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限剧场顶流出道[无限]》 第1页 《在无限剧场顶流出道[无限]》作者:半盏烛上灯【完结】 文案: [正文完结][强强][解密] -高智商病态美人受x超体能疯痞恶棍攻- 1. 郁燃,电影学院表演系学生,某日接到一则诡异试镜邀请函,携人才市场「一天八十,给钱就干」的漂亮保镖陷入无限恐怖。 保镖先生不仅物美价廉,还体能过人战力爆表,一拳一个鬼怪npc。 至此,惊悚剧本世界迎来了两位黑心鬼见愁。 一位清冷孤傲,心理阴暗变态,最喜欢躺在棺材里思考人生。 一位凶神恶煞,下手又狠又毒,最擅长把厉鬼揍到痛哭流涕。 #那一天,鬼怪们终于想起了被恶人支配的恐惧# 2. 后来,无论是红衣鬼宅还是阴森古堡,郁燃都把资本家的嘴脸彰显到极致。 廉价保镖燕时澈身兼数职,不仅要做诱饵、当盾牌,还要扮男友、撵情敌。 他踩碎惨白的鬼骨,在鬼气森森的月夜下与郁燃共抽一支烟。 「老闆商量个事?」燕时澈与他鼻尖相对,烟雾洇开浓黑的眸。 「什么?」 「涨涨工资,吃不起饭了。」 【阅读指南】 ☆强强:受负责脑力解密,攻负责体力揍鬼 ☆受本身性格并不完美,缺乏共情、自负冷漠、利己主义,不善良不高尚,道德标兵请止步 ☆前期受只会把攻当工具人,利用甩锅毫不犹豫,介意者谨慎观看 ☆作者金鱼脑,有bug请随意提,容我慢慢狡辩(躺平 立意:反抗命运,获得新生 内容标籤:强强,灵异神怪,无限流,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郁燃,燕时澈配角:★预收《被反派大佬逼婚后[双重生]》★其它:★预收《邪神!达咩![穿书]》★ 一句话简介:恶棍cp共携手,在线暴揍npc 第1章 配骨亲 欢迎来到恐怖剧场! 【随机剧本生成完毕】 【直播系统加载完毕】 【演员进场中……】 铮—— 尖锐铜锣声撕裂凝滞的寂静,浓重的黑雾瞬间退却,拙劣的电影转场画面后一切都清晰起来。 郁燃回过神时,已经身处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他迅速环顾四周,这是一片枯败的荒地,脚下的草根黑得发亮,像死了许久,天地之间都瀰漫着苍黄的颜色,昏沉沉地混沌成团,看不远。 荒地中与他相同境况的还有几位年轻人,有男有女,站在不远处,彼此都紧闭着嘴,神色惊恐地面面相觑。 郁燃默不作声地扫视过在场所有人,在他们之中找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个高挑的男人,站在远处锋利得就像一把军刺,但他在气质上却有一股与身材截然相反的顿感,好像只要他愿意,就能一直待在角落里,没人能够注意到他。 仿佛察觉到郁燃的视线,那人也望了过来,嘴角上扬,对他露出一个笑。 他是郁燃雇来的。 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大学城的老旧人才市场,郁燃正在物色最适合的保镖人选。 男人站在最角落,个子很高,但郁燃偏爱垂眼看人,于是最初只看见一道抢眼的刀疤横斜在那截转过来的脖颈上。 「叫我?」对方的声音沉郁。 郁燃掀起睫毛打量。 对方面相极不好惹,薄唇挺鼻,眉眼深邃,双眼皮的褶皱藏在眉骨遗落的凹陷里,眼角向下扯出一条锐利的线,连头髮丝都硬邦邦地支楞在颊边,帅是帅,但帅得攻击性十足,让人生畏。 在转身的时候,喉结上的刀疤随着男人疑惑的闷哼颤了一下,然后两侧延伸进领口的肌肉也颤了颤。 郁燃练分镜学画画的时候了解过,侧边两条叫胸锁乳突肌,男人的绝对领域,老二次元心中最性感的部位之一。 「做过保镖吗?」郁燃的鞋尖点了点地面,视线也跟着落了下去。 方才男人站着的地方支着一块啤酒箱裁出的纸板,用水笔潦草地写着—— 「廉价劳动,给钱就干,包吃包住,一天八十」 「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里?明明我刚刚还在电影院里面!」慌张的质问声打断郁燃的回忆,「你们这是在拍综艺节目对不对?」 说话的是一名蘑菇头小女生,看起来顶多二十岁,大学没毕业的年纪,求助地看向四周众人,声音发抖。 一个人怎么能从电影院瞬间移动到荒野里,这太荒谬了! 「电影院?我拿到了我家楼下那家新开密室逃脱的免费试玩资格,刚蒙上眼睛正准备进场。」另一个寸头男生迟疑道,「……这是什么地方?」 「我是受邀参加一场音乐会。」离郁燃最近的一个长发女人忽然开口道,「原本在等候厅休息室,大厅里忽然停电,再亮起来的时候,我就在这儿了。」 「这么说来,我们原本是在不同的场合,却被瞬间移动到了这里。」又一个人忽然说,「我在公司团建的时候抽到了一张现代剧门票,也是在进场的时候,灯忽然黑了……这难道是什么整蛊观察节目的阴谋?」 郁燃抬眸瞟了一眼,方才说话的是个西装革履相貌堂堂的年轻人,在他移开目光的瞬间,西装男正好转过来问道:「你呢?你怎么进来的?」 第2页 「我——」他刚吐出一个字,铜锣撞击声再次划过众人脆弱的耳膜。 铮—— 「亲爱的新生代演员们,欢迎来到恐怖剧场!」 骤然,一阵刺耳的尖笑声响起,像揉了一把沙在尖叫着的嗓子里,让人想起童年阴影中的马戏团小丑。 众人纷纷捂住耳朵,这才恐惧地发现那叫声竟源自于自己的大脑中,怎么也挥之不去。 那声音还在诡异地大笑—— 「各位刚刚的表演真是精彩绝伦!祝你们在接下来也能有如此优秀的表现!」 「世界剧本已经发放,请发挥一切想像去演绎、尖叫以及逃生,拿起你们手中的道具努力地活下去吧!」 郁燃皱眉,他的面前浮现出一本黑色封皮的笔记,封皮上印着烫金色的心脏图腾,动脉和静脉如同荆棘相互缠绕,诡异得似乎还在跳动。 笔记扉页上用鲜红的颜料印着他的名字,翻篇后第一页则缓缓浸出三个猩红的血字—— 配骨亲。 紧接着密密麻麻的血珠钻出纸面,滴落诡异的文字。 【剧本名称:配骨亲】 【故事引言:1980年,古村落研究团队的数名研究员在追踪传说中神秘村落时于山野迷路。弹尽粮绝之时,他们忽然发现了一个偏远的小村庄。村庄名叫没有村,村民热情好客,为他们提供了住宿与食物。研究员们听说最近村里有一门难得的喜事,为了报答救命恩情,善良的他们决定前去帮忙……】 【关键词:灵异,探索,推理】 【拍摄类型:群像】 【剧本时长:5日】 【剧本难度:★★★】 【往期死亡率:52.85%】 【拍摄目标:找出没有村隐藏的秘密】 看到这里,笔记再次翻页。 【角色简介:你叫郁燃,男,今年21岁,是国立师范大学歷史系大三学生。你非常热爱各地的民风民俗,也经常搜罗一些古怪的志异野史,梦想能够亲自去到书中记载的地方,真切地感受各地的民俗文化。 一周前,你终于得到了这个机会,在老教授的推荐下参加了古村落研究团队,与几位志趣相投的年轻人进入山中探寻书中记载的古村落遗蹟。不幸的是,在一场暴雨中,你们遗失了方向,无法与外界联繫。危急之下,你们终于在荒山中发现了一座小村,看到了生的希望……】 阅读完毕,郁燃眼前一晃,脑海中浮现出一扇光屏面板。刚才的笔记本缩成小小的图标,下面写着「剧本」二字,此外光屏上还有其他的几个图标,分别是背包与商城,左上角是一个空旷的进度条,整个界面看起来很像游戏面板。 他想继续查看,却被一阵崩溃的啜泣声打断。 「这……这是什么?!」蘑菇头女生惶恐地捂住脸,却发现那剧本在脑袋里怎么也抹不掉,「我想回家,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你们是在恶作剧吗?」 回答她的只有一片沉默,在场几人多少都有些恐慌,在女孩的哭泣声中显得手足无措。他们也不知道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遇见如此诡异的情景却都不敢轻举妄动,谨慎地观察着周围,希望能找出隐藏的摄像机,好证明这只是个恶劣的玩笑。 但四周所有诡谲荒诞的景色和脑中的光屏让他们意识到,事情并不那么简单。 「别哭了。」西装男嘆了一口气,面色颇为无奈,「各位,我倒是有个注意,目前的状况确实让人一头雾水,但你们应该都看到了黑色的剧本了吧?」 有人应和着点头,女生也发着抖看他。 「这状况有点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如果我们能按照它的要求完成它所谓的『拍摄目标』应该就能够出去了。」 「这么说,这很像一场真人实景剧本杀。」寸头男生附和道,「我玩过很多次,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一旁的长髮女人脸色发白,「你难道没看见上面写的死亡率?这可是会死人的,我们根本不可能安全地回去……至少,不可能所有人都能安全离开!」 「这不会是开玩笑的吧?哪里有什么……」男生神色僵硬,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在说什么。 气氛落针可闻。 「既然是机率,那一定有规避的可能。我们这么多人总能够找到离开的办法,大家不要慌张。」西装男面色沉稳,让众人稍微安定下来,「我先介绍一下我自己吧,我叫沈同宇,今年28岁,角色卡上是一名古董商,前来此处是为了寻找罕见的古瓷器。」 在他的示范下,众人都依次相互认识了一遍。 那个蘑菇头女生叫陈童,还不到19岁,与郁燃一样是歷史系的学生,刚上大一,在校成绩优异,参加研究团队是为了拿到课外实践学分。 另外一位不怎么说话的长髮女人叫曲蕊,32岁,是着名的民俗学专家兼歷史系副教授,为了下学期的职称评比自愿前来带领团队。 玩密室的男生叫程希佑,22岁,是一名野外探险者,此次前来是作为小队的嚮导。 「你呢?」沈同宇望着人群最后面一直不怎么合群的男人,其他人回过头才注意到原来后面还远远地站着一个。 「燕时澈,职业保镖。」男人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抬脚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他走近后,众人才看清男人喉结上有一道寸长的刀疤,原本英气的面貌瞬间变得凶神恶煞了起来,实在不像什么好人。 第3页 沈同宇被莫名其妙地噎了一下,没有再追问,只说:「既然大家都认识了,我们就快点去找剧本上所谓的山村完成任务吧,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免得夜长梦多。」 四周能见的只有远处一座黯淡的山谷,一群人沉默着前行。 郁燃坠在最后,等着燕时澈靠近后又看了他一眼,与其他人离远了一些才开口问道:「你看见他们说的剧本了吗?」 「没有。」燕时澈回答。 「我猜的不错,它没有把你当人。」 郁燃指腹隐秘地搓了一下掌心,还没癒合的伤口传来了轻微的刺痛感,他赌对了,并且成功地骗过了所谓的「恐怖剧场」,把燕时澈带了进来。 燕时澈闻言垂眸看了他一眼,「你没说会到这种地方。」 「我说过会很危险,我一个人无法应付。」 「然后你骗我来给你做保镖。」 「我付了你工资,有合法劳动合同。」郁燃对骗这种说法颇有微词,「显然你的工作内容并没有改变,只是工作地点稍微不寻常了一些。」 「稍微?」燕时澈挑眉。 「白纸黑字,这不违反规定。」郁燃停下来和他对视,「在劳动合同终止前,我合法拥有对你的全部使用权限。」 「……」男人跟在郁燃身后,在对方停下来的同时往前迈了一步,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他闻见了青年身上的烟味。 不知道是这种气味的原因,还是对方挑衅的态度刺激到了他,燕时澈鼻尖有些发痒。 随后郁燃轻笑一声,转头跟上队伍,黑色的自然卷软软地挤在衣领上,动作间隐隐约约露出一截玉白的后颈。 燕时澈想起银鳕鱼背翅下那块昂贵的颈肉刺身,又弹又嫩,咬下去的时候仿佛还在齿间挣扎。 他想不起自己是不是真的吃过这玩意,又或许只是在电视上看过。 这种无意义的思考持续了一段时间,因此良久之后燕时澈才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知道了,老闆。」 一行人向前方昏黄的混沌中走去,直到缩成一排豆大的人影,在枯树和灌木的掩映下变得逐渐模煳,像是投进了群山昏暗死寂的口中。 而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却有着千百双眼睛隐藏在黑暗中罪恶地窥伺。 绿莹莹的屏幕上零星划过几条弹幕,没有任何修饰的「随机放映1002房」挂在窗口正中间,右下角观看人数仅仅203,预示着直播内容也跟标籤一般乏善可陈。 【新人本劝退,三日团灭局一言难尽】 【众所周知,新人本就是喜剧人死法合集,刚从隔壁出来,那边弹幕笑得太大声了】 【前面等等哈哈哈哈,我也才出来,暗号:认鬼作父!】 【不过我看有个新人素质好像还不错,说不定后面能起来】 【装逼嘛,装逼谁不会,那么多人前牛逼遇鬼下跪的例子,前面还是天真,哪有那么多紫微星降世】 【这确实惨,三星难度本分给新人就是屠城局,希望那两个帅哥能活久一点,好久没这么养眼的直播间了】 …… *** 在天色完全暗下来前,一座村庄忽然出现在棕褐色的混沌中,无数红色的灯火悬在村舍的影子里,像眼球一般一动不动地盯着逐渐靠近的迷途者。 在众人注意到的时候,它就忽然出现在那了,诡异得让人不寒而慄。 「我们真的要进去吗?」陈童脸色比纸还白,蘑菇头短髮被冷汗黏在脸颊上,她看起来像个女鬼。 这时候根本没人有心思安慰她,所有人都盯着远处的村庄,对未知的恐惧在心底悄然滋生。 沈同宇表情也很糟糕,他看了看天色,沉声:「晚上外面更危险,先进去看看,走一步算一步。」 郁燃在队尾观察周围的环境,过来的路已经黑成一团,更深的阴影肉眼可见地逼近,催促着他们向村里走。 好在村庄距离不远,在黑暗完全把道路吞噬前,众人进了村中。 村落一片寂静,夜色中门户紧闭,人头大小的红灯笼整整齐齐地悬挂在每家每户的屋檐四角,照出一小圈一小圈昏黄的光晕。 冷风从黑黢黢的砖瓦间刮过,把灯火吹得忽明忽灭,捲起蜡烛燃烧的焦臭味。 郁燃注意到一些囍字的剪纸贴得到处都是,在灯笼的红光下显得格外鲜艷,恰好贴合了剧本背景故事,这个村庄近日有喜事发生。 他余光瞥见燕时澈正皱着鼻子,似乎对蜡烛燃烧的气味很不适。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大气也不敢出,循着头顶的灯笼向村庄深处探查,一时间只有鞋底摩擦土地的沙沙声。 饱和度过高的红色刺激着人的神经,郁燃把目光从它们上移开,低头望着脚下的黑暗,让那些烦人的光圈从视网膜上淡除。 一般而言,在这种时候,人是看不清任何东西的。于是他下意识靠近了旁边的燕时澈,希望能从这位保镖先生身上获得一些帮助。 郁燃第一下拉了个空,紧接着身边传来一声嘆息,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左肩。 郁燃微微一滞,「燕时澈?」 死寂中,一切声音都被放大了无数倍,郁燃先是听见走在他前面的寸头男生脚步放缓了一些,然后男人熟悉的嗓音响起。 「怎么了?」 声音从右耳传来。 第4页 郁燃缓缓偏过头去,黑暗中,一张干枯凹陷的人脸浮在他左侧,沖他咧开了鲜红的嘴。 * 作者有话要说: 1.没(mao)有村 2.弹幕内容占比不大,加直播是为了铺设背景 3.每晚00:00更新,有事会挂请假条o(n_n)o~~ 【阅读指南】 ☆受本身性格并不完美,缺乏共情、自负冷漠、利己主义,不善良不高尚,道德标兵请止步 ☆前期受只会把攻当工具人,利用甩锅毫不犹豫,介意者谨慎观看 ☆作者金鱼脑,有bug请随意提,容我慢慢狡辩(躺平 ★预收《邪神!达咩![穿书]》求收藏★ 1. 虞隐穿进了他正在追的东方都市玄幻小说里,穿成了驭鬼虞家人尽皆知的废物二公子。 二公子下有年幼时就觉醒阴脉的神童弟弟,上有继承家族血脉秘法的天才哥哥,自己却是一个连阴阳眼都未开的普通人。 穿越彼时他正准备参加家族三年一度的血脉评定。 在原着中经歷过五次评定,却连一只蝇头鬼都召唤不出的二公子即将被家族放弃,成为一名永远也得不到认可的弃子。 虞隐满脸悲伤地摸着面前的召唤符,实际则暗自窃喜,做一名混吃等死富n代简直是每个社畜的梦想! 忽然,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代表神迹的紫金火焰席捲祭台。 传说中上古邪神在废物二公子的召唤下屈尊驾到。 虞家族人跪了一地,瑟瑟发抖,只有虞隐站在原地莫名其妙。 #不好意思这谁不认识# 2. 邪神在地狱睡了万年,连阎罗都不敢吵醒。 直到某日祂被一道废符唤醒,注意到人世间一小朵耀眼的光。 邪神降世,万物跪拜。 苍生黯淡无光,除了祭台上灵魂金光闪闪的青年。 「汝是人类的贡品么?」 邪神挑眉,在王座上等待对方感激涕零主动献身,然后祂听见青年以一种自认为小声的音量喃喃低语—— 「……什么鬼玩意儿邪神,达咩达咩,我是要回去做躺平废物公子的。」 邪神:? 第2章 配骨亲 不要进西厢房 那张树皮般枯萎的嘴巴一直咧开到了耳根,漆黑的眼窝深深地陷进颧骨和眉骨之间,密密麻麻的细牙从鲜红的牙龈中挤出,歪七扭八仿若一巢蛆虫。 郁燃没吭声,也没有移开视线。 红纸包裹的火光颤动,光晕影影绰绰地照出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妪,她四肢干瘦上身粗壮,人脸连接的脖子鼓鼓地藏进灰棉衣里,胸口是一大片泛着可疑油光的暗色污渍,裹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就像一只肚子里塞满了的稻草人。 老妪的脑袋直直地转了九十度,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斜拧着,正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青年。 燕时澈偏头刚好瞧见两人无声对视的一幕,似乎才想起自己作为保镖的职责,抬手捂住了郁燃的眼睛。 「别看,吓人。」 「……」 身后的动静让前面四人停下了脚步。 「啊!」陈童惊唿,惊惧万分地向后退,害怕地说不出话来。 其他几人也骤然哑声,脸色一个比一个青白。程希佑离得最近,看到身后的画面头皮都炸了,想跑又不敢跑。 现场只有郁燃和燕时澈神色如常,淡定地与那老妪对视。 「外面的人……进来了。」老妪红艷艷的嘴角咧开一道缝隙,吐出口音怪异的话,「欢迎来到没有村,呵呵呵呵。」 她转动浑浊的眼珠,脖子僵硬地扭动,像生锈了许久的齿轮,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她把几人挨个打量了一番,嗫嗫嚅嚅地低喃,「多了一个,怎么多了一个……」 诡异的话语伴随着寒风,一下子钻进人的衣领,叫人唿吸都不敢放重。 在场死一般的沉默,郁燃下意识拧起眉头,余光扫向一旁事不关己的男人。 多了一个?什么多了一个? 心惊胆颤时,只听见老妪自顾自地说:「夜里不安全,你们不该在外面乱晃……我应该给你们找个地方住,让我想想,很少有外人来,我都快想不起了。」 老妪用小树枝一般枯萎的手指敲打着自己的脑袋,像敲击空心木头,咚、咚、咚。 「我记得了,祠堂的厢房都空着,小丫头每天打扫,等着人来呢。」她舔了一下唇,发黑的碎齿在嘴中若隐若现,「跟我来,在子夜前进去,晚了小丫头会生气,那可不好。」 老妪说完便飞快地向前走去,根本没有停下来等人的意思,干瘦的四肢像竹竿一样在袖筒里晃荡,可每一步都死死地踩进地里,看起来随时都要散了架。 老旧灯笼的照明范围很小,几秒后那身影就开始模煳起来。 没人知道她是敌是友,也没人敢预知前方是否会有危险。可怕的不确定性像钝刀一般割在人们的心头,意外随时能让人精神崩溃。 郁燃几乎是在老妪离开的后一步就跟了上去,紧接着燕时澈也离开了原地,留下犹豫前行的四人。 陈童跟在西装男身后,轻微的响动都能让她惊慌失措。程希佑则是对刚才老妪的面貌产生阴影,完全不敢轻举妄动,谁知道那老妪是人是鬼? 「我们要跟着她吗?」曲蕊率先出声,担忧地看向离开的两名同伴。 第5页 「去,一起去。」沈同宇沉下脸,「她说得对,夜里很不安全,你看村里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一定有蹊跷。」 前方,郁燃盯着老妪的背影,问燕时澈:「她是人吗?」 「她有唿吸。」燕时澈说。 「有唿吸的就是人吗?」郁燃开口,「你看,她走路的姿势像不像关节僵硬的尸体。」 「不知道。」燕时澈道,「我没见过会走路的尸体。」 郁燃唔了一声,眸里隐约闪过一丝难察的暗光。 从刚才察觉到那张人脸开始,他就始终处于隐约的亢奋状态,濒死的味道犹如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挑拨着他沉寂已久近乎干涸的神经系统,使他每个细胞都活跃起来。 郁燃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他从来都知道。 青年微妙的神情变化被身旁的人全部收归眼底,燕时澈抬手蹭了蹭右脸,漠不关心地移开了视线。 他只是一个拿钱办事的保镖,至于僱主的秘密他完全没兴趣窥探。 众人跟着老妪来到一处朱红大门前,门檐上灯笼高挂,正中贴着囍字,看起来气派极了,与村中其他建筑简直格格不入。 郁燃瞥到燕时澈又皱了一下鼻子,转头看着那张红艷艷的囍字若有所思。 「进来吧。」老妪吱呀一声推开那扇木门,转身眼也不眨地盯着众人,「一个一个进,都有屋子睡,别着急。」 门后是一座两进的宅院,门开正对着一方障墙,看样子已修了许多年,装饰石雕烂了大半,只留下半张仙人像的脸对着外头,徒留一只凸起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来人。 障墙侧进是一个大院,正中种着一棵槐树,东南西北都有房屋,每个房屋门前都挂着红灯笼,窗花贴囍,好像这世界只有黑红两色,极端地钻进眼帘。 「外乡人。」老妪乌黑的指甲指着正西,「村里的祠堂后有幢西厢房,那里的房间不能住人,晚上不能去。」 郁燃抬眼望过去,与东南北三方的砖瓦房不同,西边是一座木质祠堂,两段檐角高高上翘,檐牙上隐约趴着两圈黑影。 「那是什么?」郁燃回头,见燕时澈半张脸都埋进了衣领里,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不舒服。 燕时澈在他耳边闷闷道:「两个獠牙黑狗头。」 「你闻见了什么?」郁燃又问。 「鸡血。」 郁燃想起家家户户挂的红灯笼与囍字,心中有了一个模模煳煳的猜想。 垂兽镇祠堂,鸡血染福纸。 这古怪的村落中究竟在镇压什么东西? 既然这么迷信,那为何又要在祖宗祠堂外种属鬼的槐树? 阴森的环境总是会带来恐惧感,众人商量了许久,决定两人一屋方便互相照看着。 两个女性一起住在了北厢房,沈同宇和程希佑住进了南厢房,郁燃和燕时澈则进了与祠堂隔着祠堂相对的东厢房。 老妪就站在院中,阴测测地盯着众人分好了房间,「客人们,请好好休息,没有允许的话,晚上千万千万不要进西厢房。」 众人纷纷汗毛直立,对西边那两幢房间避之不及,连忙点头后各自回房。 「等等。」郁燃叫住了准备离开的老妪,目视她藏进褶皱里的眼球,「请问厕所在哪里?」 老妪顿了顿,抬起僵硬的胳膊指向祠堂左侧的一道小门。郁燃望过去,仍旧是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 「好的,谢谢。」他礼貌地答谢,转身要回房间,没有注意到,背后那双浑浊的眼正死死地凝在他身上。 「你要去厕所?」燕时澈低声问,「我跟着你?」 郁燃摇头:「不去。我只是试试她是不是说固定套话的纸片npc。」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 虽说是个两进的院子,但房间修得狭窄,里面除了两张单人床与一盏勉强照明的煤油灯外什么都没有,好在房间里干净,床褥干燥没有异味。 燕时澈在房间里探查一番,没有发现奇怪的东西,于是两人分好床后就各自躺下,再没有多余的交流。 黑暗中除了同屋人的唿吸寂静一片,连虫声都听不见。 郁燃没有睡意,继续研究光屏。 背包里有一张黑色的试镜邀请函,一只黑髮黑眼的棉花娃娃。 郁燃扫了一眼,没有探究的欲望,退回主界面,盯着那只空荡荡的进度条,他刚把目光放上去,进度条上立马浮现出一段介绍—— 【个人恐惧值介绍:恐惧值是衡量一个演员优秀与否的客观尺标。你在剧中展现出越优秀的惊悚感染力,就能积累更多的恐惧值。 恐惧值不仅能够为你积累更多的人气,还能够在商城中兑换道具,在剧中帮助你更好地生存下去。 一旦恐惧值条积累满,你就可以成功地脱离地狱苦海般的循环,回到美好的现实生活中去。】 【恐惧值获取规则:1.成功演绎剧本后,系统将根据你的表现为你评分,对应分数你将获得1-100的恐惧值。 2.在演绎过程中,你的表演将会出现在系统随机直播界面,若在直播过程中有观众为你精彩的表演惊声尖叫,你将获得1000:1的恐惧值(如,3000名观众为你惊声尖叫,你将获得3点恐惧值)。】 直播? 郁燃微微拧眉,这倒是他没有想到的。 对于镜头,郁燃天生没有牴触,但也不乐意被人全天24小时监视。 第6页 他看了看自己当前的进度条(0/10000),心中有了考量,这个所谓的死亡剧组并没有那么好心让被拉进来的成员靠通关离开。 就算是每次都得满分,那也要经歷一百个剧本才能够积累到一万的天价,更别说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能活下来都麻烦,谁还有心思去计算自己怎样才能分数更高。 但如果能依据直播观众尖叫来积累恐惧值,势必会简单很多。 不过这必然会导致一个结果,亡命之徒会为了刻意渲染血腥惊悚场面,把魔爪伸向自己的同伴,这样他们才能获得更多观众的尖叫,积累更多的恐惧值。 人一旦失去了法律和道德的约束,干出什么都不意外。 至于在商城中兑换道具所需的恐惧值价格也很苛刻。 郁燃升序降序把价格区间看了一遍,商城中最便宜的也要50恐惧值,普通人拼命逃亡一整个剧本或许都买不起。而最贵则达到9999恐惧值,近乎一个人全部的希望。 郁燃好奇地瞟了一眼,是一个骷髅图标。 【死神欺诈法:这是世界上最滑稽最愚蠢的魔术,但却能帮助你骗过地狱臭名昭着的死神,让你最珍惜的人重返世间。(使用限制:仅限对他人使用)】 看来这个剧组背后的东西果然恶趣味十足,能够把人心玩弄成如此地步。 郁燃关上光屏,忽然,脑海中又是「铮」的一声锣击,眼前不受控制地闪出两行血字—— 【拍摄正式开始】 【倒计时:119:59:59】 时间过了子夜。 血字消散,黑暗在眼眶中变得拥挤起来,郁燃终于顶不住强烈的困意昏昏睡去。 一肩之隔的单人床上,男人缓缓地翻了个身,将整个脑袋都埋进被子里,堵住自己过于敏锐的听觉系统。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沉闷的敲击声在黑暗中徘徊,试图惊醒入梦的羔羊。 第3章 配骨亲 月亮月亮光光 翌日一早,众人相互叫醒对方,在院中的枯槐树下集合。 这个世界的天色总是黯淡,白日也像蒙上了一层冷冷的膜,不知季节的冷风颳得人神经紧绷。 「你们看见那个倒计时了吗?」沈同宇依旧是衣冠楚楚的样子,同他一屋的程希佑却黑眼圈浓重,像一晚上没睡。 两位女生的精神状态也不怎么好,陈童比起昨日稍微冷静了些,但仍旧是怯懦地挨着曲蕊,对周围草木皆兵。 沈同宇问过后,众人纷纷点头,昨日夜里那响声骤然惊起,敲得人提心弔胆,哪能不注意到剧本的倒计时。 120小时之内完成拍摄任务,刚好五天,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7个小时,但在场的新人一点头绪没有,一时不知从哪里做起。 沈同宇道:「既然剧本中写了,是去发现没有村隐藏的秘密,那么我们的任务肯定是要去探索村庄。为了节约时间我建议我们两人一组,两个女生拆开和男生组队比较安全,怎么样?」 「要不小程和小郁一组。燕先生看样子应该练过,和我分别带两个女生怎么样?」他环视众人,目光锁定燕时澈,尽可能露出友好的笑来。 「不怎么样。」冷淡的嗓音响起,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一旁的青年。 郁燃揉了揉眼角,他晨起时血压偏低,会迷煳好一阵子,连反应都比之前滞缓不少。 冷调的日光穿过树荫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投下点点碎银,燕时澈这才发现他年轻的僱主眼眸生着黛绿,似一汪冷萃的湖水,没有刻意看着谁,平静无波地散在空中。 这样看来,他的模样比日光还凉,再加上无意间放缓的语调,在他人眼中颇有几分目中无人的孤傲。 沈同宇哑声,觉得自己进来就流年不利,一连遇上两个傻逼,一个长着通缉犯脸,有话不好好说,一个用下巴看人,没话找话说。 即便如此,当着众人的面,他还是捏着鼻子挤出一个笑来,「小郁有什么意见,可以说出来我们商量一下?」 青年掀起眼皮,浓密的睫毛刚好盛了一段雀跃的清光,恍恍惚惚在眼皮上跳动,看不清他的神色。 「燕时澈和我一组。」郁燃说。 沈同宇下意识看向燕时澈,男人靠在槐树上原本一直没什么反应,忽然像是感觉到了旁人的视线,抬起头来。 深邃幽黑的眼瞳含着冰,透着凶神恶煞的兽性。 沈同宇愣了愣,只见对方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嗯?」 沈同宇讪讪道:「……既然燕先生没有意见的话,那就先这样吧。」 就在此时,院中的门忽然开了。 昨夜带路的老妪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日光下她的样子更加可怖,皮肤就像风干了一百年的橡皮泥,软塌塌地凝固在五官周围,仿佛随时都要融化。 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来人同样套着灰扑扑的棉衣,阴森干瘦,一双眼血丝遍布,锐利地盯着众人,脸沉得要滴出水来。 郁燃想起剧本中「村民热情好客」的形容,不由得把目光放在了这个奇怪的男人身上。 他对他们的到来表现得似乎并非剧本中所写的那么愉悦。 「看来诸位昨日都睡得不错。」破了风的喉咙呵呵笑了两声,老妪道,「这是我们没有村的村长,今日特意来欢迎各位。」 第7页 「是啊,我们村可是许久都没有外人进来了。」村长幽幽地嘆了口气,意味不明道,「可惜啊,可惜……」 「那个,请问可惜什么啊?」沈同宇谨慎地开口,试图从村长口中套出些消息来。 村长摇了摇头,似乎不愿再提,转而道:「昨日太晚,招待不周,你们一定都饿了吧,村中准备了些便饭,请诸位赏光跟我来。」 虽是客气的句子,但经沙哑的喉咙一滚便带着几分阴谋的味道,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该不该赴这场鸿门宴。 老妪见无人回应,抬起了浑浊的眼球,「客人都不想吃吗?」 「确实饿了,谢谢招待。」郁燃忽然开口,他盯着那老妪,神色自然,好像他们真的是迷路到村中的客人。 得到回答的老妪满意地笑起来,又咧开了蛆虫般的碎齿,「饿了就好,来。」 村长在前,老妪带着众人拐过来时的障墙,他们这才发现障墙另一侧也有一间屋子,似乎是一间待客的小厅,中间摆着红漆木圆桌,桌上白纱布盖了盛菜的盘子,七把椅子整整齐齐地围在桌前。 村长坐了上位,老妪就在侧旁候着,当着众人的面关上了小厅的门。 随着门吱呀一声关上,屋内的光线顿时暗了。 众人在诡异的气氛中正襟危坐,村长缓缓地揭开了纱布,桌上是一桶肉粥,一盆包子,一碟咸菜,算得上一顿丰盛的农家早餐。 饭菜看起来很诱人,还冒着滚滚热气,像是刚刚出锅,散发着好闻的菜味。 「不必客气,请用。」村长阴恻恻瞪着前方。 与他对坐的正好是程希佑,被吓得立马抓起一个包子。 村长这才收回目光,勺子盪开油光漂浮的肉粥塞进了嘴中。 厅中一时寂静无言,都是听过人肉包子鬼故事的年纪,鬼知道那肉是什么做的,谁也不敢下口。 燕时澈动了动鼻尖,对郁燃轻轻点头。 郁燃舀过一碗粥,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目前为止还没有东西能够瞒过燕保镖的狗鼻子,他放心地接受了这顿早餐。 毕竟得待在这村中整整五日,总不能什么都不吃。 村长满意地笑了起来,碎石般的牙齿撵烂肉沫,「这样才对,这样才对。」 其余人见状,捏着鼻子吃了一些。 饭罢,沈同宇再次开口,「多谢照顾,我们还需要在村中叨扰几日,实在不好意思,想问问村里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 「帮忙?」村长抹开嘴角的油脂,「最近倒是有那么一件事。」 他一开口,众人立马打起精神来。 「是什么?」沈同宇连忙追问。 村长放下碗,斜觑了一眼旁边的老妪,这才缓缓道:「我们没有村最近倒是有一桩红事要办,就是不知你们有没有那胆量。」 「红事?是谁家要结婚?」程希佑壮起胆子开口,「这倒没什么可怕不可怕的。」 「是地下的红事。」村长血丝密布的眼球死死地盯着程希佑,一下子吓得男生哑口无言。 郁燃微微抬眼,联想剧名《配骨亲》,果然不出他所料。 所谓配骨亲,其实就是冥婚的一种。在冥婚中,先亡的鳏夫或单身汉埋葬后,家人为了避免家族坟地中出现孤坟带来不幸,就会托媒婆寻找适合的女尸,婚祭之后再掘墓将双方骨骸合葬。[1] 既然是恐怖剧场,若这红事与冥婚无关,那才叫可疑。 气氛再次陷入死寂。 冷掉的饭菜散出怪异的腥味,陈童一下子捂住了嘴,「抱歉,我去趟卫生间。」 曲蕊担心地看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村长对提前离席的两个女生仿若未睹,诡异地笑了两声,唤道:「阴媒。」 一旁的老妪从阴影里浮了出来。 「婚嫁都在个明媒正娶,阳间这样,阴间也是这样。我阴媒人做了五十多年,没有一次出过岔子,可如今年纪一大,精神头也不好了,晚上也守不了夜。」阴媒缓缓道,「可惜那新人头七才过了两日,我这身子骨就像生了锈般动不了,若你们有心帮忙,就替我把接下来五日守完,让那祠堂的香火生生不息,千万别断喽。」 「我们村,对这场喜事可是看重的很哩。」阴媒泥一般的皮肤微微下垂,在眼睑投下青灰色的死气。她咧开嘴,「红事在五日后,届时全村四十四人都会出席,可千万不要出错。」 祠堂守灵? 众人脸色都不怎么美妙,在诡异的世界里守灵,这简直是恐怖片作死举动! 可是除了应下又别无他法,如果任务完不成,说不定会有更加可怕的后果等着他们。 「好,我们愿意帮忙。」沈同宇僵着脸应下,提了个要求,「村中可有忌讳?我们能否在村中参观参观?」 「呵呵呵。」村长古怪地哼了一声,「破旧村子而已,你们愿意看就去看吧。」 村长似乎有事,用完早餐就消失在门后,阴媒也不见了。 众人围着槐树先抽了签,决定五天内守夜的顺序。 最终沈同宇和陈童一组,程希佑和曲蕊一组,郁燃与燕时澈一组,轮流守夜。 大家决定先去祠堂探查一番。 白日里的祠堂不似昨日夜间那般阴森,但依旧暗暗的,萦绕着陈腐的香火气。 第8页 推开门的正中是一座古朴的彩绘神像,左手持八卦盘,右手托九层塔,因年久失修,色彩斑驳成块已经看不清面貌。 神像前搭着供桌,桌前供奉着成对木主。桌后则摆了瓜果粮食,正中一盏铜炉,炉中正燃着一只指粗的香。 堂中只有两只拜神的软垫,此外别无他物。 郁燃快速扫过木主,微微皱起了眉,一共四十四只,与阴媒口中的村民人数相当。 他又看了看那神像,青面獠牙,也不知在吓唬着谁。 就在此时,燕时澈忽然拍了拍郁燃的肩膀,低声道:「后面有声音。」 其余人都仔细地搜寻着线索,没人注意到他俩。 两人悄悄出了祠堂,拐进后面的西厢房。 厢房前有一片小院,四面的砖墙高高垒起把日光排挤在外,整个院子都显得阴冷昏暗。 房门斜斜地开着,露出一条细缝,里边黑黢黢的一团,看不清。 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 有什么敲击着木门,是房中传来的声音。 「去看看。」郁燃当机立断。 一进小院,日光更稀,越进去,那敲击的声音越大,隐约伴随着孩童玩闹的叫喊迴荡在高壁。 「月亮月亮光光,红衣嫁娘烧香,烧死美嫁娘,气死么姑娘。」[2] 「么姑娘,不要哭,缝个娃娃穿衣服。」 「喜鹊笑,锣鼓敲,棺材里面放鞭炮。」 「鞭炮炸得震天响,家家户户吃喜糖。」 诡异的童谣伴随着稚嫩的童声,如幽灵一般迴响,越来越清晰。 那窸窸窣窣的敲击声也越来越响,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抓到啦!」尖锐的嗓音瞬间滑过耳膜。 一个莫约六七岁的女童凭空出现,猝然抱住了郁燃的大腿。 女童的眼睛不似常人,黑眼珠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二的眼白,暗到看不清瞳孔,只有一道充满了恶意的目光死死盯着他。 忽然,女童嘻嘻嘻地笑起来,裂开一嘴白森森的细牙,诡异地说:「接下来,该你抓我啦!」 郁燃脸色一沉,心道不妙,下一瞬,正准备逃跑的女童却被一只手拎住衣领提了起来。 燕时澈勾起假惺惺的笑:「小朋友,想跑哪里去啊?」 女童见逃跑不成,脸上的笑容立刻落了下来,神情僵化,咧开了那张形态诡谲的牙口想要咬人。 燕时澈顺势摸出腰间的匕首,漆黑的刀刃闪过寒光,对准了女童的嘴。 「客人可真不听话,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阴媒阴森的嗓音从两人背后响起,幽幽地嘆了口气,一时间一股可怖的恶寒遍至郁燃全身。 被发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1]资料来源于冥婚习俗 [2]改编自四川童谣,原文诙谐,比较毁气氛,就不放上来了(*^▽^*) --- 都看到这里啦,点个收藏吧(≧▽≦)~* 第4章 配骨亲 冤鬼敲棺 门檐的阴影里先是出现一张脸,紧接着阴媒凹陷干瘦的四肢才缓缓进入郁燃眼前。 忽如起来的骤变吓得直播间一片哀嚎。 【我靠我靠她什么时候出现的!?镜头转过去吓得我心脏骤停】 【弹幕护体弹幕护体啊啊啊啊这直播间弹幕好少啊啊啊啊啊!!!】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还好吧,这本也没什么高能的地方,而且这场景不是在第一晚转头杀的时候就有过了吗?现在观众恐惧阈值这么低了吗……】 【其实我懂前面的感觉,就像上学玩手机忽然发现班主任就站在后面,还笑眯眯地盯着你,吓懵了好吧!这不比鬼可怕?】 【对!最可怕的不是后面突然站了个什么,而是心虚!弹幕勾起了我上学时期最恐怖的噩梦,靠】 不知不觉间「随机放映1002房」的人数已经累积到了一千,随着弹幕讨论量增多,更多的观众正在涌入。 「哇——」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小院,在阴媒到来的瞬间,女童阴森的神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皱成一团委屈巴巴的表情。 燕时澈悄无声息地藏起匕首,放开女童。 小女童一落地就扑倒在阴媒腿上,鼻涕眼泪黏哒哒地挂着。 燕时澈:「……」 「抱歉,想上厕所,走错门了。」郁燃面带歉意。 阴媒转动眼珠在青年脸上细细打量一番,古怪道:「西厢房不能进人,再有下次,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郁燃仿佛没有听出她话中的威胁,微微一笑,「打扰了。」 两人顶着阴媒人的目光进了旁门的厕所,装模作样地洗了个手。 「怎么样,看到什么了吗?」郁燃问。 厢房内黑灯瞎火,普通人无法通过门缝看清里面的情景,但燕时澈不一样,他的五感超脱常人,能够在夜里轻易视物。 「嗯。」燕时澈道,「房里有一口棺材。」 棺材? 郁燃挑眉,「那声音?」 「从棺材里传出来的。」燕时澈指关节叩了两声墙壁,笃笃。 难怪不让人进,依据某些不可寻的老说法,含冤暴毙的亡魂被极阳之物镇压后,下不了地狱,过不了阎王的审讯,冤魂就会一直持续死前的痛苦,在棺材中不停地翻滚顶撞,发出敲击木头的响声。 第9页 被称为,冤鬼敲棺。 显而易见,鸡血剪纸和黑狗垂兽就是用来镇这座棺材的。 西厢房被阴媒列为禁地,恐怕也是怕他们发现此处有冤鬼。 郁燃踏出厕所,又向西厢房小院看了一眼。 隙开的门缝已经被关得严严实实,左右两面窗户在内侧贴了报纸,灰扑扑地看不清。 整座屋舍被高墙圈起,像一个闭眼封嘴的人脸。 要找机会进去一趟。 青年若无其事地挪开目光,与他淡漠表情相反,他的心脏兴奋得发颤,藏在捲髮中的耳尖也在不知不觉中染上了血色。 众人没在祠堂里找到什么线索,阴媒又前来嘱咐,让他们傍晚之后不能离开祠堂小院,晚上的香火也千万不能断掉,否则会发生很可怕的坏事。 阴媒走后,他们按照计划出去找找线索。 村庄里依然安静得诡异,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所到之处别说人,就连家禽家畜都没有踪影,就好像所有生物都凭空蒸发了。 「我……我有点害怕。」陈童躲在沈同宇身后,若不是众人都出来了,她才不敢在村中乱晃。 沈同宇安慰道:「没事,我们都在这里呢。」 六人按照之前的组别分头行动。 郁燃同燕时澈沿着村子的边缘查看。 没有村不大,四十四口人最多也就十来户,田地也零零碎碎地挤在屋舍之间,挨得很近。 田中什么也没种,荒草生了半米,枝叶枯黄,蔫蔫地散落生长。 这是冬季,或者秋收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郁燃判断,或者是长期的干旱过后。 两人踩着田埂一前一后穿过几户人家。 阴冷的风从草的间隙里吹来,郁燃总感觉有人在暗搓搓地窥视。 那些灯笼在白日里都熄了烛火,暗红的纸笼在失去亮光后死气沉沉地勾在檐下。 黑洞洞的窗口也被囍字剪纸煳住大半,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郁燃脚步忽然顿了顿,深黛色的眼眸机敏地停在一断油腻的窗柩上。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刚才那里似乎闪过了一个黑影,藏在囍字分割后黑魆魆的玻璃空隙中,惊慌失措地隐秘起来。 「到处都是眼睛。」燕时澈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窗口、门缝、瓦隙,无处不在。」 黏煳煳的视线如影随形,让人想忽视都难。 郁燃陷入沉思,「这个村子到底在忌讳什么?」 如果说是他把燕时澈带进剧本,让冥冥中的剧情轨迹发生了改变,再结合那些村民与剧本信息不同的举动,那么多出来的男人必定是解题的关键。 他又想起了阴媒念叨的「多了一个」,思绪陷入困境。 「不知道。」燕时澈懒得动脑子,扬起下巴面向方才人影闪过的小屋,「进去问问呗。」 「先别——」轻举妄动。 后半句还没说出口,只见男人大步跨过屋舍前的篱笆,敲响了木门。 「有人吗?」 郁燃抿嘴,冷冷道:「他疯了会主动听话开门。」 「咦,好像没锁门。」燕时澈挑起唇角,趁屋内人反应过来之前飞快地推开一条门缝。 紧接着门后一阵巨大的阻力袭来,一张老头的脸透过门缝暴露在日光下,他嘴里发出愤愤的方言,似乎在咒骂。 郁燃快速上前,帮燕时澈抵住门板,也不知那老头力气为何这么大,除了能看见半张脸之外,再也推不开了。 「里面有地锁。」燕时澈啧了一声,「好卑鄙啊。」 老头闻言脸色都青了,估计在心中咒骂,耍流氓强行入室,不知道是谁卑鄙! 郁燃抬头正好对上对方恶狠狠的眼神。 「我就说过,我早早地提醒过他们,不能让外面的人进来。」老头一边咒骂一边喃喃自语,「滚开,畜生,狗种!那么多——那么多,这是个死局!到了时候,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那么多? 郁燃看向一旁的燕时澈,到底多了一个人会发生什么才让村里人都如此人心惶惶? 但老头除了满口不重复的脏话,其余什么线索也套不出来,郁燃只好暂且把疑问搁置,和燕时澈先回到祠堂与其他人集合。 沈同宇和陈童先回来了,他们与郁燃的发现相同,村民似乎都不怎么待见众人,户户家门紧闭,根本不愿意同他们有接触。 陈童好像受了些惊吓,比平常都要沉默,站在槐树底下一言不发。 直到午间,程希佑和曲蕊才姗姗来迟。 不过这一次他们带来了一个重要消息,他们找到了冥婚新娘的家。 「我们在村头木匠铺门前看见了一大堆还没有烧完的纸钱,一大口纸煳的宝箱。」程希佑扬起双手,虚虚地比了一个一米来长的方形,「曲蕊姐说,她说,呃……」 「我有了解过,阴媒人与婚嫁双方搭上桥后,男方家里会在婚祭前给女方家送上定礼,大多是冥币纸衣,还有纸煳的首饰珠宝。」曲蕊补充道,「彩礼一到,就要在家门口焚化,全村只有木匠门前烧纸,我猜测那里就是新娘的家。」[1] 程希佑点头,「本来想凑上去找线索,但木匠忽然就回来了,那傢伙手臂比我腿还粗,兇巴巴地瞪了我们好几眼,我们怕惹麻烦,就在远处看了看,赶紧回来通风报信。」 第10页 「这是个重要线索,我们可以找时间一起去看看。」沈同宇点了点头,「木匠现在已经有了警惕,我们暂时不去打草惊蛇。不如下午好好休息,晚间不要睡太沉,免得出事情。」 「好啊,沈哥,今晚正好是你和陈童守夜,下午正好补个觉。」程希佑说着忽然牙酸地哎了一声,「光是想想都紧张,那阴媒说不能让香火熄灭,唉,你们说,会不会有鬼吹灯那种事情发生……」 沈同宇拍了拍他的肩,「别自己吓自己了。」 另一旁,郁燃注意到陈童的状态很不对劲,特别是程希佑说了那番话后,竟然忍不住抖了起来。 也是,一个十来岁还没出过社会的小姑娘撞见了这档子遭遇,不害怕才是怪事。 他没过多关注对方,除了他这种自愿进入的,其他人进了剧本就是倒八辈子霉的运气,旁人帮也帮不了。 午饭仍在小厅里,村长和阴媒都没有出现,在场众人总算舒心地填饱了肚子。 过了中午,大家都听沈同宇的建议进房休息,郁燃则又把光屏中杂七杂八的信息研究了一遍。 可能是季节的原因,没有村的日照很短,下午四点天色就昏黄一片。 众人纷纷点了房中的煤油灯,毫无思绪地把小院又翻了一遍,什么也没发现。 傍晚六点一到,村庄被黑暗全部笼罩,沈同宇和陈童进了祠堂。 郁燃看着祠堂门缓缓合上,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 这种烦躁一直持续到他躺在床上,望着煤油灯投在墙上忽明忽灭的影子发呆。 影子里出现了一只狗。 燕时澈的指缝分开,影子里的狗也张开了嘴。 郁燃侧眸,男人百无聊赖地玩着手影,黑髮被燃烧的灯芯镀上一层暖光。 「你看起来像中邪了。」燕时澈道。 「我只是很奇怪。」郁燃捲曲的额发随意散落,挡住了他的眼睛,「剧本上标註的死亡率超过五成,但过了一天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六个人副本,拍摄时间差不多快过了五分之一,却什么也没有发生,这本身就有些不可思议。 郁燃天生没有乐天派的精神,认为他们能成为百分百存活率的天选之子,与沈同宇一直挂在口中的规避概率不同,郁燃更倾向于理性地思考如何才能让自己成为活下来的那50%。 燕时澈:「你希望发生点什么?」 郁燃没吭声。 相比于他希望发生点什么,不如说他想知道死亡是如何触发的。 东方背景的恐怖片一般分为两种,无解恐怖与有解恐怖。简而言之,无解恐怖片就是鬼杀人,人躲鬼,人鬼混战,死伤一片,没有可以规避死亡的逻辑,类似于《咒怨》。 而有解恐怖片,则如其名,能够在片中找到规避鬼怪和死亡的方法,比如《午夜凶铃》。 现在的状况,虽然所有人都还安全存活,实际上却并不是个好消息,他们无法感知危险并找出迴避危险的规律。 如果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可能会在某次探索中不小心触发了死亡红线却全然不知,在完成任务之前就团灭也说不定。 尽管在郁燃的推测中,他们进入的顶多是个与迷信灵异结合的有解恐怖剧本,但心头总萦绕着一股强烈的违和感。 似乎有什么信息被他不小心忽略掉了,带来的不是不安,而是一种隐隐约约的、类似于被算计的恼怒。 郁燃把脸埋进枕头,声音闷闷地响起,「睡了。」 「嗯。」燕时澈敷衍地哼了一声。 灯芯很快烧到了尽头,墙上的小狗在逐渐黯淡的火光中打了个哈欠,房间被黑暗彻底吞噬。 * 作者有话要说: [1]习俗来源于冥婚资料 明天见ヾ( ̄▽ ̄)bye~bye~ 第5章 配骨亲 阿姊的布娃娃 天光沉沉,弯月挂在西边的树梢头,将降未降,恍恍惚惚晕起了一层毛边。 无知的人尚在梦里酣睡,寂静中,一声悽厉的哀嚎骤然惊起。 出事了。 祠堂门洞开,郁燃靠在门廊上,眸色晦暗。 堂正中的半空里垂着一双腿,一截红布从三米的房樑上高高落下,尽头挂着一个人。 那人颈椎被红布紧紧地缠着,呈不自然的弯曲折断,五官舌头凸出,短髮遮盖的脸上全是紫青。 陈童吊死在了祠堂中。 「卧槽!」程希佑脸色惨白,向后退了两步,差点被门槛绊倒。 曲蕊最先到祠堂,见到这一幕顿时吓红了眼睛,口中传来呵呵的气声,她死死捂住嘴,避免自己发出痛苦的喊叫。 这不仅是对同寝女孩逝去的悲伤,还有亲眼目睹死亡、极度恐惧后的情绪崩溃。 地上还躺着一人,紧闭着眼,不知死活。 「燕时澈。」郁燃唤了一声。 燕时澈瞭然地走上前,伸手顺着沈同宇的鼻尖探了探,「还活着。」 程希佑才从死人的惊吓中缓过神来,看见倒在地上的男人,连忙惊唿,「沈哥!沈哥没事吧!」 「大概是昏迷了。」燕时澈偏头唔了一声,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中邪了也说不定。」 然后他满意地看见程希佑脸色铁青,闭上了咋咋唿唿的嘴。 郁燃环顾四周,目光在炉前那支香上瞟过,悄悄打量着众人的神色。 第11页 曲蕊站在门口静静地流泪,指尖还在发抖。她的脸上有压痕,长发也乱糟糟的,应该是一听到叫声就从床上醒来,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 程希佑一如既往被吓得脸色苍白,有些吵,但似乎也是从被窝里刚刚惊醒,眼屎都还挂在眼角没来得及擦。 沈同宇则还在昏迷之中,不知道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吓晕过去了,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把他喊醒。 总而言之就是……一团糟。 郁燃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从低血糖的debuff中清醒过来,好好地梳理这件事。 本来就不充足的睡眠现在彻底被破坏,他忍着火,「把这傢伙弄醒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燕时澈应了一句,蹲下身正在看究竟从那个地方下手。他平时擅长把人揍晕,一下子让他把晕倒的人弄醒,业务还比较生疏。 沈同宇是个体面人,昏倒在地上还西装革履的样子,衣服褶皱都井井有条,很有绅士风度。 燕时澈废了好大功夫让他甦醒。 沈同宇紧紧皱着眉,坐起身的时候有些眩晕,捂着自己的隐隐作痛的脸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他看见一双悬吊在空中的腿,瞳孔紧缩,转头道:「这怎么回事?!」 郁燃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陈童死了,你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沈同宇懵逼地看了一圈,发出了诚挚的疑问,「我怎么睡着了!」 「你要不要先回忆回忆?比如,你失去意识之前发生了什么,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郁燃忽然温和起来,收起了方才咄咄逼人的语气。 他疲惫地揉了揉眼角,掩去眼里的神色,「抱歉,有些低血糖,脑袋乱,情绪激动了一些。」 沈同宇迷茫地望着青年,好半天才开口,「我记得我是有一段时间特别困,好像有铁块垂在眼皮上一样,我之前还跟小陈讲话,后来就记不清了。」 「……」郁燃与燕时澈交换了眼神。 「那你真是幸运。」燕时澈幽幽道,「要是你也醒着,说不定挂在这里的就是两具尸体了。」 沈同宇下意识点头,晕乎乎的脑袋又觉得这似乎话里有话,半句应答卡在喉咙里。 「怎么弄下来?」郁燃换了个话题,「房高三米的梁,还要吊死一个挣扎中的成年女性,不是人类能够办得到的。」 他语气平淡,说出的内容却立马让在场众人有了不好的联想,一个比一个愁眉苦脸。 程希佑缩了缩脖子,尸体直面冲击力太大,他没敢抬头去看,反而向祠堂门外退了一步。 这一退就撞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男生抬头,同行的伙伴都在堂内,那他的身后是个什么东西? 「我靠啊啊啊!」程希佑大喊一声,蹦到离他最近的郁燃旁边,抱住了青年。 突如其来的大面积肢体接触让郁燃全身一僵,他挺直嵴椎,面部肌肉都紧绷起来,优秀的专业素养让他堪堪维持住了之前的体面。 还好这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这,他们被程希佑的叫声吸引,一齐望向祠堂外。 阴媒带着两名大汉无声地出现在阴影中,塌软的皮肤下浑浊眼球微微转动,目光阴冷地环视祠堂,死亡现场尽收眼底。 她的脸色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狠狠地扫过祠堂内的众人。 良久,阴媒招了招手,后面的大汉搬来了梯子,熟练地上樑,把尸体搬了下来。 趁这个时候,郁燃不留痕迹地移步,从程希佑的「随机抱大腿」范围内撤离,并警戒自己以后离这人远一点,免得被误伤。 壮汉把陈童抬上了准备好的木板,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那两人就一前一后把尸体搬走了。 「出了一点小意外,我们会妥善安置她的。」阴媒眼神剜过众人,「一切都会解决的。」 她呵呵地冷笑,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前,消失在祠堂门口。 在某个瞬间,郁燃目光忽然射向阴媒的背影。 他听见,大汉抬起尸体时,阴媒诡异的低喃,「又多了一个……」 等众人平復好心情,天色也已经亮了。 今晚轮到程希佑和曲蕊守夜,加之沈同宇撞鬼后身心俱疲,通通回屋补觉。 为了避免再出意外,三人没再分房间,两男人挤在一张床上,另一张床留给了曲蕊。 郁燃被吵醒后就没了睡意,和燕时澈用过早餐休息了一会儿,决定去村头的木匠铺,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有关冥婚的线索。 幸运的是,木匠此时并不在家中,店铺门敞着,只用旧草纸贴了一张告示说上山取材,午间才回。 木匠小屋一共两层,面向村里的土路,底层除了铺子,向后还延伸出一个小厅,里面没有灯看不清,郁燃只能够看见左侧一小条简陋的木楼梯直通二楼。 第二层房间的窗户全部被木板封上,小得像一座鸽子屋。 天光照不进房,燕时澈在前边探路,郁燃在后面观察周围的陈设。 地上全是刨开的木头碎屑,外侧堆积了许多旧木,这些旧木把外头的天色挡住了大半,在屋中筑起浓黑的巢。 一楼小厅与店铺联通,厅后靠墙是一张床,被褥叠在床头,床下有几双鞋,两双大码黑布白底鞋,一双女士绣花黑布鞋。 厅正中放着一只桌,桌上搁着两双筷子、半盆剩粥、一碟咸菜,一股菜油的酸味飘在空气中。 第12页 郁燃指尖碰了碰碗沿,稀薄的粥液挂在上边,还没凝固。 木匠家中应有两口人,夫妻关系,用完早饭后才离开不久。 「老闆?」 燕时澈的声音骤然响起。 「嗯?」 「我找到了一副棺材。」 郁燃闻声前去查看。 左侧楼梯下果然放着一副约莫两米的木质棺材,鬼影般直立在墙角,阴冷无比。 他上手一摸,棺材上浮着木屑,毛边还没来得及打磨,是一副半成品。 按照曲蕊的说法,木匠是冥婚新娘的家,那这口棺材大概是为新娘所做。 郁燃思忖片刻,敲了敲棺材板,空心木具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他自言自语道:「新娘的尸体在哪?」 燕时澈站在一旁,沉默地垂眸看着喃喃自语的僱主。 屋内寂静得诡异,他能够听见对方的心跳在胸腔里快速跳动的声音,以及郁燃压抑着的偶尔急促的唿吸。 他看起来很兴奋。燕时澈判断。 郁燃确实很兴奋,他像小孩子拿到新玩具一般,在棺材旁摸索了好半天,才回过头。 「走吧,去二楼。」 不知道是不是燕时澈的错觉,他听出了几分愉悦。 木质楼梯又晃又陡,踩在上面会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直接通向二楼房间的小门。 郁燃推了推,铁锁穿在门和墙的铁环里,被锁上了。 「你会开锁吗?」他偏过头去,鼻尖擦到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 简陋的楼梯狭窄陡峭,两个大男人站上去顿时显得满满当当,连周围的灰尘都拥挤起来。 郁燃顿了顿,对方隔远了一点,「会,但是没有工具。」 「发卡行吗?」 「细的可以。」 郁燃从裤兜里摸出一根金属一字夹递给燕时澈。 燕时澈目光扫过他捲曲略长的头髮,没说话。 楼梯太窄,除非下楼,否则很难交换位置,燕时澈只能靠近踩上一级阶梯,探长手臂从郁燃的头边穿过。 金属发卡钻进锁芯,灵巧地挑拨锁舌,很快,把手里响起清脆的弹簧声。 「好了。」 身后温热的气息终于离开,郁燃感到一阵轻松,立马推开了门。 二楼的房间仍旧晦暗无比,窗户被木板封死,只有几丝天光透进,但仍旧照不分明。 空气中瀰漫着一股陈旧的霉臭味,像回南天怎么也晒不干的衣服。 屋内陈设很简单,左侧一张只剩床板的小床,窗前一张长木桌,桌下放着一个大箱子,桌子从靠着床头的地方延伸到另一面的墙壁,墙角堆着几包杂物,用塑料布罩着。 整个房间能够下脚的就只有一方左右。 郁燃指尖划过桌子,捻了捻。 薄灰,房间应该有两三日没有打扫过。 如果这是新娘的房间,刚好印证了阴媒口中新人才逝世两日的说法。 床和桌子都收拾得很干净,郁燃蹲下身,打开了桌子底下的木箱。 硕大的木箱中,东西却少得可怜,零零碎碎地放着一些女孩爱用的物件。 撕了大半的笔记本、一把粉色的塑料梳子、几颗彩色玻璃球,还有一只破旧的布娃娃。 【恭喜你,获得剧本特殊道具阿姊的布娃娃!】 【阿姊的布娃娃:阿姊一针一线缝了一整晚,终于缝好了阿妹最爱的布娃娃,有了它,再调皮的小孩也会不哭不闹乖乖进入梦乡。】 郁燃指尖刚刚碰到布娃娃,眼前就浮现出了血字提示,布娃娃自动放进了背包里。 阿姊的布娃娃? 他扫了两眼上面模稜两可的道具介绍,这破布娃娃难道是用来止孩童夜啼的? 「这里有一些……衣服。」男人打断了青年的思考,他顿了顿,「像小孩穿的。」 墙角的塑料布被掀开,露出一小堆衣服和被褥,最上头俨然叠着几件小褂子,领口泛黄起球,应当穿了许久。 尺寸正好是五六岁孩童穿的衣服。 郁燃抿了抿嘴,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大致猜测。 无论是「阿姊的布娃娃」,还是眼前的童装,都说明了一件事。 那就是这个房间里曾经住了两个人,很可能是新娘和她的妹妹。 可是从两层小楼的生活环境看来,现居的只有木匠夫妻二人。 既然新娘已经逝世,那么她的妹妹去哪了? 他想起昨日在西厢房遇见的疯女童,顿时疑窦丛生。 西厢房的疯女童会不会是新娘的妹妹呢? 那她为什么疯?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 如果是后天的,她受到了什么刺激? 而这一切,与没有村的秘密有关吗? 杂乱无章的线索就好像一大堆缠绕在一起的线头,混乱得理不出头绪。 郁燃指尖下意识叩击着木箱,下一秒忽然落入温热的掌心,被人紧紧抓住。 「嘘。」燕时澈虚起黑眸,机敏地望向门外,耳语道,「有人来了。」 正如他所言,半晌后,外边传来了鞋底趿拉着木梯上楼的脚步声—— 哒哒哒,哒哒哒。 …… 仿佛与昨日棺材中的击打声混在一起,敲在人绷紧的神经上。 二楼的窗户被木板全部封死,唯一的出口被来人堵住,他们被困在了这里! 第13页 这种危险的认知让青年心脏勐得一颤,被燕时澈敏锐的听觉所捕捉。 男人垂眸一瞥,黑暗中闪着一双亮晶晶的狐狸眼,正目不转睛地望着门后。 亢奋极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郁燃:兴奋~(p≧w≦q)~!!! 感谢在2021-08-16 02:07:36~2021-08-19 01:04: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碗甜酒 6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配骨亲 他的脸扭曲得像要吃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单薄的木梯在踩踏下显得摇摇欲坠,咯吱作响。 门外响起木匠低哑的呢喃—— 「外面的小耗子,总是趁人不在了,来偷东西……我要把它钉进木板上,一根根敲碎那些可恶的爪子,钳烂它的牙齿,在嘴里灌进烂肠的毒药……」 阴森可怖的声音悠然拉长,木匠上了最后一阶楼梯。 「出得去吗?」郁燃问道。 「现在不行。」 燕时澈看了一眼被木板封住的窗户,木匠的脚步声停在门口,这时逃出去已经来不及了。 男人揽住郁燃,两人迅速滚进床底。 咔嚓,门开了。 床下。 郁燃很不适应被人触碰的感觉,他抿着嘴,全身肌肉不自然地紧绷,努力忽视着旁边的热源,直到燕时澈的手臂从他腰间挪开才放松。 这算是什么事? 郁燃在心底嘆了口气,抬眸从缝隙中观察木匠。 他们现在的位置实在不算安全,床底离地面的间距很大,只要对方蹲下身,就能够发现他们。 木匠走路的姿势很奇怪,脚跟就像永远不会离开地面一样,套着一双黑旧的老布鞋,摩擦出黏煳煳的水声。 他的鞋底不知沾上了什么液体,趿拉着走进屋中,后跟在水泥地上留下深色的水渍。 那双脚在狭小的地上转了一圈,如郁燃所料,缓缓靠近小床。 【妈的好紧张啊啊啊啊!!!】 【我也是!千万不要被发现啊!直播间最帅的两个小哥!】 【躲床底?我的天,什么弱智操作!这么大条缝npc又不瞎,傻逼直播间,走了886】 【前面爱走走,逼逼个什么劲,无语】 【确实没办法,这么重要的线索点不可能不来搜证,只能说他俩倒霉吧……】 此时直播间的人气飞速上升,近五千人观看,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屏住唿吸,凝神望着屏幕中令人胆寒的画面—— 「耗子最爱躲在阴暗的地方,让我看看这底下有没有——」 那双布鞋正对床底,停在了两人的面前。 郁燃屏住唿吸。 哒、哒、哒、哒……哒。 忽然,一阵清脆的声音在屋外响起,沿着陡峭的木梯缓缓地弹起,落下,弹起,再落下,震颤着做出不停歇的弹跳运动。 良久,声音终于在一楼小厅消弭,留下寂静中恍惚的回音。 郁燃捏着从木箱中拿的玻璃弹珠,死死盯着外面的动静。 那双脚顿了一下,滞缓地转身对着门口。 「啊,原来在外面,可算找到了,小耗子们……」 这时,郁燃耳边忽然贴近一道炽热的气息。 燕时澈低声道:「我数三声,一起出去。」 「三。」 那双脚向门口探了一步。 「二。」 它踩过凸起的门槛。 「一。」 两人瞬间翻滚出床底。 在木匠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郁燃迅速关上房间门,燕时澈接着他的动作,单手拖过窗前的桌子怼了过去,抵住了门。 郁燃眼睁睁看着至少两百来斤的实木长桌被飞速甩到门前,发出嘭地巨响。 他对这位保镖先生的实力认知从纸面合同跃上了现实。 燕时澈再次来到窗前,毫不犹豫地抬脚,踹断一条窗柩上钉死的厚木板,铁钉和木屑飞溅,刺眼的光线瞬间落入阴暗的房间。 但仅仅这样还不够,木板的空隙根本无法容纳一个成年男子穿过去。 门后的木匠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老鼠」戏耍了一顿,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低吼。 一声巨响随之而来。 「糟了。」郁燃低骂。 脆弱的木门被瞬间噼开一条裂缝,半只斧面嵌入木头,露出一道锋利的刃。 同时燕时澈蛮力搞掉了第二块木板,日光把房间照得透亮。 满天乱舞的灰尘散成无数纷杂的线,像素描中的黑白灰,把屋内屋外切得泾渭分明。 破碎的门洞里露出一只血红的眼球,上下左右缓缓打量。 木匠似乎呵呵地笑了两声,锋利的斧头再次袭来。 木门发出寿终正寝的哀鸣,更大的裂缝沿着之前的洞口,像蜘蛛网一般,迅速向四周攀爬。 「快一点。」郁燃催了一句。 燕时澈觉得自己年轻的僱主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嘶得转了转脚腕,最后一脚把木板连同锈迹斑斑的窗柩一起踹飞出去。 「小耗子——」此时一张可怖扭曲的人脸出现在门后,再次举起了斧头。 燕时澈掰断一截遗留的长钉,从二楼一跃而下。 五米多的高度让郁燃拧起眉头,村中房屋没有落脚的窗台,从这高度直接跳下去普通人都得崴脚。 第14页 「跳,我接着你。」 燕时澈看穿了郁燃的犹豫,又喊了一声,「跳。」 郁燃最后向门外看了一眼,木门被完全噼开,木匠扭曲的脸已经不像人类,他高举着斧头咆哮着向郁燃噼来。 他不再犹豫,翻窗跳下。 燕时澈稳稳地接住了他。 被人环抱的不适再次袭来,郁燃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他拍了拍燕时澈,示意对方放手。 燕时澈放开他的时候,唇角正好勾起,「紧张什么,我说我会接住你的,老闆。」 郁燃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转头看向二楼,破开的窗后仍然黑洞洞的一片,一个面目扭曲的身影立在窗前,死死地瞪着逃脱的两人。 此时,直播间弹幕五彩缤纷地飞窜起来。 【家人们我没想到……】 【哈哈我也懵了,帅哥竟然都这么勐的吗,徒脚破木板】 【这叫夺窗而出2333333】 【刚才我连弹幕都不敢发,第一次在直播里遇到这么莽的】 【第一次遇到+1,给我看得心脏骤停,这俩新人胆子好大!】 【前面骂弱智的可以道歉了,在真正的实力面前,npc都是垃圾哈哈哈哈】 *** 回到小院已经过了午时,其余三个人从房间里出来,虽说是休息补觉,但除了沈同宇,程希佑和曲蕊都没合上眼过,毕竟亲自目睹死亡的心理阴影在短时间内很难消除掉。 郁燃提议他和燕时澈今晚去守祠堂,意外地被程希佑拒绝了。 「算了哥,还是我去,反正我今晚估计还是睡不着。」程希佑的眼下青黑一圈,往常的咋唿劲都没了,「熬过24小时就好,我原来通宵熬夜惯了。」 郁燃没有强求。 「对了你们去了木匠铺吗,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沈同宇问了正事。 「有。」郁燃从背包里掏出半本撕裂的笔记,「新娘屋里发现的。」 他几乎把木箱里的所有东西都塞进系统背包里顺走了。 众人闻言立刻围了上去。 说是笔记本,其实就是白线缝订的一叠草纸,缺了很多页,里面的毛边粗糙,像是被人匆匆撕下的。 翻开笔记,里面空白一片,什么都没有记,连书写的压痕都没有。 沈同宇皱起眉,「什么都没有,这个线索怎么解开?」 郁燃道:「没说这一定是线索,只是我随手顺出来的。」 「不过,」他顿了顿,「这笔记可能是一个提示,提示我们要找的线索就在丢失的那几页笔记中。」 「你说的不错,」沈同宇沉思片刻,拿定主意,「那我们下午就去搜寻一下笔记的残页,既然有提示的话,那一定能够找到。」 郁燃随口附和:「是啊。」 青年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一直垂在地上,思考一些新的发现。 他白玉色的皮肤被日光照得发亮,即便低头也难掩整个人矜贵的气质。 模样冷极了。 沈同宇:…… 虽然他一句话没说,但总觉得在讽刺我什么。 他重新清了清嗓子,号召道:「既然村民都对我们有了戒心,在外可能搜不到什么,还容易打草惊蛇,我们重新把厢房里搜查一遍,现在有了思路说不定会有什么新的发现。」 在沈同宇的引导下,众人分别回到自己的房间,进行新一轮的搜查。 东厢房内。 「我看见你拿的不止那个本子。」燕时澈直言道。 「嗯,观察得不错。」 郁燃毫不走心地赞美了一句,从背包中取出几张草纸,从边沿的碎屑来看,是刚刚从笔记本上撕下来不久。 「没来得及看,现在只能判断这些信息并不连贯,在我撕下来之前,纸页中间也有被撕扯的痕迹。」 这是几篇日记。 虽然说看人日记天打雷噼,但涉及到解密的事情,郁燃毫无道德可言,他把纸张摊开在床上,与燕时澈一起仔细研究。 【己未年,十月初十 】 【这天越来越糟糕,唯一开心的是阿娘给我和廿三做了裙子,靛蓝的,带细绒花边(细绒条是从我爹破了的旧衣服上裁下来的)。】 【廿三很喜欢裙子,一整晚都笑咯咯的,我真希望她能永远这么开心。】 …… 【己未年,十月十九】 【今天带廿三去田中扯野菜,地都干巴巴的,什么也没有找到。】 【五叔家的儿子一直瞪着我们,就像我们要去偷他的草,我抓着廿三赶紧走,这些傢伙都不是什么好人!】 …… 【己未年,冬月初一】 【廿三今天很不乖,她把我的裙子剪碎了。爹很生气,棍子没碰到廿三就哇哇哭,于是爹更生气了,抽了她一顿。】 【算了,反正我也不喜欢那条裙子,不和小伢孩计较。】 …… 【己未年,冬月初五】 【天更糟了,那些人都看不起廿三,恶狠狠的脸都在扭曲,像锅炉烧起来的热烟。】 …… 【己未年,冬月初八】 【爹也变了,他总是一个人在楼下,静静地敲打着什么。】 【他把廿三关在房间里,用木板钉死了窗户,黑漆漆的,廿三一直在哭。】 【阿娘不说话,我向爹求情。可他只是盯着手中的活,他的脸扭曲得像要吃人!】 第15页 日记一共五条,一些重要信息都语焉不详。 「廿三?小屁孩?」燕时澈读完顿了顿,迟疑道,「那个疯丫头?」 「可能是。」郁燃从纸页最下头抽出一张泛黄的黑白相片,「还有这个,原来是夹在本子里面的。」 这个年代的相片技术落后,相片只有掌心那么大,画面也模煳不清。 这是一张半身像,图中的姑娘约莫十六七岁,扎着黑亮的麻花辫,辫子绕过肩膀垂在胸前。 她的脸庞看不清晰,但也能从模煳的角度看出她清秀的五官。 之前在木匠铺中被打断,郁燃也是第一次细看这张照片。 相片中年轻姑娘似乎带着一层朦胧的气质,让人忍不住去探究那双被相纸模煳的双眼到底有多么温情。 她的睫毛应当细密又内敛,藏在窄窄双眼皮下,应当有一双圆圆的杏眼,眉目都是绵山的风味,唇也应当是浅淡的豆沙色,带着南调的口音又软又绵,像流水一样淌进人心里…… 郁燃透过那张薄薄的相纸看见了一个相似的身影,缓缓地顺着他的额发,柔柔地唤他。 「郁燃。」 「郁燃。」 燕时澈冷着脸,直接上手掐住青年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 郁燃黛黑的眸闪了闪,脑海里还是从前久远的回忆,目光在面前漂亮又凶戾的脸上扫了一圈。 燕时澈。 八十块一天的便宜保镖先生。 燕时澈静静地等着,直到郁燃缓慢地意识到不对劲,蹙起眉重新端详起手中的相片。 片中人的五官被旧时劣质的墨水晕染成一团,只露出一截着色过深的下唇,对着镜头外的人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 作者有话要说: 致敬《闪灵》,我的成年阴影(*^▽^*) 第7章 配骨亲 线索链缺失了最关键的一环 燕时澈抬手盖住相片,刚好覆在郁燃的掌心。 「你还看啊?」 郁燃道:「刚才没警惕而已。」 他不动声色地把相片从燕时澈手下抽出,翻过一面。 背后写着女孩的名字,冯月。 好了,现在知道笔记的主人叫什么了。 郁燃把笔记上的线索拼凑起来。 五篇日记都记录着一些零碎的生活片段,己未年农历十月到冬月大概能够推到1979年末左右。 笔记主人冯月与她的妹妹廿三生活在一个四口之家。父亲在没有村中做木匠生意,性格刚硬。母亲不知行当,可能是个乡间家庭妇女,性格温和贤良,很爱自己的两个孩子。冯月开朗活泼,对妹妹廿三很好。 他们一家生活殷实,母亲偶尔会给两个女儿做裙子,有审美、有生活情趣。 冯家与其亲戚的关系似乎有些僵硬,在矛盾中,廿三首当其冲,深受敌视。 在日记记录的时间段内,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木匠变得暴躁不堪,不顾冯月劝阻,把年幼的廿三锁在屋中。 这件事一定足够糟糕,能够让母亲也沉默起来,对挚爱的小女儿不管不顾。 而事情的结果大概与冥婚脱不了关系。 「不对劲。」 郁燃沉吟一声,发现了自己一直忽略的疑点。 在七八十年代的山村,木匠家中以重体力活为生,却没有男丁,这本身就违背了歷史背景与社会常理。 这是第一个疑点。 其二,还有一个更加显而易见的问题。 郁燃的指尖划过冯月的笔迹。 「你看。」他对燕时澈说,「之前我们被本身的认知局限了,在这个年代,这种文化程度绝对不是一个荒凉山村出生的小姑娘应该有的。」 冯月的字迹干净清秀,叙事逻辑流畅,正是受过良好教育的标志。 「还有一点。」郁燃捏着相片,「我不认为在这种地方,这些村民会有翻山越岭去城里照相馆拍照的情趣。」 强烈的违和感和诡异感萦绕在他心头。 还差了什么。 一定有什么是他们都没有发现的。 线索链缺失了最关键的一环。 郁燃思索:「有什么是我们没有搜寻到的地方。」 「西厢房?」燕时澈问。 「嗯,要想办法进去。」郁燃把笔记一张张叠好,塞进了背包,「我能肯定线索绝对不止这些东西,如果在西厢房都找不到的话,那有可能……」 他盯着掌心的黑白相片,忽然笑了笑。 「可能什么?」 「很有可能有人做过和我一样的缺德事。」他同男人对视,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有关键线索被人故意藏起来了。」 「所以你提前把这些东西撕下来?」燕时澈看着他的眼睛,挑眉问,「你早就知道?」 「不知道。」郁燃理直气壮说,「但这不妨碍我藏线索,我不会把50%的存活机会留别人,只是没想到有人比我先下手而已。」 燕时澈愣了一下,露出无奈的笑。 众人下午的搜查仍旧没有新的发现。 沉重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晚上。 程希佑和曲蕊吃完晚饭就去点上了祠堂的香火,其余人也都回到了房间。 又一个夜晚缓缓降临。 郁燃昨天半夜被惊醒,根本没睡好,一躺下就困得直接睡了过去。 夜色很沉,小院中瀰漫焚香的味道,香气也沉沉地钻进窗格与门缝中,安抚着外乡人紧绷的神经,营造出朦胧脆弱的安全感。 第16页 窸、窸、窸、窸…… 连续不断的咀嚼声,像尖锐细密的牙齿碾压烂肉,一口,一口,窸,窸,窸,窸。 郁燃从浅眠中惊醒。 他没有立刻睁眼,悄悄放缓了唿吸。 咀嚼声离他越来越近,最后几乎贴在他的颊边缠绵耳语。 黏腻的腥臭味扑面而来,如同湿冷的蛇腹游弋在皮肤上,裹挟着烂鱼的腐味。 咀嚼声停了。 郁燃猝然睁眼,无穷尽的黑暗涌入眼帘,被看不清面貌的东西捂住了嘴。一双孩童大小冰冷的手掌死死地堵住他的声音,肉团软得像是被抽去了骨头,触手一般缠住他的口鼻,一丝缝隙都不留。 那东西力气极大。 他被狠狠地压进枕头里,抬手抓到了一团头髮和一手黏煳煳的液体,是血。 过度缺氧后,青年的瞳孔在黑暗中亢奋地颤抖,濒死的快感使他全身发热,肾上腺素快速分泌,他心脏狂跳,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东西。 弹幕也跟随着直播画面而推向高潮—— 【我靠这是个什么东西?怎么就直接开杀了???】 【呜呜呜漂亮小哥这么快就凉了吗?木匠铺那里还很勇的】 【妈妈我不敢看啊啊啊啊啊,刚刚镜头还在祠堂,突然就转过来鬼贴脸了靠】 【弹幕护体啊啊啊!朕的弹幕大军呢】 在郁燃几欲窒息之际,刺眼的火光骤然撕破黑暗,他的身体陡地一轻。 燕时澈站在他床前,手中拎着煤油灯,另一只手藏进黑暗中,握着一把漆黑的匕首。 郁燃静静地等待着眼前因缺氧产生的光圈消散,捻了捻指尖的黏腻液体。 「鸡血。」燕时澈鼻尖微动,下了结论。 郁燃嗯了一声,仿佛这早就在他意料之中,他只说了一句:「你太慢了。」 燕时澈晃了晃油灯,「抱歉,我以为你乐在其中。」 郁燃瞥他一眼,起身查看门锁。 东厢房的门是老式的外开木门,结实的金属插销好端端地扣着,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 郁燃没有放松警惕,这种插销其实很好打开,用铁丝向上一挑就能够破坏。 他转身刚想开口,黯淡地灯火忽然闪了一下,在青年精緻的脸庞投下半面郁卒的阴影。 郁燃又捻了捻手上黏煳煳的东西,语气颇为嫌弃,「我去洗手。」 木门合页结了锈迹,推开时晃出一阵悠长的吱呀声。 一弯勾月悬在祠堂上方,月色比无常索命的刀光还苍白,在青石砖上投出一大团浓黑的树荫。 院中死寂,其余人都还在梦中。 燕时澈尽职尽责地跟在郁燃身后,向厕所走去。 厕所在祠堂左侧,莹莹火光从窗格里透出,越靠近西边,香火味就越浓。 厕所里有一方石砌的洗手台,一截绿色塑料软管支在出水口下,郁燃仔细地沖刷着手上的鸡血,燕时澈站在后面放风。 「那是什么?」燕时澈开口,「我划开了一团头髮。」 「一只手,很小。」郁燃的声音在淅沥沥的流水中有些模煳,「还很软。」 「唔。」 厕所没有光亮,燕时澈却能够清晰地看见流水沖刷着纤长的指节,带走一丝又一丝暗色的污水。 「你没看清那东西长什么样?」他敏锐地问,「廿三?」 郁燃关上水龙头,下水道咕噜噜地吞下水流,四周再次陷入寂静。 「原来你不是漂亮笨蛋啊。」郁燃哼笑了一声。 燕时澈耸肩,对这个评价没有表示出任何不满的情绪。 「也许是,要硬说,更像一只长毛猴子。」 就在刚才郁燃检查完门锁回头的时候,男人手上的煤油灯正好晃过房梁,一大团黑色头髮包裹的影子蜘蛛般倒趴在屋顶,四肢骨瘦嶙峋,高高耸立,看不清脸。 郁燃没有轻易去惊动它,找了个藉口和燕时澈离开房间。 没有发动攻击,说明是个有智慧的生物。 青年从兜里抽出手帕,仔仔细细地擦干净指缝残留的水珠,没有继续解释。 「没有袭击成功,现在那东西应该走了,回去睡觉。」 「哎,郁哥、燕哥!」 郁燃刚走出厕所,就看见程希佑站在门外,热情地沖两人招唿了一声。 他身后的祠堂门隙开一条缝,洒出一线灯火。 郁燃不清楚为什么这傢伙叫比自己年纪小的人为哥。 他淡淡地问道:「没出事吧?」 「没有。」程希佑眼神在郁燃和燕时澈身上转了一圈,嗷地拍了一把脑袋,「那啥,呃,我……出来放个水,曲蕊姐在里边守着的。那个,我先进去了……」 郁燃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 回到东厢房,煤油灯仍旧亮着,方才的怪物已经不见了踪影。 为了确保安全,燕时澈还是每个角落甚至床底都看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 两人熄灯上床,郁燃听见燕时澈翻了个身。 男人的嗓音在近处响起,「你发现了什么。」 郁燃好笑地瞥了一眼对床,「好了,知道你不是漂亮笨蛋了。」 不晓得这句话戳中了男人哪个点,燕时澈低低地笑起来。 「是什么?」他问。 「你不是猜到了吗?」郁燃反问。 第17页 「……」燕时澈顿了一下,开口道,「进入这个副本的人,并不全是新手。」 郁燃轻笑,「没错,那你觉得谁是例外?」 燕时澈静下来,仿佛在思考。 「我以为你会坚定地指认我。」郁燃忽然道。 「虽然你的动机很可疑,但不是你,老闆。」燕时澈又笑起来。 他笑得很沉,郁燃猜那双刻薄的唇形也必定是一副兇巴巴的模样。 「为什么?」郁燃问。 「直觉。」 兽类的直觉吗?郁燃想,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身边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狮子。 可能是对方的长相太具攻击性,郁燃下意识就把他错误分类到了肌肉傻白甜里,没料到燕时澈竟然这么敏锐。 他侧眸注视黑暗的另一头,床上隆起成年男子高大的身形,对方侧躺着,似乎也看着他。 「那你觉得是谁。」郁燃听见自己寡淡的声音,皱了皱眉。 良久之后,他得到了回答。 「沈同宇。」 *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说明:本文不涉及某个敏感时期的内容!totally架空! 爱你们,明天见!(*^▽^*) 第8章 配骨亲 性取向毕竟是自由的 第三天,早晨。 倒计时还剩65小时。 程希佑和曲蕊从祠堂出来后,两个人都熬懵了,一人一双黑眼圈挂在眼下,既要提心弔胆周围有没有脏东西,还要时刻注意炉上的香什么时候快熄了,得随时续着。 「啊!你脖子——」 郁燃刚从厢房出来,眼睛还没有适应白天刺眼的光照,忽然见曲蕊惊唿一声,满眼恐慌地望着自己的方向。 程希佑和沈同宇原本站在树下聊天,闻声看过来,下一秒,两人脸色骤变,眼神就像看见了恶鬼。 「怎么了?」 郁燃迟钝地嗯了一声,下巴忽然被身后一只手抬起。 他下意识皱眉,挣扎未果,又被温热的指节扣紧了。 燕时澈指尖划过他的脖子,郁燃一颤,整个人从低血糖的迷煳中勐然清醒,用力推开面前的手臂。 等他反应过来时,男人的胳膊上被他拍出一片红红的印子。 看起来挺疼的。 燕时澈脸色很冷,不过看样子似乎毫不在意胳膊上的小伤。 他目光盯着郁燃的脖子,眉头紧锁,他确定自己昨晚没有见到过这个—— 原本白皙干净的脖子上出现了一圈勒痕,一指宽左右,颜色紫青发黑,就像……被人用绳子吊了起来。 众人看着那印子,都想起了在房樑上吊死的陈童,大白天里汗毛直立。 「我这里,有什么东西?」郁燃看着他们的神色,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曲蕊立马从包里掏出随身小镜子递给他。 郁燃照着镜子摸了摸脖子上的勒痕,皮肤触感如常,没有不适合痛感。 难道是昨晚小鬼干的?不过这算什么?袭击失败的猎物标记吗? 「不痛吗?」燕时澈问。 「没什么感觉。」郁燃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看起来很严重吗?」他自己倒是没有什么痛感。 「嗯。」 两人谈话的内容零散,气氛却诡异的让人插不进嘴。 程希佑挠了挠自己的寸头,回想起昨晚看见这两人肩并肩上厕所的场景,好像他们从第一天晚上住在一起后就展现出了其他人破不开的默契…… 好吧……性取向毕竟是自由的,特别是在这种恐怖的环境下,吊桥效应足够让一个人爱上一头猪…… 「你昨晚到底遇见了什么?」 沈同宇脸色很难看,他盯着郁燃脖子上的勒痕,就像看着什么脏东西一样。 郁燃顺着那道讨人厌的审视扫过去,果然察觉到了对方眉眼中隐藏很深的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和燕时澈的判断差不多一致,沈同宇大概率是个老手,无论是第一天刚进来时游刃有余的状态,还是引导新人分配任务的举动都不对劲。 不像是一个公司普通社畜应有的心理素质。 更别说陈童死亡当天,他明明刚受了惊吓,转头就在房里沉沉睡去。 他的表演实在不算是高明,也就仗着大部分人在危险环境里对同伴高度信任的心理,少有人发现他的异常罢了。 这种人通常自大、脆弱,又极赋表演欲。 很容易被弄崩溃。 而如果真的崩溃的话应该会看到很有意思的表现…… 「不知道。」 郁燃的眼神和嗓音一样冷淡,故意冒犯着对面男人岌岌可危的自尊心。 果然,沈同宇一下子急躁起来,「不知道?勒痕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吧?现在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你说出来我们也好有准备。」 话罢,曲蕊和程希佑也都望向了郁燃,希望能得到有用的消息。 「我脖子上有勒痕我就必须得知道吗?」郁燃挑眉,「陈童死亡当晚嚎到整个院子都听见了,你不也一样睡得死死的。」 「你怀疑我?」沈同宇黑脸。 郁燃冷眼看他,「我可没这么说。」 他讲完顿了半晌,慢悠悠地拉长声音,「当然,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沈同宇被怼得哑口无言,拳头紧握着,勐地上前一步。 第18页 「怎么?」 燕时澈挡在郁燃前面,嘴角扯出一个笑,眼里却没有丝毫客气的成分在。 他稍稍垂眸,斜着眼瞥向沈同宇,深陷眼窝的双眼皮皱褶锐利地拉开,透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一米九的身高放在哪里都是威慑,沈同宇眼睛气得发红冒火,恨恨地瞪着两人,又不敢轻举妄动。 程希佑见状不妙连忙唉唉两声,劝道,「别吵了哥哥们,咱还要想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呢,大家别伤了和气!」 郁燃嗤笑一声,与沈同宇擦肩而过。 燕时澈跟着过去,敏锐的耳力听见沈同宇小声咒骂了一句,「家养的狗!」 他偏过头,刚好看见对方已经揉皱的西装领带,和扭曲的脸上盯着郁燃背影怨恨阴毒的目光。 沈同宇与燕时澈猝不及防地对视,脸色忽地一白,那一眼他像看到了一头食肉啖血的野兽,背上不知何时出了一层冷汗。 燕时澈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 他看向郁燃白皙的脖子上那圈黑痕,若有所思。 一大早爆发的争执让早餐时间变得十分尴尬。只有燕时澈没心没肺胃口好,席捲了半盘包子。 郁燃垂着头喝粥,捲曲的额发垂下挡住了眼睛,整张脸在阴面的小厅里显得十分晦暗。 是个人都看出在场兴致不高,程希佑好几次想说话,都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用过餐,沈同宇催守夜的两人先补觉,程希佑摇摇头,说自己白天睡了晚上又该睡不着了,不如一熬到底。 曲蕊也不敢一个人待在房里,她摆了摆手,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程希佑咳了两声,瞟了女人好几眼。 「我们在神像后发现了一些线索。」曲蕊顿了顿,琢磨着开口。 程希佑适时掏出两张纸,摆在桌上,赫然是笔记上的缺页。 「本来早就想讲的,这不是气氛不好么,哈哈哈……」男生干笑两声,见众人神色凝滞,又乖乖地闭上了嘴。 郁燃同燕时澈对视一眼。 祠堂第一天就被翻来覆去找了无数遍,这会儿多出线索来了。 真有同僚干和郁燃一样的缺德事啊。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笔记—— 【己未年,十月十四】 【还有一个月,村中却犹如火烤,五叔和爹上山寻木柴,差点热倒了,阿娘带我去村外摘了降热的野草,但似乎没什么用。】 …… 【己未年,十月廿八】 【真的好热,村民们看廿三的眼神越来越可怕,我只好一刻都不离,整日整夜把她抱在怀里,房门也许久未出。】 【可是房中也热得透不过气,廿三一晚哭了几次。】 …… 【己未年,冬月初六】 【可能真的没有什么希望了,我时常在想,为什么我们要背负这种诅咒,生与死难道由不得自己么?】 【廿三才是最无辜的那个,她根本没得选。】 …… 【己未年,冬月十二】 【他们趁我不注意把廿三带走了!她明明还那么小!一切都不是她的错!为什么不能放过她!!!】 一道暗红色的污渍滴落在这页纸上,薄薄的草纸被浸出一大片,红得触目惊心。 郁燃顿了顿,把目光放到最后一则日记上。 【己未年,冬月十三】 【明天一切都结束了,我要去抱走廿三,就算我死了,我也心甘情愿。】 【骗久了命,总把自己也骗死了过去,他们总要受到惩罚。】 「冬日天气热得犹如火烤?这怎么可能!」沈同宇皱眉道。 郁燃指尖叩着桌面,盯着纸上的日期,脑海迅速推算过去。 己未年冬月十三,正好是1979年12月31日。 1980年前夕。 照日记上的记录推测,冯月死于1980年1月1日,加上阴媒已守灵两日的说法,他们到的那天正好是1980年1月2日晚。 距离一切诡事的源头不过两日而已。 那这两日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原本日记中记载的「犹如火烤」的天气回归正常呢? 换个说法,为何在之前,冬月的气候能够反常到如此地步? 是冯月的死,又或者是……他们的到来? 郁燃手中的笔记也曾提到过「天越来越糟」的说法。 他不是没想过冯月可能在撒谎,但他们来时,漫山勆鳆遍野枯黄干涩,连脚下的草都是黑的,仿佛这个村子和周围的荒野山脉,都被大火烤过一般。 这个村子到底背负了什么诅咒? 廿三和冯月为什么必须为此赴死? 郁燃强烈预感,一旦找出了这两个问题的关键,他们就能离开这个副本。 「……那个,廿三是谁啊?」程希佑战战兢兢地举起手。 就在这时,偏房小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众人一惊,迅速回过头去。 消失一整天的阴媒人出现在门外。 她扫视小厅一周,原本阴鸷的神色更森,让人后背发凉。 「我知道你们有的人不愿意在祠堂好好呆着,到处闯祸……」低哑的声音像咽了一百斤砂纸,阴媒目光停在郁燃身上,呵呵地冷笑两声。 「晚上我不在村中,你们这些外乡人可千万不准出祠堂,出了事,那就没人能救你们了……」 第19页 阴媒出现仿佛只是为了警告众人这件事,把人吓出一身冷汗后,晃荡着竹竿一样的四肢离开了。 郁燃鸦羽般的睫毛抖了抖,黛色的眸循着阴媒僵硬的脚步渐远,直到对方消失在门后。 看起来格外兴味盎然。 「村外一片荒野,她不在村中,她要去哪儿?」 燕时澈问郁燃,「想去看看吗?」 「好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9章 配骨亲 这是一处洞葬之所 【???又来了又来了,恐怖片标准作死举动,我的天,这是什么睿智行为?】 【……虽然我很吃帅哥的颜,但确实,一般剧本中npc警告都有道理,最好不要去违反啊!】 【只能佩服一句,这两人胆子真大,第一次见新人能这么硬刚的】 【其实我觉得这两个也不一定是新人吧……虽然只是猜测,但没见过哪家新人在剧本里这么游刃有余的】 【如果那样的话那这俩也太会演了吧?遇鬼两次快死了都不用道具的??】 【等通关再看呗,这么多骚操作,如果能活下去绝对能拿个「最佳新人奖」】 「出村?!」程希佑瞪大眼睛,「别吧郁哥,那老太婆这么可怕,谁知道外面有什么东西啊?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曲蕊也不贊同地摇摇头,「对,既然阴媒都警告了,还是别出去为好。」 郁燃根本没把两人的意见放在眼里,还是坚持要去。 程希佑望着燕时澈,希望这位看起来年长成熟一点的男人能够制止青年作死的想法。 哪知燕时澈只是耸了下肩,「我跟着他。」 程希佑满脸复杂,这就是被爱情沖昏头脑的样子吗,爱情真可怕…… 「阴媒来这里警告我们并不是完全没有理由的。」郁燃难得开口解释道,「在我看来她的话更像是一个提示,如果不跟出去看看外边到底有什么,可能两天过后,我们到死也不知道村庄有什么秘密。」 作为电影学院的学生,郁燃不仅修读表演专业,还辅修了编导课程,对剧本故事的剧情模式都有详细的研究。 在合格的剧本故事中,所有的情节都应该是有意义的,郁燃不认为阴媒人突兀的警告只是为了吓唬他们。 这么明显的暗示,他肯定不会放过。 「今天晚上我来守夜。」沈同宇忽然道,「你们换到明天。」 其余人闻言都看着他,有些吃惊,刚才两人争执的画面确实有些尴尬,都没料到他会主动开口帮忙。 沈同宇见众人脸色,浮现出一丝无奈,「我和小……我和郁燃的猜测一样。」 「阴媒告诉我们她晚上要出去,肯定是一个十分重要的线索,既然你们愿意冒险,那之前咱们的冲突就一笔勾销。」他顿了顿,语气很真挚,「毕竟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还是大局为重。」 郁燃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好啊,那就麻烦你了哦。」 *** 夜间,月色如刀,寒光惨澹,晚风夹着冬日的凛冽,冰得像是要把皮肤割断。 郁燃燕时澈用过晚饭后就熘出祠堂,到村口的树林中等着。 夜色刚刚席捲大地,整个村子都亮起了艷红的灯笼,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竟没有一丝声音。 整个村庄就像死了一般。 没过多久,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出现在村口,是阴媒和几天内只出现过一次的村长。 他们没有出村,而是在木匠铺前停下,阴媒上前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木匠从家中走了出来,村长从衣服里掏出什么递给了他。 多亏今晚月色明朗,将一切都照得明晰。 郁燃注意到木匠双手包了一圈棉布,边缘有暗红的血渍,似乎受过伤。 而他记得清清楚楚,上次见到木匠的时候他的手还是好好的。 做完这一切,阴媒与村长才缓缓从村口出来,走向村庄南面的山。 郁燃和燕时澈借着灌木和树林的掩映,悄悄跟了上去。 夜晚穿过草木的风声很好地掩盖着两人的行动,他们一直向南翻过隆起的山头,走了莫约三四个小时。 郁燃额头浸了几滴汗珠,紧闭着嘴,以免寒风灌进。 山头不高,但阴媒所走的路全都灌木丛生、碎石遍布,行进十分艰难。 又走了二十来分钟,燕时澈忽然拍了拍郁燃的肩,「你看。」 不远处的坡顶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洞口,阴媒和村长在洞口停下,阴媒警惕地望了望四周,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同村长进了洞。 郁燃没力气开口,对燕时澈招了招手,示意前去看看。 一路树丛掩映,两人趁黑摸进去,郁燃看不清里面的情景,被燕时澈拽着躲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边。 火柴划过纸盒的声音响起,洞里点上了灯。 昏黄的火光在黑魆魆的洞里投出一小块明亮的斑点。 但即便是一小块,也让他们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处洞葬之所。 数十个陈旧的棺材整齐罗列着,从洞口一直延伸到洞内看不进的地方,黯淡的火光投着漆黑的棺木,在凹凸不平的洞壁留下层层叠叠的鬼影。 火光颤动,鬼影也颤动,张牙舞爪,好像要把洞中的死人活人一齐吞进肚里。 第20页 ……不对劲。 郁燃死死地盯着壁上的光晕。 山南水北为阳,山北水南为阴。他们来时朝着山地南面一路向前,此处却是洞葬坟地,反推过去,没有村却在北方阴处。 南北结合,正好是一个太极阴阳鱼的图案,而村庄和洞葬就是黑白两点的位置。 阳面吞葬洞,阴面含人宅。 这根本不符合常理! 他还在琢磨,洞内传出了窸窣的谈话声。 「还是失衡……」阴媒沧桑的嗓音响起,「人不对,怎么都是个死局。」 「你说这下怎么办?全村都得死!」村长道。 「不,还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阴媒拉长了声音,「我叫木匠用阴沉木打了神像,放进棺材里,就是阎王也查不出来。」 阴沉木做神像? 郁燃狠狠拧起眉头,阴沉木是山阴埋入淤泥多年形成的木料,与槐树木一样属于不详的鬼木,谁会用这种东西来造神像? 过了一会儿,村长嘆了口气,问道:「廿三还留在那儿?」 「在西厢房不肯出来……那丫头疯得厉害,当日见到亲姐死了还被餵了毒鸡血,阴气入体,好不了了。前日还嚼错人骨头,坏了事……」 村长愤恨地咒骂:「冯月怨气太重,那些蠢人不分好歹,快入土的身子都去碰,也不怕撞邪。」 「呵,谁让你不管好。」阴媒冷冷道,「省出那么多事端!」 「当初我就不同意……」 那头小声议论着。 这头郁燃已经从他们的话中推理出了大半。 如果他猜测没错,西厢房那口棺材里躺着的是冯月。 她死前应该遭受过非人的折磨,怨气冲天,那日他和燕时澈才会听见鬼敲棺的声音。 所以村中家家户户贴鸡血囍字,用红灯笼和狗头垂首驱邪,阴媒又再三强调提醒众人夜间不能熄灭香火,也是为了镇压冯月的怨气。 而廿三也是因为亲眼见到姐姐被侮辱侵犯后又被杀的场景,受到极大的刺激以后,才疯得那么厉害。 「开始吧。」 那头村长再次出声,紧接着是一阵长久的寂静。 方才两人为了避免被发现,躲进了岩石死角,这也就导致,别人发现不了他们,他们也看不见阴媒究竟在做些什么。 洞中昏暗的煤油灯随风晃动,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直到阴媒的声音响起,「好了……走吧……」 煤油灯被人从地上提起,灯光也跟着晃悠悠的,像水波般四散。 阴媒又道:「熄火。」 灯芯被人搓灭,葬洞里再次陷入黑暗。 阴媒与村长准备离去,脚步逐渐逼近洞口,此时洞外月光明晃晃的,从外面的角度看,岩石挡不住两人,稍不注意就会被发现。 郁燃抿嘴,正飞速思考如何脱身,一只手臂忽然从背后揽住他的腰,把人揽了过去。 再一次发生肢体接触,郁燃舌头死死抵住牙根,全身都不自在。 「放松,不然会被发现。」燕时澈低声道。 耳边的热气把凉夜驱散,郁燃悄悄在心里数着三二一。 等阴媒和村长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他立马推开对方的手离开原地。 「进去看看。」郁燃偏过头,神色很不自然。 黑暗的阴影里,冷色的月光打在青年身上,镶出一层幽幽的银边,显得整个人更加孤寂冷冽。 燕时澈手中一空,鼻尖似乎还能闻见青年身上清泉一般的气息,他顿了顿,迈步跟了上去。 「等等我啊,老闆。」男人懒洋洋地拖长声音。 两人摸黑走了一圈,洞葬中的棺材被诡异地摆成了一个圆。 他们手中没有煤油灯,在浓黑的洞中只能靠燕时澈的眼睛观察周围。 「棺材有两种颜色。」燕时澈道,「深浅不同,被放置成两面,有点像……」 「阴阳鱼?」郁燃问道。 燕时澈扫视整个洞穴,「嗯,阴阳鱼。」 虽然在意料之中,郁燃还是继续问道:「棺材上有图案吗?」 「什么?」 「你看看棺木,侧面。」 燕时澈仔细看去,开口道:「有,很复杂的图案,我形容不出来。」 「我去看看。」郁燃让燕时澈带着他过去。 「这是深色的。」燕时澈道。 郁燃点了点头,抬手就去摸。 燕时澈眉峰不自觉地一抽,看着青年的手指在棺材上摸索好半天,然后又绕到另一头去摸浅色的棺材。 「深色是男棺,浅色是女棺。」郁燃得出结论。 棺木侧面分别雕刻有象徵男女的云头纹与椒刺纹,再加上阴阳鱼图阵的含义,答案立马出来了。 他道:「你数一数,男女棺材分别多少。」 「二十一口男棺,二十一口女棺,一共四十二张棺。」燕时澈目力高超,很快就报出答案。 一共四十二张棺? 「少了……不对。」郁燃口中喃喃,他紧拧着眉,又问,「你确定没数错?」 「没有。」燕时澈笃定道。 这就奇怪了。 当初在祠堂,神像前分明摆了四十四只木主牌位,若这里是没有村的祖坟,应当对应四十四口棺材,现在这里却只有四十二口。 即便加上西厢房那口棺材,也还差一棺才对。 第21页 配骨亲……冥婚合葬…… 郁燃猝然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晦暗的光。 「我们一开始就搞错了,我们都忽略了一个问题。」 他低低地嘆了一口气,「配骨亲的新郎呢?」 第10章 配骨亲 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 葬洞中死寂沉沉。 整齐密布的棺木由近及远,环成圆形的黑影,在阴暗的巢穴中沉睡,散发着霉菌和孢子的味道。 郁燃捻了捻指尖碰到的灰尘,「如果我猜得不错,我们都是村民眼中的新郎候选人。」 配骨亲最恐怖的任务不是让他们守祠堂,而是一双双眼睛在暗处,为含冤而亡的女鬼挑选合适的丈夫。 一旦想明白这一点,大半的疑点就迎刃而解了。 为什么守夜第一晚陈童死后,阴媒的脸色如此难看,因为死的根本就不是他们所期望的人。 其实这些村民一开始想要的就是一名男性尸体,这样才好与死去的冯月结阴亲,以此化解村中的「诅咒」。 所以一开始他们的目标应该是沈同宇才对。 在守夜的第一晚,阴媒就派出了疯童廿三去杀人,而沈同宇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把危机转嫁给了和他同在祠堂守夜的陈童。 当然,这并不是郁燃的凭空猜测。 那天晚上他被惊醒后就立刻同燕时澈去了祠堂,看见了吊在樑上已经死亡的陈童以及一旁昏睡的沈同宇。 从陈童挣扎嚎叫到同伴赶来,前后不过两分钟,炉中的香火几乎是满柱,说明有人刚刚添完。 而沈同宇又一直声称自己睡着了,郁燃不相信陈童那么胆小的性格会任凭同伴睡着,自己一个人去点香。 让郁燃确定自己这个猜测的是第三天晚上,由于前一天阴媒没有达成杀人目的,于是故技重施。 廿三再次出手,目标变成了郁燃,但被燕时澈拦下了。 按照沈同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睡着」的说法,燕时澈应该也会像他一样睡死过去,但现实相反,这说明沈同宇一直在撒谎。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早晨沈同宇看见郁燃脖子上的勒痕会那么慌张,一点就着。 那晚他根本没有睡着,而是遇见危险后使用道具,转嫁了死亡结果,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陈童被廿三误抓后恐惧地哭嚎着,向同伴求救无果,绝望地吊死在房樑上。 郁燃在脑海中迅速打开商城,他记得之前隐约看见过可以转嫁危险的道具。 啊,在这里—— 【替死鬼杰克:(价值648恐惧值)杰克是人尽皆知的替死鬼男孩,他替他的怯懦的国王站上了断头台,而你决定选择谁来做你忠诚的杰克呢?】 商品的图标是拼接在一起的红桃j与黑桃k,在扑克牌中jack代表侍从与骑士,而king代表国王。 只要将道具红桃j贴在想要锁定的替死鬼身上,自己留着黑桃k,那么对方就会替自己抵挡一次致命危险。 沈同宇应该就是依靠这种方法害死了陈童。 郁燃顿了顿,对燕时澈道:「你看看我身后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怎么了?」燕时澈扫了一眼青年背后,没有什么发现。 郁燃唔了一声,继续翻找身上其他地方。 兜里没有,裤子上没有,贴身的地方其他人根本没机会碰到,避免了脱衣服的尴尬。 今早与沈同宇发生争执的时候,郁燃不是没有看出他眼底的恨意。 按照对方人模狗样贪生怕死的性格,能够主动提出帮他俩守夜,绝对没安什么好心。 换做是郁燃自己,在仇人外出作死的情况下,如果能够在对方身上做一点手脚,引鬼来借刀杀人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他在一块岩石上坐下,脱下鞋,抬手去摸,不一会儿,撕下一张薄如蝉翼的纸。 纸张本是稳稳地黏在郁燃鞋底,因为轻薄,走路根本没有感觉。 「红桃j?」郁燃看不到,只能递给燕时澈。 「嗯。」 燕时澈目光凝在牌上,确实是一张红桃j,牌面上的小人眼珠僵硬地盯着郁燃,不管纸移动到何处,它的眼球也跟着转动,死死锁定目标,看起来十分诡异。 「撕掉吧。」郁燃淡淡地说道,「再往洞里面看看。」 「好。」 燕时澈捏住手中的纸牌,随手一撕,原本五官滑稽的小人猝然露出惊恐的表情,简笔绘作的脸在纸上勐然放大,咧开嘴尖叫,手中的斧头不断敲砍着牌面,似乎想从里面逃出来。 撕碎的裂痕贯穿纸牌,杰克的身躯也被撕裂,在纸上垂死挣扎,转瞬间,暗红的墨水溢满纸牌,再也看不清任何画面。 男人指尖稍稍顿了顿,但只是一瞬间,碎裂的纸牌就从他手中脱落,踩进了泥土之中。 他在前面带路,郁燃跟在后头。 葬洞是个喇叭形,开口大里边小,越往里走,洞穴两壁越窄,到最后只能容下一人低着头通过。 「有发现什么吗?」 郁燃皱眉问,里面的空气越来越浑浊,隐约飘散着动植物腐烂的腥臭。 「很臭。」燕时澈皱了皱鼻子,「腐烂的味道。」 又走了两分钟,岩壁稍稍扩大,能够让两人并肩通行了。 燕时澈闻见的臭味也越来越浓,到最后郁燃也忍不住捂着鼻子。 第22页 再向后,隐约有光,恍恍惚惚地颤动,拐过一个弯,郁燃眯起了眼睛。 等长时间目睹黑暗的眼睛接纳光线后,郁燃才看清,眼前赫然是一尊一人高的神像,神像前放了三只蜡烛,缓缓地灼烧着,底下堆砌着红色的蜡泪。 神像与祠堂中的那尊几乎一模一样,通体彩绘,左手持八卦盘,右手托九层塔,不过眼前这尊色彩艷丽,像新筑的一般。 又因为如此,神像红艷艷的唇从耳根拉到下巴,原本是威武严肃的绘面,此时看起来既诡异又骇人。 「臭味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燕时澈狠狠皱起眉头,说话时候喉结上的刀疤也颤动起来,看起来被腐臭的味道折磨得不轻。 「这应该就是阴媒所说的,用阴沉木新打的神像。」郁燃道。 说完他抬起手,划过神像的嘴唇,果然指尖留下了一抹红,新漆未干。 燕时澈看着郁燃的举动,眉角一抽,他发现自己这位僱主好像很喜欢用手去摸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简直一点警惕心都没有。 「里面有东西?」郁燃偏头问燕时澈。 「有,要打开看看吗?」男人问。 郁燃敲了敲神像,果然发出空心的沉闷声音,「开吧。」 两人把碍事的蜡烛挪开,燕时澈上去查看,在神像侧面发现了一条细缝。 他从腰间摸出漆黑匕首,沿着细缝划过,不知这匕首是什么材料锻造的,轻而易举就划开了木料,紧接着一股浓烈的腐尸味涌了出来。 「……」 郁燃紧抿双唇,背后毛毛地起了一层冷汗。 眼前的场景噁心得让人作呕。 神像体内镶着一只女尸,双手抬起摆出扭曲的动作,姿态诡谲,头部、颈部、身体、四肢都被手掌长的黑色打棺钉钉在神像体内,完全贴合在一起。 「陈童。」郁燃低声道。 神像中的正是陈童的尸体,死去不过两日,全身却腐烂得不成人样,只能通过熟悉的衣物来辨认出她的身份。 在场两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死去的同伴。 「合上吗?」燕时澈问。 「等等。」郁燃忍着噁心,想上前去看。 走了两步他忽然退了回来,对男人道,「你去看看神像里有没有什么其他东西。」 燕时澈认命地凑了上去,谁让他是一个市价八十什么都干的保镖呢? 他肉疼地拿着自己心爱的匕首,把陈童的身体向外撬开了一些。 啪。 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 是一只竹简。 郁燃示意性抬了抬下巴,燕时澈捡起竹简,用蜡烛照亮。 竹简正中刻着阴阳鱼太极图,周围小篆环抱,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 文首—— 【万物负阴而抱阳,沖气以为和】[1] 后面的古文字繁杂生涩,郁燃只能隐隐约约辨认出几句—— 【……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復动……五气顺布,四时行焉……】 【……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 【……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2] 洞葬与没有村、男棺与女棺……这些阴阳鱼的图案与文中内容一一对应起来。 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 郁燃笑了一声,蜡烛昏暗的火光颤动,在他浓密的睫毛边缘上了一层金粉,他微微抬眸,双眼熠熠生辉。 「我明白了——多了一个,确实多了一个……还差一个验证……」 空旷的洞穴里只能听见郁燃的自言自语。 他低声喃喃,忽然脸上迸发出与平常不同的光彩,兴奋到声音都有些颤抖,「走吧,我们回去。」 燕时澈的目光落到郁燃离去的背影上,静谧的洞穴里,无论是短促压抑的唿吸还是骤然加速的心跳,通通逃不过他的耳朵。 青年柔顺的捲髮随着步伐愉悦地跳动着,男人看了好久,忽然轻轻嘆了口气。 完蛋,他好像摊上了一个麻烦制造机。 两人回去的时候天刚蒙蒙亮,一到小院,曲蕊和程希佑不知醒了多久,在院中来回踱步,模样很焦急。 程希佑脸色苍白,见到他们回来瞬间松了一口气,哭丧着一张脸,叫道: 「郁哥燕哥,沈同宇出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1]引用自《老子》 [2]引用自《太极图说》 第11章 配骨亲 回答错误 程希佑说,昨天夜里,沈同宇帮忙守祠堂,自己和曲蕊困得要死,很快就睡着了。直到天快亮,他们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从梦中惊醒,赶到的时候,沈同宇就已经躺在了厕所门口,全身是血,左臂像被什么东西撕裂了一般,血肉模煳的,整个人几乎奄奄一息。 「还好我们发现得早,用衣服把出血口扎死了。」他嘆了口气,「唉,沈哥在房里躺着,虽然不出血了,但情况还是不妙。」 四人边说边走,一齐进了厢房。 房间里仍旧暗暗的,曲蕊把所有的煤油灯都点上了,才亮堂一些。 沈同宇躺在正面的单人床上,他左臂从根部断掉,用撕下来的衣服紧捆着,堪堪止住了血,腥臭的血味瀰漫在空气中,染了半张床单。 第23页 燕时澈一进门就皱起眉,似乎被熏得不轻。 对方面朝天花板,脸色惨白如纸,唇色也在失血过多后发青发紫,冷汗大颗大颗的,不断从额头脸颊上冒出来,头髮被全部浸湿,一绺一绺黏煳煳地粘在脸颊上。 「沈哥命大……」程希佑念了一句,抹了抹头上被吓出的冷汗,「我这辈子没见过一个人流这么多血,都快吓死了,还好曲蕊姐懂一点急救常识……」 郁燃皱起眉,普通人要失血成这样早就一命呜唿了,他大概又用了什么道具给自己吊住了命。 听见有人进来,床上的男人颤了颤,虚弱地睁开眼睛。 当他看见郁燃和燕时澈全须全尾从外边回来的时候,涣散的瞳孔骤然缩紧,脸上不可思议的表情差点藏不住。 怎么会?! 他们怎么可能从村外毫髮无伤地回来? 难道那阴媒所说的话真的是任务提示么? 郁燃把他的微表情尽收眼底,装作没有看见,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没事吧?」 这他妈像没事的样子吗! 沈同宇在心底咒骂,左臂撕裂的疼痛让他眼前一片模煳,强忍着摇了摇头。 「没事就好。」郁燃道。 沈同宇觉得他说的应该是「没死就好」…… 这时一旁的程希佑开口问道:「沈哥,你昨晚究竟遇见了什么啊?」 提起昨晚,沈同宇忽然脆弱地抖了一下,眼中浮满了惊惧之色,那种场景只要回过头去想一想就头皮发麻。 他一阵咳嗽,深深地提了一口气在嗓子里,仿佛这样能让他更有勇气去回忆。 「昨天吃完晚饭过后我就进了祠堂……」 曲蕊和程希佑几乎三十多个小时没睡,沈同宇就没让他们陪着轮班,自己一个人去守着。 前半夜过得安然无恙,每次香柱烧得还剩五厘米时,他就谨慎地抽出新香点燃换上去,这么一来一回换了五六只,他估摸着时间也到了凌晨三点左右。 这时候外面万籁俱静,听不见任何声音,沈同宇掐着自己胳膊防止睡着,以为能这样平安度过一夜,没想到不过一会儿他的肚子都咕嘟咕嘟地疼了起来。 与往常的闹肚子不同,这次就像一把刀在他肠胃里面搅动,疼得他冷汗都出来了。 他知道这种情况下摸黑去上厕所,基本上属于自掘坟墓的行为,就一直忍着。 又换了三四只香,时间大概接近早晨六点,天蒙蒙地亮起来,沈同宇实在难受,再也忍不住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灵机一动从守灵的香火中抽出一根,点燃拿在手里,心道香火镇鬼,自己快去快回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谁知他刚上完厕所提起裤子准备洗手,就听见厕所门口石头洗漱台下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下一下的,像牙齿咀嚼生肉发出的动静。 沈同宇脸色一白,手也不洗了,就向外跑,没走两步脚踝忽然被人大力抓住。 他挣扎着回头,看见洗手台的缝隙下蹲着一个奇怪的小丫头,手里捧着什么东西吃。 就在他顿住的那一剎那,小丫头忽然抬起头,红艷艷的小嘴在幽蓝色的天光下向两边裂开,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碎齿。 那根本就不是人类该有的牙齿,而是一圈接着一圈密密麻麻地嵌在嘴里,鲨鱼般的利齿。 小女孩嘴里也是红艷艷的一团,牙齿缝中还卡着油亮亮的生肉和黑色羽毛。 沈同宇这才看清,她手中捏着的是一只鸟,看不出什么品种,但鸟头已经扭曲折断,脖子被啃了一口,只剩一小块皮连着。 这一眼,他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整个人从头凉到了脚,根本挪不动步子。 小丫头漆黑的眼珠缩成一线,血丝交缠,像冷血动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沈同宇。 然后他就感觉到左臂传来撕裂的剧痛,等意识恢復时,自己已经痛苦地瘫在地上嚎叫…… 「……然后小程他们就来了。」他捂着嘴又是一阵咳嗽。 郁燃与燕时澈对视一眼,抿直嘴角,掩饰住冷笑。 沈同宇果然很喜欢撒谎,这傢伙既狡猾又愚蠢,平时谨慎得要死,怎么会明知要出事也去厕所。 怕死的人要什么面子,祠堂里就地解决也没人骂他。 郁燃估计他还以为那红桃j在自己身上,半夜去招鬼作妖,想要趁机弄死自己,没想到自作自受差点把自己当场交代。 「咳咳咳……你们呢?」沈同宇靠在床头,望向了郁燃,「你们昨晚出去有没有发现什么?」 郁燃点了点头,选取重点把洞葬和棺材的事情说了,但还是有所保留,没有提到陈童的尸体。 「他们要在我们中间选一个新郎?!」程希佑吓得从床边跳起来,「那岂不是我们三个现在必死一个?」 听到话中某个字,靠在床上的沈同宇脸色更加苍白,现在他受了致命伤,行动不便,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自己大概率小命不保。 曲蕊顿了一下,「那我是不是暂时安全了……既然这样的话,我可以今晚去守祠堂。」 「不用。」郁燃打断了她的话,「不一定绝对安全。」 郁燃有自己的打算。 曲蕊抿了抿嘴,原本捲曲的长髮在脑后束成一绺,整个人都比刚进副本时消瘦了一圈。 第24页 听闻噩耗,厢房里气氛死寂,没人说话,都低着头思考着对策。 只有沈同宇的咳嗽声断断续续,伴随着忽轻忽重的喘息,让人心神不宁。 燕时澈敛着眼皮,似在休息,却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剑眉骤扬,锐利的目光直奔瘫痪在床的沈同宇。 沈同宇原本干净整洁的西装在断臂的时候就撕烂了,白衬衫上全是血,撕碎了扎在左臂断口处,像寄生的肿瘤。 他捂着唇,血丝从指缝中渗出,皮肤灰扑扑的,青一块紫一块。 「拦住他!」燕时澈呵道,动作随着声音而至。 他死死掐住沈同宇的下颚,却还是晚了一步。 沈同宇眼里凶光毕露,沙哑的嗓子含着血,向剧本喊出了确认—— 【请稍等……正在验证中%……】 此时,除燕时澈以外,所有人都看见了面前的光屏—— 【很抱歉,演员沈同宇回答错误!】 【为避免演员们投机取巧胡乱答题,剧本任务正在冷却中,请24小时后再次作答。】 燕时澈面无表情地卸下了沈同宇的下巴。他合不拢嘴,只能呵呵呵地痛苦喘息,脸上满是扭曲疯狂的笑。 「呵呵……呵呵……」 郁燃狠狠蹙起眉头,没想到会在这里出变故。 「沈……哥??」程希佑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满脸恐慌。 「这傢伙知道自己活不下去,想拉我们一起陪葬。」郁燃冷笑一声,「不过至少帮我们排除了一个错误答案。」 剧本的公共页面显示着沈同宇的回答。 【没有村的秘密是:在外乡人中挑选新郎,与女尸婚祭合葬。】 他知道自己活不过今天,但线索就只有这么点,就草草写上去了事。能瞎猫碰上死耗子撞对答案固然好,如果答不对,拖全队人去死也不亏。 「哎哟……这个,这个……」程希佑牙疼地挠了挠自己的寸头,又嘶了一声。 沈同宇被卸掉下巴后躺在床上,半死不活,此时也没人愿意管他。 这么一场惊变实在让人唏嘘,弹幕也刷屏一般吵了起来,咒骂沈同宇的有,嘲笑他的也有。 郁燃揉了揉眼睛,黛眸半垂,好像十分睏倦。 他低下头的时候,睫毛正好在眼睑投下一片黯淡的阴影,原本骄矜的气场一下子变软了,似乎不像第一天那样冷漠疏离。 「我们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下午再说吧。」燕时澈半倚门廊,把郁燃的一举一动都收归眼底。 他僱主的状态看起来实在不太妙。 郁燃对燕时澈的话没什么意见,他确实太困了,来回翻山折腾了一整夜,全身腰酸背痛,仿佛站着都能睡着。 回到东厢房,郁燃一沾枕头就昏睡过去,再次醒来已经下午三点,燕时澈也没有叫醒他,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望着院里那颗枯槐树。 「你在看什么?」 郁燃站在他身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槐树枝桠密密麻麻地向外延伸,即便没有树叶,诡谲的枯枝也交错编织起浓黑的阴影,站在下面什么也看不清。 「没什么。」燕时澈摇了摇头,告诉郁燃,「程希佑他们去村头看了,说木匠在打什么东西,和祠堂里的神像一模一样。」 「果然。」郁燃顿了顿,「除非在头七结阴亲之前说出任务的正确答案,否则就是一个死局。」 「什么死局?」 郁燃盯着槐树,一字一顿道: 「像陈童一样,我们一个一个都被钉进神像里的死局。」 * 作者有话要说: 米娜桑,我赶上了!(*n_n*) 第12章 配骨亲 你要不要稍微学会乖一点? 说完那句诡异的话,郁燃唇角忽然翘起一个愉悦的弧度,他双手插兜,偏头的时候前额耷拉的捲髮垂下来挡住了眉毛,使得那双狐狸眼忽然变得灵动起来。 「走,出去转转。」 到夜幕降临还有一段时间,村舍和往常一样空寥无人,只有红纸灯笼在屋檐底下晃动摩擦,声如雨水落地。 走到外边,郁燃觉得有些冷,好像那些风忽然被冰冻住了,针头般钻进人的骨缝,颳得又疼又凉。 虽说他从众多线索中已经看出了些端倪,但他仍旧没有百分百确定自己的猜测,还需要确切的佐证。 他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屋舍、瓦檐、青苔、土路,眉头一直没有松开。 「郁哥!」 是程希佑的声音。 郁燃和燕时澈同时回头,果然看见程希佑曲蕊两人,他们站在不远处的田埂上,程希佑飞快地挥手,脸上仍旧是一副没心没肺的傻小子模样。 忽然程希佑动作滞了一下,望着郁燃的方向,神色骤变。 一股大力从郁燃身后袭来,他被撞得踉跄,还好燕时澈瞬间反应过来,反手拖住了僱主的身体。 一个黑影从身侧掠过。 郁燃稳住身形,抬眼去看,不远处跑过一个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村民,面目被帽子和领口遮住,看不清长相。 那村民躯干瘦长,细得仿佛随时都要散架,但他逃离的速度却不像长得那般弱不禁风,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土路的尽头。 「受伤没有?」燕时澈懊恼地啧了一声,细细打量眼前的青年。 「没。」郁燃摇头,那黑影只是撞了他一下,冬日衣服厚,根本就不痛。 第25页 燕时澈又问:「追吗?」 「不。」郁燃拉住燕时澈,「他们来了。」 程希佑和曲蕊从另一头小跑着赶了过来,「没事吧,郁哥?那傢伙是谁啊?」 「没事。」郁燃也一脸莫名其妙,「我也不认识,撞了我一下就走了。」 「吓死我了。」程希佑看他一眼,夸张地吐了吐舌头,「差点以为又要出事。」 两队人马聊了几句,又散开去。 燕时澈瞟了一眼青年,「演得挺好。」 「谢谢夸奖。」郁燃似笑非笑。 「他给了你什么东西?」燕时澈问。 即便刚才黑影跑得再快,那点小动作也逃不过男人的眼睛。 燕时澈看得一清二楚,那傢伙撞过来的时候往青年手里塞了什么。 郁燃摊开掌心,指尖捻开裹成小管的纸条。 一面用炭笔写着「求求你杀了我们!!!」,另一面写着「去找棺材!」。 「果然西厢房那口棺材有问题。」郁燃低声道,眉头却始终没有放下。 这个人为什么要给他们这种提示,纸条上的「杀了我们」又是什么意思呢? 「怎么了?」燕时澈接过纸条。 郁燃问:「你能想到什么?」他指着那三个几欲冲破纸张的嘆号。 「诅咒?」男人迟疑了一下,「你认为是什么?」 「对啊,诅咒。」郁燃重复了一遍,「一种能够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诅咒……」 *** 晚上吃过饭,天色骤变,像被打翻的墨水染透了,呈现出一种蓝不蓝黑不黑的忧郁色彩。 原本干瘪的弯月在今晚忽然变得饱满起来,在天上显得更大了,斑驳的光影在丝状云中晦暗不明。 程希佑和曲蕊很快回了房间,郁燃合上祠堂门,转过身。 燕时澈刚点了香,密闭的房间中全是浓沉的佛堂味,让人鼻尖发痒想打喷嚏。 祠堂夜间只有两盏煤油灯,放在供桌的两侧明明灭灭,在神像脸上打下角度诡谲的投影,它更加愁眉苦脸,总是在唉声嘆气。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开始吗?」 「嗯。」 说完,郁燃走到供桌前,木质的架子上层层叠叠摆放着四十四只木主,整齐有序,乌黑的漆面在神像下显得十分肃穆。 木主上的人名大多姓冯,看来冯字是村中大姓。 他随手拿起一只,木主是由两块方形的木头粘连而成,侧面有一条修饰精细的缝。正面用黑色的涂料写着「冯仁义」,背面刻着生辰八字。 「有点轻。」他递给燕时澈,「能撬开吗?」 燕时澈摸了摸木主边缘的缝隙,熟练地摸出匕首,在旁边轻轻一划,徒手掰开一小条缝。 「这里面有东西。」燕时澈晃了晃,从缝隙中掉出一张相片来。 郁燃接过相片一看,心脏在一个明显的停滞后狂跳起来,血液加速流动,让他脸上浮现出一层浅浅的红晕。 他绝对不会记错! 相片中赫然是第一天与燕时澈在村中探查时、抵住门对两人横眉冷对的那个老头! 可木主分明是死人牌位,怎么会有那老头的照片?! 毛骨悚然的发现让郁燃整个人兴奋起来。 他让燕时澈把照片塞回去,目光飞速扫视面前的木主,拿起了最右下角的一只。 上写「冯月」。 郁燃指尖摩挲凹凸不平的字面。 一般未下葬的人名都是描红,不会事先涂上黑色,头七下葬后才会涂黑。 但在这只木主上,冯月分明还在头七,名字却已经涂黑了。 「打开。」 「这是……廿三。」燕时澈手中抓着一张薄薄的相片,皱起眉。 相片中呆呆地坐着一个身穿棉布裙的小女童,满脸懵懂,虽然没有了那股诡异的疯劲,但是从眉目间还是很容易让人辨别出她的身份。 这分明是冯月的木主,怎么会有廿三的照片呢? 「唔,我知道了。」郁燃沉思片刻,点了点头,「现在给你个任务。」 燕时澈心里浮出一丝不妙的预感。 听见郁燃毫不留情地开口,「把这些木主里的相片全部取出来。」 燕时澈看着四十多只木头,眉角一抽,「……好。」 一炷香后,四十四张黑白相片平摊在供桌上,刚好二十二名男性,二十二名女性。 得到答案后,郁燃笑起来,愉悦道:「好啦,看完了,放进去吧。」 「……」 做完一切工作差不多快到了子夜,郁燃毫无愧疚之心从坐垫上起身,「走,去西厢房看看。」 燕时澈重新换了香,提起案前的煤油灯,推开了祠堂大门。 旧门吱呀一声,外边的寒风翻滚着涌入,一下把房间里缓缓聚集的暖意吹散。 他们关上门,防止香火被吹灭。 燕时澈走在前面,很快拐进了左侧的小门里。 西厢房周围的墙壁高高围起,高得连月光都进不来,都说夜色如水,此处的夜色更像一滩浑浊的泥泞,空气都随之粘稠起来,钻进人的毛孔,勾出颤慄的冷汗。 没走两步,煤油灯忽地颤抖起来,灯芯的火快速晃动,真像程希佑乌鸦嘴说的鬼吹灯,颤颤巍巍忽明忽灭。 「嘘。」燕时澈肌肉瞬间紧绷起来,提起敏锐的五感,身体传递出危机将至的讯号。 第26页 他挡在郁燃身侧,能够勘破夜色的双眸迅速扫视一周。 「月亮月亮光光,红衣嫁娘烧香……」 诡异的童谣轻悄悄地萦绕小院响起…… 燕时澈注意到西厢房的房顶上趴着一个瘦小的黑影,干瘦的四肢高高耸立,正是廿三。 女童双眸漆黑,目不转睛地盯着闯入自己领地的两人,恶犬般龇牙低吼。 煤油灯骤灭,四周陷入死寂的黑暗。 刀刃划破长空的厉声唿啸,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摔了出去,发出哀婉愤怒的嘶鸣。 郁燃站在原地,看不清任何东西,腐臭的血腥味勐然而至,他被燕时澈拉了一把,紧贴着男人炽热的身躯。 「放手。」青年声音依旧冷淡无波。 燕时澈没动,皱着眉抓得更紧,没想到身边的人忽然挣扎起来,「放手!」 「老闆——」燕时澈拽着对方躲过廿三的第二次袭击,无奈道,「你要不要稍微学会乖一点?」 「……」郁燃几乎咬牙切齿,骂了一句脏话,「乖个蛋!」 他勐地挣开对方的桎梏。 就在这时,黑暗中的女童嗅到一丝熟悉的味道,是她曾经标记过的、逃走的猎物! 她四肢扭曲并用,几乎是闪现到郁燃面前,尖锐的密齿滴落浑浊的涎水,对着暴露在衣服外面白皙的脖子死死咬了下去…… 软软的。 廿三迷茫地松开嘴,利齿咬了一嘴棉花,她盯着落在地上的布娃娃,漆黑没有焦距的眼珠微微转动,喉咙中响起含煳地咕嘟声—— 「……阿……姊?」 女童缓慢僵硬地捡起已经被开膛破肚的娃娃,转头看了一眼郁燃,耸立起蜘蛛般的四肢,从高墙上翻了出去。 「……所以我让你放开我。」郁燃揉了揉自己被抓痛的手腕。 燕时澈抿起唇角,「抱歉。」 郁燃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捡起地上熄灭的灯盏,重新点燃灯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昏黄的火光陡然照亮了四周,粘稠的黑暗已然消退。 西厢房被锁上了,燕时澈自觉地摸出上次郁燃给他的金属髮夹,上去开锁。 大门推开,一股灰尘呛鼻的味道扑面而来。 郁燃捂住脸咳了两声,眯起眼看进去。 屋内空空荡荡,除了正当中的一口棺材别无他物。 他提起油灯去照,浅色棺木,侧面雕刻了一圈椒刺纹图案。 果然是口女棺。 郁燃敲了敲棺材,掩去脸上的亢奋之色,转头对燕时澈道: 「打开它。」 * 作者有话要说: 女鬼:你不要过来啊! 感谢在2021-08-27 23:43:21~2021-08-28 23:33: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1003492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配骨亲 她在棺材中被活活烧死 「打开?」 「打开。」郁燃指节又敲了敲棺盖,模样十分理所当然。 燕时澈在他坚持的目光下嘆了口气,从腰间取出匕首。 棺盖与棺身由七只乌黑的打棺钉钉住,由于还没下葬,钉子只有一半埋进木头里,留下一截在外头。 棺材里没有一丝动静,也没有冤鬼敲棺的声音,就好像只是一副简简单单的普通棺材。 郁燃颇有些遗憾,安安静静地看着燕时澈撬钉子。 七颗钉子看起来很少,但钉进紧实的棺材木里却很难取出来,饶是燕时澈这样力气大的人也费了好大会儿功夫。 最后一颗钉子从棺盖上拔出,叮的一声,落到了地上滚了几圈,清晰地迴荡在空旷的厢房内。 这声音好像是一记警钟。 沉重的棺盖被缓缓推开,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整个屋子都安静了起来,不是之前那种无人言语的静,而是一种死寂。 「燕……?」郁燃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没动它。」燕时澈抿起唇角。 那棺材盖子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自己打开了。 陈旧的腐臭味如雾瀰漫,是一种木头混杂着霉菌的味道。 忽然寂寥的房里吹了一阵风。 身后洞开的木门,砰的一声关上,瞬间寒意彻骨。 郁燃胸膛里传出一种不可言说的心悸。 他感觉到了。 有什么东西正在復甦。 燕时澈绷紧肌肉,握紧冰凉的匕首,将郁燃挡在身后。 他们屏住唿吸,死死的盯住棺材。 在晦暗的火光中,一具焦黑、干瘦的人影……不对,是尸影,僵硬地从棺材里爬了起来。 看不清她的面貌,因为她整个身体都被烧焦了,每动一下,都散落下零零碎碎的黑色焦炭。 她的皮肤在碳化中剥落,散发出刺鼻的焦臭味。 看到这一幕,没有人能想像出在死之前,她曾受过怎样的折磨。 冯月……? 是被烧死的? 不,不对。 郁燃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尸体。 冯月的嵴椎呈现出了一种非常不自然的弯曲,即便是整个尸体被烧焦了,但还是能够看出,她的头骨和躯干的衔接处,皮肉和嵴椎长长的脱离开来。就好像在她死之前,有人托着她的脖子狠狠地向外拽。 第27页 是吊死后被烧? 还是……上吊死不了才被烧的? 郁燃心中瞬间划过好几个猜想。 还没等他分析出答案,那具尸体动了。 她不能言语,面目全非,见到两人后却发出了一声暴怒的嘶吼,由于喉管早就被烧裂,只能听到呵呵的喘息声。 「她把我们当成了害死她的兇手。」 在焦尸噁心的视觉冲击下,郁燃没有退后,反而飞速在尸体上面打量,探究的目光细细划过那焦黑的皮肤的每一寸。 上吊后再焚烧…… 如果只是作为祭品,冯月为什么会受到如此残忍的伤害? 焦尸才不管他的疑惑,勐地扑了上来,一股阴冷风随之而至。 在青年堂而皇之熘号的状况下,燕时澈迅速挡上前,漆黑匕首插进焦尸的嘴中,反手扭动,依靠蛮力生生把她逼退。 他再回过头,看见自家僱主就站在原地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没有丝毫要动弹的意思。 燕时澈:「……」 都这种时候了,哪怕往后躲躲都是对自己最大的帮助,他还有心情看戏呢。 一招没有将焦尸伤到,他手中的刀柄在发烫。 燕时澈最初以为是自己掌心的温度,但不一会儿,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种热度源于匕首本身。他摸了摸漆黑的刀刃,刀片烫得惊人,就像刚从锻造炉中取出来一般。 燕时澈之前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这把刀从他记忆起,就跟在了他的身边。 奇怪的是,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这把匕首的来歷。 这难道是什么杀鬼利器? 燕时澈后知后觉。 所以在那焦尸第二次向两人扑过来的时候,燕时澈毫不犹豫的把刀刃插进了那身体的心脏。 瞬间,尸体被刀插入的地方发出了呲的声音,好像热油入水,腐臭的味道瞬间扑鼻而来。 焦尸忽然停在原地,痛苦的嚎叫,碳化的喉咙和下巴不停的向下掉落着烧焦的肉片。 她根本发不出声,却明显感受到了痛楚。 下一个瞬间,她又勐地扑了过来,刚才的伤害只能让她动作变缓,对尸体本身来说却根本不算什么。 「死不了……」燕时澈皱眉。 郁燃扫了一圈,「用打棺钉试试。」 七颗打棺钉就散落在棺材周围,可是焦尸就在棺材附近,根本没有办法去接近。 「……你拖住她,我去捡钉子。」 没等燕时澈答应,郁燃迅速绕到了距离焦尸很近的地方。 那焦尸的注意力瞬间就被青年吸引了过去,燕时澈嘴里低低地咕哝了一声,举起匕首对准尸体刺去,帮助郁燃争取更多的时间。 收回前言,郁燃还是不要动比较好。 匕首能够轻易捅进尸体的任何部位,并且短时间内让其定住,但却没有办法真正意义上的伤害她,毕竟在生物学上讲,冯月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接住!」 郁燃顺利的捡起了几根钉子,扔给燕时澈。 乌黑的铁钉在灯光下散发出昏黄的光晕。 那尸体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畏惧地看着那些把自己困在棺材里的罪魁祸首,下意识就要往后撤。 燕时澈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指缝中的钉子划过冰冷的寒光,死死钉在了尸体的太阳穴、喉咙与心脏三处。 如郁燃所料,那焦尸果然停下了,呆呆地站在一旁,好像被吸走了魂。 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郁燃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走到棺材面前朝里看。 棺材中漆黑一片。 他抬起头,对燕时澈道:「我躺进去看看。」 他见对方没有回答,继续说道:「我进去后,你把棺材盖上,如果我要出来,就敲三声棺木,你再给我打开。」 「不行。」一向顺从的保镖先生忽然拒绝了僱主的要求。 手中的匕首烫的要死,燕时澈不觉得这是什么好的预兆。 面前这位似乎叛逆青春期还没过,总想着追求刺激,给他的工作带来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郁燃才不听他的,「我说了算。」 「那你自己盖上。」男人面无表情。 「我付了你钱。」 「所以我得让你活着出去。」燕时澈勾起一个没有什么温度的笑,「老闆,你死了,谁给我发工资呢?」 一时之间两人争持不下,谁都不打算听对方的话。 郁燃面色不佳的看着眼前的保镖先生,明显有点生气。 「……好吧好吧。」燕时澈投降,「我给你两分钟,两分钟后,无论你乐不乐意,我都强制把你拎出来。」 郁燃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勉强妥协。 他伸手在棺材底部捻了捻,没有什么灰尘和脏东西,于是果断地躺了下去,等燕时澈盖上棺盖。 棺材的最后一丝缝隙合上,郁燃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心想,如果他是冯月会怎样做。 她在棺材中被活活烧死,剧痛难耐,她痛苦地敲击棺木,想要出去,远离修罗烈火。 木屑扎进指甲,鲜血被烧干,哀嚎、求助、痛哭……无人应答。 她是被献祭的那个——被洩慾泄愤后残忍谋杀的祭品! 郁燃的指尖摸到棺盖内部深深的划痕,每一道都凌乱无序,疯狂偏执地落下,绝望地向外乞求生机。 第28页 他急促地喘息,仿佛自己也被架在棺材里,受烈火灼烧…… 不对……好热,郁燃勐地睁眼,棺材中灼热的空气把他包围,这不是什么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热度! 郁燃敲击棺盖,向燕时澈求助,过了许久,却无人应答。 「燕——」郁燃僵硬地闭上嘴,他再试着开口,一切都听不到了。 好像他的嘴巴不再是他的,脸上的眼皮也不是他的,意识清醒地垂落下去,陷入漆黑,说不出话,听不到声音,周围的时间空间通通凝滞。 逐渐,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变成一张没有重量的白纸,无依无靠地飞上天去,在空中盘旋。 转瞬间,轻飘飘的错觉凭空消失,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压在郁燃胸口,他死死地向下坠落,像梦中被鬼压床一般,任由多努力都挣扎不得。 坠落的同时,黑暗在他视线中迅速远离,一阵刺眼的白光钉入他眼睛里,瞳孔被强光刺痛。 郁燃惊然坐起,却发现身体还是不受控制。 眼前的一切画面都透着老电影昏黄的胶片感,却无比真实,仿若身临其境。 他不在棺材里,这是木匠铺的二楼小屋。 暖黄色的光线从窗户洒入,把整个房间都照得分明。 他坐在靠窗的长桌前,手中捏着一根绣花针。 根本不会缝东西的他,却熟练地把手中的细线穿进针头,穿进一只黑黑的扣子,给手中的娃娃缝眼睛。 严格说来,这其实也不是他的手,眼前的手很娇小,手指更加纤细娇嫩,骨节也很秀气。 郁燃不受控制地抬起头,粉色塑料圆镜上倒影出一个清秀温柔的女性面庞。 是冯月。 *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来晚了。 感谢在2021-08-28 23:33:56~2021-08-30 05:29: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petite conque. 30瓶;kalor8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配骨亲 滚烫的火舌舔舐着冯月的身体 那股火烤的闷热如影随形,郁燃瞬间反应过来,这是冯月的回忆。 他迅速从混乱的思绪中抽离出,随着冯月的动作,观察四周。 房间并不像他上次去木匠家时看到的那么空荡,这里窗几明亮,与现实中阴沉潮湿的鸽房天差地别。 长桌上放满了姑娘家漂亮好玩的物件,亮蓝色的饼干盒里插了一把梳子,被彩色头绳、玻璃珠和糖果纸塞得满满当当。 床上也铺了垫子凉蓆,一把蒲扇放在枕头边,有一股生机勃勃的人气——这是郁燃进入剧本后就再也没有过的感受。 郁燃指尖忽然一疼,听见冯月「哎呀」一声,尖尖的针头不小心戳进了食指,一颗血珠瞬间涌出,滴在布娃娃的脸上,恰巧晕出一只红红的嘴唇。 冯月捻了捻指尖,针进的不深,她看着手中的布娃娃,喃喃自语,「这样也好。」 「阿姊……」 二楼的房间忽然被推开一条缝隙,郁燃跟着身体回头,门后站着一个奶唿唿的小丫头,软软的头髮扎成两只沖天的小揪,漆黑灵动的眼珠咕噜噜地转了两圈,拖长声音撒娇,「你在做什——么呀?」 这般可爱机灵,任谁也想不到她会变成后来那副见人就咬的疯样。 郁燃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悲哀,很快,他发现这种可疑的情感与他无关,而是从这具身体中发出的。 他听见冯月悄悄嘆了口气,对妹妹露出一个干涩的笑,「廿三,过来,我给你做了一个娃娃。」 小丫头看不懂阿姊的表情,只以为自己得到了一个新的玩具,小脸很快浮现出高兴的色彩,两颊红彤彤的,羞赧又崇拜地望着比自己年长许多岁的冯月。 她咯咯咯地笑着,「阿姊好棒!我最喜欢阿姊了!」 冯月也弯起眼角,「嗯,我也最喜欢廿三了……」 胶片般的画面渐渐淡出,短暂的黑屏之后白光闪烁,走马灯一般。 等他回过神,睁开眼又是另外一副场景。 冯月被捆住了双手,跪在祠堂的神像前。 郁燃跟着冯月的视线向上看。 阴媒出现在画面里,仍旧佝偻着背部,干瘦的手从供桌前取出一只木主牌位,上面写着冯月的名字。 她尖锐乌黑的指甲轻而易举地划开木主侧边的缝隙,转身盯着眼前的小姑娘。 冯月双手合在一起,紧紧地握成拳头,指甲陷入掌心中。 阴媒毫不留情地把冯月手指掰开一只,嘲讽道:「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小丫头。」 祠堂外全是看戏的村民,他们在暗处窃窃私语,观望事情的进展。 木主中的相片掉了出来,冯月的视线落在上面,画面中清秀的姑娘唇间含笑,期待地望着摄像机的方向。 郁燃能清楚地察觉到她在抖,恐惧和绝望把娇小的身躯压得喘不过气。 她的拳头握得更紧,即便掌心被手中东西尖锐的稜角划破,也不敢松手。 「快一点!磨磨唧唧的!说到底还不是你们自家人的错!」好事者咒骂,瞬间获得了周围人的附和。 「要换就快换,真晦气!要不是看在村长和你爹的面子上,你妹生出来就该被掐死!」 第29页 「对啊对啊,这是你自己选择的换命,可不是我们逼你的!」 「你不死,死的可就是廿三那小丫头!多了这么个人,总得付出个代价!依我看,就不该留她活那几年!」 一提到廿三,冯月脸色变得煞白,她闭上眼,在阴媒胁迫的目光下,摊开了手。 「这就对了嘛。」阴媒笑起来,拿走她手里廿三的相片。 她端起供桌上骚腥的鸡血含了一口,嘴里咕嘟咕嘟地念了几句咒语,对着相片喷了过去。 一地血红。 冯月失了魂,呆呆地跪在原地,溅射到脸上的血珠沿着眼角落下,进了眼睛,眼球晕得猩红一片,好像流了一行血泪。 阴媒把廿三的相片封进木主,淡淡地看了跪坐在地上的小姑娘一眼。 「押走吧,鬼门关不渡犟鬼,让她自己选一个过法……」 「来两个属火的汉子。」阴媒阴沉地看着堂外众村民,「这丫头怨气重,旁人压不住。」 她说完,人群中立刻走出两个男人,身材高大魁梧,别说小姑娘,就是成年男子放在他们手中也一样得跑不掉。 其中一人见冯月哭得梨花带雨,狎狔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打量,「我属火,阳气旺得很。」 「好,好……」阴媒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听我讲,此事极为重要,老妇我走黄泉观落阴看冥媒几十年,阴气浸淫周身,到时候也靠近不得,一切都要你们去做。」 她缓缓地把换了廿三相片的木主搁回桌上,这才继续道:「子时四刻,鬼门关大开,再往前就是鬼门将开未开的时辰,这时候身死,就成了孤魂野鬼,不到头七过不了阎王问询……」 「只有在子时三刻与四刻之间的死去的魂魄才能瞒过守门鬼。」阴媒伸出两根手指,「不能多一息,也不能少一息,否则一旦她被牛头马面抓住,点进生死簿,咱们村几十年的运道就全毁了……」 冯月听到此处,心脏疼得受不了,生生被吓晕了过去。 郁燃再次陷入黑暗。 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不知道时间又过了多久。 夜色漆黑,如抹不开的浓墨,没有太阳,但炽热的空气比火舌还要烫人。 冯月呆呆地盯着祠堂供桌上的香炉,因为长时间的下跪,她的膝盖已经磨破,郁燃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双腿的剧痛,就像扎了一百根钉子。 祠堂的另一头站着两个大汉,其中一人的侧脸有几道血红色的印子。 他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骂道:「真他妈晦气,这小娘们儿爪子还会挠人!」 「你他妈倒爽了,提上裤子就开骂!」另一人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要不是时间不够,老子也来……嘿嘿,木匠两口子倒是爽,村里再三禁止的事情,他们还搞了个小崽儿出来。要不是仗着村长觉得他们是老前辈,找阴媒求了鬼槐树的种子,那小傢伙活得过五年?」 「操,要不是之前那群亏阴德的把咱们骗进来,老子至于憋这么久吗?」那人咒骂道,「死又死不了,活着他妈还这么不痛快……」 「哎,等等,时辰快到了。」后面说话的那个大汉忽然警惕起来,「咱先趁着时间早,把事情做了,免得夜长梦多。」 「好……那小娘们好像醒了,你看是不是。」 「唉,还不如一觉睡到死。」那人啐了一口,凶神恶煞地向冯月走了过来。 冯月衣衫凌乱,脖子和双手被绳子高高束起,似一只待宰的鹅,绳子的另一头绕过房梁垂到了地上。 「不……」冯月的嗓子沙哑得就像吞过一把沙,每说一句话就咳出一点血。 她抖若筛糠,全身都在疼痛。 那两个大汉根本没有听她的话,看见小姑娘秀气的脸庞,施虐的变态欲望暴涨。 其中一个握住了绳子,往下狠狠一拽。 冯月就像风筝一样,被拖拽到了半空中。 她瞬间哑声,双眼和舌头都伸长了,痛苦又恐怖的吊在外头,脸上浮现出惊悚扭曲的表情。 随着大汉的用力,绳子晃荡起来,小姑娘脆弱的嵴椎根本受不了这样的拉扯,很快就传来了咔哒的断裂声。 她想死。 但无边无际的痛楚提醒她,她还没有死。 眼前闪出五颜六色的光圈,氧气从她的肺中慢慢挤出,这是一场缓慢的行刑过程。 不知道过了多久。 可能是三分钟,又或许是三个时辰。 持续不断的痛楚,让冯月怀疑自己是不是早就下了地狱,进了牛头马面支起的油锅。 当她被重重的摔在地上时,头已经抬不起来了,因为支撑着脑袋的嵴椎已经完全断裂开来,仅仅剩下了一些皮肉和筋脉连接。 她仿佛又没有死,在绳子松开的一剎那,大股的空气灌入肺中,喉咙里传出一声哨响,紧接着发出呵呵的喘息声。 「我操,她没死!」 「这怎么可能?!」 两个大汉惊恐的看着倒在地上、如蛇扭曲的冯月,瞬间背上全是冷汗。 这种上吊方法,人根本活不了! 「不,先别、别想这些,你看时间不够了!」其中一人忽然惊醒过来,「怎么办?!」 「就是个破娘们,想在老子面前装神弄鬼!」最开始那个大汉破口大骂,「你去把院子里的柴搬到一堆,我把这个娘们儿拖出去,我就不信火都烤不死她!」 第30页 郁燃没有料到,在冯月的回忆里,他与她完全通感。 刚才冯月被吊起来的剎那,郁燃也像忽然被人勒住了脖子,完全喘不过气。 极度的疼痛让他脑子懵了一下,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跟随着冯月的身体被架到了木头架上。 他的脚下是堆积起来的干木柴。 对面的大汉手中提着一盏煤油灯,恨恨地望了过来。 他大呵一声,把手中的煤油灯摔碎到木材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去除身上的晦气。 明火遇到干柴,瞬间燃了起来。 滚烫的火舌舔舐着冯月的身体。 冯月直直的望着前方,穿过祠堂洞开的门,盯着那神像,盯着那供桌,盯着那插着香火的铜炉…… 好像她要把这带给她屈辱的所有东西都深深的刻在心里,反覆咀嚼,徒然生出一种怎么也熄不灭的怨气。 「烧不死!」汉子们惊恐道,「她根本不是人,她是怪物!!」 「不……老子就不信了……」侮辱过冯月的那人干脆破罐子破摔,用棍子把冯月从火堆中挑了出来。 他打开停在院里的棺材,将冯月甩了进去。 在郁燃最后的视线中,烧的通红的木材源源不断地被扔进棺材里。 小小的空间就像一个炼狱。 当棺盖再次紧紧盖上,氧气耗空让木材陡然熄灭,四周再次陷入了寂静的黑暗中。 他重重喘息起来,无边的痛楚从肉身上褪去。 一线光明打入眼帘。 郁燃见燕时澈站在外面,低下头看他,喉结上的伤疤都显得亲切了起来。 「老闆,两分钟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感谢在2021-08-30 05:29:39~2021-08-30 23:49: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月林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alor8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配骨亲 很抱歉,演员郁然回答错误! 郁燃躺在棺材里好半天没有回过神,他后知后觉自己背上已经浸了一身冷汗,额头上也湿漉漉的。 方才的痛楚不像作假,他真真切切地与冯月通感共情了。 所以今天撞到的那个村民并没有骗他,查看棺材确实能够触发一些特殊的剧情。 郁燃之前的猜想被百分百的证实了,但现在答题的冷却时间还有四个小时,他们只能慢慢的等。 「郁燃?」燕时澈疑惑地看着他,在他眼中,青年躺在棺材里发呆,一动不动就像魔怔了一般。 「怎么这么多汗?发生了什么?」男人紧接着敏锐的问道,他向青年伸出手。 郁燃这才慢慢动了起来,他把手搭在男人的手掌中,借着一阵勐力才起身。 「我看到了一些场景。」郁燃缓了缓,从棺材中出来,「是冯月生前的回忆。这些和我们之前猜想的差不多,我大概能够确定最终的答案了。」 【我靠,原来棺材还有这个作用!我还以为他刚刚纯胆大作死!】 【这是关键性证据啊,竟然这么难找,除了他这样胆子大的人,谁还敢往棺材里面钻?6666】 【我说他怎么进里面躺了两分钟,什么都知道了。原来还能够看到死者之前的记忆,绝了】 【说实话,我觉得这个本最大的难度就在这,洞葬那个线索很明确了,走剧本次数多的老人都会跟着阴媒进去,但是棺材这个实在是太忌讳了,一般人最多在外面看一看,谁能够想着要躺进去的呀……】 【不得不说一声666,这新人真的好有前途,火钳刘明】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被吓到,反正我已经叫了好几次了,这个副本出来他绝对赚得盆满钵满……】 【咦,不过他到底看到了什么呀?怎么一下子就把答案找出来了?】 直播间的人数水涨船高,统统聚精会神盯着屏幕。 「你发现没有,无论是村庄和葬洞的位置,生人与亡者的数量,男性与女性的比例……这些东西在没有村中都严格的遵循着阴阳平衡之道——啊对,连村庄的名字都是这样,所有的一切都刻意得要命。」 村庄与葬洞呈现八卦阴阳鱼的形态,村中村民44人与洞中亡者44棺相对应,而生人和死人又分别有男女22人。 一阴一阳,一生一死,一有一无,这是村中的铁律。 而廿三的出生,打破了这个铁律。 她是村中第23个女性,也是第45个生人。 小孩都是纯阳之体,从她出生开始没有村的平衡就被打破了,于是这世间的阴阳颠倒,有了凛冬烈日的反常天气。 从村民的口中可以知道,廿三的父亲与村长向阴媒求了黄泉中的鬼树,用鬼树的阴中和了廿三的阳。 但随着廿三的年龄增长,作为活人阳气增多,本就属阴的鬼树不敌稚阳之气,渐渐枯萎,原本勉强平衡的阴阳再一次被破坏。 庄稼枯死,土地干裂,村民们不堪受到烈火炙烤的痛苦,向阴媒寻求帮助。 郁燃猜测,如果要让村庄再次达到平衡状态,那么就需要男性生人23,女性生人23,男性死者23,女性死者23,再一次达到阴阳生死的完全一致。 恰巧他们来了,自投罗网地闯进了村庄,这多出来的几人需要他们来顶上。 第31页 「那按照你这么说,廿三和冯月根本不用死。」燕时澈道,「从我们中选人不是更好吗?」 「因为我们现在还不是村中之人,不入他们的平衡之道,在冯月的笔记中说过,这是他们的诅咒。」郁燃回答,「不然你以为阴媒为什么要拐弯抹角搞一个冥婚?只有入了村中祠堂,塑了木主,才算没有村中之人。」 「如果村庄要满足平衡,他们需要从我们当中选出两名男性,一名女性,与村中人通婚,造木主。我当初以为阴媒说的『多了一个』是指你,但按照规则,你只是我带进来的一个——」郁燃斟酌道,「一个道具。」 燕时澈耸耸肩,不置可否。 「所以多出来的是什么?」 「一男一女。」郁燃道,「一个外来的平衡。」 「他们害怕这会影响村中的运势。」郁燃缓缓道,「陈童就是一个例子,她死在了村中,但不能算作村里人,于是阴媒让木匠用阴沉木打造了神像,地狱的牛头马面畏惧神威,勾不了陈童的魂魄,她就入不了生死簿……」 他忽然换了一个话题,「你知道没有村为什么叫没有村吗?」 「没有……没有?没有村?」燕时澈挑眉。 「对。」郁燃笑了笑,「因为这个村独立于阴阳之间,阴阳两界都没有这个村。」 「他们努力把自己隐藏在五行八卦之外,为了达成一个目的——」 「什么?」 「……永生。」郁燃垂眸,「顶着死人的名讳活在世间,就能永远不死……要知道,姓名是有力量的,只要生辰八字相同,就能轻易顶替,骗过命道。」 「这也就是为何,廿三的相片会在冯月的木主中,为何活着人的相片会立在死人牌位里。」郁燃轻轻嘆了一口气,「这就是他们的秘密。」 「唔。」 郁燃以为燕时澈有什么疑问,见男人皱着眉盯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在里面到底看到了什么?」 燕时澈低沉的声音响起,他上前一步,锐利的目光在郁燃的脸上来回打量。 地上的煤油灯隐隐绰绰的照出男人的轮廓,对方身上原本长期隐匿的气势在这一刻忽然强势起来。 郁燃不自然地往后退,他皱着眉,并不喜欢有人这么看着自己。 「我说过。」郁燃紧抿双唇,「冯月生前的回忆。」 「……老闆,你真的觉得这样能够骗过我吗?」燕时澈轻笑了一声,语气十分无奈。 他抬起手,指尖在郁燃的太阳穴上蹭了一下,「全是汗。」 男人指尖炽热的温度让郁燃情不自禁抖了抖,额头上原本已经被忽略的汗水,现在忽然好像凝成了实物,沿着颊边留下,又痒又酥。 「……」青年恼羞成怒地在心里骂了一句关你屁事,偏过了脸,不想搭理这个僭越过头的保镖先生。 「算了,先回去。」燕时澈目光扫过立在一旁,已经被两人忽略了很久的女尸。 他把焦尸搬到了棺材里,挑出她头上的钉子,在对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盖上棺盖把钉子插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男人拍了拍手掌中的灰尘,余光看见身旁的青年皱着眉向旁边躲了躲,一时无语。 他当初躺进去的时候可没那么洁癖。 「走吧。」郁燃开口,提起地上的油灯就推开了房门。 后半夜一直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两人待在祠堂里,安安静静的过了一晚。 这是最后一天了,今晚子时三刻一到就是冯月的头七,到时候阴媒人把他们留的留,其余人再筑成神像,一人也活不了。 当然,如果他们在剧本时间结束之前还没有把秘密说出来的话,也避免不了被村庄众人活捉的命运。 从祠堂中走出来的时候,郁燃困得打了一个哈欠。 「再等一会儿,还有半个小时冷却时间结束。」他揉了揉眼睛,「如果不错的话,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啊啊啊啊啊!!——」 话音未落,一阵悽厉的哀嚎充斥小院。 是沈同宇的声音! 郁燃和燕时澈对视一眼,冷着脸向厢房中走去。 这时天光将亮未亮,院中撒下一层月白色的阴影,沈同宇所在的房间门洞大开,就像一只黑咕隆咚的嘴。 正中,一人吊在房梁之上。 他的脸色白如纸张,死不瞑目,嵴椎断裂,早就没有了生气,左臂撕开的地方破了一个血淋淋的大洞,血液还没有凝固,一滴一滴的向下落,在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聚集了一个小血洼。 他全身都被血染透了,吊在那里,像漆黑嘴中红彤彤的颚垂。 在他的脚掌正下方,是一只断掉的喜鹊脑袋。 「我……操……」 程希佑和曲蕊姗姗来迟,虽然早就料到沈同宇很难活过今晚,但如此惨烈的场景还是让他们心惊胆战。 郁燃紧拧眉头。 他记得童谣中有一句是,喜鹊笑,锣鼓敲,棺材里面放鞭炮…… 眼前沈同宇鲜血淋漓的样子确实很像穿了一身鲜红的新郎服。 这个想法让郁燃忍不住噁心地皱起眉头。 房间的血腥味道实在是太大,没人能够受得了,在场众人纷纷退了出去,关上门到小院中间商量事宜。 「这怎么又死了一个人?」程希佑缩着脖子抖了一下,「可是我们现在连唯一的一点头绪都被剧本驳回了,难不成真的要折在这里了?」 第32页 曲蕊紧紧闭着嘴,脸色苍白,她摇了摇头,「不,一定有什么办法的,一定有什么是我没有想到的!」 「可是时间已经不够了呀……」程希佑哭丧着一张脸。 「不。」郁燃打断他的自暴自弃,「我们昨天发现了一点证据。」 他一说话,所有人都望了过来,在不知不觉中,旁人对他越来越依赖,他说什么都不会怀疑。 郁燃斟酌着把昨晚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了他们。 都到了最后一天,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那……那我们就是有救了呀!」程希佑忽然欢唿一声,好像刚才的所有悲伤都一扫而空。 「现在还有十分钟。」曲蕊道,「马上答题冷却时间就要结束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地盯着剧本上的倒计时,目光灼灼,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 直到最后一秒,郁燃点进答题框,把心中的推测全部写了上去。 可是就在他点提交的那一瞬间,却勐的皱起了眉,潜意识告诉他,有点不对劲。 但指尖已经接触到了光屏面板。 所有人都屏住唿吸,静静地等待着结果。 在答案正在提交的等待时间中,郁燃心脏勐地一跳,嘴里含煳地骂了一句。 「错了。」 众人鸦雀无声。 光屏上暗红色的血迹浸出一行小字—— 【很抱歉,演员郁燃回答错误!】 *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文名又被卡了,不能出现「疯批」和「狗」…… 感谢在2021-08-30 23:49:22~2021-08-31 22:38: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梦江湖 10瓶;kalor86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配骨亲 这些罄竹难书的罪恶与杀戮,才他们最想隐瞒的秘密 还没有等众人消化完这个噩耗,又有一行字浮现。 【由于系统评定答案正确率达到80%,此次冷却时间缩短为18小时,请演员继续探索,抓紧时间完善剧本内容。】 「18小时?18小时过后是多久?」程希佑连忙问,「我们还有时间吗?」 曲蕊看了看剧本剩下的倒计时,18:00:34。 「够了……刚刚好。」她说。 程希佑拍了拍胸脯,长长地嘘了一口气,「那就好,还有机会。」 从系统宣布答案错误的那一刻,郁燃就始终懊恼地皱着眉,他怎么就没有发现呢?这么明显的事情,这么明显的线索。 他之前一直在思考,这个村庄到底要做什么,却忽略了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这个村庄的因果和平衡不可能是一个永久的闭环,即便是为了达到永生,没有村也必须要有一个因,才能结成这个果。 永生欲望是一切的目的,通过冥婚达成阴阳平衡是实施方法,冯月的死和村民对他们的觊觎则是结果。 一直以来郁燃都在往冯月死因的方向探索,做出的一切推理也是基于他在村中所见到的疑点。 这让他自然而然的忽略,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凭空出现一个全是永生人的村庄,就算是恐怖剧本也必须符合有前因有后果的逻辑。 那么问题便产生了,在永生之前,这个村庄究竟是什么模样? 为什么在葬洞中会有四十四口棺? 村民顶着死人的名讳以达成永生,那么那些死去的人是从何而来的? 又为什么刚好和村民的人数性别完全一致? 这一切都太刻意了。 这些过分刻意的巧合,仿佛有人在背后操盘,这其中必定隐藏着一个更大的阴谋。 「还差一点……」他把那些细枝末节从回忆里面全部提出来理顺,指尖下意识的抠着自己的掌心。 原本已经结痂的地方,隐隐渗出了一点血迹。 燕时澈鼻尖动了动,眼神敏锐地盯着郁燃的指尖,下意识就要去抓他的手。 没想到青年忽然转过身向祠堂走去。 男人的掌心一下子落空,听见对方低声自语,「我知道了。」 燕时澈眉头微蹙,无奈地跟了上去。 只剩下程希佑和曲蕊站在院中面面相觑,方才希望升起又落空的情绪还没有缓过来,转头这两个人又走了,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程希佑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神色复杂。 可能这就是他永远也理解不了的爱情吧…… 郁燃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队友在身后腹诽些什么,他飞快地拉开祠堂大门,蹲下去拿起供桌上的香炉。 在回忆中,冯月死前目光一直盯着这东西。 在最后一个场景里,冯月的精神状态非常糟糕,再加上与之共情时感受到的痛楚,郁燃忽略了很多细节。 但现在回过神一想,这其实是对方给的提示—— 有什么东西被藏进了香炉里,以至于她在死之前都无法忘怀。 郁燃直接把积满了香灰的香炉倒扣过来,桌前顿时溅起满天飞尘。 刺鼻的薰香味瞬间充斥了整个祠堂,燕时澈刚一进来就捂住鼻子,被呛了个不轻。 郁燃仿佛并没有被这些灰尘影响,他专注地盯着香炉,伸出手指在灰尘里夹出一个东西。 第33页 是一张笔记本的残页。 纸张被摺叠了很多次,折成了拇指那么大的小方块,藏在香炉之中。 若非冯月最后的提示,郁燃也根本想不到线索会在这种地方。 手中的纸张泛黄髮黑,看起来像是经歷了很多年的岁月洗礼,纸面已经被摩擦得十分光滑,好像被人拿出来看过很多次。 纸上是冯月清秀的字体。 【庚申年,冬月二十】 庚申年——1980……今天? 不。郁燃很快在心里否定了这个荒唐的答案,是1920年,六十年前。 他可以确认纸上的字迹与他手中的笔记一致,这说明冯月至少以小姑娘的身份活了一个甲子。 郁燃微微眨了眨眼,继续往后看下去。 这篇笔记很长,不像之前找到的那几段,零零碎碎的不成篇章。 纸上的字迹密密麻麻,几乎一排粘着一排,有些字到最后写不下了,就缩成蚂蚁大小的一团挤在后面。 郁燃浏览一遍,因为是手写,所以他看得不快,越到后头,黛绿眸色越深。 「上面写了什么?」 燕时澈站在郁燃旁边,抱胸看着他。 「一些……有趣的秘辛。」郁燃唇角泄出一丝微笑。 「六十年前,这里不叫没有村,而叫做冯家村。」郁燃起身,拍了拍掌心的香灰,把自己看到的简单向燕时澈讲了讲。 纸上写了冯月知道的一切。 在那个时候,冯家村还不像现在这样周围一片荒芜寸草不生,原本是有一条宽阔的土路跨过山头,连接起南边的小镇和北边的村子。 冯家村以守阴、探穴、丧葬为生,每个冯家村人从小就有一门感知阴阳的好手艺,他们扎的纸人漂亮灵动,做的棺材气派结实,寻的墓穴风水极佳,周边的镇子中只要有白事,都会拉着板车去村中请人。 每天山路小道上运货马车、毛驴络绎不绝,拉出去活人,拉进来死人,倒也算热热闹闹。 某日,镇中搬来一落魄公子,因抽大烟好赌博,连带着妻儿被本家逐出。 公子搬来后,仍不知悔改,整日流连于镇上的茶馆酒肆,不到半年,手中钱财全部花光了。 妻子听说后撞墙自杀,儿子也感染了肺痨,前脚刚走后脚也去了。 直到至亲逝世,公子才幡然醒悟,变卖了家中瓶罐,凑够棺材钱后也去冯家村找人,希望寻求一处风水宝地安葬妻儿,让他们黄泉瞑目。 村长被他浪子回头之举所感动,特意寻了一处风水极佳之地,没有要他一分一毫。 公子回到家中,用余钱开始学做生意,不到一年就成了小镇上鼎鼎有名的青年才俊。 再听闻他浪子回头安葬妻儿的德行,提亲的媒婆都快踩烂了他家门槛。 午夜梦回中,公子想起,自从冯家村村长为他寻得风水之地后,他的运势就蒸蒸日上,连曾经看不起他的本家人也开始同他联络,说话办事都比往常更和颜悦色。 他感激地送了村中许多东西,村长不收,他也只好作罢。 后来,他又娶了第二任妻子,结婚不到两月,对方失足掉进了院中大肚子水缸,被活活淹死了。 做生意的人最忌讳生死,公子立马去了冯家村,亲自拜访村长,希望他能够再帮帮自己。 他给了许多钱财,村长自然答应。 丧事未出三七,一笔巨额生意如天上降馅饼一般,落到了公子头上,他一边赚得盆满钵满,一边对冯家村的敬意再上了一层。 谁知在生意酒桌上混久了,年轻时的陋习又回来了。 公子又开始抽菸赌博,原本万贯家财,在几月之间挥霍一空,待他回过神来时,家中宅子已被人搬得空空荡荡,一手建起的生意也毁了根基。 备受打击的公子走投无路,忽然想起村长那探穴的功夫,心中逐渐起了歹念。 他娶了镇上着名的痨病鬼为妻,不给她药,不给她吃喝,过了俩月,那女人果然病死在了床上。 公子满心欢喜地抬着人去冯家村。 村长对他嘆了口气,又不忍无辜女人横尸荒野成了孤魂野鬼,便再帮了他一次。 果然,下葬之后,本家的老爷忽然死掉了,公子很快继承了一大笔遗产,这些钱比他之前赚得都多,如果妥善安排,够他挥霍一生。 然而人的贪慾是无止境的,公子吃喝嫖赌用完全部家产后,又生了歹念。 他娶了一方年轻漂亮的太太,新婚当夜将其玩弄折磨致死。 等他再去冯家村时,村长已经不再见客,并且叮嘱村中人不得为公子看风水。 受到拒绝后的公子勃然大怒,愈加记恨上了村长。 既然他不愿意为自己办事,那自己就去偷偷琢磨。 公子夜间潜入村中祠堂,意外地在神像前找到一本无名古籍。 他以为这是村中探查风水的秘籍,便偷回了家中,挑灯细读。 一夜过后,公子才看出这字里行间都是触目惊心的天道。 什么探墓穴寻风水都只是冰山一角,其中最厉害的便是能够让人永生! 浸淫商场多年,公子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商机。 古人从秦始皇时期就开始炼丹寻求长生之道,要是他能依靠这个赚钱,别说小镇首富,他就是在这世间上天入地都没人敢拦他。 第34页 对金钱权利的渴望,让公子彻底丧事人性。 他按照古籍中所写,偷了冯家村四十四人的生辰八字,并在暗中联繫几位合适的富商,凑够八卦相合的四十四人,一夜之间屠了全村。 他们把各自的相片对应放进村民的木主之中,打了四十四口阴阳棺,在山南凿出向阳的葬洞,把死去的村民一一封了进去,自己则顶着他们的名讳得到了永生。 但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阴阳之阵一旦开启,他们就再也离不开这块山头了,一旦离去二里地,就会全身烧灼难耐,痛不欲生。 永生变成了一场折磨。 他们为了避免被外人发现自己恶毒的所作所为,掘了山路,把村子彻底封闭起来。 再后来,村名也从冯家村变成了没有村,没有就是没有,他们也像这个村庄一样,被时间遗忘,消失在了歷史的洪流之中。 「这些罄竹难书的罪恶与杀戮,才他们最想隐瞒的秘密。」 郁燃捏着脆弱的纸张在火上烧落,昂起脑袋,对燕时澈道:「收拾一下,等时间到了,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燕时澈嘆了一口气,蹲下来把桌上的香灰收拢进香炉里。 忽然,他仿若所察勐然回头。 阴沉的调子响起—— 「昨夜私自闯进西厢房,把他们通通给我抓起来!」 阴媒站在院内,阴狠的目光像黏腻的毒蛇,让人顿生寒颤。 *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养肥嘛~(。>3<)~ 感谢在2021-08-31 22:38:02~2021-09-01 22:53: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林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alor86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配骨亲 先把你的青少年脾气收一收 随着阴媒一声令下,门外瞬间进来了几个身材高大的村民。 其中一人脸上斜挂一道还未癒合的伤疤。 郁燃认得,这就是当初将冯月侮辱折磨致死的那个大汉。 来者气势汹汹,狠狠地瞪着两人,又介于前头那个男人兇巴巴的表情,一时之间没有轻举妄动。 燕时澈野兽般的神经灵敏地感受到了周围人的恶意,肌肉绷紧,蓄势待发。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着,以一种微不可见的角度,把郁燃纳入了他的保护范围之内。 身边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燕时澈回眸,郁燃不贊同地沖他摇了摇头。 「静观其变。」郁燃轻声道。 他举起手故作嘆气,顶着阴媒阴鸷的目光,格外温顺地让那些村民把自己捆了起来。 整个过程花费十秒不到,最后还抬起那双绿幽幽的眸子看了燕时澈一眼,让他好好配合。 燕时澈:…… 男人面无表情地抿着嘴,任由那些村民用麻绳把自己的手腕束在背后,和郁燃一起被推出祠堂。 小院中程希佑和曲蕊也已经被捆住了手脚,扔在槐树底下。 程希佑看见他们被绑出来时,还颓废地嘆了一口气。 「走!」 郁燃被身后的大汉重重地推了一把,踉跄地撞到前面的燕时澈。 「……」鼻子好痛。 青年立马稳住了平衡,燕时澈冷着脸向后望,刚好看见村民扯着麻绳对僱主推推搡搡的动作。 「看什么,小心老子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大汉被燕时澈发冷的眸子震了一下,随即破口大骂。 他声音很大,好像要靠这种方法努力忽略自己刚才下意识的害怕。 那双眼睛简直比深山中的饿狼还要可怕。 等他气急败坏地再次去看时,燕时澈已经回过头,和青年肩并肩地走到了槐树下面。 阴媒站在村民之中,她的脸色像融化的蜡烛,粘哒哒的粘在骨头架上。 「我提醒过你们很多次……很多次了……不准进西厢房……」她阴恻恻地讲道。 「你们这些该死的、违反规矩的外乡人,为什么不能好好地乖乖地待在房间里呢?」 阴媒嘴中又发出呵呵的,犹如风琴漏气的呜咽声。 她浑浊发黄的眼睛布满了血丝,用一种令人胆寒的眼神瞪着他们。 「既然你们这么不听话,那么……」她恶狠狠地怒道,「就通通给我留下在这里!一个也逃不掉!」 她招来身后两个村民,「把他们给我捆在一起,留下人给我看着,别让他们熘走了。」 「还有,」阴媒指了指南厢房里吊起来的沈同宇,「把他带走,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拿他一起处理呢……」 说完过来几个大汉,用手腕粗的绳子把他们两人一组的绑在一起,背对背捆住手,防止他们逃脱。 郁燃靠在燕时澈的背后,腰部被迫挺得笔直。 他们看见阴媒从祠堂离开后,燕时澈才开口道,「你可以放松一点的,老闆。」 他主动弯了弯腰,让对方躺在自己背上。 郁燃很不习惯与别人大面积的身体接触,但这样确实让他好受了一些。 「唉,那个,话说啊……」程希佑咳了两声,低声问,「她怎么知道你们昨天去了西厢房?」 「不清楚。」郁燃随口道,「不过昨天撞见了廿三……」 他话没有说完,但是立刻引起了程希佑的兴趣。 第35页 「廿三?她咬你们没有?哎,她不是疯了吗?竟然会说话?到底疯没疯啊?是不是装的?」一连串的问题像蹦豆子一样噼里啪啦铺天盖地。 「……」郁燃抿了抿嘴,反思自己,就不应该打开这个话匣子。 「喂,说什么话呢,都给我安静点!」没有等他想出藉口来搪塞,另一旁搬运尸体的村民咒骂了一声。 他把沈同宇从房樑上取下来,脸上手上都血乎乎的一片,看起来格外骇人。 程希佑立刻闭上了嘴,只有一双灵活的眼珠子还在不停地向郁燃使眼色。 郁燃没理他。 那些村民手脚利落地把尸体抬上了木板,一路滴着粘稠的血浆,一路向外运走。 就在他们路过郁燃一行人的时候。 木板被凹凸不平的砖地磕绊得抖了一下,沈同宇的脑袋偏了过来,露出一双青色的、死不瞑目的眼睛。 像鱼的眼睛。 今晚就是冯月的头七,必定不安宁。 距离任务结束还有17:45:31秒,和答题冷却时间有34秒的时间差,郁燃能够保证自己在这段时间内能够把题目全部答完,但是他无法保证阴媒会把他们的性命留到那个时候。 冯月头七一到,就要与沈同宇结成阴婚,她是子时三刻死的,到任务结束只留给了他们15分钟的时间,到时候他们中一定有人会被抓出去当场筑成神像。 剩下的慢慢地与村中人通婚,逐渐被同化。 确实是一个都跑不掉。 就在郁燃思考的时候,他突然闻见一股奇异的香味。 院中的几个村民脸上蒙了白布,只露出了眼睛,他们手中持一把点燃的香,那些味道来自于裊裊晕开的烟。 烟雾混杂在空气中无孔不入,郁燃脑袋中忽然变得昏昏沉沉,再然后就什么也记不清了。 郁燃是被一阵尖锐的锣声敲醒的。 他恍惚地睁眼,因为昨夜通宵的疲惫和催眠的香,他这一觉睡得格外长久。 夜色浓稠,天边的月勾起一层暗红色的毛边,透过稀薄的云层,在院中洒落不详的光晕。 四周全是喜庆的红色,鲜艷的绸缎挂在厢房屋檐下,数只昏黄的灯笼被高高挂起,透光可见上面写了囍字。 祠堂大门敞开,正望过去的神像已经被人重新上了彩漆,乌青眼珠僵直地下垂,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垂怜众生之态,落到堂前身着喜袍的两个人影上。 新郎和新娘垂首而立,他们的早就脖子断掉了,被人用绳子抬着,吊了起来。 堂前院内站满了村民,村长和阴媒稳稳地坐在祠堂上位,面前摆着一对阴阳棺。 棺之间是供桌,桌上放着一碗鸡血、一只剪刀、一盏裊裊燃起的香炉。 周围安静极了,连唿吸声都化作了虚无,只有冷风拍在枯槐树上的沙沙声证明他们没有失聪。 婚祭还没有开始。 郁燃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不到半个小时。 他竟然被迷晕了这么久…… 他向身侧看了看,同队的两人还晕乎乎地倒在树旁,暂时没有甦醒。 忽然,他掌心传来了麻酥酥的痒意,燕时澈与他背对着背,在他手上挠了一下。 郁燃微微回头,只看见一段硬邦邦的发梢翘在对方耳边。 【你没事?】 郁燃犹豫了一下,在他摊开的掌心写字。 【没有,那种程度的迷魂香还迷不倒我。】燕时澈的笔画有些潦草,郁燃勉强看懂了。 铮—— 小院中再次响起一声锣,寒风起了,四周的灯笼立刻变得明明暗暗,内里的火芯被吹得东倒西歪。 彻骨的寒意从障墙一路袭到祠堂中,香炉上的火星骤亮,很快落了一截臃肿的灰。 回魂了。 山野的风声呜咽,月色泣血。 郁燃皱了皱眉,快速在燕时澈掌心写下一句。 【你能够解开绳子吗?】 【能,现在?】 【等——】 郁燃指尖一顿。 骤然,昏黄的烛光被阴风吹熄,青蓝色的火焰依次亮起。 村民齐齐望向祠堂的方向。 「回魂之门已开,婚祭正式开始……」 阴媒站起身来,招了招手。 几个村民合力抬出一座高两米,宽一米的神像,放在院中距离郁燃他们不远的地方。 「开。」阴媒道。 神像立刻被人从侧面分成两半,一股浓烈的腥臭扑鼻,阴沉木的内里被涂满了鸡血,已经干涸了,黑乎乎地凝固在上面。 郁燃不妙的预感更甚。 阴媒抬起那只乌黑干裂的指甲,指着他们,「放进去,一锣一根钉,七只黑钉打完立刻封像。」 话音未落,两个村民上前动作粗鲁地架起郁燃和燕时澈,把他们往神像里推。 「……郁哥?」程希佑正巧醒了过来,一睁眼就被眼前诡异的画面冲击到了,嘴里结结巴巴,「这,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那村民冷笑,「都是你们破坏了村中的平衡,现在自然是拿你们还债。」 他说完,两个村民合力将两人塞进一半神像中。 郁燃睫毛颤了颤,在心中计算最合适逃脱的时间。 一锣一钉,从他醒来听到的第一声锣到第二声锣之间,正好间隔了五分钟,而现在距离第二声锣过去已经三分十秒了。 第36页 他们的任务还剩十八分钟,而他需要拖延尽可能长的时间再行动,以免打草惊蛇,发生意外。 当然,郁燃并不想白白挨上一颗钉子,他快速在燕时澈的手心写字道。 【解开绳子。】 同时郁燃紧紧地盯着光屏上的时间,距离第三声锣响还有十秒……五秒……三秒…… 一秒…… 铮—— 随着刺耳的锣声,钉尖的寒光向郁燃的眼睛闪来。 他唿吸一窒,心脏就像紧紧被抓住……然后重重地释放开。 血色瞬间浮在青年的脸颊上,他被身后的男人扑到在地,那根长钉咚地打进神像里。 若是躲闪不及,他的头骨早已被钉在了上面。 「抓住他们!」 燕时澈勐地把郁燃从地上拽起来,拖到了自己身后。 那些面向祠堂的村民在听见喊叫后,齐齐地回过头来,他们头几乎转了一百八十度,脸色煞白,面无表情,就像一排齐刷刷的纸人。 「……」程希佑被吓得几乎说不出来话。 燕时澈抽出匕首,切开他和曲蕊身上的绳子,「你看好她。」 另一头,阴媒端起供桌上的鸡血含进嘴中,迎着阴森森的鬼气喷在堂前两位新人身上。 有的血珠落在了供桌的木主上,被瞬间吸了进去。 她拿起剪刀,剪了新郎新娘各一缕头髮,用红绳捆在一起,在烛火上慢慢烧掉。 「怨气已除,拜天地!」 绑在冯月和沈同宇尸体上的绳子从房樑上绕过,另一头被村民牵着,在阴媒的号令声中,他们微微松开了绳结。 尸体的头部受重力影响,猝然倒了下去。 铮—— 又是一声悽厉的锣声。 阴风唿啸起来,像发怒的鬼魂,把灯笼和红绸颳得东倒西歪。 「拜高堂——」 绳子微微绷紧,像人偶戏般,把新人换了一个方向,正对着那诡谲可怖的神像,叩了下去。 「阻止他们。」郁燃盯着那些发怒的烛火,「生门已经断了。」 燕时澈扭了扭手腕,踢开向他们扑过来的村民,直奔祠堂。 那原本还在拜堂的新人顿了顿,脑袋转了一周,直直地看向他。 青灰发黑的尸体在暗红色的喜袍中更为可怖,裂开了尖锐的牙齿,直挺挺地挡在门前。 燕时澈根本没有躲避,手中的匕首化为锐光,划断了吊住尸体的绳子,没有支撑,这些肌肉萎缩的东西就是两块在地上不断蠕动的肉,没有丝毫的威胁。 男人对上了阴媒狠厉的目光。 阴媒鼓鼓囊囊藏在衣服里的那根肥硕的颈子,忽然像鹅一般的伸长了,就像之前一直盘绕在衣服里面,终于找到了出来透气的契机,长到了人类不可能拥有的长度。 那根脖子好像有自我意识一般,四处晃动,只有顶上坠着一个面无表情的人头。 头上的口张开密密麻麻的利齿,向燕时澈咬去。 男人身形矫健,不断躲避着阴媒灵活的脖子和口中鲨鱼般一圈圈的碎齿。 村民们顶着纸人一般的表情,缓缓逼近院中的郁燃三人。 程希佑背着曲蕊几乎快要哭出来,腿都吓软了,扯着郁燃的袖子就要往外跑。 「等等。」郁燃一直注视着祠堂中的一切,很快就发现了端倪。 无论燕时澈从哪里攻击或者躲避,阴媒都牢牢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像在守护着什么。 「灭掉那根香!」郁燃大喊一声,忽然被扑上来的村民勒住脖子。 燕时澈立马转过身,看见郁燃正对他皱起眉头,脸色已经憋得通红,「去……灭香!」 他没有犹豫,以一种超人的速度穿过人群,狠狠地踹断了勒住郁燃那人的脑袋。 嵴椎断裂动静脆响,那村民立刻软绵绵地张着口,倒在地上,眼口鼻渗出血来。 郁燃哑声,「我叫你去灭香……」 还没等他说完,滚烫的指尖忽然钳住他的下巴,燕时澈那张漂亮又兇恶的脸庞忽然在眼前放大,漆黑的眸里像燃了一团火,他冷冰冰道: 「老闆,我的首要工作是让你活着。」 「先把你的青少年脾气收一收。」 他目光划过郁燃脖子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勒痕,抬起指节蹭了蹭,换来对方一阵瑟缩。 他低低地冷笑。 「还知道痛?」 * 作者有话要说: 郁燃:他竟然敢凶我? 感谢在2021-09-01 22:53:37~2021-09-03 19:00: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林子 2个;蒋丞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林子 140瓶;kalor86 2瓶;4886443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配骨亲 任务完成! 男人在他脖子上揉了一下,原本还没有消除的淤青刚添上两道破皮的划痕,他一碰指尖就沾了点血珠,染上一层薄红。 他眸色越深。 郁燃缓缓皱眉,过于兴奋的时候他确实会忽略掉身体上的疼痛,但被燕时澈一说,脖子上立刻变得火辣辣起来。 「够了。」 郁燃压低了声音,「我很好,现在快去灭香。」 燕时澈迟疑地看了他一眼,把匕首塞进他手中。 第37页 「小心一点。」 「知道了。」 那些村民像不会死亡一样,方才被燕时澈掰断脖子的人,这会儿已经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对准郁燃扑了过来。 郁燃虽然不如燕时澈那么厉害,但也是一米八身体健康男青年,刚才被勒住纯粹是没有警惕,现在有了武器揍起人来也毫不示弱,很快就掀翻了这个纸人脸村民。 燕时澈看了他一眼,才放心地转身,在人群中暴力破开一条通道,直奔祠堂而去。 此时的直播间人声鼎沸,弹幕齐刷刷地跑起来——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问题,但是……他们到底在做什么!这里面真的没有问题吗?】 【前面的+1,其实我想这么说很久了,我也总觉得有点……咳咳】 【路人疑惑,你们在聊什么加密频道?】 【你们不觉得这对无论是颜值还是互动都很好嗑吗!就算ky我也要大吼一声:他们是真的!!!】 【拜託,好好看直播行不行,boss都暴走了,现在他们时间也不够,基本上能算是死到临头,再帅有什么用啊?】 【看恋爱综艺麻烦出门右转ok?上次影神的直播间也是,无语乱拉郎】 【别吵了!你们快看!】 燕时澈没有了匕首,正对阴媒那畸形的长脖子而去,对方一直站在香炉之前,不把她解决掉,是绝对没有办法熄灭香炉的。 脖子上的人头五官扭曲,像地狱恶鬼,直冲男人的手臂咬上去,那口碎牙寒光闪闪,任谁被啃上一口,估计都会褪一层皮。 男人丝毫不躲,全身肌肉如零件般精密地协调着,在利齿与手臂距离一寸的时候,用力抓住了那条脖子,狠狠一折—— 没有骨头! 燕时澈心中一沉,在阴媒第二次袭击之前,把她的脑袋重重向后一甩。 嘣—— 阴媒那张橡皮泥般的怪脸砸进了供桌的木主里,就像一颗变异的保龄球,桌上的木主纷纷倒塌。 【艹,牛啊!】 【66666徒手砸boss,我三百六十五度后空翻式震惊!!】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手机】 郁燃打翻四五个村民后,其他人都不动了,站在远处,恶毒地瞪着他,仿佛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这头终于得了空,郁燃向燕时澈那方一扫,脸色瞬间变得阴云密布。 「村长不见了!」 他咬着牙大喊一声,一个村民想趁机偷袭,被一棍子打倒在地。 郁燃回过头,程希佑站在院门前,身后还跟着清醒过来的曲蕊。 寸头男生咳了一声,「郁哥,我们来帮你了。」 燕时澈正在与阴媒纠缠,听见郁燃的声音,目光一凝,果然刚才还坐在上座的村长,趁着混乱之际,不知道从哪里跑掉了。 就在他分神的一剎那,阴媒那颗血肉淋漓的脑袋瞬间偷袭过来。 燕时澈迅速闪躲,死死的扭住阴媒的脖子,另一只手也抓住脖子的另一头。 他森森地露出一口白牙,微笑道:「去死。」 阴媒的脖子被扯得更长,在悽厉的尖叫声中,被扭成了一个死结。 燕时澈没有掉以轻心,捡起地上绑尸体的绳子,把阴媒手脚脑袋全部紧紧地捆了起来。 做完这些,他拍了拍手,走到香炉前,在阴媒恶毒的目光中掐灭了那只香。 火星熄灭的瞬间,寒风唿啸,鬼哭狼嚎地刮过灯笼与树叶,掀起尖利的风声。 烛火更加青蓝,冷冷地燃烧,像一焰冥火。 郁燃微微松了一口气。 倒计时00:10:45。 他刚才试过了,无论是用刀捅还是用棍子敲,无论这些村民受了多么严重的伤,他们都不会死亡。 而郁燃这边强一点的战斗力只有燕时澈一人,面对没有痛觉、无限復生的众多村民,硬生生地拖延时间已经不太现实。 现在头七已到,燕时澈把平息冯月怨气的香火熄灭,不出意外的话—— 祠堂中原本躺在地上蠕动的冯月缓慢地爬了起来,烧焦的皮肤随着她的动作飘落在大红秀禾上,空荡荡的眼窝死死地盯着院中的一角。 郁燃眸光一闪,他看见一个魁梧的身影跪倒在地上,大汉捂着脑袋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大汉脸上的抓痕越来越红,艷得淌出滚滚鲜血,皮肤像烧沸的油脂,咕嘟咕嘟冒气泡来,瞬间烂了一大片。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可以利用冯月对村中人的怨气,拖延时间。 虽然这么做有些冒险,但又不得不为之。 倒计时00:09:30。 冯月的鬼魂撑着那具破烂的身体,僵硬地跨出祠堂,一一扫过在场那些欺负过廿三、侮辱过自己的村民。 冥火在她空洞的眼眶和嘴巴里流淌出来,每走一步,就有一人捂着脸哭嚎。 他们的身上燃起了青蓝色的火苗,皮肤下的血肉被烧沸,无论怎么拍打也熄灭不了。 「冯月!」 一声低哑阴沉的声音狠厉地响起。 村长踱步而出,他站在西厢房院门的阴影里,手中拎着一个瘦小的女童。 女鬼僵硬地转过头去,漆黑的眼窝盯着女童,一动不动。 「呵呵……」村长狰狞地笑起来,阴森地盯着她,「把那些外乡人通通抓住,否则你的廿三可就小命不保了……」 第38页 还差一点。 郁燃目光与祠堂中的燕时澈对视。 倒计时00:07:02。 燕时澈对他露出了一个威胁的笑容,示意他别想作死,郁燃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女鬼艷红的衣袂随着阴风滚成一地血色,她断掉的脖子扭了一个方向,面向祠堂里的男人。 廿三……她要好好保护廿三…… 死灰的指甲疯长,闪着寒光沖向燕时澈。 燕时澈飞快地闪避,瞟见一道漆黑的刀光从远处射来,擦过他的脸颊,钉进了一旁的门板里。 是他的匕首。 有了武器的燕时澈如虎添翼,女鬼受身体限制,动作僵硬,看见敌人的威胁顿时狂怒起来。 她的长髮从头皮钻出,像一条条蠕动的线虫,铺满一地。 燕时澈几乎没有地方落脚,稍微碰到一点,那些诡异的髮丝就会立马缠绕上来。 他用匕首割断髮丝,刀刃和昨夜的情况一样,忽然发红髮烫,女鬼的头髮一缠上来就发出烧焦的臭味。 倒计时00:04:47。 廿三被村长挟持在手中,呆呆傻傻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程希佑一边棒打村民,一边颤着声音嚎叫:「我靠,怎么办啊!打不过了!廿三那疯丫头也出来了,咱们是不是要折在这里?」 疯丫头? 郁燃顿了顿,忽然想起了什么,他从背包里取出一把从木匠铺二楼顺的玻璃球,散花般散了出去。 一时间,整个院中都是噼里啪啦的弹球声音。 哒哒哒,哒哒哒。 不仅程希佑一脸懵逼地停了下来,就连祠堂中的女鬼也像被忽然按了暂停键,被燕时澈一脚踹飞。 玻璃球……廿三最爱的彩色玻璃球…… 原本老老实实待在村长手下的女童听见这声音骤然发了狂,张开一嘴利齿就往架住他的手臂上咬去。 村长手背瞬间被咬下来一块肉,他面色狰狞,另一只手死死地掐住了女童的脖子。 「疯子,疯——」 那张愤怒可怖的脸皮忽然僵住,他的舌头刚伸到一半,头颅就被寒光生生割断,滚到地上,流了一地血。 00:03:02 女鬼尖尖的指甲缝里裹着肉沫,僵硬地转过头,她缓缓地走到院子中间,蹲在地上。 她笨拙地捡起玻璃球,但已经被烧成白骨的手掌无法捧住,每捡起几颗,就会全部漏下去。 廿三…… 尸体的喉咙里发出喑哑的气声,她终于捧起一颗,小心翼翼地走向女童,蹲下身给她。 廿三看着面目全非的阿姊,她混乱疯狂的脑袋里已经没有任何辨别是非的能力,只是看着尸体把玻璃球塞进她的手中,轻轻抚摸着她稚嫩的小脸。 00:01:12 燕时澈擦干净匕首,走到了郁燃身边。 青年静静地垂眸等待着倒计时。 阴媒扭着打结的脖子,满眼血红,「你们会遭报应的!你们这些魔鬼!恶魔!」 「恶魔?」郁燃笑了,青年被镀上一层冷光,他黛绿的眼眸映着青蓝的地狱业火,亮得令人胆战心惊。 「杀了冯家村四十四口人,以满足贪婪的一己私慾,不算恶魔?」 「为了不受天道惩罚,让无辜出生的孩童献祭,不算恶魔?」 「趁人之危,侮辱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性,不算恶魔?」 阴媒恐惧地瞪着他们。 「不过,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郁燃微微一笑,他取出一盏熊熊燃烧的煤油灯,扔向屋檐下连绵不绝的红布。 烈火沿着厢房迅速瀰漫开来,把整个祠堂点成了恐怖的修罗地狱。 「这是还给你们的。」郁燃道,「毕竟要找出你们这些秘密,我也吃了不少苦头。」 00:00:00 血字在眼前浮现。 【恭喜各位演员,剧本任务完成!】 【剧场正在清扫中,即刻准备传送%——】 郁燃终于舒了一口气。 一道白光瞬间笼罩住在场所有人,面前的烈火、村民、祠堂如数据模块般分崩离析,化成密密麻麻0和1组成的蓝色数字。 就在一切都结束的时候,郁燃向身后看了一眼。 其他人身影也淹没在白光之中。 在程希佑最初站着的地方,飘落了一张发灰失效的道具卡。 黑桃k。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3 19:00:33~2021-09-04 22:54: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林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鹤归鹿鸣 10瓶;kalor86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配骨亲 活体道具管理处 【正在进行演绎评级,请稍后……】 郁燃站在无边的白光中,眼前的光屏上浮现出一排排数据。 【表演数据加载中%】 【剧本:配骨亲】 【难度:★★★】 【剧本完成度:100%】 【团队评分:87(b+)】 【团队评价:团队大部分成员能够快速适应剧本环境,配合默契,分工明确。无特大失误,死亡率33.4%,低于平均水准。】 直播间会转播剧本结束后的演绎评分状况,看到这里弹幕掀起了狂欢—— 第39页 【没有大佬带,三星本还能够评级b+真的好牛,跪了】 【对啊,我记得之前看的三星本,队里有两个大佬带才评到a,他们确实很厉害】 【而且这里面好像全部都是新人吧……新人都是魔鬼!】 【怎么可能是新人,那个叫郁燃的一看就是老手了,他说是新人你们还真的信啊?】 【但是他全程都没有用道具啊,上次被小鬼贴脸都快死了都不用道具,这妥妥的新人吧】 【那不是赚你们尖叫吗?现在观众都这么天真的,那个姓郁的做任务那么熟练,他要是新人我直播吃屎好吧?】 【现在吵有什么用,等会看成就就知道了呀,他真是新人的话,这种带队实力绝对有最佳新人奖】 郁燃的个人评分很快出来了,由于个人信息在直播间都是保密的,所以在外人面前屏幕上全是一片莹莹的白光。 他们能看的就只有郁燃的成就通报。 【演员数据加载中%】 【姓名:郁燃】 【个人评分:93(a)】 【个人评价:你是一位有极高天赋与潜力的新人演员,擅于冒险,勇于探索。你的智慧与胆识使你的团队转危为安,也为你自己争取到了优异的成绩。】 【直播过程中有10089名观众为你惊声尖叫,你将额外获得10点恐惧值】 【综合个人与团队评分,在本场演绎中,你一共获得100点恐惧值】 郁燃向左上角一瞟,果然原本空荡荡的恐惧值进度条已经有了微小的变化,一截绿油油的颜色出现在了积分条首端。 上面写着(100/10000) 【成就奖励加载中%】 【完成暗线任务『阿姊的布娃娃』,获得消耗性道具『阿姊的布娃娃』*1(使用次数:1次)】 【完成特殊任务『冯月之死』,帮助冯月报仇雪恨的你获得了女鬼的祝福加成,解锁特殊能力『死亡演绎法』】 死亡演绎法? 目光好奇地移了上去,两行字出现在郁燃面前—— 【备註:此为s级特殊能力,被动触发,无中断途径】 【技能描述:一旦接触到亡者执念之物,你将获取一段物品主人最深刻最珍贵的记忆】 这是奖励吗?这分明就是惩罚吧! 郁燃想起自己在冯月回忆中先被吊死再被烧死,僵着脸目光飞快地划过这一行。 他确实很喜欢刺激危险的场景,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个自我虐待的抖m变态。 【完成主线任务『没有村的秘密』,由于你的精湛表演,恭喜你获得成就『最佳新人奖』】 【成就已放入背包,是否需要挂上头衔?】 郁燃点开背包,一个金灿灿的「最佳新人」牌子正放在小格子里,就在棉花娃娃的旁边。 小牌子做得很像游戏中的id挂件,左上角有个小小的mvp奖盃,中间文字周围环绕了一圈五彩缤纷的烟花。 名字挺气派,就是样子有点土。 郁燃毫不犹豫地点了「否」。 与此同时,直播间正上方出现了官方彩色弹幕—— 【恭喜演员郁燃以其精彩的表演,获得『最佳新人奖』成就!】 官方弹幕一连闪烁了三条,紧接着弹幕纷纷扬扬地刷起了「牛逼」「666」。 【前面那个直播吃粑粑的呢?来给你爹鞠躬哈哈哈哈哈】 【郁哥果然牛逼呜呜呜,他是我新晋墙头了!】 【什么时候他才能有个人直播间啊,我要给他刷礼物!】 【估计再过两三个本就行了吧,新人是真的厉害,我记得影神当时也是最佳新人,三周就开直播间了】 【说新人就新人,别扯影神好吧,这新人再强也没资格和影神相提并论】 【你就是那个吃屎的吧,留个房间号呗】 …… 所有的信息加载完毕,眼前的光屏恢復如常。 此时郁燃听见脑海中传来一道刺耳的大笑,与当初他进入副本时听见的声音一模一样—— 「亲爱的新生代演员郁燃先生,你好!」 「恭喜你成功完成新手试炼!你在剧本中精彩完美的表演让剧组观察员嘆为观止,在座都看到了你无与伦比的潜力。对你的加入,恐怖剧场怀以由衷的欢迎!」 说到此处,四周忽然响起了欢唿喝彩的bgm,气氛诡异又可笑。 「你是谁?」 郁燃皱起眉,这个声音太过刺耳,像聒噪不停的马戏团小丑,让他耳膜十分难受。 「啊……忘记自我介绍了……」 「我是你的专属经纪人,滑稽滑稽,很高兴与你合作!」 「滑稽滑稽?」青年偏了偏头,「这是你的名字?」 「你不觉得这是个很动听的名字吗?」 经纪人忽然发出尖锐的大笑,「滑稽……滑稽!」 郁燃面前忽然炸起一朵亮黄色的烟花,烟花在白色的光里越升越高,忽然绽开一个黄豆人眯眼滑稽表情包的造型。 郁燃:? 「好玩吗?」那声音兴奋地问他。 「……好玩。」 郁燃问:「每个人都有专属经纪人吗?」 「当然不!」滑稽滑稽的声音像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我们只为最具有天赋的演员提供经纪人服务!换而言之,专属经纪人就是优秀的象徵,只有获得『最佳新人奖』的演员才能入围,而且入围后必须由剧组观察员统一考核认定后才能拥有。」 第40页 「此外,一旦演员的表演被评定为c级及以下超过三次,剧组将会收回专属经纪人,想要再次申请必须达成一次s级评价——当然,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请珍惜滑稽滑稽,滑稽滑稽将会为你提供不一样的经纪人服务!」 「经纪人服务?」 「对呀,我们的服务包括剧本导读、通告宣传、定制个人直播间等基础工作,每月还附赠商城八折卡,优惠多多噢!」 听着对方传销似的话术,郁燃抓住重点。 「剧本导读?」他问,「那是什么?」 「剧本导读就是在下个任务开始前一周,为演员提供剧本的导读材料,聪明的演员就会根据材料提前进行准备。」滑稽滑稽嘻嘻地笑了两声,「这就是为什么那么多演员挤破了头,都想得到专属经纪人。」 那声音一边笑,一边把剩下的几个服务都向郁燃介绍了一遍。 通告宣传则是为演员定制专属海报,在「剧场排名中心—明星演员」一栏进行展示。 一旦演员进入明星榜百大,在他们直播时,将会全网页生成彩色弹幕,吸引更多观众前去观看,为演员直播间吸纳更多的人气,获得更多尖叫。 恐怖剧场的直播间类型分为三种,个人直播间、随机直播间与赛事直播间。 而定制个人直播间,顾名思义,就是自定义直播间的皮肤、名称与礼物特效,并且免费获得三个ai房管。 与随机直播间不同,个人直播间与赛事直播间的演员可以获得观众礼物打赏,由于表演的精彩性,也会吸引更多的观众观看。 在个人直播间获得的礼物将会与网站2:8分成,不能兑换为恐惧值,但是可以1000:1兑换成商城点券,用以购买道具。 当然不是每个演员都可以拥有个人直播间,为了维持剧场实力平衡,开通直播间需要支付666恐惧值。 在危机四伏的剧本世界中,很少有人愿意花费自己拼命得来的恐惧值来换取直播间开通权限,因此,直到现在剧场也仅仅只有不到一千个个人直播间。 「当然啦——」滑稽滑稽道,「拥有专属经纪人的演员,在开通直播间时也会有隐藏折扣,整整8.8折!算下来只需要586点恐惧值呢!」 「此外滑稽滑稽还给您争取了一张商城五折优惠券,只要开通直播间,大量优惠福利等着你哦~」 这傢伙真的不是什么传销话术培训机构出来的吗? 郁燃摇头,「恐惧值不够。」 「没关系啦,再过两个剧本就有了啦,到时候千万不要忘记向滑稽滑稽开通直播间噢~」 「唔。」郁燃敷衍地嗯嗯,「我的保镖呢?他在哪?」 「保镖?——你是说你携带的活体道具?」 「……是。」 「啊,已经提前传送到剧场的活体道具管理处了。」滑稽滑稽道,「等我带你办完新人演员入职手续,你就可以带着你的道具离开。」 声音刚落,郁燃眼前的白色缓缓褪去。 等他回过神来,自己正站在一道金属闸机口外。 脚下干净洁白的暗纹瓷砖向四周飞快地延伸出去,头顶是百来米高的五彩琉璃雕花吊顶,周围的墙壁是一整面光可鑑人的弧度大理石,每隔十米就挂着一座悲天悯人的圣母雕像,每个雕像形态各异栩栩如生,但无一例外,它们的眼睛都被黑布遮住了,诡状异形,不敢叫人的目光长久停留。 整个剧场像是一座巨型异教教堂。 「将手掌放在身份识别机上,就可以进去啦。」 闸机口旁边确实有一个暗红色的手印标志,郁燃刚把手放上去,中指指腹像被针扎一样电了一下。 【身份验证成功!恭喜您活着回来!】 不太吉利的标识语亮起,闸机口向郁燃打开。 后面是一个像事务大厅一样的空间,密密麻麻的办公桌整齐排列,每张桌子都堆满了小山高的文件,有的桌子前站着人,一巴掌震掉那些纸张,对后头大吼—— 「我说了几遍!我没用那个道具!是你们系统bug给我扣掉了!」那人怒髮冲冠,「648一个的特殊道具!眼睁睁没了!你把我当韭菜割啊?!」 「先生请您不要激动呢,我明白你的生气,但是大金额bug我们需要上报总部才能进行答覆噢~」 「老子明天就开新本了,就那一个道具保命,你们上报完我都凉透了!」 「我们理解先生您的情绪呢,但是上报总部需要七个工作日,这是规定呢~」 「我要退钱!」 「退钱需要十个工作日审核噢~请问是否需要把服务类型更改为『退款』呢?」 「……我要去投诉你们!滚!」 「先生再见,很高兴为您服务。请您为我们的服务打分呢,选项为:满意,很满意,超级满意。」 「滚吶!!!」 …… 郁燃缓缓收回目光。 「我看看——」滑稽滑稽惊喜地唉了一声,「找到了!新人报到处,直走一百米,右转两个办公桌。」 接待郁燃的是一个年轻客服,他让郁燃把剧组邀请函拿出来。 郁燃顿了顿,从背包里摸出一张黑色卡片,是他当初收到的试镜邀请函。 「试镜邀请?」客服赞嘆了一声,「您的本职工作也是演员吗?真是有潜力呢。」 第41页 他说完又给了郁燃一张信息填报表,上面是一些姓名性别身高体重出生年月的基础信息。 等郁燃交给他时,客服忽然拿出一个黑色的印章。 「可能有些痛哦,请忍一下呢。」 他说完迅速地盖在了郁燃手腕上。 郁燃嘶地吸了一口气,手腕传来炙烤般的剧痛,等印章离开后,痛感才消失,在他白皙的腕间印出了一个纯黑色的荆棘心脏的图腾,与剧本封皮上的图案一样。 「好啦,欢迎加入恐怖剧场!」客服笑意盈盈,「放心,除了剧组内部人员,是不会有人看到这个图案的!对您的考公考研都没有影响哦!」 郁燃一时无语,不知道要不要夸他们想得周到。 「带我去领我的——」郁燃顿了顿,「活体道具。」 「好嘞。」脑海中的小丑音愉快地答了一句,「活体道具管理处请向左转五十米,再向右转八十米。」 很快郁燃就找到了地方,无数个金属笼子重重叠叠地垒在一起,重了三四层楼高。 那些寄存着的活体道具形态万千,有嘎嘎嚎叫的红眼大乌鸦,躺在笼子里睡觉的美洲狮,碗口粗的异瞳白化蟒,还有被关在玻璃房中通体金黄的蜂群…… 郁燃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他的保镖先生,他是整个管理处唯一的人类。 「抱歉,来晚了。」郁燃忍住笑意。 燕时澈面无表情地站在笼子里,右边是一条对着他狂吠流口水的黑色地狱猎犬。 * 作者有话要说: 燕时澈:(脏话) 感谢在2021-09-04 22:54:12~2021-09-05 17:01: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碗甜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alor8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衔尾蛇餐厅 衔尾蛇餐厅是新月市的地标性建筑之一 燕时澈自己也郁闷得要死,那边剧本刚完,他就被传到了这种鬼地方。 不仅僱主不见了,旁边笼子里那条傻狗还一直对着他流口水…… 「呜——汪汪!」 燕时澈:…… 他转过头,对傻狗裂开一口绚烂的白牙,兇巴巴的表情直接把地狱猎犬吓得缩在了笼子角落,嘤嘤嘤地垂下了尾巴。 「先生,请刷验证码。」 郁燃刚想上前把燕时澈放出来,旁边忽然出现了一个工作人员拦住他,虚空点了点手腕。 「我们都是一码一通行,防止有人冒领。」 郁燃点了点头,露出手腕上的图腾在他的机器上扫了一下。 他好奇道:「还有人冒领吗?」 「是啊。」工作人员幽幽地嘆了一口气,「前些年就有人乱开笼子,放出来一只入魔哈士奇,那傢伙有瞬移技能,把整个剧场的文件都撕了,谁也抓不住,害得我们加了整整两个月的班,才把所有文件补齐……」 「那确实挺惨烈。」 最终郁燃还是把保镖先生顺利领了出来。 燕时澈盯着郁燃手腕上的荆棘心脏顿了顿,「这是什么?」 「不知道。」郁燃思考了一下,「大概是……公司文化?」 他耸肩,「刚刚被拉去填新演员入职表,那个客服给我戳的。」 「入职?」燕时澈意味不明地嗤笑了一声,「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大学生兼职找工作?」 郁燃抬眸看他,也笑了。 「工作哪有这么有趣,我来这里当然是为了找乐子。」 青年偏头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你不是早就在心里骂了我几次这里不正常吗?」 燕时澈看着他没说话。 「看来我猜中了。」郁燃没有生气,笑得更加愉悦,「我确实不正常,我来这里是为了追求表演艺术的最高境界。」 他清脆地打了个响指—— 「为艺术而死。」 青年冷泉般的黛眸亮得吓人,幽深的瞳孔紧缩,迸发出一股疯狂的自毁性的亢奋…… 咚。 燕时澈收回指尖,看着郁燃捂住脑门瞪他的样子忍不住低笑出声。 「中二病小鬼收回你的神通。」 他微微一笑,「小学鸡都不流行说这种话了。」 郁燃:…… 「我记得,你离开剧本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燕时澈换了一个话题,「你看见什么了?」 说起这个郁燃又皱起眉。 他语气很沉,「程希佑,我看到他身上有一张失效的黑桃k。」 「咦。」燕时澈挑眉道,「这么说想害你的是他,不是沈同宇?」 郁燃点头,「这傢伙其实是个老手,他把我们都驴了。」 从看见那张黑桃k的瞬间,一切解释牵强的疑点都通顺了起来。 替死鬼杰克这类道具都有自动隐匿功能,会在接触到受害者之后,贴到他身上的任何一个可能的角落。 但在郁燃的记忆中,他这个人本来就不爱与别人接触,和沈同宇根本就没有过肢体碰撞。 最初他猜测是沈同宇把牌扔在地上,他不小心踩到了,但这样的随机性实在太高。 如果是程希佑就好说,陈童上吊那天,这傢伙吓得直接挂在他身上,估计就是那个时候把红桃j贴了上来。 由于卡牌有反噬的危险,这傢伙并没有留下国王牌,而是直接把黑桃k贴在了沈同宇身上,他知道这傢伙晚上要去守夜,干脆来个命运二选一,谁死了谁倒霉,反正轮不到他自己身上。 第42页 让他怀疑的还有一点,当初冯月消失的那几张笔记,也是在程希佑和曲蕊守夜那晚,从祠堂中找到的。 祠堂分明早就被他们搜寻了几次,都没有看到任何线索,直到郁燃说自己找到了冯月的空白笔记本,程希佑才把藏起来的证据拿了出来,想空手套白狼。 他之前一直怀疑的沈同宇其实就是一个被利用的傻白甜,直接当了寻死的出头鸟。 郁燃第一次被人骗到这种程度,越想越郁闷。 「接下来去哪儿?」 「回家。」 滑稽滑稽已经告诉了他传送回现实世界的闸机通道,下个剧本在十天后开放,在这个时间段内,郁燃有充足的休息时间,能够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回来。 顺便把脖子上的伤养好……虽然可以花费50恐惧值进行一键恢復,但郁燃觉得自己脖子上的伤口实在是没有什么必要。 郁燃用手腕上的图腾贴在闸机口的扫码处,滴声过后,眼前的景色忽然变了。 他们站在一幢双层独栋别墅前,郁燃愣了愣,没想到自己说的回家口令,并不是回到自己的小公寓,而是郊区这套老别墅前。 「……走吧。」郁燃没什么表情,走到门前开了密码锁。 郁燃不太熟练地按开客厅的灯光,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到这里了,自从他上了大学,这栋房子就一直空着,只偶尔回来拿衣服,基本上没怎么打扫。 客厅中的家具都被防尘布罩住,满屋子沉寂的灰,装修比较老派,基本上是十年前流行的田园风。 窗帘和地毯都镶着层层叠叠的碎花蕾丝边,泛着一种发黄的粉色。 燕时澈鼻子被尘螨弄得发痒,他很快意识到这栋别墅的主人应该是一名女性,怎么看这种装修都不应该是面前这个性冷淡青年的审美。 「这真是你家?」燕时澈看青年磕磕绊绊地从柜子里翻出两双拖鞋,深表怀疑。 郁燃斜觑他一眼,拨通门边的座机,这部电话直通物业,每个季度都会有人检查,还能正常使用。 他打去物业,找了别墅区下属的保洁公司,希望他们今天下午能够来一次彻底的大扫除。 毕竟他的小公寓只有一个卧室,另外一个次卧被他改造成了书房,没有燕时澈住的位置,想来想去,还是在这里住方便。 「我先去洗个澡,一会儿人来了你开个门。」 「噢。」 别墅没有沐浴露和香皂,郁燃草草地沖了一下,把几天的疲惫沖洗干净。 他回到自己以前的卧室,还好衣柜里有他高中时候留下没带走的衣服,他随便挑了一件t恤家居裤就走了出来。 清洁人员已经到了,专业地拿起工具开始工作,吸尘器的声音嗡嗡直响。 「你要洗澡吗?」 郁燃擦着头髮从楼上走了下来,他捲曲的黑髮被打湿后乱糟糟地在头顶翘成一团,遮住了眼睛,原本清冷矜贵的气质忽然变得慵懒起来。 燕时澈看着他,「要。」 「噢。」郁燃点点头,从鞋柜最顶上的抽屉里抽出五百块钱,「没新睡衣内裤,你自己去小区超市买吧。」 「嗯。」 「买点沐浴露洗髮水牙刷牙膏什么的,家里什么都没有。」 「噢。」 「再顺便买点吃的,没有手机点不了外卖,快饿死了。」 「好。」 「再带包烟。」 「……」燕时澈掀起眼皮,「你成年了吗?」 郁燃挑眉盯着他,男人举起手认命地接过钱,「好吧好吧,还有什么需要的?」 「没有了。」 等燕时澈走后,郁燃打开电视网络看了看时间,2021年9月7日14:23,虽然在剧本中过了整整五天,但在现实世界里只过了差不多五个小时。 确定恐怖剧场时间流速很慢之后,郁燃才放下了心。 虽然开学已经大三了,但表演系的课程依旧排得很多,不加晨练的话一天最少也有四个课时,多的时候全天都是课,郁燃不想因为剧组的事情错失每学期的优秀奖学金。 他不缺钱,但任何有关表演的事情,对他来说都是一种需要极致达成的目标。 他对燕时澈说的那番话并不是中二病发作。 就在几年前,他一心往演艺这条路上走的时候,有许多老师都劝他好好参加高考,以他的成绩去top2完全没有问题,不要因为一时的激情,浪费了自己的天赋。 最后郁燃还是以省状元的成绩选择了电影学院,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一时激情。 当他把表演与死亡联繫起来的时候,内心就会出现一种强烈的悸动。 这种病态的亢奋清晰地告诉他,他天生为表演而生,也将为表演而死。 这也是他费尽心思拿到恐怖剧组邀请函的原因之一…… 「我回来了。」燕时澈快去快回,手里提着几袋东西。 「喏,面包,泡面……」男人掏出最低下的盒子扔给他,「你要的烟,老闆。」 郁燃低头剥开包装,抽出一只含进唇间。 咔哒。 火光闪了一下,乳白色的烟雾晕开他湿漉漉的额发,在空气中留下令人成瘾的尼古丁味。 有点呛,他没怎么抽过这个牌子。 燕时澈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我去洗澡。」 「嗯,洗手间二楼右转。」 第43页 滑稽滑稽在三天后准时送来了下一场的剧本导读。 【剧本名称:衔尾蛇餐厅】 【故事引言:衔尾蛇餐厅是新月市的地标性建筑之一,五层环状大楼以蛇头蛇尾咬尾相连的设计树立在新月湾海滩,是新月市着名的旅游打卡胜地。 衔尾蛇餐厅不止是餐厅,还集聚娱乐、健身、按摩、住宿等硬体设施为一体,是世界范围内都首屈一指的综合性娱乐场所。 当然,这里最着名的还是餐厅本身的特色餐点,餐厅採用的所有食材都是每天从全球各地空运而来,每一道都由世界级主厨精心烹饪把关,极受上流人士追捧。 今年正好是衔尾蛇餐厅开业三十周年,为了庆祝餐厅三十年华诞,主厨特意研发出与「衔尾蛇」同名的新菜品,并在餐厅开业日正式推出。 届时餐厅将举行一场盛大的庆祝晚宴,邀请世界各地最尊贵的客人前来品鑑。】 【关键词:探索,推理,犯罪】 【拍摄类型:群像】 【剧本时长:不限】 【剧本难度:★★★☆】 【往期死亡率:70.01%】 【拍摄目标:■■■■(加密处理)】 除了拍摄目标一栏,其他信息都清清楚楚地呈现在郁燃面前。 这就是专属经纪人带来的福利么? 郁燃没想到剧本导读的权限竟然开得这么大,这样的提示如果能把握好,几乎就与普通演员之间拉开了一条巨大的鸿沟。 他目光停在剧本名称上,衔尾蛇。 郁燃听说过这个词,其实就是一个蛇头叼着蛇尾的符号,很多大牌戒指的设计都来源于它的形状。 此外,在数学、物理学、心理学上都有人研究过衔尾蛇的符号意义,众说纷纭,不过大部分人都认为它是一种无限的概念。 相关资料很多,但一周的时间足够他慢慢查阅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5 17:01:37~2021-09-06 22:07: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月林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8864435、kalor8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衔尾蛇餐厅 排行第二的影神! 嘶—— 剧本开场的声音响起。 像毒蛇缓缓探出鲜红的信子,冰凉柔软的腹部划过地板,蜷缩在凝滞的黑暗中,伺机而动。 郁燃从眩晕中甦醒,双眼还有没适应忽如起来的光明,眼前的剧本自动开始翻页,刺目的血字缓缓流淌—— 【角色简介:你叫郁燃,男,21岁,在三年前,你买下了衔尾蛇餐厅大楼,是衔尾蛇餐厅的所有者。正值衔尾蛇餐厅开业三十周年之际,你准备召开一场盛大的庆祝晚宴,并邀请了餐厅高层与投资商等前来赴宴,品鑑主厨开发的新菜式「衔尾蛇」。 今晚你准时赴宴,可口的美食让在场各位宾主尽欢,但在用餐的过程中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你们昏迷了过去。 等你醒来后,发现自己的记忆一片空白,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和身份,以及进入餐厅后到昏迷醒来两小时之内发生的事情。】 看完简介后,剧本自动翻页,跟着是两个小时的详细时间表。 【你的记忆】 【18:00,你如往常一样带着保镖,准时来到五楼宴会厅,见到了六位尊贵的客人。】 【18:10,侍者告诉你,有位客人告假在客房休息,无法赴宴。于是你宣布,晚宴正式开始。】 【18:15,晚宴上了餐前酒佐开胃鹅肝。】 【18:20,餐品陆续上桌。】 【19:05,众人期待了许久的菜品「衔尾蛇」上场,是黄金蟒腹肉炖松茸,汤鲜味美,在场每个人都赞不绝口。】 【19:10,女明星杰西卡大叫一声,打翻了面前的餐碟。因为她的失礼,让整个桌上都淌满了汤汁,你有些不高兴。杰西卡的男友盛耀荣打了圆场。杰西卡仍旧尖叫不停,她说她吃到了人的舌头。】 【19:15,在杰西卡发完疯后,众人都没了胃口,但随后,他们都在汤中发现了明显的人体器官。】 【19:25,今天是衔尾蛇餐厅三十周年的日子,外面都是扛着□□短炮的八卦记者。你作为餐厅新任老闆,自然不能在这种事情上跌了面子,为了避免丑闻,你让侍者封锁了餐厅大门。】 【19:35,侍者前来,说厨师失踪了,告假的客人也失踪了。】 【19:45,餐厅忽然停电,四周一片黑暗,紧接着你闻到一股薰香,然后昏迷了过去。】 【20:00,你从昏迷中醒来,餐厅灯火通明,侍者都消失了,在场只有受邀参加晚宴的几个客人,他们也缓缓地从昏迷中醒过来。】 【拍摄目标:追溯自己失去的记忆,找到一切闹剧的元兇,逃出衔尾蛇餐厅。】 由于专业原因,郁燃看剧本很快,一两分钟就把细节全部记住了。 等他抬起头,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金碧辉煌的大厅之中,大厅大约有七八米高,最顶上坠着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灯,天花板外圈围了一周精细繁杂的玫瑰浮雕,浮雕中隐约缠绕着一只蛇。 四周的墙壁也都暗暗绘着同款的浅色花纹,每一笔的落脚处都有细细的金线和银线交织,这些纹饰都藏在浮雕的阴影里,若非仔细观摩,只能看到一层流光溢彩的白色,华而不俗,看起来造价非常昂贵。 第44页 他的面前是一列长桌,桌上铺了白银金线的桌布,桌布的主要纹饰也是一只银白色的蛇,上面摆着精緻的餐具和食物。 郁燃坐在长桌最顶端,那只獠牙大张的蛇头正对着他。他的手搁在桌上,右手食指戴着一只衔尾蛇样式的戒指,蛇眼通红,是一颗切面精緻的红宝石。 燕时澈站在他的身后。从他左手开数,除他之外,围绕在长桌前一共有六人,左右各三个。 郁燃趁旁人都还在阅读剧本,快速地扫视过去,发现每个人的手上都有和他一样的戒指。 左手边是,一位身着华丽红色礼服的漂亮女士,一位穿黑色马甲戴红色领结的男人,一位和前面男人长得非常相像的高马尾女生。右手依次是,一位穿着暗蓝色西装头髮打理的很规整的男人,一位有着锃亮光头的胖子,和一个穿着暗色风衣配高领毛衣的男人。 他刚刚看过去,最后那个人突然抬起头沖他的方向望了过来,好像感受到了他的视线。 对方抬起头的时候,郁燃发现这是一个非常奇怪的男人,他的每一个五官都能称得上标准而英俊,但组合在一起,偏偏又让人觉得十分普通,好像随时都会被忘记的路人长相。 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双深黑色的眼睛,和燕时澈的锐利相反,那是一抹阴沉的让人极不舒服的暗色。 对方在他身上停顿了一下,便收回了目光。 这回都是老演员,大家看完剧本后都没有说话,而是像郁燃一样,毫不顾及地打量着在座的每个人,在心中预估彼此的实力。 「唉,既然大家都不说话,那就我老朱先开个头吧。」 那个光头胖子突然开口了,他的语气跟他的长相一样,充满了幽默色彩,但在这凝滞的气氛中,却恰到好处地缓和了众人彼此陌生的尴尬。 「我叫朱建诚,混了十来个剧本,也算是老员工了。」他抹了一把自己的光头,笑呵呵道,「我是这个餐厅的肉类供货商,唉,那个身份简介上就写了这么一句话,其他的我也不清楚。」 「我叫杰西卡。」那位穿红色礼服的女士接着他开口,红唇间含着盈盈的笑意,「玩过五个剧本,在这个本中是盛耀荣的明星女朋友……嗯,我男朋友是谁?」 她那双秋波一般的眼眸晃过在场,最终把目光锁定在了郁燃的身上,手掌撑着脸问,「是你吗,小帅哥?」 「是我。」 穿着暗蓝色西装的男人皱了皱眉,他看起来很年轻,也就二十七八不到三十岁的样子,但眉间充斥着一股令人心烦的戾气。 「我叫盛耀荣,这是我参加的第23个剧本。」说到这里他轻蔑地笑了一声,微微昂起头,「我是这家餐厅投资商的继承人。」 坐在郁燃左边那个穿黑马甲戴红领结的年轻男人开口,「我叫丛念阳,这是我的妹妹丛梨云,我们一起过了三十五个本。我是这家餐厅的前台经理。」 「我是客房经理。」 丛梨云接过话头,她的声音很清脆,很有辨识度。说话的时候也喜欢眯着眼笑,唇角两边各有一个小小的梨涡。 「喔喔!」胖子忽然一巴掌响亮地拍在头上,「哎,我知道你们,明星榜93、94位的俩兄妹!我说怎么这么眼熟,我之前还看过你们的直播!」 丛念阳对他淡淡一笑,没有想要继续聊下去的意思。 「我叫盛影,盛家次子。」最后那个穿着风衣的男人简单地介绍了一句,就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唔,盛影,盛影……影!」胖子卧槽一声,瞪大了那双眯眯眼,「你是影?是影吧!排行第二的影神!」 他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都齐齐地望了过去。 胖子继续大声道:「你从来不开直播,很少有人看见你的真面目!除了榜上令人仰望的名次,简直就是一个神话啊影神……」 他话没有说完,被男人淡淡地瞥了一眼,于是立刻识相地闭上了嘴,只有一双眼珠黏在对方身上咕噜咕噜直转,好像要把这个传说中的男人一次性看个够本。 震惊的不仅是他,还有丛家兄妹直播间里的三万多名观众—— 【我靠我靠,我是来看兄妹组大神过本的,竟然能有幸一睹影神的芳容!】 【那是影神啊,影神!那个神秘到从来不开直播间的男人!啊啊啊啊啊啊妈妈我见到偶像啦!!】 【这本太好玩了,三个百大大佬!立马开始做笔记!】 【等等、这也意味着这个剧本的难度应该非常高啊!系统一般不会把三个大佬安排在一组的】 【我不管我不管,我要开始充值刷礼物了!影神牛逼!】 「你呢?」盛耀荣直勾勾地看着郁燃。 「我叫郁燃,是衔尾蛇餐厅的所有者。」他不卑不亢地对视过去,眼里淡漠无波,「这是我带来的活体道具,燕时澈。」 燕时澈闻言垂眸盯着郁燃后颈几绺捲曲的黑髮,想要看看这位年轻的资本家是不是头髮丝都是银子做的。 活体道具? 在场各位都是听说过这个名词的,一般的活体道具都是在各个剧本世界中获得的罕见奖励,比如地狱猎犬、吸血蜂等。再者就是演员自己在现实生活中养的勐兽,有人通过献祭鲜血干扰剧场闸机识别系统,给勐兽自动上了个道具户口,比如那只经常被关在管理处笼子里睡觉的狮子。 第45页 但是把人作为活体道具,这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不是说人不能作为活体道具,而是一般大家都把道具当成强有力的保命工具,如果实在得不到剧本中的那些奖励,那就退而求其次,在现实世界中找一个有强大攻击力又听话的勐兽带进来。 但是人类,在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剧本世界中,脆弱得不堪一击,就算是世界一流的僱佣兵,也没有办法抵挡剧本中非自然力量的侵害。 众人面色各异。 胖子问:「慢着慢着,这位小兄弟,你经歷过几个剧本?」 「一个。」郁燃掀起睫毛。 「一个?」盛耀荣讽刺一声,「是前一个剧本被吓傻了,连忙出去找了一个保镖吗?」 「等等。」丛念阳打断了他的话,「一个剧本?那你是怎么被分配到三星半难度的本来?」 「对啊,一般来说进入剧本的难度应该是循序渐进的,第2个副本最多被分配到两星半顶天了。」丛梨云脆生生道,「不然很多新人早就死在新手关卡了。」 「嗯?」郁燃偏头笑起来,「可是我第一个本就是三星的呀?」 「你骗鬼呢!」盛耀荣挑衅地看着他,「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了,装逼没必要装到这个份上。」 郁燃静静地等他说完,也没反驳。 盛耀荣看见他不痛不痒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没有骗人。」这时候缩在角落里的男人忽然开口,「我的第一个本也是三星。」 说完他抬起那双阴郁的眼睛,扫向郁燃所在的方向,「不是新手不能分到三星本,而是几乎没有新演员能在三星本中活下来过。」 盛耀荣仍旧不服气地喃喃,「……可他又不是影神你这样的人物——」 他的话直接被忽略。 盛影盯着郁燃身后默默发着呆的燕时澈,语出惊人。 「你好,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 作者有话要说: 宝们,本文将在下一章入v,到时候万字更新奉上! 入v后开个全订抽奖,希望小天使们能多多支持~爱你们~ --- 感谢在2021-09-06 22:07:44~2021-09-07 16:44: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柳贴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衔尾蛇餐厅 404闹特放 盛影看的确实是那个方向没错, 他鸦黑的瞳孔又细又窄,显得整个人更加刻薄,目光微微向上抬, 明显是在注视着燕时澈说话。 怎么可能?影神主动跟人套近乎? 他们难道在现实中见过? 无论是在场听说过影神名号的人, 还是直播间中五彩缤纷的弹幕,都纷纷冒出了问号。 郁燃也愣了一下,随即那双又长又密的睫毛微微遮住黛绿的眼眸,眯起眼, 狐疑地向自己身后的男人望去。 虽然他和燕时澈签署了具有法律效应的劳动合同,但他并没有对对方的过去进行调查,再加上平时燕时澈沉默寡言, 郁燃没有听他提起过以前的事情。 这么想来, 说不定这两个人真的认识呢? 在他眼中, 燕时澈身上仍旧环绕着那副蹲在角落里无人问津的气场, 男人的目光坦然地与他对视, 那双黑黝黝的漂亮眼睛向下耷拉出一条直线。 男人道:「没见过。」 盛影盯着对方的脸看了半晌, 自己似乎也记不清楚是不是真的见过这个人, 但他并没有纠结太久, 得到答案后点了点头。 「是么?那我可能记错了。」 「帅哥们,我们来这里不是叙旧的吧?」 杰西卡晃了晃自己酒红色的指甲, 笑得风情万种,「现在是什么情况?三个拍摄目标, 这个本看起来很难诶。」 「哼。」方才受到冷遇的盛耀荣发出一声怪笑, 「三星半的本可不难么?70%的死亡率, 能出去两个人都不一定。」 「谁知道呢?」杰西卡捂着唇, 大气的眉眼向上挑, 「反正我的运气总是不错。」 郁燃盯着自己面前的餐盘,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忽然提起了一旁的银筷子,在汤中搅来搅去。 「你在做什么?」盛耀荣皱着眉,毫不客气道。 郁燃道:「你真的经歷过20多个本?」 盛耀荣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郁燃抬起手腕,微雕精緻的筷子尖上夹出了一只完整的人类手指。 他淡漠的语气终于沾上了那么些欣喜,「啊,我就说应该是九个人才对。」 众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那只手指上,即使都是经歷过大风大浪的人,也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 被炖得雪白的肉酥烂地挂在骨头上,被汤汁浸润着一层漂亮的油光,但无论看起来再诱人,那块肉的原材料却令人想起来就几欲作呕。 郁燃看了过后就把它扔在一旁,继续提起筷子,在自己的餐盘中搅来搅去。 「你在做什么?」丛念阳忍住胃中犯上来的噁心。 「这上面少了一点东西。」郁燃抬起自己的右手,「我们的手上都有一枚衔尾蛇银戒。」 众人不约而同地摩搓着自己右手食指上的戒指,确实,自从进入剧本,他们的手上就出现了这个东西,应该是什么特殊道具。 第46页 郁燃又夹起那根手指,「可以从方向和茧的形态看出,这是一只右手的食指,但是上面却没有戒指。」 他顿了顿,「或许你们可以从自己的餐盘中翻一下,炖汤的时候煮掉了也不一定。」 他话音刚落,众人的背上忽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盛影最先点头,在面前的汤汁中翻找,他没有看见什么戒指,但从中捞出了一个被泡胀了的下唇。 嘴唇的正中间往下有一颗黑痣,看起来格外瘆人。 看见这一幕,其他人纷纷动起筷子,或多或少从自己面前的汤盘中捞出了些噁心的人体器官,但都没有找到和他们手中一样的戒指。 「为什么是九个人?」胖子疑惑道,「说不定这个被害的客人是npc呢。」 郁燃摇了摇头,他掀开餐盘上的手指,筷子尖尖点了点指节根部一小块发黑的皮肤,「这是荆棘心脏的图案。」 荆棘心脏就是入职的时候,那个客服在他手腕上盖的那个戳。 只要是进入恐怖剧场的入职演员都会有。 胖子立刻凑上前来,挽起袖子,仔细对比了一下那一小块和自己胳膊上的图腾。 「哎哟,卧槽,还真是啊!就荆棘叶子那么点大小的花纹,不仔细看还真的看不出来!」 他呲着牙搓了搓自己的双臂,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剧情还没有开始,竟然就死了一个人。」丛梨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难道是随机死亡?」 「不,不是。」她哥哥否定了她的话,「剧本的类型不涉及灵异,以推理、探索和犯罪为关键词的本,都会遵循现实科学规律,不会有随机死亡的触发。」 盛影下巴埋在高领毛衣里,神色晦暗不明,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有犯罪关键词的所有死亡基本上都是人为的,但既然这个本的剧情中所有的npc都消失了,那么杀人的元兇就指向了在场的演员。 这么说,其中绝对有一个人拿到了和他们不一样的身份卡和暗线任务。 意识到这一点后,所有人的脸色瞬间都变得不太好。 「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坐在这里怀疑彼此,发生内讧。」丛念阳开口,「无论我们当中有没有拿到特殊任务的内鬼,我们的最终目标都是要逃出去。」 「现在最要紧的应该是找到大楼的地图,看看有没有可能是出口的地方。」 「那我们应该去哪里?」杰西卡问。 丛念阳:「一般的大楼,它的地图都会放在楼梯拐角或者前台的位置,所以我们最好下一楼看看。」 丛念阳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众人先离开了餐厅,鼻尖那股浓郁的肉汤味终于消失,让人松了口气。 餐厅出来就是一截楼梯,随着天花板弯曲的弧度向下延伸。 这种设计有点突兀,朱建诚走在前面打头阵,一步没有踩稳,差点跌下去。 「唉呦唉呦,幸好我脚上还有一层肉护着,不然腿都崴折了。」胖子摸了摸他光滑的头顶,「这设计也太邪门了吧,哪家餐厅出门就是楼梯?」 丛念阳提醒了一句,「都小心点。」 还好这大楼里灯火通明,四面八方都是金碧辉煌的装修,不像郁燃经歷的上一次剧本一样,到处破破烂烂的看着都没有安全感。 为了保险,众人没有选择电梯,而是一步一步从楼梯上走了下去。 这栋大楼只有五层,但每层的楼间距普遍偏高,胖子从最开始兴沖沖地走在前面,到之后气喘吁吁地坠在后头,扒着楼梯扶手。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这趟回去得瘦个两三斤。」 一楼果然是大堂。 大楼的正门是两扇巨大的外推式玻璃,玻璃中间的把手上从内部被上了锁,是结实的智能锁,无法暴力破解。 令人心生诡异的是,门外并不像他们想像中的是一片荒郊野岭,或者干脆是为了避免他们出去而设计的悬崖峭壁。 与此相反,外面是一条繁华的大街,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在门口最近的地方,还有几个扛着摄像机的记者蹲守在外面,他们和周围的人闲聊,好像都不知道大堂里面发生了什么,连摄像机的盖子都没有掀开。 郁燃走上前,摸了摸玻璃门,内部发涩,贴了很厚的一层防窥膜。 外面的人根本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 这就很奇怪了,哪个大楼会在招牌门面上贴这种东西? 这不是存心把消费者拒之门外吗? 郁燃环视四周,没有找到趁手的东西,把目光放在了离他不远的保镖先生身上。 他抬了抬下巴,燕时澈无可奈何的走了过来。 「踢。」 铛…… 随着郁燃的命令,男人飞身一脚就踹在了门把的位置,那里钻了钉子,一般是玻璃最脆弱的地方。 他自己知道,这一脚的力道足够踢死一头牛,但面前的玻璃却纹丝不动,甚至连响声都是含蓄地嗡了一下。 外面的路人和记者依旧没有反应,他们连一点异动都没有听见。 这扇玻璃果然有问题。 知道打不开过后,郁燃并没有把注意力长久地放在这里。 众人也都收回了目光,去寻找地图。 只有盛影皱着眉盯着刚才燕时澈踹过去的地方,别人清不清楚他不知道,但那种肌肉爆发的力度,绝对不是正常人类应该有的生理结构。 第47页 大楼前台是一个圆形的环岛,正正好的放在大厅最中央的位置。 一堆人跑进去,翻箱倒柜。 「我找到了一张地图。」杰西卡波浪一般的捲髮落在了她的肩上。 闻言大家都凑了上去,杰西卡也不吝啬,把巨大的地图铺在了大理石地板上,这样看起来更为直观。 她找到的是整个大楼每一层楼的截面图,一共有八张,每页都标上了详细的图例,连卫生间有几个坑都画得一清二楚。 第一张严格来说不算是地图,而是整个衔尾蛇餐厅的外观环境。 五层高的大楼是标准的蛇头咬蛇尾的造型,和戒指形状差不多,但中间并不是中空的,而是由无数隐形玻璃镜窗无缝拼接而成。 从外面看,玻璃正好倒影着新月市海湾和天空,远远的就像透明的一样。 第二张是蛇首餐厅的地图,也就是他们刚才下来的地方。餐厅位于大楼的第五层,是整栋大楼的最高处,正好是蛇头的位置,通过整面水晶蛇眼窗户,可以俯瞰整个新月市的市景。 由于大楼圆环的设计,餐厅又位于最高层,天花板呈现一个自然的弧度,为了避免层高陡然降低带来的压抑,所以才会出现餐厅出门就是向下走楼梯的情况。 第三层和第四层是客房区域,唯一不同的是,第三层是游客预定的普通客房,而第四层这是vip客房和总统套房。根据图例上标红的信息来看,其中有好几件豪华套房都是在场各位的专属休息空间。 往下第二层则是大楼室内娱乐场所,从南到北,分别是电影院、健身房、瑜伽中心、美容院、室内恆温游泳池。 他们现在所处的第一层就是大楼接待大堂,往后是一个半开放休息区和几个大型会客厅。 除了地面上的部分,衔尾蛇餐厅还有地下两层楼。b1是大楼的储物室和员工宿舍,b2则是地下停车场。 郁燃飞快地抓住了地图上的几个关键点,整栋大楼一共有三个出口,一个是一楼大堂的正门,一个是b1侧面从楼下停车场延伸上来的出口。 还有最后一个他不确定是不是,地图上并没有标出来,但那个位置刚好是室内游泳池的排水口。 这种大型娱乐场所中,室内游泳池的排水口,往往不是那种小型管道,而是一个类似于下水道井盖大小的通道,平时用锁锁住,藏在角落里不容易被人发现。 这种设计是为了更快地换水清洁,以尽量保证24小时的营业服务时间。 既然拍摄目标有一项是让他们逃出去,那就可以基本上排除那些显而易见的大门了,往往这种可疑的地方,有更多的生机。 此外他还注意到,大楼一共有四部电梯,两条消防楼梯,四部电梯分别立在大楼的东西两侧,东侧电梯每层都可以直达,可是西侧的有一部电梯是双层楼停,另一部是单层楼停。 这就很奇怪了,区区五层的大楼,即便是人流量再多,也没必要整这种单双层停靠电梯。 不过这也有可能是vip专用电梯,四楼住户直通二楼娱乐场所,多方便,资本家快乐梯。 「这里有出口。」丛梨云拍了拍她哥的肩膀,指着 b1员工宿舍的边缘,那里刚好是地下停车场往上走的出口,直接与b1层连接在了一起。 「地下停车场的门一般是敞开的,这么多汽车来来往往,总不会在这里也安上了玻璃门吧。」 「我们要不去看看?」胖子提议,「咱先把地下室一起搜完,这种听起来就是阴间故事发生地,正好就一起去瞧瞧呗!」 「好。」 「嗯。」 「可以。」 众人纷纷同意。 就连一直逼逼的盛耀荣也点头,「我没什么意见。」 其实胖子说得对,这种一看就很可怕的地方,一般都是全队人一起搜。 因为这种地方不仅危险系数大,里面所隐藏的信息和线索也可能更多,一起搜寻就可以杜绝某些心术不正的演员私藏证据的行为。 众人从楼梯直接下到了b1,这个大楼最好的一点就是在方方面面都贯彻着有钱任性四个大字。 即便是员工宿舍和储物室,头顶依旧灯火通明,四周的墙壁用浅绿色的防水涂料均匀涂抹,空气中也瀰漫着淡淡的柠檬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没有想像中的杂乱,更多的是一种清爽宜人的感觉。 「这真的是犯罪本吗?」胖子感嘆一声,「想当初我玩的犯罪本,哪一个不是断肢残垣、血流成河,稍微好一点的都是每人一把枪指着脑瓜互崩,哪有这待遇呀!」 「走吧,前去找出口。」丛念阳带着丛梨云往地图标註的位置走了过去。 郁燃习惯性跟在队伍最后面,他注意到盛影似乎并没有跟着大部队前进的意思。 郁燃瞥了他一眼,正好看见对方也看着自己。 他疑惑地偏了偏头。 「我去b2。」出乎郁燃意料,看起来比他还孤僻不合群的男人竟然主动答了一句。 不过他们之间也没有更加深入的交谈,郁燃对他点了点头,盛影的身影逐渐淹没在楼梯口中。 就在青年回过头的时候,燕时澈忽然从他身后一步的位置靠近,男人偏高的体温即使是隔着布料也能够清晰地感受到。 「离他远一点。」燕时澈嘴唇抿成一条严肃的直线,「那傢伙很危险。」 第48页 郁燃随口道:「噢,我最喜欢挑战危险了。」 「……老闆。」 郁燃抬眼去看他,每次男人无可奈何的时候,就总是喜欢叫他「老闆」,郁燃不知道他是在嘲讽自己,还是真的有什么推心置腹的话想说。 「好吧。」郁燃嗯嗯两声,表示自己暂时接受了燕时澈的建议。 他道:「不过这个危险的傢伙好像认识你。」 「我不认识他。」燕时澈否定得十分干脆,「至少在我的记忆力,没有这号奇奇怪怪的人物存在。」 「啊,找到了!」 前面忽然传来胖子的声音。 郁燃和燕时澈绕过一个拐角,跟上了大部队。 果然,面前是地下停车场通往外部的巨大斜坡。 按理说出口应该就在斜坡顶端,但是在众人的面前,只有一堵红色砖墙严严实实地挡在了前面。 出口被死死地封住了。 和郁燃想的一样,要想逃出去根本不可能走这种地方。 他缓缓思考着三个拍摄目标,心中忽然有了一个猜测,这会不会是循序渐进的阶段性任务? 只有先拿回属于这个身份的记忆,才能找到闹剧元兇,找到元兇之后,才能找到逃出衔尾蛇餐厅的方法? 「来都来了,我们就先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线索吧。」丛念阳提议。 因为他是除了盛影之外,在场经验最丰富的演员,众人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底下b1的员工宿舍其实不多,一共就十来个小房间,都是为了给上夜班的侍应生和清洁工提供休息的场所,并不是长久居住的那种宿舍。 宿舍的门都没有上锁,拧开里面是标准四人间加两个立柜,大部分的房间里没有什么住人的痕迹,柜子都是空的,只是床上铺了酒店的床单枕头,供员工暂时休息。 他们依次把这些宿舍房间都搜寻了一遍。 杰西卡发现了一张夹在枕头拉链中的小纸条。 「我就说我很幸运啦。」杰西卡红唇上挑,摊开了手中的纸条。 【404】 纸条上用铅笔草草写下几个数字。 众人对视一眼,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啥404?404闹特放?」胖子一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口音,「很诡异啊。」 盛耀荣嗤笑一声,十分不屑,「这算什么线索。」 杰西卡毫不留情地沖他翻了个白眼,「有本事你找一个呗。」 「好了好了,和气生财嘛……」胖子连忙笑呵呵地打了圆场。 郁燃道:「可能是房间号。」 丛念阳点头,「是,我也这么想。正好是四楼的房间,我们一会儿可以去看看。」 四楼是vip客房和总统套房,他们几人的房间在地图上属于标红区域,刚好挨着西边电梯,是不对外开放预定的。 「去储物室看看。」郁燃沉吟一声,指着员工宿舍对面的房间门,「你能打开吗?」 燕时澈捏着兜里的金属髮夹,点头,这种门锁偏向于老式,不是大厅玻璃门的防盗锁,用夹子就能撬开。 男人的手指灵活,与那张脸是一脉相承的漂亮骨相,根根纤长,指节微凸,指腹下裹了一层薄薄的茧,那只细细的金属夹仿佛立刻变成了他手指的一部分,轻松地挑开门锁。 「燃啊,你在哪里找的人,这么好用?」 郁燃闻见一股馥郁的玫瑰香水,杰西卡抱胸站在他身边,笑眯眯道,「你放心,我就是问问,相比起那种肌肉型,我还是更喜欢你这种禁慾弟弟型……」 郁燃没怎么接触过陌生异性,特别是杰西卡这样举手投足都带着熟韵的女人。 他不自然地退出对方的香水范围之外。 这个举动让杰西卡愉悦地笑起来,丝绒般的红唇微微翘起。 她说:「开个玩笑嘛,你们挺相配的。」 相配? 郁燃眉头微蹙,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算我多话。」杰西卡看青年懵懂的模样,无奈地耸了耸肩,「不过那个男人看你的眼神确实会很让人误会啊。」 「……什么眼神?」 郁燃与燕时澈隔着人群对视,男人嵌在眼白中那双黑亮的眼珠仍旧懒散地停在空中,随性极了,仿佛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紧张起来。 杰西卡轻笑,「你们的相处模式让我想起动物世界里有一集,狮子圈养羚羊做储备粮。」 郁燃奇怪地瞥了这个女人一眼,觉得她有些神神叨叨。 「你们在说什么?」燕时澈慢悠悠地走到郁燃身边。 「动物世界。」郁燃偏过头,他知道以对方的耳力早就把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燕时澈垂眸,他感觉他的老闆正在以一种十分诡异的目光打量着他。 对方口中低喃,「你哪里像素食动物了?」 燕时澈气笑,「你也不怎么兇狠啊,狮子先生?」 「难道你的所有权不在我这里?」郁燃嘲讽地反问,「我一直以为是我在圈养你,八十先生?」 「……在。」八十一天的廉价保镖闭上了嘴,「在极了。」 他们跟着进了储藏室。 丛念阳走在最前面,打开了房间里的灯,白炽灯管微弱地闪了两下,在哒声过后骤亮。 整个储藏室并不算大,摆放着几列整齐的货架,从毛巾被套,到方便面薯片,再到啤酒饮料。这里贮藏的是酒店客房提供的小物。 第49页 朱建诚拍了拍肚子,「咱搬几箱走呗,我可不想吃厨房里的那些东西,谁知道又是什么肉。」 丛念阳点了点头,「我们一人拿一箱,主要把这几天的粮食和水带上,免得后面又要下来拿。」 这次剧本没有时间限制,谁都不知道他们要在这里待上多久,如果吃的不够,那就糟糕了。 郁燃走在最后,摸了摸货架上的灰尘。 手边空出来的架子上有明显的一块分界,外边有灰,里面干干净净,好像在不久之前这里还放着一箱东西,灰尘还没来得及蓄积起来。 燕时澈显然也看见了这个,没开口,徒手从架子顶层搬了一箱矿泉水。 「你怎么不拿东西?」盛耀荣黑着脸,像总是记不住教训的小屁孩,对着郁燃挑衅。 他很不爽,这个新人分明才过了一次副本,却满脸风淡云轻,连影神都替他说话,显得自己很像一个小丑。 「拿了。」郁燃端着自己的手肘,轻松地站在一旁。 他下巴微微昂起,「这位不是替我拿了?」 燕时澈似笑非笑。 「过了二十次剧本,还没有学会合理利用道具吗?」郁燃勾起唇,毫不留情地嘲讽。 盛耀荣从进本开始就对自己抱有莫名的敌意,郁燃思来想去,觉得可能是自己太优秀,抢了这个傢伙的风头,让他看起来连新人都不如,所以恼羞成怒了。 杰西卡落井下石地笑出声,换来盛耀荣的怒视。 「诶诶,兄弟们,怎么又吵起来了。」胖子捧着一箱方便面,他脖子短,抱着箱子就只有一双眯眯眼露在外面,「咱别闹啊。」 盛耀荣满脸菜色,「新人还这么淡定,说不准早就拿了额外线索……」 「别乱说话!」一向好脾气的丛念阳都忍不住拔高了声音。 丛梨云站在哥哥身后,脸上的酒窝也没了影子,皱起眉不贊同地看着盛耀荣。 盛耀荣这话说得刁钻,明里暗里讲郁燃可能是拿了特殊身份的人。在剧本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处于建立世界观的探索期,他这么说完,即便在场都是老演员,也会不知不觉被潜意识暗示,觉得郁燃这个人有问题。 毕竟郁燃确实太奇怪了,作为新演员很少有人会有如此的心理素质,在碗碟里看见肢解的尸体都面不改色。 丛家兄妹直播间的弹幕迅速滚动刷屏—— 【这男的老节奏大师了,拿到证据前,不乱说话不乱怀疑别人这是规矩,他演了那么多次都不知道?】 【但是那个叫郁燃的新人确实很奇怪啊,特别是他带的那个道具男,看脸就不像什么好人。】 【+1】 【笑死,弹幕简直现身教学,什么叫立刻潜意识同化】 【那个,新人提问,为什么不能怀疑啊?】 【前面,人的思维是很容易受引导的,曾经有个与鬼同行的剧本,就是因为鬼开头就跳演员身份,狂带了整局节奏,导致二十五人小队全灭。从那个时候开始,进本都有默认规矩,没有证据不能乱怀疑人。】 郁燃冷冷地看着盛耀荣。 现场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燕时澈忽然竖起耳朵,他偏过头,敏锐地看向敞开的储物室大门。 郁燃注意到男人的异常,他把视线从盛耀荣身上收回来,望着燕时澈的下颌。 「是什么?」 「楼下有动静。」燕时澈尽量捕捉空气中最微弱的颤动,开口,「下面好像打起来了。」 「什么?什么打起来了?」胖子看了看四周,「我什么也没有听见啊。」 「不好。」丛念阳皱起眉,「影神还在下面!」 众人对望一眼,连忙向停车场赶过去。 燕时澈和郁燃站在门口,最先踏下楼梯。 地下停车场的灯光条件明显没有楼上好,每隔四五米吊着一根白炽灯管,无数只方形的建筑支撑柱在稀疏的灯管边立着,把里面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阴影与明亮交错的隔间。 整个地下停车场空空荡荡,几乎看不见有车。 「声音是从那里传过来的。」燕时澈指着一个拐角。 郁燃也听见了打斗的声音,衣物摩擦、拳拳到肉,听起来就能想像出场面有多么激烈。 「走。」 几个人飞奔过去。 忽然砰的一声,像是什么砸在了铁架上,然后尖锐的汽车警报声勐然响起,亮黄色的车灯闪烁。 一个黑影从汽车后面一晃而过,以一种鬼魅的身法瞬间消失在所有人眼前。 那东西通体黢黑,手脚都像人样,但没有五官,模样十分骇人。 郁燃目光盯着那辆闪着黄灯的汽车,缓缓蹙起了眉,紧接着他看见一个人影从车后面走了出来,正是盛影。 他的嘴角浸着淤血,显然被揍得不轻。 【啊啊啊啊啊????我影神被打了?????】 【我蹲守过无数直播间,从没听说影神在剧本中受过伤,这是什么怪物啊!】 【这本应该是三星半偏四星的难度吧,影神都受伤了,结局简直不敢想像!】 【我已经为其他人默默点蜡了,希望三个大佬安安全全拍完……】 【无语,说的影神你们还真以为他封神啦?要真那么牛早离开剧场了,还在这卖命赚恐惧值?】 第50页 【前面就酸吧,影神实力有目共睹,从没有失手过,你又是哪里来的弱鸡】 …… 「哥……难道这栋大楼里还有其他人?」丛梨云担忧地开口。 「有其他人就糟了。」胖子说,「不然我们就只能全部重新搜索一遍,谁知道暗处有什么魑魅魍魉。」 「不现实。」丛念阳摇头。 这栋大楼一层的占地面积就有将近三万平方米,约等于两个标准田径运动场,而且每层楼都配置四部电梯两部楼梯,如果真的有人想要躲藏,别说抓住了,他们连对方的面都见不着。 更何况,现在还不知道那个影子是装神弄鬼的人还是真的怪物,贸然行动万一撞上了后果不堪设想。 郁燃问盛影:「发生了什么?」 「我感觉这下面有东西。」他抹平弄皱的风衣,就像有强迫症似的一点点把褶皱撑开,继续道,「车后面有两个黑影,其中一个见到我就跑了,我和刚才那个正面对上,动了手。」 郁燃:「把你打成这样?」 盛影点头,他并没有觉得冒犯,可是众人的神色忽然变得古怪。 在所有人心中,在明星榜前十的基本都算是非人的怪物,他们通常经歷过无数险象环生的剧本,许多人都不算是被迫卷进这场杀人游戏的受害者,而是在里面混得风生水起的变态大佬。 他们确确实实能称得上神。 除了那个无人见过、只有一个0013编号的榜一,盛影就是整个剧场资歷最深的人物,基本没人敢在他面前这么直言不讳。 ——眼前这个新人除外。 「力气很大很灵活,像熊。」盛影抹掉嘴角的血迹,「有极高的智慧,基本和人类没有差异。」 「犯罪剧本会出现这种东西吗?」郁燃好奇地问。 「会。」盛影顿了顿,「犯罪剧本不会脱离科学社会的规则,是非灵异本,但怪物不一样,它可能是自然进化出的畸变生物,也有可能是人类行为产生的科学怪物。」 郁燃若有所思地点头,「所以说,这栋大楼里其实还有一种非人生物与我们共存。」 「哟呵,年初最新款啊,三百来万的车,真气派!」胖子一巴掌拍在黑色suv的车前盖上,闪烁的车灯亮地更加欢快。 被打断思路的青年神色晦暗地望过去,目光瞪着朱建诚在车上拍拍打打的手。 郁燃:…… 「怎么了?」燕时澈在他耳边低声问。 郁燃一字一顿,「我的车。」 就连后视镜上的挂饰珠子都一模一样,很难说不是剧场系统从现实照搬过来的,连建模费都省了。 燕时澈:「噢,那确实很让人生气。」 此时这辆黑色suv的车门大打开,车窗碎了一地,显然是被刚才的怪物席捲了一番,里面已经被洗劫一空。 郁燃记得自己会在副驾驶旁边放两盒烟,现在也空无一物。 难道怪物也有这种不健康的癖好? 燕时澈摸了摸车窗的裂痕,「是用什么锐利的工具砸的。」 他瞥了一眼郁燃,「看来怪物也会用道具。」 「你闭嘴吧。」郁燃脸色压抑。 「这是你的车?」盛影明显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郁燃嗯了一声,正在试图坐上驾驶位的胖子讪讪地笑了两句,从车里出来。 「我也看见了我的车。」杰西卡指着不远处一辆红色mini,「那头。」 胖子呵呵道:「这可不像女明星开的车啊。」 杰西卡的车门紧闭,只能从车窗外看见驾驶室放了一份报纸……绯闻报纸。 标题是《震惊!某j女星竟然把盛家双子玩弄鼓掌之中!》,正中一张放大的黑白图片,是「杰西卡」挽着「盛影」手臂从酒店出来的照片,简直是集uc新闻和港媒于一体。 内容大概详细叙述了「盛耀荣」女朋友「杰西卡」是如何玩弄人心,八爪鱼化身,噼完长子又噼私生子,十分精彩。 胖子:「啧啧,绿啊……」 盛耀荣非常不爽地瞪了他一眼。 胖子:「你生什么气,这是剧情,又不是你被绿。」 杰西卡看着新闻笑得花枝乱颤,「看来我还挺有魅力的嘛。」 「你的身份是私生子?」郁燃转头问盛影,对方没有否认。 红色mini后面还停着一辆银色大众,丛家兄妹站出来说是自己的车。 丛念阳从背包里掏出遥控钥匙。 「我哥经常丢东西,我们一般会把系统允许的没有杀伤力的生活用品扔在背包里,这样就能随取随用。」丛梨云解释道。 「是你经常丢东西。」丛念阳轻笑,见妹妹沖他吐了吐舌头,「我记得车子后备箱有几个备用手电筒,大家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他打开后备箱,把手电筒拿了出来。 胖子摸着手电筒的棱边,咂舌,「哟,还是警用的,兄弟你在外边是干什么的啊?」 「淘宝三十元买一送一。」丛念阳试了一下手电筒的电量,「合法阉割品,没有放电功能。」 胖子听完颇有些遗憾。 就在这时,众人的脑海中忽然传来三声钟响。 面前的光屏骤亮—— 【提示:正值旅游淡季,衔尾蛇餐厅夜间不营业,请各位在每天00:00点公共区域熄灯前,回到自己的房间中】 第51页 「现在几点了?」有人问。 丛念阳挽起袖子,看了看表,「十一点四十五,还有十五分钟。」 为了避免遇见不可测的危险,众人决定先回房间,等明天白天再慢慢搜寻剩下的楼层。 回到四楼,也不用浪费时间找房间,这里的门都是指纹解锁,试了几次就出来了。 一侧房门单数排列,郁燃燕时澈401,兄妹俩403,盛影405,胖子407,盛耀荣和杰西卡这对假情侣409,还好都是套房,影响不大。 「没有404房间。」郁燃敏锐地观察到,纸条上写的房间号根本不存在。 丛念阳沉吟道:「很多酒店为了吉利,都不会挂404、414、444这种有谐音的门牌号。」 「我就说404闹特放嘛。」胖子和蔼道,「正好,要咱们被分配进去不知道多瘆人。」 几人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没有发现这一层有什么异常,于是赶在零点之前回到了房间中。 回到房间后,郁燃老规矩把房间里里外外搜查了一番。 房间里装修简约又不失贵气,正门客厅,对着一扇全景落地窗,新月市霓虹绚烂的夜景一览无遗。 套房中除了客厅,还有两间卧室,一个厨房,一个干湿分离的豪华卫生间,浴缸都占了五六平方,仿佛能在里面游泳。 每个房间都熏过香,酒柜里有年限优质的红酒和昂贵的水晶杯,冰箱里是新鲜的水果蔬菜。 这一切都显示出,衔尾蛇餐厅老闆优越的生活条件。 郁燃在卧室里发现了一个笔记本电脑,但已经被全部格式化过,里面没有任何东西,也不能联网。 「老闆,浴室的镜子是双向玻璃。」燕时澈从卫生间走出来。 「打得碎吗?」 「不行。」燕时澈摇头,「和正门一样,很厚的钢化玻璃。」 「用毛巾盖上。」 「好。」 等燕时澈做完手中的工作,他看见郁燃站在客厅中间。 他整个人被光影切割成两个部分,只有发梢是亮的,其余大部分神色都隐藏在逆光的影子中。 那口淡色的唇紧闭着,黛绿偏黑的眼眸比冰封的碧湖还冷,就一直静静地注视着燕时澈。 男人刚刚还挂着笑意的唇角绷直了些,听到青年提出了蛮横无理的要求—— 「脱衣服。」 * 作者有话要说: 万字奉上~ 感谢在2021-09-07 16:44:24~2021-09-08 15:14: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柳贴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衔尾蛇餐厅 你要知道青少年叛逆起来都很难搞的 「哈?」 燕时澈眉毛微挑, 喉咙中发出急促而震惊的短音。 「我说,把你的衣服脱下来。」郁燃扬起下巴,他手插在裤兜里, 转身在沙发上坐下, 等待男人的行动。 燕时澈:「我是直的。」 郁燃:? 郁燃真心实意地问道:「你脑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燕时澈迟疑了一下,把指尖放在了自己的外套扣子上,清脆地拉开两颗暗扣,他喉结上的伤疤一下子暴露在外, 上下滑动。 青年看见男人脱下外套,露出手臂上紧实的肌肉,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 难以置信的瞪着对方。 「我让你把衣服脱了, 是看你身上有没有图腾!」 「图腾?」燕时澈搭在自己裤子腰带上的手顿了顿, 「……你怀疑我?」 「不然呢?」郁燃嘆了一口气, 整个人都窝进了软和的皮质沙发里, 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 看起来比刚才轻松了不少。 他古怪地望过去, 「不然的话, 你刚才脱什么?」 燕时澈:…… 「没什么。」 「噢。」 「……」 「脱吧。」 燕时澈解开低下头解开扣子—— 「转身。」 …… 「手抬起来。」 …… 「难道在裤子里?」 「老闆……」燕时澈颇为无奈,「我再怎么也不会让人在我内裤里盖戳的。」 「谁知道。」 郁燃皱起眉咕哝两声, 视线落在男人身上,缓缓打量。 不得不说燕时澈无论是相貌还是身材, 都堪比画质精良的游戏建模, 连身上那些伤疤都恰到好处, 落在饱满漂亮的肌肉上, 将原本完美到有距离感的身体部位破格出荷尔蒙充斥的欲气。 「盛影为什么认识你?」 燕时澈无奈:「你确定要我这个样子跟你说话吗?」 郁燃:「那你把衣服穿上吧。」 「我不认识他。」燕时澈快速套上t恤衫, 「至少在我记忆当中没有过。」 「你记忆中?」郁燃抓住了一丝不对, 「你什么意思?你缺失过记忆?」 「不。」燕时澈摇头,「相反我有很完整的记忆,完整到我过去二十多年,每一天发生了什么,看到了什么,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燕时澈低头系上腰带,金属卡扣发出清脆的声音。 「你僱佣我那天,我刚刚被上一份端盘子工作赶出来。」男人在郁燃身边坐下,青年感觉沙发下陷了一小块,连带着自己的身体也轻微地向对方靠近。 「你做了什么?」 第52页 郁燃很快摆正了身子。 「因为咖啡厅老闆剋扣我三个月工资,我把他揍了一顿,然后把全副身家都赔了进去。」 「……」 郁燃轻笑了一声,这倒很像是他的风格。 「可这跟你的记忆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觉得很奇怪。」燕时澈道,「我说过,我对我过去生活的每一天都有详尽的记忆,在这段记忆中,我在孤儿院长大,在和蔼可亲院长的资助下,以优异的成绩完成了从小学到大学的学业,成为了一名996的程式设计师,因为不堪工作重压,某天突然心血来潮辞职去咖啡厅上班,并且在三个月没拿到工资后狠狠揍了老闆一顿。」 郁燃偏过头,「这是你的记忆,还是你在编故事骗我?」 「记忆。」燕时澈道。 「那里面的漏洞确实有点多。」郁燃直接说道,「我就不说你这位996程式设计师为什么身手堪比施瓦辛格,就说你能记清过去每一天的细节这一点,也不像是正常人类的大脑。」 「你像是脑子里被人硬生生地植入了一段完全与你无关的人生轨迹。」郁燃道,「至少从咖啡店端盘子之前的故事,都是不会像在你身上发生的。」 「嗯。」燕时澈不否认郁燃的猜测。 「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这一点的?」 「出副本的那一天。」燕时澈看着郁燃,「被关在活体道具管理处,看着那只狗向我流口水的时候。」 「嗯?」 「我在思考,以我这个身手,在外面做私人保镖的市价早就应该过万了,为什么当时找工作我要写八十一天。」燕时澈笑起来,「我好像对我自己没有一个准确的认知。」 郁燃掀开睫毛,「坐地起价涨工资是违反合同的。」 「啧。」被戳穿想法的燕时澈遗憾地嘆了口气,「不过这确实很不合常理,对吧?」 「对,你这个样貌要是出台赚的更多。」郁燃讽刺。 燕时澈低声笑:「我差点以为今晚就要出台了。」 郁燃全当没听见。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可能在之前见过盛影,但在你现有的记忆当中,他是不存在的。」郁燃问。 「是。」 「你身上没有图腾。」郁燃顿了顿,「只要是恐怖剧场中的人,就算是在锅里被煮烂了,他身上的图案都不会褪去。所以你很有可能在现实中见到过盛影,并且他对你有着深刻的印象。」 「大概吧。」燕时澈耸肩,「不过更有可能的是,我从来就没有见到过他。」 不对。 郁燃忽然想到了什么,在心里喊了滑稽滑稽。 「滑稽滑稽来了!」 小丑经纪人在他脑袋里又放了一个表情包烟花,「最有潜力的演员郁燃,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我想问真的有人积累满了进度条后离开过吗?」 「唔,虽然这有些打击人。」滑稽滑稽犹豫道,「但是暂时还没有……但是以你的聪明才智和优秀的演员素养,滑稽滑稽相信你一定能够达成自己的心愿的!」 得到答案后,郁燃半信半疑地放下了心。 既然对方说直到现在都没有人能够彻底摆脱这个剧场,那么燕时澈应该真的不是演员。 滑稽滑稽没有必要在这里骗人,要是它说有很多人都成功地离开了剧场,郁燃还要怀疑三分。 「算了。」郁燃抬起头,「我不知道你记忆的问题是不是和恐怖剧场有关联,但你只要在过剧本期间不要妨碍我做事就行。」 「真无情啊。」燕时澈妥协一步,「只要老闆你不作死我就听你的,虽然一天八十不多,但一分没了我岂不是很亏。」 「那你恐怕会很难办。」 燕时澈:? 「因为我不是在处于青春期嘛。」郁燃把之前他说的话都通通还给他,缓缓勾起唇角,「你要知道青少年叛逆起来都很难搞的。」 「走吧。」郁燃从沙发上站起身,回过头看着燕时澈。 「去哪?」 「出台。」郁燃无语地走到卧室门口,理直气壮地问,「你不会想让我一个人单独睡一个房间吧?」 「我睡床上?」 「你睡地上。」 …… 郁燃很嗜睡,因为他平时的睡眠总是很脆弱易醒,起码要八个小时的睡眠时间才能够让他精力充沛。 所以今天早上六点房门被敲响的时候,郁燃的起床气很重。 「呃……那个……」胖子看着眼前一脸冰冷的青年,语气瞬间变得僵硬起来,他贼眉鼠眼地往房间里看了一眼,正好看见燕时澈一边穿外套,一边从客厅里走出来。 「怎么了?」燕时澈拍了拍郁燃的肩膀,从兜里摸出一颗糖给他,「要不老闆你先睡会儿,我给你带早餐。」 「还什么早餐不早餐的——」胖子忽然从青年冰冷的眸子中鎯娐回过神来,神情紧张,「睡不得啦!出事情了!」 他们跟着胖子来到走廊,409的房门大开,杰西卡坐在沙发里,肩膀上披着一个小毯。 她的脸色有点苍白,但总体来说状态还好。丛梨云坐在旁边陪她,他哥哥丛念阳站在套房的卧室门口,听见脚步声后回过头来。 「发生了什么事吗?」郁燃满脸倦意,没骨头般靠在门框上。 丛念阳没说话,他把身体往外侧了侧,示意他们上前来看。 第53页 「这是盛耀荣的房间。」 郁燃刚走到房间门口,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铁锈味道。 他往后退了一步,直接靠在了燕时澈身上。 脚下是一条蜿蜒的血迹,从门口爬到了床头柜,又拖延了一段在落地窗前。 窗户上全是干涸的血手印,从上到下拖出几条狰狞的痕迹,床单也红得触目惊心,被子和枕头已被一层一层的浸湿了,以至于没办法想像到底流了多少血。 盛耀荣半靠在床边,头往肩上垂,两只眼睛死气沉沉的睁着,瞳孔已经放大了。 他全身赤.裸,大大小小的刀伤密布,胸口和腹部全是血窟窿,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边缘发紫发黑,双手被铁铐靠在床头的实木栅栏上,像是断了,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扭曲。 「死了。」 胖子牙缝里一边吸着凉气,一边搓着自己的手,「早上杰西卡敲兄妹俩的门,说上厕所的时候看见盛耀荣的卧室门开着,人早早地死了。」 「门有没有被撬动的痕迹?」郁燃问。 「没有。」丛念阳答,「无论大门还是卧室门都是好好的。」 郁燃:「这个房间有没有其他出口?」 丛念阳还是摇头,「刚才都看了一遍,完全正常。」 「密室杀人?」丛梨云从客厅走了过来,「哥,是昨天的怪物吗?」 「如果是的话,那怪物的智商不得了。」 郁燃回过头盯着杰西卡。 女人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抬起头,勉强笑了一下,「唉,燃,我这么喜欢你,你这样怀疑我,会很让我伤心的呀。」 「没怀疑你。」郁燃收回目光,「你的力气比不上他,要说谋杀,盛耀荣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满房间溅血也应该是个健壮男人才能干出来的事。」 「你觉得是人做的还是怪物做的?」燕时澈在他身后问。 「不知道。」 「我现在只能判断出,这是一场单方面虐杀行为。」郁燃继续道,「插了那么多刀不是为了泄愤,就是心理变态,要么……」 「要么什么?」丛念阳好奇地问。 郁燃摇头:「要么这是为了刺激直播间里的观众,这一点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当然,无论是随机直播间,还是个人直播间,只要是在场各位,都是嫌疑的对象。」 「对了,盛影呢?」郁燃环顾四周,没有看见那个阴郁的人影。 「盛……影神不在房间里。」丛念阳咳了两声,「他一般喜欢个人行动,我们只要保护好自己就行了。」 郁燃点了点头,带着燕时澈就往外走。 丛念阳:「你们做什么去?」 「吃早饭。」郁燃摆了摆手,把燕时澈早上塞给他的糖剥开扔进嘴里,含煳道,「这边的事情不都显而易见了吗?这样盯着尸体看三天三夜也找不出什么线索,还不如填饱肚子去其他地方看看。」 淡淡的柠檬薄荷味浸润口腔,郁燃感觉自己更饿了,他向后看了一眼,十分疑惑这些人为什么这么执着待在尸体旁边。 「或许你们想等着盛耀荣也变成一碗汤?」 这下胖子彻底想起了昨天晚上的场面,决定自己过完剧本后一个月都不要喝汤了。 「郁小兄弟,你真适合去做健身教练。」胖子难受地捂着胃,「这不比天天唠叨管住嘴迈开腿有用!」 郁燃只是浅浅地嘆了一口气,说起喝汤,他饿意更重,低血糖犯得眼冒金星。 燕时澈又掏出一颗糖塞进他嘴里,指腹不小心碰到了湿润的唇角。 这回是草莓味的,酸得郁燃皱起了眉。 男人指尖隐秘地搓了搓,若无其事地垂眸。 「好点了吗?」 「嗯。」 * 作者有话要说: 郁·21岁叛逆少年·难搞·燃 ---感谢在2021-09-08 15:14:59~2021-09-09 22:56: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亮邮寄员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100349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衔尾蛇餐厅 你心跳好快。 郁燃虽然饿, 但是也没有变态到用盛过尸体碎片的餐具吃早饭。 他们昨天晚上从b1搬了几大箱方便食品和水,郁燃拆了一袋面包,就着白开水咽下肚。 胃里充实起来, 郁燃的状态终于恢復如常, 在走廊里与剩下四个人集合,盛影仍旧不知道在哪里单独行动。 409的门已经被关上了,杰西卡一个人不愿意在里边住,准备搬到403和丛梨云睡一个房间。 等郁燃慢吞吞吃完早餐到的时候, 他们已经在分发搜寻的任务了。 「咱们按照房间号排序吧,一楼和二楼面积大,可以一起去。」丛念阳把昨天的地图拿出来, 抽出了其中三张, 「其他的我们先按照房间号排序, 郁燃你们查三楼客房, 我和梨云查四楼, 老朱你和杰西卡去五楼餐厅, 怎么样?」 「没问题。」郁燃提出问题, 「不过, 我们没有钥匙。」 「我正想说。」丛梨云微微扬起酒窝,递给郁燃一张房卡, 「昨天晚上在我房间里发现的。」 郁燃接过,是一张黑色的房卡, 正面是红眼衔尾蛇的餐厅标志, 反面左下角贴着一张发黄的光面胶布, 上面用蓝色原子笔写着, 客房经理:丛梨云。 第54页 应该是客房经理专用的房卡。 「万能房卡?」 「是的。」丛梨云道, 「我们刚刚把这层其他房间都打开过了。」 青年敏感地抬头。 「——除了我们几个的房间。」丛念阳开口打消了他的疑惑, 「你可以试试,这个房卡是不可能进入409的。」 「噢,抱歉。」知道自己怀疑错人,郁燃面不改色地晃了晃手中的卡片,「那我们下去了。」 由于他们的房间全都靠近大楼西侧,双数电梯没有办法下到三楼,郁燃和燕时澈只能走楼梯。 衔尾蛇餐厅大楼的楼间距很高,连带着楼梯又陡又长,一不注意就可能踩空。 「你昨天晚上有听见动静吗?」他走在前面问。 虽然杰西卡声称自己不知情,也并没有能力去独自谋杀一个身强体壮的成年男子,但他不会轻易打消对一个人的疑虑。 毕竟这不是现实世界,只要有合适的道具卡加持,就算是六岁小孩都能杀死壮汉。 「没有。」燕时澈摇头,「酒店的隔音很好,如果在隔壁我可能听得见,但409距离太远了。」 郁燃点头,没说什么,两人下到了三楼。 即便是普通客房,走廊里依旧装修豪华,不愧是世界一流的综合性娱乐大楼。 纯黑的羊毛地毯密密匝匝地铺在地上,踩上去软软乎乎,仿佛置身于云端。墙壁上贴了暖灰色的浮雕墙纸,盘绕的金蛇口叼玫瑰,整齐排布。灯光也非常充足,头顶每隔两米就是一盏灯,墙边的踢脚线下也有一个装置了灯管的凹陷处,散发着白晃晃的亮度。 空气中散发着奇怪的芳香,有点像东南亚的香料,带着诡异的木头味。 燕时澈鼻尖痒痒的,他皱了皱眉,锐利的眼睛审视着走廊的每一个角落,最终把目光落在了脚下的黑色羊毛毯上。 「怎么了?」郁燃问他,「你有闻见什么味道吗?」 「有,很腻的味道。」燕时澈蹲下身,指尖在羊毛毯软乎乎的绒毛上捻过,放到鼻子下。 「什么?」 「油。」燕时澈想了想,换了一个他觉得更为贴切的说法,「动物油脂的味道。」 郁燃道:「我闻见了一股很浓郁的香味。」 「或者说是臭味更合适。」男人起身,「是油脂腐烂的味道,因为长年累月被稀释过很多遍,所以很容易会被人误认为是香味。」 郁燃点点头,极致的臭味被稀释过后确实会变成一种芳香,就像大便被稀释后,就是茉莉花的味道。 「这是什么动物的油脂?」郁燃歪过头。 燕时澈笑起来,「老闆,我只是鼻子稍微灵敏一点,但也不是检测机器啊。」 「喔。」郁燃耸耸肩,用房卡扫开最近的301,回过头,「走吧。」 他把卡插在入口墙壁的电槽里,悦耳的滴答声后,房间灯火通明。 房间跟一般的酒店客房装修一样,墙上是浅粉玫瑰色的壁纸,四周也萦绕着玫瑰清新剂的味道,非常浓郁刺鼻,就算是郁燃站在里面,都忍不住鼻尖发痒,燕时澈一踏进来,更觉得自己的嗅觉遭受了恐怖的凌.辱。 男人眉头紧拧,把下半截脸全部藏进了衣领里。 他们看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每个柜子里面的东西也都是酒店里必备的那些。 除了奇怪的味道,一切都显得非常的平常。 郁燃拉开落地窗前的窗帘,坐在了床上,黛绿的眼眸望着窗外的街景。 大楼之外仍旧人声鼎沸,商业街、写字楼、美食广场人头涌动,npc在外面说说笑笑走来走去,维持出一种诡异的和谐。 等等…… 郁燃忽然眯起眼睛盯着金属窗柩旁边一小块黑点。 「这是什么?」他起身上前去看。 确实是一小点污渍,如果没有仔细观察,说不定会当成是没有打扫干净的灰尘。 但在衔尾蛇餐厅这种级别的酒店里,是很少会出现这种错误的。 纤长的指尖碰到那一小块冰凉的玻璃,指腹下的黑点化作隐约的小凸起,阻塞了光滑的平面。 「这是血迹吗?」郁燃回过头,脑袋差点撞到燕时澈的下巴。 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蹲在他的身后,对方伸出手摸了摸,这时候郁燃的指尖还没有收回来,不小心碰在了一起。 郁燃愣了愣,向后退了一下。 燕时澈顺势把鼻尖凑到玻璃前嗅,「是血。」 是凝固氧化后的血迹。 他飞快作出判断,回头就看见自家僱主那双漂亮的狐狸眼疑惑地望着自己。 「……怎么了?」他挑眉。 「不,没什么。」郁燃摇摇头,把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玻璃上。 在找到切入点过后,两人的调查也有了方向,他们仔细观察着血点旁边的窗框。 「这里。」燕时澈指尖划过玻璃和金属间细细的胶水条,「只有这一截往下是发黄的。」 颜色的变化十分微妙,郁燃眯着眼仔细看了许久才看出差别。 胶上发黄的部分是凭空出现的,其他地方都干干净净,呈现出一种乳白透明的果冻质感。 是血把胶水染色后,没有擦干净遗留下来的颜色。 郁燃和燕时澈对视一眼,青年垂眸沿着那节黄胶向下看。 第55页 黄色的血迹一直延伸到窗户最下面的金属条上,推拉的凹槽最深处留下一线难以清扫的黑。 「既然血迹能留在窗户上的话——」郁燃起身,走到床边的墙壁角落,指甲在踢脚线上方的缝隙中摸索。 撕拉—— 浅玫瑰色的墙纸被青年不假思索地撕开,一大片暗黄髮黑的飞溅物洒满了白墙,如果把那颜色换成鲜红色,就和今天早上在409房间里看见的情景一模一样了。 已经氧化的血液以各种难以想像的角度溅洒在墙上,向下流淌,有的明显已经被抹布处理过一遍,留下一圈一圈的擦痕,扭曲得像是人脸。 无论从液体洒落的形态还是方向来看,都毫无疑问地指向了同一个结果—— 这个房间内曾经发生了一起恐怖的谋杀案! bingo。 郁燃嘴唇微启,终于露出了进入房间后的第一个笑容。 他的唿吸比平时快了一些,心跳也更激烈了。 燕时澈把郁燃的一切变化都收归眼底,青年眼下那段桃花色更重,就像小孩子第一次见到了新玩具那样兴奋。 「我们去下个房间。」郁燃语速变快,想到什么就立刻转身,走到门前拔掉了电槽。 房间里又是一声悦耳的铃响。 就在他准备开门的一瞬间,燕时澈忽然脸色一变,瞬身闪到他身后,握住对方拉着门把的手。 「等等。」男人的声音在郁燃耳后响起,「外面有东西。」 滚烫的唿吸就贴在他的耳垂上,晕出一层让人颤慄的热度。 门外一片寂静,只有燕时澈那样怪物般的听觉能听出,那是一种拖拽着重物踩踏在地毯上沉闷的声音…… 郁燃被男人抓在掌心中的手动了动,抬起来敲了敲他的指腹。 燕时澈微微松开,青年站起身从门后的猫眼向外看去。 一片漆黑,走廊里的灯就像忽然熄灭了一半,连安全出口绿色的萤光也消失了。 郁燃皱起眉,侧眼看向楼梯口的位置,忽然一线苍白的光晕从面前的小圆孔里泻出。 他心脏勐地一颤,差点骂出脏话。 那根本不是什么熄灯后的黑暗,而是昨天遇见那种怪物漆黑的眼睛! 郁燃口中憋了一口气,才把差点脱口而出的国粹吞回肚里。 这种猫眼是单向的,外边的怪物绝对看不见自己。 他又把眼睛凑近去看,怪物已经离开了301的门口,肥硕漆黑的身体拖着什么东西向另一头走廊走去,它手里的东西恰好处于猫眼的死角范围,看不清。 「什么?」燕时澈低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郁燃这才意识到旁边还站了一个人。 他向后退了一步,隔开过分靠近的距离,「昨天那种怪物。」 「老闆。」燕时澈忽然伸出手抵在郁燃胸前,青年惊讶地抬眸。 听见男人故意的低笑,「你心跳好快。」 * 作者有话要说: 一会儿零点还有一更 感谢在2021-09-09 22:56:42~2021-09-12 00:27: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栾 20瓶;21720821 3瓶;时肆 2瓶;3100349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衔尾蛇餐厅 俨然印着一个血唿唿的鞋印 等外面的拖拽声彻底消失在走廊那头, 郁燃才缓缓侧眸,面无表情道:「走,去其他房间看看。」 燕时澈嗯了一声, 双手插兜等着青年开门走出去, 仿佛刚才他根本没有说过那句话。 「等一等,老闆。」男人忽然开口,「我想看看这层楼的平面图。」 青年脚步一顿,从背包里掏出地图。 三开的面幅足够把整层的房间细节全部容纳进去, 燕时澈把门打开,手掌张开,丈量了一下门和墙的厚度。 他指着地图, 「每个房间的外墙都非常厚实。」 郁燃注意到了不对劲, 确实, 按照一个盈利性大楼来说, 这种厚度的墙壁完全是在浪费房屋使用面积。 对于市中心寸土寸金的楼房看来, 怎么都是在做亏本买卖。 这些几乎一尺宽的钢筋水泥就像是一层坚固的铁牢, 把每间客房围成了孤岛, 就连房间门也格外厚实, 好像害怕泄露出一点声音。 猜测到建筑如此设计背后的原因,郁燃抿着唇皱起眉来, 鼻尖仿佛全是那挥之不去的铁锈味。 走廊里一片寂静,怪物已经没有踪影。 郁燃到对面开了302的门。 302和上一个房间别无二致, 撕开墙纸也全都是发黄髮黑的血迹。 他们一连去了几个房间, 每一个房间都如此, 整个三楼的客房就像一间一间格子地狱, 只有掩埋在玫瑰墙纸下根深蒂固的血色, 呈现着华丽酒店外表下难以磨灭的罪恶。 「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 这栋大楼不像我们看到的那样简单。」郁燃关上最后一间房门,「这些曾经发生的兇杀案,说不定就是需要我们探索的关键。」 「燃——!」走廊尽头的楼道里,忽然传来了胖子的声音。 这傢伙不知道哪根筋不对,跟着杰西卡一样用这种奇奇怪怪的称唿喊着郁燃。 杰西卡叫他的时候不觉得,换成胖子那副雄浑的嗓音,在空荡荡的楼道里迴响,郁燃觉得对方不是在叫他,而是准备前来拿下他的性命。 第56页 「他们在叫我们,先上去吧。」 两人肩并肩上了四楼。 胖子正好在四楼楼道口等着他们,一看见就激动地走上前来,「兄妹俩找到404了!」 原来404并不是客房,而是四楼的杂物间,藏在电梯旁边的拐角处,只有一道一米来宽的小门,很容易被忽略。 「进不去吗?」郁燃一边走近,一边问站在门口的丛氏兄妹。 「没有钥匙。」丛念阳无奈一笑,「这是老式锁,我们都不会开。」 「喔。」郁燃点了点头。 他走上前敲了敲那扇铁门,声音很脆很短促,郁燃疑惑地嗯了一声。 「这门是实心的。」他看了一眼旁边事不关己的男人。 燕时澈上前熟练地做他的开锁工作。 上个副本郁燃给他的金属髮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磨窄了头,制成了一个更方便快捷的开.锁.工.具。 咔嗒一声,门锁内部发出一声脆响。 燕时澈抬手去拉门把,可能由于门的边缘生了锈,开门时所有人的耳朵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尖锐噪音伤害。 郁燃盯着门后—— 墙? 铁门的背后竟然是一堵墙? 众人面面相觑,原本以为找到了很重要的线索,这堵墙却再次让调查陷入困局。 「墙里面是不是有东西啊?」胖子大大咧咧道,「那种美式恐怖片不是经常演嘛,杀了人过后,把尸体封在墙里面,许多年过后新搬来的住户闻到了臭味,然后房间里开始发生诡异的事件……」 「想像力倒是很丰富。」燕时澈指尖摸着水泥墙面,在各个位置都敲了敲,「可惜,墙里面除了钢筋水泥没有任何东西。」 「你怎么知道?」杰西卡忽然出声,「帅哥,你该不会是在哄我们吧?」 燕时澈点了点自己的耳朵,「听出来的。」 虽然他并没有想进一步解释,站回到年轻僱主身后做一个安安静静的保镖。 「我去——这剧本简直毫无头绪啊——」胖子拖长声音撑了个懒腰,「哎哟,第二天了连破局的希望都没有看到,影神竟然会选这么一个本,不愧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男人。」 「选本?」郁燃疑惑地问。 「哦,你才过了一个本,还不知道吧。」胖子清咳两声,慢悠悠道,「在恐怖剧场中,贯穿始终的唯一规则就是弱肉强食,强者的待遇当然是我们这些普通人享受不到的啦。」 「只要是明星榜前十的大佬,就能在剧场下发的同等难度剧本当中选择他们喜欢的来演绎。」胖子感嘆一声,「这特权是真的爽,要老朱我能选的话,就绝对不会选那种要靠饿肚子奔波逃生为主线的剧本!」 「确实不错。」郁燃顿了顿,「那怎么才能够成为明星榜前十呢?」 「当然是靠恐惧值积分啦。」胖子晃晃脑袋,「不过据说前十的积分差不多都能达到八千往上,啧啧啧,那得过多少个剧本啊!」 「也不完全靠过剧本。」丛念阳忽然开口。 郁燃闻言好奇地望过去。 「恐怖剧场一年会举行四次直播积分赛,每次比赛周期为一个半月。」丛梨云接上了哥哥的话头,「还有一个月,第四季度直播积分赛就开始了,到时候剧场会在直播首页挂上赛事直播间,只要在赛事直播间里取得好的成绩,不仅观众流量大可以获得更多的尖叫加分,而且一旦进入前五十名,就会有大额的恐惧值奖励,取得前十名更是可以直接飞升。」 丛梨云一开口,就让兄妹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狂欢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兄妹党终于要重新出山了吗!他们前三个赛季都没有参加,是为了最后一个季度憋大招吧!】 【那我可太期待了!请大舅子照顾好我老婆!!我现在就开始存礼物!】 【不知道今年有没有新人飞上来,影神不就是当年一战成名的吗】 【哎,要是能把0013那号神秘人物吸引出来就好了,我进剧场以来就从来没有看见过他的直播】 【+1,我都怀疑这是不是剧场内部的号,好像从很早之前就挂在第一位了】 【对啊,我认识的老人都说这个号很古早,但是从来没有人看过0013的真面目诶】 …… 「你想参加吗,老闆?」燕时澈问。 郁燃点头,「感觉会很有趣。」 「先不说这个。」丛念阳转回正题,「你们有没有发现其他的异常?」 胖子摇头,「餐厅里就像昨天那个样子,我们绕着走了一圈,没有看见奇怪的东西。」 丛念阳目光看向郁燃。 郁燃没有隐瞒,把三楼发现的血迹和怪物的事情通通都说了出来。 「从三楼怪物的体型判断,和昨天晚上在地下停车场看见的不是同一只。」郁燃道,「所以我倾向于怀疑这栋大楼里还有许多其他怪物。」 「那我们搜寻的时候得多加小心。」丛念阳道,「那些兇杀案,包括盛耀荣的死亡大概率与这些怪物脱不了什么关系。」 他说:「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先吃点东西垫垫,下午一起从二楼往下面搜查。」 *** 大楼第二层,从南到北,东侧是电影院、健身房和瑜伽中心,西侧则是美容院和室内恆温游泳池。 这里的房间比较多,房间也比较弯弯绕绕,很难去一个一个排查。 第57页 大家还是分成了三组,单独行动。 郁燃直径走向西侧的美容院。 说是美容院,其实在大楼里面就是一个由许多格子间隔起来的地方。 这里面曾经熏了安神的精油,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温柔的玫瑰味道。 只不过两人在目睹了三楼的惨案过后,对带有玫瑰的东西简直避之不及,谁知道在这宜人的薰香中会不会和上面一样暗藏杀机。 每个小格子间里摆着一张或两张床,床头有洞,人趴在上面可以刚好露出脸唿吸,是那种专门给美容院和按摩场所提供的。 最里间是一个宽阔的长台,台前台后都放了座椅,靠墙的架子上摆满了五彩缤纷的甲油胶,应该是美甲的地方。 「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燕时澈说。 「唔。」郁燃点点头,丝毫不怀疑男人说的话,顺便从美甲台上顺了一盏美甲灯。 「这是什么?」燕时澈看着那个半圆形的器具。 郁燃道:「美甲照灯。」 燕时澈直男发问:「美甲还需要照灯?不是涂上去等它晾干就行了吗?」 「……总之你把它理解为紫外线灯就行。」 郁燃知道这东西还是拜他妈所赐,他妈生前极爱美,不愿意经常出门做好几个小时的美甲,就专门买了一套美甲道具,每周请美甲师到家里给她做美甲。 在他很小的时候,那个爱漂亮的女人忽然异想天开,准备在儿子身上练练手,结果甲油胶烘烤的温度太烫,直接把还处于童稚时期的郁燃弄哭了。 郁燃对这段记忆犹新,因为那天晚上他妈为了补偿他,难得给他亲手做了一次西红柿鸡蛋面——要知道这个女人可是把「不做家务不下厨」当做贵夫人必须遵守的人生信条…… 「啊呀!」 一阵浑厚的唿喊声,将郁燃从回忆中唤醒。 是胖子! 他们迅速赶去游泳池,只见朱建诚整个人摔进了深水区,正在噗嗤噗嗤地冒着水扑腾。 杰西卡正焦急地站在岸边,她不会游泳,只能眼巴巴望着人来。 「燕——」 郁燃只叫了一个字,男人就自觉地行动起来,放倒了旁边重重的铁质救生梯,将上面绑着的游泳圈拆下来,反手精准地扔到了胖子身边。 「哎……哎呦喂……」胖子喝了一肚子水,终于抱着救生圈游到岸边,被燕时澈拽了上来。 他啐了一口唾沫,拍了拍胸脯,「吓死了,我以为我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 其余几人也连忙赶到这里。 「发生了什么?」郁燃看着捲髮女人。 杰西卡摆手:「我刚才准备去检查女更衣室,刚走没几步就听见有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回过头时老朱不知道怎么已经掉下了水,我当时就看见一个黑影从过道上面窜过去。」 「黑影?」郁燃沉吟,「已经跑了吗?我们刚才都没有看见。」 「说不定是那怪物,嘶——」胖子痛唿一声,「刚才那玩意儿踹了我一脚,直接蹬在我的屁股墩儿上,诶,我现在感觉我尾椎都要断了!」 等等。 郁燃瞳孔一缩,让胖子转过身去。 「不是怪物,是人干的。」 胖子浅灰色的西装裤后,俨然印着一个血唿唿的鞋印,能够清晰地看出是男士皮鞋底部花纹。 想要致他于死地的,不是什么怪物,而是进过兇案现场杀死了盛耀荣的人。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12 00:27:12~2021-09-12 20:43: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碗甜酒、浆果芝士 5个;睡个好觉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吃甜食的兔兔 40瓶;我吃幸运了(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衔尾蛇餐厅 00:00 404 盛耀荣惨死时, 房间里满地血迹,人只要进去就必定会踩到。 血迹在鞋底干涸后,沾到了游泳池岸边的积水, 所以才在胖子屁股上踢了一个明显的鞋印。 郁燃环顾四周, 磨砂防滑地板上干干净净,根本就没有多余的血脚印。 从杰西卡听到声音到回头这么短的时间内,对方不可能换一双鞋再跑,难道兇手凭空消失了? 「我想, 我们应该互相检查一下鞋底。」丛念阳抱歉道,「毕竟每个人都有嫌疑。」 郁燃和燕时澈没有异议,但一番比对后, 每个人脚下的花纹都跟那血鞋印不一样。 「那这么说, 兇手就没影啦?」胖子抹了一把锃亮的光头, 蹲在地上满身滴着水, 「那……影神, 影神呢?」 他一问出口, 在场人都陷入沉默, 如果拿到不同身份牌的真是影神, 那他们说不定会全部折在这里。 「不是我。」阴郁的男声从背后响起。 披着黑风衣的男人走上前来,没有丝毫认为被冒犯到的意思, 他自觉与鞋印进行了比对。 「鞋码不一样。」丛念阳摇摇头,「我们都不是。」 众人纷纷汗毛直立。 难道这栋大楼中还有什么其他人躲在暗处觊觎他们的性命吗? 这种认知, 比对方是非人类怪物还要来得毛骨悚然。 「你的鞋呢?」 站在一旁许久没有出声的青年忽然开口, 目光锐利地射向朱建诚。 第58页 「我?我怎么可能踹自己?」胖子瞪大那双滑稽的绿豆眼, 「不信你们自己看!」 他直接抬起了脚, 大大方方的面向众人。 众人:…… 郁燃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就能够说中, 胖子鞋底除了没有血迹之外, 无论是花纹还是大小,都和他背后的印子如出一辙。 「喂,你们这么看着老朱我干嘛?」胖子心中传来不祥的预感,他顿了顿,「不会真的一样吧,我可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儿!」 他慌得磕磕巴巴,「就,就算是,我也不可能踹到我自己屁股上啊!不信你们自己看看,我屁股后面绝对青了一大块!你们要真不信,我现在就脱裤子!」 「不必。」郁燃道,「杰西卡说她看见了黑影,应该真有其人,你的鞋印可能是巧合。」 胖子听完连忙点头,「对啊,不是看见那个黑影了吗?我可真没干过这种贼喊捉贼的事!」 「老闆。」燕时澈垂首低声道,「外面有打斗的声音。」 这场几个人都是见识过男人敏锐的听觉的,脸色微变,迅速出了游泳馆。 走廊尽头,两只黑色人形怪物正好从美容院里跑出来,似乎在追赶什么,瞬间穿过走廊,向着电梯的方向跑去。 这次他们把怪物看得很清晰,那种东西通体漆黑,颜色连光也照不进去,形态格外像人,无论是四肢躯干与平常人类别无二致。 「燕时澈。」郁燃唤了一声。 身旁的男人如离弦的箭,直奔黑影而去。 盛影也立马追了上去,翩飞的风衣在空中留下滚滚黑浪。 等燕时澈从走廊拐角望过去,两个怪物已经完全消失无踪,空气中也没有残留任何有迹可循的味道。 电梯屏幕显示轿厢一直停在一楼,从未有过任何变化。 燕时澈皱起眉,难道怪物还可以凭空消失不见? 「燕先生。」盛影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我之前确实见过你。」 「是吗?」燕时澈转过身,眼底没有一丝温度,「很可惜,我不记得了。」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盛影皱眉,「你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 燕时澈道:「当然是因为你看起来不像个好人。」 盛影顿了顿,摸出一张卡片,「如果你想起来了,可以来找我。」 燕时澈扫过去,是对方的名片,上面有联繫电话和住址。 就算他只走了一个本,也知道在危机四伏的剧本世界中,泄露自己的个人信息有多么危险和愚蠢。 「不必了。」 男人没有想要与他过多交谈的意思,在众人追上来的时候,回到了自己僱主的身边。 郁燃敏锐地察觉到现场气氛有那么些僵硬,抬眸看了一眼燕时澈,对方勾起唇角。 「抱歉,老闆,我没追上。」 「没追上为什么笑这么开心?」郁燃挑眉。 燕时澈:「看到老闆您就觉得很开心。」 「你这么说我也不会涨工资的。」 「噢。」 盛影拧起眉头看两人的互动,直到丛念阳开口,「影神,我们搜完这边就去一楼,要一起吗?」 风衣男人深思片刻,点了点头,「嗯。」 衔尾蛇餐厅的一楼分别是接待大堂,半开放的休息室和几个大型会客厅。 接待大堂前台已经被他们搜罗过一番,实在没有什么线索。 其他地方也都跟普通的休息室和会客厅一样,只有挂在墙上的大楼修筑歷史让郁燃停下脚步。 这栋大楼始建于1970年,前期由于资金不足、设计图复杂难度大,一连换了几任老闆,磕磕绊绊的修了十多年,直到八十年代末期才初现雏形,因为其独特的形态,取名为衔尾蛇餐厅。 上一任老闆花费许多财富和精力,用了将近三十年的时间,把餐厅打造成了新月市着名地标性建筑,可惜由于后期经营不善,资金鍊断裂,将整栋大楼出售给了一位年轻富商,也就是「郁燃」。 在新任老闆的手中,餐厅又经歷过一整年的修缮和重建工作,请来了许多着名大厨,以独特、昂贵的美食为噱头,将衔尾蛇餐厅打造成了世界一流的综合娱乐场所。 这栋建筑再次焕发光彩,并成为富商贵人们流连忘返的伊甸园。 后面的内容都是一些对新老闆的溢美之词。 郁燃跟着众人继续往前走,心中却一直想着刚才看到的文字,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这里的会议室也都是空的,连半张纸都没有,更别说什么线索和证据了。」胖子从对面的房间里钻出来,擦掉头上的汗水。 确实,这里太干净了。 就像是所有线索都被人故意抹掉了一般,除了怪物和墙上的血迹,根本无迹可寻。 搜寻大楼几乎浪费了他们一整天的时间,除了进不去的404房间和三楼墙壁上的血迹之外,竟然没有一点发现。 这在推理探索类剧本中基本是不可能遇见的事情。 「原来这就是三星半剧本的难度啊。」杰西卡双手抱胸,艶丽的容貌下全是疲惫,「这都第二天了,竟然连一点头绪都没有……」 「三星半没有这么难。」盛影开口,就在众人以为他要传授什么大佬经验的时候,男人却转身离开,「我去看看其他地方,你们自便。」 第59页 郁燃盯着对方的背影,问燕时澈,「他今天跟你说了什么?」 「说他认识我。」 燕时澈坦白,当他看见自家老闆狐疑的眼神,嘆了口气,三指微微抵住额头,「我真记不得了。」 「好吧。」 今天搜查得比较晚,吃完饭已经晚上十一点多,几人在走廊上翻了一圈,再次确认404确实是一堵墙后,都各自回到房间,准备好好休息一晚,养精蓄锐。 「我先去洗澡。」 燕时澈应了一声,眼睁睁看见青年抱着从美容院顺出来的美甲灯进了浴室。 他要做什么?在浴室里涂指甲? 当然,郁燃并没有那种闲情雅致,他把美甲灯插上后,在浴室四周墙壁都照了照,一切正常,没有血迹残留。 这代表餐厅老闆并没有浴室杀人分尸的癖好,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干干净净的。 做完这些,青年才放下心来,慢吞吞地开始在浴缸里放水,脱掉衣服整个人都泡了进去。 他需要一个舒服的环境去整理今天的发现。 首先是墙壁上的血迹,三楼所有房间都无一倖免。可以确定这里发生过很恶劣的连环杀人案,并且被人费尽心思地掩埋掉了——无论是那股刺鼻的玫瑰香氛,还是新换上的壁纸,都是掩藏这里曾经死过人的手段。 此外,一楼墙壁的建筑歷史写到过,这个大楼在新老闆接手后经歷过一整年的重修,估计那时候,就把房间墙壁换成了又厚又隔音的特殊材料。 再结合那些可怖的血迹,郁燃能够想到,房间修筑成这样,就是为了避免房间内的人挣扎唿救的声音被外人听到。 整个三楼表面上是普通客房,其实是人为修建的无间地狱。 现在要解决的还有一些疑点。 那些乌漆墨黑的人形怪物到底是什么来歷?为什么会出现在大楼中?又为何总是躲着他们走,好像一直都不敢主动伤害他们…… 以及,这个大楼里是不是还有其他人类?对方究竟是演员还是npc? 郁燃把半张脸都泡进热水里,闭上眼仔细琢磨,大脑极速运转,回忆白天的每一个细节。 燕时澈在外面等了半个多小时,听见浴室里的水声停了,许久都没有动静。 他匆匆打开门,看见青年只剩半个头在浴缸外面,闭着眼睛,似乎是呛水了。 男人跨步上前,抓着青年的胳膊就往外提。 郁燃勐的睁开眼,惊讶地瞪过去,「你在做什么!」 燕时澈整个人僵硬了一下,在他眼里,青年白皙的皮肤被热水泡的通红,一双黛绿髮亮的狐狸眼还浸着热烘烘的水气,湿润中又带着些许薄怒,似乎在控诉着自己鲁莽的行为。 空气中,沐浴露的香气无孔不入地钻入他的肺腔。 「我以为……」燕时澈开口准备解释,却发现自己声音有点哑,瞬间闭上了嘴。 他清了清嗓子,与郁燃对视,「老闆,你这么久不出来,我以为你溺水了。」 「出去。」 郁燃显然没有这么好心情在自己□□的状态下同男人说话。 「……」燕时澈理亏地举起手,快速离开浴室。 这么一打岔,郁燃也快速起身,穿好了衣服。 等他出来的时候,燕时澈若无其事地坐在客厅中。 郁燃道:「帮我把客厅里的墙纸撕下来。」 所有的墙纸都一一剥下,雪白的墙面上没有任何让人不适的痕迹。 郁燃顿了顿,「关灯。」 啪一声,整个房间陷入漆黑。 青年将美甲灯上的盖子拆开,通上了电,莹莹蓝紫色的光芒瞬间洒满了房间。 正对着卧室的那面墙上,一行绿色的萤光在紫外线下缓缓显形—— 00:00 404 郁燃认得,这是他自己的笔迹。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感谢在2021-09-12 20:43:16~2021-09-13 22:50: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林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中人之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衔尾蛇餐厅 奇妙的量子力学? 「这是什么?」 「提示。」郁燃微微一笑, 「我给我自己的提示。」 燕时澈眉头紧锁,没搞懂他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的字迹。」郁燃擦了擦墙上的萤光剂,「这是个角色扮演的剧本, 许多情节在被我们演绎之前, 已经诞生在了这栋大楼的歷史里,这是一个拥有完善世界观的故事,不是一个没头没尾的段落——」 「如果我就是当初的餐厅老闆,给自己留下这种提示一定有符合逻辑的缘由。」 00:00 404 难道零点时刻, 404的大门才会开启? 「现在几点了?」郁燃问。 燕时澈目光穿过黑暗,在电视旁边的落地钟錶上扫过,「零点二十三。」 郁燃立刻拍定:「明天零点, 我们得去一趟404, 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 「所以你为什么会给自己留下这种提示啊, 老闆?」燕时澈跟着青年进了卧室, 他手插在兜里, 懒洋洋地靠在门边,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 「有两种猜测。」郁燃坐进软绵绵的床垫里, 拉开了墙壁上的一盏小夜灯, 黄橙橙的暖光打在轮廓柔软的侧脸,让平时的高冷都变得温和起来。 第60页 「第一, 这是剧本给的陷阱,404后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有可能是逃生出口, 也可能是人间地狱, 说不定里面是一窝嗷嗷待哺的人形怪物, 就等着有人来自投罗网。」 「那第二呢?」 「第二很简单, 那个身为餐厅老闆的『我』早就料到了自己会在晚宴当天失忆, 于是留下提示来帮助自己恢復记忆,或者查清真相什么的……」郁燃陷进白花花的被窝里,捂住了脑袋,「就这样,我好睏,有什么事明天再讲。」 燕时澈站在门边看了那坨鼓起来的被子许久,去浴室简单沖了一下,在床边的地铺上躺下。 这时候青年的唿吸已经平缓起来,陷入了睡眠。 郁燃觉得自己仿佛睡了许久,可能是今天看到美甲台想起了那个女人,整个梦境里都是漂亮夫人给自己涂指甲油的情景,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手指被涂得花花绿绿,放进了烤箱大的异性美甲灯下。 他说:「我会痛死的,妈。」 女人没说话,郁燃回头就看见他妈变成了一只黑黝黝的人形怪物,举着镰刀般锋利的指甲就往他眼睛里戳—— 郁燃勐地睁眼,匕首上的寒光距离他的眼珠只剩半寸,兵刃相击的脆响把他从迷煳的梦境中惊醒,滚烫的掌心揽住他的脑袋向后一滚,轻微的失重感后,他摔倒在地上,坐在地铺柔软的被子中间。 壁灯被无意间摁亮,一个人形怪物正和燕时澈打在一处,对方手中的尖刀与漆黑匕首胶着纠缠,在半空中击出闪亮的火花。 男人手臂青筋隐隐凸起,黑色碎发遮住狠厉的眸色,拳脚灵活有力,招招击打出声。 招数越来越紧,利刃撕破空气的唿啸声趋于尖锐,燕时澈狠狠制住怪物的脖子,翻身踹在它腹部,匕首毫不犹豫地向下捅去……鹅毛纷飞,差一点刺中,反而撕裂了被单和床垫。 郁燃听见怪物发出沉闷的嘶吼,趁男人晃神之际,从桎梏中挣脱,肉眼可见地消失在空气中。 「有受伤吗?」燕时澈回过头,在经歷过一番激烈的打斗后,声音又低又哑。 郁燃愣了一下,分明自己被第一时间护在了身后,对方第一句话却还是问他有没有受伤。 「不,没有……」郁燃下意识道,以往都鲜少被关心,以至于现在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你呢?」 「我怎么可能会受伤?」燕时澈嘴角噙着一抹笑,半张脸在光晕下,半张脸藏在阴影里,这样让他看起来有些匪气。 男人从床上起身,拍了拍被子,反倒被四散的绒毛呛了一口。 他捂着鼻子说:「老闆,你是不是有什么半夜遇袭buff?」 郁燃回过神,也笑起来,「我以为你也有不打架就变蠢buff。」 「……」 「那到底是什么,你看清楚了吗?」郁燃正襟危坐。 「手感像是人类的皮肤。」燕时澈缓缓道,「心跳也和人类无异,除了不会说话相貌奇怪,其实和我们差不多。」 「它是怎么进来的?为什么要对我痛下杀手?」郁燃自言自语地嘀咕道,很快就陷入了自己的小世界里。 刚才怪物消失得也很奇怪,就像墨水一样忽然在空气中散开了,如果不是推理探案本有固定的性质,郁燃差点以为自己进入了什么童话魔法世界。 可是刚才的情景确实很让人摸不着头脑,这究竟是什么障眼法?一个怪物为什么会凭空消失? 无解的谜团一环扣着一环,郁燃不自觉间眉头又微微拧起,被温热的指尖点住揉了揉。 「老闆。」燕时澈蹲在他身前,食指撑着他的脑门,「现在时间凌晨三点,你真的不想要休息一下吗?」 被男人这么一说,郁燃确实感觉自己眼眶又酸又涩,他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床铺,满床满地都是鹅毛,床垫也被破开了一个大洞,不知道燕时澈是什么魔鬼力气才能把这里搞成这副模样。 另外一个卧室就更不用说,一直没有住人,不仅没有多余的被套,床垫上也全都是灰尘,在这种鬼地方也没办法叫客房服务。 两个人同时想到了现在的境况,无言对视。 「那么窄的沙发可没办法躺下我。」 「你把抱枕拿过来,一起——」 两人同时开口。 燕时澈喉结微动,「一起什么?」 「一起打地铺。」郁燃面无表情地抢占了保镖先生的枕头,裹着被子挪到了窗边,冷酷道,「我怕冷,是不会给你留被子的。」 「喔。」 因为凌晨的意外情况,第二天早上接近九点,郁燃才姗姗从睡梦中甦醒。 等他洗漱完毕,燕时澈已经衣冠整齐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研究郁燃带过来的美甲灯,紫外线灯变一个模样,直男好像就不认识它了,不停的开关,看着蓝幽幽的光芒从灯罩里射出,然后再往墙壁上一晃,黄绿色的萤光粉末再次显现。 像个笨蛋。 郁燃嘴里叼着一片干巴巴的红豆吐司,冷静地腹诽。 等他们出去的时候,其他人已经从楼上的餐厅下来了。 盛影难得地出现在队伍中间,原本就阴郁的脸色现在沉得能滴出水来。 郁燃问:「发生了什么?」 胖子一脸菜色,闭着嘴使劲地晃了晃脑袋,仿佛一不注意就要吐出来了。 丛念阳道:「你们都没使用过这边的双数电梯吧?」 第61页 郁燃摇了摇头。 电梯是恐怖片名场面之源,白炽灯冷冰冰的光芒和光可见人的金属轿厢壁,基本上就确定了电梯阴气十足的恐怖属性。 他们调查的时候能走楼梯就走楼梯,基本上没有进过电梯。 「我们之前只是草草在电梯里看过一圈,并没有太注意。」丛念阳道,「影神撬开了双数电梯的按键箱,发现在被遮挡住的地方,还有一个楼层按钮。」 郁燃蹙眉,听见对方道:「其实这栋大楼一共有六楼,在餐厅的吊顶之上,还有半层肉类贮藏冷库,只有通过双数电梯才能够上去。」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眼神中浮现着厌恶,「里面全是腐烂的、不知道什么生物的肉……还有一些,人类的残肢……」 「看来我这一觉错过很多东西。」郁燃嘀咕一声,抬眸道,「如果那些肉是人类尸体,我想大概和三楼的那些血迹脱不了关系。」 「我倾向于是杀人越货一条龙。」郁燃轻笑,「衔尾蛇——餐、厅,是靠这种人肉做成的餐品名扬海外的吗?」 说到餐厅名字,他几乎一字一顿,让听到的众人不寒而慄。 郁燃忽然感到一道沉沉的目光,抬头刚好和盛影来了个猝不及防的对视。 对方抿了抿嘴,「你头上有羽毛。」 郁燃顿了顿,燕时澈立刻抬手将青年头顶沾到的绒毛摘了下来,吹落到地上。 在青年看不到的地方,男人漆黑瞳眸锐利地射向盛影,在他脸上留下警告的目光。 「哦,对了。」郁燃被打断后才想起来,「昨天晚上我遭到了人形怪物的袭击。」 他语气平淡得就像在讨论晚上吃什么,「燕时澈把它打跑了,现在能够确定的是,那种东西除了外貌和声音,几乎和人类一模一样,有极高的智慧,并且有独特的逃跑方式。」 郁燃将怪物消失在空气中的场景描述给众人听。 「这种剧本中不可能有灵异力量。」丛念阳皱起眉,「空间扭曲?」 「所以那算什么?」郁燃挑眉,「奇妙的量子力学?」 他以为自己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盛影在一旁贊同地点了点头。 郁燃:? 「无论是事实还是理论,主要是在物理学范畴之内的东西,都不算灵异。」丛梨云开口解释,「这可能有点难理解,其实只要在我们现有的科学理论基础上建立的剧本,都可以纳入这个范畴。」 郁燃问:「所以那黑色人形有可能是科学怪人培养出来的怪物?或者是钢铁丛林里的基因变种人?」 丛念阳点头:「有这个可能。」 「行吧。」郁燃快速地接受了这个设定。 他没有把在墙壁上看到的萤光字告诉众人,如果这是「自己」特意留下来的提示,分享出去了反而可能对他不利。 今天一整天的调查郁燃都有些心不在焉,不仅是因为大楼中的线索实在太少,根本没有新发现,更是因为心中想着墙上那条线索,不知道对方留给自己的意图在何处。 草草用过晚饭,郁燃忽然对燕时澈道:「跟我去地下停车场看看。」 他想,如果是自己,要想办法在别人不知道的情况下给自己留下线索,会把最关键的证据放在哪里。 而在衔尾蛇餐厅中,属于他最私人的地方,除了401套房,就只有地下停车场自己那辆车里。 两人单独行动,径直来到地下停车场。 他的车还停在原位,但奇异的是,车窗被砸烂的地方已经变得完好无损,玻璃上还沾着没擦干净的灰尘,就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 郁燃顿了顿,掏出丛念阳给的带稜角手电,甩给燕时澈,「砸开。」 燕时澈听话办事,毫不犹豫的砸向车窗,两击过后,玻璃已经碎成了蜘蛛网,警报声开始响起。 他轻轻一敲,上面立马出现了一个大洞。 燕时澈手伸进去,把车打开。 郁燃沉着脸,他记得自己一般会把重要的东西放在驾驶室侧边的小储物盒里,指尖向里一勾,果然摸到一只冰凉的金属u盘。 「找到了。」 「有人来了。」燕时澈灵敏的察觉到远处的脚步声。 「走。」郁燃顿了顿,绕到了副驾驶车门,找到了一包烟和打火机。 就在耽误的几秒时间内,一个黑影怪物忽然袭来,拳脚狠厉,被男人迅速拦下。 燕时澈推了郁燃一把,「跑!」 郁燃也不再犹豫,飞快地从另外一边楼梯跑了上去。 他在楼梯口等了一会儿,终于见到了跟上来的燕时澈。 「怎么样?」 「揍了那怪物一顿。」燕时澈表情古怪,「后来它的同伴来了,我就跑了上来。」 郁燃忽然笑了一声,「这是巧合吗?」 燕时澈沉默地跟着青年回到四楼。 他们给笔记本电脑插上电,把车里找到的u盘插进去,一行绿色的读条显示在屏幕上。 0.01% 0.02% …… 0.07% 过了十分钟,仍旧没有什么动静。 郁燃嘆了口气,眼看着到明天早上也加载不完。 他把电脑放在一旁,准备等今晚去了404房间再回来看。 终于熬到了晚上,等众人都回到了房间,郁燃等待着时钟一点一点走向零点。 第62页 到11:55的时候,他终于从沙发上起身,与燕时澈一同出了门。 夜间的走廊寂静无声,黑色的羊毛地毯以一种柔软的方式,巧妙地掩盖住了两人的脚步声。 他们绕到电梯后侧那扇小门前。 这里其实原本是单数电梯的位置,但因为不通四楼,原本的电梯门被墙堵住,拐过来就能看见404的房号。 燕时澈熟练的开锁,在髮夹进入锁芯的瞬间,却忽然皱着眉把手收了回来。 「开不了。」男人摇头,「锁芯的位置变了,里面的装置有点复杂,仅靠一节髮夹是不行的。」 时间一点一点逼近零点。 快过了。 郁燃忽然感觉自己右手食指一阵刺痛,环绕在指节上的衔尾蛇银戒机械地展开了身躯,银蛇的金属腹部变得滚烫,好像铁烙一般要把他的手烫掉一层皮。 最后已经撑直的戒指终于挂不住指头,滚落在地上。 郁燃将它捡起来,若有所思地对准了404的门锁。 咔哒。 门被轻易地打开,衔尾蛇好像完成了它的使命,蜷缩成了一圈,套进青年的指间。 门后那堵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黑漆漆的甬道,宽度只能容下一人进入。 「量子力学?」郁燃挑起唇吹了声口哨,「进去带路,先生。」 燕时澈率先走了进去。 等两人都进入甬道后,齿轮和机关的声音清脆地响起,身后的门缓缓合上。 郁燃从背包里掏出丛念阳给的手电筒,强光一下溢满黑暗。 燕时澈眯着眼接过手电,把光亮调到了最低档,这下才看清里面是什么样子。 四周都是红色的砖墙,正对着方向也是一面墙,甬道在左手边拐了一个弯。 「走吧。」郁燃道。 转过左边的弯,没走几步就看见了有莹莹的亮光从侧面的墙壁上撒下。 是一面玻璃。 燕时澈停住脚步瞬间关了手电,郁燃走过去,玻璃后赫然是自己套房的洗手间。 这面玻璃通向的就是401套房洗手间里那扇双面镜。 不过让人背后发凉的不是这个,而是在玻璃对面,有一个与燕时澈身形一模一样的漆黑怪物正站在双面镜前,指尖贴在玻璃上探查,震力敲了敲,它走出浴室,不一会儿又回来,手中拿着一只长毛巾盖在了玻璃上。 这套动作如同他们第一晚入住401的情景再现。 郁燃甚至现在还记得自己指挥男人用毛巾把镜子盖上的语气。 燕时澈啧了一声:「这个角度看自己,还挺新奇的。」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够多吗!孩砸! 明天见~ --- 感谢在2021-09-13 22:50:13~2021-09-14 20:10: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林子、4806664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8066646 10瓶;3100349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衔尾蛇餐厅 衔尾蛇……衔尾蛇—— 「这是……你?」郁燃立马否定了这个荒谬的猜测, 「不对,我们第一天搜查完,就接到了公共区域熄灯的提示, 于是在零点前回的房间, 搜查发现双面玻璃后,我让你用毛巾把它盖上,也应该是在零点过几分……」 他看了看系统时间,00:04, 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 他试着问:「你还记得当时的具体时刻吗?」 燕时澈道:「不记得。」 「让我想想。」郁燃屈起食指敲了敲自己太阳穴,「这绝对不是巧合。」 郁燃脑海中逐渐生成一幅进门后的3d地图,估算大致方位, 侧面的玻璃确实通向401套房洗手间, 而且仅仅是这一段位置, 不可能出现多余的房间制造误导人的空间假象。 几分钟前他们从401出来的时候, 别说怪物了, 就连虫子都没看见一只。 郁燃相信, 如果房间里真的藏着怪物, 根本骗不过燕时澈的五感。 这也就意味着怪物确实在401中, 但因为某种原因,他们在房间里互相看不见、听不到、摸不着对方, 就像处在两个完全一致的平行空间内,而只有在套房外面, 才能窥见对方的存在。 从地下停车场开始, 冥冥之中所有的事情都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诡异行进—— 他们来的第一天晚上, 听见打斗声后, 众人从b1赶到b2。就在那时, 郁燃眼睁睁目睹自己的车窗被砸烂, 就连车门边放香菸的储物盒都被洗劫一空。 同样,在今天傍晚的相同时间段内,郁燃和燕时澈下去b2搜查额外的线索时,那辆车忽然又奇蹟般地恢復如初。 为了找「自己」可能会留下的证据,郁燃理所当然让燕时澈砸开了车窗,他们拿走了u盘和原本应该消失不见的烟盒。 在郁燃拿烟耽误的几秒,人影怪物忽然偷袭,燕时澈将怪物打伤,离开前看见了一大群怪物同伴跑来。 一旦把所有过程重新整理一遍,怪诞感便油然而生。 这一切流程都好像是第一天晚上所有事件的重演——盛影到地下停车场遇见了两只怪物在郁燃车前,一个先逃了,另外一个揍了他一拳后也逃了,等所有人赶到,现场只留下郁燃被暴徒洗劫后的车。 ……就好像只是把主演掉了一个位置。怪物变成了第一晚的他们,而他们则变成了伤人的怪物。 第63页 就在刚才,透过甬道的玻璃,反转的剧情再次被证实。 他们亲眼看见401套房洗手间里的怪物与第一晚的燕时澈做出了相同的举动,搜查、发现异常、遮盖玻璃,似乎也在警惕着危险的到来。 可是怪物会害怕什么? 害怕他们吗? 这中间一定有种特殊的契机才导致了这样的局面,但当所有的线索一一呈现在眼前,却始终差了一环。 郁燃站在手电光芒的余晖之中,望着远处黑洞洞的甬道,就像看着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 诡谲的剧情发展紧紧缠住了他。 他们和怪物好像陷入了一个无始无终的循环,到底是谁先砸的车?怪物又为何要砸车,对方是不是也有相同的境遇,也有逃生的任务要完成,也看到了401的萤光字迹提示? 郁燃盯着男人手中的手电,手电筒顶端环绕的尖锐稜角已经在破窗的时候碎掉了一小截。 他们是用的丛念阳给的道具砸的车,那么怪物呢,它们是不是也有对应的丛念阳怪物?或者说,他们每一个人在怪物中都有对应。 这问题又好像回到了最初的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变成一个难以梳理的逻辑闭环。 「老闆。」 燕时澈已经站在原地等待了十来分钟,他见郁燃一直没有动静,于是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青年陷入沉思的时候谁也不理,指甲无意识地掐进自己的掌心,指节上薄薄的肌肉隆起,衔尾蛇银戒突起的尖牙在他的指节上戳出了两个血坑。 郁燃终于被疼痛唤醒一些意识,他盯着自己的手,衔尾蛇戒指上两颗红色的蛇眼宝石,在手电的辉映下,正微微闪着暗红的亮光。 衔尾蛇……衔尾蛇—— 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郁燃紧咬在内唇上的牙齿颤了颤,口腔中铁锈味瀰漫,想明白这一点后,青年黛绿眸色瞬间熠熠生辉,苍白的双颊也霎时盈上血色。 燕时澈忽然被紧紧抓住胳膊,青年拉着他向后退了一步,「我得去看u盘里面到底装了一些什么……不……」 还没等一句话说完,他又神经质的否定了自己,「等等……燕时澈。」 「我在,老闆。」 「想要逛一圈吗?」 「什么?」 「大楼,通过密道看看有没有别的出口。」 燕时澈无奈笑道:「原先不就这么打算的吗?」 郁燃从最初的兴奋中恢復理智,他唔了一声,疑惑地偏过头瞥了一眼男人,「那你还愣着做什么,走吧。」 燕时澈:…… 他也就是看着钱的面子上能够暂时容忍郁燃这种放肆的脾气,感谢钞票。 两人向甬道深处继续前行,这条密道修建得极为巧妙,从第二个拐弯处分成了两个部分,一个直通三楼,另外一条路则绕了整个四楼一圈,将每个套房都纳入了监视范围内。 郁燃甚至还看见胖子对着双面镜刷牙,裹着半边毛巾龇牙咧嘴唱洗澡歌,样子十分滑稽,不晓得他察觉到真相那天有多社死。 「你还记得我们刚进剧本时,被分尸炖汤的那个演员吗?」郁燃忽然开口。 燕时澈:「记得,怎么了?」那种噁心的场面怎么会忘记。 郁燃迟疑道:「这里没有他的房间,按照系统分配的规律来讲,既然我们的房间号都是单数,那最后一个人的房间应该是411才对,但是那里的陈设显示分明就没住过人。」 「不仅如此,其他套房也同样没有住人的痕迹。」郁燃接着道,「既然晚宴邀请的都是贵客,那必然没有安排对方住三楼普通客房的道理……」 「所以,我想。」他顿了顿,「那个倒霉鬼是在入住之前就被杀了才对。」 燕时澈挑眉,「你的意思是?」 郁燃道:「我的意思是,有人,或许是怪物,在那个倒霉蛋进入副本前后脚就抓住了他,把他分尸做成了肉汤。」 「那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燕时澈挑起眼皮,「恐吓我们?」 「是戒指。」郁燃断定,「尸体上的戒指被拿了,兇手的目的是戒指。」 「我一直以为我们进入剧本的时刻,就是昏迷甦醒的时刻,其实不然。」他说,「这里有个短暂的时间差,其实在晚宴开始的时候,我们就被传送进了剧本,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为什么那个演员被事先炖成一锅汤。」 燕时澈掀起眼皮:「如果我是兇手,直接把戒指抢走就行,干嘛杀人。」 「对,这也是最大的矛盾点,兇手根本没必要杀人,他只需要把戒指抢过去就行,实在不用那样大费周折地噁心自己。」郁燃贊同地点头,「这个矛盾点基本可以指向一个结果:死者本就是兇手的目标,戒指只是兇手的其中一个目的,杀人也是兇手达成目标的必要手段。」 「还有一点你说的没错。」他轻笑道,「兇手留下带有荆棘心脏图腾的手指就是为了恐吓我们,他要让我们明确地知道,在没有npc的剧本里,有演员被谋杀了,这是一桩典型的孤岛模式杀人案,所以我们剩下的人中必定有一人拿了特殊身份卡。只有给众人下达了这种暗示,这样他才可以置身事外,毫无顾忌地通过401密道四处游荡杀人。」 「如果没有那么复杂,兇手就是我们中的一员呢?」 「概率几乎为零,兇手目的就是要让我们互相怀疑——拍摄目标有一个任务是找到一切的元兇,一旦我们的思维被他成功禁锢在活着的几人中间,就会被永远困在大楼中,无法完成目标无法出去。」 第64页 「而且在我们搜寻的过程中,我一直有股强烈的直觉,大楼里许多关键性证据被人为抹掉了,表层线索实在太干净,导致这两天的调查一直没有进展。也许这就是兇手的特殊任务,把我们全部困在这里,再一个个杀死。」 郁燃沉吟一声,慢吞吞地做了总结,「大概就能想到这些了。」 其实他心中还有一个猜测,但是过于荒诞,以至于只在他脑海中停了一下,就被抛之脑后了。 阴森的红砖甬道中,只有两组脚步声沓沓作响,郁燃跟在燕时澈身后垂着头琢磨,几乎是男人刚抬脚,他就跟着踩上去,以至于在对方停下脚步的时候,一下子撞到了宽阔精瘦的背嵴上。 郁燃闷哼一声,感觉自己鼻尖都被压平了,鼻樑连带着泪腺那一块地方又酸又胀,瞬间生理性地红了一圈。 「没事吧?」燕时澈回头,转身时手电的光芒倏地变亮。 已经适应了昏暗场景的郁燃,被光线刺得虚起眼睛,这下原本已经酸涩不堪的眼部神经像河坝放了闸,确确实实地淌了几滴泪。 「下次麻烦你停下来的时候提前说一声。」青年指尖抹去眼角的水渍,鼻尖隐隐发红,显得有些可怜。 燕时澈无奈地嘆了口气,「已经走了两圈了,要下三楼吗?」 「……下。」他捂着鼻子,带着朦胧的鼻音。 小心翼翼地走过一段陡峭的水泥楼梯后,甬道开始变宽,至少能容纳两人并肩的宽度。 墙上也开始出现了一些邪性的涂鸦,暗红色的油漆隔一段距离落下一把叉,到后面开始出现了黑山羊角、六芒星和蟒蛇交尾图案,通通都是随手涂鸦而就,像邪.教标志。 那些象徵着地狱的图腾周围画满了死去的小人,有的被五马分尸,有的被倒吊空中,有的被油锅烹煮……简直像把全世界的酷刑都在此处展示了一番。 不过郁燃没有什么好心情欣赏这些涂鸦,因为这些可能都是在大楼中真实发生过的兇案。 他们踏下最后一集阶梯,腐烂的腥臭味铺天盖地,正对面的墙上,发黑的血浆在砖缝里凝固,组合成两只衔尾蛇图案,它们獠牙缠毒互相咬尾撕扯,形成一个诡谲可怖的倒「8」形。 是代表无限的符号。 * 作者有话要说: 真相揭晓进度40% 明天见~ 第29章 衔尾蛇餐厅 satan,撒旦。 郁燃感觉自己的指节又开始发烫, 缠绕在根部的戒指错觉般收缩了一下,好像被血腥的场景唤醒了。 「再往下看看。」他对燕时澈道。 墙后的甬道再次收窄,到最后两人侧身才能通过。 空气中的血味一直没有散去, 郁燃感觉脚下也黏煳煳的, 好像有什么东西长久淤积在狭窄的甬道中。 「门?」燕时澈疑惑地哼了一声。 砖砌的墙壁中间,忽然出现了一面光滑的平面,他叩了叩,掌下传来沉闷的木头敲击声。 手电筒的光芒晃过, 是一扇红棕色的木质平面,恰到好处地卡在砖头之间,严丝合缝。 很熟悉的材质, 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戒指又开始升温, 郁燃把戒指取下来, 试着贴在木头上, 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又挪了几个位置, 忽然顿了顿, 在刚刚某个位置, 他感到了一道类似于磁铁的吸力。 他把戒指再次移过去, 银戒被牢牢地吸附在木板上,腹部的节状花纹舒展开来, 逐渐伸直身躯。 郁燃听见了墙后齿轮滑动的声音,就像忽然被触发了什么机关。 咔哒咔哒的声音之后, 银戒忽然从墙上脱落下坠。 被男人快速捞起来。 戒指再次缩成一圈。 郁燃接过套进食指, 原本紧贴在砖墙上的木板忽然隙开一条缝隙。 「原来是磁铁触发的。」郁燃若有所思, 侧眸盯着燕时澈, 「你去看看, 后面是什么。」 「嗯。」燕时澈顺从地点点头, 似乎完全不担心后面是不是什么万箭齐发的杀人机关。 他手掌附上去,木板晃了晃,被推拉展开,滑进了墙里。 「是衣柜。」燕时澈展开笑。 外头仍旧是个狭小的空间,但头顶横着一根木桿,挂着酒店里的衣架。 男人钻出去推开衣柜门,转身去看郁燃,「这里是三楼客房。」 手电筒向四周扫了一圈,确实是三楼的房间,墙壁上还留着被他们破坏的墙纸。 甬道可以进入三楼房间。 郁燃抿了抿嘴,加厚墙壁、刺鼻薰香、杀人密道,这一切都再次证明了他们的猜想—— 这是个杀人大楼。 郁燃盯着自己食指上的戒指,忽然笑了。 原来如此,他们每个人都是这栋人间地狱的参与者,衔尾蛇戒指不仅是打开地狱之门的钥匙,也是兇杀参与者的罪证。 「我们回去吧。」郁燃忽然道,「我得去确认一点东西。」 再次回到401套房,处于谨慎起见,燕时澈还是把房间四处都搜寻了一次,没有黑色怪物,所有东西都和他们出门时别无二致。 这更加确定了郁燃心中的猜测,他们和怪物处于两个不同时间线的平行时空,只有在四楼的套房中,时空才被分割开,导致彼此互不相知。 而一旦出了套房,时空就发生了重合现象,不同时空的生物彼此警惕,都以为对方是要命的危险。 第65页 此时u盘读条已经加载到了20%出头,估计彻底加载完毕确实得等到明天早上。 现在时间已经凌晨一点,郁燃揉了揉眼睛,用脑过度加熬夜,整个人现在已经睏倦得不行。 燕时澈目睹青年蜷缩在笔电前一连打了三个哈欠,强制把他拎到被窝里,裹成一卷蛹。 「先睡觉。」他道,「有什么明天就清楚了。」 郁燃被迫裹进床铺,只有一双漂亮的眼睛还在挣扎,「你让我起来,得不到答案我睡不着。」 回答他的是骤然熄灭的灯光,以及一只盖在他眼皮上温热的手掌。 燕时澈低声嘲讽,「我怕鬼没找上门来,你就先猝死在这里了。」 「……」 郁燃的睫毛颤了颤,缓缓闭上了眼,所有的疲惫在这一瞬间席捲而来,把他压进了深深的混沌中。 还说自己睡不着。 男人把掌心从青年的脸上挪开,在地铺的另一头躺下。 笔记本屏幕在床头闪着微弱的绿光,过了许久,也陷入待机的黑暗。 郁燃觉得自己很久没睡那么好了,一夜无梦,被温暖的羽绒被拥在窝里,身心愉悦。 但这种愉悦也仅仅持续到他被叫醒之前。 「郁燃——」 「老闆——」 「醒醒——」 他刚一睁眼,就看见燕时澈蹲在自己面前。 男人的指尖轻轻戳着他的额头,嘴上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 他漆黑的眼眸被下拉的双眼皮遮住一半,凌乱的黑髮随意下落,好像睥睨着一切。 包括……郁燃的睡眠。 「滚。」 这是青年醒后的第一句话。 「我要睡觉。」 这是他把被子拉到自己头顶,将自己与世界隔绝之前的最后一句话。 ——得不到答案我睡不着。 燕时澈鼻腔里发出一声嗤笑,双手拉住被子两角,手腕巧力一抖,一个完完整整的青年就咕噜噜滚了出来。 顶着僱主暴躁的起床气,燕时澈淡定地掐着他的下巴,把他的头转了一个方向。 床头笔电上的进度条已经走到99.93%,拉成了一线绿油油的颜色。 郁燃意识到这是什么之后,脾气瞬间降下去了不少。 懵懵懂懂地从被窝里坐起身,将注意力放在电脑上,全程没有搭理过燕时澈一次。 进度条加载到最后,速度又慢了起来,还得有五六分钟。 他扣上衬衣扣子,去洗手间刷牙洗脸完毕,才转头对男人说出了早上的第一句正经对话。 「给我拿点吃的。」 「好,大少爷。」 郁燃忽略掉对方懒洋洋的嘲讽声,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进度条—— 99.99%…… 100% 就在进度条走满的瞬间,一把血红色的叉打在屏幕上,两条狰狞咬尾的黑蛇缓缓浮现,吐出了一只加密文件夹。 密码? 郁燃试着在方框里输入404,果然开了。 文件夹里又是一整面的文件夹,从上到下每一个上面都写了不同的日期,由远及近地排列。 第一个2017/11/02。 郁燃点进去,里面有两张jpg文件,一段mp4视频。 第一个jpg文件点进去是一张照片。 照片中站着九个高矮胖瘦不一的人,他们都被蒙在黑色的斗篷罩衫里,脸上戴了纯黑的面具。 唯一能识别出他们身份的是,在几只露出斗篷的手上,右手食指都有一枚一模一样的衔尾蛇戒指。 郁燃一下子就看出了他自己的身形,他站在最中间,斜后方那个高大的人影应该是燕时澈。 胖子和杰西卡很好认,一个是因为身材,一个因为斗篷下露出了几缕捲髮。 那么杰西卡挽住的男人一定就是「男朋友」盛耀荣,旁边有两个挨得很近一高一矮的就是丛氏兄妹了。 除此之外,最左边和最右边还站着两个人,一个看身高是盛影,另外一个应该就是刚出场就被刀的第九个倒霉鬼。 在人群后面是一块黑布,上面是熟悉的双衔尾蛇图案,图案上方写着satan一词。 satan,撒旦。 据说伊甸园里引诱夏娃吃下禁果的那条蛇就是撒旦的化身。 郁燃点开第二个jpg文件,同样是一张图,却不是什么合影,而是一张地图。 地图的图案很奇怪,不是正规的电脑制图,而是手绘地图,粗略的标註了大楼几层的状况,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其中一条红色的线。 红线穿过墙壁,从404房间起始,到二楼泳池结束。 这应该就是密道的线路图。 第三个mp4视频的内容最为怪诞。 点进去是一段只有十多秒的模煳视频,拍摄时间是在晚上或者是在什么黑暗的地方,像素非常煳,只能看见摩肩接踵的黑色衣袍,紧接着画面剧烈抖动起来,视频里传来了惨烈的尖叫声,那声音仿佛受到了最极致最邪恶的酷刑,连声带都要吐出来,又刺耳又悽厉。 伴随着痛苦的哭嚎,郁燃听见「自己」的声音出现在了视频中—— 「王楚,你怎么不看?」虽然是熟悉的嗓音,但却没有青年平常那样冷静自制,反而带着一股癫狂滑腻,像冷冰冰的蛇。 尖叫声盖过了人声,郁燃只听清了「自己」带笑的后半句—— 第66页 「……那么下次就轮到你去和祭品玩玩,王楚。」 这个王楚究竟是谁? 第九个人吗? 「只剩下葡萄干吐司了。」燕时澈从外面回来,打断了他的思路,「水拿回来了两瓶。」 郁燃皱了皱眉:「我讨厌葡萄干。」 「别挑食,老闆。」 郁燃接过袋子,撕掉吐司上有葡萄干的地方,把剩下的胡乱塞进嘴里,灌了一口水。 燕时澈在他旁边坐下,此时视频又循环了一遍。 「王楚?王楚是谁?」 「我猜是那个第一天死掉的人。」郁燃道。 燕时澈原来如此地啊了一声,「你的人设竟然这么变态吗?」虽然事实上也不太正常。 郁燃关掉这个文件夹。 后面的日期中也都是这些内容。 有的视频拍的比较详细,把虐杀无辜者的过程拍得清清楚楚,郁燃噁心得即便快速拉动进度条也受不了。 视频中的受害者大多数还穿着酒店特有的白色浴衣,看起来都是睡觉的时候被绑走的,不过很快浴衣就不再是白色了,而是变成了鲜艷的红。 他们男男女女都有,大部分是年轻人,一看就是独自入住酒店的单身人士。 到最后,郁燃没有点开视频,只是浏览了从17年到20年间所有的文件,基本上每隔一周就有一人被杀害。 盛耀荣参与次数最多,其他依次是朱建诚、盛影、王楚、丛念阳,丛梨云和杰西卡只在群体谋杀中帮过忙,至于郁燃自己,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参与过这些虐杀,但他从来都是站在一边拍摄和拱火的那个人。 燕时澈就更不用说,可能由于他本身就是活体道具的原因,剧本并没有给他多余的人设和剧情,他连戒指都没有,就是彻头彻尾的普通保镖。 最后一个文件的日期是四天前。 郁燃打开,里面没有什么视频,只有一张jpg格式的照片。 照的是一张白色的餐巾纸,拍照者似乎十分慌张,抖得晃出了重影。 只能隐隐约约的辨认出,在餐巾纸中间,鲜红的血迹滴落出一朵诡异的六瓣花。 很熟悉的图案。 郁燃忽然顿了顿,瞬间起身来到了客厅,把之前从美容院顺来的美甲灯翻出来,在灯盖的最后面,赫然印了一朵粉红色的六瓣花。 前几天的遭遇在他脑海中一一浮现,走马灯般跑过。 郁燃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他摩擦着手中的戒指,轻轻嘆了一口气。 「那傢伙没死。」 他看向燕时澈,皱着眉,「又被骗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感谢在2021-09-15 21:08:13~2021-09-16 22:36: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ow、咕咕 10瓶;3100349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衔尾蛇餐厅 「给老子下去吧你!」 剧本的难度远比想像中麻烦得多, 不仅是郁燃,丛念阳也意识到了大楼之中绝对还存在着其他目的不明的生物,把他们想要的线索一一抹去。 调查陷入停滞, 兄妹直播间的人数却越来越多, 得知消息的观众迅速涌入,有人是为了获取更多的高难度本通关情报,有的则像看笑话一样心怀不轨。 直播间的人数一时之间达到了十万人次,光屏被弹幕挤得水泄不通, 瞬间飞驰过几百条,让人眼花缭乱。 自动镜头将每个人的表情都分毫毕现地投影在屏幕上,在场气氛凝重。 「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黑髮青年坐上长桌, 长腿蹬在会议室的靠椅上, 黛眸微微挑开, 泄出嘲讽的眼神—— 「我们每个人都是杀人犯, 无一例外。」郁燃双手合十悬在膝间, 「在剧本中一个接一个地死去, 困在地狱中的大楼里, 永远无法离开, 这是剧情对杀人犯的惩罚……或许说『天降正义』的审判比较合适。」 「第九个人。」他叩了叩桌面,会议室幕布闪了闪, 换成一张合照,「他一直在抹消线索, 想把我们困在这里。」 电脑自配的触控笔在相片上一个个画下红叉, 把已经确定了身份的黑斗篷全部煳掉。 「除了我们……」郁燃将最左边角落的脑袋圈起来, 「这个人就是我所说的那个『正义使者』, 单独拿到不同拍摄目标的演员。」 「可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杰西卡手掌撑住脸, 卷了卷自己的长髮, 「尸体在第一天晚上就煮成一锅乱炖,我还是认为这不可能。」 「死而復生?」胖子抓了抓后脑勺,「难道那天那个踢老子屁股的也是他?」 郁燃似笑非笑地盯了他一眼,「那可能不是。」 丛念阳严肃道:「杰西卡说的也有道理,我们都是亲眼看见了第九人的尸体,犯罪本更不可能出现死而復生这种违背生物常理的现象。」 「我没说他没死,我也没说是死而復生。」郁燃关掉投影。 「那你是什么意思?」丛念阳皱眉。 「你可以往量子力学方向想一想。」他指尖转动一只u盘,抛给靠在窗边的男人,「我的情报是要钱的。」 郁燃微微一笑,目光在丛念阳和丛梨云之间打了个转,眸里洇着一抔冷萃的冰渣,恰好与兄妹直播间的自动镜头来了个跨越次元壁的对视。 第67页 弹幕一阵瑟缩—— 【我怎么觉得他在看我……】 【我也+1,眼神好可怕,鸡皮疙瘩瞬间起来了】 【话说这傢伙是谁啊,怎么这么嚣张???】 【好像是个新人,没见过】 【上一个和丛哥这么说话的已经入土了,为不自量力新人点蜡】 【那个……我认识他,全程围观过他上一个副本,只能说他很强,强得离谱】 【别吹了,新人本有多简单啊,这个不能比好吗】 【前面别说了,我熘去新人榜看了一眼,他是最佳新人,有经纪人的那种】 【????????】 【经纪人?震惊*10086】 【现在进百大都不一定有经纪人吧,这一本成神?直接被剧场高层评定啦??】 【为我的莽撞自罚一杯,先点上关注,看紫微星下凡】 …… 「为什么不告诉他们?」燕时澈跟在郁燃身后离开会议室,「既然没有威胁的话,告诉他们行事会更加方便吧。」 「没有威胁不代表没有竞争。」郁燃道,「如果要赚取足够多的恐惧值,靠通关剧本评定拼死了也只有100,所以我必须要更多的曝光,丛念阳他刚好有流量巨大的个人直播间,当然不能便宜放过。」 燕时澈后背一凉,觉得这种奸商的套路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识过一回。 「要是他们自己找到了线索就不用和我交易了。」郁燃轻笑,「我顶多觉得可惜,又不会吃亏,但要是没找到的话,就得让我收收高价情报费了,怎么想都是赚嘛。」 想起来了。 这种感觉在当初签合同的时候就有过一次。 燕时澈遗憾地唔了一声,不知道究竟是在为自己还是丛氏兄妹遗憾。 「下面我们要去做什么?」 「等。」郁燃走进双数电梯,掀开被盛影破坏的按键箱,按亮了六楼,「得感谢『我自己』,我们只需要按部就班地抄答案就行了。」 「你自己?」 电梯叮咚一声合上,两人的身影被印在光亮的金属门后。 郁燃看见对面的自己笑了一下,指尖与影子重叠起来,轻轻抚摸着镜子中那枚衔尾蛇银戒,「对,我自己。」 电梯再次开启。 一股阴冷的风扑面而来,这里是食材冷冻室。 数个高大的金属冰柜整齐摆放,运作中发出机器嗡嗡的轰鸣。 冰冻后的肉腥味因为没有排风机,而堆积成浓郁的腐臭,让嗅觉敏锐的男人竖起衣领捂住了半张脸。 郁燃打开一扇冰柜。 残肢。 冰柜里塞满了尸块,一只紫青发白的手掌就这么出现在郁燃的眼前,差点就碰到了他的脸。 「这里果然是人间地狱。」他退后一步,厌恶地关上了门。 燕时澈:「现在找什么?」 「提示。」郁燃道,「既然剧情中的『我』给了自己提示,那么绝对是知道自己会失忆的,既然大家都是兇杀案的始作俑者,我不认为只有『我』才会动这个心思。」 「所以我们现在要找的是他们给自己留的提示。」郁燃解释,「下面五楼已经被搜得干干净净,唯一让他们顾忌的六楼却很少人来。」 「我也很不愿意触碰这些东西……」他说着低估了一句。 燕时澈深感大事不妙,果然青年眼珠缓缓地转了一圈,落到他身上,「你去把冰柜里的肉块都清出来吧。」 「……」 燕时澈卸掉冰柜上一条金属门把手,捏这鼻子把那些碎尸撬了出来。 肉已经冻成硬邦邦的冰块了,全部堆积在地上,等把所有东西弄出来后,已经化了一小层血水。 「这里有个标籤。」燕时澈从冰柜最底部抠出一张纸,「託运……」 【託运人:丛念阳】 【承运人:朱建诚】 【货品:精品和牛500kg(冷冻)】 和牛? 郁燃挑眉,视线落到那些碎肢残块上。 朱建诚的身份是肉类供应商,丛念阳是前台经理,确实是餐厅接触货物的最佳人选。 标籤上的签名都是签字笔手写的,已经有些模煳了。 燕时澈翻过来,眉角狠狠一抽。 背后写着丛念阳的名字,还在上面用红笔狠狠画了一把大叉,写了个「死」字。 「翻过去。」郁燃要求。 燕时澈照做。 「这是朱建诚写的,他的笔画很有特点,写横的时候,喜欢在末尾往内勾。」郁燃对比了签名和后面的字迹,「原来他们俩有仇啊……」 「提示找到了。」郁燃看了看遍地残肢,「你——」 「我不干。」燕时澈面无表情,甩掉了手中的冰柜把手。 「噢。」郁燃耸了耸肩,「那就下去吧,反正在这里也待不了几天了。」 男人松了一口气。 「等等,你离我远一点。」郁燃皱起眉,「先回去洗澡,一股子血腥味。」 「……」 趁燕时澈洗澡,郁燃又打开电脑把那些视频倍数播放了一遍,文件太多,他没有一一查看,只看了所有人都在场的那些兇杀视频。 终于发现了些规律,第九人王楚从不会主动虐杀别人,大部分都是被「郁燃」挑衅命令后才动手,而且往往一招毙命,不给死者留一点活气,也让对方少了许多折磨。 第68页 是不敢杀人,还是不想杀人? 果真是充满了正义感的特殊身份。 浴室门被打开,沐浴乳的香气混着湿热的水汽一下子充满了房间。 郁燃转过头,男人头髮湿漉漉地搭在眼皮上,显得有些滑稽。 「我们去朱建诚那走一趟。」郁燃道,「我得拜託他帮我一个忙。」 「好。」燕时澈抓了抓脑袋,落了一地水,「不过好歹让我先吹个头,老闆。」 十分钟后,407套房内。 「所以……事实竟然是这样么?」胖子瞥了一眼洗手间门,熘光的脑门上恨不得现在长出头髮把自己脸遮住。 为什么自己洗澡唱歌的事情还要拿出来说啊! 要知道恐怖剧场那种丧心病狂的直播间都有隐私屏蔽系统,现在他不就直接被社死了吗! 郁燃接话,「既然我都把情报交给你了,你愿意帮这个忙吗?」 「忙我自然是愿意帮的。」胖子纠结道,「不过……我屁股上的伤算工伤吗?」 「工伤?」郁燃挑眉,「你就当报復回去啊,反正出去就见不着了,你想想你自己怎么可以白白挨上一脚。」 「虽然你这么说有点道理……」胖子幽幽嘆了一口气,一巴掌拍在茶几上,「算了,老朱我跟着你干,反正已经到这种地步了!」 商量好一切,郁燃回到房间里拿美甲灯。 忽然,他目光在电脑上顿了顿,在走之前他把滑鼠放置得与电脑呈三十度夹角,现在却明显变了。 有人碰过他的电脑。 「提前行动。」郁燃把美甲灯塞进背包,「你去通知朱建诚。」 他看见吧檯上多了一箱新的矿泉水,问道:「这是你搬来的?」 「朱建诚早上搬的。」 郁燃敏锐地抬头,「早上,几点?」 「八点过。」燕时澈笑起来,「你还在梦里的时候。那傢伙坐错了单数电梯,从三楼直接拖上来的。」 「啊对了,他说自己在三楼听见了什么莫名其妙的响声,拉着丛念阳去看,结果什么都没发现。」 「……」郁燃抬眼看燕时澈,「我知道上次我们在301猫眼里看见的怪物是谁了。」 拖着矿泉水的胖子=拖着重物行走在走廊上的怪物,因为听见了房间内拔卡后的铃响,所以探头去看,连时间都差不多对上——又一个疑点完美解开。 三人在二楼集合,朱建诚对郁燃谨慎地点了点头,直接走向了室内游泳馆。 「我们也走吧。」郁燃取出美甲灯,在六瓣花图形上敲了敲,「找东西,顺便布置现场。」 他们已经熟悉了美容院的地形,飞速搜寻,很快就在柜檯后找到一个同样画了六瓣花的牛皮纸文件袋。 郁燃塞进背包,把美甲灯放回美甲台上,顺便还找了一个显眼的位置。 「走。」 「等等。」燕时澈拽着郁燃的衣服,把他按到柜檯底下,轻声道:「有人来了。」 人? 郁燃微微探出脑袋,在美容院小隔间的缝隙里看见了两个怪物。 正是不同时间线、第一次来美容院找线索的他们。 另一头,胖子躲在游泳馆侧面,运动饮料的宣传易拉宝后面,他蹭了蹭鞋底的新鲜血渍,这是现从六楼搞的印子,听青年说是为了给后面的人留线索。 如对方所说,过了不久,游泳馆门口果然出现两个人形怪物,胖子瞪着眼睛看着它们慢慢走近。 凭藉身形可以分辨出,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杰西卡。 此时杰西卡正与自己分开,向女更衣室走去。 胖子拔腿就跑,飞奔向池边那个胖乎乎的怪物,抬脚就是一踢—— 「给老子下去吧你!」 踹股之仇,已报。 *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感谢在2021-09-16 22:36:29~2021-09-18 22:20: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0367515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1003492、4455028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衔尾蛇餐厅 毒蛇清除计划 把自己踹进游泳池后, 胖子也顾不得回头看,赶紧往外头跑。 可当他穿过贵重物品寄存处,就听到有人的脚步声匆匆赶来, 急忙往寄存处柜檯后一蹲。 胖子:…… 为什么柜子下面是镂空的啊?! 眼看就要被发现, 他也不再犹豫,肉疼地从背包里掏出一只木箱子,站了上去。 【高级苹果箱:(价值150恐惧值)橡木定制款苹果箱,结实稳固, 持久耐用,优秀演员的绝佳选择!在上面静止不动的话,谁也发现不了噢!(使用限制:三分钟)】 这类站着不动就可以躲避危险的道具, 胖子是如数家珍, 安静地蹲坐在上头, 一双贼呵呵的眼睛望着场馆里的动静。 果然和郁燃说的一样, 现在那些怪物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他们曾经经歷过的, 他身上的伤是上一个循环的自己踹的, 而他刚才又踹了下一个循环的自己……这究竟是什么?无限循环的时间线吗? 「蛇咬尾, 到底是蛇头吞了自己的身体, 还是它从口中挣扎而出?」郁燃从美容院柜檯后起身,拍了拍手臂上蹭到的灰尘。 第69页 两个怪物已经被胖子那边的动静吸引走了, 现在美容院只剩下他俩。 燕时澈没有出声,他习惯了现在这是青年的自言自语环节, 通常不需要别人的回应。 郁燃掂量了一下拿到的文件袋, 厚厚的一叠, 不知道里边都装了什么东西。 「这也是提示吗?」燕时澈问。 「不对。」郁燃摇头, 「这是没来得及处理的赃物才对。」 u盘里那张照片所拍摄的六瓣花十分模煳, 郁燃猜测是在很紧急的情况下存进去的, 所以那个时候剧情中的「自己」应该是发现了什么,以至于他根本不能亲自来拿这封纸袋,而是把六瓣花作为证据留给了即将失忆的自己。 「这场闹剧是有预谋的。」郁燃顿了顿,「无论是封锁的大楼,还是晚宴忽然的失忆昏迷,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是元兇。」 【恭喜演员郁燃,拍摄目标完成(1/3),请再接再厉!】 郁燃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推理的过程会被剧本直接录入为答案。 剧本通报是全体的,所以其他人绝对也知道了他的探索进度。 「算了。」他啧了一声,「反正那两兄妹迟早都要来找我。」 燕时澈把住他的肩膀,将他往身后勐地一拽。 漆黑匕首锵锵两声,挑飞袭来的尖刀,不知什么时候,人形怪物忽然出现,漆黑的身影鬼魅般扑来。 燕时澈没有听见他的脚步声,只是凭藉灵敏的第六感挡住了凭空的一击。 它的目标是文件袋。 今天潜入他们套房动过电脑的也是它。 「王楚。」郁燃皱起眉。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怪物停下了动作,满身光也照不进去的黑暗,淤泥般从他的身上褪去,就蝻烽像方才郁燃说的不是名字而是什么魔咒,一下让他的面貌清晰了。 眼前是一个苍白的男人,身高一米七左右,不算高大,但胳膊上却满是勃发的腱子肉,面相阴狠,一双深灰的眼眸死死盯住两人,他的下唇中间有一颗黑痣,右手捂住被燕时澈砍伤的左臂,血液从指缝断珠般落下,染红了食指和中指上两只衔尾蛇银戒。 被识破面貌后,王楚往自己嘴中塞了一颗红色药丸,可能是什么加持道具,让他剎那间闪现退到门外,鬣狗般消失在视线中。 郁燃没有停留,「我们也该走了。」 燕时澈敏锐地望了一眼游泳馆的方向,拽住僱主的胳膊就往电梯口跑去。 那边有人追来了。 郁燃作为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成年男人,跑步速度不算慢,但对于燕时澈来说还是拖住了后腿。 他很熟悉自己的速度,如果那个与自己一样的怪物全力追击的话,他们还没上楼就会被抓住。 「抱歉,老闆。」 燕时澈毫无歉意地随口一句,单手捞起青年细窄的腰抗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负重一百三十多斤,男人仿佛没有丝毫压力,速度也并没有因此而滞缓,跨步钻进楼道,一口气窜上了四楼。 郁燃被颠得差点把午饭吐出来,黑着一张脸,揉了揉自己被肩膀硌疼的腹部。 燕时澈整个人都像石头做的,无论是骨骼还是肌肉都生硬坚固,充斥力道和美感却不夸张蓬松,简直可以羡煞健身房全体教练学员。 「我说了抱歉嘛……」他抓了一把自己的头髮,「我又没有扛过人。」 郁燃翻了个白眼。 这时候门忽然被敲响了,燕时澈去开门,胖子气喘吁吁地窜进来,瘫在沙发上,光头上全是汗珠。 「我可用了两个高级苹果箱才死里逃生!」他拧开桌上的水,灌了整整一瓶,才有空继续开口,「300恐惧值!哎哟哎哟,心疼死我了……」 「原来你的命还不值300。」郁燃轻哼一声,从背包里取出牛皮纸带,把封袋的棉线一圈圈绕开。 「报纸?」燕时澈挑眉,在郁燃身边坐下。 胖子也顺势凑进去看,虽然青年话说得得罪人,但这几天观察来看能力还是不错的,这种300恐惧值换的情报绝对超值。 文件最开始是一叠剪报,不知道从哪里裁的,东一块西一块,摊在桌面上。 红笔圈出加粗的新闻标题—— 《新月市失踪案报告进程,目前三人失联》 《除夕绑架失踪案告破,嫌疑人被缉捕归案》 《兴盛集团面临巨额财政危机,执行总裁盛影引咎辞职,或面临诉讼》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豆腐块大小的寻人启事:丛维,男,23岁,于2017年6月23日在新月市商业街北路失联(左侧附照片),知情者请拨打…… 郁燃嘶地轻轻吸一口气,「看来我们每个人的身份还真是疑点重重啊。」 失踪案的新闻没什么好说的,都提到受害者曾经到过衔尾蛇餐厅,但餐厅经理十分配合警方调查,最后没有证据不了了之。 而那个嫌疑人看起来就是顶罪的,连新闻版面都只有小小一块。 盛影的新闻则是不知道从哪个八卦小报上裁剪下来的,除了标题正经一些以外,其余内容全是讲兴盛集团正统派嫡子盛耀荣和私生子盛影之间的派系斗争,短短一千来字却十分精彩。 盛家双子不仅争权争势还争女人,女星杰西卡原本是盛影的女朋友,两人分手之后迅速与盛耀荣走在了一起,三角恋纠葛,好像在演什么宫斗剧。 第70页 但最让郁燃好奇的还是那一小块寻人启事,丛姓本身就不多,既然出现在文件中,必然和丛氏兄妹原本的身份脱不了什么干系。 报纸写得模稜两可,但后面的文件就把所有人的关系理得清清楚楚了。 首先是一封委託信。 清洁工先生, 你好。 久仰大名。我想委託你帮助我清理一些东西。 想必你也听说了最近轰轰烈烈的失踪案,虽然案件已经告破,但真相截然相反,真正的兇手还在逍遥法外。罪恶的温床就是新月市远近闻名的地标大楼衔尾蛇餐厅,这里根本不是娱乐场,而是杀人的恐怖地狱。 希望您能潜入衔尾蛇餐厅,届时我将推荐您进入撒旦俱乐部,只要您能够收集到所有失踪案的证据,并且把俱乐部核心成员一个个清除,就能获得高额报酬。 清理目标与相关资料已附在文件中,成功潜入您将获得一百万美元报酬,收集罪证并公之于众,您将额外获得五十万美元报酬。 成功后,钱款将自动汇入匿名帐户,银行卡附上,密码000000。 你忠诚的合作伙伴 这个字迹…… 郁燃挑起眉头,和六楼冰柜标籤上丛念阳的签名很像。 而信中所写的清洁工,应该就是与他们拿到不同身份卡的王楚了。 他们继续往后看。 后面是一张表格,顶头写了「撒旦俱乐部」五个字,下面是俱乐部成员的名字和身份资料,以及仇家。 表格里除了王楚的名字不在其中,其他人都依次排列。 郁燃看了许久,终于理顺了这其中的人际关系。 首先他自己是衔尾蛇餐厅的所有者,也是杀人教会撒旦俱乐部的投资商之一。 撒旦俱乐部是为以虐待折磨同类为乐的上层资本家建立的非法帝国,以衔尾蛇餐厅为活动地点,绑架诱拐独身年轻人并对其进行残忍杀害。 而撒旦俱乐部的几位成员之间也并非和睦相处,利益摩擦很大。 其中盛耀荣是最大的投资商之子,父亲死后不仅继承了兴盛集团,还继承了撒旦俱乐部的核心成员身份。这傢伙极其变态,喜爱虐待漂亮的年轻男子,也就是他绑架了寻人启事中的丛维,并将其杀害。 他的仇人是身为私生子的盛影和利用他获取钱财的杰西卡。 盛影的身份是盛家私生子,因为能力出众,曾被当做兴盛集团的继承人培养,但由于盛父突发脑溢血猝死,他被盛耀荣陷害离职,女友也甩了他与盛耀荣在一起。 他的仇人是盛耀荣。 而杰西卡则是被盛耀荣拖入杀人地狱的,她因为长相漂亮,被餐厅经理送上了盛耀荣的床,此间还被朱建诚猥亵过,无奈与盛影分手。 十分憎恨丛念阳和朱建诚。 而丛氏兄妹俩则是为了调查大哥丛维死亡内幕来到的餐厅,也是被迫加入了撒旦俱乐部,不仅没有为大哥报仇,还沾满了无辜之人的鲜血。 他们恨毁了他们一生的元兇,撒旦俱乐部的所有人。 朱建诚原本是餐厅食品供应商,在目睹兇杀案后也成为了撒旦俱乐部的成员,他负责帮助俱乐部处理剩下的尸体,再加工后供应到食客口中,以此获得巨额报酬。 但自从新任前台经理丛念阳上任后,对方开始私吞「清洁费」,仗着他不敢报警威胁他。 他最想杀掉丛念阳。 而郁燃则是看中了俱乐部背后庞大的利益链,想要把俱乐部一人独吞,建立自己的撒旦帝国。 但在这个过程中,盛耀荣一直在妨碍他的计划,他一直想把对方解决掉。 胖子啧啧两声道:「哎,我说这真是活该被困啊,要不是老子清清白白被强制按上这个罪名,也看不下去这些畜生做的狗屁事!」 他晃了晃脑袋,「不过,丛氏兄妹为什么要让清洁工杀掉自己?」 「因为他们自己也变成了最厌恶的畜生。」郁燃翻了翻后面的资料,「就算是为了大哥申冤,但也不能忽略他们手中沾过的人命。」 「大义啊大义。」胖子感嘆一句,「为啥我的人设就显得这么猥琐呢!」 「找到了。」郁燃轻笑一声,抽出一张纸。 标题:毒蛇清除计划 其中记录的是这场失忆围困的缘由。 撒旦俱乐部内部由于责任划分起了纠葛,在王楚的挑拨和彼此间盘根错节的仇恨与利益的驱动下,开启了毒蛇清除计划。 计划在餐厅三十周年之夜,封锁大楼,驱赶其余人员,晚宴过程中大楼各地都会释放一种无色无味无解的迷药,昏迷醒后会丧失有关自己的大部分记忆。 他们在大楼中布下了身份线索,并放置只能维持众人生存一个月的定量食物,只要在这种情况下能活到最后并且逃出大楼,谁就是撒旦俱乐部的最终持有者。 「我们每个人其实都给自己留有了身份证明,但大多都被王楚拿走了。」郁燃顿了顿,「或许,我该说上一循环的王楚,他的拍摄目标就是那封委託信的内容,所以他一定不能够让我们离开大楼。」 郁燃指尖点了点桌面,「大楼拥有时间循环的特徵,我们只能看见一个又一个的自己不断地进入剧本,探索大楼,发现怪物。」 「因为在时间的夹缝中,平行时空自己的身份是不可知的,所以我们才会把一个个循环的自己当做怪物。」他继续道,「而只要我们认识到了怪物的身份,那层不可知的黑布就会被揭开。」 第71页 「失去的记忆找到了,所以现在,我们唯一要探索的目标就是,该如何离开这个鬼地方。」 郁燃话音落下的瞬间,剧本血字浮现—— 【恭喜演员郁燃,拍摄目标完成(2/3),请再接再厉!】 【恭喜演员朱建诚,拍摄目标完成(1/3),请再接再厉!】 就在所有人以为这就结束的时候,剧本再次显示—— 【恭喜演员盛影,拍摄目标完成(2/3),请再接再厉!】 一连三个通告提示让人一愣。 胖子摸着光头,向两人道别回了自己房间琢磨。 郁燃把桌上的文件收拢塞进背包,不一会儿,套房门就被咚咚咚敲响。 「早点来交易多好。」郁燃虚伪地嘆了口气,「你看,冤大头这不就自己找上门来了吗?」 * 作者有话要说: 燕时澈(敏锐):听见了怪物的脚步声。 郁燃(敏锐):听见了atm的脚步声。 --- 来啦~ 感谢在2021-09-18 22:20:17~2021-09-19 23:17: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0367515、月林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根号几、3100349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衔尾蛇餐厅 「……你恐同啊?」 啪。 郁燃熟稔地从烟盒中磕出一支香菸, 青蓝色的火苗在他的脸颊旁闪过,幽幽地燃起一息浅白的烟雾。 熟悉的味道和尼古丁的刺激让他精神振奋了一些,他整个人陷进软和的沙发里, 抬起高傲清瘦的下巴微微一扬。 「开门, 接客。」 接客?来的应该是待宰的羔羊吧。 燕时澈几乎能从青年眼中看到资本家闪烁的贼光,他鼻尖一动,吞了一肺的二手菸,不过他对这气味并不反感, 反而有种微妙的迷恋,好像勾起了他许久未解的馋瘾。 短短半天三个人都有了任务进度,终于让丛念阳憋不住了, 敲响了奸商的大门。 丛梨云仍旧是一副恬静可人的小女生模样, 跟在自家哥哥身后, 见到燕时澈开门, 对他露出两只酒窝, 道了个谢。 「你想要什么?」 丛念阳出乎意料地开门见山, 眉心凝着一抹烦闷, 看来确实是被这三星半本子折磨得够呛。 与以往的剧本不同, 虽然没有过分血腥的打斗追击,但这样被长期困在单调封闭的环境中, 会让人感到极度的精神折磨。 「钱,还是道具?只要不过分, 我们都可以接受。」 系统背包里的道具是可以相互赠送的, 对于郁燃这个只参加过一个剧本积分少得可怜的新人来讲, 丛念阳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交易道具。 白皙的指尖抖落一片猩红的菸丝, 郁燃摇头, 近乎任性地开口:「你说的这些, 我都不要。」 「那你要什么?」丛念阳皱眉。 丛梨云拍了拍哥哥的肩膀,诚恳地看着郁燃,「抱歉我哥有点着急,燃哥,只要你提,在我们能力范围的都可以。」 现在他们都相信了郁燃上午的说法,大楼里确实有第九人,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死而復生的,但是他故意消除线索和藏匿的行为,绝对是对他们不利的。 他们在明敌人在暗,再加上没有关键证据,若再不低头,恐怕等郁燃他们出去,唯一线索链断裂,被困在这里就凶多吉少了。 青年掀开纤长的睫毛,黛色的瞳划过一丝狡诈的光,锐利地穿过丛念阳地身体,好像透过他看背后的什么东西。 清冷的声音从他淡粉唇缝间泄出—— 「我要你们的直播间镜头,时限到剧本结束为止。」 【????他在说什么鬼话?】 【我已经看到丛哥额头的青筋了,这新人不要命了吗,在这里得罪大佬,只要稍微计较一些,后面的本也会不好过的】 【就我的专注点在镜头上吗?这玩意儿还可以转让的??】 【回前面,镜头不能转让,但直播有两种模式,自动镜头和锁定镜头,只要丛哥把锁定镜头全程给到他就行】 【他是想借直播间流量想赚恐惧值吧】 【说实话不如直接拿道具,他实力再强,一场也最多赚小几百个恐惧值,大佬背包里随便选两个道具就超过这个价钱了】 【不想看这傢伙啊我靠,换人直接退出】 【你不看有人看,他能这么和兄妹俩做交易,本身实力就很厉害了,看过本攻略又不是追星】 直播间外丛念阳的表情也不太美妙,不过思忖半晌,还是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我要的线索呢?」他把镜头权限锁定在郁燃视角,郁燃的光屏右下角弹出了一个通知—— 【演员丛念阳邀请你锁定直播间镜头,是否接受】 郁燃点了「是」,抬头,「我会给你的,只不过不是现在。」 丛念阳狠狠蹙起眉头,恼怒道:「你什么意思?」 「我得确保你不会拿到线索就撤回镜头。」郁燃耸肩,「你放心,我承诺的一定会办到,要是坑了你,出去也会被你的狂热粉丝狙击,你不用担心这一点。」 「不过作为诚意,就先告诉你一个情报吧。」他道,「明晚00:00,404大门会再度开启,你可以去里面找找线索。」 第72页 「再度?」丛念阳敏锐地抓住这个奇怪的措辞。 「糟糕,说漏嘴了。」不过青年的表情看起来可与懊恼两字沾不上边,他笑起来,「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丛氏兄妹走后,燕时澈凑近郁燃,讨了一支烟。 郁燃随口道:「我以为你不会喜欢这个味道。」 燕时澈顿了顿,「所以你一直都是故意的?」因为知道他嗅觉很敏感,所以故意在他面前抽菸? 接下来他就看见电影学院表演系优等生对他露出了近乎迷茫的表情,眼角和唇角都敛起无辜的弧度,似乎根本听不懂他在讲什么。 算了。他已经快适应对方外表冷漠内心蔫坏的一面,以至于猜到真相后也毫无波澜,以一种看恶作剧小鬼的目光盯着郁燃。 果然是没长大的青少年。 郁燃恼火:「你再用这种眼神看我,下次就不是二手菸了。」 「你果然是故意的。」 「嘁。」 燕时澈轻轻笑了一声,痞坏地扬起眉尾,吹出一团烟雾,「我抽菸的时候你还在学一元二次方程呢老闆。」 最后还是郁燃自己受不了满屋子烟燻火燎的味道,去开了通风系统。 燕时澈在他身后笑了一声,把菸头摁灭在菸灰缸里。 「走吧,继续干活。」郁燃漱了漱口,带着一股牙膏薄荷味风风火火地推开了门,「去找盛影,那傢伙进度三分之二,绝对有我们没拿到的线索。」 燕时澈:「他不像是愿意和别人交易的人。」 盛影是一匹彻彻底底的独狼,一个人单枪匹马都能达成两个拍摄目标,实力不容小觑。 「这不是有你么?」郁燃道,「你没发现他看你的眼神总是有一种哀怨的味道,说不定你在失忆之前是他什么前男友呢。」 燕时澈:「……」 男人厌恶地皱了皱鼻子,似乎刚才郁燃提到的是多么毛骨悚然的一个话题。 郁燃注意到他的表情,欲言又止,「……你恐同啊?」 燕时澈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但刚才确实是浑身针扎般不自然,这又跟之前同青年开玩笑口嗨不一样,夹着一种说不清的矛盾感,只好含煳地点了点头。 「噢。」郁燃没多做评论,「走了。」 「去哪里找他。」 「三楼。」郁燃道,「我上午的那番话虽然没有明说,也能让他意识到这一切的元兇大概率是我们自己,现在文件袋在我手中,剩下的线索不足以支撑他探索拍摄目标中『追溯记忆』这一环节。所以他必须潜入三楼,从兇杀案入手倒推,他自己究竟是什么人设。」 拍摄目标分为三个,追溯失去的记忆,找到一切的元兇,以及逃出大楼。 郁燃猜测盛影已经知道并且验证了逃出大楼的方法,但由于进度没有完成,出不去剧本。 他现在就是要去与对方交易,线索换线索。 三楼普通客房层仍旧死寂,刚出走廊没几步,一扇门虚开,露出一小条缝隙。 「喏,在这。」郁燃手揣兜里,挑起下巴。 燕时澈自觉地走到前边,推开门,房间里一片黑暗,门锁是被直接撬开的,没有房卡插不了电。 没人? 燕时澈刚想开口,忽然一阵劲风直冲他面门袭来,他根本来不及抽出匕首,赤手空拳对了上去,拳头在衣服上发出沉闷的击打声。 男人把郁燃完全挡在了身后,游刃有余地应对着,黑暗中对方的招式简洁却有效,只是缺少了力道和准度,被燕时澈全然破开,还了回去。 紧接着空气中传来一声闷哼。 燕时澈紧急收住力道,「早点说话不就得了。」 盛影的声音虚弱地响起,「原来你就是那天晚上的熊。」 手电筒的白光亮起,郁燃站在门口,唇间含笑,「需要我给两位留时间叙叙旧吗?」 「是你。」男人拍了拍风衣,那天嘴角破的伤口还没好,又被燕时澈加了一道,现在浸着血瘀。 他的眼睛在手电下极亮,之前阴沉的气质淡了不少。 【徒手揍影神,我看呆了兄弟们】 【再强也只是个活体道具,要是正式演员,估计也能有经纪人】 【还不是旁边那小白脸运气好呗,如果没有这种战力的活体道具,早死翘翘了】 【前面好酸,热知识,道具也是实力评定的一部分】 【他这样真不会被影神粉丝狙吗?担忧……】 「翻遍了整个三楼,都没有找到线索吧。」郁燃凉薄地抬眼,「做交易吗,影神?」 称唿的尾音缓缓上扬,让人听了心头髮寒。 盛影没有在意,他冷静地盯着青年,「你有什么价值的线索,值得我和你做交易。」 郁燃捏着美容院里取出的文件袋,「你最后一个拍摄目标,算有价值吗?」 盛影顿了顿,从兜里掏出一只戒指,与他食指上戴着的一模一样。 郁燃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中两枚衔尾蛇银戒,他在上一个循环的王楚手上也看到了两枚。 盛影把戒指贴近一合,内部磁力发生改变,双蛇的腹部扭曲,蛇尾从口中慢慢吐出,转而衔住了对方的尾巴,形成数学上无限的符号,一个倒8字。 「逃出去的方法是改变循环的时间。」 大楼每48小时一个循环,循环至零点,404的大门可以被衔尾蛇银戒开启。 第73页 大楼的出口就在密道地图绘制的终点,二楼游泳池排水口,也是郁燃最初怀疑的地方。 按理说只要通过404就可以顺着出去,但恰逢淡季,酒店游泳池三天换一次水,换水时间不在循环的时间线内。 游泳池排水口狭窄,只能容纳一人进出,管道在地下弯弯绕绕三十来米,还有不少误导人的岔口,憋气最快五分钟才能成功游完这段距离。 此外,就算憋住了五分钟,排水口尽头还有一扇铁质的过滤网杆拦着你上岸唿吸新鲜空气,基本上断绝了生生靠硬莽逃生的方法。 「双头衔尾蛇银戒可以回溯时间,在循环之交的零点进入404后,通过双蛇戒能够将大楼内部的时间调回三天前,这时候游泳池排水工作开启,从管道清空无水到灌满有将近十分钟的时间差,只要卸掉过滤栏杆就能出去。」盛影抬眼瞟着燕时澈,「我想这对你们来说不是什么难点。」 「时间回溯一天只能使用一次,效果持续半小时,一旦在这个限制内没有逃出大楼,就会被物理规则发现并且修正,强制返回原循环的时间线。」 「那戒指呢,你为什么会有两枚?」郁燃问。 盛影那双无波死寂的眼珠在青年脸上转了一圈,「你不是猜到了吗?」 「不同的戒指是无法组合起来的。」他低头将两枚银戒分开套进指节,刚好严丝合缝。 「要夺走自己的戒指才能满足这个条件。」盛影露出一抹邪性的笑,「不然你以为那些怪物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吓唬你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第33章 衔尾蛇餐厅 你欠我一个人情 【所以这是要杀掉自己才能够出去吗!】 【我蒙了, 是这个循环的自己算是真正的自己,还是每个循环都算是真正的自己,这个循环的自己出去了, 那其他循环的自己是不是就永远被困在里面了……dbq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 【晕了qaq有没有大佬解释一下啊】 【我知道为什么这个本能够到三星半了, 因为像我这样的傻子根本看不懂规则,只能被困在大楼里一辈子出不去,苦笑】 【真的难,不是单纯血腥恐怖, 而是和自己的心理博弈啊!】 【大多数人根本迈不过杀人这一关,跟别说杀自己了,这本出来估计要做很久的心理辅导……】 「两只戒指只能将一个人传回那段时间?」郁燃抬头, 「所以必须要抢夺, 不能合作?」 盛影嗯了一声:「放心, 活体道具属于私人物品, 不算人。」 燕时澈冷漠地看他一眼。 郁燃心头那股不好的预感忽然具象化起来。 从他看见盛影手头两枚戒指, 再联想到王楚杀死自己夺戒的恶行, 就隐隐猜到了背后的端倪。 这三星半的本子最大的难点其实在于「自己杀死自己」以「夺取戒指逃生」这一点, 光是对抗实力相当的自己就是一个问题, 更别说去克服伦理和道德上的恐惧。 他铁青着脸,把线索交给了盛影, 转头对燕时澈道:「走了。」 「去抢戒指吗?」 郁燃问:「你能打得过自己吗?」 燕时澈抿嘴:「不好说。」 「那不就得了。」郁燃啧了一声,「我想『我自己』也没有跟自己打架的心思, 不然早就找上门来了, 根本不会给我们思考线索的时间。」 他是在夸自己吗? 燕时澈挑眉, 嘴上却道:「那怎么办。」 「给我点时间, 让我想想……」 盛影目送着两人的背影, 直到交谈的声音渐渐远去, 才收回目光。 厚重的窗帘在他身后哗啦分开,白日的光芒瞬间洒满房间,驱散浓烈的黑,把墙纸下狰狞的血迹照得分毫毕现。 男人从角落的苹果箱上走下,道具加持的效果逐渐散去,他长着一张与盛影一模一样的脸。 「戒指。」对方催了一句。 盛影从食指上抽出一只,抛给男人。 「走吧,他马上就会发现的。」 「嗯。」盛影点了点头,随手翻了翻郁燃给他的几张a4纸,塞回背包,似乎对这个根本没有多大兴趣。 「放心,他是很有潜力的新人,很快就能想到逃出去的方法。」对方把身体藏进黑暗,空气像被一滴墨散开,那张相同的面貌变得寡淡起来。 在他彻底消失前,盛影才开口:「我知道,说到底我们都是一个人。」 墨水中传来一声轻笑,无影无踪地淡去。 如果郁燃失败了,那他就只有拼死一搏,离开的方法只有一个,就算敌人是自己,他也会成为所有循环中的胜者。 盛影裹紧风衣,听见了不远处的脚步声。 果然来了。 *** 「回去。」刚刚踏上四楼的最后一级阶梯,郁燃忽然转身向下走。 他的脸色瞬间冷下来,方才遗落的纰漏像是直接砸在了他的脑袋上,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竟然没有察觉到。 ——大白天的,房间拉着窗帘黑魆魆一片,盛影在那里搜查个屁! 当时进房间后稀里煳涂一场打斗直接打乱了他的节奏,转而把注意力放在了盛影的身上,完全被忽悠过去了。 盛影那完成三分之二的拍摄进度根本就不对,他早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失去的记忆,什么有价值没价值的交易,完全是这心眼堪比漏壶的老阴比在套话! 第74页 他根本没有逃出过大楼,也不知道如何得到上一个循环自己的戒指,因为除了王楚那种进门狙人的类型,像盛影这种老奸巨猾的人,又或者是燕时澈这种体能开挂者,自己根本没办法杀死自己,只会两败俱伤。 盛影这独狼早就和上一个循环的自己勾搭上了,就等着郁燃上门来,告诉郁燃戒指的使用方法后,让郁燃自己回去琢磨怎么以最小的伤亡来抢夺戒指,自己则老神在在地等着抄作业。 「人走了。」 燕时澈推开房门,窗帘大开,整个房间里一片光明,已经没有了盛影的身影。 郁燃气笑:「又被骗了。」 他好像一进剧本就能遇到资深诈骗犯,一连被误导了几次。 就算是普通人也有脾气,郁燃更是不爽,满脸风雨欲来的神色。 「那傢伙和平行时空里的自己勾结到一起了?」燕时澈也反应过来,语气颇为惊讶,「还可以这么做呢。」 「唔。」郁燃随口一应,脑子里那根弦忽然绷紧了,猝地抬起头,「你刚才说什么?」 「和平行时空的自己勾结……还可以这么做?」燕时澈莫名其妙地重复了一遍,看见青年阴郁的眸子忽然亮起来。 他顿了顿,「你已经想到办法了吗。」 「嗯。」 郁燃解释道—— 「现在可以确定四楼的时空是始终处于平衡状态,只要踏入四楼怪物和我们就不会看见彼此,不然在我们意识到怪物是谁之前,就发生不可挽回的流血事件了。 「衔尾蛇不停循环,每两天一个重复周期,但把我们当做一个点的话,我们的时间线并不是平面上一个闭合的圆形曲线,而是一个螺旋状的叠加态,你可以把它想像成一个弹簧——在同一个弹簧竖截面上,无数个我们跑过同一段时间,这导致酒店内时间维度无限制分裂循环。 「但无限循环中不同时间线的人对彼此是不可知的存在,所以我们在认出对方的身份前,只能看到一个黑洞般的人形怪物。 「——这也就是所谓的怪物由来。」 「你的话提醒了我,大楼里是无数的平行时空相叠的混乱状态。既然这是『量子力学』,那我们就用『量子力学』的方法去解决。」郁燃掀起眼皮,眼底带着些许狂傲,「这破剧本不是喜欢搞平行世界时间循环之类的恶趣味吗?那就用平行世界的理论去对付这个规则。」 话音刚落,空气中盪起一圈圈诡谲的墨水纹。 「来了。」郁燃轻轻唿出一口气,看来是他猜对了。 墨水波纹越来越浓,化成两只人形怪物的样子。 燕时澈默不作声地挡在了郁燃的身前,嵴背挺得笔直,肌肉微微紧绷,像一把收敛了戾气的剑。 房间中凭空出现的两只怪物静静地站在原地,无论是身高身材,还是姿态角度,都和两人一模一样。 对方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匕首给我,燕时澈。」郁燃开口。 燕时澈顿了一下,看见和自己一样的怪物先退开了。 青年拍了拍男人的肩膀,从他的庇护中探出头来,打了个招唿,「郁燃。」 自己念自己的名字有种奇异的感觉,被唤了名字的怪物似乎笑了笑,黑洞般的颜色从他的身上消失,直到露出一双一模一样的黛绿冷眸。 「你好,我自己。」对方微微一笑,「看来现在情况都清楚了,对吗?」 郁燃嗯了一声,接过燕时澈递给自己的匕首。 漆黑的刀刃上泛着铁青的寒光,分明是很普通的刀型,却仿佛带着嗜血的味道,好像本就为杀戮而生。 两个郁燃同时命令道:「不管看到了什么,都别管我们。」 燕时澈皱了皱眉,瞟了一眼对面淤泥般的自己,退后了一步。 自己是永远打不过自己的,一招一式都清清楚楚,连思想都可能同步。 现在只有郁燃能解决这个诡异的场面。 青年偏了偏脑袋,嘀咕道:「我还是很怕痛的……」 噗嗤—— 利刃倾斜,狠狠地插进对方的心脏,滚烫的鲜血从郁燃的指缝中挤出。 刚开始好像一把冰塞进了衣服里,紧接着利刃划过血肉的撕扯让他痛得紧咬牙关,冷汗瞬间从额头滚了下来,煳在浓密的睫毛上,打落两只漆黑的蝶翼。 微弱的心跳从刀柄处传来,手里夹杂着两个自己的鲜血,又黏又热。 空气都扭曲了,只有浓烈的血腥味喷然散开,钻进男人的肺部。 燕时澈漆黑的瞳仁一缩,遏制住了自己把人抓回来的冲动。 他不知道青年过分聪明的脑袋里天天都在想些什么,只能把一切都寄託对僱主的信任上。 对方虽然喜欢作死,但还算惜命。 弹幕在停滞一秒后震惊地刷起屏来—— 【我傻了我傻了,这么刺激,一言不合就捅人】 【太可怕了,杀自己,我看鬼贴脸都没这么紧张】 【不愧是最佳新人,对自己可太狠了我靠,捅心脏啊,不会最后两人都死了吧】 【要都死了就离谱到家,他们不会是想用癒合道具来拼命长吧???】 …… 掌心的匕首狠厉地转了一圈,像是要把对方心脏掏出一个洞来。 「你死了。」郁燃勐地咳出一口鲜血,哑声道,「戒指给我。」 第75页 瞬间,空气扭曲起来,发出一种刺耳的高频震颤。 在场所有人的意识混乱了一秒,眼花缭乱的光点从视网膜浮现又褪去。 等回过神来,房间里只剩下郁燃和燕时澈两人。 青年捂着胸口,刚刚被洞穿的血肉迅速重生,又痒又痛,像被一千只蚂蚁咬过,随后狰狞的伤口变得光滑,奇蹟般癒合如初。 仿佛刚才发生的所有都只是一场错觉。 他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枚染血的银戒,套在了自己手上,对着空气幽幽道: 「你欠我一个人情啊,影神。」 *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宝们! 感谢在2021-09-20 22:51:03~2021-09-21 22:5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林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3055804 4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衔尾蛇餐厅 薛丁格的猫 铁锈刺鼻的味道渐渐淡去, 取之而来的是一股沉闷腻人的玫瑰香,电机发出微弱的嗡嗡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是头顶的中央空气净化器开始了新一轮工作。 郁燃捡起戒指后脱力般坐在床边, 衣服上被匕首撕裂的破口向外敞开,明晃晃地露出一小片白皙光滑、线条流畅的肌肉,除了边缘干涸的暗红色血渍以外,已经看不出这里曾经被利刃狠狠捅进去过。 他很少像现在这么狼狈, 即使是从棺材里灰头土脸地出来,那双黛眸也始终是亮着的,但现在微微地阖着眼睫, 目色晦暗不明。 青年的双手靠在膝上, 左手两指死死地捏着套进右手的戒指, 蛇头深深陷入柔软的指腹, 边沿因为用力太过而发白, 似乎在努力克制着什么。 他在发抖。 燕时澈一下子抓住了郁燃身上微妙的变化, 对方藏在睫毛下的瞳孔涣散, 心跳和唿吸频率都不同程度地提高, 他的额头还在冒汗,死死抿住的双唇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白, 肌肉绷得很紧,以至于把嵴椎压成一道蓄势待发的弧线, 警惕地惊惧周身可遇的危险。 他在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颤慄, 把难捱的生理反应靠毅力硬生生地抗住了。 「郁燃。」 燕时澈皱着眉喊了他的全名, 青年过了好一会儿才迟钝地嗯了一声, 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咕哝, 含煳不清。 意识到对方的状态很不对劲, 燕时澈蹲下身抓住他的手腕,谁知这一举动让郁燃全身瞬间变得僵硬。 一滴汗水从他的发梢滚落,在他眼中忽然变成了一滴艷红的血珠,抓住自己手腕的那只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也慢慢化作一只纤细涂着丹蔻的女人的手,略微锋利的指尖边缘掐进了他的掌心,大片大片滚烫的血液从宝蓝色旗袍的盘扣处淌下,像国画水墨渲染的大红牡丹。 「快叫救护车!快去!」 「报警啊有人自杀!!」 「保安!保安!先把他们拉开!」 「机器都别拍了!快救人!!!」 …… 周遭嘈杂一片,惊恐的唿救声和机器关机的哔哔声夹杂在一起,却没有一个人敢靠近。 女人的力道比铁钳还要大,即便她七窍都开始滚血,撕裂的声带也还在不停地发出最后的哀嚎,她用尽最后一点慈爱,警告着自己的儿子—— 「不要去找……不要接受任何邀请……!不要!!」 字字呕血掷地有声,她咳到翻出白眼,呕出一大块带血的肉,但抓得郁燃更紧了,脸色变得比以往更加红润,目光如刀,无情地凌迟着眼前惊慌失措的少年,迴光返照让她弥留人间的最后一秒变得更像个恶鬼,最终还是没有达成她贵妇人捧花优雅离世的人生目标。 郁燃被人从她手中拉开,手腕和掌心都因为女人的粗暴的桎梏而流血,他奋力地扑向对方,想抓住女人眼中最后一点光,却被闻讯赶来的民警护在了身后。 精神恍惚中他听见有人说:「那女的已经疯啦……想把她儿子杀了……」 不……不是这样! 他听见小小的自己口中发出一声哀鸣,眼泪模煳了视线,他勐地扑向奄奄一息的女人,她被化妆师梳理整齐的髮髻已经七零八落,粘着不知是血还是汗,一绺一绺地贴在脸上,头无力地从脖子上垂下,错开胸前的盘扣,露出锁骨上一隅诡异的刺青。 他们都看不见……都看不见! 「你为什么能够看见呢!你凭什么可以看见!啊?」 回忆中女人悽厉的叱骂几乎快挤爆他的大脑,她手掌死死掐住郁燃的脖子,在少年气尽前又陡然松开,把他抱紧怀中,以一种悲哀钻心的声音哭嚎。 「你为什么能看见啊……」 …… 「郁燃!」 男人低哑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开,对方捏着他的下颚,让他面对自己,那双黑眸发暗,藏着暴风雨般的怒气,目不转睛地盯着郁燃。 青年的喉结滑动,咽下一口苦涩的血腥,他迟钝地回过神来,灵魂从回忆里渐渐抽离,看着面前漂亮的男人。 「……我没事。」他捂着嘴咳了好几声,哑声道,「只是不小心触发了被动技能。」 他没想到死亡演绎法竟然对「自己」的死亡也有效果,把努力深埋在心底不愿触碰的记忆全部翻出来了。 第76页 也真是讽刺。 他摆了摆手,燕时澈松开了他,两人一时间对视无言,一立一坐,心思各异。 「刚才是怎么回事?」燕时澈转移了话题,他想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一点,却不由自主地发紧。 郁燃搓了搓指尖的银戒,垂着头:「你听说过『薛丁格的猫』吗。」 男人点头。 「是量子力学范畴里,从宏观角度观测物质的一种实验,这个我应该不用多解释。」他清了清嗓子,「刚才,我和不同时间轴上的自己同时杀死对方,没有办法确定谁先死,是不是真的死了,这种死亡的未知就是薛丁格的猫,或者薛丁格的郁燃什么的。「 他说着干巴巴地笑了一声。 「在这种薛丁格的未知中,我们只要假设对方死亡,而自己活着,那么可能性会再次分裂,我假设后的可能性会成为某个维度的现实。」 他抚摸着手中的戒指,「两种既定对方死亡的可能性,分裂出多余的两枚戒指,一人一个不争不抢,最多受点折磨而已。」 燕时澈静静看着他:「所以你杀了你自己。」 「不,我杀了假设中的我自己。」 郁燃面无表情,「托你的福,现在我把底儿都漏了,不仅给了答案,连方法步骤都一併交了,盛影得欠我两个人情了。」 那漏壶心眼不知道猫哪个角落里踩苹果箱偷听答案呢。 「现在回去?」 「现在回去。」郁燃恢復如初,嫌弃地看着自己破洞衣服,「去找一件能穿的。」 他很不爽自己一身血味,回到房间就泡了一个澡,在衣柜里找到一套备用衣服。 他基本上很少穿衬衫,平时都是套着一件卫衣或夹克就出门了,换上白衬衫后,腰带扎进去,显得他肩宽腰细腿长,是很完美漂亮的身材。 盈满水汽的脸颊弧度优美,五官精緻傲人,带着从小养尊处优的矜贵气质。 到这时候,燕时澈才清晰地意识到,眼前不是什么喜欢任性耍脾气的小鬼,他看起来更像一个受许多女孩欢迎的英俊成年男人。 「看着我做什么?」郁燃一边拿毛巾擦头,一边莫名其妙地看着燕时澈。 燕时澈一本正经:「看我的提款机。」 郁燃无语地偏头没有搭理他。 现在要等的就是明晚零点,循环交界时404大门再度打开,他们再通过衔尾蛇戒指回到三天前,从游泳池排水口逃出去。 然而就在一切即将圆满,所有人都以为快要尘埃落定的时候,杰西卡死了。 下午丛氏兄妹来找郁燃,杰西卡称自己有些头疼,想在房间里休息一下,兄妹俩跟郁燃谈过话后,就开始上下楼层找404入口的线索,没有再回过套房。 等到晚饭时间,丛梨云回房拿水,看见杰西卡躺在床上,全身发灰,脖子上有紫青掐痕,人已经没气了。 郁燃和燕时澈对视一眼,眼底隐隐有些担忧,王楚这还是沉不住了。 美容院里的线索被抢,自己的身份又被认出来了,众人充满警惕,他根本无法杀人,但不完成任务就会被永远困在剧本里。 于是他挑了落单的杰西卡下手。 这次的作案手法没有上次盛耀荣死的那般惨烈,但还是隐隐贯彻了以牙还牙的折磨人套路。 王楚手中有刀,但他没用过,而是把杰西卡活活掐死,让她经歷缓慢窒息这个过程。 无论是王楚把自己分尸炖汤,还是把盛耀荣捆绑虐待,或者让杰西卡窒息,都是一种缓慢且痛苦的过程。 所以郁燃倾向于对方的任务条件比他想像中的要苛刻一些,应该和撒旦俱乐部虐杀人的报应有着深厚的联繫,不然光是简单的一刀一个,在第一天晚上大家都没有任何头绪的时候,他早就杀了大半。 「死亡时间大概在2~4个小时之间。」丛念阳摁了摁尸体的僵硬程度,「机械性窒息而死,死前有很强烈的挣扎反应,她的舌头侧面破口淤血很严重,床上的痕迹也很乱。」 说完他后怕地看了一眼丛梨云,一想到如果受害的是自己的妹妹,脸上顿时沉下一片阴云。 「要小心那傢伙破罐子破摔。」郁燃接了一句,「他现在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估计今晚还会下手。」 胖子打了个寒战,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郁燃:「哎哟,要不今晚我在你们房间打地铺吧,啧啧啧,这傢伙也太残暴了,单枪匹马杀了三个人。」 郁燃没搭理他,燕时澈倒是回过头对他露出一个兇残的微笑,白森森的牙齿闪着寒光。 好像他今晚敢踏进401房门一步,自己就代劳王楚给他亲自灭口。 「诶诶……」胖子若无其事地挪开了视线,「开个玩笑嘛,哈哈,哈哈。」 剧本中死人的状况很常见,在场大多数人都已经麻木了,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给众人敲响了警钟,打破了许久未出事的安宁气氛。 「这样,今晚咱仨睡一块。」丛念阳指着胖子,「梨云睡我床,我和老朱打地铺。」 「哎呀好嘞。」胖子喜笑颜开,对自己傍上这么个大佬很是开心,「我现在就去搬东西过来。」 「回去吧。」郁燃看了一眼燕时澈,「你能应对这些情况吧。」 「当然可以。」燕时澈抿嘴一笑,「谁让我是你的保镖呢,老闆。」 第77页 *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感谢在2021-09-21 22:57:21~2021-09-22 22:17: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0367515、31003492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衔尾蛇餐厅 深唿吸 答案揭晓后等待逃出的时间往往是最难熬的,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众人都提高警惕的原因,王楚没有再次冒然动手。 「你看起来完全不担心王楚会不会鱼死网破来杀人啊,」燕时澈看着郁燃唿噜唿噜吸了一口番茄煎蛋味的泡面, 两颊鼓鼓的, 状态颇为悠然自得。 郁燃咽下一口汤,笃定道:「他杀不了。四楼的时间线相互独立不受影响,王楚杀人靠的是双衔尾蛇戒指穿越时空的功能,把自己的时间线调到和我们一样的循环时间里, 才有动手的机会。昨天下午他杀杰西卡的时候已经用过一次了,所以这24小时内我们都是安全的。」 就算24小时过了,在这个时间点, 众人都待在一起, 他出现就是送死, 除非那傢伙有胆子去沖大名鼎鼎的落单影神。 零点时刻, 丛氏兄妹前脚进入404, 郁燃燕时澈后脚出套房, 将文件袋挂在兄妹房间门把上, 还完之前的交易尾款, 踩点进了门。 郁燃早就把u盘里的密道地图记得滚瓜烂熟,面对不知道通往何处的岔路口并未作犹豫, 指挥燕时澈走在前面探路。 漆黑的甬道潮湿阴森,只有手电筒惨白的光芒晃动, 砖墙上投下两人零碎的影子。 「前面岔口向左。」 这一路顺畅得简直不可思议, 没有遇见丝毫危险。 郁燃唿出一口气, 脸色却算不上轻松, 根本没有快要逃出生天的愉悦。 好像有一块阴影一直横亘在他的心头, 不上不下, 化作不详的预感,潮水般把他淹没。 二楼游泳池其实并不需要走这么长的时间,但密道的修建是趋于建筑本身最隐蔽的角落,走起来十分弯弯绕绕,还要随时注意脚下翘起来的砖块以免绊倒。 「前面有水声。」燕时澈提醒了一句,「快到了。」 走了一会儿,郁燃也听见了水在金属管道里流动的声音,狭窄的环境给人置身海底的错觉。 越到后面水声越响,哗啦哗啦在耳膜上拍打,脑袋都嗡嗡发懵,像被一层水膜紧紧包裹,气氛压抑到让人窒息。 「深唿吸。」燕时澈抓住郁燃的手腕,微微皱起眉。 受密闭加深海错觉的影响,青年的心跳频率趋向反常,脸色已经白了一度,鼻尖渗出细汗。 郁燃骤然泄了一口气,方才鼻腔紧闭生理性地屏住了唿吸,潜意识中人类对溺毙天然的畏惧让他差点憋死。 「……我没事了。」 燕时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确定没什么大碍后点了点头,「走吧。」 郁燃愣了一下,手腕还被握在男人掌心,他指腹的茧刚好落在脆弱的静脉上,脉搏细微的弹跳从接触的位置传到耳边。 少顷青年才回过神,那搏动其实是头顶水流冲击管壁的响声。 他盯着手电白晃晃的光,没有抽回手。 地势逐渐变高,走起路来有阻塞的涩感,水管也从头顶转到了脚下,地上逐渐有了积水,踩下去啪嗒作响,黏煳煳地迴荡在甬道中。 燕时澈停下脚步,「到头了。」 前方是死路,甬道断在一面墙前,地上一扇的铁质井盖随着水流哐当震动,陷进去一小块水洼。 他蹲下身把匕首斜塞进透气孔,轻而易举地将沉甸甸的铁井盖撬了起来。 手电向下一晃,井盖果然通向排水管,管道很粗,足够容纳一人爬行通过,只不过现在滚满了流水,哗啦啦地震。 游泳池採取的是循环滤水,有点像喷泉的原理,通过电力装置将水放在管道和泳池间循环,再于管道头部更换滤水装置,就可以在不换水的情况下保证泳池的清洁。 十分钟。 没有哪个地图会标註泳池排水管道在地下的走向,郁燃也无法知晓能否逃生,但现在只有孤注一掷。 盛影后来也提醒过,衔尾蛇戒指只能把他们传输回大楼内部的三天前,偏偏不包括向外开的正门和停车场外部筑起的砖墙。 果真是三星半的剧本,卯足了劲把他们往绝路上逼。 「这玩意防水吗?」燕时澈好奇地把手电筒往里探了探,淘宝三十块两把的阉割货确实劣质,刺啦一声,电光飞快地闪了两下,甬道瞬间漆黑一片。 郁燃:「……」 【我就知道,恐怖剧场传统艺能,自带道具最后绝对会毁坏……】 【这能怎么办,这只能买商城高价防爆手电筒啊,笑死】 【99一把,防水防汗,买一把就白过一次本】 【只能买啊,这么黑下去不就找死吗,还是命重要吧】 就在弹幕窸窸窣窣看笑话的时候,郁燃根本没有把眼神留给系统商城,而是苦恼地皱起了眉。 「乌漆墨黑的,弹幕能看清吗?」他嘀嘀咕咕一句,「万一看不见,我岂不是很亏,早知道撕两张线索让他们自己去找了。」 屏幕的另一头,夜光模式在黑暗降下的瞬间就自动开启了,郁燃担心的状况并不存在。 【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这么嚣张,先发一张死亡预定卡】 第78页 【长了一副小白脸明星样,可能也就脑袋好使一点,真打起来绝对弱得一匹,活不过几个本】 【说不定那个保镖就是靠什么傍上的呢,每天睡在一个屋里早搞一起了吧啧啧啧】 【前面眼睛都红出血了,别人好歹一米八有肌肉,再弱也一拳一个你这样的键盘侠:)】 【这么会逼逼怎么不见剧场给你一个经纪人呢,有的人总觉得自己比系统更懂演员实力】 …… 郁燃遗憾地嘆了口气,把食指上两只衔尾蛇戒指摘下来,像盛影那天那样合在一起,戒指内部的磁力相互感应之后,蛇腹缓缓伸展开来,金属毒牙衔住了对方的尾巴。 空气震颤,时间回溯。 金属水管忽然长长地哀嚎一声,内部的水流急速回缩,短短几秒,就全部干涸了。 「进去,我们只有十分钟。」郁燃把戒指套回指上。 两人果断地钻进管道,燕时澈在前,郁燃在后。 从外面看起来有点狭窄,其实管道里还算宽敞,完全可以容纳一个成年男子爬行通过。 未尽的水珠从上方固定的钉子滴下,管道里全是滴答滴答的回声,潮湿的环境让发梢很快变得湿润,黏在脸上。 郁燃停了一下,从裤兜里摸出一只金属髮夹,把碎发捋到后面,露出干净饱满的额头。 他的脸看上去比之前更加精緻漂亮,从叛逆青少年直接变成了贵气少爷,十分吸睛。 只不过现在四周漆黑一片,只有直播间的观众能看见他的面貌。 【我觉得他好眼熟啊,好像在哪儿见过……】 【难不成是哪个小煳团的爱豆?不过真的像哪个明星,我记不清了诶】 【不是ky,你们不觉得他长得像那个女星吗……就是演民国剧《翩翩蝶舞》女二的那个】 【你这么一说!确实!眼睛眉毛巨像!】 【求求别说了,我想起来就有点毛骨悚然,那剧是我童年阴影】 「开始放水了。」前面的燕时澈开口。 原本的管道内部只残留了一小滩一小滩的积水,到现在已经不知不觉地汇聚起来,掌心和裤子都湿了。 现在才过了一分钟不到,盛影说的十分钟灌满,但郁燃估计,只需要七八分钟水流就可以漫过他俩的口鼻,根本等不到灌满就会被淹到。 他们加快了速度,水流很快漫过了手掌,行进有了阻力。 「前面有岔路口。」燕时澈顿了一下,「你还能坚持吗?」 「能。」躬身快速爬行让他的肩膀和腰部隐隐发酸,不知道是汗水还是管道里的水滴从他的髮根落到了颊边,郁燃抬头擦了擦。 「岔口?」 「对。」燕时澈把耳朵贴在金属管上,指节在左右两边各自敲了敲,「左边。」 左边的振幅较长,右边则偏脆,明显是一条死路。 郁燃没出声,跟着他往前。 半晌,水流已经淹到了大腿根部,西装裤又黏又重,湿哒哒地粘在皮肤上,十分阻碍行动。 不知道前方还有多长的路,但现在已经不能回头了。 哗哗的水声成了催命咒,郁燃抬头,脑袋咚地撞上了管道。 「小心一点。」 狭窄的通道把男人的声音传送得十分朦胧,但青年还是能从中听到一丝笑意。 还有六分钟。 流水已经没过了一半身子,郁燃不得不闭上嘴,保持更多的体力。 两人身上已经湿透了,为了方便的行动,都脱了上衣,只穿着裤子,在爬行中保护膝盖不被钉子割伤。 又走过一个岔口,在水快要淹到郁燃下巴的时候,燕时澈说道:「快了。」 他从万千细碎的水声中听见了流水撞击管道后回流的声音,这说明前面可能就是出口。 郁燃抬高了脖子,前方的男人默不作声地停住了动作,在他疑惑之时,燕时澈吼了一声:「往后退!」 愤怒的吼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宛若一阵惊雷,将隐藏在黑暗深处鬼鬼祟祟的东西招了出来。 在意识到之前,郁燃已经完全信任并且遵循了男人的指示。 就在他退后的剎那,侧脸微微一凉,细碎的疼痛擦着他的发梢而过,有东西打到了他旁边的管道,发出噔的一声震响。 郁燃快速向后退,掌心摸到了什么东西,他捞起来,是一根钢钉,如果没有燕时澈的提示,他脑袋已经被打穿了。 就在几秒之间,流水翻天覆地,他看不清男人的动作,但听到了清晰的打斗声。 「趴下!」 郁燃勐地扎进水里,耳朵朦胧地听见有东西飞过他的头顶射在了身后的管壁上。 射钉器! 青年眼中闪过一丝凉意,刚从水里出来,就听见了王楚嘶哑的笑—— 「竟然被发现了,那我就麻利把你解决掉,然后再去折磨你身后的小鬼。」 钉子咔哒的声音从王楚手中的射钉器内响起,他退后一步,直接对准了燕时澈的心脏,管道这么狭窄,他就不信这么多钉子一个他都射不中。 「去死吧!」 燕时澈没啃声,疾速抬起匕首,整个人猝然沉下身,锐利的钉尖从枪口.爆发,锃地打在了刀刃中间。 近距离的击打让他手腕震得发麻,电光石火间他已经看到了突破的漏洞。 第79页 男人屈起膝盖,骤然向前扑去,在对方发射第二枚钉子的空隙狠狠掰住了他的手,抓住那只射钉器。 燕时澈脸色一沉,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道具加持,力气竟然比上次交手大了不少,两人僵持在原地。 王楚表情扭曲,他花了500恐惧值强化一小时的五感体力,已经是破釜沉舟的架势,他绝对要把面前这两个坏了他好事的傻逼弄死。 系统加持到非人状态下的肌肉紧紧绷起,王楚咬牙切齿:「你们都他妈给我死在这里!」 射钉器的枪口向燕时澈偏斜,王楚狠狠地扣下了板机。 燕时澈猝然仰头,露出了喉结上狰狞的伤疤,钉子险险地从他下巴擦过,甚至连皮都没有挨到。 他匪气地笑起来,目光像看着一个死人:「你他妈还没资格伤到我。」 这下彻底把王楚给激怒了,他勐地扑过来,燕时澈遽然一个翻身,借着流水的浮力仰起身躯,对着王楚暴露的胸膛就是一脚。 半吨的撞击力直接让对方心脏停跳,口中扑出滚热的鲜血,意识不清。 这时候水已经没过了鼻子,就在燕时澈吸了一口气,准备潜下去补刀的时候,王楚的身躯忽然如墨般散开了。 对方的时间拿捏得刚好,如果没有反杀成功,就靠戒指穿梭时空的规则限制遁走。 不过就算是这样,以燕时澈刚刚的力道,他回去也吃不到好果子,吐血都要吐个十天半月,杀人害人就别想了。 「啧。」男人咒骂了一声,被身后的青年拉住了手腕。 郁燃抬头,露出口鼻,咬着牙道:「快走,我憋不了太长时间。」 好在不远处就是滤水栏杆,吊在管道尽头顶部。 燕时澈摸了摸,突然拧起眉,如果是一般的井盖,再重他都能够撬开,但这个栏杆是用电焊焊在金属管道上的,十分结实,在外面他倒能够踹开,但是一旦加上水的阻力就比较麻烦了。 水流没过郁燃头顶,他深深吸了最后一口氧气,面色变得苍白。 燕时澈回头看了他一眼,黑暗中只有一个秀气的轮廓,男人憋住气,手肘抵住管壁,抬脚狠狠地踹在栏杆上。 好消息是这玩意并非纹丝不动,一下就被踢开锈皮,有几根已经弯曲了,坏消息是按照这个速度至少也得五六分钟才能破开,他自己倒是可以屏息这么长时间,就是不知道自己娇气的僱主能不能憋得住。 不过现实根本没给他思考的时间,燕时澈不得不连续用力狠踹。 郁燃闭着眼睛憋了三分钟,耳膜开始发胀,脸部充血发烫,逐渐头晕目眩起来,肺腔像是压缩进了一个狭小的盒子,痛到发痒。 只要吐一口气……吐一口气就舒服了…… 他嘴唇不自觉分开一点,气泡瞬间呛出大半。 一只手勐地探过来捂住了他的口鼻,把想要趁机熘出的空气全部压了回去。 燕时澈狠下心把青年的脑袋摁在自己怀中,这时候只要呛一口水就完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好像被无限地拉长了,怎么也到不了头,郁燃眼前发黑,指甲不自觉抠进男人的手背,又逐渐无力地落下去,已经处在了缺氧休克的边缘。 燕时澈心中一沉,黑暗中郁燃的脸模煳不清,唿吸和心跳骤然停滞,消失在哗啦啦的水声中。 男人咬住牙床,鼻尖抵在青年柔软的冰凉脸颊上,唿出一口薄氧,微微探了下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前面改了一个bug设定:时间回溯一天只能使用一次,效果持续半小时,一旦在这个限制内没有逃出大楼,就会被物理规则发现并且修正,强制返回原循环的时间线。 --- 感谢在2021-09-22 22:17:59~2021-09-23 22:53: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1003492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衔尾蛇餐厅 我们只是纯洁的金钱关系而已 燕时澈左手揽着那节窄腰, 右手死死堵住郁燃的口鼻,肺里的氧气已经大公无私地奉献给了怀里的青年,最后一刻肾上腺素飙升, 肌肉绷紧蓄积力量。 他把背部抵在管壁上, 对已经严重形变的栏杆勐地蹬去。 斑驳的锈迹在水中翻滚,焊接结口带着一圈铁皮生生裂开,飞出去一大半。 燕时澈在水中转身,握住剩下的几根顽固分子, 手臂上青筋爆出,将指粗的铁棒直接掰断了。 他拽起半昏迷的青年,託了出去。 新鲜的氧气瞬间钻进肺中, 燕时澈咳了两声, 抹开脸上的水渍, 郁燃躺在地上, 因为没有呛水, 唿吸已经恢復了平稳, 只是体力耗尽了。 他们在大楼背部, 新月市未开发的海湾旁, 午夜月色正好,四周都蒙上薄薄的银纱, 三四只排水口已经泄水完毕,滴答滴答地留着残余的液体。 男人若有所察地蹲下身, 指尖绕着栏杆周围加固的金属螺钉转了一圈, 过滤栏杆基本都是锈迹斑斑, 螺钉却透着崭新的黄铜镀层, 即便是夜里也金光闪闪, 好像生怕旁人注意不到似的。 明亮的月光下, 螺帽侧面一晃而过四个字母ehcp。 燕时澈心脏无端地慢了半拍,他凑近去看,四周的景物却忽然虚化,马赛克般碎成一堆繁杂的代码。 第80页 剧本结束。 *** 【正在进行演绎评级,请稍后……】 郁燃勐地唿出一口气,窒息的痛楚还压在胸口,太阳穴神经鼓鼓作响,仿佛有人在他脑袋里面跳探戈。 他置身白光之中,光屏在眼前加载转圈圈。 【表演数据加载中%】 【剧本:衔尾蛇餐厅】 【难度:★★★☆】 【剧本完成度:100%】 【团队评分:80(b-)】 【团队评价:团队分工效率较低,尚待改进。死亡率37.5%,远低于平均水平,此项较为优秀,请继续努力!】 【演员数据加载中%】 【姓名:郁燃】 【个人评分:98(a+)】 【个人评价:你有明确强大的野心,善于利用周围的一切达成自己的目的。你敏锐的洞察力勘破了剧本中深藏的秘密,并巧妙地化解危机完成逃生,以一己之力打破了本剧歷史最高成绩。】 【成就奖励加载中%】 【直播过程中有540890名观众为你惊声尖叫,你将额外获得540点恐惧值】 【综合个人得分与团队评分,在本场演绎中,你一共获得640点恐惧值】 【完成主线任务『逃离大楼』,获得纪念装饰品『衔尾蛇戒指』*1(无特殊用途)】 一连串的信息把刚刚昏迷醒来的郁燃砸了个懵,他缓慢地回过神,目光在恐惧值进度条上扫过,绿油油的进度飙升到接近十分之一的位置,(740/10000)。 他惊讶地扬了扬眉,没想到丛氏兄妹的直播间这么好用,这样下去岂不是过七八个本就可以出去吗? 「那是你,别人根本就攒不下这么多恐惧值!」滑稽滑稽小丑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隐隐有点震惊,「你过本竟然一个道具都没用?!」 「必须得用道具吗?」郁燃疑惑。 「虽然……但是……」滑稽滑稽一时间哑口无言,「就算是前十的演员也会遇见不测的时候,基本上没有人不用道具还可以全身而退的!」 郁燃抓住了经纪人逻辑上的漏洞:「原来如此,不用道具就会临时增加剧本危险性,以此强迫演员购买商城高价道具,所以大部分演员根本就积攒不了多余的恐惧值,更别说离开这里了。」 这样一来,就算是前百甚至前十的大神也没办法让进度条集满,难怪在之前他询问的时候,滑稽滑稽会说没有人离开过恐怖剧场。 除非在结算时恐惧值直接破万,但这样需要千万名观众的尖叫,这个数据即便是在现实中主流直播网站都是罕见的,剧场大概率并没有这么多观众。 所以不是不能离开,而是这个剧场费尽心思拒绝演员有机会离开。 滑稽滑稽连忙反驳:「我可没这么说过!」 郁燃恍然大悟:「哦,看来我猜对了。」 「……」经纪人深吸一口气,另闢蹊径道,「既然你已经见识过个人直播间的流量,要不要考虑开通自己的专属直播间呢?原价666,享用经纪人折扣福利后只需要586!到时候打赏加尖叫可是一本万利!以你的实力说不定很快就能积累满恐惧值条了呀!」 「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拒绝。」郁燃毫不留情,「能白嫖的东西为什么要给钱,你们就是靠这种话术骗演员恐惧值的吧。」 滑稽滑稽哑声:「我……」 郁燃冷笑:「你们剧场这种我见多了,那么多游戏公司割韭菜我都没中招,还会陷入你这种低劣的消费主义陷阱?」 「……」 可能是被青年彻底说服,也可能是不想见到那张葛朗台同款嘴脸,四周的白光骤然消失,郁燃站在了熟悉的金属闸机口前。 他已经自动换上了进入剧本前的常服,掌心留着一些爬水管时的擦伤,头髮还有点滴水,不过好歹避免了裸.体暴露狂的嫌疑。 通关进门,再去活体道具管理处将保镖先生领出来。 原本郁燃是这么想的,但是当他站在剧场大堂,注意力就被大堂中心滚动的led屏幕吸引了过去—— 【第四季度直播积分赛即将盛大开启,此次大赛将一改以往的积分排名规则,以淘汰制为主……】 led屏幕前已经聚集了许多围观群众,旁边摆着两张办公桌,四名工作人员正在派发报名登记表。 郁燃凑上前去。 「淘汰?」有人惊唿,「这不就是明晃晃的送死吗?恐怕这期很少人会报名吧!」 「就是啊,积分排名好歹可以比一场试试水,这淘汰赛岂不是不能晋级就是死路一条?!」 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扬了扬手中的报名表,「虽然这个季度比赛规则变了,但是奖励十分丰富。」 「奖励是什么啊?」有人问。 「这次大赛将进行五轮角逐,参赛人数500人,只要取得前五十的成绩就算晋级成功。」工作人员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剧场本意是通过这种方式重新选出明星榜前十,以观众反馈和系统评分的方式排序,选出最优的十人,将明星榜重新洗牌。所以只要进了前五十,奖励2000恐惧值,进了前二十,奖励5000恐惧值,进了前十,奖励8000恐惧值,而第一名则将直接获得10000点!」 「啊?那第一名不就可以直接离开剧场了!」 「不对,只要本身持有的恐惧值超过2000,进了前十也有机会离开!」有人惊唿,「现在的明星榜百大里面,恐惧值最少都有4000,就算只获得前二十的奖励,距离自由也不远了!!」 第81页 「而且是五百人里选五十诶!十分之一的概率!走不了也有足够的基础可以保障自己以后的生命安全!」另一人道,「过副本也是有死亡概率的,还不如拼一把!」 「对啊,所以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提交报名表,系统会在比赛前一周公布入选名单,就算没有入选,也可以获得纪念小道具,价值50恐惧值的普通苹果箱一个。」工作人员打了一针强心剂,「反正也不亏嘛。」 「那个,请问报名费多少啊?」 对方笑眯眯道:「50恐惧值哦~」 郁燃:「……」这是变相带货吗? 他看着周围排着队抢报名表的人,嘆了一口气,说实话他有点心动,如果成为第一的话……如果得到10000恐惧值,他是不是就可以—— 「哎呀,哈喽啊!」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开,「郁哥,好久不见。」 郁燃骤然回眸,一个笑嘻嘻的寸头大男生穿着篮球衫站在他身后,「你也来报名啊?」 郁燃黛色的眼珠结了冰,一字一顿道:「程、希、佑。」 「诶诶诶,哥,哥。」对方举起手,连忙道歉,「我不是故意骗人的,你知道剧本世界弱肉强食,我总得让自己活下去……哥,哥,我那是清楚你不会中招才贴的牌,你不是也发现了嘛。」 说话间,郁燃不知不觉排到了前面,他没搭理程希佑,拿起笔填完自己的资料,报名费直接从他的进度条划走,背包里塞进了一个苹果箱。 程希佑见郁燃要走,迅速填完表格,追了上去,「别走啊,哥,我就想和你合作咧,咱俩双剑合璧,一起阴人,绝对举世无双,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诶——」 郁燃不知道这傢伙为什么死抓着自己不放,皱眉道:「我不和别人合作。」 别人?难道他有了搭档?是那个兇巴巴的英俊男人吗? 程希佑一下想通了关窍,忙道:「你带上你男朋友我也不会介意的,咱们三剑合璧,一样也能称霸一方啊!」 「男朋友?」郁燃迷惑地偏了偏头,随即被那三剑合璧的形容土到了,漠然道,「你自己一个人剑吧,我没兴趣。」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活体道具管理处,程希佑好奇地瞟了一眼,整个人差点石化。 方才自己口中的男人正站在人高的铁笼里,皱着眉看着两人的方向。 活……活体道具? 他眼巴巴地目睹郁燃走过去,登记开门,将燕时澈放了出来。 「怎么这么慢?」燕时澈问。 郁燃道:「报名了个比赛,耽误了一点时间。」 「噢。」燕时澈点头,斜觑了旁边的程希佑一眼,「这傢伙怎么回事。」 「不知道,一直跟着我要组队。」郁燃耸了耸肩。 ——又来了,这种旁人插不进嘴的亲密氛围。 程希佑咳了两声:「我只是想跟你们一起合作而已,大赛第一轮一般都是集体预选赛,以大赛场为主,咱们先组队了,提前抢占先机多好……」 他转而对燕时澈道:「燕哥,要不你劝劝你对象?多一个人多条路嘛——」 「对象?」燕时澈惊讶地挑眉,紧接着以一种不可置信的语气由衷发问,「我?他?」 程希佑瞪大眼睛:「不……不是吗?」 「不是。」郁燃冷笑着打断,「我们只是纯洁的金钱关系而已。」 程希佑啊了一声,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回去了,燕时澈。」青年显然没有心情理会他,说着就转身离开。 纯洁。 燕时澈目光不由自主地停在青年漂亮的侧脸上,沿着轮廓向下滑动,落在他柔软微凉的唇间,比起十几分钟前,现在已经有了淡淡的血色。 算了……还是不告诉他好了。 反正都是纯洁的金钱关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感谢在2021-09-23 22:53:10~2021-09-24 22:04: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林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猎鬼人 fatalis/m.art.ehcp 郁燃回家窝房间里囫囵睡了大半天, 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他洗漱完毕,换了一件舒服的卫衣,敲响了燕时澈的房门。 「等一下。」 里面模煳地传来男人的声音, 少顷一股沐浴乳味道的水汽混着热风随门扑出。 燕时澈套着一件白t运动裤, 似乎刚从浴室里出来,还没来得及擦干净头髮,水顺着锋利的眉骨滴在地毯上,他这样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了不少, 就像刚刚毕业的大学生。 郁燃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他侧脸挪到身后的房间,「怎么不开窗。」 「忘了。」燕时澈顿了顿,侧身让开一条道。 「我不进去。」郁燃扫过他衣领一圈的水渍, 「收拾一下, 一会儿一起出去。」 「做什么?」 「带你吃顿好的。」郁燃扯了扯唇角, 「总不可能让我的保镖一直啃方便面对吧。」 前些天的剧本饮食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天天嚼吐司吃泡面, 导致郁燃现在看到面食就想吐。 走到客厅, 郁燃兜里震动了一下, 他掏出手机, 是一则微博推送。 第82页 【热门快讯:25岁模特杰西卡昨夜在家中窒息身亡,死状蹊跷, 疑似谋杀……】 自从出第一个剧本以来,他就一直很关注周围的社会消息, 现在终于看到了自己认识的人。 杰西卡现实的死因正好与剧本中发生的对应上了, 脖子上有淤青掐痕, 机械性窒息死亡, 是人为谋杀的特徵。 郁燃掐着自己掌心已经结痂的擦伤, 若有所思。 「你有自虐倾向吗, 老闆。」 燕时澈悄声无息地站在青年身后,抓起他的手腕,面色不虞。 掌心的痂被无意识地抠破了一些,渗出星星点点的血丝。 郁燃愣了一下,若无其事地抽回手,「你会开车吗。」 「会。」 青年点点头,把车钥匙扔给燕时澈,「走吧,去吃饭。」 …… 一周后,专属经纪人再次出现在郁燃脑袋里,语气充满了兴奋,一连放了好几个黄豆人表情包。 「燃啊!恭喜,你已经入选了第四季度直播积分赛!」滑稽滑稽声音尖锐刺耳,「大赛评委会一致认可了你的实力,整整五万人报名,选出的五百参赛者里就有你!」 「嗯。」郁燃正在做课堂小论文,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飞快地在屏幕上打下一串英文单词,「相关资料发给我,我一会看。」 「……」滑稽滑稽迷茫,「你难道不惊讶吗!作为新人就能参加这么高规格的比赛!入围筛选可是很苛刻的,不仅要结合往期表现还要考虑过本经验……」 「哇,我好惊讶。」郁燃面无表情地打下最后一个句号,保存提交,「资料给我。」 「……」 季度直播积分赛是恐怖剧场最经典的赛事,一年四个季度,每个季度举办一次。 大赛以积分竞技形式为主,一共分为五轮,将参赛者送入同等难度的剧本,根据每轮剧本的系统评分和观众反馈,进行积分排序。 这次比赛与以往不同,採取了更为残暴的淘汰制,只取前五十,这意味着就算侥倖在剧本中活下去,积分低无法晋级的剩下450名演员会被直接剥夺性命。 大赛开始后,剧场会在直播网站首页放上赛事直播间,观众能够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观看视角,对指定演员进行礼物打赏。 系统评分上限为100,观众反馈并无上限,但只採纳尖叫反馈,礼物打赏等不计入其中,累积积分与恐惧值等同,可以说这也是获取恐惧值的最佳途径。 「把直播间网址发给我。」郁燃叫了一声滑稽滑稽,脑海中立马浮现出一串十分诡异的连结地址。 fatalis/m.art.ehcp 他在电脑上搜索框输入,回车键后瞬间跳转到一个漆黑的页面。 暗红色的血字缓缓从屏幕上淌下—— please input the code 字符后是一只血色的紧闭着的眼睛,没有输入框。 郁燃问:「密匙是什么?在哪里输入?」 「你看旁边,是不是有一个小小的眼睛标志?」滑稽滑稽道,「点开摄像头扫描邀请码就可以进去了。」 「邀请码?」 「对,就是你手腕上那个。」 郁燃拉开袖子,滑鼠点了一下眼睛,那玩意儿骤然睁开,眼珠在眼眶中急促抖动,就像随时都要蹦出来似的。 他举起手在笔电的摄像头前晃了晃,屏幕上的眼珠忽然不动了,死死地盯着郁燃手腕上荆棘心脏的图案。 半晌,血字融化变形—— wee to eden, ran yu 欢迎来到伊甸园,郁燃。 屏幕变得更亮,连结进入一个经典的直播间页面,正中是滚动的明星演员直播间。 下面为直播分类:犯罪,恐怖,惊悚,悬疑…… 右侧挂榜,百大明星榜,最佳新人榜,打赏富豪榜,点击标籤可以切换查看。 左侧则时不时会弹出巨额打赏通报,俨然一副资本家割韭菜的德行。 屏幕最顶端,第四季度直播积分赛演员入围名单的连结已经挂上去了,评论区炸成一片—— 【我靠,明星榜前一百都在?这是什么恐怖修罗场?最后只有五十个能活下来诶!】 【不,你看第一那个神秘人还是没有参加……】 【榜单真的要被血洗一番了,剧场高层在想什么啊,让实力强的自相残杀?】 【因为这次比赛基本上算得上唯一能够脱离剧场的机会了吧,所以再怎么也要去试试,大佬们都无可奈何,我们估计没什么戏】 【太可怕了,我已经能想像到一片腥风血雨,第一轮大赛场绝对死一堆人】 …… 「大赛场是什么意思?」郁燃问。 「就是数百名参赛者进入同一个剧本完成演绎的意思,这样可以更加省时省力地淘汰一批不合格的演员,而且在同等难度下预选晋级者也更加公平。」 「下周比赛正式开始。」滑稽滑稽补充,「剧本导读已经加载完毕,是否需要现在阅读?」 郁燃确定,光屏在他眼前展开,剧本翻过新的一页—— 【剧本名称:猎鬼人】 【故事引言:2050年,a国实验室生化气体泄漏,造成全球范围内病毒恐慌,出现上百万感染者。 感染病毒后,人体皮肤剥落,骨骼密度与肌肉强度剧增,其余生理机能全部归零,变成无知无觉以同类血肉为食的鬼。普通人被鬼咬后24小时内,毒液流入心脏,也将与之同化。 第83页 幸运的是,在世界科学家的共同努力下,病毒血清成功问世,全球秩序逐渐恢復,但仍旧有众多区域存在未被消灭的鬼。 然而a国军方贼心不改,秘密开闢了一片养鬼猎场,投放犯人进去与鬼厮杀,妄想培养出一只强大的猎鬼人军队,重建国际霸主地位。 军方将挑选501名犯人进入猎场,开启一场为期七日的猎场人鬼厮杀计划。猎鬼人猎杀一只鬼记录1积分,七日后只留下积分最高的一百名猎鬼人,其余人则全部淘汰。】 【关键词:探索,生存,逃杀】 【拍摄类型:群像】 【剧本时长:7日】 【剧本难度:★★★】 【往期死亡率:暂无数据】 【拍摄目标:活下去】 郁燃眼神微妙地在501这个数字上停留了一下,分明只有五百个参赛者,这个1从何而来? 难不成燕时澈这次有参与者身份? 之前两个剧本,燕时澈虽然被剧情纳入了,但一直都扮演的旁观者的角色,身份可有可无,完全不影响剧本主线。 如果这次燕时澈被主线接受,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短小呜呜 第38章 猎鬼人 他现在被迫和燕时澈分开了 这是吴落参与的第十三个剧本, 即便数字有些不吉利,但他今天的愿望和往常一样,尽量活着。 他现在身处一片荒漠之中, 背靠陡峭的崖壁, 崖上除了疏松的土石外荒芜一无,往上只望得见明晃晃的天,燥风把日光吹散了,四面都泛着刺眼的白光。 体感温度20度, 不冷不热,让人稍稍舒下了心。 和他一同的还有四五十伙人,都身着漆黑的尼龙作战服, 踏战术靴, 手戴半指作战手套, 面戴黑面罩, 头顶防爆墨镜, 背上是一只结实的军用背包。 这种人数配置在剧本中十分罕见, 几乎只出现在预选赛里。 尽管这样, 吴落也能从黑压压的人群中一眼望见那个特别的年轻人。 仅从他露出的上半张脸就可以看出他生得实在太好, 碎发扫过黛眸狐狸眼,皮肤白皙, 鼻樑高挺,面罩布料贴在眼下, 延伸出无数美好的遐想。 年轻人身材高挑, 宽肩窄腹, 挺拔有力的腰身被战术腰带束起, 一双长腿笔直落地, 懒洋洋地站在人群一隅, 垂眸不知在想什么,透着几分孤寂疏离的气质。 吴落观看过他的直播,知道他叫郁燃,是一位很有潜力的新人。 在衔尾蛇副本就能真切地感受到他的智商极高,许多细节连上帝视角的弹幕都没注意到,他却能把那些看起来毫不相关的逻辑串联起来,整合出最终的答案。 可以说他并不是靠故意渲染惊悚画面获取恐惧值,他靠的是从内而外散发的细思极恐的气质,光是这一点就能让观众毛骨悚然。 这傢伙的脑袋太灵活了,就是不知道在这个以武力为主的剧本中,还能不能这么游刃有余地走下去。 而且那个狠厉强壮的男人似乎也不在他附近,应该是被剧本分到了大赛场的其他地点。 吴落作为一名资深的直播区观众,一大半恐惧值都耗费在了礼物打赏里边,最近这位刚刚成了他的新晋偶像,没想到一到赛场就能遇见,不得不说幸运极了。 他抓了抓头髮,向青年走去,掩不住脸上灿烂的笑容。 郁燃心情实在不太美妙,当501个猎鬼人数字出现的时候,他早就应该察觉到剧本绝对居心叵测。 燕时澈在大赛场有了身份,这代表他拥有自主行动的权力,被识别成了独立个体,传送到了赛场的其他位置。 也就是说,他现在被迫和燕时澈分开了。 郁燃烦躁地抬起头,恰好一个笑得傻乎乎的陌生青年朝自己走过来。 「你是燃神吧!」青年有些激动,他拉下自己的面罩,露出一张俊俏的脸,「我叫吴落,我看过你的直播,我是你的粉丝!」 燃神?这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称唿? 郁燃顿了顿,沖他小幅度点头,示意自己认识了。 对方刚想继续搭讪,忽然停住。 剧本加载成功,在场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接收本场比赛的剧本。 郁燃翻过已经烂熟于心的剧本导读内容,忽然察觉头顶飘过什么东西,抬眸一看。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悬浮着十多只密密麻麻的红色眼球,那些东西以诡异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 气氛骤然凝重,所有人都望着天,满脸谨慎。 眼球亮了起来,瞳孔里射出红艷艷的光,紧接着响亮的机械音传遍四周—— 「恭喜各位入选猎鬼计划,我们是你们的监管者,在接下来的七天中,你们将于此猎场展开一系列求生、逃亡、厮杀训练,以下是猎场须知,事关你们的命运,请仔细记牢。」 声音消失,十几只自称「监管者」的眼球排列成长方形,雷射从他们的侧面散出,在空中呈现出一面光屏,上面写满了字—— 猎场须知: 1.猎鬼考核为期七天,猎场内共有501名猎鬼人,5000余鬼,胜者生,败者死。 2.猎场每十公里一个物资存放点,一共50个存放点,物资有限,请谨慎分配;每二十公里一间安全屋,仅容纳6人,可抵挡鬼入侵,一共15座安全屋。 第84页 3.监管者无处不在,禁止自相残杀,违者直接淘汰。 4.禁止使用外部道具,违者直接淘汰。 5.猎杀一只鬼可获得1积分,考核结束后,将按照积分排序,晋级名次100位,其余人直接淘汰。 6.基础物资已放入背包,皆为消耗性物品,请节约使用。 7.每晚零点结算积分,从第五天开始,排名靠后的猎鬼人会遭受惩罚。 晋级名次100位…… 所有人的脸色忽变,在第一场比赛就直接筛掉五分之四出去?! 濒死的危机感让众人心里发毛,没想到恐怖剧场第一轮赛制就这么严苛。 「你们快看……背包里的道具不能用了!」人群中爆发一声惊唿。 郁燃闻言瞟了一眼,果然除了象徵燕时澈的棉花娃娃,上个剧本得到的装饰性戒指,以及一包从外面带进来的烟外,剩下的东西都变灰了,点也点不动。 「不对。」有人反驳,「只是商城道具和剧本里得到的功能性道具不能用,我的毒蜂还可以召唤出来。」 人群中心,方才说话的是一个瘦弱到面色蜡黄的男人,他说完咳了两声,指尖停着一只通体金黄的毒蜂。 「痨病鬼,你的活体道具真好用啊。」他身后一个胖男人冷笑着哼了一声,被称作痨病鬼的人一个哆嗦,退到了后头。 「咳咳……抱歉,三哥。」痨病鬼连忙晃了晃手,慌张地将它召了回去。 三哥满脸横肉,全身上下戴着金项鍊金手镯金戒指,说话的时候还恰到好处地露出一颗黄灿灿的金牙齿。 他不算高,甚至也不壮,脖子侧面纹了一只乌青玄武,只不过被肉撑开了,乍一看像一只王八。 这傢伙什么来头? 郁燃偏了偏头,不动神色地将对方打量了一番。 耳边忽然传来一人低低的声音:「燃神,这是百大排名第三十八的三哥,本名叫齐三。」 郁燃回头刚好看见方才给自己打招唿的青年,好像是叫「吴落」。 郁燃应了一声:「他很厉害吗?」 「这……哎。」吴落纠结了一会儿,声音更小,「他也不能说厉害,但他是明星榜第七的亲外甥,被一口一口餵到前五十的。背后势力大得吓人,没人敢跟他作对,否则在剧本里都不知道自己被谁弄死的。」 郁燃点了点头,原来这傢伙是关系户。 这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骚乱,人群边缘,一个中年人被一只血淋淋的东西压倒在地。 「是鬼!!!」 鬼是皮肤脱落,骨骼密度和肌肉强度剧增的、没有生理反应的病毒产物,以人类的血肉为食,说起来有点像丧尸。 那鬼破损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叫声,畸形变异的利齿狠狠咬碎中年人抵挡的手掌,囫囵吞下了肚。 那人惨叫一声,痛到嗓子都喊噼了。 天上离得最近的监管者眼球震了震,瞳孔里发射出一道雷射,顿时万籁俱静。 无论是嚎叫还是啃食血肉的声音都停了,地上黏煳煳地淌着一滩肉泥,施害者与受害者此时已经浑然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见识过雷射的危害,现在无人敢挑战监管者权威,众人胆寒地屏住唿吸,光屏的文字开始变化。 监管者再次出声:「以下是背包物资,请仔细清点,猎鬼计划一旦开启,概不负责。」 物资清单: 1.雷达智能追踪器 2.多功能防水手錶(内置指南针与积分计数器) 3.无线通讯器一只 4.500ml行军水壶(含水),250g压缩饼干,一盒火柴 5.医疗包:一盒消炎药,一卷纱布,一支病毒血清,100ml75%医用酒精 6.p92手.枪一只(附15发9mm子弹) 郁燃拉开自己背上的军用背包,所有东西整整齐齐地排放在里面,他把枪拿出来,研究了两眼,装上弹夹,扣在大腿上方的枪套里。 「很好,那么猎鬼计划正式开始!希望各位能在接下来七天中取得优异的成绩!」 直到监管者消失在天边,人群才重新活络起来。 他们阅读完剧本,了解了这次剧情的基本规则,机灵一点的已经逐渐向人群中心靠拢,准备组队拜把子了。 这种武力生存本,玩家共同应对一个目标,最好的保命方法确实是集体行动,以人数威慑减少伤亡。 但郁燃只往那头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这一切还有一个前提——只有100人晋级。 这意味着即便前期在大队伍里活了下去,后期也会因为资源缺乏、积分不足等原因死亡,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况且,郁燃对这里的人性并不怎么信任。 他最后瞥了一眼人群,转身就要离开,却被一个忽然跑过来的黑影拍了拍肩膀。 「郁哥!亲人!总算看到你了!」程希佑一脸兴奋,「哎,我还以为被分到不同区域了,想着怎么来找你,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咱哥不就在这里嘛,看来三剑合璧的梦想是上天註定——等等我燕哥呢,他怎么不在?」 寸头男生那嘴跟机关枪似的一顿突突突突,连面罩都挡不住输出,瞬间吸引了周围人好奇的目光。 郁燃漠然地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吴落没想到青年在这里还有认识的人,但还没等他把目前的情况理顺,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席捲全身。 第85页 「那边那个小白脸,你过来,我们三哥邀请你加入队伍。」 吴落回过头去,只见刚才那个面黄肌瘦的痨病鬼瞪着一双鼓起来的眼睛,说完话又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他身后的齐三双手交叉放在啤酒肚前,战术腰带差点将他束成一个葫芦,只不过他毫不在意,咧开黄灿灿的金牙,虚着眼睛,目光越过好几个人,来回打量着郁燃,忽地绽开一朵贪婪的笑。 目睹一切的吴落现在就一个想法,郁燃完了。 齐三喜欢小男孩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只不过之前跟在他身边的一直是娇滴滴的类型,吴落实在是没想到这回他换了口味,竟然对郁燃产生了兴趣。 也难怪……以青年的相貌,很少人会不心动的吧…… 分明是个潜力挺大的新人,可惜了,再强的实力单枪匹马也没法与齐三身后的组织抗衡。 「喂,我三哥邀请你呢!」痨病鬼横眉,「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郁燃莫名其妙地指着自己:「我?」 「不是你是谁?自己识相点快过来!」 痨病鬼一开口就被齐三拍了一把脑袋,「客气点。」 「咳咳咳、咳……」他忍不住咳嗽,脖子缩进领口。 郁燃百无聊赖地看完了这齣闹剧,冷笑一声,迈腿就要离开。 挑衅的嘲笑就像一根针扎进了齐三脆弱敏感的神经里,他勃然大怒,一直以来都很少有人敢忤逆他的话。 而今天,他竟然被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无视了?! 他挥开痨病鬼就走上前去。 吴落连忙打圆场:「三哥,三哥,这傢伙是个新人,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他吧。」 「新人?」齐三哼哼道,「原谅?行啊,让他滚过来给老子跪下道歉!看在他长得这么带劲的份上,也不是不可以原谅。」 郁燃猝然止步,他回过头,眼里结了一层冰。 没见到燕时澈的烦躁心情现在已经糟糕到了极点。 齐三被这眼神觑得一愣,羞耻和愤怒齐刷刷地从脑袋上爆发,他勐一挥手,「拿下他!」 身后有的是想要讨好齐三的马仔,立刻围了上来,想要动手。 郁燃脸色一沉,在其中一人碰到自己之前,转身拽住了齐三的衣领,抬腿在他的腹部踹了一脚,趁他脱力,拎着脑袋把他翻身压倒在荒地上,一手死死地掐着他的脖子,一手锁住双臂,膝盖发力抵住背心。 这王八除了体重外一无是处。 马仔们看见老大被抓纷纷停下了脚步,为难地看着彼此不知道该不该动。 一旁的吴落脸色大变,他不知道直播摄像头在不在此处,如果拍到这一幕,郁燃就真的完了。 齐三那亲舅舅可不是什么好人,要是让他知道,郁燃几乎就算上了整个剧场的通缉名单! 郁燃手掌开始发力,齐三脸憋得通红,呵呵地喘着粗气。 「还让我道歉吗?」青年清冷的声音宛若恶魔低语。 齐三连忙摇头:「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这是违反规则的!」 郁燃没有收手。 齐三鼻涕眼泪一下出来了,哭嚎道:「王大方!快救我!用你那劳什子蜜蜂蛰他!」 痨病鬼瑟缩了一下,没敢动手,讪讪道:「三三、三哥我不敢蛰啊,毒蜂刺粘上就要命,监管者会杀、杀了我的……」 「我错了我错了!我给你道歉!」齐三感觉自己的气管已经被挤变形了,喉咙里咕噜咕噜两声,「求求……你!我错了……」 「说对不起。」 「对不……起,咳呵呵……呵……」 郁燃看他实在憋得要死不活,松开他,嫌弃地在他作战服上擦了擦手,站了起来。 他轻蔑道:「如果百大就是这个实力,那确实该洗牌了。」 在一片寂静中,只有齐三捂着脖子喘气的声音。 郁燃冷冷地扫了一周,转身走向荒漠。 程希佑顿了顿,立马跟着青年走了。吴落站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也咬着牙,向他们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齐三坐在地上喘了好一会儿,悻悻地盯着郁燃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血沫。 「老子要让这小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辣哥·郁燃,嘿嘿。 感谢在2021-09-25 18:41:12~2021-09-26 20:45: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0367515、31003492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猎鬼人 俩傻子队友 这片荒原类似于沙漠和草原的过渡地带, 远处有起伏的山坡,不至于寸草不生,但植被始终稀少, 偶尔有一两颗瘦弱的歪脖子树扎在路边, 脚下生着两丛不知名的野草。 天色已经黯淡下来,太阳落到西边,将降未降,像一颗营养不良的鸡蛋黄。 郁燃摆弄着手里的雷达智能追踪器, 这有点像一个小型的掌上gps地图,只不过没有导航功能,只显示人和鬼的位置。 上面绿色的点代表人类, 而红色的点代表鬼, 还显示着许多灰色的不规则块状, 看形状应该是建筑物。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在猎场最边缘的区域, 缩小地图可以看清整个猎场是一个坑坑洼洼的圆, 所有演员都被投放到圆周的位置。 第86页 而鬼则零零散散在各区域分布, 唯一不同的就是圆心, 那里除了一片红艷艷的光什么也看不清, 聚集了非常多的鬼。 郁燃莫名其妙和身边两个年轻人组了队,此时正在寻找晚间休息的地方。 白天温度二十度左右, 在这种地方,昼夜温差较大, 晚上如果气温骤降就麻烦了。 「每人只有十根火柴, 咱们三个人三十个……」程希佑似乎和吴落相谈甚欢, 两人脑袋凑一对窸窸窣窣地数着火柴盒, 「我算算啊, 咱省着点用, 一天三顿饭,保不准可以抓点小野兔啥的开开荤,加上晚上取暖,差不多……」 吴落恨铁不成钢地击碎程希佑的幻想,「得了吧,咱啃干粮不行么?光取暖用,只要省着不浪费,绰绰有余——」 两人忽听见唰的一声,不约而同地抬头。 郁燃拉下面罩,从烟盒里抖出一只烟叼在嘴上,手中火柴烧起绚烂的火光,他凑近点了烟,咬破了菸嘴里的爆珠,薄荷味卷着烟气吸入肺中,终于让自己烦躁地心情镇定下来。 他像是察觉到了身旁两人慾言又止的目光,抬眼疑惑地回望过去,「怎么了?」 「没事没事。」程希佑想起方才青年暴打齐三的样子就一阵心虚,回忆起了自己曾经狠狠坑了他一把的作死事迹,连忙摇头,「哥,你抽,火柴管够。」 *** 男人蹲在一处峭壁上,纯黑作战服将他衬得比千年冻土还冷硬,尼龙布料顺着肌肉的脉络微微隆起,扎进松紧战术腰带里,撑开一面漂亮有力的腰背。 远处是一望无际的荒原,除了青白色的天,就只有黄和枯黄两色,泼墨般洒入眼帘,看久了油然而生一股难喻的燥。 燕时澈抓了抓头髮,一边思考着怎么才能联繫上老闆,一边拉开脚下推起来的两个军用背包。 他将所有物资都倒出来,挑挑拣拣选了几样,把食物和火柴全部拿走,紧接着熟练地脱开p92的弹夹,抠出子弹装进自己兜里。 不过他不仅没有拿走枪,还好心地给每一把塞了一颗子弹,大概是体贴地留下给人自尽的。 燕时澈起身,眉头仍旧难以舒展,僱主看起来那么娇贵,说实话他有点担忧。 就在他动作的同时,身后一直安静如鸡的两名演员忽然抖了一下,他们哆哆嗦嗦地蹲在一辆倒地的摩托车旁,被自己的腰带反捆住手腕,脸上都挂了彩。 这两个原本是见燕时澈一人,觉得他没有队伍,仗着人数,想要飞车夺包抢劫物资的,没想到不仅什么都没抢到,他们自己反而被对方轻轻松松拉下车,暴揍一顿搜颳了一番。 燕时澈转身,面无表情地垂眸盯着这两人,看不出心思。 男人每走近一步,俩人就哆嗦一下,满脸惊恐,心里无比后悔为什么当初想不开要劫这个阎王! 徒手把他们从摩托车上拽下来,还半点没受伤,这是人类吗! 他们甚至觉得,如果不是猎场规则不得自相残杀,眼前这个人说不定早给他们一人一颗枪子儿毙了! 燕时澈没有剧本系统,虽然被认定为了参与者,但不知道这个本要他做什么,这两个傻逼劫匪正好撞枪口上。 他把搜刮一空的背包扔给他们,在其中一人面前蹲下,戴着半指手套的双手交叉合十,抵在下颚,露出一个自认为和蔼其实兇狠至极的微笑:「把你们知道的、这个剧本的所有情报告诉我。」 「哥、哥,哥,对不起……我们也只知道剧本发布的内容,其、其他的也不太清楚……」那人战战兢兢道,「我说的都是、是真的,哥,打劫都是一时鬼迷心窍,求您放过我们吧……」 燕时澈言简意赅:「告诉我你知道的,别说废话。」 男人眼神一凛,那人瞬间腿软了大半,从蹲姿直接跪倒在地上,「我,我我,我说!」 以威慑的方式了解了剧本的大致内容后,燕时澈哦了一声,单手在其中一人背后一拉,解开了绑手的腰带,放过了他们。 两人连忙互相解绑,但燕时澈没发话,他们就都不敢走,老老实实地蹲在原地。 燕时澈掏出追踪器,看到了一团一团粘连在一起的绿点,估计是一起行动的大部队。于是他十分果断地将这些大群组队的人全部排除掉了。 以郁燃那种孤僻的性格,大概率是愿意单独行动,不会加入这些密密麻麻的绿点。反正猎鬼人除掉他只有五百人,大部分又是聚集在一起的,所以只要将那些几人一组或者单独行动的小绿点挨着找过去,总能找到他。 想通这一点,燕时澈抬起头,冲着那堆「劫匪」摊了摊手,「钥匙。」 其中一位恭恭敬敬地将摩托车钥匙递给了男人,小心翼翼地问道,「哥,我们可以走了不?」 「滚吧。」 燕时澈扬了扬下巴,收回了目光,男人长腿一跨,机箱拉长了轰鸣,带着一整包搜刮来的物资扬长而去。 天色已经沉了下来,像一整面死青色的鸭蛋壳,将荒原全部罩了进去。 每个人的脸上都泛着莹莹的幽蓝,被天压得黯淡。 郁燃专注看着追踪器上的灰块,皱了皱眉,最近的建筑都在十公里外,能到估计天都黑了。夜晚的猎场危险系数未知,现在他们更需要找一个地方休息。 忽然一阵油箱轰鸣的响动划过天际,不远处一辆老式四轮轿车飞驰而过,只留下一路飞扬的沙土。 第87页 程希佑惊讶道:「这地方还有汽车?」 「估计是路边找的,这有点像吃鸡游戏,只不过我们对抗的不是人而是鬼。」吴落仔细盯着追踪器,「燃神,我看到了一个红点,就在附近!」 郁燃也看见了,那红点正慢慢地向地图上一颗绿点靠近,似乎是鬼闻到了血肉的气息。 「咱要不去看看吧,咱这一路上都没遇见一只鬼,不如去探探究竟。」吴落建议道。 郁燃点了点头,三人一行向红点靠近。 从剧本开始到现在,除了监管者碾成肉泥那只,就没有出现过其他的鬼,情报掌握太少,对后续的行程也很不利。 红点距离他们不远,大概一百来米,在一处坡地上。 坡上歪脖子树要死不活地长了好几颗,叶片七扭八歪垂下,他们与红点越来越近。 「那边有一个洞穴。」 树杈后果然掩映着一个洞口,隐隐有暖黄的光晕透出,似乎有人生了火。 就在此时,洞中忽然传出一道恐惧的唿喊,声音脆嫩,是小孩! 郁燃抿嘴握住枪柄,身旁的吴落比他还快,忽地窜进了洞中。 他们迅速跟了上去,洞穴里一片混乱。 柴火噼里啪啦地燃烧,人影和鬼影交杂一团,将漆黑的洞穴映得鬼气森森。 那鬼恐怕感染了许久,皮肤已经缩成一块块斑驳的硬壳,尸斑和霉菌爬满了边缘,露出皮肤下面血肉模煳的组织,嘴唇眼部等软组织变得鼓鼓囊囊,有白胖胖的蛆在里面游动。 鬼周身都臭烘烘的,散发着腐烂多日的气息,几乎熏得人睁不开眼。 它牙齿暴长,污黄色的齿缝中留着浑浊的涎水,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珠直愣愣地盯着洞穴深处的人影。 一个小丫头瘫倒在地上,她扎着双马尾羊角辫,约莫十一二岁,小脸吓得惨白,张着嘴已经失声,想叫也叫不出来。 鬼被女孩身上散发出的肉味吸引,黏煳煳的口水落到了地上,向她扑过去。 郁燃紧紧皱起眉,举起手中的枪,指尖扣在板机上却按不下去。 鬼和小丫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他之前从没有碰过枪,不知道准头,稍微不注意就会打伤那个小丫头。 电光石火间,吴落勐地把鬼扑倒在地,冲着女孩大叫一声,「跑!」 小丫头哇的一声从洞里跑了出来,腿一软,抱在了郁燃身上。 估计是眼前的大哥哥长得好看,小丫头眼泪哗哗往下流,却怎么也不肯放开郁燃。 郁燃僵硬了一瞬,勐地抬起头。 吴落力气不比鬼,刚才靠惯性把鬼扑到地上,这会儿那玩意反应过来了,生铁一般将吴落死死掀翻在地,裂开一口臭牙沖脖颈动脉咬去。 吴落青白着一张脸,蜷缩起双腿向鬼的腹部踹去,那东西太沉又不怕痛,根本没有办法脱离对方的桎梏。 郁燃迅速举起手.枪,扣动扳机。 砰。 火光从枪口骤然爆发,高速旋转的子弹近距离嵌入鬼软化腐烂的脑袋,空腔效应将鬼的脑花和眼球从眼眶里挤出,下一瞬整个头都炸成了一朵红艷艷的烟花。 难闻的恶臭味顿时充斥了整个洞穴,被炸了一身腐肉的吴落神情如丧考批,从地上一跃而起,抖着自己身上的组织碎屑。 吴落捂着嘴:「呕……」 程希佑看别人吐自己也忍不住了:「哕……」 两人扶着墙哗啦啦地散发异味。 郁燃铁青着一张脸,带着小丫头蹲在离他们二十米外的地方,暂时不想靠近这俩傻子队友。 「你们是什么人!」 歪脖子树后忽然出现一个黑乎乎的人影,远远看过去似乎是一个短髮青年,手中拎着一只奄奄一息的野兔,瞪着一双凌厉的大眼睛,警惕地看着他们。 *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嘿嘿 感谢在2021-09-26 20:45:59~2021-09-27 23:29: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林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猎鬼人 他好像有点不适应自己一个人待着了 「你又是谁?」郁燃眯起双眸, 打量来人。 对方细碎的短髮下是利落的浓眉大眼,皮肤也是健康的小麦色,面相英气却不生硬, 反而透着股柔和的少年相。 那边吴落和程希佑也缓过劲, 不明所以地互相对视,这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顶着一张被欠八百万的臭脸…… 就在此时,抱着郁燃的小丫头吸了一下鼻涕, 小水壶似的眼泪又止不住溢了出来。 「哇——白鸽姐姐——有鬼欺负我呜呜呜……」 她轻巧地扑向那短髮青年,趴到对方腰间嘤嘤地哭了起来。 白鸽……姐姐? 郁燃眉角一抽,仔仔细细地打量了那青年一番, 对方唰地瞪过来, 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 一双黑眸此时倒显得水灵灵的, 确实是一位相貌英俊的姑娘。 「我不是叫你在洞里等我吗?怎么跑出来了?」穆白鸽低下头对穆甜甜放缓了语调, 将兔子扔在地上, 伸出手擦干净她的眼泪, 「别哭了, 来之前咱们怎么商量的。」 小丫头抽抽搭搭道:「不哭,呜呜, 姐姐我好怕……」 「鬼循着人味闯进了洞里,你妹妹差点就没了。」吴落道, 语气有些责备, 「你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待着。」 第88页 穆白鸽脸上也充满了后怕和愧疚, 「抱歉, 我妹妹吃不饱容易低血糖, 我出去给她找吃的了。」 程希佑哈哈两声, 「人没事就好了嘛,不过为什么这么小个丫头都来参加比赛啊?」 「她趁我不注意偷偷去报的名。」穆白鸽摇了摇头不想多说。 穆甜甜此时哭够了,缩在姐姐身后不出来,只有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不停地往三人身上瞟。 「多谢刚才出手相助。」穆白鸽道,「我叫穆白鸽,这是我妹妹穆甜甜。」 「郁燃。」郁燃点了点头。 「我是吴落,草字头的落。」 程希佑在裤子上擦了擦手,连忙笑道:「程希佑,希望的希,保佑的佑,你可以叫我西柚。」 郁燃向身后瞥了一眼,这人遇见姑娘连自我介绍都变得花里胡哨起来。 穆白鸽刚开始见到三人围着她妹妹还有些警惕,现在得知是救命恩人后渐渐放下了戒心,从地上捡起那只半死不活的野兔,对他们晃了晃。 「谢谢你们救我妹妹,不嫌弃的话,一起?」 程希佑立马双眼放光,一边「别客气应该的」,一边「哎哟这兔子真不错呵」,好像半辈子没吃过肉。 郁燃冷静道:「洞里面是不能留人了,去重新摘个地方生火扎营,晚上好休息。」 吴落跟着郁燃点点头,他现在全身上下还是黏煳煳的血迹,自己都不好意思离人太近。 「我建议就在附近。」穆白鸽扇了扇里边溢出来的臭味,「这里的腐尸味道可以防止鬼闻着人味来夜袭,我们去坡后的背风处吧,我刚才看了,那边有一块平地。」 几人商量好后灭了洞里的火,绕到了山坡后,那里确实有一处平地,周围被几丛野草和树遮住,正适合扎营。 吴落去外头拾柴,顺便透透自己身上的臭味,郁燃继续摸索追踪器和手錶的功能,他的积分已经从0变成了1,多亏了刚才杀的鬼。 等吴落回来,穆白鸽熟练地生火,将野兔剥皮放血用树枝架到火上烤。 「这里没有调味料,大家将就吃,补充补充体力。」穆白鸽道,「不然靠那点儿饼干,不过三天人就得脱力。」 程希佑好奇道:「白鸽,你对这些很熟悉啊。」 穆白鸽点头,「我进剧本之前是做野外生存训练营的,这些技巧都不算什么。」 「哎呀,那可遇对人了!」程希佑一拍大腿,转头对郁燃道,「燃哥,要不一起组队吧……白鸽你看怎么样,你一个人带着甜甜也不方便,我们干脆一起去杀鬼,还能有个照应?」 郁燃没什么意见,穆白鸽看出对方没有恶意,也欣然应允。 她带着甜甜反而不好加入那些大队伍,剧本往往能展现出人性最低劣的一面,一个姑娘带着另一个小丫头去几十个男人的队伍,简直就是羊入虎口。 穆白鸽在剧本里见多了噁心的事情,对人心也有一套自己的判断方式,这三人给她的感觉不同,虽然说不上绝对善良,但还能勉强让她信任。 火光熠熠,将夜里的寒气带走不少。 郁燃小口小口地啃着压缩饼干,他分到了一只兔腿,这里的野兔天天啃树皮,没什么肉,嚼起来又干又腥,只能喝水咽下去。 他心里还在琢磨怎么联繫上燕时澈,监管者给的通讯器必须在互相交换通讯码后才能使用,他现在和燕时澈处于双向失联状态,就地图整体估算,这猎场将近八千平方千米,差不多半个帝都,找人堪比大海捞针。 若是一般的剧本他还能靠自己,偏偏这次是靠体力莽到最后的本,身边没有一个武力值高的人,行事极其不便。 郁燃拧起眉,又想抽菸了,他看了一眼躺在穆白鸽腿上唿唿大睡的穆甜甜,压下了菸瘾,心里却愈加烦躁,在原地呆了一会,起身钻出了平地。 青年找了一处背风的地方,刷上火柴,点燃了唇间的烟。 白色的雾在眼前缓缓升起,被郁燃吹散在风中,所有躁动和烦闷都浸入夜里,鼻尖的薄荷味又凉又冷清,隐约勾勒出一双偶尔兇巴巴又偶尔含着笑的眼睛。 郁燃揉了一把自己的额发,垂眸晃开那些让人心乱的画面,他好像有点不适应自己一个人待着了。 「燃神,你什么时候休息,咱俩上下夜换班。」吴落不知什么时候找到了这来,青年人柔和地望着郁燃,「哥你少抽点菸,对身体不好。」 郁燃唔了一声,把烟掐灭在旁边的歪脖子树上,与吴落擦肩而过,淡淡道:「我马上就睡。」 吴落看着郁燃背影远去,眼里含着一种类似于崇拜的复杂神情。 他吸了一口散在空气里的烟雾,不适应地捂着嘴咳嗽几声,眼泪都快呛出来了。 第二天一早,郁燃守了后半夜,免去了晨起低血糖的步骤,直接叫众人起床收拾,他们的水已经不够了,得去最近的建筑物,取水做备用。 郁燃研究了许久追踪器,确认了几个物资存放点与安全屋的位置,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散落在猎场内的其他建筑,这里边应该也有其他物资。 他们现在出发要去的就是一个在追踪器上看来很小的灰色方块,距离这里大概十公里,走过去两个多小时就能到。 几人没有耽搁,连最小的穆甜甜都麻利地醒来,乖巧地跟着走。 第89页 郁燃一边往嘴里塞饼干,一边观察着周围的地势。 追踪器也显示附近没有其他人,连鬼也看不见一只,许多队伍向鬼聚集的地方前进,好在前期多的一点积分,郁燃他们则相反,在收集到足够的情报前,能避战就避战。 就在众人都有些累的时候,一栋典型的美式双层别墅出现在不远处。 房子似乎被遗弃了很久,红色的砖瓦上积了一层泥,被涂成浅蓝色的外墙也爬满了植物的根系,那些植物已经枯萎了,留下一丛一丛密密麻麻的枯枝。 别墅的前廊长满了杂草,郁燃他们走上前,作战靴来来回回踩了几道,才将那些锋利的草叶服服帖帖地压在地上,以免割到人。 窗户上有几个破洞,前门也被白蚁蛀了一大半,郁燃一脚踢碎本就不怎么结实的门板,向身后招了招手,「来。」 几人分工明确,搜客厅的搜客厅,搜厨房的搜厨房,搜卧室的搜卧室。 郁燃踩着咯吱咯吱的楼梯,一个人往二楼去了。 看得出来这家人生前应该特别喜欢读书,二楼最大的房间是一间书房。 推开门,木地板已经被虫蚁侵蚀得坑坑洼洼,四周散发着陈旧的书墨味,因为受了潮,闻起来像晾了很久都没有干的衣服,着实不太舒畅。 书房摆了两面高大的书架,里边分类很杂,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医学和生物学,从中可以窥见这栋房子的主人曾经的工作。 郁燃没有把目光停留在这些东西上,他直接拉开书房中间的书桌柜子,在里边找到了一把手.枪和一整弹匣的子弹。 他将子弹一颗一颗塞进枪里,想了想将保险栓拉上,揣进了背包侧面反手就能摸到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后,青年才把视线放在那些陈旧的柜子上,一排一排浏览过去,在摆放整齐的书本中间找到了一只薄款的收音机和自录磁带。 郁燃将它们拿下来,将追踪器后边的电池卸了下来,给录音机安上。 说实话这玩意他有点不会用,最后一次听磁带应该是在小学英语课上的「hi, im sam」,后来这种东西就逐渐被时代给淘汰掉了。 郁燃仔细地研究了一会儿,按开录音机,把磁带孔小心翼翼的对准两个尖安了上去,点开播放键。 最开始只有电流滋拉滋拉的响动,大约过了半分多钟,录音忽然咔的一声,像在录制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不小心把它弄倒了,紧接着是一个男人急促的说话声,叽里哌啦似乎在咒骂着什么。 郁燃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英语,和im sam很有异曲同工之妙。 「……弗雷顿实验室的那群人简直疯了!隔离区的几个护士早就被感染了,他们竟然把这消息硬生生地瞒了三个星期……现在实验室全部沦陷,病毒的变异速度已经达到了不可控制的程度……人体实验!他们竟然违反规定招募志愿者做这种东西!上帝保佑,让这场灾难快点过去……」 「……我们不需要那种精英,他们想创造一支没有痛觉只会服从命令的军队!那是违反自然规律的……他们以为他们能隐瞒一世吗?a国军方只不过是资本主义餵的狗而已!……自由已经不在,不……这片土地从来没有过自由!」 录音里面的声音一会儿远一会儿近,像是有人在房间里踱步,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空气沉默半晌,紧接着磁带滋了一声,那个男人低低地嘆了一口气,用近乎无可奈何的语气悲哀道—— 「那个几乎成功的实验品呢?」 录音机放到这里就咔地断掉了,磁带已经卷到了头。 郁燃将电池取下装回追踪器,忽然听到楼下传来吵闹的声音,追踪器刚好开机,显出一片绿莹莹的光,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周围忽然多了几个绿点。 紧接着下边哗啦响了一阵,是盘子摔碎的动静。 「妈的都乖乖把东西给老子送过来!死丫头!」 郁燃脸色一冷,听见了穆甜甜脆嫩的哭声。 * 作者有话要说: 郁燃(点菸):深夜emo 第41章 猎鬼人 那原本是什么? 汪华和康勤方是一对异父异母的拜把子兄弟, 两人臭味相投在剧本里一拍即合,决定靠抢劫落单的演员和队伍为生。 他们出师不利,第一个就抢劫到了阎王头上, 不仅没得到一点东西, 自己身上还被搜颳得一干二净。 还好天无绝人之路,他们遇见了另一伙以抢劫为生的队伍。对方队长嫌弃他们兜比脸还干净,大手一挥,让他们加入进来, 学习学习抢劫真正的奥义。 于是就是现在的场景—— 队长周铮辉摔碎门边的花瓶,瞪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妈的都乖乖把东西给老子送过来!死丫头!」 穆甜甜哇地一声被吓哭了,此时一个纤细的黑影从沙发后飞身而来, 将小丫头护在身后。 穆白鸽脸色阴沉, 瞪着为首的人:「你们想做什么!」 对方身后站了七八个男人, 基本上都是身强体壮的类型, 穆白鸽皱了皱眉。 周铮辉愣了一下, 忽然挑起嘴角:「女的?只要你们把物资老老实实交出来, 我们就放过你们。」 「房子里的东西还算多, 要不咱们平分怎么样?」吴落听见声响就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试图打圆场。 程希佑则小心翼翼地将穆甜甜招过来,藏到了自己后头, 手悄悄握住枪柄。 第90页 「分个屁!」周铮辉骂了一句,眼神在短髮姑娘周身细细端详, 神色不清, 「这娘们过来, 倒可以考虑考虑给你们留几口余粮——」 猥琐至极的目光直接让穆白鸽火了, 谁也看不清她是如何动作的, 宛若一只伶俐的豹猫, 猝然而至,黑色的战术靴一脚蹬在那傻逼玩意的脸上。 穆白鸽巧力落回原地,周铮辉鼻血忽地流了出来,侧脸瞬间多出了几条血口。 「滚!」穆白鸽冷着脸抿起了嘴。 对方身后几人见队长被揍,连忙站了上来,其中一人上来就要抢包,拳脚狠毒,穆白鸽立刻与之交战。 野外生存需要体力、力量和速度,这是遇见危险时最有用的法宝。 穆白鸽的身体素质超过了许多男人,与对方打斗完全不落下风,好几次将敌人逼退至墙角。 汪华和康勤方见到此状,心中涌起一股熟悉的不详预感,他们彼此对视一秒,都从对方眼中见到了想要逃跑的想法。 剩下几人也瞬间涌了上来,吴落和程希佑跟着抵挡而去,他俩都是经歷过很多个剧本的人,身体素质自然不在话下,唯一麻烦的就是对方的人数太多,这样十分不妙。 其中一人看见穆白鸽势单力薄,立刻过去帮助队友。 穆白鸽缩身闪避,无骨一般,以惊人的韧性在空中翻身,双腿落在那人肩上,借力绞住对方的颈部,将其狠狠地掼倒在地。 这一连串动作只发生在三秒之内。 另一个袭击穆白鸽的劫匪忽地目光一凛,看见了茶几上的实木摆件,趁机抓起摆件就向她后脑勺砸去。 穆白鸽此时刚刚落地,危机预警让她背后一凉,却来不及闪躲。 哐当! 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楼梯上跳下,一脚踹在偷袭那人的脑袋上,沉重的实木摆件在地板砸出一个蛛网般碎裂的坑。这玩意要是真砸在人脑袋上后果不堪设想! 郁燃拧着对方的胳膊,取下对方的腰带,绑住他的手,让他吊在楼梯间,和木质栏杆相亲相爱。 汪华心中一凉,这手法看得他心惊胆战,不禁又和康勤方退后两步,躲到了门边。 「给老子上啊!」周铮辉大吼一声,捂着鼻子,打红了眼。 他掏出包里的抢,沖天花板鸣了两声。 砰!砰!! 灯泡和墙皮瞬间绽开火花,直接碎成渣,噼里啪啦地往下落。 吴落勐地扑上前去,将那疯子按倒在地,枪声从他耳边擦过,打在客厅的吊灯上,哗啦一声,玻璃全碎。 吴落现在几乎什么都听不到,刚才鸣枪近距离的冲击让他有些耳鸣,狠狠的掐着周铮辉的脖子,试图将他制服在地。 周铮辉脸憋得紫青,双眼红得可怕,他举起□□不管不顾地扣下了扳机—— 「啊啊啊啊!」撕心裂肺的惨叫在房子里迴荡。 在场气氛静了一秒,诡异得可怕。 吴落身体一沉,方才子弹从他脸上划过,差一点碰到,不过还是烫下了一层皮,鲜血从他的脸颊落下,他还来不及擦,就听见了周铮辉恐怖的哭嚎。 程希佑勐地捂住了穆甜甜的眼睛,不让她看如此血腥的一幕。 周铮辉的枪走火了,直接射中了劫匪一人的腹部。 滚烫的血液从他黑色的作战服浸出,不一会儿就染了一地。 那人的惨叫越来越虚弱,这么近距离的贯穿伤害,就是立刻被抬进手术室,也不可能抢救成功。 周铮辉全身发抖,他只是想吓吓他们……怎么……怎么就杀人了呢? 「我不是故意违反规则的!是意外!是意外!」他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滚落下,短短几秒,全身湿透,神经质质地念叨,「我错了!这只是一个意外!我不是故意的!」 吴落意识到什么,从地上起身。 寂静的空气中陡然出现一只血红的眼球,它扫视一周—— 「警告!警告!猎鬼人周铮辉违规杀人!现处以红牌,立刻罚出猎场!」 「啊啊啊啊啊啊——」惨烈的嚎叫停在一半,雷射毫不留情地落在他身上。 啪嗒。 一只胳膊从断口处滑落,掉在了地上。 一条一条的血口沿着脸部整齐地贯穿至脚底,骤地喷发而出。 周铮辉整个人被切割成了薄薄的成鱼片,内脏从截口流出,黏煳煳地散开。 血腥味和臭味瞬间盈满了整个房子,看起来像人间地狱。 郁燃别过头,难得被这场景搞得头皮发麻。 其他劫匪也都呆滞在原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他们措手不及,本来就被揍得鼻青脸肿,现在队长和队员也没了,他们只是仗着人多搞抢劫,从未见过这种阵仗,哇啦哇啦吐了一地。 吴落顿了顿,「咱们走吧。」 「走?走什么走?」郁燃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缓缓开口,「现成的物资,你们不抢回去?」 躲在门后的汪华和康勤方:????? 这俩怂包劫匪一辈子都没想到,自己抢劫两次不成,又被抢了两次。 劫掠完物资后,他们坐在房屋门廊前吃东西补充体力,那些劫匪已经逃之夭夭。 穆甜甜受惊后恢復能力超高,郁燃给了一块别墅里找到的硬糖,她就一直乐呵呵的,似乎忘记了刚才的危险。 第91页 郁燃咬开一只午餐肉罐头,闻了闻,递给几人分着吃。 「咱一会儿去哪儿啊,哥?」程希佑抹了抹嘴。 「不去哪儿,就在这里待着。」郁燃点开追踪器,原本空无一物的附近已经多出几颗红点,「血肉的味道会引来鬼,先把这几只解决掉。」 众人坐在屋檐下休息了一会儿,果然不远处走来了一只鬼。 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 最后八颗红点全部聚集在房屋周围。 穆白鸽让穆甜甜跟在自己身边,众人蓄势待发。 「鬼虽然生理机能接近于无,但肌肉与噬咬行为都是由神经传导。」郁燃道,「所以我建议你们直接打爆它们的脑袋。」 说时迟那时快,最近的一只鬼向郁燃飞扑过来,青年顿时止住话头,闪过对方的第一次攻击。 同时众人也纷纷加入战局,抓紧了手中的枪。 这玩意会动,郁燃根本瞄不准,子弹本来就少,更不能浪费。 鬼扬起尖锐的爪子,从郁燃面门擦过,差一点点就碰到了他的鼻郞鲼尖。 就是现在! 郁燃抬枪瞄准,砰地一声击碎了鬼的颅骨。 鬼重重倒下溅起扬尘,积分+1,青年松了一口气,目光却勐地顿在原地。 干裂的皮肤已经变成了青灰色,在胸口萎缩的表皮边缘,那块地方像是被人用锋利的东西割下了一片,皮肤上缺了一块整齐的洞。 一根没来得及清除干净的带刺荆棘图案露了出来,像一根钢钉,倏地扎进了郁燃的心脏。 那原本是什么? 和他们一样的演员吗? 郁燃全身僵住,嘈杂的尖叫和唿救像潮水一样涌入他的大脑,永远也无法逃离的记忆将他紧紧缠绕。 「你在发什么呆?!」 厉风从他身后刮过,穆白鸽飞身压倒一只偷袭的鬼,枪口抵住脑袋给它吃了一弹。 她勐地回头,「郁燃!」 郁燃这才回过神来,低声道:「谢谢。」 穆白鸽晃了晃手臂,转身去了另一头。 后面郁燃放弃了杀鬼,即便子弹已经嵌入鬼的身体,他也若有若无的避开了脑袋,招手让穆甜甜来打。 小丫头没有战力,但心理承受能力挺强,面对鬼脑袋一枪一个就像打西瓜似的。 「我还以为她会害怕。」程希佑嘀咕一声。 穆白鸽道:「我妹妹好歹也经歷过很多本了,只是平时泪腺发达,你不用把她当小孩子看。」 *** 机车的轰鸣声飞过荒野,燕时澈长腿一跨,在一处废弃的加油站前停下,这里看起来荒废已久估计加不上什么油。 他下车走进去,准备找找有没有零售的油箱。 幸运的是,他不仅在里面找到了汽油,还捡到几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和压缩饼干。 男人靠在机车上一边灌油,嘴里叼着一块硬邦邦的饼干磨牙。 找了整整一天,绕着猎场周围将那些单独行动的绿点全部过了一遍,竟然连青年的影子都没有找到,他细皮嫩肉的僱主不会已经在鬼的牙齿下寿终正寝了吧? 燕时澈啧了一声,烦得要死。 这时候他左肩一沉,有东西拍了拍他的肩。 燕时澈回头就看见一只张牙舞爪的鬼留着口水沖他呲开了嘴。 咔哒。 噁心的神情还停留在恐怖的鬼脸上,脖子就被燕时澈徒手掰断,脑袋咕噜咕噜滚落在地。 男人忽然顿了顿,漆黑的眸机敏地射向荒漠深处,听见了远方此起彼伏的枪声。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见面。 感谢在2021-09-28 10:45:50~2021-09-29 18:37: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林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凉水动木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猎鬼人 「老闆,我来接你了。」 虽然在双层别墅里搜颳了一番, 但大部分能吃的都是罐头,没有饮用水。 他们不能确定这个地方的水质如何,于是在杀完那几只寻味而来的鬼后, 只用别墅里的水龙头简单地清洗了一下身体。 吴落则将昨天溅了一身腐肉的上衣脱下, 用肥皂彻底揉搓了一番,拧干水挂在肩上。 「先走吧。」郁燃道,「这里的腥味太重了,晚上说不定会引来更多鬼, 不适合留宿。」 他们的子弹也已经用了大半,需要找一些新的补给。 郁燃在追踪器地图上看见了一大片灰色的建筑,建筑中零星有几只鬼游荡, 他们决定明天去那里看看,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捡到武器和饮用水。 众人在太阳落下之前, 在距离别墅十多公里的地方, 找到一个避风的小坡。 穆白鸽熟练地生上了火, 头也不抬, 「吴落, 你脸上的伤口需要用药, 如果是在这种地方发炎引起高烧的话,菩萨也救不了你。」 吴落将还未干透的衣服用树枝架在火堆旁, 听话地拿出背包里的消炎药,一盒里面只有三颗, 他没喝水, 抠出一颗艰难地咽下了肚。 郁燃一个人躺在火堆另一头, 用背包垫着头, 默默地望着夜空发呆, 荒原晚上的星星很多, 大大小小的,如棋子般散落在深沉的夜幕中,光芒熠熠。 第92页 白天走了这么多路,穆甜甜已经困了,缩在姐姐的膝盖上,披了一张从别墅里顺的毯子。 郁燃起身看了他们一眼,从兜里摸出一只压扁的烟盒,两天时间空了大半。 他抽出一只叼着过嘴瘾,没有点燃,满脑子都是他的保镖先生这么多天渺无音讯,难不成早就葬送在鬼肚子里了? 「燃神。」吴落的衣服已经干透,他穿戴整齐,在郁燃身边坐下,目光灼灼地盯着青年。 郁燃向这个略微羞涩的年轻人看去,「嗯?」 「……你好像心情一直不太好。」吴落思忖半晌,小心翼翼地开口。 「没有。」郁燃抿了抿嘴,又觉得自己否认的似乎太快,于是恼火地蹙起了眉。 他补充,「我只是在看星星而已。」 「星星吗?我也喜欢研究这个,在大学的时候还加入了天文社,可惜因为夜间外宿团建被抓,社团只建了三个月就被迫解散了。」吴落轻笑一声,指着东南方一颗冷白色的星星,「那颗是天狼星,我们就是因为晚上跑到学校后山观测这个,被保安扭送保卫室。」 「唔。」郁燃敷衍地点了点头。 吴落兴致勃勃道:「燃神,你知道其实天狼星是两颗星星吗?其中最大的一颗直径是太阳的1.7倍,无论是温度还是亮度都超过太阳许多,蓝白色的火焰环绕整个星球——」 年轻人忽然顿了顿,眼神含着几分复杂的情愫。 「——在我看来是人类可见的宇宙中最漂亮的恆星。」 郁燃全然没领会到吴落细微的情绪变化,在他说完后礼貌地站起身,黛绿色眼眸不带一丝多余的温度,「抱歉,我去抽根烟。」 吴落愣了一下,无奈地笑起来。 郁燃捏破爆珠,牙齿在菸嘴上研磨,深深地吸了一口,殷红的火星骤亮,映在青年眼底像一丛冰冷的火。 第二日一早,众人便向昨日计划的建筑物赶去,他们的水已经全部耗尽,如果今天再找不到饮用水,就会陷入脱水的危险。 整整三个小时,除了必要的指路以外,为了节省体力,他们没有说过一句话。 直到逐渐靠近追踪器上的那栋建筑,一座占地面积极广的巨型商超出现在地平线上。 「芜湖!」程希佑欢唿一声,「咱进去可算是吃穿不愁了啊,听说某国超市还卖枪,咱这一进去不是搜物资,完全是往进货那条道上走……」 「别高兴得太早。」郁燃调整了一下追踪器的范围,二十多个红点出现在建筑物内,「里面有很多鬼。」 他抬头扫视一周,「你们还剩几颗子弹。」 吴落:「五颗。」 程希佑掏出枪数了数,「我是三颗。」 「我还有七颗。」穆白鸽道,「甜甜用的最少,还有十二颗。」 「嗯。」郁燃点了点头,「我也还剩七颗。进去不要浪费子弹,大多数鬼都是单独行动,它们的草履虫脑袋不允许本能以外的行为,所以不用担心会被联手围攻。我们只要四个人进攻一个,一枪毙命的话子弹还绰绰有余。」 众人纷纷点头,确定了作战计划后悄悄潜入大型超市。 在进去之前,他们从未想到境况有如此惨烈。 商超光可鑑人的地砖上,暗红色的血迹已经干涸发黑,成片地泼洒,到处都是苍蝇,很难想像在感染发生的时候,场面会多么骇人听闻。 停滞的自动扶梯上、白色大理石的柜檯后、收银台的闸机内,大大小小的尸体堆积成山,每一个上面都有密密麻麻的弹孔,间或一两具穿着a国军服的骸骨,让人一看就知道这里曾经被武力无差别洗劫过一遍。 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其中很大一部分的尸体有被啃食的痕迹,许多人的脸部和露在外面的手臂只剩下了白森森的骨头。 鬼不是食腐生物,在尸体臭烂之后,多数已经离开这里,只有少部分的还在此处徘徊。 「哎。」程希佑啧啧两声,「真他妈可怕。」 超市其实一共两层,但扶梯上下都围了栏杆,考虑到鬼的智商问题,它们应该不会在两层楼来回移动,所以众人决定一层一层地毯式搜索。 「这里有商场平面图。」穆白鸽细緻地注意到扶梯口立着的路牌,「一楼是生活用品,二楼是食品区。」 郁燃拍定:「从上往下,先补给水源食物,以免出现意外。」 计划好后,他们从自动扶梯上了二楼。 这里的尸体明显比一楼少了不少,估计事发当时所有人都在往外跑,结果被围堵在超市门口的士兵强制剥夺了性命。 幸运的是食品区和饮用水区域并没有什么鬼,估计这玩意儿在这里待几个月也早就饿死了。 与很多丧尸电影中演的不同,鬼的行动需要能量来维持,人的血肉刚好可以满足这一点,而如果长时间不补充能源,就算是鬼的肌肉也会萎缩,没有了宿主,病毒也无法生存下去。 「薯片!」程希佑兴奋道,「这几天都快给我吃成压缩饼干ptsd,嘴巴都淡出鸟来了,没想到有这种好东西!」 穆白鸽撇了他一眼,「建议你多拿一些罐头肉类,那种东西吃了根本不会补充体力。」 「好好——」程希佑答应得正欢,拆开一包薯片就往嘴里塞。 郁燃拿了两块巧克力,装了两只罐头与两瓶水。 第93页 「哥,你怎么不多拿一点啊?」程希佑叼着一根牛肉干,兜里满满都是零食,「我小时候做梦,就会经常梦见自己这么逛超市,想拿什么拿什么,唯一遗憾每次要拆开吃的时候,梦就醒了。谁知道儿时的梦想竟然会在这种恐怖的剧本里实现!」 「那你多做一会儿梦吧。」郁燃淡淡地勾起唇,「很快你就会发现,装那么多东西你根本背不动背包。」 程希佑:「……」靠! 砰—— 一声枪击迴荡在空旷的楼层中,是从他们很近的地方传来的,郁燃立刻提高了警惕。 吴落从另外一只货架上探出头,「抱歉,我开的枪,刚才有一只鬼。」 他顿了顿,补充一句,「打死了。」 「拿好东西就下楼吧。」郁燃道。 四个大人一个小丫头重新回到一楼,穆甜甜嘴里含了一根棒棒糖,小姑娘笑得美滋滋的,走路一蹦一跳,两只羊角辫都快晃出了残影。 这些鬼果然如郁燃所说都是单独行动,他们按照之前商量的计策,一个一个嘣脑门,商场里满是此起彼伏的枪声。 当最后一颗红点消失,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除了郁燃以外,其余几人的积分还差一点就上两位数了。 「燃神你真不杀?」吴落担忧地看着他。 郁燃摇摇头,没有解释,「你们去找一下这边有没有枪枝弹药,我去上个洗手间。」 等到只有一个人,郁燃才缓缓松了一口气,握住了自己的右手,其实刚才开枪阻断那些鬼的行动时,他就隐隐有些发抖。 即便知道那些人早已经死了,他还是没有办法逾越心里的那道坎。 水龙头哗哗地带走锈水,郁燃捧起一掬扑到脸上,冰冷的地下水终于让他头脑镇定下来,抬起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疲惫不堪,满眼都是红血丝,唇角起皮干裂,整个人狼狈得要死。 水淅淅沥沥地流动,在空旷的洗手间里溅起迴响。 郁燃掀开长翘浓密的睫毛,声音淡漠,「你是谁?」 抵在他后脑的枪口冰凉,镜子里忽然出现的人露出了油滑的笑—— 「原来你就是三哥到处通缉的那个小白脸啊,果然长得不错,就是警惕心太差了。」 郁燃轻笑一声,转过了头,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的眉心。 「你敢打吗?」 「唉,真讨厌和你们这些聪明人说话。」来者嬉笑,手中的枪从青年的眉心挪到了他的肩膀,「就算不杀人,废你一条手臂也是可以的,送给三哥还免得他□□,你说这笔买卖我得赚多少?」 「三哥,就是那脑残油王八?」郁燃挑了挑眉,「给王八当狗,你们这些人还真德性。」 那人脸色一沉,郁燃趁机从枪口闪出,一脚踢到对方的腰上。 可是这傢伙不像前两天那群废物劫匪,飞快反应过来,急速躲避,动作就像一只灵活的鬣狗。 短短三秒,郁燃根本来不及拔枪,他迅速躲过对方一击,脑袋差点就被枪柄砸到。 不能拉开距离。 郁燃准确地判断出当前的形势,那人不敢杀他,但绝对会伤到他,如果不是致命伤,而是因为流血发烧导致的死亡,监管者估计不会对他进行红牌罚下,所以对方才会这么嚣张。 可来者的动作实在太快,应该是个练家子,出手的力道和角度都实在刁钻,仅靠郁燃这个健身房青年的力量完全无法与之抗衡。 就在躲避之际,那人快速拉开与郁燃的距离,抬枪瞄准他的手臂。 一切就像是慢动作回演,手指在板机上绷紧扣下—— 郁燃深色的瞳孔狠狠一缩,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碎响和轰鸣。 一楼洗手间向外的磨砂窗户应声而碎,瞬间裂了一地,一辆漆黑的摩托车在空中飞跃而至,将袭击者撞倒在一堆破烂的门板里。 高挑黑影轻巧地落地。 来者微微挑开薄唇,黑眸镀了一层金光。 「老闆,我来接你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英雄救美! 感谢在2021-09-29 18:37:47~2021-10-01 01:36: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芄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根号几 3瓶;白柳的逆十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猎鬼人 老闆,你之前可没有良心这种东西 摩托车的轰鸣偃旗息鼓, 木屑与尘埃逐渐散去。 郁燃将目光从废墟中被撞晕的袭击者身上挪开,看着面前这个失踪几天的男人。 少顷他小幅度扭过头,细碎的髮丝落在眼皮上, 「你来得太晚了。」 「好歹救驾有功。」燕时澈勾起一抹匪气的笑, 「我以为老闆你会感动得痛哭流涕。」 郁燃唔了一声,冷漠道:「感动死了。」 不一会儿卫生间里的动静就将众人吸引过来,程希佑急忙推开门,里面一片狼藉, 一辆重机车摔得七零八落,门板和陶瓷马桶碎了一地。 一个满头是血的陌生人昏倒在废墟堆里,他许久未见的燕哥正站在他满脸冷淡的郁哥身边, 高大挺拔的身材被黑色的作战服勾勒得恰到好处, 肌肉将尼龙布微微绷紧, 整个人就像一只行走的荷尔蒙。 第94页 郁燃见程希佑战战兢兢地举着一把大口径民用□□, 从门外探出头来。 「你们做什么?」青年挑眉, 「准备轰炸商超?」 「燕、燕哥啊……」程希佑挠了挠脑袋, 放下枪, 「我以为出什么事了呢——哎, 不对,哥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燕时澈:「你们这边动静太大了。」 他眼神一瞟, 程希佑身后又冒出了几个人影,一个脸上带伤的男人, 一个看起来实力不错的女人, 还有一个小屁孩——这是什么?老弱病残互助会? 男人顿了顿, 真诚地看了一眼郁燃, 「难怪, 我以为老闆你热爱单独行动。」所以才一直找不到人啊。 郁燃耸了耸肩, 不置可否,本来是打算单打独斗的,可是莫名其妙队伍人数越来越多。 吴落目光在那个英俊的男人脸上转了一圈,他记得这个人,郁燃的上一个剧本里,有提到这是他的活体道具。 年轻人紧抿着下唇,虽然燃神和对方连话都没说上几句,但他能清晰地察觉到他们之间有一种谁也插不进去的默契……就连之前燃神身上一直带着的疏离扎人的刺都忽然收起来了。 嗯? 燕时澈敏锐地察觉到一束古怪的目光,抬眼望过去,是那个站在门边的陌生男人,正一脸担忧地盯着他年轻的僱主。 这傢伙是谁? 男人视线轻飘飘地在吴落脸上停留了一会儿,若无其事的挪开了。 「燕时澈,保镖。」男人率先开口,以免自己任性的僱主又把他介绍成什么活体道具。 「吴落。」 「穆白鸽。」短髮女生道,「我妹妹,穆甜甜。」 「一楼都搜索完了吗?」寒暄之后,郁燃问道。 「嗯。」穆白鸽点头,「可惜的是,枪弹出售的店铺临近消防栓,大部分都被水浸泡过了,我们只搜出十三只9mm子弹弹匣,有接近200颗子弹还能用。其他就只有西柚手上的那只□□了,不过也只有30发子弹。」 「不够。」郁燃点了点手錶上的积分器,「这两天内场中部和外围,大部分红点都已经消失了,差不多灭了一千只鬼,照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被淘汰。」 吴落问:「那怎么办?」 「去中心区。」郁燃抬眼,黛眸中划过复杂的神色。 中心区的红点都快聚集成一滩沸腾的红辣椒牛油火锅了,可在周围竟然形成了一圈无人的真空隔离带,根本没有队伍敢去那里杀鬼。 青年心中隐隐有个可怕的猜想,中心区的鬼和外部的鬼,是不一样的。 这几天他们遇见的鬼都是分散而至的,这和中心区的完全不一样,它们竟然能够始终聚集在一处,简直就像有智慧的群居动物。 「中心区?」程希佑为难,「这么多鬼,我们不会一进去就送死了吧?」 「进不了前一百名也是死。」郁燃道,「现在外部的鬼基本被消灭的差不多了,五百个人分一千多只鬼根本不够,绝对有人和我的想法一样,准备去中心区找找运气。」 「我跟你去。」穆白鸽揉了揉甜甜的脑袋,「我要带我妹妹一起回家。」 吴落举起右手,「我也去。」 程希佑哎哎两声,无奈道:「我去我去,虽然不能和郁哥你双剑合璧,但双枪战士还是可以的……」 「在这之前。」郁燃嫌弃地皱了皱眉,「我想找个地方洗澡。」 对于这一点穆白鸽十分贊同,摸了一把自己油光水滑的短髮,「我同意。」 「啊,这个。」燕时澈道,「我刚才骑车过的地方好像有一座安全屋。」 程希佑:「既然这样,那咱就走吧。」 安全屋虽然是二十公里一间,但数量有限,大多数在猎场中部,许多都已经被队伍占据了。 他们要去的这座安全屋,在之前已经被洗劫一空,唯一能够提供的就只有床铺和简单的洗浴。 刚好他们大人加小孩一共六个人,在安全屋的容纳人数之内。 安全屋其实是一幢单层小楼平房,外部用钢筋和防弹玻璃加持,鬼确实进不来。 平房里有三个卧室,一个卫生间和一个客厅。 客厅中没有椅子沙发等生活家具,只有满墙的情报和照片,用磁铁和线连接成一面繁复的战术计划墙。墙上的纸很多都缺页泛黄了,偶尔有大大小小的红圈和线连接在一块,标志着许多三角形符号。 其中有一面起了毛边的地图让郁燃停驻脚步。 这是猎场的地图,但上面还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地图上的区域名称—— mankato, minnesota 「这是什么?」程希佑凑上前来,看着一堆黑色油墨的英文单词沉默半晌,「我上学的时候最烦英语,导致看到英语单词就头昏脑胀……这是什么玩意啊?」 「如果剧本中的参考和现实中一样。」郁燃道,「我们身处的这片猎场应该处于a国北部平原一带。」 程希佑瞪大眼睛:「这你都知道?」 「因为在这个地区曾经发生过非常骇人听闻的歷史故事。」郁燃指尖点了点mankato这个单词,「30多个印第安部落在这里被残忍地种族屠杀。」 程希佑满脸惊悚:「那、那些鬼会不会是?」 「不会。」郁燃视线在地图上游移,「我在想,如果剧本中的参考都是有意义的,那这种病毒真的是军方无意间泄露的吗?会不会像十九世纪屠杀印第安部落那样,是为了追求某种无法超越的权柄,而故意造就的阴谋?」 第95页 「……」程希佑咽了咽口水,听青年这么一说,他的背上瞬间炸了一层毛。 郁燃视线顿在地图中心区域,那里用红色五角星标了一个点,批註freedomboratory。 ——这不就是他在录音磁带中听到的弗雷顿实验室吗?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而已。」郁燃收回目光,沖众人身后的燕时澈扬了扬头,把背包塞到他手上,「我先去洗澡,今天休整一天,明日赶路去中心区。」 燕时澈点点头,眼神忽然顿在了地图左下角。 那里有一处细微的铅痕,一般人不贴近看根本注意不到,但燕时澈非人的目力却能轻而易举地看清纸上每一丝粗糙的纤维,以及被摩擦后隐约可见的字迹走向—— ehcp 又是这玩意。 这四个字母到底代表了什么?为什么频繁在无关的剧本里出现? *** 安全屋里没有热水,郁燃忍凉沖了澡,把衣服上沾了血迹的地方全部用肥皂洗了一遍,挂在窗口,荒漠晚上的风很大,一夜就能吹干。 「阿秋。」他□□着上身刚从卫生间里出来,就打了个喷嚏。 水滴落在白到发光的肌肉上,缓缓滑落到作战裤的松紧带里,呈现一种健康的美型,虽然不算多么强壮,但也说不上纤弱。 不过好像清瘦了许多。 燕时澈一愣,就看见羊角辫小丫头蹦蹦跳跳凑上去,捧着一张毯子,眼巴巴地望着郁燃。 「谢谢。」郁燃对小姑娘还算和颜悦色,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其余人也都简单地清洗了一下,吃过东西后回房间休息。 「老闆我还要睡地上吗?」燕时澈勾起唇,脚尖点了点粗糙的水泥地。 面对男人的调笑,郁燃只瞥他一眼,「你睡房顶吧。」 一米三的小床瞬间挤下两个成年男子,连床板都发出吱呀一声的哀嚎。 安全屋配套的劣质香皂香得腻人,郁燃在外面不觉得,刚躺下差点以为自己被柠檬洗洁精泡过一遍,难受地皱起眉。 「你为什么不杀鬼?」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郁燃沉默半晌,「那些都是演员,他们被剜去了图腾标志。」 「那些人都死了。」燕时澈道,「没有心跳,只是由病菌控制的行尸走肉而已。」 他一开口,郁燃身上的柠檬味就从鼻腔里钻进来,皂香混着青年自带的清冷味道让男人偏过了头。 「我承认我是有点厌恶这种东西。」郁燃用薄毯捂住脑袋闷闷道,「好歹给点时间让我克服一下。」 燕时澈掀开毯子,黑眸与之对视,幽深得好像要把一切都吸进去,「老闆,你之前可没有良心这种东西,到底是为什么。」 「……」郁燃恼火地瞪着他,「你管太多了。」 燕时澈嘴角扯出一道不带温度的笑,「好吧,不过作为保镖,即便是为了我自己能够顺利出去,我也不会让你胡来的,如果明天没有调节好你这善良不肯开枪的状态,我会直接手把手带着你杀鬼。」 郁燃黛眸一滞,被男人还回毛毯盖住脸。 好半天,木床再次咯吱一声,青年缓缓背过了身。 刺痛的记忆如潮水一般袭来,女人锁骨上的图腾、满地的鲜血、刺耳的尖叫,无数诡谲怪诞的画面挤入他的脑海里,将他吞进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郁燃恍惚听见有人在他耳边嘆了口气,冰凉的躯体被热乎乎的暖意拥入,可怖的梦魇逐渐散去,化作一夜无知无觉的安眠。 *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国庆快乐! 感谢在2021-10-01 01:36:26~2021-10-01 21:47: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林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100349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猎鬼人 「好好打,这回可以赚。」 清晨的太阳从窗户中透进来, 泛着一层蓝幽幽的冷光。 郁燃醒的时候,燕时澈已经不在房间里了,他晕乎乎地坐在床上, 盯着那半截平整干净的床单, 好半天才想起自己这是在哪儿。 「燃神,准备出发了。」门外是吴落的声音,说是门其实就是一个布帘子,隐私全靠自觉。 年轻人的手刚碰到门帘上, 就被人挡住了。 「我去叫他。」燕时澈似笑非笑地看着吴落,黑眸藏着深不见底的情绪。 吴落右手停在半空中,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放下, 他勉强地笑了笑, 「好, 麻烦你了。」 燕时澈没说话, 懒懒地倚在门框上, 看对方完全消失在客厅里才收回视线。 郁燃不清楚外边发生了什么, 这几天食不果腹让他清晨的低血糖变得有些严重, 反应比平时更迟钝。他慢吞吞地取下自己挂在窗户上的上衣, 作战服的扣眼很紧,他皱着眉, 指腹都红了,都没将最顶上那颗扣子套上。 「要先把这头别进去。」 男人的双手从他肩膀后绕到前面, 灵巧地替他扣上扣子。 郁燃刚想说话, 嘴里就被塞了一块黑巧克力, 苦涩香醇的甜味在齿尖散开, 他偏过头去看燕时澈, 却被揉了一把脑袋。 「我昨天说了。」与动作相反, 男人的发言颇为无情,「如果今天你还下不了决心杀鬼,我会亲自握着你的手带你开枪的。」 第96页 「知道了。」郁燃咬着巧克力含煳道,「你好啰嗦。」 「哥!哥——」程希佑一把掀开门帘,像一只惊慌失措的鸽子,「郁哥,外面来人了。」 郁燃说:「这不是安全屋吗?我们出去把房子让给他们就好。」 「不是啊哥!」程希佑语速快若连发子弹,「是那个齐三,就是第一天特别猥琐盯着你想让你加入他的队伍然后被你揍了的那个傢伙,他带着三十多个人追到这里了,鬼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种地方的。他带着那么多人,一看就来势汹汹,咱怎么出去啊?」 一顿突突突的连珠炮完,燕时澈眉角挑起一个危险的弧度,目光如箭锐利地射向窗外,远处确实有一队人正往这边赶来,为首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 男人在那些人影上扫了一圈,眼里含着冷冽的冰渣。 郁燃顿了顿:「齐三?」 他又道:「我知道他是怎么找上门来的。」 「昨天在超市卫生间的那个就是齐三的人。」 燕时澈:「他来杀你?」 「他想把我带走。」郁燃抬头,对程希佑讲,「你看着穆甜甜,我和燕时澈去解决这件事,你告诉其他人别出来,如果情况不妙,带着小丫头先走。」 快速安排妥当,两人出了安全屋。 刚出门,一颗子弹贴着燕时澈的面颊而过,砰的一声打进身后的墙壁里,霎时裂开蛛网般的裂痕。 男人八风不动看着来人,漆黑的眸底不带一丝温度,倒像是在看着一堆尸体。 齐三贪婪地注视着他身边的青年,噁心的目光从郁燃的腿滑到脸上,忽然乐了起来:「不是不加入队伍么?怎么傍了个男人,不过旁边这个脸倒也不错,把手脚打断一样听话。」 他这番油腻的发言瞬间吸引了直播间那群臭味相投的弹幕。 齐三直播间里的观众很多,不过大多数都不是因为这位的实力关注他,而是在齐三的直播间里总能看到一些香艷的场面。 这傢伙从来不开隐私设置,每场直播堪比颜色电影,关注他大多是为了追求性刺激,而不是积攒通关经验。 可以说齐三也算是百大里特立独行的第一人,靠深夜动作戏出道。 【这男的和三哥平时口味不一样啊,不过确实挺漂亮,那双玻璃珠绿眼睛值钱了】 【带刺的玩意搞起来才带劲,三哥之前搞的那些男的天生没把似的,磨磨唧唧叫得像猫】 【不过他旁边那男的看起来是个硬茬啊,这身高得一米九几了吧】 【再硬你断手断脚也横不起来吧,这边三十个人,规则只说不能自相残杀,又没说不可以打断腿,这俩得完蛋】 …… 郁燃像忽然感应到了什么,没有理会那王八的垃圾话,转头对燕时澈道:「好好打,这回可以赚。」 男人脸色原本很沉,闻言疑惑地看了郁燃一眼,不知道自己这位老闆脑子里又在筹划着名什么阴谋。 此时郁燃在想,这三十八位的王八君一定是有直播间观众的,要是把这傻逼胖揍一顿,以后就不差人气了。 就算他不开个人直播间,光是赛事直播间也能够盆满钵满赚一大笔。 毕竟这个比赛最终还是要靠恐惧值积分排序,而恐惧值的大头基本都来源于观众。 就算在此之前宣传比赛的时候,剧场一直强调要对百大重新洗牌,但百大演员的人气直接决定了他们的恐惧值基础。 只要他们能够在剧本中活下来,排序这一方面基本上也是名列前茅。 「小心一点。」 燕时澈掏出匕首,哼笑一声,「老闆你才要小心一点。」 齐三见自己被彻底无视,脸恼羞成怒地扭曲成一团,他大手一挥,「先把那个男的手给打残!」 马仔一涌而上,他们很小心地没有直接使用枪。在这几天内已经见识过监管者淘汰演员的手段了,一旦不小心直接将人毙命,等待他们的就是死路一条。 痨病鬼躲在齐三旁边,他在这个队伍中的作用一般是放蜂探索物资,既杀不了鬼,也杀不了人,还带着一身病,如果不是一直捧臭脚,早就被赶出去了。 「你。」齐三递给他一只手.枪,「消音.器麻.醉枪,瞄准那男的打。」 痨病鬼不敢忤逆,哆哆嗦嗦地拿起手.枪寻找机会。 这一头燕时澈已经杀入敌营,郁燃手持一根昨日从摩托车上卸下来的棍状铁器,加入战局。 燕时澈身形如同鬼魅,拳脚刁钻有力,专门卸胳膊打腿,一拥而上的五人左右手全部脱臼,惨叫声鬼哭狼嚎。 他既要让对方失去行动能力,又要时刻谨防不能把人打出事了,动作憋屈至极,与此同时心情更加糟糕。 凡是看到他眼睛的人都觉得自己像是在凝视一只狂暴的野兽,被男人身上可怖的戾气吓得后背发凉,即使知道自己不会死,还是忍不住退缩。 短短几分钟齐三的人就已经躺下大半,王八被气得脸发绿,推了身边的痨病鬼一把。 郁燃刚刚打倒一人回过头,瞳孔抽动,只见黑漆漆的枪口正对着燕时澈,而男人刚好卸下一人的胳膊,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危险。 在自己意识到之前,青年已经飞扑过去,却被身后的偷袭者勒住脖子,双双滚到在地。 燕时澈敏锐的耳力听见了空气中子弹上膛的轻响,他骤然沉下身体,一颗子弹划空而过,正好射中了对面那人的脖子。 第97页 即便是威力弱小的麻醉弹,但当动脉被炸开时一切都结束了。 痨病鬼陡然瘫倒在地,被猝然出现在空气中的监管者眼球切割成一堆腥臭的马赛克。 齐三神色大变,转身就要离开。 燕时澈踩着袭击郁燃那人的脸,将狼狈的僱主从地上提了起来,坚硬的战术靴碾过袭击者方才动手的右肩,直到恐怖的脆响混杂着对方的惨叫响起,他才抬脚放过。 齐三脸上肥肉抽搐,看向男人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只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你不能动我,否则我舅舅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会死得很惨!」他吓得退软,直接坐倒在地上。 马仔们安静如鸡,见识过燕时澈的恐怖之后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硬底靴缓缓踏响,一步一步地走近,那声音就像死亡亲吻着大地。 「我不管你是哪家的乖侄子。」男人蹲在他面前,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我不是很喜欢你看我家老闆的目光,下次再这样,就不要这双眼睛了好不好?」 冰冷的匕首划过齐三的眼角,锋利地割过浅浅的一丝血口。 漆黑的刀刃对准了那双藏在油腻褶皱里的眼珠,距离只差毫釐。 豆大的汗珠从齐三额头浸出,他抖若筛糠,牙齿咯哒咯哒颤响,心中无比后悔得罪了这位阎王爷。 「说话。」燕时澈收住笑,兇狠的姿态尽显,让人怀疑只要不照他说的做,这疯子有可能真的会杀人。 「我……我我、我不敢了……」齐三干涩的喉咙嘶哑,「求求你……放过我!」 相同的滋味他曾经在远处那个青年手中体验过,没想到倒八辈子霉再经歷了一次。 「燕时澈。」郁燃擦掉脸上的尘土,叫住了保镖,「没收武器就好,我们该走了。」 一触即发的气氛被陡然打断。 男人听话地应了一声,收回匕首,扫视一周在场队伍,有听话的已经将背包递上来了。 齐三眼睁睁看着尖锐的兇器从自己眼珠子前挪开,才终于颤抖着呛出一口气,烂泥般瘫倒在地。 弹幕陷入停滞,紧接着方才口无遮拦的观众齐刷刷地开始刷屏—— 【这人的直播间是哪个?】 【这是谁这么厉害?】 【求个房号,好人一生平安!】 …… 其中一条弹幕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是旁边那个青年的活体道具,青年叫郁燃,没开直播,你们去赛事直播间锁定镜头看吧】 弹幕飘走短短几分钟,齐三直播间内76.8w观众瞬间掉得只剩十分之一,其余人都跑去了赛事直播间搜人。 一时间总镜头弹幕从「a神好帅!」「b哥这操作简直教科书级别」「老婆一枪射不是鬼而是我的心,老婆嫁我!」……齐刷刷地变成了—— 【郁燃在哪个分镜头?】 【哪里有郁燃的分镜直播?】 【郁燃是谁?】 【求个镜头号,好人再次一生平安!】 *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感谢在2021-10-01 21:47:27~2021-10-02 21:54: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0548581 10瓶;4号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猎鬼人 「炸鬼。」 燕时澈将齐三一群人的枪枝弹药全部没收, 才放人离开。 其余几人从屋子里出来,穆甜甜双眼放光而胆怯地看着眼前的大哥哥,她刚才趴在玻璃窗上目睹了全程, 原本以为白鸽姐姐已经够厉害了, 没想到这个哥哥竟然能以一敌十! 「抱歉没帮上忙。」穆白鸽顿了顿,瞪了一眼程希佑。 程希佑无奈耸肩,之前的剧本坑了郁哥一次已经让他对自己的信任跌落谷底,如果拦住他们这种小事都做不好的话, 怎么能继续抱这条大腿。 「是我让他拦住你们的。」郁燃道,「终究来说这件事是我惹出来的,和你们没关系。」 吴落皱眉:「但是你这么打齐三, 就相当于被剧场内的势力组织盯上了, 后续的剧本都会有人专门狙击, 很多时候人比鬼可怕得多。」 「听起来确实很麻烦。」郁燃漫不经心地点头, 「不对我并不适用。」 话音刚落, 燕时澈轻笑起来, 没有恶意, 但郁燃还是从中听出了这位保镖满满的戏嚯。 他不爽地盯着男人, 燕时澈抬手将他鼻尖的尘土蹭掉,「真了不起, 郁哥。」 「……」玩笑般的称唿气得郁燃耳尖发烫,他拍开男人的手背, 「走了, 再不出发, 中心区的鬼都没了。」 中心区的鬼当然不会消失, 依旧红彤彤的一片, 宛若冉冉升起的太阳。 不过追踪器上确实显示出有好几个队伍和他们的想法一样, 计划冒险求胜,绿点向里缓慢地移动。 越靠近里面的区域,周围的景色也逐渐从郊区荒漠过度到城镇,建筑物开始增加,人工修筑的路也随处可见。相对的,鬼的数量也开始增多,从原本好几公里见不到一只,到现在每几百米的街区就晃荡着一只摇摇晃晃的鬼。 郁燃简直如芒在背,为了避免燕时澈亲自上阵,只好硬着头皮去克服对鬼开枪的厌恶,还是忍不住每次都微微挪开视线。 「喂,别躲。」燕时澈掌心贴着他的后颈,把他脑袋直端端地对准了对面的鬼,另一只手强制握住他的手背,恶狠狠地扣下了扳机。 第98页 十米外的鬼脑袋如爆炸的西瓜般应声而碎,溅了一地白花花黄澄澄的脑浆。 程希佑默默地扭过头,这不是他汪汪特工队队长该看的东西。 「他俩是一对?」穆白鸽低声问道。 程希佑悄悄说:「据我观察,恋人未满只欠东风。」 燕时澈顿了顿,手从郁燃身上挪开揣进兜里,懒洋洋道:「总之就是这样,别一直想着去躲。」 虽然燕时澈的教育方针比较强硬,但好歹确实让郁燃迈过了心里那道坎,将鬼看做死去的尸体而不是演员,手錶上许久未变的积分也终于从2到了12,不过仍旧少得可怜。 考虑到穆甜甜的体力,众人走一会儿休息一会儿,行进比较缓慢。 当太阳晒到正中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得非常靠近中心区了。 柏油路上黄色的标记线已经模煳不清,地上黏了一层黑泥,是雨水带来的尘土一层一层晒干后的印记。 这里的中心区并不是现实意义上的城市中心,而更像是一个稍微繁华的小镇,没有高楼大厦,只有一排排低矮的街区建筑,大部分是面包店、咖啡厅和五金零件铺子,偶尔间杂着一些地方餐厅、快餐店和牙科诊所。 所有店铺的标牌都是灰扑扑的,街道两旁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垃圾包装袋、废弃针头和止痛药空壳,绿化盆栽和垃圾箱这种东西全部被推倒在地,其中还有破烂的遮阳大伞、塑料布等东西。 就像一座鬼城。 在追踪器上显示这里是很明显的一道隔离带,再往里就是鬼聚集的地方。 「有什么东西拦住了中心区鬼的脚步。」看到更加直观的景象,郁燃判断道,「他们就算有多么高的智商,学会了群体生活,也不可能一动不动地待在中心。据我观察,我们这一路遇见的鬼是原本就在街区里游荡的,而中心区的红点根本没有往外移动过。这对于强大的捕食者来说,不太符合常理。」 「所以我们必须找一个高的地方观察情况,搞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它们没有办法出来。」穆白鸽接话道,「登上建筑物楼顶看看。」 郁燃点头,他也是这个意思。 他瞟了一眼全场视力最好的男人,「一公里外可以看吗?」 「没有阻挡物能看到大致情况。」 正好不远处有一幢五层高的街边公寓,正对着中心区域没有一丝阻挡。 公寓的铁门已经破了,中间被撕了一个大洞,像是汽车飞驰而来时撞的,他们从门洞里钻进去,沿着一条狭窄阴暗的楼梯往上走。 燕时澈和郁燃在最前面,后面跟着程希佑,穆甜甜在最中间,穆白鸽和吴落断后。 男人耳朵微微动了一下,听见暴露在公寓楼道里的水管发出轻微的震动,是没有关紧的水龙头残水一滴一滴流下的声音。 他又仔细听了一会儿,确保这个公寓楼里没有其他人。 通往楼顶的路被一扇上锁的铁门挡住了,燕时澈掏出保留了几个剧本的金属髮夹,扯住锁链,将尖端轻轻插进锁芯。 「生锈了。」男人嘀咕了一句,把髮夹重新装回兜里,一只手勾着锁上半截的半圆形铁环,另一只手紧握住后面的方块,手臂肌肉微微绷紧,只听见咔哒一声,生锈的铁锁被他生生拽断。 「真厉害,燕、哥。」郁燃勾着唇还了一句。 燕时澈胸腔里发出闷闷的笑,叛逆青少年果然记仇,还喜欢翻旧帐。 站在顶楼上几乎可以把大半城镇的风光都收入眼底,近处是他们所在的街区,远处是联排式的大片住宅,一栋教堂设在住宅区外沿,旁边有一座学校。 再远的地方就灰濛濛的一片,只能看到几座巨大的工业烟囱。 「那边是很大一片厂区,外面有水泥围墙,有一道铁门。」燕时澈道,「烟囱挡住了后面的东西,占地规模不算小。」 最中心的地方应该就是实验室所在,郁燃有股预感,里面埋藏着这场「丧尸」病毒的前因后果,以及被剧情掩盖掉的更深层次的秘密。 「先在这附近找个地方休息。」郁燃道,「我需要时间想一个更加完备的计划。」 以他们现在手中的武器数量,面对铺天盖地的恶鬼,进去乱杀绝对是死路一条,他要想一个更加大范围高效率的杀鬼方式……并且,郁燃轻轻唿出一口气,一想到里面藏着剧情背后隐藏的内容,他就忍不住地亢奋起来。 郁燃微微曲起那双狐狸眼,远眺那一方灰色的中心厂区,不知道里面究竟埋藏着什么信息,与磁带里零碎的话语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就地撬门,直接在公寓里分了房住下。 郁燃和燕时澈自然是一间,郁燃跟着男人身后进门,关门的时候摸了摸门把,指腹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灰尘。 这间房显然在不久之前住过人。 「有人已经赶在我们前面了。」郁燃向身后一瞥。 燕时澈背着背包站在客厅里,窗外逆光在他全身镀了一层毛茸茸的白边,硬挺的尼龙黑布裹着美型有力的长腿,腰腹和宽肩形成完美的倒三角比例,像是哪个杂志页面剪下来的人气男模。 燕时澈点头,「上楼的时候我也听见了水管流水的声音,长久不住人的公寓里水管不会残留有水。」 郁燃嗯了一声,目光扫过客厅,客厅角落立着一只樱桃木酒柜,这栋房子的主人在撤离时显然没办法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带走。 第99页 他过去打开柜门,拿出了一瓶啤酒,棕褐色玻璃瓶里酒液依旧澄清。 「你要喝酒?」燕时澈惊讶地抬眸。 郁燃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拿出酒柜里的启瓶器将酒打开,转身走到卫生间,把里面的液体咕噜噜全部倒掉。 「我有一个主意。」郁燃拎着酒瓶对燕时澈晃了晃,脸上浮现出让男人看了就不自觉头疼的笑。 郁燃不管他无奈的神情,继续道:「我需要一些过氧化氢和丙酮溶液,如果有硝酸更好。」 「我又不是魔术师。」燕时澈接过玻璃瓶看了一眼,「就算你想搞恐怖.袭击,我也没办法凭空变给你。」 「所以我们现在得出去一趟。」郁燃道,「我想学校的化学试验室应该会有这种东西。」 【看不懂了,他要干什么,有没有大佬解释一下?】 【应化专业不请自来,就这些材料来说,这傢伙是要搞炸.弹】 【????他炸什么啊?】 「炸鬼。」郁燃拍了拍燕时澈手臂,「杀鬼必须要破坏掉它们的大脑神经中枢,毁掉尸体的行动能力,如果用炸.药也是相同的效果。这是我们现在能够达到的最大规模的杀鬼效果——你去把剩下的酒瓶开了,然后我们立刻出发去学校。」 工具人燕时澈面无表情的磕了十多只啤酒瓶,两人在下午日头最盛的时候出了门。郁燃告诉众人去搜索物资,没有详说他们找什么,吴落原本也想跟着出来,却被燕时澈冷冰冰的目光止住了脚步。 燕时澈拎起郁燃的背包挂在自己肩上,始终站在青年身后半米的位置,两人一起离开了公寓楼。 「你很讨厌吴落?」 「……没有。」燕时澈在郁燃疑惑的注视下抓了抓脑袋,「好吧,稍微有一点。」 「为什么?」青年好奇地望着他。 虽然燕时澈平常也会和其他人正常打交道,会笑会冷脸会打趣,但始终带着一股与众人格格不入的旁观者气场,行为举止几乎不含私人情感,情绪波动冷酷得像机器人。 因此像这样单单对吴落展现出鲜明的反感,实在有些让人讶异。 燕时澈潜意识有点抗拒这个话题,他盯着青年下颚线阴影下白皙脖颈,忽然觉得头顶的太阳刺得人心烦意乱,喉结轻微滑动,又把目光移到了对方的脸上。 黛色的眸翡翠似的在阳光下发光,隐隐露出戏嚯的味道。 半晌,男人捏着青年的下巴,让他的视线远离自己。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看他不顺眼而已。」 *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嘿嘿~ 感谢在2021-10-02 21:54:00~2021-10-03 20:08: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林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猎鬼人 「你比我像恶棍多了。」 学校路途较远, 偶尔游荡一两只漫无目的鬼。 郁燃嘣完鬼脑袋,枪管发烫,他下意识就想掏烟, 可惜捏扁的烟盒刚拿出来, 立马被燕时澈无情地抽走。 郁燃没抢回来,蹙眉看他,燕时澈摇了摇盒子,里面发出零碎的响声。 「我记得你之前菸瘾没这么大啊, 怎么四天就快没了。」 郁燃冷冷地看他直径将烟盒揣进自己兜里,「我还记得原来你是给我当保镖,不是当保姆的。」 说完青年转头往前走, 再没留给保镖先生一点目光。 燕时澈啧地一声耸耸肩, 迈开长腿跟了上去。 逐渐道旁商店变少, 四通八达的街区小路汇集成一条扑满沥青的主路, 贯穿住宅区和一座简易天主教堂, 通向了城镇里唯一的学校。 这是一座中学, 占地规模不大, 陈设和设施也较老旧, 带着千禧年初校园美剧的风格。 alexander high school 名牌上是红色的校名,不过受雨水和风的侵蚀已经掉成了破败的粉, 第一个「a」跟着脱落,被一根裹了黑胶的电线挂在门上垂死挣扎, 像个倒吊起来的尸体 大门左侧是是个保安亭, 右侧是荣誉拉拉队员和橄榄球手的展示牌, 照片贴在玻璃内侧, 被浸入的雨水煳花了脸部, 只能看见少男少女模煳的影子, 掺了泥灰显得阴沉沉的,诡异而阴森。 学校的铁门紧锁着,郁燃点开追踪器,学校里倒是没鬼,估计事发时最先疏散的就是这里。 他望了一眼铁门的高度,退后几步,助跳抓住了最上面一个栏杆,鞋底蹬了一下门转身翻了过去。 燕时澈紧跟其后,从两米高的铁门上一跃而下,溅起小片飞尘。 「先找化学实验室。」郁燃言简意赅。 一路畅通无阻,在危机四伏的剧本世界中简直平静到了不正常的地步。 学校建筑少,只有一幢主教学楼,一间锅炉房,操场和更衣室,寻找路线十分明确。 他们走过学校主楼的办公室、活动室,路过透露着腐烂霉味的数个教室和储物柜,终于到了门牌写着化学试验室英文的房间。 燕时澈推开门,「被洗劫一空了。」 一串带泥的作战靴鞋印在白色地砖上往室内延伸,凌乱的脚步几乎踏满了整个实验室,留下了寻找物品的轨迹。 郁燃沉着脸进门查看,装有化学品的暗柜锁门被撬开,柜子里有明显人为翻动过的痕迹,他所需要的东西一个没有,所有的酸、过氧化物乃至于酒精灯全部消失,仿佛刻意不给他留下一丁点可用的材料。 第100页 到底是谁一直跑在他的前面? 率先进入中心区,入住公寓楼,再来到学校偷化学试验品——所有思路一一重合,行动轨迹完全復刻。 心中萦绕着甩也甩不开的鬼魅,就好像隐隐有人在暗处对他挑衅宣战。 郁燃紧抿着嘴,这种被人压了一头的认知让他非常……不爽。 自六岁以来,凡是有排名一类的比赛或考核,郁燃成绩就从来没落过第二,这次终于在剧本中初次体验到了竞争的感觉。 他轻轻捂住自己有些发麻的心脏,睫毛不用自主地随着血液滑过毛细血管而颤抖,敛着两汪静谧的寒潭。 「我要把背后的老鼠找出来。」郁燃唇角绷紧,握紧了拳头,「然后,亲手淘汰他。」 阳光从实验室发绿的窗户外嵌进,在白砖上砸下一块块被不锈钢窗柩分割得泾渭分明的光斑,又晕在白墙上,好像整个实验室都被泡进了绿森森的福马林中。 温热的掌心在郁燃脑袋上一贴,燕时澈捏着一小块碎纸屑捻落,又揉了一把青年过于柔软的碎发。 「现在去哪儿,老闆。」 他刚才的触碰好像把青年充成气球的情绪骤然释放,郁燃板着脸拍掉他的手,将实验桌上的试管用纸裹住塞进了背包,拉开器械柜子找到了一大堆硅胶塞子。 做完一切,他站起身道:「去牙科诊所,那里有双氧水。」 他们来的路上就看到两三家小型牙科诊所,运气好的话,可以找到能用的材料。 回去的路上没有发生意外,燕时澈顺利地开锁破门,两人一共找到五瓶500ml的双氧水消毒液。 当燕时澈背着两人份的背包从牙医诊所大门里出来时,看见郁燃正站在路边,对一辆灰都累了一厘米厚的废弃桑塔纳发呆。 听见男人的脚步声后,郁燃飞快地回头招手,「正好,你把油箱撬出来,我需要里面的汽油。」 郁燃把垃圾桶翻出来的大桶可乐瓶递给他,站在了距离汽车十米外的地方。 幸运的是油缸里还有剩余的汽油没有挥发,燕时澈靠蛮力卸掉了一片轿车外壳,用刀在油箱上开了一个小口,让汽油一点点流入可乐瓶。 做完这些他满身都是闷闷的油味,敏感的嗅觉让他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然后郁燃又指挥男人拆了一个理髮店的大门,自己钻进去拿了瓶瓶罐罐一大堆塞进包里,差点拉链也拉不上,才说要回公寓。 他们直接上了公寓顶楼空地,地上摆满了玻璃啤酒瓶和试管。 郁燃深吸了一口气,表情说不上太好。 燕时澈敏锐地问道:「你在紧张什么?」 郁燃打开双氧水倒进试管,慢吞吞地开口:「我不是理科生,专业知识有限,只能祈祷这种混合了几种配方做出来的东西不要直接爆炸就好。」 燕时澈沉默地站在他身后,准备随时拎着僱主的衣领跑路。 郁燃在试管里加了几种液体,不同密度的颜色在管中分层,仿佛在调配鸡尾酒。 青年仔细地估算比例,用硅胶塞塞住试管,紧接着起身走到顶楼边缘,手腕快速晃动液体,三秒后勐地像楼下投掷出去。 只听嘭地一声闷响,试管磕碎在绿化带前,灼目的火光猝然炸开,枯萎的绿植在瞬间被高温烧焦,蔓延出一丛亮晃晃的火光。 「这样就差不多了。」郁燃松了一口气,「试管的威力还是太小,如果用啤酒瓶的话爆炸范围会更大。」 燕时澈由衷道:「你比我像恶棍多了。」 弹幕直接被爆炸声吓得噤若寒蝉,好半天才刷出成片的666。 【高智商罪犯预备役,太可怕了,这种人真的不需要去警局备案的吗】 【我原本以为他是个抱大腿的,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插一个明星榜百大的预言家位,这人要火】 【我直接预言前十,这傢伙只要开直播间光靠脸就能冲上去,我估计下一波富豪榜又要上一群神仙打架的氪佬】 【他到底学什么专业的啊,怎么这都会,我刚查某度都没有找到他那玩意的详细制作步骤】 与此同时直播间左下角五彩缤纷的礼物特效齐刷刷地亮起来,在系统内部分成之后直接打入了郁燃的恐惧值帐户。 而在上午一波「郁燃是谁」的刷屏提问后,赛事总直播间大部分人都了解了这个新人演员的事迹,纷纷涌入他的分镜头,人气一度达到了110w,连官方都特意在几个火爆大神的镜头号下添上了郁燃的分镜头跳转连结。 只不过此时的主人公并没有心思点开光屏看他的恐惧值变化,而是专心致志地将剩下几个瓶子注满,用房间里找出的薄棉布t恤包裹,免得磕碰,然后放进了包里。 他一共做了六个啤酒瓶,十二只试管。 刚才的爆炸声直接将房间里休息的众人引了上来,燕时澈挡在楼梯口,过了好一会儿郁燃才收拾完东西,将背包递给男人。 他扫视一周:「你们上来做什么?」 程希佑:「我刚刚听见玻璃从楼上扔下去的声音。」 「我搞的。」郁燃从身后拿出两瓶未开的啤酒,「你们也要喝吗?」 「你喝酒?」吴落震惊地仰起头。 郁燃站在最高一级台阶上,冷傲的神情颇有些脾睨众生的味道,「不行么?」 第101页 他勾着唇拍了拍燕时澈的胳膊,「我和我家保镖谈谈人生也需要向你打报告?」 吴落忽然被噎了一下,呆滞着摇了摇头。 「那就好。」郁燃扯着燕时澈的袖子与他们擦肩而过,带过一阵麦子发酵的酒味。 穆白鸽好奇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迟疑道:「……我们是不是打扰别人约会了。」 程希佑严肃地点了点头,只有吴落的脸色不太妙,从郁燃走后就涩着眉心。 房门啪地一声关上,郁燃随手将酒瓶放在鞋柜上,举起一双淋了啤酒黏煳煳的手进了卫生间。 他出来看着站在客厅里一身汽油味的燕时澈,沖他扬了扬下巴让他快点去洗澡,自己则把可乐瓶里剩下的汽油倒进了最后几只空试管里,密封装好以作备用。 两人出去晒了一下午太阳,又弄得全身臭烘烘的化学试剂味道,洗完澡搓了衣服挂在窗口晾干,赤着上身随便解决了几口晚饭。 郁燃一边咬饼干,一边盯着中心区域的地形,地图只能缩小到一定程度,红点密密麻麻地黏在一起,完全没办法看清。 等他从屏幕里抬起头,天色已经完全暗了,星空笼罩大地,像缀入黑天鹅绒衬布上的砖石,光彩熠熠耀目灼灼。 燕时澈倚在窗台边发呆,漂亮的胸腹手臂肌肉莹莹发亮。 「你知道吗?」 青年清冷的声音在身边响起,燕时澈闻见对方身上残留的柠檬皂角味缓缓逼近,在他对面盘腿坐下。 无光的黑夜里,房中也漆黑一片,幽深含绿的眼眸映着满天繁星,在他面颊落下。 男人从未觉得一个人的眼睛能有多亮,也从未觉得一个人的目光有多灼人。 他背上情不自禁浸了一层薄汗,唿吸都被那视线烫得升温,胸膛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比穹上的星图还要复杂多变,在他血管和内脏钻进钻出,把身体搅成一锅沸腾的粥。 「嗯?」燕时澈听见自己的鼻腔中艰难地哼出一道声音,喉结谨慎地滑动,藏起细小的情绪端倪。 郁燃忽然抿着嘴转过头,指尖在玻璃上敲了敲,停在一朵耀眼的光上。 髮丝遮住青年发烫的耳尖,他严肃道:「天狼星其实是两颗星,最大的一颗体积是太阳的……」 「郁燃。」燕时澈揉了一把他的脑袋。 又重新喊了一句,「老闆。」 郁燃闭上嘴,听见他似乎嘆了一口气,缓声道:「去睡觉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炸弹材料胡编的,不要学(〃▽〃) 感谢在2021-10-03 20:08:24~2021-10-04 20:32: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宇智波张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猎鬼人 两分钟就是两分钟,一秒都不会少。 第五天, 午夜00:00。 郁燃被迷迷煳煳的机械音吵醒—— 「零点积分结算已开启,第五日排名生成完毕,最高个人积分1020, 最低个人积分1, 积分低于30的猎人即将接受惩罚,请做好准备!」 机械音一连响了两遍,郁燃手錶忽然亮了起来,积分计数一栏29两个萤光数字在黑暗中无比显眼。 当最后一遍通知落下, 郁燃心脏忽然像被一只手狠狠攥紧,电流顺着戴表的那只手腕窜过全身,人体能承受最高的电压重重的挤压着他的骨骼, 忽如其来的剧痛让他汗水一下打湿了床单, 特别是手腕, 就像被碾碎一样痛到发麻。 青年脸色苍白, 房间们被嘭地推开。 惩罚时间短暂, 仿佛只是给他们一个警告。 郁燃喘着粗气和燕时澈对视, 指尖还在抖, 头髮汗湿了一大半。 黑暗中他看不清对方, 后者却靠着极佳的目力把他狼狈的样子尽收眼底。 郁燃用胳膊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缓了一会儿, 向门口摊了摊手,「烟给我。」 燕时澈没有拒绝, 半晌房间里晕开了夹杂薄荷的烟味。 后半夜有些凉, 郁燃起身把半干的上衣穿上, 香菸燃烧的红光将他的脸色映暖了。 「你回去, 不用守在这里。」郁燃咬着菸嘴含煳道, 「还没痛到死的份上。」 他听见男人应了一身, 贴心地将门关上。 等人走后,郁燃站在窗前良久,把烟吸到了最底,在窗台上摁灭。 他取下手錶,腕间赫然有一个被烧焦的疤痕,惩罚的电流从表环金属片发出,直接烫伤了皮肤,在荆棘心脏正中心,让这个图腾看上去比之前还要狰狞。 郁燃拉开背包拉链,咬牙对准伤口喷了一层酒精,吞掉一颗消炎药,等痛劲过去了才重新回到床上躺下。 他做了一夜被鬼抓着啃手腕的梦,直到早上被香喷喷的味道叫醒。 郁燃洗漱干净走到客厅,桌上放了一个盛着火腿肠土豆泥的碟子。 「穆白鸽送过来的,说在公寓厨房找到了土豆。」燕时澈抛给郁燃一颗水果糖,「这是那个小丫头给你的。」 「噢。」相比于土豆泥郁燃现在对糖更感兴趣,剥开花里胡哨的包装纸扔进了嘴中。 腻人的甜味中和了昨晚恐怖的梦境,郁燃吃了一勺土豆泥就把剩下的全部留给了男人。 他把更多的精力都放在了追踪器上,但并没有在里面看到一点绿色。 第102页 一直抢在他前面的人好像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也或者是——郁燃顿了一下,忽然翻过追踪器将里面的电池卸掉。 「把你的追踪器给我看看。」郁燃伸手要到燕时澈的装备。 果然,他卸掉电池以后公寓里的六个绿点就变成了五个,猎场的追踪不是在人的身上,而是在追踪器的定位上。 那些人早就抛弃了追踪器行动,这说明…… 郁燃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 这说明他们的目的不仅是杀鬼,还有除掉隐藏的竞争者! 这个剧本表面上看似是演员与鬼的对抗,但规则里淘汰的人数就说明了,这实则是演员之间的竞争。 如果说光是杀鬼根本没必要扔掉追踪器,除非他们想把自己隐藏起来,躲在暗中将威胁到他们地位的演员全部除掉。 一旦能把前排有能力的演员淘汰在这个剧本中,他们在直播赛的排名就会自然而然升高。 「确实。」郁燃盯着追踪器,没头没尾道,「很多时候人比鬼可怕得多。」 燕时澈把头从盘子里抬起来,抹抹嘴,起身背上了背包。 他们今天的目的是潜入中心区,靠众人现在手上的积分完全不够晋级,只能险中取胜。 准备就绪后,所有人都朝着中心区域出发。 . 黑灰色的厂区一望无际,四米高的围墙上用铁网和刺扎起防护。四周已经没有普通建筑了,植被也稀少得可怜,远处的天呈现一种奇异的灰蓝色,太阳被埋在捲曲厚重的云层里,透着些风雨欲来的味道。 他们现在所处的就是安全屋地图上显示的实验室,与其说是实验室,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军区实验基地。阴沉的建筑被包裹在围墙里,又粗又高的烟囱直插云天,魔鬼一般张牙舞爪地吞噬了前方的道路。 道路尽头是一扇很厚重的铁门,铁门上用白色的漆标註禁止入内,表面光滑无比,材料和焊接都是用的军方技术,没有办法直接毁坏或者攀爬。 他们站在门外已经听见了铁门被砰砰撞击的声音,似乎有鬼闻到了人类的味道,蠢蠢欲动地想要爬出来。 「怎么办?」程希佑抓了抓脑袋,「这也进去不了啊?」 吴落道:「就算能进去,里面的鬼也会把我们淹死。」 「这种地方不可能只有一个门。」郁燃说,「而且你们看——」 他指着铁门,「宽不到二米五,无论是大型车辆还是实验室重型器械都无法进入,所以一定有另外的入口。」 他们围着高墙走了两公里,果然在一个凹陷处发现了一个下沉的斜坡,估计通往地下停车场。 斜坡外横亘着一扇铁栏杆大门,透过缝隙可以看到有一两只鬼在里面游荡,相比于刚才的震耳欲聋的砰砰声,显得平和许多。 栏杆门没有锁,也无法推开,应该是有专门的遥控器开关,不过体力好的话倒是可以翻过去。 因为背包里有易碎物不能撞击,燕时澈先背着他自己和郁燃的包踩着栏杆轻而易举地过去了,其他人先将背包扔了过去,再哼哧哼哧地爬。 「对了,甜甜。」程希佑刚刚下地,想起什么勐然回头,三米高的门小姑娘怎么翻得过来。 穆白鸽将穆甜甜的背包甩过去,似乎完全不担心她的妹妹。众人好奇地望过去,见小丫头侧过身,瘦小的身躯猫崽子似的从栏杆的缝隙里钻了进来。 程希佑一拍额头,「原来如此。」 实验区内部还有电力供应,停车场上方挂着亮白的灯管,将地下的情形照得一清二楚。 车辆横七竖八地停放,有的车门大开,有的则撞到了墙上,前盖陷进去很大一块,在车辆之间偶尔会出现一具被鬼啃食干净后的骸骨,惨烈地瘫倒在地。 这里的鬼大部分都是还没来得及逃跑就被关起来的人类,他们很大一部分穿着蓝色的工作服,有的甚至穿着带了肩章的军装,在被困后感染而变成了鬼。 再往里走,鬼变得多起来,燕时澈站在最前面,遇见鬼扑上来就果断地拧断它的颈骨,招手让郁燃来开枪。 程希佑跟在穆白鸽身边,一边放冷枪,一边小声说:「可能这就是爱情。」 穆白鸽认真地点点头,表示十分贊同。 郁燃觉得这傢伙今天格外兇残,十米之外的鬼都不放过,扭脖子跟掰玉米似的,咔擦完了确保还剩一口气,就甩给自己,简直是阎王下凡。 郁燃打空了两个弹夹,停车场的鬼也被他们清理得差不多了。 这里的停车场两面封锁,外面栏杆是一个门,进入厂区还有一个门。他们在第二个门侧面的墙壁找到了一个红色的按钮,上面写着open单词,应该就是开门的遥控装置。 「外面鬼太多,不能直接出去。」 郁燃把枪换上新的弹夹,插入枪套,刚才的枪声在门口吸引了一堆亟待用餐的饿鬼。 「撬锁吧。」他拍了拍身边的一辆黑色越野,这辆车应该被军方改装过,无论玻璃还是轮胎的车纹都印有实验室的字样。 郁燃下巴对准燕时澈微微一扬,「然后,碾出去。」 青年含笑的眸透着光,身上混杂着骄傲和随性的气质,精瘦却不纤弱的腰狠扎进腰带,像一棵抽条的白杨。 燕时澈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拿出髮夹插进锁芯,这种锁芯比较复杂,但仍旧敌不过灵活的手指,弹簧嘭地弹开车门。 第103页 警报声骤然响起,男人钻进驾驶室拆卸掉方向盘下的面板,捣鼓了几分钟,只听油门呲呲呲几声,车辆顺利启动。 「上来吧。」燕时澈摁开车窗,对郁燃挑眉,「还有油。」 「好厉害。」穆白鸽由衷地感嘆,艷羡道,「要是我会这个技能……」 程希佑暗戳戳道:「你也可以找个会这个技能的男朋友。」 「那就算了吧。」穆白鸽牵着穆甜甜的手,把她抱到自己腿上,「男人只会影响我拔枪的速度。」 「……」 一切就绪,郁燃按开了墙上的开关。 生锈的齿轮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门外群鬼乱舞,闻着血味就一拥而上。 郁燃飞奔到车前,蹿上副驾驶,一边扣安全带,一边道,「撞。」 油门轰地被男人踩响,黑色的越野就像一匹野马,飞驰而过。军方改装车就是好用,无数鬼扑过来变成轮下亡魂,三吨重的车身噼里啪啦地压爆一堆西瓜脑袋,黑血溅到挡风玻璃上,被雨刮器划开一片粉红色。 车内十分颠簸,郁燃小心翼翼地抱着两个背包,身体晃来晃去。 他们直接开到主路上,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鬼向车辆涌来,郁燃捏着一只试管,开窗向远处扔过去。 众人只见烈焰火光沖天,爆炸声响彻厂房,为首的那群鬼已经被炸得尸首分离,亲妈也认不出是谁。 程希佑直接惊掉了下巴,好一会儿才喃喃道:「郁哥,你不投身于我国科研事业真的可惜了。」 郁燃似笑非笑,「算了吧,我还是热爱演艺事业。」 这里没人知道他的专业,还以为他在开玩笑。 「这下怎么办,不可能永远开下去。」吴落道,「鬼实在太多了,迟早会被追上。」 确实,厂区里的鬼多得不太正常,结合城镇中凄凉的情景,郁燃想到一种可能。 「这里个实验区原来可能是个庇护所。」他的话让所有人皱了皱眉,隐隐地毛骨悚然,「原本城镇中的几千人已经顺利撤离,但感染从实验区内爆发了,无人生还。」 郁燃说完抿了抿嘴,「去室内,它们没办法进来。」 话音刚落,车身勐地一个转弯,甩掉了大群的鬼,如果没有安全带,郁燃差点就倒在了燕时澈肩上。 「关窗。」燕时澈道。 郁燃利落地关上窗户,男人骤地踩死了油门,车像一只离弦的利箭,破风而过。 前方正对着一座厂房。 燕时澈问:「进去吗?」 郁燃:「进去。」 得到指示后,车头对准了厂房捲帘门。 「抓紧!」 哐地一声,车头直接将捲帘门撞出一个大洞,郁燃死死地护住背包,还好没有爆炸。 加强改装后,车身坚固,变形较小,燕时澈打开驾驶室的门,其余人也全部下车。 「里面还有一道门。」 厂房内部还有一扇密码门,但外面的鬼已经距离这里不足百米。 燕时澈锁也摇摇头,「这个没办法暴力拆除,强制破坏会直接锁死。」 「我看看。」郁燃凑近,这是最基础的四位数密码锁,他从侧面观察着面板的反光,看到了明显的指纹印。 一共三个指纹,八十一种排列方式。 「只有一个个试。」郁燃转身对燕时澈道,「我需要至少两分钟。」 「好。」燕时澈点点头,第一次拔出猎场配备的p92,走到了门口,对准八十米开外的鬼头就是一枪。 其余人也匆匆加入战局。 郁燃则快速地开始把三种数字的排列全部输入进去。 「挡不住了卧槽!」程希佑大骂一声。 吴落和穆白鸽也紧紧皱起了眉,手腕被连续开枪的后坐力震得发麻。 鬼一个个倒下,又前仆后继地赶上来,子弹都快打空了,也阻挡不了它们的步伐。 五十米。 三十米。 二十米。 十米。 「郁哥!爸爸!快一点!救命啊!」程希佑大嚎一声。 燕时澈冷着脸,从包里掏出灌满了化学溶液的啤酒瓶,沖众人道:「躲到车后头去。」 「燕哥,就算情况不妙也不用捨身炸鬼啊!郁燃还这么年轻,要是没了……」程希佑被燕时澈直接甩到了车身后头,识相地闭上了嘴。 两分钟就是两分钟,一秒都不会少。 燕时澈飞快的摇动酒瓶,默数结束后用力投掷出去,闪身躲到了车后。 玻璃瓶破碎,滔天火光骤然炸开,几十万焦的能量席捲群鬼,残肢断臂到处飞舞,震鸣声让人耳膜微痛。 「滴」的一声,密码正确,内门向上拉开。 郁燃捂住耳朵,被燕时澈的大动静搞到麻木。 他刚想开口,忽然一滞,厂房内,数百只鬼用泛白髮青的瞳死死地盯着众人,涎水直流,就像看到了一顿饕餮大餐。 妈的。 郁燃骂了一句脏话。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感谢在2021-10-04 20:32:05~2021-10-05 21:11: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辰轩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猎鬼人 难道感染的并不是一批人? 第104页 密码门发出嘀嘀嘀的警告, 升至最高点后顿了一下,又缓缓下降运行自动关闭程序,很快就要再次合上。 是选择进门还是待在外面? 门外一片惨烈景象, 但他们知道随时就会有无数鬼前仆后继地跟上来。而门内则有数百只恶鬼蠢蠢欲动地盯着他们, 恶狠狠的目光就像饿狗看到了骨头,很难不让人怀疑,一进去就会被咬得满身是血。 ……而且再里面呢?会不会有更多的鬼还在暗处觊觎?他们怎么才能全身而退? 短短三秒,郁燃脑海中演化出无数选择, 不断地推翻奔向同一个惨烈的结局。 【我靠前有狼后有虎,这怎么办?】 【不会要栽在这里了吧,好不容易看到一个有点潜力的新人演员, 希望能活下去啊!】 【这么多鬼基本插翅难飞, 一旦围攻上来压也得压死】 【他们不是有炸弹吗?炸他丫的啊!】 【厂房封闭狭小你敢扔炸弹?嫌自己活的太长吧】 厂里昏暗的应急灯亮着, 远处有一座高约三米的重机械可以落脚, 鬼的肌肉坚硬却僵直, 是爬不上去的, 只要能够占据最高点, 就可以将这些东西灭掉, 不过他们现在唯一需要解决的问题是如何过去。 厂中的鬼摩肩接踵如黄金周景点的游客,短短十米的距离犹如天堑。 「进去。」郁燃沙哑道, 「进去还有一条生路。」 离门最近的那只鬼勐地扑了上来,郁燃被忽然出现在身后的燕时澈拉了一把, 震耳的枪声在身边响起, 鬼连他衣角也没碰到就稀里哗啦倒了下去。 「老闆, 小心。」低沉的嗓音拍打在郁燃耳边, 男人眉眼低敛, 神色自若道, 「要进去?」 「嗯。」郁燃点点头,「去那边的机器上。」 「用试管,那个威力比较小。」他补充道。 他们向后看了一眼,程希佑把甜甜背在了身上,沖青年挥了挥拳头,「走吧!我们跟着你,郁哥!」 郁燃一愣,随即莞尔道:「不是刚才还叫我爸爸吗?」 燕时澈拉开一段背包拉链,将试管握在了手中,「跟紧!」 炸裂火光在前方的鬼中燃起,尸体烧焦的臭味瞬间扑鼻而来,其他鬼似乎本能对火光感到恐惧,没有冒死往前。 他们趁机向厂房内跑,利用爆炸的余威,躲过鬼怪的视线和嗅觉。身后的门已经关上了,除了拼死一搏,他们没有其他出路。 试管炸弹虽然不至于伤到自己,但威力比起刚才的酒瓶也小了很多,只能炸死直径两米以内的鬼。 更多衣衫褴褛的尸体向他们涌来,燕时澈都有些自顾不暇,一手拽着郁燃的手腕一手开枪,恨不得把青年变成挂件栓在身上。 郁燃眉头狠狠抽了一下,砰砰砰连发几枪,黑血溅到眼下,他用肩膀一抹,晕开一片狰狞的红。 他们马上就要抵达机器了,鬼也从平息的火焰后扑过来,恶臭腐烂钻进鼻腔,让人几欲作呕。 「我靠啊啊!」程希佑一边大叫一边开枪,竟然弹无虚发,齐熘熘倒下一排。 他吼了一声,「我真他妈牛逼!」 就连穆甜甜也趴在他背上,稚嫩地举着枪仔细瞄准。 「甜甜沖!哥出去给你买糖!」 层层叠叠的尸体像海浪般一波一波地涌上来,穆白鸽转身绞断一颗鬼头,汗水浸湿了短髮。 吴落抬腿踹倒一只扑过来的鬼,骂道:「挡不住了!」 燕时澈单手换弹夹,把枪口塞进偷袭鬼的血盆大口里,崩了满地脑浆。 他余光一斜,郁燃的汗水从额头浸出,不要钱似的往下流。 他怎么会出这么多汗? 燕时澈忽地放开郁燃的手腕,转而拧住了他的肩膀,从背包里掏出一只试管向群鬼炸去。 这一击给他们争取了很多时间,众人飞奔到机器下面,燕时澈先把穆甜甜举了上去,自己两三步翻上机器,把郁燃拉了上来。 众人纷纷从鬼口逃生,一时间靠在机械架子上重重地喘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机器下方的鬼翘首以盼,张大了溢满黄绿色涎水的嘴,露出森森的尖牙。 郁燃擦了擦汗,从背包里掏出一把手.枪递给燕时澈,「之前捡到的,给你应该还有用……」 他的话语断在口中,男人没有接枪,而是握住了他左手手臂,将猎场分发的多功能手錶解开。 烫伤的疤痕横在荆棘心脏的中间,边缘粗糙红肿,伤口渗出了血,被錶带捂得有些发炎。 「挺能耐。」燕时澈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掏出酒精无情地喷在了伤口上。 郁燃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被强制拽住手臂,缠上了三圈纱布。 「消炎药吃了?」黑眸无波地盯着他。 郁燃:「吃了。」 燕时澈嗤笑道:「原来你还是怕死。」 「……」 郁燃第一次有了心虚的感受,他别扭地收手,又被男人轻轻拉住。 「不是要给我吗?」燕时澈问。 「啊?」青年的脸色一瞬间迷茫。 「枪。」 「哦。」 燕时澈握着冰凉的枪柄,伯莱.塔92f,义大利制造,漂亮又冷酷的外表深受枪枝爱好者喜爱,性能也如外表一般出众。 他伸手抹干净郁燃脸上的血迹,起身对准下面的鬼头就是一枪。 第105页 众人休息了一会儿,也都起身慢慢地处理起周围的鬼。 现在厂里还剩两百多只,郁燃又扔下去三只试管,炸飞一堆腐肉。 一时间封闭的厂房内全是此起彼伏的枪声,场面堪比过年放鞭炮,满鼻子都是硫磺火药味。 莫约二十分钟后枪声才渐渐停止,地上全是残肢断臂,臭气熏天的尸臭已经快要把人腌入味了。 程希佑大叫一声:「爽!」随后瘫坐在机器平台上。 面对这么一幅惨烈的场景,就算是经歷过许多剧本的演员都沉默了下来。 【我以为我刚刚点开的是战争频道,感觉像看了一场无比刺激的枪战片。】 【+1我还以为他们真的要葬送在这里,没想到竟然生生炸出了一条路!牛逼!】 【只有我感动了吗,明明剧本并没有结束,最后一个鬼倒地的时候我简直热泪盈眶】 【真的好厉害,还带着一个小女孩,竟然全员存活,没有放弃任何一个人,我真的很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直播了!】 【泪目了我靠】 …… 弹幕纷纷扬扬,如雪花般飘散在屏幕上,礼物特效飞速闪过。郁燃分镜头直播间人数一度高达150w,一个默默无闻的新人一时间压倒了众多大佬,人气指数排名第三。 郁燃从机器上翻身落地,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将一具完整的尸体剥下衣服翻来覆去地查看。 没有图腾,也没有皮肤被剜去一块的痕迹。 他又换了一具尸体,动作明显变得有些急促,但他仍旧没有看到剧场的图腾。 为什么这些尸体上没有,而他们在实验区外看见的尸体上有图腾存在的标志? 难道感染的并不是一批人? 这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繫? 燕时澈看到郁燃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也跳下地,低声问:「怎么了?」 「这些人不是演员。」郁燃微微阖上眼,蹲在地上思考,「这些城镇前来避难的人没有图腾,我偷偷观察过我们之前在外面打死的鬼,它们的肩膀上、手腕上、或者脖子附近都会有一小块皮肤不见,说明外面的鬼都是有图腾的演员,并且被人为隐瞒了身份。」 青年目光一凝,「我有个猜测,会不会……」 他压低声音,「会不会这个实验室就是用演员来做人体实验的地方?当时被迫试验的人,变成了第一批鬼逃脱后,才导致了整个城镇的感染。」 「你是说,感染是上一个剧本失败而导致的结果,在那种背景下生成了这次的剧本?」燕时澈问道。 「希望能这么简单。」郁燃嘴唇抖了一下,咽下了一个更加恐怖的猜想。 燕时澈见他脸色实在难看得吓人,没有追问。 他起身向身后招了招手。 他们不可能一直呆在厂里,还是得找机会探一探周围的环境。 况且,郁燃心底还是一直对这个剧本的背景保持着疑问,那些莫名其妙的暗示和线索让人一头雾水,分明和他们拍摄目标的主线并没有关系,却纠缠了他好几天。 ——弗雷顿实验室到底在研究什么? 众人在厂房里转了一圈,在最深处发现了一扇小门,透过通风口可以看见,门通往厂房后一幢极其现代化的白色大楼,不过前后百来米的路上仍旧有不少鬼四处徘徊,要进去的话还是一个麻烦。 「我和穆甜甜留在这里。」穆白鸽抿了抿嘴,「现在我们每个人的积分将近两百,晋级绰绰有余,我不能让甜甜跟着再出去冒险了,抱歉。」 郁燃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能坚持到现在确实难得,他们也没有资格强求别人一起同行。 「大哥哥。」穆甜甜清脆地叫了一声,从兜里掏出一把珍藏的水果糖捧起来,「送给你。」 小丫头眼神清澈灵动,就算脸上扑满了脏兮兮的灰尘,笑容也格外明朗,小太阳似的。 郁燃微笑着说了谢谢,没有拒绝穆甜甜的好意。 他刚抬起头就看见程希佑别扭地摸了两把寸头,满脸纠结。 「你也留下吧。」郁燃对程希佑扬了扬下巴,露出瞭然的神情。 「郁哥……」程希佑感动到泪眼汪汪,「虽然没办法双剑合璧,但我一定永远会记得你——」 郁燃瞬间面无表情,留给对方一个冷漠的后脑勺。 「我跟着你,燃神。」吴落笑了笑,表明了立场,「有的结果……我也想自己争取一下。」 郁燃迟钝地应了,倒是燕时澈眯着眼在吴落坦然的脸上转了一圈,紧接着轻轻冷笑一声,在郁燃越发迷茫的目光中,哥俩好地揽着青年的肩膀一起转身,指着那扇小门—— 「老闆,这个门锁有四种开法,你想看哪一种?」 郁燃缓缓抬起头:? * 作者有话要说: 假期快结束啦 感谢在2021-10-05 21:11:35~2021-10-06 22:39: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碗甜酒 10瓶;3100349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猎鬼人 s-cell 就在郁燃满脸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的表情中, 燕时澈把髮夹插进了锁芯里。 青年转头道:「忘记说了,我怀疑这片实验区有其他演员,还没有办法判断他们是好是坏, 所以我建议你们把追踪器上的电池取下来, 以免被居心不良的人针对。」 第106页 众人一愣,吴落率先抠掉了电池,身先士卒做出了迷弟表率。 燕时澈的追踪器在早上就被郁燃强行抠了电池,其余人留在厂内也不需要追踪器, 于是跟着照做。 这时候门也被打开了,燕时澈说:「帮你们把反锁的锁芯挑了,可以随时出去, 外面的东西进不来。」 程希佑感激道:「燕哥, 你真是个大好人。」 燕时澈对他露出一个兇巴巴的笑, 吓得大男生想起对方徒手扭鬼头的生动场面, 微微瑟缩了一下。 「走吧。」郁燃说, 「去后面的楼里看看。」 小门距离建筑大约百米, 路上共二十多只鬼, 三个人可以轻松对付。 刚才在厂区里已经打空了好几个弹夹, 为了节约子弹,郁燃扔了两只试管将它们炸了个干净, 在声音引来更多鬼之前跑到了大楼门口。 大楼前门是两扇明亮的钢化玻璃,被铁链匆匆捆住, 锁都没来得及锁, 不过这样也能挡住智商几乎为零的活死人了。他们绕开锁链, 躲了进去, 再将锁链一点点从里面捆上。 这是一栋实验大楼, 玻璃正对着的墙壁上挂着freedomboratory的金属字, 一楼没有任何房间,是一整个通透的大厅。前台工作桌上干干净净,什么物件都没有,大厅靠墙放了一排固定在地上的椅子,有点像医院等候区的制式。 整个大厅阴森昏暗,面向西北,照不进一丝阳光,只有墙壁最高处挂着的应急灯闪着亮光,灯泡应该出了一点问题,偶尔会忽然地断掉一瞬,让整个大厅都萦绕着一股恐怖片的诡异氛围。 前台旁边的墙壁有一台电梯,楼层屏幕亮着,还在运行。 郁燃过去按了往上的按钮,电梯门咯吱咯吱地发出令人牙酸的响声,就像年岁过百的老头,艰难地舒动着生锈的筋骨。 门格外缓慢地拉开,青白色皮肤的厉鬼瞪着发黄的白眼珠,在闻见人味的瞬间呲牙咧嘴地扑了上来。燕时澈抓住老闆的肩往自己身边一拽,一枪贯穿电梯中游荡的鬼头。 大楼一共五层,地上三层地下两层,郁燃踩在血没有溅到的干净处,直接按了二楼键。 吴落将爆开的鬼脑袋踹出了电梯。 电梯缓缓上升,顶上的钢绳动一下喘一下,龟速将人拉上了二楼。 二楼同样一览无遗,被建成了一层科普展示长廊的地方,郁燃看着墙上的细胞模型,恍惚间感觉自己进了某个自然科学博物馆。 他们从头到尾走了一圈,墙上的字都是用英文写的,讲述了四十亿年之前地球第一个细胞的诞生的进化史,前面还比较像科普解说,到近代开始就变得诡异起来。 从某一个分支开始,走廊上的文字忽然拐到了邪典方向,介绍起臭名昭着的前脑叶白质切除术,并标註这是几个世纪以来神经科医学最伟大的一次进步,从改变人脑入手,带给了人体更多可能…… 郁燃皱着眉往后看,到最后一幅图,出现了一个名为s-cell的超级细胞,墙上挂着一个红色的细胞模型,配文将此细胞描述得天花乱坠。 这里的专业术语太多,郁燃阅读起来也磕磕巴巴的,只粗略地了解到,弗雷顿实验室大概发现了这种奇妙的超级细胞,并且通过多种实验,得出了让人震惊的结论,一旦将这种细胞植入大脑皮层,就可以通过脑神经控制并强化人体各部分的机能,一个普通人也能成为拯救世界的超人。 所以是在超级细胞培育实验的过程中,产生了变异的病毒,从而将人体感染,变成了活死人一样的鬼? 郁燃抿了抿嘴,目前的剧情变得格外戏剧化,简直是一部丧尸商业电影的前奏。 除了墙上复杂的文字,走廊里隔几步就是一个展示柜,上面摆满了塑料模型,有dna双螺旋结构示意图、五颜六色的大脑结构分区,还有放大的细胞和病毒模型等。 这些东西在暗淡的应急灯光下,阴森得让人后背不自觉发凉。 「再上去一层看看。」 郁燃把目光从塑料模型上移开,他们这次没有走电梯,直接从楼梯上。 第三层稍微正常了一些,大大小小六个会议室分布在走廊两边。 他们一个一个挨着查看,这些会议室中干干净净,一点可以带来线索的纸质文件都没有残留。 会议桌尽头放着一套桌上型电脑,燕时澈将会议室墙壁上的电源总开关打开,郁燃摁开电脑开机键。 电脑上出现了一只正在运行的进度条,屏幕亮起深蓝色的光,这不是他们熟知的任何一个系统的开机界面。 就在进度条跑到100%的时候,象徵着错误的警告声骤然响起,屏幕闪烁着鲜艷的红光,「error」爬满整个屏幕,在警告声变得越来越尖锐时,屏幕正中跳出一个白色的方框,写着系统已毁坏的字样。 三秒后,电脑全部变黑,警告音效卡在半途,会议室陷入死寂。 郁燃和燕时澈对视了一眼,将电源再次拉上。 这明显是被人为销毁的痕迹。 究竟怎么回事? 郁燃忽然有股奇怪的感觉,一路上这个剧本都在告诉他们,在病毒感染的背后有一个巨大的阴谋,吊起了郁燃的好奇心去探查;与此同时,所有有关这个阴谋的深层信息却被抹除得一干二净,害怕别人发现似的。 就像期末考试前最后一节课,老师说这门课某个知识点很重要一定要好好复习,但说完就走完全不画重点,让人对着五厘米厚的教材默默发呆。 第107页 「咱还下去看吗,燃神?」吴落问。 郁燃瘫着一张冷脸,「看啊,我倒想知道这背后究竟藏着什么讳莫如深的隐情。」 他们来到地下一层,这里和上面的任何一层楼都不一样,从楼梯下去有一道坚实的铁门挡住,门上有一个虹膜锁装置。 燕时澈上前看了看,「被人破坏过。」 郁燃问:「有其他人来过吗?」 吴落听后皱着眉向锁头望去,「这里真的有其他人?」 燕时澈摇头,捏着锁侧面爆出的、已经积了一层灰的电线,「不是最近,是以前被破坏的。」 他试着推了推,没有一丝阻力门就被推开了。 扑面而来的冷气从门洞里窜了出来,地下的楼层供电充足,白森森的灯光将门后的场景照得清清楚楚。 头顶的中央空调一直嗡嗡地运行着,由于许久无人维修,往下滴着水。 郁燃洗了两三天的冷水澡,被凉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抬眼一看,负一楼是个非常宽阔的大厅,厅内摆了四只高两米宽一米的圆形玻璃钢,每一个玻璃钢的底座都都是金属机械盘,背后连着红红蓝蓝、密密麻麻的电线。其中两只玻璃缸里满是绿色的黏稠液体,剩下两只玻璃缸已经被打碎了,内部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大厅右侧的墙壁上,摆放了五个硕大的金属冷柜,向外的一侧是透明玻璃,里面摆满了福马林泡的东西,郁燃一眼扫过去,就看见了蜷缩在液体里漂着的的猴子幼崽、哺乳动物的大脑,以及一些形状弔诡可疑的器官。 这里的所有陈设仪器和恐怖片里科学怪人的地下室别无二致。 玻璃缸中黏稠的液体把头顶的灯光折射成幽幽的绿,空气中全是沉积已久的消毒水味。 大厅最里面放着一个满是按钮的机器,机器上面红灯绿灯黄灯交杂闪烁,看不出用途。 郁燃在另外两人研究冷柜和玻璃缸的时候,独自上前看了一眼,按上面的单词来看,这应该是个检查监测细胞活性的机器。 「这是什么?」吴落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郁燃默不作声地撕下其中一张标籤。 「实验器械,做细胞实验的吧。」青年转身道,「再往下走走,这些废弃物根本看不出有用的信息。」 负二层有三个房间,面积比上面小很多。 郁燃顺势走进第一个房间,道:「我搜这个,其他的你们自己分。」 燕时澈正想要跟进去的动作顿了顿,瞟了吴落一眼,进了第二间房。 第一个房间是一个办公室,办公室内放着一套桌椅、一面书架,桌上放着桌上型电脑。 郁燃一一浏览过书架上的书籍,全部都是一些关于医学、生物和细胞的书,许多专业术语他也不知道,暂时看不出什么问题。 他尝试打开桌上的电脑,电脑里的系统同样被毁坏了。桌柜里也空无一物,所有东西都被搬空,没有给他们留下任何信息。 郁燃环视一周,刚想离开,忽然整个人一顿,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他蹲下身,从瓷砖上捡起一小块碎裂的玻璃片,像是从什么很精緻的小器物上落下的。 郁燃膝盖跪地,指尖在办公桌的缝隙里摸了摸,碰到了一个冰凉的金属材质物品…… 燕时澈进入的第二个房间是一间手术室,房间面积较大,分为左右两个部分,由一只薄荷绿的一次性手术帘子隔开。 左边是一张手术床,旁边的架子上放着手术用具;右边有一台非常奇怪的仪器,外形有一点像医院里的核磁共振机,中间有一个圆柱形的洞,可以让人躺进去。 男人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里面什么都没有,他扶着仪器旁边的栏杆起身,忽然指尖在冰凉的栏杆上摸到了什么。 燕时澈缓缓地蹲下身,栏杆底部的金属涂漆上有一小片被人为刻上去的字迹,ehcp。 字迹粗糙,像匆匆而就。 这是第三次出现了,这四个字母究竟代表着什么? 男人微微眯起眼,起身的时候忽然眩晕了一下,脑海中亮起一片明晃晃的白光,似乎有人用强光手电照射他的眼睛。 短暂的画面一闪而过,燕时澈太阳穴鼓鼓作响,轻微的痛觉撕扯着他的脑部神经,人体的自我保护系统以一种警告的方式,强行让他停止回忆。 燕时澈皱着眉,试图再追溯一次,外面却骤然传来东西摔到地上的闷响。 ——是郁燃所在的那个房间。 男人迅速赶过去,吴落正伸出手准备将郁燃从地上拉起来。 青年揉着肩膀,摆了摆手,若有若无地躲过了吴落的触碰,「只是低血糖而已。」 燕时澈掏出一条巧克力,掰碎一块递到郁燃嘴角。 郁燃下意识地撇过头,见男人目光不自然地一顿,才低下头叼走了他指尖的糖。 「怎么样?」 「好多了。」郁燃摊开手,「再给我一块。」 「嗯。」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06 22:39:12~2021-10-07 22:20: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巧乐兹果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猎鬼人 暴走萝莉 第108页 头顶的白炽灯光洒在郁燃的脸上, 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浓重的阴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憔悴。 「我没事。」他重复了一遍,巧克力在滚烫的舌尖融化, 他又打了个喷嚏。 燕时澈皱着眉, 用手背贴了贴郁燃的额头,没有发烧,可能有点感冒。 这几天一直奔波赶路夹杂高强度的运动,洗澡也直接沖凉, 普通人的体质确实着不住。 「在这里休息一晚。」燕时澈代替他做了决定。 吴落立刻接话,「后面的房间是一个小的休息室,有一张单人床。」 「我带他过去。」燕时澈沖吴落点了点头, 不顾郁燃皱起的眉头, 强行让这傢伙躺在了床上。 「我说了——」 青年不满地开口, 被一颗水果糖塞进嘴里堵住了喉咙。男人布满薄茧的掌心盖在了他的脸上, 将他眼睛遮住。 「睡觉。」燕时澈道, 「剧本结束还有两天, 我可不想在对付鬼的同时, 还要抽空照顾你这个病号。」 郁燃抿着嘴, 在男人强硬的态度下还是听话地合上了眼睛。 在青年闭眼的瞬间,分镜头隐私系统自动开启, 留下黑屏上一串串「这就没了?」的弹幕。 吴落在外面又转了一圈,回来关上了房间的灯。 这个清秀的青年眼睛在郁燃身上停顿了许久, 被燕时澈冰冷的目光逼得挪开了视线。 燕时澈脱下外套, 盖在郁燃身上, 里面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的运动背心。 「燕……」他低声道, 「燕哥, 你不用对我这么警惕。」 「谁是你燕哥。」男人眯着眼睛瞥了他一眼, 听见郁燃的唿吸放缓,似乎已经累得睡着了。 吴落视线停在对方肩背结实的肌肉群上,摸了摸鼻子,自知自己打不过,只好抿了抿嘴,「都是成年人,燃神对你没兴趣,咱们俩也各凭本事。」 「哈?」燕时澈转过头,震惊到一时之间只冒出了一个单音节感嘆,半晌才接了一句,「什么各凭本事?」 吴落愣了愣,磕磕巴巴道:「你……你不是喜欢燃神吗?」 「我喜欢他吗?」男人黑眸里满是迷茫,在对方更加震惊的目光中,缓缓道,「可我是直男。」 吴落的表情近乎于破口大骂的程度,他看了一眼对方盖在郁燃身上的衣服,咽了一口脏话。 「你是直男?!」他压低声音,「我一对燃神示好你就瞪我,那副随时要把我沉尸水泥柱的表情,你现在给我说你是直男?」 「我们打鬼,你手把手握着燃神开枪,你这他妈是直男?」 「你刚才想也不想脱衣服给另外一个同性盖上的行为像直男?还是你把对你初恋女友的一套用在了郁燃身上?」 燕时澈听完陷入长久的沉默,少顷才默默说:「我没有初恋女友。」 吴落嘲讽:「所以你这个从来没有交过女朋友的人,这么暧昧地对待一个同性之后,还能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是直男啊?」 年轻人几乎是恼羞成怒了,自己一直以来当做假想敌的对手,居然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而所有他认为是故作亲密的挑衅行为,只不过是雄性动物圈地盘的领地意识作祟。 「好吧,既然你是直男。」吴落吐出一口怒气,「可不可以在我追求燃神的时候,不要他妈像老婆被人抢了一样护着,你不是他的保镖吗?没道理搅僱主的桃花吧。」 「你想得到美。」燕时澈毫不犹豫地打断年轻人的话,眼神里隐隐充斥着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的敌意,「烂桃花这种东西,我还是有权力替老闆掐灭在萌芽中的。」 「你凭什么——」 床上的青年无意识转了个身,打断了吴落的反驳,燕时澈替郁燃重新盖好衣服,转头再去看吴落时,眼里已经结了一层冰。 漆黑的眸像万年寒冬的极夜之地,光是打在人脸上,就跟厉风颳过般生疼。 吴落无端起了寒战,汗毛瞬间耸立,就像被危险的勐兽盯上了。 他识相地抿了抿嘴,抱着双手,靠在墙边闭上了眼睛。 郁燃这一觉睡得不怎么舒服,似乎有一团冰搁在他身边,恍惚间他握住了捡到的那块金属怀表,被冻了个哆嗦,身上所有的寒气都是从怀表上蔓延上去的。 他仿佛又回到了几个小时前,他正从桌下勾出那块怀表,好奇地打开。 怀表应该是在逃离的时候不小心摔落在桌下,玻璃表盖被磕出一个小口,怀表的指针已经停了,錶盘上有精緻的雕花,看起来价格不菲。 很快郁燃的注意力就被另外一件事情吸引走了,他用力地擦了擦怀表顶盖内侧的玻璃,里面卡着一张照片,玻璃上被利器划过的擦痕让相片模煳不清。 似乎有什么东西催促着郁燃,告诉他相片中有十分重要的东西,一定要看到。 他快速拆下表盖上的玻璃片,下一秒,指尖无意识地捏紧了,指腹被锋利的边缘划过一条小口,渗出的血液沾到了相片上。 画面的颜色褪得厉害,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在那张稚嫩的人脸上。 这是一张随手拍摄的群像人物照,里面有一群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在草地上玩耍,分明是很平常的画面,可郁燃一眼就看见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侧脸。 最角落里,一个黑髮小男孩静静坐在鞦韆上,平静无波的黑眸望着镜头左侧,即使剃着寸头,模样也与燕时澈有七分相似。 第109页 如果这不是他本人,就是他遗落在民间的私生子。 只不过按照燕时澈的年纪来看,这个岁数的私生子是不太可能。 郁燃舌尖抵住上牙床,将相片缓缓地翻过去—— 【实验体0001、0010、0013、0014于社区公园玩耍拍摄】 【行为模式与正常儿童无异,实验b-02阶段成功】 他指尖狠狠一抽,这才感觉到了被割破的细痛。 郁燃轻轻吸了一口气,将玻璃復原,就在捏住錶盘的瞬间,一堆陌生的回忆瞬间挤进了他的脑海。 「加大电压,我们需要找到实验体的最大承受阈值。」最开始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郁燃感觉自己在努力地睁大眼睛,面前的场景却晃得厉害,他看见了一个戴着金属边框眼镜的人招了招手,立刻有其他人围了上来,死死地压住了他。 他咬着牙,嗓子里发出痛苦的闷哼,烧焦的疼痛从心脏处传来,顺着神经蔓延全身。 汗水从每个毛孔疯狂渗出,很快就淋湿了一张床单,金属眼镜在他胳膊上打了一针,肌肉在药剂的作用下变得软绵无力,很快失去了反抗能力,紧接着有人把他挣脱的胳膊再次锁进了电击椅上。 「直接推到10。」对方命令。 那瞬间似乎灵魂已经逃离了身体,又被剧痛狠狠地拽了回来,像有一把锯子来回地撕扯他的肉.体,有时把他割裂成两半,有的时候有将他碾成粉末,到最后已经痛得麻木,连唿吸的力气都时断时续。 他知道自己没有死,但他恨不得自己快点死去。 非人的折磨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电击强度从10升高到23的时候,金属眼镜总算说了一句「停」。 郁燃在撕裂灵魂的剧痛中回过神来,被人戴上了氧气面罩。 他感觉自己所在的这具身体用了全部力气,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金属眼镜脱下了橡胶手套,脸上露出了一个近乎狰狞的笑容,「实验圆满成功,等他恢復过来,就投放到训练场吧。」 汗水很快模煳了这具身体的眼睛,他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程希佑勐地从睡梦中惊醒,他梦见自己变成了鬼,被一群猎人围着打,差点就打成了筛子。 醒来过后,噼里啪啦的枪声似乎还在他耳边迴荡,他睁着眼睛迷茫了好一会儿,才竟然意识到那声音不是梦。 近处的子弹声由远及近,连发速度极快,不是他们手中的任何一支枪。 程希佑翻身而起,被一只带着香味的手狠狠按到了箱子底下。 穆白鸽咬着牙低声道:「厂房被包围了。」 「谁?」程希佑瞪大眼睛。 「不知道。」穆白鸽沉着脸摇醒了还在睡梦中的甜甜,「听枪声不是郁燃他们,难不成这地方真的有另外一队人?」 「靠,枪声打过来了。」程希佑骂了一声,三人蹲在厂房高大的箱子后面,听外面的动静。 子弹哐哐砸在前面的大门上,金属硬生生被集中的火力打出了一个大洞。 程希佑看了一眼穆白鸽,女性柔软的侧脸线条含着坚毅,是数次死里逃生锻鍊出来的气质。 她的短髮贴在颊边,警惕地注视着门那边的情况,在若隐若现的火光中亮得惊人。 大男生咬着牙握住了枪柄,悄悄探头向外面望去。 门口火力渐渐熄灭,有什么东西被扔了进来,发出沉闷的声响。 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只听见远处的动静越来越小,开枪的那队人似乎很快离开了。 「怎么回事?」穆白鸽疑惑地哼了一声。 程希佑瞳孔骤然紧缩,在一闪而过的手电光晕中,他看见厂房门被彻底撕开,地上多了两具人类的尸体,他们穿着作战服,应该是演员! 「我操。」他咒骂了一声,后半句快跑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群黑压压的鬼就从撕裂的洞口扑了进来,最前面的几个直接跪倒在地,黑暗中看不清细节,却能清晰地听见牙齿咀嚼生肉那种黏煳煳的吧唧声。 新鲜血肉的味道让更多的鬼从门洞中涌入,它们错失了饱餐一顿的先机,漫无目的地挤在厂房中,被身后的同类推着走。 「我们不能待在这里,迟早会被发现的。」穆白鸽向程希佑招了招手,「走,去后面那栋楼找郁燃他们。」 还没等他们起身,厂房深处那扇小门被机枪轰然扫射,门板直接飞到了地上,发出哐当一声。 在震耳欲聋的袭击声后,他们听见了鬼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前后的门都被如此大动静地破开,另一队的心思昭然若揭,就是想利用鬼的袭击,把对他们有潜在威胁的人全部除掉。 现在的境地才是前有狼后有虎。 近百只鬼涌入厂房,一鬼一口唾沫都可以把他们三个淹死了。 穆白鸽勐地举起枪。 程希佑怂包地举起手,「白鸽,出不去也别杀我啊,咱不兴队友祭天法力无边这套,好歹试试——」 他垃圾话还没说完,一颗子弹从颊边飞过,正中他身后一颗鬼头。 寂静厂房里的枪声让他们瞬间变成了活靶子,穆白鸽拉起穆甜甜的手,吼道:「快跑!」 可是还没等他们跑几步,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鬼就围了上来,程希佑心里一颤,自己只在主席台念检讨的时候见过这种场面。 第110页 硬着头皮举枪就射,想着自己死也死得体面一些,至少给白鸽留下点好印象。 「程希佑。」穆白鸽喊了一句,「把枪给甜甜!」 程希佑背对着她们开枪开到脑子迟钝,「什么……甜甜……?」 穆白鸽直接夺过了他的手.枪,塞到了甜甜手上。 程希佑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只见身边的小丫头整个气场都变了。 她小巧稚嫩的脸上沾满了灰,眼中却迸发出一种不属于小孩子的神秘光彩,锐利得好像两把出鞘的刀子。 穆甜甜双手各执一只手.枪,一种鬼魅的灵巧身形躲开了鬼爪,反手就是毫不犹豫的一枪,正中眉心。 穆白鸽拽了一把程希佑,「跟着她跑!」 跑?跑去哪里?! 他根本机会问话,颅内划过无数个卧槽,只见平时柔柔弱弱的小丫头跟吃了大力水手的菠菜似的,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硬生生给他们开了一条出门的小道。 「这是我妹妹的被动技能『暴走萝莉』,这一段时间内她的能力可以达到无敌状态。」穆白鸽边跑边说,「不过时间只能持续三分钟,之后她会陷入昏迷,我们必须得赶快!」 三分钟已经足够他们跑出厂房,子弹挨个贯穿呲牙咧嘴的鬼脑袋。 在他们冲破层层障碍,跑到外边一片无鬼的角落时,穆甜甜陡然卸力,就像没电的洋娃娃,软绵绵地倒在了姐姐身上。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电池不都拆了吗?」程希佑自觉地背起穆甜甜,捡起了地上的枪。 「可能刚好看见了。」穆白鸽咬着牙,踩着群鬼的尸体,「也有可能……」 她唿出一口气,说出一个骇人的猜测:「我们队伍内部出了问题。」 *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感谢在2021-10-07 22:20:29~2021-10-08 06:13: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100349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猎鬼人 「天灵盖会被炸飞。」 远处枪声响起的同时, 燕时澈勐然惊醒,四周的黑暗像是漂浮在空中,意识从虚幻的梦魇中抽离, 清晰得仿佛蚕茧中扯出的最后一缕丝线。 他揉了揉太阳穴, 被混杂错乱的记忆塞得满脑子发胀,直到第二声枪响紧接着传来,五感才迟钝地归位。 男人起身拍了一把尚在睡梦中的郁燃,又熟练地在他嘴里塞了一颗糖, 好歹用甜味将人唤醒了。 郁燃刚醒脑子比谁都蒙,挣扎着惺忪的睡眼,刚刚起身, 一件还带着自己体温的衣服就从肩膀上滑下。 燕时澈揉了揉他的脑袋, 穿上衣服, 一边扣扣子, 漆黑的眸在黑暗中晃荡了一圈, 耳尖微动, 将夜里的所有动静都悉数察觉。 他说:「吴落不见了。」 「吴落?」郁燃声音还是有点哑, 他坐在床上缓了两分钟, 智商才渐渐回笼,「……果然是他。」 「你早就猜到了?」 「不能算猜到, 有点怀疑。」郁燃揉了揉眼睛,「只是觉得不对劲, 自从决定要进入中心区以来, 好像冥冥中有另一只队伍总能猜到我下一步要做什么, 就好像始终被一双眼睛监视着。我之前粗略地排除了其他人的嫌疑, 就只有吴落了……从一开始我就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我组队, 这么看, 原来是早有预谋。」 「你不知道哦。」 郁燃顿了一下,怎么听都觉得男人的语气有点奇怪,他迟疑了一下,反问道:「我该知道吗?」 燕时澈抿了抿嘴没有开口。 哒哒哒的闷声有规律地响起,打断了两人未言的话。 「下雨了吗?」郁燃皱着眉。 「是枪声。」 他们所处地下负二层,外面的枪声听起来就像暴雨落地,被厚厚的水泥一层层隔开,让人听不真切。 「程希佑他们——」郁燃勐然噤声,头顶的「雨点」似乎越来越大,倒像是在下刀子了。 燕时澈敏锐地抬头,「有东西过来了。」 枪声?难道是外面的队伍在打鬼? 不对,没道理杀鬼会选择晚上出动,鬼眼球腐烂,抓人是靠嗅觉和听觉,晚上的环境分明是对鬼更加有利,除非是这几天吃压缩饼干把脑子吃坏了,否则没有正常人会大晚上出来作死…… 郁燃握拳抵在唇间咳了两声,自己好像确实有那么些感冒,嗓子痒痒的,好像吞了一把干草。 就在燕时澈回眸看他的时候,郁燃拽住了男人的袖子,「我们现在得立马离开这里,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他一边说一边拉开包,将剩下的几根试管和爆炸啤酒瓶全部匀给了燕时澈,「我背着这个跑不快。」 燕时澈倒是没有什么意见,顺带把僱主包里的几瓶水一併装着了。 就在两人准备出发上电梯离开的时候,一阵巨大的声响从楼上传来,啪的一声后崩裂成无数细小的碎响。 是实验室大楼门口的玻璃! 燕时澈拉住了郁燃,空气中传来了微妙的火药味,不是猎场分发的手枪子弹出膛的气息,而是一种更为浓烈的、像是自制土枪子弹的味道。 那东西炸开的时候非常刺鼻,硫磺味很沖,有点像小时候过年放的劣质烟花,只要一炸开,满天都是烟燻火燎的炮仗灰。 第111页 郁燃什么都闻不到,被抓着手腕牵到楼梯间。 「是沖我们来的。」黑眸在应急灯下闪过,男人坚毅的下颚线微微向上斜,喉结上的刀疤格外显眼。 郁燃目睹那性感的喉结滑动,男人轻轻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脸色越冷,「有血的味道。」 燕时澈的嗅觉从来没有出错过,郁燃听到这话,方才不好的预感突然具象化。 首先制造出动静,然后打破玻璃门,带入浓烈的血腥味…… 「他们想把外面的鬼都引进来!」青年冷峻道,「因为这个剧本本身的规则就註定了,玩家不能自相残杀,但其实监管者这玩意就是个智商不高的ai系统,只能识别主动杀人,而无法判定主观意义上杀人。」 在之前就有过例子,无论是劫匪头子还是痨病鬼,即便他们没有主观意义上的杀人动机,但因为直接实行了杀人的过程,就被监管者判定自相残杀。 「相对的,监管者也没有办法识别间接杀人。」郁燃舔了舔干涩的下唇,「所以就算外面那些人把我们的后路断了,将鬼放进来,只要不是他们亲自动手,楼里面的伤亡都无法作为他们恶意残杀同伴的证据。」 他说完一抬眼,深黛色的眼眸扫过燕时澈,看见对方正一言不发地望着自己。 「先上去看看能不能破除一条路。」男人移开目光,匆匆甩下一句,抓着青年的手就往楼梯上跑。 上面的枪声已经停了,看来那些人搞完事就已熘之大吉,这么轻车熟路,不知道在外面坑了多少伙人了。 燕时澈走到一楼楼梯口就停下了脚步,「鬼太多了,之前那些枪声就是早有准备。」 郁燃微微探出头,他们所在的位置其实算是一个死角,从楼梯缝隙的一隅,就能看清在应急灯的闪烁下,一张张青黑干枯的人脸浮在黑暗中。 它们的身体因为长期脱水而变得干枯,皮肤被氧化成干裂的不规则块状,就像大旱之后的田埂,眼珠是腐烂的黑色,瞳孔收缩成针尖小的白点,大多数的嘴唇和舌头已经在病毒感染几分钟后被自己啃食干净,化作一个黑乎乎的空洞,只有枯黄的尖牙从口里龅长而出,留着浑浊腥臭的涎水。 在这里大部分的鬼没有外面那些新鲜,大部分身体部分趋于碳化,因而不太受蛆虫和苍蝇的青睐,保护了郁燃脆弱的胃部和眼睛。 它们直接扑向地上鲜血淋漓的两具尸体,燕时澈可以清晰地看见,两具尸体都穿着猎场作战服,腹部呈现撕裂贯穿伤口,表皮出现暗紫色尸斑,被鬼啃食的时候脸部尸斑受挤压而颜色变浅,死亡时间就在他们进入大楼前后…… 「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针对。」郁燃听完燕时澈的描述后低声道,「在这种地方几乎不可能长时间携带新鲜尸体,稍有不慎就会被鬼察觉袭击,而对方却保留这两具尸体至少四个小时,如果不是有极大的用处,他们不可能冒这么大险。」 郁燃几人在不到两天内积分从两位数跃上三位数,按照五千鬼晋级一百人的比例,已经属于前排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再加上吴落这个吃里扒外的内鬼通风报信,惹得人眼红嫉妒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燕时澈也深深地拧起眉,若是他一个人还可以全身而退,但带着郁燃就比较麻烦,他力气再大也不可能背着一个一百三四十斤的成年男人上蹿下跳。 外面的鬼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入一楼大厅,粗略扫过去已经肉贴肉地挤了百来只,楼外也同样鬼头汹涌,似乎半个厂区的鬼都被刚才的动静吸引了过来。 燕时澈快速获取周围的情报,锐利的视线划过浓稠的夜色,在忽明忽灭的应急灯光下扫到了大厅左侧一扇用护栏封闭起来的小窗。 「郁燃。」男人问,「在这里使用酒瓶炸弹会怎么样。」 大厅的面积不到一百二十个平方,除了楼梯口有遮挡物之外,厅内十分空旷,只有两排连坐铁椅。 这么小的地方,一旦扔出一个炸弹瓶,剧烈的震动大概率会将剩下的所有炸弹全部引爆,毕竟郁燃做的是劣质黑火药,稳定性得不到保证。 「天灵盖会被炸飞。」郁燃实话实说,「鬼和我们的都是。」 「那先用试管,还有三只。」燕时澈说着就从包里掏出三只试管,「我一扔出去,你就往左侧跑,不要停也不要管前面的鬼,我会处理干净。」 郁燃点了点头。 男人掌心的玻璃试管呈现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在楼梯口外徘徊的十几只鬼身上炸开,火光照亮了半边大厅。 郁燃迈步狂奔,男人动作比他更快,拔出匕首熟练地挡在他前面一刀一个,开闢出一条鬼头祭天的生路。 试管虽然暂时为他们争取了一点时间,但立刻就引来了更多的鬼。燕时澈头也不回向后又抛出一只试管,差点在郁燃脚后跟炸开,将即将碰到青年的鬼爪子直接炸飞。 郁燃被余威侵袭,背部像过了一层火,燕时澈仿佛身后有眼睛,空出来的那只手抓住了郁燃的手腕,将他朝自己的方向狠狠一拽,躲开了一张血盆大口。 他右臂肌肉喷张,以一个刁钻的进度割掉了它的脖子。 漆黑的匕首仿佛淬了冰,寒光在夜里拉开一条冷冷的线,刃不沾血。 窗口近在咫尺,就在这时,一只身材高大莫约两米的鬼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对方穿着a国军装,应该是某个死去的大兵,即便是腐烂许久满身的腱子肉也没消失。 第112页 那鬼咧开毒牙,向燕时澈扑来,就连走路时也撞得地板塌塌直响,兇勐如虎。 燕时澈离开翻身应对,拔出腰间的枪,谁知这傢伙似乎有防御意识,比水泥还硬的肌肉群狠狠撞在男人肩上,试图将对方手里的武器打掉。 力气还挺大。 燕时澈咬牙一个飞踢,不留余力地将鬼踹了一个趔趄。就在耽误的几秒内,后面的鬼前仆后继地扑了上来,对面前两个新鲜的人类呲出了贪婪的尖牙。 男人退后两步,最后一只试管在面前嘭的炸开,将面前耀武扬威的群鬼直接物理超度。 爆炸的热浪迎面冲来,郁燃耳膜隆隆作响,火烤的炽热和威力比之前的高了好几十倍,剧烈的震颤让周围的空气瞬间扭曲,瓷砖飞溅起细碎的锐物,割破了青年的眼角。 在火光骤起的前一秒,濒死的危机感向电流般贯穿青年全身。 郁燃猝地吼道:「扔掉包!」 一道剧烈燃烧的抛物线被极致地投掷到大厅那头,在落地之前,剧烈的高温轰然灌满整个一层,漫天都是炸裂的残肢断臂和烧焦的尸体碎片,装满了酒瓶炸弹的包被郁燃牌劣质炸药引爆了。 所有画面慢速播放,天花板从头顶破碎砸下,墙壁炸开可怕的裂痕,倾斜着倒塌。 燕时澈勐地扑倒郁燃,两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狠狠的撞上墙角。 巨响近乎粗暴地凌虐耳膜,郁燃耳蜗带着耳后的神经像被刀捅过,大脑一片空白,被震到失聪,任何声音都听不见了。 陡然的高温化作一层层热浪,将两人掩埋在火里,灼烧感钻入肺中令人窒息,郁燃被滚烫的身躯死死护在身下,黛眸与黑眸在火光中对视一秒,陷入了无知觉的黑暗。 *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感谢在2021-10-08 06:13:23~2021-10-09 21:19: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0367515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号 2瓶;3100349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猎鬼人 他发烧了。 爆炸让两人眼前同时一黑, 即便炸点距离很远,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冲击。 弹幕在炸裂的火光中色彩纷呈,镜头推向倒地不起的两人, 在黑暗的墙角静静地伏着, 一动不动。 【耳机党音量开到最大,现在耳朵已经快聋了……】 【我靠我靠我靠不会死了吧?楼都塌了一半,没有被炸到也会被砸到吧】 【笑死我了两个人搞黑火.药把自己炸死,再牛逼有什么用呢, 过剧本没好运气还是白扯】 【前面幸灾乐祸什么呢,语气酸得堪比我奶奶家腌萝蔔,你进去能活两天吗?】 【啊啊啊啊我好担心燃神, 别出事吧现在百大排名固化这么久了, 好不容易见到一个实力能够直接沖前排的】 【燕哥动了!你们看!】 燕时澈咬着牙床, 用烫伤的背部顶开身后倒塌的水泥墙, 仅仅是这一个动作就让他汗流浃背, 伤口又辣又痛, 黏在粗糙的尼龙布料里, 浸出了一大片血瘀。 男人肩膀往上抬, 从墙角狭小的缝隙中跪地起身,重重地喘息, 额头流下的冷汗滑到鼻尖,滴在青年紧闭的眼窝里, 他撑起手臂, 大拇指抹掉郁燃脸上的汗和血迹, 指腹接触到的皮肤滑腻如玉, 同时也烫得一发不可收拾。 燕时澈指尖探了探他的鼻息, 微弱的唿吸格外炽热。 他发烧了。 黑暗中应急灯已经尸骨无存, 夜幕上的月亮吝啬地洒下些许冷光,透过栅栏隔断的小窗,在郁燃脸上留下一块长方形的银辉。 青年的脸颊发红,眉心不安稳地蹙起,似乎昏迷中也受着不小的折磨。 总之得先把人背出去。 燕时澈揽住郁燃的腰,视线忽然凝滞,沉着脸拉过后者的手臂。 郁燃左手似乎一直在遭受不妄之灾,左臂上方,黑色作战服袖子被撕破一个大口,已经被鲜血浸湿了。 燕时澈透着月光撕开布料,臂上被锋利的东西划开了一道寸长的血口,伤口边缘狰狞外翻,染着一层黑气。 男人放轻在周围摸了摸,压出来的不是血,而是一种透明的黏液。 郁燃睫毛颤了颤,眼睑发黑,嘴唇发紫,是被感染的前兆。 在方才的混乱中,他被鬼抓伤了。 燕时澈低声咒骂了一句,立刻扒开郁燃身后的背包,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猎场在最初分发物资的时候给了他们一人一只病毒血清。 男人迅速拆开针剂,将药物缓缓推进青年伤口边缘。 郁燃在液体渗入肌肉的时候,狠狠地抽搐了一下,被燕时澈铁面无情地压住,拧着他的胳膊,快速打完一针。 血清的见效速度很快,两分钟后伤口就不再产生粘液了,只是人还昏昏沉沉的,摸起来仿佛烧得更重。 燕时澈一边思考这样下去不会烧成傻子吧,一边抬头看了看他们现在身处的环境。 面前窗户的铁栅栏仍旧牢牢地固定在上面,只不过因为许久没有修缮,布满了铁锈,轻轻一折就断了。 他徒手砸碎玻璃,直到破了一个能够容纳两个人通过的口子,才起身把郁燃扛在背上,轻巧地钻了出去。 虽然血流的不多,但气味多多少少会引来鬼,他们必须先离开这个地方,另外找一个庇护所。 第113页 燕时澈刚刚落地,处于放松状态的肌肉瞬间紧绷起来,野兽般的黑眸扫过面前二十来人,在吴落迴避的侧脸上顿了顿,落到为首那个瞎了一只眼的瘦弱男子身上,对指着他的一排排枪口视若无睹。 为首那人大约三十来岁,不到一米七五,相貌却十分阴鸷,鹰钩鼻,薄片嘴,他的左眼被黑色皮革眼罩蒙住,右眼眸色极浅,呈现一种黄灰色,包裹着针尖大的瞳孔。 【????这不是七爷吗?怎么出现在这!】 【我的妈百大第七,难道燃神刚刚猜测一直针对他们的人是七爷!】 【这么想很合理啊,齐胜冕最早不就是吃谋略饭的吗,一直都是进本下套过河拆桥的手段,不坑人不是他啊】 【阴谋天花板vs智商天花板,我的妈这什么世纪对决】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郁燃算什么智商天花板,先进百大再说好吗?人还在挺尸,粉丝就登月碰瓷了】 【等等,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齐三是齐胜冕亲外甥啊各位,这他妈是来寻仇的!!!】 为首老大似乎带队在窗外守了许久,见到燕时澈的瞬间就拉开一勾阴森的笑。 「久仰大名,燕先生。」 燕时澈没理他,换了个姿势让郁燃能在自己背上待得更舒服。 齐胜冕不恼,继续道:「听说前几天我外甥被你打了一顿,一个人战三十个,真了不起啊。」 燕时澈冷道:「好说,你外甥识相,不然眼睛也就跟你一脉相承了。」 齐胜冕瞎了眼睛是他一直以来的雷点,就算有人的目光在他脸上多停留一会儿,也会暴跳如雷,此番话一出口,他脸色顿时寒若冰封。 就连身后的马仔也不安分地对视,满脸写着这傢伙在作死的表情。 「弄瞎我右眼的也是你这样不知深浅的愣头青,后来就被我的人设计在剧本里活生生凌迟,做成人肉煲了……」齐胜冕阴沉地笑了两声,说出的话宛若毒蛇吐信,他望着燕时澈,「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和我签订活体道具的契约,就可以饶你一命,顺便——」 他小指指尖大的眼珠在空旷的眼白里转了一圈,招了招手。 吴落从一群马仔中走出来,恭敬地站在齐胜冕身后。 齐胜冕愉悦地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顺便把你背后的人交出来,只要让咱们这次行动的功臣满意了,我们也可以放他一命嘛。」 燕时澈脸色冷得足以媲美北极点寒夜,全身都浸着一层肉眼可见的戾气,像刀一样剜过在场所有人的脸。 吴落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被那眼神唤起了心底最深层的恐惧。 这傢伙的气场完全不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身上那层慵懒随性的外壳被彻底褪去,仿若打盹的勐兽从长眠中甦醒,连髮丝都透着股杀伐果断的气质。 经歷过无数剧本的齐胜冕一眼就能看出,这是经歷过血洗才会拥有的目光。 这傢伙手中沾过的命,绝对比他多! 他迟疑了一下,忽然有点不确定今天的行动能否成功了,虽然自己身后有装备齐全二十人武力,但他有股预感,只要愿意,眼前的男人能够在瞬间将他们所有人置于死地。 可是眼前这只大肥羊,他说什么也不捨得放走。 一直以来自己靠谋略坑蒙拐骗,虽然组建起了一只以他为首的战力组织,但明里暗里也树敌无数,他不是不知道已经有很多人对他不满,想要找机会把他拉下水了。 如果能将武力如此之高的人签约为活体道具,他也不至于这半年一直收敛作风,导致恐惧值完全没有办法大幅度增长。 「我的提议如何?」齐胜冕强装镇定,就算签不了,他也要把这只勐兽在这个剧本里除掉,不然让对手成长起来可是很麻烦的。 「你做梦。」燕时澈根本不愿意和这群垃圾谈判,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整个人以一种惊人的高度跳起,轻巧得仿佛背上根本没有背人。 所有人都还在震惊中,燕时澈勐地夺过最近马仔的手.枪,反手掐住了齐胜冕的脖子,冰冷的枪口粗暴地顶在他太阳穴上,对方根本就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彻底辖制住了。 边缘锐利的枪管在齐胜冕额头上撞出一个血口,燕时澈毫不留情,摁在他的伤口上,嘴角扯开轻蔑的弧度。 「你不可能杀我。」相比起他那个懦弱的外甥,齐胜冕说起这话有种天然的底气,他深深地知道猎场的规则,无论是活体道具还是演员,只要被判定为了猎人身份,直接杀人都是会被监管者当场处刑的 「我只是个活体道具,杀了你们就算我死了,我家老闆一样会晋级。」燕时澈嗤笑,「放心,我的枪很快,在监管者来之前,绝对能够把你们一个个全部送下地狱。」 齐胜冕这时仍旧自信不疑:「人都是自私的,你不可能为了他甘愿死亡。」 「我会。」 燕时澈轻轻拉开枪枝保险栓,咔哒一声仿佛一根弦绷在了齐胜冕的心脏上。 不可能,他一定是在虚张声势!怎么会有人做到这种程度! 太阳穴上的铁块戳得他颊边鲜血直流,齐胜冕咬紧腮帮,这样看来他原本刻薄的嘴唇近乎于无,整个脸都深陷进去,像一块融化的板油。 「有的。」燕时澈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扯开嘲讽的笑容,微微俯身在他耳边低语,满意地看见对方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第114页 「人是自私的,你不会……」仿佛是要说服自己,可是刚才听见的话好像瞬间打破了齐胜冕的心理防线,他原本胜券在握的神情尽数崩塌,冷汗混着血一下涌了出来,「你不会!救……救命!」 旁边的马仔惊慌失措,不知道那男的到底对七爷说了什么,为什么七爷忽然就变成了这样。 他们跟着七爷为了保命,可是现在的发展好像都超出了他们的预料,对方似乎真的疯到了会杀人的程度,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上前帮忙。 燕时澈用枪抵住齐胜冕的脑袋,在众人的目光下缓缓移步,一直到达远处的一方围墙边。 男人锐利的目光向后望了一眼,他们的后面是一座巨大的水泥塔,被两米高的墙围住,塔上有窗,说明有门可以进去,当做暂时的庇护所再好不过。 「滚吧。」燕时澈一个手刀把齐胜冕噼晕,将他双臂折断脱臼仍在墙角,自己则背着郁燃轻松地翻墙而过。 他下手有轻重,这傢伙至少能睡半个小时,在这种地方光是治疗手臂就能让他们忙得够呛,在此之间不用担心对方来找麻烦。 燕时澈重新挪动了一下郁燃的位置,青年被刚才落地的冲击顶得痛苦地呻.吟一声(审核太太这不是搞黄色,是字面意思!),又陷入了无知无觉的昏睡中。 男人顿了一下,忽然听见旁边的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他缓缓上前,用枪撇开树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蹲在地上,双眼紧闭双手高举—— 「我错了哥你放过我我上有老下有小最近还有一个暗恋对象积分只有28实在不是什么竞争对手别杀我求你了!」 「程希佑。」 「……我出来是为了找吃的您不想看见我我立马就滚——啊?」话在中途被生生砍断,程希佑迷茫地抬起脑袋,见到燕时澈的瞬间像小蝌蚪见了妈妈,立马热泪盈眶,「燕哥……你来啦……」 *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嘿嘿,本章评论区红包掉落^_^~ 感谢在2021-10-09 21:19:25~2021-10-10 22:54: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100349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猎鬼人 「一起下地狱吧!!!」 「这种时候你们出来找吃的?」燕时澈问道, 有些难以置信。 程希佑在前面带路,挑开层层叠叠的绿植,钻进水泥塔隐密的一道侧门内。 「甜甜低血糖, 我们手里只有压缩饼干, 她昏睡着咽不下去,我出来撞撞运气看能不能找到其他吃的。」程希佑啧啧两声,「小丫头的被动技能太牛逼了,无敌暴走双枪萝莉, 哒哒哒哒哒硬开了一条道!燕哥你是没看见,那枪法直嘣脑门,一个子儿不浪费……」 男人挑了挑眉, 没说什么。 塔内黑魆魆的一片, 没有半点光亮, 程希佑全程摸着墙壁找路, 脑门忽然咚地撞上一个硬物。 「哎哟……就是这里。」程希佑捂着脑袋转过身, 物理探路成功, 「那个……郁哥, 燕哥你把他放在这里吧。」 「唔。」燕时澈隐隐能看见他指的地方是一个干净的水泥平台, 刚好可以容纳下一个人。 「西柚?」清爽的女声从头顶响起。 燕时澈回头一瞥,楼梯上站着一个影子, 是穆白鸽。 「我在这!」程希佑兴奋道,「刚出去撞见了燕哥, 我把他们带过来了, 只不过郁哥现在好像发烧得很严重, 不方便移动上去。」 「发烧了?」穆白鸽蹙起眉, 从台阶上跨步下来。 「抱歉, 有酒精、消炎药和纱布吗?」燕时澈的声音淡淡响起, 「刚才不小心在爆炸中丢了一个包,不太够用。」 「有有有!」程希佑立刻答道,把自己的背包直接递给了对方,他动作到一半勐然抬起头,「爆炸?就刚刚特响那声?」 「嗯。」燕时澈应了声,先掐着郁燃的下巴餵他吃了一颗消炎药,脱了他的上衣,摁住他的胳膊,把酒精喷了伤口一周,在青年不安分的扭动中,用纱布裹上去止住了血。 穆白鸽有野外生存经验,摸黑给燕时澈搭了把手,碰到郁燃额头的时候还是被炽热的温度惊了一下。 「他感染了,刚打完血清,高烧是正常反应。」 燕时澈给郁燃重新披上衣服,用酒精擦在他额头和手心里散热。 紧接着他又脱下自己的上衣,拍了一把程希佑,「兄弟,劳驾给我上个药。」 程希佑再次震惊:「哥,你受伤了?!」燕时澈武力有目共睹的强到离谱,堪称东方杰森斯坦森,整个人站着不动都是去警察局备案的气质,他都能受伤?! 「想什么,我又不是超人。」燕时澈啧了一声,「炸弹烫伤,不算很严重。」 炸弹,不严重…… 程希佑再次更新了对燕时澈的看法,颤颤巍巍地举起酒精瓶往他背上喷。 燕时澈独自裹上一圈纱布,摸出两颗糖递给穆白鸽,穆白鸽道了声谢,带着程希佑将上面休息的穆甜甜背过来,让她躺在郁燃身边的位置,用水壶的水化了糖,给小丫头一口一口餵下去。 三人做完这一切已经精疲力竭,靠在墙上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燕时澈坐在墙角的位置闭上眼睛假寐,隔半小时就凑过去摸摸郁燃的额头。他们一直坐到天光乍现,灰蓝色的日光从水泥塔上方瞭望台玻璃投进,在郁燃的眼睑上洒落一层憔悴的阴影。 第115页 男人掌心又贴了贴他的额头,稍微放下了一点心,烧已经退得差不多了。 就在他忍不住再一次去摸对方的额头时,滚烫的手心忽然拉住了他的手腕。 郁燃挣扎着睁开眼睛,想看看这个昨天在梦里老是动不动碰一下自己扰人清梦的究竟是个什么妖魔鬼怪。 朦胧半醒间,那双漂亮的狐狸眼最初还像是沉着一潭溢满铜锈的死泉,在目光触碰到燕时澈的剎那,水里的青苔甦醒了,绿意盈着水波向四周瀰漫,一圈波纹潺潺颤动,瞳孔含着白日的残光,微地收敛住了。 「这是哪?」被火药熏过的喉咙哑得不成人声,郁燃刚开口,肺里就痒得忍不住咳嗽,连带着咽喉那一块撕扯着痛,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锯子,吸气的时候剌一刀,唿气的时候又剌一刀。 「水泥塔。」燕时澈示意他暂时闭上嘴,「昨天吴落带人袭击,我把你背出来的时候遇见了自称是齐三亲舅舅的人要来復仇,就是他们招的鬼。」 他把昨晚发生的一切都详细地给郁燃讲了一遍。 「唔。」郁燃轻轻哼了一声,捏着太阳穴爬了起来,他手臂刚刚撑到地,就嘶了一声,差点痛到摔下去,被燕时澈眼疾手快地扶了起来。 他捧着水壶先让青年喝了一口水,又把昨晚他被感染到发烧的事情告诉了他。 郁燃现在头昏脑胀,全身又酸又痛,伤口还撕扯着肌肉,脸色一度被折磨得白成了一张纸,心道自己果然和这种体力剧本天生犯沖。 「郁哥,我有一个疑问。」程希佑好奇地举手,「吴落那奸臣不是当着咱面把追踪器电池抠了吗,怎么联繫上齐三他舅舅的?」 「无线电通讯器。」郁燃嗓子实在不舒服,说了一个词就闭上嘴摆了摆手。 「他应该之前就勾搭上了对方的通讯码。」燕时澈接话道,「暗中一直都有联繫。」 「我昨天卸了齐三亲舅舅的胳膊,敲晕了他。不过这些都维持不了多长时间,我没有办法确定他们什么时候会反击,那傢伙看起来就是睚眦必报的一个人,我们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等着他捲土重来。」 「我靠,那怎么办?现在这内忧外患的,人鬼都觊觎。」 「有办法。」郁燃忽然开口。 程希佑急忙问:「什么什么?」 「我们要先回去。」 「去哪儿?」穆白鸽抬眸。 「实验大楼。」郁燃又捂着胸口咳了几声,从兜里摸出一张发黄的纸标籤,上面用原子笔手写了两排文字—— 「负一楼有一个实验装置,其中一个按钮是实验区感染自毁装置,倒计时十分钟,只要我们能够在爆炸之前离开这里,就行得通。」 程希佑顿了顿,「所以郁哥你的计划是?」 「炸光所有的鬼,让猎场提前结算总积分,在对方找到我们之前结束这个剧本。」 【这思路了得,为了不被追杀,就先把鬼屠尽,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燃神牛逼】 【虽然听起来不太可能,但可行性还是有的,现在外围的鬼被围剿得一干二净,只有这片区域还没有清剿,要是把鬼都杀了,说不定真的能够触发提前结算】 【虽然但是,如果炸鬼中途不小心杀人了怎么办,谁知道先来的是提前结算还是红牌罚下……】 【回答前面的问题,监管者处罚是看是否造成直接杀人,爆炸这个算是杀鬼同时不小心的间接伤害,不会触发红牌】 【其实就和七爷借鬼杀人一样,无法判断动机的。之前痨病鬼淘汰是因为他直接用枪,在打斗过程中射死了同伙,监管者就会把这个判定为自相残杀】 【啊啊啊各位!你们还没意识到吗,如果燃神把这片厂区的鬼都炸完了,那第一名不是非他莫属??!!】 【卧槽才发现……我关注了一个什么魔鬼……】 · 燕时澈扒开一块水泥墙壁,和郁燃一起钻了进去。 程希佑那边带着身体尚处于昏睡状态的穆甜甜不好行动,于是他们直接兵分两路,他和郁燃来实验楼这边启动自毁爆炸按钮,对方则去昨天的厂区,把他们遗留在那里的越野车开出来接应。 他们从爆.炸.物的断壁残垣中踩过,还好这里的建筑物都是军方标准,修筑的比较牢固,被郁燃的「黑火.药」轰炸了一番,也只倒塌了第一层楼,其他地方的墙壁只有些许的裂痕,建筑物结构并没有受创。 两人直奔负一楼,郁燃径直走向大厅最深处那个满是按钮和红黄绿灯光的仪器。 第一次下来他就看见了最中间那个按钮旁有请勿触碰的警告,当时他还没有确定吴落的身份,在对方接近的时候只来得及撕毁上面的标籤。 后来他又受到了被动技能死亡演绎法的影响,精神状态始终不好,在想要告诉燕时澈这个发现之前又出现了被偷袭的事情。 郁燃指尖停留在红色按键上,只要按下去整个厂区就会自动启动毁灭程序,十分钟倒计时结束后,无论是人还是鬼都会被炸上西天。 「按不下去?」男人的声音在他耳后幽幽响起。 郁燃偏了偏头,「不……」 他面无表情地按了下去—— 【warning!! warning!! program error, please enter the correct dna code!】 输入正确的基因密匙? 第116页 郁燃愣了愣,忽然一阵劲风袭来,他被燕时澈狠狠一拽,躲开了黑暗中隐秘的杀机。 燕时澈眉头一蹙,兽瞳带着冰刺射入阴影,那是什么东西,居然连他都没有发现! 一双灰黄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两人,阴森的面容从黑暗中缓缓浮现。 是齐胜冕,又似乎完全不是他。 中年男人全身全是血的味道,左脸腐烂了一半,眼罩也不见了,露出一个空空的肉.洞,他盈着狰狞可怖的笑容,利齿咬碎了手中装满绿色溶液的玻璃试管。 唾液混着药剂从口中流出,他嗓子里发出呵呵的笑声,狠毒地望着两人。 「瞧瞧我发现了什么好东西……」齐胜冕拉长了声音,那噁心的音调就像一把噼了叉的劣质小提琴,让人听着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郁燃瞟过试管瓶,发黄的标籤隐约写着「s-cell」的字样。 他眯起眼,这傢伙明显是轻信了二楼墙上的邪典,误食了有毒药剂,被病毒改造了,看他脸部腐烂的程度,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鬼。 「小心。」他哑着嗓子对燕时澈道,「他身上有病毒。」 就在这晃神的一剎那,齐胜冕瞪鼓了那双布满黄丝的眼球,以一种骇人的速度向郁燃扑过来! 「一起下地狱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结束这个副本~ 感谢在2021-10-10 22:54:03~2021-10-12 00:42: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柳的逆十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猎鬼人 你要扣我工资吗,老闆。 「红线相连, 蓝线连一半,打火立刻踩油门……」程希佑嘴里一边念念叨叨,手中捏着驾驶室下面两根线戳了半天, 「燕哥给的口诀也不管用啊……」 「你去那头, 这边我来。」 小姑娘还没醒,被动技能虽然无敌,cd也长得离谱,一时半会儿是帮不上什么忙。 穆白鸽把穆甜甜放在车后座, 给她摆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挥了挥手把程希佑赶到一边,「注意着周围的鬼。」 「okok。」大男生摸了一把毛查查的寸头, 有点不好意思。 他们这头如火如荼地偷车, 实验楼那边的进展也不甚顺利。 燕时澈一脚踹开齐胜冕, 他这一脚的力道足以踢晕一头牛, 但面前看起来无比孱弱的中年人只歪了歪身体, 即便肋骨断裂, 胸侧出现了一个明显凹陷, 他却像完全感受不到痛苦一样, 不动如山的待在原地,仿若一堵墙, 眉头都没皱一下。 「……」男人骂了一声,现在他都不知道这傢伙算不算是人, 根本不能下死手。 「你可杀不死我。」齐胜冕喑哑着嗓子笑了, 随着他嘴巴张的越来越开, 脸上的青筋和血管显得更加凸起, 随着血流缓缓鼓动, 仿佛一根根绦虫挣扎着想要从皮肤底下钻出来。 病毒一边破坏他大脑的躯体感觉区, 让他不再疼痛,也没有了畏惧的情绪,一边吸取着他身体里的养料,使他的软组织极速腐败,把所有的机能都供给了大脑中央前回与额叶,让他整个人的运动素质达到巅峰。 齐胜冕甚至有种飘然欲仙的错觉,好像世界上一切都渺小得不得了,他体内有什么蠢蠢欲动的东西砰然欲出,含着让人难以拒绝的力量,肾上腺素被神经高度催化,那瞬间他仿佛就是世界的主宰—— 瘦小的男人同猎豹般向不停发出警告红灯的机器冲过去! 郁燃被燕时澈挡在身后,看到这一幕,忽然想通了什么,大吼一声:「燕时澈——按钮!」 警告声中的基因密匙绝对与s-cell脱不了什么什么干系,很有可能这种细胞就是触发自毁系统的关键。 而反观齐胜冕的样子就几乎能猜到他喝了多少瓶s-cell的超级细胞溶液,他体内的dna可能早就被溶液里附着的病毒感染,同时他也拥有了可以启动自毁程序密匙的特殊基因! 绝对不能让他碰到按钮! 郁燃深知,要是让这种傢伙晋级,后续将不堪设想! 可他话一出口,齐胜冕距离錶盘只差一毫! 砰! 高速撞击掀起一地尘埃,燕时澈将齐胜冕扑倒在地,四周的架子和电线散落,玻璃瓶碎了一地。 男人闷哼一声,撞上一堵墙的感觉实在不太好,这墙还满是骨头架子,硌得他手臂生痛。 燕时澈起身摘掉手臂上扎进去的细玻璃,从地上起身。 齐胜冕这傢伙体质原来就太弱鸡,虽然被病毒强化了骨骼和肌肉,但仍旧抵不过燕时澈的野生蛮力,胸骨严重凹陷,手臂脱臼二进宫,腿也折了一条。 他瘫在狼藉的碎片中,阴毒地瞪着两人,那眼神恨不得剜其心啖其肉。 「他要做什么?」燕时澈走到郁燃身边。 「和我想的一样。」郁燃抿着嘴,刚才吼的那一声让他喉咙里仿佛揉了一把沙,「他也想提前结束这个剧本,顺带把我们都解决掉。」 之前那种被监视的怪诞感觉在这一刻忽然明了,无数行踪重合的巧合都来源于一点,他和这个人的过剧本思路几乎一致。 郁燃被这结论噁心到眉头紧蹙,沉思目前应该怎么办。 dna验证不通过,就没有办法炸鬼,但说实话这几千个积分赤.裸.裸地摆在面前,宛若天上掉馅饼,很难让他不心动。 第117页 他甚至把目光挪到了地上那节贴着s-cell标籤的碎裂空试管上,被燕时澈敏锐地发现,踩上去补了一脚,将其完全碾成了细渣。 就在此时,郁燃腰间的电子通讯器刺啦刺啦传来了电流的响声。 「喂喂喂喂,这里是西柚西柚,唿叫郁哥唿叫郁哥,收到请回话收到请回话!……滋啦滋啦……」 是程希佑那边来消息了。 郁燃瞥了一眼现在完全失去行动能力的齐胜冕,按下了对讲键,「什么事?」 「郁哥回话了……」刚开始声音很小,咔哒一声后骤然变大,「报告组织报告组织!汽车已经成功发动汽车已经成功——」 郁燃无语地打断:「你不用每句话都说两遍,我听得清。」 滋啦滋啦—— 「好的好的,哦,那啥啊,郁哥,你们那边什么时候好,我和白鸽这边车子一停就熄火,已经绕着实验大楼跑了五圈了。」 郁燃道:「再绕几圈,这边出了些状况,正在想办法解决。」 「好的,保证完成任务……滋啦滋啦……」 郁燃挂断通讯器,抬眸打量齐胜冕,心想借这傢伙手指一用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齐胜冕仿佛猜到了郁燃的心思,艰难地咳嗽两声,咽下了嘴角的血沫,「没用的呵呵……呵呵,要死大家一起死!」 说完他吹了一声嘹亮的口哨。 「拿枪。」燕时澈拍了郁燃一把,挡在他身前,望向楼梯口,果然很快那里就传来了窸窸窣窣动静。 二十来只半人半鬼的傢伙从负二楼一涌而上,他们的眼球散发着一种奇异的青色,布满了黄色的细丝,就好像鸡蛋里死去的胚胎一般。 病毒蔓延的速度很快,他们看见负一层大厅里的两个活人,喉咙突然传来一股强烈的干渴欲望,齿根又痛又痒,想要撕咬,想要吞食…… 鬼的力气不知道比人类大了多少,既要撂倒对方,又不能对其造成生命伤害,这简直就是在刀尖上跳舞用豆腐丝穿针,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燕时澈自知无法近身战斗,单手换了弹夹,对准为首的半鬼就是一枪,直接打中它的膝盖,小腿在子弹冲击的瞬间畸形地向后折断,那傢伙直接扑倒在地,顺带着绊住了好几个同伙。 但对方速度也极快,在病毒尚未完全侵袭大脑之前,人类趋利避害的行为能力让他们能够有效地躲避枪子,二十来人呈现包围之势,忽地扑了上来。 这样不行,必须逃出去! 郁燃跟在燕时澈身后,遗憾地最后看了一眼控制机器,肉疼得就像在看自己的初恋,满眼不甘心。 男人注意到了这一点,顿了顿,「很想要积分?」 郁燃无奈地哼哼,「谁不想要啊。」 「好。」燕时澈再次开枪射中了一人的膝盖骨,周围的同伴暂且不敢轻举妄动,男人趁着这个短暂的交错口,跨步沖至控制机器前,一掌拍下按钮。 郁燃一滞,脸上的惊讶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听见机器原本不断响起的警报停下了,毫无波澜的冰冷机械声音从广播口传出—— 「密匙正确,正在启动自毁程序——」 「不可能!怎么——可能?!」齐胜冕见到此景目眦尽裂,在地上嘶嚎,可这时无人理会他。 就连他正在攻击的二十来个同伙也忽然停住,惊恐地看着那个庞大的铁机器,基因里自我抹杀的本能恐惧瞬间席捲了他们的大脑。 机器滴滴两声,再次发出一句英文提示。 「是否发布灾难警报?确认请再次按下指令按钮。」 燕时澈看了一眼郁燃,郁燃怔忪着点了点头,他摁了下去。 瞬间,刺耳的音频骤然响起,不是来自于大厅,而是来自于外面,音波大得直接穿透了一层水泥楼板,向整个试验区扩散开来—— 「爆炸系统即将开启,请在倒计时结束后撤离实验区!600,599,598,597……」 燕时澈抓起郁燃的手就往外飞奔。 那些原本呆滞的半人半鬼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托着腐烂的身躯飞扑而上,就算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他们来一个灭一个,被男人粗暴地飞踹出几米远,根本近不了身。 郁燃终于摸到了负一层往上的铁门,勐地推开! 齐胜冕从疯狂中抬起头,目光卑劣而险恶。 「郁燃,你跟我一样……我们是同一类人哈哈哈哈……呵呵你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会步入我的后尘!」 郁燃冷冷地向后瞟了一眼,被燕时澈宽阔的胸膛挡住了目光。 男人掌心扶着他的发顶,把他头摆正,勾起笑来:「走了,老闆,你难不成想被炸成一锅腐尸味的爆米花吗。」 郁燃被他的形容噁心到了,最后瞥了一眼已经完全腐化的齐胜冕,在巨大的倒计时声音中,摔上了门,将一地罪恶的始作俑者尽数关押。 他们钻出废墟,酝酿了一夜的暴雨浇湿了整个大地,冰凉的雨水倾盆而下,落在漆黑的尼龙作战服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郁燃侧过脸咳嗽了好几声,燕时澈用包盖在他脑袋上遮住了雨。 青年垂眸看着雨帘击打在满是尘土的水泥地面上,捡起污浊的水花,怎么也无法洗净。 冰冷的水滴沿着他微卷的额发滴在眼角,被一只温热的手略微粗鲁地抹去。 第118页 郁燃抬眸,盯着同样沉默的男人,似乎想问什么,又静静地咽了下去。 「郁……」 嗡嗡的汽车引擎在雨中驶来,两人同时抬头。 穆白鸽坐在驾驶室里,程希佑拉开副驾驶的窗子,大喊道:「哥,我们把速度放下来,你们跳上车,否则停下就得熄火!」 「走吧。」郁燃哑声拍开了顶在自己头上的包,小跑几步跨上了越野。 倒计时还在继续,提醒着这片实验区中的其他演员快速离开。 他们并肩坐在后排,听程希佑叽叽喳喳地说内红线蓝线有多么难搞,但是白鸽心灵手巧一下就好了诶。 穆白鸽瞥了程希佑一眼,说是你菜而已。 越野车在小道中飞跃,被穆白鸽开成了火箭,一个弯甩出了过山车的刺激感。 郁燃为了避免压到穆甜甜,手臂抵在座位上撑着身体平衡,安全带将伤口勒到差点爆开。 突然,血腥味混杂着薄荷菸草的味道包裹了他,燕时澈环过青年的肩膀,将人轻松地固定在位置上,但也不可避免地以一种貌似亲密的姿态将他揽进了怀中。 郁燃僵硬地坐直了,好半天才放松下来。 窗外的暴雨发了疯似的撞击地面,似乎要把沉积已久的愤懑全部发泄出来。 「餵。」郁燃微微偏过头,鼻尖差点就擦到男人的嘴唇,他皱起眉,「你是不是偷偷抽我烟了。」 「是啊,怎么办呢?」燕时澈胸腔里发出沉闷的笑声,仿若耳语,「你要扣我工资吗,老闆。」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副本还有一点点收尾,不过我觉得断在这里很有感觉,嘿嘿~ 感谢在2021-10-12 00:42:24~2021-10-12 22:28: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柳的逆十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猎鬼人 个人评分:0(f) 倒计时走到了尾声, 29,28,27…… 穆白鸽踩死油门, 挡风玻璃上拍过好几只扭曲的断臂。 车身碾过鬼尸, 像被波涛拍起的行船,遽然飞离地面好几尺,青年后脑勺砰地一下撞到男人的下巴,两人都不同程度地深吸了一口气。 「不好意思!抓稳了!」穆白鸽大喊一声, 碎发在脸颊上飞舞。 黑色越野噼开雨幕,直直冲向一扇通向外界的铁门。 郁燃眼疾手快地在穆甜甜脑袋下面垫了一只柔软的包,车厢在倒计时走到尽头的时候腾飞如燕, 军用防爆金属vs军改重型越野, 成败在此一举! 5, 4, 3……1! 灯塔和烟囱上的红灯骤亮, 把水泥浇筑的实验区衬得同人间炼狱一般。 深埋在地底的炸弹被控制系统完全触发, 滚烫的热浪自中心向四周辐射, 飞溅的碎片超音速炸裂, 掀起的气浪顷刻便摧毁了周遭的建筑物。烟尘与火光沖天,将暴雨都全部炸开, 雨滴在高温中烧沸蒸发,苍穹压下令人窒息的潮闷的气味。 越野车车头狠狠撞穿铁门, 整个车身被随之而来的爆炸冲击力掀翻, 狼狈地在地上翻滚。 郁燃闭上眼紧紧护住小丫头, 颠簸到身体腾飞, 又被身旁的男人拽在怀里。 越野车侧翻在地, 军用防弹玻璃在这一刻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牢牢地挡住了飞扑出去的人体,在落地时才缓缓散开蛛网般的裂痕,车的框架完全扭曲,变作一团废铁。 郁燃额头被车顶磕破,皮外伤看着吓人,流血不止,他被安全带拘在半空,感觉自己应该是炸出了脑震盪,双耳嗡嗡作响,眼前一片模煳,什么也听不清,什么也看不清。 直到半晌以后,一只手抠开他的安全带,先挪出了他手臂里的小丫头,提着他双肩,将人小心翼翼地从车里拎了出去。 雨滴落在脸上,带着爆炸后的温热,他们身后一片浓烟滚滚,所有的鬼都被炸死在了那固若金汤的水泥实验区中。 郁燃躺在地上重重地喘气,神经和肺部一起抽着痛,原本俊美的脸上全是这几天受到的擦伤烧伤,他用尽全力抬起胳膊,蹭了蹭脸上的雨水,满是火药味的舌尖尝到一颗薄荷味的糖。 燕时澈居高临下地蹲在他身边,垂眸含笑盯着他,脸上也全是黑灰,看起来格外滑稽。 郁燃也低低地笑起来,黛眸罕见地弯了弯,抬起手想拍对方的肩,被一把抓着搁在地上。 「省省吧,老闆,你这样我很怕你下一秒就不喘气了。」燕时澈在他眉心轻轻弹了一下,「我还等着你给我发工资呢。」 「……」 就在此时,眼球监管者突然出现在空气中,在猎场每一个角落,所有猎人都见到了它们的身影。 「紧急通知,猎场内所有鬼已全部清除完毕,经上级共同决定,七日求生训练提前结束,现在开始积分结算。」 「积分累计排名前一百的猎人将自动晋级,此外其余全部人立刻淘汰!请各位猎人做好准备!」 监管者一连念了两遍,诡异的眼球在空气中急速转动,逐渐生成了一面光屏,积分排名正在加载中,那小小的进度条移动的越紧,就代表着数百人的生命已经陷入了紧急倒计时。 滴的一声后,排名加载完毕—— 1st 燕时澈 1269 2nd 影 1101 第119页 3rd 齐胜冕 243(亡,不计入总排名) …… 8th 郁燃 198 …… 后面的分差越来越小,停在了6这个荒唐的数字上,前面有许多猎鬼积分已经足够多的人都被打上了已亡的备註,倒是小心谨慎确定会被淘汰的人捡回了一条命。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事情既成定局的时候,天幕上那红艷艷的光屏忽然闪烁了一下。 监管者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数据发生错误,正在重新计算。」 三秒后排名表忽然更新,第一排赫然换了一行字—— 1st 郁燃(燕时澈) 1467 后面的排名没有变动,其余的都依次往上提了一名。 剧本接近尾声,无论是演员还是观众都被提前结算的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在看见排名第一的郁燃两字的时候,无数流量疯狂涌入他的分镜头,想看看这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的分镜头直播间人数疯涨到了200w人次,力压所有大佬。 弹幕也在狭小的荧幕中狂欢起来,礼物特效炸开五颜六色的烟花,让人目不暇接—— 【啊啊啊啊啊啊帅哥组合yyds!!!我就知道!请你们立刻c位出道!!!】 【炸厂子太牛了太牛了!我直接跪着看手机,这是求生剧本吗?不!这他妈是速度与激情最新电影吧!】 【白鸽姐姐也好飒我直接斯哈斯哈!漂亮姐姐给个姬会!!】 【燃神请登顶第一!!智商天花板名副其实!搞死姓齐的那个噁心伏地魔!!】 【这他妈绝对满分剧本!绝了!!智商top+武力top,没看过这么刺激的直播!!】 但同时也有刚刚进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懵逼弹幕混杂其中—— 【啥啊啥啊,为什么排名排在一起了?这俩是一个人吗?你们说的炸什么厂子,又咋牛逼了?】 【科普一下,燕时澈是郁燃的活体道具,属于个人所有物,所以积分最终合在一起了。】 【燃神刚刚直接把满是鬼的实验区炸了,剧情被迫提前结算,你说这他妈是碳基生物能想出来的过本思路吗?!这不牛逼!这属实是牛逼他妈给牛逼开门牛逼到家了!】 【虽然但是,不过我更关心的是……你们说的「姓齐的」是我想的那个吗……惊恐】 【我也想问这个,联繫一下上面的排名表,难不成是名字直接灰掉的那个……?】 【是的,没错,就是那个许多演员都恨得牙痒,却挑战不起他势力的那位,现在可能已经化作骨灰了】 【……我靠】 【……我靠+1】 …… 【……我靠+10086,这演员好莽】 【我预定一个前十排位,赌十袋辣条,这人加上他的活体道具基本可以横行各大剧本了】 【我预定前三,最好把那个神秘榜一逼出来,期待一战】 …… 猎场提前结算完毕,剧本也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马赛克一般的代码再次将世界分解,雨滴落在郁燃眸中,散开成白色的光晕,燕时澈的身影也在光晕中褪去,世界一片洁白,郁燃躺在洁白的空间内很久都没有动弹。 「请问需要治疗服务吗?一人50积分,双人八折优惠哦~」眯着眼睛的猥琐黄豆人烟花在头顶绽放,又开始推销它的无良产品。 郁燃根本没有力气说话,就在滑稽滑稽以为这位当代葛朗台准备硬熬过去时,他才缓缓点头,「双人,给我的道具治疗一下。」 专属经纪人刺耳地笑了两声,「好嘞~再送你一个全身清洁服务,这可是咱的专属内部福利,以后也要多多照顾滑稽滑稽的生意啊!」 郁燃哼了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不过他感觉温暖的光芒渐渐洒满了他全身,全身上下所有伤口都不再疼痛,一种玄而又玄的奇妙力量这瞬间治癒了他的所有伤,肌肤恢復如初,连疤也没有留。 【正在进行演绎评级,请稍后……】 【表演数据加载中%】 【剧本:猎鬼人】 【难度:★★★】 【剧本完成度:100%】 这次的剧本因为是个人比赛,所以并没有团队评分,郁燃匆匆往下扫了一眼,目光突然凝滞。 【姓名:郁燃】 【个人评分:0(f)】 【个人评价:演员郁燃故意毁坏剧本道具设施,损坏剧本世界核心能量,造成恐怖剧组重大损失,本次表演记为零分,以示惩戒!】 「……」郁燃在心底咒骂了一句,表情也十分糟糕。 他抿着嘴耐着性子继续往下看。 【成就奖励加载中%】 【直播过程中有999568名观众为你惊声尖叫,你将额外获得999点恐惧值】 【直播过程中有51687赏,打赏金额按照礼物价格1%计算,共2600点恐惧值,由于你并未开通个人直播间,抽成结算后,你将得到20%佣金,即520点恐惧值】 【综合个人得分,在本场演绎中,你一共获得1519点恐惧值】 虽然剧本得分为零,不过好歹观众的打赏和尖叫让郁燃眉头微微舒展了些。 他看着恐惧值进度条已经走到了超过五分之一的位置,照这个情况,很快就会积累满。 不过……这个佣金抽成也太离谱了。 郁燃敲出滑稽滑稽,「开通个人直播间后,佣金抽成的状况如何?」 第120页 滑稽滑稽一听这就有戏,连忙道:「个人直播间开通后,演员将和平台8:2分成,演员得80%,请问你需要开通直播间吗?专属经纪人的优惠折扣始终为你保留!心动不如行动!」 郁燃没有急着点头,而是继续提问,「开通直播间后,后续的费用怎么计算?」 「……」滑稽滑稽尴尬地咳了一声,「也不太贵,每个月缴纳250,包季的话一个月225,半年用户每月算下来只需要188,包年则立享五折优惠,一个月125点恐惧值。」 就知道不会这么便宜人,郁燃冷笑一声,「继续啊,还有呢?」 滑稽滑稽当了一辈子经纪人,没见过这么难缠的演员,尖锐的嗓音变得唯唯诺诺起来。 「啊……那个,每个直播间必须配备至少一个机器人房管,才能拥有直播权限,房管工资大概一个月……」 「多少?」郁燃挑眉。 「800。」滑稽滑稽声音骤小。 「呵。」青年鼻腔里发出一声嗤笑,难怪前十开了直播间都存不下恐惧值,原来是在这头被坑了。 「那你需要办理吗?」滑稽滑稽小心翼翼地问道。 郁燃面无表情:「你看我长得像冤大头吗?」 「……」 青年毫不犹豫地踏出结算区域,回到了剧场大厅里。 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大厅屏幕前驻足,第一轮预选赛排名已经公示了出来,是根据手中现有积分的排序。 他从下往上数了两个,他排在第98名,恐惧值积分2179。 登顶的仍旧是单名一个影的人,影神,积分8912,领先第二名两千多分。 郁燃疑惑地眯起了眼睛,这傢伙实力这么强,不开直播间也不乱用道具,怎么现在还在剧场里苟且求生? 不过他并没有心思继续思考这个问题,距离下个比赛是在十天后,在这期间他需要好好地养精蓄锐,至少不能像这个剧本中那么狼狈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宝们,你们想看点日常,还是快一点进下个剧本捏? 感谢在2021-10-12 22:28:10~2021-10-13 22:03: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柳的逆十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翩翩蝶舞 郁媛亦 郁燃将燕时澈从活体道具管理处领出来, 刚回到现实世界,手机备忘录就传来了消息—— 【15:00 导师办公室开题小会】 现在时间已经是两点多了,郁燃嘆了口气, 抬眼对燕时澈道:「先陪我去一趟学校, 开完会带你吃饭。」 电影学院帅哥靓女多,富二代也层出不穷,学校专门为此开闢了一大片停车场,就在开会教室楼边, 郁燃去开会,燕时澈就在车里等他。 会议比较长,弄完已经快到五点, 教授专门让郁燃单独留在教室里, 和他谈了毕业论文的事情。 电影学院本科表演系毕业基本上90%都是做毕设, 剩下10%就是郁燃这种怪胎学术咖, 天天抱着厚厚一叠资料啃。 他的毕业导师是整个演艺圈都大有名气的老艺术家, 二十年前就退休改做学术, 八成的影帝影后视帝视后都从他手里带出来的。 「小燃, 你把这几本书拿回去看。」面目慈祥的学者指了指桌面, 上面放着几本表演方面的理论书籍,都与郁燃毕业论文暂定的几个方向有关。 郁燃愣了愣, 教授见他这样,以为他还在为暑假前不让他进组的事情不满, 嘆了口气道:「哎, 你这孩子就是脑子一根筋, 我不是不让你去演戏, 只是……上次那个角色实在不适合你。」 郁燃刚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 脑袋被这几周的剧本塞得满满当当, 暑假的事情已经淡忘得差不多了,不过他并没有解释太多,顺从地嗯了一声,「我知道。」 老教授一直都很照顾他,从大一开始就带着他做项目,郁燃从来都很尊敬对方,并未有过不满。 教授看他低眉顺眼的神色,以为他心里郁闷不说,慰藉道:「那个角色太极端了啊……小燃你一直都很有天赋,但你知道,天赋这东西吧是有利有弊的……你,哎——」 他和蔼的脸上浮现出担忧,犹豫道:「你太容易入戏了,往我们那时候说就是『戏疯子』。你和别人表演方式不一样,情绪大于了技巧太多,这种东西一旦陷进去是很危险的,媛亦要是……」 他说到这里长长地嘆了一口气,摇头咽下了半句,「……就不会那样了。」 「我没有生气。」郁燃重复了一遍,「很感谢您的照顾,我和我妈不一样,我没有她那种纯粹的热爱,演戏对我来说只是一种情绪感受的手段,我不会……像她一样的。」 老教授沉默半晌,看着面前无论是样貌还是天赋都足以艷惊四座的年轻人,不知自己一味的阻拦究竟有没有埋没他,郁家两代都是他看着长大的,他说什么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郁燃步入他母亲的后尘。 少顷,他挥了挥手,看起来仿佛苍老了许多,「行,你先走吧,好好看看这几本书,对你的论文都有帮助。」 郁燃抱着书,从楼里出来,刚走没几步,手机忽然震动了好几下。 他点开微信,才发现自己屏蔽了许久的a市一中校友群开始疯狂@全体成员。 【魏智昂:@全体成员,大家都开学报导完了吧,咱们今晚的局就定在海岛啊,我请客,六点十分,飞鸢包间,尽量都到啊】 第121页 郁燃愣了愣,群公告姗姗来迟地弹了出来,这群人在一周前就计划好了同学会,他一直忙着走剧本,都没有注意。 魏智昂的消息一出,群里再次热闹起来—— 【秦逸易:魏哥大手笔啊,这餐厅得不少钱吧,咱二三十个人破费了啊】 【蒋尉:[墨镜][墨镜]那是,听说咱哥订了十八只澳洲大龙,说是好事将近,请大家来沾沾喜事是吧嘿嘿】 【楚晓雨:?什么事什么事??】 【魏智昂:没什么,今晚带我未婚妻来认识认识,我们准备毕业就领证】 【秦逸易:未婚妻,是我们工薪家族不了解的词彙了[惊讶]】 【蒋尉:你这就不知道了哇,嫂子是a市网际网路千金小姐,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咱魏哥这么优秀的人做什么都让人吃柠檬】 【朱勤:那啥,让带对象的意思呗?[斜眼][斜眼]】 【魏智昂:带带带,朋友啥的都可以带上,全场我包】 消息刷得很快,郁燃扫了一眼刚想退出,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有人敲了他。 【魏智昂:@郁燃,咱学校大名鼎鼎的郁少爷也赏光来一趟呗,多少次聚会都不来,今晚我请客,给个面子】 提到郁燃群里静了一瞬,忽然变得更加欢乐。 【楚晓雨:传说中的校草学神啊,一中多年的传说,可惜转校生差了一届,无法亲眼目睹芳容,这下终于要见到本人了吗!】 【蒋尉:@郁燃,学委,来聚聚呗,咱不能投身艺术就忘了老同学啊[滑稽]】 【魏智昂:对啊,咱这苟富贵勿相忘,万一哪天你成了大明星,还就真见不着了】 郁燃记得这魏智昂和跟班蒋尉在高中时候跟自己可是不对付极了,怎么这次这么积极邀请他。 「怎么了?」燕时澈的声音忽然响起,男人抓着车钥匙走到他身边,「看你站这里一直发呆。」 郁燃:「没事,我回个消息。」 他面无表情地准备回一个「不去」,不小心点到了忽然冒出来的语音消息。 【高愿:(语音)澳龙?!我看见了有澳龙!】 郁燃顿了顿,下意识看向燕时澈,果然看见男人感兴趣地挑了挑眉,转念一想,免费的晚餐不吃白不吃。 群聊被高愿打断后又回到了吹魏智昂彩虹屁的阶段了,郁燃没怎么看,直接点到@他的那一条,回復了个好,把手机揣回兜里,沖燕时澈扬起下巴。 「走吧,去吃免费澳龙。」 · 「飞鸢。」郁燃说了包厢名,很快就被服务员领到了走廊的小隔间,推开包间门,里面已经热热闹闹地寒暄了好一会儿。 燕时澈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 「哎,学委来了!」有人注意到门边的郁燃,「学委又帅了不少啊!这位是——」 对方望着燕时澈,郁燃随口道,「家属。」 「噢噢,哥哥是吧。」对方回了一句,看着燕时澈长相也这么英俊,自动把他当做了郁燃的亲戚,反正这聚会带对象带兄弟的都不少,大家聚个开心,也没什么讲究。 郁燃没有否认,抬眸看见一个西装革履油光背头的人向他笑吟吟地走来,魏智昂这两年倒变了不少,从青春痘少年直接跨步到油腻男,只有审美水平都还是一成不变的差,不知道哪家的倒霉蛋千金被蒙蔽了双眼。 「郁少爷啊。」魏智昂啧啧两声,目光扫到郁燃身后的男人,脸上的笑咧得更大,「我以为你不来呢,看来还是给我这个老同学面子的嘛……这位是谁啊?」 「燕时澈。」男人简单地说了一个名字。 「也是个帅哥啊,哎,你们电影学院就是帅哥多,不像我们学金融的,学校又是大名鼎鼎的卷,简直满院秃瓢。」魏智昂话里有话,「要不是家里企业等人管,谁想搞这个啊,对吧。」 郁燃轻轻扯了扯嘴角,不想跟他多说。 「呀,你就是传说中放弃保送top名校转而自考艺术的校草学长啊。」旁边穿着碎花裙的女生笑起来,「我叫楚晓雨,整个高三可都是听你的传说过来的。」 魏智昂笑容僵硬了一瞬,一个相貌漂亮的女人走到他身边,嘴角挂着得体的笑:「你好啊,郁燃,我叫樊茹,智昂女朋友。经常听他提起过你,百闻不如一见,果然相貌堂堂。」 「你们好。」郁燃颔首。 魏智昂瞥见自己未婚妻的目光,心中一阵烦闷,自从初中开始他就一直被郁燃压了一头,明明如今无论是自己的社会地位还是财力都胜过对方一筹。但青年一出现,什么都回去了,对方仿佛天生是人群的焦点,即便穿着简单的卫衣,自己衣衫楚楚,那种低人一等的感觉却始终挥之不去。 他勉强地笑了笑,道:「既然各位都到齐了,那我们就赶紧开餐吧。」 郁燃也懒得跟这傢伙虚与委蛇,看在对方请客的面子上,没有拆他话中的钉子,走到了距离他最远的座位上坐下。 这头郁燃和燕时澈专心致志地吃饭,把这六天在剧本世界里啃压缩饼干的痛苦化作食慾,那头魏智昂还在对自己的境况侃侃而谈,旁边的蒋尉捧着他夸,宾主尽欢。 「诶,学委。」魏智昂忽然把话题抛给了郁燃,「你和你男朋友怎么认识的?」 话一出口,众人都安静下来,或惊讶或疑惑地看着郁燃和他身旁的男人,心思各异。 第122页 郁燃用纸巾擦了擦嘴角,迎着一群人意味不明的目光,锐利地与魏智昂对视。 魏智昂仿佛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僵硬,「当初知道你喜欢男生我可吃惊了好长时间啊,怪不得高中那么多女孩追你,你都置之不理。」 燕时澈抿着嘴眉角微微挑起,视线落在青年冷冷瘫着的脸蛋上。 郁燃顿了顿,这才想起缘由,高中时确实有那么几个女生追过他,而他一心学习不为所动,又不想伤害女生的自尊心,随口编造了一句自己对女生不感兴趣,没想到被这傻逼听见了。 在场气氛逐渐僵硬,是个人都看出了郁燃没有当众出柜的雅兴。 有人磕磕巴巴打圆场,「哎,这不好吧,学委都没说……」 郁燃摇了摇头,勾起唇瞥了一眼魏智昂,「你这么关心我,难不成也对我有意思。」 魏智昂没想到郁燃这么坦然,愣了愣,笑呵呵地摆手,「哎,我还是对我老婆一心一意。」 他身边的樊茹露出了个勉强的微笑,眼神却始终没有落到自己的男朋友身上。 燕时澈似笑非笑地瞟了魏智昂一眼,往嘴里送了一块鱼肉。对面的男人忽然背后一凉,不自觉得打了个寒战,他抬起头,什么都没发现。 不过很快魏智昂又开始吹嘘自己最近创业开了一家新兴投资公司,将全球形势都圈成了一锅自家的粥,侃侃而谈画着大饼,众人一顿彩虹屁,热闹的气氛化解了刚才的尴尬。 酒过三巡,魏智昂就像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转头对着郁燃笑起来:「学委,你的演艺梦怎么样了,最近有什么新作品吗?」 之前几年郁燃的成绩始终压着他打,高三时放弃了保送名额,说自己不需要这玩意儿,凭藉省状元成绩考进了电影学院,成为了一中一代传奇。 魏智昂始终在郁燃后面一名,郁燃放弃保送后,名额才落到他头上,所以他一直如鲠在喉,觉得这名额是对方不屑的施捨,一直嫉恨郁燃。 直到现在他在全国一流学府混出了点名堂,而郁燃自从进了电影学院就没有了消息,微博连名字都搜不出来,想必是碰壁了,他正好藉此机会嘲讽一下对方。 郁燃细嚼慢咽完一块糖醋排骨,对上魏智昂殷切的目光,缓缓道:「唔,不怎么样。」 魏智昂拍手,眼里全是戏嚯的光:「学委,别谦虚嘛,天赋都是一脉相承,你妈妈当初多火,简直陪伴我们童年长大,每年暑假都放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啊!对!《翩翩蝶舞》!——可惜后面就不拍了。」 郁燃哒地一声放下了筷子,眸里瞬间结了一层寒冰。 四周一片寂静,在座大部分人都是同级学生,多少知道一点郁燃家里的情况。 「你别说了啊……」有人皱眉,想要制止魏智昂。 燕时澈敏锐地察觉到郁燃情绪忽变,就算平时青年也挂着一副被欠了十万八万的冷脸,但从没像现在这样,浑身的刺都竖起来了,眼神凌厉得说是要杀人也不为过。 魏智昂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夸张地举起手,「抱歉抱歉,是我的错,我忘了……」 「脑子不好可以去挂个精神科。」郁燃唇角挑起,眼里却不带一丝笑意,对方不想好好吃这顿饭,他也就没有给面子的必要了。 青年起身,指节叩了叩桌面,「燕时澈,走了。」 魏智昂坐在椅子上半晌,酒意沖天,在外受人吹捧惯了,没想到又跌落年少噩梦,脸色一下子憋得通红,骂道:「你狂什么狂,丧家之犬还在我面前吠,你多清高啊,保送机会都他妈施捨给我,你看看你现在多惨,老子比你有钱,比你牛逼!我他妈至少回家有人等着——」 他根本来不及说完一句话,整个人就如破抹布口袋飞了出去,座椅咚地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动静。 魏智昂被燕时澈拽着衣领抵在了墙上。 男人眼眸比光也照不进去的深渊还阴沉,仿若嗜血的野兽呲着满嘴毒液的獠牙,他手臂肌肉紧绷,拎鸡仔般攥着对方喷满了刺鼻古龙香的领口。 人类本能的求生欲作祟,魏智昂难以自控地抖若筛糠,唿吸一下子噎在喉头,只觉得要是自己动一下,就真的可能被拧掉脖子。 他瞬间瘫软在地,全场寂静,空气落针可闻。 「燕时澈。」郁燃打破沉默,「走了。」 于是所有人都看见方才的勐兽像忽然被人栓住了脖子,凌冽的气场收回到最初默默无闻的状态。 燕时澈拾起桌上的纸巾,厌恶地擦了擦手,跟在郁燃身后走出了包厢。 郁燃坐在副驾驶,掏出手机转给一个同学五千块钱,说自己aa,帮忙付一下,然后就靠在车座上,陷入了沉默。 燕时澈从后视镜里看了郁燃几次,没有开口。 青年静静地盯着远处被车轮吞噬的道路,半晌,声音低哑:「我妈是入戏自杀的,有一场戏,情绪不到位ng了好几次,最后一次,道具刀被她自己换成了真刀,插进了喉咙……她那时候心理状态一直不太好,我没有察觉到……」 他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眼,耳边的嘶吼和混乱重现,女人抓着他的手,发出尖锐的警告—— 不要去找!不要接受任何邀请! 天光穿过他的眼皮透出一片血红。 第123页 他永远在欺骗自己,他其实根本不喜欢被摄像头注视的感觉,他拼了命地进电影学院走表演方向,就只是想知道,一个人到底有多么入戏,才能疯狂到放弃生命。 可是他错得离谱,所有人都说郁媛亦是个疯子,演戏演入魔了,他当初也以为是这样,直到收到了那封黑色的试镜邀请函…… 青年握住自己左腕发烫的图腾,他忽然觉得这整个世界都荒唐得要命,人就像被架在舞台上的玩偶,不拼命表演讨好观众,就连活下去也困难。 汽车平稳地停在路边,滚烫的掌心盖在了他微凉的眼皮上,将透光的猩红覆盖成宁静的黑。 「燕时澈。」郁燃低声开口。 「干什么?」 「我饿了。」 天色暗下来,燕时澈把车开到了一处闹市区,在路边艰难地找了一个车位,带着他可怜兮兮饭也没吃饱的僱主下了车。 这周围有一条小吃街,正是夜色渐起的时候,小吃街灯火通明,油炸煎锅的滋啦声在耳边跳动,空气中漂浮着杂酱肉末和辣椒油的香气。 「你把我带到这里干什么?」郁燃跟着男人走进一个没有名字的店面,店面虽然狭小,但内部干净整洁,没有油烟污渍。 燕时澈拉过来一个蓝色的小塑料凳子,坐下去的时候,一米一的长腿蜷缩在一起,看起来又滑稽又委屈,男人指着墙上的点单牌,「请你吃饭啊,老闆,工资不太够,最顶就到沙县小吃了。」 郁燃盯着他好一会儿,终于弯了弯唇角,心情比刚才痛快了些,在保镖先生的推荐下点了一碗虾仁小馄饨。 两人对坐在一张坑坑洼洼的木头小桌上,埋着头进食,默契地没有再提刚才的事情。 * 作者有话要说: 铺垫一下,下章进入新副本 感谢在2021-10-13 22:03:53~2021-10-14 12:56: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柳的逆十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翩翩蝶舞 蝴蝶号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就到了第二场比赛的日子。 燕时澈一早起床就隐隐有些烦躁,总觉得什么事情要发生。 他洗漱完敲响郁燃的卧室门,站在外面等了好久, 都没有听见动静。 男人右眼一抽, 毫不犹豫地推开房门。 房间内一片寂静,阳光从敞开的玻璃窗外洒下,蜂蜜布丁般将卧室凝固在金灿灿的暖色调里,床单被罩整齐地躺在床上, 一切都被收拾得井井有条,唯一让人不爽的就是,一个人影都没有。 燕时澈面无表情地踏进去, 直接走向卫生间, 毛巾还是湿的, 看来刚走没多久。 他环顾房间一周, 床头放着一张纸条。 从字迹看, 就能感受到它主人高傲矜贵的性格, 只不过纸条的内容实在让燕时澈笑不起来—— 【我先进本了, 给你放个假】 · 「老爷寿礼办的可真气派, 竟然包了整个蝴蝶号,我听那边的船工说这大船是从蓝眼睛鬼佬手下包来的, 花了好多银子……能踏上这里,就他娘是这辈子没白活, 老子回去可要跟花娘他们好好炫耀一番, 船比房子还大, 这谁见过!」 「这叫游艇, 哎, 说你没见识吧, 咱们干粗活路的,能上船都是老爷心善,几瓢送煤烧炕的力气,不如上头那些精细。」 郁燃扶着手旁的煤袋子,从剧情读取的眩晕中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进了剧本中。 通天的热气扑面而来,比迎面的仲夏烈日还要燥,皮肤烧灼难耐,差点把他熏得一个趔趄。 眼前是一个红彤彤发着白光的铁炉子,抱着圆滚滚大开口铁皮肚,炉顶是一个大水箱,水箱已经沸腾了,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水箱上头通着一排结实的热气管道,插入天花板里,将热气送往上面每一个房间。 空气中瀰漫着滚烫的水汽、飘散的煤灰,以及铁炉被火烧起来时刺鼻的金属味。 这是一个锅炉房,郁燃很清楚地知道,这是下层甲板两个锅炉房之一。 他穿着粗布排扣短衫,汗水已经浸湿了全身,还源源不断地向外渗出,前面是两个和他一样衣着的长工。 他们上身赤.裸,把汗衫扎在腰间,握着把硕大的煤铲,一铲一铲往铁傢伙的肚子里送煤。长工虬结紧实的肌肉像一个个攥紧拳头滚在手臂上,两人的皮肤也像是经过了火烧冶炼,黄铜般油亮,在烈火的艷红里舒展又收紧,锃起汗津津的光。 「小子,这么快就不行啦?」其中一人回过头来,见柴房那头调过来的新人流着汗不动,露出早知如此的笑,「坚持坚持,咱们把这袋搬完就可以去吃饭了,管事的说这趟带了好多货,夫人念善给咱们加了伙食,说是老爷大寿咱们都得高兴高兴。」 听见「夫人」二字,郁燃神色一动,旁边的长工嘎地笑了,误会道:「说起吃就有反应了,你快些,咱麻利地干完,一起去厨房吃饭。」 郁燃点点头,旁边地上躺着一只铁铲,木质手柄因长时间烘烤已经干裂起丝了,握起来十分粗糙,稍不注意那木刺就会扎进手心里。 青年顿了顿,脱下上衣包在手上开始干活。 最开始搭话的那位,下巴下留着一圈青灰色的鬍渣,看起来四十来岁,另一个和郁燃差不多大,剃着圆熘熘的光头,一说话汗水就从脑袋上滴下去,像颗黑皮土鸡蛋。 第124页 青鬍渣瞥了郁燃一眼,又笑起来,笑声格外爽朗,噼里啪啦地在狭小拥挤的锅炉房里炸开,比炉里的火光还要敞亮。 「小伙子得学会吃苦。」他向郁燃举起手,红澄澄的掌心里全是灰白的厚茧,「你看看我,最多干上一个月,等水泡起了挑开起了挑开,多几次就什么粗活累活都不怕了,咱们这给别人卖了命的,要掌握这一个本领就行。」 郁燃嗯了一声,只管埋头苦干。 黑皮鸡蛋嘿嘿两声,「倒是长了一副少爷相,咱这口诀不一定适用,你就往街头一站,那些有钱寡妇最喜欢你这一挂。」 说完青鬍渣笑得更加夸张,洪亮的笑从空中抛到天花板上,又摔进地板下,回声起降了几趟,震得火光都开始颤动,煤块褪去外壳的灰烬,嘭地亮起来。 直到最后一铲煤被送入铁炉,青鬍渣不怕烫似的握住炉子顶上一个进水开关,用劲一拧,将水箱咕咚咕咚灌满,然后满意地拍了拍手,「走,吃晌饭。」 这里是蝴蝶号游艇的下层甲板,从头到尾是艏尖舱,一大一小两个锅炉房,小的给房间送热气,大锅炉房直通后头的发动机舱,为游艇提供动力。再往后就是货舱、船工宿舍、小厨房、艉尖舱和螺旋桨。 郁燃跟着青鬍渣通过一条狭小的通道,直接来到了船工伙食厨房,轮班的工人已经做好了饭菜,摆在集体的大桌上。 这桌菜果然如那两位说的一样丰富,一盘炒莲白、一盘玉米烙饼、大盆的肉末豆腐、一盘五斤重的清蒸海鱼,还有一桶粗面和馒头打底。 在这个年代,就算是普通人家过节也未必能有这番丰盛,更别说这是长工的伙食了。 「值了!」青鬍渣高兴地抚掌,「若天天这么好的伙食,要老子待那狗都嫌热的鬼地方铲煤一百年都成!」 郁燃一边擦汗,抬眼看他空口灌了半盆子水,心想你还知道那地方热啊。 他捻起一块鱼肉慢条斯理地咽下肚,再次被对方鄙视了一遍。 「吃饭咋跟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青鬍渣一筷子夹起整个鱼尾,叼进了嘴里,又感嘆了一遍,「值了!」 黑皮鸡蛋两口吞完一大碗面,抬起筷子掀开鱼骨头就要夹肉,被青鬍渣啪地在手上留了两条红印子。 「咋啦,我不能吃?」 「吃什么吃!」青鬍渣语气严肃,「船上吃鱼你翻个屁的面,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有什么嘛,都是老一辈的话——」 黑皮被鬍渣男子拧住手,抓起他的拳头就往桌子上敲了三下,「快说『呸呸呸』。」 「哎哟,呸呸呸,行了吧。」黑皮鸡蛋满不在乎地含煳两句,青鬍渣才肯让他吃。 这顿饭没有持续多久,等众人快速扫光餐盘,上面就来人催了,让他们把火烧旺一点,一会儿主人就要去餐厅用餐了,小姐们一直叫冷。 青鬍渣抹了抹嘴,答道,好好马上就去。 「对了。」来人提了一嘴,「赶紧弄完了洗洗脸上的灰汗,换身衣服上来,夫人念众生大道,要所有人都上来给老爷庆贺祈福,别耽误了时辰。」 舱里的人应了下来,先去锅炉房把煤添足了,才捧着冷水盆子搓搓洗洗,将煤灰洗掉,换上了府里备的新衣裳。 郁燃没有这些整天干活的人手脚麻利,最后一个上去,还好餐厅里主人家都没来。 趁着这个时间他翻看了下剧本给的资料地图,除了下面的下层甲板外,整个蝴蝶号由下往上还有上甲板、起居甲板、观光层、驾驶层和罗经甲板。船前船后各有两个桅杆,前桅杆通往瞭望台。 他所在的蝴蝶餐厅就在上甲板最前端,往后还有迷你赌场、中庭、玫瑰咖啡厅,以及贴身佣人住的三等舱宿舍。 整个游艇规模宏伟,是这个年代数一数二的豪华。 郁燃收起剧本信息,观察餐厅的环境。 这餐厅与游艇同名,叫做蝴蝶餐厅,四周都是蝴蝶元素。 横木搭的墙壁上挂满了形态各异的蝴蝶油画,甚至有装裱起来的标本,头顶的水晶灯也雕刻成亮晶晶的蝴蝶样式,折射出熠熠的光芒。此外,所有的桌椅板凳都刻着精美的蝴蝶纹,桌布也是缎面的黑绸,宝蓝色的丝线细细密密地绣着蝶翼,十分华丽。 青年缓缓移动视线,将所有细节尽收眼底。 此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郁燃微微回头,见一个五官端正的年轻人站在他身后,圆脸大眼睛,穿着干净的靛蓝色短衫,脖子上繫着一条红绳,对他露出一个善意的笑。 「你是演员吧。」对方伸出手,「我叫鲁双双。」 「郁燃。」郁燃轻轻颔首,「你怎么认出的?」 鲁双双笑起来,「简单啊,你这么白净帅气,怎么可能穿着烧炭打杂的衣服,而且一直在观察四周吧,这不一看就是剧本硬塞进来的。」 他嘿嘿两声,指着人群那头,「那两个也是,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 郁燃好奇地望过去,下一秒,舌尖死死抵住了后槽牙,黛眸冷得堪比数九寒冬。 对面站着两个肩宽腰窄的男人,其中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手戴雪白手套,蛇目阴郁暗沉,正是某个剧本坑了郁燃一把的那位,大名鼎鼎的影神。 而另外一个—— 在郁燃目光所及的瞬间,男人若有察觉,敏锐地对视过来,碎发如刺,眉骨幽深,漆黑的眸宛若寒潭,盪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凶意,他微挑薄唇,咧开一嘴白牙,冲着青年扯出了一个恶劣到让人胆寒的笑。 第125页 是燕时澈。 *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感谢在2021-10-14 12:56:51~2021-10-16 11:13: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嬴政的宠妃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翩翩蝶舞 攥着一截血淋淋的舌头 【天!是影神啊啊啊啊!见到活的神仙了!!!求您开直播间吧!】 【影神正装好帅, 白手套也太涩了呜呜呜呜呜!我可以!】 【平常影神总是阴沉样子戳不到我,但是今天换正装好涩,我疯狂舔屏!!!】 【不只有影神啊, 还有上轮比赛的空降新人!小哥套破麻袋都那么好看!泪水从嘴角流了出来……】 【哈哈哈哈整个弹幕加起来都凑不齐一条裤子】 【影神也在, 燃神也在,燕哥也在,这他妈是神仙打架本吧我靠?】 【绝了哈哈哈剧场绝对他妈是故意的,这种战力配置不得是个三星以上】 【啊啊啊啊我知道!他们之前在衔尾蛇副本里合作过!那个本才叫高智商博弈, 我看回放看了三遍才看懂燃神是怎么出去的!】 【求个连结!】 …… 郁燃只愣怔了片刻,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影作为明星榜前十是有独立特权的,对于剧本他有一定程度的自由选择权, 和娱乐圈里知名演员挑剧本一样。 燕时澈不知道什么时候与这傢伙勾结上了, 直接被带了进来。 青年瞟了一眼影的双手, 果然左手掌心弯曲的弧度有些僵硬, 和他当初第一次进本, 为了带燕时澈的割伤一模一样。 「……」郁燃神色阴郁, 恨不得把对面那个多管闲事的傢伙扔进海里餵鱼。 「主子们往这里来了, 都站好!」杂役管事的人喝了一句, 餐厅渐渐静下来。 最开始进来的是个花甲已过的花鬍子老头,老头天生长着一副肃穆相, 身着檀色绸面夹绒长衫,头戴同色圆帽, 领口围了一圈油亮的黑貂毛, 杵着一根玄武拐棍, 颤颤巍巍地被人扶了进来。 这是蝴蝶号这几日的主人, 寿宴的主角, 杨福水。杨家以渔业为支柱, 家业强盛,是海市数一数二的大富商。 他左边是一个着宝蓝色绒呢旗袍的妖娆女人,是最近风头正盛的三姨娘江罗春。她看不出年龄,面相比身材更惹眼,肤色如玉红唇似火,抬眸就是上挑的狐狸眼,捲髮精心地盘在脑后,梳得隆起,颊边散了两绺捲曲到恰到好处的发须。 鲜艷的丹蔻在指尖晃动,一进门就捂着唇媚笑,碧绿的水滴翡翠坠在莹莹生辉的白耳垂上晃动,手上是同源的一串珠子和金戒指,纤细的脖颈间戴着一个与她外貌极不相符的镀金十字架,手臂上环着一条雪白的长条貂绒。 另一边则是杨家当家的正房夫人,安叶君。相比于江罗春的艷,她显得极为朴素,只着一袭竹青绒长衫,全然不着粉黛,手中捏着一圈檀木佛珠,素雅得很,一看就是吃斋念佛的样。 后面的少爷小姐郁燃都再没心思看,即便是早已料到,身体本能的反应也超出了他的控制。 他谨慎地压抑着自己发抖的唿吸,心脏被忽得捏紧成了一团,待他感受到疼痛时,指甲已经深深地掐进了掌心,浸出一排月牙型的淤血。 此时那江罗春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微微偏过头,双眸仿佛也含着翡翠,见到郁燃忽地笑了起来,艷色被笑意沖淡,倒显出了几分和蔼。 郁燃下意识屏气,对方的样貌与他印象中的郁媛亦如出一辙,就连微笑的弧度都不差毫釐。 郁燃忽然恍惚了一下,剧情和现实带来的交错感化作一团混沌,他有些分不清眼前的女人究竟是真实的,还是仅存在他脑海中的幻觉。 「怎的,小傢伙。」江罗春沖郁燃招了招手,「你来你来。」 印在记忆中早已失真的声音在这一刻如刀扎般刺入郁燃的耳膜,穿过翻来覆去的老视频片段,生动地跃出了屏幕。 他不可自制地回忆起,偶尔他妈心血来潮时接他放学,戴着墨镜围巾,悄悄地藏在车后,一边怕被人认出来,一边向儿子挥手,你来你来…… 他僵硬地走过去,每一步都像是灌着铅,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思绪浮在心上,给他绑上了沉重的枷锁。 青年很快就意识到这不是真的,这只是那部未拍完的剧情再现。 江罗春笑道:「来,我那小厮告假,今日就你来侍候。」 郁燃哑声答了个是。 杨福水入座之后,寿宴很快就开始了。 燕时澈盯着郁燃的身影,眉头皱了皱,不过在青年闲下来回望时陡地舒展开,若无其事地挂上了之前那般讨嫌的假笑。 郁燃放下盘子,朝男人走来。 「怎么?」燕时澈挑眉,眸如点漆,「找我有事?」 「你进来干什么。」郁燃抿唇,「我不是留了纸条——」 「抱歉啊,老闆。」男人似笑非笑地打断他,「工作时间外,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 青年眉角忽地一抽,用尽平生最大的涵养压住了脱口而出的脏话,既然这男人拒绝沟通,他也没义务管他。 郁燃鼻腔里发出了一声恼怒的嗤笑,冷冷地瞥他一眼,转身就走了。 第126页 午宴过后,杨福水精神不济,便由作为贴身小厮的鲁双双扶着上去休息。影和燕时澈也一同消失,郁燃观察到影那傢伙西装革履,应该掌着管家的职责,被船长拉着好像去谈事。 其余人都去了后头的迷你赌场,夫人姨娘们围着一桌打麻将,少爷小姐去侧面大厅围着玩扑克牌和骰子。 郁燃被江罗春放在身边,替她端茶倒水。 安叶君身旁侍候着一个丫鬟,五官平平,却很会来事,备好了水果瓜子,端坐在小凳子上给夫人剥。 「柔羽死了,夫人位置坐得好牢啊。」江罗春涂满丹蔻的指尖捻着十字架,打出一张牌后,见安叶君端着热茶,也道,「小傢伙,给我倒杯热咖啡。」 郁燃拿起旁边的热气腾腾的铁壶,往杯中掺咖啡和热牛乳。 江罗春笑吟吟地只抿了一口,就搁下了,她也不是真渴,就是处处都要与安叶君作对,安叶君喜茶,她就喝咖啡,安叶君念佛,她就信耶稣,能惹得安夫人不痛快,就是她平生最痛快的事情。 不过安夫人倒似没有领会到这一点,波澜不惊地道:「柔羽有她的错,做错了事情总是要受到惩罚,得付出代价,不然这世上就没有了规矩和章法。」 「夫人怎天天念叨规矩啊章法啊,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哎,二姨娘你说对吗?」 麻将桌另一方坐着一位着月白长旗袍的女人,相比于两人,她的存在感实在过低,性格也唯唯诺诺的,只含煳地咕哝了两句,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这两位她谁也得罪不起。 江罗春呀了一声,推倒手中的牌,「胡了。」 「罗春的牌运一直都很好。」安叶君道。 江罗春摆手,「牌运好有什么用,不如您的命好。」 「赌!赌!赌!」赌场另一头传来了整齐的唿和声。 江罗春手一抖,差点把咖啡撒自己身上,蹙起秀眉,「又怎么啦?」 骰子在木筒里哒哒哒地响,夹杂着哭泣求饶的声音。 一个堂小姐急匆匆地跑过来,扯着安叶君的袖子,「姑母,姑母!他们在赌博!」 「赌博有什么,咱们不都在吗?」江罗春笑呵呵地打出一张么鸡,「小孩子,没见过世面。」 「不——不是!」小姐急得满脸通红,「堂哥他们说要赌大的,谁输了跳海游一圈,小厮去劝,惹恼了他们,就说改赌小厮的舌头,要当场用刀割下来!」 「哟。」江罗春惊讶地喝道。 安夫人问:「大少爷、二少爷呢?」 「二堂哥早就上去回房了。」堂小姐指着赌桌边的人,「大堂哥根本就不管。」 郁燃顺着她的手臂望过去,果然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站在赌桌前,戴着一架六边形的细金眼镜,白衬衫的领口大开,弓着背双手插在兜里,不仅不管,还跟着起闹凑热闹。 青年扫过对方脑袋上挑染成绿色的一撮毛,毫无疑问地确定了对方的演员身份。 安叶君挥手,点着旁边侍奉的丫鬟,「含夏,去看看,带我的话,让他们别胡闹。」 「是。」含夏恭敬行了个礼,就要走,被江罗春叫住。 女人笑道:「再去餐厅厨房拿一篮冻荔枝过来,饭前我差人冻上的,现在可以吃了。」 含夏为难地看了一眼安叶君,江罗春装模作样地嘆气,「哎,我说的话就没旁人来得管用。」 「去吧。」安夫人颔首,懒得与她掰扯。 「对了,小傢伙。」江罗春又把目光转向了郁燃,「你去货舱里把我带的那套英国进口茶具拿来,用这粗糙杯子喝咖啡,好扫兴致。」 郁燃应了一声,目光下意识避开女人的脸,转身去了下层甲板找茶具,货舱比较大,杂物也多,他找了许久才把江罗春要的东西找出来。 可他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插空的功夫,上面就出事了。 等郁燃捧着水晶茶具往上走时,上甲板已经乱作一团,他顿了顿,飞快地搁下东西,就往最闹哄哄的蝴蝶餐厅里跑。 还没有等他靠近,就听见有人大嚎:「人已经不行了!断气儿啦!」 透过人群层层叠叠的夹缝,郁燃见方才还生龙活虎的丫鬟含夏正仰面躺在地上,头髮散乱,唇角淌血,双目瞪大,仿佛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而在她的手里,攥着一截血淋淋的舌头。 *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感谢在2021-10-16 11:13:06~2021-10-16 22:18: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柳的逆十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翩翩蝶舞 蝴蝶要飞到哪里去? 「哎, 这就死了,这么快。」有人在郁燃耳边嘀咕了一句,自以为声音很小, 其实全被他听见了。 郁燃回过头, 是那个挑染绿毛的大少爷,演员不合常理的扮相在剧情中会被npc自动合理化,所以当对方站在一群灰头土脸的佣工中,显得气氛诡异。 杨观岳扶了扶自己脸上的平光金丝眼镜, 仿佛这样子能让他看得更加清楚,就在此时,他也瞟到了不远处漠然盯着他的青年。 郁燃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把注意力放在地上那具骇人的尸体上。 「舌头被割了?」 第127页 「她是谁?被杀了吗?」 「大夫人从娘家自幼带的大丫鬟, 哎呦。」 「老天保佑, 老天保佑。」 四周吵吵嚷嚷, 挤满了看热闹的船员和佣工。 最里圈, 安叶君被人搀着, 满脸都是慈悲, 她不停地捻动手里的檀木佛珠, 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好似在超度亡魂。 江罗春和没有存在感的二姨娘离得较远, 似乎看不得这血煳煳的景象,微微蹙起眉, 眼神盯向了别处。 「让开, 让开, 老爷来了!该干活的干活去, 别在这里杵着!」 外圈有人大喝道, 人群如摩西分海般四散开来。 杨福水杵着拐棍, 原本就肃穆的长相,此刻化作了船舷上铁青的锈色,皱纹扭在一起同墓碑上的裂痕,脸上生了潮湿的青苔,一抽一抽,好像有虫子要从皮肤底下钻出。 他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小厮鲁双双,影也站在餐厅门口,同身旁的男人交谈。 「这是怎么回事?」苍老的声音喑哑刺耳,安夫人指尖从佛珠上挪开,将事情与老爷细细说了一遍。 「打赌?」杨福水扫过一周,把目光落到了大少爷杨观岳脸上,「你说。」 杨观岳露出懵逼的表情,「我,我不知道啊,他们就开玩笑,我也看个乐子。」 谁知道这群变态会在光天化日之下真的去割别人的舌头啊? 杨福水拧起白毛长虫般的眉,他早死的前妻生的大儿子从小便资质愚钝,整日熘猫逗狗不干正事。他也不要求从他这蠢儿子身上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只问众人,「你们可有打赌割舌头一事?」 最开始向安叶君求助的那位堂小姐站了出来,「堂哥们说要打赌割了小厮的舌头,姑母让含夏来劝,紧着就出事了。」 「谁进过餐厅?」杨福水敲了敲拐棍,他知道自家这群混帐东西什么都干得出来,不过竟然敢在他寿宴上干这种事,恐怕是想吃家法了。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承认。 杨福水重重地哼了一声,「好罢,都不承认,那就一个个查。」 说罢他目光巡视一圈。 杨观岳找准了时机,举起手,「那个……爹,我来查吧,我可一直在玩扑克牌没进过餐厅,清清白白得很,所有人都可以作证的。」 杨福水眉头抽了抽,踟躇着顿了一下,二少爷还在楼上休息,此时除了一众僕人佣工,就是女眷,确实没有比他更好的人选,颔首道:「别又搞砸。」 「不会不会。」杨观岳连连摆手,「虎父无犬子嘛。」 杨福水才不信他满口油嘴滑舌,招手,「王影。」 影神从后头走上前来,他是这里的管家,颇受杨福水信任。 「你协助观岳查明白此事。」杨福水啧了两声,出来走了没一会儿就满脸倦色,要上去休息了。 鲁双双刚想着自己怎么逃脱这门麻烦的差事,安叶君就前来放走了他,说亲自陪老爷上楼,要商议些事情。 众人被驱散离开,餐厅里只剩下了有意留在这的四个演员,外加一个活体道具。 「很好,人凑齐了。」影靠在餐桌旁,没有要立刻查案的意思,「先介绍一下自己吧。」 这次大家拿到的拍摄目标是「查明船上命案的真兇,并按照人物逻辑和剧情线逻辑补完剧本」,意思就是不仅要查出杀人兇手,还要在不ooc的情况下将剧情走下去,这么看来,每个人的人设信息都是关键,有必要共享。 他最先开口,就第一个介绍完了自己。 影在这个剧本中叫「王影」,是杨家干了十年的管家,做事井井有条,能力出众,深受老爷信任。 鲁双双是杨福水的贴身小厮,从小在杨府长大,对杨家有极其深厚的感情。 而杨观岳则是杨福水的大儿子,不是安叶君所处,是杨福水第一任夫人所出,从小调皮捣蛋又没有母亲管教,所以为杨福水不喜,没有什么实际的权势。 郁燃则是府中僱佣的柴房长工,平常连主人的面都见不着几次,与杨家没有什么深层的瓜葛。 「诶诶,说这么多,你们都不觉得这个剧本有问题吗?」杨观岳拍掌,「这他妈背景确定不是抄的《翩翩蝶舞》那部电视剧吗?你们应该都看过吧,90后童年阴影之一,我妈当初看这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看完吓得一周不敢关灯睡觉。」 「看过。」影竟然也点了点头,「确实,不仅是背景,连人物形象都相差无几,像一个模板上套下来的。」 【破案了,我就说这怎么这么眼熟,时泪啊,可惜年代久远当初又被全面禁播,现在已经找不到完整的视频资料了】 【什么什么?我没看过,那是什么电视剧吗?】 【是一部超有名的宅斗剧!我敢说是现在所有宅斗剧的开山鼻祖,就是剧情太过阴间,最后女主角竟然死掉了】 【当初被禁好像就是因为剧情太过阴暗,导致很多人看完做噩梦来着,不过真的是经典,那xxx和xx就是从这部剧出名的】 【被禁还有一个原因,你们都忘了吗……】 【前面别说求你,我他妈现在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了】 【我来讲我来讲,这部剧当初被传得格外玄乎,其实是因为出过人命!】 「虽然我没看过。」鲁双双举手,「但当时有个新闻闹得挺大的,据说本来前三部完结了,编剧还写了一季终章,但在拍摄的过程中,有一个主演因为太入戏,在片场自杀了。」 第128页 燕时澈微微抬眸,见郁燃神色如常,似乎根本没有把鲁双双的话放在心上。 他抿了抿嘴,最后还是没说一句话。 「那角色是谁来着?」杨观岳嘶了一声,回忆道,「啊,我记得了,是演江罗春那个吧!」 影叩在桌上的指尖顿了顿,骤地望向了郁燃,他从进本开始就觉得有违和感,果然,这么一想通,就再也不奇怪了。 江罗春的面貌与眼前的青年有六分相似,特别是眼睛那一块,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那女人眼型比郁燃更加阴柔,且截然不同的气质模煳了他俩的相似度,所以才一直没被察觉。 不过影没有当众窥探别人秘密的兴趣,他转了话头,「先看看尸体。」 含夏抱怨而死,双目死死地瞪大,头髮散乱,在死前应是经歷过激烈的挣扎。 郁燃同影一起在尸体前蹲下,挑开了含夏的袖口领口,果然有红痕,在临死前被人死死地束缚住的印子。 她手中那节舌头的血已经淌干净了,舌面开始发紫变白,化作一块僵硬的石头。 郁燃顿了顿,主动把先机让给了影。 影淡淡地看了一眼青年,戴着白手套的指尖撑开了含夏的嘴,掰开已经僵化的牙齿,果然里面已经空无一物,她拿着的舌头就是她自己的。 口腔里的情况则更为糟糕,所见之处血肉模煳,就像肉糜一样烂成了一片,血口处被人用蜡油封住了血,已经结了一层蜡白的壳,手法极其残忍。 不过让众人胆寒地不止这一点,而是原本是舌头的位置,却含着一只黑漆漆的长椭圆体。 影将那玩意扣了出来。 那并不是个完整光滑的椭圆,而带着一节一节的断纹,像是什么昆虫的蛹。 「蝶蛹。」郁燃说,他扬了扬下巴,「劳烦,影神,可以弄开她嘴里的蜡吗?」 影再次把手指探了进去,将一块块灰白髮粉的蜡油粘着口腔黏膜抠开。 蜡油掉落,含夏的口腔里瞬间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小血珠,她嘴里的肉就像被虫蛀了一样,咬成了一点一点的圆孔。失去了蜡油的塑封,口里很快就溢满了一圈小血洼。 眼前的场景实在诡异到让人头皮发麻。 就在众人围着尸体忍着噁心观察的时候,郁燃默默地站起了身,他绕着餐厅走了一圈,到处都是蝴蝶的图案。 无论是壁挂、摆设、桌椅、窗帘、灯具……这东西就好像是个神秘符号,或者是某种象徵,带着一种美学过头的诡谲感,将餐厅装饰得光怪陆离。 郁燃将目光放在了餐厅里最里头,吧檯边的小桌上搁着一只復古留声机。 这似乎也是蝴蝶号的特供,花型黄铜喇叭大开,底座上雕刻着树叶和藤蔓,指针上面是一只翩飞的珐瑯彩蝶。 留声机上放着一只碟片,郁燃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拨好指针,在最初的刺耳刮响之后,颇为老式的小提琴声和钢琴声轻轻地扬了起来。 前奏过后,一个哀怨的女声渐起,在扩音下有些模煳失真,仿若轻言诉说,缓缓地哼着奇怪的调子—— 蝴蝶要飞到哪里去?绢绣牡丹的银勾簪,呷一口浓蜜到嘴里甜。 蝴蝶要飞到哪里去?铜山滚烫的红玛瑙,温一壶暖意到金杯满。 蝴蝶要飞到哪里去?晚春月夜的兰花瓣,阖一双软羽到香蕊间。 蝴蝶要飞到哪里去?幽宅深院的老神龛,盪一把鞦韆到旧屋檐。 蝴蝶要飞到哪里去?锈迹斑驳的铁船舷,落一夜长眠到浪头边。 …… *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第60章 翩翩蝶舞 「小燃,听话,到妈妈这里来。」 歌声悠然地响了一遍, 戛然而止,指针在黑胶唱片上划出刺耳的声音,珐瑯彩蝶在顶端颤动了一下, 留声机停止了运行。 这面大碟似乎只录制了这一首诡异的歌。 「我去, 好瘆人,这什么阴间小调。」鲁双双满脸惊恐,「别吓我啊。」 郁燃没吭声,他捻起唱片, 对着光微微斜过去,果然在刻录纹样的中间看到了一道明显的刮痕,刮痕的形状像一片羽毛, 由一条斜线和长叶形线条构成, 就是这道痕迹让指针卡在半途, 无法继续走下去。 影说:「再放一遍。」 郁燃将唱片放回去, 指针拨到原位, 漫长的前奏后, 唉声嘆气的女唱腔再次响起来, 慢悠悠地迴荡在餐厅上空, 大概持续了两分钟左右,再次停止。 郁燃同影对视一秒, 摇了摇头。 这个剧本诡异的地方太多,不是每一个细节都是证据, 对这种轻微恐怖的推理本来说, 会有很多干扰情节。 但是显然, 这两个人都没有从唱片中得到什么貌似有用的信息。 「先不管这个。」杨观岳道, 「你说她是怎么死的啊?」 他指着含夏, 「创口出血远没有达到失血休克的标准, 还被蜡堵上了伤口,按理说这种程度也不至于让一个成年人痛死,其他地方也没有明显的创伤,脑部也没有击打的痕迹……」 影看了一眼尸体,把目光递给郁燃。 郁燃直言:「吓死的。」 「啊……啊?」鲁双双惊讶道,「吓死?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吓死了?相比于这个,痛到休克都还比较符合常理。」 「不对。」郁燃下巴点了点,示意众人看着尸体,「双手双腿张开,呈大字型仰倒,双目惊悚瞪大,明显是受到惊吓猝死的神情。如果是因为痛苦而死——」 第129页 他上前拍了一下鲁双双的肩膀。 鲁双双嗷地一声,一下子跳开,捂住刚才被青年击中的地方。 「你看,就像这样。」郁燃指腹搓了搓掌心,「人会本能地捂住受伤的地方,避免遭受第二次伤害,四肢并不会这样毫无防备乃至于可以说是放松地舒展开,而是会紧紧蜷缩在一起,最好是侧倒下捂住口鼻。」 郁燃看见鲁双双迷茫的眼神,「换个例子来说,就像你被人揍了鼻子,第一反应应该是捂住口鼻,手臂向内弯曲痛苦地缩紧,下意识保护住自己流血的位置,而不是张开双臂……拥抱敌人。」 「那有没有可能是中毒?」杨观岳皱眉。 「不。」郁燃摇头,「按照尸体的死状,无论是象徵性意义强烈的蝶蛹、割舌头,还是口部密密麻麻的创口,可以推出兇手必定是残忍冷酷心狠手辣的性格,而且在犯案过程中拥有极为强大的心理素质。这种人一般冷漠、高傲、藐视道德,他要是行兇必定不是简单的随机杀人。」 听到这里,始终靠在墙角一言不发的男人在青年脸上扫了一眼,在对方察觉到自己的视线之前,转而抱胸合眼,背部抵在墙上百般无聊地发呆。 「含夏是安叶君身边的贴身丫鬟,本身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也不存在多么不可替代的符号意义。」郁燃指节抵住下唇,稍作思忖,「如果我是那位不可一世的兇手,杀含夏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性,是不会给我自己带来心理上满足的快感的。」 他抬眸,见其余人专注地盯着自己,听他的分析。 郁燃总结道:「所以,只剩下一个方向,那就是仇杀,而且是极度怨恨的仇杀,下毒未免太便宜对方了。」 影点头,「你说的不错,确实仇杀的机率很大。」 「所以,我们只需要筛选与含夏有仇的人?」杨观岳挠了一把自己的绿毛,「那不就是那打赌的几个少爷吗?说要割小厮的舌头,被含夏制止过后,蓄意报復。」 「不对。」郁燃否定,「我当时被……江罗春叫下货舱拿茶具,来回也就十几分钟的事情。你说的含夏去制止他们打赌只是之前几分钟才发生的,那些人不可能在十几分钟内完成蓄谋、筹划、割舌、封蜡的步骤。」 「更何况,还有那个蝶蛹。」郁燃道,「单单因为含夏多嘴传达了安叶君的指令,为什么会在她嘴里放蝶蛹,还搞出一嘴不必要的密集伤口?其二,就算是要报復这个丫鬟,也不会蠢到选择杨福水寿宴这一天。」 杨观岳张嘴还想反驳,郁燃摆了摆手直接打断,「还有,我刚才就说过,含夏是受惊而死,为什么受惊?是单纯因为被割了舌头吗?」 「要知道一个大丫鬟,与世家少爷并不会有太大结怨。」他看着杨观岳,「你忽然被无冤无仇的人一刀捅进肚子,你第一反应究竟是害怕,还是懵逼?」 杨观岳紧紧锁起眉头,半晌道:「懵。」 「对,是个人都会疑惑对方为什么无冤无仇就要杀自己,远远达不到把自己吓死的程度。」郁燃偏过头,「除非两种情况。」 「第一,含夏认识这个人,并且自知自己与对方有仇,而此仇会给她带来杀生之祸。」郁燃道,「在这个情况下,兇手的身份就不是杨家府中的人,他的出现是在含夏意料之外的情况,所以才会惊悸成这样。」 「第二,含夏可能认识也可能不认识这个人,她在不知情的状况下与之结仇,做出了某些事情,这些事情导致有人为此受到了极大的牵连——很可能是有性命之忧的牵连,甚至更严重——这个情况,兇手可能是被僱佣的杀手,或者是那些事情的直接或间接受害者。兇手在行兇之前将杀人目的告诉了含夏,目的是为了让她在极度的惊恐折磨中死去。」 「你认为是哪种?」影淡淡地问了一句。 郁燃轻笑,「和你想的一样。」 鲁双双绕了好久才听明白,「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首先就可以排除含夏不认识兇手的情况。」郁燃解释,「她可是安夫人的大丫鬟,安叶君筹备杨福水寿宴的时候总不可能自己亲自跑来跑去,都是含夏打点这些船工佣工,当然认识所有人。」 杨观岳:「万一有陌生人熘上来了呢?」 郁燃:「然后在光天化日之下,大摇大摆穿过上层甲板来餐厅行兇?」 青年嗤笑了一声,反问道:「故意来这种逃也逃不出去的游艇上杀人?把自己的身份暴露出来,要是有人用心一搜船,啊,这有个自投罗网的生面孔?他为什么不在上游艇之前杀人呢?杀完立刻逃之夭夭,多痛快。」 杨观岳抿了抿嘴,「按你这么说,就算是含夏认识的人,也未必要在船上行兇。」 「有必要。」郁燃黛眸划过一丝暗光,「我不是讲了吗,因为谁都逃不掉。」 一旁的影忽然皱起眉,盯着青年,「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郁燃眯起眼,「含夏不会是唯一的目标,兇手能处心积虑地在船上杀人,使用诡异的象徵符号『蝶蛹』,这么大张旗鼓地造势,必定是想给某些人警告,表明自己此行就是来復仇的。而所有接到警告的人,在四面茫茫的汪洋中根本没有离开的机会,只能绝望地等待死亡,这是一种精妙的心理折磨。」 气氛陷入诡异的寂静。 第130页 杨观岳咬紧牙,目光晦暗,「这都只是你的猜测而已,没有实际证据。」 「是啊。」郁燃不带温度地瞟他一眼,「你就当我骇人听闻就好了。」 「……」 「先找人把尸体搬下去,其他事情等看看有没有新线索再商量。」影道,「一切都先按照剧情走。」 晚宴相比于午宴要清淡一些,杨福水的身体不佳,晚餐不宜过油,于是全部人都按照他的习惯来做。 休息了一下午,杨福水的脸色比之前好了不少,还是阴沉的样子,看来是被那含夏的事情晦气到了。 安叶君捻着佛珠,脸上仍旧挂着慈祥大方的笑,一边给杨老爷布菜,一边道:「老爷莫生气,含夏是给您挡了凶,说明老爷这一岁都平平安安,再没有灾祸。」 听完安叶君的话,杨福水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一些,反正只是一个丫鬟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安夫人说的也对,到了他这年龄跨过六十九难如登天,那丫头死了倒消了一煞。大不了回头找人将她记上,等回港了将给她厚礼安葬罢了。 江罗春吃完,又拉着人去打牌,安叶君身体不适先回房了,还剩几个爱玩大胆的小辈缩在迷你赌场里跟着闹。 江罗春这回没叫郁燃,他便回到下面的锅炉房里帮忙,一直到全身大汗、灰头土脸,将整晚上的煤都放上去了,才草草地进卫生间沖洗了一遍,回到船工宿舍。 船工宿舍是一小格一小格的单人间,窄窄的门进去就是一张单人铁架床,床头开了扇密封窗户,对着黑漆漆的大海。 郁燃累到肌肉酸痛,一沾枕头很快就合上了眼睛。 只不过这一觉他睡得实在糟糕,一晚上都梦着以前的事情,一会儿是郁媛亦,一会儿是江罗春,现实中的母亲和剧集中的女人重合在一起,将他的记忆都搅乱成一堆浆煳。 郁燃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所有的幻觉最终混杂成了一幅光怪陆离的画面。 身着宝蓝色旗袍的女人坐在白光之中,碧绿的耳坠与眸色交相辉映,她伸出涂着丹蔻的手,苍白的皮肤几乎透明,露出底下细细的青色血管。 「你来你来……」她擒着一抹和蔼的笑,相貌变得模煳不清,「小燃,到妈妈这里来……」 郁燃越靠近一步,她就离得越远,所有细节老电影般一帧一帧瓦解,就好像要在白光中散去。 什么都消失了,唯有一句话始终迴响在郁燃的意识中,让他难受到全身颤抖—— 「小燃,听话,到妈妈这里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17 09:34:00~2021-10-18 10:35: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柳的逆十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翩翩蝶舞 好像一只只亡灵的眼睛 郁燃辗转反侧一晚上, 被海浪中摇摇晃晃的铁架床吵得醒了几次,迷煳中觉得他妈好像在梦里揉他的脑袋,这触感太真实了, 让他醒来后好长一段时间内意识都处于恍惚状态。 不过好在有了前几次的教训, 他的道具背包里随时储备着糖果,这让他在清晨稍微好受了一些,至少不会被浪头打晕在船员盥洗室里。 这时候天还没有亮起来,海面上笼罩着一层灰濛濛的雾气, 看起来整片天地都是深沉的屏障,将游艇围困在一方浮沫上。 「手脚麻利点。」昨日那个青鬍渣大叔脖子上围了一圈发黄的白毛巾,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空气中的寒气, 上身赤.裸, 穿着四角裤衩就从一群佣工中穿过, 用他如雷震耳的大嗓门叫道, 「快快快, 不然一会儿上面又要来人催, 早上炭火不够可做不了饭!」 郁燃匆匆洗漱完, 就着热茶吞了一小半粗面面头, 被佣工管事赶着往锅炉房走去。 通往动力室的那个锅炉房已经热火朝天地开始往里面送碳了,夸啦夸啦的响声伴随着煤灰瀰漫在狭窄的走道上。 郁燃想往前面去, 路却被人堵住了。 青鬍渣和黑皮小伙站在锅炉房门外,怎么也推不开门。 「谁把门锁了?」青鬍渣大骂一声, 用力摇了摇门板, 加固的板材纹丝不动, 「谁有钥匙!」 郁燃看着紧缩的门, 忽然皱了皱眉。 佣工管事穿过挤挤攘攘的人群, 骂道:「都站在这里做什么?没事情干了?!锅炉房的人呢, 供暖停了好久,上面冷得要死,你们是想被扣工钱吗!」 他黑着一张脸,「怎么回事?」 「门开不了了。」青鬍渣在他面前示范了一下,摇了摇门,「不知道哪个孙子昨天把门给带上了。」 「这……」管事烦得要死,「钥匙在大管家身上,快去个人请来——」 「不用。」阴郁的声音响起,影已经下来了。 郁燃下意识向他后面看过去,燕时澈站在人群角落,也同青年望过来,在对方挪开目光之前,转过了头。 「怎么回事。」影问,「少爷小姐都冻醒了,在催。」 「门开不开了,需要钥匙。」 影点了点头,拿出了一串钥匙串,翻了翻,捏着锅炉房的黄铜钥匙走上前去。 钥匙轻松地插入门锁,就在拧开的一剎那,男人像察觉到了什么,稍稍地往后退了一步,靠在门后,打开了锅炉房。 第131页 郁燃就站在离门最近的另一头,死死地锁住眉头,不详的预兆终于在这一刻升至顶峰。 就在此时,一只手扶住他的肩膀拉了一把,他向后退的同时,哗啦啦的诡异声音骤然从门缝中泄了出来,刚开始他以为是风吹落的黑纱,但随即意识到锅炉房怎么会有风。 漫天的黑蝶向外涌出,成千上万只翅膀奏鸣出纷杂的嘆息声,仿佛风在哀怨,闷热的空气在蝶翼下震颤起来。 一时间整个狭窄的通道都是蝴蝶,黑压压的虫子向人群席捲而来,挤碎了头顶本就昏暗的灯泡,见缝插针地落在每一个角落,让整个下层甲板都像笼罩了一团浓雾。 郁燃被人护在胸口,什么都看不见,骚乱中间,慢慢有人将通往上层的楼梯口打开了,蝴蝶朝着光芒更亮的地方涌去。 密蓈鉘密麻麻的蝴蝶让郁燃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好不容易透过气,抬头时刚才替他挡住虫子的胸膛已经不见了。 青年抿了抿嘴,看了一眼早就藏在门后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的阴郁男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一声大喝打断。 「妈呀!里面有个人!」出声的是那个黑皮小伙,他大惊失色地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像是白了几度,「娘的,不会是死了吧!」 站在门边的人都看见了里面的场景。 郁燃往里扫了一眼,脸色勐地沉下来,没想到他昨天的预言竟然这么早就应验了。 锅炉房黯淡无光,半个空间都浸在如水的黑影中,大肚子铁炉里的炭火已经熄了大半,偶尔有灰烬炸开一小块,遽然闪过红艷艷的亮光。 而在铁炉前方,一个人影僵直地跪在地上,他的头部对准了煤炭,已经烧成了焦黑的干尸,而下半身则直挺挺地呈现标准的跪姿,被一根绳子勒住了动作,吊在炉顶的水箱开关上,以至于死后都没能瘫倒下去。 空气中瀰漫着浓烈的蛋白质烧焦臭味,以及肉被烤熟的焦香,这两种味道微妙地混杂在一起,郁燃差点觉得自己早上吃的半个馒头都要在此刻吐出来了。 影立马挥手,让管事将看热闹的人群轰走,「上去叫老爷下来!」 狭窄的通道内,一下子只剩下了三人。 郁燃瞟了影一眼,抬腿先进去了。 影跟在后面,「赤脚,无明显衣物特徵,暂时辨认不出身份,只能从脚看出是个女性。」 「是安叶君。」郁燃弯腰从地上捡起一颗散落的檀木佛珠,「她被杀了。」 尸体上绑着的绳结不是麻,而是船舶专用的金属绳,所以一直没有被烧断。 ——就好像有人故意让她死后也要跪着赎罪。 郁燃皱了皱眉,这报復心也太重了。 燕时澈帮着搭了把手,三人将尸体从绳子上解放出来,放在了地上。 她已经形成了尸僵,双腿始终弯曲,就连放在地上也只能摆出侧躺的姿势。 大夫人的面容惨不忍睹,所有软组织已经完全缩水碳化,毛髮无影无踪,连一点肌肉的红色都找不到。 郁燃道:「她嘴里有东西。」 影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带上管家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撑开了尸体的下巴,可惜脑袋埋在煤炭里不知道烧了多久,下巴一碰就碎成了炭渣子。 「……」影厌恶地皱起眉,指尖忽然被烫了一下。 灰烬散开,里边通红的内芯露了出来。 安叶君的嘴中含了一块正在燃烧的煤块。 此时,外面再次传来了吵嚷的声音。 杨福水一大早被人从梦境中叫醒,苍老的身子骨本就快要迟暮,却被船上再次出人命的噩耗吓了一个激灵,匆匆地赶到了下层甲板。 鲁双双作为他的贴身小厮一直跟在他身边,随着下来的还有杨观岳、二少爷杨迎兴和江罗春等人。 杨福水让女眷都等在门外,径直走到锅炉房,拐杖重重地杵在地面上,脸色阴沉地扫过一周,落在那具令人作呕的尸体上。 「这次是谁?」 一时间,房中所有人无言。 最终还是影神一个人扛下了对方的目光,淡淡道:「是夫人。」 杨福水最初还没反应过来,「夫人?什么夫人,你们——」 老年人藏在松散皮肤下的浑浊眼珠忽然停在那具尸体上,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感瞬间席捲了他的全身。 杨福水扶着拐杖的手开始颤抖,人差点晃倒,被鲁双双一把扶住了。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冲进房间,勐地扑上来跪倒在尸体前。 他擦肩而过,将郁燃狠狠撞了一下,青年向后退了一步,差点就跌进了火膛里,被燕时澈从旁边拽了一把,却还是不小心碰到了滚烫的铁炉子,手掌内侧瞬间红了起来。 火烧火燎的疼痛让青年蹙起眉,还好炉膛已经许久没有上火,温度不高,不然他这手就算是废了。 燕时澈想要抓住郁燃的手腕,被他轻轻地挣脱开了。男人顿了顿,最后还是收回了手揣进裤兜里,只是目光不善地瞪向地上那冒失的人影。 他就是安叶君的亲儿子,杨家最受宠的二少爷杨迎兴。 杨迎兴惊惧万分地伏在那具尸体面前,不敢相信眼前不成人样的是他的母亲。 长久的寂静中,空气里爆发出一阵短促的啼哭,紧跟着二少爷崩溃地捂住了脑袋嚎啕。 第132页 杨福水被这忽如其来的变故惊到胸口剧烈起伏,视线在自己髮妻那可怖的脸上一晃,一连退后了好几步。 影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惊恐,稍微有些在意,刚才杨老爷进门的时候分明也看见了尸体,那时候倒是神色如常,怎么一听到对方的身份就忽然变成了这样。 他姨太太好几个,看样子与安叶君的感情也不算深厚,所以绝对不是悲痛。 这样看来,更像是印证了郁燃的话—— 兇手释放的信息让某些人害怕了起来,而杨福水就是其中之一。 「怎么哭起来了。」江罗春的嗓音轻轻地响起,带着吴侬软语的小调,对谁说话都像是在撒娇。 女人向门里望了一眼,立马蹙起了秀眉,吓得偏过了头。 杨福水像被这嗓音从惊恐中唤醒,他恼羞成怒地吼了一句,「都给我上去,别围在这里!」 「观岳!大少爷呢?!」他骂道。 杨观岳立刻从后面探出头,「在呢在呢。」 「你给我负责好好查明此事!抓住那兇手,必将他碎尸万段!」杨福水胸口急速起伏,被人搀扶着离开了这个闷热的房间。 「都给我上去!今天的事情一律不准在私下讨论!」他重重地喘了一下,连往后再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觉得这下面的甲板黑得吞人,就像一个大口要把所有东西都嚼碎了咬进去。 远处楼梯洒下蔚蓝的天光,杨福水松了一口气,颊边的汗水顺着皱纹和松弛的皮肤流进了领口,黏煳煳的,发痒,好像在上头落了什么东西。 杨福水伸手不在意地一抓,伸手一看,蝴蝶的身躯在他的掌心炸开,爆出黄绿色的浓浆,被揉碎的漆黑蝶翼上细细排布着密密麻麻的鳞片,好像一只只亡灵的眼睛。 那些眼睛在看他! 杨福水全身颤抖起来,「……蝴蝶,蝴蝶,哪里来的蝴蝶……」 在惊唿声中,杨老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吓晕了过去。 郁燃他们也从锅炉房里走了出来,鲁双双犹豫地回望了同伴一眼,还是和几人一起扛着杨福水上了楼。 「郁燃,是这个名字没错吧?」 青年心跳勐地漏了一拍,江罗春在昨日那件宝蓝色的旗袍外批了一层黑丝绒大氅,路过他的同时,视线停在藏进身侧那只受伤的手掌上。 女人秀眉微动,「你搬上去做杂活,以后都不用下来了。」 郁燃还没来得及答好,一股淡淡的玫瑰香粉味道被海风吹散,江罗春远远地走开了。 他盯着对方渐渐消失的背影,昨日触碰不到的梦魇近乎成真。 青年沉默地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因为烫伤而微微蜷缩,好像抓着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抓不到。 *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感谢在2021-10-18 10:35:20~2021-10-19 09:44: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号、白柳的逆十字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翩翩蝶舞 我看过剧本 今日天气灰濛濛的, 太阳仿佛死在了云层中间,看不见一点暖色。游艇以10节的航速缓慢行驶着,蓝得发旧的浪头托起生满藤壶的龙骨, 再近一点就变成了灰扑扑的脏水, 溅到侧板上,凝结出一层水泥般灰白的盐粒。 海风带着刺鼻的咸味,吸到肺里是湿的,鼻腔又是干的, 像被东西堵住了,眼睛到后脑勺都酸。 兵荒马乱的一顿早饭过后,即便杨福水下令不准再讨论此事, 但人在起居室休息, 堵不住下面的悠悠众口, 所有人都知道了晨间下层甲板发生的命案。 一时风声鹤唳, 不过两小时, 就有传言说杨老爷今年犯了太岁, 被地府小鬼盯上了, 身边的人都会遭到报应, 连念佛的大夫人都被抓走了。 饭后又走了一批人回房间睡回笼觉,只有少数胆子大的留在迷你赌场玩扑克骰子和麻将。 郁燃他们等到差不多九点半才抽出时间, 四名演员重新聚集在了餐厅里商讨早上发生的事情。 青年起得太早,也没怎么吃饱, 靠在餐厅吧檯上精神不济, 往自己嘴里扔了好几颗水果糖, 可是嘴里味道越甜, 胃就显得越空虚, 就连其他人讲话的时候也心不在焉, 想找什么东西填填肚子。 在餐厅里翻了半天什么都没有,于是只好在嘴里叼了一支烟,没有点燃,权当画饼充飢,至少感觉自己咬着什么东西。 燕时澈对这个剧本的参与兴致不高,从头到尾就没怎么加入过几人的对话,皱着眉一直往郁燃脸上瞟。 郁燃烦躁地对视过去,燕时澈自作主张跟进剧本就够让他头疼,昨天吵完架过后,有事没事往自己这边看,他每次回过头就能看见男人慾盖弥彰地躲开,就好像脑子出了什么大问题。 青年自动把这当做成了挑衅,面无表情地吐了一个「滚」的嘴型。 菸嘴的薄荷爆珠被他咬开,郁燃擦了一根火柴,在餐厅里点上了火。 杨观岳向他望了一眼,倏地皱起了眉。 「抱歉,介意吗?」郁燃问。 对方摇了摇头,只说:「我们在讲正事,请专心一点。」 影抬了抬手,让他们停下说话。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他看着青年,从刚才开始郁燃就没有加入他们的讨论,这很奇怪。 第133页 「大概吧。」郁燃挑起深黛的眼眸,烟雾淡淡地散在空中,遮住了他的表情,身上那层疏离的气质仿佛更加尖锐。 杨观岳转头,「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又不是团队本。」 「那你昨天说那么多——」杨观岳恼羞成怒,绿毛都快翘上天了。 影打断了他的话,阴沉沉的目光在郁燃脸上停了一下,找到了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兇手在我们中间?」 青年靠在吧檯前没有说话,直到半支烟缓缓燃尽,才倏地嗤笑了一声,将菸头杵在空餐盘里,无奈道:「影神,你非得把我卖出来吗?这可是个人比赛,你知我知不就过去了。」 鲁双双弱弱地举起手,「那个,大哥们,什么意思啊?」 杨观岳死死地盯着郁燃,略过鲁双双,质问郁燃:「你刚才在想什么?为什么停顿那么久不说话?」 青年指尖一顿,抬头望向前者,「什么为什么?」 「昨日含夏死的时候你在哪里?为什么仅是下楼货舱拿茶具就花了十多分钟?今天早上安叶君死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为什么人偏偏死在了你所熟悉的锅炉房?」杨观岳步步紧逼,「你根本没有可靠的不在场证明,所以在刚刚影神说兇手在我们之间的时候,你慌了对吗?」 他盯着郁燃逐渐晦暗的神色,「昨天分析兇手的时候你说了那么多貌似可信的话,让我们的思维误区停留在你是与众人一伙的印象上,但你从清晨开始就始终心不在焉,根本没有再进一步讨论。是因为目的达到了,所以就没必要加入我们了是吗?」 「恕我直言,」郁燃单手撑在檯面上,「你的猜测根本不成立,我们这里的所有人都没有不在场证明,你这么针对我是为了什么?」 杨观岳:「谁说我没有不在场证明?含夏死的时候我可在上面看他们打扑克——」 「谁知道你是真的有还是假的有?」郁燃嘲讽地笑起来,「当时赌场那么吵,人员嘈杂,走路都要侧着身子过,你偷偷熘出去几分钟杀个人,谁能够发现?」 「还有鲁双双送完杨福水上去后就再也没有下来,这段时间你干什么了?」郁燃转头盯着鲁双双,圆脸年轻人露出痴呆的神色。 他挪开目光,又对准了影,「船长找影神你是在含夏死亡两小时前,此后也一直没有出现,你是在跟他谈恋爱吗?」 「对了。」郁燃面无表情地侧头看向靠在墙边的男人,「这不是还有个道具帮忙吗?想必杀起人来更加方便。」 燕时澈嘴角渐渐抿成一条不太美妙的直线,郁燃冷笑了一声,转头看着杨观岳,「要我猜测,各位的人物角色设定应该都比较有趣,所以每个人都选择避而不谈,也期望其他人避而不谈,差不多快要忘记这件事情了吧。」 说完他满意地看见杨观岳脸色变了变,「不希望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以至于也没办法发现其他人的秘密,这才叫思维误区。」 影站在一旁顿了顿,无奈地摇头道:「你说得对。」 「我当然也不太指望所有人能够坦诚自己的真实人设故事。」郁燃继续道,「所以建议你们直接搜房间,让证据说话。」说完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杨观岳。 杨观岳咬了咬牙,气愤道:「搜就搜。」 众人从上到下,以二层甲板杨观岳的房间为起点,依次搜寻,果然有了不少新的发现。 他们在杨观岳的房里找到了一只戴着珠串的巫蛊娃娃,衣着淡雅,上面插满了针,放在床下就像做法现场。 显然这穿戴就是安叶君。 杨观岳僵硬到脸都裂开了,看见这东西比他们更加呆滞,没想到自己人设悲惨就足够了,他妈的还傻到往自己床底下藏线索。 「解释吧。」郁燃扬了扬下巴,冷傲的神情看起来格外欠揍。 杨观岳的详细人设被吐露出来,他是杨福水上一任妻子的独子,原本应当顺理成章作为杨家继承人培养,但自从安叶君嫁过来生了二少爷杨迎兴后,他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 杨观岳六岁之后母亲死了,就没有了人管教,他爹杨福水又好色又贪财,整天不是跑在勾栏烟花地,就是在外地奔走赚钱,对儿子很少关心。 小孩子没有爹娘管,家里又有钱,很容易就学坏了,天天逃课,直到十岁都认不全字算不来数。 这时候安叶君大着肚子进了杨家,杨福水的生意也蒸蒸日上,不需要整日在外,二儿子杨迎兴便日日带在身边亲自管教。 二少爷聪慧有礼,与杨福水亲近,很快就取代了杨观岳的地位,要什么有什么,而杨观岳反而成了爹不疼娘不爱的外人。 在杨观岳的成长过程中,安叶君和贴身丫鬟含夏也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所有杨家人被唆使的忽视、排挤、蔑视,杨观岳都歷歷在目,并对此怀恨在心。 他知道,如果不是安叶君,自己不会变得这样糟糕。 听完故事,郁燃点了点头,「杀人动机合情合理,去下一个房间吧。」 杨观岳瞪着青年的背影,恨不得把巫蛊娃娃的针拔下来插在他高傲的孔雀脑袋上。 「看什么呢。」高大的阴影挡在他眼前,将他的视线隔开,之前那个一直不说话的奇怪男人居高临下地瞟了他一眼,眸里隐隐带着警告,说完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第134页 杨观岳:「……」 妈的。 他们又在影的房间内发现了阴阳两本杨家的帐务,阳本做的滴水不漏,阴本中却有一大笔流水都通往了安叶君的院子。 这是曾经含夏撞见他与二姨娘苟且,安夫人知道后威胁他做假帐的记录。影同样有杀人动机。 鲁双双:「没想到那个声如蚊讷、柔弱到好像一阵风都会被吹倒的二姨娘竟然这么奔放……」 郁燃点点头,怜悯地看向影:「没想到你又是这种人设。」 燕时澈的房间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干净到仿佛根本没住过人。 而鲁双双的线索就比较要命,他随身带着一叠信件,其中详细地写明了安叶君与他的交易,是让他以杨福水贴身小厮的身份给各房姨娘和少爷小姐下毒的来往通信。 所有的通信都是由含夏传递,虽然没有安叶君的影子,但众人都能猜到幕后主使。 而其中最后一封则是安叶君过河拆桥的单方面威胁,信称要将所有事情告诉杨福水,让鲁双双一个人担起所有责任。 「下毒这么多年,心理素质应当蛮高。」郁燃道,「挺适合杀人的。」 鲁双双满脸无奈,杨观岳感同身受地拍拍同伴的肩膀,「别理他。」 「没想到安叶君一副菩萨心肠的模样,天天挂着佛珠,竟然心思这么歹毒。」鲁双双道。 「不做亏心事哪怕鬼敲门。」郁燃淡淡道,「坏人可不会再脸上刻字。」 最后,所有人齐刷刷地下了下层甲板,到郁燃的简陋单人间搜查。 这地方实在是太小,基本上没有什么可以藏东西的地方,不一会儿他们就从枕套底下摸出了一张最老式的黑白小相片。 相片只有半个手掌大,泛了一层朦胧的油边,发黄,上面模模煳煳拍的是一个女人。 而相片的背后,用炭笔画了一片小小的羽毛。 「这是谁?」杨观岳质问。 郁燃事先也没有看过照片,滞了一下,没在系统剧本中发现有这个剧情。 他捏着相片,盯了一会儿,恍然道:「这是柔羽。」 「柔羽?」鲁双双疑惑道,「是谁?」 影替郁燃回答了,「是《翩翩蝶舞》电视剧的女主角。」 杨观岳道:「我也想起来了,这部剧的结局就是女主角柔羽被人污衊与男人通姦,安夫人作为当家正妻,为了肃清家宅风气,将柔羽关进了家族祠堂,而柔羽因受不了众人折辱,便自杀死亡。」 杨观岳像是终于抓住了郁燃的把柄,恨恨道,「你和她什么关系?为什么会有她的照片?」 「我是她哥。」郁燃晃了晃相片,「柔羽是红极一时的歌女,被杨福水强占后,『我』作为她兄长想方设法在杨家找活,就是为了照顾柔羽。你们也应该知道,《翩翩蝶舞》这部剧剧情以餵屎为乐,女主角三集一小灾十集一大灾,到最后自杀,短暂一生悲苦凄凉到了极点。在妹妹死后,『我』极其憎恨折磨她致死的罪魁祸首,隐藏在杨家韬光养晦,想要报仇。」 「所以你杀安叶君的动机也很强。」杨观岳振振有词,「因为她污衊了柔羽!」 「不。」郁燃否认,「第一,作为一个连主宅院子都进不了的柴房佣工,根本接触不了这种被大家族严密封锁的丑闻,『我』根本没办法知道导致柔羽自杀的是谁,你说的动机根本不存在。」 「第二,即便安叶君之前干过很多恶事,但在原结局中她并没有污衊女主角,柔羽和男人的确发生了关系,并被撞破,就算『我』真的查到了真相,与其杀安叶君,为何我不去杀落井下石的那些人?」 「怎么可能?虽然年代很久远了,但我对这个结局印象十分深刻!根本没有什么柔羽和其他人通姦一说!」杨观岳皱眉,「你不用狡辩。」 【对啊,我也记得这个结局,当初还哭了好久,为柔羽感到委屈!她没有出轨!她就是封建大家族的牺牲品!】 【郁燃为什么要否定啊,明明每个人都有嫌疑,这种举动根本就是在自投罗网啊!】 【确实,这操作给我看迷惑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在狡辩,这不铁狼一匹嘛】 【之前观众吹得太夸张了吧,就这,智商天花板?】 【这会成为有史以来最快破案的悬疑本吗哈哈哈哈,亲手递刀子给别人,除了脸好看,简直蠢得没边】 「原着有这个剧情。」郁燃打断他的话,「因为当初拍出来并不符合普世的价值观,没有过审,所以被导演删掉了。这部剧的编剧是写过这一段的,柔羽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末路封建家族制度的反抗和否定,她与其他人相爱的结局,就是她最后的挣扎。」 「你放屁,这么明显的胡编乱造,你忽悠小学生呢。」杨观岳冷笑,「你怎么不说你是这部剧的导演呢?」 「导演不至于,但我看过剧本。」郁燃抿了抿嘴,「信不信由你们。」 「信个——」 「我信。」影沉声,瞟了一眼郁燃,「如果我猜的不错,你和她真的很像。」 郁燃淡漠地点了点头,「谢谢,很少人这么说。」 杨观岳:「谁?什么?」 弹幕—— 【谁?什么?影神又在打什么哑谜?为什么相信他啊?】 【各位,我刚才切出去搜了一下演员表……发现了一点东西】 第135页 【大家还记得《翩翩蝶舞》那个自杀的女演员吗,十年前特别出名的国民女神……】 【!!!我他妈好像悟了!沃日!】 【草(一种植物)*10086】 【妈的,他姓郁啊!!!她也姓郁啊!!!你们把其他地方挡住,单看眼睛那一块!】 【笑死,前面骂人傻的来道歉啊,嘴皮一闭一张就过去了吗?简直蠢而不自知】 【对不起我和杨观岳一样懵,求解码】 【燃神是郁媛亦的儿子啊各位!!!那个演江罗春的女演员!!!他看过剧本是真的!!!他怎么可能没看过剧本呢!他妈妈可就是因为这部剧去世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19 09:44:10~2021-10-20 23:31: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宇智波张三、白柳的逆十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翩翩蝶舞 「申请上班。」 都知道影神说是明星榜第二, 但其实在大家都没有见过0013的情况下,早就将他默认为了第一。鬼知道那个0013是不是剧场内部的测试号,在这种弱肉强食的生态环境里, 真刀真枪干出来的才是大佬! 所以当影说完相信郁燃的话后, 杨观岳也只能忍气吞声,暗戳戳在心里骂人。 既然现在大家都有嫌疑,都没资格评论彼此,只是在心里确定了这个本的兇手八.九不离十就是在他们之中出现, 不然剧本不会给这么详细的身份资料。 最后还是影决定,先上楼吃饭,现在才过了两天, 很多探索剧情还没有触发, 就算他们找到了兇手, 也必须依据人设, 将所有剧情走完才有机会出去。 郁燃目送他们离开, 转身将被子和枕头打包收起来, 准备现在就搬到上层甲板尾部、高一等佣人住的三层舱房里。 「餵, 你还待在这里干什么?」郁燃终于受够了燕时澈的目光, 暴躁地瞪了回去。 男人双手插在裤兜里,靠在门框边, 从这个角度,日光从下层甲板圆形密封窗透进来打在他的唇角, 在黯淡的舱房里显得格外晃眼。 燕时澈喉结迟疑地滑动, 低哑的声音在狭窄的房间响起:「需要我帮你把东西搬上去吗?」 郁燃冷笑:「工作时间以外, 我怎么能够压榨员工呢?」 舱门啪地一声, 重重地在燕时澈面前拍上, 差点就碰到了男人完美的鼻尖。 他抬起手摸了摸鼻樑, 偏头看见影还站在走廊里。 「嗯?」男人表情说不上愉悦。 影抱着胸,语气带着凉悠悠的嘲讽味道,「玩过头了吧。」 · 郁燃搬到了一层,这个房间无论是陈设大小,还是通风状态都比下面舒服不少。 做完这一切,他正准备出去吃个午饭,一推门就撞见了一个陌生的小丫鬟。 「你弄好了吗?三太太让你去上面的小餐厅帮忙,她让我传话,叫你先到她房里去一趟。」 江罗春? 今早女人让他搬到上面,郁燃就有些惊讶,现在更是疑惑。 「喂,你听到没有?」小丫鬟有些不耐烦,「太太叫你。」 郁燃点了点头,「我这就上去。」 起居甲板从船首开始,依次住着老爷杨福水、二少爷杨迎兴、大少爷杨观岳、还有其他几个堂表少爷,中间由一个小餐厅隔开,小餐厅后是女眷的房间,按顺序是夫人安叶君的房间、小姐们的房间、三姨娘江罗春的房间、二姨娘的房间,以及其他女性亲属的套房。 这里比起下面要豪华许多,地上铺了厚实的地毯,走起路来没有声音,暖气也供得很足。 小丫鬟带着郁燃走到一间门外,恭恭敬敬地敲了三下,熟悉的声音响起,说了声进。 郁燃一人走了进去。 江罗春此时刚刚休息起床,厚实的羊绒睡袍外披了黑大氅,背对着门的方向,坐在梳妆镜前描眉。 她不说话,郁燃也没动,雕像似的站在原地,默默地望着那个与自己母亲一模一样的背影。 江罗春在脸上打了一层细粉,戴上翡翠耳坠,才缓缓转过身。 「郁燃?」 「是。」 「山青花欲燃,名字倒不错。」江罗春低头在梳妆檯柜子里翻着什么,抛给郁燃一个瓶子。 郁燃双手接住,垂眸一看,是一瓶烫伤膏。 「今早二少爷太急,撞到你是他不对。」江罗春说着就翻了一个白眼,「杨福水宠出来的玩意,从小嚣张跋扈,还不是有个佛面蛇心的娘替他遮掩事端……」她好像根本不顾忌什么死人为大,自己骂了个痛快,才抬头好好看了一眼郁燃。 「你脸色怎么如此难看,病恹恹的,高是高,就不太壮,怎么会让你去锅炉房?」江罗春念念叨叨几句,似乎也不太在意答案,扬了扬纤细的下巴,指着玻璃小几上一叠芝麻糖,「吃点。」 郁燃盯着她没说话,于是江罗春笑起来,「怎么了?」 青年摇摇头,十分沉默,江罗春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微微弯曲,勾出一条好看的细线,这几乎像是郁媛亦站在他面前。 郁燃还记得他妈每次笑完就会惊恐地撑住自己的眼角,一边说着「要长皱纹了」一边故意僵着脸让郁燃赶紧去拿她的眼霜。 第136页 郁媛亦笑点很低,很爱笑,她儿子刚好截然相反,这时候她就会很生气地捏捏少年时期的小郁燃,逼他做出鬼脸,然后自己又开始止不住地笑。 郁燃抵住后槽牙,逼迫自己不去想和郁媛亦有关的事情,当初专属经济人将剧本信息提前发给他的时候,郁燃就料到自己这一本不好过。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能够熟练地收住自己的情感,但到了这里才发现,有的东西根本抑制不住。 他遇见江罗春就是会想起他妈,就算明知道这是两个不同的人,但还是会难过。 他甚至想过,他要不就留在这个本里算了,他可以不知不觉地处理掉其他演员。只要在规定的剧情时间内抓不到兇手,剧情就会不断重启,他就可以永远待在这里,一直待在江罗春身边,就好像他妈从来没有出事。 「你让我想起我的儿子。」江罗春的话让郁燃勐地抬起头,随即意识到原着里江罗春确实有个出生就夭折的小儿子。 青年绷紧的肌肉缓缓放松下来,看江罗春又笑了。 「你怎么了?」女人问,「为什么总是提心弔胆的样子,我很可怕吗?」 「没有。」郁燃声音干涩,「……只是见太太你年轻,没想到已经有儿子了。」 「以前有,后来就没有了。」江罗春语气带着嘲讽,「我可不年轻,他要活下来,现在也比你小不了多少。」 郁燃死死掐住手掌,听对方道:「可惜这大宅里是非太多,人命比狗还轻贱。以往人都说柔羽命格带煞,活不长,我看她早早走了,才是好命,不用在这臭味相投的蛇鼠洞蹉跎成一尊朽木。」 郁燃僵硬地站在原地看她,听见柔羽的名字忽然抬了一下头。 「吃糖。」江罗春又唤了一声,见青年捻起一颗放进嘴里,才满意地点点头,「哎,你这孩子怎么这般木讷,罢了,你走吧。」 她见郁燃还呆滞地站着,目光始终盯在她脸上,无奈道:「怎么,我脸上有渣子吗?」 郁燃摇摇头,声音一下子哑得可怕,「不……我也觉得,您和我母亲很像。」 江罗春第一次听到这般冒犯的话,她竟不觉得得罪,而是愉悦地笑出了声,招手让门后守着的丫鬟把芝麻糖都装了起来,「那好,我儿子生前也爱吃糖,都给你。」 郁燃揣着一牛皮纸袋的糖,站在小餐厅里干了一整天端茶倒水的活,这比在下面被火烤舒服多了,但同时也因为要伺候别人,没办法吃饭。直到晚间,所有人都回去休息了,他才抽空打开江罗春给的芝麻糖,将自己的肚子勉强填饱。 郁燃收好纸袋,最后帮忙将餐厅收拾了一遍,才裹着夜间寒冷的海风去到一层,走向没有供暖的三等舱房。 他面无表情地路过一大团靠在墙边的人形阴影,熟视无睹径直到自己的房间前,发现身后的尾巴甩也甩不掉。 「你干什么?」他回过头。「燕时澈,你有完没完。」 「我回房间啊,老闆。」男人声音带着笑,指了指郁燃对门,「有问题吗?」 郁燃臭着脸转身,被一只结实的手臂挡住了去路。 燕时澈俯身,若即若离地贴着青年的背部,鼻尖在距离他耳垂很近的位置嗅了嗅,就在对方忍不住要爆发的时候,抬手捏住了青年的下巴,指腹在他唇角一擦,「芝麻糖?难怪老远就闻到你带着股甜味。」 郁燃触电般骤地仰头,差点就撞到了后边的门板,脑袋被男人眼疾手快地垫了一下。 他皱着眉:「你做什么?」 燕时澈在他威慑的目光中缓缓放开了手,高大的阴影将郁燃密不透风地笼罩进去。 「申请上班。」低沉的声音仿佛在同人耳语,黑暗中,比夜色还深的瞳专注地盯着青年,等待着他的回答。 「滚蛋。」郁燃骂道,「我可雇不起你。」 「那我降降价,79一天好不好。」虽然是商量的语气,但燕时澈靠得更近,连话间夹杂的唿吸都能听见。 「你怎么不说九块九一天呢。」 「太便宜,我怕老闆你不珍惜。」 「不好意思,我现在不要了。」郁燃往燕时澈胸口推了一把,没有推动。 男人幽幽地嘆了一口气,指尖蹭了蹭郁燃的口袋,「再考虑考虑,我市价现在可是很值钱的。」 郁燃脸色微微变了,手指探进兜里,摸到了一个光滑的椭圆状物体,上面有一节一节的硬壳。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错了一下,青年抿起嘴角,推开燕时澈。 「少管闲事。」他匆匆甩下一句,门板再一次在男人面前摔上。 燕时澈懊恼地抓了一把头髮,盯着冰冷的舱门,啧了一声,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副本先解决郁燃的心理障碍,下个副本燕哥就要发起追求了,所以前面的互动可能不太多 感谢在2021-10-20 23:31:41~2021-10-21 10:26: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号 2瓶;宇智波张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翩翩蝶舞 一朵兰花 第三天, 剧情已经走过一半,除了两具尸体之外,其余什么线索都还没出现。 压抑的气氛笼罩着整座游艇, 天色更加阴沉, 灰濛濛的,衔接着远处旧得发白的海水,潮湿的气流顺着甲板往房间里浸,被褥和衣物都泛着凉气。 第137页 下层甲板的暖气催得更急, 锅炉房的伙夫忙得脚不沾地。热气顺着管道送进每一个舱房,里面就更潮了,头髮都黏煳煳地粘连起来, 皮肤总是冒着一层汗, 让人胸闷气短。 已经有几个年幼的小姐身上起了红疹子, 大早上起来就哭闹不停, 整得人仰马翻, 一盆盆清水和棉布往起居甲板送, 吵醒了许多人。 杨福水睡眠浅, 起床后船长来见了他, 说这几日可能有暴雨,建议返航。 杨老爷这寿宴过得实在狼狈, 原本蝴蝶号船长以为他会发怒,没想到对方只摆了摆手, 点头应允。 船长离开之前, 疑惑地往后看了一眼。 杨福水窝在真皮单人小沙发上, 起床还没洗漱, 乱发稀疏眼皮耷拉, 精神气肉眼可见地消弭着, 整个人的脸上泛着一层死寂的灰,像经歷过什么极大的打击,目光比之前更加涣散,似乎随时都要驾鹤西去。 杨福水盯着空气。 一种更为深沉的恐惧徘徊在他的心头,和那些蝴蝶一样,在他的毛孔里产卵,在他的血液里孵化,在他肚子里破茧,然后从他口里吐出幽黑的、布满了眼珠的鳞片翅膀。 他难以自制地回想起那个纯洁漂亮的女人,那个在祠堂里自缢的女人—— 「蝴蝶要飞到哪里去?绢绣牡丹的银勾簪,呷一口浓蜜到嘴里甜……」 哀怨的小调在他耳边迴响着。 杨福水犹如案板上待宰的鱼,从小沙发上一跃而起,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四处张望,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伺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能感觉到一颗颗细小的眼珠从他的毛孔里飞了出来,痒!痛! 船长关门的手顿了顿,他听见杨福水大叫起来。 「蝴蝶!给我滚出来……呵呵,谁在装神弄鬼?!蝴蝶!?」杨福水扬起拐杖,撕打着空气,他双目发红,中了邪般张大了嘴,将桌上的瓶瓶罐罐全部打碎。 天上好像有什么东西,让他发了疯地想要打下来。 船长见到这诡异的场景吓了好半天,回过神想要唤周围的小厮,「快来!」 他回过头,走廊空空荡荡,暗红的地毯从船首延伸到船尾,光亮照不到远处,就成了一张红艷艷的鬼嘴,将人完完全全地吞噬进去。 这突然出现在脑海里荒谬的联想让他不寒而慄。 「不好了!」从远处跑来的小厮嘴里大嚷着,脸色煞白,「老爷!老爷!」 船长见到人后,不由得深深地松了一口气,他问:「怎么了?」 小厮气喘吁吁几乎是扑倒在地,眼里全是恐惧。 「二少爷……死了!」 · 郁燃是被燕时澈撬门从床上挖起来的。 他昨夜睡得不太好,没听见上工的铃声,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起床后青年快速洗漱穿戴完毕,嘴里被塞了一颗糖。 郁燃偏过头,不耐烦地看着燕时澈:? 燕时澈道:「蝴蝶号餐厅特供,好吃吗。」 能有什么好吃不好吃的,不都是糖果。郁燃咔擦嚼碎,咽进了肚子里,这是老式的薄荷糖,薄荷味道与香精味道都很沖,钻进他脑袋打了个滚,让他清醒不少。 「你进来干什么?」他迟钝地问道,抬起头,「是出了什么事?」 「嗯,杨迎兴死了。」 郁燃唔了一声,对一天死一个已经不再惊讶,只问,「其他人呢?」 「都到了,在上面。」燕时澈问,「你一直不起床,我来叫你。」 「你这是叫我吗?」郁燃瞟了一眼门锁,「换个性别该告你性骚扰了。」 燕时澈耸了耸肩,跟在青年身后,上了二楼。 二少爷杨迎兴死亡的消息是那个唯唯诺诺仿若隐形人的二姨娘房里传出来的。 郁燃上去的时候,她正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赤脚裸肩,髮丝凌乱,眼中含着惊惧羞耻的泪水,看情形是已经哭了很久。她身上除了一件真丝睡裙,就只披了一层小毯,旖旎的红痕从她的脖颈、后背、小腿处蔓延开,是个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鲁双双在郁燃身旁幽幽来了一句,「杨福水绿帽子简直亮到闪闪发光,七老八十当老色批祸害小姑娘就这下场,噫。」 「杨迎兴干的?」郁燃瞟了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尸体呢?」 「房间里。」鲁双双低声道,「影神和杨观岳先进去了,那些人堵在门口,以我们的身份不好去看。」 郁燃点点头,「杨福水呢?」 「差点气归天!」鲁双双夸张地说,「直接昏过去了,被我和船长背着进房间的,别说那老傢伙还真沉,我腰都闪了。」 「唔。」 等杨观岳出来,将其他无关人士遣散,郁燃几人才有机会进房间探查。 房间里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窗户紧紧地闭着,杨迎兴尸首侧卧在二姨娘的床上,身下的血迹瀰漫了一整床,雪白的床单湿淋淋的,白毛绒地毯上也有血迹飞溅的痕迹,有的地方已经发干发黑。 郁燃把目光挪到尸体身上。 杨迎兴全身赤.裸,前方生殖器被连根割断,不知所踪,看起来像失血过多休剋死亡。 他的肚子高高鼓起,特别是腹部那一块地方,本来软踏踏的肉都绷紧了,肚皮上青筋血管分毫毕现,就像怀胎五月女人的肚子。 第138页 最弔诡的却不是他的肚子,而是他后面插着的一朵兰花,红艷艷的花瓣半开,颜色很纯,就像落在床单上的血。 兰花? 郁燃眉头微微拧起,脑海中存疑的线索忽然在这一刻串联了起来。 「是那二姨娘干的?」鲁双双瞪大眼睛,「想不到那女人这么刚强,直接给这傻逼流氓断子绝孙了!女性楷模啊!」 「不是。」影摇头,「她没那么大胆子,也没那么大的力气。」他指着床单上挣扎的印子。 「杨迎兴在死前有过剧烈的挣扎,即使时间短暂,也足够让一个成年男子完成唿救。他嘴里没有被堵住,四肢也没有被绑的痕迹,力气小的人根本无法空手将他压制住。」影继续道,「而且,割生殖器,插花,这些的报復意味都太重了,兇手需要极高的心理素质才能完成这一点,她明显做不到。」 「对啊,之前不是讨论过吗,兇手八成是在我们中间,二姨娘就不用考虑了。」杨观岳摇了摇头,脸上带着疑惑,「不过我有一个问题,之前的尸体上都会有蝶蛹、蝴蝶等等独具象徵性的标志物,怎么这次没有了?是兇手忘了,还是另有原因?」 郁燃没有加入讨论,蹲在距离尸体不远的地方,细细观察了好久,像影伸出手,「影神,借你手套用用。」 影顿了一下,将备用手套递给了郁燃。 杨观岳皱着眉望过去,说实话他看着小子不顺眼很久了,总是这么一副趾高气扬的德行。 郁燃套上手套,侧眸又看了一眼燕时澈,「匕首。」 男人紧抿着嘴,终于意识到青年要做什么,拧着眉头将自己心爱的刀递了过去。 影看到这一幕,眉角微不可见地挑了一下。 郁燃握着漆黑的匕首,将刀尖对准了杨迎兴鼓起的肚子。 「你要做什么?」杨观岳质问。 郁燃没有理会他,噗嗤一声,锋利的匕首捅进了尸体的肚子,一股恶臭的黄水从口子里流出。 青年眼疾手快,微拧着眉,将高中解剖青蛙的利落放到了这份工作上,多亏燕时澈削铁如泥的匕首,他完全感觉不到阻顿,将杨迎兴的肚子十字剖开。 粘稠的粉红黄绿液体从里面涌出,类似于呕吐物的味道顷刻间瀰漫了整个小屋。 「开个窗。」郁燃头也不抬,燕时澈大跨步走过去,将窗户开了。 咸湿的海风吹进来,一下子将噁心的味道吹散了大半。 郁燃脸色不太好,等那些液体终于流尽,他忍着噁心,将套着手套的手指伸进口子里,咕叽咕叽地搅动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鲁双双脸色一白,捂着嘴就往套房卫生间里跑。杨观岳也不再开口,怕自己一唿吸就要吐出来。 找到了。 郁燃指尖一抽,从里面抠出一只破到一半的蝶蛹,被肚子里温暖的温度孵化了。 漆黑的蝶翼被黏腻的液体打湿,凝固在挣扎钻出蛹房的时间里,细细密密的蝶鳞在此刻更为明显,还没发育完全的鳞片向外爆开,和金鱼炸鳞一模一样,密集恐惧症患者直接头皮发麻离开人世。 「我……靠。」鲁双双刚捂着嘴从洗手间出来,看到这一幕又他妈想死,抱着手臂使劲蹭了蹭自己的皮肤,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喏,象徵。」郁燃偏头看了一眼杨观岳,似笑非笑地起身去洗手。 杨观岳脸色更加严峻,捋了一把绿毛,「兰花又是什么?为什么会插在那种地方?」 「生殖器。」郁燃指尖滴着水从卫生间出来,淡淡地吐出一个词,「因为形状相似,兰花在某种意义上,被人当做女性生殖器。」 「代表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青年扯出一抹嘲讽的笑,「这种人就该被物理阉割,不是吗?」 杨观岳倏地蹙起眉。 就在众人沉默时,二姨娘的房门被勐地推开,狠狠摔到墙壁上,发出沉闷的震颤。 杨福水被人搀扶着站在门外,脸色阴沉仿佛能滴水,他死死地瞪着郁燃,「把他给我绑起来!」 郁燃一愣,见对方怒将手中的东西扔到地上,是蝶蛹,椭圆形的,上面有一节一节的硬壳。 *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感谢在2021-10-21 10:26:34~2021-10-22 20:53: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林子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宇智波张三 10瓶;4号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翩翩蝶舞 妈妈。 【这是什么情况, 我看不懂了……】 【地上是蝶蛹吧卧槽,联想一下,难道这玩意儿是燃神的?】 【兇手是他?!完全看不出来, 之前不还很认真地在帮忙推理吗?】 【其实也有迹可循, 你看他刚才说那姓杨的该死时候的表情,吓死了,绝对能进比赛名场面剪辑】 【前面说推理的很有可能是在误导,啧啧, 智商天花板没想到被剧本证据给卖了】 …… 弹幕的风凉话无法传达给在场的演员,可突如其来的变故确实让众人愣住了。 郁燃脸色微变,盯着地上的蝶蛹露出惊异的表情。 影抿了抿嘴, 偏过头瞥燕时澈, 见对方沉着脸, 默不作声地在房间内扫视了一圈。 第139页 任何人都没有来得及出声, 郁燃就被杨福水身后的几个彪形大汉用绳子捆住了。 他向后望了一眼, 刚好与燕时澈对上视线, 青年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让男人稍安勿躁。 「上甲板, 餵鱼!」 杨福水狠狠地挥了挥手,所有人都跟着围了上去。 蝴蝶号早就行驶进了公海, 没有渔民打渔,在这里丢下一个人, 顷刻间便会被海水淹没, 尸体不出两日就会被鱼群分食, 到时候骨架沉入海底, 就算是神仙也挖不出来。 杨福水杵着玄武拐杖, 被人扶着下楼, 看见郁燃被捆绑的背影,他浑浊的眼睛终于透出了一丝亮光,多年萦绕于他梦魇深处的阴影似乎正在渐渐地散去,那个叫做柔羽的歌女,她的亡魂也将随着海浪沉入无人知晓的地狱。 郁燃手脚被轮船专用的钢索绳子勒得生疼,那东西死死地嵌入他的肉里,让他根本动弹不得。 捆着他的家僕在游轮的前方铺了一块斜板,将郁燃拖了上去。 郁燃静静地坐在地上,面对着众人惊疑恐惧的目光,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思考自己究竟该怎么脱身。 「郁燃。」喑哑的嗓音在甲板上响起,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杨福水用那双墓石般僵硬的眼珠瞪着他,「你是她的兄长。」 杨福水从怀中掏出一张相片,郁燃勐地皱起眉,这东西是众人搜索时在他房间里发现的,证据探查完毕之后他记得是影在保管,怎么会出现在npc的手上。 影明显也滞了滞,看神情应是毫不知情。 杨福水:「搜。」 郁燃被绑着手无法行动,旁边绑他的人掀开他的衣兜,从内侧掏出了一只漆黑的蝶蛹。 蝶蛹是昨天晚上燕时澈给他的,他还没来得及处理,就被人当场收缴了。 「看你还怎么狡辩!」 这时候郁燃终于察觉到有人故意在暗处搞自己,他一言不发,双眼微阖。杨福水却阴鸷地沉下了脸,天光黯淡,深黑色的皱纹就像墓碑上一条条裂缝,将他的脸切割成数块不均匀的几何体,仿佛随时都要散架。 「你要给柔羽復仇,想必是知道了被戳破之后的后果。」杨福水嗓子里发出颗颗的冷笑,他招了招手,「淋血。」 随着他下令,立刻有人举着生锈的铁桶上前。 郁燃骤地闭上了眼睛,哗啦!冰冷的血水从他的头顶淋下,柔软的捲髮被黏腻腥臭的液体打湿,全身上下都被染上了可怖的暗红,一滴一滴顺着他的发梢、额角和衣领往下淌,立马在地上积了一滩小血洼,浸没在木头甲板里。 郁燃摇头甩了甩,脸上全是牲畜宰割后积下的血,不知留了几天,腐败与腥臭交杂起来,衬得他脸色更加苍白,仿佛一张白纸。 他眼睛艰难地虚开一条缝,人群中燕时澈的表情难看得要死,黑眸中凶光毕露,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似乎只要郁燃一声令下,男人就会如猎豹般咬断那些人的喉咙,将他拯救出来。 但这次不行,剧本中众人保持人设走完剧情的硬性要求,註定不能让他像上一个剧本那样胡来。 郁燃一边咬着牙抵御冰冷的海风,一边想剧场给分配这种剧本,简直就是故意在针对自己,报復他毁坏了上个剧本的核心数据。 青年头垂着,黛眸虚着,目光在人群中一一扫过,将所有心怀鬼胎的表情都收归眼底,也瞥见了江罗春。 这个和她妈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数据npc不怕冷似的,只穿着那件宝蓝色的短旗袍就出来了,缩在最后头,郁燃看不清她的脸,但看见了那条镀金十字架的项鍊,在海风中小幅度晃动,闪着碎碎的光。 「再淋!」拐杖重重地跺在甲板上,郁燃感觉自己屁股底下的板子都颤了,紧接着又被血水淋了一身。 寒风从翻涌的浪头刮过,郁燃轻轻打了一个寒颤。 更多的血沿着板子从船头流进了海里,将蓝色的波浪洇出一片浓墨,风更加凌厉,掀着一个大浪打过,溅起咸腥的海水,落在郁燃的眼皮上。 他耷拉着眼睛,侧眸往下看,翻过去的浪头陷入平静,咕噜咕噜的大气泡从船身与海面相接的地方冒出来,那片被血染黑的海水渐渐散开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深的阴影,由远及近。 锋利的背鳍划开海浪,远远地绕着圈游动,方才的畜生血引来了鲨鱼群。 要是郁燃这么下去,不出两分钟就会被直接肢解,就算那东西不吃他,游艇航行中的吸力也会直接将他拖入龙骨底下,圈进发动机里,被高速旋转的锋利螺旋叶切成生鱼片。 「扔下去。」杨福水錶情疯狂到扭曲,他放在拐棍上的双手用力地捏紧拳头。 旁边的小厮立刻将郁燃抓住了,提着绑他的绳子就要往海里扔。 在最后一刻,郁燃勐地向侧面一翻,从斜板上摔了下来。 他没有顾得上疼痛,只是静静地盯着杨福水,一字一顿,「人不是我杀的。」 「狡辩——」杨福水重重地喘着粗气,似乎不想再发生任何变故,含夏死了,安叶君死了,杨迎兴死了,下一个轮到的就是他! 内心极度的恐惧和慌乱让他根本不愿意任何人忤逆他,双目通红,疯了似的大喊:「给我扔下去,快!」 郁燃勐地抬眼,冷厉的目光如箭般穿透对方,「你把我杀了,真正的兇手也不会放过你!」 第140页 「你就是兇手!」杨福水大叫,脸上漆黑的皱纹像枯萎的花,抱团聚集在一处,仿佛马上就要被海风吹碎,「你是!你是给柔羽报仇的!那些蝴蝶都是你装神弄鬼的把戏!还有蝶蛹!你床下有一堆蝶蛹!」 郁燃被勐地往上拽了一把,半个身子都悬空在了船头,他大脑飞速运转,目光落在蓄势待发的燕时澈身上,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警告,企图让这傢伙老老实实待在原地。 「放下去!」 终于在这一刻,郁燃睫毛颤了颤,他张开唇—— 「蝴蝶要飞到哪里去?绢绣牡丹的银勾簪,呷一口浓蜜到嘴里甜……」 不是他的声音…… 青年骤然抬眸,难以置信地看着人群中那个女人。 「……蝴蝶要飞到哪里去?铜山滚烫的红玛瑙,温一壶暖意到金杯满……」 凄凉哀婉的小调从女人清冷的嗓子里流出,比结冰的海面还要让人生寒。 「是谁?!」杨福水悽厉地叫了一声,谁也想不到他会发出那般尖锐的叫声,可是谁都没觉得可笑,而跟着起了一层起皮疙瘩。 「蝴蝶要飞到哪里去?晚春月夜的兰花瓣,阖一双软羽到香蕊间。」 宝蓝色丝绒旗袍的女人从人群中缓步而出,郁燃不知痛般咬住自己的舌尖,浸出鲜血也不敢放松。 黛绿的双眸与比他更加柔和的眼睛相接,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哀瞬间包裹了他的全身,他意识到了什么,又抗拒去深思,所有的意识在这一刻都缩归一点。 女人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为什么要摇头?她到底要做什么?她究竟知道了什么? 寒光锋利地扎进郁燃的眼睛,青年几乎无法思考,八年前的一幕和当前完全重合,女人举起手中的尖刀向杨福水刺去。 「蝴蝶要飞到哪里去?幽宅深院的老神龛,盪一把鞦韆到旧屋檐……」 那歌声宛若泣血,悲怆难耐。 「救命!抓住她!」 一股强烈的失重感侵袭郁燃,他背对着鲨鱼群,向后仰倒,满眼都是阴沉的天穹,命运戏弄的大口将他吞噬,嚼得连骨头都不剩。 浪花溅到他的眼睛里,刺得他又痛又麻,郁燃胸口那条钢绳被结实的臂膀死死勾住,男人冷峻的面容挡住了天,手臂青筋爆开,将他缓缓地拽了上去。 船上的闹剧还在继续,江罗春抵不上男人的力气,很快就被推到在地。 郁燃根本来不及起身,那女人就将刀刃对准了自己的动脉。 「……蝴蝶要飞到哪里去?锈迹斑驳的铁船舷,落一夜长眠到浪头边。」 午夜梦回中惨烈的情景与之重合,青年张开嘴,却发现自己根本出不了声音,恐惧和悲伤挤满了他的喉咙。 「燕……」郁燃喑哑,「解开……解开!」 「燕时澈,把他绑住!」影大喝一声。 男人瞬间反应了过来,人设ooc干扰剧情,就代表剧本任务失败,郁燃会被剧场立刻处死。 尖锐的刀光如慢动作回放,插进了那截雪白纤细的脖颈。 血色盈满郁燃的眼帘,他勐地向前扑,忘记了自己被绳子绑着,差点摔倒在地。 燕时澈扼住他的行动,将青年按在了自己怀里,想要捂住他的眼睛,却摸了一手的水。 郁燃抖得厉害,脸上也不知是血水还是海水,始终淌不尽。 女人瘫倒在地,汩汩血流将她蓝色的旗袍染红,镀金的十字架在拉扯中断裂在地。 她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在慌乱的人群中,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偏过头,望着郁燃的方向,黛眸渐渐黯淡,唯有青年狼狈的身影清晰可见地倒映其中。 妈妈。 燕时澈一只手死死堵住他的嘴巴,强行让挣扎中的青年转身,将人压在怀中,手掌轻轻地安抚着他的后颈,任凭湿意将自己衣领浸透。 男人低声道:「郁燃,这是假的,不要出声。」 「不……」 郁燃喉咙里发出一声绝望的呜咽,往日傲气笔直的嵴背在这一刻脆弱地弓曲起来,肩胛骨凸起显得比平时更瘦。 燕时澈轻轻地捏着青年的后颈,一下一下耐心地顺着他的气,直到嘈杂的人群逐渐散去,小厮抬起惊惧昏倒的杨福水上了楼。 良久,郁燃额头抵在男人肩上,从情绪中缓缓抽离出来,他低喃。 「我妈……究竟为什么啊?」 * 作者有话要说: qaq 第66章 翩翩蝶舞 我要拿下第一,把这傻逼地方彻底毁掉。 燕时澈抹了一把郁燃脸上的水, 抽出匕首将绑在他身上的绳索利落地割断。 青年艰难地从地上起身,踉跄了一步,刚才从板子上摔下来的时候, 关节都撞青了, 手腕脚腕上也破了皮,没有站稳,男人拉着郁燃的胳膊,不至于让他扑在地上。 杨福水昏倒, 杨迎兴、安叶君和江罗春都死了,只剩一个哭哭啼啼的二姨娘,和外来人口杨观岳。 看热闹的亲戚家僕和船员全被影赶走了, 影站在蝴蝶餐厅门口, 背对着他们和杨观岳与鲁双双讲着什么。 江罗春的血流了一地, 原本红润的面色此刻变成了充满死气的僵白, 侧仰着身躯一动不动。燕时澈想拉住青年, 郁燃摆了摆手, 「我没事了。」 他声音很哑, 仿佛呛满了海水的盐粒, 走到那女人跟前,将浸血的十字架捡了起来, 紧紧握在掌心里。 第141页 郁燃细细凝视着那张熟悉的脸,半晌都没有出声, 最后沉默着伸出手将女人的双眼合上, 指腹停留在冰冷的皮肤上轻轻摩挲, 最后捋了一下女人凌乱的头髮, 给她一点一点理顺。 郁媛亦最爱漂亮, 想必江罗春也一样, 走也要走得好看。 「燕时澈,你带他去洗一下。」影从餐厅里出来,「还有一天剧情结束,别发烧了。」 「哦。」 杨观岳站在最后,那副平光眼镜已经被取下来插进了上衣口袋里,他紧紧地观察着郁燃的神情,犹如惊弓之鸟,被鲁双双碰了一下就狠狠地颤抖起来。 燕时澈敏锐地看了过去,黑眸含着几分嗜血的冷意,将杨观岳吓得退后一步。 郁燃起身的时候,表情已经恢復如常,淡淡的疲惫藏在干涸的血污中,他抓了一把发顶,满手都是结块的血皮。 「锅炉房有开水,我让人去提。」影顿了顿,「江罗春自裁认罪,杨福水暂时不会怀疑到其他人身上,剩下的调查下午开个小会再说,大家先休息一个小时。」 郁燃颔首。 燕时澈从下面提了一个巨大的木桶,放在三等舱房的公共盥洗室内,这里只有晚上才统一供应热水。他将冷水和开水兑在一起,试了一下水温,拿出一个晒干的葫芦瓢。 「我帮你?」男人抬眸,在看到眼前一幕的时候,喉咙忽地开始发痒。 郁燃将湿透了血水的衣服全部脱了下来,冷白色的肌肤在黯淡的盥洗室内莹莹发光,白生生地刺进男人的眼眸。 青年的身材很好,一看就是健身房经常被人搭讪的那种类型,腹肌沟壑清晰可见,手臂和小腿都覆盖着一层线条优美的肌肉。唯一不足就是脸色太差,眼下坠着两圈黑影,嘴唇干得起皮,看起来有些可怜。 「愣着干什么?」郁燃微微挑起眼角,漂亮的狐狸眼向上抬,「不是要帮我吗?」 燕时澈嗯了一声,将发烫的热水从青年的头顶缓慢地淋下去,沖淡的血水落到身上让他的皮肤变得更粉。 郁燃揉散被血凝结成一绺一绺的头髮,低下头抹了一遍肥皂,忽然见男人绕到了他身后,以一种别扭的角度往他头上浇水。 「嗯?」 「……免得溅我一身。」燕时澈垂眸盯着青年秀气的肩胛骨,喉结上的伤疤颤了一下。 郁燃没怎么在意,一瓢热水从他头皮滑过,将方才一幕幕仔细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细细地回想在场所有人的神情与反应。 那样的画面,自从他妈走后,他梦了整整一年,每天都大汗淋漓地从床上惊醒。郁燃早已经从日復一日的梦魇中学会了如何快速调节自己,只不过这一次是身临其境,后劲太大,他缓得有点久。 高中毕业后,他就不常梦见他妈,直到进入剧本,这种频率逐渐开始变高,就像潜意识里有什么东西被逐渐唤醒,在警告他,警告他远离这地狱般的地方。 【——不要接受任何邀请】 郁燃阖眼,将头上的泡沫全部冲掉,耳边再一次迴荡起郁媛亦死前给他留的遗言。 结果他还是没有听她的话,暗中将郁媛亦留下的那些神神叨叨的记录透彻地研究了一遍,在接受到剧场邀请的当天,就雇了一个看起来很厉害的保镖进了本,想看看这个让人丧命的地狱究竟是什么模样…… 郁燃沖了三遍水,全身洗得通红才停下,擦干穿上衣服。 那股如影随形的血臭味终于不见了,取之而来的是一种朴素的皂角香,说不清什么味道,就像是被太阳晒过的棉被,让人觉得干净。 燕时澈偏过头,让那股味道离自己远一些,托他灵敏嗅觉的福,这玩意阴魂不散地萦绕在他鼻尖,与暖和的水汽夹杂在一起,搞得人口干舌燥。 郁燃从地上那摊彻底不能穿的衣服里掏出一根十字架项鍊,在清水里涮了涮。 就在他起身的那刻,熟悉的眩晕感袭来,虽然只是几秒的停顿,但在郁燃的脑海中瞬间挤入了长达二十四小时的回忆。 死亡演绎法,被动技能触发。 他被迫与江罗春共享视角,望着镜子中女人美艷的面庞,丹蔻纤指捏着笔细细地描眉。 郁燃听见身后的门响了,回忆中的自己沉默地站在门口,女人的目光透过镜子打量着身后的青年,手中却还在不慌不忙地涂着胭脂。 郁燃被困在这纤细的身躯中,原以为和以前一样只是简单的走马灯,可随着江罗春的视线流转,一股难以名状的慌乱席捲了他,所有的镇定和冷静随着视角的转变分崩离析。 女人道:「山青花欲燃,名字倒不错。」 郁燃感到丹蔻的指甲深深地掐入手掌。 女人道:「你让我想起我的儿子。」 郁燃听见她胸膛里急促的跳动,和憋闷的唿吸。 直到回忆中那个自己离去,江罗春的视线还始终停在紧扣住的门上,半晌都没有挪开。 转瞬,画面变换,黑暗散去,他见到了被束缚在船头的自己,女人在人群后来回踱步,没人注意到她的异常。 被动技能让郁燃完全感同身受,女人的牙齿死死地咬住下唇,双手发抖,目光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远处的青年。 终于,她在餐厅靠窗的小桌上看见了一把尖锐的餐刀。 郁燃不能动也不能出声,视线中只有那把刀,刀刃上的寒光锐利闪烁,在他酸痛的神经上跳舞。 第142页 不要。 他眼睁睁地看着纤细的手将刀紧紧握住,义无反顾地袭向了人群。 郁燃几乎无法思考这代表着什么,好像一切剧情的发展都有了缘由,前因后果混乱地交织成理不顺的线头,紧紧地纠缠着他的大脑,让他几乎窒息。 尖锐的疼痛从脖颈处传来,他的意识也随着女人的身躯重重倒地。 他能感受到滚烫的鲜血从伤口中涌出,女人的视线望向了那个「郁燃」,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喉咙里早已溢满了血水,破漏的唿吸也被堵住。 不要哭,小燃。 女人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无声地被抑在喉间。 画面逐渐黯淡下来,风和浪都凝固了,所有场景都停滞在最后死亡的一幕。 …… 等郁燃从死亡演绎里回过神来,燕时澈紧紧地扶住了他的肩膀。 所以,这算什么? 青年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手中的十字架。 郁媛亦,是因为他……死的? 是因为他的进入,导致了郁媛亦的死亡,还是他妈的死,促使了他接受了剧场的邀请? 郁燃无意识间紧紧抓住了燕时澈的手腕,就像握住一根救命稻草,指尖贴在对方沉闷缓慢的脉搏上,努力地梳理着这之间复杂的联繫。 男人沉稳熟悉的气息包裹在周围,缓缓地安抚着他的神经,让他混乱的大脑清醒了起来。郁燃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将最可怕的选项从答案里删去。 剧场的时间线达不到这种程度的颠倒,剧本时间一日等于现实时间一小时,这是最大限度的跨弧。 郁媛亦是在八年前去世的,不可能与他现在经歷的剧本有着时间线的重合。 那么最有可能的猜测就是,恐怖剧场真的只是单纯地选材了《翩翩蝶舞》那段未拍摄完毕的续集,郁燃的进入同样也仅仅是一个巧合。 这么看来,江罗春所做出的不符合剧情人设的举动就显得引人深思。 究竟暗处有什么在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调查他的过去不说,还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威胁他,或者警告他已经被人盯上了。 偏偏是这种方式—— 一种无名的愤怒涌入郁燃的胸口,不知道该往何处发泄,江罗春的死亡再现就像一个引子,将他郁积在内心深处,多年未被纾解的阴暗想法全都炸了出来。 青年的睫毛掀起小片未散的水汽,眼眸比寒冰遍布的湖面还要深邃。 「燕时澈。」郁燃抬起头,他目光在生着霉斑的天花板上顿了顿,指尖划入男人温暖的掌心。 细碎而轻柔的触感让燕时澈后背发痒,直播分镜头正对着他们,但再怎么敏锐的镜头也无法录制出贴合掌心间微妙的字迹。 郁燃蹭了蹭燕时澈的手腕,划下了最后一笔、 ——我要拿下第一,把这傻逼地方彻底毁掉。 「好。」燕时澈轻轻笑了起来,凑近青年,揉了一把湿润的捲髮,「我陪你,老闆。」 * 作者有话要说: 虐心部分到此为止,后面不虐了,放心食用 感谢在2021-10-23 20:44:18~2021-10-24 18:56: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林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景优美拉莱耶 30瓶;月林子 10瓶;根号几 3瓶;宇智波张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翩翩蝶舞 「听说过童谣杀人吗?」 洗完, 郁燃和燕时澈先回了房间,床铺被翻得乱七八糟,地上床上都是凌乱的鞋印, 一看就是被洗劫了一番。 燕时澈找了找, 在门后发现一颗踩扁了的蝶蛹,黄绿色的浆液从壳里炸开,散发着微妙的臭虫味。 「我的剧情线里没有蝶蛹,有人在故意陷害我。」郁燃退后一步, 远离那滩噁心的液体,「你昨天给我的蝶蛹,是在哪里发现的?」 燕时澈道:「下层甲板你单人宿舍的床底下。」 「这么说, 在我们互相搜查房间的时候就被人盯上了。「 下层甲板人来人往, 宿舍在走廊边, 管事的监督也会时刻巡查, 盯着佣工们不让他们偷懒, 光天化日不会有人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潜入郁燃的房间。 更何况在被列入怀疑的四名演员中, 也只有郁燃一个人在下层甲板工作, 其他人一旦下楼, 就会立刻被走廊上忙碌的工人注意到,得不偿失。 唯一的机会就是在所有人都开始怀疑彼此, 并搜查对方房间的时候。 这时候所有演员每个人的人设背景都有作案的动机,只要趁此机会将证据留在别人的房间里, 就无论如何都解释不清楚。 「他当时就想把罪行钉在我身上, 没想到你注意到了蝶蛹, 还把这玩意捡走了。」郁燃说到这里忽然轻笑出了声, 含笑瞟了一眼燕时澈, 「就差一点点, 可真是可惜。」 「不过我被调到上层甲板工作,就是给了他天然的下手机会。」青年思索半晌,「昨天我从下面搬上来后,就一直待在起居甲板的小餐厅帮忙,直到晚上才回来,应该就在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内,让他抓住了时机,熘进我的房间,将蝶蛹藏了起来。」 「而要完美地搞定这套流程,并且不被其他人发现,他必定非常了解三等舱佣人的换班时间,以及明确知道我不会在大白天回到房间里,也就是说他对小餐厅的人员安排和工作量也了如指掌——」 第143页 三等舱房间晚上是不会单独供电给灯的,船上也不能点蜡烛烧火,佣人们回房后就只有摸黑睡觉,没有机会干其他的事情。这一点保证了郁燃回到房间就什么也看不见,没办法察觉到自己的东西已经被动过了。 到了第二天早晨,命案发生,只要郁燃醒来听到死人的消息,就会匆匆上楼查看,没时间去认认真真整理自己的被褥,发现床底藏起来的蝶蛹。 在这个时候,将他就是兇手的消息告诉杨福水,剧本npc自然会帮助幕后黑手将郁燃处理掉,刃不见血地就能暂时让自己置于安全地位,顺带解决一个比赛竞争对手——如果没出江罗春那件事的话。 「卑鄙。」 燕时澈挑眉,「你知道了?」 「能猜出来。」青年点点头,「他太急迫地想把我搞死,反而露出了许多马脚。」 「噢,」男人笑着应了一声,就连郁燃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脸上浅浅的傲气,被他尽收眼底,「真聪明啊,老闆。」 燕时澈的语气就像哄孩子似的,被郁燃无语地白了一眼。 他们暂时在这里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就一起下去餐厅,和其他三名演员集合,商讨接下来该怎么做。 江罗春的尸体已经被抬下走了,这让郁燃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们走进蝴蝶餐厅,因为死过人,大家都觉得晦气,所以吃饭什么都在起居甲板的小餐厅用,这里倒彻底空出来了。 吧檯前只有影和鲁双双两人,杨观岳不知所踪。 「他说累,在上面睡觉不下来。」影向郁燃点了点头,「怎么样?」 「没什么事。」郁燃现在没心情跟他们解释这个,「你们发现了什么新线索吗?」 影道:「暂时没有。」 「那个……虽然之前你说兇手大概率是演员。」鲁双双迟疑了一下,担忧道,「但真的不是江罗春吗?她唱的那首很诡异的歌,就是——」 「就是第一天在餐厅里听到的蒗焝唱片。」郁燃打断,「所以从中可以确定,兇手不是她。」 鲁双双抿了抿嘴,那兇手是你吗?郁燃的嫌疑其实并没有洗清,鲁双双想问,但他不敢问出口。 影眯了眯眼睛,「怎么说?」 「有纸笔吗?」郁燃问。 影将餐厅点单的钢笔和本子给了郁燃。 青年没说后,趴在吧檯上简单地写了几个句子,半晌将本子推给他们看。 鲁双双:「这是?」 「歌词。」郁燃笔头点了点桌面,发出清脆的敲击声,「那首歌的歌词。」 那首小调音质模煳,旋律凄婉,一个字要拖百八十个弯,郁燃也是听完想了许久才将歌词勉强凑出来。 就在所有人传阅完歌词的后,郁燃开口问道:「听说过童谣杀人吗?」 听到这个词语,影缓缓掀起眼皮。 青年轻轻地笑了笑,一只手的指节随意地撑着下唇,单手用钢笔在刚才写出的歌词上圈了圈—— 【绢绣牡丹的银勾簪,呷一口浓蜜到嘴里甜。】 郁燃画出了「银勾簪」与「嘴里甜」六字。 【铜山滚烫的红玛瑙,温一壶暖意到金杯满。】 他画出「铜山」、「滚烫」、「红玛瑙」三个词语。 【晚春月夜的兰花瓣,阖一双软羽到香蕊间。】 他画出「兰花」、「香蕊」二词。 「看出什么了吗?」郁燃习惯性在写完的时候顿了顿笔,细细的墨水点溅到纸上,缓缓地洇开。 影点头,鲁双双摇头。 郁燃瞟了一眼这个脑子不太灵光的年轻人,道:「每一句歌词都对应了一个兇杀案——含夏死的时候,嘴里被扎满了密密麻麻的血窟窿,作案工具是类似于簪子一类尖锐的东西,对应着『银勾簪』,而『嘴里甜』指的就是嘴中鲜血直流。」 「安叶君死在锅炉房内,『铜山』、『红玛瑙』对应的就是铁炉子里烧红的煤。」 「而『兰花』代表女性生殖器,对应的杨迎兴也被物理阉割。」 郁燃笔尖画了一个大圈,将剩下两句圈了出来—— 【幽宅深院的老神龛,盪一把鞦韆到旧屋檐。 锈迹斑驳的铁船舷,落一夜长眠到浪头边。】 「刚才我说的只是这首歌的前三句而已,后面不还剩两句吗?」他挑了挑眉,「如果兇手是江罗春,那她疯了才会在自己目的没有达成的时候鲁莽地暴露出来。」 「你说的有道理,兇手确实不可能是她。」影他那与长相一致阴沉的嗓音响起,「但你所说的每一句歌词,不仅是对应了兇手的作案手法吧。」 影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影的眼眸又黑又暗,黑眼珠在眼眶里的占比又比常人要小一些,长时间被注视,就会令人产生一种极为不适的恶感。 郁燃一愣,燕时澈皱着眉瞪了回去,影没有理会他。 他继续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应该也刚好对应了柔羽在杨家受到的折磨——被簪子扎舌头不让说话,跪滚烫的炭盆,被人侮辱强.暴……这些分别是含夏、安叶君、杨迎兴做过的事情,对不对?」 他拖长了尾音,「柔羽的亲哥哥?这么看来,你的嫌疑还是最大。」 「所以,郁燃,你怎么证明自己无罪?」 「我没办法证明。」郁燃直言不讳,「不过明天会出现第四个受害者,你大可以把我看住。」 第144页 青年似笑非笑,「反正我房间也被翻得住不了人了,今晚跟你挤一挤,影神?」 「跟我挤。」燕时澈闷声开口,「我来看着你。」 鲁双双咳了一声,「不好吧……那个,我记得你俩不是一起的吗?」 「要不我和你睡?」郁燃偏过头挑眉。 「算……算了。」鲁双双一个瑟缩,连忙迴避对面那个可怕到吃人的眼神,「我还是自己睡吧。」 燕时澈冷笑一声,收回目光。 影面无表情,「无所谓,我会盯着,正好一个都跑不掉。」 「顺便把上面那个胆小鬼看牢了,影神。」郁燃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我怕他半夜吓到直接跳海自尽。」 影瞟了他一眼,「我会的。」 谈话过后,大家也没有心情替剧本里的人物打工,各自回到房间里休息。 燕时澈让郁燃先回去,自己留在餐厅里耽搁了一会儿,在场只剩下了他和影两个人。 「你是什么身份?」燕时澈开门见山。 影抬眸瞟了他一眼,「告诉你,转头等你把我卖的一干二净?虽然五感比不上你这个怪物,有的声音还是能听到的。每天晚上那么大动静,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你偷熘出去,爬别人窗口偷情?」 「……」 不知道被对方哪句话取悦到了,燕时澈脸色奇异地缓和了一点,「算了,想也知道你不会说。」 他摆了摆手,回去宿舍。 …… 晚上的风变得更大,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浪头开始颠簸,人站在船上都不稳,所有人都回到了房间中,听外面的海风唿啸。 燕时澈的房间里有一扇小窗,拉开窗帘就可以看见甲板向外的走廊和远处的海域。 郁燃扶着窗子看了好一会儿,才将帘子拉上,屋内光线更暗,外面也只有罗经甲板上的大灯亮着,吝啬地匀了一些亮度下来。 「睡觉吗,老闆?」燕时澈问。 「嗯。」 床是钉在地板上的,不怕颠簸,郁燃睡在床最里边,靠着墙,这样不会被晃下去,他之前的被褥被踩脏彻底报废,两人就盖着一床棉被。 原本这里是单人宿舍,床实在有点小,两个大男人睡在一起有些拥挤。 郁燃不习惯地紧紧靠在墙壁边,身上的热气都被冷墙带走,躺了好久也睡不着。 就在他翻第十二个身时,暖洋洋的温度从后背上贴了过来,燕时澈将他往身后拽了拽,远离那片铁皮墙。 坚实的手臂不由分说地搭在郁燃的肩膀上,传来更加滚烫的温度。 有时候郁燃都怀疑燕时澈身体里是不是烧了一个火炉,从来都没有见他说过冷。 「睡了,别动。」 低哑的声音带着热气打在他的发尾,郁燃不由得颤了一下,半晌才逐渐放松了下来。 舒适的温度不一会儿就蔓延到全身,他眼皮越来越重,慢慢地睡着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这个副本短,就快结束了~ 感谢在2021-10-24 18:56:19~2021-10-25 16:05: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哒咩 10瓶;宇智波张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翩翩蝶舞 红麻袋 上工的铃铛一响, 青鬍渣就从乱糟糟的梦里醒了,他起身抹了一把脸,腰酸背痛, 发黄的眼球上布满了睏倦的红血丝, 这些都受难于一整晚糟糕的睡眠。 要知道他就是在码头当苦力的时候,睡在满是鱼腥臭的仓房里,狭窄的大通铺挤了二三十个青壮小伙子,汗臭脚臭、鼾声呓语、甚至于堪比锯木头一样的磨牙声都从未将他吵醒。但昨晚不一样, 颠簸的浪头摇晃着船身,他被那劲头拍到墙上好几次,胳膊都青了一块。 青鬍渣从宿舍里出来, 管事还在摇铃, 走廊上抱怨和骂娘的声音渐渐嘈杂了起来, 年轻的佣工们无一例外垂着脑袋哈欠连天, 都被折磨得不轻。 他们就着热茶吃了粗粮的馒头, 早早地准备上工。这时候管事向青鬍渣招了招手, 青鬍渣是这群佣工里资歷最老力气也最大的一个, 管事让他去仓库里搬一箱厚绒毯上起居甲板, 今天气温又降了不少,凉飕飕的海风专门往衣领里钻, 主人们抱怨了几次。 青鬍渣将装着毯子的百来斤编织袋扛在肩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脏背心就上了楼, 他没想到上面竟然这么冷, 一出来就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下面因为有锅炉房一直烧火的原因, 虽然闷, 但也十分暖和, 封闭舱的好处就在这里。上层甲板则是通天的场所, 风更大更冷,直端端地从船头吹到船尾。 青鬍渣送完毯子从二层下来的时候,餐厅外的洋表已经走到了七点半,这时候的天色竟然依旧暗暗的,头顶被厚重的乌云遮挡得严严实实,远处的海浪也不停地向上翻涌,游艇行驶在一片即将沸腾的水锅里,涌起的浪头狠狠地打在船板侧面,一下子将游艇推了一个趔趄。 青鬍渣紧紧地抱住侧面的桅杆,才没被这剧烈的颠簸震倒在地。咸腥的海水淋了他一身,风一过,就像被冰针扎过,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顺着毛孔立起来。 海浪还在继续翻滚,他只能忍着寒风,贴在冷冷的桅杆上不动。在码头工作的佣工都听那些海员说过,海上起大浪的时候,千万不能在外面走,不然一阵风就可能将人卷进海里。 第145页 乌云压得更沉,细小的水滴落在他的额头上,一会儿一点一会儿一点,弄得他脑袋顶上发痒,青鬍渣骂了一句娘,趁着浪头稍微小了一些,抹了一把又挠了挠。 忽然他闻见了一股甜腥味,伸出手一看,半个手掌都红了。青鬍渣愣了愣,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以为哪里受伤了,但什么感觉都没有,一点也不痛。 此时一颗猩红的水滴正好落在他摊开的掌心里,不是雨水。 青鬍渣下意识顺着那方向往上望去。 高高的桅杆尽头有什么东西在晃动,他虚着眼睛,定睛看了许久,天色太暗,只见到了一只红麻袋挂在顶上,随着浪头不断地撞击在桅杆上。 每撞一次,就会洒下红色的雨滴。 · 郁燃是被一个大浪晃醒的,他窝在暖洋洋的被窝里,半眯着眼睛,迷迷煳煳好一会儿,耳边忽然传来低沉的笑。 两人的鼻尖距离不到一寸,燕时澈幽黑的眼眸含着几分轻佻,已经清醒了好久,从很早开始就一直盯着郁燃,看他耷拉着漂亮的狐狸眼,一脸没睡醒的困。 郁燃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一整晚都贴在燕时澈怀里,男人的手臂还搭在他的肩膀上,在船身颠簸的时候将他裹着被子一起拘在床上,所以昨晚才睡得格外舒服。 「早。」 「……嗯。」 甜滋滋的薄荷糖送进嘴里,男人起身换上外套,郁燃又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让晕乎乎的脑袋慢慢甦醒。 他原本很讨厌和别人有身体接触,就连平时出行都避免挤地铁公交车,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对燕时澈的触碰没有以前那么敏感,偶尔甚至会习以为常。 青年捧着脸搓了一把,觉得自己这样似乎很不妙。 咚咚咚。 门被敲响,燕时澈打开,是影。 影严肃道:「杨福水死了。」 郁燃和燕时澈对视一眼,换上衣服一起赶到了现场。 现在船上是影和杨观岳说了算,他们把其他人赶回了舱房,甲板上只剩下五人。 这时候风浪比之前小了一些,船首的桅杆下,躺着半截尸体。 杨福水身体被腰斩,现在躺在地上的是他的上半身,白色的睡袍全浸满了鲜血,滴答滴答往下淌,蓄积了一窝。 他整个上半身都被睡袍包裹起来,腰间绑了一根绳子,远远望去就像一只又短又矮的红色麻布口袋。 影带着手套,将睡袍拆开,杨福水的脸露了出来,眼皮被人割掉,眼窝血淋淋的,眼球被掏空了,分别插着两只蝴蝶翅膀,顺着空隙看过去,能够瞥见脑袋里白色的脑花。 郁燃厌恶地挪开了视线,还好晨间吃了一块薄荷糖,不然昨天的晚饭都要被噁心得吐光。 尸体的惨状太掉san值,等人都看了一眼了解了情况,影又掀开血睡袍盖住了杨福水的脸。 「剩下的一半呢?」郁燃问。 影道:「在船尾的桅杆上面,后头没有梯子,浪太大也上不去,估计情况也和这个差不多。」 郁燃点了点头,「第四句歌词也对上了,杨福水确实被人挂着盪了一晚上的鞦韆。」 青年的黑色幽默没有让所有人心头好受,反而更加难堪,在寒风中搓着手,陷入了深思。 鲁双双发着抖问:「锈迹斑驳的铁船舷,落一夜长眠到浪头边……这一句呢?这是什么意思?」 「显而易见。」郁燃敲了敲一旁的桅杆,海风唿啸而过,吹僵了所有人的表情,「船翻人死。」 影一针见血:「这句针对的是谁?」 「我们所有人。」冷冷的声音像最后的宣判,洒进了汹涌的浪花之中,青年侧过头避到燕时澈身后,让他廉价的保镖先生替他挡了大半海水。 他嘆了一口气,「这才是兇手想要的结局,所有的施暴者、落井下石者、嬉笑者、旁观者、无能为力者……都是导致柔羽死亡的元兇,他们——我们,都活该去死。」 今天是剧本最后一天,所有的剧情线必须走完,他们也必须要在这个限制内找出兇手。 比赛剧本不像平时的剧本,不会有仁慈的机会给他们猜测兇手的机会,一旦猜测失败,剧情就会重置。 运气好的话,他们可以一次一次反覆猜测,直到推出真正的兇手,运气不好的话,当剧情走到翻船海难的时刻,他们就可能会全部丧命。 「兇手,是谁?」沉默许久的杨观岳终于开口,锐利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郁燃脸上,「只有你,只有你和柔羽有直接的关系,也只有你有最大的作案动机。」 「不是他。」影摇头,「他们昨晚没有出过舱。」 杨观岳顿了顿,眼神古怪地瞟了影一眼,「影神,你不会包庇他们吧……」 【众所周知,影神虽然平时举动邪性行踪不定,但他妈的是我见过唯一不会主动算计人的前十了!】 【姓杨的从最开始就一直把嫌疑往燃神身上引,只要有人反驳他,他就恼羞成怒:)】 【也别这么说,要是我也怀疑郁燃,他确实作案动机最大,而且不是在他房间里发现了蝶蛹吗,这么明显的证据】 【对啊,昨天那个npc替他去死就很诡异了啊,会不会是用了什么特殊道具】 【不是,你们是不是没搞清楚啊,影神为什么要包庇郁燃,这对他根本没什么意义啊!】 第146页 郁燃开口嘲讽:「你是个二极体脑子吗?」 杨观岳愣了一下,意识到郁燃在骂自己之后,勃然大怒,脸胀得通红:「你什么意思?!」 「他包庇我做什么?」郁燃黛色的眼眸装满了无语,「我要是兇手,他就与我对立,这还包庇要舍己救我?」 「影神是……也说不一定。」杨观岳对影还是有些顾忌,嘀咕了一声。 「他是兇手,就该把脏水肆无忌惮地往我身上泼。」郁燃微微一笑,「好了,现在成功排除两个人的嫌疑,兇手就在你俩之间了。」 杨观岳骤然闭上了嘴。 鲁双双也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都没来得及反应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列为了嫌疑犯行列。 这时候,一面墙高的大浪勐地扑了过来,船身一下子侧翻四十五度,甲板上的观光桌椅盆栽齐刷刷地滚了一地,有的甚至落入了海中。 所有人都抓紧了身边的东西,以免自己像那些物件一样被海浪吞噬。 燕时澈一只手握住把住桅杆,另一只手将青年僱主牢牢地固定在怀里,挡了一身的海水。 乌云轰然闪过比白昼更亮的闪光,一声闷雷紧接着落下,随之而来的是刺一般的雨水,噼里啪啦地击在甲板上,倾盆泼洒开一面密集到几乎令人窒息的雨幕。 暴风雨来了。 同时,光屏亮起,剧本在众人面前缓缓翻开—— 【投凶环节已开启,请各位演员谨慎作答】 【多数票投出为兇手,平票与错误答案皆视为拍摄失败,拍摄失败后剧情重置】 【投凶成功后,作答成功的演员将获得道具『一叶扁舟*1(时效限制:30分钟,人数限制:1)』,等待本场剧情拍摄完毕方可离场;作答失败的演员与兇手无任何道具,请多保重。】 【在剧情拍摄期间,一切因素导致的死亡,请演员自负后果,剧场不做重置处理】 【请输入你的答案:____】 「先进餐厅!」影喊了一声。 餐厅里的座位都是固定在甲板上的,四周有墙壁遮挡,虽然船只仍然处于危险之中,但至少他们不会面临被海浪打下去的危险。 风暴越来越大,船身已经几次接近侧翻,他们必须尽快作答,得到奖励道具。 『一叶扁舟』这个名字一听就是在暴风雨中有极大用处的道具,得不到基本上算是死路一条。 「填吧。」影淡淡地说了一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终于剧本上的空白一闪,将统计后的得票数显现出来。 【鲁双双3票】 【杨观岳1票】 看着光屏上出现的最终答案,鲁双双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他僵硬地偏过头,瞪着对面的青年:「你为什么投我?」 他针对的不是一直都是杨观岳吗? 郁燃唇角扯出一抹带着凉意的笑,「因为,我从始至终怀疑的都是你啊,鲁双双。」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结束 感谢在2021-10-25 16:05:39~2021-10-26 21:59: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辰轩 5瓶;悬听戚雨 3瓶;宇智波张三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翩翩蝶舞 「殉情吗?」 「因为, 我从始至终怀疑的就是你啊,鲁双双。」郁燃的尾音凉薄地上挑,顿了顿, 拉长成一个滑稽的音调, 类似于嘲讽,又类似于轻蔑。 【恭喜各位,回答正确!】 【道具『一叶扁舟』已放入背包,请谨慎使用】 【距离剧本《翩翩蝶舞》拍摄完毕还剩00:45:00, 请保护好自己的人身安全,在此时间段内死亡,剧场概不负责】 与剧情血字一同宣判的, 还有鲁双双的死亡倒计时。 年轻人温顺的圆脸上那双柔和的眉毛急促地抖动, 他喘了几口气, 想不通, 「为什么?」 另一旁, 杨观岳也疑惑地抬起头来, 他原本也以为郁燃会投给自己, 毕竟在过去的几天内, 他处处与对方为敌,几乎每一句话都给自己挖坑, 根本没有给自己留下辩驳的余地。 在答案出来之前,天知道他有多么紧张。 要他站在郁燃的角度上, 绝对会投给一直针对自己的那个人。 「还记得我说过, 柔羽自缢而亡并不是受到冤屈, 而是确实与其他人有偷情吗?」郁燃扫视一周, 众人点头, 他将目光落到鲁双双的脸上, 「刚开始没人相信我,杨观岳质问我的时候,我观察了你们各位的脸色,除了影神是一概的镇定自若,杨观岳和你都是出奇的震惊。」 「那么,问题来了。」郁燃坐在椅子上,双手合十交叉,食指竖起抵在鼻尖,「声称自己没有看过这部《翩翩蝶舞》的你,为什么会这么惊讶——这让我非常疑惑,于是有了两个猜测。」 他竖起一根手指,「第一,要么你深知剧中人物的性格与剧情,深知她不会与他人偷情,这代表你是看过这部电视剧的,你在撒谎。」 「第二,你知道她偷情,但是你没有想到我会看过最初的剧本,我的发言让你非常恐慌,以至于抑制不住脸上惊讶的神情。这代表什么——如果你不是相关人员,你为什么那么心虚,于是我猜测,你的人设大概就是柔羽的情人吧,能够随意进出内宅传递消息的侍奉小厮。」 第147页 郁燃冷冷道,「无论是以上哪一种结果,都是你居心叵测的表现。」 「就凭这一点?!」鲁双双不可自抑地拔高了音调。 「当然不是,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郁燃嘆了口气,从兜里掏出一只蝴蝶髮夹扔在桌上。 杨观岳看到这东西,难以置信道:「这不是柔羽的髮夹吗?剧里面经常出现的。」 《翩翩蝶舞》中名场面之一,就是柔羽戴着头上那只万年不换的金属镶水钻髮夹在舞厅里唱歌的场景,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杨福水看上了她。 郁燃点了点头:「在第一次搜索之前,正好是杨福水的寿宴,我们都没机会回自己的房间,对线索完全不知情。但我在江罗春第一次叫我下甲板拿茶具的时候,耽搁了一会儿,回了一趟船员宿舍,在枕头底下发现了这只蝴蝶髮夹。只要看过《翩翩蝶舞》必定知道这个东西,线索对我很不利,于是我早就把它藏了起来。」 「但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再次搜查我的房间,竟然会出现一张柔羽的照片。」郁燃盯着鲁双双,「我的剧情线里根本就没有这张照片,第一次探索也没发现这玩意,所以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有人在针对我了。」 「这个人既然有柔羽的照片,那么想必关系不一般,一个个排查你们三人的可能性后,最终又倒推回我对你身份的猜测上,疑点刚好扣上,让我确定你就是柔羽的情人。」 「不得不说这种手段十分高明,要是我不认识柔羽,说不出与照片有关的线索,就是在蓄意隐瞒,如果我刚好和柔羽有点关系,那后面的兇杀恩怨一曝出,我就是最大的嫌疑人。」郁燃偏了偏头,「有傻子不就信了吗?」 杨观岳默默无言,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鲁双双逼问:「那你怎么就确定是我不是别人?说白了这些也只是你的猜想!」 「蝶蛹啊。」郁燃道,「第一次搜查时,你明明将照片和可以直接定罪的蝶蛹一起放到了我的房间,可为什么就不在了,你非常疑惑是不是?于是当我搬上去后,你就有了第二次机会。这个地点和时间都非常讨巧,你刚好是杨福水的小厮,除了影,船上的内务工作时间安排你最熟悉,趁我不在直接进去放证据多简单。」 「至于影神——」郁燃懒懒地瞥了一眼燕时澈,男人对他勾出一抹笑,「多管闲事领人进了剧本,他要孤身犯案不被发现,难度大概有些大。」 影掀开阴郁的眼睛,看了郁燃一眼。 「那杨观岳呢?为什么突然就怀疑到我身上!」鲁双双怒道,影神之前一直没有表过态,就算怀疑,也是一直质疑郁燃的杨观岳嫌疑比较大吧! 一旦有两票投给杨观岳,达成平票结果剧情就会重启,他还有机会。 「你是真傻?」郁燃漂亮的眼睛充满了惊愕的疑惑,似乎不敢相信世界上真有给自己掘坑不自知的人,他扬眉道,「搜查的照片被影神收着,你进他房间偷了照片给杨福水,陷害我的同时,就把你自己埋进去了——要知道拥有游艇所有舱房钥匙的,除了管家,就只有杨福水本人,能接近杨福水的只有你,不投你投谁?」 郁燃故作吃惊,「难道投给无权无势的傻子大少爷?」 杨观岳:……enough! 好了,他已经彻底明白眼前的青年报復心有多重了,说正事就说正事,反覆强调他傻逼是什么鬼啊?!他知道错了,靠! 燕时澈偏过头忍不住低低地笑了两声,僱主偶尔嘲讽人的时候眼睛都在放光,像只狡猾的白狐。 郁燃就坐在他旁边,刚好听见他的笑,莫名其妙地瞟他一眼。 「……好吧。」鲁双双搓了搓脸,苦笑了一声,沾过血的手指微微捲缩着,用尽了全身力气,将肺中郁积了几日的浊气全部吐出。 这些天他也十分痛苦,一入睡脑子里全是自己亲手犯下的兇杀案现场。他杀不来人,连npc也下不了手,为了这个拍摄目标嗑商城的镇定剂就花了五百来恐惧值,实在是走投无路。 要么生,要么死。 恐怖剧场的规则就是如此,他就算走到现在还是适应不了。 干脆,就不适应好了…… 鲁双双认命地扶在吧檯前,在剧烈晃动的波浪中,开了一瓶烈酒,仰着头往嘴里灌,琥珀色的酒液沾满了他雪白的衣襟。圆脸年轻人瘫坐在地上,晃了晃手,「你们走吧,我太累了,我坚持不下去了。」 众人沉默下来,他们每个人都像是野浪中沉浮的船,被剧场用丝线牵制命运,表演惊艷可以多换取一日生机,稍有差错便会陷入万劫不復的深渊。 郁燃紧紧地抿着嘴,将目光挪开了。 哗啦! 浪头翻涌而上,打破了餐厅的玻璃,船身剧烈摇晃起来,木头和铁皮相互摩擦,像行将就木的老人,拖长了喑哑的喘息。 暴雨和厉风混着玻璃渣往餐厅里里灌,他们听见了一声巨大的闷响从脚下传来,紧接着船身勐地向下一落,传来极大的失重感,后面的舱房内发出了惊慌的尖叫,密封舱淹水了! 「出去!」影当机立断。 燕时澈牵着郁燃的手臂,把青年绑在自己身侧,一起走出餐厅。 外头狂风大作,暴雨打在身上就像石头,是生生砸下来的。雨水几乎包裹了整个天穹,分不清到底上面是海还是下面是海,唿吸都断断续续,鼻尖全是水。 第148页 剧本结束还有三十分钟。 而船彻底沉没只需要三十秒。 影和杨观岳掐准了时间放下道具,洁白的小帆船稳稳地落在海面上,一点不受海浪影响。 燕时澈碰了碰郁燃的肩膀,「老闆,时间到了。」 郁燃沉默着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背包里的小帆船图标一闪一闪,他目光落在上面,立刻显示出两行字—— 【时效限制:30分钟】 【人数限制:1】 「下去吧。」燕时澈拍了拍郁燃,就好像很多次做过的那样,带他躲过鬼怪的伤害、窒息的水底、猎人的攻击,唯一不同的是,以前是拉着他,而这次却将他往前推。 青年舌尖抵着齿龈,一股无名之火遽然烧透了脑海,他勐地拽下燕时澈的衣领,凑近他的鼻尖,让那双漆黑的眼眸注视自己。 「怎么,喜欢自我牺牲?」他看着对方脸上无所谓的笑容,犬齿咬住了颊内的软肉,清冷的声音在暴风雨中似乎也染上了火气,无声地微动唇角,一字一顿——0·0·1·3? 燕时澈一愣,「你……知道了啊。」 「你也知道了。」郁燃盯着他,雨幕将他的睫毛黏在一块,重起煳眼的黑影,「什么时候?」 「上个剧本你发烧昏迷的时候。」 「滚蛋。」 被隐瞒如此之久的愤怒让青年勐地推开了他,将道具放了下去,爱谁死谁死,他不管了。 燕时澈贴在他身后,看帆船像泡发的面膜,从手掌那么小慢慢变大,他指尖蹭了蹭青年的后颈,抹掉那里的水珠,「你也不带我进来,咱们一换一平。」 「谁他妈跟你一换一。」郁燃仍旧盯着他,咬肌轻微地凸起,似乎在极大地掩盖着愤怒的情绪。 燕时澈揉了一把他湿透的额发,语气像是哄小孩,「你上去,我不会死,我还等着你发工资呢,老闆。」 「我可雇不起你这尊大佛。」青年恼羞成怒地打断,转身从游艇上一跃而下,刚好落到帆船中间。 他转过身,说出口的内容却和刚才的决绝大相迳庭,「滚下来!」 去他妈的人数限制,上来了能活几分钟活几分钟。 燕时澈摇头,站在逐渐往下沉没的蝴蝶号甲板上,雨幕隔着短短几米,就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男人的颜色都被雨沖淡了,模模煳煳只有一个影子。 郁燃瞳孔一缩,男人根本不理会他的生气,转头向更远处走去,湮没在船舷的盲区里。 青年死死地盯着他消失的一点,指尖不自觉地掐入掌心,直到烫伤的皮肤皲裂流血,也没感觉到一丝疼痛。 庞大的蝴蝶号被暴风雨彻底掀翻,惊慌的npc落水就没有了声音,全部被捲入汹涌的浪花中,海水将他们的唿救抵在肺腔里,就像吞噬细小的白色浮沫,覆盖过去就倏地抹平了。 天地间只有浪和雨,所有船只和生命的痕迹在顷刻间被彻底清除。 「燕时澈!」郁燃手掌叩在帆船侧面,他黛绿的眼眸被海水映成一抹深蓝,暗到发黑。 当闪电从天幕中噼下,雷声炸响在耳畔的瞬间,青年找到了商城昂贵的氧气瓶图标,他屏住一口气,松开了帆船上的杆子。 就在他往下跳的时候,一只手骤然从船边伸出,握住了他的手腕,可能是海水的原因,比平时更凉。 燕时澈扶着一块拆卸下的木板,钻出了令人窒息的海浪。 他捋开遮眼的湿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带茧的指尖紧紧地贴在青年急促的脉搏上。 「想做什么,老闆?」男人低低地笑出声,「殉情吗?」 * 作者有话要说: 郁燃(怒):殉你个柠檬薄荷糖 感谢在2021-10-26 21:59:28~2021-10-27 15:51: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哒咩 10瓶;crush-渡°、墨辰轩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翩翩蝶舞 「会对你负责。」 海浪和暴雨都化作数据代码, 在洁白的光幕下四散开。 狂暴的雷鸣、倾盆的雨砸向海面的巨响渐渐消失,郁燃恍惚听见了系统冷冰冰的机械音在很远的地方响起。 「……npc『江罗春』数据捕捉失败,npc『江罗春』数据已毁坏……本剧暂时停止运行, 正在传输维修申请……」 不知过了多久, 万籁俱静。 郁燃湿淋淋的头髮重新恢復干燥,他站在系统结算的空间里,演绎评级数据呈现在他的面前。 剧本完成度100%,团队评分94(a), 个人评分100(a),综合分数97。 评分加上观众打赏和尖叫的合计,郁燃在这个剧本中一共获得了2023点恐惧值, 现在进度条是之前的两倍, 一共4202点恐惧值。 除此之外, 郁燃还获得了一个s级道具, 『祝福十字架』, 就是那条江罗春一直戴在身上的镀金的十字架项鍊, 郁燃将它捡起来后, 就一直放在背包里。 他把目光放上去, 十字架的图标上就立刻出现了一行介绍小字—— 【祝福十字架(被动):只有最纯粹的善意与自我牺牲,才能孕育出最珍贵的祝福, 戴上它,幸运之神将在你最需要的时候眷顾。(使用次数:1次)】 回到剧场大厅, 巨大的光屏挂在正中央, 比赛开始之前, 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五百参赛选手的名字, 到上一个剧本结束, 从五百个名字变成了一百个, 这个剧本出来后,光屏上只留下了七十五个名额。 第149页 屏幕变得越来越空旷,再过一个剧本就不会继续强制淘汰人了,但剧本中的事情谁也说不清,就算进了前五十,也可能会随时殒命。 郁燃瞟了一眼自己的名字,很好找,倒数第二,第七十四名,差一点就会被剧场强制执行。 现在留下的七十五名中,除了郁燃,其余都是本身就有恐惧值累积的演员。仅仅过了四个剧本,郁燃就能够挤入其中已经很不错了。 他没有过分关心这个名次,随着观看他分镜头的人数越来越多,恐惧值呈几何倍数不是什么问题。 郁燃直接走向了活体道具管理处,准备接回燕时澈,但负责的管理员一直说他的身份验证不符合,直到影姗姗来迟,才把挂在自己身上的暂时所有权转回给郁燃。 影淡淡地说了一句:「之前的副本,你的人情我还清了。」 自从刚才管理员拒绝把燕时澈交还给他开始,郁燃的脸色就始终阴沉,他瞥了一眼影,男人对他点了点头,消失在闸机口。 耳边响起轻轻的口哨声,燕时澈双手插兜,微微低下头勾着笑注视郁燃,原本轻佻的动作在他做起来却自然无比。 「老闆,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郁燃偏过头,髮丝遮住他的侧耳,「为什么他欠我的人情,你却得了好处。」 · 郁燃回到家后,花了一周时间,重新整理了一次他妈妈的卧室。 自从郁媛亦走后,他就进来过一次,在这个房间,前来调查他妈妈死因的警员一边搜索这里面有没有可疑的东西,一边向郁燃询问郁媛亦生前有没有异常表现。 郁媛亦葬礼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网上流传着无数猜测,其中很大一部分坚信她不是在吸毒就是信了邪.教,另一部分说这都是资本的阴谋,还有很小一部分研究起了玄学问题,说她中邪了。 卧室里瀰漫着积年不散的玫瑰花香,因为已经过了太久,混杂着灰尘和霉菌的气息,怪异地浮在空气中。 郁燃有些留恋这种味道,是不同化妆品、衣柜香薰和她最常用的一款香水交织出的,只属于他妈妈的气息。 他将床头柜拉开,从几串缠绕在一起的珍珠项鍊下抽出了一个笔记本。 笔记本的内容只有两页,密密麻麻写着一些不成句的词语,例如,剧场、逃生、道具、恐怖片……如果换做是普通人,恐怕只会认为这是一个简单记录词彙的灵感本,特别当它的主人还是一个着名演员的时候。 那些警察也这么认为,翻了翻就放回了远处,只有郁燃将其中所有内容都记了下来,并通过郁媛亦留下的这些线索成功将燕时澈作为活体道具带了进去。 他重新翻了几遍,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内容。 恐怖剧场作为一个神秘的幕后组织,只向它的演员们露出了冰山一角,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运营的动机是为了什么,背后的操纵者究竟是人还是鬼。 郁燃想要毁掉这个组织难度不亚于蜉蝣撼树,不过他已经挖掘到了一丝能够造成伤害的关键点。 在《猎鬼人》这个剧本中,他最后为了快速结束副本,选择大范围轰炸,让剧本的核心受损,这个举动似乎让剧场十分恼火,以至于给了他0分警告。 而在上个剧本结算之前,他也听见了关于npc数据毁坏的提示音。 郁燃从中察觉到了三个既定的事实—— 1.剧本是可以被人为损毁的,并且核心数据的损坏会给剧场本身带来麻烦。 2.只要没有违反规则,剧场不能任意驱逐、淘汰演员,只能通过系统评分的方式给予惩戒。 3.直接损毁会触发剧场惩罚,间接损毁则不会引起剧场注意。 他推测,如果要想给剧本数据造成损坏,仅仅杀掉一个npc或者毁掉一间房屋场景是行不通的,必须造成更大范围的伤害,或者更深层次的伤害。 更大范围的伤害很好理解,炸试验区就是例子,而更深层次的伤害,就类似于江罗春的数据损坏,在这种情况下,剧场不得不重新创建数据弥补npc空缺,才能继续运营剧本。 现在,郁燃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郁媛亦已经逝世,不可能成为江罗春的一部分,这其中绝对有人在从中作梗,故意造成了npc的数据混乱,也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不认为这是恐怖剧场干的,因为这个举动除了让剧场遭受损失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他更倾向于,有人在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并且隐秘地给他提示着什么,背后隐藏的态度未知、动机未知、善恶未知。 不过他能通过这些谨慎到微乎其微的暗示看出,对方害怕被恐怖剧场发现,并且也不在乎自己的所作所为有没有对剧场造成损失——从这一点,郁燃有种微妙的预感,他们的目的应该是趋于一致的,否则对方也不至于冒着更改npc数据的危险,让郁燃对剧场的厌恶达到顶端。 「郁燃。」燕时澈靠在门口,指节叩了叩门框,「时间快到了。」 他年轻的僱主自回家后就窝在这个房间,一天和他的对话不超过十句,不是「吃饭吗」就是「你洗碗」或者「你去扔垃圾」,十分无情。 「你怎么离开的剧场?」郁燃转头面无表情道,「0013?」男人的编号还挂在明星榜第一,积分9999,显然差一分也是差。 第150页 「别叫我那个。」燕时澈微微皱了皱眉,郁燃从面前走过时,揉了揉他的发顶。 郁燃啪地一声拍掉,「燕时澈?这是不是你的真名我都不知道。」 「所以你这几天生闷气就是因为这个?」 郁燃:「我没有生闷气,回答我的问题。」 「这是我的真名。」燕时澈轻笑。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青年恼火的皱起眉,「谁关心这个啊?」 燕时澈垂眸,幽深的瞳孔专注得像是要把人吸进去,「那你生什么气?」 郁燃下意识挪开视线,觉得这样十分心虚,于是皱着眉又瞪了回去,「我没有。」 「你没有为什么躲着我?」男人一点缝也不留,紧跟着质问,他靠得很近,唿吸扑在青年的耳边,又热又痒,还带着一股浅浅的薄荷味。 「你很——」郁燃摸了摸兜,里面的烟盒不翼而飞,「你又抽我的烟。」 燕时澈继续上一个问题:「为什么?」 「因为你很烦。」 郁燃后退一步,回头关上了卧室门,不想和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多费口舌。 燕时澈跟在郁燃身后,看他披上了一件外套,最近的气温骤降,青年一直很怕冷。 「我是被赶出来的。」燕时澈看了他一会儿,回答他最初问的问题。 郁燃回头,愕然道:「什么?」 「我一直想离开剧场,但每次恐惧值接近登顶就会被剧场的规则强制扣分。」燕时澈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怎么叙述这件事,「然后我就开始过一个剧本毁掉一个剧本的核心,剧场维护跟不上我破坏的速度,就把我赶出来了,顺带覆盖了我的记忆,让我以为自己是个普通人。」 「你不是普通人?」郁燃抓住了他话里的漏洞。 「你见我我这么厉害的普通人,嗯?」燕时澈嘴角带着笑意,在青年狐疑的目光中解释,「我知道的也不多,不过我有记忆开始,就生活在一个类似于实验室的地方。」 「实验室里有许多和我一样从小生活在这里的人,我们没有名字,只有编号。」男人道,「别这么看着我,老闆——我的名字是真的,是我自己对着字典取的——我的编号是0013,我们会统一学习文化课程,进行体力训练,定期检测身体素质,然后在16岁身体发育成熟后,被送入恐怖剧场。」 「那个实验室是做什么的?」郁燃问,「人体试验?」 「差不多吧。」燕时澈抓了一把后脑勺,「我只知道实验室的名字叫ehcp,elite human cultivation program,中文就是精英人类培植计划。」 「这个计划与恐怖剧场有什么关系?」 燕时澈摇头,「不清楚,我只知道实验室会定期向剧场里输送演员,但并不是所有被送进来的人都能活下去,至少在我们那一批送入的一百人里,在我离开前,就剩下了两个人。」 「你和影。」 「是。」 郁燃沉默半晌,「抱歉。」 燕时澈掀开眼皮,「为什么道歉?」 「抱歉把你扯了进来。」郁燃抿了抿嘴,下定决心,「如果你不想进剧本的话,我们可以提前结束僱佣关系,工资我会照样发,赔偿按照三倍——」 「老闆。」燕时澈打断了青年的话,「如果你想抱歉的话,就对我好好负责。」 郁燃愣了一下。 燕时澈道:「比如,不要再某个剧本私自丢下保镖,不然工资没了,我会很苦恼。」 沉默。 「郁燃?」 「……知道了。」青年摸了摸自己微微发热的耳垂,慢吞吞道,「会对你负责。」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新剧情! 感谢在2021-10-27 15:51:36~2021-10-28 12:13: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宇智波张三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审判古堡 修女玛丽·科勒 【剧本名称:审判古堡】 【故事引言:审判古堡是个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 人们将身负罪孽的恶人放入其中,任其自由生活五日,五日后, 倖存之人被上帝宽恕, 而死去的人将降下地狱。 修女玛丽是古堡的管理者,她在古堡中生活了十年,迎来一批又一批罪孽深重的人,却没有一人能够得到上帝的宽恕, 活着走出古堡。 今天,又有七名死刑犯即将送到,善良的修女为他们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等待他们投向主的怀抱……】 【关键词:生存, 探索, 恐怖】 【拍摄类型:群像】 【剧本时长:五日】 【剧本难度:★★★★】 【往期死亡率:85.76%】 【拍摄目标:在古堡中生存五日】 【剧本场景正在加载%】 【演员进场中……】 郁燃脑海里还停留着刚才的剧本简介, 四星剧本, 拍摄目标却并不复杂, 可想其中难度非常之大。 等所有的感官逐渐从混沌中恢復, 眼前的黑色如雾般慢慢散去, 但视线并没有随之清晰。 郁燃发现他的手脚被粗糙的绳结捆绑起来,嘴里咬着一只软木的口枷, 眼睛也蒙上了一层黑布,不能动, 不能说, 不能看。 黑布系得太紧, 有隐约的光线从单薄的布料外透进, 他无法睁开眼, 只能任由那光射过眼皮, 在他视网膜上留下一种类似于照射鸡蛋胚胎显出的橙红色。 第151页 他身体在摇晃,不,是车厢在摇晃。 郁燃很快就判断出自己应该是在一辆马车上,蹄钉清脆又节奏地踏在地面,木质车轮辗过碎石和泥土填充的坎坷颠簸的小路,发出咯哒咯哒的响声,声音通过木头和钉子的连接,从接触到车板的骨头传到了耳膜。 他现在开始羡慕燕时澈的能力,他拼命集中精力去听周围有没有其他动静,以判断车厢里有没有其他人,但马车的噪音实在太大,不仅什么都没有听见,脑袋都要被摇散黄了。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郁燃全身上下被颠废之前,一声动物的嘶鸣随着鞭子落下骤然扬起。 车轮嘎地停下,郁燃的身体随着惯性向前倒,差点就脸朝下毁容,被一只手扶住了。 燕时澈花了一点时间才把绳子挣脱,刚刚解开黑布,就看见他可怜的僱主往地上扑,连忙眼疾手快地将他拽住了。 男人快速地环视一周,除了他和郁燃以外,还在车厢角落看见五个人影,都被捆着手脚蒙着脸,蹲在角落里,发不出声音。 马车中间有一盏油灯,燃烧起来散发出沉闷的膻味。 燕时澈把目光转向郁燃,将蒙了他半张脸的黑布取了下来,唿吸猝然一滞。 青年的嘴里叼着一只球形软木,被堵住了舌头,无法闭合无法出声,微张的嘴角也不可避免地带着些许透明的水渍。 软木侧面穿过两条黑色的皮革绳,紧紧地勒住脸颊绑在脑后,将脸侧的蛋白质与脂肪轻轻地下压去,皮绳与肌肤交错的位置已经变红,冷白的颊肉在皮绳中间微微凸起,就像光滑的乳酪布丁。 燕时澈:…… 郁燃:…… 深黛的眼眸死气沉沉地瞪着面前的男人,他轻微挣脱了一下,有些不耐烦。 燕时澈立马低下头,掩盖喉结的滑动,先将郁燃的手脚解绑,双手绕到他的脑后,将口枷的绳子解开。 郁燃吐出软木,捂着嘴咳了好一会儿,那东西死死地压在他的舌面上,带着咽喉都被绷紧了,让人极其不适。 燕时澈偏过头,努力忽视郁燃脸上被绳子勒出的红印。 就在这时,停了半晌的马车车门被人拉开,一个佝偻着腰的瘦弱男人站在外面,他有着西方人的面容,大概五十岁往上,鬍子和头髮灰白髮黄,眼神厌恶地往里看了一眼,见到燕时澈和郁燃解开绳子也没有惊讶,而是皱着鼻子走进了马车。 他一边给剩下几个人解绑,一边骂骂咧咧道:「快滚出去,你们这些让人作呕的恶魔!杀人犯!撒旦的信徒!被上帝抛弃的牲畜!」 马车夫一连换了几个骂人的形容,似乎真的找不到词彙了才嗫嗫嚅嚅地放低声音,取而代之的是让人无法听清的方言,从情绪上判断,总之都是在辱骂他们。 郁燃和燕时澈先行走了下去,随即被眼前的场景吸引了。 周围是一群很密的毛榉树林,层层叠叠的叶片中间掩映着一座宏伟的城堡,就像电影里中世纪贵族的生活场景一样,黑色的砖墙整齐垒起,差不多有二三十米高,城堡最右侧是更高的一座塔楼。 彩绘的玻璃和繁复的雕饰藏在每一处屋檐下,仅从离他们最近的大门上,就能看见精美刻制的圣母像、蔷薇花和天使,门前两侧有两只精美的水晶油灯,上下各有两只尖角,角上缠绕着鲜嫩的槲寄生装饰。 所有的设计充斥着西方浪漫式的美学,精緻到让人不敢相信这是一个恐怖剧本。 「都给我下去!你们这些罪犯!」马车夫的咒骂再次响起,紧跟着是窸窸窣窣下车的动静。 郁燃回过头,原本是想看看这个剧本的人员配置,没想到却看见了两个熟人。 第一个下车的人顶着熟悉的秃头,看见郁燃的瞬间就满脸喜色地笑了起来,「哎,哎,是我啊——老朱,没想到又见面了。」 是朱建诚,衔尾蛇剧本里那个胖子。 郁燃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没想到胖子大跨步上来,「郁哥,你真是我哥啊,那个剧本不是你给的提示,老朱我真他娘一辈子走不出去,太难了!」 朱建诚本来想拍一拍郁燃的手臂,表示一下自己热烈的感激,被郁燃身后的男人挡了一下,讪讪地收回了爪子,转而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光脑袋。 后面紧跟着出来的人就不怎么让人愉快了。 郁燃听见燕时澈在自己耳边轻蔑地嗤笑一声,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站在了他的前面。 「燃神,又见面了。」吴落微笑着向郁燃招了招手,无视燕时澈兇狠的视线,他语气自然得就像他们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龃龉,脸皮极厚。 郁燃面无表情地无视了吴落,本来四星的剧本就够难,还要匀出功夫对付一个居心叵测的傻逼,这让青年几乎没有什么好脸色。 除了他们四人以外,还有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一个平平无奇的年轻人和一个身材高大状如牛的男人。其中眼镜姓廖,年轻人姓郑,都不愿意说出自己的全名,另一个壮实的男人叫暴一沣,长相和名字一样,吊眉厉眼,看着就很暴躁。 七名死刑犯,但演员只有六名。 郁燃想了想剧本里的简介,瞟了一眼身边的男人,正好与他来了个对视,这傢伙又被拉过来凑数了。 燕时澈耸了耸肩,很无辜。 所有人都出来后,马车夫关上车厢,浑浊的眼珠藏在发黄的捲髮底下,死死地盯着众人,幽幽道,「没有恶魔能从审判古堡里逃出来,没有一个……」,说完他一鞭子抽向马屁股,在悽厉的马鸣声中快速驾车离去,似乎连一秒都不愿意在这里停留。 第152页 「进去吧。」郁燃扬了扬下巴,燕时澈自觉地跟在他身后进了门。 相比于外部整体的装潢,城堡内部被衬托得简陋许多,日光进不来,显得十分阴森。 暗色木料和黑石砖块占据了绝大视线,脚下的地砖是白色和黑色的交错菱形花纹,视觉效果很差,看久了头昏脑涨。 城堡进门两侧是往左右方向开的楼梯,像两条手臂,环抱着中间的大厅。大厅正中放置着一个大长桌,桌前八只配套椅子,桌上铺了红绸桌布,三只蜡烛在黄铜烛台上幽幽地燃烧着,分别放在长桌的前中后三个位置。 除了这些,长桌上还摆满了丰盛的食物,有新鲜的干酪、牛排、油醋汁沙拉和冒着热气的烤鹅,显然是为他们准备的。 「我靠。」胖子喉咙里发出震惊的感嘆,看见这一幕顿时馋到不行,咕噜咕噜吞了好几口口水,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泛着蜂蜜色油光的烤鹅,感觉自己他妈进的不是剧本,简直比回家还要幸福。 郁燃没有轻举妄动,目光在长桌上落了一下,就立刻移开了。 「有人。」燕时澈靠近郁燃,贴在距离他耳边很近的地方说。 果然,男人话音刚落,没有光照的楼梯底下缓缓走出一个黑影,没有声音,没有任何预兆,就像鬼魂一样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饶是经歷过无数剧本,众人也吓了一跳。 黑影开口了,「欢迎来到审判古堡,亲爱的客人们,我是古堡的守护者,修女玛丽·科勒,你们可以叫我玛丽。」 就好像全世界的修女都叫做玛丽一样,郁燃听完这个名字忍不住对剧本在某些方面的随意性产生了质疑,在天堂上这些修女大概可以手牵手围在一起歌颂上帝,只要叫一声玛丽,就会有成千上万个一模一样金髮碧眼的脸庞齐刷刷地望过来,露出连嘴角弧度都标准一致的微笑。 不过眼前这个叫做玛丽的修女显然要稍微不一样一些,等她一步一步向众人走近,那种怪异的不协调感更加明显了。 她浑身散发着奇怪的羊油、苦艾、迷迭香和馊掉的奶酪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身材十分高大,个头至少有一米八,和郁燃差不多高,骨架很大,四肢齐长,但同时又瘦得像一把干柴,脑袋像干枯的骷髅头,笼罩在阴森潮湿的黑色袍子内。 玛丽长而细的手指放在胸前,握着一个灰白色的十字架,那东西的材质看起来有些诡异,郁燃猜测是什么东西的骨头。 「在进餐之前,我得向你们提出几点绝对不能违反的规矩。」玛丽微笑着,原本就瘦得只剩一张皮的脸一笑起来,脸上的皮肤就明显地往上提拉,散开细细的褶皱。 这种褶皱不是常人能够想像的那种苍老的痕迹,而更像是一张揉皱的白纸,皮肤不规则地向四周弯折起来。 所有人都集中了精力,竖起耳朵仔细听,一般来说,npc警示的规矩在剧本中就是死亡触发的警戒线,一旦违反就没有什么好下场。 「第一,禁止去古堡后的野林,野林里有兇狠吃人的狼,会把你们吃得骨头也不剩。」 「第二,禁止夜游,当入夜钟声响后,清晨钟声响前,必须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这期间是伟大的父神休息的时间,魔鬼会趁机作乱,抓走不受保护的人。」 「第三,禁止进入城堡塔楼,塔楼是最靠近天堂的圣洁房间,你们身上的罪恶会污染天堂的入口。」 「所有违反以上规矩的人会被上帝抛弃,关进地下室,被魔鬼啃食干净。」 玛丽握着十字架,神情慈悲,虔诚地做出祷告—— 「祝你们好运,在接下来的五日中,希望你们能够得到上帝的原谅。」 *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 感谢在2021-10-28 12:13:20~2021-10-29 15:47: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碗甜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柳的逆十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审判古堡 「我们在天上的父,请你宽恕——」 规则宣布完毕, 修女玛丽又恢復了最初那副暮气沉沉的模样,高大的骨骼撑起黑袍白领的修女服,在原地颳起一阵凉飕飕的风。 她在餐桌最首坐下, 隐藏在帽子阴影里的眼珠机械地钻了钻, 盯着众人。 胖子最先反应过来,连忙选了一个离修女最远的座位,战战兢兢地坐下,其余人也都不情不愿地入座。 郁燃在修女旁的空位坐下, 燕时澈跟着坐在他身边。 这个距离,玛丽身上那股腥膻的油脂味道更加浓郁,与刺鼻的香料交织在一起, 就像一把腌入味了的羊排。 每个人的餐盘上都放着餐巾折成的白蔷薇花, 蜡烛蓝幽幽的火苗轻微地晃动, 作为大厅里为数不多的光源照耀在每个人的脸上, 投映出深深浅浅的阴影。 燕时澈鼻尖动了动, 闻见了一股奇异的闷香, 香味很浅, 隐约漂浮在空气中, 被晚餐的味道遮盖住了,换做是其余人根本意识不到这一点。 男人皱了皱眉, 刚想告诉身旁的青年,座首的修女忽然摇了摇面前的黄铜铃铛。 尖锐的铃声在空旷的大厅里迴荡, 七秒时间, 一秒不多, 一秒不少。 「诸位, 请在用餐之前跟着我祷告, 感谢最伟大的父神赐予我们牲畜庄稼, 让人类得以生存。」玛丽清了清嗓子,将骨质的十字架握入手心,双手合十握拳,额头抵在食指指节上—— 第153页 「我们在天上的父,请你宽恕——」 众人愣了愣,在静谧的气氛中,学着修女的姿势双手合十,稀稀拉拉道:「我们在天上的父……」 玛丽一句一句地用她平静无波的调子念着祷告词—— 「宽恕这七人的不义、邪恶、贪婪、恶毒,宽恕他们的嫉妒、兇杀、争竞、诡诈、毒恨,宽恕谗毁的,怨恨神的,侮慢人的,狂傲的,自夸的,淫.欲的,捏造恶事的,违背父母的,宽恕无知的,背约的,不怜悯人的。[1]」 「以父慈悲宽宏的神性,重塑他们的信德,给予他们圣善的恩惠,将罪恶的毒瘤从他们的肉.体里剔除。」 「阿门。」 阴森幽深的祷告在大厅中迴响,当众人的声音合在一起的时候,就变成了诡异的呢喃,像冰冷的流水敲击在古老的砖石上,远处的空气也随之嗡嗡作响,颤抖着从舌尖滑到骨头缝里,浸着一层毛骨悚然的凉意。 郁燃微微睁开眼,观察着每一个人的神情。 坐在他对面的暴一沣皱着眉很不耐烦,握着的拳头青筋都爆起了。戴眼镜姓廖的中年人嘴唇蠕动,磨磨唧唧地不愿意张开。姓郑的年轻人不安地晃着脑袋,紧紧地闭着眼睛。胖子则一边念念有词,一边馋鬼似的偷偷斜觑盘子里的食物。而吴落则一直往他脸上瞟,被郁燃冷冷地警告一眼后,还得意洋洋地露出了讨人厌的笑容。 「阿门……」 演员们吐出最后一个词,玛丽再次摇铃宣布用餐。 郁燃低下头看着餐盘,牛排上淋着已经冷掉凝结的调味黄油,肉除了表皮微微烤过,里面几乎全生,肌红蛋白和还带着透明质地的肉连餐刀都很难切断,往下一压,就冒出鲜红的血水。 烤鹅也是一样,只有外面的蜂蜜色酥皮看起来还算美味,里面的鹅肉完全没有熟透,切开的断口都是粉色的。 只有修女玛丽一个人吃得津津有味,她熟练地使用着面前锋利的刀叉,将带着血水的肉一口一口地送进嘴里,似乎连嚼也没有嚼就咽了下去。 尖锐的牙齿只有在这个时候才露了出来,密密麻麻地整齐排布在猩红的牙龈上,数量可能是普通人的两倍,沾着没来得及嚼烂的还泛着脂肪油光的生肉,比野兽还要可怖。 胖子吃得也很欢快,整个人头都快埋进了盘子里,吃相滑稽可笑,好像真的饿极了。 郁燃不安地蹙起眉心,燕时澈嗅了嗅餐盘里的食物,低声道:「肉没有问题。」 不过即便是没有什么问题,也不会有人对这玩意感兴趣,最后郁燃只吃了一些干酪和沙拉,喝了一点清水。 饭餐时间持续了四十分钟,吃完饭后,修女再次感谢父神赐予的食物,对他们说自己要上塔楼进行最后的晚祷,告诉他们的房间在二楼,让他们自便。 最后玛丽又提醒了一句,一定要遵守古堡的规则,提着漆黑的袍角离开了大厅。 虽然剧本的拍摄任务是「在古堡里生存五日」,但经验丰富的演员们都知道不可能真的什么也不干,在原地坐以待毙。于是在吃完饭后,所有人自觉地聚集起来,商量着先把城堡能去的地方都探索一遍,如果能找到能够帮助他们规避危险的有用线索就更好了。 审判古堡虽然占地面积广大,但许多房间都是空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他们先从所在的大厅开始探索,如手臂般环抱众人的楼梯下方有一个小门,应该是通向地下室,但门口上了锁进不去。 大厅侧面有两只狭窄的窗口,从窗口望出去,可以看见外面茂密的毛榉树林,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变成了阴沉的旧蓝色,那些伸出天际的枝丫像鬼手一样,张牙舞爪地往上肆意生长。 除了这些,一楼就只剩下了一个厨房,从右侧楼梯开放的拱形门洞可以进去。 厨房是典型的城堡后厨格局,里面的环境看起来不怎么干净,空气中充斥着泛奶酸的肉腥味、臭烘烘的阴干奶酪味、发霉的抹布和菜板的臭味,以及最角落那个落满灰尘的竹编篮里各种腌制香料的刺鼻味道。 厨房左边堆砌了一整面墙的柴火,许多都已经受潮了,孢子和青苔一丛一丛地在角落里生长,冒出密密麻麻的白色小菇。 最中间是一个巨大的砖砌岛台,旁边搭着炉灶,岛台上面的房樑上吊着几只正在风干的火腿和剃了毛的鹅,未处理干净的血水和油脂向下低落,在黑乎乎的砖石上留下一滩浑浊的液体。 除此之外,岛台上还放着一张很大的宰肉案板,木头缝里留着没有洗干净的暗色痕迹,刀架上放着一把大菜刀、一把削皮刀和一把锯骨刀,刀面上泛着脂肪的油光。 「这不会是什么杀人现场吧我靠。」胖子嘀咕了一声。 暴一沣冷笑,「那你刚才吃的可能就不是什么牛排了。」 听完这话,胖子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结结实实地被吓了一跳,连忙捂住了自己的胃部。 「放心,那是牛肉。」郁燃好笑地瞥了他一眼。 朱建诚噎了半晌的一口气终于松下,后怕地拍了拍胸口,「你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人肉不是这样的,质地和颜色都不对,应该更加松散,脂肪含量也更多。」青年挑起一抹没什么弧度的笑,目光在朱建诚凸起的肚子上幽幽地转了一圈。 胖子:「……」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更加可怕了。 第154页 燕时澈无声地笑起来,青年偶尔故意吓人的表现总会让他很愉悦,这个时候他外表那层冷冰冰的壳稍微有了融化的端倪,就像闷久了的贝类也会隙开蚌壳,向外界露出柔软的内芯。 男人忍不住揉了揉面前那个毛茸茸的黑色脑袋,在郁燃皱着眉拍开他的手之前,若无其事地说:「头髮翘起来了,我帮你弄下去。」 他们没有在这里停留很久,沿着一楼上去,二楼有四个客房,走廊尽头有一个盥洗室,也是黑黢黢的,每隔三四米才一盏油灯挂在墙壁上,照明范围很小很暗。 走到这里,他们顺便就将房间分了,郁燃和燕时澈一间,胖子和姓郑的年轻人一间,吴落和眼镜一间,剩下一个暴一沣不愿意和别人一起住,就一人独占了一间房。 在往上,三楼基本上全是空房,有很多连门板都没有装,只有一个空荡荡的洞口,分布在走廊两侧,像一排排长大的嘴巴。 这层楼只有一个书房在最靠近楼梯的位置,书房不太大,三十多个平方,地上铺着厚厚的暗色羊毛地毯,四周的墙壁上是整面的书架。 郁燃环视了一圈,这里收藏的都是各种版本精装的圣经、赞美神父的书籍、祷告的书籍,以及一些肉类烹制的食谱。 郁燃凑近书架,指尖在一本圣经的书嵴上擦过,捻了一手的灰尘,似乎很久没有被翻开过了,他又转身看了其他几个版本的圣经,以及有关于上帝的书籍,都是同样的情况。 这很奇怪,那么一个虔诚的修女,随时握着十字架,认真地进行餐前祷告,以及如她所说现在正在塔楼晚祷,这些行为都与书房里许久无人问津的圣经相悖。 郁燃没有许多时间思考,他随手拿了一本圣经装在背包里,就随其他人上了四楼。 「艹,有鬼!」胖子本来走在最前面,突然惊悚地大叫一声。 众人都被他这一声嚎叫吓住了,黑魆魆的走廊深处,一只幽蓝色的火光漂浮在空中,晃荡着向他们靠近。 「你们在做什么?」玛丽空洞的声音响起,她提着一盏油灯,整个人都藏进了漆黑的袍子里,看起来就像只有一个脑袋浮在半空。 修女缓缓地走到距离楼梯口最近的房间外,转过头,身体却没有倾斜,惨白如纸人的面容在火光的投射下,更加可怖。 「入夜的钟声马上就要响了,请诸位赶紧回房,夜间的魑魅魍魉会藏在任何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等待着将无知的人拖进阴影之中,分食他的血肉,吮吸他的脑髓,咬断他的骨头……」 玛丽说到最后一句,悠远奇诡的钟声像是从天边传来,如凉水灌进耳膜,让人浑身一颤。 修女吱呀一声推开房门,在吹灭烛火前,诡异地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 「夜安,客人们。」 * 作者有话要说: [1]取自《圣经·新约·罗马书》 感谢在2021-10-29 15:47:23~2021-10-30 22:37: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碗甜酒 30瓶;哒咩、顾辞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审判古堡 她的脸部悲伤地融化着 客房装修很精美, 靠墙是一只胡桃木带纱撑的双人床,床上垫着很厚一层被褥,用料是纯黑色的丝绸, 床具每个边角都编织着繁复精美的蕾丝花边。床顶的纱帘是纯白的棉纱, 触感柔软,角落也绣着小巧的天使像和十字架,一直从天花板垂到地下。 正对门口是一扇窗户,两侧挂着厚重的黑丝绒窗帘, 每扇墙壁上都挂着一只精緻的黄铜烛台,是天使捧火的造型,被透气的水晶罩笼住, 火苗在透明晶体的折射下有些刺眼。 床头对着一只崭新的长方形黄铜边框镜, 正对着床铺, 倒映出房间所有的景象。 空气中浅浅地浮着一层闷闷的香气, 像是花香, 又像是甜美的瓜果香。 燕时澈鼻尖动了动, 这香气到处都有, 和之前在餐厅里闻见的味道十分相似, 仿佛是从砖墙里渗出来的,又格外浅淡, 让他难以辨别源头。 郁燃走了一圈,看了看房间的布局, 幽幽道:「不是黑色就是白色, 布置得像灵堂一样。」 他在镜子前站定, 盯着对面的自己, 「你看, 燕时澈。」 保镖先生疑问地嗯了一声, 走过来。 两人被框进了一处,皮肤在烛火摇曳的光源下显得十分苍白,各色的阴影投在脸部深邃的位置,明明灭灭的光线将五官割裂开来,即使知道照镜子的是自己,但看久了总会有一种陌生的错觉。 郁燃的指尖在镜面上游移,划过床架上白到发灰的纱幔与纯黑色的被褥。燕时澈盯着他骨节漂亮的手指,最后将目光落到了镜面中青年深黑点着黛绿的眸上。 郁燃与男人对视半晌,忽然笑起来,「你说镜子里映出的,像不像遗照?」 【燃神可不可以不要在这种时候讲鬼故事啊,见过鬼吓人,没见过自己制造恐怖气氛咒自己的……】 【果然,这就是我和大神的区别了,要我分到这房间绝对睡都睡不着,他竟然还开玩笑】 【srds,这房间真的好诡异啊,谁家的床是黑白两色,还裹白布??】 【我有一个可怕的猜测……你们看远景,上面拱形的白纱像不像修女头上那截宽的白布,下面纯黑的床具就像黑色修女服……睡进去不就是……】 第155页 【啊啊啊啊求求别说了,脑子里有画面了】 郁燃始终没有开个人直播间,但系统自动分镜头的累积人数却越来越多。其中虽然有参赛者变少、分流更加集中的原因,但更多的是郁燃这个名字已经在恐怖剧场打响了,许多人慕名搜索前来观看。 几乎所有热衷于直播的观众都知道这个新人仅仅过了四个剧本,积分就已经进入了明星榜百大,这在恐怖剧场歷史上都是破纪录的速度。 有人甚至断定,再过两个剧本,明星榜最上头那个神秘0013演员就要被郁燃顶下去了。还有人认为,郁燃会成为他们所见过的,第一个离开恐怖剧场的演员。 但没有人发现,当前第一的0013现在就站在他们的燃神身边,听完郁燃的话后,抬手揉乱了他的头髮,完全没有自己排名即将被压的危机感。 「想像力这么丰富的话,你应该去当编剧,而不是演员。」燕时澈轻笑,被青年狠狠地瞪了一眼。 「别碰我头髮。」 「抱歉。」燕时澈毫无歉意地挑起眉,「手感太好了,没忍住。」 郁燃瞥了他一眼,总觉得这男人最近不对劲,特别是坦白身份进了剧本后,一天搞他头髮搞了几次。 青年瘫着一张冷脸,扬了扬下巴,「镜子,想办法处理一下。」 镜子是钉在墙上的,没有办法拆除,当然,在剧本里也没人敢轻易打碎,谁知道这是不是什么触发死亡的条件。 燕时澈将床架上的白纱取下来,叠得严严实实,把镜面遮盖起来。 郁燃拉开窗帘,房间里的窗户是封死的,只能透光,不能通风。 他站在窗前,往外望了一眼,远处是一大片望不到尽头的毛榉树林,树梢巅上挂着一轮扁月,在浓黑的夜空里亮起灰扑扑的白光,将整片天都衬旧了。 现在时间还不到晚上八点,他们待在房间里不能出去,这么早也睡不着觉。 郁燃坐在床头,拿出从书房里偷偷顺出来的圣经,他的动作很隐秘,除了燕时澈其他演员都没有发现。 他擦干净上面的灰,翻开书本。 壁灯中投出的火光勉强能够让他看清上面的字迹,密密麻麻的手写体字母有些费眼,但足够他阅读。 「有重要内容?」燕时澈刚刚凑近就被青年单手推开。 「不知道,我在找。」郁燃皱着眉抱怨,「床这么大,你不要贴着我。」他捧着书转过身,只留给对方一个冷漠的后脑勺。 燕时澈盯着青年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收回目光。 夜色降下来后,时间就过得飞快。郁燃被枯燥乏味的内容催眠,在月亮从树梢移到窗框外的时候,眼皮越来越重,靠在枕头上睡着了。 床侧的男人动了动,扯过大半边被褥盖在身上,良久,被夜间凉气冷到的青年在迷煳中本能地往热源靠近,钻进了另外半边暖和的被窝。 寂静空荡的房间中隐约响起一声轻笑,很快消散在风里。 …… 半夜,郁燃恍惚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敲什么东西,哒哒哒,像木头敲击地砖的声音。 他从梦中挣扎着醒来,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脑袋躺在什么热乎乎的东西上面,还没等他睁眼,熟悉的掌心温度捂住了他的嘴。 「别动,老闆。」 滚烫的气息贴在他的耳垂上,低沉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初醒时候朦胧的感官也抵不住这么近距离的侵犯,郁燃感觉自己耳朵连着半边脑袋都麻了,被碰到的地方生理性地发烫,让他一时分不清楚是燕时澈掌心的温度,还是他自己脸上的温度。 燕时澈手臂点在郁燃脑袋下,圈起来掌心刚好捂住他的嘴巴,另一只手警惕地握住了匕首,屏息探听外面走廊上的动静。 刚才那是有东西在走廊里奔跑的脚步声,非常急促,响亮得不加掩饰,似乎在被什么追逐着逃亡,又似乎只是故意弄出这么可怕的动静,让所有人都听得到。 古堡寂然无声。 咚咚,咚咚,咚咚…… 郁燃忽地往后缩了缩,没逃得过燕时澈敏锐的耳力。 「你心跳怎么这么快?」男人含笑太明显,青年恼羞成怒地用膝盖顶了他一下。 「放开我。」 「不放。」 燕时澈因为笑意无声地颤动,郁燃那双眼眸被夜色同化成了一片漆黑,隐隐藏着怒气,「滚蛋。」 青年的太阳穴急促抽动,他从被子里抽出手,扒开对方的桎梏,就要往双人床的另外一侧挪动。 下一秒被坚实的手臂圈了回去。 燕时澈:「嘘,有声音。」 「哪里有——」 郁燃勐地闭上了嘴,他也听见了。 冰冷的黑石砖块铺就的地面,重物被缓慢拖动着,布料摩擦着坎坷不平的地板,拉扯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拖拽的声音在门外很近的地方停下,紧接着,传来了闷闷的敲门声。 是他们对面,胖子和那个姓郑年轻人住的客房。 咚。 咚。 咚。 敲击声每次相隔三秒,既缓慢又诡异。 三声过后,对面没有开门,拖拽的动静再次响起来,这次来到了郁燃他们房间门口。 咚。 咚。 咚。 又是三声,力气不轻不重,若不是在恐怖剧场里,这敲门的动静几乎算得上礼貌。 第156页 郁燃垂眸,连唿吸都开始放缓,静静地等待着。 这下他听得更加清楚,每次敲击过后,都会有大片布料相互摩擦的声音,他想起了修女玛丽那身潮湿难闻的黑袍,行走的时候,会缓缓地拂过地面,将砖块打磨得黝黑髮亮。 外面那个不知道是鬼还是什么东西的,仿佛在钓鱼执法,将四个房间全部敲了一遍后,拖拽着沉重的闷响,缓缓地消失在走廊远处。 「放开我。」声音完全消失后,郁燃冷漠地扯过枕头,将焐热的被窝拖到了另外一边,「你离我远一点,不要打扰我睡觉。」 「噢。」 夜间的插曲没有打断郁燃的睡意,他将脑袋蒙进沾着男人体温的棉被中,很快又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清晨的钟声在城堡深处敲响,众人洗漱后在二楼客房前集合,发现那个姓郑的年轻人不见了。 在剧本里,失踪和死亡完全可以画得上等号。 胖子更懵,他摸着光秃秃的脑袋,一连骂了几声卧槽,「昨天房间进鬼老子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死亡触发条件?完全没有规律啊!」 郁燃嘴里含着一块薄荷糖,脸颊微微地鼓起一小块,垂着眸思考,昨天那哒哒哒的声音和拖拽重物敲门的声音应该不会那么简单,如果四星的剧本里,鬼怪敲门未果就选择放弃攻击那实在说不通,没有哪个恐怖片里的鬼怪会这么听话。 「老闆。」燕时澈盯着青年颊边那块凸起来的糖印,「走了,下去吃饭。」 郁燃点了点头,跟在众人身后一起下去。 修女玛丽已经在大厅里恭候多时,见到他们,干枯的脸上立刻露出了虚伪的殷切笑容。 最前面那个叫做暴一沣的高大男人皱着眉问道:「你知不知道晚上失踪的人——」 「嘘。」修女伸出长得有些畸形的食指放在唇间,「赞美在天上的父。」 她虔诚地闭上双眼,双手合十握住十字架。 暴一沣咒骂了一声,拉开餐桌前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妈的,神神叨叨……」 众人忍着不安在桌前坐下,跟着修女做晨间的餐前祷告。 在沉闷的气氛下,修女摇铃宣布开餐。 今天的早餐比晚餐正常许多,至少没有半生不熟的肉了,桌上的藤编餐篮里放着热乎乎刚烤好的白面包,盘子里有切好的熟香肠和烤胡萝蔔,杯子里装着加了蜂蜜的甜牛奶。 郁燃在燕时澈确定食物没有问题后才放心地开始用餐。 如果没有昨夜恐怖的敲门插曲和今早有人失踪的消息,在古堡里的生活真的就像圣经里的伊甸园,食物美味,床铺舒适,让人难以挑剔。 等所有人吃完之后,玛丽捏起面前的餐巾,擦了擦嘴角,这才把目光投向众人。 她戏剧性地亲吻了一下胸前的骨质十字架,疏松的脸部皮肤诡异扯动,嘴唇两边的肌肉以人类不可能做到的弧度向下弯曲,眉毛、眼睛、上下嘴唇像倒扣的弯月,坠落的角度已经完全脱离了实际的骨相。 她的脸部悲伤地融化着,表情仿佛在流淌—— 「那个可怜的、被魔鬼蒙蔽了心智的孩子,公然违反禁令,在古堡里夜游,他已经被我关进了地下室里忏悔,现在请随我一起去看看神父审判的结果。」 *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嘿 感谢在2021-10-30 22:37:12~2021-11-01 16:15: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谢凉源 50瓶;凉水动木 30瓶;芄兰 20瓶;4号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审判古堡 「这个地方不对劲。」 「如果他诚心忏悔, 那伟大的父将原谅他的无知,但若他同恶魔为营,则将被罚入无边地狱。」 修女夸张的声音就像在唱咏嘆调。 她放下手中的白骨十字架, 又长又细的手指捧住苍白干枯的脸颊, 让人想起攀爬在墙角的蜘蛛网。修女低声啜泣着,为迷途的罪人感到悲哀。 郁燃皱了皱眉,他距离修女最近,就在对方抬手的时候, 一股极其强烈的闷腥味从她修女服的袖口瀰漫过来,很像菜市场中猪肉屠宰摊铺的味道,内脏和肉块在案板上摊开, 偶尔落下肥硕的绿头苍蝇。 燕时澈闻得却更加仔细, 他的嗅觉将潮湿的风分成了几个部分, 腥臭的血块、油腻的脂肪、滋生的霉菌, 以及混杂在其中肉桂和菖蒲的香料, 还有一些复杂的气息, 他闻见了, 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男人漆黑的瞳孔在修女诡异的脸上转了一圈, 观察到她袖口有一块深黑色的污渍,因为和衣服同色, 所以差一点就被忽略掉。 修女玛丽缓缓地放下手,此时她的脸色已经恢復如常, 从悲伤过度的样子瞬间切换, 脸上的肌肉和下坠的皮肤回到它们该在的位置。 「请跟我来。」玛丽说完这句, 提起了餐桌上的烛台, 走到了楼梯下那扇被锁上的门前。 如众人所料, 这扇门确实通往地下室。 苍白的指骨从漆黑的衾衣里摸索, 扯出了一把发亮的黄铜钥匙,她将钥匙插入锁孔,拧动时锁芯发出了锈迹斑驳的哀嚎。 吱呀—— 这扇木质门扉向里晃晃悠悠地推开,门洞里漆黑一片,看不到头。 修女将烛台点燃,钻进了门内。 第157页 往前更像是一个狭窄的隧道,和门一样宽,两人通过都显得拥挤,脚下是陡峭坎坷的砖石楼梯,每一阶都高低不平,很容易踩空。 两侧的墙壁和头顶都是黑色的砖石,就像一个让人窒息的牢笼。 蜡烛白色的膏脂因为制作不精,氧气气泡在膏体融化时升向火焰,幽蓝的火光急速晃动,在狭窄的通道里将人影打乱,投出影影绰绰扭曲的黑。 燕时澈跟在郁燃身后,站在他两阶楼梯的位置,锐利的目光直接射进最深处。 「到了。」修女转过身,「审判的牢房在里面,请各位跟紧,不要迷路,不要触碰这里的任何东西。」 牢房就是一个小小的房间,由手腕粗的铁栏杆封上,只留了一扇小门。 修女将牢门打开,众人跟着走进去。 空气中浮着一股浓郁的尿骚味,黄铜蜡烛照亮了这一小块地方。 墙上挂着圣母像,地上铺着发黑的干草,墙角嵌着一条又粗又重的铁锁链,而铁链的尽头是一只惨白完整的骨架。 「看来——」修女阴森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我们的客人已经彻底背叛了父神,改投向地狱的怀抱。」 「这……这是小郑?」戴眼镜的中年人死死地咬住牙床,「可是这才一晚上——」 才一晚上,怎么一个人就活生生地变成了一具白骨,而且那骨头上面一丝血迹都没有,连颅骨都干干净净,就像……就像被某种东西一口一口啃食过的一样。 修女没有说话,而是以一种慈祥的目光看着众人,与墙上的圣母像几乎化作了一体 「既然这样,那就好好地叙叙旧吧。」玛丽将烛台留在地上,「我将回到塔楼为亡灵祷告,请牢记古堡的规矩,不要再犯。」 话音落后,修女掀起潮湿的袍角,一步一步离开了地牢。 哒,哒,哒……木质鞋底踏在黑砖上,越来越远。 郁燃盯着白骨看了半晌,收回了视线。 「我昨天晚上听见了奔跑的脚步声。」站在角落里长相清秀的年轻人开口,「还有敲门声,你们也应该知道吧。」 其他人点了点头,看向了说话的吴落。 暴一沣黑脸道:「都是那女的搞得鬼,什么神不神鬼不鬼的,他妈的她守城堡还不知道吗?只要把她杀了什么事都解决了。」 「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吴落皱了皱眉,视线游移到郁燃身上,在青年俊美的脸庞停顿了一下,「燃神,你看出什么了吗?」 郁燃冷冷地抬眸,没说话,倒是燕时澈的鼻腔里发出一声嘲讽的嗤笑,在安静的地牢里显得非常突兀。 吴落抿了抿嘴,随即就像没事人一样继续道:「昨晚的脚步声十分焦急,我怀疑就是小郑出去夜游,被修女发现抓进了地牢,又被隐藏在城堡里的东西啃食光了身上的肉——」 「怎么可能。」暴一沣反驳道,「修女都说了夜间不能夜游,他疯了才会独自出去找死。」 「那个……我说一句啊。」胖子颤颤巍巍地举起手,「你们说的那个脚步声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他脸色有些发白,光秃秃的脑门在幽幽的烛火中熠熠生辉。 胖子看着众人的脸色,犹豫道:「昨天晚上那个脚步声,应该不是小郑的……大概,可能,也许,是我……」 郁燃掀开眼皮看了胖子一眼,朱建诚搓了搓手,「我昨天不是晚餐吃多了吗,半夜肚子疼,你们知道拉肚子这事儿啊是憋不住的,凌晨刚醒迷迷煳煳跑去盥洗室上了趟大的,回来的时候困得直接睡着了,就没注意小郑在不在房间里……」 「我在想,」胖子咽了口唾沫,「是不是我上厕所那段时间,小郑见我不在房间里跑出来,被修女当场抓着了。」 朱建诚的神色看上去不像说谎,而且昨天晚上他确实是吃了许多生肉,拉肚子倒是也不奇怪。 郁燃沉思片刻,胖子昨晚在走廊上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就算修女只看见了小郑一个人,但也没道理对另外一个犯事的不管不顾。 他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会不会……其实修女玛丽并不在意谁违反了古堡里的规矩,又或者有多少人违反了古堡里的规矩,她只抓自己需要的那个。 温热的触感碰到郁燃的后颈,等青年回过神来,所有人都在望着他。 燕时澈轻笑一声,把刚才众人的话重复了一遍,「现在怎么办,燃神?」 郁燃顿了顿,「上去看看。」 「去哪儿?」吴落问。 郁燃扬了扬下巴,燕时澈将地上的烛台拿在手中,男人问,「去哪?」 「昨天没有探索完的地方。」青年道,「趁修女在塔楼祷告,把四楼到塔楼之间走一遍。」 「噢。」燕时澈勾起唇,「知道了,燃神。」 吴落注视着前面两个靠在一起的背影,眼里划过一丝狠色,忽然被一旁的胖子拍了一把。 「哎,你放弃吧,别人早就好上了。」胖子好心劝导,他虽然运动差脑子也不是顶尖的聪明,但看人很有一套,衔尾蛇剧本就看出来郁燃和燕时澈关系不一般,吴落的眼神他一瞧就知道怎么回事,笑呵呵道,「燃神哪是普通人能够得上的啊,我倒认识几个和你年龄差不多的年轻人,要不要联繫方式接触接触?」 「不用。」吴落露出一个虚伪的微笑,「上去吧。」 第158页 四楼只有一间房间在使用当中,按照他们昨天看见的信息,应该是修女玛丽的房间。房门上了锁,由于众人不知道玛丽会不会突然下来,就没有冒然闯进去。 古堡主厅的楼梯就到了尽头,只有往走廊深处走去,才能看见一个小门,过了门往上是高高的旋转楼梯,直接通往塔楼。 修女只说不能进塔楼,又没说不可以上塔楼的楼梯。众人一起慢慢地爬上去,郁燃数了数,旋转楼梯一共四十九阶,最顶上是一扇雕花的镶黄铜黑胡桃木门,同样也上了锁。 燕时澈动了动鼻尖,一股奇异的香味从门传了出来,和他们客房内的气息一样,只不过这里的香气更加浓郁,就连郁燃也闻见了。 青年捂住了鼻子,虽然是香味,但非常腻人,就好像把全世界所有的香料都倒在了一起,甚至隐隐有些作臭,散发着刺鼻的腥臊。 任何香味浓郁起来就会导致另外一个极端,比如浓缩的茉莉味闻起来就像大粪,而尸臭被稀释无数倍也会散发出迷人的芳香。 「这什么味道?」胖子深深地吸了一口,立马呸呸呸了三声,「卧槽,就像我家厕所清洁剂一样。」 可惜现场没人能够回答他这个问题。 「下去。」郁燃拍了拍一旁的保镖先生,语气中带着不容反驳的冷静,「这个地方不对劲。」 燕时澈唔了一声,正准备下楼梯,猝地像察觉到什么般转过头,漆黑的眼眸仿若尖刀,锋利地刺向身后那个偷偷摸摸盯着郁燃看的年轻人。 吴落赤.裸的欲望被尽收眼底,燕时澈的脸色冷得堪比隆冬,舌尖抵着犬齿扯开嘴角,无声地骂了一句「滚」。 他厌恶地收回视线,在郁燃催促的拉扯中,紧贴着他身后下楼,肩胛骨和手臂的肌肉微微绷紧,呈现一种保护的姿态,将青年的背影完全笼罩在自己的身前。 「燕时澈。」 「嗯?」 「靠太近了。」 捲曲的鬓髮遮住耳尖,郁燃不自然地偏过头,「你是想把我挤下去吗?」 「别担心,老闆。」燕时澈把手臂搭在青年的肩上,指背轻柔地蹭过他的后颈,「我抓着你呢。」 * 作者有话要说: 抓他干什么,抱他! 感谢在2021-11-01 16:15:13~2021-11-02 21:45: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号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审判古堡 「赞美……我们在天上的伟大的父。」 从塔楼下去后, 郁燃和燕时澈一层一层地将古堡的每个角落都走了一遍。众人不明白这两个人在做什么,但一直跟在后头,花了好长时间仍旧一无所获。 午间大家都有些疲乏, 为了保持夜间的精力, 不至于睡得太死,各自回到了房里休息。 白天修女始终在塔楼里,古堡里不会提供午餐,燕时澈去厨房拿了几块看起来干净的面包, 回房间给郁燃带去。 这时候青年正坐在床边,对着墙壁上蜡烛洒下来的光,阅读那本精装圣经。 由于古堡的朝向和透光问题, 房间里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都黯淡无光, 即使外头的日光再大, 房间里依旧阴沉得像是傍晚, 要想照明只能通过墙壁上的蜡烛。 书上的字比蚂蚁还小, 郁燃一只手抵着太阳穴, 眉心始终就没有舒展开过。 「老闆。」 燕时澈喊了两三声, 青年实在看得入迷, 他直接走过去,将手里的面包戳到对方紧闭的嘴角。 面粉和白糖的香气唤醒了沉寂的胃部, 青年下意识咬了一口,咀嚼到一半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抬眸对上男人脸上戏嚯的笑, 毫不客气地将面包夺到了自己手里。 「你就没有其他事情干了吗?」郁燃甚至有点恼羞成怒。 燕时澈理所当然, 「投餵僱主不就在我的工作范围以内。」 「保镖并没有那种职责。」 郁燃低下头不想理他, 一边啃面包一边看书, 很快指尖就翻过一页。这本圣经已经看到了一半, 其实书的体量并不长,但其中有许多单词很古老不常用,语法结构也与现代英语有区分,理解起来有些吃力。 冷调的烛光洒在青年白皙的侧脸上,纤长的睫毛刚好把金色的光晕打碎成好几缕细丝,投射在泛黄的书页上跳动。 燕时澈靠在墙边盯着他的僱主看了好久,闷热的温度在血管里缓缓流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了面包的原因,他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空气中那无处不在的香气萦绕在郁燃周围,燕时澈盯着那截修长的手指,每一次翻页就扇过一阵芳香。 男人轻轻地皱了皱眉,他走到郁燃跟前,挡住了光,也阻断了对方的阅读。 郁燃掀开睫毛,眼里写着怎么了。 「地牢里那具骨架不是那个姓郑的。」燕时澈盯着郁燃的脸,「胯骨开合应该属于一名女性,小臂和腿骨也比他实际的身高要短一点,而且姓郑的门牙较大,像唇外凸出,和头骨上的牙齿大小不符合。」 「这个我当然知道,不用你说。」郁燃蹙起眉,「你好吵。」 「老闆。」燕时澈倏地蹲在他面前,扬起头抬手捏着郁燃的下巴,让青年把目光从文字中挪开,稍微留给自己一些,「你觉不觉得你今天有点傲慢过头?」 第159页 郁燃刚看到一个复杂的句子,就被这傢伙打断,不耐烦地拍掉他肇事的手,继续重新阅读那句话。 男人慢无表情地起身,将四壁的蜡烛全都熄灭了。 房间本身就阴暗没有多少光,他一熄灯,郁燃就恼火地抬起头,那双黛绿的眼眸在幽蓝的阴影中气得发亮,「你干什么?」 他盯着燕时澈脸上沉静的神情,缓慢地意识到了不对。 男人拉开唇嗤笑一声,「怎么最近这么迟钝。」 「什么问题?」 「蜡烛。」燕时澈抬起食指蹭了蹭自己的鼻尖。 · 短暂的午休之后,众人重新聚集在三楼的书房里,这里有桌椅,又是可以关上门的私密环境,刚好可以用作讨论。 现在整个古堡里上锁的,并且他们还没有进去过的房间就只剩下了修女的卧室和顶层的塔楼,其他地方基本被翻了一个遍,不仅一个线索没有找到,还在昨晚死了人。 四星的难度和八成的死亡率就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每个人的脑袋上。 暴一沣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踏得地板咚咚响,他拳头紧握,充满肌肉的臂膀大弧度地张开,眼睛阴沉又神经质地扫视着书房里的所有人,然后再环顾那些密密麻麻的英文书籍。男人的脸颊因为牙齿的咬合而鼓起,像一只气急败坏的青蛙。 暴一沣的脾气好像从刚进入剧本开始就很暴躁,今天早上和修女对呛也是,没发现他有多么恐惧。 郁燃瞟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把目光移到自己腿上摊开的书页中。 「我要出去。」暴一沣愤怒的话语从喉咙里挤出来,「不管如何,我不会像你们这些胆小鬼一样在城堡里坐以待毙。」 他暴躁的视线转了一圈,两个普通到极致的废物,一个只会吃的胖子,一个被奉为大神的古怪书呆子,还有一个素质优秀但只会按命令行事的狗—— 要知道剧本给的死亡率是平均数值,在八成高的死亡率参考下,大有全军覆没的可能。暴一沣不会将自己的命运交给这群所谓的同伴。 书房的门砰一声关上,郁燃静静地翻了一页书,没有理会这个脑子被愤怒填满了的蠢货。 他本身就不是什么善良到要普度众生的人,有的傢伙自己要去作死,他没有义务去提醒。 胖子讪讪地错了搓掌心,「哎,这下怎么办?」 其实暴一沣担心的也没错,四星的剧本无论是难度还是心理压力都与之前的星级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要想活下去不仅需要极高的自身实力,还需要一定的运气。 特别这个剧本还有「恐怖」标籤,这标籤可是集灵异与悬疑一体,万一剧情疯了出现难以规避的随机死亡,就算是再厉害的大神也在劫难逃。 暴一沣走后,众人在书房里面面相觑,整个下午都没人离开,生怕自己在古堡里撞见鬼。 · 暴一沣并没有离开城堡,他走进了一楼的厨房,高大的身躯藏在柴火堆的阴影中。 刺鼻的霉菌味道熏得他头晕眼花,不过好歹捱到了傍晚。 哒哒哒的木质高跟鞋与袍角落地的飒飒声缓缓地响起,修女玛丽进入厨房开始准备晚餐。 暴一沣放缓了唿吸,玛丽靠近柴火堆取晚餐烧火用的燃料,好在这片木柴墙足够厚实,将他严严实实地遮住,没有被发现。 玛丽嘴里哼着古怪的童谣,瘦长的手臂将一大捆柴拦腰抱起,扔进了火炉之中。 暴一沣从木柴的缝隙中望去,看见一个穿着黑袍的背影蹲在地上,木柴一进炉就发出滋啦滋啦被烧焦的脆响,嘭起的火光照在修女苍白的脸颊,映得她通红,像地狱里的鬼魂在火中燃烧。 可怖诡异的感觉在瞬间席捲了男人的全身,他抵住后槽牙,努力克服心中的恐惧。 玛丽站起身,将岛台最顶上一只血淋淋的大鹅从铁钩上取了下来。 她抽出一把浮着油光的剔骨刀,时断时续地哼着歌,熟练地将禽肉分割开来。 首先要宰掉头颅,把死鹅的脖颈像皮筋一样拉长,对准骨头的缝隙一刀划下,未流干净的血水溅了她一脸,玛丽毫不在意,只是用袍角抹了一把,脸上大片腥臭的血水晕开,落到她的唇边。 修女伸出舌头将血舔舐掉,就像在舔舐面包上的蜂蜜。 她再次举起刀柄,砍断充满了污秽的脚蹼和鹅屁股。她换了一把更加锋利的刀刃,将鹅的肚子从上到下剖开,淡黄色的脂肪一下子就从皮和肉之间溢了出来。 修女的双手沾满了血水和油污,她放下刀,将手缓缓地伸进鹅的肚子,在一阵黏煳煳的咕叽声中,手腕往外一拉,将所有骯脏的内脏都掏了出来。 暴一沣死死地盯着那个瘦长的女人,看她在一堆下水中摸索,将鹅肝和心脏取了出来,剩下的扔进了火炉。 噗呲—— 内脏的水分瞬间被火苗舔舐干净,浮起一团腥臭的雾。 修女愉快地弯起嘴巴,将血淋淋的心脏和肝脏塞进了嘴里,细密尖锐的牙齿咀嚼着生肉,咕噜一声咽下了喉咙。 暴一沣再也忍不住了,他握起柴火旁的斧头,静悄悄地走到哼歌的玛丽身后,锐利的斧刃高举,在火光中闪出一线血光。 修女的脖子如同一根脆弱的木柴,被横噼砍下。 喉咙里的歌声同嘴角的笑容一起,随着苍白头颅倒地,血水沿着脑袋滚落的方向蔓延了很长一段距离。 第160页 暴一沣重重地喘着粗气,好像刚才那一挥用尽了他全部力量。 他脱力般靠在洒满了鹅血和人血的岛台上,听着火苗与木柴深吻发出悦耳的白噪音。 头颅在地上晃动,尸体横亘在眼前,暴一沣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就像郁结在体内的怒气随着修女的死亡全部烟消云散了。 还没等他彻底放下心,惊惧的寒冷瞬间笼罩了他的全身,汗毛耸立,冷汗猝然从额头上淌下。 断断续续的歌声再次响起,迴荡在空旷冷寂的厨房中。 原本落在地上的头颅慢悠悠地——像被风吹动般,转过脸正对着暴一沣。 僵硬的嘴角倏地扯开巨大的笑容,皮肤皱褶一直咧到了耳根,露出密密麻麻的,宛若鲸鱼一般细长的牙齿。 「赞美……我们在天上的伟大的父。」 *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感谢在2021-11-02 21:45:08~2021-11-03 15:53: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辰轩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审判古堡 「没见过男人约会?」 晚餐铃响, 郁燃啪地合上圣经起身,他眼神示意燕时澈跟上,「走, 饿了。」 书房里的其他人无法理解他的行为, 这位青年悠闲地翻了一下午的书,不仅丝毫没有对剧本的担忧,而且还有心情吃饭。 在场唯一和郁燃有共鸣的就是胖子,他哎哟一声锤了锤自己瘫久了的腰部, 乐滋滋地跟着郁燃。 其实他早就饿了,只是碍着严肃的气氛不敢开口。 来到大厅,修女玛丽已经在下面等候多时, 她这时候就像一个好客的主人, 热情洋溢合掌将手贴在自己可怖的侧脸, 「客人们, 请入座用餐。」 如果这动作是个小姑娘做可能灵动活泼, 但换做一个骷髅般的皮包骨脑袋, 实在让人毛骨悚然。 燕时澈淡淡地瞟了她一眼, 目光从她沾满了鲜血的领口扫过。 「别担心。」修女微笑, 「是宰鹅的时候无意间溅上的污秽。」她指尖擦了擦领口上凝结的血块,拉长一抹更暗的色彩。 玛丽银铃般笑出了声, 猩红的舌头像蜥蜴那样倏地探出唇来,又长又扁, 快速地舔舐干净指尖。 郁燃厌恶地移开目光, 没有看见下午离开的那个男人。 「暴一沣没在。」吴落露出苦恼又担忧的表情, 「我们要不要等一等他?」 「等他?」戴眼镜的中年人皱眉, 「他那么乱闯, 指不定早就出事了。」 「好了, 快用餐吧。」修女摇了摇黄铜铃铛,打断了众人的讨论。 修女准备的晚餐和昨天大硠瞂同小异,只不过多了一份红酒土豆炖猪排,这道菜是他们进入剧本中第一次见到的熟肉,似乎刚刚出炉,盈着一层热腾腾的白雾,红酒的芳香和猪肉的油脂气扑鼻,让人根本挪不开目光。 繁琐的祷告之后,胖子拿起叉子直奔主题,飒!一把尖锐的餐刀直插进他肥硕的两根指缝之间,寒光闪闪,差一点就要割断他的手背。 胖子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正好看见对面两双冷冷的眼睛盯着他。 燕时澈用餐巾擦了擦手指,皮笑肉不笑地咧开嘴,光看他骨节分明的手掌,就能够想像刚才那把刀插进桌子里的力道有多大。 郁燃嘲讽,「什么都敢吃,你还真是不怕死啊。」 熘光锃亮的秃头瞬间下了一层冷汗,胖子如梦初醒般抖了一下,回想起刚才被魇住似的自己,全身汗毛耸立。 「谢,谢谢啊,燃神。」 餐桌上寂静地像是死了人,修女视若无睹地低下头吃着自己盘中的餐食,冰冷的金属刀叉撞击切割着肉块,在瓷盘上发出刺耳的滑动声。 入口,咀嚼,吞咽,她机械地重复着一个动作,将面前的猪排全部吃光,最后连盘子上的酱汁都捲入了她鲜红的长舌中。 「那么,夜安,客人们。」吃完饭,修女擦干净嘴角的油渍,准备去塔楼做晚祷。 「等等——」吴落叫住了她,「请问你知道我们的同伴在哪里吗?」 玛丽微微垂首,脸上露出诡异的哀伤,「很抱歉,不过,希望他能按时回来。」 说完,她掀起袍角,如幽灵般离开了大厅。 但这一整个晚上暴一沣都没有再出现。 天一亮就到了第三日。 郁燃含着水果糖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剩下的三人正围在大厅门口。 城堡的大门隙开一条缝,一只手从缝隙外面伸进来,静静地瘫在地上,已经惨白髮紫,但还是能看出之前雄壮的肌肉线条。 燕时澈上去把门推开,一具赤.裸的尸体横在城堡门口,尸体像一只抽瘪的气球,苍白如粉墙,皮肤急剧缩水,皱巴巴地垂搭在身上。 「暴一沣?」郁燃皱着眉,看了好半天才认出来。 他的脸也完全失去了血色,上半身出现了一个空洞,半边肋骨不翼而飞,身上和地上却没有一滴血。 郁燃分开众人,直接在尸体前面蹲下,「燕时澈,翻个面。」 被指使的男人嘆了口气,用餐桌上的餐巾裹住手,将暴一沣掉了个面。 背面也是一样,白如皱纸。 郁燃接过纸巾,垫在指尖上,摁了摁尸体背部几个地方的肌肉,松开手指,毫无变化。 第161页 「他体内的血被放光了。」郁燃扔掉纸巾,站起身,「一般来说,死亡二至四小时后,尸体表面会出现由于血液沉积产生的红紫色斑点,也就是所谓的尸斑,但他的身上干干净净,并且伴随着皮肤脱水,一看就是被什么故意抽干了血——可能是从开膛的肚子里放的,兇手处理得很精细,刀口也不凌乱,手艺还不错。」 【我没听错的话,燃神最后是赞美的语气吗???】 【你没听错,虽然这么说很不好,但是燃神真他妈有当boss的天赋】 【清冷美人变态杀手……嘿嘿嘿……有画面了嘿嘿……】 【前面的,穿上裤子谢谢!!】 …… 「日安,客人们。」修女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幽幽响起,「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受恶魔污染后的骯脏遗体就交给我来处理。」 她根本不等人反应,就拎起了暴一沣的脑袋,像抓着一只死鹅的脖子,单手将尸体缓缓地在地上拖动起来,一步一步走进了地下室漆黑的洞口里。 又一个演员惨死,还是那样矫健有力的成年男人。 众人严肃地站在原地,盯着楼梯下方吃人的地牢,不能再耽搁时间了,必须立马行动起来。 简单的早饭后,他们再次聚集在古堡书房。 「必须要进入那两个上锁的房间。」郁燃道,「不然没办法破解死亡的条件。」 「怎么进去?」吴落目光锁定青年,「修女玛丽几乎无处不在,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被发现会有什么后果?」 「对啊,燃神。」胖子咂舌,「那女的简直比巫婆还诡异!」 「所以我们需要掌握修女的时间表。」青年掀开眼皮,扫过书房里排列整齐的书籍,「要知道她每天什么时候都在哪里出现,才有机会趁机潜入。」 吴落:「所以——?」 「去监视她。」 · 现在的情况不允许任何一个人落单,于是五人分成了两组,郁燃和燕时澈负责监视三楼、四楼到塔楼楼梯这一段距离,其他三人负责余下的地方。 监视的工作没有探索那么累,但很枯燥,郁燃和燕时澈在四楼拐角找了一个暖和的房间待着,男人可以敏锐地听见周围的动静,这省了不少功夫,不用一直盯着外面。 郁燃找了一截普通蜡烛插在烛台上,仍旧翻动着腿上那本没有看完的圣经。 他摸进兜里,拿出一盒压扁的烟,在烛火上点燃含在唇间,薄荷和菸草的味道能够让他更好地沉下心来,仔细地梳理书上的晦涩的句子。 说实话这种女士香菸大多数男人很少抽,一是嫌弃不够劲,二是觉得烟身太细,叼在嘴里娘兮兮的。 但郁燃不一样,他天生就长着一副冷相,纤细的菸嘴衬得他更凉,就像盛在高脚杯里琥珀色的冰酒,又烈又醇。 「老闆。」燕时澈凑近低声讨了一支烟,猩红的火光被吹亮,男人靠在墙边盯着郁燃的侧脸。 现在他的口腔里也盈满了同样的薄荷味道,吸进去的时候挺冷,却有些烧心。 他们从上午一直待到了下午六点,烟盒都快空了,才等到塔楼上传来哒哒的动静。 她缓缓地在走廊里游荡,就在他们以为对方准备下楼的时候,修女从门洞外缓缓地探进一个苍白的头颅,幽深的瞳孔死死瞪着在四楼空房间里鬼鬼祟祟的客人。 饶是郁燃这个心理素质也被吓了一跳,男人的手臂趁机自然地搭上了他的肩膀,安慰地拍了拍。 「看什么看?」燕时澈挑衅地扯开唇角,「没见过男人约会?」 修女:…… 也不知道是这句话刷新了玛丽信仰世界观还是怎么回事,修女一个字也没说闭上嘴下了楼。 虽然发生了一件无伤大雅的小插曲,但好歹修女的行动范围和时间被众人摸查清楚了。 早上钟六点敲响,修女会去厨房准备早餐,七点半早餐过后就会回到塔楼一直待到下午六点。六点后她准时下楼准备晚餐,六点半开餐。七点吃完晚餐,修女会上楼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去厨房打扫,紧接着半小时她又会走上塔楼祷告,直到八点晚钟响起,才回到四楼的房间休息。 可以说是苦行僧一般的生活规律,如果不是心理变态,真的很难做到这样单调。 清楚她的动向后,就要立刻制定潜入房间找线索的计划。 在这个时候,眼镜男和吴落选择了退出,他们内心深知,一旦郁燃查到了真相,自己跟着对方行动就行,没必要以身犯险。 剧本里可没有什么道德标准,一切行为的动机都是为了让自己存活,虽然不要脸,但能坐享其成。 郁燃对此没有多说,脸上仍旧是平常那副寡淡的表情。 朱建诚倒是气得满脸通红,他一直秉持着江湖义气,虽然有时候会偷奸耍滑,但大体上善良正直,看不惯这么缺德的行为,抬手就要揍人,被燕时澈一把抓住。 「没必要。」郁燃站在后头冷冷道,「我和燕时澈就够了。」 「我跟你们去啊燃神,我老朱这条命四捨五入都是你给的!」胖子拍了拍胸口,恶狠狠地瞪了身后那两个怂货一眼。 「不用。」郁燃摇头,在胖子疑惑的目光中道,「你看着他们。」 胖子难以置信,「老子还要保护他们?」 第162页 青年忽然轻笑了一声,直端端地盯着胖子,「你好好加油,不要跟过来添乱就是最大的帮助。」 「……」胖子被噎了一下,震惊地看着郁燃。 等其他人都走后,朱建诚还留在郁燃房间里,顶着旁边那傢伙凶神恶煞的目光,扯住了青年的袖子。 「哥,燃哥,亲哥……」 郁燃疏离地躲开,「别,我比你小。」 「那,老弟啊……不不不,燃神燃神!」胖子被燕时澈的眼神吓了一个哆嗦,「你怎么知道我的被动技能的啊?」 「夺取幸运值?」郁燃挑眉,「还是扫把星?」 他看着对方惊悚的脸色,缓缓开口,「在衔尾蛇那个剧本里就很奇怪啊,杰西卡开始一直强调自己很幸运,最后却不明不白被随机杀死了,我一直对此耿耿于怀,直到这个剧本才猜到。」 「第一天明明是你先出去上厕所,另一个人却被抓了,这件事让我特别在意。」郁燃微微一笑,「刚才只是试了一下,你就自觉地供出了自己。」 胖子哑口无言,他嘆了一口气,才举手表示:「我也没办法,这被动技能就是生命危险的时候触发,我不是故意害人的,要知道就算我自杀都可能让刀直接飞出去插中另一个人的脑袋——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想哭!」 「嗯,有这个技能,所以你才能活到现在嘛。」郁燃若有所指地点了点头,「所以在我们行动的时候,你别跟过来就行。」 胖子:………… 总感觉自己被鄙视了,但又鄙视得有理有据。 *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77章 审判古堡 「嗯,我无理取闹。」 郁燃半夜忽然醒了, 他睁开眼发现燕时澈不在他身边,床的另外一边是凉的。 墙壁上四只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点燃,水晶灯照折射的光线刺投眼皮, 在视网膜上留下一圈又一圈彩色的光点。 不对劲。 没有声音。 危机感将郁燃脑中最后一丝困意驱赶, 他缓慢地起身,四周太安静了,安静到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簌簌的血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 他目光望向窗外。 一轮鲜红的血月高挂, 阴森的毛榉树林仿佛死去了,没有风吹动树叶,没有虫鸣与小动物夜出捕食的动静。 他的视线倏地亮堂起来, 客房里的光线顿时明亮了好几倍。 郁燃缓缓回过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白纱滑落在了地上, 床对面的方镜在火光的颤抖中, 将青年的身影明明灭灭地照了出来。 清冷的面容在暗处, 被光和影分割成了好几部分, 投射出一张陌生的脸。 那张脸死死地平视着镜子外的人, 脸色苍白死寂, 就像一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那双黛色的眸化作浓郁的深黑,看不清瞳仁的位置, 目光僵硬地空洞无神地探出镜面。 郁燃放轻了唿吸,镜中的影子胸口却丝毫没有起伏。 那张脸以一种诡异的缓慢速度微笑起来, 嘴唇弯曲成一轮尖锐的勾月, 但脸上其他地方的肌肉都没有半点变化, 直愣愣地静在远处。 镜中的人脸渐渐地扭曲起来, 眼黑缩小, 脸部皮肤融化重组, 肩部骨架向两侧提起,变得干瘦……修女玛丽那张让人胆寒的面容终于取代了原本的影子。 她脸上的笑容咧到了耳根,从镜中世界如棺椁般的黑床中爬近,四肢可怖地拉长、弯曲,漆黑的袍子里探出死白色的皮包骨手臂,像四爪的蜘蛛,一点一点靠近镜面的方向。 郁燃静静地望着镜中的人影,在那只苍白的手探出镜面的剎那,发狠地咬住了自己的舌尖。 方镜瞬间破碎,其中的鬼影也应声消失。 郁燃破开梦魇,在黑暗中惊醒,他下意识把手摸向床的另一头,碰到了光滑温热的皮肤。 青年刚松开一口气,手腕就被紧紧抓住。 「继续摸,我不反抗。」 燕时澈似乎刚被郁燃的动作吵醒,嗓音中带着沙哑,握住郁燃的手腕在自己腰侧碰了好几下。 郁燃摸到分明的肌肉线条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勐地抽回手,皱着眉瞪了男人一眼。 他起身望着镜子的方向,白纱还好好地盖在原处。 「做噩梦了?」燕时澈问。 郁燃摇了摇头,「不是噩梦。」 他平时本来就很少做梦,而且梦中的人脸都是模煳的,他现在却能够记清修女脸上的每一根褶皱线条。 「是幻境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郁燃缩回被窝里,「差一点就中招了。」 郁燃有股强烈的预感,如果他没有及时清醒,而是任凭那东西从镜子里爬出来,绝对会出事。 燕时澈盯着青年毛茸茸的后脑勺唔了一声。 半晌,他抬手揉了揉郁燃的脑袋,感觉到青年在他掌下动了一下。 「……你摸狗呢?」郁燃轻轻嘀咕了一句,用被子捂住了头。 · 吃早餐的时候,眼镜男一直没有下楼,自从他明确表示不会加入郁燃他们的探索计划,并且要死守房间不出门后,众人就没怎么管他。 吴落和他不一样,这年轻人脸皮极厚,早餐吃的津津有味,还和郁燃打招唿,只不过郁燃向往常一样没有搭理他。 早饭时间,郁燃就感觉修女的视线一直死死地锁定他,烦躁地回望过去,对方才罢休。 第163页 郁燃啃着软面包,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昨天修女选择的下手对象就是自己,只不过他没有中招。 现在他们还不明白修女的为什么要杀人,不知道杀人选择对象的规律,也不清楚之前那些演员的尸体都被放到了何处,被怎么处理了。 仅剩下两天,目前的剧情却依旧疑点重重,谁也无法预知下一个死亡的会不会是自己。 吃完饭郁燃没有着急行动,待在书房里将剩下几页圣经全部看完,才拍拍燕时澈的肩膀,「走,四楼。」 燕时澈熟练地使用开锁技能,三秒就将门打开了。 修女的房间与他们的客房几乎相差不大,依旧是四壁天使烛台,白纱黑床,床头正对着一面黄铜边框的方镜,唯一不同的就是空旷的墙边多了一只储物柜。 柜子两米多高,胡桃木材质,老式雕花,上下各有两厢双开门的三层柜子,上下柜子中间是悬空的一面开放式案台,上面放着黄铜烛台,几节烧到只剩下尽头的蜡烛,以及一只金属口哨。 郁燃捡起口哨看了看,哨身一寸半,手指粗细,重量和质感都很扎实。他对着光,眯眼观察哨子中空处,里面的拨片形状很复杂。 「这是狗哨。」郁燃抛给燕时澈,「拿着。」 他又打开上下的柜子,忽地皱起了眉,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整面的罐头。 燕时澈拿出一只,放在鼻尖嗅了嗅,「肉味,内脏和生肉,还有一点香气。」 「香气?」 「嗯。」 燕时澈捏着案台上剩下的蜡膏放在鼻尖比对了一下,「就是蜡烛里的香气。」 郁燃沉思片刻,「我大概知道林子里的是什么东西了。」 等郁燃和燕时澈从四楼的房间里出来,胖子焦急地等在楼梯口等了好久,想进去叫人又害怕修女出现,一个人蹲在墙角,就像一只巨大阴郁的秃头蘑菇。 「有什么事吗?」郁燃问,「你不是看着他们,怎么来这里?」 胖子蹿地一下弹起来,燕时澈挡了一下,没让这傢伙直接扑倒郁燃身上。 朱建诚满脸惊悚,「燃神,眼镜死了!」 三人迅速下楼,进了眼镜男的房间。 鲜血溅了一地,粗重的床架断裂坍塌,裂口最尖锐的位置刚好对着枕头,人还在睡梦中就被戳得面目全非。 眼镜男的整个脑袋都被杵烂了,脑浆从碎裂的头盖骨里挤爆,白花花地落在黑床单上。 血从脖颈断裂的动脉中涌出,已经浸湿了被子,在地面上蓄积了一小滩。 惨死的场景看得人头皮发麻。 胖子语无伦次道:「我,我昨天来他房间里就看到床架上有裂缝,当时还提醒他换个房间来着……吴落也说可以一起住一间房,但眼镜他懒得换,谁知道这就刚好砸到了……要是我昨天不找他的话,可能还没这个意外。」 郁燃拍了拍惊慌失措的胖子,「别慌,不是你的问题。」 「燃神……」胖子泪眼汪汪感动地看着青年。 「修女昨天的目标是我。」郁燃直言道,「她没得逞,才把目标转向的眼镜。」 胖子正想追问,转眼看见一旁站着的吴落,心里想不能让这傢伙白嫖燃神经验,于是瞬间闭上嘴,竖起大拇指,「竟然躲过了修女的攻击,果然牛逼!」 此时弹幕满屏问号—— 【不对啊他什么时候被修女列为目标了,我是看直播睡着了吗,完全没印象!】 【??????】 【难道是昨天晚上隐私系统把直播屏蔽的那段时间??】 【隐私系统是智能开启的,只要他醒了不主动锁定,镜头就会继续播,可以等比赛结束翻翻录播】 【前面的不用翻,根本没有,我昨天熬夜守了一晚上,全是黑屏】 【我靠感觉错过了一个亿】 …… 眼镜的死状惨烈,几人搜了一下他的房间,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就退了出去。 郁燃和燕时澈对视一眼,男人低声问:「现在走?」 「嗯。」郁燃点头,「晚上会更不安全,而且我有其他计划。」 两人头凑在一堆低语了几句,就往楼下走。 吴落喊住他们,「你们去哪里?」 「关你屁事。」郁燃冷冷地回了一句,「告诉你等你再卖一次吗?」 吴落倏地抿起嘴,恨恨地望着两个远去的背影,视线在郁燃的腰背上滑过,露出了贪婪的表情。 · 「放开我。」走出古堡大门后,郁燃拍了拍燕时澈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吴落看你的眼神很不对劲,老闆。」 「我知道。」郁燃点头,「在你说蜡烛有问题的时候我就有了猜测,昨天让胖子晚上不要点蜡烛,他今天早餐的状态也比前几天好很多。两厢对比,就知道问题的源头出在哪里了——」 他们很快就走到了野林的边缘,这片被修女明令禁止进入的树林完全是人迹罕至的状态。与人工开放的林区不同,这里的树木肆意扎根生长,密密麻麻地沖天散开枝叶,争夺阳光和雨水。 树木茂盛,树荫也浓密,一进去几乎就见不到太阳,暗沉沉的一片。 「那个蜡烛的香料里,会勾起人内心深处最罪恶的欲望。」 郁燃深深吸了一口气,野林里青苔和泥土的味道铺天盖地,虽然到处都是泥泞和灌木绊脚,但一远离环境压抑的古堡,确实让人全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第164页 「他的欲望是你。」燕时澈如实叙述,是个人都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不满。 生气的情绪来的没有由头。 「你是不是无理取闹?」郁燃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燕时澈与郁燃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对视,忽然弯了弯嘴角,「嗯,我无理取闹。」 「……」 郁燃闭上嘴,感觉有什么地方好像出了问题。 第78章 审判古堡 倒吊人 野林的湿度很重, 空气里瀰漫着浓郁的孢子与植物根茎的芳香,但当着气味浓度过高,鼻腔就开始隐隐不适。 燕时澈揉了揉鼻尖, 眼疾手快地拽了一把差点踩进泥浆里的青年。 「啧。」郁燃恼火地皱了皱眉, 从黏煳煳的土里拔出鞋子。 燕时澈拉着郁燃的胳膊,「要我背着你吗?」 「要我揍你吗?」郁燃冷冷抬眼。 男人笑了笑,自觉地走在前面探路。 郁燃跟在他后面,低下头开路, 把脑海里的信息逐渐梳理成一条线。 林子很深,望不到尽头,修女玛丽说这里有狼出没, 禁止他们入内, 这提示乍一听十分好心, 但并不合乎常理。 首先, 他们七人是作为死刑犯, 被送往古堡接受审判的, 可进入古堡的第一天不仅有丰盛的晚餐, 还有舒适的客房, 修女对他们的态度根本不像对待死刑犯,而真的像是在招待客人。 其二, 修女定下的三条禁令分别是,禁止夜游, 禁止进入塔楼, 禁止进入野林。虽然修女称因为有魔鬼和狼作祟, 是在保护他们的安全, 但放进恐怖剧本里, 稍微敏感一点的人都能察觉到这三个地方一定藏着什么重要的秘密。 而目前死亡的几个演员死因各异, 无论有没有触犯禁令都无一例外地丧生。这说明三条禁令并不是规避死亡的绝对原则,修女只是给了他们一种错觉,好像按照规矩行动就不会出现意外,实际并非如此。 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则促使他们乖乖听话,让三条莫名其妙的禁令变成了致命的枷锁,束缚了视野,怯于将自己放入危险的境地,反而错失活下去的时机。 但郁燃不同,他比别人都要疯一点,从第一个剧本就镇定自若地作死,哪里不让去偏去哪里,什么不让做偏做什么。 他猜测他们身上一定有修女需要的某种东西,才会让对方一次又一次地行兇,而禁令中三个地点,就是修女拼命要掩藏起来的作案动机。 两人越走越深,参天大树已经将头顶的天光完全隔绝开来,野林中暗得像是夜间,到最后郁燃不得不抓着燕时澈的袖口,才不至于被脚下隆起的树根绊住。 「等一下,老闆。」燕时澈忽地停住了脚步,一股淡淡的腥味从泥土里析出,「尿骚味。」 在这种野林里留下气息,必定是领地意识极高的勐兽。 话音未落,一双冒着绿光的眼睛在树叶间探出,紧接着是第二双,第三双…… 整整五匹野狼无声无息地围住了他们,空气中传来犬吠般呜呜的威吓声,尖锐发黄的兽齿咧开,露出鲜红的牙龈,黏液从可怖的利嘴往下流淌,似乎是饿极了。 它们观察到这只是两个人类,没有威胁后,野兽的背嵴压低,紧绷的肌肉从皮毛中凸显出来,阴森的眼珠死死盯着目标——这是要进攻的预兆。 「咻——!」 低低的狗哨遽然响起,发出只有犬类能听见的低频锐响。 燕时澈早就摸出了郁燃交给他的哨子,在野狼袭击的瞬间吹响了狗哨。 五只野狼在听见哨声的瞬间立刻拱起了嵴背和头部,压低尾巴,连方才虎视眈眈的眼珠都不敢抬起,嗓子里发出求饶的咿呀声。 「果然是被驯化过的。」郁燃看了一眼心里就有了大概的猜想,他从背包里拿出一罐从修女房间偷出来的肉罐头。 在开罐的时候,那些野狼就按奈不住,涎水从牙齿缝不断地溢出往下流,绿油油的眼珠盯着郁燃手里的肉罐头,燕时澈又吹了两次狗哨才乖乖地待在原地。 郁燃将罐头向狼群后扔出去,果然一群野狼嗷呜嗷呜撕咬着同伴蹿了出去,兇勐地龇出獠牙,争夺地上那点腥臭的肉。 等狼群把泥地里沾的肉汁都舔干净了,郁燃用狗哨将它们聚集起来,此时这群傢伙尝到了甜头,像大狼狗一样蹲坐成一排摇尾巴。 郁燃轻笑了一声,扔了一块黑布,燕时澈一瞥,是客房床单撕下来的一角,不知道这青年又是什么时候去搞到的。 狼群乖顺地嗅了嗅地上的布,起身朝着一个方向领路。 「走吧。」郁燃扬了扬下巴,「去找暴一沣的尸体。」 狼群穿过暗影婆娑的野林,把郁燃他们带到了黑砖砌的墙角下。 这里是古堡后侧,在往上就是古堡房间一面面黑洞般的被封上的窗口,以及矗立顶层的塔楼。 从这个角度看,塔楼形状极怪极突兀,像坚固肃穆的城堡忽然生出的脓包。 领头的那只狼用鼻尖在墙角的泥土上蹭了蹭,呜呜两声,乖乖地坐在了地上。 郁燃在那处蹲下,用树枝戳了两下,这块泥土的颜色明显要比旁边的深一些,翻开来也滚出一股浓郁的土腥味,是刚挖的。 青年转头给燕时澈递了一个眼神,男人顺势蹲下来,掏出匕首开挖,在距离地面大概三十厘米的深度刨出了一只手骨。 第165页 骨头雪白没有发黄,明显是刚刚埋进去的,但让人疑惑的是,这上面的所有血肉都不復存在,连粘连在骨头缝里的肉筋都掏了,一点都没有留,被处理的非常干净。 「我现在怀疑每天修女在塔楼上背着我们吃独食。」郁燃开了一个不算幽默的玩笑,「狗啃完的骨头都没有这么干净。」 他起身拍了拍手,「这边的情况我大概了解的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 说完他又从背包里面掏出一只罐头,奖励给了这群被驯化成宠物的大狼,然后和燕时澈一起回到了古堡中。 下午没有行动,郁燃准备今晚趁修女睡觉的时候潜入塔楼,所以整个下午都在房间里补觉,直到吃晚餐的时候才出去。 这几天,修女准备的肉食他一次都没有动,光抱着沙拉和面包吃,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一圈。 吃完饭修女去厨房打扫完毕上楼祷告,郁燃就和燕时澈在楼梯口待到八点晚钟响起,听见修女下楼回到房间关门的声音,过了十几分钟,才悄悄上了塔楼。 塔楼的楼梯旋转上绕,从下头看就像一个无尽的漩涡,盯久了头昏眼花。四十九级台阶,越往上,那可疑的香气越浓。还好两人事先从床单上拆下两块布,像口罩似的戴在鼻子前方,但即使是这样,那香气还是无孔不入地透了进来。 等到了塔楼的门前,燕时澈掏出保留了不知道多久的髮夹,将尖锐的一端伸进锁孔,在四周滑了一圈,灵敏的指腹细细感受着每一个方向的颤动,在髮夹受到阻力时,稍微用力往上一挑,只听咔哒一声,门锁应声而开。 「你其实可以去干开锁的。」郁燃懒洋洋地靠在一边,玩笑似的讽刺,「市价一次一百二,比干保镖来钱快多了。」 燕时澈轻轻弯起唇,「算了吧,我可捨不得你,老闆。」 郁燃哼笑一声,缓缓推开了门。 滴答,滴答,滴答…… 水声滴落的迴响在房间内一圈一圈地盪开,就像不断扩大的水波,在空旷的地方听久了,满脑子都会有这个声音。 比起听觉,其次进入感官的是一股馥郁的芳香,就好像全世界的香水都在这里打翻了,浓郁到刺鼻,混合在一起又闷又潮湿。 紧接着闻到的是腥味,在大股难辨的芳香中夹杂着些许飘渺的血腥味。 燕时澈唰地燃起一根火柴,点亮了手中的蜡烛。 「……」 一颗干瘪的头颅就在距离郁燃鼻尖十厘米的地方,上下颠倒,用那双空洞的、枯死的眼球紧紧的盯着他。 眼前的场景实在不是人的心理承受范围以内能够接受的,郁燃骤地往后退了一步,背直接贴在了男人的胸口,一句脏话差点就要骂出声,心脏怦然跳动,连带着太阳穴都砰砰砰地鼓起,顺着血管敲击着他的耳膜。 「你下次看见这种情况可不可以跟我说一声?」郁燃回过头,看见黑暗中烛光底下,那双漆黑亮堂的眼眸正含笑对着自己,耷拉下来的双眼皮线条比平时更加柔和,藏着几分戏嚯的味道。 郁燃:「你故意的。」陈述句的语气。 燕时澈低声笑起来,「抱歉老闆,只是想试试你会不会害怕。」 郁燃翻了个白眼,借着烛火仔细打量起刚刚看到的东西。 不是一个,而是一群—— 密密麻麻的尸体大约有十来个,如叶片下吊着的虫茧,脚踝处由结实的绳子束起来,捆在天花板由木头搭建的樑上,脚朝上头朝下,全身赤.裸,所有毛髮都被剃光。 他们的下方各放置着一个铁桶,光秃秃皱巴巴的头皮被尖刀开了一个十字,里面的脑花脑液都掏空了,只有鲜血顺着头盖骨往下落,在铁桶里蓄积着凝固发黑的液体。 水声和血腥味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看到这一幕,饶是心理素质强大的郁燃也不由得头皮发麻,胃部隐隐发胀,几欲作呕。 「倒吊人。」他干涩的喉咙里吐出一个词。 塔罗牌其中的一张,象徵着自我牺牲与奉献,无法挣扎,无法逃离,永远被束缚。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05 14:22:28~2021-11-06 16:18: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钻宝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审判古堡 被窝里有点热 诡异可怖的场景清晰地出现在直播荧幕上, 弹幕瞬间盖满了—— 【啊啊啊啊!我靠我靠我靠!!!】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搞快点弹幕护体弹幕护体,这尼玛什么东西啊卧槽!!】 【我麻了兄弟们恐怖片都没这么高清,镜头直接贴脸, 我他妈半夜观看差点把整栋楼叫醒】 【用礼物特效淹没屏幕, 我受不了了这些干尸……】 分镜头直播间内礼物瞬间刷屏起来,五彩缤纷的特效把恐怖气氛稍微压下去了一些,随即更多猎奇的观众听说这里的盛况,纷纷从其他直播间切换赶来, 吓得一边尖叫一边刷礼物。 郁燃分镜头的人数首次达成200w,直播间房号一跃至比赛页面最顶端,系统自动发布庆祝公告—— 【恭喜赛事直播间0871号分镜头观众人气达成200w!】 【恭喜演员郁燃获得直播打赏『炸裂火箭』*1, 直播间即将开启自动抽奖, 一起来看看吧~】 第166页 【恭喜演员郁燃获得直播打赏『死亡摩天轮』*1, 直播间即将开启自动抽奖, 一起来看看吧~】 后两条通告分别刷了5次, 也就是说郁燃一共获得了十次打赏。 『炸裂火箭』和『死亡摩天轮』分别是打赏礼物中最贵的两个, 价值666恐惧值和555恐惧值, 礼物送出后自带直播间抽奖, 并全站通告,参与的观众有机会获得20点恐惧值以及特殊的小道具。在直播间中是收效巨大的引流和宣传礼物。 但自这两个礼物挂上以来, 就没人买过,恐惧值本身就关系到自己的命, 偶尔有大佬土豪看直播开心了, 最多打赏个100的『甜蜜小跑车』, 不会浪费这么多恐惧值白送给素不相识的主播。 郁燃收穫这两个打赏可以说是闻所未闻, 更多好奇的观众迅速涌入他的直播间, 不仅是为了参加抽奖, 还是为了看看这直播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引得土豪这么一掷千金。 花花绿绿的抽奖页面占据了观众的全部注意力,免费得来的恐惧值和小道具让弹幕欢唿,甚至没有人去思考这背后究竟是什么人如此豪迈。 直播间里掀起热闹的狂欢,但镜头这一边,死寂的气氛却仍旧在空气中蔓延。 这些倒吊的尸体已经干枯大半,皮肤起着层层叠叠的褶皱,体内的肌肉和水分随着血液的流失而极度萎缩,像房檐下晒干的茄子,表面析出难以溶于水的油脂。 这让在场两人同时想起了一楼厨房里吊起的死鹅,也是被绳子拴着,摘去了羽毛,伸长脖子死不瞑目。 最角落的位置靠着一只木梯,高度刚好可以帮助人直接爬到房樑上去悬挂这些尸体。 「郁燃。」燕时澈肩膀碰了碰青年,示意他抬头,「第一天晚上死的那个人。」 是姓郑的中年男人,他被吊在最左边,尸体的状况也比前面几个要稍微好一些,不过还是干涸得面目全非了,郁燃盯着那张脸观察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认出来。 「眼镜还没被搬下来,估计修女今天半夜还会行动,我们得快一点。」郁燃厌恶地捂住了面罩,推了推燕时澈让他去前面带路。 他们从尸林中穿过,后面是一个巨大的空间,透过蜡烛的光芒可以看到墙壁上贴着巨大的架子,每一只都高到了天花板顶部,挤满了全部角落。 所以架子上都摆满了颜色各异的石英瓶,上面贴着标籤,盛放浅色透明的液体。 郁燃走近看了一眼,那些瓶身上写着「neroli」、「nutmeg」、「berg.amot」等词语,很眼熟,他回忆片刻,终于想起曾经在郁媛亦的化妆品上看见过这些名字,应该是各种香料油。 这些精油还未被稀释,格外浓郁,靠近一些嗅觉就彻底罢工,微微的刺痛从鼻腔一直贯穿到后脑勺。 郁燃揉了揉后颈,那种后脑发酸的感觉才稍微缓解,他连忙退后几步离开面前的危险物品。 而空间最中心的位置是一面砖砌的岛台,和厨房那张差不多,被打磨得幽黑髮亮的檯面上整齐地摆放着剔骨刀、尖头弯刀和锯子,正面堆积了一大摞雪白的纱布,看一眼就能联想到这些东西糟糕的用途。 除此之外,檯面上还放着几只成型的淡黄色膏体,散发着幽幽的香气,和他们房间中的蜡烛一模一样。 郁燃听见了咕噜咕噜类似烧水的声音。 「走进去。」燕时澈提示。 他们走过了好几排的架子,在塔楼房间最深处,一座巨大的玻璃罐立在墙边,玻璃罐上方是黄铜的金属盖子,没有盖牢,隙开了半面的缝隙,不断地有水蒸气从里面溢出,聚集在天花板上,顺着砖石的凹凸向下滴落。 侧面的墙上有一扇开口的窗,镶着格子的金属窗柩,作为通风用。 玻璃罐下方是一个中空的炉火,干柴静谧地燃烧着,往上输送源源不断的热量。 而玻璃罐里面则灌满了淡黄色的油脂,在油脂之中漂浮着大块黄白交织的固体脂肪,它们在油脂里翻转起伏,缓慢地沸腾着,析出小小的气泡和少量水分。 郁燃仅仅看了一眼,就把注意力挪开了,玻璃罐右侧的墙角是一大堆零碎的蜡烛膏体,上面已经积了一层灰,看来是被废弃掉了。 在另一头的墙角,摞着至少有五六百斤的棕色麻袋,细细的粉尘溢出来,在地上散开一堆暗色的尘埃。 掀开麻袋的小口,郁燃用指尖搓了搓,放在鼻尖上嗅闻,一股浓郁的菖蒲味道钻进了鼻腔,就是端午节挂在门楣上的枯菖蒲磨成的粉。 他又掀开其他袋子闻了闻,是肉桂粉和桂皮粉。 「是人体脂肪。」郁燃皱着眉,「等前面那些血被放完之后,拨开皮肉和骨头,侽蛗将脂肪掏出来,浸入玻璃罐中,用吸油法制出油膏。」 燕时澈垂眸看他,「你知道这是什么了?」 郁燃颔首道:「她在制作圣膏油。」 「圣膏油?」 「《圣经·旧约·创世纪》记载过『流质的没药五百舍客勒、香肉桂二百五十舍客勒、菖蒲二百五十舍客勒、桂皮五百舍客勒,橄榄油一欣,按作香之法,调和成圣膏油』。」郁燃边说边拿起地上堆积的废弃蜡烛嗅了嗅,「你闻。」 燕时澈没有接过来,而是低下头就着郁燃的手嗅了嗅。 温热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拍打在青年的指尖,郁燃愣了愣,男人已经直起了身子。 第167页 燕时澈说:「像烧焦的羊毛,或者说是炉火边烤出油的牛皮,又骚又刺鼻,怎么也不像你说的那么神圣。」 「因为这是失败品。」郁燃将蜡烛扔回墙角,「我猜,修女是用人体油脂代替了原本的橄榄油,将做好的圣膏油制成了现在的蜡烛——就是我们房间里那种,会唤醒人最深层欲望的蜡烛,利用审判古堡的名义,将死刑犯变成了她需要的原材料。」 「反正死刑犯死了也没人会追究,更何况,这是给她最伟大的父制作的贡品,不是吗?」 玻璃罐下方的烛火渐渐地降下来,火苗有些虚弱。 郁燃说:「我们该走了,修女应该会定时来加火。」 两人还没走到门口,燕时澈忽然抓住了郁燃的手臂,吹灭蜡烛,「她来了。」 门锁被钥匙插入,轻轻扭动,塔楼是封闭场所,唯一的出口和入口就是那扇门,一旦修女进来他们根本无所遁形。 「上去。」燕时澈低声将郁燃推向通往房樑上的梯子,自己也翻身而上,将青年快速拉了来。 在门开的瞬间,两人瞬间噤声,挤在单薄的房樑上,郁燃整个都陷进了男人的怀里,被紧紧地拽住胳膊,帮他保持平衡。 炽热的鼻息打在青年的后颈,下方吊着一具具干枯的尸体,暗中还有杀人修女虎视眈眈,郁燃心情复杂极了。 沙沙—— 沙沙—— 重物拖拽的声音响起,修女将死在房里的眼镜拖了过来。 布料在砖地上摩擦,鞋跟踩过黏煳煳的血液,拖沓着走到了他们正下方,戛然而止。 糟糕,郁燃心里咯噔一下,万一修女当场处理了这具尸体,一旦挂上来放血,他们就会暴露。 这时候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似乎察觉到青年的紧张,轻轻地捏了捏。 黑暗中郁燃没办法看到下面的情形,只能抓住身下的房梁,准备随时给修女当面一踹。 就在他以为他们即将被发现的时候,修女忽然放下了手中的尸体,喑哑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自言自语诡异地呢喃,「忘记了,要把桶拿上来……厨房里的铁桶,装满罪恶的血液,搅成一锅黏煳煳的好油膏……」 木质鞋跟哒哒哒地踏地,门再一次被打开,修女走了出去。 「没事了。」燕时澈这时候才出声,「我们也回去吧。」 好歹回去的路上并没有发生什么诡异的事情,修女也没有再次出现。 此时还不到午夜,郁燃没有睡意,平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天花板思考。 「在想什么?」燕时澈侧过头,目光从郁燃挺拔的鼻樑滑到了那软软的薄唇上。 在水底清晰的记忆倏地闪过脑海,男人抿了抿嘴,缓缓挪开了视线。 「想怎么完成我要达到的目的。」 「想到了吗?」 「嗯。」郁燃应了一声,「有点麻烦,需要你的配合。」 燕时澈低笑,「我什么时候没配合你的任性啊,老闆。」 「……」郁燃对任性这个词颇有意见,他瞥了一眼身边的男人,月光从窗口洒进来,刚好打在男人的唇间,沿着唇线陷进去深邃的阴影。 「我没配合吗?」燕时澈再次开口,唇在月光下轻轻地颤了颤。 青年唿吸一窒,没道理觉得被窝里有点热。 他转身裹紧了被子,背对着燕时澈,声音朦胧,「有行了吧,我睡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副本即将结束。 感谢在2021-11-06 16:18:01~2021-11-07 16:46: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叨了个刀刀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审判古堡 叮。 剧本最后一日如期而至, 但身在古堡的演员们不仅没感到松了一口气,反而更加提心弔胆。 「我昨晚盯着天花板抱着被子瑟瑟发抖……」盥洗室里,胖子捧着凉水搓了搓脸, 带着洗了一个光头, 「妈的,每一块砖都刻着『你命绝于此』五个字,昨天晚上修女没动手,我反而还睡不好, 你说我是不是得了什么斯德哥尔摩综合徵啊。」 「唔。」郁燃昨晚没睡好,在低血糖加持下迷茫地点头应了一声,脑袋差点栽进水池, 被燕时澈拉了一把, 在嘴里塞了一颗糖。 温热的指尖碰到了唇, 葡萄的甜味顺着口腔蔓延到脑袋里, 驱散了晨起时的浑浑噩噩。青年像受惊的鹌鹑一样抬起头, 一只眼写着谨慎, 另一只眼写着复杂, 缓缓地退后两步。 燕时澈指尖一顿, 「怎么了?」 郁燃摇头,「没事。」 众人洗漱完下楼, 修女玛丽已经在餐桌前入座,听见他们从楼梯上下来的声音, 她的脑袋诡异地转了一个钝角, 空洞的眼睛在所有人脸上一一扫过, 然后咧开嘴, 「请用餐, 客人们。」 胖子看着她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就抖了一下, 肚子上的肉颤了颤,屁颠屁颠飞快跑到距离修女最远的座位上坐下。 吴落坐在他旁边,年轻人比之前收敛了许多,也没再看郁燃了,一言不发地盯着面前的食物。 修女摇响黄铜铃铛开始祷告,郁燃注意到她苍白的指甲缝里残留着漆黑的污渍,隐隐发红,像是干涸的血迹。 她换了一身新的修女袍,没有晒干而产生的霉菌味很浓,连皂角和香料都压不下去。 第168页 郁燃知道,修女昨天将眼镜的尸体处理完了,而今天,剧情结束的最后一天,他们将陷入被团灭的危险。 「今天是审判的最后一日。」祷告词结束,修女睁眼开口,「昨夜我发现塔楼不小心进了骯脏的小老鼠——」 阴森的眼珠在仅剩的四人中缓慢扫过,目光就像湿冷的毒蛇爬上身体,让人不寒而慄。 郁燃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慢吞吞地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勺紫甘蓝,被寡淡的味道噁心得皱了皱眉。 「很好。」修女苍白脸上的皱纹拉得像死鱼的鳃,「父神将在今晚对各位进行最后的审判,希望你们能老老实实、虔诚恳挚地祈祷……」 她的喉咙里发出喑哑的笑,良久后才幽幽道:「祈祷自己能够幸运地活下去。」 「哦豁。」等修女擦干净嘴巴上楼,胖子憋了一顿饭的气才泄出来,「这不就是狼人屠村的预告嘛。」 「嗯。」郁燃淡定地点头,「从刚才我们下楼开始,她就没有在掩饰自己的恶意了,今晚如果不行动大家都会出事。」 胖子愣了愣,听出了话里的意思,惊讶道:「难道说燃神你想到破局的方法啦?」 吴落也瞬间抬起了头,目光沉沉地盯着桌子对面的青年。 郁燃点头,「今晚我和燕时澈会行动,你们俩只要待在房间里,听见我们发出的信号就立刻跑出城堡,记住千万不要犹豫,不要回头,否则上帝都救不了你们。」 胖子好奇地问:「信号是什么?」 「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青年没有透露更多信息,吴落这傢伙就是个定时炸.弹,告诉他逃跑的路径是为了让他少整么蛾子,但郁燃没有那么蠢把全部计划都说出去。 吃完饭,郁燃和燕时澈就回到了房间里,再也没有出来,并且再次提醒朱建诚,晚上不要睡死,不要乱吃东西。 胖子拍了一把秃头,「燃神,放心,逃命这点事情我还是在行的!」 郁燃高冷地点头,关上了客房的门。 他一回头,燕时澈就站在他身后,差点一不注意撞到对方的鼻子。 男人抱歉地向后挪开了一点空间,「老闆,晚上要怎么做?」 郁燃目光扫向天使手捧的蜡烛。 「当然是炸掉这个地方。」青年微微一笑,「就算修女再怎么厉害,变成一团肉泥后就杀不了人了吧。」 · 晚上八点,入夜的钟声准时敲响,像催命的梆子击打在每个人的心头。 燕时澈确保外面没有奇怪的脚步声后,两人从房间里偷偷熘了出来,径直往塔楼的方向走去。 寂静的夜色中,二楼走廊拐角缓缓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能够隐秘身形的苹果箱道具失去时效,吴落望着两人远去的方向,面目狰狞地挑起眉。 他满脑子都是自己的计划,以至于没有察觉到胸膛里急促跳动的心脏让他全身滚烫,双目通红血丝遍布,宛若地狱的鬼怪。 这头燕时澈已经熟练地将锁撬开了,郁燃从门口倒吊的尸林中穿过,直接走向最深处的油罐。 「燕时澈,注意门外。」郁燃提醒了一句,手贴在玻璃罐上,被滚烫的温度烫了一下。 下面的炉火还在刺啦刺啦地燃烧着,温度从金属传递到厚厚的玻璃上,将整个玻璃罐煮成了一座沸腾的油锅。 他皱了皱眉,正想找什么东西垫着手,燕时澈就走了过来,「我来吧。」 「把上面的金属盖封严。」郁燃道。 燕时澈用袖子垫住手指,稍微踮了踮脚就碰到了顶头,轻松地将盖子合上。油罐温度瞬间升高,沸腾的气泡咕噜咕噜滚得更加厉害,在密封的玻璃罐中发出哀嚎。 「下一步要做什么?」燕时澈回头。 郁燃扬了扬下巴,指着地上那堆盛了五六百斤香料粉末的麻袋,从兜里掏出自制的布口罩戴在脸上,声音像隔着一层雾,「把粉末洒满这个房间,充分与空气融合,越均匀越好。」 燕时澈眉角一抽,结合这两个举动,几乎能猜到对方的打算,「你要搞什么?」 「这还看不出来吗?」青年黛眸闪过愉悦的亮光,「制造爆炸啊。」 先将加热的油罐盖上,罐内压强随着温度升高而增大,密封罐却无法排出气体和液体,当压强达到玻璃承受的临界值时,玻璃碎裂爆开,油罐内的油泄出则会加剧下方炉火火势。 在此时,一旦空间里出现具有扩散性和可燃性的植物纤维尘,混合燃烧后产生的热量通过漂浮的可燃扬尘一步步传导加剧,最后就能形成爆炸反应——也就是粉尘爆炸。[1] 粉尘爆炸在工业生产时会很容易出现,一旦安全措施没有防护到位,掀起的破坏性是巨大的,不仅是物理方面的破坏,还很容易在爆炸中产生大量的一氧化碳气体,导致中毒。 所以他们不能在这里久留。 郁燃催促,「快一点。」 燕时澈嘆了一口气,戴上了口罩,谁让他是尽职尽责的好保镖,只能由着僱主的任性。 他快速行动,将肉桂、桂皮和菖蒲的植物粉末从头至尾撒开,黑暗中一片雾色,能见度被扬尘阻断得极低。 此时玻璃罐中的油脂沸腾得更加厉害,在盖子底部蠢蠢欲动。 「走了。」郁燃扯了扯燕时澈的胳膊,飞快地打开门。 第169页 下一秒,青年心脏一滞,正对上门后一双空洞晦暗的眼珠。 怎么会这么早就上来了?玻璃罐下面的干柴明明还没有燃尽—— 惊诧的想法在瞬间从郁燃脑海里划过,难道他估计错了? 「原来是你们两只小老鼠……」漆黑的长袍将修女整个人笼罩起来,她死白色的脸颊干枯到极致,诡异的笑容让脸部褶皱波浪般叠起,密密匝匝的细长利齿闪着寒光,「肉桂、菖蒲……既然这么喜欢我珍贵的香料,那就让你们的肉一片一片在里面腌入味吧!!」 燕时澈拽了郁燃一把,将青年挡在了身后,他飞快掏出漆黑匕首。 顷刻间,修女堵在门外的身躯诡异地发生形变,她的四肢拉长,整个人不断地变大变高,头化作了普通人的两倍大小,一张嘴就能咬掉一个脑袋。 黑袍里露出一把锯骨的砍刀,修女将刀高高举起,上面的血渍和油光还未净,直接沖燕时澈砍来。 男人推了郁燃一把,坚实的匕首卡在刀刃的锯口处,用力向上一翻,半吨的脚力直接踹向修女的胸口。 胸骨明显陷进去了一个凹口,里面的骨头咔哒咔哒碎裂,但修女仍旧纹丝不动。 燕时澈闪身退后,嘶地甩了甩手腕,这女鬼简直像是铁做的骨头,根本杀不死。 在修女发动下一次进攻之前,燕时澈勐地牵住了郁燃的手,将他往塔楼深处拽,「我打不过,快跑。」 男人一边闪避开头顶悬挂的干尸,脚下动作不停,将修女用来接血水的铁桶全部踢翻,阻碍她追上来的速度。 整个塔楼就只有前面一个出口,被修女堵住根本无法逃脱。 郁燃捂住布罩,防止自己的喉咙里呛到那些粉尘,「怎么跑?里面没路!」 「翻窗。」燕时澈简短地吐出两个字,两人已经来到了那口玻璃罐前面。 油已经沸腾到了顶点,不断地撞击着上方的金属盖子,要是逃不出去,不是被修女砍死,就是被这玩意炸死。 男人飞身一脚踹向塔楼的窗口,金属窗柩被他一脚踢出了一个洞,但这对两个成年人来说根本无法通过,燕时澈死死握住被钉死在砖头上的格子栏杆,指节用力到发白,向后一拽,金属格子带着一大半的窗框落下,还差一点就可以把这东西全部取下来了。 郁燃狠狠地皱眉,「你疯了吗?这里有三十多米!」 「我观察过,下面五米多有一个短平台,沿着每一层的窗户跳不会摔。」燕时澈咬牙一发力,彻底拽开那面窗柩,「我背着你,没事。」 此时修女已经穿过层层架子,距离他们不远。 「吹哨吧,郁燃。」燕时澈刚刚拽住郁燃的胳膊,倏地转身,那修女闪身而至,手中的砍刀对着燕时澈的脖子挥下。 此刻男人一只手牵着青年,另一只手攀着窗户,根本来不及去拿腰间的匕首,若是这刀砍下去必然只能用肉身抵挡。 郁燃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看到这一幕想也没想,勐地扑了过去,锋利的刀刃狠狠地砸向了青年的背部。 刀刃没入身体,冰冷的血滴溅到了燕时澈的眼角,宛若一朵绯色的泪痣。 叮。 他听见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 作者有话要说: [1]粉尘爆炸原理参考百科词条,其他都是乱掰的,请勿考据。 下一章应该是各位最期待的剧情(大概),嘿嘿~ 感谢在2021-11-07 16:46:30~2021-11-08 15:30: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辞镜 10瓶;4号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审判古堡 一周后我等你答案 【道具『祝福十字架(被动)』已使用】 【道具『祝福十字架(被动)』已损毁】 上个剧本得到的镀金十字架碎成两半, 从身上脱落。 刺眼的白光闪过,郁燃被燕时澈摁在怀中,原本砍向他的刀刃被系统强制扭转, 插进了修女的脖子里。 笨重的骨架倒地, 掀起一阵尘埃,燕时澈皱着眉擦干净眼角溅上的污血,拍了拍愣怔中的青年。 原以为修女还需要很长时间恢復,但地上瘫着的身躯在下一秒就剧烈地抖动起来, 尖锐畸形的骨架在袍子里咯哒作响,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 她的身躯翻转,四肢着地, 肚子高高隆起, 骷髅脑袋上下颠倒地望着两人, 修女帽落地, 露出如老树皮般干枯起皱的头皮和密密麻麻的刀口——她在谋杀死刑犯之前, 就用自己的脂肪的脑液做过蜡烛。 修女此刻的模样就像恐怖片里的人形蜘蛛, 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两人, 拔出嵌入颈骨的砍刀, 堵住了向外逃生的通道。 「上来。」燕时澈示意郁燃,修女的力气已经超过了人类的范畴, 死后癒合的过程基本上没有时间差,燕时澈就算再天生神力也无法彻底解决掉对方, 他们只能从窗口下去。 吱—— 身旁的玻璃罐也发出虚弱的警报声, 如果再不逃出去, 等爆炸发生一切就晚了。 男人一把将青年背在背上, 似乎一百来斤的体重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动作毫无阻碍地翻上窗台。 同时修女也举起了砍刀, 向两人袭来。 「抱紧了。」燕时澈拍了拍郁燃环绕在自己肩上的手臂,放开了窗台,在脱手的一剎那,锋利的刀刃狠狠噼开砖石,若是手还放在哪里,就是残疾的下场。 第170页 一阵巨大的失重感席捲郁燃身体,他全身紧绷,动也不敢动,紧紧地将脸贴在男人温暖的背部,感受到宽阔的背肌倏地收紧,落在了距离窗口五米的小平台上。 燕时澈腾出手安抚了一下身后紧张的青年,「吹哨,郁燃!」 郁燃紧咬着牙,将兜里的狗哨放在嘴中,超低频的声波划过夜空。 在苍白的月色下,悽厉的狼嚎从城堡深处传来,惊醒野林中的群鸟,无数的黑影飞蹿上夜空。 啪嘭! 玻璃碎裂的声音炸开,郁燃抬头一望,塔楼的窗口映出橙黄色的火光。 修女攀在窗框上,头颈以九十度的直角折断下垂,恶狠狠地瞪着逃脱的人影。 火苗已经飘上了她的衣服、皮肤、头髮,玛丽站在火中,被火焰点燃吞噬,就像修罗地狱中被惩戒的魔鬼,面部被火苗舔舐,烧成一团萎缩的焦炭。 「快。」郁燃将头埋进燕时澈颈侧,闭上眼不去看下面的高度,「要爆炸了。」 · 「救我……有没有谁来救我……」 静谧的夜色中,狼嚎已经偃旗息鼓,可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加低沉的喑哑的威吓声。 吴落缩在黑暗的拐角,大颗大颗的冷汗从他的额头落下,腿部的剧痛使他根本无法思考,思考为什么古堡里会有野狼的存在。 明明他只是想要趁机除掉燕时澈,顺便让那个看不起自己的青年吃吃苦头而已,计划直到刚才都施行得很顺利,他利用道具将修女引到了楼上,本想独自逃出这座城堡,没想到在半路遇见了狼。 修女口中野林里出没的狼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放进了城堡里,饿极了的勐兽一见到吴落就扑了上来,直接从他腿上撕下了一块肉。 苹果箱道具也根本没有用处,苹果箱只能让静止站立在上面的人隐秘身形,却无法隐藏气味,而且一旦动了,道具就会自动失效。那群野兽闻着血腥味就开咬,吴落只能逃跑。 他躲在四楼角落的小房间里,背部紧紧地贴着冰冷的砖石,撕裂的痛楚从小腿肚开始蔓延至全身,冷汗如瀑布般唰的流下来,浸透了衣裳,但他丝毫不敢出声,野狼就在附近。 吴落牙齿微微打颤,只祈祷自己不要被发现,不然绝对会被那群畜生撕碎! 但他的祈祷没有成功,浓重的血腥味瞒不过敏锐的狼群,低低的狼吠在空气中震颤,几双泛着绿光的兽瞳在不知不觉间把吴落包围起来。 它们的吻部咧开,发黄的尖牙爆出猩红的牙龈外,恶臭黏腻的涎水从齿缝中往下淌,在地上蓄积了一滩透明的液体。 「救命……救命!」年轻人发出一声悽厉的惨叫,靠近他的狼群勐地停住了脚步,警觉的兽耳竖起,听见了砖墙里危险的颤动。 头狼沖窗外的满月嘶嚎一声,带着其余几只狼转身离开了房间。 吴落重重地松了一口气,以为是自己的吼声起到了震慑的作用,整个身体都瘫软下来。不过只是一群智商低下的畜生,只要稍微吓一吓就—— 嘭轰轰! 古堡发出剧烈的震动,吴落惊愕地抬起头,就在他的正上方,一道明显的罅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延伸至整个房间,小石块和灰尘在震盪扭曲的空气中颠落。 古堡上下都共振起来,墙壁咯吱咯吱地摇晃着,在发出一声诡异的哀嚎后,轰然坍塌! 吴落连最后一丝唿救都没来得及从喉咙里冒出,人体最脆弱的头部就被掉落下来的石块砸成了一滩破裂的西瓜瓤。 刚刚跑出古堡大门的朱建诚正气喘吁吁地靠在树下擦汗,似乎听见了什么,往身后看去。 紧接着他抹了一把自己光秃秃的头顶,果然运动过头都幻听了,哪里有什么唿救声…… 下一秒,固若金汤的城堡发出炸雷般的轰响,无数黑洞洞的窗口同时爆开刺眼的火花,浓雾般的尘埃嘭起,将古堡瞬间掩埋其中。 连环的炸裂声一次比一次响亮,几乎将人的耳膜震碎,在爆炸的余波中飞溅出无数尖锐石块,最终黑砖砌成的古堡化作一堆焦黑的废墟,只剩下滔天的火光还在燃烧。 我靠……燃神……真他娘的牛逼…… 胖子后怕地抖了抖,还好自己听见狗叫就跑了出来,不然就变成一坨烤焦的肉排了。 他正准备往后撤两步,忽然踩到了什么东西。 胖子好奇地蹲下身,脸色一下变得煞白,脚下俨然是一截白骨化的人类手掌。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从古堡里炸出来的。 胖子恶寒地搓了搓自己的胳膊,飞快地离开了原地,谁知道那里面还埋着什么鬼东西。 · 咔擦。 惨白的颅骨被鞋底碾成粉末,燕时澈拉了一把郁燃,将他从泥泞里拽了上来。 青年瞟了一眼修女烧成焦炭的面部,嫌弃地皱了皱眉,「都死成这样,你也不用再踩一脚,好噁心。」 「抱歉,没注意到。」燕时澈微微一笑,两人在一块稍微平整的石头上坐下。 古堡彻底塌陷,修女也葬身其中,但剧情的时间还没有结束,还有五个小时才能从这里出去。 鬼气森森的月色比修女的颅骨还要惨白,阴冷地照在断壁残垣上,投下张牙舞爪的黑影。 郁燃睏倦地打了个哈欠,从兜里摸出烟盒,在爆炸滚烫的余温中点燃最后一支烟,牙齿轻轻咬破菸嘴清凉的爆珠,叼在唇间深深地吸了一口,希望能提提神。 第171页 燕时澈盯着青年的侧脸,嗓子微微发紧,「你说蜡烛能燃起人心中最深的恶念,那是什么?」 「七个人七宗罪。」郁燃黛色的眸望向他,「朱建诚,一进剧本就展现了生肉也来者不拒的食慾,和永远也填不满的胃部,是暴食。」 「暴一沣,像一头随时准备打架斗殴的种牛,或者是气鼓鼓的瞪眼青蛙,是愤怒。」 「第一晚死的年轻人,总是谨慎地观察周围,冒着危险也要探究朱建诚晚上去了哪里,是嫉妒。」 「戴眼镜的那个,发现了床架上潜在的危险也不愿意动身搬离房间,是懒惰。」 「吴落,遵从不劳而获的原则,不仅觊觎我,还想要除掉你这个碍眼的保镖,是贪婪。」 「我,大概是傲慢。」郁燃轻笑一声,「没有你的提醒,我确实没办法独自察觉到蜡烛的问题——」 「我呢?」黑眸深深地望进郁燃心底,燕时澈好似无意般慢吞吞地拉长了声音,「我是什么?」 月光从树梢间透下,流水般落进了男人的唇缝中,光影将漂亮英俊的轮廓勾勒得恰到好处。 郁燃顿了顿,缓缓地移开目光,「谁知道。」 燕时澈低低地笑了起来,飘散在空气中的烟味在两人构成的狭小空间里瀰漫。 「还有烟吗?」男人问,「借一支?」 青年的眉眼微凉,静静地盯着他,直到唇间的薄荷味被人摘走,夜色中散开一抹白雾。 「怎么还有咬菸嘴的习惯。」 「嫌弃别抽。」 「老闆商量个事?」燕时澈缓缓靠近,与青年鼻尖相对。 薄荷味的烟雾洇开浓黑的眸,从唇间唿出,化作更加炽热的气息,染上了微烫的脸颊,郁燃睫毛颤了颤,掩住眸色。 「什么?」 「涨涨工资,吃不起饭了。」 玩笑似的话语从口中吐出,带着低哑的沉郁味道拍打在青年的耳尖。 郁燃抬眼,正好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睛,认真的目光与略带暗示的话语让他心脏漏跳一拍,仿佛勾人的漩涡,将镇静的思绪烧成一壶沸腾的开水。 「我考虑考虑。」 男人咄咄逼人,「考虑多久?」 「一周。」郁燃推开保镖先生超过社交距离的肩膀。 燕时澈愉悦地笑起来。 「一周后我等你答案啊,老闆。」 *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燕时澈的罪是淫.欲,每天同床共枕却坐怀不乱,十分克制了。 提前猜到线索的小可爱呢?让我rua一rua你聪明的小脑袋~ 感谢在2021-11-08 15:30:49~2021-11-09 16:39: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辞镜 10瓶;4号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审判古堡 郁燃收到了来自剧场的警告 郁燃和燕时澈彼此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直到天边第一缕金色的光芒透过毛榉树的枝叶,四周的景物化作密密麻麻的数据,消散在无边的白色空间里。 郁燃抬手摸了摸藏在髮丝间发烫的耳垂, 幽幽地唿出一口气。 熟悉的机械音隐隐约约在远方响起, 发出微弱的警报—— 「……监测到《审判古堡》剧本场景已损毁,正在申请重新建模……」 「……npc『玛丽·科勒』数据捕捉失败,npc『玛丽·科勒』数据已损坏……本剧暂时停止运行,正在传输维修申请……」 【正在进行演绎评级, 请稍后……】 【表演数据加载中%】 【剧本:审判古堡】 【难度:★★★★】 【剧本完成度:100%】 【团队评分:68(c-)】 …… 郁燃匆匆扫过前面的数据,把目光放在了个人评分那一栏。 果然个人评分为0(f),评价也与猎鬼人那个剧本大同小异, 警告他故意损坏剧本。 【成就奖励加载中%】 【直播过程中有2097001名观众为你惊声尖叫, 你将额外获得2097点恐惧值】 【直播过程中有123121名观众为你打赏, 经剧场抽成折算后, 你一共获得1550点恐惧值】 【综合个人得分, 在本场演绎中, 你一共获得3681点恐惧值】 结算后, 郁燃个人进度条的总积分一飞沖天, 总共7883点,和他心中预计的差不多, 只要能在一场比赛中拔得头筹,观众自然会源源不断地涌入, 给他带来巨大的收益。 等郁燃回到恐怖剧场, 大厅中光屏上的人数再一次变少, 只剩下包括他的五十名选手。他的名次是第二十三位, 差不多居中。 这次的剧本筛选出的最后五十名演员, 将不会因为恐惧值积分太少而强制淘汰, 他们大多数人下一步争取的目标是如何在最后两个剧本中成功活下去,拿到前五十名最基础的奖励。 郁燃只要稍微用点心,就算最后连前二十都没有进入,拿到2000的恐惧值奖励和观众尖叫奖励,就完全足够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但他知道自己的目标远远不在于此,他要拿的是第一,然后将这个以人的痛苦与死亡取乐的剧场彻底毁掉。 「滑稽滑稽。」他在心里喊了一声。 小丑声音的经纪人瞬间出现,「滑稽滑稽在这里,请问有什么问题吗,最有潜力的演员先生?」 第172页 郁燃盯着剧场墙壁上一座座雕刻精緻的圣母像,问道:「如果我的恐惧值满了一万,我可以选择不离开剧场吗?」 「诶?诶!」滑稽滑稽一时语塞,做这么多年经纪人没见到过有人提这种要求,「……当然是可以的啦,剧场尊重每一个演员的追求嘛,虽然从来没有过先例……」 「是没有选择留下的演员?」郁燃轻笑一声,声音带着寒意,「还是从来没有赚够积分的演员?」 「……」滑稽滑稽卡顿两秒,老式答道,「从来没有积累了一万积分的演员。」 「嗯。」郁燃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 这就有些矛盾了,在此之前恐怖剧场想方设法地将前列演员留下,即使他们的积分已经逼近满格,但总会因为各种情况被扣除掉。燕时澈也用自身的经歷证实了这一点,如果他没有破坏剧本核心,被剧场消除记忆踢出去,可能现在还在剧场里当演员。 但第四季度直播积分赛的赛制明显与恐怖剧场的目的相悖——前五十名、前二十名、前十名分别奖励2000恐惧值、5000恐惧值、8000恐惧值,甚至第一名可以获得10000恐惧值,这就好像在给原先始终出不去的前排演员白送机会,筛选出最优秀的一批人,让他们脱离剧场。 如果说这仅仅是为了给明星榜百大重新洗牌,让更多新鲜的血液有展现的机会也能够说得通,但这个理由实在太过于牵强,郁燃不相信这以人命为乐的地狱会这么好心。 郁燃走过人声鼎沸的露天办公室,客服欠揍的微笑式服务和演员崩溃的叫骂混合在一起,吵得他脑袋嗡嗡作响。 「我上个剧本评分怎么可能就只有这一点,一定是你们系统错误!」 「剧场系统是不会出错的呢,亲,如果要提交申诉的话,需要等十个工作日哦~」 「十个工作日老子都死翘翘了!道具都买不了!」 「对不起呢,亲亲,内部规定就是这样的哦~」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算我跪下求你,我现在连一个苹果箱都买不起了呜呜呜呜……」 「抱歉呢~」 「抱歉!就知道抱歉!你他妈是不是人啊!」 郁燃回过头瞥了一眼,面带微笑的客服冷静地面对演员的怒火,在对方挥起拳头的时候,凭空出现的两个黑衣蒙面保安制止了暴力行为,并将哭嚎的演员带走了。 青年盯着客服面具般的表情半晌,缓缓地拧起了眉头。 他察觉到自己的思维自始至终都陷入了一个诡异的误区,好像从进入剧本开始,他的潜意识就把系统、剧本、剧场、专属经纪人和这群繁忙工作的客服划为了一类,从来没有考虑过剧场里除了演员是现实中的人,其他冰冷的职位背后,会不会也是活生生的人。 这种弱智的思维误区会在他的身上出现实在不可思议,就好像有人故意屏蔽了他这方面的思考,让他误以为恐怖剧场这种超现实的存在自然不可能是人类科技应该有的水平,因此背后的运营者也不该是人类。 郁燃回忆自己曾经脑海中产生的所有针对剧场的想法,他幻想中的对立面都是模煳的一团,而他自己则完全没有觉得奇怪。 如果不是刚刚那个演员大骂客服不是人,唤醒了他的意识,郁燃都不知道自己会被蒙蔽多长时间。 「滑稽滑稽。」郁燃问,「你说『最佳新人奖』是由剧本观察员评定的,那是什么组织?」 「剧本观察员,就是由五人构成的评审团体,只要有符合『最佳新人』标准的演员出现,观察员就会对ta的剧本表现进行评定,以多数票认定的方法,评选出有精英潜力的演员,并分配专属经纪人提供辅助。」滑稽滑稽科普道,「相当于是星探啦,评定演员价值后,为优秀人才提供符合身份的辅助,才能让其更好地成长嘛。」 「如果我拿到了一万恐惧值。」郁燃淡淡地问,「有加入剧本观察团的资格吗?」 滑稽滑稽:??? 滑稽滑稽:!!! 「这个……滑稽滑稽也不知道啊。」经纪人迟疑道,「要不然我替你问一问怎么样?」 郁燃点头,「嗯,尽快。」 说话间,郁燃已经走到了活体道具管理处,把一脸冷漠的保镖先生从一直对着他狂流口水的地狱猎犬身边提了出来。 两人从闸机口离开,直接回到了别墅门口,郁燃将兜里的车钥匙扔给燕时澈,「开车。」 男人迷茫道:「去哪里?」 「吃饭。」青年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啃了五天草,我要饿死了。」 现在时间下午三点,正经的餐厅都没有营业,车子游荡了一圈,最终回到别墅点外卖。燕时澈出门取餐拎回来一大份炸鸡全家桶。 等进门后,郁燃早就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昨天通宵等剧情结束,青年眼下已经起了一圈淡淡的阴影。燕时澈蹲在沙发旁边看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吵醒郁燃,进卧室拿了被子给他盖上。 捲曲柔软的髮丝从额角垂下来,男人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青年迷迷煳煳地半睁开眼,看见是燕时澈后又睡了过去。 一周时间一晃而过,到了第四场比赛的日子。 在进入剧本之前,郁燃收到了来自剧场的警告—— 【检测到演员郁燃c级以下评分已出现两次,若再出现一次低等级评分,剧场将立即收回个人专属经纪人,请演员好好珍惜自己的天赋!】 第173页 郁燃瞟了一眼,心中没有多大波动,说实话,在不开直播间不购买商城道具的情况下,经纪人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大意义。提前一周发布的剧本信息通常也模稜两可,郁燃基本上用不到。 青年正准备忽略这条警告,光屏一闪,又出现了一句话—— 【剧场公告:禁止演员大规模破坏剧本设施,禁止演员在非任务要求的情况下杀害npc,违者扣除已有的50%恐惧值,第二次违反则直接淘汰,请各位演员知悉。】 果然是针对他的。 不过没关系,他也不是每次都能找到合适的爆炸方法,而且郁燃已经摸清楚了剧场的惩罚规律,就算不破坏场景不杀死npc,只要引发关键npc内部数据混乱,也能够在另一种层面上导致剧本失效。 这种失效是无法判定到个人过失上的,所以不会受到惩罚。 就像被人更改数据后,把自己当成郁燃母亲,为了保护他而自杀的江罗春一样。 既然npc都是由数据构成,那么在内部增加一个矛盾死循环的锚点,就能让npc自己把自己耗死。 郁燃关上了光屏,转头看向一直静静伫立在身后的漂亮男人,「走吧,燕时澈。」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个剧本就会在一起了^_^ 改了一个bug,c级以下评级超过三次才会取消专属经纪人。 感谢在2021-11-09 16:39:02~2021-11-10 17:58: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号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毕业典礼 毕业季的怪谈 【剧本名称:毕业典礼】 【故事引言:又是一年毕业季, 海城中学的2019级(1)班的毕业生们为了纪念自己美好的三年高中时光,选取了校园中充满回忆的十个地点,并约定好在一起合影留念, 制作一份珍贵的毕业相册送给自己。 六天后, 就是最后的毕业典礼了,他们希望在这六天内通过合影留住青春,弥补曾经未来得及完成的那些遗憾。】 【关键词:灵异,探索, 恐怖】 【拍摄类型:群像】 【剧本时长:六日】 【剧本难度:★★★★☆】 【往期死亡率:92.04%】 【拍摄目标:在充满回忆的十个地点完成合影,并参加最后的毕业典礼。】 郁燃睁开眼的时候还在床上,他起身环顾一周, 确定这里应该是一间学生宿舍, 他和燕时澈各占据了一张单人床。 宿舍看起来很老旧, 进门处是洗漱间, 墙壁上镶嵌着两排漆成暗红的衣柜, 衣柜下是两张书桌, 再往里就是两张床。床头是一扇大窗, 面阴, 採光很差,正面窗户都被铁栏杆封上了, 只能推开一道不足四十度的夹角。 宿舍头顶是一只电风扇,没有罩子, 估计刚修建宿舍楼的时候还没有预留电扇的地方, 一条很粗的黑色电线弯弯扭扭地盘在天花板上, 一直延伸到墙角, 像是一条盘踞的黑蛇。 郁燃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叮铃铃的铃声, 寂静在剎那间被打破,这铃声就像是什么预兆,几秒过后,整栋楼都甦醒了过来。 水龙头哗啦啦的流水、盆子的撞击声、铁床的吱呀叫唤统统应和着刚才的铃声,混杂着在楼里响起。 咚咚咚。 门紧跟着被敲响。 郁燃和燕时澈短暂对视,男人上前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身材瘦小的老太太,肩上别着「宿管」两字的红袖章,浑浊的眼珠向里扫了一圈,「就算是毕业生,七点后也不能待在宿舍里,穿好你们的校服,在七点之前离开宿舍……」 她说完就蹒跚着脚步走开了。 郁燃拉开衣柜,果然看见两套高中校服衬衫,衬衫前写着名字和班级的名牌。 「换上。」郁燃把另一套衣服递给燕时澈。 青年已经有好几年没穿过校服了,夏季单薄的短袖衬衫和长裤套在身上有点不适应。 郁燃转身就看见燕时澈已经整理好衣服,站在门边等他,男人肩宽腿长,把衬衫撑起完美的弧度,不像是高中生,更像是某个摄影工作室的男模。 「老闆?」燕时澈敲了敲门板,嘴角含笑。 郁燃倏地收回了视线,「走吧。」 外面的走廊很暗,头顶的灯泡似乎是坏了,剩下一只半死不活地闪烁着,给整个走廊蒙上一层灰濛濛的色彩。这条走廊不算长,前后各有一扇很大的通风窗,但无一例外都被铁栏杆封死,将本就黯淡的日光割成一小条一小条的光影。 他们的宿舍刚好在最尽头,419房号,听起来有些微妙。 两人踩着七点最后的铃声出了宿舍楼,顺着学生的人群走到了学生食堂。 「不去找其他演员吗?」燕时澈问。 「我有点饿,先去吃点东西。」郁燃弹了弹校服胸前『2019级(1)班』的牌子,「一会儿去班里找人就行。」 海城中学的食堂比起其他几个剧本好了不少,经过几次折磨,郁燃至少有一年不想看到泡面、面包、压缩饼干、蔬菜沙拉这些东西。 他直接去到毕业生免费窗口,拿了一碗热腾腾的甜豆花,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燕时澈不饿,就坐在郁燃的对面,观察周围的环境。 第174页 这个时间点正是早餐时间,食堂人声鼎沸,每个窗口都排满了。空气中十几种食物的香气混杂在一起,被大口快速吞咽着,快速地咀嚼。嘈杂的聊天声和催促声合成乱七八糟的嗡鸣,燕时澈听到了他们要去赶七点半的早读。 这些npc学生十分逼真,形态举动话语都像是真人,如果不是他们的名牌上该写名字的地方都写着「xxx」,很难发现不对劲。 「诶诶,你们听说没有,每年毕业季的怪谈。」他们身后,传来了女生们的议论。 郁燃拿勺子的手顿了顿,慢吞吞地搅动着碗里的豆花,实则注意力已经放到了后面的对话上。 「什么怪谈?」 「就是每年毕业季,都会出现一个长发遮脸的白衣女鬼……」女生装神弄鬼地放低了声音,「只要遇见人就会向对方提问——」 女生的同伴催促,「快说快说,一会儿上课了。」 「她会问,你喜不喜欢我啊。」女生道,「如果说不喜欢的话,女鬼就会很生气,把对方脑袋砍掉。但如果说喜欢的话,女鬼就会露出诡异的微笑,说,你既然喜欢我,就永远永远和我在一起吧……」 「那我不回答不就好了嘛。」 「不行。」女生严肃道,「如果说不知道或者拒绝回答的话,女鬼就会说,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答不上来,活着也没必要了吧,还是会把对方杀掉的!」 「什么嘛。」同伴笑道,「这就是裂口女的故事,你改编得也太差劲了。」 「不是我改编的,我是听上一届这么说的……糟糕,已经七点二十五了,快走,不然又要被骂!」 郁燃悄悄地听完了整个对话,这时候食堂的人也已经走了一大半。 「线索。」燕时澈提醒了一句。 郁燃点点头,「这个本的标籤是灵异、探索、恐怖,有鬼出现在我意料之中,不过单听这个校园怪谈的内容,鬼的杀人方式似乎是无解的,有点麻烦。」 青年思忖半晌,微微抬眸:「四星半的剧本究竟怎么样?」 燕时澈实话实说:「很难。」他作为0013也没做过几次四星半以上的剧本,在这种剧本中暴力通关是不可行的,如果再加上灵异元素就更为麻烦,如果找不到克制鬼的方法,那演员就是待宰的羔羊。 白乎乎的豆花已经被郁燃搅成了一碗粥,青年已经没有了胃口,刚想放下勺子,忽然指尖一顿,在碗底舀了舀。 燕时澈注意到青年的脸色瞬间变冷,「什么东西?」 铁勺在瓷碗底部刮过刺耳的声响,勺子在桌上一磕,白花花的豆制品里裹着四五颗尖锐的图钉落在了桌上。这种图钉比小指甲盖还小,如果郁燃没注意的话,混在豆花这种东西中很容易被吞下肚。 「呕哇——」 不远处忽然传来呕吐的声响,郁燃和燕时澈同时起身,离他们两张桌子外,一个同样穿着校服的男人扶着桌子,弯腰痛苦地咳嗽,他一只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喉咙里发出呵呵的呛咳。 一股鲜血猝地从他口腔和鼻腔一齐喷了出来,止不住地往下流淌。 男人脱力地跪在地上,而周围的学生竟然视而不见,径直从他身旁路过,鞋底踩到血迹,在食堂白色的地砖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红色脚印。 「咳咳咳哕……」碎块的肉从男人的喉咙里吐了出来,燕时澈眯眼一看,果然从那滩秽物中看见了几枚图钉。 郁燃走过去时,男人已经侧卧在地上一动不动了,不断有血和碎肉从他的嗓子里滚出来,只有这时他才颤一颤。 燕时澈蹲下,捏着他没有被血染湿的衬衣胸口,看清楚了名牌。 【简卫】 【2019级(1)班】 「是演员。」燕时澈起身抽出纸巾擦了擦手,「已经没救了。」 弹幕略微震惊地刷起屏来—— 【这进本还没有半小时吧,怎么就死人了??】 【四星半的剧本难度也太逆天了,九成的死亡率,也就是十个人可能活下来一个】 【剧场根本不可能那么好心,说是前五十就2000恐惧值奖励,但这不代表进了前五十就能活下来啊!别说明星榜前五十了,就是前十的大佬也没有几个见过四星半的剧本吧!】 【而且你们注意到没有,标籤有「灵异」!鬼杀人可是无视物理规则的!】 【我已经瑟瑟发抖了,前五十好多我喜欢的演员,希望他们能活下来……】 意外的发生让郁燃对这个剧本的难度有了初步的了解,最后他决定还是先去班级里与其他的演员汇合。 海城中学的教学楼分为初中部和高中部,每个年级十六个班,2019级(1)班在高中部五楼,楼梯拐角的位置。 郁燃和燕时澈走进去的时候,教室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他们听到开门声后谨慎地望过来,看到是演员,微微松了一口气。 「你是……燃神?」有人直接问道。 郁燃点了点头,他作为一个进本几个月的新人,直接飞到了明星榜前五十,并且展现出的潜力不止于此,无论是观众还是演员都对他有所耳闻。 「我叫褚子安。」说话的是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沖郁燃打招唿,「目前排名第四。」 褚子安是现场演员中资歷最深的一个,长相白净,完全看不出他有多厉害,反而像默默无闻的办公室社畜。 第175页 「郁燃。」青年礼貌性与他握手。 褚子安微笑,「我们都知道你,还有燕时澈对不对?看过你们的过本录屏,很厉害。」 「褚哥,还差一个人没齐。」有人提醒了一句。 郁燃扫了一圈周围,教室里加上他和燕时澈一共十二人,青年疑惑地看向眼镜年轻人,「一共有十三个人?」剧本上可没写人数。 褚子安点头,「前十总有些特权的嘛,基础的人数配置是知道的。」 郁燃若有所思,「那应该不用等了。」 「什么意思?」 「刚才在食堂,有一个叫简卫的演员已经死了。」郁燃幽幽开口,在人群里扔下了一个噩耗。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10 17:58:58~2021-11-11 22:54: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松子啊 5瓶;4号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毕业典礼 「为什么我照出来……没有脸啊?」 「死了?!」 郁燃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点头, 演员们能有这种反应也正常,连剧本的规律都没有摸清楚,进来半小时就死人, 无疑是可怕的噩兆。 衔尾蛇餐厅那个剧本中, 虽然在进本刚开始时也出过意外,但那是演员本身做的孽,与剧情的关系不大。 这下就连之前一脸风淡云轻的褚子安也不再感到轻松,他沉吟片刻, 道:「先别惊慌,这种难度的剧本虽然死亡机率大,但所有的死亡都是有迹可循的, 就算是再无解的灵异恐怖, 也有明确的死亡原因, 比如说无意间碰到了什么东西, 去了什么地方, 做出了一些禁忌的行为等。」 褚子安推了推眼镜, 环视一周, 躁动的人群渐渐地安定了下来, 大部分神情依旧紧张,眼巴巴地望着排名第四的大佬。 郁燃也屈腿半靠在墙边的课桌上洗耳恭听。 「我们现在唯一且必须要确保的就是, 在最低限度完成任务的同时,保证自身的安全, 无论是行事举动说话都要谨慎, 能跟着普通npc做的事, 就去模仿他们。」 「恐惧剧场里的剧本会追求最大限度的真实感, 因此学校里的npc大概率也在剧情设立的死亡规则中。从好一点的情况来讲, 剧情不会过分着墨于路人的死亡, 跟着原住民行动,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规避危险。」 褚子安缓缓道:「这是很蠢的方法,有没有效不确定。反之,最差的结果就是,我们要完成的任务就意味着必须去犯禁忌,或者是我们出现在校园里本身就是禁忌等等。一旦发生这样的事,我们的目标就要改变。」 「我倾向于——」褚子安扫视一周,「在牺牲少部分人的情况下,寻求最高的存活率。」 这句话说得残忍,但在场的演员都是经歷过大风大浪的人,他们知道,这是灵异本的最优解,也就是在死亡中不断地试错、总结、规避,必须要有一定的牺牲,才能保证大部分人的安全。 「以上我说的都是最糟糕的情形。」褚子安拍了拍手,唤回众人的注意力,「如果能有规避死亡的方法最好,但我们也不能过于乐观。在这个剧本中,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我都可能是存活率的牺牲品,也都有可能是最后活下来的幸运儿。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都干繫着大家的安危,所以禁止在我眼皮底下搞小动作,被我发现的话,那个人绝对不会有活下去的机会。」 白白净净的社畜年轻人眯眼微微一笑,在场听过他名号的演员都不由得汗毛耸立。 褚子安进入明星榜第四并不是靠的武力或者智力,他平时弱不禁风,虽然有点聪明,但恐怖剧场聪明的演员多了去,不至于让他走上今天的位置。 最让人忌惮的是褚子安的s级被动技能『国王权杖』,他在遇见危险的时候,可以让任何一个人替他抵挡死亡的风险,有点像道具『替死鬼杰克』。这个技能最噁心人也最bug的一点在于,没有任何冷却cd时间,想让谁替死谁就替他去死。 所以再厉害的演员在褚子安面前都乖得像幼儿园小屁孩,所有人宁愿自己受伤都会保护他,毕竟要这傢伙自己作死的话,可能一个队的演员都得折在剧本里。 褚子安很少用这个技能,大部分情况下都被人保护得好好的,因此也逐渐成为了每个过本队伍的意见领袖,谁都怕得罪他。 郁燃将每个人的脸色都收归眼底,疑惑地偏了偏头,褚子安这人有什么不得了的能力吗? 「好了,既然各位都清楚了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那就开始做剧本任务吧。」褚子安道,「首先我们需要找到能够拍照的相机。」 众人开始在教室里寻找,在讲台的柜子里找到了一只拍立得相机和一叠相纸。 「可是我们在哪里去拍啊?」有人问,「充满回忆的地点在哪里都不知道。」 「相纸比较多,可以先试一试。」褚子安顿了顿,望向一旁始终一言不发的郁燃,「燃神,你觉得去哪里比较好?」 郁燃抬眼扫视了一圈,扬起下巴对准教室后面,「那就挺好的。」 教室最后是一面黑板报,上面用彩色的粉笔写上了「毕业快乐」四个大字,还点缀了黑板报常见的花花草草,看起来非常喜庆。 褚子安先让所有人在后面排成两列,将相机放在讲台上,设定了三十秒的倒计时。 第176页 众人整齐地站好,脸上的表情与背后毕业快乐四个大字迥然不同,苦大仇深仿佛在奔丧。 等待刺眼的白光闪过后,见没有发生什么意外,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褚子安把相机拿在手中,冰冷的机器发出滋滋滋的轻响,一张拍好的相纸从机器上端慢慢地冒了出来。 「怎么样啊褚哥?」有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等等。」褚子安将照片取出来,最开始还是白蒙蒙的一片没有成像,半分钟过去,他将照片平摊在课桌上,展现给众人看。 郁燃仅仅看了一眼就倏地蹙起眉头,其余人也顿时沉下了脸。 拍立得的相纸在显色后泛着一层诡异陈旧的青,像是直接在人脸上贴了一层染色的膜,五官在粗糙的像素下并不清晰,浅色的地方变成一种死白,而深色的地方则蒙着诡异的鸦青。 若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但众人的身后,那面黑板上「毕业快乐」四个大字诡异地被模煳开,就像有人用手擦了一遍,取而代之的是一堆杂乱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污言秽语—— ——去死!!! ——婊.子!不要脸! ——贱人滚出海城 ——去死去死去死!! ——马屁精! 诅咒的字迹十分潦草,充盈着极大的怨气和愤怒,大片红色的粉笔印子在黑板上晕开,像一滩血迹泼洒在众人身后。 郁燃掀开眼皮向后瞟了一眼,与相片里不同,黑板上仍旧是「毕业快乐」四个字,其他地方擦得很干净,并没有辱骂的字迹。 他转头看向燕时澈,男人沖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察觉到哪里有问题。 「褚……褚哥……」 在众人对着相片一筹莫展之际,一个声音发起抖来。 两人同时望过去,说话的是人群后一个不认识的演员,他手指悬在空中剧烈地发着颤,指着桌上的相片。 「我……」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为什么我照出来……没有脸啊?」 郁燃猝地垂眸,相纸拍出来的照片因为闪光灯的原因都有点曝光过度,所有人的五官都模煳成一团,但鼻子眼睛嘴还是能够看出来的,不至于没有。 他目光快速扫过十二个人,在最角落里发现了一个没有五官的年轻人。 他的脸上全白,但因为所在的右上角正好是黑板外的一片白墙,所以不显眼,还容易被当成曝光问题。在看到照片的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后面的黑板上,乍一看根本察觉不到不对劲,只有当事人才会在意自己的状态。 有人安慰道:「说不定是相纸的问题,你看我们的脸都很模煳,闪光灯太大再加上像素不好,是有可能拍不清五官的。」 「可你们只是模煳,我是整张脸都没了啊。」年轻人牙齿都在发抖,「我是不是要死了?」 教室里雅雀无声,没人敢回答他。 褚子安将照片收回口袋,指尖叩了叩桌面,「先不要乱想自己吓自己,可能这只是一次意外……周围熟悉的人注意着他的情况,如果自己都乱了阵脚,是很容易出事情的。」 褚子安一番话让年轻人稍微镇定了一些,但还是显得心不在焉,战战兢兢地待在众人中间,话也不敢说,生怕自己在不经意间犯了什么招鬼的禁忌。 「这就算拍完一张了,照片和相机放在我这里比较保险。」褚子安『国王权杖』的技能确实牛逼,没人有意见,「教室里是一个地点,我们趁着白天出去找一找,没有意外的话,最好尽量快一点把任务完成,多留一点时间应付灵异事件。」 郁燃和燕时澈跟在队伍最后面,走出了教室。 海城中学的教学楼比较特殊,一侧是教室,一侧是面向操场的走廊。但教室向着走廊的一面没有通俗意义上的大窗户,而是一整面墙,墙的顶部开着窄窄的小气窗供通风用。 出了教室,靠墙摆放着几十只一人高的储物柜,有点像外国高中为了走班制方便设立的那种,一个学生一个柜子,书本杂物都堆在里面。 郁燃上前轻而易举就拉开了,柜子没有上锁,里面是空的。 是因为毕业班的原因,所以储物柜已经被清空了吗?但为什么这种放书的柜子没有隔层,反倒有点像衣橱? 青年正在思索,身后骤然响起惊唿,燕时澈眼疾手快地将郁燃拦腰拉到自己身边,一道黑影疯牛般袭来,无差别地一连撞了好几个人。 「他干什么——!」 那黑影扒住走廊外的水泥栏杆,霎时勐地一个翻身,直端端跳了下去。 啪。 重物落地的声音闷雷般响起。 大多数人都被吓了个措手不及。 燕时澈放开郁燃,低声道:「是那个没脸的人。」 *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85章 毕业典礼 这原先是女生宿舍? 郁燃到走廊围栏前往下看, 五楼的高度足够把人摔死,特别还是这种不要命以头抢地的姿势。 教学楼下有一座长方形的花坛,花坛外的地面铺了白瓷砖, 死去的年轻人就躺在地面上, 头颅绽开一朵艷红,身下淌了滩浓稠的血,此时血水还在向四周不断地蔓延。 如此触目惊心的画面却并没有引起周围npc的注意,那些学生老师仍旧步履匆匆来来往往, 没有一个人停下脚步。 第177页 「下去看看。」褚子安说完,众人纷纷跟着下楼。 其中有一名演员镇定地走到尸体前,无视地上七零八落的头骨和脑花, 蹲下身将尸体的校服拉开, 细细地观察了好久, 转头道:「没有其他伤口, 确认是跳楼自杀。」 褚子安点了点头, 问一旁的郁燃, 「你看出什么了吗?」 郁燃说:「跳楼可以确认, 自杀不一定。」 褚子安从兜里掏出照片, 「这个有问题?」 「可能是。」青年扫向照片中没有脸的年轻人,「你的猜测或许是对的, 我们要做任务就必定会触犯死亡的禁忌。」 褚子安一语成谶,众人听完郁燃的话后, 脸色更加难看, 这第一天还没过两个小时, 十三人就死了两人, 这种速度发展下去, 最后真的可能一个人也活不了。 郁燃转头低声问燕时澈:「你刚刚有感觉到什么吗?」 男人摇头, 「没有。」 这种纯灵异的剧本就是在燕时澈眼里也非常棘手,他擅长五感捕捉和暴力解决问题,而灵异本内发生的事情可能会颠覆一般的物理规则,相当于给他上了一层枷锁。 就像死去的年轻人,跳楼行为大概率是受到了精神影响,或者直接被某种他们看不见的鬼魂附身了。一旦遇上这样的情况,连敌人在哪里都找不到,更别提想办法去躲避。 「这样。」褚子安思考良久,提议道,「我们目前还不清楚相机是不是导致死亡的直接原因,但为了安全考虑,今天还是先拍到这里。剩下的时间,我们把整个学校走一圈,多收集一点情报,顺便把可能的拍照地点记录下来。」 海城中学的校园占地面积广大,高中部教学楼下来,是一小块课外活动的场地,再往外就是标准的田径运动场,运动场另一头是初中部的教学楼。 运动场往西是食堂和几栋学生宿舍,宿舍后是一小片绿化林,连接着后校门。运动场往东是图书馆、艺术楼、室内体育馆、活动小礼堂和行政处办公室,再过去就是大校门。 他们此次探查非常仔细,不仅将校园的大致建筑了解了,还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把每一栋楼的每一层每一间教室都走了一遍。 学生宿舍在上课时间不让进入,图书馆也正好在今日闭馆,就只剩下这两个地方没有调查。 等他们全部走完一趟,甚至没有细细搜寻,时间就已经到了下午六点。 这是除了猎鬼人以外,郁燃进过的规模最大、线索最杂乱的一个剧本。 猎鬼人场地大,是因为本身就是生存剧本,一个大赛场内五百个演员同台竞技,是为了逃生训练所用,不需要仔细寻找线索。 而毕业典礼这个剧本不一样,总共就十二个演员加上燕时澈一个活体道具,又是需要破解死亡规则的灵异本,这么大的搜寻范围,不仅有六天的时间限制,还有鬼随时随地出现害人,难度就不是一个量级的。 整个校园走下来已经腰酸背痛,最后还是褚子安决定,让大家在天黑之前吃饱饭,回宿舍好好休息一晚,看若是不拍照还会不会出现什么其他变故,养精蓄锐为明天的任务做准备。 他们身上没有钱和学生卡,晚上吃饭的时候还是必须要去毕业生免费窗口。郁燃将早上发生的事情讲了之后,所有人都留了一个心眼,吃饭的时候小心翼翼细嚼慢咽,简单一顿饭就吃了半个多小时。 不过好歹晚间的饭菜里并没有出什么问题,所有人吃饱之后,就回到了宿舍。 本来学校就是各种怪谈、鬼片里的常客,没人敢在天黑后出门游荡。 郁燃和燕时澈回到宿舍后,青年先去浴室里洗了个澡,这时候剧本正是夏季,在外面东奔西跑走了一圈身上全是汗。校服衬衫本来就不太透气,背后也汗湿了,郁燃顺便把衣服搓了一遍,按照这个气温,挂在窗口,一个晚上就可以吹干。 当青年赤.裸着上半身走出浴室的时候,燕时澈有些恍惚,白晃晃的皮肤在他面前一闪而过,郁燃将衬衣挂在窗台上,一边用浴室里干净的毛巾擦头髮。 他们进本时穿的衣服都是冬衣,在这个季节穿绝对会中暑,反正夜间的温度这么闷热,裸一晚上也不会感冒。 青年捋了一把散落在脸颊两侧的头髮,露出了洁白饱满的额头。当他把整张脸都露出来的时候,身上那股隐约的沉郁气息立刻消散而去,眉眼更加精緻白净,也更加冷冽。 【我靠,燃神这脸这么看真的好像他妈妈Σ(⊙▽⊙\"a】 【对对对!我童年女神郁媛亦,我一直觉得她美得又艷又冷,古装扮相还很英气,看来颜值都是一脉相承的】 【嘿嘿嘿嘿你们都看脸,就我一个人看腹肌吗嘿嘿,燃神人鱼线好美吸熘吸熘……】 【我仿佛看的不是恐怖直播,而是男模写真集,这是真实的美貌吗???】 【请弹幕穿好裤子啊啊啊!!】 …… 郁燃擦头髮的手忽然一顿,似乎意识到什么,弹幕狂奔的直播间内屏幕忽然一黑,紧接着几个大字出现在正中—— 【主播已开启隐私模式,请稍后】 【啊啊啊啊不要嘛啊啊燃神我刷礼物求求快开镜头!!!】 【我以为遇见了男菩萨呜呜呜太殇了我裤子才脱到一半qaq】 【先见之明已截图,我要把这设成我的手机屏幕,嘻嘻嘻嘻嘻】 第178页 黑屏并没有劝退观众,随之而来的确是一大波礼物打赏,五彩缤纷的礼物特效瞬间刷满了整个分镜头直播间。 「我去洗澡。」燕时澈撇过头,抓起衣服就进了浴室。 郁燃瞥了一眼他的背影,转身把毛巾挂在了窗口。 他们早上出门比较匆忙,宿舍里没有搜索过,趁着燕时澈洗澡的这段时间,郁燃就在宿舍里翻箱倒柜。 可能因为毕业的原因,宿舍里许多生活过的痕迹都已经被清走,连多余的衣服都没有留。衣柜里除了两个衣架空空如也。 郁燃正要关上衣柜,忽然愣了愣,凑上前去,指尖贴在衣柜最深处的角落滑动,这里有一张贴纸。 青年想要将贴纸撕下来看,但可能因为年代久远,贴纸已经死死地黏在了木质柜体上,没办法摘除。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探过头,眯着眼去看,是一个粉色的hellokitty贴纸,边缘已经泛黄,贴纸透着点油光,像年復一年被底下的胶缓慢浸透了的颜色。 衣柜里会出现这么少女心的贴纸,难道这原先是女生宿舍? 郁燃皱着眉又在其他地方看了看,窗户生锈的角落也贴着小小的卡通蝴蝶结,床头也有贴纸撕下来后,因为没有沾染尘埃而比其他地方颜色要浅的图形。此外,门背后有一大块长方形的胶印,已经泛黄髮黑,像是曾经被人贴过一面全身镜。 所有发现都指向了一个结论,目前住满了男生的这栋楼,在曾经确实是个女生宿舍。 郁燃曾听说过一种说法,有大部分的学校因为地价原因,选择修建在便宜的废弃坟地上。而女宿舍楼的阴气太重,为了平衡这种阴气,学校会选择宿舍楼在这一届住女生,而下一届就住男生。 当然这种说法在现实世界中大多都是无稽之谈,属于某些人恶趣味编造的校园怪谈之一,可是在剧本世界就不一定了。 郁燃正站在门前,望着门后那块镜子印记思考,身边洗手间的门忽然推开,差一点把他撞到。 「老闆,你站在这里干什么?」燕时澈拎着湿衣服挑了挑眉,轮廓更加清晰的上半身肌肉毫无预警地充斥着郁燃的眼帘。 燕时澈的肌肉都是从十死一生的剧本里拼出来的,和郁燃这种健身房身材有明显的区分,不仅美观,且野性十足,每动一下,肌肉线条都会跟着发生改变,饱满强健又不至于到夸张的地步,似乎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力量。 「……找线索。」郁燃微微向后退了一步,「让开,我去里面看看。」 燕时澈侧过身,留下一个刚好可以通过的空间。 郁燃和他擦肩而过,男人身上带着的沁凉水汽混着陌生的肥皂香气钻进郁燃的鼻尖。 青年敛眉走到唯一没有检查过的书桌前,拉开了柜子,里面空空如也,看来剧本是不打算给他们留下一丁点线索。 燕时澈从他身后经过,把洗干净的衣服挂在窗口的另外一头。 「桌子右上角有个字。」燕时澈走到郁燃身边,指尖点了点,「你看。」 在燕时澈的指腹下,透过微弱的灯光,有一个模煳的字迹,是用小刀刻下的,印子很浅,又抵着墙角的阴影,非常不容易被发现。 郁燃稍稍附身,眯着眼端详了半天,这才看出来,桌角刻着的是个「鹤」字。 * 作者有话要说: 燕时澈:被老闆色.诱了,我得赶紧色.诱回来。 第86章 毕业典礼 「我好像撞鬼了。」 「鹤」字的刻痕看起来已经很久远了, 边缘没有粗糙的木纤维,反而十分光滑,看起来就像是经常被人摩挲才会变成这样。 剧本里任何一点微小的印记都可能是线索, 剧情不是现实世界, 就算将周围的环境做得格外真实,也不可能莫名其妙出现这种乍一看没有任何含义的字。如果刻的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郁燃也不会觉得奇怪,偏偏是个「鹤」。 他细细看了许久, 让燕时澈找找其他地方有没有出现相似的痕迹,两个人翻来覆去连床底下都掀开,都没有发现其他的。 实在是太过突兀。 「出去看看。」郁燃道, 将半湿的校服顺手套在了身上, 不舒服地扭了扭脖子。 现在时间还不到九点, 学生们一半在教室里自觉上晚自习, 一半已经回到了宿舍。他们和其余的几名男演员不住在一层楼, 郁燃也不是乐意与其他人合作的性格, 就和燕时澈单独行动, 从上到下把宿舍楼走了一圈。 宿舍楼一共七层, 除了年久失修比较破败以外,没找到什么线索。遇见的学生都很正常, 打热水、吃泡面、聚众吹牛、走廊背书的都有,甚至有一股其他剧本都缺乏的人气。 郁燃和燕时澈来到一层宿舍大厅, 正对着大门就是宿管窗口, 早上那个戴着宿管红袖章的老太太坐在小靠椅里, 正颤颤巍巍地握着滑鼠, 用一台大屁股显示器玩纸牌接龙。 偶尔她会抬起浑浊的眼睛瞄一眼路过的学生, 然后又低下头呷一口泡成八宝粥的枸杞红枣当归菊花茶。 郁燃观察了一会儿, 走上前敲了敲宿管面前的玻璃窗。 「您好。」青年微微一笑,「我想了解一点关于学校的事情,请问有时间吗?」 老太太动作迟缓地点了点头,拉开了窗户,「你有什么问题,毕业生?」 第179页 郁燃问:「您认识一个名字里带『鹤』的学生吗,白鹤的鹤字。」 青年的目光仔细地打量着对方的反应,宿管老太太虚起老眼,静静地回忆了一阵,「没听过,记不得了。」 郁燃见她面色不像作假,沉吟一声,「那这所学校曾经有没有发生过学生死亡的事情?」 话音未落,他敏锐地察觉到宿管身体微微顿了一下,脸上耷拉的皱褶轻颤,她摆手摇头,「没听过,不可能,没有的事,海城不可能出现自杀的学生。」 郁燃偏过头和燕时澈对视一秒,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定有问题」五个大字。 老太太此时变得不耐烦起来,抬手拉着窗口的撑杆,「快走快走,我还要守门……」 「等等。」郁燃盯着她的眼睛,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419宿舍曾经是不是出过事?」 生锈的窗户吱嘎一声,撑杆被老太太抬起,眼看着是不想回答他任何问题了,燕时澈眼疾手快地伸手将下落的窗户抵住。 老太太气得用杆子去打他的手,杆子又被燕时澈一把夺过。 「419宿舍果然是出过什么事情吧。」郁燃狐假虎威地叩了叩玻璃,发出笃笃的震动。 老太太灰濛濛的眼珠里充满了惊愕,随即破口骂道:「你们这些毕业生都造了反了,我要给领导讲讲,你看看你们哪有什么好样子——419,419……我早就说那间晦气的房子不能住人……」 她嘀嘀咕咕念叨了两三分钟,脸上渐渐出现了恐惧的神色,「你们……都被诅咒了,要死……」 说完这句话后她就坐在椅子瞪着眼珠子上不动了。 「那还回去吗?」燕时澈挑眉,「那房间明显有点问题啊。」 「回去。」郁燃笃定道,「晚上不在宿舍里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更何况,按照剧情来讲我们都已经在里面住了三年了,没道理这房间忽然就不能住人了。」 他挥手让燕时澈把杆子还给这惊魂未定的老太太,转身往楼里走,「既然她说我们都已经被诅咒了,那就更不用担心,反正迟早都会出事。」 燕时澈跟在他年轻僱主的身后,上楼回到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众人在七点前被宿管赶下了楼,在食堂门口集合。 度过神经疲惫的一整晚,所有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大部分都没有睡好,哈欠连天。不过好消息是昨夜没有人出事,也没有发生任何意外的情况。 等吃完饭,褚子安问大家的意见,接下来是去做任务合影,还是先去把昨天没有进去的图书馆调查了。 「先去图书馆。」郁燃提议,「然后在图书馆门口拍一张。」 褚子安点了点头,众人一同去了图书馆。 和想像中恐怖片里的图书馆不一样,这里窗几明亮,书架排放整齐,书籍崭新洁净,空气中瀰漫着书墨纸张的独特气息。虽然上课时间没有学生,但并没有给人清冷死寂的感觉。 图书馆一共三层,不算大,但作为高中的图书馆来说也不小。 众人三四人一组,每组一层开始搜查。 郁燃匆匆扫过一排排书架,这里放的都是初高中的参考资料和课本制定读物,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燕时澈目力过人,和其他两个演员配合,很快就把这层搜完了。 图书馆的角落有两台电子查阅机,不仅可以查相关资料在哪层的哪个位置,还可以查阅校史校歷和往年的毕业生图册,但系统不太智能,只能输入英文和拼音字母查询。 郁燃点开毕业生搜索栏,输入了一个「he」,机器缓慢地转起了圈圈。 等待了一两分钟,所有的结果都出现在了屏幕上—— 何xx,何x……贺xx……xx和…… 一共三十页的名字,没有一个字带「鹤」。 难道不是人名? 郁燃顿了顿,退出了毕业生页面,在屏幕上找了半天,点开高二文理科考试分班结果,输入「he」。 他直接略过其他班级,只看一班,果然在2009级(1)班看见了一个名字—— 秋鹤,男,年段成绩排名654。 在分班表里查询得到,但没有出现在毕业生名录里,说明他根本就没有毕业。 可能是中途辍学,也可能是在这期间死掉了,所以没有毕业记录。 郁燃扫过他的信息,全理科年段655人,他考654,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性都很大。 燕时澈走近瞟了一眼,「是他?」 「大概吧。」郁燃退出系统,走到门口等其他人搜完集合。 今天的日光镧伏正盛,蝉鸣从清晨就开始趴在树梢嘶吼,郁燃坐在图书馆台阶上,侧脸被光映出漂亮的剪影,皮肤呈现通透的暖金色,黛眸变得很浅。 燕时澈在他身边坐下,洁白的校服散发着相同的皂香,他偏头毫不掩饰地看郁燃,似乎所有不言而喻的心绪在阳光下变得更加敞亮。 「你别看我。」青年扭过头。 燕时澈:「合同里没写这一条。」 「……」郁燃恼羞成怒,转眸狠狠瞪了他一眼。 「燃神。」褚子安走出图书馆,「上面都找完了,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郁燃回头,「现在拍照吗?」 「嗯。」 众人一听见要拍照,心就凉了一截,虽然这是剧本拍摄目标,但一想到下一个没脸的可能是自己,就惶恐不安。 第180页 这感觉跟学生时代考砸后,老师宣布全班只有一个不及格的同学时心情一样,战战兢兢等着最后的宣判,生怕那个不及格的倒霉蛋是自己。 褚子安将相纸放进去,随便找了一个桌子支撑起相机,设定了时间。 郁燃直视前方,忽然感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紧接着熟悉的味道从身旁靠近,燕时澈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在闪光灯亮起的时候,嘴角弯出一抹微笑。 「……」拍完之后,郁燃拍掉男人的手,耳尖藏进捲髮底下微微发烫。 他掩饰一般过去看照片,脚步有些匆忙。 「啊,幸好。」相片显像后,众人重重地松了一口气,所有人的图像都没有出现问题,每个人的脸都完完整整。 「可能昨天就只是个意外。」有演员如释重负地笑起来,「那我们完成任务就不用有什么顾忌了。」 「不对。」郁燃冷着脸,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道,「你们没发现吗?相片上少了一个人。」 进本的演员加上燕时澈一共十三人,昨天死去两人,现在也应该有十一名才对。而褚子安手中的相片却只有十个人的身影。 这番话在人群中仿若无声的惊雷,将人头皮都炸得发麻。 燕时澈锐利的眼睛在人群中一扫,在场的只有十个人,有一人不见了。 「是鹏哥。」有人惊唿,「我没找到他!」 「谁和他一组的?」褚子安沉下声,「在哪一层?有没有叫人下来?」 「是我。」方才说话的演员声音颤抖,「刚刚出来的时候他明明还跟在我身后的,怎么现在就不见了……」 郁燃道:「上去找吧。」 事不宜迟,在剧场里失踪可不是什么小事,快点去找说不定还能把人救回来。 众人此时按照之前的分组上去寻找。 褚子安提醒:「看着自己组的人,不要离远了,不然下一个不见的可能就是自己。」 那边话音刚落,郁燃手腕忽然被人抓在掌心中。 青年回眸,「你干什么?」 「怕你被女鬼抓了。」燕时澈扯开笑容,「毕竟老闆你这么秀色可餐,说不定女鬼就爱吃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傢伙。」 郁燃抿紧了唇,还没来得及生气,就被燕时澈牵着进去,「走吧,去看看。」 他们找了二十多分钟,从里到外的每个角落都仔细搜过,没有找到一点可疑的痕迹。 那人估计已经是凶多吉少。 郁燃紧紧皱起眉,目前已经三个人出事,但丝毫有关死亡的线索都没出现,甚至连调查的方向都不清楚,这种被蒙在鼓里的认知让他有些烦躁。 他们正准备离开图书馆,青年的眼角一晃,瞟见一位穿着短裙校服的女生从书架那头一闪而过。 郁燃骤地抬眸,目之所及只有被擦得锃亮的仿大理石地砖倒映着头顶led灯管的影子。 现在是上课时间,哪有什么学生能进入图书馆?刚才那个出现在他余光里的身影就好像个诡异的错觉。 燕时澈垂眸,将青年的反应尽收眼底,「你刚才看见了什么?」 郁燃反问:「你什么都没看见?」 男人摇头。 郁燃沉默片刻,蹙起眉心,「我好像撞鬼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偷偷牵手。 第87章 毕业典礼 阮雅 「是个穿校服的女生, 一眨眼就不见了。」郁燃捏着下巴沉思,忽地指尖一热。 燕时澈握住他手腕的手松开,转而插入了他的指缝, 指腹薄茧擦过郁燃的掌心, 将他的手完全包裹在里,十指相扣亲密贴合。 郁燃整个手臂都像窜了电,本能想甩掉,挣脱未果再一次被紧紧握住。 燕时澈故作严谨点头, 「果然是女鬼啊,老闆你别松手,万一被抓了我可就失业了。」 「燕·时·澈。」郁燃一字一顿地抽出了手, 瞪着那双戏嚯的眼睛, 转身就走。 上下三层楼都搜罗了半天, 没有见到所谓鹏哥的身影, 十有八.九是失踪了, 这在恐怖剧本里可以约等于死亡。 原本以为终于能放心做任务了, 谁知四星半的剧本压根不给他们留活路, 就按这拍一次照死一个的速度, 要是把充满回忆的地方全部照下来,有没有人倖存还不好说。 调查在这一刻陷入了绝境, 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褚子安,如果说最后只能有一个人活下去, 就只有他有希望。 褚子安推了推眼镜, 缓缓道:「今天先不要拍照了, 要么是任务地点有问题, 要么这个相机绝对有什么来头。我们去学校里看看, 能不能找到其他可以代替的机器。」 郁燃拧着眉头, 没有说话。 下午,为了避免落单失踪,众人结伴而行,四处询问npc,但是却一无所获。 「看来这就是剧情规定的道具,不能更改。」褚子安将相机放在桌上,十几道目光像盯着杀父仇人一样盯着那台小小的拍立得。 到底有什么东西在暗中作乱?它的目的是什么?怎么才能克制它? 这些问题阴云般笼罩在众人头顶,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我想去……上个厕所。」其中一名演员弱弱地举起手,「刚刚咱们走过来有个厕所蛮干净的,灯也挺亮。」 褚子安问道,「还有没有人要去,跟着一起,别落单。」 第181页 「我去吧。」另一位演员主动陪着。 郁燃盯着那台普普通通的相机,总觉得问题不在拍照上,因为昨天早上那名在食堂里因吃到图钉而去世的演员就与合影无关。 「你有什么想法,燃神?」褚子安客气地询问。 郁燃摇头,「看不出来。」 他没有冒然把自己在图书馆里看见女鬼的消息透露出来,一是没有任何证据线索,二是会引起众人的恐慌。 灵异本带来的精神压力非常强,甚至有的时候鬼都没来,人就受不了自杀了,郁燃没必要说出来徒增麻烦。 · 「这本真可怕啊。」陆仁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和同伴向厕所走去,「大夏天给我吓出一身冷汗,真怕出不去——老关,这是你第五十几个本了吧,能活着什么都见过,但晚上做梦都惶恐自己会死,也不知道是命好还是命差。」 「五十九个。」老关苦笑,「当初报名就想拿个前五十的积分,再争取一点就可以脱离这个地方了,谁料得到剧场是要把我们往死里整。我看过前几次季度的直播积分赛,决赛的难度都没有四星,现在才哪儿到哪儿,哎……」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厕所门口。 陆仁:「你要上吗?陪我进去,不然我一个人心里打鼓。」 「走走。」老关笑着拍了陆仁一把,「我也放个水。」 海城中学的厕所十分亮堂,空气中还浮着柠檬空气清新剂的味道,连男厕所小便池都是断了隔板的单间。 「别关门啊。」陆仁惶恐地提醒了一句,又觉得此举特怂,自己给自己逗笑了。 老关刚拉开拉链,闻言哼笑道:「不关不关,你上个厕所跟我三岁儿子似的。」 其实从刚才老关就想上厕所了,碍于面子没说,如果独自去上厕所还是有点毛毛的,所以陆仁一提他就跟过来了。 淅淅沥沥的水声在小空间内响起,老关低下头提上裤子,整个人猝然僵硬住,全身犹如坠入冰窖,一动也不敢动。 在他的身后,厕所白亮洁净的瓷砖上,赫然立着一双属于女人的腿。 那东西脚下穿着校服配的小皮鞋,往上是一小节棉质的白色小腿袜,赤.裸的膝盖和半截大腿露在外面,皮肤呈现一种白青色的死气,黑色的血管在皮肤下浅浅地浮现出来,就像枯死的树枝藤蔓,让人头皮发麻…… 「老关,你好没有?」陆仁舒服的喟嘆一声,拉上拉链,「我是在外面等你,还是陪——」 年轻人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惊悚地瞪大眼睛,牙齿微微发颤,被吓到说不出一个字。 浓稠的血迹从另一边的隔间地板蔓延过来,在不经意间浸住了他的鞋底。陆仁惊骇地后退一步,他从隔板下面悬空的部分,看见了老关垂落在地上的手。 死寂的厕所里勐地传出一声惊恐的嚎叫,跌跌撞撞的身影扒着墙扑倒在地,爬滚着蹿到众人商议事情的空教室外—— 「救命……救命,老关死了!」 褚子安骤然起身,揣上相机就走,众人扶着陆仁,一眼就瞟见了他过来时的路上全是血脚印。 老关死状惨烈,全身的骨头都呈现诡异的扭曲形态,看样子已经断掉了,他的脑袋面朝小便池,浸入一池的鲜血中,一动不动。 之前检查尸体的演员主动走出来,将老关扶起来平躺着,用旁边的水管沖干净他的脸。尸体脸色发紫,唇呈现灰白色,双眼瞪大鼓起,嘴里的鼻孔都含着血水。 「是窒息而亡。」那演员断定,「淹死的。」 「淹死?」有人惊道,「在小便池里淹死?这还没脸盆深啊!」 「出血是什么原因?」郁燃打断直接问。 「不清楚。」那演员道,「没有明显的外伤,像是内脏出血。」 尸体就血淋淋地躺着,惊恐狰狞的表情还凝固在脸上。郁燃将每个厕所隔间都打开瞄了一眼,没有可疑的身影。 「照……照片……」陆仁哑声,他指着地上那摊血,「你们看,那是不是有张照片?」 褚子安凝眉上前,从黏煳煳的液体中捻出一张相纸,在水龙头下沖干净。 有人立刻围过去看,光是看了一眼,就惊悚地抖着不敢出声。 照片上,他们整整齐齐地站在厕所门口,脸冲着镜头的方向,每个人的脸上都齐刷刷地露出僵硬的微笑,偏绿的相纸被血染上了一层红,整个画面看起来奇诡可怖,令人后背都发凉。 而老关的脸上空白一片,没有五官的印子。 「我们什么时候拍过这种照片……没有吧?」 不仅是没有,谁会在厕所门口拍「充满回忆」的照片啊?郁燃轻咬下唇,面色难看。 女鬼的权限已经大到超过了他们的想像,褚子安决定暂停拍摄后,女鬼就立马做出了行动,甚至能强制他们拍照。 这对在场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噩耗,这意味着他们一直被某种脏东西在暗中监视着,对方无孔不入地盘绕在周围,没有人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再次杀人,也无法得知下一个被盯上的是不是自己。 「所有人都去操场待着,不要留在室内。」褚子安看了一眼外面晴空高照的景象,「既然无法判断对方是什么东西,那就用最传统的克制方式,去阳光底下。在弄清她的杀人规律之前,都不要单独行动,不能离开彼此的视线范围,吃饭、睡觉、上厕所都必须注意这一点。」 第182页 他们一直在外头坐到了晚饭时间,老关死后就没有出现什么其他的意外了。 吃饭的时候,众人仍旧坐在一起,仅剩下的九人拍好了顺序,无论是走到哪里都得确认一次自己前后左右的人,害怕会在无意间失踪。 夜幕降临时分,他们还是决定回宿舍。 「你看出了什么吧。」离开前褚子安望着郁燃低声道。 郁燃扫视四周,直到其他人识相地回去了,他才微微点头,「昨天死了两人,今天也死了两人,如果直到午夜前还没有发生意外的话,那死亡的人数可能就是鬼害人的限制。」 「六天——」褚子安猝地一滞,「只能活一个人?」 「不,按理来说是零个,不过这次稍微出了一点意外。」郁燃抬了抬下巴,指向身后的男人,「他可不是演员。」 如果把燕时澈排除的话,六天时间,一天死亡两人,最后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 褚子安神色复杂地看着两人,「你们都不害怕的吗?我的被动技能——」 「我不需要知道你的被动技能是什么。」郁燃打断,冷傲道,「一天死两个人是鬼的规则,不是我的规则。」 褚子安惊讶地抬眸,青年转过身淡淡地留下了一句,「我不会死,燕时澈也不会死。」 回到419宿舍后,郁燃径直走到书桌前。 「你做什么?」男人抬眸,心情肉眼可见地非常好。 郁燃答道:「那傢伙刚才提醒我了,我试一试『死亡演绎法』能不能发动。」 青年的指尖贴着桌上刻着的「鹤」字缓缓摩挲了一下,逐渐,一股强烈的吸力拽着他的指腹,目之所及的所有景物和意识混杂起来,将他的五感全部拖入了演绎的情景中。 郁燃回过神,他正坐在桌前,原本空旷的桌面摆满了书本和其他生活用品。 一只洁白纤细的手臂从视线外滑了进来,手腕上带着编织的粉色手环,拿起一旁的气垫梳和蝴蝶扎绳,起身走到了门前。 门后贴着一扇明晃晃的镜子,将郁燃附身的这具身体清晰映出。 是一位穿着校服衬衫短裙的女生,无论是身高体型,都和上午在图书馆看见的身影如出一辙。 郁燃盯着她校服胸口的名牌。 【2009级(1)班】 【阮雅】 郁燃看东西过目不忘,他确定自己没有在一班分科考试的成绩单里看过这个名字。 此时门锁处响起钥匙的声音,镜子里原本笑靥如花的少女勐地一抖,像受到了极大的恐吓般,脸色煞白如纸。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14 14:41:13~2021-11-15 15:53: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3055804 5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毕业典礼 「你——喜欢我吗?」 郁燃无法控制这具身体的视线, 只能任凭目光聚集在门把手上,心脏在胸腔里鼓鼓敲雷,手脚瞬间变得冰凉, 似乎门后有什么可怖的东西逐渐逼近, 使她万分惶恐,无法离开半步。 咔哒。 生锈的金属门把转动,少女如同被判了死刑,心跳倏地停滞一拍, 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席捲全身,发抖、作呕、咬嘴……短短几秒,极度的不适让郁燃眼前一黑, 从演绎场景中弹了出来。 一睁眼, 他半靠在椅子上, 燕时澈站在他面前, 「你脸色很差。」 「她在害怕……」郁燃虽眼神盯着男人, 思绪还停留在方才的场景中, 皱眉嘀咕, 「她在害怕什么, 鬼?不对,她知道门后会进来什么, 有钥匙声,说明是认识的人——住在同寝室的室友, 或者是拥有钥匙的宿管。」 「在门打开之前, 阮雅有心情打扮, 用了崭新的蝴蝶发圈, 站在镜子前表情也很开心, 她可能将要去见什么人, 这个人很重要,值得她如此精心对待。」青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是男朋友或者是暗恋的男生。」 「宿舍外的人能让她心情一下从愉悦跌入谷底,甚至难以自制地恐惧,或许曾经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并且威胁着她的安全——」郁燃一顿,「甚至可能导致了她的死亡,变成杀人的怨灵。」 燕时澈靠在桌前,静静地等他做出结论。 长睫划破光明,黛眸在此刻忽地睁开,「我大概知道……我再确认一下。」 郁燃探手摸向桌子右上角的刻痕,『死亡演绎法』再次触发。 一进入演绎,他就陷入冰冷的黑暗之中,潮湿的被褥包裹着全身,衬衣、裙子、头髮都黏答答地附着在皮肤上,沉闷得透不过气来。 少女在啜泣,眼眶酸疼,不断有热泪从脸颊滑过,眼角最脆弱的皮肤被泪水刺激到隐隐作痛。 「看她装可怜的样子,艺术生就能留长髮啦?绝对是靠那张脸做了什么破事……」 被子外隐隐有说话的声音,少女一抖,将脸紧紧贴在被水浇透的被罩里,咬着下唇不敢出声。 「不然你和宿管讲换一个宿舍咯,跟这种人天天同处一室也很噁心吧。」门外传来催促的声音。 「没有用的,老巫婆说其他宿舍都住满了。」最开头的女声道,「烦死了明明一个人住了一年多,突然插班进来一个莫名其妙的马屁精,老班还让我跟她学习,学什么啊勾引人嘛……」 第183页 宿舍门嘭地一声关上,被子里的少女又是一抖,直到两个声音渐行渐远,走廊回復寂静,她才包不住喉咙里的啜泣,小声地哭起来。 郁燃只感觉眼睛又痛又肿又酸,心道这少女再哭下去不会瞎吗?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少女终于缓缓起身,湿哒哒的棉被往下滴水,宿舍地上散落一堆乱七八糟的长髮。 郁燃一瞟就能猜到这里出了什么事。 行尸走肉般到门前,全身镜映出一个狼狈的身影,皮肤苍白,眼圈鼻子唇部通红,眼白充斥红血丝。 少女的衬衣和裙子皱成了一团咸菜,原本美丽的黑长髮被绞得乱七八糟,长长短短地湿透了,黏在面颊上。 阮雅用手捂着眼睛,擦干泪水,将地上断裂的粉色蝴蝶结捡了起来。 回到书桌前,缠着短髮碎屑的剪刀搭在桌上。 少女盯着剪刀半晌,勐地举起将尖锐的刀头对准了自己的手腕,动作却僵在半途,手臂狠狠地颤抖着,似乎在做激烈的心理挣扎。 微小的瞳仁在眼眶里晃动,对准了笔盒里冒出来的半只千纸鹤翅膀,浅蓝色的,布满了笨拙的摺痕。 眼眶又是一酸,喉咙里发出一声尖细的呜鸣,握着剪刀的手陡然松开,垂落下去。 郁燃共情到一种类似于悲哀的闷胀感。 少女再次举起剪刀,却没有了轻生的念头,指尖用力到发白,握着尖锐的刀尖落在桌子右上角,一笔一笔地刻下隐秘的划痕。 最后一笔拉长,演绎结束。 郁燃一动不动地盯着那「鹤」字,再去摸,『死亡演绎法』这回失去了效果。 「怎么样?」燕时澈敲了敲桌面,唤过他的注意力。 「不太好。」郁燃摇头。 他将演绎的情景详细告诉了燕时澈,其中的疑点也讲了,两人一直谈到宿舍熄灯才躺下。 「安心睡吧老闆。」两张床隔着一米宽的过道,燕时澈偏过头去勾勒月光下青年缥缈的侧影,「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一夜无事。 第二日,褚子安宣布任务照常进行。 按照昨日郁燃的猜测,无论他们有没有合影,鬼都会想方设法地害人,既然做不做都是死,那就不能将主动权交出去。 褚子安宁愿冒险去拍照,利用相片将人五官模煳的特点提前做出预防,说不定能将暗中窥伺的鬼引出来。 高端本的演员大多数胆识过人,说着害怕,其实死里逃生的事情不知做过多少次,听完褚子安的安排也没有反驳。 他还是问了一下郁燃,问他这次去哪里拍。 郁燃道:「去艺术楼。」 海城中学艺术楼建于二十年前,一共三层,不高不大,光是细细窄窄的一条,卡在图书馆和室内体育馆之间,很容易就走过了。楼面上贴着米白色的瓷砖,由于无人清扫,逐渐地变成灰扑扑的颜色,偶尔砖缝里挤出一两只野草的藤蔓。 艺术楼一层舞蹈室,二层画室,三层音乐教室。这里连厕所都没有,内急了都要跑去侧边的体育馆上。 「咱一层一层搜上去吧。」褚子安提了一句,「现在门口拍一张,看有没有问题。」 众人排好队,等拍立得刺目的闪光灯亮起,都紧张得不敢说话。 褚子安过去抽出照片,松了口气,「没事儿,都好好的。」 郁燃瞟了一眼相片,虽然颜色仍旧黯淡,但在场九人的脸都没有缺损的迹象。 他们进了楼,过了走廊,舞蹈室打通了整个一层,只立着两根承重柱,没有墙,外边是玻璃,下方贴了蓝黄色格子玻璃纸,一米三以上全透明,可以将舞蹈室内的情况收入眼底。 在褚子安招唿众人拍照的时候,郁燃向舞蹈室内望了一眼,教室三面都贴着明晃晃的镜子,后方横着压腿的金属栏杆,教室地上铺了一层防滑木地板,已经有磨损了。 在靠近外部格子贴纸的地方,凑近看能望见一排储物柜整齐地排在下头。 舞蹈室门里门外都各拍了一张,仍旧没有出现无脸的相片。 又继续往上走,二层是美术生的画室,还有初高中不怎么会用到的美术课教室。走廊和教学楼一样,靠墙贴着一排人高的储物柜。唯一不同的是四周的墙壁上都挂着学生艺术作品,用便宜的画框装裱着。 他们在每个房间都照了一张,见没意外发生,心已经放下了大半。 还有一层。郁燃心里想,演绎中有迹象表明阮雅是艺术生,会留长髮的话,郁燃第一个想到的是学舞蹈的。 刚才在一层拍完照没有出事,他想,学音乐的也说不定,上台表演也许会有挽发的要求。 三楼是两个音乐教室,一个钢琴室。 他们分别去拍了照,最后有惊无险地走到钢琴室前。 教室的玻璃亮堂,相比于教学楼密不透风的阴间设计让人舒服许多。 燕时澈打头推门进去,闻见了一股油漆和木头散发出来的甲醛味。 他轻轻皱了皱鼻子,郁燃从他身后进去。 钢琴室里有一台黑色的三角钢琴,应该是最便宜的一款,琴脚木料上的黑漆都受潮鼓包了,搓下一片零零碎碎的底色。钢琴前搁着一直人造皮的圆凳子,踏板坏了一只,耷拉着拖在地上。 钢琴室角落还搁着半边舞台台阶,上面贴了张崭新的字条,「06/21/2019,毕业典礼借用,勿拿」。 第184页 「拍照吧。」褚子安拿出相机,架在钢琴顶板上,招唿人集合。 一进教室,郁燃心头就萦绕着一种不好的预感。拍立得呲啊呲啊地吐完照片,褚子安拿在手上扇动,让相纸快速显像。 「怎么样,没事对吧褚哥?」演员好奇地问道,刚刚拍了十来张都没有意外,现在的气氛都比较放松。 褚子安没说话,脸色凝重起来,此时有人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连忙凑上来看。 褚子安将手中的照片递给郁燃,郁燃扫了一眼,神情愈加冷冽。 这次有两个,相片上有两个人没有五官。 「把他俩守着。」褚子安拿好相机,在人群中指了两个人,迅速部署,「盯着周围,去两个人守门,另外几个守住窗户,防止他俩跳楼。 虽然这大楼只有三层,但好歹也有七八米高,头着地或者颈椎断裂都会死人。 被指着的两名演员瞬间煞白了脸,其中一个直接软了腿,被架着坐在圆凳上发呆。 「怎么会是我,我不想死啊……」另外一个脱力地靠在墙上,碰着手狠狠地搓了搓脸。 郁燃仔细地观察着两人的面部表情,燕时澈贴近青年,同时警戒周围的环境。 电光火石间,坐在圆凳上的演员眉头一颤,用极大的力挣脱了旁人的辖制,表情僵硬瞪大了眼睛,中了邪地掀开钢琴后盖,在旁人的拉扯中整个人压了下去—— 嘣! 高音键在教室里炸开。 滚烫的血浆也在地板上炸开。 一颗头颅从盖板下滚了出来,在地面噜咕噜咕地滚过,死不瞑目。瘫软的身体随之沉重地落下,洁白的校服衬衫顷刻被染透。 「啊啊啊啊……」目睹同伴死亡的另一名演员撕心裂肺地叫起来,钢琴……天花板……灯罩……台阶……到处都是可能致他于死地的怪物! 那些怪物呲着牙,像打量一块肉,瞪着他,光下的影子阴冷地将这间屋子包围起来……就连面前的同伴也化作了面目可憎的恶鬼—— 他不想,不想也这么悽惨地死掉—— 郁燃勐地回头,大喊道:「抓住他!」 守门的人被变故搞得心神不宁,错愕间跌倒在地,那演员一把推开门冲出去。 众人齐齐转向走廊,猝然,死寂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哒,哒,哒…… 软底小牛皮鞋轻轻踏在地上,发出让人胆寒的响声。 方才逃出去的演员跌倒在地,瞳仁紧缩成一个针眼,牙齿打颤,惊惧万分地不敢抬眼。 身着衬衣短裙的身影在他面前驻足,原本该是脸的地方垂着浓密枯黑的长髮,长得蔓延到了脚踝。 女鬼的脑袋无骨般在脖子上晃动,倏地往前一耸,贴住了演员的鼻尖—— 「你——喜欢我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15 15:53:33~2021-11-16 20:32: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芄兰 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毕业典礼 现身作死不愧是燃神 「你——喜欢我吗?」 幽幽的女声在走廊里迴荡, 乍一听很悦耳,但又像在喉咙里含着一包空气,听不出是个活人。 不过外面那个确实不是个活人。 燕时澈默不作声地将郁燃挡在了身后, 没人注意他, 都把目光放在外面忽然显形的女鬼上。 瘫在地上的演员面上血色全失,手脚并着脑袋抖若筛糠,眼珠子对起来瞪着面前的鬼头,一动也不敢动。 「喜——欢我吗?」女鬼软踏踏的脖子又往前一耸, 此时头髮丝尽数黏在了演员冷汗浸湿的脸上。 错觉像无数有生命丝线虫子,往他毛孔里钻。 演员差点不能唿吸,好像鼻腔里都灌满了头髮, 探进他的肚子, 勒住了他的胃。 他怕得想吐。 「喜欢——」女鬼血红的眼珠从头髮里鼓出来, 狠狠地盯着演员, 「我吗?!!!」 嘶哑的尖叫窜过耳膜, 演员飞快地摇头, 一会儿又点头, 失语了半天, 才道:「……喜欢,喜欢, 可以放过我吗,我喜欢你呜呜呜……」 郁燃眉头倏地一拧, 女鬼呵呵地笑起来, 慢吞吞地站起身, 身体的关节像生了锈, 诡异地一点一点立直。 她脖子向左侧歪下去, 笑声咬断在齿间, 「喜欢的话,那就永远永远我和我在一起吧……」 ——咔哒。 演员的嵴椎在顷刻间断裂。 他甚至连话也说不出来,神经就被无形的东西捏断,整个人向后一躺,死翘翘了。 哒,哒,哒…… 软底小牛皮鞋的声音再次响起。 女鬼僵硬地走到门边,忽然脑袋直接转过九十度,望向琴房里的众人,面部的长髮幽深遮盖,相貌晦暗不清。 郁燃后背一麻,总觉得她在盯着自己看。 银铃般的笑声恍惚响起,女鬼只顿了顿,就转过去,哒哒哒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她这一离开更加印证了郁燃之前的猜测,那女鬼果然一天只能对两个人下手,若非如此,以她这种超现实的杀人手法,光是第一天就足够把他们团灭。 「操。」人群中响起一声粗口。 所有人都从劫后余生的紧张感里缓了口气,环视一周,只剩下了七人。 第185页 现在琴房里趴着一个,外边还躺着一个。 「要不我们先出去吧,这鬼地方怪阴森的。」陆仁搓了搓手臂,望向褚子安。 褚子安正要说好,郁燃先一步行动,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从琴房架子上取了一页列印好的琴谱,扫了一眼,崭新的a4列印纸,上面写了个班级名字,是2021级某个学生的,现在该高一。 名字下头印着《扬帆起航(海城校歌)》,上头还用铅笔写了「毕业典礼节目1」几个字。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个琴房最近应该刚刚装修过过一遍,并且一直当做毕业典礼表演的排练室。 郁燃匆匆扫了一眼谱子,是上面简谱下面歌词,他坐在了钢琴前的圆凳上,挑开琴键上没有被血溅到的地方,随便按了几个音,琴看着破,音还是准的。 「燃神,你……你干啥呢?」 郁燃没有理会后面的声音,将谱子架在前面,按着音弹了起来。 在场无人说话,就连褚子安也拧起了眉,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燕时澈站在青年身后,盯着他的后颈窝,心想这傢伙要是等会儿发疯,就立马把他抓住。 此时直播间弹幕也刷起了问号,最后化成了一句—— 【现身作死不愧是燃神】 郁燃试了几次,他小学时候被郁媛亦逼着学过几年钢琴,对技法还有点记忆,前几遍弹得磕磕巴巴,但海城这校歌比较简单,很快就将谱子理顺了。 此时,青年忽地闭眼,浑身气质一变,他嵴背挺直了正襟危坐,睫毛掀开目视前方,将手搭了上去。 三秒后,一串顺滑流利的音符从他指下飘出,同流水滑过琴房。 郁燃垂着眼帘,在荒诞的气氛中揿下了最后一个重音。 铛! 指腹嵌入低音键上凝固的血中。 『死亡演绎法』悄然生成,周围的场景在他抬眼的一剎那发生了改变。 四面的墙灰扑扑的,没有重新装修的印子,面前的三角钢琴崭新,脚踏完好地一下下被压着,琴身也没有受潮起皮。 一截套着粉色编织手环的纤细手腕随着谱子有力地压下最后一个重音,离开了琴键。 「阿阮。」视线向侧面移去,帅气少年坐在琴房的窗台上,一只脚随意地搭在桌上,撑着脸看过来。 对方碎髮长过颊边,挑染了一抹金色,校服领口大大地脱开两颗扣子,褶皱遮住了名牌,下面套着破洞牛仔裤,看起来格外混不吝。 郁燃感到少女心脏紧张地跳动几拍,明白了这两人的关系。 阮雅的声音有些羞涩,「我哪遍弹得好?」 「都挺好听的。」少年抓了抓脑袋,有些迷茫,「真的,你弹得都很好听,在高三毕业典礼做开场最好了。」 就在他抬手的一瞬间,阮雅的目光不好意思地落了下去,刚巧落到掀出一截的名牌上。 ……鹤。 「都练熟了咱就走吧。」少年从窗户上跃下,「校门口新开了一家炸鸡店特别好吃,我带你去,不然一会儿放学了又要排队。」 「出不去呀。」阮雅道,「保安不放人的。」 「没事没事。」少年一笑,「我带你走小树林后面翻过去。」 「要翻墙?」 「当然要翻——」少年声音一顿,看着阮雅的校服短裙,倏地红了脸,「哎,不去也行,你在这等着,我买回来。」 阮雅还没说话,少年就搓了搓脸走出了琴房。 郁燃跟着阮雅的动作,少年走后,视线还在门口停了好久。 这身体一直发呆不挪地,郁燃也静静在沉思,方才出去的人显然就是秋鹤,两人不仅一个班,还颇有交集,目前这说两句就动不动脸红心跳的反应,大概还是恋人未满的状态。 他就着少女的余光,黑色的钢琴盖上模煳地映出了阮雅的身影,能看见她此时的头髮已经剪短了,像蘑菇裙边一样垂在耳下。 就是不知道为何『死亡演绎法』会把这个场景演绎出来,这个技能的规则是「一旦接触到亡者执念之物,你将获取一段物品主人最深刻最珍贵的记忆」,如果只是俩青春期小鬼谈恋爱的话,这一段实在有些没头没尾。 就在这时,变故突发,阮雅正愣愣地盯着门神游天外,一群穿着t恤的男生从琴房窗户外走过,嘻嘻哈哈地发出嘈杂的声音。 郁燃感到身体一僵,门被人粗暴地踢开。 「阮雅是吧?」为首的黄毛挑眉一笑,「排练呢?对哦最近是毕业典礼,你的节目是第一个吧。」 阮雅紧闭着嘴不出声。 黄毛嗤笑,身后的几个歪瓜裂枣的兄弟们也嘎嘎嘎地发出刺耳的笑声。 「咱年级新来的级花啊,长得还不错,就是听说你挺爱打小报告的——」黄毛神色勐地一沉,「老子和秋鹤打架就是你叫的主任吧,还替人担保,害老子直接受了处分,你别以为你是女的我就不打你!」 阮雅一缩,指尖不小心摁在了钢琴键上,音符在空气中微微震颤。 黄毛一敛眉,盯着面前的钢琴忽然笑了,「会弹琴是吧?给咱哥俩几个听听,说不定心情一好就不找你麻烦了。」他虽是这么说,眸中仍旧带着一股阴鸷的怒气,紧紧地盯着阮雅不放。 青春期的男女生个体差异明显,不说是阮雅,在场的就是一个成年人,被这群牛高马大的混混围起来都没办法脱身。 第186页 阮雅在对方的逼迫下轻轻地唿出一口气,将手指放在了琴键上,把刚才的谱子又弹了一遍。 「再弹一遍。」对方威胁。 音符在她眼中逐渐变得扭曲起来,泪水包在眼眶内,倔强地不往下淌。 「再弹一遍。」 …… 「再弹一遍。」 …… 「再弹一遍。」 最后她的手指发僵,弹出的音已经不成调子。 黄毛冷笑着走到钢琴边,「继续。」 少女崩溃地啜泣一声,想要逃走,被另几个男生按在座位上。 「弹!」 断断续续的琴声响起—— 啪! 「呜!」锥心的疼痛从指尖传出,少女被人捂住了嘴,发不出一点声音。 重重的琴盖被人扎下,黄毛单手撑着,一边残忍地施加重力,一边道:「就这水平还去毕业典礼弹呢,你就别丢人了,顺便回去想想你怎么得罪老子的,那傻逼是你男朋友吧,不想让他出事,就别他妈到处告状!」 丢下这句话,那群人大摇大摆地走了。阮雅捂着被轧出淤血和破口的指节,用袖子擦干了眼泪,一步一步独自离开了琴房。 演绎结束。 郁燃捏了捏自己的指节,刚才感同身受的痛楚还停留在身上。 掀起睫毛一扫,周围人都用惊恐的目光盯着他。 在演绎里耽误了很长时间,但在现实中只耽误一秒。 青年起身,摸了摸兜,想要找东西把手上沾着的死人血擦干净。 「走吧,这里没什么线索了。」黛色冰眸一扫,众人不约而同地迴避视线。 众人出了艺术楼,郁燃半天没摸到纸,准备找个地方洗手。 燕时澈拉过他的手腕,柔软的纸巾被男人捏着,小心翼翼地擦过每一道缝隙,将暗红的污渍一点点擦除。 酥麻的痒意从指尖蔓延到指缝,郁燃微微一缩,燕时澈没有放手,专注地干活,直到将指缝擦得干干净净,团了团纸巾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擦干净一点。」燕时澈顺势捏了捏郁燃的指节,唇间含笑,「不然晦气。」 * 作者有话要说: 记得洗手。 感谢在2021-11-16 20:32:16~2021-11-17 17:45: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叨了个刀刀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毕业典礼 被盯上了 遇见女鬼这事, 无论谁见到了心里都膈应的慌,七个人一路无言到了外边的操场坐下,不敢在室内停留, 明亮亮的天色仿佛给了他们许多慰藉, 将他们从晦暗的地狱里拽出,拖到了人世间。 褚子安低着头琢磨手中的拍立得,拿出一叠一叠崭新的相纸对着光看,企图发现点端倪。 剧本内日日艷阳高照, 郁燃刚过完演绎,又被阳光一晃,太阳穴一跳一跳地发闷, 连着后脑勺和侧颈酸疼。 他微闭着眼, 正梳理着脑袋里的疑问, 额间贴过来附了薄茧的指腹, 一下下帮他揉着, 郁燃被打岔了一下, 紧接着放松下来, 转身避着大太阳, 在燕时澈的阴影中躺下。 燕时澈大腿肌肉一绷,郁燃抬眼, 满脸都是理直气壮的「怎么停了?」,男人顿了顿, 手掌盖在他面前, 继续帮他娇贵的僱主按摩。 他俩坐得远, 褚子安往两人的方向望了一眼, 其余几人也古怪地频频侧头。 「哎, 褚哥, 你说他俩……是不是有点太亲密了?」 「亲密,嘿嘿,我跟我媳妇谈恋爱都不会做这种枕着大腿的事,他们啊,就是那个。」另一个演员插嘴,一边笑一边曲起两个食指勾着,「你懂吧?」 「……」褚子安扶正了眼镜,「少管闲事,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情笑。」 「这不是活跃活跃气氛嘛,你看咱就剩七个兄弟,相当于直接去了一半人。这种凶多吉少的剧本,硬憋着也不是个法子,说不定那女鬼就在跟我们搞心理战,逼得人自我崩溃……那跳楼的、自己跑出去的,不都是这样。」 褚子安摇了摇头,继续查看相纸。 · 进入剧本第四天一早,419宿舍的门就被砰砰砰地敲响,郁燃以为是宿管老太太,看了看时间才六点,离出宿舍的时间早得很。燕时澈去开门后,一名姓周的演员站在外头。 他的校服衬衣皱巴巴地套在身上,扣子都扣错一颗,这么错位挂在脖子上也不嫌勒。 燕时澈开门之前,他还紧张兮兮地左右望着走廊,生怕出了事。 「不好了!」听房门一开,对方神色慌张,「燃神,燕哥,下面死人了!」 走到出事的宿舍门口,褚子安和其他几个都已经到了,死的是之前叫做陆仁的年轻人。 郁燃进门看了一眼,床上的被单搅扭成一团,一只惨白的大腿从被单里伸出来,脸色发紫,撩开脖子上的罩子一看,红紫黑色的印子环绕在脖子上,明显是被活活勒死的。 验尸演员上去碰了碰他的脑袋,陆仁的脖子软绵绵地一碰就倒,看来颈椎也断了。 在尸体胸口,放着一张拍立得的相纸,翻过来,是一群人在宿舍前拍的合照,陆仁的脸上一片空白。 很显然在众人的记忆中是没有这张照片的,又是女鬼在作祟。 第187页 褚子安黑着脸数了数兜里的拍立得相纸,果然在不知不觉间少了一张。 任谁被鬼近身偷了东西都觉得晦气,他等验尸的那位点了头,确定是机械性窒息死亡,对剩下几人道:「先出宿舍,吃完饭从长计议。」 就在此时,郁燃着床上陆仁的样子看了半晌,忽地转头对褚子安道:「一会儿去学校后的小树林照一张。」 每个学校大概都有一小片绿化林木,而这小片地方大概率都会有个统一的诨名——情人林。 早恋的、抄作业的、逃课的、约架对骂的,都会躲在林子里,好像只要一出教学楼的范围,猫在枝叶繁茂的植物障墙间,就能够为所欲为,不用顾忌忽然出现在教室门口的班主任了。 早餐时间,褚子安叫人去学生堆里套话,将情人林的情况摸出了个大概。 「晚自习那里一堆情侣,就跟连连看似的腻乎。」学生道,「不过太晚了还是别去,有人说在里面听见了婴儿的哭声,瘆人得很,还有保安在里面巡查,专逮早恋,要被提到办公室写检讨的。」 「一会儿去。」到食堂坐下,褚子安才道,「婴儿哭不至于,估计是母猫发情,不过还是得小心应对,免得出事情。」 「吃什么?」燕时澈问郁燃,「我去排队。」 郁燃:「都行,你看着拿。」 「煎饼?」 褚子安见青年点点头,望着高大男人走开的背影,「真难得。」 郁燃愣了愣,没明白意思,又听见他说:「剧场里搭伙谈恋爱的也不少,不过大多数都是玩玩,毕竟谁知道下个剧本还活没活着,走一个就找下一个,能一起过三个本就是命大。」 郁燃一声不吭,褚子安话接得紧,没发现他的异常,道:「他是活体道具的话,其实你们应该在现实里就认识吧,能一起进本到现在还不散伙的少之又少,你俩感情真好。」 说着,燕时澈从窗口拎着两份煎饼豆浆,递给郁燃。 「什么真好?」男人挑眉,郁燃立马从他眸里察觉到戏嚯的笑意,知道这傢伙的狗耳朵把话都听完了。 褚子安正要开口,郁燃截胡道:「没什么,吃你的东西。」 燕时澈耸耸肩,挨在他身边坐下。 从食堂到小树林要穿过一片宿舍区,得从宿舍一层自习室的走廊过去。 自习室门外也立着一大口一大口的铁皮储物柜,金属光泽又冷又刺眼,平白让郁燃想起在第一个剧本里见到的棺材,也是这样排排放着。 他眼角一跳,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海城中学是一所寄宿制学校,基本上进来的学生都选择住校,这也导致了宿舍区极大,而这一整排的自习室刚好串连在一起,男女生都可以进入学习。因此连外面的走廊都长得离谱,绕来绕去得有两百米。 走到中途,郁燃脖子里仿佛进了一股阴风似的,分明是夏日,身后凉悠悠的。 燕时澈敏锐地问:「怎么了?」 郁燃回过头,目光穿过一大排储物柜,探向自习室内。 此时正是上午上课的时间,自习室里没有一个人,灯也熄的,背着光阴阴沉沉,头顶的风扇却唿噜唿噜地转悠着,似乎忘记关了。 凉风吹着桌上一两张废纸,哗啦啦发出声响,偶尔泄出两缕透过窗缝挤了出来,刚好吹到他背上。 「我感觉,」郁燃顿了顿,「我感觉我好像被盯上了。」 他俩落在后面,没人注意到郁燃在讲什么。 燕时澈蹙起眉,整个人贴近郁燃,手臂环着他的肩膀,掌心贴上他后颈,恰好将青年整个人都揽在了怀里。 「走。」燕时澈的声音干脆。 「卧槽!」 前面忽然有人大骂一声,郁燃抬眼望过去,褚子安挂脖子上的相机忽然开始自动吐出相纸。 那种被盯上的诡异感再次袭来,郁燃皱起眉,上前飞快地拿过照片。 褚子安神色忽变,下意识就要去夺,这表情在郁燃眼中相当于八成九成地确定了他的猜测。 最后还是燕时澈挡了一下,细皮嫩肉的社畜眼镜抢不过,郁燃将照片拿在手中,在一排冰冷死寂的人像上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只有身影,因为没有五官。 · 在场这一幕被分镜头戏剧性地放大,转播到直播间内。 【我去不要啊,燃神都死了,这他妈是要团灭的节奏啊!】 【不是,还没死呢,能不能不要咒人啊我去】 【前面的就别自欺欺人了,你看他们找到克服女鬼的方法了吗,现在就是抓瞎,女鬼攻击非自然,自己又无视物理攻击,燕时澈再他妈天大的能耐,这种情况还保得了他个屁啊??】 【我嗑的cp要be了吗呜呜呜,不行我要相信燃神,那么多坎都过了,他绝对有办法】 【吐了,在恐怖剧场真情实感追星,影神分镜头还有拉郎配的,没想到这里也躲不过,能不能好好看剧情啊,是俩男的就凑在一起嗑】 【关你屁事滚吶,燃神反正不会出事,那么有钱大不了买道具,气死你们这些酸狗】 …… 就在弹幕吵吵嚷嚷之时,久违的系统播报再次出现在首页,以及各大直播间顶头—— 【恭喜演员郁燃获得直播打赏『炸裂火箭』*10,直播间即将开启自动抽奖,一起来看看吧~】 第188页 消息一出,整个网站都炸开了,无数正在观看其他直播的观众纷纷涌入,一进去就看见弹幕在讨论郁燃到底会不会死的问题,更懵了。 【价值666恐惧值的礼物,一次送十个???】 【是我瞎了还是系统出bug了,这一堆六千多,说送就送,是明星榜哪位没有参加比赛的大佬把自己积蓄全砸了???】 【讲个恐怖故事,明星榜积分没动过,不是上面的大佬】 【那还能有谁啊我靠你别吓人】 【说不定是剧场高层,我记得那个最佳新人奖和专属经纪人都需要高层评定来着,燃神不会也有高层粉吧】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啊,为什么偏偏挑他……】 质疑的弹幕一闪,很快就被层层叠叠抽奖的特效遮盖了。 管理员后台的滑鼠迅速抓住了那条弹幕,滑鼠右键点击id,毫不留情地送上了一套禁言999年大礼包。 「让哥,你又在偷bug给演员送礼物了?」身后传来一个沙哑的女声。 「哎,自己编的程序怎么能叫偷呢?」被称作让哥的男人回过头来,他大大咧咧的套着实验室的白大褂,脚下踩着夜市十块三双的塑料拖鞋,头髮乱糟糟地蜷缩在脑袋顶上。让哥一边吸熘了一口半冷的泡面,一边盯着来人,「你妹妹呢?还在睡?」 「唔。」女人点了点头,「上个本出了点意外,这次睡得比较久。」 「淘气啊淘气。」让哥啧了一声,「要你俩是演员早就埋里头了,还不是多亏我出手。」 「谢了。」 「谢什么谢,你是实验室直派下来的新观察员,我当然要照顾照顾。」说到这里他忽地噤声,似乎提到了一个不太妙的话题方向。 果然女人抬起头来,「郁燃提了观察员申请,咱还差一个,实验室也许久没有培育出合格的了,他素质还不错,要招过来吗?」 「……」让哥眉头一撇,「我说了不算,得看那个人的意思,不过你看他旁边带着那谁谁……你懂吧,估计是不会批的。威胁太大,控制不住。」 「我还以为你挺欣赏他的。」女人眼神瞥向花花绿绿的电脑屏幕,一串违法程序正在更改剧场网页系统,不断地给主播送花里胡哨的礼物。 「欣赏是欣赏,这么帅又这么聪明,我要是女的就去追了。」让哥笑意收敛起来,「不过一旦这傢伙威胁到我的实验,我也不会让他活着走出剧场。」 女人站在门边与他对视许久,倏地收回目光,关上门离开了,「随便你。」 让哥盯着紧闭的房门,半晌后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惊觉大褂背后被冷汗浸湿了一片。他随意地擦了一把,哼着怪异的小调回到电脑前,泄愤似的又砸了十个『死亡摩天轮』,直到一串血字骤然出现在他屏幕上—— 【你的管理员帐号已冻结】 【处理人:0001】 「妈的。」让哥骂了一声,狠狠地摁断了电源。 第91章 毕业典礼 「睡吧,别倔。」 「郁燃。」燕时澈蹙起眉, 肩膀轻轻怼了一下一动不动的老闆。 郁燃从相片里回过神来,摇头,「我没事。」 他将照片还给褚子安。 「收好吧。」 褚子安接过, 低下头看了一眼, 希望自己刚刚是眼花,但很不幸,在场的六人中,只有郁燃的脸没有五官。 「你们先去操场待着。」郁燃很镇定, 光看脸色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别去小树林。」 「那你怎么办?」褚子安皱眉,他之前研究过郁燃的比赛录屏, 对方的过本意识和智商是他见过所有演员里最强的, 而且他似乎还身怀某种能够勘破真相的技能。 如果这个本有克制鬼怪的规律, 大概也只有面前的青年能够找出来, 说实话, 褚子安并不想在这里看到他死亡, 这对谁都不利。 郁燃笑了笑, 「你们要是想在这里待着也行, 不过一会儿女鬼可能会出来。」 「女鬼?」 「嗯。」 说话间,旁边自习室的风声更大, 郁燃瞥过去,风扇在天花板上随着电机嗡嗡晃动, 锋利的金属叶片震颤了一下, 铛地一声砸了下来, 深嵌进木桌椅里。 这一下砸得众人心有余悸, 万一下面站的是个人, 刚拿一下, 头盖骨都要被削掉。 「物理手段不起作用,精神手段有燕时澈拦着我。」郁燃回过头,若无其事道,「除非她亲自出现,不然杀不了我。」 褚子安:「如果她不出现,用非自然方法。」 「没有先例。」郁燃打断,「图钉卡死,精神控制跳楼,厕所溺亡,钢琴砸死,被单绞脖窒息,这些都有明确的致死原因。」 「至于昨日琴房外,演员的脖颈在没有任何触碰的情况下断裂,那也是女鬼在场的情况下。」郁燃微扬下巴,眉眼间多了几分傲气,「所以我猜测,女鬼靠非自然手段杀人必须满足两个条件,第一,她必须出现在现场。」图书馆里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次也一样,郁燃在馆内见到了女鬼的身影。 「第二呢?」褚子安问。 「第二就是——」 「你——喜欢我吗?」幽幽的凉气吹到郁燃的脖颈中,燕时澈神色一变,转身拽着郁燃瞬间撤退。 在他毫无感知的情况下,女鬼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其余人心脏一绷,背后霎时起了一层冷汗,连五感超人的燕时澈都没办法察觉到女鬼的行踪,灵异本的危险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想像,知道这下燃神可能真的回天乏术了。 第189页 「第二就是,」青年的声音浸着一层凉气,语调如故,完全无视面前的索命女鬼,「回答出她不满意的答案就会死。」 褚子安努力将自己的视线从「贞子」女鬼上挪开,「昨天他回答的是喜欢……」 「没有答案。」郁燃抛出一个噩耗,「听说过裂口女的故事吗?这个一样,所有能够回答都指向死亡。」 褚子安震惊,「那你怎么办?!」 「你喜欢——我吗?」女鬼被忽视许久,拖着皮鞋往郁燃的方向走了两步,枯黑的长髮在地上划拉出嘶嘶响,几乎贴上郁燃的鼻尖,「喜——欢?不喜欢?还是——不知道?」 郁燃手背在身后,拍了拍燕时澈,伸手撩开了女鬼的髮丝,满面的紫青红肿,眼球像大眼睛金鱼,鼓在眼眶外,没有眼珠,是一片雾蒙蒙的白色和密布的血丝。 其余的演员唿吸一窒,即使经歷几十个本,但面对女鬼还是无法抵制生理性的害怕,转瞬间冷汗就细细密密地钻了出来,连动也不敢动,视线都不敢挪开丝毫的位置,愣愣地盯着郁燃。 燕时澈舌尖抵住牙齿,紧绷的肌肉蓄势待发。 现场唯一从容不迫的就只剩郁燃,他不仅没有一丝害怕,手指还撩着人家女鬼的髮丝跟鬼调情。 青年像戏剧变脸一样,冷冷的神色忽地收了起来,清冷的面容浮出一丝窘迫,目带略微羞涩,就像高中时期被女生告白的少年。 郁燃小弧度地偏了偏头,认真地与女鬼爆出的全白瞳孔对视,指尖挑开了她散在颊边的髮丝,别到了耳后。 这下他看得更加清楚,女鬼的脖颈是断的,拉长了一截挤在一起,脑袋无力地顶在上头,靠在肩膀上。 「抱歉。」他黛绿的眸中带着歉意,在女鬼阴恻恻的注视下,羞涩道,「你很可爱,但我喜欢男人,如果性向可以改变的话,我当然会喜欢你。」 女鬼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这绕来绕去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燕时澈骤地拖住郁燃的腰部,掀开一旁的储物柜,将人快速塞了进去,整个过程不到一秒,啪地一声,铁储物柜合上。 女鬼神色一变,终于发现自己被戏弄了,阴风更盛,分明是夏日,走廊里却冷得堪比隆冬。 燕时澈靠在储物柜前,警戒女鬼动作。 出乎众人意料,她凸起的眼球扫视了一周,下一秒消失在了原地。 风停了。 蝉鸣咻地拉长,带着闷热的夏意,一下子涌了进来。 「燃神……他没事吧?」有声音小心翼翼地提问,望着燕时澈。 要知道女鬼杀人完全不用接触到对方,要是打开储物柜看见…… 嘭! 铁质储物柜里发出声响,燕时澈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抵住了柜门,立马让开。 众目睽睽之下,郁燃全须全尾地走了出来。 褚子安从怔忪回过神,下意识去翻刚才的照片,惊然发现郁燃的五官重新出现在了相纸上。 「你是怎么做到的?」褚子安诧异道。 「一个小实验。」郁燃示意他们看旁边的储物柜,「教学楼、艺术楼甚至宿舍自习室都放上了这么多柜子,里面都是空的,既没有格架也没有锁上,用途目的不明确,而且国内的高校不是走班制,书籍物品可以直接放到原本教室里,根本用不到这种东西。」 他慢吞吞地拍了拍身上的灰,「所以我猜可以用来防鬼。」 「你猜?」褚子安难以置信地问,「你只有一个猜测就敢用自己做实验。」 「当然也有依据。」郁燃道,「玩过恐怖游戏吗?市面上有几款恐怖游戏,最基础的设定就是进柜子可以躲鬼,剧本里这么多柜子,不可能是用来装饰的,一定有特殊的用途,不然无解的灵异本一天杀两个人迟早杀光,根本没有人可以出去。这本只有四星半,死亡率九成,这代表女鬼的攻击命中率不是100%,绝对有方法可以规避,只是我们之前一直没有找到。」 只有四星半…… 褚子安心想人比人气死人,光靠智商和武力根本走不到现在的位置,还必须得是一个连自己命也豁得出去的变态才行。 「而且我不是猜对了吗?」郁燃微微一笑,「先转移女鬼的注意力,然后趁机进柜,对方就没办法了。但同时这个规避方法也有很强的限制,动作稍微慢一点就可能丧命,而且我们不可能一直待在储物柜里,要完成拍摄任务总会暴露在女鬼的爪牙下。」 他沉吟一声,「现在可以去试一试。」 褚子安眼皮一跳,「试一试什么?」 「按照规则一天最多死两人,但她没把我杀死,那就再去拍一张照片,看女鬼今天还会不会动手。」郁燃瞟了一眼众人惊悚的目光,迟疑了一下,「……不去的话也行。」 「算了吧燃神。」褚子安苦笑一声,「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那么无畏,今天休息一天,明天再去拍吧。」 郁燃点了点头,如果还能动手的话,势必要死人的,只是时间问题。 众人心惊胆战地去到操场顶着大太阳暴晒,虽然热,但很有安全感。 经歷四天终于探出了一个进柜子躲鬼的好办法,大家都很开心,如果不是一个柜子三四百斤钉在地上搬不下来,他们甚至都有背着柜子行动的想法了。 男人一直没有说话,郁燃偏过头,燕时澈正巧也在看着他,两人目光倏地一对视,又挪开了。 第190页 他的脸晒得有些烫,却不见红,只有眼睛被刺得微微眯起,鼻樑被光线照成通透的粉橙色,金色的阳光颗粒在睫毛上蹦跶,透成一丝丝的,落在眼睑下。 郁燃抿了抿嘴,眼前搭下大片阴影,帮他挡住了太阳。 「有什么就问,别磨磨唧唧。」郁燃抱着膝盖,下巴抵在上面。 燕时澈盯了他好一会儿,直到青年不耐烦地埋下头,忽然伸手捏了一下无意暴露在外的耳尖。 烫得吓人。 郁燃勐地拍下他的手,这下侧脸也开始泛红,他瞪着男人,「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 「这么热啊。」燕时澈嗓音含笑,在他面前坐下来,「脸都晒红了。」 「不行么?」郁燃呛了一句,明显有些恼羞成怒。 「可以。」燕时澈又笑了,看着青年的黑眼圈,这几天因为频繁演绎没休息好,半夜做梦都皱着眉。 他问:「睡一会儿?」 面对赤.裸裸的邀请,郁燃面无表情地侧过头,闷热的太阳打下来有些晕人,良久后轻轻地打了个哈欠,眼皮微垂。 燕时澈看着郁燃脑袋背对着他,偶尔一点一点,掩住笑意,伸手把还在清醒和困意中挣扎的人揽到膝间,手盖上他的眼睛。 「睡吧,别倔。」 第92章 毕业典礼 「再看我亲你了。」 郁燃设计逃过一劫之后, 这一天再也没有出过意外。这让他们釐清了女鬼杀人的几种方法: 第一,精神控制,就像发了疯去跳楼和被钢琴碾压的两位演员一样, 女鬼通过精神影响(可能是附身)的方法, 控制演员自杀; 第二,物理手段,包括吃饭咽进图钉、厕所溺亡、被子勒死这种,女鬼能够在不出现的情况下, 将人杀死; 第三,女鬼亲自抹杀,比如图书馆莫名失踪的演员, 在寻找对方的过程中, 郁燃第一次目睹了女鬼的出现, 还有当着众人面在琴房外断颈的那位, 也是女鬼出现在众人面前杀人。 女鬼杀人有严格的限制, 她必须通过相机锁定目标, 并且一天最多锁定两人, 一旦刺杀不成功, 当日就不能再次动手。 「现在不确定『替死鬼杰克』和你的『国王权杖』在不在规则的范围内。」郁燃已经知道了褚子安的被动技能,他继续道, 「好一点的情况就是,可以藉助剧本的规则, 及时转移刺杀对象, 女鬼杀人有锁定目标的限制, 这样的话两人都不会死;相反, 如果道具规则在剧本规则之上, 女鬼可以换一个人杀, 那这种方法就不成立。」 另一位演员随口道:「不然我们一人贴一张『替死鬼杰克』,无限替死,让鬼找不到杀人目标算了。」 褚子安摇头,「这种bug是会被剧本规避的,如果有用的话,基本上所有剧本都可以这么过,就不会死人了。而且你可以试试,一旦你贴上国王牌,其他人给你的杰克牌就会脱落,并不可行。」 郁燃点了点头,那他刚刚想的就不可行了,如果剧场不傻,就不会给他们可趁之机。 「先回去吧,天都快黑了。」褚子安宣布,「还有最后两天,大家打起精神,现在已经知道规避死亡的一个方法了,尽量不要独自行动,聚集在一起就多一份生机。」 众人点点头,去食堂吃完晚饭就回去休息了。 · 第二天他们在宿舍下集合,昨日因为郁燃的意外没有去成小树林,今天得去一趟看看。 褚子安基本上能够猜到郁燃的被动技能是和得知真相有关,所以对青年的决定还是报以很大的信任,基本上这几次的探索都由他去,也得到了不错的发现。 这片被学生们称作情人林的小树丛其实并不算一个林子,就是一片绿化带加上几块弯弯绕绕的灌木墙,其中间或种着几棵高大的常绿树,把灌木掩映起来,从外面看进去阴沉又曲折,确实是一个早恋抄作业打架逃课的好去处。 这片小树丛大概四十几方,中间有一条小的石板路,没有人清理过,石板路缝隙之间生着丛丛的矮草,被学生们踩平了又长起来,蚊虫特别多。里面放着几条石凳子,上面积了一滩水,想是下雨留下来又晒不到太阳,没办法蒸发去,水已经变得绿油油了。 燕时澈经歷过昨天的事,对郁燃看得很紧,生怕那女鬼上次没杀到,这次又把他当做目标,手臂强硬地搭在青年肩上,把他要命的脖子和动脉护在掌下。 郁燃不适地晃了以及脑袋,被燕时澈的手掌按下去,让他老实一点。 众人甩着胳膊扇飞蚊虫,往里走了几步,就看见一颗粗壮的大榕树搭在中间,把小路分成了左右两条,绕过去又合成一个圈。再往后就出去了,隔着一条水泥车道,就是一面高墙和一扇被铁链锁住的后校门,这里为了防止学生翻墙逃学,墙上都挂了尖锐的防盗网,像荆棘一样滚成一圈一圈的筒状,直径一尺,除非飞檐走壁,不然很难出去。 郁燃抬头去看那棵榕树,树围约莫两人合抱,生的枝叶繁茂,粗壮的枝干向四周散开,隔帘一样密密麻麻的气生根从枝头上垂下来,一不注意就会碰到脑袋。 绕着树木走了两圈,在旁边发现了一只裂开的石凳,被根须钻进去连到了地上,凳子上面布了一层青苔。 他走去拍了拍燕时澈的肩让他扶住自己,撕开一片根须,踩在了青苔上,一米八出头的身高刚刚从最低处的枝干上探出一个脑袋。 第191页 郁燃伸出手在面前比了一下,似乎在测量高度,又在树枝下面比了比,掐出二十厘米的位置。 下来的时候脚差点打滑,被燕时澈揽住了腰,往自己身上带了一下。郁燃的下巴刚好嗑在燕时澈额头上,两人同时嘶地一声,青年捂住下颌,燕时澈伸手抬了抬他下巴,「没红。」 众人刚好从后面的绕过来,看见这场景纷纷迴避。 之前还比较收敛,这又抱又摸的确实有点旁若无人了,褚子安知道这个时候插话有些煞风景,还是硬着头皮道:「拍照了。」 郁燃回过神来,此时燕时澈刚好放开他,一口气就憋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气闷地走到了另一头,「拍吧。」 燕时澈笑着走在他身后。 拍立得架在了石凳上往上拍,虽然角度有些诡异,但众人都是来做任务的又不是真的为了毕业留下美好的图像,对这个不太在意。 闪光灯一亮,褚子安去拿照片,刺啦刺啦的声音听得人心惊胆战,像是屠夫在磨锯子,不知道谁是下一个待宰的羔羊。 燕时澈又把郁燃脑袋脖子心口都捂住了,青年动也动不了,觉得自己此时的样子应当和傻逼差不多。 褚子安晃了晃相纸,缓慢地成像,他脸色发寒,只不过此时没针对郁燃,而是盯着另一个演员在看。 郁燃连忙过去捏着相片。 黑绿色的油墨里,五人整整齐齐地站在榕树前,还有一个身影却不是和他们在一起,而是僵直地吊在了树枝上,五官白茫茫一片。 郁燃回头,相片上的树枝就是他刚刚测量高度的那支,他所料不错,这里出过事。 被褚子安盯着的演员面上血色瞬间褪去,似乎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命运。 「绑住他!」褚子安话音未落,小树林瞬间晃动了起来。 叶片摩擦起哗啦啦的阴风,地面剧烈震动,四周的环境顿时变得眼花缭乱,脑袋被摇地晕眩。 「地震了?」有人惊唿。 「啊啊!救我!咳……」 刚才相片上无脸的演员忽然大喊一声,榕树上的气生根像头髮一样缠住了他的身体,把他整个人往上拖,层层叠叠的树冠往上望去看不见阳光,黑魆魆地准备将他吞噬进去。 郁燃抿着嘴冲上前去,狠狠拽住了对方,燕时澈不离他半步,也搭了一把手。 褚子安见状也唿着人过去拖,众人合力之下,惨叫的演员往下落了几分,但不知那根须为何一直不断,有生命似的钻进了演员的鼻腔。 「啊啊啊!」 根须噗嗤戳进了他的双眼之中,绕着他的脖子缠着几圈,往上死死提拉,像是要直接将他的脑袋才脖子上扯下来。 「放手!」郁燃喊道,「没救了。」 燕时澈拖着青年往后迅速退了几米,只听得咔哒咔哒几声,颈椎的骨头被一一扯断,鲜血从演员的眼鼻嘴耳朵里冒了出来,钻进去的植物根须顶裂开他的颅骨,啪的一声,就像西瓜被分成两半,他的头从鼻子为基线,缓缓地破开了。 剧烈的摇晃已经偃旗息鼓,只有树枝上吊着的尸体和地上的血迹显示这刚才的一切都不是错觉。 郁燃移开视线,不去看上面的东西,他弯腰在泥泞的地上捡起一张相片,递给褚子安,「揣好,出去吧。」 燕时澈待在郁燃身边,明显感觉到他有些沉默,他指尖轻轻捏着对方的后颈,理顺他捲曲柔软的髮丝。 「我没什么事。」郁燃没有推开燕时澈的手,「就是有点不甘心。」 动手救人,却看见对方在面前以一种非常惨烈的下场活生生被拽死,这和以往旁观者的心境完全不一样。对方只是一个连名字都记不清的演员,他并没有觉得伤心,更多的是不甘现状的低落。 恐怖剧场庞大的阴影将他笼罩起来,好像那些死去的演员、郁媛亦和他自己并没有什么两样,都是沉浮在其中挣扎的蜉蝣。 他引以为傲的能力甚至没有办法将落在手中的人救下来,郁燃这才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要对抗的是与剧本中npc鬼怪全然不同的庞然大物,剧场只要稍微更改两下剧本程序就能将里面的人轻易捏死。 郁燃烦躁地搓了一把脸,眉眼间夹杂着一丝疲惫。 「休息一下吧。」褚子安看众人都有些气馁,「下午按计划去体育馆一趟,那里有储物柜,试试能不能躲过去。」 郁燃没说话,跟在最后。燕时澈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他的肩颈,「剧场就是这样的,有的人一进本就被定下了死亡的命运,在这里只能自保,没办法想救谁就救谁。」 温暖的指尖蹭了蹭郁燃的下颌,「嗯,燃神?」 郁燃抬眼去看燕时澈,目光错到他的喉结上,狰狞的疤痕跟随声音颤动着,青年摸了摸,燕时澈忽然噤声,半晌低声说:「老闆,你得知道男人有的地方是摸不得的。」 「怎么伤的?」郁燃没理会轻佻的话,打开了隐私系统。 「剧本里。」燕时澈自嘲地笑了笑,「刚进剧场太年轻气盛,总想着谁都不能死,垫后的时候跑慢了被刀划的。」 郁燃听完低头不言,从兜里掏出烟盒,还没拆开包装就被燕时澈夺走了,「高中生不能抽菸。」 黛绿的眼眸抬起来,恹恹地盯着男人,也没抢回来也没骂人,碧绿的湖底含着一抹难消的沉郁。 第192页 「再看我亲你了。」燕时澈挑眉说浑话。 郁燃偏过头,插兜往前走去,「滚蛋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19 21:40:15~2021-11-20 17:32: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哒咩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毕业典礼 法医 被燕时澈浑话一搅合, 郁燃的郁闷消解了不少。休息半晌众人的情绪也都恢復过来,简单吃完午饭,他们往体育馆的方向走。 学校的体育馆由三个室内篮球场和两个羽毛球场构成, 规模算不上大, 但加上一圈的观众席面积也很可观。 体育馆进门,穿过球场正对着一间透明玻璃房,是比赛的广播室和工作人员休息区,玻璃房旁边各有一条通道, 通道外摆着一排椅子和比分牌,穿过通道后面还有一排小房间,左边是男生更衣室和厕所, 右边是女生更衣室和厕所, 主要是篮球队在使用。 通道之间也摆着一排的柜子, 众人一见这玩意就稍稍放松了一点, 至少还有机会活命, 不像上午在小树林里, 往哪儿躲都不行。 他们进来的时候, 体育馆里零散有两三个男生在场上打球, 这正是上课时间,馆里又没有其他人上体育课的, 一看这几个就是逃课出来玩的。 郁燃走进来四处扫了一圈,体育馆听起来气派, 其实陈设看得出来都是十几年前的款, 观众席上的塑料凳子边缘磨出了白色的纤维, 球框上的金属栏杆生了褐色的铁锈, 蓝漆在斑驳的锈迹中结成了一块一块, 多数已经没有了球网, 偶尔会有两三条线吊在下头,光滑的塑胶地面深一块浅一块,被修补了许多次。 「喂,哥们,打一局?」那几个男生一看体育馆进人了,先吓了一跳,眼见不是老师才松了一口气,兴高采烈地招唿这五个人过来。 这群人的目光一直在郁燃和燕时澈之间来回晃,倒不是因为这两个长得好看,只是单纯觉得两人的身高打球必定很厉害。 燕时澈和郁燃都没理这群小屁孩,褚子安笑笑:「不用了,我们刚毕业,回来留个纪念。」说着他比了比手里的拍立得。 高中男生们「哦」了一声,遗憾地继续练球去了,很快空旷的场馆内就想起来哒哒哒哒篮球拍地的声音。 郁燃在周围看了一圈,有人问,现在拍照吗? 说话的是验尸的演员,旁人叫他法医,不知道真名是什么。 褚子安摇头,又看了一眼郁燃,眼神询问他的意见。郁燃也摇头,「再看看,不着急。」 郁燃和燕时澈绕着观众席走了一圈,褚子安和另外两个人去后面的房间看了一转。 体育馆里的东西倒是没什么异样,但更衣室通道里的储物柜实在让人摸不准,他们目前遇见有储物柜的地方都出过事,如果这里没有问题的话,总不可能这些储物柜只是摆设吧。 这时候青年忽然想起了什么,走过去问那群打篮球的小子,「不好意思,请问你们知道学校的储物柜是什么时候设立的吗?」 愣头小子还记着刚才邀请这些人打球,郁燃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瞥襕乏了一眼他,没说话。 郁燃顿了一下,微微蹙起眉,燕时澈见状捏了捏他的手心,「我去说。」 篮球从筐下滚落,刚好落到了燕时澈的脚边,那几个小男生看过来,也不捡,就是满脸挑衅。半大少年才不给人面子,做什么都血气方刚毛毛躁躁,一周不因为这个打两场架就心里痒。 燕时澈忍住笑意,捞起篮球,隔着半场准直了投进筐里,那群小子脸色立马变了,原本都快冲上天的下巴缩了起来,刚才翻郁燃白眼的少年一下子收敛了,没心没肺地竖起大拇指。 「哥,牛逼啊!」 他夸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刚你们说那个储物柜我也不太清楚,老早就在了吧,反正我初一进校就有,就空放在哪里,还不准让我们扔东西进去,看到了就没收去办公室拿……反正稀奇古怪的,诶,你们知道吗?」他回头去问同伴。 同伴们也摇摇头,「没听说过,学长你们不比我们先来嘛,你们都不知道,我们肯定不知道。」 郁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燕时澈沖他们挥了挥手,这时候褚子安他们也从后面回来了。 「怎么样?」郁燃问。 褚子安答:「一切正常,去拍照吗?」他的意思是就在储物柜前面拍了,好及时脱身。 郁燃没出声,走到通道口,伸手探到柜子背后抹了一手光滑的灰,又去拉门,看了一眼,「这柜子不对。」 「什么意思?」褚子安愣了。 「虽然形状一样,但体育馆里的柜子比外面看起来要新很多,背后没有锈迹,里面的钉子也崭亮的。」郁燃道,「和其他楼里的柜子不同,这真是用来放东西的。」 他又拉开了一点,方便给其他人展示,柜子里零零碎碎地搁着两袋羽毛球拍子、一桶球和两三件比赛号码牌。刚才得知,学校是不让他们在储物柜里放东西的,会被收走,但现在这柜子里的球筒上都积了一层灰,明显是放了许久没被收走,这说明体育馆中的柜子和外头的不一样。 郁燃道:「真遇到鬼了,这种柜子我们躲进去也没用。」 第193页 「那怎么办?」法医问。 「拍吧。」褚子安拍定,「生死有命,任务总要完成的。」 燕时澈走到郁燃身边,「在哪儿拍?」 「外头去。」郁燃敛眉,「球场上拍,出事了弄清楚那群npc是真看不到假看不到。」 众人合计半天,褚子安将相纸塞进去,把相机放在了观众席上,五个人就在原地,闪光灯亮起后,郁燃还向旁边几个打球的学生看了一眼,那几个少年还乐呵呵地望过来,沖他们比耶。 取下照片后,确定体育馆这个地方没有找错,五人中又有一人中招了。 被人叫做法医的男人走出来,没有多少害怕的神色,盯着自己的脸看了半晌。 「褚哥,我就先走了。」法医苦笑一声,过了那么多本,经手了无数惨烈的尸体,他对死亡倒是坦然接受,毕竟活着若是整日提心弔胆,比死还难受,谁不愿意轻松地赴死。 如今这刀总算是落到他的头上,相比于恐惧,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午夜噩梦里永远逃不出的轮迴终于将在此处终结了,想到这里,法医脸色倒比之前敞亮许多。 法医心理素质强大,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本身的职业就经常与尸体打交道,人可是正儿八经的高材生,二十八岁博士毕业进技侦,三十岁就当主任,又年轻又有事业,要不是被恐怖剧场拖进来,在生死线上蹉跎了三四年,估计现在早就家庭美满了。 褚子安抱了他一把,心头说不上好受,法医和他过了好几个本,都是偶然撞上,虽然说不上关系有多好,但还算是意气相投的朋友。命运这么横卡一刀,明知道要阴阳相隔,却没办法去救,放谁身上都难受。 「我进去坐一会儿。」法医指着刚才出来的房间,笑了笑,「更衣室里有张行军床不错,死的时候躺着多舒服……你们也别进去看了,尸体这东西看多了不好,以后出去了心里会有疙瘩。」 以后出去了。 这五个字说出了多少演员的心声,谁他妈憋着一口气一个一个过剧本不是为了以后有一天能恢復自由远离这个尸体垒砌的恐怖剧场。但就算真的有机会出去,大家都是在尸山血海里滚了一身脏污的人,谁又真的能耳根清净重归社会。 现实战争中得心理创伤的士兵在归家后,心理医生治疗数年都无法好转,像他们这样整天跟魑魅魍魉拼命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褚子安听说过好几起演员好不容易从剧本里活着出去,一回到现实世界就疯了的消息,为了避免再次进入剧本,出去后自杀的也不在少数。听到法医这话不免唏嘘,又无可奈何。 法医说完就走了,剩下四个人沉默目送他去。 郁燃心里头更闷,他不明白恐怖剧场筛选演员的目的是什么,花这么多精力去构建一个个剧本又是因为什么,这些东西在他看来都是没有现实意义的。 背后的组织似乎不计回报地创建他们的恐怖帝国,不断输送人类,又将他们排名,以虚拟的货币系统营造网站直播,让所有人在死亡的边界线上陷入诡异的狂欢。 还有燕时澈……什么实验室…… 仿佛一丝亮眼的罅隙钻开黑雾,郁燃盯着法医消失在通道后的最后一片影子,忽然想明白了什么。 利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世间万物任何行为的驱动都是利益使然,要么是为了生存,要么是为了财富地位,要么是为了精神满足。 燕时澈说他曾经待的实验室叫做elie human cultivation program,精英人类实验室。一个实验室为什么会往死亡剧场里输送演员,这之中一定有某种利益链条。 郁燃咬着下唇,也不管痛不痛,脑袋里瞬间飞过数个猜测,又被他一一排除。 实验室——剧场——排名——直播——精英人类。 五个点在他的眼前渐渐串联成一条线。他似乎明白了压在他背后那座大山的轮廓,倏地松了一口气。 燕时澈忽然抓住了郁燃的手腕。 在寂静之中,所有人无由来地心头一紧。 几个打篮球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留下一只滚圆的球从篮筐高处落下,哒,哒,哒,哒…… 每落一下,地上就会溅开一小滩血迹,就像在水洼里拍打,沿着地面不平的坡度,缓缓地滚到了几人脚下。 那根本不是什么篮球,而是缝在橘色胶皮里法医死不瞑目的脑袋。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一个重要的考试,暂时改为隔日更新,30号后恢復日更,抱歉。 第94章 毕业典礼 可为什么鬼要打他呢? 法医的脸正对着他们, 白线将头皮和篮球橡胶皮密密地缝合起来,篮球上黑线被撑得很开,刚好露出一双鼓起的眼睛和一张微微长大的嘴。 血是从脖子的断面流出来的, 不多但很骇人。 郁燃蹲下身去看, 背过胳膊向燕时澈摊开掌心,「刀。」 燕时澈把腰间放的匕首解下来给他,郁燃接过匕首,手指怼着篮球干净的胶皮让其不会滚动, 另一只手拿匕首锋利异常的刃将白线勾开。 他将线头从头皮脸皮里挑出来,把分得像西瓜皮的篮球整个从法医的脑袋上扒了下来,刀尖轻轻抵着那脑袋转来转去看了半天。 目睹这一场景, 弹幕在屏幕上飞蹿。 【燃神这是要干什么, 我去好噁心】 第194页 【看出什么了吗?之前他都没怎么查看尸体, 这次忽然这么上心一定有问题】 【以前验尸是法医的工作, 现在法医没了他得亲自看呗】 【不行不行我还在吃饭啊靠, 太尼玛想吐了】 …… 「他死前好像被人殴打过。」 郁燃将匕首还给燕时澈, 起身示意褚子安和另外一名姓周的演员来看。 法医的脸上不仅有死去后针缝的小孔, 还有一大片擦伤红肿, 鼻樑也断了一半错位了,就好像经歷过一场恶性斗殴。 阮雅在此之前都是用物理手段或精神手段操纵杀人, 但眼前的更像是施暴折磨后再杀人。 郁燃不清楚女鬼是不是心血来潮,但这在他看来不符合逻辑。 「不对吗?」燕时澈看着他。 「不对。」郁燃摇了摇头, 沉思半晌, 「这手法更像是人做的。」 褚子安说:「人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这些。」 郁燃不反驳, 他当然也知道这一点。 更衣室离外头不远, 只要那边出事他们外面必定能听见, 更何况这才过去没有两分钟, 脸上的伤痕明显是生前伤,时间这么短不可能打成这样再把头割断缝进篮球里。 所以这一定是鬼做的——一个女鬼杀人就杀人,为什么还要把他揍成这个样子? 「我去更衣室看看。」郁燃朝燕时澈扬了扬头,示意他跟着自己去,褚子安和后面的演员也跟了过来。 法医当时走的方向是男更衣室,更衣室进去是两排上锁的小储物柜,像超市里存包的柜子,深处靠窗的位置有一张单人弹簧床,已经很旧了,上面铺着军绿色的垫子,一块块黑色的污渍留在布上,好像从来没有清理过。 法医不在床上。 燕时澈鼻尖嗅了嗅,空气浮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他扫视一周,落在顶头的一个小柜子上,上前去拉了一把,没拉开。 郁燃看着燕时澈的动作,就知道他应该察觉到了什么,「要开锁吗?」 燕时澈点头,「这锁用铁丝弄不开,必须得撬。」 他顺势就摸出匕首,刀尖卡在柜子锁边的缝隙中,一点一点往里戳,郁燃站在旁边,听见金属传来咔哒的脆响,微微有些吃惊,他知道燕时澈的匕首挺锋利,但没想到连金属都能割开。 男人手腕往下重重地一砍,抵着柜边往侧面一撬,锁芯里的弹簧被他生生别断了。 燕时澈抽出匕首,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暗红的液体沿着刀刃和门缝淌了出来,在柜体上落下一长条血迹,滴在地上。 郁燃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动作比较明显,燕时澈觉得好笑又好气,脏活他全干了,青年倒满脸嫌弃,好像之前摸尸体转脑袋的不是他一样。 「看着我做什么?」郁燃还挑眉反问他,满脸理直气壮,「你打开啊。」 燕时澈勾起笑,「要不要把眼睛蒙上,18.禁血腥场景,青少年不宜观看。」 郁燃小弧度翻了个白眼,胳膊怼了下他的腰,「少废话。」 褚子安和另一人眼观鼻鼻观心地望向别处,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不过这么打岔了一下,凝滞的氛围忽然散了些。 燕时澈拉开柜门,反手转拽着在自己身后的郁燃,往侧面退了一步,一只胳膊铛地垂下来,敲打在金属柜上。 「我靠。」姓周的演员轻嘆了一声。 没有头的尸体全身被打折,硬生生地塞进了只有三十厘米长宽的小格子里,所以在门一打开的时候,挤在柜子最前面的手才会落下来。 尸体的侧腰有一道浅浅的刀口,是燕时澈刚才撬柜子时不小心划到的。 男人蹙起眉将匕首在弹簧床的垫子上左右擦了擦。 「他的衣服呢?」郁燃问。 褚子安一愣,尸体的样子太可怖,导致他们以来就把注意力放在伤口上,竟然没有注意衣服这个问题。 看柜子里的情况,对方上半身赤.裸,中学的校服不知所踪。 姓周那名演员自知自己比不过在场几位大佬,主动捏着鼻子将尸体拖了出来,放到床上,由于尸体全身的骨头都碎了,身体比泥巴还软,都不用动手,就自己舒展着摊开,好像会动一样。 那演员看得头皮发麻,不自觉地小退了一步,把位置让出来。 燕时澈向后面瞄了一眼,扯住郁燃,「衣服在里面。」 这柜子刚好在最高一层,底部距地面一米八几,拿东西都够得着,但要看清里面放了什么就会有视线盲区。 在场燕时澈最高,柜底刚好排到他眼睛边,一扫就看见了里面被血染成咸菜样的校服衬衫。 郁燃看了一眼他,他也看了一眼郁燃,最终嘆了口气,认命地伸出手,将团成一团的布料扯下来,拎着肩膀的袖子摊开给郁燃看。 衣服破破烂烂的,扣子脱了一颗,领口直接撕碎了,郁燃瞟一眼就知道这痕迹是被人捏着衣服揍,挣脱时候扯出来的。 可为什么鬼要打他呢?如果说之前所有的死因都和阮雅在学校里受的欺负有一定关联,难不成她一个女生曾经被拖进男更衣室,被人揍过? 郁燃死死地锁住眉头,这么想倒是有可能,但他直觉事情不该是这样。 「他的名牌呢?」郁燃转身问,衬衫胸口那的名牌有一道口子,撕破了个洞,没看见法医的名牌。 第195页 这时候褚子安刚好在观察尸体,闻言摸了摸尸体的裤兜,「这里没有。」 郁燃忽然蹲下身,墙边柜子底下有一小条缝隙,他们没有手电筒,郁燃就伸出手沿着下面摸了一圈。 果然指尖在最角落的地方碰到一个凉凉的硬物,太里面了拿不出来,燕时澈将匕首递过去,郁燃接过来,贴近缝隙里向外一挑,「哒」地一声,像碰到了什么东西,塑料薄片被扫了出来。 郁燃捏着被后面的别针扎了一下,他没顾得上痛,翻过来一看,「法医」两个硕大的字印在上面,2019级(1)班。 燕时澈听见青年眉头拧得更紧,奇怪地盯着他,趁那两个人不注意,低声在耳边问道:「你觉得尸体不是法医的?」 郁燃还在沉思,闻言先慢吞吞地抬起头,然后又低下去看手中的名牌,名牌是塑料的,字镶在里面,是什么名就写什么,换不了。 「有点怀疑。」郁燃将名牌塞给燕时澈,「大部分换头的兇杀不都是为了隐瞒身份吗?我就猜测一下,但你看那尸体和法医身形一样,估计是我想多了。」 燕时澈把名牌和衣服塞回了原位,尸体那边也没有其他的进展,郁燃嫌脏拎着燕时澈去洗手间洗手,关门之前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小石头样硌脚的东西,郁燃转身看了一眼,地上又什么都没有。 法医的死告一段落,明日还有一天,褚子安看了看现在的人数,苦笑道:「还行,明天如若再走两人,也还能留两个,不至于全军覆没。」 姓周的演员一听,脸色煞白,这他还不懂吗,在场就他最弱,死亡命运简直板上钉钉,褚子安的技能保证自己不会死,他、燃神还有燕时澈,三选二绝对逃不过。 郁燃也不吭声,褚子安忽地嘆了一口气,还想说什么。 「也不一定。」郁燃打断他,褚子安和姓周的看他一眼,以为他有什么计划,只听他不慌不忙地道,「游戏里走到最后一关boss还有残血爆发的招数,女鬼在最后一天不一定只杀两个,规则可能会变。」 「燃神,你别吓我。」姓周的演员讪讪道。 「没吓你。」郁燃瞥了他一眼,「之前的规则都是我们根据现有的情况推出来的,但没人能肯定那就是既定的事实,万一女鬼不是每天只能杀两个人呢?万一她只是累了懒得动手呢?又或者万一她就喜欢这种一点一点逼着猎物精神失常的过程呢?」 郁燃一连三个问题问得他哑口无言。 「如果以为女鬼只杀两个,就觉得自己掌握了主动权,那未免太天真了。」说这句话的时候,郁燃盯着褚子安,「毕竟活下来的还不一定是谁,是吧。」 一路无言。 晚上回到宿舍,燕时澈想着下午的对话就笑了起来。 「你发疯啊?」郁燃从浴室出来就看见一大男人坐在床上含笑望着空气,鬼附身都没他可怕。 燕时澈偏过头望着青年,「老闆,你报復心真的好强。」 郁燃知道这傢伙在说什么,盯了他半天也勾了勾唇角,「谁让褚子安明里暗里咒人死,我说了能一起出去就一定能。」 他走到窗前唰地拉开窗户,将半湿的衬衫晾在风口,道:「毕竟是你的老闆,得对员工的生命安全负责。」 青年紧绷的肩胛骨舒展开,腰后裤子往上的地方有两个凹下去的窝,晃得燕时澈头晕目眩。 男人喉结轻微滑动,忽然起身,「我去洗澡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后天见~ 第95章 毕业典礼 纽扣 「阿阮。」 「阿阮。」 「阿阮……」 睫毛倏地割开黑暗, 怦怦的心跳声轰如雷鸣,剧烈喘息从干瘪的肺部唿出,又勉强地吸进去。 郁燃全身痛得要死, 感觉骨头都被辗过一遍,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在睡梦中开启了『死亡演绎法』。 郁燃能感觉到自己这次演绎的身体绝对不是阮雅的,短髮、视线高度和他自己差不多,应该是一个男生。 他所在的这具身体撑着痛楚,眼皮微微搭开一条缝隙, 抬不起来,好像是肿了。 视线模煳不清,泛红, 有血从破开的额角流进了眼睛里, 身体被人推攘了一把, 重重地摔在墙角, 发出了嘭的一声。 郁燃的余光瞟到了熟悉的东西, 角落里一张单人弹簧床, 刚才倒下撞上的巨响是金属的柜门发出的。 这里是室内体育馆的男更衣室。 现在时间应该是晚上, 更衣室内阴沉昏暗, 只有窗口隐隐约约洒进来一些昏黄的路灯。 视线缓慢地向上挪动,说实话这具身体应该被打得不轻, 郁燃感到脑袋晕眩,太阳穴也一胀一胀的痛, 模煳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小黄毛——是在阮雅的演绎中出现过的那个, 郁燃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欺软怕硬的小混混。 黄毛的后面还跟着几个人, 身体恍惚地望过去, 强撑着想从地上起来。 「傻逼!」黄毛充斥着恶意笑起来, 「还想着阮雅呢?呵呵, 你不知道吧,那婊.子——」 嘭! 这身体忽然爆发出一大股力量,握紧的拳头狠狠地砸进了黄毛的脸,在他脸上啐了一口血,黄毛痛嚎着被人扶住,紧接着他身后几人瞬间蜂拥而上,手里握着棍子的、赤手空拳的,都死死地往郁燃这边招唿。 第196页 死亡演绎法只能被迫共情共感,无法行动,一个闷棍直接敲在郁燃脑袋上,郁燃直接被砸蒙了,滚烫的血从后脑勺的破口流出来,不知轻重的拳脚还在往他身上招唿,一时差点分不清楚这是演绎还是酷刑。 黄毛手背抹了把脸上的鼻血,亲自走来蹲在了身体的面前。他抬头左右示意了一下,立刻上来两个人一左一右反手摁住了身体的肩膀,胳膊生生往后拽着,郁燃感到了轻微脱臼,这个姿势让他无论如何都动不了分毫。 「你还有心思替.人.打.架,就为那婊.子?」黄毛原本怒火中烧,盯着郁燃的方向半晌,忽然笑起来,他嘿嘿地笑了两声,被打出来的鼻血还没干透,煳在脸上,狰狞得像鬼。 黄毛伸出手侮辱性地在这身体的侧脸拍了拍,「让我来告诉你吧,秋鹤。」 秋鹤?原来是他的死亡演绎法。 果然如此的念头在郁燃心中闪过一秒,紧跟着黄毛抓住了这身体的头髮,将他的头狠狠一扯,拽向了一旁,咬牙切齿道:「看见那边的床了吗?」 视线跟着头顶的剧痛转了过去,是更衣室那张废弃的弹簧床,上面铺着跳高的器材绿垫子,垒了厚厚一层。 「最下面那张垫子,看见了?」黄毛在他耳边恶意低语,「你以为为什么上完体育课找不到你的『阿阮』,那婊.子就在这张垫子上被我们弄得叫唤,一边哭一边叫着秋鹤秋鹤,给老子肩膀都咬破了——」 嘶哑的怒嚎从嗓子里吐出来,秋鹤的身体往上重重一顶,脑门直接怼在了黄毛的鼻樑上,听得咔哒一声,黄毛痛苦地捂住鼻子,鼻血止不住地往下流。 「我艹你丫!」黄毛大骂一声,秋鹤立刻被旁边的同伙撅住了肩膀,脱臼的失力感让他没办法起身,被当胸踹了一脚。 衬衫纽扣弹飞在空中,滚进了金属柜的夹缝里。 秋鹤大口喘着粗气,绝望和愤怒的情绪充斥着他的大脑,让他几乎感觉不到痛楚。他不顾断掉的双手,肌肉抵住墙角,咬紧牙关抬腿就踹到黄毛的裤.裆上。 黄毛整个人痛苦地蜷缩起来,又有两人上前抬起棍子杵着秋鹤的腿窝,两三下给打到不能动弹。 过了半晌,黄毛从疼痛中起身,他又羞又恼,怒火直接蹿上了脑门,举起手中不知从哪个地方摸出来的铁棍,狠狠地砸了下去。 郁燃连疼痛都没感觉到,直接被这棍子砸醒了。 他此时还在床上,系统时间凌晨03:03,月光从窗口投进来,将挂在窗口校服衬衫的影子投在墙壁上,影影绰绰像个人形。 夏夜的凉风吹过郁燃额头上的冷汗,梦里的疼痛仿佛还遗留在后脑勺。 那棍子对准脑袋砸下去,秋鹤绝对是没命了。 郁燃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的睡意被一棍子敲没了,他转头瞄了眼在那头床上睡得正沉的男人,轻手轻脚地起了身,走到窗口前摸了摸晾着的衬衫,已经被热气和风烘得差不多干了。 郁燃尽量没发出声响,将衣服穿上,扣子一颗一颗扣好,手掌掐着胸口的位置比了一下,刚好在第二颗扣子处。 这下他终于知道自己白天离开更衣室时踩到的东西是什么了,那是秋鹤曾经遗落在柜子缝下的纽扣。可能是因为没有直接触碰,所以『死亡演绎法』才没有当场触发,而是化作梦的形式发动。 这也意味着,他白天的推测并没有出错,法医的死亡并不是阮雅这只女鬼干的,而是在男更衣室死亡的秋鹤所为。 同时也能解释清楚,法医的死亡方式为何与众不同的问题,以及为什么体育馆没有防鬼的储物柜——阮雅作为人类时在男更衣室遭受了非人的虐待,这导致她即便成了鬼也无法面对那种地方。 郁燃站在窗口默默梳理了一下目前得到的线索,大概能够还原阮雅和秋鹤两人在这学校里遭遇所有事情的始末。 「你大半夜不睡觉,站窗口装鬼啊老闆?」 郁燃转头,燕时澈一只胳膊搭在床沿外头,侧着脑袋看他。 他的衬衫还挂在窗户的另一头,月光大片地洒在男人结实的臂膀和胸肌上,勾勒出让人眼馋的阴影。 郁燃目光在他身上一扫,忽然唇角勾出了一丝笑容,「正好你醒了,起床吧,该干活了。」 燕时澈眯起眼睛:? 「穿衣服,出去一趟。」郁燃将他的校服取下来扔到他床上,「跟我去找个东西。」 「……什么东西?」燕时澈一边低着头系扣子,一边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老闆,你这么任性是要给加班费的。」 「知道了。」郁燃催了一声,「快一点,找到了能让我们都活着离开这个剧本。」 燕时澈看了一眼窗外浓黑的夜色,幽幽地嘆了口气,两人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清醒一下,就拉开了寝室门。 凌晨的宿舍真的就跟鬼片拍摄现场一样,整栋楼断电熄灯,没有一点光亮。 下楼的时候有一节高低不一致的楼梯,郁燃差点踩空,被燕时澈拽着腰扶了一把。青年的衬衫没穿好,燕时澈摸到一手光滑的皮肤,人鱼线的沟壑处在他指尖勾了一下,男人紧紧抿着嘴,确认他不会摔倒后立刻放开了郁燃。 两人走到楼下,宿管处的灯已经熄了,估计那老太太也回去睡觉了。宿舍区出去有一扇铁栏杆门,不高,只有两米多,有了猎鬼人剧本翻实验区大门的经歷,这个简直算轻而易举。 第197页 出去后,燕时澈才问:「你要去哪儿找东西?」 「体育馆。」郁燃道,「白天我在男更衣室里踩到了一颗纽扣,刚才做梦触发被动技能了,得去捡回来看看。」 燕时澈好奇地挑眉,「那东西能保命?」 「能。」郁燃轻笑,「你等着看吧。」 夜间的校园太过死寂恐怖,这个时间点就算是保安也不会巡逻,整个校区只有蟋蟀的虫鸣和他们的脚步声,昏黄的路灯几十米一个,亮得很敷衍,许多还坏了,灯丝一闪一闪地苟延残喘着。 虽然环境不佳,但两人好歹一路无事走到体育馆,大门被锁上了,郁燃站在一旁等燕时澈撬锁。 门打开里面阴沉沉的一片,郁燃看不清路,只能被燕时澈牵着走,等进了男更衣室,外面的路灯才洒进来,和梦中的场景相差不多。床上法医的尸体已经消失了,就像过去几天里所有的尸体一样,在不知不觉中被处理掉,否则在黑魆魆还有尸体的房间里找东西,就算是郁燃也心里发毛。 郁燃蹲下身,循着自己的记忆在地上摩挲,他记得自己是最后和燕时澈一起离开更衣室的,当时他感觉脚下踩到了小石头,没有在意,现在想起来应该就是秋鹤落下的纽扣,在衣柜里的衬衫或许根本就不是法医的,而是秋鹤的。 「老闆。」燕时澈出声,对着月光举起了指尖捏着的东西,很薄很小的一片,在光下隐隐透明,「你找的是这个吗?」 郁燃看了一眼,点点头,「是这个。」 他接过男人递来的东西,确认和他们衬衫上的纽扣是一个型号,揣进兜里,「走,回去睡觉。」 体育馆内并没有发生诡异的事情,两人出去后,燕时澈极有素质得把刚刚撬开的锁扣上,转身又问了一次,「这纽扣真能保命?」 「我说过阮雅和秋鹤是恋人关系吧。」郁燃反问。 男人点了点头,这个信息郁燃之前给他讲过,只不过那时候青年说的是恋人未满。 郁燃盯着保镖先生那张漂亮的脸蛋,指尖弹了弹他衬衣胸口,转身向宿舍区走去,「先回去吧,我有点困了,至于纽扣能不能保命,明天毕业典礼你自然会知道。」 * 作者有话要说: 替.人.打.架为什么会被口口?!离谱! 下一章完结这个副本。 感谢在2021-11-23 16:32:47~2021-11-25 23:15: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哒咩 20瓶;4号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毕业典礼 「郁燃,闭眼。」 郁燃半夜出去晃了一圈, 凌晨四点才又躺下,六点半宿舍铃声响时,震得他痛不欲生。 青年用枕头捂住脑袋, 被燕时澈掀起来的时候眼睛都困得睁不开, 拽住枕头又要往下倒。 燕时澈嘆了口气,往郁燃嘴里塞了一块柠檬糖,故意用指腹蹭了下他的唇角,郁燃晕晕乎乎地下意识就想拍掉男人的手, 一股极酸的味道在口腔里炸开,他头皮一麻,彻底被搞醒了。 一个柠檬糖引发了郁燃极大的起床气, 直到吃完早餐他都没和燕时澈说过一句话, 最多也就是高冷地抬抬下巴, 让保镖先生给他递一杯热橙汁。 今天是毕业典礼的最后一天, 最初进本的十三人只剩下了最后的四人。昨天郁燃又和褚子安闹得挺不愉快, 吃饭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说话, 小周战战兢兢地夹在三位大佬中间, 表情难看的仿佛随时准备奔丧。 奔自己的丧。小周埋着头喝完一碗豆浆, 连指尖都在抖。 郁燃侧眸瞥了他一眼,用纸巾擦了擦嘴角, 几人吃饱喝足准备去最后还没有探索的两栋楼看看,正好是举行毕业典礼的小礼堂和后面的行政处办公室。 还没到活动小礼堂跟前, 音响的声音和嘈杂的人声混合在一起, 小礼堂门口有许多走来走去的学生。 郁燃注意到其中有许多和他们一样的高三毕业生, 他们都穿着校服, 戴着2019级的名牌。可明明前几天根本就没这些傢伙的影子, 就好像凭空出现的一样。 四人合理分工, 郁燃和燕时澈先进礼堂看看,褚子安小周气质文雅正好跟周围的npc套套话。 前者刚走到礼堂门口,想进去却被拦住了,带着工作牌的学生说礼堂里正在准备毕业典礼节目的彩排,下午才正式开放。 燕时澈透过隙开门缝往里望了一眼,极佳的视力将舞台上的场景看得清清楚楚。他回头,郁燃正好贴近,「你看到了什么?」 直到现在青年的起床气才消得差不多,终于说出了今早以来对自家保镖先生的第一句话。 他脸上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燕时澈觉得好笑,伸出手轻轻捏了把他的后颈,才说,「话剧排练吧?穿得像欧洲文艺復兴贵族,在念台词……」 燕时澈顿了顿,分辨记忆中那些嘈杂的音源,「说的似乎是『死亡吸走了唿吸的蜜』。」 青年沉思片刻,忽然就笑了起来,「还挺切题的。」 「什么意思?」 「《罗密欧与朱丽叶》最后一幕第三场的台词。」郁燃面无表情地背诵道,「『死虽然已经吸去了你唿吸中的芳蜜,却没有力量摧残你的美貌;你还没有被他征服,你的嘴唇上面庞上,依然显着红润的美艷,不曾让灰白的死亡进占』——很经典的一句。」 第198页 大一戏剧课的大作业就是这一段表演,第五幕要求全文背诵,郁燃记得非常牢固。 青年一回头就瞟见了燕时澈仍旧疑惑不解的脸庞,恍然扬眉,这傢伙在实验室长大,成年后又被拉进剧场,没有被应试教育强迫熟读中小学生必读经典的时期,文学素养应该算是一片空白,除了听说过罗密欧与朱丽叶这七个字外,对其中的情节大概还是不求甚解。 「这是罗密欧见到假死的爱人后的台词,紧接着就服毒自杀了。」郁燃快速地解释了一遍,眼睛扫向不远处正向这里走来的褚子安和小周两人,低声道,「你不觉得这就像秋鹤和阮雅吗,同样双双殒命,又同样至死不渝。」 说着褚子安已经走近,鼻樑前的眼镜很大程度上削弱了一个人的气势,他看上去怎么也不像剧场明星榜第四,反倒像文质彬彬的文员社畜。 褚子安似乎也渐渐释怀了昨日的矛盾,主动笑着问道:「至死不渝?是什么线索吗?」 郁燃抬眸,神情古怪,「你确定你想知道?」 话音未落,旁边的男人自觉将手搭在青年的肩膀上,亲密地蹭了蹭他的耳垂。郁燃微微一抖,好歹是忍住了没骂脏话,只回头内敛地瞪了燕时澈一眼。 这一眼在褚子安眼中就彻底变了味,心道原来刚才是小情侣说情话…… 煳弄过去后,他们趁着小礼堂没有开放的时间,去行政楼转了一圈,拍了照,一切正常,也没有出现无脸的照片,看来最后的生存难点还是在小礼堂。 在学校里兜兜转转熬过了下午两点,毕业典礼才正式开始。和现实学校的毕业典礼一样,开始一个多小时都是校长领导冗长的讲话,周围的npc毕业生也很给面子,时不时就会发出整齐有序的掌声。 郁燃昨晚睡了不到四个小时,坐在椅子上都快困到昏过去,捲髮遮住了眼睛,脑袋缓缓地往下坠,抵住燕时澈的肩。 「等会儿出去再睡。」燕时澈低声道,晃了晃郁燃,见他仍旧很疲倦,就用指腹一点一点地揉他后颈。 最后是周围气势磅礴的鼓掌声把郁燃震精神了,小礼堂的灯光骤然暗下,台上猩红的幕布严丝合缝,古典钢琴的旋律从音响中传出。 「开始了快看,今年的毕业表演是话剧,比以前的校歌合唱有意思多了。」他们的前方,有毕业生兴奋地窃窃私语。 郁燃这时候才摇了摇脑袋,坐直身专心致志地望着前面,这是毕业典礼的最后一个表演,女鬼杀人kpi还没达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原本郁燃就觉得这个演出的节目很微妙,现在女鬼还不动手,很可能正蹲在哪个角落伺机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等待着一网打尽。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红幕布向两侧拉开,如燕时澈所描述的那样,台上的布景、演员的衣服都是欧洲文艺復兴时期的款式,报幕者在后台介绍本次节目,正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第五幕第三场。 朱丽叶躺在坟墓中,双手交叉放在胸口,罗密欧在墓前恸哭。 直到这个时候一切都并无异常,罗密欧深情凝望朱丽叶的脸庞,说出了下午燕时澈听见的那句话—— 「死虽然吸去了你唿吸中的芳蜜……」 郁燃记得这段台词很长,绕口难背,所以在演员卡壳的时候,还以为他忘词了。但随即,在剧本世界里锻鍊出的警惕性让他察觉到了不对,郁燃目光与燕时澈相触,心照不宣地侧眸,燕时澈抓住了郁燃的手腕。 演员的停顿持续了五秒,这在表演中能算得上重大的演出事故,但周围似乎没有一人觉得不对,郁燃快速扫视一周,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格式化的捧场笑容,一眼望过去就像一排排冰冷的木偶人。 褚子安和小周的位置和郁燃他们隔着一个过道,郁燃视线划过去的时候,褚子安也死死地拧住眉头,一滴冷汗从额头髮根处落下。 郁燃倏地眯了眯眼睛,在褚子安察觉到他视线前,转过了头。 小礼堂里一片死寂,就像被人在场外按下了暂停键,时间流速都显得缓慢起来。 除了舞台打光的地方,周围都是晦暗的,郁燃看不清远处,扯了扯燕时澈的衬衫衣角。 「没有鬼,我盯着的。」燕时澈的唿吸就拍打在郁燃耳边,青年不自然地偏了偏头。 变故就在这一刻发生,椅面撞击椅背发出一声巨响,一个黑影忽地从郁燃侧面蹿过去,褚子安被人推了一个踉跄,差点越过过道扑倒郁燃身上。 那黑影是小周,他疯了似的爬上舞台,抢过演员手中的道具毒药一饮而尽。 转瞬间,黑色的脓液从他眼角滑落,在脸颊上留下可怖的犹如爬虫般扭曲的痕迹。再然后他的鼻孔也流出黑血,他呕出一大块粘稠的肉块,跌进了道具的坟墓中。 所有的状况仅在几秒内完成,郁燃勐地起身,小礼堂中的观众仍旧呆滞地坐在原位。他推了一把前排的人,一个熘圆的脑袋咔哒从脖子上掉落,滚到了地上,脖子上露出光滑的榫卯结构的木块——原先一排排的毕业生在他们完全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全都变成了栩栩如生的木偶人! 台上的演员也都变成了滑稽的提线木偶,脑袋软踏踏地斜靠在脖子上,目光无神。 「……」褚子安深吸了一口气,还没等他从地上爬起来,四周灯光全部熄灭。 第199页 黑暗中,燕时澈紧紧揽住了郁燃的肩膀,将青年拽到胸前,以便第一时间保住他,锐利的眼睛透过普通人眼无法捕捉的光亮观察四周,最终在舞台中央看见了一个模煳的影子。 啪。 聚光灯骤亮,化成一束刺目的雪白打在舞台正中央。 光从女鬼枯发遍布的头顶往下,将她的脸部、校服都笼罩在阴影之中,从她露出来的手臂和腿部能够看到青一块紫一块的疤痕与红肿,白衬衣骯脏起皱,裙子上也有大团的血渍。 即使隔了十多米,燕时澈也能够清楚地看见女生校服胸口名牌上写着「阮雅」二字。 她的颈部断裂,脑袋奇诡地吊在脖子侧边,这正好符合郁燃推测出的死因。 按照郁燃在演绎中得到的信息,阮雅转校后受了一整年的霸凌,只有恋人秋鹤是她活下去唯一的希望。在体育馆被人侮辱后,绝望的阮雅想从后校门逃离这个地狱般的地方,她给恋人留下了最后的信息,希望同秋鹤一起离开。 但那晚秋鹤在赴约途中被人围殴致死,阮雅在树林中等了许久没见到恋人,多重打击下,最终上吊自尽。 女鬼动了。 她艰难地转动着断掉的脖子,血红的眼珠穿过髮丝一一打量在场最后剩下的三人,那脑袋转动的弧度就像咔哒直响的机械齿轮,筛选她这一次的目标。 燕时澈敏锐地注意到褚子安脸上的汗珠越来越密,背后已经湿成一片,轻轻挑眉,果然『国王权杖』这种逆天技能是有一定副作用的,想必短时间内发动两次足够让他虚脱。 郁燃捏了捏燕时澈放在自己肩上的手,镇定地向女鬼走去,褚子安的技能有机会能够让他逃过一劫,这样随着剧情自己发展,郁燃和燕时澈必然难以逃过灵异力量的攻击,郁燃从来不会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其他人决定,就算是面对死亡也是如此。 女鬼脑袋从另一侧嘭地垂过来,死死地盯着郁燃,似乎对这个主动来找死的青年很感兴趣。 而燕时澈也始终跟着他年轻的老闆,一步都没离开,他的指尖扣住漆黑匕首,谨慎地注意着女鬼的动静。 「……」沙哑的声音从阮雅的喉咙里发出,刚开始像接触不良的收音机,发出让人不知所云的呜咽,她勐地抬头,头颈僵硬地立在脖子上,遮脸的髮丝从脸颊滑落,露出一张伤口密布的脸。 「……一个都别想活。」她阴鸷地笑起来,戏弄着面前的猎物,嗓音忽然悽厉地拉扯,「所有人都得死!」 无数雪白的相纸从头顶纷纷扬扬飘落,戏剧性得就像是舞台表演的一部分,可相纸里空无一物,似乎在印证女鬼的话。 褚子安脸色一白,没想到郁燃之前的猜想成真了,如果女鬼最终可以杀掉他们所有人,那他的『国王权杖』将毫无用武之地。 礼堂里的体感温度猝地下降,从炎炎盛夏跌入了寒冬,阴风穿过黑暗,那一排排的木偶人齐刷刷地望着舞台,脸上还留着快乐的笑容,似乎在欣赏这齣精彩的闹剧。 郁燃幽幽地嘆了口气,在女鬼疯狂的目光中,轻喊了一声,「阿阮。」 风骤然凝滞,女鬼血红的瞳孔微微收缩,目不转睛地瞪着他。 郁燃又道:「害你的人都死了,你的仇早就已经报了。」 他从背包里掏出一叠文件,是他们上午探查行政处大楼时,郁燃让燕时澈撬锁偷出来的陈年报告,被列印成了一张一张,扔到了地上。 「这是那些欺负你的人的死亡记录。」郁燃平静道,「你在十年前就已经将他们全部杀掉了,没有必要再为了已报的仇恨,一年又一年将自己封闭在暗无天日的回忆中,残害无辜的人。」 他顿了顿,「秋鹤他也一直在找你。」 脱口而出的名字似乎触及到了女鬼的底线,她顿时怒气勃发,尖锐地嘶嚎:「你骗人!骗人!我等到他午夜!他是个混蛋!说好要永远在一起可是他跑了!他看不起我!」 唿啸的风擦破了郁燃的脸颊,燕时澈迅速将青年往自己身后一拽,单手挡住了威力巨大的厉风,男人的手臂上瞬间出现了五条鬼爪抓痕,血沿着手臂滴答滴答往下淌,若是这一掌硬生生打在郁燃脸上,估计青年的眼睛都要受重伤。 郁燃注意到男人手臂上的伤口,紧紧地抿住嘴,不打算跟这疯鬼耐心对话,他强硬地反手握住燕时澈的手腕,从他身后钻出来径直走到了女鬼的面前,在女鬼下一次发狂前,将兜里的东西抛给了她。 「他一直在等你。」郁燃正视女鬼可怖的眼睛,「他在体育馆里等你,那个你一直不敢去的地方,困住了他整整十年。」 一颗白贝纽扣躺在惨白髮黑的掌心,阮雅剧烈地颤抖起来,熟悉的味道让她忘却了此时自己身在何处。 在噩梦到来的前夕,她和秋鹤在教学楼天台看星星,她当时笑着说,毕业时你胸口的第二颗纽扣要给我哦。 秋鹤当时还不解,问她为什么。 「因为第二颗纽扣最靠近心脏呀。」阮雅记得自己那天特别开心,秋鹤亲吻她的额头,说所有的纽扣都给她,不管靠近什么心肝脾肺肾,他整个人都可以给她。 …… 「去……找秋鹤……他在等我……」 漆黑的泪水滴落在纽扣上,阮雅的身影在聚光灯下逐渐变浅,最终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第200页 郁燃松了一口气,他的做法果然没错,只要女鬼夙愿消除,npc数据就会改变,阮雅将不再为了復仇而杀人,这种反应应该属于锚点种植成功了,通过暗示的方法毁坏了剧场的npc数据核心。 舞台两侧的红幕布缓缓合上,剧本血字浮现在空中—— 【恭喜演员郁燃、褚子安通关剧本《毕业典礼》,数据将在十分钟内结算完毕,请稍安勿躁。】 郁燃看了看系统时间,「还有三分钟。」 燕时澈插兜站在他面前,满脸疑惑,「什么三分钟?」 「还有三分钟一周就过去了。」郁燃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你不是要涨工资?」 深黛色的眼眸静谧地注视着燕时澈,青年忽然曲起那双狐狸眼笑起来,唇角带着浅浅的红,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燕时澈心头一跳,郁燃嗓音若清冷的冰泉,倏地钻进了他的胸口—— 「燕学长,可以把胸口第二颗纽扣给我吗?」 柔软的唇角贴在了衬衫胸口的位置,凉丝丝的触感从那颗小小的白贝纽扣传到肌肤。 燕时澈喉结微微滑动,安静地注视着僱主骄傲得意的神情,指节叩在他后颈最脆弱的地方,缓慢地摩挲了一下。 男人的心脏第一次这么激烈地跳动起来,郁燃拉着他的衬衣领口,手腕绕过黑髮飞快地贴了上去。 微凉的唇角在下唇蹭了两下,带着柠檬糖的味道轻咬着,燕时澈的手臂在他腰上勐地收紧,指缝钻进了青年柔软的捲髮里。 良久,低沉沙哑的声音在数据化的白光里响起。 「郁燃,闭眼。」 * 作者有话要说: 弹幕炸了。 感谢在2021-11-25 23:15:39~2021-11-30 23:22: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七. 2个;叨了个刀刀、江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号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毕业典礼 「说了要把我提拔成老闆娘的,你别不认帐。」 绿莹莹的屏幕中, 无数弹幕飞快地蹿过,瞬间把画面挤得水泄不通,只能看见一串串问号感嘆号覆盖在画面上—— 【沃日????????】 【是我的幻觉吗各位, 我好像看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从我屏幕一闪而过, 就是幻觉对不对qaq】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目瞪口呆,让我缓一缓】 【啊啊啊啊啊啊我嗑的cp是真的是真的是真的!!!】 【我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直播,这俩大佬疯了还是我疯了??这俩原来是gay吗我说有时候怎么看着不对劲】 【截图干什么, 愣着啊】 【燃神和燕哥是什么情况??在一起了???!!!】 【加v看郁燃燕时澈私.密.视.频】 【我的嘴角抑制不住上扬嘿嘿嘿嘿嘿,截图做电脑屏幕】 【帅哥们接吻好涩好涩呜呜呜,失恋的眼泪从嘴角流了下来……】 斓鲋 【刚刚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飘过去了吗?】 …… 「艹。」徐让从泡面碗里抬起头, 面差点喷出来, 他匆忙抽了两张纸擦干净嘴, 这下面也不吃了, 握着滑鼠就想强制关掉郁燃的分镜头。 【抱歉, 你的管理员权限已禁用, 请联繫相关人员处理】 「我靠我靠我靠。」徐让一连低声咒骂了几句, 摔了滑鼠, 心想这他妈不是完了吗?郁燃那小子还想要观察员资格,这要被0001看见他和燕时澈有一腿, 不把这俩逐出去就算好的了。 他越着急就越爱抖腿,办公桌被他晃得哒哒哒哒作响, 嘭的一声, 水杯砸倒了剩下半碗的康师傅牛肉面, 溅了他一身。 徐让深吸一口气, 抖着白大褂上的油汤, 唰地起了身。 就在这时, 门被人敲响了。徐让苦着一张脸,沉闷道:「请进。」 穆白鸽一进门,一股麻辣烫夹杂着酸臭的味道扑鼻而来,差点给她呛一个趔趄。 「让哥你做什么?」女人皱着眉,看了眼电脑屏幕瞬间瞭然,「你看见了?」 徐让苦逼地抬起头,「你也看见了?」 穆白鸽点头,徐让这下连苦笑都笑不出来,那0001绝对是知道这件事了,别说观察员审批,等boss命令下来,0001绝对亲自让郁燃离开剧场——至于怎么离开,他都不敢细想。 「我妹妹醒了。」穆白鸽敲了敲门框,「实验室那边请你去帮忙看看数据。」 「不去。」徐让一听见实验室三个字就厌恶地皱了皱鼻子,「有事钟无艷无事夏迎春,老子才不给那边打白工。」 穆白鸽没说话,就静静地看着他。 徐让被她的眼神看得一个劲的心虚,嘴里嘶了啧了半天,才放下脸,「去去去,要不是看在甜甜的面子上谁理他们啊……」 穆白鸽这时才缓缓露出一个笑来,她看着徐让匆匆换了一件新的大褂,犹豫半晌,还是开口了,「郁燃那边的事你不用担心。」 徐让忽地抬头,乱糟糟的头髮不知道多久没有打理过,啪地遮住了眼睛。 「你不用担心审批问题。」穆白鸽重复了一遍,「我听说0001已经在拟写同意书了,boss那边考虑他的意见比较多,可能很快就可以批准下来。」 第201页 徐让眼角一抽,「那傢伙有这么好说话?而且那是燕时澈的男朋友诶,当初0013可把我们所有人折磨得人仰马翻,天天熬夜修剧本,0001最恨的就是燕时澈了吧!」 穆白鸽耸了耸肩,两人一同出了办公室,乘坐电梯下到负一楼。 推开实验室大门,穆甜甜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一边吃棒棒糖一边看直播,根本没有注意到姐姐来了。 徐让看着小女孩平板上吻得如火如荼的两人,嘶了一声,连忙收走了她的板子,在穆甜甜不满的目光中,清了清嗓子,「少儿不宜少儿不宜,叔叔给你放小猪佩奇你看不看?」 十二岁少女叛逆地翻了个白眼,把嘴里的棒棒糖嚼得咔哒直响。 穆白鸽训斥了一句,没礼貌,女孩委屈地皱了皱眉。 「诶诶,那个,数据给我。」徐让尴尬地起身,让旁边的实验员给自己看穆甜甜恢復数据,扫视了一遍,发现没什么问题,就是因为先天原因体质太差,「每天一包葡萄糖沖剂就行,最近不要做剧烈运动。」 听着徐让的话,穆白鸽警告性地拍了拍甜甜的背,这小丫头最喜欢趁她不注意跑剧本里玩,上次就进了一个四星本,要不让哥帮忙改程序捞出来,早就被野兽吃得只剩骨头架子了。 「观察员例会三分钟后召开,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实验室门口站着一个身着白色制服的男人,一米九左右,站在门口几乎把门挡全了,压迫力十足。 他眼睛是银白色的,看起来就像严重的白化病人,但当锐利的光芒从瞳孔里射出后,无人敢与他对视。男人凸起的左眉骨下方有一道半寸长的刀疤,贴着眉毛生长的方向延伸,周身都萦绕着杀伐果断的气息。 徐让缓缓地回头,在对方的脸上顿了顿,「0001?」 0001皱眉,「两天不见,就不认识了?」 「一哥,我们这正在给甜甜做检查。」穆白鸽好心解释,她进观察员开始就有点畏惧这个冷若冰霜的男人。 听说0001是让哥第一个成功的精英人类试验品,当初实验室面临困境,也是0001力挽狂澜,让投资人决定继续资助,从而建立起这么大一个恐怖剧场。 但让人胆寒的也是他的作风,实验室获得投资后,0001与boss商议,将让哥从实验室一线的位置撤走,发配到如今守电脑盯演员表演的闲职,自己则取代了徐让曾经的地位,成为剧场除boss以外说一不二的人物。 那以后,让哥就从生物基因方面转战编程,所有的剧本都是建立在他的模拟程序上运行。 有时候穆白鸽挺能理解徐让针对0001的心情,就像辛辛苦苦养了个儿子,儿子长大后把老子的权给夺了一样。 「检查完就快来。」0001看了一眼穆甜甜,「按照程序,最后一个观察员的评审,需要在职的四位一起评估后才能通过,今天的会议很重要。」 男人皮鞋踏着地砖,规整有序地离开实验室。 徐让在他身后偷偷翻了个白眼,穆白鸽嘆了一口气,牵起甜甜的手,「走吧,开会去。」 · 「……npc『阮雅』数据捕捉失败,npc『阮雅』数据已遗失……本剧暂时停止运行,正在传输维修申请……」 「……npc『秋鹤』数据捕捉失败……」 机械警报声在耳畔隐约响起,郁燃没有心情理会这个,他双颊发烫,撑着额头,独自坐在纯白的结算区等待,唇间柔软炽热的触感似乎还留在上面,连舌尖都开始发麻。 【正在进行演绎评级,请稍后……】 红色的血字唤醒了郁燃的意识,他搓了搓脸,一一扫过自己在上个剧本中的数据。 团队评分60,个人评分100,折算80积分,b等级。尖叫获得了5763点恐惧值,打赏获得3201恐惧值,现在他的进度条已经爆表了,恐惧值积分总共16927,足够达到离开剧场的积分了。 但直播积分赛比赛规则中有一条是,在比赛期间不得脱离剧场,因此,郁燃无论愿不愿意都必须再过一个剧本。 这点郁燃倒无所谓,反正他的目标已经达成了第一名,再过一个本,恐惧值估计都够他离开三次的了。 「哥,恭喜!」滑稽滑稽诡异的声音骤地在郁燃耳边炸开,「观察员审批那边已经有进度啦!只要能在最后一场比赛中展现出你果断、聪明、理智的品质,被四位观察员全部认可的话,就可以加入剧场工作队伍啦!」 「哦?」郁燃看上去并没有多么欣喜,他只是微微一笑,「知道了,谢谢你。」 「不过为了公平起见,决赛的资料不会提前一周发放,后面的一切都要靠自己努力。」专属经纪人嘿嘿一笑。 郁燃点头,结算空间缓缓消失,他通过闸机,看见了大厅中的排名。 一旦进入前五十就不会自动淘汰,但屏幕上还是有一大半的名字灰了下去,最后只剩下二十一人。郁燃的名字排在最上面,16927的积分让众人纷纷驻足惊嘆,随在后面的是影,他的积分也达到了一万二千多。 「明星榜百大的排名也变了!」有人握着手机惊唿,「郁燃第一,影神第二,万年第一的0013已经落到了第三位!」 「我靠,这新人进本没半年吧,也太强了!」 郁燃嘴角含着一抹笑,从人群里低调地穿过,他现在得去活体道具管理处把他的0013保镖领出来。 第202页 郁燃见到燕时澈的时候,微微扬了扬下巴,工作人员开门将燕时澈放出笼子,男人走到他身边的时候,熟悉的气息瞬间包裹住青年。 就算已经接吻过,但那是头脑一热加气氛恰到好处才做出来的举动,这样平静地走在一起让郁燃有些尴尬,他轻微地离燕时澈远了一些,手腕立刻被拽住,拉得更近。 「老闆。」燕时澈垂眸,眼皮往下耷拉的时候竟然像大型狼狗受了委屈般有些可怜,「说了要把我提拔成老闆娘的,你别不认帐。」 「……」郁燃耳尖蹿上了火,低声道,「知道了,没不认帐。」 低笑带着热气拍打在郁燃头顶,指缝被捏着划入更为粗糙的手指,紧紧相扣。 「别笑了!」声音明显气急败坏起来。 「好。」接着又是一阵沉闷的颤抖。 郁燃恶狠狠地回头,男人在嘴上比了一个拉链的动作,唇角的笑意却怎么也消不下去。 * 作者有话要说: 诶嘿! 第98章 毕业典礼 「再亲一下。」 决赛的时间定在半个月后, 12月31日,时间点非常微妙,是否能愉快地跨年就看能不能活下去。 按照目前的比赛积分来看, 前二十一位倖存选手只要能活着领取赛事奖励, 就都能够脱离恐怖剧场,所以他们对最后的决赛既期待又恐惧,毕竟半决赛的剧本难度已经到四星半了,决赛的生存率肯定低到难以想像。 以往两场比赛间的休息准备时间都在一周左右, 相当于下本第二天,滑稽滑稽就会给郁燃送上下个剧本的情报,然后郁燃后面一整周的休息时间都浪费在了收集整理资料上面。 决赛为了公平起见, 经纪人不会给他任何提示, 这反倒给了郁燃许多空闲时间, 正好到了期末考试月, 郁燃为了方便复习, 和燕时澈从别墅区搬回了学校旁的小公寓。 这栋房子只有八十多平, 次卧被改成了书房, 原本郁燃想在书房里放一张床给燕时澈, 刚拿起车钥匙准备去家具城,指尖还没碰到门把, 燕时澈就握住了郁燃的手腕,十分收敛地吻他发顶, 趁郁燃晃神的功夫, 立刻把钥匙摸进自己兜里, 抵着门不让出去。 「你搞什么……」郁燃抬起头唇角一热, 男人蛊惑人心的漂亮脸蛋忽然靠近, 冲击力大到郁燃哑口无言。 燕时澈的长相是非常锐利的俊美, 眉峰凌厉,眼窝深邃,瞳眸的颜色很深,对视时像漩涡似的将要把人吞噬,不看人的时候双眼皮褶皱向下扯出锋利的直线,有点目中无人的感觉。这种相貌初看会被惊艷到,随即就会被这傢伙兇巴巴的表情吓跑。 但此时燕时澈的眼角弯曲成一个柔和的弧度,黑眸闪着细碎的光,专注地盯着郁燃。同种洗髮水的气味从垂下颊边的髮丝里晕出,若有若无地勾在鼻尖,亲密交织的错觉让人情不自禁地沉迷进去。 柔软的触觉从额头滑到鼻尖,在眼角轻轻的点下又缓慢落在唇角若即若离地轻蹭。 热气扑打在肌肤上传来胆颤心惊的温度,双方对这事都不怎么熟练,唇瓣微张牙齿难免在上面留下一点痕迹,郁燃碍于发出奇怪的声音,亲得很收敛,口腔的温度逐渐发烫,被唇舌入侵时躲了一下,在男人的嘴角咬出了血丝。 腥甜的血味并没有停止这场暧昧举动,反而狠狠地刺激了燕时澈的神经,他放开郁燃的手腕,一只手撑着青年的脑袋,把人往自己怀里带,另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腰后,隔着外套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郁燃也揽住男人的后颈,手指滑进髮丝里,轻轻抚摸就像在安抚一只皮毛顺滑的勐兽。 他的气息不是很稳,炽热的温度就在男人的耳垂附近游移,很快彼此都染上了一层暖色。 唇瓣逐渐松开,一点一点在嘴角啄着,看似分离触觉却始终粘在上面。 「你……」郁燃一开口,发现自己声音哑的要命,他倏地降下音量,「发什么疯啊……」 燕时澈鼻尖蹭着他的鼻尖,也不说话,就盯着郁燃笑,即便是隔着两层外套,郁燃也能感到对方胸膛的震颤,搞得他头皮又麻又酥。 黛眸停在男人唇边的笑上,郁燃侧头想要出去,一边低喃「不买就不买」,一边拍了拍燕时澈的胳膊,「让开。」 青年的眼角泛红,终于就房间问题进行了妥协,书房是书房,卧室是卧室,又不是没有睡在一张床上过,没什么好矫情的。 燕时澈满意地让开了道,帮郁燃把客厅里的专业书抱进了书房里,可能是怕青年反悔,书堆了一地,一丁点放家具的位置也不给留。 两人把房间收拾好,卫生打扫干净差不多快到下午五点,就算是南方冬天没有暖气也忙出了一身汗。 依次简单地沖了个澡换了衣服,准备出去吃饭。 郁燃不会做饭,最多就会煮个方便面,因此家里除了一大堆糖和零食什么吃的都没有。燕时澈倒是会一点,但也仅限于做熟填肚子,属于生存技能,而不是生活技能。 最后郁燃锁定了一家环境安静的椰子鸡火锅店,准备带着保镖先生兼新晋男友出去吃点好吃的。毕竟自从跟着他以来,虽然说是包一日三餐,但不是吃面包啃压缩饼干就是方便面,想想实在太委屈他了。 燕时澈负责开车,郁燃拿手机输入导航,这餐厅还是他在点评网上临时查到的。 第203页 青年基本上没怎么去外面餐厅吃饭的习惯,因为平时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饿了就点外卖或者下楼在小馆子里随便解决点什么。 吃火锅这种经歷还是大一刚进校的时候班级聚餐,就算他妈还在世的时候也没有过,郁媛亦特殊的身份总是让母子俩聚少离多,就算是吃饭也是把厨师请到家中来做,从未带着他抛投露面。 餐厅坐落在本市很热闹的一条商业街内,冬日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车还行驶在公路上,两侧的霓虹渐次亮起,明晃晃的透过车窗,郁燃的睫毛都染上了一层暖色。 靠近商业街,音乐声透过明亮的橱窗玻璃向外散开,叮叮咚咚夹杂着红白绿相间的颜色。 竟然快到圣诞节了。 郁燃愣了愣,节日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其实有些陌生,郁家这亲戚关系非常淡薄,再加上郁燃本身性格就冷淡、不爱和别人相处,自从他母亲走后,每个节日都是独自度过的,除了导师关照他寄来的土特产和手机运营商节日祝福简讯提醒着他又过了一年,所有日子在郁燃看起来都一样,没有什么特殊含义。 「下车了。」燕时澈的手掌搭在郁燃头顶轻轻的揉了揉,唤醒了青年神游天际的意识。 郁燃唔了一声,在燕时澈打开车门之前倏地拉住了他的手。 男人疑惑地挑眉,见青年解开安全带忽然靠近,狐狸眼中闪烁着霓虹反射的亮光。 「再亲一下。」郁燃扯着燕时澈的衣领,根本不是徵求他的意见,说完就蹭了蹭对方的嘴角。 后来进入餐厅的时候,郁燃半张脸都裹进了围巾里,燕时澈的唇色也发红,跟着服务员的引领走到了一个静谧的半包间角落。 伪装成椰子树的龟背竹盆栽和充满热带风情的布帘挡住他们的座位,点单的时候郁燃就光挥挥手指指菜单,直到服务员离开,他才松了一口气,在燕时澈的注视下恶狠狠地把围巾解开。 他的嘴唇红得有点发肿,旁人一看就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你说要亲的。」燕时澈带着笑,桌子底下被郁燃轻轻踹了一脚,他补充,「我只是服从命令而已。」 郁燃嘀咕:「一下和十分钟区别还是很大。」 「这种东西谁控制得了,你不是也很享受吗。」男人欠揍道,「这样应该算是我加班。」 郁燃双手捂住脸蹭了蹭滚烫的温度,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看见青年害羞还强装镇定的样子,燕时澈忽然想起刚刚认识他的时候,郁燃表现得就像中二病晚期青少年小鬼一样,整天冷脸朝天不要命地作死,越危险的东西他越兴奋想去碰,管又管不住,还爱独自行动。燕时澈好几次想把这傢伙用绳子绑起来,让他老老实实呆在自己身边。 随着相处越来越久,他能察觉到郁燃其实是个很孤独的人,孤独又充满傲气,所以很容易被人盯上下绊子,要不是本身足够聪明还有自己在旁边盯着,指不定要吃多少亏。 汤锅很快就上来了,两人一边吃一边讨论上个剧本给npc数据种植干扰锚点的事,得出结论,这种方法确实比直接毁坏剧本来的有用,并且玩家的暗示行为是没有办法被剧场捕捉的,就算剧场察觉到也没有证据能够说明郁燃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毕竟这种主观能动的行为实在是太难判定了,没办法给予惩罚。 「虽然这次没有下个剧本的具体情报,但以我的经验估计是个五星本。」燕时澈道,「剧场不会白白给这么多人离开的机会,毕竟恐怖剧场的秘密是不能被外界所知的,一旦太多人脱离剧场束缚,这意味着它们暴露在公众面前的风险更大。所以我猜最后的五星本设计的死亡率能够达到100%左右。」 郁燃点头,「到现在恐怖剧场的运行机制还不明了,但根据你之前说的实验室,可以断定这是个存在于现实中的组织,通过特殊的技术把人强行带进剧场。只要他们害怕被公众发现自身的存在,我们能从中下手的地方就会更多。」 「所以你才佯装投诚去申请那什么观察员?」 「嗯,必须掌握更深层的资料,才能找到这个组织的弱点。」郁燃笑了笑,「既然我已经表现的不想离开剧场,这么免费的劳动力,他们总不可能把我赶尽杀绝。」 吃完饭回到公寓,郁燃进书房复习期末考试的内容,直到晚上十一点才从里面出来。 燕时澈在客厅跑步机上锻鍊,这么冷的天只穿了一件短袖t恤都已经汗流浃背,不知道跑了多久。听见郁燃出来的动静后,男人才缓缓地停下机器。 「睡觉吗?」 燕时澈扯着衣服擦了擦脸上的汗,腹肌沟壑分明,汗水从肌肉线条往下滑动,顺着两条人鱼线延伸进运动裤里。 郁燃不傻,他面无表情将目光从对方身上挪开,往上就看到燕时澈噙着一抹轻佻的笑。 嘭。 浴室门紧紧关上,燕时澈敏锐地听见内部上锁的声音,遗憾地嘆了口气。 等郁燃出来,燕时澈跟着洗完澡时,青年已经在主卧的床上睡着了,他缩在靠窗的一边,另一只枕头并排放在一旁。 昏黄的小灯立在床头柜上,朦胧又温暖地笼罩着房间。 被窝里不热,燕时澈摸了摸郁燃的手都是凉的,他掀开被子进去,在吵醒郁燃前拉上了小灯,把微凉的身体裹紧怀中。 第204页 郁燃迷迷煳煳地翻了个身。 「……燕时澈?」 「嗯,睡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开新剧本。 第99章 红蔷薇疗养院 请您牢记本守则的所有条款 进入决赛剧本前, 郁燃回学校考完了期末考,和燕时澈过完圣诞节。今年的最后一天,太阳在楼宇间将升未升的时候, 郁燃从睡梦中甦醒。 郁燃难得醒这么早, 燕时澈还在他身旁睡着,胳膊环在他腰上,胸膛贴着他的背缓缓起伏,在被窝里烘出干燥舒服的暖意。 青年在床上躺了一会儿, 晨起的迷煳逐渐消散,他轻轻地推开燕时澈的胳膊,光脚踩在地板上, 尽量不惊动床上的人。 「去哪儿啊, 老闆?」 郁燃的手指还没碰到门把, 男人似笑非笑的声音就在他身后响起。 四目相对, 寂静无声。 郁燃这时候还没彻底清醒的脑袋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燕时澈望着他挑眉, 哪像刚睡醒的样子, 分明是装成这样, 就为了守株待兔逮他个正着。 郁燃:…… 燕时澈掀开被子,下床的时候踩到了昨晚扔在地上的t恤衫, 男人往下瞟了一眼,郁燃注意到后, 耳朵忽然红了。 窗帘没有拉开, 房间里阴沉沉的, 加湿器向外喷着雾, 香气被闷在狭小的空间中, 带着焦灼的燥意。明明只有两米不到的距离, 郁燃却感觉燕时澈故意慢吞吞地走了许久,直到站在面前时,他才透过昏暗的光线看清对方赤.裸的上臂,以及从上臂蔓延到脖子上的红痕。 郁燃的视线往上,喉结横亘着一条狰狞的伤疤,伤疤周围带着一圈齿轮状的淤青,光从淤青发紫结痂的颜色就可以看出行兇者手段非常之残忍,长着一嘴健康结实的「伶牙俐齿」。 青年脑袋一紧,想起昨晚被诱惑后发生的混乱事情,懊恼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他早该猜到这男人有诈,忍了这么久怎么忽然憋不住要和他一间房睡觉。只能说燕时澈这盘棋下得太大,战线从上个剧本出来时就开始布局,不仅没中郁燃的招,反而让青年主动进了陷阱里。 喉结带着伤疤颤了颤,燕时澈声音听不出喜怒,「又想自己一个人进去?老闆你还真是大义凛然啊。」 男人早猜到了那什么狗屁观察员审核绝对没有郁燃说的那么轻松。有了上一次青年偷偷独自进本的前车之鑑,燕时澈吸取教训,从搬家开始就没让郁燃离开自己的视线,昨晚折腾他一宿,结果还是没熄灭对方那点单独进本的心思。 「你在说什么,我没有。」郁燃躲开他的视线,「十二点才到进本时间,我只是想出去逛逛。」 「那你还挺有闲情雅致的。」燕时澈说。青年难得出现心虚的表情,他又生气又无奈,按着他的脑袋揉了一把,又在他额角亲了亲。 燕时澈拎着人裹进了被子里,帮他把不知道飞哪儿去的绒拖鞋找来,又去衣柜里翻了毛衣扔给郁燃,「穿上。」 南方冬天没有暖气,郁燃不爱开空调,嫌弃又闷又燥,房间里的才十度,看青年作死地套着短袖光脚踩地燕时澈就头疼。 郁燃磨磨唧唧穿衣服的时候,燕时澈快速套好行头,把地上扔的脏衣服捡起来放进洗衣篮里。那玩意郁燃看一眼就立马收回了视线,纯情青年大早上受不了这种热血当头的刺激,飞快蹿进浴室洗脸刷牙,把星星之火扼杀在腹中。 虽然没到最后一步,但食髓知味四个字在两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郁燃点的早餐外卖送达后,燕时澈才带着一身水汽从浴室里出来,眼神狼似的在郁燃脸上扫了一圈,坐在他对面一口一个小笼包。 吃完早餐,门铃又响了,燕时澈开的门,抱着一束百合回到客厅。 「花到了啊。」郁燃看到百合,「收拾收拾,出去一趟。」 「去哪儿?」 「看我妈。」郁燃拎起钥匙,往背包里塞了几只巧克力。他原本想一个人去给他妈扫完墓再进本,既然被燕时澈抓包了,那只好一起去。 郁媛亦的陵园在城西郊区,是一片规划整齐的公墓。 这时候家家户户都喜气洋洋地庆祝着即将到来的元旦,陵园里一个人也没有,郁燃把花放在他妈墓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平常人家扫墓都会念叨最近发生的事,抒发思念和感情,或许还会许许愿什么的。但郁燃站在原地只会沉默,他总不可能告诉他妈,你儿子不听话在恐怖剧场混得风生水起,今天的剧本难得要死,运气好明年接着来扫墓,运气不好今晚就来见您…… 郁燃盯着墓碑上与周围大同小异的铭文,慈母郁媛亦,轻轻地嘆了口气。 他握住了燕时澈的手,说:「妈,这是我男朋友燕时澈。」 他们扫完墓后,到附近的小餐馆随便解决了一顿饭。 十二点的指针重合,四周的景物在瞬间发生了变化,他们被进入了最后的决赛剧本里。 剧本纸张在郁燃面前快速翻页,白色纸面上浸出鲜血勾勒的字迹—— 【剧本名称:红蔷薇疗养院】 【故事引言:红蔷薇疗养院居于蔷薇岛中心,是岛上唯一的建筑。疗养院远离尘世喧嚣、环境绿色优美、治疗高效舒适,深受大众好评,是放松身心、疗愈自我的好去处。今天正是你预约入住疗养院的日子,为了缓解精神压力你拜访了许多疗养院都收效甚微,红蔷薇疗养院是你最后的选择,你自己希望在这里拥有愉快舒适的一周。】 第205页 【关键词:规则,推理,生存】 【拍摄类型:单人】 【剧本时长:七日】 【剧本难度:★★★★★】 【往期死亡率:无数据】 【拍摄目标:无】 没有拍摄目标? 郁燃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思考,手中捏着的纸张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淡粉色的gg纸上散发着幽幽的蔷薇香气,上面密密麻麻地印着字。 燕时澈捏了捏郁燃的后颈,青年抬起头来,他们的面前是一座五层楼高的白色大理石建筑,建筑细节豪华,四座多立克风格柱子威武磅礴地撑着门面,石膏蔷薇环绕柱顶,最上头顶着六个大字——红蔷薇疗养院。 除了这栋建筑,周围一眼能望见的就只有树木和花草,空气中咸腥的海风味拂面而来。就像故事引言说的那样,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一座孤岛,除了面前的疗养院别无去处。 观察完周围的环境,郁燃将gg纸分一半给燕时澈,在进入疗养院之前,两人站在门口快速浏览上面的内容。 疗养院守则: 欢迎各位贵宾入住本世纪最豪华的红蔷薇疗养院,本疗养院拥有有最先进的治疗技术、设施完备的单人客房、宽敞舒适的活动空间,力求给每位顾客打造一个放松身心的绝佳条件。在入住本院之前,请谨慎仔细阅读并严格遵守以下规则,以免发生不必要的意外。 【1】进入本院后,请在一楼前台办理入住手续,前台工作人员穿白色外套戴蓝色工作牌,他/她会将房卡交予你手中。切记,只有穿白色外套戴蓝色工作牌的才是前台工作人员,不要接受其他人递来的房卡。 【2】每间房的房卡只有一张,若有遗失,请及时前往前台工作人员处反映情况,确保在21:00入睡前您能回到房间;如若找不到工作人员,请在取得其他客人同意后,在他/她的房间暂住一夜,并在早晨6:00护士查房前离开。注意,不要独自在客房以外的地方过夜(加粗)。 【3】入住后请统一换上本院提供的纯棉疗养服,我们为顾客提供的所有服装都是放松身心的浅蓝色,若有穿着其他颜色疗养服的陌生人出现,请装作没看到并立刻远离,不要与他们交谈(加粗)。离开后将情况告诉离你最近的医生,他们会知道怎么处理。 【4】本院所有医生统一穿着为白大褂制服,护士统一穿着为粉色制服,本院不提供手术项目,没有医生护士会穿着手术服。如果遇见穿着手术服的人,请不要理会他们的任何举动,装作没看见径直离开;如果他们的手术服有肉眼可见的大片血液,请立刻远离,跑!一旦离开所在楼层,他们就不会追上来。 【5】本院不接纳12岁以下的儿童,若听见小孩的哭声,请无视,不要好奇前往查看。若不幸看见12岁以下的儿童,想尽一切办法让对方停止哭泣,若不成功请在十分钟内前往诊疗室,向值班医生提出精神疏导的要求。 【6】本院所有的治疗活动、娱乐活动皆合法合规,七日治疗周期结束后您可以自行离开;若需要提前离开,可以前往院长办公室,无论办公室里是何人,无条件相信他/她,满足他/她的需求,即可提前办理出院手续。 【7】院长室在顶楼最靠里的房间,院长室门口左边花瓶插着白蔷薇时即可进入;若插着红蔷薇,请明日再来;若花瓶在院长室门的右边,不管里面是什么颜色的蔷薇,请立刻离开本层楼,三个小时内不要上来。 【8】本院只有五层楼,每层楼12间房,不会是13间,每层楼只有12级台阶,不会有13级。如看到了多余的房间和台阶请勿轻举妄动,观察周围的状况,并跟离你最近的人搭话(无论他/她穿着何种服装);如果周围没人,请勿慌张,用房卡割破左手无名指,并把血液滴入左眼,一切会恢復正常,但在当日24:00前不要食用院内的任何东西。 【9】请您牢记本守则的所有条款,如若违反后果自负。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迷上了规则类怪谈,想写来试一试。 这个副本中中出现的规则没有唯一的解释,逻辑比较开放,可以自己选择有趣的方向理解。 我想把这个副本写得怪诞一点,所以各位不必纠结逻辑,不然会绕晕的。 【以后的更新时间改为21:00】 第100章 红蔷薇疗养院 「欢迎加入我们,新人。」 简短几段印刷字体让郁燃隐隐有些不安, 这几条规则和警告充斥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诡谲味道,似乎处处在提醒着他们红蔷薇疗养院的危险,但这种趋于贴心的做法却更加引人生疑, 猜想这背后会不会有更深的阴谋在酝酿。 郁燃快速浏览一遍守则上的内容, 过目不忘记在心里。燕时澈胳膊搭在郁燃肩上,看完规则后点了点头,郁燃把单子收进背包。 「这次是单人本。」郁燃把剧本的情报告诉了燕时澈,「剧本上没有拍摄目标, 死亡率也没有数据。」 燕时澈点点头,神色比以往严肃许多,「有剧本时长吗?」 「有, 一周。」两人对视, 郁燃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之前的剧本, 就算只要求生存没有别的任务, 也会在拍摄目标后写明生存几日活过几天, 但这本只写了一个『无』字。」 「既然有字, 那就是有拍摄目标。」燕时澈作为0013时期经歷的剧本数量是郁燃的几十倍, 他转头向疗养院正门看去,白色大理石建筑在阳光的照射下十分刺眼, 男人不禁眯起眸,打量着柱子上那些蔷薇花。 第206页 郁燃也望过去, 忽然灵光一现, 握住了燕时澈的手, 目光在半空中与他的纠缠, 令男人熟悉的趣味洋溢在黛眸中。 青年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说那些石膏的蔷薇花, 到底是白色, 还是没有颜色?」 燕时澈顿了一下,看对方似乎也不是很需要答案,牵着自己的手往前走。 「我大概猜到了这个剧本的意思。」郁燃嘀咕着,推开了疗养院的大门,「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没有猜到啊球球燃神解释一下,为什么没有拍摄目标啊】 【大神的思路我们不理解,剧本解密就像数学题,不会就是不会,大神把步骤给我我也看不懂】 【我嗑拉了姐妹们,牵手搭胳膊这种黏黏煳煳的小动作摩多摩多好吗】 【一人血书,请剧场管理员封禁郁燃分镜头的隐私功能,想看嘿嘿嘿】 【两人血书呜呜呜】 【三人血书!】 …… 【别装逼了,就这也能是百大第一?现在剧场明星榜门槛真低】 【真无语剧场直播卖腐就真流量密码了是吧】 【醒醒吧别人是真情侣,明星榜第一靠这个骗流量?这笑话你讲给我八十岁的奶奶她都觉得冷】 【……今天直播间怎么这么多妖魔鬼怪啊,燃神真顶流】 【别吵别吵,他们进去了,专心看】 推开大门,浅灰色条纹大理石地砖光可鑑人,顶灯用雕刻着花纹的磨砂灯罩盖住,明亮而不刺眼,空气中漂浮着幽幽的蔷薇清新剂味道,低分贝的纯音乐从墙角音响里流淌出来——一切都完美得恰到好处,让人身心放松,就像一座真正的疗养院。 他们面对着一扇圆弧形前台,前台也是纯白大理石的,台板左右放着两只花瓶,新鲜的白蔷薇带着露水团簇。 前台侧面是一架小型的gg册收纳架,燕时澈瞟了一眼,上面塞满了刚才他们阅读的那种gg单和艷色封面杂志,下面还有一些五颜六色的单子,不过被铁质篮网遮住了,看不太清。 没人? 郁燃燕时澈走近前台,高高的挡板上架着「工作中」的塑料卡,走进了才发现高台下面挡着一张桌子,工作人员趴在桌上很专注地玩手机上的单机消消乐,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到来。 郁燃也没说话,轻轻撞了撞燕时澈的肩,男人瞭然,趁着这个时间快速扫了一圈桌子上的东西。一只桌上型电脑配键盘滑鼠,一叠巴掌大很薄的员工手册,一些员工私人用品,包括水杯、钥匙圈、眼镜盒、半包苏打饼干。工作人员的座位旁似乎嵌着一个金属的储物柜,钥匙锁住的,被桌子遮住了半截。 还有对方的手机,燕时澈瞟了一眼,终于知道为什么这傢伙会津津有味地玩这么无聊的游戏了。这里没有网络和信号。 咚咚。 郁燃指节叩了叩台面,他以为工作人员会意识到自己上班摸鱼的错误,没想到对方理都没理他,优哉游哉地戳了几个unbelievable,过了一关,才慢吞吞地抬起头。 「预定了吗?」这位工作人员说话很不客气。 郁燃微微挑眉,专门注意了一下对方衣服的颜色和工牌,都没有问题后才点头。 工作人员也没有要他的姓名,磨磨唧唧地在键盘上输了几行数字,拎起桌上的钥匙圈,低下头去开保险柜的门。 郁燃和燕时澈又对视一眼,郁燃毫不客气道:「我要投诉你。」 当的一声,工作人员脚一踹,关上了柜门,紧接着啪地一声,两张房卡拍到前台桌上,最后唰地一声,两套浅蓝色的棉质衣服装在塑胶袋里拍在两人面前。 对方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郁燃,脸上没有情绪波动,就好像自己已经接受过无数次投诉般,耸了耸肩,「抱歉,本院没有投诉服务,也不会有这种东西,如果你能劝他们把我开除那最好。」 郁燃面无表情地盯着对方,那人的精神气很蔫,就像郁燃公寓小区守停车场的大爷,似乎随时随地都在打瞌睡。 面对郁燃故意刁难,对方也不生气,他似乎已经做完了自己的工作,再没有理会两人,解开手机点了下一关游戏。 燕时澈拿起桌上的房卡,看了一眼,201、202,刚好连在一起。 工作人员余光瞥见两人拿了房卡,在他们准备离开前,喉咙里唿噜地熘过两句,「作息时间表和地图册在架子上自取,谢谢光临请慢走。」 他说的又低又快,要不是燕时澈耳力灵敏,差点要忽略过去。 他走到前台旁的收纳架前,略过那一堆艷色杂志,从最下面的网兜的掏出两张册子递给郁燃。 第一张上面写着「红蔷薇疗养院作息时间表」—— 08:00 早餐 08:30 早间新闻与学习 10:00 医生会诊/身体检查 11:00 一小时锻鍊 12:00 午餐 13:00 午休(午休地点在疗养部一楼休息室,请勿回到客房部) 14:00 自由娱乐活动 15:00 营养下午茶与维生素片时间 15:40 疗愈时间(请前往相应治疗室配合治疗) 18:00 晚餐 19:00 晚间新闻与音乐 20:00 自由娱乐活动 21:00 回房 而第二张是图文并茂的地图册,从地图中可以看到疗养院的全貌。 第207页 疗养院分为疗养部和客房部,说是一栋大楼,但其实客房部与疗养部是由一道小型天桥连接,两栋楼呈现150度的夹角。 疗养部一共五层,一层为接待大厅也就是前台,以及娱乐室、休息室。二层为餐厅,三层四层是治疗室,五层是医护人员办公室和院长办公室。每层楼都有卫生间。 从三楼东侧的天桥过去就是客房部,一共四层,没有单独的出口,想要离开只能从三楼天桥到疗养部,通过疗养部的大门出去。可以说是存在极大消防隐患的构造,但剧本里无奇不有,这不算奇怪。 「我们先去房间里看看?」 郁燃抬头问燕时澈,燕时澈刚要说好,就听见前台的工作人员插嘴道:「白天住房部会上锁,你们进不去。」 「去哪儿?」燕时澈转头回来看郁燃。 郁燃盯着地图沉吟片刻,那奇奇怪怪的工作人员又开口道:「看时间表啊你们,进来疗养就老实按着疗养表来行不行,不然一周疗程下来没好是怪你自己不听话还是怪院里的治疗能力不行?」 「……」郁燃憋回了先调查的话,在燕时澈含笑的目光中,生气地捏了捏他的手指,「两点二十,先去娱乐室看看吧。」 「记得换衣服。」工作人员道,「不然会被赶出去。」 现在正是自由娱乐活动的时间,疗养院里各种指路的标志非常完善,他们在卫生间里换完衣服,很快找到了娱乐室。 这房间很大,三百多个平方的宽敞面积,一进去都是穿着浅蓝色病服的人,每个人都做着自己的事情,对进来的两个新病友没有施捨一个眼神。 郁燃习惯性地扫了一圈,虽然这地方大而没有遮拦,但还是能看出分区的痕迹。 比如进门的位置是电视电影的区域,窗帘拉上了一半,巨大的投影仪嗡嗡地运作着,正在播放电影,病人们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地望着屏幕。 往后,有几人垫着瑜伽垫坐在地上玩扑克牌,有人坐在窗边发呆,还有人下棋玩桌游。最里面的墙角有一大面书架,有安静阅读的,也有聚众围坐读诗的。 阅读区旁有一只钢琴,流畅轻快的音符从病人的指尖淌出,旁边也有人在倾听。 整个娱乐室里大约四五十人,有老有少,有身体残缺受伤的人,也有看似健康的人。空气中瀰漫着静谧恬静的气氛,所有的一切都如此美好,以至于让人产生安全舒适的错觉。 但郁燃见到这一切并没有感到放松,而是倏地拧起眉头。 此时窗边那个发呆的病人转过头,呆滞地注视着门口两人,他是在场唯一一个注意到郁燃和燕时澈的人。 郁燃牵着燕时澈的手就往他那里走,谁知那人却惊恐地瞪大了眼,似乎向他走来的是什么洪水勐兽。 两人还没走近,病人浑身轻微地颤抖着,一边摇头一边低声道:「快走,逃出去,逃出去,逃出去……」 他声音很小,几乎成了气声,只有燕时澈能听清他在说什么。 「什么逃出去?」男人问。 那人谁也不理,仍低着头神经质般自言自语:「逃出去,逃出去,血是红色的,皮肤是白色的,逃出去,左边还是右边……」 郁燃抿紧双唇,刚想亲自询问,但下一秒,那病人骤然噤声,身体也不再颤抖。他抬起头来,两颊肌肉僵硬地隆起,对两人展开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欢迎加入我们,新人。」 * 作者有话要说: 一百章啦~庆祝一下,给留评的小可爱发红包! 感谢在2021-12-04 16:30:01~2021-12-05 19:58: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芄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芄兰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红蔷薇疗养院 渡鸦的心脏 「欢迎加入我们, 新人。」 他古怪地说完,脸上保持着僵硬的笑容,望着窗外继续发呆。 郁燃和燕时澈同时皱了皱眉, 燕时澈顺着病人的目光向窗外看去, 与疗养部呈150度夹角的客房部刚好露出半栋楼,从男人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那些被擦得透亮的窗户里一模一样陈设的客房,最角落一间房的窗帘微微晃动,被人拉上了。 这地方处处透露着诡异, 两人在娱乐室里转了一圈,除了刚才那人,其他病人看起来都很正常, 那群打扑克牌的见到他们还热情地邀请他们参加。 「来吧, 最后一局, 赢了你可以得到五个。」其中一位病人眉飞色舞, 伸出五根手指, 「我们的牌局一周只有一次, 错过了这次机会会遗憾终生的。」 「对啊, 五个, 你拿着绝对会有用。」另一位病友目光在郁燃面前扫过,他们都自动忽略了燕时澈的存在, 「很沉重的五个。」 「五个什么?」郁燃在瑜伽垫上坐下。 「五个,就是五个。」第一个邀请他的人神神叨叨摇头晃脑, 见郁燃有一起玩的意思, 迅速地把桌上散开的扑克牌拢在一起, 熟练地洗牌切牌。 郁燃问:「玩什么?」 「斗地主。」病友答, 说话间已经把牌发好。 郁燃低头一看, 自己拿到了地主牌, 其他两人对他一个。 他不怎么玩牌,但规则还是知道,而且郁燃脑子好会算牌,也会观察旁人的反应。燕时澈透过后头的玻璃窗将对着郁燃那两人的牌面看得清清楚楚,时不时捏捏青年的后颈和肩膀。 第208页 在两人默契的暗箱操纵下,郁燃赢得非常轻松。 输掉牌的病人脸色一下黑了下来,手中没打完的扑克洋洋洒洒地扔在地上,转身就要走。 「等等。」郁燃扬起下巴,燕时澈挡住那人的去路,青年挑眉,「五个,给我。」 病人磨磨唧唧地把手揣进兜里,掏出来什么,燕时澈去拿他还不给,意思是让郁燃伸手过来。 郁燃摊开手掌,那病人攥住的拳头往他掌心里一倒。 什么也没有。 燕时澈啧了一声,威胁地盯着那病人,指节捏响出咔哒声。 病人脖子一缩,「都……都给你了,我真的没了,就五个。」 空空如也的掌心还摊在半空中,郁燃扫了一眼,「这些是什么东西?」 「心脏。」对方在燕时澈冷眼下吞吞吐吐道,「渡鸦的心脏,真的只有五个,全被你赢走了。」 他脸色发白,害怕但表情没有撒谎。 郁燃学着他的样子攥紧了拳头,像捏着五颗无形的糖果,揣进了兜里。 下午茶时间很快到了,门口进来了三个穿粉色护士袍的护士,第一个推着小推车,推车分为两层,上面是金属保温盖子,下面是装碟子和杯具的栏杆,叮叮咚咚地进了娱乐室房间。 第二个进来的护士拎着两只保温水壶,第三个进来则抱着一个大的医疗箱进来。 房间里的病人们见他们来了,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动,整齐在小推车前排起了队。 郁燃观察了一会儿,他们从推车下面取一只碟子和杯子,护士把保温盖打开,给每人的碟子里放上一块新鲜出炉的巧克力蛋糕。另一个护士打开保温杯,给他们倒上热热的红茶,最后一个护士把药箱打开,给他们分发每日的维生素片。 郁燃和燕时澈排在队伍最末尾,等到他们领餐的时候,护士抬头撇了一眼,「新来的客人,祝你在红蔷薇疗养院拥有快乐的一周。」 郁燃会不会快乐还是个未知数,不过面前的护士看起来挺不快乐的,她抬头的一瞬间郁燃就看清了,对方的眼里全是红血丝,眼皮底下黑眼圈浓重,看起来很久没有睡过好觉。 不知道这家疗养院到底有什么问题,无论是前台的工作人员还是护士看起来都非常的颓废。 「谢谢。」郁燃点头,他和燕时澈找了一个角落位置,三个护士送完餐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四处张望,似乎要确保所有人都把东西吃下去。 郁燃看着燕时澈,对方将蛋糕放在鼻尖嗅了嗅,又咬了一口,用同样的方法试了试茶水和维生素片,低声道:「都没有问题,没有下药。」 郁燃嗯了一声,在护士狐疑的目光中,咬了一口蛋糕,就着热茶下肚。 不得不说红蔷薇疗养院的烘焙技术还挺好,巧克力蛋糕细腻柔和,蛋糕胚带着微苦的涩味,中间却夹了糖渍车厘子的内馅,意外地合郁燃胃口。 燕时澈不爱吃甜食,见青年喜欢,趁着护士不注意把自己那份餵到他嘴边。郁燃就着燕时澈咬过的位置叼着蛋糕,飞快地挪到自己碟子上。 燕时澈抬眼扫了一圈,没人看这里,他低头在郁燃嘴角亲了一下,蹭走他唇上残留的糖渍。 青年震惊的抬眸,满脸都是直播可没关你在做什么。 燕时澈轻笑一声,「挺甜的。」也不知道说的是蛋糕还是另有所指。 郁燃耳尖嘭地红了,埋着头喝茶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下午茶过后是疗愈的时间,由于郁燃和燕时澈刚进入疗养院,还没来得及做体检和诊断,护士让他们在娱乐室待着听音乐,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不要到处乱跑,说这时候医生都在治疗室,一旦遇到事情没办法及时处理。 听完她们的话,郁燃一下就想起规则中写过,遇见穿着不属于本院的病人,要将情况告诉最近的医生,让他们处理。 护士走后,他和燕时澈在娱乐室里搜查,两个人仔仔细细地找了半个多小时,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有发现,就连书架上的书也是很正常的鸡汤文学。 剩下的时间,郁燃和燕时澈坐在电影区域的小椅子上随便放了一部电影看。 郁燃心不在焉地翻着地图册、时间表和疗养院手册,半天也没能从中发现什么端倪。燕时澈坐在他身边捏郁燃的手指,也没看电影的内容,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青年身上。 到下午五点五十左右,有护士敲开了娱乐室的门,提醒郁燃和燕时澈去二楼餐厅用餐。 二楼分为员工食堂和红蔷薇餐厅。员工食堂在最里面,进进出出的都是白大褂的医生和粉制服的护士,餐厅相比于食堂要大一点,透过玻璃窗进去,已经有病人在窗口排队了。 在进餐厅之前,郁燃注意到餐厅门口的玻璃上贴着一张粉色的gg纸,和疗养院守则的纸张材质相同。 两人凑过去看,纸张最上面写着一排字——红蔷薇餐厅用餐须知。 红蔷薇餐厅用餐须知: 为了给各位贵宾提供个性化舒适的用餐体验,每位贵宾的餐品各不相同,都是营养师根据您自身的健康状况提供。请您阅读以下条款,以便拥有一个高效的疗养周期。 【1】餐厅共有三个取餐口,请客人们排队有序就餐,向打餐的工作人员报出您的房间号,他们会记得您需要何种餐点。打餐工作人员和前台工作人员一样穿着白衣戴蓝色工作牌,请勿接受其他任何人的餐品。 第209页 【2】本餐厅不提供点餐服务,所有食品都是严格按照每位客人的身体状况提供。我们的餐食可能包括各种动物器官,以及刺激性强的蔬菜、香料,若有忌口请及时告知。 【3】若非必要请勿挑食,相信我们,餐盘中的每个食物对您的身心健康都非常有益。 【4】请勿与他人分享食物,我们不能保证其他客人的定制餐品中是否有您的致敏物。此外,我们也不能保证你所遇见的「他人」是否为本院的客人。 【5】本餐厅不会举行任何公益活动,若有可疑人士打着保护野生渡鸦的旗号,向您兜售蔷薇花,请勿购买。(註:餐厅不会提供任何野生动物食品,特别是「渡鸦的心脏」,请勿再向工作人员询问这种诡异的餐点,我们永不提供。) 食物是保证精力充沛的源泉,餐厅不会24小时开放,进餐时间持续一个小时,请勿轻易错过每一餐。另,希望您在这里度过一个完美舒适的疗养假期。 关键词「渡鸦的心脏」瞬间吸引了郁燃的注意,就用餐须知的措辞来看,似乎有许多人向餐厅索要过这种东西,工作人员不堪其扰添上去了这条注意事项。 而在之前在牌局上他也赢了五个「渡鸦的心脏」,虽然根本什么都没有,更像是那病人神经质的玩笑,但还是引起了郁燃的警惕,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他没发现的秘密。 两人将餐厅的五条须知记在心里,随着餐厅里的人越来越多,郁燃和燕时澈也领到了他们的晚餐。用餐期间一切正常,而他们直到现在也没有见到守则上所谓穿着其他衣服的人。 晚餐过后,所有人再次被护士集中到娱乐室,观影区域的椅子已经整齐地摆放完毕,晚上七点是观看晚间新闻和听音乐的时间。 郁燃本来没有什么兴趣,但电视上播放的新闻和他印象中的新闻大相迳庭,引起了他的注意。 第一条新闻又和渡鸦有关,称大群渡鸦在秋季集体南迁,由于头鸟的失误,纷纷插死在干枯的树梢上。 第二条新闻讲述科学家提取鸟类的基因,取得了震惊世界的重大发现,批判达尔文的进化论通篇胡扯,人类的祖先应该是遨游在天空的鸟类而不是马戏团猴子。 第三条新闻把上述消息做了总结,称人类的所有科学都诅咒和骗局…… 郁燃皱着眉听这些荒诞的言论。 此时,一声尖叫划破长空,门嘭地一声被推开。 几个医生大叫:「抓住他!抓住他!」 一个白影从走廊里冲进来,是个穿着白色病服的人。 他神色癫狂,瞬间引起了周围的恐慌,看见他衣服的颜色后,无数病人被吓得到处乱窜,椅子拖地发出滋滋的刺耳声,有人举起手中的东西砸出去,窗户玻璃碎了一地,燕时澈紧紧抓住郁燃的手,把他揽到自己怀中。 「一切都是假的!假的!」白衣服病人又哭又笑,在医生的追捕下翻上了破碎的窗户,唰地跳了下去。 郁燃拽着燕时澈跑过去看,一楼窗台离地面不到一米二的高度,按理说怎么都不会出事,但那病人仰头杵在地上,一片尖锐的玻璃从背部贯穿,在胸口出刺了出来。 那人的白衣瞬间被血染红,瞪大眼睛望着天空,双唇微张吐着血沫—— 「假——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05 19:58:37~2021-12-06 18:50: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号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红蔷薇疗养院 客房部安全守则 白衣病人的瞳孔逐渐涣散, 仰面朝天直直地躺着,张大嘴无声地指控着什么,屋内惶恐的闹剧也逐渐偃旗息鼓。 剎那间, 郁燃仿佛意识到了他看的不是天, 当机立断从窗口探出头往上一望。 五楼尽头的窗户向外大开,雪白的窗帘像幽灵般被风吹出窗口,唰地鼓起一个大包。 医生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挤过来,把郁燃从窗口推开, 护士们也从门口鱼贯而入,手中提着药箱,一边安抚着惊慌的病人, 一边给他们分发镇定药片。 郁燃若有所感, 又回头向外瞥了一眼, 余光刚好扫到客房部未被遮挡的半栋楼。天色暗下来时, 从外往楼里望, 很清晰就能看见房间里有没有光。 而郁燃恰好抓住了最角落那间房里微妙的明暗差异, 一个漆黑的影子陷在稍浅的阴影里, 郁燃望过去的时候, 那黑影动了一下,迅速地拉上了窗帘, 动作间有些许惊慌失措的味道。 「你看到了吗?」郁燃低声问燕时澈。 「嗯,我下午的时候也看见了。」燕时澈告诉他。 郁燃点头, 捏了捏燕时澈的掌心, 两人坐到一个安静的角落, 拒绝护士的镇定片。 「规则上说白色病服的病人不是疗养院的客人, 那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疗养院里?为什么院方不让其他客人与之接触?为何这些人看见白衣病人会这么惶恐?一旦被抓住后医生又会怎么处理?」郁燃轻声道, 「规则上穿其他工作服的人和穿手术服的医生又在哪里?渡鸦的心脏是什么?这里到底有什么秘密?」 燕时澈盯着他蹙起的眉心不出声, 他知道这是青年思考时的习惯,这时候郁燃不需要任何人的打扰,他会把心里的疑问列出来,挨个梳理。 第210页 沉默半晌,郁燃偏头看着燕时澈,缓声道:「我们该不该去相信疗养院提供的守则呢?」 最原始的恐惧来自于未知,而不安则来自于信任。疗养院守则看似贴心,但字里行间却透露出了诡异的危险感,避重就轻地提出警告,又在最关键的地方戛然而止。 这种避讳式的隐瞒让人们对规则的可信度大打折扣,但对于初来乍到没有依仗的病人来说又不得不去遵循,好比失足悬崖后,陌生人递来的绳索,无法得知对方是真心相助还是贪图你兜里的钱财,人们为了暂时的安心总会下意识抓住,紧接着深信不疑——就像那些看到白色病服后惊惧不安的病人一样,在守则的暗示下,潜意识把对方当做了恐惧的目标。 在如此封闭的大楼中,守则的内容随时都绷紧着每个人的神经,与表面上安宁的疗养气氛构成了极度的矛盾。别说在这里生活一周,就是三天都会有不少人发疯。 燕时澈扫过娱乐室中那些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病人,指尖按住郁燃未舒展的眉心,「相信你自己就好,有时候直觉比深思熟虑更加管用。」 「你一般是这么做的吗?」郁燃问,0013常年第一,还有破坏剧本被剧场驱逐的功绩,想必是比他经验丰富。 「嗯。」燕时澈笑起来,「我一般是体验派。」 时间很快过去,八点四十五的时候,护士又进来清点人数,让在场的病人们排好队,保证一个都不少地回到客房部休息。 郁燃自从小学三年级后,就没有这种排队放学的经歷,看那些病人乖顺安静的表现,心里觉得又诡异又可笑,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燕时澈盯着他也笑,指尖悄悄勾住老闆的手,「放学回家还应该手牵手对不对。」 青年在男人的掌心弹了一下,被紧紧地拽住手指,真就像两人排队还要搞小动作的小学生。 走过三楼天桥回到客房部,队伍就散开了,那些原本跟着队伍的护士停下了脚步,远远地站在天桥上督促病人快点进去,浅色的粉衣嵌在夜色中,显得面色发灰。 两人掏出房卡,直接去了二楼,燕时澈想去郁燃房间,一个白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员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拦住了燕时澈,「抱歉,为了保证其他顾客的睡眠质量,请在九点之前回到自己的房间。」 燕时澈眉角微微上扬,郁燃回过头瞥了他一眼,男人嗤笑一声,转身掏出房卡,走进了202。 回到房间后,郁燃开灯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客房装修简约宜人,打扫得很干净,房间格局像普通的酒店单人间,进门左边是卫生间,右边是衣柜,进去是一张一米二的单人床,正对着一面挂壁电视,电视柜上放了免费提供的面包饼干牛奶矿泉水等餐点。 客房的窗户不是落地窗,比起房间的装潢,窗口显得有些侷促,蔚蓝色的窗帘被绳子束起挂在旁边。 郁燃目光在床头柜上顿了顿,那里放着一张粉色的gg纸。 他走过去拿起来看,果然又是不同的守则。 客房部安全守则: 客房部以提供安全舒适的客房服务为己任,希望为您带来完美的睡眠体验。请严格遵循本手册的所有规则,可以在必要的时候保护您的身心健康。 【1】客房部共有四层楼,每层楼13间房,不会是12间,每层楼有13级台阶,不会有12级。如看到少了一间房或一级台阶,站在原地勿要轻举妄动,直到一切恢復正常再离开。遇见异常状况,请勿採取其他您认为正确的方法。 【2】客房部工作人员统一黑色制服白色工作牌,客房部护士统一蓝色护士服。若看见其他颜色制服且号称工作人员的人与您搭话,请无视他,不要在对方的注视下回房间。客房部没有医生。 【3】请务必在夜晚21:00前回到客房,这是疗养院最安全舒适的避风港,可以抵御所有不可知的危险。请在早晨8:00之前离开客房,白天不能进入客房,我们的清洁工需要很长时间来把这里恢復洁净。 【4】若在夜晚21:00前未回到客房,请勿使用房卡强行进入,因为那已经不是你的房间了。请联繫本层楼值夜班的工作人员,他/她会帮助你找到适合的住所,请遵循他/她的指示。禁止客人们互相串门留宿,这会妨碍他人的治疗。 【5】护士将会在早晨6:00进行查房,您可以醒着也可以还在睡梦中,但如果发现查房的护士没有穿着规定服装,务必装作还在睡觉,无论他/她做出何种举动,请勿睁眼。 【6】请勿在房间窗口待着超过十分钟,如果您看见其他房间的窗口有黑影驻足,请立刻离开原地并拉上窗帘。 【7】浴室热水的使用时间为21:00-24:00,请尽量在24:00前离开浴室。洗澡时请勿看镜子(加粗)。为保障您拥有良好作息,24:00-6:00为熄灯时间。 【8】客房部偶尔会有大人带领12岁以下儿童入住,若在夜间听见哭声,请多一些宽容,不要试图出门查看,我们将会满足您的一切补偿要求。 【9】房间内的零食饮料都为免费提供,每天会有清洁工补足更换,如果发现前一天您吃剩的食物并没有更换,请勿再次食用,并将情况告诉给前台工作人员,我们会对疏忽大意的清洁工施以惩罚。 【10】您不会有机会看见我们的清洁工,如果有人谎称清洁工让您开门,请勿相信,并把情况告诉前台工作人员。 第211页 【11】请务必妥善保管您的房卡,不要让它与任何血液接触。 郁燃匆匆扫过,陷入沉思,可以说客服部守则和疗养院守则有小半都大相迳庭。而且若此守则第二条成立,这里的工作人员是黑衣白工作牌的话,那他刚刚和燕时澈好像已经中招了。 虽然没有理会刚才那个白衣人,但对方似乎是目送他俩进的房间。 ——不知道这会不会造成什么麻烦。 青年幽幽地嘆了口气,走到窗前把窗帘拉上,此时时钟指针已经走到了九。 郁燃在房间里四处巡视,敲了敲地板和墙壁,甚至连天花板都细细地观察了一遍,初步排除了房间里有秘密机关存在的可能性。 做完这些,他从衣柜里拿出疗养院准备好的浅蓝色睡衣,进了浴室,用浴巾将浴室里的镜子盖上,打开热水洗澡。 身上还有星星点点没有消散的痕迹,郁燃把自己全身浸在淋浴下,努力地忽视这些东西。但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免不得会想起一些有的没的,热气止不住往脑袋上蹿,也往下面蹿。 郁燃自暴自弃地搓了搓脑袋,捲髮在指缝里打结扯得生疼才压下火气,快速沖了洗髮水泡沫,擦干水分,裹着睡衣逃离了热气腾腾的浴室。 脚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青年缓缓地松了一口气,一边擦头髮一边走到床头柜把刚才的守则拿起来重新看了一遍,将现有的所有信息放在大脑里整合起来。 郁燃暂时决定,在客房部就遵守客房部的守则,在其他地方就遵守疗养院的总守则,一旦遇见情况不妙就随机应变。而关于只有一个「无」字的拍摄目标,郁燃在心里也有了估量,既然没有固定的拍摄目标,那过本的方式就可以由他自己决定。 午夜一到,房间里的灯骤然熄灭。郁燃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望着天花板发呆。 静谧的夜色里,客房窗户滑轮轻微的响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开他的窗户,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青年心脏勐地一跳,警惕地起身,全身肌肉绷紧,悄然躲进了窗帘侧面的死角里。 一道黑影从帘后闪过,唰地挡下了郁燃的攻击。 燕时澈嘶的一声,又怕伤到郁燃,硬生生结下了一拳,迅速转身抓住了过于机敏的男朋友。 「是我。」燕时澈说完放开他,关上窗户。 郁燃揉着手臂,紧张的心跳还没缓过来。 「怎么又不穿鞋。」男人抱怨着,把他拎到床上。 「你来干什么?」 燕时澈顿了顿,将自己也裹进了单人床里,「陪老闆睡觉。」 郁燃没来得及说话,温热的触感就落在了他的嘴角上,于是他也顾不上说话了,胳膊绕着燕时澈的脑袋,在他唇上轻轻咬了好几口,直到被窝里的温度上升到危险的程度才放手。 剧本里不适宜宣淫,两人见好就收,憋得有些辛苦。 「我打疼你了吗?」 「没有。」燕时澈揉了揉郁燃的头,看他似乎有些困了,「睡觉,明天还要早起。」 一米二的单人床有些拥挤,郁燃被拘在燕时澈怀里却没觉得难受,迟来的困意在温暖的被窝里酝酿起来,让他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06 18:50:22~2021-12-07 19:13: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rush-渡°、哒咩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红蔷薇疗养院 恶魔的果实 郁燃没睡多久, 迷煳中感到燕时澈醒了,他眯眼看天还没亮,额角被亲了一下。 燕时澈给他盖上被子, 轻声道:「马上六点了, 我先回去,你再睡会儿。」 六点要查房,郁燃佩服他竟然能醒得这么早,男人撩开窗帘翻窗而出, 一分钟不到又钻了回来。 「怎么了?」郁燃疑惑道。 燕时澈自嘲地啧了一声,「窗户被风吹上锁住了。」 这里的窗锁是7字型的老式锁,窗框上有洞, 插上去就推不开了。燕时澈开锁一绝, 但窗户内侧有槽挡住了缝隙, 连根头髮丝都钻不进去, 更别说开锁的铁丝。 「带房卡了吗?」 「忘了。」燕时澈挠头。 郁燃窝在被子里笑, 「谁让你大晚上过来的。」 「因为我尽职尽责, 陪.睡服务要做好。」燕时澈捏了捏郁燃的脸, 目光扫视一周, 看看有什么地方能藏人。 衣柜和浴室倒是有空间,就怕护士连这种地方也要查。虽然两个守则的条例不一样, 一个说不能留宿,一个说可以在他人房里借宿, 但后者也要求了在护士查寝前离开。为了避免发生意外, 燕时澈得找地方躲起来。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 通电的呲呲声响起, 郁燃昨晚没关的床头灯亮了, 已经到了六点。 燕时澈听见走廊上传来矮跟工作鞋的声音, 郁燃的房间是201,应该是第一个被查房的,那声音转瞬停到了门外,刷卡房门响起清脆的嘀声。 郁燃和燕时澈对视一眼,男人迅速钻进了被子里,在秋冬厚被的掩盖下,揽住了郁燃的腰。 他刚藏好,房门就被推开,郁燃也闭上了眼。床鼓起来一大块有些奇怪,他又缓缓地压住了被角,希望疗养院没有变态到掀开客人被子看的程度。 第212页 那护士在门口逗留了一会儿,郁燃听见衣柜打开关上的声音,心想幸好燕时澈没去那里躲着。护士检查完浴室,绕过床走到窗前把房间的窗帘和窗户都打开透气。 郁燃偷偷地睁眼瞟了一下,窗边背对着他的是个穿着粉色护士服的人,按照客房部的守则来说,并不是他们的护士。 在对方回过头来前,郁燃闭上了眼,他听见脚步声逐渐逼近,停在自己的床边不动了。 紧张的气氛不断蔓延,郁燃心跳有些快,他埋着脸陷在枕头里,双腿蜷缩着被男人夹住。燕时澈上床的时候,鼻尖就顶在他的锁骨上,郁燃的睡衣扣子在睡觉时落了一颗,炽热的唿吸刚好扑打着皮肤。 郁燃想动又不敢动,在被子里轻轻戳燕时澈的脑袋,侧腰被握住蹭了一下。 护士还站在床头,听不见她的唿吸声,木偶般盯着郁燃看了许久。若是郁燃此时睁开眼,就会看见对方无机质般的瞳孔不正常地放大,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约莫过了三分钟,护士才重新行动起来,踏着那双矮跟鞋缓缓离去,关上了客房的门。 下一秒,燕时澈直接被青年踹了下去。 郁燃耳尖发烫头皮发麻,难以置信地瞪着对方,燕时澈弓着腰起身,宽松的睡衣挡住了血气方刚的反应。 燕时澈恬不知耻地笑了笑,「我先回去收拾,你还可以睡会儿。」 听见隔壁窗户推开的声音后,他转身跨上窗台,「待会儿见,老闆。」 郁燃躺在床上发现自己彻底睡不着了,起床洗漱完毕,看时间差不多就去敲开燕时澈的门,两人去了疗养部的二楼餐厅。 早餐供应是早上八点,郁燃叼着自己带的巧克力,和燕时澈一起排队取餐。 不得不说,这个疗养院虽然诡异,但餐点搭配非常营养均衡,郁燃得到了半块新鲜的橙子、一杯热的无糖果蔬汁、一片抹了苹果酱的全麦吐司、半个鸡蛋和一小碗金枪鱼蔬菜沙拉。 燕时澈和他的差不多,不过橙子换成了圣女果,果蔬汁换成了牛奶。 「像健身餐。」郁燃嘀咕。 等他俩找到座位,餐厅里的人越来越多。昨晚郁燃观察了,发现这个疗养院的病人大概不到五十个,目前见到的护士人数大约有十五个左右,医生只见到了三个,数量还不确定。 郁燃正准备用餐,忽然顿了顿,盯着自己餐盘里出现的小圣女果,问燕时澈:「你给我的吗?」 燕时澈倏地皱眉,「不是。」 「请勿与他人分享食物」的守则还在,两人暂时都没有正面对刚的意思,这莫名其妙出现在郁燃餐盘里的食物瞬间引起了两人的警觉。 以燕时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能力,在他眼皮底下往郁燃盘子里塞东西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这圣女果出现得不明不白,一猜就不是周围这群病人能够干出来的事。 郁燃指尖轻轻点着桌面,难道这剧本里还有他们没察觉到的灵异元素? 青年将圣女果从餐盘里挑出去,检查了一下其他食物,没有被动过的痕迹,才拿起叉子吃起来。 「恶魔的果实!」刺耳的吵闹声在人群里炸开,「它是魔鬼的眼睛,监视你!永远注视着你!——直到你死去!」 郁燃和燕时澈同时回过头去,一个病人从取餐口的队伍里跑出来,他的餐盘里挤满了红彤彤的圣女果,一个没拿稳啪嗒一声全落在了地上。 他一边疯狂地重复「恶魔」「魔鬼」之类的词语,一边扑在地上捡水果。 郁燃没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话语中,而是紧紧盯着他手上的动作。 那人的目光在满地四溅的红色果汁中来回巡视,指尖捏住一个果子又放下,神经兮兮地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青年眸光微微一闪,将刚才挑出去的圣女果不经意地扔到地上。 餐厅里人员繁杂,刚刚的骚乱正好给了郁燃这个机会,除了燕时澈抬头瞟了他一眼外,没有任何人注意到郁燃的举动。 青年眼神落在圣女果上,果然不到一会儿,那个病人如获至宝地捧起了郁燃刚刚扔到地上的果子。 郁燃以为他要把圣女果吃掉,那个病人却勐地站起了身,拽住旁边一个人的领子,把手中的果实往对方嘴里塞。而被他抓住的另一个病人也不是好惹的,闭上嘴撇过脸誓死不从。 圣女果在第一个病人的指尖掐出了鲜红的果汁,郁燃注意到他双眼通红,腮帮子鼓起,咬紧了牙关。尖锐的金属叉在空中划过一道寒光,噗嗤一声插进了抵抗着那个病人的眼里。 「啊啊啊啊!」对方松开嘴痛苦地嚎叫,前一人如愿以偿地将果实塞进了他的口中。 满手是血的病人大笑:「愿恶魔祝福你!」 鲜血混着果汁淌了一地,郁燃微微蹙起眉,很快就有医生赶到,他们手中带着绳子,将发疯的病人和受害的病人通通绑起来抬了出去。 而其余人则并没有什么反应,甚至惊慌程度比不上昨天见到白衣病人时的情景,观看完这齣闹剧就继续排队就餐。 郁燃若有所思,不过燕时澈现在是彻底吃不下盘子里的水果了。 早餐过后是半个小时的早间新闻和学习时间,播放的新闻仍旧是无厘头的消息,主题都是赞美神学、批判科学以及宣扬世界末日。郁燃甚至觉得疗养院里大多数病人精神不正常都是受这个影响。 第213页 十点的安排是医生会诊和身体检查,郁燃和燕时澈还没体检,两人被护士重点关照,亲自带到了三楼的会诊室,接下来的检查和常规体检差不多。 在等待出结果的时间里,两人又被分开带入不同的诊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坐在桌前,递给郁燃一套精神状况检测题。 题目一共有三百道,和大学时做过的心理健康测试题差不多,只不过其中有的题目非常奇怪。比如问他,更喜欢死鸟的内脏还是活人的鲜血。郁燃冷漠地在旁边写上都不喜欢。 他花了半个多小时才把题目填完。 「显而易见——」诊疗桌后的医生扶了扶自己的金丝眼镜,看着郁燃提交的题目,「你患有『脑神经混乱强迫症』,非常不幸这是一种不治之症,对待这种病症平时可以多听音乐多放松。」 「然后就好了?」郁燃面色不虞。 「然后就可以保持愉快的心情迎接死亡。」 「……」 郁燃冷着脸从诊疗室离开,燕时澈也刚好出来,郁燃问,「你也被定义为绝症了?」 「绝症?」燕时澈好笑地挑眉,「那医生说我身体健康,让我继续保持。」 「……」郁燃盯着他,「那你好好珍惜我吧,你男朋友被下绝症通知了。」 燕时澈揽着他笑,手指在他柔软的髮丝间揉搓。 后面一小时的锻鍊就是一群病人傻呵呵地排队做中学生广播体操,做完操还有压韧带、仰卧起坐的活动。郁燃感觉自己像是上了一节大学体育课。 熬过午餐和午休,终于等到自由活动时间,活动不限制在娱乐室里,郁燃和燕时澈一对视,男人就知道青年要搞事情了。两人偷偷来到前台,郁燃从午休结束上厕所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里没人,现在仍旧没有工作人员在。 他向燕时澈挥了挥手,男人在一旁望风,他进去翻东西。 前台东西很少,基本上和他们第一天来的时候看见的差不多,电脑页面也只是普通的客户登记,没有任何问题。 他们现在调查的难点就在于没有明确方向,因此所有东西都得翻一遍记在心里。 就在郁燃以为这里确实没什么线索的时候,在电脑键盘下面摸到了一本巴掌大的很薄的小册子。 他拿出来一看,《工作人员手册》。 第104章 红蔷薇疗养院 经验之谈 工作人员手册: 亲爱的员工, 在你领到这本手册的时候,就说明你已经被本院接纳,成为了疗养院大家庭的一份子。请阅读以下工作手册, 以便深入了解你所工作的地方, 以及熟知能做和不能做的事情。 【1】禁止接待白色病服的客人,无论他们给你多少小费,无视他,不要提供任何帮助。 【2】只有白色制服的医生、粉色制服的护士以及白色制服蓝色工作牌的人是本院员工。如果遇见黑色制服白色工作牌的人前来接班, 请勿将房卡存放箱的钥匙交于他/她,并按下前台警报按钮,他们在听到警告后会自动离开。请勿与非本院员工交谈。 【3】若与非本院员工已经进行交谈, 请立刻到餐厅吃下你见到的第一个食物, 无论那是什么, 请务必吃下, 这能救你的命。 【4】本院不接待12岁以下的儿童, 如果在院内听见儿童的哭声, 请无视。 【5】本院只有五层楼, 每层楼12间房, 不会是13间,每层楼只有12级台阶, 不会有13级。请牢记这一点,不要搭理任何向你询问第13间房在哪里的顾客, 也不要试图向他们提供任何帮助。 【6】你的工作时间为8:00-12:00, 13:00-17:00, 18:00-21:00中的任一一个时间段, 请勿连续工作超过五个小时。 【7】若在工作过程中感到精神恍惚、疲惫、肌肉酸痛、眩晕等不适症状, 请前往诊疗室, 向值班医生提出精神疏导的要求,并结束一天的工作,此行为不会扣工资。 【8】若想离职,请前往院长室,当花瓶在门左边,并且花瓶中蔷薇为红色的时候进入房间办理离职手续;若花瓶中蔷薇为白色,请明日再来;若花瓶在门右边,无论蔷薇是什么颜色,请立刻离开本层楼,三小时内不能上去。 郁燃的面前摆着四份规则,分别是《红蔷薇疗养院守则》、《红蔷薇餐厅用餐须知》(他誊抄的)、《客房部安全守则》,以及从前台顺来的《工作人员手册》。 他整个下午都在这几份文字规则里钻研,燕时澈坐在他面前,挡住其他人的视线,让郁燃有足够的时间思考。 「没有任何逻辑,规则间甚至互相矛盾。特别是客房部和疗养部,看起来彼此拆台,处处相反,只有餐厅的规则较为独立,但从这些文字中挖掘不出有用的信息,更像是在共同创造一个诡谲的怪谈恐吓我们。」郁燃最后得出这份结论,将这堆东西扔进背包,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郁燃擅长的其实是逻辑推理,或者从线索中挖掘真相,但这个剧本似乎就是在针对他这个特质,不仅没有拍摄目标,目前得到的所有线索还都充斥着矛盾、无序、混乱,只用四张莫名其妙的纸就打乱了他的思维,这很不妙。 而且单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五星本过于平静了,现在死亡的都是npc,郁燃甚至很难感觉到危险。 这种诡异的安稳就像是棍子打在身上前给的一颗甜枣,让人情不自禁地放松警惕。 第214页 郁燃很少觉得一个剧本能这么棘手,之前困境最难是线索不够,这回不一样,这回是把大部分的线索都找出来了,但无法从中推断出他想要的答案。 这些零散的信息指代的是什么? 拍摄目标到底要他做什么才能评定为通关? 指尖点在他眉心揉了揉,燕时澈顺手摸了一把郁燃的脑袋,「既然规则没有逻辑,就不要带逻辑去看。」 郁燃抬眼,「经验之谈?」 「经验之谈。」 两人莫名其妙的对话让直播间观众满头问号,但某个屏幕后穿着白大褂的鸡窝头男人因为这一句再次摔了面汤。 ——经验之谈?什么经验之谈?!那傢伙记忆都删完了哪来的经验?? 徐让连纸都忘扯了,一脸痴呆地盯着屏幕,泡发的酸菜调料包混合拉面挂在他的大褂下摆往下淌,滴到脚趾上时他才如梦初醒,飞快地蹿进办公室旁的小卫生间,一边沖拖鞋上的油汤,一边神色痛苦地掏出手机,将某个他看着就牙疼的名字从黑名单里拖了出来。 徐让单手脱着大褂,手机放在肩膀上夹着,拨通后就忽然紧张地屏住了唿吸,以他的经验,那傢伙通常会在三声之后接响,一分一毫都不差。 嘀—— 「……」 听筒内只响了一声,徐让就听见接通的声音,他还没准备好要说什么,一口憋住的气僵硬地卡在喉咙管,捶着胸口半天说不出话。 「徐让?」那头终于出声了,是他印象中性冷淡的味道,古井无波,和活了千八百岁的王八似的。 徐让腹诽着,听筒里又冷冰冰地传出他的名字,他才勐地回过神,内心局促不安。 「0001啊?」徐让干巴巴道,「在干什么呢?」 对面又是一段沉默,隐约有布料摩擦的声音从近到远又到近,徐让猜测他换了一只手拿手机。 「开会。」0001依旧冷漠,「有事吗?」 「开会啊,开会好啊!」徐让松了一口气,只要那傢伙没看直播就行。 当初是0001利用开挂武器把0013从剧本里绑出来,直接扔到他办公室让他动手把0013的记忆消除,取消演员身份扔出剧场。要是被那傢伙知道0013记忆恢復,自己就完蛋了。 徐让尴尬地呵呵呵,呵了半天没呵出个所以然。 0001打断:「有话直说。」 「有话……」徐让卡了一下,他清楚0001这人极其奸诈,要自己没事找事绝对会被调查一番。他脑子在此时飞速运转,想找个合理的藉口解释自己好几年以来打这唯一一通电话的目的是什么,最好不要让他起疑,又能够解释自己刚才犹豫不决的奇怪表现—— 「要一起吃饭吗?」徐让脱口而出,紧接着无声地拍了自己一巴掌,这什么破事。 那头又是沉默。 徐让嗯嗯啊啊半天,「不吃也行,我就随便问问……」也没指望你答应。 「好,我开完会来找你。」 听筒骤然挂断,没有给徐让一丝反应的时间,男人顶着鸡窝头,看了看身后的屏幕,又看了看手机上「傻逼儿子」四个字,觉得世界陷入了魔幻。 「他找你干什么?」 「吃饭。」 「可能不是吃饭吧。」办公桌后的身影笑了笑,「我还不了解他么?」 0001顿了一下:「我知道,boss。」 银白色的眼眸看向办公桌前方,巨大的光屏上画面闪烁,正播放着此次比赛各个分镜头的盛况。而中间被放大的画面当中,两个黑髮男人正在分享一碟芝士松塔千层酥。 「你们的观察员同意书我看了,没什么问题。」boss抽出一份文件推到桌上,缓慢道,「不过有地方需要小小的改动一下。」 0001接过修改后的同意书,扫了一眼,嘴角含着让人无法察觉的僵硬。 恰好,画面里传出黛眸青年冷漠的声音,「你玩我呢。」 郁燃挪开脑袋,说什么也不吃燕时澈递来的东西了,男人自知玩过头,主动将自己那份千层酥放到郁燃的碟子上,「吃吧老闆,我不逗你了。」 青年瞥了他一眼,在护士目光扫过来之前,快速叼起甜点,混着奶茶下肚。疗养院的伙食挺好,不过就是太健康了,主餐少盐少油少糖,只有下午茶能吃到点有味道的东西。 接下来的后半天仍旧没有发生什么事,在充实的时间表安排之下,很快就到了夜间,他们像昨日一样排队回到客房部。 这次门外没什么奇奇怪怪的工作人员,燕时澈光明正大地跟着郁燃进了201。 「我记得我付的是合法工资。」关上门,郁燃转身退后一步,「你这样显得我做的是灰色交易。」 「嗯,白天保镖,夜间男友,非常合理。」燕时澈凑上去,「我说过,我什么都干的。」 郁燃想起第一次在人才市场见到燕时澈时,他脚下放的那块纸箱,「一天八十,包吃包住?」 「包吃包睡。」 燕时澈微微一笑,深邃的瞳孔像百尺黑潭,瞬间把人吸了进去。 唇和唇的碰撞一触及离,郁燃想起早上那种情况都差点擦枪走火,默默地退后一步,燕时澈也记起了这件事。两人虽然平时过剧本爱乱来,但也没到这种处境不分的程度,磨磨蹭蹭消了消火,暂时终止了这场不妙的暧昧氛围。 郁燃昨天只睡了五个多小时,没休息好,决定今晚早点睡,就是明天护士把燕时澈从被窝里提出去他也不睁眼。 第215页 洗澡的时候,他发现昨天挂在镜子上的浴巾被收走了,可能是清洁工收拾的,卫生间的镜子又大又亮,明晃晃地反射着头顶的光线,有点刺眼。 郁燃打开热水,喊燕时澈帮他找浴巾,自己先快速沖了个澡。 这时候的热水有些烫,很快浴室里就起了一层白雾,郁燃沖了沐浴露关水,燕时澈已经将浴巾挂在了门把上。 等郁燃换好衣服,那面巨大的镜子无法遮挡地钻进他的眼帘。水汽结成的小雾珠铺在上面,整面镜子模模煳煳的看不清东西,只照出白蒙蒙的影子。 郁燃刚要离开忽然顿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蓝色的棉质病服,再次抬起头来。刚才那一瞟好像只是他的幻觉,浅蓝的人影一动不动地望着镜子,根本没有什么白色。 *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感谢在2021-12-08 20:19:42~2021-12-09 20:0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染衣子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红蔷薇疗养院 ——让她停止哭泣。 浴室门打开的时候, 燕时澈注意到郁燃脸色有点奇怪,低着头像是在思考,走过他身边的时候都没反应。 「刚才在浴室里出事情了?」燕时澈一下就猜到了。 郁燃嗯了一声, 在镜子中扫到的那抹白色很模煳, 而且只是一晃而过,他身上的病服也是浅蓝色系,说是看错也不是没有可能。 郁燃顿了顿,对燕时澈说:「你洗的时候还是用浴巾把镜子盖上, 有点不对劲。」 燕时澈点点头,手中拎着衣服打开了浴室门,一边走一边道:「我说就应该跟你一起, 免得出意外……」 一起才更会出意外。 郁燃擦了擦发梢粘上的水汽, 打开了电视, 这里的电视接收不到任何频道, 快被时代淘汰的dvd盒子搁在电视柜正中, 郁燃在下面翻出了几部怀旧电影, 电影内容都还挺正常。 他随便选了一张碟放进dvd, 躺在床上等待困意。 燕时澈洗完出来, 房间里的大灯都关了,电视机屏幕光影变换, 映在被子上。钟錶走到了十点,郁燃已经睡着了, 歪歪地侧躺在床边, 给燕时澈预留了一半的空间。 男人将电视关掉, 房间陷入黑暗, 他上床时郁燃也没醒, 似乎真的困懵了。 …… 咚、咚、咚。 锐利的眼眸在黑暗里睁开, 燕时澈摸了摸怀里的青年,目光射向门口。 钟錶的时针分针指向十一点五十,即使尚未熄灯,但因病人们的精神一向虚弱,客房部已经彻底陷入死寂。 郁燃不安稳地转了个身。 门外再次响起迟缓的敲击声。 咚、咚——咚。 燕时澈起身,衣角被拽了一下,转头看见郁燃已经醒了,青年揉了揉眼睛,「……谁在敲门?」 「不知道,我去看看。」 在燕时澈说话的时候,郁燃痛苦地爬起来,踩进拖鞋里,「我跟你一起去。」 咚、咚、咚。 那声音催命似的响起,郁燃走到门前,这里的房门和酒店还是有些许差别,没有猫眼,因此不能知晓外面站的什么人。 郁燃虽然刚醒有点懵,但还不至于蠢到直接开门的程度,他顿了顿,问道:「谁?」 敲门声停下了,但门外依旧一片沉默。 燕时澈站在郁燃身后,他没有听见丝毫动静,甚至连衣料摩擦的声音和人的唿吸声都没有,似乎刚刚敲门的并不是一个活人。 「我是客房部的清洁工,客人,我有东西忘在了您的房间里,请问可以开门让我取走吗?」寂静中响起彬彬有礼的男声,「很抱歉打扰您休息,如果您需要补偿,我们可以无条件满足您的要求。」 郁燃和燕时澈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客房部守则上的条例—— 【您不会有机会看见我们的清洁工,如果有人谎称清洁工让您开门,请勿相信……】 虽然郁燃对守则上的内容始终报以怀疑的态度,但面对现在的情况,他还是谨慎地选择了不要轻举妄动。 更何况在这个时间点来客房拿他所谓「忘在房间」里的东西,明显另有所图。 「你可以明天再来拿。「郁燃回答,略显暴躁地说,「否则我立刻投诉你。」 门外安静下来,过了好久再没响起敲门声,那东西似乎走了。 郁燃转身,「先睡觉。」 「等等。」黑暗中,燕时澈忽然蹲下身,指尖在门缝中摸索,捏起一张薄薄的纸条,「这里有张纸。」 若非男人特殊的目力,换作普通人完全注意不到,第二天护士查房就会将纸条捡走,根本没机会知道门缝处被人塞进来过一张纸。 郁燃疑惑地嗯了一声,两人走到床边打开了床头灯。 是一张被细细裹成薄条的纸,燕时澈小心地展开,放在灯下。 纸只有巴掌大,手写的文字密密地挤在一团,从笔迹可以看出书写的环境很差,笔触十分慌张。 郁燃扫过那一排排字,表情严肃起来。 这又是一张类似于规则的字条,只不过与前面几张官方「禁止做和可以做」的条例不同,它更像是随手写的便签—— 1.你决定你将拥有的命运 第216页 2.不要相信医生护士的鬼话(加粗描边)。找穿白色衣服的病人,无论他们说什么,就算是胡话也要按照他们说的去做 3.一旦你的病服变成了白色,躲避那些白大褂医生,否则你会被抓起来 4.每层楼的第十三个房间是手术室,你可以在那里躲开医生的追逐,不要害怕手术服有大片血迹的医生,他们可以帮助你;如果找不到相应的房间,用房卡划开你的右手无名指,滴一滴血在右眼。 5.待在第十三级台阶上会帮助你精神平稳(大概?也许会更疯) 6.不要相信任何人(此句划去)相信你认为值得信任的人 7.儿童的哭声预示着危险,不要制止他们产生灵感,他们总是比成年人看得更清楚 8.远离任何可以测量的物品,除非你已经做好了准备 9.左边和右边实际上没有什么区别 10.红色和白色也没有什么区别 11.没有人能在这里活过七天 12.你必须要捨弃一切(字迹潦草) · 郁燃一觉睡到了早上七点,敲门声把他震醒,燕时澈这回终于走了正门,看来六点的时候已经躲过了一次护士的查房。 郁燃洗漱完走出浴室,男人默契地在他嘴里塞了一块巧克力。 其实郁燃低血糖的毛病已经不怎么犯了,迷煳只是单纯没睡醒。在进剧本之前,郁燃整天废寝忘食搞学术研究,虽然经常锻鍊,但长年累月的饮食不规律乃至没有导致晨间血糖偏低。然而自从进了剧本,天天和燕时澈待在一起,饮食逐渐规律,健康状况比之前好了许多。 不过习惯已经养成,郁燃给了男朋友一个早安吻,两人结伴来到餐厅。 还好今天他们的早餐里没有圣女果,经过昨天那一幕一看见圣女果郁燃就想起血淋淋的眼球,心理上犯噁心。 早间新闻后是例行身体检查,比第一次体检快速,他们加入其他病人的队伍依次进入不同的诊室。护士会记录身高体重体脂率等数据,然后在指尖扎血检查,在检查完后给每人发一小支葡萄糖,喝完后就去娱乐室准备接下来一小时的体育锻鍊。 郁燃觉得自己在这里的生活跟公寓楼下的老大爷似的,作息非常健康,乃至于他觉得这里根本不像是在剧场,而像是在什么退休老人活动中心。 午餐非常丰盛,是涂满了酱汁的菲力牛排和小撮芝士番茄意面,配菜是无油烤西兰花和胡萝蔔,以及一杯低度数的白葡萄佐餐酒。吃了两天淡出鸟的清蒸水煮病号餐,郁燃以为自己进错餐厅了,默默地确认了好久,直到工作人员向他解释—— 「别担心客人,这是专门为您量身定制的餐点,您的身体太过纤弱,需要优质动物蛋白和脂肪补充营养——」打餐的工作人员微笑,「您看您旁边的客人就不同,他的身体素质良好,所以我们提供的是最均衡的餐点。」 原本听到「身体太过纤弱」几个字郁燃满脸迷惑,直到瞟见一旁燕时澈盘里的无油无盐鸡蛋蔬菜沙拉健身餐,收回了不满。纤弱就纤弱吧,反正那堆草他不愿再吃。 下午的个人活动时间较多,郁燃没和燕时澈停留在一楼,而是在治疗室附近寻找更多可能有用的线索。三四楼的治疗室很多,地图上显示,一层楼十二间,每间都有二三十个平方,摆满了检查治疗的器具。 郁燃和燕时澈的检查结果今天早上才彻底出来,前两日下午的治疗时间都是在娱乐室里度过,没有亲身进来体验过。不过看那些冰冷得散发着金属寒光的器具,郁燃也不怎么想来体验。 此时三楼长长的走廊上只有他们两人,医生和护士可能都在五楼的办公室休息,没有看见他们的影子。洁净透亮的大理石地板晕着头顶的灯光,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 「你听见了吗,老闆?」燕时澈忽然停下脚步,拉住了郁燃。 青年刚开始只是疑惑地摇了摇头,但随着脚步声停止,四周的环境声显得嘈杂起来。 ……寂静……电流在线路里持续嗡嗡……寂静……楼下水管的沖水声……寂静……小孩的啜泣…… 郁燃勐地抬起头,望着天花板。 耳朵捕捉到的呜咽在这一刻骤然放大,最初以为的幻听在这一刻确认,有小孩在楼上哭泣。 「去看看。」郁燃飞快地拽了拽燕时澈的袖口,和男人匆匆往四楼上赶去。 越往上那声音越大,郁燃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上面,以至于没注意到燕时澈上楼时倏然皱起的眉头。 4f的标志出现在墙壁拐角,郁燃转过楼梯口,顿在原地,燕时澈勐地拉了他一把,挡在他的面前。 空旷的走廊上,伴随着咿咿呀呀的抽泣声,穿着红裙的小女孩站在走廊正中,她的脸色惨白,双目里幽黑空洞的颜色挤走了所有的眼白。小女孩诡异地直视前方,只有比裙子更加血红的唇在颤抖,张张合合,像留声机的零件,僵硬的发出哭声。 在见到两人的剎那,漆黑的泪水从女孩空洞的眼睛里流出,像浓郁粘稠的墨水缓缓地滑过苍白的纸张,一滴又一滴,扑簌簌地落下,留下蜈蚣状的黑色泪痕。 ——让她别哭。 郁燃心脏像被无形之物狠狠地攥住,所有看过的规则在此刻搅成一片混沌,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让她停止哭泣。 第217页 第106章 红蔷薇疗养院 浴桶里的男人 细细的啜泣在空气中生成让人头晕目眩的嗡鸣, 呜呜作响,鬼风唿啸,最终合成一股尖锐的哨响, 不断迴荡在走廊中。 燕时澈握住了郁燃的手腕, 缓缓地向后退,剧烈的危机感笼罩了男人全身,燕时澈的直觉一向很准,肌肉微妙地绷紧, 在毫秒间形成了最佳的防御状态。 眼前的小女孩仍旧一动不动,呆呆地望着他们,只是她眼中漆黑的泪水蓄积的越来越多, 不断地向下淌, 在脸上脖子上胸口处留下淤泥的印痕。那些粘稠的液体浸湿了她血红的裙子, 又沿着苍白的脚踝在地上流淌, 最终形成一滩半凝固的液体, 有一股沿着地砖的缝隙向郁燃他们缓缓淌去。 腕间温热的触感稍微驱散了郁燃脑中的混沌, 他用力咬住下唇让自己清醒过来, 躲开脚下淌来的黑泪, 握住燕时澈手掌的同时掏出了背包里的东西。 是一只破旧的棉布娃娃,娃娃的身躯由不同颜色的碎布缝补而成, 里面塞满了破布条,头髮是由一根一根的黑色毛线织成, 眼睛鼻子嘴都是线头缝制, 五官又丑又诡异。整体来看有些骯脏, 甚至线缝处都是破裂的。 郁燃刚刚掏出娃娃, 一行血字就出现在了旁边—— 【阿姊的布娃娃:阿姊一针一线缝了一整晚, 终于缝好了阿妹最爱的布娃娃, 有了它,再调皮的小孩也会不哭不闹乖乖进入梦乡。】 这是郁燃在第一个剧本中完成暗线任务获得的特殊道具,这一长串的道具介绍简而言之就是能止小儿啼哭。 那哭声让郁燃脑袋晕得要命,在他眼里地砖都变成了菱形的格子,像哈哈镜中场景般不断的拉长收缩,他只有扶着燕时澈才能站稳。 「扔过去。」他说话的时候半个身子的重量都靠在燕时澈身上,将手里的布娃娃塞给了他。 男人接过道具,显然动作有些粗暴,正中那诡异小女孩的眉心,落到地上。 下一秒,走廊中啜泣的声音戛然而止,小女孩张张合合僵硬的嘴唇闭上了。画面惊悚地开始倒放,流淌到他们脚下的黑泪像虫子爬回巢穴,猝然向后退去,退回苍白的脚踝,退回鲜红的裙子,退回她的胸口她的脖子她的脸颊,最终钻进了她漆黑的眼眶里。 黝黑的眼球从边缘开始褪色,眼白渐渐出现在眼眶中,女孩惨白的脸色逐渐红润起来,她动了动眼珠,蹲下身捡起了地上的布娃娃。 一切都恢復了正常,所有奇诡的幻象消失不见,走廊里空荡荡的,除了他俩一个人影都没有。 燕时澈回头看了一眼老闆,郁燃恼火地低吟,「我有点不太好。」 「怎么不太好?」 「头晕。」 郁燃额头抵在燕时澈肩上,男人顺手捏了捏他的后颈,郁燃没撒娇,他是真的头晕,不知道燕时澈为什么半点事没有,自己则靠在对方身上缓了半天也没缓过来。 「我忘记了一件事。」燕时澈忽然拍了拍郁燃的肩膀,「刚上楼去的时候我数了一共有十三阶。」 郁燃愣了一下,抬头拉着人就往楼梯口走,晕乎乎的差点跌一跤,幸好及时被拉住。 燕时澈他干什么,青年道:「站上去试试。」 昨晚清洁工从门缝递来的那张纸条有很多信息待确认,正好郁燃看看站在十三级台阶上是不是真的能够缓解头晕让自己稍微清醒一点,如果有效的话,说明那张纸条确实有一定的可信度。 「怎么样?」燕时澈虽然和郁燃一起站上去,但他又不头晕,没办法察觉这方法是不是有用。 过了好一会儿,郁燃才点点头从楼梯上下去,「那张纸条说的是对的,至少我现在好多了。」 他转过头继续道:「清洁工给我们的提示是不要制止儿童的哭泣,我没办法确定我刚才的行为会不会造成不良的后果,但那声音真的让我太难受了,如果不让她停止哭泣我觉得我可能会被吵死。」 「难受?」燕时澈微微挑眉,「在你听起来那声音很刺耳吗?」 「对啊,难道你不是?」郁燃忽然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劲,黛眸盯着燕时澈,「你听着是什么样子的?」 「就是普通小孩的哭声。」燕时澈迟疑道,「最多有点——大声?」 「难怪你不头晕。」郁燃思索片刻,刚才的哭声就像一把电钻在他脑子里钻洞,太阳穴都一抽一抽的,「看来是在针对我。」 「针对你——」男人噤声,似乎感觉到了异样。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三楼。 「让让,让让!」唿喊声打破寂静,嘈杂的环境声像忽然被人摁下开关,充斥着耳畔。 薄荷绿手术服的医生护士推着一架带滚轮的病床,唿噜唿噜穿过走廊,郁燃瞟见床上鼓鼓地躺着一个白衣病人,满脸是血,一只眼球下陷出血淋淋的空洞,像是被人用什么东西捣碎了。 跟着跑动的护士将纱布按压在他脸上,遮住了可怖的伤口。 郁燃和燕时澈向他们离开的方向望过去。 他们穿过一间、两间、三间……十二间治疗室,将走廊尽头第十三间手术室推开,一群人急匆匆地消失在门内。 手术中的红灯嘭的亮起,两个推车的护士留在手术室外关上了门。 其中一个手掌上全是病人流的鲜血,但她似乎不怎么在意,往绿色的手术服上擦了擦,手术服上浸出十个暗红色的指印。 第218页 「最近不太平啊。」 「两天收了两个出事的,唉。」 两个护士一边聊天一边往郁燃他们方向走来,两人下意识就要躲开,谁知其中一人抬头向他俩笑了笑。 「午安,客人。」护士礼貌地打了招唿,似乎又不太在意两人的回答,说着话向楼上走去。 「是那天在餐厅被叉子插进眼球的人。」郁燃抿嘴,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还在三楼走廊,但郁燃有种感觉,他们现在所在的疗养院已经不是刚才的疗养院了,就好像进入了另一个平行时空。 而一切的变故都是在他们听见那个小女孩的哭声之后,楼梯变成了十三级,治疗室变成了十三间,穿着手术服的医生护士在走廊里来来往往。 郁燃看了看自己和燕时澈的衣服,仍旧是蓝色。他又抬头望进走廊,隐隐约约的聊天声从那些治疗室里钻出来。 「我想进去看看。」郁燃有一股说不清楚的预感。他抬头看燕时澈徵求对方的意见,男人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做什么都可以。 他们推开距离最近第一间房门,乳白的水蒸气扑面而来。 「来新人了。」郁燃还没看清治疗室内的情景,就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白雾渐渐散开,有人大叫:「很冷!把门关上,新人!」 燕时澈关上门,郁燃扫了一周。 离门口最近的地方放着一只很大的橡木浴桶,两只水管插在浴桶两侧,一只放水一只排水,整个房间里都是这里冒出来的热气。 浴桶上方有一面盖子,一只脑袋从盖子正中的洞里伸了出来,望着郁燃和燕时澈,眼神就像是在打量菜市场的苹果,他沉吟一声,「很新的新人,还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雏鸟。」 郁燃听出他就是刚刚叫关门的人。 洞里向外冒着水汽,随着男人说话,郁燃听见了晃荡的水声——不对,不止是从浴桶里传来的水声。 郁燃回过头,除了浴桶中的男人,房间里还有七八个人,他们都穿着白色病服,好奇地望了过来,在看清郁燃燕时澈身上的衣服后,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天真的雏鸟。」 这些病人每个都很奇怪,有一个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光着脚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有一个盘腿坐在一根水管下,每隔三秒就会有水滴滴在他的眉心;有一个直接站在冷水管下,冻得瑟瑟发抖也不离开;还有人赤.裸上身,用大块的冰擦洗皮肤…… 他们看见两人的蓝色病服后,并没有什么恶意,瞟了一眼就各自干起了自己的事情。 「请问你们在做什么?」郁燃问。 房间里忽然安静下来,这些病人互相对视一眼,脸上都浮现出古怪的神情。 郁燃抿了抿嘴,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抵在门边决定见势不妙就逃走。谁知浴桶中的男人勐地从鼻腔里爆发出大笑,随后整个房间都炸开了声。 那些人笑得面红耳赤,仿佛郁燃刚才说了什么有趣的笑话。 「哈哈哈哈哈,我就说!」浴桶里的男人一边笑一边扭,热气包裹着他,好像只有一个脑袋浮在空中,「我赌对了!他很大胆!他没信那群恶魔的狗屁规则!」 「得了吧。」赌输的人喝倒彩,将目光放在了这两只雏鸟身上。 「我们在做什么——当然是湿疗,水可以带走灵魂的污秽,让我们更加纯洁。」湿衣服病人走到郁燃他们面前,打量着青年,「脑神经混乱强迫症,唔,那你来错地方了小鬼,医生会建议摘除你的额叶,而不是水疗。」 郁燃皱了皱眉,又听见那个让他恼火的词语。 「看起来他不喜欢那么粗暴的方式。」浴桶里的男人搭话,转头对郁燃说,「或许你可以去四楼的爬虫治疗室,让他们在你耳朵里放一只水蛭,只要睡上一觉,你的病就会好。」 「水蛭,我试过!」往身上抹冰的男人开口,「水蛭会把你脑子里的黑血都吸出去,不过你得选一只听话的,不然可能会吸走其他什么东西——我不愿意说那个词,但你知道的,雏鸟。」 各种骇人听闻的治疗方法让郁燃仿佛回到了中世纪,他向后退了一步,刚好贴在燕时澈胸前。 桶里的男人嘿嘿笑起来,「你们蓝衣服揇烰都是这样,顽固又天真。」 他的脑袋湮没在白色的雾气里,等郁燃回过神,第一间治疗室的门在他们面前关上,再去拧时已经锁住了,里面传来病人的声音—— 「雏鸟们,去其他地方看看,真相会改变你们脑子里愚昧的想法。」 *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107章 红蔷薇疗养院 荒诞世界 治疗室的大门紧闭, 郁燃偏头问燕时澈:「你知道刚才我们是怎么出来的吗?」 燕时澈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他们刚才明明站着没动,那扇门就好像从他们身上穿了过去, 等意识到时已经被关在了门外。 这种荒诞的体验让郁燃想起爱丽丝梦游仙境那本童话, 哭泣的红衣女孩=三月兔,第十三级台阶=兔子洞,当他们穿过四楼和三楼的缝隙,整个疗养院都变了样。 不过无论是那些医生护士还是病人, 看起来都对他们没有什么恶意。 郁燃迟疑地往前走了一步,来到了第二间治疗室的门口,燕时澈体贴地替他推开了门。 第219页 显然, 这间治疗室的治疗方法相比于第一间要残暴得多。 一只包裹着纱布的右腿在地上跳动, 它的身后跟着一位单腿蹦跶的病人, 病人勐地扑上前, 没有抓住那只右腿, 右腿反而像有意识似的转过身, 足尖对着它主人的脸踩了一脚, 接着在病房里作乱。 它像兔子似的蹿过一排病床, 将病床上所有病人从昏迷中吵醒,绊倒了一只输液架, 输液架上的软管哗啦一声,将桌上的瓶瓶罐罐全部扫下地摔得七零八碎。 「管好你的腿, 瘸子!」有病人大叫, 他的双臂不知所踪, 费力地从病床上起身, 「再有下次, 我就把你的腿从五楼扔下去!」 独腿的病人恼羞成怒地瞪回去, 骂道:「要是你能抓到那最好!可惜你连手也没有,先生!」 「你这是歧视!」没有手臂的男人眼睛都快瞪成了青蛙。 「是你先叫我瘸子的!」 「歧视!」 「没爪子的癞□□!」 哐当! 右腿踢开挡路的桌子,桌上的盘子和水壶全摔碎了,饼干混着红茶洒了一地,奶香甜味热气腾腾地飘到空中。 「别吵了,你们两个混蛋!」另一张病床上,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骂道,「快去抓那只腿,它想要跑出去——劳烦,关关门!」 最后一句他冲着郁燃他们吼出来的,右腿果真对着门跑来,郁燃贴在门后关上了门,燕时澈默契地将冲过来的右腿一脚踢了出去,那只腿被踢得横飞跌落在地,由于没有支撑爬不起来。 「我的腿!」独腿的病人心疼地嗷了一声,扑上前捧住了自己的腿,从兜里掏出一根绳子,将右腿牢牢地绑在了自己的胸口。 「瘸子……」没手臂的男人嘀咕了一句。 独腿病人回嘴:「至少我的腿还在,而你的手被恶魔吃的一点不剩!」 前者勐地横眉,刚想吵架,方才的老头怒吼了一声:「闭嘴!」 所有人偃旗息鼓,恹恹地缩回了自己病床上。 「或许有人该去叫一份新的下午茶。」一个病人建议。 「都怪瘸子。」 「是我的右腿干的,我和它已经分成了两个,你们应该好好地认清楚对象!」 「我们应该点下午茶吗?」 「如果你想要一份的话可以按铃,先生,我已经被气到没法下咽了。」 他们零碎的对话让门口二人一头雾水,郁燃扫视一周,发现没人对他们身上的蓝色病服抱有警惕。 「请问。」郁燃开口,「这是什么病房?」 「什么病房?当然是切除病房!」老头挥舞着切去指头的右手,翻了个白眼,「哪里生病切哪里,保证刀到病除,这都不知道。」 「他们都是刚做完手术的人。」最靠外一个病人出声,「下一个应该到我了,但手术室很繁忙,他们在处理另一个被捣碎眼球的人。」 正常人刚做完截肢手术可不会这么活蹦乱跳,不过郁燃已经逐渐习惯了这里荒唐的一切,他很自然地加入了这群病人的对话。 「我看见那个人了。」郁燃说,「他的眼球似乎也是被恶魔吃掉的?」 「废话。」老头哼了一声,「我们都是恶魔的受害者,那个来自地狱的东西最会伪装,只要被他侵蚀了一点,你就完蛋了。」 「下午茶怎么还没到?」最靠外的病人眼珠盯着地上那摊凉掉的食物,喉咙吞咽了一下。 老头说:「他就是因为贪吃才被恶魔盯上的。」 「盯上了什么?」郁燃问。 「龋齿!」病人捂住自己的嘴,「很严重。」 「我知道。」那个自负又霸道的老头开口,「医生需要把你嘴里的肉刮干净,舌头绞断,牙齿拔光,然后你每天就只能吃牛奶泡软的饼干填饱肚子。」 「我爱吃饼干。」生龋齿的病人安慰自己。 老头反驳:「但你连舌头都没了,尝不到味道。」 「或许能够尝到一点。」 「不,你在妄想,我没听说过失去舌头的人能尝到味道。」 「……那还不如让我缺胳膊断腿。」那人呜呜呜地哭嚎起来。 他的话瞬间引起了公愤,之前两个吵架的男人异口同声地大骂:「你这是歧视!」 治疗室里瞬间又闹哄哄一片,郁燃被他们吵得一个头两个大,转头瞟了一眼燕时澈,在这里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还不如去其他地方看看。 燕时澈也皱着眉点头,这地方像是一座疯人院,他们的话颠三倒四,就算真的可能对剧本有用也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他们正想离开,第二间治疗室的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一位医生站在门口,穿着手术服,前胸有大片干涸的血液,看起来有些可怖,似乎才从手术台上下来。他手里推着下午茶餐车,餐车的保温金属盖半开,里面放了一大盘饼干和一大壶热茶。 「10号床,吃完下午茶,你的手术就要开始了。」医生从郁燃和燕时澈身旁路过,「这可能是你有味觉的最后一餐。」 刚才的病人听到这话,哭得更厉害,整个人埋在枕头里说什么都不肯起来。 医生帮病人们分发了下午茶,独腿男人看着多出来的一份,邀请郁燃道:「你要吃吗,新人,如果你准备好了的话,吃完可以预约一台摘除额叶的手术,反正他的龋齿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第220页 不清楚为何,这群病人每个都觉得郁燃有病,青年面无表情道:「不用了,谢谢。」 独腿男人被冷脸拒绝后也不生气,只是露出一副遗憾的表情。 「你迟早有一天会吃的。」他说。 燕时澈皱了皱眉,轻轻握住郁燃的手腕。 「你们该回去了。」医生看了看腕錶,转过头对他们说,「下午茶时间到了,所有人都不该缺席。」 郁燃问:「回哪里去?」 「回你们该去的地方。」 郁燃又问:「怎么回去?」 医生没有搭理他,认真地给那个哭唧唧的病人测量血压。 门再次在两人面前拍上,郁燃牵着燕时澈去拧第三间治疗室的门,但拧不开,第四间第五间也一样。 「看来我们确实该回去了。」郁燃幽幽地嘆了口气,他不舍地望着走廊尽头,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真相唿之欲出,可就缺少最关键的一环。 如果把遇见红衣小女孩之前和之后的疗养院分为真实世界和荒诞世界—— 已知,真实世界的规则极度抗拒【穿着其他颜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员】、【穿着手术服的医护人员】以及【穿着白色病服的病人】,明令禁止院中人员与荒诞世界人员接触,并称其不是本院人员,还疑似在病人中散布恐慌,导致病人们一见白衣病人就失控; 同时,荒诞世界的人称【蓝色病服的病人】天真又愚昧,话里话外都在说他们不了解真相,被恶魔矇骗,而恶魔则是导致荒诞世界中白衣病人【被侵蚀】的元兇,但所有人都对蓝衣病人并无恶意。此外,在现实世界中被戳瞎眼的病人变成了白衣,还在荒诞世界中进行治疗。 在这些已知条件中,再加上清洁工纸条里「不要相信医生护士的鬼话。找穿白色衣服的病人,无论他们说的是什么,就算是胡话也要按照他们说的去做」的内容,一切都变得十分显而易见。 毕竟人都是有叛逆心的,真实世界遮遮掩掩的暧昧态度会加重人的担忧,只要在这时候,被状告危险的一方稍微展现出无害的一面,内心的天平都会往外表和蔼可亲的方向倾斜,然后说服自己忽视那些荒诞不经的场景,让自己完全相信这里的善意。 学术界称这种心理现象为,斯德哥尔摩综合徵。 而郁燃称其为,二极体大脑失智行为。 不确定的危险和不确定的安全之中找依赖,他不会干出那么蠢的事情,在他看来这两个世界背后都不是什么好鸟。 郁燃从兜里摸出房卡,疗养院的房卡是完整的长方形硬卡片,四个顶点没有圆润的弧度,取而代之是尖锐的角,一不小心就很容易受伤。 他用其中一角戳破了左手无名指,鲜红的血珠顿时从指腹里钻了出来。郁燃忍痛捏了捏,将滚出的血滴滴在了自己的左眼中。 他一边做,一边嫌弃自己,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感染。 燕时澈也割破手指将血滴入了左眼,他们眼前眩晕了一秒,在睁开眼时,一切都还是原本的模样,只是嘈杂声归于寂静,而走廊尽头的手术室已经消失不见。 郁燃去了楼梯口,一、二、三……十二级,恢復了正常。 他们走到娱乐室刚好是下午三点十分,护士已经分好了下午茶和维生素片,看见两人慢悠悠走回来,将剩下最后两份递到他们手中。 今天的下午茶是饼干和热茶,与他们在荒诞世界看到的一样。 ——所以两个世界是有共通之处的,只是在立场上相反。 郁燃捧着下午茶,没有吃,两人趁着护士不注意全部倒出窗外。 「你还是比较相信疗养院守则?」燕时澈低声问他,疗养院守则说明一旦使用房卡割血滴眼,当晚零点前就不能食用院内的食物。 「不。」郁燃摇头,他静静地注视着周围的蓝衣病人,「我只是在想,眼见真的为实吗……或者说,如果感官都被欺骗,我们感受到的一切还能被称作真实吗?」 郁燃目不转睛地望进燕时澈的黑眸,「他们在逻辑规则上针对我,也有可能在感官方面针对你。万一我们现在根本就没有离开那个荒诞的世界呢?」 他五指伸进燕时澈的指缝,握紧了唯一真实的存在,「单人本没有队友反馈,本就让演员孤立无援,没有准确的拍摄目标是第一重难题,而如果连真实都扭曲到无法确认,就算是最厉害的强者也会迷失在剧本里。」 他抱怨:「我很讨厌被人戏弄的感觉。」 燕时澈垂眸看郁燃,拇指抵住他的眉心揉了揉,「真实吗?」 郁燃闷闷道:「真实。」 「那就好。」燕时澈指尖插进青年的额发,撸猫似的撸了一把,「把我当成队友,我会给你相应的反馈。」 「你是我男朋友。」郁燃嘀咕一声,顺势将额头埋进男人的掌心,「我会试着明天内结束这个剧本。」 第108章 红蔷薇疗养院 花瓶放在门的右边 郁燃晚饭也没吃, 两人打完餐在餐厅磨磨蹭蹭半天,还是燕时澈看着工作人员不注意,将东西全部都倒进了垃圾桶里。 「我听见你肚子在叫。」燕时澈笑着从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 郁燃瞪了他一眼才张嘴去咬。 毕竟规则只说不能吃院内的食物, 也没说不能吃他们自带的食物。 一直熬到晚上睡觉,两人滴水未沾,郁燃快速沖了个澡挤进被窝里,心想睡着了就不饿了。 第221页 他恍恍惚惚睡到半夜, 还是醒了,扯了扯檯灯,没电, 已经过了午夜。他又伸出手去摸了摸燕时澈, 不小心蹭到男人的胸肌, 轻轻拍了两把。 「干什么啊老闆。」燕时澈睡觉时也保持警觉, 郁燃一醒他也醒了, 本来没打算说话, 但青年都动手动到了自己身上, 他没办法装睡。 男人手臂圈紧郁燃, 下巴在他额角蹭了蹭,「饿了?」 「渴了。」郁燃声音有点哑, 肚子饿这件事还忍得住,毕竟大学生赶ddl都是废寝忘食, 但口渴是真的难受, 嗓子里像吞了一把沙, 又干又痛。 「我给你找点吃的。」燕时澈下床去电视柜那里翻, 客房里每天都会换上新的点心, 一般是饼干牛奶什么的。现在已经过了午夜, 吃东西应该没有限制了。 朦胧的月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进来,燕时澈果然看见柜子里放了奥利奥和牛奶,他刚拿在手上,指腹下传来异样的粗糙触感,像纸面的颗粒,总之不是包装袋应有的感觉。 他眯起眼,透过月光去看,牛奶盒子的背后贴着一张薄薄的便利贴,红笔痕迹装牙舞抓地贯穿整个纸面,字迹潦草得他认了许久才认出来—— 快逃! 「郁燃。」 「嗯?」 「起身,穿鞋,去我的房间。」男人一词一顿,他从纸上挪开视线,盯着墙壁上的挂钟。 玻璃錶盘里,分针和时针一颤一颤,逆时针方向转动,还有三十秒就会再次回到午夜十二点的位置。 燕时澈的警报雷达开始运作,他预感只要指针归位,一切会变得很糟糕。 他走到门口刚想拉门,耳边捕捉到空气中细微的响动,有东西站在门外,带着很浅的血腥味,对方的唿吸很奇怪,像是刻意保持低频,但偶尔又泄出颤动的粗喘。 男人没有犹豫,转身跨步到窗前,拉开窗帘推开窗户向外望了一眼,对站在自己身后的青年道:「从这里翻过去,可以吗?」 秒针哒、哒、哒颤动,在静谧的夜色里格外响亮,还有十五秒。 门后的人似乎动了,金属刀刃划过锁芯,发出脆响。燕时澈没办法判断对方的实力,不过在五星本中他还是收敛起来,不准备去挑战这是人是鬼都未知的存在。 「可以。」郁燃向外看了一眼,两面窗户之间隔着一米五左右的距离,燕时澈那边的窗户是打开的,只要站上窗台攀住两侧的窗沿就能钻进去。 「快。」燕时澈拍了拍他,指尖摸向腰侧的匕首。 锁芯的响动变得嚣张起来,似乎对方并不在意里面的人是否察觉到危险,此时距离零点还有十秒。 郁燃站上窗台,轻松地抓住了另一边的窗沿,健身房锻鍊出的核心力量在这一刻终于派上了用场,他转移重心,迅速地蹿了过去。 「燕时澈。」郁燃叫了一声,从窗口进了202的房间。 男人迅速地踩上窗台,秒针走向了零点,201客房大门砰然推开,一团漆黑的东西出现在了门后。 极佳的视力在此刻变得有些致命,待看清那东西的样子后,不寒而慄的危机感席捲燕时澈全身,顷刻间他背后冷汗都下了一片。 「燕时澈!」郁燃吼了一声,男人如梦初醒,一只脚踩过去,在那黑影扑来之前钻进了202。 男人反锁上窗,走到客房门口,勐地拉开门,他快速地瞟了一眼郁燃房间的门,发现完好无损,关门又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12:00:01,12:00:02,12:00:03…… 钟錶走向恢復了正常。 郁燃在黑暗中没办法看清,他走到燕时澈面前,「你发现了什么?」 「刚才那个房间钟錶在倒走,现在恢復正常了。」燕时澈捏了捏郁燃的手。 郁燃发现他掌心的温度有点高,抬手去摸他的额头,倏地皱起眉,「你怎么流汗了?」 「看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燕时澈啧了一声,「一个怪物,长得很噁心。」 与其说是噁心,不如说极度掉san,燕时澈满脑子都是密密麻麻的眼睛,尖锐的手术刀刃从瞳孔里钻出,像蜗牛的触角,一缩一缩地支撑着那东西蠕动。 燕时澈用毛巾擦了擦冷汗,似乎觉得自己在男朋友面前吓成这样有些没面子,又把郁燃赶到了床上,在电视柜里给翻出来水和饼干扔过去。 「直到刚才,其实我们还是在荒诞的那一端是不是?」郁燃敏锐地判断出真相,「回到你房间后才是真正地过了十二点。」 燕时澈点头,他拧开一瓶水灌了大半,想起黑暗中郁燃看不见,又嗯了一声。 「要命。」郁燃烦躁地撑着脸,虽然这次有惊无险,但失控的感觉很不好受。 他喜欢把规则掌握在自己手中,利用已有的逻辑去推理并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这个剧本乱序的体验却一直在打乱他的节奏。 有什么在逐渐失控。 「快吃,吃完睡觉。」燕时澈一看郁燃的样子就知道这傢伙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撸了把他的脑袋,将饼干拆开递到他嘴边,「少爷,劳烦张张嘴。」 · 六点过护士查房的时候,郁燃还在睡,燕时澈没吵醒他,把被子盖在脑袋上矇混过关,等护士一走他就醒了。 慢吞吞从被窝的束缚里逃出来,郁燃含着牙刷宣布:「今天我们就出去。」 「你找到方法了?」燕时澈惊讶地挑眉。 第222页 「没有,不过我会找到的。」郁燃说,「有东西已经盯上我们了,昨天可以摸到我的房间,今天就能摸到你的房间,所以必须再今天之内出去。」 郁燃往自己嘴里塞了块巧克力,又往燕时澈嘴里塞了一块,「早上八点到八点半这段时间是早餐时间,五楼医护人员办公室应该没人,我们趁这个时间去一趟院长室,我猜测说不定成功办理出院手续就是离开的方法。」 「你猜测?」 「虽然我一般倾向于推理,但在这个鬼地方不得不依靠直觉。」 郁燃走到窗前,向五楼最尽头那个窗户望去,玻璃紧闭,白色的窗帘被窗户映成了幽蓝色,窗帘中间隙了一条缝,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 就在郁燃准备收回视线的时候,他注意到疗养部二楼餐厅的窗口直呆呆地站着一个人,一开始郁燃以为他是背靠在窗上,但瞬间他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对方手肘弯曲的角度明显是趴在窗台、脸贴着玻璃的状态,因为楼层太低,所以阳光照不到五官。 而那个人正往这边看。 唰。 燕时澈拉上窗帘,将郁燃拽到墙后,「看愣了?」 「不。」郁燃皱起眉,「那个人是穿着黑衣吗?还是我看错了?」 「是黑衣。」燕时澈推着他的后脑勺,阻止青年想探头出去再看一眼的举动,「离窗户远一点,收拾一下,我们该出去了。」 「噢。」 半晌后,郁燃拍掉燕时澈在他脑袋上揉来揉去的爪子,「别得寸进尺。」 八点,郁燃和燕时澈蹲在二楼楼梯口,等医生都下来得差不多了,两人避开旁人的视线往楼上走去。 五楼走廊静悄悄的空无一人,他们穿过一间间办公室直接来到院长室门口。 花瓶放在门的右边,插着一只雪白的蔷薇花,花叶和花枝都是纯白色。 「回去还是继续?」燕时澈问道,「按照规则上的来,当花瓶在左边时才能进去。」 「我想试一试。」郁燃显然没有心情去遵守规则上的警告,他目光扫过纯洁无瑕的花瓣,握住了院长室的门把手微微下压。 门并没有上锁,他们听见咔哒一声,郁燃拉开了门。 出乎意料的,这里既没有离去的道路也没有可怕的怪兽,门的背后是一堵墙。 燕时澈敲了敲,门内的墙壁和周围的墙壁音色相同,确实是一堵普通的墙而已。 「不是左边和右边没有区别么?」郁燃嘟囔,又把那几套规则在脑海里面转了一圈。 燕时澈突然推了一把青年,「有人来了。」 疗养院的楼梯只有一部,如果他们现在下去必然会和底下的人撞上,为了不引起其他人注意,燕时澈撬开旁边一扇门,两人躲进了医护人员的办公室。 万幸那脚步声在很远的地方就停下了,他们听见有人进了其他办公室,松了一口气,准备赶紧撤离。但郁燃在剧本中培养出来的习惯让他在办公室里多看了一圈,发现墙上贴着一张纸。 燕时澈当然也注意到了,这又是一张新的规则。 医护部手册: 亲爱的医护员工,在你领到这本手册的时候,就说明你已经被本院接纳,成为了疗养院大家庭的一份子。请牢记希波克拉底的誓言,为了病人的利益,採取一切必要的诊断和治疗措施。请阅读以下工作手册,以便深入了解你所工作的地方,以及熟知能做和不能做的事情。 【1】医生的制服是白色的,护士的制服是粉色的。请牢记自己的服装颜色,若在办公室看见不属于本院的服装制式,请勿触碰,并立刻离开。 【2】本院不承接任何手术,也没有手术室,一旦见到穿手术服自称医生的人,请医生将他们带到院长室。注意观察院长室门口的花瓶,当花瓶在右边,且瓶中插着红蔷薇的时候,你可以带他进去;若插着白蔷薇,请独自离开;若花瓶在门左边,请无论如何,将他/她关进院长室。 【3】本院没有白色病服,一旦见到穿白色病服的客人,请医生将他们以同样的方法带到院长室。 【4】如果客人或工作人员向你提出要做精神疏导,无论你在做什么,请停止手中的工作,满足他们的一切需求;如有穿着白色病服的客人向你提出要做精神疏导,切勿满足他们的需求。 【5】本院只有五层楼,每层楼12间房,不会是13间,每层楼只有12级台阶,不会有13级。请牢记这一点,不要搭理任何向你询问第13间房在哪里的客人。 【6】本院不接待12岁以下的儿童,如果在院内听见儿童的哭声,请无视。 【7】你的工作时间为8:00-12:00,13:00-17:00,18:00-21:00任一一个时间段,请勿连续工作超过五个小时。 【8】若在工作过程中感到精神恍惚、疲惫、肌肉酸痛、眩晕等不适症状,请打开收音机,调频fm.111.1,放松下来,听一段美妙的音乐,并结束一天的工作,此行为不会扣工资。 【9】本院的疗养方法受到国际正规机构认证,请勿质疑,忘记一切你们在学校里学到的专业知识,按照疗养步骤进行。 【10】若想离职,请前往院长室,当花瓶在门左边,并且花瓶中蔷薇为红色的时候进入房间办理离职手续;若花瓶中蔷薇为白色,请明日再来;若花瓶在门右边,无论蔷薇是什么颜色,请立刻离开本层楼,三小时内不能上去。 第223页 【11】请牢记本规则的所有条款,如若违反后果自负。 第109章 红蔷薇疗养院 「你们该离开了!」 「我大概知道什么叫左边和右边没有区别了。」郁燃看完墙壁上的规则, 拉着燕时澈下楼,「我们必须先进入另一个面的疗养院。」 「郁燃。」燕时澈叫了他一声,「衣服变色了。」 郁燃一愣, 低下头才发现不知在什么时候, 他和燕时澈身上的蓝色病服都变成了白色。 他又望了一眼燕时澈,男人无奈地与他对视,他也没注意到是怎么回事忽然就变成了这样。 此时隔壁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一个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郁燃燕时澈与之面面相觑,空气静止三秒,燕时澈拽着郁燃的胳膊就往楼梯口跑去。 npc医生像是才反应过来, 没直接追上去, 回到办公室按下报警器, 瞬间整个疗养院的走廊都闪烁起刺眼的红光, 安抚人心的纯音乐也被警报声所代替。 郁燃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两人风驰电掣地跨下楼梯。 郁燃从来没有在这个疗养院里见到过这么多医生, 白花花的一片就像下饺子似的堆在楼梯口, 每个人的手中都握着电棍, 这架势让他们很难下去。 「跟在我身后。」燕时澈将郁燃往自己身后攘,对着往他们冲来的第一个人踹了一脚, 空气中传来咔哒的骨裂声,那人的肋骨凹下去一块, 惨叫着向后砸倒了两个人。 男人迅速夺过电棍, 掂了掂, 按了开关就往后面的人身上挥去, 他还没用力, 那扑来的人瞬间全身僵硬, 直愣愣地往下倒。 燕时澈发现这玩意竟然是真的,仅仅是接触一下的电流就足以让人麻痹,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在医院里怎么会出现这么多违法武器,余光就瞟见五楼上那个医生跑了下来,冲着郁燃扬起手中的电棍。 嘭!的一声,郁燃利落地附身,电棍击碎在身后的墙壁上,那恶狠狠的力道就算是没有放电也足够把人开瓢。 ——他们完全不在意白衣病人的生命,甚至会下死手。 郁燃在心里判断,狠狠地踹在了对方的膝盖上,成年人的重量直接将npc的髌骨踹断,对方痛嚎着摔在地上,这种伤势无论如何也起不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燕时澈的错觉,他隐约看见老闆睚眦必报地在对方脸上踢了一脚。不过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燕时澈一棍子扫开五六个人,拽着郁燃的胳膊就往下沖,一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所到之处全是惨叫声,很快冲破了楼梯,跑到了四楼走廊。 「房卡,右眼。」郁燃快速提醒了一句,燕时澈默契地点头,在后面一群医生追上来之前,割破右手无名指,将血滴入了眼右眼中。 剎那间,走廊尽头处的墙壁变成了一扇门,手术室的红灯亮着,与走廊中警报的灯光交相辉映,分不清哪头才更加安全。 「进去!」 三楼的医生也挤上了四楼走廊,向两人方向奔来,他们的速度超乎意料的快,神情狰狞得堪比丧尸,红色的警报灯闪烁在他们的侧脸,人脸上阴影的轮廓深深凹陷成一道道血谷,上演了一场疗养院惊魂。 燕时澈一边断后一边揍人,电棍被甩出了一朵花。 郁燃冲上前去推手术室的大门,第一下没推开似乎有人从里面把它锁住了,于是郁燃直接抬脚狠狠地踢在了把手上,这种双推门的结构很脆弱,门锁哐当从内部外断,燕时澈在后面听到动静,顺势将郁燃推了进去。 男人转身拉上门把,将门缝抵的死死的,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了问题,走廊上一片寂静,仿佛追逐在他们身后的那堆医生只是幻觉。 「我想,下次你们或许可以敲敲门。」陌生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手术台前围着一个医生两个护士,他们的前胸都被鲜血浸透了,暗红色的血在绿色的手术服上洇出一片诡异的墨黑色。 刚才那位说话的医生冷冷地看着郁燃和燕时澈,只是一眼又低下头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郁燃这时候才看清,手术台上大片无菌布笼罩着一个隆起的人形,他们在那人的脑袋上开了一个小洞,医生握着一只极细的尖头锥子在里面捣弄,一个护士拿着本子负责记录数据,另一个护士则扶着一截胶皮软管。 软管的一头穿过病人眼皮上方伸进脑袋里,另一头悬空,地上放着一个小铁桶,黑漆漆黏煳煳的液体正从病人的脑子里往外运输,一滴一滴的蓄在铁桶里面。 郁燃看得眼珠子疼,转头拍了拍燕时澈,两人正准备开门出去,医生又开口了。 「等一等,时间还没到,除非你们还想被围追堵截。」 「什么叫时间还没到?」郁燃问。 「手术时间。」医生将锥子从病人的脑袋里缓缓抽出,橡胶手套上沾满了血和黑色的不明物质,他没打算解释什么,换了一个看起来更加骇人的钳子似的开颅工具,继续手中的工作。 手术室里的血腥味对燕时澈来说格外折磨,男人眉头蹙起显得比平时更凶。郁燃察觉到了这一点,反手捏了捏燕时澈的指尖,整个人向后退了一步。燕时澈轻轻环着他的肩膀,低着头将鼻尖抵在郁燃侧耳处,青年特有的冷香将鼻尖的腥臭味沖淡。 手术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手术台上无影灯熄灭,医生才脱下手套,「你们可以出去了。」 第224页 这句话显然不是对病床上刚做完手术的傢伙说的,燕时澈闻言推开门,两人再次回到走廊上,之前的白大褂们已经消失了,他们现在应该所处另一个世界。 「五楼的院长室只对本院病人开放。」医生提醒了一句,「你们现在还不完全属于这里。」 不完全属于这里? 郁燃恍然,他回头望了一眼手术室上挂的钟,现在正好是上午九点半,早餐时间已经过了。 「我们现在上去吗?」燕时澈问。 「出不去,至少要等到午餐开始。」郁燃扯了扯燕时澈雪白的衣服袖子,一边走一边说,「我猜他的意思是,我们要食用这里提供的餐点才属于这里的人。」 说完他又遗憾地感嘆了一句,「其实昨天我们就可以离开的,但是我当时没想通关窍。」 「什么关窍?」 「就是清洁工塞进门缝的那张纸条上写的。」郁燃说,「『你决定你将拥有的命运』,既然红色白色、左边右边都没有区别,那唯一不同的就是每个人的选择。」 「按照我以前的习惯,做出的选择很容易受线索的影响,即便线索不足,我也能从逻辑方面推测出大概情况。说实话这种思维在其他剧本非常适用,就算是灵异本也必须有因有果,恰恰这个剧本是个例外。这几天我始终深受其扰,研究那些莫名其妙的规则,想要探索出一条完美的通关道路。」 「但这个剧本的线索正好缺乏逻辑,环环相扣又处处充满矛盾,所以你之前的方法行不通了。」燕时澈接话。 「对,如果按照不同的规则体系行事,就永远无法真正地融入疗养院——无论是真实的那个还是荒诞的这个。」郁燃点头,「无法融入,所以无法通过相应的方法离开这里。」 郁燃走下三楼,在第二间治疗室前停下,「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想不通。」 燕时澈默契道:「拍摄目标那婪符件事?」 郁燃转头盯着男人半晌,忽然抬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真聪明。」 燕时澈侧脸一痒,被郁燃顺手揩了把油。 「我们的思路是逃离疗养院,这是为了自身安全着想。」郁燃说,「毕竟『没有人能活过七天』这句话听上去不像是鬼屋噱头。但拍摄目标的『无』字还没解决,我不认为这个剧本真的就没有拍摄目标。」 燕时澈扬眉,「你的意思是,这个拍摄目标可能是让我们不要去做任何事?」 「也可能是让我们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干什么。」郁燃坦白,「不过我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他牵着燕时澈的手,推门的时候嘆了口气,「这个五星本太简单了。」 三楼第二间治疗室就是所谓的「切除病房」,郁燃推开门,没有跟燕时澈解释什么,向里扫了一眼,病房里仍旧是之前的那些病人,还多加了一个床,一个独眼病人坐在床头望着窗外发呆。 郁燃他们刚打开门的时候,独腿男人正扑在地上,艰难地驯服他的右腿,一边用绳子将腿绑在身上,一边骂骂咧咧地和断臂的病人吵架。 而那个说自己长龋齿的男人张着嘴咿咿呀呀地发出奇怪的声音,他的舌头已经没了,嘴里空荡荡的一片,能够看见癒合良好的白骨。 「来咯。」 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老头第一个注意到郁燃和燕时澈,「变白咯,我就说你们迟早要回来。」 独腿男人也看到了他们,勾出一抹胜利的笑容,「让我想想,早餐时间过了,午餐还有两个半小时——你后悔了是吗?」 郁燃无奈地点头,「是的,我想你们昨天的下午茶点心一定还有剩余。」 「一旦有逃出去的希望,就没人愿意等待。」老头竖起他不存在的指头,富有感情地诵读人生哲理,「面对生的可能,等待就是最致命的毒药。」 没人搭理怪脾气老头的话,独腿男人看见郁燃服软后特别开心,他一蹦一跳地回到自己病床前,从枕头底下掏出一块碎成了五六瓣的甜味桃酥。 「我都给你们留着的。」独腿男人自豪地挺起胸膛,将桃酥递给郁燃,「吃下它,你就是我们的一份子了。」 郁燃迟疑地看着手上的点心,说实话要吃下这从枕头下拿出来的东西,让他有些反胃。 他顿了顿,将桃酥分给燕时澈一半,忍着噁心快速咽了下去。 随着桃酥渣划入口腔,一股奇异的热流从喉咙蔓延到了胃里,郁燃感到自己心脏勐地停了一拍,同时有什么东西在口袋里跳动。 他指尖探入病服的兜里,摸到了一手黏煳煳液体。 五颗小巧鲜红的心脏在他掌心微微颤动着,郁燃一愣,这才想起是第一天和病人打牌赢得的「渡鸦的心脏」。 「哦哦哦!」独腿男人感嘆了一声,眼睛都看直了,「好东西!」 「好东西?」郁燃疑惑地问,「这可以用来做什么?」 「用来测量。」老头冷哼一声,「算你们运气好。」 「测量什么?」郁燃追问,被老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顿时莫名其妙。 「你不该在这里炫耀。」独腿男人耸了耸肩,「渡鸦的心脏是最重的砝码,你在我们面前拿出来就是在炫耀。」 郁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将心脏放回了兜里。 「快走吧,幸运儿!」老头骂骂咧咧地嘟囔,「你们该离开了!」 第225页 老头话音刚落,治疗室的门嘭的拍在两人面前,整面门扉带着房间融化在了墙壁里,金属门把应声而落,变成了一支红蔷薇花。 同时整条走廊开始发生形变,所有的房间都消失在墙壁里,只剩下两侧光秃秃的白板。走廊持续不断地收缩,肉眼可见变得更窄更矮。 ——去五楼! 两人同时做出了反应,燕时澈抓住郁燃就往楼上跑,楼梯口也越来越狭窄,两人的头差一点就顶到了天花板。 郁燃手中紧紧握着蔷薇花,在五楼的尽头看到了门右侧的花瓶,里面有一只白蔷薇。此时走廊完全收缩,两人不得不弯腰低头,背部抵着另一侧的墙壁。 郁燃一把扯开白蔷薇,将手中的花插了进去,燕时澈拉开院长室的大门,在门框收缩到挤不进去之前,钻进了黑暗。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12 22:52:01~2021-12-15 21:56: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染衣子 20瓶;滷鸭爪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0章 红蔷薇疗养院 黑髮娃娃 滋滋滋……咔……滋滋滋……咔…… 不正常的黑暗侵袭着眼帘, 房间里没有一丝光,这种望不到尽头的黑暗,使人仿若悬空, 人对于黑暗和未知都有本能的恐惧, 阴冷的虚幻感像蛇信舔舐皮肤。 一种类似于电流短路的杂音从房间中央传出,听久了会在大脑里共鸣起嗡嗡的震颤,这种意识被侵占的错觉冷硬地占据着感官,想甩也甩不掉。 郁燃下意识去抓燕时澈, 肩膀被熟悉的力度抓住,男人的气息打在他的头顶,握住他冰冷的掌心轻轻地捏了捏。 薄茧摩擦指腹处最敏感的位置, 手掌传来的安稳让青年镇定下来, 他转身去摸背后的门, 在房间内门框已经恢復了原本的大小, 郁燃在门的左侧墙上碰到了自己寻找的东西, 按下开关。 滋滋滋……哒 更为明显的电流声从头顶传来, 三秒后微弱的白光撕破黑暗, 灯丝苟延残喘地闪烁着, 让他们勉强能看清周围的情景。 整个房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白色的墙, 白色的地砖,白色的灯光, 以及房间中间放着的一只长腿白色方形木桌。 木桌上摆着一只白色收音机, 就是这个东西在持续嗡嗡作响。 郁燃被头顶的光闪得眼花缭乱, 反覆确认好久, 发现这个房间里确实只有这些东西, 没有窗户窗帘——这和他们在客房部瞧见的不一样。 青年缓缓敛眉, 沉思半晌走向房间里唯一可以被称作线索的收音机。 燕时澈紧地跟在他身后,一种极为糟糕的预感隐约浮在心头,这很不常见,就算是被剧场赶出去那个副本也没有出现过如此强烈的恶兆。 属于野兽敏锐的第六感让燕时澈神经紧绷,目不转睛地盯着郁燃,抓着他的手腕,生怕自己一不注意这傢伙就从眼前消失了。 「欢迎收听fm9……滋滋……音乐之声……滋滋……」 热情高涨的女音从郁燃手中的收音机喇叭里响起,青年低着头拉开一旁的天线,绕着房间一边走一边找信号。 可是这时候的电波明显有点接触不良,电台主持说不了两句话就被滋滋声打断,卡的人心烦意乱。 终于开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个信号稍微好一点的地方,将收音机举过头顶时里面的声音才连贯起来。 燕时澈长得高,主动帮郁燃拿起了收音机,流行乐曲的调子从喇叭里传出,全损音质把歌手直接拐走调了,明明是首甜蜜的情歌,此刻听起来却无比诡异。 郁燃听了半天,发现这个频道只是随机出现的,并没有什么深意。 「全部听一遍?」 「不用。」郁燃撇了他一眼,「调到fm111.1。」 燕时澈顿了顿,慢吞吞地按动收音机上的按钮。 「滋……近日大群渡鸦南迁造成交通事故……」 「滋滋……经济形势不容乐观,专家建议……」 「滋滋……不要999,不要99,只要9.9!……」 「滋……今日直降最后一百套!赶快拨打电话867……」 「滋……小李面前一口洞穴直通崖底,霎时间阴风习习,洞中风声唿啸鬼哭狼嚎……」 「滋滋……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你玩够了没?」郁燃冷冷地抬眸,在燕时澈手背上拍了一下,夺过收音机,直接转动下面的旋钮,数字屏幕上的频道飞快地滑过,根本不用一点一点去按上面的按钮。 燕时澈懊恼地啧了一声,看着郁燃快速调频,频道已经扭到了一百多,很快就要到fm111.1,他忽然抓住青年的手腕。 郁燃又去看燕时澈,燕时澈没松开他的手,而是垂眸与他对视,「别调了,这里很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说不上来。」 青年盯着男人半晌,有些不愿意放弃刚到手的线索,但他知道燕时澈对周围环境的判断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带上收音机,回去再调。」燕时澈妥协,「嗯?」 郁燃沉思少顷,勉强点了点头。 要知道在高傲老闆嘴里得到一句退让有多不容易,燕时澈想起前几次郁燃破格的作死行为就皱眉,怕叛逆青年任性反悔,牵着他就往门口走,谁知门把手死死地焊在门上,怎么也拧不开。 第226页 这里的把手没有锁芯,燕时澈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用存了好几个副本的髮夹插进门缝,试图把锁划开,等髮夹稍微伸进去一点,就抵在了一个坚硬的物体上。 门后是一面墙。 男人黑着脸把正面门的门缝都划了一遍,通通未果。换句话说,他们被困在了这里。 郁燃无奈地耸了耸肩,扬起手中的收音机。 「……」燕时澈眉头始终没松开,好半天才答应,「那继续吧。」现在这种状况不继续也不可能了。 他们又回到刚才那个角落,郁燃飞快地把频道调到了fm111.1。 刚开始是一段接触不良的嘈杂滋声,在那个守则上说这个频道应该是音乐频道,能够让医生们放松身心,但随之而来的声音却让人瞬间毛骨悚然。 入耳时以为是风声唿啸,其实是一声声哀婉的嘆息,就像有天大的怨气憋在胸口,每一嘆都想把肺中的空气全部挤完。这些嘆息是从不同的人口中发出的,听声音来,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哎哎地悲嘆起来。 这声音在空旷狭窄的房间里迴荡,仿若无数只含冤而死的游魂在耳边凄凉地啜泣。 郁燃手一抖,差点将收音机摔在地上,还好燕时澈眼疾手快接住了。 咔。收音机弹了一下,尖锐的哭嚎破风骤响,光是从叫声的悽厉程度就能想像嗓子被撕扯的痛楚,把肺都要呕出来。最初只是一声,紧接着更多嘶吼哭嚎的声音加入了进去,活活把房间变成了一座刑场。 郁燃勐地堵住耳朵,想要调节音量却发现音量键是坏的,转都转不动。 燕时澈一只手拎着收音机,一只手环着郁燃,皱了皱眉,靠这种声音舒缓压力除非那些白大褂都是施虐狂差不多。 「真实世界是音乐,在这里却变成了哭嚎。」郁燃捂着耳朵思考,「这究竟代表着什么呢?」 「代表两个世界其实是颠倒的?」燕时澈反问。 「或许代表我们所见的真实不一定是真实,所感受到的荒诞可能才是真实。」郁燃似乎想起了什么,黛眸一亮,迅速向前走去,被燕时澈一把拽住了手腕。 「别离开我的可触范围。」燕时澈严肃地提醒了一句。 「噢。」郁燃默默地点了点头,为了不给自家保镖先生的工作添乱缩回了他身边,拉着他的手走到了门对着的那面墙边。 郁燃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勐地一推。 指尖光滑的触感远远脱离了墙壁的范畴,一扇窗户凭空出现,在力的作用下向外弹开。 天光倾斜而下,将洁白的房间照射得分毫毕现。 白色的窗帘随风而动,吹出了窗框,幽灵般飘在空中。 侧门在光的照射下显现出来,窄窄地挤在进门右边的墙壁上。 「滋滋滋……」收音机中的哭喊声戛然而止,在一串电流的滋滋声中,出现了小姑娘稚气又甜美的嗓音。 「若需要办理出院手续请进入左侧小门,将一切归于平衡,即可办理出院。」 郁燃看了燕时澈一眼,正要握上门把,收音机再次刺啦刺啦地响起—— 「温馨提示:确认办理出院前,请确保您的随身物品携带完毕,没有遗漏。」 郁燃奇怪地晃了晃神,他们空手进本有什么随身物品? 但这个念头只在青年的脑海里闪了一瞬,随即抛之脑后。 他和燕时澈再三确定收音机没有什么其他遗漏的消息后,毫不犹豫地打开了门。 侧门后面又是一个空空的房间,四面八方都是白色,房间中央也放着一只相同的白色长腿方桌,不过方桌上放的不是收音机,而是两只天平。 郁燃和燕时澈刚刚走进去,门砰的一声在他们身后关上,转瞬间融化在了洁白的墙壁里。 知道这时他们才清晰地意识到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了退路。 郁燃走到天平前,天平上什么也没放却处于不平衡的倾斜状态,桌上没有砝码,也没有其他任何可以称量的东西,如果要按照收音机里所说,将天平重新归于平衡状态,那必须要他们身上的物品。 郁燃若有所思,掏出两块没拆封的巧克力分别放在两块天平上,又从兜里剥开一块,捏了一小块放在天平上翘的那一端,按理来说就算重量不够天平也会挪一挪倾斜的角度,但此时天平两端毫无变化。 ——也就是说,普通外带的物品没有效果吗? 郁燃微微蹙起眉,准备将巧克力拿下来,他手指刚刚碰到天平,忽然被金属冰得颤了一下。 黛眸猝然瞪大,抽离的感受从心脏处蔓延至全身,等他回过神,原本空荡荡的白色桌面被熟悉的物品摆满。 一张黑色的试镜邀请函、一枚衔尾蛇银戒、五只小巧玲珑还在跳动的渡鸦心脏,以及……将燕时澈带入剧场后,背包里象徵道具所属的黑髮娃娃。 郁燃恍然一滞,抓起娃娃却发现自己背包那一栏已经变成了灰色,怎么也点不开,更放不进东西。意识到这一点后,青年牵着燕时澈的手就往后退,一脚狠狠地踢在进门的那面墙上。 「我们走,燕时澈。」他声音愤怒到发抖,「找到刚才的门!」 *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一本很有趣的书《荒诞医学史》,里面讲述了各种荒唐的治疗方法,像水蛭放血、前脑叶白质切除术、胡乱截肢、湿疗等等…… 第227页 这个剧本完了就进入完结篇啦~大概还有三四万字左右吧,嘿嘿。 感谢在2021-12-15 21:56:05~2021-12-16 23:37: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焰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1章 红蔷薇疗养院 「我会把你弄出来的。」 而另一头, 郁燃和燕时澈进入小门的剎那,分镜头乍然黑屏,整个画面中只剩下一条条弹幕飞快地窜过。 【信号断了???怎么回事, 只有我一个人没有画面吗?】 【你不是一个人, 我也忽然黑屏了】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不会是燃神……】 【人无了?】 【还在,百大第一名字还挂着呢,实时排榜, 人死灯灭,名字还在说明燃神没出事】 【高潮剧情出bug?程式设计师出来挨打!!】 …… 阴暗的会议室中,直播投影仍旧在继续。 会议桌尽头坐了四个人, 白髮银眸的男人端正肃穆地处在中位, 左侧是一位英气的短髮女人, 右侧是稚气未消的羊角辫少女, 而徐让翘着腿离0001最远, 面无表情地注释着中央投影光屏里的画面。 他烦躁地抖着腿宣洩不满, 会议桌被踢得瑟瑟发抖咯哒咯哒作响, 0001冷漠地瞥了他一眼, 指节轻叩桌面。 会议室里一下就安静了,徐让抱胸仰在椅背上, 收回腿的同时翻了个白眼。 狼崽子。徐让想,他把注意力放在了光屏上, 观察员考核的最后一关正在继续, 徐让想到刚才0001宣布的消息又愤怒地皱了皱鼻子, 把座位挪得更远了——狼心狗肺的混崽子! · 周围洁白的一切不断刺痛着郁燃敏感的神经, 他抓着代表燕时澈的娃娃, 四处摸索, 可房间就这么大一点,出口已经消失,就像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将他们困在了这里。 燕时澈也皱着眉,他也没想到决赛剧本最后的挑战竟然如此噁心—— 象徵开始的邀请函,象徵结束的渡鸦心脏; 象徵理智的衔尾蛇银戒,象徵情感的布娃娃。 两只雪白的天平倾斜放置,四个空位刚好对应四种物品,就算没说明,但是人都能猜到,一旦物品脱手就意味着放弃。 他们之前所经歷的剧本在此刻竟构成了一张密布的网,将两人罩在其中不得动弹。 青年脸色从来没这么难看过,他一只手握着布娃娃一只手抓着燕时澈,力道捏得男人指节生疼,但燕时澈没放开,反握郁燃十指相扣,将他牢牢包裹在掌心里。 【……你必须要捨弃一切】 清洁工纸条潦草的字迹忽然闪过郁燃的脑海,他紧抿着嘴,黛眸中第一次出现了惊慌的情绪。 自从郁媛亦死后,他就把自己裹在冷漠的茧中,骄傲冷漠优秀的外壳让他成为人群口中可望不可即的那类人,同时也给他缚上了一层枷锁,远离亲密社交,没有亲人朋友,连过年发送祝福简讯的对象都要斟酌三分。 郁燃以为自己什么都可以捨弃,甚至在他初次知道「恐怖剧场」存在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但所有自以为是的坚持在此刻被剧本打击得分崩离析,自从月色下那只烟开始,他就没办法孤身一人,他也不可能在建立完一段让人沉迷的情感关系后把燕时澈交出去。 郁燃想抽菸,他摸了摸兜才想起自从两人在一起后,燕时澈就对香菸这玩意严加管控,进本之前全给他掏干净了。 他们俩才谈了多久恋爱……半个多月? 郁燃沉默地蹙着眉心,心里又闷又憋,什么时候他变得如此依赖一个人的? 他总是自律聪明独当一面,郁媛亦因戏而死他就自学艺术考上电影学院,发现剧场后就收集资料想法设法把自己搞进剧本,连保镖都是为了以防万一随便在人才市场雇的。他根本没有依靠他人的意识,大部分时候还会刻意避开无必要的人际关系,以免给他人带来朋友的错觉。 但燕时澈不一样,男人说郁燃傲慢同时自己也傲慢,靠体能单枪匹马徒手打鬼,他说郁燃任性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面对郁燃偶尔无理的要求不加制止,反而听之任之。 在旁人一口一个「燃神」「大佬」的夸赞声中,好像只有他把郁燃当成了叛逆期需要管教的青年。 「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燕时澈捏了捏他的脸,指尖在对方眼角蹭了一下。 那双漂亮的眼睛默默地看着燕时澈,转身拉着男人的衣领在他唇角咬了一口。 「我不会让你出事的。」郁燃冷静道。 「我有个办法。」燕时澈勾唇挑眉,「把东西放上去,我记得商城里应该有个叫做『死神欺诈法』的道具,你出去后可以把我復活。」 「不可能。」郁燃一口否决,「你我都没办法预料把娃娃放上去后你是死亡还是永远留在剧本中,剧场坑人的操作还少吗?要是你被永远困在这里,我……」 青年抿了抿唇,「我不喜欢这样。」 永远被困在荒诞的疗养院中,逐渐失去意识被剧本同化,对燕时澈这种曾经拼死逃脱剧场的人来说还不如死亡。 燕时澈垂眸看他,揉着他的眉心,「不然我们都会完蛋。」 「那就完蛋好了。」郁燃低声道,又陷入了沉默。 第228页 所以人不能有顾忌,一有顾忌就什么都不敢做,以至于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郁燃背靠墙壁,头抵在燕时澈的胸口,良久道,「……对不起。」 燕时澈迷惑地扬眉,「对不起什么?」 「我当初就不该把你带进——」 男人掐住郁燃的下颌,阻止了他的后半句话。男人脸色微沉,想起了决赛前青年偷偷独自进本的举动。 「进来前我就应该做完全套把你弄哭啊老闆。」燕时澈咬牙切齿,「省得你还有心思给我遗憾后悔,你当我是什么。」 他逼近青年,黑眸冷若冰霜,「无情无义的保镖吗?如果我们只是单纯的金钱僱佣关系,我在之前就不会阻止你独身进本的打算,领钱就走乐得自在。但你该清楚,郁燃,我们是恋人,我没道理让我男朋友孤身犯险——」 「我也从来没怪过你把我再次带回恐怖剧场这件事。」燕时澈指尖点在青年的唇瓣上,认真地注视他,「比起失去记忆在外浑浑噩噩过完一辈子,我更愿意在危险中清醒地活着,你该明白,是你救了我才对。」 郁燃愣怔片刻,低下头,「所以我更不应该把你留下。」 「我会没事,我可是0013。」燕时澈啧了一声,垂首去吻青年冰凉的唇角,「剧场都拿我没办法,炸了这本不在话下。」 「滚蛋。」郁燃扭开脑袋,被握着后颈又亲了一口。 「信我老闆。」 「那你现在就炸啊,炸完一起走。」郁燃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将手中的娃娃抓得更紧。 「我——」燕时澈话卡在喉头,猝地揽住郁燃的后腰,把他带离墙面。 男人全身肌肉在瞬间绷紧,黑眸锐利地环视四周。 墙面在融化,或者说是在膨胀。 白色的墙体犹如烤箱里的棉花糖,向内软绵绵地鼓起,压缩着房内的空间。地面也变得黏煳煳的,大理石地面化作沥青黏在鞋底,每走一步都会感到下拽的力量。 郁燃脸色一变,想挣脱桎梏,却被燕时澈牢牢锁在怀中。 「我警告你,燕时澈!放手!」郁燃怒火中烧,却动弹不得,手腕被宽大的掌心束在身后,身体压在对方胸前,完全逃不开。 四周的墙体急剧往里收缩,与此同时,空气也跟着稀薄起来,一切都正在抽离,只剩下正中桌上摇摇晃晃的两只白色天平,强势地逼迫屋内两人做出最后的选择。 燕时澈面无表情地禁锢住青年的行动,强硬地将黑髮娃娃从他手中扯走。 男人坚实的臂膀此刻犹如钢筋,勒得郁燃发疼也不放开。 他将邀请函放在第一只天平的左侧,天平勐地沉了下去,很难想像一张薄薄的卡片会有这么重的分量。紧接着他拿起桌上五颗渡鸦的心脏,放在了另外一端,倾斜的天平颤抖起来,缓缓摆正位置,两方彻底平衡。 「燕时澈!」郁燃吼了一句,眼角瞬间泛红,「你以为你是谁啊!」 「是你男人。」燕时澈此时轻佻地勾起唇,指尖碰到戒指的同时在郁燃唇上碰了碰,郁燃提腿想去踹他,发现脚死死地黏在了地上,根本抬不起来。 燕时澈唿吸贴在郁燃脸颊上,紧跟着下唇传来一阵刺痛,甜腥的血珠在舌尖绽开。 「嘶,听话。」他好脾气地任由郁燃报復,手腕勒得他更紧。 银戒落在盘中发出清脆的声音。 象徵理智的物品已经落盘,还差最后一个东西,就能够让天平彻底平衡。 墙壁和天花板已经逼近到距离他们不到三十公分的地方,氧气的抽离让郁燃大口地喘息着。燕时澈趁他不注意,手中捏着黑髮娃娃就往另一头放,下一秒胳膊却传来尖锐的疼痛。 郁燃狠狠地咬住了男人的手臂,齿印深入皮肤,完全没收力,顿时咬出了一个圆形的破口。 「小狗吗你?」燕时澈胸口轻微地震动,似乎在笑,郁燃没办法看清他的表情。 这种伤害在男人眼里趋近于无,也根本无法制止对方的行动,郁燃松了口,头埋在燕时澈的脖颈处,全身因为愤怒而发抖。 燕时澈安抚地将掌心贴在青年的后颈,把象徵情感的自己放在了盘中。 一切归于平衡。 「郁燃。」 明亮的数据代码浮在周围,剧本进入尾声。 「你会把我弄出来的。」 郁燃眼睛布满血丝,静静地瞪着面前的男人,燕时澈的身躯与剧本里的景物一样逐渐趋于透明,停在眼角指腹上的温度加速流失,他的肩膀张开,将青年揽在怀中,到最后触感也消失了,青年的眼帘中只剩下无知无觉的白色。 「我会把你弄出来的。」郁燃垂下黛色的深眸,多余的情绪在他瞳孔中结冰,凝成一股凌冽的寒意。 · 「他的表现明显不够格。」 「可是他确实过了五星本!」徐让一巴掌拍在桌上,「你讲不讲道理?!」 「就是因为讲道理,所以才不能让这种意气用事的傢伙进入观察员内部。」银白的眼眸冷漠地瞥了徐让一眼,「你从以前就不懂得这个道理,所以才会被人从实验室赶出来。」 「那还不是你这个混蛋崽子搞的鬼!」徐让喘着粗气,双目通红,愤怒得抓住了0001的领口,抬拳就往他脸上砸去。 0001轻而易举地接下了徐让的拳头,拽住他的手腕,把他拷在了办公椅上。 第229页 穆白鸽遮住了穆甜甜的眼睛,神情难看地站在一旁。 她其实很看好郁燃,之前就觉得这人杀伐果断干净利落,但在最终的观察员考核表现中,按照考核标准看,郁燃确实不够格,燕时澈对他的影响太大了,郁燃根本无法像之前那样狠心将燕时澈抛下,而观察员恰恰不需要这种心软的傢伙。 那迎接郁燃的就只有两种结果,离开剧场,或者被上面的人盯上,拖进更惨的地狱。没有了燕时澈的武力保护,郁燃这种长相,在那种地方…… 穆白鸽停止了可怕的想法,心想只要那青年识趣地选择离开就好。 「我去你狗屁!0001你就是个冷心冷肺没有良知的傻逼!活该孑然一身!」徐让怒吼,「我他妈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救了你的狗命,把你这脑残玩意儿养大!」 0001的脸色勐地一沉,徐让憎恶的眼神刺入他的瞳孔,男人顿了半晌,冷冷道:「我只是按规矩办事,郁燃无法成为观察员,恐惧值满后就无权在剧场停留,我会立刻启动驱逐程序,到时候他会把0013和剧场里的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毫无破绽毫无困难地融入正常社会——这才是对普通人最好的保护。」 * 作者有话要说: sorry来晚了~ 推一个预收—— 《我在异世卖烤串》(男主无cp-美食基建向) 伊莱穿越异世二十年,即将登顶皇家鍊金术师,不料教皇忽然发疯,一口神神叨叨的「东方恶龙,不祥之兆」把他拉下神坛。 流放偏远小城后,上流社会的美食离伊莱而去,深埋东方血统的本能让他做起了烧烤、火锅、麻辣烫…… -没有肉? -那就去黑暗森林打猎!魔猪魔牛鲜嫩肥美,涮锅烤串不二之选! -没有香料? -那就自己种!黑暗森林魔壤肥沃,鍊金术生长药水绿色无害效率翻倍! -没有火? -那就自己挖!伊莱亲自去地狱火山驯服的岩浆矿灵,随心调节温度,节能环保永不熄灭! -还没有烤炉? 伊莱微微一笑,拍了拍自己的毕设作品——用龙的鳞片、罕见矿晶石、岩浆核心做的顶级鍊金炉,被称作「往里面扔坨狗屎都会练出精品回血药」的『神之器皿』! 东方美食袭卷异世大陆,伊莱的名号一传十十传百,硬生生将偏远小镇盘活成了美食圣地! 教皇摸着啤酒肚,含泪撸串:果然是东方恶龙!不祥之兆!——再来一百支魔羊肉串! · 厄班德温地处黑暗森林边缘,常年受魔物侵扰,是独立的三不管地带。 某日,神秘的年轻鍊金术师来到小城,以一手出神入化的厨艺征服了全体城民。 传说他神赐的鍊金炉中暗藏干坤,富有魔力的食物不仅能治百病活枯骨,还能驯化魔龙征战魔界。 小城居民将伊莱奉为城主,尊为东方神明之子—— 神子的美食和美酒点亮灵魂荣光; 神子的晓勇和神威驯化兇恶魔兽; 神子的布道和言灵赋予城市繁荣; 神子降临世间,以神之名赐下幸福、长寿与财富! 伊莱摸着城主的胸牌,整个人都陷入了迷茫:诶等等,我当初好像只是嘴馋来着…… 感谢在2021-12-16 23:37:03~2021-12-17 22:28: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854133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2章 恐怖剧场 「入会……就能留在剧场吗?」 嘈杂的剧场人群摩肩接踵, 几乎所有剧场中的演员都聚集在了此处,等待决赛最后的结果。 一座座白色石膏浇筑的蒙眼圣母像冷冰冰地立在墙角,将整个剧场大厅围成了一个圈, 圈内的羊羔们屏息凝神, 注视着中心巨大的光屏。 二十一个名字依次排布,每个名字上都有演员的照片,在直播过程中一大半的头像都变成了灰色,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剧本越接近尾声, 照片黑的速度越快,到最后只有寥寥无几的人名还挂在上面。 【比赛——结束!】 剧场上方,蓝色亮光投影的文字砰然炸开一朵烟花, 轻快的bgm随着比赛结束的字样响了起来。人群中瞬间爆发出一阵雀跃的欢唿声, 所有演员都举起了双手, 就像见证了跨时代的歷史一般, 激动地跳了起来。 这可是首批凭本事逃出剧场的人啊! 他们的离开意味着剩下的演员并不是全无希望, 要知道人类这个坚韧的种族, 只要给他们一点点亮光, 就永远不会放弃生存。 紧跟着空中再次亮起了文字—— 【恭喜郁燃、影、褚子安、丛梨云、程希佑五名演员成功演绎本季度直播积分赛所有剧本!】 【恐惧值奖励正在结算……现恐惧值累积排名公布如下——】 【郁燃 32863】 【影 25070】 【褚子安 20001】 【丛梨云 18759】 【程希佑 15086】 越到后面直播的流量越集中, 所获得的打赏和尖叫都成倍增加,因此所有人的积分都水涨船高, 甚至像郁燃这样翻倍。 「三万多啊我靠,这是人能够办到的吗?!」有人惊唿。 「我记得燃神才过了七个本吧, 第一次比赛的时候积分都不够别人的零头, 太强了太强了!」 第230页 「可惜兄妹组了, 双人本註定有一个祭天殒命, 给我个铁血硬汉都看哭了……」 「影神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出去了, 又替他开心, 又惋惜以后再也不能看到他了。」 「哈哈哈哈可惜影神还是没能逃脱万年老二的称号,以前被0013压,现在被燃神压。」 「话说燃神那个分镜头最后好像卡黑屏了,直到直播结束程式设计师都没有修好。」 「可能是最后融入的人数太多超过承受伺服器范围了吧,等回去可以看看回放。」 在嘈杂的议论声中,有人不由自主地泪流满面,他们祝福着五人,同时又不免对自己未知的未来感到忧心,剧场的恐怖就像一座大山压在他们的肩头,没有人能预测自己会不会死在下一个剧本。 浮在空中的蓝色光影犹如水波退散,消失在空中,取而代之的是光屏上精彩的操作剪辑,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精彩剪辑是从第一个比赛剧本开始剪的,主要是以活下来五位演员的画面为主,同时也夹杂着一些惊心动魄的逃生场景。 「我靠原来燃神猎鬼人那个副本那么刚!揍人好狠啊!」 「影影影影影!开枪爆鬼头帅炸了好吗!!」 「燕哥也好飒!英雄救美我可以啊啊啊!这种保镖哪里可以僱到!」 …… 无人注意的角落,高挑的身影忽然停下脚步向光屏望了一眼,他被宽大的黑色卫衣包裹着,眼睛也隐藏在帽子里,看不清神色。 直到光屏中熟悉的面容消失,郁燃才垂下头,继续往剧场深处走去。 「你没有进去的权限啦哥。」滑稽滑稽刺耳的声音竟然带着恳求的味道,「里面是工作人员办公室,你会被安保扔出去的!」 「……」郁燃低头不语,手插在兜里往拐角处隐秘自己的身形。 「郁燃,燃神,哥……」滑稽滑稽不依不饶地骚扰着郁燃,试图阻挡他的脚步。 「那你给我解决一下商城无法购买道具的情况,嗯?」郁燃嗓音有些沙哑,一句话就问得滑稽滑稽哑口无言,「我还没同意,怎么就被撤销演员身份了?」 滑稽滑稽也无法回答,它的系统告诉它郁燃的权限撤销是上级程序的决策,它无权追溯访问回去,只能提交查询申请。 按照道理,向郁燃这种排名第一的演员,所有的申请序列权重都应该在最顶级,不仅有专属经纪人,上面还有专属客服实时服务,平时等待两分钟都是怠慢,但自从结算空间到现在半小时过去了,那边还渺无音讯的情况简直少之又少。 滑稽滑稽满是1和0的脑子暂时还无法越权处理郁燃的疑惑,三秒钟后偃旗息鼓,只随着他去。 郁燃冷着脸拐入一个拐角,掌心里握着一把匕首,是那傢伙离开前塞进他兜里的,刀锋吹毛立断,属于s级道具的『漆黑匕首』。 他在结算空间就发现了,自己光屏中商城图标变成了灰色,别说买『死神欺诈法』了,就是点都点不进去。 问了专属经纪人后郁燃得知,自己在比赛结束的同时被取消了演员权限,观察员的考核也宣告失败,糟糕的消息接踵而至,一切都变得混乱不堪。 郁燃看见了两个保安站在剧场角落一个小门两侧,门口挂了一个牌子。 【工作人员通道,非工作人员请止步】 门外两个保安都是壮汉类型,比起燕时澈都要大一圈,胳膊上肌肉勃发,比郁燃腰还粗。青年蹙起眉心,硬拼想都不用想会被扔出去的。 就在此时滑稽滑稽的声音再次从耳边响起—— 「上面回消息了!」 郁燃一顿,「什么消息?」 「消息说『演员郁燃您好,经过观察员多方面考虑,很抱歉您不符合我们的考核要求,我们找到了更加合适的人选,至此观察员五人席已满……』」滑稽滑稽声音越来越小。 「继续。」 「……」 专属经纪人战战兢兢道:「『观察员首席认为您不适合继续留在剧场内部,禁用了您的演员权限,读完这封回復您将立刻回到现实中去。感谢您对恐怖剧场的支持与欣赏,在此作别!』」 郁燃脸色忽变,顷刻间,一股强烈的眩晕袭卷了他的大脑,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无比模煳又无比清晰,剧本里纷纷杂杂的画面如走马灯般走过,又像梦一般抓不住细节,有什么正在消失。 但在良久的恍惚后,一种更为微妙的感觉挤进他的脑海中,强势地捲住了那些即将褪色的记忆,画面又明晰起来,安稳地埋入心底。 郁燃的额头上全是冷汗,他的心脏发了疯地跳动,后脑那一块眩晕过后扯得太阳穴都痛起来。 一张黑色的邀请函出现在眼前的光屏上,就像他第一次接到剧场试镜邀请一般,缓缓地在他眼前打开。一段烫金的字体浮现在邀请函上—— 演员郁燃: 您好! 首先恭喜您荣获明星榜百大第一名,您精彩的演绎实在是让人赞不绝口,给我们留下了格外深刻的印象。 为了能够继续欣赏您优秀的演绎,我们诚挚邀请您加入「精英会场」,在这里您可以获得丰厚的金钱与地位报酬,并能将报酬合法带入现实世界。 请您好好考虑,我们期待您的加入! ——你诚挚的精英会场 第231页 邀请函后附了一则报酬单和入会合同,署名处留着空白,只要郁燃同意邀请并签署合约,每参加一场剧本演绎他就能获得五百万美元的奖励。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郁燃当然知道这背后肯定潜藏着更深的危险,但他现在什么都不在乎。 「入会……就能留在剧场吗?」擃跗 滑稽滑稽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它服务程序註定它必须回答郁燃的问题:「可以。」 「那就入吧。」郁燃抬手,在光屏上署名的地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比起危险,他更能肯定,只有留在剧场才能把燕时澈救出来。 · 「0013的记忆都抽取完毕了吗?」 阴暗的办公室内,0001背手端正地站在boss前,点头道:「已经交给徐让处理,0013的晶片在上一次驱逐时已经销毁,本次普通记忆消除费时会更长也更为彻底,不再有復发的可能。」 「徐让。」boss古怪地轻笑一声,「若不是只有他会……」 「消除时我会在全程监控,不必担心。此外,在考核中也有目共睹,0013能力非常强,一旦加入观察员会给剧场的工作带来更多助力。」 「不是担心这个。」boss挥了挥手,「还有一个人你要注意。」 0001微微抬眼,眉骨处的伤疤在这个动作下有些明显,「什么人?」 「那个取得了第一的郁燃。」 「您放心,我已经启动了驱逐程序,很快他就会离开剧场,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立刻停止驱除程序。」boss皱了皱眉,打断了0001的话,似乎对他的安排极为不满,「快!」 0001顿了一下,他一概没什么感情,所以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服从命令地拿出平板,在驱除程序完成的前一秒按下了停止按键。 「给他发送一封邀请函。」boss松了口气,「精英实验的那些投资人指名道姓要他,你按照常规操作把他送进会场就行。」 「要他?」0001银白色的眼眸闪了闪,「但他不一定会答应。」 「他会的。」boss鼻腔里哼出一声愉快的笑来,「0001你的情感机能有缺陷所以不能理解,投资人为什么要他,他又为什么留下来——」 他顿了顿,摇头道:「算了,反正说这些你也不懂,先去处理郁燃的事情吧,接下来百大重新洗牌,你们有的要忙。」 *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有狗血失忆剧情,请放心食用。 第113章 恐怖剧场 精英训练场 脑门痛。 燕时澈清醒过来, 第一眼仍旧是无边无际的白色,他差点以为自己还在疗养院的空白房间中,但很快, 眼前的光晕消失, 白色的柔光灯管照亮了天花板,空气中的消毒水味道也逐渐清晰起来。 这是医院吗? 「你终于醒了。」 燕时澈的意识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耳边就传来幽幽的哀怨,他勐然蹙起眉, 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迟钝,连房间里有人都没有发现。 起身时他才察觉自己全身软绵绵的,脑门上的痛感更加清晰。 「别碰啊!」一只手探过来拍了拍燕时澈抬起来的手臂。 说话的是一个相貌大约三十多岁的男人, 一头乱髮, 白大褂敞开穿, 里面套着廉价的背心短裤, 下面是一双塑料拖鞋。 燕时澈在他身上扫过, 抬手在自己头上抹了一把, 强烈的刺痛窜过神经, 额角瞬间起了一层冷汗。在他的左侧髮际线周围绑着粗糙的纱布, 他的头髮似乎刚被剃过,冒着刺手的青茬。 他又快速打量了一眼周围的环境, 没有窗户,类似是病房的地方, 他坐在蓝色被单的床上, 衣服也被人换过。 徐让恨铁不成钢地翻了个白眼, 「摸吧, 刚做的手术, 手怎么就这么欠。」 他说完从兜里摸出一个小本子, 自顾自记录着男人抗麻药的时间,分明那么大的计量,这傢伙刚下手术室没十分钟就醒了,不愧是当初实验体中体质最强的那一个。 「怎么回事……徐让?」燕时澈回过神来,他认识对方,徐让是精英人类实验室中的主负责人,基因工程实验中90%的技术都由他研究发明,是个大脑堪比超级计算机的聪明人,可以说如果精英实验撇开伦理公之于众,这傢伙的研究至少能够得一百个诺奖。 在燕时澈的印象中,徐让还是衣冠楚楚的年轻实验员,所以见到对方现在这副邋遢的鬼样子,他差点没有认出来。 「噢噢,还认得我。」徐让愉快地扬了扬眉,又在本子上唰唰地写着什么。 燕时澈抿了抿嘴,徐让又说:「我先给你说清楚啊,上面要求我给你消除记忆来着,有人监控手术室我没办法矇混过关,所以给你开了一刀又缝回去了,理解理解,无奈之举嘛——我可精心给你找的开口位置,又没毁容,也不伤头髮毛囊,不会妨碍你谈恋爱。」 「消除记忆?」 「啧,忘了给你说。」徐让啪地拍了拍脑门,拉过来一张椅子,在燕时澈床前坐下,清了清嗓子,「你知道郁燃提交观察员申请的事吧?」 听到郁燃的名字,燕时澈抬眸点了点头。 「上面boss早就注意到你和郁燃的情况了,他们把观察员的名额给了你,让我消除你之前的所有记忆,然后为剧场效力。所以在见到除了我以外的人时,你一定要记得装作自己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啊,不然我们都得玩儿完!」 第232页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个,又为什么不服从剧场的命令?」燕时澈警惕地打断,他记得实验室里的实验体被送往剧场就是徐让签的字,在他印象中徐让和剧场应该是一丘之貉才对。但听对方的说法,似乎徐让对这个剧场挺不待见。 「因为剧场这他妈就不是人待的地方!」徐让骂了一句脏话,这里是他自己的实验室,没有监控,所以他说话非常放肆,「0013……不对,现在应该叫你燕时澈,你听我说,恐怖剧场最开始的设计确实是由我一手操办的,但并没有牵连这么多无辜的人。」 徐让神情严肃地将全部事情告诉了燕时澈—— 在第一批实验体,也就是0001-0010进入的时候,恐怖剧场还不叫恐怖剧场,叫精英训练场——这就要涉及到精英人类培植计划的内容。 我最初的设想是通过攻克人体基因缺陷,创造出无病痛的健康人体。灵长类动物实验获得成功后,我们吸引了许多因为基因缺陷导致罹患绝症的首批志愿者,进行进一步的研究。 在这个过程里,我发现这种方法不但可以治癒基因缺陷,还可以强化人类的基因——就像你,燕时澈,你是最成功的的一个实验体,可能和你本身的身体素质有关,在经过基因强化后,变成了现在这样,体能和五感的极限皆达到人体的巅峰状态。 然而即便我们的实验很成功,但这种超越道德伦理的实验方法还是受到了科学界的抵制,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实验室都没有资金支持,不仅无法进行研究,甚至于到了破产的地步。 当时精英训练场的第一次演练取得了阶段性的成功,首批十个精英实验体均展现出了超越人类的身体素质。为了得到投资,实验室的某位合伙人将训练场视频资料带出,向黑色产业起家的几个大资本进行了展示……这就是一切噩梦的开始。 投资人认为只有强者的训练场并不能体现出精英人类的优越之处,所以他们开始吸纳外界普通志愿者进入训练场做对比实验。到了后来,他们又认为只有死亡才能激发出人类最大的潜能,逐步往训练里添加了许多过分的内容。 我虽然是个混蛋,但还没有反叛到用人类生死做研究的地步,当时大力反对这项计划,但实验室的其他实验员想要把实验继续做下去。他们逼着我退出一线实验,为了最大限度地吸纳资金,将原本的精英训练场改造成了现在的恐怖剧场。 精英人类实验科学化的性质随着更多地下资金的涌入彻底改变了,投资人想要娱乐化的产业,于是他们开始向外界普通人下手,通过邀请函、门票、入场券等媒介,将普通人纳入剧本。又将这些血腥暴力猎奇的逃生项目推广给更多心理变态的有钱人,以获取丰厚的报酬。 到现在,精英人类实验已经完全被废除,但遗留的地狱却成了这种恐怖的规模。 徐让涩着眉心,「我留下来就是为了能够寻找机会,将剧场彻底瓦解。」 「所以你盯上了我?」 「准确来说,我早就看上了你的潜力。当初上面对你做出驱逐处理,你的晶片摘除手术也是我做的。」徐让敲了敲太阳穴,「我在你脑袋里留下了几个锚点,按计划你会在三年内逐渐恢復记忆,也会再次被我邀请进入剧场。没想到出现了郁燃这个变故,他提前把你带了进来——当然,这样我的工作就好做了许多,或许你也察觉到了,剧场中我给你埋下的暗示。」 燕时澈颔首,他记得,从衔尾蛇那个副本就察觉到了,没想到是徐让故意做的。 「郁燃呢?」燕时澈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他?应该在剧本结束的时候就出去了吧。」徐让抓了抓后脑勺,「我记得上面挺警惕他的,就像当初你破坏剧本整得我们天天连夜加班,为了避免这种意外再次发生,会立刻剥夺他的演员权力,直接驱逐出剧场——哎,你别担心这个,现在得先绝后患把剧场搞没了,到时候你想怎么谈恋爱怎么谈恋爱。」 「……」燕时澈脸色沉沉,郁燃出去后得不到自己的消息不知道会怎么想。 郁燃的母亲就是因为剧本当着他的面自杀死亡,这件事的阴影自始至终都埋在他心中,要是他以为自己也死了,还是因为救他而死…… 男人从来没这么糟心过,他搓了把脸,现在就想赶紧去见郁燃告诉他自己没事,青年又聪明又敏感,平时最爱想乱七八糟的事情,怎么想都觉得不妙。 徐让幽幽道:「你现在被剧场绑着的,一旦出了我的实验室就被全方位监控,出不去的,还是跟我一起从内部瓦解敌人比较现实,至于郁燃那边,我相信像他那样的聪明人不会做什么傻事——」 嘎嘎嘎嘎嘎嘎! 徐让话音未落,兜里骤然发出响亮又难听的铃声,像马戏团表演的小丑的笑声。 我靠。男人脸色忽变,嘴角的笑褪得一干二净,心道不要吧,刚夸完那小子聪明,别直接来一套打脸组合拳。 他摸出手机,眼珠往上瞟了一眼,整个人僵成了一只兵马俑。 「怎么了?」 徐让咽了口唾沫,「你知道『精英会场』吗?」 燕时澈面无表情地盯着徐让,从这傢伙的神情中敏锐地察觉到这事与他或者与郁燃有关。 「你还记得我刚才给你说的那些心理变态投资人对吧?他们将剧场分为了『内场』和『外场』。外场就是你们进入的剧本,所有人生存逃生的过程,被同为演员的观众通过直播监视打赏;而内场则更为高端一些,主要是为了满足一些有奇特癖好的有钱人的娱乐需求。」 第233页 「剧场会在私下把有价值的演员标上价位,只要内场那些变态愿意付高额租金,就能和演员们一起过本,近距离欣赏他们的演绎。当然,那些有钱人在剧场的保护下不会受伤,演员就不一定了。」徐让越说越小声,「还有一种玩法就是,那些有钱人会直接买断演员的所属权,在剧本中利用道具控制演员,满足他们的癖好……」 这时候燕时澈的脸上已经结了一层寒霜,死死地盯着徐让,「然后呢?」 「……进入内场是双向选择,剧场会对演员发出邀请,只有演员接受邀请,才会被选入。」徐让深吸了一口气,「郁燃他刚才……接受了邀请。」 燕时澈脑袋嗡的一声,掀开被子就要往外闯。 「冷静啊!」徐让勐地扯住了他,「这里是剧场!你现在出去了连郁燃面都见不到就会被控制住,那样你还怎么救他?!」 男人停下脚步,冷冷问:「那你说怎么办?」 「韬光养晦!」徐让连忙道,「他刚比完决赛,就算接受了邀请,进入下个剧本至少得休息一个月。咱们只要在一个月内解决完剧场的事情,他就不会有事!所以你首先要装作失忆,让他们对你放下警惕心!」 燕时澈胸口微微起伏,瞥了徐让一眼,回到了病床上,「你想个办法,我要立马见到郁燃,不然不会配合你的行动。」 他得好好教训下青年,把利害关系给他讲清楚,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傢伙突然又给自己一个惊吓。 「我……」徐让咽下一口气,「我尽量给你找机会。」 燕时澈嗯了一声,目光忽然抬起望向房间门。 徐让警惕道:「你别想走啊,不然不仅咱俩凶多吉少,你男朋友也得完蛋。」 「别说话。」燕时澈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有人来了。」 · 「好的,我们下一场测试是外界认知!」 徐让慷慨激昂的声音响噹噹地透过门板,这时候0001脚步刚好停下,皱着眉打开了实验室的门。 穿白大褂的男人背对着门口,顶着一头鸡窝髮型,沖床上的人举起了手中的东西,「这是什么——」 一颗苹果在灯光下散发出诱人的色彩,现场看起来像幼稚园课堂上的识物教学。 现在是消除记忆后的常规检查,主要是为了避免在消除记忆过程中,操作人员失误将实验体的常识或对外界的认知也消除掉。 燕时澈这次做的记忆消除手术与他之前被收回晶片赶出剧场不同,上次只是简单的摘除手术,将他对精英人类实验室和剧场的记忆删掉了,原理像拔出电脑u盘。但这回则是对大脑的修改,更加精密也更容易失误。 boss既然将观察员成员从郁燃修改成了燕时澈,那就必然不能损害他的大脑,这也是为何要徐让主刀的原因,世界上最顶级的一匹研究员中,只有徐让有本事做这样的手术,他能在不损伤任何脑神经的情况下,精准摘除某一段记忆。 「……」 0001明显看到徐让对面的人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0013——也就是燕时澈垂下了眼皮,对徐让脑残般的举动不理不睬。 同时,0001注意到燕时澈低下头的时候瞥了自己一眼,男人黑眸中的情绪空白如纸,看来徐让的手术非常成功。 「a01实验室,需要你去安装控制晶片。」0001叩了叩门。 徐让转身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哟,现在想起我了啊,老子就是给你们干苦力的是吧。又是哪个实验体啊?」 「不是实验体。」0001把目光移到燕时澈脸上,盯着他无机质般的黑眸,薄唇淡淡地吐出后半句话,「是那个演员,郁燃。」 *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第114章 恐怖剧场 「老闆,不认得我了吗?」 气氛诡异得可怕, 燕时澈毫无波动,目光平静得就像听见一个陌生的人名。 0001银白瞳孔倒映着黑髮男人的表情,在他挑眉望过来时, 淡然移开了视线。 「快点准备, 接下来还有四个选择离开剧场的演员需要等你做记忆消除手术。我去准备明天的会议材料了,所有人都要参加,开会前你记得带他去登记。」0001对徐让说完,转身离开了实验室, 他来这里好像就只是为了确认燕时澈的情况。 「傻逼。」徐让嘀咕了一句,忽然对燕时澈扬了扬眉,「你不是要见郁燃吗, 就这一次机会把握好了啊, 我想办法给你搞套衣服, 咱快点看完快点走。」 整个剧场的搭建技术都由徐让负责, 黑几个监控不是什么难事, 反正实验室的监控摄像头年久失修, 多少都有些问题, 让它们窜个频很难被人发现。 · 郁燃在签完入会合约后, 又等了半小时,被一个白髮白眸的男人领到了剧场负一楼, 告诉他要做dna採集,然后就进了一个类似于实验室的房间。 房间中间是一台金属台面, 周围放着陌生的仪器, 整齐的线路和按钮间隔频率发出蓝白红绿的光芒, 科技感十足。 那人离开后门就锁住了, 门是虹膜验证开关, 光门板就是五公分的防弹材质, 严丝合缝地扣着,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锁不锁对郁燃来说都无所谓,他只想留在这里,恢復演员身份后把燕时澈捞出来,至于其他的可能性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他只要燕时澈活着出去就好了,进入恐怖剧场本来就是他一个人的决定,糟糕的结果他自己怎么承担都行。 第234页 青年坐在金属平台上,冰冷的触觉透过单薄的衣服传到肌肤,他仍旧面无表情,眼神透过金属大门聚焦在虚空的一点上。 他的脑海中已经形成了半张剧场内部的地图,刚才来时所有的走道和房间门牌都具现化地虚浮在他眼前,他标记了几处重要的位置,分别是一楼的控制室、电子资料储藏室和负一楼的实验数据存放仓。 他将这几个地点周围的守卫与监控状况都纳入了演练,颅内分析着其中最薄弱的突破口。 郁燃在接受入会邀约之前就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那种诡异的邀请函一看就知道不怀好意,郁燃接受就是为了保存自己的演员身份,只要他能在剧场里待着,那一切都有可趁之机。 如果燕时澈不幸在剧本殒命,那他就使用道具復活对方,如果燕时澈迷失在了剧本里,他就想办法再次进去把男人找出来……再不济就找机会破坏他标记的几个剧场核心部分,逼那些人将燕时澈交出来。 要是他再强一点就好了。郁燃垂眸,拳头握紧不自觉掐着掌心,肉.体的刺痛和精神的麻木让他全身僵冷,前所未有的迷茫和空虚浇灌着他的灵魂,又冰又痛。 ——如果是燕时澈他会怎么做呢? 郁燃微微眯着眼睛,握紧了兜里的匕首,想像男人的样子。 就在此时,光幕从金属门缝中骤然撕开一线,实验室白大褂挤进了郁燃的视线中,他警惕地抬眸,下一秒,整个人却忽然愣在了原地。 心脏短暂的骤停后嘭若擂鼓,哄得在耳膜上炸开,僵冷的血管在这一刻被滚烫的鲜血冲破,锋利的刀刃在他掌心划开一道口子,痛意让郁燃勐地回过神来。 即便是被口罩帽子遮住大半张脸,郁燃还是能认出那双漂亮又锐利的眼睛。 「监控黑了嗷,循环播放前十分钟的视频,你们得快点,不然会露馅。我就在门外,敲三声就是通风报信。」耳机里传来徐让的声音,燕时澈抿了抿嘴,把目光放到面前的青年身上。 郁燃脸色苍白得要命,双眸瞪大就像看到了鬼。 燕时澈摘掉口罩,嗯了一声,「老闆,不认得我了吗?」 郁燃眉角狠狠一抽,在听见男人声音的瞬间扑了过去,心脏落地的松懈让他控制不住肌肉,竟然发起抖来。燕时澈熟悉的气味和怀抱如水将青年溺毙,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对方脖颈间的味道,闻见了酒精的气味。 燕时澈抱着郁燃,掌心贴在他后颈安抚着他的情绪,直到青年逐渐缓过来,抬头望着他。 「燕时澈……」郁燃的嗓子沙哑地仿佛咽进去了一吨沙,他敏锐地抬起手摘掉男人慾盖弥彰的帽子,「你头怎么了?」 「做了个小手术。」燕时澈握住郁燃的手,在见到青年的时候,所有想要教训他的念头都化作一腔无奈,看见郁燃满眼的血丝他心脏都紧了,别说责备,就是稍微教育一下都捨不得。 他注意到郁燃掌心的伤口,眉心蹙起,握住了他的手。 「什么手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出来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郁燃甚至猜测到燕时澈暴力破剧本杀人越货抢衣服的可能性。 见郁燃还有问下去的意思,燕时澈亲了亲他的唇,成功让青年噤声。 「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我长话短说。」燕时澈蹭了蹭郁燃的脸颊,温热的掌心驱散了房间里冰冷的寒意。男人迅速将徐让和剧场的事情告诉了郁燃,说明了他们现在的处境,只有毁掉剧场他们才能够彻底自由,同时让更多人避免受难。 「为什么你会被纳入剧场中,受他们控制?」郁燃不明白,按他的观察来看剧场并不是为所欲为,它所做的一切必须要从双方都同意的合约出发,就算他可能在合约上进行欺诈,但只有其他人做出应允的举动才能实现。 比如说第一次进入剧场的邀请函、电影院门票或者入场券,剧场可以在票面的内容上作假,但只要有人应约,就代表自己已经与剧场签订了演员合约。又比如第二次剧场邀请他进入「精英会场」,也是需要他签字应允才算作数。 但燕时澈是他自己带进来的道具,与剧场并无关系,甚至能够随时脱离剧场,换句话说,就是燕时澈的所属权在他—— 所属权。 郁燃恍然回神,终于知道最后一个剧本为什么会把燕时澈的布偶作为通关的条件,剧场在逼他做出放弃,一旦他放弃了燕时澈的所属权,剧场就有机可乘,将燕时澈纳入他自己的体系中。 原来他们所经歷的一切都只是剧场设计的一个圈套,什么观察员考核,剧场从很早开始就盯上了燕时澈,而他竟然没有察觉,还潜意识以为只要燕时澈所属权在他身上就不会出事情…… 郁燃懊恼地皱了皱眉,又被男人指尖抚平。 「所以,我们现在必须要和那个叫做徐让的人联手?」郁燃对这个傢伙没有什么好脸色,知道他是剧本里那些莫名其妙暗示的幕后黑手后,郁燃不难想到徐让利用郁媛亦《翩翩蝶舞》的剧本刺激他的事。 虽然他成功激起了郁燃对恐怖剧场的厌恶,但同时让郁燃对这傢伙产生了微妙的牴触心理。 「你不愿意的话,我们可以想想其他办法。」燕时澈纵容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没不愿意。」郁燃摇头,「他的身份非常重要,这点是非我还是分得清的。」 第235页 说话间,郁燃很快就对他们现在的处境做出了分析,将徐让提出的暴力配合方法折中了一下,规划出一条更有效的道路。 「不过光是三个人还是太悬了点。」郁燃抬眸,深黛色的眼眸闪过一丝暗光,「我还是倾向于我再次进入剧本试试。」 燕时澈闻言沉下脸,「你要做什么?」 「收集证据,公之于众才能以绝后患,光是毁掉一次剧本是没用的,这种模式已经建立起来了,只要那些投资人没有完蛋,没有恐怖剧场还会有死亡剧场噩梦剧场出现。」郁燃沉吟片刻,「所以必须要让我进去一趟,你之前也说了在『内场』那些投资人会亲自进本娱乐,只要能够录下他们将人命视作草芥的证据,从外部击溃和监管,才能彻底毁掉这种地狱。」 「我不同意。」燕时澈冷冷道,「你知道那些人会对你做什么吗?」 「……」郁燃静默两秒,「我会带够充足的道具,我还有三万恐惧——」 下唇的轻微的撕扯让青年闭上了嘴,他拍了拍燕时澈的肩膀,却换来男人更加过分的侵入,滚烫的气息和交缠的情愫混杂,直到唇瓣发麻,郁燃才喘过气来。 「我们会尽量在你休息的一个月内把剧场的事情处理完,进本的事你想都别想。」燕时澈掐着青年的下巴,「知道了吗?」 郁燃面色通红,哦了一声。 「那个啊……」燕时澈一滞,耳机里传来徐让尴尬的声音,「耳机是带麦的,你们收敛一点,啊?」 燕时澈:…… 「还有,刚刚郁燃说的收集证据我都听见了,我觉得他的想法非常好啊。」徐让偷偷摸摸地说,在燕时澈生气之前飞快地解释了自己的想法,「你先别慌,不用你男朋友冒险进本——我刚刚想起了,恐怖剧场里原本就有内场的视频资料,但资料并不联网,我黑不进去,权限也不够直接进入资料室,所以一直没把这个当回事。」 徐让说话的时候,燕时澈摘了一只耳机给郁燃,两人一块儿听他说。 「你俩的话给了我很大的启示,确实毁掉剧场只是一时之计,只要那些罪魁祸首没有被惩治,那这东西还是可以再次被建立起来。」徐让感嘆一声,「听说过《资本论》的一句话没有,如果有10%的利润,资本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资本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资本就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资本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资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恐怖剧场是什么,那岂止是300%的利润?一个技术足够让他们往剧场里塞一百万无辜的人为他们上演求生表演,你知道这些视频一个在黑市卖多少钱吗?至少五百万美金!相比于利润,一个可以反覆使用的剧本成本几乎约等于零!」 郁燃忽然想起合约上过一个剧本五百万美金的价格,膈应地皱了皱眉。 「郁燃,你听我说,内场和外场进本的闸机通道是不一样的。」徐让接着说,「内场的通道在剧场顶楼,到时候你会经过一个长长的走廊,走廊尽头是那些大客户的vip休息室,点你进本的投资人会在那里等你。」 燕时澈烦躁地啧了一声,一听到这个就暴躁地想揍人。 徐让道:「你们先别急,走廊尽头倒数第二间就是内场视频资料的存放室,有的客户会变态到留存自己的影像资料,时不时拿来回顾。我因为某些原因,连进入顶楼的权限都没有,你郁燃就不一样了,只要你能够偷出里面的资料,我就能想办法黑掉五角大楼,把那些东西全都公之于众!同时燕时澈你去干你摧毁剧本的老本行把剧场搞得天翻地覆!这计划天衣无缝!」 「我一个人可以不被抓到,你可以吗?毁掉剧场时还在剧本里的那些人又怎么出来?万一郁燃没有成功,被强制带进剧本里又怎么办?」燕时澈一下打断了徐让的幻想,他还是不能够接受郁燃冒险去顶层,「只要有一个环节出错,就全盘皆输。」 郁燃捏了捏燕时澈的掌心,忽然开口,「我有一个办法。」 其余两人皆是一顿,郁燃对耳机那头说:「徐让,你可以搞到演员的联繫方式吗?这个计划没有问题,但我们需要更多人的帮忙。」 · 监控室内,工作人员狐疑地盯着a01实验室的屏幕,青年在金属台上坐了快半小时了,怎么实验员还没有进去做手术?而且这种不变的画面总带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工作人员警惕地调大a01的监控画面,细细地观察,忽然他面前的屏幕断电似的闪了闪,一会儿黑屏一会儿又恢復正常,在漆黑的监控室里强烈的明暗变化差点把他眼睛闪瞎。 异常的状况瞬间勾起了他的警觉,拉开警报盒子就要按下去。剎那间原本闪烁的屏幕又恢復了正常,工作人也的手指停在半空,皱着眉望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实验室多了一个人,总实验员徐让出现在了摄像头内。 徐让背对着屏幕,正在把一个复杂的仪器往青年的头上戴。 工作人员看到这一幕才松了一口气,关上了警报盒。负一楼的监控确实时不时会出现一点问题,但既然现在有实验员在房间里就不会出什么大事。 · 「你得庆幸现在我们的晶片技术换成了无创口手术,不然得从你眉骨上开一刀,瞒都瞒不过去。」徐让念念叨叨,装得有模有样地调整机器,实际上里面的金属贴片根本没有碰到郁燃的头皮,「这玩意儿戴上,再给你脑袋里种上微型晶片,就相当于一个小型监视器了,你每天干了什么,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上面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第236页 「燕时澈又不同,他之前被摘过晶片,目前的技术还达不到二次安装,会伤脑子,所以才让我做个微创手术,先把他记忆消除掉。」徐让挥了挥手,「别瞪我啊,我就轻轻划了一刀,什么也没动。」 郁燃收回目光,「那我接下来怎么办,如果没有晶片监视的话,剧场boss会起疑吗?」 「这个你别担心,我待会儿给你一个小型晶片模拟器,你只要夹在衣领上就行。我之前研究过你的生活方式,很单调嘛,食堂公寓图书馆三点一线,输入指令后就会模拟你以前的生活,把虚假的图像声音资料传给总伺服器。你可以正常和我联繫,不会被发现的。」 郁燃点点头,徐让装模作样地在监控下弄了两三个小时,给郁燃模拟晶片后,才让他离开。 燕时澈不方便在这时候出现,连送郁燃回家的机会都没有,他手里把玩着郁燃刚刚塞回他兜里的漆黑匕首,心情无比糟糕。 「不要太伤心,熬过这一阵,有句话是怎么讲的来着,拨开云雾见天日,守得云开见月明,等我们把恐怖剧场搞没了,你想怎么谈恋爱——哎哎哎……」徐让话音勐地一转,「哎声嘆气像什么样子,没有以前的记忆就重新拥抱新的开始嘛,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弟弟!」 燕时澈:「……」 他掀开眼皮瞟了一眼靠在门边的白髮男人,清晰地看见对方眉角肌肉微微一抽,脸色变得更冷。 徐让背对着门,但他从侧面的玻璃窗早就看见了0001白晃晃的影子,庆幸自己反应快速,囫囵圆了过去。 「0013,註册没有?」0001例行询问,嗓音没有一丝波动。 徐让:「没有没有,忘记了,我马上带他去。」 「……」白髮男人瞥了徐让一眼,抿嘴点了点头,「快一点,不要耽误时间,剩下四个人的手术给你安排到了元旦节后,记得不要旷班。」 「嗯嗯嗯。」 等0001走后,徐让对着他的背影比了一个中指,满脸鄙夷,「狗崽子一有风吹草动就闻着味儿来了,平时怎么不见往老子办公室跑这么勤,就想着来抓我小辫子。」 燕时澈起身,「走吧,去註册,先把权限给我开了方便行动。」 * 作者有话要说: 宝们冬至快乐~ 第115章 恐怖剧场 ——行动被发现了! 常年不见雪的南方城市在元旦前夕飘了雪, 夜幕一降,节日氛围就愈加浓厚,斑斓的霓虹星星般嵌在毛茸茸的大楼间。房间空调的温度一上去, 窗户就结上了朦胧的水汽, 将透射的彩灯晕成模煳而抽象的纹理,水珠细微的折射渲染出比莫奈更加高深的印象画作。 郁燃原以为今年冬天会有些不一样,到了快零点的时候,公寓里显得比平时更加冷清, 唯一热闹的就是学校的微信群,红包和祝福不断刷屏震动。 郁燃点开微信,将寥寥无几的联繫人一滑到底, 给教授发了一则乏善可陈的节日祝福, 又熄灭了屏幕。 他整天泡在书房里, 将徐让带来关于剧场的信息梳理清晰, 完善了计划中可行的部分, 只要能够得到充足的人手支持, 郁燃能够保证80%的成功率。 从一堆计划中抬起头, 郁燃感到轻微的恍惚, 才意识到自己一天没有吃饭了。 他去厨房泡了一碗泡面,零点钟声响起的时候, 窗外忽然闪过happy new year的字样,欢唿声从街道和楼宇里爆发而出。 城市中禁止燃放烟花, 天空上是无人机的庆祝表演, 亮晃晃的彩灯在无人机上模仿烟花绽放的画面。 要是燕时澈也在就好了。 一闪而过的想法让青年忽然感到了孤独, 微妙的情绪趁虚而入, 他不知所措地站在窗口, 直到泡面黏煳煳地烂在一起, 才从回忆中抽离。 郁燃就着稀里煳涂的面饼草草地吃了一口,皱起眉来,这时候手机忽然响了,来电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接起来是徐让的声音。 郁燃:「喂,你好?」 「郁燃这么晚还没睡呢,没睡正好我有事找你……你男朋友被监视着,我又不好一直跟他待在一起,免得被人怀疑,所以他暂时不能给你打电话,但他托我给你带几句——」徐让一开口就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地说个不停。 提到燕时澈的时候,突然清了清嗓子,听筒那边传来了翻笔记的声音,「咳咳,我说了啊——老闆,晚上早点睡觉,一日三餐按时吃,真有事情联繫徐让不准一个人扛着,抱歉不能和你一起过元旦,节日快乐。」 郁燃别扭地听着徐让深情朗读,尴尬到头皮发麻,但好像就是那么突然的一瞬间,心中的郁闷被忽然打岔了。 他放下吃了一口的泡面,戴上耳机一边听徐让在电话那头掰扯,一边点开外卖界面买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粥。 在别人口中听到燕时澈嘱咐的时候,他立马就饿了。 「好啦,祝福我带到了,接下来我要给你说的事情非常重要。」徐让道,「你要的剩下四个人的联繫方式,我存到了一个无身份註册的邮箱里,你找个笔记一记,我把帐号和密码告诉你。」 「好。」郁燃回到书房,「你说吧。」 徐让给了他邮箱地址,「对了,你得注意啊,这些人在记忆没有消除之前,都还属于剧场中的演员,虽然机率很小,但随时都有可能倒戈——毕竟在这种地方活下来的人都比较变态嘛——哎我当然不是在说你变态啊,我是说万一其中有人跟剧场勾勾搭搭就不太妙了。所以我还是建议你去找你信得过的人。」 第237页 「我知道。」郁燃应了一声。 「知道就行知道就行,我这边还有事情得处理,那就先挂了啊。」 「……等等。」郁燃犹豫了一下,「你也帮我给燕时澈带一句吧,祝他元旦快乐。」 「好好好好好都元旦快乐!」 · boss办公室位于剧场中层三楼,上通下达,透过一整面单向玻璃刚好可以把剧场内的情况收入眼底。 0001站在办公桌后,做他例行的工作汇报。 「剩下几个邀请函都发出去了,前五名中除了郁燃已经接受邀请,褚子安选择离开剧场,影、丛梨云和程希佑还在考虑中。」0001以一种绝对客观、绝对冷静、绝对无情的态度分析着他们的命运,「褚子安的选择不重要,虽然他的实力很强,但在外观价值略带折扣,目前还没有投资人关注。剩下三人中,影和丛梨云在内场都有大量的人气积累,我们会竭尽全力让他们接受邀请。至于程希佑——」 说到这个年轻人的时候,就连0001也有些迟疑,「他也属于在内场没什么名气的选手,一切都很普通,能进前五是因为最后只剩下了五个人,在剧本里的表现也没有可圈可点之处。经分析,他犹豫要不要留在剧场,是因为看上了每场五百万美元的佣金。」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的人为了钱,可是连命都能豁出去。」boss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留下吧,长得也还行,内场也有吃这一口的。」 「徐让那边的记忆消除手术还准备吗?」 「让他推后吧,这三个人可以再加大诱惑力度,说不定都用不到他做那些手术了。对了,郁燃那边进展如何?」 「控制晶片传感性能良好,已经派出专人监视,等他进本以后会减弱对他的关注力度。」0001答道,将手中的平板滑到办公桌上,点开郁燃实时传来的视频资料给boss看。 屏幕上,青年的视角持续抖动,他正绕着河滨公园跑步。 「嗯。」boss点了点头,「还有五天进本,点名要他的是我们最大的投资人,一定不能出差错。」 「明白。」0001颔首。 「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boss微微抬眼,「徐让这半个月安分得不像他了,你去时刻注意他的举动,你最了解他,一旦有任何非正常行为立刻向我汇报。」 boss缓缓地竖起食指,暗示性地敲了敲自己的眉骨。 0001面无波澜,循规蹈矩地点了点头,「明白。」 白髮男人的背影消失在门扉后,软皮沙发的阴影中传来嗤笑。 「果然是冷心冷面的情感缺失症,徐让这辈子最大的败笔就是救了一个养不熟的狼崽啊……」 · 1月31日,农历新年前夕。 上午八点,郁燃准时踏入剧场。 虽然是过年,恐怖剧场大厅仍旧人来人往,绝望紧张的气氛从未离去。上季度直播积分赛的光屏已经被拆除,大厅显得空旷许多,给人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郁燃进入剧场才四个多月,就好像在这里待了很久。 滑稽滑稽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这个剧场专属经纪人自从郁燃接受内场的邀请后就变得不对劲起来,后来郁燃才知道这个经纪人是徐让的作品,虽然被剧场所用,但徐让在它的程序里添加了许多小指令,初步控制了这个系统。 只不过目前的程序无法做到完全躲避剧场的监测,所以只能用于徐让对郁燃的单向联繫,郁燃无法通过滑稽滑稽传达意思给对方。 「内场闸机口在五楼,扫描权限方可同行。」滑稽滑稽非常程序化地提示道,「请在五楼走廊第一间更衣室换上指定制服,剧本在半小时后开始,换好制服后就可以前往vip室,与你本次剧本的指定服务人提前会面。」 恐怖剧场将点人进本的投资者都称为指定服务人,郁燃的身份有点像是剧本杀中的dm,但这个dm并没有上帝视角加持,进本仍旧需要靠自己逃生,只作为给剧本增添趣味的嚮导存在。 郁燃靠滑稽滑稽的指引来到一扇门前,门口仍旧是上次看到的两位壮汉警卫。郁燃过去的时候,两个警卫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握紧了腰间的枪。 郁燃捞起袖子晃了晃手腕上的荆棘心脏,淡淡了吐出一句:「有权限。」 警卫挪开身体,露出门边的一个扫描机器。 郁燃上前扫了扫,机器亮起了绿灯,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大勾。 看到这个警卫才点点头,打开门放郁燃进去。 里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上次是0001带他进来的,直接走去负一楼实验室,郁燃没有机会得到更多的情报。但徐让基本上把剧场里的地图都告诉他了,郁燃不用费心记忆。 他直接走进电梯摁下了五楼的按钮。 五楼不愧是vip楼层,电梯门一打开就看见走廊上铺着一层雪白的羊羔毛地毯,地毯上没有一丝污渍,周围的装修更是富丽堂皇,头顶的吊灯由闪钻切割,奢华又明亮,走廊向外侧是一整面单向水晶玻璃,可以高高眺望整个剧场大厅,让人享受权利带来的居高临下感。 郁燃初步估计了一下楼梯口到走廊尽头的长度,先进入了走廊第一间的更衣室。 房间里放着一套白色制服,乍一看没什么,郁燃穿上的时候才发觉不对劲。 制服非常贴身,累赘的金属挂饰和金色流苏从领口挂到肩上,细窄有力的腰线被外套紧紧贴合,向下延伸出两双被雪白布料包裹的长腿,大腿裤子外束着一只铆钉皮革圈,小腿肚套着漆黑的亮皮马丁靴。 第238页 整个制服套在身上除了美观之外,非常不方便行动,想都不用想穿这身是为了取悦谁。 郁燃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将勒肉的皮圈和碍事的金属链全部扯掉。就在此时脑海中再次传出了滑稽滑稽的声音。 「五楼监控已黑,只能控制十分钟,请快速行动。」 郁燃也不再耽搁时间,迅速离开更衣室,按照徐让所讲走到了视频影像资料的存放室。这里的门与其他房间的门都不一样,没有密码指纹虹膜,是最原始的钥匙锁,徐让没办法黑掉这里,只能靠郁燃自己想办法。 郁燃摸出一根别针,他上个月在家里除了完善计划,就是用公寓的门、别墅的门进行开锁训练,虽然达不到燕时澈的那种炉火纯青的地步,但这种普通的锁都没问题。 两分钟后,锁芯被清脆地挑开,郁燃钻进了存放室内。 那些地下投资人不敢自己的秘密暴露于公众之下,所以这里所有的设备都不会联网,以最传统的方式存放其中。 房间里密密麻麻放置着许多书架,一摞摞的光碟整齐地排放,每层架子上都贴有代号标籤,郁燃随手抽出一张光碟,极度血腥的封面映入眼帘,他轻微地皱了皱眉。 「那些标籤应该代表着不同的投资人,你尽量每个标籤拿一张,选看起来最噁心的,越猎奇越能引起外界的关注。」虽然是滑稽滑稽的声音,但郁燃听出是徐让的语气,知道这傢伙已经全权接手了经纪人的控制权。 郁燃快速走过几个书架,为了拿得多一点,他将光碟都拆了出来,拆了二十多张,他见时间还早想继续往里走,脑海里忽然响起嘎嘎嘎嘎嘎的警报声。 「沃日,郁燃郁燃郁燃!快找个地方藏起来,vip室的人要进来了!」 郁燃倏地一滞,钥匙开锁的声音响起。而房间的架子都是顶着一边的墙壁而立,从头到尾只有一条路,一旦那些人往里走,他无处可躲。 · 徐让在办公室里手忙脚乱,因为有核心技术加持,他的办公室和实验室是免受监控的房间。 而现在办公室内全是数据传输的电线,密密麻麻地纠缠在地上,七个电脑屏幕无数程序同步运行,闪烁着亮瞎眼的光芒。 徐让不仅要帮助所有人监视周围的环境,还要噼里啪啦随时随地修改程序躲避防火墙的追击,恨不得变成千手观音。 「自己破自己写的防火墙,这算什么事啊我靠。」徐让骂骂咧咧,当初建立剧场防火墙的时候这地方还叫精英训练场,徐让的一腔热血还未熄灭,写的程序连微生物都挤不进去,一点后路都不留,着实给现在的自己添了不少麻烦。 「哪个傻逼写的程序啊啊啊!」徐让失心疯地敲完最后一个回车,红色警报终于变绿。他刚回復完郁燃那边的情况,又扣上耳机,连接燕时澈。 「郁燃那边有麻烦,所有进度加快,你现在就可以行动了,搞完立刻去接应郁燃,五楼警卫太严,他可能出不来!」徐让叽里哌啦说完一通,「我去通知其他人,记得要快!」 耳机那头,燕时澈瞥了一眼正在给他讲解观察员工作流程的穆白鸽,站起了身,「我出去一趟。」 燕时澈一起身,一旁瞌睡的穆甜甜就清醒了,两姐妹同时望着他:「去哪里?」 「上厕所。」男人幽黑的眸回望过去,「憋不住了。」 微型耳机贴在他的耳道内,没人能够发现,穆白鸽盯了他两秒,点头道:「快去快回。」 男人一出房间就飞奔起来,漆黑匕首贴在他的掌心,蓄势待发,所到之处的监控被徐让全部替换成了十分钟前的图像,暂时不会被人发现。 他走进剧场大厅,往自己最熟悉的地方走去——活体道具管理处。 重叠在一起的金属笼子庞大的就像一座小山,美洲巨狮,红眼乌鸦,异瞳白化蟒,变异黑豹……无数活体勐兽蜷缩在笼中,有的身上血迹还未尽,凛冽的杀气几乎溢出管理处。 「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活体道具管理处的工作人员见燕时澈往这边打量,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 「确实有需要帮助的。」燕时澈抬起冷冽的目光,向他走了过去,「我来领道具。」 「领道具的话,麻烦您在这里扫个码。」工作人员拿出机器,「请问您的道具是哪一个,我先帮您找出来——」 尖锐的匕首抵在他脆弱的喉管处,工作人员瞬间噤声,恐惧地盯着面前修罗般冷酷的男人。 「全部。」燕时澈指尖叩了叩他的机器,「全部放出来。」 · 「我有点害怕啊……」 「你不害怕吗?」 「哎,要不是郁哥,我可不会帮这个忙……」 「你为什么不说话啊?」 「咱这有点像在拍英雄电影啊,群像超级英雄,有人还说我长得像蜘蛛侠,荷兰弟那一版,果然我的宿命就是拯救世界啊——」 「别说话。」丛梨云嫌弃地瞥了一眼旁边的寸头大男生,扶着耳机,在徐让说可以了的瞬间,将u盘插进了控制室的电脑里。 决赛剧本出来,丛梨云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周,哥哥在剧本里的失踪就像一座大山压在她的心头,根本无法排遣。 她和丛念阳是双胞胎,冥冥中她能感到对方的生命仍旧在延续,奇妙的血缘联繫让她怎么也无法相信丛念阳的死亡,两个世界的灵魂拉扯更像是一种折磨,她夜不能寐,茶饭不思,甚至在白天出现幻觉,听见丛念阳的声音。 第239页 她的恐惧值可以使用「死神欺诈法」,代价是自己重新回到恐怖剧场,每次她点进商城目光聚集在那个骷髅图标上,哥哥的声音就会出现,呵斥她的行为。 精神、情感和肉.体的折磨让丛梨云对恐怖剧场恨到了极致,凭她自己的力量无法与剧场抗衡,去警局报案也没有证据,这种荒唐的言论无人相信,她差点被当做了精神病送进医院。 直到郁燃给她的那通电话重新点亮了丛梨云的希望,她接受剧场不怀好意的邀请,和眼前名叫程希佑的演员重新回到剧场。 丛梨云也知道,她只有这一次机会,只有将剧场彻底推翻,才有希望将哥哥救出来。 她和程希佑在徐让的帮助下顺利进入了剧场的控制室,这里掌控着所有剧本的运行。但因为剧本本身的智能性和完善性,控制室平常没有发挥作用的余地,就逐渐荒废起来,只有一名固定的值班人员坐班。 而现在那名值班人员已经被程希佑敲晕,瘫在椅子上了。 丛梨云插入u盘后,拉着程希佑立马离开了控制室,将门反锁,按照徐让提供的线路找他汇合。 技术性的工作还是需要徐让完成,剧场的剧本一般没有紧急制停程序,唯一能够触发停止程序的就是引入强劲的病毒。 刚才徐让已经成功让剧场的防火墙进入了休眠模式,只要丛梨云他们将u盘中的病毒插入控制室电脑,剧本制停程序就会自动运行,将还在剧本中逃生的人全部放出来。 「放人还有五分钟。」徐让伸了一个懒腰,骨头髮出咯哒咯哒的脆响,他感嘆了一声,将视线转到了郁燃那方。 青年蜷缩在最深处的架子后,他听见有两个脚步声走了进来。 「今天那个质量简直是极品啊。」猥琐的声音响起,「我看了那照片,哎哟,听说还是个女明星的儿子吧,看样子就长得带劲。」 另一人得意地哼笑,「那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买的,你应该去看看他之前的直播,不仅长得带劲,脾气也带劲。最关键他也是个那个……」 「这性格不好管教啊。」 「我现在不就是在挑选管教的好东西吗?」得意洋洋的男声愈加扭曲,「进本之前给他看看,不听话是什么下场,想想那双黛亮黛亮的眼睛又怒又无可奈何……」 郁燃透过架子冷冷地盯着远处,油腻噁心的污言秽语钻进耳朵,他恨不得手刃对方。 那两人的脚步越来越近,很快就要拐到了郁燃所在的架子。 ——不能等了。 青年快速判断,短短几秒在心中规划出了一条逃生的通道。 哗啦! 沉重的木架被郁燃一脚踹翻,多米诺骨牌似的重叠倒下,将刚才口出狂言的二人齐齐压住。 「来人!」 「啊!」 杀猪般的嚎叫瞬间响起,郁燃面色一凛,看着地上两只如蛆般扭动的身体,马丁靴硬质的鞋底毫不犹豫地辗过油腻丑陋的脸庞,将他们的鼻樑骨和门牙齐齐踩断,堵住了嘶哑的哭嚎。 不过现在还不是报仇的时候,郁燃握紧光碟,利落地踩过一层层架子,化作一道白色幽灵飞扑到门前。 他勐地拉开门就往外沖,vip室的警卫在此刻闻声而来。 「抓住他!……抓!」 存放室内传出大吼。 警卫只是微微一顿,紧接着训练有素地向郁燃扑来。 青年在此时已经拉开了一段距离,飞奔到楼梯口,几乎是蹿下的十几级台阶。 「快跑!监控恢復了!」 气急败坏的声音在脑海里炸开。 倏忽,警报声席捲整个剧场,红光像血一样铺洒在所见之处的任何地方! 徐让勐地一摔键盘,原本已经偃旗息鼓的防火墙反扑而来,面前的屏幕闪烁着危险的黄色感嘆号。 与此同时,郁燃脚步骤地停在二楼和三楼之前,数个警卫分别从楼上和楼下将他包围起来,黑洞洞的枪口戳在青年的太阳穴上,金属冷硬锋利的锐角在他额头上划开一道血口。 ——行动被发现了! 第116章 恐怖剧场 「有人要把我们拉进剧本。」 精神高度紧绷让郁燃根本感觉不到伤口的刺痛, 迅速扫视一周,楼道左上角的监控摄像头轻微地移向他,有人在后面监视。 同时他面前的那个警卫抬手扶住了侧耳的对讲听筒, 一边应声一边警惕地盯着郁燃。 背后人的命令不难猜测, 青年深黛的眼底浮起了一层浓郁的阴影,他面不改色的垂下眸,余光扫向了身侧的扶梯。 他现在位于二层到三层之间,因为大厅挑高不同, 剧场一楼的楼间距要比其他楼层高一些,如果他从这里跳下去,落到一楼的阶梯上至少有两米的落差, 从一楼的阶梯跳到平地上将近三米。这个距离郁燃拼一拼还是能够下去, 他唯一担忧的是会不会崴脚。 「把你手里的东西交出来!」 郁燃正对面的警卫大喝一声, 向后招了招手, 他背后另外两人应声围了上来, 将郁燃往下的道路全部堵死。身后的枪口重重地怼了怼他的额头, 将青年的脑袋推得一晃。 伤口皮肤被二次撕裂, 蓄积在周围的血倏地淌了下来, 滑到下颌,落在他冷白的皮肤上十分触目惊心, 像雪里遗落的玫瑰花瓣,乍然被风吹现, 又乍然被雪粒掩埋, 在阶梯地砖上绽开一颗诡异的红色多芒星。 第240页 郁燃握紧了手中的光碟, 他知道这是搞垮剧场的唯一机会, 一旦放弃了, 不仅他们所有人都将暴露, 迎来可怕的后果,而且恐怖剧场以后会更加戒备,这种庞大的组织很难再次被扳倒。 「郁燃郁燃,燕时澈已经到一楼接应你了,先保命要紧!」脑海中再次传出徐让焦急的指令,「他们有枪千万不要硬拼啊!」 「交出来!」警卫又怒喝一声,「少耍花招!」 郁燃勐地抬眸,眼里冷厉的神色让对方情不自禁唿吸一窒,但随机对讲机里boss的指令让警卫回过神,目不转睛地瞪着面前的青年。 他看见青年抓着光碟的手微微松开,向他举了起来。 「来拿吧。」 郁燃坦然地伸出手,漂亮的狐狸眼微微敛起,鸦羽般的睫毛任命地垂着,在眼睑投下一片青黑色的阴影。 在警卫眼中,血迹还凝固在郁燃的脸颊上,年轻人看起来十分苍白,他捏着光碟的指尖泛着半透明的白,背着光在阴影里,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名为脆弱的气质。 郁燃目视警卫的双眼,见对方脸上的警惕一点点隐去,向他这边探过来,他体贴地将身体微微前倾。在其他人看来是为了将光碟递过去,但青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把脑袋从枪口上挪开了。 「去捡吧。」 就在警卫快要碰到光碟的剎那,郁燃嘴角浮现出一抹嘲弄的弧度。 下一秒,数张光碟从扶梯的缝隙中落下,郁燃若一只白蝶翩飞而起,翻身跌入一楼阶梯。枪响从他耳边擦过,子弹带着滚烫的温度破空而来,烧破他肩上的繁杂袖章,射进了墙中。 墙皮瞬间斑驳炸裂,要是再偏一点,青年的脑袋就会变成四分五裂的红瓤西瓜。 郁燃啪的一声落在一楼阶梯中央,他来不及回头去看,扶着第二段扶梯往高达三米的平地跃下。 肾上腺素在失重瞬间激增,心脏勐地一停,痛意并未从足下传来,郁燃嵌入了一个滚烫的怀抱。 燕时澈一手接住了扔下来的光碟,一手结结实实地接住了青年。 不过此时根本来不及享受温存,警卫的脚步匆忙而至,伴随着无数炸雷般的枪声。 剧场一楼一览无遗,很少有能够让他们躲避的地方,而燕时澈就算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用冷兵器抵挡好几个人的热武器。 「过来。」燕时澈没有往外跑,他揽着郁燃的腰,两人一起躲进的楼梯下面的拐角里。 还没等郁燃疑惑,男人吹了一声尖锐的口哨。 郁燃骤地瞪大双眼。 办公处衔接剧场大厅的通道大开,一群兇恶的黑白吊睛兽如洪水过境,尖锐的兽齿暴露在吻部,稀里哗啦地流淌着透明的涎水。它们的利爪轰隆踏响楼道,喉咙里泄出警告的兽鸣,坚韧厚重的皮毛完全无视子弹威力,像黑白的幽灵勐扑向那些警卫。 狠咬,撕扯,毁坏! 头兽仰天长啸,瞬间一唿百应,震鸣声不绝于耳,吓得人心脏骤停。 「呜——汪!」 「汪汪汪汪汪!!」 「汪汪汪汪呜呜——!!!」 「……」郁燃目瞪口呆,半晌讪讪地拉了拉燕时澈的袖子,「你哪里找的这么多哈士奇?」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燕时澈指腹蹭了蹭他脸上的血迹,眯着眼冷冷地向楼梯口那群警卫望了一眼,牵着郁燃的手穿过门,走到了剧场一楼大厅。 门边两个警卫已经被燕时澈打晕,郁燃跨过一只比自己腰粗的胳膊,抿着嘴握紧了燕时澈的手。 剧场里的情况更加混乱,变异的勐兽勐禽满地爬,巨狮踩在露天办事处仰首狮吼,可怖的叫声震得大厅玻璃蛛网般破裂,工作人员蜷缩在办公桌下瑟瑟发抖。 直径半米的白蟒挺立在空地,绵延的蛇身捲起,将一堆前来维持秩序的警卫勒在腹部,银白胃部鳞片带着倒钩,一旦有人接近意图不轨,就毫不留情地扇过去,刮掉一大片血肉。 乌鸦更加流氓,把剧场里亮晶晶的东西挨个啄碎,电子笔、电脑、监控摄像头……只要是能发光的东西一个都不放过,还扑棱着翅膀随空排泄,看谁不顺眼就去轰炸谁…… 这哪是恐怖剧场,这分明是小型动物园! 郁燃:「你到底做了什么?」 「搞了活体道具管理处而已。」燕时澈颇为怨念,他看这地方不顺眼好久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穿过那些可怕的变异生物,到达了剧场的另一侧。 「这里下去是徐让的个人办公室,现在剧场一片混乱,暂时没有人往这里来。」燕时澈在门外扫了扫虹膜,将郁燃带到了一条长走廊里,走廊每过一米就要进行一次身份验证,分别是虹膜、指纹、血样,每道门都是由掌宽的防弹合成材料铸成。可以说这里的加密程度连苍蝇——不,连草履虫都进不来。 走过三道门,终于走到了尽头。 郁燃:「这次又是什么密码?」 燕时澈轻笑了一声,敲了敲门。 「谁啊?」徐让声音明显非常暴躁。 「我,我们带光碟来了。」 嘭地一声,门被徐让踢开,「快快快,我要忙死了!」 郁燃瞭然,最后一道门是本人验证。 徐让迅速将郁燃拿的二十多张光碟掏了过来,扫了扫上面血腥的图案,「哟,不错不错,就是要这种劲爆画面的。」 第241页 他一边夸,一边拉过键盘,七台电脑屏幕还在不停地跑着程序,徐让手指几乎在键盘上舞出了残影。 「还有多久?」郁燃皱着眉想找一处干净的地方下脚,角落里全放着莫名其妙的机器和电线,吃剩的方便面盒子在墙角散发着油腻的气息,和机油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十分令人窒息。 青年无奈,只好站在原地。 「还有十来分钟吧,你叫来的那几个人还在外面,丛梨云程希佑刚刚把所有人从剧本里放出来,活体道具暴动几乎吸引了全部的警卫,那两个正好趁没人去闸机口组织那些普通民众有序离开。」徐让说话不费手上的功夫,「你们帮我把光碟一张张放进门口的机器里,红色按钮是读取,绿色按钮是录入,录入后你们看灯亮了就放下一张。」 两人点头,机器效率很快,一张光碟也就花三十秒,十来分钟二十多张光碟全部录入完毕。 这时候徐让那边的进度条刚好走到底,他「嘿」地一声,吓了两人一跳。 「好了好了好了!」徐让激动地大吼。 郁燃望向屏幕,看到上面的内容后,眉角微微一跳。 六角大楼、白银汉宫、欧联总部大楼、联繫国大厦……多个国际上响噹噹的政治办事中心全部被徐让入侵。 这傢伙投身国家建设多好,非得在恐怖剧场干活…… 「还没完呢,」徐让咧嘴一笑,指尖叩下回车,「等着吧,三分钟后,全世界各大超商街头都会出现我为那群罪犯精心准备的大礼包——」 但事情总不会一直遂人意,还没等他舒服地伸一个懒腰,最角落监控着剧场内部系统的电脑忽然闪起了红光。 徐让哈欠才打了一半,被光惊地下颚差点脱臼,他飞快地拖大了角落处的屏幕。 「——我靠!那群狗娘养的变态要逃!」徐让怒骂一句,「那些傻逼自带的警卫有枪,现在正在往闸机口跑,影他没拦住!」 · 阴森的三楼办公室,查利·伯尼斯的脸色比角落的阴影还要沉,接近两米的魁梧身躯将西装撑得十分紧绷,昂贵的cohiba behike雪茄被他暴躁地剪烂,价值四百欧的菸草像垃圾一样被重重地捻断在菸灰缸里。 伯尼斯早上还打理得油光水亮的金髮向左侧翘起,这让他看起来有些滑稽。此时怒火已经完全扭曲了他的表情,深陷的法令纹将他本就立体的西方人脸型分割成可怕的形状,乍看过去整张脸仿佛只有高高耸立的眉骨和鹰钩鼻,其他的五官全部藏进了黑暗中模煳成一团黑泥。 「boss,监控被乌鸦啄毁,投资人那边传来消息,正在向外撤离……」他的面前,0001神色如常地捧着平板进行汇报,就好像外面的乱象与他无关。 伯尼斯看见面前这个没有感情的白髮白眼怪物瞬间怒火滔天,手中的菸灰缸发狠地向前砸去,0001静静地一动不动,菸灰缸从他头侧擦过,重重地摔碎在背后的钢化玻璃上。 单向玻璃毫无损害,透亮地将剧场内的闹剧一览无遗。 ——他精心创建的帝国!他的钞票!他的一切! 「不能让那些投资人离开!」伯尼斯大吼一句,「杀光他们!不能让他们出去!」 ——他会死的!投资剧场的老闆大多都是军火商和毒枭!一旦让那些罪大恶极的人出去,他伯尼斯绝对死无葬身之地! 0001一顿,随即点了点头,在平板上发送信息,「已经派遣穆白鸽、穆甜甜二人前往暗杀。」 伯尼斯胸口起伏着,他挥了挥手,正要让0001也跟着下去处理这件事,忽然眼神顿在了桌面的光屏上。 他日常订阅的新闻电子报在此时忽然弹出了一个窗口,无声的视频动图霎时间抢走了伯尼斯的全部注意。 不过一会儿,他的全身开始颤抖起来,瞳孔极度收缩成一个针眼,死死地盯着光屏,像是要把光屏戳出一个洞来。 「0001……」沙哑的声音从伯尼斯的喉咙里挤出,一手建立起恐怖剧场的男人抬起阴鸷的眼,「准备打开s文件。」 「s文件?」白髮男人难得迟疑地顿在原地,「可是剧本还没有完善——」 0001猝然噤声,一阵钻脑的剧痛炸开,像是有人用锥子插入了他的眉骨,又用尖锐的一段粗暴地在他的脑袋里搅动。 冷汗瞬间浸了一层,他微微喘息着,鲜血从他眉骨下方的疤痕里淌出,留到眼窝里染红了他银白眼眸,0001的意识被痛得恍惚。 「打开。」伯尼斯冷冷地命令,指尖从眼窝处挪开,光映在他的眼底,照出一道与0001一模一样的伤疤。 「既然他们不给我留余地,那就给我通通死在这里!」 · 影身上全是擦伤,他一个人没办法挡住一队训练有素的警卫,交手的几次就可以看出来,那些傢伙都是杀过人的练家子,下手没有一点顾虑,每一招都是往死了拼,更何况那些人还带了枪。 郁燃当时联繫他问他愿不愿意一起合作,影原本犹豫了许久,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明明没考虑出结果,但还是来帮忙了。 「人不在了,先撤离!」 声音从影的头顶响起,他屏住唿吸贴在角落,熟练地将自己隐藏起来,直到脚步离开后,才喘了几口粗气。 剧场投资人。 影的目光穿过阴影,盯着被警卫簇拥离开的几人,就是这些人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将实验体和普通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 第242页 蛇般的黑眸隐匿在角落里,他正在想办法接下来该怎么办。 嘭! 震耳欲聋的枪响从距离他很近的位置炸开,子弹轻巧地射进了一个投资人的后脑,又从他的前额穿了出来。 影全身肌肉勐地绷紧,强烈的危机感在瞬间包裹了他的全身,有人在他背后的楼梯上,目光在他上方巡视,诡异的滋味让影头皮发麻——就好像一只以隐藏气味为生的蛇被另一种无名的野兽盯上了。 「大哥哥。」清脆甜美的声音在影的脑袋上响起,他猝地抬头,对上了一个小姑娘的眼睛。 对方最多十二三岁,身上还穿着羊绒毛衣和粉色牛仔背带裤,好奇地透过楼梯栏杆探头往下望,「你也是要杀掉他们吗?那我们是一伙的。」 影抿了抿嘴,他看见小姑娘两手各拿着枪,很明显,刚才的人就是她杀的。 这个小女孩绝对不简单——至少他见过的成年人里也没有这样说开枪就开枪的心理素质,男人的心里敲响了警钟,谨慎地向后退了一步。 「甜甜,别捉弄人。」一个短髮女人走下了楼梯,对影点了点头,「抱歉,我们接到的命令是杀掉他们,与其他人无关,你可以现在就离开。」 影刚要点头,这时候一拦扶直安静的耳机里传来了郁燃的声音—— 「影神,别让她们杀人,抓活的,投资人背后的势力需要连根拔除,死了就什么都挖不出来了。」 男人顿了顿,抬头对穆白鸽说:「目标一样,我和你们一起去。」 耳机另一头,郁燃听懂了影的言外之意,拍了拍燕时澈让他把通话频道调到程希佑和丛梨云处。 「人走完了吗?」 程希佑很快回答:「快了,快了,还有十多个。」 「都送走后就砸烂闸机口,不要放剧场内部的人出去。」 · 东京,原宿。 此时正直中国年,就连原宿街头也染上了一层新春的红妆,热闹的人群在马路上来来往往,十字路口的电子屏上播放着祝福的视频,多数路人已经习惯忽视了电子屏的gg,低着头自顾自地走。 「妈妈,看!」一个小女孩突然拉住了她的母亲,稚嫩的面庞仰望着屏幕,「黑了!黑了!」 「嗯嗯嗯。」母亲原本只是应付地答了一声,牵着女孩的手就要离开,但随意地匆匆一瞥却让她呆滞原地。 「啊啊!!!」她大叫一声,勐地捂住了女孩的眼睛。 除了这位母亲之外,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屏幕的变化,纷纷惊恐地瞪大了眼。 纽约,时代广场。 happy chinese new year的字幕上一秒还挂在gg屏上,下一秒屏幕骤然变黑—— 【fbi warning!fbi warning!……】 伦敦、巴黎、柏林、莫斯科……所有国家,所有首都,只要有大屏幕的地方都出现了被翻译成各国语言的视频。 当看到「本视频射击暴力血腥色情等不适场面,请未成年人、心脏病患者与精神不稳定人士离开……」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个玩笑,但接下来的画面却让他们心胆俱裂几欲作呕。 短短三分钟的剪辑,瞬间传遍了世界。 事先受到消息的各国军警提前做好了防护准备,在视频发出后,立马制止了街头可能存在的暴动,随之官方立即发表声明,安抚群众。 国际警察追寻了数年的军火贩、毒枭、人口买卖犯的信息事无巨细地传入各国系统,他们兇恶可恨的面貌传遍了大街小巷。 同时各国群众在短短几分钟内自发抗议,以那些罪犯的脸作为图片,抗议非人道反伦理践踏人性和法律的虐待行为,要让这些可恶的罪犯绳之以法。 再同时,恐怖剧场之外的演员们纷纷行动,或通过网络媒介,或选择报警,为警方提供剧场内部的消息。曾被当做精神病的他们终于能够找到倾诉的发泄口,引导了大波的舆论关注。 · 徐让办公室内,通道堵住了,投资人拦住了,一切就绪,气氛十分放松。 郁燃看着屏幕疑惑道,「华国怎么没消息?」 徐让看着自己的成果,感动地吸着鼻子,「没看那些变态都是一堆金髮碧眼的二鬼子嘛,视频放漂亮国和欧洲那些地方是打舆论战,他们最会干这些事,反正网络四通八达,大眼平台现在都爆了,就不另外给政府添麻烦了。」 说完他拿出手机开始戳110。 燕时澈挑眉,「你不是不添麻烦吗?」 徐让鄙夷地瞥了他一眼,「等国际刑警来,人都凉了,真抓人不得靠咱们兵哥哥出手。」 徐让刚刚拨通电话,郁燃忽然摁灭了他的手机,「不对。」 徐让错愕地抬起头,「有什么不对,这不都快搞完了吗?」 「还有人被忘了。」郁燃忽然懊恼地啧了一声,「你说的剧场boss和0001呢?剧场都这样了,他们还没出现过!」 话音刚落,郁燃和燕时澈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勐然环视一周。 徐让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剧本。」郁燃冷着眸,一股熟悉的拉扯感席捲了他的全身,「有人要把我们拉进剧本。」 · 「s文件正在运行。」 伯尼斯抽着燃尽的雪茄,吐出一口浓浓的白雾,「所有人都在名单里面?」 第243页 0001手捧着平板,银白的瞳孔泛着冷色的光,他淡漠地颔首,「是的,所有人都在名单里面。」 可怖阴森的笑声如烟雾般散在空中,半晌后,办公室里变得空无一人,未熄灭的雪茄滚落在地板上,红亮的菸丝缓缓地灼烧着,浅色的柚木熏出了一个幽黑的洞。 *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大概还有个两章? 第117章 恐怖剧场 「再见。」 【谜】 长久的黑暗后, 鲜红的字迹像血渗入眼帘中。 睫毛骤然割开光明,一张人脸出现在郁燃的面前,黑色捲髮, 深黛瞳眸, 寡淡又冰冷的神情露着一丝惊诧。 郁燃很快就意识到他的对面是一面镜子,不,周围全都是镜子,不规则地密封放置, 高高地直插天花板,将青年的身影重叠成无数份,诡异地向镜子深处迴荡成一个小点。 这是镜子迷宫? 郁燃碰了碰面前的镜子, 指尖忽然传来一丝刺痛, 就在他手指接触到镜面的瞬间, 原本平整光滑的玻璃瞬间冒出尖锐的小刺, 扎进了他的皮肤中。 刺扎得不深, 血滴一下子就从指腹里钻了出来, 像红色的小虫。 郁燃吃痛地嘶了一声, 同时他听见离自己不远处响起了衣物摩擦的声音, 这声音在静谧的迷宫里十分明显。青年瞬间噤声,警惕地望着周围, 可是四周全是玻璃,眼花缭乱什么也看不清。 「老闆?」低沉的嗓音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响起。 郁燃一愣, 「燕时澈?」 「是我。」对面的男人似乎也被镜子上的刺扎到了, 惊讶地吸了一口气。 听到燕时澈的声音, 郁燃立马镇定了下来, 连他都说不清楚这是什么奇妙的化学反应, 心脏一下就平静了。 「这是迷宫?」燕时澈又问, 「我的剧场系统回来了,我刚刚看到了一个『谜』字,谜语的谜。」 「应该是,不管怎样我们都必须先出去。」郁燃道。 两人话音未落,忽然远处传来程希佑「哎哟」一声的嚎叫,他一边痛叫一边骂娘,听声音就能猜到这马虎大意的大男生绝对是把整个手掌都放上镜子去摸了,密密麻麻的刺不把他扎透算是幸运。 「我去这什么东西,镜子还咬人!」程希佑骂完,安静了两秒,忽然又提高了嗓门,「郁哥,我刚听你说话了,咱这怎么走啊?」 他说完,回音也层层叠叠地响了起来,估计也离得不远。 郁燃沉思片刻,高声道:「现在不知道剧本拉了几个人进来,先报数。这边有我和燕时澈,听到的人报一下名字。」 「程希佑!」 「丛梨云。」 「影。」 「穆白鸽和穆甜甜。」 「白鸽?!」程希佑的声音充满了惊喜,他笑嘿嘿地喊道,「白鸽你怎么在这里啊?比赛没看见你和甜甜的名字我都傻了,难过了好几天,在这里见到你们真是缘来了挡都挡不住……」 「程希佑,别说话。」郁燃打断了男生的废话,「现在就我们七个人吗?还有没有其他人?」 周围安静了十来秒,确认没有其他人后郁燃心里有了估量,「你们那有没有剧本简介和拍摄目标?」 「没有。」 「没看见。」 听完众人的回答,郁燃瞭然,「听我说,虽然目前还不知道这个剧本是谁拉我们进入的,也不知道剧本的拍摄任务是什么,但我建议我们最好还是先集合,想办法走出这个迷宫比较好——」 郁燃微微一顿,他盯着面前的镜子,敏锐的察觉到了微妙的变化,「镜子之间的距离似乎在缩小。」 「确实在缩小。」燕时澈在很近的地方说。 郁燃提高声音:「我们的时间可能会不够,现在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否则一旦镜子缩小,光是那些刺就能将人扎死。」 「怎么出去啊?」程希佑崩溃地又嗷了一声,「我路都看不清,这一头撞下去,万一把眼珠戳瞎了怎么办?」 「用衣服或者坚硬的东西,抵着旁边镜子,一直靠右或一直靠左,跑出去。」郁燃看见镜子的距离似乎又近了几厘米,喊了一声,「快!」 他摘下衣服上的装饰金属肩章,抵着右边的玻璃墙,迅速移动,迷宫里的岔路口很多,加上镜子的迷惑很容易就会迷失方向,这种方法笨是笨了一点,但很少会出错。 他和燕时澈本身就离得很近,两人很快就在一个拐角处相遇了,燕时澈的匕首划着名镜面,一只手牵着郁燃,两人再次加快了速度。 迷宫通道两侧的镜面越来越挤,到最后只能容纳一人通过,衣服不小心蹭到镜面就会被凸起的尖刺勾住,将他们的速度再次降下。 不过算几人幸运,在两边的镜子窄到不能过人前,都来到了一个圆形的空旷地带,七人从不同的方向和通道齐聚而来,说明这里就是出口,但周围除了镜子就是镜子,并且这周围的镜面也有向里收缩的趋势,没有门或通道可以离开。 郁燃紧紧蹙起眉,指尖扣着金属的肩章,在周围的镜面上敲打,他敲了一圈,终于听见了最后一面镜子后传来空洞的声音。 「在这里。」青年回头望了一眼燕时澈,扬了扬下巴,「有办法吗?」 男人默契地上前,匕首放上去的时候,刺倏地钻了出来,但玻璃怎么也硬不过金属,被锋利的刀刃生生敲碎,「可以出去。」 第244页 男人点了点头,先让郁燃离远一点,紧接着扬起匕首狠狠地向镜面砸去,哗啦一声,碎裂的镜面折射出刺眼的光斑,纷纷扬扬地落到了地上。 和郁燃猜测的一样,后面果然有一条漆黑的通道,燕时澈走在前面探路,剩下六人谨慎地跟在后面。 「有一扇门,郁燃。」燕时澈脚步忽然停下,深不见五指的黑暗尽头出现了一扇铁门。 郁燃走上前去,摸了摸门,是无比光滑的金属质地。正在他疑惑没有门锁怎么打开之时,那门自动从中间分开,向两侧的墙壁缩了进去。 门后是一个阴暗的房间,头顶有一圈嵌在天花板里的小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我们要进去吗?」程希佑的声音忽然在郁燃耳边响起,青年正在思考被吓得一个激灵,燕时澈抬手将他搂在胸前。 「抱歉抱歉。」程希佑举起手。 郁燃:「只能进去,后面没有路。」 众人都走到这了,没有办法回头,只能陆续进了房间。 影断后,刚刚走进,身后的门啪地关上了,金属严丝合缝地扣在一起,一丝痕迹也没有,就像这里从来没有出现过一道门。 众人一惊,不祥的预感瞬间爬上心头。 房间的四壁都是哑光金属材质,空间很小,大约二十平方左右,七人一进去就显得满满当当,房间里格外空旷,什么东西都没有,墙壁也是实心的,连地板都是金属的,走起路来甚至又回声。 他们就像进了一间密封的笼子,周围安静得仿若真空。 「有声音。」忽然,燕时澈灵敏地抬起头,目光向墙壁顶端转了一圈,最开始所有人都不明白他在做什么,但少顷都听见了哗啦啦的流水声。 糟了。郁燃心脏一紧,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就在此时,燕时澈目光所及的高出墙壁缓缓地张开几十只管道口,方才听见的流水声响彻房间,哗啦啦的水倾泻而下,瞬间就铺面了整个地面。 水的蓄积速度非常快,不过十几秒就淹没了众人的脚背。 水声在密封的房间里显得更外响亮,耳畔挤满了着可怖的声音,让人感到一阵阵窒息。 郁燃深吸了一口气,水流已经漫过了他的脚踝,照这个速度不过十分钟就会淹没整个房间,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被淹死。 「搜吧,找出口。」穆白鸽牵着穆甜甜淌水而过,敲了敲身旁的墙壁,可除了踏踏实实的金属声,什么都听不到,之前的镜子可以打碎,这东西可是怎么都打不碎。 郁燃贊同地点头,「嗯,估计十分钟淹完,我们得快一点。」 「那个……」程希佑弱弱地举起手,「我不会游泳,可能不到十分钟就完了。」 室内忽然静了下来,除了哗啦啦地流水声,没人说话,所有人都震惊地盯着程希佑,每个眼神都在说「这种基础技能都不学,到底是怎么从层层选拔的剧本里活下来的?」。 程希佑尴尬地默然,盯着自己脚尖。 「……一会儿拉着你,先找一找线索。」郁燃嘆了口气。 七人细细摸索,将地板和墙面都搜寻了一边,没有找到任何机关。这时候水已经淹没了大部分人的腰际,穆甜甜已经被水淹到了胸口处,小姑娘冷得发抖,程希佑见状想去帮忙,自己差点被绊倒在水里。 最后还是影背上了穆甜甜。 为了避免受水重的影响,大家都脱了鞋子和冬季外层的衣物,一时间被水温冻得发僵。 郁燃脑子快速转动,他想这既然是剧本就不会出现死局,一切看似无解的谜题都是因为找不到解法。在场所有人都是经歷过剧本千锤百鍊的老手,搜索过的地方,只要有一点问题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所以解法一定出在他们还没发现的地方。 郁燃抬头望着上方的墙壁,现在房间全部密封,唯一和外面相接的就是墙壁顶端的出水口,四面墙上每一面都有十个出水口,一共四十个,只要等水逐渐积累,他们就可以浮上去检查那些地方。 水快速地瀰漫上来,逐渐淹过他们的胸口、脖颈、下巴。 影帮穆白鸽背着甜甜,燕时澈和郁燃就一人一只手将程希佑架了起来,大男生感动地痛哭流涕,一口一个「郁哥咱俩双剑终于合璧了」,燕时澈黑着脸嗤笑一声,程希佑立马识相地闭上了嘴。 丛梨云是除了甜甜之外体力最差的,穆白鸽帮忙托着她往上浮,这样两两照看着不容易发生意外。 「先看看水管。」郁燃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几个人一面墙,挨个检查那些水管通道。 「哎哎哎,这里这里!」程希佑两只胳膊都被抓在别人手中,眼珠熘熘地瞪着刚才的位置,「郁哥燕哥再过去一点,哎对就是这个,你们看里面是不是有个东西?」 旁人蹬水都是从上往下观察水管,程希佑被人拖着脑袋缩在底下,是从下往上看,刚好看见一个管道口里有黑乎乎的东西。 燕时澈照着程希佑说的那个管道,向里瞄了一眼,看到了一个类似于水阀的黑乎乎的东西。 「有水阀。」燕时澈对郁燃道,「手进不去。」 出水口管道细窄,成年男人的手根本没办法放进去。 「我来试试。」丛梨云和穆白鸽游了过来,两人都试着探了进去,手倒是勉强能钻进去,但放进去五指是挤在一起的,没办法拉住里面的水阀。 第245页 「让甜甜试一下。」穆白鸽当机立断,影将穆甜甜送了过来。 这下没问题了,小姑娘的手轻松地探了进去。 「拉住了吗?」穆白鸽问。 「拉住了。」穆甜甜点点头,四指刚好叩在水阀的把手上,她咬牙向外拉了拉,「我拉不动。」 水流已经漫过了水管,众人的头抵在天花板上,还差一点就淹到了鼻尖。 穆甜甜用力了几次都无果,所有人深吸一口气,彻底被水流淹没。 肺部的压力极具增加,近百立方的水压挤着脆弱的人体,在场多数都是没有经歷过潜水训练的人,四周的水将肺部的气泡缓缓地往外压出,生理和心理都被窒息感充斥着。 郁燃微微阖上眼,心道自己这辈子就是跟水有仇。下一秒被燕时澈裹紧了怀里。 危机之时,穆白鸽艰难地探过去拍了拍穆甜甜的肩膀,小姑娘在水里缓慢地点头,一口气吐干净了肺部最后的气体,再次将手伸进了水管里。 生死时刻,被动技能激发,小女孩手臂肌肉力量在瞬间达到巅峰,水阀在纤细的手指拉扯下一点点移动,逐渐扭到了尽头。 ——哗啦!嘭! 水流下落,空气瞬间的灌入摩擦出一声巨响。 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房间的地板瞬间出现一个大洞,圆形的漩涡将他们通通卷了进去。 郁燃在水中感到一股强烈的失重感,他的手腕始终被燕时澈抓着,在黑暗中滑过一条长长的轨道,紧接着倏地钻进了刺眼的光中。 他缓了一会儿,燕时澈将他从地上拉起来,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铺天盖地都是粉色,粉色的布偶,粉色的床,粉色的地毯,粉色的灯具,亮晶晶的彩色宝石和丝绸蝴蝶结镶嵌在家具里,所有物品又可爱又精緻。 他们像是到了小女孩的闺房,房间里摆满了可爱的玩偶。而房间正中有一张椅子,金色长捲髮的女孩坐在粉嫩的沙发椅上,怀里抱着一只和她很像的木偶洋娃娃。 女孩大约六七岁,很可爱,正抱着洋娃娃给她梳头,对七个不速之客视若无睹。 郁燃光脚踩在毛茸茸的地毯上,向后望了一眼,刚才滑入的通道是一只塑料的粉色圆筒滑滑梯。滑梯从天花板上接入房间,跟着往下掉落的还有刚刚他们脱下的外套和鞋子。 他们所有人和衣物都像在刚刚的甬道里被烘干过一样,不带一点水滴。 穆甜甜的技能失效,陷入了短暂的昏迷中。穆白鸽将妹妹背了起来。 他们换好了衣服,见房间里的女孩没有动静,就自顾自地开始搜查周围的环境,发现房间里除了刚才来时的滑梯以外并没有其他任何出口。 郁燃看向金髮女孩,她像是没看见周围几个人,给洋娃娃梳好头髮后哒哒哒地下了沙发,打开房间里的迷你衣柜,给她的娃娃选裙子。 程希佑咳了两声,走上前蹲在女孩面前,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肩膀。 金髮女孩偏过头,瞪大了那双蓝宝石般的大眼睛,抿了抿嘴。 在场两位成年女性心道不妙,只见程希佑自以为亲切地露出微笑:「小妹妹,哥哥问你个问题——」 「呜哇哇哇!」金髮女孩被吓得眼眶瞬间红了,豆大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 与此同时她怀里的洋娃娃也倏地哇哇哇起来,僵硬苍白的木头脸蛋上还涂着鲜艷色腮红,瞪着两只死鱼般的眼睛发出更加诡异的哭声。 洋娃娃的嘴巴是油彩画在嘴上的,那哭声来源于它的肚子。 两阵刺耳的声音交错在一起,哭嚎的时候一声比一声大,现场宛若在虐待儿童。 小女孩一边哭,一边环视一周,忽然像发现了什么,拖着蕾丝裙摆扑在了郁燃腰上,可怜兮兮地在精緻的白色外套上擦了擦眼泪,哭声也逐渐偃旗息鼓。 程希佑尴尬地耸了耸肩。 燕时澈斜眼觑着小女孩,嗤笑一声,「从小就知道要找好看的。」也不知道说的是衣服还是人。 郁燃眼见小女孩终于不哭了,洋娃娃也停止了噪音输出,松了一口气。他仿佛感受到了什么抬起头,在场几人看着他眼里充满了希望。 郁燃尴尬地垂眼,抬起手非常不熟练地揉了揉女孩丝绸般顺滑的金髮,放轻了声音,「那个……小朋友,你知道怎么从这里出去吗?」 小女孩牵着郁燃的手,点了点头,她一边抱着洋娃娃,向其余几人招了招手,走到了一面落地镜前。 女孩指尖探过去,立马就像水一般融在了镜子里。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郁燃,示意他们跟着她走。 刚才众人检查过这面镜子,并没有检查出什么端倪,似乎只有小姑娘有能力带着他们穿过去。 郁燃率先走进了镜子,其他人也跟着进去。 他们来到了一间厨房,厨房里的装修风格和刚才女孩的房间一样,到处都是粉色和蕾丝,餐具、厨具、烤箱、冰箱一应俱全,桌上水晶碟子里摆放着鲜嫩欲滴的草莓和樱桃,非常梦幻,像童话似的。 厨房的侧面有一扇门,燕时澈走过去盯着锁研究了一番,摇了摇头,「打不开,要用专用的钥匙。」 郁燃又转头去问小女孩:「小朋友,你有这扇门的钥匙吗?」 小女孩又点了点头,终于在这时候说出了见到众人以来的第一句话,「我想吃好吃的蛋糕,你们给我做,我就把钥匙给你们。」 第246页 蛋糕? 郁燃眉角一抽,他连泡面都会泡坨了的人,实在不会做这么高端的东西。他看了看燕时澈,燕时澈无奈地耸了耸肩。 同时,在场几位男士都露出了尴尬的表情,穆白鸽背着穆甜甜也摇了摇头,如果是其他简单的料理还好说,但蛋糕真没做过。 「我来吧。」丛梨云神情淡淡,「你们来帮我。」 幸好在场有一位靠谱的,男人们心甘情愿打下手,打蛋打奶油还是会的。 两个小时后,丛梨云将烤好的蛋糕胚涂上奶油,装饰上草莓和樱桃,盛在盘里给小女孩试吃。 他们眼看着六岁的小女孩拿起叉子,一口一口吃掉了整个蛋糕,她精緻的小脸上洋溢起幸福的笑容,下一秒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女孩怀中的洋娃娃落在了地上,肚子里发出咯咯咯咯的笑声。 郁燃走上前,将诡异的洋娃娃捡了起来,观察片刻后,向燕时澈要走了他的匕首,沿着脖子往下残忍地将它开膛破肚。 木屑和棉花从洋娃娃的肚子里漏出来,片刻后,匕首锋利的刀尖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郁燃指尖插进去一掏,抠出了一把粉色的水晶钥匙。 郁燃扬了扬下巴点向厨房那扇门,「继续走吧。」 他们打开第四间房的门。 郁燃在开门后顿住脚步,燕时澈就站在他身后,自然地往里看了一眼,也停下了。 第四个房间非常阴暗,一只昏黄的顶灯照着房间正中的方形赌桌。 赌桌的另一头有两个人,一人坐着,身材魁梧金髮碧眼,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外国人,另一个站在中年人身后,白髮白眸,他的脸隐藏在阴影之中,只能看到一截过分苍白的下颌。 燕时澈敏锐地闻见了空气中细微的血腥味,很浅,是从白髮男人身上传来的。 「伯尼斯,剧场幕后boss。」燕时澈冷冷地吐出外国人的名字,手臂强硬地将郁燃挡在了身后。 「0013,好久不见。」查利·伯尼斯阴森一笑,手中把玩着一把左轮手.枪,他指尖每拨动一下,转轮就发出哒哒哒哒的脆响。 「都进来吧,这是最后一个房间。」伯尼斯道,「我们玩一个有趣的游戏。」 他将手.枪啪地一声放到赌桌上,嘴角勾出一个阴鸷的弧度,「轮.盘游戏听说过吗?手.枪里有一发子弹,对着太阳穴开枪,看看谁是那个幸运儿。」 说着他一只手比了一个枪的形状,对准自己的脑袋扬起,嘴里发出「嘭」的声音—— 「就是这样。你们几个对我一个,只要你们中随便一个赢过我,就可以离开。但在房间规则里,玩家一旦上了赌桌就不可以中途反悔,也不可以射杀其他人。」 「怎么样,玩不玩?」伯尼斯微微一笑,「玩游戏才有机会出去,不玩游戏就永远留在这里。」 郁燃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推开燕时澈的手臂,径直走到了赌桌前,「玩啊,怎么不玩?」 燕时澈飞快拽了一把郁燃,竟然没有拽动。 「我说了,一旦上了赌桌就不可以反悔。」伯尼斯盯着黑髮男人杀人的目光,幸灾乐祸道,「房间的规则就是这样。」 其他人跟着进了房间,门在他们身后关上。 伯尼斯的眼珠挨个扫过来人,目光在穆白鸽和穆甜甜身上划过,脸色勐地沉了下来,「徐让没进来,0001?」 「剧场内部系统显示——」0001身形忽地一斜,扶着桌子稳住了脚步。 「够了,我不想听废话。」伯尼斯点了点眼眶,在那里埋着一枚独特的晶片,可以用蚀骨的疼痛让他控制0001的行为,「等杀了他们,出去再解决那个麻烦东西。」 「谁死还不一定。」冷泉般的声音在伯尼斯对面响起。 伯尼斯抬眼盯着这个长相姣好的青年,鼻腔里发出意味不明的气声——就是眼前的年轻人,联合徐让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将他的帝国搅得一塌煳涂!他要让他第一个死亡!让他的脑袋在他眼前变成绽放的烟花以解心头之恨! 「很好。」伯尼斯一想起那样的场景马上会发生就愉快地笑起来,沖旁边打了个响指,「这位是荷官。」 0001将手.枪里的子弹给郁燃展示了一遍,利落地扣上,拨动,转轮停下后,递向郁燃,「客人先。」 郁燃掀起眼皮看了伯尼斯一眼,「不,还是你先吧。」燕时澈需要听空枪发出时,机械的撞击声来判断下一发是否有子弹,所以第一发他不能冒险。 伯尼斯嘲讽地轻笑,接过手.枪,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我可是给了你机会的啊,郁燃。」 青年黛眸微微一凛。 伯尼斯缓缓地叩响扳机,空枪。但他并没有将手.枪放下的意思,再次叩响,空枪,再次叩响,空枪。 郁燃紧紧地抿住嘴角,立马明白自己中了伯尼斯的陷阱——房间的规则里没有作弊的一条,他能够想到利用燕时澈的耳力判断空枪,对方也必定会想到。左轮手.枪一共有六只弹仓,只要他打空五个,最后一发必定有子弹—— 第四枪,空枪。 伯尼斯对着郁燃嘲讽一笑,指尖毫不犹豫地叩下第五枪。 房间里死寂一片,仍旧是空枪。 金髮男人咧开嘲弄的大笑,将手.枪递给0001,「去,给我们剧场伟大的第一名燃神。」 第247页 男人碧蓝的眼眸藏在深陷的眼窝里,恶意满满地打量着郁燃,这个几乎给他带来灭顶之灾的可恶的年轻人。 郁燃的脸色在灯光下十分冷硬,都这时候了还无畏地盯着他——可惜站错了队伍,伯尼斯嘲讽地在心中感嘆,看吧,这些愚蠢的、反抗他的人,终究会死无葬身之地—— 嘭。 意外的枪响在房间里炸开。 伯尼斯得意洋洋的神情还没来得及舒展到最恰当的角度,一朵血花在他胸膛穿过。 伯尼斯僵硬地侧过脸,倒在了地上,他胸口汩汩地往外冒着鲜血,他艰难地抬起手,敲击着自己的眼窝,一下、两下、三下…… 0001面无表情地向前走了一步,站在伯尼斯跟前,他的脸终于从阴影里浮现,鲜血从眉骨下方的洞里源源不断地淌出,沾在苍白的脸上、眼珠里、睫毛上,将他的白髮黏在一起,像地狱里的恶鬼。 0001摊开掌心,向下一翻,从眉骨中硬扯出来的晶片落在伯尼斯面前,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男人寡淡的脸上第一次泄出了一丝笑意,「很遗憾,你控制不了我了,伯尼斯先生。」 「杀了我又能怎样……咳咳我是这个未完成剧本的中心数据……」伯尼斯大口喘气,阴狠地威胁道,「杀了我,你们也出不去的!」 「徐让还在外面。」0001打断了他的话,「s文件的加密根本难不住他。」 伯尼斯口中冒着鲜血,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实验体,这个他以为尽在掌握的如同机器一般的男人,竟然早就埋好了最后的局——故意将徐让留在剧本之外,故意作弊将子弹设成最后一发。 鲜血的流失让伯尼斯痛苦不已,直到生命的最后,他还在愤恨,愤恨敌对他的人取得了这场战役的胜利,愤恨他未能享用的财富,愤恨带给他最后厄运的恐怖剧场…… 所有事都在此刻告一段落,众人的心不由得彻底放松下来。 「等徐让想办法把我们弄出去吧。」郁燃靠在椅子上,蹭了蹭燕时澈的胳膊。 「0001失血过多了。」穆白鸽皱眉,让0001平躺在地上,「商城里没有止血药,他是生生将晶片从脑袋里拔.出来的,伤口非常容易被细菌感染,最多能坚持半个小时。」 众人神色严肃,0001眉骨的破口根本不能用普通的布料包扎,否则细菌感染可能比失血更快要了他的命。 「喂喂喂,郁燃,能听见吗?」 郁燃神色一凛,脑海中传来专属经纪人的声音,不过这时候,明显是徐让在通过滑稽滑稽和他对话。 「能听见。」众人忽然齐齐望向郁燃,青年连忙问,「怎么样,可以出去吗?有人受伤了,必须尽快治疗。」 「能出去,你们先等等,还有十分钟,我尽量帮你们撕一个容纳七人通过的口子。」徐让喋喋不休,「不是我不弄大一点啊,你们进的是个没完成的剧本,出口系统还没输入进去,如果全部弄好得跑半个月的数据,我这几个小时最多也就能给你们每人一个逃生位了……」 「多……」郁燃忽然磕巴了一下,「大一点不行吗?」 「大一点?!数据会崩塌的你懂吗!」徐让苦口婆心,「我这是直接给你们破一个出口,七个人已经是极限了!再大整个数据支撑不起,剧本会完全坍塌!而且这口子一开,剧本就和坍塌差不多了,文件都得毁!」 「……行。」郁燃垂眼,「大概还有多久?」 「八分钟,马上了啊,先别急。」 徐让那边的联繫单线挂断,郁燃抬眸扬了扬下巴,「还有八分钟,徐让会在剧本里撕开一条通道。」 所有人瞬间松了一口气,终于要结束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某一瞬间,所有人都感到了空气传来了强烈的震盪感。 他们面前的墙上,逐渐破开了一个大口,黑洞一般旋转着。 「好了好了,快出来!」 郁燃朝他们点了点头,「出去吧。」 最先离开的是丛梨云,紧接着是背着妹妹的穆白鸽,0001被程希佑和影两人架着胳膊也穿过了黑洞。 「走吧。」燕时澈揉了揉郁燃脑袋顶上的软发,笑了笑。 「燕时澈。」郁燃忽然抬头,盯着男人,「刚刚才水里,我好像记起了一点事情。」 男人愣了一下,立刻心虚地抿了抿嘴,「……」 「你是不是早就亲过我?」青年挑眉偏了偏头,上前一步,指尖在男人的唇上轻轻抹了一下。 柔软而带着冷意的指腹在燕时澈脸颊带过一阵难消的酥痒,男人狡辩:「那只是危急时刻的人工唿吸——」 话还未尽,比指腹更加柔软的唇贴在了燕时澈的嘴上,郁燃绕着肩膀将男人环抱起来,燕时澈觉得这个姿势有些别扭,不过很快就被下唇的啃咬磨得失去了心智,他垂下眼,任由青年在他唇齿间流连—— 「再见。」郁燃模煳地呢喃,双手温柔地攀上他的肩膀,将燕时澈狠狠地推进了黑洞。 在意识被捲入黑暗前,他最后看见的是那双惊愕的黑眸,以及无数剧本数据崩塌的碎片。 *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点很多,所以章很肥。 明天完结。 感谢在2021-12-23 22:32:21~2021-12-24 23:04: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248页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岑今卖外敷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8章 终章 「又想亲你了。」 当0001被影和程希佑抬出来时, 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脸上血流了一层又凝固一层。 徐让一直守在出口外,见状当场呆滞, 盯见0001眉骨下方被硬生生拔.出来的一个小洞, 才勐然回神,「怎么这么乱来?!这他妈是脑袋啊不是usb接口,感染了怎么办?!」 他正连忙招唿在场两个男人帮忙把0001抬到负一楼的无菌实验室,就在这时一股大力倏地从后方袭来, 拎起他的白大褂领子。 徐让疑惑又惊讶地回头,对上一双冰封的黑眸。 燕时澈本就凶的轮廓在此刻如同出鞘利刃,眉峰狠厉, 眼带血丝, 连头髮丝都裹着浑厚的戾气。 他眼也不眨地盯着徐让, 嗓子哑得同吞了一把沙, 「出口怎么没了!」 徐让下意识向他身后望去, 恍然瞪大了眼, 他之前撕的口子只最大限度地考虑了郁燃几人, 并没有将0001和查利·伯尼斯算在内, 可是刚刚0001出来了,就意味着必须有一人承受剧本数据崩塌的结果—— 郁燃没有出来! 这时候徐让才想通, 为何刚才在剧本里青年迟疑地问他能否将出口开大…… 「出口……只能容纳七个人通过,我刚才告诉他了。」徐让见面前的男人脸色越来越可怕, 领口被他拽得快要喘不过气。 「你告诉他了?」燕时澈舌尖狠狠地抵住了犬齿, 痛感让他回想起青年最后几分钟里古怪的行为, 郁燃知道出口只能供七人离开, 所以选择自己留在了岌岌可危的剧本中。 燕时澈对徐让冷冷道:「让我重新进去, 我把他救出来。」 「进不去。」徐让顶着他刀扎般的目光, 如实道,「这剧本文件还没完善,你们刚才并不是从正常出口出来的,这种破坏性的破口一旦生成,剧本里的数据会牵一髮而动全身地全线崩塌……也就是说,这个剧本已经变成一堆混乱的数据了。」 「那郁燃呢?」男人声音平稳得让人胆寒,「他会怎样?」 徐让抿嘴不言,他的举动已经说明了背后的意思。 「燕时澈!」影吼了一声,上前将快要被勒死的徐让从男人的桎梏里救了出来。 影与他对峙,「现在最要紧的是救0001,剧场还有许多隐情只有他知道——」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燕时澈打断了影的话,神色凉薄,「我只要郁燃活着出现在我面前。」 他转向徐让,「最后问你一次,有办法把郁燃弄出来吗?」 徐让唿吸一窒,他从未感受到如此可怖的压迫,明明燕时澈没有做什么举动,但脸上冷静到偏执的表情犹如寒风过境的冰碛湖泊,黑色的雪粒在他眸里堆积,带着夜色下刀锋割喉的暗光。 「有办法。」丛梨云忽然开口打破僵局,她从兜里掏出一张印有白色骷髅头的方形卡片,「既然是剧本,『死神演绎法』总能用的,我想把我哥哥丛念阳復活,郁燃也可以通过这种办法回来吧。」 徐让见到女生手里的卡片,才想起这个心血来潮时做的道具,遽然唿出一口气,连忙点头,「可以试一试。」 燕时澈仍旧紧逼,「试一试?」 「总得让我研究一下,道具又不是魔法,说来就来大变活人,更何况这东西上架以来就没人用过,也有一些使用限制。」徐让一见男人态度稍微好了一点,连忙挥了挥手指着挺尸一边的0001,「先让我把他的手术做了总行吧?一会儿还得把闸机口修好,让警察叔叔进来处理剧场的工作人员和那群全球通缉犯……」 他看着燕时澈的脸色又变得不好,立刻道:「你放心,只要有『死神演绎法』作为媒介,我一定帮你把郁燃弄出来。」 …… 2月10日,伴随着轰动全球的黑客爆料事件,世界最大的犯罪组织【恐怖剧场】全部浮出水面。 该组织以拐卖、诱骗普通人进入所谓的「剧本」,并利用高科技手段,实施虐待、监.禁等违法行为,并将其录制为视频或进行直播以谋取私利。 【恐怖剧场】一案牵扯到近百位全球通缉犯,以违法军火商、大毒枭,以及数个黑手党首领为主,罪大恶极。案件涉及到世界各地数百万民众,遇难 份人数庞大,相关研究员正在进行抢救。案件的侦查仍在进行中,一旦侦破将会给世界的和平稳定做出巨大贡献。 …… 徐让从实验室出来已经凌晨三点了,黑黢黢的剧场走廊里警戒线刚刚拆除,他还没来得及适应,路过的时候像往常一样向左靠了靠,墙边一个黑影忽然晃了晃,徐让嗷地一声,差点被吓出心脏病。 「燕……燕时澈?」徐让定睛看了好久,才从身高勉强认出这个男人。 「嗯。」燕时澈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也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说话没喝水,出声的时候,嗓子特别沙哑。 「等结果啊?」徐让一下子反应过来,「不是说至少得明早才能出来吗?你在这熬着人也不可能提前出来,回去睡觉吧,反正临时宿舍离这里也不远。」 燕时澈没动,半晌才说:「睡不着,我在这里待着就行。」 徐让看了他半天,幽幽地嘆了一口气,掏出兜里的钥匙抛给他,「进去等着吧,希望明天一早你俩就能见面。」 第249页 「谢谢。」 「谢什么谢啊,0001欠郁燃的,我替他还了。」徐让挥了挥手,打着哈欠离开了走廊。 实验室里的器械仍旧在运行中,嗡嗡的电流声在这一刻竟然给燕时澈带来了安稳的错觉。 这是徐让和其他剧场实验员搭建的巨型器械,以「死神演绎法」为媒介就能将与道具使用者有强烈精神关联的人从剧本中復活。 简而言之,道具「死神演绎法」就是一种特殊的媒介,可以通过道具使用者对「死者」的印象,建立起准确的搜索关键词。而这个机器就是一个昂贵又精细的爬虫系统,在剧场庞大的数据源中搜索「死者」的信息,并将人从数据砂砾里挖出来。 但这种道具也有巨大的限制,它只能寻找失踪型死者,对于受伤死亡的人无能为力——这一点也是由剧本死亡的特殊性决定的,每个人在剧本中死亡的结果直接反应到现实中,人在死亡的瞬间就会脱离剧场,所以经常会出现横死街头的情况。这种身死的下场不像电脑数据,无法被重置。 而失踪型死者则不会回到现实中,因为他们已经彻底失踪在剧本数据里了。 徐让就是利用这一点,研究出了这台机器。 机器的形状与核磁共振机相似,中间有一个圆筒床,在机器运行的过程中圆筒是空置的,一旦在数据里找到捕捉对象,人就会像剧本结束回到闸机口一样,被输送回这个圆筒里。 燕时澈靠在椅子上,盯着那个空空荡荡的地方,从凌晨坐到了天亮,姿势一直没有变过,但实验室里除了机器嗡嗡的响声,仍旧没有什么变化。 「还在呢。」实验室的门被徐让打开,他见到燕时澈还坐在里面明显吃了一惊。 0001跟在徐让的身后,他脑袋上的伤口看起来吓人,被妥善处理后很快就好了,清醒后就被警察传唤,直到今天才交代完剧场里的所有内幕和查利·伯尼斯犯下的罪行。因为0001并没有直接插手犯罪行为,还是被伯尼斯通过晶片威胁控制的受害者,取证过后就被无罪释放了。 燕时澈蹙着眉问:「还有多久?」 「这我不能确定,只能说在今天之内传送出来而概率是80%,没出来就还得等,你这比隔壁丛家兄妹好多了,丛念阳失踪时间长,估计还要一个多月才能搜完数据。」徐让啰啰嗦嗦道,「你的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不然先睡一会儿,现在才六点,时间还早。」 燕时澈没答应,摇头又看向了机器。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徐让低声啧啧两声,转头就去检查机器的运行状况。 0001微微抬眸,跟在他身后帮忙。 嘀,嘀,嘀—— 就在此时机器忽然发出从未有过的响声,圆筒中白光骤然亮起,数据飞快地在一旁相连的屏幕上蹿过,闪过一串串耀眼的残影。 燕时澈骤地起身,走到机器前,屏气凝神地盯着机器里刺目的白光。 他的手贴在身侧紧张地攥起拳头,指尖藏在掌心里微颤。 「要出来了!」徐让欣喜地大喊一声。 郁燃的身躯缓缓浮现在光晕中,双眼紧闭,浓密的睫毛在眼睑投出淡淡的阴影。 燕时澈一言不发地凝视面前日思夜想的青年,目光柔和地端详他的眉眼,他薄而红润的双唇,他静谧安稳的睡姿。 男人探出手,轻轻揉了揉青年柔软的鬓角,捲髮勾在他的指缝里,好像恋恋不捨。 「刚从数据里出来,有自动恢復系统在,身体状况一般不会出问题,就是还要休息一会儿才能醒过来。」徐让看样子也松了一口气,「先让他平躺一会儿,我去其他房间看看……0001你也来。」 很快,实验室就只剩下了燕时澈和郁燃两人。 男人微微俯下身,更清楚地观察青年状况,没良心的傢伙在数据里似乎过得不错,也可能是机器的恢復功能,郁燃看起来和往常并无不同。 「老闆。」燕时澈掌心贴着他的脸颊,「郁燃,该起床了。」 青年似乎意识到了恋人的声音,睫毛轻轻颤了颤,机器的白光在睫毛的掩映下晃动,脸颊上闪过细碎的光。 燕时澈的指尖揉进他的髮丝,一点一点在他额角摩挲,掌下的皮肤忽然抖了一下,猫似的在他手心蹭了蹭,弧度很小,但还是让男人屏住了唿吸。 少顷,长睫如缓缓展开的蝶羽,光在翡翠的眸中流转波动,最初微阖着,很快又舒展开。 郁燃感觉自己睡了许久,直到意识中的黑暗渐渐褪去,细细的光芒在很远的地方亮起。他在黑暗中漂浮,有一股柔软的触感安抚着他,裹着他往有光的地方去。 涣散的意识在脑海中归位,郁燃艰难地掀开眼帘,在亮光缺了一块的影面看到了燕时澈,男人背对着光明,揉在他耳垂的指腹温度滚烫。 「……燕时澈。」郁燃抓住了他的手指,「痒。」 指缝挤入更多温度,眼前的光被男人的身躯全部遮住,柔软的触觉在唇上一点而过,克制地照顾着他这个初醒的病人。 燕时澈握着郁燃的手,亲密地捏着他的指节,黑眸含笑在他脸上梭巡,像怎么也看不够。 「郁燃。」 「嗯?」 「又想亲你了。」 -end- *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0页 完结啦~感谢宝贝们的支持,圣诞节快乐~ 啾咪啾咪么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