……”洪天择架不住我的拉扯,眼中闪烁着一股极忧伤的神色,犹豫地道:“我们都尽力了,细妹妹。”说完,他拉开我的手臂,转身欲走。 “什么尽力?你……什么意思?”见他这副架势,我的心里突然咯噔一声,大感不妙。 “小师傅,你才醒来,需要好好休息,就莫要问这些事了。”二胖子退到门边,一脸为难地道:“我要去帮娭毑做饭。” 洪天择一瘸一拐,也朝门边走去。 这两人还打算脚底抹油要溜,我连忙一个飞扑,又一把扯住才走出两步的洪天择。也不知自己哪来的狠劲,拽住洪天择的手臂,死死瞪着他,目露凶光道:“不把话说清,不准出这门,你们走,走……我就自杀!” 第686章 沉睡三天 洪天择被我的这副表情吓得一怔,眼光呆滞地看了我半天,想挣扎又怕弄痛我,想开溜又走不动,他扭捏了半天,大叹一口气道:“哎!细妹妹,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倔?” 我依然不松手,狠狠地瞪着他。 “好了,好了,你不要这样,你先坐回床上,我说,我说了还不行吗?”二胖子见我俩这架势,他似乎招架不住了,拽开我因使力抓住洪天择而发颤的双手,将我拖回床边,安抚我道:“我说,小师傅,你这……哎,你这干嘛老摧残自己咧!” 我又回头狠狠地瞪着他。 “哎!”二胖子似吓了一跳,退后一步,双掌护脸,抱怨地道:“大师傅还不是为了你好!”顿了顿,他又道:“我们大家都是为了你好,才不说的。你又何必非要在这个时候听这些事,养好身体最重要。” “说——我不要听这些鬼话,我要听实际的。”我像一只受伤的野兽,朝他低吼道。 “我……”二胖子的表情又是一怔。他可能从来没有见过我这种情绪,表情错愕,嗫嚅道:“我……我说! “杨沐!”洪天择低喝一声,似乎还想制止。 “大师傅,瞒得过一时,瞒得过一世吗?”二胖子眼中突然闪出泪光,露出一脸委屈的表情道:“迟早都是要说的!” 他似慷慨赶赴刑场一般气势凛冽一道:“小师傅,我说!你要有心理准备了。” 二胖子耸了耸肩膀,似提振了一下精神道:“你躺在床上三天,幸好你躺了三天。要不……要不,你肯定要疯掉。我们……我们费了好大力气才从洞龛里逃出来的……” “快说重点!”我扑他一拳道。 “好了,我来说!”洪天择朝前言不搭后语,神情莫名激动的二胖子招手道:“杨沐,你先坐下吧。细妹,还是我讲给你听吧。” 我转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先说第一件事,你妈妈的事。我们的确收到了纸条,就是在昨天早上,夹在你这睡房门缝里。我和杨沐见你没醒,就自作主张去了交换现场。不过我们没有玉,在相约地点也没有见到你妈妈,只是被人揍了一顿。那帮人明显不是真心想拿东西和你交换。” “第二件事,你可不要动气,要先听我讲完第三件事,可以吗?”洪天择的目光透着一股我从没见过的狠劲。 我突然有些怯怯的、忐忑的点了点头。 “你们家的后山,现在不属于你们家了,已经被你们村卖给了来自省城的人。说是通过乡政府获得权利的。现在在后山南端已经有大队人马驻扎在那里。” “卖……卖给别人?怎么可能,没经过我家同意,怎么可能卖?”我听了一怔,刚才还堵在心里的大石霎时染上一层寒冰。 “是你叔爹爹私自帮你家签署了合同。你们将获得一笔补偿。他们还对你家下了通知,限你们三日内搬下山。” 洪天择说得不温不火,而我却听得出他心情及其压抑,声线也低沉,好似心里憋着一团怒火无处发泄。 “我叔爹爹?”我突然无名火起地吼道:“他哪来这个权力!” “哼!他的权力还多着咧,他就是出卖你们家的内鬼。”洪天择闷哼一声,表情阴冷。 “你胡说!”我冲他大吼一声:“这怎么可能?他……”冲出我喉咙间的声音哽咽,嘶哑。 其实转念一想,也不是不可能。还未出口的话瞬间堵在喉间,使我万分难受。 我迟疑了,脑子里霎时像山崩石裂般振荡。 第687章 内鬼 “是的,山豹在洞龛里同我们分别时,他说答应过你,会告诉你内鬼的事。他亲口提醒我们要小心你叔爹爹和他背后的人,而且好似那人……很厉害的样子。” 二胖子急乎乎地插嘴道,好似他有满肚子牢骚也无处发: “其实你仔细想想,你们家这山,除了你们自己家的人,外人怎么这么熟悉?王六第一次来就摸上那地下深埋清墓,还知道避开里面的东西。再好好想想,我们上次去达魔峰的行踪、你爹爹在山中布的阵,都那么容易就给人知道了?还有你爹爹被困在墓中……” 二胖子冲我着急地嚷嚷,他生怕我不相信他。他这没心没肺的架势,就不知道我的心早就沉到谷底了吗?早就像玻璃一样碎了一地吗? 他还在继续发牢骚。 “因为这些人要逼你们搬走这件事,我们昨天还和王六打了一架,就是你叔爹爹带人上门的……。” “啊……王六!”我的心里忽地一沉,目光瞬间一凛,眼中又多了一层寒霜。 “好了杨沐,你小声点!”洪天择厉色地低声打断二胖子。 二胖子立即像被点了哑血一般,愤懑的脸上带着几分悻悻,瞟了眼洪天择,嗫嚅几下嘴,最终还是没再扯开粗嗓门。 洪天择转头看着我,喃喃地道:“自达魔峰回来,我和我爹爹就估摸着这里头很多事明显地哪里不对劲,但是碍于是你们自家人,又是自家山中的事,我们一时也不好说什么,而且……你妈妈……哎!” 洪天择叹口气,顿了顿,又瞟了眼默不作声的我,继续道:“我以前还怀疑是八哥,但是现在……” 他突然欲言又止,沉思片刻才道:“好多事情现在仔细想想,其实也没有什么惊讶。因为一切都没有意义,重要的是,我们得想办法救回你妈妈,其他的……我想也就这样了。” 说完,洪天择的表情黯然。 “第三件事咧?”我无力地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他道:“九重门那墓……他们要开就开吧,我不想管了,我只想要妈妈回来,只要你们别再为我打架受伤……”一想到妈妈,我的声音就有些颤抖 “嗯!”洪天择突然朝我瞪起那双明亮的眼睛,神情变得庄重,道:“我正要说的第三件事……” 他那眼神令我心头猛然一沉,我似感受到一种坠入深潭的寒意。我突然十分紧张,好似在等待什么宣判,那种预知的感觉是那般的强烈,猛撞。 “你看吧,你看吧,我就说我们不说还好,我们一说,就知道你会受不了……我们还没说最重要的咧,哎,作孽!”二胖子一见我全身紧绷,他好似心痛又似自责。 我双目放光地道:“什么最重要?” “我……”二胖子瞥了眼洪天择,起身,大声道:“你说!大师傅还是你来说!”他像屁股突然着火一般,惶惶远离我们。 我盯着二胖子的表情,随即我又紧盯洪天择的脸。 洪天择眄了眼我,低头望着地面迟疑地道:“八哥……”好半天,他舔了舔嘴唇,似下了很大的决心,又抬起头,双眼带着幽幽的光,似审视着我的表情说道:“他……” 我瞪大眼,死死地瞪大眼,盯着他的嘴唇,似乎里面会跑出什么妖怪。 我眼角的余光瞟到二胖子此时蹑手蹑脚地跨出了门槛,朝灶房门后走去,捂着耳朵躲到门背后站定。 “八哥没了!他的尸体给石头伯送去了西林庵。”洪天择缓缓说完这句话,像鼓足了勇气,终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说的话声音并不大,在我听来,却是如雷轰顶,字字霹雳。 他说完,也站起身,不再直面我的表情。 第688章 噩耗 xs7.com “啊……” 我吊着的一颗心好似被人抽走,全身力气也跟着抽空一般,身体软软地沿着床边无力地滑将下去,一屁股跌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连爸爸几时蹲到我跟前的,我都无觉。我的头脑只有一片空白,双眼里飘着一片浮云,白得就像那天八哥站在番薯地里望着天边浮云说:我们要是一片云就好了。 我仿佛一下进入了空洞的世界,周边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你们都出去吧,让她自己冷静。”爸爸小声地说话,生怕再有什么响动,我会如那危房一般轰然倒塌。 我不知道我自己冷静了多久,又是怎么到的西林庵,我只听到我背后一直有几个声音在追:“细妹,别跑,回来回来……” 至少,我没有像大家以为的那样当场表现得撕心裂肺、嚎啕大哭,那不是我一贯的作风,有时候我还是很冷静的——不见到他的尸体,我绝不信! 他们叫我别跑,我有跑吗?我对我的双腿机能表现得毫无知觉。我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在剧烈地激荡,我的身边物景飞速退却。我的眼里没有一滴泪,只有八哥在我眼睛里翻飞,他在树上像猴子一样跳来跳去瞎折腾,就是为了哄我开心。 我的眼里只有八哥站在飒飒的草丛深处,一脸凄然地盯着远处的天空和山峦,我还读不懂他眉宇间的眺望;我的眼里只有八哥在溪水边,脚伸到泠泠的水里,吹着那首他始终叫不出名的哀婉曲调;我的耳边只有八哥总是对我说的一句话:傻丫头,有八哥在…… 他的一颦一笑还在昨天,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这一定是哪里弄错了!他可不是人哇! 我的心里始终有一个声音在撕心裂肺的吼叫:不——要! 我不信! 夕阳中的西云庵隐没在树林子里,屋顶的一角被余晖映射,黛瓦染上一层血红的晕光。 庵堂下的莲花池里一池凋零,残莲败叶显得萧瑟,风吹起一池泠泠清波微微荡漾。 一群不知名的灰色小雀正在莲花池边的石龟上冲着天空哀叫,它们被我迅速掠过的身影惊得扑腾而起,仓皇展翅高飞。 我大步迈上那一阶阶像走不完的石阶,软着腿肚子冲进了殿堂。 “小妹子你是谁?”堂内,一个手持烛火的尼姑见我贸然闯了进来,她满脸惊讶地质问道:“天色已晚,本庵闭门谢客,恕不接待!” 我没理会年轻的小尼姑,而是急乎乎地在殿内转了一圈,才道:“静心主持咧?我找静心!” 眼见殿内无人,我于是转身,又熟门熟路地朝后殿冲去。 “喂,她在山顶斋心阁……”身后远远地传来那尼姑大声的应答。我连忙越过三重殿堂直冲后山的斋心阁而去。 “细妹!你怎么跑这里来啦?” 还没上到石山上的窄道顶,石头伯的身形如同一尊雄伟的石雕,挡在了我的路上。 我愕然地抬起头,盯着他石头一样的表情,大口喘息道:“八哥咧?石头伯,八哥咧?”我的眼神因为身体的精疲力尽此时显得有些空洞飘忽,自己的声音好似来自远方,身子也跟着天空开始摇晃。 “你看你……” 眼见石头伯黑影一晃,他的一只大手已经有力地握住了我的手臂,将我拖拽了上去。 第689章 没那么厉害 “细妹,喝点水。” 恍惚中,我看见穿着灰色僧袍的宋平安将一碗茶端到了我的嘴边。 我抿了抿茶,抬起沉沉的眼皮,朝宋平安凄然地问道:“八哥咧?我要见八哥!” “他……”宋平安欲言又止,她瞟了眼身后的石头伯,朝我细声细语道:“他在地下洞中。” “你快告诉我,他怎么啦?”我抓着她的袖袍,双手无力而又颤抖。 宋平安望着我,默默地摇了摇头,将茶碗轻轻放下,才道:“你等昙婆婆上来吧,他们已经在洞中三天了。”而后,她捋了捋我被汗水打湿而贴在额前的几缕凌乱发丝,又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起身朝石头伯合手行了一礼,缓缓地退了出去。 宋平安的一系列动作很轻柔,神色也十分平静淡定,却压制不住我心里的焦急。眼见她走了, 我扑闪着泪光盈盈的眼睛,朝立在暗影灯光下的人用乞求而哀切的声音唤道:“石头伯……” 石头伯应声,缓缓抬起头。他遮在斗笠下的表情隐没在黑暗中,只有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盯着我。 我不知道他此刻是一种怎样的神情,现在很多人的心情我都读不懂,因为,此时只有我自己的心在剧烈地震荡,那震荡告诉我,我失去了一件最心爱的东西,现在很痛。 半晌,石头伯才沉沉地道了一句,“你还是跟我下去看看吧,看你这样子我也纠心。” 我连忙从长塌上一轱辘而起,抹去脸颊上滚出来的眼泪,端起旁边案几上的一碗茶水喝了个精光,压下喉咙里的火,赶紧跟上转身的石头伯。 不知几时,西云庵的后殿独立供奉昙婆婆的小庙堂下居然修了一条通道,通道直通底下那幽深的坑洞中。沿着旋转而下的通道,看着石头伯那在前面堵住整个通道的魁梧身形,我想起了洞龛里的石碑下那条走不完的阶梯。 “石头伯,在洞龛里,你怎么和水鬼也中了狐狸的魅惑?”我不禁朝石头伯咕哝起来。 “我怎么就不能中魅?”石头伯语气僵硬,瓮声瓮气地道:“那狐鬼用气味迷惑了所有人,又不是用的眼睛。” “这……”我有些疑惑,石头伯自打出现,在我心中就是很神秘的存在,我认为他应该是无坚不摧的,只少,他应该不会被那种迷惑人心的玩意儿弄倒。 我这一问,石头伯大约也是猜出了我心中所惑。他没好气地道:“石头伯在气味上最吃亏,还不如你们咧!” “啊,为什么你对气味最吃亏?”我不禁好奇地追问。 此时我豁然想起那假小子小珊身上的确有一股子狐狸骚味,我当时只当是他的体味。没想到就是这么稀松平常的味道,居然就是在无形中迷惑了大家的元凶。是我大意了! “哎,我说,细妹,这世上的那么多的问题,你是不是都要问个清楚?你还是关心下你自己和你的八哥吧!”他侧过头来,不耐烦地瞥了眼我,大有吹胡子瞪眼睛的架势。 我赶紧闭嘴。 少顷,我感觉脚步虚浮,尤其在这狭长的通道里,虚虚实实的烛影让人产生起飘起来的幻觉,很不真实,还有些气闷,我摸着墙,朝前方走远的人嘟囔道: “八哥哥为什么身上了受了那么多伤,他还能那么厉害,而我却不能!”我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我……我跑了一路,停停歇歇,就快跑断气……现在,怎么还这么头晕咧?” 第690章 不是自己的身体 “那小子的身体又不是他的,他当然不爱惜了。要是他自己的身体,你看他还敢不敢将自己往死里整!” “啊……?”一语似惊醒梦中人,震惊中,我拉长声调,瞪大眼睛看着前方回头的人。 “啊什么啊,还要不要见人!” “……” 他这么一嗓子振聋发聩的功力传来,我啥飘忽的感觉都不敢有了。 石道向下一个转弯,我紧随石头伯进入了底下洞中。这个石阶通道是极有意思的,居然直接挖通到了底下的大石碑下。 我在那刻撰着密密麻麻字体的石碑下停下脚步,抬头望去,那石碑上的字应该是被人修整擦拭过,字体像一条条扭曲的小虫子盘踞,更加深邃有力了。 “跟上!” 前方石头伯头也不回,就知道后面的我又出神了。我一见他转进了奇石丛后,只得拔腿跟上,直往传来水滴声的阴凉千尸坑边。 斜坡下洞内宽敞的平地处,沿一个台子亮着无数盏细小的烛台。烛火的光线交错在一起,形成一片靡靡柔柔的光晕忽明忽暗,迷离晃眼,还有一股奇香扑鼻,令人恍惚。 这分明就是一个阵法。从那点燃的烛火摆成的一个奇特的星形形状上看去,我还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眯眼细看,却可分辨出那层层光晕正围着一个躺着的人。 只是看一眼,我便知道那是谁。他的身上毫无气息可言,脸白如纸,双目紧闭,像一个死人。还是死透了的那种。 岩洞中,滴答滴答的水珠子正一颗一颗清脆地落在石头上,连人的呼吸都是微不可闻,将这洞中的气氛弄得安静而又神秘诡异。 正在一边蒲团上静默打座的昙婆婆见我们俩人走了进来,她张开眼睛,缓缓地直起身子迎向我们,平静地说了一句:“来了!” 她的声音,我充耳不闻,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躺平在一块紫木上的人,心潮剧烈地起伏。步子还没有迈开,我的手臂却给石头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死死地拽住。 他的脸迎向昙婆婆,头都未侧,却好似料到我会有这般动作。 我试图挣脱,眼睛狠狠地瞪着他,结果,他的手臂跟铁钳子一般牢牢地抓住了我,我挣扎无望,泪眼婆娑地望向昙婆婆。 “细妹,你现不能上去。此时时辰仍没到,所以要再等等。”白发白袍的昙婆婆柱着紫檀龙头拐杖靠了近前,她双眼笑眯眯地盯着我,轻声细语,平静平和。 她跟扮作土地公公的爷爷有几分神似,都是一脸的慈眉善目,却总是会有一种不能让人随便撒野的威严感。 我急促的呼吸在她这儿变得平缓了下来,也不自觉地有些怯懦起来。 “婆婆……”我低下头,难过地盯着地板。 石头伯见我野性已收,身体软乎了下来,他这才松脱了手,又狠狠瞪了眼我,以警示我不要造次。 “孩子,这么久不来看婆婆,你可曾安好?”昙婆婆持起我的一只手握着,原本微笑的脸转瞬凝上一层冰霜。“想不到我才闭关半年,你们就发生如此多事!” 她这般冲我慢悠悠地说话,我有些惊愕。而她捏着我的那双手,五根看起来跟枯柴似的手指力道不紧不慢,还有一股暖流随着我的掌心缓缓渗透我的肌肤,我一时不知她这般动作究竟是在干嘛。 但转瞬,我好像感知到了什么。 我的身体一哆嗦,难道她还有能探索别人记忆的法门? 第691章 造化弄人 这个神秘的庙灵老太婆此时有一种令我颇为不自在的感觉,我却不敢枉动,任她掌控。 我的脑中霎时记起她曾说过的话。神山,也就是我家那座山,可是她的主人倒行逆施而建造的,包括洞龛里,也在他五行布局之中,也都是她的主人的大手笔杰作。如若不是这些杰作,我也不至于落得今天这么个家破人就要亡的下场。 于她,也于她的主人——那个什么鬼人间最后一个神,我现在有种愤恨他全家的感情。 凭什么他们神仙打架,我们这些凡人却落得这样的不公平待遇?!我的妈妈还有我的爸爸,我的爷爷,我的家,可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也就间接跟她也有关。叫我此刻怎么不恨! 我此时心情波澜翻滚,也顾不得这个老太婆是不是有什么法门能亏得我内心所想,我难过得都要哭起来,却没能爆发。 好一会儿,昙婆婆终于松开了我的手,眯起眼睛盯着我,道:“你已经得到了四块麒麟玉符?” 思绪翻飞中,我顺着她的话,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哎!一切都是……造化弄人啊!”昙婆婆突然冲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她这般良久的沉默后却是这么一句,令我竟然一时不知她此时又是个什么意思。 “昙婆婆,后天便是千年一回的五星连珠日,我猜那帮人也是在等这一天。如果这九重门在麒麟玉完壁后,阴阳石将会催生什么?”石头伯目光紧盯着昙婆婆的面孔,突然生硬地问道:“果真只是你所说的重生?” “嗯!” “这个‘五行护星阵’的目的只在如此?” “嗯……的确如此而以,当年杨将军和凤胤的目的便是如此简单!” “如果真是这般,那我这就回去准备。”石头伯向昙婆婆抱了抱手,颇有些江湖侠气的感觉。 还没从他们的对话中厘清点头绪出来的我,又被石头伯拖拽起手臂道:“看够了没有?你的情郎死不了!跟我回去准备敲开神墓吧。” “呃……啊?” 被他一拽,我本能地立即生出一股反抗的情绪。我的脚掌用力地定在地面上,恨不能粘在那;一双不甘心就此离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八哥的身影;耳中听得石头伯那句小情郎,脸霎时又飞出一片炙热来。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我百般不是滋味,很想咬这块硬石头一口。 “呵呵,哎!细妹,回去吧回去!”昙婆婆听完石头伯那翻揶揄,她那褶子堆叠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笑容来。也就仅仅一笑过后,她面上表情又转为凝重。 面对眼前这两个如神般的大人,我始终如一只小蚂蚁任凭拿捏,愣是有一身执拗也反抗不得。再加上我脑子一团混乱,根本毫无办法从这两个人嘴里撬出点什么信息。我真恨自己无能,无力! “回去吧,一切待日后再来说!” 昙婆婆这一声日后,我没想居然一等尽然是五年,这是后话。 今晚,昙婆婆看我的眼神里总是透着一骨子道不清说不明的情绪,尤其她最后瞥我的那一眼眼神,有哀怨,有爱怜,还有让我莫名地觉得——她似乎看了我一千年一般,无比眼熟! 他们都藏着深不见底的秘密吗?是我不能知晓的秘密吗?那表情可是很明显啊! 我如坠云里雾里。 我被石头伯拖着一步三回头,。昙婆婆依然站在刚才的地方,像石化一般一动不动,那模糊不清的脸庞还在面向我们,好似依依不舍。而我,是在和八哥依依不舍! 第692章 纸条 “你猜后山那嗡嗡的机器声,此时又在干什么?” “还不是砍树挖坟搬泥巴!现在这山卖给他们老大了,他们爱干吗自然就干嘛。整座山挖了都跟我们无关。” “难不成他们真要将整座山挖个底朝天,将那九重门端出来?” “你有病哇,这么大一座山,用机器来推平,那也得挖上好几十年吧!你当愚公移山来着,神经!” 洪天择和杨沐坐在我房门外的阶基边,盯着花枝上满天乱舞的荧火虫,你一句我一茬地交流着。 “你说这第九重门的墓门究竟在哪开咧?怎么看他们挖了两天也不似摸着门了啊?” “我怎么知道!他们一见我们靠近,就那副闲人勿近的凶巴巴样,连我爹爹都没情面讲。” “可他们砍小师傅喜欢的那颗树做什么鬼?都砍了一天了,听说连个口子都没有,你说这神奇不神奇?” “我猜……神奇的地方应该就在那底下吧,要不他们铆足劲在那周围挖什么。” “你说小师傅家这后山也是奇怪,哪里都有树,就她家那片土地只长草不长树,还只长了那么一株怪树。” “哼,你有十万个为什么?” “啊,没有没有,我只是……只是替他们操了把心。他们那么多人,我还以为他们多厉害,想不到他们也不过如此。” “喂,杨沐,随我放五小鬼去后山探探风吧。” “好吧。” “嗖嗖!”随着后门的开启,五只小鬼从我床底下一下蹿出,很快爬过门槛溜上斜坡,在草丛里没了身影。 “小师傅,你老一个人呆愣着在想什么?自打回来一句话也不跟我们说!”二胖子盯着众小鬼跑远,一屁股坐到我床边朝我颇为埋怨。 我抬头望了眼他,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就是莫名地失落,甚至感到绝望。 我本想去找叔爷爷论论理,可是爸爸叫我不要去,说去也无非就是大吵大闹一通,改变不了所有事情的结果。 我想去找爷爷,可是爸爸告诉我,爷爷传信给他,叫我们这两天都好好在家呆着,山上有他会应付。 洪道人和石头伯自我从西云庵回来就不见了人影,也一直没有再露过面。我想上山去看看情形,可是洪天择和二胖子像两个门神,在我左右寸步不离,一副打死也不让我去哪的架势,哪怕是离开这间房。 上茅房难道也不让我上?我就不信! 我前脚刚踏出灶屋门槛,耳际猛的一声“嗖——”、“哐当!” 我敏锐地感觉到一道劲风急射而来,本能地掉转身子躲开那物。转头一看,有一样东西就射在了我身边的墙壁上,我顿时吓得身子朝屋内一缩,同时将刚伸出的脚也连忙收了回来。 娘的,我就想上个茅坑,这也要遭人暗算?还是大白天! 身后的洪天择也第一时间听到了声音并慌忙冲上来,将我往他身后一带。眼见屋外再无动静,他这才机警地探出头朝后山望去。同时,他的手指在墙壁上摸出一枝长木箭,那木箭上盯着一张小纸条。 二胖子慌忙关上房门,我们几个紧张地凑到纸条前,“要想救你妈妈,拿玉符子时来山下土地庙交换。” “我艹!”二胖子破口大骂:“他们又在耍什么把戏?” “给我!”我从洪天择手中抢过纸条,双眼睁得滚圆。瞪着那行细密苍劲小字,我的胸膛不停起 伏。 “去……还是不去?”二胖子双眼盯着洪天择,犹豫地问道。 第693章 吃了秤砣,铁了心 “去!怎么不去!” 我收起纸条,双眼放着狠光。 土地庙是我十分熟悉的地盘,在我熟悉的地方办事总比去后山那片林子里强得多!只是,这人为 什么要挑这个地方?他好像还算准了我几时出门,特意发给我看的。因为如果发给别人,别人根本不知道玉符在哪里。 那玉符,我藏在了一个旁人绝对想不到的方,连妈妈都不会猜得到。 “那好吧,我们见机行事!”洪天择盯着我的眼睛道。 他知道现下怎么也拦不住我了,难不成又将我打昏?他似乎有这意图,但是仅在一秒后他不再那般想,因为我死死瞪着他,一秒也不眨。 “只是,细妹妹……这如果是个陷阱……”他显得有些迟疑,眼睛里满是忧虑。 而我目光很坚定地看着他,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道:“那我也得试试!难不成他们要杀人灭口?在我家眼皮底下,他们敢?!” “哼!难说!”二胖子在旁边翻白眼。 “我不管,我要去!”我态度坚决,此时的心比石头还要硬。 这是我迟早都要面对的事,哪怕他们真的设计了刀山火海。还不如来个痛快! 我相信老天不会总让坏人得逞的,一定会有对好人开恩的时候。他们屡次害我家人,我可以不计较,我只要他们打开了墓门早点走,还我一家人清静。 无比煎熬地等到子时将近。我将事先准备好的玉符用布包了几层,放到贴身的内衣里裹紧。 我吃了秤砣,铁了心。玉在人在,玉抢人亡。如果清沙门的人不将妈妈换玉,我就将玉敲碎,谁也别进那劳什子九重门,让你们心机全白费。 我都准备好了一把小铁锤握在手中,一来当武器,二来就是这么用! 夜深人静,一弯明月挂在竹梢顶,洒下灰白色光芒,屋顶如渡银边。 从竹林边向上仰望,清风正吹拂竹海,一片飒飒作响,就像无数扫把正在对着天空清洁,澄净透亮,一丝浮云也未曾有。 明天便是七夕节,不知道跟石头伯和昙婆婆聊起的千年一次五星连珠日有着什么关联?大人的世界我不懂,我的世界大人也不懂。我想要的很简单,只要妈妈回来。 石头伯在西云庵回来的路上也似是而非地表过态,我理解成的意思大约是:如果清沙门的人想要玉符,就给他们呗。他想得倒很轻松,不知道这东西是我们几个拿命换回来的吗?!不知道是我爷爷守一辈子,死了都要尽忠恪守的职责吗?! 若不是看他那么关心八哥的份上,我真想问他:你为什么帮着清沙门的人? 其实也不知道我在神情恍惚的情形下是否理解错误。石头伯说话含混不清,就跟他的打扮一样,让人捉摸不透。他还说八哥什么不是他自己的身体,所以不爱惜,还笑话我什么情郎,真是难听至极。 不管他想什么,至少这玉符对于我的意义现在只是换回妈妈。 我心头聚集多日的乌云,正在因为跟妈妈的接近也变得逐渐明朗起来。我从来没有和妈妈分开过这么多天,我是那样地想她。 夜虫偶鸣,一两声也是那般慵懒。竹林内一地枯枝落叶,传着我们轻微的脚步声,好似怕惊醒了谁的好梦。 这样明净的夜晚,本该是在周公家唠话,或是和八哥坐在枝头看星星月亮等着天光的。 第694章 深夜交涉 越靠近土地庙,一股安静得异样的气氛令我的心莫名慌张起来。像怀揣一只兔子,正在踢走我心头原本盘桓的那股勇气。 山里的各路神仙,爷爷,土地爷爷,今晚在您家门口交易,您多少都要向着点我吧?我心里头默念着一系列乱七八遭的祈祷。 月光透过竹梢,泄下斑驳清冷的银辉披在土地庙前长长的土沟内,显得天地越发昏沉,没有边界。 此时山中别样寂静,只要是有点风吹草动都不会逃过我的耳朵,可是山沟内以及那边树林里除了树木婆娑,却毫无其他动静。 为防有人耍诡计,在接近土地庙时,我们刻意绕到竹林的另一边,挨着长满刺萝的边缘,矮身猫步行径,伏在庙堂后的山坡上先观察了一阵情形。 洪天择在前,行动十分警觉。他如一只嗅觉灵敏的夜猫在捕捉老鼠一般,小心翼翼地靠近庙堂,直到确定四周无异之后,他才示意我们靠近他,蹲下。 我屏息静气地观察着四周。真的感觉不到周围有人的气息,鬼都没有。 老旧的土地庙隐在山坡下的一片树影中,在这万籁俱寂的三更半夜,月光浸进庙堂上,显得更加萧瑟孤冷。一想到爷爷曾一个人孤独地住在这庙洞内多年,也不知他如何做到撇开家人这种滋味的。还有那个给了爷爷枷锁终身不得解困的家伙——祖师爷,他有没有家人,有没有妈妈咧? 也许神高高在上,根本无从感受。 半夜在山中出没,这也不是头一回,可是此时我特别紧张,手掌一直篡成拳,掌心一片湿热。 二胖子紧挨我的身后,他的热量大得惊人,明明那么凉快,他硬是热汗直冒,还时不时卷起衣边擦拭额头和脑门。 我用手肘捅了捅他,想缓解一下他的紧张情绪,同时也是缓解自己的紧绷感。 面对鬼我都没有那么的害怕,反到是人,我真不是一般地畏惧。尤其这清沙门的人,不知有多少花样在等着我们。 沉寂,依然是沉寂! 说好的一手交玉符一手交人咧?莫不是在这山上无聊耍起我们玩? 眼看月亮又向东边移去一点,土地庙前仍无半点动静。 “呵……”二胖子此时居然毫无顾虑地打起了一个长长的呵欠,惊得我和洪天择都回头睁大眼睛瞪他。 二胖子朝我们眨巴几下眼睛,一脸无奈。 “既然都来了,为什么不出来。” 十分熟悉的一把声音突然从土地庙边的矮树林里传来。 “刘二哥?刘西风?”一听声音,我一马当先地从刺箩中跳出去,冲着那声音冷冷地道:“是人是鬼,出来!” “好个没礼貌的细妹子,不叫叔叔,还直乎本名?”一道欣长清瘦的身影从林内缓步走了出来,无声无息地立在土沟边一树底下,如一尊魅影。这一次他没有隐藏他自己,看来他也知道是瞒不住我们。 我左看看,右瞄瞄,确定只有他一个人时,冲他恼怒地道:“我妈妈咧?你耍我!” “你妈妈在那!”他抬起脸,示意我看土地庙。 顺着他的目光,我连忙转头去看庙堂,只见那矮小的庙墙侧居然靠着一个人。 我心头一凛。这几时多出来一个人的?我们在庙堂后蹲守半天,怎么没有听到一丝声音? 但我仅是瞥了一眼便能认出那人是我的妈妈。她斜依墙壁半坐,一头长发凌乱地散在身上,头耷拉着看不清脸,也不知死活。 第695章 解蛊 一见这情形,我和二胖子几乎同时扑了过去。 我一手颤巍巍地抓住妈妈的手臂,一手摸着她的脸轻轻呼唤道:“妈妈……妈妈……” 妈妈软绵绵地挨着墙壁一动也不动,根本没有半点反应。 “婶婶是睡着了还是给人下了药?”二胖子瞅着妈妈小声猜测道。 “刘西风,你把我妈妈怎么啦?”我怒不可遏,转头冲刘西风质问道:“你不守信用,我砸碎这破玉符!” “你对婶婶作了什么?”洪天择握着长剑的手已麻利地指向刘西风。这一刻他气势凛然,充满杀气。 “你看你们几个小孩子这副架势……这是要做什么呀?”刘西风轻轻地夹住洪天择的长剑,轻描淡写地将之缓缓移开。 他那副不气不恼的样子,还气定神闲的样子,真是气死我了。我甚至感觉他的语中还带着笑意。 洪天择原本伶俐的气势突然委顿下来,将剑收了回来。 这个神经病,难道是觉得我们几个年纪小就好欺负吗,哼!我手中紧攥小铁锤,已经做好随时敲击玉符的架势。 “冷静,冷静!细妹,你妈妈的盅我已经解了。你们还是收拾铺盖,连夜带她离开吧。一家人都离开,莫要回来。” 刘西风语气平静,好像在说什么家常话,这副好生劝慰的表情,好像是为我们着想才来的样子。他好像搞错了位置吧?始作俑者不正是他吗? 二胖子扶起妈妈,矮身在我的帮助下,将妈妈驮到他宽厚的背上。看着刘西风站在一边并无横加阻拦,我悬着的心这才稍加放松。 看来他是真心来换玉符。 我挺直背,讥讽他道:“你有什么资格安排我家的事?我想走就走,不走你能把我怎么样?!” “哦……呵呵,你不想走,我当然不能把你们怎么样。只是,我想有人……会想把你怎么样。”刘西风依旧不咸不淡,谈笑生风,他的目光最后别有深意地直盯着我。 那眼神让我不自觉地后退一步,背脊发毛。这种人,说话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也不知他笑里藏着几把刀,保不好我的小命就结果在他手中。他能做到让我妈妈无声无息地出现,我想结果我的小命也是在弹指间吧。 我心头一凛,又退缩一步,尽量离他远一点。 “玉符咧?”刘西风见我脚底似有抹油开溜之势,突然向我伸长手臂正色地问道。 我旋即停下脚步,心里开始一百个纠结。妈妈是要回来了,可他说解盅就解盅了啊。再说妈妈又没醒怎么知道真假。但这要不给吧,明明说好交换的,又显得我不讲信用。可要真给吧,我又还是不舍得,实在左右为难。 “你……真给我妈妈解了盅?”我瞅了眼妈妈再次追问道:“怎么证明?她为什么这个样子?” “我……”这下刘西风似犯难了,他有些哑口地道:“你以为你妈妈的盅好解吗?我都费了好几天劲。你带她回去,她明天醒来便会没事,你信我!”他说得十分坚定,语气也很诚恳,我有些动摇先前的想法。 “那就明天早上醒了,我们再给你送玉符!”洪天择收起的剑突然又指向了刘西风。 “我说你们几个……真是不要命了是吗?细妹,给我玉符。放在你身上,只会增加更多麻烦,快给我!” 他终于藏不住他的狐狸尾巴,发怒了。 第696章 一个太监 这下轮到我发笑。我闷哼一声道:“哼!我妈妈的盅明明就是你下的,你还好意思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你一直处心积虑地在我们家转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上次对我下过盅,你以为我没事就不恨你吗。” 我顿了顿,冷声道:“我一样恨你!” “你……”刘西风双眉一蹙,一张平和的脸终于浮起一层冷霜。 “你别过来,过来我就敲碎它。”我朝他一伸手掌,阻止他前进,锤子同时对准前胸,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恨恨地道:“被我说中了吧?你们清沙门没有一个好人,谁知你又跟我耍什么把戏。哼!你们要开那劳什子门,就等我妈妈清醒了,我给你送去。” 洪天择的话给了我顺台阶而下的架势。我瞬间也清醒许多。这里头不会这么简单的,他一定还有诈。 “哈哈哈,精彩!果然精彩!好个有心机又伶牙俐齿的小姑娘。” “谁?” “老二,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把这小妹子半夜约来,正好省了我明天的事,哈哈哈,做得好!” 一把阴柔的声音伴随着几声单调的掌声,从我身后竹林内传来。紧接着几个彪形大汉从林中迅速蹿出,三两下团团围住了我们众人。 “你们……是谁?”我眼睛四顾,心下一紧,顿感不妙。同是,我迅速地一手紧抓妈妈冰凉的手掌,一边用身子横挡在二胖子跟前,面向来人。 我的身后几时埋伏着这么好些人的,我怎么没有感觉?果然是圈套,好你个刘西风! 我狠狠瞪了眼此时一脸木然的刘西风,又紧张地扫了眼如狼似虎的众人。 一众陌生人将我们围在中间,步子慢慢前挪,形成的包围圈越来越紧。那一双双狼一般的眼睛阴险地盯着我们几个,我不禁咽了下口水,感觉形势很不妙。 “哈哈哈!”这笑声从一个彪悍男人的背后传来。我顺声定睛一看,天! 只见走路一步一瘸的王六,携着一个柱拐杖穿灰长袍、头戴一顶毡帽的老人,双双如凭空出现一般站在竹林边上。 “怎么,不欢迎我加入?”那戴帽老人冲我悠然一笑,说话慢条斯理,声音悲喜难分,看我的眼神却充满玩味,像老鹰抓到了一只小鸡崽子。 “你是谁?”洪天择利剑一落,趁着这人出现的当口,剑已架在了刘西风的脖子下。 刘西风似一直没注意到他,此时竟然一怔,愣了愣神,居然丝毫没有反抗。 “老二,我该怎么奖励你帮了我这么一个大忙?”毡帽老人的笑意突然一收,双眼锐利地瞪着刘西风道。 刘西风此时一声也不吭,他的表情在阴暗中是阴晴不定的,说不清那里究竟藏着什么,好似他对眼前这帮人的出现也是愕然的。不过,那表情只是在我瞥他之间转瞬即逝。 “小姑娘,有没有兴趣跟爷爷好好聊聊?”毡帽老人转脸又冲我笑意盈盈地道。 “你们别再靠近,再靠近我杀了他?”洪天择此时冲那些前挪的大汉们紧张地大喝一声。 “别靠近我,我把玉符敲碎!”我也冲众人大叫一声,锤子顷刻又杵在胸膛上。 “你敢——”毡帽老人听了拖长声音,十足威严地冲我挑起白眉怒道。 “放下剑,敢对我老大不敬,信不信我一枪嘣了他。”发话的是靠二胖子最近的一个大汉。 第697章 能有什么好心思 我此时被他的话怔得移目一看,只见一脸黑黑的二胖子头上不时几时顶着一把手枪。 天!他们居然有枪,那东西我只在电视上见过。 “你们——究竟想怎么样?”洪天择的剑尖仍是一转,抵住刘西风的喉结处。 “哼,后生仔,别意气用事。拿他一命抵你们几命,这买卖咱们还是做得过的,哼哼哼!”这老头子说话真是阴阳怪气至极,就像电视里面的太监,不男不女,装腔作势,让人浑身不舒服。 可是面对二胖子头上那把杠杠的手枪,我迟钝了。 这帮人看上去绝不是普通人。他们的行头和规模实属我意料之内又了解之外。 洪天择指着刘西风喉结处的长剑有稍稍的迟疑,他的脸上结着层比月光还亮的霜,不过他依然一副凛然的架势,就像初生牛犊不畏虎。 一时之间,我们几个分寸大乱。尤其我,眼神除了惶恐地扫着眼前如狼似虎般的人,手中锤子也极不稳定地颤动。 空气顿如凝结,充满肃杀,周围更是静得只有落叶声。 “都给我绑了回去吧!” 毡帽老人见我们不投降,仍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他似乎已经失去耐性,扬手一挥,众大汉一拥而上。 面对这种场景,我们头一回遭遇,大家的反应自然是迟钝的。这不比降妖打鬼,我和洪天择都很怕二胖子头上那把枪会响。 而且,我并不是不畏惧,是一直在思考要不要投降这个问题;其次我在等谁会突然出来帮我们解围。可是,我都还没来得及反应,手中锤子已经被人夺下,双手也被人反住,我大叫一声:“痛——” 现实又一次残酷地打击了我! 我怀惴的玉符给一只大手放肆且很快地掏了去。幸好他没有摸到我的小腿上,因为那里绑着把匕首。 “放开我们,快放开我们!”沉寂的山中,我的嗓音响亮地回荡,却惊不起这沉夜里的任何澜漪。 “伢佬子,全部带回去?”一直沉默的王六在接过玉符后,冰冷的脸舒展开,终于开了声。 “当然全部带回去,一个也不剩下!”转瞬,毡帽老人好似又不放心,用兰花指特别指着我道:“尤其是这个小妹子,可得给我看扎实点,别让她下地。” 我奋力挣扎,可是绑我的人力气很大,犹如老鹰捉小鸡般轻快。片刻,我双手缚绳,无力且无法动弹。 “你们……想要干什么?”我冲身后的人咆哮道。 爷爷啊,你怎么就不管我了咧,我这可是在你家门口遭人绑架啊!我凄凄惨惨地盯着暗沉的土地庙内。 周围,风依然平静地吹着树梢,没有刮大风的架势。月亮也没有躲进云层,因为头顶根本没有云。我所期盼的异常……都未曾发生。看来爷爷睡得太死了,这么多人在他庙门前吵闹,他都无觉,哎! “哎哎,放下我婶婶!”二胖子突然挣扎大叫。 回神间,我见妈妈已经给一大汉从二胖子背上扒下,那大汉单手一扛,将妈妈竟然扛上了肩膀。 “喂,放下我妈妈,快放下我妈妈……”我又挣扎大叫起来。 “别动,小胖子!再动,信不信老子一枪送你上西天?”持枪的大汉目光十分狠辣地冲试图抢下妈妈的二胖子道。 第698章 阶下囚 “你们……杀人是要坐牢的!”二胖子仍不服气地顶撞。 “哼,坐牢,老子捏死你如捏死一只蚂蚁!” “放开他,放开我妈妈!” “咚!”我的后脖子上此时重重地挨了一拳,我立即直感腿肚子一软,眼冒金星。我记起了王六曾也这么给过我一掌,只要想到这一掌,我竟然硬撑着没有晕过去。很快,我的身子无力的给人甩到了一个宽阔的肩膀上。 “你对我细妹妹做了什么?”洪天择嘶哑地嚎叫一声,看来他此时也被几人摁得不轻,还在试图反抗。 “都给我安静闭嘴,否则全把你们打昏拖上山。”王六的粗嗓门像一把利剑,射穿所有人的心。想必他说到定会做到,此时大家都乖乖闭上了嘴。 这种阵仗谁见过呀,就像土匪进了村。二胖子和洪天择起先还有所挣扎,但是面对枪,面对这般凶狠的人,他们很快屈服了,不得不束手就擒。 我崴着脑袋,一眼瞥见刘西风,他整个人夹在众人中犹如一尊木雕,完全没有了初时的淡定潇洒。也不知他怎么回事,在他老大面前居然看起来有些莫名怂样,看来邪物自有邪物压。 王六则冲我一脸阴笑,好似等着收拾我已经等了好多年。 那戴帽老人竖起兰花指弹了弹衣领上的灰,一脸阴邪的笑容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我算是栽在贼窝里。 就这样,我们全成了俘虏。二胖子和洪天择被他们拖着一路朝山上走去。而我则被一个壮士的男人扛在肩膀一路震荡,犹如一只即将被下锅的死兔子,任人拿捏。 风萧萧,树瑟瑟,大地一片沉静。唯有人趟过这密密的丛林间发出一种不和协的音调,叨扰着原本安寂的生灵。 晃荡间,我的脑子也逐渐清醒起来。有时候不用自己走路真是一种享受,可惜这扛我的人却令我没有任何好感。但是我也不打算徒劳地做出反抗,免得再一次被人打晕,那等会真是只能任人宰割了。 看他们行径的方向是朝山顶密林而去。听洪天择说过,那里现在驻扎着他们的大本营。 我有些问题是想不明白的,为什么印着我手掌的大松柏和这九重门有关系。而且这大松柏也是近两年才飞速成长起来的,以前它一直就是株矮松柏,孤零零地立在那片茅草中很不起眼。原本那片草地上爸爸是种过些树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老种不好,所以那片草地一直是我和八哥玩闹的乐土。 走在最前面的始终是那个阴阳怪气的老头。他在众人不疾不徐地簇拥下,由王六搀扶着行动缓慢,似是健康不佳,腿脚不灵便。看来,这群人以其马首是瞻,都不敢超越他走在前方。而我却对他嗤之以鼻,在心里一路愤恨地骂着。 这遭老头子,一看就是个大祸害,人精。都风烛残年的死样子了,怎么还不干好事,来挖人家坟?我呸! “伢佬子,您慢点。”看不出这王六又粗又凶,面对他爸爸倒是少见的体贴人。 “多年不行山,老了,腿脚也不利索喽,哎!”毡帽老人突然在前感慨。 “老大,您这还是老当益壮咧,有多少年轻人都还不如您啊!” “就是,就是,想当年在崀山慕府,见识邪太您的那手飞刀,刀刀插蚊胸,那个了得,啧……晚辈记忆犹新啊,我家老板对您那手绝技活也是常常赞个不停咧,他常念恩您救他一命咧!” “老大,小的们这辈子还能出来跟着您混,算是没白活喽,您可千万别说自己老,小的们还等着跟着您发财咧。” 没白活?可我怎么觉得他们都白活了! 第699章 个个马屁精 耳听这几人拍马屁功夫一流,我不禁抬脸扫了眼身后的壮汉们。这么近的距离,又是在月光下,扫视众人间,立时,我感觉这几人的小命堪忧啊! 看样子,明天这五星连珠日,绝对不是好日子! 还有这帮人在一条半小时都不要的山路上,硬是走了半天,居然还在这里磨嘴皮瞎奉承,我也是服了。 “呃……呵呵……毛四,你这嘴上又开始抹蜜了,哈哈!”毡帽老人回头似刻意冲着赞飞刀的人媚笑一声。可惜这个角度我看不清那身着蓝衣服人的脸,不知道他此刻的感受如何。 我在心里暗叹一口气,全身忍不住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看来这人平时就爱吃这一套,居然笑得一点也不含糊。 这毡帽老头想必就是清沙门的老大——王六的父亲。号称邪太?此人果然邪! 还有这个毛四,不是清沙门的人。他老板?我不禁皱眉,心里又多了一层疑惑。感情这般人是搭伙来欺负我们家! 不过,旋即众人不再发话,而是默默行路。再说,在这夜静中的坟山里讲话是非常空寂的,万一吵醒个把脾气不好的,说不准就得杀上来了,搞不好我就可以逃跑。 然而,一切没有然而。这山中连只野鬼鬼影都没见一只,估计都躲起来避难了! “呜……”快出矮树林时,洪天择突然吹起了悠长的一声口哨声,打断了所有人的沉默。 “你干什么?”他身侧的大汉立即拔枪,剑拔弩张。 “没什么,就是吹个口哨,这……你也怕?”洪天择一脸好笑地问道。 “深更半夜的,你吹什么鬼哨子?你在耍什么把戏?”王六的警觉是正确的,洪天择这声口哨正是在招呼巡山的众小鬼。 “快走!”王六招呼大家加快脚步。他这人一向紧慎,也领教过我们这山的厉害,所以立马警戒起来。不过,洪天择招呼众小鬼回来也是无用的。那几只小稻草人面对一帮大汉,还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不过,我想,洪天择会让它们去做一件事,搬救兵。 可是一到那草地边,我傻眼了。 眼前这地方,还是我经常玩耍的那片野草地吗? 只见一座座似房子一样的帐篷搭建在草地上,围着那株参天松柏绕成一个圈,压根看不见草了。此时营地中灯火通明,一角还传来柴油机“哒哒哒”的机器轰鸣声。尤其松柏树上,吊着一盏大灯将周围照得雪亮,仿佛白天一般,中间还有人穿梭往来,忙忙碌碌。 更夸张的是,帐篷外围还建立起一圈铁丝防护网,不时见穿着迷彩服的人绕着周边三三两两地巡逻。 这阵仗,竟然跟电视里打仗场面似的,令我震惊。 “老大……二哥,地虎,你们都回来啦!”正在防护网边抽烟的一迷彩服扔下烟头,连忙迎了上来,他杵在我们面前,扫视眼众人,最后紧盯着我们。 “他们是……”他打量我们间满脸疑问。 “将他们先关起来,等会将这小妹子送去蒋教授账营。” “……是!”对方扫了眼我迟疑地应了一声,便不再做声。 “还不快走,小心我揍扁你!”抓住二胖子的大汉,冲左右张望的二胖子的脑袋就是一巴掌拍过去。 我心头一凛,这下糟了,莫说是把洪道人石头伯还有爸爸都叫上来救我们,我看八哥来了,也恐怕是个难题! 第700章 古怪的老头子 “择哥哥,妈妈……”我看看洪天择,又看看无声无息软绵绵被人扛在肩上的妈妈,再看看跟前的人,问道:“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细妹妹!”洪天择应声,正欲朝我靠近,却被一个大汉一把拽住。 “小师傅……小师傅!”二胖子也扭头向我呼喊。 “不许看!走!信不信我就地给你一枪!” 几个人拦在我们跟前,将我们一一分开。 我试图挣扎着下地,但是很快,我的屁股上狠狠地挨了一巴掌。眼见几个人如拽犯人般拉走洪天择和二胖子,我也被他们兵分两路地独自搬向另一边,同时,一只大手死死掐入我的脖子上,我只好安安静静地盯着地面,任凭这个大汉继续扛着我七拐八弯的进了一座帐篷。 “咚!”扛我的人将我滑下了地,借着室内明亮的灯光,我冲跟前高我一大截的大汉,仰起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人一脸冰霜,好似久经沙场,根本不将我一小姑娘放在眼里。 “童哥,你将个小妹子绑到我这做什么?”身后传来一个老者疑惑的声音。 “老大叫我送来的。”大汉冷冷地道。 “王麒山?他叫你送来的?”顺声转身,我看见一个穿着白色短袍、戴着眼睛的清瘦老者正坐在帐篷内一台机器前专注地对着一把土样物质在照来照去,他的样子和行为都很古怪,明明有说话,却头也不抬。我不禁好奇地打量起来。 这个帐篷内开着两扇门,前后相通,内里也算宽敞。正对着我这头的那扇门外一眼望去,竟然是那株粗壮的松柏树。而且,我一眼便看到松柏树的另一边居然挖着一个深坑。那黄黄的、潮湿的新泥堆得树旁一地,旁边站着好几人此时仍在朝底下扔箩筐,将挖出来的新泥不停往旁边堆叠。 他们这是砍不动树,想连根拔起?为偷一颗树,这阵势也太大了吧! 我摇摇头,想了想,不可能!难道果然如洪天择所说,这树下才是第九重门的真正入口? 我的脑袋霎时短路,觉得匪夷所思。在我印象中,如果城隍庙下深处是九重门的地域范围,这第九重门怕是也太偏离地方了吧? “小妹子,你看什么这么出神?”一口标准普通话的老者凑到我跟前,跟看土一样的架势在仔细地打量着我。 我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回盯着他。 他那枯朽干瘪的脸上有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起来很疲惫,可那双眼中却有一种期待和兴奋。 “你……就是细妹?听说,你身上有股神奇的力量,真是这样?”他开门见山,一脸饶有兴趣地问道。 我紧抿嘴唇,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瞪大双眼盯着他那稻草一般乱的头发。 “嘿,还有点脾气。”老教授一摸鼻子,一脸莫名亢奋。 “教授,咦……细妹?”正在我们对峙间,身后闪进来一个熟悉的人影。 “希希,你怎么还没休息?”老教授随即将目光迎向来人。 “嗯,我刚听到隔壁有人走动,就起身来看看。”唐希进门后,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我。 我此时的目光不再是瞪着这个白发怪老头,而是死死地盯着唐希。 第701章 起源文物 “唐希,蒋教授,老板叫你们顺便研究下,这个小姑娘究竟有什么名堂。”童哥背后此时响起另一个大汉的声音。 我转头看向来人,他正是刚才夸赞邪太好飞刀的蓝衣服牛仔裤大汉,起先在土地庙前人多,还没怎么的留意他,这会看他,倒是很特别的一个人。 他的头发是十分有趣的,两边剃得光溜只有中间一撇,左耳居然还戴着一只耳环,露在外的结实粗壮手臂上绣有龙一样的图案;说话的音调也特别有趣,有点像个洋人,但是他明明叫毛四,一个很本土、很乡的名字。(很多年后我才知道他叫mas马斯,确实是个中英混血儿,只是混得不咱的,这是后话。) “那快将这小姑娘的绳子放开啊!”蒋教授招呼我身后的童哥道。 “不可以!听说这个小姑娘有手段很厉害,还是将她绑起来为好!”童哥的声音没有任何一丝波动,始终冰冷。 “哦,这样!”蒋教授再次打量了一番我,转头走去一边水盆里洗手。 “希希,帮我抽下这小姑娘的血,还有剪下她的头发,刮点皮屑,让我好好看看,她有多不同常人!” “啊教授,这……”唐希此时显得有些为难。她迟疑了会,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又转身回来,手中多了一个铁皮大盒子。她将沉重的铁皮盒子放到台上,咔咔几声,将之打开来,那里面居然密密麻麻地摆放着许多玻璃小灌,还有针筒皮管之类的东西,看起来像医生用的包。 难不成他们要把我当成一件古董或是一堆泥巴来研究一番? “童哥,蒋教授,我将她带去隔壁帐篷吧,这里……有些杂,不太方便。”唐希扫了眼室内众人,又扫了眼外面正紧锣密鼓手不停歇挖泥的一众人,似乎有些犹疑。 童哥瞥了眼室外,在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又将我扛了起来,边转身边招呼唐希道:“妹子走吧。” “嗯嗯!”唐希应和着,急忙收拾物品跟了上来,后面还跟着老教授。 我像要被人绑上刑场一样,身体突然十分难受,在童哥大汉的肩膀上又忸怩起来。 但那童哥竟是无动于衷,如一木头人。 才走上几步,就到了目的地,我又被无情地扔到了地上。这下,我因为一个重心不稳直接跌跪在地。 这座帐篷看起来较整洁,有一股女人洗发水的淡淡馨香,也相对封闭安静,像是唐希工作和休息的地方。 帐篷内有一张白净的台面,上面摆着一堆奇怪的仪器和器具,墙边角落一个背包上写着起源文物考古研究所的红色细小字样,旁边角落还放着一张收缩状的铁架床,帐篷顶吊着两盏大灯泡。这里离发电的地方似乎有点远,那轰隆声小了许多,没有那么令人心烦。 我被童哥抓了起来,扔到了那台前的一把塑料靠背椅上。 “你们……要不要出去会?”唐希在台面上摆下大铁盒,一脸迟疑地望着身后虎视眈眈的两个大汉。 “不必了,我们就在这里,不会妨碍你们。”一脸毫无表情的童哥边说边后退两步,和那毛四守在屏风边,好似只要他们一眨眼,我就会无故消失般紧慎。 第702章 考古研究 “哦!”唐希瞥了眼他俩,又瞥了眼我,那神情似姑娘家要聊私底话,两个大男人在多么不方便。 难不成她要扒开我的衣服来个彻底探究? 一想到当着两个大男人的面被扒衣服,我立即觉得浑身哆嗦,连脚都开始缩上了那把窄小的凳子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眼见唐希拿出一根大针筒和一根皮管,我立时觉得这不止上刑场那么简单,而是任宰的羔羊般胆寒起来。我虽然也对自己的血很好奇,想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不同常人,但是眼见这根长长的针眼,我的内心无比的挣扎,充满恐惧。尤其在这帮坏蛋的众目睽睽下,我连逃都无处可逃。 “细妹,你不要紧张,侧过身去,我只是抽点血,不会伤害到你。”唐希蹲到我跟前,拍了拍我紧缩的双腿,她拨弄下针筒,就要伸手捋起我的长袖。 “你们……你们到底要做什么?”我惊恐地瞪大双眼望着她,加上内心的冲撞,一把声线忍不住颤咽起来,同时更加紧张地将双手直往凳背后躲去。 “要不要帮忙?”童哥见势上前一步,扫我一眼道。 “哦,不用、不用,小孩子都怕打针的,这很正常,等我来。” 说话的是蒋教授。他见童哥就要上前,连忙朝他罢罢手,老脸摆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他靠近我,俯下身盯住我,刻意收敛着嘶哑的嗓音柔声道: “小妹子,我看……你还是乖乖配合一下,要不那个大个叔叔来帮你,他可不是这么温柔的。你只要侧过去,将手给我们,呃……”他的眼睛朝我忽闪,似哄三岁小孩一样地哄我。 我可不是那么好哄的!不过眼下自己处于绝对的弱势地位,若真给那大汉上来揪我,肯定又是粗暴的,我还是顺从了吧。我边想边怯怯地背过身子。 只觉得手臂上有阵泌入心扉的寒凉,他们只要动作一下,我全身的毛孔紧跟着就是一阵紧缩。 “放松点,细妹。你这样,我会弄痛你?”唐希又拍拍紧绷成一团的我道。 “直接弄晕她!看她抖成个筛子样,怎么操作?!” 毛四不知几时已经站我的身后,只是我没有想到,他的话才说完,我的脖子上被一根冰凉的东西一下刺了进去。只觉一阵刺痛从颈部开始伴随一股清凉的液体针入肌肤,我的意识瞬即模糊起来。 “这样做才行,两位教授。放开她好好做吧,老板想要好的结果。” “你?毛四,她还只是个孩子!” “说什么废话,老板花这么大价钱请你们,要的可不是同情!” …… “怦——怦——怦” “哒哒哒——” 我原本恍惚地以为自己只是在家里睡了一个舒舒服服的觉,可是此时一阵剧烈的噪音进入我的耳朵中,我的耳膜也为之一震,整个人也一震,倏地张开了眼睛。 明亮的灯光下,墨绿色的帐篷、白色的凳椅、奇怪的设备,还有正在朝外探着半个脑袋的一个高壮身影,赫然出现在眼中。 “不许动!给我躺好!” 见我正勉力地想要爬起来,那副高壮的身影迅速跑到我跟前,将我再次按了下去。他在旁边找了根绑绳,三两下就将我的双手紧紧绑上。 第703章 被研究的对象 “童哥,你看好这个小妹子。”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帘边,他一手撩起门帘瞥了眼我们,一脸紧张地盯着帐篷外道:“东区那边出了点状况,我去看看。”他似乎一直就站在门外守卫。 这还真是里面有人专门盯着还不够,外面也有人把守,是怕我插翅飞了吗?需要这么里三层外三层! 趁着这人撩开的这道缝隙,我见帐外电灯明亮,映得天空仍是一片昏光。但是很快,那人吩咐完放下门帘,脚步走远。 “这山里真他妈邪乎,老子来了两个晚上,都没睡过一觉。而且现在明明早上六点了,怎么天还不亮?” “哎,你没听老大说今天是什么重要日子吗?打开这墓的成败也就在今天。” “那洞昨晚不是已经挖开了吗?究竟在等什么?” “听说要等时间到,反正你我现在行事都得小心点。” “呸,刚才那东西扑了老子一爪子,痛死老子了,到底是什么鬼,我都没看清。” “管他什么鬼,反正现在没要你的命,你已经很幸运了。” “什么鬼玩意!” “幸好二哥布的阵法管用,要不这两晚怎得安宁!你还是赶紧让二哥帮你处理下这伤口,会恶化。” “呸!” …… “大家快防守南边,盅僵又在那边出现了!” “怦——怦——怦” “哒哒哒——” 这次我听清楚了,是枪声,一连串的枪声,来自密林那边。 账外,两个男人由远而近,边走边聊,很快,又由近而远,直到一点声音也没再听到。 听起来,其中一个受伤了,咬着牙在说话。另一个也气喘吁吁,似是累得不轻。 这账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状况,还有点惨烈。看来,这帮人近几日在这山中也遇上不少事,并不是风平浪静,但也似乎也不是大风大浪。 难道是爷爷正在外头对付他们?只是这帮人实在太厉害,杀不进来? 我的心头有很多的疑惑。自我从洞龛里回来,就没有见过爷爷现身。甚至也没听说山中有动静,尤其是刚从山下被人扛上来时,我确定这周围连鬼影都没有一只,好似都躲好了不打算出来。 我起先还在狐疑这帮人在山中个个好好的,难道是爷爷千辛万苦抵御外敌侵略的阵法全给人破了,现在看来,他们的情况也不完全乐观。只是爷爷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咧?九重门开启在即,这座山真的就这样被外人捣毁了吗? 还有,外头这些人荷枪实弹对付鬼怪,管用吗?! 哎,有没有人来救我。我此时的心情很沮丧。 眼见自己身上衣服倒还完整,只是手肘处动一动就一阵酸痛传来让人难受。那痛应该是被他们抽血时所造成的,这唐希和那古里古怪的教授难不成除了考古,还兼具医生行当? 眼前这依然像木头一样杵在门边的童哥,那身形简直就是一尊门神。他冷冷地望着我,我也不客气地看一眼瞪一眼。 他一直在看守我,还有门外也不知守了几人。这毛四的老板什么来头,为什么要这般对我?他们挖墓就挖墓,居然还要研究起我来,我该怎么办?会不会被他们活活解剖咧?想到这,心情真的很忐忑不安,在床上怎么躺都不自在。 第704章 横生变故 “喂,外面有东西袭击你们,你怎么不过去帮忙?”我向童哥有意无意地问道。外面一阵又一阵的枪响伴着惨叫声、吆喝声此起彼伏,看样子杀得很激烈,我的心情也很激动。想来外面应该是有人正在想办法冲进来救我们大家。 “……” “喂,我会打鬼,还很辟邪,我可以帮你们。” “……” “你不放了我,我等会叫你好看!” “……” 半天,他除了眄过我一眼,基本没有表情。我的连番激将在他耳朵里简直就是废话,我顿时失去了继续对他喊话的兴趣,这世上有人果然是木头做的。 这时,帐篷外伸进一只纤细的手撩开了帐帘,一张娇俏的脸出现在门边。她起先瞟了眼门前的人,然后跨步走了进来。 “童哥,我来看看这小姑娘有没有需要。” 是唐希。她边说,边靠近我道:“细妹,你醒了。醒得好快哦!我还以为你会睡很久。” 不知道她说什么鬼,反正对她我没有多少好感。刚才她给了我一针,也不知他们趁我昏睡时从我身上做了什么手脚,此刻我虽然没有异样,但是真的很恨他们。我明显抵触地侧过身体,不予理会她。 掉到我身下的被子被她拉了上来。唐希将被子盖好在我的身上后,还帮我掖了下肩膀处的被角。她似笑非笑地对我说道:“细妹,山里夜寒凉,你可别冻着。要不要喝点水,或上个厕所?” 我这才斜起眼睛瞟了眼她秀丽的脸庞,也不知她是真关心还是假意关怀。不过,她在帮我拉被子的时候,往我被绑的手中迅速地塞多了一样东西。 我用手指轻轻一摸,那是把小刀片。我疑惑地朝她眨眨眼睛,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是让我割脉赶紧自尽,免得给他们拉去剖了实验,还是给我拿来割绳逃命?! 可是面对门口那尊大神,我怎么逃?他根本没有想睡觉的意愿,一晚上,一双眼睛一直死死盯着我这个方向。还真是恪尽职守,他就不困? 唐希见我还是不答话,她拍拍我的背,似叹气地道:“不要就算了。” 这唐希究竟搞什么鬼?眼见她笑着朝那尊门神打声招呼拉门出去,我满眼都是疑惑。不过我蹬了蹬脚,发现脚上的匕首已经不在了。 我将那细小的刀片夹住,开始试着割起手腕上的绳索。可是面对那把小小的刀片,这粗大的绳索一时半会割断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正铆足劲边割绳边想主意怎么从这童哥手中逃脱时,帐篷后方传来几把熟悉的大喊声。 “你们要干什么?这是要干什么?” “过来,都给我拉过来。” “王六,我女儿咧?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凭着感官判断,声音从后方松柏树边传来,是洪天择和妈妈还有二胖子,他们正在挣扎着抵抗什么。 “妈妈——我在这里!”听到妈妈清醒的声音,我的精神为之一振,立即大声回应起来。 “闭嘴!不要出声!”童哥见我弹起身子朝后趴在帐篷边上乱撞帐蓬,他眉头一皱,大手一指,将我吼了归位。 “细妹,细妹。”是妈妈,她听到了我的声音,她正在朝我这边着急呼唤。 第705章 咒语失灵 “下去,统统都给我放下去。”是王六无比无情且粗暴的声音,他似乎正在大力推搡他们。 下去? 这是要去哪里? 我的心头突然一凛,涌起一股很不好的预感。 “你们要将我妈妈带去哪里?”情急下,我瞪着童哥大声质问道。 当然,我的质问是不会有回应的。 这会我已经管不了童哥那张冷酷的扑克脸,而是从床上跳下来,跑到那放着无数仪器的桌子边,佯装要去推桌子。 童哥不知是我使的计,他以为我真是要去推翻桌子,为了制止我的鲁莽,他迅速地跑来一手去扶桌子,一手去扶正被我颠得颤颤欲倒的玻璃小物件,嘴里大声喝斥着:“给我滚回床上。” 他一靠近,此时动作迟缓顾不上我,我连忙灵巧地折身擦过他的身际,用我最快的速度从门帘中冲了出去。 “别跑!”身后传来童哥的厉声大喝。 帐篷外不远处此时站着好几人,不过他们怎么也没料想到,我会不顾一切的突然迅速冲出来。还没等得及反应过来,我已直接穿过蒋教授那座开放式的帐篷,冲到了松柏树下土堆上。 “放开我妈妈!” 我双脚沉陷在潮湿的黄泥堆中,冲着对面正在将妈妈、二胖子还有帅洪天择围在土坑边的众人大叫。 这些人摆这架势,是要将妈妈他们仍下那深深的新挖土坑中吗?还有王六那把手枪,依然搁在二胖子头上,威胁着已经松绑却半分不敢动弹的他们。 妈妈一头秀发披散,在风中一吹,样子很是凄惶。 “快放开我妈妈!”我扯开嗓门对着一众人咆哮威胁道:“放开他们!否则我让满山鬼魂全来招呼你们!” “哼,你居然还有这等好精神!”说话的是王六,眼见他放下抵在二胖子头上的枪,朝我走来,我立即拔腿出来后退一步,朝着天空突然发出一声尖锐似鸟的叫声:“啾啾……” 这声叫声刺耳,王六一愣,顿下步子立即机警地朝周围看去。他上过我的当,大约以为我定是要耍什么花招吧,比喻招出一个八哥那样神出鬼没的人,给他看不着摸不着却能将他打趴下。 眼见王六迟疑,我飞快地念出一段咒语后,大叫一声:“山鬼听我令,东山有星西缺月,五星伴我追明月。急急如律令!” 这是爷爷教给我的一道咒语,意思我虽不太明,但是那谐音梗我倒是记得很清楚。这大意是让山鬼听我指挥,在必要时出手对我协助。山鬼是爷爷养在山中的山精,它与这山早已融为一体,也是掌管这山座的山魂,只要它出面帮我对付一下这里的人,我就寻机救人。 我深信这是爷爷教我的一道厉害法门,所以我从不轻易使用。 随着我的这声大叫落下,四面突然狂风大作,吹得头顶的松柏树就是一阵呜咽呼啸。三人粗的柏树树杆突然剧烈地左右摇摆,落下无数细小的针叶,像下起了落叶雨。外围的树木更是飒飒作响,啪啪抖动,天地之间,立即一片萧瑟之气。 然而等了一下,除了狂风迷乱人眼之际,最多把人吹得不能动作罢了,周围却并无再多变化。原本上来要抓我的人都在风中摇摆不定,伸手去挡眼睛,无暇顾及我,而我自己却也是被吹得东倒西歪,别说上前救人,还差点掉进坑洞中。 其他的我想要看到的东西却一个也没出现,一只鬼也没来帮忙。 我一愣,暗骂:爷爷的什么破咒语! 第706章 五星连珠 就在我疑惑时, “五星连珠,快看!” “那就是要五星连珠了,快,大家快作准备。” 不知是谁冲着天空突然大叫起来,顿时,周围摇摆不定的人又是好一通骚乱。 我定晴朝天空一看,如果此时不是松柏树下那灯泡太亮抢了天光,其实天空是早已放光的。 此刻,东方太阳升在幽蓝深远的天际浮云下,露出半个红彤的脸,映着悬挂天空的一轮皎洁如银盘的明月,日月同辉的苍穹,是那样的绮丽。 明明不是十五,怎么的月亮变得这么圆整?还有,五星伴我追明月……我怎么越想这句咒语越觉哪里不对劲咧。 正当我疑惑凝视天空间,只见远处山峦下迅速升起一团黑云,那黑云如同浸染的墨汁,将原本明净的天空一下遮了去。 也就在同时,在这无边无际之中,突然从五个方向聚来五道闪亮夺目的光芒,它们拖着流星一样的长尾正迅速地划过天幕,眼看就要在银月之中汇集,身后的光芒一闪即逝。 没有错,这应该就是他们大家正在期待的什么五星连珠,只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不及细想。眼下,这壮丽的一幕跟我并没有半毛钱关系,对面的人才跟我有关系。 趁着所有人都在惊奇地仰望天空之时际,我朝对面的妈妈大叫道:“妈妈,妈妈,快跑,跑啊!” “细妹,你—头—顶——” 妈妈惊恐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半,我就被一只大手无情地捆住了手臂,那个力气很大的人正在我身后土堆中想将拽我回去。可是那把力气刚一拉,我的头顶突然一声“嘣!” “嗞嗞……”一股电流好似从地上传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好比天上突然划过的流星,也好似正是那五个光点迅速汇集的一刹那,我只感觉灯泡闪了一下,随即似被一道迅速腾来的白光激灭,灯泡瞬间化作一阵玻璃雨溅落在我的周围。 同时,我身旁的大树突然发出一声闷雷似的巨响。我仿若万雷穿心,呆若木鸡,双耳轰鸣,双眼直愣,作不出任何反应。 “哐!” “嘣!” 随着这突起的状况,我感觉到我的脚底跟着迅速一沉,周围瞬间山崩地裂,我的身子如坠云端,软在那堆黄泥里,朝深坑中坠去。 我的脚下明明刚刚是稳稳的,怎么说塌就塌了?这地震也来得太快了吧! 关键是,我还觉得不止我一个人在下坠,而是坑边的所有人,所有东西都在下坠。 “啊——” 身边响起一连串惊惊心动魄的大叫,伴着如雨的泥土、落叶,一同如坠深渊。 还有那株松柏,在我坠落的那一刻,我看见它在一道闪电中迅速裂成两半,缓缓地在我头顶倒下。我本能地想抓住什么,可什么也没抓住,双手捆绑得结结实实,心里也迟钝得如同一切都是身外物,而我只是一个看客。 我眼巴巴地看着那树杆硬生生搁在了我的天空中,离我越来越远。它犹如我逝去了的一段时光,断去了一段美好记忆,它在倒地一刻,居然瞬间枯萎。 这不是五星连珠吗,怎么是五雷轰顶啊! 第707章 五雷轰顶 我实在无法把这五星连珠跟这五雷轰顶联想起来是怎么一回事。只是我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我瘦瘦的身躯在一堆重物下跌时,总是能保持不是最先跌落的那一个,因为往往下面都有人垫底。 比喻,眼下这人。 我虽然脑袋一时缓不过神来,但是我感觉我的身子并不很痛。下面那个人很痛,他哀嚎一声,动弹抽搐几下,将我惊起,我就趴在他的肚子上,这是件奇妙的事情。 “啊哟!啊哟……” 我旁边传来许多痛苦的闷哼,我的头脑不知道是不是给刚才那炸雷给炸神经了,半天反应不过来,连闷哼都发不出。 在一片哀嚎声中,我几次努力试着坐起身子,但最终由因为身体实在乏力而失败。 说实在话,这一跌坠下来的震荡还是挺厉害的,虽然没有伤到哪里,但是我感觉胸口很痛。 恍惚中,我眼睛能感觉到周围有一圈朦胧的红光,仿似此刻置身火海。 “快看,下面有座石碑” “那是什么?” “下去,都给我下去,还愣着做什么……” 我模糊地听见无数声音嗡嗡地在耳边聒噪,还带着隆隆的回音。 不知是谁擦亮了打火机,仅仅亮了一下就被一股风立即吹灭。那一霎那,我倒是从眼缝里瞥到了那张脸——是王六,他正从人堆中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怎么没有跌断气咧?我很疑惑。 嗖嗖嗖!头上好几支明亮的手电光穿进这幽幽的红光中,显得特别明亮。同时,旁边扔下好几根长长的绳索,扑簌扑簌甩动着,搅起周围一圈风浪骤起。 “地虎,你没事吧。” “老子还死不了。” 有人从上面扔绳索下来,很快,就见一个人“咚”地滑到了地面。紧接着又是几个人的身影坠地。 “婶婶……细妹……杨沐,你们都还好吗?”洪天择的声音突然响在耳际,但是凭着声音判断,他似乎正在艰难起身。 “择哥哥……”我很想回应他,可是我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 “起来,都起来,别给老子装了。”王六粗重的嗓音响起,听他那用力地踢的动作,不知道在踢谁。 “地虎,有些兄弟受伤了,这个女人昏迷过去了。” “看那几个死了没有。等老爷子下来,将那女人和他们几个崽子先扔进洞探路。” “是!” 好阴毒的人啊,居然将我们当成他们探路的活工具。 “咳咳咳!” 我听到了妈妈的声音,她正在剧烈地咳嗽。 “细妹……”妈妈又微弱地呼唤了我一声,似乎在找我。 “妈妈!”我想张嘴回应,可是我发现我怎么努力自己就是动不了。我的身体像不受我支配一般麻痹僵硬了。 “咦,哥,你看这个小姑娘,没死?” “她刚才给那道闪电劈中都死不了,真是神奇!” “看看有没有受伤?她是毛四要的人。” “这……倒是看不出什么大伤,但好像动不了。” “把她给我背上,她有大作用。” “好咧!” “童哥咋样了?” “啊哟,童哥惨了,头发都炸飞天了,人……人也焦糊了,还……还有口气!” “快,叫上面的人把他拉上去,把所有受伤的兄弟都拽上去!” “是!” “放开我,放开我……” “小胖子,你还挺牛劲吗,给我起来,装什么死?” 第708章 倒塌 “杨沐……” “大师傅……” “都给我站好,站一边去。” 不知道他们究竟来了多少人,我感觉像是一支大部队。他们呼呼喝喝的,洞中余音不绝。这空间并不大,可是人很多,声音特别嘈杂,我有些难受,却开不了口。 我被人从那宽阔的背上一把拽下,抱到另一副瘦削的身躯上背着。这人似乎还担心我会掉下去,拉起一条尼龙绳将我五花大绑地绑在他的背上。他就这样背着我在这坑中走来走去,好像无物。 随着这人的走动,我总算看清了泥坑中的景象。王六那帮人挖开的洞穴由于刚才的五雷轰顶,此时轰开了一个大大的缺口,远远超过他们原本挖开的规模。 洞中落满黄泥、树枝、落叶还有枯草。刚才那些人如若不是落在自己挖堆的泥土上,而是直接坠在这石碑下的硬石地面上,不死也得瘸,个个跟王六那样。 而那在地面倒塌的松柏下,树根伸入的地底居然是一处并不大的洞穴。这洞穴中,有一座跟洞龛里森林中心一样的的圆心石碑。石碑丈余,上面同样刻满我看不懂的字符,只是这石碑发出的不是青幽幽的光,而是红荧荧的光。这应该就是那对应的阴阳石中的阴石碑吧。 这阴石碑怎么会就立在松柏树下?难道是城隍庙的路已经坍塌,王六又找了一条直接通往那九重门的下行通道?这地方看起来十分隐蔽,他们居然也能知道。过去我总奇怪我家这片山种什么什么都长不好,却只长这么一颗奇怪的松柏树,却原来还有这么一个原因。 也怪不得,刘西风总是在我家这颗树前转,看来他是早就知晓这下边有蹊跷吧。他们一早就盯上这里,只是碍于我爷爷还在暗中保护着这座山吧。 八哥说过,这颗树和我息息相关,现在它死了,是不是预示着我也会死?我常常能感知别人的命运,可唯独不能感知自己的命运还有八哥的命运,这又是个什么道理?而我如果死了,妈妈该怎么办?八哥哥咧?他会不会也很伤心? 八哥哥,你在哪里? 我突觉无比的哀伤,眼泪不自觉地从眼眶里直滑落脸颊。 朦胧视线中,我瞥见洪天择和二胖子相互依靠着,身上好似并无大碍,一颗悬着的心倒是放松不少。只是见他们一头一脸的黄泥沾身,刚才应该是掉在了一堆软泥之中,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只要有命在,等下就算被他们扔进洞里,也是有机会开溜的,我一定要想办法救大家。 妈妈软绵绵地,被人拉起来扔到了洪天择的怀里,她头发盖了一脸,看不清模样,整个人精神状态看起来很不好,也不知有没有受伤。 “把我女儿还给我!” 妈妈挣扎着爬起来,便朝我扑来,意欲伸手抱下我。但她刚一上前,手还没伸到,就给人将手打压了下去,并将她狠狠推开。 “妈妈……” 我发现我除了眼睛能眨巴出流泪外,其他什么也无能为力! 我这是怎么啦? “细妹妹,你不要害怕,我会想办法救你和大家的。”洪天择那双似乎会说话的眼睛此刻紧紧地盯着我。 我朝他眨眨眼睛,努力地想挤出一丝笑,意欲告诉他:我没事,帮我照顾好妈妈。 他果然似懂了般,朝我微微地点了点头。 洞内无数超大瓦的手电筒已将那幽幽的红光压了下去,一眼望到头的空间一片雪亮。这里除了他们新挖的泥坑,就是随着松柏倒塌后,塌陷出来的石碑洞穴。 此时从头顶缓缓吊下两个大吊篮,从吊篮里走出清沙门那位阴阳怪气的老大,还有刘西风、唐希和蒋教授。 xs7.com 第709章 逼迫 不时,石碑洞穴内不停地有人从上边滑落。带的带铲,拿的拿锹,举的举枪,陆续下来了一批人,个个全副装备,身手利落,看起来很大阵仗。这其中包括那个毛四,还有刘西风的两个手下,黑子和狗埋。 看来他们都下来了,人也齐了。 蒋教授一出吊篮就见了宝似的,摸着那通体发光的石碑啧啧称奇。那双兴奋贪婪的眼睛,好似是见了好久不见的情人一般。这真是一个奇怪的疯老头! 唐希跟在洞龛里一样,掏出相机左拍右照,还拿出一个笔记本又是描又是画,到处转悠记录。她上次冒死跟着我们就是为了去找什么阴石碑,现在这里也有一座,她虽然显得兴奋,却没有那个疯子教授那么明显。我只是很好奇,她究竟在研究什么名堂?好东西不应该都在那九重门后吗! 刘西风自下来后,站在人群中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妈妈,他这是想要干什么? 毛四却一直冷冷地盯着我,好似要将我瞧穿。“邪太,这小姑娘你们可不能伤了她,老板需要完好无损地将她带回去。” “哦,呵呵,这个我自然晓得。只是这底下实在怕有东西不好对付,有这个小姑娘在,能保你我顺利很多,就先留着她陪着下去走一趟,回头我保证完好无损地将她交给你们。” “希望是这样才好!” 我冷静地扫视着这一大群人,此刻他们一个两个,都藏着我不知道的秘密。那些秘密都深不见底。 “大哥、二哥。” “这里有没有异常?” “没有,一切还好!方才的塌方摔伤了几个兄弟,其他人都在待命。” “二哥,这石碑后塌出一个洞,不知通往哪里。” “教授请先不要碰这石碑,其他人先看看洞内有什么?” “我们刚已经勘察过,这里除了这石碑,什么也没有。” “二哥,你看这入口通道会不会就在这石碑下?” “待我看看。” “扔几只荧光棒下去探探。” “呀,这洞直通底下,很深啊。” “这底下应该有通往深渊的入口。来人,放长绳,派人先下去。” “慢……将他俩放下去。” “什么,你们有没有搞错,不要,不要推我们。” “放开我侄儿,快放开。” “将这个女人也放下去。” “大哥,你……放下她。” “老二,怎么,你该不会看上这个女人了吧?” “你……” “那就留着她吧,啊哈哈!” “婶婶,婶婶,小师傅……不要推我!我自己来!” “啊——” “杨沐——” “杨沐,我来陪你!” “杨沐,天择——” 随着二胖子、洪天择和妈妈的惨叫响起,我的脑子里一股怒火倏地烧起,一股酥麻的感觉直逼我的手指尖。我的手终于有意识地动了动。 还不行,我的身体还是不能如我所愿。我趴在这人的背上,突地咬牙一蹭,终于将脑袋转了转。 原来,我一直觉得不痛,是因为我全身没有知觉,此时我一动居然麻得全身都痛。看来这五星连珠引发的五雷轰顶确实是轰正了我,我还不自知。 耳听二胖子和洪天择被人逼下了那不知底细的洞中,妈妈无能为力地嘤嘤哭泣,我急得半死。 爷爷,八哥哥,你们都在哪里?我的心里不停地呐喊着求救。 “大哥,二哥,你们看,他们在下面没事,可以下去了。” 过了好一阵子,只听得站在那石碑后的人对着刘西风和邪老头兴奋地大叫。 第710章 深穴来风 “走,我先下去。”王六将手枪收进后腰,从旁边人手中接过一个厚重背包跨上,嘴中咬着一支小手电筒,率先抓起被他们绑在石碑上的长绳,一纵身,跳下了石碑后的洞中。 “将那细妹子带下来!”王六在洞里嗡声嗡气地吩咐道。 背着我的男子得了令,立即在头上套上一个头灯,跟着拽起绳索,在腰上麻利地套上一圏绳索将我同他一同固定好,扣紧腰环,准备妥当,他反身准备跳下那黑咕隆咚的洞中。 此刻双臂被人死死抓住的妈妈开始绝望了,她拼死地叫道:“放了我女儿,求求你们放了她。她还只是个孩子……” “放了她,求求你,二哥,求求你……” 可是,这群人不会因为妈妈那声声苦苦的哀求就会动起恻隐之心,放了我。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一对付鬼怪的利器,我还有大用,启能轻易放手。 “你们这群丧心病狂的,欺负一个孩子,你们都不得好死!啊……细妹!” 妈妈眼见我离她越来越远,她感到无比绝望。那一阵阵凄厉的呼喊在我头顶久久飘荡,激起周围一重重哀鸣的回音。 我吊在这个男人的背上,仅仅只能看着她被刘西风一次又一次拽回去,然后只剩下一个探在洞边垂头散发的脑袋,倔强又悲愤。那落下来的豆大泪珠滴在了我的脸上,热辣辣地刺痛我的心。 “妈妈……” 我在心底回应了不止一百遍,可是除了心潮不停激荡,我什么也做不了。一种有苦而说不出的感受在心间剧烈冲撞,就像我的灵魂受了某种禁锢,太难受了,太煎熬了! 此际,除了从眼眶内滚出的眼泪,我拿不出别的东西回应妈妈。我的内心无比绝望,充满恐慌。说好的要保护妈妈,保护家,现在,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眼见那个灯火通明的洞口越来越小,我望着它,就像我的世界正在远离我,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那里不会是天堂。 我除了能感觉这个背着我的人在动,其他感知皆麻木。这个人的骨骼随着他的动作有时会发出咯咯的响声,他的心跳有些剧烈,呼吸也有些粗重,下沉的身体也越来越笨重,洞深处传来一种呜咽声,像有人在吹哨,又像有人在哭泣。 我的五觉和感知此时都给雷劈没了。我只有两只眼睛能转。一眶眼泪浸得这背我的人衣襟湿了一大片,他也毫无感觉。 背着我的人身手不错,但他身上的骨头硌人,显然他十分瘦削。但他双手拽绳,脚点洞壁,动作麻利而扎实稳重,应该是这群人里的一名好手,是个练家子。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是那种人狠话不多的角色。 王六重点挑了个厉害的角色背着我,想必也是用了心的,至少这个人是他十分信任的人。 也不知这人几辈子修了福,居然在这种鬼地方和我捆绑在一起。等下不知是他保护我,还是我保护他。不管保护谁,我都希望那个九重门不要太危险,不要伤着任何人,虽然我很不喜欢清沙门的人,可是刚才见像一尊金刚一样的童哥在我面前被雷劈成那样,我还是动了恻隐之心的。 第711章 玉门关 我天真地希望这些人能知难而退!然而,我又很明白一件事,这些人费尽心机,是不可能轻易放弃的,他们这次是做了充足的准备,势在必得! 岩壁上的明暗在这人头顶的强光灯下起了一丝变化,上面看着平整些,往下看着越来越参差不齐。只要上面的人一动,不时就有碎石沙子扑簌直落打在我们的身上,我不时得闭起眼睛。 也不知底下究竟有多深,都通到什么地方去,感觉比爷爷那城隍庙下七拐八弯的地下通道更离谱。 这么深的洞穴究竟是人为修出来的还是天然形成的,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花这么多功夫修这座墓的祖师爷,他的心血、他的宝贝,他的秘密,今天怕是要落这些人手里了。哎,守山的一直是我们家,受伤的也一直是我们家,可发财的却从来都不是我们家。 我眼巴巴地望着那已经小到只有巴掌大的洞口,恍惚起来。 上空陆续有人踩着岩石壁而下,他们行动很快,一哧溜从我身边滑落,身后穿空而来又是一阵泥沙坠落声,却听不见泥沙落地声。 这背着我的人是较其他人辛苦的。只见他滑下一段,终感体力不支,便停顿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修整,大口呼气。他身上潮湿粘糊,脖子上有汗水开始浸湿我的脸颊。 若不是他身上那根绑绳将我绑牢,我猜我早就直接坠了下去,掉在底下渣都恐怕没得剩下。不过,他似乎没有怨言,除了喘气,我感觉不到他的喜怒哀乐。 这来挖九重门的人,如果没有良好的装备,没有一支像这种规模的精良大队部,我看真是想挖都挖不进来。九重门隐秘不说,其难度是相当大的,光是找到这株树,挖通这石碑洞穴口,再下来这无底洞样的通路,这真是一件让人耗精力又耗体力的事情。也不知这帮人来挖这墓下了多少血本。 早知清沙门的厉害,却没想到他们这般神通广大,锲而不舍三番五次地掘门,仿佛有什么魔力在 驱使他们,我总感觉一切真是太执着! 五星连珠开天门这么大的事,连爷爷都不曾告诉过我,他们却是早就知道的。而爷爷教给我的那句破咒语,到底是什么鬼,差点没害死自己。我现在真的有点怀疑人生,这一切,真让人想不通,也想不到。我黯然。 休整了片刻,眼见旁边越来越多人先我们而下得洞中,背着我的人双脚开始往洞壁上轻点一脚,拉着绳索,速度向下滑行。 “小姑娘,看不出你还蛮重的。” 男人开声了,声音有些沙哑,讲的是中规中矩的普通话。这是我听他说过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实在的一句话。他似乎有点苦笑,而我该感谢他吗? 少顷,便见身下透上来一片雪亮的光,可见底下空间也不大,只是出奇地安静。大家都不如上面那般兴奋地说话。但是很快,我听到二胖子那把抑制不住的惊奇声。 “大师傅,你看这墙壁,看着怎么像玉做的啊!” “杨沐,叫你别乱摸乱看,这里可能到处都有机关。” “啧,好滑!” “你们俩给老子站开点,退后,退后。” “大家千万别碰这里的东西,等大哥二哥他们下来。” 第712章 巧夺天工 王六在招呼所有人,同时也不忘记将洪天择和二胖子押到一边角落蹲地,就像对待他的俘虏一般无理而野蛮。 我对王六是没有好眼色的,这个人,迟早我要狠狠收拾他一顿才能解心头之气! 下地之后,场景瞬间变得有些奇异。有一面高大的修葺得平整的白玉石墙横栏在跟前,有一条水道从墙边而过,只不过其中没有水,露出干枯呈黑的沟底。而这墙的材质和我在南湾洞中所见有些相似。 石墙立在这起码有十丈余深的洞底部,墙面垒砌得看不见接缝,光滑的壁面透出一股诡异的墨绿色,也不知是什么材质。这古代人修长城的功夫就可看出,古人能工巧匠绝不输于现代精密机器建造的高楼大厦的本事。而这地底下的一面墙壁居然也是这般巧夺天工。 这里还有一扇门,是圆拱形的。圆拱形门墙前竖着两尊奇异的黑石猛兽雕像,面目轮廓并不清晰,足有人余高,在亮光下通体透出层黑雾裹身,光照射在上像被吸进去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这是什么东西?地虎。”背我的人面对那两尊雕像显然很是好奇,他瞄眼王六,就想伸手去触摸。 “雄狮别碰,这东西有古怪,它不是普通的守墓兽。”王六见状,疾踩跛脚,长手一拦,将眼下这莽撞之人拖后点。 这个背我的人叫雄狮?哦,名字果真威武,可就是人生得不威武,我想笑,幸好我笑不出。 很快,我被那黑色雕像吸引,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看。尤其那处像脑袋的地方,正有一双阴森森的眼睛正在注视着闯入这里的所有人。 看这条下来的路线与之前进九重门的路线完全不同。那是一条堆满尸骨的路,无数人曾试疯狂探过,而这里及其安静,千年无人打扰。应该是条很偏门的小路。 但是,一条没有人走过的小路未必就是安全的。或许,这条路更猛! 今天如果能活着出去这地方,又有幸能从这般人手中逃脱,我决定从此再不也和任何鬼魂妖魅打交道,我要从此和爸爸妈妈远离这里,在人群中活得像个正常人。 这是我的理想。 依刚才山顶通到这个位置的距离计算,这似乎正处于矮树林那片最密的坟山地底下。那片坟地自古就密密麻麻地埋着枯骨,除了松柏树傲立,其他树木根本长不成。 这片坟头最多的山不会是无缘无故存在的。至少我现在知道它不是。 雄狮被王六拦下后,他久久地打量着那扇不起眼的拱门,喃喃地道:“这墓门怎么一个字也没有” “这墓门要有字那才叫奇怪!”王六撇撇嘴,“总之你管好这个小妹子就行,其他别管。” 雄师大约觉得无趣,闷哼一声。旁边的人却说道:“雄师,你是第一次下这墓吧。” 雄狮不置可否。 那人却小声说道:“我也是第一次。但我听说,这墓中妖得很,前几次下来的人都……”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王六突然冲那讲小话的男人狠瞪一眼。 男人似乎很怕王六,还没出口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表情僵硬,赶紧悻悻地走开。 但从其他人小声的叽咕声中,我大致听出,这群人中似乎觉得眼前这景象不符合他们以往的经验。而有些人看起来是第一次进入这墓中来,即兴奋,又莫名地紧张。 他们给我并不是同一伙人的感觉。 第713章 噬魂雕兽 雄狮在洞中开始环走,他似乎在观察洞中情形。不知道他是不是第一次下古墓,我已经到过好几个藏玉符的地方,对地下墓穴这种事已不陌生,且早有心理准备。而且我深知祖师爷的风格,不奇不怪不立。 打开这扇门,也许会比打开地狱还恐怖吧! 高大的壁门前是一小片凹进洞壁内的弧形空间,空间内人为的垫上了石基,石基整修平平,能容纳一二十人。 此时上方陆续下来的人中开始见唐希的身影。她背着一个大背包,从绳索上跳下地,扫视眼当前,就开始咔嚓咔嚓拍起了内景。 还有那紧跟其后的邪里邪气的古怪老头子,他依旧戴着毡帽,只是穿了一身收身的灰麻布衫,背后挂着他的拐仗。其实他不瘸,那拐仗应该给王六。他人虽看上去年近古稀,腔调怪里怪气,但看身手,落地无声,面不红气不喘,绝不阴阳怪气,很利落,不压于这帮年轻人。 “伢佬子(父亲),你看现在要不要进去?”王六连忙上前扶住邪老头。 “等等!”邪老头将手腕捋起,看了下上面那戴着似手表的物件道:“等老二和毛四。” “不用等了吧,我看是时候先进去啦!” 说话的是还在上面急蹬长绳下地的毛四。 我感觉他在这群人中很有地位,甚至不亚于清沙门的老大,不晓得他老板究竟是何方神圣。只少,他们伙成一团来掘墓,肯定都不是好鸟。 “毛四,要不要等蒋教授下来?”唐希已经拍好照,她终于有空说话。 “也不等了。老板传来信息让大家越快下手越好,怕夜长梦多。地虎,你现在打开这门吧。” 毛四整天将他老板挂在嘴上,也不知他老板既然搞这么大阵仗,为什么不自己亲自来。 王六脸上似有不愉快,他瞥了眼毛四,慢吞吞地从腰包内掏出一个精致小方盒,缓缓地打了开来。 “老二不来,我们不知道这麒麟玉符摆在哪里。” 王六向毛四努了努嘴,示意他看墙壁。 这门也真是奇怪,设计得天衣无缝,只不过,这门不可能是九重门吧?! 再说,那门墙平平整整,并没有可以插进五块玉的地方,连一丁瑕疵都没有。而且弄不好乱来,硬是将玉碎了,大家都别想进门。 “老二还在上面磨蹭什么?为什么这么久不下来?” 一群人,安安静静地就是为等一个人。 这一刻,开宝藏的感觉真是无法形容。也不知这些人心里是喜还是惊。他们花这么多功夫,积这么多年心血来计划这件事,我猜不应该只是为了财吧,难不成真能是为了来成仙? “哥,我怎么老觉得这雕像在动啊?”其中有一个人发话了,不过他的语气是战栗的。 “都别看那雕像,会魅惑人心,这种是上古灵石打磨成的神兽,会吸人魂魄。” 不过邪老头发现得有些迟了,那说话的人突然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有人连忙上去扶他,并探他的脉像道:“老大,晕……晕了!” 那探脉的兄弟一脸都绿了。 众人倏地如遇强敌般警惕起来。 “只要眼睛别看那雕像就不会有事,谁叫你们看的。” 邪老头此时翘着兰花指在骂人。 他骂得真在理,谁会知道那鬼雕像还吸人魂魄啊,他又没早说。这人做事,真是——糊涂! 只是我看了那么久,怎么不见它吸走我的魂魄啊?我这会还不是好好的咧! 看来又是因为我不同于常人的道理吧! 第714章 无助的妈妈 “大家让开点!” 话音刚落,只见刘西风如一抹轻风从头顶拽根绳落下,衣袂飘飘地落到了众人间。那身姿那风度简直不像个来盗墓的,倒是像戏台上唱戏的那般潇洒绝尘。只不过,他潇洒归潇洒,但我看见他落地的一刻,心却是猛地一沉 “二哥,好身手啊!” “咦,你怎么将这女人带了下来?” 没有错,刘西风居然是抱着妈妈飘飘然地坠地的。我看着他和妈妈的亲昵状,还有他居然将妈妈也带到这种鬼地方,我的眼睛霎时红了。 “细妹,细妹,你快放下我细妹,我来代替她替你们探路。” 妈妈一下地,便从刘西风怀中挣脱,直扑向我。 妈妈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救我。可惜我被雄狮这人绑得很扎实,简直如连体。妈妈那力气扯着绳子很着急,可是徒劳无功。 很快,妈妈被刘西风扯到了一边。他瞥了眼我,转而向邪老头道:“大哥,她要来找她女儿,总不能看着她从上面摔下来跌死吧。由得她去吧。” “婶婶,你快过来。我们保护你!”洪天择见状,连忙起身过来想拉妈妈。 “天择,细妹这到底是怎么啦?她是不是伤得很重?为什么只会眨眼睛?”妈妈一见他,眼泪扑簌直流。 “婶婶……”洪天择目光紧紧地盯着我的脸,迟疑地道:“细妹会没事的。” 洪天择扶住无助的妈妈,眼睛扫了眼周围,刚想上前一步,又被持枪的迷彩服用枪抵到了一边。 妈妈梨花带雨,踉跄着步子,看了看正挥着长枪吓唬他的男人,又看了看我,眼见雄狮侧身将我背过来不让她看,她只得乖乖地蹲到洪天择身边。 可妈妈的眼睛始终盯着我,那里如蕴着寒潭,充满难以言表的哀戚。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甚至喊一声妈妈。 别看妈妈平时坚强有股蛮劲,可是一面对这帮要钱不要命又拿枪指着人头的一堆坏人,妈妈一筹莫展,无能为力。她的脸上此时只有女人本能的软弱和绝望。她此刻只想从他们手中领回我,只想摸摸我抱着我,用她的本能保护我。而不是看到这个现在趴在陌生人身上,连话都说不出只有一双眼睛转动的我。 妈妈一来,我的心都碎了,急得眼睛冒火。胸腔深处有一股气流在涌动,顿时,我感觉我的手指又有了点力量。 哎,我该如何是好,眼见妈妈自己又送下来,我真是……好气,好顶心顶肺! “地虎,把东西给我吧。” 再气,我也想看这刘西风倒是有什么本领将这无缝的墙壁打开。 王六看了眼刘西风,缓缓地将那小方盒递给他,他的动作看起来很迟缓,好似很不舍得。 我就奇了,他们不是一家人吗,自家人给自家人还不舍得?为什么不考虑我们几个的心情,那玉是我们费了好大心血得来的,我还没有那般不舍得咧! 看来这王六真是爱财如命,连个开门用的玉符都想吞了。 “大家都退后,靠边站,防止门后机巧。”所有人,听完刘西风镇定地吩咐,立即撤向两边,紧挨石室边角站立。 此刻,洞内静得只有呼吸声,大家都屏息地等待着刘西风施展法术令那墙壁或是什么地方找出一道门来。 第715章 机关玉门 依刘西风的架势,他应该是胸有成竹的,至少他能找到那株松柏树下,可见他深藏不露是个高人。他知晓的东西远超我的想象,就好比昙婆这样的存在,他也知道;八哥的存在,他也知道;还有上次和一众黑衣人用粉末攻击八哥,还不晓得他肚里又是什么名堂。 这个人,我是该重点提防! 刘西风穿着一件黑色贴身短袖套着牛仔裤,脱了仙风飘逸的感觉,此时倒显得年轻而干练。他沉静地站在高石墙下,仰高头望着壁面,思索片刻,伸出修长的五指在石壁间丈量着什么,突然找准一个位置用力往下一按。 “吭咚!” 突然一声沉沉的闷响从墙边发出来,紧接着传来一连串“咔嗒”声。 门内似是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在众灯聚焦下的莹洁的墙壁也正在微微震动。 我们上方的洞壁受到牵连,泥石“沙沙”直掉落地,在这寂静的空间听来,一粒沙子落地的声音都是那么清晰。 刘西风怔了一怔,迅速弹开退到墙角,眼睛紧盯那墙面。 大家此刻的表情都是即惊惧又期待,无人吱声。 “墙开了。” 有人终于抑制不住兴奋地大叫。 “啊,开了开了,打开了。” 果见那道白玉一样的石墙从中间突地裂开一条直直的缝隙,而且那墙面还在缓缓地向两边拉开距离。 “二哥,这玉符到底怎么用?”王六眼睛紧盯着刘西风手中的小方盒问道。他此刻只差进一步将那方盒取回的动作。 不过刘西风似料到他会有这种想法,而是将小方盒收入自己腰上黑色小包内。 王六眼睁睁地看着他动作。 刘西风仅瞥了眼王六,盯着那黑咕隆咚的缝隙淡漠地答话。 “老六,你又不是第一次入墓,你应当晓得这里面的厉害。现如今我虽辟得这条蹊径,却也是第一次入内,并不知晓太多的情形。这玉石墙砌得如此精妙,想必也是接近那第九重门了的。当下,走一步算一步,这玉符我先保管着。” 王六脸色阴沉,却也是晓得厉害的。他没有再说话,而是转头盯着开启的门内。 这真是一道奇怪的机关,居然是自动移动的。但听那阵沉闷的似链条一样的声音,我想是不是门后有什么机关正在拉动门。只是那门仅开了一人宽后,停顿不动了。 “咦?是不是卡住了?”有人好奇地问道。 “要不要炸开那道墙?”王六道。 “不必费周折,此门只要能进一个人便不成问题。”邪老头连忙朝他罢手道。 “那现在是不是可以进去?”有人已经跃跃欲试,急不可耐地想进那道缝隙探秘。 我想这人是开心得太早,估计他满脑子只有门后成堆的财富在闪光,其他人似乎此时都忽略了那两尊门神一样的黑石。 那黑石不知什么名堂,我感觉那似手臂一样的突起似乎动了动,但是等我再睁眼仔细瞧它时,它又不动了。 “等下!照常规,点香!”王麒山突然朝众人一摆手,冲王六吩咐道。 王六从包里掏出一把香,旁边一个人连忙适时地凑上来打亮打火机,问道:“老大,点几根?” “四根!” “祭鬼?” “不祭鬼难道叫老子祭神?” “哦!” 持打火机的人很快从王六手中分得四支长香点燃,递给邪老头。 邪老头在众人面前走到那缝隙口,行了礼拜,然后将长香插到旁边的石缝里。 第716章 点兵点将 “你、你、你,你们三个穿上老鼠衣夹这两小哥进里面先探探底,我们先在外候着。”邪老头翘起兰花指点了点身边三个人,像唱戏点兵那般,语气柔柔,表情却严肃不含糊。 那三个人迅速地一解背包掏出三件灰色连体衣服抖了抖,从底下套头而穿。那件奇怪的衣服严严实实地将他们包裹住,最后只剩下两只眼睛露在衣服外轱辘直转。而后他们又将那明亮的罩头灯套到头上,手持长枪,不一会在众人面前武装完毕。 现在除了身形,根本分不出谁和谁,他们这身行头可真是奇怪,我算是开眼了。 “给老子放亮招子醒目点,去!”邪老太又向三人摆了摆谱,一指墙缝道。 二胖子声线颤抖,双眼惶恐不安地扫视着众人,抗议道:“呃,他们有衣服,我们没衣服,怎么能让我们就这样进去?” “哼哼,小胖子,你不想进也得进!”邪老太一挥手,那三个人已经将枪抵着磨蹭的洪天择和二胖子朝缝隙走去。 “放了他们,我代他们去,我代他们去!”妈妈一见架势,着急得不行。她上前一把死死拽拉住二胖子的手袖。 二胖子回头可怜兮兮地叫唤了一声:“婶婶!” “你给我滚一边去。”王六见到碍事的妈妈,粗暴地一扯她的手臂,将妈妈推到刘西风身上。 “你——,王六,我家曾经那么好心地收留你们,你现在却这样对待我们,你这忘恩负义的,你不得好死!”妈妈一甩散在脸上的长发,双眼恶狠狠地瞪着王六辱骂起来。 “你个婆娘,要不是看在老二份上,老子早将你也送进去了。”王六也不示弱地凶狠回击。他一顿瘸腿,吐沫飞溅,“老子这脚废了就拜你女儿所赐,你还敢跟老子讲情份!我呸!” 要不是他眼见刘西风护着妈妈一副凛然藐视他的眼光,他很可能会不顾礼仪廉耻地上前狠揍妈妈一顿。面对手无寸铁的柔弱少妇,他那副没人性的模样,果真没有一点人性! 我恨得牙痒痒!他还好意思怪我,他有没有想过,将我踢下悬崖,若不是我命硬,我早就见了阎王十几回?! “好了,在这吵个屁。等老子耳根清静。”邪老头眄了眼王六,示意他安静,他要听缝隙内的动静。 王六这才一瘸一拐退开两步,眼睛盯着石墙,还不忘回头狠狠瞪我一眼。 妈妈盯着那进得缝隙的背影嘤嘤抽泣起来。 我也紧张到不行,可是苦于无法。 “喂,你们不等我,怎么就进去啦?” 此时头上传来一把沙哑的声音。随即有亮光移到头上,只见两个身影抱团似的正从上边滑下。 “蒋教授,你怎么才下来。”唐希站到他身下,毛四走过去伸手欲将那俩人从那滑绳上接下。 “哎,人老了,不如你们年轻人体力好,这洞穴这么高,实在爬不动啊。”蒋教授额头大汗淋漓,他颤颤巍巍地从那背着他的黑子身上一跳而下,一个重心不稳,脚步蹒跚着一头栽进毛四宽大的胸怀里。 蒋教授用手扶正歪斜了的眼镜框,一脸揶揄地笑道:“呵呵,对不起,毛四,头昏,头昏!” 哎,看着这个老眼昏花行动迟缓的老教授,我想在场众人无不替他那老骨头捏把汗。也不晓得他能不能打,等会进得墓穴里,以他的反应怕是会挂得很快吧! 第717章 不懂古董 “蒋教授,你不下来也没关系啊,在上面呆着不是更好吗,等我们消息。”毛四看着蒋教授的老脸显得很惆怅。 “唉,你们年轻人不懂,这种完好的大墓埋藏至深,又千年未开,是考古界多大一个发现啊。” “这里边藏着许多重要信息,对我们研究人类过去的历史至关重要,是不可轻易破坏的。再说,你们花大价钱请我来,不就是让我来帮你们破译,帮你们对文物仔细甄别吗。” 他气喘吁吁的。 “哈哈,你看这怎么少得了我这老教授。”蒋教授仍举不够自己的重要性,吞了吞口水,又补充道: “再说吗,有价值的古董是要鉴别的,看错是会走宝的,有我这老古董行家在,呵呵,可以给你们当场鉴定鉴定。” “这地方这么隐秘,下来一趟都不容易,是宝就好好搬上去,不是的咱就别乱动,省点力气。我和希希对这项重大工作是很重视它的研究性的,下次再遇上这种大墓,那可是要少走很多弯路。你说是不是?我这把老骨头在有生之年,还能在这块发挥点余力,不算白活喽。” 众人正听他滔滔不绝的唠叨间,里面传来了一声沉闷的响声,众人的焦点立即从这蒋教授身上移开。 也恰在这时,门内黑幕中一盏强光灯缓缓移了出来,快近门边时,发现正是刚穿着老鼠衣进去的其中一位。那人立在门内朝众人做了一个好了的手势,其他人松一口气,在王六的带领下开始鱼贯而入。 雄狮看了眼大家,也迫不及待想要迈步,不过,他的手臂突然被人一把拽住。 拽住他的那只手不是别人,正是刘西风。他眼见王六父子已经进得门内,双眼有神地紧盯雄狮道:“雄狮,我看你背这小妹妹也累了,让黑子来替你吧。” 不过怎么看他这表情都是不容拒绝的。雄狮吞了吞口水,望了望里面,迟疑地道:“也……好,二哥,那我就将这小姑娘交……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照顾着,毛四要人咧。” “晓得了。”刘西风淡淡地道。 正当我从雄狮背上松脱下来时,妈妈立即冲了上来欲抱住我,却被刘西风飞快伸手挡住。 在妈妈的一脸惊愕中,刘西风道:“弟妹,你女儿刚被那道闪电击中,现在不方便行走,就让黑子代你背他进去吧。在你眼皮底下,我们不会对她怎么样的,你大可放心。” 妈妈迟疑地看了眼刘西风,似乎信了。只见她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眼睛盯着我的脸问道:“刘二哥,你说我细妹会不会是瘫痪了?” 刘西风将二指捏着我的手腕探了探,又撩起我的眼皮瞅了瞅:“她刚被雷电击中,出现短时的神经麻痹是很正常的。更何况你女儿生得很特殊,要是常人,可不是这样……” 刘西风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又道:“你看她的眼神多清澈,说明脑子清醒得很,不久就回恢复知觉,你不用过于担心。” “哦,是这样,是这样就好。”妈妈小心地帮着黑子将我绑上他的后背。我虽然没有多大感觉,但是这躯雄厚的背部比刚才那瘦削的背要舒适许多。只是我也不喜欢黑子。 正当雄狮进去后,头上连接滑下五道身影,他们的动作很利索,而且全身着黑衣。 我一看,立即想起火烧坟山那晚见到的黑衣人。他们下地很轻,好似怕惊到进得门内的人。看样子,他们是特意等所有人进去后,才适时出现的。再看这身打扮,连个灯都没有,隐在黑暗中,比那黑石雕还黑。 刘西风瞅了眼门内,向其中一位矮胖墩问道:“上面情况怎么样?” 第718章 血墙 “外面现在风稍微小了点,天还黑着咧。盅僵在地陷时莫名全撤了,山下来了一众打火把的人,应该是村民来要人。” “那还有多少人在营地?” “加上伤员,大约十来个人在守营。” “这样……先进去,见机行事。” “是!” 听这对话和那矮胖墩的声音,用屁股想都知道那应该是刘西风的心腹狗埋。只是他突然领着这几号神秘人进来,又不和大家一起,这里边肯定有猫腻。 果然,这帮人人心并不齐,有戏看了。 这刘西风背着其他人留着一手,果然是老狐狸一只。这下有意思了,门还没进,窝里要斗了。我不禁心里好奇又觉这事变得更有趣,像看电影一样。 几个黑衣人闪进门内,很快消失在那行打着灯走远的人身后的暗处。 刘西风扫了眼黑沉沉的头顶,将一盏小电筒打亮,插进旁边一块凸起岩石缝隙内,回身领着妈妈和黑子,我们几人缓缓踏进门内。 前方的灯光已经看不见了,而且凭着前方轻微的回音判断,这是条曲折的通道。通道灯光外一团漆黑,除了光线时不时扫到小石头垒砌的凹凸不平墙面,并没有其他可见物件,甚至连个墓道都不像,就像是一条天然的山石洞,只是这洞有点宽,有点长。这倒是有点像九重门内的风格。 通道是向下倾斜的。这工程可见比外头那漂亮石墙要省功夫得多。这修墓人将门面做得不错,若不是刘西风似乎懂得这门道,单是那王六,恐怕就是蛮劲炸了算数。只是我有点不明白,外面那墙看着不错,里面却并无修缮,有些古怪。 我头斜趴在黑子高大宽阔的后背上,眼睛不觉意间扫到了刚才进来的那道门,定晴间,我发现那门居然已经悄无声息地大开了,而且在刘西风刚搁置的那盏灯光下,门口的两蹲黑石雕不见了! 啊! 我的后背突觉一股寒意冒起,手指头又动了动。 “二哥,有情况!”那黑子走着走着突然也回头望了眼身后,他吃惊地小声提醒道。 “……”刘西风拽住妈妈,侧身盯着那大开的门,眼神有些愕然。 “石……石头……不……不见了?”妈妈也发现了不妥的地方,双唇似颤抖着道。 “有古怪,黑子,小心!”刘西风冲着黑子一招手示意他走到前头,他殿后。 “大哥,这墓道有古怪,快看头顶。” 这时前方传来一阵惊异沉闷的声音。 “我擦!”紧跟一阵大叫,刘西风的大照明灯已经探向了头顶。 红色的?! 只见那并齐大门高的墓顶上居然全是鲜红的颜色,像滴血一样,其中还有汩汩一样的细流正在涌动。 “二哥,怎么办?”黑子沉声问道。 “二哥、二哥在哪里,这里有墓门。” 此时前方正好有人在大呼刘西风。刘西风听了,一晃手电筒:“走!”大家加紧两步小跑而上。 “二哥,你们怎么落在后面了,快来,这里有道门。” 前方招呼的人是王六。 顺着声音的方向拐了一个弯,只见前方一大片光,还有手电在朝我们晃动。 有人正在晃头顶,那光似乎还反射出红幽幽的光芒,他们走了这么久,此时才发现头上不妥? 一众人无不紧张地凝视着那红色壁顶,好似随时防止那上面会有鲜血流淌下来。 第719章 炸才是王道 “二哥,你怎么落下这么远?” 一靠近,就见灯光下的王六正满脸疑惑地盯着刘西风。 “哦,我让黑子替了雄狮。”刘西风指了指我。 王六扫了眼黑子和我,他的眼光最后定住在一身轻松的雄狮身上。雄狮见他一脸表情僵硬,咧嘴 一笑道:“二哥说让,我就让了。” 我只觉得王六只差没嘣出一句话:“二哥让你吃屎,你也吃?” 这王六和刘西风同为清沙门的人,怎么看他们都不是同一条心哇! “地虎,你不会这也有意见吧?”黑子冲寒着脸的王六轻笑一声道。 “哎哎哎,先顾定眼前的事。都是自家人,谁背不是背。地虎,老二,看这门怎么破。头上那片 应该是赤硝混着涂上去的,此时墓道打开,空气一流通,都开始化了,赶紧的溜了别被滴上。” 刘西风盯了眼王六,走在大家跟前。我的目光跟着他的背影,落在前方一堵垒砌还算平整的拱形石砖墙壁上,而且墓道通到这里陡然收窄许多。 “他娘的,这修墓人也修得忒古怪了吧,咋个整这么多道道?忽宽忽窄,都不正常出牌!” “你懂什么,古人修大墓,可是有很多名堂的,哪是这么容易让人进去?他没在墓口立个石碑写上‘盗墓者死’已是很仁慈了。” “嘿,我说你就不能说点吉利话,什么死啊死,多难听。” “不跟你个草包计较,想必你也是头一回支锅子。” “啥支锅子?” “吵什么吵,有命出去让你们吵个够,统统闭嘴!” 那位被人视为头一回支锅子的正是毛四身后的跟班,因为他没有穿跟其他人一样的迷彩服,也没穿老鼠衣和黑衣,他的眼神一直好奇地四处扫荡。回他话的是王六身边的人,看那上了年纪的人一脸尽是不屑,那小眼神跟嫌弃带了一拖油瓶似的。 毛四冷冷地扫视了眼回嘴的人,脸上表情很不愉悦。说别人草包的人自知嘴快得罪贵人,转而又被王六狠狠鄙视了一眼。 “毛四,管教不严,多有得罪。”王六朝毛四歉意地道。 “我老板虽然也经营古董生意,但做的都是正当行当,要没有支过锅子,那也不出奇吧,要不怎么会找上你清沙门。”毛四这话说得不咸不淡,但他的鼻孔都是气。 王六挤了挤眉眼,整张脸僵尸似地笑。这说话有些嚣张的毛四,还浑然不觉一个人的脸绿了绿,但那个人不动声色,沉着气一语不发,他是邪老头。 真是有好戏看啊好戏看,这么大阵仗集结来盗墓的一群人,都不齐心啊,不齐心。我心里莫名乐开了花,阴阴直笑。 正当这边话语争锋时,那边刘西风在洞道中一处地方摸了摸,扔给王六一句大实话。“地虎,这里没有机关,已是这处地方的尽头,石壁后有通道,要靠你炸开了。” 王六瞥了眼刘西风,一甩背包,扯出捆雷管,动作很豪气。看样子他很兴奋自己终于一施绝技,在众人面前要露手绝活了,好证明自己的价值存在。 众人到没有给他鼓掌,而是一听要炸墙,立即集体后退两丈。 见识过王六那手炸墓活,只是不晓得他等下炸开那里面,又是什么名堂在等着大家。 第720章 石雕摸屁股 “谁摸我?”身后一众聚精会神等王六爆破的人中,有人在惊叫。那人正一手摸着屁股一脸惆怅。 “谁摸你?”离他最近的几人脸都绿了。 “谁在这种时候去摸你屁股啊,要摸也是摸漂亮妹子的,嫌我们没事干啊?”有人好笑反驳一句。 有人还一脸讪笑地盯着唐希。 那人立即迎来了唐希狠狠的一瞪。明晃晃的鄙视将那人一脸的猥琐压了下去。 戏来了,我看见那人身后不远的光影外,此时立着一蹲黑石。黑石隐没在同样黑的黑暗中,静如无物。那黑我一眼能分出,因为它身上映射着一层光影,暗淡的光泽在身上流动,正是门口的怪雕。 那东西几时出现在大家身后的,没有谁发现,也没有人留意。 这时有人机警的将手电筒照向了身后黑暗的墓道,我眼见那黑石在光线扫射一瞬间化成股黑雾消失不见。 想不到这怪石头这么无聊,要吓人就吓人,干嘛摸人家屁股。 我才想完这个问题,那被摸屁股的人大叫了,“啊呀,好烫,好烫!”叫喊间,他的背后已经冒起了一股白烟。 白烟刚冒起,这人一扔手中长枪,双手直往屁股上摩擦。 “呀,你的裤子着火了。” 旁边的人及时反应,一束手电光已经照到了他的屁股上。 “啊呀,痛——好痛啊!” 只见那人边发出杀猪似的嚎叫,边像跳蚤一般地跳着脚,背后白烟更甚。他摸屁股的双手伸到眼前一看,傻眼了,手掌也在冒烟,还莫名腾起一小股火光。 刹那间,他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在这空寂的墓道里传来一阵又一阵嗡嗡的回声,响得耳膜都痛。一切发生得好快! 众人围着他就是一通拳打脚踢,企图灭火。 真是奇怪,那东西居然能令人着火! 这刘西风明明发现门口黑石雕不见,他怎么不提醒他的同伙有古怪? 不过,我也有些紧张了,因为我在黑子背上,万一那黑石雕摸我,那我逃哪去? 妈妈此时一脸紧张惶恐地靠近我,她挡到了我背后。 我好想叫她走开,到黑子身前去。可是看着妈妈那双充满惊悚的眸子,心里真恨自己怎么不能说话,也不能动。我那乱转的眼珠,妈妈是怎么也明白不了的,她还不停拍着我的背,示意我不要害怕。 “大家靠拢防备后方黑暗,这墓道有古怪。”刘西风在片刻沉默后,终于开始提醒大家。 此时人群有短暂的骚乱。但是很快,大家排成一排横在墓道中,齐齐将枪举向黑暗。那条拐弯的青石通道之中空无一物,别说黑石,连只苍蝇都没有。 “老大、二哥……人……没了。” 说话的人嗫嚅着嘴,声音里满满都是低沉的悲泣,眼里似乎还噙着泪,很是痛心。 刚才围踢的众人,在刘西风和邪老头的靠近中一下散了开来。顺着黑子的转身,一下挡住了我原本开阔的视线,我使劲立起脑袋,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处,只见刘西风正蹲在那已成一具干尸般的黑色尸体前叹气。 那具尸体此时还在冒着白烟。 第721章 血珠子 我心里直打鼓,眼睛睁得滚圆。 好好的一个人,刚才还活生生的,怎么一下子就在大家眼前变成了一具冒烟的干尸?! 这黑石怪太可怕了,我好想提醒大家。 此时我能感觉到我那两只无知觉的手掌好似可以动作,我努力伸出手掌触了触近在身旁的妈妈的脸。 妈妈触电般连忙扭过头来。 此时我见她满眼都是泪,不知是害怕,还是在替那人伤心。她一见我的手终于可以动弹,急忙一把握住我的手掌,“细妹……” 妈妈惊愕地望着我,眼泪唰地就从眼眶里滚了出来。她好像找到了支柱,随即,我感觉到她的身体在颤动。 “婶婶。” 听到妈妈低低的呼唤,终于不用被枪抵的洪天择和二胖子都冲到了我的身旁。 我们四个人大眼瞪小眼地互相关切地看着,心里都莫名的紧张和激动,只差没有大家抱成一团大哭一场,要不是黑子急忙转身,狠狠地瞪着大家,此时恐怕是要抱上了。 “退后,退后,你们俩个。”终于有人从地上的焦尸中回神,举起枪将洪天择和二胖子又隔了开来。 “二哥,什么也没有啊!”不知是谁忍不住说了一句话,那感觉就是他希望什么也没有,然后他紧绷的心似乎能稍松一口气。 “啊——” 可是那人还没得顺一口气,他旁边的一个迷彩服紧跟着惨叫上了。 “我去!”二胖子也跟着紧张地大叫一声。 “老叶,你叫啥?”前排持枪的人眼睛齐刷刷望着最边角站着的一人。 “……血!”那人在脸上蹭了一下,将手掌摊到旁边人的灯光下。 “我擦,一滴血,你怕个毛啊?” 那擦血的人可能因紧张过度,他头顶洞壁上滴了滴红色似血的水珠下来,正好滴在他的脸盘上吓了他一跳。 “……痛啊……”那刚伸手擦完血的人,突然一手捂脸,手中枪杆一松,“噔”地直落地上。他开始双手捂脸,蹲在地上大叫。 旁边的人见状连连后退,刚形成一排的人群霎时又散了开来,大家纷纷紧张地盯着头上。 一个人走过去,边望着头顶,边将那蹲地的人拖开几步。他掰开那人捂脸的双手,想要看个究竟。 “啊!” 等那人双手拿开时,掰手的人忍不住大叫一声。 大家的目光瞬即又定在他的脸上。只见那人刚被滴上红色血珠的脸上此时起了一个大包,红通通的,还在往外肿胀,就像包子正在发酵一般,很是难看。 “快炸门,快炸门,这墓道不能久留。” 邪老头双手捂脸,也紧张地盯着头顶。他小跑着将手电筒在洞壁上来回扫荡:“大家小心避开头上。” “啊——”又一个人肩膀上被滴着了,他惨叫一声,只见衣服上瞬即冒起一股红烟。 惨了惨了,早就知道这九重门绝对不是好进的,这下怕是要全栽这墓道里了,连个门都没摸进,就要全成枯骨。我即是害怕,又很惊惧,看着妈妈更是绝望。 怪不得墓道门会自己大开,肯定是想让风全贯进来,好让墓顶的那层东西全融了。设计墓穴的人还真是步步算计。 我急得好想瞪脚,可是脚依然一点反应也没有。怎么办怎么办? “小心,有东西来了!”只听得人群后又是一阵骚乱,惊得我费力斜起脑袋去看那个方向。 第722章 血海罗刹 后方阵脚瞬间大乱,只见那在最后的几人身前墓道中,从黑暗中缓缓移来两个影子,正是那两座黑石雕。它们的底座是挨着地面摩擦着前行的,仿似后面有人正在推着移动一般。 这鬼石雕神出鬼没跟人似的,可它又不是鬼魅,真是奇怪的东西。 黑子也是摆出一副警戒状态,他张开双膀,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紧握手中。 只听得耳际“嗖嗖嗖”就是一梭子子弹点射,一颗颗全冲着那两黑石身上狂击而去。 听着这阵子弹狂飙,我也是服了这帮人。看他们个个似猛夫,胆子却是全靠枪壮出来的。 那子弹射在那黑石身上,就像被吸进去了般,根本一点作用也没有,一个闷哼都不响。子弹全都无声地,像打进了水里。 “大家闪开!” 随着刘西风这一声厉喝,人群迅速分成两边,中间空出一条道来。 刘西风似一道鬼魅的影子般迅速冲到黑石雕前,首先摆了一个漂亮的姿势,双指迸天,口中不知念了什么鬼,他的手中突然多了一道白符,就跟石头伯那样能凭空画符。他手指在空中划出的两道符突然变成一张大大的网,笼罩在正移来的黑石上。 与此同时,人群中有人在惨叫,墓道顶上因为受到乱枪的击射,掉下不少血珠下来。有的被滴正头,有的滴在身上,有的滴在持枪的手上。惨叫声夹杂着枪声,一时间充斥在这长长的墓道中,激起一股凄厉的回音,真是够耳膜受的。 更离谱的是,王六终于拉响了雷管,只听得一声常在葬礼上才拉响的三眼枪巨响“嘣——”,就这样毫无征兆的近距离响起。 我的心脏顿时为之一震,仿佛再遭雷击,心口立时堵成一团,有种想吐的症状,紧接着我麻痹的全身一震,脑袋开始痛得冒起汗来。 王六虽然炸得漂亮,泥石没有四处横飞,可是那被炸石门前墓道顶却受不了那股气浪,无数红泥血珠顿时如雨狂泄而下。 “哗”的呼啦一声铺在墓道门前。 红泥碎屑击中人群,霎时墓道内又是一阵惨叫声此起彼伏。 这真是雪上加霜,将大家逼得只能后退,几乎是迎向正前行的黑石。眼见黑石逼进,众人挤在一块又乱作一团。 墓门前的地上,碎石中的红泥像血一样流淌在那青黑色的砖石道上,隐约还可见从中爬出一些肉虫样的蛆虫,在地面忸怩着,不知是什么东西,看着就让人全身发毛。 “不好,挡煞符对付这种东西没有多大用,大家快冲进前面那个洞内。” 只听得刘西风急促地呼喊一声,众人就像夹心饼,瞅前又瞅后。 这真是前有狼后有虎,短时间的慌里慌张后,眼见前方墓顶没再出现倾泄而下的阵仗,众人又冲着王六的招呼,开始施展点石轻功,踩着地上没有颜色的石头,直朝刚炸开的墓室内跑去。 临危并不太乱,可见这群人还是训练有素,心里素质也过硬。大约也是被前面几重门内的凶残训练出来的反应,令我折服。 我死死抓着妈妈的手不放,妈妈的脸上被滴到的红色渣滓弄出了些细小的血印,至于我自己身上有没有,我没有感觉。 黑子的身手我见识过,这人有两下子功夫,只是妈妈还得借着刘西风才能顺利踏进墓内。我虽然很不喜欢刘西风碰妈妈,但是此时又苦无办法,只好干瞪眼。 第723章 八棺 回首间,借助前方探后的手电光,我瞥见身后刘西风的那两张白网倒是勉强阻住了正追来的两座黑石怪。而一具还在冒白烟的焦尸阵列在墓道中的地面上,孤零零,很是恐怖。 此时又听得不知哪里一阵悉悉梭梭的声音响起,好似就是发自那碎石堆中,身后有人不停在轻声呻吟。 “啊哟、啊哟!” 地方窄仄,情况有些混乱,我看不清这些人到底伤到了哪里,只听到碎石堆中这阵声响后,留后的人警觉地回首,倒退着步子远离那碎石墙道,都不敢再作停留。 没有人敢去救自己的同伴。 很快,所有人退到这刚炸开的墓室内,对墓道上发生的一切,有人惊呼,有人咂起了舌头。 “好险!” 可所有人似乎忘记了这墓室内是否更加危险。 随着黑子的脚步,我发现从我身后闪过的仍是一条石头墙壁通道,跟外面的墓道一样,费了半天劲,怎么还是没完没了的墓道? 果然,这条路也不是条好路! “老大,这……” 这声低沉的惊呼惊得我又使劲摆头去看前方。 只见前面三三两两的手电光四处乱扫,根据说话声音的回音判断,可见前方的空间已经开阔起来。 我使劲抬起头来,将下巴再次搁到黑子肩膀处。 眼见大家都挤在变宽的通道口挡着视线,看不清前方到底又有什么名堂。 根据大家的动作反应判断,短时间内好似没有什么危险发生,只听得前方的人群里发出不少疑惑声。 黑子大概也是心下好奇,他往前朝人堆里挤了挤。人长得高在人群里有时候还是很有好处的,只少看东西的视线比较开阔。我趴在他肩头朝前探望,发现这仅有三米来长的窄仄倾斜墓道尽头,似乎是处半人工半天然的洞穴。 眼前的洞穴豁然开阔,形如葫芦肚,洞貌有些奇特。最深处有大石挡住视线,不知后方是否还有通路。最宽阔处眼扫至少三丈见长,二丈见宽,周围石壁平平,无法攀附,而底下修茸得还算平整的青石地面上,居然摆着好些小石头棺材。 这些棺材突兀地林立在众人跟前,阻挡着众人前进的道路。依这些棺材的大小判断,如果里面殓着死人,那八成也是小孩子,不可能装得下大人。 一时之间挤进这里的众人变得异常安静,静得好似听得见手电灯泡在这沉寂的空气中冒出丝丝热气的声音,静得只有一片心潮起伏的蹦跳。黑子身旁的男人缩了缩身子,拉长了袖子,一脸的惊异,仿佛这里很冷。 霎时,这里的气氛变得让人觉得很是诡异。 这里本是地下墓穴,见棺材应该是理所当然。可是,我数了数,这个并不宽阔的空间内居然摆了八副毫无规则的小石棺。棺尾全朝向我们,上面都刻着一个不重样的字符,显得这空间内很是逼仄,如果大家要通行,只能是在众棺材中绕行。 而比较令人担心的是,以我这个高度都可以看出,那些排列的石棺内,居然有几副是半开的,光线根本照不进去,黑漆漆的似冒着寒气,谁知道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东西,会不会在我们经过时突然弹出什么,就算不打死人也会吓死人,总之这种景像我头一回见,瞅着都脑门发怵。 第724章 二哥,救我 “有……有……有人来过?开……开……过棺,老大?” “怎么可能?老大不是说按照启言书上说的,这第九重门的墓门非得五星连珠不能开啊!” “可……可这……怎……怎么开的?” “……谁……谁知道!” 邪老头身边的两人忍不住最先打破沉寂,结结巴巴的你一句我一句,轻声发起了疑问。 “难道这是传说中的七星棺?可看着怎么这么寒碜,摆在前室,不合道理啊!”邪老头摸着下巴认真思索道。 “什么七星棺八星棺?”旁边的人好奇问道。 “我说的是阵。早前听过道上传闻,说前几年有搬山道人在斗里就遇上个厉害的七棺摆的阵,当时下地的几乎全军覆没,可见遇这种阵不死也得脱层皮呀!” “老大,这哪是七棺啊,明明是八……八棺!” “你们懂个屁,老二,你来说说,这是什么名堂,怎么破?”邪老头斜了眼身边的两人,回头冲站在人堆中的刘西风道。 刘西风点了点头,正欲挤前一步,“嚯”的一声,不知从哪里突然飘来一阵风,大家的手电筒同时闪了闪,悉数灭去。 霎时,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包围而来。周围人因紧张而慌得心脏都嘣到了嗓子眼,个个死命的拍打手电筒。 这风也能吹灭手电筒? 正当我诧异时,“嚯”的又是一声细响,突然从黑暗中缓缓腾起无数股绿幽幽的暗光,就像是沉睡中的什么动物被惊醒,正缓缓张开眼藐视它的猎物。 眼前这一幕接连发生时,也仅是眨眼间功夫。 除了我,大家都很愕然。刚才还慌张拍打手电的众人此时全停止了动作,又陷入另一种莫名的恐慌中。我听到有人甚至拔开了枪塞,瞄着前方准备射击。 我眨巴眼睛,从空气中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熟悉味道,看来我的鼻子正在恢复嗅觉,而且就在那灯灭的顷刻间,我瞥见那石棺前的石壁后,有一道雾气正缓缓弥漫进来。 待那幽幽绿光稳定后,我才发现,刚才进洞只顾着观察石棺,没发现这棺前居然全部摆放着一盏乌黑小铜盏灯,此时青缨缨的冒着一团团冷火,看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周围气氛顿时变得无比紧张,若不是他们人多仗势,我想个把人要是走进这里,是会腿肚子打颤,竖着进来横着出不去的。 此时我只觉这石穴内那幽幽的火盏,映得四处似无数暗影幢幢,犹如人进入了幽冥空间,而且这奇异的火光印着的影子投射到石壁上形成一团团,缓缓飘移似的,不知究竟是什么名堂。 “怎么回事?” “有阵。” “二哥,什么阵?厉害不厉害?” “……” “二哥,后面……后面怎么那怎么黑,那两怪石会不会也趁机上来偷袭我们?” “……” “……二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不要慌!那黑鬯不会进此穴。”刘西风沉静地朝旁边一脸紧张的男人挥挥手。 “为什么?”旁边的男人不解问道。 第725章 黑鬯 “那黑鬯是修炼途中夭折的小妖化石,被搬进这里守墓,是下了降咒的,这种小妖身虽化成石,但灵念在,最不喜欢和鬼魂为伍,所以它们不会进来。” “这……老二,别费话,快破了眼前这阵,待兄弟们撬开棺材看看有没有料。”邪老头插言道。 刘西风瞥了眼翘起兰花指、微皱眉头迫不及待想寻宝的邪老头道:“此地还在墓穴外,此阵应是那鬼老头布下的八魂盅,如猜得不错,封棺内应是断头黑猴湿尸四具,开棺内应是干尸四具,没有宝!若是贸然开了棺,你我都别想轻易过去。” “哦,这……又是个劳命的破阵!”邪老头一歪头,没好气大叹道。 “二哥,你到是要破就破啊,还废话一堆干嘛!” 王六对眼前这物景也是早就不耐烦了,估计他心中只有见到满穴财宝才会心安。此时听得还在墓穴外,又眼见这是一处奇阵,即惊心又是很不甘心,想快点进入九重门中。 “这阴魂不散的,在山里破他那七煞门就费了老子差不多一个月心血,老二,这个鬼阵易破吗?别告诉老子还得等一个月!”邪老头指指棺材,满脸怒气道。 “这阵比鬼老头门上在山中布的七煞门并无多大本质区别,以鬼老头的法力,只能使些小伎俩唬唬我们,他还远不如他门上师傅们咧!”刘西风盯着棺材,好似眼前一切他早就胸有成竹,只不过是弹手就能解决的问题,根本不需要慌张和急着解决。 哼,刘西风居然这样小看我爷爷,我心里很不服气,狠狠地瞪着他。 “就算他本人在阵中想趁乱驱使邪魂冲击人身,也是要小心的。别让自己兄弟再遭殃。”刘西风看了眼眼前的形势道: “只不的,那老头先前被伤,以是将死之躯,修为大损,没有什么可怕,怕就怕他有帮手。这阵待我现在破了它,你们退后。” 刘西风听到邪老头放松地闷哼一声,旋即又朝他身边人说道: “你们几个帮我在兑、离、坎三位各焚上一支七节香,注意别熄了棺前灯盏。地虎,帮我到后门摆个阵。”刘西风指指身边几个人,又指指前方棺材中的位置,最后从口袋里掏出几块铜钱样的东西塞到王六手中。 “七节香点,大家尽量靠拢聚阳对抗阴气冲身,千万不要离开身边人三步以上,这里很多黑魂,谁离群就会上谁身。”刘西风转身望着眼巴巴盯着他的众人,再次强调叮嘱一番。 “二哥,这上身就会怎样?”有人小心探头问道。 “上身就会变成活盅僵,见活物就啃,死路一条!”刘西风一字一顿,吓得这人脸一黑,连忙缩回脖子埋进人堆中。 随着刘西风的一声令下,其他不用帮忙的人都靠拢在邪老头和毛四身侧,端起长枪四处戒备。 被要求焚香的人,小心翼翼地从棺材边绕到刘西风指定的位置上,将手中红色长香摆放在相应位置上点燃。 王六则和刘西风绕到我们身后好一通忙活,也不晓得他们在弄什么。 黑子手上匕首紧握跟前,他回身侧瞄了眼我,突然反转身子背对着石棺。 第726章 刘西风的本事 “啪!”黑子的身上给人贴了一道符纸。 “这是什么?”黑子朝往他身上贴符的人问道。 “活符!老大说让大家一人贴一道,对鬼冲身有点帮助。”那人面无表情,自顾自地挨个给大家贴上一道黄纸。跟发钱似的,时不时还往嘴里沾点口水。 看黑子突然转身这架势,估计是想用我来挡黑魂冲身的,现在他身上又多了一道符,他似乎放心不少,愣了愣肩膀,精神抖擞。 这样一来,我背对着石棺,根本看不清石棺内的情况,只好趴在他的背上,扫视起他跟前神态不一的众人。 紧张、好奇、疑惑、惊惧、又及其期待的表情,充斥在这群人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上。他们那一身训练有素的功夫,还有那美好的生命,居然用在了盗墓上,真是浪费人生。 干什么不好,偏偏要来我家山中挖开这地下鬼墓,害得大家都没好日子过,等会谁要伤了我爷爷、伤了我妈妈、择哥哥和二胖子,看我叫你们吃不了全兜着走。 这邪老头躲在人堆中,一双小三角眼贼溜溜地乱转。其实瞧他那模样,我猜他应该很怕死! 每次只要对上他那双精光烁烁的贼眼,我就会心里打颤,不敢再视。虽然他的嘴角总是挂着一抹笑,可我总觉得那笑容后隐藏着吃人的恶意。这老头浑身邪气,让人瞧着就不舒服。 这一路都不见刘西风的手下狗埋和那几个黑衣人,他们就像消失了一样。我明明见他们随着这群人进来的,此时怎么一个影子也不见?一条路就摆在那黑石头身后,难道他们懂得怎么躲过这黑鬯摸屁股? 炸开的洞前,那两尊黑石雕正如刘西风所说,根本没有进洞的想法。但看那架势也没有离开的打算。我看它们并排立在那碎石堆前,根本是想堵住出口的用意。它们逼得大家进这阵中,加上外头还有那阵蚀骨的红雨,回头这通道还出不出得去? 难道这条道也是让人有进无出?我真的有这么强烈的感想。 说来很是奇怪,这石棺是个阵,但是阵中没有鬼气,反到是那石壁后,有一股很厉害的鬼雾正在凝聚,刘西风他们一口一声鬼老头,讲的就是我爷爷吧,难道他们也发现我爷爷在那后面? “嗯——哼!” 正当我眼睛四处滴溜溜乱转时,站在黑子跟前比他矮上一截,丝毫没引起我注意的蒋教授,突然朝我闷咳一声。 这老头子像有隐身术一般没在人堆里很不起眼,他不咳一声,我还没发现他正挤眉弄眼地冲我眨眼。 我疑惑地盯着他。他不停朝我咧嘴打眼色,可是脑子转了一阵,愣是没明白他这是要搞什么名堂。 蒋教授努了半天嘴见我只是干瞪眼,他摇摇头,侧转身子,对着旁边同样朝我瞪眼的唐希交耳嘀咕起什么。 这时黑子侧了侧身子,我才豁然发现,这老头子手里篡着什么迅速地塞进了我腰间。他似乎怕黑子发现,动作很快。看他的样子是依唐希的意思放了什么东西在我身上。 “老大,洞口的黑石头……动了。”一人突然十分紧张地嚷起来。 第727章 破棺而出 “不慌,老二说的对,听他的。那黑鬯有点意思,哼哼。”邪老头冲那两尊黑石翘起兰花指点了点,似幡然醒悟。 “老祖宗的《见闻录》上确实记录过这种东西。传说昆仑自古属万物之源,昆仑山上曾是王母的瑶池仙境,山中灵盛,除了仙人也多栖附修炼成精的妖物。传闻一些还在修炼路上就早夭的小妖物如果所葬地适宜的话,传说真身并不会腐烂,而是千百年后会形成这种黑不溜秋的化石。’ “这种化石仍保有妖性,常人不能碰,得用道法点化这种顽石后才可利用,想不到在这墓道中居然见到,回头我要将它们弄回去,哼哼哼……”邪老太一脸阴邪地笑着。 旁边雄师一脸寒光地盯着邪老太,不解地问道:“老大,那……那东西你也要?” “哼,要,当然要!好东西我都要!” 一道精光从邪老头的眼中一闪即逝,他老脸一笑,满脸褶子样的皱纹脸像开了花,仿佛此时就捡了一件稀世宝物。一脸贪婪之色,都不带掩饰一下的。 莫不是他想搬回去给自己镇墓?连这身后事他都计划好了!也难怪,他是盗墓贼,他也得修座墓防止别人挖出他的尸骨。 “你们看那边是不是有一团黑影在移动?”人群中这时又有人惊呼一声。 他的呼声引得黑子掉转身子翘首向那边望去,我的视线也跟着转回了棺材阵中。 我眼见那青灯映得洞壁上黑影更多,就像一块浸透墙壁的浓墨正在晕染,心里突然一惊,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这洞内人的影子。 那上面人头挤挤,加上青灯照映棺材的阴影,洞穴中仿似挤满人的感觉,而且从地面上缓缓升起一股森森白气,开始笼罩青灯光芒。 而此时,我看到一个越来越长的黑影正在某盏灯头的位置变幻着,像一层黑色的波浪,正在朝这边人群蔓延,像是什么东西正在形成。 不管那是什么,此时看来鬼门关已大开,一场诡异的厮杀在即。 还没等我瞧出端倪,就听得石棺阵中一声轻轻的“嚯”响,一盏青灯立即被风吹灭。紧随着这一声细响,我敏锐的听觉听到,靠右边角的一副封闭的棺材里似有东西正在动。 “不好!”只听得刘西风大叫一声,紧接着身后传来一声:“嘣——” 这突如石破天惊的声音响起后,石棺前的众多灯盏突然绿火闪了闪,全部熄灭。 紧接着,人堆慌神起了骚乱,“啊——”西边角有人惨叫一声。 “嚓!”有人在紧张中擦亮一根火柴,微弱的光线点亮一角,如同黑暗中升起一丝希望。可是那火光印着一张扭曲惨绿的脸正面向着他,转瞬那脸似狞笑一声:“哈——”那人慌得手一颤,“啪嗒”火柴立即跌入地面,周围顿时又陷入黑暗。 “啊——”那个角落发出一声狰狞的凄厉惨叫。 “糟糕!这个阵只是个幌子!” “你在搞什么鬼,老二!” “是盅僵,是盅僵杀进来了,这石棺根本就是个虚阵,我中计了,鬼老头在拖延我们的时间!” “手电,亮手电!” “啊——妈呀!” “噔!” “嘣咚!” 一连串慌张的怪叫后,黑暗中的石棺似被什么东西大力地顶开了。 有东西出来了! 第728章 黑暗中关门打狗 空气中一股浓烈的腥臭气味扑鼻而来,瞬间弥漫整个空间,新鲜的空气像给人一口吸光了一般,令人窒息的全是作呕的味道。 我的喉头立时抽搐起来。胃部痉x挛。 “嘶——嘶嘶”、“咯咯——吱!” 我听得不远处有好几个东西正在发出一连串及其怪异的声音。那声音听着似有东西正在磨牙,似动物从喉咙间发出咕咕声,似呼吸不畅的急喘…… 不管什么声音在这黑暗当中响起,那都是相当刺耳的。 我就知道我爷爷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刘西风你敢轻敌,哼! 虽然我看不到那盅僵,但是我在第七重门内曾见识过,光想想那尊荣,都知道是不好对付的货。现在就是不知道那货认不认人,如果它们由爷爷控制的话,应该不会咬自己人吧? 我现在只有在心底告爷爷求奶奶,希望爷爷听得见,至少要保我们自己人一命。 黑暗中,身边冷风骤起,我只感觉到乱,好乱,非常乱。 匕首、长刀在黑幕中划出一道道寒光来,呼呼生风的拳脚相交碰撞,空间里有男人粗重的呼吸声,有女人娇弱害怕的颤抖声,大呼小叫,十分混乱,谁也认不清谁。 不用看,用脑子想想都很狼藉。 黑子一会儿绊到什么东西,身形趔趄,一会儿又撞到人拳脚慌乱;还有人一会儿磕着石壁发出“怦咚”响,一会儿冲我们这边撞来,撞得我的背部生痛。 依黑子目前这架势,我都替他着急。不过我看他是拳脚打出去怕伤着自己人,不打又不知前方什么东西,只好凭着还算灵活的动作在东躲xz,尽量避开人群,蹭向边角处。黑子临危的爆发力还是挺强的,至少他此时很敏锐,气息不算乱,脚步还算沉稳,没有摔倒。 洞中黑暗,敌我未分,有一点却是可以判断的,那就是僵盅身上味道腥臭,还不停发出声音,所以大家都在凭这点作出判断进行战斗。 我看不清妈妈情况如何,心里很替她着急,纠着心不停急喘。 “大家不要乱,燃火把,照明火。”随着刘西风此时依然沉着的呼喊,东南角果然最先亮起一束火把,霎时将这空间照亮。 借着那火把,我发现我跟黑子被刚才的一通乱挤,已挤到葫芦地上边角一口石棺前。 那原本封闭的石棺已大开,里什么也没有,而刚才还在石棺阵前成团的人群已经被冲乱,大家正在石棺阵中上跳下蹿,躲避突如其来的攻击。 看来爷爷和刘西风玩了一把深沉。这到是挺像爷爷的老顽童风格。打不过咱可以打心理战,让你自作聪明,就让你聪明反被聪明误,气死你刘西风。 不消片刻,人群中又亮起好几支火把,整个空间瞬间恢复视线。 只见起先盖实的几口石棺此时已全部打开,沉重的石棺盖横散在石棺边,里面的东西随着青灯熄灭已全部破棺而出。 原本拥护邪老头和毛四的人群已经散开,三三两两的迷彩服正合起围攻这几个不速之客,洪天择和二胖子也没闲着,正在边角对抗一头小猴样的怪物。 那几个不速之客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动物还比较贴切,它们正是那清墓里钻出来的鼠头黑衣人身怪物。原来这物也都是盅僵,根本不是刘西风口中所描述的什么湿猴子干猴子。 只是那些石棺中破棺而出的又是什么东西?怎么看不见?难道就是这些盅僵? 短短的那么一瞬间,石洞中已呈现一片惨状,有人脸上鲜血直冒,有人倒在石棺边满身血污好似已被咬断气,有人一胳膊的血还在奋战。 第729章 我看见了我自己 幸运的是,我看见妈妈被唐希、蒋教授拽着,躲在一石棺后,用棺盖挡着,短时间内还没有东西攻击他们。 太可怕了!我平时识鬼打妖,好似天不怕地不怕,可却是头一回见到这种血淋淋的场面,眼见好几个活生生的生命突然消失变成飘荡无助的鬼魂,心里一时难以接受,不免牙齿打咯,心里发悚,不忍直视。 黑子很机灵,没有在黑暗中撞到什么怪物。不过我看我们的处境也将好不到哪里去,因为此时洞中从地底冒上来的白雾越来越浓,就快没过石棺。 那些新魂见到白雾突地发出尖锐的厉啸,直朝一边躲去,不知道又有什么名堂暗藏其中。 尤其是我们身边的白雾最浓。这里虽然是边角,却正是葫芦口边的石壁旁边,只听得从后面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咯吱”声,应该是不少盅僵正朝这边急速摸来。 “黑子,上硫磺弹枪。”这时,只见刘西风从石棺丛中朝黑子飞出一杆长枪。 黑子一伸手,又快又准地麻利接了过来。 “狗娘养的,老子打死你个卵!”黑子恨恨地叨咕一声,“啪哒”一声拔动枪塞,对着石壁后飞速蹿出的一只尖嘴干瘪怪猴子就是一枪。 只见那丑陋不堪的怪猴子龇牙咧嘴趴在石壁上,刚张开双臂准备给我们一个拥抱,枪响后立时脑上开了花,“咚”的跌落地面,化成一堆黑泥状的物体,瞬间消失,像被地面给吸收去了一般。 好古怪的地面呀! “二哥,硫磺弹对付这物管用。” 黑子惊喜地大吼一声,接连击中飞蹿而来的几只盅僵。他边打边退,不时还飞起一脚,划出一拳,动作俐落而干脆,我这样的重量,对他好似并无多大负重,他果然蛮牛一样勇猛。 可我却惨了,随着黑子的动作不停地左摇石摆,不消片刻,我只觉天旋地转脑壳晕,胃翻得快要吐出来。洞中接连“嘭嘭嘭”枪声不断,我的耳膜加上这刺激的摇晃,终于支撑不了这种晃荡,眼睛翻了翻,意识瞬间模糊起来。 我这前世究竟作了什么孽,这世的日子怎么过得这么心塞啊,救我……八哥哥…… 犹存的一丝清醒意识在一番挣扎后,终于力不从心,我开始感觉自己如坠入江河,朝深处沉去…… “花猴子,你要撑住,爹爹正在想办法救你们,不要睡不要睡,睡去就不能醒来啦。”耳畔突然响起爷爷着急地呼喊。 “细妹妹,细妹妹,你千万不要闭眼,不要闭!”还响起择哥哥惊诧地大叫。 你们以为我想闭眼啊…… 大概很多人在危难时,最怕的就是自己最关心的人将眼睛闭上,再也醒不过来。这种深深的恐惧感我能感觉到,就在刚才。 我突然也会害怕自己闭上眼睛离开这个熟悉的世界,我仍是那么深深地眷恋。 闭上眼的那一刻,我居然看到自己那张苍白的脸,紧闭的双眼正滑出两行眼泪,落到沉下的嘴角边,同时,我添到了一丝咸味。 啊!我怎么会看见我自己? 第730章 嗲嗲救我 我不仅看见自己垂荡着双手双脚趴在黑子宽阔的背上摇晃,耷拉着脑袋已经毫无生气。 我还看见择哥哥正奋力跨过石棺,一把拽住趴在黑子身上的我,双手急急地想解开那粗大的绑绳。 黑子反应迅速,以为择哥哥想趁乱抢人,他临空飞起一脚,将只顾扯绳而猝不及防的洪天择一脚踹跌在雾中。 洪天择临急一个翻身掉转身子滚到一边,眼睛瞪得大大,挥着手朝正离他远来越远的我大声呼喊着:“回来,细妹妹,快回来……” 眼见我飘荡着呼不回去,他就地盘腿而坐,闭上眼睛双手分指交叉,口中突然急急地念起一道法诀。 我知道此时我这是魂魄离身,正在缓缓飞升,轻飘飘的,很自在,没有任何束缚,没有麻木,我已经解脱。可是我是那么的慌张,张着双手想要抓住什么,急急地呼唤妈妈,可是妈妈听不到。 我想,我一定是死了! 人只有在死后灵魂才会脱离身体。 没想到我就这样死了,还没来得及救出妈妈,没来得及和八哥哥道别。 “花猴子,回去,回去自己的身体里——” 爷爷的呼声又响在了我的身后。 我连忙寻声望去,看见爷爷正从一道石壁里飞闪而出,他手心向我疾速地挥动着,黑而青的脸上神情很是着急。他在示意我回去自己的身体,可是我感觉我的身体正被一股力量牵引着,朝一个方向不受控制地缓缓飞去。 “嗲嗲——救我!” “花猴子,乖孙女,乖孙女……” 爷爷慌张中似乎想要拉住我的手,可是被王六和邪老头发现了他,同时从一边飞扑了过来,他们的手中同时朝我们扬起了一把白灰:“让这鬼老头魂飞魄散,不得好死!” “嗲嗲——好辣!” 随着那团白灰朝我这边包围而来,我的视线瞬间朦胧,从飘荡的空中朝地面跌去,灰和雾交织一片根本分不清。 我只觉得那白灰沾身后如火炽身,很是辛辣,在地上一滚,痛得大叫起来。 这难道就是他们清沙门专门对付鬼魂的龙骨粉吗?爷爷,救我啊! “给我滚一边去,几时轮到你们撒野!” 我的身后突然响起一把洪亮的声音,紧接着一道黑影如雄鹰展翅般,冲进了正欲接着动作的两人跟前。 是石头伯,他怎算是出来救场了。只不过,他怎么才来啊?! 面对突然出现的石头伯,还有他那湿漉漉的一身污泥,像刚从泥潭里钻出来般相当狼狈,我很诧异。 他怎么每次在危及关头总是给大家来个马后炮啊!难不成他是掐准备时间去池塘里捞完鱼才来救大家的。 “花猴子,花猴子,你有没有事?”我感觉到一只冰凉刺骨的枯手从身后拖拽住出神的我,回头一看,发现爷爷拖着我向石壁角一边转去。我此时才发现,多日不见,他瘦削得如同一副枯骨。 葫芦嘴后方的石壁处居然有个转角石道。石道壁上连着三个一人多高的洞窟窿,其中一个内忽闪着火把,响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眨眼间,洪道人气喘吁吁地从中探头而出:“来……来迟了吗,将……将大。” 第731章 另有密道 “洪爷,还不算迟。人都被我暂时拦在八棺阵中,找机会救出你的孙子他们,速速离开此地。洞中起雾,所有阵门都将打开,再待下去怕是尸骨都不能保。” “洪嗲嗲!”我朝洪道人轻唤一声,可是他居然听不到。 “嗲嗲,为什么洪道人看不见我?”我好奇地问道。 洪道人的火把照映得爷爷的脸十分铁青,不知道是因为光线的问题,还是因为爷爷的元气大伤,总之他比起先前的模样要难看许多。脸颊深陷只有层皮骨,眼窝深凹,眼神灰而浊光一片,身子瘦得袍子像挂在树杆上。我甚至有些畏惧,不敢直视爷爷那副形销骨立的尊荣。 “你现在只是一缕魂,还没有联通普通人的意念。”爷爷瞟我一眼道。 “哦!我好想让妈妈看见我!”一提到妈妈,我立即委屈地一瘪嘴,眼里不禁滑出一行泪水来。可是我伸手一摸,脸上啥也没有。 “将大,你在说什么?”洪道人转身从石壁后转了出来。我一看他的尊容立即傻眼,他怎么也跟石头伯一个德性,也是跑去鱼塘收了鱼才来?浑身一身泥浆,湿漉漉的样子如出一辙。 “没什么,外面情况现在怎么样?”爷爷咳嗽一声,朝洪道人一瘪嘴,好似想笑又笑不出地问道。 “还是来迟一步!收到天择的五鬼信号,就和石头去村里找村长,连夜集结乡邻上山要人,结果走到山下天出异相,差点以为这座山要崩裂。” “等我们赶到山上时,我见他们营地少了很多人,松柏树倒塌,便估摸他们已经成功打出地洞。本想借那地洞下去,结果旁边依然有好些清沙门的人在把守,他们有枪,不许我们接近,所以我只得和石头连忙从你所指的秘道中赶了过来” 洪道人甩了一把脸膀子上还敷着的一把稀泥,叹气道: “哎,我去他的娘的,那个秘道简直要人命啊!石头个大,爬不动,我又人老体衰,更是差点出不来。”洪道人又是摇头,一脸气恼。 “秘洞?还有秘洞可以进入这里,嗲嗲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朝爷爷不解地问道。 “我告诉你做什么?告诉你好让你下这玩?”爷爷横眉竖眼,没好气地怒瞪我一眼。 吓得我连忙一缩脖子,不敢正视他那张难看的脸。看来我的亲爷爷对我这个孙女还是有蛮多的隐瞒的,他不信我哎! 我都变成一缕魂萦了,他还藏着挟着,我不甘心啦! “再说,这秘道也只是通到墓外,这墓外全是机关暗阵,普通人要进这里,只有进没有出,哼!”爷爷见我垂头丧气,瞬即又解释起来。 “将大,你到底在和谁说话?”洪道人提高嗓门音量,不解问道。 “我孙女!”爷爷叹道。 “细……细妹?细……细妹成鬼魂啦!”洪道人脸一沉,嘴巴张着合不拢,可见他吃惊不小。 “嗯!”爷爷闷哼一声。 “死……死啦?就这么……死啦!” 洪道人此时脑袋低沉着,显得很伤心。 想不到这老道人还会为我伤心,我此时一想到要是妈妈知道我已经没有了,她会怎么样? 哎!心好痛! “没啦,这下我孙子要伤心了。” 洪道人嗫嚅着嘴,脚步沉得跟灌铅似的沉重,转身向朝石壁后走去。 我的心也无比沉重,目光忍不住随着洪道人的身影转进八棺阵中。 八棺阵中仍是一团混乱。 第732章 幻境 洪道人站在石壁边角很踌躇,他一定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 只见石头伯正和邪老头、王六父子展开拳脚厮打成一团。而洪天择也怒不可遏地在和黑子对打。 另一边角,刘西风一枪一盅僵护在妈妈、唐希和蒋教授身侧,往墓道那头边打边退。 雄狮等人保护着毛四和蜂潮般涌进的盅僵边打边退,正向我这边挤来。 不见二胖子,他的人咧? 我踮高脚,躲在石壁后探出半个头,在洞中扫视了半天才发现二胖子居然躲进了一口石棺里,正在封棺盖。这家伙可真是会想主意! 不过,此时石棺中出现了比较诡异的一幕,那些原本被咬死倒在地上的迷彩服,居然全从白雾中爬了起来,他们满身血污模样狰狞,动作迟缓,喉间低沉咆哮,像那些盅僵一样,正在围攻自己人。 看来,八棺阵中的混战短时间不会结束。这还只在九重门外,照爷爷的意思,他们要是往前再走,更加凶险,这铁定是走着进来、横着出不去喽?! 我的心里突然好沮丧,好伤心。我居然就这样变成了一介鬼魂,现在都不知怎么办,这辈子还没好好孝顺过爸妈,倒先跟黄泉路上的鬼魂作了伴! 眼下这种情况,想帮忙救出妈妈他们却又不知如何救! “花猴子,你不要乱跑,乖乖呆在这里。嗲嗲和洪道人会想办法送你回身体。”爷爷嘱咐完我,转而趴在石壁边,朝洞中急急唤道:“石头,不要和这帮人硬拼,这洞中盅僵全被我唤醒,快引他们入奇门遁甲,在迷宫里再想法子救人,赶紧离开此地。” 而此时,我背后突觉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吸着我的身体。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使劲拉扯着我的手背。我猝不及防地被那股力量拖进了身后的洞窟窿里,直接朝一面石壁上撞去。 “啊——”我惊恐大叫,手脚在空中乱抓,却什么也抓不住。 这是阎王爷叫小鬼在抓我吗?我这是要穿墙去阴曹地府? “嗲嗲快救我——” 我凄厉地朝爷爷呼喊着,可爷爷发现我时,已经来不及了。他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嗲嗲……” 我很害怕,无助地喊叫着,而四周空旷,只有我的回音在震荡。也不晓得自己到底是在哪里。 “唿——”一道白光忽地在我眼前铺开,刺得我连忙紧闭双眼,心里顿时咯噔一声,这阴间好明亮啊! “细妹……” “谁?” 随着这白炽光芒逐渐收敛一些,我听到耳畔一声极轻的呼唤,我震惊中倏地张开眼睛—— 这声呼唤好似在呼老朋友一般,听着声音很亲切。 白! 好白啊! 周围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白色光芒,我仿佛置身在像雾又像云的仙境之中。 那股力量随着这片白色光芒的出现骤然减弱下来,我立定在白色的光芒之中,惶惶不知所措。 眼前的境地我不知是抬脚走,还是站原地不动比较安全。我瑟缩着身子,很担心这脚一伸,眼前的一切就会化为乌有,我会跌入万丈深渊。 神仙在召唤我? 难道我飞升到了仙界,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天宫? 正当我心中胡思乱想时,却见这片白光之中,突地升起一朵含苞未放的白色巨莲。 我惊讶不已,想朝那巨莲迈动步子时,眼前立即出现一排相继盛开的小白莲,在我脚下就这么伸展出一条道路来,似乎是在度引我而上。 第733章 巨无霸白莲花 好奇妙啊! 这是观音菩萨的坐莲吗? 但跟我在图画书上看到的不像啊! 这些莲花看着一朵朵纯白无暇,却带着一种金色的霞光,有一股熠熠生辉的仙气。与此同时,空气中弥漫着一阵阵清香,令人身心无比舒畅。那香味好像就来自那些绽放的莲花。 我踮起脚尖,轻轻地、缓缓地踏进莲花花蕊中,花身竟然纹丝不动,仿佛我的身子轻得没有一丝重量。 “呵呵。”我突然觉得十分好玩,忍不住站在那莲花花蕊中跳了几跳,左转右旋,心中的烦恼顿时消散到九宵云外。 “你还不过来?” “你是谁?”听到那温柔的女声又从空旷之中而来,我抬起头四处寻望。 “我,就在你跟前。” “你是……这花?” “不!我是你自己!” “啊……我?自己!” 听到这话,我惊呆了,愣在花蕊中,半天不得动弹。 这是梦,还是什么妖孽企图害我? 我使劲搔了搔头发,觉得心好乱,脑子也转不动。 “过来……不要害怕……只要靠近我,你心中所有的结在这里都能打开。” 那声音继续温柔地呼唤我,仿佛凝聚着一股魔力,吸引着我往前迈开步子。 这一辈子,我活在人世虽短,却经历过许多常人不曾经历的怪事,可现在一想,件件都不如这事怪啊! 我带着满心的疑惑靠近那巨大的花蕾,站在它的花瓣下,仰视着花的顶端,感受着它通体的圣洁光芒。 世上有这么大的花吗?它是真的还是假的? 在人世时,我是如此孤独渺小,来到这里,我就更觉孤独渺小。这天地无边无际无尽,却只开了这么一朵花。而这连朵花居然比我高了至少二层楼,我这仰视得脖子都快断了,愣是没明白我站这里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那声音想让我进去里面,可是这花一条缝隙也没有,而且这高度,我怎么着也爬不上去的啊! 我左寻右望,回头时,来时的莲花路已经全部消失不见,我的脚下又只剩下一片白云。 正当我踌躇着要不要试着爬一下花瓣时,只听得空旷无声的云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清脆鸟鸣:“唧喔——”,那声音拖着长长的尾音,划过天空,响在耳畔,动听悦耳。 我惊得伸长脖子四处寻望,只见花蕾直指的上空,缓缓飞来一只五彩斑斓的大鸟,它拖着长长的尾巴十分漂亮,映得这白色的空间一片绚丽,灿烂若朝霞弥漫进来。 那只大鸟逐渐由小变大,大到我的世界、我的眼里只有它。 它起先围着莲蕾绕了几圈,最后飞到我的上空,扑闪着丰满的羽翼停顿下来。 大鸟伸长着修长的脖子,朝我探下那顶着丹红冠羽的脑袋,一双孤傲而精光闪烁的眼睛审视着我,修长而强劲如钢韧的爪子蜷曲在健壮的腹部下,全身散发着说不出的霸气和美丽,说不出的高贵和冷傲。 好美哇!这大鸟像极了传说中的凤凰,惊炫得我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我不禁咧开嘴巴,朝它呵呵傻笑起来。 凤凰看了我半天,我也笑了半天,直到笑到口水流下来,它突地又尖啸一声腾飞升空,在我的上空极速盘旋,搅起一团彩色旋风在我身边飒飒。 这莫名其妙刮起的风,旋得我连忙抱头蹲下身来紧贴花朵。 第734章 鸟人谪仙 片刻,风停了,凤凰不见了。只见一个穿着彩色锦袍、长袖遮头的男子,突然从天缓缓地降到了我的跟前。 这又是吹的什么风?哇,他周身的衣服华丽得不像样,简直不要太漂亮! 我就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衣服,不过,等等,他的身形怎么似曾相识?! “你……你是谁?” 面对这空间短暂的变化,令我惊异到心脏都快跳了出来。我用手撑着柔软的花身站起来,冲来人紧张地问道。 “哼哼。” 华服男子缓缓地放下遮挡在脸上的长袖,露出一张绝色好看到不行的脸蛋来。 他一头如泼墨的长发垂散在宽阔的肩膀侧,粉白的脸上微挑着两道修长的剑眉,深邃如海、明如星辰的双眼含笑地望着我,薄唇轻抿,嘴角微翘。 他这副要笑不笑的鬼样子,像极了一个人,八哥! 可是八哥没有这么高,没有这么好看。我的理智告诉我,我要么见鬼,要么见妖!我决定低下头,先缓口气再来和他交流。 天啦,我这刚见到一只神话故事中才有的凤凰,此刻居然又从天而降一个比八哥哥好看不知多少倍的男人,我觉得这里出现的东西都太美了,美到都不是真的,美到我的眼珠子都突出眼眶来。 这八成是假象,一定是我刚才吸入洞中白雾,令我死后产生幻象。 我可没听说过地府有帅哥,也没听说仙界只有一朵花、一只鸟一个人,要么就是做梦! 这天地实在太空旷太诡异了,人死后的世界也太奇妙太不可思议了,不行,我要冷静。 况且我犹存的理智在告诉我,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我明明在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地下墓穴中,此刻突地就出现在这不明情况的境地中实在太匪夷所思! 事出反常必有妖! “细妹……” 美如谪仙的鸟,不,是男子,突然轻启朱唇,双眼炯炯地盯着我,还喊出了我在人世的名字! “你……你怎么知道我叫细妹!” 话一出口,我马上觉得自己好傻,转而嗫嚅道:“你……你别过来,我……我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的?我……我到底是人还是鬼?我……我要见我妈妈!” 我都觉得自己语无伦次口齿相当不清,不晓得他听不听得清。 “细妹……” 他又唤我一声。我双腿便不听使唤地颤抖起来,不知是自己太害怕,还是实在太害羞,反正不敢直视他,手也在大腿上乱擦。 “把手给我。”这个男子比我大方得多,他见我这副窘迫模样,兀自伸出长袍内的一只修长手掌到我跟前。 我斜起脑袋盯着脚底云雾,瑟缩着身子,怯怯的看着那只手掌。 我想伸手过去又不敢伸。我只觉得脖子和脸已经不是自己的,像被火烤着,要熟了,整个人一副即将上刑的架势。 “你今天年庚正满十x!” 男子见我半天不伸手回应,他轻叹一声,动听悦耳的清脆男声叹出一股淡淡的忧伤。 我惊诧地抬起头直视着他的双眼。 对哦,今天是农历七月初七,我的十x岁生辰,我居然给搞忘记了。 自我记事起的每一年,妈妈在我生辰这天早上,总会给我做一碗鸡蛋面。她说吃了这碗面就会长寿,可是吃了这么多年,就今年没有吃,我就没了命。 妈妈,你要知道我现已不在人世,你该是多么的难过!我的人生怎么会这么短暂咧,我还有好多事没有做,好多话没有跟你说,现如今我却离开了你,我真后悔为什么总是不听你的话,我该跟你早早离开神山,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 妈妈,我多想再看你一眼,再跟你说一会儿话。 第735章 南柯一梦 被这男子一提醒,我的眼泪霎时倾眶而出,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与伤心,身子斜挨着花瓣缓缓滑落,蹲下抱头痛哭起来。 “唉!”只听得男子又在我耳畔轻叹一声。他这一声叹显得十分无奈。 但是很快,我又从悲痛中震惊。咦,他几时拥抱住我的,我居然一点感觉也没有,这速度真是快如雷霆闪电啊。 我突地被一股温热的气息包围,瞬间感觉安全又踏实。趴在男子高大的胸膛前,我愣了愣神,眼泪同时在眼眶转了转,不再泉涌。 这种感觉怎么这么像八哥哥,他也抱过我,就是这样的力量,这样的令人安心。 “八……八哥哥!”我忍不住轻唤道。 “我……一直在!”他在我头顶轻缓而又迟疑地回应了一声。 我仰起头,瞪大对泪汪汪的眼睛使劲瞅着他的脸。可我左看右看,他哪都不是八哥,只有那双深邃又灿如星河的双眸和他如出一辙。可仅凭这丝感觉,不能将他跟八哥关联起来啊! 我死死地瞪着他那俊美如画的脸——一张美得不似人的脸,惊诧不已。 “你是不是在想……我是谁?”他低下眼眸,看我的眼神怜怜的、柔柔的,倒又多像八哥一分。 我眨巴几下眼睛使劲地点了点头,表示我的疑问很深刻。 他伸出另一只手触了触我的前额,那手暖暖的,不似八哥的手冰冷,他冲我柔柔一笑道:“你等下就会知道。” “等……等下?为什么要等下?” 他的回答实在令我意外。 一个这么简单的问题,居然跟八哥一样,让我等到死都不知道。现在他还叫我等,一个人的名字告诉别人为什么要搞那么复杂?! 他好似知道我想什么,只是抿嘴轻轻一笑,缓缓地道:“我叫凤胤!” “啊——”这个名字,我知道啊! 可是我才惊出一声“啊”,突地,我眼前所有白光一收,这个叫凤胤的男子和那朵巨大的莲蕾一起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如同它突地出现一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也不问我同不同意,我的感受如何。 “我的天!小师傅醒了!” “细妹……” “花猴子,再不醒,要收尸啦!” 当我再次睁眼时,我看到了二胖子的大胖脸,还有爷爷、石头伯和洪道人的脸! 我刚才做的是梦? 果真是梦! 我没死? 我抬抬手臂,痛,很痛! 我果真没有死,而且身体恢复了知觉! 我倏地抓着蹲在跟前的二胖子的衣领,一弹而起,抱着他又跳又叫地大笑道:“我没有死!我居然没有死!哈哈哈……” “你没死,你真没死,呜呜呜,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小师傅了咧!” “你当然不能死!我们合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你的魂魄招回身。你个鬼崽子,你的魂魄跑哪里去耍啦,害你洪嗲嗲差点进鬼门关!” 是爷爷在不耐烦的训斥。他一脸又黑又青,朝我瞪着对黄浊的眼睛。我此时才不管他有多恐怖,重生后的喜悦使得我完全没有任何顾忌,我连忙推开二胖子,一骨碌从石台上跳下就朝他跑去。 我本想狠狠地给他老人家一个拥抱,谁知,他快如闪电地闪到一边,站在另一边不远的石壁前负手看着我。 第736章 小孙女情 扑了通空气,我定定地站在爷爷消失的地方。 幸好我的反应迅速,要不然我刚才差点就撞上坚硬的石壁。我冲躲开我的人气恼地一跺脚,懊恼地道:“嗲嗲……” “哈哈哈,你嗲嗲怕了你!” 二胖子拍着手掌在我身后大笑。回神间,我转身朝他皱起眉,表情悻悻。 爷爷的反应十分奇怪,他身上有一股腐烂的气味,这使我的心忽地沉重。明面上,我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还在继续小女儿家家地发起小脾气。 “嗲嗲——你太坏了!” “你没事了就好好在这呆着等我们回来。小胖子,别再到处乱闯给我们添乱,洞外全是陷阱,再出乱子天黑前谁也别想出去!” 一直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的石头伯突然开腔道。他那露在斗笠下如鹰的凌厉双眼,扫得我和二胖子同时打了一个激灵。转而他朝坐在石头上的洪道人使了个眼色,“道长,我们走。”两人转身迅速朝洞外走去。 “呃……石头伯,洪嗲嗲,你们这是要去哪……” 眼见两人步履匆匆地在洞口边石堆转角消失,我摸了摸有些潮湿的头发和衣服,一脸无趣的转回身。 “我们这是在哪?” 转身四顾,此时只见我们身处一低矮的杂石洞穴中,插在石堆中的一支火把正在熊熊燃烧。我刚躺过的石块边,摆放着几盏已燃尽只剩下一堆白色熔蜡的小烛台。石台边还有几道血红的符咒和一根燃尽的香灰。 “我也不知道!”二胖子耸耸肩膀答道。 看来,刚才定是爷爷他们用什么法术将我的灵魂从那奇怪的幻境中召回,那个幻境是如此的虚无缥缈,此刻回旋在我脑中却又如此真实。 我沉思片刻,打算去洞口看看。这洞空倒象是个天然的石壁崖凹穴,并不宽阔,也没有人工修整的痕迹,看来并不是墓的位置。 洞边角有不少碎石块,像是从上面砸落而下的。通过朦胧视线的洞口往外看,对面仍是一道黑黑的石崖,这洞穴像是处在山体裂缝间。 “八哥……哥?你……” 正在凝思间,忽地看见心心挂念的一个熟悉身影靠在洞口转角石头边,他手中正捏着把奇怪的紫色草在啃。 他也在这里? 转念一想,他整天神出鬼没,要出现在这里也没什么奇怪呀!于是我朝他缓缓地移动着脚步,将他从下到上,好好的打量了一番。 听到我的呼唤,他抬起头眼神忽闪几下,冲我淡淡一笑,“怎么,几天不见就不认识我?” “不……我……” 他那千年不变的一身紧身绿袍,永远也不见老的年轻模样,还有那看我总是冷冷清隽的神情,跟刚才梦中见到的彩袍哥实在是……哎,八哥哥明明就在我眼前,我怎么会将他和梦中出现的奇怪人相比,真是神经有够混乱的。 我拍拍自己的脑袋,兴奋地往他跟前一跳,道:“八哥哥,见到你真好!” “嗯!能见到你,我也觉真好!”他扔掉手中草枝,吐掉口中的残渣,朝我站直身子,伸出一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望着我的眼神柔柔,嘴角一咧,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 像,实在像,太像了! 他这表情,和刚才幻境中见到的人的神情,简直如出一辙! 可是他……哎! 第737章 何方妖孽 我说不清心中此时的感觉。 对他、对那个自称叫凤胤的男子,我突觉如此的模棱两可,总会将两人关联起来在心里作一番比对。 再说昙婆婆讲过,这座神山大墓、还有那逆天的五行护星阵法,都是她的主人,也就是一个神设计出来的,而那幻境中的人,跟城隍庙那洞穴中壁画上的人身形竟然是如此地像。 一个这么厉害的人,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在这么一个地方设计出这么一座墓来?就为了一个杨机将军?! 他们?我不是很能理解这件事! 那他就是爷爷的祖师爷! 可是,爷爷的九重门是道人啊,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个道人,倒像是个神仙或者妖孽。长得那么好看,一定也是骗人的幻象吧! “小师傅,你又丢魂啊,看什么看得这么认真?” 二胖子几时将手伸到我眼前的,我没留意。只见他在我眼前晃了晃,伸长脖子在我耳侧大嚷道:“你知道吗,洪嗲嗲说,你的魂要是再不回来,你就成了一具尸体,你就要被城隍爷领上奈何桥再也回不来了!” “我呸呸呸,什么尸体,杨沐你张嘴好臭!”我一听二胖子口无遮拦地形容,简直惊得飞起。 一拍他的脑袋,觉得还不够,继续攻击。 我逞凶的样子吓得二胖子低着脑袋缩紧肩膀直躲避。 “呸呸呸,不是尸体,不是尸体,我错了,我又说错了!” 他躲开我的攻击,跳到一边,一脸嘿嘿傻笑地摸着脑袋。 此时瞧见二胖子那张憔悴的脏脸,一双浮肿的眼,还有手背上脱掉的血皮,和一身像地里爬起来的泥灰,我的心里跟着咯噔了一下,原本气鼓鼓的神情也缓和了下来。 他刚才肯定也以为我死了,流过不少眼泪吧。在与人打架的过程中也吃了不少苦头吧。他可真够义气,出去后我再也不叫他二胖子了,一定要好好对他。 心里一软,顿觉自己内心充满愧疚。我擦了一把眼睛,缩了缩鼻子,心中暗暗发誓以后要重新做人,再也不和鬼魅妖精打交道,当然除了八哥哥。 真没想到,这魂魄离身的那么短短一瞬间,进入一个美丽的幻境,我竟恍如隔世。妈妈,我能再次回到你身边,出去后我一定会好好地孝敬你,再也不让你为我伤心了。 一想到回魂到现在,还没见过妈妈,心里顿时又一咯噔,凛声急念道:“二胖子、八哥哥,择哥哥咧?妈妈咧?其他人咧?” “他们……”二胖子突然一低头,一把声音都哽咽起来。 “发生什么事?”我顿觉乌云盖顶,他这表情预示没有好事发生。 “细妹。”八哥见我神色突然很紧张,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手心传来的冰冷不亚于这洞中的寒凉。 “八哥哥,你们怎么救回我的?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妈妈咧?”我的眼泪一撒,又要失声中。 “别担心!一切有我在!”八哥突然将我拥入怀内,将头搁在我的头上。 我忍不住将眼睛闭了起来,眼眶中泪珠像滚线珠子倾泄而出。 “八哥哥,我好怕离开你!” “我也是。” “我以为我死了。我要死了就会永远见不到你,是吗?” “我……不知道!” “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我在一个幻境里看到一朵花和一只美丽的鸟,那鸟消失后忽然就出现一个人,一个穿彩色衣服的男子,他……” “哦……” “你说,那是什么地方?” “……” 第738章 神算失灵 我仰起头,期待着八哥会有答案。 谁知八哥只是深深地注视着我,没有任何表情和言语。 “你不知道?” 我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心中藏着的那股深深的疑惑溢于言表。我总觉得他会告诉我点什么,只要我坚持,他一定会告诉我点什么。 “……是灵珠,它在召唤你的元灵!” 八哥在片刻沉默后,脸贴着我的头部缓缓轻语,他不让我看他的神情。 “灵……珠?”我喃喃地重复着他的话,心中疑惑更甚。正准备再仰起头刨根问底时…… “你们俩个……唉!注意、注意,我在咧!还有小师傅,你这样对不起大师傅的,男女授授不亲,晓得吧。”二胖子虽然看不见八哥,可眼见我这般姿势,想也想得到是被人揽在怀中,他显得很不喜欢。 我连忙推开八哥,双手使劲撮着眼睛,掩饰自己的脸已羞红。 “我要去帮忙救人,你们去不去?”二胖子又冲我嚷道。 “去啊,为什么不去!不过,你要呆在这等石头伯他们回来,我和八哥哥去。”一想到石棺中的情景,我就不想让他再陷险境。再说这处地方看起来很安全,起码石头伯将我们置这不管,肯定是有道理的。 “唉……怎么可以少了我!你不能老这样瞧不起我!”二胖子一听,马上不干了。叫他英雄无用武之地怎么行。他连忙从背后捣鼓一通,从内衣解开一条绑绳,叨咕道:“幸好我聪明,昨晚将秘密武器绑在屁股后。” 说完,他扯出他的武器——改良大弹弓,拿在手中朝我抖了抖,一脸夸张的自信。 “杨沐,我知道你这神弓了得,可是,这墓地机关重重,不是用武力可以解决的。再说,清沙门那帮人手中个个有枪,我怕枪子不长眼,万一射中你,你的父母……哎!我们能活着出去一个是一个,我不想看见你有事。”我说的情深义切,而且像个大人,仿佛一夜长大。 不,是死后还生深知离别的痛楚。我不舍得任何一个爱我的人再离开自己。 “马上天黑,墓阵里的盅僵会更多,你们要加倍小心!”八哥眼见大家竟不理石头伯的嘱咐都要上阵,估计他也知道我们不会这么听话,便不横加阻拦,只是随即叮嘱我们。 “你……说什么?”听他说外面天要黑了,我顿时很诧异:“我们进来时明明还是早上,这才不久,最多到中午啊,怎么就到了天黑,你是不是搞错了?” 我的连串质疑令八哥眉心一皱,他扯了扯嘴角,神色怪异并却并不言语。 刚才瞥见洪道人的身上和嘴角都有明显的血痕,他一直没说过一句话,听喘息声好似精神并不大好,而且,我感觉他…… 不,不会的! 一想到我对人生命消失的那种感应,我就不敢再往下想。 还有石头伯手和手中的鱼杆上都有血渍,很明显,大家都受了不少同程度的伤。 这漫长的一天中,大家在这地下想必都经历了生死攸关的险境,而我自己也差点魂往阴都,还经历了一场奇妙的幻境再次还生,这真是连爷爷这个神算子恐怕也算不出,我自己也无法预知的一天。 第739章 不能不做师傅 二胖子看着我的眼睛埋怨地道:“你丢魂丢了快一天,你还好意思说。我还想问你,你的魂游去哪里玩啦?害得石头伯他们作法怎么唤都唤不回,害得洪嗲嗲吐血,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二胖子很少会埋怨,可见他担心的也不只是我一个人。只是他不知道我知道什么。我觉得自己在那幻境里的时光也只不过是一刹那,而他却是一整天的惊心动魄。 说到底,终归是我自己弱。一想到洪道人遭遇这般伤害竟然是因为我,我顿觉胸口气闷,越发难受。我直觉胸口一甜,胃跟着一阵悸动,紧接着“咳——”一口黑血喷涌而出。 我的膝盖随之一软,跪趴在地上,同时感觉鼻孔也不通畅,有东西堵塞极不舒服。我颤抖着手向鼻子处一拧,竟拧出一小截沾着血的紫色青草。细看之下,那草正是八哥手中刚吃着的。 “细妹,傻丫头,你别老多思,什么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这不是你该承担的。”八哥飞快地出现在我身边,一把扶住我。 “是我,我……唉!元灵出窍,感觉到的时间是会跟普通人有差异。你有没有听说过神仙的世界,山中一日世上千年,你这才离开一天咧,要真是去了仙界,这哪是人能招得回的?!” 八哥好似在宽慰也好似在埋怨。他是想让我心里好受一些,可是,他不知道我最难过的是一想到择哥哥,他要是没有了洪道人,那这世上他将是一个人,他将会没有一个亲人,他该怎么办? 我推开八哥递来的丝帕,用袖子在脸上胡乱地擦拭了一番,十分难过地低下头去,任眼泪扑簌无声地滴落地面。 “是啊是啊,小师傅,你别吓我!你看你都难过成这样子,你知不知道……哎,我老说错话!我……我这张嘴老说不好话!” “啪啪”二胖子甩了自己两记耳光,一脸的自怨自艾。 我见他这般内疚,抓住他又将甩上去的手掌,破涕为笑道:“沐哥哥,胖哥哥,你说得对,是我总是不听话,害得大家受伤受累,我不会再让大家为我操心了。” “你……你叫我什么?小师傅,你叫我什么?”二胖子神情一愣,他双眼圆睁,半张嘴,一脸惊异的表情。 “你不要再叫我小师傅啦,我根本不配,我比你小,应该叫你哥哥的。”我望着他,诚恳地回道。 “不不不,我还是习惯你叫我二胖子,我才不要做你哥哥,你都有你的择哥哥和八哥哥了。呵呵,我……我就叫二胖子,我还是叫你小师傅,你还是我师傅。你……你可不能反悔啊,我们在菩萨面前起过誓的,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扑哧!” 我被二胖子一番着急又上头的样子弄得哭笑不得,只得苦笑一声。我这朝不保夕的命运,谁知会给别人带去什么灾难,真难为他怎么就这么认死理地要认我这个师傅。 “嘿嘿,笑了、笑了,小师傅,你不要再难过哦。” 二胖子的眼睛也已潮湿。他擦了擦脸,转而朝我傻笑两声,似乎已放心地道:“我去弄多一个火把给你,你们先等我一下。”说罢,二胖子握起火把大步迈到洞口,开始在石头间寻起枯枝干柴来。 第740章 我要马上长大 “八哥哥,这草是什么?”我指指地面。 “那是长生草。” “是你和大家一起救了我?” “嗯。” “这长生草是不是吃了就会长生不老?” “这……不一定。” “在哪里有,我要给大家吃。” “……” “干吗这副表情看着我?” “这草也叫地狱草,普通人吃了会中毒进地狱,你确定要给大家吃?” “啊……不……,那为什么……”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傻丫头。” “那你是不是很熟悉这里?快帮我救出妈妈,救出所有人离开这里,好不好?” 眼见八哥随着二胖子的火把转身朝洞外走去,我突地转到他跟前揽着他的腰,仰起脸朝他哀求起来。 八哥迟疑地看了眼洞外,转而低头望着我。他伸出手来抚去我额头的乱发,动作柔缓,深邃却有些浊光的眼眸突地变得温情起来。 可那温情的深潭却被我察出一股不舍、难过、还有留恋的情绪。 瞬间,我又失神,感觉心突然冰冷起来,比他的肌肤还要冷。 他今天的神情和往常不一样,身体表面虽然没有明显的伤痕,没有黑色的血渍,但却显得很疲惫。他身上的药香味很浓,却掩盖不住一股腐烂的气味。那平日里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不羁、傲然、全都收敛在一种平静后。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这种平静,令我觉得很可怕,一股比死还要恐惧的感觉正朝我席卷而来,我浑身不禁一抖,手竟无力地从他腰间滑落。 “昙婆婆有没有治好你?石头伯说你的身体不是你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声音因为身体的颤抖变得极不稳定。 “假如……我离开了你,你……会不会从此忘记我?”他直视着我,好似不轻易地问起。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忘记你?不……不……”我越听越感不安,身子像抖筛糠般颤栗。 “你不要怕,傻丫头,我是开玩笑的。”他突然紧紧地揽住我,故作轻松地一笑,下巴抵着我的额头,鼻子缩了缩,道:“哼,我怎么会离开你!” 我被他拥紧得有些窒息,可心里却难以释怀、难感轻松。我怎么都觉得这像是一个告别的拥抱! “八哥哥,呜呜……我想长大,你快把我变成大人吧!”我突然觉得,我能变成一日鬼魂,为什么却不能一夜长大?只有长大了,我才能懂他,才能好好保护所有我想保护的人。 “哼哼,傻丫头,人怎么可能一下长大?再说,我也没有这个本事让你一下长大啊!你这脑瓜袋里装什么呀?”八哥听了松开我,看着我一脸的好笑。 “就是哦,小师傅,你怎么这么天真?这可不像你哦!”二胖子举着火把折了回来,他瞪着眼一脸奇怪地看着我。 我朝他一吐舌头,扮个鬼脸吓唬他:“要你管!” “嘿嘿,不长大多好,我就不想长成大人,像现在这样挺好。长大以后要赚钱娶老婆养家生崽,多麻烦。”二胖子晃着脑袋叨咕,完全忘记了他早就是个大人,是个好劳动力,再过两年媒婆就会上门。 我看着他的神情只觉好笑,“噗嗤”一声,看着八哥,脸颊微烫。 第741章 地层天险 “小师傅,找了半天,这鬼地方一根柴都没有。你拿着这个火把走在我前头,我紧跟你。等下你得小心着走外头的石阶路,这鬼地方很吓人哒,掉下去恐怕得死翘翘。” 二胖子闪了闪手中火把,小心地将火把杆伸到我的面前。火把的光虽热,却映得他一脸寒霜。 听他这番话,又见他表情这般严肃,我猜外头地势一定很凶险。我并没有伸手接下火把,而是将火把推回他跟前道:“我不需要,你拿着。如果有东西袭击我们,你还可以用火把挡两下。” 说完我在腰际内一通摸索,摸出一把匕首在手中。 这正是在八棺阵中唐希让蒋教授塞在我腰际的东西。想必在帐蓬内那会,她怕我的匕首被毛四等人收去,所以帮我收了起来。这么漂亮的匕首她都不占为已有,还在洞中危难时还给了我,看来这唐希并不是什么坏心肠的女人。 “八哥哥,我们沿途留个记号吧,万一石头伯他们回头找不到我们又会着急的。”我朝正欲转身出洞的八哥建议道。 “记号?不用,这里已经快近地底,我知道他们都去了哪里。”八哥瞥了眼我,摇了摇头。 “哦……”我轻叹一口气,将拔出准备刻字的匕首收回刀鞘中。 转出石穴,一条凹凸不平的绝壁天险石阶在我半米前的空空脚底盘旋着往下延伸。 那石阶外即没有护栏,也没有绳索,还有一道米余宽黑洞洞冒着寒气的崖隙,往下探头好似无底深渊,往上抬头看不见天空。这上上下下无边黑暗,好似没有尽头。 再看对面那道如刀削般的陡峭石崖挨着虽近,但那崖壁却像一面铜墙铁壁,寸草不生,根本没有任何可以借助的地方,若是脚滑掉下去,便会粉身碎骨吧! 再说,这仅容一人踏足的石阶梯修在这崖边,想必年时已久,没人维护不说,恐怕是举步维艰。单是脚底下几步就有块阶层的边角已经崩塌一半,需要极小心跳过去,万一像二胖子那般体重踏上去,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真是不敢想象。 二胖子高举火把,我仰头四望。在这黑暗的山崖峭壁间,突觉人是如此的渺小,还不如这火把在黑暗中来得明亮。 静,好静,静得只听见火把在熊熊燃烧的嗤啦声,还有二胖子粗重的呼吸声。火把应是给特殊处理过,一阵阵地飘忽也没有熄灭,还有一股子煤油味和不知名的臭气。跟九重门内那些阴气森森的通道中绿色火光中的燃油气味有些像。 “八哥哥,这路……我好怕……” 不出得洞来,还不知道这境地居然这般奇险。 这里果然是在断裂地缝中的半崖之上,想必是在地底下某个断层地带之中。人像在夹缝求生一般艰险,这可怕的地下诡境,真是让人不可想象。也无从想象。除非亲入险境一探。 我算是长见识了,扫着眼前的景象,犹豫地踏着脚,一脸心寒地向八哥嗫嚅道:“这地方怎么长这样咧?” “不要怕,有我在。你跟紧我,贴着石壁不要看那石阶外。”说话间八哥已轻轻跃下石阶,他回头踏出长脚支撑在石壁上,伸出手来将我小心地扶托下去。 即使有八哥在,可我头一回走这样的天险,一时仍是难掩心中的害怕,缩着身子麻着胆子紧贴崖石,几乎是摩挲着脚步往下挪移。眼睛时不时还是会恐怖地瞥向深渊。 “小师傅,我刚才也是这么走上来的。嘿嘿你看我,我那么笨重都不怕,你也不要怕。”二胖子嘶哑着嗓子在我身后安抚我。 第742章 又开炸了 我回头望着他,只见他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脚下石阶,一手将火把伸长到我跟前,一手扶着石壁,很小心地先将脚尖伸到石阶上,整个人几乎是半蹲着窝移过来,可见他也是极尽小心,心有畏惧只是豁出去罢了。 “不说话了,你要当心点。”我回头朝他点点头,着实有些担心他的动作,不过听他说走过这条路,相信他应当能小心应付,要有什么事情,八哥在前也能照应。 大家屏息专注着脚下的路,周围死一般的沉寂,听不到任何其他活物的声息,好似这处地方只有我们几人。 这条石阶看起来就只是连通刚才身处的那处洞穴,不知是什么人为什么修建在这里。而那洞中除了些石头也并无其他东西,于是我好奇地问道:“八哥哥,为什么这路修得只通往那处洞穴咧?” “这条路通往你们来时的那条入门墓道,下通底下九重门的墓门,是从上面下来的唯一正确通路。刚才你身处的石穴只不过是一处造墓工人歇宿的地方,那地方并不是终点。在你刚才下来的石台侧端往上就是回去八棺阵的路。”八哥在前面淡淡地解释道。 “哦!原来是这样。”我一听不禁轻叹一声,转而又问道:“那其他人是不是都已经下去墓门了?我们怎么又在那里?” “他们被你爷爷在墓前设计的奇门阵困住了,刚才就是在下面困住他们,才将你救出来的。” 八哥头也不回,边说边继续往下探脚。他走得很轻松,之所以亦步亦趋,应是为了照应我们。 真是想不到,这个地下世界么深,这么奇险!除了地面难有踪迹可寻,在这地底这般折腾,怪不得上千年都没有人能将九重门打开。到了八棺阵洞,原以为该是进来了,却不想如爷爷所说,还远在九重门外。我家这山果真是深不可测,目不可量。 “嘭——” 突然一声爆破响打破这山谷寂静,从脚下深渊处传来。紧接着,二胖子紧张地大叫一声:“哎……”,他的火把一倾,脚下一滑哧,好些碎石子瞬间被他脚掌“哗啦”一声蹭入深渊中。他好似被这声音震惊到。 这声横空而响的巨声连带二胖子这番惊吓举动,同时吓得我连忙一回头,却见二胖子反应迅速地双手抓紧摇摇欲坠的火把,厥起屁股顶住石壁,撑开双脚稳住了身型。 “二胖子……”我惊惧地瞪大双眼,猛咂舌头。 火把映着二胖子一额头的冷汗,他睁大眼睛,朝我咧开嘴巴,一脸心有余悸。 “小……小心!”我朝他挥挥手,颤栗地叮嘱道。 “好!”二胖子定了定心神,缓缓伸长脖子,站直身子,准备继续前行。 “咯——嘎——” 随着那声闷响刚过,这时不知哪里又传来一声尖锐的啸声。 那声音像动物被吵醒发出的不满嚎鸣,又像什么鬼物发出的哀叫。声音半天仍在崖间回荡,直叫人毛骨悚然,汗毛倒竖。 “什……什……么鬼?”二胖子一撑脚,整个人的反应又不利索了。 “我……我也……怕!”随着二胖子的反应,我立即整个人紧贴石壁,怯怯地朝八哥小声道。 第743章 鬼叫鬼嚎 在这个时候,这种峭壁上,即使大家武功盖世,要遇上那会在石壁上攀附的盅僵或其他生物猛袭击,我想大家再厉害也只怕是有心无力。 八哥站在火把闪烁的光圈边神色镇定。他朝我们竖起一指,示意大家不要作声,转而他双眼紧紧盯着脚下深渊,张起耳朵仔细地倾听动静。 半天,八哥侧过脸凝视着一脸紧张的我,双眼寒光直冒,“糟!墓前阵门已破,有人触动了星盘。” “什么……那我们该怎么办?”面对八哥突变的表情,我的心猛地一沉,紧盯着他冒出寒芒的双眸,身体几一晃,差点倾向崖下。 “专心着脚下!”眼前一道黑影迅速移来,八哥神速地将一只手拦在我的腰际,将我摇摇欲坠的身形隐定下来。他双目直定定地瞪我道:“下去!速速下去再说。” “咯咯咯——” 怪声继续从崖下黑暗中断断续续传来,似远似近,叫人十分担心底下随时会有东西抓脚而来,我的双腿不由自主哆嗦。 镇定神形间,八哥已转身飞速走出火光外石阶。眼见他如一阵风,我心里因他走远不免更加紧张起来,抬抬微湿且紧抓石壁岩石的手掌,我回头瞟了一眼一脸虚汗的二胖子,催促道:“杨沐,快……快跟上!” 二胖子眨巴那双被汗水浸透睫毛的双眼,盯着脚底表情木讷,似乎仍未回神。 我将心一横牙一咬,加快步伐朝黑暗中八哥的身影追去。 心里有了更紧张的事情,眼前这点天险自然就顾不上害怕。二胖子见我行走如飞起来,“小师傅……等我!”只听得身后一连串滑石被踩得“窸窸窣窣”地朝石阶外坠去。这再大的动作,此刻好似都跟自己无关。 也不知这路到底行进了多长,在这种石壁上行走,看哪都一抹黑。忽明忽暗的火把光线印在壁上,自己的一圈圈暗影好似鬼魅紧随。越往下,对面的石壁越挨越近,那间隙越变越窄,脚下石阶也由短变宽。 而此刻随着崖壁上不时出现的一个个黑漆漆小洞窟,加上里面还传来一阵又一阵细小的奇怪声音,我真担心里面突然蹦出个莫名的东西挡路,不吓死那也只能作死的往下跳。这种感觉如心脏上有只蚂蚁在乱蹿,真是磨人,恨不得一步跨到底。 胆颤心惊地煎熬片刻功夫,终于在手能触及对面石壁时,脚边崖间隙在这里收起了口。 这天险石阶终于盘到崖底! 八哥在前,身形飘忽不定,时隐时现,也不知他怎么做到的。若不是已经很熟悉那身影,真当他是鬼来的。只见他在这片相连的崖底石壁间左绕右转,直到带领我们转过几道天然的窄小山体洞帘,钻进一窄小洞道,跳到一段相对开阔的碎石地带,我才感觉能松下一口气。 说这片地带开阔,只是因为从底下往上看并没有岩石盖顶那样的压抑感,而是一片茫然的无边黑暗。抬头在黑暗中隐约可见星星点点的白光在闪耀盘旋,好似是荧火虫。 凭着直觉,这里应是刚才那裂缝的崖底。 第744章 血手绊脚 借着二胖子在身后的火把余光,可见崖底矮石层间生长着一些不知名的矮灌木和长藤。墨色般的植被在火光下渡着一层悠悠的蓝光,挤在石缝间,攀附于石壁上,显得生命力十分顽强。不过,这种植物长在这种地方想必没有那么简单吧。 八哥在前方石岩上轻轻跳跃而过,如一只轻巧的猿猴攀附在崖石上朝前方探望片刻,飞身又轻巧如一片落叶停在崖角转弯处,消失于一片繁复的长藤下。 我在石堆中跌跌撞撞,着急忙慌地跟上。 八哥身影转进一条原本布满荆藤的崖间平坦石阶过道,那些拦在道路上的植被已经被人砍光,清理在道路两旁。 看那些藤叶的痕迹,这条过道是不久前才被人清理出来的。地面还有燃尽的烟蒂和一些纸屑物品,过道旁蔫萎的叶面有些甚至可见乌黑的血滴,不知是人还是什么动物遗留在上面的。 二胖子脚步沉重,气喘吁吁地小跑跟在身后,他的火把呼闪噼啪,映得他庞大的身躯似会随时倾倒。 “先……歇歇,行……不行?”他在背后喘息地道。 我看了看前方八哥放缓的身影,停下脚步转身踌躇地望着二胖子。 只见二胖子弯下腰,手撑膝盖大口喘了几口气,他抬眼见前方延伸进两崖间的狭长道路,“噌”地直起身子,踮起脚竭力举高火把企图看得更远。 朦胧中,可见前方不远有许多奇怪的石头立在夹缝之中挡着去路,黑暗中隐约似有丝丝雾气弥漫。 “八哥哥,等……”眼见八哥头也不回,身影迅速扎进那片石缝中,我弱弱地呼出最后两个字:“……等我!” “哎!”我轻叹一口气,转身有些忧心地望看着二胖子道:“杨沐,你还行吗?” “……行,行,走吧。”二胖子将火把换手而握,狠狠地甩了把额上密集的汗渍,道:“我怎么觉得一会热一会儿冷?” 我环视四周一眼,刚才一路疾行,倒没觉得温度有什么变化,但是经二胖子这么一提醒,我立时感觉身上此时薄汗贴身,而面庞脖子却像有人对着自己吹起一阵又一阵冷风似的,凉嗖嗖的还湿冷。 “嗯,这里是山底,确实有些冷……”我盯着二胖子身后深邃的黑暗凝思道。 “跟你说,前面那石头就是你嗲嗲他们布下的怪阵,里面像个迷宫,进去没人指引出不来。”二胖子指着前面石头堆,一脸心悸地道。 “啊……这……”听他一说,我扭转头心惊肉跳地望着那个方向,石头林立早已不见八哥身影,这会要是进去,我们得怎么办?八哥那么急促也不等我们片刻,而前方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行,难不成我们就在这等? “别磨蹭!阵已被破,你们进来便是!” 耳际飘来一句淡淡的声气,凭方向和声音判断是八哥无误。我和二胖子对视一眼,转身立即朝前奔去。 “呀!” 走得急,没留意脚下有东西绊脚,一个趔趄间,我神魂突飞地惊呼一声。回神错愕地低头去看绊脚物时,这一看,顿时又大叫一声,“啊,妈呀!” 只见眼底石头缝隙中,一双血肉模糊的手臂拦在我的脚前。 要不是在山里经常被柴草绊腿已经练就闭眼起飞的功夫,我此时肯定一个倒葱磕在前面的石头上,整不好,又要元神出窃。 第745章 石头阵 “什么东西?”二胖子跟在我的身后,他神速地将火把往我跟前一伸,“天!”他敞亮的嗓音响在我耳畔,我单薄寒凉的身子又是一震,险些要晕倒。 火光正照着那双血淋淋的手臂后的全景。双眼模糊着看不打紧,可被这火把将周围一照亮,我实在无法淡定,身子跟筛糠似地抖动。 我见过血淋淋的躯体,但没见过支离破碎,凌乱四散的尸体。 眼前光照范围所见的那些石头高矮林立参差不齐,但却鳞次栉比。石头中间有一道道可容人侧身通过的缝隙,如果想要前进,必须在这些石缝间穿过,而这大概就是那个困住清沙门众人无法前进的阵。 可此刻映入我眼帘的,却是这些石头上一滩滩殷红的血渍洒溅在灰白的石面上十分瘆目。一具残缺不全的躯体内脏外露,一条肉骨分离的断腿紧夹石缝间仅露出一只完好的皮鞋,一颗扭掉的头,被扔在一块方石上…… 那些破碎不全的躯体都为男性,从衣着来看,他们正是清沙门的人。有张脸还是我很熟悉的,他正是将我从石碑上背下来的雄狮,他此刻只有一个脑袋被丢在方石上,那双圆鼓凸起的眼正灰败地瞪着黑暗的天空,好像死不瞑目。 这些人的躯体就这样散落在眼前入口的石层通路上,扫一眼都使人不寒而栗,我只觉空气中血腥味弥漫,仿如走进炼狱。 看来,这里不久前经历的这场血战十分残酷!可我们却没有听到一声枪响,一丝哀嚎! 从那些断躯残肢的伤口判断,他们遭遇的不知是什么残暴的东西,那物可以硬生生将人的身体扯碎,而且那物和那飞檐爬壁的盅僵不是一路的。盅僵虽猛,却只会将人咬伤吸血附身,不会这般大力将人撕扯。 “太……太他妈恐怖了!”二胖子的表情我看不到,但他的语气颤得不比我身子抖得轻。我们俩都被震惊慌愣在原地,根本迈不开腿。 我从来不曾料想过九重门如此凶险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场景。再怎么着不喜欢这些人,可我也不愿看见他们这般惨不忍睹。 “这就是我嗲嗲的阵……” 我实在不敢再多看,紧闭的双眼中泪水哗啦啦地直流满面,搞不清是太过害怕,还是对生死的渺茫畏惧。 这九重门为什么会这般凶恶的存在在我生活着的地方?我还要走进来,还要眼见活生生的一张张面孔,在我面前转眼成了这般凄惨的景象。 我的爷爷门上,他们为什么布出这样的阵来害死这么多人? 这些人好好地活着不好,为什么要强行走进这种地方掘墓? 我的心里此刻有很多不解! 空气中不知名的各种味道夹杂着这地底的凉气扑面而来,我的胃一阵又一阵翻涌,已经抑制不住的想要呕吐,可是我还没反应,“呕……呕……”二胖子的火把一崴,他已经在我身旁吐得腰都直不起来。 “呃……” 我终于敌不过翻江倒海般的力量,软趴在他身后的石头上大吐特吐起来。乌绿的液体夹杂着最后给人喂了一顿草的零星碎末喷薄而出,好似要连同肠胃一起吐出来,不吐完就不畅快。 第746章 还有密道 一只冰冷刺骨的手适时地在我的肩上轻轻地拍了起来,我含着水花的眼角瞥见一道绿色衣袂飘动,转头眄了眼身后的人,我翻了翻眼睛,垂下脑袋继续涌呕吐。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我快要晕厥时,我的身子被一只手搀扶了起来。身后的人将我翻转过去,将我整个人揽入怀中。 我软趴趴地依偎在这副完全没温度的怀里,紧接着嘴被人用手指捏开,几根不知名的草塞进了嘴里,我本能地咀嚼起来。 我的脸颊被一只冰凉的手掌拍了拍,一把低柔却带着一丝轻笑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就你这架势……前面还不被我提着进去?你还是带着这胖子出去吧。” 他说的即认真又略带嘲弄。 “回去的路就是上面刚下来的崖壁,从那条崖壁路直接上去,到达八棺前的三窟洞,从最小的洞口爬进去,一直往前,就能从你家后门的那口水井里出来啦。” “水……水井?”我被那草的极致苦腥味激荡得脑袋清彻起来。八哥总不知从哪儿弄到这种怪怪的东西治疗人,胃倒是跟着平静不少,可我的人却无法平静。 “你说的是那条秘密道?我嗲嗲他……他们……”八哥这番话,听得我像吃了整只鸡蛋噎在喉咙口,呛得我瞠目结舌,极苦一口草渣子不知是吐出来还是吞下去好。 “别用这种古怪的眼神瞪我!”八哥面对我那副吃惊至极的表情,他倒是淡定自如。 二胖子好似比我回神早,他抹去嘴边污腥,吃惊地问道:“我的亲娘,还有秘道?” 我就怎么也想不明白,八哥和爷爷为什么好好的秘道不让我知道,单让洪道人和石头伯知道,害我们白费那么多劲。 不过转念一想,就算有秘道,我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这么凶险的地方还不如不知道,他们大概也是因为这层关系才不让我知道的吧。 “你们还要不要前进?要不,你们就从刚才来的路转回去吧!”八哥依旧一副认真的表情。 我捏起他的袖角胡乱地一擦嘴角,讪讪地盯了他一眼,猛呼一口气,一推二胖子,朝一块没有血污的石缝中挤去。 “哼哼!”身后传来八哥好似无奈的一声轻笑。 “等等我,小师傅……拉我一把!”二胖子努力地扭动着腰和屁股,夹在我身后石隙朝我哀嚎。八哥拎起一脚,在他身侧一使力,将他硬推挤了出来。 幸好我们刚才没有参与那场大战,就算阵不破有人护着我们,就凭我们这两下子,铁定出不了这石头阵。 麻着胆子挤过这条并不长的石头阵,踩着一地子弹壳还有时不时出现的人体断肢,再穿过缥缈的湿气薄雾,着实费了我一番心力。 那些缝隙看着不规则,细细分析下却有些规律。石林中不时出现一些刻有奇怪符号的石头,那些符号像符箓又像某种文字。在经过一块断裂的红色不规则石体时,我留意到那从中似被刀劈般的裂缝里,有一面崴断在地上的小黄旗,黄旗上染着大块未干血渍,还有一些白色动物毛一样的东西。 但看爷爷这个阵确实诡异无比,不晓得最终给谁破了。而那会将人撕扯烂的东西会不会还存在,我不敢细想。 第747章 血地炸裂 八哥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安。他一贯稳重又冷峻,如今立在那红石上却沉着脸,表情异常。 关于九重门,关于这怪石头阵,关于这些人的死因,八哥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他也不曾显现出一丝怜悯。如他,这些人都是这黑暗地盘的闯入者,死不足惜。 我此刻也没打算从他那了解更多,想说的他自然会说,不想说的,我死给他看,他也不会说。 “小师傅……大师傅和婶婶会不会出事?我心里很不安啊!”二胖子甩着他的弹弓,面对眼前的景象,他满肚疑问并不比我少,可是他似乎更关心择哥哥和妈妈的安危。 我知道我此刻着急于事无补,我只能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做自己能做的事情。 现在,这里只有二胖子手中的那道火把能给我一丝安全感。就像那无边的黑暗会吞噬一切一般 我不敢掉以轻心,也不敢什么也不做地坐以待毙。我总得做点什么。 借着二胖子高高举起的火把,我爬上一块还算完整的石头,站到顶端上。我立直身子学着八哥 手搭凉棚四处眺望。 眼见这狭长的怪石通道已经接近尽头一面笔直的崖面,那崖底碎石新泥一地,夹在灰石间的泥土色泽明显不同其他,光线暗沉,看着倒像是八哥脚下的红石般呈现赭色。 难道爷爷他们说的神山血地,就是这红崖红石红土地带? “你看到什么啦?”二胖子仰头好奇地问道。 “前方石头坍塌,已经没有出路。”我皱皱眉头,盯着八哥,希望他有所反应。 八哥缓缓侧过头,他脸色很白,那修长的睫毛垂下,似沾染一层白霜。 “洞中起雾,你们要小心脚下!”转而他幽幽地盯着一地碎石道:“他们破了这个阵,想必已经进去了一阵子。” “他们怎么破的?”我顺势好奇而问。 “哼哼,真是低估了他们!”八哥冷哼一声,飞身到我跟前。 “这帮人着实会摸门道,竟然避开玄谷正门上的机关,在侧位炸通墓道。”八哥再次闷哼一声,一个飞跃跳到那堆炸石前,一脚踢开其中一较大石头,后面露出一个半人高的小洞口来。 “嘣咚”一声振响,被他大力踢开的石头滚到一边,紧接着无数泥沙“哗啦”流动,像暗红的血液正在挥洒,山壁间连连作响。 “刚才那声炸响……就是他们炸开这里?”我明知是这样,但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我更想知道的是,山崖上听到的那声怪声究竟是什么东西,是不是那物撕扯人。 “嗯!但有人同时也触动了墓道中的星盘。”八哥站在那黑洞洞的石头洞口答了一声,沉思一下一头扎了进去。 “星盘是什么?触动了又会怎么样?”我跟着往里爬动,嗡声嗡气在后问道。 “所有人,都出不了这里!” “啊……包括我,包括妈妈他们?”八哥冰冷坚硬的回答不似玩笑,他的话令我的心脏猛地一跳。 “呃,小师傅,你快走啊,这里太矮,我喘不过气来……” 被八哥的话震到,我跪立在一地都是碎石红泥的通道里,脸色发白。二胖子在我身后不停拍着我的脚板,“傻了?还愣着干嘛咧,快走……” 这条被王六他们炸开并挖下的隧道并不长,被二胖子的火把照耀着,这些红泥就像被鲜血浸染过,发出腐烂的气息,我仿佛正爬过清沙门人那些支离破碎的尸体上。 第748章 墓里的故事 通道尽头忽闪着一层幽幽的青色火光。那些火光不像明火,倒像冥火攒动,跟荒原岭阴眼里的那些无名阴魂一样充满戾气。 这座山本就是坟山,山中历尽千年埋进无数枯骨,还有那“五星护星”这种逆天的奇阵引来八方阴气,这里确实不适合正常人踏进来。我感觉我在这洞中已熬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再熬正常人都要憋疯掉,不晓得清沙门的人此时有没有后悔踏进来。 前方正通向另一个世界——死人的世界。我不是没有下过墓地,可这种地方,令人浑身都感到不自在,不停想要颤栗。 没有见到其他人的踪影,不晓得我们赶下来这段时间里,到底遇到的是什么状况。那样的惨烈,却不会有人替他们竖起一块墓碑。他们,全成了这山中的野魂。 我不怕死,可我怕我最亲的人会死!怕他们像外面的那些人一样,成了孤魂无法渡入轮回道。又或者我知道得实在太少,对于这个世界,我还很天真,还很看不开! 看了看身后汗水涔涔的二胖子正艰难地躬着身子,眼神十分焦虑的地望着我,我一咬牙,体内有股蛮劲驱使着自己——今晚豁出去了! 该来的不该来的,要来不来的,都会来。我不求财也不求仙,只求竭力护大家一个平安。 像蛇一样迅速地扭动着身体爬出隧道,我发现这发出青光的地方居然是一条迂回的石砖墓道。跟上面汉白玉石门后的通道有所不同的是,这里每隔几米便有一盏小铜灯挂在墙上。看来是接近九重门的墓道了。 长长的墓道中幽火明明灭灭,发出一股奇异的味道。那些火光印着石墙上无数的奇怪文字,还有一些图案。那些图案画刻有力,我仅能分出男女之类的形象,其他一概不知所云。 每隔一段,并有一段,似乎在讲述着什么故事和场景。这是这九重门门内一贯的操作。不过我还是很好奇,它到底在讲什么。 “八哥哥,这些图到底在说什么?得多费功夫雕刻啊!” “我一个字也不认得,这都写什么呀?”二胖子同样好奇地问了起来。他努力睁大眼睛,用火把扫着石墙,他一定恨自己为什么不多读点书,到了这里居然一个字也认不出。 其实我也一样,书到用时方恨少。 “这些文字是殓文,是一种很特殊的文字,写给死人看的,不是给活人看的。”八哥瞥了眼我,嘴角微翘。 “啊,写给死人看?!那讲得是什么?”我有些震惊,止不住又好奇地问道。 “这里讲的是一个将军和他女儿的故事。” “八哥哥,你是不是知道?你快给我讲讲……”我攥住八哥的手臂央求道。 八哥深深地看了眼我。 “有一个将军,南征北战,终年驰骋沙场,虽早年娶妻,然膝下无出,一直年近中年才得一女。他非常爱他的女儿,可惜他女儿命不长,直到……” “直到什么?快接着说!” “直到她十三岁那年……她去世了。这个将军非常伤心,承受不了失去爱女的悲痛,于是开始习道修仙,想将他的女儿从阴间召回。” “呀,好惨!” “你说的……不会就是杨机将军吧?” “你猜!” 第749章 所有世界容不下的人 想不到八哥到此时还有心思跟我们打哑谜,我们也是够耐性的。 “那就是说……这神墓如传闻中所说的那样喽!”二胖子此刻是抵抑制不住心情,莫名激动起来。。他双眼发光地道:“是不是这墓中真有仙丹?还有数不清的财宝?” “该有的都会有!” 八哥的回答模棱两可,可真有够人想象的,还不如不说。 “那将军后来有没有成仙?他女儿真的能从阴间回来吗?” 我一副思考的模样,仰起头、眨巴着眼睛期待这个故事的结果,也期待八哥能和我说更多。我想找到我心目中一直以来猜测的那个答案。 “哼。”八哥极轻地闷哼一声道:“凡人怎能随便成仙?上万年来,仙界自诩世间最高,坐于九天之上统领六界,即便曾经打开过仙界之门,渡过凡人入界,但那也是姜子牙封神之前的世界。” “现如今仙界远离人界,永远地关上了凡人能通过的那扇大门。在这世间已无仙。想成仙的凡人只不过是自己的枉念罢了,人死即入冥界轮回,生生灭灭,永不停息。即使是这样的一个世界,凡人还有轮回……” “那你咧?属哪界?是死人还是妖精?” “杨……杨沐……你!你……不出声没人当你哑巴!” 耳听二胖子突然扯开嗓门蹦出这么一句,我的心都扯到了嗓子眼,脑门霎起了一层雾气。我狠狠地瞪了二胖子一眼。 大约是我惊悚的表情令二胖子感觉自己可能也得罪了一尊大佛,更何况还是这种需要仰仗大佛的时刻。他立马意识到自己嘴快而捂住了自己的嘴,瑟缩着肩膀,也一脸惊慌地四处张望。 二胖子的话果然令八哥的脸色一沉。我很担心八哥因为二胖子这句话动了气,随便给他来一下,都够二胖子此时此地喝上一壶的。 自打八哥进来后,他飞快地在这墓道来回掠过,眼睛一直盯着壁画看。他的神情严肃紧绷,我看不清他到底在沉思什么。幸好的是,他此时站在我们跟前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也并没有表现出在意和生气,而是伸出手指抚触在一幅壁画上,轻轻的柔柔的,神情变幻莫测,好似无比感触,又好似无比伤怀。 “那……那……那八哥哥你怎么懂得这写给死人看的文字?你……究竟是不是住在这里?我想知道八哥哥的事情多一点,哪怕你再告诉我一点,就一点,好吗……”我扑闪着眼睛,仍不死心地试探着,央求着。 都已经到了这里,我已豁出一切,不想再沉默。假如我的元灵再次出窍回不来了,我可不想还带着遗憾就此离开。哪怕此刻他只要告诉我,他的名字……他是不是失忆。 八哥的表情稍缓,迟钝片刻,他幽幽地道:“我是住在这里,但是这星盘转动,这条墓道上的壁画冥文才能出现,我也是头一回见。至于你最想知道的答案,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游离六界,却不属于六界。” “人世游走我只算死人。出入冥界却不入轮回,不与阴魂为伍。我生来上天下地却被仙界唾弃,妖见我躲,鬼见我愁,人畜见我死……这些写给死人的文字,其实也告诉了我这个。” “不……八哥哥!”我突然从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伤感,那种伤会扯着我的心很痛。 八哥越平静地说出这些话,我越感觉他就好像是一个孤儿,还是那种被全世界遗弃的孤儿。他在这人世间连父母都没有,虽然我听不大懂何为六界,但是我知道这个世界一定很大,大到容纳很多人,却容不下他。 xs7.com 第750章 神的逻辑 可是转念一想,他只少还有我不是?! 只少我们曾经都寂寞,现在却有彼此相伴,我自信地认为。 而且很神奇的是,我能见到他,可我却没有死。 我拉着他的手袖,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却不知怎么言表这种复杂的情绪。 八哥大概又感应到了我的想法。只见他嘴角微微扯了扯,双眼中坚硬的冷意像冰雪般消融下去,一丝柔意浮现了上来。他凝视着我的眼底却始终有一层薄雾: “细妹,一直以来,我都知道你有很深的疑惑,不是八哥哥不想告诉你。” “嗯嗯嗯……”我摇晃着他的手使劲点头。 “你出生的那一天,我在南湾沉潭中醒来,从这躯体中醒来。我醒来时跟你的出生一样,对这个世界只是一片空白。” “我也一直想寻得答案,想知道自己是谁,来自哪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从这个世界听到的第一声声音,就是你的啼哭,你娇嫩脆弱却敞亮的啼哭。好似是你唤醒了我。” “那一晚,跟今晚山上的星光一样,清风阵阵,山中百花朝你家飞去……” 他的眼神越来越柔和而安详,似乎这段回忆让他很快乐,这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 “在这地下深墓中寡居多年,每天面对这种无边的黑暗,唯一能让我开心的,就是每天站在你家后山树顶,看着你一天天长大……你快乐我便会快乐,你不开心我也会瘪嘴,你若摔倒,我便会速去扶你……” “啊……”我惊呼一声,又点了点头:“嗯!” “所以,你爷爷在生时,他发现了你的异常。哼哼,他在你家周围设了无数阵法躯神鬼,当然那些于我没有多大的作用……但因为这样,他为护你周全,便封了你的灵气,让你无法见到我。哎!” “啊!” “我所说的,你是不是想不起来?包括你曾见过你石头伯,甚至后来你还懂得井中那些奇怪的符文并能召唤他?” “这……这样吗?嗯嗯,我就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我会一直记得嗲嗲假死前叮嘱过我的话,而很多事,我却都好像似曾相识,却又一点也记不起来。”我拍拍脑袋,“我的记忆中确实像是被选择了一些东西!” “哼哼,那也是他强植给你的记忆。你爷爷不愧为神算子,他在世时算到你家有这么一难,只是他没法一直守护你,且他没法预料你的命运并不由任何人能控制,预测,你的灵力会自行恢复……” 我又点了点头,问出了心中一个早就想问的问题道:“你不会因此怪我嗲嗲,和我嗲嗲也打架吧……” “你能见到我后,我曾带他进入这墓中,他才打消了对我的敌意。我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谁,也不喜欢你爷爷那古怪又倔强的老头子,但我绝对不是他的敌人。” 我再次小鸡啄米般地:“嗯嗯嗯!” “我现在很清楚我的存在于你是何种意义……我想我生来就是为你而生,我会尽我所有的力量保护你。” “啊不……怎么会这样咧?我……” “你是不是想知道自己是谁?为什么异于常人?” “嗯嗯,为什么,我是谁……” 这个问题我想过很多次,像个石头一直压在心上。我还记得爷爷说过,我的名字将来会有一个人来替我取,我还很想知道这又是为什么。为什么别人能轻易办到的事情,在我这里为什么都会这么难。 “因为,只有你启开了九重门,便能找到一切答案!” 八哥双眼定定地盯着我慌乱失神的眼睛。 他的转变,好似是因为已经从那些壁画中获得他想要的答案,可我却更加糊涂,觉得他这次讲得认真清楚,而我却听着不可思议,好像整个人还身在那只有一朵莲花的世界里,没有回魂。 第751章 突发事件 一时之间,我的心又乱如麻,脑中思绪万千。 这神山中发生的一切好像都跟我有关,又好像都没有关系。 我试图从凌乱的思绪中找到一个突破口。 “那你能告诉我,这壁画当中还讲了什么?不是说杨机和他的女儿的故事吗?他的女儿从阴间回来没有?怎么跟你和我扯上关系?” 八哥轻轻拨开我紧篡他衣袖的手指,反手捏住我的手腕,道:“入轮回渡劫的凡人怎么可能随便回来?只要喝过孟婆汤,前尘往事都会成云烟……” 他刚劲的手指捏得有些过紧,我的手腕生痛。再加上他身上的寒气传递到我本已冻成霜的身体里,我全身忍不住打起冷战,还连连打起喷嚏:“啊啾、啊啾——” 八哥关切地看了我一眼,问道:“你很冷吗?” “你这不废话,哥要不是有这火把取暖,早就冻成冰棍!”二胖子又适时地嘟囔一句。 我不禁转头朝二胖子看去。只见二胖子缩着臂膀,嘴唇发紫,一副的确很冷的样子,还很可怜的样子。 我不禁朝他苦笑道:“杨沐,要不,你先去外面石头中找个地方躲一会儿?那里没这地方冷。我和八哥哥救上妈妈和择哥哥他们,就出来接你。” 转而我仰脸向八哥道:“八哥哥,你也好冷吗?” “我不冷!我的身体没有冷暖感知!” “我……啊啾——”杨沐也打了个喷嚏,他缩了缩鼻子道:“我才不去,外头那么多死尸!我要去救婶婶,你们俩亲热归亲热,当我透明,但别想支开我,哼!” 看他那小眼神一翻、头一甩,一副倔强不屈的架势,我猜他是怎么也不会听我劝的。 我黯然地扫了眼二胖子不再多语,转而朝八哥道: “八哥哥,你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上次在西云庵里,昙婆婆对你做了什?你恢复伤势了吗?” 一想起他那满身的伤,还有他躺在那紧闭的眼目,我的胸口就觉无比沉闷。 “我……” 八哥抿了抿没有血色的嘴唇,眼神内映着两团幽青的火光忽闪跳跃,他低头道: “我的身体没有自愈功能,每受一次伤便是一道痕,如你沉潭边所见……” “自从荒原岭被定魂针所伤,我的身体便开始腐烂……那些伤痕、还有这腐烂之躯,我只能靠着沉潭中的药泥浸染,然后用蛇皮粘合,怯除这满身的腐烂气息……” 他又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艰涩地道:“同你接近。” 我:“……” 此时除了沉重压在心头,并有整座山此时也压在了心头,还有那潭水也压在了心头。 八哥语气极缓,他望着壁画的眼神,却沉静得如同在描述别人的故事。 “自上次在洞龛里和狐鬼大战,我元气大伤几乎殆尽。昙婆婆用星宿神力帮我恢复元气,可我现在也只是一副将灭之躯,将无法陪伴……” “噗——”二胖子突然极难过地朝地上啐了口口水,狂叫一声:“呀,血……” 他的惊叫打断了八哥的话,且惊得我扭头直去看他。 只见地上有一滩鲜红的血渍,二胖子正在擦嘴角的手背上有一抹长长的血痕。 “杨沐?你伤到了哪里?”我十分吃惊,放开八哥直奔到他跟前,紧紧抓着他的手背。 这一路我们还没有遇上什么,并没有打过架,他这怎么就受了伤? “等我来!” 八哥虚影一晃。“来,鼻子涂点这个。” 说罢,八哥不知从哪里抠了点东西涂沫在二胖子的鼻子上。 第752章 虎兽门 “呸呸呸,好臭好臭!……绿哥,绿仙人,你对我做了什么?” 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的二胖子,此时手指猛擦鼻子,表情大变,眼鼻挤成一团,双脚使劲蹬跳。他好似遭遇大难,样子很是滑稽。 “哈哈,是护我身体的膏脂,对你有益。这墓道中鲛油千年不化,又经过往死魂沾染,所以怨戾之气十分重。此时燃起,全部释放出慢性剧毒,人闻久了,便出不了此墓。” 八哥一摇头,脸上涌起一股顽劣的神情,嘴角高翘,要笑不笑。 我想他的心里此时一定觉着二胖子有时就是这么可爱。眼见二胖子虚惊一场,我心头一松,问道:“那我咧?” 八哥说的这般凶险,怎么不考虑给我也涂一点。 谁知八哥朝我一眨眼道:“你不需要,你只需要神仙草。” “啊,那种东西啊,还是不要了!”我一听,又要吃那种苦苦的紫色怪草,心里便十分抵触。 “你怕啊!那灵草对你身体十分有益。” “百毒不侵吗?” “你本就百毒不侵!” “哪有的事,我上次还感冒了咧?” “哼,那是人之常病,增强你在尘世的抵抗力,又不是中毒!” “喂,说人话行不行,听不懂。” “我又不是人!” 八哥此时的神情倒似是很放松。他紧握我的手,拉着我小心地踩在墓中那一块块平整的青砖上。 “走吧,跟紧我的步伐,别走岔,墓道内有很多暗道。” “唉,绿哥,你倒是说说,人都去了哪里?会不会已经搬走了所有财宝?” 二胖子跟在我身后,刚才还受点伤大惊,现如今心心念念却惦记这个。他口口声声大义凛然地说要救妈妈和择哥哥,现在倒是全抛脑后去了! 这贪财的家伙! “此墓有进无出!就算有宝,恐怕是无人能搬得动!”八哥讪笑一声,话中有话。 “喂,绿哥,你不要老欺负我看不见你就说话这么难听,难道小师傅你也不让她出去?” “对哦,八哥哥,真是出不去?那我们怎么办?” “……” “八哥哥……” 眼见他又不搭理我们俩人,我拉长嗓音,想撒娇一下套点话来。 八哥果然有了点反应:“走,走一步算一步!” 我:“……” 这条燃烧着鲛人油的墓道并不长,光线明明暗暗、忽忽闪闪,会让人有一种错觉,老觉得自己在原地踏步。只是清沙门的人,似乎并没有出岔子,他们似乎走得很顺当。只少这墓中十分清静,并无其他,甚至连他们走过的杂屑都没有,这不合乎道理。 “八哥哥,清沙门的人咧?”眼见前面已是一堵雕着一面巨兽的紧闭铜墙大门,我忍不住问道。 “他们?在炸开墓道触动星盘时,已经全部跌进了地下水道。”八哥眄了眼我,淡淡一笑,伸出修长的白指在铜墙上触摸起来。 “这星盘到底是什么鬼?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二胖子发出疑问。 我突然好担心,听这话绝不是什么好事发生,与二胖子同声同气地问道: “那我妈妈他们哩,会不会都出事了?” “那我婶婶他们哩,会不会都出事了?” “放心,只要水性好死不了。” 八哥伸手触门间,那重重的似虎兽的门已经缓缓移动,发出铿锵有力的划动声。 第753章 古代闺房 “星盘是守护这墓的一道重要机关,墓里外一共有六个触动点。其中一个在外头的石魂阵中。阵破旗损,星盘便按二十四星宿中的排列位启动,还会放出对应的猛兽。” “刚才王六他们炸的地方,正是听到星盘启动时的水位流动,破了墓道进来的。我们进来时,正好是水道已下沉,那重新排列的冥文墓道才会出现。” “这墓好神奇啊!”二胖子惊叹道。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怎么找到他们?” 我听着却更担心起其他人的安危,尤其是洪天择,他根本不会水性。 “走大路下去。” 八哥眼见大门已拉开,稍作停顿便侧身而入。 门打开的一刻,门后传来一声阵好似女人在轻轻呜咽的声音,听得我后背一紧。但与此同时,原本黑暗的内里忽然燃起了一排青缨缨的光芒。想必也是那什么鲛油遇着空气自动点燃。 眼见八哥的身影没入青光之中,我敢紧跟着步入。只是,面对眼前突然改变的场景,我不免又大吃一惊。 只见这内里的墓室装饰得到挺像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还阵列着一些古人用的家具器物,且像女子闺房。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这房间的布置还很干净温馨。房内精致的梳妆台凳上有小而精美的花瓶瓷器;宽大的书台上有香炉纸笔搁置;屋内宽大的屏风处还有花盆花架,花盆里甚至种有花草,居然还很鲜活,就像是此时还有人住着未曾离开一样。 真不敢相信,这里是千年前的东西还是昨天才弄好的东西?! 二胖子对眼前的景象大叫:“哇,有宝有宝!”他高兴得像个孩子,将火把扔到一边,拍着手在房间里不停地转悠起来。 想不到这墓室内还有这般不曾见过的光景,我也不禁好奇地转悠起来。 室内还算宽敞,左边有张小床,床上被褥折叠整齐;右边就是那一人多高的屏风,屏风边的墙面并列挂着几幅保存完好的画轴,这些古画立马吸引了我。 只见画中女子形象生动,栩栩如生,有的在花下梳理长发,有的在鲜艳的花前低眉沉思,有的在花下抚琴。总之,每一幅无花不成画。但仔细看那女子年龄和形象,全都像是一个人。 看来,这里真是一个女儿闺房。一想起我那寒碜的房间,这里真是好了不知多少,真想将这房间搬回家,自己住在里面。 八哥定定地站在最里面光线朦胧的一幅画像前,他修长立挺的身影如光影下的一尊石雕。 “八哥哥。”眼见他的神情那般专注,还伸出修长的手指在画上摩挲,我不禁好奇起来。 不过,等我一靠近,我疑惑了! “咦……小师傅,这女子怎么长得这么像你?!” “啊……” 二胖子并没有夸张,我也惊讶于那画中的女子,真是有那么几分像我哦。 只见那长长的垂丝上只绾了一条雪白的绢丝,配上那身淡鹅黄的长衣裳和飘风的衣带,真是仙得不得了。只是那眉眼间,倒真是那么的似曾相识。 可是这是一个古代女子吧,年龄虽然看上去并不是很大,但跟我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因为我穿的是一条黑色健美裤配妈妈改良的大粉衬衣,上面还打了好几个补丁,脚趾不知几时又顶烂了这双新买的白布鞋。 就我这身,跟这仙气又贵气的古代女子,实在差个十万八千里吧! 仅扫了眼自己,我顿觉心情黯然。不过转瞬间,我想起了唐希给我看过的照片,她给我看的那张照片上拍的也是一幅古代美人图,就跟这幅一样长得像我。 这是哪跟哪? 第754章 吃画的醋 “唉,过点过点,让我瞧仔细些。” 二胖子眼见我杵在画前不动,他又看不见八哥占了主要位置,于是只好推挪我。 他的心里也是十分惊奇吧!只见他伸长脖子在画上来回扫视,左一个“咦”,右一声“呀”,还时不时回转头皱起眉心扫一眼我。 他这神情、还有八哥定在画前状若木头,我实在匪夷所思,想不通的地方很多。 “八哥哥……八哥哥,唉,你是不是觉得我像她,才对我这般好?” 我被八哥专注的神情弄得有些不开心,早就将他之前所有说过的话抛去了九宵云外,心里不知多少酸劲涌了上来。 “噗嗤!” 八哥终于神魂入体,转头朝我咧嘴一笑,眼中都是一股说不清的暧昧意味。“怎么,你吃醋?” “吃你个大头鬼!要赶快去救我妈妈,不是叫你们在这里看美女哒!”我又恼又羞。 “好啦,走吧!” “呃,等等我!”二胖子眼见我们迈脚欲离开,他连忙跟上。 在这个房间的那道屏风后,八哥又娴熟地在一个书台上摸了摸,只见那原本无缝的木壁上敞开了一扇门。 “八哥哥,这地方怎么会有这么一间房?那画中的女子是谁?” “她是应女,杨机的女儿。”八哥淡淡地答道。 “怎么杨机在这墓中摆这么一个房间,?是不是他很不舍得她女儿,所以将他女儿生前的房间也搬来这墓中?” “嗯!杨机爱女非同一般父亲。他想在这墓中保留她生前所有一切,只等她从冥界归来。那冥文墙画,就是他刻下她的生前,怕她回来遗忘。” “哇,好情深意切的爱女之心啊!”二胖子又感叹。 “她生前是一个怎样的人?”我好奇地问道。 “她?她是这世间最美丽最善良的女子。” “是吗?……那我哩?” “你?……你比她更美丽更可爱!” “你说谎!明明看你一副色眯眯流口水看人家的样子……还说人家只有十三岁哩?她那样像十三岁吗?明明看起来像三十一岁!” “扑哧!”二胖子已经忍俊不禁,“小师傅羞羞羞……” “要你多嘴!” “啪!” 二胖子额头上挨了一记弹指功。 “十三岁?”我好似感应到了什么,心里一振,“八哥哥,为什么她只活到十三岁?” “因为她为拯救世人。” “怎么死的?”二胖子疑惑地问。 “她将自己作了药引……她……”八哥不知想起什么欲言又止。他好似很不舍得,又转身盯着那幅画注视良久。 “还走……不走?!”二胖子眼见我们俩个又停足,他也不知怀中揣了什么,忍不住摸了摸,一脸疑惑地望着我。 “走!怎么不走!”我扫了眼八哥,拉着二胖子朝门后走去。“我们走!” “你真是吃醋了,你吃一个死人的醋!”二胖子挤着眼瞪我,一脸阴笑。 “就你什么都知道!” “啪!” 二胖子的肩膀上又挨了一掌。我的心里真的不舒服,他还敢此时取笑于我,这是摸老虎屁股找打。 第755章 借他人坟 我阴沉着一张脸扫了眼正转身的八哥,眼见他的双眼直盯着我,嘴角还挂着一抹邪恶的笑意,我连忙看也不看脚前开缝的木门,急忙朝那高高的门槛上一脚跨过去。 “等……” 不晓得八哥那个‘等’是什么鬼,反正我的脚下空了,整个人朝下倒去,紧接着另一只脚一崴,身子如珠玉落地,成球似地直往下滚。 这真是让人倒霉催的地方!怎么处处都有陷阱等着人! “啊……” “嘭!” 我的头搁在一块石板一样的东西上,本能缩成团的身子就地一转,整个人七晕八素,眼冒星星。 “你还好吧,小师傅!” 头顶传来二胖子惊讶又捉急地呼喊,那喊声还在我身边回荡。 我龇牙咧嘴地朝头顶看去,只见八哥不急不徐地蹲在头顶两三米处的门槛上,正望着我笑了笑,又摇了摇头。 我恼怒地朝他俩瞪了一眼,蹲在这三米多长的甬道斜坡拐角平石台边,摸着头兀自烦心。 一只手掌盖在我头顶,冰冰的、柔柔地揉搓了下我的头发。我恨恨地拍开来那只手掌,双手抱膝头埋胸前,不肯起来。 “哼哼!我们细妹……真是长大了……可爱喽!”见我还在赌气,八哥索性捏着我两只耳朵将我的头捧了起来,说话有腔调也是阴阳怪气。 他目光幽幽地盯着我,眼见我眼眶中有滚动的眼泪落下,他轻叹一口气:“哎!” 不知他叹什么气,我无比委屈地噘起嘴角,沉着一张脸。 八哥用手指刮了下我的鼻子,双手挟我腋下,将我强行地架了起来。 “我早该提醒你,是八哥哥不好。嗯……你就打我几拳出出气,要不你踢我几脚?” 见他这翻作态,我又忍不住破涕为笑,埋着头暗擦眼眶。我其实是头撞上过道上的石板,此时痛得眼泪流出来,又觉着自己总是这般大意不好彩,万一这是个深坑……那还救什么人! 幸好这甬道的坡并不长,在转角处又有所缓冲,我的身体反应够快才不至于继续往下滚落。心有余悸之余,头上还顶着一个大包火辣辣地痛。脚也痛。 我暗暗咂舌,心下还后悔懊恼不已。这个时候在这鬼墓中跟八哥置什么气?想我总劝二胖子不要来,眼下这情况自己也是这般任性大意,没给八哥添上什么麻烦,已经功劳不小! 我低着头暗暗瞟了眼八哥的神情,见他正想用手抬起我的脸,我朝他咧嘴一笑,急忙扑开那只伸来的手掌。 “唉,你们俩个……唉……鬼都没你风流!” 二胖子挨着墙壁,蹒跚着步子从石坡上移了下来。他边走还边一句唉比一句高,好似满腹牢骚兼无奈,那挤兑的话也不知说给谁听的。 “咔嗒”一声,刚才越过的木门此时重重地合上,头顶一片漆黑,只剩下二胖子的火把照亮着甬道。 “呸,什么鬼啊鬼!这里这么黑,又不是家里,小心说话哩!当心,这里真是有鬼的!” 我话不假,也无心吓二胖子。本来就是坟山之地,又是别人的墓中,有鬼正常不过。只是二胖子听了一缩肩膀,迅速从这怪怪的转角坡上滑下来,直扑我的跟前。 第756章 星盘斗移 火把在黑暗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险些被甬道里的风吹灭。看来这甬道是还有出口的。 “我们这是在哪里?” 眼见周围很黑,没有了鲛火,视野一下反而不大习惯,我们只能借着火把的光芒继续前进。 我疑惑地扫了眼这个仍在向下延伸的长长甬道,下方看起来是一个继续呈盘旋环状的坡道,又陡又滑,不知通到哪里。而我现在脚站的地方是一个中间转弯口。这种设计很奇妙,看起来在些名堂,就是为什么不弄个阶梯什么的,要是脚滑,铁定得再滚多一次。 “往下,去星盘中心!”八哥朝下努了努嘴。他走到我跟前,手拖着我往下移动,“小心着步子。” “唉,怎么整这么条道道,真是要命!”二胖子换手握着火把,一手摸墙一步一崴,戚然哀叹。 “这盘旋道是建墓时用来输运山上的物资,相对墓中布满机关暗道的路要安全许多。” “整座墓依据地下格局布局,利用山体中的各玄谷涯隙,甚至挖空而修建成。” “墓体中央最下层便是星盘的主室,也就是真正的主墓九重门所在地。整座墓内装置机械机关,移位式的星盘六大触点各有玄机。只要触动其中一个,整个星盘便会每隔一段时间自行运转。其中不乏暗室暗棺掩人耳目,还会放出千年老僵,活人遇上便如那外头石头阵中的人,便会死无全尸!” 八哥少有地认真给我们解释起这座墓中的情形来。 “啧啧……好可怕!”二胖子听得心惊胆寒地咂舌。 “这还不算可怕。可怕的是进来后,你很难再找回原来的路。星盘一旦运转,又岂是那么容易放人出去的。” “格局变动,只会不停释放机关,所以你明白这墓为什么称为九重门了吧。云霄深处九重天,此天无路应无门,生人勿进,有进无出。” “八哥哥,你说的这么可怕……我好怕!” 这会每跨一小步,我的心都会跟着步子咚咚直跳,眼皮也直跳。看来今天就算我全力豁都豁不出去喽?! “那有没有办法出去啊……仙哥?你那么熟悉这里,你应该知道出去的呀……” “我家里还有奶奶一个人咧。我爸妈没有我是活不下去的,我是家中唯一的儿子啊……你可不要害我们大家,好歹看在细妹的份上,放过我们吧……救救我们啊!” 一听像被判死刑,二胖子腿一软,几乎是欲哭无泪。他本就疲倦伤神,这会更是一抹嘴角泡沫,停下来向着八哥说话的方向表情悲泣,一脸惊慌加茫然。 “你看吧,叫你不要进来,你非不听。呆在外面与死人为伴,都好过这里边不是……”我也幽怨地埋怨起二胖子来。 “我……我,我也只是想帮忙。还以为八哥怕我跟着唬我啦。”二胖子低下头,竟然委屈地不敢直视我。 我抬头向八哥祈求道:“那现在送他出去,还来得及不?” “不!”二胖子突然抗议道,他双目熠熠地盯着我,“你们别老嫌弃我!我和大家都是有感情的!我杨沐虽然一身本事不及你们,可我是真心想为大家出力。” 第757章 豪气干云天 二胖子气也不喘,脸色在火光下逐渐润红,声气继续提高。 “和你们同生共死这么多回,哪一回我拖累过大家?” “再说,让我一个人呆外边,你觉得我真得会放得下你们在这里边受险受苦吗?!” 他眉毛跟着说话的表情微微策动,用手一擦似乎红了的眼,继续大声抗议: “让我一个人活着回去,我怎么跟外头的人解释?” “我虽然是笨了点,可我也就这么一个小师傅和一个大师傅,你们对我那么好,我去哪里再找像你们这样的人做我的师傅?” “如果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那我还不如在这里陪你们一程,好歹黄泉路上,有我继续作伴。” 定了定神,二胖子不满地朝我吼道:“你们谁也别想撇开我!” 二胖子体内此时有个小宇宙爆发了,他义正辞严,情深意切,让我瞬间感觉他满身浩然正气,刚才的蔫萎此时全跑到九宵云外了。 我和八哥都有些惊愕,面面相觑哑然相对。看来我们为他着想的这番心意,着实辜负了他这番豪气干云天的赤城之心。 八哥深深地扫了眼二胖子,又看了眼我,点了点头。 我朝二胖子眨巴着眼睛,知道他横,没想他横得这么讲义气,我实在是小看了他。 “走!”八哥拉着我的手转身继续向下。他倒是如履平地,我却是重心不稳,整个身体直向前倾,脚似抹油滑哧。若不是八哥半扶半托,我铁定滚了。 不时,回头见二胖子已经落下一段,我摸着八哥的手臂道:“八哥哥,也帮帮杨沐吧,他……他这要滚下去,我和你都得滚。” 八哥回头扫了眼杨沐,从腰间解下银链朝二胖子大胖肚子上一围一拉,将二胖子猝不及防地一把拽拉了过来。 二胖子整个身体仅双脚还点着地地朝我扑了过来。 眼见他失去平衡,不受自己脚力控制就要泰山压顶,八哥长手一伸,将他雄壮的身躯硬生生地拦截在我跟前。 我的眼珠子瞪得只差没有掉下来。 “唉……唉!”二胖子被八哥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大叫,立在我跟前,他半天惊魂未定。 “妈呀,哎哟我的妈呀!” “走吧,抓住链子跟上。”八哥一手拽着银链一手紧紧托着我,三个人一前一后磕磕碰碰、半滑半滚地迅速朝下行动。 “八哥哥,这墓真没有出路吗?你那么熟悉这里,总是有法子出去的对不?我们炸开行不行?”直到到发另一个拐角点立定,我才将我一直惦记着的问题再次问出来。 这越往下,心里越莫名震颤。 “这座机关墓沉睡千年,它本身的设计就只是等这一刻。” “其所有的功能都只为保护九重门,若九重门启,麒麟玉将会启动星盘中心,星盘将会凝聚起这山中所有的阴气倒灌墓中……不止出去,所有闯入者将注定无法生还。” 八哥顿了顿,迟疑地道: “我熟悉这里也没有用。星盘的机关设定是无法更改的。是阵还能破,可这不是普通坟墓,是跟天地星际有关系的一个大阵局。这墓中不止利用机关原理,还有风水变幻,奇门遁甲,天地浑然天成的灵力阻碍……” “我若能救你们,我定当尽我全力,死与我又有何可怕的。” 第758章 欲哭无泪 他不怕死,可我怕。 我对他神一样的崇拜,并寄与所有的厚望。 我发现我是那么的依赖他。即使他再三的强调,出不去、很可怕,可我仍是勇往这地下深入,就是因为——我一直有他在。 可如今到这境地,他三番五次说出这样的话,我感觉我的信仰就要崩塌。在这个世间,我的神也将无能为力的事,那我又该怎么办? “那我们不进去,我们都不进去九重门好不好?我们只要在门外救回妈妈他们就走,不和他们争。你也不要理清沙门的人,好不好,八哥哥……” 此时我也欲哭无泪。 不是传说九重门内能成仙吗?不是传说这墓里有杨机将军的毕生财富吗?可我感觉这传说中的美好,此时是多么的不靠谱啊! 自打进来就觉得一切远不如想象中那般光景。知道它危险,可不知道它竟然险到如此境地。 哪有一个死人墓整得这般神秘,建一个门派千年守护不说,还动用这么大的风水格局隆重其事,这古人莫不是吃饱了撑? 什么不好做,将这么大的精力花在一个墓葬上! 还有八哥,人不人、鬼不鬼地在这黑暗中生存,真不懂怎么回事。 我的内心此时此刻觉得哪里都不对劲。先不说这墓多深多险,但说那杨机的女儿又是怎么回事?怎么没听爷爷讲过。八哥描述中不清不楚,总觉他不愿多讲什么。他这样隐瞒着我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失忆。 那个小姑娘也许干了什么伟大的事牺牲了自己,连八哥都为她动容。可她还有一个如此厉害而深爱她的父亲!说实在话,我很羡慕,还有些嫉妒。甚至,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 她神秘无比,此时在我的心里挥之不去,令我充满遐想。可我怎么会长得像她? 八哥、爷爷、那个神秘要绑架我的人、还有唐希的画,现在仔细想来,隐隐令人觉着都好像……我跟这有很大的关系似的! 那我身上那些莫名其妙的不同常人的能力,是不是这墓造成的? 可听八哥的意思,好似那是我与生俱来的,当与这墓无关!一座墓能给一个人能力,那也就太稀奇了! 现如今,我一个大活人跟一个死人相隔千年,因这一座墓全扯到一起,真是匪夷所思。 现在看来,爷爷九重门的存在倒是令我觉得更有意思。他们拼死的守护这里不让外人闯进,看来是挺好心的,就是怕大家有朝一日有进无出,白白牺牲了性命吧?! 可惜呀,人为财死,鸟为食完,这清沙门挺贪心的,以他们的实力在这世界生存岂会比我家穷苦。现如今一个个趋之如骛地跑进去,想想我的脑袋那么简单都知道凶险,可他们怎么也会这般头脑简单?! 那么相信千年前捕风捉影的传说,真不晓得是哪个缺德的将这墓编了那么个故事流传出来,害人不浅! 这九重门内就算真有什么仙丹财宝,我看也得踏过这满山的盅僵怪物尸体才能看得见吧! 也不知道八哥心中究竟有何打算,他要是帮我救出亲人,那么他自己咧? 在这世间,他将何去何存? 第759章 跳井穿墙 一想起八哥的话,我的心里就莫名地痛。 这世间怎会有人受伤而不得治?! 他一次次为我铤而走险,一次次救我,我却什么也不能为他做。有时候,真恨自己为什么不是神,可以为他挡一次险,为他医好一条伤! 清沙门的人不知好歹,他们要死就死吧,可还阴险的拉我全家垫背,就是他们不对。 如今大家都要跟这杨机作伴了,哎,真是缺德的盗墓贼啊! 我此时好恨,牙齿都磨得咯叽响。 八哥握住我的手突地一紧,将我出神的心思瞬间拉回。眼见二胖子火把光线也稳定下来,我定睛一看,我们前方已是一道无门无缝的弧形石墙。 这里已是甬道的尽头,只是一处无路可行的封闭空间,脚底是几块修葺平整的大石板,容纳我们三人略显宽敞。 我跟着如风的八哥急速煞住身形,奇怪地望着他。八哥脸朝前方,他高挺的身影挡着杨沐的火光,而他那突然肃杀的表情虽然隐在火光下,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我心里顿感不安。 我压低嗓音极轻地问道:“怎么啦,八哥哥?” “……”八哥将紧握的银链往自己腰间一缠,松开我的手,将头贴在壁石上仔细地听了起来,眼神定定地盯着后方转角的黑暗中。 我和二胖子相视一眼,同时一脸惊骇地作出警戒状。 这么窄的地方,可别有什么怪物跟着我们杀来?! 八哥只是眄了眼紧张的我们,便在那墙面摸索起来。少顷,只听得“咔嚓”一声轻响,靠墙地面位置的石板突然反转下去,底下出现一个比二胖子腰身略粗的窟窿眼。窟窿眼上还盖着一块灰青色画鸟的圆石板。石板瞧着有些重量,底下隐隐传来一阵汩汩的声音。 “怎么回事?底下是个井?”二胖子上前两步,伸长脖子,眼睛直盯着那块石板出神。 “嗯!这底下就是护城阴河,我们从这下去,游到对面城外。” 八哥蹲下,五指如爪扣在石板两端。 “吭噔!”一声,重重的石板被他移开,底下露出一个黑咕隆咚的窟窿来,下面发出水流湍急的声音。 “从这跳下去就能出去啦?”二胖子一听,将手袖捋起,又将裤脚卷扎,准备就一头扎下去,“那我先跳下去!” “喂,杨沐等等!”我见状,急忙拉住二胖子的臂膀。 “八哥哥,这水流好似很急,这得游多远?” “不算远!” 我盯着八哥怯怯地道:“可……我不会游。” “来,小师傅我驼你。”二胖子急忙半蹲下身来,放下火把,指指他宽阔的后背冲我道:“我水性好,只要不远,你憋好一口气,抱紧我的脖子……” “不用啦,我会照顾她。”八哥扫了眼二胖子,不等二胖子殷切的讲完他的计划,他已经帮我拒绝了他。 “呃。”二胖子悻悻地站起身来,朝我小声嘟囔道:“我就知道我这样做是多余的!” 我眨巴眼睛,朝他咧嘴一笑。 二胖子耸耸肩膀,朝我扮了个鬼脸作无奈状。 第760章 护城幽河 “扑咚”一声,二胖子跳下窟窿眼中,只听得一声重重的落水声响起,紧接着似乎已经冒出头来,“妈呀,这水也太他妈凉了吧!” “啊!怎么样,杨沐,还行吗?”我急忙趴到窟窿眼边上朝下探头探脑叫嚷。 “嘿!还顶得住!”二胖子露出头浮在黑黑的水中,双手一抹脸上水渍,仰头朝我道:“水不算深,但很凉,你自己小心了!” 我知道他一向水性好,想他大冬天都敢跳进河塘里洗澡,身体素质那是杠杠的。于是我爬起来整理下衣物,绑紧身上重要的物品,也准备跳下去。 正欲坐上窟窿边,谁知八哥篡住我的手腕笑道:“你不用!” “啊?什么不用?” “我们不走水路,跟我穿墙!” “什么穿墙,我不会呃……” 还没容得我细想什么叫穿墙,只见火把一熄,眼前一抹乌黑,整个身子突地被八哥直直地圈在怀抱里。我们贴紧在一起的身体在黑暗中如风驰电掣,呼啸着朝前面那堵墙撞去。 我缩紧身子,别过头在八哥怀里紧闭眼睛,紧抿嘴巴,心如野鹿乱墥。 这就叫穿墙?! 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只听的一声“哧”如火柴划空的声音在耳际响起,我紧闭的双眼中好似有火花跳动,紧接着全身像被点燃,衣服和肌肤都摩擦得有火花迸出。 正心下凛然间,一道冷风“嗖嗖”刮面呼啸而过,我的眼前出现了一片朦胧的白雾。雾中似有火光闪动,还有人声、水声,叫声、喝声,全部隐隐约约地响在耳际,我感觉我的脸都给风整崴了。 目瞪口呆之际,我的身子已随着八哥轻稳地落地。 惊魂未定地半睁眼瞧去,我才发现,我真是穿墙了。 只见我们此时身在一座小巧的石筑拱桥上。拱桥的两边雕漆护栏各立着几只石刻的狮子。石狮小巧而形态一致,张开的嘴中正吐着一团幽幽的火光,将周围照得蒙蒙亮。 一条并不宽阔的墨黑河流,从拱桥底直穿过眼前狭长的石体山道,在前面突出河中的一道三角崖下转弯,朝不远处一座隐在山崖间的巨大建筑绕去。 河水表面看起来平静无波,细听下却有暗流湍急之声传来。 这河流好似是人为修建出来的,像一座护城河,围着一座建筑而绕,而且那河边修葺有十分整齐的护拦,未灌满水的河内可见人工所筑的石块。 一阵“哗哗”的划水声急急地从身后传来,我忙回身寻望,却讶异于背后那一座底下呈人字裂开的陡峭崖壁。这河流正是从那‘人’字下一道半弧形石墙内流出,平静的河面此时正有一个人扑腾着,拼命朝这边游来。 从那拱桥后的石墙面来看,似乎正是我们刚穿越出来的那条隧道底端。二胖子的身子急急地从水中立起来,他一甩头上水渍瞄了眼我,立刻加速划过来。 我急忙跑到离他较近的护拦边,伸出手臂准备拉他上来。 “好冷!小师傅!” 二胖子靠近后,伸出一只手臂攀附于河边石柱,一只手紧紧抓住我伸向他的手掌。 第761章 星盘遁甲 “呀,你的手真冷,”我不禁被他又重又冷的身体拽得几乎直不起腰来。 眼见他自己一个使力从水中湿漉漉地爬了上来,我在他耳边轻呼道:“不过还好,不及八哥哥冷。”说完,我朝立在桥上望着我们的八哥抿嘴一笑。 “咦?”二胖子上岸后围着我只少转了三个圏,他惊讶的眼光不停上下打量着我,又打量着四周,疑问重重: “呀,小师傅,你身上衣服……你没下水?你怎么还会在我前头?” “我……我……”我嗫嚅着嘴,干巴巴地望着他,不知如何解释。我附耳道:“我和八哥哥穿墙!” 其实直到此刻,我还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不知自己一个平凡人怎么做得到穿墙而过,还一下就越过了河面到达拱桥上。 八哥总是令我不可思议。而二胖子从头湿到尾的落汤鸡样,也给了我一个我穿墙的铁凿证据。 “呀,穿墙?”二胖子即惊讶又有些生气地质问道:“那为什么不带我穿墙?!” “这……”我哑口无言,心里直想着,这恐怕得问八哥为什么呀。 “你不行!”八哥这回倒是爽快,直接酷酷地回了一句话。 “为……为什么我……就不行!”二胖子不服气地质问,转而,他似乎想通了什么,放低声线,不无幽怨地道:“你不就是只稀罕小师傅吗!” “只稀罕又怎么样?”八哥此时放下抱胸的手,扔下手中不知几时扯到的长草,眄了眼二胖子,“凡人怎么可以穿墙?你们还走不走?”说完他转身走下拱桥。 “呃……这……”我抓着脑瓜子,立在原地犯起了糊涂,为啥我就行?! 杨沐连蹦带跳地在原地跑跳几个回合,暖和些身子,我们便跟上八哥,挨着崖壁,沿着河边同样铺建平整的青石板小路,往那座朦胧而暗沉的巨大建筑摸索着靠近。 我边走边频频往那隐在黑暗中的高墙看,在我家这地下深处居然有这样的存在,真是有种神秘得不得了的感觉。 “八哥哥,那是什么呀?” “那就是第九重门的所在区域。” “啊!仙哥,你的意思是……我们已经到九重门啦?”二胖子目露惊喜,语意亢奋起来。 “你们刚才也在九重门内好吗!只是在重重机括内。”八哥冷嗤一声道。 “那……那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要出去,就是从刚才来的隧道可以出去,对吗?”我脑子一激灵,忽然眼前一亮。 “这……要看运气!”八哥迟疑地答道。 “什么意思?”二胖子闻言,脸上刚舒展开的表情随即又纠结在一起。 “刚不是说过吗?!” 八哥眉头微挑,斜睨他一眼,道: “星盘是守护这九重门的重要机关暗道,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按二十四星宿的位置变幻。每次变幻都会是不同的路径。谁知道你即便不进这九重门大殿,又是否能顺利过得了星盘变格后的机关?” “我们刚出来的通道虽然能上,但星盘内六大触点,每个触点是毫无规则的,谁知道变幻时的触点在哪,会不会将你带去别的地方,原来的通道会不会继续在那里?” “就算有重新归位的机会,只少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而你是否恰好赶上。” 第762章 巨型龟山 “这么精妙的机关术用在死人身上,古人怎不上天咧?”二胖子摸着头直嘟囔。 他一语道破天机。很显然,他开始想到问题的症结上了。我也一直认为这祖师爷怎么不上天咧,在这地下捣鼓出这么一个宫殿来当坟墓,简直有够折腾的。 八哥显然也还没有说完,只听得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心情好似无比沉重地道:“再说,九重门 开启,你不想进,恐怕也由不得我们不进!” “什么意思?” 我和二胖子面面相觑。 “他什么意思?”二胖子见八哥没答,好似听不明白般又来问我。我望着那片山水几乎不分的暗黑,茫然地摇了摇头,脑中一片空白。 带着越来越说不清的感觉,我像赶赴一次盛大的宴会,而不是掘墓。 我甚至在想,那画中的女孩子她一生虽短,可是她曾是那样的被宠爱过。那间房内每一件物品都是那么精致漂亮,那些画像每一笔都那么精心为她描绘,这千年不灭的相思,都说明她受到的宠爱是多么隆重。 我知道我家穷,爸爸妈妈为我也都在尽力付出,可有时候,女孩子天生浪漫的性情就是想要件漂亮的东西,以此来证明自己有多么受宠爱。 我也想要宠爱,想要被人牢牢记住,不是因为我的特殊。 这个天底下,直到现在,还没有人能坦然与我相处,只少我是这样认为。 妈妈疼爱我,包容我,我是她的骨肉,或多或少,她内心的挣扎和无奈都与我有关,我是看得见的。择哥哥怜我,他的命运因与我同样的孤寂,所以我们像一团磁铁石,相互怜惜。杨沐敬我,只是因为我的特殊是他所不能及的,这大概是因为他是个神奇而又胆大的人吧。 八哥却不知是什么原因!他,有太多神秘的色彩笼罩,总像是不真实的存在。尤其今天,他似乎不再那么神秘,可他全身依然散发着解不开的结,令我深深迷惑。 他们虽然都处处保护我,可是他们,也都有自己的秘密。无法对我完全敞开的秘密。 现在,我即使在赴火,我想,我只要如那画中女孩一样被人记住,哪怕为此付出自己的生命,只要给予自己爱的人平安,我在这人世的一趟也就值了。 随着八哥转出那道三角崖拐口,前面立时又呈现出一片不同的物景。 那隐在巨大黑幕之中如蛰伏的巨大动物脊背的建筑,从某个角度看,像圆弧,像炒菜的大锅盖,又像乌龟的壳,牢牢地镶嵌于这山体之中,和这周围崖石简直已合为一体。 此时河面变宽,约有丈余。河边亮着无数盏幽幽火烛,不知是千年不灭,还是有谁将之点亮。 河边栏杆每隔几米,便有一根高高的灰白圆石柱,看上去也有一丈来高,一怀抱粗。石柱下立着不同面目的半人高石雕兽。雕兽活灵活现,只只双目圆鼓而怒瞪,在这寂静的地底威猛而显肃杀,有股说不出的气势,简直是不可侵犯,仿佛我们这些闯入者都打扰了它们的清静,都不可饶恕。 我和二胖子很怕它们也如那黑鬯般无厘头且神秘莫测,两人紧紧靠着八哥,小心翼翼地不敢多看一眼。我的心里不停嘀咕着:你可不要摸我,我们不是故意的…… 第763章 护城河 越往那诡异的地下建筑靠近,我越觉得这设计真像一座城池,高大威严,肃穆庄严,比城隍庙可气派多了,但也鬼气森森。 不算宽阔的外河滩边,还建有一两座小型亭角楼台,古朴沉寂地隐在山崖底下石堆中,仿佛此时我们进的不是一座墓,而是一座宫殿的后花园观石林。 也不知我们究竟走到这建筑的哪个位置,左看右看,除了它外围的河,连门都看不见,桥也没修一座。这基建规模,古人得费多大的心力才能将这里建成啊?! 我不敢想象,我幼小的心灵很受震撼,此生未见! 二胖子不时碰碰我的手肘,他全身紧绷,还有些颤抖,好似很冷。我扭头和他眼神交流对望,可对望半响,弄是没交流出什么,只见他不停挤眉弄眼,张着嘴型想说什么,我又愣是一个字也没能读出来,只看出他一脸恐惧状。 这家伙不至于被几尊石雕吓成这样吧?! 我忍不住了,“杨沐,你干嘛好好的不说话,要向我眨眼睛?” “嘘嘘嘘!”二胖子见我开腔,一指急竖在嘴边,一双眼睛同时紧张地左顾右盼,好似很惧怕很着急般道:“小声!鬼,河里边有鬼!你看……” 他这一番话怔得我连忙往河面看去。 刚才我一直全神贯注地留心着石头兽,全然没瞟过河里一眼。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心头猛然一怔。 只见墨汁一样的河面,此时正有一个东西一会儿露出来,一会儿又沉下去,离我们不算太远。 我眯起双眼,定定地盯着那物,试图分辨出是什么东西来,好有对策。 “是人!” 八哥的眼睛像夜枭般厉害,他显然看清楚了,立即回应一声。同时,他瞬间便靠近护河拦杆。 “是人的尸体正随着暗流在沉浮,看面目刚死不久,应是被星盘机关中的洪水卷出来的。” “呃,还有一些东西,快看。” 随着那东西被瞧清,这时远处又可见一些漂浮物,我心里开始莫名着急。妈妈和择哥哥,洪道人他们都在机关之中,不晓得情况乐不乐观。 “我去看看。”八哥应了一声,朝水面一跃,不见了身影。 眼见八哥跃进水里,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呃,小师傅,有枪,看,河里漂着把枪,我去弄上来。” “呃……别……” 还没等我说完,二胖子已经跳下河中,朝那尸体猛扎快蹬着游去。 二胖子速速游近那只见衣服飘鼓在河面的尸体,将手一翻,一张煞白的脸立即侧转过来。 已显浮肿的那张脸上,一双眼睛好像被什么利器戳穿,只剩下一个黑黑的窟窿很是吓人。我一看那面目虽不齐整,但那装扮却是清沙门的人无异。 看来这清沙门遭遇的事真是不少,如我们若不是有八哥如此熟悉这里,我想我们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二胖子似乎也被吓了一跳,赶紧将那尸体又翻转过去,慌慌张张地扯下一柄长枪在手中。 “小师傅,我拿到了把枪!”他高举着枪杆冲我大笑,就像捡到宝一般兴奋。 我看着他却高兴不起来,悬着一颗心使劲向他招手,要他上岸来。 这家伙,真是不知好歹,万一河里有什么东西蛰伏,我又不会水性,岂不是只能眼巴巴干着急?! 第764章 血衣和剑 二胖子将枪杆向自己脖子上一挂,一个猛子扎进河中往回游来。 正在此时,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嘣——”的石破天惊的炸雷声。 紧接着又是一阵“哒哒哒——”绵密的枪声。 听那阵仗,好似战场触发,雷炮和机关枪都用上了,可见又有情况,一场险战要开始了。 我怔了怔,朝四周寻望一眼,立即朝河面上低声喊道:“杨沐,快上来,有情况!” 眼见杨沐已迅速从河中起身,我连忙伸长手将他使力拽上岸,而后拉着他直朝石头堆中躲去。 “有枪,你看我有枪!” 二胖子不管周遭变故,仍沉浸在获得一柄枪的快乐之中,抓着我兴奋得像捡了宝。 我忙拍打着他手臂,将他按着蹲下,紧张地低吼道:“有枪声,你快躲起来!” 杨沐一抖身上水珠,愣愣地瞧向四周。 “哒哒哒”又是一阵枪响,彻底打破了这地底世界的平静,显得又紧急又惊险万分。 二胖子竖起耳朵,瞧我的眼睛都直了。 只见一道绿影在我眼前一晃而过,我们身前立刻多了一件湿衣服和一个黑色长背包。再抬眼时,八哥已立在不远处一座三角亭尖上,正望着我们身后的方向。 我捡起衣服一看,心中立刻大惊。这不正是妈妈身上的那件蓝色棉布套头衫吗?而且衣服上还有明显的血迹,在那河中浸泡还没有漂浣去,可见这血迹是干涸一段时间才流到河里的。 “婶婶的?” 想不到一向粗心的二胖子也发现了衣服是妈妈的,他瞪大眼睛盯着我,我已经全身发抖,说不出话,只是泪光涟涟,瘪起嘴想哭。 “不不不,兴许不是,你别多想!” “那个……那个白脸叔叔会保护她……不是?”二胖子自己心里也发慌,可他仍在找希望。 一听到他提起那个刘西风,我虽然不喜欢,可心里陡然升起一丝希望。但愿他会像带妈妈下来一样,能护妈妈一个周全吧。 我的眼泪仍是止不住地冒了出来,我甚至准备呜咽时,二胖子又迅速地翻开了地上那件湿漉漉的长背包,里面“哐当”一声,滑出一把古铜色的长剑。 我泪眼婆娑地一看,那是择哥哥的剑。 “咦?大师傅的剑怎么在这里?”二胖子捡起来,左看看右看看,满脸疑惑地道:“这剑是他们清沙门的人拿了呀,昨晚被他们夺了去咧!想不到给我捡着……” “给我!”我连忙抢下剑,用手抚了抚剑柄,道:“给我拿着,你有枪。我一会儿见到择哥哥,我再还他!” “也……也好,你现在不要多想,我们随仙哥上前去看看,兴许……婶婶就在那里咧!”二胖子眨巴眼睛,试图安慰我。 他说的话倒是缓解了我的焦虑,我一抹眼泪,点点头,背上重重的长剑,朝八哥急迈步子。 “八哥哥,我们走!” 八哥俯首眄了眼我,继续凝视着黑暗中的那个方向道:“枪声来自奈河桥!那里现在有很多盅僵正在围攻一帮人,想必清沙门的人歪打正着,给机关中的洪水卷到了护城阴河。我现在过去,你们要小心……” “呃,你不等我们!”二胖子一听,朝着说话人的方向着急地喊。 可惜八哥一纵一跃之间,人已消失在那石头堆后,哪里还有回音。 “我们趁机去救人!” 我担心妈妈的安危,此时全身凝聚着一股力量,还有那把剑的加持,使我内里充满了勇气和决心。 我现在只想杀进去,找到妈妈。不管是谁,只要阻拦我,我便遇盅杀盅,遇鬼杀鬼,遇人杀人! 第765章 奈何桥 如果说这栋古怪诡异的建筑确是圆的,它的另一半隐在山体之中,那么我们刚才出来的地方就是处于该建筑后方的崖壁底端,而此时的枪声正传自前方一片较空旷的地带。 “哒哒哒”的枪声加着不绝的回音在这空间回荡,让人的心情也随之动荡不安。 看来只要越过这片黑黢黢的石林,前面便是一场恶战在即。 我们没有八哥的神功,只能自己爬摸滚打,借着护城幽河边的渺渺光芒在石林中找路前进。 可是越往前摸,那幽幽的火光也越来越朦胧,视线好似蒙了一层阴影。 “有雾!”二胖子在身后喘着粗气叹道。 我的行动比他稍微迅速一些,此时已经将他落下一小截。 我几个箭步从一块高大的石面上爬上去,又连着纵跃了几块石头,方才连爬带拽地趴上此处最高的一块石头顶端,谨慎地露出半个头来扫视前方状况。 河面果然起了雾。本就暗沉的空间,此际森森雾气弥漫,一切物景隐约起来,我仅凭着五识的清明,判断起周围的情况。 那冉冉升腾起的雾气给这地底之宫又增添起无数神秘之感,同时,这里边的危险系数也升高了许多。 我摸了摸寒热交替的额头,手上一层细密的水珠,也不知是雾还是汗,大有冰火两重天的煎熬感。想不到地下的气温如此奇怪,也不知是个什么道理,让人浑身不舒适。 眼见前方地势平坦,且有一座颇具规模的桥梁横在朦胧的河面上,斜斜地伸入那座巨大建筑中,我想那大约就是八哥口中提到的奈河桥吧。 奈河桥? 那不是地府的阴阳相忘桥吗? 这名……取得也太阴森了吧! 我定定地打量起那隐在薄薄雾气中的桥梁,心里就是一阵发悚。 只见桥的这端,立着一道高大的石碑,石碑底座看上去像是有一只巨兽背驼着,又像是一个婆婆拘搂着坐在石碑下等着过桥的人。以我目前这个角度和距离,还看不清具体面貌,但仅是这么看看,都会浮想联翩。 听爷爷说过,人离世后,到达阴间便会走过一座叫奈河桥的桥梁。河边有个叫孟婆的老妇,守在那给过往的鬼魂一碗孟婆汤,喝过孟婆汤,这鬼魂便会将此生相忘。而这地底建座这样的桥来取这个名,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万一真有个孟婆给我一碗汤,我倒是喝,还是不喝好?! 过了这河,想必就是那第九重门了吧!除了穿墙时的那座小桥,也没有见过如此规模的桥梁建筑出现在河面上!再说,再往另一头远点看,那黑得不见底的巨大幕布想必已是山体。 枪声此时听来很近很响亮,只是不再连续射击,而是断断续续,像抽风,像挣扎着在喘气。 雾中传来厮杀打斗声,还有刀光剑影摩擦着在黑暗中划过的虹光。 只是那些打斗是移动的,雾影蒙蒙,黑影幢幢,好像不少人正分成一团一团似的打着散架。 我甚至听到男人在战斗中的喘气声,盅僵低沉的嘶吼声,就是听不见女人声。 这种时候,女人应该会大叫的,只少我应该听见点什么,比喻妈妈的哭泣声,救命声。 可是我竖起耳朵听了半天,连一声嘤嘤声都没有。 我的心立刻又紧绷成一团,无比忐忑,大气也不敢喘。 第766章 刀刀插蚊胸 河中雾气好似有越来越浓的趋势。 依刚才一路所见,这河面的雾应是刚起不久,不晓得这山中又有什么鬼名堂来了。反正见识过山上八棺阵里的厉害,而此时九重门就在眼前,要是有什么阵法障眼,那也不稀奇。 “哎,小师傅……你看……”杨沐指着那古怪的奈何桥,脸上的喜悦退却,这时莫名有了一丝惊悚。 我舔了下嘴唇,给二胖子鼓劲道:“不要担心,我们有人罩着咧!” 我意指八哥。 当下害怕是没有用的,正如八哥所说,我们到了这里就已已然没有退路,只能前进。那就硬着头皮上,见招拆招才是上上策。 我回身将腰间匕首取下,用手轻轻地抚摸了下那柄上的精致宝石,看了眼二胖子,缓缓递到他眼皮底下。 “杨沐,这个你拿着防身,记得替我保管好。” 我身上就这么一件东西是八哥唯一送给我的,几次险失,我还是很心疼,有些舍不得。 “唉好,你上点血吧。” 二胖子瞧了眼,向我征求道。 眼见我拔出锋利的刃口割开手指抹上血渍,他一脸心悸地道:“小师傅,这东西管用是管用,就是短了点,我看主要是……你的血能驱邪……” 我眄了眼他,将伤口上的血渍往他眉心这中重重一按,将割裂的手指放进嘴里用力一吸,甩了甩洪天择那柄铜铁一样的重剑,提起一口气,猫腰就往地面跳去。 为了摸清情形,我一直猫着腰,借着一些小石头的掩护,极小心地朝桥面接近。 桥上有光,只是雾气笼罩着显得光线十分微弱。古铜剑被我牢牢握在手中,手心已有微微汗气。剑身不轻,我只好双手并用,将剑横在胸前,随时应对雾中的变化。 桥上的打斗似乎不那么激烈了,也没见盅僵朝我们这边冲来,桥上出现了短时的异样安静。 我挨着护栏前进,眼见前方就是那座高大的石碑,回头瞟见二胖子跌跌撞撞地跟在我的身后,他此时倒是机警,跟我一样猫腰前行,步子很轻。 我示意他蹲下,观察情况。 “鬼老头,你何苦这么执着,三番五次阻碍我们前进,你到底想怎么样?” “哈哈……哈,咳咳,你们这群该死的,我只不过好心送你们过趟奈河桥,你用得着这么感激我吗?咳咳,送完我鬼老头也就不跟你们玩了,你们……等着在此长眠吧,哈哈哈,咳咳咳……” 只听得桥上此时传来两把对质的声音。一把声音急促而凶狠,一把声音语意间尽是挑衅和玩世不恭。玩世不恭的人说话虽然洒脱,可他每说一句话就会剧烈地咳嗽,好似受伤不轻。 “是你嗲嗲呀……”二胖子用手指戳我后背道。 我不用他提醒都知道那是邪老头和我爷爷在对话。 只是,现在压根摸不清前方什么状况。我一时不敢贸然靠近,怕给爷爷添麻烦。 光听那声音,觉得只有两个人,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爷爷这边还有洪道人和石头伯,他们应是在一起的吧! 正思量间,安静了一会的桥上,打斗声再次响起。 “地虎,掏家伙,看我不灭了这老鬼。”只见邪老头咬着牙齿恨恨地吆喝道:“我就让你永不超生,在这奈河桥上灰飞烟灭!” 好毒的邪老头!竟然三番五次这般咒我爷爷,我气不打一处来。可是我看了看手中的剑,又犹豫了起来。王六我都打不过,打得过这号称江湖第一飞刀、刀刀插蚊胸的邪老太? 第767章 悲痛如河 眼见二胖子突然有所动作,我好奇地瞟了眼他。 只见他将背上的枪解了开来,一副要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 我用手肘戳了戳他,眼睛瞟着他的枪,努了努嘴。 二胖子拉了拉枪杆,仰起脸,双眼轱辘轱辘地不停向桥中打眼色。 我懂了他的意思,他这是想用这把枪帮爷爷解围? 我脑袋一转,桥上战斗不明,枪子要是打中自己人,那不是帮倒忙? 于是我连忙按下他的枪杆,抹了抹脖子,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我又比划了一个打中我的样子给他看,他恍然大悟帮地点了点头,将枪挂回脖子上。但是他只是怔了一怔,好似又想起什么,从裤腰上解下那把大弹弓在我眼前晃了晃。 这下我倒是点了点头,觉得可行。弹弓也许打不死人,但是起码可以分散对方的注意力,于是我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二胖子得意地一笑。 不过,我心里另一个问题又来了,万一没帮上忙还被人发现我们俩个在这里,他们岂会放过我们?可转念一起,大不了被发现,我拼死保护他,只要能过几招,他就有机会开溜。这家伙最擅长开溜。 于是,我向他指了指那石碑,示意我们躲到那石碑下再动作。 我们小心翼翼地摸向桥头石碑。就在我即将靠近时,那座大石碑下还有一团黑影,鬼鬼祟祟的,一晃一晃,还有一点轻微的声音发出来。 我机警地一手急急按住二胖子,示意他先留在原地,自己单枪匹马先摸上去看看是什么鬼。 越朝那石碑靠近,越觉这石碑真是巨大。足有我两个身高,两个身宽。石碑底座果然是只驼碑的似龟石兽,并不是什么孟婆坐底下,碑面确是刻着三个大大的繁体字:奈河桥。 我舒缓了口气,趴在石龟边缓缓移动脚步,双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仰长脖子的乌龟头的另一侧——那团黑影隐隐地看起来到像是个人的头。 “嘭!”轻轻一声物体撞石的声音,接着,“嗲嗲……”只听得一声极轻的呜咽声传来。 那声音梗塞沙哑低沉,好似极度悲伤。 叫嗲嗲?那就是个人喽! 是个人就好办! 我一个箭步蹿出去,迅速将长剑向那头一指,“出来……” 我这气势很有架势,可惜,我的剑指向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确切地说,一个人将另一个人抱在怀里缩着身子坐在乌龟脚边。 我的长剑并没有激起那个怀抱着人的人的立即反应,好一会儿,那人才缓缓抬起头来…… 我一看,立即傻眼! 浑身湿漉漉,衣衫破破烂烂还一脸鼻青脸肿的人,居然是我一直挂念着安危的洪天择。他双眼无神且不对焦,表情凄苦而茫然,也不知他此时看的是我,还是看在我的身后。 “择……择哥哥!” 我惊得将长剑往他脚边一掷,冲上去抓住他颤抖的双肩,惊讶不已地扫视着他怀中那一动也不动的人——那个已经直挺挺的老人。老人脸埋洪天择怀内,胸前一大片深红的血渍。那些身渍还在冒出,已经浸染了洪天择一身。 人好像是中了枪,已经没有任何生气。从这身衣服看,正是洪道人无异! 我慌张大惊,手颤颤地缩了回来,捂着自己的嘴巴,瞪大眼睛半天出不了声。 “洪……洪……嗲嗲……” 第768章 哭天抢地的男人 “呜呜呜呜……” 紧搂怀中人的洪天择听到我颤抖的声线,他开始泣不成声,颤得更加厉害,整个人更紧地搂着洪道人的尸体,仿佛想将他塞进自己身体里。他将头深深地埋在那冰冷而又湿漉僵硬的躯体里,好似忍了好久的悲伤,终于止不住地爆发出来。 一个大男孩就这样在这雾茫茫、冷风嗖嗖的桥头哭得惊天动地,我一时无比慌乱。 “大师傅,大师傅,我可算找到你了……”二胖子闻声迅速跑上来,他同样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 不知是他太过激动,还是也悲伤过度,他的哭声盖过我们俩人。 “啊,洪嗲嗲,啊呜呜呜呜……洪嗲嗲,我还没见您最后一眼咧……” 我此时反被二胖子这哭声震天吓得眼泪一收,敏感地捡起身边长剑,站直身子警觉地自处扫荡。 此时的桥面除了那已经浓得化不开的白雾,还有一团黑气森森的鬼雾正裹着两团身影在迅速移动。那黑雾中有疾风吹萧似的声音,风起寒意极重,我这么远都感觉到了那股冲天的杀气。 大概是正在桥上奋战的爷爷听到了我们这边的响动,“细妹,伢仔是你吗?” “嗲嗲,是我!”我拉着哭腔。 “你快跑,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去……” “不,嗲嗲,我来帮你!” “听话……” 还不等我答话,只听一声阴测测的声音冲我响起。 “细妹子,我还说你跑哪去玩咧,想不到你自己找上来喽,真是个乖孩子!” 那人边打还边有心思挤兑我,我也是服了! “啊,是你个怪老头,你敢欺负我嗲嗲!”我愤恨不已。 豁然瞧见邪老头的身影突然从雾中分身出来,迅速地朝我这边蹿来,我赶紧挡在身后三人跟前,将长剑横在胸前。 邪老头的身法果然快!也不知他的拐杖几时变成了一把细如铁棍的精钢。只见他边挥舞着那柄精钢,将之绕出一团凌厉之气招招狠戳阴魂不散的黑雾,边想尽办法朝我这边移动。 爷爷知这邪老头的目的是接近我,他怎么会让他们得逞?!这时只见爷爷的黑雾化成几团幻影,飞快分开,团团将那两团黑影再次圈住。 一团虚虚实实的人影加雾气根本令我分不清谁是谁,只看得我眼花缭乱。 很快,邪老头那精瘦而利索的身影又没入了雾气中。 依我这个距离,都不晓得他们到底是怎么打架的。他们此时打成一团,一时之间,我这个旁观者闲在一旁,前进也不是,后退更不行,警备着不时看前又不时瞅后。 雾中不时传来爷爷的咳嗽声,我的心里听得直打鼓,十分担心他的安危。 见识过爷爷的鬼雾和煞气,也晓得爷爷并非好对付的,但依此时情形来看,这雾远不及那日后山所见那般厉害,看来爷爷自打受伤就再也没有好过,早已心力交瘁,怕已是强弩之末,可即便如此,他还在用生命扞卫这座地宫! 面对眼前一切,我心中为洪道人的离去而悲伤,还无比牵挂妈妈的下落,爷爷的安危。可我能做的,却只是将剑横胸,咬紧牙关,任我身后两个大男人号啕,自己却死也不出一声。 “你们哭个屁啊!还不给老子快跑……” 爷爷大概也是听得心里烦了,朝我们边大声吼了一声。他一边尽力防守着那一直企图靠近我这边的王六父子,一边还得听我们这边悲天泣地,想他那脾气平时最恨别人哭,他哪里受得了。 第769章 终是一场分别 洪道人是爷爷的挚友,不晓得他老人家对待生死怎么看,只少会比我们乐观吧。 洪天择和他爷爷从此阴阳两重天,在这人世间,他再也没有比洪道人更亲的人了。我只要想想,都觉难以释怀,更何况是洪天择本人。 可是眼下这般情形,我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三头六臂的哪吒,可以分身摆平一切。我很想上前助阵爷爷,可是眼见王六父子的身影和爷爷的黑影交叉在雾气中变幻,也不知我这么靠近爷爷,倒是帮了他,还是害了他,毕竟我连王六都没打赢过。 我回头着急地瞥了眼二胖子,此时洪道人僵硬的身躯已经落入他的怀中。二胖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比洪天择还伤心。 “择哥哥,择哥哥……接剑!择哥哥,快帮嗲嗲脱险,嗲嗲会被他们打得魂飞魄散的!” 我想分散洪天择的注意力。 这两大男人哭下去,得哭到什么时候?我也是有泪都不敢流了! 听到我连连凄厉地呼喊,洪天择终于抬起那张凄惨悲痛的脸,他仰天哀嚎一声,从我手中夺过长剑,直奔黑雾之中而去。 眼见黑雾在桥上失去上风,那几道幻影左移右挪地正在避开几道飞符,我知道爷爷此时的境地很危险。邪老太很厉害,他不知动用了什么厉害的招数,不过将悲愤化为力量的洪天择此时也不是省油的灯,他的加入为爷爷争取了缓一口气的间隙。 每一分每一秒都令我煎熬。 “师兄……” 突然,雾气中又多了一道身影,一根长长的线在其中甩来甩去,将其中的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仿佛无形中一股压力如旋风袭来,将杀气腾腾的王六父子逼得连连后退。 那握一根鱼竿的人正是石头伯。石头伯的身影我根本看不到,但是他洪亮的嗓音扯开来吭哧一声,想不听见都难。 石头伯不知又从哪里冒出来的,就这样加入了阵中。有石头伯加入阵营,眼见是三打二,我心头的石头瞬间又松懈了不少。 我知道石头伯一出现,洪天择不会有什么大的困难,只是此时我也看不见爷爷去了哪个角落,因为桥头只有白雾层层,已经没有了黑气。 “嗲嗲……”我突然心头一紧,心中升腾起一股无比凄凉的感觉。因为我感受到一股从来没有的气息,正在白雾中散开来,那是死人的气息。 同时,我看到了就在白雾的上方,出现了几个身影,那几个身影正是城隍爷和黑白无常。 看来,他们也早就到了。 白雾中除了此起彼伏的打斗声,已经没有了爷爷的任何回音。倒是二胖子,此时安静了。 “嗲嗲……”我膝盖一软,跪在桥头,双手掩面。 “伢崽……嗲嗲这次真的要走了……”只听得这飘在半空的声音,是那般的苍凉,是那般的虚弱,渐渐地,一道虚虚的影子浮现在了城隍爷的身边。 “嗲嗲,细妹舍不得你……好舍不得……” 我的眼泪顺着指尖滑出来,到了这最后一刻,一想到这世间连爷爷都没有了,心里真的说不出的难过。 这些年若不是爷爷暗地里相守相伴,我又不知会是什么境地。爷爷执着的守候和等待,虽然最终换来这个不完美的结局,可是起码我知道他尽了他所有的力量,包括保护我。 “聚散终有时,我家细妹又何必舍不得嗲嗲。在这人世嗲孙一场,嗲嗲虽然做得不称职,但始终以你为傲!”浮在城隍跟前的正是爷爷,他已然已是一道灵魂而以。 “伢子,过了这奈何桥,嗲嗲瞑目了。嗲嗲本来早就该走了的,只是终舍不得你呀。现在,嗲嗲的任务算是完成,以后,你要好好地活着!” 第770章 身陷囹圄 爷爷说话一向深奥,连此时他要走,说得也是这般深奥感慨,我泪眼蒙蒙地直朝着那天空将头叩得如捣蒜。 “走吧,将大,不能同生,但能共赴奈何桥,我们也算是不枉此生兄弟一场!”一听到半空传来洪道人的声音,我立即又仰头朝天张望。 “细妹,我家天择,还望你们帮我好好照顾他,以后……他就是一个人了……哎!” “洪嗲嗲,你别走,你走了择哥哥怎么办,招魂,给你招魂回来,行不行……” 我扭转膝盖,跪对着洪道人的尸体,已经泣不成声。 二胖子望着怀中的洪道人,又看着我,将洪道人直挺挺地摆放在冰凉的石面上,对着一通狂叩,“洪嗲嗲,你莫走,你莫走……” “哎……后生家,想开点,毕竟凡人终有一死。生死轮回顺应天理,我这魂招了也只是一介鬼魂,又不能成人……你们就由我去吧。再说黄泉路上有个伴,也不会有多孤单,是吧,将大,我们走吧……” “不,嗲嗲……洪嗲嗲……” 耳听两声重重的叹息传来,我的心顿时如如坠谷底。 “走了。”黑白无常喊了一声。转眼,几道身影在上空转身消失,只剩下一片白雾还在缥缈,我顿时感到无比凄凉,连哭喊此时都变得脆弱不堪。 爷爷啊爷爷们,你们倒是洒脱看得开这生死,可我们这些小辈又怎么会那么容易看得开! 想念就像个无底洞,我在无底洞里开始飘浮。 终是面对不了爷爷和洪道人的离去,我伏在这冰得刺骨的桥面,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直到,“起来,给我起来……” 我从模糊的意识中猛的抬起头来,只见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指在我的脑门上只有一寸的距离,我瞪大对朦胧的泪眼,将袖子一擦眼睛,终于看清一张残酷而双凶狠的丑脸。 拿着匕首指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六。他一额头的鲜血,身上几乎没有完整肌肤,不晓得他中了多少剑,泡了多少次水,反正,他的样子很难看,像一具活死人。他怎么不死?! 问题最大的还不是我,是我身前的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妈妈,一头湿发凌乱地贴在脸上身上的妈妈。 啊…… 我精神一振,不顾脑前锋利匕首指头,扑倒到妈妈跟前,“妈妈,妈妈……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咧……”此时我又因为重逢激动得开始泣不成声。 “细妹……” 妈妈的眼睛几乎没有什么光彩,神情涣散,衣衫邋遢,她显得十分疲惫,软软地趴在刘西风身侧。她的手臂上缠着白纱布,纱布上还浸出渗目的血渍,可见她遭遇了不少磨难,整个人非常不好。 而她身边扶住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刘西风。他此时一只手握着妈妈的腰,任妈妈依着他。 更让我不舒服的是,妈妈穿的竟然是刘西风起初下来时穿的那件黑t恤,而刘西风上半身却光着膀子,身上同样也有几道不算明显的伤痕,原本梳得整齐的头发,此时湿而凌乱,但双眼十分凌厉地望着我。 再看另一边,择哥哥和石头伯却不见了身影,只有二胖子一脸红肿,可怜巴巴地站在妈妈身侧。 第771章 九宵云 “小师傅,他们用你妈妈威胁我,还用枪扫射石头伯,他们……他们被打下了河……” 二胖子眼见我凄惶地望着他,他一手指河面,表情很悲愤,样子很狼狈,肩背后的长枪也不见了。 我听完他泪汪汪的哭诉,心里顿时凛冽如冬,拼了命地跑到桥面上,趴在护栏向下张望。 “择哥哥,择哥哥,石头伯,石头伯……”我的喊声沙哑,飘在这寂静的桥上,如流星划过天空,如一颗小石子落入水中,激不起任何波澜。 桥下浓浓的雾里,除了能见一滩又一滩墨汁般的河水,什么也看不见。 这下我真是比刚才更不知难过多少倍,心里说不出的那个酸啊、痛啊,好像心给裂了无数道口子。 面对这一重又一重的打击,原本强装很坚强的我,此时根本面对不了眼前发生的事实。我几乎透不过气来,抽咽着,喉咙发出咕咕声,悲从心来是那么的痛。 最终一切难道要验了八哥的话吗,此墓有进无出,真的要这样残酷? 我整个人毫无力气地滑倒在护拦边,直到一把力气拽起软棉棉的我,“走,都给我走!” 我任那把力气拽住衣领拖着往前蹒跚行路,跨过一具又一具不知是人还是盅僵的尸体。那些尸体好些面目全非,湿漉漉的,样子狰狞。桥面一滩滩血,一滩滩水,一地滑脚的弹壳,一地黄黄红红的纸符,仿佛阎王爷带着大部队刚从这里走过,我已不分不清到了人间还是去往地狱。 桥边石槽里的鬼火腥红,雾气缥缈,空气腥臭,一切都那么血腥凄凉。 奈何桥,一座奈何不了的桥! 直到前方桥栏上趴着一副巨人般的尸体出现,我才算被那渗人的画面拉回点现实。 只见那高壮的尸体全身无遮物,面向河水跪在桥栏边,全身皱皱巴巴的肌肤呈腥红,似被人扒了皮;四肢粗状却有锋利的尖爪,身上密密麻麻的有多处弹孔,从弹孔中流出满身黑褐色的血液,顺着肢体流淌一地,腥臭无比;那没毛发的光头耷拉在桥梁外,幸好看不清面目,想来也是狰狞无比。 这又是一个什么怪物? 幸好它此时纹丝不动地趴在那,王六他们也无半点反应,我悬起的心放松下来,心里头猜想着这物是不是八哥说的老僵,看那块头极有可能就是撕裂人的怪物。 看来这老僵再厉害,也终是挡不住清沙门人掘门的决心,终是成了这祭奠奈何桥的无名尸。 我无精打采地瞟了眼身后,那一颠一跛的声音,不用看都知道是王六。 我给他用枪顶着后腰推过石桥头的一片平石地,踩上十几阶石阶,终于到了这幢神秘的建筑前。 建筑墙壁全用灰暗色方石垒砌,临近看,真是很有气势很恢宏,仿佛不是人间产物。 哎,建在这地底,又不给世人参观,真是浪费! 石阶梯尽头有一片凹进建筑内的空间,这空间建得极为怪异,呈倒梯形往内陷,足有二三十个平方,修得高深且诡异。可是里面就是没有门,只有一副大大的门楣,上面框着一副长长的黑色牌匾,上面刚劲有力的挥着几个烫金大字:天重九宵云。 第772章 门 怎么不是九重门吗? 说好的九重门不应该是道门吗! 我心下疑惑,感觉又上当了。八哥说啥到底可信?九重门就是他说出来的,那玉符图样也是他画下来的,最后唐希说那是块麒麟玉,这名字不同我能理解,可这门,到底是到了没咧? 扫了眼这空空荡荡的空间,除了满壁都是腾云驾雾般的仙境雕画,连那黑鬯怪石头都没一座,这样的地方真的就是那藏着财宝的大门?思来想去,除了这座桥连通这里,真的看不见其他所在。 难道我们走错了?离门还远着? 至少我此刻留意眼刘西风,他根本没有拿玉符开门的打算。 “哈哈哈,想不到我们九死一生,费尽心机,还是给摸进了门不是,细妹……哈哈哈!” 此时我耳畔边传来好几声得意的狂笑,那笑声沙哑十分苍凉,尤其在此时此地,突兀得令我后背发毛。 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那人不像人鬼不象鬼的王六。他用得着向我炫耀他的能耐吗?! 我一直想,他的门下死了这么多人,他怎么就不死?! “你嗲嗲费尽一生心机死守这座鬼墓,然而,我看他并没有什么卵!哈哈哈,我今天就要搬空它,搬空它……”王六神情很颠狂,一张脸虽在笑却是穷凶极恶的样子。 “哈哈哈……”这人就为么放肆地笑到脸都扭曲了,还在笑。 我心头冷笑。你要有命出了这鬼地方,才算真英雄。 王六估计是一路下来受的刺激太多,他全身是伤却还硬挺,不疯也是要疯了。那刺耳的笑声刺激得人更清醒。 没有你王六和这邪老头,大家就不会有今天的下场吧!我看你死到临头狂什么!我恨恨地咬紧牙关,捏紧拳头,尽量不答话不去刺激这个精神病。 我瞥了眼四周,只见刘西风依然裹挟着妈妈、二胖子跟在身后,却没有邪老头的身影,死啦?! 眼下虽然对这高墙后抱有一种强烈的心悸感,但眼见妈妈和二胖子都还平安着,倒是勇气又驱使自己振作一些。 安慰归安慰,一下痛失四个亲人,心中那哀切仍是填满,只觉得有处地方前所未有的空荡。 妈妈此时像游魂,二胖子恐怕也是有心无力,无论如何,我得拼死保护他们俩个。我在心里暗暗发誓,嘴角都给自己咬出了血腥味。同时我也恨自己,怎么一到关键时刻总是那么无能,保护不了任何人。我要是个大人,像择哥哥一样努力学得一身本领,也许就会好许多吧。 情绪波动起伏间,我极力安抚自己。身心身体多番受到创伤打击,这个时候,我真的感觉心力交瘁,前所未有的疲倦,就想好好地睡上一觉,睡去所有烦愁。也许一觉醒来,这只是一个梦,那该多好! 此时寥寥几丁人安安静静地站在牌匾下,任由王六狂笑。 初时的大队伍,初时的气势…… 哎,看来这清沙门历经这路下来,损兵折将,死伤不知多少人命,他们还有没有残余? 搬到财宝后会可怜我们,放我们一条生路吗? 还是……哎! 八哥哥,这次要全靠你了! 第773章 殿堂 王六疯癫,刘西风却异常平静,平静得让人总觉得这个人老谋深算,不知心里藏着个什么鬼。其他人死的死,伤的伤残严重,而他那几道小伤,可见本领真是不小。 这个人太过于神秘! 刘西风此时表情很阴沉,妈妈基本没法自己走路,任由他拖着。他对妈妈倒似很上心,就是不知他究竟有什么企图。 哼,吃我妈妈的豆腐,你就等着秋后算帐。我在心里暗暗咒骂。 大家都像一具具活死人般,没有生气。疲惫和寒冷使每个人的表情都很不好,谁也没有开声响应王六一句话,只等王六狂笑完,瞬间一切归于平静。 王六无趣地闷声哼哼,一脚朝那挂着牌匾的墙壁一角踢去。 “噔!” 只听得一声沉闷的金属磨地声响起,紧接着,这面同样内凹呈倒梯形的墙壁侧边拉开了一条缝隙,从缝隙里透出来一线光芒。 这下,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门是这样开的?在王六毫不费力的一脚之下打开的? 墙也会转动?! “这……”二胖子瞪着我,他吃惊的表情不压于我内心的惊奇。 “哈哈哈,没见过世面的蠢货!”王六眼见我们俩个表情怪异,他反而又大声笑了起来,还继续带着不屑的语气阴冷地嗤声道: “妈的杨机这个烂货,去他妈的九重门祖师爷,我去你祖宗10八代……哼哼,以为你修得这鬼墓有多高深老子就进不来,也不过如此,也不过如此,哈哈哈……” “地虎,你妈还笑个屁,快进来看看这是什么鬼名堂,他妈的这鬼转盘又在动,每动一次妈心脏痛……” 王六还没笑够,只听得里面传来嗡声嗡气极不耐烦的一声低吼。吼声听来空旷,似乎内里空间极大。也证明他们清沙门已经顺利入内,并且相对安全。 我长吐了一口气,让心情尽量平复下来,以免受到外界太多的干扰无法专心应对。 临进门时,我用手肘轻轻触了触二胖子的身子,和他打了个眼色,示意他帮忙留心刘西风和妈妈。 二胖子机警地点了点头。此时看他的眼角青了一大块,头上还鼓起一个红红的大包,样子很是可怜,我不禁心中又是一阵酸楚。 果然,那石墙看起来极沉重,是因为外面刷了层石灰状的物质,而内面却是一面已泛起青光的铜门,底下确是有机括的,有条深深的暗槽埋在地下。 门能向内推动一尺余,容纳一个人进去绰绰有余。也不知清沙门人用了什么能力将这道门破了机关。门此时完好无损,地上干净,看起来至少没有用炸的方法。 绕进门后,内里空间豁然开阔起来。只见门后一条足有三米宽,六米来高的直直青石通路,长约十来米连通着一处空间。 这条青石路上铺着的石面宽大而修得极为平整,拱形的穹顶,小块青砖垒墙平整的墙面,靠墙壁下并列着一排跟我一人高的白鹤形长灯柱,鹤的头顶有一盏铜质圆底灯盘,里面燃着橙黄色的光芒。看起来年代虽远,却依然极为气派。 第774章 宝藏 一排长长的灯盏极整齐极有格调地排列在通道两边,光线柔和而明亮,映得这通道清幽干净光洁,我有一种错觉,这不像一条墓道,像一条时空走廊。 王六此时整个人很放松,听到前面招呼的声音,响亮地回应了一句,“来了!”他在我前面大刺刺地跛着脚一颠一颠地疾步而去。 他很兴奋,那种癫狂的兴奋使我非常害怕,我要尽量远离他。 眼见我俩慢下步子双睛紧紧盯着那排鹤形灯盏,一直在我身后的刘西风终于开声了,“细妹,走快些,这些灯盏是精炼松油,没有毒。” 他一眼就察出了我和二胖子的心思。 我俩见识过那种会惑人心神使人无形中中毒的鲛灯,所以对灯盏现在特别敏感。 听刘西风这么一说,我不禁回头扫了他一眼。他那张在灯下似乎也柔和了一些的脸色看起来很淡定。这本身就是一个长得好看的成熟男人,那张脸总给人岁月静好的感觉,可惜了,长在这人身上只是一种假象,太迷惑人了。 我擦了擦眼睛,眼见王六在尽头拐弯处消失了身影,从那边发出的声音来看,内里似乎更加明亮,更加开阔。 我们加紧脚步跟上。 “希希,你来看,这边的文字……” 内里传来蒋教授的声音。他的声音沙哑却极其兴奋,说话的声音都是抖的,好像他找到了新大陆。 “教授,我这边就快破译好了,你那边稍等,咳咳。”唐希却极其疲惫,声音低沉。 “地虎,你看这个做什么鬼?老子要将它搬回去,统统搬回去!老子要发财啦……哈哈哈!”紧接着是毛四同样兴奋癫狂的声音。 看来,果然是有大把财宝藏在这高墙之中! 也看来,一切都不是我想像中那么难了!好像危险不存在了。 “别动,毛四!” 毛四还没得意完,只听得邪老头利索而疾速地一声喊,紧接着“咔”一声金属打击在什么沉重物体上发出的声音,再接着一声哭丧,“啊哟,邪太,你这是干什么?痛……” “痛?没要你命已经很客气!这里的东西都不许乱碰!” “小兔崽子们,这会倒嫌安静呀?触发机关老子叫你吃不了兜着走,都他娘的给老子安份着……” “我……我就看看摸摸也不行吗?” “不行,机关未破,你嫌命长呀……尤其你,毛四,得听我邪太安排……还痛吗,哟,红啦,乖,咱不乱摸,晓得不?” 我只听得邪老头一忽儿阴一忽阳的声音传来,还没见他人面,都已经浑身鸡皮疙瘩掉一地。看来这老头子不但人没事,精神好得很,什么事也没有! 都没死?! 寂静下来的同时,我们也已经快走到那通道的尽头。 …… 我除了去过西云庵,除了看过几部古装电影,还没有见过古代帝王居住过的皇宫,也没有见过高大的庙堂,更没见过那么大的机器设备…… 我,此刻无法形容我的心情,也无法形容我所见到的东西! 明亮,很明亮! 这空间内所有物景,都在正中石方台角一颗硕大的发光圆形石珠下一览无遗。黑暗中的阴霾此时在这明亮下一扫而光。 只见这个呈圆盘状向地下内陷的空间,建得极为气派,仿如高堂大殿,气势恢宏好似座宫殿却又比宫殿单调古板,更为肃穆。 这正如它外在的格局一样,让人觉得神秘,而又十分的诡异。 第775章 大轮盘 这难道就是八哥口中的九重门机关主位星盘? 这空间整体看来宽阔之余却不空旷,因为这其中石台、石柱、石雕兽、甚至还有一个奇怪的青铜大鼎与一些石棺阵列,可谓是满满当当,且充斥一股肃杀之气。 这些古旧的东西却又令人无法不正眼瞧着,想要好好一探究竟。 至少这里没有那么的让我恐惧,没有那么的令我不适,反而令我有一股莫名其妙的舒适感。 空间正中心最低陷的位置上,修建着一座有护栏的凸起四方高石台。石台之中一尊一人多高的青铜鼎,鼎上伸出几组铜质的机械状的奇怪齿轮,似组合轮盘,正在缓缓地转动,发出细小的机括声。机括造型看起来高深莫测,不知对这整个空间究竟起什么作用。 那通体发光的大圆球就摆放在那齿轮边,像一个不耀眼的小太阳,却将整个空间照亮。石台边散落着几个身影围着光球和齿轮来回转,正是王六父子,还有那高壮的毛四和一个穿老鼠衣的男子。他们对这东西同样很感兴奋,好似正在研究。 整个空间中,这发光石台还不是最特别的,最特别的当属我的正前方,那依墙而修的一座高台最显气势。高台修筑像皇帝的朝堂,有青石玉栏,还有一道很特别的巨石屏障,屏障平台之下石梯修筑层层叠叠,起起伏伏足有几十阶。 高台建着不知有什么意义,上面似乎还有不少东西,也不知那石屏后是否另有通路,此时除了蒋教授正低着头在那石台上乱转,并没见其他人。 这空间高阔的穹顶,由九根两三人环抱粗的圆石柱环列整齐地支撑着。石柱在那高台两侧形成一条环形走廊平台,将中心平台圈起来。每根石柱底座都有一尊神态各异、或跪或卧的神兽石雕。石雕跟护城阴河边的要高大许多,看起来也更为凶猛,全部头朝中央位置,尤其眼睛部分,似乎在光芒下是会活过来的。 此刻我和二胖子就站在这石柱的底下,愣愣地环视着周遭环境。依那石柱高度,我仰高头暗自比对一下,起码得有好几层楼吧。 这场面令我们俩都觉壮观震撼,不可思议。古人究竟是怎么在这山底内层做到这些看起来很不合理的事情的? 九重门内果然是有料的,想不到这料,却不是我们能料想到的。 惊叹之余,我忍不住已走出石柱长廊,脚不自觉地踏上了平台向下的石阶,准备向那高台迈去。 二胖子突然拉拉我的衣袖,用手指着面前石雕身上的一个符体好奇地问道:“小师傅,你看这……有字,是什么呀?” 我顺着二胖子手指的地方看了看,又抬头望了望那尊石雕,突然觉得很眼熟。 仔细思索一番,倒像是爷爷留给我的那个沉香古盒上所载的东西。而那,也正是八哥教我开盒面时的那个守星兽。这个符应该是星宿标志。 我虽知道,但我只是朝二胖子眨巴几下眼睛,又斜了眼刘西风,冲二胖子甩甩头,没答话。 “走吧,别在此乱摸乱动。” 回首间,正好触到刘西风那双审度我的眼睛,我立刻扭转头。 他一直不疾不徐的跟在我们身后,不知是扶妈妈的缘故还是怕我们跑路,还是别的不知的企图,这老狐狸! 都到这里了,我想此时你让我跑,我也不会跑。 此时我有种莫名的心情,莫名的情绪说不清,我担心八哥哥,可我在这里四处寻望,却不见他任何身影。他又去了哪里? 第776章 大夜明珠 “教授,你那边破译得怎么样啦?”这时,四方台上的邪老头冲着高台上的蒋教授呼道。 “这还差一点。希希,你过来……”蒋教授从护栏边冒出头来朝高台下一侧唤道。 初时并没有留意高台下两侧的角落,此时随着蒋教授的目光,我看见唐希正从一个暗角缓缓直起身子。她捋了捋额前一缕湿哒哒的头发,又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缩了缩鼻子才道:“我这到有眉目了!” 说完,唐希收起紧搂怀中的背包,将之甩到肩膀上,手中抓着好似笔纸样的东西朝高台上小跑而上。 她欢脱的样子让人全然不觉此时身处险境。 “呃,怎么样,老二,你怎么还不过来?你们几个又杵那做什么,快来解决这个东西……”邪老头向着高台发完话,又朝我们这边不耐烦地指挥道。 “老大,幸好你机智没有动那颗夜明珠,这夜明珠的珠身有咒符摸不得。”刘西风幽幽地答道。 “只可惜了这么大颗夜明珠……”毛四仍旧盯着那夜明珠,眼中充满贪婪的光芒。 “毛四,都到了这里,你也莫急莫动,还怕走宝不成?!” “老大,你们还是赶紧离开巨窝轮池,趁着这里暂且安全,先让大家缓口气,稍作休息补充点能量。”刘西风眼见邪老太催促他过去,他到是携着妈妈疾步走了下去。 “妈妈,我来扶你!”眼见妈妈垂柳似的软绵无骨搭在刘西风身上,我赶紧上前几步,从另一边帮着扶住妈妈的身体。 自责心痛之间,我的眼泪又开始在眼底打转。 “我来帮忙,我力气大。” 二胖子一见我行动,他飞快抢下妈妈,将妈妈手臂搭在他宽大的肩膀上,两个大男人几乎是架起了妈妈。刘西风也没有拒绝,只是瞟了眼我们不再作声。 妈妈经受这番折腾,可还能撑得过?我该怎么办? 我紧握妈妈冰冷的手心,想给她自己的衣服,可看了看自己,如今还是初秋,身上也就这么一件衣衫,亏得刘西风光着膀子却也不曾皱过眉头一下。如今一看二胖子,他倒是不显得那般寒冷了,人也精神一些。 细细感觉之下,发现这座宫殿里倒是出奇的不冷。即没有鬼雾,也没有寒凉刺骨的风,甚至还有些温暖适中。怪不得此时大家心情都挺好,神情也都放松下来。这么看来,应是这空间内不透风的缘故吧。 这样的地方,也真是奇怪!外围处处有机关法阵,甚至障碍,而这里却出奇地平和祥宁。 “走,都上高台!”邪老太耳听刘西风提醒,倒是点了点头。他斜起眼睛扫了眼我们,从四方石台上大步跨了下来。 邪老头此时步履生风,青布衫上染着不少已干涸的血渍,不知是他自己的伤还是战斗中染回来的。他脸上无光,头上帽子也不见了,只剩下光秃的头顶和两侧各一撮白发,看起来就像一个夜叉,但人精神抖擞,跟其他人一样莫名地振奋。 这大概就是爷爷常说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本质。 我虽然看不出这哪里有宝,但是光看那颗发光的球叫夜明珠,想必一定是个大宝贝,要能搬回家中,再也不用担心家中没电了。 想归想,在经过那发光球石台下时,我看到球体上好似隐隐约约是有符号的,跟那些雕兽身上的类似。心想,这玩意儿就算搬得动,搁这鬼地方也搬不出去呀! 第777章 有发现 八哥肯定知道这些符咒是什么意思,如果他想干什么的话,凭他的身手撂倒几个凡人是不成问题的。 关键是,听他说这个星盘机关是自动转动的,人所不能控制,而每动一次这里面的格局就会变一次,不知这殿堂又会不会有什么异常? 邪老头此时已走下四方台朝对面的高台石阶上迈去,大家都随之拾级而上。 “地虎,那个巨窝轮池到底是什么机关?古人怎能修出这般道道?” “听说过春秋公输家吗?” “谁?” “公输班!” “鲁……班?” “还知道点咱中华历史吗!你可不要小看我大中华老祖宗。”王六冷笑一声,道: “几千年前,你们老外还在住草窝的年代,我们古人就已经掌握了工匠技术,鲁班就是这个行当的祖师。” “后世传闻,鲁班后人不止是能工巧匠,还发明了这些厉害的机关术,尤其传至盛唐技术已经十分了得,上到朝堂下至富贾,都流行在家中、墓中设置点机关防盗术。” “可惜呀,传说这公输家技术是不外传的,时经历朝历代,这高明的机关术也就失传了。老子挖堆子多年,也不是没见过,只不过,都他妈是些懂鸡毛蒜皮的家伙搞个破机关唬唬人而以,也没如今这个这般厉害,害得老子家破人亡,损失惨重,差点上了阎王殿前报到。想想都不是他m人做的。” “你怎么知道这就是那公输家的技术?” “毛四兄,虽然你跟着大老板混,知道你学识渊博,可我还是得教教你。你仔细点,这凡是大墓吗,都会给墓主人题个记立个碑什么的,铭记墓主生平,也好让咱知道他妈是揭了谁。” “可这墓吗,虽然建得堂皇,却全是些你我看不懂的字。不是咱们没文化,是这建墓人太他妈心机,看了这么多符字,老子就看得懂方才那巨窝轮下角一行小字,写着公输敬杨公什么什么鬼。” “呃……这样呀。不过我觉着……”毛四一脸心有余悸地冲着王六弱弱地问道:“这里这么平静,气氛不正常啊,这大殿内……会不会……”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担心?多余!”王六瞧也不瞧一眼毛四,捋起跛脚上破烂而碍事的裤脚,一跳一跳地朝石阶上迅速挪去。“都死了这么多回,阎王爷不收老子。” 毛四看上去不及王六有本事,可他除了湿身,丢了个背包,倒也毫发无损。 看来,人有本事有时候也不是好事,枪打出头鸟,有本事的人总是在保护没本事的不是。他的背包给二胖子背在背上,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发现。 “哈哈哈,我现在终于明白了,明白了……”只听得高台上蒋教授突然发出一声狂笑。 “老呆子,你明白什么啦?”正在登台的王六冲上问道。 “杨机!杨机啊!你们知道吗,这墓,不是为他自己修的,是为她女儿修的,为她女儿修的!哈哈哈!” 蒋教授立在平台的一尊方石大鼎前,双手向我们直摇晃,那神情看起来真是发现了新大陆。他那一头原本蓬松乱糟的头发,现在看起来已经舒坦不少,因为全湿透了给他理在脑后,到显得他精神不少。 第778章 石屏开花 “那你鬼笑个毛线啊!为她女儿修墓?一个女伢子的墓要费这么多事?你老懵懂了,还是吓痴呆了?”王六冲狂笑的蒋教授没好气地吼道。 看到蒋教授那副尊容,想不到他一把年纪在这墓中到也挺能熬。他除了湿而脏,精神一贯的癫狂,并无其他不妥。 此时我们跟随在邪老头身后,已经将妈妈扶上了平台。 出得台阶往下俯瞰,眼前的场面比在台下仰视要壮观得多了。 平台足有二三丈宽、四五丈长,四个角落各有一盏仙鹤长眠灯。除了在台下所见那道大石屏,此时近看应说是巨石屏,牢牢嵌入石墙并无通路。石屏前阵列着一大两小三副石棺,正中最大石棺不足一米处还有一尊半人高长方形鼎。 蒋教授就站在石鼎前,他斜了眼王六并不答话,而是眼睛骨碌碌地朝我身上直转。 “你是不是想问我这把老骨头怎么熬得过这重重机关?我告诉你,我年轻的时候,是国家地质勘探队的骨干成员,上珠峰下死海,我统统参加过。” “什么磨难没经历过,什么风浪没见识过,别说这种怪猴子,没毛的野兽,我告诉你,我统统不怕,我只要躲好就行。亏得我年轻的时候参加过国家游泳队,还获过银奖,所以冬天也去河里游,别说是一条地下小河,就是一条大河我也游得出,……” 蒋教授面对我质疑及复杂的眼神,他那表情、他那手舞足蹈滔滔不绝说话的本领,使我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不再出来。 我恨我此时真不该惹他的,不,是不要去惹任何一个人。 我木讷地杵在他跟前,盯着他咧开嘴直傻笑。我不知是该替他高兴,夸他厉害,还是该替他担心。 王六听得极不耐烦,他拉过蒋教授,正色问道:“好啦好啦,老呆子,你对着个女伢子讲个屁用,找到什么线索没有?” “你急什么?我话还没讲完咧!”蒋教授也不耐烦地瞅了王六,继续转向我道:“我告诉你细妹子哦,我虽然是个凡人,但是,我脑袋瓜从小就比别人聪明,我虽然看不到你看得到的东西,但是我告诉你哦,我……” “哎!到是有完没完,安静,安静会!”邪老头也火了,他爬石阶爬得直喘粗气,将精钢往地上重重一杵,发出一声吭呲声很是刺耳。 大家立马肃静下来。 “……” “你火什么,如果没有我,今天你们铁定发现不了这门。门,知道吗,这石屏,是扇门……”还没消停一刻,蒋教授愤愤地一指那巨石屏冲邪老头得意一笑。 顺着蒋教授的手指,我这时才发现,那石屏上满屏雕刻的是一幅画,画中有云有山,又有水波纹,正中还有一只凤凰一样的大鸟,鸟的下面有一池莲花,其中一朵较大的上面有一个女子,这好似描的是一座海上仙岛,怎么跟我在失魂后的幻境中所见一样? 可跟这跟杨机女儿杨应女是什么关系? 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第779章 启言书 蒋教授的手中持着一盏很精致的莲花铜盏灯,灯火已经被他的口水浇灭。他回头用手又指着我道:“我知道你这妹伢子为什么会出生在这里了,我知道你为什么会生得这般与众不同了,哈哈,我现在都知道了。” 我看着他,云里雾里。这墓果真与我有关?! 我抓着脑袋想开溜,却又被他一把拽住。 王六依着石棺,伸手在自己的背包里摸索着什么。他似听不懂蒋教授的话,不耐烦地道:“老呆子,话能一次说清吗?” “地虎,教授没有说错。这石屏画虽然看来与这墓主人关系并不大,但是在我下角墙头证实了这些。”唐希朝蒋教授点点头,将自己手中的本子翻开,伸到蒋教授跟前,示意他看自己的笔记。 “高台两侧墙边各有一副石碑,描述的就是关于这墓的一些由来。这墓确实是杨机将军身后的安寝之地,只不过,这墓不是他一人能力所做到的,是另有他人操作。” “你的意思……难道是这守墓的九重门造的?”王六疑惑道。 “传闻杨机的军师有通天本领,他即能成立门派守山,就不无这种可能!这墓建造规模如此庞大,不可能是杨机自己生前所能造就下来的,所以你的猜测是对的。” 唐希扫了眼他,继续道:“其中左边石碑讲叙的就是杨机将军平生。说他一生征战,晚婚晚育膝下并无女儿,直到中年后才得一女。而这女出生时场景很是奇特,全城百花盛开,满城飘香,百鸟飞来他家枝头贺鸣,天空也瑰丽无比。杨机的好友也就是他的军师告诉他说,这是天降神女于他家,是大福之相,所以他当此女至宝,一生最珍爱的就是他的女儿,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那后来咧?”毛四好奇问道。 唐希扫了眼他,顿了顿道:“五代时期的时局本就动荡,这乱世苍生的,小女孩没能活过十三岁。” “哦,神女也早夭!”毛四摇着头,一脸讥讽的笑。 “什么缘故?”邪老头微眯着眼,沉声问道。 “石碑上记载说,当年南楚所在的城都潭州外城突降瘟疫,全城几乎染瘟,这杨机的女儿舍了性命用自己的血液调制出了救治的解药,我猜她……最后就葬于这墓中。” “希希,这么说,你那丝帛上的故事没有记载错,这杨机之女果真是神女。”蒋教授此时合上笔记本,望着台下,皱眉思索起什么。 “哈哈神女?神女也会死,你太搞笑了吧!教授,亏得你还饱读诗书,这种神话故事多为古人为了渲染自己丰功伟绩,被后世称讼所做的把戏,你也信!”毛四听完后咿呀怪笑,像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满脸不屑。 蒋教授沉着脸并没作出任何回应。 “那证明这杨机果真是爱女心切呀,连她死了,还整座防人防鬼的墓怕别人盗,这也太他妈爱过头了吧!”王六听完,神情却很愤愤。 “我看未必这么简单!”邪老头翘起小指摸着脸颊,眯着眼,从一副沉思的状态中醒来。 “那你们说,我们从那南楚王候墓中找到的《启言书》讲这杨机修仙,墓中藏其一生珍宝,只等这千年五星连珠日时开启仙境,赴其成仙路,那到底是真还是假?”王六又接话咕哝道。 第780章 三石棺 “我原本还不太信那本破书说的,只当其财富确是有的,但现在看来,我信!”邪老太一睁三角眼,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不知心里在作什么盘算。 他盯着唐希的笔记本道:“唐希姑娘,另一幅石碑上讲的又是什么内容?” “一个神很爱一个女子,而那个女子死了,他怕她的鬼魂在冥界孤单或受欺凌,他将自己的头发制成一盏冥灯。他点着它,陪着她的灵魂进入地府,走过奈河桥,进入轮回道,直望来生再相见……” “哈哈……你看你看,你们越说越离谱……”毛四还没等人说完,又大笑起来。 唐希瞟着毛四并不理会这个人此时癫狂的神情,继续淡淡地道:“这盏灯叫千丝灯。千丝灯亮,他的爱人就会回来,而且这盏灯就在这里。” “什么千丝灯万丝灯,你们一个个,该不会是今晚吓过头了吧!”毛四继续狂笑,笑到抽筋似的,高壮的身躯夸张地乱颤。 “哎哎哎,我头都要爆炸了。” 王六一甩毛四,让他停止狂笑,转而朝邪老头道:“怎么说,伢老子,我们历经九死一生才下得来这里,现在你别说珍宝,就算有,老子也搬不上去啊!” 王六指指那四方台上的夜明珠,道:“现在饿死老子不说,这九重门到底啥玩意?操他n的门在哪里?老二手中的麒麟到底他妈的做什么的,费了九牛二虎得来那破玉符,不会是玩我们吧?” “现在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把这些真家伙找出来再说故事?” 王六越来越暴躁,我感觉他的生命能量光环又弱了一环,不知是这夜明珠光线不自然的原因,还是其他什么,我总觉得这空间明亮得不真实。 “那么说,这三副石棺之中,有一个就是他女儿?那他自己会不会也在其中?”止住笑的毛四盯着平台上的三口石棺,又想到什么似地问道。 “等我开了棺,你不就知道了!” 话还没说完,王六手中已经多了两样东西,一根细小如撬,一把制作精良的折叠小铲。 “m的,死性不改,见着棺材就撬。你丫省点力气,等会好逃命。” 还没等王六行动,邪老头已经将王六一脚踢开,指着他破口大骂道:“我们只剩这么几条命了,现在要用脑子做事!” 邪老头吼完,回头直盯着一直一言不发的刘西风。 我只顾着听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完全忘记了刘西风这个人在旁干嘛。 众人随着邪老头那道目光移动到刘西风身上。 刘西风倒是惬意,此刻和妈妈还有二胖子三个人紧挨着一起坐在围栏角落,闭目养神。他对大家的话题置若罔闻,好似一点兴趣也没有! 而二胖子是直接睡着了!只见他仰着头,张着嘴,还发出了轻微的酣声。这种时候,他还能睡得着,看来真是把他累惨了。 “哐——噔!” 就在这短暂的寂静之中,突然传来一声闷响。众人立即警觉地向围栏边靠近。 静,十分安静! “呲呲呲……” 此时,一连串刺耳的金属刮擦石面的声音从我们初时进来的那条通道上传来。 那声音每“呲”一下,就像有一条利器在我的心上划上一道痕印,很挠心顶肺。 第781章 长剑出鞘 几个人趴在围栏边,一双双眼睛盯着那个方向,大气也不敢出地直等那声音接近。 有人甚至掏出了枪瞄准那个方向。 来了,越来越近了,一道模糊的身影,逐渐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 那个身影忽然定定地站在那环形长廊上,不动了。 我定睛一看,来的是一个人。只见那人高大的身影全身湿漉漉,光着脚、耷着头,肩膀上还扛着一个人。 他就这么定定地站在了那高高的石柱下,不动了,仿佛一尊威武的雕像。他那耷在前胸的头,长得很是奇特,头顶无一毛发,只有一对血红的大包,像角又像是被人打得起了包,特别显眼。 而他肩膀上扛着的人,软趴趴的,身着白衬衣黑裤子,全身也湿漉漉。他虽看起来晕厥,但他的手中还紧紧地握着一柄长长的青铜剑。 刚才的声音,想必正是那把长剑的剑尖跟着这人的脚步在地面摩挲着发出的声音。 那个肩膀上的人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洪天择!而背着他的人…… 顾不得那么多,我的心头一颤,立时拔腿就朝那两个身影跑去。 “择哥哥……” “别去!” 还没等我飞身走下第一级石阶,我的后脖衣领就被人拎住了。 我回身一看,是刘西风! 他不是在睡觉吗? 他拎住我的衣领作什么鬼哇? 我一脸苦闷地瞪着他。 “不许下去,给我在这里好好呆着!” 刘西风话一说完,就把我给推到了二胖子脚边。 我一个趔趄,将二胖子踩了个正着,他从睡梦中醒来,大叫一声:“啊哟!” “杨沐,择哥哥,择哥哥在底下……”我哭丧着脸,拍了拍二胖子,用手高高指着下面。 二胖子一听,倏地一骨碌爬起来,伸长脖子朝护栏下寻去。 “是他!”只听得邪老头阴冷闷哼一声,哐的,将他的精钢紧握在手中。 “大师傅,大师傅……石头伯石头伯,我在这里!”二胖子趴在护栏上朝着那两个身影兴奋大叫起来,还挥舞起手来。 “那两个怎么还没死?不是中枪给打下河了吗?”王六一脸奇怪地问,也不知他想跟谁说话。 “哈哈哈……”只听得台下也是一声狂笑响起,那笑声极其洪亮。 “想我死?没那么容易!” 说话的人正是石头伯,而且听起来他声音洪量如常,应当没出什么大事,只不知道择哥哥什么情况。 “择哥哥……石头伯……” 等我起身也趴在护栏上时,此时石头伯已昂首挺胸地肩扛洪天择大步越过了四方平台。 在经过四方平台的夜明珠时,他只是侧头扫了眼便继续大步朝我们这高台上迈来。 我喊完话,却被石头伯那奇怪的模样首先震惊到。 他一惯作渔夫装扮,宽衣大衫,虽奇特古怪,但跟今天相比,却不如这副模样令人震撼。 只见他破衣烂衫遮身,露出里面呈黑色的紧实肌肤来,那肌肤上还隐隐可见一层奇特的纹理随着他的运动而发出一种诡异的光泽。 这绝非正常人的皮肤! 还有他头顶上两个血红的包,怎么看怎么都觉古怪。他是生来这样,还是因为今晚给人打成这样? 如果他生来头顶就有那么两个红包,在人群中生活,那应当是很受歧视的;而且他的肩膀生得极宽,单肩扛着一个洪天择对他来说,那重量简直是小儿科。 第782章 千丝灯 洪天择并不瘦弱,少说也有一百多斤重,但在石头伯扛来,很显轻松。 不止是我,二胖子和众人都很震惊。 我觉得邪老头是一个已经够古怪的人了,而石头伯此时给我的心情不知怎么形容,简直不能用美 丑衡量。用妖怪也不足为过。 “细妹,细妹……”正惊愕的我,被唐希拉到一边,她盯着我的眼睛恳切地道:“你能看到我一路照顾你妈妈的份上,帮我找到那盏千丝灯吗?” “千丝灯?你刚说的神话故事……” 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下猜想着她莫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她盯着我,表情相当认真,凑近我耳语道:“对,就是刚才那千丝灯的故事。可这个故事我相信它是真实的,我需要那盏灯。” “你要那盏灯做什么?”我很惊讶地道:“你也要陪死去的人去阴间上路?” 这一刻,太多东西令我匪夷所思,尤其这唐希。 “我历经万难寻找到这里来……”唐希眼中泛起泪花,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她强行眨巴着将眼泪收在眼眶里,缩了缩鼻子,抿了抿嘴唇,强颜欢笑地冲我道:“不,我是要借这盏灯去一个地方……去寻找我失踪多年的父母!” 她这一副看起来很心酸却又很小心对我的表情,令我一时有些迷惑又有些动容。但是我还是狐疑,很警惕。 “啊,你父母?这个灯……有什么作用?” “这盏灯,能驱鬼魂妖邪,在黑暗中照亮我,能指引我要去的路。” “这……这,就算有这样的东西,我怎么找哇,我……我怎么帮你?!” 她眼见我一副完全不明所以的模样,指着那石屏道:“这门,只有你能想办法打开。” 我一愣,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然而朝她猛烈地摇了摇头。 这里的东西我可不敢碰! 唐希见状,又急切地怂恿我道:“只要你打开了,那千丝灯就在里面,我就能找到!” 说完,她还双眼十分盼切都望着我。 我摸了摸自己脸,又搔了搔头发,确定自己现在没有神志不清。 “大师傅——”耳听二胖子在身侧突然大叫一声,我的心一跳,立即起身撇开唐希,朝护栏走去。 众人此时见到石头伯出现都大惊失色,而邪老头已迅速作出反应,“哈哈!”他临高狂笑一声,“哼哼,居然打不死你这个怪物,你倒是活腻了还送上门来,看我不……” “等等,各位此时不要出手!” 刘西风这时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闪身已迅速拦下正欲从腰间拔枪的毛四,又一个闪身阻止欲向台阶下行刺的邪老头。 “你干什么,老二?”邪老头不解怒喝。 “这里到处是符咒,不宜见血。”刘西风的手按在他的精钢拐杖上。 “怎么说?”邪老头眼一眯。 “你们看地上……”刘西风指了指地上。 起先我们上来高台后一直都在观察台中阵置,不曾仔细看过这灰石地面,此时被刘西风一提醒,大家纷纷低头去看。 只见这平整光滑的石板面上,隐隐约约可见一些印迹,只是如果不特别留意,或者不俯身下地,这些浅淡被灰尘藏了起来的印迹根本看不见。 第783章 妖符血阵 “这……是什么?” “血符!妖界的血符!” “什……什么?妖……妖界?血符?你鬼扯什么?” 邪老头嘴里似塞了一只鸡蛋,一脸莫名其妙兼怒不可遏。他好像又听到了什么不好听的大笑话,脸上表情阴晴不定,还很怀疑。 此刻不止是他,是在场的一些人,听闻刘西风的话都挺惊讶。 “难道……到此时你们以为你们在人间吗?!”刘西风望着邪老头突然冷笑一声道:“普通人怎么可能在这山中建出一座通天诡墓?你们还当是你们平时所进的王候将相之墓?” “那这有血符又是个什么鬼,会怎么样?”邪老头瞪起眼,似乎已经麻木了,他催促道:“你说重点。” “血符遇生灵血即会化符。符起,人肉化地成灰,血化成水,灵魂化成烟。” “那……那我们……幸好,幸好刚才在外冷得已经凝固,凝固了……血……” 忽然,角落里一个穿老鼠衣蹲地的男子突然不停地检查起自己来。他摸摸脸,又去摸身上的伤痕,最后,他将自己摸了一遍后,长吁了一口气。 是的,他说的没有错,大家从那鹤灯通道进来时,身上的血已莫名凝固。我还说我的手掌怎么恢复的那么快,只当自己异于常人的原因。 “毛病,毛病,你们都中邪了不成?还盗墓世家,这种鬼话也信……”毛四又发飙了,朝着地面狂啐口水。 我怀疑他想啐啖血试试刘西风所说的真伪。 果不其然,毛四话音刚落,只见他回首快走几步,一边一手抓起一直蹲坐角落的老鼠衣男子,一边迅速地从背后抽出一柄匕首,在他手背飞快地划出一道血口。 老鼠衣男子猝不及防,惊叫一声:“你干……” 他话还没有说完,只见手背一滴鲜血落地,原本干净平整的石面上随之出现一道红印,红印似符咒突地窜起变成一张网,直罩该男子全身。 紧接着一声破空凄惨大叫振聋发聩。 “啊——” 诺大的一个人,在我们面前顿时从头至脚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那张扭曲的头脸以极痛苦的模样向下萎缩,和腿脚一起扭成麻花状瘫软落地,最后化成一滩深红的血渍。 那滩血渍在石台上也没有作任何停留,而是迅速蒸发,只见一缕缕黑红色的烟尘缥缈腾空,转眼消散殆尽。 这奇幻的一幕转瞬即逝,这活生生的一个人眨眼间无踪! “啊……”毛四惊得匕首“哐当”一声落入地面,发出清脆的震耳之声。 “我去你娘的,毛四,你干什么……”王六上前拽着毛四胸口衣襟狂怒大叫。他的双眼通红,怒瞪着毛四的那对眼珠子只差没有掉下来。 “我……我……”毛四也瞪大眼睛,脸色发青,神色慌乱。 此时邪老头上前一把拽开王六的手,道:“你们这个时候还想干什么?啊?都在干什么?作死啊!” 邪老头的声音也在颤抖,表情阴沉得十分可怖。他暴怒地冲刘西风道:“老二……这他妈到底又怎么回事?” “哼,我来告诉你们,今晚我们在这山中所见到的一切,都不是出自凡人之手。” 第784章 通天陷阱 刘西风阴冷地扫视了一眼表情因惊异过度而扭曲骇人的毛四,又扫了眼王六父子,道: “自古六界不通,各界历来互仇,而这墓却集合天地灵脉、人界能工巧匠、神界星宿护阵、妖界血符定门……甚至这千丝灯,你们都以为如此简单?” 我从小就有身为土地的爷爷、昙婆婆还有不明来路的八哥相伴,却从没听说过这世间分有这么多界。而爷爷也讲过人鬼殊途,人妖有别,可我,从来没有界。我相信人妖鬼都有善恶,只要真心相待,又总不能相处,所以不是很能明白这其中的区别。 只听得刘西风顿了顿,望着瘫软在地的毛四,冷声道:“这墓上有坟山集阴,下有血地养灵,内藏星盘供月,可谓是上遮九天神目,下盖妖魔鬼耳。别说人,就是大罗神仙都未必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 “建墓的人,如此大费周折建个门派守护千年无人能入,里面设这么多阵,明保暗护的,偏偏在我们进来时,明着故弄玄虚赶尽杀绝,暗里却又处处有意放我们进入这里,你觉得这一切都是巧合还是今晚我们命大?” “并且一开始,他就选择好了让谁进,几时进!什么五星连珠,神树拔根……这般煞费苦心,根本就是一个陷阱,一个通天的陷阱!” “你真以为自己有多聪明,有多厉害,结果不知都在别人的掌控中……” “你……老二,你发什么神经?怎么连你也说出这样的话!难道你说我们清沙门老祖宗传下来这本《启言书》根本就是个骗局?我们煞费心机是自投罗网?” 邪老头的脸都绿了,他显然很急,说话的声调也变得无比尖锐,嗓音更加难听,像老公鸡叫。 刘西风淡定地扫了眼他。 “老祖宗?老祖宗得了这本书来刨坟刨了几百年,可曾有进过这九重门内一步?” “……没……那倒是没有!” “那老祖宗可有详细说过这麒麟玉符的作用?” “没!只记载杨机造墓,当年工程浩大且神秘非凡,世间没有几人知晓,而留下这本书的正是杨机当年身边亲信近臣。杨机生平与得道高人走近,晚年在这墓中修仙修丹,并将一生财富藏于墓中,最终他本人也修得仙体飞升而去。他在升仙后曾报梦于自己的亲信,说千年后待到五星连珠日,得齐麒麟玉符者重启九重门,他将回来人间迎接进入此门的人飞升仙境。” 邪老头几乎咬着牙说完。 “我不在乎他娘的什么仙境,老子只想多活几十年,老子嫌这人世短,还没玩够,老子稀罕那稀世宝贝,只是……这第九重门到底在哪?老二,你别告诉我,你有意向我隐瞒了很多事……” 邪老头瞄住刘西风的双眼放着一股狠辣的劲,仿佛想将他射穿。 “老二,你这叼毛,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和我伢老子所做的那些事。” “老子早就猜你有异心!你在我清沙门装逼多年我也就算了,如果你敢对我们伢俩起歹心,你可别怪我对你不留兄弟情面。” 王六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匕首闪着寒芒向着刘西风跃动,他的牙齿摩擦得咯叽作响。 “哈哈哈……”刘西风仰头狂笑一声,眯起眼,斜起嘴角盯着王六,他的笑容很诡异。 第785章 看神鬼打架 “老三,我看你是今晚太过操劳想多了!你累了,你该多休息下!” “我想多……哼!”王六冷嗤一声,“你背着我们训练影子杀手,暗练我门中禁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影子杀手今晚就跟着进来了?”他瞅瞅四周道:“他们人咧?” “呃……够了够了,这个时候你们可不要在内讧,一切等出去再说,一切等出去再说!”一直在石屏前的蒋教授这时疾步走到两人中间,将两人推开一步,讨笑的一副表情在两人中间望来望去。 “是是是,这个时候不是在这说事的时候,是鬼是仙,只要我们要齐心协力打开门,平平安安走出这里再说。”唐希也上前当起和事佬。 “想走出这里?”刘西风此时背脊挺直,盯着唐希双目精光闪烁,齐耳黑发全捋耳后,两撇八须胡在他白得透亮的脸上更显精气。他背起双手道:“恐怕你们得问墓主人愿不愿意!” “你什么意思?”王六又开始狂躁。 刘西风这次没有直接和他对上目光,而是看着我说道:“表面上看,杨机爱女为女修墓,是想用道术使她女儿从冥界归来,可修这墓的人……恐怕却不止这么想!” 他的眼神变幻莫测,好像要洞穿我的心思,可我的心思一片空白。 刘西风闷哼一声,继续说道:“归来?哼,这般简单?以这修墓人的能力根本不需要费此周折,哈哈哈!” 刘西风终于不再看我,他大笑完毕,转头一手指着石屏大声道:“你们万万想不到吧,它竟然就连通着冥界的轮回道,哼哼,哈哈哈……” 刘西风莫名地狂笑着,笑得每个人都跟着他的手指紧盯石屏,脸上表情阴晴不定。 我更是莫名其妙,好像在听人说天书,他的眼神瞅得我好似我就是杨机的女儿一般! 要不是我现在神智清醒地记着我爸妈是谁,我估计真当我自己是杨应女了。 听他口口声声指修墓人神通广大有大阴谋,这阴谋听起来好复杂啊,不就是今天所有人在这都得死吗?难道死还能死出什么花样,真的搞不懂! 再说这修墓人——爷爷的祖师爷,那个被昙婆婆称为主人的人,是神不是人,是神就肯定有通天本领! 只是我很好奇,他刘西风又怎会知道的这些的? 一件件一桩桩,一个个神神鬼鬼分不清的人,都太神秘,搅得我心口真的好痛。 刘西风笑完,阴沉地扫了眼大家,道: “试问一个普通凡世将军怎么可能造就如此工程?我看你们都太天真了……这……这他妈根本是座神造的墓。这墓中所做的一切如此隆重,定是另有所图。你们——一个个都不只过是今晚来祭祀这墓的祭奠品,祭奠品!哈哈哈……” 我第一次看到这个一直文雅俊秀、风度翩翩的深沉男人笑得这么放肆,这么大声,这么不得体,还带着一股上当受骗了的凄凉感觉,只差没有哭地笑着…… 这太诡异了! “那这个血、血符究竟……是……什么?我们……我们踩了又会怎么样?还能不能出去……出去……” 毛四手扶墙壁打了好一阵哆嗦,这时才终于站直身体能说出一句话来。他还没从刚才亲手杀人的恐惧之中回过神,此时眼睛盯着刘西风,脸白得浮起一层霜来。 “哼哼哼……” 突然,我们之中多出一把声音来。 第786章 又多出一个人 那声音横空传来,冷酷无比,飘在空中,在这石台上回荡,好似要摄人心神。 我一听那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八哥。 只是不知他此时身在哪个角落,听那声音好似来自四面八方。 我连忙向周围寻去,同时心中对刘西风所说的话也惊骇至极。我有一半信,也有一半狐疑。我比较怀疑这里的人都疯了! 就在转头看向身后时,我看到石头伯阴沉着脸扛着洪天择就站在我的身后,也不知站了多久。 石头伯看也不看其他人一眼,径直当大家不存在一般,大步流星地走向那三口石棺。他在最小的那口石棺前停下,似酝酿了一口气,一脚在那石棺一头用力一踢,沉重的棺椁盖子就这么给他踢了开去。 “吭咚——” 又一声振聋发聩的声音响起,正在另一头备战的毛四吓得手中手枪一抖,“哐当”一声,枪子全部掉落地面。 “石头伯你要干什么?大师傅……” “择哥哥怎么啦?呜呜呜……” 我和二胖子几乎是同时趴在石棺边看向石头伯。 石头伯弯腰单手将石棺内一副木棺又用力一抠,将内里那层厚重的棺盖也掀出石棺外。 看着棺材里面并无尸骨,只有一堆看起来很乱的物件,我惊讶不已。 石头伯俯身将里面的物件一件件往外扔去,乱七八遭地飞了一地。 毛四见着扑过来,心疼地趴在那堆烂铜烂碗脏东西上狂乱大叫,“大哥不要乱扔,不要乱扔,这全是值钱的古董,全是值钱的古董啊……” 二胖子帮着石头伯将洪天择抬入棺内,轻轻放下摆在那仅剩一堆看起来还很新的丝帛上。 我看着紧闭双眼的洪天择,还有那张青白无血色的面容,我难过得几乎要晕厥,伸长手就想去摸下洪天择的脸颊。 “哎哎哎,别老是哭哭唧唧的,细妹!想救你的小情郎,只能靠你自己。”石头伯突然一把用手撩开我的手臂,一边斜起眼扫了眼毛四。 毛四跟做了错事的小孩子一般,自动自觉地溜到王六父子身后躲了起来。 啊,怎么在他眼里,只要是个跟我走得近的男孩子都是我的小情郎?!我的脸忽地一阵通红,窘迫中,我也不去反驳,而是将手一伸。 “是用我的血吗?我现在就割给他喝……” 我想起了八哥受伤喝我的血就会好,于是我捋起袖子。 可是在身上摸了摸,发现自己没有匕首,正欲去捡毛四丢落在地上的刀子,却见早已被人捡走,于是转头看向二胖子…… “什么人?是人是鬼露个脸!” 邪老头此时正对着空气大吼一声,那尖声尖气的调调又振得我身子一抖,停下动作又去搜寻八哥的身影。 “……你们都猜对了,不过可惜……你们都活不过今天!” 声音再次隔空传来,幽幽的,好似正在某处审视这些人,而且已经很久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出来跟老子拼!” 邪老头再次发出一记狮子吼。可惜,他的声音嘶哑,像鸭公叫,像破锣,就是不像狮子。 “哼……”说时迟那时快,一把冰凉的刀刃已经架在了我脖子上,我斜起眼望去,是王六在我耳际阴冷的闷哼了一声。 他这速度快到我都没能作出任何反应,也没料到。 “你……你要干什么?”离我尺余正趴在棺边的二胖子见状,惊慌大叫一声。 第787章 顶你个肺 我的脖子同时也被王六一只宽大的手掌掐住,快透不过气。 “给老子滚出来,否则我杀了她!” 他可真够…… “咳咳咳……”我被他激动的手掌掐得脸红脖子粗,快透不过气来。吓得一边的二胖子双手只摇晃,一副紧张着急的表情却又只能干瞪眼,差点没给王六跪下。 “咳咳咳!”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 “地虎,地虎,快放手,放手,你会掐死她的……”唐希见状扑过来厮打王六紧紧篡住我脖子的手。 “给我滚一边去!”王六估计真是疯了,他居然用刀子划向唐希,幸亏石头伯反应及时,将鱼钩往唐希手臂一带,将她迅速拖后一步——我看见王六的匕首刃尖划过唐希娇嫩的鼻尖,差一点就削掉一块。 慌乱中,我脚踢手抓,不停挣扎,就在他划出匕首时,我在空中扑打的手掌正好抓到那把缩回的刃尖,刹那间,我手中立刻鲜血如注,就要顺着刀口往下直淌。 说时迟那时快,王六抓着我死命往一边拖拽,他将我迅速移到那四方鼎石边,反手扣住我的手掌死死按在那鼎内,我的鲜血直往内滴去。 “地虎,留着女伢子小命,我们还有一博……” 只听得邪老头此时语速急快,转而大叫“莫伤我崽……”人已如闪电般从那大石棺后一个飞跃,蹿到王六身后和石头伯打了起来。 王六此时见我挣扎变弱,喉咙发出咕咕声,他自知自己用力过度,手掌稍稍一松,我只觉喉咙处一股气流冲破而上,脸一麻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 我依在石鼎边一只手扔试图掰开他刚劲的五指,另一只手被他死死按压在石鼎内,我几乎全身瘫软无力,喘着粗气。 “放手……放手……”咳到泪眼朦胧间,我看到护栏角落的妈妈已经苏醒,她正伏在地上,挣扎着半爬半跪地朝我这边爬过来。 “婶婶、小师傅……石头伯……” 二胖子在一边几乎欲哭无泪,可怜兮兮地看了看被死死擒住的我,又看了看正在和邪老头刀棍相交的石头伯一眼,急忙跑去搀扶妈妈。 二胖子还没近到跟前,刘西风身影一晃,早已将妈妈扶起紧搂怀中。他对着平台下冷冷呼道:“出来吧,别再装神弄鬼,你的把戏是时候该收场了。” 另一边,只见平台之下一道绿影快如闪电从一石柱后闪过来,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眨眼间便到了石阶中间位置。 这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果然是八哥,他一手执起银光闪闪的长链往空中甩出一道长虹,一手背在身后,挺拔笔直的身型立定,齐肩头发油亮光泽垂在耳侧,头顶束绑的一撮马尾纹丝不动,脸上表情冷酷,双眸沉郁无波,全身绿衣紧致,好似刚洗了一个澡,干净清爽的来打一架狠的。 “臭狐妖,你以为你隐匿妖气瞒过细妹,就能瞒过我吗?……我早就怀疑你!” 八哥人落地,望着刘西风吐字铿锵,语调不疾不徐,说话中双眼似有一道青虹光芒交错闪耀,显得他杀气十分重。 这不是我常见到的八哥。不过此时我头一回发现他身上的能量光环是紫色的,很奇异很特别,眉心的红印鲜艳欲滴,原本冰凉煞白的脸色此时也似度上一层紫气,不知什么缘故。 我很迷惑。 第788章 神仙打架 “哼哼!哈哈哈……” 刘西风迎着八哥突然仰天长笑,笑得耐人寻味,笑得让人后背脊梁骨发悚。 “你竟然识得我真身?” “怎么?披人的外衣久了,忘记自己本尊?”八哥邪魅地扬起嘴角,充满挑畔地道。 “你——哼!风影,你藏匿千年,居心叵测修此墓阵,如今引我们大家前来,到底何意?” 刘西风两道修长的眉毛一扬,冷笑一声,将妈妈拽进他的怀中贴得更紧。妈妈试图挣脱,刘西风一掌拍在妈妈脖子上,妈妈眼一闭,瞬即倾倒在他的怀中。 “你敢打我婶婶——” 二胖子欲上前抢妈妈,却被刘西风用手只那么轻轻一扬,便弹了两米开去,直扑唐希怀中。 唐希刚受王六和石头伯一击,目前仍杵在一边发愣,面对眼前发生的事半天回不了神,任由二胖子将她扑倒在地。 一直在一边躲着刀枪棍棒的蒋教授,赶紧猫腰过来扶起俩人。 “你所说非假,只不过……哼哼,你知道得太晚了!” 八哥一步步缓缓沿着阶梯拾级而上,他的眼睛不时瞟向我这边,语气依旧不愠不火。 “我居心叵测?哼哼,那你咧?你故意引盅僵杀入八棺阵伤你同门,你又是何居心?你原本可以救你忠心手下,你又为何不出手,你又何意?” “什么?老二——” “你果然对老子有异心,你个薄情寡义该死的……” 边打架还边关注这边的邪老头听了气得嘴角开始抽风,话都说不利索了,他双眼直冒火光地扫了眼刘西风。 看邪老头那神情,他挺愤恨的,我猜他此时是不是想上去棒揍刘西风一顿?可惜的是,他目前正同石头伯在石屏前打得火热,分不开身! “哈哈哈哈……”刘西风突然又仰天狂笑一声。 笑罢,他缓缓收起声势,一改往日淡定的作风,脸上红光骤现,双眼精锐之光浮起,言词相当犀利。 “风影,我在世间寻你多年,你换副皮相隐匿在此,你以为我就找不到你吗?哼……想不到你此时居然恢复记性,也好,那你我之间的血仇,今日就可报个明白!” “臭狐妖,你暗助百鬼宴,利用红衣女鬼插我定神针,还在细妹村中三番五次搅事引我现身,你以为我不知是你耍的阴谋诡计吗!想试我真身?那就看你千年来本事长了多少!” 八哥和刘西风隔空你一句我一句地斗着狠劲,说着我们外人听不懂的内幕纠葛,他们好似千年宿敌,狭路相逢眼看就有一场大战在即。 其他几个站在一旁左看看刘西风,右瞅瞅八哥所在的方向,一时之间傻愣原地,不知如何应对这种场面。 就连原本打得火热的邪老头和石头伯,也忍不住慢下动作留心着我们这边。 “伢老子,就是这个东西将我打下山崖废了这条腿。哼,我当是细妹搞的鬼,原来只不过是这女伢子有鬼护身罢了。哼哼哼!” 王六几乎是咬着牙将这段话吐出来的,他拧住我脖子的手又是一紧,我立刻又脸红脖子粗地张起嘴猛喘息:“咳……咳……” “是人是鬼,他给老子现个身,让老子死个明白!” 邪老头干脆不再迎战石头伯,而是朝石头伯突然横甩出几把小小的飞刀,待到石头伯翻身上石棺躲避时,一个健步蹿到王六隔壁,试图拥护王六。 第789章 王六的下场 “啪!”然而,邪老头身影刚落定,我只见一道绿影在我眼前鼎边一翻,一道银光交错着以闪电的速度从我头上划过,我感觉那只死死勒住我脖子的手忽地一松。 就在空气进入我的喉咙,我像鱼进了水般拼命喘着粗气间,已见王六被一道劲道狠狠地甩在石屏上。 一声人肉撞石的剧烈骤响: “嘣——” 仿佛有什么东西又开炸了。 王六如炮弹一般投射出去,从坚硬厚重的石屏上撞击后迅速地滚下地,口中一串鲜血喷涌而出。 转眼,他的身下数道红符从地窜出,瞬间将他包裹。他立即如同鲜花般瞬间枯萎萎缩,化成一滩血水,变成几缕黑烟升腾,消散,殆尽。 邪老头失神大叫道:“啊——我的崽!”他狂怒地扑向那瘫血印结网的地方,趴在地上痛哭起来。 就在这时,我的身子被人腾空抄起,手中鲜血依旧直滴…… 那当初被我滴入鲜血毫无生机只有一片暗红泥灰的石鼎中,突然间长起一片红色细芽。细芽像像春风化雨般瞬间生长起来,仅在眨眼间,便有无数细长的枝节伸出石鼎外,开出一片红色无叶的花苞来。 花苞连杆飞快窜起,转瞬盛开。怒放的花朵红艳瑰丽,就如我手腕上的那片鲜血,它们仿佛是开在我的掌心里。 花朵绽放碗口般大,花瓣细长繁复,层层叠叠地交织怒放。一朵朵花如幻如真,好似梦镜一般,开得凄美而又诡异至极。 这平台之中的气氛一下变得静谧。直到—— “啊,地狱之花……是地狱之花!”唐希失声地大叫。 顺着我继续滴落的血液,那些花朵又随即化成一缕缕红色像游蛇一般的烟雾,在我身边缠绕几圈,在这石台间迅速游走,飞快遁入石屏之中。 当大家正惊艳这片突然盛开的红花之时,花影之下同时蹿出五道黑影,他们突现如鬼魅从四面八方向我靠拢。 我的身子一个翻转,终于看清了八哥那张皱眉的笑脸。翻转我的同时,他另一只手中的银链正在空中发出“呜呜”的嗡鸣声,迎向五道来影。 定晴之间,包围住我的那五道黑影不是别人,正是刘西风带进来的五个黑衣人。 他们怎么这个时候突然出现? 出现得真是好诡异好极时呀! 果真如王六所说,这五个人如同影子杀手,如影随形! 八哥并没有继续拥我迎战,而是飞快甩开五道黑影,将我抱着跳上那大石棺之上。 不过他似乎低估了刘西风的这五个影子杀手。他们紧跟八哥倏地也飞身而来。 “哼,你就好好享受我专门为你设计的杀手阵吧!” 刘西风此时在底下冷哼一声,如当初在爷爷坟地烧山一般,他只是坐山观虎斗,并没有上前迎战。 原来村中闹鬼嫁祸于我、火烧坟地,都只不过是他为了引受伤的八哥现身的阴谋诡计。难道从一开始,他就是为八哥而来? 而这五个人一见八哥就包围而上,还不停朝我们挥出腥辣的粉末,看来刘西风的有心杰作不止有所改良,还多了某些我看不清的阵势。 我被八哥拥住转的有些晕头转向,也被眼前突变的情况搅得心潮起伏,拳脚错乱,不知是在帮八哥还是在给他增加负担。 “细妹,进石门,不要让那狐妖夺了你的护体灵珠!” 八哥边迎战边在我耳畔细语。 第790章 风影千年归来仍是少年 紧接着,我的腰身一紧。 随着八哥的银链将我卷起,我迅速而又轻巧朝地面坠去。 刚才在混战中没有留意其他,现在脱开身子坠入石屏前,却发现我的周围已经起了变化。 只听得“吭噔”、“咔嚓”之声不绝于耳。 首先是我眼前的石屏,随着那无数道红蛇的遁入,原本雕刻仙境的石面正在融化,正中心位置慢慢露出一面像镜子般的凸起黄橙圆铜,铜镜之中好像有无数影子晃动,中间那凸起面好似装置着一个轮子,轮子中有五块三角凹陷的位置正缓缓地伸出来,很是奇特。 而石台下方传来四方台上巨窝齿轮飞快的转动摩擦声,紧跟着这室内的光线开始变得暗沉起来。 “啊!不好,你们看,台下有变化了,有变化了,我们该怎么办……”毛四在混声中惊慌大叫。 “石头伯,救大师傅婶婶……”二胖子在紧张地哀嚎。 “这个空间在动,是整个空间在动……” “麒麟玉符,快拿麒麟玉符,九重门,开门……”蒋教授的声音最为兴奋,他神情很癫狂,冲过来推开我直奔那面铜镜,用手不停在上面抚摸。 台上的每一个人此时都很癫狂,有人慌张,有人惊奇,有人恐惧…… 我被推倒在一旁,茫然地看着每一个人在我脚前慌乱奔来跑去打来打去的人。我甚至感觉到我屁股下的石台都是震动的。 无数道声音正在撕裂我的心房,我的头很痛,除了这空间的嘈杂,最主要是我的耳朵中还有别的声音,我的眼中还有别的影子。 红的如花,绿的如草,人影幢幢,又时而雾气蒙蒙,不晓得那些是什么东西,它们此时好似在吞噬我,拉扯我。 “细妹,回避!” 不知是谁这么洪亮的吼了一声,我的身子突然腾空而起,一条细细的勾绳绑着我的腰身正朝天空飞去,我呲着牙从剧痛中回神望下看去,却见我身下石棺突然被刘西风隔空挥来的一道白光劈开,石棺瞬间从中裂开两半重重坠地,碎石飞溅一地,从里面滚出一副锦衣织袍的古尸来。 众人大惊,纷纷躲避。 邪老头站在断开的石棺前,惊讶于刘西风突然展现的能力,更惊讶于石棺中随之滚出的古尸。 那尸体是一个中老年人,他面目虽枯萎却仍威武霸气,皮肤鲜活似昨天才死一般。 那尸体就这么滚到了邪老头脚边。 “这是杨机?他的尸体在这里?!他不是飞升了吗?” 邪老头对着尸体猛踢几脚,狂怒大叫。 我想起八哥在杨应女的房间中曾跟我说过的,人怎么能随便成仙咧?而王六父子这帮人奔着这墓成仙而来,如今财富和仙丹什么也捞不着,这果如刘西风所说只是一个诱人的阴谋吗? 阴谋,我不懂,但是这墓有进无出,我懂了。 洪天择和妈妈都半死不活,墓又出不去,刘西风道法高深,居然是一只能瞒过我法眼的狐妖,而八哥被缠自身难保,但他到底还是令我迷惑不解! 这一切又开始让我对真相感到绝望。 就在我无所适从的时候,我看见刘西风如一道白色的风突然移到蒋教授身后,他手一挥,趴在那铜镜上的蒋教授立刻朝石台下飞去。 xs7.com “教授?” 正从一侧赶上来的唐希,眼见蒋教授的身子从她头顶横飞过去直朝护栏外坠去,她转身趴向护栏,伸长手疯了一般大喊,“蒋教授——”声音十分凄惨。 四方台上的巨齿窝轮似煮开水般沸腾振动,从底下不停涌出水来,顺着石阶溢向四面八方。 一道绿影正和五道黑影在那石阶上你来我往打得十分激烈,他们的上空笼罩着一团白烟。白烟中虹光交错,刀光剑影,还不时有男人的低喝惨叫传来。 仅在那么瞬间,我有一种错觉,我眼前的画面像是随着某种韵律跳动的音符,音符上不仅有恶心的苍蝇正在群起攻击一只蜜蜂,还有抱头鼠窜的跳梁小丑四处上蹿下跳…… 在鬼哭狼嚎的配音下,乱,很乱! 一切都乱成了一场拼命的杀戮。 谁也不曾手软! 而眼前发生的一切好似都与我无关,我只是别人手中钓着的一条鱼,任人宰割,要生便生,要死便死。 “啊哟我去,这他妈越来越不是事,你到底哪跟哪,我怎么趟这了趟浑水……” 毛四像无头苍蝇,抱着头蹲在地上不停晃。我被石头伯的钓鱼钩钩着在这石台上晃了一圈,朝他身边落去。 “细妹……救救我……”见我飞身而来,毛四可怜巴巴的看着我,他伸长手欲拉着我的手。 可是我还没站稳,石头伯的鱼钩又是一晃,我径直朝那石屏飞去。 石屏铜镜在刘西风插入五块麒麟玉符后,那铜镜突然迅速转动,发出一道璀璨的光芒射向整个空间。倏地,光芒拆散处,石屏缓缓朝上移去,底下露出一个通道来。 这上移的门却是地动山摇的。 我在空中都感觉到这石台震动在加剧,不,应该说是这空间在地陷。 “狐妖,休要入内!” 刘西风裹挟着妈妈正要猫腰入内,石头伯迅速一个飞身,拉着钓绳将我划过刘西风身边,向那背后空间内扔去。同时他语音刚落,掌风已袭向刘西风后脑勺。 刘西风好似料定有人会阻止自己一般,他挟住妈妈的手并未松开,而是单手迎接石头伯。 我被那鱼钩甩进石屏后,腰上鱼钩线一松,就势落地一滚。 看来石头伯的力道拿捏是很准,至少我没有感到任何疼痛。可当我从地上爬起来站定后,我对眼前的一切却迷惑了。 刘西风说这石屏门后连通着冥界的轮回道,而我此时难道是通往轮回道? 我没死,去轮回道做什么?! 如果起初下来之时,我灵魂出窃所去的幻境是存在的,那么这里,应该就是那处所在。只是,这眼前的一切,说是梦境,可我掐我自己的手心是痛的,说这不是梦境,可这鲜红的花海真如梦幻一般,不像人间。 只见从石鼎之中开出来的地狱之花,在这空间铺得好似无边无际,如海如云,犹如一张血红的地毯。花海之中浮着一朵巨大的盛开白莲,白莲下一座圆形平坦莲叶台衬托着,雕栏玉砌,精美无比,就这么虚空地悬浮在一片缥缈的云气之上。 一条由一朵朵莲蓬造型的汉白玉石小桥衔接着我脚前的青石平台,直通那朵巨大的莲花。 第792章 无相海 我的眼里此刻没有无边无际的缥缈之气,只有那一朵盛开在其中的白莲。她开得是那样圣洁,渡着一层银白光芒,散发着空中日月之辉,在这片血红花色相衬之下,显得是那么的明亮孤寂,又是那么的纯净美好,仿佛一切其他与之相比都不存在。 “细妹……” 我又听到了那声来自幻境之中的呼唤,我迟疑地挪了挪脚步。 “细妹,你还愣着干什么,取灵珠!” 身后传来石头伯着急的大喝声,他此时和刘西风打得惊天动地,还在顾及着我的反应。 “细妹,靠近我,来……来吧。” 很温柔很温柔的呼唤声,听来又好似是我自己的声音,带着一股磁石般的吸引力,令人十分舒适悦耳。 “这里是无相海,由无相而生,是你灵魂的所在地,你上来……” 我看了看脚下石桥和那最近的一朵莲蓬,将脚伸了出去。 “滚开,滚开!” 一道身影从我身边冲过,一路狂笑地朝莲台上跑去,我被他撞得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掉下青石台云。千钧一发之际,我被一股绵柔的力量包围住撑开了双手稳住了身形。 稳定心神定晴向那狂冲之人一看,是邪老头!他好似着了魔般癫狂不已! “神仙,哈哈,神仙,我要飞仙……” “呃……”我顿时反应过来,也飞奔而上却追他。 “给我下去!” 只见一道白影快如闪电又从我身边掠过,迅速抓起半路的邪老头,将他扔下红色花海之中。 “老二,你不得好死……” 邪老头跌进无相海中悲愤大叫,同时他手中几道细小的光芒朝着白影射去。 邪老头坠入花中转瞬化成一团黑烟消失不见,他射出的几道寒光在空中遇着白光莫名下坠,同样跌落花中消失不见。 这一幕立时惊得我站在原地朝下边花海探去,心下骇然,难道那些花还会吃人吗?跟外面的血符一样? “你怎么还在这里!” 一把急吼吼的声音从我耳畔响起,我还没看清来人,我的腰已给人横空抄起。 一股熟悉的药香立即扑鼻,一道银光同时闪耀劈空如风驰电掣般朝那白色光影急速扑去。 我眼花缭乱间,人已离开石桥,朝前飞速移动。耳边风声呼啸,眨眼吐气之际,人已落到莲台上。 “臭狐妖,真于肯露出真面目了,受死吧。”我的人刚下地还没站稳,只听得八哥一声厉吼已经和那白影打成一团。 三米之遥正疾躲八哥凌空长鞭的那道白色身影,有着人的身形,人的面孔,五官清俊正是刘西风本尊。 刘西风此时露出了真身,半人半妖的身后拖着九条长长的尾巴,尾巴散成扇形在空中摇摆不定,通身黄白光泽罩体,散发着一团即仙即妖之气。 啊,想不到世间真是有九尾狐狸啊! 爷爷曾说过,世间的灵物修仙,尤其是狐狸的灵性和悟性最高,像黄大仙那样修个千年才能化成人形,狐狸只要个五百年便可以化成人形。可是,狐狸精我见过,没有可能不被我看到他的精气呀,这刘西风到是修了几千年道行?这般高深不可测! 现在也说明我的眼睛并不能看到一切灵气,只少,我没能看到八哥和刘西风身上的真实光芒。 一白一绿两道身影打着打着扭成了一黄一紫四团光芒,在我身前纠缠开来,晃得我眼睛就快睁不开来。 第793章 千年布局 他们的招式和身形变幻,我基本看不清,也不敢看。 我只觉得周围都是一股强大的劲气和罡风,吹得我头发散乱,脸上像水面起了涟漪。 这股我没法形容的力量将我裹挟在其中,我如履薄冰,身体抖得像个筛子,脚软无力,喉咙干哑,瞬间瘫软在地。一层豆大的汗珠从我额上冒了出来,但一会儿又被一阵阵狂风吸了个干净。 别说让我走路,这会我是爬也爬不动,起也起不来。我眼看着那巨朵莲花就开在眼前,愣着顶着飓风撑起身子,鼓起一口气,拖着软腿、用脚趾蹭着自己使力往花儿爬去。 “想不到你身中定神针,又喝我盅虫血毒,居然还能这般好身手!看来我是低估了你,我该叫你风影居士,还是叫你痴情凤胤?” “随便!” “你避开六界引通轮回道,在这究竟想干什么?难道就为躲避我?还是为这妹子下攻夫?” “为什么要告诉你!” “哼,不告诉我也行,今日我就成全你,和这妹子都下轮回吧,我要你们永世不得相见。” “你以为我还会怕人诅咒吗?百花神咒我都能破,还怕你个小妖下咒不成!” 八哥一贯的骄傲自信,想必都是因他艺高胆大本领通天所造成的吧。可就是我听来听去都听不明白,心里真堵得慌。 我爬摸着终于接近莲花,心里莫名的激动,伸手就去触摸,可是我发现那朵花只不过是一朵冰冷的、润滑的不知什么材质做成的假花! 原来也是人工造的,我去,跟真的一样! 正当纳闷之时,身边又是一道腥风一闪而来,一竿长鱼钩迅速朝那团混乱的光影中挥去。 “凤胤,快去帮细妹渡劫,莫要让这神墓前功尽弃,我来抵挡一阵。” 睁眼细看去,石头伯明显没有刘西风和八哥那样的光芒罩在身上,他的嘴角也淌着一丝血迹,但看他那长得五大三粗的身形,硬朗中到是有股说不出的韧劲。 石头伯的功力我见识过,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是凡人还是什么东西? 他话音刚落,人也加入了白光之中,我还没看清他是怎么进去的,一道绿光已经倏地出现在我的面前。与此同时,我整个人腾起了空,越过巨大的假花瓣,朝那莲花之中飞去。 我有时候觉得当个仙也好妖也好,能飞,就是件很幸福的事情。此刻我飞了又飞,可是一点也不幸福,只有惶恐,莫名的惶恐。 在这些仙妖们的面前,我就是一只蝼蚁,任人宰割的小蝼蚁。八哥此时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他将我拎进这个铺满紫色神仙草的花蕊之中,再将我放到那水晶般的椭圆玻璃石上,看着这之中躺着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古装女子,他有没有考虑过我会很不开心? 如果是要让我死,也不用让我死得这么不开心啊! 我已经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了,除了害怕,就是伤心得不能再伤心。我无法形容此刻我看到的这个漂亮得如同仙女的死人的心情。 她身着和画上一样光鲜美丽的丝袍,平静而美丽的脸盘就像没有染过尘世的一丁星尘埃,纤长浓密的睫毛垂着,不像是死的,像是睡着了。 她双手摆在腹部,长长的袖袍遮住了手腕,但是她交握的手中,有一个奇怪的东西,像一盏灯。灯没有火,有一颗白色如鸡蛋般大的珠子藏在缎面般的内核里。 第794章 渡劫 我早就猜到,这墓中藏着那个杨机的宝贝女儿杨应女。只是没想到,她居然就藏在这花蕊之中,而不是棺材里,还给精心摆在这副漂亮而透明的水晶之中。 我也没想到,八哥和我搞了这么多年的关系,对我那般关照,果真是因为我长得像这女子! 难道那壁画之中说杨机想让他的女儿复活,果然是真的? 而八哥此时将我拎到她的跟前的目的,是要拿我当她的祭品,让我和她置换灵魂,好令她复活? “我害得全家人没有一天好日子过……我不应该不听妈妈的话……和你往来……啊,我错了……呜呜呜呜,我错了!”此刻我终于抵不住自己如溃堤般的情绪,激动地嚎哭起来。 “你想什么?!” 八哥一改往日对我温柔的面目,而是将我推倒在这冰凉水晶石面上。他拦腰一抱,将手伸到我的上衣襟上,准备解开我的扣子。我立即捂住衣襟惊慌大叫,“你要干什么?八哥哥,你要干什么?” “怎么,你害怕……” 他的脸就在我的咫尺,他的嘴角扬起,双眼眯起盯着我的脸盘笑得很邪魅,还很y荡。 “不要……不要……我害怕,妈妈、妈妈……” “哎,别叫行吗!” “求你了八哥哥,我好害怕……” 我颤抖着,哽咽着,想用我们那点交情来求他网开一面。 眼看根本逃不出他的魔掌,我将心一横,怒吼道:“你要杀就杀,要剐就剐,不要这样对我——” “哎!看来我不动粗,你是不会乖的喽……” “呲——” “啊——” 一声衣服碎裂的轻响,再加上我痛苦的一声沙哑大叫,我的身上已经空无一物,衣物给他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全数撕去,一丁点也不剩下。 我羞愤得连忙蜷缩身子,手抱胸脚交叉将自己紧紧蜷缩成一团,如一个被全世界欺负了的婴儿,瑟缩发抖,抖得眼泪顺着眼角滑向冰冷的水晶石上。 “转过去!” 前一秒我还缩着身子,回神后却发现自己正盘腿背对着他,身上罩着一层迷蒙的黄色光芒。那光芒似乎蕴含着一股力量,令我感觉十分温暖舒适,可我却平静不下来。 “你到底要干什么啊?”我几近绝望。 “细妹你害怕什么,我又没有要伤害你。我现在只是抓紧时间帮你渡过你身上的千年劫数,这空间的花谢了,还得等个一千年才能重启这灵珠的力量……” “你说什么鬼,这又干我什么事啊……” 我依旧沉浸在羞愤恼怒当中,想要奋起抵抗却发现自己好似被什么力量禁锢不得动弹。 在我的抽咽声中,我感到背上有一股冰凉的感觉正在游走。是八哥的手指,他在干嘛? 我颤抖得如同筛糠,“求你放过我……” 八哥没有理我,一掌定住我娇弱的肩膀,手指继续在我背上游走。 “你嫉妒什么?!这杨应女只不过是你的前世轮回之身,她就是你,你就是她,你们根本是同一个人!” “只是你喝了孟婆汤,将你前世尽忘,包括我,我们的曾经。可我没有忘,我苦苦守护你是为了保护你,不是害你。” “现在,我要让灵珠的力量帮你们灵肉契合为一,这会有些痛,但你要忍着!” “你能静下心来心无旁兀吗?……闭眼!” “这究竟是为什么?”我闭上眼,嘴唇哆嗦,心下已是惊涛骇浪:“你总要给我一个说法!” 第795章 借尸还阳 “你原本是灵山灵泉之中的一朵白莲,只因六界纷争被百花神打入凡间落下神咒,永世堕入轮回,永世活不过十三。今晚,你本已是死人,只不过我设下这灵墓,守你前世遗身养育灵珠,生出千年神仙草,就是渡你解开这生死结,不再入冥界,不再入轮回道。” 八哥语速略快,手指在我背上游走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我感觉到了,他指尖似乎在画什么图案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说的,你要骗我咧?”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今晚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帮你渡完死劫。” “你到底是谁?” “我是凤胤,也是风影……” “那你为什么要让我叫你八哥?” “你喜欢啊!” “我喜欢什么你就做什么吗?” “……是啊……” “你骗我,扮失忆,问你名字老不说……” “我就是失忆啊!你没看到我这头发这么短吗,都剪了做成千丝灯送你入冥界几个轮回了,现在我的元神和记忆就守护就在灵珠之中,若不是今日灵珠重启,我确实不知道我是谁!” “我元神灵魄分体,借尸还阳,我这般残缺你还不知怜惜我,真是让我伤心。” “这么说,你真的很惨哦……” “不管我是什么鬼,反正我是你的八哥哥,你要喜欢,随便你叫我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救我妈妈!为什么要所有人死在这里?” “这……你还是等你渡过这死劫再来问我话吧!” “我不要……” “啪!” 底下水晶石面突然破裂,我只觉自己身子一沉…… “我好怕……” “不……要……怕!我许你一个永生,不入轮回……” 八哥的声音突然颤抖起来,变得飘渺。 “啊……永生?” 听到这里,我猛地张开眼睛。 只见我眼前一片耀眼的白色光芒。光芒之中离我咫尺的空中悬着一颗鸡蛋般大小的圆滚珠子。那珠子正在不停变幻色彩,美轮美奂。 我瞬间惊呆。 原本躺着的古装女子已经在我跟前和我对面盘腿而坐,她的双眼依旧紧闭,手中的青色丝灯却缓缓亮了起来,发出一股奇异多彩的光波,将我俩笼罩其中。 我低头看去,无数道鲜红似血的蛇状雾气在我周身游走,身下的水晶棺已不见,只有一片紫色的长长的草叶托着我们。 一只手臂突然穿空而来,张开修长的五指直伸向我俩中间的那颗璀璨的珠子。 看这只手的意图,好似是要将那珠子取下。 正在我惊讶之际,一条银光闪闪的长链立即索住长臂将之从中一把拽出。 “狐妖,暗算我,哼……想夺灵珠……没门!” 是八哥的声音,只不过那声音好像有些力不丛心,瞬间飘了开去。 我的身边除了红雾缭绕,此时还有白毛纷飞。 “好你个痴情傻汉,竟然明修诡墓,暗渡阵仓。想让你心爱的人脱离苦海,我偏不让你得逞。” “臭狐狸,我惜你千年道行修行不易,且行且珍惜吧你!” “轰隆!” “嘣!” “啪!” “你惜我?哈哈哈——当年灭我狐族满门,可有可怜过我,还敢口出狂言——” “灭你满门的,不是我!” “你还敢狡辩,用我狐族血符守护阵中,你还狡辩!” “你爱信不信!” “今日你非死不可!” 第796章 谁在千年之中等待 白光之外传来一阵阵雷鸣声,夹杂着两人震天的喝斥,还有仿佛地动山摇般的震动,整个空间像要被撕裂一般,令人头皮发麻,胆战心惊。 不知是这俩人打得太过激烈,还是这墓已经倒塌,此时,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而我无心无力坐等这大雨倾落。 神魂不宁间,我又出现幻觉。 我躺在我家的那张小床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发呆,爸爸坐在侧门门槛上望着天空叹气,也不知是有什么心事,妈妈此时带着笑脸走了进来,冲我笑盈盈地道:“细妹,你该起床了。跟你爸爸一起去后山砍点柴回来烧中午饭吧。” “说饱饭,带你去外婆家玩。” 一会儿,妈妈又站在灶台边乘起一碗紫苏鱼头汤,那阵香味老远都能闻到。妈妈看到我冲到灶头边看着鱼肉流口水,立即用锅铲铲起一块鱼肉喂到我的嘴边,“细妹,来,帮妈妈尝尝好吃不……” 爸爸肩扛锄头,紧紧牵着我的小手在泥泞的田埂路上,边走边不住地叮嘱:“伢子,你别一直跳来蹦去的,小心滑沟里去……” 多么平常的岁月,那个家虽小虽穷虽也吵闹,可是它是我最熟悉的地方,它齐整温暖,令我安心,令我始终挂念,舍不下…… 现如今这般境地,我究竟是谁,又要去哪里? 我很迷茫,很迷惑。 人死还能去地狱再过一个轮回,而现在,这又是妖又是仙又是神的,我完全迷失了自己,不晓得究竟在梦里,还是这就是我真实的人生。这种真实,我理解不了。 我从来不晓得,人,非要一个永生做什么? 爷爷走了,洪道人走了,不知道择哥哥是不是也走了,他们走得令我痛彻生扉。现如今,妈妈生死未赴,而我却获得一个永生,这究竟是一个笑话,还是只是一个梦境。 如若连妈妈都没了,在这人世,想想我都觉得我该是多么孤寂,谁还能如她那般生我爱护我。 人世本就该生老病死,父母兄妹相依,这就是平凡人的终其一生。 只要开心幸福,那样就好。 然而,我的一切,好似生来就轮不到我自己安排。 这不该是我的命运,我有权决定。 我原本以为打开神墓,了却爷爷的挂念,现如今,又到底是了却了谁的挂念?! 我的身上有一个永活不过十三岁的神咒? 八哥哥,你让我永久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 风雷乍响,灵珠继续闪耀着璀璨之光熠熠夺目,天旋地转间我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自己越来越累,脑袋越来越痛。许许多多的画面像电影一般从我脑海之中掠过,好多人对我说着不同的话,好多张面孔从我紧闭的眼睛里窜过去。 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婆…… 他们一个个地在我脑子里相继远去,远到在那茫茫的人影中找不到踪影。 我所熟悉的一切逐渐被天地置换、沧海桑田的更替所代替,画面像回忆一般越来越多,填满脑海,好似都在昨天…… 我的心从来没有如此地累过! “细妹,细妹,醒醒,快醒醒……” 我从一声声急切的呼唤中幽幽醒来,睁开迷蒙的眼,累得头都抬不起来,只是瞟了眼那个浑身湿透的身影。 第797章 一个漫长的梦境 “细妹,把你手中的千丝灯给我,给我!” 那个身影在摇晃我,甚至想从我的怀中拿走什么,可是我的手死死捏着一物,她好似拿不走。我缓缓低眉一看,我的手中握着的不是别的,正是那盏头发做的千丝灯。 再一看,我的衣服…… “啊!”我倏地坐起,怔怔地看着自己。 我身上的衣服,不,是衣袍,居然是杨应女那一身?! 再一摸头发,我去,一头瀑布似的青丝垂在脑后,我惊讶地望着眼前也一脸深意地盯着我看的女子。 “唐希,我怎么啦,快看看我,怎么啦?” 我连滚带爬地站起身子,抖着长袍——活见鬼了! “你……你好像变成了……杨应女!”唐希叹道。 “有鬼!”我听了却跳起来大叫。 可我左摸摸脸,右掐掐脑袋,发现我还是我——细妹啊!只少我认为我是细妹! “哎哎,你快别看了,快去帮忙救人吧,灯给我,给我保管。”唐希一直盯着我手中青丝灯不肯罢休。 我知道她来这里就是为了这盏千丝灯。可是这盏灯是八哥割了头发做的,虽说为了陪我走趟地狱,可现如今看来他应该不用了,那我这到底是给还是不给咧? 举目四望,我发现自己还是身在莲花花蕊之中,刚才卧倒的这片长得茂盛的神仙草上,先前那颗发出璀璨光芒的灵珠不见了,杨应女也不见了,只有一片红色雾气仍在缭绕。 而唐希跪趴在我的跟前,好似是费了很大力气才爬上来的。 我扫了眼她,她手中举着一盏截断的仙鹤灯,全身不止湿透,身上还有多处伤口,有些正冒出汩汩鲜血。但她的眼睛依然清亮,执着地望着我以及我手中的灯。 我认真打量了她一会。她看起来很可怜,饥寒交迫,但意志却还很坚定。 “你怎么上来的?”我不确定,她是不是也不是人。 “我当然是爬上来的,难道我能飞吗,我要能飞,怎么可能让老教授被摔死,呜呜呜呜……”她说着手抹眼睛,终于少见地向我露出她脆弱的一面,伤心地哭了起来。 “我早知道刘西风这么不好惹,我就不该答应毛四加入进来。蒋教授是我父母亲多年的同事,他是唯一知道我父母去向的人,现如今他冒死陪我前来,其实是为了帮我,帮我……而我却害了他……呜呜呜呜!” 她哭得越来越伤心,双肩不停地抖动,眼泪扑簌簌地掉在破衣湿衫上,瞬间消散。 我将手中灯盏迟疑地递将过去,“你确定这盏灯可以帮到你……” 她抬起头,楚楚可怜地看着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她还是伸手接过那盏玲珑青丝灯捧在怀里左看右看,一脸的悲喜交集。 “我不确定,但我愿意一试,或许……”她双眼突然十分敞亮的望着我,“细妹,你就是那个神钟爱的女子对不?是他一直保护你,将你变成这样的对不?” 我看着她,茫然地摇了摇头。 “……不管你是什么,总之我要谢谢你。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我找到这盏灯,真的谢谢你,我将来……有命回来,我一定会亲手还你,细妹。” 她说得极其真诚,我内心动容,报以她柔柔一笑。 一个不畏凶险,一心想着自己父母的女子是值得我敬佩的。我虽然没有听她讲过什么,但是我感应到她心中那份浓浓的思念及炙热的盼望,她也是一个有故事的女子。可惜我还没能了解她。 第798章 断桥 “哦,细妹,那颗发光的珠子……我不知道那对你有什么意义,但是它刚被刘西风抢走了,你的……那个神和他厮打,两人都掉进下面去了。”唐希指指莲花台下。 “啊!那你快走吧,去找二胖子,或许他能带你走出这里!” 我望着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这里,也不知她虽然得到这盏灯是否能有命走得出这里。但是对于二胖子,我倒是突然给予希望的。 唐希用湿漉漉的袖子一擦鼻子和脸,又狂打了一通喷嚏,眨巴泪眼冲我感激地道:“细妹,我会终身记得你的!” 看着她沿着花瓣滑溜而下,沿着石蓬桥狂奔而去,我一挥长袖,好似很有仙风道骨的感觉,只是除了此时头仍旧隐隐痛,也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这永生之身,就是这么稀松平常?! 真不知古人怎么喜欢穿这么碍事的长裙子,正当我拎起这走一步就踩一脚的长裙裙摆准备踏上石桥时,一声石破天惊的声音震得我连忙缩脚,抬头循声望去—— 只见一道绿影被九条雪白的狐尾夹着甩在那石蓬桥之中,桥梁应声而断,从中缺开一道大大的豁口。 “该死的,我怎么过去啊……”我心下焦急,连忙朝那绿色身影飞奔而去。 “八哥哥,你敢打我八哥哥,我要灭了你……” 我一扫先前的颓废,变回正常而理智的细妹。但是很明显,我真的没有半点不同,除了衣服。 我跑得依然很慢,动作依然很迟钝,甚至因为这衣服长的原因,我简直是笨得走不动,三两下,直接扑倒在那绿色身影前。 八哥此时趴在断裂的石桥上,嘴角一行黑血渗出,脸色已不能用惨白形容。 他伤得不轻! 我趴在地上像一条虫一样使劲朝他蹬去。 “八哥哥,八哥哥,你快起来……” 八哥抬起头看了一眼我,苦笑一声,“细妹,保护好……灵珠!” 这时他紧簒的手心向我摊开,露出里面一颗发光的小珠子来。 我一看,正是灵珠。 我连忙伸手去抓,可就在我抓住珠子时,八哥的手心突然一紧,连带我和珠子都牢牢掌握在手中就地而起。我俩身子凌空飞速一个翻转,躲开一条急扫而来的长长雪白毛尾,八哥手中银链同时急速朝那尾巴一绕,借力向莲台上飞身而去。 “啪!”我俩同时重重落地。 “噗——”八哥拥住我落地,他的身子垫在我的身下,此时脑袋一侧,又是一口黑血喷涌而出。 我连忙就地一滚,滚下他的身子,又俯身趴在他的头侧,惊慌地道:“八哥哥,你受伤了,我该怎么办?” “哈哈哈——风影,还以为你功力大涨,却不过是借助灵珠修了些蛮力。你看你,为了区区一个女子毁了自身修行,你觉得这值当吗?” 刘西风带着一团白气,缓缓收拢九条长长的毛茸茸尾巴。他表情阴冷,望着八哥一脸的轻蔑。 “这值与不值,关你什么事……” 八哥一抹嘴角血渍,修长的眉目轻佻,嘴角露出一抹不羁傲然的笑意。“哼!”他一个翻身,撑地而起,连带将我届拖起拉至他的身后。 第799章 吞灵珠 “你看你……如今没有了真身,你还能奈何我?垂死挣扎是没有用的,将灵珠交出来,我给你们一个痛快。” “哼哼,哈哈!”八哥突然冷声大笑:“你想得太美了!” 说时迟那时快,他右手飞出一条银蛇快如闪电,横空抖擞着数道光芒直击刘西风伸摆过来的狐尾。同时,他的左手朝我一摆,我立觉有股如春风般的劲道拂面。 我本能地将眼睛一闭,嘴中已被塞下一物。 我措手不及,一个吞咽,那颗珠子从我喉间直滚入肚肠。 瞬间,我被咽得手指直抠喉咙处,嗓子里发出沉闷痛苦的咕噜声,肚中一股股冰凉的香气直涌而上,呛得我趴在地上直拍地面,不停咳嗽起来。 我双眼瞪得圆鼓,都感觉自己快要断气了,只剩下抽搐,身子狠狠的抽搐。 我这苦命的,不是说好给了我永生吗?怎么会直接塞这么大颗珠子进我肚子里! “咳……咳咳……”每咳一下,我的身子就会剧烈地抽搐一下,直到我见到八哥又被刘西风的尾巴重重甩到莲花石台上。 “……八哥……哥!” “怦!” “怦、怦、怦!” 这时,不知哪里突然扫来一阵枪声,抬眼一看,只见刘西风突然一收尾巴,单膝跪地,一手撑地,一手急捂胸口,从指尖瞬间流出一股殷红的血渍。 刘西风缓缓抬起那张似白纸的脸,朝我露出一个诡异无比的笑容,他一个旋身,朝着枪响处翻身纵跃而去,长长的狐狸尾巴在红花之上划过几道耀目白虹。 我定晴一看,青石台上二胖子正和石头伯站在那里,二胖子手中长枪的枪口正对着我们这边,我心下一惊,大感不妙。 刘西风果然直接奔着二胖子而去,可石头伯却早有准备,正蓄势待发。他突地一收鱼竿改变战术,夺下二胖子手中长枪,立在他跟前伸长双手道:“老子打不过你,还不能用枪吗!”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 此时周遭又是一阵枪声乍响连天。一团白影带着几道白虹忽东忽西不停跳跃,青石台上瞬间一团混乱。 八哥眼见刘西风被对面枪力吸引,他踉跄着撑起身子,收起银链神鞭,俯身到我跟前。 他看了眼被灵珠撑得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抽搐的我,嘴角一扬,眼中忽地一股柔光乍现,将我从地面上直接搂了起来。 八哥又看了眼对面,倏地腾空而起,飞纵间,已经平稳地落在青石台边。只是他口中黑血却依然流个没停,眉间红印已是十分微弱,身上紫气已经消失殆尽。 我知道他又受伤不轻。这旧伤添新伤的,倒是有完没完?! 我直觉心口隐隐作痛,眼中泪光直涌。 八哥将我抱至大开的石屏门边,依着墙扶我坐下,朝我扯了扯嘴解,露出一个艰涩的笑容道:“我去做个了断!” 说完,他转身离去,眼中有一抹幽光,脸上有刹那阴云掠过。 “八哥哥……”我伸长手想抓住他,可是他衣袖一动,人已落入白光之中。 第780章 水淹地宫 我感觉肠道内全是气流在涌,肚子鼓胀,身上燥热无比,就好像一个气球被吹爆快要爆炸一般。 我全身乏力,想站却怎么也站不起来。一股力量正在我的四肢百骸乱冲乱撞,我感觉自己就要被撕裂。 “小师傅,小师傅……” “快,快带她离开,墓内水已经很深了……” 是唐希,她正扶着洪天择从棺内出来,转而又将洪天择扶坐在棺边,冲上来想拉起我。 “我来背你走,我背你……”二胖子上来就想搀扶起我背上身,可是他费了半天力气,却抓不动我半分。 “你这是怎么啦?怎么突然重得跟座山似的……”二胖子很费解地看着我。 “我……咳咳,我也不知道,好难受……哇。” 我捂着喉咙,被二胖子一拽一拉的,更有一种就快透不过气来的感觉。不晓得这颗灵珠在我体内搞什么名堂,搅得我体内天翻地覆,一发不可收拾。 “那先把他们俩个背出这里,下面已经水淹到石台下了。”唐希看了眼仍在无相海内厮杀的三道身影,过去扶起晕在地上的妈妈。 二胖子看了眼我,大声道:“小师傅,你忍一下,我们先将大师傅和婶婶移出去,你要撑住。” 我迷迷瞪瞪地点了点头,只听到前面传来两声物体落水声,再接着传来洪天择落水后的咳嗽声,我的心里忽地一亮,脸上露出一丝安慰来。 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择哥哥,你要坚强! 眼见枪声突停,估计是子弹打光了,石头伯又被甩出了包围圈。 受伤的刘西风好似也弱了不少,只是他的生命还很顽强。 太耐打了,坏人都是这么打不死的吗?! 就在我感觉体内那股气流不再那么汹涌时,我强撑起身体,去扶倒在地上不能动的石头伯。 “醒醒,醒醒……” 我一边拍打石头伯的脸,一边不停打着饱隔似的从嘴中喷出一股股气体来。 此时,身后却突然传来唐希在水中的大叫声:“救我,救我!” “我来帮你,我来帮你!”二胖子他们好似遇到了什么困难,但很快就听不见他们的任何声音了,我心下一惊,脑子一个激灵,肚中胀气却更甚。 眼见前方八哥手中甩出的银蛇越来越弱,我也越来越感觉自己的身体要裂开似的难受。我干脆抄起石头伯手中的长鱼竿,一鼓作气朝着刘西风在空中乱甩的长尾巴扑去。 我哑着嗓哀叫道:“你们还打……还打,这里就要被水淹了。” 我曾经喜欢和八哥在后山玩捅黄蜂窝的游戏,用树枝扑打追赶我们的发狂黄蜂玩。每一次,我们都能赢。黄蜂被扑了一地,我一身的包也很快会消退。而在这种扑黄蜂的游戏中,我掌握了快速进攻的手法和巧力。 我现在的动作,配合八哥的功夫大约就是这样的来。 “嗷嗷”刘西风突然怪叫一声,缩成一团白影,坠落地面,双手捂住胸口低头喘息。他身后的尾巴已不见,此时看他祼露的上半身多处冒血,除了鞭痕和胸口那一枪,应该是给石头伯的乱枪打中。 我收起鱼竿,望着他,心中有一股莫名的酸楚。 第一次看见这个男人,好看得来还有风度,就算现在连打架也是那般斯文漂亮,可他终究却不是一个人,他骗了我,骗了妈妈,他内心还装满对八哥的恨。 那些理由听来好似很可怜,可这究竟是谁惹了谁。 第801章 ak47 八哥此时也已经收起声势,并不趁他危难之时强加攻击,他从天缓缓降落在我身侧,只不过,我听到他咳嗽一声,心知不好。 猛地扭头看去,他却侧过头去,好似有意不让我看见。 “哼哼……如果不是你强给细妹吞下灵珠,借她的灵力,你也不可能赢得了我。”刘西风抬起头,双眼带着红光,盯着八哥的眼中满满的都是恨意。 “我从没想过要赢你,或者要你命。我只想保护我要保护的人!”八哥冷冷地道。 “保护?哼,风影,你自欺欺人。你当这是什么世道,还是十国争雄?现在天下太平,人心早就不古,世人自大势利不信神不信邪,你我在他们眼中终将是异类传说,早已淘汰化古。而你的细妹始终是个人,人!” “你活在人世图得了什么?哈哈哈,你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没有真身,没有灵山,也再无可能登上神界,你终将流连人间,不得善终!” “你管得了我吗,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八哥也不恼,语调始终冰冷。 “精彩,精彩!”只听得身后石屏门处传来两声淡淡地应和。 我们三人同时扭头望去。 只见几个十分熟悉的身影和几个十分陌生的身影,同时出现在石屏门下。 “爸爸——叔爷爷?你……你们……” 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声音由最初的兴奋转为满脸的疑惑,还有——恐慌! “细妹,快跑!”爸爸见到我先是惊喜,后而冲我大叫一声。 我眼见他全身湿透,脚上仍旧裹着纱布,头上还有泥,心下立马骇然地明白了一件事——他,还有依旧不清醒的妈妈都是这帮人的俘虏 其中一个全身武装的洋鬼子手中夹着妈妈的脖子,一柄手枪此时就按在她湿漉漉的头顶上。 另一个同样高壮的洋鬼子,他的长枪顶在爸爸的后腰上。 几张陌生面孔除了全身湿漉漉的,就像从天而降,杀得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而那群陌生人为首的人左右站着一脸恭敬的毛四和叔爷爷。毛四此时不知哪来的底气,手中不止有把长枪,还一脸的阴笑,好似他今晚才是个大赢家。而叔爷爷,更是面无表情,好像我们一家人都是他眼中的陌生人。 这又是从哪冒出来的一群人? “啊风影先生,不,祖师爷,这狐仙说的没有错哇,现在是什么世道?人间太平!妖和仙都尽量远离人世避免跟人交道。我看,您也不要再住这古墓里啦,多苦闷的地方,我给您安排一处世外之地,让您好好修养修养,多看看人世间的好风景。” “还有哇,你看,我们现在都不用学多少功夫,一把枪,哈,一把枪什么都能搞定!” 说话的人是一个头发全白的老者,头上挽了一个髻,不胖不瘦一身质感良好的仿古唐装,腰板挺直肚子微隆,手戴手表木珠链,脖挂细细紫珠串吊大玉佩,只是那脸上戴着一个半遮的脸谱,看不清全貌,但听他讲话慢条斯理,抑扬顿挫,整个人看上去既有古风又很现代,神秘得来到像个气派富商。 细看之下,这人身上的光环倒是普通。只不过,他刚才称八哥为祖师爷?! “我的手下毛四手中这挺枪咧,是时下最先进的军用武器,叫ak47m,子弹能连发三十发,你数下,我现在有三杆,那就是……九十发了,足够将一只小狗小猫射成蜂窝,只要这个距离就够啦。” 第802章 螳螂捕蝉 他们此时站在石屏口挡住了出路。不过,他们似乎也没有想进来参合一脚的打算。 看这个架势,我们已是瓮中之鳖。 “哼哼,想不到吧,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毛四望着我们一脸得意的阴笑。 “什么螳螂什么黄雀!” 白发老者白了眼毛四,好似这话很不中听,他笑眯眯地道:“我,是有心来请客的。你们,可愿意跟我这平凡人走一趟?” 他扫了眼我们,“你看,你们一个个全身是伤,还是都跟我回去好好医治吧!我给你们找个人世间最好的大夫,现代科技很发达的,很多疑难杂症都能根除。我就好好安排,替你们调理调理身子,很快就会恢复原样的啊……哈哈!” 白发老者说得极是真诚,好似他这么大老远跑来只是为了请客。但看毛四和叔爷爷护驾,我猜他就是那个要抓我回去的背后大老板。 他倒是挺像那久经世故的老狐狸邪老头,表面一套,背地里恐怕又是一套。 跨国古董商?现在他的同伙死的死,伤的伤,叛的叛,他此时此刻出现,又有什么阴谋? 我都不信的话,八哥和刘西风会动容? “那你们抓我爸爸妈妈作什么?”我气愤地质问道。 “呃……小姑娘说话不要这么大声!你看你,这衣裳多好看啊,只是……土了点、土了点,呵呵!” “你跟爷爷回去,爷爷天天给你做新衣裳,你看这好不好?” 他的语气真是有够叫人受的,哄小孩子吗? 我最恨别人当我孩子哄! 我感觉我都活了不下几千年,听你一个老头在着瞎扯蛋,我眼一翻,将石头伯鱼竿一绕。 “不要动,否则我枪毙她!”是毛四,他见我动了动,突然显得很紧张。 “呃!别吓着这么漂亮的小姑娘!” 白发老者又白了眼毛四,还拍了拍他突然向着我的枪口,转而朝我一脸笑盈盈地道: “我请你父母来吗……这个吗,还是为了你们好,你们好!你看你们在这里打得不可开交,外面也快水淹满池了,还是都趁早跟我们出去吧,啊,出去再说。” 白发老头朝我们招着手,好似我们都是他的老朋友,他只是发个邀请,顺道带上我们一般。 “哈哈哈哈哈……”八哥突然仰天长笑一声,直笑得这几人莫名发愣。 “能看得见我的人,没点特别能耐,你说——我都不信!可见你我确实有缘,老头,你今日来得正是时候,是时候啊!哈哈哈!” “呃,小哥,你笑什么?”白衣老者听到八哥的笑声,怔了怔,仍旧摆出一张笑脸问道。 “哼……等会你就知道了!”八哥阴冷闷哼一声,话音毕落,绿影倏地一闪,没了踪影。 “快,戒备,戒备!” “别动手,否则我杀了这女娃娃父母,快出来,快出来!” 对方阵脚一下大乱,团团围住白发老者,持枪待阵。 比起王六他们,我想这些人应该不懂得什么阵道符法吧,至少在我看来,他们除了枪械,除了时机恰到好处,除了是只黄雀在后,基本没有优势。 刘西风和八哥两败俱伤,可他们却不是普通人。刘西风虽然一直按兵不动,但是坐等几个凡人持枪威胁,那是十分好笑的一件事。 第803章 黄雀在后 我虽然不能飞,受制于他们,但是八哥哥一定有办法。我只担心刘西风会趁机向八哥发难,那到时,我该如何是好? “你们太没有礼貌了!擅闯别人的地盘,还和主人讲道理,这大概也只有这人世的虚伪才会如此明目张胆吧!哼!不信邪不信神?我今天就让你们信上一回!” 声音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 不晓得八哥究竟要做什么,他这么说,很显然,他恼怒了。 “你难道不顾这女子的性命吗,风影祖师,你建这墓,不就是想这小女子回到你身边不再受轮回之苦吗?你这么顽固,竟是为了她好……” 白发老者话音未落,却见一道紫光突击白花莲台。莲花受到这一震击,轰隆一声巨响振耳,倏地坍塌。 艳红万花瞬间雾起,这空间同时振动。青石台突然从边缘开始朝石屏外断裂,石屏门震了震开始下落。 站在石屏外的人惊慌失措,被这飞沙走石、洪水猛起波澜的状况吓得一阵怪叫。 “爸爸……妈妈……”眼见石门就要落地,我恐慌大叫,飞身朝门边直扑而去。 一道白影从我身边如箭离弦般射出,瞬间移出石屏门外,直冲入那堆人之中。 “啊!”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听不懂的话,那话还没有说完,人好似就断了气,落了地。 “风影,你灭我狐族,杀我母尊,这个仇我永世铭记——我在人世孤苦,我就要让你和你心爱的人也痛不欲生,你等着,哈哈哈……” 那白影不是别人,正是刘西风。他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那洋鬼子手中掳走了妈妈,还用他的利爪在那挟持妈妈的人脸上落下三道深深的血痕。 血水落地,那人估计化成了黑烟。 妈妈瞬间不见了身影,只有爸爸在失声狂乱地大叫:“风华……风华……” 刘西风的凄厉大笑振耳,渐行渐远,直到再也听不到任何回音,仅留下一丝余音在我耳际缭绕。 “妈妈……妈妈……” 我悲愤中就地一滚,本想朝即将落下的石屏门外滚去。可是,我终将还是慢了一步,身子差点就被那石门断成两截。 这时,门外枪声大作:“哒哒哒……” 那子弹仿如击中我的心窝,有种说不出的疼痛。 “爸爸……爸爸!” 我站起来,用力冲向石门。我的心里有股意念在告诉我,我要穿墙而过。 刚闭上眼准备撞墙,脑前一道劲风袭面,一只手抓在我的腰际向前一带,将我从石屏门内硬是拽了过去。 第二次穿墙,我竟是这样而过,还没来得及有任何感受。 一秒的慌乱,我立即扑向试图挣脱洋鬼子的爸爸,爸爸正在反抗着和他厮打在一处。 “不要过来,我开枪啦!” 我没有理这个吼叫的人,我失去了妈妈,我不能再失去爸爸,无论如何,我跟你们拼了。 “哒哒哒——” 我踩着一地子弹不顾一切地往前冲去。 毛四护着白发老者在我身侧步步后退,手中枪口正对着我这边狂射,他们的表情看起来很狂乱。 可是,那些子弹都没有打中我! 我的身上一颗子弹也没有,哪里也不痛! 第804章 大结局篇 倒是有乱飞的流弹从我身边飞过,射中了那个洋鬼子,可也打中了爸爸! 我错愕地盯着眼前两个身影一同跌下断裂的石台,卷入急速汹涌翻滚的洪水之中。 我,又慢了一步! 我趴在断台护栏边疯狂地大叫:“爸爸——爸爸——” 爸爸和那洋人的身体在洪水之中翻滚两下,就被那四方台上的漩涡吸去,转眼尸骨无存! 就那么一会,我失去了妈妈,还失去了爸爸,眼看着一切发生,我还是那么无能为力! 我心力交瘁,头痛欲裂,手臂垂在那翻滚的波涛里,任其冲涮。 “嘭!” “哒哒哒!” 我的身后继续响起一串刺耳的枪声,还有子弹壳纷纷落下与石板擦出的清脆落地声。 猛地回头一看,八哥手中的石棺盖板正无力地跌落地面。 他摇晃两下,软软地跌进了棺盖中,身上的黑血大面积往外涌出,身子一动也不再动。 他这是一直在替我挡子弹吗? “啊——啊——啊——” “我叫你不要过来的,叫你不要过来的……” 毛四依旧朝着八哥的身体疯狂扫射。 “哒哒哒”直到弹尽人虚,他根本没有听到我的狂叫。 我的眼里已经空无一物,只有愤怒,如那席卷而来的涛涛洪水般,无比愤怒。 我除了淘气地捣过蚂蚁窝,就是和八哥一同扑死过追咬我们的黄蜂,如果算上老鼠精、雌雄双蟒、黑狗精、青眼狐狸,那么我平生就只对这几样东西下过狠手重手。 可是,这一生,我还从来没有杀过人。 杀人,是很凶恶的事情,是爸爸妈妈常常教诲,想都不可想的事情。虽然有时候我很憎恶那些总是欺负弱小的人,想揍他们一顿,但至少我连揍都没有过。 我现在恨,恨这人世的不公! 恨一切破坏我平静生活的人,恨强夺别人生命的人! 也恨八哥要给我这什么劳什子永生,却没了自己,让我承受这千般的痛苦,饮下这万般难受的滋味。 你们一个个都离我而去,我要一个永生的躯体又有什么用? “万花神功——” 我的哀叫撕心裂肺,石屏振碎了,这偌大的石台几乎解体,无相海中的红花叶瓣变成了一枝枝锋利的长剑穿空而来,铺天盖地,刺入平台上所有还存在的生命体里。 包括我自己! 台下的洪水更加肆虐,搅天灭地,轰隆隆如春雷不息。 我体内有一物破碎! 我斜斜地倒在八哥的身侧,用双手将他的头翻转过来,面对我。 我用袖子缓缓替他擦去满头的血渍,露出他那张白得似纸的清冷脸盘。眉心的红印已消失殆尽,过往的桀骜已成云烟。 我冰凉的手指抚过他紧闭的眼睛,冰凉无色的嘴唇。 “八哥哥,你不爱惜你自己,为何要我爱惜我自己?人世没有你,又为何要我留恋……” 那一世,我是灵山灵泉之中的一朵白莲花,就开在你的眼眉下。你说,在莲花之中跳舞的女子,是你人生最美的风景,你要和我守着这沧海桑田,浮生尽散。 你是我的情人知己也好,还是我的师傅也好,你都从来没有离开过。 五千年的光景如刹那浮光掠影。 你点着千丝灯,牵着我的手,踩着成片鲜艳的彼岸花,一世世地将我送到孟婆桥边,告诉我,“我会在人世等你!” 那一世又一世的看我出生、长大,再夭折,从你的怀中离去,这该是种如何的疼痛? 你一定累了吧!舍去真身,让元神封存,灵魄借体,没有了过往的记忆,这样的分离之苦是否将你那无尽的苦闷抛了去? 我但愿你永世做我的八哥哥,没有前生,不想来世,只有今日。 如那一日,春风烂漫,白云无暇,漫山遍野的野油菜花开得黄灿灿。 你站在花丛间,任风吹乱你齐耳的短发、拂动你衣袖飘扬。 你明亮清澈的眼睛如琉璃渡彩,满眼平淡,却一脸入髓的孤寂。你一动也不动地看着我指尖在新嫩的茶叶间寻觅。我只是看了你一眼,就好像认识你。 “你是谁呀?” “你猜!” “我哪猜得出你是谁哦!我们认识吗?” “……嗯,你猜……” “啊……又猜?嗯……我好像认识你!” “叫我哥哥!” “嘿嘿,好啊!我没有哥哥……那我就叫你哥哥!” “哥哥——” “嗯!妹妹好!” 番外1:昆仑雪山之下 昆仑之下,千里冰峰,天地苍茫,只有那远近起伏的轮廓可见是一片巍峨峰峦。 漫天的鹅毛飞雪洋洋洒洒地飘落,地面上厚重得只见银白一片,溪河凝固,林野裹素,虚实难分。 一片挂满冰锥子的野松林子里,人烟无迹,四野寂静,飞鸟难觅,只有一只麋鹿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在雪地上。 走着走着,突然,麋鹿停下了步子,昂首看着前方。 麋鹿行进的前方雪地里此时站着一个人。 这是一个身着一袭白色纱裙的少女。少女亭亭玉立,一头长至腰下的黑发散乱地披在身后,将她婀娜娉婷的身躯衬托得更加灵气,与厚重的雪相比也更显得单薄。 少女在这万籁俱寂之中出现,如那丹青入了画,在此间别出了浓重的一墨,将这银装素裹描出了一丝灵动之气。 少女纱裙坠至脚踝处,露出一双白如雪的赤足来。赤足就这么站在雪地里却没有深陷下去,看起来体态十分轻盈。她就这么站在雪地上一动不动,与麋鹿对视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分外有神,如同灰蒙宇宙之中一盏最亮的星子。她的身后没有一丝儿印记,仿佛她是凭空出现,亦或她早就站在这里,不曾挪动一步。 麋鹿注视着少女,没有一丝惊慌。 少女朝麋鹿忽然抬起了手,朝麋鹿轻轻一勾手腕,似乎在让麋鹿过去。 麋鹿乖乖地朝少女走去。步子踏得铿锵有力,也不卑不亢,一如它刚才的行动。 麋鹿身后不远的山坡上,一颗粗壮笔挺的松树上,一只黑猫正伏在一枝虬髯枝上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切。它像蛰伏在暗处的野兽,正在等待自己的猎物出现,无声无息,也十分有耐性。 麋鹿靠近了少女,将自己的鹿角亲昵地朝少女抬起的手掌上蹭去,它抬起一只前脚虔诚地在雪地上划拉了起来,似乎感受到了某种力量。 很快,被麋鹿划拉的雪地上露出一个小坑来,小坑里埋着一堆干枯的野草,萎蔫地叠在一起。 少女蹲下去,将手掌放在枯草上,忽地,坑里的野草全都活了过来,变得青嫩鲜翠。 麋鹿见青草,眼中发光,立即停止动作,低头啃食起坑中的青草来。 “这条溪边的草都被大雪覆盖了。”看着专心啃草的麋鹿,少女原本平静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天真的笑意,“你要是饿了,就来找我。” 也不知麋鹿是否听得懂少女好意的话,但树上的野猫却是懂的,并已有所行动。它从树上一跃而下,轻盈得如同一片叶子落地毫无声息,不曾将周围带起一丝波澜。 黑猫眯着眼睛,悄眯眯地朝一人一鹿靠近。它的爪子踩在雪地上只有很浅的一行印记。鹅毛雪落下,很快将它的脚印盖住。 黑猫浑身油亮,毛发浓密而有光泽,脚步更是沉稳有力,像一头雄赳赳的老虎带着王者之气朝自己的猎物无声靠近,而少女也似乎浑然未觉,一心安抚着眼前这头饥肠辘辘的小麋鹿。 黑猫前进的同时,一双充满阴谋的眼睛始终盯着少女。它从山坡上绕过一颗又一颗松树,借着凛冽风雪隐匿起自己的气息,很快,离少女只有一丈距离。 少女突然感觉到了什么,抬起脸,一眼直击黑猫。 黑猫身躯猛地一颤,顿下脚步,像偷油的老鼠被抓了一个正着。 黑猫正要发难,躬起背想要一蹴而就将少女网进自己即将发射出去的气息包围圈里时,倏地,一支长长的利箭嗖地射空而来,黑猫机警地往雪地上一滚,躲开了那支凌空而来的羽箭。 “哪里来的猫妖?找死!” 箭的主人随箭出现。 山坡上站着两个道士打扮的青年人,胖子青年手搭弯弓,很有架势;身形俊挺的高个青年手持一柄青桐长剑,一看就不好惹。 两人目光伶俐地盯着黑猫,似乎它再动一下,他们就会很不客气地要了它的命。 “大师傅,那只猫妖怎么阴魂不散,还找来这里了?”胖子青年又去摸箭,还不忘冲少女喊道:“小师傅,不要慌,我来救你!” 胖子青年话还没说完,持剑的青衫道袍青年已朝少女这边疾飞而来——身形快如闪电地在林中点雪而行。 “这次一定不能让它逃脱。”胖子青年又搭起了弓箭直指坡下黑猫。“大师傅,抓住它回去审讯,我要替小师傅报仇。” “猫妖,有种就现出人形来和我痛痛快快对战,不要总在暗地里作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转眼间,青袍青年已出现在黑猫跟前,他青铜古剑直指黑猫,一股人剑合一的刚劲之气十分逼猫,一脸表情十分不满。 那黑猫忽然说起了人话。 “小道士,一阵不见,翅膀长硬了是吧?好啊,本仙也很久不与人切磋手艺,今天就跟你交流交流!” 话音刚落,雪地上的黑猫不见了,而是多了一个风流倜傥的黑衣少年。少年将头顶的一撮头发扎成了一个发髻盘顶,用一根树枝别住,其余的任其披在脑后,任之无风飘逸。乍一看,这也是一个长相十分俊逸的少年郎,却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邪魅阴柔的气质。 他狭长的丹凤眼一挑,学着女人拿捏腔调般,一指卷起一缕飘到胸前的长发,冲眼前人妩媚地道:“不过话说开来,昆仑之下本就是我的大本营,我才是主,你们是客,可不要乱说话冤枉好人,倒打一耙。我既没有阴魂不散,也没有偷鸡摸狗,我放任你们在我的地盘长居,只是看在她的面子上……” 说完,他翘起手指指向旁边一脸迷茫地看着他们的少女。 少女:“你们是谁啊?”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地扫视。 “啊呀,她又忘记了你们是谁!”猫妖手指着青袍青年,手摸脸,看笑话似地戏谑道:“瞧瞧,这是病得六亲不认了吧,亏你当她是宝,寸步不离地保护,她可是转眼谁都不认得的主!” 说完,他竟放浪形骸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一发不可收拾。 青袍青年原本还剑拔弩张,这时一听少女开声,神色立即柔和了下来,也管不得眼前这妖孽的癫态,收回长剑,迅速脱下身上的长袍披在少女身上,嗔道:“细妹,叫你不要跑出来这么远,总是不听话!” 说完,他还从自己随身的衣服兜里扯出一把紫色的草递到少女跟前:“你许久没吃东西了吧,快吃点这个。” 少女见着草,立即接过来,塞进嘴里啃了起来,就像旁边那只专心吃草的麋鹿一样。 两人说话之际,手搭弓箭的胖子青年也已经到跟前。 胖子青年气喘吁吁地上来,挡在少女跟前,埋怨道:“小师傅,你害我们好追,才一眨眼,就跑没眼了!” 黑衣少年突然不笑了,看着跟前包围住少女嘘寒问暖的两人冷声道:“小道长,还打不打?” 胖子青年护着少女在身后,扬眉道:“今天先不和你打了,我们要回家吃饭。” “我没问你,我问他。”黑衣少年看着青袍青年,脸带愠意。 青袍青年正一脸专心地看着吃草吃得香的少女,忽然听得这话,便抬头看着黑衣少年,罢罢手道:“今日不战,杨沐说得对,我们得回家吃饭了。” 黑衣少年:“……” 刚才是谁气势汹汹嚷着让我化成人形来打架的? 青袍青年冲黑衣少年正色而又冰冷地道:“我请你不要再打细妹的主意,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细妹,走,我们回家!” “我本无意与你们为敌,我只是过来看望故人。晓得吧,故人。我也算是你们的故人。多个朋友多条路,你不晓得吗?你们将她看得再紧也没有用,他回来了,他要来找她了!” “他要来找回她了!” “你们应该和我同仇敌忾,对付他!” “你别再吵了!你没听我大师傅说吗,我们要回家吃饭!再见,啊不,再也不见!拜拜了您!” “……” 番外2:洪天择的身世 雪纷纷扬扬下了一夜,覆盖在竹林上,笔直的竹竿难得地卑躬屈膝。 鹅形山竹林峰的青竹观内,天刚蒙蒙亮,一声婴孩的啼哭打破了清早的宁静,如破晓的鸡鸣震惊四野。 青竹观的观门吱呀一声急急地打开,深至门槛上的雪稀碎地落进门内里,从里踏出一只穿着木屐的脚来。 “啊呀,哪里来的细伢子?”披着道袍的小道士对门口放着的一个婴孩很是惊讶。 婴儿裹在一层红碎花小被子里,一张通红的小脸露在外正哭得撕心裂肺。婴儿的身侧还摆着一把长长的青铜古剑。那青铜古剑剑柄古朴而被人磨得透亮,剑翘上的花纹看起来很别致却也透出一股古董般的陈旧气息,剑身与这婴儿的身量还要长出一些。 小道士连忙向门外瞧去——厚厚的雪地里别说人,就是一只鸟影都不见!更奇怪的是,洁白的雪地里,一只脚印子也没有,干净得就是那一片浑然天成的雪,毫无瑕疵的雪,无人问津的天地润色。 这个婴儿被摆在这里一夜了还是刚才所至?如此大风雪的夜里,谁干的缺德事?这个婴儿居然没有被冻死! 小道士东瞅瞅西看看,一脸很是费解。 但听婴儿的啼哭还在响亮地回荡,小道士连忙将婴儿抱将起来,又将那把长剑也拾了起来。 “师傅,师傅,不知哪个作孽的将个细伢子放在了观门口。” 小道士抱着婴儿大喊大嚷地朝观内小跑而去。 闻得屋外婴孩哭声的青竹观观主洪道长也早已起了身,戴上一顶瓜皮棉帽裹住耳朵立即迎了上去。 “师傅你快看。”小道士将婴儿抱至洪道长跟前。 婴儿已经停止了啼哭,红扑扑的小脸上一对黑溜溜的眼睛正在朝两人好奇地看来。 “呀,这伢子好精灵。” 仅是一眼,洪道长便觉得这婴儿与他有一种特殊的缘份似的,心底里泛起一股怜爱之意,伸手接了过来。 “师傅,这细伢子要怎么办?”小道士看着师傅的脸一脸茫然。 “来,给我看看!”洪道人小心地抱着小婴儿走进屋内。 将婴儿放至床榻上,他拆看婴儿的小花被子,给婴儿检查起身体来。 “不应该呀,这是一个十分健康的男婴。” 检查完毕,洪道人重新包裹上衣衫单薄的男婴,盯着小婴孩那双无比灵泛正到处滴溜溜转的眼睛,神情陷入思索之中。 “师傅,这个孩子是刚出生吗?” 小道士一直将师傅的动作看入心中,牢骚骂道:“是哪个缺心眼的山下人,一个男伢子送哪不好送到我们这穷观前?师傅,莫不是山精鬼怪咧?” 洪道人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量之中,并没有回答小道士的问题,而是看着他手中的青铜剑道:“这剑?” “就在这小孩身边摆着。”小道士摆摆剑,手握剑柄就想将其拔出。可谁知,他拔了良久,那剑柄竟然纹丝不动,未拔出分毫。小道士甩了甩自己发红的手掌,疑惑地看着自己有些发僵的手掌道喃喃地道:“兴许天太冷了,剑给冻住了!” 洪道人接过剑仔细地打量起来。少顷,他又看着床上不哭不闹的婴儿道:“你去山下问问周围的人家,谁家今天丢了在襁褓之中的细伢子或是见过有人抱伢子上山没?”小道士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好的,师傅,我这就下山去问问。” 小道士一溜烟地向观门外走去,洪道人看着床上的小婴孩陷入为难之中,他见婴儿眼睛瞪着自己不停地用舌头舔舐自己的嘴,竟连忙又大步追到门口,朝正欲出门的小道士喊道:“等等……” 小道士连忙顿下脚步,回头一脸古怪地看着自己的师傅道:“怎么啦?” “你回来,别去了……” “师傅……” 洪道人内心积累多年的一堵冰墙似突然轰然倒塌,他叹了一口气道:“你不日就要下山,这伢子想必是老天派来陪伴我余生的吧,既然这样……不如就留下他。” “师傅,可是你自身都难保,怎么还能照顾得了这个小伢子?” 小道士很是不解,他不日就要还俗回家,这道观别说香火,就是继续生存下去都是困难的。山下那帮不天知高地厚的小王八羔子已经多番下通牒,要来破旧掀翻这里,他和师傅都得散,还怎能容得下一个这么小的伢子?! 更何况还是一个襁褓之中的小伢子! 小道士正纳闷师傅的举动,又听得洪道人抱着婴儿叹了一口气道:“以为这世人就这么清静地去了,看来,也不尽然是凄苦无依的,至少,你是上天派来的!” 小道人听了,看着自己白发染鬓的半路师傅,心里暗叹,都揭不开锅了,要用啥东西喂这个细伢子? 有时候,穷也是一种罪过呀! …… 八年后,五月里的一天傍晚,神山下的小溪边曲折蜿蜒的山林小路上,一支穿着白色丧服的队伍跟在几个敲敲打打的道人身后朝土地庙走去。 一个年轻少妇一手挽一菜篮子,一手牵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从竹林坡里走了出来,正巧与丧服队伍在土地庙前相遇。少妇牵着小女孩自动退避于竹林中,等队伍从自己跟前经过。 丧服队伍领头的道人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道,他手执拂尘,嘴中念念有词地经过两人身边。当他的目光落到少妇身上时,还不忘朝她点了点头。少妇也轻轻地点了点头,便低下头去不再看后面的人。 老道人的身后跟着一个一脸稚气未褪却已吹得一手好唢呐的男孩。眼见小女孩儿瞪大一对乌溜溜的眼睛瞪着所有人看,男孩的嘴中吹着唢呐,眼睛却一直盯着小女孩的脸一眨不眨。 女孩见男孩盯着自己,朝男孩莞尔一笑,吐了吐舌头躲在少妇的身后,羞涩地只露出半个头来,一双眼睛继续滴溜溜地朝人群打量起来。 “妈妈,有一个老嗲嗲坐在那个人的肩膀上啊,我也要坐高高。”小女孩等队伍走过跟前,突然稚气地手指着丧服队伍之中的一个人大声地跟少妇叫道。 “哎,细妹,快别乱说话,会吓到人家的。”少妇连忙蹲下来用手捂住小女孩的嘴。 这时,走到最前的男孩子突然放下唢呐回过头来歪着脑袋看着少女,咧嘴一笑。 “妈妈,妈妈,那个小哥哥看我咧,看我咧!”小女孩又激动地拍着妈妈捂住自己嘴的手,指着小男孩叫嚷了起来。 “哎呀崽呀,快不要再说话了,我们回家!”少妇急得连忙抱起小女孩朝竹林里钻去。 “哎,你们刚才听见什么啦吗,那个小女伢子朝我们叫嚷什么?” “这么吵,谁听得见?” “洪道长,你刚才听见了什么吗?那小伢子说我哥身上有人!” “你哥身上有人?我天择没说呀!莫不是你爹跟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