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人皇武帝》 第1章 延庆寺钟敲九下 欣朝显德十五年五月初八子时,国都西京延庆寺的钟声突然敲响,钟声绵远悠长,也敲在了每个都城人的心里。 欣朝祖制,非是大悲大喜之日,延庆寺不得随意鸣钟。如今这个时辰鸣钟,显然并非吉兆,难道是大悲之事? 一声钟响过后紧跟着就是第二声。 所有听到钟声的人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如果有人去世,鸣钟次数越多,代表着过世的人身份越尊贵。 三声、四声……延庆寺的钟声足足响了九声!! 九五之尊,难道死的人是当今的圣上?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对于住在西京的所有人来说,五月初八的这个夜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皇城内的人更是如此。 宫中确实有人去世。 欣朝的第五任皇帝李俊熙驾崩,享年三十五岁。这一突发变故让整个皇城陷入了一片恐慌。 此时,皇后慕容婉儿强装镇定的来到了李俊熙居住的乾元宫,看着龙榻上早已经没有了气息的皇上,慕容婉儿内心竟然有了某种解脱。 乾元宫内早已经哭声一片。 慕容婉儿轻叱一声,“全部各司其职,有都是你们哭的时候。” 内侍总管阮大海见皇后驾到,立刻趋身上前。 “皇后娘娘,陛下突然驾崩,这宫里的事还需要娘娘定夺。” 慕容婉儿心中冷笑。 平日里你们时时刻刻献媚皇上,处处与本宫作对,这个时候倒想起来我的重要性了。 话虽如此,可是放眼皇宫,除了自己此刻恐怕也没人能担此责任。 “先去延庆寺鸣钟,召集大臣们来宫中议事。封锁皇城的所有入口,只留南门出入。” 顿了顿,又说道:“另外,陛下究竟是怎么死的?” 慕容婉儿死死的盯着阮大海,恨不得立刻将他碎尸万段。 正是这个阮大海,隔三差五的往皇上那里送年轻的宫女妃子,有时候还一起送两个,导致皇上年纪轻轻就已经掏空了身子。 “禀皇后娘娘,陛下正在宠幸庆妃,突发恶疾,然后就…就驾崩了。” 慕容婉儿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如此的皇家丑闻,传扬出去,皇室的颜面何在? “侍寝的妃嫔立刻处死。另外乾元宫内所有当值的内侍、宫女也一并处死,一个不留。” 慕容婉儿此时显露出她狠辣的一面。 说这句话的时候,慕容婉儿将目光死死的盯在阮大海身上,吓的阮大海“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谨遵娘娘懿旨。” 说罢,阮大海起身踉踉跄跄的离开了乾元宫。 慕容婉儿看着阮大海匆匆离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 暂时先留着你的项上人头,毕竟得有人替我办事,以后这宫里,可就容不得你了。 慕容婉儿在李俊熙的寝宫四处打量一番,这里自己得有多久没有来过了? “让他们都出去吧。” 寝宫中此刻就只剩下了已经咽气的李俊熙还有慕容婉儿。 “皇上,你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看着龙榻上躺着的显德帝,慕容婉儿心中一阵哀伤。 “我不是你的意中人,你也不是我的如意郎君。” “你为了提防我们慕容家,不肯让我为你生下一儿半女,这我都知道。可是最后你也没有子嗣,这大好江山终是便宜了别人。” “我很难过,为你,也是为我。来生,莫要再托生在帝王家。” 说罢,慕容婉儿起身离开了乾元宫。 今生缘尽于此,无需再言。 听到钟声后,已经有大臣陆陆续续来到了皇城外面焦急的等待着大内的消息。 没有旨意,他们不敢随便进入皇宫大内。 当朝宰相莫问天站在角落,身边聚集了一些朝臣。 “丞相大人,这延庆寺的钟声可是敲了九下,莫不是…..” 虽然接下来的话没说,可是在场众人无不心领神会。 “任何消息不确定之前,都是谣言。而谣言止于智者,希望廖大人谨记。” 莫问天看了一眼说话的廖忠出言提点了一句。 “丞相说的是,下官记下了。” “诸位稍候片刻,宫里马上就会传出旨意。这个时候诸位大人还是想想接下来的事情应该如何处置吧。” 说罢,莫问天紧闭双眼不再言语。 在场众人全都心知肚明:钟敲九响,那一定就是皇帝驾崩。至于丞相所说的接下来的事情无非就是皇位继承人的事情。 想到这里,每个人的心中犹如压着一块巨石。 显德皇帝并无子嗣,只能从旁支选人继承皇位,可问题也正出在这。 有资格登基的太多了! 李俊熙一共兄弟四人,他排行老二。按照常理,李俊熙本与皇位无缘,因为太子之位被废才让他有机会登基称帝。 如今李俊熙一脉没有后人,皇位继承人就只能从其他三位王爷的后人中寻找。 前太子李俊嗣,现被封为赵王。有嫡子李重元,弱冠之年。按照常理,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但他是最不应该的人选。 李俊嗣太子之位被废,其中疑点重重很多地方都难以自圆其说。 当年上书要求废太子之人,很多都尚在人世。 如果李重元登上大宝,彻查当年他父亲被废太子的事情,岂不是有很多人遭殃? 老三吴王李俊毅,有子重一,今年刚刚十二。 虽然年纪尚幼,可他的父亲年富力强,当年也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时至今日依然对皇位虎视眈眈,如果重一登上皇位,禅位给自己的老爹,也不是没有可能。 老四齐王李俊铎为人清心寡欲,平时寄情于山水,对皇位表现的非常不感兴趣,是最没有可能继承皇位的。 每个人都在内心反复衡量。 对于他们来说,拥立谁坐上那个位置,对于自己以后至关重要。 显德皇帝的突然驾崩,对于每个人既是一次机会也是一次考验。 他们每个人都可以亲自下场,投出自己那宝贵的一票。 而赌注就是自己的政治前途外加全家老小的性命。 赢了鸡犬升天,输了共赴黄泉。 这时,皇城的南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了一个内侍。 “皇后娘娘有旨,诸位大人入始元殿议事。” 每个人的心中均是一沉。 不会有意外了,陛下驾崩已经是板上钉钉。 第2章 那个位置谁来坐? 朝臣们在丞相莫问天的带领下,来到了始元殿。 “诸位爱卿,显德皇帝大行,想必大家心中已经了然。” 皇后慕容婉儿一人坐在后位,旁边显德皇帝的位置空空如也。 话音刚落,大臣们已经跪倒一片,其中有些人已经开始放声痛哭。 慕容婉儿看着这些心口不一的大臣,心中不住冷笑: 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平素显德皇帝恣意妄为,从不见他们出面规劝。此刻惺惺作态还不是做给人看? “诸位爱卿节哀,大行皇帝的身后事还有赖诸位。” 慕容婉儿虽然心中不满,可是面上却不动声色。 “皇后娘娘,陛下一向身体康健,怎么就突然驾崩了?” 丞相莫问天止住哭声,跪爬半步,开口问道。 身体康健? 慕容婉儿心中又是一阵冷笑。 皇上夜夜笙歌,纵欲无度,身为丞相,你不但不上书劝阻,反倒听之任之,如今有何面目说陛下身体康健? “齐太医,你来说说陛下是如何驾崩的。” “禀皇后娘娘,陛下乃是兴奋过度,突发恶疾,猝然驾崩。” 齐太医虽然说的模棱两可,可是所有人都听出来,皇上的突然驾崩肯定与女人有关。 “丞相,你是百官之首,深受先帝信信赖,以后朝堂上的事儿,还需要你多多费心。” 慕容婉儿的这一句话让莫问天身躯一震。 “皇后娘娘放心,老臣万死莫辞。” 话虽这么说,可是莫问天心中却十分忐忑。 陛下突然驾崩,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这万里江山托付给谁? “娘娘,陛下突然驾崩,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谁来继承大统,娘娘可有中意的人选?” 显德皇帝没有子嗣,新皇帝立谁,关乎国运。 莫问天老奸巨猾,怎能轻易表态?所以皮球又回到了慕容婉儿的手上。 “事关重大,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懂得皇帝废立之事,全凭丞相做主便是。” 慕容婉儿打定主意,就是要逼着莫问天表态。 莫问天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诸位同僚,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莫问天也打定了主意,绝不做出头鸟。 善于投机钻营的这些大臣一听丞相询问,大脑便开始疯狂的运转。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也有可能是巨大的灾难。 每个人都在心中默默的衡量,值不值得去冒这个险。 “臣提议吴王之子重一。他虽然年幼,可是此子聪慧异常,举止稳重,文武双全,颇有太祖武皇帝遗风。” 说话的是镇远将军武定西。他为人耿直,在军中颇有些威望,当年曾随吴王李俊毅上过战场。 “李重一虽然资质甚佳,可毕竟才年满十二。如今我欣朝强敌环伺,还是需要一个成年皇帝,这样天下人才有信心。” “张大人,既然你觉得重一年幼,你可有人选?”武定西见张彦超出言反对,立刻发声反问。 “臣提议赵王之子李重元。” “赵王”这两个字刚一出口,朝堂之上的人均是心中一惊。 赵王可是前废太子,让他的后人当皇帝,肯定会有人反对。 “臣认为李重元万万不可。他的父亲德行有失,当年也是天下人皆知。如果李重元登上皇位,恐为天下人耻笑。” “唐大人的话未免有些偏颇。赵王德行有失,已经受到惩罚。这个似乎不能成为李重元不能继承皇位的理由。” 说话的是太师慕容夺,当今皇后的父亲。 唐毅见是太师发话,便也不敢出言反驳。 朝堂之中陷入了一片死寂。 慕容婉儿冷眼旁观,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当年正是唐毅率先揭发太子秽乱后宫,最终导致李俊嗣太子之位被废,如今他出言反对,一定是怕被日后清算。 当年的那段公案现在看也是疑点重重,太子匆匆被废,皇后因为教子无方,也被废掉,至今仍然是桩悬案。 “老臣倒是觉得李重元年龄相当,加之他克己恭谨,德才兼备,继承大统,无有不可。” 见无人说话,莫问天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当初莫问天位属东宫,可是太子出事,他却并没有上书为太子求情,当时所有人都认为他是明哲保身, 如今在这关键时刻,他却出言支持前太子之子继承皇位,众人都感觉有些意外。 “臣也觉得李重元可以继承大统。”刑部尚书姜振也出言附议。 “臣附议。”礼部尚书陈守礼也站了出来。 接连几位重臣全部支持让李重元即位,局势渐渐有些明朗。 “诸位臣工可还有异议?” 慕容婉儿出言相询。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谁还能出言反对? “全凭皇后娘娘做主。” 大殿之上,所有人一齐高呼。 “既然如此,即刻派人,恭迎赵王之子李重元入京继承大统。” 慕容婉儿一锤定音。 “皇后娘娘英明。” 大臣们全部俯身跪拜,口中高呼娘娘千岁。 “唐大人,这是哀家送你的,你可拿回去慢慢品鉴。” 慕容婉儿说完,让人给唐毅送过去了一个锦盒。 “臣谢皇后娘娘的赏赐。” 唐毅平时仗着自己皇亲国戚的身份在朝中耀武扬威,如今又得了赏赐,这让大臣们更是心生嫉妒。 “皇帝的葬礼还得劳烦丞相,你会同礼部的陈大人一起,拟个方案出来。” “臣遵旨。” “我欣朝乃上邦大国,如今显德皇帝大行,一定会有番邦使节前来吊唁,千万不能失了礼仪,知道么,陈大人?” “皇后娘娘放心,臣一定会安排妥当,绝不会让番外蛮夷看轻。” “从今日起,所有城门紧闭,严格排查过往人等,以防有人作乱,确保万无一失。” 上官婉儿有条不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滴水不漏。 “玄羽卫严阵以待,确保皇城内的安危。” 玄羽卫大统领彭秦高声回了一个“诺”。 “诸位臣工如果没有什么问题,便各司其职吧。” 说完,慕容婉儿起身回了后宫,大殿内“诺”的声音久久回荡。 所有大臣鱼贯而出,大殿外,唐毅打开锦盒。 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躺在了锦盒中。 唐毅惨叫一声“娇儿”人便昏了过去。 那人头正是庆妃唐娇的,今晚就是他把皇帝“伺候”走的。 第3章 突遭暗杀为哪般? 洛州,赵王府。 “王爷,重元刚刚回到我们身边没多久,为什么你非要让他出外游历?” 李俊嗣看着哭哭啼啼的妻子,心中五味杂陈。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不在世上游历一番,他那些书不是白读了?” “我不管。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只要他做个平安王爷就好。” 李俊嗣长叹一声,身为皇室后裔,平安与否,是自己能做主的么? “少爷,王爷虽然让你外出游历,可也没让你马上就走。王妃正在跟王爷求情,万一可以不用走呢?” 李重元对父亲的脾气秉性比谁都清楚,只要他决定下来的事情,任何人都更改不了。 “李准,听我的,我们这就动身。免得他老人家拿棍子撵我。” “我们才从伽楞山回来没多久,这又让我们外出游历,王爷还真是狠心。”李准小声嘟囔着。 “好男儿志在四方,岂能终日待在父母身旁。” 两个人说着话便走出了王府。 “你看,这街上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不出来走走,岂不是可惜?” “可是少爷,我们该往哪个方向去呢?” “那还不简单,你看好了,正面南去,反面北往。” 李重元一边说一边将刚掏出来的铜钱抛向空中。 李准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空中不停翻转的铜钱,直到被李重元伸手抓在手里。 “来,你给少爷看看,这是正面还是反面?” 说罢,李重元摊开掌心,那枚铜钱正静静的躺在那里。。 “是正面,我们应该向南。” “是么?我看看。是正面,看来是天意。”说罢,李重元抬腿前行。 “少爷,铜钱正面朝上我们应该向南,为何你走的方向却是往北?” 李重元并未理会李准,仍然大踏步的向北走去。 这许多年来,洛州早已经不是他印象中的洛州了,现在的洛州,要更加的繁华。 “李准,记住我说的话:无论什么时候,也不要把自己交给别人,老天爷也不行。” “这世上,唯一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就好比这人群中,如果此刻有人想要杀你,你说是老天爷能帮你挡刀还是靠你自己保命?” “知道了少爷。” 李准看着这满大街的人,并未将李重元的话放在心里。 走在前面的李重元突然之间人直直的向后倒去,险些与李准撞个满怀。 李重元的前方,一个男人举着匕首呆呆的看着躺在地上的李重元,有些不知所措。 “还愣着干什么,大家一起动手。”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中立刻有几个精壮的汉子,分别从身上取出暗藏的兵器从各个方位攻向李重元。 李重元来不及起身,索性躺在地上不停的翻滚,意图躲过攻击。 兵器不停的砍在青条石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这让李重元的思绪回到了多年以前。 那个扎着小辫总是一脸懵懂的女孩正是从这里一步一步的离开洛州离开了自己的世界。 他还记得当年那个女孩的名字:阿七! 刚刚还熙熙攘攘,叫卖声一片的大街,突然间有人当街杀人,人们立刻四散奔逃。 转眼间街面上就剩六个杀手还有李重元、李准二人。 “什么人?敢当街击杀赵王府世子?”说完,李准飞身上去跟其中的两个人交起手来。 “李准,当年好像就是在这里,父王当街揍了我一顿,然后送我去了伽楞山。” “没错。少爷,好歹您也是赵王府世子,如此滚来滚去实在不雅。要不然您站起来呢?”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讲的不亦乐乎,似乎并未将这几个杀手放在心上。 围着李重元的杀手见状更加疯狂的进攻,可是几乎每次都差那么一点。 每一次李重元都会惊呼一声“哎呦,就差那么一点”或者“加油,你差点就得手了。” 兵器砍在青条石上发出的声音,传出了很远。 远处看热闹的人们不停的发出惊呼,仿佛砍中的不是青条石,而是砍在了他们的心里。 “本少爷不陪你们玩了。” 说完,李重元双脚一撑,人斜斜的飞了出去,站在了包围圈的外面。 “你使的是丁家刀法,想必是柳州丁海的门下。不过你用的兵器是制式军刀,所以你应该是军中之人,并且身阶不低。” “看你皮肤粗糙黝黑,你呆的地方应该风沙很大吧?” 李重元指着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粗眉大眼长相有些粗犷的人说道。 接着李重元又指着另一个人,“你身法轻灵,剑式飘忽不定让人难以琢磨,所以你应该是无意剑派的人,只不过你临场经验有所欠缺,这应该是你第一次下山。” 李重元站在那里侃侃而谈,对每一个人的武功路数都如数家珍。 “能同时把这么多高手召集过来,那个人要么很有钱,要么很有权,我说的可对?” 李重元双手抱胸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这几个杀手。 “少爷,也有可能既有钱又有权。” 李准站在李重元的身边补了一句。他们那边的战斗因为李重元的原因,也已经停了下来。 既然自己的武功路数已经被人看出,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对方比你强。 六个杀手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要是你们,趁官兵没来之前,现在就溜之大吉,以免被人抓住。” 六个人手握兵器看着李重元,心中有着共同的疑问:这人究竟会不会功夫? 时间在犹豫中一分一秒的流逝。 “撤。” 那个粗脸汉子挥了挥手,六个人往不同的方向飞奔,眨眼间大街上只剩主仆二人。 “李准,我现在终于明白了父亲当年的苦心。” 李准不解的看着李重元,“王爷怎么了?” “他让我上伽楞山读书修行,关键时刻都派上了用场。” 说完李重元蹲在地上,不停的大口喘气。似乎刚才说的那些话让他精疲力尽。 “少爷,接下来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回王府告诉王爷?” “不用。如果母亲知晓,怕是会担心。” 李重元现在心中只有一个疑问:自己刚刚回到洛州不久,怎么会有人要对自己下手? 从杀手的数量与质量来看,显然花了大价钱。 究竟是谁有这么大能量将这些人找来? 第4章 祸从天降家逢变 李重元带着李准出了洛州一路向北。 “少爷,我们这是要去哪?” “游历么,最重要的是游,至于去哪,无关紧要。” 李重元走在前面,李准提着行李吃力的跟着。 洛州是欣朝的大州,官路修的又宽又直,路上行人商贩往来行走,好不热闹。 突然,前方不远处尘烟四起,马蹄声得得。 李重元抬眼望去,十几匹快马正飞奔而来。 “没听说附近州府设有骑兵,这是哪里来的?” 说话间,那十几骑骑兵从李重元的面前呼啸而过,吓的路人四散躲避。 “咦,奇怪。” 李重元看着远去的骑兵有些发呆。 “怎么了少爷?有什么不对?” “你发没发现这些骑兵有何不同?” 李准顺着李重元的视线望去,脸上满是疑惑。 “没发现有什么不同,不就是一些骑兵么?” “我欣朝从太祖武皇帝立国以来,一直奉行的守土策略是重边疆,轻国内。留在国内的都是些普通士卒。” “这队骑兵身手矫健,黑衣黑甲,每个人的脸上黑纱覆面,像极了闻名天下的玄羽卫。” 听到李重元的话,李准不住的点头。 “少爷说的没错。黑纱上还有红色羽毛的刺绣,应该是玄羽卫没错。” 李重元更是疑惑。 玄羽卫是皇宫大内的护卫亲军,怎么会来到这里?难道皇城内出了什么变故? “领兵的人品阶不低,看来是京城出了变故。李准,随我回王府。” 说完,李重元带着李准往洛州城内赶去。 玄羽卫领兵之人,共分三阶: 普通校尉头盔上装饰白色头缨; 四位领兵将军头盔上装饰黑色头缨; 唯一的大统领,头盔上的头缨为红色。 此次带头之人,头盔上的头缨正是黑色。 李重元的心中充满疑惑,这次来的人会是谁呢? 主仆二人急匆匆的赶回王府,院内站着的正是刚刚路上看到的那十几个身穿黑甲之人。 那些人分成两列站在廊檐之下,身上满是肃杀之气。 虽然相距甚远,李重元还是感受到了重重的压迫感。 进到客厅,见到一个人黑衣黑甲,长身而立。头盔上的黑色头缨透露着一丝神秘。 那人听到脚步声响起,缓缓转身,两道寒光牢牢的盯在了李重元的身上。 “你可是赵王府世子李重元?” “正是。不知将军是玄羽卫哪位统领?” 那人眼神中微微透露出一丝惊讶。 “末将前击营统领萧战,参见世子。” 由于甲胄在身,萧战并未下跪,只是将右臂横在胸前,行了一个军礼。 李重元心下了然。 玄羽卫前击营往往冲杀在前,是玄羽卫中的精锐,难怪这些人都是一身的杀气。 “萧将军为何来此?” “末将奉太后之命随同礼部侍郎杜卫接世子入京。” 萧战的话让李重元十分迷惑。 欣朝太后早已去世,何来的太后? “萧将军莫要说笑。太后早已去世多年,她如何给将军下的旨意?” “末将从不说笑。正是当今太后慕容婉儿下的旨意。” 李重元心中一惊。 慕容婉儿荣升太后,皇帝陛下岂不是驾崩了? 怪不得玄羽卫远离京城来到洛州,京城到底还是出了变故。 “萧将军的意思是,当今圣上已经驾崩?” 萧战微微点了点头。 “萧将军接我入京,我父王是否一同前往?” “只接世子一人,其他藩王没有旨意,不得入京。” 李重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皇帝驾崩,为何会接我入京?还派来了礼部侍郎? “萧将军在此稍后,我去去就来。” 萧战点了点头目送着李重元走进了内堂。 李重元现在只想尽快找到父王问个明白。 赵王的卧室与大厅相连,李重元走了没几步便来到了父亲的卧室。 “父王,孩儿回来了。” 李重元推门而入,赵王李俊嗣此刻正坐在屋中的椅子上。 “重元,过来坐。” 李俊嗣招手让李重元坐在自己的旁边,他似乎知道李重元会回来。 “父亲,客厅中的萧战,你可曾见过?” 李俊嗣点了点头。 “他为何会接我入京,还不让你跟随?” “当今圣上并无子嗣,我儿猜猜为何会单独接你入京?” 赵王的话让李重元猛然醒悟。 “难道接我入京是为了让我继承皇位?” 赵王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杜卫人正在路上,他让萧战先行入城通知我,让我早做准备。” 李重元心中纷乱无比。 “父亲,孩儿闲散惯了,我不想坐在那个位置。” “我知道你想过闲云野鹤的生活,可是作为赵王府世子,你没的选。” 赵王明白李重元的心思,可是身为皇室后裔,那种生活只能是一种奢望。 李重元听到赵王的话后,陷入了沉默。 他如何不知道父亲话中的含义,可他就是不甘心。 “重元,为父有些话要对你说。” 赵王略加停顿,似乎正在组织语言。 “你要坐的那个位置虽然至高无上,可也凶险无比。你要对抗的人很多,记住父王的话:人是最危险的动物。” 说完这些,赵王的喘息声加重,身子也微微的颤抖。 李重元觉察出了不对劲。 “父亲,你怎么了?” 此时的赵王脸如白纸,嘴角微微流出了一丝血迹。 “重元,做个好皇帝,不要让父王失望。” 说完,赵王身子一歪,人便没了气息。 李重元扑到赵王的身上,放声痛哭。 “父亲,你为何如此?这是为何呀?” 这时赵王妃推门而入。 “重元,你的父亲可是去了?” 李重元转身跪在了赵王妃的脚下。 “母亲,父亲这是为何?可是有人逼他如此?” 赵王妃俯下身子搀起了李重元。 “孩子,你父亲当年因为废太子一事一直耿耿于怀,如今你要登基做皇上,他唯恐为你惹来非议,所以选择服毒自尽。这样也好,他也算解脱了。” 赵王妃走到赵王李俊嗣的身前伸出手来抚摸着赵王那英俊的面庞。 “我知道你一直郁郁寡欢,因为那件事,更因为那个人。” 赵王妃喃喃自语,双眼流出了两行清泪。 “重元,你父亲撑到现在就是为了要跟你说几句话。如今为娘也嘱咐你几句。你...并不是我亲生的。” 李重元听完母亲的话,整个人呆若木鸡。 第5章 只有事儿改变人 “当年你父亲被废太子,可是你的皇爷爷并未将他贬为庶人,而是改封为赵王,迁居洛州。” “正是在那个时候,我与你父亲成了亲。有一日晚上,你父亲抱了你回来。” 赵王妃闭上眼睛,回想起了那个令他痛苦的夜晚。 太子李俊嗣身为嫡长子,八岁被立为太子,德才兼备,被天下人寄予厚望。更是被无数深闺少女所青睐,赵王妃也是其中之一。 后来李俊嗣太子之位被废,人也被逐出京城,赵王妃便是在那个时候嫁给了李俊嗣。 初时,赵王妃满心欢喜,终于嫁给了自己的意中情人,可是渐渐的,赵王妃发觉李俊嗣面对自己并无热情,就连行房的时候,也是敷衍了事。 直到那个雪夜,李俊嗣怀中抱回一个婴儿,她才知道,李俊嗣心中一直有着另一个人。 “你父亲并未说出你母亲的姓名,这是在你身上发现的饰物,应该便是你亲生母亲所用之物。凭此,或许能找到你的亲生母亲。” 说完,赵王妃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玉佩。 李重元接在手里,仔细观看,玉佩上面雕刻着一只凤凰,刻的纤毫毕现,几欲飞出。 “我的儿,为娘舍不得你,可是我更舍不得你的父亲,照顾好自己,为娘去陪你的父亲了。” 李重元猛的一惊,抬头看去,自己的母亲嘴角带着血迹,正满脸不舍的看着自己,身子软软的靠在了赵王的身上, “母亲,母亲。” 李重元声嘶力竭,赵王妃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最终也与世长辞。 李重元悲痛万分。 顷刻间,最亲近的两个人先后离他而去。 悲伤过后,李重元起身来到了前厅。 “萧将军,我来问你,你都跟我父王说了什么,逼得他服毒自尽?” 李重元语气森冷,怒气冲冲的质问道。 萧战听说赵王服毒自尽,整个人开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世子,请你再说一遍,赵王他怎么了?” 虽然极力克制,但是声音还是有些发颤。 “我父王与母妃先后服毒自尽,人现在正躺在卧室之中,希望萧将军给我一个说法。” 说完,李重元伸出右掌,大厅墙上悬挂的长剑飞出剑鞘,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李重元的掌上。 萧战颇感意外,可还是沉声说道:“我与太子自幼相伴,直到他迁居洛州,我才加入了玄羽卫。我怎会出言相逼?” 李重元沉默半晌,终于说道:“我刚才一时激愤,萧将军莫怪。” 说完,李重元抛出长剑,,一声脆响过后,长剑复归剑鞘之中。 “世子,我想祭奠太子遗体,还望世子成全。” 虽然隔着黑纱,李重元还是能感受到萧战脸上的悲伤。 李重元摆了摆手,颓然坐在了长椅之中。 片刻过后,萧战回到大厅,又恢复了之前的冷酷。 “世子还是早做准备,杜侍郎现在已经在路上,最迟明日午时便可到达。” “萧将军,我人在洛州,逍遥自在。本来打算外出游历,看到你后我才赶回,可是却看到了父母双亲的惨死。你告诉我,那个位置带给我的都是什么?” 李重元悲伤难抑。 “当年太子被废,其中颇多隐情,太子如今自尽,恐怕多少与这有关。” “他用他的死,选择跟这件事和解,也算给那些人一个交代。” “说到底,太子是怕你登基后彻查当年的事情,让你跟这些人起了冲突。” 虽然时隔多年,萧战还是愿意称呼赵王为“太子”,说明他与赵王之间感情的深厚。 当年赵王被废太子之事,赵王府一直讳莫如深,所以李重元知之甚少。 “你是说父王当年被废太子是被人陷害?” “当年太子被人告发与母妃私通,他的母后因为对他疏于管教,后位被废,” “那位私通的后妃因此自尽,他的家人不依不饶,这才导致太子之位被废。” “据我所知,太子一直洁身自好,根本不可能做出那般违背人伦的事情。” 李重元听后霍然起身。 “如果真的是这样,恐怕我去了京城,坐上那个位置,那些人也未必相信我会善罢甘休,父亲终是白死了。” 李重元看着萧战,眼中满是悲伤。 “世子可曾想过,为何独独派我与杜侍郎来接你入京?” “你是说朝中有人会帮我?” 萧战点了点头。 “太子自尽,所有人都想不到,这不是一个终止,恐怕是一个开始。” 李重元看着萧战,眼神逐渐变的坚定。 “我不会让父亲带着污点离世,我一定要查出当年的真相。” 萧战不再说话,只是行了一个军礼,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隔日午后,礼部侍郎杜卫带着仪仗到达了赵王府。 听到赵王身故,杜卫急忙到灵堂祭拜了赵王。 “世子节哀。” 李重元看着杜卫,脸上早已经神情自若。 “杜大人,我们何日动身?” “原本定在明日辰时,可是赵王刚刚身故,世子要不要多留些时日?” “不必,明日辰时你来接我,我们准时上路。萧将军,你与杜大人一同去驿馆歇息吧。” “末将的职责是保护世子,所以臣会一直留在世子身边。” “世子,就让萧将军留在世子身边吧,也好有个照应,我自己去驿馆便可。” “那好,就让萧将军留下。王府刚刚有了丧事,我就不留杜大人了。” 杜卫看着李重元,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向李重元施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了赵王府。 “世子,你本可以不用这么对杜卫的。” 萧战见李重元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忍不住出言相劝。 “我是君,他是臣。以后我就是孤家寡人。不光对他,其他人也一样。” 李重元心中想的明白,在没有查清当年父亲被废的真相之前,他不相信任何人。 萧战看着李重元,心中想着的却是昨日刚刚见到的那个阳光、疏朗的少年。 两相对照,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李重元? 第6章 是敌是友难分辨 隔日辰时,杜卫准时出现在了赵王府。 李准依依不舍的看着李重元。 “少爷,为何不让我跟随你进京?” “李准,你可知如何才能入宫随侍我左右?” 李重元看着这个从小跟自己一起长大的李准,心中五味杂陈。 “我如何不知,只要能跟随少爷左右,挨那一刀又何妨。” 李重元摇摇头。 “你愿意,我却不愿意。帮我打理好赵王府。时常去伽楞山看看我师父就算对我最大的忠心了。” 提起师父,李重元想起了他临下山之前说过的话: “徒儿,虽然你命格贵不可言,可是你此生注定孤苦。有的人陪得了你一时,却陪不了你一世,希望你惜之、坦然之。” 一切诚如师父所言,虽然他现在贵为九五之尊,可马上失去了父母双亲。 接下来呢?还有谁会离自己而去?自己的生身母亲又身在何方? 李重元带着满心的怅惘登上了仪仗。 “玄羽卫何在?” 萧战冷酷的声音响起。 “杀!” 仪仗中的玄羽卫喊杀声四起。 “记住本将军的话,誓死保卫世子。” “誓死保卫世子。” 威武雄壮的声音冲天而起,久久不曾散去。 “世子,这洛州城距离京城五百余里,我们大概需要十日方可到达,沿途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便是。” 杜卫满脸带笑的看着李重元。 “杜侍郎,这回去的路上,是否太平?” 李重元一脸肃穆的看着杜卫。 “世子放心,有萧将军率领的玄羽卫在,任何人也休想伤的了世子。” “那就是说还是有可能会有人半路截杀我?” “我知道世子生性恬淡,向往的是无拘无束的生活。可是那个位置却是无数人做梦都想得到的。因此有人会在路上截杀世子,那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杜侍郎何时到的任上?” “回世子,臣是顺义二十年考中的三甲第二名,顺义二十一年去东宫服侍太子,显德十年到的如今任上。” 顺义二十年,当时的太子还是李俊嗣。 又是曾经父亲东宫中的旧人。 “你与萧战是否相识?” “不光相识,还是旧友。” 李重元闭目沉默不语。 这次来的两个人都是父王曾经宫中的旧人,难道仅仅是巧合? “杜大人,我想知道,是何人下的命令,让你跟萧战迎我入京?” “回世子,是丞相莫大人下的命令,秉承的是太后的旨意。” 李重元陷入了迷茫。 派出东宫旧人迎自己入京,其中明显有回护的意思。 可这究竟是太后的旨意?还是莫问天的想法?抑或是二者兼而有之? 李重元正在去往京城的路上,可是京城此时却是另一番景象。 “丞相大人,吴王与齐王一同上书,质问我为何皇帝驾崩不允许他们入朝祭奠,我该如何回答?” 礼部尚书陈守礼急匆匆的找到了莫问天。 “这有什么好难回答的,国丧期间,藩王没有旨意不得入京,这又不是刚刚定下的规矩。” “可是他们言之凿凿,说如何兄弟情深,应该破例让他们入京祭奠。” “陈大人,齐王一直给世人的印象是不问政事,如今竟然跟随吴王一同上书,你不觉得奇怪么?如果他们入京,李重元不能顺利登基,这个责任你可担得起?” “那在下可担不起,那我这就去回了他们?” “全凭陈大人定夺。” 莫问天最瞧不起陈守礼这种骑墙派。端着朝廷的饭碗却跟藩王眉来眼去。 陈守礼走后,莫问天陷入了沉思。 当初在朝堂之上,他曾经发声拥护李重元登基,虽然他确有其意,可最主要的还是当晚他在去往皇宫路上收到的一封奇怪的信。 信上只有三个字:李重元,而被信包裹着的,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什么人能比自己这个当朝宰相还能更早的知道皇帝驾崩的讯息?而这个人拥护李重元的真实想法又是什么呢? 莫问天不停的在屋中踱步,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每当有大事不决,他便用这种方法让自己的心安定下来。 拥护李重元登基,莫问天自然有自己的考量。 身为前废太子的嫡子,他如果登基一定会彻查当年太子被废一事,还李俊嗣一个清白。 借助李重元的手清除掉自己政治上的敌人,这是莫问天的如意算盘。 可是被人威胁一事却让莫问天心中有了疑问。 难道对方跟自己的想法一致,都将李重元看成一把杀人的刀? 思来想去,莫问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莫问天心中烦闷,他几步踱到窗前,推开书房的窗户,眼前的一切让他豁然开朗。 园中的芍药花争奇斗艳开的正欢,让人看了心旷神怡,这让莫问天少了些许烦恼。 “不知道现在李重元身在何处?”莫问天心中暗想。 隔日早朝,太后慕容婉儿拿着奏章大发雷霆。 “陈大人,吴王与齐王发给你的书信,为何你会呈给我?难道是让我帮你想主意不成?” 陈守礼老脸一红,他没想到太后会将这件事情放到朝堂上讲。 “臣绝无此意。臣只是想让太后知晓吴王与齐王的想法,臣已经给他们二位回了书信,让他们听候旨意。” 莫问天看了一眼陈守礼,心中暗想,这人还真是厚颜无耻,当众扯谎竟然还能脸色如常。 慕容婉儿脸色稍稍缓和。 “祖制就是祖制,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违背。新皇登基前,藩王只能原地待命。” 接着,慕容婉儿将头转向莫问天。 “丞相,杜卫处可有信息传回?” “回太后,三日前杜大人曾经派人传回讯息,那时他刚入洛州境内。如果顺利,今日应该还有讯息传回。想必此时他们已经在来的路上,估计再有十日左右,便可到达京城。” “今日信使来后,一定嘱咐他,让杜卫沿途保护好李重元,千万别有了闪失。” “太后放心,臣一定办到。” 话音刚落,一个内侍举着一封书信匆匆走了进来。 “太后,杜大人有信带到。” 慕容婉儿一听,立刻说道:“呈上来。” 内侍躬身上前将书信双手奉上。 慕容婉儿马上拆信观阅。 片刻过后,书信悄然的从慕容婉儿的手上滑落而她却浑然不知。 第7章 旧事重提 “太后,杜大人信中说了什么?”太师慕容夺出声询问。 慕容婉儿这才如梦方醒。 “杜卫信中说赵王夫妇服毒自尽,办完丧事后,他们已经启程赶往了京城。” 慕容婉儿又恢复了刚才的镇静。 赵王夫妇服毒自尽这个消息立刻让整个朝堂炸开了锅。 李俊嗣虽然是个普通的藩王可是他的身份实在太过特殊。 他既是前废太子,又是未来欣朝皇帝的亲生父亲。本有着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可他偏偏在这个时候选择了自杀。 朝堂之上,只有当初经历废太子一事的人们才心中清楚,李俊嗣这是用自己的死来告诉大家:当年的事一笔勾销。 莫问天现在脑海中都是二十年前李俊嗣被废太子的那一幕。 “李俊嗣,八位大臣联名弹劾你秽乱后宫,私通母妃,你可知罪?” 太子李俊嗣不发一言,神色漠然。 他的父亲,皇帝李济深暴跳如雷。 “传朕旨意,皇后王氏教子无方,即日起废掉皇后称号,改封丽妃。太子德行有失,废掉太子称号,改封赵王,迁居洛州,即刻离京。” 当时的莫问天还只是吏部侍郎,那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李俊嗣。 “丞相,杜卫的这封信是三日前发出,估计再有几日他们便可到达京城。李重元入京的礼仪可都安排好了?” 慕容婉儿的声音将莫问天拉回现实。 “回太后,李重元是藩王世子,按照祖制,他不能走承天门入京,所以臣安排在得胜门接驾。进入皇宫内院,也只能走侧门。” 莫问天的安排中规中矩,任何人也挑不出毛病。 “这些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沿途你要做好接应,别出了什么岔子耽误了新皇登基。我可不愿意每日坐在这里听你们说这些军国大事,想想都头疼。” 慕容婉儿的情绪明显有些焦躁。 “太后,既然新皇马上要登基,这年号是不是要现在拟定?” 慕容婉儿见是自己的父亲,语气有所缓和。 “太师有什么提议?” “先帝年号显德,既然是承接先帝的位置,叫承继如何?” “诸位爱卿,你们觉得怎么样?” “太师的年号别有深意,我看就叫承继。”莫问天率先表态,其他人也随声附和。 “既然如此,就定新皇的年号为承继,明年元月改元。” 说完,慕容婉儿起身走回了后宫。 回到后宫,慕容婉儿趴在床上失声痛哭。 赵王李俊嗣服毒自尽的消息将他彻底击垮,刚刚要不是自己的父亲出言提醒,恐怕在大殿之上,她就已经失态。 “婉儿,这么多年已经过去了,难道你还忘不了他么?” 不知何时,慕容夺出现在了慕容婉儿的身后。 “父亲,当年若不是他被废太子,我早就是他的妻子,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我如何能忘?” 想起清风明月般的李俊嗣,慕容婉儿心如刀割。 “想不到我们扶李重元登基,却害了李俊嗣。可是他糊涂。即便他死了,当年之事李重元就不会彻查了么?恐怕李重元会更加奋力追查。” “或许在他心中,当年那个明朗的少年早已经死了。” 慕容婉儿止住哭声心中满是对李俊嗣的怀念。 “既然李俊嗣已经身亡,你就不必过于挂怀,还是好好想想接下来的事情该如何处置才好。” “父亲可有什么计划?” “这李重元虽然是李俊嗣的儿子,可是他毕竟接的是李俊熙的位置,在法理上,他只能认李俊熙为自己的父亲,认你为他的母亲。” 慕容婉儿睁大了眼睛。 “为何如此?” “只有这样,才能显示李重元得位正统。” 慕容婉儿又一次陷入了悲伤。 李俊嗣就这么一个儿子,如今却要改称别人为爹。 “估计赵王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这可能也是他要自尽的原因。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存在,而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李俊嗣就是这样,他宁肯自己背负委屈,也要成全别人,当年的事情是这样,如今又是。 “看来也只有这样了,只是不知道李重元会不会答应。” “答不答应恐怕也由不得他了。” 慕容夺目光深邃,不知道内心在想些什么。 此刻李重元坐在车里正马不停蹄的赶往京城。 “世子在想什么?” 与李重元同乘一车的杜卫,为了不让气氛显的尴尬,故意没话找话。 “我在想,当年都是谁上书弹劾我父亲秽乱后宫的。” 杜卫闻言大吃一惊。 “世子刚刚登基,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当年这件事,先帝有可能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冤枉的,只是这件事牵连甚广,如果追查下去,恐怕整个欣朝的官场都要发生极大的变动。” “那就让我的父亲背这个黑锅,一辈子郁郁寡欢?” 李重元目光犀利的看着杜卫。 “当年之事我也是从蛛丝马迹做出的判断。如果先帝真的认为太子秽乱后宫,那结果绝不是废太子改封赵王了。与其说这是对太子的惩罚,莫不如说这是对他的一种保护。” 李重元十分不解。 自己的父亲贵为太子,竟然有人有这么大的能量,不光要扳倒他的太子之位,还要危及他的生命。 “难道皇爷爷也不能将这股势力铲除?” 杜卫摇了摇头。 这件事过后没几年,一向身体康健的李济深身体每况愈下,到李俊嗣被废太子的第四年便驾鹤西去。 李重元对当年之事越来越感兴趣了。 “既然如此,我更要好好调查一番。这已经不单单是为了我的父亲,这股势力已经严重威胁了皇权。” 杜卫见李重元心意已决,便不再出言相劝。 “世子,太子曾经对我有知遇之恩。以后但凡世子有所吩咐,我杜卫万死不辞。” 杜卫一脸的严肃。 两人正说话间,车外传来一声声的惨叫,突然一只长箭射入车中,擦着杜卫的耳朵牢牢的定在了车上。 车外,萧战一声暴喝。 “玄羽卫何在?” “杀!” “护驾。” “杀!” 李重元面露微笑的看着杜卫。 “该来的终归是来了。” 第8章 处变不惊 “世子可还安好?” 萧战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将军放心,我跟杜大人好的不能再好了。可是有客人来访?” “世子不必担心,有玄羽卫前击营在,对付几个小毛贼还不成问题。” 李重元一挑车帘从车内走了出来。 “你来的那一日,我本打算外出游历,可是我刚走出王府,便有几个人要暗杀我。如今又来了一波,惦记我的人还挺多。” 一边说着话,李重元一边看着正在交战的双方。 玄羽卫人数众多,装备精良。而对方虽然人数不占优势,可是胜在功夫高强,双方正好打成平手。 “世子,车外危险,你还是到车内比较好。” “萧将军,如果你们败了,我在哪里还不是一样?” 李重元一脸的平静,似乎并没有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那个使刀的,还有那个用剑的,还有这个他们都是那天在洛州城内对我下手的人。” 李重元一连点出了六人。 “世子的意思是他们是同一伙人?” “应该不会错了。虽然他们蒙着脸但我看他们的武功路数应该就是那些人。那个用刀的一定把他擒住。上次他用的是制式军刀,很有可能是边将,抓住他,或许能问出幕后主使之人。” 前击营训练有素互相配合的天衣无缝,渐渐的占了上风。 “再有十几个回合,这些人便会露出败相,吩咐你的人,围攻那个用刀的。” “玄羽卫,围住那个用刀的,抓活的。” “杀!” 前击营队形变换,转瞬间便将那个用刀之人团团围住。他的同伙想要营救,却都被玄羽卫挡在包围圈外面。 萧战抽出长剑准备随时加入战团。 果然如李重元所言,十几招过后,那些杀手渐渐体力不支,而玄羽卫却越战越勇。眼看不敌,杀手中有一人一声长啸,十几个杀手不约而同的撤出了战斗,只剩那个用刀之人还在苦苦支撑。 可最终还是因为寡不敌众被玄羽卫活捉。那人被五花大绑的押到了李重元的面前。 李重元缓步上前,嘴角带着微笑。 “你好啊,老朋友,这可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 那人面露凶光狠狠的瞪着李重元,嘴里还含混不清的讲着什么。 李重元走到他的面前伸手揭开他的覆面黑纱,眼前的景象却让李重元大吃一惊。 这是一张怎样恐怖的脸。 前几日脸上还一切正常的杀手,此刻脸上却纵横交错全部是伤口,有的地方深可见骨还流着鲜血。 那人见到李重元吃惊的表情,眼睛里满是嘲讽的眼神。 李重元有些生气。对方之所以在脸上划了这么多刀,显然是不想让自己认出对方。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何人派你来的?” 那人眼中嘲讽的意味更浓。只见他张开大嘴喉咙里发出一阵怪声,显然是在嘲笑李重元。 李重元往他的口中看去,里面空空如也,舌头早已经被人连根割掉。 脸上毁容,让人认不出他是谁。舌头被割,更是无法问出他的来历。 李重元摇了摇头,这些人是真狠。为了不被人查出,竟然对自己人下这么狠的手。 “虽然你毁了容,割了舌头,可是我一样能查出你是谁。别忘了,你用的是丁家刀法。到那时候,别怪我用酷烈的手段对付你的亲人、朋友。全部杀光,一了百了。” 这番话李重元说的十分轻松。 那人眼中果然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李重元却不管不顾,仍然微笑着说道:“别人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别人。而且会比对方更狠,更无情。” 那人突然跪下,不住的给李重元磕头。 李重元却头也不回的向车上走去。 “世子,这个人如何处置?” “一个废人,杀了便是。” 自从自己的父母服毒自尽后,李重元的心中不再有怜悯。 仪仗重新上路后,杜卫看李重元的眼神明显有了变化。以前有怜悯,疼惜他父母双王。如今更多的是敬畏。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面对一群杀手,眼神没有一丝慌乱,几句话就能让人瞬间崩溃,这种能力不是一般人能具有的。 “世子,有你当皇帝,是我欣朝的福分。”杜卫由衷的说道。 “现在说这些还早,等我将陷害我父亲的真凶找到,再说不迟。” “公子,个人事小,天下为大。” 李重元看着杜卫,眼前的这个人明显是书读多了,整个人有些迂腐不堪。 “杜大人,如果我不铲除那股势力,他们会让我当个好皇帝么?就好比今天这些人,他们为什么杀我想必你心知肚明。我说我不计较,只想安安稳稳的坐在那个位置,他们会放过我么?” 李重元一连串的发问让杜卫哑口无言。 仪仗一路前行,接连几日路上倒也相安无事。 这日仪仗夜宿驿馆,萧战找到了李重元。 “世子,再有两日我们便可到京城。京中情形我有必要跟你详述一遍。” 经过几日的相处,李重元已经感受到了萧战的忠心,可李重元也明白,这一切都源于自己的父亲。 “萧将军请讲,重元洗耳恭听。” “玄羽卫共有四军,我统领前击营。世子可以放心,前击营上下可以随时听候世子差遣。后卫营的统领是武定西。当初在大殿之上,他曾经提议吴王登基。此人与吴王过从甚密,不可相信。左游击营将军赵定远,武将世家。祖上曾经是玄羽卫大统领。他为人忠于朝廷,从不与朝中之人往来。右游击营统领张宣为人奸猾,八面玲珑,他不仅与朝中大臣打成一片,就连两位藩王也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李重元万万没想到,这名闻天下的欣朝第一战力,暗中却派系林立。 “那大统领彭秦呢?” 听李重元提起彭秦,萧战眼中满是敬畏。 “彭秦其人,我至今仍然参不透,此人深不可测。” 听到萧战的评价,李重元陷入了沉思。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连萧战都参不透? 第9章 奉天承运 “除了玄羽卫,朝堂上也是派系林立。丞相莫问天自成一派。此人从显德元年开始一直稳居相位,他的门生最多,也深得显德皇帝的信赖。可是他为人低调,从不显山露水。“ ”太师慕容夺,初时非常得宠。后来皇后失宠,他也渐渐失势。可是为了制衡莫问天,时不时的显德皇帝也会把慕容夺搬出来打压莫问天。慕容夺颇有才能,但他的祖上曾经是北国皇帝,所以从骨子里,李氏皇族一直对他们慕容家有所防备。” 正说到这里,李重元突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屋顶。 萧战仔细倾听,屋顶似乎有轻微的响动。 李重元低声说道:“看来又有客人深夜来访了。” “世子放心,我这就让前击营过来护驾。” 李重元摆了摆手,“不用惊动他们,既然是来找我的,那就让我好好招待招待这位贵客。” 萧战突然想起那日在赵王府,李重元曾经显露过一手隔空取剑的功夫,顿时放心不少。 “世子放心,我会跟世子一起迎敌。” 李重元微笑着摇了摇头。 “世人只道我李重元生性恬淡酷爱游山玩水,可是他们都错了。”李重元取出一块手帕系在脸上,“今日之事莫要对外宣扬。” 说完,李重元穿窗而出,接着足尖一点,人已经来到了屋顶之上。 “这位朋友,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那人猛然回头,见一人长身而立正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 “阁下何人?我劝你还是莫要管闲事的好。” “你这人好生奇怪。大半夜的不睡觉跑人家房顶还不让人管闲事,这是哪家的王法?” 那人见李重元说话啰里啰嗦便不再废话,直接对着李重元轰出了一掌。 “你这人太不友好了,话没说几句就开始动手,你看看我这招怎么样。” 李重元身子躲闪,嘴里说着话,手上也没闲着对着那人挥了挥袍袖。 那人只感觉一股劲风迎面扑来,虽然有段距离,可是这股压力也让他呼吸困难,那人只好连退数步,这才感觉一切如常。 那人见不是对手,一个转身跳下了屋顶,整个人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李重元见那人离去,并未追赶而是返回了屋中。 “世子可曾吃亏?” “放心,普天之下,能让我吃亏的人不多。” 一边说话,李重元一边解下脸上的手帕。 “萧将军,刚刚说到哪里了?” “世子,那些都不重要了。我对世子有信心。” 萧战现在对李重元彻底信服。 西京城得胜门外,宰相莫问天率领百官亲自候在城外,就是为了迎接即将登基的李重元,可是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李重元的仪仗。 “陈大人,杜侍郎给我们的讯息可是午时到京,如今等了快一个时辰,怎么还不见他们的身影?” 陈守礼不住的来回踱步,时不时的还望向官路,可是那里却并没有李重元的仪仗出现。 听到宰相大人问话,陈守礼只好据实回答。 “回丞相,根据时间推算,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不知为何现在也不见踪影。” 两个人正说话间,前面官路上一骑飞奔而来。 众人心情一振,想必仪仗马上就要到了。 没多时,那人来到近前,陈守礼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礼部的一个小吏。 “大人,世子在仪仗内听说要从得胜门入城,便下令整个仪仗原地待命,杜大人几番询问,世子只说了一句:,为何不是承天门而是得胜门?无论如何不再前行。” 莫问天这才知道原来李重元来迟的原因。 “杜大人可曾跟世子讲过,藩王入京继承皇位,只能走得胜门?” “回丞相,杜大人已经磨破了嘴皮子,可是世子还是不肯。” 莫问天见状并未再说什么,只是叫旁边人牵过来一匹马。 “你在前面带路,我要亲自去见世子。” 那人赶忙上了马在前边给莫问天带路,两人两骑向来路疾驰而去。 不多时,莫问天便看到了原地待命的仪仗。 “世子何在?” 莫问天下马后高声询问。 李重元从车内探出了脑袋,开口问道:“我在这里,请问是哪位大人找我?” “臣莫问天参见世子。” “原来是宰相大人。” 说完,李重元从车上从容的走了下来。 “世子,欣朝祖制,凡是外地藩王入京继承皇位,只能走得胜门,还望世子知晓。” “大人,可是觉得我得位不正?” “下官没有这个意思。” “既然我光明正大的继承皇位,那我必须从承天门入京。这件事没的商量。” 李重元的态度非常坚决。 “这可是欣朝祖制,臣也无力更改。” “大人,既然你无法决定,那么你可以找人商量。同样是太祖子孙,一样有继承皇位的资格。我为什么要自降一格,去走那得胜门?” 莫问天无言以对。 莫问天转头吩咐刚才那个小吏,“你去禀告你家大人,让他请示太后,要快。” 那人不敢怠慢立刻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世子一路行来,可还顺利?” “谈不上顺利,有人不想让我入京当这个皇上,几次三番的在半路截杀于我。幸亏有玄羽卫在旁护驾,这才有惊无险。” 莫问天大惊失色。 “谁这么大胆子敢截杀世子?” 李重元手指指了指天。 “现在恐怕只有天知道。不过我会慢慢查明的。” 两个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半个时辰后,刚刚离去的小吏去而复返。 “禀丞相,太后懿旨,准许世子从承天门进入京城,经太玄门入住乾元宫。” 莫问天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让陈大人带着人去承天门候着,我跟世子的仪仗随后就到。” “世子,我们现在出发可好?” 李重元看了一眼莫问天,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多谢大人。要不是大人,恐怕今天我要在这里过夜了。” 莫问天如何听不出李重元话里的揶揄之意,只是他现在不想节外生枝。 仪仗又重新出发,莫问天脸上却带着一丝让人琢磨不透的微笑。 第10章 我是皇帝我做主 李重元走承天门经太玄门进入皇宫内院,太后慕容婉儿亲自在乾元宫门口迎接。 下了仪仗,见太后在不远处看着自己,李重元赶忙紧走几步来到太后身前。 “臣赵王世子李重元参见太后。” 说罢,李重元便要下拜行礼。 “世子免礼,殿下马上就要登基做皇上了,这个礼不行也罢。” 慕容婉儿嘴里说着话,手上也赶忙拦住了李重元。 “你们都退下吧,我跟世子有话要说。” 说罢,慕容婉儿拉着李重元走进了乾元宫。 “重元,这是你第一次入宫吧?” “回太后,这确实是我第一次入宫。” 慕容婉儿打量着李重元,心中感觉有些意外。 寻常人进到皇宫内院,要么十分兴奋,什么都感觉新鲜,一双眼睛总是四处张望。要么十分紧张局促,生怕有什么行差踏错为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这李重元却十分的淡定,举手投足间显的非常从容。 “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寝宫。刚刚外面那些人都是服侍你的。” “谢太后。” “重元,听说赵王夫妇在你离开洛州之前服毒自尽,你要节哀。” 听到太后提及自己的双亲,李重元脸上的情绪略微有了变化,一抹哀伤浮现在了脸上。 “多谢太后,我现在已经好多了。” 慕容婉儿见李重元极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心中不免有些心疼。 “重元,你以后如果有什么难处,可以随时找我。另外我想问你,你的父亲临终之时,可曾交代过你什么?” 慕容婉儿一脸希冀的看着李重元。 “回太后,我回到王府后,父王想必已经服毒有一段时间,等到我见到他,只来得及嘱咐我,让我做一个好皇帝。” 慕容婉儿心中略感失望。 想不到李俊嗣临终之前,竟然没有半句提及自己。 难道他至死都没有原谅自己? 李重元见太后失神,心中有些疑惑。 “太后…太后?” 慕容婉儿听到李重元叫自己,这才回过神来。 “先帝大行,我每日要处理政事,刚刚突然想起了有篇奏折还没有批阅。” 看着太后脸上的表情,李重元知道她只是在掩饰,可是李重元并未拆穿。 “太后一定要保重身体,重元以后借助太后的地方还有很多。” “那是自然。明日便是你的登基大典,你的年号已经准备好,就叫承继,你觉得如何?” 李重元心中有些不爽。你们都定好了,这时候却来问我如何? “回太后,我来京城之前曾问过洛州的一位得道高僧,他夜观天象,觉得我是位中兴之主,所以他建议我用年号开创比较好。” 慕容婉儿一愣。 他没想到李重元关于年号也有自己的想法。 其实哪有什么得道高僧,这只不过是李重元的说辞。这一切都因为李重元内心不想任人摆布。 自己是这个国家名副其实的第一人,为何处处还要受制于人? 大不了不当这个皇帝,有什么了不起。只有害怕失去的人才会患得患失。 “开创也不错,既然是得道高僧所赠,那更是意义非凡,不妨就用这个。” 年号既然是李重元用,慕容婉儿也乐得顺水推舟。 “还有件事,明日登基礼成,你要进太庙祷告,你还得自称显德皇帝的儿子,同时将显德皇帝的牌位请进太庙。” “太后,此举恐怕不妥。重元自己有父亲,怎么能认他人做父亲?如果这样,我的亲生父亲将来谁去祭拜?” 李重元说的合情合理。其实在李重元的内心深处他还有自己的另一层打算。 他一定要彻查当年自己父亲被废太子的真实原因,还自己父亲一个清白。同时,他还要将自己父亲的牌位请进太庙,接受后世子孙的香火。 如今让李重元认李俊熙做父亲,他如何能答应? “重元,祖制就是这样。显德皇帝没有子嗣,你做为他的继任者,认他做父亲,也不算辱没了你。” 慕容婉儿还在极力劝说,可是她心中清楚,自己的这一番说辞实在经不起推敲。 李重元气极。 不让自己从承天门入京在前,让自己从皇宫旁门进入皇宫在后,如今又让自己认别人做父亲,简直欺人太甚。 老拿祖制吓唬谁? “太后,有些规矩可以改改了。” 李重元又一次刷新了慕容婉儿的认知。 慕容婉儿从没想过李重元会拒绝,加上她本来就觉得这件事情不合情理,所以当李重元委婉拒绝的时候,慕容婉儿有些不知所措。 前面几件事情她都可以做主,可是这件事情实在有些兹事体大,她可万万不敢答应。 “重元,连日奔波,你也累了,先好好休息休息。” 说完,慕容婉儿离开了乾元宫。 “即刻召见莫问天、慕容夺还有陈守礼到始元殿议事。” 刚一出乾元宫大门,慕容婉儿就吩咐手下召集大臣入宫议事。 这件事如果不妥善解决会闹笑话的,到那时皇家的颜面何在? 听完慕容婉儿的陈述,慕容夺陷入了沉思。 莫问天与陈守礼还好些,毕竟他们刚刚已经见识过了李重元的强悍。 “年号一事依他也无妨,可这迎显德皇帝牌位入太庙的事情却毫无妥协的余地。” “太师,为了入承天门一事,我曾经与李重元当面讨论过,可是这个人辩才一流,说话滴水不漏,更重要的是,他似乎对这个皇位没有多渴望,所以他才敢坚持自己的想法。” 莫问天有意无意的在说李重元不好对付,这更让慕容夺心中气恼。 自己好不容易力排众议,推你上位,结果你却处处与朝廷唱反调。 “既然如此,我倒要会会这个李重元了。” 莫问天与陈守礼巴不得慕容夺会亲自出马。 乾元宫的那位可是自己未来的老板,话说重了,得罪了新老板,将来哪还有自己好果子吃? 说轻了起不到效果,事情办不成,传出去又会被人说成办事不力。所以只要不是自己去,任何人都可以。 “慕容大人费心了,我等在此恭候佳音。” 说完,莫问天与陈守礼朝慕容夺行了一礼。 第11章 你是我的外公? “臣,慕容夺,参见世子。” “原来是慕容太师,快请坐。” 一个内侍给太师端来了一把椅子。 李重元坐在椅子上看着慕容夺,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刚刚太后找我议事,听说世子不愿意以大行皇帝儿子的名义登基,可有此事?” “没错。此举违背人伦,我断然不会同意。” “当年太祖武皇帝曾留有遗诏,凡是藩王入京接替皇位者,行皇子之礼,方能继承大统。” “哦。” 慕容夺等了半天,李重元却没有了下文。 无奈之下,慕容夺只好再次强调。 “世子乃是赵王后裔,位属藩王,理应遵从祖制。” “重元势难从命。我这一生只能有一个父亲,他便是赵王李俊嗣。” 谈话又一次回到了原点。 “作为皇族后裔,李氏子孙,理当遵从祖制。” “哦。” 再等下去,还是没了下文。 “世子。” 慕容夺不由得拔高了声调。 “太师请讲。” 慕容夺气的胡子一阵抖动。可是没有办法,只能旧话重提。 “臣等一致认为,世子应该以皇子的身份继承皇位。” “哦。” 大殿内又一次陷入了沉寂。 慕容夺极力克制自己,可是最终还是爆发。 “李重元,为了让你登上皇位,你知道我做了多少准备?为什么你非要纠结以什么身份登上皇位?” 李重元心中一惊,原来让自己登上皇位,一直是慕容夺在暗中谋划。 “太师如何谋划,重元不得而知。只不过让重元以大行皇帝儿子的身份登基,重元绝不答应。” “你可知我为何要推你上位?” 慕容夺缓缓的坐在了椅子上,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太师如果没什么事,就请回吧。” 说完,李重元起身想要离开。 “站住。你可知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慕容夺强压怒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的平静。 你是当朝太师,我是赵王世子,我们之间能有什么关系? “太师,我刚刚说过了,我累了,需要休息。” “你是我嫡亲的外孙。” 李重元听后大吃一惊。 慕容夺是当今太师,他女儿贵为太后,这样的事情显然玩笑不得。 “你说你是我外公,有何凭证?” 李重元转身看着慕容夺,几乎是一字一顿。 “你身上可有一枚玉佩,上面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 慕容夺在赌,赌赵王夫妇临死之前会将李重元的身世告诉他。 看到李重元的表情,慕容夺知道,他赌对了。 “没错,我母亲去世前,确实给了我一块玉佩,正如你所说,上面刻着一只凤凰。” “那凤凰是皇家之物,当世仅此一块,是我赠给婉儿的生日礼物。” 李重元大吃一惊。 既然是慕容婉儿之物,那么自己的生身母亲真的是当朝太后? “兹事体大,太师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当年婉儿与赵王情投意合,原本婉儿是要嫁给你父王的。可是你父王太子之位被废,他们之间自然是不可能的。赵王离京之前,婉儿曾与赵王私会,谁料想珠胎暗结,竟有了身孕。” 提起往事,慕容夺仍然气愤不已。要不是李俊熙没有子嗣,慕容婉儿就将坏了自己的大事。 “想必当年太后没有嫁给我父王,也是太师的主意吧?” 慕容夺并未理会李重元话中的挖苦之意。 “身为皇族后裔,怎能轻谈儿女之情?婉儿只能嫁给未来的皇上。” 慕容夺的话让李重元心生厌烦。为了一己之私,葬送女儿的幸福,简直不可理喻。 “太师的话,重元记下了。如果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 “重元,难道刚刚外公的话不足以让你改变主意么?” “恕难从命。至于你是不是我外公,重元自会查证。” 说完,李重元不再理会慕容夺,自顾自的回到了寝宫。 看着慕容夺垂头丧气的回来,莫问天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结局。 “太师,事情可是进展的不顺利?” 慕容夺摇了摇头。 “任凭我说破了嘴皮子,李重元就是不答应。” 莫问天心中暗笑:我早就提醒过你,可是你就是不信邪。 “既然太师亲自出马都不行,我等就更不必现身丢丑了。不然,就依了世子可好?” “现在看,也只能如此了。” 不得已,只能按照李重元的想法去做。 显德十五年六月初八,李重元祭告天地正式登基,年号开创。 登基仪式结束后,李重元回到了乾元宫,太后慕容婉儿紧随而至。 “陛下,如今你已登基,哀家有件事想与你商议。” “太后来的真巧,朕也有件事想问您。” “陛下请讲。” “太后可识得此物?” 李重元从贴身处取出了玉佩。 慕容婉儿睹物思人,不禁潸然泪下。 “这是我当年赠与你父亲之物,如今物是人非,他竟然已经不在了。” 李重元心中一惊。 慕容婉儿与父亲有私情,这已经是毫无疑问。可是为何她好像对于我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是我母亲给我的,说这是我亲生母亲留给我的信物,凭它便可找到我的生身母亲。” 慕容婉儿大吃一惊。 “什么?赵王妃不是陛下的亲生母亲?” 李重元仔细观察慕容婉儿的表情,似乎不像作假。既然如此,为何慕容夺会认为我是他的外孙? “朕的母亲去世前确实是这么说的。他还说这个玉佩的主人便是我的生身母亲。” 李重元特意提到玉佩,可是慕容婉儿仍然一脸茫然。 “这个玉佩是我的没错,可是我的的确确在你父王离京的时候就送给你父王了,这许多年来,我们并未相见。” 李重元终于明白,玉佩确实是慕容婉儿的,可她并不是自己的母亲,而慕容夺更不可能是自己的外公。 可是身为慕容婉儿的父亲,他们朝夕相处,他如何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是否怀有身孕? “太后,当年我父王离京后,您是否离开过京城?” “当年我与你父王情投意合,谁料想他的太子之位突然被废。我父亲执意悔婚让我嫁给李俊熙。你父亲离京后,我一气之下去京郊的慈云庵住了一年。陛下为何有此一问?” “朕只是突然想到了,随便问问,太后找朕何事?” 第12章 登基称帝 慕容婉儿走了后,李重元陷入了沉思。 毫无疑问,正是慕容婉儿离开京城的这段时间让慕容夺认为自己的女儿怀有了身孕,并生下了我。 可是既然慕容婉儿并没有怀孕,那又是谁告诉的慕容夺,从而让他相信我就是他的外孙?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现在唯一知道自己身世的怕只有自己的父亲了,可是自己的父亲偏偏已经死了。 李重元心中烦闷至极,不知不觉便溜达出了乾元宫。 “喂,你是何人?为何在皇宫内随便溜达?” 李重元猛一抬头,竟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而眼前一个宫女模样打扮的人正盯着他看。 “我叫李准,陪同我家大人入宫见皇上,不知不觉迷了路。” “皇宫大内你也敢随便闯,让玄羽卫抓住了,不死也让你脱层皮。跟我来吧。” 说完,那姑娘转身带着李重元七拐八拐来到了宫门前。 “你在这等你家大人吧,再别乱闯了。” 李重元看着宫门,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刚刚入宫当皇上,想不到竟然被一个宫女送了出来。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叫我阿七好了。” 李重元心中一动。 当年自己念念不忘的姑娘也叫阿七,世间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情? “姑娘哪里人士?” 阿七正要开口说话,一队巡逻的玄羽卫远远的朝这边走来。 “记住我说的话,别乱动。如果问起你,就说你在此等候你家大人。还有,千万别说是我领你来这里的。” 说完,阿七便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李重元愣在当场,眼中全是阿七的身影。 那队巡逻的玄羽卫见到李重元,领头之人倒头便拜。 “玄羽卫前击营校尉薛起,参见陛下。” 李重元回过神来淡淡的说道:“朕在这宫中迷了路,萧将军可在宫中?” “回陛下,萧将军此刻正在宫中,臣这就去禀告萧将军。” “不必了,给朕带路,朕去见见萧将军。” “这……” “朕不讲究这些。朕去见他,好过在此枯等。” 薛起闻言只得起身在前面带路。 快到营地的时候,薛起一路小跑去给萧战送信。不多时,萧战从营中出来快步走向了李重元。 “臣萧战,参见陛下。” “起来吧,陪朕在宫中走走。” “遵旨。” “萧战,朕想知道当年父王的事情,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朕。” “遵旨。当年臣在东宫当值,有一日午后,太子回到东宫闷闷不乐。臣仗着平素与太子亲厚,便大着胆子问了一句,没想到太子大发雷霆。” ———— “萧战,皇家的事,也是你可以随便打听的么?” “臣不敢。只是看太子心情不佳,所以才开口询问,太子莫怪。” 过了一会儿,太子心情慢慢平复。 “萧战,我刚刚心情不好,莫要怪我。” 萧战一听,立刻跪倒在地。 “太子言重了。再借臣一个胆子,臣也不敢怪罪太子。” “那就好。你我之间的君臣之情怕是要断了。” “太子难道是要赶我走?” “走的不是你,是我。” 萧战闻言大吃一惊。 “太子,究竟发生了何事?” 萧战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你就别问了,或许明天就知道了。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没做过。” 太子满脸愁苦,似乎已经预感到有事发生。 萧战心急如焚,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帮到太子。 “太子可曾想过找皇后帮忙求情?” 萧战知道,皇上一向宠爱皇后,现在能让皇上改变主意的,只有皇后。 太子惨然一笑。 “母后恐怕自身都难保,哪还有余力救我?” 太子说这话时,满脸都是绝望。 —————— “你是说我爹当时就已经知道他马上就要被废太子了?” “他不光知道自己太子之位马上就要被废,就连皇后被废他似乎也已知情。” “难怪爹在大殿之上并未出言辩解,原来他早已经知道大势已去。” “陛下说的没错。那日太子回来的神情,似乎就已经说明问题。” “你可知那日我爹是从何处回来?” “太子那日去的乾元宫给皇上请安,再没去别的地方。” “有没有可能……” “陛下放心,绝无可能。况且告发太子秽乱后宫是八位大臣联名,如果真是被陛下发现,他怎么会大张旗鼓?” “唉,当年知情之人如今都已离世。那八位联名的大臣也不知道是谁。” “臣知道其中一人是唐毅,当年是他联络的另外七人。” 看来这唐毅是关键之人啊。 “萧战,朕再问你,朕的父王与我娘何时成亲,成亲后多久生下的我,你可知晓?” “太子离京后便与我失去了联系。上次去洛州,还是这么多年的第一次见面。” 看来自己的身世萧战并不知情,这一切还需要自己慢慢调查。 “你可以回去了,朕还想再走走。” “陛下,臣……” “你还有什么事儿?” “臣是想问,陛下有没有召见彭大统领?” “只是在今日举行大典的时候见过一面。萧将军为何会有此一问?” “当年彭秦一直侍奉在先帝左右,非常受宠,或许他知道一些详情。” 李重元微笑着摇了摇头。 “连萧将军都看不透的人,我岂敢轻易招惹?” “陛下乃天下之主,召他问话,怎能说是招惹?” “他是朕皇爷爷的人,与你大不相同。即便他肯说,朕也未必肯信。” 李重元回到乾元宫,已经是他离开寝宫的两个时辰之后。 看着桌案上如小山一般的奏折,李重元有些头疼。 “这些可都是太后送过来的?” “回陛下,正是太后一个时辰之前派人送过来的。” 对于从没有过政务经验的人来说,这些奏折处理起来实在是太难了。 一篇奏章还没有看完,一个内侍突然来报。 “陛下,玄羽卫大统领彭秦求见。” 李重元轻轻的将奏章合上,刚刚才听萧战提起过,现在人就已经出现在了朕的寝宫。 “请彭大统领进来吧。” 第13章 迷雾重重 “臣玄羽卫彭秦,参见陛下。” 这是李重元入宫以来,第一次近距离的观察彭秦。 与萧战不同的是,彭秦身穿朝服,不知道他身份的人,还以为他是个文臣。 “彭大统领,起来回话。” “遵旨。” 彭秦起身肃立一旁,君臣二人陷入了沉默。 果然如萧战所言,这个彭秦还真是个怪人。 本是领兵大将,穿的却是文官服饰。明明他来见朕,可是到了乾元宫却一言不发。 “大统领何事见朕?” “李重元接旨。” 李重元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自己是皇上,接旨?接谁的旨? “大统领,你……” “陛下,请接旨。” 原来自己并未听错。 可是新的问题来了,自己贵为天子,这圣旨该如何接法? “大统领,身为皇上,我应该如何接旨?”言语间,李重元明显有些不悦。 彭秦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仰头思考了一番,说道:“陛下贵为天子,坐着也不为过。” 说完,彭秦从怀中取出圣旨。 “如果将来李俊嗣之子接替皇位,把下面这段话读给他听。乃父德行有失,望你引以为戒。外据蛮夷,内修德政,躬身自省,不负天下,钦此。” 读完,彭秦将圣旨高举过顶,等待李重元将它取走。 李重元听完心里很不是滋味。 自己的父王秽乱后宫,疑点重重,这一道圣旨似乎已经盖棺定论。 李重元缓缓起身走到彭秦身前,将圣旨取下仔细观看,正是自己的皇爷爷留给自己的。 “大统领何时拿到的圣旨?” “先帝驾崩之前特意将这道圣旨交到臣的手中,等到陛下登基的时候读给陛下听。” “难道皇爷爷知道朕将来能登基做皇帝?” “先帝只是以防万一。” 李重元心中冷笑。看来自己的皇爷爷还真是料事如神,果然被他猜中了。 “还有谁知道有这道圣旨?” “只有臣一人。” 看着这道微微泛黄的圣旨,李重元陷入了沉思。 为何皇爷爷要留这么一道圣旨给自己?难道父王当初真的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让他时隔多年仍然耿耿于怀? 既然如此,何不直接下旨,不让我登基岂不是更简单? “大统领可知当年究竟发生何事?让朕的皇爷爷留这么一道圣旨?” “回陛下,臣不知。希望陛下也莫要追查。” 不查?为何不查? 自己的父王被逐出京城,自己登基又接到这样的一道圣旨,叫我如何不查? “大统领还有何事?” “陛下年幼之时,臣奉先帝之命,曾特意去洛州见过陛下。回宫后,先帝特意让画师根据臣的描述为陛下画过一幅肖像,先帝曾说陛下有天子之相,只可惜生在赵王府。” 李重元彻底凌乱。难道彭秦的意思是皇爷爷心中一直记挂着自己? 事情似乎变的越来越复杂了。 “没别的事大统领回去歇息吧。” “臣遵旨。” 彭秦走后李重元陷入了沉思。 自己的父王被废太子,其中必有隐情。彭秦肯定知情,只是他不愿意说而已。 现在唯一的线索便是当年联名上奏的八位大臣。 唐毅,这是自己唯一知道的名字。 心中有了计较,李重元觉得轻松了许多。 事不宜迟,李重元决定现在就召见唐毅。 “来人,召唐毅进宫见朕。” 大约半个时辰,唐毅来到了宫中。 “臣唐毅参见陛下。” “免礼。唐毅,你可知道为何朕会召你入宫?” “陛下可是为了当年臣弹劾太子一事?” “正是。当年是你率先告发太子秽乱后宫,后又与八位大臣联名上的奏折,朕想知道当年太子秽乱后宫,可是你亲眼所见?” 李重元注视着唐毅,心中竟然有一丝丝的紧张。 唐毅似乎更加紧张,脸上神色古怪,竟然还带着诡异的微笑。 “臣并未亲眼所见。那日臣正在家中,忽然有人来访。他先是拿出一幅画像,接着他让臣熟记画中女子的样貌,然后……” 唐毅脸上重又浮现诡异笑容,喉咙咔咔作响,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李重元心下焦急,大声喝问:“然后怎样?” 唐毅突然用双手抓向自己的喉咙,眼中满是惊恐之色,哪里还能发出半点声音? 不多时,唐毅的七窍之中竟然渗出了血迹。 李重元待要上前查看,唐毅竟然直挺挺的扑倒在了地上。 这一突发状况着实将李重元吓的不轻。 李重元定了定神,伸手探了探唐毅的鼻息,竟然已经没了气息。 再看唐毅,双目外突,里面渗出的血迹已经干涸,双手仍然保持抓挠的姿态,脖子上被他抓出了一道道的血痕,死状非常的恐怖。 李重元突然想起江湖上曾经有一种毒药,名叫“三笑惊魂”,中毒之人脸上会出现三次诡异的微笑,微笑过后,七窍流血,无药可救。 难怪刚刚唐毅脸上会有奇怪的笑容,原来是中毒所致。 想必唐毅来的路上已经中毒,到了宫中正好毒发。 是什么人竟然将时间算的如此精确,正好在唐毅将要吐露实情的时候毒发身亡?难道是对我的一个警告? 刚刚的事情更加让李重元确信,当年之事一定另有隐情,唐毅被杀,显然是为了杀人灭口。 李重元现在有些后悔召唐毅入宫了。 如果不是自己非要追查父亲被废太子之事,或许唐毅不会枉死。 “来人,唐毅突发恶疾去世,让他的家人将尸体领回。” 说完这句话,李重元颓然坐下。 隔日早朝,李重元端坐在始元殿接受大臣的朝拜。 “陛下,齐王、吴王联名上折,他们希望能进京朝拜新君,恭贺陛下登基,可否准许他们入京?”宰相莫问天出班奏道。 “他们都是朕的亲叔叔,即刻下旨,让他们入京与朕团聚。” “陛下,长河关发来军报,伽愣山附近聚居的乌桓族人发生内乱,老头领乌布亥被杀,他的两个儿子下落不明。” 李重元闻言大吃一惊。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军报刚刚到的兵部,应该就是五日前发生的事情。” 五日前?那岂不是自己刚刚从洛州出发没多久发生的事么? 第14章 青梅竹马 “现在情形如何?乌桓内乱可曾平息?” “现在情况不明,臣已经派人前去查看,估计要得些时日才有消息。” “齐礼,乌桓族人迁居长河关以来,一直安居乐业。如今突然内乱,必有隐情,速速查明,朕要知道真相。” “臣遵旨。” “陛下,长河水患虽经多次治理,可是并未有明显改善。如今雨季将至,再不治理,恐怕今夏又会爆发,到时候沿岸百姓又会遭殃。” 工部尚书杜崇出班奏道。 “杜爱卿有何高见?” “臣以为应该派一得力人选,发动沿岸百姓,疏通河道,则水患可除。” 如果是这么简单,何以水患至今仍未被根治。显然事情并没有杜崇说的那么简单。 “那就麻烦杜大人写份详细的奏章让朕看看。” 从辰时开始议事,直到太阳落山,还有许多事情悬而未决。 李重元心中感叹,这是积压了多少朝事。 回到乾元宫,李重元有些闷闷不乐。 这个皇帝当的如此无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用过晚膳,李重元去到沁芳宫给太后慕容婉儿请安。 “陛下政务繁忙,不用每日到哀家这里请安。” “应该的。朕处理国事,太后掌管后宫也十分辛苦。” “陛下,上次哀家跟你说让你早日成亲,陛下可有中意的女子?” 太后的一句话瞬间让李重元想起了那个叫阿七的女孩。 “回太后,朕以前在赵王府的时候曾在伽愣山住过一段时间。下山没多久就到了京城,并未考虑婚配的事情。” “陛下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了,既然没有中意的女子,那哀家就帮陛下物色物色。” 虽说有些不情愿,可是那也是没法子的事。 生在帝王之家,很多事情也是自己做不了主的。 “那就有劳太后操心了。” 又闲聊了几句,李重元离开了太后的寝宫。 “你们先回去吧,我想自己走走。” 支开了内侍、宫女,李重元独自在这皇宫内散步。 走到一处院墙外,李重元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了叫骂声。 “阿七,跟你说过多少回了,让你手脚麻利点,这次又因为你没的晚饭吃。再有下次,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荷花姐姐,我也不想啊。可是你看看,王公公给了我们多少衣服洗。” “还不是你,你要是从了王公公,何至于他处处针对你,害的我也跟着你吃瓜落。” “好姐姐,对不起。等这个月发了饷银,我分给你一部分。” “还想着发饷银,能不能挨到那个时候再说吧。再这样下去,不被累死,也被你气死。” 听到阿七的名字,那天那个女孩的容貌又浮现在李重元的面前。 李重元鬼使神差的将院门推开。 正蹲在井边洗衣服的两个女孩一齐回头,满脸惊讶的看着李重元。 那个叫荷花的女子见李重元衣着不凡,心中已经猜到了李重元的身份。 “荷花参见陛下。” 阿七傻乎乎的看着荷花,一脸的茫然。 “阿七,见到朕,为何不跪?” 李重元见阿七一脸的娇憨,便存心逗她一逗。 “阿七参见陛下。” 学着荷花的模样,阿七也跪了下去。 “都起来吧。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干活?” “回陛下,这都是王公公吩咐的,荷花也是手笨了些,所以才忙到现在。” 那荷花异常的伶俐,虽说遇到了皇上,可也并未怎么害怕。反倒是阿七,迷迷糊糊的,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李重元突然来了兴趣。 这阿七好像一块璞玉,让人一见便心生爱护之意。 “去把王公公喊来。” 荷花一听,给李重元叩了一个头,然后起身急匆匆的往后院跑去。 “阿七,可还记得朕?” “陛…陛下,那日我实在不知道您是皇上,多有冒犯。” “朕是说洛州城的李重元,你是否还记得?” “啊?”阿七听到“李重元”三个字,吃惊的瞪大双眼看着李重元。 这个时候王公公从后院跑了过来。 李重元看着他那一身的肥肉左右晃动,没来由的内心一阵厌烦。 “老奴王振参见陛下。” 王振一边说话一边吃力的跪下,仿佛一滩烂泥堆在了地上。 “为何这么晚还让她们在这洗衣?其他宫女呢?” “回陛下,这阿七不听话所以老奴罚她在这洗衣,荷花是受她牵连。” “怎么不听话了?难道是不同意跟你对食?” 李重元虽然刚刚入宫,可是宫里这些龌龊事儿也曾听人提过。 那王振立刻吓的浑身发抖。 “老奴不敢,一定是有人污蔑。” “并没有人跟朕提过,你的意思是朕在污蔑你?” 王振一听整个人都傻掉了,趴在那一动不敢动,更像是一滩烂泥。 “来人,将王振押下去,杖责五十,轰出宫去。” 听到李重元的话,王振头一歪,人已经吓昏过去。 “阿七,收拾你的东西,跟朕走。” 说完,李重元转身出了院子。没多时,院子里传来了王振杀猪般的嚎叫。 “陛下,我东西收拾好了。” 李重元转身看向阿七,笑着说道:“前面带路吧,我可不知道乾元宫应该怎么走。” 阿七闻言“噗呲”笑出了声。 “你可是想起那日将我领到宫门的事儿了?” “我还真以为那日你是跟随哪位大人入宫的仆人。” “你难道就不想想,谁家的仆人能有我这般穿着?” “我整日忙的脚打后脑勺,哪还有心情看别人身上的穿着。”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乾元宫走去。 “阿七,你到底还记不记得我?” “记得怎样,不记得又怎样?你已不是当初的你,我更不是当初的我。” 阿七的话语里满是伤感。 “我可从来没忘记你。那日你走后,我在地上撒泼打滚,父王第一次揍了我。” 阿七回头看向李重元,眼神十分的复杂。 他竟然没称自己为“朕”。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小时候你可没少欺负我。如今终于落在我的手里了吧。” 提起小时候的事儿,阿七又一次笑出了声。 “小时候我能治的你服服帖帖,长大了自然也一样。” 第15章 互诉离别意 阿七在前面带路,李重元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 两人一边走路一边聊天,很快就到了乾元宫。 “阿七,以后你就在乾元宫当值。这高墙深院的,总算有个人能陪我说说话了。” 李重元有些兴奋。父王与母妃去世后,这是他第一次笑。 “你身边宫女一大堆,干嘛非要我服侍你?再说你身为皇上,以后这宫皇后那宫娘娘的,陪你说话的人还不有都是。” “如果我说,这世间万物,都不及你,你信么?” 阿七似乎被李重元的话震惊到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李重元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轻浮。可转念一想,这天下都是我的,何必介怀怎么说话呢。 阿七先是有些发呆,接着眼角慢慢湿润,仿佛一滴墨,一滴滴在脸上浸润开来。 李重元竟有些痴了。 如果说小时候对阿七是相思成疾,那现在李重元一定已经病入膏肓。 “阿七,你为什么哭?” “我们分别了十三年一百零八天,我哭,是因为这十几年的日子真的太苦了。” “当年你们在王府待的好好的,为什么非要离开呢?” “具体内情我也不清楚。只是听说当年赵王府跟我父亲一样的人都被驱赶出了王府。我们一家跟随父亲去了庆州。那里气候不好,没多久父亲就病死在任上。母亲也于去年去世。年初显德皇帝选宫女入宫,我托父亲生前的一个好友帮忙,这才入了宫。” 李重元突然很想将这个女孩拥入怀中好好的安慰她。 “我的父王与母妃前不久也去世了,我们现在是同病相怜了。” 外人眼中清冷、孤傲的李重元,此刻难得真情流露,明明是笑着,可是眼角却有泪流出。 阿七故意不看李重元。她怕自己的那一眼让李重元情难自抑。 治愈悲伤的最好办法就是独自悲伤。彻底的不留遗憾的将悲伤尽数化解。 “别以为你是孤家寡人以后我就会对你手下留情。” 阿七故意有些凶巴巴的说道。 “那你最好做的隐秘些。我现在的身份可不一般。要是让人知道了,那可不得了。” “既然你都是皇上了,怎么还能让别人伤害我?” “那你是铁了心要整治我喽?” “你要不愿意我可以放弃。” “这样吧,我做人大气点。平日的小打小闹不算,我可以给你三次机会伤害我,珍惜着点用,用完了可就没了。” 阿七闻言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半天没缓过神来。 李重元突然大声的“喂”了一声,阿七这才听到。 “还跟小时候一样,总是迷迷糊糊的。” “你刚刚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李重元的脸竟然有些微微泛红。 “陛下,小女子又累又饿,能不能赏点东西让我垫垫肚子,好饿啊。” 李重元赶紧命令御膳房准备宵夜。 不知不觉夜已经很深了。 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说着长长的情话,让长夜也变的短了。 “我记得你小时候最不喜欢受约束,赵王因此没少训你。如今当了皇上,再没有人能约束你了。” “小时候不懂,现在才明白,凡是想要约束你的人,那都是把你看的比较重的人。现在想要约束我的人没了,剩下的都是琢磨如何对付我的人。” 此刻李重元内心想的是唐毅的被杀,慕容太师的自认外公。每个人的指向都很明显。而像他们这样的人,不知道还有多少。 就连马上要进宫的两位叔叔。暗地里不知道还存着什么心思。 “那你就做好当孤家寡人的准备,最好一辈子谁也别信。” “一生气就噘嘴,跟小时候的阿七一样。认出你之前我是那么想的。现在认出你来了,我自然就不那么想了。” “其实你那样想也没错。这皇宫里看着风平浪静,实则凶险的狠。有一次我的一个小姐妹被皇上多看了几眼,隔天人就飘在了湖里。” “坏了。” “什么坏了?” “我今天不光看你了,我还跟你说了好多话。明天你不会也飘在湖里吧?” “你现在怎么这么油嘴滑舌的?”紧接着阿七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现在还不会,以后就不好说了。” “有朕在,谁敢?” “你能一直在么?” 李重元心中说的是“能”,可是脱口而出的却是“不能”。 阿七略微有些失望,不过她很快调整了过来。 “等我老了,干不动了,我就出宫。回到洛州,回到我小时候住过的地方。买一座带院子的屋子。房前种上蔬菜,养些鸡啊鸭啊的。每日看看日出,看看日落,直到有一天死去。” 李重元听着有种莫名的感动。她想到了自己以后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只是不知道她想象的画面里,陪她看日出观日落的人是谁。 “宵夜来了,快吃吧,吃完抓紧时间睡觉。我乾元宫可不养闲人,明天就开始给我干活。” 阿七吃饭的空档,重元让人给阿七在外屋铺了个床铺,与自己一墙之隔。 “今晚你就先睡这,等明天再给你安排住的地。” “阿七,分别了这么久,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们会重逢?” 李重元躺在床上对着外屋的阿七说道。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会没有重逢的那一天。我每天早晨醒来都告诉自己,这是充满希望的一天,因为在这一天,我们会有可能重逢。” 没有你的日子里,我也没有失去希望。只因我不想你看到我的时候眼里没有了光。 “那为什么我看到你的时候你没有认出我来?那个时候我虽然不确定,但是直觉告诉我,你就是小时候的那个阿七。” “你也知道我这人糊涂,又记不住人。所以我干脆就不瞧人,尤其是男人。” 李重元心中窃喜。 自己的父母去世,却让自己与阿七重逢,这也算对自己的一种安慰吧。 想到以后能与阿七朝夕相伴,李重元心中竟然有种踏实的感觉。 有你在,心安! 真好! 第16章 家宴 宰相莫问天府邸,此刻莫问天躬身而立,口中说道:“主人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你这里可有什么要向我汇报的?” “显德皇帝驾崩,去皇宫的路上,我曾经接到过这个。” 莫问天掏出写有“李重元”三个字的信件还有那把锋利的匕首。 “据你猜测,能给你写这封信的人会是谁?” “当日朝堂上说要拥立李重元的,只有太师慕容夺,吏部尚书张彦超还有老夫。张彦超为人正直,并没有什么野心。所以这人有可能是慕容夺。” “李重元表现怎么样?” “此子资质甚佳,假以时日,会是个好皇帝。只是太过执拗,恐怕他会追查当年废太子之事。” 坐在椅子上的人起身踱步到窗前,只露在外面的眼睛目光深邃。 “让他查,他查的越深,对我们越有利。” “主人说的没错。李重元一心想为赵王洗白,所以他是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的。唐毅现在已经死了,还剩七位知情人。” “让李重元先查,等他找不到线索了,我们抛给他一个便是。另外,唐毅是怎么死的?” “李重元说是突发恶疾。不过我听人说唐毅死状极其恐怖,不光七窍流血,脸上还带着诡异的笑容,而且全身僵硬无比。” “三笑惊魂。想不到皇宫大内,竟然出现了江湖上的东西。” “主人知道?” “只是听说,未曾见过。” “这次主人打算在京城住多久?” “还没想好。这是解药,拿去冲服,有事我会再找你。” 说完,那人走到屋外,足尖一点人已经飞到了屋顶,再一晃身,屋顶上没了人迹。 莫问天赶紧将药丸吞在嘴里,然后用水送下。吃完了药,莫问天才算松了口气。 堂堂当朝宰相,竟然被人要挟,想想就有些屈辱。可是没办法,如果不依着那个人,恐怕自己早就死了。 几个月前,莫问天正在府中读书喝茶,突然有个黑衣人来访。 “丞相大人,你已经中了我的五毒散。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每三个月我给你一次解药,直到你体内的毒素被慢慢祛除。否则,你每三个月发作一次,一次比一次痛苦,直到死去。” “老夫堂堂当朝宰相,岂能受你威胁。我府上虽然没有皇宫大内防守的严密,可是寻常人也不能轻易混进来投毒,你不必危言耸听。” “你现在可以看看你的双手手腕,眼底,是否各有一条黑线?” 莫问天仔细查看,果然有两条黑线出现在双手手腕处。 “这就是五毒散毒发的特征。等到黑线长过小臂,即便我给你解药,你也必死无疑。还有,你死后京西翠柳巷胡氏还有她的一双儿女我会送她们跟你团聚。” 说完,黑衣人作势欲走,却被莫问天拦了下来。 如果黑衣人说自己中毒,莫问天还有些将信将疑。可是当他说到胡氏,莫问天却不得不相信。 胡氏正是莫问天养的外室,而那双儿女就是他的亲骨肉。 “这位壮士想让老夫做什么?” “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明白么?” “是的,主人。” —————— “三叔、四叔,不必拘礼。今日是家宴,没有君臣,只有叔侄。” 李重元看着两位叔叔,心中十分高兴。 “陛下,当年你父王离京,后来我多次到洛州想要看看大哥,可是他始终闭门不见。想不到如今竟然阴阳两隔。” 说着说着,吴王李俊毅以袖拭目。 “三哥,都过去了。何止是你,我不也一样。如今重元登基做了皇上,我们应该替他高兴才对。” “是啊老三。陛下刚刚说了,今日是家宴。你们难得入京,今日我们好好唠唠家常。” “太后,臣弟遵旨。” 李俊毅与李俊铎依次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李重元让阿七给两位叔叔的酒杯中斟满了酒。 “两位叔叔年富力强,以后还要在政务上多多帮助重元才是。” “陛下,臣在庆州闲散惯了,京城规矩多,臣怕给陛下招惹是非。” 李俊毅听说要让他留在京城,赶忙出言推辞。 “臣也是吴王那般想法。这次来主要是恭贺陛下登基,并未有其他想法。” “就这么定了,二位叔叔不要推辞。” 说完,李重元举起了酒杯。 二人不好再推辞,只得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老三,老四,陛下说的对。你们都是他的亲叔叔,理应多多帮助陛下才是。” “太后说的是。只是臣弟能力有限,怕帮不上什么忙。” “三叔不用自谦。谁不知道当年三叔金戈铁马,两军阵前,单人独骑,生擒敌将速不该,这般勇猛,我欣朝立国以来独此一人。” 听到李重元提起当年之事,李俊毅满脸的自豪。 “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想不到陛下还记得。” “不光我记得,欣朝的人都记得。三叔可是欣朝的大功臣啊。” “那时年少轻狂,看那速不该太过张狂,一生气便单人独骑向他杀去。如今想来,也是凶险至极。” 当年西凉铁骑犯境,李俊毅一战成名,生擒速不该,吓的西凉当即退兵。 许是想到当年的英雄事迹,李俊毅频频举杯,阿七忙着斟酒,终于还是出了错,一不小心碰倒了李俊毅的酒杯。 阿七吓的连忙跪倒。 太后慕容婉儿脸色铁青。 李俊毅拿起酒杯就要将酒泼向阿七,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硬生生的将酒杯放到了桌上。 只有李重元脸上仍是一片笑容,似乎并未受到什么影响。 “毛手毛脚的,还不下去?” 慕容婉儿沉声喝道。 阿七磕了一个头,赶忙离开了大殿。 “三叔莫怪。这是刚到我宫中服侍的宫女,平素都是做些粗活,没见过什么世面。” “不碍事,不碍事。小丫头,调教调教就好了。” 李俊毅并没有因为这个小插曲而影响心情,仍然频频举杯。 最后李重元见李俊毅有些醉意,便宣布结束了晚宴,派人将二人送回了住所。 第17章 各怀心事 回到乾元宫,李重元见阿七有些发呆,便走到她的身边静静的坐下。 “还跟小时候一样,做错事就喜欢一个人躲在一旁发呆。” 阿七听到李重元的声音,好像突然惊醒一般。 “奴婢参见陛下。” 李重元将自己的双腿伸直,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 “私下没人的时候,不用称我为皇上,我们还像小时候那样。” 阿七低低的应了声“是”,便不再言语。 “怎么,还有些不高兴?” 李重元头枕在自己的胳膊上,闭着眼睛懒洋洋的说道。 “刚刚太后好凶啊。那个吴王端起酒杯的样子也好吓人。” “你记住了,在这皇宫内院,只要我不点头,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你半分。我一定会护你周全。” 虽然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可是却仿佛有种魔力,听着让人不知不觉就沉浸其中。 “护我一时还是护我一世?” “只要你愿意,三生三世又何妨?” 这个时候李重元坐直了身子,双眼定定的看着阿七。 阿七被李重元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头轻轻的垂下,声音低低的说道:“十几年没见,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与你重逢前,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其他人好。与你重逢后,我不会再对其他人好。” 阿七只感觉一股暖流涌遍全身,此刻哪怕是立即死去,她也会带着微笑。 原来被人全心对待,感觉是如此的美妙。 “阿七,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与吴王是否相识?你入宫是不是他刻意安排?” 阿七惊恐的抬起头看着李重元。 “原来你让我去给吴王斟酒是想试探我,对么?” “没有。只是你斟酒碰倒了吴王的酒杯,我看到吴王本来是想将酒杯里的酒泼向你的脸的,可是他硬生生的将手放下了。再加上你们都来自于庆州,所以有这么一问。” 阿七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说出了实情。 “当年父亲到庆州任职,到了吴王府当了一名小小的主簿。可惜好景不长,父亲突然病故,吴王便经常接济我们。后来母亲病故,我就托吴王的关系,入宫做了宫女。” “阿七,我可以相信你么?” “重元,你可以相信我。无条件的不用怀疑的永不过期的相信我。” 李重元将阿七揽入怀中,他这一生中第一次听到有人会如此的对他,这比世上所有的珠宝都珍贵。 走出皇宫,刚刚还有些微醺的吴王,立刻恢复了正常。 齐王吃惊的看着吴王,“三哥,你没有喝醉呀?” “我如果不假装喝多了,今天的酒局恐怕现在也散不了。” “原来是三哥累了,想早点回去歇息。” “也不全是。你还记得我曾经有个下属名叫宁无尘的么?” “记得。就是从大哥府上改任到你府上的那个主簿嘛,没多久人就死了。” “刚刚给我斟酒打翻酒杯的那个女孩,就是他的女儿宁阿七。” “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想不到你们在京城竟然还能相遇。当初三哥还有想法……”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说笑?皇宫那么大,怎么那么巧,偏偏我们入宫,负责给我斟酒的人是阿七?” 李俊铎挠了挠头,似乎有些明白吴王的意思。 “你是说李重元故意让阿七给你斟酒,然后看你们认不认识?” “除此之外,我找不到任何理由。” “可是即便你们认识,那也说明不了什么?” “所以我说李重元这个人太可怕了。这么小的细节都不放过,如果是大的破绽他怎么能不知道?” 整场家宴,李俊毅都不敢与阿七的眼神对视,可是偏偏阿七打翻了酒杯。自己刚才的那个动作不知道李重元看没看出来?他会作何感想? 李重元躺在床上,将家宴上的事情又过了一遍。 三叔刻意回避的眼神说明他与阿七一定相识,只不过阿七入宫的真正目的真的如阿七所说只是想当个宫女那么简单? 李重元不怀疑刚刚阿七说的那些话是出自真心。李重元曾说过,阿七有三次可以伤害他的机会。 真正让李重元在意的,是吴王让阿七入宫的真实目的。 阿七入宫是在几个月前,那个时候显德皇帝还在位。难道吴王的目标是显德皇帝? 这一晚,李俊毅与李重元叔侄二人都没有睡好,每个人都在揣摩对方的真正想法。 隔日早朝,李重元宣布了吴王与齐王留京的消息。关于二位王爷的职责,李重元也做了说明。 吴王暂时分管兵部,齐王暂时分管户部。 钱跟权,李重元要确保它们掌握在姓李的人手中。 散了朝,出了始元殿,慕容夺气哄哄的回到了自己的太师府。 自己的这个外孙简直太不拿自己当回事了。 二位王爷留在京城,还分管兵部与户部。这么大的事情竟然都不跟自己商量一下? 慕容夺有些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否正确。 虽然李重元身上流着慕容家的血,可是终归他是姓李的。 慕容家与李家的关系一直剪不断理还乱。 当年李虎发动政变,夺了慕容家的天下,逼的南朝的末代皇帝自杀。后来李克几统一全国建立欣朝,偏偏他的母亲是南朝的末代太子慕容谦卑的女儿。 此后李氏皇族一直与慕容氏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 到了本朝,慕容婉儿的美貌天下闻名,本来是要嫁给太子李俊嗣,没想到李俊嗣的太子之位被废。最后嫁给后来成了皇帝的李俊熙。 可偏偏慕容婉儿却没有生下一儿半女。 本来已经死心的慕容夺,突然有天被告知,李重元是自己嫡亲的外孙、辛苦的扶他上位,却被如此对待,慕容夺的心都要碎了。 慕容夺在屋中来回的踱步,他在努力的思索,该不该让自己的女儿去提醒下李重元,让他国事多与自己商量? 正在这时,家中有人禀报:兵部尚书齐礼求见。 “太师,李重元让李俊毅掌管兵部,是不是他发现了什么?” 齐礼见到慕容夺的第一句话,便直截了当的问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 第18章 初见成效 “齐大人沉住气。李重元刚刚登基,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他也察觉不到什么。” “那他为何让吴王分管我的兵部。” “或许这也是他的高明之处。左手捂着钱袋子,右手握着杀人的刀,可以快速的控制欣朝的朝政。” “别忘了,吴王的儿子李重一可是被人提议当过皇帝的人,刀把子握在吴王的手里,他就不怕在吴王的手里见了红?” “吴王在庆州经营多年,如今他进了京城,就好像老虎没了牙齿一样。看着威风凛凛,实则不堪一击。李重元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他可以不用亲自下台与我们打擂了。” “想不到李重元心机如此的深沉。” 听到有人夸奖李重元,慕容夺心中多少有些高兴。毕竟,李重元的身上有着慕容家的血脉。 “你行事谨慎些,不要被吴王抓住把柄。现在他的态度不明,所以我们不要轻举妄动。” “太师,您觉得吴王会怎么做?” “如果我是吴王的话,我会什么都不做。” 齐礼一脸的似懂非懂。 事实正如慕容夺猜想的那样,自打李重元圣旨颁布,李俊毅就从来没有踏入过兵部的大门,反倒是齐王李俊铎,偶尔还去趟户部,听听崔晚的汇报。 “三哥,陛下说的很清楚,让咱们二人辅政。为何你从不去兵部看看?” “因为我想回庆州。” “你这样就能回庆州了?” “只有让李重元相信,我是个庸才,根本帮不到他,他才会放我回去。” “一只老虎,没牙,圈养。一只老虎,牙齿锋利,在山林中称王,三哥觉得哪只老虎更危险?” “你是说放我们回去,才是对陛下最危险的事儿?” “三哥说的没错。恐怕我们来京城的那天,陛下就没打算放我们回去。” “既然如此,为何他不让我们当个闲散王爷?还让我们分管这么重要的两个部?” “三哥糊涂啊。是分管。兵部与户部还有自己的尚书。我们只不过是代替陛下行使了一部分权力,却没有他的权威。说到底,我们两个是陛下与群臣之间的缓冲。” 这日李重元退朝后,并没有立刻回到乾元宫,而是直接来到了萧战的地方。 碰巧是萧战当值,见到李重元,萧战立刻行礼。 李重元摆了摆手,示意萧战也找个地方坐下。萧战哪敢与皇上平起平坐,所以依然坚持站着说话。 李重元并未理会,他今天来还有重要的事情要找萧战。 “萧战,朕想将前击营从玄羽卫中独立出来,由朕单独领导,负责朕的护卫,做朕的耳目,你认为如何?” 萧战陷入了沉思。 玄羽卫设立于太祖武皇帝时期。平素驻扎在京城,拱卫京师,战时可作为最精锐的部队打击敌人。如今把前击营独立出去,对玄羽卫有不小的影响。 “陛下,臣认为如今的形势确实需要有一支效忠于陛下的力量。除了护卫,刺探情报,还可以替陛下抓捕审讯那些犯了错的大臣。” 萧战想的更长远一些。 李重元非常高兴。欣朝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一支力量,将被自己亲手创立,以后李氏子孙可以受用无穷。 从此,欣朝历史上一个崭新的部门诞生——镇抚司。 镇抚司的长官叫镇抚使。第一任镇抚使便是萧战。 这个部门是李重元绞尽脑汁想出来的结果。 欣朝的政治体系很大程度上弱化了皇帝的权威。宰相加上六部几乎完全架空了皇权。 这也是为什么显德皇帝整日寻欢作乐欣朝还能正常运转的一个原因。 可这却是李重元不愿看到的结果。 天下是我的,可是我却成了看客。军国大事全部取决于六部与宰相,到我这只剩同意与不同意。 所以李重元决定成立一个部门,专门让他们负责监督这些大臣。 还有一个原因,玄羽卫四大营,全部被一个人领导,这对皇帝来说,太危险了。 要知道整个玄羽卫可是欣朝最精锐的部队,天下最强战力。他曾经打败了号称天下第一的乌桓骑兵,一战打的乌桓灭了国。还有铁勒重骑,双方曾在乌州各出五万骑兵正面硬刚,虽然玄羽卫损失了一万多人,却全歼铁勒五万重骑。 这样的一支部队,李重元只能想法肢解。 所以镇抚司应运而生。 自此,李重元对朝政初步的改造基本完成。 玄羽卫最精锐的前击营独立出来成立了镇抚司,由李重元亲自领导。 召回吴王、齐王,分别掌管兵部与户部,让他们之间互相掐,李重元坐收渔人之利。看谁打输了,自己也可以拉拉偏架,让双方水平大致相当。 如今莫问天整个人有些焦躁不安。 虽然李重元的几项措施并没有涉及到他的利益,可是李重元的做法确实有些让他担心。 一个不到二十岁的青年,处理政事却如此的老道。他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切中要害。 就拿镇抚司设立来讲,这就已经超越了他之前的几任皇帝。 就在莫问天低头思考的时候,一个蒙面黑衣人悄没生息的站在了屋中。 猛然间看到黑衣人,莫问天吓的差点没坐到地上。 “主人,你何时到的?” “我也是刚刚才到。是不是有些担心李重元会对你不利?” “我有一种预感,李重元会将六部的人换个便,包括我这个丞相都有可能被换掉。” “换做是我,我也会换掉。显德皇帝在位十五年,却没有做出任何成绩。要不是朝廷家底厚,现在有可能就崩了。” 黑衣人说的话就好像鞭子一样,抽在莫问天的身上,让他身上青一条紫一条。 “惭愧惭愧。依主人的意思,下一步我们应该怎么做?” “齐礼的兵部现在由吴王分管,暗地里齐礼又是太师的人,放出风去,让镇抚司知道,兵部尚书齐礼齐大人,官当的可不怎么干净啊。” 莫问天不禁对自己的主人大家赞赏。 抛出一个齐礼,就把吴王与太师同时拖下水,够乱一阵了。 “有一点你一定要记住,现在京城形势错综复杂,几方势力犬牙交错,千万不要乱做决定,坏了我的好事。另外,替我关注一个人——彭秦。” 第19章 听春雨 李重元看着案上的资料,沉默不语。 这是萧战奉命调查出的结果——玄羽卫大统领彭秦的资料。 姓名:彭秦。 经历:顺义十八年三甲第二名,入太学馆。顺义二十一年任玄羽卫大统领至今。 喜好:无。 优点:无。 缺点:无。 这份资料让李重元哭笑不得。顺义十八年到二十一年之间的经历,一片空白。 “陛下,臣查遍了内库的资料,也找相关的人问了,可是他们对彭秦的印象只有一句话:没有接触过。官方关于彭秦的资料也只有简单的十几个字。” “你曾在彭秦手下任职,你也曾告诉我这人难以琢磨,这我能理解。可是为何官方资料也对他描述甚少?” “陛下,可能只有一个原因:有人刻意隐瞒了他的经历。” 一个人连镇抚司都查不出来底细,李重元如何敢用? 之所以李重元动了查彭秦的心思,完全是因为彭秦的反应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玄羽卫最精锐的前击营被李重元独立出去,这是欣朝有史以来发生在玄羽卫身上最重大的事情。 可是身为玄羽卫大统领的彭秦却没有任何表示,太不正常。 老板已经开始对你动手了,要么上书谢罪,表明立场。要么承认错误,主动交出兵权。 可是彭秦却什么都没有做。 心机如此深沉之人,李重元绝然不会留在身边。 可是单凭这份资料,李重元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下手。 正在李重元发愣的时候,吴王求见。 “陛下,兵部尚书齐礼似有贪赃枉法之嫌。” 吴王李俊毅见到李重元,便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说完,还呈上了自己带过来的材料。 “这是昨晚有人扔在臣寓所的门前,里面详述了齐礼的罪行。” “你认为这些罪行是真是假?” “上面时间地点人物都有,只要挨个核查便知真伪。” “三叔作为宗室之人,又分管兵部,这件事就全权交给你处理了。” “臣遵旨。” “陛下,这份资料记载的如此详细,掌握这份资料的人显然身份不一般。要不要顺藤摸瓜,将这个人揪出来看看他是人是鬼?” “三叔,你太操之过急了。这个人手上有齐礼的材料,说不定还会给我们惊喜,留着他对我们更有利。” 吴王暗中叹息了一声。李重元能坐稳这个位置,绝对不是靠运气。 登基短短十几天,做的事情已经超过了自己的二哥。 送走了吴王,李重元叫来了阿七。 “西京你可曾游览过?” 阿七瘪瘪嘴。 “我来到京城就进了宫,到现在连皇宫大门都没出去过。” “哎呀,我也只是路过的时候看了两眼。要不我陪你出去看看?” “陪我?我看是你想出去吧?” 见自己的小心思被识破,李重元有些不好意思。 “朕,只问你,去还是不去?” 李重元一脸严肃的样子。 “皇上,奴婢遵旨、” 阿七故意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惹的李重元哈哈大笑。 “陛下,这恐怕不太好吧?” “萧战,朕找你不是商量。快给朕。” 萧战只得拿了两块镇抚司的腰牌给了李重元。 “陛下,真的不用带几个随从?我是怕你遇到危险。” “你手下的人你自己想想,如果我都应付不来,他们去了不也是白送死么?” 想想也是。李重元在来的路上所显露的武功,整个镇抚司的人都不是对手。 走出了皇宫大内,没了规矩的束缚,少了人的监管,阿七快乐的如同一个孩子。 “李重元,这里可比洛州繁华的多呀。” 洛州是两人的共同回忆,关于那里,他们有说不尽的话题。 “虽说繁华,可是我还是喜欢洛州,喜欢赵王府的那一寸天地。” “我跟你不一样。只要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地方我是不挑的。” “那你就回洛州赵王府吧,你的家我让父亲一直给你留着呢。里面所有的陈设都跟当初你们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真的么?”阿七的眼睛亮晶晶的。 “当然是真的了。我总觉得我们之间不会这么就结束了。只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重逢。来西京前,我特意嘱咐李准,让他时不时的把你的房间打扫打扫。” 阿七高兴的点了点头,“如果什么时候我出宫了,就去洛州定居。” 不知为何,听到阿七的话,李重元有些怅然若失。 “为何你要出宫去洛州?留在我身边陪我不好么?” “我出宫当然有我出宫的理由啦。年龄到了,不得不出宫。或者你不喜欢我了,把我撵出宫。又或者我犯了错,被你赶出去,都有可能啊。” 所有的可能都说了,却没有一句是“我要走”。 看着娇憨可爱的阿七,李重元瞬间觉得这西京也挺好的。 “走,我带你去吃西京有名的一道名菜。” “你不是没来过么,怎么知道的?” “我是听师傅说的。这道菜还是他当年取的名字。” 李重元边走边打听,终于把阿七带到了一处饭庄门前。 “听春雨?好别致的名字啊。” “是啊。这个酒楼的名字也是我师傅起的,当年他可是名动京师的大才子。” “那你师傅人呢?现在可还在京城?” “我印象中他老人家一直待在伽愣山,从未离开过。” “两位客官吃点什么?” 小二见新来两位客人,便赶忙过来招呼。 “小二,你这里可有道菜名叫“感君怜”?” 小二愣了一下,但还是说道:“有的客官。除了这道菜,您还点别的么?” “其余的你就看着上吧,我们两个人,够吃就可以。” “感君怜是什么菜?为何店小二愣了一下?” “一会儿菜端上来你就知道了。” 阿七笑着看向李重元,“你不会也不知道吧?” “师傅只是告诉我,如果来到京城,可以去听春雨吃一道菜叫感君怜,他却并没有告诉我是一道什么菜啊。” “管他什么菜呢,我只感觉我现在好饿。” 两人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 现在是晌午,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人们走在街上有些恹恹的。 “那个人好奇怪呀,这么热的天,他却穿的那么多,不热么?” 阿七看着街上的一个人,满脸的奇怪。 第20章 抱打不平 那人穿着厚重的衣服,肩上扛着长剑,孤身一人走在大街上,显的与周遭格格不入。 “打扮如此之怪,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哗众取宠沽名钓誉,要么身怀绝技不是普通人。” “他那柄长剑比我还高,想必是有真本事的。” 李重元笑着看向阿七,“有没有可能是你长的太娇小了?” 阿七抬起头一挺胸,“我哪里小了?”似有感觉话中带有歧义,脸瞬间的红了,吐了吐舌头,又将头低了下去。 李重元脸上笑意更浓,摇了摇头却并未说话。 这时那个怪人也进了“听春雨”。 店小二陆续的上了四道炒菜,都是时蔬小炒。 “小二,那道感君怜怎么还没上来?” “客官稍候片刻,马上就好。” 这时那个怪人径直走到李重元旁边的桌子坐下,高声喊道:“小二,点菜上酒。” 说完,右手轻搭长剑,那长剑听话的转了一圈被那怪人放在了桌子上,震的桌上的碗筷发出“叮当”的声音。 李重元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此人好生无礼。 片刻过后,一人来到李重元的桌前。 “二位客官,可是点了一道“感君怜”?” “没错。只是还没有上来。你是何人?” “我就是客官点的那道菜。” 那人笑眯眯的看着李重元。 阿七刚刚送进嘴里的一口菜立刻喷在了桌子上。 明明点的是一道菜,上来的却是一个大活人。 李重元看着面前的这个人,不住的上下打量,似乎在想从哪开始吃比较合适。 “公子莫要再看了,请跟我来。” 那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来到后堂,那人终于娓娓道来。 “当年感君怜确是一道菜。小的接手后这道菜慢慢就不做了。直到有一天小的接到主人的信件,信中主人说,如果将来有人在店里点那道感君怜,就是小的新主人。” “你那位主人叫什么名字?” “万重楼。” 听到这个名字,李重元霍然起身,接着又缓缓坐下。 万重楼正是自己师傅的名字。 阿七奇怪的看着李重元,“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重元一脸苦笑,“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公子不必疑惑。既然你今日来到这里,点了这道菜,你就是我的主人。今后听春雨就属于公子了。” 说完,那个人对着李重元深深施了一礼。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名叫莫离别。” “莫离别?可是九天神剑莫离别?” 那人神色一呆,似乎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十分的陌生。 “二十年前我确实叫过这个名字,不过现在我只是一个酒店老板。” 九天神剑莫离别,当世排名前五的用剑高手,如今却在这里当了一个店老板。 看着李重元惊讶的表情,阿七小声问道:“九天神剑很厉害么?” 李重元重重的点了点头。 “二十年前莫离别可是天下排名前五的剑客,只是后来不知为何销声匿迹,原来一直在这里。” 莫离别一脸的淡然,似乎李重元与阿七谈论的是别人。 “莫老前辈,你可知道我是谁?” “看公子的年纪与见识,公子应该是主人的徒弟。” “没错。家师正是万重楼。” “莫离别参见主人。” 李重元点了点头。此时的他心中正在盘算,为何师傅要做如此安排?这个饭庄究竟是做什么用的,需要让一个成名剑客在此坐镇? 这时前面突然传来吵闹之声。 “客官,您别走啊,还没结账呢,哎呦……” “主人在此稍坐,我去去就来。”说完,莫离别向前堂走去。 阿七向莫离别离去的方向张望,李重元笑着说道:“想看热闹何不跟着一起去看看?” 说完,李重元拉起阿七的手也向前堂走去。 此时小二捂着手蹲在地上满脸痛苦的神色,那个怪人一脸漠然的站在小二的身前。 “这位壮士可是吃了饭没有结账?”莫离别满面笑容的看着那个怪人。 “身上没带银子。” 此话一出,店里的食客开始窃窃私语。 “吃饭不给钱,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真是少见。” “可不,看那一身打扮,也不像个好人。” 怪人回头,目光扫过说话的食客,吓的那两个人立刻低头不语。 “客官没钱吃饭,说一声便可,何必出手伤人?”莫离别仍是一脸笑意。 “谁让他拦住我的去路。” 阿七听到他如此说话,气便不打一处来。“你这人好生没有道理。吃饭花钱,天经地义,何必强词夺理?” “你这小姑娘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如果我说今天的闲事我们管定了呢?” 李重元见他对阿七出言不逊,心中有些不快。 莫离别见李重元说话,便向后挪了挪身子。 “闲事谁都可以管,可是能不能管,却是要凭本事的。” 说完,那个人放下背上长剑,目光森冷的看着李重元。 “这样吧,五招之内,如果你能将我放倒,今日你的饭钱我给你结了。否则,把你的长剑留下,再给这位小二哥道个歉,这事就算了了。” “主人,这个人看着武功不弱,不可大意。” 李重元摆了摆手,一脸的不在意。 那些食客听说要打架,赶忙跑了出去。 “公子,不要跟他计较了,万一你被打伤了可怎么办?” 阿七一脸焦急的看着李重元,生怕他会受到伤害。 “不要紧,他伤不了我。” 那人冷笑一声,“别说我没提醒你,拳脚无眼,打伤了你可怨不得我。” 说完摆开架势准备进攻。 “你尽管放手施展,打伤我算我学艺不精。” 那人不再搭话,对着李重元发起了进攻。 “你这武功路数怕是来自于番外吧。” 那人的招式十分的怪异。出手的方向攻击的位置完全出乎意料。 可是每一招都差一点就打到李重元的身上。 五招过后,那人停止了进攻。 自己拼尽全力进攻,却连对方的衣襟都没碰到,这让那人有些心灰意冷。 “在下输了。” 说完,他从身上取出了一块银子丢到了桌上,然后走到小二的面前施了一礼。 “小二哥,对不住了。” 第21章 无迹可寻 怪人刚才的桀骜不驯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谦恭有礼。 李重元见对方态度转变,也没有过多苛责。既然银子已经付了,还给小二道了歉,便可以离开。于是李重元将身子闪在一旁,给那人把路让开。 可是那人不但没有走,反倒跪在了李重元的脚下,“在下铁孤烟,来自大漠。希望公子能指导在下功夫。” 铁孤烟相当的直接,丝毫没有忸怩。 “你没有师父么?怎么随随便便就给我跪下了?” 李重元非常喜欢铁孤烟的性格,只是他的请求,李重元没敢随便答应。 “家师五年前离开大漠,说要回到中原办事,多则半年,少则一个月,便回到大漠。哪知一去五年音信全无。” “你师父也是在五年前消失不见的?” 要知道五年前,江湖上许多高手都一起神秘的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铁孤烟点了点头。 “五年来,我勤学苦练,就是为了功夫小成好出来寻找师傅。可是想不到,今日一出手竟然连公子的衣襟都没碰到。” 说到这里,铁孤烟脸上满是沮丧。 “你的功夫别具一格,只要你一直练下去,将来一定可以开宗立派。至于我么,也只不过是运气好,刚好能看出你招式上的破绽。” “公子还是多多教导我吧,否则我怕解救不了我的师傅。” “先起来,你的事情往后放一放。我先跟这位老板有事要谈。” 说完,李重元向后面走去,莫离别紧随其后。 “主人何事找我?” “我师傅何故让你在此做了听春雨的掌柜,而且一做就是二十年?” “二十年前,我受人之邀来到京城,你师傅特意找到我。说让我不要蹚京城的这趟浑水。我当时年轻气盛,哪里肯听?当即就跟你师傅动起手来。” 说到这里,莫离别的瞳孔收缩,脸上神色凝重,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一般。 “一招剑飞,两招我人已经躺在了地上。我连你师傅如何出手的都没看清。” 李重元大吃一惊。九天神剑竟然连师傅的两招都没走过。那师傅的武功修为到底有多高? “然后你就甘愿留在听春雨当了一名掌柜?” “是。我的功夫与你的师傅差距太大,以至于我动了与你师傅习武的念头。可是你师傅坚持以平辈之礼与我相交,想想如今已经二十年了。” 李重元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莫离别二十年前到的京城,自己的父亲也是在那个时候被废的太子后离开的京城,这二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莫前辈,我想问你,二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除了你,还有别人来过京城么?” “据我所知,当年江湖排名前十的用剑高手一共来了五个。除了我之外还有四位。只是那四人的名字我并不知道。至于原因,主人就不必问了。” 莫离别深深的鞠了一躬。 李重元觉得非常遗憾。能同时请动这么多高手的人,其身世背景一定不简单。只是现在却无从查起。 “你留在听春雨做了掌柜,你可知道其他人下场如何?” “跟我一样,也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吓退。以至于除了当事人,江湖上根本不知道二十年前还发生了这样的一件事。” 不管这些高手来京城与自己父亲被废太子有没有牵连,李重元都决定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莫前辈,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我准备去伽愣山找你师傅。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已经不问江湖事。如今再让我重入江湖,我怕我会不适应。” “莫前辈先行一步,过些日子我也回去见见师傅。” “皇上日理万机,莫要耽误了国事才好。” “你知道我?” “你师傅只有赵王世子李重元一个徒弟,如今赵王世子登基做了皇上,天下皆知。” 李重元笑了笑。 “朝堂之上,我是天下的主宰。如今到了民间,我只是个普通人。” 莫离别“哈哈”笑了几声。“九天之上有神皇,幽冥地府现魔踪,一剑霜寒动九州,怎奈伽愣一散仙。” 说完,莫离别深施一礼,悄然离去。 这四句话对应的是四个名字。 四个排在莫离别前面的高手名字。 剑皇聂龙城,剑魔叶轻狂,剑圣慕秦时。 而排在第一位的,并没有绰号,只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万重楼。 巧合的是,这四个人与莫离别一样,都是在二十年前同时消失。 阿七站倚在门上悄悄向里面张望,发现只有李重元一个人,便走了进来。 “莫前辈呢?” 阿七四处找寻不见,便开口问道。 “刚刚离开了,说是外出云游。” “他离开了,那这个酒楼交给谁打理?” “还记得李准么?我准备把他叫过来。” 李重元有些心不在焉,他还在思考刚才莫离别为什么要告诉他那四个人名?难道除了师傅与莫前辈,其他三人也在京城? “公子,公子?” 李重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外面传来了铁孤烟的声音。 抬眼看去,铁孤烟正在看着李重元。李重元哑然失笑。自己已经将铁孤烟完全抛在了脑后,好在他出言提醒,不然到现在李重元恐怕也想不起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想让我指点你的武功问题不大,我唯一的要求,穿上跟我们一样的衣服。因为你这样真的有点…臭。” 李重元回到皇宫,已经差不多是申时。乾元宫内,太后慕容婉儿、太师慕容夺还有吴王、齐王、宰相莫问天全都在座。 见李重元回来,众人全部跪下施礼。 见这些人同时出现在自己的寝宫,李重元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发生何事让你们竟然同时到了朕的寝宫?” “兵部尚书齐礼畏罪自杀。”上官婉儿的声音在李重元的身后响起。 李重元大吃一惊,回头望着太后慕容婉儿,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今日午时,在齐大人的书房,他的家人发现齐大人已经自缢身亡。书案上还留有齐大人的遗书。笔迹确实是齐大人的。” 齐礼的案子还没有查清,他为什么这么着急自杀? 第22章 看以后谁还敢? “传朕旨意,以后但凡有大臣自杀的,家中成年女子贬为官妓。成年男子发配边疆。未成年者,一律为奴。” 李重元说这些话的时候,一字一顿,声音冷酷至极。 “遵旨。” 在场的这些人无不心惊胆战。简简单单几个字,里面却蕴含了无穷的力量。大到以后任何人也不敢再有同类念头。 “你们找朕就是为了这件事?” 几人面面相觑。 当朝二品大员,堂堂的兵部尚书自杀身亡,难道这件事情不够大么? “陛下,齐礼官居兵部尚书,他现在身故,葬礼应该怎么办理?朝廷要不要给他谥号?” 太师慕容夺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明着是为了齐礼,暗着是想试探下李重元的反应。 “刚刚朕的旨意里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太师觉得这样的人应该给个什么谥号?” 慕容夺尴尬的跪下磕头,心中对李重元十分的不满。我身为你的外祖父,怎能当着外人如此的羞辱我? “吴王,为何齐礼会突然自杀?可与你调查他这件事有关?” “回陛下,虽然臣是在暗中调查,可也难免走漏了风声。齐礼自杀,留下了遗言。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供认不讳,并将所有的事情揽在了自己的身上,表示是自己一人所为。” 吴王把所有资料交给了李重元。 李重元看也没看,随手扔在了桌子上。 “古今中外,从未见过有贪赃枉法之人没有同伙,给朕仔细查。另外齐礼是畏罪自杀,还是为了保全别人,这一点也给朕查一查。” 这些人离开后,李重元仍然怒气未消。 齐礼好大的胆子,竟然想牺牲自己来保全别人。李重元越想越气。 “来人,把萧战给朕找来。” “陛下,你找我?” “你带人去齐礼府上,把他的家给朕抄了。动作要快。” “遵旨。” 这时阿七端了一碗燕窝过来。 “陛下可是因为齐礼大人的事情生气?” 李重元端起来浅尝了一口,便放在了桌子上。 “不单单是齐礼的案子。今日你没见那几个人看朕的脸色非常难看,眼神也十分的复杂。” “他们都是朝中重臣,又是长辈,对陛下的期望自然是高的。” 李重元一阵冷笑。 “我不需要他们对我有什么期望。只要服从、畏惧便好。” 李重元的冷酷让阿七看的一呆。她从未见过李重元还有这一面。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有些吓人,李重元立刻换了一副表情。 “今日带你出宫,感觉如何?是不是要比皇宫内院轻松愉快的多?” 阿七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好是好,就是一天没怎么吃东西,现在感觉饿的有些头晕。” 李重元这才恍然大悟。自己一天都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所以也没觉得肚饿。如今阿七这么一提醒,竟然感觉饿的有些心慌。 “你这一说朕也觉得饿了。吩咐御膳房,做些宵夜给朕吃。” 在李重元的一再要求下,阿七只好一起吃了宵夜。 “这要是让太后看到我与你一起用膳。我这条小命怕是不保。” “朕的女人谁敢欺负?”李重元满脸的不在乎。 阿七心中暗喜,可是嘴上却说:“也不见得。哪日你成了亲,封了皇后,我怕是想留在你身边也是不能。” 李重元猛的瞪大双眼定定的看着阿七。 阿七被李重元凶狠的眼神看的心中发毛,“好好,我不离开,永远也不离开好不好?” 看着阿七娇憨的模样,李重元这才释怀。可是突然想起师傅的话,让他心中气馁,人也变的有些伤感。 “对不起,我以后不跟你开这样的玩笑好不好?” 阿七见李重元的神态瞬间有了几种变化,以为是自己刚刚说的话伤害了他,所以赶忙赔礼道歉。 “阿七,或许我这一生就应该孤苦无依。但凡与我亲近之人,最后都会弃我而去。小时候你是这样,长大了父王、母亲也是。不知道接下来会有谁。” 李重元心碎的模样让阿七心痛不已。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孤身一人的时候,心中唯一的念想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再与你相见。天可怜见,我们终究是重逢了。” 此时,两人彼此心意相通,就想着这天下只有两人才好。 这恐怕就是最好的感情。当我满心欢喜的看向你时,碰巧在你的眼中看到了我的身影。 莫问天回到自己的府上,刚刚进入书房,就见黑衣人端坐在椅子上正静静的看着他,赶忙上前施礼。 “听说齐礼自杀了?” “确实。李重元听到后暴跳如雷,当即下旨,以后大臣但凡有自杀的,一定严惩家属。” “李重元的这一招确实有些特别,说不定效果也会出奇的好。” “主人说的对。只是这次便宜了齐礼,更无法借此打击慕容夺。” “不要紧。如今朝中各种势力犬牙交错,但凡有人打破平衡,立刻会有连锁反应。齐礼自杀,表面上是保护了慕容夺,实际上却加速了他的灭亡。” 听了黑衣人的分析,莫问天有些莫名其妙。既然齐礼死了,线索到此就断了。怎么反而会牵连到慕容夺? “主人,我不明白。明明齐礼此举是为了保护慕容夺,怎么会如主人说的那般?” “李重元性格外圆内刚。如果齐礼主动认罪,交代出几个小喽啰,这件事情也就到齐礼这为止。可是慕容夺偏偏要牺牲齐礼,这就触了李重元的逆鳞,他一定会追查到底。哪怕慕容夺是当朝太师,只要坐实他的罪名,一样会被李重元治罪。” 莫问天看着黑衣人,内心不寒而栗。 这样一个藏在黑暗里搅弄风云的人,谁要是做了他的对手,那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主人,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不用急。现在恐怕太师应该是最为心焦之人。我们可以好好看看太师如何自救。” “是,主人。” 莫问天现在就好像一具提线木偶,完全没有自己的意识。 他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想:听话可保平安。 第23章 情非得已 慕容夺此刻脸色有些难看。齐礼家被人抄了的消息让这位当朝太师有些坐立不安。 自己与齐礼多有往来书信,只是不知道齐礼生前是否已经销毁。如果这些书信被镇抚司的人找到,自己怕是无论如何也说不清楚。 朝中重臣,只能有公事,不能有私情,这已经是一种共识。 可是自己与齐礼通信如此频繁,不管内容是什么,这已经犯了皇上的忌。 当朝太师拉拢兵部尚书,居心如何,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 “爹,你是不是担心与齐礼的书信被萧战的人找到?”慕容忽晚说道。 慕容夺长叹一声,“我与齐礼交往过密,那些书信就是明证。其中难免有议论朝政之语,如果落入萧战之手,顺藤摸瓜,为父也就危险了。” “父亲说的可是这些?” 慕容忽晚变戏法一般从自己的身上拿出了厚厚一沓的信。 慕容夺接到手里仔细一看,正是自己曾经写给齐礼的书信。 “为父这下可有救了。” “父亲,如果你以为拿到这些就可以让自己高枕无忧,那可大错特错了。” 本来还很高兴的慕容夺,突然被儿子这么一说,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忽晚,难道这些还不够么?” 慕容忽晚摇了摇头。“齐礼原本只是一个兵部小吏,他的发迹完全是因为有父亲的提携。他的每一步晋升都与父亲任职轨迹高度重合,这个是无法抹掉的。” 经过慕容忽晚的提醒,慕容夺才意识到,正是自己对齐礼一步一步的提拔,他才会当上兵部尚书。 “还有一点,吴王突然之间调查齐礼,很难说不是收到了什么证据。如果是这样,他会没有你与齐礼的资料?” 慕容夺看着自己的儿子,眼神里满是期待。在他的心中,慕容忽晚才是真正的智囊,是他慕容家的主心骨。 “父亲一生所求,不过是恢复祖上的荣光。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先帝会刻意疏远姐姐?” “忽晚,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何必再提起?” “可是你毁了大姐一生的幸福。如果不是你一心只想着复国,姐姐会嫁给李俊熙?” “复国,是每一代慕容男儿的梦想。你身为慕容家的男子,你也有这个责任。” “父亲说的是。所以一切到我这终止,以后再也不会有慕容家的男儿去背负这沉重的枷锁了。” 慕容夺听到慕容忽晚的话后,情绪突然失控。 “忽晚,你非要让为父说出来么?你与你大姐是亲姐弟,你们怎么可能在一起?” 慕容忽晚隐藏心底二十多年的秘密,如今被自己的父亲亲口说出,他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慕容夺脸上也满是悲伤。 “世人都道我一心想复国,没错。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我内心有多么绝望。” 慕容忽晚并未接话,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姐姐慕容婉儿的身影就深深的嵌进了自己的脑海,赶不走忘不掉。他一直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自己的父亲早已知晓。 “婉儿的美貌天下皆知,所以我让她与李俊嗣定亲同时又让她与李俊熙暧昧不清,目的就是让李氏皇族内乱,这样我们才有机可乘。可是当我知道你心中喜欢姐姐的时候,我感觉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慕容夺面无表情的诉说着,这段往事积压在心头太久,久到他可以毫无阻滞的随口说出。 “父亲,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慕容晚秋用双手捂住耳朵不断的低声哀求。 “儿子,虽然我们鲜卑人一向不看重血缘关系,可是亲姐弟之间实在是……” “父亲,往事不要再提,好么?”慕容忽晚目中带泪,神色狰狞,一字一顿的大声说道。 慕容夺见自己的儿子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便不再说话。 房间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过了很久,慕容忽晚恢复了之前冷淡清雅的样子。 “父亲,如果不想让人怀疑,最好的方法便是主动打消别人的怀疑。与其让李重元查出你与齐礼有所牵连,不如你主动坦白,这样顶多会被责骂,绝不会因此受到太大的牵连。” “何以见得?我与齐礼有结党的嫌疑,李重元就这么轻易放过我?” “当初为什么李俊熙既不重用你又不赶你出朝堂?答案只有一个:制衡。” “你是说,李重元需要有我来维持朝堂的平衡?” “没错。李重元根基浅,所以他刚一登基就把吴王、齐王留在了京城,无非是想借助宗室的力量。可他们终归还是要回到封地的。到那个时候丞相一家独大,李重元岂不是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听了慕容忽晚的分析,慕容夺黯然神伤。自己的儿子明明有帝王的手腕,却为情所困,喜欢上自己的亲姐姐。 “忽晚,喜欢任何人都没有错,你不用因此而惩罚自己。” “父亲,如果一种喜欢违背人伦,那就是错的。我不能让这种错延续下去,所以,我宁愿一个人孤独终老。” 二十多年,父子二人第一次敞开心扉将心底的秘密说出,可是却打不开彼此的心结。 “我明日入宫,主动说出我与齐礼之间的关系。” “这或许是你免受重罚的唯一办法。” 乾元宫,萧战递上了一份清单。 “陛下,臣在齐礼家中抄出的所有物品已经辑录在册,请陛下过目。” 李重元看着这份清单,心中冷笑连连。 “我们齐大人的日子过的很是红火么。有银八十万两,金二十万两。还有各种古玩玉器。” “虽然齐礼家产颇丰,可是臣却并未听说齐礼祖上有何特殊之处。所以这些资产估计大都是贪污受贿所得。” “查一查齐礼当兵部尚书这些年,朝中武将升迁的名单。尤其是边将,要重点查处。” “臣遵旨。” 李重元本不想牵涉太广,他不想刚刚登基就被人利用。可是齐礼的自杀却让李重元感觉受到了愚弄。 你不是想保护别人么,那我偏偏就给你全部揪出来。 第24章 一生尽毁 “父亲,这次入宫,所为何事?” 慕容婉儿看着自己的父亲,心中有些忐忑。入宫这么多年,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跟自己的父亲相处。或许当父亲当初逼自己勾引李俊熙的时候,他们父女之间的情谊已经荡然无存了。现在唯一剩下的,就是那可怜的皇室血脉以及由此带来的责任。 “禀太后,臣近日总是心事不宁,所以特意跟皇上请旨入宫探望太后。” “父亲可是因为齐礼自杀的事情才会心事不宁么?” “婉儿,如今在宫里,只有你能帮助为父了。你弟弟让我主动找皇上认错。只有这样陛下才不会重罚。” “忽晚可还好?他如今三十多岁了吧,为何还不婚配?” 听父亲提到自己的弟弟,慕容婉儿便随口问了一句。 “你弟弟说他不打算再娶妻生子。以后我们慕容家的血脉到他就终止了。” 慕容夺看了慕容婉儿一眼,脑海中闪过慕容忽晚的样貌,心中感叹:真是一段孽缘。 慕容婉儿心想:不婚配也好。慕容家在欣朝几代为臣,要不是因为与李氏皇族错综复杂的亲戚关系,恐怕早就被灭族了。 端着李家的饭碗,却时刻想着造李家的反,这得有多大的耐心才没有斩草除根。 “父亲,女儿嫁给李俊熙多年,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子嗣么?” “这后宫妃嫔众多,没有子嗣的也不止你一个吧。” 显德皇帝没有后人,这已经是天下皆知的事情。,这似乎也不是慕容婉儿的错。 “人人都以为先帝没有子嗣是先帝的问题,是,也不完全是。曾经有几位妃嫔怀过身孕,只是因为各种原因没有保住。而我,却压根没怀有过身孕。” 慕容夺心中一惊。原来不是显德皇帝不能生育。既然如此,慕容婉儿没有子嗣难道是自己的问题? “有一次李俊熙喝醉了酒,他抱着我说:为何我会姓慕容?为何我会是慕容家的女儿?” 慕容夺听完脸色大变,“慕容家的女儿怎么了?堂堂皇族后裔,难道还配不上他李俊熙不成?” 慕容婉儿满脸苦笑。自己一生的悲剧何尝不是因为“皇族后裔”这四个字?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嫁一个普通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烦恼? “他娶我,只是因为我是慕容婉儿。他不想让我怀有身孕,也是因为我是慕容婉儿。他不想有慕容家血统的孩子坐在皇位上。” 慕容夺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每次见到婉儿她都是眼带幽怨,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婉儿,可是你……” 慕容夺本想说李重元是你的孩子,最终李俊熙也没能如愿,还是有慕容家血统的人登上了皇位。却被慕容婉儿打断。 “父亲,你不要说了。当初你想法逼迫皇上让我嫁给李俊嗣,我当时对你十分感激。可是后来你又让我勾引李俊熙,试问谁人家的父亲只为私欲而不顾女儿的幸福?我也照做了。这让李俊嗣到死都不曾原谅我。而李俊熙虽然娶了我,让我当上了皇后,可是这么多年,他一次都没碰过我,我至今还是个女儿身。我这一生都被你给毁了。” 多年承受的委屈,让目送婉儿彻底爆发。说完,慕容婉儿转身啜泣并未再看慕容夺一眼。 听到慕容婉儿的话后,慕容夺如遭雷击。自己一直以为李重元是自己的嫡亲外孙,可是刚刚婉儿说他还是女儿之身,怎么可能生育了重元? “婉儿,重元他不是你……” “太师,以后在宫中,请称呼哀家为太后,时候不早了,陛下还在等候太师,这就去吧。” 慕容婉儿对慕容夺下了逐客令。 慕容夺失魂落魄的走出了慕容婉儿的寝宫。刚刚听到的消息让他万念俱灰。自己一生追求的目标,虽然屡遭打击,可是好歹最后李重元也算成全了自己。 如今李重元并不是慕容婉儿的儿子,那自己这一生岂不一切成空? “太师,陛下已经在乾元宫恭候多时,请太师这就跟我去吧。” 刚一走出慕容婉儿的寝宫,李重元身边的内侍立刻上前说道。 慕容夺只好硬着头皮跟内侍去了乾元宫。李重元并不是自己的外孙,这欺君之罪该如何圆过去? “臣慕容夺,参见陛下。”慕容夺见到李重元,行了君臣之礼。 “太师免礼。刚刚在太后宫中,太师似乎呆了很久,看来父女之间还是有很多话可以说。” “回陛下,只是说些家常。” “太师不要误会,朕只是羡慕,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不知太师这次进宫找我,有何事?” 本来以为自己是李重元的外公,即便自己犯下过错,李重元也不会严惩。可是此刻,慕容夺心中着实没底。 毕竟在这件事上,是自己搞了乌龙。 “臣觉得,齐礼身为朝廷重臣,屡屡犯错,如今更是畏罪自杀,实属不该。所以臣特意入宫,想要跟陛下请罪:臣曾经与齐礼交往甚密,实在有失人臣本分。” 其实自打慕容夺上奏章说要入宫的时候,李重元就已经猜出了慕容夺的意图。 齐礼多次升迁,直到升任兵部尚书,背后都离不开慕容夺的支持。如果慕容夺够聪明,一定会主动坦白。 “太师能主动找朕,朕甚感欣慰。齐礼一案牵涉甚广,恐怕他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太师的事情,朕会派人查明。有些事如果太师参与,那朕也不能轻饶。” 慕容夺心中一惊。自己是与齐礼交往过密,也曾接受过齐礼的贿赂。可是齐礼究竟做了什么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 “陛下,臣与齐礼确实存在往来经济,也曾议论过朝政,其他一概不知啊。” “太师不用惊慌。朕会让镇抚司查明,绝不会冤枉任何人。” 李重元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正好太师来了,朕向你请教一件事情。你是根据什么判断我是你的外孙?” 这是一个另慕容夺心碎的问题。他一生的追求最后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而烟消云散。 “陛下,臣之所以这么肯定,一切都是因为赵王亲口所说。” “什么?你给朕再说一遍?” 第25章 意料之外 慕容夺的话让李重元大吃一惊。 自己的父王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陛下,臣不敢欺瞒。大概一个多月前,赵王偷偷来到京城给臣看了那个玉佩,然后告诉臣,陛下是他与小女所生,臣当然不信。可是赵王详细的说出了当年他与小女在一起时候的细节,包括时间、地点。随后臣侧面找小女印证,确实吻合。最关键的是小女曾经在慈安寺住过一年,跟你生产的日期完全吻合,所以我才彻底相信。” “所以显德皇帝驾崩,你提出继承皇位的人选是朕,对么?” “是的。有我的嫡亲外孙在,臣当然不会考虑别人。” 为何父亲会在一个多月前找到慕容夺?难道是为了让慕容夺支持自己登基?可是他怎么知道显德皇帝马上就要驾崩? 想到这里,李重元感到有些不寒而栗。看来他从未真正了解过自己的父亲。 母亲曾说这个玉佩能证明自己的身世,难道父亲在当年抱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开始布局,连母亲都骗了? “太师,你现在可还认为我是你的外孙?” “臣不敢,臣有罪。” 慕容夺跪在地上,重重的叩了三个响头。虽然慕容夺有欺君之嫌,可他毕竟也是为人所骗,而骗他的人还是自己的父亲,所以李重元也就没有再追究。 “那日你说完后朕曾经问过太后,可是她却对朕没有一点母子之情,所以朕知道太后不可能是朕的母亲。朕希望太师不要再有什么非分之想。皇权天授。如果一个王朝灭亡,那只能是气数已定。” “臣明白,臣知罪。” 慕容夺带着怅惘的心情回到了太师府。虽然没有受到责罚,可是儿子的不理解,女儿的怨怼,理想的落空,这些将这位老人彻底的击垮。 当晚,慕容夺在睡梦中离世。 李重元登基没多久,唐毅、齐礼还有慕容夺,先后殒命。 这日李重元照例来到太后慕容婉儿的寝宫请安。刚刚经历丧父之痛,慕容婉儿明显有些精力不济。 “太后节哀。太师虽然去世,可是他也不想太后因为这件事整日郁郁寡欢。” 慕容婉儿听到李重元的话后,惨然一笑。自己的这一生一直都被父亲操控,心中早已经堆满了怨恨。可是当父亲真正的去了,自己心中却好像缺了一块。 原来你一旦习惯一个人或者习惯一种生活,猛然被抽离,真的会有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陛下不用担心,哀家没什么事情。反倒是你,一定要多加小心。虽然没有什么人支持,但也千万不要学先帝自暴自弃。” 这是李重元入宫以来,第一次听慕容婉儿提到自己的二叔——显德皇帝李俊熙。他很好奇,慕容婉儿心中藏着自己的父亲,该怎么跟二叔相处? “在世人眼中,你二叔荒淫、无道,不理朝政,可是只有我知道,他也是重情重义之人。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不经意的提起了李俊熙,慕容婉儿便多说了几句。这个在人们心中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皇帝,不知不觉中也统治了欣朝十五年。 回到乾元宫的李重元一直在思考,为什么慕容婉儿会说二叔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陛下,玄羽卫大统领彭秦求见。”一个内侍进来禀报。 “让他进来吧。” 片刻过后,彭秦仍然是一身便服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参见陛下。” 李重元现在有一个感觉,他不太想看到彭秦的这张脸。 当你总是无法看透一个人的时候,你的潜意识会让你远离这个人。因为在这个人的身上,你感受到的是危险。 “大统领平身。今日见朕,何事?” “臣想劝说陛下,齐礼之事,不要再追查下去。此事恐牵连太广,陛下根基尚浅,如果执意追查,恐对陛下不利。” 李重元傲然一笑。 “大统领可是觉得朕怕了不成?” “陛下误会了。万重楼的弟子心中恐怕不知怕为何物。臣只是觉得凡事分轻重缓急,有些事可以延后处理。” 彭秦的话让李重元大吃一惊。自己的师傅是万重楼,这虽说不上是多隐秘之事,可是彭秦远在京城,他是如何得知?听他说话并无恶意,还隐隐有帮助之意。难怪萧战曾说,彭秦这人无法看透。 “依大统领的意思,何为重何为急?” “陛下不觉得唐毅、齐礼之死有些蹊跷?这一切似乎有双手在暗中操控,目的可能就是让陛下急于追查,然后让朝局混乱,有人好暗中取利。” 这也正是李重元心中的隐忧。 特别是唐毅之死,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一丝进展。既然彭秦提及,正好趁机询问一番。 “大统领对唐毅之死有什么看法?” “唐毅身中剧毒“三笑惊魂”,此种剧毒在江湖中已经很少见到,却在皇宫大内发现,说明朝堂之上已经有江湖中人渗透进来。臣以为可以以此入手查出真凶。” 李重元对彭秦彻底信服。“三笑惊魂”已经绝迹江湖差不多二十年,想不到彭秦竟然识得。 “二十年前,剑皇、剑魔、剑圣一同消失,据传他们曾一起来过京城,大统领可知道他们因何失踪?” “臣当然知道。因为正是臣与别人合力将他们一一击败。” 彭秦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好像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情。 可是李重元听完却大惊失色。这三人在二十年前,可是武林中排名前五的人物,却被彭秦击败,彭秦的战力该有多么恐怖? “他们现在何处?与大统领一起出手的又是何人?” “剑皇聂龙城侥幸逃脱不知所踪,剑魔叶轻狂战死。剑圣慕秦时被关在一处隐秘所在。” “这三人都是功夫排名前五的剑客,一人恐怕难以应付。朕想知道,何人与你联手。” “回陛下,与臣联手之人,陛下也都熟悉。一个便是陛下的师傅万重楼,另一个便是你的爷爷” 第26章 齐聚京城 欣朝顺义二十年,西京,乾元宫。 “臣彭秦,参见陛下。” 李济深从案几上取出一份奏折交到彭秦的手上。 “刚刚接到的密报,有几位高手到了京城,目的为何,现在还不知道。” 彭秦双手接过,仔细翻阅,脸上神色一变。 “剑皇、剑魔、剑圣还有九天神剑等一众高手到了京城,看来事情并不简单。” “你说的没错。”李济深不停的走动,“这恐怕还是先期到达的,后面可能还有高手。” “陛下,臣愿意出宫探查。” 李济深点了点头,“你去城东听春雨,找万重楼商议,看看如何处置。或许,我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陛下身系万民,还是不要轻易犯险比较好。” 彭秦听说李济深也要迎敌,立刻开口劝阻。 “彭秦,朕年轻的时候与万重楼也是行走过江湖的,现在所谓的高手,当年可并不怎么样。” 李济深的脸上满是骄傲。 彭秦知道皇上做皇子的时候,曾经与好朋友万重楼一起外出游历,可是并不知道他的身手有多好。 “陛下,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派几位前击营的高手跟随陛下左右,也好有个照应。” “不必了。有他们在碍手碍脚的,我反倒施展不开。记住,问出这些人此行的目的。如果对朝廷不利,一个不留。” 李济深的脸上,隐隐浮现杀机。 按照李济深的指示,彭秦找到了万重楼。 “先生,彭秦奉陛下的旨意,特意来此寻您。” 万重楼一袭长衫,虽然年过四十,仍然丰神俊朗。 “前击营统领彭秦,不世出的练武奇才,碧幽泉门下弟子,逸红尘第八重” 彭秦听的一呆。想不到自己的出身来历全被说中。 “多谢前辈夸奖,晚辈实在愧不敢当。” 万重楼挥了挥衣袖,“什么当不当的,我在你这个年纪,功夫也不比你差。李济深倒是差些火候。” 万重楼望着天,似乎还在思考着什么。 彭秦见他直呼陛下名讳,自己实在不敢搭茬,只能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位脾气古怪的前辈。 “嗯,我说的没错。李济深就是不如我。他达到你的修为差不多都快三十岁了。” 终于想明白,这让万重楼非常的开心。 “前辈,这些人齐聚京城,可有什么意图?” 万重楼摇了摇头。 “九天神剑莫离别住在广贤楼,聂龙城带着几个徒弟住在隔壁,叶轻狂行踪诡秘,暂时还没查到落脚点。至于慕秦时……”万重楼指了指坐在角落一袭青衫的人,“那就是喽”。 听闻名动天下的剑圣就在身前,彭秦内心着实有些兴奋。 “前辈,要不要我上前查探一番?” 万重楼摇了摇头。“你现在的功夫还不是他的对手。即便是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彭秦听完,心中有些不服气。自己虽然在江湖上没什么名号,那是因为自己一直身在大内,真要交起手来,未必会没有胜算。但是碍于情面,彭秦也只能作罢。 两人正在交谈,慕秦时从怀中掏出了一锭银子在手中掂了掂,然后伸出两指轻巧的一剪,整块银子立刻一分为二,小的那块被他一弹,银子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柜台。 “小二,算账。” 说完,慕秦时拿起长剑潇洒的离开。 万重楼走到柜台拿起银子仔细观察,双指夹过的地方平整光滑好似刀切一般。 “慕秦时不愧被称为剑圣,奶奶的,这一手普通人一辈子也练不到。” 彭秦接过银子仔细查看,虽然自己也能做到,可是要想这么光滑平整,那是万万不行的。 “但看他这一手,我是打不过的。” 彭秦由衷的说道。 “若论使剑的功夫,或许我们都不是他的敌手。要是综合来看,我与李济深都可以将他击败,但也要几百招以后他内力不济的时候才能办到。” “既然如此,此人就交给前辈了。” “小滑头。我去料理莫离别,慕秦时交给李济深。你去对付聂龙城还有叶轻狂。就这么定了。” 万重楼为自己的这一安排得意不已。 彭秦见万重楼性格爽朗,心中也放松不少。 “前辈倒是拈轻怕重。陛下万乘之体,怎能轻易涉险。” “我可不管。他是你的陛下,又不是我的。” “你这老朽还是如此的为老不尊,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 这时李济深从门外走了进来。 彭秦见是皇上驾到,便要跪下行礼,却被李济深袍袖一挥,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力量托起,竟然没有力气下跪。 “现在是在宫外,不必拘礼。刚刚他是不是说我的功夫比不过他?” 万重楼“嘿嘿”一笑,“比不过就是比不过。即便你是皇上,这也是事实。” “可曾查到,这些人为何来到京城?” “暂时还没有。不过听前辈说,这些人好像并没有什么具体的事情,应该是在等待下一步的指令。” 李济深陷入了沉思。 “能同时将这么多人请到京城,那这个人的实力不容小觑啊。老万,江湖上谁还有这么强的实力?” “未必是江湖中人将他们请来的,说不定还是你们老李家谁把他们请来的。” 彭秦脸色一变,这万重楼也太敢说了一些。如果是皇族内同时把这么多人请来,那这事情可是非同小可。 李济深却并不在意。 “不管是谁请来的,有我们在,任何人也休想得逞。” 李济深言语间充满了自信。 “老万,老朋友来了,你就让我在这干站着?还不把听春雨的好酒好菜摆上来,让我好好喝两杯?” “皇宫里什么没有,为何偏偏到我这里要好酒好菜?” “皇宫里虽然什么都有,那不是没有你么。” 这句话说的万重楼心里美滋滋的,立刻吩咐厨房准备了几样精致的小菜又准备了一壶好酒。 彭秦此刻内心尴尬无比,可又实在无处可去。 李济深看出了彭秦的窘迫,便开口说道:“今日没有君臣之分,彭秦,你随意些。” 简单的一句话,彻底的打消了彭秦内心的顾虑,也让彭秦此后愈发的甘心为李济深效命。 第27章 老友重聚 “师兄,你有没有后悔当初把她让给我?” 万重楼看着喝的已经微醺的李济深,爽朗一笑。 “为何每次喝醉了你都要问我这个问题?不是我后不后悔的问题,而是她选择了你。只要她不后悔不就结了?” 万重楼看着这个拥有天下的男人,心中感慨万千。这世间本就没有完美,只是遗憾的多少罢了。 “她面对我时,笑容越来越少。而你又终身未娶,只怕我们当初的选择,终究还是错的。” “年少时的勇敢终究敌不过似水流年。换做我在她身边,也难以保证她始终笑面如花。” 走过的终究是岁月,回不去的都是曾经。 万重楼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缓缓说道:“济深,当初我答应你在这京城之中,替你守护江湖人的动向。等到此间事了,我会离开京城,找一清静之地,度过余生。” “千里江山,万丈红尘,哪有什么清静之所?师兄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心归处便是清静之所。总会有那么一个地方。” 李济深知道万重楼去意已决,便不再规劝。 “以师兄的看法,此次众多高手齐聚京城,他们到底意欲何为?” 李济深虽然贵为一国之君,可是这江湖中事说到底还是没有万重楼了解的多。 “他们到京城所为何事,我目前还不得而知。不过他们之所以会来,是因为有人出动了玄武旗。” 听到“玄武旗”这三个字,李济深有些动容。 “师兄,玄武旗久未露面江湖,怎么会突然之间出现?” “上一次出现,差不多是在二十年前。当时也是江湖上最顶尖的高手全部聚在一起。奇怪的是,那次之后,玄武旗连同那些高手全部消失。不知道这次结果会如何。” “上次出现的地点在长河关,当时父王收到消息还特意派我去查看。等到我到达的时候,一切都消失不见。” “你还说,要不是你在半路上跟我打了一架,我或许能查出一些线索。” 李济深听后哈哈大笑。 “我们要是没有那一架,恐怕这一生都不会相识,更别提做什么师兄弟了。” “是啊。也是那一架,让我们这一生都纠缠不清。” 提起往事,两人各有一番滋味。人生若只如初见那该多好。 “时候不早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别明日君王不早朝,让你手下的那些文臣武将在你耳边聒噪。” 说完万重楼潇洒的从窗户一跃而出,等到李济深赶去看时,哪还有万重楼的身影? 李济深打开房门走出房间,彭秦立刻从暗处走到李济深的身前。 “陛下,我们这就回宫?” “对。天色不早了。朕明日还要早朝。” 说完,李济深离开听春雨领着彭秦往皇宫走去。 “彭秦,一会儿回宫随朕翻墙可好?” 彭秦听着一愣,“陛下,臣若是翻墙而入,可是死罪。” 皇帝陛下翻墙那是回家,我要翻墙那可是谋逆,要诛九族的。 李济深听后哈哈大笑,随后腾空而起,几个起落已经消失不见。 彭秦刚刚进入皇宫,就见两条人影从太子东宫的方向激射而出往乾元宫方向疾驰。彭秦惊出一身冷汗。如果皇宫大内进了刺客,彭秦便是严重失职。 彭秦刚要高声大喊,后面那人对彭秦喝到:“别喊,抓活的。” 彭秦听出那是李济深的声音,便纵身跟了上去。 前面那人功夫不弱,彭秦将逸红尘提至第七重才勉强不被甩下。反倒是李济深始终不疾不徐的跟在那人身后。 三人在皎洁的月光下不停的跳跃奔跑,来到一处空旷之地,前面那人停下脚步回过身来冷冷的看着李济深与彭秦。 “二位好俊的功夫,竟然能从皇宫一直跟到这。如果我没猜错,你们中有一位便是前击营统领彭秦吧。” “既然你猜到了,那我们两人哪个是呢?”李济深看着那人开口问道。 “谁是有什么关系?一会儿还不是都死在我的剑下?” “慕秦时,你也未免太狂妄了一些吧?” 彭秦看到对方的衣着样貌,认出他正是白天在听春雨看到的剑圣慕秦时。 慕秦时听到有人竟然认出了自己,脸上露出了狞笑。 “既然你们认出我了,那更不能留你们性命了。” 私闯皇宫内院乃是诛九族的大罪,慕秦时怎能不杀人灭口。 听说对方是剑圣慕秦时,李济深心中暗暗吃惊。深更半夜,为何他会潜入皇宫? 慕秦时将缠在腰上的长剑取了下来,曲指在剑身上弹了一下,长剑立刻发出了龙吟一般的声音。 “游龙吟?”彭秦一声惊呼。 彭秦见慕秦时抽出长剑,立刻抢前一步挡在了李济深的身前。 “想不到你还有些见识。既然你急着送死,那我就成全你。” 说罢,便挺剑刺向彭秦。 慕秦时衣袂飘飘,剑若游龙,长剑使的非常具有诗意。 彭秦不敢怠慢,瞬间将一身逸红尘提升到第八重,一柄长剑缓缓递了出去。 两柄长剑在空中相交,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彭秦刚要将长剑撤回,却未料想慕秦时的“游龙吟”直接缠在了彭秦的剑上。 彭秦感到十分吃惊。好在他在出手之前便将“逸红尘”功力提升到第八重,不然长剑早就被夺了去。 慕秦时似乎也没料到自己的杀手锏竟然失效。 “可以啊小子,一般的高手在第一招便已经被我夺下了长剑,想不到你还能撑下去。” 彭秦不敢答话,只是全神贯注的看着慕秦时手中的长剑。他现在的想法很明确,尽量的多消耗对方的体力,让李济深看清对方的剑招。 此时的彭秦心中明白,即便自己使出全力,也未必是剑圣的对手。 慕秦时不再留力。一招之内,他已经探出对方的实力。自己的功夫在他之上。所以第二招慕秦时使出了全力,他打算在三招之内解决彭秦,然后把全部精力用在李济深。 “小子,能逼我使出全力的不多,你算一个。” 这次慕秦时将剑慢慢推出,剑招平平无奇,可是彭秦却如临大敌。 因为他发现,这招减法使出,自己竟然退无可退。 第28章 没了你,赢了世界又如何? 避无可避,那就无需再避。彭秦长剑护在胸前完全无视慕秦时的漫天剑花径直走向对方。 慕秦时一出手全是杀招,这招名唤行云布雨,顾名思义,对手所有躲避的路线全部笼罩在这招之下,唯有受死和后退。一旦后退,慕秦时抢得先机,后面还有更厉害的杀招。 可是彭秦的应对却让慕秦时大吃一惊。 有时候看着越是凶险的地方,实则越安全无比。 彭秦误打误撞竟然找到了慕秦时的剑眼。 高手对招哪怕一个细微的表情也能传达出重要的信息。 彭秦在慕秦时的眼神中看到了诧异还有一丝恐惧。 彭秦有些欣喜若狂。 自己本不想后退让对手取得先机,未曾想却找到了对手的破绽。 彭秦立刻转守为攻,长剑直刺慕秦时胸前。 虽然战力不如对方,可是彭秦对于战机的把握仿佛有种天然的敏锐。他总能在最危机的时候找到最不可思议的应对。 这很大程度上弥补了他的短板。 “对付一个后生小辈竟然如此吃力,秦时,你退步了。” 黑暗处,缓缓走出一人。 李济深见对方一身黑衣打扮,走起路来如风拂柳体态婀娜,面貌也十分英挺。 慕秦时见此人出现,面色再不似刚刚那样寒冷,反倒温暖了许多。 “我让你在此候我,你直到此刻才露面,不觉得有些迟么?” “迟些又如何?难道你还会走了不成?” 两人一问一答,似乎根本没将李济深与彭秦放在眼里。 李济深总感觉两个人的对话有些奇怪,可是却说不出怪在何处。对于黑衣人的身份,李济深也猜不出。 这时慕秦时抓紧了攻势,似乎要尽快结束这场对决。 彭秦此时已经接近强弩之末。 李济深见状准备出手,却被黑衣人挡住去路。 “你是何人?生的倒有些贵气。” 黑衣人不停的上下打量李济深,眼神非常的邪魅。 “轻狂,时候不早了,直接动手吧。”慕秦时对着黑衣人喊话,语气隐含怒意。 黑衣人原来是剑魔叶轻狂。原来剑圣与剑魔不仅认识,好像还很熟,可是为何慕秦时会突然发怒?这让李济深百思不得其解。 “有朝一日,若是我心爱之人出言轻佻,我是断断不会轻饶的。” 彭秦拼尽全力说出了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李济深恍然大悟。 “在下乃是无名之辈,贵气谈不上,反倒是阁下生的标致,只可惜…” 剩下的话李济深故意没说。 叶轻狂听对方夸赞自己,心生欢喜,可是话只说一半,于是连忙追问:“可惜什么?” 大敌当前,叶轻狂不发动进攻竟然还关心对方讲什么,这让慕秦时更加动怒,可是他又不敢对叶轻狂发火,只能沉声说道:“轻狂,赶快解决了对方要紧。” 叶轻狂瞟了慕秦时一眼,并未说话。此时他的全部注意力已经被李济深吸引。 “只是阁下偏偏是个男儿身。不然……” 李济深终日打交道的都是欣朝最顶尖的权谋家,所以他能很好的把握别人的心理。他知道,越是这样说话,叶轻狂就越是想听,慕秦时也会越发的动怒。 这就是他与彭秦的机会。 叶轻狂此时的情绪已经完全被李济深调动。他似乎没有察觉自己已经掉入了对方话术的陷阱。 “我有时也恨自己的身体。不然的话是不是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 叶轻狂此时脸上竟然有了小女孩的娇羞,眼波流转,总是假装不经意的打量李济深。 李济深终于知道为何自己看到叶轻狂会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因为他的一举一动完全不像个男人,他也终于理解为何慕秦时见到叶轻狂与自己搭讪,会生出怒气。 “我倒不这么认为,有些感情是可以超越一切的。” 叶轻狂眼神一亮,“你真这么认为?” 李济深认真的点了点头。 彭秦现在苦不堪言。慕秦时似乎疯了一样,一味的出招猛攻,招招直奔要害。彭秦高接抵挡,勉强维持。好在慕秦时心浮气躁,气力消耗的很快,剑招上的力度没有开始那么强。 “秦时,终于有人能理解我们了。以后我再不要似从前那般如幽灵一样四处游荡。” “你待怎样?难道要光明正大的到处去说你喜欢男人?你看看到时候哪个男人不视你如洪水猛兽?” “你…你…你竟然如此看我?” 本想满心欢喜的与慕秦时分享,可是换来的却是冷嘲热讽。叶轻狂转过头看着李济深,“即便所有人都认可又怎样?千万人的话也抵不过他的半句。” 此时叶轻狂的脸上,写满了悲伤与绝望。 “拔剑。” 叶轻狂拔出长剑用剑尖指着李济深,冷冷的说道。 李济深不敢怠慢也拔出长剑,屏心静气准备承接叶轻狂的攻势。 叶轻狂转头看了一眼慕秦时,然后转身面对李济深。此时的叶轻狂身体充满了杀气,刚刚的摇曳生姿已经不见。 叶轻狂足尖蹬地一剑刺向李济深,李济深挥剑格挡顺势回刺一剑。 这本是极其普通的一招未曾想长剑直接惯胸而入,刺进叶轻狂的身体。 变故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没料到叶轻狂会放弃抵抗。 一直关注叶轻狂的慕秦时见他颓然倒地,疯了一样接连三招逼退了彭秦,然后冲到叶轻狂的身边将他抱起。 “轻狂,你为何如此?” “我累了,不想再这样活下去了。” 叶轻狂说完,想伸手抚摸慕秦时的脸,举到一半还是放弃了。 “前面的路,你自己走吧。我们终究……唉!!!” 叶轻狂长叹一声,死在慕秦时的怀里。 事情太过突然,李济深与彭秦愣在当场。 叶轻狂从出现到死亡,不过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却让在场的所有人内心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慕秦时放下叶轻狂的尸体,拾起他的长剑对着李济深疯狂的砍杀起来。 只见慕秦时脚步虚浮,剑招毫无章法,已经完全没有了剑圣的风采。 不到十招,慕秦时便被李济深制服。 被俘后的慕秦时一言不发,双眼紧闭,如同一个死人一般。 第29章 真正的大智慧 听完彭秦的讲述,李重元陷入了沉思。很多地方都是自己未曾想到的。 第一个没想到的便是自己的爷爷竟然会武功,而且与自己的师傅还是师兄弟关系。可是为何师父从未提起过?既然爷爷武功高强,为何当初父亲被废太子,好像还受到了某种压力? 第二个没想到的是当年几大高手齐聚京城,竟然是因为玄武旗,可是这个玄武旗是何人所发,现在又在何处? 第三个没想到的是当晚为何慕秦时会出现在父亲的寝宫? “彭大统领,慕秦时被抓后,可对他进行审问过?” 彭秦点点头,“我与皇上都曾经亲自审问过,可是慕秦时始终闭口不言。你师傅收服了莫离别,打跑了聂龙城,可是从他们嘴上也并未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么说,是谁发出的玄武旗到现在也不知道,而玄武旗也不知所踪?” “正是。玄武旗消失到现在又二十年。我担心,会不会又再出现?” 彭秦的话提醒了李重元。玄武旗诡异的地方就在于,似乎每隔二十年便出现一次,而每出现一次,便将江湖上的顶尖人物一网打尽。 “你担心的不无道理。对于玄武旗,师傅也语焉不详。大统领后来可曾查过玄武旗的来历?” “玄武旗曾是乌桓很早之前有个叫温都尔大汉的汗旗。后来温都尔大汗被人刺死,此旗辗转流入欣朝被一高人所得,因其颜色、上面的刺绣非常像古代的灵兽玄武,故起名叫玄武旗。” “没错。师傅后来隐居伽愣山,那里距离乌桓的故国比较近,温都尔汗确实有过这么一面汗旗。” “那位高人武功实在太过高强,所以每当他出动玄武旗,武林中人莫敢不从。时间久了,就成为了号令天下武林人士的令旗。” “只可惜,我们都无缘得见。要是知道玄武旗的去向,找到持有之人,或许就能解开很多谜团。” “陛下说的对。所以臣劝陛下先不要追查齐礼的事情。齐礼无非是收受那些升迁将军的贿赂,为他们提供升迁的便利而已。” “彭秦,如果你这么看齐礼,你可就大错特错了。萧战查抄了齐府,拿到了许多他与别人的信件。好多边关上的事情他都敢隐匿不报。所以朕才让萧战彻查那些边关将军。我担心,他们中有人会通敌。” 彭秦听完大吃一惊。 欣朝疆域广大,边关将领众多,真要有人通敌,引狼入室,那是极其危险的一件事情。 “臣只是建议。陛下统观全局,心中装的是天下,臣万万不及。” 李重元对于彭秦的谦逊感觉有些意外。 “彭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之后不久,我父亲的太子之位便被废了。” “是的陛下。有人弹劾太子,秽乱后宫,德不配位。” “真相到底如何,你可知道?” “回陛下,臣确实不知。先帝虽然对我信任有加,可是这样的事情当事人不讲,就只能猜测。臣做事只讲证据,无凭无据的话,臣不会信更不会传。” 嗯,这才是我心中彭秦应该有的样子。 知道不可能从彭秦身上知道父亲的事儿,李重元只好放弃。 “二叔呢?他又是一个怎样的人?” 刚刚从太后那儿回来,太后的一句“你二叔也是重情重义之人”让李重元对他二叔也产生了兴趣。 “你二叔为人忠厚老实,与兄弟们的感情都不错。当初立他当太子,他也是坚决不肯。只是后来陛下下了严旨他才同意。他登基后也没亏待他的几个兄弟。吴王、齐王都是他登基后封的王爷。” “既然如此,二叔应该能是一个不错的皇帝,可是为何他在位十五年,却没有任何存在感?” “陛下,显德皇帝在位十五年,你可曾听过任何周边国家有过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国内百姓有过任何的起义闹事?朝堂之上发生过大的党争事件?” 听到彭秦的话,李重元觉得他说的似乎很有道理。 “其实显德皇帝才是有大智慧的人。今日之朝局,他早就看的一清二楚。他曾经给我下过一道口谕,让我支持你登基。只有你,才能推动事件的发展,从而将一些潜在的威胁消除。” 彭秦的话让李重元大吃一惊。 慕容夺支持自己登基情有可原,因为他一直把自己当成他的亲外孙。 可是为何显德皇帝也这般看? “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当他知道你师从万重楼,便知道你能力上一定没问题。另一方面,也是看中你前废太子世子的身份。只有你登基,才能把朝廷的一潭死水搅活,才能让现有的格局改变。” “你是说二叔对现在的朝臣多有不满?” 彭秦点了点头。 “陛下在后宫做的那些荒唐事,很多时候都是故意做给朝臣看的,可是以莫问天为首的那些大臣们,却没有一个上书劝阻的,所以陛下断定这些人都不是肱股之臣。” 李重元这才明白,原来一直以荒唐形象示人的二叔,才是真正心机深沉之人。 一个在位十五年都不怎么上朝的人,却牢牢的把持着朝政。不光手下的大臣不敢糊弄,就连周边的国家也不敢进犯。 驾崩前还布局接班人,以此激化矛盾,将朝中大臣一一换掉。 此份心机,李重元自愧不如。 人世间的很多事情便是这样,你所信赖的眼睛与耳朵,有时候也欺骗的你最狠。 “如果朝中大臣没人支持我,或者我在来京的路上发生了意外,这些二叔有没有想到?” “当然。所有这些陛下都曾经与臣做过推演,并且对每种推演的结果都做了预案。” 李重元听的目瞪口呆。据他所知,显德皇帝是突发恶疾驾崩,难道在这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 “彭秦,可否说说朕的二叔都做了哪些准备?” “陛下,没发生的事情多说无益。陛下只要知道,您登基,是得到你二叔乃至你皇爷爷认可的。” 第30章 约定 李重元与彭秦不知不觉已经聊了一个晚上,对于彭秦的印象,李重元已经彻底改观。 虽然他不够圆滑,但胜在足够忠心。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无疑是令人放心的。 “彭秦,大统领,如果你再不找朕,或许你就没有机会像今日这般与朕在这聊天了。” “陛下可是觉得我这个人琢磨不透,留在身边会很危险?” “如果换做是你,会不会将性命托付在这样一个人身上?” “当然不会。” “既然如此,你为何时至今日才来?要知道,拆分玄羽卫四大营设立镇抚司的时候,我就曾经动过撤掉你的念头。” “陛下不会的。”彭秦神色淡然,脸上写满了自信。 “你为何如此笃定?”李重元奇怪的问道。 “陛下性格刚强,但是心思细腻。做事喜欢溯本求源。在你弄不清我的底细前,你是不会轻易撤我职的。弄清后是不舍。” 说完,彭秦还对着李重元眨了眨眼。 李重元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以前一直觉得彭秦刻板、迂腐不懂变通,今日却见识了他狡黠的一面。 “臣之所以今日才来,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臣在观察,陛下到底是不是显德皇帝所看好的那一个人。” 李重元摆了摆手。彭秦也就很识趣的没再多言。 “今日时候不早,回去歇息吧。有些事情我自己想想。有什么不明白的,我自会派人去找你。” “臣告退。” 李重元之所以拦住彭秦,是不想听他下面的话。 自己不是任何人眼中的人。对前人保有尊敬与热情,但没必要成为他们口中认为的那个人。 我李重元只做自己,绝不成为谁的第二。 彭秦的话虽然让李重元解决了一些困惑,可是也增加了新的难题——玄武旗。 在欣朝,怎么能允许有比皇上的圣旨或者口谕还有用的东西? “陛下,奴婢给您预备了热毛巾,您可以用来擦擦脸,缓解下疲劳。” 李重元低头看去,阿七举着托盘跪在下面,托盘上面是热气腾腾的热毛巾。 “是阿七啊,把湿毛巾给朕留下,你赶快下去歇息吧。” 昨晚几次看见阿七站在殿外,李重元都想下旨让阿七回去睡觉,可最终还是忍住了。他不能让别人看出自己对这个小宫女有什么特别之处。 宫内人多嘴杂,容易给阿七招来祸事。 “陛下还说我,你不也是一夜未睡?” 阿七细心的将毛巾覆在李重元的脸上。李重元顺势将阿七的手撰住。 “谢谢你昨晚一直守在外面。” 阿七并未挣扎,而是任由李重元撰着。 “陛下不用跟奴婢说谢谢,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你与他们当然不一样了。我看你几次往我殿内张望,脸上满是焦急,是不是一直在心中默念,为何彭大人还不离开?” “就是。有什么大事不能在白天说,非要在晚上。我记得你小时候要是睡的不好,隔日肯定会发脾气。我可不想被骂。” 李重元心中感动。 想不到隔了这么久,自己小时候的一些习惯阿七至今还记得。 “那你记不记得,我一发脾气你就噘嘴不理我,最后还是我主动哄你你才肯再跟我玩?” “现在不一样了。我哪还敢不理你,你不打我骂我就算谢天谢地了。” 李重元取下脸上的毛巾,感觉精神为之一振。 阿七见李重元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脸上升起了两朵红晕。想要将手抽出,不料却被李重元握的更紧。 “我们都长大了,身份地位也发生了变化。但是小时候的情谊不会变。像你这么细皮嫩肉但是总好像心不在焉的人,谁会忍心打骂?” “你现在说不会那是因为我并没有惹怒你,将来如果我惹怒你,你未必会如今这般说了。” “如果将来我打骂你,那就让我这一辈子都再见不到你,可好?” “一辈子见不到你,那可是不太好。但是你要打骂我,我又很不开心。” 阿七一脸愁苦,仿佛现在就已经遇到了这个难题。 见到阿七愁眉不展的样子,李重元觉得有些好笑。 “是不是很难取舍?” “唉!真的好难。这人世间,我把你视作亲人一般。所以你打骂我,我会非常难过。但一想到这唯一的亲人以后再难相见,我又更难过。所以不知道怎么取舍。” 说到这里,阿七竟然泪如雨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李重元立刻慌了手脚。生平第一次见到女孩在自己面前痛哭,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刚刚只是玩笑,我不会打骂你更不会一辈子不见你,我要跟你在一起好多年。” “真的?” 阿七认真的看着重元,脸上兀自挂着泪珠。 “当然了,当然是真的了。” 听到重元的保证,阿七不再啼哭,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重元,我此刻不当你是皇上,我只当你是我最亲近的人。希望你不要骗我,我可只有你了。”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父亲与母亲一日之内几乎同时自杀而死。母亲临死之前还告诉我,我不是他的亲生儿子。更可怕的是,有人告诉我,有些事情竟然是我父亲策划的。我也不知道该相信谁,幸好有你在,不然我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下去。”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重元终于觉得心中舒服了一点。 如果是你真心倚靠的人,你会愿意将心中的喜怒哀乐与之分享,没有例外。 重元说的这些话彻底震惊了阿七。她没想到重元竟然背负了这么多。在这一刻,她甚至有些后悔刚刚对着重元使性子。 她是真的有些心疼重元。 “呐,我们说定了,以后你不许打骂我,我也不无理取闹。我们互相依靠,彼此相扶,平安喜乐的走完这一生,可好?” “我答应你。以后我们有什么心结都要跟对方说,千万不要憋在心里。你不要因为我是皇上而有所顾忌。我永远是你的李重元,你也永远是我的宁阿七。” 两人四目相望,都为明白彼此的心意而感到高兴。 第31章 自我放逐 根据彭秦的叙述,李重元来到了皇宫的西南角,找到了一处废弃的宫殿。据说这里曾经住过太祖武皇帝的亲弟弟,后来因为造反被太祖武皇帝囚禁在这里。 由于早已废弃多年,宫门上的颜色已经有些斑驳,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风采。 在这被废弃的宫殿门口,站着一队玄羽卫禁军。 应该就是这里没错! 李重元之所以会到这里,是想见见慕秦时,那位曾经天下闻名的“剑圣”。 守门的玄羽卫兵丁见李重元驾到,纷纷躬身施礼,口中高呼“万岁”。 “你们在外边守着,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进入。” 说完,李重元抬腿进入了宫内。 走过庭院,穿过长廊,终于来到了一排房舍门前。见到这里也有人把守,李重元心中暗想:这里应该就是囚禁慕秦时的地方了。 吩咐守卫打开房门,一股霉味迎面扑来。李重元掩住口鼻走了进去。最里面的监舍似乎关着一个人。 李重元走到里面,隔着栅栏,果然看见一人背身而坐,整个人被一片黑暗笼罩,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 “里面可是剑圣慕秦时慕前辈?”李重元开口问道。 可是那人并没有一点反应。仍然动也不动的面对着墙壁。 “如果叶轻狂见到前辈这样,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曾经爱上过那个纵横天下、不可一世的剑圣。” 李重元说完这句话便紧张的注视着慕秦时的反应。 彭秦曾经说过,不管用什么手段,慕秦时就是一言不发。每日除了喝点水,饭也很少吃。 慕秦时听到叶轻狂的名字,身体有了轻微颤动,虽然幅度很小,但还是被李重元捕捉到了。 “我知道前辈现在就是想让自己活着,然后每日忏悔曾经犯下的过错。可是前辈别忘了,真正爱过的人,他一定不愿意你这样折磨自己。” 以慕秦时的功力,他想逃走很难,但是他想自我了断那太容易了。 所以李重元判断,慕秦时活着的目的只有一个:惩罚自己。他想通过自虐的方式,来弥补对叶轻狂的亏欠。 这时慕秦时身体抖动的愈发厉害,身上的枷锁也因为身体的抖动而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前辈难道想一辈子待在这里忏悔么?为何不亲自到叶前辈的坟前跟他说说心里话?” 李重元趁热打铁又补充了一句。 令李重元没有想到的是,听完了这句话,慕秦时反倒没有了动静。 等了许久,慕秦时仍然没有任何反应,李重元觉得也就这样了,转身想要离开,却突然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 “阿巴…阿巴…” 好像是人声,仔细听听却又不像。正当李重元疑惑的时候,慕秦时身上的锁链发出了响动。 慕秦时缓缓的转过了身体,嘴唇还在蠕动,刚才的声音正是从他的嘴里发出。 李重元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慕秦时几乎二十年没有说过话,语言功能早已退化。 “里…系…岁?” 李重元皱着眉头仔细想了半天,“前辈可是问我是谁?” 慕秦时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是李重元,李济深的孙子,也是当今的皇上。” “窝…想…看看…一起…晃。” 说完这句话,慕秦时的脸上淌满了泪水。 “前辈是想看看叶轻狂叶前辈?” 慕秦时又点了点头,脸上的泪水流的更凶了。 李重元沉思了一会儿,慕秦时有些着急。 “里…放心…我不会…跑的。” “前辈误会了。我是在想,如果你这身打扮去见叶前辈,他见了会不会心疼。所以你还是梳洗打扮一番,换身新衣服比较好。” 李重元说完,轻轻的一掰牢房的锁头,然后走进监舍。 慕秦时一脸狐疑的看着李重元,“你…要…干什么?” 随着话越说越多,慕秦时的语言功能逐渐恢复,虽然还不连贯,吐字已经比较清晰。 李重元并未答话,而是缓缓的走到他的身前俯下身子拾起铁链。一共三条,手脚各一条,还有一条两头穿过慕秦时的琵琶骨然后被一根铁钉钉在墙上。 李重元用手一一将铁链掰断,将慕秦时从地上扶起。 “前辈先跟我出去,收拾好后我再领前辈去叶前辈的坟前祭拜。” 不管过去曾发生什么,二十年的自我放逐已经足可以抵消。 李重元命令太监给慕秦时沐浴更衣,然后又吩咐御膳房准备了一些餐食。 虽然在监狱过了二十年暗无天日的生活,可是慕秦时穿戴整齐后,那种宗师气度立刻回到了身上。 “陛下,多谢你…如此待我。” 说完,慕秦时深深的鞠了一躬。 “不必多礼,你这就随我出宫去吧。” “陛下难道就不怕我…就此…逃脱?” “即便你不逃,这次出宫我也没打算把你再送回去。如果你想不开,走到天涯海角你也走不出自己设置的囚笼。如果想开了,任何囚笼也未必困的住你。” 听完李重元的话后,慕秦时又鞠了一躬。 李重元找到萧战交代了一声后,领着慕秦时从皇宫内翻墙而出。 “为何不走宫门非要翻墙而出?” 慕秦时十分诧异。 “省着他们问来问去的。再说这天下都是我的,怎么走还不我说了算。” 两人从皇宫出来后一路向西,出了城门后再折向南,那里有处高山,是皇家狩猎场。 “当年我爷爷觉得胜之不武,心存愧疚,所以特意命人在这处皇家猎场给叶前辈修了陵墓,香火从未断过。” 此时的慕秦时紧张的直搓手。虽然阴阳两隔,可毕竟也是近在咫尺。 两人上到半山腰,有一处平台,叶轻狂的慕便修在平台的东侧,每日看着日出日落,也还算惬意。 慕秦时一步步的走向叶轻狂的坟墓,嘴里喃喃有词,双眼早已热泪盈眶,最后一下子扑倒在叶轻狂的墓上。 抛开性别不谈,两人之间的这种感情,虽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也仍然让人敬佩。 如果我躺在这里二十年,会不会有人也如慕秦时这般对我? 第32章 当年情 慕秦时徒手从附近山坡捧了一些新土细心的铺在叶轻狂的坟上,然后又将坟墓周围的杂草清了清,做完这些慕秦时找个地方坐了下来。 良久,慕秦时看着李重元,说道:“陛下,是否想听一听我的故事?” 李重元走到慕秦时的身边席地而坐,大声的说道:“前辈愿意讲,我就愿意听。” 慕秦时看了一眼李重元,眼里满是赞赏。 “好,既然陛下想听,老朽就讲一讲。” 两人对视一眼,均是哈哈大笑。 “我与轻狂都是孤儿,从小流落在江湖,后来遇到一位前辈高人,将我们二人收入门下。我们一起练功,一起外出游历,终日形影不离。轻狂天赋高出我甚多,每每对敌都是他出手在前,等到对手力竭,我再出手。那个时候他就处处维护我。” 说到这里,慕秦时看了一眼身旁的坟墓,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动作轻柔至极,好像怕惊醒了熟睡的叶轻狂一般。 “有一次我们到达滇西,遇到一个魔头,我中了他下的奇毒“三笑惊魂”,生命危在旦夕。轻狂不管不顾的使出了师门的一招天地同辉,将那个魔头击毙,然后得到了解药,这才将我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听慕秦时提到“三笑惊魂”,李重元心中一惊。原来“三笑惊魂”出自滇西,难道是叶轻狂将他引入中原? “想必叶前辈也是救你心切。” 慕秦时看了一眼李重元,笑了笑,然后说道:“当时我大吃一惊。天地同辉乃是搏命的招式,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使出。因为需要消耗大量的功力,同时也会折损五年的阳寿。唉,那时,轻狂可是对我好的很。” “想不到叶前辈与你师兄弟如此情深,那也难得的紧。” “初时我以为也是如此,可是那天轻狂将那魔头击毙后俯在我的身上放声痛哭。一边哭还一边说,从小的时候他就已经将我视为爱人。如果我死了,他也绝不会独活。” 说到这里,慕秦时似乎看见头发散乱,满嘴血迹的叶轻狂趴在自己身上声嘶力竭的哭喊。 李重元听到这里也有些动容。 虽然他能猜到慕秦时与叶轻狂之间会有情感纠葛,可是没想到多年以前,叶轻狂竟然会如此舍命的付出。 “要是换做是我,我也会那么做的。” 李重元脱口而出,没有一丝犹豫。 慕秦时感激的看了一眼李重元,说道:“谢谢陛下,没有…没有…看轻我们。” “前辈,我视这世间礼法如同狗屁。独独不允许任何人亵渎感情。只要两情相悦,我不管那人是男的女的还是美的丑的,我都会拼了命的护他周全。” 李重元一脸严肃的说道。 “陛下如此,天下人可未必。听了轻狂的话,我心乱如麻。当夜身体稍好些,我便离开了轻狂。后来我刻意的躲避,期间我结婚生子,可是我却很不快乐。我对轻狂实在是…实在是思念的紧。” 说到这里,慕秦时竟然有了一丝小女孩的忸怩。 “就在我们分开后的第十年,我们又一次偶遇。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对轻狂也并非是兄弟之情。我的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他。” “二位前辈这也算苦尽甘来。” “只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白白的浪费了这十年的大好时光,也让轻狂这十年间受了很多苦。” “好在你们最后还能重逢,这已经是上等的缘分了。这人世间,有多少人,分开即是永别,此生再难相见。” “是啊。我只恨这时光太匆匆,不知不觉就不见了影踪。” “前辈,你以后有什么打算?继续行走江湖,还是找个清静所在度过余生?” “不瞒陛下,这二十年来,我苦苦的折磨自己的身体,希望能减轻内心的伤痛。这让我的身体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恐怕命不久矣。临终前,我有件事想拜托陛下。” “前辈请讲。” “查出伤害轻狂的凶手。” “前辈,对于伤害叶前辈的事情,我爷爷一直耿耿于怀,可是他老人家已经故去多年,有什么事情应该已经一笔勾销了。” 慕秦时摇摇头,“陛下误会了,伤害轻狂的另有其人。” “前辈如何得知?那时你不是已经被我爷爷制服了么?” “是你爷爷亲口告诉我的。” 听到慕秦时的话后,李重元大吃一惊。 “前辈能否讲讲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年我与轻狂接到了玄武旗,让我们赶往京城。到达京城后我与轻狂商议,两人一明一暗,查访到底是谁发出这玄武旗。那日晚上我被人引入皇宫,遇见你的父皇与彭秦。本来应该接应我的轻狂却姗姗来迟,后来你爷爷告诉我,给轻狂入殓的时候,发现他身上已经有了一处剑伤在腹部。” “能伤的了叶前辈的人应该没几个吧。” 慕秦时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所以我想请陛下帮我这个忙。还有,轻狂身上的“三笑惊魂”与解药,也都不见了。如果这种毒药出现在江湖,也是陛下寻找凶手的一个线索。” 果然,“三笑惊魂”是叶轻狂传入中原的。 看来这毒药不光牵涉唐毅,还牵涉叶轻狂。打伤叶轻狂与毒杀唐毅的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好的前辈,我答应你,一定替你找出当年伤害叶前辈的那个人。” “谢谢陛下。” 说完,慕秦时伸出右手想要跟李重元握手。李重元很自然的伸手握了上去。 让李重元没有想到的是,慕秦时的手掌奇热无比,似乎还有一种力量不断的从慕秦时的掌上传来。 这让李重元吃惊不小。刚要挣扎,慕秦时的话音响起,“陛下莫动,片刻就好。” 见慕秦时没有恶意,李重元尝试接受那股力量。在李重元体内真气的引领下,那股力量游转了李重元的四肢百骸最后归于丹田。 果然如慕秦时所言,片刻功夫,慕秦时将手松开,整个人倒在了叶轻狂的墓上。 “这是我修炼的真元,可以与你体内真气融合,就当我的谢礼。我死后还麻烦陛下将我葬在轻狂的墓旁。” 说完,慕秦时伸出右掌直接拍在自己的天灵盖上。 一代剑圣,就此陨落。 第33章 主仆相聚 李重元看着叶轻狂旁边的新坟,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叶轻狂爱了一辈子,到死也没有真正拥有过慕秦时。被人爱了一辈子的慕秦时,死的时候终于来到了爱人的身边。 他们两人,究竟谁爱的多一些?谁的遗憾又会少一些呢? 下了山的李重元并没有着急赶回皇宫。在他的心目中,广阔天地才是他最终的归宿,宫里只是他暂时栖息的地方。 回到京城,李重元来到了听春雨。 师傅把这个地方留给我,是怕我以后来了京城没地方吃饭?还是怕我家道中落,留给我做不时之需? 走了这么远的路,李重元却没感到一丝一毫的疲倦。直到走进听春雨,看到有人穿青色长衫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自己的体内现在被慕秦时注入了真元。 与真气不同,真元乃是习武之人心血的结晶,是人最精华的部分。 慕秦时是天下闻名的剑圣,他的真元怎么也需要李重元不断的苦修三十年才能得到。 上次被打的小二见李重元到来,立刻迎了上来。 “东家,你可好些日子没来了。” 李重元听到小二的称呼,自己先乐了。活到现在,自己身上的称呼可太多了。如今又加了东家。 我何止是听春雨的东家,我是天下的东家。 “让你们家老板出来,就说他们家少爷来了。” “得嘞,我这就给您叫去。” 没多一会儿,李准推门从内堂跑到李重元的身边咧开大嘴就开始嚎,“少爷,我可想死你了,你怎么才来看我呀?” “收。” 李准立刻换了一副笑脸,虽然还带着泪珠,可是笑容也是无比灿烂。 “怎么说话呢?没听说少爷来看伙计的?你怎么不去看看你家少爷呢?” “天地良心,我是不想去么?我是去不了。吃点什么?我这就让人给您准备。” “少爷来就是为了口吃的么?铁孤烟呢?” 李重元在屋中四处走动,还真有东家的派头。 “不知道。可能是去练武了吧。他现在终日琢磨的就是如何提升武力,然后解救他的师傅。” “可在听春雨的四处都查看了?有没有什么特别?” “回少爷,没什么特别,就跟普通的饭庄一样。唯一有所不同的就是,在后院看到了一个鸽笼,里面养了一些鸽子。” “鸽子?干什么用的?用来烧的么?莫前辈走的也太匆忙了,什么都没交代人就走了。” “东家,那鸽子掌柜的可说过,金贵无比,一定要好吃好喝的喂着。说是什么信鸽来着。” 李重元恍然大悟。原来莫离别与自己的师傅就是通过信鸽来回传递信息。 既然这样,那我也可以给师傅传递信息啊。 想到就做。“李准,被少爷准备纸笔。” 没多会儿,李准便将纸笔准备好了。 写了一张,满纸的之乎者也,太不符合自己的性格,看着也酸酸的,于是弃之不用。 李重元思考了片刻,总觉得差点意思,索性不管不顾了。 “老头,有许多事我想不明白,你回来一趟吧。” 说完,绑在信鸽的脚上,信鸽带着书信还有李重元满满的期待飞了出去。 在听春雨里,李重元感觉身心无比的放松。怪不得爷爷要求师傅留在这里二十年。每当心情烦闷从宫里溜出来与师傅小聚,心情恐怕立刻便会好起来吧? “李准,王府里现在怎么样?” 虽然不愿提及,可是那里终究是自己的家,无论如何也无法割舍。 “王府现在剩下的人不多了。王爷、王妃过世,少爷来了京城,府里没了主子后,很多人都陆续离开,只剩下一些看守的兵丁了。” 也在预料之中。 “以后你就留在听春雨吧。我烦闷的时候也好有地方可以去。” “少爷你放心,我什么时候都在。以后我就在这里守着您一辈子。” 李重元恍然大悟。是不是当初爷爷与师傅也是这般约定的? “好。少爷我以后没事就来这里消遣。” “少爷,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一下。你离开王府不到一日,就有一队官兵,与那天来我们府上的那些人装饰很像。说是奉你之命,取王爷的一些书信、书籍等。” 李重元心中一惊。自己何时派人回去过? “你确定是曾经来过我们王府的玄羽卫?” “装束几乎一样。我还以为他们去而复返替少爷拿东西呢,我就让他们拿了。” 李准被人骗了,这件事已经毫无疑问。可是那些人拿父亲的书信还有书籍干什么? “也可能是时间久了我记不住了。他们还拿什么了?” “其他的并没动。大概在王府停留了半个时辰,然后就全都走了。” 李重元并没生气。甚至还有些庆幸。 如果李准认出那些人不是玄羽卫,不是我派去的人,他还有王府的那些人还有命在么? 父王偏居洛州,从不与人交往,为何还有人对他的那些私人信件感兴趣? 李重元现在对自己的父亲也不是很相信。母亲与他一起生活了差不多二十年,可是在很久之前就被父亲刻意设局利用。 如果母亲知道这些,还会殉情而死么? 从小到大,自己一直在伽愣山师傅那求学练功,日子过的十分惬意。可是刚下山没多久就遭受变故。如今更是到处充满了陷阱,每个人都十分的伪善。哪有半点从前的影子? 如果一件事情做起来让人不开心,可是为什么要去做呢? 李重元不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宫了。李准,下次我带个人来,你们认识一下。以后如果你有紧急的事情可以找他。” “知道了少爷,你一个人在宫中一定要小心啊。” “放心,宫中有一个我们的老熟人,她会好好照顾我的。” 李重元的话让李准十分诧异。少爷有什么老熟人是我不知道的? 就是嘴硬!! “既然有熟人可以照顾你,我就放心了。” 这次李重元照例没有走门,还是翻墙而入。 就在李重元两脚刚刚落在宫内的墙下,有个人突然喊道:“这回终于抓到你了,看你还往哪跑?” 第34章 太后安排的亲事 一个身穿淡绿色宫装脸上蒙着紫色面纱的女孩正抓着李重元的衣角。 李重元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想不到自己为了省事翻墙而入,却未曾想被人抓个正着。 这让李重元第一次觉得,这个女孩好像比自己更适合待在这里。 那个女孩扯下脸上的面纱,见到眼前是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脸上立刻染上了一抹红晕,眼神慌乱的不知该往哪儿看才好,两只小手不停的绞弄衣角。 “你不觉得应该跟我说点什么吗?” 李重元的声音好像有种魔力,那个女孩听了更加不知所措,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最后好像下了决心一般。 她整了整衣服,端端正正的站在李重元的面前看着他。 李重元已经准备好对方对他恭敬的行礼,然后说句:陛下,奴婢知错了。 可是李重元想象的画面并没出现,那个女孩突然做了一个鬼脸然后一个转身跑开了。 李重元一脸错愕的看着那个女孩越跑越远,不禁感叹此女孩的刁钻憨直比阿七有过之而无不及。 回到乾元宫,阿七立刻迎了上来。 “陛下,太后已经派了两拨人请陛下去太后宫中议事。” 李重元看到阿七,脑海中浮现出刚才调皮少女明媚的脸颊,忍不住在阿七的脸上轻轻的掐了一下。 笑着问道:“太后可曾说过找我何事?” 阿七被李重元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竟然忘了该如何回答。 “怎么不习惯?这可不像堂堂阿七女侠的作风。” “李重元,你…” 反应过来的阿七,脱口而出的叫了李重元的名字,可是突然意识到这里是皇宫大内,这样直呼皇帝的大名,实在是死罪。 “回陛下,太后并未说何事。只是让陛下去一趟。” 阿七赶忙将还未出口的话收回,然后换了一副谦卑的模样低着头回话。 “知道了,下去吧。” 阿七低着头缓缓的退出了乾元宫,小手不自觉的攥了攥。 一直关注阿七的李重元见到她的这一个动作,心里觉得十分好笑。本来还想继续逗逗她,想到太后还在宫中等他,便只好作罢。 简单的收拾一下,李重元直奔太后的寝宫。 行过礼后,慕容婉儿看着李重元,轻声说道:“陛下,可记得前几日哀家说过为陛下选妃的事情?” “朕记得。朕还说过但凭太后做主。” 慕容婉儿点了点头。 “这是陛下登基以来的头等大事,所以马虎不得。哀家将朝中大臣家待字闺中的女孩仔细筛选了一遍,论身世,样貌,还是觉得户部侍郎施全的女儿与陛下比较般配。” 听到太后为自己张罗婚事,李重元没来由的想起了刚才墙角下遇到的那个姑娘,嘴角不禁浮起了微笑。 “回太后,朕无父无母,太后就如同朕的母后一般,所以朕的婚事请太后做主即可。” 虽然说让太后做主,可是李重元心中还是想要阿七做自己的妻子。 两人青梅竹马,彼此情投意合,是最佳良配。 可是朝中目前情势不明,李重元不得不考虑阿七的安危。 答应太后娶妻,也只是权宜之计。 “既然陛下让哀家做主,哀家就大胆一回。来呀,去把施华年叫出来。” 李重元暗中叫苦。 自己让太后做主,只是随口敷衍,未曾想太后竟然直接把人带到了宫中。 一个身穿淡绿色宫装的女子袅袅婷婷的缓缓走来。竟然是刚刚对着李重元做鬼脸的女子。 “见过陛下。” 女子对着李重元轻轻施了一礼。 端庄典雅一派大家闺秀的模样,让李重元有些怀疑,刚刚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子与她是不是同一个人。 “陛下,这就是我刚刚提及的施华年,刚刚年满十七。” “回太后,皇后母仪天下,需要德才兼备。太后选中的自然是极好。只是朕觉得,太后能否把施姑娘留在宫中,朕的皇后,总要情投意合才成。” “这个自然没问题。人这一生,总要找个称心如意的携手度过才算圆满。” 慕容婉儿心中满是怅惘。自己虽然贵为太后,可是却孤苦伶仃,这一生写满了遗憾。 “谢太后。如果没别的事,朕这就回宫,还有许多国事要办。” “既然陛下有国事要处理,那就请回吧。华年,你替哀家送送陛下。” 李重元施了一礼,然后走出了太后的寝宫。 “我知道陛下回宫并没有什么国事要处理,陛下只是不想面对我。” 跟在后面的施华年突然开口说道。 “那你且说说朕为何不愿意面对你?” “那还不简单。我与你年龄相当,容貌也尚可,你这样只有一个原因,你心中已经有了心爱之人。” 李重元见施华年如此的玲珑剔透,不觉有些另眼相看。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愿意留在宫中?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岂不是无趣的紧?” “何尝不是。姨母这一生都是悲剧,如今我也要步她的后尘。” “姨母?” “当今太后便是我的姨母。” 李重元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慕容婉儿口中所说的样貌、家世匹配就是自家的外甥女。 “既然你姨母不幸福,你还要学她么?” “不知道,不过我想搏一搏。”说到这里,施华年突然脸色明亮了起来。人瞬间变的开朗。 “搏一搏?怎么搏?” 施华年并未理会,转身蹦蹦跳跳的往太后寝宫的方向走去。 李重元从小跟在师傅身边,于男女一事最是一窍不通,小女孩的心思他如何猜的透? 刚刚还黯淡无光转眼间便犹如鲜花绽放,看的李重元眼花缭乱。 李重元叹着气走向乾元宫,心中着实有些感慨:女人还真是奇怪的动物。一想到刚刚离开的时候得罪了阿七,他现在甚至有些不想回宫。 这时候萧战气喘吁吁的从远处跑了过来。 “参…参见陛下。” 萧战大口的喘着粗气,模样着实有些狼狈。 “跑什么呀?有什么要紧的事?” “回陛下,臣在齐礼书房的暗格找到一封书信。” “什么书信还要放在暗格?”李重元见萧战如此紧张,感觉这封书信一定非比寻常。 “这是二十年前唐毅写给齐礼的亲笔书信,内容陛下看过便知。” 二十年前,唐毅,听到这两个词,李重元立刻感觉这封书信一定与自己的父王有关。 第35章 迷人的小妖精 “伯约吾兄如晤。前日陛下召我入宫,令我弹劾太子,罪名曰秽乱后宫,我深感惶恐。然不敢违逆。思之再三,希望兄能助我一臂之力,与我联名上书,陛下甚喜矣。” 落款:唐毅。 李重元看到这封书信,内心万分激动。 父亲当年秽乱后宫的事情果然是冤枉的。可是想不到,冤枉他的竟然是自己的皇爷爷。 皇爷爷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想要废太子,理由有很多,为什么要用这样一个让自己脸上无光的借口? “萧战,这封书信是否可靠?另外为什么朕的皇爷爷会找到唐毅,让他出面揭发?” “陛下放心,这封信我已经亲自比对过,绝对是唐毅的笔迹。至于为什么陛下找到的唐毅,我想是因为他的女儿嫁给了先帝。” “你是说皇爷爷对唐毅有过保证,只要废了太子,就让我二叔做太子,将来皇位传给我二叔?” 萧战点了点头。 “皇爷爷想要废太子,首先找的竟然不是宰相,也不是六部尚书这些朝中重臣,反倒是唐毅这样的四品官,竟然还要许以重利,你不觉得有些奇怪么?” “难道当时你皇爷爷已经失去了对朝局的控制?所以只能找唐毅这样的小吏?” “很有可能。你没看到唐毅的信中说道:陛下甚喜。说明唐毅写信的对象都是跟他一样,官职不高而又怀具野心的人。只有让陛下开心,他们才能升上去。” “也正是因为这样,唐毅才成功的说服了七个人跟他一起上书。也就是说,找到太子被废后得到升迁的人,就能知道是谁上书弹劾了太子。” 李重元点了点头。 “我父王秽乱宫廷这件事纯属子虚乌有,可是为何我皇爷爷要这么做?这件事属实让人费解。” “陛下,臣先去查查当年都是谁在那前后得到了升迁,然后再往下追查。” “好,你去办吧。” 也只能这样了。好在一切已经有了眉目。 现在知道的已经有两个,分别是唐毅、齐礼,可是这两个人已经全部去世。 唐毅虽然官职不高,可是他成了皇亲国戚。齐礼做了兵部尚书。这两个人都获得了升迁。 一切就等萧战调查的结果吧。如果能找到活着的人,当年发生的事情或许就有了答 案。 李重元无精打采的回道乾元宫,本来还想捉弄李重元的阿七见他的样子,担心的问道:“陛下为何如此?可是被太后训了?” “太后可没训我,还说要给我提亲,人都领到寝宫了。” 李重元的话让阿七瞬间如坠冰窟。 虽然对于李重元成亲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当那天真的来临,还是有些心痛。 “那可要恭喜你了。娶个女孩做皇后,再给你生个龙子,到时候其乐融融,岂不是神仙般的日子。” 阿七越说越伤心,到最后甚至有些哽咽。 “太后为我选妻,我自然不能拒绝。可是我也没说一定会娶她选的那个女孩。我早已心有所属。在我心中,我已经娶了她千遍万遍。” 李重元这句话说的情真意切,听的阿七破涕为笑。 “谁说要嫁给你了?” “既然你不嫁,那我只好娶太后安排的那个女孩啦,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李重元一脸遗憾的说道。 “不要。”阿七一脸羞涩低声说道。 “你说什么?我没听到。” 李重元故意的问道。 “我说你不要娶那个女子,我…我答应嫁你便是。” 阿七一脸娇羞,脸上挂着甜甜的微笑。 这人世间,女孩子说的最动听的情话便是:我愿意。 李重元张开双手将阿七揽入怀中。 “师傅曾说我命格贵不可言,如今我登基做了皇上,已然应验。他还说我一生孤苦无依,现在有你,我可是幸福的紧啊。” “不管你在哪,不管你做什么,我总是要陪着你的。哪怕你娶了别人做妻子,我自是不肯去的。” “我这一生,最喜欢的地方就是伽愣山。在那里,我可以看日升月落。还可以骑马放牧根本不用理会人心如何。” “那样的日子我也想过,只是你怕是不能了。没有你,我一个人又有什么意思?” 说到这里,阿七心中有些难过。李重元身为一国之君,不是他想去哪就能去哪,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 “我听说当年太祖皇帝与皇后也曾经一起去过伽愣山,还在山上小住过。虽然我们不能一直待在那里,小住两天还是可以的。” 虽然只能小住,阿七听了也是非常高兴。 “那就一言为定。我等你什么时候带我去你长大的地方。” 说完,阿七踮起脚尖在李重元的嘴唇上轻轻的点了一下,然后满含深情的看着李重元。 李重元如遭雷击般立在当场。没想到女孩子的嘴唇可以这般的柔软,身上还有一种淡淡的清香。 “那个刚刚太过匆忙,没来得及细细品尝。可不可以再来一次?” 阿七笑呵呵的逃了出去。 “美得你。今日的已经用完了。下次得看本姑娘的心情。” “朕命令你赶快给我回来。” “如果你用皇上的身份压我,我是不敢不从的。不过就不要指望我以后真心实意的对你。要是李重元叫我,那我可不答应。” 阿七说完,一脸调皮的看着李重元。 “唉,这哪是小女子,这分明是折磨人的小妖精。” “小妖精?这个词我喜欢。以后我就是你迷人而又折磨人的小妖精。” 阿七靠在门上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李重元。 无可奈何的李重元只好摆摆手让阿七离开。 过了好久,李重元才将心中的热情慢慢平息。 随之想到的,是刚刚唐毅写给齐礼的信。 当初在回京城的路上,杜卫曾经说过,皇爷爷是因为受到某种压力,才废的太子。从皇爷爷主动找到唐毅让他弹劾太子这件事来看,皇爷爷废太子也是逼不得已。 那会不会是有人施压的呢?如果真是这样,那施压之人岂不是手眼通天,连当今皇上都可以逼迫? 第36章 冰山一角 萧战的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就将废太子后三年内升迁的朝廷官员的名单拉了出来。 “陛下,一共有十人官职得到了明显的升迁,其中包括先帝。他在太子被废的次年被册封为太子。” 李重元拿起名单粗略的看了一眼,发现有很多熟面孔。唐毅、齐礼自不必说,上面甚至有莫问天、慕容夺两人。难道这两人当年也参与了? “这是所有人员的名单么?” “回陛下,朝廷对每位官员都有考核,但凡升迁,必须考核出色才可以。这几个人的升迁并没有考核的记录,而且升迁的幅度比较大。” “当初朕登基之前,张彦超是支持朕继承皇位的。” “没错。他是第一位发言支持皇上的朝中大臣。” “好,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李重元盯着手里的这份名单,陷入了沉思。 京西吏部尚书府,张彦超刚刚处理完一件公务,伸个懒腰刚想上床歇息,突然看见书房的门不知道何时打开,门口正站着当今的圣上李重元。 张彦超赶忙下跪叩头,口中喊道:“不知陛下光临,臣失礼。” “张大人请起。刚刚见大人处理公务入了神,朕也就没有出言打扰,希望没有吓到大人。” “陛下这么说臣实在是愧不敢当,臣也只是尽了本分而已。陛下深夜来此,想必是有事想要问臣。” 李重元微微有些意外。张彦超好像知道自己会找他,所以他一点都不吃惊。 “没错,朕这次来是想问问二十年前的一桩旧事。” “陛下终于来了,臣等你多时了。” 张彦超的话让李重元更加意外。 “看来你早就知道朕要来,并且知道朕为何而来喽?” “陛下找臣,估计是为了二十年前废太子的那件事吧?” “没错。希望你能据实回答。” “二十年前,唐毅找到臣,说太子秽乱后宫,要弹劾太子,又恐自己人微言轻,所以要臣陪他一起上书弹劾。臣当时身为御史,虽然职责是监督百官,但是对于无稽之说向来不加以理会,便一口回绝。但唐毅说这是陛下的旨意,臣当时就明白陛下有废太子之意。” “所以你揣摩上意,与唐毅联名弹劾太子,以此作为晋升的资本?” 李重元带着怒气的问道。 刚刚标榜自己对于无稽之说不加理会,转过头就与人栽赃陷害太子。 哪知张彦超摇了摇头。 “陛下的说法对也不对。” “对就是对,不对就是不对,何来对也不对?” “我与唐毅一起弹劾太子这个陛下说的是对的。但却绝不是因为唐毅说的理由,所以说陛下的这个说法是不对的。” “那你弹劾太子的理由是什么?” “结交朝中重臣,施恩边将,有不臣之心。” 张彦超这句话一出口,李重元大吃一惊。 “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臣当年身为御史,经常去边关巡视,当然是有确切的证据才敢上书。” “你是说,在你与唐毅他们一起上书之前,你已经给陛下单独上过奏折?” 张彦超点了点头,“没错。我给陛下上的密报。可是不知为何,陛下始终没有理睬。后来唐毅找到我,我也就顺水推舟与唐毅一同上书。” 不知为何,李重元听到这个消息后,内心有些难过。自己一直尊敬的父王,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结交重臣尤其是领兵的边将,这可是死罪。 “当时皇上就没跟你们解释,为什么要废掉太子?有没有可能跟你上的那道密折有关?” “这个臣就不太清楚。只是宣布太子被废的时候,太子并没有为自己辩解。陛下也还仁慈。如果是因为我说的罪名,恐怕太子未必能去得了洛州。” 李重元当然明白,如果是蓄意谋反,恐怕事情难以转圜。 突然间,李重元脑海中灵光一闪。 有没有可能皇爷爷发现父亲有不轨之心,然后以父亲秽乱后宫的名义,废了他太子的称号,改封赵王。 这样,既废了父亲的太子之名,又保住了他的性命。 想到这,李重元心中有些替父亲感到庆幸。如果真的是自己想的那样,那父亲能保住性命就藩洛州,已经是一件幸事。 可是父亲本就是太子,皇位早晚是他的,为何他会急在一时?这让李重元百思不得其解。 “张大人,既然你知道这些事情,为何不早日告诉朕?” “陛下,显德皇帝有旨,如果陛下没有亲自找到我询问当年的事情,臣就当什么事情没发生过,更不能将当年的事情说出去。” “你是说我二叔也知道这件事情?” “先帝当然知道。人们都认为先帝是平庸之辈,可是若论权谋水平,先帝不逊于欣朝历代皇帝。很多事情他都知道,只是他不愿意去做。这些事情就留给你了。” 又一个二叔留下来的人。先前彭秦是这样,如今又来个张彦超。 通过与张彦超的交谈,李重元已经大致捋清了当年事情的真相。 父亲秽乱后宫,德不配位这件事情根本是子虚乌有。太子之位被废另有原因,只是这个原因根本不能公之于众。 想到这里,李重元甚至没有了继续追查下去的勇气。 本来是想还父亲一个清白,可是真正的原因有可能比那更不堪。看似弹劾他废了太子之位,实际上皇爷爷是为了保护他。 “张彦超,朕不能听信你的一面之词。可有人能证明你所说的事情是真的?” “陛下,先帝曾告诉我,有关当年的事情,都封在一个锦盒里,放在乾元宫陛下龙床正前方第二块金砖下面。还有陛下可以去查查,太子被废后,超中有哪些大臣还有便将被查处。” 张彦超的意思已经很明显,被查处的那些人,便是当初太子结交的那些人。 事情越来越接近真相,可是李重元内心却越来越难过。 太多事是自己不敢想也不愿意相信的。 可是没有人逼着自己去追查当年的事情,所有的这一切都是源自于自己对父亲的爱,想要为他讨回公道。 这有错么?为人子,不就应该这样么? 第37章 接近真相 “如果李重元找到你,并且追查当年他父亲被废太子的事情,把这些告诉他。” 回到皇宫的李重元,反复咀嚼着张彦超说过的这句话。 二叔早已经算好了自己一定会追查这件事,也一定会找张彦超。如今的李重元,就好比在寻宝。拿着二叔留下的藏宝图,一步步寻找宝藏。 李重元看着地面上藏着秘密的金砖,心里一直在犹豫。 如果打开,真相自己能承受么? 思虑再三,李重元还是决定揭开秘密。 虽然事实很残酷,但是真相更重要。 拿出锦盒的一刹那,李重元的双手甚至有些颤抖。 因为他知道,打开了这个锦盒也就意味着打开了自己父亲的另一面。 揭掉盖子,最上面的是一个信封,里面有一封书信。 “重元,如若你亲见此信,我已亡矣。然你心中必有疑惑不能释怀,此间物件或许能为你答疑解惑。赵王作乱,人证物证俱在。父皇网开一面,实是因为爱之深。可也正因为如此,埋下祸端,乃至我不得不韬光养晦以求自保。朝中大臣忠心者寥寥,吴王、齐王亦不可轻信,前路迢迢,吾侄用心以行之。” 看到这封书信,李重元莫名的有些感动。自己与二叔从未谋面,可是却被二叔如此信任。一种为知己者死的情绪在重元的胸中激荡。 二叔如果不是感受到了某种威胁,相信以他的能力,应该会有更大的成就。 再往下看,是一份奏折,里面的内容与张彦超所说一模一样。看纸张的新旧程度应该在十几年以上。 还有一些大臣的供词,往来的书信等。 所有的这些全部表明,自己的父亲确实在策划一场政变。 这个发现让李重元沮丧无比。他一直以来的信仰,在此刻轰然崩塌。他甚至觉得父亲故意找到慕容夺,说自己是他外孙这件事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李重元不敢想象。 如此的皇家丑闻难怪皇爷爷会用他秽乱后宫来做为废掉他太子之位的理由。或许只有自曝家丑这种,才能让人相信,才能顺利的废掉他的太子之位。 这么大的事情,作为皇爷爷的心腹重臣,一个可以把命交付的人,彭秦会不知道? “来人,召彭秦入宫。” 大约半个时辰,彭秦来到了乾元宫。 “臣,彭秦,拜见陛下。” “彭秦,不用多礼。我来问你,我父亲当年被废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李重元已经打定主意,如果今天彭秦不能给给出令他满意的答案,他会让彭秦血溅当场。 “回陛下,具体详情臣确实不知。秽乱后宫应该是不存在的。不过废太子的前两天,有一日夜间,太子奉诏来到了乾元宫,正好是臣当值。好像皇上与太子发生了争吵,吵架内容不得而知。只是皇上之后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李重元听完心中又是一惊。事情已经越来越复杂了。难道父亲的血统并非完全的汉人血统? “彭秦,你可曾听说朕的皇祖母是哪里人氏?” “未曾听说。你的皇祖母几乎很少出宫。我在后宫二十几年,在她去世前,也只见了两次面而已。” 皇祖母如此不喜欢抛头露面,要么她低调内敛,不喜张扬,要么就是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长相从而怀疑自己的身份。 这个疑问看来只有自己的师傅能解答了。 李重元现在得到的这些线索支离破碎,彼此毫无关联。 现在就缺一条线,将所有的点串起来。 当初自己的父亲搞了这么多事,就是为了造反。即便已经被贬为赵王,仍然设计让慕容夺为自己登基摇旗呐喊。 这样一个充满野心的人怎么会舍得自杀?难道这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就是为了让我替他追查这件事,替他报仇? 还有那个毒杀唐毅的人,他又会是谁? 越是接近真相,李重元越是迷茫。脑袋如同浆糊一般混乱不堪。 彭秦退下后,李重元强迫自己上床休息。 他已经暗下决心,一定走一趟伽愣山,问一问师傅,当年的实情究竟如何。 隔日早晨,李重元照常来到太后寝宫请安。 让李重元感到不自在的是,施华年也在。小姑娘倒是神态自若,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 “太后,朕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可能要出宫一趟。” 慕容婉儿听完愣了一下。 “陛下,国事要紧。什么事情差人去办就可以了。” “太后有所不知,此事涉及到皇家颜面,不能假手他人。” 慕容婉儿十分为难。皇帝私自出宫,未有先例。万一出了纰漏,国家恐怕就要陷入瘫痪。 “陛下如果非要出宫,还是多带些人手,不然哀家怕陛下受到伤害。” 李重元轻声笑了起来。 “太后,普天之下,如果有人能伤害到我,不会超过五个人。您就放心吧。” 慕容婉儿将信将疑,可是看到李重元态度坚决,也只好同意。 “陛下如果出宫,朝中大事如何处置?” “太后可对群臣说我生病,由您代替我处理朝政。” “不知陛下要去多久?” “多则半月少则十天。” 出了太后的寝宫,照例还是由施华年出来相送。 “陛下要去哪里?”施华年突然之间问了一句。 “既然你这么感兴趣,不妨猜一猜。” “陛下来自洛州,那里是你生长的地方。不过家里现在没人,所以你应该不是去那里。陛下从小就被送往伽愣山学习,那里应该有你的长辈。刚刚陛下又说事关皇家颜面,八成是那个地方没错了。” 李重元惊的目瞪口呆。 仅仅凭几句话就能猜出自己去哪里,施华年简直聪明的离谱。 “从你的表情我就知道我猜对了。我会跟姨母说,我要跟你一起去。” 施华年这句话让李重元更加不知所措。 “你…你跟着我…干什么?” 应对女人本来就没什么经验的李重元,碰到施华年这样的古灵精怪的女孩,更加不知道如何是好。 “很简单啊,姨母既然想让我嫁给你,一起外出是增进感情最好的方法,我这么说,姨母会同意的哈?” 施华年适时地搬出了慕容婉儿,这样李重元更加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看着施华年蹦蹦跳跳的返回了太后的寝宫,李重元只能愣愣的一个人站在清晨的阳光里。 第38章 醋海翻波 “阿七,我要离开皇宫一段时间,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 李重元看着忙碌的阿七,还是忍不住告诉了她。 “去哪?多久回来?” “去趟伽楞山,找我师傅确认些事情。” 阿七听说李重元要去伽愣山,眼睛里的光瞬间就黯淡下来,整个人也变的没了生气。 “好的陛下,自己一个人注意安全。” 李重元看到阿七的样子,心中也有些异样。 “帮我收拾下行李,带几样换洗衣服。” 阿七并未回话,只是默默的忙碌着。过了一会儿递给了李重元一个包裹。 李重元并未伸手。 “什么意思?” “给你的包裹,里面是换洗衣服。” “你几时见过皇帝自己拿包裹的?” “那我应该交给谁?”阿七愣愣的看着李重元。 “我不知道,你看着办吧。” 说完李重元便向宫门外走去。 阿七赶忙跟在李重元身后,“陛下,这个包裹你要是不拿,我应该给谁呀?” 李重元根本不理,仍然自顾自的前行。 两人一前一后奔着皇宫的大门走去。 此时的阿七焦急万分,略带哭音的说道:“陛下,你还是拿着吧。不然我可要马上走出皇宫大门了。让人看见可是死罪。” “你就替朕拿着吧。” 说着话,两人已经走出了宫门,来到了皇宫外面。 看着身后的皇宫,阿七有些不敢相信,整个人变的欣喜异常。 “陛下是说要带我去伽愣山么?” “如果你不想去,我现在可以把你送回去。” “想去,想去,当然想去。” 阿七已经笑的合不拢嘴。 “刚刚是谁满脸的不开心,这会儿又喜笑颜开的?” “人家是女孩子,当然可以了。谁让你刚刚不告诉我要带我去。” “先随我去趟听春雨,让李准给你准备些寻常的衣物,再雇架马车。” 阿七甜甜的看了一眼李重元,她没想到李重元会这么细心。 “你是开始就打算带着我去,还是后来看我不高兴才临时决定带上我?” “有什么分别?” “分别很大。” 阿七满脸希冀的看着李重元,甚至有一点点的紧张。 “当然是…” 等来等去却没有了下文,这让阿七有些气恼。 “是什么,你快说啊。” 一边说阿七一边想用手去拽李重元的衣角。 “一个宫女,对皇上这么拉拉扯扯的不太合适吧?” 两人同时抬头,街边不远处,一个少女眼带愠色的看着他们。 “她是谁?怎么知道你是皇上?”阿七一脸不解的看着李重元。 李重元脸上神色尴尬无比。他以为施华年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真要随自己去伽愣山,还早早的在此相候。 走到近前,李重元对阿七说:“她是施华年,太后的外甥女。” 阿七立刻行了一礼,“施姑娘好。” “陛下,我可从未听说过你身边竟然有个关系这么好的宫女,长的还如此标致。”施华年并未理会阿七的施礼,而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李重元。 李重元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 与你也只不过才见过两面而已,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我与陛下从小一起长大,所以私下里会随便一点。” 电光火石之间,两个女孩已经过了一招。阿七稍稍占了上风。 “施姑娘,你为何在此?” 李重元想赶快结束她们两个之间的话题,便随便问了施华年一个问题,没想到却惹火烧身。 “你难道忘了我曾经跟你说要跟你一起去伽愣山的么?” “原来陛下已经有人陪了,那奴婢是不是可以回去了?”说完,阿七作势欲走,被李重元伸手拦住。 “我以为施姑娘只是开玩笑的。” 李重元现在已经非常头大。 “我怎么敢跟皇上开玩笑?我可没那么大的胆子。是要诛九族的。” 施华年见阿七发脾气,李重元那么紧张,心中火气上涌,说话声音也大了起来。 李重元脸色一沉,“二位姑娘如果只是顾着发脾气斗嘴,恐怕我们就没希望去伽愣山了。”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各自沉默不语。 李重元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看来要想让她们和谐相处,必要的手段还是要用的。 三个人各怀心事,很快就到了听春雨。 李准从小就与李重元在一起,对于阿七天然有种亲近感,所以不知不觉就与阿七交谈的多了些。感觉遭受冷落的施华年另辟蹊径,竟然对铁孤烟的玄铁重剑产生了兴趣,不住的问东问西。 趁着没人的空档,李准偷偷的问李重元:“少爷,那位女孩也要跟着你去伽愣山么?” “是啊。没办法,非要跟着去。” “少爷,这一路山高水远,阿七与那位女子平素也不方便抛头露面,您身边总得有个为你们安排衣食住行的人,就让我陪你们一起吧。” 李准说的很有道理。这么多年,每逢出门,都是李准在安排。 “好,那本少爷就什么都不管了,一切都由你来操持。” 说完,李重元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 这时候铁孤烟推门走了进来。 “公子,上次你曾说过,要指导我的武功如今可不能再耍赖了。” 李重元轻声笑道:“你现在的打扮就跟我们比较接近了。至于功夫么,我倒是觉得你现在的铁剑过于沉重,你的内功又没有那么深,这让你在对敌的时候身法凝滞,反应过慢。对付跟你武力相当的人,可以凭借重剑的优势占领上风,如果遇到比你强的,恐怕你会吃大亏。” 铁孤烟若有所思的看着李重元,“公子的意思是让我换轻一点的?” 李重元点了点头,“你的重剑材质不错,锻造工艺一流。只是太过沉重。你可以再去找那人,让他帮你去掉一些重量,然后重新锻造一把。” “这柄铁剑是我师傅亲自为我锻造的。当年师傅在沙漠中昏迷,是我将他救到家中。后来看到我家中有颗陨石,便从中提炼出一块陨铁,为我打造了这柄重剑。” “怪不得我见你的这柄重剑材质与寻常铁剑大不相同,原来是陨铁。你师傅叫什么名字?如何失踪的?” “家师姓尹,讳秋水。五年前来到中原,至今音信全无。” 李重元将这个名字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并没听说过。可是看铁孤烟的武功招式,还有铁剑的锻造手法,尹秋水不应该是一个籍籍无名之辈。 难道“尹秋水”只是一个假名字? 第39章 化敌为友 李重元领着李准、铁孤烟,带着施华年还有阿七浩浩荡荡的前往了伽楞山。 李准与铁孤烟两人骑着马走在前面,李重元不疾不徐的跟在马车的一侧,阿七与施华年坐在车里。 两个女孩彼此对视谁也不让着谁。 “我姨母可说了,这次来让我跟陛下好好培养感情,回去就让陛下与我成亲。” “陛下跟我说的可是他假意应承太后,可没说要跟你成亲呀。” “不跟我成亲他也不能娶你。一个来历不明的宫女,就算他肯,那些大臣们也未必同意。” 听到施华年的这句话,阿七突然有些伤感。 “我又何尝不知他不会娶我。可是情不知所起,知时已经深陷其中。” 施华年心中一动,好一句情不知所起,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那日他站在日光下,浑身洒满了金光,看的人目眩神迷,不能自拔。还不是一样爱上了他。 “唉!他能知道这里有两个女人为他牵肠挂肚么?” 施华年隔着马车上的薄纱看着车窗外的李重元,喃喃的说道。 “陛下聪明绝顶,做事颇有章法。唯独对这男女之事知之甚少。可能他自己都未必知道自己真正喜欢什么。” 阿七顺着施华年的目光看向李重元,眼里满是隐忧。虽然李重元不止一次对自己表露心声,可是她不确定那是不是男女之间的情爱。 “我是不管不顾的一定要嫁给他。哪怕他有别的女人,即便我不能成为皇后,这些也不能妨碍我跟他在一起。” 施华年的话坚定而决绝。那种明目张胆的喜欢一览无余。 阿七何尝不是跟施华年一样的想法?只是她只能放在心里。她怕有些话一旦说出来,就不灵了。 “阿七,你多大?我觉得我们应该联起手来,再不让他去找别的女孩。” 施华年突然就想通了。既然自己没办法将阿七从李重元的身边赶走,还不如与对方化敌为友,合力保护自己的家园。 “我刚年满十八。你呢?” “姐姐,我刚刚十七。” 施华年甜甜的叫了一声姐姐,便上前挽住了阿七的手臂,两个人高兴的坐在了一起。 “姐姐,他小时候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他呀,小时候晚上最不爱睡觉。每次睡觉之前,王妃都要好好哄上一哄。早晨还赖床。我就经常偷偷溜进去揪他的耳朵把他叫醒,几乎每次他都会哭鼻子。” “要是我也会揪他的耳朵。脸我是不舍得的。看他那个样子,小时候也应该生的好看。” 阿七看着施华年,轻笑着说道:“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耳朵你也未必会舍得揪。” 本就有些羞涩的施华年此刻脸上如同火烧一般。 “姐姐这是在取笑我么?刚刚也不知道是谁一脸甜蜜。” 说完,伸出手指戳到阿七的腋下。 阿七忍不住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骑在马上的李重元一直注意倾听马车内的动静,很怕两个人在车里吵起来。 突然传来的笑声却让李重元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可还好?” “你觉得怎样才算好?”阿七拉开窗帘笑嘻嘻的看着李重元。 “是不是哭哭啼啼披头散发的才符合现在的场景?” 看着如同亲姐妹的两个人,李重元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跟华年以后以姐妹相称了。再想要欺负我,你可要好好想一想了。” “你们的转变也太快了,我还一直担心你们在车里会吵起来。” “真要吵起来,你会帮谁?”施华年笑吟吟的看着李重元。 “你让皇上做选择?皇上当然是全要了。” 李重元见两人已经握手言和,心中放松不少,便开起了玩笑。 “姐姐,这就是你刚刚说的对男女之事知之甚少?如果他要是开窍了,皇宫大内怕是住不下了。” 李重元的一句话让阿七也有些猝不及防。 “好妹妹,我哪知道他会这样?他来皇宫的这些日子可是老实的很。怎么遇见你便成了这个样子?” “姐姐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可就不客气了。” 说完,施华年拖住阿七的手臂,然后开始给阿七呵起痒来。 阿七笑的花枝乱颤整个人软的如同面团一般躺在了马车上。 “好…妹妹…饶…哈哈…饶了我吧…哈哈哈!!” 李重元摇了摇头。女人心海底针,刚刚还担心要不要雇两架马车,省着他们吵起来,现在两个人竟然如此的好。 李重元双腿夹了夹马腹,与李准两人并驾齐驱。 “少爷,是不是有些多虑了?”李准笑嘻嘻的看着李重元。 “确实。两个人现在好的好像一个人。你估计大概几日能到伽楞山?” “我们以前从洛州出发,大概需要三日。现在大概需要五日左右。少爷放心,这一路有我,一定会把你照顾好。你就负责谈情说爱就可以了。” 李准一边说还一边挤眉弄眼。 李重元回头看了一眼马车,不禁苦笑道:“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古人会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早晨两个人刚见面的时候恨不得致对方于死地,现在好的如同一个人一般。” “少爷,这我可就帮不了你了。铁孤烟也一样。憨直的如同棒槌一般,每日琢磨的都是如何提高武力。” 李重元看向铁如烟,果然如李准说的那样。对于李准的调笑,他根本不放在心上,心思好像根本不在眼前。 “你不要笑话铁孤烟憨直。我们这几个人里,顶属他过的简单纯粹,将来也可能只有他没有世俗的烦恼。” 铁孤烟眼里的纯净,让李重元羡慕不已。 “可是少爷,这世界本该如此,他这样出世之人,体会不到世俗的快乐,又有何意义?” “我们在质疑他出世的意义,他或许也在想我们为何要自讨苦吃。各有各的缘法。还是好好想想为何前面会有这么多人拦住我们吧。” 李重元的话让李准心中一惊。 刚刚离开京城,竟然前面就有人拦路。向前看时,果然前面有十几个人拦在了路上。 李准在马上抱了抱拳,“几位英雄为何如此?” 那几个人并未搭理李准,眼睛始终停留在铁孤烟的身上。 “你,下来。” 一个带头模样的人指着铁孤烟说道。 第40章 拦路抢劫 李重元冷冷的注视着拦路抢劫的这十几个人。说道: “铁孤烟,这位大爷好像看上你了。少不得你要去亲自接待接待了。” 见铁孤烟仍然一脸漠然,李重元不得不出声提醒。现在他还无法判断这十几个人的来历,只能让铁孤烟先探探虚实。 马车里的施华年与阿七见马车突然停下,便探出头来向前方观望,碰巧被那十几个人看到。 “大哥,后面马车上有两位美娇娘,哥几个去玩玩。”一个长相猥琐,一条刀疤从鼻尖处一直延伸到下颚的男人流着口水说道。 “别惹事生非。天香楼什么样的女人都有。” “大哥,喝了这么多年边风,如今来到这花花世界,你怎么能不让我快活快活?再说天香楼的女人哪有他们嫩。” 李重元心中冷笑,一会儿剥了你们的皮,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嫩。 刀疤脸跳下马来奔着施华年他们走去。当走过李重元的时候,被他用马鞭拦住。 “这位爷,雨后湿滑,不小心您再失足滑倒,岂不唐突了佳人?” 刀疤脸抬头望了望天,“少他妈废话,青天白日的,哪他妈下雨了?滚开,惹恼了军爷,一刀捅你个透心凉。” 李重元右手快如闪电直接掐住刀疤脸的鼻子然后一拧一甩,刀疤脸直接摔在了地上。 “刚刚还劝你不要唐突了佳人,现在你就跌倒在地。现在抬头看看,是不是下雨了?” 刀疤脸被摔的七荤八素,涕泪横流,哪还能分辨出方向? “大哥,有人打我。” 一直盯着铁如烟的那个人被刀疤脸的这一嗓子吓了一跳。 “二弟,你怎么躺在了地上?哪个打的你?”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众人都没反应过来。 马上的十几个人见刀疤脸挨了打,每个人都抽出了腰间的配刀,动作整齐划一,连抽刀的手法都一样。 李重元看着他们,陷入了沉思。 动作干净利落,一看就是训练有素。武器是制式军刀。结合刚才刀疤脸说的话,这些人是边军无疑。 可是这些人为何入京? 领头之人见兄弟们亮出了兵器,立刻下令:“一个不留。” 十几个人立刻散开,分成三个队形。两队从两侧迂回直扑施华年他们,另一队向着李重元逼近。 “铁如烟,留一个活的。” 李重元说完,抛出马鞭,然后身体腾空而起,在空中对着两侧的骑兵轻飘飘的各拍出一掌。那两队骑兵好像喝醉酒了一般,身体在马背上歪歪扭扭,最终全部摔下马去无声无息的躺在了地上。李重元的马鞭穿过刀疤脸的胸膛,将刀疤脸牢牢的钉在了地上。 李重元从空中缓缓落下,淡淡的看着那个带头大哥。 施华年在车里看的已经眼泛桃花。 “姐姐看见了么,相公的身手简直太好了。” “华年,好歹你也是大家闺秀,应该端庄持重一些。还是叫公子比较好。” “我不管,我就叫相公。反正我是迟早要嫁给他的。相公,你的功夫好帅。” 谁也没想到施华年竟然会大声喊出来,阿七赶忙用手掩住施华年的嘴巴。 “别喊了,我都要丢死人了。” 李重元在马上听到施华年的叫声差点没从马上滚落下去。 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她的相公?施华年古灵精怪从来不按常理出牌,他是一点办法没有。 “看来以后我该称公子为老爷啦。只不过这老爷太年轻了些。” 李准看着李重元,开口说笑。 铁孤烟取下背上长剑,向前面走去,指着那位带头大哥说道:“你在旁边等我一会儿吧。” 刚刚失去兄弟们的大哥悲痛欲绝,带着哭音喊道:“为何?” “公子说了,要留下一个。我想了想,还是留下你比较好。” 那个人气的差点一口鲜血喷在地上。 “狂妄。” 说完,那人抽出腰刀对着铁孤烟劈下。 如果是普通人,此时已经被带头大哥的刀劈成了两半。 可铁孤烟非但不是普通人,还是个高手。 铁孤烟轻轻一侧身,反手一个手刀切到带头大哥的后脖颈处,带头大哥立刻委顿在地昏了过去。 剩下的那队骑兵见自己朝夕相处的兄弟们顷刻间全都毙命,像疯了一样冲了过来。铁孤烟重剑一挥,那几人来不及抵挡,全部被斩于马下。 场面过于血腥,吓的施华年与阿七赶忙放下窗帘躲进了车中。 过了好一会儿,那位带头大哥缓缓醒来,见自己被五花大绑,立刻怒目相向。 “你们杀了我吧,让我跟我的兄弟们在一起。” “你不要着急,他们会等你的。不过我想问你几个问题,我满意了,让你快点走。不满意的话,你不但走不了,还会生不如死。” “郭某与兄弟们一起出生入死,他们死了,我绝不独活,还望公子成全。” 那人说着说着竟然流下泪来。 李重元有一点点的后悔,刚才不该出手那么狠辣。可是一想到他们的所作所为,便立刻变的心硬如铁。 “杀你们的原因有三。第一,光天化日之下拦路抢劫。第二,见色起意。最后一条,对手无寸铁之人竟然拔刀相向。你们身为保家卫国的边疆士兵,竟会做出此等恶行,罪不可赦。” 这些话李重元说的义正言辞,那个人羞愧难当。 “我问你几句话,希望你能如实回答。答案令我满意,我会让你死个痛快。否则,这些人的兄弟姐妹、父母双亲都会给他们陪葬。” 听了李重元的话,那人惨然一笑。 “在这人世间,我们早就是一群死人。你又如何找到我们的兄弟姐妹、父母双亲?我们早已经没有了名字,有的只是代号。” 李重元看他的样子不似说谎,可是他说的话又确实让人匪夷所思。 “你是说你们在这世上已经不存在了,这是为何?” “在官方的记录里,我们早已经阵亡。家人们已经收到了抚恤金。过去已经跟我们毫无瓜葛,未来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我们才不怕死,明白么?” 李重元这才理解,为什么刚才那些人冲锋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决绝。 第41章 肺腑之言 “我来问你,你属于哪路边军?谁人让你们阵亡又出现在这里?此种情况在边军中偶然还是经常出现?” 李重元一连问出了三个问题。军队中如果出现这个问题,可比朝堂上两个大臣吵两句嘴严重的多。 “我看公子气度不凡,不是世家子弟便是豪门贵族。知道这些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平白还给家中增加危险。我们这拨十几个人,像这样的不知道有多少。这些人出来执行任务,如果任务失败,是不能活着回去的。否则,会连累家人。” 那人脸上写满了绝望。是那种无论生与死都不在意的绝望。 “所以不论我是否放了你,你都不会活着回去?” “我早已经是个死人。所以什么时候死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只是埋在哪的问题。你放了我我去哪呢?如果让组织知道我还活着,那死的就是我的家人。” “好,既然如此我不再询问。不过,我向你保证,以后军中不会再出现类似情况。” 说完,李重元在绑着那人的绳索上轻轻一捻,便将那人放了出来。 “是生是死,你自己决定吧。” 那人有些不敢相信的看了看李重元,眼神中有悲伤,沮丧,不甘心,更有深深的迷茫。嘴唇颤动了半天,终究一句话也没说出口,上马疾驰而去。 “公子,这么放走他了,会不会找人回来继续攻击我们?” “无所谓了。他的灵魂早已经死了,活着也是行尸走肉。你与铁孤烟将这些人掩埋,好歹别让他们曝尸荒野。” 所有事情处理完后,他们继续上路。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官道上一匹马在路边吃草。 “这不是刚刚那人骑的那匹么,怎么出现在这儿了?” “李准,你往那树林里看一看,是不是有个人挂在了树枝上?” 李准顺着李重元手指的方向仔细看去,果然有个人双脚腾空的挂在了树枝上。 将那人从树上放下,果然是刚才离开的那个人。他终究还是走上了绝路。 “公子,他拳中好像有什么东西?” 李重元掰开那人的手,果然见手心握着一个金色的小饰物。拿在手里仔细把玩,能看出这个饰物应该是一个小动物。 只是这个动物长相奇特:乌龟一样的身体竟然长着一颗龙头。 “你们可曾见过这样的动物?” 李准与铁孤烟摇头否认。 “如果少爷都不认识,那就更不要问我了。我怎么能比少爷还见多识广。” “我久居大漠,更不知此等物件。不过看这刀工还有雕像的风格,应该不是汉人的手笔。” “你是说有可能是蛮夷人刻的?” 铁孤烟点了点头。 这句话让李重元心惊不已。 这些边军驻守边疆,手里怎么会有夷人的东西?而且这雕像刀工熟练,图像精美,显然不是寻常夷人之物,这雕像在这个人手中究竟有何用? 李重元百思不得其解。最怕的一种情况就是:这是他们组织的信物,用来彼此相认。如果是这样,那问题将十分严重。 能让边军死亡然后出现在京城,手里还有蛮夷之物,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李重元命李准将这个人就地掩埋然后重新上路。还是按照原计划继续向伽楞山进发。 京城不管发生什么,有皇太后在,还有自己的三叔、四叔。 皇宫内还有彭秦、萧战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直觉告诉李重元,自己父亲的这件事比任何事都重要。只要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弄清楚了,其他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公子,你说刚才自尽的那个人是不是有意的?” 阿七隔着窗帘跟李重元聊了起来。 “何以见得?” “这条路少有人走,他估计我们是往这个方向来,所以故意在林中自尽,怕我们不注意,然后将马放到路边吃草。” “姐姐,想不到你的心思这么细腻?”施华年夸赞了一句阿七。 “阿七说的有道理。如果是这样,他手里的那个饰物也是他故意放下的。” “他是想提醒你,让你根据这个饰物往下查。这样他就不用违背诺言,也将秘密告诉了你。” 李重元不禁摇头苦笑:“想不到那个人还粗中有细。” “或许他也有他不得已的苦衷吧。” 人生在世有太多的不如意,全靠咬牙坚持才能一路前行。 “公子,我们今日行到惠州,晚上在惠州休息一晚。然后乘船沿长河逆流而上,大概一日到达庆州。出庆州一路向北便可到达伽楞山。”李准高声说道。 “全部由你安排便可。” 几人一路前行,傍晚时分到达惠州。 “公子,惠州可有什么好吃的?” “不知道。衣食住行所有的一切你可以问李准,全部都是他在安排。不过我知道,当年太祖武皇帝就是在这里度过长河打到了对面,统一了全国。” “相公,那这里可是龙兴之地啊。” 施华年突然说出来的一句话,李重元听红了脸。 “施华年,如果你再管我叫相公,我立刻让李准把你送回去。” “早叫晚叫有什么分别?反正我这辈子只有你一个相公。何况你已经答应了太后要与我相处一段时间,那就证明你并不是很讨厌我呀。” “华年妹妹说的很对呀。你身为皇上,注定不能只有一个女人,那我们当然要先下手为强了。” “要这么说,你们还很为我着想喽?” “那是自然。我已然想开,只要你心里有我,并不介意你有别的女人。但是我们一定要替你把关,对你不好的,即便美若天仙,我们也绝不容她,是吧华年妹妹?” “姐姐说的没错。” 两女一唱一和,就将李重元的婚姻大事定了。 “我师傅曾经告诉我,说我一生孤苦。可是我却偏不信。我要与命运争个长短,与老天比个输赢。即便最后输了,也无怨无悔。可是你们没必要陪我一起。万一师傅不幸言中,恐于你们不利,到时候我也满心伤感。阿七与我青梅竹马就不必说了。反倒是华年你,我怕你跟在我身边白白丢了性命。” 第42章 长河献祭 “如果你觉得我只是一个寻常女子,那恐怕你就大错特错了。华年自幼读书,做人的道理也懂一些。如果是我心爱之人,即便他是聋是哑,哪怕是个乞丐、穷鬼,我也会真心待他。我不爱之人,哪怕他家财万贯我也绝不会多看一眼。” 李重元听完有些动容。 “还有,我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要跟我爱的人在一起。所以你说的什么怕我身死,在我这根本不存在。如果不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对我来说才是真的生不如死。” 听完施华年的这些话,李重元沉默不语,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 李准给找了一个靠近长河的客栈。 夜晚来临,华灯初上,长河岸边的酒楼茶肆全部营业,人们一边聊天一边欣赏着长河的夜景。 李重元带着李准还有铁孤烟也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三人还点了一壶酒几个小菜边吃边聊。 “少爷,咱们久居洛州,这么宽的河还是第一次见。铁大哥来自沙漠,怕也很少见到吧。” “这是我这辈子见到过的最多的水。” “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你铁大哥的样子,大热天身上穿的羊皮袄,扛着玄铁重剑,身上一股大漠风沙的味道。” “大漠风沙是什么味道?” “这都不知道,当然是旱(汗)味了。” 李准恍然大悟,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我们那有时候一个月都不下一滴雨。洗澡是很奢侈的一件事情。” 这时候岸边突然传来一阵欢呼,还有很多人向岸边奔去。 李准趴到窗户上向岸边看去,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碰巧小二上菜,于是李准开口问道:“小二哥,为何岸边那么多人?” “客官是外地人吧。今天是初一,每个月的这个时候,惠州那些靠水而生的人都要祭拜水神。” “一般都用什么祭拜?如果每月都有,也是笔不小的花销。” “猪羊鸡鸭不一样。偶尔也会有人。” 李重元听到店小二的话来了兴趣。 “小二哥,谁家能这么狠心将亲人活活献祭?” “客官,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献祭的人都不是本地人。很多都是外地来的客人,被人蒙翻了然后绑到船上,时辰一到,直接推进河里。一会客官站在这里就能看到。” 李重元突然感觉事情有些不对。 “李准,你跟铁孤烟立刻回去看看施华年还有阿七还在不在客栈,刚刚入住的时候我就看掌柜的一直在打量他们两个。” 很快李准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回来。 “公子,阿七与施华年两位姑娘都不在屋内。” 李重元听完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两人不在屋内难道被人掳了去? 这时铁孤烟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中还提着一个人,正是客栈的老板。 李重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来问你,跟我们一起来的两位女伴现在不在屋中,你可知道她们去了哪里?” “客官,我不知道啊。她们是跟你们一起来的,她们的行踪怎么问起我来?” “掰断他的一根手指。” 李重元实在没有心情跟他绕圈子,一根不行就两根以此类推。 客栈老板如同杀猪一般的嚎叫响彻了屋子,连岸边看热闹的人都向这边张望。 “怎么样?肯说了么?如果我的女伴出了一点问题,你所有的亲朋好友我全部处死一个不留。” 客栈老板听到李重元的话,浑身打了一个寒战。这声音好像催命的令牌,让人不寒而栗。 “我说,我说。他们是被鳄鱼帮的人掳了去,为了今晚给水神献祭。” “他们怎么知道什么时候会来外地人?是不是你报的信?” “我也是没办法呀。我要是不给他们通风报信,早被他们扔到长河献祭了。” “领我去鳄鱼帮。你现在可以祈求上天,让他们保佑我两个朋友无恙,不然你跟鳄鱼帮的人一个也别想活。” 鳄鱼帮的总部就在长河岸边的一处祠堂。门口有两棵柳树,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好像在低声哭泣。 李重元等不及,抛下李准、铁孤烟翻墙而入,直奔大厅而去。 路上见到人直接一掌干翻。 到了大厅,李重元目光森冷,一字一顿的问道:“今日抓来准备献祭的那两个女孩人在哪?” “你是谁?活的不耐烦了?鳄鱼帮总部也敢闯?” 李重元直接对着那人挥了挥袍袖,那人立刻七窍流血倒地抽搐不止,一会儿便没了呼吸。 这一招彻底将厅内所有的人震慑住了。 “大侠息怒,两位女孩完好无损,神婆领着他们在后面梳洗打扮呢。” 一个穿着华丽长相斯文的人赶忙站起来说出了阿七与施华年的行踪。 听到她们没事儿,李重元才放下心来。 “立刻把她们带到这里。” “这…大侠,她们可是河神亲自选中的,小的不敢随便违逆。” 李重元指了指地上躺着的那个人。 “河神你不敢违逆,我就敢了是么?” 看了看地上躺着人的惨样,那人赶忙命人将阿七他们请出来。 见到她们,李重元立刻上前询问:“你们怎么样?” “头疼,浑身无力,其他还好。” “我跟阿七姐姐的症状一样。” 见他们无事,李重元才稍稍心安。转过头来,李重元对着刚才那个人说:“还未请教你是?” “我是鳄鱼帮的帮主江汉生。” “哦,江帮主。请你把贵邦的副帮主啊,长老什么的请到这里来,我有话说。” 李重元的身手有目共睹,谁敢不从?片刻功夫,大厅里进来了五个人。 “我鳄鱼帮帮众大概二百人,副帮主长老加上我一共六人。” “向河神献祭这项活动多久了?谁最先提出来的?为什么会由鳄鱼帮来施行?” “不瞒大侠,原本是没有的。这不长河经常泛滥,新来的大人说是因为河神发怒,必须要给河神献祭才能确保河神心情舒畅。” “那为何让你们鳄鱼帮负责施行?” “这个…这个…” 鳄鱼帮的帮主“这个”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第43章 知府驾到 “既然江帮主为难,那我就不问了。今日是祭奠河神的日子,岸边许多百姓都翘首以盼,江帮主还是跟我走一趟吧。” “今日没有了祭品,让手下去一趟就可以。我在这里置备一桌酒菜,给大侠赔礼道歉。” “就是因为没有了祭品,所以才想让帮主与诸位长老一起现身,不然百姓们失望是小,就怕河神失望。否则河神发起怒来,长河两岸的居民岂不是要遭殃了?” 江帮主见李重元一脸认真,慑于李重元的武力,只好率领手下往岸边走去。 献祭的时间已到,却迟迟不见祭品,岸边上的民众早已经开始聒噪,甚至已经有人开始高声叫喊。 李重元不慌不忙的走到岸边,高声说道:“诸位,由于一些特殊的原因,今日的祭品并没有准备好。不过没关系,鳄鱼帮的江帮主会亲自去跟河神解释。” 说完,李重元一把扣住江汉生的手腕,笑着说道:“江帮主,你会跟河神好好解释的哈?” 江汉生早已经吓的浑身发抖。“大侠,你想要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我不能下水的,我不会游泳。” “我通常只给别人一次机会,没了就没了。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河神说吧,看看他给不给你机会。” 说完,李重元轻轻一甩,江汉生整个人飞了起来。李重元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江汉生到达河中心后,推他的力量消失,江汉生“扑通”一声,掉进了河里。初时还能看到头颅,可是江心水流湍急,三两下后,江面上哪还有人的身影? “我今天把鳄鱼帮的帮主还有长老全部请到了这里。刚刚是江帮主。如果河神还不满意,让他们的副帮主还有长老也一同下去劝劝河神。” 人群开始了欢呼。 “送他们一起下去吧,免得帮主一个人势单力孤。几个人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难得今日是黄道吉日,鳄鱼帮也算为惠州的百姓做了大贡献。”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对于鳄鱼帮的人下河,表现的十分兴奋。 剩下的那几个人早已经吓的簌簌发抖。更有人已经开始磕头求饶。 “我刚刚问了江帮主一个问题:为何献祭河神的活计要交给你们鳄鱼帮来做。可是江帮主并不想告诉我。不知道你们谁知道原因?” “我知道。” 几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李重元随手指了他们中的一个,“你来回答。” 那人浑身颤抖的说道:“长河常年水患,负责河务的官员走马灯似的换来换去,可是收效甚微。白花花的银子却没少花。去年上任的惠州知府要亲自治理河务。可是这位大人一不修河堤,二不疏通河道,只是宣扬之所以会发生水患,完全是因为我们行为不点触怒了河神,这才降罪于我们。” “那结果如何?” “这位大人去年的九月份上任,现在刚刚六月,雨季还没来临,当然没有汛情。可是这位大人却说是他的功劳,更加的变本加厉献祭。” “献祭的贡品从何而来?” “说是豪门大户出,最终还是穷苦百姓。不出就让鳄鱼帮的人出面。” “你是说官府的人让鳄鱼帮去找百姓要祭品?” “没错。祭品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家禽、牲口、还有粮食。实在拿不出来,有时候还献祭活人。” “收上来的这些东西,最后去了哪里?” “大部分进了知府与江帮主的腰包。我们虽然也是帮中的长老,只不过是虚职。没什么油水可捞。” 李重元终于明白,之所以会有献祭这一说,不过是为了敛财的一个由头。 “惠州知府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与鳄鱼帮勾结在一起?” “惠州知府名叫莫歧路,听说是当朝宰相莫问天的大公子。而这江汉生本来是他的一个管家。” 二人正在问答,突然人群中一阵骚动,突然有人高喊:“知府大人到。” 不多时,一位身穿四品官府的人朝着李重元款款而来。 “听说阁下刚刚将人扔入河中,你可知这会闹出人命?” “敢问你是惠州知府莫大人么?” “正是本官。本官刚刚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 “我只知道今日是献祭河神的日子。祭品消失不见,便嘱咐江汉生去跟河神告个罪,讨个饶。至于会不会闹出人命,恐怕得问河神。” “阁下就不要跟我装疯卖傻了。你是谁?来此何事?” 莫歧路阴恻恻的看着李重元,恨不得一下子掐死他。 “我不明白大人的意思。难道你是说我扔江汉生这件事不合常理?可是从大人上任伊始就一直施行的献祭策略,就因为我把江汉生扔进河里就变的不合理了?难道大人也知道献祭的事情只不过为了愚弄百姓?” 听到这里,围观的群众纷纷怒吼。 “还我们的血汗钱。” 见围观群众的情绪逐渐失控,莫歧路立刻命令官差将李重元还有鳄鱼帮的几个人带回府衙。 刚到府衙,莫歧路就命人将鳄鱼帮的人全部放掉,只留李重元一个人。 “阁下想必是过往的商旅,管好你的嘴,连夜收拾行李离开惠州。不然的话,我让你也去跟河神聊聊。” 莫歧路一脸阴毒的看着李重元。 “我也有一句话想要对莫大人说,悬崖勒马,我可以给你留具全尸。你的家人我也就不再追究了。否则,少不得你要跟着江汉生黄泉路走一遭。” “年轻人,看来你是嫌自己的命长了。好吧,那我成全你。” 说完给两旁的差役使了个眼色,差役心领神会上前用锁链将李重元锁住。 “放心,我不会让你等太久。如今陛下不在宫中,我让我父亲快点审核好送你上路。你叫什么名字。” “李重元。” 李…重…元? 听完这个名字,莫歧路立刻站了起来,“哪个李重元?” “当然是西京城内,乾元宫中的那位。” 莫歧路看着李重元,脸上的神色几度变化。 李重演淡定的站在那等着莫歧路磕头谢罪。 良久,莫歧路咬着牙说道:“来人,此人冒充皇上,给我乱棍打死。” 第44章 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莫歧路,你可知道,你这是死罪?” “随便什么人称自己是皇上我就信,那这天下的皇上岂不是太多了?” 莫歧路狞笑着说道。 李重元知道他是想杀人灭口,不过却一点都不在乎。 “所有人都看到我被你带进府衙,我的朋友们也在外面,你这么做怕是心急了些。何不趁我不注意,找人在暗中将我杀掉?” 莫歧路笑呵呵的看着李重元,小声说道:“我怕万一你的护卫来了,到时候不好下手。虽然他们告诉我你是悄悄出宫的。哈哈哈!” 莫歧路嚣张的样子彻底惹恼了李重元。自己出宫这件事,虽然没有刻意保密,可是知道的人也并不多。如今刚刚过去一天,惠州知府竟然已经知道。 “莫歧路,今日我并不取你性命。咱们的账,等我回到京城一并算。” 说完,李重元在地上轻轻的一跺脚,然后袍袖一挥将围攻他的衙役击退施施然的走出了府衙。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追上去结果了他。” 这时地上的青砖发出轻微的碎裂声。先是一块,接着整个厅堂的青砖像被传染一般,一块接着一块出现裂纹。 莫歧路人已经傻了。有这样功夫的人,即便他不是皇上,要自己的命也是绰绰有余。可是他却偏偏走了。 这让莫歧路陷入了深深的恐惧。 杀人诛心,李重元就是想让自己时刻活在恐惧中。 没错,莫歧路猜的很对。李重元之所以没有当场格杀莫歧路,就是为了折磨他。 告诉你你死定了,什么时候死,怎么死,看我心情。 心情好了,只杀你一个;心情不好,诛你九族! 李重元走出知府衙门,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等候在外面的李准等人纷纷围了上来。 “公子,莫歧路没难为你吧?” “你家少爷是谁想难为就能难为的人么?阿七,华年,你们怎么样?” “已经好了许多。药劲过去了,也就不觉得如何难受。反倒是华年妹妹,身子弱一些,恢复的较慢。” 阿七嘴上说着不难受,可是此刻脸白如纸,一点血色没有。施华年更是身体虚弱,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既然还没好利索,为何不回客栈休息?” “公子冤枉啊。我好说歹说要送他们回去,可是她们根本不理,坚持要在这里等候公子。你再不出来,两位小姐怕是要冲进去找莫歧路讨要说法啦。” 施华年见李重元安全出来,心中一宽,人便昏昏睡去。 “公子,华年妹妹还未完全恢复,你将她抱回去吧。” “这个…” “你就别犹豫了,华年早就认定非你不嫁,她不会怪你的。我自然也如华年一般心思。” 说到这里,阿七苍白的脸上出现一抹红晕。 李重元只好将阿七拦腰抱起。 软玉温香抱满怀,这让李重元有些心猿意马。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触摸女人的身体,只感觉施华年的身子柔若无骨,身上有一股如兰似麝的香气扑鼻而来。 就在李重元想入非非的时候,忽然胳膊处传来剧痛。侧脸看时,阿七一手扶着施华年,一手放在自己的胳膊上,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回到客栈,安顿好施华年与阿七两人,李重元回到房间陷入了沉思。 如果莫歧路是莫问天的儿子,自己出宫的消息很有可能是莫问天透露出去的。现在不光自己的行踪暴露,就连自己会功夫这件事也一并暴露出去。 以后如果再有人针对自己,恐怕会更加小心。 莫歧路在惠州胡作非为,朝廷那些大佬究竟知不知道? 关于长河的整治,工部尚书曾经在朝堂上亲自提过,可是莫歧路上任惠州主抓的就是长河治理,为何杜崇要在朝堂上提及?难道他知道详情? 不论如何,杜崇应该与莫问天关系不睦。 离开京城短短一日,就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李重元静静的看着眼前,岸边灯光熄灭,长河如同一条巨龙,蜿蜒前行,将面前的一切吞噬。 西京城内,宰相府中,莫问天悄然站立,一副恭谨的模样。在他旁边的太师椅上,正坐着那个黑衣人。 “李重元离开京城,你可知道他去往了何处?” “回主人,我并不知情。只是听人说,他领着乾元宫一个叫阿七的宫女离开了皇宫。” “如今慕容夺、齐礼已死,朝堂之上,恐怕再没有人能与你抗衡。安排人手,接掌兵部。” “主人,现在兵部由吴王把持,陛下又不在京城,想要插手兵部,怕没有那么容易。” “吴王的事情,我来处理。你尽快物色人手接替兵部上书一职。然后趁李重元不在京城,除掉顾顺之。” “主人,朝中大员死的如此频繁,我怕引起李重元的怀疑。” “放心吧。唐毅、齐礼还有慕容夺,这几人都是当年弹劾太子秽乱宫廷之人。如果他们非正常死亡,人们第一个怀疑的一定是李重元。除了他,没人有这个动机。” “可是主人,当年名单之上也有我的名字,你会不会连我也要除掉?” 莫问天满脸惶恐。死的这几个人不光在当年弹劾的名单上,连顺序都一样。 碰巧排在第四位的就是如今的户部尚书顾顺之,也是黑衣人下一步要动手的目标。 “你不要多想。你对我还有用,所以我不会下手杀你。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我不会为难你。” 莫问天这才暗中松了一口气。 虽然年过五旬,可是莫问天还不想死。外室刚刚生了孩子,自己还没享够天伦之乐。还有大把的银钱没来得及花,怎么能轻易死去? “李重元不知所踪,太后主持朝政,主人觉得,吴王会不会趁机做出不轨之事?” “吴王一直有当皇帝的野心。现在对他来说也是个好机会。不过,有这种想法的可能不止他一个。” “主人的意思是,齐王也有夺嫡的野心?” “不但有,可能已经开始了实施。或许,齐王把我们所有人都骗了。” 第45章 鳄鱼帮惨遭灭门 一直难以入睡的李重元只得起来打坐。自打慕秦时将他毕生的真元输给自己后,李重元只是任他们散落在自己的四肢百骸,一直没有好好将真元倒入到丹田。 李重元坐在床上催动内力,一股真气自丹田缓缓升起,游走于各处穴道,将散落在各处的真元汇聚在一起最后返回丹田,一个时辰后,慕秦时的真元与自己的真气合二为一。 “慕前辈的真元至纯至真不愧是剑圣。”李重元高兴的说道。 虽然几乎一夜未睡,但是李重元感觉自己精神较之前反倒更好了些。 突然,屋顶传来一缕轻微的衣袂声。 李重元心中一惊。要是放在平时,自己根本不可能听到如此细微的响动。 此人的武功不低! 李重元打开窗户翻身上了屋顶,四处张望,发现一个人影在西南方向疾驰,显然是追不到了。 好快的轻功! 如果没有得到慕秦时的真元,自己的轻功完全抵敌不过。即便现在,想要达到这种速度,也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武林之中何时出了这样一位高手? 李重元回头看了看那人来的方向,正是鳄鱼帮总舵所在的祠堂。 这个时辰此人为何会去那里? “不好!” 李重元终于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于是展开轻功直奔鳄鱼帮总部而去。 很快来到祠堂门口,大门敞开,门两边挂着的气死风灯明亮如故,门里却不见一丝动静,整座祠堂阴森可怖,说不出的诡异。 直觉告诉李重元,这里出事了。 抬脚进到院里,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直冲脑门,闻之令人作呕。 来到大厅,这里的景象让李重元目瞪口呆。 大厅里横七竖八的躺了二十几人,地上满是鲜血,就连墙上也喷了许多。 李重元挨个检视一番,没有一个活口。 每个人的死因一致:眉心一剑,咽喉处一刀! 仔细查看这些人的伤口,李重元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些人都是被同一个人所杀,左手剑右手刀,瞬间毙命。 从地上血液的凝结程度来看,这些人的死亡时间不超过一刻钟。 不到一刻钟,二十几人无声无息的被人结果,这是多么恐怖的战力。 江湖上双手各使刀剑战力能达到这种的,只有一人。 上官孤鸿! 可是李重元知道,这些人绝不是上官孤鸿所杀。 根据推算,上官孤鸿已经是百岁以上高龄。最为关键的是,四十年前的长河关之战,上官孤鸿离奇失踪,生死未卜,四十年没有半点消息。 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对付鳄鱼帮这些不入流的角色。 这一切都发生在自己暴露身份,从莫歧路那出来之后。 难道是莫歧路杀人灭口?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莫歧路此人真是太过蠢笨。 思考片刻,还是不得要领。为了不被人误会,李重元从祠堂退了出来。 看看天色,还未全亮,李重元决定去莫歧路那探个究竟。 在欣朝,知府虽然官职不高,只有四品,可是握有实权,因此大部分知府过的都比较宽裕。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真正面对莫歧路的府邸,李重元心中还是吃了一惊。 高大的府门堪比宫门,院墙的高度甚至比宫墙还高。越过院墙,院里更是气派 几十间屋子鳞次栉比,亭台楼阁一样不少。院子里甚至能听到流水声。 李重元叫苦不迭,这么多屋子,莫歧路到底住在哪? 正犹豫间,前面突然传来讲话声,李重元只好躲进旁边的房子。 令李重元没想到的是,脚步声偏偏朝着李重元藏身的屋子走来。 “不知道老爷看上她哪了冷冰冰的,连个笑模样也没有。” “何止是没有笑模样,感觉话都不会说。” 说话间,两个婢女模样的姑娘推开了房门。情急之下,李重元只好钻进了床上。 “姑娘,老爷让我们给您送来早餐,您一会起来吃一点。”两位婢女一边讲话,一边将餐盒中的饭菜取出摆在了桌上。 李重元躲在帷幔后悄悄的注视着外面,感觉香气甚是扑鼻,不自觉的多吸了两口,可是突然感觉情形不对。 这香味并不是饭菜的香味,更像是体香。 李重元心头大骇,低头一看,果然床上躺着一位妙龄女子,正瞪大双眼看着他。 出于下意识的反应,李重元立刻出手捂住了女子的樱桃小口,并做出了噤声的手势。 好在那两位婢女放下饭菜后并未停留转身便出了屋子。 李重元重重吁了口气。 “姑娘,刚刚事出紧急,多有冒犯,对不起。” 说完,李重元拉开帷幔想要起身离开,没想到被姑娘抓住衣角 “救…我!” 姑娘用生硬的语调艰难的说出了两个字,脸上满是期待。 李重元这才发现这位姑娘的长相特别。 高鼻深眼,皮肤雪白,头发微微弯曲的散在枕头上,充满了异域风情。 “你是被他们抓来的?” 那个女孩点了点头。 欣朝疆域广大,国内经常有异族男女过来做生意,所以见到异族女子并不奇怪。可是被人掳去却很少见。 李重元心中暗骂莫歧路色胆包天。 每个族群都有不一样的信仰,一旦因此惹出祸端,受伤害的可就不是个人。 “你可以走么?” 李重元怕对方听不懂,所以尽量让自己说的慢些。 女孩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见此情形,李重元颇感无奈。自言自语的说道:“能动也不行啊。如果这样大摇大摆的走出去,一定会被人看到的。如果将她抱出去,还怕人说我轻薄于她。不过姑娘确实生的漂亮,难怪莫歧路会看上她。” 说完,李重元还礼貌的笑了笑。 “你…刚刚…说什么?” 姑娘看着李重元,眼神里满是纯净。 “我刚刚说我饿了。” “那么长…这么短?” 姑娘语气生硬,显然不太会说汉族的语言。 李重元脸色一红。自己刚刚自言自语说了那么多,最后却变成了只有“我饿了”三个字,撒谎的意图太明显。 不过李重元此刻却真的饿了,这一点,他确实没撒谎。 第46章 满心酸楚向谁言 李重元拍了拍肚皮,感觉充实了许多。莫歧路对待这个女孩非常不错,这几样菜还是动了心思的,只可惜女孩无福消受,被李重元全部吃入腹中。 看着桌上杯盘狼藉,李重元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竟然什么也没给这位姑娘留下。 “你刚刚起床,应该不饿是吧?” 李重元厚着脸皮摆出了一副自认为很帅的表情说道。 那位姑娘不为所动。 “我们…什么…时候..走?” 一句话分四次说完,每一次停顿都好像点在了李重元的麻筋上,让李重元浑身酥麻。 听异族人讲汉语,实在让人无语、无力外加无助。 那种很想上去帮忙又只能把自己脖子掐住的感觉让人很无奈。 “两个人一起…目标太大。我…抱你…一起…可以么?” 说完,李重元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说话竟然会这样。 姑娘用力的点了点头。 虽然如此,李重元还是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是个登徒子。 突然他看到姑娘身上盖的被子,心中有了计较。 “得罪了。” 说完,李重元用被子将女孩全身包裹,然后横抱在胸前。出门后纵身一跃,人已经到了院外。 刚要将被子解开,却听到女子小声的说了句“不要”。 李重元低头看那女子,只见她满面羞红双眼紧闭如同一只小猫般蜷缩在被子里。 突然间李重元好像想到了什么。 女孩子还没起床,自己就把她从被窝里抱了出来,显然是因为身上穿的衣服不多所以才如此的娇羞。 “对不起,刚刚委实有些孟浪了。你家在哪里,我把你送回去吧。” 事已至此,只能好事做到底。 “我的…哥哥…在悦来客栈。” “这么巧,我也住在悦来客栈。” 李重元怀里抱着姑娘高高兴兴的返回了客栈。刚一进客栈门,他立刻感受到了一股杀气。 “公子,你怀里抱的是什么?” 阿七的声音在李重元的背后传来。 李重元缓缓的转过身子,尴尬的笑了笑,然后说道:“阿七,如果我说这个姑娘是我捡来的你一定不会相信的对么?” “公子,满大街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只有你捡到了这么漂亮的姑娘,难道别的男人眼睛都瞎了不成?” “有没有可能他们运气不好?”李重元笑嘻嘻的说道。 “有可能。不过,我更相信他们没有公子胆子大。” 说完,阿七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阿七,她没穿衣服,你能不能…” 这句话一说出口,李重元心中别提多后悔了。果然,阿七回转了身子,将手中的脸盆直接摔在了地上,满脸通红的说道:“公子,你曾经对我说过什么怕是都忘了吧。这才过了几日?你竟然从外面抱了个女子回来,还没…” 话没说完,阿七掩面而泣哭的十分伤心。 李重元尴尬无比,好在时候还早,客栈里的人还没起床。 “我的…房间…衣服…有。” 怀中的女孩突然磕磕绊绊的说了一句话。 “在哪?姑娘快领我去。” 顾不上跟阿七解释,先帮姑娘把衣服找到以免过些时候被人瞧见。 上楼,打开房门刚要将姑娘放到床上,李重元突然感到脑后有风声响起。 本能的一闪身,一把马刀直接斩在了地上,厚重的铺地青砖直接被砍为两半。 好刚猛的力道! 那人抬刀刚要再砍,怀中的女子突然叽里哇啦的说了什么,男子听了明显一愣,然后看了一眼李重元,也同样的说了一通。 李重元怀里抱着姑娘怔怔的看着两人不停的讲话,却一句也听不懂。 突然,那个男子对着李重元躬身施了一礼,然后朗声说道:“感谢公子搭救舍妹之恩。” 字正腔圆,比那女子汉话说的流利太多。 “原来你会说汉话,那可太好了。我可不是存心轻薄,实在是情况紧急忘了令妹还未起床。快给她找件衣服。” 说完,李重元将姑娘放在了床上,赶紧走出房门。 阿七那边此刻怕是已经要火上房了,再不灭火,估计一会就要房倒屋塌。 “公子贵姓?” 床上的女孩轻声问道。 “我叫李重一。” 说完,李重元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外边哪还有阿七的身影? 唉!李重元心中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希望一会儿能解释的清,不然自己这一路上恐怕日子不好过。如果施华年也跟着闹起来,谁都别有安生日子了。 来到阿七的门外,李重元轻轻的敲了敲房门,小声说道:“阿七,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开开门我给你解释。” 这时门突然被打开,阿七冷着脸看着李重元,说道:“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否则我现在就收拾东西离开。” 说到离开,阿七心中酸楚。天下如此之大,自己离开了又能去哪呢? 李重元进到屋中,双手轻轻揽住阿七的肩膀柔声说道:“天涯路远,岂能一人独行?即便你要离开,也别忘了喊我同往。” “可是你有华年,刚刚又抱了一个回来,以后后宫佳丽成群,我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自己孤苦无依,没个着落,阿七哭的更凶了。 李重元将阿七抱入怀中轻声说道:“不是每个女孩都如你般看重我。刚刚那个女孩属实是我偶然救的。刚刚已经将她送回给了她哥哥。” “可能你没有想法,可是难保姑娘们没有。何况,你还是一国之君。” 一时间,两人俱都陷入了沉默。 良久,阿七挣脱了李重元的怀抱。 “时候不早了,公子还是去看看李准他们是否醒来。我也去看看华年,昨日我守了她一夜,不知道现在她怎么样了。” 李重元看着阿七,俏脸上兀自带着泪痕。 “阿七,对你说过的那些话从来都是发自肺腑的。想要与你相伴也是真的。” “我知道了,你快去吧。” 说完,阿七将李重元推出了房间。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阿七瞬间泪崩。 为何这世上总是有这许多不如意之事? 第47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李重元站在船头,心中思绪万千。 以前从洛州出发去伽楞山走的都是陆路,如今竟然有机会坐船赶往,真是人生难预料。 这时船老大的歌声在风中隐隐传来。 “长河呦~九转~十八弯” “奔流呦~入海~终不还” “人生呦~坎坷~难上难” “兄弟呦~漂泊~何时还” 歌声引来船上人的齐声叫好,甚至有人高声吟和,“兄弟我今儿就还”。 李重元此刻心中不禁有些感伤。这世上人来人往,多的是有来处没有归途的人。又有几人盼我还? “公子独立船头,似有无限感伤?” 李重元转过身子,一个年轻男子,头发微微弯曲,眼睛凹陷,鼻梁高挺,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兄台可是?” “没错,我是热日娜的兄长,我叫扎木哈。昨日多亏公子救了我妹妹。” “哦对,果然是你。兄台这是前往何处?” “长河关外,凤凰山。舍妹见你在此站立半晌,所以让我过来邀请公子,可否过去一聚?” “当然可以,不过我也有几个朋友,可否一起?” “那有什么关系?一起便是。” 说完,扎木哈拉着李重元向船舱中走去。 阿七扶着施华年跟在后边。李准、铁孤烟走在最后。 船舱里甚是宽大,热日娜与几人躬身而立。 “公子,船上条件简陋,没有什么好招待公子的,将就些,请上座。” 扎木哈一边说,一边将李重元让入席中。 阿七偷偷看了一眼热日娜,心中叹了一口气。我一个女子见了此等绝色都怦然心动,何况公子还是个男人。 再看旁边的施华年,也正呆呆的望着热日娜,眼睛眨也不眨。 阿七悄悄用手捅了捅华年,低声说道:“莫要这般模样,好叫旁人看的轻了。” 施华年这才收回目光,“姐姐,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古人会说食色性也,此等人间美味,谁不想吃上两口。” 李重元现在修为大增,虽然阿七两人声音极小,可是他却听的清清楚楚。这让他感觉有些尴尬不已。 李重元轻咳了两声,说道:“兄台客气了。萍水相逢即是缘分,又岂在食物的好坏?” “李公子畅快。靠岸后我与公子一定畅饮一番。” 扎木哈人非常的爽朗,谈笑间一壶酒已经下肚。 “妹妹,李公子对你有救命之恩,何不敬公子一杯?” 热日娜双手捧杯,站起身形。 “多谢公子搭救。那日要不是公子,我怕是已经被莫歧路侮辱。多谢!!” 李重元愣在当场。原来热日娜的汉话说的如此流利。 “姑娘不必客气。想不到姑娘的汉话说的如此之好,实在让人吃惊。” 热日娜以手掩口,轻笑着说道:“公子莫怪。昨日实在有些尴尬所以一时口吃。后来见公子以为我不会汉话,便故意相逗,希望公子莫要生气才好。” 提前昨日之事,李重元不禁觉得有些尴尬,偷眼看向阿七,见她也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心中有些着慌。 “当时事出紧急,我一心想着救人,考虑不周,姑娘莫怪。不过,为何姑娘会流落在莫知府手里?” “这个说来话长。我们乌桓内乱,有人偷袭了首领。我与妹妹还有族中几位高手一路追踪,可是还是被他逃脱。碰巧来到惠州,当晚妹妹就失踪了。” 李重元心中明了,热日娜准是被鳄鱼帮的人迷晕,然后莫歧路见她生的漂亮就想据为己有。 “兄台可知道鳄鱼帮?” “鳄鱼帮?从未听过。我们刚到惠州,本来想坐船经庆州返回关外,没曾想舍妹被人掳走,因此耽搁了些时日。” 李重元见扎木哈一脸真诚不似撒谎,觉得他不是杀害鳄鱼帮的凶手。 看来杀害鳄鱼帮的凶手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找到。 乌桓内乱,朝堂上曾听齐礼说过,后来齐礼自杀,乌桓那边暂时没有了消息。如今有人提及,李重元本想深入了解,可是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不好追问。 正踌躇间,扎木哈竟然主动提起。 “当年我乌桓铁骑纵横天下,可是太祖武皇帝初出茅庐,率领他一手组建的玄羽卫,一仗将乌桓铁骑打崩,从此一蹶不振。后来温都尔汗与太祖武皇帝交好,双方结为同盟。温都尔汗为人刺伤,乌桓族人群龙无首,为了不被其他族人吞并,只好迁居长河关内,游牧打猎至今差不多百年。本想就此安居乐业,可是一个月前突然有人潜入我们的聚居地,刺伤了木里图首领,现在族人一片混乱。好多人都惦记着首领之位。” 对于欣朝的那段历史,李重元早已耳熟能详。作为李氏子孙,太祖武皇帝的事迹一直都引以为傲。 “兄台着急赶回,可是因为要回去争夺首领之位?” “不错。我是温都尔汗的后裔子孙。当年他被人暗杀,导致我乌桓一蹶不振。如今境况与当年颇为相似,所以我一定要回去争夺首领之位,不让乌桓再四分五裂。” 乌桓稳定,对于欣朝的边疆有百利而无一害。 “兄台年轻有为,如果能当上首领之位,他日带领族人反出长河关,到关外重新立国,恢复先祖当年荣耀指日可待。” 扎木哈摇摇头说道:“我从未想过复国。当年我们乌桓人走投无路,是欣朝收留了我们还亲自给我们划了一块地居住,我们怎能忘恩负义?木里图首领与我也是相同的想法,因此才遭人刺杀。” 本来想试探扎木哈想法的李重元,听到他的说法李可心安。 如果真像他所说的,自己倒是可以帮帮他的忙。毕竟有这样一位首领对欣朝有利。 “你们首领被人暗杀,或许就是有人不满他的做法。如果你登上首领之位,估计也会面临同样的问题,兄台还是多多注意才好。” “公子放心。虽然没有抓住凶手,可是我已经大致知道有哪些人怀有异心。等我回去,便着手处理。” “我正好要去伽楞山,我们顺路。如果兄台不嫌弃,我门可以同行。” 扎木哈听后大喜。 “有兄台相伴,真是美事一桩。” 阿七与施华年听了后互相对视了一眼,嘴角同时流露出耐人寻味的微笑。 第48章 如影随形的杀手 “公子是不是见到热日娜人长的漂亮所以要跟人家回去做个乘龙快婿?” “华年身体刚刚好转就嘴不饶人。阿七,你是不是也跟华年的想法一样?” 李重元决定主动出击,御敌于国门之外,不让阿七与施华年两人联起手来对付自己。 “我哪敢有什么想法。我要是个男人怕也会跟着跑了。真是我见犹怜。” “看来你们都冤枉我了。或许你们认为我是因为热日娜长的漂亮所以才会主动跟他们说要结伴同行。实际上,我是想支持扎木哈登上头领之位,只有这样,乌桓才不会乱,敌人才不会有机可乘。” “反正你们这些男人总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过热日娜长的漂亮也是不争的事实。” 施华年显然对于热日娜的美貌颇为赞赏。 “我刚刚注意到一个细节,似乎扎木哈不太愿意他的妹妹跟公子多说话。好像很怕热日娜与公子相熟。” 李重元现在一个头差不多已经有两个大。 这两个女孩从宴会结束一直到现在,口中的话题只有热日娜。 “你们两个来到我的房间,说有要事相商。现在已经半个时辰,你们说的都是热日娜。即便她美若天仙,与我何干?普天之下貌美之人何其多,难道你们都要跟我扯上关系?” “旁人我才懒得理他。如今公子与热日娜相熟,偏她又生的漂亮,我当然心生嫉妒。难不成让我装作熟视无睹?” “华年妹妹说的没错。若不是与我们切身相关,谁愿意操那份闲心。” 二女互为攻守,几句话怼的李重元没了脾气。 皇上当成我这样,估计古往今来也是不多! “公子我累了,想上床休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成么二位小姐?” 阿七与施华年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说道:“不成。” “华年妹妹昨日昏昏沉沉身体一直不很舒服,难得外面夜色那么美,我们何不出去赏月?” “还是阿七姐姐说的对。我那日被人下药掳走,还不是因为公子?所以今日公子一定要好好补偿于我。” 无奈之下,李重元只好陪着两个女孩去到甲板上赏月。 无巧不巧,热日娜也在。 刚刚一直将热日娜挂在嘴边,这时真人站在眼前,阿七与施华年却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反倒是热日娜人比较热情。 “二位姐姐也来赏月?” “还真是巧。刚刚散了酒席,此刻再相遇。” 阿七只好硬着头皮看向热日娜。不得不说,从侧面看去,热日娜面部线条柔和更显妩媚。 热日娜甜甜一笑,说道:“也算不得巧。刚刚在酒席上我离二位姐姐稍远,一直没有机会与你们交谈。所以来这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等到二位姐姐。” “为何要与我们交谈?妹妹可是有什么心事?” 施华年一脸好奇的问道。 “也没有什么具体的缘由,只是觉得二位姐姐人美心善,特意过来结交。” 热日娜的一席话让阿七与施华年立刻喜笑颜开。谁又能拒绝如此绝色美人的夸赞呢? 即便是女人,也一样没有抵抗力。 “妹妹不用心急。山高水长,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在一起聊天。” “对呀。你们要去长河关外凤凰山,我们要去伽楞山,相隔不是很远,正好顺路。” 李重元看的目瞪口呆。刚刚还在背后说热日娜如何如何,现在三人竟然愉快的聊在了一起。 女人实在是难以琢磨。 见他们聊的火热,李重元便借机四处逛逛。 此时天色已黑,月亮大如银盘好像触手可得。河面波光粼粼蛙声一片,偶尔还有鱼跳出水面。 白天高声歌唱的船老大,此时已经没了声息。甲板上客人不多,大都回了舱中休息。 正在欣赏月色的李重元,突然听到有东西掉入水中的声音,没过多久,船头便慢慢掉转,整艘船开始随着河水往下游流去。 李重元大惊失色,心中着实有些慌张:我可是个旱鸭子,万一这船要是翻了,有可能就淹死在这河中。 由于船失去了动力,在河水的冲击下,船身慢慢倾斜,这时船上已经开始有人大喊救命。 阿七、施华年还有热日娜也是花容失色满脸的惊恐。 李重元运转真气将所有功力灌注在船板上终于让船身不再倾斜。 这时李准与铁孤烟也从船舱中跑出。 “少爷,发生何事?” “你与铁孤烟去底层船舱看看,为何船会如此。找到铁锚,将船固定住。” 片刻过后,船不再顺流而下,李准从下面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 “公子,底层船舱的所有船老大全都死了。船舵也被人破坏。” 李重元闻言大吃一惊。没有了船员,船舵又遭人毁坏,坐船前行怕是不可能了。 “我下去瞧瞧。” 来到底层船舱,铁孤烟对着每具尸体正在比划。 “你在此做什么?” “公子,我看这些人身上的伤口诡异,所以正在比试看看如何出手才能做到这样。” 李重元将几位船老大的身体检视一番,心中一惊。 与鳄鱼帮的人身上的致命伤一样:眉心处一剑,咽喉处一刀。 显然那个杀手混上了船,而刚刚东西掉入河中恐怕就是那个杀手得手后跳入河中逃走了。 杀手趁着天黑,将船老大杀死,船舵破坏,无非是想让船沉入水冲,然后杀掉他的目标。 不得不说,这个杀手为了达到目的,不惜让全船人陪葬,属实有些心狠手辣。 这时甲板上已经站满了乘客,一些知道真相的人已经开始哭泣,嘴里还不停的大喊:“这可如何是好?” 李重元明白,这艘船已经废掉,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船停到岸边。 可是船舵已坏,船老大又全部被杀,如何才能靠岸? 思虑再三,李重元想到了一个办法。 “诸位,大家不要惊慌。一定要冷静。我们现在在河的中央,大家千万不要乱跑乱动,每个人都待在原地,我想法把大伙带到岸上。” 见大家点头,李重元才稍稍放心。 接着,李重元又吩咐铁孤烟,“看好船上的人,别让他们胡乱走动。注意观察这些人,里面或许藏着杀手。” 嘱咐完这些,李重元开始了自己的下一步行动。 第49章 人生处处有惊喜 李重元将铁锚从河中捞起,然后随手向岸边抛去,紧接着足尖一点甲板,人便跟着腾空而起。人在空中,双脚轻踩铁链如同大鹏展翅般几个起落几乎与铁锚一同到了岸边。 李重元拾起铁锚慢慢的将船拉向了岸边。 人们见船搁浅在岸边,无不松了一口气。此刻人群中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不断有人高呼:“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施华年激动的不能自已,大声喊道:“公子,好样的。” 阿七虽然没有施华年表现的那么强烈,可心中也是激动万分。 唯独热日娜与周遭格格不入,只是痴痴的看着李重元,眼神中似有无限落寞。 “公子救了我们,为何你好似有些闷闷不乐?”阿七有些不解的看着热日娜。 “姐姐许是误会了。刚刚船在河中打转,可能是我过于紧张,以至于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李公子救了我们性命,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闷闷不乐?” 阿七有些将信将疑,转念一想,热日娜也确实没有什么理由不高兴,便不再纠结此事。见李重元回到船上,马上快步走到他的身边。 “公子,今日多亏你了,不然我们全都要葬身鱼腹。” “不用害怕,有公子在,一定会护你周全。” 阿七没料到李重元在大庭广众之下会说出这样的话,顿时羞的满面通红。 施华年走到李重元的身边咬牙切齿的说道:“公子,那我呢?” 李重元一脸的苦笑,尴尬的看了看身边的阿七,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人群中的热日娜见到这一幕后,默默的走回了船舱,只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 隔日早晨,李重元还未醒来,听到外边不断的有人欢呼。 这时施华年从外面冲了进来,“快起来,快起来,日出,去看日出。” 施华年满脸的兴奋之情,不住的摇晃李重元的身体。 “好好好,你先出去,我随后就来。” 等到李重元从船舱中出来,甲板上早已经站满了人。他们似乎已经将昨晚的事情抛诸脑后,一心欣赏着眼前的美景。 昨日只想着将船拉到岸边,没想到船搁浅的地方却成了观赏日出的绝佳场所。看着一轮红日缓缓升起,人群中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李重元也受到了感染,嘴角露出了笑容。 “公子,这是我一生中看过的最美的日出。” 施华年一边看着一边感叹。 “不要着急,等到了伽楞山,你就会知道,什么是这世上最美的日出。” “只要有公子在,哪的日出都美。否则,那可无趣的紧啊。” 李重元看着满心欢喜的施华年,耳边却响起了师傅的那句话:你注定一生孤苦。不禁有些黯然神伤。 虽然他从不屈服任何人对他的安排,可是他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去抗争,去与何人抗争。 无论如何,我绝不会让任何人因为我而受到伤害,绝不!李重元在心中暗暗发誓。 吃过早饭后,船上的人拿起自己的行囊依依惜别。虽然素昧平生,可也算共同经历了生死。纵有不舍,也只能分道扬镳。 李重元他们一行五人与扎木哈几人结伴而行,一同向庆州进发。 不知为何,扎木哈全程黑脸一言不发,热日娜也是一样,眼神总是迷离,显的心事重重。 李重元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便主动与扎木哈攀谈起来。 “扎兄这次回去,可有什么计策能让你登上乌桓首领之位?” “不瞒公子,虽然我是温都尔汗的后裔,可是在乌桓族内并无实权。如今老首领故去,最有可能接替他首领之位的便是他的大儿子乃木合。此人残忍好色,性格极其暴躁。如果他接替首领之位,我怕他会有造反之心。” “哦?为什么会这么说?” “因为他的妻子就是铁勒国宰相的女儿。而铁勒国早就想挑唆我乌桓对抗欣朝,然后他们好从中得利。” “你准备如何应对?” 听到李重元的问题,扎木哈反倒有些忸怩起来,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替哥哥回答吧,他让我嫁给乃木合做他的小老婆,然后趁他不注意杀了他。” “妹妹,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我们实力没有乃木合强,只能用这种办法让他放松警惕。” “可是哥哥,你难道忘了我们乌桓人的传统了么?我不应该是…是…李公子的…” 热日娜说到最后,声音竟然听不可闻,脸上一片红云,更显娇艳。 “哎呀,说到这里,我也不瞒大家了。我们乌桓人的传统是,只要有男人钻了女子的被窝,便只能娶那个女子为妻,否则那男子必肠穿肚烂而死。” 李重元听完目瞪口呆,阿七与施华年怒目而视,气鼓鼓的看着李重元。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尴尬。 “我也知道李公子如此英雄般的人物怎能娶我这等异族女子,可是让我嫁给乃木合,我却实在心有不甘。” 说完,热日娜竟然“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扎兄,当日我误闯姑娘闺房实属意外,这个应该不作数的。姑娘如此貌美,哪个男子见了都会心动。可是姻缘之事,实在难以勉强。娶妻之事……” 李重元也不知如何作答。 自己确实钻了姑娘的被窝,如果自己说不娶,这肠穿肚烂的诅咒实在过于凶险。 要说娶了,那两位姑奶奶实在难以交代。 “公子莫要紧张。如果热日娜另嫁他人,这诅咒便会自动失效。还有一种情况便是热日娜去世,咒语也会不灵。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听了这些,李重元实在头疼。没有一种方法是容易解决的。 “兄台,还是先考虑如何帮你争夺乌桓首领的事情吧,至于婚事可以放在以后再说。” “只要乃木合去世,我就有信心当上乌桓头领。我这次之所以会去凤凰山,也是想让我的祖先保佑我,让祖先的荣耀降临到我的头上。” 让你祖先的荣耀降临到你的头上,乃木合的事情还是要你自己解决。说到底,你的祖先到底是帮了你还是没帮? 李重元并未将自己的想法说出,乃木合的事情对他来说,已经不是问题。 问题是热日娜的问题该如何解决。 第50章 造化总是弄人 李重元一行人步行了一个时辰终于走到了庆州城外。 看着城门上方“庆州”两个大字,施华年终于瘫坐在地上。 “我太累了,我要休息。” “好妹妹,还是先进城找家客栈安顿下来,我给你烧些热水泡泡脚,再钻进你的被窝给你暖暖床这样睡觉才舒服些。” 阿七说完,眼睛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李重元站立的地方。 李准赶忙说道:“姑娘快快请起,地上潮湿,寒气别再侵入姑娘体内,那可大大的不妙。” “哎呀,我就没那么好命,也没人抱我起来。” 施华年满脸的不情愿。 李重元一脸淡定的看向庆州城,心中其实已经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路行来,阿七与施华年一唱一和,所说的无不暗戳戳的指责他钻热日娜被窝、怀抱她离开莫歧路府上的行为。 众人已经见怪不怪,就连热日娜也已经从最开始的羞涩变成了如今的麻木。 扎木哈拍拍李重元的肩膀,小声的说道:“好兄弟,我很同情你。” 李重元只能无奈的苦笑。 众人进到庆州城内,只见街道宽敞整洁,店铺林立,人们往来奔走充满了烟火气。 “姐姐,我怎么感觉这里的人暮气沉沉脸上没有一丝欢快的表情。” 施华年看着从身边走过的人,一脸疑惑的看着阿七。 “因为这里的青壮年都去从军了,余下的都是老幼妇孺,自然就少了些朝气。” 李重元抓住机会笑嘻嘻的跟施华年搭了一句话,表情十分的谄媚。 施华年白了李重元一眼,说道:“我跟阿七姐姐说话,未曾问你。你还是找你的热日娜妹妹吧,她可是一心想着要嫁给你呢。” “就是。我们可没有什么咒语把人拴住,有的只是两颗真心,奈何人家根本不稀罕。” 两个人夹枪带棒一顿疯狂的输出,李重元只好败下阵来。 “公子,你这样不行,还是缓缓吧,等他们气消了自然就好了。” 李重元摇了摇头,心中暗想:自己连庸医都算不上,就别给人乱开药方了。 几人一路前行,终于见到一处客栈,李准上去搭话,李重元与其他几人站在客栈外等候。 听到客栈掌柜的口音,李重元愣了一下。 西京城外拦路抢劫的那十几个人,与这个掌柜的操同一种口音。 难道那十几个人来自于庆州? 客房开好,路过柜台,李重元随意的问了掌柜的一句:“看这客栈也有些年月了,生意可还好?” “从我十几岁就在这里,生意一直都还可以。” 李重元笑着对掌柜的点点头然后进入了房间。 现在可以肯定,那十几个人一定是庆州人无疑。 庆州原本是北朝的边关,与乌桓接壤。关外一马平川,乌桓人来庆州就好比逛自家的后花园一般轻松惬意。 正因为如此,养成了庆州人勇猛、好战的风格。 后来北朝靖襄王李克几请旨修建长河关,将北朝疆域向北推进了二百余里,长河关也就成了北朝的边关。 虽然不再是边关,可是庆州的青壮年仍然是北朝主要的兵源一直延续到欣朝。 玄羽卫、长河军这两支欣朝最精锐的军队,士兵全部来源于庆州。 还有乌州、凉州两地的边军,也有一部分来自于庆州。 那十几个人究竟是出自于哪处边军? 还有一点,让李重元心生隐忧。 吴王李俊毅就藩庆州,齐王李俊铎就藩凉州。 从那些人行事的手段来看,可谓是不折不扣的死士,而且还不止一拨。何人会豢养这样一群人?目的又是什么? 这里面一定有一个大阴谋。 李重元在房间苦苦思索,阿七的房间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姐姐,我们这次一定不能心软,要彻彻底底的惩治他一番。不然他一路拈花惹草,回到皇宫怕要带一群姑娘回去。” 施华年气鼓鼓的说道。 “惩治是应该惩治,我就怕太过了。公子身为皇上,身边有些女人也属正常,何况他还是人中龙凤。” 想起昨晚李重元的身姿,阿七至今仍然心旌神摇。 “唉,那也是没法子的事。任何女孩子见到昨晚月光下御风飞行的公子也会心动的吧?” 两个人全都愁眉不展。一边感叹于李重元的丰神俊朗,一边又苦于他太过惹人注目。 正在这时,门外有人敲门。 阿七懒洋洋的喊了声“进”。 门开处,热日娜手捧托盘俏立在门口。 “二位姐姐,这是我们乌桓人特有的奶茶,请品尝。” 阿七与施华年立刻挺直了身子,她们不想把自己慵懒的一面展现给热日娜。 “妹妹出来日久,这奶茶怕是不新鲜吧。” 阿七满脸狐疑的接过热日娜手上的奶茶凑到鼻间一闻,只觉清甜甘冽一股迷人的奶香直通大脑。 “姐姐有所不知,这种奶茶是我们乌桓族人特制的,只有最尊贵的人才有资格品尝。” 施华年见阿七一脸陶醉的样子,也接过另一杯奶茶直接喝了一口。 “嗯,好喝。” 施华年喝完赞不绝口,紧接着又来了一大口。 热日娜见两人喝的高兴,便借机说道:“我知道二位姐姐十分怨恨于我,可有些事根本由不得我。昨日看李公子如神人般,我的心确实充满苦涩。因为这样神仙般的人物,根本不会属于我。” 几句话说完,热日娜脸上又是一片哀愁。 阿七与施华年似乎也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分,赶忙开口安慰热日娜。 “我们知道这不关妹妹的事,可是我们也是情不自禁。公子那般的人物,妹妹偏又生的如此好看,我们心里嫉妒也是难免。” “二位姐姐不必担心,我与李公子终究是不可能的。我们乌桓族人很少与外族通婚。偏偏我又是贵族,可能性就更低了。我只是想用祖宗的那一套让哥哥不要将我嫁给乃木合。” 阿七与施华年对视了一眼,知道热日娜口是心非,可是事已至此,也只能装糊涂。 “我只希望李公子这样的一个人,平安顺遂,那我可是高兴的紧。” 热日娜幽幽的说道,眼睛里却早已蓄满了泪水。 第51章 无庆不成军 李重元在屋中待的烦闷,便独自一人上街四处逛逛。 正如施华年所说,大街小巷,无论是行人还是店铺的老板,几乎都是上了年纪的人。 这让李重元有些尴尬。 有生之年,第一次觉得年轻是一种罪过。 无奈之下,李重元只能选择人少僻静的地方。 庆州的房屋建筑很有特色。 几乎每家都是白墙灰瓦,很少能看到第三种颜色。 而且每家的房檐上都会插着红色短旗,少的一两杆,多的七八杆,李重元甚至看到一户人家房檐上插满了短旗。 这倒是从未见过。于是李重元拉住路边坐着的一位老人,开口问道:“老人家,为何家家户户的屋檐要悬挂红色短旗?” 老人抬起头眯着眼看着李重元,脸上布满沟壑。 “年轻人,外地来的吧?” 李重元点了点头。 “天下有语曰:无庆不成军可曾听过?” 李重元满脸茫然,不知所措的摇了摇头。 老人笑了笑,“公子衣着华贵,显然是不晓兵事。这欣朝的军队共分三品。第一品么,自然是天下第一无出其右的玄羽卫。初出茅庐第一战打的乌桓铁骑全军覆没差点灭了国。” “这第二品自然是长河军。步骑混编,驻守长河关,以三万守军力敌铁勒八万骑兵,五日五夜不退半步。阵斩敌军一万。” “这第三品不说也罢。头两品的所有士兵都来自于这庆州城。那战场上的一具具尸体,换来的就是这一杆杆红色短旗。” “老人家的意思是,每一杆红色小旗代表这家有个好儿郎战死在战场?” 老人沉重的点了点头,眼睛里满是悲伤,脸上又隐隐带着自豪。 李重元不忍再问,只得默默的离开。他现在只想赶快的回到客栈。 行走间,前面出现一处建筑颇为与众不同。 不仅规模宏大,气势雄伟,颜色更是多种多样。屋顶覆以青色的琉璃瓦,大门饰以丹金漆涂铜钉,横九竖七。 能有资格采用这种规制的,只有亲王。毫无疑问,这是三叔李俊毅的府邸。 李重元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便返回了客栈。 阿七与施华年见李重元回来,立刻迎了上去。 “公子,热日娜妹妹送了奶茶过来,本来还想着让你也尝一尝,见你不在,我们便将奶茶喝了。” 李重元有些受宠若惊。 “你们现在不气了?” “都过去了。我跟阿七姐姐想好了,那件事大家都是无心的,过去就算了。” “本来就是么,都是无心之失。你们不再怪我那就好了。” 刚刚还有些沉重的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 “扎木哈兄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去往长河关?” “听热日娜妹妹说,他们计划明日一早便出发。” “也好。早些出发办完事好返回京城。” 李重元现在心里堆积了很多事需要处置。 要不是一心牵挂着父亲的那一档子事儿,他恨不得现在就返回京城。 晚上躺在床上,李重元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想着总是那些红色的短旗。 那已经不是一种荣耀,那是时刻在提醒他们的亲人,有人永远也不会出现在他们的眼前了。 正在胡思乱想,李重元忽然听到屋顶上有轻微的响动。 李重元穿窗而出来到房顶,只见一位老妇身穿缟素,白纱覆面,正对着他招手。 想也没想,李重元提一口真气在胸间然后向老妇奔去。 两人一前一后快速的向城郊而去。 不管李重元如何提速,两人之间始终保持两丈多的距离。 大约半个时辰,两人来到了一处村庄。 前面的老妇突然消失不见,李重元只得慢慢搜索向前。 风中隐隐传来女子的哭声。先是在东面,后来好像西面也有,渐渐的整个村庄都笼罩在女子的哭泣声中,偶尔还有小孩子的啼哭声。。 李重元虽然武功高强,可是毕竟阅历尚浅,此种情形更是从未经历过,一时间有些头皮发麻,心中忐忑不已。 为了探查事情的究竟,李重元越上一处屋顶,仔细向下看去。 这是一处简陋的农家小院,院子不大,随便散落着几件农具。两间低矮的草房传出昏暗的灯光。哭声来自东面房间,而西面房间里却传出了声声叹息。 “唉,这全村的男丁都去了,却一个没回来,剩这么多年轻寡妇如何是好。” “他爹,媳妇还这么年轻就让她守寡,我们也于心不忍啊,况且也没个一男半女的,这让他以后这几十年如何过活?” “唉,我也不知道。郭家庄五百多户人家,有二百多人参了军,没一个活着回来的,孤儿寡母的也不止我们一家,先看看吧,唉…” 东边房间的女子不停的哭泣,而西边房间的叹息声,一声接着一声。 李重元听着内心十分难受,在身上掏了掏,只有一些散碎的银子,索性一股脑的扔到了院子里。 “多谢公子。”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将李重元吓了一跳。 被惊醒的李重元看着四周一片黑暗,才知道刚刚原来是一场梦。 可是梦中的场景简直太真实了,就好像自己的亲身经历一般。 早晨起来吃过早餐后,几个人继续赶路。 阿七与施华年两人仍然形影不离,热日娜与二人的关系有所缓和,经常姐姐长姐姐短的与二人交谈。 扎木哈见此情景只能无奈的摇摇头,“李公子,女人实在是有些麻烦。昨日这三人还势同水火,你的那两位同伴看我的妹妹好似敌人一般,现在竟然关系已经这么好了。” “我早已经领教过了,习惯就好。扎兄是要先去凤凰山?” “没错。如果要杀乃木合争夺首领之位,我必须要去凤凰山告慰先人。” “也好。伽楞山与凤凰山相隔不远,到时候我陪兄台走一趟。前面村庄为何家家挂满缟素,难道全部有亲人去世了不成?” “前面那个村庄叫郭家村,几乎家家都有人参军。看此情形,应该是有人战死沙场。” 李重元听完心中大惊。原来真有一个村庄叫郭家村,那岂不是与昨晚梦中出现的场景一致? 郭家村,显然这个村子里姓郭的人比较多。 西京城外伏击我们的人也姓郭,庆州人氏,他会不会是郭家村的人? 第52章 长河落日圆 “少爷,前面的村子叫做郭家村。有二百多年轻男性参军,全部战死。” 李准带回来的消息让李重元感到震惊。 自己昨晚梦到的事情竟然真实发生了。这让李重元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可曾说过,这些人在何处参军?” “就是在长河关。” “长河军一次阵亡二百多人,那也是不小的战役了。能与欣朝掰掰手腕的国家可不多。” 扎木哈听到这些人是长河军,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李重元脸上露出了冷笑。 西京城外,那个姓郭的明确说过,他们这些人在官府的名册上已经是死人。暗中却成为了别人的死士。 如果眼前的这二百多人都为一个人所用,那也是股不小的势力。 李重元突然想起昨日在吴王府进进出出的那些人,有没有可能就是眼前这些已经“死”了的人? 李重元摇摇头索性不去想它,等回到京城让镇抚司的人一查便知。 如果真的有人弄虚作假,朕一个都不放过。 “庆州距离长河关还有二百余里,我们快些前行,争取在落日前赶到长河关,大家可以欣赏一下长河落日,是何等的壮观。驾!” 李重元高声呼喊后,纵马扬鞭疾驰而去。 施华年吃惊的看着阿七,说道:“公子这是要独自前往不带我们了么?” “哈哈哈,傻妹妹,他也就是撒个欢而已,一会儿就会回来。小时候就这样,要是烦了就出去跑一圈,然后回来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吓死我了。你说公子会有什么烦心事呢?” 施华年望着李重元离开的方向出神的说道。 “不知道。他有什么心事从来不会说。所以你根本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姐姐,你说女人遇见公子,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阿七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幸还是不幸不要跟他在一起的时候问,分开的时候问自己,那个时候的答案会更准确。” 两个女孩一起陷入了沉思。 如果分开了那还是答案么?只能是结果了吧。 出了庆州,一路向北尽是一马平川。 李重元策马狂奔,希望能将所有的烦恼随风吹走。 短短几日的遭遇让他心烦不已。 每个地方都状况频发,还有一个杀手躲藏在暗处不知意欲何为。 前面马上就到了伽楞山,或许还能知道另一个不为人所知的父王。 所有的这些都让李重元烦透了。 傍晚时分,几人终于赶到了长河关外。 “阿七,怎么样?我没骗你吧?长河关外的落日是不是很美?落霞与孤鹜,秋水共长天,是不是完全应景?” “公子为何只是问阿七而不问我?” 施华年气鼓鼓的问李重元。 “你们两个关系那么好,问谁还不是一样?” “那怎么能一样?问她不问我,就是厚此薄彼。” “呀,原来你们的关系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么。哈哈!” “好啦好妹妹,这里是他以前经常来的地方,你看他高兴的样子,都有些忘乎所以了。” 受到李重元情绪的感染,阿七也非常高兴。 “唉,看来关键时刻,阿七姐姐还是偏袒他的。” 阿七揽住施华年的肩膀,静静的看着落日,不再说话。 热日娜自打那日说出李重元应该娶自己的话后,一直远远的躲着李重元。 此刻见李重元如同孩子般又笑又闹的,心中着实有些难过。 能看到李重元的时刻越来越少了,以后怕是相见的机会也不多了。 “哥哥,如果我不是乌桓女子,我不是温都尔汗的后裔,我一定会跟着李大哥浪迹天涯。” “好妹妹,哥哥知道你的心思。可是李公子这样的人物,俗世中的人很难牵绊住他。即便你美若天仙也是于事无补。”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相较于漫长岁月的独自神伤,我宁愿与他短暂的相聚。” 热日娜痴痴的看着李重元,脸上满是希冀。 扎木哈哪能理解这种小女儿的心思?更不知该如何宽慰自己的妹妹,只能不住的叹息。 欣赏完落日美景,几个人来到关前准备入关,却被守城的士兵一把拦住。 日落之后任何人不得入关! 几次协商后得到的答案仍然是两个字:不许! “少爷,如今为何突然之间变的如此严了?” “或许是好事。长河关是我朝的军事重镇,严格管控也没什么不妥,我们明日再入城也不迟。” 李重元其实并未觉得在城外住宿一晚有何不妥。 等到半夜,估计所有人都睡着了,李重元偷偷起身离开了宿营的地方。 经过再三思索,他还是决定要去查看那二百名长河军阵亡的真相。 躲过巡城的士兵,李重元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守城将军邱鑫之的府门外。 齐礼的书信里,曾经提到过邱鑫之的名字。此人原本是吴王麾下的一个偏将,后来走了齐礼的门路,来到长河关当了守将。 李重元本想直接找到邱鑫之,然后用武力逼迫,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消息,却听到邱鑫之的府上有歌舞声。 李重元纵身跃到屋顶找个隐蔽的地方藏好,然后静下心来听听他们在讲什么。 虽然有些吵闹,还是能听清讲话的声音。 “老弟从京城一路北行,实在是辛苦啊。” “不瞒邱将军,我听说是给您送信,从京城出发我一刻都未停留,就为了早些将信息送到。” “多谢老弟。主人说这次送去的影子他非常满意。只可惜在京城外折了一批。” 李重元在屋顶上听的心中一惊。 难道京城外自己打死的十几个人就是邱鑫之口中所说的影子? 看来郭家村死去的二百多人还真有可能是邱鑫之所为。 如果是这样,只要抓住邱鑫之,就能知道到底是谁暗中豢养死士。 就在李重元准备跳进院中抓住邱鑫之的时候,院中情形却发生了变化。 “老弟…你…你这是为何?” “主人虽然相信你的忠诚,但他还是觉得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来…来…来人…李俊….狠…” 李重元仔细倾听,邱鑫之却没了动静,只听见好像什么东西撞倒了桌子,杯子、盘子散落一地的声音。 “屋顶上的朋友,你好像来的迟了些!” 第53章 旗鼓相当的对手 李重元站在邱鑫之家的大厅看着眼前这个笑容可掬的男人说道:“阁下好耳力,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好功夫。” “实在抱歉,你还没来得及问邱将军话,我就已经将他杀了。” 李重元看了看扑倒在酒桌上的邱鑫之淡淡的说道:“九转断肠散?看来阁下还真看得起邱将军。” 那人更加笑容可掬。 “我这人最怕见血,特别是一些不入流的人,我觉得他们的血,脏。如果换做阁下,我倒是愿意一试。” 那人抽出长剑,剑尖直指李重元。 李重元缓缓走到邱鑫之的身旁,抽出他的配剑,说道:“借你长剑一用,不用谢我。” “刚刚邱鑫之临死之前说了“李俊”,我猜后边应该还有一个字。告诉我,我免你不死。否则我用邱鑫之的剑杀了你。” “这位公子,普天之下,有资格用到那两个字的人不多,剩下的那个字你就猜吧。” 一直笑意盈盈的那个人,突然脸上神色变的格外凄苦,两条粗黑的眉毛拧在了一起,长叹一声过后,长剑斜斜的刺向了李重元的肩头。 剑招古朴笨拙、平平无奇。 李重元却屏心静气如临大敌。 越是高深的武功越是删繁就简,功夫本是杀人技,花招再多,目的也只有一个。 能杀人的功夫就是好功夫! 李重元平举长剑,剑尖对着那人的剑尖以静制动。 两个人双剑相交,剑身轻轻颤动,身体却都纹丝未动。 李重元心中大骇:这人好强的内力。自己苦修多年又得了剑圣的真元,没想到只是跟对方打了个平手。 那人更是吃惊。 遍搜记忆,也没想出江湖后辈之中竟然还有此等高手。 “你是谁?怎么从未听说过江湖中有你这样的高手?” 李重元微微一笑,“江湖中的高手何止千万?你又能知道的了多少。” “好,我今天就会会你这个高手。” 那人继续进攻,可是他每使出一剑脸上的愁苦神色便重了一分,剑上的威力就加了一成。反观李重元剑招却愈发灵动,仿佛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两人过了一百多招却仍然没分出胜负,那人主动停手,问道:“你的剑招很是奇特,怎么好像在一直写字一般?” “这是我师傅从《兰亭序》中,之字二十种不同写法中悟出来的。你很荣幸,你是第一个见识这套剑法的外人。” “据我所知,《兰亭序》一共二十一个之字,为何只有二十招?” 李重元微微一笑,未置可否。 “愁眉苦心,解千愁。” 那人大惊失色。 “你知道我?” “本来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想不到你久不问世事,如今竟然也出来蹚这趟浑水。” “这世上没有金钱办不到的事情,如果有,那就是价码不够。有人给够了我价码,我自然就出山了。” “既然如此,这价码里自然也包括了你的买命钱?” “所以说,我们两人,今日只有一个人能走出这里。” 他们彼此心中明白,今晚的这个局是生死局,败了,只有死路一条。 两人功力相当,短时间内谁也奈何不了对方,可是千招过后,李重元的优势渐渐显露出来。 李重元的后劲源远绵长,反观解千愁的内力却越用越少几近枯竭。 解千愁的剑招也是自己独创,他偶然看到一女子愁眉紧锁,神情凄苦,突然灵光一闪创研出了这套剑法,可是此刻的解千愁却是真的一筹莫展。 自己马上力竭,而对方却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剑招也越来越精妙。 可是此刻后悔已经晚了,解千愁只能勉力应付。 “解前辈,你的功夫我已经看的差不多了,我这就送你上路吧。” 说完,李重元剑招一变,长剑从解千愁意想不到的角度刺入了他的胸膛。 “《兰亭序》的之字确实有二十一个,不过最后的这个之字写完,《兰亭序》结束,敌人的性命也会戛然而止。” 李重元拔出长剑回手一抛,不偏不倚,直接回到邱鑫之的剑鞘之中。 解千愁胸口鲜血喷涌而出,嘴角也溢出血来。 “好……剑……” 说完,人便没了气息。 李重元长舒了一口气。 这是他下山以来,面对的第一个真正的高手,两个人打到了千招之外才分出了胜负。 “惭愧。如果不是对方力竭,自己恐怕还难以取胜。” 李重元看了一眼大厅,除了两具尸体,什么都没有。 事情已经越来越接近真相。 能让邱鑫之效命,能将解千愁请出山,名字前两个字带“李俊”的,除了三叔吴王李俊毅,那就只有四叔齐王李俊铎。 究竟是他们二人中的哪一个? 三叔曾经领兵打仗,军中很多人都是他曾经的部下。而且庆州离长河关只有二百里,他的嫌疑是最大的。 可是四叔一直韬光养晦给人一副不问世事的样子。他有没有可能扮猪吃虎故意麻痹世人? 联想到自己去京继承皇位城路上遇到的刺客,李重元心中明白,自己的三叔、四叔一直对皇位不死心。 不论如何,自己一定要尽快返回京城。二百多死士潜伏京城,还有不知道多少个如解千愁一般的高手,一旦有什么阴谋,后果不堪设想。 歇息了一会儿,感觉体力恢复了些,李重元便展开轻功出了邱鑫之的将军府,走来时的路回到了宿营的地方。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李重元轻手轻脚的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由于过分乏累,躺下不到片刻,便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李重元被人吵醒。 睁开双眼,看到的是一脸惊恐的阿七。 “公…公子…华年被人…被人…掳走了。” 或许是过于紧张,阿七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 李重元一骨碌爬了起来,“为什么这么说?你怎么确定华年是被人掳走?” 阿七哆哆嗦嗦的拿出了一张纸条。 “若想再见到这个姑娘,明日子时,靖襄王祠。” 李重元出了一身冷汗。 这人显然是在我离开之后掳走的华年。 如果他想杀人,这些人还有命在? 第54章 靖襄王祠之约 众人很快知道了施华年失踪的消息。 李重元感到非常的自责。如果不是自己深夜外出,施华年怎么可能被人掳走? “后悔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我们现在要商量一下,怎么赴这个子时之约?” 虽然与这些人相处的时间不长,可是扎木哈仍然显的十分焦急。 此刻李重元一半身体躲在晨光的阴影里,显的整个人非常的阴郁。虽然几人都将目光锁定在他的身上,可是他只呆呆的坐在那,一言不发。 没有人知道此刻李重元心里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李重元才说道:“我会准时赴约,你们在此等我即可。” “公子,敌暗我明,现在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躲在暗中,我怕你一个人去会吃亏。” 阿七听说李重元要一个人去,心中不免担心。 “阿七姑娘说的没错。少爷,此处离伽楞山不远,我去请你师父过来帮你吧。” 沉吟片刻,李重元还是不敢拿施华年的生命冒险。 “李准,你这就出发,越快越好。扎兄,你们出来日久,此间事我能处理,你可以返回部落探探究竟。” 李重元又恢复了之前的冷静。 “我们是好兄弟,所以我不会让你独自面对这件事。” “那好,稍后我们入城,你帮我照顾阿七。” 阿七紧张的身体簌簌发抖,可是仍然坚定的说:“公子,我不需要别人照顾,我一定要随你一起去武襄王祠。” 李重元歪着头想了片刻,便不再做声。 这个时候没必要惺惺作态。 危急时刻,每一种选择都应该被尊重。 既然这个时候阿七选择与我在一起,那我拼了命也不会让她输。 “我扎木哈最不会照顾的就是女人,你还是亲自来吧。至于打架么,怎么能少的了我。” “李大哥你放心,我会陪着阿七姐姐的。” 看着几人真诚的面孔,李重元心中十分感动。 “也好。大家好朋友一场,总要开心顺意才好。” 几个人进到长河关内找了个客栈歇息。 虽然表面轻松,可是每个人的内心都很沉重。 没了施华年的叽叽喳喳,每个人都感觉有些不适应。 昨日的一场大战,让李重元的体力还未恢复,晚上还要有一场恶斗。 掳走施华年的,很有可能就是将鳄鱼帮灭门的人。 这也是李重元为什么让李准去请自己师傅的原因。 自己功力未复,对方又是个大高手,如果没有帮手,岂不是害施华年白白丢了性命? 对方本就冲着我来的,怎么能让别人替自己背锅? 到了客栈,李重元立刻回屋,先是将体内真气运行一周,看看穴道有没有凝滞的现象,然后倒在床上蒙头大睡。 知道晚上李重元有一场硬仗要打,所以没有人去打扰他,只是让他好好的休息。 几个时辰后,李重元从睡梦中醒来,又运行了一遍真气,感觉一切顺畅便走出了客栈。 他准备去靖襄王祠去看一看。 靖襄王祠是当年为了纪念李克几修建长河关打败乌桓而特意修建的祠堂。虽然后来李克几成了欣朝的开国皇帝,可是靖襄王祠一直延续当年的叫法。 以前在伽楞山跟随师傅修行的时候,李重元经常来长河关,所以对这里非常熟悉。 出了客栈大门,李重元向长河关的东南方向走去。 早年曾有人说李氏之所以会坐稳江山,完全是因为靖襄王祠建在了龙脉上,所以很多敌人都想要捣毁靖襄王祠,因此那里一直有重兵把守。 随着欣朝将敌人一个个消灭,已经很少人人会关注这里。 不知道选在这里见面会是什么意思。 虽然过去一百多年,可是这座祠堂仍然坚固,前来上香的人络绎不绝。 以前也曾来给自己的老祖宗烧过香磕过头,可是从来没仔细瞧过祠堂内的地形,这次故地重游,李重元仔细的检查了祠堂内的每一处地方。 他一定要做到万物一失才行,决不允许有一点点的失误。 “公子,我就猜到你可能在这里。” 李重元回头,阿七正看着他,身边是热日娜。 “睡醒了没事做,便到这里看看。你为何来此?” “我刚刚给公子送晚餐,看到公子房中无人,猜想你一定是来了这里,便让妹妹陪我到此寻找公子。” “嗯。那我们回吧。” “公子稍等片刻,既然来啦,我给老祖宗上柱香,让他保佑公子晚上旗开得胜,将华年妹妹救回。” 李重元心中暗笑。明明是我的老祖宗,什么时候成了你的。 “反正也求老祖宗了,你莫不如一并求了,让他保佑我多子多孙。” 阿七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刚刚自己有明显的口误。 满脸通红的阿七,碍于热日娜在,只好沉默不语。 回到客栈,扎木哈立刻迎了上来。 “公子,我刚刚在城里转了一圈,找到一些相熟的人打听了一下,昨晚邱鑫之邱将军被人毒杀,凶手也被当场击毙。守军害怕还有同党,现在正在全城排查。” “你预计什么时候会排查到这里?” “我预计明日上午应该差不多。” “要是一切顺利,明日我们或许已经出城。否则,再另想出路。” “公子放心,我已经嘱咐过,让他们留意四处城门,如果有人带着年轻女子出城,一定来通知我。” “那就有劳扎兄。” “放心吧公子,长河关里我好歹也有些兄弟。” 子时,李重元带着阿七他们到了靖襄王祠外。 “你们在此等候,如果我确认安全,会让你们进去。” “公子小心,不过老祖宗会保佑你的。” 李重元看了看阿七他们几个,便纵身一跃到了祠堂里面。 四下里漆黑一片,好在白天曾来过,大致的情况还是能分辨的出来。 大概过了一刻钟,祠堂外突然有了动静,紧接着,几条人影跃入到祠堂内部。 有人拿出一样东西晃了晃,祠堂内立刻亮堂起来。 李重元仔细打量来人,同样的装束,同样的黑纱覆面,让李重元根本无法辨认容貌。 唯一能直观感受到的就是几个人里,只有一个人的眼神清澈明亮,其余人全是一片混乱。 “李重元,今日在你老祖宗的面前将你格杀?你觉得这个结局怎么样?” 李重元心中一紧。 原来一直有人知道自己是谁,可是对方又是谁呢? 第55章 为了杀你而来 李重元笑呵呵的说道:“上一个说要将我格杀的人,此刻估计正躺在府衙的殓房,他名字叫做解千愁,不知道你是不是跟他相熟?” “我不知道什么解千愁。我只知道,遇见我,你的忧愁就来了。” “你就不怕我诛了你的九族?” “哈哈哈。我们这样的人本就孤身一人,所求不过是给自己卖个好价钱。他们倒是有家有业,又能怎样?不还是过着浑浑噩噩的生活?” 李重元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跟他一起来的两个人果然眼神呆滞,对周遭没什么反应。 “你约我来,似乎不是谈天说地的。我的人在哪?” “如果你能胜过我手中的兵器,我自然就会告诉你。否则,我告诉你也没用,不是么?” 那人右手抽刀左手出剑,双眼恶狠狠的盯着李重元。 那两个呆滞之人也同样抽出刀剑对着李重元。奇怪的是,此刻两人反倒眼神清明,一点没有刚才的感觉。 李重元丝毫不慌,缓缓的拿出了自己的长剑。 游龙吟! “我已时日无多,希望陛下看在老夫送你三十年真元的份上,将我的兵器传承下去。” 这是剑圣慕秦时临终时对李重元说的话,从那时起,李重元就将“游龙吟”缠在腰间。 李重元伸出手指在剑脊上轻弹一下,“老伙计,二十年了,今日带你活动活动。” 剑身发出清脆声音,仿佛在作答一般。 那两人听到声音后身躯明显一震,眼神又有些迷茫。 注意到变化的李重元接连又弹了两下,那两人眼神更加迷茫,连握着刀剑的双手也缓缓垂下。 “兄台,似乎还没开始比试,这二位已经投降了。” 那人见状不慌不忙,嘴里“叽里哇啦”的说了一通,那两人眼神重又清澈,手中刀剑并举冲向李重元。 李重元是个武学奇才,任何招式只要使出,他几乎能立刻模仿出来。 他现在所使的招式便是昨晚解千愁的“愁眉苦心”,一招一式颇具神韵,只是威力打了些折扣。 原因只在于他还无法将心中的苦与剑招相融合。 那两人的剑招运转如风,互为犄角,一时间李重元也奈何不得。 渐渐的,李重元发现一个秘密。 两个人到了一定招数以后,便会将刚才的招数重复一遍。 为了验证自己的这一想法,李重元仔细观察,果然到了十五招以后,两人又重头开始。 原来两个人各只会十五招。 饶是如此,李重元也被逼的左支右绌狼狈不已。 两人双手各执兵器,互相配合,一人进攻另一个人防守,实际李重元好像在跟四个高手过招一般。 而且这两人心无旁骛,只练自己的这十五招,组合在一起,威力增加了何止一倍? “李重元,如此耗下去,再有二百招你便会落入下风,再有一百招,他们两个便可以将你格杀。” 旁边那个人忍不住开始说起了风凉话。 “如果你跟躲在祠堂里的那个人一起出手,或许用不了二百招我就能被你们格杀。”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没错。这两人的十五招我已经学会。下面,见识见识你们的?” 李重元伸出手指轻轻一弹剑脊,龙吟声再起,两人眼神立刻混沌。 那人脸色大变,刚要出声,李重元两个手刀分别切在那两人的勃颈处,那两人立刻浑身绵软瘫倒在地。 “李重元,你耍诈?”那人的脸色已经成了猪肝色。 “没有人规定交手的时候不能使诈。如果我为此丢了性命,我绝不怨天尤人。” 李重元爽朗的看着这个人,心中十分的愉悦。 本来三打一的局面,自己稳操胜券,可谁承想李重元好像掌握了取胜之匙,一招就将自己的两个人傀制服。 “李重元,你为何不杀了那两人?他们没有意识,离开我只有死路一条。” “那就不劳你费心了,我想试试。鳄鱼帮全员被杀,船老大遇害,都是你们做的吧?” “没错。名单里马上还要加上你。” “是吗?如果是那样,你早在惠州还有船上就动手了,未必能等到现在。还不让你的伙伴们现身?” “李重元,你果然厉害。不过,你这么着急让我出来,难道是想死么?” 一人从祠堂内走出,身后也跟着两个人。 李重元仔细看了看两人,“你们衣服一样,只是颜色不同,有何说法?” “反正你也要死了,告诉你也无妨。” “我们一共有五人,分别代表的是金、木、水、火、土。” “我身上的衣服颜色是黄色,自然代表的是土,他是红色,代表的是火。” “我们每个人都有两名随从,称为人傀。他们没有意识,只听从我们的号令。” “越往上,等级越高,功夫也越高,可以这样理解么?” “确实。你还是聪明。除了这些,还有很多。比如…” “师弟,不必再说了,还是送他上路吧。” “最后一个问题,上官孤鸿是你们什么人,他可还健在?” 提到上官孤鸿,两人脸上立刻出现了尴尬的神色,似乎这件事情非常难以启齿。 “想不到你还知道上官孤鸿。他已经不在了。我们是他的关门弟子。” “师弟,不用废话了。用棉花将你那两个人傀的耳朵塞上,不然,他一会弹出声响,人傀又会发呆。” “放心吧师兄,刚刚在祠堂里已经将他们的耳朵塞住了。” 李重元心中叫苦不迭。 两个人傀相当于四个高手,再加上另外两人,自己相当于要一个打八个。 平时也还好,可是昨晚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刚刚又耗费了一些力气,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 李重元不动声色,尽量拖延时间。 “让我猜猜你们的主人是谁。莫问天?” 二人的脸色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李俊毅?李俊铎?” “你不要用小孩子的把戏想套出我们的主人是谁,也不用想拖延时间,没人会来救你的。” “谁说的?我看未必吧。”祠堂外突然传来一个人的说话声。 李重元的一颗心终于落下。 “老头,你才来,你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第56章 武学奇才 等了半晌,却不见有人露面。 “李重元,你以为你随便安排个人在外面喊两声我们就怕了么?” 说罢,火行率先发起了进攻。土行也随之带着人傀加入了战团。 李重元心中叫苦不迭。 “老头,我错了,你再不出来可就看不到我了。” 先把老头骗出来再说,不然自己真的吃不消。 “我才不上你当呢。你先跟他们打会儿,等你没力气了我再出去,不然你过后又要捉弄我。” 李重元无奈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老头在防备自己这块儿,从来都是说话算话。 火行与土行两人脸色变的十分难看。 “李重元,你不用在这插科打诨,片刻过后我就让你闭嘴。”火行生气的说道。 “五行里边,是不是你的脾气最大?动不动就喊打喊杀?我可留你不得。” 李重元讨厌火行的无礼,所以把主要精力全部放在他的身上。 火行虽然脾气火爆,可是武功却相当不弱。 他的左手剑用的是一套剑法,而右手却又能使出一套刀法,各自施为,毫不冲突。 被打昏的人傀与火行使用的是同样的招式,可是李重元并未感到惊奇。 人傀神志不清,长期训练,或许可以做到一心二用。 可如今火行与土行一心二用,双手各使出不同的功夫,让李重元感到十分意外。 上官孤鸿真是鬼才,竟然能创造出此等神功! “老头,他们可跟上官孤鸿有些渊源,你再不出手,我现在就回伽楞山,一辈子都不下来。” 话音刚落,两颗石子破空而来,分别射往火行与土行的面门,二人扭头躲避纷纷后退。 两道人影从房顶跃入祠堂内。 “你小子是把人家的功夫学到手了才让我下来的吧?” “这二人很有可能是上官孤鸿的弟子,加上那两位人傀,老头,你说我能不能打的过?莫前辈,你说应不应该叫你们下来?” 莫离别微微一笑,“以你现在的修为,完全打败他们,不太可能。如果全力一击,怕是有人会血溅当场。” “你们什么人?为何在此信口雌黄?再不走,可连你们一块杀了。” “老头,他是火行,嘴巴臭的很。一会儿他交给我。那位是土行,还有两个人傀,最好是抓活的,施华年还在他们手上。” “小子,在外人面前,能不能叫我声师傅,你这样我很没面子的。” “你自己说说,琴棋书画,功夫,你哪样还能教我?你要非让我叫你师傅也行,等我回伽楞山住他个十年八年的好好的侍奉您老人家。” “打住。还十年八年,用不了几天你就会把我侍奉走了。” 火行见他们一直喋喋不休,耐不住性子,挥舞着刀剑直接攻了上来。 没有了后顾之忧的李重元可以专心的对付火行。 剑招一变,李重元使出了与火行一样的剑法。 当初上官孤鸿创建左手剑与右手刀的本意是二者相辅相成,互相弥补破绽,完全是从对敌的角度考虑。 没想到李重元竟然能看出剑法与刀法相生相克。 看出也没问题,谁能短时间内学会二者其一? 偏偏李重元就是练武奇才。 他不但看出来破绽,还将剑法全部学会。 火行脸上满是不可思议。自己在这套刀法与剑法上浸淫几十年,想不到却赶不上人家短时间内所学。 招式被克,内力修为也不占优势,火行处处落于下风,人也渐渐变的焦躁,脸上红光隐现。 “师兄,不可!” 土行在交手中看到火行脸上红光隐现,连忙出声制止。 “师弟,你我苦修经年,自认为武功天下无双。谁能想到却不敌李重元的一个时辰。” 火行一脸的苦笑,脸上红光更盛。 李重元注意到火行的异常,暗中加强了戒备。 片刻过后,火行脸上一片赤红,出手威力也随之暴涨。 早有准备的李重元接连使出四招“之”字剑法才勉强稳住了局势。 火行见李重元剑招一变几招过后就将自己的攻势化为乌有,眼中尽是绝望。 随着时间的推移,火行脸上的红色慢慢变浅,攻势也渐渐减弱。 等到脸色如常,招式已经散乱,身体也开始不听使唤。 “火行,你刚刚是不是已经将自己的内力燃爆,现在已经油尽灯枯?” 火行扔掉手中的刀剑,仰天长笑。 “李重元,你确实是个武功奇才。我败了。那个姑娘的下落,你问我师弟吧。” 说完,火行盘膝而坐,再没了动静。 这时土行也跳出圈外,“不打了。我师兄已死,希望你们能让我带回去安葬,作为交换,我告诉你们那位姑娘的下落。” 李重元走上前探了探火行的鼻子,果然没了气息。 原来火行燃爆内力,自断心脉而死。 “你的这位师兄脾气也太大了些。” “我师兄心高气傲。你先是打晕了他的人傀,接着又用他的剑法处处压制他,气不过也属正常。” “你可以带走你的师兄,不过,除了告知施姑娘的下落,我还想问你,你们到底为谁效命?” “李重元,你不要得寸进尺。带走师兄,我只是为了同门之谊。你非要相逼,我可以不要。” 思来想去,李重元只得同意土行的建议。 “小子,你明明自己可以,为何非要折腾我老人家下山一趟?” “你也看到了,他们左手剑右手刀,若不是你来了,我一个人能对付得了他们?过会儿地上躺着的那两个再醒了,那就是六人,相当于十二个高手。” 万重楼眯着眼睛想了想,似乎说的也对。 按照土行给的地址,终于在一个客栈的房间里找到了被掳去的施华年。 见到李重元,施华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然后扑进李重元的怀里再不肯放手。 无奈之下,李重元也只好将施华年抱回客栈。 众人一起回到了客栈,途中万重楼想偷偷溜走,却被李重元一把抓住。 “有些事在我没弄清之前,你要敢走,我就把皇宫搬到伽楞山。” “唉,看来当年的事还是瞒不过呀。” 第57章 情关最是难过 “当年李俊嗣秽乱后宫,你皇爷爷并没有冤枉他。” 万重楼语气平淡,听在李重元的耳朵里,心中却如遭重击。 刚刚查明自己父王是被人冤枉的,却没想到被师傅一句话全盘否定。 “师傅,你说的可是真的?我调查过,他们都说我父王是被冤枉的。” 虽然知道师傅不可能骗自己,但李重元还是有些不死心。 “唉,这真是一段孽缘。” 接着万重楼将事情的原委讲了出来。 剑魔叶轻狂死在李济深的剑下,慕秦时悲痛欲绝束手就擒,李济深感慨万千。 慕秦时与叶轻狂的感情不被世俗所理解,可是却足够感动人心。 回到皇宫,李济深不知不觉走到了皇后寝宫的门外。 李济深不禁想起了自己与皇后之间的点点滴滴。 两人相伴二十年,感情和睦,接连生下四个皇子。 可最近一年皇后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不但很少露面,即便偶尔见上一次,脸上也几乎没有笑容。 为此,李济深心中十分苦恼。见眼前便是皇后的寝宫,一时酒气上涌,纵身跳入皇后宫内。 堂堂一国之君深夜跳入妃嫔宫院,传出去让人笑话,所以李济深悄悄向皇后的寝宫走去。 来到门口,刚要推门,里面却传来了男女的浪笑声。 “轻点…疼…冤家!!” 李济深听完血脉喷张。 难怪皇后对我态度冷淡,原来早已移情别恋。 怒火中烧的李济深本想一脚踢开宫门,看看那个男人到底是谁,里面传来的声音却让他如坠冰窟,瞬间整个人变的冰冷无比。 “母后,这你就受不了了,儿臣可还没用力呢。” 李俊嗣!! 李济深机械的推了推门,发现已经在里面拴住,便掌心吐力将门栓震断然后一步步挪到了寝宫里。 听到动静的李俊嗣慌忙从皇后的床上跳到地上走到外间,自己的父皇正坐在凳子上发呆。 “父皇,儿臣…” 李俊嗣双膝一软,人便跪在了地上,嘴里刚说一句,便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李俊嗣,天下好女子多的是。慕容婉儿也是绝色。你为何要抢朕的女人?她还是你的母亲,这是乱伦啊。” 一句话说完,李济深只觉胸中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喷在了地上。 “俊嗣,不用害怕。他刚刚经历大战,即便没受伤,气力也一定消耗不少。我对付他绰绰有余。” 皇后从床上下来,身上一件薄纱,里面未着寸缕,纤毫毕现,一派春光。 “你…你不是娜仁绮丽?” 皇后咯咯咯的笑道:“我是她的妹妹娜仁绮丝。想不到姐夫竟然分辨不出生没生过孩子的身体有何分别,这一点你可比不过俊嗣。” 说完,娜仁绮丝出手摸了一把李俊嗣的脸蛋。 李济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不是皇后,皇后现在何处?逆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的底细?” 或许是刚刚娜仁绮丝的话给了李俊嗣勇气,他不再唯唯诺诺。 李俊嗣慢慢的站了起来,说道:“母后背叛自己的祖国,被姨娘处死。本来今夜想让剑圣与剑魔将你除掉,没想到你竟然功夫如此之高,还能侥幸回来,不过现在已经筋疲力尽了吧?” 温文尔雅,娓娓道来。 李济深却感觉比世上任何歹毒的语言更让人心碎。 “是啊,姐夫。我踏遍千山万水才好不容易找到姐姐,你说我们长的像不像?” 李济深的皇后是铁勒国的长公主,与李济深一见钟情,私定终身。 “这么说,京城里这些高手都是你召来的?玄武旗也是你的?” 李济深目光森冷的看着李俊嗣。 他不明白,为何李俊嗣会帮着外人对付自己?而且还跟自己的杀母仇人搅在一起? “没错。我就是要除掉你,然后登基做皇上,好跟我的姨母在一起。每当你跟他在一起,我都要发疯。” 李俊嗣看向李济深的眼神里,带着些许的疯狂。 不知为何,李济深立刻就想起了为爱殉情的叶轻狂。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他忽然就原谅了李俊嗣。 “你应该是最近一年入的宫,然后杀了你姐姐,冒充皇后的吧?也是你用美色迷惑李俊嗣,让他弑君当皇上吧?” “这一切,恐怕都是你铁勒国的阴谋吧?” 那个女子拍了拍手掌。 “没错。我们铁勒与欣朝有灭国之恨。当年姐姐奉父王之命用玄武旗召集江湖高手在长河关一战,没想到姐姐连同玄武旗一齐失踪。不得已,只好又派我来寻找姐姐。” “俊嗣不但要当欣朝的皇帝,将来他还是铁勒的王。而我,当然也是这两个地方的皇后。” 说完,她倒在李俊嗣的怀里,双手顺着李俊嗣的衣服一路下滑。 李济深心中惨然。 虽然他知道皇后是铁勒的长公主,却不知道当年长河关众多高手的失踪与自己的皇后有关,更不知道,皇后竟然有玄武旗。 “父皇,你自裁吧。我将来成了两国的王,还会沿用欣朝的国号,届时,欣国的版图比任何一个时期都大,也有你的功劳。” “最后一个问题,皇后埋在哪里?” “姐夫,你自己马上就要去见她了,你可以亲自去问她。或者我将你们埋在一起,自然不就知道了么。” “既然如此,我也就留不得你了。” 说完,李济深突然暴起,跨步来到娜仁绮丝的身旁,直接一掌击在了她的天灵盖。 娜仁绮丝脑盖碎裂,脑浆混着鲜血喷了李俊嗣一脸。 李济深对女子怨恨至极,要不是她,自己的皇后就不会死,李俊嗣也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所以李济深出手就是全力一击。 看着心爱的女人脑浆迸裂死在自己的眼前,李俊嗣瞬间崩溃,双眼好似要流出血来。 “李俊嗣,你勾结外人刺杀朕,朕可以原谅你。但你勾结异族,与自己的杀母仇人搅在一起,朕绝不容你。” “你要杀我么?”李俊嗣一字一顿的说道,脸上红白混在一起,可怖至极。 “犯下此等过错,我还能留你么?” “如果你敢杀我,我让整个京城的人为我陪葬。” 李俊嗣满目狰狞,恶狠狠的看着李济深。 第58章 告诉你一个秘密 “李俊嗣,你在威胁我?”李济深痛心的看着李俊嗣。 这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嫡长子,早早就被定义成自己的继承人。 给他开蒙的全是名士大儒,文臣武将也是按照他将来登基的标准配置。 即便这样,他还是做出了违背人伦的事情,如今不但不思悔改,反倒开始威胁自己。 “谈不上威胁,只是为了自保。我已经做好部署,只要我死,第一个陪葬的,就是这皇城中的所有人。接着便是西京城的老百姓。我敢保证,不出三日,西京一定会成为一座空城。” 此时的李俊嗣眼里没有一丝的感情色彩,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恨意。 李济深有些犹豫。 李俊嗣当了十多年的太子,身边还是有些人支持的。最主要的是,他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策划了一次政变。 西京城中,他还安排了多少后手? 李济深不得不防。 “李俊嗣,我可以饶你不死。过些日子,我会废掉你的太子之位,改封赵王,迁居洛州。你我父子恩断义绝,再无瓜葛。如果再让朕发现你意图不轨,朕一定会取你性命。” “你放心,从你一掌拍死娜仁绮丝的那一刻开始,我心中已经不认你是父亲。” 李济深听到这句话后,身子不住的颤抖。但他并没有说任何话,只是默默的转过身子然后挥了挥手。 “我要带走娜仁绮丝的身体。” “别痴心妄想了,你走吧,趁我还没有改主意之前。”李济深的声音里,有说不出的疲惫。 李俊嗣看着满身血污的娜仁绮丝,心中悲痛万分。 “父皇,总有一日,你会后悔你今天对我的所作所为。” 说完,李俊嗣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皇后的寝宫,只留下李济深孤独的身影。 隔日,李济深命令唐毅以秽乱后宫的罪名,弹劾李俊嗣。 接下来就是太子名分被废,迁居洛州。 讲完了这些,万重楼取出了几封书信递给了李重元。 “我那个时候已经离开京城,去了伽楞山隐居。你皇爷爷常常一个人来听春雨喝闷酒,喝的微醺后就给我写信,然后用信鸽飞书给我。” 李重元心中十分难过。 虽然他心中隐隐感觉自己的父亲会有问题,可是没想到他真的秽乱后宫。 父亲,事已至此,你让我如何还你清白? “师傅,我父…父亲所说的让整个皇城陪葬是怎么回事?” “不知你父亲从何处找到了当初建造皇城的草图,他在许多重要的位置装满了鬼火,只要点燃,整个皇城都会被炸上天。” 李重元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父亲还是这么狠毒的一个人。 “那玄武旗呢?” “下落不明,你皇爷爷也没找到。” 这时候外面有人敲门,师徒二人便停止了谈话。 进来的是莫离别。 “前辈,那两个人傀醒了,应该怎么处置?” “前辈?这老头什么时候成你的前辈了?” “你这个臭小子,用完我了,就管我叫老头。他不光要叫我前辈,过两天我一高兴还要收他做徒弟。如果你好好尊敬我,我让他叫你师兄。” 李重元简直哭笑不得。反观莫离别,脸上非但不尴尬,反倒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师傅,师兄。” “别别…还是说一说人傀的事情吧。”李重元赶忙将话题岔开。 “这二人现在神智模糊,根本不能言语,应该是被某种药物麻痹,让他们只能机械的听从指令。” “离别,稍后把他们一起带回伽楞山,我来给他们配些解药,让他们神智恢复清明,只有这样才能知道他们到底是谁。” “老头,他们大概多久能恢复理智?” “小子,你能不能叫我声师傅,别总是老头老头的。” “老头,你别忘了,当初可是你求着让我下山的,当时你也是同意我以后叫你老头的,现在又不认账了?” 万重楼脸上神色尴尬。 “出去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气急败坏的万重楼只好将气撒在了莫离别的身上。 莫离别赶忙出去,怕慢了挨骂。 两个人气鼓鼓的谁也不理谁。 “如果谁能告诉我一个秘密,或许我叫声师傅也不算吃亏。” 李重元还是决定给这个老顽童一个台阶下。 万重楼一听立刻眉开眼笑。 “我就说么你小子还是有良心的。你想不想知道你皇爷爷与皇奶奶怎么认识的?” 这也正是李重元想要问的问题。 “师傅,你快告诉我,我皇奶奶嫁给皇爷爷到底是不是为了铁勒国?” “孩子,如果一个人假装爱了你一辈子,即便他有别的目的,结果还重要么?” 万重楼的话触动了李重元。 皇奶奶宁可背叛自己的故国,也要跟皇爷爷在一起,还生了四个皇子,这份真情,怎么假的了? “师傅,我不想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了。我只知道他们一直彼此相爱就够了。” 李重元突然有些豁然开朗。 万重楼本来已经做好了长篇大论的准备,没想到李重元说不听就不听了。 “小子,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刚刚你叫了我两声师傅,所以我一定要告诉你两个秘密。刚刚那个算一个,还差一个。” “老头,我现在什么秘密也不想听。我父王的事情让我现在心情很不爽,你不要惹我,否则后果自负。” 说完,李重元起身准备离开屋子。 万重楼赶忙起来,一把拦住李重元,“唉,小子,求求你,你听听吧,这个秘密憋在我心里快二十年了,再不说我怕我会疯掉的。” 李重元实在拿这个老顽童没办法。自己还没记事的时候就被他接到伽楞山一住就是十几年,中间回洛州的时候屈指可数。 可到最后还是他非要赶自己下山。 “那我就更不能听了。谁让你当初非要赶我下山。如果不是你…” 本来想开句玩笑,可是李重元突然想起,正是因为他下山才导致自己父母双双自杀。 这让李重元的心情更加低落。 “小子,这个秘密跟你息息相关,没准你听了会让你的心情稍稍好一点。” 李重元毫不在意的看着自己的师傅。 第59章 你的父亲另有其人 李重元霍然起身,眼睛死死的盯着万重楼。 母亲临死之前告诉自己,她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给了块玉佩,说能借此找到亲生母亲,结果还是父亲用来设局的。 如今连父亲也不是亲生的了。 这个世界,还有没有什么是真的? “老头,你最好能证明你说的话是真的,否则,伽楞山谁也别回了。” 万重楼翻了翻白眼。 “普天之下,也就你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李重元感觉自己已经到了快要爆发的极限。 原本的赵王府世子,现在的欣朝皇帝,突然被人告知你既不是世子,当然也就不可能是皇帝。 这种感觉既屈辱又愤怒。 “李俊嗣迁居洛州没多久,你皇爷爷便赐婚于他,赵王妃实际上是你皇爷爷安排在李俊嗣身边的耳目。” 李重元心中暗叹一声。 果然皇爷爷还是对父亲不放心的,恐怕在赵王府,也不止母亲一个眼线。 宁无尘,阿七的父亲,当初连同赵王府内其他的小吏被父亲赶走,他们会不会也是皇爷爷安排监视父亲的? “据赵王妃讲,你是在一个风雪之夜被赵王抱回来的,而你父亲并没有外室。” “有没有可能是父亲某次欢愉,然后生下的我?” “可能性不大。十月怀胎,李济深对李俊嗣看的又紧,很难不露出马脚。再说以李俊嗣当时的处境,他没必要节外生枝。” 万重楼讲的合情合理,李重元无力反驳。 “既然知道我没有皇室血统,为何皇爷爷还让彭秦告诉我,万一我当了皇帝会如何如何,直接下旨不允许我继承皇位岂不更好?” 万重楼突然抬头看了一眼李重元,然后狡黠的笑了笑。 “你以为那个老东西会想不到这一点?他可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不过你想知道为什么那可就是另外一个秘密了。” 看着万重楼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李重元冷冷的说道:“朕现在是欣朝的皇帝,这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事实。至于身世,知不知道也无所谓。” 说完,李重元抬腿向外走去。 万重楼只好又一次将他拦住。 “好徒弟,别走,我这就告诉你。要不然这个秘密憋的我太难受了。” 李重元心中窃喜。 他早已摸清了师傅的脾气。 “你的亲生父亲,很有可能就是李济深。” 李重元霍然转身,瞪大了双眼看着自己的师傅。 皇爷爷成了自己的亲生父亲,这件事情太过离奇。 自己这次出行,本来是想知道父亲当初被废太子的真相,没想到却知道了让自己更加震惊的真相。 “小子,你可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这都是你们老李家的事情,跟我可没关系,我只是告诉你一些我知道的。” “你还知道什么,一并说出来。再这样下去,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李重元一脸苦笑。 “你的皇爷爷…李济深失去皇后,最疼爱的儿子还意图发动政变,他变的很是颓废。听春雨成了他经常去的地方。一次酒醉后与一个女孩睡在了一起。” “后来那女孩珠胎暗结,本来李济深想将她接入宫中,未料想她却突然失踪。” “任凭如何寻找,那女孩始终踪迹难觅。” “后来你出生,赵王妃暗中禀报说你是被赵王从外抱回,李济深推算日子,竟然与那女孩怀孕生产的时间吻合,便有些怀疑。” “后来李济深亲自派遣彭秦去到赵王府,给你画了画像,你长的跟他几乎一模一样,李济深更加确信自己的想法。” “差不多在你三岁的时候,那个女孩在洛州被李济深的密探找到,据她说她是被一伙人劫持到了洛州,产下一子却不知所踪。” 说到这里,万重楼停下稍作休息。 李重元陷入了沉思。 即便师傅说的话全是真的,那也只能说明有这种可能,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李济深是自己的父亲。 “师傅,如果根据这些下结论,未免太过牵强。” “我也知道这么说你会怀疑。那个女孩说生下你后,怕你被人抱走日后无法相认,便在你的左大腿内侧烙了一个梅花的印记。” 李重元听完,如遭雷击。 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 父亲当街的暴打,平素的不苟言笑,幼年时远赴伽楞山,原来这一切都因为自己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因为他的大腿内侧确实有一个梅花印记。 李重元双眼失神,几欲跌倒。 这一晚上有太多的不可能发生,一切都太过匪夷所思。 “既然知道我是他的儿子,为何不将我接走?” “实在是难以跟天下人交代。自己的孙子突然变成了儿子,让天下人如何看待?不过让你来伽楞山待在我的身边,确实是他的主意。其实,他一直在暗中关注着你,直到他去世。” 提起自己的这位老友,万重楼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当年他如果没有认识娜仁绮丽,二人没有结为夫妻,这一切是不是都可以避免? “我…我母亲…现在何处?” 李重元问起这句话时,声音竟然有些颤抖。 自从赵王妃说她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时,李重元一直盼望能找到自己的亲生母亲,如今愿望马上就能实现,心中不禁有些激动。 “她已不在人世。”万重楼有些黯然。 “什么?她已不在人世?” “对。你母亲本就体弱,从京城到达洛州,一路颠簸让怀有身孕的她身体更差。生产后没几日你就被抱走,让她心情郁结,身体更见衰弱。坚持到李济深的人找到她后没多久,便去世了。” 李重元惨然一笑。 “师傅你说的很对,我果然是孤苦之人。不论是亲生父母,还是养父母,个个都离我而去。” “小子,命格如何是一回事,你自己如何抗争又是另一回事。不要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孤苦,你的母亲何尝不是?李济深又当如何?” “人生本就是没有意义的,一切都来源于你的想法。值不值得,还不是你自己告诉你自己的?” 万重楼的一番话好像给李重元阴霾的人生扒开了一条缝,让他得以见到天空中射进的一丝光。 第60章 全我心中大义 李重元与万重楼、莫离别依依惜别。 临行前,莫离别神神秘秘的找到李重元。 “师兄,以后我可就是师傅的关门弟子了,他老人家再要创造什么新的剑术,那可是我先能学到了。” 李重元摇摇头,“师弟啊,不是师兄说你,你现在练剑的修为还停留在式的阶段,这本身就落了下乘。师兄我现在已经在求道的路上了。” 说完,李重元拍拍莫离别的肩膀,转身潇洒的跟上了阿七他们。 “走吧。你还在那小子面前炫耀,论武功修为,将来我都要喊他师傅。” “师傅,小师兄真的有那么强?” “旷古烁今,不做第二人想。” “阿七,华年,左边这座就是伽楞山。当年乌桓可汗铁力攻破长河关,纵兵劫掠,我太祖武皇帝伏兵在这长河关以西伽楞山脚下的峡谷里,全歼乌桓铁骑,一战打下欣朝的江山。” 李重元挥舞马鞭指着伽楞山自豪的说道。 扎木哈脸色有些难看。 当年正是他的先祖温都尔在长河关外负责接应,以免被李克几迂回到铁力汗的身后截断退路。可是温都尔却与李克几达成默契,主动退出战场,这才导致乌桓八万铁骑损失殆尽。成就了李克几一战天下知的伟业。 如今再次踏上曾经的古战场,扎木哈心中生出一股悲凉。 如果换做是我,我会有别的选择么? “李公子,出长河关一路向北大约八十里,就是我们乌桓族人的发源地凤凰山,要不要与我比试一番,看看谁能先到凤凰山脚下?” 李重元也豪气顿生。 “好。愿与扎兄比试。” 两人相视一笑,奋马扬鞭一路奔去。 “阿七姐姐,我还是我第一次见公子如此的开心,看来这里还真是公子的福地。” 阿七看着越去越远的两个人,说道:“这里是公子的福地没错,可真正让他高兴的,是他解开了自己的心结。” “唉,公子解开了自己的心结,却让我们越陷越深。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呦,几乎天天见面,华年妹妹还相思啊?” “如公子这般的人物,相思不是正常的么?难道阿七姐姐不想天天与公子在一起么?” 阿七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我又如何不想?只是有些事情,也只能是想想罢了。” 一侧的热日娜听了两人的谈话心中更显惆怅。 抬眼望去,哪里还有李重元的影子? 只有一望无际的青青草原与白云朵朵在远处汇合。 天上白云聚了还散,人生亦复如此!就好比远处的白云与草原,看着很近,实际相隔何止千里万里, 热日娜突然双腿一夹马腹,手中马鞭狠狠的抽在马的臀部,那马匹吃痛,飞也似的冲了出去。 阿七与施华年互相对视一眼,心下明白:这世间又多了一个为情所困的女孩子。 半个时辰后,阿七他们终于追上了李重元与扎木哈,热日娜也赶了过来。 “扎兄,祭奠完乌桓的先人,我们直接返回你们的营地还是先探听探听乃木合的动向?” “不瞒李兄,营地里有我的眼线。除了我无人与乃木合争夺首领之位。而我人又不在营地,行踪不明,乃木合认为自己胜券在握,所以终日饮酒。” “你的意思是,我们突然回去,打他个措手不及?” 扎木合点了点头。 “我以前的计划是让热日娜嫁给乃木合,然后徐徐图之。如今看来,时间上怕是来不及了。据可靠消息说,乃木合登上首领之位便要带领乌桓族人举族迁往铁勒国。” 李重元心中一惊。 乌桓族人是否安定乃是大义,自己的那些只是私情,如今自己本末倒置念念不忘自己的那些小事,实在是惭愧。 “扎兄放心,我一定会助你夺回首领之位。” 扎木哈听了大喜过望。 李重元的本事他是亲眼见过的,有他的帮助胜过千军万马。 “多谢李兄。” “不必谢我。在欣朝的土地,不论是汉人,乌桓族人,还是其他族人,终是欣朝人。那铁勒国始终是敌国,我怎能眼见自己的兄弟姐妹投入敌国?” 李重元的这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在场众人听了无不动容。 终于在中午时分,一行众人赶到了凤凰山。 “说来奇怪,这凤凰山是乌桓人的神山,可是长河却发源于此,流经欣国最后汇入大海。” 扎木哈听完哈哈大笑,“这就是你们汉人常说的殊途同归吧。我们乌桓人最后不也是并入了欣朝?从此再往西南二百余里,那里是乌州,便是我们原来乌桓国汗帐所在的地方。” “终有一日,铁勒国也会并入欣朝的版图。” 李重元眼望北方,铁勒国便在草原的深处。 此时的李重元,目光炯炯,眼神坚定,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 “公子真的变了好多,身上再没有了那种犹豫、迟疑,反倒变的杀伐果断。” 对于李重元的转变,施华年感到很是神奇。仿佛一夜之间,李重元犹如脱胎换骨了一般。 “公子确实变了,只不过不知道这种转变是好是坏。” 与施华年不同,阿七眼中写满了担忧。 扎木哈与热日娜带着随从登上了凤凰山,李重元领着众人在山下等候。 远远的,北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几个黑点。眨眼间,黑点慢慢增多,渐渐连城了一条线。 “少爷,最少有二十个人在向我们这个方向靠近。” “一共十九人,个个功夫不低,你们先躲一躲。” 李重元让铁孤烟带着阿七他们躲上了半山腰,自己则找一个僻静的地方躲了起来。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十几匹马来到了刚刚李重元他们所在的地方。 “刚刚明明见到这个地方有人,怎么现在却不见了?” “可能是路过此地的商旅,此时怕已经进入长河关了。我们也最好快点,争取早日完成主公交代的任务。” 十几匹马在此停留片刻后,便一齐往南奔长河关的方向而去。 李重元从暗处走出,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心中不禁暗想:这些人来自哪里?他们所说的任务又是什么? 第61章 乌桓人的地盘 乌桓人的聚居地在伽愣山以南的山脚下。这里水草丰美,特别适合放牧。为了不被人打扰,欣朝政府特意将这里划为乌桓人独有的居留地。 跨过长河关一路向北,就能到达乌桓人的神山——凤凰山,十分的便捷。所以一百年来,乌桓人一直在此安居乐业。 可是情况马上就要发生变化,一切都因为一个人。 那个人便是乃木合。 做为老首领唯一的儿子,乃木合拥有整个乌桓族人最强大的势力。 乌桓统计人数以朵为计数单位,每一朵代表一千人。 乃木合足足有八朵。而整个乌桓族人才十二朵。 所以乃木合有足够的资本让自己成为乌桓族人新的首领。 他唯一的竞争对手扎木哈,也踪影不见。 乃木合唯一的选择:饮酒作乐,就像他此刻正在做的。 乃木合正在营帐中宴请宾客,帐外有族人进来禀报:扎木哈带着三个汉人刚刚进入营地。 乃木合立刻将酒杯扔在了桌上。 “这里是我们乌桓人聚居的地方,从来就不允许汉人进入,他扎木哈是要破坏规矩么?” 说完,乃木合率先走出了营帐。身后跟着的是他的手下和宾客。 扎木哈与李重元走在前面,后面跟着阿七、施华年还有热日娜,一行五人正缓缓的往自己营帐的方向走去。 “扎木哈,听说你带了几个汉人进入我们的营地,难道你忘了祖宗的规定么?” “乃木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以前也曾带汉人来过吧。再说你身后站着的那些人,难道不是汉人?” 扎木哈挥舞着马鞭,指了指乃木合身后那几个身着汉人服饰的人。 李重元数了数,竟然有十几人之多,个个还带着兵器。 “这是我远道而来的贵客,你那又是什么东西?” 等到扎木哈行到近前,乃木合终于看清他身后整齐的排列着三位美女,一个比一个漂亮。 “汉人的这两个娘们儿倒还生的标致,来都来啦,到我帐里喝几杯吧。” 说完,便走上前拉阿七等人的马缰绳。 扎木哈立刻下马拦在了乃木合与阿七之间。 “乃木合,不得对我的贵客无礼。” “扎木哈,我劝你少管闲事。别看你是大汗后裔,以后这乌桓也得听我的。你想没想过你这样做的后果?” “乌桓听不听你的,得明日选过了才算。” 乃木合对扎木哈的话不屑一顾。 “扎木哈,乖乖退出,然后把热日娜嫁给我,这是你唯一能做的事。只有这样,我才能考虑让你活下去。否则的话,我当首领的第一件事就是引天火祭了你。” “那我真不如你。我如果当了首领,根本不会那么麻烦,直接杀了你,一了百了。” 两个人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 “扎兄,何必浪费口舌?马上就开始,何必等到明天?” “李公子有所不知,我们乌桓人的传统是,如果人是非正常死亡,一定要等够七天,七天内把害他死亡的原因找到,他的灵魂才可进入神山栖息,否则只能四处游荡。” “所以今日是最后一日,对么?” “我们乌桓族人的事情你们汉人少打听。” 乃木合粗暴的打断了扎木哈与李重元之间的对话。 李重元跳到了地上,施施然的走到乃木合的身前。 “这天下的事情,没有我打听不得的。你觉得怎么样?” 李重元似笑非笑的看着乃木合,故意做出一副没将他看在眼里的样子。 乃木合为人粗暴,从来不会理性思考,见到李重元挑衅,立刻火冒三丈。 “你一个汉人也敢到我们乌桓人的地盘撒野,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说话中,乃木合拿着手中刚刚割肉的小刀奔着李重元的胸膛扎了过去。 四周观看的乌桓族人发出阵阵惊呼,他们以为李重元必死无疑。 李重元不慌不忙的将手横在胸前,那只手好似有吸力一般,将乃木合的小刀直接吸入了两指之间。 预想中的鲜血喷涌而出并未出现,反倒是乃木合不停的晃动肥胖的身躯想要将刀拔出,却总是无功而返。 乌桓族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崇尚强者,是他们流淌在血液里的记忆。 乃木合为人鲁莽,但绝不傻。 对面的汉人是个高手,想法撤! 乃木合松开握刀的手,然后在身上将手蹭了蹭,拖了拖硕大的肚子,说道:“我这里也有几个高手,明日我介绍他们给你认识。” 说完,乃木合带着身后那些人返回营帐继续饮酒。 “看到刚刚乃木合身后穿着汉人服饰的那些人了么?” 李重元看着扎木哈语气淡然的问道。 “看到了,不过似乎以前从未来过这里。” “刚刚你们上山祭奠先人的时候,这些人从北面来。” 李重元的话让扎木哈听后大吃一惊。 “北面草原深处便是铁勒国。难道这些汉人来自那里?” “我也想知道。看样子,他们是为乃木合争夺首领而来。明日或许就有答案。” 夜晚,李重元独自躺卧在营帐外面仰望星空,心中一派纷乱无序。 李俊嗣的形象在他心里轰然倒塌。而李济深是自己父亲这件事,到现在也让他难以相信 “唉。”李重元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李大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李重元抬起头一看,热日娜来到自己的身旁席地而坐,双眼正在眺望远方。 李重元赶忙起身,坐直了身子。 “我哪有什么烦心事,只是觉得草原的夜里,蚊虫太多了些。” 说完,还作势拍打拍打身体。 不知为何,每次见到热日娜,李重元总会没来由的紧张。 “李大哥,你曾经救过我,我心里对你总是感激的。虽然有过那个规矩,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有件事我今日要告诉你。” 路上一直躲着自己的热日娜,在他哥争夺乌桓首领之位前特意找到自己,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 “有什么事你但说无妨。” “我知道李大哥是欣朝皇帝李重元,所以我希望你能提防我哥。” 听到热日娜的话后,李重元一愣,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第62章 初登擂台 “李大哥,你白天的兴高采烈都是装的对不对?其实你心里很不开心,很想找人说一说的对不对?可是你却发现没有人能说对不对?” 热日娜看着李重元的双眼,闪闪发光。 李重元被说的哑口无言。 原来最懂自己的却是一个异族女子。 “因为我跟你是一样的。哥哥很疼我,可是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想恢复祖宗的荣耀,他想让乌桓在他手里强大。我不能打扰他。我也不忍打扰他。” “李大哥,我很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是皇上,只是因为我们很像。外表看着如同众星捧月,实则内心孤苦无依。” “我今日告诉你哥哥的事,日后怕是要受他责骂,不过我不后悔。你救我的恩情终究是要报答的。” 说完,热日娜站起身,拍了拍手,背转过了身子。 “李大哥不用担心,那个咒语不会应验的。是我…是我…不想嫁的。” 说完最后几个字,已经明显带了哭音。 看着热日娜倔强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李重元心中隐隐有种剧痛,一种强烈的失落感充斥了大脑,让他一时间竟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从未想过,自己与热日娜相识的时间最短,可是男女之间的那种感觉却最强烈。 可是李重元也明白,自己身为皇帝,能娶一个异族女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或许,发乎情止乎礼,是两个人最好的结局。 隔日早晨,乌桓的营地里早早传来了战鼓声。 李重元走出营帐,扎木哈早已躬身在外等候。 “李兄昨晚睡的可好?” “许久未见草原上的星空,所以昨晚在外躺了半宿,咬了满身的包。” 扎木哈满脸的笑意。 “我们都是将烘干的牛粪引燃,不然也会被蚊虫叮咬。晚上我们点燃篝火,我陪李兄好好喝上两杯。” 李重元一边跟扎木哈说话聊天,一边随着扎木哈的脚步往营地深处走去。 偶尔拿眼睛瞟一眼热日娜,发现她只是一言不发的低头看着脚下。 这让李重元有些怅然若失。 终于来到营地中央,那里早已垒起了一座高台。高台的东西两侧各有一面兽皮战鼓,此刻正有两名乌桓勇士擂鼓助威。 “李兄弟,那就是我们乌桓的擂台。只有最强的乌桓勇士才能成为部落的首领。只不过现在已经可以让自己朵下的勇士参与,为自己的主人夺下首领之位。” “哦?那你们乌桓一共有多少朵?你又占有几何?” “说来惭愧,我只有三朵。乃木合有八朵。整个部落一共十二朵,一万两千余人。” 李重元暗中盘算了一下,一万两千人去掉妇孺、老人,青壮年还不到半数。 扎木哈要想靠这些人有所作为比较难。 “扎兄,希望你当了首领后,能带领乌桓族人重回巅峰。” “李兄,铁勒与欣朝终有一战。到那时,我一定率领我们乌桓铁骑重返战场,让天下人知道,乌桓铁骑没有亡。这天下,不光有玄羽卫、长河军,还有我们乌桓的重装铁骑。” 说到这些,扎木哈眼里仿佛带着光。 “今日是我们乌桓族人重新选举首领的日子,如果谁有意愿,便可登上擂台接受其他人的挑战。” 擂台上,一位年纪比较大的人宣布了比拼开始。 其实这个首领之位只能在乃木合与扎木哈之间产生。所以大家关注的焦点自然就落在了两人的身上。 “扎兄,我现在是不是上去了就行,直到把所有人全部打趴下,比拼就算结束了?” “没错。只要没有人再向李兄挑战,我们就胜利了。” “公子,乃木合那边好像也有很多高手,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阿七不无担心的说道。 “放心,我自有分寸。” 比起扎木哈能不能当首领,他更关心乃木合身边的那几个汉人究竟来自何方。 李重元缓缓走到擂台旁然后拾级而上站在了擂台中央。 扎木哈心中感叹,“李兄这份身姿,只是站在那里,便已经赢了。” “请问你是代表谁出站?” “扎木哈。不过我希望能快点结束。如果规则允许,可以一起上,省着浪费时间。” 李重元的话让乃木合十分的气愤。 这不就是在说我乃木的人不禁打么? 乃木合气喘吁吁的走上擂台,李重元感觉整个擂台都跟着晃动。 “我们乌桓人一向尚武,所以在擂台上经常有死人的情况发生。今日大家做个见证,这个汉人不知情,一旦他被打死,将来有人寻仇怎么办?” 乃木合根本没看李重元一眼,而是傲然的环顾四周。 这非常具有煽动性的话语一经说出,擂台四周的人瞬间沸腾。 “不管谁来,我们乌桓人的马刀一定会将他们赶回去。” “骑上我们的战马,挥舞着马刀,谁来杀谁。” 乃木合见自己的目的达到,挑衅的看着李重元:“在这个擂台,你来之前只论胜败,你来之后只有生死。”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下了擂台。 李重元微微的闭上了双眼,对周遭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 喧闹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一个人飞身到了擂台。 “这位公子,我们同为汉人,我劝你年纪轻轻的就不要蹚这趟浑水了。双拳难敌四手,我们后面可还有七八位高手。” 李重元缓缓的睁开眼睛,眼前站立的是一位约莫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 相貌平平无奇,身材平平无奇,组合到一起只能用一个词形容:平平无奇。 李重元突然觉得这个人很有趣。 “你叫什么名字?看你刚才说的话也还算有良心,一会我下手轻一点。”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平无奇。” 李重元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一个人的名字可以起错,但是绰号一般不会。 可是面前这位的名字跟他就再贴合不过了。他的父母真的是目光独特。 李重元带着笑意说道:“希望你的功夫能出类拔萃。” 平无奇很认真的说道:“很多人看到我的长相听到我的名字,反应都跟你一样,可最后他们都十分后悔。” “为何?” “后悔他们只有一条命!” 第63章 叛国者,死 李重元认真的看了平无奇一眼。 这个人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如果他功夫很高以这个年纪应该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人物。可老头的藏书阁从未提过这个人。 如果普普通通,他浑身上下却又散发一股神秘的气质,让人忍不住想要臣服。 “你来自何处?真叫平无奇?” 对于他的身份,李重元心存怀疑。 “公子,似乎话多了些。” 平无奇化掌为刀,直劈李重元的面门。 这一掌刀无论速度、劲道都是上上之选。李重元心中更加的疑惑。 万重楼有一个藏书阁,将天下几乎所有的门派几乎都收录其中。 每个门派的武功特点也都加以描述。对于武林中有实力的人也都记录在案。 李重元从小就泡在藏书阁,几乎每本书都翻看的滚瓜烂熟。 平无奇还有他的武功完全不在其列。 李重元侧身闪过平无奇的进攻后并未还手,他想观察一下平无奇的武功路数。 平无奇似乎也未料到李重元能轻松的闪过。 “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平无奇摇头晃脑的样子十分的滑稽可笑,这让李重元有种错觉。 他现在不是在擂台比武,而是在跟人唠家常。 “以公子的身手,在年轻一辈中也算上乘,只可惜一会儿就要被我杀了。” 平凡的脸上写满了真诚,让人忍不住以为这真是一件让人惋惜的事情。 李重元恨不得在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狠狠的捣上一拳,让它变的惊世骇俗一点。 平无奇继续进攻,十几招后,平无奇的脸色开始变的凝重。 虽然掌刀不是他的强项,可是寻常高手也很难抵挡。可对面的人不光能轻松躲过,甚至都没有还手。 “小子,不用想着从我的掌刀上能看出我的武功来历啦,你看不出的。”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说明你是在故意隐藏。说不定你就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 “我哪有什么隐藏,只是以前的一切早已被我放下。” 李重元见到对方眼里有明显的失落,知道对方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就不问了。看在刚刚你好心提醒的份上,这次我就不对你下狠手了。” 说完,李重元将体内真气提高到七成,然后使出之字剑中的一招,直接轰向了平无奇。 虽无长剑在手,可是李重元心中剑意激荡,有没有长剑关系不大。 平无奇见漫天掌影向自己袭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强烈的劲气,知道自己抵敌不过,便拍出几掌化解李重元大部分的攻势,然后借力打力,顺着李重元的劲气飘出了擂台。 “公子武功高强,在下输的心服口服。” 说完便转身回到乃木合的队伍里。 李重元心中更加确定,平无奇一定是武林中成名已久的高手。 虽然自己只是使出了七成功力,可威力绝非一般。再加上之字剑招,威力更加巨大。他本来是想试试平无奇的功力,未料想,平无奇轻松的就将自己的攻势化解,还借机退出了擂台。 如此收放自如,怎能是平常之人? “第一轮,扎木哈方胜。还有没有人出来挑战?” 乃木合脸色铁青。 李重元气定神闲的样子让他很不爽。 “你们谁上去,我要见到血。” 乃木合的话音刚落,便有一人飞身上了擂台。 “公子的身手不错,不过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如果不小心伤了公子,那只能怪公子自己了。” “本公子当然也不会留情。阁下姓甚名谁?公子不伤无名。” “骆星河。” 骆星河?李重元立刻在大脑里搜索起这个名字。 反手剑骆星河,长兴剑派高手,意志强悍,擅长逆转取胜,故名反手剑。五年前下落不明。 “想不到五年没有在江湖上走动的人,此刻竟然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这五年你都躲在铁勒国?” 李重元认出此人就是昨日从北方来的十多个人中的一个。 骆星河脸上微微一红。 欣朝与铁勒互为敌国,骆星河身为汉人,投身敌国,自然会被人唾弃。 “小子,你话太多了。” 此时的骆星河脸上隐隐现出了杀机。 李重元见他默认,便也起了杀心。 身为汉人投身敌国,又帮助乌桓人争夺首领之位,其罪该杀。 骆星河虽然功夫不弱,但是比之剑圣、解千愁还是差一些,何况李重元已经起了杀心。 李重元看着对方出手,自己也使出全力刺出一记手剑,后发先至,指间直接抵在骆星河的心脏上。 “敌国的饭,不是那么好吃的。” 说完,指尖吐力,直接将骆星河的心脏震碎。 骆星河身体还保持着攻击的姿势,人却已经没了呼吸,身子直直的躺在了擂台上。 “第二回合,扎木哈方胜。” 此时的擂台四周已经彻底没了动静。 李重元的身法将所有人震慑住了。 “我们都是欣朝的子民,此人竟然投靠了敌国。以后但凡让我碰见这样的人,他就是下场。” 虽然声音不大,可是现场的每一个人都听的真真切切。再加上李重元犀利的眼神,每个人都被震慑住了。 乃木合似乎也没料到李重元的功夫会这样了得,他有些后悔刚才自己说下的大话。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那些高手,让他失望的是,在那些人的眼里,他只看到了胆怯。 未战先怯,败局已定。 “你们来可是帮我争夺首领之位的,别忘了你们主人的命令。” 乃木合只是冷冷的抛下了两句话便不再言语。 那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人说道:“单打独斗我们肯定没有机会了,不如大家一起上吧。” “我也是这个意思。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五年来主公对我们不薄,今日就是我们报恩之时。” 乃木合在旁边心中不住的冷笑。 金钱面前,哪分什么汉人还是乌桓人,还不是眼里只有钱?为了钱,一样可以出卖自己的国家。 几个人亮出兵刃全都飞身上了擂台,将李重元围在中间。 第64章 如愿以偿 李重元功夫既高,耳力当然不弱。刚刚几人商量的话语自然被他听进耳中。 “你们几人真是懂得知恩图报之人。看来,民族大义在你们几位眼里也是不值一提吧?” 李重元充满嘲讽的语言,虽然声音不大,却让每个人如遭雷击。 想不到自己私下讨论的话竟然被他听了去。 每个人的脸上均是一红。 不管一个人的脸皮有多厚,被人当面揭穿卖国求荣,心中总会有些羞愧难当。 “不用跟他废话,我们大家一起上,只要他死了,以后谁还会记得今日之事?” 一个手持长剑之人跃跃欲试,可是自己却不敢独自上前,只得在旁边鼓动大伙。 “我来问你们,你们是不是也跟骆星河一样,在五年前投入到了铁勒国?” 听到李重元的话后,几个人均是浑身一颤,每个人的眼中都露出了恐惧之情。 李重元心中一动,看来五年前江湖上一定发生了一些事情才让这些人销声匿迹。可是眼下并不是追寻真相的好时机,该如何是好? 无意间瞥向对面,平无奇正在对着李重元挤眉弄眼,李重元立刻心中有了计较。 “一会儿交手,我给你们机会,如果谁能在我三招之下不死,我将不会再对你出手。但是我有一个要求,回到欣朝国内。” 李重元只想看看这几个人是否有悔改之意,然后再决定是否留下活口。 刚刚叫嚣一起上的那个人又开始大放厥词:“大家不要怕,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他一定不是我们的对手。” 话一说完,另外两人也跟他一起跃跃欲试。其他五人脸上却露出了犹豫之色。 李重元心下了然。 这五人可以废掉武功,至于另外三个,只有死路一条。 李重元解下游龙吟,习惯的弹了一下,游龙吟立刻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平无奇见到李重元取出长剑,立刻瞪大了双眼,眼睛里满是吃惊。 擂台上也有人惊呼:“剑圣慕秦时的游龙吟。” 李重元朗声说道:“不错,正是慕秦时的游龙吟。凭你这份认识,今日对你只是薄惩。” 说完,李重元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八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知道李重元大有来头,可是此刻已经没有了退路,只好挥舞着兵器杀向了李重元。 “第一招!” 李重元高声喝喊,身形快如鬼魅般在几人的兵器中躲闪。突然,刚刚出口喊出“游龙吟”的人被李重元一把抓住扔下了看台。 剩下的七人看的目瞪口呆。 如果刚刚李重元全力击杀,现在恐怕擂台上已经没有一个活物了。 这个发现让七人心中更加的胆怯。 两军对敌,没了勇气焉能取胜? “第二招!” 李重元见对面已经失去了战意,心中更加轻松。但手上却丝毫没停。 长剑指指点点,刚刚那三个人已经眉心中剑倒在了地上。 虽然奋尽全力,可还是挡不住李重元的一剑之攻。 场上形势瞬间明朗。 原本登上擂台的是八人,除去被李重元扔出场外的那个,应该还余七人,可现在只剩下四人站在擂台上发呆。 “第三...” 还未等李重元喊出最后一个字,擂台上的四人纷纷扔掉手中的兵器然后跪倒在地。 “我从来都是说话算话。既然刚刚说过三招,就一定是三招。” 说完,李重元轻舒长剑,在每人的手腕处轻轻一点,挑断了几人的手筋。 四人立刻一片哀嚎。 李重元神色依旧,脸上没有半点的怜悯。 “第三轮,扎木哈胜。” 此时,四周观战的人们已经完全陷入了癫狂。 李重元三战三捷,除了第一战用时稍长,其余两战直如秋风扫落叶一般。 本来就崇尚武力的人如何不将李重元视为天人。 乃木合现在脸如白纸。十余位高手,败的败,死的死,伤的伤,哪还有人能登上擂台? 从未想过自己会在争夺首领之战中失败,现在的场景是他从未想过的。 自己虽然有八朵,可眼下情形并没有什么用。谁愿意跟着一个在首领争夺中败北的人,从而在整个部落抬不起头? 大势已去! 擂台上的老者见乃木合颓然坐下,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知道他已经放弃了比拼,便大声宣布:“扎木哈胜出,今后,他将是我们的新首领。” 扎木哈走上擂台,举起李重元的手接受部族的祝贺。 人群中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还有欢呼声。 可是扎木哈知道,这里面大部分的掌声与欢呼声是给李重元的。 李重元并未理会人们的反应,他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平无奇身上。 下了擂台,阿七与施华年立刻围了上来。 “公子,刚刚那八个人一起上台,我真是有些担心,好在公子身手了得。” 阿七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我刚刚也是吓的要死,八个人一齐,他们真是不要脸。” 施华年脸上兀自挂着泪痕。 “我都说了没事,你们不用担心。再来几个人也无妨。” 李重元一边说话一边向乃木合走去。 “乃木合,你还有何话说?刚刚是谁告诉我只有生死的?” 乃木合现在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小子,你不要狂妄,虽然你答应了,可是我并没有输,整个乌桓十二朵,我占了八朵。” “你是说他们么?” 李重元指了指擂台,扎木哈已经被族人高高的抛起。 “他们似乎已经承认扎木哈是他们的首领,而你的脸上,始终会被贴着失败者的标签,从而在整个部族抬不起头来。” 李重元恨他与铁勒国勾结,所以言语间丝毫不留情面。 “你不用出言挤兑。既然失败了,我自然也没打算活。与其等着别人杀,莫不如自己动手来的爽快。” 乃木合自然心中清楚,即便不自我了断,扎木哈也不会放过他。 如果离开部落,自己又能去哪呢? 当不成部落首领,手下没有了战士,谁会收留一个满身肥肉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人。 李重元的目的已经达到,至于接下来发生什么他根本不在意。 目光越过乃木合,李重元的视线刚好碰到他身后的平无奇。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彼此互相对视。 第65章 平平无奇的剑皇 平无奇拨开人群向一处僻静的地方走去。 李重元终于长吁了一口气。 再平凡的人也会有闪光点。就好比此刻的平无奇。 李重元竟然觉得他走步的姿势有点帅。 平无奇似乎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在前面走的越发的肆无忌惮。 终于到了一处没人的地方,平无奇突然叹了一口气。 李重元不明所以,但他还是想把这声叹息归结于这段路太短,短的让平无奇难以施展他那唯一的长处。 “游龙吟很好,但是他的主人现在还好么?” “这个我不太好回答。” 李重元确实不知该如何回答。 说好,似乎有越俎代庖之嫌。 说不好,人家与爱人团聚,如何能说不好? 万一两人一起回来找自己,又该如何? “当年我们三人共同进京,因为我…等到我到达现场,地上除了一滩血迹,便人影不见。” “前辈莫非是剑皇聂龙城?” 平无奇听到“聂龙城”三个字,不自觉的挺了挺胸膛,好让自己看起来更伟岸一些,可是转瞬间就将身体耷拉了下来,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 “别说什么聂龙城了,我只是平平无奇的平无奇。” 李重元从来没想过,二十年前名动天下的剑皇,竟然会在这里碰见。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剑皇原来是这么的...平平无奇! “当年你们几大高手齐聚京城,剑圣慕秦时进入皇宫,被皇上发现。剑魔在接应慕秦时的时候被杀。慕秦时心神慌乱,被俘,差不多十日前身亡。” 平无奇听到这一消息,身体不自觉的开始颤抖。 “怪不得二十年来,我走遍大江南北也找不见他们。死了也好!小友,我问你一句,他们可曾葬在一起?” “没错。是我亲手将他们埋在一起的。” “可以可以,他二人也算有情人...咳咳,小友可否带我去他们二人的墓前上一炷香?平某感激不尽。” “当然可以。等到此间事了,你可以跟我一起返回京城。”李重元答应的非常爽快。 “那就多谢小友。作为答谢,你可以问我几个你想知道的问题。”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你们可是来自铁勒国?还有多少像你们这样的人去了那?” “五年前我游历到惠州,有一天晚上突然被几个人围住,我就假装功夫不高就任由他们带走。本来想着或许能找到两位老友也说不定,结果就被他们带到了铁勒国。” “像我这样被他们带过去的最少也有几十。还有些据说被带到别处。另外有些不从的,直接被杀掉了。” 李重元心中暗想:难怪五年前有那么多的人一夜之间从江湖上消失。为此老头还多方查探,可是始终没有线索。 “这些年你们都在做什么?” “我们一直在右贤王府里做事。此次也是奉命帮助乃木合争夺乌桓首领。还有一件事比较奇怪。铁勒国王年近七十,却始终不立储。人们都觉得右贤王有机会,可偏偏老国王又于年初设立了左贤王。” “是不是铁勒国王想要立那个人做储君,所以封他为左贤王。” “大家也都这么想。可是迄今为止,这位左贤王从来没在铁勒国的王庭出现过。” 虚位以待?谁有这么大的面子? “除了这些,铁勒国可还有什么安排?” 扎木哈的话提醒了李重元,欣朝与铁勒必有一战,尽可能了解铁勒国的情况也好为将来的战争做准备。 平无奇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李重元。 “你到底是谁?为何对铁勒国的情况这么感兴趣?” “李重元,欣朝的第六任皇帝。这回你总该知道我为什么关心铁勒的局势了吧?” 平无奇呆愣着看了李重元半晌,才缓缓说道:“换了好。当年要不是我被带到铁勒,很有可能就去京城杀了那个荒淫无道的昏君。” 这是李重元第一次听人评价自己的二叔。突然想到自己与李俊熙平辈,应该改口叫二哥才对。 “先帝到底做了何事,让你如此恨之入骨,不惜入宫刺杀他?” “显德十年,欣朝大旱,庄稼颗粒无收。朝廷不仅不开仓放粮,反倒设立了很多苛捐杂税。我从乌州到洛州再到惠州,一路行来,路上白骨累累,百姓易子而食,实在是凄惨的很。” 显德十年?难道是因为铁勒进攻欣朝,所以才多收了苛捐杂税? 大旱,铁勒大军进攻,江湖人物离奇失踪,这些事件难道仅仅是孤立的? “知道我的身份,你还愿意随我入京么?” 平无奇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聂龙城还是平无奇?” 平无奇咧嘴一笑。 “我还是喜欢平无奇这个名字。少了很多压力也不用顾及形象。” “不得不说这个名字还是比较适合你。无论是形象还是气质都非常契合。”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阿七姐姐,公子在这里。”施华年突然出现在李重元他们附近,还对着远处挥手。 平无奇一见到施华年,脸上神色立刻慌乱异常。 “公子,李公子,我会在暗中跟随你们,告辞,告辞了。” 说完,一溜烟跑的无影无踪。 平无奇的表现属实让李重元有些摸不着头脑。 “公子,刚刚还有个人在你身前,怎么我一转眼人就不在了?” 施华年四处寻找,哪里还有人在? “公子,你怎么在这里?”阿七气喘吁吁的走到李重元的身前,“刚刚扎木哈四处寻找公子,他说晚上要与公子饮酒庆祝。” 李重元跟随阿七两人返回营地,碰巧遇到前来寻找的扎木哈。 “恭喜扎兄顺利接替首领之位。” “哪里哪里,如果没有李兄的帮助,我是万万不能的。晚上我想请李兄喝酒庆祝一番,希望你能赏脸。” “扎兄相请,我是一定会参加的。乃木合现在情况如何?可曾自我了断?” 扎木哈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别看他信誓旦旦说的好听,真要动手却又鬼哭狼嚎的下不了决心。” “这种时候就需要你来帮帮他了。总有这么个人在身边,晚上睡觉也不踏实啊。” “那是自然。不过他为了保命,也是煞费苦心。就连他与铁勒国右贤王的往来通信都拿出来了。” “哦?还有这种事情,能否借我一瞧?” 刚看完一封,李重元的心情便久久不能平静。 第66章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在乃木合收到的信里,铁勒的右贤王提到,一旦乃木合当上乌桓的首领,会有人与他联系,届时与那人汇合,夺取长河关。右贤王派兵接应云云。 李重元惊出了一身冷汗。 乃木合如果真的当了首领,突然对长河关发动攻击的话,长河关真的有可能立即失守。 即便眼前的扎木合,也不得不防。 “扎兄觉得这封信真是铁勒右贤王所写?” “很有可能。部落里的人一直在传说乃木合找了铁勒国的高官做后台,想必就是右贤王没错了。况且右贤王的主要职责就是对付欣朝。” 李重元心中有些恼怒。 铁勒早已经磨刀霍霍,可是这帮官老爷从来都没有人跟自己说过铁勒的狼子野心。 他们是不知还是故意不说? 长河关作为欣朝北面的门户,竟然有邱鑫之这样的守将。 不但不想着如何为朝廷守土拓疆,反倒帮助王爷们阴养死士意图不轨。 这样的守将统统该杀。 可是长河关应该由谁来接替邱鑫之守将的位置? 突然一个人的名字在李重元的脑海中闪现:赵长河。 之所以对他有印象,是因为在齐礼的往来书信中屡次提及过这个名字,概括起来八个字:恃才傲物,多加磨练。 赵长河十六岁参军,祖上曾经是太祖武皇帝的贴身大将。立过战功无数,其中尤以显德十年率领八千长河军力拒铁勒五万骑兵南下,没有踏进长河关半步为最。 战后论功行赏,功劳最大的赵长河只是升为了游击将军。 赵长河质问缘由,主官只给出了一个答案:不听指挥,擅自做主率领八千人在城外阻击敌人,太过狂妄自大。 赵长河听完勃然大怒,赵家的子孙,没些本事怎么敢狂妄? 结果就是赵长河在游击将军的职位上坚守了五年。 与他同一时期的邱鑫之由于善于钻营,很快就当了守将,如今更进一步,早早登往极乐世界。 李重元暗自打定主意,回京之前见一见赵长河。 晚上的晚宴热烈而不失庄重。 由于白天的出色表现,李重元自然成为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酒酣耳热之际,扎木哈借着酒劲大声的对李重元说道:“李兄弟,今日多亏有你帮忙,我才有机会登上首领之位。为了感谢你的相助之恩,我同意热日娜嫁给你。” 因为自己的高风亮节,扎木哈差点感动哭了。 在他眼里,有着绝美容颜的妹妹说要嫁给李重元,对方立刻就会满口答应。 可事实正与扎木哈的想法相反。 场上所有人都热切的看着李重元。李重元却并没有表现出对这件事如何感兴趣。 “扎兄,此等婚姻大事还是要从长计议。” 听了李重元的话后,扎木哈脸上明显有些不悦。 扎木哈之所以会主动将妹妹许配给李重元,无非是看中他在擂台上所表现出来的身手。 乌桓人一向崇尚强者,有这样的一位妹夫,扎木哈的首领之位一定会坐的更加牢固。 何况自己的妹妹一向对李重元青睐有加,自己此时提出婚约,岂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可偏偏事与愿违。 当着族人的面,扎木哈委实有些下不来台。 热日娜脸上神色也是一片黯然。 “扎兄厚爱,我十分感激。只是家父母刚刚仙逝,在下实在没有心情在此时谈婚论嫁。” 说完,李重元双手抱拳深深施了一礼。 刚刚李重元一直在思考欣朝边关的事儿,所以对于扎木哈的提问并未仔细作答。 后见场面尴尬,赶忙出言找补。 扎木哈刚刚当上首领,此时不能让他在族人的面前失了面子。 更何况还有楚楚可怜的热日娜。她那黯然的神情让他实在不忍心当众说出拒绝的话。 李重元的一番说辞立刻让扎木哈转怒为喜。 “既然李兄重孝在身,婚事日后再议。为李兄今日的表现干杯!” 整个营地此时完全是一片欢乐的海洋,大家一直欢闹到凌晨才宣告结束。 在回帐篷的路上,李准悄悄的对李重元说:“少爷,扎木哈其人不值深交。刚刚你没答应他提出的婚事,我见他眼中露出了杀机。” “非我族人,其心必异。我帮他,只不过是我需要有个人取代乃木合。长河关是我欣朝的门户,乱不得。” “要想长久解决乌桓人的问题,迁居内陆分散管理,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李重元目光直直的看着李准,脸上满是讶异的表情。 “本少爷为何以前没发现你还有这份心机?” “少爷,论颜值与才华,我确实输你一点点。至于别人么,我李准还真没放在眼里。” 李重元笑着给了李准一脚,“以后在本少爷面前不许这么狂。什么叫一点点,是差的远好么。” 玩闹归玩闹,李准的建议确实可以一试。 乌桓族人聚居在一起,他们的习俗全都保留,再有一个如扎木哈般有野心的首领,始终是朝廷的心腹之患。 这些都是后话,眼前的当务之急是重新任命长河关的守将。 带着这些疑问,李重元很快进入了梦乡。 隔日早晨,李重元带着阿七他们踏上了归途。 扎木哈带着热日娜一直送到了营地外。 “扎兄,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们以后有缘再见。” “李兄,待我这里稳定后,我带着妹妹去京城寻你。” 扎木哈尽量让自己显的热情,终归让人觉得有些刻意。 李重元抱拳施礼后跳上马背远远的去了,从始至终,并没敢看热日娜一眼。 恨离别只因离别有恨,曾经熟悉以后却只能是路人。 热日娜看着李重元远去的背影,心中只剩无限怅惘,不自觉的泪洒衣襟。 原本活泼好动的施华年此刻也不敢出声开玩笑,只能默默的骑马跟在后面。 倒是李准适时的开启了话题。 “少爷,我们还是走来时的路么?” “不了。我这次要巡视边关。先长河关后乌州经洛州回京。” “那岂不是我们小时候常走的路?” “没错。那时候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也不用担心,可现在却不太平的紧呢,连睡觉都要睁一只眼睛。” 李重元的话让几个人心中一沉,有些不是滋味。 第67章 替朕守好北方的门户 再次来到长河关的城门外,这里的守备明显加强,对过往的商旅百姓盘查的更严。 好不容易轮到李重元他们,守城士兵将他们拦了下来。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到李重元的身前,不住的用眼睛上下打量。 “来自何处?马匹从何而来?他为何携带武器?” 李准立刻迎上前去。 “军爷,我们来自京城,要去伽楞山访友。希望能行个方便。” 说着话的功夫,掏出了一块银子塞入了军官的手中。 那人掂了掂手上的银子,然后笑着说:“人,可以过。其他的留下。” “军爷,没了马匹,我们只能走路。这山高路远的,我们得走到什么时候?” “别废话。没把你们抓起来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马是军用物资,寻常百姓怎么能有?快走!” 说完扬起马鞭作势欲打。 李准只好默不作声闪在一旁。 李重元不管不顾,只是牵着马匹向前走去。 见有人要闯关,周遭的士兵纷纷抽出腰刀拦在了李重元的前面。 刚刚那个军官大喊:“放开马匹人可以过去。再要硬闯,马上将你扭送官府。” 李重元只是微微一笑,并未理会,脚下一步不停。 “将他拿下。” 那个军官发声暴喝,五六个士兵向李重元攻了上来。 李重元绕着几个人不停的躲闪,时不时的伸出指头在士兵的身上戳一下。 片刻功夫,守城的士兵躺下了一片。 “快,去喊赵将军过来。” 军官模样的人口中已经带了哭音。拿刀的手不停的颤抖,可是并未退缩半步。 “你要知道,我此时杀你易如反掌。” 李重元伸出手掌对着那个人冷冷的说道。 “公子,我们就是进个城而已,不必如此。” 阿七见李重元动怒,立刻出声相劝。就连施华年也不断让李重元冷静。 可是李重元不为所动,手掌依然对着那个军官,眼神冰冷。 此时那个军官好似不再害怕。 “打死我反倒全了我忠义的名声。如果我此时闪避,让你过去,那我岂不成了怂包?今日想从此入城,只有踏着我的尸体才行。” 李重元隔空对着地上挥出一掌,一片尘土过后,地上立刻出现了一个土坑。 围观的人发出了一阵惊呼。 “你不怕么?” 那人却越发的镇定。似乎已经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 “怕,怕的要死。不过,职责所在。” “你叫什么名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李重元刚要再问,城门方向一阵骚动,一队士兵赶来支援。一人跳下马缓缓走向李重元。 那个军官脸上面露喜色,“赵将军,这人强行闯关,不但不听劝阻,还将我们的弟兄打翻在地。” 赵将军打量了一番李重元后开口说道:“公子衣着不凡,只不过见识还是浅了些。边关重地竟然也敢任意胡为。是嫌自己的命长?还是担心家里的人丁过于兴旺?” 态度十分的傲慢,完全没把李重元放在心上。 不知为何,李重元很喜欢他那睥睨一切的劲头。 “赵长河?” “闭嘴。你家将军的名讳也是你可以随意叫的?” 李重元不在意的笑了笑,“来,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我是谁。” 赵长河向着李重元走了过去,却被那个军官拦住,“将军,危险。” 赵长河将他一把推开,“老子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会怕他?” 说完,走到李重元的身前将耳朵贴了过去。 李重元耳语了几句,赵长河立刻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公…公子,请跟我来。” “赵将军,将他一并带着。” “是。擒虎,跟在后面。” 那个军官一脸懵的看着赵长河,实在不知为何会出现此种情况。 一行人在赵长河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军营。 进到营中,赵长河看着李重元说道:“不是我不相信陛下,还是稳妥些比较好。请陛下出示能证明身份的物件。” “能证明皇上身份的东西没有。不过我有镇抚司的腰牌,你可以看看。” 说罢,李重元取出萧战给的腰牌,上面是一个“壹”字,四周还有金龙拱卫。 镇抚司一号腰牌,上面刻有金龙,就差上面刻着皇上二字了。 赵长河将腰牌还给李重元,然后跪在地上端端正正的磕了三个响头。 “朕早些时候便到了长河关,听闻邱鑫之被杀,你怎么看?” “回陛下,正因为邱将军遇害,臣才加强了防备。铁勒国一直觊觎我国,不得不防。” “你是说,铁勒国会趁机进攻?” “没错。铁勒国不断挑起纷争,屡屡进犯我边境,实在是贼心不死。” 李重元站起身在赵长河的营帐中来回走了几步,问道:“如果铁勒国兵分两路,一路攻打乌州,另一路攻打长河关,如果你是统帅,你该如何抉择?” “那要看陛下能承受什么样的损失。” “不计损失,务必全歼。” “如果我能提前得到讯息,我会在伽愣山埋伏一支骑兵,然后前后夹击,毙敌于城下。如果敌人突袭,那我就打开城门,放他们入关。与庆州守军一起,将他们消灭。” 谈起用兵打仗,赵长河眼睛里好像散发着光。 李重元点了点头。 仓促之间,赵长河能想到两种方案,很是难得。 “如果我想让你派兵进攻铁勒国,你觉得胜算几何?” “臣觉得,进攻铁勒意义不大。他们逐草而居,居无定所,战争对他们来说,无非就是死的人多少而已。而我们却要耗费大量的钱财,不划算。况且我们骑兵太少,很难给他们毁灭性的打击。” 李重元心中当即做了决定:赵长河就是他心目中长河关的守将。 “朕马上就要回京,稍后会有旨意给你。以后边关的安危,你可要留意着点。” 赵长河一听大喜过望。皇上的话很明显是要任命自己为长河关的守将。 “陛下请放心,只要长河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为朝廷守好这北边的门户。” 正在这时,营门外突然一阵嘈杂,竟然传来了兵刃相交的声音。 第68章 奇怪的饭庄 营门外虽然动静不小,可是赵长河丝毫不受影响,依然侃侃而谈。 反倒是李重元有些坐不住了。 “何人在外喧闹?” “回陛下,是参将邱木之。吵闹一会邱将军就回营了。” 李重元见赵长河不愿细说,便转身看向贺擒虎,“你来说说怎么回事?” 贺擒虎看了一眼赵长河后,把心一横,反正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瘌,索性就豁出命去讲出实情。 “禀皇上,邱将军每次巡查完城防路过这里都要求将军出营门恭送。稍有不从,便命令手下兵丁硬闯,直到将军出营为止。” “要是碰巧赵将军外出公干没在营房又当如何?” “那就要求将军回营后立刻去他大营请安。” 李重元听完大怒,“简直岂有此理。一个小小的参将,好大的官威呀。他也姓邱,难道与邱鑫之有些关系?” “禀皇上,邱木之正是邱将军的亲弟弟。不过邱将军秉公执法从来不会偏袒自己的亲弟弟。臣也已经习惯了。” 赵长河一脸的平静,脸上看不出悲喜。 李重元看了看赵长河,笑着说道:“别以为朕不明白你的小把戏。说吧,是让朕现在就处置了他,还是等你上任后亲自动手?” 赵长河眨了眨眼,同样面带笑容的说道:“陛下,臣需要一颗人头来壮壮官威,邱将军的脑袋大小正合适,不如陛下就把他留给我吧。” “也好。只不过要辛苦你些日子了。还有,把案子做实了,我可不想听到有人弹劾你。” “陛下放心,臣所掌握的资料,即便砍邱将军一百次,也绰绰有余。” “朕对你只有两个要求,第一,将整个长河关守军里的害群之马全部清除一个不留。第二,北拒铁勒,不让他们南下一步。” “臣遵旨。” 李重元拍了拍衣服,“朕一路风尘仆仆,就为了见你一面。到头来连顿饭都没吃上。” 赵长河吓的立刻跪下,口中高呼:“陛下恕罪。臣只是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从未有人来过臣的军营待过半个时辰以上。臣实在是疏忽。” “长河,不事权贵假清高,左右逢源真练达。有的时候,和而不群未必是好事。” 说完,李重元抬步向军营外走去。营门外面早已没有了邱木之的影子。 “擒虎,将朕的马匹还给朕吧。” “陛下这是要去往何处?臣选出一支骑兵护送陛下。” “不必了。骑兵护送太过引人耳目,那就看不到我想看的了。” 说罢,李重元骑马奔城门外而去。 骑在马上,李重元不住的四处张望。 平无奇说要暗中跟随,可是却并没发现他的身影。 李重元感到非常的奇怪:难道他是用意念跟随的么? “公子四处张望,可是肚饿在寻找可以吃饭的地方?” “阿七说的没错,我确实有些肚饿。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填填肚子再走。” “那个赵长河也真是的。连顿饭都不请我们吃,亏公子还提拔他做守城将军。” 对于赵长河让他们饿着肚子赶路这件事,施华年多少有些不开心。 “朕是天子,富有天下,他们吃的不还是朕给的。前面有个饭庄,我们去那打打牙祭。” 几个人策马疾驰而去。 饭庄有个很有趣的名字:古道西风。 “公子,今年来的人反较往年还多些。” “是的老伯。今年特意带了几位朋友过来尝尝您的手艺。” “好,好,好,我这就给你准备去。” 阿七看着老伯的身影,有些奇怪的说道:“这个地方开这么一个店,能赚钱么?而且这位老伯看着年纪不大,怎么头发、胡子甚至连眉毛都白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这个店的生意出奇的好。而且这个店有三怪:第一怪,每日只卖九斤九两牛肉,九斤九两烧酒,绝对不多卖一两。” 李准见阿七开口相问,便得意洋洋的卖弄道。 “啊?这世上还有如此奇怪之人?为何都是九斤九两?” 施华年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九乃极致之数,意味凡事不可太满。”李重元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这第二怪就是每日只接待九位客人,到数之后立刻打烊,天王老子来了也不伺候。” 阿七与施华年都表示难以理解。 真是一个怪人。 “这第三怪我相信这个世上任何人都猜不到。” 李准没有直接说出答案,而是故意卖了个关子。 “这么怪的人有什么怪想法也不足为奇。” “阿七姐姐说的没错。李准,你就别卖关子了,直接说出来吧。” “第三怪就是只要我家少爷来了,前边两怪全都不作数。” 阿七与施华年全都吃惊的看着李重元。 李重元被看的一脸苦笑。 “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们,我与那位老伯不是亲戚,以前也从未见过。” “既然如此,你们是怎么发现老伯有这三怪的?” “我与少爷在伽楞山读书习武,每半月下山一趟采购粮食蔬菜。有一年这里突然就开了这么一座饭庄。开始不觉得如何,时间久了慢慢发现,有时候我们在里面吃饭,老伯不是告诉人家东西卖完了,就是告诉人家打烊了。经过打听才知道有这九九之数。” “那你们有没有问过老伯,为何独独对你们例外?” 阿七并不相信这世上会有无缘无故的事情。 李重元无奈的摇了摇头,“问过几次,只是说觉得我长的英俊潇洒,很对他老人家的胃口。” 阿七与施华年轻“啐”了一口,均对李重元的说法表示怀疑。 “你们别不信,这确实是那位老伯的原话。不信你可以向老伯求证一下我家少爷说的是不是真的。” 这时小二陆续将酒菜摆上餐桌。 “阿七姐姐,此刻桌上的酒水怕是已经不止十斤了吧?” “没错。我看那牛肉更是只多不少。看来跟着我们公子,还是能得到不少实惠。” 这时候店外客人开始渐渐多了起来,可是他们得到的答复只有一个:打烊。 “看没看到?我没骗你们吧。就因为前两怪,很多人都赶过来排队,有的更是派人通宵守在门外,就为了成为当天的第一位客人。所以这里的生意好的不得了。” 正说着话,刚刚上菜的店小二被人从门外扔到屋里,重重的撞在了墙上。 “我来了,就别跟老子谈什么规矩。” 一个霸道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第69章 不期偶遇 李准赶忙上前将小二扶了起来,小二口吐鲜血,显然受伤不轻。 门口处脚步声响起,进来十余个人。 “给我来十斤烧酒,十斤牛肉,要快,老子要赶着去杀人。” 是刚才那个人的声音。 李重元循着声音看去,坐在凳子上六人,站着的有四人。其中一人正是李重元在擂台上放过的那个,此刻正在对身穿青色长袍的人低声耳语。 还有一人也是李重元的旧相识:土行。 土行与铁勒右贤王的人搅在一起,毫无疑问五行也是铁勒的人。 如果火行与土行是为莫歧路杀人灭口,从而屠杀鳄鱼帮全员,而五行又听命于铁勒右贤王,莫歧路与右贤王是什么关系? 这个发现让李重元有些不寒而栗。 惠州知府竟然都与铁勒有了牵连,欣朝的这些官员里还会不会有别人? 莫问天呢? 这时老伯从后面走了出来,不慌不忙的说道:“各位客官,规矩就是规矩,绝不会因为谁狠就可以随意破坏。本店已经打烊,下次请早。而且,诸位一定记住,本店所有的吃食只有九又九,客人最多也只有九人。” 青衣之人连连冷笑。 “既然有人主动求死,我怎能忍心拒绝。多杀一人我是无所谓,要是少杀一人,那是万万不行的。” 这时铁孤烟如同疯了一般,舞动玄铁重剑就奔青衣人杀去。 青衣人轻松闪过后嘴里念念有词,他身后站着的二人便对铁孤烟发动了攻势。铁孤烟连连闪避,不得已只好退回到李重元的身边。 “公子,左面目光呆滞之人,他…他…他是我那消失五年的师傅。” 怪不得铁孤烟的师傅消失五年,原来被抓到了铁勒国。 “李重元,别再躲躲藏藏了,相信你已经知道我们是来杀你的,自己动手了结自己吧。” “木行,难道土行回去没告诉你火行是怎么死的么?还是打算你一会亲自去问他?” 李重元见到木行的穿着,就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而那身穿白衣之人,也肯定是水行。现在唯一未见的便是金行。 “牙尖嘴利,等着受死吧。”说完,木行一脚踢烂桌子纵身来到李重元的身前,他的两个人傀跟他共进退。 可是令木行没想到的是,那位老伯又挡在了李重元与木行中间,将手伸到木行面前。 “老头,退到一旁,等会再杀你。” “你破坏我的桌子在前,还是先赔我的吧。” 老伯似乎并没有感觉危险的临近,一味的只想着让人赔他的桌子钱。 “老伯,你退后些,桌子钱我赔你了,别让他们伤到你。” 李重元不忍心见老伯无辜枉死,柔声提醒道。 “不成。今天就是被他打死,桌子的钱也是他出。” 老伯半步不退,牢牢的钉在了木行与李重元之间。 木行冷哼一声,轻飘飘的对着老伯挥出了一掌。由于距离太近,李重元根本来不及救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木行的手掌拍在了老伯的胸部。 李重元心中怒极。如果老伯身死哪怕受伤,他都不会放过木行。 令人奇怪的是,老伯纹丝未动,木行却退后了两步。 这一发现让李重元感到十分惊喜。 自己六岁认识的老伯,十几年了,竟然才知道他会武功,而且功夫还不低。 木行托着自己的右手呆立在原地。他实在是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能有如此的高手存在。好在刚才自己只是用了三成的功力,不然现在自己的右手已经废了。 将真气运行一周后发现并无大碍,木行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这位老伯,这是我们与李重元之间的事情,你没必要参与其中。请您让开。” 发现老伯会武之后,木行说话明显客气了许多。 老伯摇摇头说道:“你要杀谁尽管去杀。在这之前,你必须把桌子赔我。” 木行在怀中掏出一块银子,放到另一张桌子上,“这里有十两银子,买一张桌子绰绰有余,还请老伯让开。” 哪知老伯仍然是摇头。 “你打我一掌之前赔钱是可以的,打我一掌之后么,我只要一模一样的桌子。” “木行,别跟他废话了,你没看出来这老头故意与我们作对么?摆明了他就是要护着李重元。” 身穿白衣的水行走到木行的旁边,两个人加上四个人傀,准备对李重元还有老伯发动攻势。 “重元,我能拖住他们片刻,你带着你的几位朋友赶快离开。” 老伯背对着李重元并无半点退缩。 李重元突然很想知道为何这人会拼死护着自己。 “老伯,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这几个人我还能应付。” 说完,李重元抽出缠在腰间的游龙吟,手指照例在剑脊上弹了一下。 伴随着剑音响起,老伯突然身子一震。 “游龙吟!” “老伯背身就能听出这是游龙吟的声音,看来老伯对这柄剑很熟啊。” “剑圣慕秦时的剑,武林中人耳熟能详,算不得什么。” 虽然明显感觉到老伯的情绪有了波动,可是李重元此刻却顾不上细想。 木行、水行还有土行三人联手,加上四个人傀,自保肯定没问题,要想取胜必须要有人替自己分担压力。 “老伯,你帮我拖住木行还有他身边的两个人傀,我先击杀水行、土行。” 既然知道五行是铁勒右贤王的人,李重元不打算手下留情。 一旦两国开战,这些人都是有可能在战场上屠杀我欣朝将士的人,怎能让他们活在世上? “重元,你可以么?” “放心吧老伯,我没问题。” 这时候木行阴恻恻的说道:“你们两个不要把目光只放在我们几人身上,我身后还有几位高手。” “他们未必有这个胆量对我出手。” “他们是不会对你出手,可是他们未必不敢对你身后的人出手。” 木行说完,脸上露出得意的狞笑,“你们几人将剩下的那几个人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李重元心中一惊,自己确实没想到他们会进攻阿七几人。 木行带着两名人傀进攻老伯,水行、土行还有两名人傀缠住李重元,另外三人直扑阿七、李准他们。 李重元心急如焚。 铁孤烟如何能抵挡三人? 这时有人在门外探头问道:“老板,可以喝酒吃肉么?” 第70章 全军覆没 听到那人说话的声音,李重元立刻放下心来。 “平无奇,我现在觉得你非但不平凡,反倒觉得你无比的伟岸,那几个人就交给你了。” 平无奇瞟了一眼阿七他们,立刻苦着脸说道:“我宁可对付你那几个。” 李重元抢攻几剑将几人逼退然后退到阿七他们身旁。平无奇则接替李重元的位置。 此刻场上的形势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优势已经完全在李重元他们一方。 进攻阿七的那三个人,见李重元过来帮忙,心中变的慌乱异常,不到三招已经被李重元诛杀二人,剩下的被铁孤烟死死咬住,失败也只是时间问题。 李重元重新坐在椅子上自斟自饮起来。 自打平无奇进到屋中,老伯便一直偷偷观察他,弄的平无奇浑身不自在。 “老头儿,打架就好好打架,为何总是盯着我看?” “剑皇前辈难道不认识我了?” “你长的那么老,谁要认识你?” “麻烦你们二位认真点好么?对你们的对手表示一下尊重。” 李重元看着场上几人的打斗,心情无比的轻松。 明明是奔着自己而来,自己反倒置身事外,那种感觉真的很爽。 “李重元,你赶快出手,我老人家快挡不住了。” 面对四人的进攻,平无奇有些招架不住。 “不着急,我知道你还未出剑,让我看看你剑术上的造诣如何。” 这时老伯面对木行三人已经险象环生,几次陷入绝境都被他突然使出的剑招化险为夷。 “喂,老头,慕秦时是你什么人?你怎么会他的剑招?” “他…他是…他是我的恩师。” 老伯被木行三人联手进攻,随时都有可能送命。 李重元立刻加入战场,“老伯,你去歇息片刻,一会儿我就去陪你。” “既然你来了,就让你见识见识我木行真正的实力。” 话音一落,一套完全不同于刚才的剑法在木行的手上施展出来,李重元立刻感觉压力顿增。 两个人傀之中还有一个人是铁孤烟的师傅,这让李重元不敢全力施展。 “木行,原来刚刚你一直在隐藏实力。” “没错。听土行说你是武学奇才,我当然要等到跟你交手的时候才能出绝招,不然我怎么才能杀的了你?” “那也未必。” 虽然面对三人自己暂时落于下风,但是木行他们也奈何不了自己。 李重元打定主意:耗死他们。 平无奇那边形势越来越紧张,赤手空拳的他几乎没有了还手之力。 突然之间,平无奇长啸一声,双肩抖动,一柄长剑从后背弹射而出,屋中顿时寒光一片。 “老伙计,二十年了,咱们又见面了。” 长剑在手的平无奇完全换了一个人,一派宗师风范 说完,一抖剑花重新又加入了战团。 漫天剑影中,几声清脆的长剑相交后,土行与水行几人的长剑全部被斩断。 形势立刻发生了逆转。 看着手中的半截残剑,水行有些目瞪口呆。 自己的长剑虽说不是什么举世名剑,可也是百炼精钢所铸,怎的如此不堪一击。 他不知道的是,平无奇以前被人称为剑皇,固然是因为他的剑术精湛,可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手上的这把剑。 剑中的皇帝——轩辕剑。 平无奇见对方停止了进攻,便也不再出招,只是垂剑肃立,看着他们别轻举妄动。 “晚辈林暮云参见聂前辈。” “你是慕秦时的徒弟叫我一声前辈也不为过,可是你为何如此衰老?反倒没有我老人家显的年轻。” “一言难尽。等会儿重元将木行料理了,晚辈详加叙述” “听没听见,我们都等你呢。” “既然如此,你们稍等我片刻。” 本来还想观察下木行的剑术,听到他们已经结束,李重元便全力反攻。 “木行,给你看看我的剑术,然后你就可以放心的走了。” 说完,李重元剑招一变,施展自己的师门绝学“之”字剑。 木行立刻感觉剑影弥漫,自己被笼罩期间,根本难以呼吸。 “这是王羲之的《兰亭序》,如果你有一种超凡脱俗、如临仙境的感觉,恭喜你。” “等到我最后一个之字写完,这种感觉会更加强烈。” 李重元一边挥舞长剑,一边嘴上念念有词。 木行也是个用剑高手,虽然两人在做生死之搏,可是他此刻也确实为李重元精妙的剑招所吸引。 “木行,你要注意了,最后一个之。” 李重元神色肃然,体内的十成功力全部贯注在长剑,一招出手,再无转圜余地。 “你不要…” 木行话未说完,李重元仗剑来攻,长剑做刀状劈头而下,木行提剑格挡,可他忘了,游龙吟是把软剑。 双剑相交,游龙吟借助下坠的惯性剑尖向下与剑身形成一个钩状。 李重元往回一带,接着横向一抹,顺势向下转而向上一提,一个“之”字一气呵成。 “铁孤烟,我现在将你师傅敲晕,一会儿醒了你看他认不认识你。” 接着,李重元单手在剑脊处轻弹两下,接着手起掌落将连个发呆的人傀敲晕。 这时木行的前胸开始大面积出血,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不用遗憾,我说过让你好好感受就一定办到。去吧” 木行很听话的扑倒在地,身前一会儿就一滩血迹。 李重元神色平静的看着剩下的四人,说道:“叛国者死。不过,朕可以让你们选择如何死法。” 水行虽然知道大势已去,可是仍然不愿意束手就擒。 “李重元,虽然你们现在占据优势,可是你也别指望我会乖乖就范,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 “水行,你可能对鱼死网破这个词有什么误解。以你现在的实力,只能算以卵击石。” 说完不等水行答话,直接展开攻击。 土行与两具人傀立刻过来帮忙。 李重元轻弹两下游龙吟,人傀直接僵立当场,然后展开一轮抢攻。 李重元内力绵长,越战越勇,水行与土行却越来越萎靡难振。 四十招过后,李重元将他们斩于剑下。 第71章 断肠人在天涯 阿七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在平无奇出现之前,她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 如果铁孤烟抵挡不住,她一样会扑上前去与敌人拼杀。 李重元的女人,怎会坐以待毙? 战事终于结束,一度为李重元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 那个英姿勃发的男子此刻如天神下凡般站在那里,凡人只有顶礼膜拜的份。 “如果没有宝剑在手,我也很难在四十招之内将二人斩杀,论武功的修为,你现在已经在我之上了。” “我只是运气好。慕秦时临终之前将他一生苦修传授给我,我才有了如今的修为。” “重元,你说什么?师傅他…他已经…不在人世?” 林暮云想不到自己寻找了二十年的师傅,竟然已经不在人世。不禁悲痛欲绝。 “对。是我亲手埋葬的。我身上还得了他三十多年的真元。” “天意,天意啊。你可知道,我师傅他…他是你…唉…” 林暮云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平无奇见阿七与施华年向李重元走来,好像被蝎子蛰了一般,身子立刻弹了起来。 “我先走了,京城见。” 说完,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李准,你与铁孤烟将这些人拖出去埋了。阿七,你跟施华年去厨房弄些吃食出来。” 几个人按照吩咐各自忙碌,屋中只剩下李重元与林暮云。 “你现在可以说慕秦时是我的什么人了。” “他是你嫡亲的外公。” 李重元霍然起身,双眼死死的盯着林暮云。 “你给朕再说一遍。” “你是我师妹慕九儿的儿子,也就是我师傅慕秦时的外孙。” 这是李重元生平第一次听到自己母亲的名字,不禁湿了眼眶。 原来我的母亲是姓慕的。 “当年师傅外出,却始终不见回来,后来听说他老人家在京城出现过,于是我便陪同师妹去京城寻找。” “在听春雨,她…她…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说到这里,林暮云的脸上满是忧伤,眼里更有一种绝望。 李重元却顾不得他的情绪,只是着急的追问道:“你可知那个男人是谁?又如何确定我是她的儿子?” “唉!我们在京城住了三个月,却一直没有师傅的消息。有一天师妹身体不适,我请来郎中与她诊治,却被告知师妹是喜脉。当夜我喝的大醉,未料想隔日醒来,师妹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多方查探却始终没有师妹的下落,差不多过了五年,我回到京城。当时我打定主意,如果再找不到师妹,我就了此残生。”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见到了师妹喜欢的那个男人,他告诉我师妹已经过世,留有一子,养在赵王府。于是我便来到了这里,开了这么一个饭庄。” 古道西风瘦马,断肠人在天涯。这林暮云也是个伤心人啊! “这么说你早就知道了我就是慕…的儿子?” “对。我没能保护好师妹,让她被人掳走,所以我要替她守护她的儿子。” 看着一生为情所困的林暮云,李重元没有什么话好讲。 情之一字,最是伤人。而且无人可医,无药可解。 这时阿七与施华年重新准备了一桌酒菜,李准那边也已收拾停当。 “老伯,你这个饭庄沾了血腥惹了人命,肯定是开不得了。不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见他们陆续返回,李重元特意转移了话题。 林暮云一脸的苦笑。 他守在这里十几年唯一的企盼就是能见到李重元那酷似师妹的脸庞,以后这个愿望怕是难以实现了。 “我也不知该去往何处。天地之大,好像并没有我容身之处。” “老伯,我师傅就在伽楞山隐居,正好这里有几个人傀,你可以将他们送去,以后与我师父他们相伴。” 李重元实在不忍心看到林暮云孤苦无依。如此痴情的人,不应该是这个结局。 感情可以没有温度,但是人不能。 “对呀老伯,万老前辈平素最是喜欢热闹,你去了他准保喜欢。再说你还有个好厨艺,他一定会非常高兴。” 李准见林暮云脸色凄苦,便也出声劝道。 “对呀老伯,要不你跟着我们回到京城,与李准还有铁孤烟他们留在听春雨也好啊。” “华年说的对,我怎么把这件事情忘了。老伯,你跟我回京也可以。” “我可以将这几个人傀送到伽楞山,然后去京城与你们汇合。” 解决了林暮云的问题,李重元心下稍安。自己也算替母亲为林暮云做点事。 隔日早晨,林暮云与李重元他们洒泪而别。 知道了母亲的身世,这样李重元内心的遗憾稍稍减轻。 特别是外公临终前自己守在他的身边,死后还亲自将他葬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李重元感觉这也是冥冥中老天爷对他的一种眷顾。 “真不知道老伯这一生的坚守是什么。一个人孤零零的来到这关外,如今连这样的一个地方也没有了。” 施华年看着林暮云远去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 “或许这十几年却是老伯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也说不定。” 李重元想起过去老伯见到他的时候,眼睛里是带光的。仿佛每一根毛发,每一寸肌肤都带着笑意。 “少爷说的没错,每次老伯见到我们都特别开心。” “莫要伤感了。如果老伯去京城,我们见面的机会也不是没有。即便他留在伽楞山,公子也会带我们来的。” “带你们来没问题,不过你们要听我的才行。” “公子放心,我与阿七姐姐一定会听你的。” “你呢李准?” “我命都是少爷的,你说我听不听你的?” “既然如此,本少爷决定教你们每人一套保命的剑法,我不想再看到昨日那样的画面。” 若不是平无奇及时赶到,阿七三人的命运如何还真说不准。谁能保证今后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三人听完一致表示同意。 “既然同意,你们现在就可以管我叫父亲了。” 三人听完,均是一愣。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教你们剑术,你们叫我一声父亲,不过分吧?” 第72章 异域番僧 李重元骑在马上悠闲的向乌州进发。这个自己曾数次路过的地方,如今再次经过,身份已经从以前的赵王世子,变成了如今的欣朝皇帝。 身份地位不一样,考虑问题的角度也就完全不同。 从前挑剔乌州的小吃好不好吃,现在会思考乌州的城墙够不够高。 “前面就是乌州城,老规矩,李准负责安排衣食住行,我与铁孤烟负责安全护卫。” “公子,我们做些什么?” “你与华年负责貌美如花。” 李重元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阿七与施华年喜不胜收。 不存在我能不能,只有我想不想。 以前每次经乌州返回洛州,李重元恨不得不经检查直接通过,可刚刚守城的官兵看也不看自己一眼,这让李重元心中很不舒服。 难怪铁勒的人可以随意出入欣朝,这跟城门大开没什么两样。 “来到乌州,你会大开眼界。这里有好多种族的人,我们汉人只是其中之一。” 来到城中,李准开始介绍乌州城的特点。 “我们脚下这片土地,原来是乌桓王庭的位置,所以这座城里有不少的乌桓族人。头顶光秃,发辫垂肩的是铁勒族人。还有这…那…我也叫不上是哪族人。” 阿七与施华年看的目不暇接。 李重元也看到了乌州城内突然出现了许多的异族人。这是以前从未见过的。 乌州城西北方向只有铁勒,乌州以南是屏州,那是欣朝的海港城市。难道是海的对面过来的? 曾经听师傅说过,从屏州出海向南航行,沿途有许多岛屿,岛屿上几乎都有人居住。 正行走间,前面突然被几个人拦住了去路。 李重元骑在马上低头观望,见几人都是光头模样,低眉垂目,双手合十口中不停的吟诵着什么。 “为何拦住我们的去路?” “我…想与这位公子…那个… 交…谈,可以么?” 语调僵硬,用词也不是很准确,显然不是汉人。 李重元跳下马来,走到那个人的面前,问道:“你是僧人?” “是。我叫杰摩诃,来自多婆罗王国。” 这几句话说的自然、纯熟。 “拦我所为何事?” “公子…尊贵…佛法传你…弘扬。” “你是说想让我跟你学习佛法,然后帮你将佛法发扬光大?” 杰摩诃立即点头,“公子对,说的。” “宣扬佛法是好事。不知大师是想要普度众生,还是受你们国王派遣?” “众生皆苦,所以国王派我游历…然后…佛法。” 杰摩诃的这番说辞让李重元产生了警惕。 虽然不知道多婆罗是个怎样的国家,但是他的国王派僧人到别的国家游历,宣扬佛法,这件事的动机让人怀疑。 “大师,你们夷人与我们汉人语言不通,你们的佛怎么能度得了我们汉人的苦?” 说完,李重元牵马准备从旁通过。 杰摩诃双肩晃动,身子一闪已经拦在了李重元的身前。 “公子…面相…高贵…拜我为…师。” 李重元心中一动。 杰摩诃看样子不光宣扬佛法,功夫好像也不弱。 事情未必像他说的那么简单。 “大师,我着急赶路。前面有家客栈,我会在那住上几晚,你可以去那找我。” “如此…甚好,我...拜访…晚上。” 说完,杰摩诃将身子闪在一旁,让李重元通过。 “公子,你相信那个大和尚的话,他只是为了宣扬佛法?” 阿七见那几个僧人走远,才开口问道。 “难道不是么?你发现了什么?” “也没有。只是感觉怪怪的。出家人不是不近女色么,为何跟他一起的那几个僧人总有意无意的往我跟华年妹妹身上瞟?” “还有此等事情?这我倒是没发现。刚刚我的注意力全放在了杰摩诃身上。” “当然有了。公子是没注意,我跟阿七姐姐可是看的真真切切。”施华年脸含厌恶。 李重元心中暗想:这些人到处乱窜,那个杰摩诃功夫不低,如果做起恶来,寻常百姓可是要遭殃了。 “少爷,他们一定会来找我们。到时候如果我们坚持拒绝,看他们有何说辞。” “也只能如此。如果他们真的是心怀叵测,那我也只能送他们去见他们的佛了。” 入住客栈后,李重元找来铁孤烟。 “我外出一趟,你一定要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们,千万不要轻易与人动手。” “公子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他们。” 李重元走出客栈,向刚才那几个僧人离开的方向走去。 他对那几个僧人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如果是番僧,肯定从里到外都是夷人的打扮。可是刚刚杰摩诃拦住自己的时候,僧袍里面明明是普通汉人的服饰,脚上的鞋子也是汉人的鞋子。 这就让李重元产生了疑问。 究竟是什么人才会有这种打扮?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走了没多远,李重元已经追上了那几个僧人。 他们还如刚才那般在路上低头行走,并未随便与人搭讪。 这时前方出现一位青年骑在马上,后面跟着几个随从,身旁还有一驾马车。 几个僧人齐齐抬起头略微扫了一眼前方,其中一个人伸出右手,大拇指与食指相搭,其余三指伸直,以手指地。 收到信号后,杰摩诃挡在了那位青年马前,又将刚才与李重元说的那套说辞讲了出来。 李重元心中冷笑。 看来佛门弟子普度众生也是有选择的。如果你衣着普通,一看就无权无势,那你是没有资格被杰摩诃大师相中的。 那位青年显然没有李重元那么好的脾气,说了几句后便执意离开,甚至举起鞭子作势欲打。 杰摩诃见状只好将身体让在一旁。待青年从他身旁经过的时候,他轻轻的在青年的腿上拍了一下。 走出没多远,刚刚还在马上的青年突然跌落马下,抱着自己的大腿痛苦的在路上翻滚。 李重元赶忙上去查看,发现刚刚杰摩诃拍过的地方已经呈现乌紫的颜色,而且还在向上蔓延。 这是什么功夫,如此的歹毒? 第73章 隐藏的高手 李重元将青年腿上的穴道封住,阻止黑线向上蔓延,然后将腿上颜色最深的地方割开一个小口,用力挤压。 黑色的血液顺着伤口不断的流出,味道腥臭无比,围观之人无不掩鼻嫌弃。 过了好一会儿,血液渐呈红色,李重元才停止了动作。然后对着他的家人说:“赶快给他找个郎中诊治,晚了怕是丢了性命。” 他的家人连连称谢,然后赶忙将青年放到车上拉走。 耽搁了这么一会儿,那几个僧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李重元一路向前,走到路的尽头,马上快到城门处也没有发现踪迹,折回头南侧有条小路。 进到小路前行一百多步,见到一处院落,里面隐隐有人说话。 “师傅,刚刚那两位姑娘,你说老祖能不能喜欢?” “我觉得行。老祖闭关这么久,此番出关,我们当然要好好招待他。” “你们最好低调些,莫要坏了为师的好事。” 李重元在院外听到这个声音,心中一惊。 这分明就是杰摩诃的声音。为何现在说话这么流利一点也不生硬,跟汉人一模一样。 “放心吧师傅。我们平素找的女子快活完以后全都杀了。这次也是一样。老祖宠幸完以后全部杀掉,埋在后院的地里。” 杰摩诃不再做声,院子里也陷入了沉寂。 现在还无法断定这几个人到底是不是番僧,至于那老祖更不知道是何许人物。 为了不被人怀疑,李重元继续向里走去,发现后面再无人家,便又退了出来。 这是一个死胡同,他们要想离开,只能顺着这条小巷出来。 在街的对面有处茶肆,李重元进去后找了个临街的位置坐下。 杰摩诃出手狠辣,不像是佛门弟子的做派。他那几个弟子更是十恶不赦之徒。 李重元现在心中已经动了杀机。 要不是有人提到还有什么老祖,刚刚他就已经冲进院中大开杀戒,送他们去见佛祖了。 这时街路上一片嘈杂,一群人敲锣打鼓的向这边走来。 李重元并未注意,将目光收回继续看着面前的胡同。 哪知这些人来到李重元的面前向南拐入刚刚的小巷,直直的奔着那座院落而去。 这群人里有人还扛着牌子,上面红纸黑字写着“佛法无边”、“功德无量”。 李重元起身混在这些人中间向小巷里走去。 听到鼓乐声,那座院落的大门缓缓打开,里面出来一个僧人。 人群中立刻有人迎了上去。 “小师傅,杰摩诃大师可在院中?上次他替我的儿媳驱妖伏魔,如今我儿媳妇果然怀有身孕。我这次是特意过来谢谢他的。” “施主,我家老祖还在闭关之中,请您明日再来可好?” 李重元立刻觉得事有蹊跷。 今日所见的那个人,还有刚刚被他们称为师傅的人,明明就是杰摩诃,可这个和尚为何说杰摩诃是他的老祖,而且正在闭关? 事情真是越来越诡异。 “不要紧,这是我特意给大师准备的贡品,请大师笑纳。” 那个人说完拿出了许多的贡品连同牌匾一并交到那个和尚的手上。 李重元混在队伍里走出了小巷,待四周无人,又悄悄的返回了院子外面。 “师傅,这些愚民真是可笑至极。明明是老祖享用了那女子的身子,反过来他们还敲锣打鼓的送来贡品,真是愚昧。” “还不是老祖借口他家有妖魔鬼怪缠绕,才导致的女子不孕,要不然老祖哪能得逞。” 说完,几个人发出了一阵浪笑。 已经可以肯定,确实有个叫杰摩诃的僧人,可能就是那些人口中的老祖。 而自己遇见的“杰摩诃”则是他的手下假扮的。 这些人的所作所为让李重元气愤不已。 乌州是欣朝的边防重镇,怎么会允许域外妖僧在此作威作福欺压欣朝百姓?更可气的是,刚刚自己遇见的明明是汉人,却偏偏要装作蛮夷之人为虎作伥。 边关防务形同虚设,地方长官毫不作为,看来这乌州的文官、武将也该换换啦。 回去之后一定要让萧战派镇抚司的人去全国的州府暗访一番,发现一个处理一个。 正当李重元胡思乱想之际,那几个僧人从小巷内走出一路向西而行,那个自称杰摩诃要收李重元为徒的人,赫然在列。 看他们离去的方向,李重元判断他们是去自己住的客栈。 犹豫再三,李重元还是决定去到院子里探个究竟。 来到院外仔细倾听,院子里并无人声。 李重元纵身跳上墙头,见院内无人便轻轻落入院中。 院子的角落里,堆着几件破烂的僧衣,里面还夹杂着几件女子穿的亵衣,有的上面还沾染了血迹。 院子中间的衣架子上晾晒着僧衣,也有一些平常汉人穿的衣裳。 难道这些僧人也是假的僧人? 李重元小心向前挨个房屋搜索。 前面一排房屋没有半个人影。 穿过前院的一排房屋来到后院,这里有个独立的小屋。 会不会他们所说的老祖在这里闭关? 李重元轻手轻脚的向那个房子走去,还没等靠近,里面突然有人喝到:“什么人敢打扰我清修?” 李重元心下大骇。 自己距离小屋还有十几丈的距离,而且已经尽量将脚步放轻,竟然还是被对方听到动静。 这等功夫自己恐怕抵敌不过。 “我只是路过,绝非有心。” “路过?穿过前面一排房屋专门路过?罢了,看来我注定与这第十重无缘,小子,你纳命来吧。” 语气里带着数不尽的怨恨。 突然一条身影破窗而出对着李重元而去。 那人动作快若闪电,眨眼间就到了李重元的身前,双掌对着他的胸前拍下。 李重元足尖点地尽量让自己的身体后移,同时伸出双掌与对方硬接了一掌。 “波”的一声轻响,借着对方的掌力,李重元直接后退了二十几丈,站在了墙头。 记住那人的样貌后李重元跳下了墙头向客栈的方向奔去。 借助对方的攻势退出院子,是李重元看到对方的掌力之后打定的主意。 自己的功力远远不及对方,撤退是最好的选择。 奔跑途中,李重元突然感觉双掌有些肿胀发酸。 仔细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第74章 原来是个骗子 李重元的双掌掌心处各有一个小点,从小点开始,各有一条黑线,此时已经快要越过小臂。 “卑鄙!” 李重元忍不住骂了一声。 肯定是刚刚那人掌心处藏了暗器,上面还有毒。 李重元赶忙点了臂弯处的曲泽穴避免毒素上移,然后找了处僻静地方运功将毒素逼出体外。 与那个坠马的年轻人一样,逼出的黑血又腥又臭。 等到血液完全变成了鲜红色,才停止了运功。 看来那个假杰摩诃也不是会什么歹毒的功夫,八成也是手上带了毒针。 李重元站起身子舒展了一下筋骨,又运劲击出两掌,感觉没有什么异常,这才放下心来。 走上街道,往客栈的方向走去,没多久,就见前面客栈门口围了好多人。 拨开人群向里张望,铁孤烟肩扛铁剑如天神下凡一般堵在门口。 围观的人不停的开口劝说:“活佛让你跟着修习佛法,可是你的大造化。” “要不是资质不佳,我们早就跟活佛修炼去了。” “别挡着啦,让那两个女娃娃去吧。” 任凭别人说破了嘴皮子,铁孤烟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那个假杰摩诃挥了挥手,人群立刻安静下来。 “机会…难得…不要…错过。我佛…只…只渡…有缘人。” 看着他煞有介事的样子,李重元觉得这个人简直是无耻至极,下作到了极点。 “既然这位大师来自多婆罗国,那就请大师用多婆罗语给我们背诵一段经文如何?碰巧我还知道几句多婆罗语。” 人群中有人提了建议,那个人的提议立刻得到了围观群众的赞同。 “大师,你诵一段经文感化他。” “对,大师,只要你背一段,那个人兴许就让你进入客栈里了。” 众人都为了聆听佛法而拼命拍大师马屁。 大师有些骑虎难下。 胡说八道怕被人识破。不背怕让围观群众失望,以后没法糊弄人了。 这时刚刚提议的那个人继续说道:“我给大师背诵一段,然后大师翻译过来也行。” 接着那人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堆。 李重元有些愣神。 这多婆罗语怎么好像似曾相识? “大师,你给翻译一下这多婆罗语吧。” 假杰摩诃站在原地脸色涨的通红。 他根本没想到在欣朝真的会有人懂多婆罗语。 “看来大师还真是个冒牌货。” “杰摩诃”目光凶狠的看向人群,想找出发声之人,却哪里能找的见? “还是我给大师翻译一下吧。这位大师是个冒牌货,他根本不是多婆罗人。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他的住处搜一搜。” 接着,那人又用刚才所谓的多婆罗语说了一遍,一模一样惟妙惟肖。 李重元不禁莞尔。 怪不得刚刚觉得多婆罗语有些熟悉,原来只是变了腔调改了语速而已,本质上还是汉语。 围观的人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反应快的人已经发出了质疑。 “莫不是这位大师真的是假的吧?” “我们去一趟他们平素住的地方便知。” “走,我知道,我带你们去。” 刚刚还帮着“大师”说话的围观群众,转瞬间倒戈相向,变成了揭穿“大师”真面目的急先锋。 大师此时面露凶光,李重元赶忙走到那个假“杰摩诃”身前,“大师,你到底是想收我为徒还是看中了我的女伴,让他们陪你的老祖啊?” 李重元的话让“杰摩诃”彻底变了脸。 “本来看你有几分慧根,只是到头来还是与我佛无缘啊。” “没关系。大师与你们的佛有缘,我这就送你去见他。” 说完,李重元暗聚真气准备将他毙于掌下。 可是真气刚聚一半,胸口突然针扎一般的疼痛,李重元的脸上立刻淌下了大滴的汗珠。 “哎呀,你刚刚是不是遇到了我们老祖,还跟他对了一掌?啧啧,可惜你这身功夫。” “杰摩诃”一边说着风凉话,一边狞笑着走向李重元。 “平无奇,你看热闹要看到什么时候?没看到我的功夫已经废了么?” “唉,为何每次总是平平无奇的我救了你这光芒万丈的天选之子。” “正因为我是天选之子,所以才让你来救我。” 刚刚揭穿假“杰摩诃”的人,就是平无奇。 因为李重元听出了平无奇的声音,知道他不会多婆罗语,所以他才会觉得多婆罗语似曾相识。 还未离开的人见“杰摩诃”一口流利的汉语,知道一直被他所骗纷纷大骂他是“骗子”。 李重元指着“杰摩诃”说道:“这个人我要捉活的,有些话我想问问他。” “哈哈哈,你自身都难保了,还管别人死活,先顾好你自己把。” 说完便扑向了李重元。 平无奇挡在李重元的身前轩辕剑直削“杰摩诃”的手腕,“杰摩诃”见势不妙赶忙将胳膊撤回。 “轩辕剑?你是聂龙城?” “聂龙城已死,我是你平无奇平爷。” 说完,平无奇发起了进攻。 “小心点,这人身上有暗器。” 李重元开口提醒的正是时候,碰巧“杰摩诃”发出了三根银针,被平无奇挥剑击落。 平无奇大怒。 “真是下三滥的手段。此等心境,永远难登高手之列。” “我要当什么高手,只要能杀人,要那些虚名作甚。” “你这倒提醒我了。年轻人不讲无德,我老人家自然也不用讲武德。” 说完,平无奇到怀里取出一样东西,对着“杰摩诃”的面门抛了过去,嘴里还喊了一声“着”。 “杰摩诃”赶紧闪避却什么都没有。 “老头,你唬我?” “你别管。着!” 平无奇又扬手,口中同样喊了一声。“杰摩诃”又是闪身避过,还是什么也没有。 “杰摩诃”有些恼羞成怒。 “你可是成名已久的前辈高人,为何屡次使诈?” “还不是跟你学的。那些虚名我早就看淡了。” 接着平无奇又喊了五六次,“杰摩诃”却不再相信,没有躲闪。 又过了三四招,平无奇与“杰摩诃”错身的时候,手又探入怀中然后反手打向“杰摩诃”,嘴里照例喊了声“着”。 “杰摩诃”不为所动,身子并未闪避。 突然之间,“杰摩诃”哎呦一声蹲在了地上。 第75章 心肠歹毒杰摩诃 “你们多婆罗人难道都不学《孙子兵法》么?不知道什么叫兵不厌诈?啧啧,这回知道了,可是以后却没机会用了。” 平无奇不停的用语言刺激“杰摩诃”。 此时的“杰摩诃”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自己的脸不停的哎呦。 他的几个徒弟不停的喊“师傅,你怎么样了?” “杰摩诃”将手拿开,一滩黄色粘稠状的物体烀在了他的脸上。 这让他简直“没脸”见人。 “快拿东西给我抹脸。” 李重元一看对方滑稽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 “平前辈,你这是什么暗器?效果很是喜人。” “这可是我今日的口粮,一根烤红薯,就白白的便宜了这个假多婆罗人。” “就怕你表错了情,会错了意,人家根本不领情啊。” “杰摩诃”在众徒弟的帮助下,终于将脸上的红薯酱处理干净。他恶狠狠的瞪着平无奇说道:“等会儿老祖来了,让你好看。” “啧啧,在我这座庙里,你竟然拜别的菩萨,你这个和尚当的不称职啊。喂,你们几个,再不离开,别怪我不客气啦。” 说完,平无奇还挠了挠头。至于怎么个不客气法,他还真没想好。 总不能当街杀人吧? 好在那几个人并没有给他想的机会,听到他的话后,一溜烟跑的无影无踪。 平无奇不禁苦笑。 “以后再有机会收徒弟多花些心思,你看他们跑的一个不剩。” 刚刚那个地瓜烀在脸上,多少让“杰摩诃”受了点伤,知道难以逃脱,索性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铁孤烟,将他带入屋中。” 说完,李重元便进屋等候。 “杰摩诃”被押送到屋里以后,李重元又让铁孤烟搜遍“杰摩诃”的身体,终于找到一枚指环样的东西,轻轻一扭,里面现出一根银针。 李重元二话没说拿着指环对着“杰摩诃”的身体扎了四五下。 “杰摩诃”的脸上立刻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本来已经打算死不开口的他,没想到对方会如此操作。 “公子,你想知道什么,尽管开口相询。我随身带的解药,也可以与公子分享。” 刚刚的硬气荡然无存,此刻“杰摩诃”的脸上只剩谄媚。 “我来问你,你是哪里人?你住处后院的那个人是不是那个老祖?” “我叫顾大海,屏州的渔民。有次出海救了个和尚,他说他叫杰摩诃,多婆罗人。我见他功夫高深便随着他一路向北来到了乌州。” “他可说他来干什么?” 顾大海摇了摇头。 “他这个人很怪。明明是多婆罗人,汉语却说的很好。本来是个和尚,却又十分好色。说是宣扬佛法,却从不参禅打坐。每到一处,除了吃喝玩乐,就是结交当地官员。” 李重元心中气恼。 这是什么狗屁和尚?传说多婆罗以佛教立国,这佛法参的真是惊世骇俗。 难道多婆罗国专门派和尚出来以宣扬佛法的名义刺探各国的军情,为以后出兵做准备? “顾大海,你们曾说杰摩诃闭关,我也听他说了一句没到第十重,他练的是什么功夫?” 对于杰摩诃的功夫,李重元深有体会。如果两个人光明正大的比试,内力四六开。 至于招式,在这个层级只是次要因素,内力才是王道。 “他练的内功名曰大龙象,这次闭关就是为了冲击第十重。可惜我并未得传授,不知如何修习。” 中原武林的各家功法,李重元都有耳闻。大龙象确实不是中原的内功心法。 自己五岁跟随师傅修习内功,又得外公三十年真元,在内力上却还是稍逊杰摩诃,中原武林怕是鲜有人能抵挡的住他。 “公子,你问的我都告诉你了,现在可否将解药给我服下?” 顾大海期期艾艾的看着李重元,身体不住的扭动,显然是毒性发作,自己却又不敢明说。 李重元又命铁孤烟去顾大海身上找解药,果然在胸口贴身衣服内翻捡到一个乳白色的小瓷瓶。 “这里可是解药?” “没错。公子体内的余毒也可以用它化解。” 顾大海满脸欣喜的看着铁孤烟手上的瓷瓶,仿佛那是他续命的灵丹妙药。 李重元只是笑笑,然后让铁孤烟将解药给顾大海喂下。 吃完解药的魏大海神情终于放松,脸上再没有了刚才的愁苦之色。 李重元接过解药刚要服用,却见顾大海突然倒在地上翻滚,脸上大汗淋漓,嘴巴大张,不停的发出哀嚎。 初时哀嚎声直冲屋宇,慢慢的越来越弱,随后气若游丝,七窍之中竟渗出血来。 片刻功夫,顾大海气绝身亡。 李重元与平无奇面面相觑。 这杰摩诃好歹毒的心肠,竟然连自己的徒弟都提防。 李重元更是心下骇然。 如此心肠歹毒又武功高强之人来到欣朝,实在是中原武林的大不幸。 “我身中剧毒无法运功这件事,不能对任何人提及。” 铁孤烟与平无奇俱都点头表示明白。 “刚刚有些人去了杰摩诃的住处,平无奇随我去探查一番,你还是留在此处替我照看他们三人。” 不知为何,李重元有种不好的预感。 刚刚离去的那些人凶多吉少。 果然不出所料,李重元与平无奇刚刚进入院子,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从前院一直到后院,躺着十多局尸首。 死状极其惨烈,让人不忍直视。 “这个杰摩诃还真是心狠手辣,对这些手无寸铁根本不会一点功夫的人也能下的去手。” “此人从多婆罗而来,武功既高,心肠又毒。看他的行事作风,应该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是说他只是一个探路的?” “这是我最担心的。” 李重元确实愁绪满腹。 如果一个马前卒都是这种水平,多婆罗人的武功有多骇人? 挨个尸体查看一番,没有一个活口。那个杰摩诃也不见踪影,显然是已经离开此地。 李重元只能带着平无奇往客栈的方向走去。 远远的,突然见到客栈的四周站满了官差。 赶忙加快脚步走到近前,赫然发现一名官员旁边站着一位番僧。 李重元心中一紧,这个僧人为何像跟他对掌的杰摩诃? 第76章 最没气节程文定 李重元大喇喇的走到客栈门前,抬脚就想进入,却被门口的官差挡住了去路。 “怎么住在这的客人连家都不能回了么?” “这里死人了,回去干什么?等着他晚上回来找你么?” 官差一脸的不耐烦。 “我同伴还在里面,可否让他们出来,我们换个客栈?” 官差不再搭话,双眼望天,只拿鼻孔对着李重元。 看着官差鼻孔里露在外面的鼻毛,李重元有一把火付之一炬的冲动。 等会儿他妈的老子让你这个姿势爬回府衙。 这时候打客栈里出来四个抬着门板的官差,门板上躺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尸体一定是顾大海无疑。只是不知道杰摩诃打的什么主意。 紧接着是李准,身后跟着阿七、施华年,铁孤烟紧随其后。 “公子,你可回来了。你前脚刚走,官差后脚就到了。非说我们杀人。” 阿七见到李重元,立刻哭诉道。 听到阿七叫李重元公子,那位长鼻毛官差立刻仔细的打量了一下他,“你跟他们一起的?也跟我们走一趟吧。” “哦?为何让我跟你走?” “死者站着去你们屋子现在盖着白布躺着出来,别说与你们无关。” “大人,是这个理么?” 李重元转过身子,看着那个当官模样的人。 那人一身大红官袍,胸前补子上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云雁。 堂堂的朝廷四品官竟然与异域番僧搅在一起,李重元在心中亲切的问候了一遍他的祖宗十八代。 “你这人好没道理。官家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你的屋子死了人,当然要把你们带回去问话。难不成还敲锣打鼓放了你们不成?” 官老爷不耐烦的发了一通官威,站在他旁边的杰摩诃一直盯着李重元在看。 与杰摩诃交手的时候,李重元蒙着脸。刚刚出门又换了衣服,所以他不担心会被杰摩诃认出。 “我倒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死的这个人到底是何来历,竟然连府台大人都惊动了。” 那人见李重元气定神闲,根本没有寻常人见到官家的那种手足无措,心中便对李重元的来历有了怀疑,口中也客气了不少。 “本官从来都是爱民如子,不管什么出身来历,完全一视同仁。公子放心,只要这事与公子无关,立刻放你们走。” 李重元心中冷笑。 让我走我就走?恐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大人,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一番。您是朝廷命官,身旁的这位大师位属何方?又怎么会跟您并肩而立?” 他妈的老子给你发饷你却给番僧卖命太不拿老子当回事了。 那人脸色一沉。 “公子你还是去府衙将事情说清楚比较好,不必在此浪费时间。” 李重元恨不得把他拽过来然后揪着耳朵左右开弓打他十几二十个耳光。 “大人,借一步说话。” 为了不引起杰摩诃的怀疑,李重元将那位大人请到了一边,然后将镇抚司的腰牌拿出给他看了一眼。 镇抚司成立也算欣朝的一个创举,相关邸报自然早已传遍各州府县,哪能还有官员不知? 如今看到镇抚司天字号第一块腰牌如何不心生惧意? 心生怖则体态不稳,那人立刻抖的如同筛糠一般。 朝廷命官结交外族人,等同于谋反,乃是死罪。 “让你手下的人将杰摩诃抓住,我有话要问他。” 李重元与那位大人刚刚返回到客栈门口,还没等说话,杰摩诃突然将身前的两位官差抓住扔向李重元两人。 “程文定,我每日好吃好喝的招待你,有漂亮姑娘紧着你,想不到你立刻翻脸无情。” 那两个官差张牙舞爪的扑向李重元二人,李重元轻松闪过,两个官差一齐将程文定扑倒。 一直关注杰摩诃的平无奇见他动手,立刻挡在李重元身前,双肩一抖,轩辕剑握在手中。 杰摩诃见先机已失,便不再进攻。 “程文定,你今日如此对我,早晚有一日你会后悔的。” 说罢,纵身一跃而起,消失在屋脊之上。 乌州知府的府衙,李重元高高的坐在知府程文定的椅子上。 而那把椅子的主人程文定此刻正躬身坐在堂下,时不时的抹一把脸上淌下的冷汗。 虽然李重元没有表明身份,可是他的腰牌已经不需要再说什么。 可以质疑他的身份,可是程文定已经没有那个胆识。当他第一眼看见腰牌的时候,他的心理已经被彻底击溃。 “程文定,我来问你,你是怎么认识的那个番僧?” 程文定用衣袖擦了擦脸,然后字斟句酌的说道:“拙荆有次生病,遍寻名医不到,是杰摩诃亲自医好的。后来他又屡次宴请,一来二去我们便熟识了。” “有没有谈过国家大事,边关布防等。” “这个…下官没有印象,兴许哪次喝醉了酒说过两句也不一定。” “那就是有喽?你想没想过,这个杰摩诃有可能是敌国派来的细作?” 李重元趴在伏案上双眼瞬也不瞬的看着程文定。 强大的压迫感让程文定汗如雨下。 “下官从未想过会有人以这个目的来接近我。我只是一时糊涂,并非有意泄露军国大事,还望大人明察。” 李重元将身子缩回重又将身子坐进椅子上。 “我只是问问,你的事情将来会有人专门找你。或许,在那之前,杰摩诃已经结果了你也说不定。” 程文定心如死灰,脑海中全是刚刚杰摩诃走时那狠辣的表情。 “除了你之外,杰摩诃还与乌州哪个官员过从甚密,全部写出来交给我。如果你能侥幸不死,我会考虑让人从轻发落你。” 程文定战战兢兢的写了一张纸交给李重元然后整个人瘫软在地。 李重元不禁觉得十分的好笑。 这副胆识还能担什么重任?铁勒国的骑兵攻进乌州城,第一个投降的便是这种人。 “文定?你身上还哪有读书人的气节。” 离开府衙的李重元仍然怒气未消。 阿七与施华年一左一右不停的安慰。 在一声声的“公子”中,李重元终于按捺下了怒火。 因为还有一件事等着他去做。 第77章 大欣战神隋靖北 太祖武皇帝李克几建立欣朝后将天下分为了九州。 他的继任者李泽宇再接再厉荡平了南朝,并将南朝皇帝带回乾元宫给自己斟酒。 自此,南朝国土并入欣朝的版图,李泽宇又置了九道。 九州九道,终于凑够了九九之数。 乌州就是这九州之一,还是唯一的边关重镇。 李重元要见的便是这乌州原来的守将——号称欣朝战神的龙虎卫将军隋靖北。 别人的名字都是父母起的,隋将军的名字却是实打实靠军功自己挣的。 顺义十二年大年初一,年仅二十岁的隋靖北由于大年夜多喝了两杯,竟然骑上战马率领自己手下二百四十名骑兵让铁勒国的国王连夜净身出户,孤骑逃往草原深处。等手下找到他,差点没被冻死的铁勒国王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真他妈狠,大过年的也不让人消停。” 此战隋靖北每名手下都拿到了铁勒国派发的新年利是——每人五颗铁勒国骑兵的人头外加铁勒国王庭退后二百里的欢乐大礼包。 顺义十四年冬 ,铁勒遭受了极寒天气,牲畜大量被冻死。铁勒国王于是派出五万骑兵想跟欣朝借点粮吃。 五万骑兵屯兵长河关城下,不吃饱喝足再拿点,绝不退兵。 乌州守将派隋靖北率领三千骑兵救援。 夜晚闲来无事喝酒,隋靖北想起往事,老子二百多人敢直捣你王庭,现在富裕的流油还怕你不成? 喝了酒的隋将军感觉整个铁勒都是他的,就是个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于是他又率领三千骑兵从铁勒军营的肋部杀入直扑中军。 又是冬天,又是雪夜,结局还是一样。 铁勒统帅单人独骑跑回铁勒,被国王一刀抹了脖子。 这一仗铁勒损失惨重。 五万骑兵阵亡一万五千,五千被俘,最后只回去三万。 后来铁勒国王又收到欣朝打包的快递,里面是一万只耳朵。 此战过后,皇帝李济深亲自赐名“靖北”。 自此,“隋靖北”三个字成为了铁勒国的噩梦。 靖北喝酒二一,铁勒胆寒八九。 军中无战事,将军解甲还。 此时年届五旬的隋靖北早已经归隐五年。 李重元见他的目的就是让他重新出山,镇守乌州。 经过兵部尚书齐礼的折腾,长河关与乌州两大边关闹的乌烟瘴气。 邱鑫之甚至搞出了二百多人假死的闹剧。 乌州虽然没有什么大的纰漏,可是出了杰摩诃这一档子事儿,显然所有的官员都要来一次大换血。 隋靖北就是他相中的人。 长河关有赵长河,乌州有隋靖北,足可北拒铁勒。 “公子,你这是要领我们去哪呀?我都要累死了。” 施华年双手叉腰感觉已经累的随时要倒下。 在茶肆的时候,李重元曾经跟茶掌柜打听了龙虎将军府如何走法,可是真正走起来,却完全是另一回事。 “莫要心急,世间万物都要讲究时机,没准我们现在一路找过去,到的时候刚刚好。” “华年,我现在有种感觉,当公子一本正经的说瞎话的时候,他是最认真的。” 阿七的这一番话让众人哄堂大笑。 好不容易找到了龙虎将军府,却被家丁下人告之:将军刚刚好出门了。 阿七几人又是一顿爆笑。 将军府的人那也都是人尖儿。 见到阿七与施华年容貌清丽,李重元气度不凡,开口就是一句: “隋靖北隋江军在么?” 整个欣朝敢直呼将军名讳的人不超过五个,眼前的年轻人肯定是大有来头。 “这位公子,虽然将军外出,但是他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李重元心中暗自奇怪。 隋靖北还真是个怪人,去哪什么时候回来都要跟下人知会一声。 家人见李重元有些迷惑,就又接着说道:“将军在府里时常会喝两杯,喝完就会纵马提枪外出溜达一圈,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回来。” 李重元不禁莞尔。 看来这位老将军多年的习惯仍然没有摒弃。 果然没过多久,远处街道上传来了阵阵马蹄声。 阿七与施华年神情一震。 希望是隋靖北,不然这腿怕是废了。 马蹄声渐渐逼近,李重元抬眼望去,那人一定是隋靖北。 顺义帝赐名“靖北”的时候曾经说过:“身长八尺,龙行虎步,赐名靖北,封龙虎将军。” 马儿驮着那人悠闲的向前走着,那人的身体随着马儿的行走律动,嘴里发出如雷般的声音。 他竟然在——打鼾!! 除了冬天下雪打铁勒,马背上打鼾也是隋靖北的一项绝技。 到了将军府外,下人上前拦住马儿,那人的鼾声戛然而止,瞪起铜铃般的眼睛看着眼前的李重元。 “你是何人?” 李重元气定神闲的看着他,“你是隋靖北?” 那人偏腿下马,地动山摇的走到李重元的面前,单膝跪下,“臣隋靖北参见陛下。”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李重元! “你…怎知我是李重元?” 隋靖北回了一句很牛逼的话。 “在欣朝敢直呼我名的不超过五人,长的与先帝如此相像的便只有你一个。” 不愧是战神。 不光长的孔武有力,最要紧的还是心细如发。 隋靖北立刻下令中门大开,所有家眷、下人一律跪在道路两旁恭迎圣驾。 入到府中,李重元高高上座,隋靖北这次三叩九拜行了君臣之礼。 “隋将军不必拘礼,坐下回话便可。” “陛下在此,哪有臣坐着的道理,臣还是站着回话比较好。” “将军还是坐下吧,你这样站着,朕实在是…脖子疼。” 隋靖北身高八尺,李重元坐下后需要仰起头说话,时间长了,自然脖子疼。 看着隋靖北坐下,李重元心中舒服多了。 “爱卿这许多年来赋闲在家只担个龙虎将军的虚名,想必也是烦闷的紧。” “直娘贼铁勒已经被我吓破胆了十几年不敢越雷池一步。” “可是将军一退隐,铁勒就带兵来攻。” “陛下有所不知,臣之所以退隐是有原因的。当初我要不是解甲归田,可能今日就无缘与陛下相见了。” 李重元听完心中一惊。 难道五年前又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第78章 李重元瞒天过海 “当年臣奉命驻守乌州,铁勒人不敢南下半步。显德十年,臣抓住了一个铁勒的细作。 那个细作的身上有一封写给铁勒右贤王的书信,书信中说可以按计划派出灭欣斋的高手到欣朝。虽然几经拷打,那个细作也并没有说出信是谁写的。 臣将此事密报给了皇上,可是并没有得到皇上的任何批示。 没过多久,先是兵部尚书齐礼递折子,说我克扣兵饷。紧接着唐毅弹劾我目中无人,恣意妄为,心怀叵测。 皇上见弹劾我的人太多,便削去了我乌州守将的官职,仍然保留龙虎将军的称号。 解甲前,陛下曾亲口对我说,将来一定会有人重新启用我,让我耐心等待。” “陛下,臣…等了五年。” 说完,隋靖北哭声如雷,似有无限委屈,让人闻之落泪。 “按照你的说法,先帝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你?” “是。臣那时候仗着军功,寻常的朝臣根本不放在眼里。经历那次事件以后,臣终于明白什么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当时朝臣中有超过半数的人全都上书弹劾我。” “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情有可能就是那个写信给铁勒右贤王的人干的?” “臣当然想过。可是无论臣动用多少关系,却始终无法查出任何线索。这个人好像凭空出现,又无故消失,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突然一个人的身影浮现在李重元的脑海里,可是想想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朕这次来就是想让老将军重新出山,替我守住这乌州城。” 隋靖北立即起身跪在了地上,抽泣着说道:“陛下,老臣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五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终于还是被臣等到了。” “臣,遵旨。” “既然如此,将军就在府中等候朕的旨意吧。不过,这乌州城已经不是五年前的乌州啦,老将军可有信心?” “陛下放心,这乌州城的一草一木都在臣的心中。何人该去,何人该留,臣心知肚明。不过,这武将好说,文官么,程文定不太好相与。” “程文定朕会派人料理,以后乌州的军政大权全部交给将军。至于城中的日常政务,将军指派给谁便可。” 对于武将来说,这是莫大的恩宠。 欣朝立国以来,一直奉行的是文官为主,武官为辅。很少有人能集军政大权于一身。 隋靖北听完立刻跪下叩头谢恩。 “将军好好将养身体,以后仗有的打。朕不管铁勒还是铜勒,一律给他搓圆捏瘪,到时候还要仰仗将军。” 隋靖北一听说要打仗,立刻来了精神。 “臣虽然赋闲在家,可是没有一刻放纵自己。就怕陛下想起我而自己已经垂垂老矣。臣现在依然能挽起五百斤的弓,喝十斤的烧酒,睡最辣的娘们儿。” 隋靖北粗俗的话语让阿七与施华年听了脸红。 李重元听了却热血沸腾。 只有这样的男儿,才能称得上是大欣的战神。 “公子,为何非要执意出来?在龙虎将军的府上吃顿饭不好么?” 施华年气呼呼的说道,显然腹中已经饥肠辘辘。 “我们吃顿饭,他们府上可能要准备半日。何必劳师动众?我吃的心里不舒坦,他们忙的也累的慌。” 他们随便找了一个饭庄,随便点了几个菜,却看到了一个不随便的人。 那人用一双墨绿色的眼睛注视着李重元他们。 多婆罗人杰摩诃。 “我怎么感觉我不是第一次见到你?” 杰摩诃坐到李重元旁边的椅子上,眼睛一直放在李重元的身上。 李重元微微一笑。 “没错,这是我们第二次相遇。第一次是在那个客栈旁边,当时你身边还有个大人。” “我当然说的不是那次。既然你提到了那次,我也正想问一问,你到底做了什么,能让程文定对我动手?” 除了李重元以外,所有人都紧张的盯着杰摩诃,很怕他会突起发难。 “我说我是欣朝的皇帝,让他把你抓住。” 杰摩诃听完哈哈大笑。 “如果你是皇帝,那我就是多婆罗的国王了。你们汉人奸诈的很,总是出尔反尔。” 李重元简直无语凝噎。说实话你不信,假话却总是深信不疑,这样的智商来欣朝没被拐卖了,只能说顾大海几个人都是饼子。 “我跟他说,只要放了我,我的那两个女伴全部归他。” “嗯,这很符合程文定的口味。老小子乌州城大大小小的窑子逛了个遍,但凡有点姿色的梅开二度,有的甚至梅花三弄。这两个小妞要是给了他,四喜临门,五子登科最后六六大顺。” 李重元这个时候已经感觉自己的后背好像有两道利剑穿过,悄没声息的将自己的胆割了,让自己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 “我的徒子徒孙死的死,跑的跑,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做我的关门弟子?我想把我的大龙象传给你。” “不瞒你说,我现在准备要回京城,父母过世,无心于其他。” 说完,李重元还掉了几滴泪珠。 “阿弥陀佛,施主还是节哀吧!只可惜我的这一身功夫。阿弥陀佛!” 这是李重元第一次听到有人口宣佛号。 可是从这样的一个人口中宣出,他实在觉得讽刺至极。 “大师准备在此耽搁多久?有没有兴趣与我结伴同行?” 杰摩诃略一沉吟,说道:“程文定未必肯放过我,乌州是肯定不能待了。我下一步准备去长河关游历一番。” 屏州,乌州再到长河关,杰摩诃一路沿欣朝的边关游历,很难让人不怀疑他游历的动机。 可是李重元已经无暇顾及。 自己功力全失,自保都已经是问题,更别提其他了。 “那我们以后有缘再见吧。”李重元礼貌的结束了话题。 “公子别忙着赶我走啊。我徒弟死在你们的房间,这件事情多少你要给我个交代吧?” 杰摩诃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李重元,场面又开始紧张了起来。 阿七心中暗自焦急。 这次该怎样糊弄过去? 第79章 世间安得如意法 “不知道那个人是您的徒弟。” 李重元端起酒杯浅浅的喝了一口,“不过即便我知道了,他也还是死路一条。” 杰摩诃闻言大怒,“你小子是不是找死?” “大师听我把话说完。他说他叫“杰摩诃”,还要收我做徒弟,我当然愿意啊。可是他又当着众人的面说要让我的女伴去陪他的老祖,这不是败坏老祖的声誉么?” 杰摩诃一声冷哼。 “这小子外出招摇撞骗也是常有的事儿。” 虽然仍是一脸怒容,语气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冲。 “我当然不能允许他胡乱攀咬。结果他又说作为我的师傅,我理应孝敬他老人家,让我将女伴让给他。此等不忠不义朝秦暮楚之人,留在大师身边早晚会败光大师的声誉,我当然想法替大师除掉他了。” 杰摩诃脸上怒气全消,还不住的点头说道:“你做的很对。要是我在,也一定活劈了他。” 提起顾大海,杰摩诃吹胡子瞪眼满脸的愤恨。 不知道是因为顾大海用他的名义招摇撞骗还是经常性的截胡他的女人。 “不过我并没有亲自动手,他是中了自己银针的毒,吃了解药后非但不见好转,反倒七窍流血。” 杰摩诃原本一脸怒容,听说顾大海的死因后,立刻喜笑颜开,连说了三个“好” 解药是杰摩诃给的,也算是杰摩诃手刃仇敌。 李重元本来想借机聊到解药,看看能否从杰摩诃那骗点儿,可是没想到杰摩诃根本没有聊下去的打算。 打又打不过,骗又骗不了,李重元实在不愿意面对这张让人倒胃口的老脸。 “大师,我们就此别过。” 说完,李重元准备溜之大吉。 “公子且慢。” 杰摩诃的这一句让李重元浑身一哆嗦,以为被他发现了什么破绽。 “能否帮我把账结了再走?” 李重元心中暗骂一句:老狗,这点小便宜也占。 “没问题,大师,您请便。” 杰摩诃高兴的起身离开,路过柜台又让掌柜的给他打了一斤烧酒。 堂堂大师般的人物,这番操作属实让阿七他们大跌眼镜,直呼看不懂。 “公子,得亏你没拜他为师,这样的人实在没品。” 阿七看着杰摩诃离去的背影,满脸的不屑。 “阿七姐姐说的没错,这人简直让人厌烦透顶。不光贪财,还好色。看人的眼神恨不得把人的衣服扒了。” 施华年说的话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几不可闻,脸上连同脖子都一并红了。 “在那院中我曾中了他的暗算,今日再看他的表现,此人大龙象停留在第九重不是没有原因的。器量还是小了些。” “公子的意思是杰摩诃在武学上的成就也就止步于此?” 许久未曾发声的铁孤烟听到李重元谈起了功夫,立刻来了兴趣。 李重元见铁孤烟开口询问,便笑着说道:“你真是个武痴。平素我们说什么你从不搭茬,谈到武学,你比谁都来的积极。别看现在杰摩诃高你甚多,不出三年,你一定会超过他。” 铁孤烟满脸的不可置信。 “公子真的以为我会有那么高的成就?” “武学一途在道而不在术。道有成,可补术之不足。道未成,则术力有不逮。杰摩诃属于后者。 铁孤烟品性纯良,加上心无旁骛,所以我说用不上三年便可赶超杰摩诃。” 阿七一听来了兴致。 “既然铁孤烟将来都有这么高的造诣,公子岂不更是高不可攀?” 李准咳嗽了一声,意在提醒阿七不要提公子的武功,怕他会因为功夫全失而心生难过。 李重元淡淡的看了李准一眼,知道他的意思。 “公子我要是能解了毒,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人能是我的对手。如果解不了,那我就造一个天下第一。” 说这话时,李重元眼里那种睥睨天下的气势,让人看了忍不住想说一句: 真他妈牛逼。 “公子,要不我们去伽楞山找你师傅吧,没准他能帮你将体内的毒素去除干净。” 施华年还是不忍心李重元从此以后没了功夫。 李重元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子丢在桌子上,然后拍拍手,说道:“我当天下第一和我造一个天下第一,本质上没什么分别。所以,京城。” 李重元潇洒的走出了酒楼牵着自己的马儿一路前行。。 道路两旁街铺林立,偶尔看到什么稀罕玩意儿,李重元只是看了两眼,觉得对了胃口,便拿起放在身上。 李准赶忙上前将钱付了。 出了乌州的西门再策马前行二百余里便到了洛州。 此时的李重元反倒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上次回到家后没多久,便被赵王逼着去游历,刚刚出得洛州想要奔赴京城,没来由的自己成了皇帝。 如今回去,自己的身份除了是当今天子,还变成了赵王的亲弟弟。 原本还想着帮赵王洗刷冤屈,转过头来自己亲生母亲的死赵王却脱不了干系。 世间安得如意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李准,阿七,我们马上要故地重游了,驾!” 五个人,五匹马,终于在太阳快落山之前赶到了洛州。 “公子,快带我去你的家瞧一瞧。” 想着马上就能见到李重元小时候生长的地方,施华年有些兴奋的说道。 “不知为何,我现在心跳的厉害,竟然有些不敢回去了。” 已经离开王府十几年的阿七,此刻脸上竟然有些慌张。 铁孤烟倒是脸色不变,依然是一副痴迷于武学的样子。听说自己三年内能超过杰摩诃,铁孤烟更是两耳不闻周遭事,一心专研武学书。 “少爷既然回来,要不要到王爷王妃的墓上去烧柱香?” 李准骑在马背上问道。 李重元不禁苦笑。 这真他妈尴尬了。原本的父亲成大哥,爷爷变成了父亲,这一会烧香我应该怎么叫呢? “你先领着他们回王府歇息,我去给母亲上柱香便即刻返回。” 李重元含含糊糊的只说给母亲上香。 李准想都没想便领着阿七他们回了王府。 李重元快马加鞭赶到了赵王夫妇的墓地。下马后伫立在墓前,李重元有些发呆。 经过一系列事情后,他已经对赵王有了新的看法。而对于赵王妃,他还是愿意尊称一声“母亲”。 “母亲,儿子只是路过此地,以后再专程过来看您。” 说完李重元准备上马,无意间却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第80章 洛州赵王府 赵王的陵墓好像被人动过! 当初给赵王修建陵墓的时候,取“天圆地方”之意,陵墓为方形,处在陵寝的正中央,周围辅以圆形建筑。 修建陵墓的石材都是上好的汉白玉条石,缝隙以糯米灰浆填合,非常牢固。 李重元目之所及,感觉顶部的两块条石有些异样。 凑近细看,顶部确实有两块条石好像刚刚被换上没多久,颜色与周围条石颜色不一,缝隙填充的糯米灰浆好像也是二次浇筑。 难道赵王的陵墓遭人盗挖? 赵王世子做了皇上,人们想当然的认为其墓中肯定会有奇珍异宝,有人惦记在所难免,可是下手如此之快并不多见。 虽然赵王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李重元还是有种祖坟被刨了的感觉。 陵墓并未完全完工,这里几乎每日都有工匠在劳作,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墓室挖开也算有些本事。 李重元又仔细检视了一番,其余地方并无损毁的痕迹,便上马离开了陵寝。 入城之后,李重元放慢了马速。自己虽然生在洛州,可是五岁左右就离开这里去了伽楞山师傅那。 相对于洛州,伽楞山反倒更像个家。而那个总被自己作弄的“老头”也更像自己的父亲。 心安处即是我家,这里留给我的只有“父亲”板着的面孔还有母亲的唉声叹气。 李重元收拾了下心情,然后轻轻的敲了几下赵王府的大门,“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两位仆人跪倒在门的两侧。 抬步进入王府,一切陈设一如从前,可是人却早已换了心境。 李重元长吁了一口气。 迎面正碰见阿七领着施华年在府中游荡。 施华年蹦蹦跳跳的来到李重元的身前,开心的说道:“阿七姐姐可说了,有个人小的时候总是晚上不睡,白天不醒,醒了便满脸的不高兴。有时候还坐在门前发呆。” “晚上不睡说明精力充沛。白天不醒那是要养精蓄锐,至于发呆,那自然是增长智慧。” “公子,你是怎么做到能如此脸不红心不跳的?” 李重元哈哈大笑。 华灯初上,一桌丰盛的饭菜已经准备妥当。 看着桌上空着的两个位置,李重元心中未免有些感伤。 赵王是这样的一个赵王,而母亲竟然爱了他那么多年。 吃完晚饭,李重元将李准叫到一旁。 “李准,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李准神情一怔,接着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公子可是说王爷陵墓有被人动过这件事?” “算你小子聪明。” “少爷,不是我不禀报,实在是没有损失什么。王爷下葬后七日我去给王爷上香,发现墓顶的条石有被动过的痕迹。 我上去检查才发现,有两块条石被人从中间劈断。于是我便找人换了两块。换之前我特意看过,王爷的棺椁完好无损,里面陪葬的东西也并未损失。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便没有告诉少爷。” 既然不是盗墓贼所为那会是谁? 难道为了泄愤? 赵王这许多年来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会与谁结怨? “有没有人看到是谁做的?” 李准摇了摇头。 “工匠们都未留意,等我发现已经是七日之后了。” “尽快完工然后留几个人在那守着,等回到京城,我会让当地知府派兵守着。” “少爷,这座府邸如何处置?如果没有人住,恐怕会日渐荒芜。” 李重元环顾四周,发现没有几处跟小时候一样的地方。 他终于明白,有些事情过去了就真的过去了。 “暂时先派人照看着,将来如果有人立了大功,赏赐给他便是。” “少爷,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在这院子里相聚了。有件事情憋在我心里很久了,却始终没告诉你。” “李准,我们自幼一起长大,虽然名为主仆,实则亲如兄弟。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 “五年前我送你回伽楞山后返回王府,有次白天多喝了些水,夜晚就频频起夜。由于实在太困,最后一次起夜迷迷糊糊竟然来到了前院。碰巧听到王妃在哭喊。” 前院住的是赵王夫妇,可是这个时候为何母亲还未入睡?又为何哭喊? 李准小心翼翼的看着李重元的脸色,脑海中也在小心翼翼的组织语言。他心中很清楚,自己面对的已经不是昔日的世子,而是欣朝的现任皇帝。 “你可知我母亲为何哭喊?” “具体缘由不清。好像是劝王…王爷…不要做什么事情。我觉得不好想要离开,没想到这个时候王爷推门而出,慌乱之中我便藏在这花园的花丛里。” 李准说完,对着花园的位置指了指。 “王爷好像发现了我一般径直朝花园走来。” 说起往事,李准神情仍然很紧张,可见当时他的心情该如何。 “正在我以为要被发现的时候,王爷却拐到一旁的假山进去后很久未曾出来。” 前院有座假山李重元是知道的。小时候自己曾经想要进到里边却被父王呵斥了出来。 难道那里还有什么机关? 李准一边说两人一边向假山走去。 “后来我再没敢到假山那儿。王爷去世后,公子又进宫当了皇上,偌大的王府只剩我一个人打理,有时候也觉得苦闷,便突然想起了这座假山是不是隐藏了什么秘密?” 两人来到了假山外部。 “有一日我一个人举着火把进到假山里面,果然发现了这里的秘密。” 李准看着李重元,眼神意味不明。 “里面有什么?” “我摸索半天才找到入口,原来这座假山已经被掏空,里面摆放了很多古玩玉器还有书籍。” “家里有些值钱的东西藏起来也算寻常,倒也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哪知李准只是摇了摇头。 “要是只有这些,我倒不觉得惊奇,只当是留给少爷的一些家当。可是这个假山只是一部分,假山一路向下延伸,那里才是让人觉得惊奇的地方。” “下面难道还有?” 李准闭上了眼睛,沉重的点了点头。 第81章 神秘的暗室 “这赵王府里的一切应该属于我的才对,为何你的表情如此痛苦?给本少爷在前边带路。” 李重元看着李准一脸痛苦的样子,忍不住照着他的屁股踢了一脚。 李准一脸苦笑。 他此刻的心情无比复杂,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 李准在心中叹了口气,只盼望公子看完下面的东西后还能如此。。 主仆二人走到假山近前,李准左手举着火把,右手到假山上摸索了一番,突然一声轻响,假山的山体有一块缓缓挪开,一股阴风从假山内吹出。 “少爷,里边请。” 李重元躬身进入,发现假山已经中空。三面墙上摆放了书架,上面有一些书籍。李重元随手翻了翻,发现有许多前朝古籍,有的还是孤本。 其中有两本还是武功秘籍。 “这个可以给那个武痴。” 说完放到李准的手上。 至于那些瓶瓶罐罐的,李重元根本没放在眼里。皇宫大内多的是,不差这一个半个。 “李准,还有一层,带我去。” 李准向里走到墙角,蹲下身子在角落处摸索了一下,一阵铁链响动声传进耳畔,接着一拉,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出现在面前。 赵王好心机! 自己名义上好歹也是赵王府的世子,竟然从未发现假山里会有此等玄机。 其实也不怪李重元不知道。 这里等同于赵王府的禁地,任何人靠近,只要赵王发现轻则如李重元,责骂一番。重则家法伺候。 李重元从李准手里接过火把,他准备自己下去一探究竟。 慢慢走下十几级台阶,下到底层,这里要比上边宽敞,也更加规整。 正中间是一处方台,上面摆放是用沙土制成的山川河流。 李重元仔细辨认,赫然是欣朝的北部边关,其中长河关、乌州两城搭建的惟妙惟肖。 墙的四周挂满了人的图像,或站或立,或坐或卧,画的非常传神。 其中有自己的父亲李济深,二哥李俊熙,三哥李俊毅,四哥李俊铎,唐毅,齐礼,慕容夺…… 几乎都与赵王被废太子有关。 诡异的是,几乎每个图像下面都有一个香炉,父亲李济深的香炉里堆满了香灰,二哥的香炉里只有少量,其余的香炉空空如也。 正中间有两幅画作,是两个漂亮的女人。 一个端庄大气,一个妩媚妖娆。 这会不会就是娜仁绮丽与娜仁绮丝? 这两个女人可以说改变了赵王的一生。 一个让他成为了欣朝的太子,一个让他太子之位被废。 案牍之上还有未挂上的画作,李重元打开一看,顿时觉得脑内嗡嗡作响。 画作上的人正是他李重元。 难道我也是他要报复的人么? 虽然不是父子,可是毕竟有父子之实,那也是自己叫了十几二十年父亲的人啊,赵王真的能下的去手么? 李重元此刻心乱如麻。 继续翻看,案几上再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环顾四周,西南角处有一个软塌,走到近前仔细查看,软榻上有个明显人曾经坐过的痕迹,墙上也拓出了一个人形的印记。 李重元心中一惊。 这种痕迹只能是修炼内功的人散发的真气遇到墙壁的阻隔后留下的。 如果这个印记是赵王留下的,那他的内功不低。 赵王会功夫么?为什么从没显露半分? “少爷,你看完了么?也已经很深了。” 上面李准的声音传来,在底层听着感觉瓮声瓮气的。 李重元举着火把拾级而上,李准早已恭候在洞口,顺手将火把接过。 “李准,这里还有谁知道?” 李重元的声音森冷。 “除了赵王,只有我知道。” “好。值钱的东西你搬走,剩下的一把火烧掉,然后将这里封闭。” 李准低着头答应了一声“是”。 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摔在地上,裂成了几瓣。 回到房间躺在自己的床上,李重元却怎么也睡不着。 看赵王的所作所为,他似乎并未放下当年之事。既然如此,他又为何自尽?为了借我之手除掉当年弹劾他的人? 可是他自己明明武功高强,这种事情很容易就完成了,为何要等到我登基去做? 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李重元索性披衣下床,一个人站在院落里静静的赏月。 “阿七姐姐说的没错,公子果然晚上不睡。” “这样看的话,你岂不是与我一样?” 李重元笑呵呵的看着施华年。 “我只是偶尔才这样,我可没有公子那么多精力。” 施华年虽然脸上带着微笑,可是眼底却藏着一抹悲伤,让人有种说不上的怜爱。 “怎么心情不好?马上要回宫了,见到你的姨母,就可以让她做主与我成亲啦。” 李重元语气平淡,听不出悲喜。 “唉!我以前想的很简单,只要我嫁给你,能留在你身边就行。可是我现在越发的觉得不留在你身边反倒能更好的爱你。” 提到“爱”这个字,施华年的眼睛放着光,整个人显的圣洁无比。 李重元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 若不能互相厮守,爱的意义又在何处? “经过这次远行,我才渐渐明白,你不可能属于任何女人。你太耀眼,耀眼的让女人趋之若鹜。 也正因为这样,我见到热日娜会不开心,会难过。将来也会这样。如果躲在一旁,便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虽然不明白施华年要表达什么,可是李重元心中还是很高兴。 初时太后关心自己的婚事,他还以为是太后对他的关爱。可是施华年是太后外甥女这件事儿让他彻底的失望。 皇宫内院哪有什么亲情,有的只是算计。 如今施华年有心不嫁,岂不是美事一桩? “我可从来没仗着自己长的英俊潇洒而故意做什么。热日娜的事情你也知道,其他时间我可都是规规矩矩的。你可千万别跟太后乱说话。” 李重元故意做出一副害怕太后的样子。 虽然不确定施华年被太后派来的真正目的,不过小心一些总还是好的。 “唉……” 施华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第82章 令人怀疑的莫问天 李重元终于回到了西京! 消息很快传遍了后宫,太后慕容婉儿第一个来到了乾元宫。 这些日子慕容婉儿度日如年天天掰着手指头过日子。 自己老公刚没那几天是没办法,不得不硬着头皮处理国事。 好容易过几天安生日子,李重元又偷偷跑了。 “陛下既然回来了,这些政事还是交还给你吧。” 随同太后而来的,还有那些没来得及批阅的奏章。 李重元笑嘻嘻的说道:“朕不在的这段日子,多亏了太后操劳国事。” “哀家倒是没什么,只不过陛下应该做到心中有数才是。” 李重元当然知道太后的意思,无非是自己应该牢牢把持朝政,不能给人以可乘之机。 对于太后话语中隐含的善意,李重元感觉心中一暖。宗室之中,似乎也只有太后能给自己些关心。 太后走后,李重元拿起了折子准备挨个看一遍。 看到第一篇的时候,李重元不禁笑了起来。 竟然就是惠州知府申领治理长河水患用度的折子。 本来想回到京城第一件事是任命长河关与乌州两处边关的守将,想不到第一个蹦出来的是莫歧路。 工部并没有另外上折子,莫问天也没批阅而是直接转给了他。 一群老狐狸! 工部无人出面摆明了是觉得这件事情吃力不讨好。 好处都让地方捞走了还有可能背黑锅。所以工部选择了集体噤声。 莫问天的态度倒是耐人寻味。 难道是为了避嫌? 李重元嘴角突然出现了一抹冷笑。 “来人,召莫问天入宫见朕。” 过了一个时辰,莫问天才姗姗来迟。 “陛下,您终于回来了。好多大事还等着您定夺呢。” “哦?都有哪些大事说来听听。” “长河关守将邱鑫之在将军府被人毒杀,如今边关将士没了主心骨,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竟然出了这种事?”李重元佯装发怒“可曾抓到行凶者?” “行凶者被人击毙。” “还好。丞相的意思是长河关守将应该有新的人选对么?” “是的陛下。长河关地理位置极其重要,是我们大欣朝北拒铁勒的第一道屏障,不能长时间没有大将坐镇。” “依丞相的意思,这长河关守将应该用谁?” “臣觉得邱木之能胜此任。他一直作为邱将军的副手驻扎在长河关。论能力和军中的资历,他是最适合的人选。” 李重元心中冷笑。 本来想问问你别的事情,想不到你倒从这自投罗网。 “丞相说的那自然是没错的。不过我好像听说邱木之因为自己哥哥邱鑫之的缘故,在军中作威作福。路过别的将军的营门,竟然要求人家出营门恭送。” 莫问天有些傻眼。 他万万没想到李重元会知道这许多细节。 “这个…这个…臣还真是有所不知。” “不知者不怪。我这里倒有个人选:赵长河。现在是游击将军。” 莫问天久经宦海沉浮,当然知道李重元的意思。 “赵长河勇武过人,臣早有耳闻。任命他为长河关守将那是再合适不过。” 李重元点了点头。 “丞相还有何事要上奏?” “乌州知府程文定请求告老还乡。” 李重元笑了笑。这个程文定还真够狡猾的。怕我派人过去查他,竟然主动要求致仕,这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 “程文定应该年龄不大,这个理由未免牵强了点吧。” “臣也觉得过于牵强。只是程文定言辞恳且,读之让人感觉十分的凄惨。” “此事不用着急。稍后我会让萧战派几名镇抚司的人去查查,如果没什么问题,就依了他。” 话音一转,接着说道:“以后但凡有官员致仕或者调任别处,一律让镇抚司的人去查查有没有贪赃枉法的事情发生。” 莫问天心中一紧。 欣朝官场有条不成文的规矩:既往不咎,往事已矣。 直白点就是:哥哥你大胆的往前走,希望你以后也别对我出手。 如今李重元一句话就将官场上的这块遮羞布扯了下来。 其实这也是李重元的无心之举。 他的本意是查一查程文定与杰摩诃到底勾连的有多深。没成想却将欣朝的官场陋习给捅破了。 又聊了一会儿,莫问天却始终不愿提及莫歧路的事。 李重元又岂是省油的灯? “丞相,惠州知府莫歧路递了折子给朕。他要治理长河水患,张嘴管朕要三十万两银子,朕想知道丞相对此有何看法?” 莫问天嘴角有些莫名的抽动,虽然不易察觉,却被李重元捕捉到了。 “臣觉得三十万确实有些过多。再说这样的事情不是应该工部牵头,为何莫歧路会给陛下上折子?” “谁上折子无所谓,关键是能不能解决问题。朕曾经让工部拿出解决问题的方法,时至今日朕也没看到只言片语。如果莫歧路真能解决水患,朕也绝不吝惜这几十万两银子。” “莫歧路其人志大才疏,他是做不好这件事的。还是让工部的人出面比较好,毕竟他们专业。” 对于莫问天的举动,李重元实在有些没看明白。 难道是莫问天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表明他们两兄弟并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或者莫问天已经听到风声,想故意与莫歧路保持距离? 看来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啊! “朕听说在惠州,有个鳄鱼帮,一夜之间被人灭了门,总部死了几十人,可有这回事?” 莫问天表情一愣。 “这个臣倒没听说。这么大的案子,如果真要发生了,惠州知府没理由不上报的。” 莫问天看似表情一愣,显的好像刚刚听说一般,可是他的身体却没有起任何明显的反应。这完全不合逻辑。 莫问天一定知情。 再联想五行中的木、水、火、土四行追杀自己,莫问天或许也已经知道。 李重元感觉嘴里进了只苍蝇般恶心,他现在一刻都不想见到莫问天。 “惠州一事朕会派人查个水落石出。由丞相去找工部会同莫歧路一起,算算到底需要多少银两才能彻底治理水患,退下吧。” 说完,李重元拂袖进了寝宫。 第83章 朝堂上的得心应手 走出皇宫大内的莫问天终于松了一口气。 刚刚因为面见皇上而高度紧张的大脑,又变的活泛了起来。 那个婉转承欢的娇媚面孔又浮现在了眼前。 思虑再三,还是将再续前缘的想法压了下去。 自己是当朝宰相,百官的表率,既然皇上回宫,收敛点也是好的。 莫问天咂嘛了两下嘴,暗暗吐出了两个字:够劲! 回到府里,莫问天直接去了书房。这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 读读书,练练字,累了就在书房歇息。 刚刚坐定的莫问天,突然发现屏风后面有个人影,接着一句话传进了耳朵, “丞相大人好雅兴啊。要不是贵府的下人,大人今天怕是要入不了宫了吧。” 屏风处转出来一个人,一身黑衣,脸上黑纱覆面。 “惭愧,惭愧,主人快请坐。” 莫问天赶忙站起身将座位让了出去。 黑衣人也不推辞,直接坐下。 “听说李重元回来,你是第一个被召见的大臣,可见他还是非常信任你的。” 莫问天轻轻的摇了摇头。 “这次皇上出行,好像知道了很多事。对我非但不信任,反倒有可能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哦?何以见得?” “还不是我那不争气的兄弟。他为了敛财,手都伸到河道治理的款项上了,愣是管皇上要三十八万两银子去治理长河。” “这么多?看来莫歧路的胃口不小啊。” “谁说不是。他的折子一递上来我就借故回避了。可皇上还是将我召进宫中。虽然问了许多其他的事情,可我知道他最终的目的就是莫歧路的那个折子。” 黑衣人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如果你这个时候故意数落你弟弟的不是,依陛下的脾气,他十有八九会将你撵出来。” 莫问天一愣。 这个人看来对李重元很了解啊。 “主人说的没错。我故意装作跟莫歧路没什么联系,把跟他的关系撇的很清。” “或许,你的麻烦要开始了。咱们的这个陛下聪明绝顶,所以他最恨别人将他当傻子。” 莫问天一听,似乎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表演有些过了。 “可有补救的方法?” “你弟弟肯定是保不住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当初你们兄弟二人每个人找了个主子,他比较喜欢烧冷灶,所以选择了齐王,对么?” 黑衣人静静的看着莫问天,眼神仿佛能看穿一切。 莫问天与莫歧路一榜两进士,当年还是欣朝文坛的一段佳话。 后来两人入朝为官,曾经互相约定:不管谁发达,一定要守望相助。 莫问天先是投入太子门下,后来跟着弹劾太子进而飞黄腾达。 莫歧路一直默默无闻,后来在莫问天的帮衬下,官职才从正七品一路苦熬打拼,终于升到了正四品。 显德皇帝不喜朝政,莫问天就买通内侍时不时的往宫内送些美女,甚至一些眉清目秀的小相公也送入宫中。 十几年来,莫问天一直稳坐相位,靠的就是这份通达剔透。 显德皇帝身体每况愈下,他早早就与弟弟商量好,吴王与齐王,一人选一个。不管谁最后登上皇位,都能保证兄弟两个的荣华富贵。 如此隐秘之事,黑衣人竟然都能知道。 “我不光知道莫歧路投入了齐王麾下,我还知道吴王拒绝了你。” 莫问天顿时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他原本觉得吴王一定会对他的提议欣喜若狂,毕竟吴王一直对皇位虎视眈眈。 可没想到竟被吴王一口回绝。理由竟然是: 当年没得到,现在不稀罕。 “那都是过去了,我现在只一心一意的为主人服务。” 黑衣人转过身,慢慢踱步到窗前。 “你最好一心一意,不然,唐毅的下场你是知道的。” 莫问天惊出一身冷汗。 “主人放心,我一定按主人的吩咐做事。” 黑衣人推开窗户,看着园子里的芍药花,慢慢的说道;“芍药花期已过,园子里的落花该清理就清理,免得碍了眼。” 莫问天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自己的亲弟弟,莫歧路,死定了! 隔日,李重元的案几上,出现了两份奏章。 全部出自一人之手——宰相莫问天。 一份是弹劾莫歧路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等十条大罪。 另一份则是上书请罪,言明自己用人失察,请求处置。 以退为进?李重元心中冷笑。 短短一夜之间,莫问天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说明一定是有高人给他在背后支招。 早朝上,李重元当众将莫问天的折子读了一遍。 “丞相高风亮节,大义灭亲,诸位爱卿应当引为楷模呀。既然如此,朕就全了丞相的心,今日便派镇抚司的人将莫歧路锁拿到京,有些事儿,朕还想亲口问问他。” 朝堂下,一众朝臣眼观鼻,鼻观心。 事不关己,那就一边去! 连莫问天这种私下里往自己亲兄弟身上捅刀子的把戏都被李重元当众揭穿,如此不按套路出招,谁还敢轻易接招。 搞不好被当众鞭尸,岂不是死的很难看? 一番游历归来,这位新皇帝已经走上了耍阴谋诡计的快车道。 “朕要任命赵长河为长河关守将。” “朕要任命隋靖北为乌州守将。” 连颁两道圣旨,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反对。 李重元心中清楚,自己的这两道圣旨就好比往湖中扔了两块巨石,肯定会激起水花,搞不好还能砸到湖中的大鱼。 现在就看谁先浮出水面了。 散了朝回到宫中,李重元满心欢喜。碰巧遇到阿七,便凑了过去。 “走了十几日回来,宫里有没有谁找你麻烦?” “陛下多虑了,他们看我回来都尊敬的不得了。只不过眼神有些让人受不了,好像…好像…” 阿七脸色没来由的红了。 李重元心中一荡。 阿七今日穿了一件藕荷色的宫装,脸上娇羞一片,娇艳欲滴的一趟糊涂。 本就有些害羞的阿七见李重元呆呆傻傻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心中更是怦怦乱跳,没了主意。 脑海中似乎只剩下了一个声音:这个冤家要干什么? 第84章 叔侄闲话家常 李重元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转身离开。 阿七终于放下心来。回到乾元宫,横看竖看刚刚摘回来的花没有了最开始的风采,便狠狠的将花摔在了地上,然后又上去踩了两脚。 李重元并没有直接回到乾元宫,而是去外边转了一圈。 刚刚与阿七的见面差点让他把持不住, 竟然有种想要将阿七放倒在龙榻上揉碎,然后再重新拼凑的冲动。 心情渐渐平静后,李重元才回到乾元宫,碰巧吴王与齐王刚刚入宫求见。 行过礼后,吴王李俊毅首先说话。 “陛下不在京城的这十几日,朝中可是出了很多的事情啊。” “哦?既然三叔这么说,那我可要洗耳恭听了。” “屏州知府曾经递过折子,在屏州地界,突然多出了很多多婆罗人,其中一些还是和尚。这些人上岸后还没来得及监管,人便没了踪迹。” “汝南道按察使在奏章中说,长河以西九道士子对朝廷的取士制度不满,抱怨朝廷歧视河西的读书人。” 原来杰摩诃不是独自一人来的欣朝,与他相似的还有其他人,这个要严加防范才对。 这个还好处理。 读书人的事儿反倒难办。 他们最是通情达理,可也最是执拗。只要他们认为是对的,往往都要坚持到最后。 这就是他们心中所谓的气节! “我欣朝立国百年,为国取仕总有二十多次,事实真如他们所言么?” “禀皇上,臣简单翻阅了一下进士名单,一共三十次科举考试,共录取了九千名进士,河西九道,一共不到三成。” 李重元点了点头,“不足三成确实有些偏低。若说故意歧视,那却未必。不论如何,这不能是读书人应该闹事的理由。” “我看还是对这些读书人太仁慈。不让他们见点血,恐怕他们是不会怕的。” 一向与世无争以宽厚形象示人的齐王,此时却少有的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李重元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既然四叔觉得应该对河西九道的读书人强硬一点,朕就打算派四叔过去处置一下。” “陛下放心,臣到了以后,先抓他几个带头的,实在不行就杀他几个。” 李俊铎眼里一闪而过的凶狠让李重元心中很是不舒服。 邱鑫之临死之前说的那句话又浮现在耳边。 那二百名长河死士,究竟是给了眼前的哪位? 李俊毅颇具才干,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先帝驾崩,兄终弟及,他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 可事实却是李重元登上了皇位。 他是最有可能豢养死士阴谋夺权的。 齐王一直跟在李俊毅身后,没有什么存在感,没能力也没实力。 李重元选择不动声色。 总得要他们露出马脚才好动手,不然自己岂不是落个迫害亲叔的名声? “陛下,十几日未见,还有许多政事没有谈完。臣刚刚在京城置了新家,可否赏光到我府上一叙?” “三哥,择日不如撞日,我也去叨扰一番。” “既然如此,今日就我们叔侄三人欢聚一次。” 李重元没有半点的犹豫,欣然应允。 看着吴王与齐王兴高采烈的离开皇宫,刚刚还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凝结。 难道今天颁布的两条圣旨已经让他们难以忍受? “今天没有君臣,只有叔侄。所以二位叔叔千万不要拘束。” “多谢陛下。” 吴王与齐王其声称谢。 “三叔这座宅子真够大的,什么时候将家人接过来?” 李重元装作无意的问道。 “我已经派人去接他们了。在京城呆的时间久了,他们在庆州我也不放心。” “三叔这儿如果缺什么物件儿,我让宫里的人给你准备。这园中的假山看着不错。” 李俊毅家中的假山让李重元心中很是不舒服。 洛州赵王府假山下面的暗室,至今让他记忆犹新。 将整个院子游览一遍,叔侄三人终于坐在了一张桌上。 “陛下,这酒是我让人专门从庆州运过来的。刀把子,你尝尝。” “刀把子?这个酒名可有来历?” 提起酒名,李俊毅脸上有抑制不住的自豪。 “陛下可知在我大欣朝军中有句话:无庆不成军。但凡欣朝的军队里,都有我们庆州的好儿郎。这酒,就是给那些握着刀把子为国征战的好儿郎们喝的。” 李重元举起酒杯,高声大喊:“这酒,当喝。” 当即喝了一杯。 入口辛辣,如同有条火舌顺着喉咙一路烧到了胃里。 “人生实苦,慨当以歌。何以解忧,唯有你我。哈哈哈!!” 这杯酒让李重元心中豪气顿生。 “不止有你我,还有这刀把子。重元,四叔再敬你一杯。” “好。” 李重元又喝了一杯。 李俊毅又给两人满了一杯。 “重元,三叔以后就打算长住京城了。我的愿望很简单,三叔家里人口多,过惯了好日子,所以你可不能亏待三叔啊。” 李俊毅举着酒杯,眼睛看着李重元,似乎在等李重元的一个答复。 “三叔放心,朕一定会妥善安排你的。” 说完,两个人开怀大笑,又一起喝了一杯。 “重元,你来尝尝四叔带过来的酒。虽然只是当地的土酒,可是喝起来也别有一番滋味。” “哦,四叔也带了酒来?” “三哥新买的宅子,怎么也应该过来庆祝一下。所以我特意回府取了一坛。此酒绵柔,喝完回味无穷。” “想不到两位叔叔都从封地带了好酒,朕少不得一会儿也让人给两位叔叔各自备份大礼。” 说完三人又碰了一杯,各自一饮而尽。 三人从朝堂之上一直聊到江湖之中,说到高兴处便各自举杯,不知不觉竟然喝的多了些。 “其实大哥到了洛州后,他不应该不见我的。” 李俊毅说着说着,眼角竟然挂了泪花。 李重元站起身想要过去安慰李俊毅,没想到几次努力都没能站起来。 “今日朕喝的有些多,竟然都无力起身。” “奇怪,为何我也起不了身?” 李俊毅也挣扎着无法起身。 李俊铎却若无其事的起身,依次到两个人的身前晃了一下。 “其实我这个酒有个好听的名字——醉美人。” 第85章 露出庐山真面目 “老四,我跟重元都腿软脚软,为何你却啥事没有?” 李俊铎又给自己斟了一杯。 “这醉美人,顾名思义,当然是让美人喝醉的。在我们那,女子在破瓜之夜表现总是不那么令人满意,于是就有人研制出了这醉美人。美人喝完会浑身酸软,让人为所欲为岂不快哉?” “所以四叔你给我们喝这酒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的父亲有四个嫡子,偏偏不巧我排行老四。老大早早就被封为了太子,即便后来老大的太子之位被废,也还有老二随时顶上。” 李俊铎喝了一口酒,然后呆呆的看着两人,眼神竟然带着疯狂。 李重元与李俊毅互相看了一眼,心中感到了惊慌。 “后来老二当了皇上,那时我才十四岁,没了爹娘,连个依靠都没有。还好三哥收留了我。” 李俊铎向李俊毅投去了感激的一瞥。 “可是没多久,三哥也去了藩地,偌大的府邸我连一个能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没有人知道那段日子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从小到大,没有人拿正眼看过我。也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想要什么。不过无所谓了,我自己会拿。” 说完,李俊铎从贴身处取出了一份物件,“这是我早已经写好的禅位诏书,只要大侄子你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再拿玉玺盖个印,以后这个江山便是我李俊铎的了。” “老四,你要干什么?这是谋逆,要杀头的。” “三哥,我不像你任命。同样都是父皇的儿子,凭什么我生在最后却一点机会没有?凭什么从来没有人在乎我?所以这个皇位我一定去争。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对我臣服。” “既然四叔这么着急要逼我禅位,想必也跟赵长河还有隋靖北有关吧?” 李俊铎有些无可奈何的笑了笑。 “你到了惠州,找上了莫歧路,这是我没想到的。让我更没想到的是,你竟然还会功夫。所以我不能冒险,有些人我必须清理干净。” “所以你派五行的人灭了鳄鱼帮,然后又在半路追杀于我。” “对。我不能让你顺藤摸瓜找到我。” “四叔,你为了掩盖一个错误,却犯了更多的错误。”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要怪也只能怪你。好好的皇宫不待你为什么非要去惠州,非要多管闲事。” “老四,你快点把解药给我和重元吃了,千万不要再一错再错了。” “对不起三哥,我绝不再去过以前那样的日子了,除非我死了。如果此生不能体会让人臣服的感觉,我这一生岂不是白活了?” “四叔,我来问你,邱鑫之曾说为一个人准备了两百个死士,那个人是不是你?” “没错。因为我跟三哥交好,所以这种事我从来都是打着三哥的旗号做。邱鑫之估计到死也想不到,真正让他做事的人是我。” 说到这里,李俊铎竟然有些得意的笑了。 李重元有些后悔不迭。 自己竟然从来都没有怀疑这些事是李俊铎做的。 “四叔,如果你现在放了我还有三叔,我可以既往不咎。你还当你的王爷,否则就不能怪我不讲情面啦。” “李重元,事到如今你就别再吓唬我了。如果你不愿意禅位,那我只能将你处死。” 说完,李俊铎拍了拍巴掌,院子里立刻出现了几十位手持兵器的黑衣人。 “你不是要看我的死士么,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四叔,我来问你,你可知五行是铁勒右贤王的手下?” “不可能。五行一直听命于我,怎么会是右贤王的人?” 李重元看他的表情不像伪装,心中稍稍安心。 如果李俊铎勾结铁勒,那自己一会儿砍起脑袋来也绝不会手软。 “李重元,我顾念咱们叔侄一场,所以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把不把皇位禅让给我?” 此时的李俊铎满脸的凶光,仿佛要杀人一般。 李重元略一沉吟,开口说道:“邱鑫之、莫歧路都是你的人对不对?” “没错。” “如果我这次没去游历,没有发现莫歧路作恶,你会这么快跳出来么?” 李俊铎摇了摇头,“不会。我暗中谋划的这一切都是用三哥的名义,即便出了问题,也有三哥可以顶罪。 可是你先是发现了莫歧路,接着逼我杀掉了邱鑫之,我已经没有了退路。 今日是最好的机会可以将你们两个一网打尽。” “老四,三哥从小对你那么好,你竟然一直在利用我。” 李俊毅满脸悲愤的看着李俊铎。 “三哥,我曾问过你,莫问天也找过你,可是你都表现的对皇位不屑一顾。所以我只能亲自动手。就为了能活的有尊严。” 李俊铎已经不可能再回头了,所以李重元也不准备再等了。 “四叔,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跟你说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李俊铎实在无法理解,事到如今李重元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记得又如何?有了皇位,你觉得还有什么礼物比这个还诱人?” “四叔,其实你应该把我的嘴也封上的。老平头,你出来吧。” 话音未落,一道人影来到了他们喝酒的地方。 “你们皇家的人有什么趣味,为了皇位彼此算计,还不能堂堂正正的打一架,一味的阴谋诡计。” 李重元有些哭笑不得。 “老平头,我是让你来救我的,不是让你来教训我的。” “你还用我救?门外小巷里,埋伏着二三百的精锐之士,只要你一声令下,随时都能冲进这里。” 听了平无奇的话,李俊毅低下了头。 李俊铎反倒有些兴奋。 “李重元,看来刚刚这位老者说的对,我们就是互相算计。想必你也根本没有相信过我跟三哥。” “这似乎怪不得我。邱鑫之临死之前嘴里喊出了“李俊”两个字,第三个字还没来得及喊出来,人便没了气息。阴养死士,想干什么不用我说了吧?” “你说邱鑫之临死之前说的那两个字,有没有可能是李俊嗣这个名字的开头??”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接着一个人缓缓走到了众人身前。 第86章 李俊嗣死而复生 “父亲?” “大哥?” 李重元与自己的两个叔叔全都瞪大了双眼看着那个人,而那个人就是已经去世了两个月的李俊嗣。 “啧啧,虽然跟我谋划的有差距,但也差不多。” 李俊嗣坐到桌前,然后拿起吴王带的“刀把子”给自己倒了一杯。 “庆州一直想去,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好在老三有这个,让我能感受一下庆州的风土人情。” 说完,李俊嗣直接干了一杯。 “我知道你们有许多疑问想要问我,谁先来?” 李俊嗣摊开双手,神态轻松的看着这三个吃惊的男人。 “大哥,你没有死?我不是做梦吧?”吴王眼里噙着泪花,哽咽着说道。 “老三,别哭哭啼啼的。大哥没有死,这不活的好好的么。” “父亲,原来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你在暗中谋划的?” 李俊嗣的突然出现让李重元无比的震惊。脑海中也豁然开朗。 “首先我纠正一点,你并不是我的儿子,我也并不是你的父亲。” 李俊嗣看着自己的两个兄弟,笑着说道: “我应该给你们隆重的介绍一下,李重元,我曾经的儿子,其实是我们的兄弟。” “你,非要在这说么?” 李重元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既然李俊嗣选择曝光,那就意味着所有的这一切都无可挽回。 “当然要在这说。我得让他们知道,同样是兄弟,皇位最后怎么落在你的身上?不是老三,也不是老四。他们是嫡子,而你,只不过是个野种。” “野种”两个字一说出口,李重元瞬间暴怒。 “李俊嗣,当初要不是你将我母亲掳走,我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么?” “这个样子有什么不好?我帮你当了皇上,这还不够么?” 李俊嗣邪魅的看着李重元。 李俊毅与李俊铎完全陷入了迷茫。 本来李俊嗣的出现已经足够让人吃惊,如今李重元又变成了他们的弟弟,这让他们如何能接受? “大哥,你说的都是真的?李重元真的是父皇的孩子?” 李俊铎脸色阴沉。 “当然。他的母亲名叫慕九儿,是剑圣慕秦时的亲生女儿。生下李重元后三年多死在了洛州。” “既然你知道他的身份,你为何还要帮助他登上皇位?三哥与我都是嫡子。” “如果他不登上皇位,谁来替我洗刷冤屈?没有他,我的这许多计划怎么实施?” “所以你诈死,然后躲在幕后操纵这一切?” 终于醒悟过来的李俊毅冷冷的看着自己的大哥,言语间充满了怨恨。 “所有的这一切从我到达洛州就开始了。谁让父皇杀了我最爱的女人。” “李俊嗣,不要说。”李重元出声阻止。 “不说?”李俊嗣目光森然,“我隐忍二十年,就是为了今天,我如何说不得?不过你放心,今天听到的人都会死。” “大哥,你未免太小看我了。他们两个已经中毒,我随时可以杀了他们。你来了,我也不介意多杀一个。” “哦?老四,我们三个,你打算先杀谁?让大哥知道知道。” 李俊嗣一边说,一边拈起一粒葡萄放到嘴里。 “既然你已经是个死人了,我也不介意让你再死一次。” 说完,李俊铎一挥手,院子里的那几十个死士立刻挥着兵器围了上来。 平无奇立刻护在了李重元身前,李俊嗣却毫不在乎,依然神态自若的吃喝着。 李俊铎却脸色大变,暴怒着说道:“我让你们去杀了他,为何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 “唉,四…四哥,你难道还不明白么?这些死士名义上是你的,其实他幕后真正的主人却是李俊嗣。” “聪明,聪明。看来我没白把你扶上皇位。来,李重元,你还能猜到什么?” “解千愁、五行他们,名义上投入四哥门下,实际上都是你暗中指使的,对么?” “对。老四想杀人,手里怎么能没有趁手的兵器?我当然要帮老四一把,反正最后受益的人也是我。本来想再找几个人投入老三门下,只可惜他真就像他说的那样,一点也不想着皇位这件事了。” 此时李俊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自己苦心谋划,到头来却为他人作嫁衣裳。他神情落寞的看向李俊毅,说道: “三哥,我果然是个悲剧。以前没人用正眼看我,如今我竟然沦为了别人的棋子。” 李俊毅看着李俊铎那绝望的眼神,心中很不是滋味。 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贪欲,又怎么会被别人利用? 可是这样的话他终究没有说出口。 “铁勒左贤王就是你吧,将来继承铁勒王座的人,想必也是你李俊嗣?” 李俊嗣鼓起掌来。 “没错。看来我还真是小瞧你了。只可惜,你已经无法运功,不然还真想跟你大战一场。” 李重元的瞳孔开始收缩,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 “阿七…是你的人?” “现在才知道,有些迟了。当初我将府里的人遣散,一方面是因为那个老不死的在这些人里安插了奸细,另一方面我也是想借机放出去亲信去探听情况。” “宁无尘就是这时候被派出去的?” “对。我派他去老三的府上,蛊惑他谋逆,可是他始终不为所动,还杀了宁无尘夫妇。” 李重元看向李俊毅,“三哥,他说的可是实情?” “没错。是我暗中处死了宁无尘夫妇,收养了阿七。可是不知为何,几个月前她竟然消失了,直到那次在皇宫才又一次相见。” 李重元这才明白,原来阿七果然是李俊嗣送到宫中的卧底。 想到这一点的李重元心中非常痛苦。 令他没想到的是,阿七把自己功力全失的消息透露给了李俊嗣。 “你到底还安排了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李重元沉声问道,他心中早已经不再顾忌对方的养育之恩。 “当然有很多啦。比如阿七与你青梅竹马,我让她故意接近你,博取你的好感。 比如我让她在李俊熙的茶水中放入欢情的药物,好让李俊熙生龙活虎日驭数女。还有很多,你还想知道么?” “李俊嗣,你没必要猖狂,你的所作所为,未必就能瞒得过别人。” 第87章 一环套一环 说话的正是李俊毅。 李俊嗣满脸不屑。 “老三,咱们兄弟四个,论心机你比我跟老二差远了。我根本不信你能看出来我的谋划。即便是那病痨鬼,他也不一定能看出来。” “我是没看出来,可是二哥却对你有过精准的评价。他说乱我欣朝者,只有你。” “哦?老二对我评价还挺高。那他为什么不处置我?” “那时候你羽翼已丰,他已经没有能力处置你了。不过他还是为你留了后手。” “在哪?我怎么不知道?我马上就要杀了你跟老四,对了,还有老五。我要让老头子的江山没人继承。” 李俊嗣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这几句话。 “大哥,你以为你暗中谋划让李重元接班,二哥没有发现?他只不过是顺了你的意。五年前你派人给铁勒右贤王的书信被隋靖北截获,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你有不臣之心。” 李重元心中一凛。 隋靖北捕获铁勒细作这件事,他曾亲口提过,原来二哥不是不想理会,而是早已经做好了应对。 “他之所以没有拆穿你,只不过二哥想要看看,你在朝中的影响力究竟有多大。” “李俊熙好深沉的心机啊。我竟然一点也没怀疑他能识破我的身份。” “二哥之所以让李重元登基,完全是想看你父子相残。” 李俊嗣心中一呆。 “可是重元并不是我的儿子,何来父子相残?”继而一想,立刻恍然。“我倒忘了,老二并不知情。哈哈,妙极。老二果然心肠够毒。” 李重元却有些愣怔。 都说帝王家没有亲情。如此的算计,去哪里寻找亲情? 李俊熙临死都在设局想让我与李俊嗣父子相残。 太后,这就是你口中所说的重情重义之人? 这时几人突然听到一声惨叫,回头看时,李俊铎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四弟!” 李俊铎看着自己的三哥,眼睛里满是歉意。 张了几次嘴,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李俊铎的脖子撞在了黑衣人的刀刃上,利刃割开了喉咙,伤口处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 一抹哀伤从李俊嗣的眼中一闪而过,很快的,就变成了嘲讽。 “老四,从小到大数你最没用。有勇气死却没勇气活着。我并无杀你之心,我还想让你看着你大哥有朝一日将铁勒与欣朝合二为一呢。” 李俊铎的喉咙“咯咯”作响,终究没再发出半点声音。片刻过后,便一命呜呼。 对于李俊铎的死,李重元已经感到麻木。 他甚至邪恶的想道:死,未尝不是件好事。不然一会儿该怎么处置他? “其实我在洛州去你的陵寝给你上香的时候,就对你是不是诈死已经有了怀疑。一个人搞那么多事儿,做了那么多谋划怎么会舍得死?” “你说的没错。可是如果我不死,你未必会替我查找二十年前被废太子的真相。只有你动起来,我才好在暗中下手。”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即便你不死,我还是一样会查。” “是。但是不会这么快。我假死,不光是为了督促你,也是给那些人释放一个信号,让他们以为这件事情已经结束。” “可也正是这一系列的事情让我对你有所怀疑,我才会离开京城。” “你所怀疑的无非是二十年前我被废太子的真相。至于我佯装自尽这件事,你是想不到的。” “当年用玄武旗将江湖上的高手召到京城,可是你?叶轻狂是否为你所伤?三笑惊魂是否在你身上?” 李俊嗣微微点头。 “没错,这些都是我做的。” “你也算爽快,平头,动手。萧战,你也别在外边候着了。” “老三,你看看老东西生的这几个儿子,除了老四不成器,哪一个不是人精?这小子明明已经猜到你们二人中间肯定有一个有问题,他还敢来赴宴。这是准备了多少帮手?” 李俊毅闭上眼睛,并没有理会李俊嗣。刚刚李俊铎自尽那一幕让他备受打击。 好端端的一个人,转瞬之间就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我可没有你胆子大,敢单刀赴会。我功力全失,当然要有人保护自己才敢出门。” 萧战带着自己的下属进到院内,那几十个死士自然全被控制。 “萧战,别来无恙啊。” 见到李俊嗣,萧战明显一愣。 “太子?你不是已经自尽了么?” “我是自尽了。只不过是假的。我吃了一种丹药,可以在七日内不吃不喝,完全跟死了一样。那日你去看我,我…感激的紧。” 原来那日萧战去后堂送李俊嗣最后一程,李俊嗣能感觉到萧战的伤心。 “太子,你我主仆一场,我当然伤心你的离去。不过,今日请恕我无礼。” 说罢,萧战拔出腰刀一步步向李俊嗣逼去。 “萧战,你不是我的对手,退下吧。”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李俊嗣不愿意伤害的人,萧战算一个。 “萧某职责所在,恕难从命。” “萧战,你府上南面的小巷,还记不记得那个黑衣人对你说过什么?” 突然间听到李俊嗣提起那个黑衣人,萧战立刻圆睁双眼,大声喊道:“是你?” “没错,是我。” 听着两人没来由的谈话,李重元如坠云里。 “萧战?到底何事?” 萧战回头对着李重元,满脸苦涩。 “陛下,他…他曾用我的家人威胁我,让我…毒杀唐毅。” “什么?唐毅是你杀的?” 李重元一惊。 唐毅被他召入宫中,却中了三笑惊魂而死,想不到是被他最信任的人毒死。 萧战惨然一笑,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 “陛下,臣实在有负圣恩。” 说罢,将刀头调转,刀尖对着自己的腹部用力一刺,顿时穿体而过。 李重元见状大喊一声,“萧战”, 下面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李俊嗣长叹一声,无力的闭上了双眼。 萧战双手握住刀柄,努力的克制着疼痛,然后使劲一拧,刀身在腹部转了一个圈。 很快,萧战便没了声息。 “李俊嗣,已经死了两个人了,到此为止吧。” 李重元缓缓起身,接着一步步的走向了李俊嗣。 李俊嗣吃惊的看着李重元,似乎不相信他竟然能站起身子。 第88章 兄弟阋墙 萧战的死彻底激怒了李重元。 这趟伽楞山之行,他已经对李俊嗣的人品有所了解。 可是令李重元没想到的是,他为了耍阴谋诡计,竟然诈死。 “萧战曾经做过你东宫的属官,他一直都对你忠心耿耿。你太子之位被废这么多年,他仍然一口一个太子的叫着,只可惜他所托非人。” 李俊嗣脸上也露出了惭愧的神情。 “李俊嗣,你说你也会功夫,拔剑!” “重元,你刚刚不是喝了醉美人浑身无力么,不要冲动。” 李俊毅见李重元要跟李俊嗣比武,连忙出声制止。 “三哥,不妨事。这点毒还毒不倒我。” “你不怕毒?这么说,杰摩诃的毒针对你也没用喽?” 李俊嗣满脸疑惑的看着李重元, 李重元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看来你果真从来也没关心过我。从我上伽楞山开始,我师父就给我洗骨伐髓,几乎每天都泡在那些名贵的药材里。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一种药物可以毒害我。” “哈哈哈!” 李俊嗣一通狂笑。 “老三,怎么样?刚刚他是不是又把你们哥俩耍的团团转?就连跟他一起去伽楞山的两个女孩子也被他完全的骗过。。” “如果我不装作武功尽失,怎么知道谁是叛徒?你又怎么会现身?” “没错。这次你赢了。不过你看看我的功夫如何。” 说完,李俊嗣身体半蹲,右脚踏出半步单掌平平推出。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在赵王府的地下室练的内力。你拓在墙壁上的人形图像不是很平滑,说明你的真气在体内运行的并不顺畅。你头顶百会穴是不是经常一跳一跳的疼?” “我怎么练的功不重要。 我一直以为当个太平皇帝就可以,从来都对武学嗤之以鼻。 可是当我看到绮丝被一招毙命的时候,我才知道,在绝对武力面前,文治屁也不是。” 当李俊嗣运功的时候,李重元明显看到他的左右半边脸颜色不一,一深一浅。 “你难道修炼的是枯荣神功?” “算你有些见识。我练的就是速成的枯荣神功。” “这种功法虽然能快速增强内力,可是也损伤人的天元,你好自为之吧。” 之所以会速成,是因为这种功法完全靠吸收别人的内力。 世间高手,各人有各人修炼的法门,你把其他人的内力吸收到自己的身体里,彼此不能融合,岂不是要互相冲突? 时间久了,身体当然会遭到反噬。 李重元掏出游龙吟采取了一个守式,无论如何,赵王曾经对他有过养育之恩,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 对于武学,李重元有着自己的看法。 招式、内力,能决定你武学的长度。 一个人的心境能决定你武学的高度。 李重元此刻就面临着这样的问题:面对李俊嗣,他竟然毫无杀意。 高手对决,没有杀意意味着你会留手,那将会让你的武力值大打折扣。 此刻的李重元就被李俊嗣搞的焦头烂额。 李俊嗣似乎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不停的猛攻,武力值飙升,一招一式都比平常发挥出了更强的威力。 虽然险象环生,可是李重元仍然发现了李俊嗣武功的缺陷。 现在李俊嗣的内力杂而不纯,体内竟然有十几种的内力。 这些内力在李俊嗣的体内各自为政,根本不能形成一个整体。 这让李重元很快有了应对之法。 眼见自己占据上风,李俊嗣更是加强进攻,一连攻出了十掌。 李重元成功的躲过了九掌,在第十掌的时候,他也攻出一掌与李俊嗣的手掌相交。 李俊嗣大喜过望。 自己的枯荣神功最不怕跟别人对掌,只有这样才能吸走别人的内力。 李俊嗣立刻施展枯荣神功开始吸收李重元的内力。 果然有一股至纯的内力从李重元的掌心缓缓的进入李俊嗣的体内。 李俊嗣暗喜。 自己五年前从中原掳了那么多高手,可是他们的内力却比不上李重元的万一。 可是李重元的这股劲道霸气十足,开始挨个攻击李俊嗣体内的真气。 随着体内李重元的内力越聚越多,它的攻击力也越发的强大 等到李俊嗣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他已经无力将手掌撤回。 慢慢的,李重元催动内力,将李俊嗣体内的真气尽数驱逐出去。 李重元停止发功将手臂放下以后,李俊嗣颓然倒下。 “我好不容易练成了枯荣神功,也从别人身上吸到了内力,如今却被你尽数驱逐。我又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李俊嗣望向李重元的眼神,充满了愤恨与绝望。 “你走吧,不要让我以后再看见你。从此以后,你我之间的情义到此为止。” 说完,李重元将头转过,不再看李俊嗣一眼。 “虽然你放了我,可是我一点也不感激你。或许是天意,让我以后只能靠脑子战胜你。” “随便你怎么想。你还是回到铁勒当你的左贤王吧。以后再见,或许就是在战场上了。” 李重元走向李俊毅,苦笑着说道:“三哥,这处宅子好像风水不太好,你是不是再换一个?” 李俊毅看了看躺在血泊之中的李俊铎,心中万般的难受。 虽然背着他做了很多对不起他的事,可是李俊毅还是无法恨起来。 “陛下,趁着臣的家眷还没入京,臣可不可以告老还乡?” 李俊毅实在接受不了今日这样的结局。 “三哥,有很多事情不是我对你还有四哥不相信,实在是我解千愁临死之前说的那句话。我怎能想到他说的人是李俊嗣。” 虽然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可是李俊毅还是有些心寒。 “老大,你我兄弟一场,既然你选择了铁勒,我也无话可说。如果将来我能上战场,我们兄弟相遇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放心吧,我也不会的。” 说完,李俊嗣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既然你并没有失去功夫,老夫以后就不用暗中保护你了。想不到你连老夫也骗。” 提起骗人,李重元突然想起了阿七。 她骗了我,我也骗了她。 看似扯平实则谬以千里。 阿七,我们该如何相处? —— 第一卷完 —— 第89章 河西道路遇乞儿 开创元年元月初八,河西道城外。 一向四季如春的河西道,此时天空竟然飘起了鹅毛大雪。 很多准备不足的人仍然穿着单衣单裤,迫于生计,不得不在风雪中往来奔波。 城外有两拨乞儿正站在城墙下。 一拨手中拿着破碗对着过往的人们不停的晃动,口中有气无力的说道:“老爷太太,大善人们,行行好吧,赏口吃的。” 另一拨只是盯着过往的人们,并未做出任何乞讨的动作。 突然之间,他们中间走出一个身材瘦弱的小乞儿迎着一个身穿锦裘,相貌英俊的年轻男子走了过去。 就在两人互相错过的时候,小乞儿故意将身体靠向了年轻的公子,然后人便向后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头部磕在了路旁的石头,鲜血瞬间流了出来,滴在雪地里分外刺眼。 与这个小乞儿一起的伙伴们立刻将公子围在了中间。 “你怎么走路不长眼睛的,赔钱。” “出血了,快赔钱。” 众乞儿你一嘴我一嘴不停的嚷嚷,目的只有一个: 赔钱。不赔钱,哪也去不了。 那位公子也不惊慌,只是淡淡的说道:“钱可以给你们,只不过不是因为你们要的,而是本公子主动赏你们的。” 说着,公子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抛在了空中。 一个小乞儿接到手中然后立刻又扔了出去,愣怔的看着那位公子。 “这么大块银子,怎么还扔了?” “烫…烫手。” 小乞儿们立刻哄堂大笑。 “头一次听说银子烫手的。” 心满意足的小乞儿们熟练的扶起躺在地上的伙伴,抓起把血在头上胡乱的抹了几下然后兴高采烈的向城内走去。 公子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正要抬步向城内走去,突然感觉旁边有人向他招手。转头看去,果然有个衣衫褴褛、体态瘦弱的少年正对着他挥手。 公子感觉有些诧异。 自己刚刚从西京来到河西道,怎么会有人认识自己? 举步走到少年身前开口问道:“你可认识我?” 那少年摇了摇头。 公子看那少年,虽然脸上有些脏兮兮的,但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差不多占了半张脸。 “你找我有事?” “你可不可以请我吃顿饭?” 公子觉得十分好笑。素昧平生竟然要求别人请客吃饭,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不是不可以,不过,总得有些由头才可。” “我看你刚刚被人骗去一锭银子,想必大方的很,也就不差我这顿饭钱。” 公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难道这些人把我当成了傻子不成? “那个乞儿倒在地上,后脑出血,难道我不应该给钱么?” “血是早就准备好的鸡血,那群人都是一伙的。在丐帮,他们属于恶乞。那些人属于善乞。” 少年一边说一边将手指向另一波乞儿。 公子一听来了兴致。 “丐帮之中还分恶乞与善乞?” “当然啦,你请我吃饭,我慢慢讲给你听。” “好。” 公子爽快的应了一声,两人随即向城内走去。 那个少年领着公子在城中转来转去终于来到了一处酒楼外面。 “这里虽然不是最豪华的,但却是整个河西道饭菜最可口的地方。” 公子抬头一看,“菲雨苑,好别致的名字。” 二人进到二楼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公子应该是来自北方,让你看看我们这里的雪景。” 少年说完将窗户推开,长河宽阔的河面立刻映入眼帘。 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在河面立刻消失不见,作为回应,河面上也起了层水汽,渐渐连城一片,仿似雾气一般。 “临窗长河风,雾气寒江雪。绝美!小二,上酒。” 那少年听了公子的诗后掩面而笑。 公子满脸狐疑的看着这个少年,实在不知他为何而笑。 很快饭菜摆了上来。 “河西道许多年都未曾下过雪了。公子好口福,今日所喝的酒可是上次雪后酿造的,封存在地下好多年了。” 公子不由得多看了少年几眼。 虽然衣衫破旧,却并不显脏。脸上有些脏兮兮的,却让人感觉不到。 最为要紧的是谈吐与普通乞儿不同。 “既然丐帮分恶乞与善乞,你又属于哪一种?” 那少年立刻白了一眼。 “谁说我是丐帮的?我才不屑与他们为伍。” 公子大奇。 “那你又如何知道何为恶乞,何为善乞?” “这是我刻意观察再加上详细打听的结果。 恶乞就是你遇见的那些乞儿,他们专挑衣着华丽的人,稍加接触便倒在地上,然后取出事先藏好的鸡血,或是抹在头上,或是含在嘴里,非要讹你个几两银子。 如果不依,他们便一拥而上,有人顺势就抢。” “既然如此,还是善乞比较容易让人接受。” “也不尽然。如果十几个乞儿跪在你身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到时候你不但要掏出银两,甚至还要赔上几滴眼泪,心中感叹:这世上为何会有如此惨的人。” “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碰上他们。” “公子应该还好,出手就是一锭银子,那可是大方的紧啊。” 公子俊脸一红,脸上神色尴尬至极。 “这次走的匆忙,身上没有散碎银子。实在不是故意炫耀。” “听公子口气应该是豪门大户家出来的,还未请教?” “我姓李,单名一个准字。” “李准?李姓可是我们欣朝的国姓,阁下与皇室可有瓜葛?” 李准正是李重元的化名。 在吴王的府邸,李重元一战废了李俊嗣的武功,阿七由于事情败露,不知所踪。 李重元将国事托付给李俊毅,自己化名李准,四处游历。 “天下李姓之人何其多,未见得每个人都与皇室扯上关系。” 那位少年看着李重元发呆。 “阁下没有说谎?” 李重元吓了一跳。难道这个少年还会相面不成? 既然刚刚说没有关系,李重元不好更改,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没有任何关系。” 少年满脸的不可置信。 口中连连说道:“奇怪,奇怪,怎么会是这样?” 第90章 我只数到三 李重元刚要询问何处奇怪,楼下突然人声嘈杂。 “老子有银子,凭什么就不能进去吃饭?老子今天不光要进去,还要上二楼赏赏雪景哩!” 话音刚落没多久,楼梯口处便响起了脚步声。 “今天遇到一个呆货,竟然给了十两银子,这在我们丐帮可是不多见。应该可以排进今年前十的怪事。” 然后就是一阵哄笑,接着有人应和道:“这样的呆货还是多些的比较好!” 听到这话,少年已经笑的直不起腰来。 李重元自觉无趣,便把脸对着河面,假装欣赏雪景。 四个人先后从楼梯口处走到楼上,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告诉人们:我是乞丐。 当先那人往李重元他们那瞥了一眼,一口浓痰直接从李重元头顶吐到了窗外。 “小二,将你们最好的雪后酒上来。”几个人各把桌子的一面坐好。 李重元站起身走到吐痰的那位身前,说道:“朋友,刚刚可是你口吐芬芳?” “在河西道,你可以打听打听。我们唐大爷要是在谁的头顶吐痰,那个人应该怎么做?” 背对着李重元的那个人站起身转过头说道。 李重元实在不知道自己眼睛应该望向哪。 目之所及,没有一处不辣眼睛。 闭眼,转头,然后回到座位,李重元做的一气呵成。 再迟些,真怕自己吐在当场。 那人似乎没料到事情竟然是这个结局。 “唐爷,这小子似乎有点不上道啊。” 唐爷站起身走向李重元,大冬天的竟然还露着肚皮,只是肚皮乌黑铮亮早已看不出本来的肤色。 “不是本地人吧?” 李重元早已经将头转向了窗外,听闻有人问话,并未转身,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爷感觉受到了冒犯。 在河西道,我唐十三还从未受过这种怠慢。 “小子你找…” 话还未说完,唐爷的嘴里竟然被塞了一把汤钥。 汤钥本就较嘴巴宽些,此刻唐爷的嘴巴被撑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涎水顺着嘴角连成了一条线直接流到了地上。 那位少年却并没有什么反应,仍然一脸淡定的坐在桌旁。 唐爷好不容易将汤钥从口中取出,一时间却也发不出声来。 与他一起的几个人见唐爷吃了亏,便将李重元围了起来。 “连我们丐帮河西道的唐长老都敢惹,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其中一个人恶狠狠的说道。 “为什么不能惹?就因为他长的老?” 那人鼻子差点没气歪。 “这小子说起话来油嘴滑舌的,人又生的油头粉面的,不用跟他废话了,兄弟几个直接上。” 另一个人见自己人吃了瘪,便想一起围攻。 “你们打仗可以,出门右拐,别扫了本少爷的兴,不然我让你们堂主亲自过来给我赔礼道歉。” 一直没说话的那个少年终于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唐十三在河西道混了大半辈子,第一次见过这么横的两个人。” 经过一通揉捏,唐爷的嘴终于可以讲话。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见识少?在这世上,比你横的人何止万千。” 李重元出言毫不留情。 唐爷的几个手下气的恨不得立刻上去与李重元拼命。 唐十三现在终于冷静了下来。 刚刚自己连对方如何出手都没看清,就凭这份功夫,自己这边就无人能敌。 “或许阁下是对的。不过,能比丐帮还横的,多么?” 唐爷不愧是江湖老手,一句话,轻飘飘的就将自己与丐帮捆绑在了一起。 丐帮在江湖上是数一数二的大帮派,很少有人能跟它作对。 可是唐爷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 对于李重元来说,江湖上的任何帮派都只是个符号而已。 不高兴了,擦掉就可以了,根本不需要纠结。 “我只给你两个选择,第一,立刻从楼梯滚下去。第二,我帮你从楼梯滚下去。而且,我只数到三!” 唐爷听完李重元的话后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丐帮这么大的名头竟然都没有唬住对方,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唐爷的瞳孔开始收缩,他现在内心正在纠结:究竟哪种下楼方式对自己更体面一些? 走是上策,虽然传出去声誉受损,可也总比身体受损要强。 打,根本不在唐爷的考虑范围之内。 混迹江湖这么久,什么样的人能惹,他还是很清楚的。 对面这个,绝对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主。 唐爷在那心思百转千回,李重元的声音却已经响起: “一。” “唐爷,一起上吧。” 与唐爷一起来的几个人跃跃欲试。 “二。” 唐爷现在有些着急了。 咱们这几根老葱绑一起都不够人家炒一盘,怎么上? 唐爷顾不上讲话,转身就向楼梯方向走去,不料想却被几个仗义的好兄弟直接拽住。 “唐爷…” “三!” “公子,别…” 李重元身形暴起,直接来到唐爷的身前,探手抓住唐爷的脖领子直接甩出了窗外。 “…动手啊!!” 唐爷拖着尾音的身体随着雪花一起飘落在长河里。 楼上唐爷的三位好兄弟两人手里攥着唐爷的两截衣袖,一人攥着半截衣襟正失神的站着。 三人只感觉到眼前一花,唐爷人已经在楼外的半空中了。 三人不约而同的往楼梯方向挪去,他们现在才意识到,这位公子不光狠,而且言出必践。 李重元并未抬头,只是用手指了指窗户。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走窗户。 此时即便心思再愚钝之人也能猜到这个手势的含义。 三声落水的声音响过后,楼上又恢复了宁静。 少年看向李重元的眼神充满了赞赏。 “想不到你的功夫这么好。” 李重元不禁苦笑。 废掉赵王的身手,让阿七远走他乡的,也正是少年口中的功夫。 “功夫好,有时候也会让人烦恼。” “或许,让人烦恼的未必是功夫。” 说完,少年起身向楼梯方向走去。 李重元在脑海中反复咀嚼着少年的话语,一时间竟然有些失神。 当他终于反应过来,那少年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楼梯口。 情急之下,李重元脱口而出:“你叫什么名字?” “柳六。” 柳六?这是个什么名字? 第91章 古庙奇事 李重元坐在窗边,一边欣赏雪景,一边喝着小酒。心里面却开始腹诽自己的师傅。 老头说什么不好,偏偏说我一生孤苦。 阿七走了,施华年也不再露面,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喝着闷酒。 “公子,麻烦您给结个账。” 李重元被吓了一跳。 转过身子一看,面前站着一位干瘪瘦弱的老头正弯着腰看着自己。 “老伯,你是怎么过来的?” 对于有人能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靠近自己,这让李重元心中有些懊恼。 如果这个人是自己的对头,此刻我还有命在么? “抖过来的。” 老头上下两颗门牙全部缺失,说话明显漏风。 李重元望着老头露在门牙外面的舌头有些失神。 现在终于知道门牙的“门”做何解了! “老伯,我还未吃完,等会儿我离开的时候一并结了。” “不系,当当有位少连买东西让里付钱。” 老伯一口的河西腔,加上嘴漏风,这让李重元听起来简直是一种折磨。 “你是说刚刚有位少年买了你的东西让我付钱?” “系呀,系呀!” 老头说着话,手同时指向了外边。 李重元顺着窗户向楼下看去,刚刚下楼的那个少年正对着他挥手。 原来真是这个老六! 无奈之下只得付了银子,老头说了两句“都害,都害”便下了楼。 经此一闹,李重元也无心在此,便也离开了菲雨苑。 来到外面,此时天空已经放了晴,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本就是随意溜达,因此也并没有目的地,李重元随着人流往城中走去。 走出没多远,柳六在前面笑呵呵的看着他。 “都害,都害呀,哈哈哈!” 这个老六笑起来牙齿好白呀,李重元心中暗想。 “喂,你在想什么?不会是因为我让你请客你不高兴吧?” “那倒没有。我只是有些纳闷,你明明唇红齿白,为何却穿的如此褴褛,好像个小乞丐一样。” “这你就不懂了,走,我带你去看热闹去。” 李重元心生警觉。 这个老六古灵精怪的,跟他在一起好像不太稳妥的样子。 “你还是先告诉我去做什么吧,不然我可是不敢跟你一起。” “你这个人真是。 该谨慎的时候不谨慎,让人骗去一锭银子,还被人骂为呆货。 现在却装作一副精明的样子。” 李重元被骂的老脸一红,只得举手投降。 “说不过你,前面领路吧。” “你这锦衣玉裘一副贵公子的打扮,哪像是要行走江湖的样子。” 说完便拉着李重元去到一处裁缝铺,换了一身粗布衣裳,还故意剪了几个洞。 “嗯,虽然样貌逊我一筹,但跟在我身边总算不辱没了我。” 说完,便大摇大摆的在前面领路,李重元只得跟在他身后。 柳六在前面七拐八拐的终于来到了一处破庙。 “就是这里了。” 这是一处古庙,红墙绿瓦占地面积很大,只是一片衰败,断壁残垣随处可见。 “这里有什么热闹可瞧?” “前些时日丐帮河西道分堂的堂主离奇身亡,今日是他们选新任堂主的日子。” 李重元这才明白为何柳六说他的衣服太过华贵,站在一群乞丐堆里,当然显的不伦不类。 虽然柳六看起来年龄不大,可是江湖经验却很丰富。 “既然是选堂主,那岂不是很热闹?会不会有很多高手前来?” “这属于丐帮的内部事物,会邀请一些人做个见证,主要还是他们自己人。” 柳六拉着李重元的手走进寺院。 这个老六的手,好冰! 进到里面,一处空地中间搭起了台子,台子上坐着十几个人,台子四周站满了人。 “那个不就是被我扔到河里的唐爷么?” 李重元突然看到了唐十三。 衣服湿漉漉的,两条衣袖与半边衣襟不翼而飞。没有遮挡的肚皮不再乌黑锃亮,而是出了很多细道道。 “是。他是河西道分堂的长老。别看你一招就将他扔到河里,在江湖上他还是有些名声的。” 人群里丐帮的弟子都用手中的打狗棒敲击地面,场面颇为壮观。 台上一位老者站起身走到台子中间朗声说道:“今日是我丐帮河西道分堂选堂主的日子,感谢各位武林中的朋友抬爱来此做个见证。 凡是我丐帮弟子,均可参与。功夫最强者,才可担此重任。” 说完,老者便坐了回去。 紧接着唐十三便站了起来。 “我河西道丐帮的西门堂主古道热肠,却被奸人所害。不管哪位丐帮弟子接任堂主之位,一定要为西门堂主报仇。比拼开始。” 丐帮弟子打狗棒敲击地面的声音再度响起,口中还齐声高喊“报仇,报仇”。 在一片喧闹中,首先有两位丐帮弟子登上擂台。 周围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全部放在擂台上的两个人。 这时柳六小声的说道:“你要不要上去比试一番?” 听到这话的李重元一愣。 “我上去干嘛呢?你难道想让我当那个堂主不成?我又不是丐帮弟子。” “据说他们西门堂主死相奇特,你难道就不好奇么?” “不好奇。我来看看热闹就好。至于他们堂主怎么死的与我何干?” 李重元对这样的事情一点都不感兴趣。 “如果我说中原武林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这样你会不会去?” “这些又与你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也是武林中人?” 对于柳六的身份,李重元又一次产生了怀疑。他甚至觉得,刚刚说要领他来看热闹也是他早就设计好的。 “何止是与我有关系,与欣朝的每个人都有关系。要颠覆中原武林的不是别人,正是多婆罗的僧人。而且,他们的野心还不止于此。” 听到“多婆罗”三个字,李重元心中一震。 杰摩诃也是多婆罗人,难道柳六口中的人与杰摩诃是一同来的? “你怎么知道是多婆罗人?既然知道,为何不出手阻止而非要我去丐帮当什么堂主?” “我去阻止?我拿什么阻止?难道我说:别动手,滚回多婆罗去,他们能听我的不成?” 想想也对。 “可是若要我当这个堂主,也要有资格才成。” “没关系,你拿着这个。” 说罢,柳六递给了李重元一个乌漆嘛黑的椭圆形腰牌。 第92章 我只想当堂主 李重元看着这块腰牌,不禁陷入了沉思。 柳六见他沉默不语,便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李重元一脸认真的说道:“我在等它告诉我凭什么我把它掏出来,人家就能认可我是丐帮的人。” “我还当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你拿着便是,肯定不会有人怀疑。” 这时台上的比试愈发的激烈,已经有位乞丐接连战胜了八位高手。 虽然有人跃跃欲试,但终究还是觉得难以抵敌,便只得放弃。 唐十三站起身子准备宣布比赛结束,李重元纵身跳上了擂台,懒洋洋的说道: “让我来试试。” 唐十三见到李重元现身,好像被贴了定身符一般,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你…你不是…” “我我我,我什么?我是来当堂主的。” 李重元见到唐十三气就不打一处来。 自己施舍出去一锭银子,到头来却被他称作“呆货”,这让李重元如何能忍? “那个…那个…” 本来唐十三是想问李重元是不是丐帮弟子,没料想“那个”半天也没说出来到底是哪个。 此时台下的丐帮弟子又开始以棒击地。 “下去,下去…” “这位小友可是要参与我们丐帮河西道堂主的争夺么?”最开始讲话的老者出声发问。 “没错。我来就是要当堂主的,赶紧问问还有没有谁要参与的,一并打过。” 李重元一副神色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 柳六对着李重元竖起了大拇指,这让李重元更加的神气。 “能不能当上堂主那还要看小兄弟的本事。只不过在这之前我想问问小兄弟,你是否为我丐帮的弟子?” 唐十三在旁听了连连点头,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 这个长老当的太憋屈了。遇到这个煞星后处处受制,刚刚竟然吓的话都没说出来。 李重元从怀中掏出那块乌黑的腰牌在那人的眼前晃了一下然后又收了回去。 “这回总行了吧?” 明显说话没有刚才硬气。 不知为何,柳六好像有什么魔力,让李重元对他的要求总是不忍拒绝,可是对他的话又无法相信。 那人的脸色增添了一分凝重。 “小兄弟,麻烦你让我仔细看看。” 声音也变的严肃起来。 李重元心中暗暗叫苦。 自己本来就对这个什么堂主不感兴趣,那个老六非要让我上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人拆穿,让我情何以堪? 没办法,只好不情愿的将腰牌掏出递给那人。 那人双手接过腰牌仔细观察了半晌,然后又双手递还给了李重元。 接着转身对着唐十三说道:“今日的比试就到这吧。” 唐十三一脸懵的说道:“帮主,比武还没有结束,堂主还未选出。” “没关系。这位少侠既然来了,便是天大的事情也要放一放。” 李重元转头一脸疑惑的看向台下的柳六,事情的变化实在是太过突然。 唐十三倒是很爽快的就宣布了比试结束。 他已经认命,碰到李重元后,发生任何事情他都不觉得奇怪了。 “少侠,在下是丐帮的帮主上官剑南,可否与我入内一叙?” 突如其来的礼遇让李重元心中十分纳闷。 这个小小的腰牌究竟有何威力,竟然让堂堂的丐帮帮主如此的谦恭? “上官帮主不必客气,请。” 唐十三站在旁边有些庆幸。 今天自己还算幸运,只是被扔到河里。看这架势,即便被宰了,帮主也未必会为自己出头。 到了屋子里,在上官剑南的一再坚持下,李重元被请到了上座。 刚刚落座,上官剑南便跪在了地上。 “恩公在上,请受我一拜。” 屋内的丐帮帮众见帮主带头跪下,便也一个个的扑倒在地。 李重元彻底愣住。 刚刚在擂台上,他已经初步见识了这个腰牌的威力。 到了屋里才知道,刚刚那个只是前菜,如今才是正席。 “帮主快快请起。我不是什么恩公,这腰牌…” “恩公不必客气。这腰牌在你手中,我只认你。我这就将丐帮帮主的位置让给恩公。我们丐帮一共有…” 柳六让我当河西道丐帮堂主,没成想现在连帮主之位人家都想给。 上官剑南说的什么他一句都没听进心里。 “上官帮主,我只是想当河西道的堂主。” 不论上官剑南如何相劝,李重元只是不允。 我外出游历是为了散心,谁要当叫花子头? 眼见推辞不过,上官剑南只好作罢。 “恩公,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我叫李准。” “恩公好名字。即日起,李准便是我丐帮河西道分堂的堂主。你等一定要听从李堂主的命令行事。” 唐十三彻底麻了。 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今日算是开了眼了。 与他有相同想法的还有李重元。 堂堂一国之君,竟然来到河西道当上了丐帮的堂主。 一会一定找那个老六问问,有这个腰牌为何他自己不上来? 接着在上官剑南的主持下,这些丐帮的头头脑脑们举行了晚宴。 酒宴上,唐十三不停的向李重元献殷勤。 李重元却显的兴致不高。 这些花子们地位越高,身上的味道就越重,衣服也更加的污秽不堪。 已经不是一句“辣眼睛”所能形容的了。 好不容易捱到宴会结束,李重元立刻起身告辞。 上官剑南还想挽留李重元在庙中歇息,被他出言谢绝。 他现在只想找到那个老六问清楚,为何非要当这个河西道的堂主。 走出古庙,按照白天来时的路线往回走,刚拐过一个街口,便见到柳六站在那。 李重元赶忙走了过去。 刚要出言责备,却见柳六正一脸幽怨的看着自己。 “你自己倒是吃的痛快,怎么就不知道问问我有没有吃?” 李重元挠了挠头,他似乎说的也对。 虽然自己也并没有吃什么。 “这么晚了,可有地方找些吃食?” “大堂主随我来吧。” 柳六又带着李重元在胡同里穿梭。七拐八拐后终于在一处楼前停下。 “为何这个地方有些熟悉?” “当然熟悉了。这是菲雨苑的后院。” 李重元这才恍然大悟。 “想不到你对这里还挺熟悉。” “那是。我不光对这里熟悉,我还知道为何上官剑南见到那块腰牌会那般模样。” 第93章 乌木腰牌的由来 柳六带着李重元翻进菲雨苑的后院,摸进厨房。 一番熟练的操作过后,四样精致小菜,一壶雪后老酒摆在了桌上。 “可以啊小兄弟儿,看来这里你没少来。” 柳六露出了一口小白牙。 “出门在外一定要对自己好点。晚些时候我们离开,你别忘了给老板留一锭银子,不然我怕老板会骂是哪个呆货过来白吃白喝。” 看着柳六促狭的表情,李重元简直哭笑不得。 “我被人坑了十两银子这事以后不许再提。我现在可是丐帮的堂主,要不是我不想,现在已经是堂堂丐帮的帮主啦。” 想起上官剑南非要让自己当帮主,李重元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不是想要告诉我上官剑南为何那样么?” “嗯,孺子可教也。” 柳六一副老学究的样子,手还去下颌处捋了捋,可惜毛都没有一根。 “这事说来可就话长了。” 柳六喝了一口酒,然后咂了咂嘴,一段尘封的往事被他娓娓道来。 顺义二十年,消失日久的玄武旗突现江湖。 那些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都在邀约之列,其中包括丐帮的帮主段新竹。 帮中传功长老极力劝阻段新竹。 “帮主,我丐帮自打上任帮主受邀去往长河关后,与帮中十位高手不知所踪,令丐帮实力受损。多亏帮主卧薪尝胆,才有今日丐帮之强大。如果你赴约再次失踪,恐怕我丐帮又会一蹶不振。” “高长老,这次我打算孤身赴约,如果有什么不测,就让上官剑南接替我帮主之位。 我丐帮上任帮主与众多高手失踪,我一定要去查个水落石出。如果这次不去,下一次玄武旗出现又不知是何年月。” “这玄武旗也是古怪的紧。每次出现,都会网罗江湖上一众高手。除了我们丐帮,少林、武当二十年前也是损失惨重。” “所以这次他们也一定会派人前往。想必他们也与我的想法相同,都想探查当年那些人为何失踪。” 就在出发的前一天,段新竹接到了一封密信。 看到信的内容后,段新竹大吃一惊。 “铁勒派出健锐死士、高手若干,经长河关、乌州两处去往京城,望君能在三日内亲往长河关拦之。” 落款处是一只展翅欲飞的信鸽。 段新竹毫不怀疑这封信内容的真实性。 因为发出这封信的,就是武林中最神秘的天机阁。 成立至今,不过二十年的时间,没有人知道他的总部在哪,主人是谁。 但是每每武林中出了什么劫难,第一时间出来预警的一定是它。 思虑再三,段新竹还是决定奔赴长河关。 抵御外侮从来都是习武之人义不容辞的责任。 段新竹立刻召集丐帮中最顶尖的二十位高手日夜兼程,终于在第三日落日前赶到了长河关关外。 看着长河落日的美景,段新竹心中感慨万千。 当年师傅也是率领帮中的十位好手来到这里,结果无一返还。 “师傅,你是否也如我一般在此与敌一战?” 段新竹心中很清楚,铁勒国如此大规模的派人去往京城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自己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踏入长河关一步。 第四日清晨,一队商旅模样的人从远处缓缓走来。 出去警戒的两人立刻回来禀报了段新竹。 段新竹仔细望去,对方人数在五十人左右,虽然看不清身体样貌,但如此大规模的商旅非常罕见。 段新竹立刻命令帮众做好准备。 随着那群人越走越近,段新竹终于确定,他们一定就是天机阁所说的那些铁勒高手。 因为他们每个人都非常健壮,鹰隼一般的眼睛总是在四处搜寻。 段新竹率领丐帮的二十位高手从树林内走出拦在了他们的必经之路。 双方没有过多语言,直接展开厮杀。 丐帮虽然人少,可是个个功夫高强。而铁勒这边胜在人数众多,每人又都悍不畏死。 刚开始还能维持均势,可是越往后丐帮众人越感觉到吃力。 到了中午十分,段新竹带来的这二十人虽然没人死亡,但是有五六个已经挂彩,最重要的是大部分人都已经力竭。 一支无羽箭突然被人射向空中,由于尾部做了特殊处理,所以飞行过程中发出尖锐的叫声。 段新竹心中一惊。 这分明是铁勒人在召唤同伙。 看着这些跟自己朝夕相处的好兄弟,段新竹心中豪气顿生。 “与诸兄相伴段某深感荣幸,你们可否愿意随我去那阎罗殿上闹他一闹?” “誓死追随帮主。” 丐帮众人神情一震,纷纷发起狠来,接连斩杀了几名铁勒人。 但也仅限于此。 由于体力消耗过于严重,这让丐帮的人战斗力大打折扣。 半个时辰过后,又一拨铁勒人赶了过来。 这些生力军赶来后立刻加入了战团,场上形势发生了改变。 段新竹率领的丐帮陷入了全面的被动,有两名高手失手被杀。 千钧一发之际,从长河关方向奔来了二十几条人影。 段新竹精神一震。 “兄弟们,我们的援军也到了。绝不放过一个铁勒人。” 说罢,第一个冲进铁勒人的人群里。 有了援军支持的丐帮众位高手士气大振也跟着冲了进去。 来的援军正是天机阁的人。 这一战从早晨一直打到晚上,最后铁勒人见大势已去,主动退出了战场。 战后盘点,铁勒人留下了四十具尸体,而丐帮损失了五名高手。 “此战过后,段新竹将能代表他身份的乌木腰牌送给了天机阁带头之人,并发下毒誓:以后丐帮弟子但凡见到此腰牌,务必以礼相待。对方有难,务必舍命相救。” 听完柳六的讲述,李重元才明白了乌木腰牌的重要意义。 对于丐帮的大义之举也深表佩服。 同时心中也画上了问号。 玄武旗在赵王的手中,也正是他召唤的江湖高手到的京城。 难道铁勒人也是他召集的? 李重元有些后悔放走了赵王。 纵虎归山,以后再想抓住他可就难了。 抛开赵王不谈,李重元问了一个看似矛盾的问题“ “你是谁?”” 第94章 以不变应万变 李重元掏出乌木腰牌还给了柳六。 柳六随手将腰牌扔在了桌上,并未如何在意。 “天机阁是四十年前由天机老人所建。为了对应天上的二十八星宿,他将门下弟子分为东方青龙七宿,北方玄武七宿,西方白虎七宿,南方朱雀七宿。我属于南方朱雀第六宿:翼火蛇。” 虽然不知道天机阁是什么门派,但这不妨碍李重元继续追问。 知之为知之,不知…必须得问啊! “既然分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职责怎么区分?” 柳六翻了个白眼。 “想不到你倒关心起那些来了,我不知道,知道了也不会告诉你。” 这个老六怎么突然之间就生气了? 李重元挠挠头,小心翼翼的问道:“因为你排行老六,所以叫柳六么?” 似乎这个问题更对他的胃口。 “当然了,不然我怎么叫这个名字?” 李重元心中嘀咕:怪不得总是阴晴不定,原来是翼火蛇。 “既然你位属天机阁,这次来河西道总是有原因的。为何你不直接找到丐帮,出示腰牌,有什么事情直接吩咐岂不是要省事的多。” 干嘛非要让我去当什么劳什子堂主?一想起丐帮弟子的那副尊容,李重元心中未免惆怅。 “我才不要跟一群花子打交道,臭都臭死了。再说丐帮那么大,帮中弟子良莠不齐,我一个…人,哪能应付得来。” 李重元气极。 好像这个老六说的理由放在自己身上同样适用。 但是这样的话是不能说的,这一点李重元心中是非常清楚的。 万一对方发起火来,自己可是招架不住。 “堂主之位我已经夺过来啦,下一步该如何进行?” 既然是天机阁的人,做事情肯定是有计划的,这一点,确定! “没有下一步。” 柳六淡定的喝酒吃菜,“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这个腰牌是不是有师傅说的那么管用。” 李重元霍然起身,当柳六两只大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只好又乖乖的坐了下来。 “我有个提议。从明天开始,我让河西道所有的丐帮弟子下河洗澡。” “你就不怕长河里的鱼都被毒死?” “那让他们以后正常乞讨呢,别动不动搞讹人那套把戏?” 柳六只是摇摇头,却也没有出声反驳。 接连两个提议都没有得到认可,李重元心中有些发慌。 这个堂主当的太憋屈了。 “想想上一个堂主怎么死的,答案自然就有了。” 离奇死亡,多婆罗番僧,天机阁老六…这些碎片化的信息被李重元重新组合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啥也不做。 “那我可什么都不做了。” 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细细的品尝了起来。 这次柳六反倒点了点头。 “西门堂主被杀,丐帮肯定要重新选堂主。那个位置才是有人关注的焦点。所以你什么都不用做,自然会有人来找你。” 李重元不禁苦笑。 “原来你在钓鱼,而我就是那个饵。” “纠正你一下。”柳六瞪着那双眼睛幽幽的看着李重元,“我是在打猎,而你,是我放出去的猎狗。” 猎狗就猎狗吧,李重元无奈的闭上了双眼。这两只眼睛看人,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隔日早晨,李重元又一次来到了古庙。 毕竟也是一堂之主,总得要有些堂主的样子。 院子里三三两两的乞丐见到新任的堂主并不如何尊敬,偶尔有一两个人打招呼也受到旁人的白眼。 人心不齐,泰山难移啊! 李重元倒是不怎么在乎,这些都是没经过毒打的人,打一顿踹两脚保证乖乖的。 进到大殿,唐十三领着几个人正等在殿中。 “堂主。” 见李重元进来,唐十三忙不迭的打了声招呼。 “唐长老似乎换了件新衣服啊。” 一件满是油渍脱下来能直接站住的衣裳跟“新”是不搭边的。 “堂主说笑了。在丐帮,只有重要场合我才会穿这件衣服的,没有十几年,哪会有这种效果。” 李重元竖起了大拇指。 这一战,你赢了! “西门堂主怎么死的?” 虽然柳六有他的想法,可是李重元不打算完全照做。 有些事情还是自己弄清楚的比较好。 “有次西门堂主外出办事,不想遇到伏击,打斗中中了敌人的暗器,等到兄弟们将堂主抬回来,已然是全身青肿,没多久人就走了。” “西门堂主可曾说过凶手的样貌?用何种兵器?共有几人?” 唐十三摇了摇头。 “堂主的舌头肿胀变大,自然也就无法开口。所以关于凶手的一切信息我们都一无所知。” “我们丐帮弟子众多,就算西门堂主遇袭,也不可能不出声叫喊,难道我们没有一个兄弟在附近?” 唐十三突然神情有些忸怩,在那张满是污渍的脸上,李重元竟然看到了 娇羞! 李重元感到非常奇怪。 一个大老爷们为何突然变的婆婆妈妈的? “西门堂主去的地方…比较…隐蔽。” “隐蔽?难道不在城内?” “在的在的,是一处专门提供小相公的地方。” 李重元听完脸色一红。 难怪会没有丐帮弟子在附近。 此刻的唐十三更加不好意思,好像是他的心思被人发现一般。 “西门堂主的这一爱…他去…帮中都有谁知道?那个地方事后有没有去追查?” 有些事情越隐秘越好,闹的满城风雨对谁都没有好处。他相信西门是这样的人。 “几乎人人都知道。堂主出事后我们第一时间派人去了,十几个小相公全部被杀,院子也被一把火烧掉。” 李重元简直惊掉了下巴。 西门堂主是怎么做到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有断袖之癖的? 既然所有人都知道,那就是所有人都有嫌疑。 李重元有些气馁。 难道真要像柳六所说的,什么都不做等着敌人主动上门? 唐十三见李重元脸色难看,知道是因为西门堂主被杀的事情让他棘手。 “堂主,我在西门的手里找到了这个。” 唐十三将手掌摊开,在他那黑乎乎的手上,一枚造型奇特的戒指呈现在眼前。 李重元拿在手里仔细观看,感觉非常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猛然间想起,在乌州,顾大海曾经拿过一个类似的戒指。 难道它们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第95章 以后这里我说了算 门外稀稀拉拉进来了几个乞儿。 其中一个有些眼熟,正是那日在城外坑去李重元十两银子的人。 “唐长老,我们新任的堂主模样倒是生的俊俏,是不是上官帮主与他有一腿才直接让他当我们的堂主啊?” 他的话一说完,一起进来的那几个乞儿立刻夸张的大笑了起来。 唐十三将眼睛闭了起来。 惹谁不好惹这个煞星? 李重元心中怒极,可是脸上仍然不动声色。 那人接着说道: “这个小白脸在城外被我骗了十两银子,这样的人怎么能当我们丐帮的堂主?” 唐十三恨不得上去捶这个小子几拳。 怪不得堂主一直对我态度恶劣,原来是你小子惹的祸。 “狗子,休得无礼。赶快退下。”唐十三想赶快让狗子离开。 “狗子?这个名字不错啊。不过,狗子一般不都是听话的么,怎么我们丐帮的狗子反倒是用来顶嘴的?” 李重元出言挖苦道。 他已经打定主意,如果需要立威,他不介意拿这个狗子开刀。 “你当堂主,我第一个不服。凭什么帮主一句话你就能坐在那个位置?” “不服不要紧,一会儿给你打服就行了。你们还有谁不服?麻烦互相转告一下,不服的,院里见。” “堂主,年轻人不懂规矩,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唐十三赶忙出来打圆场。 “不要紧。狗子不听话,就是主人没训练好。等会让他见识一下,我是凭什么坐在这个位置上的。” 唐十三无奈的摇了摇头。 狗子,你自求多福吧! “堂主,你可别后悔。拳脚无眼,伤了残了即便付出性命,那也只能怨学艺不精。” “好,依你。不过,我有个要求。输了的人退出丐帮,离开河西道。” 狗子狞笑着说道:“如果是你输了,恐怕就走不了了。因为,死人是不会动的。” 李重元眼神一冷。 “怎么,切磋武艺,还要以命相搏?” “我都说了,拳脚无眼,死伤在所难免。” 李重元将头转向唐十三,“唐长老,什么时候丐帮竟然收留这种好勇斗狠之辈?” 面对着李重元冰冷的眼神,唐十三冷汗瞬间淌下。 “狗子…” 李重元摆手制止了唐十三将要说出口的话。 “一言为定。” 说完,便当先走向了院子里。 听说狗子向李重元发起了挑战,院子里的乞儿全都冲了过来。 对于昨天擂台上发生的一幕,这些乞儿是不买账的。 在他们心里,是希望有个功夫高强的人带领的。 李重元凭借帮主的三言两语当上了堂主,这些人怎能服气? 狗子在帮中强势惯了,很多人都对他毕恭毕敬。加上他行的恶乞,经常能有大笔银子进项,所以经常会对这些人施些小恩小惠。 因此拥戴狗子的人比较多。 李重元倒是毫不在乎。 原本觉得这些行乞之人生活困苦,心中抱有同情之心。 可是真实情况却并非如此。 堂堂的丐帮堂主竟然私下去寻欢问柳还恬不知耻弄的人尽皆知。 一个普通的乞儿动不动就喊打喊杀。 这些行为都让李重元无比失望。 “你们之间,还有没有谁不服我当这个堂主的,不妨与狗子一起。” 李重元冷冽的目光扫过观战的那些人。 那些原本还在叫嚣的人,甫一接触李重元的目光,全都不自觉的低下了头。 “你先打赢我再说吧。” 狗子依然很强横。 “那日在城外,我给了你们一锭银子。当时有人拿起觉得有些烫手,难道你们不想想为什么?你竟然还把别人的善意当做蠢?我实在是难以理解。” 李重元慢悠悠的说道。 “狗子,做人不是这样的。如果你这样的人多了,我们丐帮的名声就差了。” “别废话,拳脚上见吧。” 说完,狗子便挥拳打向了李重元。 见到狗子的武功架势,李重元心中暗暗吃惊。 功夫差到这种程度竟然敢出面挑战,真的以为我是个只知道被人坑钱的呆货么? 轻轻闪过后,直接一巴掌拍向了狗子的嘴巴。 狗子是真的狗,不会说人话,只会狂吠。 狗子哪能躲过李重元的攻击? “啪”的一声脆响过后,狗子的嘴唇立刻肿了起来。 四颗门牙直接被打断。 “里倒喜!” 本来想发狠的狗子,结果说出来的话让看热闹的乞儿们哄堂大笑。 竟然还嘴硬? 李重元身形如鬼魅一般欺身上前左右开弓接连扇了狗子四个耳光。 要不是手下留情,狗子此刻怕是已经飞出墙外。 “将他扔到外面,从此以后这个人与丐帮没有任何瓜葛。” “我说的话,谁反对?” 李重元霸气的目光扫过全场,风头一时无两。 三两下就将狗子放翻在地,这份身手谁还敢反对? 有两个乞丐分别抓起狗子的一手一脚然后扔到了寺庙的外面。 狗子也就真的成了死狗,任人摆布。 “以后但凡丐帮的人在外行乞,不允许有人采用武力或者言语威吓,如果让我发现,狗子就是下场。” 这么好的打“狗”儆人的机会怎么能白白错过? 围观的乞儿们终于知道,论颜值,堂主碾压我们。 论功夫,更是甩我们几条街。 比心狠手辣,好像也比不过。 除了听话,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 唐十三紧张的又擦了擦汗,不知道为什么,大冬天的,自己总是流这么多汗水。 “唐长老,我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太过不讲人情了?” 李重元和颜悦色的看着唐十三,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没…没有,堂主…堂主英明。” 唐十三又擦了一把满脸的汗水。 “既然如此,那就请唐长老替我监督着。如果有人敢犯,我可拿你是问。” 说完最后几个字,李重元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寺庙。 唐十三一个人愁眉苦脸的站在那里,连脸上的汗水都忘记擦了。 还在上次的地方,柳六笑吟吟的看着李重元。 “李堂主今天可是威风的很呐,那个狗子爬了两条街才勉强站起来。” “是吗?”李重元耸耸肩,“是他要挑战我,我只是没有遂了他的意罢了。不过这样的人我是不会让他留在帮中的。” “看来找你是找对了,换做是我,可能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就是我了。” 李重元差点没脱口而出:不会的,有我在。 最后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第96章 被暗杀的丐帮长老 “刚刚与人动手打架,现在肚子饿的很,走,陪我去吃些东西。” 李重元直接拉起柳六的手边说边走,“你的手怎么总是凉凉的?” 柳六瘪瘪嘴,好像要哭出来的样子。 “手凉当然是没人疼啦。” 李重元看着眉清目秀的柳六,刚刚的怅惘又一次涌上了心头,不自觉的又一次叹气。 “刚刚还挺高兴的,怎么连着叹了两次气?” 突然想起西门堂主找小相公的事情,李重元瞬间脸色通红,立刻将柳六的手放开。 讪讪的掩饰道:“没…没什么。只是觉得西门堂主死的蹊跷,凶手怕是难以找到。” “放心,你应该相信我们天机阁,一定会将幕后的人揪出来的。” “你昨日说多婆罗的僧人意图颠覆中原武林,究竟有何根据?” “听东方青龙七宿的师兄们说,有个叫杰摩诃的多婆罗僧人在屏州登陆,一路向北,现在怕是已经到了长河关一带。” “哦?只有他一个人么?” 柳六摇了摇头。 “多婆罗的僧人也有讲究。他们好像一行十八人,号称十八罗汉。只是乘船的过程中遭遇了海难,除了杰摩诃,有别人活下来也说不定。” “肯定还有。” 李重元斩钉截铁的说道。西门堂主手上的戒指就是明证。 “不管怎么说,这对中原武林怕是一次劫难。这个还是你拿着吧,放在我身上并无用处。” 柳六将乌木腰牌交到了李重元的手上。 “这可是你们天机阁的东西,你随随便便交给我,怕是不妥吧?” “别人将他视若珍宝,我们天机阁的人却当他是寻常之物。” 柳六的小脸上满是骄傲。 有了这块腰牌,便可以号令丐帮。这样的神物,天机阁的人却毫不在意。 “我现在特别想见见天机老人。究竟是怎样的胸襟,能培养出这样的徒弟。” 提到天机老人,柳六突然有些伤感。 “他早已经不在了。不过还好,继承他衣钵的人也不差。不瞒你说,如果我们想,天机阁早已经成为天下武林之主。” 李重元呆了呆。 单凭对武林中人的了解还有信息的掌握,天机阁完全具备这样的实力。 “我相信。” “二十年前,除了支援丐帮,在乌州,我们还支援了少林、武当。他们对天机阁也表示了谢意。” 难怪柳六对丐帮的腰牌并不在意,同样的承诺,想必少林、武当都曾经给过。 天机阁真是神一样的存在。 “有机会真想认识一下天机阁的阁主。如此超凡脱俗的人远非常人可比。” “怎么你会觉得他很出色么?我怎么觉得他很一般。” 对于李重元的夸赞柳六有些不以为然。 “人这一生活在世上,很少有人能真正做到视名利如无物。仅凭天机阁阁主所做的事情,就足以执掌武林牛耳。可事实上,天机阁的名号我也是刚刚从你口中听到。” 李重元一直觉得老头对于天下武林的了解已经很深,可是却从未听他提及过天机阁。 “原来他真的有你说的那么棒啊。” 柳六的两只大眼睛充满了光彩。 李重元不禁有些看的痴了,“你个老六,为何你偏偏是个男子?” 两人又一次来到了菲雨苑,坐在同样的位置。 毫无疑问,这一次又是李重元宴请。 刚吃到一半,一个小乞儿突然跑上楼来到李重元的桌前,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堂…堂主…唐长老…死了。” 唐十三死了? 刚刚分开不到一个时辰唐十三竟然死了? 顾不上吃饭,李重元带着柳六立刻赶回了古庙。 唐十三果然躺在一张门板上,身体发青,已经肿的看不出本来面目。 “发现多久了?” “刚刚发现。唐长老喝点小酒后一般都小憩一会儿,刚刚有人过去叫他,就发现他已经这个样子了。” 李重元看了一眼柳六。 “死状如此反常,应该是中毒所致。对于毒物,我不太了解,所以不能判断是何种毒物。” 听了柳六的话,李重元点了点头。 “这种毒这么霸道,有没有可能来自于多婆罗?” 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因为唐十三的死状跟西门堂主的死状近似。 而西门堂主死后手里攥着那个戒指有可能就来自于多婆罗。 柳六低头想了一会儿,说道:“我领你去见一个人,或许他能解答这个问题。” 交代好帮中的事物后,李重元跟着柳六走出了寺庙。 顶着天机阁南方朱雀七星宿翼火蛇的名头,李重元不敢反驳柳六半句。 “我们要见的可是位医者?” “会一点。” “他还懂得如何用毒?” “也会一点。” 李重元心中暗自捏了把冷汗。 什么都只是会一点,这样的问题他能解决? 可是李重元不敢质疑。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就在李重元再要开口询问的时候,柳六在一处庭院外停了下来。 李重元狠狠的嗅了嗅鼻子,空气中竟然有一种奇怪的药香。 “你可知道,就你刚才嗅这几下,那些顶级富豪都有可能花十两银子。” 李重元愕然。 这已经不是求医问药了,完全是重金求医。 柳六用手指了指院子的大门,“去叫门吧。” “为何是我?你不是认识么?” “想问问题的是你,当然是你来问。再说了,我身无分文,如何替你叫门?” 李重元歪头想了想,似乎也没问题。 这个老六只说有人能解决我的问题,其他倒是没提。 走上台阶,轻轻叩响大门,片刻过后大门向内打开。 那人打量了李重元几眼,“求医还是问药啊?” 声音不但冷漠,还带着一丝不屑。 “求医。” 本以为问完话便可以被领入院中,未料想却没了下文。 等了片刻仍然没有动静,李重元有些焦躁起来。 “这位老哥可否代为通禀?” 李重元的语气足够谦卑,可是仍然没有得到回音。 这时候柳六在旁边对着李重元摆手。 这个老六又要干什么? 无奈之下,李重元走到了他的身边。 “神医岂是寻常人说见就能见的?没个十两八两银子,这座院子的大门你都别想进去。” 原来如此。 神医是什么都会一点,他的家人心却狠一点。 第97章 多婆罗人的毒药 李重元又一次付出十两银子才被领进了院子。 “我向你保证,这次肯定没有人会叫你呆货。” 柳六一脸真诚的看着李重元,眼睛里却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李重元全当没有听见。否则那个老六更会趁机挖苦。 很快两人被领进了一处客厅。 “二位先在此等候,我这就去请我家先生,他一会儿就到。” “这么简单我们就被领进来啦?这位神医也没多难见啊。我以为还要在大门外候着。” “简单么?十两银子差不多是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了。不是每个人都能这么大手笔的。” 说话的时候,柳六找了一把椅子,然后舒服的坐下。 “这位神医脾气怪的很。找他看病有两大原则:要么肯多付钱;要么就是疑难杂症。寻常的病他正眼都不带瞧的。” “你是说门口的那个人收钱他也是知道的?” “当然。只有他才能替神医筛选病人。” 李重元摇头苦笑。 还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片刻过后,屋内走出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 看到老者的面容后,李重元立刻感觉心中凄苦。 这位老者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是一副愁苦的面容。 八字眉,眼角下垂,整体给人的感觉仿似有心事一般。 “两位小友,你们找我何事?” “老先生对毒药可有研究?” “会一点。” 李重元回头看了看柳六,柳六对着他做了个鬼脸。 “您可知什么毒药能让人中毒后全身浮肿青紫,就连舌头都肿胀变大。” “哦?光凭你的形容老夫还是不敢确定。如果你手中有毒药,我倒是可以辨别。” 李重元猛然想起了西门帮主手上的那个戒指,于是从怀中掏了出来。 “先生请看这个,戒指里可能会有先生需要的。” 神医接过戒指,小心取掉表面的饰品,露出了一小段中空的孔隙,里面分明装着一些液体。 将戒指凑近鼻子闻了闻,又取出银针蘸了少许毒液仔细观察。 “这些毒液或许来自多婆罗的一种毒蛇。但凡中毒,如果不立刻接受治疗,病人身体还有心肝脾肺肾都会肿大,最后窒息而死。” 这神医哪是只会一点点啊?仅凭观察与闻味道,就知道毒液来自哪里,由什么构成。 “老先生医术通神,在下佩服的很。这可不是一句“会一点”就能概括的。” “小友此言差矣。医术一道,犹如浩瀚大海。我之所学,不及其万一呀。” 说这话时,神医脸上的愁苦之色愈发的深重。 “还未请教神医名讳。” “我叫惠一点。如果没什么事情,二位请回吧,我还要研习医术。” 李重元以为自己听错了。 看看先生的脸色,似乎不像是开玩笑,便忍着没问。 出到院外,李重元问道:“刚刚那位神医说他叫惠一点,这可是他的真名?” “当然不是。他的真名叫惠千里。只是因为他在别人问他医术如何时总爱说会一点。时间久了便没人愿意叫他的真名。” “看来这位神医也是不拘小节之人。” “是啊。这位前辈只做他认为对的事情。当年他奔波千里为一位朋友治病,只因当年他的那位朋友在他受难的时候给过他一个馒头。” 李重元对柳六有些佩服,便动了一起游历江湖的心思。 “以后我们可不可以结伴而行在这江湖上闯荡闯荡?尤其听你将江湖上的这些旧闻轶事我都觉得有意思的紧。” “这世上没有事情是一锭银子不能搞定的,如果有,就再加一锭。” 柳六俏皮的样子让李重元简直哭笑不得。 “先是堂主,然后是长老,不知道多婆罗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李重元决定转移话题。 “不管他要干什么,只要我们天机阁的人出面,这事他肯定干不成。” “既然现在已经有线索了,接下来的事情也会相对容易一些。毕竟丐帮弟子众多,每日走街串巷,找起人来也比较方便。” “你只是把视线放在了多婆罗人的身上,你有没有想过,真正动手杀死丐帮人的,有可能是丐帮内部的人?” “不把人派出去,怎么知道谁是人谁是鬼?” 李重元的话让柳六一呆。这个。“呆货”一点都不呆 “原来你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对。西门堂主与唐长老的死因相同,都是中了多婆罗的蛇毒,这里面肯定有人在给多婆罗人通风报信,甚至,是他直接出手。” 丐帮弟子众多,即便是河西道分堂,也有数百人之众。 只要善于伪装,是很难被人发现的。 李重元似乎并不担心。反倒是柳六开始主动关心起来。 “丐帮鱼龙混杂,各色人等应有尽有。你今后可能要跟他们经常混在一起,自己一定注意安全。” “丐帮的人我倒不怕。只怕打草惊蛇,跑了大鱼。” “未必。据我的师兄讲,多婆罗僧人此次来到我们欣朝,名义上是为了弘扬佛法,实际上这只是一个幌子。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为了网罗情报,为征服我们欣朝做准备。” 李重元听完心中一惊。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是我却既不知己也不知彼。 这仗如果打起来胜算几何? 李重元想都不敢想。 如果多婆罗与铁勒联军:一个从北方南下;一个率领舰队逆流而上。这会让欣朝顾此失彼。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联手。 “你说,如果杰摩诃进入北境,到达铁勒,他会不会劝铁勒与多婆罗联手,共分欣朝?” “那是自然。面对我欣朝,他们两国谁都没有必胜的把握。如果有机会他们一定会联手。” “要不是此刻无法脱身,我一定跋涉千里,只为杰摩诃项上人头。” “你说的事情已经有人替你做了。” 李重元立刻喜出望外。 如今事态已经不仅仅局限于江湖之中,甚至蔓延到了庙堂之上。 那个人回到铁勒,当了左贤王,他一定会极力劝说铁勒国王进攻欣朝。 赵王,或许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 第98章 刺客原来是他 李重元回到寺庙,叫花们几乎都赶回了那里。 整整五张圆桌此刻几乎快坐满了人,只有主位空出了一个位置。 圆桌的四周,乞儿三五成群席地而坐,每个人面前都摆了几样吃食。 “堂主回来啦,快请上座。” 一个年岁稍长的老叫花赶紧把李重元让到了主位。 “唐长老尸骨未寒,我们这样吃吃喝喝似乎对死者大不敬。” 李重元委婉的表达了不满。 “堂主有所不知,这是我们丐帮的传统。但凡有帮中兄弟过世,大伙都是凑在一起为他庆祝,恭贺他脱离苦海,来世托生个富贵人家。” 李重元这才恍然大悟。 这一世已然太苦,只有寄托于来世。 可是来世谁又知道?怕又是场美丽的梦。 “来!”李重元高高举起酒杯,“唐长老追随西门堂主而去,黄泉路上,他们正好结伴同行。祝他们往生极乐!” “往生极乐!” 每个人都拼了命的呐喊,似乎要用这种方式一浇胸中块垒。 李重元虽然没有那么多感慨,可是他从每个人的眼中都看出了悲伤。 或许是对于眼前的困境,或许是对于未来的迷茫。 “诸位兄弟,李某不才,刚刚当上堂主,唐长老便遭人暗害。今日请兄弟们做个见证,看看那些躲在暗处的蠢材什么时候能把我送去与堂主他们团聚。” 丐帮的兄弟们齐声叫好。 喝完这杯,李重元豪兴不减。抱着酒坛子挨个敬酒。 开始使用酒杯,最后直接改为坛子。 所有人都被这位新任堂主的豪气感染,不停的举杯相和。 酒宴将散之时,寺庙内已经醉倒一片。 李重元更是醉的不省人事。 清醒的丐帮兄弟依次将庭院内醉倒的人搬入大殿,拢了堆火让大家取暖。 李重元则被扶进单独的一个房间。 夜已经很深,整座寺庙内除了此起彼伏的鼾声,便是枯枝燃爆的噼啪声。 所有人都睡的很沉。 在寺院的东南角,刺客墙上正伏着一个黑影。 他已经趴在那里一炷香的功夫。 确定所有人都入睡后,他才翻身跳入院中。 那人身穿黑衣,脸上黑纱覆面,七拐八拐的就来到了李重元所在的屋子。 轻轻撬开门栓,然后蹑手蹑脚的走到床的位置,举起长剑狠狠的刺了下去,剑尖刺穿床板,牢牢的嵌了进去。 就在黑影愣神的功夫,门被人从身后关上。 接着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 “是不是与刺入人身体的感觉不太一样?” “里没有喝碎?” 黑衣人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惊恐,他似乎已经感觉到自己上当了。 那个声音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你说话明显漏风,应该是门牙刚刚被人打掉没多久吧?狗子?” 黑衣人明显愣了一下。 “李准,难道今天晚上是你故意设的局?” “谈不上故意,气氛烘托到那了。闲着也是闲着,便出言刺激你两句,想不到你还真上当了。” 李重元将煤油灯点着然后坐在了凳子上。 黑衣人知道自己跑不掉,索性也坐了下来。 “我吧信里早奏猜出我就是丐帮里的卧底。” 黑衣人说话漏风,很多字都说不清楚。 “刚开始我确实没怀疑你。只是在我们比武的时候,你虽然故意显示自己武功不高,可是当我击打你面门的时候,你体内的真力本能的产生了防御。虽然很快便被你撤掉,但是我已经感觉到了。” “所以你认为我故意隐瞒武功,必有所图。” 李重元缓缓的点了点头。 “其实你不该杀了唐十三的。正是因为他的死,才让我彻底将目光锁定在你的身上。” “他知道我太多的东西,所以我必须杀他灭口。不然,他也会将我的秘密告诉你。” 李重元默然。 一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惜让人打掉自己四颗门牙的人,杀掉个把人实在算不了什么。 “你亲自实施的这出苦肉计无非是想让人知道你功夫不高然后又让我赶出了河西道,只有这样才不会让人怀疑到你,对么?” “李准,你慢慢猜吧。我永远也不会告诉你真相。再有,希望你睡觉的时候,都睁着一只眼睛,不然,有可能丢掉性命啊,哈哈…” 越笑到最后声音越小,到最后已然没了声音。 “不好” 李重元赶忙走到黑衣人的身前扯下面纱,果然是狗子。 只是此时狗子双眼紧闭,嘴角渗出一缕血迹。 伸手放到鼻子下方,已然没了气息。 李重元有些懊恼。 自己竟然没有注意狗子什么时候吞了毒药。 线索又一次中断。 李重元今晚故意说些狠话,然后装作酒醉,目的就是为了让隐藏在丐帮的敌人给狗子送信。 抓住狗子后再顺藤摸瓜将隐藏在幕后的人一网打尽。 狗子一死,这条线索就算彻底中断了。 李重元起身走出房间,大殿内都是酣睡的丐帮弟子。他们根本不知道屋内发生了何事。 狗子一定还有同伙,或许就隐藏在这些人中间。 想想刚刚狗子临死前那恶毒的话,李重元有些不寒而栗。 我才不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睡觉,找个客栈美美的睡一觉何乐而不为。 第二日早晨,李重元洗漱完毕刚走出客栈,便听到后面有人说话。 “李大堂主昨晚不是与丐帮精英把酒言欢么,怎的跑到这里来啦?” 不用回头都知道,一定是那个老六。 “他们睡觉太不老实,我当然跑到这里来了。” 李重元脚步不停,依然向前走去,可是后面的柳六却没了动静。 回头看去,柳六脸色微红,神情十分的忸怩。 李重元恍然大悟,想到刚刚话中的歧义,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们睡觉呼噜声太响吵的我难以入睡。” 不解释还好,解释完后两人脸色更红。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默默的来到了菲雨苑。 “昨晚有人来刺杀我了。” 虽然看到李重元好好的坐在自己对面,但是柳六脸上还是有些惊慌。 “你怎么样?有没有被伤到?” 李重元看着柳六脸上焦急的神色,心中一暖。 “我没事,刺客死了,线索断了。” 柳六神态立刻轻松下来。 “我这边倒是有了些进展。” 第99章 慢慢浮出水面 “这次多婆罗僧人进入欣朝,我天机阁阁主非常重视。他派出了整个朱雀七宿外出打探消息。除了我以外,另外六位也去了不同的地方。 二师兄鬼金羊远赴多婆罗,终于带回了一个消息。” 朝廷都不知道的事情,却被天机阁的人抢先一步知道,这让李重元心中隐隐不安。无论如何,这股势力必须要掌握在朝廷的手中。 “喂,你在听么?” 面对着柳六的死亡凝视,李重元不敢怠慢。 “在听。刚刚只不过觉得你们天机阁实力太过强大,竟然连多婆罗的消息都能打听出来。”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听到李重元赞赏天机阁,柳六脸上露出了笑容,竟然还有两个小酒窝。 “你这么一说我倒也觉得阁主勉勉强强说的过去。早在老阁主的时候,他就已经关注欣朝周边的几个国家了。多婆罗也在关注之列。” “你二师兄怎么说?” “多婆罗新的国王通过政变上台。这个人野心勃勃,四处派出僧侣,企图侵略别国。派来我们欣朝的一共有十八人。行到一半的时候遭遇风浪,只有八人在屏州登陆。” 八人?李重元心中盘算,除了杰摩诃,还有另外七人下落不明。 “除了杰摩诃,可有另外七人的行踪?” 柳六摇了摇头。 “我们欣朝共分九州九道,他们十八人正好每人一处地方。杰摩诃人在长河关,已经被青龙七宿的几位师兄盯住。另外七人最少有一位在河西道。至于剩下的,实在没有消息。” “多婆罗人刚到河西道,就能准确的找到丐帮,短期内就制定出了行动的方案,你不觉得有些奇怪么?” 柳六赞赏的看了李重元一眼。 “你说的没错。除了多婆罗人派出十八位僧人,二师兄还分享了一个讯息。我们欣朝原来的一个豪门世家与这位多婆罗的国王勾搭上了。” “还有这种事?难道那位豪门大家还想统治欣朝不成?” “也不是没有可能。当年你们达安李家不也是夺了南朝慕容家的江山么。” “慕容家气数已尽,李家是天命所归。要不是当年太祖武皇帝,怎么能有欣朝南北统一。” “所以他们也想依葫芦画瓢。只要赢了,一样是天命所归。” “所谓的豪门大族无非是当年达安的李氏,青阳道的崔氏和汝阳道的王氏,再加上范阳道的卢氏,荥阳道的郑氏。除了达安李氏,另外四家有一家与多婆罗人有所勾结。” “为何将达安李氏排除在外?我觉得只有他们才嫌疑最大。” “他们可是皇族后裔。难道他们会勾结外人篡自家人的位?” “我看未必。当年欣朝的开国之君李克几可是南朝皇帝李复礼的二弟。他将北朝灭了国,反手又灭了自己大哥的南朝。在达安李氏人的眼中,或许太祖武皇帝这一脉才是篡国之人。” 李重元竟然无力反驳。 “往事孰是孰非,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找出那个世家。” 万事必有因。人们只看到了太祖武皇帝灭了南朝,统一了南北这个果,却忽视了造成这一切的因。 “我要是当今圣上,就把他们全部抓起来,挨个咔嚓啦。” 听到柳六的话后,李重元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老六说的都是孩子话。 如果能挨个咔嚓喽,当年太祖武皇帝就不用将国都定在西京了。 正是因为有这些豪门的存在,才会造成南朝政令不通,皇权无力。 这些人的触角已经伸进了南朝的各个地方。 有了这个线索,李重元基本可以断定:狗子并不是听命于多婆罗番僧的。 他的主人很有可能就是躲在暗中的那个豪门世家。 如果不是这样,狗子哪能会拼了命的为多婆罗人做事。 李重元已经在心中大致勾画出了事件的脉络。 先是豪门世家派人找到多婆罗的国王,双方一拍即合。 接着多婆罗国王派出十八人赶赴欣朝。那个豪门世家也派出若干人配合多婆罗僧人。 先从江湖入手,然后过渡到朝堂之上。 丐帮结构松散,不像其他门派组织那么严密,自然就成了他们的首选目标。 所以狗子是那个豪门世家的人。 “这件事情总算有了些眉目。今日回到帮中,我会派人在全城搜索,直到把那个番僧找出来。” “关键时刻你这丐帮堂主的身份还是有些用处的。” “这一切还得多亏你这个老六啊。要不是你怂恿我,这个堂主的位置就不一定是谁坐了 “你要永远相信,我是朱雀七宿,专门负责刺探情报的。我看人的眼光是不会差的” 回到寺庙的第一件事,就是出动所有兄弟,寻找多婆罗的和尚。 “你们要记住,千万不要轻易动手。确定番僧的位置就好。 他们每一个番僧都身负高深武功,我们没必要无谓牺牲。” 除了让他们搜寻番僧,李重元还特意要求:不准单独行动最少两个人以上。 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为了防止丐帮的这些兄弟中,有人会通风报信。 接连几天没有动静,李重元却并不着急。 偌大的城市,若想找出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第四日,河西道城内。 三个乞儿挤在一户人家的墙根底下躲避风雪。 “我们河西道这许多年冬天还是第一次连着下了两场大雪。” “可不么。这么冷的天,路上连个行人都没有,不知道去哪能填饱肚子。” 三个人一边聊天一边互相靠着取暖。 这时身旁的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身穿粗布长衫全身上下只有眼睛露在外面的人走了出来。 这引起了小乞儿们的注意。 “虽然河西道下雪,可是天气并没有多冷。这人的装束还真有些奇怪。” 另一个眼尖的小乞丐,发现了一个秘密。 “这个人为何如此奇怪,数九寒冬的竟然不穿鞋袜。” 事出反常必有妖! 其中的一个小乞丐立刻跑回了寺庙。 听完小乞丐的陈述,李重元立刻说道:“前面带路。” 说完便与小叫花飞奔向那个地方。 第100章 我绝不会放过他们 雪渐渐大了。 在狂风的怒号声中,雪花砸在人的脸上,感觉像被刀子割过一样。 在那名花子的带领下,两人很快来到了那处庭院外。 这是一处独门独院,与他最近的一处院子也在百步开外。 门口并未见到那两位乞丐,路上白茫茫一片,所有的痕迹都被大雪掩盖。 “堂主,刚刚我们就在这处墙根下休息,我发现那人行为怪异便立刻赶回向你汇报。” 李重元微微点了点头。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人走了,房子还在。 “你再四处找找,看看我们的兄弟身在何处。我到院子里看看。” 说完,李重元纵身上了墙头,确认安全后便跳到了院中。 地上完全被雪覆盖,并无异常。 小屋也非常安静,完全没有一点响动 李重元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口,手掌按到门上,内劲轻吐,“咔嚓”一声,门栓被震断。 走进屋子,眼前的景象却将他惊得目瞪口呆。 屋内地上竟然有五名衣着艳丽的年轻男子。 每人嘴里勒着布条,双手反剪绑在身后,浑身被绳子牢牢的捆缚。 所有人的眼里满是惊恐与绝望。 李重元立刻上前将其中一个人嘴上的布条取下。 “你们是谁为何在此?” 那人带着哭音说道:“大侠救我,快带我离开这里。” 说完,那人便开始哭泣起来,对于李重元的提问,根本没有理会。 “如果想让我救你,回答我的问题。你们是谁,为何在此?” “我…我是柳林居当家的相公。七日前,丐帮的西门堂主去我们那里寻欢,一杯酒还未喝完,不知道哪里来的和尚,一掌将西门堂主拍晕,然后用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接着便开始疯狂的杀戮。我们五人因为生的标致被他掳到这里。还不如死了的好。” 一口气说完,便又开始嚎啕大哭,显然这些日子没少受屈辱。 本来想出声喝止,看到几人衣衫处沾染的血迹,实在于心不忍。 将他们身上的绳索解开后,那个当家相公终于不再哭泣。 “把我们掳来的那个和尚不是欣朝汉人僧侣的装束。身上总有怪味,闻之令人作呕。脚上从不穿鞋子,几乎没听他说过话。每日往死里折磨我们。” 谈起那个僧人,当家相公恨的咬牙切齿。 “只是他一个人在此居住?” “没错。曾经有人找过他,不过并未进屋,在院中聊了一会儿。” “都是什么时候?可曾看到人脸?” 当家相公摇了摇头。 “人脸并未瞧见,只是感觉两人似乎有些不愉快。找他那人说话漏风的样子,好像提到了什么安。时间在三日前。” 李重元听的很认真。 说话漏风的人很可能是狗子,时间也能刚好吻合。至于那个什么安,会不会是达安? 难道真是像柳六说的,那个隐藏在背后的正是达安李家? “那个和尚去了哪里?还会不会回来?” “那个狗和尚昨晚折腾了我们一夜,天亮后将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番,然后就用死鱼一般的眼睛瞪着我们几个。” 或许是那个和尚的表情过于凶恶,当家相公现在说起,仍然浑身颤抖。 “我…我本来以为我们几个一定会被他杀死,谁知道他足足看了我们一个时辰后便自行离开。” 李重元四处观察一番,除了这五个相公,屋内空无一物。 想必那个和尚离开这里后再没有回来的打算。 这时屋外有响动传来。 刚刚那个小乞丐推门而入,“堂主,我刚刚发现那两个兄弟啦,他们都…死了。” 说到最后,小乞丐已经是带着哭音,想必与那两个乞儿关系极好。 李重元听完心里“咯噔”一声,又有两个丐帮的兄弟遇害,这个番僧身上可是害了不少人命啊。 “你们几个赶快回家吧。” 李重元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扔在了几个人的脚下。 跟着那个小乞丐,在一处偏僻的地方发现地上果然躺着两个人形的物体。 “刚刚我在此处经过,并未发现他们两个。雪委实下的有点大,已经将他们全部盖住。后来听到狗的叫声,我返回一看才发现是他们两个。” 李重元轻轻的将雪拂去,露出两张年轻的脸庞。虽然布满污渍,但依稀能看出脸上的稚嫩。 “立刻通知我们丐帮的全部兄弟,就算把河西道翻个底朝天,也要把这个番僧找出来。” 李重元发狠的说道,虽然他知道这种可能性极低。 小乞丐走后,李重元颓然的坐在地上。 唐十三被人暗杀,他却并未觉得如何。可是这两个小乞儿的死,却深深的刺痛了他。 这么小的年纪竟然失去了生命,实在太可惜了。 虽然他们现在是个乞儿,可是只要活着,未来就有无限种可能。 现在却没有了任何机会。 李重元伸出双手将两个乞儿抱在怀中。 这里人烟稀少,尸体留在这里会成为野兽的食物。 看着失神的李重元,柳六打趣道:“为何今日这般无精打采,可是有事发生?” 李重元将发生的事情诉说了一遍,柳六的神情也有些悲伤。 大好的年纪,生命却戛然而止,属实让人感到惋惜。 “如果我将来也这样,你会不会也为我悲伤?” 李重元一怔。 “那是肯定的。不过,你可是天机阁的翼火蛇,师兄弟就有二十几个,怎么会?” “只是假设吗,又不是真的。” 在柳六低下头的那一瞬间,眼里分明布满了忧伤。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番僧已经不在了河西道。他有没有可能去了达安?” 对于狗子说到的什么安,李重元始终觉得是达安。 “他有可能去往任何地方。既然他离开了,我在此处的任务便算结束了,有没有兴趣与我去追踪他?” “我恨不得扒了他的皮。这些番僧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要挨个找到他们,然后将他们一一处死。等有一天我还要踏上多婆罗的土地,让他们知道,惹上欣朝人的后果是什么。” 李重元咬着牙恶狠狠的说道。 第101章 一路向南 李重元买了两匹马与柳六分着骑了。 雪已经停了,寒风裹挟着地上的雪花将天地连在了一起。 “江南的风雪怕是比你们北境的还要差些。” “确实。这里的风雪看着气势很足,其实并没有多寒冷。用不了一日,这里的雪便会化为水。在北境,怕是要等到春暖花开才成。” “河西道偶尔还能见到雪,再往南去,怕是连雪都见不到啦。” “有时候见不到更好。就怕见到以后喜欢上了,却不能拥有,反倒生出许多烦恼。” 柳六咯咯的笑了起来。 “都说我…人们都说女孩子才会多愁善感,想不到你也会这样。” “我只是有感而发。就好比这皑皑白雪,你即便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拥有这一季,百十来天。难道你要用余下的二百多天去等待么?” 李重元的话似乎触动了柳六,眉眼间有些不开心。 “可是如果那种等待是值得的呢?” 李重元淡然一笑。 “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值得与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本来心情还算愉悦的柳六,被李重元的一番话弄的有些怅然若失,没听到身后有马匹迫近的声音。 突然之间,一匹马打了一声响鼻,柳六惊恐的回头看去,一匹高头大马扬起了前蹄,在柳六身后不足十步的地方立住。 “你们二位两匹马,将这官路堵的严严实实,让我如何通过?” 马背上的男子十分不满的看着柳六二人。 柳六往自己身旁看了一眼,宽度完全够骑马人通过。 “这位公子有些夸大其词了吧。我们二人并辔而行,旁边可是留够了地方,你骑马而过问题不大。” 那人催动坐骑慢慢踱到两人的马前,笑嘻嘻的说道:“看你年纪不大,嘴上功夫可是不饶人。这么眉清目秀的小相公,要到哪里去啊?” 一直没说话的李重元开口说道:“这位公子,你挡住我们的路啦。如果你真想知道,在后边跟着便是。” 那人将目光从柳六的脸上移开,见到李重元后更是喜笑颜开。 “刚刚那个虽然俊俏,脂粉气重了些。你这倒是更合我的口味。” 说完,在马上便将手伸向了李重元的胳膊。 李重元难以理解的看着柳六。 看来这江南人的喜好就是特别。 那人的手刚刚碰到李重元的胳膊,便被一股力道弹了回去。因为准备不足,整个人在马上也是一个趔趄。 “没看出来你还是个练家子。你是主动跟崔爷走,还是等会我绑你走?” “走?去哪?我说过要跟你走了么?再说我也不认识你啊。” “青阳崔氏,听说过么?我叫崔颢。若是你们一路向南,必然要路过青阳。到那就算到了我的家了。” 崔颢一脸得意。 青阳崔氏那也是名门望族,足够让崔颢对外炫耀。 “既然公子出身名门,那也更应该爱惜羽毛。不然很容易给家族抹黑。” 天下都是我的,我怎会在乎你什么青阳崔氏? 我,欣国李氏。 崔颢见对方不为所动,也不气恼。 “你这个调调爷更喜欢了。此去青阳大概有两日路程,我们有都是时间。” 说完,崔颢打马向前跑去。 这番举动着实让李重元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个崔颢有点意思,性格倒是比较洒脱。” 柳六鄙夷的看了李重元一眼,“难不成他说你比我强,你心生欢喜?” “他只是说我比较和他的胃口而已。他最先还不是看上你了。” “啐,谁要他看上。你我明明都是男子,他怎么还胡说八道,听着令人作呕。” 李重元无言以对。 有些事情还是知道的少比较好。 两个人继续前行,李重元不留痕迹的将柳六让在了路的里面。 越往南行,路上的积雪越少。行了半日,路上竟然一丝下雪的痕迹都没有。 这是李重元第一次跨过长河来到南境。 路上随处可见的绿色,让他感到很神奇。 “在我们那儿,这个季节是看不到绿色的。到处一片萧瑟,看了未免让人凄楚。不似这边,让人充满希望。” “我倒是想在这个季节去趟北境,看看你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 柳六的脸上充满了希冀。 看着他的侧脸,李重元越发的觉得心动难抑。可想到对方是个男儿之身,心中又倍感惆怅。 转念一想,西门堂主还有刚刚过去的崔颢不也都喜欢眉清目秀的小相公么,为何自己不可以? 思来想去,也没个计较。 比起李重元这边的天人交战,柳六倒是云淡风轻,一路笑呵呵的仿佛没有什么烦恼。 只不过,要是让他知道李重元的心思,不知道会不会让他生不如死。 “前面有家酒肆,他家的杏花酿非常好喝,你要不要尝尝?” 李重元不禁笑出声来。 “我不想喝酒啦,我想赶路。” 柳六非常吃惊的看着李重元,似乎觉得他的话非常不可思议。 “好酒为何不尝?下次再来可就不知道是何年月了。” 李重元忍住笑意,说道:“机会多的是,不差这一次。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为丐帮的兄弟报仇,无心饮酒。” 实在没有说辞的柳六只好耍赖。 “骑了这么久的马,浑身疼,我要在前面歇息片刻,向老板讨杯水喝。” 李重元心底一阵狂笑。 这个老六开始耍赖了。 又行了一会儿,果然见到前面有座酒肆。 小二的眼神非常好使,远远的见到二人便开始招手。走到近前,更是热情的走到跟前牵住马的缰绳。 “二位客官喝点什么?这里有我们自酿的杏花酿,入口绵软更有杏花的芬芳。” “给我来两坛,再随便来几样小菜。” 未等李重元开口,柳六已经直接吩咐了小二。 这个老六口是心非,明明说的是讨杯水喝,结果上来就又是酒又是菜的。 柳六却根本不关注他的想法,自顾自的找到了个地方坐下。 李重元几次想要与他说话,却发现柳六根本不与他的眼神对视。 既然刻意回避,李重元便放弃了与他说话的企图,开始四处打量起来。 突然,角落里一位身穿粗布衣裳,头上包裹着头巾正低头吃喝的人引起了李重元的注意。 刚要起身过去查看,突然一个人坐在了李重元的身旁。 “这么巧,我们又见面了。” 第102章 酒肆偶遇 崔颢不请自来的坐在了李重元的旁边。 “只要你从了我,以后每个月我都可以给你十两银子,然后在青阳给你弄套房子。” 崔颢一脸自信的看着李重元,以为他一定可以答应。 李重元看都没看他一眼,眼睛始终盯着墙角的那个人,手伸进褡裢随手掏出了一锭银子。 “这是一个月的,离我越远越好。” 崔颢不愧是青阳崔氏的后代,能屈能伸,当即便将十两银子放入了怀中。 “其实我跟着相公你也是一样的。” 说完还故意装作害羞的低下了头。 唉! 李重元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厚脸皮了。 “崔公子,你家世不错,人也长的还算精神,你为什么不好好说一门亲事?你觉得我哪好,我改,行么?” “不瞒你说,崔某走南闯北这么久,还从未见过你这样的人。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他的全部。所以,你怎么改,我还是喜欢你。” 李重元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崔公子,你来晚了。我与这位早已经私定终身了。” 柳六一本正经的看着崔颢。 崔颢听完明显一愣。 接着不禁苦笑道“:“怪不得你始终不肯接受我。原来你喜欢他这样脂粉气重的。那就祝你们春梦了无痕吧。” 李重元听完都要气晕在当场。 “你这个老六,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跟你私定终身了?” “随便。”柳六悠闲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我是想替你解围。如果你觉得不妥,我可以现在将他叫回来。崔…” 没等柳六喊出崔颢的全名,李重元上去一把将他的嘴巴捂住。 由于离的比较近,李重元突然闻到柳六的身上有股似有若无的香气。 “你这个老六怎么身上有股脂粉香气?” 柳六看向李重元的眼神里竟然带着一丝慌乱。 “你这个怪人,有那么冷么?竟然还在头上缠着头巾?” 李重元被这个声音吸引了注意力,手也不自觉的放开。 此时的柳六脸色绯红,竟然连脖子都有些变了颜色。 崔颢站在那个怪人身边不停的咆哮。 那个人一直低头吃东西,并未理会崔颢。 或许是男人的隐忍,也或许是觉得自己理亏,崔颢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见到那人还在,李重元终于放下心来。 如果这次再让这个人走掉,下次什么时候遇到就不好说了。 “你觉得这个人就是我们要找的多婆罗番僧么?” 注意到李重元一直盯着角落的那个人看,柳六也发现了情况。 “我有强烈的预感他就是。这里人比较多,等到没人的时候,我去会会他。” “杏花酿一坛,熟牛肉二斤,时令小菜两盘,外加一碗汤。” 小二将酒菜依次摆上便离开。 柳六用力的吸了吸鼻子,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我最喜欢杏花酿的这种清香。闻起来让人心旷神怡。” 李重元也学着他的样子深深地闻了一口,确实如他所说,清香扑鼻,令人陶醉。 “确实是好酒。不过刚刚好像有人说只是过来讨杯水喝。怎么现在还要举杯饮酒不成?” “刚刚是刚刚。就凭我领你到此见到了那个番僧,是不是也值这顿酒钱?” 李重元一时语塞。 柳六似乎总能说出让李重元不知该如何回答的话来。 这时一直在墙角坐着的那个人站起了身形向外走去,看样子已经酒足饭饱。 就在他路过崔颢的时候,轻轻的在崔颢的肩膀拍了一掌。 李重元见他站起身便匆匆吃了几口食物也打算跟上去。 没想到崔颢突然躺在了地上,嘴里发出痛苦的嚎叫。 酒肆里的人不知所措,全都愣愣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崔颢。 李重元立刻起身将那个人拦住。 “阁下暗下毒手,对付一个普通人,似乎有些心肠过于歹毒。” 那人将头抬起,双眼恶狠狠的看着李重元。 “让开,不然我让你与他一样。” 李重元听到那人说话后,心中一愣。 这多婆罗人的汉语说的都还可以。 在乌州碰到的杰摩诃也是汉语说的很好。 “让开也可以,你将地上的那位伤治好,广阔天地任你遨游。” 那人见商量无果,便伸手想将李重元拨到一旁好让自己通过。 李重元不闪不避,直接伸手抓向那人的脉门。 “咦!” 那人似乎对于李重元的身手感到有些不敢置信。 转瞬间,两个人又交手了十几招,仍然是以擒拿为主。 还是平分秋色。 “朋友,我不知你为何阻我,到此为止吧。” 李重元根本不答话,仍然全力进攻。 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活捉这个男人。 这时围在崔颢旁边的人们开始惊呼。 “完了完了,这个男人开始口吐白沫了。” “好像再不救治,这个人就要死了。” 那些人七嘴八舌的在那议论纷纷,李重元听完心乱如麻。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崔颢死在自己面前。 无奈之下,李重元只得停手。 “你走吧,下次再让我碰到你,我一定不会轻饶。” 看着那个人离去,李重元心中恨的牙痒痒。 此时崔颢的周围已经围满了人。李重元只好将人群驱散。 蹲下身去仔细查看,崔颢双眼紧闭,嘴角淌下了涎水。 李重元握住崔颢的手腕,另一只手的手指搭上崔颢的脉搏,发现脉搏跳动有力,便知道他没有性命之忧。 往体内输送真气,发现有处穴道未通。 原来是被点住了穴道。 这些多婆罗来的僧人还真是人才辈出。 这个人竟然会点穴。 而且这种点穴的手法古怪至极。 随着血液的运行,被封闭的穴道竟然还会变换。 最快的办法是强行给崔颢的身体输送内力,助他将穴道冲开。 可崔颢只是个普通人,没有武功基础。如果采用蛮力,很可能会伤害崔颢。 所以只能采用笨的方法。 找出穴道被封的规律然后一次性解开。 忙了半天,崔颢的穴道才被解开。 “他妈的,那个人在哪里,竟然敢暗算老子?看老子不扒了他的皮。” 第103章 柳六的秘密 见崔颢恢复正常,李重元起身想要去追那个番僧,不料却被崔颢一把抓住胳膊,手里还被塞进了一样东西。 入手圆润还有些温热。 “青阳崔氏,有恩必报。这是十两纹银,你收好。” 李重元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崔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刚刚我给你的那十两。” “非也非也。当这十两银子到了我的手上,它的主人就是我了。不过,现在它属于你。” 李重元甩掉崔颢的手然后向酒肆外面走去。 崔颢这人夹杂不清,做事又有些颠三倒四。刚刚要不是他故意找茬,那人临走之时怎会暗算他。 “公子且慢些走。刚刚那个人轻飘飘的拍我一掌,我便成了那个样子,我会不会落下病根?那人会不会再来找我寻仇?” 崔颢喋喋不休的跟了上来。 走到大街上,哪还有那个人的身影。 李重元仰天长叹:“想抓住那个人为何这般难?” “这有何难。如果你独独找刚刚那个人怕是有些难。要是跟他长相类似的也还简单。” 李重元回头看向崔颢,“你说什么?除了刚刚那个人,你还看过跟他长相类似的?” “可不。脸色黑黢黢的,头上没毛,身上永远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怪味。” 李重元高兴的将手中的银子抛向了崔颢。 “现在它姓崔了。” “我一定带你找到那几个人。” 两人相视一笑。 三人共同骑马赶往青阳。 柳六有些厌烦崔颢,可是又无法将他驱赶,所以一路上只能生闷气。 崔颢却是不管不顾,一路上与李重元有说有笑。 见此情形,柳六心中更是气闷。不能得罪崔颢,便一直对着李重元冷言冷语。 李重元敢怒不敢言。 “能看的出柳六对你情根深种。他是真的喜欢你。” 当柳六又一次对着李重元发脾气的时候,崔颢挤眉弄眼的对李重元说道。 “我可不像你,有断袖之癖。再说他总是对我横眉冷对的,哪里能看出来他情根深种啦?” “信我的没错。”崔颢在马上伸了一个懒腰,“你崔爷在情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男女间的那点心思骗不过我。当你能影响另一个人的情绪时,那就说明你是他比较重要的人。当他对着你发火,那就是与亲人般无二。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你说是什么?” “他这是见你跟我在一起吃醋啦,哈哈哈!” 说完,崔颢打马向前疾驰。 李重元让自己的马慢慢往前小跑,很快,柳六便骑马从后面赶了上来。 “喜欢你的崔公子怎么一个人先走了?” 虽然话语依然尖酸,可是却能听出来轻快之意。 “他这人行事总是出人意表,谁知道他又有什么新想法。” 两个人骑着马缓慢前行。虽然还是冬季,可是并不如何寒冷。 李重元心中有些怦怦乱跳,头脑中一片空白,找不出一个话题可以讲。 “刚刚与崔颢倒是有说有笑,跟我在一起反倒成了闷葫芦。” 言语中又带了些怒意。 不知为何,只要见到柳六生气,李重元就莫名的心慌。 与阿七还有施华年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可是面对柳六,他却有这种感觉。 这让李重元感到沮丧。 “不知为何,面对你的时候我总是不知道该如何与你相处。我怕你生气所以总是小心翼翼,越是这样越容易惹你生气。更让我沮丧的是,你明明是个男子,我却对你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 李重元突如其来的话让柳六的表情有些吃惊,眼睛里却有掩饰不住的欣喜。 说出来后李重元反倒觉得轻松了许多。 “我没有龙阳之好,你大可不必担心。” “要是我有呢?” 柳六红着脸说出了这几个字,声音几不可闻。 李重元何种耳力当然听的一清二楚。 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我还是无法接受。” “天机阁朱雀七宿负责刺探情报,座下七人个个都是女子。” 李重元听的心中一震,继而一阵狂喜。 “你是说你是女孩子?” 柳六羞涩的点了点头。 “怪不得你这个老六这么爱生气,原来你是个女孩子。” “只能说你愚钝。既然知道我是女孩子,以后就不要再叫我老六。我真名叫做柳絮儿,柳六只是我的化名。” 幸福来的如此突然,以至于李重元压根没注意柳絮儿在说什么。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柳絮儿娇嗔的看着李重元。 “在听在听。你让我缓缓,刚刚大悲,现在又是大喜,实在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看着李重元满脸笑容的样子,柳絮儿心中也很是高兴。 “那你慢慢缓吧,我可帮不了你。” “不用你帮,只要知道你是女孩子就好。这些日子我无时无刻不幻想你是个女孩子,如今终于梦想成真了。” “我倒是没觉得,你一口一个老六叫的不是蛮开心的么。” “即便知道你是女孩子,以后老六该叫还是要叫的么。” 说完这句,李重元猛的一夹马腹,向前快速跑去。 “李准,你给我站住。” 二人你追我跑好不开心。 跑了一会儿,李重元将马儿停在路边,片刻过后柳絮儿来到李重元的身边。 两个人,两匹马,一齐走在夕阳下。 “如果一直这样也不错。”柳絮儿骑在马上轻声说道. “发上等愿,结中等缘,享下等福。我希望能跟你把这一切都体验一次。” “你还是莫要太早许愿的好,谁知道你家中有没有娘子。” 柳絮儿的话让李重元一惊。 自己谎称叫李准,如今柳絮儿已经把真名告诉了自己,要不要也将真名告诉他? 可是一旦说出真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后两人还能像以前那样相处么? 李重元的走神却被柳絮儿解读成他真的已经有了良人。 “想不到你还真有了婚配。” “啊?没有。我一直在山上随师傅修行,刚刚下山游历。” “我才不愿意听你说这些。” 嘴上说着不愿意,可是眉梢眼角却全是笑意。 这个时候崔颢从前方快马返回,一边跑一边挥舞着双手,嘴里好像还在念叨什么。 第104章 密林中的杀戮 崔颢骑马来到李重元的面前。 马儿刚刚站稳便从马上滚了下来,浑身不停的颤抖。 看到这种情况,李重元心中纳闷不已。 虽然崔颢行事不按常理,可毕竟是世家子弟,那份气度还是有的。为何会如此失态。 “前面…树林…死人!” 断断续续的说完这句话,崔颢人已经接近瘫软。 李重元与柳絮儿对视了一眼,均感觉事情不那么简单。 “你是说前面的树林有死人?几个?” “好多,七八具尸体总是有的。还有几个人头上放着一枝花,我没来得及看便跑了回来。” 李重元双眼不自觉的眯了起来。 一次性死这么多人,不知道到底是何原因。 “崔颢,上马,带路。” 崔颢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战战兢兢的跨上马儿在前面带路。 行了大概四五里后,前面出现了一片茂密的树林。 “就在前面的树林里,我…我还是不进去了。” 见到树林后,崔颢本能的有些抗拒,显然被吓的不轻。 “要不你与崔颢在外等候,我去去就回。” 李重元柔声的对柳絮儿说道,脸上满是宠溺。 “我才不要。这种事情我当然要知道了。万一是武林中事,我不知道将来怎么面见同门?” 李重元不禁莞尔。 想不到柳絮儿小小年纪做事还挺认真。 二人下马向林中走去。 大约行了七八十步,空气中开始有血腥的味道,越往前走味道越浓。 “前面可能就是崔颢所说的尸体了,你还是不要去看吧。” 李重元很怕柳絮儿受到惊吓。 “不要觉得我是个女孩子就处处照顾我。我没有那么娇气。” 见柳絮儿坚持,李重元只好放弃,但依然挡在她的身前。 再往前走了十几步,地上果然横七竖八的躺了几个人,仔细数了数果然有八具之多。 更让李重元惊奇的是,有几具尸体衣衫褴褛,有的人手上还攥着打狗棒。 难道又是我丐帮弟子被害? 李重元上前将一具尸体扳转,看到那人面孔的一刹那,差点惊叫出声。 那人赫然是丐帮帮主上官剑南。 柳絮儿也看到了上官剑南的脸庞。 “是上官帮主。他怎么会在这里?” 李重元又去查看那几个衣衫破烂之人,也全部是跟在上官剑南身边来到河西道的丐帮长老。 “什么人敢对丐帮的人下手?” 李重元喃喃的说道,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只是丐帮,这位是武当的冲虚子,那位是上林的上善大师。他们都坐在丐帮选河西道堂主的擂台上。” 直到这时,李重元才注意,除了丐帮众人,地上还躺了几个道士与和尚。 武林最负盛名的三个门派,一齐躺在了这片不知名的树林里。 “二位施主,能否给少林带个口讯,家师上善大师为血玫瑰所害。”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二人吓了一跳。 声音来自一棵树后。 二人绕到树的后面,一个和尚头上摆着一朵娇艳欲滴的血色玫瑰,另一个道士与他并无二致。 “贫道也是一样。家师冲虚子也被血玫瑰的人杀害。” 李重元心中大奇,“你们可是受了重伤不能动弹?” 二人均是一脸苦笑。 “血玫瑰的人扬言,玫瑰花朵动,头动。贫僧怕人还未走出树林,便已人头落地。这位道兄见我不肯走,便也要留下来陪我。” 李重元一脸惊骇的看着柳絮儿。 “血玫瑰是什么组织?为何如此霸道?” “那是一个新近崛起的杀手组织。一直默默无闻。敢于对丐帮还有少林、武当动手,这还是第一次。” “能将这些高手击毙,实力不容小觑啊。二位,怎样才能解救你们?” 和尚只是摇摇头,道长说道:“小友,我们生死倒是无所谓,就怕信息没人带到。你将信息带到,我们万分感激。” 无论怎么问,两人始终不肯吐露实情。 一个嘴里喊着“阿弥陀佛”,另一个高宣“无量天尊”。 “你问他们是没用的。他们头上的叫血咒,代表他们的命已经归血玫瑰所有。除非有人代替他们接下血咒。 他们都是出家人,怎么能让别人替他们偿命。” 柳絮儿将血咒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怎么才能替他们接下血咒?” “很简单,只要取下那两朵玫瑰花便可以了。” 李重元淡淡一笑。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消息你们亲自回去禀报掌门吧。” 话还未说完,手上已经多了两朵血红的玫瑰花。 和尚与老道十分吃惊。 “施主怎可如此,这叫我如何心安。” “小友,你这…” “你是何人,敢接下血玫瑰的血咒?” 空中突然飘来了一个人的声音。 “我是丐帮河西道分堂的堂主李准。血玫瑰如果想取这二位的性命,可以来找我。” “好,李准,你记住,你的命已经不属于你了。” “我现在就站在这里,你可以过来取。” 没有人回应。 “原来是李堂主,阿弥陀佛。我说有些眼熟。那日在擂台上匆匆一瞥,想不到阁下已经是丐帮的堂主。老衲云慈,以后能用上老衲的,但凭堂主吩咐。我们少林也不会忘记堂主今日相助之恩。” “贫道空心子,与云慈师兄一样,我们武当以后也将堂主的相助之情铭记。” “二位不必客气。武林中人本就该互相帮助,何况我们丐帮一向与少林、武当颇多渊源。不过,到底发生何事,这么多高手被人杀害?” “说来惭愧。那日你们丐帮宣布比武结束后,隔日上官帮主找到家师还有冲虚道长,相邀结伴同行。走到这里后遇到了血玫瑰派来的杀手。 他们只有四人,可是功夫却出奇的高。其中一人使剑,一招就将我的师弟刺死。家师勉强支撑了十招。冲虚道长剑术一流,但也在三十招后被杀。上官帮主么…” 李重元摆了摆手。 刚刚所有人的伤口他都检视了一遍,均是喉咙处一剑毙命,其他地方没有伤痕。 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死的这些人都是被瞬间击杀的。 武林中竟然还有剑道造诣如此高深之人。 血玫瑰的实力委实有些吓人了! 第105章 青阳城 李重元坐在马上,心中纷乱无比。 血玫瑰连天机阁的人都不知道底细,将来怕是武林的一大祸害。 少林、武当是武林的泰山北斗,丐帮是江湖第一大帮派,血玫瑰竟然直接将目标对准了这三个门派,野心着实不小啊。 看着李重元心事重重的样子,柳絮儿开口说道:“没必要担心。少林、武当的底蕴不是一般门派可以比拟的。丐帮有你坐镇,即便血玫瑰实力再强,恐怕也敌不过这江湖三大门派。” “我才不过是丐帮一个分堂的堂主,如何轮到我来发号施令。” “丐帮有两大圣物。乌木腰牌与打狗棒。如今都在你的手上,你说帮主这个位置你不坐谁坐?” 李重元看着自己手中这根墨绿色的打狗棒,说道:“即便我愿意,丐帮的人也未必同意。谁愿意选一个毛头小子做帮主,况且我刚加入丐帮没多久。” “在江湖上讲究的是实力。你与少林、武当结下善缘,功夫又神鬼难测,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李堂主,老衲支持你。我相信方丈师兄也会跟我有同样的想法。” “对。我们武当也支持你当丐帮的帮主。” 云慈与空心子各自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本来想着让云慈与空心子赶快回去报信,可是二人很怕血玫瑰派人暗杀李重元,所以他们坚持要护送李重元一段路程。 “如果丐帮有需要,我肯定竭尽全力。不过,从长远来看,丐帮还是需要选出优秀的人来做这个帮主。” “现阶段只能这样了。至于你说的,恐怕要费些时日。丐帮四十年前在长河关失去了一大批好手,其中就包括帮主与传功长老,致使丐帮最负盛名的降龙十八掌与打狗棍法失传,丐帮中的人才已经凋零了。” 柳絮儿谈起江湖中的典故如数家珍。 云慈与空心子也对柳絮儿的说法表示赞同。 “李堂主虽然年轻,可是这份气度少有人及。丐帮有这样一位帮主,是丐帮的福气。至于声望,那是完全可以积累的。听说鸿蒙老人要给天下高手重新做个排名,到时候李堂主去跟各路英雄切磋一番,声望提升还不快?” “鸿蒙老人有二十年没有在江湖上走动了,他还要重排?” 李重元曾经听师傅提起过鸿蒙这个人。 并对这个人有过精准的评价:沽名钓誉,心怀叵测 二十年前曾经有过一次排名,结果当年排名前列的人几乎一夜之间消失在江湖。 慕秦时、聂古城还有叶轻狂等排名靠前的人全部失踪。 那些对自己排名不满的人也是四处找人比试,妄图将自己的排名提升。 造成江湖上一片混乱。 想不到二十年后这个人还要进行排名。 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鸿蒙是天机老人的师弟。两个人历来不合。但凡天机老人赞成的,他一定会反对。” 柳絮儿小声的对李重元说道。 原来如此。 到了青阳后,武当空心子与少林云慈各自返回,李重元也找到了几个乞儿,让他们赶快汇报上官帮主的死讯。 回到自己的地盘,崔颢终于生龙活虎起来。 “金窝银窝,不如我自己的狗窝。到了青阳,便是玉皇大帝来了我都不怕。” “根本不用玉皇大帝,这青阳城再有几个人躺在地上,你有可能会直接吓晕过去。” “刚刚真是太吓人了。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让我看到每个人的喉咙上都有一个血窟窿,我怎么能不害怕?” 回到自己底盘的崔颢果然跟在外面不同。 眼睛始终在逡巡,但凡有长的标致的小相公,他一准的不放过。想方设法在人家身上揩一把。 每当这个时候,柳絮儿都鄙夷的别过脸去。 “到了青阳,别客气。想吃什么,玩什么,都可以记在我的账上。青阳有多大,崔家就有多大。” 崔颢满脸的自豪。 李重元完全相信,因为好多人见到崔颢都点头致意。寻常人哪会享受到这种待遇。 在青阳,崔颢这个土皇帝真有可能比自己这个真皇帝来的有面子。 安排好二人的住宿后,崔颢便返回了崔家。 “你有没有发现,自打我们进了青阳城,便被人盯上了?” 李重元有些摸不着头脑。 “并没注意。为何会有人跟踪我们?” 柳絮儿用手指了指李重元手里的打狗棒。 “这个是丐帮帮主的信物,如今在你的手上,跟踪我们的当然就是丐帮中的人。” 李重元这才恍然大悟。 经过柳絮儿的提醒,他终于记起,好像身边一直有几个小乞儿始终在不紧不慢的跟着。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有人高声喊道:“请问屋内少侠,可否出来一叙?” 李重元与柳絮儿两人面面相觑。 刚刚到达青阳,就有人登门,实在有些让人意想不到。 李重元打开房门,门外站着一位身材中等,长相中等,穿着也中等的男人。 “我好想并不认识你吧?” “少侠当然不认识我了,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不过,我可认识少侠手中的打狗棒,那可是我丐帮帮主之物,请问你在哪拾到的?它的主人又在何处?” 原来是丐帮中人,想必是刚刚那几个乞儿回去告诉他的。 “我是河西道丐帮分堂的堂主,我叫李准。这根打狗棒是我在一处密林拾得。上官帮主和帮中的几位长老已经遇害。” 那人听完脸上大惊失色,厉声问道:“是谁杀的我们帮主?怎么如此凑巧被你捡到?” 李重元听他口气明显有不相信的意思,心中有些不悦。 明明你要与我相谈,然后又对我有所怀疑,早知道这样让他离开便是。 “武当派的空心子道长与少林派的云慈大师均是被我所救,不信,你可以问问他们。” 说完,李重元转身回了房内,顺手将房门关上。 过了片刻,又有人轻轻叩响房门。 “李堂主,刚刚有些话还没说完。我是丐帮青阳分堂的堂主吴中,可否再次相叙?” “吴堂主,什么话这样说也是一样。” “既然这样那我就明说了。我想接任帮主之位,麻烦你将打狗棒交给我。” 李重元有些哭笑不得。 谁给你的勇气竟然这样跟我说话? 第106章 相煎何太急 李重元打开房门,手上拿着那根墨绿色的打狗棒。 “你可是要它?” “对。丐帮不可没有帮主。你还年轻,如果我能坐上那个位置,你就是副帮主,丐帮的下一任帮主,就是你。” 吴中的眼睛始终注视着李重元手中的打狗棒,目光带着贪婪。 李重元笑了笑。 “你是青阳道的堂主,我是河西道的堂主,论身份咱们相同。如果我说我当上帮主,然后许你一个副帮主的位置,你觉得如何?” “你一个不明不白的人,不知道靠什么当上的堂主,如何跟我比?你当帮主,谁能服你?” 吴中的眼神由贪婪变成了不屑。 “我听说丐帮有两大圣物,一为乌木腰牌,二为打狗棒,不知吴堂主有了哪个?” “乌木腰牌早已经给了天机阁,我要有它,早就是丐帮帮主了,连上官剑南都要让位。” “你是说只要有了乌木腰牌,就可以要求帮主让位,不管是谁?” “那是必然。这是老帮主生前立下的规矩。只要有人不遵守,要受法刀七七四十九刀穿身之刑。” 李重元心中暗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既然如此,这打狗棒就更不能交给你了,免得日后我再让你让出帮主之位,到时候吴堂主岂不是颜面扫地?” “你在胡说什么?打狗棒到底交不交出来?” 吴中有些恼羞成怒。原本中等的长相,直接向下等靠拢。 李重元自怀中取出乌木腰牌,“吴堂主刚刚说的可是它?。” 看到乌木腰牌后,吴中脸色立变。 “乌木腰牌应该在天机阁的人手上,你这块一定是假的。” “这块腰牌是我交给李准的,你的意思是我的身份也是假的喽?” 柳絮儿从房间内走出站在吴中的面前,眼睛盯着吴中。 “小娃娃,不要随便参与我们大人之间的谈话。你什么身份?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 柳絮儿气极。 混迹江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称呼自己为小娃娃。 “喂,你们丐帮都是这种忘恩负义之辈么?见到天机阁的人不下跪也就算了,还出言不逊。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就不应该救你们。” 听到“天机阁”三个字,吴中脸上肌肉有了明显的抽搐。天机阁对丐帮可是有过大恩情。 江湖之中,如果被人骂作忘恩负义之辈,那是奇耻大辱。 “吴某虽然不是人中龙凤,但也是中人之资。忘恩负义四个字是万万不敢当的。如果少侠真是天机阁的人,吴某向你赔礼道歉。” “你可看好。这是我的腰牌。朱雀七宿中的翼火蛇。” 李重元听说是天机阁的腰牌,便多看了两眼。果然是一条栩栩如生的小蛇正在吐火。 能在不大的玉上刻出栩栩如生的小蛇,这份刀工完全是大师水准。 吐火的小蛇与柳絮儿也正好贴切。这个小姑娘无时无刻不是在喷火。 想起柳絮儿动不动生气的样子,李重元觉得好笑。这个翼火蛇倒是与他绝配。 “吴某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少侠,希望少侠恕罪。” 吴中说话算话,立马进行了道歉。 “二位到了青阳便是客,为了给二位赔礼道歉,可否赏光请二位吃顿便饭?” 这吴中还真是个人物。 见风使舵的极快,不是敌人,那我们就是朋友。 “吴堂主不用客气。来的路上,我亲手埋葬了上官帮主还有几位长老,现在有些疲乏,改日吧。” “既然如此,就请二位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再来找二位。” 说完,吴中便离开了客栈。 “吴中这人能屈能伸,是个人物。只不过太过功利了些。” “这人是个笑面虎,而且十分狡诈。以后你真成了丐帮帮主,一定想办法将他驱离丐帮。” “放心吧,这样人我怎么可能将他留在丐帮。” “不知道是谁说自己不想当丐帮的帮主,现在说话的口吻却跟帮主一般无二。” 李重元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应付柳絮儿这张嘴。 “老六,你要再敢如此挤兑我,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柳絮儿柳眉倒竖,蛮横的说道:“不客气又怎样?还能把我吃了不成?以后再不许叫我老六了,难听死了。” “那叫什么?我总不能不叫你的名字吧?” 柳絮儿想了半天,“要不以后你就叫我小絮儿吧,反正我也比你年轻貌美。” “好。以后我叫你小絮儿,你叫我大哥。” “想得美,我才不叫你大哥呢。” 两个人又说笑了一阵,便各自返回屋子休息。 连续奔波,一直没有很好的休息。简单梳洗一番,李重元很早就爬上了床。闭上眼睛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午夜时分,屋顶突然有了些许动静。 李重元瞬间变的清醒无比。 他并没有急于跃上屋顶,而是仔细倾听上面的动静。 片刻过后,屋顶传来瓦片被揭开的细小声音,清冷的月光照进了屋内,一张盖着黑纱的面孔出现在房顶的缝隙里。 那人取过一根长管对准李重元的床铺,显然是要狙杀他。 李重元身形暴起,直接穿越屋顶跳了上去。 “朋友,三更半夜跑到人家的屋顶,这似乎不太友好。” “想不到你倒是机警的紧。还记得在那片树林里我曾经说过什么吗?哈哈哈!” 一阵狂笑过后,那人扬长而去。 李重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他不想离开将柳絮儿置于险地。 原来血玫瑰一直在暗中监视自己。 回到屋内,李重元索性就不再入睡。 刚刚那人的功夫实在是生平仅见,不知道是不是他杀了上官帮主他们。 是何人收买的血玫瑰,目的何在? 李重元长叹一声。 中原武林怕是要大变天了。 隔日早晨,吴中又一次来到了客栈。 “李堂主昨日可睡的安稳?” 李重元指了指破碎的屋顶,“昨天有人想在屋顶行刺于我,不知道吴堂主是否知道此事?” 吴中脸上尴尬至极。 “李堂主真能说笑,你我同是丐帮兄弟,我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来。” “我也只是随便说说,吴堂主不必当真。” 正在两人寒暄的时候,崔颢气喘吁吁的从门外跑进来。 “快跟我走,我领你去找番僧。” 第107章 青云寺礼佛 崔颢抓住李重元的胳膊便往外跑。 路过柳絮儿的房间,李重元轻轻敲了两下门,“小絮儿,快出来跟我们一起。” “李堂主,午时我在此相候?” “不必了,恐怕今日会比较繁忙。” 李重元脸上堆起了一个无奈的笑容,惹的旁边的崔颢说道:“李大公子,如果咱们不会假笑,咱就不笑,何必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朕是皇上,都是别人对朕假笑,何来朕对别人假笑一说? 柳絮儿走出房门从后跟上,还是从前的打扮,只是脸上不再满是污渍,皮肤白皙,吹弹可破。 “啧啧,小相公这身段样貌,要是去到烟花柳巷,保准是头牌。” 李重元目光一寒,“崔颢,以后你说话最好有个把门的,不然我倒是不介意割了你的舌头。” 崔颢吐了吐舌头,再不敢说一句话。 青阳道在南境的九道中的位置一直比较尴尬。 它最大的特色便是没有特色。 “走了这么久,没见到一处像样的酒楼。” 柳絮儿有个奇怪的论调。 她判断一个地方好坏的唯一标准便是有没有足够多的特色美食。 “一会我们去的地方那里有整个欣朝最好吃的美食,无人望其项背。” 柳絮儿一听来了精神。 “那我可要好好品尝一番。” 提起美食,柳絮儿精神明显好了很多,就连多走了几步路也心甘情愿。 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三人终于来到了一处寺庙前。 “崔颢,你说这里的美食欣朝最好?” “当然,整个欣朝,只有青云寺的斋饭最是美味。” “你这明显有欺诈之嫌。柳絮儿从满心期待到心如死灰,这种心理落差怎能适应?你自求多福吧。” 李重元明显有些幸灾乐祸。 “不然我们走吧,反正这寺庙里的番僧也不是我们要找的。” “不可。” 柳絮儿与李重元异口同声。 “不愧是一对璧人,竟然有如此默契。” 两人均是脸上一红。 “你是说这座寺庙有番僧在此?” “没错。大概一年前,青云寺来了一位云游的番僧。他与青云寺的妙智方丈辩论佛法,两人辩论了三天三夜未分胜负。最后番僧便留在了青云寺,我与他有过几面之缘。 今日便是他宣讲佛法的日子。” “怪不得今日的香客格外的多。你有把握见到这位大师?” 李重元知道,但凡这些得道高僧,轻易不见俗人。 “你有所不知,这位大师曾告诉我,我会遇见一位贵人,从北面而来,并说遇到的那一天一定带过来给他看看。” 崔颢笑盈盈的看着李重元。 “你是说我就是他口中的贵人?” “当然,只有这样他才会见我,而你也有机会向他询问一些事情。” 李重元心中觉得好笑。 想不到这个崔颢也有靠谱的时候。 三人随着香客一起走进青云寺,崔颢找到一个僧人耳语了几句,那个僧人便将三人带往了后堂一处禅房。 崔颢显然对这里非常熟悉,没有丝毫的拘束感。 推开禅房的窗户,正对着青山,一片绿色尽收眼底,让人心情无比的舒畅。 不知道这条小蛇要是在这山间游荡,会不会减少些火气。 李重元带着笑意看向身边的柳絮儿,没想到正对上她的一双大眼睛。 “我猜你一定在想把我放到这山中去去火气。” 妙极! “我可是告诉你,少动些歪脑筋,这样有利于你的成长。” 说完,还示威一般的挥了挥拳头,可爱至极。 “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这样?我崔颢可是人见人爱的主儿,哪成想接连在你们这两个小相公面前吃瘪。如今竟然还在我面前大秀恩爱,叫我情何以堪?” 两人只当没听见,仍然卿卿我我,显然有故意之嫌,惹的崔颢在旁捶胸连连。 这时青云寺的钟声响了三声,前殿有佛号声传来。 想必大师已经开始宣讲佛法。 “这位大师法号如何称呼?他又怎么会我们的汉语?” “大师法号菩摩尼,来到青云寺之前,已经在欣朝游历四年,汉语早已经说的滚瓜乱熟。” “菩摩尼?为何这个名字如此的熟悉?好像在哪听过一般。” 柳絮儿听到这个名字后,陷入了沉思。 李重元立刻沉默不语。 柳大小姐思考问题的时候千万不要随便发声,除非是嫌自己命长。 “你怎么能听到过他的名字?五年前他来到欣国,你才多大。” 崔颢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说话。 柳絮儿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崔颢,“用你多嘴?” 崔颢立刻没了声音,禅房内一片寂静,只有远处山上的鸟儿偶尔传来几声鸣叫。 “我记起来了。五年前,二师兄鬼金羊从多婆罗带回消息,多婆罗发生政变,老国王被杀,宗教首领也一同被杀。武宗的人成了宗教首领,将佛宗的人放逐,佛宗的大师兄便是叫做菩摩尼。” “怪不得菩摩尼佛法精湛,原来还是多婆罗佛宗的大师兄。我说的没错吧,这个番僧果然与你们寻找的人有牵连吧。” 崔颢有些洋洋得意的说道。 李重元现在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见到这位大师。 他不能允许自己对于多婆罗国没有一丝的了解。 作为一国之君,李重元深深的明白,不能只将目光放在自己的王国。 还有敌人在虎视眈眈! 多婆罗无疑就是其中的一位。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前殿的钟声又一次响起,接着便是佛号声。 “菩摩尼大师已经讲完佛法,我们马上便可以见到他了。” “你说一会大师知道我不是他口中的贵人,大师会不会责怪于你?” “不会。出家人戒贪嗔,再说我坚信,你一定是我的贵人。” 李重元笑了笑不置可否。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不多时,两位小沙弥将门推开,门口处站立了一位和尚。 崔颢赶忙上前行礼,李重元与柳絮儿也躬身行礼。 “阿弥陀佛,三位施主不必多礼。” 说完,大师缓步走进屋中,在一处蒲团席地而坐。 “崔施主还有这位女施主可否与老衲行个方便,我与这位施主单独聊一聊?” 第108章 菩摩尼往生极乐 听到菩摩尼的话后,三人都大吃一惊。 崔颢愣愣的看着柳絮儿。 无论如何他都没看出来柳絮儿是个女孩子。 柳絮儿吃惊的看着老和尚,讶异于对方是如何看出自己是个女儿身。 而李重元纳闷的是为何三人,他独独要跟自己聊一聊。 菩摩尼白眉抖动,笑着说道:“稍后如果有什么疑问都可以问我,阿弥陀佛!” 崔颢与柳絮儿虽然有些不甘心,可是也只能如此。二人悻悻的向禅房外走去,崔颢还在小声的问道:“你什么时候成了女孩子?” “要你管!” 柳絮儿没好气的抢白了崔颢一句,吓的他赶忙躲在一旁。 “陛下,老衲不是红尘中人,这俗世的礼仪我就不守了。” 李重元听他直接叫出了自己的身份,立马愣在当场。 这位多婆罗来的高僧真的有那么神奇? 菩摩尼微微一笑,“人人都觉得佛法妙不可言,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陛下不要误会,老衲没有未卜先知的本领。之所以能喊出你的身份,实在是咱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大师,我这是第一次来到南境,我们什么时候有过见面?” “五年前我游历到洛州,一日晚间突然看见一个人影跳入了赵王府。老衲以为是有贼子做歹,便也跟着跳了进去。后来发现那个人影是赵王,碰巧在庭院中也看到了陛下,那时您还是世子。” 李重元却完全不记得曾经有过这样一回事。 “赵王可还安好?” “他…他已经过世了。” 思虑再三,李重元还是觉得家丑不可外扬。 菩摩尼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李重元。 “赵王不是短命之相。加上他又武功高强,除非他想,否则应该没人能轻易要了他的命。不过,赵王好像不是轻易会自我了断的人。” “你是说赵王还没有死?” 菩摩尼摇了摇头。 “死还是没死,老衲不知道。只是根据面相推断而已。一个人如果有了太多额牵挂,他是不会轻易去死的。” 李重元有些相信菩摩尼是个得道高僧。 “大师刚刚留下我,恐怕不是跟我讨论赵王的生死吧?” “没错。我向跟陛下说的,比这个重要的多。多婆罗的新任国王有进攻欣朝的野心。” 这个李重元已经得到消息,所以并未觉得如何重要。 “为了配合国王的行动,多婆罗的大掌教派出了自己最得意的十八罗汉先期进入欣朝。” 李重元仍然不置可否,菩摩尼微微一笑,“多婆罗国王聚集了数百艘战舰,几万名士兵,就等着这些人传回去信息。” 李重元霍然起身,这个信息实在是太重要了。 “并且,这南境已经有人与多婆罗的国王达成了秘密协议,以后欣朝隔河而治,多婆罗享有北境,南境归某个氏族大家。” “欣朝竟然有如此败类?大师为何告诉我这些?” “阿弥陀佛,出家人就应该一心礼佛,我实在是不忍心开启战端,百姓涂炭。希望陛下早做准备,以免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最好是止战。” “大师放心,待我查出内贼,我会亲自去多婆罗,找到多婆罗国王,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多婆罗以佛教立国,现任国王之所以会有侵略的野心,主要是因为多婆罗现在的佛教掌教修习的是武宗。他们不戒色,不戒杀,不戒酒。而且残忍嗜杀,时刻总想着掠夺别人。将武宗赶走才是最治本的法门。” 李重元取出那枚戒指,“大师,此物可是多婆罗武宗门人所有?” 菩摩尼拿在手中看了一眼,“没错。戒指内部有蛇毒,正是他们的暗器。看来陛下已经与他们有所接触。” “没错,杰摩诃在乌州曾与我交过手,我还中了他的暗算。在河西道,又有个番僧用这暗器伤了我丐帮的弟子。” “陛下让老衲诊治一下,看是否体内还有余毒。” 菩摩尼将手指搭在李重元的脉搏上片刻,“陛下体内毒素早已经不存在,并且今后任何毒素都不会对陛下产生威胁。至于杰摩诃之流,老衲传授陛下一套内功心法,应该可以克制武宗那些人。” “大师还会功夫?” 菩摩尼只是笑了笑,并未回答。 “陛下实在是武学奇才。老衲当年创立这套内功心法,可是整整花了七天七夜。” 李重元内心十分讶异。 “大师,这套功法十分的高明,对付武宗那些人绰绰有余,为何大师要将他传授给我?” “世间万物凡事都讲究个缘法。我佛宗被武宗驱逐,说明我们佛宗与多婆罗国的缘法已尽,只能等待下一次的相聚。我与陛下的相聚也是缘法使然,陛下或许就是我们佛宗与多婆罗重续前缘的变数。” “大师武功如此高深,为何当初不与武宗的人拼死一搏,反倒被人驱逐?” “当年多婆罗国支持佛宗的老国王被杀,新国王青睐武宗。即便我们打败武宗,最后也难逃被驱逐的命运,一切都是命数。” 菩摩尼说完这些,脸上散发出圣洁的光芒,整个人仿佛被一团金光包裹。 “大师!” 李重元高呼一声,却见菩摩尼面露微笑。 “陛下,老衲这些时日似乎就是为了等你。如今心愿已了,老衲告辞了。” 说完,菩摩尼垂下眼睑,脸上神色慈祥,整个人便悄无声息。 李重元上前查看,发现菩摩尼已经圆寂。 “崔颢,赶快通知寺中的和尚,菩摩尼大师已经圆寂。” 站在禅房外的崔颢赶忙去找妙智大师,柳絮儿听说大师圆寂,赶忙进到屋中。 菩摩尼脸色安详的端坐在蒲团上,好像睡着了一般。 不多时,青云寺的住持妙智大师匆匆赶来,看到宝相庄严的菩摩尼端坐在蒲团上,口中立刻高呼“阿弥陀佛,恭喜师兄往生极乐。” 寺中僧侣俱都高声口诵“阿弥陀佛”。 “你想必就是崔施主口中的贵人吧?” 妙智大师看着李重元说道。 “那是崔颢为了让菩摩尼大师见我儿故意那么说的。” 妙智大师摇了摇头。 “这满屋之人加一起,怕是都没有施主的命格高贵。” 第109章 任重而道远 妙智大师双手合十,说完这句话后便告辞离开禅房。 李重元对着菩摩尼大师深深施了一礼然后走出了禅房。禅房内诵经声四起,让人闻之落泪。 走到回廊处,一个小沙弥迎面过来,双手合十说道:“施主,方丈有请。” 李重元立刻回礼,“还请师傅前面带路。” 小沙弥点了点头走在前面,李重元还有柳絮儿、崔颢在身后跟随。 崔颢张了张嘴想说句什么,却被李重元用眼神制止。 佛门重地,宝相庄严,李重元很怕崔颢扰了佛祖的清修。 青云寺背靠青山,由于香火鼎盛,几百年屹立不倒,成为欣国最负盛名的寺庙。经过几代僧人的努力,现在已经修到了半山腰。 李重元他们现在走的就是九转回廊,象征佛界的九九八十一难。 终于到了一处禅房门外,崔颢此时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公…公子,我刚才想说,其实我们走外面那条路也是一样。” 崔颢手指着回廊外面,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道。 李重元顺着崔颢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条笔直的大路从刚才他们出发的地方直通禅房。 “为何刚才不说?” “刚才你没让我说呀。” “为何现在要说?” …… 刚刚领路的小沙弥将门推开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李重元当先迈步进入禅房。 “三位施主,刚刚可是悟到了什么?” 三人这才明白,原来这是妙智大师为了看看三人的慧根。 “既然选择了一条路,就不要后悔,坚定的走下去。” 听了崔颢的话,妙智大师微笑着点了点头。 “殊途同归。” 柳絮儿的话简单明了。 轮到李重元,他只是淡淡的说了句:“路走多了,累。” 妙智大师哈哈大笑。 “老衲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在佛门宝地说出这样的答案。世人都觉得这两条路是为了考验礼佛人的真心,实则不然。人人心中都有一尊佛,我们要参的从来都是自己这尊佛。” 崔颢与柳絮儿一脸迷茫,似乎对于妙智大师的话不太理解。 “二位的领悟不是真正的领悟,只是为了迎合我而给出的一个答案。真正的领悟一定是从本我出发。” 说完,妙智大师双手合十低声诵了一句“阿弥陀佛”。 “大师佛法高深,不知找我们所为何事?” “菩摩尼大师在我寺挂禅四年,他曾跟老衲说过,有朝一日他会遇贵而寂,这是他的一生所着,一定要让那个贵人帮他传回多婆罗国。” 李重元接过妙智大师递过来的佛经,心中暗想:怪不得菩摩尼大师传我内功心法,又说我是佛宗与多婆罗国再续前缘的变数,原来他是想让我将佛经带回多婆罗国。 “此佛经是菩摩尼大师佛法的集大成,施主一定要妥善保管,千万不要让外人知道,尤其是多婆罗武宗的人。” “大师是说多婆罗武宗的人如果知道菩摩尼大师的遗作在我手上,会过来争夺?” “没错。菩摩尼不但佛学造诣精深,武学也是多婆罗国的大宗师。他的佛经对于研习武学也大有裨益,所以一定会有人前来争夺。” “大师放心,我一定会妥善保管,将来找一有缘人将佛经传授于他。” “如此,那就多谢施主。施主命格高贵,只是一生孤苦。阿弥陀佛!” 这已经是第二个人如此说我了。 难道我真的会如师傅与妙智大师所说的么? 李重元带着崔颢与柳絮儿辞别了妙智大师离开了青云寺。 “喂,崔颢,你不说带我们吃斋饭么?为何刚刚不提?” “刚刚一直没得空闲。现在已经过了斋饭供应的时间,我倒是知道一个好去处,现在我们就可以去。” “不必麻烦。我们现在回到客栈,一定会有人宴请我们,正好我也有事情需要他帮忙。” “你是说丐帮的吴中?” “没错。我们总要给人一次改过的机会,不然吴中岂不是心中一直忐忑?” 柳絮儿到底是小女孩心性,听到有吃的,立马雨过天晴。 “虽然吴中其人狡诈多变,请客吃饭倒不至于耍诈。” “家父听说李公子救了我的性命,执意要请公子去家中一聚,还望李公子赏脸。” 李重元闻言当即应允。 作为南境有名的世家大族,李重元也想见识一下。如果能赢得他的支持,对于欣朝在南境的统治也是大有裨益。 没多久,三人便回到了客栈,吴中果然还在客栈相候。 见到李重元回来,吴中立刻迎了上来。 “我就知道李堂主一定会回来,现在可否与我回到帮中一聚?” “吴堂主一番美意,如果我再拒绝,实在是太过不识抬举,吴堂主前面带路。” 听李重元答应,吴中立刻高兴的在前面带路。 “李堂主可是大人物,今后我吴中还要靠堂主多多提携啊。” 与河西道丐帮分堂不同,青阳道的丐帮位于一座院子里。 这些丐帮弟子衣服虽然也是破旧,但浆洗的还算干净,身上也很整洁。 “吴堂主领导有方,我都有些不适应我们丐帮的人这么干净。” “李堂主说笑了。我只是觉得丐帮好歹也是江湖第一大帮,应该有个大帮派的样子。” 李重元只是笑了笑。 虽然帮派的样子有了,可是也失去了乞儿的神韵。 吴中叫来一个乞儿耳语几句,然后转过头来说道:“我特意将青阳城最好的厨子请到这里,就是为了能给李堂主好好接个风。” “吴堂主还是有心了。” “不用客气,我们同是丐帮弟子,本应互帮互助。不知李堂主事情办的可还顺利?” “我去青云寺见了菩摩尼大师,蒙他亲自交给了我一部他撰写的经书,让我转交给有缘人,少不得将来还要跑趟多婆罗。” 李重元随口就将手上有经书的事情说了出去。 柳絮儿听李重元将得到经书的事情说出,便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菩摩尼大师在青阳道可是声名显赫,听他宣讲佛法的人不计其数,他亲自撰写的经书那一定是无上的宝物。” 吴中虽然竭力的控制自己,但是声音还是有些激动。 第110章 图穷匕见 桌子上很快摆满了一桌子菜,还有两壶好酒。 “李堂主,实在是招待不周。白天我们先吃顿便饭,等到晚上再开怀畅饮。” “如此丰盛还说是便饭,看来吴堂主真是大手笔。” 吴中仰天打了个哈哈,“请。” 崔颢早就已经肚饿,听到可以开席,便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 柳絮儿倒还慢条斯理保持了应有的礼仪。 期间吴中敬了几杯酒,然后几人便专心致志的吃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诸位的口味如何,只是让厨师将青阳比较有名的菜品都做了一遍,几位觉得口味如何?” 崔颢晃了晃头,说道:“不知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还是怎样,今日这酒后劲可是有些大,菜的味道属实可以。” 说完这几句话崔颢眼神已经有些迷离。 柳絮儿更是直接扑倒在酒桌上。 李重元兀自强装镇定。 “吴堂主,这酒菜里可是给我们额外加了佐料?” “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加了些软骨散,都是我们丐帮行走江湖常用的东西。无色无味,查也查不出来。” 李重元不动声色的问道:“你是想要我身上的打狗棒和乌木腰牌?所以才如此处心积虑?” “聪明。不过除了这两样,还有菩摩尼的经书,外加李堂主的一条命。” 这时从院子的深处走出了一个高大的僧人。 “想必李堂主一路行来,就是为了找他吧?” 李重元眯了眯眼睛,“原来你们早就勾结在了一起?” “没错。我们原本的计划是狗子当河西道的堂主,然后在路上将上官帮主截杀,由我坐上帮主之位,谁知道你横插了一脚。” “吴中,你可知道,你这样做,不光是丐帮的叛徒,你还是欣国的叛徒。这些番僧是多婆罗国王特意派过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侵略欣国。你这是助纣为虐。” “不要废话,你一路追踪我到了这里,一会我就送你去见佛祖。经书呢?” 那个番僧一脸凶恶的瞪着李重元。 “你叫什么名字?杰摩诃是你的什么人?我丐帮弟子可是你杀的?” “都是我做的又怎么样?反正你也快死了。” 李重元拿着手指了指吴中与那个番僧。 “还差一个血玫瑰的人。你与狗子在河西道负责击杀西门帮主,你来统领丐帮,血玫瑰的人负责截杀上官帮主,好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 “本来是天衣无缝,差点被你坏了好事。好在你现在已经中毒了,也还算圆满。”吴中满脸得意的说道。 “反正我也是死路一条,能否告诉我谁是你们幕后主使之人,也好让我死的瞑目。” 吴中刚要说话,墙上突然跳下一个人。 “你不觉得遗憾有的时候也是一种美么?” 那人缓缓地走到李重元的面前,正是那日在客栈屋顶偷袭李重元的人。 “你们人总算到齐了。” 李重元缓缓起身,然后抽出腰中的“游龙吟”,习惯性的弹向剑脊,剑身发出清亮的响声,宛若龙吟。 对面三人十分的吃惊。 “你…你没中毒?” “吴堂主,忘了告诉你,我百毒不侵。游龙吟你不配,对付你我只用这打狗棒。而你,将会死在我的剑下。至于你,我会让你死于菩摩尼大师的武功心法。” 李重元若无其事的指着他们三个人缓缓的说道。 “李堂主,你太自大了,我们三个人对付你一个,你没有胜算的。” 吴中狞笑着说道。 “是么?那就试试看。” 三人一起将李重元围在了中间。 李重元左手挥起打狗棒砸向吴中,随后右手一招“之”字剑法,游龙吟带着呜咽声直接刺进了吴中的胸膛。 李重元毫不留情,出手就是杀招。吴中本就功夫最弱,又被言语糊弄,所以被一招击杀。 “你…你…不是只用打狗棒么?” “实在是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吴中双目圆整,倒在了地上。 “想不到你小子如此狡诈,难不成你一会儿用打狗棒进攻我?” 李重元将打狗棒放在了桌子上,“血玫瑰用剑杀了我丐帮帮主,我一定会用剑替帮主报仇。” 说完,连出三招“之”字剑法。 血玫瑰与番僧均是武功高强之人,单打独斗还有些把握,同时面对两人,李重元心中没底。 “之”字剑法脱胎于王羲之的《兰亭序》,招招相似,招招不同。 血玫瑰的杀手也是用剑的行家,一看到李重元出手,不禁“咦”了一声。 这三招非常相似,可是每一招的起手与收势往往又出人意表,这是什么剑法? 三招过后又是三招,对面不敢怠慢,也是挥剑抵挡。 李重元心中吃惊。 这是第一次有人能让自己全力使出“之”字剑法还若无其事的人。 对方不仅防守严密,还能偶尔反击。 那位番僧总是绕到李重元的背后偷袭。 面对两人的前后夹击,李重元稍显狼狈。 三人你来我往不知不觉间打了上百招。 李重元洋洋洒洒的将《兰亭序》里面的二十个“之”字来来回回写了不知道多少遍,越写到最后,越觉得这套剑法奥妙无穷。 每次力度的大小不同,最后的效果也完全不同,笔画的先后顺序不同,又是一种另外的景象。 一时间,李重元的攻势犹如滔天洪水,一浪高过一浪绵绵不绝,血玫瑰杀手应对起来却越发觉得吃力。 更让李重元惊喜的是,菩摩尼刚刚传授他的内功心法配合“之”字剑法,二者相得益彰,威力更是大增。 王羲之的《兰亭序》恣意挥洒的是自己对于书法的理解,而菩摩尼的内功心法也是来自于他对佛法的理解,二者竟然心意暗合,实在是天意。 这套内功心法本就是为了克制武宗而特意所创,施展起来更是处处克制番僧,两人反倒慢慢落了下风。 这让番僧二人胆战心惊。 如果不除掉这人,主公的大业怕是难成。 因此二人拼了命的想要击杀李重元。 李重元越战越勇,新的内功心法配合“之”字剑术,使得他的武功更上了一层境界。 “二位,是时候为你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 话音刚落,李重元使出了最后的绝招。 《兰亭序》的绝笔。 “之”字剑法的最后一招:王羲之的“之”。 第111章 更上一层楼 漫天剑雨扑面而来,自己的身体完全被笼罩在一片剑幕之中。 那个杀手使出毕生修为,倾尽全力向李重元刺出了一剑。 他自认为躲不过李重元的那一剑,所以完全不顾自己的生死,务求与对方同归于尽。 可是李重元刚才的全是虚招,他真正的杀招也是直接刺向对方的胸部。 杀手误打误撞反倒解了自己的围。 两只长剑在空中相遇,李重元手腕一抖,游龙吟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直接缠上了对方的长剑,然后剑尖直接点在了对方的虎口上,那人吃痛,虎口一松,长剑直接被李重元甩到了空中。 或许是觉得危险,那人本能的腾空而起想要跃出庭院,李重元哪会给他这个机会? 又是漫天剑雨扑向那人,这次是完全的实招。那人身在空中,无处借力,身体正好落在剑幕之中,惨叫声过后,身体被切成了无数小片。 这血腥的一幕让番僧看了当场呕吐起来。 李重元将游龙吟缠在腰上,“我等你。”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番僧才算完全恢复如常。 或许是知道自己难以匹敌,番僧脸上神色反倒平静了许多。 “菩摩尼师兄临死之前可曾说过什么?” “并未多说什么。只说佛宗与多婆罗的缘法已尽,只能等待下次机会。” “唉!我武宗与国王联手发动政变,菩摩尼师兄本来是有机会将我们武宗这些人全部杀掉的,是他自己放弃的。也正因为如此,他遭到了驱逐。” “那是大师觉得杀了你们也于事无补。大师已然圆寂,是他让我将他撰写的佛经传回多婆罗。” 番僧双目圆睁似乎没料到菩摩尼已经圆寂,片刻过后双目低垂,人也端坐在地上。 “师兄才是真正为多婆罗人民着想的人,我们这些人,终是被俗世间这功名利禄所累。我名唤摩迦尼,到达屏州后与几位师兄弟分开。在河西道,狗子接应到了我,我的一切行动都是他来安排。幕后之人并不清楚。” 说完这些,摩迦尼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双目紧闭仿佛入定了一般。 李重元也借机调整了自己的呼吸。 刚刚与两人的激战耗费了他不少的气力。 运转了几周内力后,摩迦尼仍然保持原样未动,李重元觉得有些奇怪。 “摩迦尼?” 还是没有反应。 李重元走到他的身前,用手探他的鼻息,一丝气息也无。 原来摩迦尼自知难逃一死,所以自断心脉而亡。 虽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可是终归让杀害丐帮弟子的人伏法,同时也清除了叛徒。 至于红玫瑰这个杀手组织,像刚才那种身手的人不知道还有多少。 真是既神秘又可怕的组织! 又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崔颢与柳絮儿两人才陆续醒来。 看着地上躺着的尸体,两人似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又被你救了一次,现在立刻跟我回府去见我的父亲。” 李重元有些哭笑不得。 “我不救你难道眼看着你被人杀了不成?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必大惊小怪。” “那不成。当年父亲委托妙智大师给我看相,说我命中贵人能救我两次性命,这说的不还就是你么。” 不管李重元如何推辞,崔颢愣是要拉着他回去。 没办法,只得依了他。 来到崔府,等了半天,崔颢的父亲才姗姗来迟。 见到崔家老爷以后,李重元才知道崔颢种种不靠谱的行为受谁的影响。 崔父见到李重元的第一眼后,就开始围着他上下左右、前前后后的的观察。 “公子年龄不大,气质不俗。你是靠什么能救犬子两次?” 李重元挥了挥拳头。 “靠的是武力还有这里。” 说完又指了指自己的大脑。 “想不到公子还是能文能武,这可比我那儿子强太多。以后就让犬子跟着公子吧,反正他的狗命也是你救的。” 李重元有些哭笑不得。 头一次听到有人说自己儿子的命是狗命,那岂不是将自己一并骂了? “还是让崔公子在家修心养性的比较好,将来再考取个功名。” “考取功名?不说崔颢是不是那块料,欣朝开国以来进行了三十几次的科考取仕,我南境又有几次高中过头名?难道就是北境的读书人聪明、用功?我看未必。” 李重元猛然一惊。 似乎真有人上过南境读书人闹事的奏折。 “您是觉得有人歧视南境的读书人,所以故意不给他们录取头名?” “显德六年,我南境有位读书人做的一手好文章,最后也只中了二甲第六名。最后还是莫问天的门生中了头名状元。” 莫问天、莫歧路兄弟二人因为勾结赵王,早已经被李重元秘密处死。这件事情也是死无对证。 “你大可放心,朝廷肯定会愈发的完善,以后这样的事情会越来越少。” “读书崔颢不是那块料,就让他跟着你吧。将来我这片家业也要传给他。有人管着他总好比他去那些烟花柳巷寻花问柳强,有时候还跟他老子抢姑娘,像什么样子。” 崔父说的理直气壮 李重元在旁听的有些哭笑不得。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父子二人一起狎妓! 好说歹说,李重元终于同意带上崔颢。 吃完晚饭,崔父大手一挥:“晚上我请你们三位小伙子去怡红院。” 李重元最担心的一件事情还是发生了。 崔颢赶忙拉住自己不靠谱的父亲,“父亲,我的这两位朋友不喜欢去那种场合。” “胡说八道,还能有男子不愿意去烟花柳巷?” 柳絮儿面如寒霜一双大眼睛死死的盯着李重元。 “同样是男子,怎么我不知道男子都愿意去那种地方?” “父亲说的是我,当然不包括李兄。” “包括,咱们四人,一个都不能少。” 崔父喝完酒后如同换了个人一样,整个人异常的亢奋,不停的叫嚷要去烟花之地。 崔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自己的老父亲送回房休息。 柳絮儿斜着眼睛看向李重元,“走啊李公子,我领你去找姑娘?” 第112章 最后的疯狂 柳絮儿一双美目看着李重元,这让他多少有些不自在。 “小絮儿,我可什么都没做,你不能用莫须有的罪名来污蔑我。” “你没听崔颢的父亲说么,但凡是个男人都爱去那种地方。” 柳絮儿似乎认准了李重元就一定能去。 “别的男人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没去过,而且也不打算去。” 李重元正色道。 柳絮儿也是点到即止见好就收。 有些事情做的恰到好处,是彼此关系的润滑剂。如果太过,反倒弄巧成拙。 “今日在丐帮,我可是中了吴中的毒?” 柳絮儿主动将话题切换到白天的事情上,李重元心领神会,寻花问柳一事已经告一段落。 “吴中在酒菜中下了软骨散,我虽然没察觉出这种毒药,但是因为我百毒不侵,所以也就没太当回事。” “除了吴中,地上还躺了一个蒙面人,他是何人?” “他便是那日在密林中喊话的血玫瑰中人,一直阴魂不散。坐着那个便是我们一路追踪的番僧。” “既然如此,下一步你作何打算?” 李重元没有马上回答柳絮儿的问话,而是在屋中踱了几步。片刻过后,才缓缓说道:“我原本打算让吴中将我手中有菩摩尼佛经的事情传将出去,好让多婆罗武宗的人过来抢夺,没想到吴中却是个吃里扒外的叛徒。” “丐帮流年不利,到现在为止已经死了上官帮主、西门堂主还有几个长老。如今吴中叛变,青阳丐帮又没了堂主。” “所以明日我打算走一趟丐帮,安抚一下他们,同时让他们负责将我身上有经书的事情宣扬出去。” “你还是早日接管丐帮吧,不然我真怕丐帮会乱。” 柳絮儿的脸上有了淡淡的哀愁,李重元有些看的痴了。 “小絮儿,你说你要是穿上女装,会是什么样子?” 柳絮儿撇撇嘴。 “我女扮男装就是为了行走江湖方便,不然我不会武功,还怎么打探消息。天机阁的人无孔不入,我要真是抛头露面,恐怕早就被抓回去了。” “哦?难不成你是偷跑出来的?” “哼,谁让有人惹我生气。我没彻底消失,已经算便宜他了。以后要是再敢惹我,我就找个地方一辈子也不出现。” 李重元吓的一激灵。 “以后我要是也惹你生气,你不会也这么对我吧?” 柳絮儿想了想,然后说道:“应该不会。” 李重元这才长吁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回到了肚子里。 “以后你要惹我生气,我可能直接就把你宰了。”柳絮儿一边说话,一边手上做着切菜的动作。 李重元听完心又悬了起来。遇到这个小丫头以后,总觉得自己处处受到掣肘,经常是小心翼翼的,很怕一个不小心惹人不开心。 明知道会这样,可是李重元却从不舍得离开。还总是想让柳絮儿出现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 “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不知道吴中的药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好,正好我也有些乏累,那我就先回屋休息了。” 说完,柳絮儿转身回到了屋里,在门将要关上的一刹那,柳絮儿的声音从屋内飘出。 “李大哥,明天我陪你去丐帮。” 听到柳絮儿第一次喊自己大哥,李重元别提自己心中有多美了。美的竟然忘了回应,惹的柳絮儿在屋内轻轻的喊了声“傻瓜”。 隔日早晨,李重元早早起来就为了等候柳絮儿一起出门。 左盼右盼盼来的却是崔颢。 “崔公子竟然起来的这么早,看来昨晚还是很安分守己呀。” 崔颢“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小声说道:“我刚刚从外面回来。” “如果崔公子以后还想留在李某的身边,我希望你能安分一点。这样的事情我不想看到。” “公子放心,就因为家父让我跟随在公子身边,想着以后不能再这样放浪形骸,所以昨日是在下最后的疯狂。” 想想也能理解,一个纨绔子弟让他改邪归正,怕是需要时间适应。 “是不是那些小相公,老鸨子一个个的全都拉着你的衣襟让你不要走?” “比那还夸张。有个老鸨子直接抱住我的大腿,非说我去了他那里那么多次竟然从未服侍过我,非要让我尝尝她的十八般武艺。” “试功夫是假,想留下你的钱袋子怕是真的。” “哈哈哈,公子虽然没去过,可是对里面的门道还是蛮清楚的。” 两个人一齐哈哈大笑,却没注意柳絮儿早就来到了两人的身后。 “讲到什么如此的开心?” 两个人全都吓了一跳。崔颢见状不妙,赶忙想逃回房间。 “今儿要是不把话说清楚,可别说南出青阳无故人。” 崔颢立刻像钉子般牢牢的钉在了原地。 李公子得罪了或许有转圜的余地,要是惹恼了柳絮儿,那只能是秋北风里叹北风了。 李重元心中更是忐忑。 本来早早的候在门外,未料想碰见崔颢,让一早晨的努力化为泡影。 “我昨晚出去寻花问柳,刚刚回来碰到公子,碰巧就寒暄了几句。” “虽然你父亲让你跟着公子,可是我这人眼里不容沙子,以后但凡让我听到烟花柳巷这几个字,别说我翻脸无情。” 趁着柳絮儿说话的档,李重元一直用眼睛偷瞄她。 因为柳絮儿今日穿上了女装! 虽然美丽绝伦,可是李重元却觉得柳絮儿生的疏朗明慧,让人看了温暖舒心。 柳絮儿发觉李重元在偷偷看他,便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想到他刚才放肆的笑容,柳絮儿觉得心里很不舒服。早知道这样,就不穿裙子给他看了。 “你也一样,以后再让我听到你这样的笑容,看我怎么惩罚你。” 崔颢眼珠一转,立刻站了出来:“公子这么早起来,怕是有事要做,不然现在我领二位出去吃个早点?” 见到柳絮儿眉毛舒展,崔颢知道刚刚自己的提议得到了她的赞许。 我崔颢混迹欢场这么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想到得意处,崔颢忍不住对着李重元使了个眼色。 “以后有事办事,有话说话,眼睛是用来明辨是非而不是用来眉目传情的。” 第113章 继续向南 李重元带着柳絮儿还有崔颢来到了青阳丐帮。 见李重元三人到来,立刻有乞儿去院中禀报。不多时,帮中的马长老带着几个管事的人迎到了院外。 “堂主,正等着您老人家呢,快请进。” 李重元并未谦让,昂首挺胸走在前面,马长老率领众人跟在后面。 落座后,马长老满脸堆笑的递过来一封信件。 “总部那边已经知道了上官帮主遇害的消息,刚刚到的信件,让我们这些分堂的堂主过去参加丐帮大会。” 昨日李重元离开的时候吩咐马长老暂代堂主之位,现在竟然做的有模有样。 “以前这种情况自然是吴堂主前往,如今这个叛徒伏法,马长老可以代替他去。至于能不能当上堂主,就要看马长老这次在丐帮大会上的表现如何。” 李重元一边把玩着手里的茶碗,一边轻描淡写的说了几句。 马长老惯是察言观色的主儿,对于李重元的话自然是心领神会。 “吴中背叛丐帮,背叛欣国,多亏了李堂主为丐帮除去这个祸害。马某既然暂代这个堂主之位,一定会清除吴中在帮中的余孽。李堂主为丐帮立下如此不世之功,帮主之位自然非你莫属。”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丐帮一共四个堂主,总部还剩下几个长老,争夺丐帮帮主的人选不会太多。自己有乌木腰牌、打狗棒,如果再有人支持,一定可以坐上帮主这个位置。 “还有一件事,我新近从青云寺菩摩尼大师那里得了部佛经,乃是大师亲自撰写,里面不仅有大师对佛法的心得,还有大师对多婆罗武功的理解。这个消息,你去在江湖上传播出去。” “堂主,这个消息一经宣扬,必然会有人觊觎,我选几个好手跟在堂主身旁,让他们保护堂主的安危。” 李重元笑着摇了摇头,“不必,照我的吩咐做就行。交代好帮中的事物,你就可以启程去往达安了。” 丐帮的总部正好在达安,那也是李重元将要去的地方。 交代完事情以后,李重元三人谢绝了马长老的邀请,回到了崔宅。 “崔公子,我准备启程去达安了,你是继续留在这里逍遥快活还是与我一起风餐露宿?” “我自然是跟着公子外出历练了。老爷子偌大的产业等着我回来继承,要是不跟着公子,他一定不会同意我留在家里。” “那就去收拾行囊吧,最好多带些银两。” 崔颢笑嘻嘻的答应着然后便出去准备。 “小絮儿,你穿女装真的是让人看着舒心。” “哼,便宜你了。要知道你早晨是这个表现,我才不要穿女装。” 李重元讪讪的挠了挠头,面对柳絮儿的灵魂拷问,自己实在是无言以对。 好在崔颢及时出现,后面还跟着崔父。 “昨日才与李公子相聚,今日便要离开,崔某还真有些舍不得。” “那我跟李公子说,我们再多住些时日。” 崔父眼珠转了转,然后直接一掌拍在了崔颢的后背。 “李公子离开自然有他离开的道理,哪像你整日无所事事。” 李重元也不以为意。这崔氏父子的种种行为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我确实要去达安办件事情。等我从达安回来后,再来叨扰。” “那我们后会有期。” 这时候一个家丁匆匆跑来,“老爷,八姨太因为你昨天没去他房里睡觉,现在急了,正在房间里大吵大闹,说不活了。” 崔父面露尴尬,“公子,老夫就不远送了。” “您家事要紧。” 崔父转过头对着家丁就是一脚,“为什么不拦着?老八多少次都这样,慌什么?” 两人一路走着,崔父在后边骂一句踢一脚,终是不见了身影。 “有没有可能你父亲娶的姨太太太多,所以你从小就不喜欢女人?” 崔颢倒是满不在乎。 “我的想法从来就是自己开心比什么都重要。这么大片宅子,还有数不清的店铺、田地,哪些是我走了能带走的?” “崔家这么大家业,难不成到你这就算终结了?” 崔颢突然神秘的对着李重元说道:“要不然你以为老头为什么娶这么多姨太太?还不是怕我生不出儿子崔家的基业就毁了?” 李重元这才反应过来。 “看来你的父亲也是很辛苦。” “辛苦是有一点,谁让他不甘心呢?” 三人一路向城门走去,街两旁的楼上,偶尔会有几个相公凭栏相望,甚至有人泪眼婆娑的向崔颢挥手告别。 崔颢倒是不为所动,两眼目不斜视。 李重元推了推崔颢的肩膀,说道:“人家好心好意与你挥手告别,你怎么也不意思意思?” 崔颢将双手拢到袖子里,冷冷的说道:“既然决定离开,就不要拖泥带水。欲拒还迎不是我的风格。” 这个纨绔如此的豁达干练却是李重元没有想到的。 出了城门,三人骑上马匹,向南行去。 虽是冬季,可是这里却并不如何寒冷,路上满是过往的客商。 三人缓辔而行,倒也逍遥自在。 偶尔还能碰到三三俩俩结伴而行的乞儿,越往前行,路上行走的武林人物渐渐多了起来。 李重元便向一个小乞儿问道:“这位小哥,为何这路上会多了这许多江湖人物?” “公子怕是不知道吧,鸿蒙老人要重排兵器谱,前面玉青峰顶呜咽剑将要挑战七步枪,这些人都是去瞧热闹的。” 李重元将目光投向柳絮儿。 “呜咽剑要离,是江湖上最近五年冒出的用剑高手。只要他一出手,留给对手和亲人的,只有呜咽,故名呜咽剑。据说他现在能排进江湖前二十。” “七步枪宋别,与要离一样,也是江湖后起之秀。号称七步之内送别对手。两人年龄相近,武林中排名也接近,名字意思也差不多,所以江湖传言,两人迟早会有一战。” “要离和送别,果然名字有些近似。只是不知道谁的功夫会更高一些。” “玉青峰在去达安的必经之路上,我们是不是要过去瞧瞧热闹?” 崔颢有些跃跃欲试。 第114章 玉青峰决斗 爬到玉青峰的半山腰,崔颢就已经喊累。 柳絮儿开始挖苦道:“刚刚有人还要上到山顶看剑枪对决,如今却又喊累,早知如此,不如把你留在山下与马儿为伴。” 崔颢咧着嘴喘着粗气说道:“小的时候也爬过玉青峰,那个时候没觉着如何。如今再次攀爬,却感到如此的力不从心。” “如果你再酒色财气下去,我保证你连半山腰也爬不上来。” 柳絮儿拍着手笑道:“还是你的公子一针见血,听到没有,这回你还有何话说?” 崔颢哪敢反驳,只好乖乖的继续咬牙往上爬。 李重元随意的四处观望,发现一同上山的大有人在。既有三五成群的,也有独自一人的。只是不知道这些人上山的目的是否也如同我们一样。 “小絮儿,鸿蒙老人家住何方?他有何资格重排兵器谱?” “鸿蒙老人家住鸿铭山上的鸿庐。此人精通冶金之术,经他手打造的神兵利器不在少数,包括你手中的游龙吟都是他的手笔。 初时他只是点评成名高手的兵器,后来慢慢的就演变成点评江湖高手的功夫。二十年前,他干脆建立了一张榜单,收录了江湖上功夫最高的二十人,并进行了排名。” 原来如此。 自己的师傅是从来不屑于参加这种排名的,所以他也从未提过江湖上还有过这一档子事儿。 李重元突然有些好奇,如果老头在这个榜上,他会排名如何? “我知道剑圣慕秦时排在这个榜单的榜首,还有叶轻狂,聂龙城都在这个榜单之列。” “没错。这个榜单排出来没多久,前五名便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即便他们没有消失,也会面临无数高手的挑战,这个榜单实在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突然提起聂空城,李重元倒有些怀念平平无奇的平无奇了。 不知道这个老头现在云游到了何方。 “中原武林有些奇怪,好像二十年为一个分水岭。上一次排完兵器谱,一大批武林高手莫名失踪。再上一个二十年,在长河关也是一样。如今又一个二十年,鸿蒙老人又要重排兵器谱。” “这两次都与铁勒国有关,他们那里有个大高手。只是我们天机阁还没有查到那个人的信息。” 又是铁勒国。 如果真有一个人在操纵着中原武林人物的命运,那这个人的功夫岂不是达到通神的地步? “真的会有这样的人存在么?” “有。” 柳絮儿回答的斩钉截铁。 此时的柳絮儿脸上如同罩了一层霜,眼睛里也带着杀气。 李重元有些纳闷,为何提到这个人,柳絮儿会如此神态。 三人终于爬到了山顶,崔颢直接趴在了地上,任凭李重元如何叫嚷始终不肯动弹一下。 山顶上此时已经站了一群人,正在四处观望的柳絮儿,突然将头低下,人也藏在了李重元的身后。 李重元想要转身询问,却被柳絮儿出声喝止。 “别转身。” 李重元只得将目光看向前方。 在正前方的顶峰上,此时站着两个人。 一人肩膀扛着长枪,双手搭在枪上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另一人双手抱胸,手中拿着一柄长剑,满脸严肃的看着对方。 “宋别,不知道你临出门前有没有跟家里人告别,不然怕是没有机会了。” “是吗?难不成一会儿你要将我送走?也不错。古往今来,大多都是儿子送走老子,碰巧你外号还叫呜咽,摆明了是个孝子。” 要离脸色铁青。 “少废话。这柄剑是要刺进你的身体后,让你和你的家人呜咽的。” 要离缓缓抽出长剑,一道寒光陡现,晃的众人眼前一花。 “剑是好剑,儿子也是好儿子,我反倒不忍心下手了。” 宋别仍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李重元突然感觉腋下有些异动,低头一看,柳絮儿的小脑袋正在自己的腋下拱来拱去。 李重元不禁莞尔。 “为何不大大方方的看,何必如此鬼祟?” “刚刚我好像看到了玄武七宿中的斗金牛师兄,要真是他,我怕是惨了。说不定他正是要抓我回去的。” “哦?玄武七宿在天机阁中又是何属性?” “他们是阁主的贴身护卫,一般很少外出,除非是阁主亲自吩咐。” 斗金牛?那一定是身材高大,身体粗壮之人,李重元便暗中留意了起来。 人群中果然有一人,约莫三十岁左右年纪,眼神飘忽好像在四处寻人。 应该是那人没错了。 李重元将一半的注意力放在了那人身上,另一半放在了山顶决斗的两人。 要离此时脸上青筋暴起,宋别却仍然气定神闲。 李重元心中暗叹,只是看现在,要离已经略逊一筹。 要离的剑尖对着宋别,可是竟然找不到进攻的方向。 宋别吊儿郎当的站位,无一不是破绽却又无一处是破绽。 这时人群中已经开始有人起哄。 “打呀,快打呀,别光摆造型。” “对呀,分个高下,让我们也见识见识。” 也有高手在旁分析。 “要离怕是底气不足,不敢进攻。不出意外的话,要离恐怕是要失败。” “我倒是觉得宋别色厉内荏,故意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实际上心中已经慌的要命,这个时候只要要离敢于出手,胜者一定是要离。”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比武的人被分析的七上八下。 如果只是用嘴,要离与宋别已经分别被打败了无数次。 这时山顶突然刮起一阵大风,霎时间,山顶尘土飞扬。 宋别被风吹的皱了皱眉头。 风起,剑出。 要离身形一晃,瞬间到了宋别面前。 长剑划过,一颗人头冲天飞起。 “杀你,我只用一步。” 入鞘,人走。 宋别脖颈处的鲜血喷出三尺多高,扛着枪的尸体颓然倒地。 要离只是一剑,就将宋别的脑袋与身体分别。 整个山顶鸦雀无声。 李重元心中也觉得惭愧。 这个要离,是故意让宋别觉得自己心浮气躁从而放松了警惕。 江湖的水很深,可是比江湖水深的, 是人心! 这时,人群中的那个大高个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直直的奔着李重元他们方向走来。 李重元心中一惊,身体瞬间紧绷,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第115章 斗金牛师兄 一直躲在李重元身后的柳絮儿似乎察觉到了一丝不妥,便顺着他的视线向前方望去。 “你为何盯着那个大个子看?” 李重元非常诧异的看着柳絮儿,“他不是玄武七宿中的斗金牛么?” “我有说过斗金牛就一定是个壮汉么?” 柳絮儿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李重元。 “小师妹,别来无恙啊?” 一句有气无力的话语从两人的身后传来。 听到这句话后,柳絮儿整个人好像僵住了,脸色也变的特别难看。 回过头去,一个干瘪瘦小,长相酷似老头的人站在他们的面前。 “斗牛师兄,你怎么在这?” “小师妹,我怎么在这好像应该问你吧?” 这是李重元第一次见到天机阁除了柳絮儿以外的人。 震惊! 眼前这人无论如何也与牛的形象不符。 那人看都没看李重元一眼,眼神一直放在柳絮儿身上。 “我可事先声明,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师傅连我都派出来了,说明他得有多关心你。父女哪有隔夜仇,有什么事情说开了不就好了么?” 父女?李重元听完内心一惊,怪不得柳絮儿年纪轻轻已经是翼火蛇,原来她是天机阁阁主的女儿。 “我才不要跟他说开呢。我一个人在外边吃的好穿的暖,不知道多开心。” 说到最后,或许是想起了一个人在外边的种种艰辛,柳絮儿竟然开始抽泣起来。 李重元见状赶忙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 谁知这个动作惹怒了斗金牛,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李重元,开口说道:“阁下还是规矩点比较好,不然你的双手恐怕难以保全。” “哦?你的意思是我的手不够规矩喽?那阁下对我这么说话,是不是也可以认为,你的嘴不规矩?” 李重元不急不躁的看着斗金牛。 “年轻人,不要跟我讲规矩。规矩是有实力的人定的,为的就是让你这样的人遵守。” “是么?不过对于我们年轻人来说,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 双方剑拔弩张,气氛有些紧张。 “斗牛师兄,怎么你的牛脾气又上来啦?这位是丐帮未来的帮主李准。” 斗金牛听说李准年纪轻轻已经是丐帮的帮主,便多看了他两眼,但是也仅限于此。 牛气冲天的很。 “既然小师妹不肯与我回去,那我就只好留在你身边保护你。” 说完,斗金牛退在柳絮儿的身边。 这时崔颢在旁边扯了扯李重元的衣角。 “公子,这恐怕不太好吧?” 李重元摇了摇头示意他别说话。 四个人一起从山上下来,来到拴马的地方,小二一脸委屈的看着李重元,“公子,刚刚有个拿剑的少年,非要买走您的马匹。扔下一锭银子便牵着马离开了。” “两匹正好,我与小师妹一人一匹,你们两个走路前行吧。” 斗金牛将一匹马的缰绳放到柳絮儿的手中,另一匹的缰绳直接攥在自己手中。 柳絮儿无奈的看了一眼李重元,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 “我们买的马匹凭什么让给你骑,你也未免太不讲道理了吧?” 崔颢有些看不惯斗金牛嚣张的样子便上前与他理论,却被他完全无视。 李重元将崔颢拉到一边,说道:“一匹马而已,何必跟他争?再说难道你愿意跟他一起走路?还是本公子陪着你吧。” “谁要跟他一起走路?我是看不惯他嚣张的样子。” 从始至终,斗金牛都未用正眼看过崔颢。 李重元与崔颢走在官道,眼睁睁的看着斗金牛与柳絮儿走远。 “公子,路边那人的马好像是我们的,不然我们再用银子买回来吧?” 李重元仔细一看,还真像是他们从青阳城骑出来的, 再看马旁边的年轻人,赫然是玉青峰顶与宋别决斗的要离。 李重元突然起了好奇之心。 既然要离能排进天下高手的前二十,自己又是个什么水平? “这位公子的马可是在那家客栈花十两银子买的?” “不是。” 不是?难道是我们看错了? 李重元诧异的看着崔颢,“你确定这是我们的马?” “没错呀,是我挑的,我当然认识。” “马,可能是你们的,但我是花了十五两银子买的。” 李重元无奈的看了一眼崔颢,崔颢也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等再回来我去教训那个黑心的店家,竟然平白无故黑了我们五两银子。” “要离,刚刚在山上我看到了你斩杀宋别的场面。我想与你比试一下,双方点到即止。” “我为什么要跟你比?对我没有半分的好处。” “如果我说我曾经打败过九天神剑莫离别,这会不会让你有些兴趣?” 听到九天神剑的名号,要离的眉毛挑了挑。 “你是说你曾经击败过莫离别?” 要知道莫离别可是兵器谱上排名第五的高手,虽然二十年未曾露面,但是名头依然响亮。 “看你的年纪应该不大,竟然能击败二十年未曾露面的江湖高手,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不光击败了莫离别,我还亲手埋葬了慕秦时。” 说完,李重元打腰上取下游龙吟,轻轻弹了下剑脊,“可曾认识此剑?” 要离倒抽了一口凉气。 游龙吟可是剑圣慕秦时的随身佩剑,如今竟然在李重元的身上,要离不禁对李重元的话有些相信。 “好,我答应你。如果你输了,我希望你不要轻易将“游龙吟”露在外面,你难道没听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么?” 李重元有些对要离刮目相看。 他没想到一剑将宋别脑袋砍下来的人,竟然还心肠不坏。 “好,我答应你。如果你输了,我希望你能跟在我身边。” 要离想了想,便爽快的答应。 “你就不怕跟着我委屈了你?” “不怕。作为一个剑客,如果败了,性命便是人家的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仔细想想,确实有些道理。 两人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刚刚你在山上比武的我看了。虽然你一剑斩杀了宋别,但是我觉得你出手留下的空档过大。一旦对手直取你腋下,相信你便不得不变招自救。如果你反手拿剑,借势横推,我相信效果会大不相同。” 要离眼神一亮。 自己苦思多年的难题,想不到一眼被人看穿。 这武还比么? 第116章 良辰美景可期 要离虽然痴迷武学,一心想做天下第一,可是他也并非冥顽不化之人。 对面这个青年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丐帮的帮主,还击败了二十年前兵器谱排名第五的九天神剑,自己并没有把握必胜。更何况对方一开口就指出了自己剑法上的缺陷,“这剑不比也罢。要某本就是要行走江湖,与公子一起正好可以作伴。” 崔颢在旁眼珠转了转,心中暗道:这个要离倒是鸡贼的很,摆明了打不过公子却死要面子,可不能让他如此含混过去。既然答应跟了公子,以后可要受我管辖。 “要大侠可要想好,这结伴同行与跟在公子身边虽然意思差不多,结果可是天差地别。我每日照顾公子的饮食起居,这叫跟在公子身边。大侠还是想好再做决定。” 初时李重元也没有深究,经崔颢提醒才恍然大悟。转念一想,既然与铁勒终有一战,多网罗一些人才也是好的,便也没有阻拦崔颢。 见李重元默认了自己的说法,崔颢越发的心中有了底气。 无论如何他也要扞卫自己公子身边第一跟班的称号。 要离冷峻的面容有了些许暖意,他如何不知道崔颢的小心思。 对于李重元的武学认识他是从心中佩服,只要能跟在他的身边,能时常当面聆听教诲,结伴还是跟随也没多大分别。 “要不这样,我要离跟随你们行走江湖,公子,你,我排在你之后如何?” 崔颢立刻喜笑颜开。 “没看出来,你脸上总是冷冰冰的,心思倒是剔透的很。” 要离只是笑笑并未说话。 “你们二位可商议妥当?没什么问题,我们这就上路?” “妥当了。要离,你将马匹给公子骑吧,你与我步行。” 李重元心中暗笑,这个崔颢现在就开始摆上架子,真有些小人得志的样子。 “不必了,本公子与你们一起走走路,看看沿途的风景。” 要离巴不得与李重元步行,正好可以请教一下剑术。 崔颢见两人聊的火热,自己无法插嘴,便一路欣赏美景。偶尔遇到俊俏的相公便多看几眼,逍遥自在的很。 初时李重元还有些惦念柳絮儿,随着要离问的深入,自己也沉浸在剑术当中,一时忘了柳絮儿的存在。 不多时,来到一处酒肆门外,柳絮儿瞪着大眼睛站在门口气鼓鼓的看着李重元。 李重元此时已经完全沉浸在武学当中,对于马上要来临的危险根本没有察觉。 崔颢倒是见机得快,早早就离开李重元一段距离。 “聊的如此热火朝天,怕是早就忘了还有我这么一个人吧?” 听到柳絮儿声音的一刹那,李重元已经知道:大事不妙至极哉! “这位想必就是公子的夫人吧,真是貌美如花,跟公子属实是般配的很呐。” 要离人长的周正,脸上又总是一本正经,所以他说话很容易让人相信。 柳絮儿小脸微微一红,“真的么?你真的这样认为?” “当然。要离虽然不是什么成名的大侠,但是在江湖上也算略有薄名,断断不会胡说八道。” 柳絮儿心中高兴异常,一时间也忘了发火的缘由。 “我们已经点好了酒菜,左等右等你们偏是不来。怎么要离反倒与你们搅在了一起?” 话说到一半,才突然想起,自己应该对着李重元发火,可是现在脸上哪还有半点怒气?于是柳絮儿愣是把对着李重元的脸转向了崔颢。 崔颢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本来躲在一旁好好的,哪能想到大小姐竟然会询问起自己来? “要离买了我们的马匹,公子与他比剑,要离主动认输,现在是公子身边第二跟班。” 柳絮儿奇道:“第二跟班?第一又是哪个?” 崔颢骄傲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得意的说:“当然是我了。别看我不会功夫,照样能使唤要离。” 柳絮儿这才明白事情的原委。 李重元呆立一旁,一动不敢动。 “你在那立着干嘛?还不进屋?” 柳絮儿故意板着脸对着李重元说道,可是眼睛里的笑意却忍不住的外溢。 斗金牛见柳絮儿将要离领了进来,心中不禁暗自吃惊。 要离在玉青峰一剑斩杀宋别,此刻消息恐怕已经传遍了江湖,他为何甘愿跟在这位李准身边? 斗金牛又仔细的打量了一遍李重元,除了长相英俊,实在没看出这人在武学上有任何过人之处。 柳絮儿身旁坐着她的师兄斗金牛,李重元不敢造次。 同样,李重元身旁坐着要离,柳絮儿也不敢随意搭讪,两个人心中都很煎熬,只得偷偷的眉目传情。 崔颢在旁边突然想起来柳絮儿曾经说过,眼睛是用来明辨是非而不是传情的,禁不住“噗呲”一声。 酒桌上四个人八只眼睛齐刷刷的看向了崔颢。 崔颢一时大窘,哪敢说出是柳絮儿让自己笑出声来?只得含糊其辞的应付了过去。 片刻过后,崔颢起身说道:“天色已然不早,要离,你与我去给公子还有柳姑娘安排住处。” 好不容易有了跟班,崔颢如何不好好行使下自己的权利。 “好。” 说罢,要离起身对着三人施了一礼,便走出了酒肆。 此时饭桌上只剩下了斗金牛、柳絮儿还有李重元三人。 “李帮主,虽然你是后起之秀,可是要想与小师妹在一起,怕是没那么容易。我们天机阁二十八星宿,决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小师妹。” 斗金牛早已看出小师妹情根深种,因此想借机敲打敲打李重元。 柳絮儿脸上一呆,她似乎并未想到师兄会突然说出这等话来。 “阁下与我的想法一致。普天之下,任何人想要欺负小絮儿,也要问问我答不答应。” 本来心中有些惴惴的柳絮儿,听完不禁芳心大慰。 师兄的话不仅没让李重元心中不快,反倒让他说出了心里话。 柳絮儿对着李重元投去了深情的一瞥,碰巧李重元也拿目光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俱是心中一喜,但觉此刻只有二人那该多好。 斗金牛在旁看着二人的神情,心中已然明了。 罢了,将来若是师傅反对,自己少不得要在师傅面前替小师妹美言几句。 第117章 智者不入爱河 斗金牛识趣的起身走出了酒肆,酒桌上此刻只剩下柳絮儿与李重元。 “你刚刚说的话,可是发自内心?” “没错。我这一生都不会离开你,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会站在你身边,护你一世周全。” 柳絮儿早已经听的泪流满面。 “这一世怕是时间太短,加上来世好不好?” 柳絮儿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神情说不出的哀伤。 “好,来世,再来世,生生世世都不分开好不好?” 李重元看着伤心欲绝的柳絮儿,柔声说道。 柳絮儿这才破涕为笑。 “以后这生生世世你便是我的人了,放心,我不会虐待你的,每天打你十顿八顿也就是了。” “好,一切都依你。” 年轻人的你情我爱总是那么的美好,便是那天上的月亮,也要想法将他取下。 “跟你说笑的。真要与你在一起,怕是多说一句重话我都不忍心,更别说打你骂你了。我只盼着与你生生世世在一起才好。” 两人手牵着手陷入了对未来的美好遐想中。 “咳咳,公子,客栈已经安排好了,我们还是先去客栈歇息吧。” 崔颢没料到两人此刻会卿卿我我,贸贸然的闯了进来,好不尴尬。 未料想两人谁都没有感到异样,仍然手拉手的起身,肩并肩的走了出去。 崔颢轻轻的向脸上拍了一下,原来尴尬的只有我自己而已。 李重元与柳絮儿手牵着手走在前面,崔颢与要离跟在身后,再后面是斗金牛。 此刻斗金牛的内心是崩溃的。 本来那两人还处于朦胧之中,自己这一点明,正好替两人将窗户纸捅破,反倒成全了两人。 “天机阁主是你的父亲,那么老阁主就是你的爷爷啦?” “没错。五年前,江湖上的高手离奇失踪,我爷爷派二十八星宿的人出去查明原因,可是全都如泥牛入海没了消息。不得已,我爷爷亲自出马,正好就遇上了铁勒国的那个大高手。两人打了三天三夜,爷爷被那人一掌击中了前胸,强撑着回来,没交代几句便吐血而亡。” 怪不得提到铁勒国的那个大高手,柳絮儿会咬牙切齿。 “然后你父亲接手了天机阁,又将自己的徒弟补充进了二十八宿?” 柳絮儿点了点头。二十八宿五年前几乎已经全部阵亡,当年爷爷手下的,几乎没剩几个。 “铁勒国的那个大高手还没死么?” 柳絮儿摇了摇头,“那人卑鄙下流的很,爷爷被他打的重伤,他也只是伤了皮毛。” 听到那人还活着,李重元的心情有些沉重。 李俊嗣如果回到铁勒,会不会让那人将武功恢复? 还有阿七,是不是随同李俊嗣一同回到了铁勒? 想起阿七,李重元觉得内心一阵刺痛。 阿七的背叛,是他这辈子也不愿相信更不可能原谅的一件事。 “鸿蒙老人你又知道多少?他与你的爷爷不是师兄弟的关系么?” “没错。他们师兄弟二人,我爷爷选择了习武,而鸿蒙对冶金术比较感兴趣,所以两人各有专攻。” “他们师兄弟的关系原本很好,可是二十年前因为鸿蒙老人排兵器谱的事情,两人闹了矛盾,自那以后再没有过交集。” “你爷爷不想鸿蒙老人排兵器谱,也是因为他不想天下习武之人为此相互厮杀吧?”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凡习武之人,谁还没有个好勇斗狠之心。但若是真的存了这个心,恐怕又有不少孤儿寡母诞生。” “有朝一日,我要做那天下第一,让天下习武之人全都来找我。” 李重元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炯炯有神,让柳絮儿看的怦然心跳。 “如果是别人,我肯定会笑他痴人说梦。可是不知为何,你说出这样的话,我内心却十分的笃定,觉得有朝一日一定能实现。” 李重元用手揉了揉柳絮儿的脑袋。 “那是因为喜欢,所以你觉得我做什么都是对的。” “也是也不是。我爷爷武功卓绝,虽然败给了那个铁勒国的大宗师,可是我仍然觉得放眼整个中原武林,他应该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但我从不认为他是理所当然的天下第一。可是我就是认为你会。” “嗯,如果你来评兵器谱,我必然是当仁不让的天下第一。”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时不时的还欢笑连连,惹得崔颢好生羡慕。 “要离,你可曾有过喜欢的姑娘?” “不曾。活到二十几岁,一直痴迷于练剑,从未对女子产生过任何想法。” “那你完了,早晚有一天你会为一个女人而牵绊一生。” 要离不解的看着崔颢,“那是为何?” “为何?你看看我就知道啦。” 这时一直落在后面的斗金牛突然说道。 崔颢一直对他不满,见他说话,便闭口不语。 要离看着这个身材瘦小枯干,说话有气无力的“奇”男子,也是感到十分好奇。 “难不成你这个样子全是拜女子所赐?” 斗金牛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我原本身材健硕,力大无比,功夫走的是刚猛的路子。可是在我十八岁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姑娘,从此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可是那个姑娘明面上与我相好,暗地里却交往了两个男子。” 想起往事,斗金牛依然眉头紧锁,一片愁苦。 崔颢一听,也来了兴趣。 “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将那女子杀了,然后做成肉羹,给那两个男子一人一份。” 斗金牛说的稀松平常,崔颢听的几欲做呕。 “自打那以后,我的身体每况愈下,成了如今的这番模样。所以,要么擦亮眼睛,找到一个正经女子,要么封心锁爱,做个浪子。” “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么?”崔颢看着要离,“我原本也是喜欢女子的。” 说这话的时候,崔颢的脸上有种哀伤转瞬即逝。 听了两个人的话,要离反倒有些迷茫。 他本是一心习武之人,如今却被崔颢与斗金牛说的有些对女人心动。 “就是他趁宋师兄不注意,一剑斩下了宋师兄的脑袋。” 就在要离陷入沉思的时候,路边突然有人喊了一嗓子。 第118章 于无声处听惊雷 听到有人叫喊,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了这里。 要离淡定的看向那个高声叫喊的人,发现只是一个寻常的武夫,反倒是他身旁的男子让要离产生了兴趣。 虽说天气不冷,可毕竟是冬天。但那人所穿外衣却没有衣袖,两条胳膊裸露在外。 更为诡异的是,此刻他竟然大汗淋漓,仿似在水中捞出一般。 “呜咽剑要离?” 那人率先开口。 要离轻轻的点了点头,目光却锁定在那人的双手。 那人的双手戴着一副黑色的手套。 冬日,黄昏,一人满头大汗,露着胳膊,却戴副手套。 实在是 怪诞! “宋别是你杀的?” “没错。” “亮剑!” 听说有人要比武,四周立刻围上了一圈人。 要离轻声笑了起来。 “为何?你要替宋别报仇?” 那人点了点头,目光始终放在要离拿剑的手上。 “我与宋别光明正大的比武,何来寻仇一说?若是寻仇,阁下请回。若是想要与我比武,恐怕你要事先预约。” 旁边围观的人立刻说道:“哇,难道是天下第一,还要事先预约?” “嘴挺硬,只是不知道功夫如何。” …… 那人却并未打算放弃。 “你随便,都依你。只是从此以后,你去哪都会有个人跟着你,直到你答应与我比试。” 李重元听见这里有动静,立刻挤了进来,听说有人要找要离比试,立刻来了精神。 “要离是我的随从,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比武小事情,我替了。” 众人见是一位长相英俊的公子哥儿,便纷纷劝道:“公子,刀剑无眼,你还是别掺和了,别再伤到你。” “就是,看你细皮嫩肉的,被刀划到可就不好了。” “多谢大家关心,无妨,无妨啊。我李准别的不好,偏好这打架。” “公子,这是我的事情,哪能让你出面,我答应了他便是。” “别别,你答应了他,我岂不是没架打了。你…叫什么名字?敢不敢跟我打一架?” 那人看看李重元,又瞅瞅要离,说道:“我叫宋问,宋别是我的弟弟。你们,谁来?” “自然是我了。” 李重元向前一步,走到了宋问的对面。 宋问默默的点了点头,然后将戴在手上的手套摘了下来,人群中立刻发出了一阵惊呼。 原来宋问的双手黑中泛着红光,如同铁块被烧红了一般。 这是什么奇怪功夫? 伽楞山藏书无数,却从未有对这种功夫的描述。 “你这是何奇门功夫?” “赤焰掌。” 说话间,宋问双掌愈发变的火红,远远望去,如同火焰一般。 怪不得宋问如此天气却穿的如此的少,原来是与修习的内力有关。 这要是炎热天气又当如何?要离在旁边自顾自的出神。 “嗯,不错。就凭你练赤焰掌的这份决心,我也要对你表示尊重。” 说罢,李重元从腰中取出游龙吟,习惯性的在剑脊上轻弹一下,剑身立刻发出龙吟。 “游龙吟?” 人群中立刻有人惊呼。 “不错,昔日剑圣慕秦时的游龙吟。” “剑圣都把自己的佩剑给了他,看来他与剑圣的关系不一般呐。” “没准就是剑圣的后人,看这架势应该剑术不错。” …… 围观的人又开始了猜测。 李重元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这些看热闹的人总爱品头论足,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沉默。 宋问看到李重元手里的游龙吟,脸上神色又凝重了几分,暗中又将内力提高了一成,双手上的红色更盛。 要离心中更是震惊。 幸亏那日没与公子比剑,不然自己恐怕会输的很惨。 宋问双手抱拳,“公子,请。” 然后双掌攻向了李重元的面门。 双掌还未近身,一股炙热迎面而来,李重元只得后退。 这种掌法还真有些古怪,这要是打在人的身上,衣服还不要给烧着了? 宋问见一招逼退对手,信心大增。便一连攻出了二十四掌,但见漫天掌影,李重元好像被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 “哎呦呦,烤死我了。好邪门的功夫。” 李重元并未还击,只是一味的躲闪,好几次都险些被掌风击中。 要离在旁观看,心中暗想:如若是我,此刻早已经拔剑抵挡,可是公子至今还未出手,说明自己的剑术还是差的远呐。 至此,要离真心拜服。 当着一众围观的人们,久攻不下,宋问有些心浮气躁,暗自又加了两成功力在掌上。 这时就连围观的人们都觉得热气逼人,便自动的向外站立。场内的空间更大。 李重元运起菩摩尼的内功心法,瞬间便觉得内心一片清明,脑海中没有丝毫的杂念。 手中游龙吟一抖,一套“之”字剑法使将开来。 李重元并未向宋问发起进攻,他只是自己舞剑。 剑法展开,在他的周围,仿似建起了一幕水墙,渐渐的向宋问逼去。 宋问周边的火焰越来越小,任凭他将功力提升到最高,也只是多坚持了一会,直到最后,火焰全部熄灭。 要离心中大骇。 与李重元的剑术相比,自己的就如同小孩的把式,稚嫩无比。 宋问吃惊的看着自己的双掌,此时不再有一丝红色,只是乌黑一片。 这时李重元收了招式,兴高采烈的说道:“刚刚突然对剑术有了新的认识,不自觉的便舞了出来,我们再比过?” 此时的宋问哭丧着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重元的这句话可谓是杀人诛心。 旁边不明真相的人立刻起哄。 “赶快出招,为何不打?” “已经结束了,宋问已经输了。” “什么?怎么输的?两人明明都没有接触?” ….. 怎么输的?宋问也想知道。 他只感觉有丝丝凉气透过自己的穴道进入了自己的身体,将自己体内的真气浇灭,真的就如同水浇在火上一般。 宋问此刻只感觉自己的丹田空荡荡的,一丝真气也无。 “还打,大哥你已经赢了。” 柳絮儿高兴的走到李重元的身边,开心的说道。 “哦?结束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第119章 初露锋芒 围观众人见无热闹可瞧,便纷纷散去。 李重元似乎还意犹未尽,却被柳絮儿强行拉走。 崔颢一脸懵的看着要离,“刚刚可是公子取胜了?” “公子是不是胜了我不知道,反正宋问是输了。” 说完,要离抬腿跟在了李重元的身后。斗金牛看着坐在地上的宋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便也跟了上去。 崔颢立在原地正在琢磨“公子没赢宋问输了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他们住的客栈在玉青峰的南麓,打开窗户,可见山上的青松翠柏。晚风阵阵,松涛连连。 “大哥,你今日可威风了,要不要找几个丐帮弟子在江湖上替你宣传宣传。” 李重元在屋中踱了几步,然后一脸认真的说道:“我倒觉得没什么不可。只有名声大了,该来的才会来。” “你是说,鸿蒙老人?” 李重元点了点头。 “与其一个一个去比试,倒不如让他们主动上门。今日之事,我是有意为之。我就是想让武林中人知道我的实力,然后让他们来找我。” “原来你早有谋划?” “不错。本来想与要离比试,哪知道那小子鸡贼的很,直接认输,所以只好着落在宋问身上。” “你觉得鸿蒙老人会有问题么?” “不知道。我只不过觉得中原武林二十年一次劫难,似乎有人为的迹象,只是不知道是谁在暗中操作而已。” 柳絮儿点点头,表示对李重元的认可。 这个时候斗金牛站在屋外喊道:“师妹,时候不早了,该回屋休息了。” 斗金牛突如其来的一句,让两个人均是脸上一红。 柳絮儿赶忙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 走到屋门外,斗金牛正站在门外看着自己,柳絮儿低声喊了句“师兄”,便匆匆的回了自己房间。 斗金牛看了看李重元,便走进了屋内。 “尊师是哪位?” 李重元看了看他,“我曾经说过,不是很喜欢你的嘴。所以……” “哦?我这人倒是一直这样。如果想让我跟你好好说话,打赢我。” “若是没有小絮儿,恐怕你我没有机缘坐在这里。既然是因为小絮儿,我想我们没有必要打打杀杀。” 斗金牛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不过我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小师妹自幼跟在爷爷身边长大,后来爷爷去世,我师傅接掌了天机阁。父女两人也总是争吵连连。这次小师妹负气出走,师傅才慌了手脚。”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小絮儿不会武功,我遇见她的时候,穿的破破烂烂的如同乞儿一般。可见在江湖上,她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头。若是出了意外,你师傅这一生内心都不得安宁。” 斗金牛望着无边的夜色久久默不作声,屋内满是山风的呜咽。 良久,斗金牛才缓缓说道:“我师傅天纵奇才,武学、医术、奇门遁甲无一不通。唯一的遗憾就是师娘的病逝。小师妹又长相酷似师娘,所以师傅为了不思念师娘,才将小师妹交给她爷爷抚养。可也正因为如此,父女两个才感情淡漠。” 又一个痴情的男人! 讲到自己的师傅,斗金牛似乎有许多话说,可毕竟是自己的师傅,又不是每句话都适合说。 “你放心,只要小絮儿在我身边一天,我一定会护她周全。” “我说这么多,就是这个意思。你功夫不弱,马上也要接掌丐帮,对小师妹也是没话说。既然小师妹不愿回去,就让她与你一起,我也放心。再与你们同行几日,我打算回复师命。” “也好。等到事情办的圆满,我一定亲自登门见见小絮儿的父亲。” “如此甚好,告辞。” 说完,斗金牛起身离开了李重元的房间。 原来小絮儿的身世也如此的悲苦,李重元此刻对柳絮儿充满了怜惜,恨不得此刻就将她抱在怀里好好的安慰一番。 终于捱到了天明,李重元早早起来收拾好后边坐在床边。 不多时,门口处传来敲门声。 李重元内心狂喜,脸上却还一片云淡风轻。 “进来吧。” 房门开处,崔颢贼兮兮的走了进来。 “公子,我们今日几时出发?若是不急,我想去趟集市。我们五人只有三匹马,这样赶路实在是浪费时间。” 见是崔颢,李重元内心略感失望。想着柳絮儿没有可能起这么早,索性便对崔颢说:“等等看,不急。我现在闲来无事,与你一同前往。” 主仆二人走出房门,刚好碰见一脸严肃的要离,于是三人结伴向集市方向走去。 “你们为何起的这般早?不会是昨日没睡吧?” “我是身兼重任,至于要离,我就不太清楚了。” “回公子,我一向如此。天不亮便起身练剑,刚刚自山上下来。想着去向公子请教,便在门外等候,未成想公子也已经起床。” “今日将功夫放在一旁,我们三人只是说话聊天便好。” 要离微微一笑便不再言语,李重元心中想着小絮儿,也无心说话,三人之中,只有崔颢侃侃而谈。 离客栈不远处,便是一处比较大的集市,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李重元与要离随着崔颢在人群中穿梭。 “你有没有感觉,背后总好像有一双眼睛盯着我们,等我回头看时,却并无人影。” 李重元压低声音对着要离说道。 “我倒是并未觉得。不过,昨日与宋问一战,公子的名声或许已经被人知晓,有人想要找公子比试武功也说不定。” “难道江湖上的事情传播的这么快?昨日才发生的事情,今日便已经有人找上门来?” “快慢与否要看有没有人愿意推波助澜。如今鸿蒙老人要重排兵器谱,有人跃跃欲试也不稀奇。再者,江湖上只要谁风头盛,将他击败,便是最快的成名方式。” “想不到这么快我也是江湖上有名号的人了。” “以公子的身手,只要你在江湖上走动,要想籍籍无名也是很难的。丐帮大会马上召开,你如果再接掌丐帮,恐怕你的名字会瞬间传遍江湖。” 李重元点了点头,在他低头的一瞬间,眼角的余光似乎看到一人看了他们一眼后便混在人群中离开。 第120章 暗中呼应 崔颢在集市上终于又购买了两匹马,若干路上用的物件。 三人,两马,马背上还驮着刚买的东西高高兴兴的向客栈的方向走去。 李重元心中总是想着刚才人群中的那个身影,虽然频频回头,却是踪迹全无。 算了,或许是自己多虑,索性便不去想他。 走过一处院墙时,一个人背墙而立。见到三人,便走了过来。 “我家主人想请这位公子过府一叙,还请公子赏光。” 那人对着李重元躬身一礼,十分客套的低声说道。 “哦?你家主人姓甚名谁可与我相熟?” “小的只负责传话,其他的主人自会告知。” 那人口风甚紧,根本不透露半点信息。 李重元看了看崔颢与要离,“你们两个先回去,我去去就回。” “公子,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你们回吧,有危险你也帮不上忙。如果柳姑娘问起,就说我在外面看看风景,片刻就回。” 说完,便与那人离去。 崔颢虽然担心,可是也属实没有办法,自己不会武功,跟去也只是个累赘。 “要离,你暗中跟着公子,我将东西送回便赶过来找你们。千万护住公子。” “放心吧,一切有我。” 崔颢拍了拍要离的肩膀,便牵着马儿向客栈的方向走去。 李重元跟在那人身后向一处聚居地走去。 那人十分警觉,时不时的回头看看身后是否有人。 七拐八拐的终于来到一处院子外,那人一推门,“公子请。” 李重元走进院子,那人将门从外面关上,并未进来,显然是在放哨。 许是听到大门声响,院落深处快步走出一人,那人见到李重元后立刻俯身拜倒。 “陛…少爷,终于找到你了,可想死我了。” 那人正是从小跟着李重元一起长大的李准,如今的镇抚司都指挥使。 那日在李俊毅府中,萧战自杀,镇抚司都指挥使一职空缺,李重元便直接让李准填补了这个空缺。 “我当是谁,如此的鬼祟。集市上的人也是你安排的?” “少爷,那人可不是我安排的。昨日您在街上与宋问比试,我正好寻到此处,便一直命人在客栈的周围候着,一看到您,立刻将您请到这里。” 既然那人不属于镇抚司,那又是谁在暗中监视着我? “你亲自带人出宫,可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据我派出去的人回报,杰摩诃在长河关停留数日后,转而向北,去往了铁勒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被铁勒国左贤王请去做客。” 听到左贤王这个名字,李重元的眉头皱了皱。 左贤王这个职位一直为李俊嗣虚位以待,如今竟然发出指令,说明李俊嗣已经回到了铁勒。 李准明白李重元对于李俊嗣的感情复杂,便委婉的说出李俊嗣已经回到了铁勒,并且就任左贤王一职。 “阿七离开皇宫后便下落不明,她并没有随同李俊嗣回到铁勒,好像与公子一样,一路向南,至于具体位置还未打听道。” 即便寻到又能如何?还不是增添彼此的烦恼? 李重元曾经对阿七说过,给她三次机会伤害自己,可没想到,第一次就差点被她置于死地。 如果当初师傅不是为自己洗髓伐骨,自己是不是也会死在三叔的府上? “先不必追查阿七的下落。朝堂上可有什么消息?” “吴王摄政,朝堂上倒是风平浪静。只不过屏州那边有些不太平。多婆罗国的人来的似乎较往常多些?” “嗯?什么人来的多些?是普通闲杂人等,还是往来贩货的商旅?” “都较往常的要多些。特别是普通闲杂人员,上岸后不久,便消失在屏州的大街小巷。” “立刻命令屏州知府搜捕这些多婆罗的人,一定要严加拷问。回去告诉吴王,多婆罗国王有心进攻我国,让他抓紧防范。” “是。少爷何日回宫?太后时常问起你,施华年姑娘也多次寻你不见。” “她不是说不再见我么,为何又改变主意了?” “女孩子么,心思总是多变的。她说不想见你,谁知是不是以退为进想要牢牢的拴住少爷呢。” “几日不见,想不到你小子还蛮懂女人的。什么时候我给你张罗一门婚事?” “别别,少爷还未婚配,哪能轮到我。” “回吧,我这里还有些事情未处理完。找几个机灵的暗中跟着我,有什么信息及时传递。” 来到院外,正好碰见刚刚领自己前来的那个人与要离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公子,你可出来了。这人愣是半步不退,死活都要拦在门口。” “不用担心,我这不是出来了么。他也是职责所在,不要难为他。” 那人躬身施了一礼然后回到了院中。 “公子被何人唤来此地?可是在集市上暗中窥探之人?” 李重元摇了摇头。 “那人还未现身,估计是时机未到,不过也不用着急,早晚都会知道。” 两人回到客栈,柳絮儿正站在门口焦急的等待。 见到李重元,立刻迎了过来。 “大哥,你怎么才回来,我听说你被人叫走,一直在担心你。可曾被人为难?” 一边说着,一边检视着李重元的全身。 李重元心中莫名的一暖。 “只是一位故人。知道我到了这里便派人将我寻了过去讲几句话。我怕你担心便赶了回来。” “公子,你再不回来,柳姑娘怕是要去寻你了。” “崔大主管,我们今天什么行程?” 李重元知道几人都担心自己,便故意说话语气显的轻松随意。 “我们五人都有了坐骑,如果路上没有什么耽搁,傍晚时分便可到汝阳道,夜宿一晚后,明日便直抵达安。” 李重元看向斗金牛。 “等到了达安后,我便会与诸位分道扬镳回天机阁。” “师兄回去,那我…” “如果你想回去,我当然愿意带着你。” 柳絮儿一听自己不用必须回去,登时开怀大笑。 “其实我是很舍不得诸位师兄的。” “没错,只不过你更舍不得他。” 斗金牛一句话让柳絮儿脸色绯红,内心却如蜜般香甜。 第121章 汝阳王氏 五人继续向南,其中柳絮儿因为不用回去天机阁,一路上欢歌笑语,连带着李重元的心情也格外舒畅。 崔颢与要离跟在他俩的身后,要离没少被灌输男女之事。 本来一知半解,经过崔颢的教育后,更加的不知所谓。 斗金牛一个人落在最后,倒也怡然自得。 汝阳道与青阳道相距不过百里,五人倒也并未如何着急赶路。 李重元听说柳絮儿不用回去,心中也十分高兴,自然话就比较多。 “听说汝阳王氏也是世家大族,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识一下。” “南北统一之前,南朝的军政大权几乎被五大家族的人把持。其中顶属汝阳王氏为最。要不是达安的李氏最后坐了江山,这天下多半会姓王。” “哦?既然王氏这么厉害,那皇室岂能容他?” “那是必然。太祖武皇帝统一南北后,开了科举。至今一百多年,南境读书人高中的数量少之又少,根源就出在汝阳王氏身上。” 李重元心中纳闷。这南境读书人考不上科举,怎么会怪在汝阳王氏身上? 虽说南境读书人考中的人数不如北境,但要说是因为一个门阀世家,那也未免牵强。 “怎么说?” “汝阳王氏当年曾出过一个读书人,屡次落第。后来发奋读书,创立了汝阳书院。南境的学子将这位读书人奉若神明,都以去他的书院读书为荣。如果你是当朝的皇帝,你会不会让南境的学子高中?” “你说的这位读书人可是我朝的王心源?” “没错。他被称为我朝的圣人。也是江南读书人的精神领袖。” 王心源的着作李重元没少拜读,对于他的治国理念也深以为然,只可惜自己晚生了几十年。 “人人都说太祖武皇帝将国都定在西京,是因为江南这些门阀世家根深蒂固,势力盘根错节,怕江山坐不稳。 可我知道,太祖皇帝这偌大的江山都打下来了,岂会害怕几个小小的世家。之所以定在西京,无非是为了北方的蛮夷。 至于你说的国家取仕,南境的读书人及第很少,或许有你认为的原因,不过我倒是认为这些南境的读书人在这温柔乡待久了,所做大多为淫词小调。偶尔有大气磅礴之作,也很快被打压下去。没成什么气候。” 柳絮儿听的神色一呆。 他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说,竟引来了李重元的长篇大论。 “你刚刚所说显然不是心血来潮,难道这个问题你早就想过?” 李重元微微点了点头。 “王心源的书我都看过。他早年所写的大都是生活日常,或者是与朋友宴饮欢聚。只是后来他屡次碰壁后,才终成圣人。只可惜,那个时候他已经不问世事,一心治学啦。” “既然你对王心源这么了解,你可知道王家还有位天下闻名的人物?” 柳絮儿俏皮的歪着头看向李重元。 刚刚李重元侃侃而谈的样子让柳絮儿心头小鹿乱撞,倒也让她想好好的考较一番。 “可是南朝时的王太白?” “咦,想不到他你也知道。” “太白不语,谁露峥嵘。这可是一百多年前武林中人人皆知的口诀。他可是公认的天下第一人。” “怪不得你要见识一下汝阳王氏的风采,原来对于他们的先人你都很了解。” “没错。文有王心源,武有王太白,都是天下人心中的楷模。” “公子,以后你也有机会。” 要离在身后突然来了一句。 “唉,你小子怎么还偷听公子讲话?公子哪是有机会,那是一定行。” “崔颢,你知道什么叫做贼喊捉贼么?” “意思倒是明白,只是不知道此处作何解?” 要离幽幽的来了一句,“好像偷听公子说话的,不止我一人。” 五人行进到距离汝阳道还有二十里的一处小山下,柳絮儿提议暂时休息片刻。 于是五人跳下马来,放开缰绳让马儿去田野间吃些青草。 几个人席地而坐,崔颢更是直接躺到了地上。 “这南境的山就是与北境不同,永远的青翠欲滴,总是显的圆润灵秀。” 李重元不禁感慨。 这时一架马车自山上缓缓而行,如同从画中行出来的一般。 “公子,这山虽然不高,可是都说这山里住着一位老神仙。为此,山顶还特意修了一座庙。能坐马车上山的,大都是来上香许愿的。也有香客常年住在庙里修行,只是不知道这车里坐着的是什么人。” 很快,马车从几人的面前驶过,走上了官道。 马车走后,崔颢又说道:“拉车的马绝非凡品,马车的做工也极其考究,绝非普通人家所有。” “崔颢,你们崔家在青阳也是豪门大户,怎么到了汝阳反倒有些底气不足。” “柳姑娘你有所不知,我崔颢平生最怕的就是读书人。因为他们有的时候骂人我真听不懂。所以到了汝阳,在气势上我便输了一筹。” 李重元听完哈哈大笑,“谁让你平日不学无术,现在知道怕了吧。这回让你在前面带路,我们跟在后面。” 崔颢只得硬着头皮骑在前面,好在有要离与他并肩骑行,并未感到如何难堪。 他早已经打定主意:遇到问题,立刻调转马头,藏在公子身后。 前行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只见刚刚从他们眼前经过的马车停在路边。 马儿在悠闲的吃草,赶车的马夫身体靠在马车上,脑袋低垂到胸前。 “公子,那个马夫在流血。” 骑马靠近,崔颢突然发现车夫坐着的地方,地下有一滩血迹,马车上正在一滴一滴的往下淌血。 这时旁边的树林里,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叫喊声,刚刚发出,却好像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嘴。 声音戛然而止。 “你们留在这里,我去看看。” 说完,李重元施展轻功一个呼吸之间便来到了树林外。 “师兄,你怎么用那么大的力气,好好的一个姑娘,被你一下子就给掐死了。” “你还说!我不是怕人发现我们在这里吗。要不是你见色起意,惹上这般祸事,我岂能如此!” “别着急师兄,一会我享用完了这个姑娘,让给你便是。” 接着那人发出了极其猥琐的笑声。 第122章 英雄救美 李重元徒手掰折一根树枝拿在手中,一旦时机紧迫,立刻将树枝掷出。 “虽然人死了,但我也不能轻易放过她。她看到了我的脸,所以我一会儿要将她的眼睛挖出来,以免将来到了地下她认出我来告我一状。至于身体么,师兄我也一样享用。” 李重元听了几欲作呕。 这是谁的门人弟子如此的不堪? 再往前走,终于见到了两个人背身而立,头略微下垂的看着地面。 每人背上背着一柄长剑,一人着青色长衫,另一人穿的却是蓝色。 “喂,我也看到了,要不要将我的眼睛也挖出来?” 李重元站在了两人的身后。 两人身躯一震,各自拔出长剑向身后连刺三剑然后跳前一步,转身大喊:“什么人?” “我刚刚问你们的问题还没得到答案,回答我。” 李重元面沉似水,英俊的脸上蕴含着无限的杀机。 “你是谁,敢这么…” 话音未落,李重元一扬手,手中的树枝直接穿入蓝衣服人的大腿,那人被树枝带的后退了五步,由于剧烈的疼痛,他直接躺在了地上不住的哀嚎。 紧接着,李重元将目光对准了青衣男子。 “刚刚何人说要将女子的眼睛挖出,可是你?” “是…是我的…师兄。” “哦,那就是说你要将地上的女孩子与你的师兄分享,没错吧?” “...对…” “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做过几次?” 那人吓的浑身颤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英雄饶命,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去跟那些你伤害过的人说吧。” 李重元折下一根树枝然后插入了那个人的咽喉。 躺在地上的那个人见师弟被杀,知道自己也难逃一死,便开口说道:“你杀了我,我师傅也不会放过你。” “哦?你师父是?” “如意剑秦风全。” “好。回去告诉你的师傅,我叫李准,丐帮河西道的堂主,他可以随时来找我。” 那人一听大喜过望,以为李重元会放了他,“公子如果放了我,我一定不会说出是公子动的手。” 李重元笑呵呵的走到那人身前,说道:“我废了你的武功,然后你回去告诉你的师傅,是我做的。或者我现在杀了你,把你的尸首留在这里喂狗,你自己选。” 说完,李重元起身去查看躺在地上的女孩。 一个已然断气,另一个尚在昏迷之中。 拾起昏迷女孩的手掌,将真气输入她的体内,片刻过后,女孩悠悠醒来。 见到有陌生男子站在自己身前,女孩吓的大叫,“滚开,不要碰我。” 李重元不禁苦笑。 自己本来是救人的,却被人误会成凶手。 “姑娘不要害怕,这两个人意图不轨,我已经将他们制服。姑娘家住那里,我跟我的同伴可将姑娘送回府上。” 姑娘转头看到躺在地上的两人,对李重元的话有了几分相信。 “我就住在汝阳城内,今日刚从山上下来,哪想到光天化日之下竟然遇见歹徒。” 女子生的颇有几分姿色,难怪那两人会见色起意。 “姑娘可能自行起来?” 那女子点了点头。 “姑娘可走出树林,我的同伴都在林外。这个人我还需要料理一番。” 听说能走,立刻挣扎着爬了起来,踉踉跄跄的走出了树林。 “你可曾想好?” 李重元走到那个人的身边问道。 “我并无大恶,如今已然受到惩罚,英雄能否不要废掉我的武功?” “今日如果不是被我碰到,恐怕你已经做出了禽兽不如的事情。饶你一命已经是对你最大的仁慈。” 说完,李重元不再废话,直接废了他的武功,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树林。 先行出来的女子此时正站在自家的马车前哭泣,柳絮儿在旁出言安慰。 见到李重元出来,崔颢立刻迎了上去。 “公子,这女子说她姓王,正是前面汝阳王氏之女。这次是上山为自己的爷爷奶奶祈福,未曾想回来的路上碰到了劫色之人。” 汝阳王氏?刚刚还在讨论王心源与王太白,不想到没多久竟然救了他的后人。 “姑娘芳名?稍后可与我们一起,正好我们也要到汝阳。” “我叫王鑫瑶。多谢公子搭救之恩。我可不可以与这位姑娘共骑一匹马?” 李重元看了一眼马车,明白她是因为马车上的血迹才不敢乘坐,便说道:“姑娘可以骑我的马,我骑这匹就好。” 说完,李重元动手将拉车的马匹释放出来,翻身上马。 没多久,六人便来到了汝阳城外。 在王鑫瑶的带领下,终于来到了王家。 看着眼前这庞大的屋群,李重元心中感慨万千。 汝阳王氏存在几百年,散落在各地的王氏子孙不知凡几,这里却仍然有这么多人聚居。 此时的王家人来人往,显的非常的热闹。 崔颢诧异的问道:“王姑娘,莫非你们家有何喜事,有这么多人前来?” “今日是我爷爷的六十大寿所以前来祝贺的人比较多。择日不如撞日,几位就在府上吃顿便饭吧。” “公子,那可太好了,也省着我们去找客栈和吃饭的地方了。” 崔颢听说不用自己去张罗衣食住行,便再也不害怕王家多是读书人这件事情。 李重元瞪了崔颢一眼。 人家只是客套一番,何必当真? 刚要开口拒绝,打院内走出一位中年男子。 “鑫瑶,为何这般光景才回来?路上可曾发生什么事了么?” 王鑫瑶见到那个中年男子后,立刻放声大哭,“父亲,女儿路上遇到劫匪,幸亏被人搭救,不然女儿的清白之身一定不保。春杏与王保都被歹徒杀害了。” 王鑫瑶伏在中年男子的身上嘤嘤哭泣。 “可是这几位救的你?” 王鑫瑶点了点头。 “几位恩人,在下王适之,是鑫瑶的父亲。多谢几位的救命之恩,快请里面坐。” 李重元本不愿意给人增添麻烦,怎奈王适之一再相约,无奈之下,只好进入府中。 进到府中才知道,原来这里远比外面看着要大。 安顿好几人后,王适之便离开,只剩下五人坐在一处房屋里。 李重元推开窗户,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不远处一闪便没了踪迹。 第123章 我是你的师叔祖 李重元盯着那人消失的方向一时间愣了神。 片刻过后,李重元对几人说道:“你们先在此歇息,我去去就来。” “大哥,这可是在人家里,你小心着点。” 李重元微微一笑,然后走出了房门。 因为今日是王家的大日子,所以上上下下都很忙,根本没有人注意李重元。 走到那人消失的地方,原来这是一处“之”字形回廊,走到这里正好是拐弯的地方。沿着回廊向里走到头,拐向右前方有一排房屋。 四下里打量一番,并没有人来到此处。 如果那个人走到此处,十有八九是进了这排房屋。 可是这排房屋有十几间之多,又究竟是哪一间? 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人的说话声,李重元四处打量一番,见实在没有藏身之处,便纵身上了屋顶。 回廊处迎面走来了几个人,还有人的争吵声。 “你就依了你爹吧。那人来势汹汹,如果我们不同意,他就要大闹你爷爷的六十大寿。我们王家在汝阳可是名门大户,何必跟这种人计较。” 说话的应该是位妇人,看不清容貌,听声音应该在四十岁左右。 “娘,我怎么能这么做呢?这不是恩将仇报么?我们王家祖祖辈辈都是清白做人,如今这样岂不是辱没了祖上的名声。”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你父亲本就不受你爷爷待见,如今再出了这种事,更是让你爷爷面上无光。如果再将你爷爷的寿诞搅了,我们一家三口非得被撵出家门不可。” 紧接着,那个妇人不停的劝说女子,那女子一直没再说话,时不时的低声啜泣两声。 躲在屋檐上的李重元有些疑惑。 听那年轻女子的声音好像是今日救下的王鑫瑶,可是又有什么事情会让她说是恩将仇报呢? 年长女子又说了半晌,哭泣的女孩终于开口说道:“你告诉父亲,就说我绝不会给王家抹黑,让他放心。” 再次听到年轻女子的声音,李重元终于确定,她就是王鑫瑶。 母亲走后,王鑫瑶一个人坐在回廊旁边的长椅上。 此刻她的脑海中都是李重元的身影。 “唉,现在说什么怕都是晚了,不过还是通知他一声,让他早些离开吧。” 说完,王鑫瑶起身向来的方向走去。 躲在屋顶的李重元有些纳闷。 这王家母女到底在搞什么鬼?怎么各个都好像魂不守舍一样。 本来想跳下屋顶,却发现在这一排屋子后面还有几间小屋。 这几间小屋设计的十分巧妙。 如果不站在屋顶,根本不可能发现府中还有这处所在。 李重元跳下屋顶,小心翼翼的来到这处房子外,还有差不多十步距离,却听到屋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能走到我屋子十步以内,你的功夫已经不错了。叫什么名字?师傅是谁?” 李重元心中大骇。 虽然自己没有刻意小心,可是发出的动静已经很小。对方竟然能在屋中这么远的距离听到自己的声音,这人的功夫岂不是很高? “在下李准,家师万重楼。” “哦?你是伽楞山万重楼的徒弟?” 李重元心中大骇。 师傅万重楼虽然功夫高深,却几乎没有在江湖上走动过,因此很少有人听到过他的名号。怎么在这汝阳,反倒有人听说过他的名字? “前辈难道听说过家师?” “何止听说过,你还应该称呼我一声师叔祖。” 李重元彻底蒙了。 “前辈的意思是,你是家师的师叔?” “太白不语,谁露峥嵘,这句话你可曾听到过?” “当然。不过他讲的是南朝的王太白,似乎与家师没什么关系。” “王太白有个徒弟正好叫万重楼,你说有没有关系?” 李重元彻底傻眼。 关于师承来历,师傅从未交代过。怎么突然之间自己竟成了昔日天下第一王太白的徒孙。 “小子是不是有所怀疑?你所练的内功心法叫“无心决”,是不是?只要修炼到一定程度后,招式可以随意从周遭事物幻化而来,对么?” 全对,与师傅的说法一模一样。 “师叔祖,徒孙在这给您行礼。” 话音刚落,李重元面前的木门自己打开。 李重元见状便走进了屋中。 屋内陈设简单,非常的古朴典雅,一位老者端坐在地上的蒲团,旁边一个蒲团空着。 老者面前有一矮几,上面有一个茶壶,两个茶杯,每个杯子中都有半杯茶水。 李重元心中念头闪转,看来这屋中平常不止这位老者一人。 “参见师叔祖。” 李重元抱了抱拳。 老者满头银发,面色却非常红润,脸上也并没有多少褶皱。 “你这小娃,见了师叔祖,为何不跪?” 李重元为难的搓搓手,自己乃是天子,除了跪天拜地,岂能向他人跪拜行礼? “算了,我老头也不是那迂腐之人。我姓王,王子由。是王太白最小的弟弟。我看你无心决练到第几层了。” 话刚说完,老头袍袖一卷,面前的茶杯向李重元飞来。 一个小小的茶杯,在老头的操控之下,竟隐隐有了剑意。 李重元哪有这种修为? 只得将腰上的游龙吟取下一招一式的演练出来。 一剑,一茶杯,外人看来平平无奇,可是只有李重元知道,这个茶杯随时能取人性命。 十几招过后,老者收了袍袖,茶杯又乖乖的回到了矮几上,茶杯里的茶水却半滴也未流出。 李重元呆呆的看着茶杯,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这套剑法似乎是脱胎于王羲之的《兰亭序》。虽然意境不足,但是你这个年纪有这样的造诣,已经不错了。” “多谢师叔祖教诲。” 老者见到后辈似乎非常高兴。话便多了些。 “无心决最先修练的时候,进境非常慢。所以很多人都无法坚持。可是根基打好后,却比任何心法都要来的快。这似乎也正暗含人的一生。 大哥很晚才收了两个徒弟,我更是刚刚才找到一个。一会儿等他回来,你们好好认识一下。” 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一个人往这个方向走来。 第124章 颠倒黑白 那人走进屋后,李重元与那人全都愣住了。 “公子” “阿七” 李重元望向阿七的眼睛里充满了苦涩。 自己从小到大一直心心念念的女孩,最终还是出卖了自己。 “想不到你也来到了汝阳。” 阿七早已泪流满面。 “只怕李准不是你的真名吧?” 这时王子由开口说道,“你,应该就是当今圣上,李重元。” “没错。朕便是当今天子李重元。” “陛下,我年老了,腿脚不太好,跪不下去了。” “师叔祖,这不是在朝堂,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江湖人。” “那就好。我捡到阿七的时候,她正要结束自己的生命。虽然她从来没说为什么,但我猜想与你有关。心病还须心药医,你们两个出去把心结解开吧。” 两人来到院中,此时天色已晚,前面院子已经传来了音乐声。 “阿七,我没怪你。你入宫的时候也不知道我会当皇上。只能说,这一切都是赵王早就计划好的。” “今日之结局,早在我父亲奉赵王之命进入吴王府之日便已注定,剩下的,只不过是挣扎罢了。公子,对不起。” “我说过了,给你三次机会伤害我,所以,你还有两次机会。” “用不上了。忘了这个约定吧。公子,保重。” 阿七说完,深深的看了一眼李重元,转身回到了屋中。 屋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李重元的心也碎了一地。 柳絮儿见李重元从门外进来,赶忙迎上前来,说道:“刚刚鑫瑶姑娘曾经来过,见你不在,寒暄几句便走了。” 想起王鑫瑶与母亲的对话,李重元有些怀疑她来的动机。 这时门外进来一个家丁,见到李重元后躬身施礼,“李公子,我家老爷说晚宴马上开始,还请您入座。” “好,我们这就过去,请小哥前面带路。”说完,李重元带着几人向前院走去。 王家老爷的寿诞果然场面够大,整个前院摆满了桌子,每张桌子几乎都坐满了人。李重元刚一入场,便被王鑫瑶的父亲瞧见。 本来想随便找个地方坐下,却被王父一把拖住,“哎呀,你可是我女儿的救命恩人呐,一定请上座。” 实在拗不过,李重元只好坐在中间的一张大圆桌上。 刚刚落座,李重元礼貌的用目光跟在座的客人打了招呼。待到目光接触到斜对面人时,那人目光中似乎充满了恨意。 李重元感觉到有些诧异,却也并未深究,想着随便吃点后便离开这里,找个地方住下。 这时一个家丁走到王家老爷跟前低声耳语了几句,只见王家老爷轻轻的点了点头,家丁便转身离开。 不多时,两个家丁抬着一张木板,木板上面躺着一个人,直接奔着中间那张桌子走来。 院中参加宴会的人都感觉有些诧异,纷纷开始交头接耳。 “躺着的人是谁?好像伤的挺重。” “年纪轻轻的有些可惜。” “难道是王家的亲人?” 众人议论纷纷,李重元却并不关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只是个路人,偶然间来到这里,与任何人都不相识。 “诸位,我的一位世侄因为小女而被人打伤,所以我特意让家人将世侄抬上来,给他讨个公道。” 说话的正是王鑫瑶的父亲王适之。 李重元瞥了一眼王适之,心中暗想:因为他女儿而被打伤,岂不是在城外树林里的那个人。为他讨公道,难道是找我? 李重元脑中突然想起王鑫瑶与她母亲的对话,难道她母亲所说的就是这件事? 再看对面男人的眼光,愈发的凶恶。 那人缓缓起身,语气森冷的说道:“今日白天,在汝阳城外二十里处的树林,一个歹徒劫持了王适之的爱女鑫瑶,意图不轨。我的两位徒弟碰巧路过,上前阻拦,却被歹徒伤害,一死一伤。此仇我秦某今日必报。” 李重元似乎有些明白了什么。 对面这人很有可就是如意剑秦风全。他现在颠倒黑白,把他的徒弟说成是见义勇为的英雄,无非是为了自己的名声。而王适之因为受到他的威胁,不得不为虎作伥。王鑫瑶恐怕也是被父母逼迫。 李重元心思百转千回,其他人则开始议论纷纷。 “难道抬进来的那个人是他的徒弟?” “什么人这么可恶,连王家的人都敢招惹?” “这样人千万不能放过,抓住直接就地正法。” …… “诸位正好都在,大家一起做个见证。秦大侠徒弟为救小女一死一伤,王某实在是痛心。好在王某用计将歹徒诳到了这里。李公子,你难道不为你的所作所为感到羞耻么?” 王适之伸手指着李重元,大声呵斥着。 李重元微笑的点了点头。 事情果然与自己猜想的一模一样。 “王适之,你们王家一直以诗书传人。祖上更是出了我欣朝的圣人。不过,你的品行我可是实在不敢苟同。” “姓李的,别废话。今晚,就给我的徒弟偿命吧。”秦风全咬牙切齿的喊道。 众人又开始了议论。 “想不到这小伙子一表人才,竟然是个衣冠禽兽。” “真是知人知面啊。” “还好王家老爷心思缜密,才没让歹徒逍遥法外。” “秦风全,能教出那样的徒弟,你的品行十有八九也是坏的。没错,你的小徒弟是被我杀的,这位是被我废去的武功,想报仇,来吧。” 李重元大大方方的站了起来,对于自己所做过的事情全都应承下来。 “小伙子好淡定啊,看面相不应该如此的穷凶极恶,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对呀。以小伙子的条件,似乎不用如此铤而走险。” “我也觉得小伙子不像坏人。如果他真的心狠手辣,怎么还能让王小姐回府,还能将秦大侠的另一个徒弟放回。” 人群中已经开始有人同情起李重元。 秦风全听到人群里有人开始同情李重元,心中更是满腔怒火。 “姓李的,今日无论如何你也走不出这里啦。一会儿我就让你陪我那刚刚死去的徒儿。” 说罢,秦风全抽出了手中的长剑。 第125章 多行不义必自毙 “且慢动手。” 秦风全刚刚拔出长剑,王鑫瑶来到了院中。 “她就是王适之的女儿王鑫瑶。她来估计就是要说明真相。” “果然生的标致,怪不得会有人想要霸王硬上弓。” “唉,红颜祸水。不管真相如何,今日总有人会名声扫地。无论如何,王家颜面上都不好看。” …… 李重元看着王鑫瑶,碰巧她好像也搜寻着什么,二人目光甫一接触,王鑫瑶便将头低下,好似没有脸面见到一般。 柳絮儿在旁见此情景,用手推了推李重元,“大哥,你是不是又惹了一笔风流债?” “债是一定,只不过不是风流债。王鑫瑶已经答应她的父亲要在这里指证我,说我就是那个想要侮辱她的登徒子,而秦风全的两个徒弟是见义勇为的大侠士。” “呸!这些人真不要脸。他们是怎么有脸面颠倒黑白的。” 李重元心中倒是有些高兴。 汝阳王氏,这可是你自找的! 江南五大家族,青阳崔氏,未来的家主是崔颢,他对皇室的忠诚毋庸置疑。 汝阳王氏如今黑白不分,助纣为虐,那就休怪朕下手无情。 “鑫瑶,你把这个姓李的如何侮辱你仔细的说出来,这些人都会替你做主。” 王适之见女儿出现,立刻出言提醒。 王鑫瑶有些紧张,浑身稍显颤抖,但是眼神坚定,没有半点退缩。 “今日早些时候,我带着侍女驾车去往郊外为爷爷祈福,回程途中,在城外二十里处一处树林旁,正巧碰见秦大侠的两位爱徒。 当时车内空气有些污浊,我便将车帘打开。碰巧被两人看见,谁知他们竟然心生歹意。” “瑶儿,你胡说什么?快住嘴。”王适之有些气急败坏的打断了自己的女儿。 “王适之,你的女儿胡言乱语,败坏我徒儿的声誉,一会儿让你好看。” 秦风全大声的呵斥王适之,言语中满是威胁。 王适之冷汗连连,举手便要抽打王鑫瑶。 “王老爷,且慢动手。这件事情事关李某人的清白,你最好老老实实的让王姑娘把话说完。” 李重元淡定的看着王适之。虽然并没有任何恫吓之言,可是王适之整个人瞬间便没了精气神,如同脊梁被抽走了一般,顷刻间显的困顿之极。 王鑫瑶感激的看了李重元一眼,继续说道:“先是那小徒弟出言调戏,呦,哪里来的这么标致的小娘子。我那侍女告诉他是汝阳王氏,没想到他却更加放肆。 世家大族的女人我还从未尝过,今日可要尝尝鲜。我那车夫想驾车离开,却被他一剑钉在马车上。” 讲到这里,人群中已经有人开始叫喊:“秦大侠,令徒见义勇为的好啊。” “这位秦大侠真是高人。自己徒弟明明是好色之徒,却反倒带着徒弟找上门来讨要公道,真是闻所未闻。” 听着众人的嘲讽,秦风全恼羞成怒,挥剑刺向了王鑫瑶,嘴里还恶狠狠的说道:“让你胡说八道。” 众人齐声惊呼,都觉得王鑫瑶性命不保。 “哎呦”一声,秦风全长剑落地,手上不偏不倚,一支筷子牢牢的钉在手掌上。 “秦大侠未免有些过于心急了。” 李重元将手里的另一支筷子随手丢在了桌子上,“麻烦再给我取双筷子,这双,脏了!” “这位公子的功夫不错。” 有的女宾客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不知道这位俊俏的公子有没有婚配。” 柳絮儿狠狠的瞪了一眼李重元,这让李重元心中一凛:看来自己少不得要挨柳大小姐的训了。 “然后他们师兄弟二人将我们主仆拖进树林。我的侍女开口呼救,却被大徒弟用手掐死,我也被小徒弟掐昏。 等到我醒来,这位公子站在我的面前,然后就让我出了树林。” 王鑫瑶一字不差的将事情的经过一一陈述,众人听完纷纷谴责秦风全的两个徒弟死有余辜。 秦风全捂着手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再没有勇气出言反驳。 李重元站起身形走到秦风全的身边,“如意剑?这回你的如意算盘怕是没打响。我倒想问问秦大侠,你是受你爱徒蒙蔽,还是存心要替徒弟报仇而故意混淆视听?” “这位公子,我是受到徒弟的蒙蔽,根本不知道实情。如果真相如此,我断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李重元不置可否,他走到秦风全徒弟身边,说道:“你师傅可把全部的罪名推到你的身上。我饶你一命本来以为你可以痛改前非。既然如此,我只能送你去见你的师弟了。” “不是我。不是我呀!”徒弟大喊,“我爬出树林,找到师傅,将事情和盘托出。他却大骂我跟师弟办事不力,非要拉着我去王家府上威胁王适之,让王适之留住公子,然后在所有人面前将你杀了。” “哦,这个姓秦的心肠真是歹毒啊。” “废了他一只手真是太便宜他了。” “他真应该去地下好好的教教他的徒弟。” 众人又开始谴责秦风全,甚至有人已经开始质疑王适之。 “适之,你做的好事。家门不幸啊!从今日起,滚出王家。” 王家老太爷大声的呵斥着自己的儿子,恼羞成怒的王适之甩了王鑫瑶一个巴掌,“你也给我滚,从此我没有你这个女儿。” 王鑫瑶脸色惨白,跪在地上给她的父亲磕了一个头,“鑫瑶对不住父亲,给王家蒙了羞。” 起身后又对着李重元行了一礼,“公子,鑫瑶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姑娘不必客气,在下也要多谢姑娘敢于说出真话。” “鑫瑶虽然是个女儿身,可是也知道知恩图报。公子保重,就此别过。” 说完,王鑫瑶自衣袖中取出一把匕首刺入自己的胸膛。 看着王鑫瑶的身子委顿于地,王适之也只是跺跺脚并未上前查看。 在场众人谁都没想到原来王鑫瑶早已经抱了必死之心,纷纷摇头感叹鑫瑶的刚烈。 李重元心中更是惊骇。 为了鑫瑶的刚烈,还有他父亲的冷漠。 第126章 曲终人散 王家太爷见事情不妙,便想起身离席,却被要离拦在身前。 “王老太爷,今日是你的六十大寿,刚刚秦大侠指责我的时候也没见你离开。如今我洗刷冤屈,你却要离开,这似乎对我不太公平啊。” “这位公子,时间不早了,老朽该回去休息了。” “去主人家做客,哪有主人先走的道理,您还是好好的坐在那里看场好戏的好。” 王家太爷见要离挡在身前,根本无法离开,便只好讪讪的坐在了原位。 李重元看了一眼王鑫瑶的尸体,心中不再有怜悯。 “诸位,刚刚你们已经听到了,所有的事情都是秦风全指使的。如果我的罪名被坐实,此刻怕已经没有性命在此讲话。大家说该如何处置秦风全?” “逼死王姑娘的是他,他才是所有事情的罪魁祸首,杀了他。” “秦风全教徒无方,且自己品行不端,绝不轻饶。” “将他扭送官府,让官家发落比较好。” 围观众人纷纷发言,可是也难得有个统一的答案。 “王家太爷,你觉得呢?不过我可要提醒你一句,这个秦风全功夫不弱,我怕一旦放虎归山,王家怕是要被血洗啊。” “公子如果信得过王家,就将秦风全交给我,由我来妥善处置,公子觉得如何?” “那就是您的事情了。秦风全的事情就算告一段落吧。” 王家老太爷如蒙大赦,赶忙吩咐下人,“将秦风全的四肢打断,然后仔细着管起来,扔到柴房,明日送官。” 说完又要起身,怎奈要离仍然拦在身前,只得又说道:“公子,既然事情已经解决,还是散了吧。” “秦风全的事情解决,剩下的就是你们王家的了。” “王家有什么事情?” “王家可是出过圣人的,如今竟然助纣为虐,帮助秦风全诬陷好人,你王家怕是再也不能教书育人了吧。” “公子的意思是?” “关掉汝阳书院。以后谨言慎行,再也不要在读书人的圈子里出现。像你们王家这样沽名钓誉之辈,不配再成为读书人的楷模。” 李重元的话一出口,在场众人无不骇然。 “这位公子,汝阳书院已经成立几十年,培养学子无数,这个要求恐怕不妥。” “汝阳书院关了,以后读书人去哪里读书?” 李重元默默的看着这些人并未做声。 等到不再有人说话,李重元才说道:“读书人读书,无非是奔个前程。既然如此,书院理应由官府主办。以后可以让官府建立书院,省着有人借此沽名钓誉。” 虽然没有明说,可是人们都听出了李重元说的话中意有所指。 “可是官府怎会出面办书院,公子怕是有些一厢情愿了。” 有人对李重元提出了质疑。 “事在人为。这位是青阳道崔家的少主崔颢。如果半年内这里的官府没有成立书院,但凡有人想读书,都可以去找青阳崔氏。” 崔颢刚刚举起酒杯,将半只鸡腿送到喉咙,突然被李重元点名,只好站起身子说道:“公…公…公子说的,就是我说的。以半年为期。” 崔颢被鸡腿噎的脸色通红,好不容易才把气喘匀。 “李公子,你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王家老太爷阴恻恻的看着李重元。 “如果王老先生品德无暇,一心只想着教书育人,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劝你还是早些按我说的办比较好。” “既然公子执意如此,我也无话可说。只是发生什么后果,公子能一力承担便可。” “有什么后果呀王知吾?我当初给你起这个名字是让你知行吾身,不是让你执迷不悟的。” 王老先生听到这个声音立刻起身,恭恭敬敬的喊了声“父亲”。 王子由走到王知吾的身边,说道:“六十岁的人了,做事还是如此糊涂。怎么,你是想拉着王家所有的人跟你一起陪葬么?” 王家人一看是王子由现身,立刻跪倒在地,口中高呼“老祖”。 李重元对周遭的一切充耳不闻,目光始终落在阿七身上。 “李公子可否愿意与老夫喝一杯?” “前辈请。” 李重元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王子由又一次举起酒杯,说道:“王家多有不周,李公子不要见怪,汝阳书院这件事是否有缓?” 李重元只是静静的看着王子由,眼前的酒杯却并未端起。 王子由的脸色变的凝重起来。 “李公子,这些小崽子的命能否保住?” 这次李重元举起了酒杯。 “前辈,阿七知道我的住处,我师傅住的地方你也知道,欢迎你随时过去做客。” 见李重元举起酒杯,王子由心中一块石头才算落地。 “我老了,本来我都不应该出来舍弃这张老脸,有朝一日,我一定会去找公子一聚。” 说完,王子由将手中的酒喝光,然后将酒杯惯在了地上。 碎片四溅,在场的人全都吓了一跳。 “王家的子孙听着,如果今日的事情再要发生,逐出家谱。知吾,即刻解散汝州书院。” “父亲,我…” “再要多嘴,我立刻取你性命。” 见到自己的父亲动怒,王知吾识趣的闭上了嘴。 王家的人更是不敢说话,全都恭敬的扑伏在地。 “李公子,后会有期!” 说完,王子由离开了院子。 从始至终,阿七都并未再看李重元一眼。 李重元心中清楚,自己与阿七,终归是有缘无份。 既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李重元便领着柳絮儿还有崔颢等人离开了王家。 柳絮儿主动走到了李重元的身旁。 “大哥,心疼么?” “小絮儿,王姑娘的命运已经够惨了,让她安息吧。” 柳絮儿瘪了瘪嘴。 “我当然不是说王姑娘。我是说的那个阿七姑娘。我一直在关注她,当她与我四目相对时,眼里明显有悲伤、绝望还有一点点的愤怒。” “想不到你能察觉到这么多钟情绪。” “那当然。女人的直觉有的时候就是这么不讲理。你们认识的对不对?而且阿七也是非常的喜欢你,我说的对么?” 李重元不禁苦笑。 如果喜欢一个人,会忍心置他于死地么? 第127章 柳絮儿失踪 隔日早晨准备出发的时候,所有人都来到了客栈外面,独独少了柳絮儿。 李重元心中非常纳闷。 平素都是柳絮儿早早在此等候,为何今日这般的迟? “柳姑娘今早来的可是有些晚,我以为又是我最后一个。” 崔颢打着哈欠,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此刻更是眯成了一条缝。 看着柳絮儿房间的方向,李重元隐隐感觉有些不安。 此刻斗金牛正用探寻的目光看着李重元。 “崔颢,去喊下柳姑娘。告诉她,我们要出发了。” “好!” 崔颢摇摇晃晃如同醉酒一般往柳絮儿房间走去。 片刻过后,崔颢快步走了回来。 “公子,我在屋外喊了半晌,柳姑娘并未应声。我趴在房门处仔细听了听,房间内似乎并没有动静。” 李重元立刻起身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柳絮儿房间外面,没有任何迟疑,抬起一脚便将房门踢开。 房间内空空如也,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莫名的香味。 走到床边触碰被子,入手冰凉。 “李准,小师妹会自己一个人出去么?” 李重元摇摇头,“屋内虽不见任何凌乱,但是小絮儿应该是被人掳走了。” “怎么说?” “空气中的香味是午夜幽兰,一种迷香。” 众人心中一沉。 既然柳絮儿的房间内有迷香的味道,十有八九柳絮儿已经被人掳走。 “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抓我天机阁的人?” 斗金牛额头处青筋暴起,脸上布满杀机。 “公子,桌子上有两朵玫瑰。” 崔颢将桌子上的两朵玫瑰捧在手心,拿给了李重元。 玫瑰血红,娇艳欲滴。 可为什么是两朵? 难道一朵代表我的命,另一朵,是小絮儿的? 李重元此刻心乱如麻。 如果小絮儿因为自己而被血玫瑰掳去,丢了性命,我又当如何? 将血玫瑰连根铲除?可小絮儿终究还是无辜丧命。 “崔颢,你去问问掌柜,可有人扛着东西出去过。” 声音颤抖,李重元已经乱了方寸。 要离走到窗户处,伸手将窗户推开,“他们应该是带着柳姑娘,从这里出去的。” 李重元赶忙走到窗前,窗台上有个清晰的脚印,窗户正对着一个小巷,小巷的尽头是一条大街。 “从此处出去,在小巷口停辆马车便可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人带走。” 这时崔颢匆匆赶回,“公子,掌柜的说了,早晨几乎没人出去,更没有人带着行李出门。” “公子莫急,在下对于追踪之术略有研究,我定当竭尽全力,将柳姑娘寻回。” 听到要离的话后,李重元大喜过望。 “要离,如果你能将柳絮儿找到,我传你一套剑法。” 一直痴迷于剑法的要离大喜过望。 “多谢公子。” 要离从窗户一跃而下,快速的跑向巷口。 李重元望着要离的身影,眼中充满了希冀。 好像做了好久的梦,梦中的自己与李准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自己被宠成了小孩子一般。 柳絮儿满脸的开心。 突然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 “我们带着她,是不是有些不方便?” “无妨。这个女孩是李准心爱之人,我们绑了她,一定会让李准心神大乱。” 柳絮儿猛然惊醒。 难道自己被人绑架了?她并未睁眼,索性就听他们讲些什么。 “此次任务,虽然按照计划杀了上官剑南,可是我们也折了一个兄弟。这个李准,似乎比上官剑南更加难缠。” “不管是谁,只要上了我们血玫瑰的黑名单,他就是一个死人。” 哦,原来自己被血玫瑰的人绑了来,看来是想对付大哥。 想起李重元,柳絮儿脸上微微发红。 刚刚竟然梦到跟他在一起,实在是让人感觉有些难为情。 “姑娘,既然醒了就不要再装睡了。” 柳絮儿见被人识破,索性睁开眼坐了起来。 “男子汉大丈夫,想要对付谁,就光明正大的打一场,如此偷偷摸摸的实在让人不齿。” 四处打量一番,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驾马车内。对面坐着的人,脸上蒙着黑纱,上面绣了一朵血红的玫瑰。 “哦?姑娘,我们只是一个杀手,杀手的最终目的不就是杀死自己的目标么,难道还光明正大的去挑战不成?” “也对。你们似乎也只能做这些鬼祟的事情。你们准备把我带到哪里?我劝你们最好谨慎些,因为你们可能不知道你惹的人是谁。” 那人听柳絮儿说话,觉得十分有趣,便问道:“看来小姑娘的来历也是大的惊人,不妨说出来听听,让我也害怕害怕。” “你就别逗人小姑娘了,好歹我们以前也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怎么还能欺负一个小姑娘。” “你好好驾车,莫要提起以前的事情。” 难道血玫瑰中的杀手,都是以前江湖上成名的高手? 柳絮儿暗中思量,怪不得血玫瑰的实力如此的强劲。只要多从失踪的高手查起,或许能找出血玫瑰的真实情况。 想通以后,柳絮儿心中更是开心。凭天机阁朱雀七宿的能力,查出这些并不难。 马车中的人眼睛微闭,似乎不想再与柳絮儿交谈。 “这位大叔,你们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啊?” “达安。” 柳絮儿听完更加高兴。 自己本来就是要去达安,如今坐在马车里更是舒服。 只是大哥不在身边,未免有些不够完美。想着不能看到李重元那张英俊的脸庞,柳絮儿又有些失落。 进而想起昨夜阿七望向李重元那哀怨的眼神,柳絮儿更加烦恼。 “李准,你要是再敢与人纠缠不清,看我怎么收拾你。” 对面的人眼见柳絮儿的脸晴转多云,心中非常的纳罕。 这小姑娘自己与自己还能吵起来,还气的够呛,还真是应了那句话: 女人心,海底针。 为了不引火烧身,自己还是假装睡觉吧。 刚刚还满心欢喜的柳絮儿,此刻已经是愁云满面。 “这位大叔,我不计较你绑我来此,而且我可以替我大哥跟你保证,将来不会取你性命,你放我回去可好?” 那人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你这哪是求我,分明是在羞辱我! 第128章 本姑娘不高兴,谁也别想好过 焦急等待的李重元终于盼回了要离。 “公子,我刚刚在巷口处发现了了一处马车停留的痕迹,应该是一驾两匹马拉的车。问了沿街的人,早间确实有马车在此停留,天快亮的时候离开,然后一路向南,此时怕是已经出了城。” “好,你们在此稍等,我去去就来。” 说罢李重元向客栈外走去,找处人不多的地方在墙上刻了一个符号,不多时,一个人来到了李重元的身边。 “参见陛下!” 李重元摆了摆手,“你们镇抚司在这附近有多少人?” “回陛下,大概有二十人左右,一直在陛下身边。” “吩咐下去,一驾两匹马的马车,向南,天亮前出发的。给朕找到这驾马车。” “遵旨!” 那人走了之后,李重元回到了客栈。 “出发。” 说完,骑上自己的马向南驰去。 李重元只想尽快的找到柳絮儿。 “大叔,你叫什么名字?” 这已经是柳絮儿提出的第三十个问题。 初时那个杀手还耐心解答,可是渐渐的他实在有些吃不消。 他似乎觉察到,这个小姑娘并不是想要真心知道答案,她只是为了 让自己心情好过一些! “姑娘,请你不要再问了。若是能回答,我一早就告诉你了。” “不告诉我名字,你可以告诉我曾经江湖上的绰号呀。” 那人简直要崩溃。 告诉你绰号与告诉你名字有什么差别? 可是看着柳絮儿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他又实在不忍心发火,于是只好耐着性子说道:“名字不能说,绰号当然也不能说。不光如此,武功路数,家人住址都不能说。” “既然大叔你的不能说,驾车的那位大叔能说么?” 这时驾车的大叔突然高喊了一声:“驾!” 声音明显有些颤抖! 车中的杀手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呼吸也有些急促,显然在极力的控制自己。 “唉!不说算了。” 柳絮儿此刻的脸上全然没有了刚醒时候的欣喜。 想到自己不在李重元的身边,会有小女孩喜欢他,她就有些抓狂。 不知不觉中有些悲从中来。 “哇,父亲不喜欢我,母亲也没了,他要是再变心喜欢别人,可让我怎么活呀。” 哭的梨花带雨,好不伤心。 “小姑娘莫要哭,谁欺负你,我帮你报仇好不好?” “报仇?难不成你要杀了我父亲?还是你要杀了李准?” “我…” “他们欺负我,要打要骂当然由得他们。我对他们也是一样。若是欺负他们,拼了性命不要,我也要替他们报仇。” “老高,我与你一同驾车。” 实在受不了,只好出去与另外一人共同驾车。 或许,抓这个姑娘回来,本身就是个错误。 李重元骑在马上一路向南狂奔。 他现在心中多少好受一些。 既然掳走柳絮儿的人向南走去,说明柳絮儿现在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并且镇抚司的人也能将柳絮儿的行踪打探出来。 “公子,你与崔颢在后面慢慢跟随,我根据车辙路印在前面先行追踪,马车走不太快,只要方向没错,很快就能追到。” 李重元点了点头,“多加小心。” “看来以后我们天机阁的人也要在江湖上多走动走动了。如今竟然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 “血玫瑰的人虽然身手不弱,但是他们未必有胆量惹天机阁的人。只是这血玫瑰,难道天机阁的人也不知道他的来历?” 斗金牛摇了摇头。 “这是一个最近几年才崛起的杀手组织。并未做过什么惊天的大事,所以我们天机阁也并未多加关注。如今看来,可能是我们小瞧了它。” “能悄没生息的做大,这血玫瑰的领头人也是一个人物。” 说到血玫瑰,两人都感觉心情有些沉重。 不是敌人有多强大,实在是太过神秘。 神秘的连天机阁的人都束手无策。 “公子放心,柳姑娘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 李重元看了眼崔颢,嘴角露出了一抹苦笑。 柳絮儿如何,岂是我们能预知的了的。 “好无聊啊!好郁闷啊!谁来陪我说说话呀。” 柳絮儿一个人坐在车中百无聊赖。 车外的两个杀手互相看了一眼,两个人现在心中都有些后悔。 把柳絮儿抓来,实在是最不明智的一步棋。 如果可以重新选择,宁愿进到客栈与李准真刀真枪的打斗一番,也好过现在受这种折磨。 柳絮儿现在满脑子都是阿七看向李重元那哀怨又满含深情的眼神。 “这个李准一直不敢正眼看向阿七,他们之间一定有过什么。” 柳絮儿打定主意,再次见到李准,一定要问清楚,阿七与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考虑到自己没有生命危险,柳絮儿也就没打算如何逃跑。 如果能更多的了解一些血玫瑰的情况也是好的。 “你说两个大男人驾车,脸上蒙着黑纱,光天化日之下,会不会让人以为这是强盗啊?” 车外的两人摸了摸脸上的黑纱,顿时觉得尴尬异常。 心中暗道一声惭愧。 行走江湖这么久,经验竟然还没有一个小姑娘多。 正要将覆面黑纱解下,马车内又传来了一个声音。 “这黑纱要是被解下来,样貌被人瞧出,也是天大的麻烦,还真是难选。” 两人要解下黑纱的手停在半空,解也不是,不解也不是。 “纠结,真的好纠结。若是此时我在车中大声呼救,会不会有人救我?” 两人一脸黑线腹中暗骂不已。 “姑娘,不然我将你放在路边,估计你的朋友们也去往达安,不久便会找到你。” “不了。坐在马车里受不到风吹日晒,比那骑马不知好过多少倍。谁要在路边等他们。” 想到李重元有可能喜欢上别人,柳絮儿更不愿意下车:我就要让他着急,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到处去惹风流债。 “既然如此,我陪姑娘说会儿话可好?免得姑娘旅途劳累。” “这可是你自愿的,我并没有强迫于你。” “对,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姑娘怎么会强迫我呢。” “既然如此,你告诉我你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咳咳咳……” 车外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然后便没然后。 第129章 千金散作买酒钱 李重元现在的心情已经变的平和,再没有了之前的焦躁。 要离带回了一个好消息。 柳絮儿应该就在他们前面不远处,大概二三十里的样子。 当要离回来说出柳絮儿下落的时候,崔颢问了一个问题。 “你为何如此肯定?” 要离非常严肃的说道:“两个赶车的,每人脸上都蒙了一块黑纱,并且上面还绣了一朵玫瑰花。我要是再不能确定,我就是跟他们一样的傻子。” 听到这里每个人都笑了起来。 这是两个比较蠢萌的杀手,跟着他们或许比杀了他们更有效果。 以柳絮儿的智商,受折磨的应该是他们。 最起码李重元是这么想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 两个杀手坐在驾车的位置,无精打采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要不我们把车扔了直接走吧?” “唉,做事岂能半途而废,做到有始有终吧。” “宋燕然,你是不是想要扔下我?我可告诉你,我既然知道了你的名字,我也一定能找到你的家。如果你敢把我扔了,有你好看。” 经过柳絮儿的软磨硬泡,早已经将二人的名字问了出来。 驾车的人名叫宋燕然,人称定风刀。 刀过,风止。 一招迎风斩,纵是英雄也枉然。 另一人叫钱万里,铁算无敌。 前算一千,后算八百。 独独漏算了今日。 “钱兄,你学艺不精啊。” 宋燕然只敢悄悄的抱怨,不然被柳絮儿听到,必然是狂风暴雨般的狠辣言语。 钱万里面露惭色。 “我一般大事儿比较准。” 宋燕然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可惜你也没啥大事。” 钱万里只是呵呵一笑,并不动怒。 柳絮儿表面上对他们呼来喝去,心里却对他们佩服的紧。 尤其是宋燕然,爷爷都曾经夸过他的“迎风斩”。 只可惜这样的人都加入了血玫瑰,看来这血玫瑰的主人功夫更加的神鬼莫测。 等再见到大哥,一定让宋燕然弃暗投明,离开血玫瑰。 想起李重元,柳絮儿心中又是一痛。 大哥真是太气人了,怎么能去喜欢别人呢?再又一想,也觉得自己甚是不讲道理。大哥这样的一表人才,功夫又好,要是没人喜欢那才怪了。 思来想去,还是没个计较。想找茬再训两人一顿,可也实在觉得无趣,便只得作罢。 马车外的两人正在庆幸柳絮儿的嘴下留情,他们哪知道柳絮儿在车内天人交战了一番,还以为柳絮儿骂的累了不想再骂。 镇抚司的人也传来消息,他们已经锁定了柳絮儿的马车,李重元更加的放心。 就让小絮儿先在马车里坐他一程,毕竟马车还是要比骑马舒服一些。 去往达安的路上,江湖人物渐渐多了起来。想必都是来见证丐帮新帮主诞生的。 “公子,这一路上江湖人物实在是不少。还有那牛鼻子老道与和尚也没少来。” “要是小絮儿在就好了,她见多识广,一定能知道这些人属于什么门派。要是我,只能说出老道一,老道二,以此类推。” “若是如此,老道怕是已经排到十几位,和尚也差不多这个数。这里一定有少林、武当的人。他们若是不忘恩负义,一定会支持公子竞选丐帮帮主。” “哦?你也并非武林人士,难道也希望我当这个丐帮帮主?” 听到李重元的话后,崔颢一脸严肃的说道:“公子,丐帮人数众多且又遍布全国,这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如果被包藏祸心的人占据帮主之位。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纷争。” 李重元心中一凛。 崔颢说的何尝没有道理。 河西道一个小小的堂主,都有人费尽心思想要夺取,何况丐帮帮主之职。 “崔颢,你说南境五大家族,谁最有可能勾结多婆罗,颠覆我欣朝的江山?” “别人家我不敢说,我崔家是绝无可能的。我父亲最大的爱好便是喝花酒。有搞阴谋诡计的功夫,他已经不知逛了几家青楼。” “有一天如果我接了崔家,我倒是有个更伟大的目标。” “崔公子难道要赴京赶考?” 李重元看了要离一眼,然后笑着摇了摇头,“你还是太不了解崔颢啦。如果他接掌崔家,怕是要逛遍全国有名的青楼,我说的对不对?” “知我者公子也。我要逛遍天下青楼,喝最好的酒,睡最好的相公。人人赞我崔公子,千金散作买酒钱。” “千金散作买酒钱,好,崔颢,就凭你这一句,我一定帮你实现你的愿望。” “李准,如果你去参选丐帮帮主,我也一定会支持你。” 久未说话的斗金牛也突然说了一句。 斗金牛可是天机阁的人,如果他公开支持李重元,胜算一定会大大的增强。 “谢谢斗兄。丐帮我志在必得,决不能让他落入别人手中。” 李重元说的斩钉截铁。 他现在的目标已经不光光是一个区区的丐帮。 他要的,是整个武林。 江山姓李,江湖也应该。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一定要给我保证小师妹的安全。否则我以及整个天机阁都会与你为敌。” “斗兄千万放心,小絮儿一定会安然无恙的回来。” “你要记住,小师妹想要天上的星星,你都要想法在何处架好梯子。” 李重元有些哭笑不得,这也太宠着小絮儿了吧。 “柳姑娘也不是那样的人啊,你为何要这样说呢?” 崔颢不解的看着斗金牛问道。 “唉!你不会懂的。李准,记住我今日说的话。” 不知为何,斗金牛的那一声“唉”让李重元的心底没来由的一痛。 刚想要张嘴问他为何叹气,却突然想起如果他要说早就说了,何必等到自己发言提问。便只得作罢。 走着走着,达安城已经遥遥在望。 李重元突然有些莫名的激动。 当年太祖武皇帝就是在这里起兵,率领六万玄羽卫扫平了北境。却未料想被自己的亲哥哥李复礼猜忌,囚禁了李克几在达安的王妃,逼他交出兵权。 为了避免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结局,李克几即北境皇帝位,仅用时一年便统一了全国。 达安李氏,这可是欣朝龙兴之地啊。 第130章 初到达安 “老宋,马上就要进入达安城了,你看门口有那么多乞儿,我们是不是将脸上的黑纱解下?” 宋燕然用力的拍打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真是糊涂。既然名字都给那小姑娘知道了去,莫不如早些将黑纱解下。在大路上招摇了许久,怕是早已经让人知道了行踪。” 说完看了一眼钱万里,“钱兄,你也早些解下吧。不然丐帮子弟围将上来,怕是会有一番血战。” 坐在车内的柳絮儿听到两人的对话,心中觉得好笑。 你们现在才想起来,岂不是晚了些?以大哥的手段,你们的行踪怕是早已经暴露。之所以没找上门来,肯定有别的打算。 掀开马车上的帘子,看向城门方向,那里果然聚集了许多的乞儿。不禁想起与李重元初相识似乎也是这般场景。 青阳丐帮的马长老也混在这些乞儿当中焦急的看着前方。 柳絮儿心下了然,这马长老肯定是在此恭候大哥入城。想到李重元马上就将成为江湖第一大帮的帮主,心里油然而生一股自豪的情绪。 可是一想到李重元有可能做的事情,禁不住又有些气恼。 嘴上“呸”了一声,心里想到:我才不要替你高兴。不过帮主夫人的诱惑实在过大,柳絮儿的脸上不自觉的带了一抹微笑。 “你们两个要把我带到何处?我可警告你们,事情没解决前,别想甩掉我。” 面对绑架,有的人卑躬屈膝,很怕受到伤害。 像柳絮儿这般对绑匪呼来喝去,古往今来怕是头一遭。 听到姑奶奶发话,宋燕然感觉头部如遭重击,连带着身体都有些僵硬。 “姑…姑娘,我们没有一丝要抛下你的意思。丐帮要在达安举行大会,我们接到的命令就是尽可能的破坏,所以直到大会结束前,我们都应该会在一起。” “你们破坏丐帮大会可以,但是不能耽误李准继任丐帮帮主。” 宋燕然绝望的看了看钱万里,说道:“姑娘说笑了。我们二人破坏丐帮大会的目的就是为了阻止李准接掌丐帮。不然何必多此一举?” “我可不会跟你们开玩笑。” 钱万里对着宋燕然使了个眼色,说道:“我们先找个客栈住下,然后再做打算。” 宋燕然驾着马车进了达安城找了一处客栈安顿了下来。 “柳姑娘,先前多有得罪。你住在这里,随时可以离开。” 宋燕然语带诚恳,甚至有些卑微的说道。 “你不知道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么?我可没有那么好打发。” 宋燕然神色尴尬,挠了挠头后只得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柳絮儿入住客栈后没多久,李重元便收到了信息。 对于李准麾下这些人的效率,李重元感到非常的满意。 准确,高效。 既然柳絮儿的安危不用挂念,李重元索性欣赏起达安的景色来 一朝霸业成,六任帝王家。 这里曾经是六任皇帝的国都,最近的便是南朝皇帝李复礼。 虽历经百年,这里的人们仍然愿意称之为旧都。 看着这里的车水马龙,李重元暗暗发誓,从今往后,这里只能是欣朝的达安道。 站在城门口早已等候多时的马长老见李重元几人骑马过来,立刻迎了过去。 “李堂主终于到了,各路英雄可都盼着堂主的到来呢。” “除了长老,我好像也不认识旁人。为何还有人盼着我的到来?” “堂主此言差矣。武当掌门何虚无道长与少林寺掌门云慧大师都想一睹公子的风采。” “他们怎么也来了?” “丐帮选任新的帮主,这是轰动武林的大事,少林与武当肯定会到场做个见证。二位掌门亲自出马,想必是因为公子的缘故。” “你是说他们是为我而来?” “对。一切都因为公子救了空心子与云慈大师,他们来,是特地为了还公子的这份情。” 李重元心中终于明白,所谓江湖,就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无,这里,终究是个讲人情的地方。 马长老带着几人进入城中,一边走一边介绍着丐帮的情况。 “老帮主去河西道的时候,带去了帮中四位长老,密林一战,全军覆没。如今帮中职位最高辈分最老的便是传功长老季春明。他…也是吴中的师傅。” “哦?吴中的师傅?” 李重元一听来了兴致,“据你观察,吴中身死,他有什么反应?” “神色自若。我来到这里,季长老一个劲的夸奖我,说感谢我为丐帮除害。” “难道他们师徒平素关系不好,所以吴中伏法,他并无半点悲伤。” 马长老摇了摇头。 “帮中兄弟都知道,他们师徒关系最为和睦。所以这次事件发生,帮中弟子有人说季长老大公无私,可也有人说他沽名钓誉。” “不论如何,这样的人我是不会跟他做朋友。不论从哪个角度看,此人都不可深交。” 正说话间,几人来到了一处院落外面。 “堂主,何道长与云慧大师均住在此处,因此我给您在此也留了几间屋子。” 进到院中,一僧一道正站在院中笑呵呵的看着走进来的李重元。 李重元赶忙紧走两步到二人的身前,说道:“晚辈李准,参见二位前辈。” “贫道何虚无。” “老衲云慧。” 二人态度非常的和蔼。 “施主…” “道友…” 二人几乎同时出口,见对方都有意与李重元说话,又同时闭嘴不言。 沉默半晌,武当掌门何虚无率先打破了沉默。 话一出口,却把李重元吓了一跳。 “你个少林寺的贼秃,平素说话从来不见你积极,为何我一说话你偏要与我抢?” 何虚无吹胡子瞪眼似乎完全忘记了李重元的存在。 “你老牛鼻子还好意思说我。老衲想要说话便说,几时需要你来允许。” 云慧大师看着慈眉善目,可是脾气也是相当火爆。 李重元有些目瞪口呆。 二位掌门也太不把自己的身份当回事了吧。 奇怪的是他们各自门派里的人完全不理会他们二人的剑拔弩张,好像已经习惯了一般。 吵闹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二人突然哈哈大笑。 “小友好涵养。” “施主必成大器。” 李重元实在没法理解,二人如此究竟是为哪般。 第131章 夜游达安 “李堂主莫怪。我与云慧大师是多年挚友,经常说笑惯了。难得你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却不骄不躁。” “老衲与这个牛鼻子是一个想法。武林中很久没出过公子这样的青年才俊了。多谢你对少林伸出援手,救出我云慈师弟。” “两位不必多礼。晚辈一直景仰少林、武当的各位前辈。碰巧遇见,何谢之有。” “贫道不这么认为。你将玫瑰取下,以自己的命换两人的命,不是谁都能做到的。无论如何,只要李堂主将来有需要,我武当一定竭尽全力。” 三人又互相客套了一番后,李重元才回到房中。 马长老跟着进到屋中,“晚上我与堂主接风。季长老…他晚上另有安排。” “我第一次来到达安,想走走这里的大街小巷。我们来日方长,改日再聚。” 刚刚收拾好行李,门外云慧大师大声喊道:“李施主,季长老派的人已经到了,现在随我们去吧。” 李重元心下了然,原来季长老另有安排,是要宴请云慧大师他们。 推开房门来到门外,云慧与何道长并肩而立,旁边还站着一个乞儿。 “二位掌门,并没有人告诉我晚上要去赴宴。不请自到不是我的风格。改日李某做东,与二位把酒言欢。” 两人诧异的看着那个乞儿,“李施主说的可是真的?季长老当真没有请李兄弟?” 何道长故意称李重元为兄弟。 那个乞儿面露尴尬,嗫喏了半晌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 “二位快请去吧,我还想晚上出去走走。” 两人一直以为李重元是丐帮帮主的不二人选,没想到季长老却有不同的想法。 云慧大师正色道:“李兄弟,你放心,他日丐帮大会上,我少林一定会替你说话。” “云慧大师的话也是我要说的话。” 何道长也十分坚定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李重元内心非常感动。 他们二人这样做也存在一定的风险。 万一最后自己没有成为丐帮帮主,势必会得罪丐帮。 “多谢二位鼎力相助。” 送走了两人,李重元走出院子来到街上,突然一个人来到了他的身边耳语几句后便离去。 李重元辨别了下方向然后沿着大街一路向东过了一个街角转而向北走了几十步后来到一间客栈门前。 待在房间里百无聊赖的柳絮儿此时打开窗户望向窗外,碰巧见到街边的李重元,正深情的望着自己。 “大哥,你怎么在这里?”柳絮儿十分的惊喜。 虽然柳絮儿刻意压低了声音,可是李重元还是听的十分清楚。 “找你。” 李重元面带笑容的对着柳絮儿招了招手。 柳絮儿毫不犹豫的离开了客栈来到了李重元的身边。 自从见到李重元,柳絮儿所有的情绪全部烟消云散。 “有没有受委屈?” “怎么可能,我可是天机阁的翼火蛇,从来都是我给别人受委屈。” 看这生龙活虎的柳絮儿,李重元放心不少。想着她古灵精怪的样子,不知道让对方吃了多少苦头,心中不禁莞尔。 “你的本事我一向知道,所以我才没着急寻你。” “大哥难道不是怕我在你耳边聒噪才故意不寻我?” 李重元并未接话,只是自顾自的说道:“阿七与我青梅竹马,只是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分开了。她现在很好,我也不差。以后也没什么机会再见面了。” 柳絮儿静静的看着李重元,一股感动的情愫在胸中流转。这种下意识的放在心中最抚人心。 “我也没说…我介意。” 柳絮儿口是心非的掩饰着自己的小心思。 “走吧,我们一起逛逛达安,听说这里曾是南朝的都城。” “跟我来你可就来对了。” “难不成你对这里还很熟悉?” 柳絮儿肯定的点了点头。 在柳絮儿的带领下,两人游遍了达安的大街小巷,吃了很多的美食,最后来到了一处大宅院门外。 “知道这是哪里么?” 李重元看着眼前这一大片豪华的建筑,心中大致有了答案,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这里就是达安李氏的宅院。” “他们也应该属于皇族,可是为何这宅院的风格毫无品级可言。” 在欣朝,什么级别的官员建造什么样的宅院都是有讲究的。 “怎么说呢,这片宅子里住的都是李复礼的后人,也就是说是南朝皇帝的后裔。毕竟是亡国君主的后裔,能有块落脚的地方已经不错,哪还敢奢求其他。” 这个李重元倒是有所耳闻。 当年太祖皇帝攻入达安,他顾念兄弟之情,并未将李复礼押回西京,而是将自己原来的府邸赐给了他。 最开始还派兵看守,后来干脆连守卫也撤了,这才有了如今达安李氏的规模。 “小絮儿,可愿随我回去?” 柳絮儿思考了片刻说道:“大哥,你那有我师兄,我在也帮不上什么忙,你还要分心照顾我。不如我跟在他们身边替你多收集一些血玫瑰的信息。” “那两个杀手会不会出手伤你?” “应该不会。这两个人都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不会难为我一个小姑娘。” 接着,柳絮儿将两个人的名字说了出来,李重元听完果然大惊失色。 想不到血玫瑰真网罗了一大批高手。 李重元将柳絮儿送回客栈后便返回了自己的住处。 当他推开院门走向自己房间的时候,一条人影突然跳上屋顶然后一路向北而去。 李重元并未大声叫喊,而是直接跳上屋顶向那人逃跑的方向追去。 虽然夜已经很深,可是仍能大致看到前面有个人影在屋脊上跳跃飞奔。 一炷香过后,那人突然跳下屋脊落在一处庭院里。 李重元站在那人刚刚跳下去的位置向下张望,发现这里是一处很大的宅子。 那人跳下去后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也够李重元找一阵子。 轻轻跳落院内,四周一片寂静。院内主人估计早已经歇息。 李重元小心前行,前面一座假山拦住了去路。 本想绕路而行,可是假山上恍惚发现有三个大字。 李重元一时好奇凑近一看,不由大吃一惊。 原来那三个字是: 鸿铭山! 第132章 鸿蒙老人 “鸿蒙老人住在鸿铭山上的鸿庐。” 李重元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柳絮儿的这句话。 难道鸿蒙老人住在这座宅院里? 继续向前搜索,果然在假山的后面有处房子,门框上赫然写着“鸿庐”两个字。 大隐隐于市。 鸿蒙老人故意放出自己住在鸿铭山上的鸿庐这个消息,想来也是为了迷惑别人。 可是他为何要释放这样的消息迷惑别人,难道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把你引到这里来,还真不容易啊。” 房门打开,一位老人从屋内走出。 随着老人的出现,院子四周的暗影里也走出了六位黑衣人,四周的屋顶上也站满了弓箭手。 “刚刚在我院中,那人是故意引我来此?” “没错。听说你功夫了得,几句话让呜咽剑心服口服,舞了一套剑法就让宋问功力全失,所以今天特意给你准备了功夫大餐。” “什么大餐不重要,我只是想知道,阁下是否一直住在这里?” “当然。这里是我家,我不住这里住哪里?” 李重元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我应该怎么称呼你?鸿蒙老人?还是李什么?” 老人脸色一变。接着厉声喝道: “柳三变是你什么人?” “你是说天机老人柳三变?十分可惜,在下不才,没有机会与他老人家相交。不过,你的事情我倒是知道不少。” “小子,不管你知道多少,今日都要带进棺材里了。” “不着急。既然我今日注定要死在这里,有些话你且听我说的对还是不对。” “鸿蒙老人二十年前排兵器谱,与师兄柳三变分道扬镳。如今又想重排兵器谱,其实根本原因是想让中原武林大乱,你好趁机取利。” “作为达安李家的一员,你一直想恢复祖先的荣耀,因此勾结多婆罗国,妄图中分欣国。你保有南境,恢复南朝称号,与多婆罗隔江而治。” “买通血玫瑰,狙杀上官剑南,想要扶季春明上位。” “这几桩事情我说的可都对?” “对了,我再补充一句,这六个人恐怕就是从多婆罗过来的那几位僧人吧?” “你到底是谁?为何会知道这么多事情?” “很好理解啊。我曾经听人说过,鸿蒙老人住在鸿铭山上的鸿庐,碰巧,这里有座鸿铭山,那里又有一座鸿庐,我当然猜你是鸿蒙老人。 然后这座院子又是达安李家的宅子,你说你一直住在这里,那你一定是李家人才对。 碰巧我又得到情报,有世家与多婆罗人勾结在一起,意图将欣国瓜分,所有的这些串联在一起,你的身份还不呼之欲出么?” “想不到你从这许多细节竟然能将所有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太强了,所以我不能留你。” 李重元解下游龙吟,然后弹了一下剑脊,“老朋友,又一次与我并肩作战了。” “游龙吟?这是我铸的最满意的一柄长剑。” “老朋友,难道还要我喊第二声么?” 这时屋脊上长笑声起,“你小子,关键时刻总是把我拖下水。” “这回我身边没有女孩子,你不用吓的一见面就跑。” “我先帮你把四周的这些弓箭手料理了吧。” 话音刚落,四周的屋脊上,接二连三的有人惨叫,然后摔落在地上。 片刻功夫,屋脊上的弓箭手全部被处理干净。 接着,一道身影跳落在李重元的身边。 原来是平平无奇的平无奇。 “感谢你二十年前将我排在兵器谱的前三。” “你是剑皇聂龙城?” “那都是过去了。我现在只是平平无奇的平无奇。” “平前辈,我说你只是自欺欺人。你用的剑还是聂龙城的湛卢,剑法也是聂龙城的剑法,何必非要在名字上斤斤计较。” “因为聂龙城曾经犯过很大的错误,所以我很讨厌这个名字。如果哪一天你不需要我帮忙了,我自然就成为了真正的平无奇。” 李重元忽然觉得很感动。 “这六个人都是来自多婆罗的高手,他们会使用暗器,一会要多加注意。” “放心吧。事关中原武林的荣辱,我一定会小心。鸿蒙,虽然二十年前你排兵器谱未必安什么好心,但我还是谢谢你。不过你勾结多婆罗人,纵是有天大的功劳也抵了。” “你本可以不用蹚浑水的,既然来了,你也就别走了。将他们二人全部杀死。” 六个人立刻将李重元与平无奇围在中间。 两人仍然谈笑风生,对于这六位番僧完全没放在眼里。 突然之间,李重元长剑出手。 “之”字剑法的最强杀招配合菩摩尼的内功心法,第二十一剑强势出击。 李重元面前的三人直接被笼罩在剑招之内。 三人也使出自己的最强招式同时把内力提升到十二重,强势反击。 所有人都将目光聚集在这一次碰撞上似乎都觉得这是一次毁天灭地的碰撞。 可是事实正好相反。 内力在空中相交,只是发出“波”的一声轻响,三位番僧的内力好像被吸收了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可是李重元的内力却如同泰山压顶一般将三人牢牢的压制。 想要再重新发出内力,可哪还来得及? 三人胸口如遭锤击,直接飞出去撞在院墙上,喷血不止。 这一惊天变化让在场众人无不看的胆战心惊。 特别是鸿蒙老人。 作为兵器谱的创建者,鸿蒙见识过太多的武林高手。 对于这次多婆罗国排出来的十八罗汉,他也很清楚对方的武功高低。 按照他的想法,二对一,李重元没有机会。 可是事实却是一对三,番僧完败。 这人的武功怎会进步的如此之快?单凭他今日的表现,已经是江湖上最顶尖的存在了,如果再假以时日,整个武林怕是都要被他踩在脚下。 “少年,你的功夫超出我的想象。不如这样,我们李家全力支持你。我们联手对抗朝廷,事成之后,南境为你所有。” 李重元看了看平无奇,两人瞬间大笑起来。 鸿蒙有些恼怒。 “年轻人,好歹我也是你的前辈,你这样似乎对我太不尊重了。” “你让我造我自己的反,然后把本来属于我的江山分一半出去,你还让我尊重你,换做是你,你不觉得可笑么?” 鸿蒙呆呆的看着李重元,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第133章 毁天灭地的一剑 “你不是李准?你是李重元?” “没错。你说要跟朕平分天下,朕会不会答应?” 鸿蒙老人脸上神色阴沉。 “当年李克几从我皇爷爷手中夺下江山,若不是他,这江山岂不是我的?” “哦?果然是南朝李氏皇族后裔。” “想不到吧。乱臣贼子从来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老夫看着你们这些皇帝,又有哪一个活的长久?” “活的不长久,未必不快乐。反倒是你,每日看着属于自己的皇帝宝座,轮流被别人坐在屁股底下,难道不愤怒?” 李重元的一句话让鸿蒙老人脸色更加阴沉。 这许多年他无时无刻不被这个问题困扰,重登皇位一直是他的梦想。 “不要以为你刚刚了击退了三个人,今日便可以脱身离去。在知道你的身份前,或许有这种可能。如今,你必须得死在这里。” 说完,鸿蒙一扬手,一个物件自他的手上穿入云霄,然后在空中发一声响后绽放出美丽的烟火。 “既然你这么厉害,不妨猜猜稍后会有哪些人来与你相会。” 鸿蒙的脸上带着得意的微笑,坐在了回廊的一处长椅上。 李重元见状也不客气,随便找了处地方坐下。 “我说,你现在还有心情坐下来休息?过些时候会有大批的敌人过来,咱们两个能否全身而退?” 平无奇见李重元竟然坐了下来,不禁有些吃惊。 “不用心慌。他老人家所仰仗的无非是血玫瑰,我正好对武功有了新的理解,顺便切磋切磋。” 平无奇见他如此的淡定,便也放松下来,也学着李重元的样子找了个地方坐下。 片刻过后,几条人影自院墙、屋脊跳入院中。 李重元朗声说道:“你们当中如果有人叫宋燕然与钱万里的,请你们靠后。我朋友柳絮儿说你们心肠不坏,对她也很好,她特意嘱咐我要对你们二位网开一面,所以你们最好退后一些。” 几个人里,有两条人影身体不自觉的动了一下。 “我与你们门主可是有过协议的。只要在达安,你们必须无条件的听从我的指令。想想你们的亲人,我相信你们能做出明智的选择。杀了这两个人。” 李重元只有苦笑。 想不到这血玫瑰的门主是用这些人的家人来威胁他们为他效命。 卑鄙! 既然如此,李重元不忍心使用杀招,可是对于番僧,他可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 平无奇拍了拍李重元的肩膀,两个人互换了位置。 看着面前这三位番僧,李重元面露微笑。 “对不起三位,你们不远千里,跨越山海来到我欣朝,希望你们会习惯这里。只不过你们死后魂魄可能要自己回去多婆罗了,我们这里可能不收。” 说完,又如同刚才一般无二的使出了“之”字剑法的最强杀招。 虽然招式名称相同,可是李重元出手位置的变化,又让这招剑法有了新意。 三位番僧脸上满是惧意。 本来趁着他们说话的空档,三人已经大致想好了李重元剑法破解的方法,可是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徒劳。 就连鸿蒙脸上都现出了惊讶的神色。 这是什么古怪剑法,同样的招式,第二次出手后竟然会有如此大的不同。 仍然是一个回合,三位番僧统统被击倒。 鸿蒙老人有些后悔今晚将李重元引到这里。 顷刻间,六位多婆罗的僧人被李重元分别解决,接下来要面对的是血玫瑰的八位杀手。 李重元持剑而立,强大的气场令血玫瑰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真实情况却是李重元现在体力已经接近透支。 “之”字剑法的最后一剑,是将前面的二十剑汇总。需要付出极大的精力与体力。 李重元为了先发制人,不仅接连两次使出这一杀招,就连内力也是提高到最顶层,所以现在内力所剩无几。 现在只要场上的任何一人用手指头戳他一下,他都会倒在地上。 可对方哪知道这其中的玄妙? 人们无不被他毁天灭地的一剑震慑当场,哪敢轻举妄动? “你们再不动手,我会禀报你们门主,说你们态度消极,有什么后果,希望你们能承担就好。” 听到赤裸裸的威胁后,几人再也不敢犹豫纷纷开始进攻。 只不过他们进攻的方向选在了平无奇的身上。 “既然他们向你进攻,那我可就不管了。毕竟是曾经的剑皇,我若插手,于你面子上怕是不好看。” “别,我早已经不在乎这些。你还是与我一起出手吧,不然这场打斗何时才能结束。” “我是何人难道你不清楚?说不出手就绝不出手。” 李重元心中暗暗叫苦,自己现在与普通人无异,哪还有力气出手? 鸿蒙老人毕竟是曾经排过兵器谱的人,目光毒辣,他一眼便看出李重元似乎有些体力不支。 “姓李的,你莫不是体力消耗殆尽已经无力出手了吧?你们几个,抽出一人专门攻向他。” “来吧,最好你们多来几个,不然的话我一个一个出手委实有些麻烦。” 此时言语上不能有丝毫的示弱,不然今日一定凶多吉少。 毕竟是亲眼所见,谁敢轻易向李重元进攻? 可是鸿蒙老人的话又不能不听。 一个人舍弃平无奇转而攻向了李重元。 这只是试探性的进攻,那人只使了一成功力,并且使出一招后人立刻后退十几步。 只听“嘭”的一声,李重元被击出了很远。 鸿蒙老人大喜过望,“如何?我就知道他只是在虚张声势。杀了他!” 刚才那人猛然惊醒,狞笑着走向李重元,“想不到我一成功力你都难以抵挡,看来你还真是体力透支了。” 就在他举起长剑想要结果了李重元的时候,原本躺在地上的李重元突然弹地而起,游龙吟寒光一闪,那人的人头已经滚落在地。 “还有谁觉得可以取我李某人性命的,尽快过来。”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震惊。 “你究竟怎么回事,为何刚刚被人击倒,这么快就恢复如常?” “我如果不这样,怎么会有人认为我体力不支?” 李重元一脸自豪的看着平无奇。 第134章 转危为安 其实李重元仍然在虚张声势。 刚刚仅剩的一点内力已经消耗殆尽。 他现在在赌,赌对方的人不敢再对他发动攻势。只有这样,他才能争取到时间,恢复内力。 果然再没人敢轻举妄动。 就连鸿蒙老人也无法判断出李重元是不是还有内力。 平无奇可就惨了。 七个人,七把兵器,从不同的方向对平无奇发起了攻击。 “你自己说,认识你之后,不是打架,就是在与人打架的路上。也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被你死死的拿捏在手里。” 李重元哈哈大笑。 “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刚刚那一剑再往下一寸,攻他的腋窝,他的一条胳膊已经掉了。这一剑回手一挡转向一撩是不是他的半边身子都笼罩在你的剑招下?” “咦,你小子有两下子。” 李重元对剑的领悟就连剑皇也望尘莫及,几经提醒,平无奇不仅不落下风,甚至还有机会反攻。虽然一对七,但是凭借手中削铁如泥的宝剑加上李重元的在旁指点,竟然渐渐稳住了局势。 平无奇心中明白,自己只要能为李重元多争取一些时间,那么两人就多一分胜算。 这时李府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偶尔还有人轻声呵斥:“快一点,通通围起来。” 李重元心中愈发的笃定起来。 一定是监视宋燕然与钱万里的人见自己被围住,便调动了达安城的官兵。 斜眼看向鸿蒙老人,他已经悄悄的将身体从长椅上起来。 “怎么,难道你想要逃离这里?” “笑话。我这里有七位高手,你们并无胜算,更何况,老夫还未出手。” “那倒是。只不过院外似乎有许多官兵在。若是我下令进攻,恐怕你插翅难逃。即便你人逃走了,府里的这些人我也一个不会放过。” 李重元故意让自己显的有些凶狠。 “他们并未参与我的事,这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有没有关系,只有审了才知道。除非有些疑问你能帮我解答,不然,这座院子里的人一个也活不了。” 每个人都有软肋,即便他是穷凶极恶之人也一样。 李重元在赌,赌鸿蒙老人人性尚存。 思虑半晌,鸿蒙老人才答应了李重元的要求。 “四十年前,长河关一役是否与你有关?” 鸿蒙长叹一声,然后缓缓说道:“当年此事是铁勒国的国师一手策划。他知道我一心想要复国,便邀我一起。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反意,便回绝了他。” “铁勒国师?难道你认识他?” 鸿蒙老人点了点头。 “天机、我还有厄必力我们三人是师兄弟。厄必力是铁勒人,很小就流落到欣国。师傅见他可怜,便将他收入门下。只可惜其人身怀异心。学成后,便将自己的师傅杀害,从此消失的无影无踪。” “四十年前,他突然找到我,原来他已经成为了铁勒国的国师。他不知从哪得到了玄武旗。他要用它将我中原的武林人士一网打尽。” “他知道我的身世,便想邀请我与他一起,被我严词拒绝。这件事情后来被大师兄知晓,他责怪我没有出手阻止,以至于中原武林精英尽失,便与我渐行渐远。 后来我创立兵器谱,大师兄便与我彻底决裂。二十年前那件事我有耳闻,同样我也没有参与。据我所知当时厄必力正在闭关,应该也没有参与。 我是到了晚年,觉得再不过把皇帝瘾,今生怕是没有机会。五年前赵王找到了我,我一糊涂,便答应了他。” 李重元深深的叹了口气。 又是赵王。 难道他对父王的恨意真的有这么深?不惜将自己的国家弄的四分五裂,百姓流离失所才开心? “官兵已经将你的宅院包围的水泄不通。你现在做的等同于谋反。达安知府一定恨极了你,现在只有我能救你的家人。” 鸿蒙再没有了开始的嚣张气焰。 “陛下,念在你我同宗的份上,希望你能宽恕我的家人。” “可以。不过我有一个前提条件,今日过后,我让你投入铁勒,以作内应。这是你将功赎罪的唯一机会。” 鸿蒙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是必死之身,没想到事情发生了转机。 “陛下,我愿意潜入铁勒。找准机会杀了厄必力。” 李重元摇了摇头。 “你只要告诉他,中原武林新近崛起了一个武学奇才李准,他十有八九会找上门来。我要堂堂正正的击杀厄必力,让整个铁勒国胆寒,然后率兵踏平铁勒。” 李重元心中一直有一个梦想,开创不亚于祖辈的荣光。 铁勒正是他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不光是铁勒,多婆罗也进入了他的视线。 听到李重元的话后,鸿蒙老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想不到李重元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的雄心。 “陛下放心,我一定会帮陛下达成心愿。” “你还是想好再答应我。为了让他们更加相信你,我会对外宣称你们一家子都被我处决,希望你不要当真。” 沉吟半晌,鸿蒙还是决意如此。 二人就此达成了协议。 此时场上形势依然十分胶着,根本无人顾及李重元与鸿蒙老人讲了什么。 李重元对着鸿蒙老人使了一个眼色,鸿蒙老人心领神会。高喊道:“今天一定把姓李的这个小子杀死,如果哪个人不使出全力,我一定会让你们的门主惩罚你。” 血玫瑰的一众杀手闻言无不奋勇上前,可苦了平无奇。 “你能不能帮帮我,这些人如此的亢奋,我怕我抵挡不住。” “这还不简单。外面的人听着,把这些人拿下。” 外面的人一听里面有人召唤,立刻破门而入。 “血玫瑰的人听着,只要你们现在投降,我可以对外宣称你们全部战死。这样你们的家人也不会受到牵连。但凡有人还想坚持,我可以保证,你今天一定走不出这座院子。” 七人被几百名官兵团团围住,屋脊上还有弓箭手居高临下,没有人会拿自己的生命去开玩笑。 血玫瑰的一众杀手纷纷扔掉兵器束手就擒。 一场危机消弭于无形。 第135章 血玫瑰的信使 李重元此刻心中无比的畅快。 未料想此次达安之行还有意外收获。 江南五大家族,达安李氏土崩瓦解;汝阳王氏偃旗息鼓;青阳崔氏志不在朝堂;还有范阳卢氏与荥阳郑氏未曾谋面。 只不过江南读书人还是更加看重汝阳书院,只要将读书人的心笼络住了,江南无碍! 想到这里,李重元更加开心,若是小絮儿在该有多好。 “我一路向南游历,最近江湖上李准的名头可是响亮的很呐。” 平无奇来到李重元的身边说道。 “所以你那日在市集鬼鬼祟祟的跟着我们。” “没错。本来早想与你汇合,只是……” “只是因为柳絮儿在我的身边。” 平无奇尴尬的点了点头。 “我一直比较好奇,为何你见到我身边的女子便落荒而逃?” 平无奇脸上神色愈发的尴尬。 沉默半晌后才缓缓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与二十年前西京玄武旗的那件事情有关。” 又是二十年前的那件事,看来那件事真正将很多人的人生完全改变。 李重元甚至不敢确定,如果赵王没有挑起这次事件,自己能不能来到这个世界。 如果能,母亲也绝不可能是慕久儿。 “那日夜间原本的计划是慕秦时入宫,我与叶轻狂在皇宫外接应。可是我……” 联想到平无奇对待女人的态度,李重元猜想十有八九与女人有关。 “可是你与某个女子纠缠不清,导致叶轻狂独自一人去接应的慕秦时?” 平无奇听到李重元的话后,先是一怔,继而便反应过来,“想必你根据我平时对女人的态度推断这件事情与女人有关” “那日我不知为何,感觉心烦意乱浑身燥热无比,于是便去了烟花之地。偏又遇到了可心之人,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才突然想起自己与叶轻狂还有事情要做。待我赶到约定地点,除了一滩血迹,便什么都没了。自那次之后,我便发誓,今生不再与女人产生瓜葛。” 李重元终于明白为何平无奇每次见到女人都落荒而逃。 “平前辈,不如你就留在我身边,将来有机会随我去趟铁勒,毕竟你对那里还算熟悉。” “不知为何,我总感觉你身上隐隐有慕秦时的影子,可能这也是我为何会心甘情愿护着你的原因。至于跟在你身边,还是算了。那个柳絮儿,我有些怕他。” 李重元听平无奇提到慕秦时,差点没说出自己是慕秦时的外孙。可是事关皇家的脸面,所以他还是将这个念头打消。 “平前辈,时候不早了,快去歇息吧。”李重元此时突然想见柳絮儿。 说完,李重元起身离开了李府,没多久,便来到了柳絮儿所住客栈的门外。 找一小块石头轻轻的打在柳絮儿房间的窗户上,可是半晌也没见屋中有任何反应。 李重元感到有些奇怪。 身为天机阁的翼火蛇,柳絮儿怎么也不至于会如此的没有警觉性。 再丢一粒石子过去,仍然没有反应。 情况不妙! 李重元抬步进入客栈内,找到柳絮儿的房间,房门虚掩,推开房门向里观看,屋中哪有人影。 摸一摸被窝的温度,尚有余温,被子上还残留着柳絮儿身上的气味。 如兰似麝非常的好闻。 可是李重元根本无心细闻。 柳絮儿又一次被人掳走,而且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难道有人特意守在此处,专门等监视宋燕然的人走后才动手掳走柳絮儿? 李重元匆忙赶回李府,命人将宋燕然带来。 宋燕然看到李重元的身影,便已明白他为何会单独将自己带来。 “定风刀?”李重元淡淡的问道。 “是。” “可知道我为何找你?” “知道。” “她在哪?” “不知道。” 李重元的瞳孔在收缩,每当这个时候,便是他内心起了杀机。 “不知,还是不说?” “不知。我与老钱来到这里,柳絮儿自然有人接手。带去哪里,我并不知情,这是规矩。” 李重元点了点头,接着话锋一转,“你可愿意从今往后跟在我的身边?” 略加思索后,宋燕然点了点头。 “只要公子能保证我家人的安危,宋某这条命今后便是公子的。” “好。你去西京,找到一处听春雨的酒馆,掌柜的名叫铁孤烟,提我的名字就好,他自会收留你。” 宋燕然抱了抱拳,然后走向门口。即将走出院门的时候,宋燕然转过身来看着李重元,说道: “我们这些血玫瑰的杀手,接到组织的任务都是通过一个人。我们叫他做[信使]” “信使?” “没错。”宋燕然的眼神中突然涌现出了一抹恐惧,“既是来自组织的信使,也是来自阎王的。” 信使一出,上穷碧落下黄泉,终又多了一缕亡魂。 “这样的信使,血玫瑰有几人?” “四人。分东南西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柳姑娘应该是被南信使带走的。不过公子放心,柳姑娘绝不会有性命之忧。没有钱收,血玫瑰绝不会动手杀人。” “你们还挺有职业道德。” 宋燕然稍稍有些脸红,“门主很讲究风水。他觉得滥杀无辜会折损福报。” 李重元听完宋燕然的话后心中直想骂娘。 一个杀手组织的门主,竟然说出滥杀无辜会折损福报的话,简直…… 丧尽天良,又当又立! 宋燕然走后,李重元陷入了沉思。 柳絮儿是天机阁朱雀七宿的翼火蛇,也是位属南方,偏偏被血玫瑰的南信使带走,这真是巧的不能再巧的巧合。 江湖上两大神秘的门派,天机阁与血玫瑰,都喜欢用方位为属下命名,真是两大奇人。 好在柳絮儿没有性命之忧。 明日便是丐帮选帮主的大会,不知道季春明看到我出现在会场上会有什么反应。 李重元一边想一边向自己住的地方走去。 就在离院子不远的地方,突然自院子中传来一阵吵闹声。 推门走到院中,十几个乞儿正围在自己房门外面,看样子是想要进到屋中。 崔颢挡在这些人的前面大声的呵斥着他们。 李重元冷冷的说了句:“你们在干什么?” 第136章 任重道远 围在门口的那些乞儿见到李重元均感到非常意外,他们似乎并未料到李重元会从外面回来。 一个领头的乞儿壮着胆子说道:“我们奉季长老的命令,来堂主这里取丐帮的打狗棒。” “公子,你可回来了,这些人刚刚气势汹汹的进门就要往你屋里闯,碰巧我起夜看到这几个人,所以就拦在了门前。” “季长老命你们前来,是找我当面讨要,还是让你们来我屋中拿呀?” 那个乞儿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肯定的说道:“季长老说的是去李堂主屋中将丐帮的打狗棒取回。” 李重元心中了然。 季春明一定是与鸿蒙老人密谋过了,鸿蒙老人负责将我引到李府然后将我狙杀。季春明派人取回打狗棒,以便明日可以顺利当上帮主。 “没有主人的允许,私自进入别人的屋子拿东西,便是偷。回去对照帮规,自己去领罚。” 李重元不怒自威,那个乞儿吓的浑身一激灵。 “小的明白。” 说完便领着几个乞儿离开了院子。 见乞儿离开,崔颢身子慢慢滑向了地面,屁股刚一沾地,整个人便弹了起来。 “公子稍等,我去方便一下。” 片刻过后,崔颢揉着肚子来到了李重元的房间。 “公子若是再晚回来一会儿,要离可要大开杀戒了。” “公子的房间,生人不可以乱闯。” 要离一脸严肃,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我已查明季春明与吴中两人均是丐帮的叛徒,只不过这件事情不宜声张。明日丐帮大会我会全力争夺丐帮帮主之位,至于季春明,我会找机会慢慢收拾他。” “季春明之所以会派人深夜来此,无非是想取走公子手上的打狗棒,这也说明,他对帮主之位完全没有把握。” “时候不早了,你们两个赶快回去休息。明日的丐帮大会我们要准时参加。” 送走二人,李重元并未上床休息,而是运起内功将全身各处穴道游走了一遍。 一个时辰后,李重元惊喜的发现,自己的功夫较之前又有了不小的进境。 这让李重元感到十分的不解。 难道是因为全力施展后,将体内淤塞在各处穴道的内力一并逼出,从而使体内的内力更加的融会贯通? 不然怎么解释功力凭空增加? 不论如何,终归是一件大喜事。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李重元索性就不再睡觉,一个人来到院中看看初升的太阳。 “李施主好雅兴,这么早便起来看日出。” 见是云慧方丈,李重元赶忙行礼。 “昨日回来的迟些,索性便不睡了。一会儿直接去参加丐帮大会。” “昨日晚间老衲听到你屋子外面吵闹,本想出来查看,后来见施主返回,便没出面干涉。季长老似乎有意参选帮主之位,施主还是多加注意的好。” “多谢方丈提醒。在下早已有了应对之策。总之丐帮绝不会落在邪魔外道的手上。” “既然如此,老衲就放心了。丐帮一向是武林的中坚力量。若是丐帮乱了,整个武林怕是也会跟着乱。” “放心吧贼秃,李堂主胸有沟壑,一定不会让人失望的。不论如何,我老牛鼻子肯定会支持李兄弟。” 武当掌门何虚无也走了过来。 “掌门言重了。若是我有幸成为丐帮帮主,还望前辈多多照拂。” “李兄弟不必过谦。今后整个中原武林可能都需要由你来领导了。二十年前,我与老贼秃一起去乌州抵抗铁勒的高手,二十年后,这个重担就由你来挑啦。” “我恐怕会让掌门失望了。” 何道长与云慧大师二人面面相觑,“李兄弟可是不愿意?” “对。二十年前中原武林抵抗铁勒国的高手,二十年后,我想亲自去趟铁勒。” “李兄弟的意思是打上门去,御敌于国门之外?” 李重元点了点头。 “让他们也尝尝刀架在脖子上是什么滋味。” “怎么样老贼秃,我就知道李兄弟是未来中原武林的领军人物,让我说着了吧?” “你个老牛鼻子,要知道你如此聒噪,二十年前那一刀就不替你挨了。” “出家人戒嗔语,怎么能妄自动气。” “老衲是出家人不假,你这个老牛鼻子何尝不是方外之人?” 李重元站在旁边默然不语,看着两个武林最负盛名的掌门如同小孩子一般嬉笑怒骂,心中觉得十分的好笑。 这时马长老从门外走了进来。 “李堂主,二位掌门,季长老命令在下恭请三位赶去会场。” 谦让一番后,三人一起走出院子,在马长老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 四周钉有木桩,然后用布匹包裹,这样就围城了一个宽大的会场。正南面留出了一个门,供人出入。门口有两名乞儿把守。 会场中间搭了一个方形的台子,上面东西两侧各摆了两排椅子。 “想不到季长老安排的还挺周详。” 云慧大师见到会场的布置后感叹了一句。 “这个安排怕是季长老别有用心吧。”何道长却不以为然。 “会场是季长老两日前安排人搭好的。丐帮人数众多,且鱼龙混杂,怕惹的其他门派的人不高兴,所以特意围了起来。” “身后那些建筑看着恢弘大气,那是哪里?” “那是原来南朝的皇宫。现在已经荒废了。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原来大臣们等待上朝的位置。” 李重元心中豪气陡生。 当年太祖武皇帝骑马踏入南朝的皇宫,我今日也要在这里成为执掌武林的武帝。 这时一位瘦高的老者自会场内走出,见到何虚无与云慧满脸堆笑。 “二位掌门辛苦,快随我进去入座。” “季长老,我们入不入座还在其次,这位李兄弟我一定要介绍你认识。” 季春明脸上笑容有些僵硬,但还是热情的拉住李重元的手,说道:“听说我们河西道丐帮出了一位了不起的堂主,想必就是阁下吧。” “在下,李准,见过季长老。” 李重元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位丐帮的传功长老。 第137章 道貌岸然 “李兄弟不必见外。江湖上都已经知道我们丐帮出了一位少年英雄。一人救下少林、武当两位高手,只是舞剑便废了宋问的武功,真的是天下皆惊。” “老季,别看你昨晚请我喝了上等的好酒,但是今天我仍然支持李兄弟做你们丐帮的帮主。” 季长老脸色微变,意味深长的看着何虚无说道:“丐帮选帮主是丐帮的大事儿,至于选谁,我是决定不了的。” “季长老误会了。何长门并没有干涉贵帮选谁做帮主。他只是表达欣赏李施主的意思。不管李施主今日能不能成为丐帮的帮主,他以后都是我少林最尊贵的客人。” 云慧大师说话滴水不漏,让季春明有了很大的压力。 他看着李重元,心中有些狐疑。 这小子究竟有什么本事,竟然让少林、武当两位掌门如此的维护?昨夜不是计划好将他狙杀,为何他此时会出现在这里? 接连派出几波人出去打探消息,均没有任何消息反馈回来。 这让季春明有些心神不宁。 他现在也无法判断,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如果说李重元功夫通玄,将埋伏的那些人统统杀光,那自己在这里岂不是找死? 李重元则故意摆出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他就是想让季春明煎熬。 三个人在季春明的带领下坐在了台上的椅子。 又过了片刻,陆续又有几人坐到了台上,李重元的位置被安排在最末一位,就连马长老都比他的位置靠前。 何虚无与云慧有些看不过眼,可是毕竟这是丐帮的家事,自己无权置喙,便也只能作罢。那何道长更是在心中亲切的问候了季长老的祖宗十八代。 李重元却毫不在意。 能被人区别对待,那终归也是需要一些本事的。 这样的情景,突然让李重元想起了在河西道,柳絮儿给他乌木腰牌让他登台争夺堂主的一幕。不知道柳絮儿现在如何了。 在某处房间内,柳絮儿终于醒来。 睁开眼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是哪里? 一切都显的如此陌生。 这时屋外突然进来一个人,见到柳絮儿醒了,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柳絮儿见她与自己年龄相仿,笑起来嘴角处还有两个精致的小酒窝,便问道:“小姐姐,这是哪里?” 小姑娘微笑着摇了摇头,却并未说话。 “小姐姐是嫌弃我,所以不愿意与我讲话么? 小女孩连忙摆了摆手,然后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柳絮儿凑上前一看,吓了一跳。 原来小姑娘的口腔中并无舌头。 柳絮儿终于明白为何小姑娘没有讲话。小姑娘熟练的在桌子上摆出了四盘精致的小菜,然后用手指了指。 柳絮儿知道她是在提醒自己用餐,便甜甜的说了声[谢谢],但一想到对方不能说话,心中便觉得似有千斤重的石头压的自己喘不过气来。 那舌头分明是被人后天用利器割掉的。 是谁这么狠心如此对待一个小姑娘。 吃过早餐,女孩将餐具撤下,屋子里又只剩下柳絮儿一人。 闲来无聊,仔细打量四周,越看越觉得房间似曾相识。 从房间的配色到家具的选择,甚至茶具的摆放都有些眼熟。 可是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正在冥思苦想,门又一次被打开,这次又是另外一个人。 柳絮儿上下打量了那人一眼,见他脸上同样蒙着面巾,只不过不是黑色而是紫红色,上面同样绣着一朵玫瑰。 与宋燕然一样,也是血玫瑰的人。只不过面巾颜色不同,难道他们组织用面巾颜色来区分地位? 再有,从身材看,这人似乎是个女人。 “阁下是谁?为何将我抓到这来? 那人并未回答柳絮儿提出的问题,反倒关心起柳絮儿的生活。 “住的可还习惯?夜里如果觉得凉,我派人给你送过来一床被子。” 长这么大,柳絮儿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的关怀过。 “你到底是谁?我不需要陌生人的关心。” “你是我们血玫瑰的人质,当然要好好对待你。宋燕然他们已经战死,从理论上来说,你已经自动被划到血玫瑰的门下。我看你根骨不错,准备带你去见门主,或许他会收你为徒。” “是么?什么时候?” 柳絮儿尽量让自己显的有些高兴。 想到有机会见到血玫瑰的门主,柳絮儿有些兴奋。毕竟连宋燕然与老钱都没有见到过门主本人。 “门主曾经说过要来达安,只不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只是说有可能,收不收恐怕由不得你我。” 谁要做你血玫瑰门主的徒弟。我天机阁以救人为主,偏偏你们血玫瑰干的全都是杀人的买卖。如果让父亲知道我成为血玫瑰的人,不一掌拍死我才怪。 “不要紧。如果门主不收我,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可能嫌我资质愚钝,毕竟像我这般年纪再去练武,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这个你倒不必担心。我们跟随门主的时候都与你年龄差不多,现在功夫一样比江湖中很多所谓的男高手都要高。” “真的么?那可是太好了。最好是不用吃苦便能将功夫练的很高。” 女子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柳絮儿。她哪里知道,宋燕然与钱万里险些让柳絮儿逼疯。 “那个哑女虽然不能讲话,但是她听没问题。如果缺什么物品,你直接让她给你找便是。” 说完,女子起身离开了屋子。 来的突兀,走的更是莫名所以。 柳絮儿愣愣的坐在那里,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无处着力! 李重元坐在椅子上看着季春明表演,心中忍不住有些想笑。 这人为何如此虚伪?长篇大论讲了半天,还不是想坐帮主的位置。 讲什么仁义礼智信? 季春明站在台子的中央讲了半个时辰,期间他一直在用眼睛的余光观察李重元的反应,当他看到李重元昏昏欲睡的样子,心中觉得李重元也不过如此。 季春明打定主意,即便打狗棒在你手里又能如何?我一样也能当上丐帮的帮主。 第138章 丐帮大会 何虚无侧过头来看向坐在末端的李重元,碰巧李重元百无聊赖的四处观望,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脸上俱都露出了苦笑。 仿佛在说:直娘贼一直在聒噪,说的话比白水还寡淡无味。 好不容易捱到季春明将话说完,何虚无立刻起身说道:“上官帮主不幸罹难,现在丐帮群龙无首,还是应该尽快选出帮主才是。季长老刚才讲的很好,但似乎忘了讲如何才能参选帮主。” “多谢何掌门提醒。我们丐帮有帮规,帮主的产生,要么由上任帮主指定,要么由丐帮全体兄弟共同推选。上官帮主并无遗命,所以帮主之位理应由全体兄弟推选。不过,事情紧急,我们几位长老互相商议了一下,由帮中的几位长老还有各分堂堂主推荐一位继任帮主之位便可。” 何虚无看了一眼云慧大师,云慧大师双目低垂,微微点了点头。 这个方法也算合情合理,只是李重元新近才成为丐帮河西道的堂主,在丐帮内部没有根基,谁会选择让他成为帮主? 再看李重元,仍然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此刻正对着远处南朝的皇宫凝神观望。 何虚无内心叹了一口气,这明显是季春明故意设下的圈套。自己想出手相帮也是无从下手。 “季施主,既然是由人推举,必然会有候选人。你们现在可有这样的人选?” “云慧大师明了,我们现在推举季春明季长老为丐帮的候选帮主。” 这时坐在季春明旁边一位长老模样的人开口说道。 季春明果然有备而来。 先是抛出一个高层推选的办法,继而让人推举自己,如果没人竞争,则直接成为丐帮的新任帮主。 “我也推举季春明为丐帮的帮主。” 众人循声望去,发现说话的正是一直东张西望的李重元。 “李堂主,你……” 马长老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李重元。 “季长老为了丐帮尽心尽力,理应由他继任帮主之位。” 李重元的这两句话说完,台上众人神色不一。 季春明先是错愕,继而脸上露出狂喜,甚至还有些不敢相信。 何虚无连连摇头,脸上满是惋惜,就连定力深厚的云慧大师也有些难以自持,口中不断的低呼“阿弥陀佛”。 “我不管别人如何,我推荐河西道丐帮的李准堂主为丐帮的继任帮主。他是为了丐帮立过大功劳的。而且李堂主年轻有为,一定可以领导我们丐帮更好的发展。” 说话的正是马长老。 在这种情况下还敢于支持李重元,众人都对马长老投去敬佩的目光。 但结果已经很难更改。 最终季春明以十票对一票的明显优势成了丐帮的新任帮主。 季春明站起身子走到场地中央,面对台下欢呼的丐帮弟子,双手下压,台下瞬间安静下来。 “大家千万不要因为我成了帮主而与我有什么嫌隙,我永远是大家可以交托性命的好兄弟。” 季春明的一句话又将下面乞儿的热情点燃,人群中又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接着季春明走到李重元的身前,笑容可掬的说道:“麻烦李兄弟将丐帮帮主的打狗棒交给在下保管吧。” 帮主索要象征帮主身份的打狗棒,天经地义。 李重元同样面带笑容的将打狗棒交给了季春明。 何虚无见大势已去,便想起身离开。 季春明毫无悬念的当上帮主,自己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 “且慢。” 何虚无听到有人叫自己,便转身回头望去,发现说话的人正是李重元,但是他却面向着季春明。 哦,原来是李重元让季春明“且慢”。 季春明缓缓转过身子,脸上带着胜利者的笑容。 “李兄弟,还有何话说?” 李重元也站起身子,然后一步一步的踱到季春明的身前,自怀中掏出了那块乌木腰牌。 “当初在河西道,上官帮主见到这块腰牌后对我说,[别说是河西道的堂主,便是这丐帮的帮主你也当得]这句话季帮主可认?” 季春明脸上神色大变,他并未料到李重元会来这一手。 何虚无见事情有了转机,便大声说道:“这乌木腰牌我曾见过,二十年前你们丐帮的老帮主曾经亲手将他交给了天机阁的人,并说以后丐帮的人,只要见到这个腰牌,一切听从持牌人的安排。” “阿弥陀佛,老衲也来做个见证,何道长说的,却有其事。” 丐帮的内部事物不好随便置喙,但证明二十年前往事,我们还是能做到的。 何虚无对着元慧眨了眨眼睛,云慧大师仍然不理不睬,口中不断的念着“阿弥陀佛”。 有了少林、武当两大掌门的亲口证实,季春明怎能说不? “上官帮主的话当然应该遵从。不过刚刚李兄弟可是亲口说过,拥护我当丐帮的帮主,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没忘啊。我当然支持你当丐帮的帮主了,不然我怎么有机会击败你,成为新任的帮主?”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李重元拥护季春明当帮主是另有深意。 何虚无长吁了一口气。 原来这小子还有这一手,差点让我老人家以为事情已经结束。 季春明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掉入了李重元的圈套。 在这么多人的见证下,自己已经没法拒绝。 其实一切都在李重元的计划当中。 如果直接拿出乌木腰牌,在何虚无与云慧的帮助下,自己一定可以成为丐帮的帮主,可是丐帮中人未必会真心拜服。 可是如果将季春明推上丐帮的帮主之位,自己再打败他,不光成为帮主顺理成章,看到自己的功夫后,丐帮里的人也会信服。 至于季春明,他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这是他应得的惩罚。 季春明此时已经没有了退路。 “李准,你好深的心机。你处心积虑的做出这一切,最后也未必如你所愿。你别忘了,我是丐帮的传功长老,比试武功,我未必会输给你。” 李重元斜睨了一眼季春明,懒洋洋的说道:“既然如此,我让你一手,咱们各出绝招,越快越好,如何?” 第139章 李重元戏耍新帮主 原本气势上有些怂的季春明突然来了精神。 虽然李重元的功夫有可能较自己要高,但若是让出自己一只手的话,自己还是有很大胜算的。 虽然心下窃喜,可是脸上仍然不动声色。 “老夫好歹也是丐帮的传功长老,怎么会用你相让?以后传扬出去,我还怎么领导丐帮。” 李重元心中暗骂了一句“老狐狸”。 “既然我话已出口,想要收回那是万万不能的。麻烦诸位做个见证,我如果用了这只手,便算我输。” 李重元伸出左手在众人面前晃了晃,接着用右手取出缠在腰上的[游龙吟]。 由于刚刚说过不用左手,李重元只能抱歉,“不用着急,老朋友,一会儿给你补上。” “李兄弟,请。” 李重元突然对着季春明施了一礼,这让季春明十分不解,“现在求饶怕是已经晚了。” 哪知李重元却郑重其事的说道:“吴中兄弟,当日我出手杀你实在是因为你卖国通敌,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虽说你是受人指使,但你也别难为你的师傅。” 李重元说的严肃认真,季春明却听的心惊肉跳,总想回头看看,吴中是不是在身后。 “李准,你不要装神弄鬼,我是吴中的师傅,他不可能来找我。” “唉,吴兄弟惨啊。他总说自己是逼不得已,还说冤有头债有主,一定要找逼他的人报仇,想不到他竟然找到了自己师傅的头上,看来他也真是急昏了头。吴兄弟,快离开吧。” 李重元煞有介事的胡说八道,季春明此刻已经脸色发白,握剑的手已经微微颤抖。 这时站在台下混在人群中的崔颢也高声大喊:“吴堂主,此事真不怪我家公子。你不也说的很明白了么,要找真正害你的人。是他允诺你事成之后帮助你当上帮主的,可不关公子的事儿。” 季春明在台上更加慌张,“你…你…是谁?你…也…看到吴中了?” 声音颤抖,整个人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 何虚无看着眼前这滑稽的一幕,心中觉得十分好笑。云慧大师口中却不断念着“阿弥陀佛”。 原本坐在季春明旁边的长老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赶忙出言提醒:“帮主,你身后哪有什么吴中的鬼魂,还是将眼前的事情做好,莫要中了旁人的圈套。” 听到这话的季春明猛然惊醒,然后狞笑着说道:“李准,老夫险些着了你的道。功夫比不过,难道要靠这些下三滥来获得最终的胜利?”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信不信由你。反正又不是我逼吴中卖命,无论怎么找,也找不到我。” 季春明不再言语,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赶快解决了李准,省着他胡说八道泄露了自己的秘密。 想到这里,季春明发一声喊,然后仗剑攻向了李重元。 季春明的这一剑势若奔雷,剑上带着千钧的力道奔着李重元的面门刺去。 可是在李重元看来,这一剑在他眼中却奇慢无比,很容易的就转身到了季春明的身后对着他的脖颈吹了一口热气。 季春明感觉眼前一花,接着身后脖颈处一阵暖热。 “吴中兄弟,你又调皮,不要在你师傅的脖子上吹气了。” 季春明吓的魂飞魄散,赶忙伸手向后接连刺了几剑。 李重元岂能轻易的放过他? 接着两人在台上,一个疯狂的进攻,一个闪展腾挪,时不时的吹一口气,拍一下后背,搅的季春明状若疯癫。 所有人都已看出,李重元的功夫远高于季春明,他现在只不过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差不多半个时辰过后,李重元仍然气定神闲,反观季春明披头散发跟个疯子无二。 突然之间,季春明扔掉长剑,然后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吴中徒儿,你不要再戏耍我了。为师错了,不该逼你与那多婆罗番僧合作,害你丢了性命。” 季春明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惊诧莫名。 台底下的乞儿们开始窃窃私语。 “原来吴中里通外国是受季春明的逼迫。” “吴中是叛徒,他这个师傅也不是好东西。” “滚下去,我们不要你这个卖国者当帮主。” …… 虽然丐帮中人以乞讨为生,但是向来将气节看的极重。若是有人卖国求荣,那一定会被人唾弃。 何虚无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而云慧大师又接连念了几句“阿弥陀佛”。 “我说你这贼秃,为何今日佛号念的如此频繁?” “出家人念佛号跟普通人的口头禅是一个道理。” 这时台下的崔颢高声大喊:“我草,原来季春明季长老才是丐帮那个最大的卖国贼。上官帮主的死,他怕也脱不了干系。” 何虚无听到崔颢的那句“我草”后,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云慧大师。 碰巧云慧大师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季春明自己已经承认是他指使吴中做的那些事儿。不光如此,上官帮主为血玫瑰的人所杀,也与季春明有关。” 季春明的人设崩塌,李重元选择这个时候揭露他的真实面目才更容易让人相信。 “季春明,你这个叛徒,枉我支持你担任帮主之职。来人,将季春明抓住,以帮规处置。” 原本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季春明,此刻却眼神空洞,神情呆滞,哪还有刚刚意气风发的样子。 两名执法堂的弟子将季春明架起绑在柱子上。 “在下丐帮执法长老阚一刀,请法刀。” 崔颢在台下听到执法长老的名字忍不住笑出声来。 以季春明的罪行,只砍一刀怕是有些便宜他了,要砍十刀百刀才好。 崔颢的笑声引来附近丐帮乞儿的怒目而视,吓的崔颢赶忙闭口不言。 “丐帮帮规,凡兄弟杀我兄弟者,受万刃。念季春明对丐帮曾经有过功绩,年纪又大,我一刀结果了他,众位兄弟可有异议?” 虽然季春明所犯的罪行罪无可恕,可是真要让他死在千刀万剐之下,实在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全都沉默不语。 阚一刀见无人说话,便进一步说道:“既然大家无人反对,我就当诸位兄弟已然同意。” 说完,一刀插进季春明的胸膛,季春明当即气绝身亡。 季春明,担任丐帮帮主时间最短的人,被钉在了丐帮的耻辱柱上。 第140章 接掌丐帮 季春明被执行了帮规,帮主之位再一次出现了空缺。 亲手了结了季春明的阚一刀,转身面对着台下的丐帮弟子大声说道:“刚刚李准与季春明进行了比武,结果相信大家也心知肚明。我个人赞成李准成为我丐帮的新任帮主。大家可有异议?” 台下立刻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叫好声。 阚一刀见在场的乞儿全都意见一致,便转身单膝跪下。 “李堂主,我阚一刀是个粗人。但是我明白一个道理,丐帮只有在有本事且光明磊落的人手上,才能重现往日的辉煌。请李堂主接任帮主之位。” 季春明已死,执法长老阚一刀已经是丐帮职位最高之人。既然他都单膝跪下何况旁人? 于是在整个会场,丐帮弟子全都跪下,高声恳请李重元能成为丐帮的新任帮主。 丐帮屹立江湖百年不倒,期间内部也曾纷争不断。但要说如此意见统一也实属罕见。 “诸位兄弟,我今日来就是奔着帮主之位来的。一句话,我要让大家有肉吃。” 听到李重元的话后众乞儿有些疯了。 简单,高效。 谁会拒绝一个带自己吃肉的帮主? “阚长老,既然没有异义,李准成为帮主合情合理,我们作为见证人,也算功德圆满。” “阿弥陀佛,老衲也觉得何道长说的在理。” 何虚无看着云慧,脑海中全是他刚刚关于口头禅的那句话。 “大师,今日的佛号能不能念的到此为止?多了我怕你的佛祖饶不了你。” 成了丐帮帮主的李重元立刻下令:大摆筵席,不醉不归。 据参加宴席的人后来回忆,流水席摆了三天三夜,酒喝的比这一辈子加起来的都要多。还有各种的肉,一辈子也没吃过那么多的肉。 我们的帮主果然没骗我们。 何虚无打着酒嗝满嘴酒气的拍着李重元的肩膀说道:“李兄弟,何日去往铁勒,算我一个。二十年前他们砍了贼秃一刀,我一定替他砍回来。” 李重元望着北方,坚定的说道:“放心吧,用不了多久。” 鸿蒙老人李泽旭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宅院,然后趁着天还没亮便出门奔着城门的方向走去。八十多岁的年纪了,却还要独自去往异乡。 可眼下他似乎也并没有更好的选择。 毕竟,李重元答应过他,放过自己的家人。 趁无人注意,李泽旭在沿途的墙上留下了特殊的符号,这是自己与血玫瑰联系的暗号。 出达安后不到两里的地方有处凉亭,不多时,一人独骑向这个方向疾驰而来。 那人跳下马来对着李泽旭行了一个礼。 “先生为何在此相候?昨晚的事情有何进展?” 李泽旭长叹一声。 “昨晚我们损失惨重。六位多婆罗的高僧加上八位血玫瑰的杀手,全军覆没。老夫孤身一人逃出,就连家人也无暇顾及。” 那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李准到底什么来历?为何功夫如此之强?” “不光有他,还有二十年前名动江湖的剑皇聂龙城,更有几百名官兵前来助阵。” “既然如此,丐帮的季长老怕是也难如愿。” “唉。南使,回去禀报你们门主,让他早做打算,这个李准功夫深不可测,似乎还有些朝廷的背景,让他一定小心。我今日便赶往铁勒,投奔我的师弟厄必力。” “既然如此,先生多保重。如果将来再有用的上血玫瑰的时候,随时与我们联系。” 李泽旭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向北走去。 见李泽旭不见了身影,南使调转马头向达安城内走去。 一夜之间损失了八名得力手下,南使心中有些愤怒。 这个李准真有李泽旭说的那么厉害?联想到他的身份与地位,似乎也没有说谎的必要。 六名多婆罗番僧高手,八名血玫瑰的顶级杀手,就这样烟消云散。 回到住处,南使看了一眼柳絮儿住的房间,眼神中有些不屑。 一个小姑娘而已,为何门主会对她刮目相看,还要让她住自己的屋子? 转身拐进一处走廊,来到尽头,对着一扇屋门躬身行礼:“门主,属下顺着记号找到了李泽旭,他人身在达安城外的凉亭,据他讲,昨晚他准备狙杀李准的那些人全军覆没,就连他的家人也被官府捉去灭了门。” “你去核实了没有?” “已经派人核实去了,还没有消息传回来。我怕门主着急,便直接回来禀报。” 屋内人没了动静。 过了半晌,屋内人才又说道:“不光李府的事情要核实,丐帮那边的情况也要去核实。有可能我们所有人都低估了那个叫李准的年轻人。” “是。据李泽旭说,这个李准不仅功夫高深莫测,身份也很神秘,似乎有官府的背景。” “官府的背景?姓李,莫非是皇族后裔?再去查查,李姓皇族的后人里,有没有这样的一个年轻人。另外,那个柳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她倒是不哭不闹,性格不错。就是话多了些。” “既然李家倒了,我们再留在此地也没有意义。你吩咐下去,让所有人收拾收拾准备离开这里回到总部。那个姑娘也一并带走。带不走的,一定要处理干净。” “是。” 南使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李重元终于从宿醉中醒来。 他现在有些后悔。 为何会想到要与丐帮的这些乞儿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最要命的是这才是第一天,后面还有两天。 醉酒的滋味太难受了,而且这样的难受最少还有两天。 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李重元立刻起身收拾了一下,然后打开房门,是天机阁的斗金牛。 “李准,你已经成为了丐帮的帮主,是不是应该将柳絮儿找回来?” “兄台,柳絮儿已经被玫瑰门一个叫南使的人带走,现在下落不明,不过,柳絮儿没有性命之忧。” “南使?还有人叫这个名字?” “真实名字暂时不清楚。因为她是血玫瑰的南方信使,所以我管她叫南使。” “我说过你成为丐帮帮主后我会离开,现在是时候了。柳絮儿的下落我会追查,希望你也能多派人寻找。” 斗金牛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李重元。 第141章 天机阁主 “南使?你是说抓走絮儿的人是血玫瑰的南使?” 斗金牛毕恭毕敬的答了声“是”。 “李准还说血玫瑰也有东南西北四大信使。负责南境的就是这南使。” 站在斗金牛对面的,是一位年纪在四十岁左右,身穿长衫的中年男子,英俊的面庞上带着淡淡的哀愁。 那人抬头斜望向空中,左手背负在身后,右手揉搓着自己的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 斗金牛规规矩矩的站在中年男子身侧,双臂微微下垂,半低着头看着地面。 微风拂过男子的面庞,几缕发丝随风摆动,如同一位隐居世外的谪仙人。 这里是天机阁的总部,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便是修筑在半山腰的天机阁重地——听天台。 中年男子便是斗金牛的师傅柳何年,也是天机阁现任的阁主,柳絮儿的父亲。 良久过后,柳何年缓缓转过身子,注视着斗金牛,轻声说道:“召集所有白虎七宿、朱雀七宿的弟子,布置在出达安北上的路口,密切关注北上的车队。如若遇到,给我牢牢的跟住。同时飞鸽传书给我。” “师傅可是要亲自出马?”平常这样的事情柳何年从不亲自过问,所以斗金牛有此一问。 柳何年轻轻点了点头。 “十几年了,自打你师娘…自打絮儿出生,我就没出过这里,是时候该出去活动活动了。” 斗金牛一直陪在师傅身边,眼见着师傅都很少离开听天台,更别说下山行走江湖。如今竟然要亲自出山,感觉十分意外。 “师傅,有什么事情您吩咐徒儿们做便是,何须您亲自出马。小师妹我们自然会将她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去做事吧,为师自有分寸。” 斗金牛走后,柳何年复又转身,一个人看着山顶处氤氲的云海出神。 口中轻声吟诵道: “天上宫阙,今夕何年?” 连着喝了三天,也是醉生梦死的三天。 李重元终于从宿醉中缓了过来。 刚刚当上丐帮帮主三日,丐帮上下已经将这位新帮主视为生死兄弟。 “公子,我与要离要不要也加入丐帮?” 崔颢看着李重元,一副欠打的神情。 “怎么,你觉得你家公子成为乞丐头很威风,所以也要进来谋个一官半职好回去向你那老父亲吹嘘一番?” “我只是觉得这些人整日的说视你为生死兄弟,怕他们暗中对你不利。我俩加入丐帮,也可以时刻在你左右。” “没错。崔颢说的对。我俩现在不属于丐帮的人,有些场合我们没法出席。”要离在旁附和。 “防得了一时,哪能防得了一世。等我将丐帮的事务安排妥当,我们便去找柳絮儿。我已经吩咐人暗中调查了,等有消息,我们便出发。” 这时何虚无与云慧大师来到李重元的房间外面,何虚无更是高喊:“痛快,痛快之至啊。” 崔颢将门打开,做了个请的手势。 “何长门何故如此开心?” “你有所不知,李兄弟,我活了大半辈子,这可是第一次与几百人一起喝酒,还是一连喝了三日,真是太痛快了。” 何虚无兴奋地手舞足蹈,站在他身侧的云慧大师却满面愁容,不停的高宣佛号。 “何掌门高兴就好。今后丐帮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借助少林、武当。” “李兄弟过谦了。今后怕是武当会得李兄弟庇护的地方多。走了。” 何虚无最烦人婆婆妈妈,如今事情已然了结,便与云慧大师携手归去。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李重元羡慕不已。 何道长如此的洒脱不羁,属实让人羡慕。 柳絮儿坐在屋中沉思,脑海中总有个古怪的念头盘旋,可是每次当腰触及的时候却又消失不见。 这时门外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 柳絮儿打开房门,只见院子中有人来来回回的在收拾东西。 院子里这许多人来来往往,却没有一个人说话,沉默的让人心酸。 柳絮儿心中清楚,这些人也一定是被割了舌头。 这些如花般娇嫩的姑娘,就这样变成了残疾。 刚要转身进屋,却被人叫住。 听声音便是早晨的那个人。 “柳姑娘,我们会离开这里,你也做好准备,到时候随我们一起离开。” “去哪里?为什么要带我走?我对你们来说,只是一个普通的姑娘,带着我有什么意义?” “李准身边的人怎么能是普通的姑娘?你可知道,他现在可是江湖第一大帮派的帮主。” “真的么?” “我有什么必要骗你?” 柳絮儿脸上立刻现出了笑容。 看来大哥还真是厉害,真的就成为了丐帮的帮主。只不过他有没有用我给他的乌木腰牌呢?如果用了,那我也算帮了大哥一个小忙。 南使看到柳絮儿一副小女儿的神态,心中便知道,这个小女孩已经对李准情根深种。若真是这样,那这个女孩正好可以用来对付李准。 “去收拾吧,离开的时候会通知你。” 说完,南使离开了柳絮儿。 回到房间的柳絮儿仍然一副痴迷的表情。 对于李重元,她心中有说不出的喜欢。自打上次见面两人解开心结,现在柳絮儿的心中全是李重元的好。 爷爷离开后,这还是第一次有男人让我感觉如此的安心。 自己的父亲…… 想到父亲,柳絮儿突然想到,这个房间的陈设竟然与父亲房间的陈设有些相似。 柳絮儿一直以来都是与爷爷一起长大,父亲的房间反倒是去的很少。 这间屋子陈设像极了父亲的屋子。床上被褥的颜色,屋中用品的摆放几乎一模一样。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两个品味完全相同的人么? 柳絮儿真的难以理解。 想起父亲,柳絮儿心中有些难过。从小到大,他几乎没见父亲笑过。 每次见到他,脸上都有一抹淡淡的哀伤。 自然的,她也很少跟父亲有过多的交流。 反倒是爷爷更多的充当了父亲的角色。 柳絮儿回到床上,用被子将自己紧紧的包裹,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得到一丝的慰藉。 第142章 怎么选都有遗憾 “禀陛下,李家一共有一百三十二口人,全都登记在案。唯有一人八岁时走失,至今下落不明。” 镇抚司的人将一份名单呈给了李重元。 一个名叫李承继的名字被圈了起来。 “可是叫李承继的人消失不见?” “是。小的调阅了李家的卷宗,显德五年,李承继与父母外出游玩,途中路遇劫匪,他的父母当场遇害,李承继不知所踪。” “杀害李承继父母的凶手找到了么?” 那人摇了摇头,“这是达安城的一宗悬案。至今十年,仍然毫无线索。” “你把这些人妥善安置,不要让任何人知道。然后放出风去,就说李家涉嫌谋反,已经全部被秘密处决。” “若是指挥使大人问起此事,小的该如何回答?” “朕刚才说的话难道你没听明白么?是任何人。” “小的明白。” 十年,李重元有些感慨。想当年李准到赵王府也是十年前,如今主仆二人,一个是天子,一个是镇抚司的都指挥使。 人生变幻如斯,怎不让人唏嘘。 “门主,一切准备妥当,随时可以上路。” 南使仍然站在门外躬身施礼。 “你让那几个哑女各自带着行李坐车先走,两个时辰后我们骑马出行。” “门主,那些哑女可有目的地?” “没有。你告诉驾车的车老板,一路向北,见到分叉路口后便拐。给足他们银子。车上的行李给那些哑女便是。” “门主是怕有人在路上拦截?” “不得不防。那位柳姑娘的来头极大,还有那位李准,也不是寻常人物。况且他现在已经是丐帮帮主,若是他让丐帮中人寻找我们,也是令人头疼的事儿。” “是,我现在就去安排。” 南使走后没多久,门主的屋门从里面打开,一位身着宫装,体态婀娜的妇人走了出来。 面上同样覆盖薄纱,但是从她光洁的额头还有裸露在外的雪色肌肤判断,这一定是位容貌清丽的美妇。 妇人莲步轻移,不多时便来到了柳絮儿的房间外面,“姑娘,我可以进来么?” 声音软糯,听了让人浑身酥麻。 躺在床上的柳絮儿早已经睡去,朦胧间好像听到有人叫门,便随口应了声,“进来吧。” 门开处,美妇走进了房中。 还未完全清醒的柳絮儿突然闻到一股异香,既不是花香,也并非是脂粉香气。 睁开眼睛观看,一位蒙着薄纱的妇人站在自己床头不远的地方正在看着自己,显然香气应该是来自她的身上。 柳絮儿完全清醒。 “你是?” “我是血玫瑰的门主,你可称呼我门主。晚些时候我们要离开达安,姑娘可愿意跟我们一起?” 柳絮儿微微感觉有些意外。想不到鼎鼎大名的血玫瑰门主是一位女人。 “如果我说不愿意,你能放我走么?” “当然。只不过伺候你的女孩她们什么样你也看到了,这是门规。” 什么门规,随随便便就将人家的舌头割掉。 柳絮儿心中有些不满,可是却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我跟你们走便是。只是要走多远,去哪里?” “这个就不劳姑娘费心了。既然你愿意跟我们走,路上就要听我们的。不可胡来。” 柳絮儿点了点头。 身为天机阁的翼火蛇,打探消息是自己的职责,无论如何柳絮儿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听姑娘口音应该是黄州一带的人士。” “对。” “黄州的黄山非常有名,山里还有好多修仙之人。据说还有一些神秘的武林门派。” “门主是想告诉我,血玫瑰也在这座山里么?听门主的口音好像也是那里的。” 美妇一愣,她似乎没料到柳絮儿会有此一问。 “我是黄州人不假,不过血玫瑰的总部却不在黄山。姑娘不必着急,将来你一定会知道。” “将来?”柳絮儿将双手枕在头下,左腿叠加在右腿上,然后深深的打了个哈欠,“我怎么知道我还有没有将来?” 美妇一怔。 “你才多大年纪,怎么会没有将来?” “老天爷要是想让你走,还管你多大年纪?” 柳絮儿一双大眼睛看着床幔有些发呆。 “你是说你身有暗疾,恐不久于人世?” 柳絮儿点了点头。 “一位有名的大夫说我不会活过双十之数,也曾经有位有名的相士说我是童子命,怎么算,二十岁即是我的上限。” “你的…父母可知道?” “很不凑巧,那位有名的大夫便是我的父亲。还有那位有名的相士也是我的父亲。” 柳絮儿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满是骄傲。 “那你的父亲一定是天机阁的柳风萧。武术、医术还有相术冠绝武林。” 柳絮儿摇了摇头。 “三绝是没错,只是名字错了。我娘过世后,他把名字改成了柳何年。我娘的名字叫玉今夕,出自[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所以我父亲便将名字改成了柳何年,就是为了纪念我娘。” “想不到你父亲与母亲的感情还挺深。” “唉,那又如何?还不是有一个人早早的便离开了,剩下另一个孤苦伶仃。” “姑娘你呢?如果有一个人你很喜欢,他也很喜欢你,你会与他在一起么?” 美妇的这句话让柳絮儿陷入了沉思。 她想到了李重元。 在一起后又失去与从未在一起,究竟哪个会更遗憾? 柳絮儿不禁有些痴了。 美妇见她凝神思考,知她也委决不下,便悄悄退出房间。 来到外面,血玫瑰的门主,那个令天下闻风丧胆的人物,此刻竟然浑身簌簌发抖。原本不长的路途竟然走了很长的时间。 与此同时,天机阁的听天台,柳何年从一只信鸽腿下取出一个食指般粗细的小竹筒,从里面倒出来一个小纸条。 “一列马车出城一路向北,遇岔路分之,朱雀七宿跟进,其余待命!” 柳何年将纸条攥在手里,心中莫名的有些慌乱。 难道是自己太久没有下山,有些激动所致? 柳何年缓缓的抬起头,远处半山腰的云雾已经散去,那里的亭台楼阁只能模糊的看个大概。 即便睁大眼睛,也无法看的更加清晰。 唉!柳何年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世间万物,看清了,也就看轻了! 第143章 穿云刺重出江湖 李重元现在有些不开心。 因为他面前现在摆了六具尸体。 确切的说,是六具丐帮乞儿的尸体。 城南一具,城东两具,城西三具。 每人面色安详,却脸色惨白。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腹部却高高隆起,好像大鼓扣在腹部。 “我们丐帮刚刚选出帮主,紧接着就有兄弟被暗杀,难道这是在向我丐帮挑衅么?” 一个丐帮六袋弟子忿忿的说道。 “六个人,在三个地方被发现,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而且凶手不止一个。” 另一个五袋弟子也是恼怒异常。 执法长老阚一刀俯下身子蹲在六具尸体旁认真查看了一番,然后对着李重元说道: “帮主,这六个人腹大如斗,应该是内部大出血所致。恐怕死因是脏器破裂。” “你是说这六人被人将内脏打坏,然后血流进腹腔,才导致他们的腹部高高鼓起?” 阚一刀点了点头。 “他们每人在心脏处都有最少两处毛囊般细小的小孔,应该是类似于针的暗器,射穿心脏,心脏爆裂而死。 而且这六人死亡时间接近,前后不超过半个时辰。” “所以这六人一定不是一人所杀。” “对。从尸体发现的地点来看,一个人做不到。” “六个人,死于同一种暗器,这应该是针对丐帮的一次示威。丐帮可曾惹过这样的人?” “江湖上用这种细针作为暗器的高手不会超过五个。” “难道说那五个里有三个来到了达安,就是为了向我们丐帮挑衅?” 阚一刀摇了摇头,“这五人里有两人已经仙逝,还有一人早已不问江湖事。另外两人一个在屏州,一个在乌州,他们也不太会出现在这里。” 李重元气极。 说了半天这五个都不可能,那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非要绕这么大一个弯子? 看着挺粗俗的一个汉子,难道你在跟我掉书袋? 阚一刀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卖弄,挠了挠头,继续说道:“根据在下检查的结果来看,这六人的胸前两个孔之间的距离几乎相同,所以我判断这是一种弩发射出来的。” 弩? 李重元突然想起来,几十年前,江湖上有一种弩,从中能射出银针,中者必死。 因为上面淬了剧毒。 “你说的可是当年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穿云刺?” “没错。正是绝迹江湖的穿云刺。” 当初下山的时候,老头曾经讲过,如果遇到穿云刺这种暗器,一定要躲远点。 上天入地,避无可避。 当年鸿蒙排兵器谱,穿云刺是他唯一没敢排进去的一种武器。 “我一生痴迷冶炼之术,所排兵器谱乃人间之物。穿云刺不在此列,我一介凡人,岂敢对神物排名?” 可见鸿蒙老人对穿云刺的评价之高。 现在它不但重出江湖,还一次性出现了三个。 听到“穿云刺”三个字,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有些见识的都知道当年穿云刺曾经造成的血雨腥风。 没见识的听到这个名字,见到地上躺着的六个人,也晓得这件暗器有多么可怕。 比这个暗器还可怕的,是这件暗器的持有者。 幽冥神教! “我记得当年中原武林的正派人士一起围攻幽冥神教,所有神教的人都被斩杀,穿云刺连同制造穿云刺的图纸都已经被销毁,为何现在又有穿云刺出现在江湖上?并且还对我们丐帮出手?” “当年围攻幽冥神教,我们丐帮也有人参与。或许是魔教余孽展开报复,碰巧遇到了我们丐帮。” 李重元不以为然。 事情绝不会像阚一刀说的那样简单。 几十年过去都风平浪静,自己刚刚继任丐帮帮主[穿云刺]便重出江湖,而且所杀的都是丐帮弟子,事情太过巧合。 世间任何的巧合背后都隐藏着人为的故意。 这不是报复,而是警告。 可是究竟是因为什么警告我呢? 是处决李家人,还是杀死血玫瑰的八位高手?还是其他别的什么原因? “阚长老,你立刻派人去通知少林与武当两大门派,告诉他们,穿云刺重出江湖,让他们务必小心。” 不管因为什么,穿云刺都不应该存在于世。 回到住处,崔颢迎上来,“公子,有个人已经在屋中等你半晌了,应该是有什么事情。” “好,我去看看。” 进到屋中,原来是上次那位镇抚司的人。 “陛下,属下的人在城中巡查,见到一处宅院门口停着五驾马车,我怕是公子要找的人,便赶忙过来禀报。” “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概两个时辰前吧。这是那处宅院的位置。五驾马车我也分别让人跟踪了。” “盯紧那五驾马车,一驾也不能放过。那处院子可有人盯着?” “陛下放心,所有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 “这件差事你干的不错,回去让你们长官替你请赏。” 那人面露喜色,美滋滋的离开了李重元的屋子。 片刻过后,李重元叫来崔颢与要离。 “你们二人收拾东西与我出门,我们这就离开达安。” 二人听完立刻回到屋中,简单收拾完后来到了院中。 李重元已经等在院中。 “我们这次可能还会路过青阳,崔颢,你可以回到家中与父母团聚。江湖这条路不适合你。” “打打杀杀我可能不在行,但是人情世故我没问题。公子放心,我不会给公子添麻烦的。”崔颢一脸的真诚。 李重元想了想,这一路上也确实多亏崔颢的安排,既然他愿意,留下也无妨。 “既然如此,你就留下吧。我们离开达安之前,先去个地方。” 说完,李重元率先走出院门,按照纸条上所显示的地方,他们来到了一处院子外面。 门前空空如也,根本没有马车的影子。 见到三人,暗影处立刻走出一人,显然是镇抚司的人。 “五驾马车,出城门一路向北,我们的人已经跟上。刚刚有三匹马从这个院子出去,同样的路线。马上三人,均为女子。每人头戴斗笠,薄纱覆面,看不清容颜。也是出城向北而去。” “可有人跟上?” “都有人跟随。” 李重元摆了摆手,那人重又回到暗影。 “你们在此等候,我去院内查看一番。” 说完,李重元下马推门走入了院中。 第144章 邂逅 李重元走进院中,这里已经人去屋空。 挨个房间看过去,每个房间都十分的整洁,好像主人并未离去一样。 来到后院,路过一处花丛的时候,李重元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地上整整齐齐的排列着四具尸体。 个子由高到低依序排列。 年龄在四十岁左右,脸上肤色暗沉,手上略显粗糙,应该是干重活的下人。 这一日已经见过了太多的尸体。 搜寻一圈后并没有什么收获,叫出暗影里守候的人交代完后,李重元带着崔颢与要离离开了达安城。 来的时候带着一堆疑问,走的时候又出现了新的未解之谜 江湖路,并不好走! 丐帮的事情暂时交给了阚一刀,马长老被他调到阚长老身边作为辅助。 如果穿云刺是针对我的,暂时离开或许对丐帮更好。 “崔颢,我们离开汝阳来到达安过了几日?” “差不多六七日吧,公子为何有此一问?” “我们与人曾经定过十日之约,难道你忘了?如果没办成,可是要去你家读书的。” “要我说,如果大家都尽心尽力,三日内这件事情就可以办妥。汝阳书院是现成的,只要王家同意将它作价卖给官府,岂不是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我也觉得事情并不复杂。除非有一方不愿意。” “公子你是不是有些乐观。若是两方都不愿意,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重元有些发愣。 王家不愿意还情有可原,为何官府也不愿意? “做一件事要从利益出发,考虑的是该不该做,然后是能不能做,最后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做书院,地方官第一个反应便是不该做。” “这可是为国家培养人才的事情,地方官难道不愿意做?” “未必。办学最后受益的是国家。对于当官的个人没有半点好处,无非是落个清名。” 李重元这才恍然大悟。 看来这件事情还是自己有些过于一厢情愿。 “照你这么说,没有官员愿意办学,国家岂不是再没有人才涌现了?” 崔颢随意的挥舞着马鞭在空中划了一个圈,然后甩出,[啪]的一声脆响。 “若是将治学纳入官员的考核体系,作为晋升的依据,我相信每个父母官都会重视这件事情。” 我怎么没想到?李重元听完一愣。 回去与吏部的人好好研究一下,让他们制定出完善的方案才好。 “崔颢,你是怎么琢磨出来的?这个法子不错。” 崔颢听李重元问起这个,整个人立刻显的容光焕发,眼睛里充满了光。 “公子你有所不知,我以前每次去寻欢作乐,都直接拍在桌子上一摞银票。陪我喝酒,伺候我睡觉。我舒服了,有赏。越舒服赏的越多。唉,公子…等等我…” 李重元早已经纵马跑出去了很远。 本来想夸夸崔颢,想想还是算了。 国家的治国良策竟然是出自于烟花柳巷的酒桌上,想想总是有些不雅。 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镇抚司的人暗中指路,三人一刻不停,半个时辰后来到了一处分岔路口。 李重元勒住马头停了下来。 与刚才的一路向北不同,这次镇抚司的人给出了两个路线。 一条进入岔路,另一条继续向北。 柳絮儿走了哪条路,都不确定。 拿不定主意的李重元跳下马来,碰巧路边有茶肆,便走了过去。 “小二哥,这条岔路去往何方?” “那条路通往范阳道。看没看见,去范阳道的人较往常多了一倍不止。” “为何如此?” “范阳道卢家的独生闺女,非要在明日搞什么比武招亲,这么多人,都是奔着卢姑娘去的。” 小二见李重元生的一表人才,便出言怂恿。 “要不公子也去试试吧。据说卢姓姑娘美若天仙。去他们家提亲的人,都要从范阳道排到达安了。” 李重元摇了摇头,“多谢小二哥美意,我只是问路而已。” 这时隔壁桌子一个年轻的公子拍了一下桌子,然后高声喊了起来:“小二,为何我要的茶水还未上来,你要渴死本少爷不成?” 李重元并未在意,只是觉得身边的崔颢有些不太正常。 “公子,我感觉我的春天来了。” 见李重元一脸懵的看着自己,崔颢又补充了一句, “刚才喊话的那位小相公,绝品!” 李重元抬头看了一眼崔颢口中的绝品相公,碰巧他也向这边望来。 见到李重元望向他,便对他瞪了瞪眼,还做出了一副不屑的表情。 “样貌不错,就是脾气似乎太跋扈了些,不知道你能不能受得住。” 说完,李重元将头转向大路,他现在只想知道接下来应该骑向哪个方向。 崔颢见李重元明显摆出了不再说话的架势便转向要离。 “要离兄弟,你说我要不要上去与这位小相公搭讪?” “我觉得公子说的对,这位小相公不太好相与,你不怕他呵斥你一顿?” 崔颢坐在椅子上有些心神不宁,不住的扭动身子。 最后还是决定冒险一试,万一小相公碰巧喜欢的是我这款也不是没有可能。 崔颢硬着头皮走到那位相公面前满脸堆笑:“公子要去往哪里,看看是不是顺路,我们好结伴而行。” 那位相公盯着崔颢的脸,一脸的嫌弃。 “谁要与你结伴而行,滚远点。 李重元听的一皱眉头。 什么样的家教能教出这么无礼的人。 崔颢灰头土脸的回到了座位上,没想到那位小相公却不依不饶。 “以后管好自己身边的人,别什么阿猫阿狗都放出来恶心别人。” “这位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我的这位朋友可能是比较唐突,但是他并无恶意。” 李重元实在觉得他过于无礼,便回了一句。 那人好像一直在等着李重元说话,见状立刻走到了李重元的身边。 “兄台,你是说你的朋友没有恶意?整座茶肆,为何他独独跑到我的桌子说要与我结伴同行?这就是你所谓的没有恶意?” 李重元被他一句话噎的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愣愣的看着对方,心中不禁埋怨崔颢:早就告诉你这位公子脾气不好,这下倒好,我竟然引火烧身。 第145章 脾气暴躁的小相公 李重元被那位小相公训的不知所措,完全忘了应该做什么,只是呆呆的看他。 那位相公似乎也没想到李重元会是这般模样,自己一时也忘了该如何继续。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相对视。 片刻过后,那位相公丢下了一句: “上梁不正下梁歪。” 然后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接着品茶,连正眼都不再瞧一眼这边。 崔颢听完有些不明所以,“公子,咱俩谁算上梁,谁算下梁?” 李重元轻轻的拍了一下崔颢的头,“让你平素多读些书,就是不听。” 这时一个人走到李重元近前俯下身子耳语了几句。 李重元点了点头,那人转身混进了人群眨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公子,你在哪找的这些人,怎么感觉神出鬼没的?” “把你面前的茶喝完,没事多注意观察,或许会有收获。” “公子手下的这些人专门负责跟踪、打探消息。所以越普通越不引人注意越好。若是刚刚那位相公,怕是什么也打听不出来便被人发现了。” 提到那位相公,崔颢一脸的沮丧。 “自打跟在公子左右,我与人搭讪的本事越发的退步。如今更是直接被人喊滚。这要是传到青阳,我崔家的脸都被我丢尽了。” 要离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喜欢俊俏相公,也得要人家也喜欢才行。” “我管他喜不喜欢,只要我喜欢就好了。 凡世间美好,皆我所求。求而不得,万物皆可抛舍。 总不能让我在这一棵树上吊死吧。” 求而不得,皆可抛舍。 李重元在内心反复咀嚼着崔颢的这句话,觉得做人如果真能做到如此洒脱,那真是大造化。 “崔颢,如果你多读些书,没准将来会有一番出息。” 李重元看向崔颢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期许。 “公子,我书读的少,不会讲什么大道理。我只认准一个理儿,只有自己开心了,才有能力让别人开心。要不只能装,装又能装多久?” 崔颢经常出入欢场,那里最能见识人情冷暖,书本里哪能学得到这些? 三人正要离开,一声“滚”传入三人的耳朵。 李重元意味深长的看了崔颢一眼,起身走到了茶肆外面。 身后又传来了一句:“你们要干什么?” 要离看着崔颢,捏着嗓子学着那位相公的声音:“你这种货色有什么资格结识我,你…” 话还没说完,俊俏相公也跑出茶肆躲在了李重元的身后。 “呦,今天运气不错。这个小相公也是相当俊俏。” 茶肆内走出了两位彪形大汉,正满脸猥琐的看着李重元。 李重元将身子闪到一边,“不耽误两位爷找乐子。” 小相公一看就急了,说话声音都变了腔调:“你…你怎么…见死不救?” “我…我…我怎么救?” 李重元学着他讲话的腔调有意嘲笑他。 “你们两个谁也别救谁了,两个都跟我们走吧。” 两个大汉淫笑着走向两人,小相公吓的哇哇大叫。 李重元脸色清冷,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大汉伸过来的手。 站在一旁的要离突然说了一句: “哪只手碰的我家公子,哪只手就会跟他的胳膊分离。” 两位壮汉先是一愣,继而开始狂笑。 其中一位甚至笑出了眼泪。 “上一次这么跟我们说话的人…如果投胎转世…现在怕是已经三岁了。” “既然他想让我的手分离,少不得我要让他的脑袋分离。” “我只是想要你的手,你却想要我的头,崔颢,他们这么做公平么?” “不公平。亏本的买卖咱不做。” 要离与崔颢两人一唱一和完全没把两位壮汉放在眼里。 李重元一眼看出这两位壮汉走的是外家刚猛的路子,便放心让崔颢与要离两人折腾,他甚至还搬过一把凳子坐了下来。 小相公却仍然战战兢兢。 “公…公子…刚刚多有得罪,对…对不起。” 李重元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小相公见李重元不理不睬,心头火起,刚要发作,想着两位大汉还在跟前,不好翻脸,便强行将火气压了下去。 那边两位壮汉已经气的哇哇大叫:“我们二人何曾受过这等侮辱,你们二人纳命来。” 旁边围观的人无不惊呼,他们都担心要离两人的安危,有人甚至已经将头低下。 要离却依然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对于这样的外家高手,他不知见过多少。 那两人各自抽出大砍刀,舞的虎虎生风。 小相公紧张的双手绞着自己的衣服,心中有些暗暗后悔。 若是因为自己而连累这位小哥,那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这位公子,你会不会武功?不如你也一起上吧,我怕你的朋友会吃亏。” 李重元听到这样的话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 “我们两个加起来如果也不是那两个人的对手,我上去岂不是白白送死。” “你莫要担心。如果你们两个都被他们杀了,我…我也去找他们拼命,黄泉路上也不孤单。” 虽然小相公心中害怕,说的话不是很连贯,可是李重元仍然能完全理解,不禁对他大加赞赏。便不忍心再吓他。 “你放心,我朋友是个大高手。他一定能把这两个人制服。” “真的么?”小相公听到李重元的话后,脸上立刻换了凶狠的表情,“两个混蛋一个不留,省着将来出去祸害别人。” 李重元有些哭笑不得。 这位小相公发起狠来连我都要退避三舍。 场上打斗的要离游刃有余,他利用灵活的身法穿梭于两个人进攻的缝隙之间,东一拳西一脚,打的两人苦不堪言。 “要离,结束吧,我们还要赶路。一手一脚便可。” 说完,李重元牵出自己的马向前走去,至于身后的情况完全不放在心上。 小相公看着李重元的背影,心中惊诧万分。 他是怎么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最狠的话? 想到这里,小相公的脸没来由的有些红。 他突然想起之前自己在茶肆内对他大喊大叫的情形。 若是他动动手指,自己岂不早就是个死人? 第146章 又是一条人命 小相公突然张开双臂拦在了李重元的马前。 “我姓卢,卢淮左。我…你…” 李重元看着眼前的小相公,一脸的不明所以。 刚刚还凶悍的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现在却温顺的如同一只小猫。 最关键的是, 他的脸上竟然还带着一脸娇羞。 李重元回头看了一眼崔颢,他倒是一脸严肃,眼中并没有任何异样。 “这位小哥,不要拦我,我还要赶路。” 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的小相公终于好像下定了决心一般。 “你可不可以带上我一起走?” 一脸的毅然决然。 李重元有些哭笑不得。 刚刚崔颢过去想要与你结伴同行,你却直接回了句[滚],现在这样, 真应了那句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得需要我家崔公子定夺。” “啊!” 身后突然传来两声惨叫,吓的小相公一哆嗦,立刻说道:“崔公子,刚刚是我不对,我能与你同行么?” 语含迫切甚至还带着一丝哭音。 要离一边走一边擦拭着剑上的血迹,见小相公正一脸虔诚的看着崔颢,感觉十分诧异。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这是他主动求我要与我们同行的。” 崔颢带着点得意的告诉要离。 “杀人了,杀人了!” 身后茶肆有人高声大喊。 李重元皱了皱眉头。 “别看我,我只是遵照公子的吩咐,留下了那两个人的一手一脚。” 见所有人都看自己,要离慌忙解释。 茶肆内喝茶的客人四散奔逃,那些刚刚观看打斗的人也跟着往后退了几步,但是又不忍心就此离去,便远远的向茶肆内看去。 李重元将马拴在柱子上,然后又走进了茶肆。 大堂内没有见到尸体,掀开帘子走到后堂,在烧水的炉灶旁,俯卧着一个人。 看穿衣打扮,应该是刚刚跑堂的伙计。 这样的人会与谁结仇? 李重元蹲在小二哥的身体旁边将他身子翻转。 试试鼻息,果然已经气绝身亡。 看着小二哥的死状,李重元内心百味杂陈。 悲伤,痛苦,无奈,更多的是愤怒。 这具尸体死亡的模样与丐帮的那六个人并无二致。 脸色苍白,腹大如斗。 扒开胸部的衣服,看看是不是有针孔,却有张纸条露了出来。 李重元拾起纸条展开观看,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 今后但凡有人与你接触,必杀之! 白纸红字,好不扎眼! 果然是冲我来的。 李重元心中有些苦涩。 七条人命,全都因为我而没了。 崔颢见李重元一言不发的走出茶肆,赶忙迎了上去。 “公子,真的有人死了?” 李重元将手中的纸条递给崔颢。 要离凑过去与崔颢一起观看。 “你们还是离我远些比较好,要不然下场可能与那个小二一样。” “我还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一条命而已,没了就没了,反正我崔颢现在也够本了。再说,我如果现在离开公子,他们也未必会放过我,可能死的更快。” “公子多虑了,要离这把呜咽剑虽然打不过公子,一般的武林人物也能应对自如。” “可是对方手中有穿云刺,[上天入地,避无可避],武林中最霸道的暗器。” “我可不管什么暗器不暗器的,我只知道留在公子身边最安全。” “我也不会走的。” 崔颢与要离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李重元也无可奈何。 小相公却有些不明所以,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穿云刺,什么生啊死的,到底何事?” 崔颢将纸条递给了小相公,“卢公子,刚刚小二只是与我们说了几句话,便被人杀了,你要想好,与我们在一起,随时有被人暗杀的风险。” 小相公拿着纸条的手不住的颤抖,接着崩溃大喊:“谁让你们跟我搭讪的,我一个人好好的在那喝茶,你偏偏过来找我说话,这…这可…如何是好?” “两条路。要么你独自离开,杀手能放过你也说不定。另一条,跟我们在一起,我保护你。” 李重元眼神坚毅,说出的话掷地有声。 “小相公,你要想好。你长成这个样子行走江湖,要是再遇见刚刚那样的壮汉你就麻烦了。” 崔颢说的,也是小相公所担心的。 小相公愁肠百转。 回家是万万不能的,自己一个人上路也是万般凶险。 想来想去似乎只有跟他们结伴而行一条路。 “好,我跟你们结伴而行,不过你要保证我的安全。” 李重元见小相公望向自己,摆明了是想要自己给个承诺,可是杀手有的是穿云刺,自己如何保证? “我会尽我所能,不过…”剩下的话,李重元无力说出。 “穿云刺,避无可避。”要离冷酷的补充了一句。 “早晨死,晚上埋。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何必放在心上。” 崔颢倒是看的开,一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李重元解开缰绳翻身上马,“若是想与我们一起,骑马跟上。” 说完,当先骑马向前。 崔颢与要离也纷纷上马紧紧跟上。 小相公见状赶紧上马与李重元并辔而行。 “还未请教公子大名。” “李准。” “我叫崔颢,他是要离。” 崔颢一脸谄媚。 “我刚刚说过了,我叫卢淮左,范阳道卢氏后人。” “范阳卢氏?刚刚小二还说你们卢家大小姐明日要比武招亲,为何你却跑出来?” 提到小二,李重元心中有些难过。 “比武招亲的是我堂姐,与我有什么关系。” “喂,都说卢小姐长的美若天仙,真有此事?” 卢淮左似乎对崔颢的怨气还在,见他说话,便有些爱答不理。 崔颢见他无心应答,便不再追问。 “李公子这是要去往何处?” “也没有什么固定的地方,只是随便走走。” “巧了,我也是没有固定的地方,这样我们去哪都顺路了。” 李重元心中叫苦不迭。 看来短期内想甩掉这个累赘几乎没有可能。 转念一想,若真如杀手所言,让他一个人行走江湖,还真是危险至极。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李重元内心烦闷不已,只能发狠的抽打着坐骑。 四人四骑在官路上狂奔。 第147章 绣娘 一口气跑了二十多里,李重元才勒住了马头。 原本有些郁闷的情绪稍稍得到了舒缓。 可是又发现了新的问题。 沿途并没有镇抚司的人接应。 一个都没有! 卢淮左骑着马好不容易跟了上来。 他的马嘴里不断的往外喷着白气,显然累的不轻。 路上行人不多,偶尔过去一个,却也脚步匆匆。 越往北行,天气似乎越冷。 身后崔颢、要离也赶了上来。 四人缓缓而行,马蹄敲在地上的“哒哒”声传出去很远。 “你们看前面路边的石头上,可是坐着一个人?” 听到李重元的话后,三人举目向前,确实似有一人。 “大冷的天,这人为何坐在此处?” “他不只是坐在那里,他的手似乎在动。” 崔颢与要离两个人小声议论着。 “李公子,你说…他…是不是来杀我的?” 卢淮左脑子里都是那张纸条上的内容,看谁都像是找他索命的。 随着距离一点点的拉近,李重元终于看清那人。 一位脸上都是胡茬的彪形大汉,竟然还打了腮红,原本应该粗粗的眉毛也被他修剪的如一弯新月。 最让人感到诡异的是,他竟然在缝补衣裳。 看着他右手的针线高一下低一下的慢慢将衣服缝合,李重元甚至有一种错觉。 衣服原本就应该这样缝。 “阁下在此,恐怕不是为了缝补衣服吧?” 李重元声音冰冷,即便这阴冷的天气也要稍逊一分。 那人缓缓起身。将他刚刚缝好的衣服抖了抖,然后随意的披在了身上。 原来是件大红披风。 一个描眉画眼的大胡子男人,披了一件红色的披风站在了路旁。 崔颢不自觉的双腿夹了夹,心中默念:老子喜欢的,从来都是唇红齿白的小相公。哪里来的糙汉子,究竟要干什么? “公子是不是觉得奇怪,为何路上没人给公子通风报信?” 大汉开口说话,声音尖细刺耳,如同脖子被人捏住了一般。 李重元听的浑身一阵颤栗。 呆呆的看着那大汉,心中琢磨应该如何称呼。 大哥?大姐?抑或是其他? “随便你怎么称呼,反正只此一次。” 说完还“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李重元心中惊骇。 这人还能猜透别人的心思,看来不是简单之辈。 “阁下似乎专门在此候我,难道你是血玫瑰的人?” “公子还是有些见识的。没错,我便是血玫瑰中的杀手。 我叫绣娘!” 他的话刚一说完,崔颢立刻从马上摔了下去,然后趴在地上呕吐不止。 李重元只能苦笑。 一个彪形大汉,竟然叫做绣娘。 这个江湖究竟是怎么了? “既然你是血玫瑰中人,想必是为了掩护你们的门主,我的那些手下可是落在你手?” “你放心,我并未将他们如何。只是刺瞎了他们的眼睛,挑断了他们的腿筋而已。” 李重元的瞳孔不自禁的收缩,声音更加冰冷。 “你管这叫没怎么?等会儿我将你全身的血放尽,希望你也能如此。” “咯咯咯!” 笑声如同暗夜老鸦,听着让人极度不适。 “有些事不是讲出来的,而是做出来的。” 言毕,身形如同鬼魅一般向李重元袭来。 卢淮左吓的惊叫一声直接滚落到地上,连滚带爬的躲在了崔颢的身后。 李重元睁大眼睛,绣娘手中的兵器直接刺向了他的眼球。 绣花针! 绣娘手中的兵器竟然是他刚刚在缝补衣服的绣花针。 一寸短一寸险,李重元现在岂不是凶险之至? 事实也的确如此。 绣娘的身法太快了,快的李重元根本来不及反应。 万幸的是,李重元的坐骑好像受了惊吓,突然之间扬起了前蹄,整匹马几乎直立在地上。 李重元双脚一点马镫整个人向后移了出去,接着在腰间抽出了“游龙吟”。 轻弹剑脊,剑身发出如龙吟般的声音。 一击不中,绣娘转身跃入空中。 “李准,别忘了,你还欠血玫瑰一条命。” 声音在空中传来,绣娘的身影已经在几十仗之外。 李重元心中暗道了一声“好险”。 崔颢惊魂未定,卢淮左更是瑟瑟发抖。 “李公子,你究竟有多少仇家,为何这么多人都要杀你?” “你懂什么。我们公子这叫有本事。不然谁会费尽心思杀一个无用之人。” 血玫瑰,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大。 李重元望着绣娘离开的方向,心中稍微有些气馁。 刚刚若不是马儿突然立起,自己有没有把握挡住那一击? 思来想去,确实无法确定。 “今后大家路上一定要小心。刚刚那次攻击只是开始,今后我们可能会面临更多的追杀。” 不知名杀手,血玫瑰,会不会还有别人? 鸿蒙老人去到铁勒,左贤王与国师会不会派人暗杀我? 一切都是未知。 听绣娘的口气,镇抚司的人已经全军覆没。 李重元要想找到柳絮儿,唯一的办法就是靠自己。 好在柳絮儿没有生命之忧,这是唯一值得高兴的事儿。 刚刚绣娘的突然袭击,给李重元也提了个醒。 自己的功夫或许还差的很远。 柳絮儿骑在马上,眼前的白纱委实讨厌,这样自己都无法看清前面的路。 “门主,我可不可以将白纱掀起,否则我无法看清路面。” “姑娘,有些路需要你睁开眼睛仔细瞧看,有的路,你尽管闭着眼走便是。” 柳絮儿一愣。 想不到血玫瑰的门主虽然是一介女流,说出的话却满含禅意。 “可是门主,我怎么知道何时该睁开眼,何时又该闭上眼?” “一人在路上,当然要多看,多想,有的时候还要做取舍。如今这般,大可不必。即便你能看到,也无法做出取舍。看到岂不是更加增添烦恼?” “门主说的对。不过,我还是想看看这沿途的风景,哪怕这些并不属于我。” “我年轻的时候也如你这般贪多,可是年纪大了,才逐渐明白,弱水三千,我取一瓢独饮,何尝不是一种人生。” 说完,门主竟然还轻轻的叹了口气。 “门主,绣娘到了。” 旁边的南使突然说了一句。 “既然来了,就好好干活。沿途这些杂草野花,该清理就清理,看着惹人生厌。” 刚刚还在感慨的门主,却突然换了一副面孔,声音更是冷酷至极。 柳絮儿看的目瞪口呆。 第148章 肝胆相照 既然看不清外面,柳絮儿索性闭上了双眼。 眼不见心不烦。 门主似乎能看清柳絮儿的面孔,软糯的声音再一次在柳絮儿的耳边响起。 “这一路向北,或许你能见到许多旧相识。” 柳絮儿心中一动。 难道她已经看到天机阁的人?还是李准已经追了上来? “门主指的是丐帮的帮主李准?” 门主“咯咯咯”的娇笑起来,听声音仍然年轻的很,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 “李准若想见你,恐怕他要先过绣娘那一关。除了绣娘,我还给他准备了别的惊喜。” 听到李重元有危险,柳絮儿心中有些忐忑。 “门主为何偏要与那李准过不去?” “以前是因为生意,有人想让他死。现在是为了自保。即便我不杀他,想必他也不会放过血玫瑰。” 柳絮儿歪头想了想,李准确实不太可能放过血玫瑰,但是若想彻底瓦解血玫瑰,似乎也难度颇大。 “有一件事门主要想明白,不管你日后如何对我,若是有一天李准与你以血相对,我是一定会站在他那边的,十死不悔。门主即便现在想取我的命,我也一样会这样说。” 门主听的一呆,这个问题倒是从未仔细想过。 “柳姑娘,你还是先顾好眼下的自己吧。李准未必能躲过血玫瑰座下的四大杀手。” 南使见柳絮儿说话无礼,便出言呛了她一句。 “我有什么好照顾的,本就没几年好活,早一天晚一天而已。不过,若是李准为人所杀,天机阁二十八星宿也不会等闲视之。在我父亲那,这点薄面我还是有的。” 南使被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江湖虽然讲人情世故,可最终还是凭能力。李准学艺不精,为人所杀,这也怨不得别人。血玫瑰如果有一天被人灭门,那也只能说是实力不够。” 门主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柳絮儿也无话可说。 “门主,前面镇子我安排了休息的地方。夜宿一晚后,明日赶到汝阳。西使会在那里与我们汇合。” “好。” 三人骑马进入了镇子。 由于失去了镇抚司的指引,李重元几人彻底没了柳絮儿的踪迹。 四人只能缓缓前行,以免走错路。 卢淮北不停的问东问西,这让李重元不厌其烦。 开始他还颇有耐心的解答,然后逐渐失去了耐性,到最后干脆闭口不言。 崔颢偶尔从旁插嘴,却总是遭到卢淮北的白眼。 其中卢淮北最关心的便是怎样才能避免被人追杀。 “李公子,如果对手中的人都像绣娘那样的高手,我们该如何应对?” “卢公子,我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但是请你放心,你一定不会死在我前面。” 实在受不了的李重元,只好回回应了他一句。 “公子,你也不会死在我前面。” “我也是。” 李重元的一句话,让崔颢与要离也表明了自己的观点。 “我…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卢淮左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想与你多聊聊,不然实在过于尴尬。” 崔颢有些伤心欲绝。 自己几次想要与他聊天,他理都不理。 在公子那却还要没话找话,就是为了能多说几句话。 要离拍了拍崔颢的肩膀,以资鼓励。 “既然如此,我来问你。你长相不俗,家境应该也不错,可是为何独自一人出来闯荡?” 李重元还是觉得应该了解一下卢淮左的底细。 不问还好,一问反倒问到了对方的伤心事。 “我们卢家在范阳也是大门大户。我父亲在家排行老二。年初母亲刚刚过世,父亲就要娶一房媳妇。我实在气不过,便跑了出来。” “你父亲娶妻也不算什么大事。他未来有了依靠,你岂不是也少操心。” 听到这样的事情,李重元脑袋都要炸了。 这等无聊之事讲出来,反倒觉得更尴尬。 “事情哪有那么简单。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父亲之所以会这样做,完全是因为对方…对方…” 卢淮北连说了两遍“对方”,却始终没有说出下面的话,反倒是脸色涨得通红。 “怎么婚配的事情还搞的跟有阴谋一般?” “就是阴谋。我父亲娶的是范阳知府的老妹妹,那范阳知府知道我生的…俊美,点名让父亲将我献给他。” 崔颢立刻来了精神。 “范阳知府还有这等爱好?” 卢淮北又白了崔颢一眼,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他是有这个癖好不假,这在我们范阳几乎人尽皆知。只不过他只是拿我作为一个棋子。他的最终目的是要将我献给朝中的一位大官。” 范阳知府正四品,他给人送礼,说明那人最少是个正三品以上的大官。 李重元将自己脑海中三品以上的官员过了一遍,并未察觉是谁。 “那你跑出来,你父亲岂不是要跟着遭殃?” “他都忍心拿我做交易,我还顾虑他做什么。” 说完,又狠狠的白了崔颢一眼。 崔颢自觉没趣,便不再相问。 “你可知朝中那位大人的名讳?” 卢淮北摇了摇头。 “我也是有一次偶尔听父亲喝醉酒说了出来,他也并未提到那人的名字。家我是回不去了,今后也只能浪迹天涯。” 说到这里,卢淮北竟然有些哽咽落泪。 李重元见他不似假装,便开了口:“这件事情急不得,会有办法解决。” “唉!这个范阳知府没少借着这个问题强抢…那个,之所以没人能撼动他,完全因为他朝中有人。” 李重元突然联想到了莫问天与莫歧路两兄弟。 难道朝中还有这样朝廷与地方官互相勾连的事儿? 提到自己的事情,卢淮北明显心情不佳,嘟着嘴不说话。 李重元想着朝廷中的事情出神,也沉默不语。 崔颢见二人闭口不言,便与要离商量。 “我们好歹也走了半日,正好天也不早了,不如找个地方歇息吧。” “还是问问公子吧。他一直担心柳姑娘的安危。若是现在歇息,怕是会离柳姑娘越来越远。” “柳姑娘?哪里来的柳姑娘?” 卢淮北听说有位柳姑娘,立刻开口问了起来。 第149章 血玫瑰的四大杀手 “崔颢,安排住处。” 李重元终于不再想朝廷中的事。 卢淮北却仍然不依不饶的问谁是柳姑娘。 “卢公子,请自重。” 李重元一脸严肃的看着卢淮北。 卢淮北好像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的通红,整个人也变的有些不自在,嘴里连连道歉。 “误会,我只是一时好奇。” 李重元并未理会。 崔颢听到李重元说要安排住处,便开始四处寻找。 走了这么久,几人也有些肚饿。 “公子,路边有间包子铺,不如我们先吃几个肉包子垫垫肚子。等找到客栈后再吃顿好的。” 李重元点点头,也只能如此。 四人将马匹拴好后,走进了包子铺。 包子铺生意冷清,客人不多,一个伙计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站在柜台后面的老板娘见来了客人,亲自过来招呼。 “四位客官,吃点什么?” “给我们来四屉包子,要肉的。再随便上几样小菜。” 老板娘应了一声走进了后厨。 半个时辰后,包子、小菜陆续端了上来。 “老板娘,你们家的牛、羊可是现杀的?空气中的血腥味够浓的。” “真让客官说着了。我们这个小店开了好些年,一直都是现杀现宰,保证新鲜。” 早已经饥饿难耐的崔颢抓起一个肉包子咬了一大口。 李重元似乎并不怎么饿,借机与老板娘攀谈。 “生意可还好?” “马马虎虎说的过去。” “那一定要说的过去,不然哪能负担的起老板娘的这一身珠光宝气。” 那边崔颢嚼着包子,微微皱起眉来。 “味道怎么样?” 还没来得及吃的要离问了崔颢一句。 “味道有些怪,吃着不像牛羊肉。” “老板告诉我们的可是现杀的牛、羊,如果你吃的味道不对,你可要好好与老板娘聊聊了。” 李重元将身子向后仰去,似乎并没打算吃包子。 这时崔颢突然自口中掏出了一根长的毛发。 黑的,长的,直发。 崔颢看着手中的毛发,有些颤抖的问道:“老板娘,这…这…是牛的还是羊的?” 老板娘有些花容失色。 “对不起,您吃的好像是人肉。” 崔颢听完直接傻在当场,嘴里的包子不知道该下咽还是吐出去。 唯一的一桌客人听到这里卖的人肉包子,立刻跑的不知所踪。 奇怪的是,那个跑堂的伙计仍然趴在桌子上睡觉。 “绣娘认识么?” 李重元并没有绕弯子,而是直接开门见山。 “当然认识了。我们血玫瑰有四大杀手,衣、食、住、行。你现在已经见到了两位。” 李重元眯了眯眼睛,“你是食?” “没错。我们的名字与人息息相关,谁又能拒绝得了一顿美食呢。” 李重元看着女人熟透了的身子,心中感叹:果然是上等食材 此时崔颢已经吐的七荤八素直不起腰来。 “血玫瑰的人曾经告诉我,你们门主曾经说过,不要乱杀无辜,否则会坏了风水。你今日似乎坏了规矩。” “想不到你知道的还挺多。只要给钱杀人,便不算。” 接着,老板娘从身上取出了三枚铜板。 “我来到这里,向老板讨了三个铜板,这是他们的买命钱。三人,每人一个。” 花钱雇杀手杀自己,也只有这个阴毒的女人能想的出来。 “那个杀手名字叫做绣娘,你又叫什么名字?” “屠夫。” 崔颢在旁边呕吐的更大声了。 卢淮北已经被吓的说话开始牙齿打架。 “她…她…这么…娇滴滴…为何…为何要叫屠夫?那么…那么…一个…糙汉子…叫…绣娘?” 同样的问题,李重元也想知道答案。 “等我把你大卸八块以后,自然会告诉你。” 说完,屠夫取出了一把剔骨尖刀,刀身呈暗红色。刀身上面竟然还有血渍。 “这把剔骨刀跟了我三年,三年间,一共有三十人死在这把刀下。” 相对于寒光闪闪的尖刀,这把刀无疑更加摄人心魄。 卢淮北见到这把刀后,直接昏了过去。 “这位女孩子胆子也太小了点,这只是染了三十个人鲜血的一把刀。你们放心,我杀人从来都非常用心。我会把你们每个关节都分的清清楚楚,保证分毫不差。” 屠夫说得轻松自如,却没人怀质疑她。 李重元看了看昏迷过去的卢淮北,他真的是个女孩子? 崔颢倒是稍稍感觉安心。 只有卢淮北是个女孩子,她这么对我才算合理。 屠夫手中的尖刀刺向了李重元,刀速非常缓慢,好像因为有三十位亡灵的鲜血,所以变的格外沉重。 李重元不敢怠慢。 直接一脚将桌子踢向屠夫,起身的功夫,手中已经多了一把游龙吟。 “都说你是后辈中最有潜力成为天下第一的,不过,这第一的道路可不好走。” 屠夫仍然是平平无奇的一招,可是李重元却不敢有一丝怠慢。 藏巧于工,越是平凡的招式往往越蕴含着伟大的变式。 李重元使出了自己的“之”字剑法,配合着菩摩尼的内功心法,将将与屠夫打成平手。 要知道,现在的李重元功力较前两天又有不小的进境,可也只能如此。 既然血玫瑰有四大杀手,另外两人的功夫也不会相差太多。 如果四人联手,自己又当如何? 李重元内心动了杀机。 决不能给敌人任何的可乘之机。 当李重元决定使出毁天灭地的那一剑,屠夫突然跳出了两人交手的圈子。 “今日已经杀了三人,这是我给自己定下的规矩。李准,希望你能好好保重,期待我们还能重逢。” 说完,屠夫跳上屋顶,几个起落,人已经消失不见。 “公子,地上这位如何处置?” 崔颢见屠夫离开,立刻凑到了李重元的身边。 李重元深深的叹了口气。 柳絮儿下落不明,如果将卢淮北留在身边,今后的麻烦将无穷无尽。 可是让她独自闯荡江湖,又十分危险。 实在是让人难以抉择。 这个时候卢淮北缓缓醒来,刚刚睁开眼睛,就看见三双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 卢淮北下意识的护住胸部,这一举动让三人更加确信,她就是个女孩儿。 “卢小姐,你这手瞒天过海将我们骗的好苦。” 李重元看着卢淮北,言语间充满了挖苦。 第150章 诡异的客栈老板 卢淮北好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坐在地上。 “我也不是有意欺瞒,你们也看到了,一个女孩子行走江湖,有多危险。” 卢淮北满脸委屈,声音较之前不知道温柔了多少。 “名字也是你胡编的吧?还有朝中某位大官喜欢小相公这件事恐怕也是你杜撰的。” 李重元内心恼怒异常,刚刚竟然还在想回到京城该如何彻查这件事。 “我真名叫卢馨月。大官的事儿我并未撒谎,只不过他喜欢的并非相公。 原本定的是将我的堂姐送入京城,怎奈我堂姐誓死不从。 没办法,我大伯搞了个比武招亲,为的就是让知府大人死心。” 李重元直直的盯着卢馨月的眼睛,想借此判断她是不是说谎。 卢馨月目光坦然,根本不像撒谎的样子。 “送给大官也不错,为何你们姐妹都不愿意?” 李重元有些不解。 “公子有所不知,范阳自古出美女。 那位大官知道后,明里暗里没少让范阳的知府给他网罗美女。 可是送过去后却个个杳无音信,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我可不想大好年华就此在人间没了踪迹。” “还是我这样的纨绔好,寻花问柳直接给银子。哪像那些当官的,偷偷摸摸的。我就不信,午夜梦回,他们不做噩梦?” 李重元看了一眼崔颢,冰冷的眼神吓的他赶忙闭嘴。 事情也不难办。 派镇抚司的人将范阳道的知府锁拿到京城,严刑拷打一番,不怕他不说出那个大官的名讳。 只是眼下,镇抚司的人怕是都被绣娘除掉了。 “卢馨月,最好你说的都是真的。不然,你卢氏满门怕是都会因为你的胡说八道而受到牵连。” “这有什么好撒谎的。那些女儿失踪的爹娘,去知府老爷的府衙哭闹,腿被打断的也不在少数,你打听便知。若不是卢氏在范阳有些根基,我今日岂能在这里与你讲话。” “喂,你怎么好像在审问犯人一般?” 回过味来的卢馨月质问了李重元一句。 卢馨月坐在地上,刚刚昏迷后躺在地上,身上沾染了不少灰尘。 帽子掉在地上,露出了乌黑秀发。 脸上神色古怪,似笑非笑,一双美目注视着李重元。 李重元将目光转向别处。 “崔颢,备马,找地方歇息。” 崔颢应了一声走出包子铺。 卢馨月微微有些失望。 本想着李重元会伸手将她扶起,没想到他却若无其事的转身离开。 四人走到包子铺外,四匹马,有两匹倒在血泊里。 “这个婆娘为何如此的歹毒?” 崔颢有些忿忿。 “你听她的名字就知道了,一定是嗜杀的主儿。”要离仔细检查了马的伤口,“脖子处一刀,血已经放干净了,只是刚刚在屋中为何没听到马的嘶鸣声?” “马也是很有灵性的。屠夫手上的那把刀……” “公子是说,那把刀上的血迹让马感到了恐惧?” 李重元点了点头,指着地上的屎尿说道:“这些恐怕便是马儿受到惊吓所致。” “四个人,两匹马,怎么走?” 崔颢看着李重元,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我可以与公子骑一匹马,你们两个可以…” 没等卢馨月说完,要离连说了三个“不”。 卢馨月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羞红的低下了头。 “要离,我喜欢长相帅气脸上时常带着微笑的小相公。你这张苦瓜脸,我见都不愿意见。” 对于要离的嫌弃,崔颢有些耿耿于怀。 “卢小姐可以自己骑马,我们三人步行。反正住宿的地方应该也不会太远。” 没等三人说话,李重元便走上了官道。 天色渐晚,路上行人更见稀少。 卢馨月见李重元独自上路,赶忙追了上去。 “李公子,你可不能不管我呀。这天眼见着要黑了,若是再蹦出来个杀手,不被杀死,也被吓死。” 一边说话一边,还一边四处观望。 李重元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的说道:“你一个人离家出走,难道没想到会遇见此种情况?” “再怎么也比不明不白死了强。反正也是一死,莫不如游遍大好河山后再死。” 想不到她倒看的很开。 身后崔颢仍然对要离不依不饶, 而要离仍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任凭崔颢如何暴跳如雷,始终默不作声。 四人大概行了半个时辰,终于走到了一处镇子。 “公子,就这里吧,我实在是走不动了。” 一直花天酒地的崔颢何曾走过这么远的路。 要离拍了拍崔颢的肩膀,然后指了指卢馨月。 与崔颢有所不同的是,卢馨月似乎并未像崔颢那样累的直不起腰来。 “要离,我觉得你有些过分。” 要离仍然是一副冷酷的表情,对于崔颢的抱怨并未回应。 四人来到镇中,入住了唯一的一间客栈:傍山居。 崔颢嘴欠的问了一句:“既然是以山为名,山从何来?” 四周一片平原,哪有半点山的影子。 老板看都没看崔颢一眼,只是拿手指了指墙上的一幅画。 一座巍峨雄伟的高山被画在纸上。 “此山可有名字?” “黄山。” 黄州的黄山,李重元心中暗想,只是黄山距此地少说有几百里路程,关于黄山的画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忍不住多看两眼老板。 实在无法形容他的长相。 一个人的样貌大致可分为好看,普通,长的丑,然后再细分。 可是这个老板的长相让李重元简直无话可说。 一个词突然在李重元的脑海中跳了出来。 诡异! 因为你每重新看一眼,都会有新的发现。 这时崔颢偷偷凑了过来。 “公子,我觉得这家客栈的老板有些问题。” “什么问题?” “说不上来。但是面对他,我总感觉自己好像没穿衣服一般,似乎心思也能被他看穿。” 碰巧这个时候老板抬头望了他们一眼,李重元与他的目光在空中相遇,这一眼让李重元终身难忘。 原来客栈老板的双眼眼球并非黑色。 李重元终于知道为何刚才会有诡异的感觉。 老板的眼球竟然一个绿色,一个蓝色。 崔颢似乎也发现了老板的问题,此刻他瞪大了双眼,嘴巴微张,正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李重元。 仿佛在说;公子,我们还住么? 第151章 天机阁门人 李重元躺在床上,刚刚客栈老板的诡异长相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样的人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客栈老板? 李重元突然坐了起来。 衣食住行,四大杀手,难道他是住? 绣娘代表的是衣,屠夫代表的是食,这个老板会不会代表的是住? 李重元忍不住推开房门来到外间,老板仍然坐在柜台内。 还是进来时候的姿势,未曾变过。 李重元眯了眯眼睛,距离他们进到客栈,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公子可是睡不着,想找人聊聊天?” 老板并未回头,可是却准确的判断出身后是何人。 果然邪门的很。 “你怎么知道是我?” 老板笑了两声,仍然低垂着头。 “如果我说我能记住你走路的声音,你信么?” “我信。” “哦?”老板抬头看了一眼李重元,“你这样的人并不多见。” 看到老板的目光扫过来,李重元挺了挺腰板,可是心中还是一颤。 这样的夜晚被这样的眼神看上一眼,实在诡异。 “血玫瑰四大杀手有这个本事一点也不稀奇。我很奇怪,为何你们不一起出现,那样岂不是有把握的多?” 李重元拆穿了对方的身份。 老板不置可否。 这让李重元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没错。 “这里空间太小,我们去外面如何?” “外面?去外面做什么?” 老板一脸错愕的看着李重元。 “你不是来追杀我的么?” 老板先是一愣,进而干笑了几声。 “你难道真的把我当成血玫瑰的杀手了?” “难道你不是?” “血玫瑰若是跟天机阁比,似乎还差些火候。” “难道你是天机阁的人?” 老板微微点了点头。 李重元有些羞愧难当。 “实在抱歉。路上接连遇到血玫瑰的杀手,还以为你也是。” “我是天机阁白虎七宿中的奎木狼。小师妹被人掳去,所以我候在此地,看能不能碰到。” “我也是为了营救柳姑娘才一路到此。只是我的手下都被绣娘解决了,柳姑娘身在何处,我也不得而知。” “公子若是不嫌弃,可与我们同行。沿途白虎七宿与朱雀七宿都在寻找小师妹,师傅也在来的路上。” “天机阁主也要来?” 奎木狼点了点头。 “血玫瑰惹上了我们天机阁,我们怎么会坐视不理?” 虽然语气淡然,却蕴含了浓浓的杀意。 李重元心中却有一丝的兴奋。 有机会见到闻名天下的天机阁阁主,足以让人高兴。 这时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怪声。 好像有人在深夜中呜咽,忽远忽近,忽高忽低。 片刻过后, 崔颢裹着被子惊慌失措的跑了出来。 见到李重元,立刻跑到他的身前。 “公…公子…有…鬼。” 一边说着话,一边浑身颤抖,额头上满是汗水。 等到崔颢将目光望向奎木狼,更是吓的惊叫连连。 “公…公子…他…他…” 整个人似乎都有些呆傻。 “这位是天机阁的奎木狼,专程为了柳姑娘而来。” 见是自己人,崔颢才稍稍放下心来,可是再不敢与奎木狼对视。 这时屋外的怪声愈发的瘆人,就连李重元听了都有些心惊胆战,奎木狼却丝毫不受影响。 屋内卢馨月的房间也传来了一声惨叫,声音之大完全不逊色于屋外的声音。 两相叠加,崔颢再也无法坚持,直接瘫软在地晕了过去。 卢馨月的房间门打开,披头散发的卢馨月从房间内走了出来。 “鬼…外面有鬼。” 卢馨月的这一折腾,让整个客栈都沸腾了。 有的人开始咒骂,有的人开始大喊着给自己壮胆,但是没人敢走出房门,很怕被鬼魂抓走。 从始至终,奎木狼都淡定无比。 “奎兄好像知道什么,一直都面不改色。” 李重元不相信一个人可以这么淡定的面对这么凄厉的声音。 “不错。我曾经说过白虎七宿与朱雀七宿都来到了附近。” “你的意思是外面的这个也是你们天机阁的人?” 奎木狼点了点头。 “他是朱雀七宿中的鬼金羊,经常用这种方式让敌人的意志崩溃。” 李重元看了看惊慌的卢馨月还有已经昏过去的崔颢,只能摇头苦笑。 看来鬼金羊这一招确实容易奏效。 拍醒了崔颢,他确实被吓的不轻。 “别害怕,门外的鬼声也是天机阁的人所发。” 听到李重元的话后,崔颢才慢慢平静下来。 “我小时候经常调皮,母亲就用鬼魂之类的吓我…” 崔颢坐在那里碎碎念,好像在解释刚刚自己为何会昏倒。 “你们稍坐,我出去看看。” 说完,奎木狼拉开门走入了黑暗中。 初时还能听到呜咽声,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弱,到后来竟然一丝声音也没有。 “公子,鬼声没了,是不是那人已经走远了?” “不清楚。”李重元盯着门出神,“也有可能那个人被杀了或者受伤了。” 一个时辰过后,正当两人以为奎木狼不可能再回来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李重元打开房门,奎木狼背着一个人出现在门口。 两人浑身是血,分不清到底是谁受的伤。 崔颢帮忙将奎木狼背上的人放下,那人已经陷入昏迷。 “鬼金羊,我师弟。” 奎木狼喘着粗气将那人介绍给了两人。 “刚刚他没了声音,就是因为他受伤了?” “没错。每当与人对敌,师弟都会发出怪声来扰乱敌人。刚刚我已经听出他声音不对,所以出去寻他。” 奎木狼一边说话,一边取出一瓶药给鬼金羊涂抹。 “我再晚去一会儿,师弟今日怕是要命丧当场。” 李重元仔细查看了鬼金羊身上的伤口,共有刀伤六处,但不致命。 “可曾看到是何人伤的你师弟?” “是一女子,使一柄剔骨尖刀。 刀上锈迹斑斑,看着让人很不舒服。 功夫相当不错。”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女子就是血玫瑰中的屠夫。” 奎木狼一怔,随后点点头。 “那把尖刀确是屠宰之用。还有她每次出刀都是对着人的关节处。” “确实。你师弟身中六刀,却并不致命,那是因为她今日杀人的名额用完了。” 李重元说的很委婉。 但奎木狼已经明白。 若不是这个缘故,鬼金羊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 第152章 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公子,你在想什么?” 崔颢见李重元闭口不语,便开口相询。 “我在想,绣娘与屠夫轮番出现,是不是柳絮儿离我们越来越近?” “没错。我之所以会选择这家客栈,就是因为这个镇子是附近唯一比较大的地方。他们若是走这条路线,十有八九会在这里落脚。” “原来你是在守株待兔,只不过把我们守了来。” 虽然话是对着奎木狼说的,可崔颢始终面对着鬼金羊。 他实在不愿意直视奎木狼那诡异的眼神。 “他们之所以没来,有种可能是已经安排好了住处,不需要去客栈投宿。” 李重元目光炯炯的看着奎木狼。 “有可能。”奎木狼抚摸着自己的下巴,“血玫瑰一直行踪隐秘,不是没有道理。” “等令师弟清醒后,可问问他发生了何事。” 一处宅院中,一位美妇正与身旁的侍女讲话。 “茹清,一直跟着我们的那个人,可有人处理?” “禀门主,绣娘与屠夫一直在暗中保护着我们。天黑之后若是那人再出现,一定有来无回。” 美妇是血玫瑰的门主,而她旁边的,正是南使。 “柳絮儿是他的女儿,我们把她掳了来,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可是门主,柳絮儿也是您的女儿,难道您还会害自己的女儿不成?” 美妇脸上神情一暗。 “在柳絮儿的心中,她的母亲早已经死了。再说他未必知道我就是血玫瑰的门主。” “小姐,当年你离家出走,都是因为柳氏父子,若真是见到姑…柳何年,你可千万别心软。” 美妇惨然一笑。 如果真心爱一个人,怎么会不心软? 哪怕再一次听到名字,也会心中一颤。 玉今夕, 柳何年。 当她听到他为了纪念她,将自己的名字改为了柳何年, 在心里, 就已经原谅了他。 美妇名叫玉今夕,柳何年曾经的妻子,柳絮儿的母亲。 “告诉绣娘与屠夫,李准与天机阁二十八星宿的人,留他们性命,其余人,格杀勿论。” 玉今夕的脸上重又布满了冰霜。 柳絮儿一个人呆在房间,此时分外想念李重元。 她有些后悔跟着血玫瑰的人。 自己本来就时日无多,为何要将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就算血玫瑰最后称霸我林,又与我何干? 柳絮儿长长的叹了口气,心中满是怅惘。 不知道李准现在身在何方,有没有在想法救我? 正当柳絮儿愁肠百转,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呜咽声, 如鬼哭一般。 柳絮儿听到这个声音后不但不害怕,反倒有些欣喜。 自己的师兄鬼金羊到了这里,其他同门师兄弟也不会远了。 天机阁的人都清楚,鬼金羊的叫声除了扰敌心神,也有呼唤同门的意思。 柳絮儿推开窗户,仔细辨别声音的方向,可是声音若隐若现,实在难以捕捉。 当初听爹爹的话随便学门功夫好了,可是转念一想,自己的爷爷与父亲都身怀绝世武功,还有这么多的师兄,学他作甚? 正思虑间,空中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弱,渐渐的竟不可闻。 柳絮儿心中万分焦急。 是不是鬼金羊师兄出了危险? 想到这里,柳絮儿立刻打开房门跑到了院中。 还未摸到院门的门栓,一个身影飘到了柳絮儿的身旁。 “姑娘,请回吧。” 柳絮儿吓的尖叫一声。 “你是人是鬼?” “是人是鬼,全在姑娘的一念之间。若姑娘相信老衲是人,老衲便是人,反之亦然。” 借助月光仔细一看,拦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一个和尚。 “你是谁?何故在此?” “那姑娘又是谁?你又何故在此?” 和尚的话好像有种魔力,瞬间让柳絮儿陷入迷茫。 我是谁? “柳絮儿,外面天凉,到我屋里吧。” 玉今夕的声音突然从房中传出。 柳絮儿猛然惊醒。 刚刚自己好像进入了另外的世界,懵懵懂懂眼前一片漆黑。 柳絮儿不敢再与那和尚对话,赶忙去了门主的房间。 玉今夕见柳絮儿进屋,笑着说道:“刚刚是不是觉得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境地,一直在思考我是谁,我为什么会有思想诸如此类的东西?” “对,非常真实却又无奈,既无力又无助。” “若不是我,你有可能现在已经走火入魔。” 柳絮儿皱了皱眉。 “那位大师是谁?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名字叫僧辩,曾经是位得道高僧。几次与人辩论佛法,都让人陷入疯魔。后来被逐出佛界。机缘巧合,我曾救过他,所以就留在了血玫瑰。” “太可怕了。几句话我就陷入了沉思。” “若是白天,你注视他的眼睛,怕是用不了这么久,你就会完全疯魔。” 柳絮儿吐了吐舌头,庆幸自己躲过了一劫。 “这么晚了,为何出门?” “我…” 柳絮儿有些犹豫。 她不想告诉门主,自己是因为担心鬼金羊师兄的安危而想出去查看。 她也不想随便拿个谎言欺骗她。 “既然不好回答,那我不问了。你…对你的…母亲可还有印象?” 玉今夕虽然极力控制,可是内心还是有些紧张。 柳絮儿看着门主那姣好的面容,有些恍惚。 “可有什么问题?” 玉今夕被柳絮儿看的有些不好意思。 “哦,没有。”被人叫破心思,柳絮儿脸颊微红,“刚刚觉得门主生的好看,突然有种亲切之感。” 虽然极力控制,可是玉今夕的身体仍然有些颤抖。 面对着十几年未见的女儿,她特别想将她拥入怀中。 可是她不能。 在柳絮儿的心中,自己已经是个死人。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的眼睛生的有些像?” 经过玉今夕的提醒,柳絮儿恍然大悟。 “我就觉得亲切,可是为何却说不上来。现在看,咱们两人的眼睛还真是生的一模一样。” 两人正在说话的,南使走了进来。 “门主…” 见柳絮儿在,便闭口不言。 “说吧,不要紧。” 玉今夕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淡。 “刚刚屠夫与天机阁的鬼金羊交手,后来奎木狼赶来救援,屠夫便撤了回来。” “可有按我的吩咐去做?” “是,只是伤了鬼金羊,并未取他性命。” 听到鬼金羊没有性命之忧,柳絮儿这才放下心来。 第153章 重逢会有时 崔颢自告奋勇守在了鬼金羊的身边,他已经没有胆量独自睡一个房间。 奎木狼又恢复了李重元刚见到他时候的样子。 李重元坐在崔颢旁边的椅子上闭目养神。 三人都在等候鬼金羊的苏醒。 突然一阵鬼叫声从鬼金羊的口中传出。 本来在打瞌睡的崔颢听见鬼金羊发出的动静后,吓的连滚带爬,口中还在高喊:“公…公子…诈…诈尸了。” 奎木狼立马起身走到了鬼金羊的身边: “师弟,不要再吓唬人了。你可曾看见小师妹?” 鬼金羊见崔颢狼狈的样子,开心的哈哈大笑,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气的大骂: “该死的女人,差点没把我大卸八块。” 李重元见鬼金羊并没有回答奎木狼的问题,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鬼大哥,你可曾见到柳姑娘?” “你问我是不是见到了小师妹,你又问我见没见到柳姑娘。你们说,我应该先回答谁?” 奎木狼不以为意,似乎早已料到鬼金羊的反应。 李重元却有些沉不住气。 好不容易可以打听到小絮儿的下落,却没想到鬼金羊却是个夹杂不清的人。 “好吧好吧,不跟你们玩了。 来到这个镇子之前,在官路上我曾见三个女子骑马向北而来。 其中一个身形与小师妹相似,我便一路尾随。 来到这个镇子,那三个女子便消失不见。 后来在距此处往东大概二里路的地方碰见了屠夫,我就成了这个样子。”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身上的刀口疼的他龇牙咧嘴。 这是分别以来,第一次听到小絮儿的音信。 不管那三个人里面有没有柳絮儿,李重元都决定去查探一番。 奎木狼见李重元想要出门,便出言劝阻:“李兄弟,如果小师妹真的在这个镇子,明日离开,她一定会从这里经过。不如我们在这里守株待兔。” 沉吟片刻后,李重元开口回道:“我还是想去碰碰运气。早一日救出小絮儿,我也早一日心安。” “公子…小心。” 崔颢语音发颤,心中无比忐忑,天机阁的这两个人都是怪物。 李重元看了一眼崔颢,然后转身没入了黑暗之中。 按照鬼金羊的说法,来到了他与屠夫打斗的地方。 那是一处十字路口。 站在路口中央环望四周,各处庭院在黑暗中根本没什么分别。 屠夫现在或许正隐藏在某个院落里窥探着自己。 取下游龙吟,然后纵身跳上一处人家的屋顶。 这里视线好些,容易观察到各家院内的情形。 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仍然一无所获。 李重元以刚刚那个十字路口为圆心,搜寻了二里半径内的院落,并未发现什么可疑的院子。 望了望不远处的院子,心中暗想:天快亮了,这是最后一座院子。 刚刚跃上屋顶想要向下张望,却见屋顶上早已站了一人。 “施主,夜间苦寒,还是应该养精蓄锐,少在外面走动才是。” 李重元心下骇然。 刚刚见屋顶上还并无异常,转瞬间怎么忽然多出来一个和尚? “多谢大师关心。在下的一位故交老友被人掳去,所以夜不能寐,特意出来查看,想着能有些线索也说不定。” “施主还是请回吧,老衲在此居住日久,这里没有施主要找的人。” 李重元飞快的扫了一眼院子,墙根处拴了三匹马。 “大师一个人住,为何院中马厩内拴了三匹马?出家人不打诳语。” “那是老衲远道而来的三位朋友,暂住一宿,明日离开。” “可是三位女子?” 老僧微微一笑。 “在老衲眼中,众生皆是一般模样,没有男女之别。公子觉得是便是。” “大师,在你话中,还是有了[男女]二字,说明大师也并未完全堪破,心中还是存了男女之念。” 大晚上的,谁愿意听你在这故弄玄虚。 老僧一愣。 虽然自认为佛法高深,可是这个年轻人一句话竟然让自己无言以对。 李重元见他神色古怪,知他是因为刚刚自己的一句话让他感到有些许挫折。 既然如此,我就再给你添点堵。 “大师佛法高深,我是佩服的紧。不过我认为真正的修为应该是无他,无我。皆他,皆我。” “无他无我,皆他皆我?” 老僧反复在心中咀嚼着李重元的这句话,人好像痴了一般。 突然老僧“哈哈哈”一阵狂笑,然后一挥袍袖跳下屋顶,飘然远去。 李重元看着老僧离去的方向,一时间有些恍惚。 难道…这是…得道了? “什么人?” 院子中传来一个女人的轻斥。 李重元跳进院中,轻声喊道:“小絮儿,大哥来接你了,你可在这里?” “李准,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女子正是血玫瑰南使——茹清。 “让我猜猜。你们三人出行,如果有一个是小絮儿,剩下的那个人身份肯定较你要高。你是南使,那个人便是你们血玫瑰的门主吧。” “你怎么猜到的?”南使一脸诧异。 “绣娘、屠夫都是你们血玫瑰的顶尖杀手,刚刚那个老和尚武功更是深不可测。 这些人同时出现在这里,难道你们二人还是普通人么?” “李公子果然聪明过人。” 玉今夕带着柳絮儿从房间内款款而出。 茹清见到门主,立刻躬身退到一旁。 “刚刚僧辩大师与你在屋顶上的对话,我已经听到了。 想不到李公子对于佛法还有涉猎。” 李重元此刻眼中只有柳絮儿,哪能听到别人讲话。 “小絮儿。” “大哥。” 突然见到李重元出现,柳絮儿恨不得立刻扑到他的怀里。 只是碍于别人在场,不敢造次。 “李公子,我在问你话呢。” “李准,请你放尊重点。” 李重元这才想起刚刚玉今夕的问题。 “刚刚那位大师是僧辩和尚?我只是随便说了两句,想不到他却招呼不打就走了。” “李准,你…” 玉今夕摆了摆手,茹清住口不言。 “僧辩大师佛法修为深厚,只是他一直困在这方寸之间。刚刚你的那几句话使他顿悟,离开也能理解。” “门主,他可是我们血玫瑰四大杀手之一,他走了…” “今日这里如此热闹,我也来凑凑。” 茹清话未说完,便被一句话打断。 第154章 原来是故人 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可是这个声音好像有种魔力。 玉今夕与茹清瞬间变脸,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玉今夕身子甚至有些颤抖。 柳絮儿虽然在竭力克制,可是眼睛里却满含期待。 这个男人是谁? 就在李重元思索的时候,空中衣袂声响起,一条人影穿过院墙稳稳的落在院中。 李重元大吃一惊。 刚刚说话的声音明明在几十丈开外,可是呼吸之间这人已经来到了近前。 武林之中,谁有这么高的功夫? “爹爹!” “姑…姑爷!” 柳絮儿与茹清几乎同时开口,玉今夕将身子转了过去。 爹爹?李重元心中念头闪转,眼前的男人难道是天机阁阁主? 那人的眼神却一直放在玉今夕身上未曾离开。 柳絮儿何等聪明? 自己父亲看玉今夕的眼神已经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一般。 “爹爹,你女儿在这,难道你看都不看一眼?” 男人这才发觉自己失态,连忙找补。 “爹爹专程为了你才重入江湖,怎能不愿意看你。” “既然如此,你为何一直盯着她看?堂堂血玫瑰四大信使之一,为何会叫你姑爷?” 一连串的发问让男子哑口无言。 “在下丐帮帮主李准,阁下可是天机阁阁主?” 李重元适时发问,暂时帮柳何年解了围。 “不错。我是柳何年。李兄弟人才难得,武林幸甚。” 第一次见面,李重元就给柳何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柳絮儿见喜欢的人被夸,心中也颇感欣慰,刚刚问的话也被抛诸脑后。 玉今夕似乎不愿意与柳何年相见,挪动脚步向屋内走去。 “今夕,等等。” 柳絮儿是知道自己母亲姓名的,听到父亲叫出“今夕”,柳絮儿不禁愣住。 呆呆的看着玉今夕: “我父亲叫你什么?” 玉今夕身体不住的颤抖。 十几年了,又一次听到那个男人喊自己的名字,还是会怦然心动。 可是面对柳絮儿的问话,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小絮儿,过来。” 李重元对着柳絮儿摆了摆手。 “屠夫,我们是不是来晚了?” “不晚。大鱼都在这,只可惜僧辩不在。” 话音刚落,绣娘与屠夫两人跳落在庭院中。 “属下参见门主。” 两人一齐对玉今夕施礼,玉今夕只是点了点头。 “多谢二位一路护送。” “南使言重。此二人如何处置?” 绣娘尖细的嗓音让人听了十分不舒服。 玉今夕长叹一声,声音微微发颤:“放他们走吧。” “门主,柳姑娘…” 茹清看了看走向李重元的柳絮儿,忍不住问了一句。 “让她跟李准走吧,我…与她…也就够了。” “今夕,我们二人十几年未见,你难道不想与我好好谈谈么?” “不谈了。当年你率人攻上玉露宫,将神教弟子屠杀殆尽的时候,我们之间的缘分便尽了。” 李重元将柳絮儿拉到自己的身边,对于血玫瑰与天机阁两大神秘门派掌门人之间的纠葛,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今…” “柳阁主,我们门主的话难道你没听清楚?” 绣娘说出的话非常不客气,看向柳何年的眼神中隐隐露着凶光。 柳何年并未动怒,绣娘的话他一点都没在乎。 “血玫瑰门下四大杀手,今日我才知道你就是绣娘。你有如今的成就,难道就不感激我当年那一剑之功?” 听他提起当年之事,绣娘额头处青筋暴起。 “当年若不是你,我幽冥神教何至于全教覆没?今日拼了被门主责罚,我也要为死去的兄弟们讨个公道。” “绣娘,小心中了他的奸计。” 屠夫见绣娘动怒,连忙出声提醒。 李重元听绣娘提到幽冥神教,心中一动。 丐帮阚长老曾经说过,穿云刺是幽冥神教的镇教神器,绣娘如果是幽冥神教的人,他一定听说过。 “绣娘,什么时候在血玫瑰,我说的话竟然不管用了?” “属下不敢,只是…唉!” 一个“唉”声里,似乎有无限委屈。 “自古正邪不两立。我带人灭了魔教,你是魔教中人,自然可以随时找我报仇。柳某随时恭候。” “姓柳的,别假惺惺的说什么正邪之争。 当初你娶我们圣女的时候,为何不介意他是魔教中人? 孩子生完了,你率人攻打玉露宫,你置我们圣女于何地?” 屠夫听到柳何年的话后,怒气冲冲的呵斥了他几句。 李重元大致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血玫瑰的门主曾经是幽冥神教的圣女,她后来嫁给了天机阁的柳何年,生了柳絮儿。 柳何年带人灭了幽冥神教,二人自此分道扬镳。 至于南使、屠夫还有绣娘都是原来幽冥神教的教众。 柳何年爽朗一笑。 “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何须他人置喙。绣娘、屠夫,你二人可联手对我,正好可以了结十五年前的旧怨。” “稍等。”李重元上前一步,面对屠夫与绣娘,问道:“二位既然是神教中人,可曾听过穿云刺?” “那是我教镇教神器,如何不知。” 绣娘见是李重元,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既然是镇教神器,可曾流落江湖?” 李重元无视了绣娘的白眼。 “当年他们教主手中曾有一把,还用它伤了我们不少的兄弟。 后来他们教主自焚而死,穿云刺也随他们教主而去。图纸是我亲自烧毁的。” 柳何年见李重元开口相询,便做了回复。 “穿云刺共有三把。教主手中一把,左右护法各一把。右护法殉教,我亲眼见他将穿云刺销毁。左护法突围而出,至今下落不明。” “那就是了。穿云刺重出江湖,而且最少有三把。” 李重元的话一出口,在场之人全都陷入了沉默。 穿云刺的威力无需赘言。 不然如何成为幽冥神教的镇教神器。 “当年左护法突围的时候已经身负重伤, 并且这许多年来我一直没发现他的踪迹, 怎么会突然现身江湖?” 绣娘满脸的诧异。 “李帮主,你说的可是实情?图纸当年是我亲手销毁的,怎么会突然出现三个?” 柳何年眼中满是担忧,毕竟当年进攻幽冥神教,穿云刺也是原因之一。 “唉,我也希望不是真的,可是现在已经有七人死在那个暗器之下。” 众人全都大吃一惊。 第155章 夜来闲话往事 “不论如何,穿云刺重出江湖,作为曾经的幽冥神教弟子,我们有义务阻止它危害武林。” 玉今夕声音冷酷,又恢复了血玫瑰门主应有的仪态。 “我们天机阁也会全力阻止。穿云刺若是落入有野心之人手里,恐怕就不只是武林的浩劫了。” 听到柳何年的话后,李重元心中一凛。 若真是赵王闻风而动,穿云刺流入铁勒,后果不堪设想。 “既然如此,大家何不联起手来?少林与武当我已经派人通知,丐帮由我牵头,如果柳阁主与门主也加入,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柳絮儿一言未发,大眼睛始终注视着玉今夕的后背。 “你们是名门正派,我血玫瑰怕是高攀不起。我们会用自己的方式尽一份微薄之力。” 说完,玉今夕回到屋中,没多久屋内灯光熄灭。 连同灯光一起熄灭的,还有柳何年那颗滚烫的心。 当年玉今夕得知自己率人攻打了玉露宫,直接不辞而别,十五年音信全无。 虽然猜到血玫瑰的门主可能是她,可是始终没有得到证明。 如今好不容易相见,却并没有说上几句话。 柳何年有些怅然若失,柳絮儿更是心中酸楚。 她已经猜到那位美艳的血玫瑰门主就是自己的母亲,可是令她没想到的是,母亲似乎并未想与自己相认。 这让她感到很是伤心。 她明明知道自己活不过双十之数,也不让自己体验一次有妈妈疼爱的感觉。 李重元见柳絮儿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便伸手将柳絮儿揽在怀中。 “你们二位带着柳姑娘赶快离开,不然我改变主意结局可能就不一样了。” 绣娘尖着嗓子下了最后通牒。 柳何年见实在无缘相见,只得纵身跃出院子。 李重元随后跟上,三人一起消失在黑暗中。 房间内的玉今夕早已经泪如雨下。 她能体会到柳絮儿内心深处的失望。 可是自己也实在无法面对他们父女二人。 母亲这个角色对他来说,太过久远。久远的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担负起一个母亲的责任。 孩子,给我点时间,玉今夕在心中默默的说道。 天色微微发亮,李重元带着柳何年还有小絮儿向客栈走去。 小絮儿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心中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可是话到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 “絮儿,等到了地方,为父会把你想知道的全部告诉你。” 柳何年似乎知道柳絮儿的心思一般。 李重元并未说话,只是宠溺的摸了摸小絮儿的头。 客栈房门打开,奎木狼见师傅驾到,立刻下跪行礼,躺在地上的鬼金羊也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柳何年出言制止。 “躺着休息吧。你与屠夫交手的时候,我就在附近,为了不打草惊蛇,所以我并未现身。屠夫并没有取你性命的意思,你受的也只是皮外伤。” 鬼金羊惭愧的不敢直视自己的师傅。 “徒弟学艺不精,给师傅丢脸了。” 柳何年摇了摇头,笑道:“武学一道,决定上限的,终究还是看一个人的天赋。屠夫强于你,这也没什么好说的。” “木狼,带他找地方休息。还有这位小兄弟,也回屋歇息吧。” 崔颢看了一眼李重元,见公子点头,便与奎木狼一起将鬼金羊搀扶回了屋子。 李重元抱拳施礼,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要回屋歇息。” “李帮主若是不累,不妨听我絮叨两句。” 李重元本想着让他们父女说会话,如今见柳何年出言相邀,便知道有些事情他想让自己知道,索性就留了下来。 “血玫瑰门主名叫玉今夕,我曾经的妻子。二十年前,我随同本门弟子去援助丐帮对抗铁勒国高手,返回途中结识了我的夫人。” 说完这句话,柳何年特意看了一眼李重元。 原来二十年前出手相助丐帮的,便是柳何年,怪不得柳絮儿会有乌木腰牌,显然是得自他的父亲。 “当年我与絮儿的妈妈不打不相识,后来情愫渐生,再后来我们便成了亲。可是我始终不知道她是幽冥神教的圣女,拙荆也从未提及。” 提起与妻子的往事,柳何年脸上满是温柔。 “这样的日子差不多过了四年,期间小絮儿出世,我们一家三口倒也其乐融融。” “在我隐居避世的这段时间,幽冥神教强势崛起。中原武林很多小门派都被幽冥神教连根拔起。穿云刺更是成为了武林人物的噩梦。” “少林、武当还有丐帮三大门派的掌门一同找到我父亲,想要铲除魔教,最终商议由我率领三大门派高手还有天机阁的人共同进攻幽冥神教的总教玉露宫。” “魔教几乎全军覆没,絮儿的妈妈也与我决裂。” “后来我经过调查才知道,絮儿的妈妈是幽冥神教的圣女,凡是被选为圣女的,一生不能婚配,更不能产子。她之所以不说,也是怕行踪暴露,引来魔教的追杀。” “父亲,这样说来母亲岂不是背叛了幽冥神教?” 柳何年点了点头。 “你母亲违反教规,自然属于叛教。这也是为什么她网罗魔教残部开宗立派,只能叫血玫瑰。幽冥神教她终身也不能再加入了。” “前辈无须自责,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如果幽冥神教不是为祸武林,自然没人会上门围剿。也算他们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话虽如此,可是真要自己的亲人被人杀害,还是会难以接受。如今知道今夕是血玫瑰的门主,我总要劝她走上正途才是。” 李重元点头称是。 接着,柳何年话锋一转: “李帮主年轻有为,功夫不凡,我希望你今后能将中原武林团结起来。这次穿云刺重出江湖也是一个契机,希望你能好好把握。” 李重元赶忙推辞。 “少林、武当一直是武林的泰山北斗,还有前辈您一直心系武林的安危,我怎么有资格担此重任。” “李帮主不要推辞,少林、武当两位掌门已经向我写信推荐了帮主。至于我,一直想过的就是闲云野鹤一般的生活,这个担子,以后还是你来挑吧。” 李重元闻言愣在当场。 难道自己这是要成为武林盟主? 第156章 醋海生波 柳何年不顾李重元与柳絮儿的挽留,坚持离开了客栈。 李重元知他有心结,便放他独自离开。 柳絮儿眼见自己的父亲孤独的离去,心中有些伤感。 “大哥,我从未见父亲如此落寞过。” “虽然你没见过,但我相信,这十几年他怕都是这样度过的。一念相思入骨,自己又岂能好过” 柳絮儿抬头看着李重元那张颠倒众生的英俊面庞,心中顿生狐疑。 “大哥,你又怎知那种相思滋味?” 祸从口出! “你父亲十几年未见你母亲,刚刚他们见面的情形你也看见了,难道不是满满的思念?” 柳絮儿歪着脖子想了片刻,严肃的面孔终于舒展开来。 “小时候父亲与母亲的屋子从来不让我进去,就怕我弄乱了里面的陈设。是了!” 柳絮儿突然开心起来。 李重元狐疑的看着她,“发生何事?” “在达安的时候,我曾经被南使抓到一处宅院。我住的那个屋子里的陈设,与我小时候见过的父亲屋子中的陈设一模一样。” “那就说明你母亲也对那段日子念念不忘。” 柳絮儿点了点头,突然情绪又有些低落。 “大哥,若是过了十几年,你会如父亲思念母亲那般想我么?” “那时候我们在一起,天天见面,自然不会有这般问题。” “若是我不在了,或者与你相距甚远,你会么?” 柳絮儿不依不饶,非要知道答案。 “以后不管你身在何方,即便远在千里之外,我也一定会想你,念你,总是将你放在心间的。” 李重元一脸严肃的看着柳絮儿,将心中所想尽数说出。 柳絮儿听到李重元如此深情的告白,心中大感宽慰,原本酸楚的内心立刻得到了缓解。 “李公子,你可是在此站了一夜?” 卢馨月走出屋子,见李重元与一陌生女子相拥在一起,不禁出声发问。 柳絮儿听到有人说话,立刻从李重元的怀抱中挣脱。 当她见到卢馨月的样貌,又听她喊“李公子”,心中顿时醋意大发。 “李公子为何没回房间睡觉,这个问题需要好好解释解释了。” 柳絮儿似笑非笑的看着李重元,大眼睛射出的目光似有无限深意。 李重元心中叫苦不迭。 怎么将卢馨月给忘了? “有些事情耽搁了。这位是柳絮儿,她是卢馨月。” 柳絮儿白了李重元一眼。 让你好好解释,为何一句话带过? “卢姑娘你好。我被人掳了去,大哥十分焦急,连夜将我救了回来。好久没见,我与大哥好好叙叙旧。” 李重元终于明白刚才为何柳絮儿用那种眼神看了自己一眼。 这两个女人若是搅在一起,以后自己怕是没有安生日子可过。 看来现在只有尽快揪出暗中使用穿云刺的人,此事才能了结。 可是一点线索都没有,想尽快了结,谈何容易。 “原来是柳姑娘,倒是听崔颢提过。幸会。” “哦?崔颢怎么会突然提起我来?” 卢馨月笑了笑,并未再说话。 柳絮儿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自己只不过才离开几天而已,怎么这位卢姑娘好像已经与大哥他们混的很熟一样。 李重元此刻站在旁边,好像被架在火上烤一般。 既疼又无奈,还不敢随意离开,更不敢随意搭茬,生怕战火一不小心烧到自己身上。 好在卢馨月说了几句话后便主动离开,李重元终于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是不是解脱了?” 柳絮儿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李重元,压迫感十足。 好在这时奎木狼从房中走了出来。 “师傅呢?” 见只剩下两人,奎木狼非常诧异。 “父亲还有别的事情要办,他让我告诉你,此间事情已经了结,你不用非要守在此处。” “小师妹,刚刚没来得及与你交谈,血玫瑰的人可曾让你受了苦头?” 听到师哥提起血玫瑰,想到那不与自己相认的母亲,还有李重元身边出现的美丽女子,柳絮儿不禁悲从中来。 “没…没有。” 说着话,眼泪却已在眼眶中打转。 “血玫瑰欺人太甚,先是掳走了小师妹,继而又打伤师弟,此仇必须要报。” 李重元心中暗笑。 血玫瑰的门主是你师母,你师傅正巴巴的想找人复合,你若是想报仇,怕是会坏了你师傅的大事。 柳絮儿见奎木狼会错了意,也不便解释,索性说道:“师兄,你帮我找间房,我想歇息片刻。” 李重元内心尴尬异常。 本来想好好解释一下为何卢馨月会与自己在一起,可是奎木狼的突然出现完全打乱了自己的计划。现在柳絮儿又要回房休息,这个误会怕是一时半会儿难以解开。 柳絮儿见李重元不发一言,心中更是生气,索性回了屋中。 李重元只得怏怏的回到自己屋中。 日上三竿,众人才慢慢醒来。 崔颢最先来到李重元的屋中。 “公子,柳姑娘已经被救回,接下来我们去往何处?” “此处与汝阳相距不远,我们去汝阳看看王家老爷子是不是言而有信。” 崔颢见公子发话,立刻前去安排。 躺在床上沉思片刻,李重元决定去找柳絮儿。 卢馨月的事情一定要解释清楚。 刚刚推开房门,卢馨月碰巧站在门外。 “公子可是要去找柳姑娘?” “没错。卢姑娘找我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过来问问公子,我们今日去往何处。” “早晨崔颢刚刚来过,我已经吩咐他了,他会安排好一切。” 卢馨月“哦”了一声算是回答,可是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两人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想走的走不了,应该离开的却不曾移动半步。 李重元觉得异常尴尬。 对于卢馨月的举动,他感到十分不解。 有事说事,没事回屋岂不是更好。为何非要耗在此处? 就在李重元想要出口让卢馨月离开的时候,没想到卢馨月却主动告辞。 “公子你忙吧,我先回去。” 说完,袅袅婷婷的回到了自己屋中。 李重元如蒙大赦,赶忙向柳絮儿的房间走去。 令他没想到的是,柳絮儿此刻正站在拐弯处。 一双大眼睛雾气蒙蒙,怔怔的看着李重元。 第157章 身陷囹圄 崔颢打点好了一切,五人一齐赶往汝阳。 虽然只是差了一个斗金牛与卢馨月,可是众人的心境却完全不同。 柳絮儿要么走在最前面,要么走在后面,总是与李重元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每当李重元想要靠近,都被柳絮儿巧妙的避开。 反观卢馨月倒是显的自己与李重元无比的熟络,一会儿李公子这样,一会儿那样,好像故意做给柳絮儿看一般。 李重元实在是不胜其扰,索性策马狂奔,一路跑在前面。 来到汝阳城下,一个人笑眯眯的站在城门边看着李重元。 “李准,你可是在此候我?” 李重元跳下马来,将缰绳扔到他的手中。 “回陛下,臣确实在此相候。镇抚司已经有将近一天的时间没有您任何消息了。” “你的那些手下估计大都被人杀了。你回去统计出人名,一定厚加抚恤。” “怪不得。陛下放心,这些我会去做。另外我又派来了一些人,让他们替陛下做事。” 李重元点了点头。 “派人查一查范阳知府,看看他与朝中哪位大臣往来比较密切。” 李准领命而去。 等了一会儿,柳絮儿一行四人才姗姗来迟。 “公子,你在此稍候片刻,我去安排住处。” “好。你安排好后去王家找我。”说完,又对着柳絮儿招手,“小絮儿,随我去趟王家。” 当着众人的面,柳絮儿哪好意思拒绝?乖乖的走到李重元的身前,被李重元很自然的抓住小手,拖着向王家的方向走去。 柳絮儿几次想挣脱,却如何挣脱的了?只好乖乖的被牵着。 李重元并未回头,冷冷的说道:“还在生气?” 本来柳絮儿的气已经消了大半,刚刚当着所有人的面被李重元强行带走,哪还有气可生? 柳絮儿如同赢得了战争一般,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 “气还是有些气的,只不过看在你这么秀色可餐的份上,我原谅你了。” 李重元神色一滞。 想不到长的帅还有这个功效。 “卢姑娘…” “卢姑娘怎样并不重要,我想看到的是你的态度。” “刚刚我的态度可还旗帜鲜明?” “不光旗帜鲜明,简直是大张旗鼓。如果你早是这个态度,我怎么可能生气。” 李重元有些哭笑不得。 “看来我的身边不能出现异性。” “动物可以,女人不行。漂亮的年轻女人,想都不要想。你这张漂亮脸蛋只能是我的。” 两人相视一笑,手牵着手向王家走去。 离王家没有多远距离的时候,突然一阵哀乐声传来。 李重元赶忙拉住一个行人问道:“前面可是王家有人病故?” “没错。据说是王家老太爷,八十几岁了,喜丧。” 李重元有些恍惚。 师叔祖一向身体硬朗,自己只是离开了一段时间,怎么人说没就没了? 李重元快步走向王家,果然上下一片素白,院中传来阵阵哀乐。 看来师叔祖是真的不在了。 既然如此,阿七岂不是又要无家可归? 两人来到王家门外,王家见有人来到,一个管事的人迎了上来。 “公子可是来王家吊唁?” “对。我来送王家老太爷一程。” “公子与府上的谁比较相熟?我让他出来迎接公子。” “你可以告诉你家老爷,前些日子在此参加王家老爷六十大寿的李准再一次登门拜访。” “公子请稍候,我去去就来。” 片刻过后,那人重又来到李重元身前,脸上带了些许不快。 “公子,我家正在给至亲举办丧礼,希望公子不要添乱。我家老爷说了,并不认识什么李准,公子请回吧。” 不认识? 李重元被这三个字气笑了。 若不是看在师叔祖的份上,此刻王家早已经是一片焦土,现在竟然说不认识我? 可笑至极! 这时崔颢寻到此处,见李重元还未进到王家,便将他截住。 “公子,王家正在举办丧事,不如我们改日再来?” 李重元见崔颢频使眼色,便知他有事要说,于是三人一起离开。 来到无人处,崔颢说道:“我听客栈的老板说,王家老太爷死于中毒。平时的饭菜吃食都是阿七姑娘经手,所以王家人告到官府,说他家老太爷是被阿七毒死的。阿七已经招供,恐怕用不了多久,阿七就会被杀头问斩了。” 这个消息如同惊雷一般在李重元的脑中炸开,让李重元瞬间失了神。 柳絮儿这个时候反倒比较冷静。 “阿七已经招供,可知她杀害王家老太爷的理由是什么?” 崔颢摇了摇头。 “这种事情外人怎会得知,要想知道内情,恐怕还得去官府中找人打听。” “你们先回客栈,我去打听消息。晚些时候我们客栈汇合。” 李重元目光阴冷,说出的话好像在冰水中浸泡过一般, 寒冷,刺骨! “大哥,你不要着急,事情也不是没有转机。实在不行,丐帮加上我天机阁,劫了官府的大牢又能如何?” 李重元心中十分感激。 大是大非面前,柳絮儿还是知进退的。 “我先去查探一番,这里面别有隐情也说不定。” 说完,直奔汝阳府衙而去。 来到门口,见到府衙外的官差,好言相商:“衙役大哥,我有一故友,因为一个案子被关在府衙大牢,我能否去到牢中探望一下那位友人?” 衙役打量了李重元一眼,随口应道: “这里是府衙,我们只负责抓人办案,想要探监,去找牢头。” “既然是大人负责办案,那我问一下王家老太爷被人下毒那个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重元刚一说完,周围立刻围上来一群衙役,刚才说话的那个衙役高声大喊: “那女子的姘头来了,一定是他们两个人合谋毒死了王家的老太爷,快把他抓起来。” 李重元冷眼旁观,看来这是早已经设好的圈套,就等着自己往里钻呢。 众衙役用锁链将李重元牢牢锁住,然后连推带搡的押到了府衙大堂。 李重元倒是十分配合,并未有任何反抗。 片刻过后,汝阳知府从后堂走出,随同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人。 “李准,我们又见面了。” 那人一脸狞笑。 第158章 别有隐情 那人走在知府的后面,态度十分嚣张,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王适之,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你的父亲可知道此事?” “我父亲如果不知道此事,我又怎么会在这里?他一早就猜到你会来官府打听消息,这不让我找堂兄将你拿下么。” 说完还带着两声如老鸦被惊飞般的“嘎嘎”笑声。 堂兄?李重元终于意识到,这件案子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我刚刚去过府上,转过头来打听案情,却被官差说成是犯人的同谋,这世间不会有如此的巧事吧?” “大胆刁民,来到我的堂上,岂能容你问话?老实交代,你是如何与阿七合谋,毒死的王家太爷?” 知府一脸的严肃,身上带着凛然正气。 “大人,我刚刚进入汝阳,听说朋友入狱才来打探。何来同谋一说?” 李重元见那知府模样周正,不似不明事理之人,便好言解释。 “还敢狡辩,大刑伺候。” 李重元终于明白,这哪里是要审案,分明要屈打成招。 这个案子一定没那么简单。 “知府大人,我劝你慎重。王适之为人如何,你心知肚明。莫要为了这样的人搭上自己的前途。” “李准,那日在我大伯六十大寿的晚宴上,你确实出了风头。不过,有些事不是你想如何就如何的。” 知府大人的话让李重元大吃一惊。 难道这他那日也曾在王家老爷的寿诞上出现过? 虽然努力回忆,却没有半分印象。 “我今日在此,也是你们早就计划好的?” “没办法,谁让你主动送上门的。本来有阿七那个丫头就够了,想不到你来了,那就正好让你们一起为这件事做个了结吧。” 知府脸上带着狞笑,原本一脸正气,此刻却说不出的阴险毒辣。 “让我与阿七了结?我什么都没做,如何了结?难道要屈打成招?这让我不禁怀疑,王家老太爷的死因究竟为何。” 李重元的话刚一说完,知府与王适之脸色大变。 “李准,你莫要胡说,就是你与阿七合谋毒死了我家老太爷,阿七已经招供,你招了吧,省着受皮肉之苦。” 王适之出言大声呵斥李重元。 李重元对王适之的话十分不屑。 “你这种无情无义之人,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大放厥词。说不定王家太爷就是被你毒死的,然后嫁祸给阿七,现在又想将我拖下水。” 师叔祖足不出户,若想让他暴毙,唯有在饮食上做手脚。 如果不是阿七,那只能是王家中人。 所以李重元出言相试。 王适之听到李重元的话后,果然脸色大变,连说出的话都带着些许颤音。 “李…李准,不…不许胡说八道。老祖就是被阿七毒死的。” 看到王适之的神情,李重元依然猜到师叔祖的死王家必然脱不了干系。 “杀人已是死罪,害死至亲更是天理难容,死后要进十八层地狱的。小心王家老祖晚上回来找你们算账。” 王适之已经被吓的浑身酸软,那知府还强装镇定。 “你们还等什么,给我大刑伺候。” 李重元微一用劲,身上锁链尽数崩开。本来想要上前的官差见状纷纷后退。 “王大人,我曾经说过,让你别为了这样的人搭上自己的前途。现在看,你头上的乌纱帽已经不保。等着来人取吧。” “这可是国家的法具,你竟然敢随意挣脱?” “法具只能锁拿犯法之人,我从未犯法如何不能挣脱?” “在汝阳,我们王家就是天。本官说的话就是法。给我往死里打。” 王大人曾经见识过李重元的武功,所以他想让衙役一哄而上将李重元打倒。 还有更恶毒的想法是,直接将人打死,然后随随便便安个罪名。 李重元冷冷的看着那些蠢蠢欲动的衙役,大声呵斥:“你们领的是欣朝的俸禄,不是他王家的奴才。” 然后转向知府王大人,“你们王家一向讲究的是仁义礼智信,号称书香门第,做出的事却如此肮脏下作,你们就等着老太爷回来找你们索命吧。” 说完,李重元身影晃动,人已消失不见。 王适之四肢酸软直接瘫坐在地,即便王大人心硬如铁,刚刚李重元的那几句话也说的他冷汗直流。 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涌上心头。 李重元回到客栈,一直焦急等候的柳絮儿立刻迎上前。 “大哥,事情如何?” “刚刚去衙门问了一下,并没有什么收获。晚些时候再去王家问问。” “今日是王家停尸的最后一天,明日便要出殡。” 崔颢也将自己打听出来的消息说了出来。 李重元心中已经有了眉目。 现在已经可以确认,师叔祖被人投毒这件事,王家人脱不了干系。那个王适之明显知情。 “诸位不用担心,阿七的事情我自有计较。” 夜晚,王家。 再有一晚,王家老太爷就要葬入祖坟,王家后人全都跪在灵堂,就为了守候老祖最后一晚。 一些后辈隐隐啜泣,一些后辈低头不语。 王家老爷守在火盆前不停的往里送着纸钱,火光映照下,他的脸显的忽暗忽明。 前面一排是老太爷的儿子辈,王适之排在第三排,那位知府身穿便服跪在王适之的身侧。 王适之一脸惊惧,不光不停的四下张望。王大人倒是一脸淡定的跪着。 突然一阵风起,火盆中的火突然熄灭,灵堂内光线有些暗淡下来。 重新点燃后,过了片刻,又一次熄灭。 如此往复三次,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始了抱怨。 “前两天都好好的,为何今天会出现此种情况?” “可能老祖觉得自己走的有些冤枉,特意回来撒撒气。” 王适之听到“冤枉”二字,浑身不禁有些发抖。 “适之,不要惊慌。” 旁边的王大人仍然一脸淡定,虽然并未睁眼,但对王适之的行为了如指掌。 “不要胡说八道。老祖虽然走的突然,但是凶手已经被抓住,老祖在天之灵,也会得到安慰。” 王家老爷大声呵斥着刚才说话的人。 就在这时,盆中的火光再次熄灭,同时,空中飘荡着一个声音。 “我死的好惨呢,你们这些不肖子孙,还在此假惺惺的烧纸作甚?我不要你们的臭钱。” 第159章 原来是他杀了老祖 王家后人全都跪在灵堂,却突然听到一阵鬼声。 那声音忽隐忽现,在空中飘浮不定,听着十分凄惨。 “明明是你们这些不孝子孙做的丑事,却偏要冤枉我那徒儿,是何居心?” “今日是我留在阳间的最后一日,但我一定会跟阎王老爷说,我是被自己的儿子、孙子所害,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知吾,我给你取这个名字是让你明辨是非,知其行而醒其身,看看你都干了什么?” 声音一直在空中飘荡,片刻不停。 王知吾脸色惨白,王适之趴在地上浑身颤抖。 王大人虽然内心震撼,可是仍然强自镇定。 “谁在那装神弄鬼?大家不要怕,我是朝廷命官,妖魔鬼怪近不了身。” “是么?王适才,你与王家狼狈为奸,坑害读书学子的读书钱,你还当什么朝廷命官?早晚有一天,朝廷会把你的脑袋砍下来。” 声音凄厉,让人胆寒。 王家这些后人中,一些妇孺已经开始哭喊,有的人甚至已经高呼“老祖饶命”。 “王适之,我的死你脱不了干系。就凭你冤枉我徒弟这一条,阎王爷已经派小鬼去锁拿你的魂魄,你肯定活不过今晚。” “王知吾,我那日让你解散汝阳书院,你贪图小利,阳奉阴违,是不是你要害我?” 王适之听到那个鬼声提到自己马上就要没命,直接崩溃了。 “爷爷,不是我,不是我呀。是爹爹,爹爹要害你。我只是…只是替他去官府跑腿而已,你可千万别让小鬼来锁拿我呀。” “果然是你,王知吾,我早就感觉你一直对我阳奉阴违。你是不是觉得我躲在后院,便什么都不知道?你是不是一直记恨我什么事情还要插手?” 王知吾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突然间暴怒而起,一脚将面前的火盆踢翻。 “是我又怎么样?你已经老了,既然把家交给我,为何还要出来时不时的指手画脚?我六十岁大寿,你当众让我下不来台,是何居心?汝阳书院是我王家几代人的心血,凭什么他姓李的说关就关?每年几千上万两的银子没了,上哪去找?” 王知吾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似乎要把这些年受的委屈一股脑全部说出。 “唉,我们父子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即便你受了委屈,也不用非要毒死我。” “不毒死你?你天天催我关闭书院,我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反正你算高寿,死了不亏,早死早托生。” 这时跪在地上的那些王家后人已经开始骚动。 “大伯,你怎能如此对待爷爷?你不配再做王家的家主了,让位吧。” “大哥,你这么做太有失读书人的体面了。父亲再怎么不对,你也不能用这种方式。你…自杀谢罪吧。” “适才,你都看见了,这就是所谓的王家人。落井下石比什么时候都快。” 王知吾脸上带着愤怒,言语间满是恨意。 “我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可以毒杀,何况你们这些人。既然事情败露,那就谁都别走了。” 说完,王知吾拍了拍手掌,一群蒙面刀客从四面八方涌出。 “花我银子的时候,从来没见你们多说一句谢谢,如今我落难了,全都落井下石。你们,全都该死,去陪老太爷吧!” 王知吾狞笑着挥了挥手,那些刀手立刻奔向了人群。 王家后人吓的立刻鬼哭狼嚎起来。 若是外人听到,肯定会为王家人的孝心拍手称赞。 殊不知这些人只是为自己将要到来的命运儿哀嚎。 千钧一发之际,跑在前面的几名刀手纷纷倒在地上。 接着,空中的声音又起。 “谁敢当着我的面杀我的后代子孙?他们纵有千般不是,也轮不到你来滥用私刑。王知吾,多行不义必自毙。虽然我是你亲爹,可是我也不能再包庇你。” 这时跪着的这些王家后人纷纷给老祖磕头,感谢他的庇护。 王知吾气的浑身颤抖。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抓紧动手?” 又有几个刀手想要上前,却还是跟前边人一样的下场,剩下的全都一哄而散。 “王适才,你是汝阳的父母官,也是我王子由的孙子。你爷爷我被自己的儿子害死,你还包庇他们,你就不怕有朝一日他连你一起杀了?” 灵堂内所有的人都看着王适才。 王适才跺了跺脚,“罢了。你们刚刚都听到大伯亲口承认,爷爷是他下毒谋害的。希望你们做个证人。” 刚刚死里逃生的众人纷纷点头。 “我听到了,一定去官府作证。不光杀了老祖,还埋伏了刀手想要杀了我们。” “适才,你可要想好。如果我被收了监,这些年你所做的事我也不会替你隐瞒了。” “大伯,入了监,就由不得你胡说了。” 王适才脸上面无表情。 “堂兄不可呀,他可是你的大伯,我们王家的家主啊。” 王适才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王适之。 那眼神分明在说:你这么愚蠢,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众人一拥而上将王知吾牢牢的捆住,有的人为了报刚才的仇,开始少对着王知吾拳打脚踢。 王适之虽然拼命护着,可是他一人终究势单力孤,被人踹翻在地。 “爷爷,你还有何吩咐?” 王适才对着空中拜了一拜。 “我只希望你能还我徒儿的清白,这样我也就死的瞑目了。至于你,我只能说,你好自为之。” 王适才虽然心中不快,可是他也不敢造次。 “我知道了,爷爷安息。至于那索命的小鬼儿…” “你放心,只要你按我说的做了,自然没有人去锁拿你。” 王适才听了大喜过望。 “多谢爷爷,我一定会按照爷爷的吩咐做事。” 说完,又是一躬到底。 “如此这般,我就放心了。” 声音在空中飘散,渐渐消失。 王适才这才松了一口气。 “麻烦诸位将王知吾押到府衙,明日再行审问。” 众人将王知吾捆了个结实然后一路推搡着送去了府衙。 黑暗中,一条人影从王家一冲而起,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第160章 兜兜转转 第二天一早,崔颢神秘兮兮的来到了李重元的屋子。 “公子,现在大街小巷都传开了,王家老太爷昨晚显灵了。” 李重元皱了皱眉头。 “何为显灵?” “昨日晚间王家人在灵堂守夜,王家老太爷突然发声,说是他儿子下毒害死他的,根本不是阿七。” 李重元大喜过望。 “当真?” “当真。昨晚上王知吾已经亲口承认是他毒死的父亲,当晚便被族人扭送了官府。” “既然抓到真凶,阿七是不是会被释放?” “那是自然,公子现在就可以去府衙将阿七姑娘领回。” “好,我这就去府衙。” 崔颢任务完成便出了屋子。 李重元在屋中思虑再三,觉得还是应该带上柳絮儿,不然打翻了醋坛子,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走出房门,碰巧柳絮儿也找了过来。 “大哥,我听说王家老太爷是被自己儿子毒死的,阿七会被无罪释放,你还不去府衙将她接回来?” “我正要去找你。刚刚崔颢已经讲给我听了,我想让你陪我一起去。” 柳絮儿睁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看着李重元,眼中满是笑意,似乎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 “大哥的态度还是挺端正的。你与阿七姑娘久别重逢,应该有很多话聊,我就不去了。” 再三邀请,柳絮儿始终都是严词拒绝,李重元这才放下心来。 来到府衙,上次见面的衙役见到李重元,异常规矩。 “公子,我家老爷知道公子会来,特意让我在此相候,您的那位朋友马上就会被放出来。” 两人说话间,来到了公堂之上。 高坐在上面的王适才见李重元来到,立刻走了下来。 “李公子,昨日多有得罪。现已查明,王家老太爷系他的儿子王知吾毒害,与阿七姑娘无关,一会儿你就可以将阿七姑娘领走。” “既然不是阿七姑娘,当初为何会将阿七姑娘收监?” 李重元平静的看着王适才。 “公子有所不知,虽然阿七姑娘被人诬陷,可是抓她到案的时候,她并未否认。” “哦?还有这种事?” “本官怎会欺瞒。那日阿七姑娘到案后,我还没开口,阿七姑娘就已经全部认罪,并未有人用刑。” 李重元心中忽然有些难过。 阿七在师叔祖死的那一刻,心中该有怎样的绝望。 在这世上举目无亲,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任谁都不会有活下去的勇气了吧。 就在李重元沉思的时候,阿七被衙役带到了堂上。 虽然是囚犯的打扮,可是阿七的气色还好,许是自己主动招供的缘故,身上并没有任何的伤痕。 阿七见到李重元后,微微有些惊讶,不过转瞬间便恢复如常。 “阿七,本官现已查明,王家老太爷被人毒死一案,不是你所为,你现在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本来十分平静的阿七,听到这句话后突然变的有些疯狂。 “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杀了我吧,是我做的。” 王适才十分尴尬的看了一眼李重元,“李公子,这…” “我知道,与你无关。阿七,跟我回去。” “回去?回哪里去?天地之大,哪里有我的容身之地?” 王适才识趣的退到了后堂,堂上只剩下了李重元与阿七。 “你想去哪里都可以。这点小事,朕还是能做了了主的。” 阿七身躯一震,以前的种种重又涌上心头。 “陛下,我曾经是赵王的死士,也害你差点被人所害,我还有什么面目让你替我着想。” “我曾经说过,允许你伤害我三次,如今你才用了一次而已。” 听到李重元的话后,阿七禁不住潸然泪下。 当初本以为是一句玩笑话,想不到一语成谶。 “陛下,我…罪该万死,你就让我随师傅而去吧。” “走吧,你我青梅竹马,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扔下你不管。” “可是我是赵王的死士,陛下难道不怕我会再伤害你?” “君无戏言,说三次就三次。” “公子放心,我是决计不会再去做伤害公子的事情。不过有件事公子也要注意,赵王派出的死士可不只我一个。” 李重元却并不怎么在意。 赵王谋划了这么多年,有死士替他卖命,再正常不过。 李重元走出府衙,阿七默默的跟在身后。 二人均觉得这一切恍如隔世。 回到客栈,众人全都围了上来。 柳絮儿更是直接挽住了阿七的胳膊,微笑着说道:“阿七姐姐,我叫柳絮儿,那日在王家老爷的寿诞上,我们见过。” 阿七点了点头。 “那日比较匆忙,没来得及与姑娘打招呼,还请莫怪。” “还有我,阿七姑娘,我叫卢馨月。” 柳絮儿看了一眼卢馨月,然后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李重元。 一切看在眼里,李重元只是装作不知。 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该看见的,一点都看不见。 曾经在宫中当差,见惯了人情世故的阿七如何看不出其中奥妙,可是她也并不点破。 “两位姑娘都生的这般别致,我一个姑娘家的见了都心生喜欢。” “阿七姐姐见笑了,我可比不上两位姐姐生的好看。” 虽然柳絮儿嘴上说的客气,可是暗地里却一直对自己的容貌颇为自负。 卢馨月倒是毫不客气,“不瞒阿七姐姐,在我们范阳,自古以来就是出美女的地方,我也只是普通之姿罢了。” 阿七只是笑笑,并未再说话。 见别人都介绍完自己了,崔颢才站出来跟阿七打了个招呼。 “阿七姑娘,我是崔颢,他是要离,我们两个才跟在公子身边没多久。” 阿七与两人打了招呼。 “阿七与我从小在一起长大,这次偶然重逢,也算缘分使然。阿七与我一样,无父无母,我们就好比兄妹一般。” 听到这句话后,阿七心中立刻涌进万般滋味,又岂是苦涩所能形容的。 可是这又怪的了谁呢? 李重元只能再一次假装没看见。 虽说给阿七三次伤害他的机会,可是真正遇到,却是两码事。 而阿七所带来的不是伤害,而是彻头彻尾的背叛。 第161章 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汝阳悦来客栈,李重元坐在椅子上一脸严肃,身旁站着阿七。 两人保持相同的姿势差不多已经半炷香的时间。 一切都因为一个人的到来。 王适之! 阿七被李重元接回来没多久,王适之紧随而至。 四十几岁的人,进门便跪在地上哭天抢地,非要求李重元救自己的父亲。 可是任凭他喊破喉咙,李重元根本无动于衷。 对于王适之,李重元没有一丝好印象。 一个女儿死在面前而无动于衷的人,即便说的天花乱坠,人品也好的有限。 要不是他为了救父,可能早就被扔到街上。 可是王适之一直坚持,直到他说出了那句话。 “我父亲下毒害了老祖,其中另有隐情。” 在王适之的要求下,李重元屏退众人,独独留下了阿七。 “王适之,刚刚你说有重要的事情说与我听,为何迟迟不讲?” “我知道公子背景不一般,所以才找公子求情。可是…公子能否保我父子性命?” “你父亲犯下如此大逆不道的罪行,难道还想着活命么?你现在所能做的,应该是替他减轻罪行,免得死后遭受更大的罪过。” 王适之思虑再三,这才讲出实情。 原来王家所办的汝阳书院,并不是让人免费读书的地方。 由于王家曾经出过圣人,所以在读书人心目中拥有崇高的地位。 因此来汝阳书院读书的人络绎不绝。 王家对每个书生收取十到三十两不等的银两。 李重元让王知吾关掉书院,他如何舍得? 可是王家老祖已经当众答应按照李重元说的做,岂能反悔? 所以父子两人频繁争吵。 一日,有人找到王知吾,开口就让他毒杀自己的父亲,还拿出一包毒药,说是无色无味。 并说事成之后嫁祸给阿七。 王知吾最开始并未同意。 王家一向以诗书传世,若是自己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传扬出去,恐怕会担一世骂名。 那人并未善罢甘休。他威胁王知吾,若不照做,就将王家满门屠尽。 被逼无奈,王知吾只好照做,然后将罪名推到了阿七的身上。 “爷爷功力高强,虽然中毒,可是并没有立刻身死。他曾找到父亲大声责问是不是他下的毒。父亲无奈,只好说出实情。” 说到这里,王适之脸上突现惊恐。 “爷爷心灰意冷,并未责骂父亲。 爷爷后来毒发身亡,脸上却带着诡秘的笑容。 当我听到爷爷在灵堂上喊他死的好惨的时候,我确信,他死之前一定已经想好要报复父亲与我。” 李重元心中一动。 师叔祖死的时候脸上带着诡秘的笑容,难道他中的毒是三笑惊魂? “你爷爷临死之前还有什么别的古怪的地方么?” 王适之努力回想,似乎并没有什么结果。 “爷爷只是在父亲说到为何下毒的时候突然笑了一下,再有就是临死的时候那诡秘的笑容。” “师傅吃完我给他端过来的饭菜后没多久,也是古怪的一笑,然后便起身找的王家老爷子。” 阿七补充了一句。 “师叔祖中的毒十有八九是三笑惊魂。王适之,你可曾见过找你父亲那个人?” “那人不是寻常…” 话未说完,王适之“啊”的一声惨叫,然后整个人扑倒在地。 李重元抽出游龙吟在自己与阿七身前舞出剑花,“叮叮”几声轻响过后,一条人影在墙上一闪而没。 王适之倒在地上抽搐几下后便没了声息。 阿七吓的手捂胸口,呆愣半晌。 李重元仔细观察四周,见没有异常后才俯下身来查看王适之的伤势。 王适之脸色乌青,七窍中有黑色血液流出,显然是中毒而死。 将背部衣服撕开,两个细小的针眼呈现在眼前。 李重元不自觉的眯了眯眼睛。 穿云刺! 刚刚那人出手的时机非常好。 王适之差点就说出了指使之人。 之前丐帮弟子还有酒肆小二被害,是在向自己示威,刚刚分明就是杀人灭口。 或许,通过王适之的描述,自己能猜出那个人是谁。 功亏一篑,李重元暗自叹息。 听到有人惨叫,柳絮儿他们全都赶了过来。 见到王适之趴倒在地,众人都觉得奇怪。 “大哥,王适之为何如此?” “刚刚有人用穿云刺射杀了他。” “难道杀手是专程赶来杀王适之的?” 李重元突然惊醒。 “阿七,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杀手似乎是专程为你而来,他可能并不知道王适之在这里。” 阿七脸上一片茫然。 “我并不知道什么,该说的我都说过了。” 李重元愁眉紧锁。 阿七是赵王的死士,如果有人专门杀她,无非是怕她泄露秘密。 或许,这个秘密与我有关? “阿七,那日你将我武功全失的消息透露给谁了?” 这是藏在李重元心里的秘密,他始终不愿碰触。 听到这句话后,阿七先是一怔,继而心中一片苦涩。 若不是自己做的这件错事,与公子怎会到这般田地。 “若无意外,我传递的信息只有赵王能收到。” 李重元从未仔细想过那天的事情,如今不得不回忆,心中更是难受万分。 “这是我们之间最后一次谈及此事。” 只有彻底的将这件事情遗忘,两个人才能心无芥蒂。 “大哥,王适之找你何事?为何他会被射杀?” “他过来找我,让我想办法救他的父亲。” 提起王知吾,李重元心中掠过一丝不祥。 王适之都被杀人灭口,王知吾恐怕也凶多吉少。 “我有些话要去问问王知吾。” 说完,李重元立刻出了客栈。 本以为王知吾毒杀师叔祖,只是因为汝阳书院。没想到背后还有隐情。 如果王知吾不死,他是不是能说出那个逼他下手的人? 李重元一路飞奔,来到府衙,那个碰巧还是那个衙役站在堂下。 “你们老爷可在?” “我家老爷昨日为王家老太爷守夜,现在应该正在补觉。公子若是有事,我可以替公子禀报。” 李重元点了点头。 “那就麻烦官差大哥了。” “公子何必客气,请稍候片刻。” 没过多久,里面突然传来一阵惊叫,接着便有妇人开始哀嚎。 李重元心中一惊。 难道又出了什么意外? 第162章 心有戚戚焉 来不及细想,李重元直接来到后堂。 循着哭声来到一处院落,只见几个妇孺围成一圈,刚刚那个衙役跪坐在地,头正趴在一个人的胸前。 李重元心中一颤。 如果地上的是个死人,那只能是汝阳知府——王适才。 自从昨晚王家太爷显灵开始,这些人的命运已经注定。 王知吾、王适之、王适才,还有 阿七! “可是王大人出了意外?” 李重元走到众人身边,轻声问道。 那个衙役见是李重元,点了点头。 “刚刚发现大人吊在了树上,人已经走了。” 李重元只看了一眼,便知道,王适才肯定是为人所害,只是不便说出口。 “大人想必是遇到了什么难解之事才选择走了绝路。好生安葬大人吧。官差大哥能否行个方便,让我可以去探望一下王家老先生。” “我暂时还脱不开身,公子直接去牢里跟牢头说,府衙的刘捕头让你去的。您到那看一眼说几句话就走。” “多谢官差大哥。” 离开府衙,步行没多久,便来到了关押王知吾的地方。 找到牢头,说明来意,便被带到了一处关押犯人的地方。 牢头指着面壁而坐的老者,说道:“王老先生早晨起来就一直面壁坐着,差不多半个时辰没动过地方了。” “牢头大哥,我想进去与老先生说几句话,能否行个方便?” 李重元一边说话,一边将一块银子塞进牢头的手里。 牢头用手感受了一下银子的大小,然后喜滋滋的说道:“都是自家兄弟,我这就给你开门。” 说完,用钥匙将牢门打开,自己也识趣的走到外面。 “王老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王知吾仍然脸朝着墙壁,对于李重元的话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李重元绕到王知吾的前面,只见王知吾双目紧闭,脸上表情似笑非笑,看起来有些怪异。 难道又是三笑惊魂? 探探鼻息,半点气息也无。 李重元心中早已波澜不惊,只因这一日已死了太多人。 王适之死于穿云刺。 师叔祖死于三笑惊魂。 王知吾虽说死因不明,但基本可以断定是中毒而死。而且很有可能与他的父亲都死于三笑惊魂。 报应来的太快。 王适才死的蹊跷,也不太像自杀。 李重元心中不断思索着这几人的死有没有什么内在联系。 三笑惊魂是叶轻狂的独门毒药,二十年前被赵王所得。 如今赵王远走铁勒,可是三笑惊魂却在此地出现,说明用毒的人一定与赵王有关。 穿云刺是幽冥神教的独门暗器,十五年前绝迹江湖,如今也在此地出现。 难道也与赵王有关? 想到这里,李重元身上冷汗直流。 如果穿云刺真的为赵王所有,那么遭殃的可能不止整个武林。 还有可能是整个欣国。 设想铁勒士兵人手一个,那对欣国将是怎样的打击。 不论怎样,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出暗中出手的人。 回到客栈,阿七迎上来,轻声说道:“李准已在你房中等候多时。” “陛下,汝阳知府今晨去世了。”李准见到李重元,便轻声汇报。 李重元点了点头。 “我已经知晓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知府衙门现在已经布置了灵堂,整个汝阳城怕是都知道了。” “没错。刚刚走在街上,老百姓都在议论。” “是啊,王适才自己上吊,把脖子都勒断了。” 李重元点了点头。 “阿七无处可去,跟在我身边又很尴尬,你找驾马车,派几个人护送她回洛州赵王府,她还是想在那度过后半生。” “放心吧陛下,我一定会派人将她安全送到。另外,范阳知府彭泽,他有个亲戚在朝中,这个人权力很大。” 李重元心中一惊。 “你说的可是玄羽卫大统领彭秦?” 李准点了点头。 “彭秦是彭泽的亲兄弟,他二人私下往来非常密切,只是彭秦一向低调,朝中无人知晓。” “彭泽向朝中大员进献美女,那个人可是彭秦?” “目前还无法证实。不过,彭泽搜罗美女这事已经板上钉钉,至于献给谁,一审便知。” “好,等我回到京城再处置。彭秦武功高强,又在大统领位置经营多年,贸然动手,恐生变故。” “陛下顾虑的是,臣也是这个意思。” “就这么定了。你去安排阿七的事情,朕这几日就返回京城,有些事该做了。” 突然之间,李重元感觉有些身心俱疲。 人人都说江湖险恶,可是每个人可能都忘了,有人的地方,才能称之为江湖。 所以,最险恶的还是人心。 李重元挥了挥手,然后疲惫的闭上了双眼。 李准见状躬身退了出去。 午后,李准派了四个镇抚司的人,护送着一驾马车来到了悦来客栈门前。 早已知道消息的阿七一个人悄悄的离开。 或许是因为今后再不能与李重元相见,阿七直到上车,一直是掩面哭泣。 马车穿过闹市,走出城门,一路向洛州方向行去。 “阿七姑娘,我们大人说了,若是姑娘路上有什么需要,可随时告诉我们。” 阿七在马车内低低的应了一声。 没多久,一行五人到了汝阳城外的那处密林。 似乎是感受到了危险,四人将马车围在中间,紧张的注视着四周。 “阿七姑娘,不论发生何事,都不要走出马车。此处有些古怪。” 话音刚落,密林内传出了几声长笑。 几人立刻捂住耳朵。 声音尖细,听了让人极度不适。 笑声过后,一人从密林内走出。 “什么人?这里是镇抚司的人办案,不得靠近。” “镇抚司?巧了,我找的就是镇抚司。车里面的人我要了。” 声音尖细刺耳,四人听的皱眉。 “看你举止打扮如此怪诞,你到底是男是女?不要装神弄鬼,再不离开,让你血溅当场。” 一人喝问 那人听的脸色一变,咯咯一阵怪笑。 “原本是想将你们杀了了事,现在我改主意了。” 说完,顿了顿,然后又用更加尖细的声音说道: “我准备将你们四肢打断,舌头割掉,再用针线将你们每个人的双眼缝住,你们觉得意下如何?” 冷酷的腔调,令人胆寒的话语,四人听完无不心生恐惧。 “绣娘,你是不是过于自信了?” 一个声音在车中响起。 第163章 穿云刺能奈我何? 那人一怔,进而反应过来。 “李准,原来是你躲在车中,看来阿七并不在车里。” 车帘挑开,李重元从车内走出。 扯掉假发,脱掉阿七的衣服,露出了本来面目。 镇抚司四人见是李重元,立刻想要施礼,被李重元摆手制止。 “你们四人回京吧。” 四人互相看了一眼,躬身施礼后离开了这里。 “李准,上次只是与你浅浅的比试了一下,这次我可不能放过你了。” “是么?或许我跟你的想法一样。毕竟,穿云刺的危害太大。” 绣娘脸色微变。 “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穿云刺?” “我不光知道你身上有穿云刺,我还知道你就是幽冥神教的左护法。” 绣娘眯着眼睛看了看李重元,心中杀气更盛。 “既然如此,我更留你不得。” 绣娘突然间声音变的浑厚无比,举手投足也不再扭捏作态。 显然,绣娘真如李重元所说是幽冥神教的左护法。 “绣娘,你瞒的我们好苦啊。” 密林中又有声音响起,紧接着,从中走出四人。 走在前面的正是血玫瑰的门主玉今夕,站在她旁边的是天机阁阁主柳何年。 后面是屠夫、南使。 李重元面带微笑的看着二人。 玉今夕脸色绯红,柳何年倒是红光满面。 “恭喜柳前辈有情人终成眷属。” 柳何年“哈哈”大笑,显然心情极好。 “我是怕今夕有危险,所以陪她走一趟。” 玉今夕白了一眼柳何年。 “绣娘是我门人,我不信他会向我动手。李帮主,多谢你通知我,不然我还被他蒙在鼓里。” “门主不必谢我。我也是凭空猜想,只是碰巧猜中了而已。” 绣娘略微有些心慌。 “门主,属下一直忠心耿耿,从未做过背叛门主的事情。” “绣娘,我当初收留你,是因为你乃教中故人。没想到你竟然是左护法步尘风。” 绣娘脸上闪过一阵阴狠。 “李准,你是如何猜到我身份的?” “那日提到幽冥神教,说到左护法的时候,你脸上神色有些不自然。并且,独独你提到曾经寻找过左护法。 还有你故弄玄虚,穿这么一身衣服,又将自己打扮的男不男女不女,显然是为了掩人耳目。你之所以这么做,目的只有一个,怕别人认出你的本来面目。 再有那日在悦来客栈,你用穿云刺射杀了王适之,碰巧我看到了你的衣服一角,恰恰就是这件大红披风。” “哈哈哈,不错,李准,你的确够聪明。想必今日也是你下的圈套,就是为了要将我揪出来吧。” “没错,除了你,还有你身后的人。” 绣娘神色微变。 “单打独斗,你未必是我的对手。” “绣娘,你不用激我。这几人只是我请来做个见证,他们不会出手。若是我败了,你可以大大方方的离开。” 绣娘看了三人一眼,“你说的当真?” 李重元点了点头。 “你放心,李某人这点面子还是有的。对么,二位门主?” “对。李帮主既然说了,那一定是算的。” “绣娘,不管结果如何,你都可以走出这里。只不过,从今往后,血玫瑰中再无你的位置。并且,今后血玫瑰门下,必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当年我在玉露宫都能逃出生天,血玫瑰也未必就能奈何得了我。惹急了,让你们尝尝什么叫[上天入地,避无可避]” 李重元缓缓取出“游龙吟”,然后轻轻弹了下剑脊,一声龙吟陡然响起。 “上天入地,避无可避,看看我手中的这条大龙能不能幸免。” 绣娘一阵狞笑。 “幽冥神教的穿云刺,还没有人能躲得过。” 说罢,大红披风晃动,展开了攻势。 自从上次与绣娘交手过后,李重元加紧练习自己的功夫,尤其是“之”字剑法,加入了很多自己的理解。相对于那次,现在的功夫又有了不小的进境。 更为紧要的,李重元将原本修习的无心决加上菩摩尼的内功心法,去粕存精,融会贯通,竟然创出了一门全新的内功心法。 虽然不太纯熟,比之前却有天壤之别。 二人刚一交手,绣娘心惊万分。 短短几日,李重元的功夫竟然大有进境。 此人不除,将来必是天下第一人。他打定主意,一定让李准死在穿云刺之下。 两人又打了几个回合,绣娘偷偷取出穿云刺直接打在了李重元的身上。 “哈哈哈,怎么样李准,我就说没有人能…” 话未说完,李重元直接使出毁天灭地的那一剑。 只见长剑惯胸而入,李重元对着绣娘的耳朵说道:“我就在等你用穿云刺打我,我不用躲,因为我死不了。” 绣娘惊恐的看着李重元,似乎不相信世界上竟然还有人被穿云刺打中而毫发无伤。 李重元拔出“游龙吟”,然后在他的大红斗篷上蹭了蹭血迹。 绣娘伸手指着李重元,喉咙处“咯咯”作响,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最终轰然倒地,大红披风将他牢牢盖住。 回想两人初次见面,绣娘正是坐在路边给自己绣这件衣服。 李重元不禁打了个冷颤。 原来绣娘绣的,正是自己的丧衣。 玉今夕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 “李帮主,穿云刺射出的银针上面有剧毒,你快运功看看。” 李重元运起内功将两只银针逼出体外。 “我师傅自幼将我伐骨洗髓,所以我百毒不侵。那两只银针打在我身上与被蚊子叮咬没有分别。” 玉今夕这才放下心来。 柳何年看到李重元的功夫后更是大为折服。 “李帮主功夫卓绝,必是将来武林第一人,武林幸甚,武林幸甚啊。” 玉今夕白了自己丈夫一眼。 “你人可以来,但是并未让你发表意见。” 柳何年表情讪讪。 刚刚哄得美人归,哪敢忤逆?只得乖乖闭口。 “李帮主,绣娘已死,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李重元淡然一笑。 “有些事儿即便你再不情愿,也到了必须要清理的时候。” 几人不明所以,李重元也并未过多解释,只是拱了拱手, 然后一个人孤独的向来路走去。 第164章 真相总是残酷的 “阿七姐姐,大哥为何闷闷不乐?回到屋中这么久都不见他出来。” 柳絮儿见李重元回来都没跟自己说话,有些小郁闷。 阿七看了一眼李重元房屋的方向,叹了一口气。 李重元这样一定是遇到了心烦之事。 正要进去相问,碰巧看到李准自外面进来。 “李准,你来的正好,公子又像小时候那样,不高兴就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屋中。” 见到阿七,李准先是一愣,随即坦然。 “等我进去与公子说会话他就好了。” 说完,李准走到李重元的房门口处。 片刻停顿过后,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柳絮儿虽然纳闷李准与李重元的关系,可是并未多问,只是一个人默默的走开。 房间内,李重元坐在椅子上,李准站在门口处。 “少爷想必已经猜到。” 李重元点了点头。 “你,可是达安李氏失踪的那个孩童,李承继?” “少爷果然聪明过人。没错,我就是李承继。 当年我父母被人杀害,我碰巧遇到幽冥神教的步尘风,他将我救下。 后来赵王暗中招揽武林人士,步尘风便领着我投了赵王。他成了绣娘,我成了李准。” 李重元神色黯然。 原来自己一直看做兄弟的李准,只不过是赵王的死士。 “既然如此,你在我身边这些年怕都是装的吧。” 李准默然。 是不是装的,并不重要。 自己是赵王死士,就这一条,已经足以让自己与李重元之间有不可跨越的鸿沟。 “少爷是如何发现我是赵王死士的?” “当初我去吴王府赴宴,赵王出现,他说我武功全失,当时我首先怀疑的是阿七。” 李准点了点头。 “所以少爷并未向阿七求证,而阿七也被我及时送出皇宫。” “没错。我当时以为是阿七。后来我到了达安,在李府挫败了鸿蒙老人的阴谋,对外界说李家被我全部斩首之后,事情发生了变化。 接连有六名丐帮弟子在三个地方被人杀害,分别是一,三,二。” 李准目光闪动。 “少爷可是觉得这一三二对应的是李家被杀的一百三十二口人?” “对。我们两个小时候最爱玩的就是这种张冠李戴的游戏。” 李准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想不到我一时性急,竟然忘了这件事。没错,我就是为了向少爷示威,我李家一百多口人不能白死。” 说到这里,李准仍然有些愤怒。 “我没想到李承继还活在世上,而那个人偏偏就是你。李家死的那一百多口人实际上是被我藏在某地。这是我与鸿蒙老人的约定。我放李家人一条生路,他为我假意投靠铁勒。” 李准脸上大惊失色。 “难道…李家人被杀…只是…只是做给外人看的?” 李重元沉重的点了点头。 想不到鸿蒙老人没有误会,反倒让李准产生了误会。 “或许正是这件事才让你内心彻底倒向了赵王。” 李准长叹一声。 “我与少爷从小一起长大,虽然我是赵王的死士,可是我从来都觉得赵王是少爷的父亲,我跟在少爷身边是赵王为了让我保护少爷。 直到赵王给我留了一封信,让我在他死后将他从墓中挖出我才知道,他让我留在你身边另有用意。” 似乎是想起了往事,李准眼神有些迷离。 “后来我去了京城,跟在你的身边,我将你武功全失的消息透露给齐王,让他有勇气对你下手。” “阿七被我从府衙接回,我曾经问过她这个问题。 她只是将消息透露给了赵王。 所以那个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你就是赵王安排在我身边的另一个死士。” “我一直在寻找阿七的下落,直到手下告诉我,曾经在王家老爷的寿诞上看到过阿七,我才找到她。” 李重元看着李准,眼睛里满是痛惜。 “阿七与我们从小相识,你如何下的去手?” “没办法。我不能让她与你见面。凭你的聪明才智,一旦见到阿七,一定会问那天的事情,到时候我就会暴露。如果那样,镇抚司都指挥使这一职位将与我无缘。” 又是权力。 李重元心中憋闷。 赵王为了权力,李准为了权力,朝中那些故去的大臣一样为了权力。 “权力真的有那么好?” “当然好。如果我一直是个普通百姓,我并不会觉得权力有什么好。可是一旦我拥有它,那种生杀予夺的感觉我一辈子也不想失去。” 李准的目光里,满是贪婪,随之又迅速黯淡。 “既然少爷在这,步尘风显然已经死了。” 说完,李准在兜中一阵摸索。 “赵王现在是铁勒的左贤王,有朝一日,他一定会入侵欣国。 我虽然是他的死士,可是我也不愿意让欣国遭受异国的铁蹄。 这是两把穿云刺,是我找人仿的,我并未交给赵王。步尘风手里有一把,一共三把。” 李准随后又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些粉末到嘴里,随即将瓷瓶放到桌上。 李重元见他举动异常,问道:“李准,你刚刚吃的是什么?” 李准惨然一笑。 “少爷,以后叫我承继的名字吧。按照族谱,我实际上应该称呼你一声哥哥。” 李重元心中一惊。 “你…你可是吃了三笑惊魂?” 李准点了点头,“哥哥,我活着已然没有什么意义。你一直对我都很好,是…是我…对不起你。” 说到这里,李准已经泪流满面,可是脸上却挂着一抹微笑。 李重元走到李准的身边,用力抱住他的身体,此时李准已经无力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没过多久,李准停止了呼吸,脸上仍然带着微笑。 李重元似乎忘记悲伤,只是静静的站在那,脑袋里一片空白。 他设想过很多结局,却从未想过会是这样。 “李准,我曾经想过,只要你保证以后没有二心,我还会让你担任镇抚司都指挥使,没想到你会如此。” 赵王,你好狠的心。 一个人搞阴谋诡计这么久,即便他已经离开,这里也仍然有他的影子。 这时门外有敲门声响起。 “公子,门外来了客人,点名要见你。” 阿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第165章 玄武旗重现 李重元打开房门,阿七见他神色有异,开口问道: “公子何故如此?” 见身后并没有李准跟随,不禁大奇,待要向内观看,却被拦下。 “李准他,自尽了。” 阿七闻言大骇。 “无缘无故,李准为何自尽?” 声音发颤,显然内心慌张至极。 “他是赵王安排在我身边的另一个死士,师叔祖还有王适之几人的死,都是他做的。” 阿七神色黯然。 她知道,此刻内心最难受的,一定是李重元。 李准从小跟在李重元的身边,二人名为主仆,实则如亲兄弟一般。 可是又有什么法子? 联想到自己,又何尝不是与他青梅竹马,到头来,一样背叛了他。 “公…公子,丐帮…有人找你。” 阿七想要岔开话题。 李重元看了她一眼,见她酸楚的模样,知她一定是想起自己也身为赵王死士的事情。 “人这一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由自己左右。有些人可能在你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想好,要怎样摆布你的人生。” 既像是劝慰阿七,也像是劝慰自己。 阿七低头敛眉,嘴里轻轻的说了句:“多谢公子,阿七知道了。” 李重元苦涩一笑。 “若是真知道了,恐怕就不是这般模样了。忘了吧!” 阿七突然怔住,看着李重元的背影有些发呆。 忘了? 是忘了曾经背叛过你的事情?还是忘了你我之间往日的情分? 崔颢见李重元走出房门,立刻迎了上来。 “丐帮马长老找到此处,说有要事告与公子。” 李重元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崔颢与要离。 “你二人找一驾马车,将屋中的人抬入车中。” “公…公子,发生何事?” 崔颢听到李重元的吩咐后,整个人有些紧张。 刚刚明明进去个大活人,怎么现在要抬出来? 李重元并未回话,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崔颢。 崔颢只感觉一股寒流直接从头顶流到脚底,心都在瑟瑟发抖。 来到前面大厅,马致远正负手而立,见到李重元,立刻近前施礼。 “帮主,多日不见,你可安好?” “多谢马长老挂念,我一切无恙。你可是特意来寻我?” 马致远点了点头,接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笺递与李重元。 “这是前日在帮中发现的信笺,落款写的是帮主的名字。碰巧我要回青阳丐帮,阚长老便让我捎给帮主。” 李重元展开信笺,仔细观看,只见上面写道: 李准帮主,三月初八,乌州盛会,望君亲往之,不胜荣幸焉! 落款处,画了一面迎风招展的大旗,旗上有一只怒目咆哮的狼头。 “这个…” 李重元有些摸不着头脑。 谁会写这样的一封信给我?还送到了丐帮总舵? 突然间脑中灵光一闪。 莫非落款处画的这个旗,就是传说中的玄武旗? 将信笺拿给马致远。 “马长老,你看看,这信的末尾画的,可是玄武旗?” “没错。当年丐帮收到玄武旗的时候,我曾经见过一眼,正是玄武旗。想不到时隔二十年,玄武旗又一次重出江湖。” 二十年前,玄武旗出现在江湖,是赵王一手策划。 这一次是不是也是他? 按照时间推算,鸿蒙老人应该已经到了铁勒,或许他会有信息传来。 “既然是玄武旗,那收到的肯定不止丐帮。你找到汝阳的丐帮弟子,让他们四处打探消息,看看还有哪个门派收到玄武旗。你也不必回到青阳,留在我身边吧。” 这时客栈门口处,小二高喊:“客官里边请。” 不多时,几个人出现在大厅。 “李帮主,我们又见面了。” 李重元抬头看去,见是天机阁阁主柳何年,站在他旁边的自然是血玫瑰门主玉今夕。 “二位前辈想必是特意来此找柳姑娘的吧?” 柳何年点了点头。 “这丫头与我置气,偷偷跑了出来,一晃也有些日子没与她好好亲近亲近了。” “谁知道你整日忙些什么,让女儿独自流落江湖。” 讲完,玉今夕又给了柳何年一个大大的白眼。 柳何年尴尬大笑。 “我还不是整日想着娘子,哪还有心思做其他事情。”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玉今夕有些猝不及防,脸瞬间变的通红。 “大哥,听说有客人找你。” 柳絮儿蹦蹦跳跳的来到了大厅。 突然见到自己的父亲、母亲,有些不知所措。 “小絮儿,我忘了同你讲,你的父母已经和好如初了。” 柳絮儿顿时眼睛湿润,玉今夕更是泪如雨下,口中轻呼: “我的儿,为娘想你想的好苦啊。” 柳絮儿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高喊了一声“母亲”,然后一头扎进玉今夕的怀里。 这时阿七几人也来到了大厅,见到这一幕后无不动容。 李重元更是真心为柳絮儿高兴。 同样是十几年,有人重逢,有人走散。 悄悄退出大厅,李重元一个人躲到了角落。 “公子可是心里憋闷?” 阿七尾随而至,轻声问道。 “李准、你、我,自幼相识。先是你远走庆州,是李准一直伴我左右。 后在皇宫与你重逢,我以为是老天对我的眷顾,未料想却是噩梦的开始。 如今李准过世,你我之间嫌隙未解,难道真如师傅所言,我这一生都将孤苦无依?” 阿七心中悲痛万分。 她从未想过,一向孤傲的李重元,有一天也会如此脆弱。 是啊,原本是逍遥自在的世子,却偏被选中成了皇上。 连至亲之人都整日算计,哪还有什么快乐可言。 阿七终于明白,有些伤害一旦产生,终其一生,可能都无法弥补。 “公子,阿七明白,或许你可能无法原谅我的背叛,但阿七别无所求,只想一生照顾公子,在公子身边做个小丫头即可。” 换做从前,若是阿七说出这样的话,李重元会高兴的手舞足蹈,如今听来,心中却波澜不惊。 “我已经让崔颢找了驾马车,会将李准放在车中。接下来我们会去乌州,路过洛州的时候,将李准葬在那里。” “好。” 嘴上说着好,可是心中却如撕裂般疼痛。 阿七明白,自己与李重元的心,永远不会再靠近。 第166章 初入铁勒 铁勒国都,上镐。 李泽旭看着眼前这座神秘的铁勒都城,心中感慨万千。 想不到自己八十岁高龄,还要远走他乡。 再想想自己那一百多口亲人,心中也觉坦然。 因为师弟厄必力的关系,李泽旭多少能听懂一些铁勒国语言。 几番打听,终于找到了国师府。 到底是蛮夷之地,相对于欣国,铁勒国堂堂国师居住之地,要寒酸的多,即便与我的宅院相比,也逊色不少。 门口站岗的铁勒士兵见李泽旭站在国师府门前不走,便上来喝问。 李泽旭赶忙说明来意。 虽然言语不通,好在铁勒语“厄必力”三个字李泽旭说的很清楚。 其中一名士兵进到府内,片刻过后,一名汉人模样的小吏走了出来。 “老人家可是要找国师大人?” 说话彬彬有礼没有丝毫架子。 “我叫李泽旭,是国师厄必力的二师哥。能否替我通禀,就说我投奔他而来。” “老人家稍候,我去去就来。” 李泽旭连连称谢。 门口站岗的士兵怕李泽旭站着乏累,纷纷示意,让他坐在国师府的台阶上歇息。 李泽旭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若是在欣朝国内,只怕此刻府中已经窜出恶狗扑咬。 即便没有恶犬,也有恶奴,哪能让你随便坐在府门的台阶上。 片刻过后,国师府大门敞开。 一名黑衣老者自院中走出。 “师哥,你在何处?” 言语间充满了焦急,像极了亲人要见未见的模样。 李泽旭从台阶上站起,“师弟,我在这儿呢。” 那人闻言将头转向李泽旭,四目相对,泪水瞬间涌满了眼眶。 分别时还是少年郎般的模样,如今俱都成了皓首老翁。 “师哥!” “师弟!” 师兄弟二人抱头痛哭。 回到屋中,二人仍然唏嘘不已,时不时还滴落几滴眼泪。 “师哥,你的境遇我已经听说了。一百多口人,实在让人悲痛万分。” 提到家人被杀,李泽旭忍不住放声痛哭。 “师哥,不是我说你,你身为南朝皇族后裔,我早就劝过你,欣朝皇帝不会放任你们做大的,现在情况如何?当初若是早日听我的,或许现在已经光复南朝也说不定。” “为兄确实悔不当初。可怜我李家,一百多口人,全部惨死。” 好一会儿,李泽旭才彻底收住悲声。 “师弟,我来不为别的,铁勒有没有发兵攻打欣朝的计划,如果有,为兄愿意充当马前卒。” “师兄,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我已经派人去请左贤王,用不了多久,他便会到我府上。” 李泽旭故作惊讶。 “我听说铁勒国一直虚设左贤王一职,如今竟然有人到任,究竟是何方神圣?” 在铁勒国,只要身居左贤王,通常意味着下一任铁勒国皇帝,便是这左贤王。 “等他来了,你就知道了。” 两人正说话间,一人进来通报,李泽旭大致听的清楚,左贤王已经到了府外。 片刻过后,一人走上堂来。 李泽旭早已知道铁勒左贤王是欣朝的赵王李俊嗣,可是仔细打量,仍然让他大吃一惊。 铁勒本是苦寒之地,如今更是一年当中最冷的时候,可是李俊嗣仍然身穿单衣,两条胳膊更是裸露在外。 李泽旭暗暗称奇。 自己穿的如此厚重,还稍感寒冷,这左贤王真是阳气满满。 “师傅,弟子李俊嗣,拜见师傅。” “师哥,他就是我铁勒的左贤王,李俊嗣,也是我的徒弟。俊嗣,这是我的师兄,李泽旭,他还与你同宗。” 李俊嗣抱拳施礼。 “弟子李俊嗣,参见师伯。” “快快免礼,该是老朽参见王爷才对。” “我在欣朝做王爷时,我与您是同宗。按照辈分,您应该是我的爷爷辈。如今你我在此重聚,都有着共同的敌人。” 李俊嗣目光炯炯的看着李泽旭。 “王爷说的没错。我们都有共同的敌人。” 李泽旭说的咬牙切齿。 “我这徒儿曾经诈死,一直在暗中谋划一切。想不到功亏一篑,自己的一身修为也被李重元所废。” “我看王爷面色红润,中气充足,不似武功全失的样子。” “师哥见多识广,可曾听过牵龙引?” 李泽旭目光闪动。 “那可是二百年前不得和尚创建的神功,莫非王爷习得了?” “师伯果然见多识广。我在一处古籍中获得此神功。不仅将我被废的武功修为挽回,更是上了几个台阶。” 李泽旭暗中称奇。 这世上还有如此神功。 “我看王爷现在的功夫修为,怕是天下罕见敌手。若是老夫重排兵器谱,王爷可当得天下第一的名号。” 厄必力挽须长笑。 “乖徒儿,听到你师伯的话了吧,你现在已经有了问鼎天下第一高手的实力了。” “师傅,师伯说,我现在已经是天下第一了。” 李俊嗣似乎有些不满厄必力的话。 “师弟,王爷说的对。他现在就是天下第一。” 李泽旭敏锐的觉察到,似乎李俊嗣对厄必力不太买账。 “天下第一可不是你在这想想就是的,除非你打赢天下第一才行。” “可是现在哪有天下第一可让我去打?” “所以,你还不是天下第一。” 厄必力神态轻松,似乎根本没在意李俊嗣的感受。 李俊嗣突然露齿一笑,“师傅教训的是。” “俊嗣,你功力刚刚恢复没多久,不要急于求成。要稳扎稳打。” 听着像是指导李俊嗣如何修炼功夫,可是实际上更像是一种警告。 李泽旭眯了眯眼睛。 看来李俊嗣的回归,为铁勒国的政局带来了不一样的冲击。 “师弟,我这次来是想投奔你,我已年老力衰,不知道还有没有利用价值?” “师兄,你来我当然欢迎,你暂且在我府上住下,报仇的事情,再做打算不迟。” “师傅,不如让师伯去我府上,正好我有些事情想要向师伯请教。” 厄必力想了半晌,才勉强同意。 李泽旭心中暗自高兴。 看来这师徒二人关系并不和睦,或许这正是我可以利用的机会。 第167章 乌州之约 李泽旭跟随李俊嗣回到了左贤王府。 落座后,李俊嗣看着李泽旭。 “师伯一家一百多口真的被李重元所杀?” 李泽旭闻言面露不悦。 “王爷不会认为我会编造家人死亡的消息来糊弄王爷吧?” “师伯误会了。我只是随口确认一下。你也看到了,我的处境并不好。” 李俊嗣神色黯然。 自己虽然身为左贤王,可是在铁勒,却没有半点根基。 “王爷,我倒是觉得,既然你有成为天下第一的实力,莫不如想法将天下习武之人聚拢在一起,然后由王爷出手,将所有人击败,到时候我重排兵器谱,自然而然的就将王爷排为天下第一,到那个时候,怕是所有人都高看王爷一眼。” 李俊嗣眼前一亮。 “最好是将中原武林人士一网打尽。我听说最近有位名叫李准的人风头正盛,他可就是李重元?” “就是他。” 提起李重元,李泽旭眼中冒火,整个人变的狰狞可怖。 “如果我邀请他来,你觉得他会来么?” “我不知道王爷与他之间有什么恩怨,但是如果他知道是王爷邀请,我想他一定会来。” 李俊嗣笑了笑。 “我也是这么觉得。” 不知为何,李泽旭突然觉得,李俊嗣的笑容有些诡异。 听说李重元要去乌州,柳絮儿坚决跟随。 柳何年与玉今夕拗不过,只得一起。 “大哥,不管今后去哪,我都陪着你可好?” “那是最好不过。这次去完乌州,我会回到京城,到时候你与我一同前往” 柳絮儿欣然应允。 “我还有好多地方没去过,有时间真想都去转转。” “时间倒是有很多,只怕到时候你又不想去了。” 两个人走在前面有说有笑,阿七只好将脸别转过去。 不想看,不忍看。 曾几何时,李重元身边的那个女孩应该是她。如今物是人非,真真让人唏嘘。 “好久没见到女儿这么开心过了。” 柳何年看着女儿高兴的模样,心中大感宽慰。 “女儿真的…活不过双十之数?”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玉今夕已经眼圈泛红。 柳何年不禁苦笑。 “我可是医术、相术和武术三绝之人,断不会看错。所以女儿想做任何事,我都依他。” “可是你看他与李准多么般配。” “这李准命格贵重,可是天犯孤星。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 玉今夕也只能叹息。 一行数人,缓缓向乌州进发。 途中,血玫瑰中的西使也与众人汇合,队伍也愈发的庞大。 丐帮众弟子往来传递信息,少林、武当两大门派均收到了玄武旗的信笺,听说李重元要亲赴乌州,纷纷表示要一同前往。 整个中原武林,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全都收到了这样的一封信笺,而其中的大部分人都选择赴会。 队伍行进到河西道的时候,武当掌门何虚无与少林掌门云慧大师到来,队伍更加庞大。 两位掌门见到李重元后,非常高兴。 尤其何长门。 “李帮主,想不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 “何长门,对于此次乌州之行,你怎么看?” “乌州离铁勒那么近,我怀疑是不是铁勒人搞的什么鬼?” 李重元不禁对何虚无刮目相看。到底是一派掌门,见识果然高人一等。 “老衲也赞同何长门。二十年前,少林、武当携手挡住铁勒高手,这次有可能历史重演。” 云慧大师的话让李重元陷入了沉思。 片刻过后,李重元才重又开口: “此事若是真与铁勒国相关,众位可愿意与我直捣铁勒?” 李重元一时心情激荡,恨不得率领群豪与铁勒人大干一场。 “李帮主,我这次来,可把压箱底的全部带来了。我武当派功夫最好的十位高手,随时听候李帮主的调遣。” “老衲也与何长门一样,随时听从李帮主调遣。” “好,待乌州事了,我们去上镐走一遭。” “无量天尊!” “阿弥陀佛!” 三人正在交谈,一旁的武当门人与少林僧众已经将血玫瑰的人团团围住。 冲虚道长与云慈大师全都高声大喊:“当初杀害我同门师弟,如今全都纳命来吧。” 血玫瑰门人岂能示弱? 三方兵器在手,马上要进行一场火并。 “二位掌门,玉掌门也已决定归隐江湖,这次来无非是为中原武林站脚助威。能否看在我的薄面,将这场恩怨化解?” “李帮主,血玫瑰杀我门人弟子,不是他们门主想归隐便能归隐的。” “阿弥陀佛,今生孽障不出,来生反受牵累。李帮主此事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李重元一筹莫展。 自己身为丐帮帮主,如果硬要求情,可怕于丐帮的面子也过不去。 何况,丐帮连帮主都是死在血玫瑰的手上。 一直未讲话的柳何年缓缓走到自己妻子的身前朗声说道:“二位掌门,拙荆确实曾经做过错事,不过人非圣贤,我愿替拙荆给少林、武当赔罪。” 柳何年话一出口,何道长与云慧大师全都受到触动。 何虚无对柳何年的行为更是大家赞赏。 “阁下有情有义,何某非常佩服。不知阁下姓甚名谁?” “在下柳何年,天机阁现任阁主。” “无量天尊,原来是天机阁柳阁主驾到,何虚无有礼。” 说完,何虚无拂尘一抖,稽首行礼。 云慧大师见是天机阁主,也赶忙行礼。 少林、武当都是受过天机阁大恩情的,如今情况,架自然是打不起来了,双方只能握手言和。 李重元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若是三方火并,损失将无法估量。 虽然不知道此次乌州之行为了何事,但李重元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若是能率领中原群豪大闹上镐,也不失为人生快事。 李重元带领众人越过长河进入北境。 期间又有很多人慕名加入。 队伍走到黄州境内,一名丐帮弟子惊慌失措的找到李重元。 “帮主,有名弟子被人杀害,吊在前面路边的树上。” 李重元赶忙过去查看,果然有一名丐帮的七袋弟子被人吊在树上,口中还被人插了一条金黄色物体。 难道又有人对我发出了警告? 第168章 独行黄州 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具丐帮弟子的尸体被发现。 毫无意外的,每个人的嘴里都被塞进金色的块状物体。 “崔颢,将收集到的东西拼在一起。” 一共四块,拼在一起,正好是一个方块。 李重元看着方块陷入了沉思。 一个“金”字显现在眼前,更让人吃惊的是,这个字明显是用手指写上去的。 在坚硬的金属上用手指写字,这得需要多强的指力。 柳何年拿起一块仔细查看,脸色突然一变。 抬头看向李重元,眼中满是狐疑。 “真的有人能做到这样么?” 李重元点了点头。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 柳絮儿见状,十分好奇,为何自己的父亲与大哥全都一脸凝重? “大哥,这块金属可是有何古怪?” “确实古怪的紧。这上面的字是用手指写的。” “那有什么古怪的?说不定就是有人指力强劲。” 李重元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小絮儿,若是寻常指力,大哥我怎会吃惊。这字是手指接触金属后,金属变软,才写成的。” “你的意思是手指是热的,然后将金属烤软后写上的字?” 李重元点了点头。 “为何不是将金属烤软然后再用手指写字?” “你看他的起笔,直接将手指插入里面,然后停顿片刻,再开始走笔,显然不是你说的那种方法。” 柳絮儿将信将疑。 “世上怎会有人修炼这种邪门功夫?” “有!”柳何年沉声应道:“金火门,销金指。” 金火门?很多人都没听过。 “我也是听家父提过一次。四十年前,玄武旗第一次出现在武林,金火门的人也去了,不知道什么原因,最后也失踪不见。” “何止金火门,我武当包括少林掌门,都是在那次盛会中消失不见的。” “家父曾经想要过去营救,可是知道消息已经晚了。那一次,我中原武林精英几乎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重元心中一动。 鸿蒙老人曾经提过,那次事件是他的师弟厄必力一手策划。 会不会这些人都被掳去了铁勒? 看来只有找到厄必力,才能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 “这人明显是冲着我丐帮而来,你们慢行,我去探查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大哥,我随你一同前往。” 柳絮儿见李重元要走,一心想着要跟着。 “絮儿,让你李大哥自己去吧。你不会武功,帮不上什么忙,反倒乱了你李大哥的手脚。” 柳何年耐心的劝着自己的女儿。 柳絮儿只好嘟着嘴站在一旁。 阿七见柳絮儿撒娇卖萌的样子,心中别有一番滋味。 李重元笑着说道:“那人显然是想让我知难而退,说不定见我一个人,会与我交手,很快我便会回来。” 说完,李重元拱手施礼,一个人骑马前行。 黄州地处中原地带,背靠京城,南抵屏州,向西是河西道,东面便是李重元的故乡洛州。 进入黄州城,这里真是热闹无比。 这么大的地方,想要找出一个人,真是难如登天。 李重元牵着马信步走在黄州的街道,心中有些发慌。 以前有李准安排一切,现在有崔颢,真要自己去做,还真有些犯难。 想起李准,李重元心中又是一阵难过。 街上行人来回穿行热闹无比,偶尔夹杂一些武林人物,个个身手不凡的样子。 “客官可是要住店?小店的吃食十分的干净,马保证也给你照顾的服服帖帖。” 一位小二站在街边殷勤的招呼着李重元。 这时里面跌跌撞撞的跑出了一个人,眼看着要撞进李重元的怀里,被他一把拦住。 紧接着,店里有人扔出了一堆破包裹。 “没钱住什么店,住大街吧。” 小二十分尴尬。 “客官,别介意,不是冲您。” 那人转身去拿自己的包裹,摸索半天,摸出一本书来,立刻喜上眉梢。 李重元见他生的模样周正,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便低声问小二: “这人不似穷困潦倒之人,为何如此不受待见?” “那是个痴人。他原本是个读书人,家中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但也吃穿不愁。偶然认识一个江湖骗子,非要跟人学习排兵布阵上阵杀敌。这太平岁月,哪有什么仗可打。” 小二一边说一边摇头,估计心中在骂那人愚蠢至极。 “后来呢?” 李重元倒是十分的感兴趣。 “骗子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无所不沾。那个痴人为了供养他,家中的房子,田产全部变卖。骗子死了,他也无家可归了。” “你将他的包裹拿进去,他在你们店里的所有花费我来结账。” 小二目瞪口呆。 刚刚那个是痴人,这来个更痴的。 “好嘞客官,您里边请。” 小二变脸极快,见有生意上门,管他是不是痴人。 李重元走到那人身边,抱拳施礼。 “这位小哥,我叫李准,刚刚来到黄州。我已经让小二将你的东西拿进客栈,你可以随便在这住,住多久都没问题。” 那人看了一眼李重元,并未说话,只是简单的“哦”了一声,便走进了客栈。 李重元只是摇头笑了笑,果然是个“痴人”。 进到屋中没多久,突然有人敲门。 打开房门,那个“痴人”站在门外。 “公子,刚刚回到房中,我觉得有些不对。谢谢你替我解围。” 说完,露出了一口白牙。 李重元将他让进了屋子。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宁无锋。” 重剑无锋,大智若愚,这几个字放在他身上真是再好不过。 李重元呆了一呆,继而说道:“听小二说你对排兵布阵上阵杀敌很感兴趣?” 宁无锋听到这话后立刻双眼放光。 “这里的人都以为我是个傻子,可是他们不知道,真正的傻子是他们。我师傅说了,别看欣国强大,可是在海的那边,比欣国强大的国家有很多。而且早晚有一天,他们会打过来。” 李重元听完霍然起身。 宁无锋见他这个样子吓了一跳。 “公子何故如此?” 李重元意识到自己失态,只好出言遮掩。 好在宁无锋根本不在意,仍然继续说道: “我这一身所学,早晚会有用武之地。” 第169章 但求良将 “你怎么那么肯定,我欣国一定会被人侵略?” 李重元有些不解。 虽然觉得宁无锋有些特别,可是却没想到这么特别。 “我师父是一代奇人。他曾经四处游历,是他告诉我的。海外那些国家大都建立在岛上,那里资源匮乏,粮食紧缺。师傅尤其提到了多婆罗。用不了多久,屏州的海面上,会停满多婆罗的战船。” 李重元不得不相信宁无锋说的话。 若不是亲身经历,普通百姓万万没有这般见识。 “依你所见,朝廷该如何用兵?” “若真是发生战争,挺过敌方的第一波进攻至关重要。毕竟敌方远道而来,补给很成问题。只有相持住,我们才有机会。否则第一波过后,我们就有亡国灭种的危险。” 李重元心中一颤。 他还从未想过,欣朝有一天竟然能灭亡,还是亡在自己的手里。 接着,宁无锋以桌子做为地图,以茶杯做为士兵,将兵力如何分布演练了一遍。 李重元大为震惊。 宁无锋讲起排兵布阵真的是神出鬼没。 两人讲了半日,每个人都是口干舌燥,直到日落方才停歇。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宁公子胸怀韬略,若是为朝廷效力,实在是朝廷的幸运。” 宁无锋闻言有些沮丧。 “只可惜报国无门。” “反正宁公子也是闲来无事,莫不如随我四处走走。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万一有人赏识你也说不定。” 宁无锋歪头想了想,呆傻的样子跃然脸上。 “公子话倒是没错,只不过我身无分文,如何能与公子同行?” “与我同行,自然是不用公子出钱的。” 宁无锋还要再讲,却被李重元一把拦住。 “这事就这么定了。我让小二做些酒菜,你我二人开怀畅饮一番可好?” 李重元心中已经想好,这次去乌州,将宁无锋留在乌州历练一番,然后召回朝中重用。 宁无锋酒量极好,喝到兴起,更是又唱又笑,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受他感染,李重元压抑的心情也得到了舒缓。 两人直到后半夜,才各自歇息。 宁无锋走后,李重元仍然兴奋的睡不着。 天可怜见,我大欣朝终于有了一位帅才。 若是与宁无锋联手,肯定会大有一番作为。 李重元正在胡思乱想,却听见外面屋脊上有轻微响动。 “朋友,你可是来寻我的?” 李重元发声问道。 “没错,你出来送死吧。” 李重元推开窗户,翻身上了屋脊。 夜色中,那人的眼睛泛着寒光,眨也不眨的盯着李重元。 “我们认识么?你为何要取我性命?” “我们是不认识,可是金木水火土,五行,你曾听到过吧?” 李重元恍然大悟。 “你就是金行?” “亏你还有些见识。我来为我的兄弟们报仇,李重元,你纳命来吧。” “是左贤王派你来的?” “他不配。一个欣朝的落魄王爷,跑到我铁勒就想作威作福,他还差的远呢。” 李重元心中苦涩。 好歹赵王对自己也有过养育之恩,岂容别人出言不逊? 于是沉声说道: “你这种货色都投身敌国,有何面目妄议他人。” 金行脸上一红。 心中恼怒无比。 “何必逞口舌之利,乖乖受死吧。” 说完,十指如钩,直接攻向李重元。 还未靠近,李重元已感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销金指?” “知道又能怎样?还不一样去死!” 金行不断发起进攻,李重元身上的衣服被指锋略过,顷刻间变成了布条。 “李重元,我今日一定要将你挫骨扬灰。” 夜色下,金行的十指呈暗红色。 指锋过后,更觉酷热难耐。 李重元解下“游龙吟”,轻弹剑脊,一声龙吟随风而起。 “销金指虽然可化金属,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化得了我的游龙吟。” 说罢,人剑合一,婉若游龙。 原本心头烦闷,此时却一片清明。 李重元心头诧异。 为何游龙剑出手后,心中畅快异常? 对方攻势越猛,自己反倒心情越是愉悦,内力运行更加顺畅。 “金行,你不会就这点本事吧?若是这样,我劝你回去还是好好修炼,不然,你是报不了仇的。” 李重元故意出言讥讽,为的是让金行使出全力。 金行不知是计,见状立刻使出十分功力。 十指顷刻间变成紫红色。 “李重元你实在是太狂了。” 说完,使出全力攻向李重元。 这样的全力攻击不仅没有伤到李重元,他反倒更显轻松。 举手投足间愈发的从容不迫。 金行心中惊骇无比。 自己倾尽全力,对方却毫不费力,这样下去,迟早一败。 “告诉你们铁勒国的人,谁要是敢欺负赵王,朕,绝不轻饶。” 李重元故意说赵王如何重要,也是存心挑拨。说完,也抓紧了攻势。 金行本来以为自己的销金指可以将李重元置于死地,未料想却激发出了李重元的潜力。 几十招过后,金行手指上的颜色从紫红,变成暗红,然后变成淡红。 手指的威力也一点点的变小。 “赵王去你们铁勒,就是为了继承铁勒的皇位。右贤王永远都没有机会。” 右贤王是金行的主子,这样的话一定会传到右贤王的耳朵里。 如若他二人产生嫌隙,对欣国是大大的有利。 金行勉力支撑,瞅准机会使出一招后,立刻翻身向后,迅速的逃离了客栈。 李重元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 金行,留你一命,不要让朕太过失望。 回到屋中,李重元打量身上的衣服,感觉十分好笑。 原本质地上好的衣服,与金行打了一场后,变成了一条条的破烂衣服。 这可真成了名副其实的丐帮帮主了。 早晨起来,宁无锋见到李重元的衣服,并未多说,直接将自己的长衫脱给了他。 “天凉,穿上。” 李重元感到十分诧异。 “你岂不是也只有一件长衫?” 宁无锋神色傲然。 “我将来是要当将军的,这点苦如何受不得。” “既然要当将军,身体是顶重要的。” 李重元重又将衣服披到宁无锋的身上。 将军,是朕的将军,朕岂能舍得? 第170章 各怀鬼胎 铁勒,上镐,敕勒宫。 皇帝乞力扎高坐在皇帝宝座,虽然已经年届八旬,但仍然精神矍铄。 此刻他正高声讲话。 “多婆罗特使杰摩诃已经回国,铁勒愿意与多婆罗结盟的消息也会被他带回去。我们两国瓜分欣朝,指日可待。” 堂下大臣无不欢欣雀跃。 更有甚者,当堂请命。 “陛下,我愿带一队人马,攻破长河关,马踏庆州,直捣西京。” 乞力扎见这些大臣士气高涨,十分欣慰。唯独左贤王李俊嗣默不作声,特意开口相询: “左贤王,你觉得他们的提议如何?” “陛下,臣也觉得这个提议非常好,只是时机的选择非常重要。臣,正在筹谋此事。” 刚刚还兴高采烈的大臣,见李俊嗣开口说话,立刻闭口不言,有人甚至开始冷嘲热讽。 “倒是忘了征求左贤王的意见了,毕竟他曾经是欣朝的太子,后来的赵王。” “左贤王刚刚上任没多久,就开始筹谋攻击自己的故国,还真是相煎非常急啊。” 李俊嗣脸上不动声色,没有人能窥探他的内心。 乞力扎脸色一沉。 “左贤王是朕的嫡亲外孙,这么多年,他忍辱负重,一直留在欣朝,就是为了颠覆欣国。若是今后再有人当着朕的面冷嘲热讽,朕绝不轻饶。” 乞力扎的话铿锵有力,原本大放厥词的人见状立刻不再言语。 “左贤王,说说你的计划。” “臣手上有面旗帜,可号令中原武林人士。 臣已派人邀请中原武林人士到达乌州,到时候我铁勒可派出武林高手将中原武林的精英人物尽数歼灭。 另外,欣朝皇帝李重元正化身李准在外游历,朝中由吴王李俊毅摄政。 等李重元到了乌州,我再派出一支骑兵攻打长河关。 如果顺利,欣朝的两座边关都尽入我手。” 乞力扎闻言大喜。 “若是真将两座边关重镇收入囊中,恐怕欣朝整个北境都在我骑兵的打击范围。” “陛下,既然左贤王说李重元会亲自去乌州,臣建议左贤王应该尽全力击杀李重元。带兵攻打长河关,臣愿亲自前往。” 说话的是右贤王乃木合。 乃木合是乞力扎同胞兄弟的孙子,李俊嗣回来之前,是铁勒第一皇位继承人。 他是最不愿意李俊嗣建功立业的。 乞力扎并未接话,而是用征询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外孙。 “陛下,臣也觉得两面兼顾,实在是力有不逮。若是右贤王肯带兵前往,臣自当配合。” 乞力扎大喜。 这是他最愿意看到的局面。 “既然如此,左贤王带领铁勒高手奔赴乌州。右贤王领兵进攻长河关。” 群臣高呼“万岁”。 回到左贤王府,李俊嗣非常高兴。 一直以来,自己都过的谨小慎微,如今终于有机会扬眉吐气。 “来人,将李先生请到此处。” 李泽旭是李俊嗣在铁勒唯一的熟人。 “王爷喜上眉梢,可是有何高兴事?” 李泽旭见李俊嗣笑容满面,便开口相询。 “先生有所不知,今日在朝堂上,我将先生的计策说给圣上,得到了圣上的认可。同时他还让我率领铁勒的众多高手与中原武林人士决一死战。” “果然是喜事一桩。” “唯一遗憾的是,原本我想趁李重元在乌州的时候,派兵攻打长河关,这项差事被乃木合抢了去。” “想必是那右贤王怕功劳被你抢了去,以后再无法与王爷相抗衡。所以故意与你相争。” 李俊嗣点了点头。 “正因为我看出了他的心思,所以我才没过多与他相争。乌州之战,中原武林人士怕是不少。师伯能否劝劝我师傅,让他助我一臂之力?”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李泽旭之所以答应,也是想借此机会除掉厄必力。 厄必力其人不光杀了师傅,还杀了大师兄,这血海深仇无论如何也要报了。 不光如此,铁勒将要对长河关用兵的这件事情,还是要尽快传递出去。 好在李重元早已交代了消息传递之法。 李俊嗣非常高兴,非要拉着李泽旭饮酒,少不得两人痛饮了一番。 隔日早晨,李泽旭简单收拾后便去了街上。 在几处显眼地方做了标记后便等着人与自己联络。 临近中午时分,信息才终于被传递出去。 李泽旭心中高兴。 自己这次铁勒之行,还算没白来。 两日后,金行回到上镐见到了右贤王乃木合。 “王爷,我偷偷潜入了欣国,在黄州与李重元交了手。” “如何?他可是被你杀了?” 金行摇了摇头, “李重元武功之强,世所罕见。而且交手的过程中,他的功夫一直在增长,非常邪门。” “他最好功夫高强,不然怎么有机会杀了李俊嗣。” “王爷,这李重元言语间对李俊嗣颇多维护,会不会李俊嗣并非真心归顺铁勒?” “不论是不是真心,暗中告诉我们的人,一定趁乱杀了他。要不然将来他登基当了皇上,我们怕是第一个遭到清算。” “王爷放心,我一定照做。” 乃木合眼中杀机闪现。 本来铁勒国皇帝的位置应该是自己的,李俊嗣却偏要凭空插一脚。 挡我者,死! 乃木合也有自己的如意算盘。 在铁勒经营多年,朝中也有自己的势力,这次若是能成功取得兵权,那将是自己将来争夺皇位最有力的资本。 兵权在手,皇位我有。 到时候就怨不得我心狠手辣了。 铁勒人勾心斗角,李重元这边却一片祥和。 柳絮儿见李重元这么快就将杀手赶跑,心中非常的骄傲。 柳何年以及何虚无、云慧大师更对李重元刮目相看。 换了他们中的任何人都不敢保证一定能将金行打跑。 “李帮主,看你的精气神,我感觉你好像功力又有不小的提升啊。” “何掌门哪里话来,可能一切都是巧合。” “再巧合也需要实力做支撑。若是换做这贼秃,哪怕巧合十次,也是九死而无一生。” 众人听了无不哈哈大笑。 只有云慧大师一脸严肃,口中不断高呼“阿弥陀佛”。 何虚无眼睛瞪着云慧,心中暗想:这贼秃如此频繁的宣念佛号,说不定就在骂我。 云慧大师却完全不管不顾,口中仍是佛号不断。 第171章 有备无患 厄必力目光低垂,仿佛老僧入定一般沉默不语。 李泽旭与他情况差不多。 屋内有淡淡的香气,廊下的火炉上,瓷壶中的山泉水咕嘟嘟的冒泡,显然已经烧开了很久。 “师兄,你觉得左贤王为人如何?” “阴狠冷鸷,当代枭雄。” 厄必力目光一抖。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李泽旭起身走到廊下,拿起瓷壶将水倒入茶碗。 “茶水沸腾,喝起来会很烫,但是我们还是抵御不了茶叶的清香。” “师兄的话我明白。只是左贤王这一次把整个铁勒的勋贵全部调动起来,他要的可不只是喝茶那么简单,或许整座茶山他都想要。” “你有没有想过,即便这次他没有得逞,以他的聪明才智,加上皇帝陛下唯一嫡亲外孙的身份,这铁勒迟早还不都是他的。” 厄必力并未答话,端起李泽旭刚刚泡好的茶水轻轻呷了一口,然后将茶杯放在手中把玩。 “我父亲曾经是铁勒国的大将军。普天之下,唯一领兵对阵玄羽卫而保持不败的人。” 厄必力盯着廊下跳跃的火焰,喃喃说道。 李泽旭并未插话。 当年玄羽卫横扫天下,自己祖宗的江山也是葬送在它的铁蹄下。 能跟玄羽卫打成平手,那也是可以吹嘘一辈子的事情。 “后来我父亲遭人嫉恨,被人诬告谋反,除了我跟姐姐,其余人全被处死。” “你还有个姐姐,为何从未听你提起?” 厄必力惨然一笑。 “我的阿姐啊,生的比天仙还美呀。” “后来我与阿姐流落到欣朝,一日晚间,一个贼人见阿姐生的貌美,便侮辱了他,事后又一剑结果了她。 我碰巧外出找吃的,躲过了一劫,但是我也记住了贼人的容貌。 后来我拜贼人为师,学成后又杀了贼人。” 李泽旭吃惊的看着厄必力,“师弟,你说的可是真的。” “你跟师兄一直将师傅视若神明,可知他也曾干过如此龌龊事?” 听到真相,李泽旭不禁对师弟的恨减弱了几分。 “既然如此,你何不跟师兄解释清楚,又何必大打出手,导致师兄伤重不治。” “师兄,你我都这把年纪,早走几年晚走几年又有何分别?” 厄必力看着李泽旭,眼神清澈见底。 李泽旭悚然一惊,师弟说的对,自己都这把年纪,为何还妄想复国当皇帝? “后来我回到铁勒,为报杀父之仇,鼓动乞力扎弑君登基,最后也算大仇得报。” “师弟,为何突然说起这些往事?” 厄必力淡然一笑。 “师兄,我老了,有些事不想烂在肚子里。你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有句话我想提醒你,万事小心。” 李泽旭内心一惊。 难道厄必力已经看出自己是假意投靠? “师弟多虑了。我都这样一把年纪,若不是为了给亲人报仇,我早已经归隐山林。” 厄必力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 “师兄,你可以告诉左贤王,我会帮他。” “师傅真这么说的?” 李俊嗣脸上难掩兴奋。 如果师傅真能帮自己,那自己的胜算很大。 “没错。你师傅亲口答应我的。三月初八,他会跟你一起到达乌州。” “其实师傅年事已高,他不用非要亲自前往。只要他同意将他手上的十八位人傀交给我即可。” “人傀?” “对。这许多年中原武林失踪的高手,都被师傅制成了人傀。这些人不畏刀剑,不畏生死,实在是可怕的战力。” 提起这些,李俊嗣一脸的兴奋。 李泽旭却心中一惊。 若是真让这些人傀赶赴乌州,那得损失多少武林精英? “这个你师傅倒是没有提及。不过,他年岁已高,这些早晚会交在你的手上。” “话虽不错,可是有句话叫夜长梦多,有些东西还是尽早抓在手里比较好。” 看着李俊嗣眼里那贪婪的目光,李泽旭感觉心中一片沉重。 洛州越来越近,阿七心中也愈发的忐忑。 十几年没有回来,突然间回来心中竟然有少许的紧张。 偷眼看下李重元,他也一样的表情严肃。 他会不会如我这般感慨? 这是李重元离开洛州进京当了皇帝后,第二次回到这里。 上次回来,发现赵王假死,这次回来却带着李准的尸体。 李重元此刻心中一片苦涩。 洛州对于他来说,有太多的无可奈何。 这次过后,此生我将不再踏入洛州城半步。 “大哥,不知为何,对这里我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柳絮儿见到洛州的城墙,显的有些兴奋。 李重元宠溺的一笑。 “就是寻常的州府,有何可亲切的。” “不知道。只是感觉这里的一草一木都非常的熟悉。” “乖女儿,这里你又从未来过,又如何熟悉。” 玉今夕看女儿高兴,自己也心情疏朗。自打跟女儿相认后,母女俩几乎寸步不离。 柳何年看到母女二人笑容满面,心中大感宽慰。 “李帮主,此次乌州之行后,我打算与她母女二人归隐山林。我想将天机阁托付在你手上。” 李重元听后连忙拒绝。 “柳阁主,这可万万使不得。丐帮帮主之位我已经不堪重负,若是再接管天机阁,我怕会毁在我的手上。” “不会。天机阁二十八宿各有所长,对李帮主会大有裨益。若是将来两国开战,也能对你助力不少。” “阁主的意思?” “真正的李准已经死了,此刻正躺在那驾马车上。” 柳何年脸上平和,一副尽在掌握的表情。 “前辈,我实在不是有意欺瞒。若是用我本来的身份行走江湖,怕是寸步难行。” “无妨。只要一心为国为民,何种身份又有什么打紧。 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将来根本没有可能接掌天机阁。 由你接手,是最好的选择。我们柳家,也算为国家做出贡献了。” “前辈胸襟远阔,令人钦佩。” “过了洛州,下一站就是乌州。我已经命令青龙七宿,白虎七宿还有朱雀七宿全部赶往乌州。争取毕其功于一役,让中原武林从此以后过上太平日子。” “阁主放心,此战过后,江湖上再没有玄武旗。” 第172章 终有一别,或早或晚 李重元看到李准被埋入地下,心中有种被撕裂般的痛,感觉身体的一部分也随之而去。 阿七啜泣不止。 为了李准还是为了自己,她自己也不知道。 “李准,这是我们小时候经常来的地方,把你葬在这里,你应该是愿意的。这里以后我不会再来,你多保重。” 阿七本也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默默的行了个礼,算是对这位儿时的玩伴最后的告别。 “这人世间也没什么好的,看一眼就行。” 说完,李重元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李准的墓地。 回到下榻的客栈,柳何年已经等在客栈的门口。 “阁主可是专程在此候我?” “没错。刚刚收到飞鸽传书,铁勒国有一支骑兵,大概三万,有异常调动的迹象。” “阁主可知道部队的番号?” “乌云追。” 见李重元面露困惑之色,柳何年细心解释: “若论世上能与玄羽卫相提并论的骑兵,恐怕只有铁勒的乌云追了。当年玄羽卫横行天下,独独没有征服乌云追。” “铁勒既然出动了乌云追,恐怕与乌州这次盛会有些关系。” “铁勒皇帝乞力扎年事已高,按理说应该由右贤王乃木合即位。可是虚位多年的左贤王突然有了主人。” 说到这里,柳何年看了一眼李重元。 “前辈但说无妨。不用顾忌我与赵王之间的关系。” “李俊嗣上位左贤王,势必引起铁勒朝局震动。这次铁勒军队出现调动,恐怕与李俊嗣有关。” “等等吧,用不了多久,或许就有消息了。” 柳何年看了李重元一眼,二人相视一笑。 “你们两个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柳絮儿见到李重元回来,高兴的走了过来。 “我这个姑娘可是自打你走后第一次露出笑模样,你们两个聊会吧,我老人家站了这么一会儿感觉腰酸背痛的,让孩他娘给我揉揉去。” 柳何年见自己的女儿找了过来,赶忙找个借口溜掉。 柳絮儿见四下无人,立刻抓住李重元的胳膊。 “大哥,有些话一直憋在我心里,我希望你不要骗我。” 李重元柔声说道: “你问吧,知无不言。” “你,其实身份十分尊贵,对不对?” “我真名叫做李重元,是当今的圣上。为了游历方便,特意换了名字。不过,你可以一直叫我大哥。” “唉,我就说么,寻常人家哪有你身上的这种贵气。” 柳絮儿并未觉得如何惊讶,好像李重元是皇上这件事情再正常不过。 “你好像没什么反应。” 柳絮儿奇怪的看着李重元。 “你不说了么,我可以一直叫你大哥。对于我来说,这就够了。至于你是皇帝还是乞儿,有什么打紧。我之所以会问,只是心底有些好奇罢了。” “难道你不好奇,我有没有后宫佳丽三千,又有多少个女子争着抢着要嫁入宫中么?” 柳絮儿一呆,似乎这个问题忘了考虑,继而眼圈一红。 “大哥终是要婚配的,这样也好。” 李重元感到十分奇怪。 “好好的为何偏又红了眼?不想让大哥娶别的女子,你嫁给大哥便是了。” 听到李重元的话后,柳絮儿却更加伤心,抽抽噎噎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李重元一时慌了手脚。 “莫哭,莫哭。究竟发生了何事?” 柳絮儿心中悲苦,岂是李重元几句话便能哄好的。 父亲是天机阁阁主,医术冠绝当世,用尽天下奇方妙药,也只是保证自己活到双十之数。 本想独自下山,红尘俗世走一遭,随便找个地方囫囵死了,也算为人一世,没想到却遇见了李重元。 大哥啊,你让我怎么放的下你。 大概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柳絮儿才止住悲声。 见柳絮儿情绪平复,李重元才小心问道: “小絮儿,你可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么?” “阿七姐姐不错,若是将来嫁给你了,一定会将你照顾的很好。卢馨月美是比较美,只是为人太过奸猾,将来在你的后宫可是大大的不妙。” 李重元不禁苦笑。 没来由的怎么又提起了这两个人。 “阿七与我青梅竹马,本来我也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们以后也只能…至于卢…” “大哥,不用解释,不打紧的,只要你喜欢,都可以娶回去。只要他们真心待你好我就高兴。 李重元愈发的不知如何是好。 “小絮儿,难道你不愿意嫁给我么?” “我自然是愿意的。我只不过做个假设。大哥,你答应我,万一有一天我先你而去,你要是去看我,只能一个人去。若是带了别的姑娘,我可是要不高兴的。” 柳絮儿此时已经心如刀绞,可是脸上还是一副笑脸盈盈的样子。 李重元见此疑念顿生。 “小絮儿,你可是有何事瞒着我?” “大哥放心,小絮儿怎么会有事瞒着你呢。对了,有过。” 小絮儿调皮的对着李重元眨了两下大眼睛。 “河西道城外,你被人骗了十两银子,当时我是个小乞丐。” “哈哈哈,若不是你这个小乞丐,我如何能成为丐帮的帮主,恐怕就更没有今日的乌州之行了。” 柳絮儿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如果遇到大哥是我的命,这也算老天可怜我。 两人又说了会话儿后便回到了客栈里面。 整座客栈几乎都是江湖人物,吃酒划拳,好不热闹。 柳絮儿舍下李重元,四处寻找阿七不见。 终于在别人的指引下,在一个角落找到了阿七。 “阿七姐姐,你为何会躲到这里?” 阿七双眼通红,显然是刚刚哭过。 “柳絮儿妹妹,回到故乡一时感伤,便独自落了会泪。” 柳絮儿知她为何如此,只是并不点破。 “阿七姐姐,我想请你以后替我照顾大哥。” 柳絮儿的一句话说的阿七一愣。 “妹妹不要误会。我与公子,以后最多是主仆关系,你千万不要多想。” 柳絮儿摇了摇头。 “姐姐不要误会才是。我并不是出言试探,而是真心实意的希望大哥以后能有个人照顾。 如果那个人不是我,我希望是姐姐。” 柳絮儿的话让阿七愣在当场。 第173章 初试云雨 “我还有两年可活。” 柳絮儿平淡的说出这句话,好像说的是别人的事情。 阿七大吃一惊。 “妹妹不要胡说,哪有人会咒自己短命的。” “正因为没人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所以我说的才是真的。” 阿七见柳絮儿一脸的认真,不由得不信。 “既然如此,妹妹何不找名医诊治,或许有的救。” “姐姐说的对。只是家父医术若是排在当世前五,那还是谦虚的说法。他明确告诉我,活不过双十之数。我今年十八,满打满算,还能活两年。”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阿七有些手足无措,原本就有些红肿的眼睛又是泪光连连。 “我就知道阿七姐姐心肠极好,找你照顾大哥肯定错不了。我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世,他孤苦无依,我放心不下他。” 说到这里,柳絮儿也忍不住落泪。 “妹妹,如果有一天有人让你出卖你大哥,你会做么?” “不会。我这一生一世都不会做一件对不起他的事儿,我…我心疼他。” 阿七惨然一笑。 “可是阿七姐姐做过。你大哥当初也是很疼我的。虽然他说给我三次伤害他的机会,可是我用了一次,却是要置他于死地。” 柳絮儿霍然起身,小脸涨得通红,继而又重重的坐下。 “大哥没有亲人护他,又要面对如狼似虎的大臣,你怎么忍心去做伤害他的事?难怪我初次见他,眉宇间尽是哀伤。” 说完,柳絮儿不再讲话。 阿七羞愧的低下头也不知该说什么,索性也就闭口不语。 柳絮儿脸上神色不断变换。 悲伤,犹豫。 脸上更现绯红之色。 到最后变的一脸坚决。 “不论如何,我是希望阿七姐姐能照顾大哥的。你们青梅竹马,大哥也不是绝情之人,慢慢也就原谅姐姐了。 这次乌州之行如果侥幸不死,我想随着爹娘回到黄山。” “姑娘不是答应公子与他回京了么?” “我刚刚想了想,那样不妥。若是我死在大哥面前,他该有多伤心。我还是找个地方,悄无声息的死掉算了。” 听到柳絮儿对李重元一往情深,阿七更是觉得自己以前做的事情不可饶恕。 事已至此,又怪得谁来? 柳絮儿拍拍手站了起来。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剩下的就看阿七姐姐你的了。” 说完,转身走进了落日的余晖。 阿七看着柳絮儿的背影,阳光洒在上面,显的格外温暖。 柳絮儿离开阿七后又开始寻找李重元。 见他正与自己的父母还有少林、武当两位掌门喝酒聊天,便也坐了过去。 何虚无见到柳絮儿到来,开口笑道: “小女娃聪明伶俐,为何不学些功夫。我牛鼻子传授你一招半式可好?” “阿弥陀佛。” 云慧大师低头垂目,高宣了一声佛号。 “你这贼秃总是口宣佛号,心中腹诽。如此表里不一,你就不怕你侍奉的佛祖惩治你?” “阿弥陀佛。老衲从来都是诚心礼佛,根本不用担心。” “云慧,你能不能不在我说话的时候念佛号?我总感觉你是在讽刺我。” “阿弥陀佛!你要相信自己的直觉。” 柳絮儿听了云慧大师的话后,再也无法忍受,立刻笑了起来。 其他人碍于身份,并未展露笑意,其实心中已经乐开了花。 何虚无暴跳如雷,几次想要起身离席,碍于面子却始终没有成行。 “何掌门不必动怒,大师只是跟您开个玩笑。” “我当然知道这个贼秃是在与我开玩笑,不然我早就挥剑把他的舌头割掉,我看他没有舌头还怎么念佛号。” “阿弥陀佛!” 这次云慧大师不但念了,还较刚才声音更大了一些。 何虚无冲着众人抱拳施礼,然后起身回了房间。 云慧大师眨了眨眼睛,口宣“阿弥陀佛”后,也起身离席。 柳何年对着自己的娇妻使了个眼色,二人也很默契的离开,宴席上便只剩下李重元与柳絮儿。 “大哥,这里是你的故乡,你何不领我到赵王府转转。” 李重元歪头想了想,便答应了柳絮儿的请求。 “走,我们现在便去。” 看看也好,毕竟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来这里。 李重元带着柳絮儿奔着赵王府而去,路上虽有行人,但是不多。 虽然现在已经是春天,但夜晚还是有些凉。 到的屋外,柳絮儿有些瑟瑟发抖。 李重元见状将身上的外套除下披在柳絮儿的身上。 “大哥,还冷。” 看着柳絮儿楚楚可怜的样子,李重元笑着说道: “要不明日白天再来,这里的夜间还是有些凉。” 柳絮儿笑嘻嘻的一把抱住李重元,“这样便不冷了。” 李重元心中一荡。 虽然曾经抱过热日娜,可那毕竟隔着被子,况且那时候身处险境来不及细想。 现在情况完全不同。 孤男寡女围在一件衣服下,感觉实在有些尴尬。 柳絮儿却丝毫不以为意,整个人好像已经贴在了李重元的身上。 两人很快来到了赵王府。 李重元刚想上去叫门却被柳絮儿拦住。 “大哥,可不可以抱我飞过围墙?我还没体验过飞在空中是什么感觉。” “小絮儿,你今日可是古怪的紧啊。” 嘴上说着古怪,但是对于柳絮儿的要求却半点不打折扣。 李重元抱着柳絮儿从墙外跳了进去。 软玉温香抱满怀,李重元更加心猿意马。 柳絮儿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乌州之行后,离开李重元。 若是让李重元知道自己不久以后便要离开人世,那将是怎样的痛苦。 她不想让她最亲爱的大哥伤心。 李重元想要将柳絮儿放下,却被柳絮儿勾住脖子,不愿下来。 没办法,只得抱着柳絮儿参观王府。 闻着柳絮儿身上如兰似麝的味道,李重元感觉周身的血液都流的快些。 “大哥,我想看看你的房间。” 柳絮儿张口说话,正好对着李重元的脖子。 温热的气体吹过,李重元更加难以自持。 “小絮儿,下来自己走。” 柳絮儿哪里肯依? 她用双手勾住李重元的脖子,身子努力仰起,对着李重元的脸颊亲了一口。 此时刚好到了李重元曾经的卧室。 李重元再也无法忍受,直接将柳絮儿扔在了床上,然后扑了上去。 第174章 人生怎么选都有遗憾 李重元猝然惊醒。 看着床单上的点点猩红,有些懊恼。 “小絮儿,回到京城,大哥封你为皇后,你可愿意?” 柳絮儿强忍悲痛,欢声说道: “那自然好。只不过我这个皇后可是爱吃醋,若是大哥以后再纳了别的妃子,我自然是不依的。” 李重元柔声说道: “后宫的事儿,自然是皇后娘娘说了算。对不起,刚刚大哥一时没把持的住。” 柳絮儿吃吃笑了两声。 “大哥刚刚若是忍住了,小絮儿那真是太没用了。” 李重元俊脸一红,若是斗嘴,自己自然是敌不过的。 “大哥,我会永远记住今晚。我也希望能为大哥生个小皇子或者是小公主。” 柳絮儿早已打定主意,为李重元生个孩子,这样在自己离开后,也能有个亲人陪在他的身边。 “那感情好。若是儿子,就叫他扶柳,女儿叫她念絮儿,可好?” “扶柳,念絮儿。” 柳絮儿喃喃自语,眼中不觉浸满了泪水。 不论如何,自己是不能陪着他们长大了。好在他们可以替自己陪在他们父皇身边。 李重元转过身子,见柳絮儿眼中带泪,还以为刚才自己动作鲁莽,脸上满是歉意。 “小絮儿,大哥…对不住你。” 柳絮儿瞪大双眼,看着好像做错事的李重元,心中愈发的怜惜。 “大哥,我欢喜的很。一想到能为大哥生儿育女,一时有些激动,所以才会落泪。” 李重元这才放下心来。眼见柳絮儿脸上红晕未退,眼角风情万种,不禁又有些蠢蠢欲动。 柳絮儿见状,用双手捧住李重元英俊的面庞,然后将自己的嘴唇慢慢凑了上去,“嘤咛”一声唇齿相交,恨不得永生永世不得分开。 天快亮的时候,两人才回到客栈。 隔日早晨,玉今夕见到自己的女儿,一直笑而不语。 起初柳絮儿还装作不知,到最后实在忍不住,便开口问道: “母亲为何笑的如此古怪?” “母亲只是觉得,我的絮儿是个大姑娘了,为娘替你高兴。” 柳絮儿脸上一红,撒娇道: “娘说的什么我听不懂。在你面前我可不敢称大。” 说完,用眼睛瞄了自己娘亲的胸脯一眼。 “死丫头,还取笑起娘亲来了。那李重元可是答应娶你?” “嗯。大哥说了,他要封我做皇后。” 玉今夕既为自己的女儿高兴,同时又感到有些难过。 想到柳絮儿还有两年寿命可活,心痛不已。又想到在女儿生命最后的两年,能跟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又替她感到高兴。 “不过,有大哥的这句话我就满意了。母亲,乌州之行后,我想随你们返回黄山。” 玉今夕大惊。 “女儿不可胡闹。你昨夜…你已答应陛下随他回京,怎能随意更改?” “若是我随大哥回京,也只有两年时间在一起。我怕他跟我在一起待的时间越长,将来分别的时候越痛。莫不如趁现在感情不深,离开的顺畅些。” 玉今夕一呆,她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有如此想法。 “可是,万一李重元对你也情根深种,你不辞而别,他以后的日子该如何度过?” 柳絮儿目光迷离的看着窗外,幽幽说道: “娘亲,这世间上的事怎么选都有遗憾。所以我昨晚上将自己的身子给了大哥。分开前,我会告诉大哥,两年之后去黄山听天台找我。” 接着,柳絮儿转过脸,看着自己的母亲。 “我准备给大哥生个孩子,将来他可以替我陪在你们还有大哥身边。” 玉今夕掩面而泣。 她实在是不忍心跟自己的女儿讨论这样的问题。 柳絮儿见状将母亲搂在怀里,在这一刻,玉今夕反倒更像个孩子。 玉今夕抽抽噎噎的哭了半晌才慢慢止住悲伤。 “娘亲是支持你的。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与你的父亲都会全力支持。李重元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只可惜你们情深缘浅。唉,那孩子也是个苦命的人。” 想起丈夫说李重元一生孤苦无依,心中又忍不住想要落泪。 “所以我才要给大哥生个孩子陪他呀。这是他在这个世上的嫡亲血脉,不论在什么时候心中都会记挂着他。” 柳絮儿甚至想到将来自己的孩子与李重元一起怀念自己的场景。 大哥若是有了人陪,怕是很快就把我忘了吧。 想到这里,柳絮儿心中一片怅惘。 转念一想,不觉莞尔。 自己怎么连孩子的醋也吃。 母女两人就这样关起房子说起了悄悄话。 李重元坐在房中,手上是刚刚拿到的情报: 李俊嗣率领铁勒高手亲赴乌州,乃木合趁机领兵攻打长河关。 最后一条最让李重元吃惊。 李俊嗣练会了牵龙引,功力大增。 上次两人在吴王府交手,自己也只不过略胜李俊嗣一筹。 如今李俊嗣不光恢复了以前的功力,还功力大增,谁有能力与他对抗? 李重元拿着鸿蒙老人送来的情报去找柳何年商议。 柳何年见后也是大吃一惊。 “这牵龙引乃是二百年前的一项神功,若是你功力尽失,修炼此功,不仅让你功力全部恢复,还会有大幅度的提升。即便你没练过任何功夫,修炼此功也较常人进步的快。” “可有破解之法?”李重元不无担心。 “有,也没有。” 柳何年语气沉重,说出的话有些自相矛盾。 李重元奇怪的看着柳何年,“前辈,为何你既说有,又说没有。” “当年创建牵龙引这项神功的,是一位侠女。 她不小心打伤了一位大侠。 没想到两人成了情侣,侠女为了帮大侠恢复武功,所以才创建了这门功法。” “哪知两人因爱成仇,最后分道扬镳。大侠一气之下自己创建了一套功法,名叫引凤归,专门为了克制牵龙引。 只可惜,引凤归这套功法没有被记录下来。” 李重元终于知道为何柳何年会如此说法。 既然没有流传下来,与没有无异。 “李俊嗣交给我,到时候前辈率人歼灭铁勒的其他高手即可。” 柳何年看着李重元,眼中带着隐忧。 “既然是铁勒高手出动,我师叔怕是也会出面。” 第175章 师父驾到 “阁主说的师叔怕是铁勒的国师厄必力吧。” “没错。虽然他是我的师叔,但是我与他有杀父之仇。当初家父便是死在他的手上。” 提起厄必力,柳何年有些忿忿。 “既然如此,阁主有何可担心的?厄必力如果也来了乌州不是更好?” “我倒不担心厄必力,我担心的是他手下的十八人傀。” 听到“人傀”,李重元脑海中立刻浮现右贤王手下的五行。 “这人傀不知疼痛,无所畏惧,确实比一般的高手要难对付。” “没错。当初我父亲为了调查五年前中原武林为何会有那么多高手离奇失踪而潜入铁勒,未曾想被厄必力发现行踪,我父亲就是被他的人傀所伤。” 谈到人傀,柳何年表情有些凝重。 “我倒是与人傀有过交手,与其纠结于打败人傀,莫不如直接将他们的主人击败,这样人傀不攻自破。” “我怎么没想到?如今你这么一说,人傀也没有多么可怕。” 柳何年心情好了很多。 “其实不怪阁主想不到,主要还是因为我曾经与人傀交过手,知道真实的情况如何。” “没错。这次如果见到人傀,可以不必理会,直接攻击厄必力即可。” 提到厄必力,柳何年恨的咬牙切齿。 “阁主,有件事我要告与阁主知道,鸿蒙老人李泽旭是我派过去的。若是你门人弟子遇到,千万别下死手。” 柳何年恍然大悟。 “想必这个情报也是他传过来的吧。” “没错。我对外宣称杀了李家一百三十二口人,借此让他投到你师叔那里。” “师叔八十岁的人了,还要远赴铁勒。如果当初他安分守己,现在早已经在家颐养天年。” “人各有命,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儿。” 两人正在说话的时候,外边突然有些吵嚷。 “这里如此热闹,怕是都要去乌州的吧。” 有个人在门外大声叫嚷。 李重元听后会心一笑。 柳何年奇道: “你为何会笑?难道说屋外的人你认识?” “不光认识,还很熟。他就是我的师傅万重楼。” “原来是万前辈,快将他请进来,让我见识一下连鸿蒙老人都不敢排进兵器谱的前辈高人。” 说完,两人起身奔着门外走去。 万重楼本来人在伽楞山,后来他研究出人傀的秘密后,便领着莫离别下山寻找李重元。 到了西京后得知李重元不在京城,便一路南下。碰巧听到丐帮李准帮主在这,便寻过来看看是不是自己的乖徒儿。 “老头儿,别来无恙啊。” 李重元见果然是自己的师傅,便笑嘻嘻的说道。 “见过师兄。” 莫离别见到李重元后,立刻拱手施礼。 “你真的拜老头为师了?” “那还有什么假的。我老人家又不是没有这个实力。” 柳何年在旁施礼。 “前辈,在下天机阁柳何年。” 万重楼上下打量了一番,开口说道: “嗯,有点意思。不愧是武林中最神秘门派的掌门,” 柳何年听万重楼夸赞自己,心中非常高兴。 “前辈过奖了。我一直想见前辈一面,想不到今日才得偿所愿。” 万重楼摆了摆手。 “小子,听说你要去乌州找人拼命?” “不算拼命。只不过是有人出了玄武旗,邀我赴约。” “若是打输了,千万别说是万重楼的弟子,我可丢不起那个人。” “既然师傅来了,徒儿自然就输不了,毕竟传扬出去会对师傅的声誉产生影响。” “你小子不用激我,我可不吃你那套。” 嘴上说不吃,行动上却一点没落下。 “上次我们带回去的那几个人傀,为师小小的研究了一下。” 起了个头后,万重楼便故意不再说下去。 李重元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可是他却并不接话,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柳何年也是见惯了世面的人,知道李重元与他师傅逗趣,便也在旁边静静观看。 半晌过后,万重楼见无人接话,心中恼怒。 转过头狠狠的瞪了一眼莫离别。 莫离别看了一眼李重元。 “师兄,你还是快问问师傅人傀应该怎样破解吧。” 李重元忍住笑,一本正经的问道: “既然师傅研究出了破解之法,对武林可是一大贡献。不知应该如何应对?” 万重楼立刻喜笑颜开。 “你小子这算问对人了。” 柳何年在旁偷笑。 这万前辈的性格着实可爱。 “我将带回去的人傀仔细检查了一遍,发他们玉枕穴处被人钉入了一根银针。 银针辅以扰乱心智的药物,便会被人控制。 但是人傀对声音敏感,特殊的声音会让他们停止被操控。 若是声音刚好可以与人傀脑中的银针共振,弹出银针,便神智可复。” 万重楼说完,背手昂然而立,像极了等待表扬的小孩子。 李重元听完眼前一亮,由衷赞叹。 “师傅,你连人傀的破解之法都能想到,我对你实在是佩服的紧。” 柳何年也是大喜。 “万前辈,你可帮了我们的大忙。前辈这一来,中原武林少死了许多好汉。” 万重楼面露喜色。 “真的么?真能派上用场么?” 李重元重重的点了点头。 “此次乌州之约,若是碰见铁勒的人傀,务必请师傅出手加以制服。” “包在我身上。” 说完,万重楼自身上取下了一个似箫非箫的东西,放在嘴边吹了一下,孔洞中立刻传出一阵怪声。 尖利,刺耳,让人感觉疯狂。 李重元皱了皱眉。 “可是这个声音让人傀恢复理智?” “我只是浅吹了一下。真要遇到人傀,声音要大上十倍不止方能奏效。” 李重元心中一惊。 这声音不光能让人傀恢复理智,若是陡然听到,正常人恐怕会失去理智。 “师弟,辛苦了。” 李重元坏笑着对莫离别说道。 莫离别苦着脸说道: “师傅研究这个,也是为了中原武林,我受点苦又算的什么。” “敢有怨言,立刻逐出师门。” 万重楼一脸严肃,吓的莫离别立刻闭口不言,还偷偷对李重元眨了眨眼。 李重元在旁哈哈大笑。 第176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 众人继续向乌州进发,途中李重元几次想要与柳絮儿搭话,却都被柳絮儿巧妙躲开。 这让李重元心中有些怅然若失。 好在有师傅在,一路插科打诨也不算寂寞。 随着乌州日益临近,各种消息纷至沓来。 铁勒三万乌云追整装待发。 铁勒平南斋内百十名高手失去踪迹,左右贤王各自出动,下落不明。 李重元心中清楚,李俊嗣带人来乌州,乃木合率兵攻击长河关。 虽然已经做好部署,李重元却觉得心中有些不舒服,总感觉哪里不妥。 铁勒,上镐。 李俊嗣带着铁勒国几乎所有的武林高手赶往乌州。 “王爷,这次争取将李重元那些人一网打尽,好报你我的血海深仇。” 李俊嗣骑在马上,目视前方。 “你真的这么想?” 李泽旭一愣。 “王爷这是何意?” “李重元是我从小养大的,他从来就不是嗜杀之人。别说一百三十二口人人,哪怕十二口,他都不会。” 李俊嗣脸色平静,似乎说的事情与他毫无关联。 李泽旭脸色骤变。 “原来你早就识破我是假意投靠?” “我看不看出来不要紧,我需要有个人去帮我。” 李泽旭心中有些苦涩。 自己一心想要立功赎罪,想不到却成为了别人手中的棋子。 “你是想利用我传递信息给李重元?可你别忘了,损失的可是铁勒国的实力。” “你也说了,是铁勒国的,不是我的。我若想在铁勒国站住脚跟,继承皇位,这些不属于我的实力,不要也罢。” 李俊嗣说的轻描淡写,无数人的性命就好比一块抹布一样被他随意一丢。 李泽旭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这些高手,这些人中能有多少可以回去? 包括自己。 “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你还有什么利用的价值么?我的目标是除掉厄必力,拿下他手里的十八人傀。” 接着,李俊嗣用手指了指这些铁勒的高手。 “这些人都是送给李重元的开胃菜。正菜在长河关。若是李重元吃不下,那他可就愚蠢至极。此次过后,在铁勒,谁还能制衡我?” 李俊嗣脸色平淡,李泽旭却听的心惊肉跳。 如此不动声色的上位,当真是匪夷所思。 自己一不小心成了他的帮凶。 李泽旭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李俊嗣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师伯,我之所以还愿意称呼你一声,只是因为你曾经帮了我。此次乌州之行,若是师伯能侥幸活命,还是找个地方了此残生吧。江湖上的事儿,你不适合。” 李俊嗣看了看李泽旭,眼睛里满是嘲讽。 “至于朝廷上的事儿,你就更没资格了。” 说罢,再不看李泽旭一眼。 李泽旭备受打击。 二十年前,自己排兵器谱,江湖上的人见了无不恭恭敬敬。 四十年前,自己锻刀铸剑,天下无双,求自己的人不知道要排队等候多久。 如今只是老喽。 还是师弟说的对,早走几天晚走几天,其实也没多大分别。 在这一刻,李泽旭甚至想到了自己的师兄,那个与自己分道扬镳的人。 师兄,用不了多久,我也会去找你,到时你我共饮一杯,从前的事儿就一笔勾销了吧。 李重元远远的看着柳絮儿,他实在想不通,为何那晚过后,柳絮儿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忽略自己的关心,回避自己的眼神,每当自己靠近,都如同受惊的兔子一样跑开。 柳絮儿又何尝心中不痛苦。 每当李重元看向自己,她总是将目光回避。 当李重元将目光收回,她又将目光锁定在李重元的身上。 大哥,你可知道,我所有的无情都是装的。 马上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柳絮儿总会给自己打气。 大哥现在的痛只是略微心痛,若是现在放弃,那个时候大哥的痛就是痛不欲生。 玉今夕眼见女儿如此,却也半点法子没有。 自己当年负气出走,十几年过去,还能与旧爱重逢。 可是女儿去哪里求得这十几年? 柳何年见女儿与李重元之间关系微妙,赶忙偷偷询问妻子: “絮儿与李重元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反倒有些刻意疏远?” “小女儿的心思我哪能猜的透。” 你都猜不透,那我就更不用想了,柳何年放弃了这一想法。 崔颢似乎看出了端倪,他主动凑到柳絮儿的身边,笑着说道: “柳姑娘,公子许是心情有些不佳,若是公子惹恼了姑娘,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崔颢,你跟要离可是公子身边的人。好好跟着公子,将来光宗耀祖、大富大贵可就全都有了着落。” 崔颢眼珠一转,换了个角度劝说。 “荣华富贵是公子给的,能不能守的住,那可要看柳姑娘你了。” “公子给得,守不守得住,自然在于你,怎的与我扯上关系?” “您想啊,公子给了我一个金饭碗,若是姑娘不高兴,公子不还得将气撒在我身上?到那时别说金饭碗,吃饭的家伙能不能保住还在两说。” 柳絮儿闻言轻笑了两声,知道崔颢是在劝自己与李重元和好。 “崔颢,你看这落日美不美?” 崔颢看着天空,美则美矣,可是跟自己说的事情有何关系? 柳絮儿似乎并未期待崔颢的回答,自顾自的说道: “日升日落,美景常在。这世上多一人少一人又有什么打紧?” 崔颢只恨自己为何不多读些书,此情此景,他又如何能理解柳絮儿话中的含义? 乌州城遥遥在望,李重元找到宁无锋。 “无锋公子,前面就是乌州城。我本想带你游历一番,只是这里对你所学并无助力。越过此城,一路向北,那里有座长河关,你去找一位名叫赵长河的守城将军,你们倒是可以好好交流交流。” 乃木合率领乌云追进犯长河关,那里终有一战。 将宁无锋托付给赵长河,也可以让他帮忙考较一下,宁无锋是不是自己所找的人。 宁无锋虽然不太懂得人情世故,对于李重元的话却是言听计从。 “李公子让我去长河关,自然是为我好,我当然愿意。” 宁无锋读懂了李重元的眼神,在那里,他看到了 信任! 第177章 机关算尽 李重元走进乌州城,一个小乞丐走到李重元的马前。 “帮主,有人让我给您带个话,城北寄望坡,有人在那等您。” 李重元点了点头。 “小子,别是李俊嗣那小子下的圈套,千万别去。如果非去不可,你求求我,我陪你去一趟。” 万重楼离的近,小乞丐说话的时候,碰巧听见。 “还是我陪李帮主走一趟。如果厄必力也在,正好我跟他的账好好算一算。” “二位放心,李俊嗣不能把我怎么样。他的目的是在天下英雄面前击败我,现在不会轻举妄动。” 虽然觉得李重元说的有道理,可是万重楼还是有些不放心。 “李俊嗣诡计多端,当初连他父王都不放过,你还是小心些比较好。” “师傅放心,若是打不过,我想逃跑,普天之下,怕是没人能拦得住。” 说完,李重元纵马奔着北门而去。 柳絮儿看着李重元离去的方向,担心不已。 “放心吧,他没事。以他现在的功夫,没准真如他所说,没有人能让他留下。” “母亲的话自然是不会错的,可是我的心还是没来由的不安分。当初若是学武,现在也可以偷偷跟在后面。若是大哥遇到危险,也可以出手帮忙。” “傻孩子,如果连你大哥都抵敌不过,你去了又有何用。” 柳絮儿眼见着李重元的身影消失不见,才幽幽说道: “两个人不论何事,总是不太孤单。” 乌州城北,寄望坡。 一人一骑独立在坡上,马上之人遥望落日出神。 李重元打马冲到坡上,与那人并辔而立。 “上次在老三的宅子,蒙你所赐,我现在的功力大涨。” “我一直想问你,你做这些事情,有何意义?做个普通的逍遥王爷,不好么?” “最开始谋划这一切,我以为我是要为娜仁绮丝报仇,可是后来我才渐渐发现,我是为了权力。那种予取予求的感觉太好了。” “李俊嗣,有太多人因你而死了,收手吧。” “收手?怎么可能?当年娜仁绮丝死在我面前,我就对自己发誓,此生我一定要带领铁勒铁骑踏平欣国。” 李俊嗣说这话的时候,嘴唇用力抿了抿。 塞外的风卷起地上的黄沙,费力的托起,打着旋的飞向空中,夕阳在漫天黄沙的映衬下,显的昏暗无光。 “当初李济深若是让我登上皇位,我也一样会带着玄羽卫踏平上镐,活捉乞力扎。” 李重元终于明白,只要李俊嗣活着,铁勒与欣国,终有一战。 有的人天生是个建设者,他愿意看到世界在自己一砖一瓦的建设下,逐渐成型,日渐壮大。 有的人天生就是个破坏者。他无视规则,执着于摧毁世界,乐于见到一切被摧毁。 毫无疑问,李俊嗣就是后者。 “若是找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我已经听到了。” 李重元不愿纠缠,拨转马头想回到城内。 “当然不止这些。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李泽旭是不是安全?” 提到李泽旭,李重元内心一惊。 难道李俊嗣已经发现他是假装投降? “漏网之鱼,安不安全又能如何?” 李俊嗣轻轻笑了一声。 “没必要唱苦肉计了。从他踏上铁勒的土地我就知道,他不是来投靠我师傅的。” 李俊嗣不无得意。 他今日约李重元来,就是想告诉他自己有多么英明神武。 “你把李泽旭怎么样了?” 李重元有些紧张。 “他好着呢。而且我也不会难为他,毕竟他的到来还是给我帮了不小的忙。” 李重元终于明白,自己已经沦为对方铲除异己的工具。 “右贤王领兵出征,你让李泽旭将消息传给我,为的就是将右贤王铲除,对么?” “没错。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嘱咐长河关的守城将军,千万别心慈手软。马革裹尸是每个军人最高的荣誉,一定要成全右贤王。” 李重元无可奈何。 击败铁勒,生擒或者诛杀乃木合,都符合欣朝的利益,在这一点上竟然跟李俊嗣达成了共识。 即便李俊嗣不要求,欣朝官兵也一定会这么做。 包括这次乌州之战,即便知道李俊嗣要铲除异己,可是一样会全力以赴。 李重元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不舒服。 原因似乎就在这。 赵王的计策并不十分高明,可是却让人无法破解。 李重元长叹一声。 “你好自为之吧。他日若是能跟你相遇,我这次一定不会再手下留情。” 李俊嗣爽朗一笑。 “千万不要。你尽管使出全力,我也想试试这牵龙引究竟有多神奇。” 李俊嗣似乎心情格外的好。 他非常享受这些人成为他棋子的感觉。 李重元有些后悔当初放李俊嗣离开。 因为他发现,这次过后,李俊嗣很有可能就成为了铁勒最有权势的人。 李重元灿然一笑。 “赵王,朕提前恭贺你成为铁勒国的皇帝。为此特地给你备了一份大礼,等你回到上镐,自然就知道了。朕这就回去了,明日见。” 说完,李重元头也不回的奔乌州而去。 李重元平安回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柳絮儿,内心踏实不少。 乌州城内聚集了众多中原武林高手,很多人只是听说玄武旗又一次出现,却并不知所为何事。 李重元找来少林、武当还与天机阁、血玫瑰等几大门派商议,今后中原武林再不听从玄武旗的调配。 所有人都表示了赞同。 武当掌门何虚无更是表示,中原武林各大门派各自为战,如同散沙一般,很容易被人各个击破,应该选出一个大家都信服的人统一领导,对抗异族。 “道长所言极是。四十年来,玄武旗出现两次,每次过后,中原武林都损失一批精英。若是有人出面,恐怕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所以柳阁主也同意贫道的意见?” “那是自然。” “既然同意贫道,阁主可有人选?” 柳何年缓缓看了诸人一眼,“我推荐丐帮的李帮主作为武林的盟主。” 第178章 决战乌州 乌州原本是北朝的边境小镇,这里聚居着十几个蛮夷之族。 后来欣朝太祖皇帝李克几统一南北朝筑城设州,这才有了如今的模样。 欣朝政府怕蛮夷之族闹事,便逐步将这些夷族迁去了内地,致使很多房屋被大量空置。 夷族人尚武,他们聚居的地方大都有演武场。 此时正好成了中原武林人物与铁勒众高手对抗的地方。 这是场不容有失的战斗。 李重元率领众人早早来到了会场,他心中清楚,无论这场比试谁胜谁败,对于李俊嗣个人来说,都是最大的赢家。 只是不知道长河关那边情形如何。 这时不远处有呼啸声传来,眨眼间一只玄色大纛破空而来直接钉入演武场中央。 中原武林群雄齐齐发出一声惊呼。 看着兀自发颤的玄色大纛,有些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看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玄武旗了。” “这本是乌桓大汗温都尔的汗旗,不知为何成为了中原武林的圣物,每次出现,中原武林都要伤筋动骨。” 李重元听到议论后,朗声说道: “从今往后,玄武旗只是一面普通的旗帜,不再有任何象征意义。” 话音刚落,有掌声自刚刚玄武旗飞来的方向传来。 一人身着华服缓缓而来。 “李帮主好大的威风,只是不知道你丐帮帮主的身份能不能代表中原武林。” “李俊嗣,好久不见。你可能不知道,这小子在昨天刚刚被推举为武林盟主。” 李俊嗣脸色微变。 “原来如此,怪不得口气如此托大。万重楼,二十年前,我发出玄武旗,是你从中搅活。想不到二十年后你还来,真是阴魂不散。” “哈哈哈,那只能说明是你运气不佳,也有一种可能,多行不义,人必摧之。” 李俊嗣只是微微一笑,对于万重楼的挖苦不以为意。 “李重元,你堂堂当今天子,为何自降身价当什么武林盟主,不觉得可笑么?” 李俊嗣的话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 就连武当掌门何虚无都有些语无伦次,他从未想过丐帮帮主竟然会是当今圣上。 “李…李…陛下,他说的可是真的?” 虽然在发问,可是言语间已经承认。 “没错,我是李重元。诸位放心,今日在此,并没有什么皇上,只有与你们并肩作战的生死兄弟。对面的李俊嗣叛国,杀亲,这二十年来江湖上发生的很多惨案都是他一手策划。今日便是与他彻底清算的时候。” 李重元的一番话慷慨激昂,听的人血脉贲张,有的人甚至立刻抽出兵器,想要冲入李俊嗣那边大肆杀戮一番。 李俊嗣并未说话,只是脸带微笑的看着对面的人。 心中暗想:最好动起刀子来你们也如此的勇猛才好。 在李俊嗣看来,最好是双方同归于尽。 在铁勒,李俊嗣去之前,右贤王乃木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军权,其他权力几乎都被他垄断。 平南斋自然受乃木合节制。 若不是这次与乃木合做了交易,李俊嗣怎么能调动平南斋的高手? 双方各取所需,乃木合想染指军权,李俊嗣要的是瓦解乃木合的势力。 “李俊嗣,今日在此,无非是要做个了断,你我交手分个胜负如何?” 李重元当然明白李俊嗣的心思,可是他却不想成全对方。 用别人的鲜血成就自己的权力梦,没有这个道理。 “李重元,或许你没想明白,今天我组的是生死局。我铁勒国的这些高手死了是为国捐躯,他们每个人的家庭都会得到丰厚的抚恤,你们死了可就是白死了。” 李俊嗣的话极具蛊惑。 明明是为了一己之私,却给它披上为国的大旗,内心险恶可见一般。 “李俊嗣,不用出言挑拨。我大欣朝的天子亲自出现在这,这份胸襟气度,历代君王都是少有的。小人取利,君子取义。与这样的君王并肩作战,即便死了,也心有荣焉。” 柳何年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语惹来满堂喝彩。 很多人高呼: “与陛下一起杀敌是我们最大的荣幸。” 李俊嗣脸上神色有些难看。 他没想到李重元会这么受人爱戴。 李俊嗣袍袖向后一挥,身体借势而起,转瞬间,整个人稳稳的落在演武场中央。 紧接着,李俊嗣伸出右手,对着离他较近的一个中原武林人士,手臂一抖,猝不及防之下,那人腾空而起落入李俊嗣的手中。 李俊嗣五指如钩,插入那人的头盖骨,片刻过后,那人的身体急剧变小,衣服由于过于宽松,直接掉在地上。 李俊嗣将那人的尸体扔在地上,拍了拍手后说道: “我刚刚杀了一人,让你们的天子上来为他报仇吧。” 李重元心中懊恼。 刚刚竟然没有机会出手相救。 “李俊嗣,你太心狠手辣了。” 李重元说完,缓步走上演武场的中央,与李俊嗣对面而立。 这对昔日的父子,曾经的兄弟,如今却是仇敌相见。 人生如梦这四个字就是对这二人曾经遭遇的最好诠释。 “今日之战,绝不是终止。不管谁活着,都会发动一场战争,直到两国之中有一国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出发之前,李俊嗣已经给自己的外公上了封奏折。 铁勒与欣朝,终有一战。 李重元当然心中明白,铁勒、多婆罗虎视眈眈,发生战争是早晚的事儿。 “我大欣朝不好战,但也从不怯战。朕不会输,大欣朝更不会亡。” 李重元的话掷地有声,听了让人欢欣鼓舞。 李俊嗣冷笑一声,便对李重元发动了攻势。 场上两人打作一团,场下柳何年却在寻找厄必力的影踪。 可是不知为何,对方人群中却始终不见厄必力的身影。 柳絮儿不懂武功,见场上到处都是李俊嗣的掌影,心中十分担心李重元的安危。 “娘亲,大哥好像极其被动,他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放心吧我的儿,你大哥正在伺机而动,他还没有开始反击。这个李俊嗣功力不弱,是个劲敌。” 玉今夕的话不仅没有平复柳絮儿的焦虑,反倒让她更加担心。 柳絮儿担心,却有人比她更加担心。 第179章 香消玉殒 李俊嗣内心十分忐忑。 使出八成功力,强势进攻,可是这些攻势都如泥牛入海,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似占尽优势,可是只有自己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假象。 不得不承认,李重元果然是练武的奇才。 本以为自己练会了牵龙引便可天下无敌,哪知短短时间,李重元的功力也是一日千里。 令李俊嗣没有想到的是,李重元此刻其实也是在勉力支撑。 牵龙引霸气无匹,不仅完美的恢复了李俊嗣的功力,还无限的激发了他的潜力,内力成倍的增长,这使得李俊嗣每挥出一掌都似有千斤之力。 可是李重元却不动声色,每一下闪躲,每一次反击,都尽量做的轻松写意,让对方摸不清底细。 所以两个人均是越打越吃惊。 每个人都惊诧于对方功力的深厚。 场下的万重楼脸色凝重。 只有他知道,李重元正在勉力支撑。 场上激战正酣,四周却突然出现一阵怪声。 低沉,哀怨,令人闻之落泪。 不多时,四个方向分别落下几道身影。 待到这些身影站稳,中原武林人物中有人发出惊呼。 “师傅” “师叔” —— 武当掌门何虚无看到其中一个老道,更是颤声说道: “师叔,我们找你可找的好苦啊。” 可是不管这些人如何呼唤,那些人始终都是低眉敛目,没有任何反应。 这时又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是不是见到故人心中无比喜悦?可是故人不应,又是无比沮丧?哈哈哈…” 那人先是调侃,继而放肆狂笑。” 柳何年眯起了双眼。 “厄必力师叔,是你么?” 那人收了笑声,傲然说道: “除了我,普天之下还有谁有这么大的手笔,让天下英雄成为我的奴仆?” 群雄无不义愤填膺,特别是那些有亲人被做成人傀的人,更是目眦欲裂。 “师叔,在下柳何年,家父柳三变。他可是想念你的紧啊。” 柳何年话说的恶毒,厄必力却毫不在乎。 “贤侄,我与你父亲当初可是光明正大的比试,根本不存在偷袭耍诈。况且,我并不在意被你送走,一切,靠实力说话。” “你靠人傀的帮助伤我父亲,难道还不算耍诈?” “人傀是我亲自训练,他们已经成为我的一部分。既然是我的一部分,自然就不存在耍诈。” 厄必力一套歪理怼的柳何年哑口无言。 “既然如此,那就让晚辈领教一下前辈以及你的人傀。” 厄必力突然怪啸一声,本来僵直不动的人傀,突然之间有了神气,眼珠活泛了起来。 厄必力再出怪声,那些人傀开始对着中原武林人物发起了进攻。 人傀本就是前辈高人,功力深厚,身份更是被人忌惮。 中原武林的这些英雄怎忍还手?片刻功夫,已经有数人倒于血泊。 万重楼见状,立刻取出自己研制的破解之法,用力吹出声音。 声音之大,音调之刺耳,让人闻所未闻。 一些功力较弱之人,直接被声音震的昏了过去。 反观那些人傀,先是一愣,眼中又失去了光彩,接着全都低头不动。 万重楼见有了效果,继续发出尖利的声音,片刻之后,那些人傀相继瘫倒在地。 厄必力立刻傻了眼。 自己苦心调教几十年的人傀,顷刻间化为乌有。 一直没有说话的李泽旭开口说道: “师弟,随我归隐吧。这红尘俗世,对于你我,再无任何意义。” 厄必力先是一怔,继而神色释然。 “师兄说的对。” 随后,厄必力走到李泽旭的身边,扶住对方的胳膊,傲然说道: “柳何年,若是你想报仇,我自然是奉陪的。不然过了今日,你怕是再也找不到我了。” 柳何年见自己的两位师叔已是风烛残年,心中已然没有了报仇的念头。 “罢了,恭送二位师叔。” 说完,拱手施礼。 厄必力哈哈大笑。 “如此甚好,从今往后,俗世间的任何事情都与我无关。走,师兄。” 说罢,领着李泽旭走出了演武场。 台上与李重元交手的李俊嗣心中略有苦涩。 师傅带着十八位人傀刚一露面没多久,便与李泽旭联手离开,万一这些人联手攻我,我如何抵敌? 这时李俊嗣已经开始谋划如何撤退。 高手对决,武功高低固然能分出胜负,气势往往也能影响结果。 李重元敏锐的察觉李俊嗣底气不足,不由精神一震。 “李俊嗣,你想跑么?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语毕,李重元自腰上解下游龙吟,一声龙吟迎风而起。 随即,“之”字剑法的最后一式以万钧之势攻向李俊嗣。 两人在台上打斗许久,李重元一直采取守势,他知道自己武功在李俊嗣之下。 他只想等一个机会。 一个可以一击致命的机会。 李俊嗣气势上一弱,攻势凝滞,被李重元敏锐的觉察到。 所以李重元一出手就是杀招。 李俊嗣见状不好,牵龙引直接提到十成迎了上去。 台下一条人影冲天而起,眨眼间到了两人中间,那人用后背承受了李俊嗣的一掌,正面接了李重元一剑,身子顷刻间瘫倒在地。 李俊嗣当场愣住,李重元赶忙收住长剑将那人抱到台边。 “阿七,你为何如此?” 李重元悲痛万分。 阿七目光散乱,脸如白纸。 “公…公子…对…对不起!” 说完,阿七闭上了眼睛。 李俊嗣心中一阵惋惜。 自己刚才的那一掌若是拍在李重元的身上,此刻躺在地上的便是他了。 “李重元,你运气不错,竟然有人会为你从容赴死。” 说完,对着身后铁勒国的高手说道: “杀光中原武林的这些人。” 说完,自己退到一边,看两边厮杀起来。 李重元目光如血,他恨不得立刻杀了李俊嗣为阿七报仇。 当他见李俊嗣退到一边,便知道,这个愿望今日怕是无法实现了。 李重元挥剑冲入铁勒众高手之中,每次出手都是杀招。 只有如此,方能平息他内心的怒火。 片刻功夫,已经有几个死在李重元的剑下。 当他再次抬头,哪里还有李俊嗣的踪迹? 第180章 诱敌深入 李俊嗣带来的这些人,见主人都没了踪影,更是无心恋战。 双方激战了两个时辰后,铁勒剩下的这些人全都撤出了战斗。 事后清点,铁勒国死了七十多人,剩下的二十几人四散奔逃。 这边虽然损伤没有那么大,但也有三十几人死去。 李重元抱着阿七已经发凉的尸体,悲伤的不能自已。 柳絮儿见李重元伤心欲绝的样子,本想上前安慰,终究还是忍住了。 阿七的死也让柳絮儿的计划完全落空。 原本想着阿七与李重元虽有隔阂,但是毕竟两人有过旧情,假以时日,必能重归于好。 如今阿七身死,今后谁来陪大哥走完剩余的人生? 李重元派人安顿好阿七的尸体,然后对柳何年说道: “前辈,青龙七宿还有我丐帮的一众弟子偷袭左贤王府,现在估计已经得手,我去接应他们,不然碰到回去的李俊嗣,恐生波折。” “小子,你不是要找李俊嗣拼命吧?以后机会还多的很,不必急在一时。” “师傅放心,我自有分寸。” “盟主不必亲身犯险,我派朱雀七宿去便是。” 李重元摇了摇头。 “李俊嗣功力深厚,别人去恐怕是有去无回,再没必要有无谓的牺牲了。” 李重元鼻尖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柳絮儿见李重元脸色凄苦,心中酸楚,终究还是没能忍住。 “大哥,一路小心。” 李重元点了点头,然后上马奔着北向城门而去。 出城后不到十里,果然见有二十几人正将一人围在中间缠斗。 李重元立刻快马向前,隐约间看见被围之人好像是李俊嗣。 那人听到马蹄声响,看见是李重元赶来,立刻突出重围向北逃去。 李重元本想追上李俊嗣,可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这些人正是李重元派去袭击左贤王府的人。 “帮主,我们这些人混进上镐,不光一把火烧了左贤王府,还顺便将上镐的衙门给烧了。” 丐帮是由马长老带队。 李重元点了点头,“大家有没有受伤?” 除了个别人受了点皮外伤,大部分人均完好无损。 回到乌州城后,李重元立刻召集所有人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铁勒国这些高手作鸟兽散,这里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我一直担心长河关的战事,诸位可愿意随我赶赴长河关?” 这些人都是侠义之辈,听说可以上阵杀敌,自然是十分踊跃。 李重元见众人全都答应,立刻动身向长河关赶去。 乃木合大军集结后,便率军向长河关进发。 上镐距离长河关本就不远,乌云追又是铁勒最精锐的骑兵,不到两日,三万骑兵已经来到了长河关城外。 长河关一切如常,似乎并不知道铁勒骑兵已至。 斥候回报:“禀王爷,长河关军民完全没想到我们铁勒骑兵闪电而至,城中并无防备。” 乃木合闻言大喜。 立刻命令随从: “传令下去,大军全线攻击,与诸君去城内共饮耳。” 三万乌云追,顷刻间对长河关发起了冲锋。 正如斥候所说,根本没有受到抵抗,三万骑兵,一个冲锋就进入了长河关城内。 乃木合大喜过望。 想不到长河关如此的不堪一击,轻松的就被攻破。 乃木合甚至已经开始盘算,若是班师回朝,自己一定借机发威,将乞力扎赶下王座,你当皇帝当的太久了,是时候让一让了。 正当乃木合想入非非的时候,自己手下的一个将军来报。 “王爷,城中并未发现欣朝的军队,就连百姓也很少。” 乃木合心中咯噔一下。 城中没有军队与百姓,只余一座空城,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自己上当了。 长河关是欣朝北方的门户,欣朝任何一个人不敢说轻易放弃。 “立刻命令所有人,撤出长河关。” 长河关城门打开,乌云追从城门中闯出,眼前的一幕却让他们目瞪口呆。 一队队整齐的士兵正站在长河关城下,他们此刻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乌云追。 那眼神就如同在看待死人。 在他们的眼中,这三万人好像是死人。 欣朝有两支军队最为神奇。 一支是玄羽卫,进攻无敌,可以说是天下最利的矛。 另一支是长河军,防守固若金汤,是天下最坚固的盾。 乃木合骑马走出城门,看到欣军后心中明了,自己已经被包围了。 而对方的目的,显然是要吃掉这三万乌云追。 乃木合嘴角浮现一抹冷笑。 当年你们欣朝太祖皇帝都没做到的事情,你们这些无名之辈,怎能做到? 乃木合立刻下达命令,向欣朝的军队发起冲锋。 连冲三次,长河军的阵型纹丝未动。 乃木合心中纳闷。 对方一味的防守,从不反击,难道只是想围而不打? 无奈之下,乃木合只能宣布撤兵。 自己本来想要攻城,现在一不小心变成突围的,这让乃木合心中实在有些不舒服。 长河军营内,赵长河与宁无锋站在军营,看到铁勒骑兵无精打采的样子,心中十分高兴。 “先生高见,照这样围他几天,敌兵不战自乱。” “城中无粮,三万人就是三万张吃饭的嘴。乌云追是铁勒最精锐的骑兵,每人最少配备两匹战马,这些马也要吃饭,实在是够他们头疼的。” 到了晚上,赵长河命令士兵,在营中生起篝火,喝酒吃肉好不快活。 声音传出去很远,铁勒的士兵只能眼巴巴的站在城楼上看着。 欣朝的这些士兵一直逍遥快活到后半夜才停歇。 乃木合找来副将,吩咐道: “敌兵喝的酩酊大醉,防守必定松懈。你带五千兵马偷袭,我在后边率大军接应你。” 副将领命而去。 一个时辰后,铁勒人悄悄的打开城门,五千骑兵在夜色的掩护下直接杀向了欣军的阵地。 距离还有五百步的时候,欣军还没有任何反应。 铁勒骑兵大喜。 每个人都抽出了马刀,他们似乎已经感受到马刀略过欣军头颅的快感。 四百步,三百步……铁勒骑兵的距离越来越近。 第181章 决战时刻 铁勒国的骑兵口中已经开始嚎叫。 这是他们冲锋时的传统。 “呜嗷呜嗷……” 可是当他们距离欣朝军营还有两百步的时候,地上突然弹出了数条绊马索,冲在前面的战马全被绊倒。 紧接着,无数支箭从欣军营中射出,黑压压的带着风声射向了铁勒骑兵。 大部分人中箭落马,哀嚎阵阵。 剩下的骑兵见对方早有准备,立刻拨转马头撤回了城中。 这次偷袭,乃木合损失了两千骑兵。 欣军又一次击退了敌军,全军士气高涨,赵长河索性下令,让所有人尽情狂欢。 回到营中,赵长河对宁无锋彻底信服。 想起自己初见宁无锋时候的无礼,赵长河羞愧不已。 “与先生刚刚见面时,长河非常无礼,还请先生见谅。” 除了排兵打仗,宁无锋对这些繁文缛节根本毫不在意。 “我还要谢谢将军肯采用我的计谋,寻常人未必肯弃城设伏,若是不成功,那是杀头的罪。” “是先生那句打胜仗还是全歼敌军吸引了我。乌云追连我欣朝的战神太祖武皇帝都没能战胜,我若是将其全歼,这可是我一辈子的荣耀。” “将军莫急,这可能只是两国一个开始而已。将来有都是仗可打。而且打仗的方式有很多。” 赵长河有些奇怪。 打仗不就是骑兵冲锋,步兵打扫战场,还有什么方式? “先生的意思是?” “以后作战,可能不光在陆地上,也有可能在海上。” 海上?赵长河摇了摇头。 度过了漫长的一夜,隔日清晨,乃木合登上城楼。 城下欣朝军队士气正盛,时不时的能听到他们军营中传来的欢声笑语。 乃木合暗自叹了口气。 自己手下的这些士兵只有沉默,每个人的眼神都十分的空洞。 来的时候,每个人的身上只备了三日的口粮,如今已经过去了一日。 可是战马整整饿了一日。 若是没有战马,自己带来的这三万人不堪一击。 可是乃木合实在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这时手下一个将军凑上前说道: “王爷,最好是趁我们的马匹还有体力,突围而去,不然再饿上一日,这些战马自己恐怕都跑不动了,更别说背上骑个人。” “可是昨日你也看到了,连续三次冲锋,都被人挡了回去。” “欣军中军防守稳固,我们可以从侧翼突袭,绕到敌军身后,只要他们阵型被冲散,我们突围有望,甚至有可能全歼这股军队。” 乃木合沉吟半晌,觉得自己的这名手下说的很有道理。 “我给你一万人马,你从右翼突袭,我在中路牵制敌军。等到你突破右翼后,绕到敌军后面,也是从中路突进,我们两下夹击。” 那人领命而去。 没多久,铁勒骑兵集结完毕。 城门打开,两万骑兵蜂拥出城,又一次向欣军阵地发起了冲锋。 临近军前,一分为二,那位将军率领一万骑兵直扑右翼。 这是一次决定两军命运的进攻。 欣军顶住攻击,敌军有可能心态崩溃,彻底失败。 若是阵型被冲散,以乌云追的战斗力,再无集结的可能,最后只有被屠杀的份儿。 欣军不敢怠慢。 任凭敌军如何冲锋,顶在前面的士兵不退半步。有人死了,立刻有人顶上,阵型始终保持不乱。 可是这次乃木合与他的手下更是不停的发起冲锋。 一次, 二次,三次…… 连着冲锋了五次,欣军的阵地还是纹丝未动。 赵长河被敌人冲的心惊肉跳。 从军这么多年,还从未经过如此惨烈的战斗。 “先生,如果敌军再冲击两次,我军阵型怕是顶不住了。营中已经没有箭了。” 宁无锋也有些心慌。 他的军事知识全部来源于书本,哪见过这样的阵势? “赵将军,我们的骑兵这个时候是不是可以派上用场?” “先生的意思是?” “他们打我们的侧翼,我们也可以打他们的侧翼。下次敌人再冲锋,命令我们的骑兵,攻击他们的左翼。看没看见那个当官的,抓住或者提头来见,赏金千两。” 两人正在商议,门外有兵士来报。 “禀将军,门外有人点名要见将军。” 赵长河一愣,会是谁? “先生,送你来此之人可说过要来长河关?” 宁无锋点了点头。 赵长河立马起身走到营外,见是李重元,立刻俯身跪下。 “臣,赵长河,参见陛下。” “起来吧。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臣怕这三万乌云追跑了,所以主动将长河关让了出来,让他们进去。然后臣守在外围,等他们粮尽后,便可全歼。” “嗯,确实是妙计。” 赵长河见李重元并没有责怪的意思,立刻说道: “陛下,这个计策是宁先生提出来的。” 李重元对赵长河投去了赞赏的一瞥。 不贪功,敢担责任,自己当初确实没看错人。 “宁无锋,来此可历练的可以?” “陛下,这里正在战斗,敌人正在冲锋,我们可不可以等仗打完了再叙旧?” 李重元一怔,随即说道: “我也带来了一些人,个个以一当十,宁先生若是不嫌弃,可把他们编入军营。” 宁无锋见李重元身后果然站着几十人,便说道: “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我就不跟陛下客气了。” 说完,吩咐亲兵将这些人编入侧翼。 李重元愈发的相信宁无锋就是自己一直寻找的人。 至于这二杆子的性格,可以慢慢调教。 营外,乃木合又一次发起了冲锋。 可是欣军已经得到了皇帝来到军营与他们共同作战的消息,个个勇猛异常。 长河军侧翼的骑兵如闪电般杀出直扑乃木合的左翼。 虽然无法与玄羽卫相提并论,但是打目前的乌云追问题不大。 那些中原武林的高手来到侧翼,见敌军攻来,完全不顾只会,全都跳出军营,主动发起了攻击。 如此出其不意的进攻,彻底打乱了铁勒骑兵的节奏。 终于有人心态崩溃拨转马头向长河关方向跑去。 这种逃跑是会传染的。 越来越多的铁勒骑兵向回跑去。 铁勒骑兵崩了。 赵长河见此情形立刻吹起进攻的号角,一直疲于防守的欣军如同下山的猛虎一般,向铁勒骑兵发起了进攻。 形势彻底发生了逆转。 第182章 不是结局的结局 铁勒国的骄傲,不可战胜的乌云追,此刻正躺在长河关城下这条狭长的地带。 右贤王乃木合被一支长矛钉在了地上,脑袋被一个欣朝士兵砍下领赏。 长河关内,剩下的铁勒骑兵躲在城内瑟瑟发抖。 一日过后,那些马上断粮的铁勒骑兵终于崩溃,主动打开城门投降。 至此,乃木合带来的三万精锐乌云追,全军覆没。 战事结束,很多武林人物因为不愿与朝廷扯上关系纷纷离开长河关,返回中原。 李重元的师傅万重楼,师弟莫离别直接回了伽楞山。 其余众人跟随李重元进入了长河关。 柳何年将自己门下的二十八宿交给李重元后也想离开,却被李重元极力挽留。 玉今夕见女儿没发话离开,猜到女儿心中不舍,便借口自己想要休整几日,硬是留了下来。 知道李重元是皇上以后,众人再次面对李重元的时候多少有些不自在。 尤其是何虚无道长,再没有了从前的随心所欲。 云慧大师见自己的好友坐立难安,便忍不住调侃: “道友若是一心向道,便不会介怀他是李准还是李重元。除非道友还存了凡心,有这红尘的欲望。阿弥陀佛!” “我是觉得李重元年纪轻轻,既是天下武林的盟主,又是天下的主人,他能不能驾驭的了。有朝一日他若是入了魔道,我岂不是罪莫大焉。” “若是成魔,自然有佛。你这牛鼻子就不要杞人忧天了。” 两人耽搁了一日后,结伴离开。 李重元送走了二位掌门,自己在边关的事情已了,便要启程回京。 临行前,特意找到柳絮儿。 “小絮儿,随我回京吧,大哥封你做皇后。” 柳絮儿强忍悲痛,故作潇洒的说道: “若是放在从前,我一定欢天喜地的跟大哥回去,喜滋滋的等着做大哥的皇后。 可是那日在长河关外的战斗过后,我改了主意。以我现在的心智入了宫,怕是被人敲骨吸髓也说不定。” 李重元闻言心中一慌。 “你的意思是不与我回京?” “没错。大哥若是心中记挂着我,两年后黄山听天台,我在那里等你。” 柳絮儿说完这句话根本不敢看李重元的眼睛,她很怕自己噙在眼中的泪水会夺眶而出。 李重元本是心高气傲之人,求人的话更是半句不会说。 沉吟半晌,李重元开口说道: “既然如此,姑娘保重,有缘的话两年后见。” 柳絮儿听到这句话后,心如刀割。 明明是自己选的,到头来还是心痛万分。 听着李重元开门离开的脚步渐渐走远后,柳絮儿再也无法坚持下去,整个人瘫软在床上,任泪水肆意横流。 李重元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柳絮儿的房间,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为何柳絮儿前后态度变换如此之快。 他可以忍受柳絮儿的坏脾气,可以忍受她的吵闹,唯独忍受不了她的冷漠与若即若离。 三月的长河关,夜凉如水,可是李重元的心中早已结了冰。 这里曾是他在伽楞山学艺时最爱来的地方。 如今却是他最伤心的地方。 李重元突然长啸一声跳出墙外发足向北狂奔。 没有目的地,只是想发泄心中的郁闷。 片刻过后,李重元突然惊醒,自己是一国之君,怎能如此任性妄为,便不再狂奔。 抬头打量四周,发现再往前走大概半炷香的功夫便到了乌桓人的聚居地,便欣然前往,那里还有他的好朋友扎木哈。 正在帐中与人饮酒的扎木哈见到李重元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惊讶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反倒是李重元主动打了招呼。 “故人来访,扎首领好像不太欢迎啊。” 扎木哈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起身走到李重元的身前一把将他抱住。 “好兄弟,我日思夜想盼着能与你再次相见。真见到了,反倒不敢相信。” 说完,将帐中的族人驱散,又重新置备了一桌酒菜。 “我扎木哈有今天,全凭好兄弟你的帮助,今日我们一定好好畅饮一番。” 这时门帘响处,热日娜俏生生的站在门口。 李重元略微有些尴尬。 当初自己曾经抱着热日娜的画面再次浮现在眼前。 那时的自己身边有阿七,李准,施华年,如今却孤身一年。 人生变幻如斯,真如大梦一场。 可是梦终有醒时,这人生何时是个尽头? “都是故人,不必拘礼。” 扎木哈说完,招呼自己的妹妹与李重元坐下。 “李兄弟,当初因为热日娜的婚事,与你有些小小的误会,今日我向你赔罪。” 扎木哈一仰脖,一碗酒倒入了肚中。 李重元见状也没必要矜持,也爽快的将碗中的酒干了。 热日娜只是浅浅的喝了一口。 三人谈了许多往事,期间,扎木哈明里暗里的几次诉说热日娜如何的郁郁寡欢,李重元均是故作不知。 既然已经心有所属,就别再给任何人希望。 天蒙蒙亮的时候,李重元与兄妹二人分别回到了府中。 柳絮儿自昨晚李重元跳墙而走后,担心了整个晚上。 直到听说李重元回来,才沉沉睡去。 分别的时候终于到来。 李重元带着宁无锋、崔颢还有要离,走庆州返京。 柳何年带着玉今夕还有柳絮儿走乌州返回黄州,完全两个方向。 “陛下,柳某今后就将归隐田园,不再过问武林中的事。若是将来有幸,陛下可到我的听天台小坐。” “好,有机会朕一定会亲往。” 柳何年本想将告别的机会留给自己的女儿,可是柳絮儿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便只好作罢。 李重元看了一眼柳絮儿,见她并没有想与自己说话的意思,索性也就不再心存幻想,便开口告别: “柳阁主,玉门主,就此别过。” 说完转身上马奔庆州方向疾驰而去。 柳絮儿这才敢抬头,却早已泪流满面。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 望着李重元远去的背影,柳絮儿喃喃的说道: “大哥,两年后,听天台,那里会有个小人儿等你。” 第183章 东窗事发 李重元坐在乾元宫的御案前批阅奏章,下边跪着玄羽卫大统领彭秦。 君臣二人并未讲话,宫中的气氛非常压抑。 那些宫女太监早已躲得很远。 万岁爷刚刚回来,脸色常常阴沉的吓人,再没有往日的笑容满面。 彭秦跪在地上,心中暗自核计:陛下宣我过来,却又不讲为了何事,真是奇怪至极。 宫中极静,除了李重元偶尔翻阅奏章的声音,便是沙漏里面细沙的流动声。 彭秦偷眼观察,见李重元放下一个奏折后,赶忙发声。 “陛下,不知您宣臣觐见,所为何事?” 李重元见彭秦开口,便也放下纸笔。 “朕此次外出游历,去了很多地方,也见了很多人,总算长了些见识。终于知道,我大欣朝什么地方以诗书传世,什么地方讲究礼仪,还有,什么地方盛产美女。” 看似平常的一句话,彭秦却听的心惊。 陛下为何会提到什么地方盛产美女? “臣也知道一些地方盛产茶叶,一些地方盛产瓷器。若是将来陛下有心游历,臣可陪同前往。” “爱卿可知道范阳道卢氏?” 李重元并未接话,而是话锋一转,直接将话题引到了范阳道。 彭秦这才知道,李重元找自己绝不是单纯聊天这么简单。 “范阳道卢氏,南境五大家族之一,臣略有耳闻。” “朕在汝阳碰见了卢家二爷的女儿,她给朕讲了个故事,你想不想听?” 彭秦心中一惊,知道自己的事情可能已经败露。 但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陛下能讲给臣的,那一定是极有趣的,臣洗耳恭听。” “卢家二爷的女儿名叫卢馨月,人长的极美,据说她的堂姐长的比她还美。 之所以她会逃出家门,是因为有人惦记上了她的美貌。那个人,即便他们卢家是五大家族之一,却也是惹不起的。” 李重元顿了顿,看了一眼跪在下面的彭秦,心中一阵厌恶。 玄羽卫的大统领,正二品,干的却是些不入流的丑事。 这时宫门外,一队巡逻的玄羽卫禁军刚刚走过乾元宫。 “自古民不与官斗,卢氏都惹不起的人,怕是官家的。” “彭大人还是懂得民间疾苦的。这卢氏惹不起的人还真是我们欣朝的朝廷命官,范阳道知府彭泽,与彭大人同宗。” 彭秦故作一惊。 “陛下,那彭泽正是臣的胞弟。若他真是触犯了国法王规,陛下一定要严惩他。” 彭秦现在只想把自己摘出去。 “本来也没什么,彭泽看上了卢馨月,想要娶她做个填房,这是再正常不过。可事实却不是这样,那彭泽是为朝中的某位大员物色美女。” 说到这里,李重元停下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同时也想看看彭秦会有什么样的说辞。 “陛下容禀,我与彭泽虽然是亲兄弟,可是却往来较少。不为别的,就怕外人胡乱攀咬。若是彭泽所做的事情为真,那个人也绝不会是臣。” 李重元不禁觉得好笑。 自己深夜找你,若是没有真凭实据,岂会如此? 李重元抓起桌子上的一个奏折直接扔在彭秦的面前。 “这是刑部将彭泽抓来后审的供词。若是大统领觉得冤枉,朕可以安排你们对质。” 彭秦双手颤抖的拾起地上的奏折,逐字逐句的仔细看过后,直接以头抢地。 “陛下,臣知错了。” “先帝对你信任有加,任命你为玄羽卫的大统领,欣朝两任皇帝的性命全部交在你的手上,你就是这样回馈天家对你的信任么?” 彭秦磕头如捣蒜,口中不住的求饶。 “一共十二位年轻貌美的姑娘。若是你到手后善待人家,也不会有今日之事。如今那些人在什么地方?” 彭秦冷汗直流,往日大统领的微风荡然无存。 李重元突然想起来萧战曾经对彭秦的评价,还真是隐藏的极深。 “此件事情,瞒是瞒不住的,希望你能如实招来。不然送到刑部,他们有都是法子让你开口。” “臣…怕事情败露,将他们全部杀了,尸体埋在臣的后花园。” 虽然已经料到是这个结果,如今亲口听到,还是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好一个大统领,杀害手无寸铁的弱女子,还真是绝不含糊。” 李重元起身在宫中踱步。 彭秦是一定要惩治的,关键是如何惩治。 “彭秦,你犯下的是死罪,不管你立过多么大的功劳,朕都无法为你开脱。” 彭秦听完,身体已经瘫做一团。颤声说道: “臣知道犯下的是死罪,念在臣这么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给臣留个全尸吧。” 思虑再三,李重元语气沉重的说道: “你就当今晚没来过这里,若是朕突然接到你的死讯,你做的这些事便也就一笔勾销。那些女孩的家人,朕会派人抚恤。” 彭秦听完,立刻磕头感谢。 “多谢陛下保存臣的名声,稍后回到家中,臣就自行了断。” 李重元挥了挥手,示意彭秦离开乾元宫。 就这样一个人站了会儿后,走出了宫门。 今日碰巧是月圆之夜,月圆人不圆,夜色下,宫中更显冷清。 小絮儿此刻怕是已经回到了黄山听天台,再若相见,不知道要何年何月。 李重元心中烦闷不已,便纵身跳到了宫墙外。 片刻功夫,人已在听春雨门外。 回京后,崔颢、要离等人被他暂时安置在这里。 宁无锋则被他安排进了兵部做一个小吏历练。 崔颢来到听春雨那真是如鱼得水,短短几日,在他的操持下焕然一新。 原本铁孤烟是掌柜,眼见崔颢八面玲珑,便直接将位置让给了崔颢,自己拉着要离每天研究剑术。 虽然现在天色已晚,但是听春雨仍然生意兴隆,里面吃酒划拳的声音不绝于耳。 正在招呼客人的崔颢抬头见李重元进入店中,赶忙迎上前去。 “公子来了,可是想找人陪着喝两杯?” 李重元点了点头。 “只是不知道崔老板这么忙,能不能抽出时间?” 崔颢对着自己的脸轻轻拍了一下。 “能让公子说出这样的话,本身就该打。” 李重元见崔颢滑稽的样子,眉毛终于舒展开来,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第184章 李俊嗣铁勒登基 铁勒,上镐。 朝堂上,乞力扎仿佛一夜间苍老了许多。 三万铁勒精锐乌云追全军覆没,那可是他的心尖尖。 国师厄必力,那是帮助他登基称帝的人,如今也选择归隐。 还有右贤王。 唉! 乞力扎就好比刚从赌桌上下来的赌徒,本来想着能大赚一笔,没想到赔了个底朝天。 “陛下,我们这次与欣朝的作战,三万乌云追全军覆没。百十来位高手一去不回。还损失了厄必力、乃木合两位国之栋梁,实在是损失惨重。不过左贤王倒是全身而退让我感到非常佩服。” 一位大臣阴阳怪气的开始上奏。 “季莫阿,你想说什么?” 乞力扎有点讨厌季莫阿的阴阳怪气,想说什么就说,婆婆妈妈的惹人生厌。 “陛下,臣怀疑左贤王李俊嗣是欣国派来的奸细。” 季莫阿的话一出口,朝堂上立刻有大臣开始议论纷纷。 乞力扎一皱眉。 “季莫阿,你有证据么?” “这个…臣没有证据。不过那么多人都没活着回来,偏偏这个刚来的左贤王安全的回来,未免让人怀疑。” 乞力扎转头看向李俊嗣。 “左贤王,能否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以我跟右贤王的关系,他的任何信息都不会让我知道,所以他兵败被杀,我不觉得与我有关。至于国师厄必力,他是因为自己的十八人傀被破解,然后见势不妙,与自己的师兄携手归隐,如何赖到我头上?” 说完,李俊嗣顿了顿。 “至于那些高手没有回来,我只能说,回不来的,不配称自己为高手。” 李俊嗣从容不迫,丝毫没有因为受到诘责而有一丝的局促不安。 乞力扎看着季莫阿,“左贤王的这个解释,你可还满意?” 季莫阿为人执拗,他心中所想便是反正已经得罪了左贤王,索性就彻底翻脸。 “这些人都是跟着左贤王一起出征,难道这些人战死或者逃跑,左贤王一点责任没有?” 李俊嗣上前一步,眼睛盯着季莫阿,“你想让我担什么责任,本王担就是。” 季莫阿见李俊嗣目光森冷,心中一凛,气势上已经弱了一分。 “大人不会是想让本王以死谢罪吧?” 李俊嗣见季莫阿目光露怯,便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直接又是一句话将他逼进了墙角。 “下官…不敢。臣只是觉得…事有蹊跷。” 季莫阿的气势彻底被李俊嗣压倒。 “大人若是上一次战场,便什么都清楚了,而不是在此异想天开。” 季莫阿被怼的哑口无言。 那些本想着趁机打压李俊嗣的人见状只好按兵不动。 乞力扎见没什么事儿可议,便下旨退朝。 李俊嗣刚刚走出宫门,被一个小太监拦住去路。 “王爷,陛下请您入宫议事。” 李俊嗣略作思考,便已经知道乞力扎让自己入宫的目的。 来到后宫,乞力扎仍然是一脸倦容。 “俊嗣,外公老了,这江山早晚是你的。攒点家底不容易,你可不要随意挥霍。” 乞力扎身体状态不佳,可是眼神却一片清亮。 李俊嗣却也并不隐瞒。 “外公,我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乃木合在上镐经营多年,朝中势力盘根错节,我若不是痛下杀手,您觉得您屁股底下的皇帝宝座能顺利的交到我的手上么?” “乃木合死不足惜,我心疼的是那三万乌云追啊。当年对抗玄羽卫都没输过,这次却败在了长河军手上。唉!” “那只能说乃木合人蠢。我虽然想要他的命,可是却没想到搭进去了三万乌云追。” 说到这里,李俊嗣捏紧了拳头。 事已至此,乞力扎也不想多说。 祖孙二人吃了顿饭后,李俊嗣回到了左贤王府。 现在已经不能称为王府。 李重元派来的人早已经将左贤王府烧的到处都是残垣断壁。 每当李俊嗣看到自己的房子被烧成这样,他都想发疯。 第二日早晨,上镐的城门刚打开,人们看到了吓人的一幕。 在上镐的城门上方,一颗人头被人悬在了半空。 勃颈处的血迹已经成黑红色,显然人已经死了很久。 此刻上镐城中某户官家的院子里,一群人嚎啕大哭,一具无头男尸被人从卧室中抬到了院子中央。 闻讯赶来的上镐父母官进到院子,赶忙问道: “死的何人?可是季莫阿大人?” 得到肯定答复后,官老爷心中暗惊。 季莫阿虽然不是什么勋贵,可是也是朝中大员,现在无故身死,头颅还不翼而飞,案情实在棘手。 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官差俯身耳语了几句。 大人立刻说道:“立刻派人取下辨认,看看是不是季莫阿大人的。” 片刻过后,一个差人提着一个盒子冲着大人点了点头。 大人立刻对府中的人说道: “这颗人头是在城门上找到的,正是季莫阿大人的。” 那些人一听更是放声大哭。 季莫阿的死讯在上镐的这些京官当中流传开来。 一些人在私下里无不认为杀害季莫阿的人一定是李俊嗣。 只有李俊嗣如没事人一般每日照常上朝,遇见人从来都是和风细雨。 可越是这样,越是没人敢惹。 渐渐的,人们看李俊嗣的眼神已从当初的不屑一顾,变成了现在的充满畏惧。 因为谁也不想一觉醒来,脑袋与身子分别两处。 认清形势的铁勒高官开始慢慢向李俊嗣的身边靠拢。 人们慢慢意识到,李俊嗣将来如果登基做皇帝,绝对是一个狠角色。现在若不是抓紧巴结,将来下场或许比季莫阿还惨。 自知年岁已高的乞力扎见李俊嗣羽翼日渐丰满,便主动提出要将皇位禅让给李俊嗣,可是却遭到了拒绝。 不死心的乞力扎接连提了三次,终于在第三次的时候,李俊嗣最终点头应允。 苦心经营了二十年,如今终于达成心愿,李俊嗣心中却并无波澜。 他最想做的事情是取代李重元的位置。 不过没关系,李俊嗣脸上露出了一抹冷笑,这场权力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李重元,你与我,只有一个人能笑到最后。 第185章 未雨绸缪 欣朝,始元殿。 李重元坐在皇帝的宝座上,俯身看着下面跪着的大臣 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莫问天依附赵王,连同他弟弟莫歧路被一同问斩,丞相之位至今空悬。 兵部尚书畏罪自杀,剩下的这些人也令人难言满意。 “诸位爱卿,可有何事启奏?” 并无任何人出来。 吴王李俊毅害怕冷场,于皇上面子不好看,便主动出班。 “起奏陛下,臣得到消息,赵王……李俊嗣在铁勒,已经登基称帝。” “朕也有耳闻。吴王有什么看法?” 李俊毅略一沉吟,随后说道: “铁勒一直偏于一隅,物资匮乏。自古就觊觎欣朝的大好河山。李俊嗣其人野心勃勃,他当了皇帝,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发兵攻打我国。” “其他爱卿,你们有什么看法?” 众人唯唯诺诺没有人敢于发表看法。 李重元强忍着怒火,侃侃而谈。 “吴王所言极是。铁勒与我们终有一战。眼下铁勒刚刚损兵折将,短期内再想进攻,可能性不大。眼下当务之急还不是铁勒。” 大臣们面面相觑。 欣朝是天朝上国,唯一的敌人铁勒刚刚被打的惨败,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这次游历,听到了很多趣事。其中一条,在海的那一边,还有很多的国家。而且他们好斗成性,说不定会成为我们的心腹之患。” “陛下,那些人来了能怎么样?坐船来?可是他们要想攻城掠地,最后不还是要上岸么?” “吴王话是没错,可是你知道他们有什么武器么?你知道他们的战法么?” 吴王沉默不语。 “我们跟铁勒打了上百年,彼此熟悉的都不能再熟悉了。可未来的敌人,来自哪,用什么,我们一概不知,这是最可怕的。” 李重元看着堂下的这些大臣,要么一脸的麻木,要么满不在乎,还有的心不在焉。 李重元心中最后的一丝幻想彻底破灭。 “这是我大欣朝立国百年来遇到的最大一次挑战。” 李重元索性站了起来,在御台上来回踱步, “若是这一仗我们打胜了,我大欣朝必定国祚绵长。倘若是败了,恐怕就是灭种亡国。” 李重元话一出口,这些大臣才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 “陛下,臣觉得,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战争开打前,我们应该派人多收集情报。” 说话的是吏部尚书张彦超。 李重元点了点头,虽然没有什么建设性,但是态度上无可指摘。 “张大人,传朕旨意,凡在京五品官以上,每人给朕交一篇策论。” 略一沉吟过后,又接着说道: “凡是关于国家大事的策论都可。外地官员若是也想给朕进言,也可递折子给朕。” 李重元此时已经有了给这些官员换血的打算。 刚刚的言论就是为了这一道圣旨做的铺垫。 下朝回了后宫,太后慕容婉儿早已经等在了乾元宫。 “陛下,哀家在这等你可有段时间了。前些日子你忙于政事,哀家并未打扰。如今可有时间与哀家聊聊?” “太后客气了。若是有事,直接叫人给朕捎信,朕自然就去了。” 慕容婉儿心中高兴,皇帝陛下多少还是给自己一些面子的。 “陛下年纪也不小了,早该婚配。上次哀家介绍的丫头陛下可是没看上?” “太后可是指施华年施姑娘?” “对。这丫头是刁蛮了些,好在心地善良,模样也算长的周正。” 听着太后娓娓道来,李重元脑海中那个魂牵梦绕身影又一次浮现在脑海。 小絮儿,你还好么? “陛下,你在听么?” 慕容婉儿见李重元有些愣神,便出言提醒。 “太后,这件事情若是您的意思,朕看还是算了吧。” 当初明明是施华年不想与自己再见面,如今又何必。 “那傻丫头可能是说过一些不合时宜的话,她后来找到我,哭的梨花带雨,哀家就想着再帮她问问。” “若是施姑娘有意,可让她来宫中与我一叙。” “那简单,此刻华年正在我宫中,我这就将她叫过来。” 片刻过后,施华年在宫外求见。 慕容婉儿立刻起身将宫中的太监、宫女全都支出。 施华年进入宫中,看到李重元的背影,轻呼一声“公子”后,便再也无法发声,忍不住低声哭泣。 这一生“公子”叫的李重元身子一颤,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几个人一起闯荡江湖的日子。 李重元转身看着施华年。 “阿七死了,李准也死了。当初我们四个一起,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施华年瞬间睁大了眼睛,这个消息让她感到震惊。 当初阿七离奇失踪,自己虽然多方打听,可是并没问道下落。 如今再次听到阿七的消息,竟然是她的死讯。 忍了又忍,终究是没忍住。 施华年放声痛哭。半晌过后,才慢慢止住哭声。 “施姑娘,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我们之间错过了。这次游历,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她现在还不想嫁给我,她让我再等她两年,两年后我再去娶她。” 施华年听完内心一片苦涩。 刚刚太后派人叫自己,还以为太后已经跟他说好,没想到却是这个结果。 “公子,我可是说过,我只要留在你身边就可,至于是不是皇后,我却并不在意。你等她两年,我就等你两年喽。” 施华年故作轻松,内心却早已一片汪洋。 “施姑娘,你这是何苦?你大好青春,何必虚度在这漫长的等待上,这对你不公平。” “公子或许不知,若是喜欢上你这样的男子,其他男子怎能看的上眼?” 施华年道出了自己的心声。 李重元不禁摇头苦笑。 若是真像她说的那样出色,为何小絮儿偏要离开? 李重元还想再劝一劝施华年,却被她出言制止。 “公子没了阿七姐姐在身侧照顾,反正我也无所事事,以后就由我来照顾公子。” “使不得。你在家里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如何能让你来照顾朕。这些活自然有宫女太监来做。” “他们又怎会拿公子当亲人般伺候?” 施华年的一句话说的李重元目瞪口呆,久久不能说话。 第186章 君臣的正式交锋 散朝回到家中,李俊毅有些怏怏。 早朝之上发生的事情让他细思极恐。 李俊嗣登基的消息,皇上似乎早已经知道,那就说明他有一套独立于朝廷以外的情报系统。 另外,皇上公开征集官员给出治国良策,也说明他对现有的这些朝廷命官不是很信任。 自己监国的这段时间,还觉得这些官员懂事乖巧,个个都是栋梁之材。 唉,究竟是李重元要求过高,还是自己能力不足,根本没看到这些人的真实面目? “爹爹,您散朝回来了?” 李俊毅的儿子李重一见父亲散朝回来,赶忙过来请安。 见是儿子重一,李俊毅心情大好。 “重一,今日的书读完了么?” “回父亲,儿子刚刚读完,听说父亲回府,特意过来给父亲请安。” 李重一今年十二,虽然年龄不大,可是却聪慧异常。 他们家找的教书先生不是为了给李重一授惑解业,而是陪读。 遇到不明白的,甚至还要向李重一请教。 因此,但凡来吴王府担任教书先生的人,离开后学问也是突飞猛进。 “儿啊,当今圣上回来后,似乎比以前沉稳了很多,更加的喜怒不形于色。” “他可是做了什么事情?” “先是将范阳道知府彭泽下狱,没几日玄羽卫大统领彭秦在家中暴毙。今日早朝,又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要征集治国良策,凡是五品以上的在京官员,都可以给他上折子。” 平素很少在家讲朝廷上的事儿,如今一讲便滔滔不绝起来。 “爹爹可曾想过,如今朝廷中的各部尚书、侍郎等朝廷大员,都是先帝任命的。这些人惯于察言观色、阿谀奉承,真本事是没有的。圣上此举,无非是想为国选才。” “圣上有那么大的魄力,把各部尚书都换了?” 李俊毅有点不相信自己的儿子。 这些人一屁股坐在那儿,十几年没换过地方,想让他们动地方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我觉得圣上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他外出游历,怕也是为了这件事情。他需要有人为他做事,目前朝廷中的这些人难堪大用。” 李俊毅看着自己的儿子,有些不敢相信。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说出的话却超过绝大多数成年人。 “既然如此,为父应该如何?” “亦步亦趋。” 李俊毅有些难为情。 “儿啊,为父读书不多,你能不能说具体点?” “我们家身份特殊,要想永保富贵,一定要紧跟皇帝的步伐,帮助皇帝成为中兴之主。” 李俊毅恍然大悟。 “我儿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刚刚我还心中不快,如今也算大彻大悟。与我的那几位兄弟相比,为父也算幸运。” “过慧易夭。父亲的心性,必是长寿之人。” 李俊毅看着自己的儿子,有些明白又有些糊涂,一时间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李重元在朝堂上的圣旨一下,大臣们个个慌了手脚。 特别是那些政务上没有任何能力的人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礼部尚书陈守礼便是其中之一。 朝堂之上,当李重元说出那一番话后,陈守礼凭借多年的经验,敏锐的察觉到,欣朝的官场要发生大的震动。 陈守礼发迹于显德元年,那年李俊熙登基做了皇帝。 可是所有这一切,都源于在那之前他做的政治投机。 他第一个上书提议李俊熙成为太子。 李俊熙登基后,他自然成为皇帝身边的红人。 陈守礼最擅长的就是揣摩上意。 过去他靠这套赢得了皇帝的宠爱,如今他明显感觉,李重元与显德皇帝根本不是同一类人。 十几年做官的习惯,已经让他彻底丧失了治理国家的能力。 但是陈守礼想赌一赌。 赌注自然是自己的前途。 庄家毫无疑问是当今的圣上,赌徒倒是可以多找几个。 为此,陈守礼开出了一个长长的名单。 排在最前面的,就是吏部尚书张彦超。 “张大人,你觉得我的提议如何?” “陈大人,你我同朝为官,我想劝劝你。私下串联,对抗皇上,很容易落人口实。若是被言官知道了,参你一个朋党之罪,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儿啊。” “可是大人,陛下此举用意何其明显,一朝天子一朝臣,等到所有人把折子递上去,下一步可能就是你我被罢官之时啊。” 张彦超看着陈守礼,“既然罢我们的官,我们联合起来就能改变陛下的心意?我看未必。” “一个人势单力孤,若是人多了,陛下可能就回心转意了。” “君子朋而不党,老夫恕难从命。” 说完,张彦超端起了茶杯。 陈守礼见状只得告辞。 出师不利,可是陈守礼并未气馁。 张彦超不同意,还有别人。 朝廷之中像我这样的人有很多,可是像我这样有敏锐政治头脑的人却不多。 陈守礼揣着希望去寻找下一个同盟。 李重元所要面对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施华年真的换上宫女服饰入了宫。 “施姑娘,你这又是何必?” 李重元是真心不希望施华年为了自己牺牲大好的青春年华。 “以后私下里我还是叫你公子,以后能这么称呼你的,怕是只有我自己了。” 说到这里,施华年忍不住潸然泪下。 阿七姐姐连个招呼没打就这样走了,属实让人伤心。 李重元见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也不好再出言拒绝。 “施姑娘,有件事我一定要与你说清楚,两年之内我根本没有婚配的打算。” “公子放心吧,即便将来我不能嫁给公子,就这样陪在公子身边也好。这皇宫你总是要住在这里的,想见你,我守在这里便是。” 施华年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这一次再也不做出愚蠢的决定。 无奈,李重元只得依了施华年,让她留在宫中。 “公子,我是女孩子,有的时候,我们说出来的很多话都是违心的。那位姑娘让你两年后再去找她,或许,她内心真实的想法不是这样的。” 虽然说出来有可能李重元立刻便会娶那个姑娘入门,可是若是藏在心里,那也太对不起他了。 施华年看着李重元的脸色从惊诧到惊喜,自己的心也逐渐低落到谷底。 爱他还是成全他, 施华年选择了后者。 第187章 曙光初现 李重元又一次来到了听春雨,这次却见到一位不速之客。 那人知道来的人是李重元后直接跪倒。 “朱雀七宿之井木犴见过陛下。” 李重元接手二十八星宿的时候,曾听柳何年讲过。 井木犴是他安插在多婆罗的耳目。 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井木犴都是第一时间飞鸽传书。 如今井木犴亲自回来汇报,李重元立刻明白,准是多婆罗那边有了状况。 “起来吧。以后私下相见,不必行此大礼,就当我是你们阁主就好,或者你随着他们叫也行。” 井木犴搓了搓手,“那以后我也称呼陛下为公子吧。” “好。你一直在多婆罗国,这次突然回来,应该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吧。” “回公子,先前阁主传书给我,让我以后多婆罗的事情到京城的听春雨找公子,这次来确实也有紧急的事情。”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井木犴喘了口气,继续说道:“多婆罗的海军有异动。” 李重元心中一动,自己担心的事情还是要发生了。 昨日刚刚在朝堂上提到多婆罗,今日就来了消息,多婆罗的海军有异动。 “你说的再详细些,多婆罗海军异动的意思是,他们要对我大欣朝用兵?” 井木犴点了点头。 “几个月前,他们派出了一艘船,船上载了十八位僧人,最终只有一位返回了多婆罗,还带回了一份盟约。” “具体内容不详,但绝对与我欣朝有关。打那之后,多婆罗就开始动员军队,现在就连战船也往他们的海港集结。” “大概有多少军队?” 井木犴摇了摇头。 “军队数量只有多婆罗国王与丞相那个级别才会知道。不过从战船数量推断,总兵力大概在五万左右。” 李重元松了一口气。 “才五万就想侵略我国,会不会少了点?” 口气里多少带着不屑。 “公子,多婆罗的五万海军战斗力恐怕比我们十万人还要强。” 井木犴语声沉重 “这是为何?难道他们一个人能打赢我们两个人?” “世界上再快的马,也跑不过出膛的火器。你看到了,人也就没了。” 谈起火器,井木犴眼眸中满是黯然。 “火器?什么火器?”李重元十分不解。 沉吟半晌,井木犴才找好了说辞。 “上天入地,避无可避,这句话公子想必听过。” “听过,是形容穿云刺威力的。” “公子可以想象,如果五万人马,人手一把穿云刺,那这五万人马的战斗力能有多强?多婆罗人手中的火器,就相当于我们的穿云刺。只不过火器是用火药击发的,所以叫火器。” 李重元总算明白,可心中也相当震撼。 当年幽冥神教只有三把穿云刺,就将武林搅得天昏地暗,若这五万多婆罗人带着火器攻打欣朝,大欣国危矣。 “可有破解之法?” 井木犴长叹一声,然后说道: “最好的办法是同样出动海军与他们对抗,可是我们没有。当年我曾建议过,可是没人在意。现在的下策是用船只装满石头,然后沉在自家的港口,让他们不能靠港。” 李重元听完心心中好像被压了千斤重的石头,那些沉船沉在了他的心海里。 又是那些不作为的官老爷。 “若是我们也造船,造军舰,多久会有他们的规模?” “我们的国力没有问题,可是没有造船的人才。再有,没有火器,船造好了,还是没有战斗力。” “别人有的,我们大欣国一样会有。这个世界上的许多东西都是从无到有的。” 李重元充满信心。 “公子,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人。天机阁青龙七宿中的尾火虎,在我们师兄弟当中是最懂火药配比的人。火奔雷就是他自己的独门暗器。” 李重元大喜。 “你是说火器交给尾火虎就可以?” “对。我师兄最是心灵手巧。我即刻启程回到多婆罗,搞一支他们用的火器回来,让师兄照做就可以了。” “天机阁真是人才济济,看来,我真要好好谢谢你们阁主才是。” “既然如此,公子,我们即日启程去黄山听天台拜访柳阁主吧。” 崔颢早就看出李重元今日来时的神态有些不同,明显照前段时间眼神活泛。 “就你这个猴崽子鬼机灵。不过现在还不行,有些事情还没安排好。” 回到皇宫,李重元心情大好。 他似乎看到了欣朝君临天下的希望。 只要人员调配得当,实现起来并不如何难。 想到人,李重元不由得一阵头疼。 彭秦自裁,已经死了两日,至今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接替他的位置。 宁无锋是最终的人选,可是他现在还不具备这个资格。 镇抚司都指挥使一职空缺。 这两个都是与皇权密切相关的,人员马虎不得。 崔颢头脑灵活,对自己也很忠诚,担任都指挥使问题不大。 其他的六部空缺,只能等此次官员上奏章,看看有没有出色的人才。 李重元想的出神,旁边桌案上突然有人放了一盏新茶竟然都没有发现。 直到那人出言提醒才恍然大悟。 见是施华年站在案头,李重元稍微有些愣神。 “怎么公子不认识了?” 施华年又如从前般俏皮。 “不是不认识,是有些恍惚。” 施华年神色一暗,知他是想起了阿七。 若是有一天自己也离开人世,他会不会也这般记挂我? “施华年!” “在。” “这是朕喊你的第五声,何事如此痴迷?”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阿七姐姐。公子,若是我有一天也突然离世,你会像想念阿七姐姐那样想念我么?” “不要胡思乱想了。每个真心待过我的人,我都不会忘,永远不会。” 李重元望着星空中美丽的星星,似乎那就是阿七的化身一般。 施华年咬着嘴唇,用尽全身力气抑制住浑身的颤抖,将头轻轻垂下。 不敢看,不敢说。 两个人静静的站着,每个人都不再说话。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那个他们一直记挂在心间的朋友。 第188章 陈守礼辞官 受了李重一的点拨后,李俊毅感觉自己已经找到了立足朝堂的诀窍。 此刻他似乎也能理解,为何李重元坐在那个位置如老僧入定一般。 这些人絮絮叨叨、之乎者也,绕了好大一圈,却不是在解决问题。 最后看似什么都说了,实际上什么都没说。 李俊毅心中冷笑:做的花团锦簇文章,自己以前还觉得他们这些人是国家的栋梁。 陈守礼见前面几位大臣讲完,自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出班跪倒在大殿。 “陛下,当初太祖皇帝曾定下规矩,凡京官三品以上大员,不得久居其位。如今臣在礼部尚书之位已然一十五载,因此,臣请调出京,去当地方官。” 陈守礼的话一出口,朝堂之上立刻有些轻微的骚乱。 李重元微微睁开双眼。 陈守礼平时都是混日子,墙头草,今日为何如此主动? 当初太祖皇帝是有过这么一个规定,可是后来慢慢的就没有人执行了,为何他会突然提出这个问题? 这些问题一一浮现。 李重元看了一眼殿下大臣们的反应,有的在窃窃私语,有的低头敛眉时不时的偷看自己一眼,张彦超眉头紧皱,斜睨了一眼陈守礼,眼神中颇多不屑。 李重元心中已经有了计较:陈守礼一定是与一些人达成了共识,他自己,只是打个头站。 陈守礼趴在地上,看不到李重元的表情,可是他已经感觉到了一道寒光自御台上射来。 事到如今,也只能咬牙坚持。 “陈爱卿,这个规矩是有,可是这许多年来,你是第一个提出来要遵循祖制的,不愧是礼部尚书。为何如此?” 尾音突然加长,然后陡然上扬,吓的趴在地上的陈守礼一激灵,甚至都忘了回话。 “回陛下,臣作为礼部尚书,自然应该带头遵守祖宗礼法。” “既然如此,陈爱卿可有想好去哪个地方当地方官?” “臣,想去屏州。” 李重元对陈守礼投去了两道玩味不明的目光。 “大欣朝有九州九道,为何偏偏选在屏州?” “臣是想替陛下分忧。那里是我大欣朝唯一的港口,万一将来有人从海上来,那里就将是我大欣朝的第一道防线。” “既然如此,我来问你,去屏州以后,你准备如何搭建防线?兵力如何调配?敌人的舰船什么样?一次能来多少?武器如何?是不是我们军队常用的这些刀枪棍棒?” 李重元每说一句,陈守礼身上就一哆嗦。 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陈守礼原本的想法是以退为进,以遵守祖制的名义申请外放,如果皇上问起去哪,就说去屏州。 陛下见他如此善解人意,屏州又不缺地方官,一高兴,六部尚书互相调换,那他陈守礼便功德圆满。 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李重元竟然连问了这么多问题。 所有的这些,陈守礼一概不知。 眼见着陈守礼支支吾吾一句也答不上来,李重元起身拂袖而去。 陈守礼颓然倒地。 自己苦心想出来的计策,最后却不堪一击。 回到家中,陈守礼再三思量,还是决定辞官回家。 属于自己的时代已经结束,应该陪伴在李重元身边的是英才,绝不是自己这样的庸才。 对于陈守礼辞官的举动,李重元很快做了批复:准奏。 与此同时,李重元还特意命令户部,拨给陈守礼五千两银子。 陈守礼不禁苦笑。 看来自己的离开对陛下来说,求之不得。 乾元宫中,李重元坐在御案后面翻阅着张彦超带过来的折子。 “陛下,这些折子是京中这些大人们呈上来的。我怕陛下不认识这些人,特意命人在每位大人的名下做了标注,陛下可以一目了然。” 李重元对张彦超的细心赞不绝口。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陈守礼请求外放之前,应该找过你吧?” 张彦超心中一惊。 他没料到皇上会问他这个问题。 既然问了,说明皇上已经看出了端倪。 “据陈守礼说,我是他第一个找到的人。他的想法很简单,利用祖制,实行各部对调。” “他难道不知道各部职责不同,不能调换?” “他的这个方法好就好在,一环套一环。若是不能调换,自然也就不存在将来哪个人陛下相中了突然将他撤掉的情况。” 李重元被气的连声冷笑。 “还真是可惜了这位陈大人想出的妙招。他若是将精力全部放在政务上,何必会担心朕会撤了他。” “陈大人这些年一直是先帝的宠臣,靠的是揣摩上意。新皇登基,他自然是心慌的。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他都会认为自己大限将至。” 李重元不禁想起了那几个蠢蠢欲动的人。 “被陈守礼说动的人朝堂上应该有不少吧?” “确实。陛下,欣朝的朝堂,确实到了该整治的时候了。” 张彦超推心置腹的说道,“先帝在位的这些年,很少见到他上朝处理政事。朝堂之上乌烟瘴气,所有人都投其所好。地方上,土地兼并,欺压百姓的事也是屡见不鲜。” 张彦超侃侃而谈,说到激动处,几度哽咽。 李重元见张彦超颇有见识,便想借机与他多做沟通。 “张大人如何看待铁勒,又如何看待海那边的国家。” “臣不懂战事,但我觉得对待两国应该有不同的思维。” 李重元心中一喜,没想到张彦超还做过研究。 “依大人看,应该用什么思维?” “从陆上来,自然是陆地思维。从海上来,自然是海洋思维。最终找到一种更先进更强大的思维,我们可以称之为欣朝思维。” “张大人思路如此清晰,看来已经思考这个问题很久了。” “臣供职吏部,对各地官员都略知一二。屏州官员经常与我说起如何治理多婆罗人、马尼人,与其他地方州府的官员观点完全不一样,延伸到其他方面,大抵不会有太大的偏差。” 李重元突然放声大笑。 张彦超十分惶恐,立刻俯身跪倒, “陛下恕罪,臣不该胡乱妄言。” 第189章 李重元的新宰相 李重元见张彦超惶恐的样子,立刻止住了笑声。 “张爱卿不必害怕,朕是因为高兴。朕终于给大欣朝找到了一位合格的宰相。” 见张彦超一脸懵的看着自己,李重元重新解释了一遍。 “张爱卿,朕命你为宰相,以后由你来全力辅佐朕,你意下如何?” “臣…实在有些觉得意外。” “朕与你一样觉得意外。莫问天伏法后,朕一直在物色一位宰相,没想到那人却一直在朕的身边。” “陛下有心整顿朝纲?” “朕不光要整顿朝纲,朕还要开疆拓土。” 李重元说这话的时候,突然变的非常严肃。 张彦超见状,立刻重新跪下,然后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陛下有此雄心壮志,实在是我们欣朝的福气。张彦超愿供陛下驱使。” “爱卿请起。这条路不好走,朕希望你以后站着陪朕走完。” “陛下放心,臣的骨头硬,除了陛下,臣绝不会向任何人低头。” 君臣二人相视一笑。 李重元回到书案继续看奏折。 “希望这些人当中有朕需要的人才。” “陛下,陈守礼虽然没有什么真才实学,但他有一件事说对了。我们似乎可以利用祖制,让这些官员流动起来,从而腾出位置。” “你是说让一些不称职的官员主动辞官回家?” “对。大欣朝要想中兴,光有决心是不够的,还需要一群有能力的人。” 李重元不禁苦笑。 看来自己以前还是想的简单了。 “爱卿原本是吏部尚书,各级官员你比朕要熟悉的多,官员选拔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说完,李重元从身上取出了一份奏折。 “爱卿看看这份奏疏。” 张彦超双手接过。 “《平夷十策》?” “对。这次游历我遇见一位读书人,他与我相谈甚欢。 后来我将他带回了京城,现在兵部做名小吏。 这份奏疏就是他写的。” 张彦超翻看片刻后,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此人绝对是名天才的统军人物。陛下,我欣朝还没有这样的人才出现过。” 李重元同样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我曾与此人彻夜长谈,我也觉得他是名难得的人才。只是他既无根基,年龄又太轻。还需要历练历练。” “臣明白。” 隔日早朝,李重元当着众朝臣的面宣布任命张彦超为宰相。 大臣们脸色平静,并没有人表现出多大的惊讶。 因为每个人几乎都在心中核计一个问题。 张彦超当了宰相,吏部尚书的位置空了出来。 六部之中,原来的兵部尚书自杀,新尚书一直悬而未决。 也曾有人打过主意,可实在因为打仗砍人是个技术活,一般人没这个本事,因此渐渐的关注的人就少了。 礼部尚书的位置刚刚空缺,人们还没来的及,吏部尚书的位置又空了出来,幸福来的总是如此突然。 显德皇帝在位期间,六部尚书几乎没换过人。 李重元登基半年多,已经有三个马上易主。 李俊毅散朝回家,立刻派人将李重一叫到了书房。 见到儿子,李俊毅迫不及待的分享了张彦超当上宰相的消息。 李重一倒是波澜不惊。 “张彦超有宰相之才,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而已。现阶段,他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说完,李重一又叹了一口气。 李俊毅不禁觉得有些奇怪。 好好的为何突然叹气? “我儿为何如此?” “可惜我一身所学,却很难一展抱负。” 李俊毅当然知道李重一的意思,但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宗室里在朝中担任要职的人确实少,要怪也只能怪李家的皇帝大多都是情种。每个人几乎都独宠一人。” “父亲的意思是儿子还有机会?” “那是自然。当今圣上没有兄弟姐妹,你是他……总之你只要好好读书,将来欣朝的朝堂上,总会有你一席之地。” 吴王本来想让李重一称呼李重元为大哥,可是转念一想,李重元明明是自己的弟弟,又如何成了李重一的大哥? 李重一到底是小孩心性,听完李俊毅的话后,整个人立刻变的兴高采烈。 “我还以为皇上忌惮我们家,不肯让我入朝为官呢。既然如此,我可要读书去了。” 说完,转身走回自己的书房。 脚步虽急,但依然沉稳有力。 李俊毅用目光送走了儿子,自己也走到桌前准备看看书,练练字,却总也静不下心来,索性便推开窗户任思绪蔓延。 李俊毅监国的时候曾经有意用张彦超暂代宰相职,可怕人议论自己收买人心,最终只好搁置。如今张彦超成了宰相,也算当初自己没看走眼。 唯一令李俊毅感到奇怪的却是大理寺、太常寺那些人为何没有公开站出来高呼皇上英明? 李俊嗣十分纳闷。 自己监国的时候,但凡说句话,下道圣旨,他们开口的第一句话永远是王爷英明。 以前还觉得很好,现在李俊嗣已经把他们定性为骑墙派。 这派人的最大优点就是公平。 当你前途似锦的时候,捧你,奉承你。 当你前途无光的时候,踩你,打击你。 同样的不遗余力。 不管你是谁,绝对公平。 这一派的掌门人是大理寺卿常守志。 虽然常守志是骑墙派,可是朝廷中的这些官员里,有一个人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去奉承,那个人便是张彦超。 但如果张彦超失势,他一定会跑过去踏上一脚。 绝对是超长助跑,然后双脚腾空狠狠的踩下去。 一切都因为两人的一次过节。 显德五年,有位大人给皇帝陛下进献了一名绝世美女,这位大人理所当然的成了皇帝的红人。此种热闹,岂能少了常大人? 常守志当即上了一份奏折,洋洋洒洒几千字,将那位大人夸的天上少有,地上难寻。 折子刚递上去没多久,那位大人便被下了大狱。 主持京官京察的张彦超给当年常守志的评语里有一句话: 性谄媚,惯骑墙。 从此两人成为了死敌,不共戴天的那种。 此种情况,常守志怎能说“皇上英明”这四个字? 第190章 宁无锋,大才 常守志闷闷不乐的回到了府上。 作为“骑墙派”的掌门,手下自然是有些门徒的。 太常寺卿颜修治便是其中之一。 两人是同乡,又是同年高中进士,现在还是儿女亲家。 由于受常守志影响颇多,不知不觉间,常守志成了颜修治的精神领袖。 见常守志情绪不佳,颜修治自然尽心开导。 “如今朝中局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无事。张彦超虽为宰相,恐无人相帮,最后难逃灰头土脸。” “贤弟,你还是不了解张彦超。此人担任吏部尚书十余载,朝中大小官员无不熟知。谁能帮他,他如何不知。” “即便有人相帮也无妨。虽说有人暗地里叫我们骑墙派,随风倒,可朝中还有混派,最应该担心的怕是他们。” “张彦超是实干派,他的信条就是要么随他一起干,要么把嘴闭上。偏偏这两条我哪个都不想要。” 常守志目光清冷,颇有破釜沉舟的架势。 颜修治沉吟半晌,说道: “人人都知道你与张彦超结过怨,与他相斗,不用我们出手。” “贤弟的意思是?” “找都察院的人,让他们出面。言官上书天经地义,任何人说不出什么。” 常守志心情豁然开朗。 “贤弟说的对,都察院我也是有几个朋友的。” 颜修治见状,便不再纠缠张彦超的问题,转而将话题引到六部这几个空缺上。 “张彦超升为宰相非常突然,据说是因为昨晚他去皇宫与陛下议事才被陛下当场封为宰相。他的吏部尚书应该还无人接替。” “贤弟想挪挪位置?” “想自然是想的。关键是想什么法子才能当上?”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惦记的人不少,我们要计划周密才行。” 宁无锋略带踌躇的看着眼前的房子。 他无法将这座房子与当朝宰相联系在一起。 他小声的对身旁的人说道: “小哥不是骗我吧,张大人就住在如此简陋的地方?” “我家大人一生清白,这有何简陋可言?” 小哥一脸的傲然。 宁无锋不禁肃然起敬。 来京城已经有了一段日子,见到的都是达官显贵一掷千金。 何曾见过如此寒酸的大人? 拾级而上,进到院中,却见到菜园子里正有两夫妇相对而笑。 宁无锋不禁有些看的痴了。 两人显然是刚劳作完,均是一样的粗布衣裳,脸上满是汗水,可是没有人脸上带着怨怼。 那个小哥也与宁无锋一样静静的站在旁边,眼睛中全是憧憬。 男人回头,碰巧看到了宁无锋。 “这位想必就是宁公子吧?” 宁无锋这才恍然大悟。 “小的宁无锋,阁下可是张大人?” “张彦超。” 宁无锋赶忙施礼。 “丞相大人叫我来,可是有何要紧的事?” 张彦超招呼宁无锋在廊下的藤椅上坐了下来。 “宁公子的《平夷十策》老夫可是翻了又翻。其中有一篇讲的是[师夷制夷],能否详细给我说说。” 宁无锋见自己的文稿已经被翻的破烂不堪,心中略感欣慰。 “下官文稿中的“夷”便是多婆罗等一些番国。他们有的正是我们所欠缺的——战舰、火器。” 张彦超霍然起身,在廊下来回开始了踱步。 他从未想过,战争,除了马战,步战,还有另外的形式。 “按照公子书上说的,我们是不是也一样得有战舰、火器?” 宁无锋看着张彦超,淡定的说道: “这取决于陛下,取决于丞相大人。” 张彦超皱着眉头看着宁无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如果一样没有,我们大欣朝的土地会被一点点蚕食,直到最后被人瓜分。有了火器,仅够自保。若是两样都有,大欣朝将没有来自海上的后顾之忧。倘若陛下有开疆拓土之心,海外诸国,也可随时往矣。” “依你所见,多久可以?” 宁无锋摇了摇头。 “下官只知道如何做,具体需要多久,无法给出时间。不过,三年应该会有小成。要想威加四海,怕是需要十年之数。” “即便再久,也必须要做。这件事我会向皇上禀报。 关于铁勒,你似乎又有不一样的战法。” “铁勒与我们相战百年,对于他所有的战术我们都很清楚。他们没有打败我们的绝对实力。所以我在《平夷十策》中提到,要徐徐图之。 以长河关、乌州为基础,向铁勒方向筑城,慢慢蚕食他的生存空间。 如果再关闭两国之间的边市,铁勒不战自乱。” 张彦超简直目瞪口呆。 他没想到,在欣朝,竟然还有这样的大才。 略一沉吟,说道: “陛下对你推崇备至,我也觉得你人才难得。可若是现在让你身居高位,我朝还没有这个先例。不过陛下向来视祖制如无物,你且等我消息。” “下官倒不是非要身居高位,只要让我为国效力,报答…报答陛下还有大人对我的知遇之恩便可。” 说到这里,宁无锋已经语带哽咽。 当初李重元携他同行,没有嫌弃他这个别人眼中的“痴人”,他就已经决定, 以此身,谢知己!! 张彦超静静的看着宁无锋,他似乎在宁无锋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一种叫“士为知己者死”的情感! 乾元宫,张彦超紧急求见了李重元。 李重元看着这个新上任的宰相,不禁笑道: “大人有什么事明日早朝说也是一样,何必特意跑来皇宫一趟?” 张彦超也感觉自己有些过于心急。 “陛下见笑了。臣,实在是一刻也等不了。宁无锋,大才。” “大人可是仔细读了《平夷十策》?” “臣不光读了,还见了书的作者。” 李重元这才知道为何张彦超会这般着急。 “当初我跟宁无锋聊完,也是与你一样的想法,恨不得立刻告诉别人,我终于有个不世出的领军人物。” “臣更是觉得,宁无锋不光军事上是个天才,政务上也是难得一见的人才。” 李重元听完更加高兴。 “既然如此,宁无锋怕是以后要麻烦大人多带一带了。” 君臣二人相视一笑,心中均大感欣慰。 第191章 调节 张彦超升任宰相后没多久,李重元下了两道圣旨。 第一道是礼部侍郎杜卫接任礼部尚书。 第二道是丞相张彦超暂代兵部尚书,原兵部小吏宁无锋兵部上行走。 前一个还好理解,后一个让很多人看不明白。 丞相日理万机却还要暂代兵部,闻所未闻。 更让人不能理解的是,不知哪里冒出来一个毛头小子,竟然直接出现在圣旨上,不可思议。 兵部侍郎杨春雪回到家里大发雷霆。 本以为自己可以接任兵部尚书,没想到皇上却宁可让丞相暂代,也绝不给自己机会。 还有那个平时话都讲不明白的人,竟成为了兵部行走。 而张彦超给出的解释竟然是: “宁无锋在兵部所做的一切事务,只对本官负责。” 杨春雪当即决定请调范阳道。 李重元举着手里的两份奏折,对张彦超说道: “这两份奏折是朕刚刚收到的,丞相想不想看看?” “臣猜猜,有一份应该是来自于兵部侍郎杨春雪的。” 张彦超接过奏折快速浏览一遍。 “有何感想?” “臣倒是觉得弹劾臣的,来的晚了些。扬大人请求外调,虽说有些意外,也在情理之中。” “弹劾你也得有把柄才行。朝廷的这些官员中,大人好比一股清流,处处与他们不一样。” “陛下可是到过臣的家中?” 张彦超对于李重元突然说出来的话感到吃惊。 “也不算去过,听人描述过大人家住的地方是什么样的。何故过的如此清贫?” “臣却不觉得清贫。我与夫人无儿无女,要那么多财产何用?莫不如布施给那些贫苦的百姓,也算是功德一桩。平素与夫人在菜园中种些瓜果蔬菜,倒也怡然自得。” 这是李重元最向往的日子。 只可惜,那样的日子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远。 “大人品格高洁,若是人人都如你这般,我大欣朝何愁不中兴。 杨春雪请求外调至范阳道,你怎么看?” “杨春雪在兵部侍郎任上干了十年,也颇有些才干。之所以这样,无非是因为臣暂代了尚书一位,让他感觉失了面子。” “依你的意思,还想让他留在兵部?” “对。有他坐镇兵部,会少了很多麻烦。不然我怕宁无锋指使不动兵部那些老吏。” “依你。都察院的折子你也看了么?” “臣看了。” 张彦超为人谨慎,字斟句酌了片刻后,才重又开了口。 “他们弹劾我任人唯亲,怕是觉得宁无锋私下里与我有什么关系。” “贾伟贤东拉西扯了半天,字里行间都在说你以权谋私。真的很佩服这些人说话的水平。” “陛下刚刚登基没多久,期间又外出游历,朝中的这些大臣经常被人调侃,每个人都被贴了标签,很难摘掉的。” 张彦超似乎对于被弹劾毫不在意,笑起来仍然非常的坦荡。 李重元一听便来了精神。 “都有什么派,说给朕听听。” 张彦超有些不太好意思,既然皇上问了,便也只好实话实说。 “我也是偶尔听到的,后来想想,也算贴切。”顿了顿后,接着说道: “有骑墙派,混派,苦干派。” 想起那天陈守礼在始元殿被怼时大臣们的反应,李重元终于理解了这几派名字背后的含义。 “不管是谁给朝中大臣们分的类,这绝对是一种耻辱。” 李重元气愤不已。 “陛下不必动怒。朝堂上的这些人和事,与陛下游历时候遇到的一样。甚至可能更黑暗,更阴险。” 李重元不置可否。 对于自己没经历过的,不去评判。 从皇宫出来,张彦超直接去了杨春雪的府上。 “杨兄,见我来了怎么还黑着脸?难道是因为我抢了你的尚书之位?” 杨春雪见张彦超主动提及,索性也不再装了。 “张兄,你我相交一场,私下里我可从来没跟你说过我想当兵部尚书的事。论能力,论资历,朝廷里我不认为谁比我更适合。” “以前没有,现在一定有。那个宁无锋,你可以跟他谈谈。他现在唯一欠缺的就是资历。你知道我为什么暂代兵部尚书么?这个位置,是皇上给他预留的。” 杨春雪吃惊的瞪大眼睛。 “什么,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竟然能当兵部尚书?” “杨兄,别忘了,还有一个二十岁出头就当了皇上的人。事实证明,他当的还不赖。” 杨春雪无话可说。 “既然你认为他比我更有能力当兵部尚书,我也无话可说。你还是允许我去范阳道吧。” “去不去,你自己决定。前提条件是你必须与宁无锋见面聊聊,然后再考虑下一步的事情。” “难道不走留在兵部,受宁无锋的指挥?” “不是指挥,是协助。我也一样。若干年后我们的子孙会替我们证明,现在的选择有多重要。” 杨春雪已经彻底被张彦超说的话绕迷糊了。 “这好办。宁无锋一直都在兵部公干,我去找他便是。” 杨春雪根本不相信,宁无锋就算从娘胎里开始读书,又怎能比得过我? 杨春雪错了,错的很离谱。 他忘了,这世界上,会有很多天赋异禀的人。 宁无锋就是其中之一。 隔日,杨春雪特意将宁无锋叫到自己的书案前,他要亲自考较宁无锋的功课。 初时杨春雪内心稍有不屑,碍于面子准备随便问两句。 随着宁无锋将一个个问题用完美的答案呈现出来,杨春雪渐渐收起了玩笑的心态,开始认真的询问。 毫无意外的都被宁无锋完美的答出来。 最后杨春雪彻底被折服。 其间,宁无锋的那句“虽死,吾愿往矣”听的杨春雪几乎热泪盈眶。 杨春雪终于明白,为何兵部尚书没有让自己接任,张彦超也只是兼任。 有这样的人在身边,谁还有资格做这个兵部尚书? 会见完宁无锋,杨春雪主动找到了张彦超。 “我决定留下来辅佐宁无锋,早日完成陛下的设想。兵部尚书这个职位我不争了,完全是为他准备的。” “或许几年过后,我的这个宰相位置也是给他准备的。” 张彦超笑着说道。 第192章 朝堂上的交锋 四月中旬,距离张彦超刚刚被封为宰相不到一个月,京城东郊发生了一件怪事。 这天夜晚,忙碌了一天的农民刚要入睡,突然一声巨大的响动震的地动山摇,吓的人们纷纷逃出屋子。 可是屋外的景象更加让人吃惊。 一个大火球正在田中央燃烧,身后是一条深沟,刚刚长出的秧苗被烧成了灰烬。 不久之后,欣朝的朝堂上,钦天监正当朝做了禀报。 “陛下,四月十九亥时,天降陨石于东郊,引发大火,毁田数亩,死五人,伤数十人。” 京兆尹也跟着出班,说道: “臣已派人到现场处置,受灾之人已经得到安置。还有些人妖言惑众,已经被臣抓了起来。” 李重元将身子前倾,看着京兆尹孔方正, “孔大人,他们都说了些什么?朕要听实话。” “这……” “恕你无罪。” “他们都说我大欣朝立国百余年,从未受过如此大祸。如今祸事,皆因我朝怪事频发。不君不臣,不父不子。” “何解?” “臣正在审问,还未有结论。” “还有没有爱卿听过这句话?” 无人作答。 完全在李重元的意料之中。 “或许你们没听过,或许你们听过没人敢说。那朕来告诉你们,谣言说的就是朕与赵王。” 李重元说完,冷冷的看着大殿上站着的群臣。 “李俊嗣诈死,躲在幕后与莫问天沆瀣一气,谋杀大臣,图谋不轨。如今投入铁勒他外公处,现在成了铁勒的皇帝,我与他之间早已经恩断义绝。” 这是李重元第一次在群臣面前说明李俊嗣的问题。 “陛下放心,臣一定严惩妖言惑众之人。” “若是单纯发泄,教育批评即可。若是有人在背后挑唆,务必严惩。” “陛下,臣以为,之所以会有谣言出现,无非是因为今春到现在还未下过雨。散布谣言者固然应该受到惩罚,不过,安抚民心才是正道。” 张彦超出班奏道。 “既然宰相大人说要安抚民心,想必已经有了办法。何不说出来,替陛下分忧。” 常守志不失时机的将了张彦超一军。 “常大人说的没错。大人爱民如子,对于他们的想法再熟悉不过,一定会有好的方法破解。” 颜修治随声附和。 “普通百姓所求,不过一日三餐。只要吃的饱饭,他们不会介意天降什么。 每个受灾的家庭赐些米面,再告诉他们,陨石乃是天庭看我欣朝新皇登基,特意送来祝福。至于死的那些人,都是被天庭接到天上去享清福了。” “丞相大人如此说辞,恐有哄骗之嫌啊。” 常守志不依不饶。 “不知常大人认为我那句话是哄骗?天降福瑞,还是普通百姓上天享福?” “这……” 常守志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掉入了张彦超的陷阱。 “常大人的意思是这些民众怕是很难相信。” “事在人为。每日只是坐在屋中,怎能知道普通民众如何想法。” 常守志与颜修治默默的退了回去。 李重元冷眼旁观,见没有人再要说话,便说道: “诸位爱卿若是没有不同意见就照丞相的意思办理。” 又一次被张彦超怼的哑口无言,常守志回到家中便进了书房,任凭家人如何劝说,不肯离开半步。 入夜,颜修治又一次来到了常府。 听说常守志一直在屋中,颜修治当然知道为何,不禁笑着对旁边的尹正说道: “常兄估计又是因为白天被张大人怼了,心情不佳。看来只有你来才能宽慰宽慰他。” “下官可没有那个本事。” 两人说完都是哈哈一笑,结伴向常守志的书房方向走去。 推门一看,地上到处都是团起的纸团。 颜修治拾起其中一个展开,不由得发出“啧啧”赞叹。 “常兄的字大开大合,愈发的有大家风范。” 常守志见是二人,将笔向桌子上一扔。 “你二人来的正好,不写了,陪我喝酒。” “我与尹正刚想着求副字摆在家中,你老兄怎么偏就不写了?” “你小子的字在我欣朝的地位谁不知道,少来我这炫耀。” 颜修治笑着摇了摇头。 常家人见自家老爷想要喝酒吃菜,忙不迭的开始准备,不多时,全部摆在了书房桌上。 “二位贤弟,今日哥哥心中烦闷,一会酒入愁肠,少不了要絮叨几句,千万别嫌弃哥哥。” 尹正忙说:“哥哥多虑了。兄弟我可是钦天监正,我在家中掐指一算哥哥今日心情不佳,特意拉上修治来与哥哥乐呵乐呵。” “可不是。我在家中刚把墨研好,纸张铺妥,他就来我府上非要拉着前来。” 常守志并未管他二人,自己直接倒了一杯,一伸脖,倒进了嘴里。 “今日在朝堂上,二位贤弟想必已经看到,张彦超越来越嚣张跋扈。” “他现在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自然会有些得意忘形。” 颜修治与尹正各自将酒杯倒满然后也一口喝尽。 常守志拿过酒壶给那二人斟满,自己也满了一杯。 “我与张彦超之间的心结怕是解不开了。” “哥哥家的酒还是不错,走的时候想着给我与尹正各自带上一坛。” 一杯酒下肚,颜修治不禁赞了一句,“解不开,就无需解。陛下马上要登基一周年了。” 颜修治没来由的一句话让常守志有些发愣。 “陛下登基,似乎与我跟张彦超之间的恩怨没有关系吧?” 颜修治夹了一口菜送入口中咀嚼。 “不错,还是原来的那个口味。” 尹正见常守志着急的样子,赶忙相劝。 “你就别卖关子了,哥哥怕是心中早已百爪挠心了。” 颜修治哈哈大笑后,说道:“欣朝历来的规矩,新皇登基后一年,将先帝的牌位请入宗庙,从此以后与历代皇帝一起享受供奉。” “没错,今年六月,便可以将先帝的牌位请入宗庙,这有什么?” “兄长莫非忘了,先帝只是当今陛下的叔叔,当初赵王身死,陛下无论如何都不答应以先帝儿子的身份即位,如今先帝的牌位如何进得宗庙?” 第193章 精心安排 “哥哥难道还不明白,兄弟我是太常寺卿,这种事情由兄弟我发起,丞相大人主持,到时候张彦超他如何化解这个难题?” 常守志大喜。 “如此说来,我们再大做文章,张彦超一定会狼狈不堪。陛下哪能认先帝为父。” “就是这个道理。到时候都查院、太常寺,加上其他人一起弹劾张彦超,我就不信他还有脸面待在相位上。” 常守志举起酒杯连干了三杯,直到最后喝的酩酊大醉。 李重元收到尾火虎赶到了听春雨的消息,立马赶了过去。 “公子,我给你行礼了。” 尾火虎生的高大威猛,说话声音非常洪亮。 李重元笑着点了点头,尾火虎的性格他非常喜欢。 “听说你对火器很有研究?” “对。井木犴已经在信中与我说了。只要有实物,我一定能给公子仿出来,必定青出于蓝。” “一把怕是不行。” “公子放心,要多少把都能仿出来。” 李重元大喜。 这世上的事情就怕认真二字。 崔颢此时忙的团团转,似乎听春雨让他找到了全新的自己。 “崔颢,当个掌柜的感觉怎么样?” “回公子,我绝对有做生意的天赋。我一看到这些账本,心中就会莫名的兴奋。” 李重元不禁暗中叹了口气。 听春雨是师傅落脚的地方,对外的招牌只是一个摆设,没想到崔颢偏就认了真。 “收拾收拾东西,晚些时候随我回宫。” “公子,虽说崔家不指望我传宗接代,那我也没做好当公公的心理准备。您能不能容我缓缓?” 李重元一愣,知他是会错了意,但也没揭破。 “李准走了,朕身边没有贴身的人了,你去正合适。” 崔颢只得应允。 要离憋着笑拍了拍崔颢的肩膀。 “我会在兵部下面配备一个火器司,到时候由你来担任主官。需要什么样的人,朕吩咐人给你找。” “公子,此种火器若是配备军队,就必须要有专门打造的地方。最好是成立一个作坊,以后所有的火器均出自那里。” 李重元沉吟片刻后,说道: “你先在听春雨安顿下来,等井木犴回来,我们再具体商议。” “公子,我这次是从上镐来的京城,那里现在有些乱。” “为何?” “李俊嗣登基后,铁勒的一些勋贵对他非常不满。乃木合的两位兄弟带着家眷卫队远走大漠,这彻底激怒了李俊嗣。” 李重元静静的听着尾火虎的诉说。 乃木合有两个兄弟,虽然没有被封为王爷,可是也在铁勒朝廷担任高官。 他们一直怀疑乃木合的死是被人设计。 虽然屡次找皇帝申诉,可是均如石沉大海。 等来等去没有结果,却等来了李俊嗣登基的消息。 这下不光为兄长报仇没有希望,恐怕连自己的性命都会搭上。 两人商议一番后,做了一个决定,带着族人逃向沙漠深处。 两人一走,得到消息的李俊嗣彻底疯狂。 他当即下旨,宣布乃木合的两位兄弟为叛国者,随后派兵追击。 在半路上,乃木合的两位兄弟被截住。 押回上镐,这两人连同他的族人、卫队,一共将近五千人,全部被斩杀。 “足足杀了五天。上镐的空气中都弥漫着血腥味。” 尾火虎讲完,人人都被李俊嗣的狠毒惊呆。 李重元也有些动容。 虽然曾经目睹过战场上乌云追两万人被歼灭,但那毕竟是战争。 五千名手无寸铁的人被杀,其中还有妇女、老人和孩子,他是无论如何下不去手。 李俊嗣已经彻底堕入魔道。 “咱们青龙七宿还有多少人留在那里?” “还有四人,另外两人留在乌州,随时接应他们。” “告诉他们,务必小心。若是没什么事情,全部撤回国内。” “公子放心,他们会注意的。” “过段时间奎木狼会来这里,以后听春雨由他负责,除了玄武七宿留在阁主身边,其余人全部回来。” 说到这里,李重元的心没来由的疼了一下。 小絮儿也是二十八宿之一,别人回得,他能回得么? 李重元有些怅然若失。 崔颢听说奎木狼要来接手听春雨,心里边也有些不好受。 短短时间,崔颢已经将这里看成自己的家一般。 崔颢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听春雨。 “舍不得?” “没有。” “都写在脸上了,还说没有。宫里苦是苦了点,不过俊俏的公公倒是不少。” 李重元微笑着打趣。 崔颢却苦着脸。 “便是再多又能如何?我不也成了公公?” “崔颢,朕不管你的个人爱好是什么,日后在宫中,不管是宫女还是太监,只能欣赏,明白么?” 崔颢心中苦闷,暗叹一声:日后除了欣赏,好像也做不出什么。 进了皇宫,崔颢心中更加忐忑。 眼睛始终四处张望,却始终不见在何处净身。 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小院外面。 崔颢心中狂跳,终于到了,手脚都有些发软。 走到近前,看到门口挂着一个牌子:镇抚司。 崔颢有些疑惑。 李重元推门进去,院中人见陛下驾到,齐齐跪倒,口中高呼“万岁”。 “这是你们新上任的指挥使,崔颢,崔大人。以后你们就是生死相依的兄弟。” “见过崔大人。” 崔颢听的目瞪口呆。 难道自己入宫,是来接替李准的位置? 想到这里,忽然又高兴了起来。 “陛下,您可吓死我了。要不是惦记你,我刚刚真想一头撞死在宫墙上。” “以后你就在这里。虽说不用你亲自砍人,没事学学武也没坏处。” 说完,李重元转身出了镇抚司,留崔颢一人与他的手下寒暄。 李重元抬头看了看天,真的觉得时间有些不够用。 不论如何,一切都已经开始,还不算晚。 李重元回到乾元宫,施华年正坐在宫内的椅子上发呆。 “施姑娘好大的派头,竟然坐在朕宫中的椅子上。” 施华年无精打采的站了起来。 “公子回来了。”语气有些恹恹的。 “平素我回来都是唧唧咋咋的,为何这次如此的萎靡不振?” 不问还好,一问,施华年竟然双眼流泪,无声的抽泣起来。 第194章 终结心头之患 “平白无故怎么哭起来啦?” “公子有所不知,我父亲在地方上得罪了当地的富绅,被人诬告私通盗匪,现在人已经被押到了京城。” “你是如何知道的?” 李重元冷冷的看着施华年。 施华年猛然惊醒,立刻跪倒在地。 “陛下恕罪。是家父托人找到了太后,太后告诉我的。” 李重元脸上神色稍稍放缓。 “记住,以后不许与皇宫外面私通消息。皇宫内发生的任何事情,全部烂到肚子里,听到了么?” 李重元的声音冷的像冰一样。 “奴婢…知…知道了。” 施华年从未见过李重元如此严肃的样子。 “你父亲人现在哪里?” 李重元神色稍缓,低声问道。 “家父现在被关在刑部大牢。听太后说,父亲熬不住酷刑,现在已经招了。” “你哭是因为这个?” “奴婢哭是因为家父为官清廉,在他的治理下,虽说不上夜不闭户,但也绝没有盗匪出现过。平白无故,如何成了勾结盗匪之人。” “你说你父亲是得罪了当地的富绅,此话从何说起?” “我也是偶尔听父亲提过。当地有一富绅,名叫傅全。这人最大的爱好就是强买土地。当地半数以上的土地都属于他的。即便如此他也不满意,还想着买入更多。” “你所说的强买是什么意思?不花钱?” “只要他相中的土地,要么强占,要么花很少的钱。曾经有农户告到官府,我父亲秉公执法得罪了他。那时候我入宫,有传言说我会嫁给陛下,他还有所顾忌。现在根本毫不畏惧。” “你先别急,朕会调查清楚。若是你父亲真是被冤枉的,朕自然给你做主。” “谢陛下。” 冤假错案决不允许发生,欣朝境内更不允许有盗匪横行。 隔日早朝上,李重元特意提到此案,他问起了刑部尚书贾正道。 “贾大人,有一朝廷命官勾结盗匪的案子可是到了你的手上?” “回陛下,黄州知府施廷勾结盗匪一事证据确凿,犯官已经招供。” “可曾查明,盗匪来自哪里?” “回陛下,盗匪来自黄山上的玉露宫。施廷与他们常有往来。” 李重元觉得纳闷。 玉露宫是十五年前是幽冥神教教众聚居的地方,现在怎么又有了盗匪? “你将这个案子的卷宗交到宫里,朕要看一看。” “臣遵旨。” 兵部侍郎杨春雪出班奏道: “陛下,宁无锋大人提出,想要划出一处田地,用来建造武器之用。臣无法做主,所以要禀报陛下定夺。” 李重元听到后略感欣慰。 自己果然没有看错宁无锋。 “你告诉宁无锋,让他自己挑选,选中了告诉朕即可。” 人们已经听过宁无锋的大名,没想到陛下竟然如此看重此人,每人都在心中暗想,什么时候可以结识一下这个宁无锋就好了。 这时颜修治站了出来。 “陛下,还有不到两月的时间就是陛下登基一周年庆典。以前都是由丞相大人主持。这次张大人新官上任,是不是由他主持?” “应该谁来,就让谁来,这种事情不用朕定夺。” “颜大人说的没错,这次由我来主持。” 张彦超直接站了出来将差事揽了过去。 虽然被李重元当面怼了,可是颜修治心中还是有些高兴。 这个差事只要张彦超应了,后面的事情就有意思了。 退朝后回到宫中,李重元心中有些不快。 颜修治提出的问题属实让他感觉有些不舒服。 刚刚登基的时候,因为自己一直坚信赵王是冤枉的,还想着有朝一日将他的牌位请入宗庙。 可是现在完全没有可能。 让他以子侄身份将显德皇帝的牌位请入宗庙,自己与他是兄弟,这如何使得? 可是将先帝的牌位请入宗庙,是每个新帝必须要做的事情。 想了半天也没计较,便差人将张彦超请到了宫中。 “爱卿,今日朝堂上颜修治提出的问题想必你也听到了,你有什么好办法?” “陛下,这个问题臣上任之初便已想过。显德皇帝没有子嗣,宗庙内所供奉的牌位都是一脉相承。若是将显德皇帝的牌位请进去,则后世子孙怕是无法找到出处。” 张彦超的话一针见血。 李重元如遭重击。 觉得张彦超说的很对,可是又无法说服自己,怎能将先帝的灵位不请进祖宗宗庙? “诚如卿言,将显德皇帝的牌位置于何处?” “可另择一处安置。” 李重元眼前一亮,立刻心领神会。 “我可以为显德皇帝单独盖座宗庙,将他的牌位隆重的请进去。” “陛下圣明。” 终于解决了困扰自己心头许久的难题,李重元内心高兴无比。 “早知如此,朕早些让爱卿为朕解惑好了。为了此事,朕始终觉得是块心病。” “陛下多虑了。任何事情都有解决的办法,不必过于思虑。” “颜修治今日当众提出,动机怕是并不单纯。” “颜修治向来与常守志往来密切。臣与常守志又多有龌龊,想必他是为了给常守志出气,目标应该是冲我而来。” “且看他们下步如何应对吧。” 李重元已经暗下决心,若是颜修治不依不饶,一定让他尝些苦头才是。 “他们手中所依据的无非是祖制。显德皇帝这种情况祖制里还未遇到,所以陛下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有了张彦超的支持,李重元放心不少。 接着君臣二人谈起了施廷勾结盗匪一案。 “大人久居吏部尚书一职,对于施廷其人,是否了解?” “施廷其人做事中规中矩,为官清正。只是有的时候略显迂腐,不够圆通。” “你的意思是,施廷性格执拗,得罪人是完全有可能的。” “是的陛下。黄州地处中原核心地带,交通四通八达。很多达官显贵都爱去那里置办田地,那里的知府不好当啊。” “朕似乎觉得,你话中有话。” “陛下,施廷的案子我没看到卷宗,实际情况如何我不敢下断言。不过,这里面恐怕问题并不简单。” 张彦超神色严肃,李重元突然感觉事情不妙。 第195章 另有蹊跷 君臣二人正在聊天,李重元却突然神色一变,似乎觉察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一介平民敢与父母官作对,这事情本身就不寻常。” 说完,李重元立刻吩咐人去刑部大牢,将施廷提出押到别处。 “陛下是怕这里有人给傅全撑腰,所以他才敢这么明目张胆?” “那些还是次要的,不管有没有,终能查个水落石出。我怕的是施廷现在人有没有危险。” 没过多久,去的人匆匆返回。 “陛下,施廷大人在刑部大牢畏罪自杀,人已经被拉到乱葬岗子埋了。” 李重元看了一眼张彦超,眼神中满是无奈。 “施廷什么时候死的?为何匆匆埋掉?” “回陛下,大概一个时辰之前。” “朕知道了,下去吧。” 李重元长叹一声,心中别有一番滋味。 “朕若是不过问此事,施廷怕是不能死的这么快。” “陛下不必自责。若是其中真有猫腻,施廷随时都有可能畏罪自杀。” “既然如此,朕少不得要亲自过问此事了。” “陛下,此事还是交给臣吧。” 李重元摆了摆手,“你刚刚上任,不宜树敌过多。还是让朕来吧。” 君臣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后,张彦超离开了皇宫。 李重元却久久回不过神来。 施华年让我救他的父亲,可谁知道自己刚一过问,人就畏罪自杀,该如何告诉施华年这件事情? 李重元正在犹豫,施华年端着一碗汤走了进来。 “公子,我特意去御膳房给你熬的汤,我给你盛了一碗,你快趁热喝。” 李重元伸手接过放在书桌上,然后看着施华年的眼睛说道: “今日早朝的时候,我提到了你父亲的案子,刑部的贾大人说给我送来卷宗。” 施华年听说皇帝亲自过问,当即觉得自己的父亲有救了,脸上立刻露出了喜色。 “我替家父谢谢陛下,这下我的父亲有救了。” 李重元见她发自内心的感激,心中觉得惭愧。 “你听我说完。刚刚我与丞相聊到此事,觉得有些蹊跷,便想将令父押到别处,可是刚刚去的人回来说令父…畏罪自杀了。” 施华年脸上带着微笑,身子却不由自主的瘫在了地上,瞬间泪如雨下。 李重元蹲在地上,轻轻的扶住施华年的肩膀,柔声说道: “你放心,这件事情朕会追查到底。不管是谁,朕一定会严惩。” 听到这话后,施华年扑进李重元的怀中放声大哭。 “可是…可是我没有父亲了。” 声音凄惨,好不伤心。 李重元拍着施华年的后背不断的轻声安抚,过了好一阵,施华年才收住哭声。 “这件事情要怪就怪朕,是朕没有想到这里面的利害冲突。” “怎么能怪公子呢。是他们太凶狠了。公子,我父亲不能白死,你一定要查明真相。” “放心吧,朕会处理好。” 李重元慢慢将施华年扶了起来,让她坐在椅子上,又将刚刚的那碗汤端给了她。 伤心欲绝的施华年又如何喝的下? 勉强喝了一口后人又开始显的目光呆滞。 见她那样,李重元更加觉得心中难安。 “宫中烦闷,你随朕出宫可好?” 施华年机械的点了点头。 李重元叫上崔颢,三人一起出了宫。 李重元给二人做了介绍后边向崔颢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多哄哄施华年。 崔颢见惯了风月,哄人最是拿手。 几句话过后,施华年脸色已经不似刚才那般悲苦。 三人一起去了听春雨。 要离、铁孤烟还有尾火虎都在。 李重元小心的问道: “你可愿意与我们一起喝酒聊天?” 施华年看着李重元那张俊俏的脸上满是关心,心中大感宽慰。 父亲没了,若是以后有这样的男子可以相伴,父亲也一定会替我高兴吧? “公子若是想喝便喝,我酒量太浅,陪不了你们多久。” “你坐着即可。” 崔颢回到听春雨,如鱼得水。 片刻功夫便张罗了一桌酒菜。 几人分别落座,席间李重元对施华年照顾有加。 看着施华年的心情渐渐好转,李重元这才放下心来。 “井木犴师兄已经启程赶往京城,奎木狼与鬼金羊二人也从汝州出发,他们三人到达京城的时间应该差不多。” 尾火虎将几人的行踪汇报给了李重元。 听到几人将要入京的消息,李重元心情稍稍好受一些。 “等到井木犴进京后,火器的事情便可提上日程。宁无锋已经在找地方,等到他们入京后,朕安排你们见面。” “公子放心,有我们在,谁都不能踏进我欣朝一步。” 李重元心中大感宽慰。 施华年见几人谈的高兴,心中好生羡慕。 若是自己也是个男儿身该多好,可以跟着他们一起上阵杀敌。 可是转念一想,若是那样,便不能跟公子在一起,那可大大的不妙。 思虑间,偷偷看眼李重元,可能感应到了施华年的注视,李重元也回望于她,四目相对,施华年羞的满面通红。 宴席散后,三人一起回宫,崔颢故意落在后面。 李重元与施华年并肩而行,缓缓的向宫中走去。 “公子,若是这条路没有尽头该有多好。” “只要不停,就不会存在没有尽头的路。” 施华年歪着头看着李重元。 “公子的意思是说,只要我一天不放弃,终有一天你会接受我,对么?” 李重元有些哭笑不得。 “我说的是路,脚下的路。” “公子怎又知道我说的不是路?我说的是通往公子心里的路。” 李重元笑笑,以前那个爱诡辩的小丫头又回来了。 “随便你了。” 李重元心中又想起了那个眼睛大大的女孩,小絮儿,你现在还好么? 回到宫中,李重元将崔颢叫到了身边。 “派几个人去黄州,把一个叫傅全的人的底细给我查个清清楚楚,不要打草惊蛇。” “还有,黄山玉露宫过往的经历我也要。另外…” “陛下放心,我一定给你查的清清楚楚。听说黄山听天台的景色不错,我也会去看看。” 说完,崔颢还狡黠的眨了眨眼睛。 第196章 结盟 铁勒,上镐。 李俊嗣手中拿着杰摩诃带来的国书。 “皇帝陛下,我们国王说了,两国共同出兵可以,至于将来如何分配,那可要好好商议。” “那就请特使说说,将来如何分配。” 李俊嗣和蔼可亲的看着杰摩诃。 杰摩诃本就有些轻视李俊嗣,如今见他笑容可掬,更加认为他软弱可欺,于是十分傲慢的说道: “你们铁勒与欣朝打了上百年,结果你们铁勒的面积却越打越小。若是两国联手打败了欣朝,那一定是因为我们多婆罗国的原因。” 李俊嗣仍然面带微笑,“特使请继续。” “原本跟铁勒皇帝谈的是北境归你们。”杰摩诃面带不屑,“如今最多把长河关、乌州划给你们。” “朕只想问问特使,只给两座城池,是贵国国王的意思,还是特使的意思?” “我出使到铁勒,代表的自然是我国国王的意思。但是我出发前,并不知道贵国已经换了皇帝。” “朕终于明白了。特使是因为朕当了铁勒国皇帝,所以临时决定,只给两座城池,对么?” 杰摩诃十分傲慢的点了点头。 李俊嗣合上国书,让近侍递给杰摩诃。 “长河关与乌州我们铁勒有能力自己打下来,就不劳贵国了,特使请回吧。” 杰摩诃当场愣住。 本来以为李俊嗣面色和善,比较好说话,自己这么说他一定吓的立马同意。 没想到他却比铁勒的老国王更加强硬。 带着这样的结果回到多婆罗,杰摩诃是无法交差的。。 “陛下,我劝您还是再考虑考虑,毕竟这样的机会并不多见。” 杰摩诃的口气有些放缓,但依然有掩饰不住的傲慢。 “不必考虑了。有没有多婆罗,我们仍然是要与欣朝战斗的。我们各自为战吧。” 李俊嗣表情严肃,说完,不再看杰摩诃一眼。 杰摩诃有些心慌。 如果没有铁勒牵制,多婆罗单独对抗欣朝,实在心中没底。 可是当着欣朝君臣的面承认自己刚才的傲慢是个错误,心中着实不舒服。 “既然如此,我们多婆罗再多让一步。北境给铁勒四座城池。” “特使有些想当然了。北境除了屏州,多婆罗别想拿走任何一寸土地。” 杰摩诃感觉受到了冒犯,当着铁勒朝臣的面,直接拂袖而去。 一连在驿馆呆了七天,铁勒朝廷的大小官员好像忘了多婆罗的特使的存在,没有任何人招待杰摩诃。 起初一直觉得李俊嗣会低头认错然后将自己隆重的请过去,可事实恰恰相反。 杰摩诃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第八天,杰摩诃主动找到了铁勒的官员,想要求见李俊嗣。 足足等了两日,才被允许。 在近侍的指引下,杰摩诃终于又一次见到了李俊嗣。 李俊嗣站在殿外出神的看着天空中的飞鸟。 “参见陛下。” 杰摩诃这次比较规矩。 “特使可曾见到空中的飞鸟?” “见到了。” 李俊嗣伸出右掌,对着空中掠过的小鸟,“别看它在空中飞的自由自在,只要朕一招手,它立刻就得飞过来。” 果然如李俊嗣所说,被他手掌招呼的小鸟,无论怎样挥动翅膀,竟然无法飞走。 杰摩诃吃惊的看着小鸟距离李俊嗣的手掌越来越近。 小鸟用力的挣扎却无济于事,最后落在李俊嗣的手掌内。 杰摩诃看的目瞪口呆。 刚刚小鸟距离李俊嗣最起码十几丈的距离,却被李俊嗣用内力引来,这等功夫简直太过神奇。 李俊嗣将手摊开,小鸟欢快的展翅高飞。 “朕想杀它,易如反掌。” 杰摩诃吓的冷汗直流。 自己若不是特使的身份,那日在朝堂上,他恐怕早已血溅当场。 “陛下,一切都按原来我们两国的约定。打下欣朝,以屏州作为多婆罗的港口。待南境修好港口后,屏州也归还铁勒。陛下拥有北境,多婆罗拥有南境。” “这次特使不会再反悔了吧?”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 “既然如此,朕晚上与特使畅饮几杯。” 西京,听春雨。 李重元举起酒杯。 “今后欣朝的未来有赖于各位了。” 所有人全部站了起来。 “陛下放心,一定不辱使命。” 所有人一饮而尽。 宁无锋、尾火虎、井木犴、奎木狼、鬼金羊等一干人全都在列。 井木犴拿出了他从多婆罗带回来的一杆火器。 “多婆罗国土面积不大,又在一个岛上,所以他们研制的多为海上作战的武器,因此火器应运而生。” 尾火虎将火器拿起仔细端详又亲自试了一下后表示: “陛下,此种火器在下能仿制。无非是调制火药的配比,让它在膛中燃烧产生推力,将膛中的东西射出去,从而产生杀伤。推力越大,射程越远。” 李重元听完大喜。 井木犴也很高兴。 “既然能仿,不妨仿个大的。这样多婆罗的船来了,是不是就可以不让它靠近了?” 宁无锋说道:“多婆罗的船上或许已经配备了这种火器。当务之急是研制这种大型火器,将它们摆在屏州港口,这样就没有别国船只可以靠近我朝。等将来我们的战舰建好,装上这种火器,便可以形成战力。” “宁无锋,建造火器的地方可曾选好?” “回陛下,已经选好。那里交通便利,远离城镇,非常适宜。” “好。从今往后,欣朝有了自己的火器司。尾火虎担任第一任长官。你二人负责火器坊的筹备。” 终于有了眉目,众人都十分高兴。 “陛下,我天机阁二十八宿里,有好几人都精通水性,在水中与在陆地上无异。要是有敌人的舰船来犯,保证让他们有来无回。” 奎木狼听闻多婆罗国要来进犯,根本不放在心上。 “为天机阁有这么多国家栋梁干杯。改日我一定亲自登门去感谢柳阁主。” 听皇上赞赏自己的师傅,这些人更加高兴。 不知不觉间,每个人都多喝了几杯。 快要天明,众人才各自散去。 担心了一晚上的施华年,直到李重元回到皇宫才放下心来。 第197章 狗仗人势的恶奴 崔颢带着要离再一次来到了黄州。 “要离,你想过有一天会是这个结局么?” 要离摇了摇头。 “我一直认为,作为一个江湖人物,死在别人的剑下,是我最终的结局。” “没错。我原来以为,浪够了,回去继承家业,然后像父亲那样过一辈子,也不错。可是现在,我觉得这样似乎更好。” 要离看了崔颢一眼,“当然好了。你家祖坟此刻怕是已经火势熊熊了。” 崔颢咧嘴一笑。 “你负责保护我,我负责办差。兄弟们已经被我撒出去了,你陪我走趟玉露宫如何?” “我还真想看看,当年名震江湖的幽冥神教,究竟是什么样的。” 刚刚到山脚下一个小村子的村口,十几个村民哭天喊地,旁边有几个人不停的跳脚咒骂。 见了热闹崔颢从来都是第一个凑上去。 “怎么了这是?” “少管闲事,傅老爷家的事情是你能掺和得了的?滚!” 崔颢被骂的一脸懵。 自己只是随口问了一句,竟然被人狠狠的怼了回来。 “什么老爷,这么大的威风?我随口问问都不成?” 崔颢心中暗骂,真是狗仗人势。 几个恶奴见有人到来,还敢质疑自家老爷,呼啦一下将崔颢与要离两人围在了中间。 “怎么,皮子松了,让我们给你紧紧?” “你看两人细皮嫩肉的,一定没挨过毒打。跑到黄州来开开荤。” 几个人嘻嘻哈哈的对着崔颢两人指指点点。 要离抓住一个人的手指微微用力便将那人的手指撅折,接着一脚将另一个人踢翻。 还剩一个人已经被吓傻了。 “这回我能问问发生了什么吗?” 崔颢走过去拍了拍那个人的脸。 手指被撅折的那个人捂着手疼的在地上打滚。 “我家…老爷相中了这个村子的地,他们不想卖。” “不卖就不卖,怎么改抢了?” “在黄州,我家老爷相中的地,还没有买不成的。” “你们老爷是不是叫傅全?” 恶奴脸上立刻露出了得意的神情,他以为崔颢害怕了。 “对。在黄州,我家老爷比官老爷厉害。” 崔颢直接对着那人的脸甩了一巴掌。 “记住了,永远不要有以下犯上的想法。滚!” 几个恶奴吓的连滚带爬的离开了村子。 那些哭天喊地的村民见恶奴被赶跑,纷纷过来拉住崔颢与要离的胳膊,无论如何也不让二人离开。 无奈之下,二人只得随着村民进入了村子。 崔颢两人赶走恶奴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村子,所有人都出来感谢二人。 崔颢不禁心中感慨:自己只是做了这么一件小事,就被人如此的感谢,实在是受之有愧。 村长将两人让到了自己的家里,一边走一边说道: “多谢二位相助。要不是你们,那几个恶奴怕是要逼死我们。” “傅全究竟有什么能耐,能在黄州做到如此只手遮天?” “公子一看就是来自外地。这傅全连知府施大人都扳倒了,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干的?施大人可是个好官啊,唉!!” 崔颢本就是为了调查傅全而来,现在听到有人主动提及,心中暗喜。 “老爷子是说施大人是被冤枉的?” 村长四处看了看,小声说道: “施大人把黄州治理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哪有什么盗匪?还不都是傅全找人假扮的?你说施大人冤不冤枉?” 崔颢心里咯噔一下。 找人假扮盗匪,诬陷朝廷命官,寻常人怎么会有这么大胆子? “傅全胆子够大的。这要被朝廷知道了,可是死罪。” “傅全的靠山硬着呢。要不然他敢如此猖狂?现在黄州一半以上的耕地在傅全手里。他手里的这些地又有一半以上替那些达官显贵持有的。” 崔颢越听越心惊。 若是老人家说的话属实,这恐怕是一桩惊天大案。 崔颢刚一落座,那些村民每家都拿出一个菜,没多久,村长家的桌子已经摆满。 “我们这个小村子有个规矩,但凡村里来了贵客,每家都会拿出他家最好的吃食招待贵客,这叫共食。二位千万不要客气,都是粗茶淡饭。” “老爷子,不瞒你说,我就爱吃这家常便饭。” 崔颢见满桌子热气腾腾的普通菜肴,馋的口水直流。 夜晚,崔颢躺在火炕上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跟村长聊着傅家的事儿。 “傅全这个人完全不顾别人的死活。他不知道听哪个风水先生说的,我们村头这片田地,是块风水宝地,愣是要霸占。” “白天那几个恶奴不是说要出钱购买么?” “他们出的那点钱远远低于地价。耕地卖了,全村人指什么活命?” 崔颢一拍炕沿。 “老爷子,您别怕。傅全自然会有人整治他。” “那可感情好。黄州的老百姓太苦了。很多人的土地被霸占,走投无路投了井,是该有人惩治一下这个恶霸了。” 两人正在聊天,村口又开始喧闹起来。 一个村民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不…不好了,白天的那几个恶奴又来了。” 村长吓的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是好。 “老人家别怕,我们两个不是在呢么。吃了你们的饭,正好有一大把子力气不知道用在哪里。” 说完,带着要离出了门。 村口有十几号人点着火把,正耀武扬威的往村子里闯。 崔颢与要离拦在村口,白天的那三个恶奴立刻将嘴巴凑到一个人的耳边说着悄悄话,那人不住的点头。 “白天是你二人多管闲事,不让他们收地,还把他们打伤的?” “怎么?你不服气,也带着人过来讨打?” 那人强忍怒火,大声喝到: “你们从哪里来?为何非要多管闲事?” “自然是从来处来。天下人管天下事。有人做得,自然就有人管得。” 那人一阵冷笑。 “很多人命短,就是因为爱多管闲事。你们二位怕是命不久矣。” 说完一挥手,他身后的那些人拿起棍棒冲着崔颢冲了上来。 崔颢拍拍要离的肩膀。 “兄弟,交给你了。” 说完,退在一旁,开始静静的欣赏。 第198章 黄州的天 要离虽然不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对付看家护院的几个家丁还是绰绰有余。 片刻功夫,刚刚还耀武扬威的十几个人,此时已全都躺在地上哀嚎。 崔颢慢悠悠的走到那个领头人的身前俯下身子。 “打架人多固然有用,有的时候也得看看对手是谁。好似你这般愚蠢而又傲慢的家伙,吃亏也是早晚的事儿。回去给你们老爷带个话,这世上没有谁可以做到一手遮天。人的本事再大,也终归逃不过两个字:天理。” 那人虽然被打倒在地,可是眼神仍然凶狠,言语间更是毫不服软。 “打架输了,自然是我学艺不精。别的地方我不敢说,在黄州地界,我家老爷就是天。天理还能报应在天上不成?” “是么?”崔颢轻笑,“天也有不测风云。何时打雷,何时下雨,怕是也完全掌控不了。你崔爷既然来了,说不定你家老爷的报应就来了。” 崔颢此刻俨然已经成了村民们的主心骨,他的这一番话说出来,人群瞬间就爆发出了热烈的叫好声。 几个愣头青小子更是开始大声呵斥那十几个恶奴。 “赶紧滚回去告诉你们家老爷,这儿的土地他想都不要想了。他这片天,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庇护自己的家人才好。” “在欣朝,敢称自己是天的,除了当今皇上,你们家老爷是第二个。可能用不了多久,你家老爷就再也没机会说出这句话了。” “你还有何话说?”崔颢盯着那人,“我要是你,立刻起身离开黄州。不然将来你家老爷倒了霉,你怕是也会受到牵连。不过看你嘴硬的样子,我倒是希望你留在这里。” 那人见群情激愤,自己又被人打倒在地,便索性不再说话,一副杀剐随便的样子。 要离缓缓抽出自己的呜咽剑。 “再不快滚,本少爷今日的剑可是要见血了。” 要离其实也不完全是恐吓。 若不是自己的功夫强过他们,现在自己已经是一具尸体。 不分青红皂白,上手全是杀招,可见平时这些恶奴肯定没少干过这样的事情。 那人见到要离手中寒光闪闪的兵器,心中顿感恐慌,赶忙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向山下走去。 “兄台,好好的怎么突然亮出兵器来了。快收起来,对付这些人,哪用的上拿出你的呜咽剑。” “刚刚他们对我出手就是要置我于死地。若是再不肯离开,我铁定是要用同样的手段对付他们。” 要离脸色平静,对于他来说,公平是第一要紧的事情。 村民们见那十几个人被崔颢两人打跑,立刻全都围了上来,将崔颢与要离围在了中间。 村长左手牵着崔颢,右手拉着要离,一脸感激的说道: “两位公子真是我们村儿的福星。多谢二位仗义相助。” 村民们也你一言我一语的表达着自己的感激之情。 崔颢心中也有些激动。 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真诚的感谢自己。 “老伯千万别这么说。这算不得什么。你们若是不嫌弃,等明日我们从山上下来,再来叨扰今日的餐食我还没吃够,明日还想再尝尝大家的手艺。” “难得公子喜欢,只要你们不嫌弃,可以天天待在这里。” 村民们欢天喜地的簇拥着崔颢二人回了村子。 隔日早晨,为了不给村长他们增加麻烦,崔颢与要离早早离开了村子。 黄山玉露宫是迟早要去的,早些走便可早些回来。 “要离,你是江湖中人,可曾听过幽冥神教的玉露宫?” “幽冥神教的大名江湖中怕是没人不曾听过。只不过早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功名利禄到头来也是一场空,现在想想,我倒是颇羡慕这些山野村夫。简单纯粹。” “其实每个人心中的欲望都是一样的,身份变换过去并无二致。” 两人边说边走,不多时便来到了玉露宫所在的位置。 入眼一片衰败,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哪还有当初辉煌的影子? 崔颢不禁苦笑。 “这样的地方怕是山猫野狗都不愿意住在这里,更别说什么盗匪。这傅全也真是敢栽赃陷害。” “这样都能把堂堂的知府大人扳倒,难道不更说明傅全有多可怕么?看来那个护院的头儿说的没错,在黄州,傅全还真能做到只手遮天。” 崔颢冷哼一声,“即便他只手遮天,我也要在这天上捅几个窟窿。” 两人进到玉露宫的旧址,里里外外仔细探查了一遍,并未发现任何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由此可见,施廷勾结盗匪纯属子虚乌有。 “看来那个村长说的很有道理,这劫匪怕都是他找人假扮的,为的就是栽赃嫁祸。” “你准备怎么回复皇上,实话实说?” “那是自然。不过陛下让我过来摸傅全的底细,少不得我要多走访那些被他强制霸占土地的村民。” “那个护院我觉得他应该知道傅全的底细,莫不如将他掳了来,套出口供,或许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也说不定。” “没错。看来你也并不只是会舞刀弄剑。” 要离脸上始终神色淡然,表情一直未变。 “那是因为总跟你和陛下在一起,耳濡目染当然也能想的比较多。” 玉露宫既然这样再待在这里已经没有丝毫意义,两人便向山下走去。 “陛下临行前让我去拜访天机阁柳阁主,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如何?” 要离咧嘴一笑,“陛下此举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打着幌子说是拜访柳阁主,最终目的怕是柳姑娘吧。” “一晃柳姑娘已经回到天机阁两个多月。天知道陛下如何想他的。” 要离大感不解。 “这两个人明明彼此喜欢,可是为何最后变成这样?” “你问这个问题说明你有的时候脑子还是有些不太灵光。” 要离愤怒的看着崔颢,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拿自己的脑袋说事。 “这样的问题,除了他们自己,怕是没人能说的清楚。所以你问我等于没问。” 说完,崔颢摊开双手表示无辜。 “我喜欢的是长相俊俏的小相公,女孩子的心思,这辈子我怕是也参不透喽。” 第199章 恶人还需恶人磨 崔颢与要离向山下走去,两人边走边欣赏路边美景。 崔颢本想在要离面前卖弄一下自己的才华,可是心中实在是笔墨不多,憋了半天,只说了一句: “这里的景色还真他妈的美!” 要离默默的看了一眼崔颢并未做声。 说完这句,崔颢自己也觉得实在有辱斯文便识趣的不再言语。 这时山脚下突然升起一阵浓烟,虽然在半山腰,两人也看的真切。 “我怎么感觉冒烟的地方像是昨天我们借宿的那个村庄。” “不是感觉,正是。你先慢慢下山,我先过去查看。” 说完,要离施展轻功奔着山脚而去。 崔颢也赶紧拔足狂奔。 人还未到村口,崔颢已经听见风中隐隐传来阵阵哭声,浓烟正是从村长院子方向升起。 崔颢心中一震,一种不好的预感从脑海中升起。 进到村子,要离一个人站在村长家的门口,握剑的手青筋暴起,脸上布满寒霜,眼中尽是杀机。 “要离,发生何事?可是老村长……” 声音发颤,剩下的话竟然没敢问出口。 “老村长已经故去,他家的房子也被人点了。” 那种不好的预感终于变成现实,崔颢仿佛被人抽了脊梁一般,瞬间感觉浑身绵软无力,只得坐在一个石墩上大口的喘着气。 过了半晌,崔颢才逐渐缓了过来。 “可是傅全家的恶奴所为?” “不错。他们有两个人昨晚一直没走。早晨见我们离开,立刻回去喊人。来了后二话没说,直接暴打了一顿老村长,过后还一把火烧了房子。临走的时候放下狠话,一日内全部搬走,不然,放火烧了全村子。” 要离语气森冷,每个字都如同从牙缝里挤出一般。 崔颢突然纵声狂笑。 “好,好。那我们就在此候上一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人说出这么狂妄的话。” 说完,崔颢转身进了院子。 村民们见崔颢到来,纷纷主动让开,老村长浑身是血的躺在了一张门板上。 崔颢走上前去,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些人竟然能如此狠下心对待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崔公子,老村长临终前还在念叨,若是你在,那些人怎敢如此猖狂。” “崔公子,老村长死的凄惨,你可不能坐视不理啊。” 村民们无不义愤填膺。 “你们放心,此事崔某人一定管到底。” 崔颢咬着牙做出了承诺。 他现在特别想那些人此刻就在眼前。 以命抵命,以血还血。 众人见崔颢去而复返,心中好似有了主心骨一般,渐渐止住了悲声。大家一起帮忙给老村长浑身擦洗了一遍,然后换了一身干净衣裳。 忙完这些后,村民们全都散去,只留崔颢与要离守在了老村长的身旁。 “昨日晚间不应该对那些恶奴心慈手软,害的老村长白白丢了性命。” 要离脸上不无遗憾,言语间满是悔恨。 “此事你也不必过于挂怀。归根结底,我们还是低估了人性中的恶。有些人的恶,是刻在骨子里的。” “所以,若是他们再来,我绝不会手下留情。对待恶人,就是要采用更加恶的手段。” “你放心,这次我绝不会拦你。有些人,已经不适合再留在人世间。否则,是对额的纵容。” 崔颢暗下决心,不管傅全身后站着何人,傅全在他眼中,已经是个死人。 崔颢掏出自己身上证明身份的虎头腰牌,轻轻拂拭了一遍,此刻心中,第一次有了想杀人的念头。 两人在院子中足足守了老村长一夜。 天刚刚放亮,村口就有人高喊。 “所有人都给我滚出去,不然立刻放火烧了这村子。” 听到声音后,崔颢嘴角浮现出了一抹冷笑。 终于来了,我还真怕你们不守信用。 “要离兄弟,来活了。” 说完,站起身子直接走出了院子。 两人站在院外,冷冷的看着那些个恶奴。 还是那十几个人,还是一样的气焰滔天。 当他们的眼神注意到崔颢二人时,所有人仿佛被施了定身符一般,立刻呆立当场,再也不敢向前一步。 “听说你们昨日打死了老村长,还扬言让这里的村民全部搬走,否则就烧了房子。” 崔颢一字一顿,言语间充满了压迫感。 那个领头的护院听到崔颢的声音浑身一颤,似乎预感到事情不妙。 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我早就说过,此事不会善罢甘休。我家老爷说了,这事只要你们不插手,可以去老爷府上领十两银子。你们觉得如何?” 崔颢听完哈哈大笑。 “十两银子?你们老爷出手还真是大方。十两银子都不够你家少爷喝顿花酒。” 说完,崔颢从身上取下了一张银票。 “既然你家老爷这么大方,公子我也不好太过吝啬。这里有一百两银子,你们拿去。” 护院闻言一愣。 放着银子不要,反倒要给我家老爷银子,这是为何? “算你识相。只要你肯离开,银子我们老爷是不会要的。” “别的银子可以不要,这银子他必须要。” “为何?” “因为……这是给他的买命钱。” “买谁的命?” “你的,还有他们的。当然,包括你们老爷在内。” 护院闻言一愣。 “区区百两,就想要买我们的命,未免太寒酸了吧。” “来而不往非礼也。老村长的命值十两,你们最多也值十两。你们老爷定的规矩,他不是黄州的天么?” 话音刚落,要离身形暴起。 剑出,头落。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恶奴人头落地。 “十两。” 崔颢轻声的念叨。 “二十两,三十两……” 数到八十两的时候,地上正好躺了八个人,八颗头颅滚的到处都是,鲜血把地面染得通红一片。 崔颢将百两的银票塞入护院的怀中,然后轻声说道: “你,把这张银票带回给你的老爷。你们两个的人头,我会去他府上亲自去取。” 护院平素只是欺负善良百姓,何曾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 整个人早已经吓的呆傻,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还以为你是个多么厉害的角色,原来如此的不堪一击。十两银子买你的命真是大大的不值。” 呸! 第200章 黄州,傅府 护院走后,崔颢将众村民聚集到一起。 “我走后,你们将这些尸体聚拢到一起放把火烧了,从此以后踏踏实实的在此生活,保证不会再有任何人敢来骚扰你们。傅全那里,自有我与这位兄弟与他交涉。就此别过!” 说完,崔颢躬身行了一礼。 一位年长老者颤巍巍的走出来拉住崔颢的手,说道: “崔公子,你要多加小心,那傅全绝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你与这位小哥千万要小心啊。” “阿伯放心,我这次来,就是专为傅全而来。他不来惹我,我也要去找他。从今往后,这黄州地界,傅全这个名字再不会有人听到。” 崔颢的话迎来了满堂喝彩,一些年轻后生纷纷表示要与他一起去找傅全。 崔颢笑吟吟的说道: “你们放心,我这位兄台功夫了得,与他在一起,担心的应该是他们。你们还是好好留在村子,以后这里的老少爷们全都有赖于你们的保护了。” 在村民们的依依不舍中,崔颢与要离离开了村子。 傅全在黄州城名声极大,两人没费什么波折便找到了傅全的宅院所在。 见到傅全的家后,崔颢在心底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自己以前也算有过见识,跟在李重元身边后更是见多识广,可是眼前傅家的宅院还是将他深深的震撼。 黄州最繁华的一条大街,傅家的院墙几乎从东修到了西。 崔颢看了一眼要离,“这傅全如此豪横,看来也不无道理。陛下住的皇宫,怕是都没有傅全的家气派。” “那个护院说的多少有些道理。若是我有这么大的院子,说自己是黄州的天也不为过。” “跟傅全比,我们崔家怕是小巫见大巫了。即便南境五大世家加在一起,恐怕也没有傅全一个人有实力。” “那又如何?在我要离眼里,傅全已经完完全全是个死人。” 要离已经下定决心,必须除掉傅全。 崔颢走到傅全的府门前拍打大门。 片刻过后,一个家丁将府门开了一条缝,隔着门缝打量了两人几眼。 “我们老爷今日不见客,有什么事情改日再说。” 说完,便想将府门合上。 崔颢伸出右脚将府门顶住,伸手取出自己的虎头腰牌在那个家丁面前晃了一下。 “镇抚司崔颢想见你们家老爷。” 那人见是官家的人,便收起了刚刚傲慢的嘴脸,但是依然用手抵住大门,并没有让崔颢他们进入的意思。 “我家老爷明确吩咐过,今日不见客。您还是请回吧。” 说完又想将门合上。 “你可能没听明白,我再重复一遍,镇抚司崔颢在此,让你们家老爷过来见我。” 崔颢的眼神与气势完全震慑住了对方,那个家丁躬了下身,立刻转身向院中跑去。 “这么大院子,要是等傅全来,得等到猴年马月?” 说完,崔颢一脚将大门踢开,施施然的走了进去。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眼前的这一切还是让他颇感震撼。 这哪里是一户普通人家的住宅,分明就是一座宫殿。 与大门相连的是一条甬路,全部由大块的汉白玉拼凑而成,上面雕刻着花鸟虫鱼,长约九丈九。 甬路的尽头有九级台阶,拾级而上,上面是一个大的平台,两面长廊向远处延伸,蜿蜒曲折通往其他建筑群。 穿过平台继续向前又是一处院子。 这里建了一处处独立的小楼,院中有个人工的湖泊,湖泊中心有个凉亭,湖的周围一条碎石铺就的小路将它环抱。 一座座假山随意的摆在湖的周围。 “我敢跟你保证,皇宫大内绝没有傅全的宅邸豪华气派。” 崔颢由衷的说道。 “那又如何?宅子再大,睡觉也不过三尺地方,我却一点也不羡慕。” 两人正在说话,刚刚的家丁领着一个人人迎面走来。 看着家丁毕恭毕敬的态度,应该是傅全本人无疑。 家丁将那人带到崔颢身前,便躬身退去。 “哪位是镇抚司的官差大哥?” 那人虽然言语间比较客气,可是神色却很是傲慢。 崔颢心中颇感不悦。 看来那个护院的没把我的银票带到啊。 “我就是。你是傅全?” 那人脸上立刻变了颜色。 “大人最好不要随便提及我家老爷的名讳。” 崔颢满脸惊诧。 摆谱都摆到我头上了? “你不是傅全?” “大人,我不想再重复我刚刚说过的话。” “既然你不是傅全,还不给我快滚。把傅全给老子叫来。” 那人满脸的不可思议,似乎没想到,小小的镇抚司官差,竟然敢如此嚣张。 “我称呼你一声大人,已经是给足了你面子。即便京官见到我,也不敢如此对我。我家老爷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四品以下还是免开尊口。” “镇抚司都指挥使,你可知道是几品?在京城,爷办公的地点就在皇宫,皇帝说见都能见,你们家老爷比皇上如何?” 那人听完直接愣在当场。 瞬间没有了气势。 “让你滚已经是给你面子了,再不把傅全叫来,老子立刻叫人抄了这里。” 那人听完立刻屁滚尿流的跑了回去。 片刻功夫,一个肉球从远处滚来。 到了崔颢面前,“肉球”气喘吁吁的说道: “小老儿傅全,不知道大人驾到,死罪死罪。” “傅全,早晨你们家的护院可曾回来给你带回一张银票?” 傅全闻言一愣。 “护院早晨带人外出,至今未归。什么银票?小人并未见到。” 崔颢闻言有些哭笑不得。 显然护院带着自己的买命钱已经逃之夭夭了。 “傅全,看来以后投胎做人,你可要好好擦亮眼睛。不要什么阿猫阿狗都招进府里。” 说完,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张二十两的银票。 “这钱你收着。” 傅全一脸的尴尬。 “大人,小的家中也算薄有资产,怎能要您的银子。” “别的银子你可以不要,这银子你必须要收着。” 崔颢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傅全。 傅全有些发懵,“为何?” “因为,这是你的买命钱。” 第201章 原形毕露 傅全脸上一怔。 他似乎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在黄州地界,竟然有人能当着他的面,说要给他买命钱。 “大人说笑了,傅某人似乎并没有得罪过大人,何来买命钱一说?” “我一个小小的镇抚司都指挥使,哪敢随随便便与你开玩笑。你一个小小的下人都敢跟我使脸色,傅老爷自然不会将我放在心上。” 崔颢的话看似毫不在意,实则步步杀机。 镇抚司都指挥使,从四品。 傅全只见四品以上官职的人。 按照傅全的规矩,根本不用自己亲自接见。 可镇抚司都指挥使的官职实在太特殊了。 朝廷大员见了都浑身哆嗦的人,他一个小小的普通百姓哪敢摆什么架子? 果然崔颢的话一说完,傅全的浑身肥肉开始不受控制的飞舞。 油腻的脸上立刻浸满了细密的汗珠。 “大人说笑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百姓,哪有大人说的那么大排场,都是下人们以讹传讹,做不得数。” “不一定吧。你家护院带着十几个人在我面前喊打喊杀,可一点没有什么忌讳。” “下人打着我的名号出去招摇撞骗也是有的,大人不要介怀才是。大人请去屋中稍坐,我命人整治一桌上好的酒菜与大人赔罪可好?” “那倒不必了。今日来就是为了取你性命而来,其他的一切免谈。” 傅全闻言满脸苦笑。 “大人,您就是想要小的性命,也要有罪名不是?不然有人问起,如何服众?” “那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如果有人问起,我自然会解释。即便官司打到圣上那里,我也不怕。” 傅全听完吓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你逼死那些贫苦农民的时候,可曾有人饶过他们的性命?你看你的宅院,比陛下的皇宫还大。你的下人在外人面前说你就是黄州的天。这何时在欣朝的土地上竟然出现了两块天,你这怕是要造反啊。” 造反的罪名要是坐实,不光傅全性命不保,他们家的老老少少怕也在劫难逃。 “小人唯一的愿望便是做个富家翁,从未有过造反谋逆的想法。京中的很多官员都是傅某的朋友,他们都可以为我作证。” 崔颢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你一个黄州的平头百姓,怎么会跟京中的官员扯上关系。再要胡乱攀咬,我立刻就处决了你。” “大人呐,这个时候我还怎敢胡说八道。我那都有记录。那些京官在黄州都有大量的土地,地契都在我的手上。” “我不信,除非你拿给我看。” “小人这就去取。” 傅全吃力的站了起来,然后像球一般的滚了回去。 崔颢看着傅全臃肿的身躯,脸上满是厌恶。 “一会儿拿到地契,我们还将傅全处决么?” “吓唬吓唬他,等我回京禀明圣上,再用国法处置他。他活着比死了有用。” 片刻过后,傅全连滚带爬的赶了回来。 “大…大人。地契,所有的地契…都在这里。” 崔颢拿在手里看也不看的揣在怀里。 “今日先饶你不死。以后老老实实的待在黄州。我有十几个手下都在这里,若是发现你再有什么越轨的行为,即刻就处决了你。” 傅全一边擦汗,一边说道: “大人放心,小人不敢,小人再不敢了。那地契……” “这些地契先放在我这里。你要是想跟这些人通气,你最好想想后果,看看他们能不能派人将你们一家斩尽杀绝。” 傅全也不傻,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大人放心,今日之事,我一定守口如瓶,不会跟任何人提及。” “那就最好。” 说完,崔颢带着要离向傅全的府外走去。 傅全在后苦苦挽留,可是崔颢两人理也不理。 直到送出很远,傅全才怏怏而归。 “这样的人既无脑子,又无胆子,想不清楚京中的那些官老爷为何会与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还能为什么,为了钱呗。只要钱到手,谁还管那些。” 崔颢闻言只能摇头苦笑。 两人不发一言,朝着听天台进发。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已经到了黄山的半山腰。 “前面就是听天台,不知道柳姑娘现在如何。” “柳姑娘与陛下情投意合,为何两人却非要分开,实在令人费解。” “要离,若是这次我们将柳姑娘带回宫中,陛下会不会龙颜大悦?” “那是自然,只不过就怕柳姑娘不肯。” 崔颢也是心中没底。 来到听天台外面,崔颢说明来意,然后与要离等在外面。 片刻过后,大门敞开,柳絮儿兴高采烈的来到崔颢的面前。 “你们如何来了?” 崔颢看着眼前的柳絮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短短一月有余,柳絮儿竟然已经憔悴不堪。 “我来黄州公干,奉陛下之命,特来探望姑娘。姑娘如何这般模样?” 听说是李重元派人来看自己,柳絮儿心中高兴。 “大哥他人可还好?” “陛下一切还好,只是时常惦念姑娘,心中惆怅无比。” 柳絮儿听到崔颢如此说,眼中立刻浸满了泪水。 自己又何尝不是日思夜想? “那就好。你们快随我进去。爹娘若是见到你们前来,也必定欣喜。” 三人拾级而上,很快便到了听天台。 崔颢不是武林中人,心中对天机阁并无异常情感,要离却完全不同。 武林人物无不将天机阁视为圣地。 如今有机会亲临,要离心中激动不已。 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然能有机会到这里一瞻风采。 柳何年夫妇听说皇上派人前来拜访,也是非常的高兴。 整个天机阁都热烈的欢迎了崔颢二人。 “崔大人现在升任镇抚司都指挥使,真是恭喜大人。” “阁主客气了。陛下常常在我面前念叨,阁主手下的二十八宿,个个顶一员大将。若不是政务繁忙,陛下早已经亲临此地,当面致谢阁主。” 柳何年闻言哈哈大笑。 “陛下太客气了。柳某这些徒儿没给我丢脸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阁主不必过谦。您的徒儿个个都是栋梁之材。未来与多婆罗的战争中,他们都会发挥巨大的作用。” 柳絮儿在旁听着崔颢的话,眼前似乎那个朝思暮想的人正在对着自己笑。 “大哥,你可知道,小絮儿日思夜想满脑子都是你么?” 第202章 同是伤心人 晚宴结束后,众人俱都散去,柳絮儿命人在听天台一隅备了好茶,三人坐在一起品茶聊天,话题自然围绕的都是李重元。 “柳姑娘,陛下想念姑娘的紧。虽然没有明说,他还是希望姑娘这次能跟我回去。” 柳絮儿抬头看着天上弯弯的月亮,心中实在有说不出的凄楚。 自己身子困在这方寸之地,可是心早已经飞到了京城,飞到了李重元的身边。 “你有所不知,不是我不愿意回去,实在是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你这次回去,若是大哥问起,你务必提醒他,千万别忘了我们的两年之约。” 说完,两行清泪自柳絮儿的眼中流出。 崔颢此刻也倍觉伤感。 他实在不能理解,为何柳絮儿非要留在这里,让两个相爱的人相隔两地,忍受这相思之苦。 “柳姑娘,要离不会说话,姑娘莫怪。我觉得如果姑娘真心喜欢陛下,就应该跟我们回去。世事变化无常,莫要将来留下遗憾才好。” 听到要离的话后,柳絮儿再也难掩心中悲痛,“哇”的一声放声痛哭。 崔颢看了一眼要离,心中暗道:你还真是不会说话。 柳絮儿哭的梨花带雨,崔颢与要离却手足无措,一时不知该如何出言劝慰。 许久过后,柳絮儿才慢慢止住悲声。 “我又如何不知道世事无常。可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大哥身世悲苦,我若不疼他,何人疼他?相信我,这个结局,对他更好。” 崔颢与要离面面相觑。 相爱却不在一起,反倒说是为了对方好,真是闻所未闻。 京城,乾元宫。 李重元听完崔颢的诉说后,立刻追问: “小絮儿真的是这么说的?” “臣哪敢欺瞒陛下。当时臣曾追问柳姑娘,可是柳姑娘并未多做解释,只是说等陛下两年后务必亲至听天台,到时候她会告诉你一切。” 李重元听完心如刀割。 为何非要等到两年以后?现在才过去一个多月,剩下的这二十几个月该如何苦熬? “朕知道了。你将搜集来的证据整理一番,每一项都要亲自核实,务必做到详实准确。所有涉及到的官员一个不放过。” 李重元强压心中愁苦,有条不紊的吩咐崔颢做事。 崔颢走后,李重元一个人坐着发呆。 施华年手中托着茶盘从殿外走来。 “公子,这是我刚给你泡好的茶,你提提神。” 李重元看了施华年一眼,然后说道: “你坐,朕想跟你说说话。” 施华年一脸狐疑,但还是按照李重元的吩咐坐了下去。 “崔颢刚刚从黄州回来,他已经查明,你的父亲确实是被冤枉的。不管涉及到谁,朕绝不会轻饶。” 施华年听完,心中满是感动。 自己的父亲终于沉冤昭雪。 “谢公子能将家父的事情挂在心上。若是家父在天有灵,他一定会安息。” “这虽然是你的家事,可也是国事,朕自然不会懈怠。” 说完,李重元坐在那里愣愣的发呆。 施华年心中疑惑,便开口问道: “公子好似闷闷不乐,可是有何心事?” 李重元闻言苦笑一声。 “崔颢去了天机阁听天台,见到了柳絮儿。不管如何劝说,柳絮儿始终不愿来到京城。” 施华年听完心中一阵苦涩。 原来公子闷闷不乐是因为这个。 “柳姑娘不愿随他们来京城,公子何不亲自前往劝说?或许柳姑娘正在等候公子也说不定。” “你们女孩子是这样想的么?” 施华年内心答道:当然不是。若是公子派人请我,我一定高高兴兴的跟着回来了。 口中却应道: “柳姑娘年纪小,没准就是这样想的。” 李重元脸上神色稍稍有所缓和。 “等我忙完了这段时间,亲自去趟黄州。” “是的公子,到时候只要你去了,我想柳姑娘一定会亲自跟你回来的。没什么事情我先出去了。” 施华年轻轻施了一礼,手拿托盘离开了乾元宫。 此时夜空中星星点点,一弯新月挂在殿前,施华年收了笑容,眼睛注视着新月,久久不愿将眼睛挪开,好像挪开以后,便再也找不到这般美景一般。 黄山,听天台。 柳何年看着外面的女儿心中五味杂陈。 “絮儿自打崔颢走后就一直坐在这里,不言不语的,怕是有两个时辰了吧。你怎么不劝劝她,让他随崔颢进京多好。” “你当我不想让女儿进京么?女儿心里明镜似的。她如今这种情况,不是怕李重元伤心难过么。” “可是这样就不难过了么?” “唉!女儿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好好将腹中的宝宝生下来,将来可以有个人能陪在他的大哥身边。” 柳何年长叹一声,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柳絮儿一个人枯坐在椅子上,脑海中一遍遍的回想自己与李重元初相见时的场景,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大哥,两年之后你一定要来,到时候就有个小人儿会一辈子陪着你了。他是你最亲最亲的人。他会带着妈妈的爱一起陪你留在这个世界上。到时候你就不是一个人了。你会有牵挂,会有怜惜。而你也会得到这个小人全部的爱。” 柳絮儿摸着腹部,心中默念: 宝宝,你要替妈妈好好爱爸爸。将来替我告诉爸爸,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爱爸爸的人。不管将来妈妈在那里,一定会祝福你跟爸爸。 崔颢来的时候,柳絮儿差点就将自己的事情告诉崔颢,可最终她还是忍住了。大哥还年轻,未来的日子还很长,她不能为了两年的快乐而把大哥拖进痛苦的深渊,以后都活在对自己无尽的思念当中。 “大哥太苦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大哥的生活不再苦上加苦了。大哥,你别怪我。其实,我心里也很痛的。” 那种心如刀绞,只有柳絮儿心中清楚。 同一弯新月下,不同地方的两个人,都在为一个男人黯然神伤。 一个在黄州,另一个在西京。 同是天涯沦落人,怎一个为情所伤! 第203章 火器的诞生 李重元在御台上来回的踱着步,此刻他的心中充满了愤怒。 崔颢呈上来的地契足有一尺多高,涉及大大小小京官几十名,其中不乏二品大员。 最有代表性的便是刑部尚书贾政道。 “贾爱卿,你身为刑部尚书,人在京城,为何你却在黄州持有上千亩的田地?那些地契又如何在一名叫傅全的地主手里?” 贾政道立刻出班跪倒在大殿上。 “回陛下,臣并没有在黄州置办田地,是不是有重名之人?” “你的意思是朕冤枉你喽?” 贾政道慌的直接叩头。 “臣不敢。不过臣确实没有在黄州置地,更不认识傅全。” 李重元一阵冷笑。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来人,宣崔颢。” 一直候在殿外的崔颢听说陛下宣召自己,心中略感紧张,进入大殿的时候差点被绊倒。 “臣,崔颢,参见陛下。” 崔颢走到大殿内,直接跪下施礼。 “平身。崔颢,将你调查的结果给大家念一念,别冤枉了好人。” “遵旨。” 崔颢将手中的材料开始逐项念了出来。 “显德九年,得田五十亩,赠与京城贾政道大人,地契放在我处,代为暂持。” “显德十年,得田一百二十亩,赠与京城贾政道大人,由我代为暂持。” …… 从显德九年开始,最多一年有四百多亩良田落入贾政道的手中。 崔颢每念一段,贾政道头便低一分,最后身体已经完全趴在了地上。 “贾大人,若是觉得崔颢哪里冤枉了大人,你可以提出异议,朕让他再去与傅全比对。” “陛下,臣…臣知罪。” “哦?贾大人知罪?你倒是说说,你犯了什么罪呀?” “臣不该收受贿赂。” “嗯,你还算知趣。朕想问问你施廷施大人的死,到底是畏罪自杀,还是别有隐情?” 贾政道浑身簌簌发抖,颤声说道: “是臣让人将施大人勒死然后伪装成畏罪自杀的样子。” 说完这句话好像耗尽了贾政道的浑身力气,说完后便瘫在始元殿上。 贾政道的所作所为让那些朝臣开始小声议论。 一些暗中持有黄州土地的官员更是内心忐忑。 李重元举着手中一尺多厚的地契说道: “本朝对待官员不算苛刻,只要你不过于大手大脚,每年的俸禄足够你和你的家人用度。即便如此,你们的手也还是伸得太长了。若是按照正常地价购买,也无可厚非。可是你们自己想想,哪个人的田地,是你用真金白银买来的?” 朝臣们全都低下头不敢看盛怒中的皇上。 “朕会逐一排查。但凡这上面涉及到的名字,若是有违法乱纪的行为,朕绝不轻饶。” 这是欣朝开国以来发生的第一大案,也给李重元的执政敲响了警钟。 散朝后,李重元特意将宰相张彦超召进了宫中。 “丞相,黄州既然有这种情况发生,别的地方也同样会有。若是长此下去,那些农民没有地种,没有粮食,留给他们的选择也就不多了。” “陛下说的没错。土地是国家的根本。若是土地集中在少数人手里,天下必乱。” “我欣朝建国已经一百多年了,若是在朕手里开始乱了,将来朕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陛下也不必太过担心。虽然现在有这个矛头,但还没到不可救治的地步。黄州土地一事解决完毕,那些土地重新分给农民耕种,并下严旨,不可随意买卖田地,也可以抑制土地兼并。推而广之,可有效解决这个问题。” “丞相的意思是?” “每个地方找几个傅全那样的大地主,严查有无违法行为。若是证实他违法乱纪,直接处置,把他名下的土地分给农民即可。耕者有其田,便不会有人作乱。” “如此甚好。” 李重元大感欣慰。 黄州土地案,最后贾政道被判斩立决,其余涉案官员有的被撤职,有的被流放无一幸免。 傅全被凌迟处死。 此案涉及面之广,牵涉官员之多,均创下欣朝开国之最。 而此案带来的意义更是不可估量。它最大限度的延缓了一个王朝走向衰落的脚步。 这日,李重元正在乾元宫批阅奏章,一名内侍匆忙走了进来。 “启奏陛下,兵部行走宁无锋求见。” 李重元听到这个名字心中暗喜。 火器司挂牌之日开始,几乎很少能看到宁无锋的身影。 他与尾火虎两人不分昼日的忙碌,如今宁无锋前来,会不会有什么惊喜? “请他进来。” 片刻过后,宁无锋一阵风一样的进了乾元宫。 李重元见到宁无锋的表情心中已经明白了大半。 “找朕何事?” “陛下,成了。” “成了?什么成了?” “我们研究的大“爆竹”成了。” 李重元霍然起身。 “你是说尾火虎已经把大家伙研究出来了?” 宁无锋坚定的点了点头。 “不但研制出来了,还威力惊人,陛下可以亲临一试。” “快带朕去看看。” 君臣二人快步出宫,上马后向城西疾驰而去。 到了火器司的门口,尾火虎早已经候在门外。 见李重元到来,所有人立刻迎上前来。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欣喜的神情。 “陛下,成了。” 尾火虎也是大为兴奋。 “快带朕去看看。” 一行人径直去到了演武场。 刚到地方,李重元一眼就发现了那个大家伙。 只一眼,李重元便彻底喜欢上了。 尾火虎递上一支火把,“陛下,请您一试。” 在尾火虎的指引下,李重元用火把点燃了火器尾部的引信。 只听“咚”的一声巨响,一个大铁球腾空而起,落到远处的地上。 “尾火虎,宁无锋,你们二人为大欣朝立了大功,朕要重重奖赏你们。” “陛下,此火器还未命名,请陛下赐名。” 尾火虎听说有赏,十分高兴,说起话来也是大嗓门。 李重元沉吟片刻,说道: “这火器是专门为了防备多婆罗人而研制的,不如就叫破虏。这铁球从火器中被射出,就如同被人抛出去一般,就叫这破虏抛如何?” “陛下,抛与炮谐音,炮还带有火字,不如叫炮更为贴切。” 李重元一想也觉得有理。 “既然如此,以后我们生产的大火器就叫破虏炮。” 人群中立刻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第204章 登基庆典 铁勒,上镐。 杰摩诃又一次代表多婆罗国王出使了铁勒。 两国正式缔结了盟约,已经商量好了进攻的日子。 六月初五,李重元登基一周年的日子。 时间是李俊嗣定的。 对于欣朝皇家的规矩,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只有在这一天,才能让李重元毫无防备,并且还能在士气上压他一头。 “贵使可以回去告诉你们的国王,六月初五,两国共同出兵,朕会亲率十万骑兵,直扑乌州、长河关。希望你们能配合我方的军事行动。” “陛下放心,我们多婆罗一定会配合进攻屏州。希望我们两国齐头并进会师西京。” “听说贵国有火器,为何从未听贵使提过?” 李俊嗣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杰摩诃。 杰摩诃瞬间慌了神。 他现在最惧怕的人就是李俊嗣。 “不瞒陛下,火器我们是有,但是数量不多。多婆罗只是一个小岛,资源不多。我们所有提炼出的铁都被铸成了火器。将来若是能夺下欣朝,我们会为陛下打造一批出来。” “贵使说话最好作数。” 李俊嗣轻飘飘的一句话,听的杰摩诃冷汗直流。 李俊嗣之所以出言敲打杰摩诃,也有他自己的考量。 两国是盟国,你既然有这么先进的武器,为何不早说? 谁知道你打完欣朝会不会转过头攻打铁勒? 杰摩诃走后,李俊嗣立刻开始了自己军队的总动员。 铁勒与欣朝毗邻,两国战火不断,所以铁勒军队一直维持在比较高的水准。 几乎成年男性全部可以上马成为战士。 李俊嗣将部队进行了分类。 五万乌云追主攻,其余五万骑兵负责次级战场。 这次李俊嗣主攻的方向仍然是长河关。 我铁勒失去的荣耀,我要亲自拿回来。 此时的欣朝却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 皇帝登基一周年的庆典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备。 新任礼部尚书杜卫更是铆足了力气准备大干一场。 “陛下,届时您会站在皇宫的门楼上接受所有民众的祝贺,西京城内将要进行全城的花车游行。” 杜卫兴致勃勃的将自己的计划给李重元做了汇报。 “杜大人,计划不错,只是并没有这个必要。如今西边铁勒虎视眈眈,屏州地界也不太平,这些还是免了吧。” “陛下,这可是您亲政以来的第一次盛典,无论如何不能潦草了事。这一年来欣朝政绩显着,废除了很多的沉疴冗政,百姓心中对陛下那可是十分的感激,这些都是他们自发的。” 思虑再三,李重元还是拒绝了杜卫的请求。 虽然施行了一些新政,但远没有到达可以弹冠相庆的时候。 太常寺卿颜修治随之上了一道奏折。 奏折的意思简单明了:先帝李俊业的牌位应该置于何处。 李重元心中冷笑,还是来了。 隔日早朝,李重元命人将颜修治的奏折读了一遍。 “先帝驾崩以后,牌位一直未归入宗庙。如今朕已经登基一年,是时候讨论先帝牌位的问题了。诸位臣工,你们可以谈一谈,怎么归置先帝牌位比较恰当。” 李重元直接将问题抛了出来。 “陛下,这有何难?直接将显德皇帝的牌位请入宗庙即可。” 杜卫身为礼部尚书,此等事情自然应该发表意见。 “杜大人,先帝牌位进入宗庙天经地义,可是您别忘了,如何进入却大有文章,这涉及到后世子孙如何祭奉的事情,可马虎不得呀。” “按照颜大人的说法,先帝没有子嗣,这牌位该如何迎入宗庙?难道还不迎了?” “所以颜大人才会提出这个问题,陛下想要问的也是这个意思,难道杜大人没听清楚?” 大理寺常守志也加入了战团。 “陛下,臣以为以子侄身份将先帝牌位映入宗庙也未尝不可。” 一位大臣出班奏道。 “李大人此言差矣。皇家宗庙乃是接受后代子孙朝拜的地方。陛下将来会有自己的子孙,陛下也有自己的父母,你教后人如何祭奠?” 大殿内众大臣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讨论开来,可是却没有一个言论能服众。 常守志冷眼旁观,张彦超却始终不发一言,只是在一旁闭目养神,这让常守志心中不悦。 身为宰相,却无半点意见,成何体统? “陛下,丞相大人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他似乎早有计策,我们不妨听听他的意见。” 常守志心中恨极了张彦超,所以一心想要看到他出丑。 张彦超睁开眼睛,大殿内的所有人都将目光对准了他。 “陛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些是您的家事,既然是家事,您自己做主即可。我们这些外人怎么能随便置喙?” 所有人他听到张彦超的这句话后,当即傻了眼。 他说的一点没错。 皇上虽然是天下之主,可怎么迎牌位进入宗庙的事情,终归也是皇帝陛下的私事。 本身就没有什么好讨论的。 刚刚还畅所欲言的大臣们此刻却全部收声,他们都明白,争论下去已经没有意义。 只有颜修治还不死心。 “陛下享有天下,他的事情已经不能单单说成是家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陛下终归还是要给天下人做个表率。” “既然陛下要做表率,我们这些人要不要做表率?颜大人新纳了一房姨太太,可是没跟任何人交代。” “颜某人的私事不需要跟任何人交代。” “你的是私事,陛下的就不是私事?颜大人,天下似乎没有这个道理吧。” “这…..” 颜修治一时语塞。 “陛下,考虑到先帝的特殊情况,臣倒是以为,可以在宗庙的旁边另起一座宗庙,将显德皇帝的牌位迎入其中,以后但凡有类似情况的一律请入,此类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张彦超的提议一出,众人俱都沉默不语。 刚刚张彦超先是提出皇帝家事的观点,已经让一些大臣知难而退。如今重建宗庙更是给足了显德皇帝的面子,如果再有人提出反对意见,那就只能是找死了。 开宗立庙那是只有开国皇帝才有的待遇,如今给了显德皇帝,岂不是天大的荣耀? “诸位臣工,你们可还有其他意见?” 每人都对张彦超的提议交口称赞,再无任何人反对。 就这样,发生在开创元年的显德皇帝牌位事件消弭于无形。 第205章 兵犯长河关 欣朝,开创元年六月初五,长河关。 守城的士兵突然感觉远处有奔雷一般的声音响起。 众人手搭凉棚向远处望去,阵阵烟尘遮天蔽日,正在向长河关这边移动。 守城士兵赶忙去禀报守城将军赵长河。 赵长河正在将军府里研究军报,听闻士兵汇报立刻赶往了长河关城墙。 见此情景,赵长河已经明白,这一定是铁勒骑兵正在向这边飞奔而来。 “将军,铁勒骑兵势大,这次怕是倾巢而出。” 旁边的副将不无担忧。 “有我赵长河在,敌人休想越长河关一步。按照既定计划,加强防守,没我军令,不得擅自出战。” 上次乃木合率兵来犯,铁勒损失了三万精锐乌云追。从那以后,赵长河片刻不敢放松,很怕铁勒发兵报复。 声音越来越近,整个大地都在颤抖,赵长河头盔上的红缨都开始抖动。 “来人,立刻将铁勒来犯的消息禀报朝廷,来犯之敌,最少十万。” 常年带兵,此等规模,赵长河能猜出个大概。 李俊嗣策马狂奔带着自己的护卫亲骑跑在前面。 很快,李俊嗣就已经到了长河关下。 “城上哪位将军守城?” 李俊嗣对着城墙上方大声喊道。 “你家平虏将军赵长河在此,你就是铁勒的新任皇帝李俊嗣?” 赵长河看着城下的李俊嗣,脸上满是不屑。 当年自己竟然还为此人被废太子感到惋惜,如今看来,自己真是有眼无珠。 这样一个忘恩负义没有君臣父子之义的人,实在不值一提。 “赵将军先祖可是太祖皇帝的义从,你也算将门之后。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平虏将军,正四品。如果你到我这来,我立刻封你为平南大将军,正一品,如何?” 赵长河感觉又好气又好笑。 自己叛国投敌当了铁勒的皇帝,也以为别人跟他一样,全然不知在人心中还有一样东西会被人用生命去守护。 那种东西叫气节。 赵长河摇了摇头,或许李俊嗣这一辈子也不知道何为气节,他有的只是机谋算计。 “李俊嗣,不要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只要我赵长河在世上一日,我就不可能称呼除欣朝以外任何国家的皇帝为陛下。收起你那套把戏。我大欣朝的好男儿哪个也不会似你这般带着异国的铁骑进攻自己的国家。“ 李俊嗣只是微微一笑。 对于赵长河的言论他一点也没有生气。 随便世人怎么想,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只要自己将欣朝纳入自己的版图,后世怎么知道这段历史,还不是自己随便写的事情? “赵将军既然这么有骨气,想必也是勇猛异常。不如你带领部下与我在野外决战,如何?” 赵长河当然知道李俊嗣的心中所想,但他还是不为所动。 长河军虽然军力不弱,但还是无法与乌云追在野外抗衡。 “长河关在此,你若是想要进攻,我赵长河随时欢迎。你也不必太过猖狂,乌云追又不是没败过。用不了多久,自然会有人来收拾他。” 李俊嗣不再与赵长河废话,拨转马头直接奔自己的中军大帐而去。 这时李俊嗣的十万大军已经全部赶到了长河关城下。 李俊嗣回到大帐,随军出征的文臣武将全部高声请安。 李俊嗣摆了摆手。 “长河关城门紧闭,我军又不擅长攻城作战,如今这种情况该如何解决?” 众位大臣你一言我一语,给出了很多建议。 李俊嗣却感觉不合心意。 若是有攻城利器好了。此时用上,长河关指日可待。 “切断长河关的水源,在附近搜索是否有人知道别的入关路线。” 李俊嗣下了他领兵以来的第一个命令。 夜晚,李俊嗣望着伽楞山的方向呆呆的出神。 当年李重元五岁就被自己送去了伽楞山万重楼那,没想到,还真让李重元成了才。 既然离的这么近,不妨就去走一遭。 思虑已定,李俊嗣偷偷出了营房向伽楞山而去。 到了半山腰,见到几栋房屋,李俊嗣跳上屋脊。 刚要仔细查看下面的情形,屋中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李俊嗣,此次兴兵来犯,看来是要孤注一掷啊。” 李俊嗣听到声音后微微一笑,“万老先生,想不到你现在功夫又精进了。” 说完,李俊嗣跳进院内。 万重楼走出房子与李俊嗣相对而立。 “当年之事难道你还没放下么?” 万重楼看着李俊嗣,忍不住开口问道。 “依万先生所见,我应该放下么?” “二十年了,你的父皇早已仙逝,李重元也登上了皇位,你也在铁勒登基,还有什么可争的?” “万先生此言差矣。这天下可争之事何止一件两件。二十年来,江湖上的大小纷争,有哪一件不是出自朕手?朝堂上的大事小情哪一件没有朕的身影?现在朕玩累了,朕想要光明正大的征服一个国家,建立一番功业。” “李俊嗣,你不要太任性。当年你父皇没有取你性命,不是为了看你今天穷兵黩武,置万千百姓性命于不顾。” “当年之事休要再提。若不是他杀了我心爱之人,怎么会有今天的这许多祸事。各安天命吧。” 说完,李俊嗣作势欲走。 万重楼跨前一步,拦住了李俊嗣的去路。 “我无力劝说你放下自己的野心,但是我想试试。如果比武我胜过你,希望你能率兵回归铁勒。” “万先生,朕为什么要跟你比?朕的十万大军陈兵于此,岂是你三言两语便可让我退兵?荒唐!!” 李俊嗣一挥袍袖,身子腾空而起,万重楼此刻发动了袭击。 万重楼站在地上,对着李俊嗣劈出了一掌。 本来想着跃出围墙,却没想到,万重楼的这一掌将李俊嗣前后左右的退路全部封死。 唯一的破解之法,便是继续向上或者直接原地落下。 万重楼的用意非常明显,留下李俊嗣,从而与他比试。 李俊嗣人在空中,口中喊道:“万先生,想留下我恐怕有些一厢情愿了。” 说罢,袍袖一挥,使出自己的绝学牵龙引,将万重楼的双掌引向一处,一通噼啪作响后,万重楼的左掌与右掌互相拍打,而李俊嗣却飘然离去。 万重楼愣在原地,这李俊嗣的功力何时变的如此高深? 第206章 御驾亲征 隔日的早晨,李俊嗣将写好的书信交给手下。 “这是朕给欣朝皇帝下的战书,你交给长河关的守将,就说朕邀他的主子带着玄羽卫来此与朕决战。” 接到李俊嗣的书信后,赵长河不敢怠慢,立刻派人给京城的皇帝送去。 此刻的京城一片繁忙,大家都为李重元的登基周年进行庆祝。 街上的民众如同过年一般的开心快乐,忙碌了一整天的人们都在晚上涌上街头庆祝这来之不易的日子。 李重元一个人留在宫中,心中不禁感慨,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一年。 这一年发生的事情比别人一生都要跌宕起伏。 施华年站在李重元的身边也是思绪万千。 自己与李重元相识至今也差不多快到一年了,他似乎比一年前拥有的东西还少。 “公子,以后的所有事情都会越来越顺利的。” 李重元只是笑笑并未说话。 说不定哪天多婆罗与铁勒就联手进攻了,将这两个国家打败,打服,直到最后抹掉,才能说顺利。 “这一年你也经历了不少。我还记得刚认识你的时候,你的眉梢眼角都是欢乐,如今却染了不少风霜,人也变的沉稳了许多。” “公子说的没错。以前是少年不识愁滋味。如今不光知道愁为何物,更是学会了苦中作乐。” “这样也好。” 接连庆祝了三天,人们才算终止。 六月初八晚间,张彦超带着宁无锋急匆匆的走进了乾元宫。 “陛下,边关急报,铁勒皇帝李俊嗣亲率十万大军兵犯长河关,并给陛下下了战书,要与陛下在长河关外决战。” “嗯,李俊嗣终归还是来了。李俊嗣的十万骑兵中,有多少是乌云追?” “赵将军预估差不多一半一半。” “陛下,铁勒国力不强,他们能养的骑兵不多。精锐乌云追更是不多。前期我们全歼了三万乌云追,这次李俊嗣带来五万,还剩两万左右镇守铁勒,我想这个数据应该是准确的。” “尾火虎的破虏炮除去运往屏州的四门,他那又生产出了多少?” “只有两门。” “你去通知尾火虎,让他全部带上,随朕出兵。” “陛下可是也要御驾亲征?” “丞相留在西京替朕处理公务,这次朕会亲率玄羽卫赶赴长河关,与李俊嗣决一死战。” 对于铁勒的进犯,李重元早有准备,所以留在京城的玄羽卫根本不需要动员,可以随时开拔。 “铁勒有了动静,屏州方向可有消息?” “回陛下,屏州相较长河关距离稍远,消息会有延迟,预计明日会有消息传来。” “朕还是想知道,那四门破虏炮有没有发挥作用。” “陛下放心,臣敢以性命担保,尾火虎造的火器肯定威力巨大,这次一定会建立不朽的功绩。” 对于自己的下属,宁无锋则是力保。 “屏州虽然有破虏炮镇守,但那边也需要一个懂得带兵打仗的人。宁无锋,朕派你去到屏州,务必替朕守护好屏州。” 宁无锋闻言立刻跪倒在地。 “陛下放心,臣一定会尽心竭力守好屏州,但有失误,提头来见。” 对于自己的一身本事,宁无锋非常的自信。 上阵杀敌一直是宁无锋的心头愿望,如今终于有机会实现,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 出得宫门,宁无锋的脚步都变的轻快无比。 “老师,无锋所学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张彦超也替宁无锋感到高兴,不过他还是要嘱咐自己的弟子两句。 “无锋啊,能实现抱负固然是好事,可是陛下给你机会你也要抓住啊。他这次派你去,无非是着力培养你。到了那里,守城是第一要务,可是其他方面你也不要懈怠。” “还请老师教导。” “敌人从海上来,以后的战争模式可能就要改变了。所以你要多多观察敌人的舰船大小,作战方式。陛下雄才大略,早晚有一天,他会主动走出去。如果没有一支舰队,怎么才能走出去?” “老师放心,这是弟子心中一直都在思考的问题。赶上这个风云际会的时代,还有这样的君主,弟子一定会开创一个时代。” 对于宁无锋的表现,张彦超非常高兴。 居安思危才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应该具备的基本要素。 隔日中午,屏州的军报终于到了李重元的手里。 张彦超与宁无锋来到宫中的时候,李重元正背对着他们。 张彦超看了一眼宁无锋,一时猜不透李重元心中的想法。 “陛下,屏州方向可是有了消息?” “没错,朕刚刚看过。” 李重元嗓音低沉似乎不太高兴。 张彦超心中咯噔一下。 或许,屏州方向的情况有些不妙。 “多婆罗人海战或许是把好手,陆战未必擅长。即便他们攻破屏州,到了陆地,他们也未必能前进多少。” 张彦超心中有些怅惘,但还是出言安慰李重元。 “陛下,若是屏州被敌军突破,那一定是破虏炮没有发挥作用,臣甘愿受罚。” 李重元转过头看着他们,冷若冰霜的脸上渐渐有了暖意,到最后脸上已经洋溢着笑容。 “破虏炮初试啼声,敌舰被击沉一艘,重伤一艘。” 张彦超听完身子一歪,坐在了地上,心中的一块巨石终于卸下。 宁无锋则是满脸得意。 “我与尾火虎不停的测试,按照测试结果,破虏炮绝对不会失手。如今终于扬眉吐气,陛下,臣以为,应该大肆生产。” “那是必然。今后,但凡在欣朝的城头上,破虏炮一定会占有一席之地。” 六月初十,李重元亲率六万玄羽卫赶赴长河关,而宁无锋则率领一万玄羽卫增援屏州。 西京城外,李重元与宁无锋各自率领部队向前行进。 岔路口,李重元看着宁无锋,说道: “这是朕第一次御驾亲征。朕希望你能在屏州多加历练,今后再有领兵出战的差事,由你去即可。” 宁无锋如何听不出李重元对自己的殷殷期望。 “陛下放心,臣一定会好好历练,争取早日挑起大梁。” 李重元对着宁无锋挥了挥手,君臣二人自此分别。 第207章 陈兵长河关 长河关下,李俊嗣端坐在中军帐中,这已经是他们攻打长河关的第八天。 “陛下,欣朝士兵龟缩不出,我军将士士气日渐低落,长此下去,恐怕于我军不利。” 一名将军低声奏道。 “没错!我军擅长野战,攻城不是我们的强项。那赵长河十分的贼滑,任凭我方如何叫骂,就是闭门不出。没有仗打,又长期憋在这里,时间久了,恐生哗变。” 另一名大臣也随声附和。 群臣七嘴八舌,却只有一个意思:班师回朝。 李俊嗣看着这些人,脸上不起波澜。 待这些人安静后,才缓缓说道: “众位爱卿不必多虑。西京距此需要行军五日,欣朝的玄羽卫此刻应该已经在路上。击败玄羽卫,拿下欣朝只是时间问题。况且,多婆罗在屏州替我们牵制李重元,二分欣朝,大有希望。欣朝的美丽富庶,是你们无法想象的。” 李俊嗣的话似有无限魔力,瞬间将帐内这些人的热情点燃,每个人都幻想着占有欣朝的金银珠宝、美女香车。 “陛下放心,臣等一定尽心尽力打下欣朝。” “玄羽卫虽说战力强劲,可是我们乌云追也是不弱于他的存在。玄羽卫若是真的敢来,那也是有来无回。” 还是同一批人,瞬间就变了嘴脸。 李俊嗣仍然不以为意。 人嘛,总得做点什么,才能满足自己的愿望不是。 你想睡觉,我就给你递个枕头。 你想赚钱,我就给你发家的机会。 “爱卿们说的没错。欣朝有玄羽卫,我们有乌云追。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不过我铁勒与欣朝对峙百年,并未损失一城一池,这也说明,我铁勒国也是无敌的存在。消灭玄羽卫,挥师南下,朕与诸君共享天下。” 帐下群臣听完李俊嗣的蛊惑,全都兴高采烈,大家齐声跪倒,口中高呼: “臣等誓死效命,一定替陛下攻取西京。” 李俊嗣嘴角露出了一抹嘲笑。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愚昧。 轻飘飘的几句话,看不见,摸不着,就能让人热血沸腾,奋不顾身。 群臣退出后,李俊嗣在帐中坐了片刻后,便走出大帐。 “备马。” 随行士兵将李俊嗣的战马牵来,李俊嗣骑马走出了军营。 来到长河关下,李俊嗣抬头向关上望去。 “赵将军可在关上?” “赵长河在此。”赵长河随口应道。 “城中水源被断,你们怕是也坚持不了多久了。是不是与我们出城决一死战?” “你放心,我堂堂天朝大国,对于蛮夷的请求总会尽力满足。你的战书我已经上交给了朝廷,我相信陛下已经在路上,希望你也不要急在这一时。” “赵将军如此怯懦畏战,若是我的手下,我早已经将你撤职。” “你多虑了。我若是在你手下,我早已经抹脖自尽。” 李俊嗣气极。 立刻从身旁士兵的身上拿过长弓,连发三箭。 赵长河知道李俊嗣功夫了得,所以并不拿剑格挡,只是躲在城墙后面。 三箭来势极猛,贴着城墙上沿飞过,钉在门楼的柱子上,兀自颤抖不已。 李俊嗣将长弓扔在地上,然后拨转马头回到了营中。 赵长河真是油盐不进,任凭如何辱骂,就是不出关。 长河关上,众将士此时已经气的脸部扭曲变形。 “将军,我们与铁勒对峙百年,以前也都是互有攻守。此等龟缩不出,从未有过。长河军的战力也是天下闻名,为何不出城与敌决战?” 一位副将的发言赢得了众将的支持,将士们纷纷要求出城迎敌。 “我们完全可以依托长河关耗死他们,为何非要出城冒险?战场上,追求胜利固然令人赞赏,可是对于我赵长河来说,能保住你们的性命却是我最大的愿望。该出击的时候,我不会犹豫。现在时机还不到。” 赵长河眼望前方,拳头重重的砸在城墙上。 李重元昼夜兼程赶往长河关,此刻已经距离终点不足百里。 他已经命令乌州守将率军迂回到铁勒骑兵的背后,切断铁勒的粮道。 李俊嗣,大家明刀明枪的干吧,让欣朝与铁勒,我与你之间的恩怨彻底了结吧。 骑行半日后,长河关已经遥遥在望。 远远望去,长河关上旌旗招展,守城士兵军容肃整,李重元心中十分欣慰。 赵长河治军有方,没有轻举妄动,真是天大的幸事。 赵长河站在城墙上见到李重元的龙旗立刻下令打开城门,自己亲自到关前迎接。 李重元下马走向赵长河,“赵将军,多亏你,长河关才无恙。” “贼兵势大,臣未敢轻举妄动。如今陛下亲至,臣请愿率军杀敌。” “将军不要着急,朕一定会满足你的愿望。” 说完,李重元拉着赵长河的手登上了城楼。 李俊嗣早已经得到了报告,此刻也骑着战马来到了长河关下。 李重元看着城下的李俊嗣,说道: “想不到这么快,你我又一次站在了战场上。” “这次恐怕不太一样。以前属于私怨,如今算是国仇。这一战,赌的是两国的国运,输了,怕是有亡国的危险。” “朕却不这样觉得。欣朝地大物博,即便你铁勒占了,恐怕也会被赶出去。” “铁勒可能吃不下,但是如果加上多婆罗,那就刚刚好。”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朕之所以来的稍晚,就是为了等那边的消息。不妨让我来告诉你,多婆罗的舰队刚到屏州海面,就被我朝的破虏炮击沉一艘,重伤一艘。他们恐怕暂时帮不上你什么忙。” 李俊嗣心中一沉,破虏炮又是什么东西? “李重元,何必自欺欺人?欣朝有什么东西,朕还不知道?什么破虏炮,朕可从来没听过。” 李重元看着李俊嗣,脸上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 “不要紧,朕不光会让你见识,还会让你亲自感受一下。否则,你这辈子可能都无法体会这种心情。” “既然你已经到了,大家不妨各自摆开阵型,互相冲杀,你觉得怎么样?” 李俊嗣双眼紧盯着李重元,对他下了战书。 第208章 计中计 一名将军走到李俊嗣的身侧,躬身施礼后,对着李俊嗣说道: “陛下,后方来报,乌州守将率领军队切断了我军的粮道,军粮被毁。” 李俊嗣抬头看向了李重元,显然,这件事情一定是李重元所为。 “你立刻率领一万骑兵无论如何都要把粮道给朕夺回来。” “遵旨。” 那人走后,李俊嗣对着李重元说道: “还等什么?何不现在进行一场决战?” 李重元笑了笑。 “可是粮道被人劫了?打仗不是耍阴谋诡计,动辄就是几万人的生死,我劝你还是慎重点的好。” 说完,李重元下了城楼直接回到了赵长河的将军府。 “陛下,我军刚到,何不趁锐气还在,直接出城与李俊嗣决战?” “我军锐气最盛,奈何敌人也是防备之心最强之时。此时出兵,即便获胜,也是伤亡最惨重的时候。从现在开始,每隔一个时辰,擂响一次战鼓,同时关紧城门,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城。” “陛下这是何意?” 李重元只是笑而不语。 无奈之下,赵长河只得照做。 见李重元下了城楼,李俊嗣也回到军营。 一个时辰之后,长河关内的城楼上响起了战鼓。 立刻有人禀报了李俊嗣。 “陛下,长河关城头,敌人擂响了战鼓,看样子是要出城与我们决战。” 李俊嗣心中高兴。 驻扎在长河关城下,至今已经八日,还没有正式跟欣朝人交过手。 “传令下去,全军准备出击。” 李俊嗣披上战甲,骑马走到阵前。 对面长河关内,一点动静都没有。 李俊嗣皱了皱眉。 说好的决战呢? 等了半个时辰,还没有动静,任凭铁勒士兵如何叫骂,对面只是不理。 实在没有办法,李俊嗣回到了大帐。 刚坐下没多久,对面战鼓又一次擂响。 李俊嗣只得上马出营。 等了半个时辰,仍然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如此往复四次,李俊嗣心中暗骂: “这李重元何时变得如此油滑?” 铁勒的那些骑兵更是直接骂娘。 欣朝人却是不管不顾,仍然每隔一个时辰擂鼓一次, 铁勒人却再没有了反应。 午夜,李重元穿戴整齐骑马等在城门后,他身后是全副武装的玄羽卫。 城楼上,战鼓又一次擂响。 暗夜里,鼓声慷慨激昂,催人奋进。 长河关的城门缓缓打开,李重元冲在前边率领玄羽卫杀向了敌军阵营。 很快,第一重防线被轻松突破,李俊嗣的中军大帐也是间隔不远。 李重元立刻警觉。 战事进展的太过顺利。 即便自己兵出突然,铁勒骑兵也不该如此孱弱。 “撤!” 意识到情况不妙,李重元立刻下令撤退,可是为时已晚。 铁勒的中军大营点起火把,军营立刻变的光亮无比。 两翼各有一支骑兵将李重元的退路切断。 李重元当机立断,即刻向着铁勒骑兵衔接的空档杀入。 游龙吟在手,李重元一马当先,莫敢匹敌。 双方缠斗在一起。 经过奋勇冲杀,终于被李重元率军杀出了一个口子。 得知李重元率军脱逃,李俊嗣立刻亲率一支骑兵紧追。 双方边打边跑,不知不觉间已经跑出了百里。 终于在一处地方,李重元勒住马头,结阵相迎。 片刻过后,李俊嗣率军赶到。 此时天已经大亮,四周一片空阔,是个战斗厮杀的好地方。 “李俊嗣,你看我选的地方如何?” “朕就知道你是故意如此。偷营劫寨也是虚晃一招吧?” “没错。朕的这招叫以身作饵。你的两翼悄悄撤出大寨当我不知?” 李俊嗣哈哈大笑。 “好一个计中计。想必我留在长河关下的人马此刻也已被人虎视眈眈了吧。” “对。如果我不亲自带人冲杀,你也不会追击。在这里决战吧。” 李俊嗣不屑的看着对面。 “李重元,你现在手下的人马,充其量也就两万,我这里可是足足有五万乌云追。” 李重元微微一笑。 “这座山叫凤凰山,是当年乌桓族人的发祥地。他们如今的族长跟我关系很好,我把他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说完,李重元一声长啸。 一阵马蹄声自凤凰山上传来。 紧接着,数以万骑自凤凰山处疾驰而来。 为首之人打马来到李重元的马前。 来人正是乌桓的新任首领扎木哈。 扎木哈见龙旗下的战马上端坐的正是以前认识的李公子,不禁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心中暗骂:真是个棒槌。李公子如此人物,当为人中龙凤,只怪自己以前没有察觉,莫要失了礼数才好。 “在下乌桓扎木哈听从皇帝陛下的调遣。” “扎兄,别来无恙。以前没有告知我的身份,还请莫怪。” “陛下说的哪里话来,总是扎木哈没有逾礼才好。” “无妨。朕召你来,是想告诉你,昔日你们乌桓的老首领遇害,全拜对面的李俊嗣所赐。目的就是要乃木合登上乌桓首领的位置然后投靠铁勒。” 扎木哈闻言气愤莫名,对着李俊嗣高声叫骂: “李俊嗣,想不到你为人如此狡诈,今日我们做个了断吧。 扎木哈与李俊嗣对峙,他身旁的热日娜则含情脉脉的看着李重元。 “李公子,别后可好?” 李重元听她叫自己还是一如从前,知道她还是记得往日的情分,便柔声说道: “多谢姑娘挂怀,朕还是老样子。刀剑无眼,姑娘何必亲赴战场?” “哥哥说了,这次我们乌桓族人如果协助陛下打败铁勒,便允许我们族人返回凤凰山。所以我来看看。” “一会儿两军交战,姑娘可跟在我的身旁。” 热日娜心中一喜。 自打与李重元分别后,热日娜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李重元,可是他也知道,自己是乌桓女子,当今圣上断然不会娶一个蛮夷女子。 可喜欢上李重元这般男子后,寻常男子怎能再入放心?所以热日娜屡次拒绝了哥哥为她安排的亲事。 直到几日前,扎木哈收到朝廷的公文,要求扎木哈率兵在凤凰山待命,听闻消息的热日娜强烈要求跟随,拗不过,扎木哈只好同意带着热日娜。 生不能同寝,便是死在他的面前,那也是极好的。 若是如此,他会不会就永远记得我了? 第209章 决战凤凰山 扎木哈不断的对着李俊嗣控诉为何要杀死他们部落的老首领,李俊嗣却根本不愿与之纠缠。 “如果没有我,你会有机会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李俊嗣的一句话让扎木哈彻底无语。 “李重元,不必废话,,开始吧。” 李俊嗣挥了挥手,自己的右翼立刻杀出一支人马。 李重元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争取时间。 整个战场被李重元规划成三块。 第一块,由乌州守将隋靖北率领精锐将铁勒人的粮道截断,如果顺利,直接反推,目标上镐。 第二块,长河关城下,赵长河率领的长河军与玄羽卫对李俊嗣留下的四万铁勒骑兵。 第三块,就是李重元领兵与李俊嗣的对决。 所有战场的成败,完全在于,李重元能不能顶住李俊嗣的进攻。 两万玄羽卫对五万乌云追。 虽然有乌桓人的一万骑兵,但结果如何,实在不好预测。 乌云追如同一滩黑水直接冲向了玄羽卫的阵地。 面对铁勒人的冲锋,他们的对手却没有一丝慌乱,每个人的眼神都是平静如水,仿佛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在距离还有一箭之地的时候,李重元抽出游龙吟,“铮”的一声剑响,接着,李重元冷到骨缝的一声“杀”,凭空炸响,瞬间点燃了玄羽卫血液中的战斗激情。 随之而来的,便是地动山摇的“杀”声。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乌云追的战马受到惊吓,将几位马背上的战士直接掀到地下。 双方终于战在了一起。 战场上顿时人仰马翻。 一攻一守,场面极其壮观。 乌云追人数占优作战勇猛。 玄羽卫虽然人数不多,可是天下第一骑兵的信念早已经融进每个玄羽卫的血液中,这让他们拥有一种舍我其谁的气势。 乌云追接连发动了三次冲锋,玄羽卫的阵型岿然不动。 “陛下,不如我率兵迂回到乌云追的后面,从后面攻击他的中军,或许敌军会乱。” 扎木哈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不必。你率兵留在朕的中军,听我号令。” 李重元的眼神始终放在对面李俊嗣的中军,对于自己的左翼,看都不看一眼。 李重元很清楚,今日的对决,拖延时间是第一要务。若是想取得胜利,那就要等待时机。 对面的李俊嗣也已经清楚了李重元的意图,可是他却没有办法。 如果此时撤退,无疑是自杀。 只要自己这边的阵型出现松动,李重元一定会死死咬住不放。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速战速决,然后回师长河关下。 “传令下去,左翼出击,迂回到欣军的背后发起进攻。” 李俊嗣又派出了自己的左翼。 这时扎木哈再也坐不住了。 “陛下,敌军左翼异动,目标似乎是我们的后军。” “再等等。” 李重元仍然不为所动,两只眼睛牢牢的盯在对面的敌军。 突然间,李俊嗣的后军处冒起了浓烟,接着开始有人开始大叫。 “杀!” 李重元突然催动战马向对面冲杀过去。 看到自己的皇帝身先士卒,玄羽卫们更是奋勇向前。 李重元的中军直接杀向了李俊嗣。 这么点人也敢冲击我的中军,简直是找死。李俊嗣的脸上露出了冷笑。 这时铁勒人后部的草原上已经开始燃烧起了大火,铁勒人叫的撕心裂肺,一些士兵已经完全崩溃,纷纷纵马跑开。 李俊嗣皱了皱眉,“何事?” “禀陛下,不知何故,草原上突然烧起熊熊大火,我军有些慌乱,阵型松动。” 李俊嗣心中一凛,这个时候如果产生混乱,大军瞬间有可能崩溃。 “传令下去,有敢随意逃跑者,立斩。” 命令传了下去,不仅没有起到效果,反倒有喊杀声从身后传来。 一个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陛下,有一群衣着怪异,手里拿着各式武器的人杀入了我阵中。” 李俊嗣心生诧异。 “李重元所有的士兵全在这里,哪还有额外的兵源?” “不是欣朝的士兵,好像是寻常百姓。” 李俊嗣终于明白,一定是欣朝的武林人士。 这时候玄羽卫已经冲到了阵前。 李俊嗣挥手打死了几名玄羽卫后,直面李重元。 “为了这场决战,你竟然连江湖人士都发动起来了,看来,我还是低估你了。” “听说外族入侵,他们根本不用朕下令。除去这些,还有一部分去了屏州,我相信,多婆罗人的日子也一定不好过。” 李俊嗣恶狠狠的盯着李重元。 本来以为这次可以全歼李重元和他带来的玄羽卫,没想到却生出这许多波折。 他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直接放弃了自己的指挥位置,扑向了李重元。 李重元如何能示弱?两人在战场上展开了对决。 李俊嗣的牵龙引乃是绝世神功,虽然李重元的剑法无敌,可还是无法与李俊嗣相抗衡。 李俊嗣心中杀机毕现。 拼着全军覆没,只要杀掉李重元,欣朝一样会军心大乱。 乌云追不愧是可以与玄羽卫相匹敌的骑兵,经过最初的混乱后很快稳住阵脚。 面对玄羽卫的冲杀已经开始组织有效的反击。 毕竟人数占优,玄羽卫虽然奋力拼杀,可还是渐渐不支。 李俊嗣与李重元两人的打斗,李重元一直处于劣势。 牵龙引的内力如滔滔江水不眠不休,李重元只能仗着身法不停的周旋。 就在双方军队打的难解难分之际,乌云追的后方军队突然传来两声滔天巨响,所有人都被震的有一丝停顿。 李重元心中大喜。 破虏炮终于到达了战场。 从西京到达此地,尾火虎押送火炮日夜兼程终于在欣朝军队最危急的时刻赶到了战场。 虽然只有两门,可是大炮一响,对人的心理震慑是毁灭性的。 乌云追的意志终于被彻底瓦解,再也不能形成完整的战斗阵型,部队从而也就失去了指挥,只能各自为战。 战斗打到这个时候胜负已分。 玄羽卫岂能放过这么好的歼灭敌人的机会? 第210章 意难平 “李俊嗣,你…可曾对我有过…父子之情?” 打斗中的李重元还是问出了埋藏在自己心中多年的疑问。 这对曾经的父子,后来的兄弟,如今的仇敌,终于迎来了终极拷问。 李俊嗣被这样的一个问题问的有些猝不及防,先是一呆,继而情绪有些激动。 “李重元,时至今日,你为何还会问出如此愚不可及的问题?既然做了皇帝,就要做好做孤家寡人的心理准备。即便我对你有过父子之情,那又如何?你看看这犹如修罗场的地方,父子情又当得什么?” 战场上,双方士兵都在做着奋力拼杀,每个人的眼中都只有元始的仇恨。 目之所及,皆是残肢断臂,空气中仿佛都弥漫了一层血雾。 李重元心中黯然。 印象中,李俊嗣一直对自己不苟言笑,小小年纪就被送去了伽楞山。他一直以为是父亲对自己寄予厚望,可是事实却另有真相。 即便已经知道答案,可是李重元心中总是抱有幻想。 如今幻想破灭,也总算了了一桩心事。 “李俊嗣,你我父子之情至今日开始恩断义绝。兄弟之情也已不在。” 李重元一字一顿的说出了心中所想,也终于卸下了心中的枷锁。 “好,好。”李俊嗣仰天长啸,“大丈夫定当如此,拿得起放得下。当年父皇逼死娜仁绮丝,我便立下誓言,有生之年,要么成为欣朝的皇帝,要么毁了欣朝。如今看来,我做的似乎也不错。” 这时一个欣朝士兵挥刀砍来,李俊嗣看都不看随手一掌将他击飞。 李俊嗣表情狰狞,双手十指如爪似钩,直直的朝李重元扑去。 李重元问完心中所想,再无杂念,脑海中王羲之挥毫泼墨书写《兰亭序》的场景似乎浮现在眼前。 心念起,剑尖动。 游龙吟在空中点点划划,看的李俊嗣目瞪口呆。 “之字剑法我全都见识过,似乎没有这一剑。” 李重元微微一笑。 “这是我刚刚自创的。既然沾了文化人的光,不妨就叫[之乎者也]” 李重元口中说话,手中不停,一把剑在空中飞舞,却好像没有一丝力气,听不到任何破空之声 李俊嗣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之”字剑法本就恣意潇洒,风神逸动,如今这一招却更加神采飞扬,竟然隐隐有些仙气,完全不能等闲视之。 李俊嗣双手贯满牵龙引,也使出了雷霆一击。 此时战场上有数万人在厮杀,可是在李重元与李俊嗣的眼中,却只有彼此。 天地悠悠,唯我二人。 二人身影甫一接触,便各自退去。 速度之快,肉眼难辨。 李俊嗣的胳膊不住颤抖,衣服上尽是一道道游龙吟割开的细缝,手上也有一丝丝细密的口子。 李重元的嘴角沁出了一丝血迹。 “好重的牵龙引。” “好快的游龙吟。” 李俊嗣此刻心中有了浓浓的杀意。 与李重元的几次交手,他每次都有不小的进步。就在刚刚,他又顿悟了一招“之乎者也”,自己十重的“牵龙引”也只是微微的伤了他,自己却双手布满剑伤,险些失去战力。 这样的人早晚会成为天下武学第一人。 李重元留不得。 “你顿悟了之乎者也…”李俊嗣说着话,脸上突然布满金光,抬起的双手也一片金黄,“机缘巧合下,我也从一部古籍里辑录下一掌,不妨让他们比试比试。” 李俊嗣缓缓抬起右手,大拇指与中指合成一个小圆,其余四指伸直。 “人人都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如今我偏要与人意见相左。” 说到这里,李俊嗣看了一眼李重元。 “我这招偏要叫做金玉其外。” 此时的李俊嗣,裸露在外的皮肤金黄一片,就连眼球似乎都变成了金色。 再看李俊嗣所站立的草坪,原本是一片翠绿,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焦黄。 李重元大吃一惊。 李俊嗣的牵龙引自己刚刚勉强能够应付,可是这招金玉其外却不知该如何破解。 正当李重元心中思索破解之法的时候,李俊嗣的双掌已经递出。 掌势极慢,缓缓而来,可是李重元却感觉避无可避,虽然尚有一段距离,一股强大的压力却已经扑面而来。 掌风所到之处,小草、花朵尽数枯萎凋谢。 李重元也倾尽全力的使出了“之乎者也”,天地间在这一刻似乎都变了颜色。 虽然几万人的战场,却远远不及这两人的对决。 “波”的一声轻响,一道金光凭空而起,片刻过后才渐渐散去。 “热日娜?!” “热日娜?” 两个男声同时响起。 一个充满不舍与疑虑,一个则是充满了疑问。 扎木哈抢到热日娜的身旁,一把将奄奄一息的妹妹抱起。 “妹妹,你咋这么憨?” 此时的热日娜身上皮肤一边焦黄,嘴角沁血,头发一点点由乌黑变的花白。 “唉!本来是想让他记得我最美丽的容颜,没想到最后却是这个样子。” 热日娜脸上现出了一丝苦笑。 自打进入战场以来,热日娜的目光就一直追随着李重元。 这个承载了热日娜青春记忆的男人,早已经成为了她所有快乐与痛苦的源泉。 他的一言一语,一怒一笑,无不时刻牵动这热日娜的情绪。 无奈之至,痛苦之至。 李重元俯身在热日娜的身旁,此时的热日娜头发已经全白。 热日娜用企盼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扎木哈心领神会,他掏出一块丝巾将妹妹的头发盖住,然后转身到了一旁。 “公子,你可不可以抱抱我?” 李重元没有丝毫的犹豫一把将热日娜揽在怀里。 “公子莫要将此事放在心上,热日娜心中早已经将生命许给了公子。” 此时的热日娜虽然眼睛一片金色,可是李重元还是能从中看出一种心愿已了的感觉。 “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可是君不在身侧,想亦是空想,念也亦是白念。如此这般最好,只是末了却是这般容颜,委实美中不足。” 说完这些,热日娜开始剧烈咳嗽,望向李重元的眼神充满了怜惜。 一只手摸向李重元的脸颊,抬起到半空却无力的垂下。 第211章 尘埃定 “你命格贵不可言,可是却一生孤苦无依。” 师傅万重楼的话在李重元的耳边回荡。 怀中的热日娜躯体逐渐冰冷,她生命的最后一丝光彩也已经消失殆尽,可是李重元却仍然怔怔的抱着热日娜久久不愿撒手。 热日娜是因他而死,死的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可李重元却无法无动于衷。 扎木哈在侧,眼含热泪,碍于李重元的身份却不便上前,只能站在一旁黯然神伤。 “一个蛮夷女子,死了也就死了,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此时的李俊嗣身上金色褪去,又恢复了本来面目,只是神色略有倦怠,显然刚刚的那一掌也耗费了他不小的气力。 扎木哈怒目而视,因为李俊嗣的出言不逊,更因为他的出手伤人。 “乌桓的历代先人作证,我扎木哈在此立誓,从今往后,只要还有最后一个乌桓人,也一定与铁勒人战斗到底,不死不休。” 扎木哈的声音磔磔而起,听着不似人声,更似来自地狱勾魂的鬼声。 “李俊嗣,我希望你长命百岁,千万别轻易的死了。” 这句话出自扎木哈之口,更是充满了无限的怨毒。 李俊嗣听完只是耸耸肩,一脸的轻松自在浑不在意。 “扎木哈,朕活的长久与否,根本不取决于你。即便我现在告诉你朕不想活了,你有本事过来拿么?” 扎木哈看了一眼李重元,然后默默的走入了正在厮杀的战场。 此时的战场上尸体早已堆积如山,可是交战双方并没有要罢手的意思。 乌云追虽然队形散乱,可是仍然各自为战,除了少部分退出战场,剩余的仍然在奋勇拼杀。 玄羽卫这边,虽然战况惨烈,却仍然保持着严密的战斗队形。即便人数在不断的减少,却仍然战斗力强悍。 此时此刻,战场上的人们突然感到大地一阵震颤,声音来自于铁勒军队的身后。 是马蹄敲击地面的声音,似闷雷一般滚滚而来。 战场上的所有人都精神为之一振。 每个人都翘首以盼。 战马从长河关方向而来,说明那方的战事已经结束。 赶来增援的,是不是我方的战友? “李重元,你来猜猜,来的是你的玄羽卫,还是我的铁勒兵?” 自打热日娜死在自己的怀里,李重元就没有挪动身体半分,周遭的事情似乎与他没有一点关系。 对于李俊嗣挑衅的言语,李重元也没有一点反应。 现在李重元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自己活着的意义难道就是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的离去吗? 大地的震颤越来越剧烈,人们的心情也越来越紧张。 当第一名骑兵出现在人们视线中时,有的人直接跪在了地上。 玄衣玄甲玄羽卫! “杀!” 杀声从天而起,似洪水一般卷向了乌云追。 乌云追的意志被彻底瓦解,一些人迅速撤出战场往铁勒境内逃窜,另一些人则抛弃刀剑俯首就擒,只有少数人还在坚持作战。 李俊嗣看到来的是玄羽卫,知道自己留在长河关下的铁勒骑兵已经全军覆没,加上此处的五万乌云追,这次带来的十万大军还有多少能回到上镐? “玄羽卫到底是玄羽卫,不愧是天下第一战力。” 此刻李俊嗣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祖辈创建的这一支能征惯战的铁军,仍然是不可战胜的。 “李重元…”李俊嗣施施然的向前两步,“这次你胜了,朕要回去了。” “这就走了?” 李重元将热日娜放在地上,动作轻柔至极,仿佛生怕将她吵醒一般。 “刚刚热日娜身死,我突然仿佛遁入一片虚无,觉得人活着半点意思也无。” 李重元望向李俊嗣的眼神充满了悲悯。 李俊嗣面对这样的李重元,竟然有些许的局促不安,仿佛那眼神有种无形的压力让他无所遁形。 “小小年纪何敢妄谈生死。” 说完,李俊嗣跨上战马准备返回上镐。 “你最好将身体面对着我,我不习惯在背后杀人。” 李俊嗣闻言心中一凛。 李重元的性格他十分了解,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口出此言。 李俊嗣慢慢的将身体转向李重元,眼前的情形让他大吃一惊。 李重元的手上,游龙吟仿佛被一把无形的手操控,正在有节奏的律动。 在李俊嗣看来,此刻的游龙吟却有种摄人心魄的杀机。 “有什么杀招尽管使出来,不用故弄玄虚。” 李重元并未理会,而是伸出左手,对着地上士兵丢下的刀剑张手。 那些原本躺在地上的刀剑仿佛突然有了生命一般,缓缓而起,锐利一面统统对准了李俊嗣。 李俊嗣盯着这些悬浮在半空的刀剑,瞳孔不自觉的缩小。 以气御剑自己在古籍中曾经见到过,可是从未听说过有人真的达成过这一成就。 “看着不错,只不过,有没有杀伤力却并未可知。” 话音刚落,那些刀剑便全部激射而出,瞬间将李俊嗣围在中间。 “有没有杀伤力,一试便知。” 话音刚落,李重元便催动内力,一把利剑直接奔着李俊嗣的面门刺去。 紧接着,那些悬在空中的刀剑便依次发动攻击。 刚刚李俊嗣的那招“金玉其外”已经耗费了他太多的功力,如今再应对这漫天飞舞的刀剑实在有些力不从心,好在李重元也只是刚刚学会,还不是很熟练,饶是如此,李俊嗣还是被刀剑割伤。 李俊嗣心中气馁,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情绪还是受到一些波动。 “李重元,有本事我们一对一重新打过。” 李重元却并不理会,只是一心一意的操控着空中的这些刀剑。 李俊嗣的护卫亲兵见自己的陛下危在旦夕,纷纷抢到身前伸出刀剑开始格挡空中武器的攻击。 有了亲兵的帮助,李俊嗣慢慢稳定了形势。 随着身边的亲兵纷纷加入战局,李俊嗣终于摆脱了刀剑的追杀。 此时战场的交战已经接近了尾声。 欣朝生力军的加入,让这场战争彻底失去了悬念。 李俊嗣匆匆瞥了一眼后,便头也不回的直奔上镐而去。 来的时候有多风光,走的时候便有多狼狈。 李重元看着李俊嗣离去的背影,心中默念:上镐见! 第212章 逼宫 凤凰山之战终于结束。 李俊嗣带来的十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 五万乌云追,五万铁勒骑兵。 欣朝也付出了阵亡六万的代价。 李重元回到长河关,扎木哈跟在身侧,刚刚经历丧妹之痛的他此刻脸上还是难掩悲伤。 “扎木哈,你有什么要求,朕可以满足你。” 李重元背对着扎木哈,心中充满歉意。 “陛下,此次凤凰山之战,我带来的一万乌桓勇士剩下的不足两成。我想,带着这些人还有族人回凤凰山定居,陛下能否恩准?” “准了。” 李重元没有片刻的犹豫。 哪怕这个决定会让他后悔终生,此时此刻他都没有迟疑。 凤凰山是乌桓族人的圣山,回到那里,对乌桓人意味着什么可想而知。 “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扎木哈沉吟半晌,最终还是决定开口。 “我们乌桓族人有个古老的传说,没有出嫁的女子若是身故,灵魂是不会被凤凰山神接纳的,也不可能得到山神的庇护。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陛下可不可以…” 说到这里,扎木哈脸上现出了踌躇的神色,毕竟这样的话实在难以启齿。 “朕册封热日娜为贞妃,葬在凤凰山,日后会为她在凤凰山立庙,终日享受你们族人的香火。” 想到热日娜对自己的一往情深,李重元心如刀割。 希望这样可以弥补自己心中的遗憾。 扎木哈听完心中大喜。 刚刚他没有说完的话里,隐藏的便是这个意思。 “多谢陛下成全。” 扎木哈跪在地上,语带哽咽。 自己的妹妹一直钟情于这个男子,好歹这个男人没让他失望。 “起来吧。说到底,是朕害热日娜丢了性命。此次凤凰山之战,你们族人损失惨重,你这就回去吧。迁徙之前,找赵长河商议一下行进路线及日期。” 说完,李重元转过身子,目光注视着扎木哈。 扎木哈心领神会。 “陛下放心,虽然我率领族人返回凤凰山,可是我对着凤凰山的神明发誓,乌桓人永不复国,绝不背叛。” 李重元挥了挥手让扎木哈离开了大厅。 赵长河此时从外面走了进来。 “陛下,李俊嗣带来的十万大军损失殆尽,我们是否乘胜追击?” “我方伤亡情况如何?” “损失战力六万,其中有陛下带来的两万玄羽卫及乌桓的一万骑兵。” 李重元心中默默算了算,以目前的兵力想要打一场灭国之战着实有些难度,况且在自己的南部还有一场战争。 “屏州那边有什么消息?” “还没有战报传来。” 没有消息也算好消息。 “传朕旨意,让隋靖北整军待命随朕北伐。” 思前想后,李重元还是决定出兵铁勒。 这是一举消灭铁勒的最好时机,虽然风险很大,可是机会同样很大。 赵长河眼中放光。 这么些年驻守长河关,如今终于等来了灭国铁勒的时机。 长河关内,李重元君臣正在商议如何进兵铁勒,在上镐,李俊嗣也面临着危机。 铁勒的上层贵族此时都在问诘李俊嗣。 “陛下自打进入铁勒当上左贤王直至登基,我铁勒已经有十四万大军命丧疆场,陛下难道不应该给我们一个解释么?不应该给那些阵亡的将士们一个解释么?” 说话的是铁勒最顶尖的贵族,世袭一等公兀良哈。 虽然言语颇重,可是也说出了不少贵族的心声。 铁勒建国一百多年,与欣朝世代为敌,可是却从未遭受过如此的失败。 兀良哈言语间满是责备,语气还是有些缓和,其他人言辞则激烈的多。 “我看陛下实在是没有领兵打仗的能力,治理天下的水平更是不敢恭维。我建议还是恢复祖制,五公议政。省着有些人徒有其表,在其位,难谋其政。” 说话的是另一个世袭一等公伊萨哈。 铁勒建国之前只是几个散居在如今铁勒境内的部落,后来为了抵御侵略,其中五个最大的部落商议联合。 李俊嗣外公的部落逐渐壮大,最后统一铁勒全境。本着不能有异姓王的原则,其余四个部落首领都被封为一等公。 如今伊萨哈重新提出五公议政,显然是对李俊嗣做皇帝心生不满。 李俊嗣看着兀良哈与伊萨哈,对着大殿内的大臣们说道:“他们二位想要恢复祖制,你们怎么看的?” 话是对着群臣说的,实际上是在询问另外两位一等公。 其木格与纳兰依。 若想恢复五公议政,必须超过半数人同意。 兀良哈与伊萨哈已经表露出这个意思,若是其木格与纳兰依之间有一人同意,提议便可立即生效。 “铁勒立国之时祖宗便有了明示,国家进入非常时期,可以恢复祖制。如今铁勒轻启战端,引火烧身。稍不留神,便有亡国灭种的危险,臣以为,现在已经是非常时期。应当恢复祖制。” 其木格毫不犹豫的便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逼宫,赤裸裸的逼宫! 李俊嗣已经明白,这些人都是商量好的,目的就是逼迫自己退位。 “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这么大个国家,早已不是以前几个小部落那么简单了。即便是五公议政,总得有个人去牵头吧?” 李俊嗣并未慌张,他现在最想知道,这四个人里,到底是谁在牵头。 “既然是五公议政,也就无所谓是谁来牵头,大家集思广益,共同度过眼下的难关便是。” 兀良哈说起话来仍然不紧不慢。 李俊嗣看向兀良哈,嘴角露出了一抹若隐若无的微笑。 “朕此次出征军队尚在路上,便有人开始私下勾连,仿佛已经打定主意,只要朕出师不利,便要逼朕退位。如今朕吃了败仗,真的有人跳了出来。” 李俊嗣起身离开皇位走下台阶挨个走过这些王公大臣面前。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离开上镐,这京中的大事小情我便一无所知?” 李俊嗣所到之处,这些大臣无不胆战心惊。谁都知道,他们的这位主子,若论心狠手辣,普天之下怕是没有敌手。 真要出手,怕是没人能活着走出大殿。 李俊嗣轻轻的脚步声在大殿里回荡,却如同重锤一般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第213章 力挽狂澜 大殿之内鸦雀无声,只有殿内的沙漏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这时大殿外面,一个面蒙黑纱之人缓步走入殿内跪倒在大殿之上。 “陛下,此为臣搜集到的资料,请过目。” 李俊嗣移步到那人身前,伸手取下那人呈过头顶的奏章。 “伊萨哈、其木格与纳兰依,在朕出兵之日,齐聚兀良哈府上,四人密谋恢复五公议政,这里是你们当天所说的话,一字一句全部记录在案。” 说完,李俊嗣将手中的奏章交给近侍,“念。” 近侍接在手上开始一字一句的逐行阅读。 兀良哈等四人脸上尽是惊惧之色。 如此隐秘之事竟然全部外泄,四人如何不惊。 李俊嗣负手而立,脸上波澜不惊一副尽在掌握的的神情,殿内诸臣无不心下骇然。 每个人的心中都在默想:自己在府中所说的话是不是也被李俊嗣掌握? “陛下,我等尽是朝中重臣,你如此行事,未免有失公允。” 兀良哈出言打断近侍的宣读,对于奏章所说的事情并未否认。 “朕处事有失公允?尔等身为朝廷重臣,不思为国尽忠,反倒想逼朕退位,难道这就是臣子所为?” 李俊嗣言语冰冷,眼神更是锐如刀锋。 “如果陛下是当代明君,我等何苦如此?” 其木格见李俊嗣咄咄逼人,索性便也反唇相讥。如今形势,只有死扛到底逼迫李俊嗣退位别无他法。 “我铁勒建国一百多年,乌云追纵横天下,即便与玄羽卫对阵也不曾如此惨败,你李俊嗣登基没多久,五万乌云追烟消云散,除了说明你不配作为铁勒皇帝,恐怕不做二想。” 伊萨哈把心一横更是直言不讳。 李俊嗣朗声长笑,对于几人的话语丝毫不放在心上。 “皇权天授,朕既然贵为当今圣上,岂是尔等三言两语便可让朕退位?” 李俊嗣拾级而上坐在皇位上。 “兀良哈,建业三年,毒死其父乃布出,对外谎称其父因病暴毙,驱逐大哥萨其满,以庶子身份承袭公爵之位。对父不孝,对君不忠,此等不忠不孝之人竟然想要恢复祖制五公议政,天理何在?” “伊萨哈子承父业,将庶母纳为妾室,气死生母,你又有何面目说朕不配为铁勒皇帝?” “还有其木格,身为国家一等公爵,大肆收受贿赂,卖官鬻爵,整个铁勒官场被你搞的乌烟瘴气,难道你还有资格坐在朕的位置不成?” 李俊嗣一口气将三人所做的龌龊事尽数讲出,听的三人汗如雨下。 “还有纳兰依,你本就是纨绔子弟,整日的游手好闲,胸无点墨,凭你也想恢复五公议政,你配么?” 纳兰依羞愧难当,双膝一软直接跪在殿下。 “朕是打了败仗,可那也是为了祖宗的基业,于私德无亏,凭尔等宵小之辈三言两语便想逼朕退位,怕是打错了算盘。” 李俊嗣侃侃而谈,兀良哈几人心如死灰。 五公议政不但毫无希望,只怕今后在铁勒,也无几人容身之地。 “陛下,兀良哈几人密谋假借恢复祖制五公议政之名,行谋反之实,其心可诛,其罪不可饶恕,臣以为,应当将几人行车裂之刑,以儆效尤。” 一名大臣出班奏道。 “臣也以为这几人德不配位,应当剥夺他们的爵位,交给刑部严惩不贷。” 另一人也出班附和。 李俊嗣坐在皇位上看着自己手下的臣子不置可否。 兀良哈几人逼宫失败,惯于见风使舵的众位朝臣无不借此机会向李俊嗣表忠心。 除了那两位朝臣,其余众人也跳出来指责兀良哈等人。 李俊嗣心中冷笑。 刚刚兀良哈他们逼迫朕的时候,可没见你们为朕说话,如今眼见他们大势已去,这才纷纷跳出来,一手见风使舵被你们玩的倒是纯熟自如,简直无耻至极。 兀良哈眼见无力回天,又被当众说出丑事,急怒攻心之下,大叫一声,一口鲜血喷在大殿,整个人颓然倒地。 伊萨哈与其木格也是脸如死灰浑身如筛糠般抖个不停。 “诸位爱卿的心情我能理解。”李俊嗣脸上波澜不惊,“既然你们都认为这几人意图谋反,朕就依了你们。” 说完,李俊嗣一挥手,不知从何处突然闪出十几位黑衣蒙面壮汉,如鬼魅一般来到兀良哈等人身前,如同老鹰抓小鸡一般将四人擒下押出大殿。 “朕念他们都是朝中重臣,世袭一等公爵,本有心维护,怎奈你们全都要求严惩,朕也是逼不得已呀。” 说完,李俊嗣脸上现出痛心的表情。 “皇上圣明。” 群臣高呼,可是每个人的心中都很清楚,他们的这位主子,实在是想借众人之口行杀戮之实。 一场危机被李俊嗣消弭于无形。 在李俊嗣的授意下,刑部将兀良哈四人押入大牢,严刑拷打之下,四人胡乱攀咬,又交代出了朝中大臣一十八人。 但凡李俊嗣不想留之人尽在名单之列。 通过这一事件,李俊嗣彻底肃清了朝廷之中反对自己的人。 紧接着,李俊嗣接连下旨,命令各处部队进京加强京城的防务以防欣朝军队进犯。 就在铁勒厉兵秣马严阵以待的时候,李重元这边已经做好了战前准备,只带一声令下,大军立刻开拔进攻铁勒。 就在这时,一封密报彻底改变了局面。 密报发自屏州前线,内容却让李重元大吃一惊。 “多婆罗陈兵屏州海边,初时不知我军配有火炮,初战告捷,多婆罗损失舰船数艘。其后多婆罗所有舰船往来游弋轮番开炮,我军损失惨重。希望皇上派兵增援。” 密报为宁无锋所呈。 李重元找来赵长河商议,两人商讨半晌,最终决定放弃北伐,挥师南下,支援屏州前线。 “朕亲率玄羽卫支援屏州,你与隋靖北按兵不动,严密注视李俊嗣的动向。铁勒打败,我军也伤了元气,虽说此时是出兵的好时机,但是屏州危急,朕不得不救。北伐之事,只能暂且作罢。” 虽说心有不甘,可也实在是无奈之举。 商议已定,李重元立刻挥师南下驰援屏州。 第214章 暗杀 宁无锋坐在书案前,双眉紧锁,脸色凝重。 厅内站着的众人都将目光放在大厅中间正在弯腰检视的人身上。 目光中带着疑惑,不解,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恐惧。 “轸水蚓,可能查出,是何人所为?” 宁无锋沉声问道。 来到屏州月余,宁无锋越发变的成熟稳重,隐隐有大将之风。 “回大人,这些遇害的玄羽卫致命伤只有一处,或在眉心,或在咽喉。伤口宽约两指,薄如蝉翼,据我所知,我大欣朝还没有如此杀人的法子。” 正在低头检视的那个人,听到宁无锋问话,立刻转身躬身答道。 该人正是二十八星宿之中的轸水蚓,而他所检视的被害玄羽卫,此刻正躺在大厅的正中,整整十二具尸体。 “如今两国交战,此刻在交战前线,我方精锐的玄羽卫竟然被人暗杀,怕是有敌国的细作混了进来。” 宁无锋起身缓步踱到大厅正中,蹲下身子抚摸着一具尚带着体温的玄羽卫尸体。 来到屏州月余,除了最初凭借敌人的大意取得了一场大胜,其余几次交手均以失败告终。 多婆罗战舰上的火炮射程还是超过欣朝的火炮,凭借这一优势,多婆罗人的舰船游弋在屏州城外的海面,每日对着屏州城炮击,欣朝的炮台早已经被炸毁,要不是宁无锋果断在港口处沉船,多婆罗人此刻已经登陆。 “回大人,属下在多婆罗国的时候,曾经听说过多婆罗有一个神秘的暗杀组织——鬼面堂。擅长渗透,暗杀,破坏。由此看来,倒像是他们的手笔。” 井木犴拱手抱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作为二十八宿中唯一曾经在多婆罗游历过的人,井木犴的说辞还是有一定的可信度。 “鬼面堂里的人个个身怀绝技,有的人甚至身怀异术。玄羽卫十二个人一组,昼夜不歇的在城内巡逻,顷刻之间,整整一组十二个人被暗杀,却没来得及发出预警,要么行凶的人功夫绝顶,要么就是异术杀人。” 井木犴看着地上躺着的十二具尸体,每人脸上满是惊骇,好似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物。 宁无锋起身对着井木犴以及他身后的众人施了一礼,缓缓说道:“此次出兵,陛下让诸位与我共赴战场,为的就是防备多婆罗会派出能人异士。在下恳请诸位,能否协助玄羽卫在夜间巡逻,以防再有类似事件发生?” 井木犴以及他身后的二十八宿立刻回礼。 “大人不必多礼,我等跟在大人左右,时刻听候大人吩咐。” 宁无锋心下稍安。虽说无法知道这十二名玄羽卫死于何人之手,不过,有了二十八宿的帮忙,可以减少此类事情的发生。 二十八宿除去李重元带走了一些,此次来到屏州的一共有十六位,分成四组,每组四人,恰巧可以与四组玄羽卫汇合,在城内巡逻。 “井先生留步。” 宁无锋叫住了走在后面的井木犴,此时屋内只余他们二人。 “大人……” 井木犴对着宁无锋躬身施礼。 “井先生刚才似乎有话没有说完。” 宁无锋隔空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 井木犴眉毛舒展,嘴角微微上翘,心中暗想:宁无锋心思细腻,目光如炬,前途不可限量。 “在下确实还有话没有说出,只是刚才大厅中人多,我怕说出来传扬出去引起恐慌。” “哦?” 宁无锋心中一震。 刚刚井木犴故意落在后面,似乎有话要说。既然不能当众宣讲,必定是隐秘之事。 “可是与这十二人被杀有关?” “不错。在下当年在多婆罗,曾经听人说过一起暗杀事件,伤口与今日这些人的一模一样。而当年的暗杀事件经过有人暗中调查,可以确认,就是鬼面堂的人所为。” 宁无锋心中暗奇。刚刚井木犴已经说过,这些人的死似乎是鬼面堂的人所为,如今为何再重申一次? “既然知道是鬼面堂的人所为,那我们也好有针对性的部署。” “如果是人,倒好应对,只是……” 井木犴欲言又止,似乎自己说的话很难让人相信。 宁无锋大奇。 这个世界上能做到在顷刻间击杀十二名玄羽卫而不发出任何声响的,除了绝顶高手,还能有谁? “身手再怎么了得,终归也是人,是人就有弱点,我们……” 说到这里,宁无锋突然怔住,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你是说,这些玄羽卫不是被人杀死的,是被异术杀死的?” 宁无锋瞬间明白。 这些江湖客都无比的自信,很难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如果只是异国高手,他们一定不会恐慌,甚至还会有比试之心。 但是如果杀人者不是人,是某种术,看不见,摸不着,杀人于无形,会不会怕? 宁无锋终于知道井木犴为何会选择在众人走后说出真相。 “确实是。当年多婆罗发生政变,当今国王之所以成功上位,也是因为他收买了鬼面堂。正是因为鬼面堂,上百位多婆罗佛教文宗精英被屠戮殆尽。而鬼面堂使用的暗杀手段便是异术。” “如果不是人,那又是什么出手,能在顷刻间将十二名玄羽卫杀死?” 井木犴摇了摇头。 “当年多婆罗文宗上百位精英一夜间全都毙命,有的人在房间内,门窗全都完好无损,人却无故身死,除了异术,别无他法。” 宁无锋眉头微皱。 如今在战场上我军节节败退,现在敌人又渗透进来搞暗杀,我该如何应对? 宁无锋在屋中来回踱步,苦思破敌之策,可是千头万绪,又如何想的出来? 这时门外有人低声禀报。 “大人,府衙外有人鬼鬼祟祟向内窥视,属下带人将他拿下,那人却说有重要情况汇报。” 宁无锋正在苦思良策,猛然间被人打断思路,心中着恼。 “怕又是骗吃骗喝的吧,你简单招待一下,送出府衙吧。” 战事吃紧,经常有人说有破敌良策进献,时间久了,宁无锋已经麻木,无非是一些人骗吃骗喝的由头。 “玄空寺内文宗灭,鬼面堂内独留存。” 窗外的那人突然吟出了两句话,宁无锋稍有愣神,身后的井木犴突然发声。 “大人,快将那人请来!” 第215章 不速之客 屋门打开,一个人被送了进来。 那人高鼻深眼,眼睛呈现蔚蓝之色,虽然身着汉服,模样显然不是汉人。 宁无锋心中一动。 如今欣朝与多婆罗交战,城中突现这异族男子,绝非偶然。再看此人神色从容,举手投足之间隐隐有一种贵气,绝非普通市井小民。 宁无锋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不动声色。 井木犴为人最是伶俐,见此情形便主动发问。 “阁下是哪里人?为何深夜在此窥探?” 由于不知对方底细,井木犴言语间颇多客气。 “我是哪里人,想必二位大人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我来,是想给大人送上一份大礼。” 说完,眼神定定的看着宁无锋。 宁无锋心中一震。 如今自己所愁的无非是屏州城外在海上游弋的多婆罗战舰。此人竟然说要送我大礼,莫非是要教我破敌之法? 对方既然是多婆罗人,又怎会主动讲出破解自己国家战舰的方法? 宁无锋脸上现出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你倒说说,什么样的礼物称得上大礼?” 发话的仍然是井木犴。 “多婆罗的战舰船坚炮利,又在欣朝火炮的射程范围之外,恐怕是大人的心头之患吧?加之战舰船底为铁皮包裹,大人虽想从水下动手,怕也是徒劳。” 那人不慌不忙娓娓道来。 宁无锋心中一阵苦涩。 这人说的正是自己现在面临的难题。 自己这边的火炮完全打不到多婆罗的战舰,相反,他们舰上的火炮却可以轻松的打到屏州城内。 二十八宿里的角木蛟曾经率领整个屏州水性最好的十二个人想要下水凿穿多婆罗的战舰,可正像这个人所说的,战舰底部完全被铁皮包裹,根本无从下手。 “依你所见,有何破解之法?” 宁无锋终于开口问道。 “多婆罗孤悬海外,民众以打鱼为生,他们整日研究的就是如何造出坚固耐用的舰船。” 那人说完顿了顿,然后又接着说道: “多婆罗的海军都是从那些最优秀的渔民里招募而来,战舰更是由民间最优秀的造船专家设计建造而成。可是再坚固的战舰都有弱点,而这一弱点就是整个战舰的“舰眼”,这是整只战舰的命门,只要找到,便可将战舰摧毁。”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阁下应该是多婆罗人。你这么做,动机何在?” 宁无锋脸上寒霜满布,在他心中,以身许国是他做人的信条。 那人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稍纵即逝。 “我是谁,等那个人到了,我自然会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宴席,我所说的自然也是要有回报的。” 那人仍然不慌不忙。 宁无锋当然明白,此人口中的“那个人”自然是大欣朝的皇帝李重元。 原来此人献计还真有所图,而且所图还不小。 “那两句话可是你说的?” 井木犴突然发问,将话题引开。 既然这人所图需要李重元定夺,那么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没有意义。 “我晚间起夜,见有人被抬入这府中,出于好奇,过来看看。” 那人仍然一脸淡定,脸上波澜不惊,对于井木犴的提问并没有正面回答。 在门外窥探,还要献出破解多婆罗人战舰的方法,若是偶然撞见,任谁都不会相信。井木犴却并不拆穿。 “玄空寺里居住的都是文宗精英,其中不乏王室成员。阁下举止投足雍容华贵,想必不是普通人。” 井木犴见来人没有回答,也没强逼,仍然按照自己的思路说出自己的判断。 年轻人一怔,显然井木犴的话语触动了他。 宁无锋注意到了他脸上神情的细微变化,知道井木犴的话起了作用。 “阁下既然身份尊贵,想必所谋之事非同小可。既然非要等到我朝皇帝驾到,怕是不是一城一池之事。” 宁无锋旁敲侧击试图套出年轻人的底细。 年轻人脸色阴晴不定,似乎在做着某种决定。 良久,年轻人长吁了一口气。 “正如大人所言,我所谋之事非同小可,等闲之人难以委决。” 说完,那人掠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十二具尸体。 “死的这十几个人,是被多婆罗鬼面堂的人所杀。手段与当年玄空寺的暗杀一模一样,名曰幻术。” 说完这几句话,年轻人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滑落,眼睛里满是恐惧。 宁无锋相信了年轻人的话,因为他看到年轻人眼中的恐惧,与玄羽卫眼中的并无二致。 究竟是什么样的幻术让这些人如见鬼魅? “那所谓的幻术真有这么吓人?”宁无锋有些好奇的问道。 “有。” 那人回答的斩钉截铁。 “因为你不知道何时、何地、何物会对你发动致命一击。” 年轻人又恢复了刚才那一派雍容华贵的模样,脸上神色自如,刚刚的慌张恐惧已经荡然无存。 宁无锋与井木犴对视了一眼,心中都对这年轻人的自制力表示赞赏。 同时,两人心中均升起了疑问。 难道这所谓的“幻术”可以驭物杀人? “当年在玄空寺,上百人一夜之间被杀,凶器你能想到是什么么?” 年轻人脸上寒若冰霜,声音也带着寒气。 “是撕成一条条的宣纸。” 宣纸杀人? 宁无锋感到不可思议。 宣纸薄如蝉翼,又如何成为杀人利器? “据我所知,当年玄空寺一事,很多人都是在密闭空间被人杀害,宣纸杀人,若无人施为,如何实现?” 井木犴一脸不解。 “所以说是幻术。有人用意念催动宣纸,然后凌空杀人。” 井木犴大吃一惊。 宣纸薄如蝉翼,无处着力,若有高手将内力灌注,使之坚硬如铁,成为杀器,还情有可原。若说有人用意念催动,隔空杀人,简直匪夷所思。 “世上还有如此幻术?” “鬼面堂是多婆罗最神秘的暗杀组织,暗杀手段千奇百怪。幻术也只是其中之一。” 那人说到鬼面堂,瞳孔不自觉的收缩。 宁无锋心下大骇。 若真像这个人所说,鬼面堂还真是一个难缠的对手。多婆罗有这样一个神秘的组织加持,对付起来还真有些吃力。 陛下,你什么时候才能赶到屏州? 此时此刻,宁无锋非常希望李重元能在此主持大局。 第216章 夜袭 “宁……无……锋……” “归……来……” 寂静的夜空突然传来飘飘忽忽的五个字,忽远忽近。 宁无锋胸口如遭重锤,眼神瞬间迷离,不由自主的起身向门口的方向走去。 井木犴听到这个声音后神情一怔,胸口瞬间感觉有些阻塞,整个人立刻变的有些焦躁不安。 那个人大吃一惊,立刻从衣摆处撕下两块布条,迎上前去将宁无锋拦住,然后将布条塞进宁无锋的耳朵。 接着,那人转过头去对着井木犴说道:“阁下武功不低,还请收摄心神,莫要被邪术侵袭。” 井木犴心头一震,立刻运功抵抗,片刻后心头一片清明。 “多谢。” 井木犴对着那人抱了抱拳。 宁无锋耳中被塞入了布条,屋外的声音再难侵入,片刻过后,宁无锋也恢复了常态。 “何人在屋外呼唤我的名字?” 宁无锋仍然心有余悸。 刚刚他听到的声音与他早已故去的师父十分相像。 宁无锋自幼家贫,若不是师傅收留,他不知要流落到何处。在心底里,他一直视师父为最亲近的人。 突然间听到师傅的声音,宁无锋瞬间破防,心中只有一个声音:见师傅一面,亲自问问他老人家,你过的好不好。 那人沉声说道:“这是鬼面堂的巫术。看来这次鬼面堂的人来了不少。” 屋外渐渐没了声音,宁无锋三人渐渐放松了戒备。 宁无锋不懂武功,很容易被蛊惑心智,好在那人见机的早,用布条将他的耳朵堵住。 井木犴武功不低,稍加运功,便可抵挡,加之敌人主攻的是宁无锋,所以并未受到影响。 那人似乎见识过这种手段,知道应对之法,所以一直神态自若。 “尼......尔……汉……” “父王死的好惨,你为什么不替我报仇?” 空气中又有一个声音响起。 声音凄婉,如泣如诉。 那人面色巨变,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刚才的镇定自若已经荡然无存。 宁无锋虽然听不到声音,可是看到那人神情有了变化,知道他一定是受到了干扰,便出声提醒: “这声音极具蛊惑,容易击溃人的心理防线,阁下若是心中有结,可似我这般。” 说完,宁无锋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那人轻轻摇了摇头。 “不敢忘,不会忘。阿纳多,多谢你的提醒。” 那人朗声说道。 “嘎嘎嘎…” 一阵干瘪的笑声响起。 “我多婆罗与欣朝交战,你深夜在此,怕是心怀鬼胎。往日我见你也算安分守己,便没动手,今日我可留你不得。” “你怕是心中有愧不敢面对我吧?若不是你们,我也不至于有今日。” 那人背负双手,隔着厅门望向外面,脸上一片寒霜。 屋外又陷入了一片沉寂,偶尔有惊鸟被刚才的笑声惊醒,展翅飞向夜空。 “阁下可是尼尔汉,多婆罗的大王子?” 井木犴看向面前的这个人,口中轻声问道。 “在下尼尔汉。” 尼尔汉很干脆的回答了井木犴的提问。 在多婆罗,大王子是一种头衔,但凡被封为大王子,就意味着这个人是多婆罗下一任的国王。 井木犴正待发问,屋外又响起了声音。 这次并不是一个人的声音,似乎四个方向都有人发声,声音距离屋子越来越近,似乎正在向这个方向集结。 “鬼面堂的人已经向这里发起了进攻,阁下赶快保护大人到一个安全所在。” 尼尔汉面露焦急。 “鬼面堂的人纵然身怀异术,我二十八宿也绝非等闲之辈。” 井木犴抽出兵器,口出呼喝作响,显然是在呼叫同伴与他汇合。 “阁下与众兄弟武功高强我当然知道,可是鬼面堂的人手段神鬼莫测,我们怎么能让宁大人以身犯险?” 尼尔汉语出诚恳,眼中满是焦急。 屋外鬼面堂的人怪叫连连,距离越来越近。 井木犴听到那些怪声心中烦闷不已,握剑的手也有些颤抖。 为何我听到这些声音会感到烦闷?内力运转起来也是凝滞不畅,难道这些声音也是鬼面堂人的一种武器? 想到这里,井木犴心中大骇。 若是自己的猜想正确,一会与敌对打,自己的功夫怕是要大打折扣。 井木犴不及细想,转身扣住宁无锋的手腕。 “大人,请跟我来。” 说完,便向后堂走去。 这时屋外脚步声纷乱,那些本已走出门外的二十八宿去而复返。 “发生什么事?” “什么人在向此靠拢?” “可是有人袭击?” 众人七嘴八舌不断询问。 此时屋外,空中不断传来衣袂破空的声音,十几个人落到天井,就连四面屋角也站了人。 “屋内的人听着,将宁无锋交出来,其余的人可免死罪。” 其中一人踏出一步对着屋子冷冷的说了一句。 屋内众人立刻爆发出一阵笑声。 “不知道哪里来的狂徒,竟然在我们二十八宿面前要人。” “上一个敢在我们面前这么讲话的人,如今坟头的草恐怕都有几人高了。” “出门看看吧。” 屋门缓缓打开,二十八宿踱步而出,尼尔汉跟在后面。 “什么人这么大口气?” 角木蛟横跨一步,看着面前的这些人沉声问道。 角木蛟隶属东方青龙,主司征伐,如今外敌入侵,自然首当其冲。 “多婆罗,鬼面堂,火引,可还够格?” 说话之人,红眉,赤目,脸色火红如同一个炭盆,在黑夜中发出红光。 角木蛟摇了摇头,对于鬼面堂的名号,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不要紧,很快,鬼面堂的名号便会传遍整个欣朝。只不过,你可能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话音刚落,火引身上红光更盛,接着,角木蛟身前的空气好像烧着了一般,一条火舌直奔角木蛟而去。 “哈哈哈,来的好。” 角木蛟口中爽朗一笑。 “阁下怕是不知道我为什么叫做角木蛟吧。” 说话声中,一条白色匹练自角木蛟的掌中飞出。 “滋滋”响声过后,火引的那条火舌化为了一阵轻烟。 “小心……” 尼尔汉出声提醒,可是为时已晚。 “咚”的一声,角木蛟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 二十八宿其余之人大吃一惊,角木蛟为何倒地不起? 第217章 鬼面堂 “嘎...嘎…嘎…” 又一阵如老鸦哀鸣般的怪异笑声响起,紧接着院中的两棵杨树叶响起了沙沙声,府衙正中的帅旗也猎猎作响,天空中的云团越压越低。。 竟然无端的起了风。 “你们欣朝的习武之人身子骨也太弱了些,一个照面,人就躺到了地上。” 说话的人一身银衣,就连面孔也在月光的映衬下现出皎洁的银白色,就连那大大的眼睛里也时不时的发出清冷的银光。 二十八宿这边见角木蛟倒下,也并未惊慌,亢金龙缓缓走出了人群。 “我欣朝习武之人不知凡几,岂是你们这些化外蛮夷可以随意评判的?若是光明正大的比拼,今日角木蛟即便身死,我们也只怪他学艺不精。若是有人出手阴损,我二十八宿即便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要讨个公道回来。” 亢金龙语气铿锵,眼中满是轻蔑。 角木蛟一招之后仰面跌倒,双目紧闭牙关紧咬,身上隐隐泛起红光,无论如何亢金龙也不会相信对方武功如此高深。 轸水引站起身走到亢金龙的身边说道: “角木蛟掌心有一孔洞,似乎是被某种暗器所伤。并且这暗器有毒,角木蛟身体发热,如果无法解毒,恐怕角木蛟自身的高温会把自己的五脏六腑煮熟。” 亢金龙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尼尔汉,然后转身将目光锁定在了火引身上。 “阁下好手段,想不到在那一条火舌之下竟然隐藏着暗器。如此的旁门左道,我二十八宿绝不会坐视不理。” 火引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鬼面堂的人行事倒是没怕过谁,风起,对面那些人都是见过大世面的,刚刚的微风怎能入得了他们的眼?若无扶摇九万里的大风,端的是让人瞧你不起。” 话音刚落,风力突然加剧,两棵杨树的树冠仿佛要被吹走,树叶纷纷垂落,在空中漫天飞舞突然齐齐的射向二十八宿众人。 “风起云涌雨花落,没有雨花,落叶也聊胜于无。你们可还满意?” 看着对面狼狈不堪的躲避树叶的进攻,火引开口揶揄,惹得鬼面堂的人开口大笑。 树叶漫天,气势惊人,可对于二十八宿来说,杀伤力并不大。众人纷纷抽出兵刃格挡,“叮叮”之声不绝于耳。片刻过后,空中再无树叶。 亢金龙护着尼尔汉,心中惊诧。 鬼面堂的人究竟修的是何种功夫?还可以呼风唤雨,当真邪门的紧。 “火引修炼的功夫叫赤阳,他的暗器叫火噬,角木蛟的内力若不是偏向阴寒,他现在应该已经自焚而死。一身银衣的女子名叫雨落,他旁边身穿黄衣的是风起。白衣的云涌,黑衣的雾隐,五彩衣服的惊魂……” 尼尔汉一一道来,亢金龙心头狐疑。 “你是何人?为何对他们如此熟悉?” “现在还不是聊这些的时候,我们要守在这里,不能让宁大人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井木犴从屋中走了出来,几步走到亢金龙的身边。 “尼尔汉,大王子,想不到你会帮着欣朝人对付你的国人。” 说话的不是火引,而是另一个人,一个衣着普通,相貌平平,没有什么显眼特征的人。 “阿纳多,你栖身多婆罗十数年,你倒说说,你又来自何方?” 尼尔汉听到自己被人点名,便不慌不忙的走出人群。 被唤作阿纳多的人不以为意,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名字身份只是个符号而已,只要我做的事情被人认可,那就说明我有价值。否则,即便我身份尊贵如大王子,又如何?” 尼尔汉脸色微变,瞬间又恢复如常。 “你刚才也说了,身份只是个符号。只不过,我可以用这个符号去跟别人做买卖,谈交易。而有的人只会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做些阴诡的事儿。” 阿纳多耸耸肩,对于尼尔汉的奚落并不在意。 “仅仅是一个大王子的头衔,恐怕没人愿意跟你做生意吧?再说,一个死人,怎么跟人做生意?” 说完,阿纳多阴恻恻的看着尼尔汉。 此时院子中慢慢的升起了团团雾气,雾气中似乎藏着人形,天空中的云层越来越低,还飘起了雨滴。 看着眼前的情形越来越诡异,亢金龙也提高了警惕。 “诸位兄弟,加强戒备。这些人古怪的紧,别让他们得了逞。” 二十八宿个个身经百战,他们早就暗中提高了警惕,可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他们大吃一惊。 院中的雾气越来越多,渐渐的将二十八宿围在中间,虽然二十八宿众人奋力击掌,可片刻过后雾气又重新聚拢。 亢金龙举目四顾,雾气中似乎有人提刀向他攻击,赶忙挥剑迎敌。 “兄弟们,雾气中有敌人,小心。” 刷刷两剑逼退一个敌人后,又有一个敌人从斜刺向他发起了攻击。 二十八宿其余众人也纷纷挥出兵器迎敌。 尼尔汉呆呆的注视着二十八宿挥舞着兵器在雾气中闪转腾挪。 “你们…你们在跟谁打斗?” “大王子,你作壁上观就可以了。这些人只要还活着,就一定会打下去,除非……” 尼尔汉心头一颤。 “幻术?” “你应该知道的。所有的敌人,都是他们脑海里幻想出来的。功力越强,幻想出来的敌人功力也越强。这样的敌人,杀了一个还有下一个,怎么杀的完?” 阿纳多声音阴寒,满是得意。 “别打了,根本没有人。” 尼尔汉高声大喊,可是二十八宿众人完全充耳不闻,依旧挥舞着兵器奋力厮杀。 尼尔汉心急如焚,照此下去,这些人唯一的结局就是力竭而死。 “大王子,没用的。我施的幻术,只有我能解。不过,我可不会干吃里扒外的事儿。” 一身五彩衣服的惊魂撇着嘴角不屑的看着尼尔汉。 尼尔汉呆立当场,完全没理会惊魂的贬损。 “你不愿意解,那我就解决你。” 天空中突然轻飘飘的传来了一句话,紧接着,一片树叶破空而来,直直的对着惊魂面门射去。 所有人都看见了这片树叶,可是没有人能出手阻挡。 “啊~~~” 惊魂一声惨叫,仰面跌倒在地。 第218章 退敌 “什么人?” 阿纳多斜眼瞥了一眼躺在地上浑身抽搐的惊魂,便将目光投向了四周。 杨树叶有一半嵌入了惊魂的额头,既然必死无疑,惊魂便没有了价值。 一个人没有了价值,连一句问候都不配得到。 “阁下何必藏头露尾?何不出面与我们当面过招?” 虽然没有露面,可是阿纳多已经感受到了这人武功的高强。 可是那人好像打定了主意一般,并没有理会阿纳多的话,仍然躲在暗处。 此时的庭院里,二十八宿还在跟自己的假想敌打斗,有的人已经脚步虚浮踉踉跄跄,已然是强弩之末。 鬼面堂的人都在四处张望,一招击毙惊魂,武力也着实吓人。 惊魂躺在地上抽搐了片刻人便没了动静。 四周一片死寂,阿纳多却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雨落…” 银衣女子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转瞬间,身上披着的斗篷急剧膨胀,脸色变的愈加洁白。院落上方的云团越压越低,空中飘起了细雨。 “啊~~~” 惨叫声从二十八宿的口出喊出,此起彼伏,很多人的身上冒起了丝丝白烟。 “大家赶快躲进屋檐下,雨水里有毒!” 尼尔汉喊完,自己也赶忙躲到屋檐下。 “大家赶快躲过去。” 说话的正是亢金龙。 刚刚的打斗让他气喘吁吁,好在落在身上的雨滴引起的疼痛感让他瞬间清醒,这才招呼兄弟们躲避雨滴。 其余众人也都恢复了理智,纷纷躲在了屋檐下。 阿纳多率领众人站在雨中仍然注视着四周。 突然,夜空中似乎有长条状物体向着阿纳多等人站立的方向飞来,鬼面堂的人不明所以,纷纷闪避。 来物不偏不倚缓缓落在了惊魂的旁边。 鬼面堂的人发出了一片惊呼。 来物正是他们布置在四周的岗哨之一。 阿纳多仔细观察,那人的死状与惊魂一样,全都是眉心处插入了一片杨树叶。 紧接着,又有几具尸体被隔空缓缓的送到了院中。 半炷香的功夫,共有十一具尸体被送了过来。加上惊魂一共十二具,整整齐齐的被排列在一起。 院落里的所有人都看的目瞪口呆。 鬼面堂的人功夫本就不弱,又散布在四周的房顶,这个人竟然能准确的找到这十一个人,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就将这十一个人全部杀死,这份功力简直匪夷所思。 更为难得的是,他竟然能将这十一个人隔空送了过来,还摆放的整整齐齐,内力的深厚还有对力度的把控已经到了随心所欲的境地。 “阁下还是现身吧。” 阿纳多对着夜空喊话,声音竟然有些颤抖。 井木犴脑海中灵光一闪,接着冲入雨中跪倒在地。 “二十八宿恭迎圣驾!” 雨点落在身上冒起了丝丝白烟,井木犴浑然不觉如同雕塑一般钉在地上。 “井木犴,退回到屋檐下。”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自空中缓缓落下。 二十八宿众人见到那个身影纷纷跪倒。 “恭迎陛下!” 李重元转过身子微微颔首。 “平身!” 然后袍袖一挥,将井木犴送回到了屋檐下。 这短短时间,井木犴的身上已经布满孔洞。 “你…你是…李重元?为何你不怕这绝情水?” 阿纳多看着雨滴还未靠近李重元的身体便四处滑落,心中大骇。 难道对方年纪轻轻竟然已经修炼成了圣体? “尔等偷偷潜入屏州,杀我玄羽卫,又使出这些障眼法,手段未免太卑劣了些。” 说完,李重元轻轻一挥手,紧接着,“嘶啦”一声,衣帛破裂的声音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哇~~~” 雨落身子倾斜,一大口鲜血喷到了地上。 银色斗篷被割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早已没了鼓胀的模样,一片杨树叶缓缓的落在了地上,天空中的细雨立刻停歇。 一招毙命惊魂,悄无声息的解决了十一位岗哨,刚一露面便破了雨落的落英缤纷,阿纳多整个人惊呆住了。 李重元的功力已经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 如此距离,只是看到李重元轻轻的挥了挥手,却没看到何物自李重元的手上发出。 “陛下,鬼面堂的人杀了我们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要放了他们。” 雨停了,二十八宿的人全部走到院中,只要李重元一声令下,立刻会冲过去与鬼面堂的人厮杀。 “玄羽卫的仇朕已经报了。区区鬼面堂朕还不放在眼里。阿纳多,朕倒是觉得你在多婆罗这十几年辛苦了,如果有机会见到你的恩师,我会替你向他问好。医好角木蛟,你们便可以走了。” 李重元的话音刚落,鬼面堂众人全都一脸狐疑的看着阿纳多。 “李重元,你不必出言挑唆,我虽然出身欣朝,可早已与欣朝没有了瓜葛,恐怕你是白费心机。” 阿纳多一脸严肃的为自己辩解。 “口口声声说我背叛族人,看来你也未必好到哪去。” 尼尔汉脸上现出鄙夷的神色。 虽然早就怀疑阿纳多的身份,可是今日才听他亲口说出他是欣朝人。 李重元大度的挥了挥手,有些事点到即止,他要做的,就是给这些人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至于何时生根发芽,随他们便。 “治好角木蛟,你们可以安全的离开屏州。治不好…” 李重元故意的停顿了一下,然后指着地上整齐的十二具尸体,“你们可以按照各自的高矮胖瘦躺在他们的身旁。” 李重元的功夫刚刚他们是看在眼里的,若真让他们留下,恐怕没有一个人会幸免。 火引不情愿的走了出来,伸出右掌,掌心处有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瓷瓶。 李重元背负双手,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火引。 “圣上说的是让你医治,你不会蠢的以为,把解药拿给圣上假手于他吧?” 井木犴厌恶的看了一眼火引,不禁出言揶揄。 本来一身火红的火引在夜色中就分外惹眼,如今被人出言嘲讽,不知是羞愧,还是愤怒,身上的红色更艳了一些。 服了解药的角木蛟渐渐恢复如常,李重元也信守承诺让鬼面堂的人离开。 众人回到屋中,听到李重元到来的消息,宁无锋立刻从后堂隐蔽处出来接驾。 “陛下,臣宁无锋拜见皇上。” 说完,宁无锋便俯身跪拜迟迟未见起身。 李重元静静的看着跪倒在地上的宁无锋也并未说话,大厅内一片死寂。有些人甚至在心中暗想:陛下如此做派,看来是在怪罪宁大人作战不力。 良久,李重元才缓缓的说道: “跪了这么一会子儿,心里可还好受些?” 第219章 盟誓 屏州城外,海面上风平浪静,一个人站在甲板上向着屏州城的方向眺望。 “将军,我们围城多日,何时发起总攻?” “贵使稍安勿躁,一切看阿纳多这次的行动结果如何。” 将军露齿一笑态度十分的谦恭。 那人踱步到将军身侧,二人并肩而立。 “杰摩诃将军,我在国王面前力保你成为多婆罗海军统帅,无论如何,你可不要让我在国王面前折了面子。” “贵使放心,我杰摩诃一定不负所托。多婆罗与新竺订有盟约,有了贵国的支持,欣朝国破指日可待。” 杰摩诃一脸谄媚。 那人面露微笑,似乎对杰摩诃的态度颇为受用。 “我主雄才大略,征服欣朝只是一个开始。将军多多用心,将来欣朝易主,江山总是有人要做的。” 杰摩诃心中暗喜。 “一切还仰仗贵使美言,若是鄙人梦想成真,欣朝的财富、美女贵使可任意享用。” “哈哈哈” 那人一阵狂笑。 二人目之所及,似乎欣朝已经唾手可得。 宁无锋扑伏在地,李重元的一句话终于将他心中的重担卸下。 与多婆罗的交战连战连败,宁无锋心中愧疚万分,如今李重元巧妙化解,终于让宁无锋如释重负。 “臣有负圣上所托,罪不容恕,多谢圣上不杀之恩。” “起来吧。” 李重元袍袖一挥,一波无形劲力将宁无锋托起。 “你先看看这个。” 说完,李重元将一封书函隔空送到宁无锋的身前。 宁无锋伸手接住展开观看,片刻过后躬身送回。 李重元接过后放在书案。 “朕先期抵达,二十八宿其余众人跟随大军随后就到。你们刚刚经历一场恶战,先退下休息。大王子,你且留下。” “遵旨!” 二十八宿闻言尽皆告退,屋中只剩下大王子尼尔汉还有宁无锋。 “尼尔汉参见陛下。” 说完,尼尔汉俯身参拜。 “不必多礼,坐下回话即可。” 尼尔汉起身躬立一旁。 “朕曾与多婆罗的菩摩尼有过一面之缘,如今又在屏州见到大王子,可否告知,贵国究竟发生何事,竟然让你们沦落至此?” 尼尔汉听闻菩摩尼的名字面色一变。 “陛下何时见过家师?他老人家现在可好?” “大师已然仙逝,临终之时,他曾托我将他亲着的经书传回多婆罗。既然他是你的师傅,经书理应由大王子保管为妥。” 言毕,李重元取出经书隔空送到尼尔汉的面前。 听闻噩耗,尼尔汉悲痛欲绝,竟然忘了伸手接住经书,直至经书掉落地上才恍然大悟。 “家师竟然…唉…” 尼尔汉慨然长叹,眼泪夺眶而出。 宁无锋拾起经书交到尼尔汉的手上,见他悲伤难抑,只得轻抚其背以示安慰。 尼尔汉定了定心神,便将多婆罗发生的变故缓缓道来。 尼尔汉的父王笃信佛教,因此佛教在多婆罗大行其道。菩摩尼身为佛教领袖,自然时常受到国王的接见。 菩摩尼感念世人皆苦,时常劝导国王施仁政,在他的劝解下,国王爱民如子,时常打压贵族,这自然引起了一些贵族的不满,耶速罗便是其中的代表。 耶速罗是国王的亲弟弟,尼尔汉的二叔,为人残暴弑杀,屡次上书要领兵四处征讨,被驳回后便怀恨在心,有心谋反。 耶速罗勾结佛教中被打压的武宗,暗中又取得了新竺的支持,在一次国王去往玄空寺斋戒的时候发动了兵变。 国王还有玄空寺的文宗精英悉数被杀,只有菩摩尼与尼尔汉侥幸逃脱。 “师傅亲口告诉我,能救多婆罗于水火的唯有东方大国,他劝我与他一起东渡去往欣朝,我却将复国的希望寄托在新竺。于是我师徒二人分道扬镳。师傅孤身一人东渡去了欣朝,我则去往新竺借兵讨贼。” “未曾想新竺早已经与耶速罗暗中结盟,我刚入新竺便被捉住送回了多婆罗。幸亏有人将我救下,几经辗转,我便来到了屏州。” 提起往事,尼尔汉仍然气愤填膺。 “我曾翻阅过令师的大作,也曾在他的经书中领略了不少的武功真谛。令师的功夫似乎不弱,为何他没有丝毫的反抗?” 李重元说出了心中的疑惑。能写出那样经书的人,其武功修为,不弱于当世任何人。 听李重元提起自己的恩师,尼尔汉脸上露出了傲然的神色。 “家师身为文宗,其武功修为远在多婆罗任何人之上。区区武宗,即便一拥而上,也绝非敌手。只是家师算出多婆罗有此一劫,天命难违,不愿逆天而为。若真要奋起反抗,多婆罗掀起内战,苦的怕是多婆罗的百姓。” 提起菩摩尼的菩萨胸怀,尼尔汉也是满脸崇敬。 “大师慈悲。如今大王子现身,必有求于我,不妨细细道来。” “陛下英明。我二叔耶速罗为人严苛,残忍嗜杀。如今他登上王位,奉新竺为宗主国,攻打欣朝只是他的第一步。往后连年征战,苦的可是我多婆罗的百姓。我希望陛下能兴仁义之师,救多婆罗百姓于水火,我多婆罗往后必定追随在陛下左右。” 尼尔汉的想法李重元早就了然在胸,所以当他说出来,并不觉得意外。 如今与多婆罗开战,多婆罗的战舰在自己的领海游弋,即便没有尼尔汉的请求,李重元也想将多婆罗抹去。如今尼尔汉主动请求,将来让他代为统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大王子的请求,朕,准了。不过,朕的部队习惯陆战,海上作战,还希望大王子能指点一二。” 听到李重元答应出兵,尼尔汉心头狂喜,忙不迭的一口答应。 “那是自然。多婆罗舰队的所有秘密我都掌握,帮助陛下击退他们在所不辞。如果陛下信得过,我会亲自帮助陛下训练水军,三个月会有小成,一年便可挥师南下。” 李重元大喜过望。有了尼尔汉的帮助,打下那些海外小国不在话下。 “既然如此,那就有赖大王子了。先请下去休息,明日随我出海,会会多婆罗的水师。” 尼尔汉退出房间后,屋内只剩李重元与宁无锋,这时宁无锋突然失声痛哭。 “陛下,我的老师…他…他因何而死?” 宁无锋涕泪横流,脸上悲伤无比。 第220章 陡生变故 宁无锋的真情流露让李重元内心五味杂陈。 刚刚李重元故意当着众人的面将张彦超的死讯拿给宁无锋看,目的就是为了看看宁无锋的反应,好在宁无锋没有让他失望。 若是宁无锋当众失态,则其人难堪大用。 此刻宁无锋脸上的悲伤也让李重元动容。 “朕是在来的路上接到镇抚司的密报,丞相暴毙。” 李重元语气沉重,脸上难掩悲痛。 张彦超老成持重忠心耿耿,是李重元最为倚重的肱股之臣。有他在朝中,李重元才敢放心的在外征战。如今张彦超突然离世,李重元如断一臂。 “恩师身体一直无恙,并没有什么隐疾。为何短短时间突然暴毙?这里会不会…” 宁无锋止住悲声忍不住发问。 张彦超为人爱才惜才,自打宁无锋来到朝廷,张彦超一直悉心栽培、倾囊而授。宁无锋也一直以老师相称,二人师徒情深。 如今老师没病没灾却突然暴毙而亡,宁无锋怎能不心存怀疑? “朕在长河关领兵作战,与京城的往来书信从未间断。朝中的大事小情丞相都会详列其中。在与铁勒决战的前一日,朕却并未收到京城的奏折。起初朕并未在意,直到我收到镇抚司的密报才感觉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李重元直视着宁无锋,说出了心中的隐忧。 丞相暴毙,却没有朝廷的正式奏折,反而收到的是密报,个中缘由让人细思极恐。 “假设老师不是死于隐疾,而是被人谋害,然后故意对陛下封锁消息,这一切就解释的通了。” 宁无锋竭力让自己显的镇静,可是声音还是带着一丝颤抖。 如果他的推断成立,京城一定发生了天大的变故。 君臣二人谁都没有明说,可是有两个字却在二人心头不断的萦绕。 谋反! 张彦超身为丞相,又是李重元的肱股之臣,若是被人谋杀,所图之事无非是欣朝的江山。 况且张彦超死亡的时机恰巧是在李重元领兵作战的时刻。 李重元起身踱步到窗前。 “无锋,朕领兵在外,铁勒已无再战之力,如今只剩下多婆罗。如果失败,多婆罗必会在屏州登陆然后直取京城。那个时候,你我君臣二人恐怕将没有立足之地了。” 宁无锋心中一震,他已经听懂了李重元的话外之意。 朝中有人引而不发,一切都在等与多婆罗交战的结果。 取胜,则按兵不动。失败,则改朝换代。 “尼尔汉熟知多婆罗水军的秘密,有他协助我们,有八成的把握取胜。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尽快了解京城到底发生了何事。” “哈哈哈。朕倒是不在乎!朕这一身的本事,普天之下,皆可来去自如,谁能奈朕何?若有人想坐这个位置,只要于江山社稷有利,朕倒愿意拱手相送。” 坐在这个位置,成为皇帝,本就不是李重元的心中所想,真要失去,李重元也并不觉得可惜。 “不过,朕可以不要,但是你不能抢。而且,你还必须要证明,你,值得。” 李重元目光犀利,最后几个字一字一顿。 看着李重元霸气的脸孔,宁无锋心中豪气顿生。 是这个人将我带到了朝廷,给了我现在的位置,即便为这个人赴汤蹈火又何足道哉? “陛下,臣誓死追随陛下。若是有朝一日我们君臣回不了京城,臣愿与陛下寄情于山水走遍名川大山。” “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玄羽卫在朕的手中,边军也听从朕的指挥,他们还不敢轻举妄动。只要打赢这场仗,一切便可迎刃而解。不过,丞相的死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张彦超死的不明不白,李重元无论如何也要查个水落石出。 宁无锋却若有所思。 杀死丞相,逼李重元退位,能做到这些的人,只有一个人。 吴王李俊毅! 可是为何李俊毅会突然发难?宁无锋却难以想通。 一切的起因只因为一个和尚,一个精通堪舆之术的和尚。 虽然边关起了战事,西京的生活却并没有受到影响。 这日五更过后,城门照常打开,往来客商蜂拥而至,大街上人来人往,商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好不热闹。 一位衣衫褴褛,脚蹬草鞋满面风霜的和尚也自朝天门进入京城。 一般的和尚都是双手合十低眉敛目,这位却与众不同。 虽然是和尚,却背负双手,走起路来优哉游哉。双目不停的四处逡巡,时不时的还目露寒光。 “店家,我几日未曾进食,今日向你讨要些吃食,也算为你积了功德,可好?” 和尚嘴上是商量,可却一屁股坐在了桌子旁。 “大和尚,我这里是饭庄,以酒肉为主。你还是去相国寺吃斋饭的好。” “我就是要喝酒吃肉,谁要吃那劳什子斋饭,一点味道都没有,哪里有大鱼大肉吃的畅快。” 小二目瞪口呆的看着和尚。酒肉和尚倒是见过,可是如此大张旗鼓毫不避讳的倒是生平仅见。 “和尚不就应该吃斋念佛么?大鱼大肉是吃的畅快,可是要付钱的。” 小二一脸鄙夷的看着和尚。 作为和尚,不一心向佛,身无分文,却想着大鱼大肉。 和尚眨了眨眼睛。 “和尚今日吃你一顿酒,明日还你一座楼,可好?” 小二上下打量了一番和尚,翻了翻眼睛,刚要说话,柜台后面的掌柜走了出来。 “你去给大师打一壶酒,切一盘牛肉,再弄几个下酒的小菜。” 吩咐完,掌柜的转向和尚。 “大师,这顿酒钱本店请了。若是以后没有地方吃饭,可随时来小店。” 掌柜的满脸真诚,并没有因为和尚的装束而有所轻视。 “这就对了么。这满大街的饭庄酒肆,我独独来到你们家,老板,你的富贵来了。” 和尚满面笑容的看着掌柜。 “富贵我倒是没想过。有个营生,维持个温饱,家人平平安安,我心足矣。” “不不不!我看老板的面相,乃是大富大贵之命。子孙后代中,必有人可以光宗耀祖。” 掌柜的听到和尚的话后喜不自胜。 “借大师吉言。” 掌柜的欢天喜地的回到了柜里。 和尚坐在桌子旁,眼神穿过店铺,停留在了远处的一座建筑上,久久不愿别转。 第221章 苦一和尚 吴王府,世子李敬一已经开始了晨读。李敬一原名李重一,为了避讳,将重一改为了敬一。 旭日初升,柔和的日光透过窗户映射在李敬一的脸上现出一片光洁。 此时的李敬一刚刚读到一本好书,一时兴起,不禁在书房中来回踱步。 “妙…妙…妙…” 读到精彩处,还忍不住连声喝彩。 此时在书房外,一名家丁隔窗禀报。 “世子殿下,门外来了一个穷酸和尚,疯疯癫癫的非要入府见王爷。” 被打扰的李敬一有些不高兴,,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 “你没告诉他,王爷已经去上早朝了?” “小的当然说王爷不在府上。可是那疯和尚却说王爷不在,见见世子也是一样。” “他有没有说什么事?” 李敬一有些不耐烦,不自觉升高了音调。 平素读书,最烦有人打扰,这个家丁也算伶俐,不知为何,今日却如此的聒噪?虽然如此,李敬一还是沉住气没有发火。 “倒没说什么事,只是他反复念叨两句话,让我务必转告世子。他还说…还说…” 李敬一微微皱眉,“还说什么?” “疯和尚说世子一定会大大的赏赐我,甚至会有泼天的富贵。” 家丁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激动。 李敬一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漫不经心的问道: “哪两句话,你可还记得?” “天地皇皇,其意当章。” 李敬一详细询问了几个字的笔画如何,末了又问道: “除了你,可还有别人见过那个疯和尚?” “今日是小的当值,并无旁人。” 李敬一长吁了一口气。 “你将那疯和尚领到书房这里,千万别让任何人瞧见,然后去找赵管家领一百两银子赏钱。” 窗外的家丁立刻应了一声转身向大门的方向跑去,边跑边嘟囔: “疯和尚果然没有骗我。” 李敬一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 片刻过后,家丁领着一位衣衫褴褛的和尚来到了书房外。 “大师,我家世子在书房等候,您请进。” 说着话将房门打开,等到和尚进了房间,便将房门轻轻带上然后一溜小跑的去找赵管家领赏。 和尚站到屋内,眼前一位少年长身而立,正上下打量着自己。 和尚露齿一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世子,您可赏赐了刚刚给我带路的那位家丁?” “纹银一百两。” “他一个人还是他全家?” “只是他一个人。” “世子还是仁慈了。” 李敬一的眉毛轻微的抖动了一下。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想不到大和尚竟然如此的心狠手辣。你最好能说服我,让我觉得杀人值得。不然,本世子也不介意今日再多杀一人。” 李敬一一边说着话,一边坐在了身旁的椅子上,随手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吴王府的规矩,一百两银子一条命。 但凡有人去赵管家那领一百两银子,不论是谁,格杀勿论。 规矩是李敬一定的,时至今日,终于有人破了规矩。 和尚收起了笑容,突然变的严肃起来,眼中瞬间射出了寒光。 “老衲法号苦一,正在四处游历。今早刚刚来到西京,在酒肆中吃酒的时候便见这处宅院有大不同。” 原来这个和尚便是刚刚在酒肆中喝酒吃肉的那个。 李敬一并未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苦一。 “老衲问过旁人才得知,这里曾经是太祖皇帝当王爷时候的府邸。” 苦一在房中随意走动,李敬一并不阻拦,只是悠闲的喝着茶水。 “虽说是太祖皇帝的府邸,一百多年过去后不应再有如此强的帝王之气,所以…” 苦一猛然转身,一双眼睛牢牢的钉在了李敬一的脸上。 “天地皇皇,其意当章。” 八个字一字一顿,李敬立听完后拿茶杯的手竟然有些微微颤抖。 这八个字,大有来历。 当年南朝北伐,二皇子李克几领兵出征,连战连捷,没过多久北朝的大部分领土尽归南朝。 李克几领兵在外,国内却发生了政变。四皇子李戒急毒杀了皇帝,然后逃到北朝,太子李复礼登上皇位。 新皇忌惮李克几的实力,几次欲下手除掉李克几,都被李克几巧妙化解。 后来李克几的岳父母一家十三口全部被杀,这让兄弟二人彻底决裂。 当时李克几带领玄羽卫已经攻下了北朝全境,与自己的兄长李复礼隔江对峙。 怕被人说成叛贼,李克几迟迟没有自立,后来有位谋士便说了这八个字。 普天之下,实际上已经有了两个皇帝,南北统一便在当下。 至此,李克几才登基建立了欣朝,后来南下灭了南朝,统一了全国。 如今苦一旧事重提,李敬一熟知典故,焉能不知何意? “大和尚,今日之事,莫要再说与旁人。你已经害的一个人丢了性命,难道你还要害更多的人么?” 李敬一一脸的严肃。 虽然与李重元不是亲兄弟,可是李敬一从没觉得李重元当欣朝的皇帝有什么问题。 “世子还是慢些拒绝的好。这里紫气环绕大有一飞冲天之势。或许,吴王有什么打算也说不定。” 苦一脸色恬淡,对于李敬一的拒绝不以为意。 “陛下领兵出征,父王坐镇京都统领朝政,他们叔侄二人亲密无间,并无嫌隙,恐怕大和尚要无功而返了。” 说完,李敬一放下了茶杯,低头敛眉双手拢入袖中,整个人仿佛老僧入定一般。 苦一见状哈哈大笑,“参禅打坐可是和尚的看家本领,既然如此,和尚也只好奉陪了。” 不待李敬一接话,苦一直接坐到了地上,双目微闭,双手摊开垂在膝盖,当真参起了禅。 李敬一心中觉得好笑。 出家人本该与世无争,却巴巴的跑来劝人谋反。主人已经有了送客之意,他却赖在地上不走。 两个人谁也不理谁,当真各自参禅。 书房内一片寂静,只能看见屋内的阳光缓缓的变动方向。 “世子,王爷已经退朝回到了王府,世子可要参见王爷?” 李敬一睁开眼睛看了看坐在地上的苦一,然后对着窗户说道: “你让王爷到书房来一趟,我有事与他相商。” 待家丁走远,李敬一缓缓说道: “你不是一直想见父王么,现在给你个机会。不过,父王出身行伍,他要是一刀砍了你,那也是你命该绝。” “多谢世子。” 苦一轻轻的回答了一句,身子却动也没动。 第222章 搅动风云 “敬一,我的儿。这劳什子朝服轻飘飘的裹在身上,哪有盔甲来的舒服。” 吴王的喊话声由近及远片刻功夫就来到了门外。 李敬一看了一眼苦一然后起身来到门前。 门开处,吴王李俊毅站在门前,高大的身影让人感觉像山一样。 “敬一,往常都是你亲自去迎接我下朝回家,今日为何让本王来书房见你?难不成有什么书看的入了迷?” 吴王声音洪亮整间屋子似乎都是他的声音,连窗户上的窗棂都嗡嗡作响。 李俊毅性格粗犷身上仍然保留着军人的豪迈,讲起话来总是铿锵有力。 “父王,孩儿有事耽搁了,还请父王恕罪。” “哦?” 李俊毅眉毛挑起,目光跳过李敬一,直接锁定在了苦一身上。 吴王世子聪敏好学,酷爱读书,世人皆知。府中外事决于吴王,内事有王妃还有一众家丁丫鬟,世子只需一心向学。如今竟然有事耽搁,毫无疑问便是眼前这个邋里邋遢的和尚了。 “这位大师是?” 李俊毅问的是李敬一,目光却始终未曾挪开。 李敬一虽然年纪不大,行事却非常老成。这和尚竟然能盘腿坐在李敬一的书房,显然大有来历。 有鉴于此,李俊毅言语间颇多客气。 “大和尚名叫苦一,父王早朝后来到府上一直坐到现在。” “哦。” 李俊毅走进书房反手将房门掩上,随后走到苦一身前背负双手俯下身子轻声说道: “大师难道就一直这样坐着?” 苦一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并未答话。 李俊毅直起了身子突然抽出腰刀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然后直直的劈向了苦一的脖颈。 李敬一只是静静的看着并未出言阻止。 苦一似乎毫无察觉仍是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 眼见苦一就要血溅当场,吴王那风驰电掣的一刀却戛然而止。 “沽名钓誉的家伙,滚!” 李俊毅轻声呵斥,然后收刀入鞘。 吴王外表粗豪,实则心细如发。 李敬一以“大和尚”相称,说明和尚并未赢得尊重。自己以吴王之尊以礼相待,和尚却仍然无动于衷,无非是故作深沉待价而沽,此种人李俊毅见的多了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刚刚若是苦一稍有动作,李俊毅的那一刀会毫不犹豫的劈下。 没点本事却想引起大人物的注意,那只能嫌自己命长。 “疾风,果然是把宝刀。” 苦一终于睁开了眼睛,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话。 李俊毅摸着下巴冷冷的看着苦一并未答话。 苦一自顾自的站了起来揉了揉膝盖然后对着李俊毅躬身一礼。 “阿弥陀佛!贫僧苦一,参见吴王。” “你现在倒是不故弄玄虚了?你那种把戏,本王见多了。” 苦一眨了眨眼睛神情有些促狭。 “我与世子枯坐了一上午,阿弥陀佛念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有时困意来袭会小憩一会。刚刚吴王大驾来临,和尚我也是半梦半醒,刚刚的那一刀,和尚算是彻底清醒了。” 李俊毅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在了苦一的脸上。 稍倾,终于“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和尚,不好好参禅礼佛,非要搅活到这红尘俗世。” 李俊毅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苦一然后矮身坐了下去。 “和尚也曾在这人世间摸爬滚打,可惜一身所学却报国无门。本想了却俗缘,师傅却说我尘缘未了,让我再在这尘世间走一遭。” 苦一脸上现出了一抹苦笑。 李敬一快步走到吴王身侧给吴王斟了一杯茶。 李俊毅端起茶杯却并未送到嘴边而是拿在手里把玩,动作十分的轻柔,好像怕将茶杯打碎一般。 “这上等的好茶一定要用绝品的茶杯盛装,还要有一等一的山泉水浸泡,如此才能相得益彰。” 说完,李俊毅轻轻的呷了一口,然后闭上眼睛细细品味,神色间尽是满足。 “和尚从南走到北,衣衫破的不成样子,草鞋也不知穿坏了几双。不过这路上倒是听到了不少的见闻。骆安倒卖军粮,油水可是没少捞。南朝的几大世家人心思动,特别是汝阳王家,作为当世读书人的楷模,他们对当今圣上也是颇有微词。” 苦一和尚侃侃而谈自顾自的谈起了自己的经历。 “在下自幼苦读,经史典籍着实读了不少。后来追随师傅研习佛法,于佛家因果之说也颇有研究。自古皇位转承,无不是嫡长子继位,何来庶子上位一说?当日因,今日果。若无因,何来果?” 吴王婆娑着茶杯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 苦一的话若有所指,李俊毅却不愿去深究,他现在心中却被一个巨大的问题困扰,这个问题一直让他寝食难安,每每想起都不能自已。 李俊嗣太子之位被废,二哥李俊业登基也无可厚非。李俊业驾崩后李重元作为下一代的长子长孙登基也能说的过去。 可是李重元却是父皇的私生子,自己的兄弟,这样的人越过自己,登上皇位,让我情何以堪? 偏偏李重元的登基似乎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二哥生前的种种安排,朝中大臣的鼎力支持,废太子李俊嗣的暗中周旋,就连早已故去的父皇似乎也做了某种指定,独独没人想到我吴王李俊毅。 按照顺序,我才是继承皇位的第一人选。 “大师的一身所学,似乎不是什么治国安邦的本领,反倒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左道旁门。” 李俊毅收回目光望向了苦一。 苦一心中暗笑。 自己刚刚的一番说辞归根结底还是起了作用。只要在李俊毅的心底种下一颗种子,早晚有一天这颗种子会生根发芽逐渐长大。 “治国安邦的都在朝堂上,不过,谁又能保证一直在那个位置?说不定有一天我也会站在那里。” 说完,苦一目光灼灼的看向李俊毅。 李俊毅心中一震。没错,谁又规定那个位置一定是李重元而不能是我的? 李俊毅第一次觉得那个位置似乎也并没有那么遥不可及,自己伸伸手,似乎也能触碰得到。 这个感觉让李俊毅怦然心动,再难释怀。 “今日不早了,本王早朝有些乏累。敬一,你安排大师歇息,我们改日再聊。” 说完,李俊毅起身走了出去。 李敬一躬身施礼。 “恭送父王!” 望着李俊毅离去的背影,李敬一幽幽的说了句: “大伯他老人家可还好?” 第223章 釜底抽薪 苦一一脸吃惊的看着李敬一,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世子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苦一的回答无疑间接承认了李敬一所说的话。 李敬一眉毛舒展,一抹微笑从嘴角荡开。到底还是未及弱冠的年纪,一些小孩子的心思明显的摆在了脸上。 “刚刚。” 说完还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苦一恍然大悟。 “世子起初只是怀疑,直到我刚刚的回答才让世子坐实了想法。” 苦一摇头苦笑,想不到自己一把年纪还是着了十几岁少年的道儿。 李敬一脸上早已恢复如初,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双手拢入袖中走到窗前。 “那日家宴,父王邀请皇上、四叔来家中赴宴,四叔谋逆,大伯父也来助兴,那日我便知道,当今圣上实际上是我皇爷爷的私生子,父王的亲兄弟,我的亲叔叔。” 李敬一娓娓道来,脸上波澜不兴,仿佛诉说的是一件与自己毫无瓜葛的事情。 事实上,这恐怕是古往今来皇家里最让人瞠目结舌的一段关系。 父非父,君非君,剪不断,理还乱。 苦一看着眼前的这位老成持重的少年,他有着与他这般年纪完全不相匹配的沉稳老练。如此的秘密,他竟然能隐藏在心里毫无破绽,这份心机委实令人佩服。 “这是皇家秘闻,当世能知道这个秘密的,不会超过这些。” 李敬一背对着苦一,一只手掌举在空中,五个手指齐齐伸出, “你,就是第五个。” “世子好智慧!” 苦一由衷的赞叹。 自己来到这里,肩负的使命便是游说吴王造反,而李敬一仅仅凭借刚刚自己的一套说辞便猜出自己的身份,这份智慧在如此年纪的少年中并不多见。 智慧高,心机深,这样的人成长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苦一眯着眼睛,不自觉的伸出手捋了捋自己那几根本就不多还打了结的胡子。 “让我猜猜你这次来的目的。” 李敬一收回手掌重又拢在袖中。 “欣朝与铁勒开战,圣上御驾亲征。与此同时,多婆罗进犯屏州,很难说这两国不是商量好的。在这个节骨眼上,大伯派你来西京见我父王,怕不是为了他们兄弟情深吧?” 苦一笑了笑。 “既然世子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那么我肩负的使命便不难猜出。太子殿下只是觉得作为嫡长子,没理由不继承大统反倒便宜了庶子。” “当初李重元登基上位,我大伯暗中可是出了不少力。如今为何却又说庶子不能即位?当初他不想我父王做皇帝,怕也是他的真实想法吧。” 苦一老脸微微一红。 当初李俊嗣之所以推李重元上位,完全是因为出于对李重元的了解。 李重元自幼钟情于山水,对于财富权势完全不放在眼里。这样的一个人登上皇位,更便于掌控。 可是令李俊嗣万万没想到的是,李重元只是不愿意当皇帝,并不代表他没能力当皇帝。 “太子做事自然有他的考虑。和尚这次来,就是奉太子之命,让铁勒与吴王联手夺下欣朝。不然,等到李重元兵败,多婆罗攻入欣朝,恐怕中原王朝会落入蛮夷之手。” 李敬一“嗤”的一声轻笑。 “铁勒与多婆罗对于欣朝来说并无二致,都是蛮夷。” 李敬一转头看向苦一,“你张口闭口太子,想必也曾经在东宫伺候过我大伯。作为昔日欣朝朝廷中的一员,你引狼入室,不觉得心中有愧么?” 苦一瞬间一愣旋即恢复如常。 “在下并不觉得。人各有志。我只是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就是应该一展所学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当年我追随太子,本以为可以大展拳脚,未料想却等来了太子被废逐出京城的结果。” 说起往事,苦一眼中尽是满满的遗憾。 李敬一在心底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说到底,如何过这一生,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的选择。 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当初听到李重元的身世而将它深埋于心,当时自己不是也做出了选择么? 想到这里,李敬一不再犹豫。 “昨日之日俱往矣。父王既然留你性命,你肩上的使命便已完成大半。剩下的,只要我们细细谋划,未尝没有成功的可能。” 李敬一拢在袖中的双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 李重元刚刚登基一年,朝中根基不稳,如今又领兵在外,这是绝佳的机会。 “世子放心。来的时候太子特意嘱咐我,他与吴王一奶同胞,将来事成,铁勒绝不会染指欣朝半分土地,只要欣朝向铁勒纳贡称臣便可。” 李敬一深深的看了一眼苦一。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苦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李俊毅离开书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再没有了来时的意气风发。 王妃见到丈夫回来立刻迎了上来。 “敬一这孩子越发的不像样子,王爷上朝回来竟然还跑去见他,回头我好好训他。” 一边说话一边帮吴王褪去朝服。 王妃样貌清丽心思剔透,一看李俊毅的脸色便知道自己的丈夫遇到了烦心事。 “王爷,你看看我新涂的指甲好不好看?” 说着王妃将自己的葱葱玉手伸到李俊毅的眼前。 李俊毅看着眼前滑如凝脂的玉手平素恨不得咬上一口,今日却没了兴致,只是随口敷衍了一句; “夫人天生丽质,一双玉手更是如汉白玉一般晶莹剔透。即便什么也不涂,那也是绝美的。” 李俊毅尽量让自己显的兴高采烈,可是他眼底的萧索却被王妃尽收眼底。 “我是让王爷仔细看看这十根手指,虽然长短不一,可是却各有各的风情。在我眼中,并无高低之分。涂每一个的时候我都是尽心尽力。” 王妃来回翻转自己的双手, “是因为我的手指让我的双手显的更漂亮,也是因为我的手指让我的手掌更有意义,你觉得呢?” 王妃的一双妙目深情的注视着自己的夫君。 李俊毅不由自主的摸了摸鼻子,嘴角勉强挤出了一丝苦笑。 “总会有一根手指不受待见,好事从来轮不到他。或许,我就是那根不受待见的手指。” 刚刚苦一的所说的话还是深深刺痛了李俊毅。 王妃走过去双手抚住自己丈夫的脸。 “此时我的双手抚摸在你的脸上,你能感觉出哪个手指更暖,哪个手指更软么?” 李俊毅抬起双眼,正好碰上王妃深情的目光。 “夫人,有些事我想去做,不做我这辈子都会不甘心。你会支持我么?” “夫君尽管去做。风起时,我与夫君扶摇同上。风败时,我与夫君身埋泉下。生同衾,死同穴,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说这话时,王妃早已红了眼眶。 李俊毅一把揽住王妃拥入怀中,豆粒大的泪珠溢出眼眶摔到地上瞬间变的四分五裂。 娶妻如此,此生无憾! 第224章 密谋 入夜,微凉。 吴王独自一人坐在书案前。 书案上的烛火不停的跳动,映照在吴王的脸上,忽暗忽明。 此时房门被突然打开,“吱呀”一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去很远。一个人侧身走进书房,站在了暗影里。 两个人一坐一立谁也没有率先开口说话,就这样静静的融入了暗夜里。 良久,吴王率先开口,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疲倦。 “他承认了?” 讲完后吴王的身体并没有半分移动,眼睛也依然笼罩在跳动的烛火。 “是,他确实是李俊嗣派来的。” 站在暗影里的人走近了吴王,那人双手拢在袖中,一脸的稚气却偏偏装出个大人模样。 吴王世子李敬一。 李俊毅变换了一下坐姿,目光也转向了自己的儿子。 “如你所料,李俊嗣果然派人来游说我跟他里应外合,这才是我的好大哥。他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即便得到了,也要想方设法毁掉。” “李重元领兵出征,现在恐怕还在路上。苦一这枚棋子在这一刻被启用,李俊嗣的心机不得不让人佩服。” 太子东宫的旧人,蛰伏二十年初心不改,李俊嗣也算驭人有方。 “铁勒的乌云追与玄羽卫齐名,并称当世最强骑兵。若是在我手上,这场仗会打的很久,钉,也把李重元钉在长河关。只可惜,我的这位好大哥,为人刚愎自用,耍的一手好权谋。带兵打仗,委实不值一提。” 李俊毅说着话站起身子背负双手在屋中走来走去。 “父亲的意思是李俊嗣不是李重元的敌手?” “我们都低估了李重元了。即便为父,也不敢说一定能在战场上战胜他。” 李敬一心中暗暗吃惊。 自己的父王当年率领五百铁骑杀入敌营,将铁勒军营搅得人仰马翻,一战打出欣朝与铁勒近百年的和平,如今却再也没有了当年的豪气,连最引以为傲的领兵作战都难言必胜。 “可是如今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如果李重元打败铁勒,击退多婆罗,那他的声望必将达到顶峰。若是他再领兵北上,将铁勒灭国,那他的功绩完全可以与当年的太祖皇帝比肩。到那时,任何人都难以撼动他的位置。” 李敬一的声音有些发颤。 无论李敬一怎样让自己显的沉稳,关键时刻他还是难掩内心的激动。 李俊毅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缓缓说道: “为父怎么教导你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你难道都忘了么?” 李敬一十分惊慌,赶忙将双手从袖中抽出,然后躬身施礼, “儿子一时心急,忘了父亲教诲,请父亲责罚。” 李俊毅“嗯”了一声,似乎对自己儿子的态度很满意。 “你一定要记住为父曾经说过的话,我们是藩王,即便暗地里磨刀霍霍,明面上也要和风细雨,只有这样才能活的长久,也才能成大事。” “父亲教训的是。” 李敬一又是一躬到底。 “我与你四叔同为藩王,又是你皇爷爷的嫡子,李重元身为长孙,他不可能不知道我们两个的存在对他的皇位始终是一种威胁,可他却并没有做出任何措施。你四叔谋反自裁后,他反倒愈发的对我不设防,几次三番离开京城都让我监国,这正常么?” 李俊毅抬眼看向自己的儿子。 “或许,他与你叔侄情深?” 李敬一不敢与父亲的目光对视,这句话说完自己都有些不信。 最是无情帝王家,为了皇权,父子、兄弟相残的比比皆是,叔侄情深,谁会相信? “我怕的就是他让人以为我们叔侄情深,实际却是引我入瓮。” “其人手段如斯,若是果真如此,那我们也只能自叹不如。” 李敬一虽然年幼,可是对自己的权谋手段却颇为自负。如今听父亲讲述李重元,愈发觉得李重元有些深不可测。 “不管李重元是人是鬼,本王这些年的辛苦布局不能白费,无论如何,也要搏他一搏。” 李俊毅豪迈的挥了挥手。 见自己的儿子有些气馁,李俊毅有意为他打气。 李敬一果然精神一振。 父亲对外的做派一贯是粗犷豪迈、不拘小节。平素与京城中的各级官员从无往来,想不到暗中却做了很多安排。 “父亲的意思是趁此次李重元领兵在外发动政变夺取皇位?” 李俊毅脸色凝重,眼神透露出坚毅。 “那日你在影壁后听到李重元的身世,后来在我面前并未透露半点口风,我就知道这件事我必须做。为我,也为你。因为我怕,怕将来你铤而走险。” 李俊毅一脸疼惜的看向儿子,与李敬一的眼神相遇,突然变的十分柔和。 李敬一心中一暖,想不到父亲如此的记挂自己。 那日他听到李重元的身世后,便在心中暗暗发誓,终有一日,他要为父亲讨回他应有的荣耀。 此刻他们父子二人心意相通,都感到十分幸福。 “父亲,我们从何处下手?” “大军在外,什么最重要?” “粮草。” “刚刚打瞌睡,便有人递过来一个枕头。” “父亲是说从粮道转运使骆安下手?” 李俊毅并未说话,只是眼中突然现出了杀气。 转日,下了朝的张彦超回到了自己的府上。 李重元领兵出征,张彦超作为宰相留守京城,他目前的重中之重便是保证大军在外的一切军需。 时至中午,张彦超随便扒拉了两口饭便一头扎进了书房。 非常时期,各地官员的奏折如同雪片一般飞入京城,张彦超每每都要审阅到深夜才能入睡。 紧急的发往前线由李重元定夺,次要的自己拿出意见然后与吴王商量,结果报呈李重元即可。 宰相府门前经常通宵达旦,门口驿卒时刻待命。 看了几篇后,一篇惠州知府的奏章映入眼帘。 张彦超随手拿起翻看了起来。片刻过后,张彦超挺直了身子脸色逐渐凝重 又过了片刻,张彦超拿着奏章的双手逐渐颤抖,额头处青筋暴起,整个人愤怒至极。 “哗啦”一声,张彦超将奏章甩到了空中。 “败类。” 张彦超钢牙紧咬从牙缝中挤出了两个字,整个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生气的在屋中来回踱步。 因为劳累而花白的头发有几丝垂落在额前,因为走动而在空中摇摆。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夜幕低垂,只有这声声咒骂不断的从书房中传出。 第225章 以身为子 发泄完怒气的张彦超颓然的坐在了椅子上。 此时的他面色潮红,胸口急剧起伏,失神的眼睛呆呆的注视着房顶,脑海里全是李重元出征前两人交谈的画面。 今日事今日毕是张彦超为官的习惯。自打被李重元任命为宰相后,更是将这一习惯发挥到了极致,每日都是处理公务到子夜,困了就在书房和衣而卧。 独独今日,张彦超强迫自己早早休息,就为了明日早起恭送皇上领兵出征。 刚刚躺下,便听到窗棂上传来有节奏的“哒哒”声,颇像有人用指节敲击而来。 “谁在外面?” 张彦超为官清廉,家中只有几个老仆,若真是有人趁夜潜入相府,倒也很难被发现。 窗外之人并未应声,仍然有规律的敲击窗棂。 张彦超只得披衣下床,打开房门,只见一人单手提着食盒,另一手横在腹部正笑吟吟的看着张彦超。 此时月光散落在那人身上,整个人显的十分的丰神俊朗。 张彦超先是一愣,接着便俯身下跪,嘴里轻声说道: “臣,张彦超,恭迎圣驾。” 李重元袍袖一挥,张彦超无论如何也跪不下去。 “今日夜色不错,朕踏月而来,想跟爱卿喝两杯。” “臣求之不得。” 张彦超赶忙上前接过李重元手中的食盒然后躬身将李重元让进了屋中。 房间不大,一张书桌一张床便占了房间内的大部分空间,靠墙而立的书架更让房间显的有些拥挤。 作为朝廷的一品大员,张彦超的书房显的有些过于寒酸。 张彦超为李重元搬来了一把椅子,然后将食盒中的菜品依次摆在书桌上,神色自若没有丝毫的窘迫。 李重元坐在椅子上看着张彦超忙碌也没有觉得有丝毫的不妥。 取出酒杯斟满了酒,一股酒香立刻氤氲开来。 “大内的酒就是好。” 张彦超忍不住夸赞了一句。 “朕素来听说爱卿善饮,今日特意将皇宫内珍藏的“瑞雪”拿了出来,这可是当年吴王打败铁勒后,皇爷爷亲自酿造的。” “多谢陛下惦记。” 张彦超心思百转,踌躇再三,还是说出了心中所想。 “此酒乃是专门为了庆祝吴王打败铁勒而酿,陛下出征之前饮此酒寓意甚佳。若是陛下将吴王带在身边,铁勒兵败之时,陛下与吴王痛饮此酒,叔侄二人间隔二十年共同击败铁勒,岂不是传为一桩美谈?” 李重元拿起酒杯凑在鼻尖闻了闻,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当年皇爷爷酿酒的时候一定是分外的欣喜。一是我欣朝可以国祚绵长,二是自己的儿子终于可以为自己分忧解难。只是朕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张彦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的叩头,沉声说道: “陛下,您登基一年,却有大半的时间不在京城,这次出兵铁勒又不知何时回归。臣斗胆谏言,将吴王带在身边,以防…以防…” 片刻踌躇后,张彦超把心一横毅然决然的说出了后面的话。 “以防吴王觊觎皇位,发动政变。” 张彦超说完将身子伏在地上,不敢直视李重元的眼睛。 李重元登基以来,人人都觉得,为了皇位的稳固,他一定会打压吴王,没想到他对吴王却宠信日隆。不光赏赐频繁,还让吴王在自己不在京城的时候监国。 此次李重元领兵出征,自然又是吴王监国,张彦超从旁辅佐。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这次张彦超无论如何都要冒死进谏。 “朕本就无意皇位,在这皇宫大内居住,憋闷的很。若是三叔喜欢,他当皇帝也不错。” 李重元脸上笑意盈盈,似乎对这个问题浑不在意。 “陛下,皇权天授,不是谁都有资格坐在那个位置的。古往今来,哪个政变不是血流成河?难道陛下真忍心让人枉送性命?” 张彦超一脸严肃的说道。 李重元袍袖一挥,一股大力,稳稳的将张彦超托起。 好像突然换了一个人一般,李重元的脸上再无嬉笑之意,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肃杀。 “人人道朕与吴王叔侄情深,朕却是在跟吴王在下一盘棋,赌注便是这天下。” 李重元的声音里有说不出的冷酷,张彦超却听的胆战心惊。 原来李重元的每次出京,让吴王监国,都是有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让吴王品尝皇权的味道,进而迷恋它,直至最后为了得到它铤而走险。 “陛下圣明。” 张彦超的赞叹发自肺腑。李重元的帝王心术,深不可测。 “此次铁勒联合多婆罗犯我边境,朕御驾亲征,对于吴王是最好的机会。如果此次吴王按兵不动,他此生都会对朕忠心耿耿,朕也会永保他富贵。否则…” 张彦超浑身一激灵。 自己劝谏李重元,将吴王带在身边,目的是为了防止吴王作乱,并无杀心。可是李重元的话里,却透露出浓浓的杀意。 可是面对主宰天下的机会,何人能禁受得住诱惑? 张彦超心思百转,李重元深夜来访,肯定不是为了喝酒夜话,肯定会有什么嘱托。 “陛下放心出征,臣在京城一定会尽心竭力,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臣会想尽办法让陛下知道。” 李重元定定的看着这个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宰相,内心五味杂陈。 吴王若是有所动作,第一个遭殃的恐怕就是他。 “丞相,你是朕的肱股之臣。你想没想过,京城若是发生了变故,你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陛下尽管放心。臣既然以身许国,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一副臭皮囊,没了便没了,理他作甚?” 张彦超一脸傲然。 李重元心中一暖,自己果然没看错人。 “朕给镇抚司的崔颢下过一道严旨,丞相若是有不方便在奏折上说的话,可让镇抚司的人代为传话。另外我也让镇抚司派人保护丞相的安全。二十八宿中我再留有几人暗中策应。” 张彦超摇了摇头。 “还是一切如常的好,否则让吴王嗅到了危险,怕他会按兵不动。” 君臣二人互相凝视,均知道这是一劳永逸解决吴王的唯一方法,谁都不想错过。 “丞相,朕敬你!” 李重元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陛下以天下为饵与吴王对弈,那臣就以身为子,陪陛下下这一局棋。” 说完也是一饮而尽。 与陛下的会面仿佛就在昨日,如今当初的假想似乎马上就要变成事实。 张彦超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对着窗外的月亮缓缓说道: “陛下,既然臣以身为子,那就让臣下这第一手如何?” 声音轻慢,却沉稳有力。 第226章 寸步不让 始元殿内,吴王李俊毅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下面的群臣,内心既有忐忑不安,又有隐隐的期盼。 “众臣工,陛下远征,做臣子的要多替陛下分忧,朝中不论大事小情,尽皆奏来。” 吴王的眼神掠过众人最终停在了宰相张彦超的身上。 “丞相是百官之首,就由丞相先来吧。” “铁勒与多婆罗犯我边境,陛下御驾亲征,现在最主要的是保证前线的军需。粮草辎重,一应军械我都逐一落实并无遗漏。” 说到这里,张彦超顿了顿,然后抬头看了吴王一眼。 “还有一事,我昨日收到了惠州知府的折子,是弹劾粮道转运使骆安的。” 说完,张彦超将折子徐徐展开,“奏折里说的一桩桩一件件目前真假难辨,我读出来大家听听。” 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张彦超才将折子的内容读完。 “在长达十年的时间里,骆安靠倒卖军粮,贪污受贿共计纹银三百余万两。” 话音刚落,满朝哗然。 “骆安的胆子也太大了。” “脑筋都动到军粮上了,骆安真是胆大包天。” “我欣朝立国百余年,骆安可是前无古人啊。” 大臣们议论纷纷,每个人都觉得骆安是国之蠹虫。 张彦超心中一声叹息。满朝文武尽是些没有见识的糊涂蛋。 粮道转运使那是欣朝一等一的肥差,任何人每天面对流水般的银两心中却不起波澜,那得是何等的意志坚定? 问题的重点不是骆安贪了多少,重点是惠州知府收集了骆安十年的贪腐记录,为何偏偏选择在这个时间弹劾骆安? 太过巧合便显得有些刻意。 “殿下觉得,应该如何处置骆安?” 张彦超望向吴王,将问题抛给了他。 李俊毅略一沉吟,便开口说道: “如果弹劾骆安的奏折属实,按照欣朝的律例,该当如何处置?” 李俊毅淡定的回望张彦超又把问题抛了回来。 “按欣朝律例,骆安的贪腐问题如果坐实,依律当斩。” 张彦超并未迟疑,直接表明了观点。 “不过,眼下我朝与铁勒开战,大军在外,此时彻查此事,我怕会影响大军的粮草供应。” “丞相此言差矣。骆安身为粮道转运使,行贪腐之事,若不惩处,以后其他各级官员有样学样,该当如何?” 说话的是御史台的言官辛力。 张彦超心中冷笑。三人成伙,一个人怎么够? “辛大人说的没错。我认为应该立即将骆安押解入京,交大理寺审讯。若真有贪腐存在,立即严办。” 又一位大臣开口应和。 “臣等附议。” 紧接着又有几位大臣表示赞同。 张彦超冷眼旁观,同意查办骆安的大臣分属各部并且官阶不低。 吴王耍的好手段。想到这里,张彦超看了一眼李俊毅。 “吴王殿下怎么看?” 这些人只是马前卒,真正的幕后黑手还是眼前的吴王。 “丞相大人久经政务,本王名为监国,实则对政务一窍不通。如何处置,还要仰仗丞相。” 李俊毅打着官腔并不表态。 “老狐狸。” 张彦超心中暗骂了一句。 “既然吴王吩咐,那下官就表个态。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长河关的战事。骆安贪腐一案可暂且放放。等到前方战事明朗再做处置。” 张彦超的话说完后,始元殿内寂静无声。 李俊毅心中暗暗吃惊。 张彦超的强硬态度让他始料不及。 骆安的贪腐一案已经板上钉钉,李俊毅在这个时候选择将之引爆,本以为十拿九稳,没想到会被张彦超强力压下。 看来我还是小瞧了张彦超,李俊毅心中暗想。 可是话已出口,如果在这个时候开口反驳,倒显得自己有些出尔反尔。 眼见张彦超从容的站在台下,李俊毅心中隐隐起了杀机,此人不除,怕是会坏我大事。 “丞相此言差矣。有法不依,有恶不除,何以服众?” 辛力又一次出言反驳。 “事急从权。辛大人还是要分清轻重缓急。骆安一案若要认真查处,怕绝不是他一个人那么简单。到时候整个粮道瘫痪,大军粮草供应不上,这个罪责谁来承担?” 辛力被怼的哑口无言。 “本相无意偏袒骆安,该查的一定会查,只是时机未到。” 事已至此,再纠缠下去没有意义。 “一切就如丞相所言。骆安一事暂且放下。等陛下凯旋回来,再做定夺。” 李俊毅见辛力还要再言,便直接开口阻拦。 下朝后,李俊毅急匆匆的回到了吴王府。 李敬一与苦一和尚早早在府中等候。眼见吴王脸色不善,二人心中便已明了。 “父王,骆安一事,可是受到了什么阻力?” “本王万万没想到,一向唯唯诺诺的张彦超,这次却强硬的很。他不同意现在处置骆安。” 提起张彦超,李俊毅仍然恨意难消。 “和尚我倒是对此早有预料。李重元对张彦超有知遇之恩,他现在的重中之重便是保证李重元的一切所需。处置骆安,势必会影响大军的粮草供应。若是粮草供应不上,就怕军心不稳。毕竟几万张吃饭的嘴,马虎不得。” 李俊毅斜睨了一眼苦一, “既然你早料到张彦超会有此举,你可有什么应对的法子?”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既然张彦超充当绊脚石,我们把他一脚踢开即是。” 苦一说的轻描淡写,完全没把欣朝丞相的死活放在心上。 “大师说的在理。张彦超极力反对,怕是他已经觉察到了什么。若是他暗中向李重元通风报信,我怕会打草惊蛇,还是尽快解决了他比较好。” 李俊毅虽然已经起了杀心,可真要动起手来,还是有些顾虑。 毕竟是当朝宰相,真要动起手来,还是需要一定的勇气。 “大师有什么法子能让张彦超死的悄无声息还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苦一探手入怀,摸索了一番后取出了一方手帕,打开后一支墨绿色手指般粗细的熏香显露开来。 “此香名为离魂,点燃后并无异味。只要人吸入,一盏茶的功夫便陷入昏迷,再过片刻人便会安然离世,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并且死状安详,并无半分痛苦,如同睡着了一般。” 李俊嗣伸手接过拿在手中把玩。 这确实是将张彦超置于死地的最好办法。 “既然如此,本王就试一试。” 第227章 自有安排 “大人,大事不好。” 一名镇抚司的密探急匆匆的走进了镇抚司指挥使的司衙。坐在书案后的崔颢抬起头看着满脸惊慌的下属,脸色一沉。 “遇事惊慌失措,一会儿去领二十军棍。” 如今的崔颢喜怒不形于色,脸上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说出的话却自带威严。 “丞相大人故去了。” 下属在努力的控制自己的嗓音,可还是有一丝颤抖。 崔颢霍然起身,满脸的惊愕。 “你把刚才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 “丞相大人昨夜在睡梦中故去了。” 这回听的真切的崔颢仿佛被抽走了脊梁般直接瘫坐在椅子上,额头上立刻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陛下临行前特意嘱托,一定要保护好丞相的安危,如今丞相却突然故去,这让我如何跟陛下交代? “可曾做过仔细查验?” 冷静下来的崔颢立刻开始了盘问。 “小的派人仔细查验过了张大人的尸体,全身上下并无外伤。也不似中了什么毒物,倒像是在睡梦中自然死亡。” 崔颢眯了眯眼睛。 直觉告诉他,张彦超的死并没有那么简单。 虽然丞相大人是一文弱书生,可是并未听说过丞相身体有什么隐疾。最为关键的是,丞相大人的死亡时机太过蹊跷。 陛下刚刚领兵出征,张大人却突然暴毙,联想到陛下出京前再三嘱托自己要保护张大人的安全,难道陛下已经预料到张大人会有什么危险? 想到这里,崔颢立刻提笔写了密报。 “拿着这封密报立刻呈送陛下。密报若是丢了,你人就不用回来了。你的家人我也会送他们过去跟你团聚。” 语调森冷,听了让人不寒而栗。 下属接过密报揣进怀里,然后对着崔颢拱了拱手。 “大人放心,人在密报在。” 崔颢挥了挥手示意那人赶快离开。 坐在椅子上的崔颢陷入了沉思。如果丞相死于谋杀,那么对方的目的只有一个:谋反。 能这么做的人只有一个:吴王李俊毅。 终于还是发生了! 崔颢心底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丞相离世,朝中无人主持大局,陛下又领兵在外,远水解不了近渴,这又如何是好? 崔颢左思右想一筹莫展。 枯坐半晌却不得其解,这让崔颢有些烦闷。 这时那位刚离开的下属去而复返,这让崔颢有些诧异。 “让你通风报信为何现身于此?” 崔颢沉着脸喝问,显的恼怒异常。 “小的本打算出城,可是骑着马在城中转了一圈,发现城门紧闭,京城现在已经被武定西将军下令封锁,任何人没有他的手谕禁止出城。” 崔颢“霍”的站了起来, “你可曾表明身份说你有公务在身?” 下属摇了摇头。 “属下亮出镇抚司的腰牌,他们不但不放行,还要抓捕属下。幸亏属下见机的快打马离开,不然属下已经被他们扣下了。” 阴谋! 武定西曾经是吴王的下属,现在的玄羽卫统领之一,他亲自下令封城,一定是得到了吴王的授意。 想不到吴王的动作这么快。 崔颢再不敢迟疑。 “遇到特殊情况,入宫找施华年,她会帮你。” 这是李重元离开京城前对崔颢说的最后一句话。 乾元宫内,崔颢见到了施华年。 “陛下临行前特意嘱托,若是遇到非常情况,让我找姑娘您。如今丞相暴毙,城门被封,我无法派人给陛下送信,所以特意来找姑娘。” 崔颢直接表明来意。 施华年听后略一沉吟便应道: “大人稍候片刻,我去去就来。” 一炷香后,太后慕容婉儿的仪驾来到了乾元宫。 崔颢见太后驾到,赶忙跪下行礼。 “华年都跟我说了。碰巧哀家今日要出宫去玉华山上香祈福,你们镇抚司派几个人保护哀家的安危,崔大人可否行个方便?” “太后吩咐,臣怎敢不应?臣这就派几个得力的人随侍左右。” 崔颢心中大喜。 有了太后做后盾,武定西也不敢阻拦。 “陛下领兵在外,哀家在宫中十分惦念。哀家还想麻烦崔大人,能不能偶尔替哀家给陛下捎封家书?” “职责所在,臣谨遵懿旨。” 镇抚司直属皇家,替太后办事,也算职责范围内。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崔大人了。哀家久居深宫,外面的事情知之甚少,但好歹哀家也是欣朝的太后,就怕时间久了,有人会忘了。” 太后的话似有所指,崔颢只能含糊应对。 “太后统领后宫,任谁都不敢轻视。臣这就去准备。” 慕容婉儿看了一眼崔颢后,便起驾回宫。 “多谢华年姑娘。” 崔颢对着施华年施了一礼。 “大人不必多礼。如今形势危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施华年口中说危急,可是面色上却并未显露。 崔颢见状心中反倒有些羞愧。 一个小姑娘都能沉得住气,反倒显的自己有些慌张。 崔颢定了定心神,说道: “吴王虽然有了动作,但是还没撕破脸,暂时他也不会有什么进一步的行动。” 崔颢现在心中已经没有一丝慌张,对于吴王有可能谋反的猜想也并没有隐瞒。 陛下离京前肯定已经做好了安排,不然施华年不会什么都不问直接找来太后,甚至太后那边,陛下可能已经提前打了招呼。 因为他坚信,刚刚太后的那句话绝不是无的放矢。 想到这里,崔颢心中愈加的放心,嘴角也不自觉的现出了一抹微笑,心中对那个男人充满了自信。 “吴王隐忍多年,他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的。陛下说了,既然想玩,就玩把大的。” 施华年掩面而笑,完全没有丁点的担心,相反,她也对那个男人有着绝对的信心。她相信,那个男人可以搞定一切。 想到心中的那个他,李重元俊朗的面孔好像就在眼前,伸伸手就可以触碰的到。 “那我就放心了。太后那里,还需要姑娘多多斡旋。” 崔颢彻底的放松了下来,仿佛吴王的谋反李重元动动手指便可消弭于无形。 崔颢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了皇宫,殊不知,一场更大的危机却悄然降临。 第228章 得偿所愿 丞相张彦超的突然离世令朝野震动,可有人却感到暗中欣喜。 大理寺卿常守志便是其中的一个。 常守志是在早朝的路上听到了张彦超的死讯。常年的宦海沉浮立刻让他嗅到了机会,他敏锐的觉察到,张彦超的离世对所有人都是个机会。 常守志看了看天空,口中喃喃自语: “看来,要变天了。” 朝堂上,李俊嗣公布了宰相张彦超的死讯。 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副惊愕的表情,可是有的人眼中却没有一丝惊慌,甚至还有一丝狂喜。 李俊毅冷冷的目光扫过,心中暗自咒骂:都是些趋利避害的势利小人。 “太后驾到!” 一个小太监尖着嗓子喊了一声,群臣听到后立刻俯身拜倒。 “恭迎太后!” 声音响彻整个始元殿。 李重元正式登基后,太后慕容婉儿从未踏足始元殿。如今突然驾临,显然是听说了张彦超离世的消息。 李俊毅见慕容婉儿现身,立刻起身迎接。 “恭迎太后!” 慕容婉儿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叔子,微微点了点头。 “众卿平身。” 说完,慕容婉儿坐在了刚刚李俊毅的位子上。 李俊毅嘴角抽动,稍稍有些不悦。 慕容婉儿虽然是太后,可她毕竟身居后宫,并且后宫不得干政,自己身为监国,难道还要躬身而立? “哀家听说张爱卿突然离世,所以特意来始元殿瞧瞧,看看吴王准备怎么应对。” 慕容婉儿语调温和声音不疾不徐。 “回太后,因为事起突然,臣弟害怕丞相是被人谋害,所以特意让武定西将军将京城封锁,待到查明死因,再行开放。其他事宜,还没来的及安排。既然太后驾到,那就一切凭太后做主。” “武定西?可是当年跟你一起领兵打败铁勒的武将军?” 慕容婉儿的声音依然柔和,可是李俊毅却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警告?威胁?还是简单的询问? 李俊毅内心突然有些烦躁。 安心做你的太后不好么,为什么非要搅和进来? “是他没错。玄羽卫的几位统领只有他还坐镇京城,臣弟只好派他领兵封城。” 不管慕容婉儿的话语中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李俊毅还是解释了一句。关键时刻,他不想因为慕容婉儿的出现而节外生枝。 “前边的事儿哀家不便插手。陛下领兵在外,如今张丞相意外离世,这朝中的事情就全凭吴王做主了。” 慕容婉儿话锋一转,并没有在武定西的事情上过多纠缠。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常守志跪在地上,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作为朝中的骑墙派,这个时候是一定要出手的。 “禀太后,吴王,丞相新逝,这些话本不应该在此时说出。可是臣昨日散朝后回到家中,每每想起昨日朝堂上的事情,臣便觉得羞愧难当。臣身为大理寺丞,怎能坐视有人违法乱纪而不发声?所以臣在早朝之前便已打定主意,一定要与丞相据理力争,严查骆安。未料想丞相却突然离世,但这些话臣如鲠在喉,不得不说。臣斗胆进言,一定要严查粮道转运使骆安。” 常守志跪在地上一口气说了那么多。 字字泣血再配上常守志捶胸顿足的表现,活脱脱的一个忠臣形象。 “臣也觉得常大人说的在理。家有家规,国有国法,臣也提议严查。” 颜修治也发声力挺。 “臣认为不妥。丞相生前并没有说骆安清白,他只是想等陛下打完仗再查。骆安的案子什么走向谁也不清楚。若是窝案,整个粮道出了问题,那影响可就大了。” 说话的是兵部侍郎杨春雪。 “杨大人的意思是,非常时期,便可以有法不依,违法不究了?” 御史台辛力也加入战团。 “事急从权。如果整个粮道被端,派一个辛大人这样只懂得耍笔杆子的人去,阁下可知如何区分黍麦?到时候耽误了陛下的战事,人头落地,你会不会后悔今日之言?” 杨春雪身为兵部侍郎,整日与军人为伍,最不屑的就是这种摇唇鼓舌之辈,所以说起话来根本不留情面。 “你…” 辛力气的脸色犯青却无力反驳。 “此外,吴王若是想要调兵封城,最好事先与兵部打声招呼。您这样不声不响的调动玄羽卫,知道的是您怕放走嫌犯,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要发动政变呢。悠悠众口,人言可畏呀。” 杨春雪火力全开,怼完了辛力,又怼吴王。 朝中一些看出端倪的大臣无不为杨春雪捏一把汗。 李俊毅脸色一沉,冷冷的说道: “杨大人,你刚刚也说事急从权。丞相身亡,如此大的事情,我紧急调拨玄羽卫封锁京城,似乎没有什么不妥。陛下领兵在外,你如此污蔑本王,居心何在?” “吴王不必动怒,下官职责所在不得不提醒吴王。至于吴王心中作何想,臣不知。” 杨春雪傲然而立,声音仍然铿锵有力,一句话就将吴王怼了回去。 “好了,不要吵。吴王私自调兵,也是为了查明真相。至于骆安一案,哀家觉得怎么做都有道理。既然吴王身为监国,就让吴王定夺即可。” 慕容婉儿适时的出来打了圆场。 “既然太后有旨,本王就做个决定。大理寺即刻派人将骆安押解入京。粮道转运使一职暂由惠州知府兼任。” 李俊毅一锤定音将骆安贪腐一案画了句号。 “另外,北方大旱,粮食歉收,军粮供应不上,臣弟以为应该在南方多征粮食两成才能保证大军双线作战。” 李俊毅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吴王的意思是,北方征收不上来的军粮,让南方多征?” “没错。南方自古以来就是鱼米之乡,多出些军粮也是应该。” 慕容婉儿低下头若有所思。 片刻过后,慕容婉儿扬起头说道: “哀家对于国事倒是一窍不通。既然吴王觉得有必要,那就按此执行。哀家今日只是过来看看,今后国事还得仰仗吴王。不过有一点,凡事都要报与陛下知道。” “太后放心,朝堂上的事一桩桩一件件臣弟都会报给圣上知道。” 慕容婉儿点了点头后边回了后宫。 吴王侧身恭送太后离开,看着太后离去的方向,久久不愿收回目光。 第229章 早有准备 李俊毅急匆匆的回到了王府,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一切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如果说太后慕容婉儿的出现稍稍令人有些意外,那么杨春雪的表现着实让人惊诧莫名。 张彦超生前兼着兵部尚书,还往兵部塞进了宁无锋,让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升任兵部尚书的杨春雪变的可有可无。 杨春雪本该满肚子怨气,关键时刻,满朝文武却只有他站了出来,并且话里话外指责李俊毅居心叵测。 听完李俊毅的陈述,苦一与李敬一全都陷入了沉思。 原本以为张彦超死了后朝廷中吴王便可一手遮天,如今却陡生变故,这让人有些始料未及。 “杨春雪气势凌人,可是不足为虑。他一个人孤立无援掀不起什么大风浪。和尚我倒是有些担心太后会插手朝政,有了他的掣肘,王爷做起事来怕是会缩手缩脚。” 苦一思索片刻后抛出了自己的观点。 “太后久居深宫,不问朝政久矣。如今丞相刚死,太后就出现在朝堂上,说明朝中还是有太后的耳目。并且…” 苦一突然顿住,接下来的话并没有说出口。 “大师有话请讲。事已至此,我们已没有回头路可走。” 李俊毅见苦一住口不言,急忙开口相询。 正如苦一所言,李俊毅倒是不惧怕杨春雪。那人固然言辞犀利,可毕竟孤掌难鸣,慕容婉儿可就不一样了。 李俊毅若想登上皇位,必须取得宗室的支持。慕容婉儿作为先帝的皇后,如今的太后,她在宗室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李俊毅不敢怠慢。 “和尚的意思是,太后出现的目的很有可能是提醒王爷,陛下不在宫中,可还有她这个太后在,让王爷不要轻举妄动。” 想想慕容婉儿在始元殿内的表现,李俊毅愈发的确定,苦一和尚的推断是正确的。 “大师既然已经指出了问题的关键,可有方法破解?” “一个女人,死了丈夫,又没了父亲,接连失去两座靠山,我想没有什么能比保证她现在地位的一句承诺来的实际。”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找到太后,承诺保留她太后的地位,她便不会为难我?” “我想是的。王爷行事至此,但凡有些见识的都会知道接下来意味着什么。这个时候聪明人都会给自己留个退路。太后的出现无非是想提醒王爷,一切有的谈。” 李俊毅突然有些如释重负。 是人就会有软肋,慕容婉儿的软肋就是她后半生的着落。 慕容婉儿的问题解决,李俊毅将目光对准了另一个话题。 “我已经按照大师的意思,宣布增加江南一带军粮两成的征收。真的会如大师所想,江南会发生动乱?” 苦一阴险的一笑。 “和尚久在江南游历。那里虽然富庶,但是增加两成军粮,已经达到了他们的极限。若是征粮的官兵凶狠一点,再在读书人当中煽动煽动,江南如何不乱?征收军粮,矛头自然指向陛下,到时候王爷又可以以江南民众不配合为由,断了前线的军粮,王爷可猜猜最后结局如何?” 苦一说的无比自然,脸上神色自若。 李俊毅心中默然。出家人有好生之德,想不到这个苦一却如此的阴损。 “大师这么做不怕折了阳寿?” 李敬一到底是孩子,苦一这么毒辣的计谋一说出来,还是忍不住出言相讥。 “世子此言差矣。欲成大事,绝不能有妇人之仁。太祖皇帝建国至今百年有余,江南各道民众始终不忘旧国,他们心中对当朝不满久矣,如今正好为我所用。我们这也算顺应时势。天时地利人和,我想不到我们有什么理由不成功。” 苦一说的自信满满,眼中闪烁着贪婪的目光。 “大师言之有理。” 李俊毅听完心情舒展,脸上满是高兴。 这个时候门外有家丁敲门。 “王爷,门外有人求见。” “何人到访?” “这…” 李俊毅看了一眼苦一,“以后府中的任何事情都不用避讳。” “禀王爷,玄羽卫统领武定西将军求见。” “将武将军带到书房吧。” 片刻过后,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还伴随着甲片互相摩擦的沙沙声。 开门声响过,武定西山一样的身子堵在了门口。 “王爷,末将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京城封了个水泄不通,一只苍蝇也休想飞出西京。” 武定西说话瓮声瓮气,震的整间屋子似乎都在颤抖。 吴王微微皱了皱眉。 “你小子怎么说话总是这么大声,本王耳朵又不聋。” 武定西憨憨一笑。 “习惯了,习惯了。带兵打仗,声音小了那帮龟儿子根本不怕。” “别杵在那里了,进来吧。” “这位是?” 武定西进到屋中,终于发现了苦一和尚。 “这位是苦一大师。以后若是我不在府中,你有急事可找苦一大师商量。” 武定西“哼”了一声,并没有任何表示。 苦一只是装作不知。 看武定西的行事做派,也不是个什么精细的主,犯不着与这样的混人计较。 李俊毅假装没有看见武定西的无礼,“城门紧闭,城中百姓可有什么反应?” “禀王爷,百姓们倒是没有过激行为,反倒是那些官老爷家的家奴、各部衙门办公差的人抱怨颇多。封城只是权宜之计,时间久了,怕是不行。” “暂且封他几日。即便放开,也要严加盘查,记住,一定不要让京城与长河关联系紧密。” 李俊毅的想法很简单,京城的情况要尽量对李重元封锁,直到他所有的部署起到效果。 “王爷放心。我已经跟守城的兄弟们着重强调,非常时期,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不过…” 李俊毅目光落在武定西的脸上,“不过什么?” “太后出宫去了玉华山祈福,还找了镇抚司的人护驾,我实在是没拦住。” 李俊毅心中一惊。 自己的这个二嫂很少出宫,为何丞相刚刚去世,她却去玉华山祈福,还带了镇抚司的人护驾? 提起镇抚司,李重元的面孔在李俊毅的面前浮现。 “此刻给陛下送信的人怕是已经在路上了。” 镇府司的人既然已经出城,必然会降京城的情况汇报给李重元。 李俊毅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却也并未责怪,一个小小的玄羽卫统领,想要拦住太后的仪驾怕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王爷恕罪,卑职失职。” 武定西十分的惶恐,脸上布满红云。 李俊毅摆了摆手, “这件事须怪你不得。以后但凡涉及到太后,一律放行。” 拦又拦不住,莫不如送个顺水人情。 慕容婉儿,看来,自己真的要去会会这位二嫂了。 李俊毅目光深邃的看着窗外。 第230章 不战屈人之兵 宁无锋走后,李重元陷入了沉思。 收到崔颢的密报至今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三日,在这段时间内,京城方面没有再传出过来任何消息。 没有消息,便是最大的消息。 皇上领兵在外,京城却没有只言片语,这正常么? “三哥,朕希望你迈出这一步,可是又不希望你走的太远。” 李重元喃喃的说出了这句话。 次日早晨,李重元率领宁无锋、二十八宿还有尼尔汉等众人登上了屏州的城头。 多婆罗的军舰在海面上往来游弋,时不时的还对着屏州城的方向开上一炮。 “大王子,多婆罗的军舰坚固无比,我军的火炮射程不够,又无军舰可出海迎敌,你可有破解的方法?” “这个自然。战舰虽然坚固,可也并不是无懈可击。在每艘军舰的底部,都有船板、铁皮拼接的地方,那里就是军舰的舰眼。只要精通水性的人,将那个地方凿开,军舰灌入海水便会沉没。” 李重元听完豪气顿生。 “大王子,你将每艘军舰的舰眼画出,剩下的朕会派人去做。现在,让朕会会多婆罗的统帅。” 宁无锋指了指一艘挂着帅旗的军舰,“陛下,那艘军舰应该就是杰摩诃的旗舰。” 李重元看了一眼,心中估算了一下距离,便有了计较。 “如此距离朕的“破虏”确实射程不够,不过…” 李重元忽然住口,走到一名守城士兵的身旁,从他的手中拿过来一杆长矛,在手中掂了掂后挥臂掷出。 “朕的长矛,虽远,必至。” 长矛从李重元的手中激射而出呼啸着射向杰摩诃的旗舰。 城头上的所有人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这杆长矛的去向。 每个人的心中都隐隐期盼,期盼长矛能射到杰摩诃的旗舰。可是人们心中也明白,这么远的距离,能射到的概率微乎其微。 长矛在空中飞行,距离杰摩诃的旗舰越来越近,人们的心情也越来越紧张。 最终长矛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穿过一名多婆罗士兵的胸膛牢牢的钉在了杰摩诃旗舰上的甲板。 屏州城上的守城士兵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长久以来的压抑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听到动静的杰摩诃急忙走出了船舱,映入眼帘的是一名士兵口吐鲜血被一杆长矛钉在甲板,长矛末端兀自颤动不已。 杰摩诃脸色一沉。 “长矛从何而来?” 早已被吓傻的船上士兵指着屏州城的方向,“大…大…人,是从对面城墙上射过来的。” “什么?” 杰摩诃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此的距离怎么可能? 顺着士兵手指的方向,杰摩诃看到了屏州城上挥舞的旗帜,耳中听到的是士兵的欢呼。 士气一直低迷的欣朝士兵为何突然之间如此的精神百倍? 杰摩诃心中诧异。 “杰摩诃,别来无恙。可还记得朕?” 虽然声音嘈杂,可是这几个字却无比清晰的钻进杰摩诃的耳朵,每一个字都好像趴在自己耳朵旁说的一样。 清晰,准确! 杰摩诃大吃一惊。 如此的距离,能盖过所有的声音,一字一句的送到自己的耳朵,单凭这份功力,自己就自愧不如。 可是这个人好像还跟自己很熟的样子,印象中,我怎么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欣朝高手? 两人虽有交手,可那时候李重元并不是杰摩诃的对手,杰摩诃也不知道对方就是欣朝的皇帝。 如今李重元显露的武功已经远在杰摩诃之上,这让他如何能想起? 看来鬼面堂的人凶多吉少啊。 鬼面堂的人至今未归,结合李重元的身手,杰摩诃很容易得出了结论。 这个结论让杰摩诃有些沮丧。 看来自己暗杀宁无锋的计划已经宣告失败。 要是早集中兵力攻打屏州,现在是不是已经攻破屏州了? 杰摩诃越想心中越懊恼。 大好的战机就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而逝。 “阁下是李重元?” 杰摩诃扯着嗓子大声的呼喊。 李重元嗤笑一声,“无知小国,胆敢入侵上邦,信不信朕让你们有来无回?现在撤兵还来得及,不然朕一定会让你们全部葬身海底。” 李重元的声音如同一把小锤,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杰摩诃的脑袋,这让他烦闷不已。 “来人,放炮!” 杰摩诃简单明了的下达了命令,这是对李重元的回应。 与李重元的气定神闲相比,自己扯着嗓子喊的样子委实有些狼狈,实在有损多婆罗统帅的形象。 得到指令,多婆罗的战舰炮声齐鸣,一发发炮弹呼啸着飞向了屏州城的城墙。 李重元一摆手,两名士兵的腰刀被他吸入空中,接着暗运真气,两把腰刀断成碎片,李重元伸指弹出,碎片破空而出,将射向城头的炮弹尽数击落。饶是如此,还是有些炮弹从别的方向落入城中。 片刻过后,屏州城内有些地方便火光冲天,一些人的哀鸣、痛哭声传来。 李重元脸若冰霜。 “杰摩诃,这是你选的。” 声音寒冷至极,杰摩诃听的浑身打颤。 不知为何,杰摩诃听到这个声音便感觉浑身不自在。 而对方刚刚显露的武功却更让他吃惊。 未见他出手,便将所有射向他的炮弹击落,这份身手我多婆罗无人能敌。 杰摩诃见对方走下城墙便也怏怏的走回船舱。李重元所表现的战斗力让杰摩诃感觉有些难以招架。 “传令下去,所有战舰后退五十丈。” 杰摩诃心有怯意,很怕李重元再扔过来长矛伤了自己。 可是自己身为统帅,怎能独自撤退? 片刻过后,那位新竺的特使来到了杰摩诃的船舱。 “大人不发动攻势,为何反倒撤退五十丈?” “贵使有所不知,对面援军到达,刚刚李重元登上了城楼,我恐对方有诈,为防万一,所以暂时撤退。” 杰摩诃很好的为自己的胆怯找到了说辞。 “李重元不是在长河关么?难道铁勒已经战败?” 杰摩诃点了点头。 “虽然没有军报传来,但是大致情况不会错。并且鬼面堂的人如果得手,这个时候也应该回到船上。至今未归,可能已经凶多吉少。这个李重元,功力简直深不可测。” “是吗?” 新竺特使脸上突然现出了一抹微笑。 “再不动动,我怕自己的身上都锈住了。” 说完,那人便开始活动筋骨。 杰摩诃看的目瞪口呆。 因为那人的每一个关节似乎都能错位,胳膊、腿每次都能从你意想不到的位置伸出。 若是与我对招,恐怕三招之内我便已经躺在地上。 想到这里,一股寒气从杰摩诃的心中升起,直通四肢百骸,久久不能自已。 第231章 心有凌云志 李重元在屏州城墙上的表现征服了所有的守城士兵,多婆罗人舰队望风而退,更加激起了欣朝士兵的战斗欲望,毕竟他们的心中已经压抑了太久。 李重元坐在府衙大堂,城外不断传来士兵的喊杀声。 “大王子,一切有劳你了。” “陛下说的哪里话。我多婆罗的百姓全都仰仗陛下了。” 尼尔汉刚刚也被李重元的表现折服,心中愈发觉得,当初师傅的眼光多么的睿智。 “宁无锋,你在军中找出水性好的人,把他们交给角木蛟。一旦大王子的图画完,立刻准备实施。” 如今李重元只想速战速决,他实在不放心京城。 宁无锋与角木蛟一同出列,应了一句“遵旨。” 随后,在宁无锋的陪同下,李重元去到了军营。 李重元长矛射中敌军旗舰,敌军畏惧后退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整座军营。所以当他们的皇帝甫一露面,所有士兵立刻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声音直冲云霄,似乎要将整座军营掀翻。 宁无锋瞬间也有些激动。 过去的这些时日,与多婆罗人的仗打的属实有些令人郁闷。 想要出击,可是自己手里只有一些从渔夫手里征上来的渔船,根本无法保证远行出海,更别提有什么战斗力。 想要固守,自己手里的炮射程根本够不到对方。 每日唯一能做的便是眼睁睁的看着敌人的炮弹呼啸着打来然后在城内四处开花。 李重元待士兵们的情绪稍稍平复后,朗声说道: “不管是谁,不管他来自哪里,任何想要挑战我们的人,下场不会好过此剑。” 李重元拔出身边一个卫士的长剑伸出十指一弹,长剑立刻碎成若干节。 那些没来得及领略李重元风采的人尖叫声不断。 “你们放心,今日他们乘船而来,有朝一日,朕也一定会带着你们乘船去到他们的土地。你们失去的荣耀,让他们加倍奉还。” 人群彻底沸腾。 看着这些满怀希望的面孔,李重元心中踌躇满志。 自己一定要打造一支无敌舰队,只要朕的舰队到达的地方,就要插上欣朝的国旗。 “宁大人,你兵带的不错。” 离开军营,李重元走在前面,宁无锋跟在身后两步远的距离。 听到李重元突然的一句话,宁无锋囧的面色通红。 曾经骁勇善战的玄羽卫无法出战,只能龟缩在军营,如何能当得一个“好”字?宁无锋哪能听不出陛下的弦外之音? “臣惭愧。玄羽卫在臣的手里,到底是堕了这天下第一的威名。” 李重元笑着摇了摇头。 “朕夸你确实是真心实意。这些人圈在军营,无法迎敌,虽然士气有些低落,但是军容齐整,营地内秩序井然,每个人的脸上见不到颓气,这,都是你的功劳。天下第一是荣誉,也是负担。现在的情形,连敌人的面都见不到,那些虚名倒也无所谓。” 走到一处高地,李重元停下脚步,出神的看着海面。 “昔日太祖皇帝一手创建了玄羽卫,刀锋所指,无不望风而逃。如今朕也想打造一支王者之师,航行在这浩瀚的大海,让他们见到欣朝的旗帜,纷纷出城投降。” 李重元的目光越过城外海面上的多婆罗战舰,望向未知的海域。 宁无锋听的心潮澎湃。当年太祖皇帝率领玄羽卫东征西讨,打下欣朝的江山,那是何等的荣耀,如今圣上有心复制祖上的荣耀,自己躬逢盛会,如何不激动? “陛下,臣愿追随陛下左右,誓死效力。” “放心吧,有你用武的地方。今日看你领兵颇有章法,将来领兵出征,怕是非你莫属。只不过,这海里的战法,你还是要多多熟悉才好。” 宁无锋脸色微微一红。 对于海战,自己还是一窍不通,好在自己还有时间。 “陛下说的是,臣以后一定会在这方面刻苦钻研。还有一事,昨日应该是军粮押解到达屏州的日子,不知为何,已经迟了一日。平素可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此事还有何人知道?” 李重元并未回头,仍是眺望着远方。 “军中事物都是臣在处理,此事目前只有臣一人知晓。不过,怕是也瞒不了多久。最多三日,军粮若是还未运到,全军怕是都会知道。” 宁无锋神色略显凝重。 军粮延迟交付是重罪,除非出现特殊情况,否则只会提前,不会延迟。 如今延迟一日,事情有些非比寻常。再联想到丞相突然暴毙,宁无锋不得不怀疑这其中另有隐情。 “好迅捷的反应,好高明的手段。” 李重元喃喃自语,似乎已经料到是吴王在搞鬼。 “立刻派人通知斗木獬,沿途行军,从当地州府的粮库征粮,每名士兵携带十日的口粮赶赴屏州。” 宁无锋以手扶额,“陛下神策,臣着实佩服。如此一来,我们的军粮有了着落,倒不至于受制于人。” 李重元背负双手,居高临下,一脸的漠然。 “从今日开始,朕要你封锁前线的一切消息,不要让京中知道一丝一毫。若是有人胆敢泄露,杀无赦!” 宁无锋心神一震,印象中李重元从未像这样目露杀机过。 “臣遵旨。陛下放心,这里的真实情况京城不会听到只言片语。至于假消息,臣倒是不吝提供。” 李重元深深的看了一眼宁无锋并未答话,匆匆离开了高地。宁无锋紧随其后,亦步亦趋的走在后面。 回到府衙,碰巧尼尔汉刚刚将多婆罗战舰的图纸画出。其中“舰眼”位置,尼尔汉用红笔着重标出。 “这个位置若是能凿穿,则多婆罗的战舰必会入水沉没。” 尼尔汉指着标红的位置说道。 位置几乎在船底正中,这就需要有人必须一直潜在水底,这也要求那人有极强的水性。 “依大王子所见,凿穿这处位置,大概需要多久?” “夜晚目不视物,水中又无可借力,若想凿穿此处,没有一炷香怕是难以办到。所以,那人的水性必须极好才行。” 尼尔汉只得据实禀告。 “去将角木蛟叫来,看看他怎么说。” 李重元不习水性,能否办到,一切还要听角木蛟的意见。 宁无锋走出府衙,心中满是惆怅。 一炷香的时间,自己手下的那些兵丁怕是难以办到,只是不知道角木蛟如何。 第232章 离岸风 宁无锋领着角木蛟一同回到了府衙。 “陛下,臣刚刚已经听宁大人说了,水下憋气一炷香倒也不是难事。只不过臣刚刚中了毒,身体还未完全恢复,最好陛下能容臣几日。” “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多婆罗战舰如此之多,仅凭爱卿一人,怕是也难办到。” 李重元心中清楚,如果只是弄沉一艘战舰,对战局并没有什么大的改观。倘若敌人加强防备,改在远处游弋,形成僵持,反倒弄巧成拙。 耽搁久了,京城那边就怕日久生变。 “臣倒是觉得,擒贼先擒王。既然一次仅能弄沉一艘,那这艘战舰必然是多婆罗的旗舰。” “杰摩诃今日将战舰后退五十丈,说明这个人狡诈无比,绝不肯让自己身处险境。想要攻击他的旗舰,怕是有些困难。” “杰摩诃迟迟不肯登陆作战,无非是惧怕玄羽卫天下第一战力的威名。既然他不肯登陆,那我们就主动迎敌。陛下可派人佯攻多婆罗舰队的两翼,臣亲率一军攻击杰摩诃的中军。杰摩诃仗着自己的船坚炮利,一定会主动发起进攻。这时候角木蛟暗中潜入水底,直取杰摩诃的旗舰,大事可成。” 李重元陷入了沉思。 若是派人主动攻击,那这些派出去的人十有八九有去无回,损失不可谓不大。 “你的计策虽好,可是风险太大。他们的战舰有压倒性的优势。即便佯攻,朕也怕那些人无法全身而退。” “兵法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只要坚持到他们的旗舰沉没,则敌军必定大乱。到时候佯攻便可真攻。” “即便如此,那也需要细细准备才行。” “陛下放心,臣自会安排。” 待到两人离开,李重元缓步走出府衙。 屏州地处欣朝最南端,平素酷爱山水的李重元,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虽然正在交战,可是屏州城内依然不见萧条。集市上叫卖声一片,人们三三两两往来奔走,也算热闹。 徜徉于这些普通人中间,李重元的内心一片平和,再也不用担心京城的动向,不用挂怀战事的进展。 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了一处屋舍前,只听到里面一片嘈杂。 “手脚麻利点,这里弄好了,我们还要去旁家,慢了恐怕来不及了。” 除了说话声,还有脚步声,显的里面忙碌异常。 李重元见院门虚掩,便推门走了进去。 一位壮汉背对着院门正对着一群人指指点点。 “这位公子何事?” 一位长者迎了上来。 “老人家,我闲来无事四处逛逛,听见这里有些热闹,便出来逛逛。” “公子不是屏州人氏吧?再过几天,可不敢像这样随意走动,还是待在屋子里比较好。” “这是为何?” 李重元满脸的不解。 “每年这个时候的月圆之夜,屏州城内都会刮一阵大风,风力奇大无比。家家户户都得提前准备,将家里重要的东西捆住扎牢,屋顶也要用陶土封盖。街上更是少有人来。” “可是年年都有?” 老人点了点头。 “我今年六十有二,自打我记事起便有了。我们这的人都称之为离岸风。” “离岸风?老人家的意思是,这风是吹向海面的?” “这个离岸不光指的是风吹向海面,还指的是家里面的东西也会被吹走落到大海。大风过后,海面上会漂浮厚厚一层东西。有时候甚至有死尸。” 老者一边说话,一边摇头,显然那样的场面不堪回首。 李重元瞬间呆住,好像有什么想法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可是等他想要去捕捉却踪影难觅。 “公子,公子…” 老者见李重元呆愣不语,便出言询问: “公子可是迷路了?若是不嫌弃,晚饭就在我这里简单吃一口,粗茶淡饭,都是普通人家的吃食,不过吃饱没有问题。吃完饭可以让我家儿子送你回去。” 老者热情的招呼李重元。 “哦,不必了老人家,我只是随意走走,碰巧路过这里。打扰了。” 说完李重元摆摆手转身离开。 走出院门,辨别了一下方向后,李重元快步向府衙走去。 刚刚迈步入院,便听见宁无锋的声音传来: “陛下对屏州十分陌生,为何没有人随侍左右?陛下若是有什么闪失,你等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李重元听完摇头笑了笑。 这天下还有我去不得的地方? “想不到宁大人也有发火的时候?朕一直以为你没什么火性呢。” 李重元走进内宅,见宁无锋正对着一列玄羽卫发火,便出口打趣。 “陛下,你可回来了。” 宁无锋见李重元平安归来,原本乌云密布的脸庞立刻云开日出。 “随朕进来。” 李重元并未停下脚步直直的走进了屋中。 宁无锋撩起袍子一路小跑的跟了过去。 “你来屏州也有些时日,可曾听过“离岸风”?” “臣到达屏州后一直忙于指挥作战,屏州的风土人情一直没有时间领略。” 宁无锋说的倒是实情。 多婆罗人来势汹汹,每日都在海面上耀武扬威,若是放松警惕,或许多婆罗人已经登陆作战了。这个时候宁无锋亦是没有那份闲情雅致去逛屏州城的。 “你不必紧张,朕并没有要责怪的意思。” 李重元见宁无锋神情有些不自然,便有意替他开脱, “刚刚我闲来无事去屏州城内走了走,偶然间听一位老者说这一次月圆之夜,屏州城会刮一次离岸风。直觉告诉我,这是一次反击多婆罗人的好机会,可是我却不知道从何处着手。” “陛下所说的离岸风,可是从屏州城刮向海面的大风?” “没错。这是我们的天时,若是利用的好,或许能一举攻破多婆罗人的战舰。” 明知道是天时,可是李重元却不知该如何利用,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在屋中不停的踱步。 “既然是吹向海的方向,我们倒是可以在海面上多放置一些小船,船上放满一些易燃之物,引燃之后,火借风势,或许能烧毁敌人战船也说不定。” “你的方法未尝不好,但非绝妙。一定还有更好的方法。” “唉。” 宁无锋叹了口气,“若是能御风飞行,跳上敌人战船,还有谁能是玄羽卫的对手?” 正在踱步的李重元立刻停下脚步,接着转身,双眼死死的盯着宁无锋。 “宁爱卿,如果这次击败多婆罗,你就是大功一件!!” 第233章 纸鸢 宁无锋一脸雾水,李重元却已经喜笑颜开。 “在那个院子里听老伯说到离岸风,朕就已经快要想到答案,可是越用力,那个答案似乎离的越远。直到刚才你的一句话,让我豁然开朗。没错,我们就是要飞到敌人的船上。如果运气好,我们似乎会白得一个舰队。” 李重元说的时候,因为激动,脸色微微泛红。 “飞…飞…到敌人舰船上?” 用尽毕生所学,宁无锋也想不到人怎么飞过去,“陛下,这可是个技术活。” 见宁无锋说的话有趣,心情大好的李重元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没错,是技术活。所以要等到那些人来了才能干。毕竟,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儿。” 李重元眨了眨眼睛,语言也变的俏皮。 君臣二人同时大笑,笑过之后,宁无锋还是有些疑惑。究竟是什么专业的人才能接下皇上的“技术活”? 那夜过后,宁无锋得到了几个命令。 第一个,征用民船,准备油脂,干柴等易燃物。 第二个,多砍竹子备用,越多越好。 宁无锋心中清楚,这一定是为进攻多婆罗的舰队做准备,只是不知要这许多竹子有何用。 …… 与屏州城内的热火朝天相比,杰摩诃这边倒是稍显冷清,一切都因为李重元那根从天而降的长矛。 杀人诛心! 特别是那一矛后,杰摩诃立刻下令撤退,这更让整支舰队失去了信心。 此刻在多婆罗的旗舰内,从屏州城内回来的鬼面堂众人全都低头而立。 不但击杀宁无锋的任务没有完成,反倒被李重元打的落花流水。若不是李重元不屑动手,这些人怕是很难回来。 “大人,我们鬼面堂的实力您是知道的。幻术、异术在多婆罗那是神一般的存在。可是这些在李重元面前,就好比哄小孩的小把戏一样。” 阿纳多小心的斟酌着用词。虽然是在跟杰摩诃汇报,可眼睛却一直瞟向杰摩诃旁边的新竺特使。 杰摩诃佯装不知,只是不住的出言安慰。 “谁也想不到长河关那边的战事结束的如此之快,李俊嗣的铁骑竟然只跟玄羽卫对抗了短短几日。既然李重元已经到达屏州,只要将他击杀,倒也事半功倍。今后仰仗鬼面堂的地方颇多,你千万不可失了信心。” “如果你早听我的登陆作战,现在怕是已经拿下了屏州城。” 新竺特使有些不满的站起身子四处走动,言语间对杰摩诃颇为不敬。 杰摩诃丝毫不以为意。 “贵使大人说的对,是我用兵太过保守。大人有所不知,这支舰队已经是我们多婆罗的全部家当,我不得不小心使用。大人家学渊源,后又拜得名师,李重元既已现身屏州,若是被大人击杀,那对大人的家族可是无上的荣耀。以后在新竺,也一定会被人刮目相看。” 那人停住脚步,仰头看向船顶。 “杰摩诃,你不用出言相激。我阿如那既然身为新竺的特使,就一定会竭尽全力帮你征服欣朝。脱不思家族在新竺屹立不倒已近百年,倒是没人敢小看。” 没人敢小看脱不思家族,但是有人敢小看你阿如那。 身份,一直是阿如那梦寐以求的愿望。 在脱不思家族,他只是一个私生子,而他的父亲,更是庶出。 一个庶出的人的私生子,他在脱不思家族的地位能高到哪里? 这些念头在杰摩诃心中一闪而过,脸上却仍是笑容可掬。 “贵使尽忠职守,我杰摩诃那也是非常的佩服。若果真能结果了李重元,那可是帮了我的大忙。” 怕阿如那后悔,杰摩诃赶忙将这件事情敲死, “阿纳多,屏州城内的情形你最清楚,若是特使有需求,希望你要多多相助才是。” 杰摩诃淡定的看向阿纳多,眼神里满是不容置疑。 阿纳多稍显迟疑,但也躬身领命。 杰摩诃眼中杀机显现,但也是一闪而过。 “本帅今日宴请特使与鬼面堂的人,祝你们早日凯旋。若是你们成功,可在城中放出信号,我必定率兵全力攻城。” 杰摩诃已经下定主意,只要收到信号,一定会带兵攻城,到时候一并格杀勿论。 只有一种人可以轻视我杰摩诃。 死人!! …… “陛下,玄羽卫大军已经到达屏州城外。” 宁无锋兴冲冲的来见李重元,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欣喜。 “你把二十八宿叫来,朕有话说。” 听到这个消息,李重元也十分高兴。只有这些人全部到齐,自己的计划才有可能实施。 很快,府衙里的大厅站满了人。 柳絮儿也曾经是这二十八人里的一份子,如今不知道情形如何,李重元心中暗自叹息一声,对柳絮儿的思念又加重了一分。 “多婆罗舰队围而不攻,朕一直在思索破敌之法。如今朕觅得一计,只不过需要你们竭力配合。” 李重元负手而立,目光瞬也不瞬的看着眼前的这些人。 这些人听李重元如此说话,纷纷跪伏在地。 “陛下吩咐便是,我等誓死效命。” “我在一本古书上曾经看过,古人曾做过纸鸢,此物可借助风力在空中飞翔。月圆之夜,屏州会起离岸风。若是可做成纸鸢,上面载人,借助风力,或可飞到多婆罗舰队的上方。此行风险颇大,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被吹到海里。不知你们可愿意?” “臣等愿意。” 李重元刚刚说完,二十八宿便异口同声的答应。 “陛下,臣长于制造各种精巧物件。只要陛下口述纸鸢大概形状,臣一定会依样制出。” “好。纸鸢的制作就交给尾火虎。宁无锋,你在玄羽卫中选出武艺出色的两千人,随同二十八宿发起进攻。” 宁无锋终于知道为何会采伐竹子,原来是制作纸鸢。 “臣遵旨。” 宁无锋心中非常高兴。想不到那日自己随口一说,如今马上就要变成现实。 高兴之余,也有一个不好的消息。 “陛下,臣等从长河关领兵一路南行,路过州府,各级官员态度十分懈怠,对于征粮,更是百般推诿。臣没有征到十日之需,还请陛下责罚。” 斗木獬满脸羞愧的向李重元禀报。 李重元心中一惊。 “三哥,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 第234章 对敌 还有两日,便到了全军出击的日子。虽然已经做了周密的部署,可是李重元心中却总是隐隐不安。 这一战实在关系重大,不容有失。 子时已过,李重元却仍在沙盘前推演。战斗中的每一个细节都要做到万无一失才是他的终极目标。 突然,李重元直起了身子,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放下油灯,打开房门走到了院中。 “阁下没必要藏头露尾,何不下来与朕一聚。”李重元对着屋脊的方向朗声说道。 “素闻欣朝皇帝功夫高强,今日一见果然传言非虚。” 话音刚落,一个人已经立在院中。 李重元心中一惊。 此人武功之高,世所罕见。此时出现在这里,肯定是敌非友。只是看此人穿着打扮,与多婆罗人多有不同,难道此人来自新竺? 李重元心中百转千回,面色却并无变化。 “阁下好功夫。只是不知深夜至此,所为何来?” “那日在城楼,陛下显露了一手好功夫,在下不才,今日特来会会陛下。若是一切顺利,侥幸能把陛下的头带回去,届时休战止戈也算美事一桩。” 李重元却并不动怒。 自己堂堂一国之君,岂是番邦之人三言两语便能撩拨的发狂动怒? “朕此时就站在你面前,只是不知道你是否真有那个本事。” “我阿如那今日代表新竺脱不思家族向欣朝皇帝李重元发起挑战。既分高下,也决生死,不死不休。” 李重元点了点头。 “阁下武功不弱,想必脱不思家族在新竺也颇有些名望,朕有些不明白,新竺距离屏州长路迢迢,阁下何以至此?” 阿如那听到李重元推崇自己的家族,心中很是高兴。 “我新竺国力强盛,如今已经是多婆罗的宗主国。国王派我出使多婆罗,必要的时候,允许我便宜行事。” “便宜行事”四个字含义深远,实在是有巨大的权威。难怪杰摩诃对阿如那毕恭毕敬,一切都因为他知道自己也在“便宜”的范围之内。 打着打着自己的统帅之位易主那是何等的悲哀。 “多婆罗联合铁勒犯我疆土,新竺为多婆罗提供庇护,如此看来,新竺也在向我宣战,朕理解的没错吧?” “可以这么理解。” 阿如那说完,左脚虚探一步,右腿膝盖微微下沉,双手似合非合好似怀中抱有重物一般的虚浮在半空。 “请!” 阿如那家学渊源,这是他们脱不思家族与人打斗之前的起手式,名曰拜山。 李重元微微点了点头。 阿如那的真实功夫如何先不去评判,单单这一起手式,已经隐隐有大家风范。新竺这个国家到底如何,自己碰上的第一个对手武功竟然如此之高,如果这样的人有很多,那这个国家的实力实在是恐怖。 阿如那见李重元迟迟没有出手,知道他自恃身份不屑于先出手,便率先发动了攻势。 那日李重元在城楼上的风姿虽然没有亲见,可船上的情形阿如那也大致有所了解,对于李重元的功夫他心中早已有了判断,因此阿如那出手就是全力以赴。 李重元站在原地,阿如那行如鬼魅,四面八方似乎无处不在。漫天拳影疾如暴雨般向李重元袭来。 “好身法。” 自己的周身要害全都在拳影的攻击范围之内,李重元心中明白,对方的拳法虚实相间,若是不明所以,随意躲闪,恐怕会处处落于下风。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李重元身躯一挺,直直走向拳影中心。 “咦!” 阿如那发出一声轻呼。 自己的这招“如真似幻”乃是自己独创,一招中含有八个虚招六十四个变化,每一个虚招又可以随时变成杀招,可是李重元随意的一个挺身便轻松化解,这让阿如那颇感意外。 阿如那身形后退,左手握拳右手五指并拢形成手刀一同攻向李重元。 李重元突然腾空而起,也似阿如那刚才那般打出漫天拳影,只是李重元身在半空,犹如泰山压顶般砸向阿如那,威力比之刚刚“如真似幻”大的何止百倍。 阿如那心中大骇。自己苦研十几年的招数对方片刻间就学会,还使的有模有样,天下竟然还有如此的武学奇才,此人决不能留。 阿如那心中动了杀机。 躲过了李重元的攻击后,阿如那自腰间缓缓解下一只乌黑长鞭。 阿如那手腕一抖,长鞭直直刺向李重元的面门。 长鞭不知何物制成,通体乌黑,色泽暗哑,身在空中隐隐有呜咽之声。距离尺余,长鞭周身竟然散发出一阵异味,让人闻之心头莫名的厌烦。 李重元心中一惊。 这是何物,竟然如此诡异?自己已经是百毒不侵之身,可是此物闻来心中却烦躁不堪,实在匪夷所思。 阿如那心无旁骛,一招紧似一招的将李重元团团围住。他现在只有一个信念:除掉李重元,永绝后患。 李重元不敢托大,抽出游龙吟与之对决。 游龙吟乃天下第一名剑,颇有灵性,似乎为了抑制对方鞭子中的呜咽声,不断的发出“铮铮”之声。 李重元心头一片空明,刚刚那股烦闷之情也一扫而空,对于游龙吟的喜爱之情更甚,一人一剑在月色下尽情的跳跃,对面的阿如那似乎已然不在。 阿如那心情越来越沉重,最开始的意气风发现在已经荡然无存。 乌骨鞭竟然都无法发挥应有的威力,若不是李重元玩心过重未下杀招,自己现在如何还不好说。 打斗之余,阿如那抬眼观察四周,四面屋顶已经埋伏了各路高手,数十名弓箭手也已经将弓箭瞄准了自己。 阿如那心中不得不叹服,这些人眼见自己的皇帝与人打斗,不仅没有着急护驾,还能如此井然有序,可见李重元调教有方,这样的人实在恐怖如斯。 可即便阿如那心中有滔天杀意,可他心中也明白,自己的这身功夫自保或许将将可以,若想伤害对方势如登天。 李重元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对手。 对方虽然处处受压制,可是却并不如何慌乱,这让李重元得出一个结论:对方一定还有厉害的后手。 两人你来我往,不多时已经交手了千于招。 隐藏在暗处的二十八宿看的如醉如痴。 人人都觉得李重元功力高深,剑招精妙,如今看来果真名不虚传,每个人都受益匪浅。 李重元爽朗一笑,“阿如那,你再不使出保命的绝招,朕可留你不得。” 阿如那心中如何不知,李重元现在就好比猫戏老鼠一般。可不到紧急关头,自己的保命绝招无论如何也不能使用。 李重元见对方不为所动,立刻变了剑招。 “阿如那,三招之内,如果你再不出绝招,保你命丧当场。” 剑招一变,刚刚还快如疾风,突然间变的缓慢凝滞,好像被什么挡住了一般。 “第一招,山高路远。” 古朴典雅,意境深远。 阿如那如同身在群山之中,举目四望,皆万仞悬崖,脚下即便有万千条路,也不知该往哪条路走。 “第二招,天上人间。” 招式又是一变,突然间,霞光漫天,天空中射出道道金光,云层里竟然隐隐有丝竹之声,听了让人心向往之。 阿如那心中明知是对方剑招所为,可是却难免心神受控,一心只想着如何往登极乐世界。 “第三招,欲之无涯。” 这一剑,划断银河,将人的一切欲望斩断,耳边再难有丝竹之音,取而代之的是对过往欢乐的无尽悔恨。 阿如那呆立当场,如丧考妣,整个人看起来已经毫无斗志,此刻即便一个普通的江湖莽汉也能置他于死地。 “阿如那,你当如何?朕此时若想取你性命,是不是易如反掌?” 阿如那大梦初醒般突然抬头看向李重元,“多谢陛下不杀之恩。”紧接着,阿如那将手指凑向嘴边,一张嘴,牙齿狠狠的咬住指肚,几滴血液穿过喉咙流入腹中。 “陛下不是一直要看在下如何保命么,这就请陛下开开眼。” 突然之间,阿如那双目尽赤,所有头发冲天而起,整个身体大了一圈不止。 “陛下,此为燃血之法,新竺密宗。” 阿如那声音如洪钟一般。 声音落,身形起,阿如那突然拔地而起,腾空二十丈左右,然后在空中一拧身,快如流星般消失在夜空中。 李重元心头大骇,若是刚刚阿如那全力一击,我现在焉有命在。 虽然取胜,可是有了刚才的假如,李重元还是有些闷闷不乐的返回了屋中。 第235章 大战前的宁静 阿如那强撑着一口真气飞也似的跑到了屏州城外一处悬崖边上,阿纳多早已在那里恭候阿如那多时。 月光下,阿如那如同一只大鸟般扑向岸边,阿纳多见是新竹特使,赶忙迎了上来。 “特使大人,大事可成?” 阿如那见到阿纳多后,心头一松,整个人瞬间瘫倒在地,一口鲜血喷在了地上。 阿纳多心头大骇。 鬼面堂虽然是多婆罗人建立的,可是自从新国王上任后,一直与新竺打的火热。对于阿如那的身手,阿纳多心中比谁都清楚。 如今阿如那狼狈逃回,口吐鲜血,发生了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阿如那催动内力调匀了呼吸,坐在岸边看着月色发呆。 为了保命,自己发动了残阳血,从今往后,武功再难有进境,即便想要恢复到从前,也是难上加难。以后在脱不思家族,再难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了。 想到这里,阿如那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大人,胜败乃兵家常事。凭大人的家学渊源,调理好身子以后卷土重来,也未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劝说杰摩诃大人立刻攻打屏州,只有这样,大人回去才好交差。” 想到府衙内四面屋脊埋伏的那些人,阿如那心中有些不寒而栗。如果在陆上,别说多婆罗人不是对手,即便是新竺勇士亲自下场,也未必是玄羽卫的对手。 “或许,当初与铁勒联手攻打欣朝,这个决策本身就是个错误。” 阿纳多有些不以为然,他觉得阿如那是被李重元吓破了胆。 “大人,下官载你回船上歇息吧,好好将养身子,或许哪日杰摩诃大人发动进攻,我们也有了用武之地。” 阿如那在阿纳多的搀扶下登上了小船,夜色中,一叶扁舟缓缓驶出岸边向海的深处驶去。 阿如那突然离开,李重元有些措手不及,虽然有些懊恼,可也并未如何沮丧。阿如那新竺特使的身份,都让他此刻离开这里比较好。 若真是将他擒获,如何处置也是个问题。 宁无锋从暗影里转了出来。 “陛下,这个阿如那功夫不弱,特别是最后那一下,好像已经用尽了潜能一般。” “师父曾经跟我说过,那些化外小国,总会有些左道旁门,阿如那会使,实属正常。只是不知道这种法门威力几何,若是发动攻击,中原武林怕是无人能及。” 李重元道出了心中隐忧。 “陛下不必担心。臣在旁看的清楚,阿如那使出那招纯是为了自保,他已经无暇进攻。若想生擒此人,可派人到城外暗礁处寻找,或许能找到此人。” 李重元摇了摇头,“放他回去吧。相信用不了几日,我们或许还能再见。我们的计划,进行的怎么样了?” “陛下放心,所有准备工作已经就绪。臣已命人在野外开始了训练。届时离岸风起,漫天飞舞的都将是我们欣朝的士兵。” 一想到敌人看到欣朝士兵在空中飞时的表情,宁无锋不可抑制的脸上出现了笑容。 自己是这支军队的统帅,可是无论如何,宁无锋都想不出利用纸鸢攻击多婆罗人舰队的想法,在这一点上,宁无锋对李重元无比佩服。 “好好准备,争取打个大胜仗,朕,带你们回家。” 为了保护家人,朕带你们离开了京城。同样的,为了你们的家人,朕也要将你们平安带回去。 家人,李重元背负双手,看着天边的月亮,再过两日便是月圆之夜,到那时候,又有多少个家庭会失去自己的家人呀。 李重元这边命人紧锣密鼓的准备着,还有两日,各项工作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转眼时间已经到了八月十五。 这日早上,宁无锋早早来找到李重元。 “陛下,所有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届时除了利用空中攻击多婆罗的舰队,在海上,臣也准备了数百只舰船,船上多备引火之物,到时候火借风势,烧他个片甲不留。” “这些自是应该。除此之外,你还要多准备些船只,用来接应我方士兵,务必将伤亡降到最低。今日是八月十五,团圆的日子,朕不想有太多的士兵丧命。” 两人边说话便走到了院中。 屋外晴空万里,一丝风都无,君臣二人不免心中有些忐忑。 李重元看向宁无锋,“照此情形,朕实难相信晚上会起大风。” “陛下放心,既然有人说每年今日都会有离岸风,那就一定错不了。” 虽然嘴上说的肯定,可是宁无锋还是伸出手,试试是否有风来。 “传令下去,天黑之前,一刻也不要停止对敌人的进攻,一定要让敌人不得消停。天黑之后,立刻停止,城中张灯结彩,让敌人觉得我们在欢庆佳节。” 李重元看着屏州城外往来游弋的敌人舰船不动声色的传下了口谕。 傍晚时分,空中起了丝丝细风,府衙堂前的旌旗有了微微的抖动。 宁无锋兴冲冲的找到了李重元。 “陛下,起风了。” 李重元侧耳细听,果然窗外似有空气流动的声音。 “我们的人可曾准备停当?” “陛下放心,早已准备停当,只待风起。如果一切顺利,子时便可发动攻势。” 李重元长身而起,在屋中踱了几步后,抬头看向了宁无锋。 “今日是月圆之日,给所有将士准备酒菜。你代朕好好款待他们,就说朕在城墙上看着他们出征。” 语音低沉,听着有数不尽的伤感。 “陛下放心,臣一定办到。” 宁无锋说完,躬身退出了房间。 李重元看着窗外的圆月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屏州城外多婆罗人的舰船上,此时的杰摩诃心中烦闷不已。 那日阿如那外出归来后,便整日称病不出。不管杰摩诃以何事相问,阿如那一概不回。 杰摩诃坐在帅椅上如坐针毡。进,以多婆罗人在陆地上的战斗素养,舰船上的这些人或许都不够玄羽卫塞牙缝的。 退,围城两月有余,寸功未立,每日都是对着屏州城的城墙打枪放炮,连敌人的脸庞都没见过,回去如何跟国王交差?可是再不退,带来的粮食也支撑不了多久了。最要紧的是,这么久没有靠岸,士兵士气已经低落到了极点。 “大帅,今日晚间恐起大风。我们身在海上,风力可能更大。最好是找一个港湾,躲避此次大风。” 烦闷不已的杰摩诃挥了挥手,“现在风和日丽的,哪里会有什么大风,不要危言耸听。” 打发走了手下,杰摩诃坐在椅子上发呆。 全力一攻让后相机撤退还是直接撤回多婆罗,杰摩诃实在委决不下。 踌躇犹豫中,多婆罗人最后的生机被彻底断送。 几个时辰后,这些多婆罗人几乎全部葬身海底。 第236章 海上决战 屏州城内,飞鸿山顶峰,一万名玄羽卫整装待发。 “将士们,此处我们的脚下,便是屏州城内的第一高点。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屏州城。那里,就是多婆罗人舰队的所在地。” 李重元伸手指着海面上的点点灯光。 此时在山顶上,可以感受到自北向南的风力在逐渐增强。 “天佑欣朝,有人犯我疆土,竟然赠我破敌利器。尔等皆是我欣朝无敌勇士,今日天假尔手破敌,不破敌阵势不还。” 李重元一番慷慨激昂的宣讲彻底引燃了将士们的激情,一时间,“不破敌阵势不还”的喊声在山间回荡。 “陛下放心,臣等一定誓死杀敌。玄羽卫纵横天下百十年,未尝一败,今日也不例外。” 斗木獬拍着胸脯做出了保证。 此次突袭,由二十八宿里的二十人带队,每人各率领五百人。 夜逐渐深了,李重元与这一万名勇士席地而坐,一边喝着美酒,一边欣赏着无边月色,对于即将到来的大战,似乎都没放在心上。 子时刚过,山顶上的风力突然增强,若不是早有准备,恐怕都会被强风吹的东倒西歪。 众人大喜,每人心中都十分清楚,建功立业的时刻到了。 “陛下,吉时已至,请您即刻下令。”宁无锋拱手而立。 李重元面色凝重,沉声喝到: “诸位将士,早去早回。朕在城头置酒,期待与尔等痛饮凯旋酒。千万记得,朕,要带你们回家。” “杀,杀,杀” 玄羽卫特有的喊杀声冲天而起,李重元心中颇感欣慰。 此等威武雄壮之师,何愁大敌不破? 风力越来越强,斗木獬率领第一个方队乘风而去。 夜色中,五百只纸鸢铺满天空,好似大鹏鸟一般借助风力向屏州城外的海面扑去。偶有几人偏离航线,也绝没有人畏惧不前。 紧接着第二波,第三波,直到最后一波。 李重元内心激动不已。 翻遍历史与兵书,从未出现过如此战例。若是此战获胜,自己必将永垂史册。 欣朝,必胜。 此时多婆罗人的舰队里,多婆罗人苦不堪言。海面的突然起风让他们猝不及防,很多人吐的七荤八素连手握兵器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与人交战。 杰摩诃端坐在自己的旗舰内已经暗下决心,天一亮,立刻起锚返航。再耗下去没有意义。 如果为了面子强力攻打屏州,最后也未必能讨到便宜。多婆罗弹丸小国,这点家底要是折腾光了,今后只能任人宰割。 有了主意后,杰摩诃反倒内心祥和了许多。现在距离天亮也没几个时辰了,只要再坚持坚持便可安全返航。 “大帅,海面风力越来越强,已经有舰船抵挡不住风力,桅杆折断,再不想办法,恐怕凶多吉少。” “传令下去,将大船泊在外围,多锚固定,小船泊在内里,彼此相连,互相倚靠。” “这…如此这般,要是发生火情,如此大的风力,恐将无法挽救。” “让他们小心火烛便是。只有几个时辰天便放亮,到时候我们起锚返航。” 虽然心中存疑,可是杰摩诃说的有几分道理,手下人以此传令下去。 舰船得到固定,船上士兵眩晕、呕吐的症状得到缓解,就此沉沉睡去,就连那些站岗放哨的士兵也放松了警惕,各自找地方打起了盹。 这支多婆罗人的舰队彻底的对欣朝人亮出了肚皮。 已经飞到多婆罗人舰队上方的斗木獬有些喜出望外。 预料中的箭矢并没有如约而至,也并没有人发出预警,整支舰队仿佛都陷入了沉睡。 斗木獬抽出腰刀,砍断缚在纸鸢上的绳索自空中直接直落在了舰船上。有那么一瞬间,斗木獬甚至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越来越多的玄羽卫落在甲板上,多婆罗人终于发现敌军已经登上了自己的战船。 “有敌情,有敌情。” 斗木獬虽然听不清敌兵在喊什么,但从对方的神情也能判断出对方正在大声的通知同伴。 “放火。” 斗木獬大声的吩咐手下。 由于所有的舰船都连在了一起,先期落下的玄羽卫分散各处,放起火来,不多时,多婆罗人的舰船很多都燃起了熊熊烈火。 睡梦中的多婆罗人被喊杀声惊醒,纷纷跑出船舱。见到有人从天而降,一些不明所以的人纷纷跪倒在甲板,口中不断重复着“波西奥”。 如此良机,玄羽卫岂能放过?直接抽出腰刀将这些人一一斩杀。另外一些人认出从天而降的是敌国的士兵,纷纷拔出武器殊死抵抗。 事起仓促,又遇到罕有的大风天气让他们身心倍感折磨,哪还有什么战斗力,一时间,多婆罗人被砍杀的人仰马翻。 “什么?”得到消息的杰摩诃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欣朝人从天而降?这是什么战法?” “命令各舰船的士兵全部出舱与敌人决一死战。” 杰摩诃传令给自己手下的士兵,务必将来犯之敌赶下大海,可是自己私下里已经做好了随时开溜的准备。 他不知道有多少敌兵登上战船,可是他知道,自己手下的士兵并没有这样的勇气与决心。 斗木獬不断聚拢从天空降落的士兵,此时已经无法分清到底是哪个小队的。 “大家跟着我逐艘战舰搜索作战,务必做到每艘战舰里的敌军全部杀光,战舰放火烧毁。” 每个人都重重的点了点头,眼睛里射出坚毅的目光。 斗木獬心中无比欣慰。这些都是欣朝最精锐的部队,都是他的生死兄弟,可以互相依靠的战友。 二十八宿里的其他人也同斗木獬一样,开始了逐艘战舰的搜索、破坏。 一时间,玄羽卫所到之处,惨叫声一片。那些拼死抵抗的多婆罗士兵全部被斩杀。举手投降的人虽然幸免于难,可也都被逼跳入了海里失去了战斗力。 战舰上火光冲天,燃起了熊熊大火,有几艘战舰已经被烧成了灰烬。 李重元站在城墙上极目远眺,海面上火光冲天,半边天已经被烧的通红。喊杀声不停的传进耳朵,李重元听的有些坐立不安。 玄羽卫虽然战力天下无双,可是经过这么长距离的飞行,又是跳到海上,还有多少战力实在不得而知。 可是令李重元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的这些担心完全没有必要。因为有个人已经替他把这些问题全部解决。 得益于杰摩诃的安排,玄羽卫在战舰上如履平地,加上士气高涨,每个人都可以以一敌多。 坚持了不到一个时辰,多婆罗人终于被打崩了,几乎所有人都放弃了抵抗,那些在外围的舰船见情形不对,纷纷起锚杨帆准备退出战场,可是他们的噩梦还没有结束。 宁无锋精心挑选的舰船已经挡住了去路,一些小船甚至直接撞在了敌人的舰船上,船上放置的易燃物已经被点燃,熊熊烈火借助风势直接咬上了敌人的舰船。 敌人的哭喊声响彻云霄听着有些让人毛骨悚然,玄羽卫却越战越勇,占据了战场上的绝对主动。 听着手下不断进来汇报损失情况,杰摩诃脸色铁青。自己带来的舰队此时已经损失了十之五六。 “传我命令,所有战舰各自突围。” 大势已去,只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斗木獬见敌舰外围有艘战舰蠢蠢欲动,瞬间判断出这艘战舰有逃跑的企图。距离太远,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斗木獬四处张望,突然间心中有了计较。那日李重元从城墙上掷下长枪毙敌性命的情形给了他启发。 斗木獬从一死去的士兵身旁拾起一支长矛,拿在手中掂了掂重量后,瞄准敌舰的旗杆电射而出。 长矛快如流星,枪身又被斗木獬注满真气,威力自然非比寻常。 长矛尖端刚与旗杆接触,旗杆瞬间炸裂,半截旗杆歪头向下紧接着被强风吹出天际,没多一会儿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帅旗倒了!!” 多婆罗的士兵见自己元帅的帅旗被人射倒,更是无心恋战,彻底陷入了败局。 自己的帅旗已倒,整个指挥系统陷入了混乱,杰摩诃已经无力回天。 “但凡还能开动的舰船全部撤出战斗。” 最终,几百艘战舰最后只有十几艘战舰跑回了多婆罗。 欣朝大获全胜。 第237章 中秋夜 李重元站在城楼上亲眼目睹了玄羽卫的又一场大胜,可是他的心中却难言高兴。与铁勒的长河关之战,自己是参与者,所有的精力全都聚集在如何对敌上。可是如今,他站在局外亲眼目睹了一场人间惨剧,才知道,战争,是如此的残酷。 几万人在大风中拼个你死我活,有的死于利刃之下,有的死于烈焰之中,还有的被海水活活淹死。 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空气中甚至弥漫着一股尸体烧焦的味道。 李重元长叹一声,看来,注定有人会长留于此不能一同随我回京了。 杰摩诃躲在船舱里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他已经顾不得自己手下的死活,驾驶着自己的旗舰最先逃离了战场。 那些留在外围,本来是想为舰队遮风的大型战舰反倒因祸得福也跟随着杰摩诃的旗舰一同撤出了战场。 而那些泊在中间,彼此牵引的战舰则没有那么幸运,除去被烈火焚毁的,其余战舰成了玄羽卫的战利品。 手下捷报频传,斗木獬兴奋异常,对着屏州城墙的方向振臂高呼。 经过两个时辰的激战,最终以欣朝的大获全胜而告终。 李重元兑现了自己的诺言,一直站在城楼上等着自己的军队凯旋而归。 好在玄羽卫没有让他失望,斗木獬率领手下站在缴获来的战舰甲板上昂首驶向屏州城下。 令人称奇的是,此刻海面上风平浪静,清风拂面,哪里还有大风的影子? “陛下洪福齐天,这离岸风仿佛专为陛下而来。待到陛下大功告成便悄然隐退。” 宁无锋亲眼见到玄羽卫大获全胜,心中压着的那块巨石轰然倒塌,心中有说不出的喜悦。 “无锋,我军大获全胜,杰摩诃孤身南遁,多婆罗已不足为惧。今后,怕是新竺会成为我们的头号敌人。” 李重元虽然欣喜,可是心中一直对阿如那还有他身后的新竺念念不忘。 “陛下放心,经此一役,臣一定会打造一支强大的海军。到那时,不管新竺还是多婆罗,臣保准让他们成为我欣朝的后花园。” 宁无锋眼中透露出一股狠劲。 李重元静静的看着海面,脑海中都是刚刚海战的场景。 “无锋,多婆罗已无再战之力,作为它的宗主国,新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大王子与我们已经达成协议,你给他留下一万玄羽卫,再从当地招募一些新兵,交给大王子操练。” “陛下的意思是要扶植大王子,让他杀回多婆罗争夺王位?” “没错。多婆罗孤悬海外,新竺又时刻惦记着,即便打下多婆罗,我们也无法派人治理,不如送个顺水人情给大王子。他日若是新竺来犯,大王子也可替我们牵制新竺。” 宁无锋心中对李重元佩服的五体投地。 与多婆罗的战斗刚刚结束,陛下甚至已经想到今后的态势,如此的心思缜密,如何不让人佩服。 君臣二人正聊的起劲,城墙下突然一阵骚动,斗木獬走在前边,后面跟着二十八宿,正大踏步的奔着李重元而来。 “陛下…陛下…臣等大获全胜,大获全胜呀。” 斗木獬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 到得城楼,斗木獬见到李重元,倒头便拜。 “托陛下的福,我军大获全胜。除了逃走的十几艘敌舰,还有一百多艘战舰被焚毁,其余全部成了我军的战利品。” “斗将军带兵有方,朕一定会重重赏你。爱卿,我军伤亡情况如何?” 这是李重元此时心中最迫切想知道的。 “回陛下,玄羽卫一万人参与进攻,有二百人在途中阵亡。海战中人人奋勇,个个争先,只有不到一千人阵亡。缴获敌舰二百余艘,毙敌两万一千人,俘虏一万八千人。” 李重元沉默。 这一千人背后有可能就是一千个家庭。 良久,李重元才缓缓开口: “对于阵亡的那些将士要优加抚恤。凯旋而归的将士就地休整,三日后,启程回京。” 屏州城外患已除,西京的内忧该如何解决? 李重元的内心愈发的沉重。 “来来来,今日是中秋佳节,诸位请满饮此杯。” 吴王府张灯结彩,吴王手捧酒杯大声的劝酒,能看出来,吴王情绪非常高涨。 府内宾客云集,差不多西京城内有头有脸的朝中勋贵都聚集在了吴王府。 武定西仰起脖子直接将酒水倒入口中,然后将酒杯直接扔在了桌子上。 “王爷,如此喝酒像个娘们儿一般,能不能给末将换个大点的酒杯?” “府上的酒杯就只有这么大的了。武将军若是还想要大的,恐怕只能去皇宫大内给你取了。” 吴王笑呵呵的看着已经微醺的武定西。 “那就有劳王爷了。如今陛下领兵在外,生死未卜,我欣朝仰仗王爷之处颇多,这皇宫大内也就吴王殿下可以去得。” 武定西是个混人,可是他说的这些话却一点不混。刚刚还在觥筹交错的众人,听到武定西的话后全都变的默不作声,大厅内变的一片死寂。 “武将军,你喝多了,不要胡言。” 吴王见状立刻大声的呵斥。 武定西霍然起身,抽出腰中佩剑,指着一众大臣高声叫嚷: “你们给我说说,这皇宫大内,吴王去得去不得?” “天下是李家人的天下。陛下不在,自然是吴王殿下做主。别说皇宫大内,这天下吴王还不是想去哪就去哪。” 大理寺丞常守志不失时机的奉上了一句。若论骑墙阿谀,天下无人能出常守志其右。 “常大人言之有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王字说的不就是吴王么。” 颜修治立刻开口附和。 其言语如此露骨,在座之人不但没有出言反驳,反倒大声叫好。 李俊毅心中高兴脸上却神色一沉。 “颜大人,今日是中秋节,大家都多喝了两杯,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今日到此为止,若是以后本王再听到这样的话,一定严惩不贷。” 颜修治慌忙起身对着吴王长躬到地,“殿下恕罪,臣委实多喝了几杯,一不小心将心中所想讲了出来,臣该死,臣有罪。” “殿下就饶了颜大人吧。” “颜大人虽然言语有失,但也是一片赤诚,还请殿下宽恕。” 大臣们纷纷为颜修治求情。 李俊毅本就是虚张声势,见有人出面求情,便也借坡下驴。 “今日本王本来是想与家人团聚,没料想你们却全都登门拜访,本王也只好将家宴改成晚宴。若说颜大人有罪,本王也难辞其咎。将来陛下还京,若是怪罪下来,本王自然首当其冲。颜大人之过,本王一定替颜大人承担。” 吴王一番说辞,本意还在试探。 这些人久经宦海,能做到如此高位,哪个不是官场老手,三言两语怕是难以试探出真心。 “吴王摄政期间,拨冗除弊,对朝政贡献良多。若是陛下还朝处置吴王,我武定西第一个不答应,除非陛下从我的尸体上踏过。” 武定西一双环眼扫过众人,眼中尽是满满的杀气。 众位大臣心中俱是一惊。 这句话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如今在这西京城中,武定西手握重兵,他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其内心所想已经不言自明。 “殿下放心,将来如果陛下责罚,臣拼了命也会替殿下求情。” 常守志不失时机的表了忠心,其他人亦是随声附和。 吴王不置可否,举起酒杯对着众人,“今日与诸位欢聚在此,不谈朝事,喝酒!” 人心这个东西很奇妙,吴王心中不住的想,刀剑加身,什么恶心的话都能说出口,什么恶心的事儿都能做的出。 即便你身居高位,那又如何? 第238章 祸起萧墙 酒足饭饱,那些上赶着来到吴王府露脸、刷存在感的大小官员带着愿望达成的心满意足在一声声“下官告辞”中离开了吴王府。 八月十五团圆节,终究是让这些无耻文人团圆在了吴王的左右,就为了将来能在吴王登基之时为自己谋一个好的前程。 “看那些人的嘴脸我就来气。哪里有一丝读书人的气节,都赶不上怡红院的姑娘来的直接。好歹他们陪你喝酒听曲儿就是为了你兜里的银钱。这些人倒好,又当又立,婆婆妈妈,简直让人作呕。” 武定西许是酒吃的多了些,站在庭院中跳着脚骂那些刚刚离去的文臣。 苦一和尚双目微闭,仰脸对着月光,右手不停的捻动颌下的一绺长须。对于武定西的破口大骂,苦一和尚似乎并未放在心上。 “武将军怎的如此焦躁?读书人面皮薄,做事喜欢让人猜,也喜欢揣测旁人,这也无可厚非。就像将军打仗也是一个道理,贸然出手,亮出底牌,哪还有转圜的余地。大师是不是这个道理?” “武将军说的也有些道理,这似乎是自古以来文人的通病。不过也没什么打紧,他们要么为名,要么为利,若是两者都不要,那么他们也没必要出现在这里。满朝文武,大部分都出现在这里,殿下可以考虑接下来的行动了。” 苦一口中的行动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这也是武定西留下来想要与吴王商议的话题。 “殿下,我派出几波斥候前往屏州打探消息,均下落不明。现在陛下所在的屏州,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情况有些不妙啊。” 这也是吴王最担心的事情。 不光武定西派出的人没有消息传回来,就连朝廷派出的人也并没有只言片语传回来。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原因。 “父王,看来陛下有意封锁了屏州前线的消息。” 一直沉默不语的李敬一突然开口说出了李俊毅的心事。 “斗木獬从长河关率军赶往屏州,沿途州府并未提供军粮。前线大军军粮也已断供,陛下应该会有警觉。他主动对京城封锁消息,就是为了掩人耳目,陛下使得好一手瞒天过海。” 经过苦一的分析,李俊毅愈发觉得一切都是李重元有意为之。 “如此一来,前线是胜是败我们无从得知。如果有一天玄羽卫突然出现在西京城外,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俊毅行伍出身,对于军队调度十分敏感。找不到敌人的踪迹乃是战场大忌。何况,这支军队还是李重元亲自统帅。 “殿下,屏州距离西京超过千里。即便玄羽卫兵贵神速,没有五日也是无法赶回。不如我们趁此机会直接夺下皇位,如何?” 原本双目微闭的苦一此刻圆睁双目一瞬不瞬的望着吴王,整个人如同一支弓箭,全身紧绷,似乎随时要离弦而去。 李俊毅浑身一抖,脸上面皮抽动,一双手虽然在竭力控制,可还是有些难以抑制的抖动。 “大师,此事是否有些仓促?” “殿下,事以密成。今日酒宴,武将军出言试探,大家已知殿下心意,再加上常守志与颜修治出言鼓动,殿下若是不采取行动,他日必落人口实。不说别人,单那常、颜二人此刻怕是已经上书皇上,信中诉说自己如何忍辱负重、曲意迎合。” “大师言之有理。朝中类似常、颜二人者大有人在。父王若不趁热打铁,早晚被这些骑墙派害死。” 李敬一双手拢在袖中,小小年纪,脸上一派愁云密布。眉毛拧在一处,看向李俊毅的眼神里带着些许的不安。 到底还是年轻人,谋反那是诛九族的大罪,心中如何不慌? “王爷,反他娘的吧。当初先皇驾崩,臣在始元殿推荐的就是殿下,即便到现在,臣也觉得欣朝的皇帝非殿下莫属。此次正是千载良机,莫不如直接登基做了皇上来的痛快。” 三人轮番劝说,李俊毅被说的心猿意马。虽然自己心中早有此意,可是真要实施,心中难免有所忐忑。 “陛下登基以来,行事中规中矩并无偏颇,本王有何理由废之?若是强行登基,恐难堵住天下人悠悠众口。” “殿下,这有何难?李重元乃是前废太子的儿子,如今李俊嗣又接任铁勒国王,长河关铁勒大败,谁能保证不是李俊嗣与李重元合谋上演的一出好戏?只要说出李俊嗣,我相信即便李重元巧舌如簧,那也是百口莫辩。” 苦一一番侃侃而谈,李俊毅听的心花怒放。 皇位近在咫尺,可是一直师出无名。如今终于有了借口,这让李俊毅心中如何不喜? “大师,如果本王顺利登基,一定封大师为护国国师。” “王爷,事已至此不如趁热打铁,今日碰巧又是中秋佳节,太后一个人在宫中怕是有些清冷孤寂,不如由武将军跟随王爷去宫中给太后请安。” 苦一一脸的恬淡平和,明明是篡位夺权之事让他说的如同去邻居家串门做客一般的简单。 “大师此言正合我意,正合我意啊。” 李俊毅双手急搓,身子不停的来回打转,紧张的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武将军,你可率领心腹之人陪同父王入宫,拿到玉玺,再命人去延庆寺敲响钟声,召众大臣入宫参拜,此事可成。” 李敬一虽然也有些紧张,但还是坚持着将这些话讲完。李敬一虽然年纪幼小,可是为人城府极深。当初苦一和尚登门拜访吴王,李敬一便已暗中准备一切。刚刚那些话早已在心中重复不下千百遍,虽然略显紧张,可是说出来却也十分流畅 “好儿子,本王若是登基做了皇上,第一个就是封你做太子。” 说完,李俊毅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紧接着正了正王冠,整理了一下衣服。 “武将军,这就随本王入宫。” “殿下,请。” 武定西躬身相让,李俊毅走在前面,武定西手握剑柄紧随其后。 王府周围,早有武定西安排的五千护卫亲军,那些都是武定西在玄羽卫中的亲随。 很快,武定西做好了调配。 两千跟随吴王入宫,逼迫太后慕容婉儿交出玉玺。另外两千保护世子,以免有人反抗,剩下一千则作为预备队,随时对各处展开支援。 此时已是午夜,西京城内的街道上早已空无一人。皎洁的月光洒在地上,显的祥和而宁静。 突然间,一阵纷乱的马蹄声响起,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 吴王打马疾驰而过,很快就来到了皇宫外。 “什么人?” 宫门内,护卫站在宫墙上高喊。 “小兔崽子,连我你都认不出来了?快快打开宫门,吴王有要事求见太后。” “哦,是武将军呀,末将眼拙,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将军莫怪。夜已深,太后早已入睡。殿下还是天明后再来吧。” 守将态度谦卑给足了李俊毅与武定西面子,可是想打开宫门却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石敢,你是我的下属,难道连我的命令你都不听了?再说吴王在此,他有要事与太后商议,若是耽误了军国大事,你如何担待得起?” “大人您说的下官都懂,只是末将职责所在,恕难从命。” 不管武定西如何破口大骂,石敢并未退却半步。不仅如此,石敢还命令手下弓上弦刀出鞘,如果有人敢硬闯,格杀勿论。 李俊毅端坐在马背,豆大的汗珠不停的流下。自己率领军队长时间聚集在此,即便是个傻子也能知道自己意欲何为。危急时刻,李俊毅不得不兵行险招。 “石敢,你可知道,陛下在屏州陷入重围,此刻你多耽搁一刻,陛下就多一分危险。若是陛下遇难,诛你九族都不够。” 李俊毅的话显然将石敢唬住。石敢犹豫片刻,最终只好妥协。 “既是陛下有难,末将理应放吴王入宫。只不过除了殿下,那些人只能在宫外等候。若是殿下同意,末将这就放殿下入宫。否则,石敢被灭九族也不敢放殿下入宫。” “好,本王只一人入宫也可。” 见吴王同意,石敢立刻从宫墙上放下一条长绳,绳子末端绑了一只竹筐。 “殿下可入筐中,末将将殿下拉上来。” 李俊毅依言坐入筐中被石敢拉进宫墙,李俊毅长身而起,挥起袍袖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 石敢长揖向下,“吴王殿下,末将…” 话音未落,石敢的一颗头颅腾空而起,斜斜的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咕噜噜滚出去很远。脖腔中一股鲜血激射而出喷了李俊毅一身一脸。 李俊毅伸出一脚将石敢的尸体踢翻在地。 “石敢罔顾圣上性命,阻挡本王与太后商议军国大事,其罪当诛,可有人愿意步石敢的后尘?” 李俊毅目光阴冷的扫过宫墙上的守卫,剑尖上,石敢的鲜血汩汩而下,一滴滴的流在地上。 “打开宫门。” 李俊毅一声断喝,有人立刻将宫门打开。 武定西率人一拥而入,顷刻间,皇宫已尽在李俊毅的掌握。 第239章 江山易主 “大人,吴王率人进入了皇宫,据他讲,是有事要与太后相商。” 正坐在镇抚司的崔颢听到这个消息后全身一震。 不论何人,宫门上锁后不得以任何理由进入皇宫,否则以谋逆论处,这是规矩。吴王身为宗室,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个规矩。可是吴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原因只有一个: 吴王造反了。 “吴王带了多少人入宫?” “大约两千人。” 崔颢颓然一声长叹。 镇抚司满员不过五百人,此时留在宫中的不足四百,如果硬碰硬非但于事无补,反倒会伤及无辜。 “通知所有人,潜伏在太后寝宫,保护太后。任何人对太后不利,一律斩杀。记住,是任何人。” 崔颢直直的盯住自己的手下,以确保他能领会自己的意图。 “大人放心,只要有人敢对太后不利,镇抚司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太后,不死不休。” 崔颢点了点头,下属向崔颢拱手告别整个人引入了黑暗中。 崔颢正了正自己镇抚司都指挥使的官帽,顺便整理了一下正四品的官服,孤身一人去往了太后的寝宫。 虽然入宫不久,崔颢早已经对这里了如指掌。在去太后寝宫的路上,崔颢顺路去了一趟李重元的乾元宫。 在那里,有李重元非常倚重的宫女施华年。 “崔大人,你可来了,刚刚吴王带人奔太后寝宫去了,气势很凶,看样子,似乎是有事要找太后。” “施姑娘,宫中可能会发生变故,我来是特意要嘱咐你,万事多加小心,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崔颢语气严肃,早已没有了以往的嬉皮笑脸。 “大人放心,华年一定会照顾好自己,反倒是大人,作为陛下的心腹之人,我怕吴王会对你不利。” 崔颢只是笑笑,“我只是一个四品小官,吴王恐怕还顾不上料理我,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再说了,陛下也不会一直容他胡作非为下去。” 提到李重元,崔颢的笑容更加灿烂,如果这个世上有一人能处理如此危局,那个人只能是李重元。 听到崔颢提到李重元,施华年也止不住嘴角上扬,那是一个令人身心愉悦的男人。只是,他对我… 施华年脸上似笑非笑,心中柔情种种更生出千般情绪,一时间愣在当场不知该如何作答。 崔颢久经情场如何不知这小女孩的心思?只是陛下心中只有柳絮儿一人,又如何能将施华年放在心上? 趁着施华年愣神的空档,崔颢离开了乾元宫去往了太后的寝宫。 彼时月光如水,凉风习习,说不出的惬意舒心,崔颢却根本无心观赏。 远远的,太后寝宫外面,一列列禁卫亲军将寝宫团团围住。宫门紧闭,镇抚司的人守在宫门前与禁军对峙。 “王爷,这么晚了,太后此刻怕是已经就寝。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天明再禀报如何?” 李俊毅转过身子,迎面看到的是崔颢笑吟吟的脸庞,嘴角一撇,“原来是镇抚司崔大人,我就说除了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没人敢挡在本王的面前。” 崔颢脸上笑容不变,施施然的走到李俊毅的面前,“王爷言重了。大家都是给皇上当差,没有什么红人不红人之说。镇抚司负有随从护卫之责,太后寝宫自然在我们镇抚司护卫的名单之列,还望王爷恕罪。” 李俊毅双手拢了拢缰绳,身子在马背上欠了欠, “崔大人的意思是,本王深夜入宫,是要对太后不利喽?” “王爷误会了。宫门关闭以后,任何人无诏不得入宫,这是祖制。王爷深夜入宫,又带了这么多人,想必是有太后的懿旨,拿出来给下官瞧瞧,镇抚司上下立刻放行。” 从始至终,崔颢脸上都一直带着微笑。 李俊毅看着崔颢,不知为何,他现在非常讨厌崔颢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王爷,一个四品小官,能成什么气候,理他作甚?崔颢,速速让开,让王爷见到太后,否则,本将军一声令下,这里立刻血流成河。” “哟,武将军,如果您这么说,我立刻可以以无诏硬闯寝宫为由拘捕你,擅闯寝宫等同于谋反,这可是诛九族的重罪。” 最后两句,崔颢拼尽全力大声喊出,为的就是震慑武定西的手下,让他们不要助纣为虐。 武定西的手下一阵骚动,到底崔颢的那两句话起了作用。 眼看军心不稳,武定西抽出佩剑,剑尖直指崔颢。 “事急从权。陛下被困屏州,吴王求见太后就是为了商议如何解救圣上,此人处处阻拦,居心叵测,将他拿下,本将军重赏。” 武定西心腹之人立刻抽出腰刀,只待一声令下,便蜂拥而上将崔颢剁成肉泥。 “保护太后,任何敢擅闯太后寝宫者,格杀勿论。” 崔颢收起笑脸,脸上一片肃杀之色。他的那些手下也抽出兵器挡在崔颢面前。 双方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吴王,是你在宫外么?” 太后慕容婉儿的声音突然响起,这声音似乎有种魔力,让对峙双方不由自主的将手中的兵器垂下。 李俊毅听到慕容婉儿的声音后,立刻跳下了马背,恭恭敬敬的对着寝宫施了一礼。 “太后,臣李俊毅深夜求见,有要事与太后相商。” “你带兵入宫,怕不是要与我商量吧?” 李俊毅身子僵了一僵,然后慢慢将身体挺直。 “当初二哥驾崩,太后受人蒙蔽,选了李重元做了我大欣朝的皇帝。李重元登基伊始,先是京郊遭受上天惩罚,继而铁勒联合多婆罗犯我边界,这一桩桩一件件均表明,李重元登基不合天意。” “三弟,李俊毅太子之位被废,况且他现在已经成了铁勒的皇帝。你二哥驾崩,老四早亡,算来算去,似乎只有你才有资格坐那个位置。” “本王乃是父皇嫡子,无论立嫡立长,皇位都非本王莫属。” “大胆,李俊毅,你这是谋逆。来人,把李俊毅给我拿下。” 崔颢作为镇抚司的都指挥使,有人公然反叛,他岂能坐视不理? “有我武定西在此,看谁敢动?” “崔颢,退下。” 宫门打开,两名宫女手持宫灯从宫内走了出来。 崔颢狠狠瞪了武定西一眼侧身施礼。 慕容婉儿款款而来。 “吴王,你深夜来此无非是为了玉玺而来。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哀家随时可以把玉玺给你。否则,哀家宁可追随先帝而去,也绝不会让你见到玉玺半眼。” 李俊毅不假思索立刻满嘴答应。 “嫂嫂放心,只要你将玉玺给我,条件随便你开。” 李俊毅满脸真诚让人很难不相信他,可是在他心里早已打定主意,只要玉玺到手,自己顺利登上皇位,这些人是可以随时意外死亡的。 “哀家在皇宫内已经住了十几年,殿下若是登基做了皇上,必须让哀家继续住在皇宫,这些个宫女、太监、侍卫哀家也用的顺手,他们也必须留在宫内伺候我。至于殿下,不用着急住进皇宫内院。不知你可能答应?” “全凭嫂嫂做主。” 慕容婉儿提的要求并不过分,即便她没提,慕容婉儿太后的身份李俊毅也会为之保留。毕竟他也需要宗室的支持。 “王爷,您最好还是好好考虑一番,否则将来您成了天下之主,再出尔反尔,恐怕于皇家脸面不太好看。” “太后放心,本王一言九鼎,况且即便嫂嫂不提,也本该如此。” “太后,吴王这是谋逆。陛下领兵在屏州与多婆罗浴血奋战,吴王却率兵逼宫,臣拼尽最后一滴血,也绝不让他得逞。” 崔颢说完便要领着手下冲向李俊毅,武定西立刻率人护在李俊毅身前。 “崔颢,哀家与吴王谈好的事情,岂容你随便置喙,退下。” 慕容婉儿看着崔颢出声呵斥。 崔颢作为臣子,太后口谕不能不听,只能忿忿退下。 慕容婉儿抖了抖衣袖露出一双玉手,“吴王,这是陛下临行前放于我处的玉玺,你且收好。下一步如何做,悉听尊便。现在立刻带着你的人,退出皇宫。” 李俊毅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的将玉玺接在手中,此时此刻,他已经成为欣朝最有权势的人。 “多谢嫂嫂成全。” 说完,李俊毅转身上马,一抖缰绳,马匹打着响鼻如风般疾驰而去。 当晚,延庆寺的钟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不多不少,刚好九声。 第240章 夙愿达成 李俊毅并没有去往始元殿接受百官朝拜,而是直接回到了吴王府,一切都因为有个人给了他一个建议。 “王爷,太后一定会把玉玺给你,然后你让武定西派人去延庆寺敲钟,招呼百官上朝。再然后,你就回到王府中等候即可。” 李俊毅一脸的诧异,“大师,为何如此?本王直接去往始元殿登基不好么?” “王爷,如果您直接去,岂不是坐实了您是谋权篡位当的皇上?所以一定要让文武百官一而再再而三的上书请求您当皇上,您勉为其难才去坐的那个位置。” “可是万一他们没有上书本王岂不是很尴尬?” 苦一和尚冷哼一声,嘴角满是不屑。 “谁会放弃这拥戴之功?他们恐怕会嫌自己上书的速度落于人后而被王爷嫌弃,哪有不上书的道理。” 李俊毅从皇宫回来便躲在了王府不肯出门,一个人待在屋中不停的对着镜子练习自己的神态仪容,心中幻想着自己坐在始元殿的龙椅,应该如何面对底下的朝臣。 哪有什么天选之子,任何人穿上五爪金龙的龙袍,只要不是痴傻之人,都一样有皇帝的威严,归根结底,还是那个位置有魔力。 这个夜晚对于西京的民众注定是不平静的。先是中秋佳节,亲人团聚,赏花赏灯,过的好不快乐。临近天明,延庆寺又响起了悠扬的钟声。 九声,还是九声。 这欣朝的天又要变喽,一些老人看着将明未明的天空喃喃的说了一句。 最忙碌的,当属那些朝臣。 刚刚离开吴王府没多久,洗漱完毕躺到床上,延庆寺的钟声就已敲响。 那些人慌忙起身,朝服,官帽,穿戴整齐,坐上轿子便急匆匆的赶往皇宫,很怕落在后面少分了一杯羹。 这些人中,常守志最是心急。他一个人坐在轿中不停的用脚跺着轿底,口中还不停的催促: “快点,再快点。若是耽误了老爷的大事儿,仔细着你们的这一身皮。” 常守志早已经看出了吴王李俊毅有不臣之心,用不了多久,吴王就会下手逼宫,因此,在吴王府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常守志率先表明了心迹。 常守志在赌,赌吴王登基,赌张彦超之后,吴王需要一个新宰相。 宰相那个位置,我常守志势在必得。 早在李重元任命张彦超做宰相前,常守志就认为宰相之位非他莫属,满朝文武在他眼中轻如蝼蚁,张彦超更是“朽木一根”,可偏偏正是这根朽木横在了常守志的面前,牢牢占据了宰相之位。 往事历历在目,常守志钢牙紧咬,不自禁的又用力跺了跺轿子。 终于到了宫门外,轿夫们停下轿子,将常守志从轿中搀了出来。映入眼帘的,只有紧闭的宫门还有不知所措的几名官员。 “常大人,这钟声明明响了九下,可是为何宫门紧闭?难道不是让我们上朝朝拜新君么?” 颜修治见常守志下了轿子,赶忙凑了上来。他二人早已结成政治上的死党,根本无所顾忌。 “颜大人也刚到?” “没错。我家离这里稍近,所以就早到了一会儿。吴王这是唱的哪出?” 颜修治不解的看向常守志,在他心中,能做出这种事儿的,只有吴王一人。 “延庆寺钟响九声,这相当于已经昭告天下,皇位易主。可是宫门紧闭,吴王此刻怕是已经回到王府。他这样做,原因无非只有一个,让文武百官恳请他登基当皇上,这样他就可以摆脱逼宫篡位的骂名。” “照你这么说,我们现在应该赶赴吴王府,恳请他登基做皇上?” “正该如此。颜兄,此番如果操作得当,你我二人恐怕会一飞冲天啊。” 二人会心一笑,各自回到轿子里奔着吴王府而去。 文武大臣里,也不乏有心思玲珑剔透之辈,见常守志与颜修治各自离开,心中已然猜到二人的意图,便也纷纷上轿尾随二人来到了吴王府。 不多时,吴王府门前已经聚集了几十顶轿子,数十匹战马。一时间人声鼎沸,战马嘶鸣,好不热闹。 常守志整理了一下朝服,又正了正帽子,然后跨前一步直接跪在了吴王府的府门前。 “臣大理寺丞常守志,恳请吴王殿下登基称帝,挽救欣朝天下于水火,则我大欣幸甚,黎民百姓幸甚。” 说完,一个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连续磕了三个。 此时天空放亮大街上渐渐有了行人,人们见此情形纷纷围了上来,对着常守志指指点点。 常守志面不改色,仍然直挺挺的跪在府门前,仿佛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文武百官见常守志跪在地上,如何能甘于落后?也纷纷跪在地上,口中高呼,“请吴王登基。” 一出百官恳请吴王登基篡位的闹剧正式上演。 消息传到吴王耳中,李俊毅喜不自胜。多年的愿望马上就要达成,这让李俊毅如何不激动? 苦一的预言一一应验,李俊毅对于苦一的敬佩又加深了一层。碰巧此时苦一敲门求见,李俊毅连忙将苦一迎进屋中。 “大师,现在我该如何?” “王爷莫急。如此往复三次,王爷便可顺水推舟接任皇位。现在最关键的是让武定西将军将整个西京城控制住,以防有人借机作乱。” “这个大师放心,武定西现在已经接管了整个西京的防务,没有人可以掀起一丝风浪。我答应太后不入宫,可是宫中的人也无法外出。我想不出还有谁能对我登基造成威胁。” “王爷心思缜密,大事可成。” 苦一对着李俊毅宣了一声“阿弥陀佛”,便退了出去。 吴王府外,常守志当街跪下,神色一片坦然,口中不断高呼, “请吴王登基。” 围观群众越来越多,早已经将附近街道围的水泄不通。 突然间,远处有“得得”的马蹄声传来,不多时,人群外传来一声马的嘶鸣声,紧接着,有人大喝一声,“都给我闪开。” 一个人缓步走入来到这些朝臣的身边。 “诸位,你们食的是朝廷的俸禄,做的是皇上的官,此时跪在一个藩王的府前怕是有些不合适吧?” 来人一身正气,正一脸不屑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大臣们。 “杨春雪,你巴巴的赶来,跟我们又有何分别?不还是恭请吴王殿下登基?” 被人当众羞辱,常守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忍不住出言回怼。 “哈哈哈,常守志,人人道你墙头草,随风摆,如今看你果真如此。你以为天下人都与你一样厚颜无耻、毫无底线?笑话,我要让天下人知道,朝廷中并非人人都如你一般嘴脸丑恶。” 杨春雪说完,一头撞在吴王府门前的石狮子上。 脑浆迸裂,鲜血喷涌而出,杨春雪吭都没吭一声整个人直接瘫软在地。 围观众人大声惊呼,无不为杨春雪的忠勇刚烈扼腕叹息。 常守志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便将目光收回。 一个小小的兵部侍郎,即便死上百次,也改变不了此刻的局面。 “臣大理寺丞常守志,恳请吴王殿下登基。” 说完,常守志一头磕在了地上。 围观群众终于有人看不下去,高声喝骂: “你这厮怎么恁的不要脸。” 还有些人直接将手中之物掷向了这些无耻的读书人,国之栋梁。 “欣朝交给你们这些人迟早得灭亡。” 有人带头后,东西如雨点般飞向了常守志之流,蔬菜、鸡蛋还有刚买的早餐纷纷落在那些人身上。 王府大门缓缓打开,两列士兵鱼贯而出,将人们与这些朝臣隔开。 吴王手拿玉玺缓缓走出府门。 “诸位大人,你们快快请起。登基一事,还需从长计议。” 常守志立刻起身,紧走两步,然后扑通一声跪在李俊毅的脚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些大臣们赶紧跟着响应。 一出闹剧就在这“吾皇万岁”的口号声中落下帷幕。 李俊毅正式登基称帝。 第241章 另有安排 李俊毅在一些无耻大臣的簇拥下登上了皇位,可是麻烦事却接踵而至。 第一个就是苦一和尚无缘无故的消失了。 一声招呼没打,整个人消失的无影无踪,这给李俊毅喜悦的心情蒙上了一层阴影。整个西京城都被严密包围,怎的会有人消失不见? 第二个便是整个礼部从尚书杜卫始,一直到七品小吏,全部称病在家。偌大的礼部竟然无人可用。 这让李俊毅相当恼火。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要在自己举办登基大典的时候生病,时间未免有些太过巧合。联想到杜卫作为六部尚书之一,从未与自己私下有过任何交集,李俊毅断定,杜卫一定是装病。 可即便知道,李俊毅也无可奈何。毕竟刚刚登基,无论如何也不能落下一个枉杀大臣的罪名。 “杜卫,朕先消除隐患,至于你,朕早晚会处置你。” 至于李俊毅口中的隐患,毫无疑问就是领兵在外的李重元,这是最令李俊毅头疼的一件事。 “陛下,臣已经派出数十拨斥候前去打探消息,可是都没有传回屏州的任何消息。李重元和他手下的军队就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踪迹皆无。” 武定西满面愁容,从军几十年,此等诡异的事情还是第一次见识。 李俊毅内心也是慌乱无比。将近十万大军,在欣朝的国土,却没了踪迹,此等领军的手段简直闻所未闻。 “武将军,依你之见,李重元领兵与多婆罗人交战,胜算几何?” “玄羽卫陆地冲锋天下无出其右者。若是海战,怕是难以取胜。只要多婆罗人坚持住,做好持久战的准备,玄羽卫日久粮食供应不济,大军必溃。” 武定西分析的头头是道,可终究棋差一着。 他或许忘了,这支玄羽卫的领军人物名叫李重元,一个可以在欣朝历史排进前三的统兵之人。 李俊毅心中稍定。他现在最想听的便是对李重元不利的消息,越多越好。 “敬一,太后现在将宫门紧闭,朕无法去始元殿即位,更无法去祖宗牌位面前祷告,心中总有些遗憾,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苦一和尚不辞而别,李俊毅现在将李敬一视为自己的智囊。 “父皇,儿臣以为,太后已然将玉玺交与父皇手上,无疑是已经默认陛下登基的事实。如今她却拒绝父亲进入皇宫,那么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李敬一双手拢在袖中脸上似有隐忧。 “敬一,有话直说不用卖关子。” 李俊毅似乎也觉察到了什么,心头隐隐火起。 “太后此举乃是缓兵之计,她心中必有所图。” 李俊毅悚然一惊,目光注视着李敬一,“你是说慕容婉儿故意将玉玺给我,然后骗我出宫,一切都是为了拖延时间?” “没错,她在给李重元争取时间。虽然陛下已经登基,可是陛下曾经当着众人的面答应过她短期内不入住皇宫。可是始元殿即位称帝,然后祷告太庙乃是欣朝皇帝登基的必然流程。这些如果不做,陛下登基总显的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李俊毅听完心中十分懊恼。当初为了得到玉玺,全然没想过这些细节。如今想要进入皇宫,没有慕容婉儿的懿旨,自己怕是难以成行。 “现在可有什么办法?” “陛下可以与慕容婉儿商议,给出进入皇宫的期限。如果慕容婉儿不允,可以借口宫中进入贼人,强行打开宫门。事实已成,谅她慕容婉儿也无可奈何。” 思来想去,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于是李俊毅派人与慕容婉儿商议。 很快,慕容婉儿那边给了答复,三日。三日后李俊毅可以入始元殿即位。 虽然礼部没人主持登基的流程,但是这一切难不倒常守志与颜修治。二人往来奔走替李俊毅操持着一切竟然也有模有样。 李俊毅大喜,当着朝臣的面不止一次的夸奖常守志有宰相之才,这让常守志更加卖力的操持着李俊毅的登基仪式。 吴王府张灯结彩,文武百官每日络绎不绝,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小朝廷,朝中大小事务全部决于吴王。 与吴王府的热闹非凡相比,皇宫内倒稍显冷清,太后慕容婉儿独坐寝宫,内心五味杂陈。 吴王谋逆早已有迹可循,可自己一个妇道人家又能如何?重元,哀家已经在尽量拖延时间了,希望你早日得胜归来,亲手结束吴王的闹剧吧。 此时的皇宫内院已然与外界失去了联系,武定西的手下早已经将皇宫统统围住,任何人都插翅难飞。 崔颢坐在镇抚司内心中无比的惆怅。太后给吴王三日期限,崔颢早已打定主意,三日过后,自己一定会带领手下前往始元殿阻止吴王登基。 即便于事无补,也要让吴王登基显的不那么完美。 士为知己者死,这是崔颢唯一可以为李重元做的事儿了。 正思虑间,崔颢的手下进来禀报。 “大人,太后召见。” 崔颢闻言立刻起身朝太后的寝宫走去。虽然路途不远,可是崔颢却走的异常吃力,没几步,便有些气力不济。 好不容易走到到太后寝宫门外,早已有人在宫门处等候。见崔颢到来,立刻将崔颢引入宫中。 崔颢见到慕容婉儿,立刻躬身施礼。 “臣崔颢见过太后。” 慕容婉儿摆了摆手,“崔大人,不必多礼。三日后吴王就要入始元殿即皇帝位,你有什么打算?” “回太后,臣已下定决心,绝不会让吴王轻易得逞。即便血流当场,臣也会拼死反抗,以报陛下的知遇之恩。” “崔大人忠勇,陛下也算有识人之明。如今陛下音信皆无,朝中大臣绝大多数倒向吴王,想要翻盘,简直难上加难,不过,也并非没有机会。” 崔颢闻言面露喜色,赶忙追问: “太后尽管吩咐,但凡有万分之一的希望,臣也愿意尝试。” 慕容婉儿微微一笑,“当年太祖皇帝修建始元殿,为了防备臣子作乱,在始元殿底下修有暗道,危急时刻,只要按动龙椅上的按钮,龙椅上的人便可滚入地道,这个秘密就连陛下都不知道。” 崔颢立刻明白了太后话语中的含义。 “我提前派人埋伏进地道,只要吴王坐进龙椅,我的人突然出现,挟持住吴王,只要吴王在我们手上,那些文武大臣绝不敢轻举妄动。” “这个自然。只要擒住吴王,那些见风使舵的大臣一定会落井下石,届时便可将这场政变消弭于无形。” 崔颢大喜。如果这个计划实施成功,不光陛下的江山能保住,于自己也是大功一件。 “所以太后交出玉玺,又故意拖延时间,就是为了这个计划的实施?” “没错。我要让吴王相信,我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要争取时间,等候陛下回宫。若是答应的太痛快,我怕吴王起疑心。” 崔颢立刻俯身下跪恭恭敬敬的给慕容婉儿磕了一个头。 “请太后恕罪,那日太后交出玉玺,臣心中多有怨怼,请太后责罚。” “哀家知道崔大人忠心耿耿,怎会责罚于你?事起仓促,哀家也只好自作主张。如果起了冲突,吴王将你跟手下赶尽杀绝,再派兵驻守皇宫,我们今日所议之事便无从谈起。” 崔颢听的冷汗淋漓,自己险些坏了太后的好事。 “太后放心,臣这就回去仔细安排,务必将吴王擒获夺回玉玺还位于陛下。” 慕容婉儿点头微笑,“崔大人请回吧。” 崔颢再一次磕了一个头,然后躬身退出了太后的寝宫。 回去的路上,崔颢的脚步轻盈了许多,就连花坛里的花在崔颢看来也似乎较平常更加鲜艳一些。 第242章 波澜骤起 八月十八,李俊毅登基的日子。 李俊毅看着镜子中自己头戴皇冠,身穿龙袍的样子,一瞬间有些恍惚,竟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父皇,若不是你偏心,非要让老二把皇位传给老五,我至于今天才能坐在那个位置么?老五非嫡非长,他有什么资格统领天下? 李俊毅的目光逐渐变的阴冷,心中满是愤恨,终究还是心中责怪这个日子来的迟了些。 “陛下,吉时将至,这就动身前往始元殿吧。” 屋外,一直躬身而立的武定西轻声提醒,在他旁边,则是敛眉不语的李敬一。 “知道了。” 李俊毅最后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转身走出了屋子。 “起驾!” 武定西大喝一声,声音在吴王府内层层传递,一直传到了府门外。 皇宫外,文武百官候在宫门处接驾。 即便已经过了盛夏,可是天气仍然炎热。这些平素养尊处优惯了的官老爷们,此刻站在无可遮挡的大太阳底下,个个热的汗流浃背,苦不堪言。好在他们的新主子即将登基称帝,即将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多少消解了他们心中的烦闷。 与那些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斗闷子闲聊的大臣不同,常守志卓然不群,身形笔直的站在百官前面,翘首望着新皇走来的方向,目光深邃而坚定。在他心中,自己品行高洁,岂能与那些凡夫俗子同流合污? “常兄,吉时将至,陛下怎么还没出现?”颜修治举步上前,眼神里有止不住的焦急。 “颜兄莫急,时间还早,陛下必会如约而至。” 颜修治的眼神里担忧的神色又重了几分。 “不知为何,今日总有些心神不宁,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常守志回过头,目光笼在颜修治的身上,“颜兄,你可是担心今日的登基庆典会发生什么意外?” 颜修治轻轻的点了点头。 “太后与陛下定下三日之约,我怕这期间太后会做什么手脚。还有…”颜修治看了看常守志,“李重元至今半点消息皆无,我怕…” 常守志闻言心中巨震。 自打长河关与铁勒一战后,李重元便彻底没了踪迹,无论怎样打探,就是没有半点消息。 “你怕李重元会突然出现?笑话。多婆罗水战无敌,即便无法攻破屏州,僵持数月问题不大。屏州弹丸之地,如何能禁受的住数万大军的日夜消耗?到那时,大军不战自溃。我们要做的,就是与多婆罗和谈。届时割地或是赔款,那就是当今圣上需要考虑的问题了。你我享受富贵即可。” 屏州战事,常守志早已在心中推演多时。只要多婆罗有足够的韧性,李重元及他所率领的玄羽卫便会崩溃。届时新皇降旨,宣布李重元为叛臣,谁还会为他卖命? “陛下驾到!” 叫喊声将常守志拉回了现实。 常守志急忙正了正官帽,理了理官服,上前三步,独自跪在了接驾大臣们的最前面。 明面上,常守志是整个登基礼仪的策划,实际上,常守志已经将自己当成了宰相的不二人选。地位当然要比旁人尊贵些。 “臣常守志,恭迎圣驾!” 所有大臣也全都跟在常守志后面跪伏在地,口中高喊:“恭迎陛下!” 李俊毅坐在龙辇里听到百官高呼“陛下”,心中无比的畅快。虽然此前在吴王府这帮人早已喊过,可是此时听来心中却感觉大不相同。 此处可是皇宫大内,只有到了这里,自己皇帝的身份才算是被坐实,一声“陛下”也才让人心中踏实。 “诸位爱卿平身,随朕去往始元殿。” 皇宫内早已做好了布置,完全一派新帝登基的样子。守卫早已换成了武定西的人手,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陛下来的时机刚刚好,一会儿到了始元殿,陛下坐在龙椅上,臣依据惯例讲几句祝词,再由陛下祭告天地,然后入太庙禀告列祖列宗,便算礼成了。” 常守志一路小跑着跟在龙辇的旁边汇报着登基的流程。 “常爱卿一路辛苦。事成之后,朕,重重有赏。” 常守志心中一喜。陛下所说的重赏,那必然是宰相一职。 “多谢陛下。这些都是臣子的本分,何来辛苦一说?再说陛下将来必会是一代明君,有幸能亲聆陛下教诲,实在是微臣的幸运。” “朕为名君,卿为名臣,你我君臣二人相得益彰,岂不是一段佳话?” 常守志连连称是,心中早已乐开了花。 说话间,队伍已经行进到了始元殿外。 李俊毅走下龙辇,看着这座自己不知来过多少次的大殿,心中感慨万千。 以后不光这里是朕的,整个天下都是朕的。 拾阶而上,李俊毅的目光始终望着前方,九十九级台阶后,始元殿大殿上的皇帝宝座终于落入李俊毅的眼帘。 望住宝座后,李俊毅的视线再也没有离开过,直到自己亲自坐了上去。看着下面的群臣,李俊毅的内心满是满足。睥睨一切的感觉真好,难怪所有人都愿意为了这个宝座而争的头破血流。 常守志在下面看的真切,立刻带头跪了下去,“陛下…” 与此同时,坐在皇位上的李俊毅突然“啊”了一声。 常守志抬眼观看,眼前的场景也将他吓了一跳。 只见李俊毅的两侧,站了四五个身穿镇抚司官服的差人正将钢刀架在李俊毅的脖子上,崔颢笑嘻嘻的走到李俊毅的面前。 “吴王,你是不是太心急了些?也不好好查一查本使在什么地方?今儿你的登基盛典怕是办不成了。” 刚刚还是一张笑脸,转瞬间布满寒霜。 “李俊毅谋朝篡位,若是有人被胁迫、蒙蔽,此刻回头还来得及,否则,本官将你们一一逮捕,等陛下回京,挨个将你们剥皮抽筋不得好死。” “大胆崔颢,竟敢挟持皇上,你就不怕陛下灭了你崔氏一族?” “常大人最近这些日子可是欢脱的很,难不成李俊毅给了你什么承诺不成?” “胡说。我只是尽一个臣子的本分,哪需要什么承诺。” “崔颢,吉时马上到了,你有什么需求尽管跟朕提,朕一定会满足你,只要你放了朕。” 李俊毅心中惶恐。崔颢一向对李重元忠心耿耿,如今他诚心搅局,恐怕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李俊毅,不是每个人都如常守志那般无耻,给根骨头便向你摇尾乞怜。今日的登基盛典,你怕是办不成了。” “崔颢,放了陛下,否则格杀勿论。” 武定西阴沉着脸看着崔颢,心中已经起了杀心。 “武将军,放是肯定不能放了,有本事你就派人杀过来。有李俊毅陪着,死也就死了,好歹你们的闹剧是演不下去了。” 常守志看着武定西,心中着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武将军,吉时将至,再不动手,怕是要错过了。”李敬一双手拢在袖子里,一脸淡然的看着武定西。 “可是陛下还在贼人的手里。” 李敬一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淡淡的说道:“吴王还没有正式登基,自然不算真正的陛下。你保的是欣朝的皇帝,至于是谁,有什么要紧?” “敬一,你…你说什么?我可是你的父皇啊?”李俊毅听到李敬一的话后,有些不寒而栗。 “父亲,你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即便将来你当了皇上,有朝一日也会传位于我,莫不如今天我直接登基。” 李敬一的话一出口,满朝骇然,即便崔颢,也是大吃一惊。 “李敬一,我手里的可是吴王,他们都拥戴的新君,你如此大逆不道,如何为人子?” “他们拥戴我父亲,无非是为了谋一个好的前程,可是被你这么一搅和,他们到嘴的鸭子却飞了,你说他们会不会甘心?若是我登基做了皇帝,该有的他们一样也不会差,你猜,他们会怎么选?至于我,登基后,史书如何写,还用你一个死人操心?” 李敬一一脸的从容,似乎这件事已经胜券在握。 “敬一,你…你将…父皇的安危置于何处啊?” 李俊毅的眼神已经从惊慌转为了悲伤。李敬一才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何以会如此狠毒? “父亲,若是你真遭遇了不测,我一定会追封你为皇帝,供奉太庙,永享烟火。武将军,你再犹豫,可是什么都没了,到时候背一个谋逆的罪名,全家人都跟着你受连累。” 武定西点了点头,随即抽出了腰间宝剑。 “吴王,对不住了。兄弟们,放箭。” 话音刚落,无数箭矢呼啸着射向了崔颢众人。 第243章 镜花水月 西京城外六十里,“得得得”的马蹄声响彻云霄,一支万人队卷起冲天烟尘,正以排山倒海之势扑向西京。 宁无锋虽是书生出身,此时却纵马跑在大军的最前面。大战过后,大军随即班师回朝,宁无锋更是亲率一个万人队,两天两夜未合眼,终于在八月十八赶到了西京城外。 “大人,此去京城不远,您已两日两夜未合眼,我们还是找个地方稍事休整再行赶路吧。” 井木犴眼见宁无锋疲惫不堪,心中有些不忍,便开口劝道。 “陛下那日不辞而别,如果我猜的不错,他恐怕已经回到了京城。眼下京城吉凶未明,我怎能让陛下孤身犯险?传令下去,全速前进。” 宁无锋感觉周身骨骼都已经快要碎裂,好在所剩距离不远,咬咬牙尚能坚持。 井木犴见宁无锋坚持,只好传令下去,继续赶路。 那日与多婆罗人战后,李重元让宁无锋与斗木獬将大军带回,留尼尔汉在屏州训练水师,整个人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宁无锋与斗木獬商议后,由宁无锋带领一万精锐先行回京,斗木獬率大军随后赶上。 沿途州府虽有心刁难,可是宁无锋大军军容整肃,气势非凡,所到之处畅行无阻,路上并无什么耽搁。 很快,宁无锋已经率军赶到了西京城外。令人惊奇的是,往日喧闹的京城,如今却是城门紧闭,城外那些经营的商贩早已不知去向。 宁无锋心中“咯噔”一声,到底京中还是出了变故。 一骑飞驰而来,到了宁无锋面前,直接滚鞍下马,单膝跪地。 “禀将军,西京城城门紧闭,守城士兵说,今日…” 军士略微抬头看了一眼宁无锋,语带踌躇。 “讲!” “是。今日是吴王登基的日子,城门紧闭,任何人禁止出入。” “什么?吴王登基?” 宁无锋双目圆睁,整个人几乎已经站立在马上。即便心中想过千万遍京城会发生变化,也没敢想李俊毅竟然会谋逆称帝。 “你可曾告诉守城士兵,我们是从屏州前线回来的?” “他让我们后退五十里,等候新皇圣旨,否则即刻加以绞杀。” 宁无锋抬头望向京城,虽然近在眼前,可是此刻却犹如天堑横亘在前。 “传令下去,就地安营,做好防御。但凡有人出城挑战,就地斩杀,一个不留。” 宁无锋心中恼怒到了极点,所下的命令更是狠辣至极。 “将军,虽然城门紧闭,属下也有办法进到城中,我这就去打探消息。” 井木犴闻听吴王造反,心中也是十分焦躁,立刻想着进城打探消息。 “好,你立刻进城,最好想法混进皇宫,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吴王登基成功。如果事情难以挽回,少不得等斗将军到了,我二人携手攻城为陛下讨个说法。陛下辛苦远征,最后却丢了皇位,这样让人寒心的事情若是能成,这天下也就没什么天理了。” “将军放心,李俊毅若是能坐稳皇位,那可真是当欣朝这些习武之人全部成了摆设。” 井木犴说完对着宁无锋施了一礼然后向着城门方向走去。 宁无锋看着井木犴远去的背影,心中无限惆怅。 陛下,此刻你到底身在何处?你可知李俊毅已经要登基坐上皇位了? 李俊毅听到弓弦响动,心中已然绝望。武定西已经动了杀心,这种杀心是无差别的。武定西固然可恨,可是李敬一却更让人心寒。 自己辛苦养大十三年的孩子,却是第一个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 李俊毅最后看了一眼穿在自己身上的皇袍然后缓缓闭上了双眼。 这一切都好似一场梦,如真似幻,只是好梦易醒,愿望难成,一切都是虚幻罢了。 预料中箭矢透骨而过的情形并没有发生,耳边却传来了武定西的一声暴喝, “什么人?” 李俊毅睁眼观看,一张黄色巨毯横亘在前,仿佛一堵墙一般将箭矢拦在了外面。双手摸遍全身,毫发未伤。 “吴王,你亲生儿子还有手下大将都杀你不死,真不知道你命是好还是不好。” 崔颢见李俊毅一脸懵的样子,忍不住出言挖苦。刚刚他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没料到突然间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块巨毯不偏不倚,正好立在几人身前,成为了拦挡箭矢的屏障。 “崔颢多谢英雄相助,若是方便,还望现身,崔颢也好当面致谢。” 武定西不停的四下张望,期望能找出暗中出手的人。 “什么时候朕的始元殿这般热闹了?竟然还有人在此舞刀弄剑。我欣朝立国百余年,还从未发生过如此的事件,当真有趣的紧。” 陡然间听到那人说话,崔颢立刻眼含热泪。 “陛下,您在何处?微臣可是…可是想念您的紧啊。” 李俊毅心中震撼,这声音分明就是李重元,可是他明明在屏州前线,为何会出现在此处?看着身上的皇袍,李俊毅心中莫名的有些慌乱,恨不得立刻将皇袍扯下才心安。 众人眼前一花,一道身影电闪而至,直接来在武定西的身旁。 “武将军,你好大的官威呀。现在是不是知道朕是谁了?” 未等武定西回话,李重元轻轻的一托武定西的手肘,宝剑立刻不受控制的脱手而出,直接钉在了屋顶的房梁上。紧接着,李重元轻轻的拍了拍武定西的肩膀,身材高大的武定西瞬间矮了半截,整个人直接跪在了大殿,就连地上的方砖都碎裂了几块。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发生在呼吸之间,等到众人反应过来,大殿中回荡的尽是武定西的惨叫声。 “陛下,李俊毅谋逆,臣早有察觉,这是臣弹劾李俊毅的奏折,请陛下过目。” 常守志见李重元现身便将武定西制住,便不再犹豫,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奏章举在头顶。 李重元从常守志的身旁走过,看都不看一眼常守志,径直走向了李俊毅。 “吴王,这个位置是不是有种魔力?先是让你背叛了朕,接着,又让敬一背叛了你?” “李重元,你只是误打误撞赶回了京城,偏巧你又武功高强,这才有了今日的局面。但凡你不是恰巧站在这里,今日取胜的就是本王。” 李俊毅望着李重元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心中顿感厌烦无比。他就是讨厌李重元总是一副莫测高深似乎一切尽在掌握的嘴脸。 “哦?难道吴王以为今日这一切都是巧合?那朕可要让你见见一个人了。” 说完,李重元抬手拍了三下。 不多时,大殿外出现了一个人。 光头,僧衣,可是一看外貌,便不是一心修行的人。 “苦…苦一?” 李俊毅看清那人的容貌后,十分吃惊的喊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正是老衲,吴王,别来无恙。” 群臣中有人知道苦一其人,都知他是吴王的智囊,吴王政变成功后便不知所踪,此时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你…你不是失踪了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回吴王,老衲出现在这里,是陛下的要求。正如当初老衲出现在吴王府一样。” “什…什么?”李俊毅吃惊的看了看苦一,又看了看李重元,“你当初接近我,是李重元的安排?” “没错。当初老衲受铁勒皇帝的指派前来游说你,没想到被陛下擒获。他只有一个要求,尽全力游说殿下造反。只要成功,便可赦免我所有的罪行,我的族人也会得到赦免,我相信,但凡有脑子的人,都不会拒绝陛下的提议。” “所以,苦一是你找来故意怂恿我造反的人?” 李俊毅望向李重元,眼中满是悲愤。 “没错。为了坚定你的决心,朕还故意让苦一提供一种毒香毒杀了张彦超。不过,那毒香只能让人睡一觉,醒了,便一切如常。” 李重元满脸的笑意,仿佛诉说的是最轻松不过的一件小事。 李俊毅听完胸口如遭重锤,整个人有些恍惚。 “你是说,张彦超并不是真死,这也是你布的局?” “吴王殿下,老臣在此,让您挂怀了。” 不知何时,宰相张彦超已经站在了始元殿内,与苦一和尚并肩而立。 “吴王,朕设这个局,只是为了测试你是否真正的忠诚于朕,从未想过要搭上张大人的性命。凭心而论,你并没有那么重要。” “李重元,你处心积虑的派人怂恿我谋反,无非就是为了铲除对你皇位最有威胁的人,如今你的愿望达成了。” 李俊毅望向李重元的眼神里,尽是歹毒。 李重元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回答他的提问。与其说是怂恿,不如说是测试。 吴王,若是你测试通过,朕原本打算将这江山交到你手上的。 可是李重元没有说,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 武定西跪在地上,已然没有了发号施令的资格,他带来的那些官兵没有了主心骨,自然被崔颢的镇抚司看管起来。 那些文武百官眼见李重元的气势无不吓的瑟瑟发抖,哪里还敢抵抗? 李重元突然感到无比的疲惫。扳倒了吴王,又将朝中的那些大臣一网打尽,可是这一切真的是自己想要的么? “丞相,吴王谋逆的事情就交你处理。还有这些朝臣,枉为读书人的楷模,朕不想看到他们。特别是常守志,将他发配的越远越好。” 一场大的危机,随着李重元的出现,一切消弭于无形。 第244章 忆往昔 打赢了长河关战役,几乎全歼了多婆罗的水军,又挫败了吴王叛乱的阴谋,李重元的威望已经达到了顶峰。 可是李重元却并不开心,甚至有时变的有些焦躁不堪。 看出端倪的张彦超以为李重元是因为李俊毅之反而伤了心中亲情,忍不住宽慰了几句。 “陛下,吴王之反虽说证据确凿,但也不是毫无转圜的余地。只要…只要…” 张彦超为人方正,李俊毅所犯的又是诛九族的大罪,他实在不知该如何替李俊毅开脱,说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丞相什么时候也开始揣摩起朕的心思了。” 李重元看着张彦超那窘迫的样子,知道他不擅长此道,便笑着说道:“朕心中确实有事,不过与吴王的事无关。不过吴王的事儿朕确实有话要说。” 李重元背负双手在乾元宫踱了几步,“朕已经看了太多的流血,吴王的案子就不要见血了。改流放吧。” 张彦超听的一呆。诛九族的大罪如果改为流放,于国家法度恐有冲突,可是陛下有心回护,自己又如何出言反驳? “陛下的意思是,吴王一人流放,还是武定西、常守志之流也流放?” “吴王作为首恶,判他流放。其余人等,爱卿酌情处理即可。经此案后,六部多有空缺,爱卿可拟个名单,待朕与爱卿商量后便可公布。此次屏州之战,宁无锋表现出色,兵部出的缺,可由他补上。” 张彦超听到李重元如此说话,知道皇上是要与自己商量国家大事,便静心敛气认真对待起来。 “陛下,宁无锋虽然立有大功,可他毕竟太过年轻,以他的年纪官居二品,执掌一部,怕是会惹人非议啊。” “丞相,你要打破固有思维。宁无锋固然年轻,经验可能会有欠缺,但他也有他的优点。如今朝中思维固化,尽是常守志、颜修治之类反复无常的小人。他们不思进取,每日想的尽是如何溜须上位,这样的人留在朝中有百害而无一利。” “当初陛下离京设局考验李俊毅,也有考察百官的意思。如今看,杜卫的礼部倒还有些风骨。只可惜兵部侍郎杨春雪大人血洒当场,不然也是个可用之才。” “没错。扬大人要优加抚恤,不能寒了忠臣的心。宁无锋的事儿就这么定了。其他人的名单你也尽快拟出来。” “臣遵旨。还有一事,陛下,多婆罗大王子尼尔汉在屏州练兵,陛下难道真要借兵给他收复旧国?” “没错。多婆罗孤悬海外,若是我军劳师远征,胜负难料。即便战胜灭了多婆罗,也要派兵驻守,时间久了,难保不会有自立的想法。朕思来想去,还是大王子带兵回去的方法为上。” 君臣二人议论朝政,从日上三竿一直谈到月影西斜才作罢。 送走了张彦超,李重元又陷入了沉默。 “陛下,你若是实在思念的紧,莫不如就去见上一见。” 不知何时,施华年已经来到了身后。 李重元重重的叹了口气,“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朕实在是没有勇气。” 施华年看着这个睥睨天下,即便刀剑加身也面不改色的男人,如今却为了一个女人踟蹰不前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酸楚。如果这个男人是这样为我,哪怕即刻去死,那也是无怨无悔的。 “既然柳絮儿姑娘与陛下定了一年之约,那她一定是希望陛下能去见她的。同样身为女人,陛下是相信华年的判断还是相信自己的臆想?” 李重元回头不住的打量施华年,希望能从她的脸上读出一些对自己有用的信息。至于自己对女人那点儿可怜的认知,实在没有什么参考意义,不信也罢。 施华年任凭着李重元打量自己,尽量让自己显的从容些,可是内心里,早已经大雨滂沱。 这次去,再回来,怕是欣朝便有了自己的皇后。以后自己能不能成为乾元宫的宫女,怕是也要新皇后来决定。想到这里,施华年似乎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陛下,昔日太后有心做媒要将婢女嫁给皇上,奈何陛下早已经心有所属。如今家父丧命,婢女已经无家可归,我想向陛下请一道圣旨,即便将来柳絮儿被陛下接回宫当了皇后,陛下也绝不能将婢女赶出皇宫。” 说到这里,施华年已经嘤嘤哭出了声。 李重元神情一呆,他从未想过施华年竟然对他情深如此。柳絮儿虽然有些刁蛮任性,可是她似乎也并不是蛮不讲理之人。 “你放心,你是朕乾元宫的人,朕若是不赶你出宫,旁人是没有权力赶你的。朕的乾元宫,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如何?” 施华年一听大喜过望,忙不迭的跪下叩头致谢。 “奴婢谢过陛下。” “不要谢我,一切都是你应得的。吴王叛乱,若不是你居中策应,我怕也没这么轻松挫败吴王的阴谋。” “还是陛下英明,奴婢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而已。反倒是太后,她好像早已经洞悉了一切。” 李重元微微一笑,太后当然早已知晓了一切,她当初还劝朕不要弄此险招,只是若是错过此次机会,吴王哪还能轻易上钩?留这样一个有野心的人在身边几十年,这样的生活岂不是无趣? “你说太后想要见朕?” “是的陛下。只是陛下这几日一直忙于处理国事,太后也就不想打扰陛下。” “现下时候尚早,你去通禀一声,也该给太后请安了。” “奴婢遵旨。” 施华年先去禀报,李重元跟在后边慢悠悠的向太后寝宫走去。 沿途虽是莺莺燕燕,可李重元却无心欣赏,满脑子都是柳絮儿的身影。看来,此间事了,朕还是要亲自跑一趟了。想至此,李重元在心底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都说情之一字最是伤人,如今看来,古人诚不欺我。 “陛下,太后请您进去。” 施华年在旁轻声提醒,李重元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衫便向太后的寝宫走去。 “给太后请安。”进到宫中,李重元撩起衣襟打算行礼。 “罢了罢了,圣上快请坐。”太后哪能让李重元行礼,赶忙出声制止。 “朕刚刚回宫,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一直没给太后请安,还望太后原谅。” “陛下莫要如此说话,国事要紧,哀家这里什么时候来都可。吴王的事情处理的可还顺利?” “太后放心,吴王的事情已经处理妥当。朕打算将李俊毅流放,不知太后意下如何?” “前朝的事儿,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意见,全凭陛下做主就是了。不过老三好歹是先皇的儿子,不见血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之所以能挫败吴王的阴谋,一切全都仰仗太后的帮忙。若没有太后替朕拖延时间,又告知崔颢地道的秘密,朕恐怕难以成功。” “那都是陛下洪福齐天,哀家只是帮了一个小忙而已。哀家还要请陛下原谅,没有告知那座地道的秘密。” “太后不必道歉,朕也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太后。那日太后曾经问过朕,若是吴王没有造反,朕是否真的能将皇位让给吴王,今日朕就回答太后,能。” 太后似乎没有料到李重元会给出如此肯定的答案,一时有些愣怔。 “自古皇家传位,要么传嫡要么传长,以上两样我什么都不占,所以将皇位传给李俊毅是最好的选择。只可惜,李俊毅心术不正,难担此位。” “陛下,你虽不是先皇嫡子,不过哀家相信先皇并没有选错。你二哥没有治国的本领,你三哥空有野心,可是杀心太重,若是传位给他,老四还有你恐怕都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传位给你,也是先皇的意思。” 李重元吃惊的看着上官婉儿,“太后你难道早就知道我是先皇的私生子?” 太后轻轻的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取出了一个锦盒。 “当初先皇临终前曾经特地召哀家入宫,他早已料到你二哥荒淫,恐身后无子,因此留了一道圣旨给哀家。若是你二哥身后无子,便想法将皇位传给你。如今哀家总算不负先皇的嘱托。” 说完,上官婉儿将锦盒递给了李重元。 “陛下,如今你立下不世功勋,是时候让你知道这一切了。从今往后,皇宫内哀家知道的秘密已尽数相告,哀家以后可以颐养天年了。” 李重元伸手摩挲着那个锦盒,父皇真是一代人杰,去世几十年还能影响朝局。 “太后,父皇想必也给您留了圣旨,若是朕成为一代昏君,可以随时废掉朕。” “陛下,眼下你击退铁勒,打败多婆罗,任用贤明,整肃朝政,已是少有的明君,足可比肩历任皇帝。有无圣旨,已不重要。” “太后,朕还有一事相求,还望太后恩准。” “陛下请讲。” “朕有要事要出宫,朕不在的这些日子,想请太后监国。” 慕容婉儿静静的看着李重元,仿佛要看穿他的真实想法。 “陛下真的只是想让哀家监国?” 第245章 恩断义绝 李重元被慕容婉儿的突然一问搞的有些不知所措,转念一想便当即明白了她话中的含义。 “哈哈哈,太后多虑了。朕此次确实是真心希望太后帮忙,并无试探之意。不瞒太后,朕此次出宫是为了赴故人之约。” 慕容婉儿长吁了一口气。 “陛下,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还需跟哀家说明。吴王之事在前,当初陛下也是跟哀家说要让吴王监国,所以哀家刚刚心存疑惑。” 李重元笑吟吟的看着慕容婉儿,“太后,您是最知道朕的,这个位置朕从来并没有多看重。只不过,除非朕愿意,否则,任何人都难以从朕的手中夺了去。” “陛下还是要早去早回,前朝的事儿哀家可不愿意牵涉太多。那些读书人满肚子的锦绣文章,做起事来却是龌龊无比,哀家实在是不愿意与那些人打交道。” “太后放心,您口中的那类人在如今的朝堂上怕是已经没有了落脚之处。” 两人又聊了一会,李重元返回了自己的乾元宫。 远远的,崔颢恭迎在宫门外。 “这么晚了崔大人,何故守在朕的宫门外啊?” 李重元见到崔颢,心中多少有些高兴,所以出言调侃。 “崔颢见过陛下。” 崔颢尾随李重元进入了乾元宫。 施华年给二人备了茶水后便退到了宫外。 “陛下,臣已经将苦一秘密送出京城。只是苦一执意要返回铁勒,臣实在劝他不住。” “他可说为何非要返回铁勒?对他来说,返回铁勒,怕是九死一生。” 崔颢摇了摇头,“或许每个人都有他的不得已而为之吧。陛下,有人说想要见你,臣思虑再三,还是决定把这个话替他带到。” “见了又能如何?即便他是个孩子,我也不可能赦免他的罪行。从某种程度来说,他比吴王更加危险。” 提起那个孩子,李重元的心没来由的紧了一下。那日在始元殿,他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让武定西射杀自己的父王,单单这份狠毒,就足以让人心生忌惮。 “陛下说的是。敬一这孩子我每次面对他,总会感觉脊背发凉。不然,臣秘密处决了他吧,以绝后患。” 李重元摆了摆手。 “朕既然已经决定将他们父子流放,断没有暗中下手的道理。即便将来养虎遗患,那也是朕的命数。崔颢,前面带路,朕去见见这位兄弟。” 李敬一身为吴王世子,身份较一般犯人有所不同,因此被押在镇抚司的诏狱,与镇抚司的府衙仅仅一墙之隔。 崔颢将李重元带到李敬一的牢房外面便退了出去,此刻牢房之中只有李重元与李敬一隔着栅栏四目相对。 “我应该如何称呼你?陛下?大哥?还是…五叔?” 李敬一率先发声。虽然身处牢狱,可是李敬一并没有什么变化,仍然双手拢在袖中,傲然挺立在牢房之内,身上的衣服并无半分褶皱。 “听崔颢说你要见我?不会是为了跟我讨论如何称呼我吧?” 李重元双手抱胸,脸上神色有种说不出的慵懒松弛,仿佛眼前的一切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李重元,我找你来,就是想告诉你,如果你不杀了我,终有一天你会后悔的。我父亲是嫡子,你是庶出,不论如何,大欣朝的皇位不应该由你来坐。早晚有一天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敬一,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设局引吴王入瓮?难道以吴王现有的实力,我会忌惮他么?” “难道不是么?我父王知道你是皇爷爷的私生子,你怕有朝一日父王将你的身世公之于众,到那时你还有何脸面流连皇位?” “证据呢?空口白牙怀疑当今圣上的身世,你觉得世人会相信你父王还是相信朕?难道吴王就不怕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李重元仍然是一副轻松的神态,仿佛李敬一提出的问题根本就不值一提。 “不论你这么做的初衷是什么,最后还是你获得了收益。从今往后,再没人能对你的皇位产生威胁。” “你们千方百计想要谋取的位置,朕却并没放在心上。不坐这个位置,朕或许能更快乐一些。朕登基以来,留在皇宫的时间远没有留在外面的时间长,这个国家实际上一直都是由吴王在治理,他也一直做的很好。而这次就是朕对他的终极考验。只要他通过这次考验,朕已经决定将皇位传给吴王。” “你胡说。现在你仍然身居高位,而我父子却身陷囹圄,你自然怎么说都行。如果你真有此意,完全可以直接将皇位传给我父王,何至于多此一举。” “当今朝堂,常守志、颜修治之流充斥高位,吴王非但没有远离这些人,反倒多加亲近。武定西为人残暴,贪恋权力,却被你父王引为心腹。我虽然不屑于皇位,可是却并不想轻易将皇位交给你父王这样的人。” 李敬一呆呆的注视着李重元,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朕早在洛州的时候,便遇到过一次暗杀,后来也曾派人追查,也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但朕却并没有追究。后来朕外出游历,对吴王委以重任,难道朕对他不够信任么?归根结底,吴王还是执念太深。” “我想问你,得到那个位置就是得到了至高无上的权力,谁能抵挡那种诱惑?若不是你让吴王监国,让他享受到了巨大的权力所带来的快感,他会铤而走险举兵反叛么?归根结底,还是你害的吴王,如今却又假装自己是如何的清高。李重元,我最后再提醒你一句,今日你若不杀我,他日我必会让你为此付出代价。” 李重元心中一震,倒不是因为害怕李敬一所谓的报复,而是那句让吴王得到了权力从而导致吴王的谋逆。 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么?要知道吴王并不是自己,他内心一直都对皇位有着无比的渴望,一旦自己将这种权力收回,他如何甘心? 铤而走险已是他最后的选择,而自己,则间接的促进了他的选择。 “唉”李重元长叹一声,“或许真是朕的错。敬一,朕已然做出了决定,说过不会杀你就不会杀你。如果将来你遇到什么机缘,你可以随时回来找朕。” 说完,李重元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诏狱。 刚刚的那一发现让李重元有些沮丧,原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是自己。 崔颢见李重元从内走出,赶忙迎了过来。 “陛下,李敬一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他若是讲了什么让陛下不高兴的话,陛下不用放在心上。他的案子已经审结,陛下若是不想见他,臣可以将他发配的远远的。” “那倒不必。朕堂堂欣朝的皇帝,还会在乎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按照国法,该如何处置李敬一,自有丞相决定,你不要插手。” “臣遵旨。陛下,臣还有一事想要禀报,只是…” “有什么话不要吞吞吐吐的,照直说。” “陛下与柳絮儿姑娘曾经定下过一年之约,臣掐着手指头算了算,就在下个月初十,臣怕陛下遗忘,所以特意提醒一下。” 李重元神情一愣,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柳絮儿的身影。 入了骨的人,怎么能轻易就忘记? “崔颢呀,难道你也觉得朕应该去找柳姑娘?” “臣曾经见过陛下望向柳姑娘的眼神,那是在别人身上从来不曾出现过的。所以臣觉得,陛下当去。” 李重元转身走向自己的寝宫。茫茫黑夜,李重元的心中早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 第246章 故地重游 河西道城门外,一场秋雨过后,路面稍显泥泞,往来客商虽较平常少些,仍然是络绎不绝。一群乞儿缠在衣着光鲜的客商左右,口中操着乞讨惯用的切口。 “大爷,行行好吧,我都三日水米未进了,赏口饭吃吧。” 遇到心善的人会往乞儿的破碗中扔几个铜板,而那些蛮横的人留下的只有口中高喝的“滚”字还有高高扬起的手臂。 这个时候,城墙边上倚墙而立的另一些乞儿往往会发出一阵哄堂大笑,随之而来的还有无尽的嘲讽。 “看他们那没出息的样子,一群人围上去,最后只落得几个铜板还露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就是,但凡我们出手,哪次没个十两八两银子。” “大哥,看没看到那过来一位公子?虽然仅是一袭长衫,但做工极其考究,质地也是上乘。此人绝非寻常富贵人家的普通纨绔。” 一个乞儿对着领头的乞丐头说着话,视线却始终停留在人群中一名身穿青色长衫,手拿油伞的青年公子。 “那你还等什么?难不成那公子身上的银钱能自个跑你身上来?” “大哥,帮主可是明确说过,乞讨只能文乞,武乞怕是行不通了。” “你小子真是个棒槌。你看他一副贵家公子模样,手无缚鸡之力,见着血还不晕过去才怪,哪里有心分辨你是何人?” “没错。你就去吧老三,若是怕不逼真,我们这就替大哥打折你一条腿。” 旁边的乞丐也跟着起哄。 “上就上,兄弟们你们就瞧好吧。” 老三说完从腰间取出一条破布,在上面洒些鸡血,然后顺着右眼缠了几圈,紧接着,又将剩余的鸡血洒在腿上,再从别的乞儿身旁拿过一根拐杖一瘸一拐的离开了墙根向人群走去。 那些匆忙赶路的客商见到如此打扮的乞儿好像受惊的马匹一般纷纷跳着脚躲得远远的,独独那位青衣公子来到了老三身前。 “公子行行好,可怜可怜我小花子,赏几两银子让我治治病看看眼睛吧。” 青衣公子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老三,便开始环顾四周,似乎在寻人。 老三有些恍惚。这位公子的此种表现他似乎从未见过。 但凡有这种情况,要么公子一脸嫌弃开口大骂;要么掩住口鼻迅速绕离。像这种情形还是生平仅见。 老三跟随着公子的眼睛转动着自己的身体,“公子,公子,人…人在这呢。” 似乎是没有见到自己想见的人,青衣公子将目光收回重又聚焦在老三的身上。 “只是一只眼睛流脓冒血似乎不太逼真,我来帮你把另一只眼睛弄瞎,这样似乎更能打动人。” 公子说完,作势伸出右手直接挖向老三那只完好的眼睛。 老三吃惊的张大嘴巴,第一次见面挖眼珠子这等狠辣的角色在自己的乞讨生涯还是生平仅见。 “公子且慢动手。” 老三赶忙退后三步空出安全距离,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自己的腿正在滋滋冒血。万一动作慢了眼珠子被人抠了去,以后可就真要武乞了。 青衣公子也不相逼,仍然站在原地,只是目光总是左右逡巡,显的有些心不在焉。 站在墙根底下的那些乞儿也有些愣神,吃不准这位青衣公子到底是何来路。 “大哥,要不要过去帮忙?老三这一身装扮有些不太灵光啊。” “有些邪门。看这位公子的穿衣打扮不像是有什么江湖背景,可是他走到此处目光总是在四处搜寻,仿佛在寻人一般,根本没把我们放在心上。” 老大说完,直接走向了青衣公子。 “朋友,我们兄弟几个在这里乞讨也有些时日了,如果你是来此寻人的,没准我们丐帮弟子可以帮忙,只是少不了要您付些报酬。” 青衣公子看了一眼面前的几个乞儿,脸上现出了一抹微笑,手中油伞被他用手转了一圈然后背负在身后。 “在下去年在此弄丢了一位故人,想着今年过来碰碰运气。刚刚四处看了看,根本没有那位故人的影子,或许是我少做了一件事。” 青衣公子说完,自腰间取出来一锭银子直接丢在了老大的手上。 “嗯,没准这次他会出来见我,告诉我你们这些乞儿都是武乞,身上的伤都是假的,淌的血也是鸡血。” 青衣公子做完这些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手然后头也不回的向城内走去。 老大手里托着银锭思绪凌乱的看着青衣公子的背影消失在城门口。 “菲雨苑,就是这里了。” 青衣公子进到城中依据记忆找到了菲雨苑这家酒楼。进到酒楼,青衣公子直接上到二楼来到了临窗的那张桌子。 “请问客官,您是几位贵客?” “只是我一人,但请你摆两副碗筷。”青衣公子语音欢快。 堂倌见多识广只是答应了一声便去招呼其他客人。不多时,青衣公子点的酒菜陆续上齐。 青衣公子给对面的酒杯里斟满了一杯酒,随后举起自己的酒杯与对面的轻轻的碰了一下。 “柳絮儿,城门外是我们的第一次相遇。当初我被那些乞儿欺骗,熊走了我一锭银子。刚刚我故意让他们骗走了一锭银子,想着你能出现教我应对乞儿的法子,看来我真是有些痴了。这里是我们第一次吃酒的地方。你现在喝了我的酒,等再见到你,你可不能不跟我回西京。” 说完,自顾自的将一杯酒灌进了肚中。 青衣公子正是李重元。他为了赴一年之约,特意放下国事取道河西道去往黄州。 李重元推开窗户,大片江景映入眼帘。微风略过长河吹入屋内,一股湿润气息迎面扑来。 “江风称我意,托梦去黄州。柳絮儿,此去黄州不足百里,若是我全力奔跑,半日可达。只是这黄州还是不是我魂牵梦萦的黄州?” 李重元的目光落在对面的酒杯上,仿佛想要从中得到答案。可是对面的酒杯不解风情,只是静静的坐在桌上半点信息也不肯给李重元透露。 “天机阁的行事作风真是与从前大不相同了,如今有人打上门去他们都可以忍气吞声。” 李重玉正在望着对面的酒杯发呆,邻座一个人的说话声突然传了过来。 “确实。往日的天机阁,就连少林、武当都要忌惮三分,听天台更是武林人的禁地。可这半年来,逍遥派占了黄山的主峰,天机阁竟毫无反应。就连一些武林宵小独闯听天台,也仅仅只是受到薄惩。看来,这天机阁主行事作风已经与往日大不相同了。” 李重元听完心中大惊,难道是因为柳阁主将二十八宿交到我的手上,导致天机阁实力大损不敢与武林人物争锋? “请问几位大哥,可是这天机阁发生了什么变故不成?” 李重元起身走到那几人的身前躬身请教。 “看你这后生生的一表人才,我好心提醒你一句,江湖上的事情少打听。你怎知我几人与你是敌是友?天机阁虽然称霸一方,可也难免有个把仇敌,你如此相问,万一遇到仇家,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先前说话的大哥见李重元开口相问,便好心提醒。 “小兄弟,我来问你,你与天机阁有何瓜葛?为何要打听天机阁的事情?” 另一人见李重元相问,便开口反问。 “在下有一旧友身处天机阁,我俩有差不多一年未见,这次来就是专程为了与他相见。刚刚在座位上听兄台提起了天机阁,所以特意过来相问。” “嗯,小兄弟,虽然你江湖经验欠缺,但也有一片赤诚之心,听到天机阁有难,也没退在一旁。天机阁没事,只是现在行事变的低调,对于江湖上的事情不太理会而已。” “可知为了何事?要知道天机阁一向为了武林安危四处奔走,门下二十八宿更是急公好义,怎么会突然不问世事?” “小兄弟你就别问了,我们也知之甚少。只是这一年来天机阁行事作风与从前大相径庭,没有人知道个中缘由。” 李重元见那人说话语带真诚不似作假便拱拱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当日天机阁主柳何年将二十八宿交付到我的手上,也曾流露出急流勇退的想法,想不到柳阁主当真说到做到。 只是,事情真的像当初柳何年所讲的那样还是别有隐情? 柳絮儿,分别一年,你还好么? 李重元身在菲雨苑,心思却早已到了听天台。 第247章 痴心不改 “小姐,山中天气凉,这个季节的风还是有些硬的,您身子骨弱,怕是受不得风寒,还是到屋中去写吧。” 一位红衣侍女将一件绣着荷花的素兰色披风披在了一位小姐身上,此刻那位小姐正伏在书案上写着什么。 “咳咳,红袖,你就别管我了。我在屋中总是犯困,脑袋晕乎乎的,这里凉风习习,我还能有些精神。” 小姐放下笔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双手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将身子向后仰了仰,以便将半边身子靠在椅子上。与此同时,回转目光望向了远处的山脚。 “听天台好像很久没有来过访客了。” 红袖看着小姐那白的几乎透明的脸庞,心中升起一股悲凉。自己与小姐从小一起长大,名为主仆,情同姐妹,她的心思如何不知?只是,小姐心中日思夜想的那个人真能如约而至么? “小姐放心,但凡有人登山拜访,红袖一定会替小姐打听清楚。这是阁主亲自为小姐熬的药,对您身子骨有利,您还是趁热喝了吧。” 红袖说完,将一只药碗摆在小姐的面前。 “唉,这药…”话说了一半便住口不言,乖乖的拿起了药碗将碗中的草药尽数喝了进去。入口甘甜,小姐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笑容,抬眼装作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听天台旁边的屋子,因为她知道她的父亲、母亲此刻一定躲在房子里注视着自己。 “年哥,絮儿她,真的没多少日子了么?”玉今夕双眼含泪的注视着自己的丈夫。柳絮儿正是花样的年华,作为母亲,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自己的女儿就这么眼睁睁的离开人世。 柳何年拍了拍自己妻子的肩膀,“夕妹,絮儿这孩子性格执拗,认准的事情就会走到底。一年前我把她带回天机阁,原本好好调理身体可以让她活的久一些,可谁知这孩子…唉!” “自古情之一字,最是伤人。絮儿与李重元定下了一年之约,我们这个皇上倒是个雄才大略之人,只是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记得天机阁还有个痴情女子在等着他。”玉今夕看着柳絮儿,眼中满是怜惜。 “我曾与李重元有过交谈,抛开治国方略不谈,在感情上他似乎颇为看重絮儿,倒也是个有担当的男人,我还是比较看好他能按时赴约。” “絮儿每日得有大半日坐在听天台,如今天气慢慢转凉,她的身体如何能吃得消?照这样下去,我怕她撑不到李重元到来。” “絮儿想做什么就让她尽情的做吧。真要是把李重元盼来,也算是了了她的一个心愿。” 夫妻二人正在说话,屋内突然传来了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元宝儿醒了,我去看看。” 玉今夕转身走向了屋内,临入门前,悄悄用衣襟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柳何年长吁了一口气然后走出了屋子登上了听天台。 “阁主!”红袖见到柳何年福了一福便低头回到了屋内。 “絮儿,今日感觉身体如何?” “絮儿的身体如何父亲应该比絮儿清楚,我之所以撑到现在也只是还有心愿未了。” 柳絮儿出神的望着山下,山间的小路上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一年之约还未到。如今朝廷事多,先有铁勒犯我边境,后有多婆罗海军入侵,好在一切都有惊无险。我们这个圣上,或许能成为欣朝少有的明君。” “父亲,我选人的眼光不错吧?”柳絮儿俏皮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他那般的人物,普通的庸脂俗粉怎么能配得上他?将来他的皇后可要好好选一选了。” 提到皇后,柳絮儿刚刚还充满光的眼睛瞬间黯淡了下来。 “我堂堂天机阁阁主的女儿,看人的眼光自然是准的。李重元很好,可是我女儿也不差。若不是你天生暗疾,这皇后的位置自然是你的。” “父亲,你跟母亲会怪我么?以父亲的医术,我原本可以多撑几年的,那样我就可以多陪你们些时日。” 柳絮儿望向自己的父亲,脸上满是愧疚之情。 “我倒是还好,只是你的母亲…”柳何年说到这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对于我来说,多陪父亲些日子还是少陪些日子,本质上没有什么分别。丧子之痛锥心刺骨,什么时候遭受都让人痛不欲生。” “女儿还是自私了。当初一心想着重元孤苦伶仃,我若去世他在世上就再没有人会牵挂他了,所以自作主张生了元宝儿,就是想着将来有个至亲之人可以陪在他的身边,全然没想到父亲、母亲的感受。” “傻孩子。”柳何年轻抚柳絮儿的长发,“你当初怀了元宝儿,我就知道你留在我们身边的日子不多了。好在元宝儿乖巧懂事,对我们来说,也算一个慰藉。” “你说,重元要是知道自己当了父亲,他会不会高兴?可是我马上要走了,我又怕他伤心难过。” 柳絮儿将头埋进父亲的胸膛,心中满是不舍。自己的身体状态如何,她心中十分清楚。她很怕自己撑不到李重元到来的日子,又怕李重元到来,自己死在他的怀里,让他伤感。 “傻孩子。”柳何年心如刀割。到了这个时候,她心中牵挂的仍然是李重元,却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体。“李重元是当今圣上,他有他的责任和担当。你或许是他爱的女人,可那也只是他生活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 虽然心疼自己的女儿,可是作为父亲,他还是不忍心女儿把李重元当成自己生命中的全部。他怕,万一李重元没有如约而至,自己的女儿会抱憾而终。 “那天边的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山间的风忽强忽弱,春天与冬天又是完全不同。人生又何尝不是变换如斯?这些都不是我能掌控的。”柳絮儿仰起头看着自己的父亲,眼神满是坚定,“我唯一能掌控的,是自己的一颗真心。它喜欢李重元,终生不变。” 柳何年看着自己的女儿,宠溺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进屋吧,元宝儿刚刚醒了,多陪陪他。” 提起元宝儿,柳何年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向上扬了扬。这个小生命的到来,让他与玉今夕已经灰暗的生活照进了一丝光亮。 柳絮儿莞尔一笑,“这个小屁孩算不算乖呀?我怎么感觉他没睡多一会儿啊。” 柳何年抿着嘴唇看了一眼柳絮儿。 “父亲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我小时候也这么不乖么?” “我可什么都没说。乖不乖稍后你可以问你的母亲。” “哼!父亲刚刚的眼神明明就是说我小时候闹人。”说完,柳絮儿跺了跺脚然后气呼呼的走进了屋中。在柳何年看不到的背面,豆粒大的泪珠滚滚落下摔倒地上,碎的四分五裂。 柳何年看着自己女儿的背影,一瞬间有些恍惚,仿佛她仍然是小时候的样子,一颦一笑,从未变过。 远处的黄山山脚下,一个人影沿着羊肠小路向着听天台而来,步伐缓慢而坚定。 第248章 情归何处 李重元一个人坐在菲雨苑二楼临窗的座位上,脑海中都是旁边客人的话语。天机阁如此低调,或许也与二十八宿离开有关。 于情于理,我都要尽快赶到天机阁。 “小二,结账。” 说完,李重元将一锭银子扔到桌子上,紧接着做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动作:纵身从窗户跳了出去。 刚刚还高谈阔论的邻座众人面面相觑,立刻变的鸦雀无声。 那人所点的酒菜满打满算一两银子足矣,可是那人掏出的银锭足足有十两。不用找零也就算了,这得有多大的急事儿放着楼梯不走非要从二楼纵身一跃? 小二过来结账,见座位上空无一人,神情立刻有些慌张,“客官,您…” 视线落在桌子上的银锭,小二脸色稍稍有些放缓。伸手将银子拿在手里掂了掂,眉眼立刻舒展开来,眼中已满是笑意。小二将身子探出窗外,远远见到李重元的身影,立刻高声大喊: “公子,他日若是路过本店,欢迎公子再来喝杯水酒。” 李重元着急赶路,根本顾不上身后人喊些什么。若不是顾及影响,他现在已经展开轻功往黄山方向疾驰。 好不容易出得城门,见四下人少,李重元立刻展开轻功赶往黄山,若是运气好,太阳落山之前赶到黄山问题不大。 傍晚时分,李重元终于赶到了黄山脚下。看着眼前的巍巍青山,李重元内心反倒有些踌躇,刚刚那种迫切的心情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却是深深的忐忑 。 若是柳絮儿当初只是为了摆脱我而随口定下的一年之约,如今我贸然前来,两人见面岂不是尴尬至极?届时天机阁碍于我皇帝的面子而不得不做出妥协那将置我于何地? 想到这里,李重元做出了决定,自己先暗中上山查访一番,等到时机成熟再现身与他们相见。思虑已毕,李重元一边欣赏路边风景,一边缓步而行,向着听天台的方向而去。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黑,李重元虽然武功高强,眼力异于常人,可是毕竟山路崎岖甚是难行,忍不住抬头向山顶方向望去,想借此判断还有多少距离,却见山顶处灯火通明显的热闹非凡,而半山腰处,只有点点亮光。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逍遥派占了原来魔教总舵的位置,如今看也是声势浩大,反倒是天机阁落寞了许多。李重元心中冷哼,若是让我知道你逍遥派欺压天机阁,少不得我要出手教训教训你们逍遥派,让你们换个地方逍遥快活。 走到半山腰,原本是一条羊肠小路,面前却突然出现一条岔路。李重元未加思索,拾步而上。 虽然是夜间,路旁景色却明显与刚才不同。两边的植被明显是被人重新栽种并精心修剪过,一草一木无不独具匠心,让人观之不忍离去。 李重元用力的吸了吸鼻子,一股清香直冲心脾,原本有些忐忑、烦躁的心情立刻平复了不少。将来柳絮儿若是随我回到皇宫,少不得要将这里的花草树木移植些回去才好,不然柳絮儿怕是会晚上睡不好觉。 想到这里,李重元嘴角不自觉的有些上扬,柳絮儿那娇憨的面孔也愈发的清晰起来。 边走边想,不知不觉间眼前出现了几座建筑物的轮廓。 “天机阁?想必这里就是天机阁了。”李重元看着眼前的建筑心中暗想。 映入眼帘的一共有三座楼阁,呈品字形分布。每座楼阁的屋檐四角均挂有一个灯笼,灯笼中的火苗一跳一跳的,随着山风来回有些微微的摆动。 柳何年身为天机阁的阁主,身份自然是尊贵些的,所以他与玉今夕加上柳絮儿一定住在居中的那座楼阁内,我只消去那里探查一番即可、 李重元思索一番将目光锁定在那居中的楼阁。举目四顾,见四周并无明哨暗桩,心中稍感遗憾。天机阁戒备如此松散,若是遇到有人寻仇,后果不堪设想。 李重元施展轻功,身子一晃,一道灰影疾若闪电,呼吸间人便已经来到了那座楼阁的屋顶。 柳絮儿先一步回到屋内,见自己的母亲正抱着元宝儿在屋内踱步,便迎了上去。 “元宝儿这就醒了呀?怎么不再多睡会?” 柳絮儿望向自己儿子的眼神充满了宠溺。 “这孩子还不到两个月,正是应该睡大觉的时候,可不知为何最近这几日每日只有两三个时辰好睡,剩下的时间要么就是缠着你,要么就是发呆。” 玉今夕怀中抱着自己的亲外孙,双眼注视着自己的女儿,心中却满是酸楚:这么小的孩子难道已经感觉到母亲马上就要离自己而去,从而不愿睡去想要母亲多陪陪自己? 柳絮儿从母亲手中接过儿子抱在自己的怀中,“元宝儿这是舍不得妈妈了对不对?母亲,我小时候有没有元宝这么精力充沛?” 柳絮儿的话刹那间将玉今夕的思绪拉回了柳絮儿小的时候,那步履蹒跚一声声喊“妈妈”的模样仿佛就在昨日。 “你像元宝这么大的时候终日就只知道睡觉,醒了就哇哇大哭找吃的,可没有元宝儿这么乖。” 玉今夕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抚摸着女儿的发梢,眼中噙满了泪水。 柳絮儿一直将目光放在元宝身上,她不敢抬眼看向自己的母亲,她分明已经感受到母亲指尖的颤动。 “元宝儿这精力充沛的样子怕是像极了他的父亲,你看他的眉眼简直与他的父亲一模一样。” 柳絮儿一边说话,一边用手逗弄着元宝儿肉嘟嘟、粉嫩嫩的脸蛋。 兴许是柳絮儿逗弄的手指弄痛了元宝儿,小家伙毫无征兆的大声啼哭起来。 “呦,你听我外孙的中气多足,将来怕是个练功的好手。” “那是必然,我儿子有个这么厉害的外公,将来若是功夫低了,传出去可是大大的打了天机阁的脸。” “哈哈哈…说的对,说的对呀。你别忘了,他的外婆武功也是独步武林。”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说笑着,房间内到处洋溢着幸福的气息。 屋顶上的李重元突然间听到一声婴儿的啼哭,整个人如坠冰窟瞬间呆立在屋顶。紧接着,“儿子”“外公”的声音相继传入耳中,李重元已经僵住的大脑开始缓慢的转动。 柳絮儿称那孩子做“儿子”,柳何年又自称“外公”,毫无疑问,柳絮儿便是那孩子的母亲。既然如此,那肯定是柳絮儿回到天机阁便嫁了别人。 一股酸涩慢慢自心中弥散瞬间布满了全身。说什么一年之约,如今看来也只是一种说辞,枉费自己从西京巴巴的赶到此处。 此刻天空突然飘起了小雨,点点雨滴打在李重元的身上,可是他却浑然不觉。双脚如同有千斤重,将他牢牢的钉在了屋顶。 屋内的欢声笑语不断传来,每听到一句,李重元内心的伤痛便增加一分。 “我天机阁为了这个小东西,特意闭门谢客,不与武林人物争锋,怕的就是给他带来祸端,不然就凭逍遥派这种不入流的角色,什么时候轮到他们在我门前耀武扬威。” 柳何年的话传入李重元的耳中,李重元不禁心中苦笑一声。原来天机阁偃旗息鼓并不是因为什么实力受损,是因为怕这个孩子福泽受损。 李重元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原来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 李重元的这声叹息虽然声音几不可闻,可是柳何年毕竟是当世的绝顶高手,三丈之内,任何细小的声音都难逃他的耳朵。 “什么人?”柳何年一声断喝,接着人便冲到了屋外。 见自己行踪败露,李重元足尖一点人便已冲出了十几丈,等到柳何年纵身上了屋顶,李重元已经到了几十丈开外。 看着远处淡淡的身影,柳何年内心惊骇不已。此人如果心怀恶意,恐怕我们这一家子四口现在已经是具尸体。 可是究竟是何人会有如此身手? 思虑片刻,柳何年心中一惊,难道会是他? “父亲,可看到那人样貌?” 此时,柳絮儿母女二人抱着元宝儿已经来到了屋外。 柳何年跳下屋顶,淡淡的说道:“并没有人,是我听差了。”说完,柳何年招呼母女二人回到了屋中。 这个夜晚,对于几人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第249章 冷雨夜,断肠人 李重元发足狂奔,心中隐隐有团怒火却不知发往何处。 天空中,刚刚还是细雨如丝,转眼间却大如瓢泼,仿似天空中哪里出了一个缺口,雨水从那个缺口倒灌而出一股脑的倾泻在李重元的身上。 李重元悲愤难抑,口中发出阵阵长啸,脚下却丝毫不停,凭着本能向前方疾驰而去。 顷刻间,前方出现一处院墙,李重元想都未想直接纵身越过,院墙内一片光亮,灯影下,黑压压的一片人影如雕塑般矗立在雨夜。 “什么人敢擅闯我逍遥派?”人群中,一个沉稳汉子低声喝问。 什么人?李重元不自觉的捏紧了拳头。自己是欣朝的皇帝,前废太子名义上的儿子,事实中先皇的私生子,一个最不应该成为皇帝的人。可是这些都抵不过自己现在是个伤心人,一个被人弃如敝履的伤心人。 “你们希望我是什么人,我就是什么人。”李重元的声音里透露出一丝丝的冷酷。 “阁下如此说话,看来就是想要来挑战我们逍遥派的了?不知我派何时得罪了阁下?”沉稳男子又一次讲话,话语中有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恐慌。 逍遥派?李重元大脑中才捕捉到这三个字。原来自己误打误撞的来到了黄山的山顶。相请不如偶遇,既然遇见了,那只能说是彼此的造化。 “得罪谈不上,只是在下今日心情不好,偏又你们在此逍遥快活,要怪只能怪你们逍遥派名字取的不合我意。”李重元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今日自己一个人要挑了逍遥派,然后放火烧了这片宅子,也算还了柳阁主一个人情。 “小子,你别太狂妄了。即便你武功高强,逍遥派如此多的高手,你也未必能尽数杀光。但凡有人能活着逃出去,天涯海角,定会寻你报仇。” 一位身穿长衫、文士打扮的中年男人沉声说道。 李重元心中纳罕,敌人都打上门来了,还有什么道理可讲?直接动手就完了,还在这里婆婆妈妈的说什么场面话? 逍遥派新近崛起江湖,风头一时无两,之所以将开宗立派的地点选在黄山之巅,也是想着可以与天机阁一较长短,可见逍遥派掌门的野心。 如今有人上门挑衅,逍遥派却迟迟不肯动手,原因只有一个:打不过,真心打不过! 刚刚李重元在雨中发足狂奔,啸声连连,逍遥派众人在山上听的真切。 李重元的每次啸声间隔一个呼吸,可是距离山顶立刻近了几十丈。这份轻功,当世无双。 啸声起自半山腰,可是听来却如同响在耳边,震的耳朵嗡嗡作响,这份内功,世所罕见。 如此身手,岂是一个逍遥派所能抗衡的? “少侠,我逍遥派崛起江湖日短,并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儿。阁下一句心情不好,就要灭我门派,借口似乎有些牵强。阁下如此行事,未免有些过于儿戏。” “阁下谈吐不凡,可是逍遥派掌门?” 李重元不愿过多纠缠,他想尽快离开这个伤心地。 “在下任逍遥,确实是逍遥派的掌门。还未请教少侠名讳?” 任逍遥双手拱了拱,算是施礼。 李重元并未回答任逍遥的提问,而是直接发问: “我给任掌门两个选择:第一,你带着门下弟子撤离黄山,并发誓终身不再踏入黄山半步。第二,由在下出手,你逍遥派可以一对一与我单挑,也可一哄而上,败了,一样要退出黄山。只是拳脚无眼,恐怕会出现死伤。不知任掌门做何抉择?” 任逍遥脸色一沉,“少侠难不成是替天机阁出头?” 天机阁三个字入耳,李重元的内心如遭重击,柳絮儿娇憨的面孔立刻浮现在脑海,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如果我是掌门,一定好好想想在下刚才的问题,而不是忙着询问在下的来历。在下耐心有限,还望掌门早做选择。” “掌门,虽然这小子功夫高强,可我逍遥派也不是贪生怕死的鼠辈,我们大家伙一拥而上,即便死了也是痛快。” 先前说话的粗豪汉子想要出手硬拼,却被长衫男子出言阻止。 “宋二哥勇气可嘉令人钦佩,不过即便我们整个逍遥派齐上,到最后也只是多添了几具尸体而已,对事情的结果并无影响。林某向掌门恳请,让在下代表逍遥派出战,若是林某战败,林某自裁,逍遥派退出黄山,如何?” 任逍遥看着长衫男子,他心中作何想法,任逍遥如何不知。他无非是想牺牲自己借以保全逍遥派的名声。 “林兄弟,任某是逍遥派的掌门,若是出战,理当由任某出战。只是今后逍遥派就拜托给你和宋二哥了。” 李重元看着他们肝胆相照的样子,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悔意。自己一时任性,想要挑了整个逍遥派,未料想他们倒是一群铁骨铮铮的汉子。可是自己话已出口,似乎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你们不用谦让,在下并无伤人之意,只要你们乖乖退出,此事就算了了。” “少侠,我逍遥派门众二百余位,若是被你几句话吓跑,今后如何在江湖上立足?任某不才,向少侠讨教几招。若是任某败了,逍遥派立刻退出黄山,如何?” 任逍遥出言向李重元挑战,心中已经抱定必死的决心。只有这样,才能全了逍遥派在江湖上的名声。 此时天空中的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滴仿佛穿了线的珠子形成一道道雨帘横亘在李重元与逍遥派众人的身前。 李重元凝目沉思片刻,突然足尖点地,身子腾空数丈,紧接着腰身一拧,身子笔直的射向了逍遥派众人身后的楼阁。 到得屋中,李重元稍加辨认,见到每处柱子,欺身上前轻轻的印上一掌,如此往复,一炷香的功夫,庭院中的每处建筑,柱子上都被李重元打了一掌。 出了屋子,来到院中,李重元面上带着满意的微笑。 “任掌门,在下一时激愤,误入逍遥派,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实在是抱歉。贵派诸人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在下实在是佩服的紧。伤你们性命在下是万万不愿意的。与掌门对打,掌门若是输了,恐怕会为了逍遥派的名声选择自裁,也实非在下所愿。如今这里的亭台楼阁,在下尽数毁了去。至于今后贵派想在此重建抑或是另择福地,全凭任掌门做主。” 李重元说完,对着任逍遥施了一礼,随后腾空而起,人在半空,一颗石子从李重元的手中激射而出,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一根柱子上李重元刚刚印上的掌印。 “黄山,后会无期。” 一句话飘荡在半空,人已经远在几十丈以外。 咔啦啦一声轻响,那根柱子从掌印处拦腰折断,紧接着,仿似有连锁反应般,所有的柱子都从中间折断,顷刻间,院中的亭台楼阁尽数倒塌,没有一处例外。 任逍遥呆呆的注视着眼前的景象,口中禁不住喃喃自语,“这世间还有人功夫如此了得,我真是生平仅见。” 半山腰,柳何年出神的望着山上,不知何事,山上竟然发生了如此大的响动。 “阁主,刚刚有人发出啸声,如今又仿佛有建筑物坍塌的声音,莫不是有人找了逍遥派的麻烦?”牛金牛站在柳何年的身边同样望着山顶处,如今那里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没有半丝光亮。 柳何年轻轻的叹了口气,“只希望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才好。你去京城打探一下圣上的动向,不论结果如何,一月之内必须返回。” 柳何年又是长叹一声悻悻然返回了屋内。 第250章 病来如山倒 西京城,乾元宫内,施华年恹恹的倚在窗前失神的望着窗外的潺潺细雨,心中盘算着李重元还有多久才能带着柳絮儿返回京城。 陛下功力卓绝,由黄州返回京城怕是几日便可到达。只是这柳姑娘不会武功,归来恐将车驾随行,没有个十几日很难到达。 想到这里,施华年抬眼望了望天空,“老天爷呀,你这场秋雨下了恐怕有六七日了,怎么连你也在可怜我么?” 不光是秋雨平添了人的愁绪,还有那恼人的秋风,刮的乾元宫外到处都是落叶,更加让人心情萧索。 早知感情如此牵绊人心,何如当初陌不相识?可是如果连爱一个人都不知道是何种滋味,活着又有何趣味? 施华年左思右想实在也没个出处,不自觉的低声叹了一口气。 正当施华年思绪神游的时候,突然间门外有声轻响传入耳中。 李重元秘密出宫,作为乾元宫最具权威的宫女,施华年早已经将其他宫女太监打发至别处,此处只留自己一人,有人来到此处不太可能。难道是树枝被被风刮断吹进了宫内? 施华年撑起身子无精打采的打开乾元宫的宫门,门开处,一人长身而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自己。 “哦?”施华年睁大眼睛,嘴里不自觉的惊呼出声,“陛下,您…您怎么回来了?为何…为何…”说完,施华年向外倾了倾身子,似乎想看一看是否有柳絮儿的身影。 “怎么?你不打算让朕进去?”李重元如饮酒般面色潮红,声音也有些轻颤。 施华年赶忙躬身退在一旁,将李重元恭迎入宫。 “将宫门关好,暂时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朕已回宫。”说完这几句话,李重元直直的躺到了地上,整个人直接昏了过去。 “陛下,陛下…”施华年吓的赶忙跪坐在李重元的身旁,想要伸手将他拉起。甫一接触,施华年忍不住低呼一声。 李重元的手掌如同炭火一般灼热无比。伸手探向李重元的额头,更是炙热难当。此时的李重元双眼紧闭,钢牙紧咬,如同刀削斧凿的俊俏脸庞一片潮红,反倒显出有些可爱。 施华年看的神情一呆,心神激荡,费了好大劲才将自己的心情平复。看看近在咫尺的龙床,再看看躺在地上的皇上,施华年咬咬牙将李重元拢在怀中,使出吃奶的劲儿想要将他抱到床上,可是昏迷状态下的李重元,身子格外的沉重,施华年如何能抱的动?无奈之下,施华年只好将被褥取下垫在李重元的身下。 这一番操作下来,施华年已经浑身是汗,可是她顾不了这么许多。 李重元高烧昏迷,如何退烧是此时的重中之重。 施华年先将李重元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换上一身干爽衣服,再取过一条丝巾,打湿后轻覆在李重元的额头,希冀以此降低李重元身体的温度。 时至午夜,任凭施华年换了无数次的丝巾,怎奈李重元的高烧不仅一直没退,反倒愈发的严重,甚至一度出现胡言乱语的现象。 施华年心如刀绞却也无可奈何,几次想要派人请太医,可是圣上口谕,不让别人知道他已回宫只得作罢。 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一声闷雷在乾元宫的上方炸裂,吓的施华年本能的将身体靠向了李重元。突然间,施华年似乎想到了什么。看了看李重元烧的通红的脸颊,施华年毅然决然的打开宫门一个人站到了宫门外。 此时宫外雨骤风急,豆大的雨点打在施华年的身上凄冷无比。片刻过后,施华年打着冷战回到宫内来到李重元的身旁,犹豫片刻后,除去衣物钻进了李重元的被窝将他的身体拢入自己的怀中。 此举果然见效,李重元的体温略有下降。施华年心中略感欣慰,索性又一次站在了雨里。 如此往复数次,李重元的体温渐渐恢复正常,施华年也在第七次帮助李重元退烧后,身体实在疲累,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施华年从睡梦中醒来,可是却感觉眼皮有千斤重,无论如何也难以睁开。周身骨骼如同散架了一般疼痛难忍,咽喉处更是好像要随时喷出火来。 “哎呦!”施华年难受的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不会照顾人就不要逞强,怎么样,自己也感染了风寒吧?先喝口水润润喉咙,过会儿我让人去请太医给你诊治。” 施华年一惊,强撑着身体想要起来,可是体内哪还有一丝气力? “陛下,奴婢是要照顾陛下的,怎能让陛下照顾。昨晚…”施华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立刻绯红一片,偷偷在被子底下摸了摸自己的身体,还好衣服已经穿在了身上。刚刚暗中松了口气,陡然之间心脏怦怦乱跳,原本就绯红的脸色此刻怕是已经成了酱紫之色。 “陛下,奴婢的衣服…”她明明记得,自己最后一次从外面淋雨回来,身上未着寸缕,如今衣服完好,摆明了是有人替她穿上。此时屋中只有她与李重元二人,自己没穿,那只能是李重元。 “我早晨醒来见你合衣躺在地上,怕你着凉,便将你抱到了床上,没想到你还是感染了风寒。不过也没什么大碍,咱们宫内的太医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施华年闭着眼,低声说道:“奴婢谢谢陛下。您还是让我下床吧,我一个宫女怎敢躺到陛下的床上。” 想起昨晚自己赤身裸体替李重元降温,施华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哪敢睁眼面对?奇怪的是,刚刚明明浑身酸痛,适才着急出了一身透汗,身体反倒有些好转,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的舒泰。 “我是欣朝的皇帝,江山社稷都是我的,小小的床,还不是我想让谁躺就让谁躺。” 施华年呆了一呆。李重元这次回来,似乎与以前有些不同,可是具体哪里不同,她又有些难以描述。 “奴婢毕竟只是个宫女,这样怕是会乱了宫里的规矩。陛下还是让奴婢起来吧。”说完,施华年作势想要起身,却被李重元一把将身体按住。 “规矩从来都是人定的。他们如果有什么疑问,就让他们来找我。你现在只管躺在这里,直到养好身体为止。” 李重元的声音仿似有种魔力,施华年听完只好乖乖的将身体缩在被窝里,脑海中一直在纠结的,始终是自己的衣服到底是谁穿上的。 “陛下…” “嗯?” 一问一答,接下来便没有了声音。 施华年实在没有勇气再问一遍自己的衣服到底是谁穿的,剩下的话自然也就没有问出口。为了缓解尴尬,施华年将身体整个的缩进了被窝里。 李重元已经将施华年所有的动作尽收眼底,心中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自己以前为什么没感觉这丫头如此的可爱? 那晚李重元在黄山之巅毁掉逍遥派的建筑,连夜施展轻功向西京方向进发。由于风大雨急,加之自己心神受损,行至半路,便觉身体有恙。好在李重元功力深厚,一路强撑,终于回到皇宫之后病发昏倒。 其实早在施华年第四次淋雨为自己身体降温,李重元便已经恢复了神智,只是怕施华年尴尬,自己才一直装作昏迷。等到施华年昏睡过去,李重元立刻将她的衣服穿上,然后将她抱在自己的床上。 后半夜施华年发起高烧,也一直是李重元从旁照料。 柳絮儿若是有她一半儿对我,我又何苦从黄山淋雨而归?思虑至此,李重元不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陛下此去黄州,原本是要赴与柳姑娘的一年之约。如今为何独自返回,那柳姑娘呢?”施华年躲在被窝里小声的发问。 “从今往后,任何人不得在朕的耳旁提及柳絮儿三个字,哪怕是天机阁,也不许提及半分,你可记下?” 提及柳絮儿,李重元的语气突然变的森冷,这让施华年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迷迷糊糊中,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刚刚陛下与我说话一直称的是“我”,只是刚刚在让我以后不要提及柳姑娘的时候自称的“朕”,难道这里边会有什么不同? 想到这里,施华年的身子又似有了些好转,刚刚还有些要冒火的喉咙,此刻也变的清凉无比,舒服至极。 “陛下,奴婢知道了,以后不提便是。” “嗯。刚刚我的语气着实有些不好,你不要介意才好。” 李重元的语气重又变的温柔了一些,施华年听在心中真的是比世间任何灵药都要来的妥帖,身上的疾苦顷刻间已经好了大半。 施华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模样,重又将身体埋进了被窝,只盼这样的日子不是做梦才好。 第251章 命中注定 柳絮儿仍然每日坐在听天台,一坐就是半天。要么伏案写写画画,要么就是望着山脚下发呆。有的时候写着写着竟然伏在案上睡着了。 看着精神日渐困顿的女儿,柳何年心中总有止不住的哀伤。几次他想告诉女儿,李重元不会来了,可是话到嘴边,又总是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父亲,牛金牛师哥哪里去了,怎么几日不见身影?”这日柳絮儿突然问起了牛金牛的去向。 “为父派你师哥下山去处理一些事情,再过几日便会回来。” “父亲,”柳絮儿的眼神突然变的有些缥缈,“女儿的身体每况愈下,可是日思夜想的人却始终不见踪影,恐怕这时未来,将来也不会来了。我希望牛金牛师兄真的是如父亲所说,外出办事,而不是远赴京城恳请圣上来此见我。” 柳絮儿将目光聚焦在自己的父亲脸上,目光少有的尖锐。 傻孩子,或许李重元早已经来过了,只是当他知道你已经有了孩子,没有现身而已。可是这样的话,没有证据佐证,让柳何年如何说的出口? “我天机阁主的女儿,岂会祈求别人来见?但凡对我女儿有意的人,若是不肯亲至此处,为父只当他是虚情假意。” 柳絮儿轻轻的点了点头,少见的没有为李重元辩护,或许在他心中,已经将李重元视为无情之人。 “女儿走后,元宝儿就托付给父亲、母亲大人了。将来他长大成人,你们可以将他的身世告知于他,若是他想去找他的父亲,一切随他。至于我的一切,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只想静静的离开,不想让别人打扰我。” 柳絮儿的眼神重又变的虚无缥缈起来,仿佛世间万物皆不放入心中。 “女儿,李重元身为当今圣上,有些事情耽搁了也未可知。如今天机阁人丁稀少,你牛金牛师兄一直跟在为父的身边,为父早已经将他视作家人。等他回来,我们一家人再做打算。” 柳何年听到自己的女儿已经着手安排后事,心中伤痛不能自已,只能借口牛金牛还未返回,让她再坚持些时日。 “牛金牛师兄从小看着我长大,我也早已将他视作兄长。即便他没有及时返回,我相信他也不会怪罪于我。” 说到这里,柳絮儿的精神愈发的困顿仿佛随时要睡过去一般。 此时玉今夕从屋中走出,来到了听天台。眼见自己的女儿精神如此萎靡,赶忙吩咐红袖: “红袖,小姐想必是身子有些乏累,你这就扶她进屋休息吧。” 红袖答应一声小心翼翼的扶起柳絮儿回到屋中躺下。 玉今夕看着女儿瘦削的背影,语带哽咽的问道: “年哥,絮儿这孩子是不是日子不多了?” 柳何年长叹一声,“油尽灯枯。现在就看牛金牛能否及时返回带回李重元的消息了。” “你不是说,那日晚间,闯入黄山之巅,挑了逍遥派的那个人是李重元么,为何不把消息告诉絮儿?” “我也只是猜测。那日他躲在屋顶,听说絮儿有了孩子,悲愤之下,拿逍遥派撒气也是有可能的。可万一不是呢?李重元身份特殊,这种未经证实的话若是传扬出去,对谁都不好。” “可元宝儿明明是他的儿子呀。”玉今夕几乎是带着哭腔说道。 “元宝儿的身世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时隔一年,又是在晚上,他如何能分辨的出元宝儿是谁的孩子?他只道是絮儿变心另嫁他人了。” 玉今夕无言以对,只得带着哭音低声呢喃,“可是我的女儿,她…她没有时间了呀。” “那又有什么办法?或许他们之间的结局,一年前就已经决定了。” 当一件事情朝一个不好的方向发展,明明知道结局,却无法改变时,那种无力感最让人心碎。柳何年与玉今夕这对曾经武林中最有权势的一对夫妻,如今却体会的淋漓尽致。 牛金牛一路狂奔终于赶到了西京。身负重托的他无暇欣赏西京的繁华,沿街走来,在最繁华地方显眼之处一路留下了天机阁独门的印记。 牛金牛确信,但凡有天机阁的人在这座城中,就一定会有人找上门来。找到一处客栈,牛金牛要了一间房便躺在房中的床上休息。接近午夜,房门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响动。 “当当~~当”两短一长,天机阁中人。牛金牛自床上弹起,直接来到门前迅速的将门打开。 “牛师兄,你不在天机阁保护阁主,为何到来此处?可是天机阁出了祸端?” 门开处,亢金龙站在门外,正满脸焦急的看着牛金牛。 “师弟莫慌,师兄此次正是奉阁主之命前来打探消息。” “何事还要师兄亲自出马?” “阁主想让我问问你们,当今圣上是否身在京城?” 亢金龙略作思索,便朗声答道: “我等随大军在屏州作战,胜利后陛下就不知所踪。我与几位师兄也是刚刚回到京城,至今还未与陛下见面。只是听人说,陛下已经有半个月未曾上朝。至于他在不在宫中,我等实在无从知晓。” “究竟何人能知晓陛下是否待在宫中?” “镇抚司指挥使崔颢是陛下的心腹,又时常待在宫中,他一定知道陛下的行踪。只不过他现在负责宫中宿卫,想见到他绝非易事。” 崔颢?牛金牛对他有些印象,似乎也能说的上话。 “你回去问问诸位兄弟,谁能帮我联系上崔颢,越快越好,迟了怕是来不及了。” 听到牛金牛如此说话,亢金龙有些疑惑,“师兄,究竟发生何事怕来不及了?” “唉,有些事你还是别打听的好,尽快帮我找到崔颢吧。” 亢金龙见牛金牛不愿细说,也不好深问,转身离开了客栈。 时间过去了两日,二十八宿这些人终于有人跟崔颢搭上了线。崔颢听说牛金牛来到了京城,也是欣然赴约。 “牛大哥,你这次来是打前站么?柳絮儿姑娘何时来京?她是与陛下一同回京,还是陛下另外派车驾迎她入宫?” 崔颢见牛金牛到来,本能的认为李重元已经见到了柳絮儿,所以有此一问。 “大人说话我一句没听懂。我家小姐此时正在家中,并未见到当今圣上,何来如何进京一说?” 崔颢一脸狐疑,“牛大哥,陛下为了赴与柳小姐的一年之约,差不多二十日前便已动身赶往天机阁。如今你却说并未见到陛下,难不成陛下出了意外?” 想到这里,崔颢浑身冰凉。陛下远赴黄州,按照时间推算,早应该到达。可是对方并没见到人影,可不是出了意外怎的? “实不相瞒,我这次来就是奉了阁主之命特意过来询问陛下为何没有去往天机阁。如今听你一说,我已心中明白。你现在返回宫中,看看陛下是否已经回宫,我在此多等候你一日。若是陛下没有返回宫中,少不得我们要派人沿途搜寻了。” 牛金牛心中也有些慌乱。照此推断,那日晚间出现在天机阁与逍遥派的人必是当今圣上,至于他为何避而不见,自己实在不得而知。不过,他既没在天机阁露面,也没在宫中,就这么踪影皆无,如何不让人心惊? 崔颢拱了拱手,一路打马狂奔飞也似的回到了宫中。入得宫门,一路小跑的来到了乾元宫。 “施姑娘,施姑娘,你可曾看到陛下?陛下可曾回宫?” 远远的,崔颢就已经开始大声的呼喊,引得一众宫女、太监不停的回头张望。 乾元宫的宫门打开,崔颢躲闪不及,一头栽进了那人的怀里。 “慌慌张张,哪还有一点指挥使的样子?朕的安危若是交到你的手上,如何能让人放心?” 崔颢先是一愣,紧接着跪倒在地,哇哇大哭起来。 “陛下,刚刚我还以为陛下去天机阁的路上出了意外,所以失了体统,还望陛下恕罪。呜呜呜~~~”崔颢泪流满面,脸上既惊且喜,五官扭曲,样貌滑稽至极,让人看了忍俊不禁。 “朕的功夫独步天下,能出什么意外?以后再有这样的想法,自己去领五十大板。”李重元见崔颢真情流露,知他是真心着急,心中感觉颇为温暖,脸上不自觉的带着笑意。 崔颢偷眼瞄了瞄李重元的脸色,知道他并没有真的生气,于是大着胆子问道: “陛下有所不知,天机阁的牛金牛曾找到我,说在天机阁并未看到陛下,我这才有些慌乱。这次为何没有见到柳姑娘?陛下想何时将柳姑娘…” “够了。”李重元勃然大怒,厉声打断了崔颢,“从今往后,不要在朕的面前提及任何与柳絮儿相关的人和事,否则别怪朕不讲情面。施华年服侍朕时日颇久,深得朕的喜欢,加之有太后从中做媒,朕已经打算娶施华年为妻。至于其他不相干的人,朕不愿也不想再提,下去吧。” 李重元说完,将乾元宫的宫门重重的关上,只留崔颢一人跪在宫门外,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第252章 两不相知 施华年合衣躺在床上,宫门外李重元与崔颢的对话她听的一清二楚,不禁心中既喜且悲。 喜的是,她一直心心念念的李重元终于肯娶自己为妻;悲的是,这一切都是因为李重元与柳絮儿之间发生了嫌隙。 归根结底,自己可能也只是别人拿来报复的工具。 施华年长叹一声,将身子扭向了靠墙的那边。 究竟是高兴多些,还是悲伤多些,自己也无从分辨。 身后脚步声响起,施华年双眸紧闭装作已经睡着。 李重元走到床边,顺手拖过来一个锦墩挨着床边坐了下来。 “崔颢刚刚来过了,毛手毛脚的没有半分朝廷重臣的样子。若是以后还这样,我得好好教导他一番。” 李重元仿佛在与施华年闲话家常一般,很自然的边将心中所想讲了出来。 施华年眼见无法再假装下去,便伸了个懒腰,做出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陛下恕罪,奴婢不小心睡着了。刚刚可是崔指挥使来过?” 施华年张开双眼,只是将目光对准了别处。虽然已经过去了两日,可是她仍然不敢与李重元的目光对视。那晚上的旖旎画面还时不时的从脑海中掠过,每每思之,仍然脸红心跳,手脚颤抖。 李重元有些玩味的看着施华年,“看来我有必要将太医召来为你好好诊治一番。崔颢这么大的动静,恨不得整个后宫都能听见,却独独你能安然入睡。如此嗜睡,怕不是高烧烧坏了哪里。” 施华年瞬间面色绯红。不过既然已经将谎话抛出,也只能继续嘴硬。 “奴婢也不知为何,身体总是感觉极端的乏累,一颗脑袋仿似有千斤重,并且时常觉得里面有一团浆糊,偶尔还能冒出热气,让人更加的萎靡不振。” 一边说着话,施华年还一边用力的按着额头,仿佛那里已经开了锅一般,若不是用力按着,浆糊已经顺着眼眶、鼻孔流了出来。 李重元强忍着笑意,缓缓说道: “此次黄州之行,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只不过一切已然过去。从今往后,柳絮儿对我来说就只是一个故人,今生今世不复再见的故人。如今朝局稳定,四海升平,是时候为我欣朝选一个母仪天下的人了。” 施华年听在耳里,乱在心中,一颗心慌的好似要跳了出来。本来想拿柳絮儿遮掩,又想到李重元已经明令禁止提及,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接话,只得呆愣愣的僵卧在床。 李重元看她呆萌的样子,本想出言调笑两句,陡然间想起那晚她为了给自己身体降温而故意淋雨的场景,心中实在不忍。 李重元抬手揉了揉施华年的头发,转身出了乾元宫。 施华年将身体缩在被窝里,只留两只眼睛呆呆的看着屋顶。片刻过后,只觉呼吸有些困难,忙不迭的将嘴巴露在外面,大口的喘着粗气。 自己马上要梦想成真了,这是真的么?用手狠狠的掐了一下大腿,疼的眼泪都要流出来。 原来,心愿达成,真的会有点疼!! 牛金牛一个人呆在客栈,距离崔颢离开这里已经过去了一日。 没想到自己这辈子第一次望眼欲穿想的那个人竟然是个男人,牛金牛不禁摇头苦笑,倘若那个男人再不出现,自己也只能返回黄州了。 正思虑间,门口处传来了“当当当”的敲门声,“牛大哥,是我。” 崔颢的声音。 牛金牛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将门打开,“崔兄弟,情况如何?” 崔颢吞了吞口水,声音有些发涩。 “昨日回到皇宫,确实见到了圣上。可是不知为何,当我提及柳姑娘,圣上勃然大怒。不但将我训斥一番,还警告我今后都不要提及柳姑娘。即便是天机阁,也不能提及半句。还有…” 崔颢搔了一下头,脸上神情有些古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还有什么?崔大人不妨直接说出来。” 牛金牛此时面露不悦。天机阁二十八宿现在听命于朝廷,陛下如此说话,难道是要让他们与天机阁划清界限不成? 崔颢长叹一声, “陛下已经决定娶施华年为妻。我怕陛下与柳姑娘之间有什么误会,只是随口一说,想打听清楚再回报牛兄。今日陛下已经下旨给礼部,明令礼部挑选良辰吉日与施姑娘完婚,此事,怕是已经板上钉钉。” 陛下与施华年成婚,我家小姐怎么办?牛金牛看着崔颢,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 陛下虽然与絮儿两情相悦,可那毕竟已经是一年前了。况且双方也并未定下婚约,口头约定,又如何做的数? 况且我天机阁的女儿,又岂能失了身份? 想到这里,牛金牛神色傲然。 “既然如此,我天机阁众人可要恭喜陛下了。时候不早了,牛某还要赶回去给阁主复命,崔大人,后会有期。” 牛金牛拱了拱手便向门外走去。 “牛兄,不急在这半日,你我二人喝酒叙旧可好?” 牛金牛向后摆了摆手,一个转身,身影消失在廊下,只留下崔颢怔怔的发呆。 “还未回来?”玉今夕满面忧愁的看着柳何年。 柳何年轻轻的摇了摇头,目光却始终没离开山脚。 “絮儿已经两日未进食,只是勉强喝些米汤。我的女儿…她…年哥,我真的有些…” 话未说完,人已经泣不成声。 柳何年将妻子揽入怀中,不断轻抚她的后背。 “命数如此,夫人也不必强求。絮儿怕是再也难以达成心愿了。” 原本想着牛金牛通过朝中的同门可以看到李重元,将元宝儿的身世告知,借此让李重元赶来见絮儿最后一面,现在看这个希望怕是没有了。 山脚处,一个人影速度奇快的朝着半山腰进发。 柳何年暗自叹了一口气,看身影步伐已经确认是牛金牛无疑,可是却只有他一人。 牛金牛全力施展身法,片刻功夫便到达了听天台,见柳何年夫妇二人都在,赶忙依次施礼。 “阁主,我已经查明,圣上确实来了这里,只是不知为何并没有现身与小姐相见。他现在已经返回京城,听崔颢说,陛下已经决定…” 说到这里,牛金牛抬眼看了看柳何年,余下的话并没有继续说。 “决定了什么?小姐不在这里,你只管说。” “陛下决定娶施华年为妻,并已经下旨给礼部,让他们挑选黄道吉日。至于小姐,陛下严令所有人不得提及,即便天机阁也是一样,似乎想要彻底与我们断了关联。” “小姐~”红袖突然喊了一声。 柳何年夫妇与牛金牛慌忙转身,只见柳絮儿跪坐在地,双眼瞬也不瞬的盯着牛金牛,喉间不停滚动,似有话要问,可是刚刚张口,一股鲜血突然自嘴中吐出,地上瞬间开出了点点殷红,紧接着整个人瘫软在地昏了过去。 过了三日,柳絮儿终于从昏迷中醒来。 “小姐,你终于醒了。”一直服侍在旁的红袖喜不自胜,拖着哭音说道:“我去喊阁主还有夫人。” 柳絮儿轻轻拉住红袖的衣袖,“将我那些日子写的信笺全部拿来。” 等到柳何年夫妇来到柳絮儿的房间,屋内烟雾缭绕几难视物。 “红袖,烧了何物?如此大的烟火味道,小姐怎么养病?”一边说,一边将门窗统统打开。 “只是一些随手乱写的信笺,留着无用,一并烧了。”柳絮儿语气淡淡的解释了一句。 “是小姐与陛下分开这一年来写给陛下的信,字字含情,句句带泪。”红袖已经有些泣不成声。 柳何年闻言心中大恸,那哪是信,分明是自己女儿的一片真心啊。 “絮儿,那日你突然昏倒,有些话为父还未来得及讲给你听。其实,李重元已经到过天机阁。那日屋顶上的人,想必就是他。如果我猜的没错,他一定是听到你有了孩子,以为你已经另嫁他人,所以他才会有那些反常的举动。” 柳絮儿听到自己父亲的话呆了一呆,突然伸手到火盆中想要将信笺取出。伸到一半却停在了半空,然后慢慢的缩了回去。 “就让他这样误会吧,或许这样对他更好。”说完,再度沉睡过去。 隔日,柳絮儿从睡梦中醒来,感觉精神尚可,便吩咐红袖: “去给我做一碗白粥,软糯一些。” 喝了小半碗白粥后,身子有了力气,又让红袖扶着自己到了桌案旁。 红袖研磨,柳絮儿拿起毛笔,想了片刻后,终于提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只有几个字,柳絮儿却写了将近半个时辰。等到写完,身上已是大汗淋漓。 回到床上,柳絮儿反复观看自己写的字,心中悲伤难抑,大滴眼泪纷纷滚落。那个人终究是没有来见自己最后一面。 身体里的力气正在一点一滴的消逝,连抬起眼皮的力气似乎也没有了。任凭柳絮儿如何努力,双眼还是渐渐合上,双手无力的瘫在一边,那张写着字的纸张滑落在地上,柳絮儿俊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思君念君君心不知,思卿念卿卿意难明。 开创二年九月二十,李重元大婚,娶施华年为妻,并册封为皇后。 来年一月一日,改元元瑞。 一些过往已经结束,有些事情却刚刚开始。 第253章 烟雨江南 r 第254章 是死别呀! 雨歇风止,一轮新日重又出现在天空。 雨后的凉亭显的格外清新,就连周围的绿植也更见娇嫩。 凉亭内,元宝儿上身挺得笔直规规矩矩的跪坐在蒲团上,像极了正在听课的学生。他对面则是那个清瘦老僧。 “如今武林之中,便是这般情形。仙踪难觅,魔影难寻。咱们这位武帝,也总是在各处游历。武林之中也一直风平浪静。不过,这江湖上似乎平静的太久了,平静的有些让人害怕。” “无大师,咱们这位陛下,庙堂之上牢牢掌控。江湖虽远,一切也尽在掌握,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 元宝儿似乎对那位素未谋面的皇上有着无比的信心。 老僧看了一眼元宝儿,心中似有无穷心事。 “斩草未能除根,终归是祸事一桩。六年了,想必他的功夫已经小成,不论朝堂还是江湖,怕是都不会太平。” 元宝儿有些似懂非懂,对于老僧口中的“他”更是没有感觉。 “无大师,雨已经停了,今日便到这里吧。再不回去,我怕牛伯伯会出来寻我。” 说完,元宝儿规规矩矩的施了一礼,然后起身走到角落拿起油布伞,又对着老僧点了点头,转身走出凉亭向家中走去。 老僧看着元宝儿的背影有些出神。这样的一个孩童,究竟做个普通人来的幸福,还是出人头地来的幸福? 元宝扛着油布雨伞急不可耐的往回走,稚嫩的脸庞有止不住的兴奋。 自打与了无大师相识以来,每日除了读书练字,听他讲讲朝堂还有江湖中的往事便是他最大的乐趣。 今日听到的,一定要讲给牛伯伯,让他也长长见识,元宝儿一边走一边心中暗想,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雨后的乡村,泥土松软,元宝儿一个小人,肩上又扛了一把足有他身高那么长的雨伞,难以掌握平衡,几次摔倒,弄的身上沾满了泥浆。 元宝儿却毫不在乎,跌倒了立刻起身。至于身上干净与否,根本理都不理。 来到自家院外,元宝儿打开院门,“牛伯伯,我回来了。” 刚刚进入院子,元宝儿就迫不及待的对着屋子喊了一句。印象中的回应并没有到来,院子里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安静。 “咦~~”元宝儿突然发现牛伯伯住的屋子窗户上破了一个洞。“牛伯伯~牛伯伯” 元宝儿一边喊着,一边小心的向屋子靠拢,心中有一些不安。 “元宝儿,我在这儿呢。”一个微弱的声音自另一侧的墙角传来。 注意力一直放在屋子的元宝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眼睛不自觉的望向了墙角处。 牛金牛身体蜷缩着窝在墙角,因为一直被雨水淋着,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有些发白。脸上皮肤更是惨白,嘴唇还有些乌紫,整个人显的十分虚弱不堪。 “牛伯伯,你怎么了?” 元宝儿带着哭腔跑向了牛金牛,他从未想过,一直与自己相依为命的牛伯伯,有朝一日会变成这个样子。 牛金牛用力挤出一个微笑,心中十分坦然,他早已经将自己的生死不放在心上。自打他将元宝儿带出天机阁,他就知道,这一日迟早会到来。 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亲自送他上路的,竟然是自己的恩师。 师傅的那一下手刀,为何没有直插心脏?他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 牛金牛无暇细想,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元宝儿,牛伯伯怕是不行了。有些话你要记牢。” 牛金牛卧在此处,身体里的血早就快流干了。要不是自己强撑着,恐怕此时已经气绝身亡。 元宝儿只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如何见过此等血腥的场面?加之与自己相依为命的亲人马上要离开人世,元宝儿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牛金牛长叹一声,却也无计可施。想着今后元宝儿一个人孤苦无依,心中也不免有些酸楚,只得任由元宝儿发泄。 元宝儿哭了几声便止住,双眼看着牛金牛, “牛伯伯,有什么话你就说,元宝儿一定一一记下。是谁伤了您也请您一并告知,将来元宝儿长大了,一定替你报仇。” 牛金牛略感欣慰,自己这么多年带着他东躲西藏,如今有他这么一句话,也算值了。 “牛伯伯的仇不用你报,这是牛伯伯心甘情愿的,与他人无关。你要记住,你的母亲叫柳絮儿,父亲…” 说到这里,牛金牛剧烈的咳了几声,随着胸膛的急剧起伏,伤口处又渗出了大片的血渍。 “你的外公名叫柳何年,乃是天机阁的阁主,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外婆玉今夕,江湖中也是大大的有名。至于你,大名名叫李念卿,乳名叫元宝儿,这些你可都记下了?” 说到这里,牛金牛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元宝儿大吃一惊。今日无大师才刚刚讲过天机阁的柳阁主,现在自己却成了柳阁主的外孙,世间还有如此巧的事情? “我都记下了,牛伯伯,您还是休息一会儿吧,我去给你找止血的草药去。” 元宝儿说完便要起身,却被牛金牛一把拉住。 “来不及了,牛伯伯撑到现在就是为了再见你一面。从今往后,牛伯伯不能再陪着你了,江湖路怕是只有你一个人走了。” 说完,牛金牛自怀中取出了一个墨绿色的扳指。 “这是天机阁阁主的信物,你妥善收好。将来若是能碰到天机阁二十八宿,你可将此物展示给他们,他们一定会助你。今后万事小心,切不可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说完这些话,牛金牛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似乎生命力正在一点一滴的抽离自己的身体。 “元宝儿,你的父亲…当今的…与你的母亲…唉!!” 牛金牛思虑再三,还是没有告知元宝儿,他的父亲便是当今的圣上。 如果无人照拂,这个身份对元宝儿来说,只是一个累赘。 元宝儿将那个晶莹剔透的扳指收好,脸上已经变换了神情。 “牛伯伯,你说的我已经记下了。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不管今后如何,今日是我第一次掉眼泪,也是最后一次。” 刚刚哭哭啼啼的样子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坚毅。 元宝儿是天机阁阁主的亲外孙,小师妹的亲生儿子,因此牛金牛对元宝儿一直严格要求,很多事情都让他亲力亲为,为的就是有一天自己突然离开,元宝儿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虽然早有准备,可是一旦这一日来临,牛金牛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毕竟,元宝儿只是个六岁的孩子。 “这世上人心险恶,你万万不可轻信人言。牛伯伯给你留了一些银两,可以让你度过些时日,不过千万不能让人知道。我死后,你可以让了无大师帮我料理后事。尸体可放在火上架烤,骨灰置于罐中,将来葬在听天台附近。” 元宝儿听到这些后,坚定的点了点头,“牛伯伯,你放心,我一定照你说的做。”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牛金牛已经筋疲力尽。他吃力的抬起胳膊摸了摸元宝儿的脸颊,眼中满是不舍。 这么好的孩子,从今往后就只是一个人了。 “把牛伯伯带在身边吧,若是有人欺负你的狠了,将我砸向他,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牛金牛的目光直直的放在元宝儿的脸上,说完这句话也终于耗尽了自己最后的气力,那只抬起的胳膊无力的垂了下来。 元宝儿紧紧的盯着牛金牛,虽然他还不明白生死的含义,可是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今后不会再与他说一句话,不会再给他做一顿饭,也不能陪着他四处漂泊。 一大一小,就这样互相对视,直到太阳落山也未曾有人动过。 元宝儿一直努力的控制着自己,哪怕身体颤抖也并未放松,因为他答应过牛伯伯,从今往后不再流泪。 一滴也不行!! 第255章 了无大师 了无眼见大火将牛金牛的尸体吞没,不自禁的低声吟诵起佛经为对方超度。 元宝儿站在了无身侧,望着火焰中的牛伯伯,心底一片茫然。 出门前牛伯伯还好端端的躺在家里睡觉,怎么自己回来就已经身血泊里? 诵完经,了无俯下身子,将元宝儿的头扭转向自己,“你回到家里收拾收拾,从今往后便与我住在一起吧。” 元宝儿一时没反应过来,大眼睛充满疑惑的看着了无,“大师是说,以后你要收留我?” 了无点了点头,“没错,从今日起,你过来与我同住。只是…老衲生活清苦,你不要介意才好。” 元宝儿对着了无深深的鞠了一躬,“大师肯收留我已经是元宝儿的造化,哪还敢有非分之想,我这就回去收拾。” 说完,元宝儿回到自己家里开始收拾。 牛金牛为人谨慎,他与元宝儿住的地方从来都是分开的,这也是蒙面人没有在牛金牛屋子里发现小孩用品的原因。 元宝儿进到牛金牛的屋子,屋内的用品都在,只是主人已经仙逝。 走到靠墙的位置,找到一处暗格,元宝儿用力的一按,暗门徐徐打开。进到里面,四处打量一番,除了几样衣服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带走的。 将衣服收好,打好包裹,再又留恋的看了一眼,心中默默的说了句“再会”,便出了自己的屋子反手将暗门重又关好。 来到牛金牛睡过的土炕,在靠墙一侧仔细翻找,一个暗格突然出现在元宝儿的面前。 愣愣看着暗格,整锭的银子整整齐齐的码满了暗格,元宝儿不禁心下一阵酸楚。 要不是为了保护我,牛伯伯或许现在正逍遥快活的闯荡江湖,哪会命丧于此。 收好银子,最后看了一眼屋内的陈设,元宝儿转身走出了屋子。 重又找到了无,此时大火已经熄灭,了无将一个瓷罐交到元宝儿的手上。 “这是你牛伯伯的骨灰,你仔细收好。若是将来有了机缘,将它埋入地下,好让你牛伯伯入土为安。” 元宝儿小心翼翼的将瓷罐捧在掌心,心中有些难过。牛伯伯那么高大魁梧的一个人,到最后也只是被装在一个小小的瓷罐里,归宿如此,活着好没趣味。 “阿弥陀佛!过往种种皆是过客,来日迢迢才是人生。能被人铭记的,从来都不是他的死亡,一定是他天下谁人不识君的过往。” 了无目光灼灼的望着元宝儿,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灰意冷而故意出言点醒。 元宝儿呆呆的站在那里,不断的咀嚼着了无的这几句话,突然心中一片澄明。 “大师说的是,元宝儿都记下了。” “真的记下了?”了无追问了一句。 “现下已经忘了。” “忘了好,忘了好啊。” 了无“哈哈”大笑的走在前面,元宝儿捧着瓷罐亦步亦趋。刚刚脸上的颓丧悲戚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从容淡然。 二人步行片刻来到一处破败的寺庙门前,“从今往后,你我就生活在这里。虽然有些残破不堪,可也甚为清静,颇合老衲的脾胃。” 拾阶而上,了无用力的推向庙门,“吱呀”一声,沉重的庙门缓缓的向两边张开,栖息在庙内的乌鸦受了惊吓,“嘎嘎”叫着冲向了黑暗。 “罪过罪过,深夜将人吵醒,又将人赶跑,不可原谅,实在是不可原谅。” 了无说完,还回头冲着元宝儿眨了眨眼睛。 “倒是与大师的法号应景。”元宝儿心情似乎有些好转,笑吟吟的回看了无。 “哦?怎么说?”了无也是来了兴致。 “僧推庙门无。” “好,好。今后有你相伴,也是趣事一桩。那间禅房归你,我住这间。每日晨起诵经,过午不食。出了庙门,这些规矩可以不守。” 了无一边说话,一边将元宝儿带到房间。 “你先在此处住下,事发突然,很多事情你可能还没想清楚,慢慢想,想好了告诉我。” 说完,了无走出了禅房。 禅房内一片漆黑,只有靠窗户处透进了些微月光。 元宝儿将瓷罐小心的放在靠墙的地上,借助月光爬到了炕上。将包裹枕在头下整个人这才松弛下来。 躺在炕上,元宝儿小小的脑袋瓜儿开始了胡思乱想。 打记事起,这许多年来,牛伯伯一直带着自己东奔西走,现在看就是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如今牛伯伯被人一击毙命,想必是敌人找到了我们的行藏。好在牛伯伯思虑缜密,没有让人发现我的踪迹。 想到这里,元宝儿又有些难过。 牛伯伯若不是挂念我,以他的功夫,早就可以逃之夭夭。 魔神落九霄,元宝儿心中恨恨的念着这个名字,早晚有一天,自己要替外公一家还有牛伯伯讨回公道。 想着想着,一阵困意袭来,元宝儿最终双眼紧闭,沉沉的睡了过去。 睡梦中,先是一位白衣女子缓缓的走到炕边,脸上泪痕犹在,眼中满是怜惜。抚摸着自己脸庞的手掌又凉又冰。 元宝睁开眼想尽力看清女子的样貌,可是却模糊一片无论如何也看不清。 女子身后站着一位青衫男子,身材修长挺拔,背身而立,双眼似乎盯着墙角的瓷罐。 元宝儿明白自己正在做梦,不断的提醒自己快快醒来,几经努力,却都无功而返。 “苦命的孩子,今后你要多加小心,为娘也帮不上你什么忙。去找你的父亲吧,他一定会好好的疼你爱你,对么?” 女子说完,将视线转到身后的男子身上。 元宝儿也将目光聚焦到那个男子的身上,难道他就是我的父亲?他究竟是谁?长什么样子? 男子将身体缓缓的转过来,元宝儿看到他的脸后,尖叫一声,立刻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发生何事?” 了无听到元宝儿大声叫喊,立刻走了进来。 元宝儿大口的喘着粗气,身体蜷成一团缩在墙边,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惊恐,目光游离的四处搜寻,仿佛有什么东西要靠近一般。 了无见此情形,心中了然。 “元宝儿,你可是做了噩梦?” “我刚刚做了一梦,梦中有个女子自称是我的母亲,她让我去寻找父亲。可是当我的父亲转过头来,却是一个无脸的男人,一时害怕,忍不住喊了出来。” “你从小与牛伯伯长大,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所以在睡梦中看不清他们的长相实属正常。虎毒不食子,但凡是你的父母,爱护你还来不及,又如何能够害你。” 说完,了无似乎想到了什么,怔怔的看着元宝儿出神。 “我只有父亲一个亲人,我一定要找到他。只是牛伯伯并未说我父亲的名讳,我又如何才能找得到?” 说到这里,元宝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只感觉找到自己的父亲,难如大海捞针。 听到元宝儿的话,了无并未做出回应,仍然怔怔的看着元宝儿,犹如老僧入定一般。 “大师,”见了无还是没有反应,元宝儿又提高了声音,“大师!!” 了无猛然惊醒,忙不迭的低宣佛号,“阿弥陀佛…” “大师可是心中有事?” 元宝儿终于发现了无有些魂不守舍。 了无看了一眼元宝儿,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 “此时已是清晨,随我到大殿诵经。” 说完,迈步走出了禅房向大殿走去。 元宝儿抬头向窗外望去,半轮红日挂在对面禅房的屋顶。 霞光万丈,晃得人有些难以睁眼。 “新的一天开始了。”元宝儿有些喃喃自语。 第256章 他乡之客 元宝儿每日晨起诵经,吃过早饭后,会缠着了无大师聊会儿武林中的趣事。了无大师见识广博,讲起武林中的典故绘声绘色,每每让元宝儿听的如醉如痴。 一老一少,日子倒也过的轻松惬意。 闲暇时候,元宝儿喜欢坐在村口的湖岸边望着湖面发呆。 没人知道他在看什么。 靠岸的渔民走过他的身旁,偶尔会有人递给他一条鱼,他也总是摆摆手拒绝。 日子久了,人们见怪不怪便也习惯了这样的一个小孩存在。 这日元宝儿如往常那般回到庙内,却被了无唤了一声。 “元宝儿,到我房中来。” 元宝儿进到屋中躬身施礼,“大师,您唤我?” 了无点了点头,“见你这几日一直坐在湖边发呆,心中可是有何烦恼?” 元宝儿莞尔一笑, “有劳大师费心。此村庄人口不多,大多以打鱼为生,我坐在那里只是为了看看,究竟谁家打的鱼多些,哪家少些。” “哦?有什么收获?” 了无似乎也来了兴趣。 “水性好又对鱼的习性有所了解的人,他们每次的收获都很大。这种人最是大方,几乎每次都要送给我一条鱼,对人也十分和善。” “第二种人似乎没什么天赋,好在人肯吃辛苦,来的早,回去的晚,收获也算可以,只是每次见到我似乎已经没什么热情。” “第三种人只是偶尔出现,也没什么耐心。待在船上个把时辰若是没什么收获,便开始怨天咒地,隔不了多一会儿便上到岸上。每次见到我都是满脸厌恶,路过的狗恨不得都要踹上一脚。” “既然如此,你可有何感悟?” 元宝儿摇了摇头, “他人悲喜与我并不相通,世上大江大河多的是,我不要困在这方寸之间。” 了无赞同的点了点头。 “我叫你来是有事情告知。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要外出一段时间。今年有些特殊,不过我会尽快回来。快则三日,迟则五天。你在此处相候,我已央求村口王家管你一日三餐。” “大师何日出发?” “明日早间。” “元宝儿知道了。若无旁事,元宝儿告退。” 了无看着元宝离开的背影,心中更坚定了某种想法。 回到屋中走到靠墙的位置,元宝儿蹲下身子,双眼注视着瓷罐,那里有他朝思夜想的牛伯伯。 “牛伯伯,若是你外出,一定会带上我的,对不对?” 元宝儿小心的伸出手摩挲着瓷罐的表面,动作轻柔至极,生怕惊扰了瓷罐中的牛金牛。 片刻过后,元宝儿将瓷罐抱在怀中,回到土炕上。 “最近我总是做梦,梦里总有一个青衫无面人。对他,我既害怕又想亲近,牛伯伯,他真是我的父亲么?” 元宝儿抱着瓷罐合衣躺在炕上,心中似有千言万语要对他的牛伯伯讲。 絮絮叨叨讲了许多,最后实在困极,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隔日清晨,元宝儿早早醒来,来到大殿等候了无。 自打被收留以来,元宝儿从未被督促早起过,总是早早就出现在大殿与了无一起晨读。 了无醒来,见元宝已经候在大殿,便对着元宝儿招了招手。 元宝儿见状赶忙走了过来,“大师,您叫我?”言语间有些急切,眼神中也充满渴望。 “你替我守好寺庙,我尽量早去早回。这次回来后,你怕是没有这么轻松了。” 见了无仍没有带上自己的意思,元宝儿心中略微有些失望,闷闷的说道: “大师难道这就要赶路了么?” “不错。今日你自己诵经吧,完事后可去王家。”了无看着元宝儿,“我若是外出游历,必定带你同行。只是此次出去时间短,带你多有不便,安心等我便是。” 元宝儿小脸微微一红,神色颇为忸怩。 “大师早去早回,我在此静候便是。” 了无见状也不拆穿,微笑着与元宝儿告了别便走出寺庙。 元宝儿一个人回到大殿,心中纷乱不堪,根本无心诵经,只是一个人静静的发呆。 寺庙外面,有人突然大喊: “小师傅,你在么?” 紧接着,庙门响了一声,门口处有脚步声响起,似乎有人走了进来。 元宝儿走出大殿来到空地,门口处那人刚好看见。 “小师傅,我想着这个时候晨起的功课应该做完了,跟我去家里吃早饭吧。” 来人正是村口的王家大哥。 “王大哥,我现在不饿,今早就不去了。” 元宝儿有些抗拒。虽然与他有过几面之缘,但交情还不至于让自己登堂入室。 “小师傅,你就别推辞了。了无大师出门前已经做了交代,让我务必照顾好你。你要是这两天伤了廋了,大师回来,我该如何交代?” 元宝儿听了心中一暖,大师看来也是真心待我,没有成行的遗憾此刻也是一扫而空。 对方一再相邀,实在拗不过对方的热情,元宝儿只得与他向家里走去。 “我大名叫王天宝,在家行三,所以大家都叫我王三儿。了无大师与你一样都是个怪人。去年他刚来这里的时候也与你一样,每日只是坐在湖边发呆。忽然有一天,大师哈哈大笑了几声,从此便在那座破庙里住了下来,你说他是不是一个怪人?” 王三儿一边走一边笑呵呵的说着。 原来了无大师也刚来这里没多久,似乎也没比我跟牛伯伯早多少,元宝儿在心里盘算着。 “了无大师说过他从哪里来么?” 王三儿摇了摇头, “他从未说过自己的来历,就连名字似乎也是临时起的。不过他来这以后可给我们帮了大忙,哪位乡亲若是生了疾病,大师从来都是药到病除。” 王三儿的脸上满是感激之情,言语之间对了无大师颇为崇敬。 如果了无不是大师的本名,那他本名叫什么? 听了王三儿的话后,元宝儿也对了无大师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两人说着聊着没用多久便来到了王三儿的家门口。 一条小狗儿突然窜了出来“汪汪”叫着跑向了两人。 元宝儿到底是小孩儿心性,见到小狗立马迎了上去。 小狗似乎也很喜欢元宝儿,跑到他的身前便再也不肯挪动身体,疯狂的摇着尾巴,身子也不停的蹭向元宝儿的裤腿儿。 “这样的狗子我还第一次见,看来他与你有些缘分。” 元宝儿矮身摸了摸狗的身子,小狗更加的欢快,两只前爪搭在元宝儿的手臂上伸出舌头舔向元宝儿的脸蛋,弄的一脸口水。 元宝儿哈哈笑着带着小狗进了院子。 院子里站了一个老妇人,见到元宝儿便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早听说了无大师收留了一个小孩,还真是眉清目秀的样子。” 老妇人一脸的慈爱,眉眼间都带着浓浓的笑意。 “娘,元宝儿还没吃早饭,吃过早饭再聊。” “好,大娘带你去吃饭。” 说完,老妇人带着元宝儿向屋内走去。 第257章 离殇 有了小狗作伴,元宝儿的心情逐渐好转,脸上的阴霾也逐渐消散。 这日元宝儿正在王三儿家与小狗儿嬉戏,王三儿突然兴匆匆的从外返回。 “元宝儿,了无大师回来了。” 元宝儿撇开狗子,上前一把抓住王三儿的衣袖, “三哥,你说的可是真的?” “那还有假,” 王三儿歪着头,一脸得意的神情, “我刚刚在村口亲眼瞧见的大师,这不特意跑回来告知你一声。” “谢啦!” 元宝儿拔腿向门口跑去。离大门还有两步的距离,突然又折转身子跑到小狗身边。 “我改日再来找你。” 说完,用手捋了捋小狗身上的毛发,这才重又向院外跑去。 元宝儿并未跑向村口,而是直接回到寺庙门口。 片刻功夫过后,一阵马车铃铛响起,一匹高头大马拖着一驾马车缓缓而来。 赶车之人头戴斗笠,虽然看不清样貌,但是一身灰布僧衣在元宝儿看来也是无比熟悉。 “大师,您终于回来啦。” 见到了无,元宝儿满心欢喜。 了无摘掉斗笠,原本清瘦的面庞更显憔悴。 “元宝儿,我不在的这些时日,你有没有认真诵经?” “元宝儿从未忘记大师教诲,每日的功课未敢有分毫懈怠。” 了无微微点头, “我这次出门,为你搜罗了一些书本典籍,从今往后我会仔细的教你,现在把他们搬进去吧。” 了无拉开马车上的帘子向里指了指,便抬步走进了寺庙。 元宝儿趴在马车边缘向车里望去,小山一样的各色书籍堆满了车厢。 这么多要读到什么时候?元宝儿小小的心里有些沮丧。可是想到自己以后也能识文断字,不禁又高兴起来,忙不迭的一本本的将书搬进了庙里。 所有的书搬完码好小元宝儿已经累的手脚绵软无力。 “大…大师,书我已经全部安置妥当,您还有什么吩咐?” 虽然已经累极,元宝儿仍然规规矩矩的站在了无身前。相较平时,态度更是恭谨。 “元宝儿,你站的近些,为师有话要对你讲。” 元宝儿看了一眼了无,却并没有挪动身体,仍然站在原地,脸上现出悲戚之色。 了无见元宝儿神色有异,心中有些诧异,言语更见和缓。 “你可是有何心事?说出来或许为师能帮你答疑解惑。” “那日牛伯伯也是让我过去说有话要对我讲,可是他讲完就过世了。如今师父又说有话要讲,我怕…” 元宝眼眶有些湿润,可是他却极力控制,因为他曾经答应过牛伯伯,不会再流泪。 “他是我的牛伯伯,您是我的师父,我怕…怕你们都一个个离我而去。” “相见欢,离别苦,缘法早定,任谁都无法逃脱。你虽然没有正式拜我为师,但在我心中,你早已是我的弟子。既然你对离别有执念,那我今日给你上的第一课便是这伤离别。” “哈哈哈…” 庙门外,突然有人纵声狂笑, “相见欢?苦一,你今日见我,可还欢乐的起来?” 元宝儿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吓了一跳,并且这笑声仿佛有种魔力一般,让人心间烦闷不已。 衣袂声响,距离师徒二人三丈远的地方,一名白衣青年双手拢袖含笑而立。 “苦一,若是我来教你这小徒弟第一课,那一定是相见不欢离别欢。” 话虽然是对着了无,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过元宝儿。 苦一?元宝儿茫然的看着了无,师父何时又是苦一了? 了无双手合十微一躬身, “敬一施主天纵之资,凡俗人间的亲情礼法自是不放在心间。想必当年施主亲手送吴王往生极乐,心中也是欢喜的紧。” “啪”的一声响,了无的身子跌跌撞撞的移动了三步,脸上指印清晰可见。 元宝儿看的目瞪口呆。 大白天的见了鬼么? 李敬一仍然双手拢袖施施然的站在原地,仿佛刚刚那一巴掌与自己无关。 “吴王养尊处优惯了,那样的苦他如何吃得?于他,是种解脱。于我,是一种修炼。不然,我如何能到无情之境?” 李敬一语气平淡,仿佛杀死自己的父亲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了无吐出一口鲜血重又站直了身子。 “师父…” 元宝儿走上前扶住了无,了无脸上泛起一抹微笑,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碍事的。我们这位吴王世子怎能忍心让我轻易的死了。” “此话倒是没错。我一路尾随而来,就是想亲眼看看你苦一身边还有何人,想不到却有意外之喜。这位小哥,你是何人?” 元宝儿虽然年龄幼小,却极为聪慧。 眼前的青年虽然言语和气,目光却极为森冷,似有无穷怨怼。 “你心中想我是何人,我便是何人。” 李敬一闻言一愣,目光更加阴冷,脸上神色却一派和气,语气也依然和善。 “如果你是我心中所想之人,你今日怕是难逃一死,怕不怕?” 元宝儿将身子紧紧的靠在了无身侧, “师父今日要教我的是伤离别,所以我只想知道离别苦不苦,怕不怕我倒是没想过。如今你这么一问我,我突然想起,你当初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怕不怕将来有一天会遭报应?” 了无慈爱的摸了摸元宝儿的头,然后将他藏在了自己身后。 “李敬一,如何?我孟千山一眼看中的人,终究是不会差的。” “苦一,你不做和尚了?孟千山这个名字二十几年都没听过了。” “不做了。当年做和尚也是为人所迫。再说了,老和尚收徒弟也只能是个小和尚,我们元宝儿才不要做和尚,对不对?” 了无回过头对着元宝儿眨了眨眼。 元宝儿眨着大眼睛回望了无,眼神中满是迷茫。 “你躲在这里化名了无,若是一辈子不出现恐怕我也无法找到你。为了他,值得么?” 李敬一静静的站在那,脸上肌肤几近透明,周身上下散发出阵阵寒气。 了无脸现柔和,整个人仿佛镀了一层光。 “若是总考虑值不值得,这世上恐怕是无一件可做之事。你既然这么问了,这就足以证明,你不如他。” “当年若不是你鼓动,我们父子何以会走到如此地步?他李重元有什么好,值得你如此对他?” 李敬一终于不再淡定,整个人瞬间狂怒,脸色也更加透明,似乎脸庞处流动的血液都让人看的清楚。 “呦,大师,您今日刚刚回转便有客人登门拜访,您还真是有些繁忙啊。” 元宝儿的小脑瓜儿从了无的身后探出,来人正是隔壁王家大娘,与之同来的,还有那只小狗儿。 小狗儿看到元宝儿,立刻“汪汪”叫着跑到他身边,不停的来回摇着尾巴蹦蹦跳跳。 王家大娘走到了无身侧,面向李敬一。 “这位公子风度翩翩,只是这身上阴寒之气太盛,怕是修炼了什么歹毒的功夫,要不要老身替你诊治一番?” 话音刚落,两柄飞刀自王大娘袖中电射而出,直取李敬一的面门与心脏。 “好快的刀!” 王大娘只感觉眼前一花,李敬一已经失了踪迹。再仔细一瞧,李敬一正笑吟吟的站在原地。 “好快的身法!” 王大娘有些失神的喃喃自语。 远处,两柄飞刀去势不绝,“叮叮”两声插入庙门,刀尾兀自颤动不已发出一阵鸣声。 “王大娘,你这是何苦?来此还不是白白搭上性命?” “大师此言差矣。当年要不是您出手搭救,我岂能活到今日?今日若是谁想伤你,只能是我已不能喘气。” 李敬一歪着头看着王大娘,脸上似笑非笑。 “苦一,还有没有什么人要来救你?何不让他们一并出来。” “唉!!李敬一,你这是何必?” 院门外突然传来一个人的说话声。 那声音犹如天女散花般落进每个人的耳中,让人无法分辨来人的方位。 李敬一脸色微变,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 “阿弥陀佛,您到底还是来啦。” 了无对着空中双手合十。 王大娘不自觉的望向空中, “谁来啦?” “苦一,这都是你设的局?” 李敬一眼中现出浓浓的杀意。 “你三年前杀了吴王失了踪迹,我就已经知道,你一定会想方设法杀了我。而找到我最好的方法就是守在我的家附近。这个道理你知道自然也有人知道。” “那你为何偏偏选在这个时候?还说你不是故意?” “引你来不是目的。” 了无说完这句话,便将目光转向元宝儿,此时的元宝儿已经将周遭视若无物,一心的与小狗玩耍。 李敬一似乎有些明白,自己真的是“不请自来”。 难道我这一生终究都无法与他相提并论?想到这里,李敬一有些悲愤难当,不禁仰天长啸。 庙门处,一袭青衫徐步而来,他周遭的空气似乎也起了微妙的变化。 而那人的气质更是让人想要直视却又不敢直视。 王大娘只是看了一眼便将目光转向别处,膝盖处微微有些颤抖,心中竟然有想要下跪的冲动。 元宝儿也停止了嬉闹,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这个青衫文士,似乎他就是自己梦中那个人的样子。 “李重元,我应该叫你一声皇上,还是应该叫你一声皇兄,抑或是叫你一声皇叔?” 李重元正眼都没看李敬一,他已经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元宝儿身上。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声音急迫竟然还有些发颤。 “我叫元宝儿。我娘说她与爹爹初相识的时候要了爹爹一锭银子,所以给我取名叫元宝儿。” “你可是姓李,你娘…名叫柳絮儿?” 李重元有些语音发涩。 元宝儿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他怎么知道我姓李?又如何知道娘的名讳? “我大名叫李念卿,娘亲的名字正如你所说。” 李重元如遭雷击般愣在当场,当年柳絮儿的话重又浮现在耳边。 “哥哥,将来若是我为你生个男孩,则取名念卿。若是女孩便叫她思君。” “你母亲现在何处?” 李重元焦急的看着元宝儿,目光灼热的有些发烫。 提到母亲,元宝儿眼中的光急剧黯淡。 “她早已去世多年,就连天机阁也早已被毁。” 李重元只觉心中气血一阵翻涌,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你…说什么?” 第258章 针锋相对 李重元瞪大双眼看向元宝儿,眼神里满是哀伤。俊秀的脸庞青筋暴起,整个身体不住的颤抖,整个人似乎随时都要垮掉一般。 了无见状立刻双手合十高呼一声: “阿弥陀佛,逝者已矣,施主又何必执念太深?” 李重元心神一凛:如今强敌在侧,自己实在不应该伤心过度。若是这孩子再出了什么意外,将来该如何面对絮儿? 想到柳絮儿,那个心思灵动的明慧女孩,李重元心中又是一阵绞痛,忍不住看了一眼元宝儿。虽然样貌与自己有八九分相似,可是说话的神态,微微翘起的嘴角,都与柳絮儿并无二致。 正思虑间,李重元突然感觉身后有一股冷入骨髓的阴风袭来。 本能的向后挥出一掌,然后身子借势向前飘了数丈。 李敬一见偷袭并未得手,索性也并未追击。 “李重元,当年我与父王拼了性命想要得到的东西,你却并不在意,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坐在那个位置上?” 李敬一仍然是双手拢在袖中,脸上肌肤已经几近透明。 李重元与李敬一相向而立,眼神不见悲喜,脸色更是平淡从容。 “吴王在西京新置办的王府中有一口深井,深有千尺,据说是专为某人而挖,为的就是方便他修炼一种邪门的功夫。你曾经是吴王世子,可知此事?” 李敬一突然神色一变, “原来你早就知道?” “你肌肤几近透明,刚刚偷袭我的那一掌又阴寒至极,想必就是你修炼的千尺寒内功吧?” “你明明知道,为何当初不置我于死地?难道你就不怕我找你寻仇?” 李重元慵懒一笑。 “你虽无情,我却不能无义。况且,区区千尺寒,我还没放在心上。” 王大娘望着二人,心中不禁感慨:这世间竟然有如此丰神俊逸的男子。 “你…你是我的爹爹么?” 元宝儿双眼紧盯着李重元,突然间问出了这一句。 李重元心头巨震,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儿元宝儿。 二人眼神交汇的一刹彼此便已明了,那种至亲的血缘从此会将二人牢牢的牵绊在一起。 “我是!” 元宝儿伸出双手牢牢的抱住了无, “谢谢师父,元宝儿…找到爹爹了。” “为师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这是你应得的。” 李重元也将目光投向了无,两人四目相对,李重元微微点了点头。 “我第一眼见到这小鬼,便知道他是你的儿子,只可惜我还未来的及动手,你便赶了过来。” 李敬一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刚刚几近透明的皮肤已经回归本色。 “此子乃是…”接下来本来想说“是自己深爱之人所生”,可是当年自己负气离开,转身娶了施华年,而这也很有可能导致柳絮儿早逝,自己又有何面目说她是自己“深爱之人”? “元宝儿是我的儿子,任何人要想伤害他,我必杀之。” 李重元语气平淡,脸上也是一片平和。 李敬一自幼躲在井中修习千尺寒,早已视寒冷如平常之物,可是李重元这几句话仍然让他心底生出一股寒气。 一切,都因为李重元的实力。 刚刚偷袭李重元的那一掌,自己已经施展了千尺寒八成的功力,可是李重元只是轻轻一挡便将自己的劲力消弭于无形,若是他全力施为,自己如何挡得? 况且他既然已经知道千尺寒,必然也就有了应对之法,自己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想到这里,李敬一主动撤去了千尺寒内功。 “我这人做事只有一个原则,那就是看这事儿是否对我有利。” 说完这句话,李敬一抬起头看向李重元, “如果这件事对我的敌人不利,这个原则也不是不可以打破。” “有些话讲出来是一回事,能否做到又是另一回事。千尺寒,无情境,即便算上这三年你勤学苦练,想必也达不到无欲境。他日再要行走江湖,我希望你尽量离我远些。” 李重元一袭青衫负手而立,脸上永远一副淡然的神情,似乎世间万物早已没有可以萦怀之物。 李敬一心下一惊。 三年前自己突破无情境,必须要献祭一名至亲之人,自己毫不犹豫的杀掉父亲,可是到头来,自己看的如此神圣的无情境,在李重元看来却根本不值一提。 究竟要到何时才能报当年之仇? 这一瞬间,李敬一竟然有些气馁。 “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江湖之路既远且长,希望你能好好走下去。” 李敬一将手从袖子中抽出,对着李重元躬身施了一礼,紧接着袍袖一挥,整个人凌空跃起,一声长啸,身在半空的李敬一如流星一般划过天空,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原地伫立的李重元身形突然暴起,游龙吟舞出一道剑幕。 一阵“叮叮”声响过后,几十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坠落在地。 看来我还是低估了李敬一,李重元心中有些懊恼。 李敬一刚刚离开的时候,全程目光都注视着李重元,这给了他一个错觉:李敬一真的会老老实实的离开。 这是一个致命的错觉。 利用这一错觉,李敬一身在半空,袍袖挥出,大量暗器射向了无,同时口中呼出啸声,借以掩盖暗器发出的破空声。 这份心机,不可谓不深。 “咕咚”一声,了无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 “师父!” “大师!” 元宝儿与王大娘同时惊呼。 饶是李重元见机的早,可还是有几枚银针打在了了无身上。 李重元见状立刻上前将了无扶起,先是运指如飞点了了无几个穴道,接着单掌按在了无后背,用内力将银针逼出。 片刻过后,三根银针被逼出体外,了无也逐渐苏醒。 “苦一,你可觉得好些?” “陛下,苦一已是昨日之人,今日我唤作了无。若是元宝儿的师父,那我便是孟千山。” “了无?” 李重元心中有些难过。 人活一世,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了无牵挂? “孟先生,你现在可好些?” 李重元右手两指搭上了无的脉搏,眉头突然紧锁。 银针上淬了剧毒,并且毒性诡异,怕是只有下毒的人才能彻底解掉。 “这位大娘,刚刚大师所中银针上含有剧毒,我必须立刻动身找那人拿回解药,你能否暂替我照顾大师还有小儿?” 提到元宝儿,李重元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如今刚刚相认,却要分别,这让李重元有些于心不忍。 可如果自己不去找李敬一讨要解药,了无必然难逃一死。 “陛…您放心去吧,这二人包在我身上。” 王大娘没想到当今圣上会有求自己,一时间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 李重元微微点了点头,紧接着用指甲划破手腕将两滴自己的鲜血滴入了无口中。 “我的血可解百毒,可是你所中之毒十分诡异,这两滴血应该可以坚持到我回来。” “阿弥陀佛。陛下如此对老衲,实在是…” 李重元摆了摆手。 “我们之间不谈这些,我尽量快去快回。” 说完,李重元转过身子看向元宝儿。 “孩子,为父去为你师父讨要解药,你乖乖的留在此处等我回来,可好?” “父亲尽管去便是,我留在此处陪着师父。” 元宝儿眼中纵然满是不舍,可是也并未阻拦。 李重元叹了一口气,用手将元宝儿的脖子揽住,然后与元宝儿的额头相贴。 “等我回来。万一与我走散,去西京找我,记住了?” 元宝儿点了点头。 交代完这些,李重元立刻上路追赶李敬一。 有了李重元两滴血的帮助,了无的身体有些好转,王大娘见状,便与元宝儿一齐将了无搀扶入屋中歇息。 “老姐姐,我突然想喝你熬的白粥了,能否为我做上一碗?” 了无身体有些好转后胃口大开,突然开口央求王大娘为他熬粥。 “大师想吃什么尽管开口便是,我这就回去给你做。” 王大娘转身离开屋子向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见王大娘走远,元宝儿将目光收回落在自家师父身上。 “师父,您有什么话尽管吩咐。” 了无脸上神情无比欣慰。元宝儿心思如此晶莹剔透,将来必成大器,只是自己… 想到这里,了无禁不住长叹一声。 “李敬一城府极深,若不是我这次出面引诱他至此,恐怕他还不会轻易现身。陛…” 了无看了一眼元宝儿, 、“你父亲虽然功夫高强,但若论起狡诈,怕还不是李敬一的对手。” 元宝儿听说父亲有危险,神情不禁有些紧张。 “师父是说父亲会有危险?” 了无摇了摇头, “你父亲只是不屑于那些邪门歪道,不代表他就一定会受到伤害。只是…” 了无若有所思的望着屋顶,剩下的话似乎忘记讲了一般。 “师父可是觉得,父亲…短期内未必会寻到李敬一?” 元宝儿语气有些发涩,一句话说完似乎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突然变的有些绵软无力。 “为师俗家名字叫孟千山,曾经是欣朝的状元郎,如此身份做你的老师,也不算辱没了你吧?” “老师学问出众,做我的老师绰绰有余,实在是徒儿有些高攀了。” 不知为何,元宝儿的内心一阵酸涩,似乎有种不好的预感朝自己袭来。 “哈哈哈,真是我的好徒儿。为师突然有些困倦,让我稍稍休息一下。” 话音刚落,了无已经沉沉睡去。 元宝儿守在了无身侧半分也不敢移动,很怕师父突然叫到自己。 半炷香的功夫,元宝儿再也无力抵抗睡意,身子一歪倚在床上也进入了梦乡。 第259章 回首往事 李重元跃出寺庙,身在半空,双眼不停的四处搜寻,可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大吃一惊。 寺庙门前的空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个人。 很显然,这些人都是被李敬一所伤。 李重元心中悲愤难抑,口中啸声连连。 当初若不是自己心慈手软,饶了李敬一父子一命,何来今日这些无辜死伤? 略作观察,李重元便向东发足狂奔。 每隔一里地左右,地上便躺着一个人,身子蜷缩成一团,就连五官也全都拧在一起,印堂处一片乌青,死状极其凄惨。 一路行来,总共差不多有十七人之多。 李重元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都在燃烧。 玄羽十八骑,是自己这许多年来亲自挑选,亲自训练的死士,如今被李敬一杀的只剩一人,这如何不让他心痛万分? 又再前行二里,来到一处古树旁,树后突然转出两人。 “参见陛下。” 二人同时跪下行礼。 “十六,可曾见到李敬一?” “陛下让我兄弟十八人埋伏在去往京城的路上,那李敬一果然是从这条路赶来,只可惜十六未敢迎战,陛下恕罪。” 李重元重重的叹了口气,他心中如何不知道十六的想法?。 玄羽十八骑跟随自己多年,从未有过畏死之举,即便李敬一功夫高深,十六又岂能裹足不前? “十六,朕知你留全性命是为了向朕通风报信。普天之下,若论有人可以为了朕不惜性命,玄羽十八骑必定首当其冲。” 十六浑身颤抖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十六是最后一岗,再往下便由镇抚司的兄弟接管。李敬一一路行来,前面的兄弟并未预警,想必已经凶多吉少,因此十六必须要活着告知李敬一的动向。” 十六望向李重元,眼神中满是期盼,他多希望听到那十几个兄弟仍然安好的消息。 李重元神色黯然。 玄羽十八骑与自己出生入死多年,如今只剩十六一人,他心中如何不难过? “十六,朕命你去前面将你十七位兄弟的尸身收殓运回京城妥善安置。” 十六闻言惨然一笑, “陛下,请恕十六抗旨之罪。” “不要做傻事!” 李重元欺身上前单手托住十六的右肘,可是为时已晚。 十六的胸口处,一柄匕首直插入心脏,只余手柄露在外面。 “玄羽十八骑,同生共死。” 十六的嘴角流出了一抹血丝,脸上并无半点痛苦,相反,却一派祥和。 李重元扶着十六的尸体,脑海中一片混乱。 身边重要的人一个个离去,难道真的注定自己要一生孤苦? 看着十六的脸庞,忍不住心底叹息了一声:朕的圣旨到底还是没能打消你赴死的决心。 “此次镇抚司沿途布置了多少暗桩?” “回陛下,一共有三十二位,由崔大人亲自带队,选的都是镇抚司最精锐的好手。” 听到是崔颢亲自出马,李重元略感意外。 “你们崔大人现在何处?” “距离此处三十里左右,陛下可要召见?” “不必。你去给崔颢带个话,让他选派精干人手去前面村子那座庙里,照管好一个名叫元宝儿的孩子直到我回来。另外…” 说到这里,李重元看了眼十六, “将他们十八人带回京城,让宁无锋妥善安置。” 古来征战几人回,江湖,又何尝不是如此? 不知睡了多久,元宝儿才从梦中醒来。 “你醒了?” 刚刚睁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了无那张充满笑意的脸庞。 元宝儿羞涩的搔了搔头, “师父,你为何不唤醒我?” “哎~那怎么行,我们元宝儿这么辛苦,照顾我都累的睡着了,为师怎么忍心?” 听到了无的调侃,元宝儿更加有些不好意思,水嫩的小脸涨的通红。 “师父还是莫要嘲笑元宝儿的好,不然,您这满腹经纶传与谁听?” 一边说话,元宝儿还一边用手轻轻的拍了拍了无的肚皮。 从来都是一副小大人模样的元宝儿,终于露出了他童真的一面。 “既然你那么想听为师传道授业,那为师可就不客气了。” 元宝儿立刻做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师徒二人四目相对,忍不住一阵哈哈大笑。 “为师本名孟千山,曾经高中状元,这你是知道的。” 了无伸手轻捋了一下胡须,目光掠过元宝儿定在廊檐处的风铃。 “当年为师意气风发,更因为才华出众而拜在太子门下,以为可以在政治上有一番作为。只可惜天不从人愿,太子因故被废,为师也在太子的安排下做了一名僧人,法名苦一。” 了无将目光收回,略带苦涩的望向元宝儿。 元宝儿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起初李俊嗣还派人与我联系,后来便任我自生自灭,直到几年前,他派人找到我,这时他已经成了铁勒的王。” “欣朝的废太子,如何成了铁勒的王?” 元宝儿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开口相询。 “这可是你们皇家的秘密,等到将来你亲自去问你的父亲。” 了无俏皮的对着元宝儿眨了眨眼睛。 听到了无提起自己的父亲,元宝儿心中一暖。 在这世上,元宝儿再不是没有亲人的孩子了,并且,自己的父亲还是大欣朝的皇帝,战神一般的人物。 “师父,您继续说。” 元宝儿笑眯眯的看着了无。 “李俊嗣的要求很简单,让我鼓动吴王李俊毅造反。当时铁勒与多婆罗联手进攻欣朝,你父亲正领兵与他们交战,国内空虚,正是造反的好时机。即便没有我,吴王也必反。我本不想答应,可是你父亲出征之前已经找到我,他的要求与李俊嗣的一模一样。” “李俊嗣让你鼓动吴王造反还有情可原,可是为何父皇也让你去做此事?” “在此之前,你父亲已经几次让吴王监国,吴王做的也还不错。这次之所以这么做,也算你父皇对他的终极考验。如果吴王能禁得住诱惑,待战争结束,你父皇便将皇位交到吴王的手上。只可惜,吴王还是没有禁受的住考验。” 元宝儿听的似懂非懂,对于大人的这些心思,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为师去到吴王府尽力鼓动,并亲自帮吴王制定造反的计划,吴王伙同武定西又纠结了朝廷中的一些大臣发动政变,最终功亏一篑,被你父皇击败。” “事后,我曾劝你父皇,李敬一其人不可留,可是你父皇念及亲情,最后也只是判了流放之罪。” “李敬一?可是今日那白衣青年?” “没错,他就是李敬一。其人心狠,又无比狡诈,今后怕是会掀起一阵血雨腥风。所以你要记住,善良如果所托非人,必然受其反噬。” 元宝儿庄重的点了点头。 “师父您呢?为何您没留在朝廷做官反倒跑到这里?” 了无脸上现出了一丝苦涩。 “为师不是不想,实在是不能。李俊嗣当年之所以放心让我留在欣朝,正是因为为师的一家人全部在他的手上。” “三年前,在吴王父子流放的地方,吴王李俊毅暴毙,尸体被发现时已经冻成一个冰块。即便当时正处暑季,天气炎热,尸体七七四十九日后方才融化。李敬一所修习的内功千尺寒能达到如此威力,而当时李敬一又不见踪迹,因此我与你父亲断定,吴王正是被李敬一所杀。” 虽然李敬一弑父元宝儿已经听过,如今再次听到师父讲述细节,元宝儿还是有些心中打颤。 “这个李敬一好狠的心啊。” “为师当年已经做到铁勒的国师,因为李敬一逃跑一事才不得不逃离铁勒远走江湖。” “那师父的家人呢?” “你父亲已经暗中派人接到京城。我这次故意回到京城现身,目的就是为了引你的父亲到此与你相认。” “师父,你为了元宝儿以身犯险,万一您有个三长两短,你叫元宝儿如何自处?” “你父亲太苦了。自打皇后过世,他在这个世上便再无一个亲人。既然让我遇见你,我便无论如何也要让你们相见。” 说到李重元,了无无奈的摇了摇头。 普天之下,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命格:福泽深厚却孤苦无依。 一口气讲了这许多话,了无突然感觉有些体力不支,整个人又有些昏昏沉沉。 “想不到李敬一的银针如此霸道,害的我又有些困意来袭。” 说完,了无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磔磔,我的大国师,短睡有何趣味,我来送你长眠如何?” 一阵鬼笑响起,窗外拣枝而栖的乌鸦被惊醒,“嘎嘎”叫着飞向了夜空。 第260章 此身何往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元宝吓了一跳,或许是感受到了对方的敌意,尽管自己心生恐惧,可是元宝儿还是起身挡在了了无的身前。 “好孩子。” 了无摸了摸元宝儿的头发,是安抚更是赞赏。 “燕白云,铁勒的俸禄你倒是一直领的心安理得。只不过,将来燕家的宗祠你怕是进不去了。” “磔磔磔,无妨。欣朝的燕家宗祠我无法进去,那就在铁勒给我自己单独建一个。只不过,老国师怕是再也见不到那一天了。” “数典忘祖,自古无人能出你之右。为自己建立宗祠那样的盛况,不见也罢,免得污了老衲的双眼。” 燕白云并不气恼。 蛰伏京城三年多,如今终于找到苦一,提心吊胆的日子马上结束,高兴还来不及,又何来烦恼? “苦一,我本来想借李敬一的手置你于死地,只可惜被李重元搅局。既然如此,那我只有亲自动手了。也好,这三年吃的苦也总算有了交代。” 了无看了一眼元宝儿,眼中满是歉意。 自己终归还是漏算了铁勒,若是因此连累元宝儿丧命,那真是百死莫赎。 “燕白云,我给你个立功的机会。我新收的徒儿元宝儿是李俊嗣的嫡亲孙子,欣朝皇帝李重元的儿子,你把他带回去,或是作为人质,或是让李俊嗣享受天伦之乐,岂不是大功一件?” “这个不消你说。杀了你,如何处置那个小鬼,全凭你燕爷的心情。” “我劝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李重元只有这一个子嗣,若是死于你手,这世上怕是没有一个稳妥地方可以让你躲过他的追杀。” “师父,元宝儿虽然幼小,该有的骨气却一点不少,你不必替我求情。我是李重元的儿子,天机阁主的外孙,死了自然有人替我报仇。” 燕白云闻言一惊。 李重元自不必提,那天机阁无论如何自己也开罪不起。铁勒已有很多高官死在二十八宿手上,自己要是惹上了他们,那可真要马上为自己建个祠堂了。 “苦一,你无非是怕我伤害那个孩子,所以故意出言将我套住。你放心,我不会杀他。” 了无终于如释重负的呼出了一口长气。 “乖徒儿,书架上有个瓷罐,你去帮为师取来。” 元宝儿依言将瓷罐递在了无手上。 “为师当年逃离铁勒,身上曾经中过李俊嗣一掌。虽然侥幸不死,可是一直有暗疾在身。原本想撑过几年,待你学业小有成就再驾鹤西去,可是李敬一的毒针让我愿望落空。” 了无一边说一边拿掉瓷罐的盖子,伸手到罐子里抓了一把,单手拿到元宝儿的面前, “你猜为师的手里拿着什么?” 元宝儿摇了摇头,一脸悲伤的看着了无,尽管双眼噙满了泪水,可是他却倔强的不让一滴眼泪流出。 了无突然摊开手掌,一枚枚铜钱安静的躺在掌心。 “这是你每次来想要听我给你讲故事所留下的铜钱,为师一直仔细的替你保管着。为师死后,你也将为师火化,骨灰装在这个瓷罐里,带回西京,可好?” 了无语气极尽温柔,可是在元宝儿听来却如遭雷击。 “师父,您再坚持坚持,父皇现在或许已经拿到解药,正在回来的路上。” 了无摇了摇头。 “你父皇走的时候,我已经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之所以没有出言阻拦,就是怕你父亲留有遗憾。” 师徒二人正在说话,“咔嚓”一声爆响,两扇房门凭空飞出。 门口处,一名身穿蓝色长衫长相斯文的男子站在门口。 “啰里啰嗦,老子直接一掌毙了你。” 元宝儿横跨一步站在了无的身前。 “我们师徒说话,外人还是莫要搅和的好。不然,将来你面子上怕是不好看。” 燕白云本来已经抬起右手,将十成功力灌注在右掌,刚要对着了无打出雷霆一击,却见元宝儿挡在身前,只能硬生生的将掌力撤回。 元宝儿说的话已然让人不舒服,更让燕白云感到气愤的是元宝儿始终背对着自己,连正眼都没瞧一眼。 “不要以为你身份特殊我就不敢杀你,惹火了我,照样一掌劈死你。” “你若是敢下手,此时我已经是一具尸体。所以,那些狠话还是拿去吓唬别人吧。我们师徒还有话说,请你在屋外等候。” “你…” 燕白云气的已经说不出话来,踌躇再三,最后还是乖乖的到门外等候。 “好徒儿。做人一定要善良,但不代表善良的人没有锋芒。” 了无双眼渐渐无神,仿佛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元宝儿吸了吸鼻子尽量让自己显的不那么悲伤。 “师父,你还有什么要嘱咐徒儿的?” “彩云之巅,遇水则兴。云海尘清,山河影满。你,自会有你的大气运。” 了无用力的撑起身子盘膝坐在床上。 “乖徒儿,为师这就去了,阿弥陀佛!” 说完,了无合上双眼整个人没了一丝气息。 “师父…” 元宝儿双膝跪地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听到动静的燕白云探头进来,见了无双手合十坐在床上忍不住开口问道: “大和尚已经驾鹤西去了?” “如果你帮我将师父金身火化,我就乖乖的与你去往铁勒,否则…” “我与大和尚也曾同殿称臣,这点香火情还是有的。” 说完,燕白云在庙内拾些干柴枯枝堆在院中,又将了无请到柴堆上。 “大和尚,我此番前来也是奉命行事,要怪你就怪想要取你性命之人。” 燕白云对着了无的尸身拜了三拜然后将枯枝引燃。 眼见师父被大火吞噬,元宝儿不禁悲从中来。 牛伯伯走了,师父也离我而去,我又该何去何从? 大火烧了一个时辰才慢慢熄灭。 “小子,你去拣些老和尚的骨灰,这就与我上路吧。” 燕白云并没有疾言厉色,反倒语带柔和。 元宝儿小心翼翼的将了无的骨灰收入瓷罐然后去到自己屋中将牛金牛的骨灰取出一齐背在身上。 “走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寺庙。 燕白云见元宝儿做事果决,心中不禁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好歹这村子里你也有些熟人,此去千里,你不与他们告个别?” 元宝儿指着庙门口的尸体说道: “如果他们见你将我掳走,想要出面阻拦,你会如他们所愿?” 燕白云摇了摇头。 “既然不允,我再去告别,岂不是将祸端引到他们身上?” 燕白云叹了一口气。 “想不到我一把年纪,做事还没有你洒脱。当初我若如你这般,也不必流落异乡担个背叛故国的骂名。” 元宝儿淡淡的看了一眼燕白云,不再说话,自顾自的向前走去。 燕白云想到自己的遭遇,有些自怨自艾,一时间也没了说话的兴致。 此时月光如水,洒在两人的身上,将两人的影子越拉越长。 第261章 忆前世,论今生 李重元一路向北,沿途不断有镇抚司的密探向他报告李敬一的行踪。 或许是有意示威,李敬一每到一个大点的村镇必会在当地大些的酒楼客栈露面,那些暗中监视的镇抚司密探也并未遭到击杀。 再有几里路程便到了离京城最近的向阳镇,李重元抬头望了望天空,残阳如血,用不了多久,整个天空就会被墨色浸润。如果我猜的没错,今晚李敬一会在向阳镇过夜。 先让李敬一找个客栈住下,然后再顺藤摸瓜找到他拿到解药。 想到这里,李重元反倒不再着急,慢悠悠的往向阳镇方向缓步而行。 正行间,身后响起了一阵铃铛声。 “夕阳沉,明月升,斗转星移红尘中。嗝~~啼哭来,带泪去,物是人非皆成空。嗝~~” 铃铛声与歌声相和,倒也相得益彰,就连那个酒嗝打的也是恰到好处。 李重元侧身回望,一头毛驴正摇头晃脑的走在自己身侧不远的地方。蹄声得得,很快,毛驴便与李重元并身而行。 不知为何,李重元竟然感觉这个畜生有些欢快。 毛驴的背上,一位老者倒着盘膝而坐,双手自然的垂在膝盖两侧。整个身体并未因为毛驴前行而有任何晃动。 或许是吃了酒的缘故,脸颊微微有些发红,两只眼睛晶亮无比正眨也不眨的注视着李重元。 “老朋友,可还记得昔日故人?” 老朋友?李重元不停的打量着眼前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过这样的一位老者? “老人家,您是不是记错了?我与您今日始见,何称“老”字?如果您不嫌弃,我倒是愿意与您交个朋友。” 老人摇了摇头。 “这一世你与我今日始见,那上一世呢?” 老者的话彻底让李重元迷茫。 即便真如他所说,人有来世,我又怎能带着前世的记忆进入来生? 李重元对着老人拱了拱手便继续赶路。 老人见状也并未继续纠缠,反倒是自己一个人坐在驴背上用李重元刚好能听见的声音自言自语。 “命格贵重,孤苦无依,先后有三个女人因你而丧命,岂是无因?兄终弟及,一步登天,九五之尊岂会儿女情长,所以,是因也是果。” 李重元霍然止步,双目直直的盯住老者。 “老人家,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想必你也有些非凡之处,希望你不是欺世盗名之辈才好。” “老夫来这俗世走一遭,不过是为了还昔日故人的一个不情之请。这人世间的虚名,老夫还未放在心上。” 李重元紧走几步跟在老者后边。 “既然老人家与我前世相识,那为何我毫无印象,而老人家却记忆犹新?” 老者脸上一红。 “我老人家自然有老人家的手段。倒是你,要想获得前世记忆,必须每日躬省吾身,假以时日,冲开灵智心门,前世的记忆、手段自会回来。只不过,有些记忆重上心头,是福是祸,那可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李重元被老者的话逗弄的哭笑不得。 若是人人都向内自求,那岂不是都可以获得前世记忆?若真如此,世间岂不是乱了章法? 老者似乎猜出了李重元的想法。 “不是所有人都有来世今生的。若是没有重大变故,只是世间普通一人,那便只有一世为人的机会。死了便是死了,化成泥,变成灰,了无痕迹。” 老者面色凝重,声音沉稳,整个人在夕阳的映照下仿佛在发着光。 李重元不住的摇头。 究竟是多大的变故才能让自己有勇气再在这人世间走一遭? “还未请教老人家姓名?再者,你此番前来寻我,所为何事?” 老人仰起头,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想自己到底姓甚名谁。 “我年近八旬,已是羸弱老叟。人世间的事情总也知道的七七八八马马虎虎,似乎也担得一个“智”字,你就叫我智叟吧。” 老人突然有些高兴,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名字的缘故。 李重元被老人弄的有些哭笑不得。 年近八旬的老人今日方有了名字,真不知道他过往的岁月是如何度过的。 “那么请问智叟老人家,你寻我何事?” 老人突然一拍额头, “你看看我光顾着高兴,倒把这件事忘的一干二净。人若想恢复前世记忆,打开心门,首先一点必须要过情关。三年前,施华年难产而死,从此世上再无爱你之人,可是这不代表你情关已过,因为你心中尚有情结。” 李重元听智叟说自己心有情结,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柳絮儿娇憨的面孔。 “如今你父子重逢,六年前情结已解,情关大抵已过,我来便是为你指点迷津。” 李重元听完心中已经对智叟彻底信服。 他说的这些事很多都极其隐秘,外人很难知道。如今他对这些了如指掌,显然绝非凡俗之人。 “老人家,我该如何去做?在这,解锁前世记忆,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智叟的眼中充满悲悯之色。 “重不重要尚且放在一边,这是你的宿命,无从选择。” 李重元突然有些悲愤难抑。 “没有亲人,与挚爱阴阳两隔,六年时间让爱子在世间流浪,这些也是我的宿命?” 智叟脸上现出了一抹苦笑。 “这些都是你前世磕了无数个头,乞求了千百次才换来的结果。” 李重元听到这话仿佛突然被人抽掉了脊梁一般,整个人瞬间矮了一截,再也没有了刚刚的精气神。 “你情关已过,功力会有一定提升,但还远远不够。如今的江湖还称不上真正的江湖。当你踏遍千山,问剑天下,他日归来,那时你才能说你见识过真正的江湖。” “你可是要让我与天下高手交手,将他们一一击败才行?” 李重元情绪低落,说话的声音也是闷闷的。 “你可以将他看成问剑天下,也可以将他看成问剑内心。其目的都是为了让自己内心强大。所谓躬省吾身便是这个道理。” 李重元点了点头,心中似乎又燃起了一点斗志。 上一世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自己那么卑微的乞求来世? 智叟伸了一个懒腰,仿似要将身上的疲惫驱散,盘膝而坐的姿势却始终未改变半分。 “一路向西会有大机缘。朝中之事目前的这些人会帮你处理的很好,你倒可不必放在心上。有机会去海的那边看看。” 说完这些,智叟便不再理会李重元,从容的自腰间取下一个酒葫芦,大口的灌了几口,紧接着,刚刚唱过的歌声再度想起。 “夕阳沉,明月升,斗转星移红尘中…” 铃声叮当,马蹄得得,小毛驴驮着智叟越走越远。 李重元站在原地,看着智叟消失在夜色中,心中不禁五味杂陈。 可是容不得他多想,了无还等着他拿到解药救命,元宝儿还等着自己回去父子团聚。 想到元宝儿,自己的儿子,李重元突然感觉腰杆挺直了一些。 前世的一切固然重要,可是今生的牵绊也尤为重要。 或许,元宝儿是絮儿特意留给我在这个世间的陪伴。 刚刚进到向阳镇,突然自暗处闪出了一个人影。 “启禀陛下,您要找的人已经住进了镇中的雪迎春客栈,在那里,已经给您开了一间上房。另外,崔大人派人送来口信,他让您务必等他前来,他有要事汇报。” 李重元心中一惊,崔颢这么着急的找我,难道是元宝儿出了什么意外? “朕知道了。你去京中将斗木獬将军请到此处,朕有事问他。” “是。” 那人行礼完后身子隐入黑暗中。 李重元独身一人来到客栈住进事先开好的房间。 一个时辰后,有人轻轻叩动房门。 “陛下,臣崔颢求见。” “进来。” 门开处,崔颢畏手畏脚的从门外走入。 “人呢?” 崔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陛下,臣听到你的口谕后片刻未停的赶往那座寺庙,可还是晚了一步。院子中除了一处灰烬没有一个人影。” 没有人影?难道还有人躲在暗处? 自己紧随李敬一而来,沿途又有玄羽十八骑暗中布防,如此情况还有人暗中前来,只有一种可能: 吕中燕家,一个以隐身、追踪而闻名的家族。 想到这里,李重元稍稍有些安心。 燕家六年前曾有个人反出家门投靠了铁勒,此次掳走元宝儿的一定是那个叫燕白云的人。 了无一定会让燕白云明白,元宝儿奇货可居,所以,元宝儿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李重元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缓步踱到崔颢的身前。 “崔颢,我来问你,黄山…天机阁…到底发生了何事?” 涩涩的语音,似乎花费了李重元极大的力气,让崔颢听起来也有些沉重。 六年了,这还是皇上第一次主动问起天机阁的事情。 可是,我该如何作答? 崔颢眼神微微有些迷茫。 “陛下,天机阁确实发生了大事,可臣的确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原本有些沮丧的崔颢,此时情绪更加低沉。 “唉!”李重元一声长叹,“你知道什么尽管讲便是。” 第262章 回望眼,仰天长叹 “臣执掌镇抚司,除了要掌握朝堂的动向,对于江湖上发生的重大事件也时刻关注着。六年前,天机阁一夜之间被灭门,在江湖上也曾轰动一时。” 崔颢说到这里略作停顿抬眼偷偷观察了一下李重元的反应。 李重元背负双手站在窗前,虽然无法窥探脸上的表情,可是崔颢明明看到李重元的肩膀有些轻微的晃动。 唉,崔颢在心底深深的叹了口气。当年陛下大婚后便一个人远赴屏州与多婆罗大王子商议如何夺回多婆罗王位,这些江湖上的事情怕是半分不知。 “我当初以为陛下只是与柳姑娘有些误会,所以对于天机阁的事情总是多加留意,因此在那派有人手,知道的也算及时。” “柳…絮儿可是死于那次灭门?” 李重元霍然转身,额头处青筋暴起,双眼似要喷出火来。 崔颢摇了摇头。 “灭门惨案发生前三日,柳姑娘已经逝世,尸体就葬于听天台,墓碑朝着山脚方向。” 听到这里,李重元的眼中露出了痛苦之色,原来絮儿心中的那个人始终都是我,到死都在盼着我去赴一年之约。 “现场清点过后,共有七十二具尸体,里面少了柳何年夫妇还有牛金牛。此后我多番追查,却始终没有这三人的消息。” 李重元重又将身子转过,整个人如泥塑般纹丝不动,可是衣袖处却有轻微抖动。 “你可知晓絮儿因何而死?” 声音干瘪而酸涩。 崔颢摇了摇头。 “臣知道柳姑娘的死讯后也是十分悲伤,至于因何而死,臣却始终没查到头绪。那么聪慧明媚的少女,可惜了。” 虽然时隔多年,崔颢现在想起仍然是一脸惋惜。 柳何年、玉今夕都是当世高手,牛金牛虽然略有逊色,身手也是不凡。能让这三人从此在江湖上悄无声息,实力不容小觑。 想到这里,李重元重又发问: “江湖上对于天机阁的灭门有何评论?斗木獬他们又有何看法?” “江湖传闻莫衷一是。有人说是天机阁得罪了神秘帮派,也有人说剿灭天机阁的人来自异域。臣也曾私下问过二十八宿众人,可是他们都对此讳莫如深,想必也是怕沾惹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崔颢说的隐晦,可是李重元依然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 当初若不是自己下过严旨,或许天机阁被灭门一事早就已经水落石出。 “从今日开始,你…” 李重元话未说完,便被屋外的一阵喧嚣打断。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哎呦…” 一阵杯盘落地摔碎的声音传来,似乎还有人受了伤。 李重元眉头微微皱起,崔颢见状赶忙跑了出去。 片刻功夫,崔颢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陛下,斗木獬在外面与人产生了争执,似乎是因为一个人。” 李重元有些愕然。 斗木獬现在在朝廷中位居高位,本人又极老成持重,怎么会无端与人争吵? “这样干瞪着如同斗鸡一般有何趣味?斗木獬,你何不出手试试对方的身手如何?” 外面又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李敬一?李重元心中有些不解。 他明知道我正在追踪他,却偏偏现身,难道是想引我出去? 想到这里,李重元直接迈步向外走去。 穿过回廊进到一个拱门便来到了客栈的大堂,大概有十几张桌子。 四面墙边围着一群食客正对着中间几个人指指点点。 一个是李敬一,此时正独据一桌,旁若无人的自斟自饮。见到李重元前来,还对着李重元遥遥举起了酒杯,嚣张至极。 另一张桌子,两人对向而坐,正满脸不屑的望着斗木獬。 两人旁边,有一人头戴斗笠,手捧酒壶,身子几乎折成与地面平行的样子,似乎随时要给两人斟酒,态度极其谦卑。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斗木獬双拳紧握,面色潮红,整个身体因为激动而不停的颤抖。 “把他头上的斗笠摘下,我看过后若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我转身便走。” 似乎是刚刚挨了打的小二捂着脸带着哭音劝解: “这位爷,他们您惹不起,听小的一句劝,您这就转身离开这里可好?” “小二儿,你这就有些眼拙了。这两个人你惹不起,偏他你就能惹的起了?还有这位青衣公子,普天之下,又有谁能惹得起?” 李敬一指了指斗木獬又指了指刚刚来到大厅的李重元,脸上满是不明意味的浅笑。 斗木獬回头见是李重元,下意识的想要行礼,却被李重元用眼神制止。 小二哥见又来了两位,知道今日之事很难善了,便捂着嘴巴偷偷了溜了出去。 李重元并未理会李敬一,而是将目光投射在那个弯腰仿佛定住的人身上。 “此人很像我的一位故人,我很想请他喝杯酒,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语气寡淡像是在商量却不容辩驳。 “哗啦”,一个酒杯被人摔在地上碎的四分五裂。 “喝酒的杯子碎了,这酒,今日怕是喝不成了。” 高个之人扬起下巴一脸挑衅的看着李重元,而坐在他对面的矮个男人则拿起一根筷子随手一挥,整支筷子直接插入了斟酒人的酒壶里。 筷子插入的无声无息,酒壶仍然握在斟酒人的手上,可是却并未碎裂。 “酒杯碎了,酒壶破了,无论如何,这酒是喝不成了。” 矮个男人露了一手功夫,脸上神情也是得意非凡。 李重元微微皱了皱眉。 矮个男人见李重元皱眉,以为他心生怯意,神情更显得意。 “趁我们兄弟现在心情尚可,带着你的人赶紧滚,迟些怕是没有机会了。” “是啊,没机会了。” 李重元说完,袍袖一挥,旁边桌子上的酒杯直直飞向两人的面门。 两只酒杯在空中飞的奇慢无比,慢到两人可以有一百种方式去化解,可是两人却连一种方式都无法使出,眼睁睁的看着酒杯朝他们飞去。 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晰的看见,酒杯先是撞到两人的侧脸,然后不偏不倚的落在两人面前的桌子上,与酒杯一同落下的,还有各自脱落的两颗牙。 “呜~~” 围观众人全都发出了一声惊呼,因为,那二人的手掌不知何时均被筷子钉在了桌子上。 “妖术,绝对是妖术。明明筷子与酒杯同时腾空而起,怎么会有快有慢?” “天哪,筷子竟然有四只钉住了那二人手掌,还有一支将酒壶中的筷子击飞出去,我怕不是眼花不成?” 围观的人满脸的不可思议,认定李重元使的是妖法。 李敬一双眼微微眯起,不停的打量李重元,他当然知道李重元使的不是妖法,而是一种内功。 一种很厉害的内功。 李敬一身子后倾,将身体靠在了椅背,重又将双手拢入袖中。 内力能有如此造诣的人,当世不会超过三个,毫无疑问,李重元一定是其中之一。 两只酒杯,五只筷子,不同的力道,不同的方向,却全都控制的恰到好处,方向也毫无偏差,此等内功,又何止一个“绝顶”可以概括? “美酒夜光杯,堂前晤旧人。希望我能有这个荣幸。” 还是寡淡的声音,此时听来,却震撼无比。 高个男人先是向地上啐了一口鲜血,接着硬生生的将两只手掌顺着筷子立着的方向提了起来。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自然至极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矮个男人如法炮制也是一样的动作。 两人一同起身并肩而立。 高个男人身材粗壮,单是一只手臂差不多就有矮个男人身体粗细,可是说起话来却让人感觉柔弱无比,反倒较矮个男人少了许多气势。 “论功夫我们自然不及你,可你也未必就天下无敌。” “二弟,别废话,我们一起上。柳大,出手。” 矮个男人刚说完,高个子不知何时手中已经多了一个哨子,一阵诡异的声音响起,一直躬身不动的斟酒人突然凌空跃起。 “轰隆”,客栈的屋顶被瞬间撞穿了一个大洞。 众人惊呼一声齐齐望向屋顶,眨眼功夫,斟酒人自空中急掠而下,不知何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柄长剑,人剑合一,闪电般攻向李重元。 高个男人对着李重元劈出一掌,掌劲绵柔,无声无息。 与此同时,矮个男人也打出一掌,掌风呼呼作响,刚猛无匹。 三人合击,威力十分惊人。 围观众人惊叫连连,更有甚者,已经闭上了眼睛,似乎李重元已经血肉模糊身首异处。 李重元眼睛始终注视着斟酒人,等到看清他的面貌,不禁浑身一震。 “谛天?” 斗木獬一声惊呼脱口而出。 “你们三打一也未必赢的过他,若是再加上我,胜算好歹还大些。” 一直关注事态发展的李敬一见三人出手,便毫不犹豫的出手相助,一甩手,数十根银针自袖口射向李重元。 第263章 故人重逢 如果你人生中只想看一场武林中的精彩对决,雪迎春客栈的这个夜晚或许是你不错的选择。 后世曾有人这样评价这场对决。 “天下武林自此战过后,李重元真正进入了成神之路。” 面对四路攻势,电光火石之间,李重元已经做出了选择。 在四道掌风近身之前,李重元准确的找到了对方进攻的死角,当下身形晃动,从那个缺口一闪而入,直接来到两人的身侧。 双眼在两人身上扫了两眼,李重元伸出右手提起高个子的领口直接甩向左侧李敬一银针来袭的方向。 与此同时,左手疾伸,如同老鹰捉小鸡般提起矮个男人抛向空中的斟酒人。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并无半分停顿,即便两人看到也已无能为力,直到两人被抛出去的时候,他们的身体仍然呈现双掌击出的状态。 “如果你们出手留有余地,或许变招还来的及,要怪只能怪自己出手太狠辣了些。” 李重元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地,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一般。 “啊~~” 两人在空中各自发出了一声惨叫。 一个被含有剧毒的银针射入体内,而另一个则被斟酒人长剑斩断双臂。 与此同时,斗木獬突然下跪,以头触地。 “师父,徒儿…寻你寻的好苦啊!!” 斟酒人站在原地剑尖斜指,双眼望着斗木獬,目光茫然又包含着一丝疑惑,仿佛斗木獬是他很熟悉的人。 “柳阁主,可还记得故人?” 柳何年将目光移到李重元的脸上,刚刚还有些迷茫的眼神瞬间变的十分狂野,举起手中剑便向李重元刺来。 “呦~~难不成这天机阁阁主发了失心疯,连他都敢出手?” 李敬一见刚才四路夹攻李重元都未伤他分毫,心中有些暗自不爽,如今见柳何年不管不顾的攻向李重元,觉得自己又有机可乘,心情立刻有些好转。 “陛…我师父使的是他自创的天云剑法,他手中的谛天更使这路剑法如虎添翼,您要千万小心。” “你师父似乎失了心智,你快将那二人制住,问出原由,我也好有些分寸。” 李重元虽然分心说话,可是手上却丝毫不慢,转瞬间,与柳何年已经过了十几招。 斗木獬快步走到二人身前俯身查看。 高个男人身中剧毒,此时已经全身乌黑,整个人已是必死的状态。 转头看向矮个男人,虽然双臂被齐肘削断,血流如注,可是那人却并未吭声,咬着牙闭着眼在竭力抗争。 斗木獬伸手点了那人手肘处的穴道将血止住,再从身上取出创伤药涂抹在断口处,做完这些,又用布将伤口包裹。 “你们是何门派,我师父为何在你们手上?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我师娘还有牛金牛师兄是否也在你们手上?当年可是你们灭了天机阁满门?” 每个问题问完,斗木獬的声音都变的愈发尖锐,问到最后,几乎已经是在怒吼。 “我看你还是别费心机了。嘿嘿嘿,你问的那些问题,今生怕是都不能从我的嘴里听到答案。” 矮个男子双目紧闭看都不看斗木獬一眼,对于那些问题更没有半点要回答的意思。 “是么?” 崔颢踱步到他的身边。 “这六年来,我在镇抚司可是没少审问犯人,在我手里,还没有人敢不招供,你可要撑住,别一会儿把不该说的也说出来,本大人可不感兴趣。” 另一边,李重元也解下了腰间软剑“游龙吟”与柳何年的“谛天”缠斗在一起。 李重元虽然功力略高,可是柳何年心智受损,所有招式均是搏命的打法,加上李重元怕伤害柳何年,出手有些畏手畏脚,二人刚好打成平手。 一百招过后,柳何年攻势连绵不绝,精彩剑招更是层出不穷,李重元受益匪浅,反倒不忍心就此结束。 崔颢俯下身子认真的打量矮个男人,心中不停的琢磨。 此人不惧生死,拿性命威胁断然不行。虽然个子不高,人倒十分刚烈,伤成这样连眉毛都不眨一下。 眉毛?想到这里,崔颢突然发现,这个矮个男人身上的毛发十分浓密,仿似从未修剪过一般。不光头发长及腰部,就连胡子都已然过胸。 “这么长的胡子,你真是有够恶心。若是汤水洒在上面,当真让人无法直视。” 听到崔颢点评自己的胡子,矮个男子稍稍扭动了一下身体,然后将头转向了另一边。 崔颢心中一动。 “斗大哥,借我长剑一用。” “崔老弟,你又不会用剑,借来何用?” 崔颢指了指矮个男子,故意说道: “这人的头发胡子还有眉毛看的我几欲作呕,借你长剑就是要把他这几处的毛发剃光。” 斗木獬心领神会,直接抽出长剑。 “这事儿何须老弟费心,哥哥助你一臂之力。” 说完,斗木獬就要强行帮助矮个男子剃头。 “且…且慢!!” 那人睁开双眼,眼中尽是惊恐,如同一只受惊吓的兔子,刚刚的阳刚之气已不见半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为人子女者岂能任性妄动?这个玩笑可是开不得呀。” “等你的脑袋如葫芦一般,或许你就能明白,我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 说完,崔颢对着斗木獬努了努嘴。 斗木獬提起长剑对着矮个男人的头发比划了几下。 矮个男子彻底慌了神。 “毛发无论如何不能动,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知道的我一定回答。” 崔颢慢悠悠的踱了两步。 “我们汉人虽然也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似乎如你这般虔诚的也不多见。我倒是知道有一个地方的人非常看重这些繁文缛节,特别是男人的胡子。如果胡子被剃,那这个人就会失去做男人的尊严,同时失去的,还有族人对他的尊敬。” 说到这里,崔颢回头盯着矮个男人。 “所以你并不是汉人,你与他一样,都是来自新竺。” “没错,我来自新竺脱不思家族,名叫斯米尔,他是我的弟弟。我们这次来欣朝的目的就是带着柳大寻找牛金牛和他当初带走的那个小孩。” 听斯米尔提到了柳何年还有牛金牛,斗木獬立刻神经紧绷。 “六年前,天机阁被人灭门,门主柳何年与夫人玉今夕还有牛金牛下落不明,可是你们所为?” 斯米尔点了点头, “当年我们一共出动了三十位天字辈的高手,本来以为会有一场血战,可是根本没费吹灰之力便将天机阁七十二人屠戮殆尽,还活捉了柳何年夫妇。只有牛金牛带领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突围而去。” 斗木獬听完胸膛开始急剧的起伏,双眼似要喷出火来,恨不得立刻将斯米尔一剑刺死。 “你们此次前来可曾找到牛金牛?” 崔颢倒是比较冷静,他更关心牛金牛还有那个小孩的下落,因为他心中的很多猜想都需要有人帮他证实。 “牛金牛被柳大亲手杀死,至于那个小孩,据牛金牛说,早已夭折。” 听到这些,崔颢脸色一沉。 “牛金牛是天机阁中人,柳何年又是他的师父,他们师徒二人怎会厮杀?” 斯米尔脸上露出了一丝骄傲。 “柳大现在只是我们的杀人机器,在他心中,人只有两种,活人和死人。而决定这个人生死的,只能是我们。” “轰隆!” 斯米尔旁边的地上,突然被轰出了一个土坑。被气流激起的沙粒扬起很多都射进了斯米尔的脸上。 斗木獬收回右掌, “生死来临之前谁都无法预知。如果再让我听到有人对天机阁不敬,我倒是也不介意在他身上开一个同样大的洞。” 斯米尔只是笑笑,似乎对于斗木獬的威胁并不在意。 “你最好收敛一下。天机阁与我渊源颇深,虽然我不能在你身上开洞,但是我会把你身上所有的毛发剃光,然后装上船把你送回新竺,让你的家族为你蒙羞。” 斯米尔听完神情立刻变的庄重起来,全无刚才的轻佻无礼。 “天机阁与脱不思相隔千里,为何你们千里迢迢赶来灭了天机阁?” 崔颢十分不解的看着斯米尔。 “在新竺,脱不思家族乃是第一大家族,十分受皇室的器重。我们的皇帝早就预料到,新竺与欣朝终有一战,所以特意命令我们家族在欣朝建立一个秘密据点。碰巧,与我们打过交道的一个欣朝武林人物刚刚建立了一个门派,因此我们便开始了合作。” “可惜好景不长。一天夜里,一个年轻人突然现身,虽然没有出手伤人,可是却将所有房屋毁于一旦,门派中的一些妇女、儿童被埋在瓦砾之中,几乎全部丧命。事后分析,最有可能做这件事的便是天机阁。” “天机阁?为什么是天机阁?” “那个新成立的门派名叫逍遥派,所在的位置便是黄山之巅原来魔教所在的地方。天机阁在半山腰,两派相距不远,天机阁是有这个动机的。” 话音刚落,与柳何年正在缠斗的李重元突然发出一声长啸,紧接着袍袖对着屋顶挥出,整个屋顶瞬间被掀翻,所有的房梁、瓦片四散飞出。 李重元腾空而起,转瞬间已经飞到半空。 在半空中,李重元挥起“游龙吟”虚空劈了几下,天空中隐隐响起了雷声。 望着漫天星空,李重元觉得万分憋闷不由得纵声长啸。 崔颢站在大堂,耳边始终萦绕着李重元的啸声。 渐渐的,崔颢有些头昏脑胀,又再坚持了片刻,终于抵挡不住昏了过去。 那些归巢的鸟儿被震碎内脏密密麻麻摔了一地。 那一夜,李重元一步踏入九境。 第264章 夜色无边 李重元身体悬在半空,心中百转千回。想不到六年前自己为了泄愤,亲手毁掉了逍遥门的大小建筑,如今却反噬到自己身上。 那些看热闹的食客,见李重元立在夜空,衣袂飘飘,如同仙人一般,无不跪倒磕头,口中高呼“菩萨保佑”。 柳何年眼见李重元不战而走,立刻怒吼着仗剑向对方攻去。 此时柳何年怒目圆睁,眼里尽是滔天的恨意,李重元不禁心中感叹:如此神智不清之人,见了自己竟然如此愤恨,想见他对自己该有如何怨气。 心念至此,李重元心中更有无限悔意,直恨不得柳何年一剑刺死自己才好。 “啧啧,一个只听命令才能行动的人,如今却追着你不死不休,看来柳阁主对你还是执念颇深啊,不如你就成全了他,好歹也算你做件善事。” 一直冷眼旁观的李敬一又开始出言讥讽。 刚刚李重元在空中的种种行为彻底将李敬一震撼。单凭武功修为,自己要想与之比肩,今生怕是无望。 不过李重元的表现也让心思缜密的李敬一产生怀疑,为何斯米尔提到逍遥门,李重元突然行为反常?原本呆滞的柳何年也对他痛下杀手?难不成天机阁被灭门与李重元有些渊源? 李敬一只是想出言试探,未料想他的话也让李重元突然清醒。 柳絮儿因何而死至今毫无头绪,元宝儿也下落不明,此时此刻唯有将柳何年制服,恢复他的神智,才能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心念至此,李重元纵声长啸,比之刚才,声音更为醇厚也愈加绵长。 柳何年听闻啸声,刚刚布满杀意的脸庞微微现出一些暖意,出手也略有和缓,李重元瞅准时机,出手如电,瞬间点了柳何年的几大穴道。 柳何年身子一软,整个人从空中向下坠落,被李重元一把揽住身体,二人缓缓落在大堂。 斗木獬见柳何年从空中落下,立刻上前将之接住。 李重元踏步走到斯米尔面前,面上一片寒霜。 “你记住,一句话我只说一遍,你要据实回答。你们究竟用了何种手段让柳阁主心神俱失?” 刚刚被李重元啸声震的七荤八素的斯米尔,突然见到李重元如天神下凡般站到自己面前,一时怔住不知该如何作答,整个人呆呆傻傻的犹如痴呆一般。 “柳阁主如何变成此般模样你还不快快回答?哎呦~~” 崔颢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大声呵斥着斯米尔,显然刚刚李重元的啸声让他吃了不小的苦头。 “哦哦~” 斯米尔如梦初醒。 “柳阁主夫妇被俘后被押回了新竺,由脱不思家族的长老施了一种秘术,让他们沦为杀人机器,好为日后新竺服务。” “究竟是何种秘术,你可知晓?” 李重元继续发问。 斯米尔摇了摇头, “我在脱不思家族层级较低,这种秘术只掌握在长老一级的手中。每隔半年,我们必须带这些人返回新竺由长老重新施为,否则这些人会全身血脉尽断痛苦而死。” 李重元心中一惊,无论如何,柳阁主的命自己是一定要救的。 “你们此次出行,已经过了多少时日?” “不瞒您说,此次出行已经四月有余。杀了牛金牛,本也应该启程回国了。” 李重元手指轻捻,抬头望向夜空。还有一月多到半年,此去新竺日子应该也够了。 “李敬一,当年之事你怨不得苦一大师。况且他已改名了无,往事已如烟散过了无痕迹,你此去京城找他的家人报仇已没有意义,不如随我去往新竺,万一什么时候我防备不周给了你机会,你的仇怨说不定也就报了。” “天地之大,任我遨游。去往何处,岂能任你摆布?” 说完,李敬一袍袖一挥整个人腾空而起。 “让你也尝尝如蛆附骨是什么滋味,哈哈哈!” 笑声在空中回荡,渐渐几不可闻,李敬一也消失在夜色中。 李重元愣愣的望着夜色出神,良久才转过身子。 “崔颢,将此人带回京城严加看管。斗木獬,你公务缠身,新竺之行不宜同往,可将角木蛟与亢金龙唤来照顾柳阁主。” “陛下,难道您真要亲身前往新竺?” 崔颢脸上现出一层隐忧。 柳何年一代高手,如今却心智受控,新竺人如此邪门,崔颢怎能不替李重元担心。 李重元神色傲然。 “当生则生,当死则死。人世间的事,岂是你怕就能躲过?区区新竺,我当来去自如。” “当生则生,当死则死。”崔颢喃喃自语,“大丈夫生而为人,定当如此。” 一时间,崔颢胸间豪气顿生,恨不得与李重元一同前往。 新竺,李重元望向茫茫黑夜,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也要闯一闯。 “新竺?” 元宝儿满脸惊诧的看着燕白云,“你不是要领我去往铁勒么,为何改了主意?” “所有人都会认为我要领你去往铁勒,我就偏偏要反其道而行。” 元宝儿伸出双手轻轻摸了摸身上的两个瓷罐,“那也随你。对于我来说,铁勒与新竺原本也没什么分别。” “你或许不知,新竺已经与铁勒联合,用不了多久,两国联军便会共同出兵攻打欣朝,届时,你可是一个重要筹码,即便李重元铁石心肠,他也不会不顾你的死活。” 燕白云一脸得意的看着元宝儿。 元宝儿却浑不在意。 “身为欣朝的子民,却认贼作父,我实在想不通你有何可得意的。” 燕白云被元宝儿一顿抢白,气的浑身颤抖,满脸狞笑的说道: “此处人烟稀少,你信不信我一掌毙了你?” “唉,我一个六岁的孩童,要杀要剐还不是全凭你一念之间?只不过,没了我,你又如何作作进身之物?” 燕白云闻言一怔。自己委身铁勒,却从未得到重用,如今终于有了机会,又怎能轻易放过? “话是没错,但你也千万不要再用言语撩拨,否则我宁可不要这荣华富贵,也要取你性命。” 元宝儿恍若未闻,只是迈步向前。 燕白云气鼓鼓的跟在后面却也无计可施。 两人一前一后,行走在茫茫夜色,倒也相安无事。 来到一处大树旁,元宝儿放下随身携带的口袋,打了一个哈欠。 “我累了,要在此处歇息。” 说完,便靠着大树坐下。 “麻烦你替我守夜,荒郊野岭的,可千万别让野兽伤了我性命” 燕白云眼睁睁的看着元宝儿伸了个懒腰,然后搂着两个瓷罐舒舒服服的躺下身子。 “小鬼,前面便进了村镇,何不找个客栈歇息?” 元宝儿全然不顾,只是自顾自的躺下,“山高路远,未必处处有客栈投宿,此处倒也不错。” 燕白云眼见无法劝说,只能作罢。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也只能听之任之。 彼时月光如水,凉风习习,两人一站一卧,倒也相安无事。 第265章 江家兄弟 连日的疲累很快让元宝儿进入了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元宝儿似乎感觉有人在触碰自己的身体。 费力的抬起眼皮,燕白云的一张大脸真真切切的怼在自己眼前,元宝儿刚要开口,却被燕白云将口掩住。 “有人来,莫出声。” 说完,将两个瓷罐塞进元宝儿的怀里,然后纵身将元宝儿放在头顶的大树上。 燕白云自树上跳下来没多久,三道人影先后落在大树旁。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三人呈品字形将燕白云围在中间。 “燕老二,主上交代你的事儿你是不是已经忘了?” 其中一人寒着脸问道,眼中尽是浓浓的杀意。 “哈哈哈,燕大侠刻意避开我们,看来是不想回铁勒复命了。” 与燕白云对向而立的人倒是满脸的轻松。 “燕白云,我们兄弟三人一直在约定地点接应你,你为何改走这条小路?若不是我们亲自去那小镇踏勘一番,恐怕现在依然在原地等候。” 最后一人满脸庄重,说出话来更是嗓音洪亮,躲在树上的元宝儿急忙捂住耳朵,饶是如此,心脏也是被震的扑扑乱跳。 燕白云拱手做了一圈揖,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最后说话的那个人脸上。 “江大哥一直对白云照顾有加,白云也一直铭记在心。只是铁勒人才济济,白云若想出头,实在难如登天。听闻新竺正在招揽人才,因此白云想去那里碰碰运气。” “燕老二,当初你被燕家逐出家门,是主上收留了你。如今你不告而别,似乎有些忘恩负义。” “江海流,你名字里水多,何不与我一起去新竺碰碰运气?铁勒漫天黄沙,怕是终归会埋没了你。” “哈哈哈,燕大侠先是反出家门,继而反出国门,如今似乎又要反出铁勒,如此反复之人,新竺怕是也不敢用啊。” “若是别人说我不忠我也就认了,独独从尽忠兄口中说出,白云实在愧不敢当。算上铁勒,这已经是尽忠兄效力过的第五个东家,我岂敢与尽忠兄相争?好在每一任东家,尽忠兄都是尽力侍奉,也算对的起自己的名号。” “你…” 燕白云的揶揄之词让江尽忠羞的面红耳赤,立刻便想抽出兵刃上前厮斗,江海流也在旁蠢蠢欲动。 “二弟三弟,我们同在铁勒为官,又都来自欣朝,怎能内斗?白云老弟,铁勒马上要与新竺联合,你又何必多此一举?何不带着诛杀苦一的大功与我们共同回国?” 燕白云似乎对这个江家老大颇为敬重,言语间也不像对待另外两人那么轻佻无礼。 “江大哥说的没错,只是白云待在铁勒已有些年头,实在想换个环境。” 元宝儿躲在树上,用心观察下面几人,现在总算明白了这几个人的来历。 那个江家大哥一脸正气,说话也不咄咄逼人,看来也是个心怀坦荡之人。 想到这里,元宝儿不禁对江家大哥多看了几眼。 此时月光柔和的照在江家大哥的身上,显的脸部愈发的和善,眼睛里的笑意似乎都延伸到了脸部,顺着脸上的褶皱蔓延到了全身。 唯独横在胸前的右手食指以一个奇怪的手势指向了地面,元宝儿也学着做了一遍,却无论如何也学不会。 “既然人各有志,我也就不强留老弟了,保重。” 说完,江家大哥躬身施了一礼。 “多谢江大哥成全。” 燕白云赶忙回礼。 就在燕白云想要直起腰身的时候,突然发现腹部现出了一截刀尖,紧接着一阵剧痛从刀尖处蔓延至了全身。 “世上人人皆道我江家老二是个混蛋,可却没人知道,江家老大才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江海流一击得手立刻抽出刀尖人也后退了几步。 燕白云吃惊的看着面前的江家大哥,此刻他脸上的一团正气在燕白云看来却无比恶心。 “白云老弟,主上说了,一定要带你回去。既然活的带不成,只好带死的了。” 江家大哥的脸上满是戏谑,仿佛猎人看着猎物一般。 “江潮生,我燕白云算是看走眼了,想不到你如此的善于伪装。” “燕白云,这怪不得你。但凡看过我大哥真面目的人都早已入土为安了。你现在使出燕家的塞外十式,或许有一线生机也说不定。” 燕白云心下豁然开朗。 江潮生出言将我稳住,江海流暗中偷袭,这一切都是为了看我使出燕家的绝技。 燕白云低头查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势,鲜血已经将衣衫染红,虽然不足以致命,却绝对会让自己的身手大打折扣。 燕白云突然纵声狂笑。 “你们江家兄弟打的好算盘。” 江潮生看着燕白云一点一点的用布条将伤口勒紧,突然叹了一口气。 “如果这样的伤口突然有十几处,你又怎么绑的完?” 声音中满是惋惜,活脱脱又是以前道貌岸然的模样。 “大哥,燕老二也不是什么钢筋铁骨,哪能挨得过十几处,等我再给他身上来几个透明窟窿人也就交代了。” 江海流说完,舞刀攻向燕白云。 燕白云投身铁勒,一向独来独往,与江氏三兄弟交情一般。 三兄弟中,燕白云尤其瞧不惯江海流,刚刚又被他偷袭得手,燕白云实在对他恨之入骨。 “既然你这么着急见我的塞外十式,那我就成全你。” 燕白云狞笑着将身子急转,躲开江海流递过来的钢刀,五指并拢拂向江海流的双眼。 “你怕是只能见这一式了,记住,这是吹角连营。” 燕白云身法实在太快,刚刚自己的钢刀明明已经砍到了他的身体,转眼间却看到燕白云已经转到自己的右侧。 江海流瞬间有些惊慌,紧接着自己的眼前一阵漆黑。 一阵剧痛从双眼处传来。 “啊~~” 江海流扔掉钢刀,惨叫着用双手捂住了双眼。 江潮生有些后悔,刚刚为什么不直接结果了燕白云? “江潮生,燕家的塞外十式如何?” 刚刚的全力施为又牵动了腹部的伤口,燕白云似乎感觉到伤口处又有大量的鲜血涌出。 用不了多久,即便对方不进攻,自己也会倒下,燕白云在心底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若是命丧此处,我那满腹的冤屈要去何处申诉? 想到这里,燕白云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杆。 即便去死,也要死的堂堂正正。 江海流仍然在哀嚎,而江尽忠似乎被吓傻了一般,怔怔的不知所措。 江潮生倒是十分沉着冷静。 “塞外十式江湖闻名,只是你不是燕家嫡子,偷学的再好,还不是一样被逐出燕家?” “我没有偷学。” 燕白云声音嘶哑,头颅倔强的扭向一边,额头处青筋暴起,脸上神情更是可怖,躲在树上的元宝儿被燕白云突如其来的暴怒吓的身子一缩,整个人差点从树上滑了下来。 江潮生面露微笑。 “燕家祖上位列公侯,虽说如今身在江湖,可是该有的牌面却分毫不少。你既不是长子,又是庶出,有何资格学习燕家绝技?不是偷学又是什么?” 江潮生一边说话,一边绕着燕白云向大树的方向移动。 突然被人提起往事,燕白云心中有些酸楚。 塞外十式固然是燕家的传家武学,可是自己也并未如何稀罕,况且当初研习的时候,自己又如何晓得那是燕家十式? “总之,我燕白云说并未偷学那就一定不是偷学,江湖上谁问起,我也只有这一个答案。旁人若是不信,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声音不大,但是却斩钉截铁。 “三弟,还不出手向燕老弟讨教剩余的九式?” 江潮生此时刚巧转到大树下。 江尽忠似乎被人唤醒一般,整个人又恢复了生气。 “燕白云,我来看看你的剩余九式到底威力如何。” 说完,江尽忠欺身上前挥拳攻向了燕白云。 燕白云眼见江潮生面带微笑的站在大树下,心中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用尽全力使出“碧血黄沙”与“遮天蔽日”将江尽忠逼退,燕白云再度望向江潮生,江潮生已经不在原地。 “燕白云,你以为将这个小兔崽子藏在树上,我便无法发现了不成?” 江潮生的声音从树上传来。 “你我之间的事情,何必牵涉无辜。” 燕白云不假思索的纵身向大树的方向跃去。身在半空,双脚堪堪登上树干的时候,燕白云突然感觉几道掌风迎面袭来,掌风中似乎还带着几点寒光。 “燕白云,你去死吧!!” 第266章 拼尽全力 江潮生跃上枝头,果然有个小鬼此时正趴在树上。 元宝儿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心中不禁感叹:世上怎会有如此狡诈多疑的人? 江潮生并未理会元宝的眼神,而是转身观察树下的情形。眼见三弟被燕白云两招逼退,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既然燕白云将这个小鬼藏在树上,显然是他看重之人。 想到此处,江潮生回头对着元宝儿露齿一笑。 元宝儿只是看了一眼便将视线别转。 这样的人,这样的笑容,此生不想再见! “燕白云,你将这个小鬼藏在树上,我便无法发现了不成?” 江潮生已经料定燕白云听到自己的话后一定会抢身来攻,届时自己居高临下便可占据主动。 燕白云听见江潮生的声音来自树上,情急之下直接纵身跃向树梢。 见计谋得逞,江潮生心中不禁暗自得意,唰唰两掌直奔燕云飞的面门击去,与此同时,袖口中的两枚飞刀也电射而出。 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快的速度,燕白云似乎已经死定了。 江潮生似乎已经看到燕白云血肉模糊的尸体从空中摔落到地面。 可是无数的事实证明,当一个人开始得意忘形的时候,也正是他开始倒霉的时候。 江潮生似乎就是如此,因为,燕白云突然没了踪影。 怎么可能? 江潮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人在空中,无处借力,怎么转瞬之间燕白云便没了踪影? 江潮生疑惑的将眼神看向了身侧的元宝儿,似乎期望能从元宝儿那里得到答案。 可是江潮生错了,错的很离谱。 因为他听到了一个声音来自身后。 “塞外十式,第六式,北雁南归。” 接着是“嘭”的一声巨响,自己的身体仿佛中了一记重锤,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从树上坠落。 听着耳旁呼呼的风声,江潮生心中突然有些后悔:如果自己不是那么好奇,结局会不会有何不同? 可是人生哪有如果? “噗通”,江潮生的身体重重的砸在地上,烟尘四起的空中,点点血花也飘落其中。 燕白云单手按住腹部,那里的鲜血正在慢慢的凐出,身体无力的靠在树干上。 “与江潮生比起来,你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所以,你千万不要轻易的就这么死了。” 元宝儿看着有些体力不支的燕白云,心中竟然有些不舍。 燕白云摇头苦笑。 “当年我的祖上为了你的祖上奋力厮杀,如今我又为了你与人拼杀,个中缘由,实在令人难以琢磨。” 元宝儿忽然莞尔一笑。 “既然有这么深的羁绊,那你就更不能轻易的去死了。天马上亮了,解决掉这三个人,我们便可以上路了。” 燕白云皱了皱眉,情不自禁的喘了一口粗气。 我已失去战斗能力,而江尽忠尚可一战,他若在此时发起进攻,我是万万无法抵挡。即便如此耗下去,待我血液流干,江尽忠一样可以获胜,此情此景,若之奈何? 燕白云不禁将目光投向元宝儿,眼神空洞而迷茫。 元宝儿看了一眼燕白云,便将目光转向了江尽忠。 江尽忠见大哥口吐鲜血身子委顿的躺在地上,立刻慌了心神。 “大哥,你现在感觉如何?” 江潮生背部挨了一掌,感觉五脏六腑都错了位,浑身骨头似乎都散架了一般。 “疼,真他妈疼。” 说完,整个人立刻昏了过去。 “江尽忠,让你尝尝小爷的厉害。” 话音未落,一个不明物体便朝着江尽忠的面门飞来。 已经如同惊弓之鸟的江尽忠立刻抽出宝剑格挡。 “噗呲”一声,飞来的物体被江尽忠的宝剑割开。 看清地上的物体后,江尽忠啐了一口。 “小兔崽子,敢拿臭鞋戏弄老子,等会儿老子抓住你,把你的脚剁下来。” 话虽如此,江尽忠却不敢靠近大树半步。 他现在唯一的想法便是等。 等燕白云的鲜血流干。 元宝儿见自己的鞋子被江尽忠打落,便又脱下另一只鞋子。 “你再敢格挡试试?” 说完,伸手将鞋子撇向了江尽忠。 “有何不敢?” 瞅准来物再次挥剑,又是从中间劈开。 “这次你不敢了吧?” 江尽忠见树上又飞来一物,心中不禁火起。 “小鬼头,你便是飞来百件千件江爷也照样一剑劈开。” 还是用剑劈在来物的中间。 这次没有劈中鞋子的那种闷声,反倒是十分清脆的叮当声。 正在江尽忠感到纳罕的时候,来物从中间碎开,随之而来的便是漫天烟雾。 等到江尽忠反应过来,那些烟雾已经将他的双眼迷住。 江尽忠瞬间慌了。 “这是何物?这是何物啊?” 越是慌乱,越是用双手揉搓,双眼反倒愈发的不能视物。 元宝儿在树上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 “牛伯伯,想不到你死了还能护我周全,可是我却实在对你不住。” 讲到最后,心中哀伤,竟然要滴出泪来。 燕白云见江尽忠单手持剑如同一只无头苍蝇般四处挥舞,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纵身跃下大树。 “唉,可惜,江家兄弟三人,心心念念的想看我的塞外十式,可是却瞎的瞎,昏的昏,实在无趣的很。” 说完,燕白云身如鬼魅突然绕到江尽忠的身后对着他的后背拍出了一掌。 “若是你们能看见,也会说我的这式千里奔袭使的好,只不过此刻我们相距也没有千里,怕是百里、十里也达不到,终归有些牵强,惭愧、惭愧。” 本来已经悠悠醒转的江潮生,听到燕白云的这句话后,又喷出了一口鲜血,再次昏了过去。 江尽忠身子飞出数丈,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死未明。 一直呼喊哀嚎的江海流此刻也安静的盘膝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正在发呆。 燕白云长出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了丹药,一粒口服,一粒揉碎敷在了伤口上。 “喂,你打算一直把我留在树上么?” 元宝儿趴在树上气鼓鼓的说道。 “小娃儿,你若想下来,我老人家倒是可以帮帮你。” 燕白云悚然一惊。 自己明明已经仔细观察过,四周并无外人,如今又从何处冒出来一个人?听口气似乎已经待在此处多时。 “你是何人?” 燕白云循着那人的声音望去,见是一个老者,背对着身子骑在一头毛驴上。 一人一驴,燕白云心中更是大骇,刚刚明明四处空荡荡的,这老头又是何时至此? 老人仰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白胡子爷爷,你怎么帮我?难不成你能爬上来?” 被打断思路的老人微微一笑,“似乎用不了那么麻烦。我老人家可不像有些人一样上蹿下跳的。” 老人话音刚落,袍袖对着大树的方向一挥,元宝儿感觉有股大力托着自己从树上缓缓落下。 燕白云看的目瞪口呆,就连伤口处似乎也感觉不到疼痛。 “老人家莫非是神仙下凡?” 话一出口便觉有些不妥,可是想收回来已经来不及了。 这世上又何时有了神仙? 可是此等功夫岂是凡人能够修炼得成,不是神仙又是什么? 燕白云一时间脑中纷乱无比,实在没有个头绪。 “是不是神仙我不知道,不过活的够久倒是事实。你这个小娃祖上可是有位名叫燕不归的?” 燕不归?燕白云突然想起燕家祖祠里,最上方的牌位便是燕不归。 “那是燕家先祖。” “嗯,”老人捋了捋胡须,“他活着的时候,也得叫我一声老人家。” 燕白云彻底凌乱。 燕家老祖在世的时候已经是一百多年以前,连他都要称呼一声老人家,那眼前的老人岂不是已经要两百岁左右? “白胡子爷爷,活这么久,可有意义?身边人,死的死,没的没,到头来只是孤身一人,岂不无趣的紧?” 老人突然放声大笑。 “我活这么久,还不是为了你的爹爹?为了他,即便让我再活的久些,那也是心甘情愿的。” “你认识我爹爹?” 元宝儿听到有人提起李重元,整个人立刻变的兴奋起来。 “没错,他此刻应该就在离此处不远的村镇,如果你想去,我可以带你找他。” 元宝儿看了看燕白云,踌躇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 “谢谢白胡子爷爷。刚刚燕白云救了我,他要带我去哪我自然是跟着他,除非他心甘情愿送我去与爹爹团聚,否则我不会走的。” 老人点了点头,然后对着燕白云招了招手。 燕白云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 “我看了你刚刚使的塞外十式,似乎不够流畅,好像少了两式,这是为何?” “大哥当初传我只教了我八式。” 老人似乎有种天然的亲和力,让燕白云不由自主的说出了心里话。 “燕家的塞外十式一向是传给嫡长子。既然你的是由你大哥传授,想必你也是因此被逐出燕家的吧?” 燕白云低头默然。 老人长叹一声, “人心如此,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剩余两式“沙场点兵”与“雪满弓刀”我现在传给你,以后你跟在这个小娃身边,要好好护着他才是。” 燕白云睁大双眼看着眼前的这位老人,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他刚刚的说辞。 “当初我传给燕不归十招,也曾说过同样的话,只不过,他要护着的,是另一个娃娃而已。” 老人满脸慈祥的看着元宝儿,仿佛从中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第267章 传道授业 燕白云跟随老人认真学习了两式,在老人的监督下,又重新将塞外十式完整的演示了一遍。 足足耗费了两个时辰,燕白云才将整个塞外十式融会贯通。 “你的资质可照燕不归那小娃差的太远。” 老人一边吐槽一边重新端坐在驴身上,而那驴子十分乖巧,一直静静的立在旁边。 “老人家批评的是,我的资质自然是无法与先祖相比的。” 燕白云虽然挨了训,可是心中却有掩饰不住的喜悦。 虽说在江氏兄弟身上吃了苦头,好歹在武功上得了补偿,也算因祸得福。 “这个先不去理他。我只问你,下一步作何打算?” “回前辈,晚辈最初的想法是领着这小娃去…去…” 眼见老人对元宝儿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带着元宝儿去新竺领赏这样的话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说出口。 “不用吞吞吐吐,他就是想把我献给新竺国王,以作进身之用。” 元宝儿倒是毫不顾忌,直接将燕白云的目的点破。 老人眉头微皱。 燕白云见状直接跪伏在地。 “晚辈一直委身铁勒却常常被江潮生之流欺负。如今得到元宝儿,这才有了投奔新竺的想法。如今承蒙前辈厚爱,传了两式招法,以后去往何处,但凭前辈吩咐。” “偌大的欣朝难道就不能容你?非要去什么铁勒、新竺干些数典忘祖的事儿。” 元宝儿又是一顿嘲讽。 燕白云被元宝儿一顿抢白,脸上隐隐现出一层怒意,只是碍于老人才不得发作。 “小娃儿,这事你须怪不得他。以燕家在江湖上的地位,欣朝还真没有他的容身之地。新竺也不错,就让他带你去新竺。” 燕白云有些发呆,见老人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便壮着胆子发问: “前辈,新竺距此路途遥远,风俗如何更是无从得知。我不如带着元宝儿去找他的父亲,从此待在欣朝。即便有一天被燕家人发现命丧黄泉,我也毫无怨言。” 燕白云此番说辞倒也发自肺腑。 “缘法如此,只能顺势而为。你尽管带着元宝儿去往新竺便可。你的武功比那几个窝囊废强些,但是与真正的高手还相去甚远。我来问你,若是与真正的高手碰面,你该如何应对?” “我会拼死一战,绝不后退。” 老人摇着头叹了一口气。 “这只是匹夫之勇。遇到真正的高手,你怕是连拼命的机会都没有,一个小指头就把你戳倒了。记住,遇到真正的高手只有一个办法:逃。不光要逃,还要逃的快,逃的远。” 燕白云有些哭笑不得。 “白胡子爷爷,你是不是就用的这个办法才活的这么久?” 元宝儿童言无忌,直接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哈哈哈,你白胡子爷爷之所以活到现在,那是因为你白胡子爷爷是真正的高手,而且还是高手中的高手。” 元宝儿扁了扁嘴表示不信。 “你白胡子爷爷还能欺骗小娃儿不成?你可以让他倾尽全力向我攻击,若是我浑身上下有一处地方动了,便算我输,如何?” 老人笑嘻嘻的看着元宝儿。 元宝儿转了转眼珠,“若是胡子、头发、衣服诸如此类的动了,是不是也作数?” “当然。” “燕白云,你的机会来了。如果还不能得手,那只能说你的功夫足够垃圾。” 燕白云白了一眼元宝儿,然后对老人拱手施了一礼。 “既然如此,晚辈就得罪了。” 刚刚将塞外十式融会贯通,燕白云也有意施展一番,看看祖上传下来的这套招式到底威力如何。 老人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燕白云暗中提气,准备使出新学的“沙场点兵”,可不管自己将内力提到多少,双手双脚却始终不能移动分毫。 酝酿半晌,却始终无果。 “你口上说得罪,倒是得罪一个给我看看呀。” 元宝儿见燕白云始终站在原地不动,心中不免着急,忍不住开始出言催促。 燕白云想要转头对着元宝儿解释,可是却发现就连自己的头也无法随意的转动。 张张嘴想要说话,却连嘴唇都无法张开。 燕白云彻底惊呆。 除了眼珠可以正常转动,身上好像没有哪个地方可以自由活动。 望向老者,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老人还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小娃娃,你看刚刚燕白云将塞外十式舞的虎虎生风,现在又如何了?” 元宝儿似乎也发现了问题,脸上不免沮丧,垂着头叹了一口气。 “我觉得燕白云的武功已经极高,可是在你面前却如同孩童一般。练到燕白云那样已经很不容易,达到你的高度,今生我怕是无望。” “龙腾四海,凤舞九天,讲的是练武的八个境界。没有高下之分,却也缺一不可。既可以选择各个突破,也可以选择八境齐修。你未来的成就不知道要高出他多少倍,尽管闯荡便是。” 元宝儿听的似懂非懂,不过听到自己在武学上的成就会远高于燕白云,心中着实有些高兴。 燕白云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与老人过招,心中连半分能赢的想法也没有,可是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等到老人说到练武的八重境界,自己连听都没听过,这才让燕白云彻底心灰意冷。 “武学一道,勤学苦练固然重要,可是天赋、机缘也必不可少。你嘛,差就差在机缘上。与元宝儿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不过,相较于一般习武之人,可是强的太多。” 被人看穿心思,燕白云略显尴尬。 “我其实也并没有多在乎武功的高低。只是,身为燕家子弟,总有个争强好胜的心气。” 自己能突然开口讲话,燕白云心中又是一惊。 老人神功收放自如,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这般身手,凡人如何超越? 至此,燕白云对老人已经完全信服。 “是时候了,这天下已经等的太久了。还好,该来的终归还是来了。燕白云,你品行不坏,虽说曾经投靠铁勒,好在并未做过大恶。今后你只需待在元宝儿身侧,护他周全即可。切记,你所有的气运全在他的身上。” 说到最后,老人的眼神突然凌厉。 既是叮嘱,也是警告。 燕白云双手抱拳,脸上满是庄重。 “前辈,今后无论身处何地,元宝儿周身三尺之内,必见白云。” “才不要。我要是拉屎撒尿被你瞧见,岂不是羞死人了。” 小元宝儿瘪了瘪嘴,似乎对于燕白云的说辞有些不满。 “哈哈哈,这种官司我老人家是万万不能断的。” 老人说完,轻轻拍了下驴屁股。 “新竺也未必就是龙潭虎穴,在那里,你们或许有意外收获也说不定。” 毛驴缓缓向前,铃铛声不断传来,在这样的早晨显的格外悦耳动听。 “白胡子爷爷,我还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你?” 元宝儿眼巴巴的看着老人。 “又是这样的问题。”老人又陷入了沉思。 “叫我智叟吧,似乎我也是这么告诉你父亲的。” 老人倏忽之间脸上露出了笑容,似乎有一种达成某种心愿过后的小欣喜。 燕白云与元宝儿一直目送着老人,直到铃铛声消失才收回目光。 “走了?” 元宝儿脸上略带惆怅。 “走了。” 燕白云点了点头。 “走?” 元宝儿扫了一眼江氏兄弟,然后又将目光投注在燕白云身上。 “走!” 燕白云还是点了点头。 一高一矮,一大一小,迎着朝阳缓缓离去。 路过躺在地上的江潮生,那个小人儿狠狠的踢了一脚。 本来已经微微有些活动的江潮生遭此“重击”,再次一动不动的僵在原地。 彼时旭日初升,霞光万丈,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无比舒适。 元宝儿目光坚定,内心坦荡。 他知道,等在他前面的,除了危险,还有机遇。 因为,那是他的命! 第268章 师徒情深 崔颢押送斯米尔回了京城,李重元独自坐在一张桌子旁,斗木獬坐在柳何年身侧一脸焦急的看着自己的师父,而柳何年早已陷入昏睡,周遭的一切已经无从感知。 原本站在墙角四周看热闹的食客此时也各自散去,偌大的大厅也不过只剩了李重元三人。 繁花落尽,唯余孤独。 孤独么?李重元暗自发问。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我似乎也没别的选择。 抓起桌上的杯子,斟了满满一杯,在月光的照射下,酒水微微泛出琥珀色的光芒。 犹豫片刻,终是一饮而尽。 酒味辛辣冲头,李重元不禁摇头苦笑。 千般愁,万种忧,区区一杯水酒,又如何解得? “陛下,微臣来见。” 正思虑间,两个人的声音将李重元的思路打断,正是角木蛟与亢金龙。 “你们来的正是时候,我用手法让柳阁主小睡片刻,此时怕是将要醒来,你二人可去与柳阁主相见。” 二人早就听说柳何年在此,得到首肯,二人只是匆匆的施了一个礼,便忙不迭的来到了柳何年身旁。 “师父现在怎么样?”二人焦急的看向斗木獬。 “二位贤弟,陛下命你二人照顾师父,与他共同前往新竺。师父如今神智不清,你二人要好好照顾才是。” 两人对视一眼,角木蛟首先发问: “师父六年来杳无音讯,如今突然现身,又怎么会神智不清?” “我也有此一问。师父虽算不上天下无敌,可是也罕逢敌手,怎么会无缘无故失了心智?” 斗木獬见二人神色焦急,知道他们担心师父的安危,便暖心劝慰: “师父如何失去心智,且不用理他,最要紧的是师父平安无事。此去新竺,相信一切会有答案,你二人跟随陛下用心照顾好师父即可。” 三人正说话间,躺在地上的柳何年突然翻身坐起,双眼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见柳何年醒转,三人直接跪倒在地。 “师父,您醒了?” 想到这许多年,师父神智不明,不知受了多少苦楚,一时悲从中来,三人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柳何年呆呆的看着眼前跪倒的三人却没有任何反应。 李重元隔着桌子看向柳何年,手中紧紧的攥着斯米尔给他的哨子。 如果柳何年发起疯来,自己到底该不该用? 堂堂天机阁的阁主,又曾对自己有过恩情,还是柳絮儿的父亲,元宝儿的外公,自己如何忍心让他没有尊严? 一个人如果没有了尊严,还能剩下什么? 想到这里,李重元将哨子收起,然后信步走到柳何年的身前。 “柳阁主,或许你不明白我此刻说些什么,但是我还是要说。过去可能不尽如人意,希望将来我们能皆大欢喜。无论去到哪里,我都会尽我所能让你恢复神智,并且,找到柳夫人让你们夫妻团聚。” 讲到夫妻团聚,李重元心如刀割。 上苍何其残忍,让柳絮儿带着遗憾离世,让我们夫妻天人永隔。 柳何年初见李重元,脸上立刻露出凶狠的表情,似乎怀有极深的恨意。待到李重元说完那些话,脸上神色稍有缓和,可是眼中还是时不时的冒出凶光。 斗木獬早已见过柳何年的这般模样,脸上神色还算平静。 角木蛟与亢金龙见师父状如痴呆,一时间心如刀绞,忍不住将柳何年搂入怀中放声大哭。 “斗木獬,军中事务繁忙,你这就回吧,柳阁主有他们二位照顾,你不必担心。” 李重元见柳何年情绪尚算稳定,心中略感欣慰。 斗木獬跪拜在地。 “陛下,此去新竺山高路远,前路未知,您身系江山社稷,万不可轻易犯险。家师固然重要,但与天下相比,还是微不足道,希望陛下行事有所取舍。” “你放心,朕自有分寸。” 斗木獬对着李重元施了一礼,然后站起身对着角木蛟与亢金龙说道: “二位师弟,师父神智不清,你们二人一定要尽心照顾,千万不要让他伤到陛下。” “师兄放心,我们兄弟二人一定会保护好陛下照顾好师父。” 斗木獬点了点头,见师父仍是一副懵懂模样,心中不禁感伤。 “师父,徒儿军务在身,无法亲身前往,希望您不要见怪。此去新竺,万万保重,徒儿在京城虚位以待,以期早日见到师父、师娘。” 重重的磕过头后,斗木獬展开轻功越上房梁消失在夜色中。 “陛下,若是从屏州直接去往新竺,路途太过遥远,且过于凶险,不如取道多婆罗,然后从多婆罗乘船前往新竺。” 角木蛟提议道。 “没错。尼尔汉在我们欣朝的帮助下重新夺回了王位,他也多次上书恳请陛下去往多婆罗。此番前往,也算全了他的心愿。并且,多婆罗与新竺多有联系,也可借此探听新竺的虚实。” 亢金龙随声附和。 “多婆罗倒是可以一去,至于尼尔汉,见与不见视情况而定。事以密成,我不想太过张扬,从而让新竺人有所准备。” “臣曾随尼尔汉去过多婆罗,对那里的风土人情也算熟悉。我们此次前往,如无意外,碰巧会赶上他们最重要的节日“山海祭”,在那一天,所有的多婆罗人都会一起祭山奠海,场面十分的壮观。” 李重元一脸疑惑的看着角木蛟。 “祭山奠海?”亢金龙也是满脸好奇,“到底是化外蛮夷,祭奠的方式都与我们略有不同。难不成这山海比他的祖先还要金贵?” “这山名唤归元山,传说是远古的一位异人所化然后载着多婆罗的祖先去往了现今的地方。至于那海么,是因为当年多婆罗人的祖先在那里定居后,几次被人追杀都被大海阻拦,因此也就有了如今的节日。” “原来如此。”亢金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么看来,祭奠这山海还是有些道理的。” “既然这样,那我们现在便出发,没准真能赶上多婆罗人的节日。” 说完,李重元看了看角木蛟与亢金龙,最后将视线停留在柳何年的身上。 “陛下放心,师父有我二人照料。等到天亮的时候,雇一驾马车,将师父安顿在马车上即可。”角木蛟似乎读懂了李重元的眼神。 李重元点了点头,“你们二人照顾好柳阁主。” 柳何年表情始终如一,好在也并没有突然发作攻击李重元。 四人走走停停,最终在一处集市上购得三匹马一驾马车一路向屏州行去。 马上故地重游,三人均有些感慨。 “当年屏州外海一战,直接打的多婆罗元气大伤。原本陛下计划一年整备海军,再用两到三年打回多婆罗,可是最终仅用了两年便让尼尔汉登上多婆罗的王位。” 提起往事,角木蛟脸上笑容不断,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我们那年的神兵天降让那些多婆罗人有了阴影,待到尼尔汉率军攻向多婆罗,一听说是欣朝的军队,根本都没做什么抵抗便乖乖投降,可见我军军威之盛。” 听着二人不住口的提及往事,李重元的思绪也回到了过去。 长河关之战,击退铁勒骑兵,然后马不停蹄赶到屏州。 没有海军,装备奇差,即便如此,还是一战击溃多婆罗海军。 想到此处,李重元心中豪气顿生。 “如今多婆罗已经成为欣朝的附属国,或许在不远的将来,新竺也会纳入欣朝的版图。” 角木蛟与亢金龙对视一眼,然后双手抱拳,开口说道: “陛下一代雄主,将来必定万国来朝。” 话音未落,远处官道上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隐隐约约还有人大声呼号: “闪开,统统给老子闪开。” 三人齐齐回望,远处空中升起一团烟雾,有几匹快马正疾驰而来。 第269章 碧幽门 李重元眉毛微皱。 官道上人来人往,如此纵马驰骋,不知有何倚仗? 眨眼功夫,数骑急掠而过。 一只长鞭凌空而至,鞭梢直奔角木蛟而去。 “找死。” 一声暴喝凭空响起。 角木蛟感觉后脑处风声有异,赶忙身体后仰,整个人伏在马上才堪堪避过这致命一击。 “咦?” 来人似乎没有想到自己会一击落空,不由得诧异的回头观望,碰巧与李重元目光相遇,那人便将缰绳勒住。 “大哥,这位相公倒生的标致。” 面容丑陋,表情似笑非笑,声音说不出的猥琐。 前面几人闻言纷纷勒住马头,拦在李重元几人的身前。 “还真别说,老四这次的眼光总算靠谱些。” 另一人伏在马鞍眯缝着双眼上下打量了几眼李重元,忍不住出言附和。 “大哥,正事要紧,不要节外生枝。老三老四,速速上路。” 一位文士打扮的中年男人先是出言提醒他身后的红脸汉子,继而催促先前说话的两人。 “二哥,我们兄弟四人好不容易下趟山,怎么也得吃顿荤腥。这小相公唇红齿白,做兄弟的不替大哥着想,怎么对的起当初磕在地上的三个响头?” 最先说话的那人一脸淫邪,目光不停的在李重元的身上来回逡巡。 “四弟说的对。美女遍地都是,这么标致的相公可是万中无一。二哥,你就不要妄加阻拦了。哈哈哈~~” 被称作二哥的那位文士转头望向红脸汉子,“大哥…” 红脸汉子扬起右手,“二弟,此次多婆罗之行时间尚且充裕,不急在这一时。你叫什么名字?” 红脸汉子的目光锁定在李重元的脸上。 中年文士见大哥发话,只得收声,默默的闪在一旁。 角木蛟直起身子带转马头走在李重元身前。 “这位兄弟鞭法不错,只是出手未免随意了些。江湖之中藏龙卧虎,长此以往,怕是会吃到苦头。” 角木蛟强压怒火尽量显得语气平淡。 “我们幽冥四使多的是屠龙杀虎的本领,此次出山本也想问剑江湖。识相的闪在一边,别耽误我大哥与小相公眉目传情。” 被称作老四的那人并未将角木蛟放在眼里,一心想着让李重元伺候红脸汉子。 “我四弟说的没错。若是让我大哥满意,你们尚有活路,不然让你们血溅当场。” 老三见角木蛟挡在李重元身前,忍不住出言恐吓。 李重元纵马向前,脸上笑意满满。 “幽冥四使?听着名头也算响亮,只是不知是谁的门下,可否赐教?” 老四以为李重元被几人的名头吓到,心中不免得意。 “上天入地碧幽门,一代魔神落九霄,想必你们也早有耳闻吧?” “哦~”李重元面色一寒,“既然敢号称上天入地,想必是有通天的本领,只是不知道能否挡住我的一击。” 话音刚落,李重元身形暴起,倏忽之间人已经到了老四的近前。 “上天还是入地,你自己选。” 语毕,指出。 老四哀嚎一声滚落马下。 与此同时,李重元已经重又回到自己的马上。 “现在恐怕只是幽冥三使了。” 变起仓促,所有人都愣在当场。 红脸汉子瞳孔收缩,心中无比震撼。 江湖上何时出了如此高手,看样子似乎已经突破天境。 “你到底是谁?” 李重元拿出一方手帕,仔细的擦拭手指。 “我是谁?我只不过是一个万中无一的小相公而已。” 红脸汉子默默的看了一眼中年文士,沉声说道: “我四弟虽然言语间多有得罪,可是阁下出手未免也狠辣了些。我碧幽门重出江湖,可未必只有幽冥四使。” “那又如何?落九霄在此,我也一样出手。” 李重元并未抬眼,一心擦拭着手指,似乎这才是眼前头等的大事。 “还我四弟命来。” “三弟不可!” “老三停手!” 红脸汉子与中年文士齐齐出声意图拦阻老三。 到底还是晚了。 老三从马上一跃而起,运指如钩,身子如大鹏一般从空中袭向李重元。 一心擦拭手指的李重元不知何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柄宝剑。 红脸汉子心中一寒。 如此近的距离,自己竟然没有看清对方从何处拔剑。 “休伤吾弟!” 暴喝声中,红脸汉子与中年文士双双出手,力图阻止李重元。 李重元露齿一笑,左手伸出两指,右手举剑上撩。 剑光一闪,“嘶啦”一声,老三身子从中间分开两半。 “两使!” 话音未落,李重元内劲一震,游龙吟上的血珠电射而出,分别袭向红脸汉子与中年文士。 两人还未近身,突见暗器袭来,忙不迭的闪身躲避。 虽然他们见机的快,可还是被血珠击中。 红脸汉子右臂低垂,掌心处一个血洞赫然在目,鲜血滴滴答答的流在地上。 中年文士右肩处鲜血洇出片刻便将肩部染红。 “你到底是谁?” 红脸汉子双目尽赤。片刻功夫,已经有两个兄弟命丧黄泉,如何不让他心痛万分? “我们此行也是去往多婆罗,十几日光景,时间还充裕的很,你尽可以将碧幽门所有人召集。若是将我打败,我自然会告诉你我是谁。” “大哥,我二人联手也未必是他的敌手。其他同门也正赶往多婆罗,不如我们汇集到一起,再找他报仇不迟。” 红脸汉子何尝不知道此种情形? 事已至此,别无他法。 “小子,碧幽门在多婆罗相候,希望你依约前往,告辞。” 说完,两人各自上马扬长而去。 “陛下,何不将他二人擒杀?” 角木蛟有些担忧的问道。 “没错。他二人武功不弱,均在我二人之上。若是再有碧幽门高手聚集,我怕陛下届时会有麻烦。”亢金龙同样忧心忡忡。 李重玉望向二人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碧幽门倾巢而出,难道多婆罗会有大事发生?” “落九霄号称一代,江湖上绝迹已久。如今门下弟子尽出,目标却是海外异番,想必那里有大事发生。” “听他们谈话,似要赶在多婆罗山海祭之时到达,难道他们要在那时作乱?”角木蛟出言分析。 “碧幽门乃是江湖草莽,他们未必会介入朝堂纠纷。既然要赶在山海祭的日子,想必与武林中事有关。” “陛下分析的是。碧幽门蛰伏已久,此次前去,或许是有江湖异宝、盖世神功面世这才引得碧幽门倾巢而出。” “不管是什么,无论如何不能让碧幽门的人得手。落九霄居心叵测,若是让他得手,江湖必定会有一场血雨腥风。” “没错。” 角木蛟与亢金龙异口同声。 三人计议停当又重新上路。 一路上走走停停,碧幽门的人再没见踪影。 几日后已经到了屏州地界,忽然间,官道上突然多了许多江湖人物。 李重元冷眼旁观,心中愈发明了,看来,在多婆罗境内,肯定会有事发生。 可是,那究竟会是什么呢? 第270章 事出有因 多婆罗,王宫。 国王尼尔汉推开窗户,映入眼帘的便是多婆罗的神山摩苏山。 十几日后,那里会举办一次盛大的祭山活动。 “还是没有消息?” 阶下站着一个人,衣着华丽,面容庄重,尼尔汉显然问的是他。 “回大王,使者已然回话,陛下并未在宫中,无人知晓他此时的行踪。” 尼尔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将视线缓缓收回,转身一步步走下了台阶,在距离那人五步处停下,与那人相向而立。 “我们的这个陛下本就不贪恋皇位。原本皇后在时,尚能将他拴在宫中。自打皇后因为难产离世,他一年当中倒有大半年不在宫中。” “陛下看着冷漠疏离,其实是个极重情义的人,从皇后死后再未立皇后便可看出。另外当年他助大王重登王位,固然有政治上的考量,更主要的还是看重大王会是个仁爱的君主。” “唉…”尼尔汉又是一声长叹,“当年陛下亲自率军打败多婆罗,至今六载有余。若不是他将我留在屏州,让我一展抱负,今日我如何能坐在这里?往年的山海祭邀请陛下,总是找不到他人影,想不到今年还是如此。” “大王恕罪。老臣自作主张,派人在欣朝的江湖之中放出风声,此次多婆罗的山海祭会有轰动江湖的大事发生。” 尼尔汉十分不解的看着这位硕果仅存的宗室老臣。 “我们的这位陛下既然不在庙堂之上,那自然身在江湖之中。他若是收到消息,说不定会来到多婆罗。果真如此,那也算无心插柳。” “到底还是大伯想的周到。陛下要是真的来了,那可真是多婆罗的幸事。只不过…”尼尔汉双眼紧紧盯着那人,“来的未必都是朋友,本王也怕有人浑水摸鱼。” “大王放心,我们港口不多,只要派人严密监视,不管谁来了,也掀不起大的风浪。” 尼尔汉收了目光,转身在殿中踱了几步。 “我虽然已经坐上王位,可是这几年仍然如履薄冰。当年叔父兵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鬼面堂中的那些人更是踪迹全无。因此,我总感觉叔父和他手下的那些人在暗中窥视,这常常让我坐立不安。幸亏这些年有大伯的鼎力支持,才让我过的不那么艰难。” “大王说的哪里话,这王位本就应该由您继承,况且这些年在您的治理下,多婆罗日渐强盛,这更证明您就是多婆罗的天选之子。至于恰卢,不论生死,他都掀不起什么水花了。” 尼尔汉摇了摇头。 “你还是小看我叔叔的能力了。当年他在我父亲的眼皮子底下发展出了自己的实力,最后成功篡位,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今年的山海祭又较往常不同,我怕他会借机闹事。” “老臣愿意为大王站岗放哨,若是恰卢真敢露面,老臣一定会大义灭亲,将他绳之以法。” 尼尔汉感动的似要落泪。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大伯。我这就拨给您一千禁军,加强防务,直到山海祭结束。” “老臣领旨。” 尼尔汉目送自己的大伯离开,过了好久才将视线收回。原本饱含温情的双眼转瞬间变的锐利如刀。 “啪啪啪”,尼尔汉轻轻的击了三下掌。 大殿空旷,声音在大殿中显的十分洪亮。 暗影中突然闪出了一个人。 “大王!” 那人对着尼尔汉拱了拱手。 “丞相刚才的话你怎么看?” “无懈可击!” “这么说,你觉得丞相并无私心?” 尼尔汉用目光逼视着那个人。 那人摇了摇头。 “正因为无懈可击所以才显的更加可疑。” 尼尔汉定定的看着那个人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往年山海祭也曾经请过陛下,可最终也不了了之,今年为何与往年不同而事先又不与大王沟通?此其一也。” “消息散播,各路江湖人士蜂拥而至,势必会需要大量兵马维护治安,这些兵马的指挥权自然会落在他的手上,此其二。” “第三也是最可疑的,今年的山海祭究竟会有何不同?他为何非要陛下亲临?” 尼尔汉长吁了一口气。 “池南雪,这些年,你有没有后悔过?毕竟,以你的才干…” 说到这里,尼尔汉突然住口不语,双眼定定的看着这个一直躲在暗处的人。 “有过。” 池南雪神色泰然,回答的十分干脆利落。 尼尔汉重重的呼了一口气,仿佛终于卸下了心中沉重的包袱。 “你若说没有,我还真有些担心,好在你没有让我失望,仍然是当初的样子。” “大王不怪罪我就好。这么些年我身在暗处,却始终无法找到恰卢,实在有愧的紧。” “该有愧的是我。若不是当初我向陛下要了你,你恐怕早已经在欣朝的朝堂崭露头角。为了调查恰卢的下落,又一直深处暗影,这份担当,不是一般人所具有的。” “身处黑暗之中,总要做些见不得光的事儿。恰卢是这样,我自然也不例外。我总有一种错觉,恰卢其实并未走远,可是具体身在何处,我又始终摸不着头脑。” “大伯这次的事儿,恐怕还得你出马才行。再有,若是陛下真的来了,一定要保证他的安全。另外,我要第一时间见到他。有些事儿,该是他知道的时候了。” 池南雪微微抱拳轻轻应了一声,心中不禁闪过一丝疑惑:究竟是什么事情应该让陛下知道了? 尼尔汉挥了挥手,池南雪又一次隐入了黑暗中。 回到自己的房间,池南雪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屋子里的光线很暗,暗到只能看见他大致的轮廓。 池南雪却毫不在意。 一个常年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所做的又都是阴诡之事,黑暗似乎就是他的选择。 唯一的选择! 透露信息给武林人士,真的只是为了将信息传给陛下? 池南雪并不信,并且他可以确定,尼尔汉也不会信。 有的时候,池南雪会觉得,丞相会不会就是恰卢的亲信党羽? 可偏偏丞相背后的势力干干净净,最多也就是揽揽权并无大的动作。 涉及到李重元,池南雪只得慎之又慎。因为,在他心中,李重元早已封神。 当他还只是玄羽卫一名亲兵的时候,他曾亲眼见识了李重元在城楼上掷出的销魂一枪,是如何将两边人震慑住的。 只要我池南雪还有口气在,任何人都不能在多婆罗伤害陛下一分一毫。 想到这里,池南雪重重的在桌子上拍了一掌。 茶壶上的盖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掌震的突然跳了起来落在桌子上,转了几圈后突然滚了起来。 “哗啦”一声,盖子滚下桌子掉在了地上摔的粉碎。 压抑的黑暗中总算有了些许响动。 池南雪也似乎被这一响动激活,整个人突然起身,拉开房门,整个人又融入了另一处黑暗之中。 第271章 人心难测 池南雪一个人走在夜色里,迅速而果决,似乎这条路他已经走了千百遍。 来到一处深宅大院前,池南雪上去轻轻叩了三下门。 很快,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脑袋从门里探出,见是池南雪,便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将大门开了一道缝隙。 池南雪侧着身子从门缝挤了进去。 大门轻轻合上,长街又恢复了宁静。 池南雪进到庭院,找到一处位置静静的望向隔壁院落。 良久,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 “为何你总是深夜前来?难道这是你们星月司人的习惯?” “夜深人静的时候,是一个人最柔软最脆弱的时候,也是最真实的时候。” 池南雪将身子转过来面对着眼前的这个男子,“一个欣朝来的特务头子和一个欣朝来的大将军,如果过从甚密,你觉得多婆罗朝廷中的人能睡得着安稳么?” “若不是当初陛下借兵给尼尔汉,哪来的如今的朝廷?只要尼尔汉不说什么,其他人随他去吧。” “当初我们兄弟二人一文一武,辅佐尼尔汉夺回王位,这是天下皆知的事。不过那也只是陈年往事了,还是尼尔汉最忌惮的往事。” “忌惮?人们都称你为多婆罗的影子宰相,军国大事几乎件件都由你决断何来忌惮之说?我虽说荣宠不及你但也是多婆罗的一品威武将军,翻遍多婆罗的历史,武将能做到我这个职位,那也是绝无仅有。若是忌惮,尼尔汉也不会这么做。” 那人一脸的淡定,神色颇为傲气。 池南雪苦笑着摇了摇头。 “影子宰相?满朝文武,即便是七品小吏,我又指使的动谁?你贵为一品将军,可能指挥的动一兵一卒?你隔壁的这位,大王总说瞧他不上,他今日却刚刚领了一千禁军,你可比的上他?” “呸!这个饭桶丞相。你每日来到这里,都要观察他府里半个时辰,今日可有收获?” “今日素立文的府上较往常稍显明亮,应该是多加了双数的纱灯。所以我推断,今晚丞相府一定会热闹异常,素立文应该会一醉方休。” “我瞧着并没有什么不同,还是同往常一样。” 池南雪怔怔的望着对面。 “一个人在黑暗中待的久了,对光自然就敏感些。” 说完这句话,池南雪陷入了沉默,整个人瞬间与黑暗融为一体。 良久,池南雪才又再度开口。 “尘清,陛下可能会来此。” 云尘清一听李重元要来,整个人立刻变的异常激动。 “六年了,陛下终于要亲临多婆罗。只是陛下却未必知道你我二人。” 说到这里,云尘清本来兴奋的有些发光的面孔立刻变的有些黯淡。自己在多婆罗虽然位极人臣,可是在陛下眼中又算的什么? “竹杖芒鞋,每个人都有他想过的生活。你我二人机缘巧合,留在了多婆罗,自然有留在这里的道理。只可惜,这么久,我始终没有找到恰卢的踪迹。” 讲完,池南雪略带惆怅的看了一眼隔壁院落的灯火辉煌,眼中多了一些萧索。 云尘清也将目光投向了隔壁。 “你始终怀疑素立文与恰卢有所牵连?” 池南雪叹了一口气。 “有这样想法的怕不是只有我一个。” 云尘清皱了皱眉。 “你是说大王也早有怀疑?” 池南雪苦笑了一声。 “堂堂多婆罗的丞相与最能打的威武将军比邻而居,大王心中要是襟怀坦荡,他怎么会做如此安排?” 云尘清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 “你总是想的太多。” “是你想的太少。恰卢兵败不知所踪,多婆罗宗室中人接二连三的暴毙,独独剩了素立文,这难道只是一个巧合?可偏偏这个素立文,满朝皆知的草包,还被大王提拔为宰相,这番操作更加引人深思。” “或许,大王需要一个宗室的人稳定朝局,偏偏宗室之中只剩他一人。” “当初我也有跟你一样的想法。可是当初大王将你的府邸安排在素立文的旁边,我心中已然明了,大王不放心的不只是素立文一人。” “你是说,大王对我也心生忌惮?” 池南雪重重的点了点头。 “尼尔汉心思深沉,这样安排,假如素立文生了异心,恐怕第一个杀的人便是你。” 云尘清似乎也认可了池南雪的分析。 “不管我与素立文谁死谁伤,尼尔汉都可以坐收渔翁之利。看来,他似乎早已忘了当初的袍泽之情,心中早就对我起了杀心。” “何止是你。他明白我一直怀疑素立文,又知道你我关系亲厚,我一定会到你府上暗中观察。若是我逼的素立文铤而走险,届时死的怕不是只有你一个。” “好一个一石三鸟。想不到尼尔汉如此歹毒,亏得当初陛下借兵给他。”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个道理想必他是懂的。” “难道他就不怕陛下知晓迁怒于他?” 池南雪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云尘清。 “藩属国与藩国虽说只多了一个字,含义却有云泥之别。你我二人怕是没有资格填补这其中的空白。” 云尘清神情一怔,静静的思索了片刻,最后也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 池南雪心中也有些怅然。 身入棋局,除了执子之人,谁又不是一个随时可弃的棋子? “啊~~~” 一声惨叫划破夜空! 倏忽而至又戛然而止,四周又恢复寂静,只余惊鸟在空中盘旋低鸣。 池南雪赶忙看向隔壁的丞相府,只有灯影跳动,哪有半分不同? 丞相府里,大厅灯火通明。 素立文高高在上,此时正盯着自己桌前的盘子。 盘子里盛着一团血糊糊的东西,似乎还在微微的跳动。 大厅里,十几个丫鬟、仆人个个浑身颤抖,全都跪在地上不发一言。 “本相今日高兴,突然想换换口味。既然你是我最宠爱的人,这个愿望自然由你帮我完成才好。” 素立文一脸的兴高采烈眉眼间俱是笑意,沾满鲜血的双手正不停的摩挲着他身旁的一位绝世美人。 美人双目紧闭,胸口处露出一个大洞,正汩汩的冒着鲜血。 盘子中盛放的正是美人的心脏。 一颗刚刚挖出,还在跳动的心脏。 素立文转过身子拿起盘中的心脏放在嘴边咬了一口,鲜血顺着嘴角、唇边慢慢溢出。 “哈哈哈,痛快。” 偌大的大厅,只能听见素立文嘴里发出的“咯吱吱”的咀嚼声。 片刻功夫,素立文已经将一个心脏啃食殆尽。 突然之间,素立文挥舞双手将桌子上的美味佳肴扑散在地,紧接着对着桌子用力的踹了一脚,然后哈哈大笑的离开了大厅。 良久,那些跪拜在地的丫鬟、仆人个个瘫软在地。 不知是谁,被吓的屎尿尽出。 一时间,大厅之内,臭气熏天久久不能散去。 第272章 一路前行 元宝儿一个人躺在马车里,双手枕在脑后,一条腿翘在另一条腿上,整个人显的十分的轻松惬意,嘴里高一声低一声的对外喊着: “燕大侠!” “燕叔叔!” “燕白云!” …… 车厢外正在赶车的燕白云此时正在极力的控制着自己,脸部肌肉甚至因为过于用力而不住的颤抖。 整整五日,但凡元宝儿睁眼便会有不同的问题相问。 前两日燕白云还会耐心解答,第三日燕白云便默默的去车外陪着车老板赶车。除非必要,绝不踏进车厢半步。 第四日,赶车的车老板趁着月黑风高不辞而别。 第五日,坚持。燕白云在心中默默的给自己打气,今日便能到达屏州。可是想到过了屏州还要借道多婆罗去往新竺,燕白云心中简直有些崩溃。 可是元宝儿似乎并没有停歇的意思,仍然不停的叫着燕白云。 燕白云趁着元宝儿换气的空档,咬牙回了一句: “元宝儿,如果你再叫我,我…我…” 至于要做什么,燕白云似乎也没想好,可是在他的潜意识里,如果自己不做点什么,自己恐怕立刻就要疯掉。 “我什么?燕大侠,想说你就说,我不拦着你。” 终于听到了燕白云回话,元宝心里有说不出的激动。 “刚刚是我第一百九十九次喊你,当我喊到二百次,你再不理我,我就要出去找你了。” “别…” 燕白云带着颤音回了一句,声音中似乎有种劫后余生的味道。 元宝儿望着棚顶,仿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眼神突然变的活泛起来。 “燕白云,智叟爷爷唤你的老祖宗燕不归作小娃儿,那他活到现在得有多少岁了?你又该怎么称呼智叟爷爷呢?” 燕白云被问的一呆,如何称呼智叟,自己还从来没有仔细思考过。 “我也被智叟爷爷唤作小娃,你又该如何称呼我?” 燕白云直接一头撞在了车棚。 “什么声音?” 还没等燕白云作答,元宝儿已经挑帘探出了脑袋,碰巧见到燕白云正一脸生无可恋的靠在了车棚。 “这是为何?” 面对着元宝儿的不解,燕白云瞬间挺直了腰杆,双手挥动缰绳,口中大喊一声: “驾!” 似乎唯有如此,才能缓解刚刚的窘迫。 元宝儿也并未在这个问题继续纠缠,而是顺势坐在了离燕白云不远的地方,两条小短腿悠闲的荡来荡去。 “我看智叟爷爷传给你的那两招属实精妙的紧,只是我觉得你使的还是差了些。” “哦?” 燕白云心中微微有些不悦。 自己虽说天赋不那么高,那也只是在智叟他老人家面前的自谦而已。现今一个六岁的娃娃竟然说自己的功夫不好,这实在让他心中恼火不已。 “沙场点兵自然是将军要领兵出去砍人,所以浑身上下一定要充满杀气,特别是眼神要十分凌厉才行。你那招使出来连我一个娃娃都不害怕,敌人又怎么能胆寒?” 燕白云听完心中一凛。 自从习全了“塞外十式”,连日来一直勤学苦练,可是却始终感觉略有凝滞不够贯通。经元宝儿提醒,这才发觉问题所在。 武学之道,贵在气而不在式。 由内而外,万物始元。 心念至此,燕白云顿觉心中豁然开朗,困扰自己几日的心结终于解开,忍不住长啸一声,手上抖动缰绳,马儿立刻扬起四蹄拉着马车飞奔起来。 马车的突然加速让元宝儿毫无准备,整个人骨碌碌的滚进了车里。 燕白云见状哈哈大笑起来,连日来郁结的心情终于得到了释放。 “燕白云…” 元宝儿气愤的发出质问,可是刚刚喊出名字,便被一阵马蹄声打断。 元宝儿好奇的拉开侧面的帘子,一队人马从车前疾驰而过,领头之人似乎瞄了一眼马车。 转瞬之间,那队人马便消失在前面的官道上,空余一路遮天蔽日的烟尘。 元宝儿再次掀开帘子坐在了燕白云的身侧,空气中的烟尘呛的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这已经是今日第五波江湖人物打此经过,前面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吧。” “前面就是屏州地界,这已经是欣朝的最南端。如果不是那里发生的事情,那答案只有一个。” 元宝儿有些不解。 “既然是欣朝的最南端,那一定就是那里啦,还有什么别的答案?” 燕白云灿然一笑。 “当然不是了。屏州地处海边,在海的那头,还有多婆罗,再远些便是我们要去的新竺。这些人的目的若不是屏州,便一定是多婆罗与新竺中的一个。多婆罗现在是欣朝的藩属国,想去比较容易,我猜这些人还是去多婆罗的可能性大些。” “海?什么是海?” 元宝儿愈加茫然,脑海中对于“海”没有一丝一毫的概念。 什么是海? 燕白云在心中不断的琢磨,如何才能让一个六岁的孩子准确的了解什么是海? “你每日喝的水知道吧?海就是由很多很多这样的水连在一起,喝起来咸咸的。” 燕白云似乎对自己的这个解释非常满意。 “那他们怎么过去?” “坐船。” “船又是什么?” …… 半晌过后,两个人都有些垂头丧气。 一个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另一个则被问的哑口无言。 愁眉紧锁的燕白云不经意的向远方瞟了一眼,整个人立刻变的精神焕发。 前方隐隐约约出现了一排排的屋舍。 “元宝儿,前面就到了屏州,我们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 燕白云言语间有抑制不住的兴奋,他是有理由高兴的。 赶了一天的路,元宝儿不停的发问已经让他招架不住,再不找个地方清静一番,燕白云真怕自己会疯掉。 与燕白云的兴奋不同,元宝儿却仍然愁眉紧锁。 由于燕白云没有讲清楚为什么船在水中不会沉,而自己恰恰要乘船过海,这让元宝儿心中十分的忐忑。 “师父,你说我要是乘船落入海中,岂不是人就没了?可当初你又说我遇水则兴,那我到底是人死了还是会得到大气运?” 手捧着装着师父骨灰的小瓷罐,元宝儿不停的自言自语。 燕白云一边驾车一边扭动脖颈,有时还伸手挥向空中,似乎在驱赶什么东西。 “你在做什么?” 元宝儿用力的看向燕白云周围,似乎并没有什么苍蝇、蚊虫。 “没什么,可能是我耳朵有什么问题,总感觉四周嗡嗡作响,仿似有千百只苍蝇在耳朵周围狂飞乱舞。” 元宝儿叹了一口气。 “师父,你听到了么?若是你在,徒儿如何会被人如此嫌弃?” 燕白云听完顿觉尴尬无比。 六岁的孩童便有如此心计,即便他将来不会半点武功,凭这份心智,也足以在江湖中闯荡。 想到这里,燕白云突然又觉得有些好笑,自己真是杞人忧天。 作为李重元唯一的儿子,他又怎么可能在江湖中打打杀杀? “元宝儿,刚刚与你开个玩笑,莫要当真。我燕白云既然答应智叟要护你周全,便决不食言。将来不管谁要害你,他终归要过我这关。” “这还差不多。” 元宝儿的脸上布满了笑容。可仅仅维持了片刻,元宝儿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忧伤,整个人无力的靠在车棚,双眼无神的望着路边。 任凭燕白云如何插科打诨想要逗弄元宝儿开心,元宝儿都毫无反应。 第273章 萍水相逢 傍晚时分,燕白云终于驾驶马车进到了屏州城内。 作为欣朝最南端的城市,又是唯一的港口,这里的繁华让燕白云有些目瞪口呆。 大街上商铺林立,往来行人络绎不绝,其中夹杂着许多奇装异服、长相奇特的异族人。 “元宝儿,你看这些人,可与我们有何不同?” 察觉到元宝儿异样的情绪,燕白云总是变着法的想要哄弄。 到底是小孩天性,如此的热闹非凡很快就将他的注意力吸引。 “鼻子高些,眼窝凹陷,其他倒没有大的分别。” 元宝儿一边看一边给出了自己的想法。 燕白云见元宝儿终于答话,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么丁点的小娃,自己实在不知该如何应付,如今终于肯说话,想来问题不大。 “三年前你父亲借兵给多婆罗原来的大王子,助他重新登上多婆罗国王的宝座。从此多婆罗成为我们欣朝的藩属国,他们国内的人民来屏州就多了些。想必这些人就是了。” 几名多婆罗人走过马车,元宝儿吸了吸鼻子,一股异味钻进了鼻中。 元宝儿皱了皱眉,这股味道让他心生厌烦。 “好难闻的气味,又香又酸又臭。” 想到马上要过海去往多婆罗,终日被这种味道包围,元宝儿的心情瞬间变的惆怅起来。 元宝儿古怪的模样惹的燕白云哈哈大笑, “我在铁勒与多婆罗人打过交道,他们每月初一沐浴一次,身上有些味道不足为奇。” 元宝儿伸舌“啧啧”两声。 燕白云又是一通大笑。 刚刚离去的那几名多婆罗人全都回头张望,为首之人更是目光阴狠。 “大哥,我去教训教训他们。” 其中一人怒气冲冲的说道。 为首那人摆了摆手,“正事要紧。”说完,恶狠狠的朝着马车的方向瞪了一眼,转身领着几人离开。 燕白云与元宝儿浑然不知,仍然驾驶马车向前行去。 街边的酒肆、饭庄人满为患,很多都被使枪带棒的人占据,两人一连问了几家都没有位置。 “这么多江湖豪客聚在此处,看来真有大事发生。” 元宝儿抬头看向燕白云,眼睛快速的眨了眨,表情有些促狭的问道: “燕白云,你们燕家在江湖上也算有头有脸,你猜他们会不会也来这里凑凑热闹?” 燕白云脸色瞬间大变,往日的屈辱一幕幕涌上心头。 “我早已被燕家逐出家门,他们来与不来与我何干?” 声音清冷神色更是凛然。 “若真是心无挂碍,你就不会如此作态。骗骗我小孩子还行,旁人你怕是难以如愿。” 燕白云怔怔的看着元宝儿,一个六岁的孩童,怎么会如此洞察人心? 元宝儿耸耸肩脸上始终是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 苦寻半晌,终于在一处偏僻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客栈。 进到房间,元宝儿爬到床上,看向燕白云的眼神充满了幽怨。 “东躲西藏这么许多年,还从未如此挨过饿。如今光明正大,反倒饿的前胸贴后背。燕白云…” 元宝儿直接对着燕白云竖起了大拇指。 “事出有因,事出有因。” 燕白云满脸讪讪的表情,对于元宝儿,他有时真的无计可施。 “既然如此,我们还在等什么?难道在屏州,你还有旧相识?此刻正拿着请柬在外面排队等着请我们赴宴?” 燕白云赶忙摇头。 “燕某只是庶出,江湖上并没有什么朋友,哪里会有人请我吃饭。” 讲到这里,燕白云心中一阵酸楚。 提起“燕白云”这三个字,不被人追杀,那已是天大的幸事,何来请客吃饭一说? 元宝儿摆了摆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区区燕家,即便嫡子,那又如何?人的本性便是趋炎附势,只要你足够强,普天之下还不尽是巴结你的人?” 说完,元宝儿背负双手,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当先走出了房间。 燕白云苦笑一声紧紧跟随。 二人相继离开客栈。 在他们身后,有两人来到客栈门口。 “掌柜的,可有两间空房?” 燕白云闻言一怔,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脚步。 这个声音为何如此耳熟?思虑再三,终究没有勇气回头一望。 元宝儿走在前面,听到身后的燕白云驻足不前,便转过头。见燕白云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发问: “再耽搁一会儿,太阳怕是都要落山了。我现在饿的心口发慌,再没有东西进肚,信不信我马上躺倒在地上你看?” 燕白云展颜一笑立刻大步向前牵起元宝儿的手向前走去。 元宝儿狐疑的望向身后,街面上空无一人。再看向燕白云,神色如常,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来到一处酒肆,元宝儿直接钻了进去。找到一处僻静的位置,径直坐了上去。 “小二哥,点菜。” 未等燕白云开口,元宝儿便对着小二轻声喊了起来。 小二儿赶忙过来招呼,元宝儿一口气点了四样菜,做完这些,才如释重负般长出了一口气。 燕白云坐在桌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四下打量了一番。 满屋食客,貌似都在认真品尝美食。 诡异的是,似乎每个人都在暗中戒备着什么。 元宝儿慢慢的凑过身子轻声说道: “别的酒肆食客都是大声喧嚷,热闹非凡,为何这里静悄悄的无人讲话?” 燕白云微微一笑,同样压低声音: “你还发现了什么?” “每个人都是单手执筷,另一手放在桌下。我们斜对面的那人,总是有意无意的望向我,我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可看的?” 燕白云抬头看了看那人,碰巧那人也将目光投向了这边,四目相交,那人笑着朝燕白云点了点头。 燕白云点头回礼,重又将头低下。 “那人武功不低,不过似乎并无恶意。整间酒肆都是武林中人,彼此防备,也算正常。” 话虽如此,燕白云心中还是充满疑惑。 这么多江湖人物聚在此处,究竟是为何而来? 片刻功夫,点好的菜品陆续上桌。 元宝儿饿极,立刻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燕白云心中藏着心事,又要提防四周的武林人士,因此下筷极慢。 风卷残云过后,元宝儿摸着圆滚滚的肚子靠在了椅背,双眼微眯,表情极度的满足。 一直打量元宝儿的那人此时缓步来到二人桌前。 “二位似乎不是屏州本地人,来此可是为了探亲访友?” 话是对着两人说的,可是眼神却始终瞟向元宝儿。 “听兄台的口音似乎也不是本地人,您又是为何而来?” 燕白云语气平淡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开口反问。 “确实。我来自京城,来此处是为了一笔生意。这位小友长相伶俐,可是贵公子?” 京城? 燕白云瞬间警觉。 此人武功不弱,又是来自京城,难道与李重元有什么瓜葛? “萍水相逢都是他乡之客,谁是谁,大叔何必挂怀?” 元宝儿背靠椅背,双眼似睁未睁,语调十分的慵懒。 那人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复。 燕白云抱拳在胸,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人。 自己一路来遭遇的苦楚,如今终于落在别人身上,心中如何不乐? 那人笑笑,丝毫不以为意。 “相逢即是缘分。我住在云熙客栈,不知二位落脚何处?” 言辞恳切,其意昭昭。 “若是有缘,还会再见。” 燕白云对着那人拱了拱手。 那人见燕白云无意相告,也只好拱了拱手随后转身离开。 “随随便便问人住处,不知安的什么心。” 元宝儿小声嘟囔了一句。 “看似随意,实则有心。这人,怕是与你的父亲有关。” “父亲?”元宝儿睁大双眼立刻挺起了身子,“你是说我父亲也到了此处?” “或许吧,谁知道呢。” 燕白云望着那人远去的背影愣愣的发呆。 脑海中,一句话缓缓弹出:故人,又何止这一个? 第274章 唯余初见 云熙客栈,角木蛟推开一处房门走了进去。 亢金龙见角木蛟回来,立刻迎了上去。 “可曾找到开往多婆罗的船只?” 角木蛟先是向着李重元行了一礼,然后才开口说道: “陛下,我已经找遍了整个屏州港口,还好有艘商船后日出海。” 李重元仍然是一袭青衫,此刻正站在窗前出神的望着窗外。 “城内有什么异常?” “回陛下,屏州城内来了好多江湖人士,看样子似乎得到了什么消息。听船老大讲,近几日不断的有人搭船出海,目的地也都是多婆罗。” “哦?” 李重元转过身体,右手横在腹部,手指不停的捻动衣襟。 “江湖人物聚集聚集屏州,答案却在多婆罗,看来是有人散布了关于那里的消息。” “陛下,能吸引江湖人物的,无非是武功秘籍或者神兵利器,难道会有这两样东西在多婆罗面世?” 李重元看了一眼亢金龙,眼神晦暗不明。 “陛下,我刚刚在酒肆见到了一个人。” 角木蛟小心翼翼的看着李重元,脑中不停的思索着应该如何措辞。 陛下这个人越来越喜怒不形于色,这让角木蛟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什么人?” 李重元脸上仍然波澜不兴。 “一个孩童,大概六七岁的样子,十分的古灵精怪,眉眼间似乎…似乎与陛下有八九分的相似。” 虽然稍有迟疑,可最后还是实话实说。 李重元心头一紧。 “你可问过他的姓名?” 角木蛟闻言心中松了一口气。刚刚那一番话虽然过于唐突,不过看陛下的表情自己那一番话也不算无的放矢。 “回陛下,我见那孩童样貌,担心…我问过那孩童姓名,可他十分聪慧,一句话便将我怼的哑口无言。与他同行那人似乎也不愿透露姓名,我便离开酒肆回到这里。” “带我前去。” 李重元说完,便当先走出房间,角木蛟忙不迭的跟在后面。 片刻功夫,二人便来到了刚刚的酒肆。 酒肆中坐满了食客,独独不见燕白云与元宝儿。 角木蛟立刻找到小二询问: “刚刚坐在此处的白衣文士与孩童何时离开的?” 小二儿看了一眼角木蛟,神色颇为耐烦。 “客官,我从早忙到晚,一刻不得空闲,哪顾得上客人何时离开?” 店老板听到角木蛟的问话,从柜台后对着他招了招手。 角木蛟走到柜台前,双眼望向老板。 “莫非掌柜的知晓?” “那个小娃聪明伶俐,我倒是颇为留意。半炷香前,他们二人结账离开,往那个方向走了。” 掌柜的一边说话一边探出身子指出了两人离开的方向。 角木蛟道了声谢便回到李重元身边。 二人谈话李重元听的一清二楚,此时正望着元宝儿离开的方向发呆。 “陛下,要不要我沿着这个方向去找找?” 李重元正要说话,那个掌柜的又再度说话。 “这位公子,我看那个叫什么宝的男娃与你长相相似,可是你家公子被人拐走?” 李重元闻言心中又是一震。 “掌柜的,你可听清那个孩童到底叫什么名字?” 李重元尽量想让自己的语调平稳,可还是不可抑止的有些语音发颤。 掌柜的眉头紧锁,双目微闭,似乎正在努力回想。 “元宝儿,没错,是叫元宝儿。”掌柜的额有些欣喜“出门的时候,那位年轻人轻声唤了一声,当时我还想,到底是爹娘的心尖尖,取个名字都宝贝的很。” 李重元心中一酸,惠州城外与柳絮儿初相逢的那一幕又一次浮现在眼前。 “多谢!” “公…公子,小公子福泽深厚,一定会逢凶化吉,您千万莫要过于担心。” 掌柜的见李重元满脸哀伤,立刻出言安慰。 李重元苦涩一笑, “有心了。” 说完,转过身子对着角木蛟轻轻点了点头。 角木蛟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了柜台上。 掌柜的连忙摆手。 “公子,使不得,使不得呀。” 此时面前哪还有李重元的身影? 李重元快步向着元宝儿离开的方向走去,若不是顾忌大街上人来人往,他早已施展轻功追去。 那是他的儿子,他与柳絮儿的儿子,他一定要找到他。 角木蛟快速赶了上来。 “陛下不用焦急,与元宝儿在一起的男人似乎并无恶意,好像对元宝儿还颇为爱护。” 李重元原本心中纷乱无比,听到角木蛟的话后情绪才稍稍平复。 “你对元宝儿的身世一无所知?” 突如其来的问询令角木蛟有些措手不及。 看到角木蛟错愕的表情,李重元心中立刻释然。 柳絮儿未婚产子,这样的消息自然是越隐秘越好,除了留在天机阁的人,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元宝儿可是…可是…流落在外的皇子?” 思虑再三,角木蛟还是道出了心中疑问。 “从你看到元宝儿的那一刻起,你心中怕是就有了这个疑问,不然,你也不会上前询问。” 李重元淡淡的眼神仿佛一眼将角木蛟看穿,原本有些颓唐的脸上又恢复了从前的淡漠模样。 “确实。陛下久在外面游历,难免…难免…所以我看到那个孩子,首先想到的就是您的皇子,只是不敢确定,因此才会回去向陛下汇报。” “他的母亲,你也认识。” 李重元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角木蛟瞬间瞪大了眼睛,脑海中立刻将自己认识的女子过滤了一遍,良久,才颤声说道: “陛下,元宝儿的母亲该不是…该不是我的小师妹吧?” 李重元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没多久。天机阁灭门后,牛金牛带着元宝儿逃了出来,具体缘由,怕是只能等到柳阁主醒了之后才能知晓。” “牛金牛师兄呢?他现在何处?”角木蛟几乎带着哭音问道。 “故去了,死在新竺脱不思门下。” 角木蛟素来与牛金牛亲厚,听说牛金牛已死,不禁潸然泪下。 “天机阁灭门发生在六年前,当年牛师兄若是联系我们兄弟几人,他也不必东躲西藏六年之久。可怜我与牛师兄未能见到最后一面。” 李重元长叹一声,声音无比沉重的说道: “当年我探访天机阁,恰逢絮儿产下元宝儿,我以为絮儿变心他嫁,怒而返回京城,并下严旨不让任何人提及天机阁。或许,你牛师兄是不想连累你们吧。” 谈起往事,李重元心痛的不能自已。若不是当年自己负气离开,何以会有后边的这许多事情发生? “小姐对陛下情根深种任是谁都能看的出来的。喜欢上陛下这般男子后,世间男子又如何入得了小姐的眼中?不过,情之一字最是难解,身在其中谁又能完全清醒。” 话虽如此,李重元却还是难以释怀。 自己以旁人之心揣度絮儿,到底还是负了她一片真心。 二人一路寻来,大大小小的客栈找了七八家,均没有发现元宝儿的身影。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 “陛下,前面拐角处有家客栈,元宝儿或许就住在那里。” 李重元四处看了看,与城中心相比,这里明显冷清了许多。 只有零零散散的几处屋舍,个个还都漆黑一片。 正行进间,空中突然传来了一阵古怪的哨音。 哨音婉转起合,如泣如诉,如同有人在低声呜咽。 与此同时,街边暗影处,突然现出几道人影。 “李重元,六年前你在城楼上的风姿我至今难以忘怀,今日特地带兄弟们找你讨教几招。” 李重元暗道一声“惭愧”。 被人跟了这么久却一直没有发现着实有些让人郁闷。 “阿如那,三年前你们销声匿迹,不知如今投在谁的门下?杰摩又诃身在何处?” 阿如那领着众人缓缓从暗影中走出。 “六年前,你在屏州城外打败多婆罗,令多婆罗元气大伤。三年前你借兵给尼尔汉,助他重登王位,害的我们不见天日。这一桩桩一件件,怕是都要算在你的身上。”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如此浅显的道理,身为汉人,你不会不知。至于算账么,六年前不行,现在也一样不行。即便过了十几二十年,仍然…还是…不行!” 说到最后,李重元几乎是一字一顿。 空中的哨音越来越急,越来越响,片刻过后,空中飘过来三个身影齐刷刷的与阿如那他们站在一起。 “李重元,加上他如何?” 阿如那森然一笑,眼神中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李重元看清那人的样貌后,心中既惊且喜,一瞬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愣愣的站在原处。 寂静,无边的寂静。 第275章 鬼王 “师母!!” 角木蛟定睛细瞧,居中那人正是自己的师母玉今夕,“师母”二字脱口而出。 “你们把我师母怎么样了?” 玉今夕目光呆滞状若痴呆,角木蛟恨恨的喝问。 六年前天机阁遭逢巨变,柳何年、玉今夕下落不明,这成了二十八宿心中永远的痛。如今突然相逢,玉今夕却变成这副模样,怎不让角木蛟痛断肝肠? “你二位想必也是脱不思门下吧?” 李重元面色阴沉,眼中闪现出无尽杀意。 阿如那露齿一笑, “李重元,你今日已是必死之局,至于死在谁的手上,有那么重要么?十三,十四,你们先去领教领教。” 两个人从人堆中走出。 “看来鬼面堂确实人才凋零,这样的寻常货色,我中原武林遍地都是。” 李重元见那两人动作迟缓,表情木讷,心中未免有些轻视。 阿如那并不动怒,仍然笑呵呵的说道: “他们败了,自然还有强手,我们轮番上阵,你总有力竭的时候。” 那两人摆开架势,一人运出双掌打向李重元的面门,另一人绕到李重元的身后,手舞长剑刺向李重元的后背。 都是最寻常的进攻套路,毫无亮点可言。 李重元伸出单掌拍向对面之人,同时挥出衣袖卷向背后刺来的长剑。 长剑后发先至,不过却“碰巧”刺入了李重元的衣袖,被直接卷向空中,执剑之人后退两步,嘴角边溢出了一丝鲜血。 正面进攻之人双掌缓缓推至李重元的胸前,却被李重元的单掌抵住。 手掌相交,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人原本木讷的面孔突然变的鲜活起来,嘴角还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李重元心中一凛,想要抽回手掌已是不能,自己的单掌已被对方牢牢的吸住。 一阵排山倒海的力量透过相交的掌心连绵不绝的袭向李重元的五脏六腑。 “波”的一声轻响过后,李重元的身子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击出了很远。 “你是谁?” 李重元强撑着身子没让自己倒下,这也让他的内伤更重。 角木蛟抢到李重元的身旁,伸手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陛下,你感觉如何?” “可惜!”那人收回双手背负在身后,顷刻间,已经变的与先前判若两人。 “你的五脏六腑已经错位,再要强自运功,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可惜!” 那人连续说了两句“可惜”。 李重元对着角木蛟摆了摆手, “不碍事。” 话音刚落,一口鲜血已经喷在了地上。 “确实可惜。” 阿如那一边说话,一边走到那人身前躬身施礼。 “参见鬼王。” 那人微微一笑,神色一片轻松。 “能让我如此出手的,你是第一个。你虽然功夫不弱,可是江湖经验还是差了些。不过,能死在我鬼王的掌下,也算你有些造化。” 李重元心念电转,瞬间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鬼王好手段。只不过你此时下结论恐怕为时尚早。” “哦?”鬼王毫不在意,“你已失去再战之能,此刻只需我鬼面堂的寻常高手便能置你于死地,你又何必逞口舌之利。” 鬼王说完一挥手,鬼面堂的几名高手便将李重元围在当中。 李重元并未理会,而是缓缓的闭上双眼。 角木蛟取出兵器护在李重元的身前,心中已经打定主意: 今日之事,因我而起,即便拼了性命,也绝不能让陛下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杀!” 随着鬼王的一声令下,鬼面堂的众高手即刻发动了攻势。 李重元突然睁开双眼,抬手将角木蛟扔出包围圈,然后身形转动,如鬼魅般在那几人的身边不停穿梭。 呼吸之间,那几人已经躺倒在地,口鼻之间,不断有鲜血涌出。 “我刚刚明明说过,你下结论还为时尚早,如何?” 阿如那吃惊的瞪大双眼, “不可能。李重元,你真的不要命了?” 鬼王眯起双眼,一丝恐惧的情绪从心底蔓延。 李重元会拼死一搏,这早在鬼王的预料之中,自己的手下会白白送死也并不让他惊奇,可刚刚他看到的一幕,却让他感到恐惧。 鬼王有一双鬼眼,这让他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异象。 在刚刚李重元出手的一刹那,那喷薄而出的杀气汇成了一具影像。 头戴皇冠,面容整肃,颌下一缕长髯,手中挥舞着一柄古色古香的长剑。 那具影像与李重元动作并无二致,闪转腾挪间长剑挥入挥出,剑光闪处,鬼面堂的人纷纷倒地。 “鬼王,你现在的模样怕不是你的本来面目吧?” 李重元又恢复了往常淡然的模样。 “陛下,你没事了?” 站在外围的角木蛟惊喜的问道。 李重元点了点头,“我很好,有些人似乎要不好了。” 鬼王心中纷乱无比。 自己的这双鬼眼从未出过差错,若果真如此,李重元的前世身份非常不简单。 心念至此,鬼王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鬼王,诡也!世人皆可是我,我亦可为世人。” 说完,鬼王在自己的脸上一抹,另一张面孔赫然出现,与先前木讷的模样大为不同。 “李重元,你又有几副面孔?” 鬼王此言意在试探,他想知道,李重元是否已经觉醒了前世记忆。 李重元冷哼一声,“我从不行阴诡之事,一直都以真面目示人。” 鬼王暗吁了一口气,知道他还未觉醒前世记忆,心中宽慰不少,对李重元的杀意更甚。 “可惜,可惜呀。” 话音刚落,鬼王便发动了攻势。 李重元不敢怠慢直接抽出了“游龙吟”与鬼王对敌。 踏入九境以后,李重元每次与人对敌,都会发现对方的招式、身法奇慢无比,可是面对鬼王,这种感觉荡然无存。 漫天掌影自己竟然无法分辨哪是虚招哪是实招。 两人出招越来越快,旁人根本无法分辨哪是鬼王,哪是李重元。 鬼王越打心中越是胆寒。 若不是用计将李重元打伤,自己现在已然落败。 此时李重元心中一片澄明,战意满满,虽然 身受重伤,可是出手却丝毫不受影响。 “不好。” 鬼王的那双鬼眼又一次看见李重元的周遭出现了刚刚的那具影像。 此时的鬼王心中战意皆无,几次都有一种想要下跪行礼的冲动。 “唉。错过今日,今后怕是再没有机会杀掉李重元了。” 有心杀敌却力有不逮,这让鬼王心中无比遗憾。 连出三掌绝招暂时逼退李重元后,鬼王翻身向后跃出几步。 “今日本王饶你不死。五日后,多婆罗举行山海祭大典,你若敢来,我在那里恭候。” 李重元见鬼王无心再战,也并未再进攻。 “多婆罗是我的藩属国,我想去便去了,谁又能拦得了我?” “如此甚好。” 说完,鬼王转身欲走。 “你可以走,她留下。” 李重元伸手指了指玉今夕。 “脱不思家族的事,本王做不了主,告辞。” 说完,鬼王带着阿如那消失在茫茫夜色。 李重元冷冷的看着那两个脱不思家族的人,“两位可曾听到我刚刚说的话?” “你已是强弩之末,若真想留下她,凭本事。” 说完,哨音响起,三人一同纵身离开。 角木蛟看了看李重元,“陛下,我们去将师母救下吧。” 李重元摇头苦笑, “刚刚那人说的没错,我此刻已经没有再战之力。” 说完,李重元又吐出了一口鲜血,紧接着人便软绵绵的躺到了地上。 任凭角木蛟如何呼叫,李重元已经全然没有了意识。 第276章 大帝临世,皆为侍奉 “鬼王,刚刚你明明有机会除掉李重元,却为何匆匆离开?” 回到住处,阿如那终于问出了心中疑惑。 “多婆罗有句谚语故老相传,你可曾听过?” 鬼王并没有回答阿如那的提问,而是出言反问。 阿如那微微有些愣神,他不知鬼王为何突然抛出这个问题。 稍加思索,阿如那还是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多婆罗历史悠久,民间俗谚颇多。不过,若论最出名的,当属那句“大帝临世,皆为侍奉。”我曾向许多人打听过,却没有人说的清楚。不知鬼王指的可是这句?” “大帝临世,皆为侍奉。” 鬼王口中不停的重复这句神色一片凝重。 “若干年前,人族出现了一位杰出人物,没人知道他从何而来。他带来了粮食的种子,又教会了人族耕种之法,让人族免受饥饿之苦。人族将他视若神明,共同推举他为首领。在他的带领下,人族愈发的兴旺。从此以后,人族不再信奉神明,因为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神。” 讲到这里,鬼王便打住话头,整个人似乎已经沉浸在了对往事的追忆之中。 “这个传说我似乎也有耳闻。后来天族对人族的表现十分不满,频繁降临灾祸,想要通过这样的惩戒重新获得人族的尊敬。” “没错。后来人族在那人的带领下与天族展开了大战。虽有几次小胜,,可最终还是以人族的惨败而告终。那人为了挽救人族,主动赴死。天族为了震慑人族,将那人的身体剁成几块,魂魄也打的四处飘散。一部分人族将他的躯干抢回,乘船出海,却被天族将船只打翻。危急关头,那具躯干却突然化作高山,让人族转危为安,从此定居在那座高山上,这便是多婆罗人的由来。” 阿如那听的目瞪口呆。自己虽然在多婆罗待了数年,可时至今日,才听说这个典故。 “你的意思是,多婆罗人与欣朝人同宗同源?” “没错。多婆罗人的祖先曾经对着摩苏山发誓,若是有一天那人归来,全体多婆罗人都是他的奴仆。” “难道李重元会是那个人的转世,因此你才没有痛下杀手?” “时过境迁,这句谚语早已没了当初的约束力。我此生已决意要侍奉恰卢国王,不会认第二个人为主人。所以不管李重元是不是那人的转世,我绝不会心慈手软。刚刚我之所以没再动手,是因为我心中有了怯意。” 鬼王神色自然,丝毫没有因为自己刚刚的一番话而感到羞愧。 阿如那不自觉的瞳孔收缩。 心有怯意,便没了全力进攻的勇气。高手对决,若是畏首畏尾,必败。 “可惜!” “我之所以没出手,还有一个原因。你可还记得白天见到的那个小孩?” “你是说坐在马车上议论我们的那个?” “没错。你可发觉,那个小孩有什么不同?” 阿如那仔细回想,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只得摇了摇头。 “若是把那小孩与李重元放在一起,再仔细想想。” “我明白了。”阿如那终于恍然大悟,“那个小孩与李重元长的几乎一模一样,八成是李重元的子嗣。” “李重元一生孤苦,身边早已没了任何亲人。如果那个小孩果真是他的子嗣,我们把他抓来,李重元还不乖乖就范?” “妙极!李重元深夜来此,怕也是来寻找那个小孩。我这就外出寻找,以免让他捷足先登。” 讲完,阿如那兴高采烈的离开了屋子。 “屋外酷热难当,阁下还是进到屋中为好。” 鬼王突然对着窗外喊了一声。 “哈哈哈,鬼王果然好耳力。”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自窗外飘然而至,径直坐在了窗边的椅子上。 “阁下听完我刚才的陈述,有何感想?” “大帝临世,皆为侍奉。鬼王违背祖训,将来有何面目见祖先于地下?” 那人神态自若的看着鬼王,目光如电,仿佛能看穿人心一般。 “阁下弑父背祖,与我又有什么分别?”鬼王忍不住反唇相讥。 “哦?难道鬼王知道我是谁?” 鬼王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看来只有我们联手,杀掉李重元,才能达成各自的心愿。” “李敬一,我何时说过要与你联手?” “你敢赌么?” 李敬一原本笑意满满的面庞突然变的森冷无比。 “我曾在一本古书上读到过你说的那个传说,等到那人散落于天地间的魂魄重新聚拢,那人便会重临人间。届时他重新成为天下共主,你我将如何自处?” 鬼王面色一滞,李敬一的话直接击中他的要害。 若真是大帝重临人世,自己身为多婆罗人,怎能不依从祖训? 可是自己曾经发过毒誓,将终身侍奉恰卢,怎能违背? “杀了李重元,我做欣朝的皇帝,你继续侍奉恰卢,两全其美,我找不出我们不合作的理由。” 李敬一见鬼王面露踌躇之色,重又换上一副和善的面孔。 “好,我们合作。事成之后,你也要帮我做一件事。” 鬼王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 “放心。我会杀了恰卢,让你成为多婆罗的国王。” 鬼王怔怔的看着李敬一,心中涌起了一阵杀意。 李敬一小小年纪,竟然如此洞察人心,实在过于可怕。这样的人如果留在人间,何人是其对手? 李敬一起身将双手拢入袖中,然后背转身子,面向窗外,将后背留给了鬼王。 “我在心中默念五数,你若下定决心杀我,可在此时动手。五数一过,我们便是搭档,今后再不可对我妄动杀念。” 沉寂。 “鬼王,你终究还是败给了心中贪念,哈哈哈。” 李敬一穿过窗户腾空而起越上屋脊消失在暗夜中。 鬼王颓然坐下。 若论操弄人心,自己实在不是李敬一的对手。可是自己有的选么? …… 云熙客栈,角木蛟与亢金龙看着昏迷不醒的李重元,手足无措。 “陛下怎么变成这般模样?” 面对亢金龙的责问,角木蛟羞愧的低下了头。 亢金龙见角木蛟沉默不语,知他心中难过,自己也不好过分苛责。 “你我二人对医术一窍不通,看陛下情形,伤势应该很重。若真是不幸身故,你我二人只有以死谢罪。” “师兄,此事与你无关。” 亢金龙面露苦笑。 “斗师兄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兄弟二人保护好陛下。如今陛下伤重,如果不治,我二人除了以死谢罪,还有别的选择么?” 角木蛟闻言更是愧疚。 正当两人一筹莫展的时候,躺在床上的李重元突然扭动了一下身体。 “陛下…” 兄弟二人齐齐俯身看向李重元。 “你们二人谁都不用为我谢罪。若我果真不治,你二人务必找到元宝儿,将他送到丞相手上,让丞相立他为帝。” “陛下放心,我一定会寻到元宝儿。” 亢金龙猛然间听到“元宝儿”三字,心中有些发懵,忙用探询的眼神看向角木蛟。 角木蛟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问。 “若是找寻无果,也不必强求,让丞相在宗室中挑一贤良之人继承大宝。” 这些话似乎已经耗尽了李重元浑身的气力,讲完便又沉沉睡去。 角木蛟不禁悲从中来。 有史以来欣朝最杰出的皇帝,战神一般的人物,真的要就此陨落? 第277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 眼见角木蛟离开酒肆,燕白云对着元宝儿眨了下眼睛。 “这里人多眼杂,个个都非善类,我们也离开此处吧。” 元宝儿随意的捏戳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一脸狡黠。 “连日赶路,甚是乏累,现在两条腿已经僵硬的如同棒槌一般,怕是一步也不能走了。” 燕白云无奈的摇了摇头,一脸的苦笑。 “可以,只不过要到酒肆门外才行。” 元宝儿闻言立刻跳下椅子利落的向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燕白云低下身子, “元宝儿,来。” 元宝儿见状用力一窜刚好跃到燕白云的背上。 “客官慢走!” 掌柜的见两人离开,微笑着打了声招呼。 燕白云点了点头随后背着元宝儿往客栈的方向走去。 元宝儿将头靠在燕白云的背上,又想起了与牛金牛走南闯北的那段过往,那时就好比此刻。 只不过,他的牛伯伯已经化成骨灰随风飘落,天地间再没有另一个牛伯伯。 心念至此,元宝儿突然有些悲从中来,忍不住用力的吸了吸鼻子。 燕白云轻轻的掂了掂元宝儿,不言不语的小娃儿他似乎还有些不习惯。 “做甚?” 燕白云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举动。 沉默,是金! 万事只余后悔的时间,却绝无后悔的机会。 “刚才酒肆中人,个个都是庸才。我一个六岁的娃娃都能看出,难道他们还不自知?” “不对。正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武功不行,所以才要去多婆罗碰碰运气,看来还是我有些狭隘。” “刚刚与我说话那人似乎武功还行,只不过有些惯于低眉顺眼,看来也是一个被人差使的角色。” 元宝儿对酒肆中人逐一点评,最后说无可说,又点评起了酒肆中的饭菜。 燕白云感觉自己的脑浆已经沸腾了。 或许是讲累了,元宝儿轻轻的将脑袋靠在燕白云的背上,就像当初靠在牛伯伯背上一样,手指不停的揉搓后背的衣衫。 安静了。燕白云心中长吁了一口气。 “燕叔叔,你…不会如牛伯伯那样离开我吧?” 听着元宝儿轻柔的话语,燕白云心头一颤,整个人瞬间怔住。 当初自己被大哥赶出家门,似乎心中也曾说过同样的话。 原来这个小人儿一直害怕的是这件事。 “不会!” 燕白云回答的十分干脆利落,接着又向前走去。 步履坚定,掷地有声。 “呦,这不是燕家的白云公子么?怎么,在铁勒混的不好,潜回欣朝干起偷盗孩童的营生了?您还真是偷性不改啊。” 燕白云脑中嗡的一声。 燕别鹤,一个此生中他最不能忘却的人之一。 元宝儿抬起头向前望去,在他们面前五步远的地方,正站着两个人。 左手边那人,白衣胜雪,剑眉星目,正一脸平和的看着燕白云。 右手边那人,灰布衣衫,面带不屑,望向燕白云的面孔满是嘲弄。 元宝儿轻轻的拍了拍燕白云有些微微颤抖的后背,然后开口问道: “这位公子开口闭口就是偷啊盗的,想必也一定精于此道,不如露一手让小爷瞧瞧?” “小杂种,你是活腻了么?” “燕别鹤,你再辱骂他一句,我一定当街杀你。” 燕白云本已渐渐平复的心情,再一次变的波涛汹涌。 “白云,你难道要对燕家的人打打杀杀么?” 白衣人缓缓开口,语调平和,听了让人如沐春风。 “还是这位公子和善,只是为何养一只疯狗?养狗也就算了了,还随随便便带出来。他这样任意胡吠,早晚给公子惹出祸端。” 元宝儿几句夹枪带棒的话语听的燕别鹤额头处青筋暴起一时不知该如何回骂过去。 “这才对么,咬人的狗不叫。可惜,刚刚吃完的骨头忘了拿回来,不然正好可以赏你一根。” “小杂种,你…” 燕别鹤一句完整的话还未说完,燕白云如鬼魅般的身形已经到了他的身前,手起掌落,燕别鹤结结实实的挨了两记耳光。 “这两记记耳光是替他打的,我们之间的账慢慢算。” “沙场点兵?燕白云,你又从何处偷学来的?” “大…”燕白云猛的刹住话头,眼底现出一抹痛色。“燕白羽,当初你执意要传授我塞外十式,后又当着全族的面诬陷我偷学,将我逐出燕家,这笔账怎么算?” “卑鄙。” 元宝儿大声的喊了一句,又顺势揪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似乎对于刚刚见到燕白羽的表现发泄不满。 燕白羽突然暴怒。 “我是燕家嫡子,将来是要继承燕家的人,你一个庶出,为何要与我争?凭什么上上下下的人全都喜欢你,夸你,说你有天赋?” “谁要与你争?燕家的家主之位,我从来都没放在心上。” 燕白羽突然愣住。 自己苦心设局将燕白云逐出燕家,到头来人家却根本没放在心上,那自己这些年担惊受怕,患得患失又算什么? 世间万物,有人视若珍宝,有人弃如敝履。 缘起缘灭,各有因果。 “也好。燕白云,你我之间,今日便做个了断。” 燕白羽又恢复了刚刚风度翩翩的模样。 “好!塞外十式,你教了我八式,我不会用。” 这是独属于燕白云的骄傲。 元宝儿拍了拍燕白云的肩膀, “燕白云,放我下来。” 元宝儿滑到地上,然后转到燕白云的身前看着对方的眼睛, “记住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 “你说过太多的话了。” 燕白云豪爽一笑,一股塞外大漠的苍凉感油然而生。 元宝儿满意的转过头看着对面的燕白羽, “你身上的脂粉气太重,气势上先输了一筹。人家只用两式,道义上又高你一筹。即便你胜了,日后传扬出去,怕也于你燕家嫡子的身份不相匹配。算来算去,这场架你怎么打都输了。” 燕白云将元宝儿抱起然后放在道旁。 再被元宝儿说上几句,自己倒下,这场架怕是不用打了。 燕白羽白皙的面庞瞬间涨得通红。 “小兄弟,你姓甚名谁?与燕白云什么关系?” “我一个被诱拐的儿童,如何能与大名鼎鼎的燕大侠扯上关系?要不是那位前辈高人替我求情,我现在恐怕已经被他带到铁勒请功了。” “高人?什么样的高人?” 燕白云暗自叹了一口气。 燕白羽虽然阴狠狡诈,到底还是江湖经验欠缺。如此这般被元宝儿牵着鼻子走,用不了多久恐怕就已经战意全无。 “唉!我哪知道他是何身份,只是听他称燕不归为小娃,又说燕大侠的塞外十式缺了两式,还说另外八式也使得一塌糊涂,给他老人家丢脸。” 燕白羽愕然。 燕不归,燕家老祖,称他为小孩的人活到现在,岂不是老神仙一般的存在? 元宝儿一通虚虚实实的话语让燕白羽心下踌躇,目光不停的在燕白云身上逡巡。 “燕白羽,天色已晚,我们择日再战吧。” 燕白云突然变的有些意兴阑珊。 “也好。” 燕白羽做事倒是颇为果决,说完便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燕别鹤赶忙捂着脸颊跟在后面。 “不打了?” 元宝儿对着燕白羽离去的方向大声呼喊,脸上尽是得意的神情。 “你放心,我不会轻易的离开你。真打起来,我未必输。” “未发生的事儿谁能说的清?所以,多做点是点。” 元宝儿稚嫩的脸庞满是认真。 燕白云揉了揉元宝儿的头发,没再说什么。 两个人,一大一小,一高一矮,慢慢的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第278章 古庙一夜 “我们干嘛要离开?” 元宝儿有些埋怨的看着燕白云。 燕白云一边将物品搬上马车一边解释道: “燕白羽也住在这个客栈,实在是不屑与这样的人碰面。” 想想倒也没错,元宝儿也就闭口不语。 燕白云心中总算如释重负。 与燕白羽对阵自己丝毫不惧,可是面对元宝儿,自己心中却总是倍感压力。 二人跳上马车,许是累了,元宝儿径直钻进了车厢躺下,外面只留燕白云一个人赶车。 入夜的屏州仍然车水马龙,酒肆客栈仍然人满为患。 接连问询了几家客栈都被告知客满,燕白云只得赶着马车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想着若是注定无处投宿,那也只能在马车上将就一宿。 行到一处僻静的地方,眼前突然出现一处宏大的建筑。 仔细看了看,原来是一处寺庙。 燕白云跳下马车拾级而上,走到寺庙门前轻声叩门。候了半晌,里面却没有一丝动静。抬头望去,庙门上方有块牌匾,夜光下,“无涯寺”三个烫金大字映入眼帘,只是字迹有些斑驳。 无涯二字,自然是出自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佛也是讲究缘法的,若是无缘之人,明知你身处苦海,那也只能任其沉溺之中。 想到这里,燕白云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四处打量一番,墙皮脱落,墙边杂草蔓延,显然这是一处荒废的寺庙。 有佛祖庇佑,投宿在这里似乎也还不错。拿定主意后,便走到马车前。 “元宝儿,城中的客栈已然客满,不如我们在此将就一宿吧。” 车厢中的元宝儿睡眼朦胧,只是含混的应了一声“好”,便又沉沉睡去。 燕白云掀开车帘,见元宝儿睡的香甜,心中不由的一笑,到底是小孩子,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倒头便睡。 抱起元宝儿走到墙外,四下打量无人,纵身跃入庙中。 院中更是杂草丛生,有的甚至都已经高到腰部。 行进间,燕白云似乎踢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扑棱棱,那个东西展翅飞向了夜空。 燕白云吓的心头一紧,双手不由自主的捏紧。 “哎呦,佛祖可都看着呢,你这样明目张胆的行凶,将来可要小心了。” 燕白云低头看向怀中的元宝儿, “原来你早就醒了?” 元宝儿打了一个哈欠,“被你这么折腾还不醒,岂不是与死人无异。” 燕白云作势欲将元宝儿放下,却被他死死的搂住脖子。看着元宝儿如同挂件一般挂在自己的脖子上,燕白云也只是无奈的笑了笑。 来到大殿,燕白云庄重的对着佛像叩了几个头表明自己无意打扰云云,然后才寻一些枯枝引火,用来驱散蚊虫。 再用枯草简单的铺在地上,简易的床铺便铺好了。两人合衣躺在上面。虽然没有被褥的松软舒服,却也别有一番趣味。 元宝儿将双手枕在脑下,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 “燕白云,当年燕白羽设计害你,如果真有机会,你会杀他么?” “小孩子说这些,还偏要在这里,似乎不太好吧。” “那有什么。那日你还不是在庙中找到我师父然后喊打喊杀的。” 提起师父,元宝儿猛然坐起,然后开始四处摸索。 “找什么?”燕白云奇道。 “刚刚走的匆忙,我似乎将“师父”忘在了客栈。” 燕白云仔细想了想,出门的时候似乎那个瓷罐两人谁都没拿。 “你在此候我,我这就替你去取。” 燕白云拿到瓷罐重新回到寺庙,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 大殿内,篝火旁,一伙人正虎视眈眈的望着自己。 燕白云强装镇定的向殿内走去,见到元宝儿安然无恙的坐在草垫上,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我与兄弟们刚到屏州,实在无处可去,借宿在这里,这位兄弟没什么意见吧?” 语气谦和态度却不容置疑。 “我与诸位一样,都是他乡之客,随意就好。” 燕白云一边说话一边向元宝儿的方向走去。 一个人上前一步站在了燕白云与元宝儿中间。 燕白云有些疑惑的看着面前的这个人, “这位兄弟,我要去我弟弟那边。” 那人不为所动仍然牢牢的站在那里。 “你似乎武功不弱,为何到来此处?” 先前开口的那人继续问道。 “探亲,访友,游玩,我可以随意说一个。” 那人忽然开口一笑,接着摆了摆手,横在燕白云与元宝儿中间的那个人直接走开。 “只要你不与我们相争,或许我们能成为朋友。你的那个弟弟伶俐的紧,他可以投入我们门下。” 燕白云一时有些发懵。 对方如此跳脱,他还真有些接受不了。 “伯伯,我无意习武,况且我已经有了师父。如果我是背信弃义的人,我相信以伯父的为人,定然不耻。” “哈哈哈!说你伶俐,果然没有说错,连拒绝别人都说的那么清新脱俗。” 大笑过后,那人却突然将元宝儿一把抓起。 “碧幽门想要的人有谁能拒绝?我只给你两个选择,生或死。” “阁下,你又何必难为一个小孩子?你需要什么,可以跟我谈。” 燕白云见元宝儿落入对方的手中,不禁有些焦急。 那人却对燕白云理都不理,仍然将目光落在元宝儿的身上。 “这位伯伯,你问的话好没道理。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我一个小孩子?我当然选择生了,不仅要生,还要生的好。” 元宝儿振振有词的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这么说,你是同意加入碧幽门了?” 那人满面笑容仿似捡到宝贝了一般。 “你让我加入碧幽门,是看中了我聪明伶俐,天赋非凡,对吧?” “没错。碧幽门重出江湖,需要有天赋的人加入。以你的条件,假以时日,必会成为绝顶高手。” “你要我加入,我却连碧幽门的实力如何都不知道,你让我如何心甘情愿的加入?并且,伯伯姓甚名谁,功夫如何,我一概不知,我如何能信服?” “不得无礼!” “我大哥的名讳也是你一个毛头小子能知道的?” 旁边众人纷纷怒斥。 燕白云也在手心捏了一把汗。 元宝儿多数时间怼的自己毫无办法,那是因为自己从心眼里喜欢这个孩子。现在他又开始胡乱说话,难免会无意中惹到那个人。 突然之间意识到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燕白云也有些吃惊,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了这个孩子? 燕白云怔怔的看着元宝,心中五味杂陈。 “哈哈哈,你们都退后,这个娃娃的调性我喜欢。我姓独孤,单名影,碧幽门门下寒冥法王。” 独孤影一边说出自己的名字,一边将元宝儿放在地上。 元宝儿突然感觉周边寒彻入骨,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明明应该炎热的季节,怎么突然如此寒冷? “咦?” 由于寒冷,元宝儿下意识的靠向火堆,却意外的发现,刚刚还在燃烧的篝火,此时已经成了一座冰雕,就连形状都与燃烧的火焰形状一致。 “娃娃,我的这手功夫你可还能瞧得上?” 独孤影一脸傲气的看着元宝儿,对于自己的寒冰神功,他一直都是自信满满。 元宝儿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伯伯的功夫如此巧夺天工,我如何瞧不上?只是加入碧幽门这样的大事,无论如何我也要与家父商量一下,可好?” “那是自然。我此次来屏州是为了去往多婆罗,据说那里会有神物现世。你与我同去,等我忙完了,就去找你的父亲。” “伯伯爽快。只要家父同意,天涯海角我也追随伯伯。” 独孤影被哄的又一次哈哈大笑。 燕白云不禁有些同情独孤影。 如果他知道元宝儿的父亲是谁,恐怕此时笑的多开心,届时就会哭的多难过。 元宝儿充分发挥自己的特长,不断的与独孤影攀谈。 独孤影似乎已经孤单的太久,很久没有与外人交流,对于元宝儿说过的每句话都感觉异常的新鲜有趣。 最终,独孤影以一句话结束了这个奇妙的夜晚。 “明日,你们二人随我一同出海。” 第279章 无功而返 角木蛟心情沉重的离开了云熙客栈。 战神一般的李重元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自己却无能为力,这让角木蛟心痛不已。 元宝儿是李重元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无论如何,我都要让元宝儿再陪他一程。 来到与鬼王交手的地方,四周仍然漆黑一片,大街上空荡荡的。 角木蛟辨别了一下方向,便向东走去。他依稀记得,走到长街尽头,拐向南,那里还有条长街。 黑夜,无光,长街。 当角木蛟心中数到第九十九座房屋的时候,一盏悬挂在屋檐下的灯笼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摇曳,昏黄,有气无力。 悦己,客栈! 角木蛟心中巨震。 或许,元宝儿就住在这个客栈中? 推门,径直走到掌柜的面前,伸手丢在柜台上一块碎银。 掌柜的眯了眯眼,双手撑在柜台上,整个人直接站了起来,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 “客官可是投宿?” 角木蛟摇了摇头, “我想向掌柜的打听点事儿,够么?” 掌柜的将碎银凑在了眼前,笑容愈发的深了。 “客官尽管开口。” “今日可有一年轻后生领着一个小孩前来投宿?那个小孩长相伶俐,六七岁的样子。” 掌柜的稳稳的将碎银放入口袋,脸上还是刚刚的笑容。 “您算问着了。傍晚时分,还真来了这样两个人。” 角木蛟立刻喜出望外。 “快告诉我,他们在哪个房间?” 激动之余,角木蛟伸手扯住了掌柜的衣领。 “客官…客官…” 掌柜的因为呼吸不畅,面部已经涨的通红。 角木蛟松开双手但双眼仍然逼视着对方。 “他们黄昏时分投宿,出去转了一圈后,回来就驾车离开了。” 掌柜的喘着粗气艰难的说出了一句话。 “离开?”角木蛟有些懵,“为何突然离开,前边可还有客栈?” 屏州城中的客栈多如牛毛,他们若是离开这里,再想找到可就有些难了。 “具体为何,我不清楚。这条街上,客栈就此一家。不过屏州城内还有很多,保不齐他去了别家。” 掌柜的向后撤了一步,很怕角木蛟再次抓住自己的衣领。 “他们离开,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掌柜的刚要回答,旁边已经有人给了答复。 “还不是无颜见我家公子?” 燕别鹤斜睨着角木蛟,脸颊红肿,两只眼睛勉强睁开两条缝隙。灯光下,若不是仔细观看,还以为有人发了癔症,在四处游荡。 角木蛟拱了拱手。 “这位小哥,你口中的公子是何人?又是谁无颜见他?” “我家公子是燕白羽,至于无颜见他的那个人便是被逐出燕家的燕白云,这个挨千刀的,哎呦…” 提起燕白云,燕别鹤脸颊似乎又隐隐作痛。 燕家?角木蛟心中倒是有些印象,只是此地实在不宜久留,便无心应酬。 “燕家大名我早有耳闻。只是小哥可知道那燕白云带着那位小孩去了何处?” 燕别鹤用力的翻了翻眼皮,似乎是牵动了脸颊,痛的直吸冷气。 “小爷我还在找他,找到他一定把他碎尸万段。大半夜的,露宿街头才好。” 燕别鹤痛的彻夜难眠,只能在外边胡乱溜达,心中自然对燕白云恨之入骨。 见没有线索,角木蛟也只能悻悻离开。 门口处,有一人与角木蛟擦身而过。 走了两步后,二人各自回头。 “角木蛟!” “阿如那!” 二人各自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你为何而来?” 角木蛟警惕的看着对方。 “你为何而来,我便是为何而来。不过看样子,你好像失望而归。” 阿如那见对方独自一人,心中已是放心不少。论单打独斗,自己虽无必胜把握,可全身而退问题不大。 “你是怎么知道的?” 听到对方也有意寻找元宝儿,角木蛟有些动怒。 元宝儿是小师妹的孩子,又是皇子,无论从哪个角度,自己都有义务保护他。 “本来还不敢确认,不过现在看你的表情,已经十有八九了。” “你想怎样?” “当然是抓住他然后威胁李重元,不然还要与他叙旧不成?”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角木蛟脸上突然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阿如那有些发懵,继而摇摇头。 “没想过,也不想知道。” 角木蛟指了指天空,然后转身大步离去。 阿如那纵身跃到角木蛟的前方。 “角木蛟,你不必故弄玄虚,有什么话明明白白的讲出来就好。” “你何时听过天机阁的人故弄玄虚?多婆罗山海祭在即,他们父子突然出现在这里,你觉得是偶然还是天意?或许,他们二人正是顺应山海祭的那两个人。” 角木蛟一边说一边在观察阿如那的表情。见对方瞳孔不由自主的收缩,角木蛟已经知道自己的话起了效果。 “这样的事情为什么鬼王会派你来?你以为他是真的拿你当心腹?我看未必。” 角木蛟准备再多加点柴火,让阿如那心中的火烧的再旺些。 “不可能。我在多婆罗的年头比你长,可是我至今也不知道山海祭到底是为了什么。” 已经没有再交谈下去的必要了。 “或许,等他们父子到了多婆罗,你就知道了。” 角木蛟心中笃定,即便阿如那对自己的说辞不能完全相信,也要给他的心底埋下一个怀疑的种子。 说完,未等阿如那做出反应,角木蛟便已飘然离去。 与应付阿如那相比,寻找元宝儿更为重要。 角木蛟在屏州城内搜寻了大概一个时辰,却没有任何进展,于是只得返回客栈。 刚一进屋,守在李重元床边的亢金龙立刻迎了上来。 “可曾寻到?” 角木蛟摇了摇头。 “唉!” 亢金龙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知道元宝儿是小师妹与李重元的孩子后,亢金龙便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孩子有了更深的牵绊。如今听说寻找无果,心中更是无比失望。 “他们父子彼此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六年之久,如今虽然同在一个城市,哪怕近在咫尺,却不得见,老天何其残忍。小师妹,你在天之灵,能不能保佑他们父子相见?陛下…恐怕时间不多了。” 说到最后,亢金龙已经语带呜咽。 角木蛟看着躺在床上的李重元,一种无力感将他完全困住。 正在两人一筹莫展的时候,窗外突然出现了一个光点,瞬间将窗户照亮。 两人面面相觑。 亢金龙更是有些不解的问道: “刚刚可是有人跟着你回来的?” “倒是碰到了阿那如,可是他明明离开了。可以确信,我回来并没有任何人跟过来。” “那窗外会是什么?” 亢金龙心中带着疑问小心翼翼的推开了窗户。 窗外的光点没等亢金龙反应过来,立刻以极快的速度奔向了李重元,直接从额头处钻了进去。 光亮消失,院外重又归于黑暗。 与此同时,站在窗边的亢金龙整个人的心也没入了黑暗之中。 第280章 意外惊喜 角木蛟眼见光点扑向李重元,却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光点隐入李重元的额头,消失不见。 “陛下!” 角木蛟一步抢到床前查看李重元的情况,李重元原本惨白如纸的面庞突然有了一丝红晕。 “咦…” 亢金龙见角木蛟神色有异,赶忙上前查看。 渐渐的,李重元脸上的红晕次第展开,整张脸已经有了红色,虽较常人稍弱,却与刚才有天地之别。 “难道陛下…” 亢金龙话音未落,李重元已经悠悠醒转。 二人俱都喜出望外,连忙出声询问: “陛下可曾觉得好些?” 李重元双目微睁,神色略有疲倦,轻声说道: “刚刚头脑中一片黑暗,整个人好似在一片无底深渊徘徊,突然有束强光射入,后又消失不见,然后我就有了意识。” 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李重元虚喘连连,整个人显的虚弱无比。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虽然无法说清缘由,二人还是有些喜出望外。 李重元伸出手,“扶我起来。” 角木蛟赶忙接住轻轻的将李重元扶了起来。 李重元勉强起身将身体靠在墙上。 “我现在虽然勉强醒来,可是却感觉内力全失,功夫怕是废了。” 短短几句话,仿似又耗费了李重元不少的气力,身体一瞬间变的十分委顿。 角木蛟看在眼里,心中已然清楚,李重元不仅武功全失,身体也较常人弱些。 “陛下不要担心,我们这就返回京城。武林中名医遍布,一定有人能让陛下恢复如初。” 李重元摇了摇头, “柳阁主曾经对我有恩,如果我们此时返回京城,柳阁主性命堪忧。更何况,阁主夫人也在他们手上,无论如何,我也要将他们救回。” “可是陛下…” 角木蛟还待再说,却被李重元挥手制止。 “我重伤不死,必有天意。按我的意思办。天亮后,你再去联络船只,争取早日到达多婆罗。” 角木蛟虽心有不甘,但也只能含泪应允。 李重元靠在墙上闭目养神,时间久了,感觉浑身仿似有虫子啮咬一般奇痒难耐,不觉轻声呻吟起来。 角木蛟与亢金龙躬身在侧,不断询问,却也无计可施。 过了半晌,李重元体内瘙痒渐渐消失,可是体力也已消失殆尽,只得重又躺下。 角木蛟见李重元昏昏睡去,忙与亢金龙商议道: “陛下此时身体虚弱的紧,若执意前往,怕是于龙体有碍,这可如何是好?” “刚刚那个光点不知是何物,竟然能让陛下从昏睡中醒来,或许,真的是天意。虽然陛下现在体弱,或许有什么大机缘等着陛下也未可知。为今之计,只能飞鸽传书给斗师兄再派些人手过来。” “好。你去通知师兄,我现在去看看今日能否顺利出海。” 二人计议停当,角木蛟又一次离开客栈。 此时天色已明,大街上行人熙熙,商贩叫卖声此起彼伏。 角木蛟无心停留,径直走向海边。 不多时,已经身处港口。 此时的屏州海港,商船云集,密密麻麻的停满了整个港口。 每条船上,船老大不停的指挥人搬运货物,客人络绎不绝的上船,中间还夹杂着许多的江湖人物。 角木蛟一路打听均被告知没有空位。 找了一个时辰,终于找到一处商船。 船老大悠闲的坐在甲板,完全没有别处忙碌的场景。 “船家,我有急事要出海一趟,可否行个方便,搭我一程?” 船老大斜着眼睛看了看角木蛟颇有些傲气的答道: “实在不凑巧,这艘船已经有人包了。” 角木蛟不动声色,从怀中掏出了一锭银子抛在了甲板上。 “我们只有四人,不会占用太多空间。银子若是不够,我可以再加。屏州城内的公家,在下也还认识一些熟人,你若是有些官面上的问题,我倒能帮你解决,这点薄面,相信会有人给我。” 这番话说的不软不硬,船老大最是一些惯于见风使舵的人,如何听不出角木蛟的话外之音? “您放心,我给你们留几个位置。一个时辰之后,还是在这里,我们准时出发。” 船老大立刻换了一副笑脸,赶忙将一锭银子收入怀中。 角木蛟点了点头, “一个时辰后见。” 回到客栈,李重元已经从昏睡中醒来。见到角木蛟,立刻开口询问: “今日可有船出海?” “回陛下,刚刚与一个船家定好,一个时辰后出海。陛下现在龙体如何?” 李重元强自硬撑,淡淡的回道:“不碍事。” 说完,用力的撑起身子从床上下来。 “安顿好柳阁主,我们现在出发。” …… 来到码头,李重元缓缓走下马车。 大风,微凉,李重元下意识的紧了紧衣衫,心中突然有种莫名的失落。 从小到大,自己的身体总是如同一个小火炉般火热,即便严寒,也不觉得有丝毫的寒冷。如今正值盛夏,自己却感觉骨头缝中都有丝丝的凉意。 角木蛟在前开路,李重元在后缓步而行。 上到船上,船老大见李重元相貌不凡,衣着华贵,角木蛟又对其毕恭毕敬,心知此人非富即贵,立刻笑脸相迎。 “公子,小的给您准备了一个上好的房间,海上风大,您可以一直待在舱中。” 李重元神色淡然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角木蛟随手又给了船老大一锭银子。 “我们公子喜欢清静,没事不要让人过来打扰。”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船老大收起银子喜滋滋的走到一旁。 一行四人来到船舱,李重元额头处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陛下,一会行船,海上风大,会略有些颠簸,您可能会略有不适,好在路途不远三个时辰左右就到了。” 李重元淡淡一笑, “我虽然功力全失,可也不是弱不禁风,这点风浪,不碍事。你们出去忙吧,我在这里躺会儿。” 二人依言退出。 行到甲板,望着无边的大海,角木蛟的眼底尽是隐忧。 “陛下功力通神,如今武功尽失,他内心的失落可想而知。看他刚才落寞的眼神,真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陛下还年轻,即便武功尽失,那也只是让他今后少在江湖上走动。只要性命无虞,对江山社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陛下虽然贵为一国之君,可是他志不在此。若果真功力无法恢复,恐怕终其一生,都要被困在那方寸之间。” “天命如此,夫复何言?我等凡夫俗子,又有几人能按自己的意愿过这一生?” 亢金龙极目远望,海天一线,又哪里分辨的出何处是海,何处是天? “客官,您来了,快请上船。” 不远处,船老大谄媚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二人回头张望,角木蛟一眼认出了燕别鹤。 “燕家人。元宝儿就是被燕白云掳去的。” 角木蛟伸手指了指燕别鹤对亢金龙说道。 “燕家远在江南,如此不远千里赶来此处,看来多婆罗此次动静闹的颇大。” “此人态度骄横,对燕白云颇多怨怼。他旁边之人,气质非凡,仪表堂堂,看二人的关系,应该是主仆。” 燕别鹤与燕白羽上到甲板,见角木蛟对着自己的方向指指点点,心中略有不满。 “喂,你二人为何对我品头论足?” 燕白羽在旁静静的观看,对于燕别鹤的言辞并未出声阻拦。 角木蛟看了一眼亢金龙,然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刚刚还觉得那个年轻人是个人物,可是他如此纵容手下,想必也不是一个大格局的人。 船老大见燕别鹤有心找茬,赶忙过来打圆场。 “公子,大家远道而来,相逢便是缘分,千万不要产生不愉快。还有几人,到齐后我们马上开船。” 燕别鹤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角木蛟后,随同燕白羽去到甲板的另一边。 船老大伸出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有钱人的银子不是那么好赚的。 角木蛟笑着摇了摇头,不经意间,眼神掠过码头,几个人的身影映入眼帘。 细细观瞧,角木蛟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狂喜。 第281章 狭路相逢 屏州地处海边,此时又正值盛夏,天气实在有些酷热难当,元宝儿躺在草席上辗转难眠。 独孤影和声问道: “元宝儿,为何大半夜的还不入睡?” “独孤伯伯,这里实在闷热,根本睡不着。”元宝看了看躺在旁边的独孤影,忍不住向他身前靠了靠,“不如你再使出刚才那霸道的寒气功,给这里降降温?” 碧幽门的门徒忍不住对元宝儿怒目相视。堂堂碧幽门的法王,竟然被一个孩童提出这种要求,如何不气? 正要发声怒斥,却见独孤影宠溺一笑。 “有何不可?” 片刻功夫,元宝儿便觉得周遭一片凉爽,气温十分的宜人。 “我就知道独孤伯伯身手不凡,您的这手功夫怕是要独步天下了。” 独孤影爽朗一笑, “武林中藏龙卧虎,能人异士层出不穷。不过若说我的寒冰掌独步天下,似乎也不为过。” 见元宝儿夸赞自己的功夫了得,独孤影甚是高兴,恨不得立刻就将他收入门下。 “不知独孤伯伯为何要去多婆罗。这屏州城内来了许多的江湖人士,独孤伯伯可要当心才好。” “我碧幽门虽然远离江湖日久,但那些寻常的江湖莽汉还不放在心上。” 独孤影豪气顿生。 “听到碧幽门三个字,我相信他们一定会退避三舍。除了掌门,我实在想不出天下还有谁有资格得到那个宝物。” 元宝儿一听立刻来了兴致。 “独孤伯伯,到底是什么宝物能让这么多人趋之若鹜?” “小娃娃,武林中的事情你还是不要打听的好。只要你乖乖加入碧幽门,未来的武林中必定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独孤影身为碧幽门法王,有些事儿自然不会对外人讲。 “哦。” 元宝儿有些失望的躺回了草席。 燕白云听到“宝物”二字,心中也稍稍起了涟漪。 究竟是何种宝物会让整个中原武林人物汇聚在此? 隔日清晨,元宝儿被人在睡梦中摇醒。 “小娃儿,我们现在去往码头争取在天黑之前赶到多婆罗。” 元宝儿睁开惺忪睡眼,其他人早已整装待发。 燕白云笑盈盈的蹲在眼前,“你还不赶紧起来?再迟些可就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啦。” 元宝儿一骨碌爬了起来。 这地方庭深草密,真要将自己留在这里,还不将身子喂了蚊虫? “独孤伯伯,万一与人发生冲突,你可别忘了护着我。” “哈哈哈!不论你将来是否加入碧幽门,我独孤影都会护着你,可还满意?” 元宝儿眉眼含笑, “有独孤伯伯这种大高手在,天下还有谁敢欺负我?还不是被独孤伯伯三下两下咔嚓啦。” 燕白云突然感觉浑身轻松说不出的自在。 元宝儿终于将目标对准了别人。 独孤影又是几声哈哈大笑。 “我就说这个娃儿对我的胃口,果然没有看错。” 说完,独孤影抓住元宝儿的手大踏步的走出大殿。 …… 来到港口,独孤影的一个手下指着停靠在岸边的一艘大船说道: “法王,那艘船便是我们今日要出海所乘坐的。” 独孤影微微颔首当先带着元宝儿向那艘船走去。 站在甲板上的角木蛟仔细辨认,终于看清了独孤影手中所牵着的孩童正是自己一直苦苦寻找的元宝儿。 “天可怜见。亢师兄,你看岸上的那一行黑衣人,前边的孩童,便是我一直寻找的元宝儿。” 许是过于激动,角木蛟的声音竟然带着丝丝的颤抖。 亢金龙闻言立刻将目光投向岸边的那群黑衣人,眼角瞬间变的有些湿润。 “即便你不说,我看到这个孩子也一定会仔细盘问一番。他与陛下简直长的一模一样。” 想着这孩子出生没多久便遭遇变故,一直与牛师兄东奔西走,亢金龙眼角的泪水不知不觉的滑落。 两人刚要奔向岸边,却见这几人直直的朝着这艘船走来,心中立刻明白,这一行黑衣人必定是要出海赶往多婆罗。 心念至此,二人便不动声色,暗中观察这些人的一举一动。 船老大见客人登船,立刻迎了上去。 “诸位客官,你们终于来了。快请上船,我们这就出海。” 混在人群中的燕白云见到甲板上的角木蛟,心中立刻开始了盘算。 此人功夫不弱,又似乎对元宝儿颇感兴趣,要是与他联手,没准能从碧幽门手上救下元宝儿。 虽然心中有了计较,可是燕白云脸上却不动声色,装作若无其事的四处观看。 在船的另一侧,有两个人的身影映入眼帘。 燕白羽与燕别鹤。 “还真是阴魂不散呢。” 燕白云在心中默念了一句。 早已等的不耐烦的燕别鹤见最后一拨人上船,便立刻高声喊道: “船老大,你再不开船出海,耽误了我们公子的大事,我一定把你的船凿沉。” 仗着自己燕家人的身份,燕别鹤早已颐指气使惯了,但凡有人稍稍违逆自己的意思便立刻发声斥责。 元宝儿看了一眼燕别鹤,小声嘟囔了一句: “狗仗人势的东西。” 独孤影见元宝儿嘟嘴的样子着实可爱,忍不住放声大笑。 燕别鹤见状立刻走到独孤影的身前。 “刚刚你是在嘲笑我么?” 一撇头,见到元宝儿,眼中立刻露出了凶狠的目光。 “小杂种,我们又见面了。” 言毕,便要伸手去抓元宝儿的头,却被身旁的独孤影一把攥住。 “朋友,你如此对待一个小孩,似乎有些不妥吧。” 只一瞬间,燕别鹤的整条胳膊被冻成了一根冰柱。 燕别鹤张大嘴巴脸上满是惊恐的表情,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啪”的一声,一块硬物正好击打在燕别鹤的胳膊上。 整条冰柱瞬间碎的四分五裂。 独孤影扬起目光望向角木蛟两人站立的方向。 “朋友,身手不错呀。” 角木蛟快步过来对着独孤影施了一礼,然后低身看向元宝儿。 “刚刚他没吓到你吧?” 元宝儿茫然的看着这个在酒肆中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角木蛟直起身对着燕别鹤直接甩了一掌,将燕别鹤打飞了两丈远。 燕别鹤一声不吭的躺在地上整个人已经昏死过去。 此时商船已经离开港口驶入了茫茫大海,船老大早已不知去向。 “两位出手也未免太狠辣了些。” 燕白羽面沉似水的走了过来。 独孤影似没事人一般拉着元宝儿向船舱的方向走去。 燕白羽侧身一步挡在了独孤影的身前。 “燕白羽,燕别鹤嚣张跋扈惯了,这算是对他一个薄惩。此处不比江南,你还是老实一点的比较好。” 燕白云见燕白羽拦在独孤影的身前,怕他不知天高地厚的与独孤影动手,故而出言提醒。 毕竟是亲兄弟,燕白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燕白羽送死。 燕白羽瞥了一眼燕白云,见他与这些人厮混在一起,心中更是恼怒。 “燕白云,你与他们沆瀣一气,又何必惺惺作态?不管身在何处,燕家人还从未怕过任何人。” 声音清冷,言语间带着无限的恨意。 独孤影回头看了一眼燕白云,眼神中似有无限深意。 角木蛟此刻眼中只有元宝儿,其他人一概视而不见。 燕白云冷哼一声,心中不禁有些替燕家感到悲哀。 如果有一天燕家交到这个人的手上,衰败是迟早的事儿。 “这位公子,你拦在我的面前,难道是想与我交手不成?” “不然呢?”燕白羽一脸傲然的应道。 “妙极。我久未下山,今日正好拿你活动活动筋骨。” 说完,独孤影回头看了一眼燕白云,燕白云心领神会,立刻将元宝儿拉回到自己的身边。 角木蛟见元宝儿被燕白云接走,心中略感放心。 其时海风吹过,角木蛟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噤,心中不禁有些困惑。 此时正值盛夏,怎会有如此冷风?联想到刚刚燕别鹤手臂突然结冰,角木蛟的脑海中立刻闪过一个念头: 寒冰掌! 十几年前曾有一人凭借寒冰掌行遍天下,罕逢敌手,难道就是此人? 心念至此,角木蛟不由自主的瞟了一眼独孤影。 独孤影仍然面带微笑,唯一不同的是,脸上布满了一层薄霜。 角木蛟心中一沉。 他若果真是那人,燕白羽危矣! “大家此刻在一条船上,这架是非打不可么?” 一个人的声音骤然响起。 第282章 险象环生 李重元身披斗篷长身而立。海风掠过身体,长衫猎猎作响,整个人如同天外飞仙般让人不敢直视。 角木蛟见李重元从船舱中走出,立刻飞身回到他的身前。 “陛下,元宝儿现在燕白云的手上,不过他对元宝儿并无恶意。” 李重元听完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信步向独孤影他们走去。 “你们打架似乎因此人而起,如果没有这个人,也就不会有这些麻烦,不知你们是否认同?” 独孤影与燕白羽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李重元对着角木蛟招了招手,然后十分淡然的说道: “将此人扔入海中。” 角木蛟闻言直接一脚将燕别鹤踢入海中。刚刚燕别鹤出言不逊,角木蛟早已对他恨之入骨,得到命令,出手毫不含糊。 燕白羽心中一颤,总觉得事情似乎哪里有些不对,但又一时想不出到底不对在何处。 “这位公子气宇非凡,做事又十分果决,想必不是寻常人物,还未请教?” 独孤影似乎也被李重元的气势震慑,言语间十分客气。 “独孤伯伯,他就是我的爹爹,李…” 元宝儿早就想与父亲相认,如今总算有了机会,便立刻发声,最后却被燕白云捂住了嘴巴。 李重元身为一国之君,他的身份还是越少人知道的越好。 “李准。他是我的儿子,元宝儿。” 说完这句话,李重元整个人突然变的十分柔和,脸上甚至带了淡淡的微笑。 “爹!” 元宝儿终于不用再控制自己,任凭泪水恣意横流。 六年,这是元宝儿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亲情。 李重元身体巨震,整个人似乎有些眩晕。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是如此奇妙,一旦建立某种链接,便刻进彼此的血脉里,今生今世怕是难以断开。 “好孩子,到爹这边来。” 李重元尽力的让自己的声音与刚才无异,哪怕心中早已波涛汹涌。 “慢!”独孤影出声阻拦,“公子似乎大伤未愈,功力尽失。此去多婆罗颇多凶险,令公子还是留在我身边安全些。” “李准,你纵容手下杀我燕家的人,这笔账我们怎么算?” 燕白羽终于想清楚,燕别鹤是燕家家奴,外人随便处置,日后传扬出去,燕家还有何面目在江湖上立足?加上他也看出李重元身体不佳这才敢出言为燕家讨个公道。 或许是李重元的气场过于强大,燕白羽的这句话明显底气不足。 李重元将目光投向燕白羽, “刚刚若不是我出言阻拦,这位大哥一招之内可能就要了你的命。如此家奴带在身边,你是嫌自己的祸事不够小么?” “可是你随随便便杀了燕家的人,将燕家置于何处?” 燕白羽平素自命不凡,可是面对李重元,连大声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人都不在了,要那些虚名作甚?百年后,谁还记得今日发生的事儿?” 见燕白羽不再说话,李重元又将目光对准了独孤影。 “这位大哥,作为父亲,不能为子女遮风挡雨,要借助外人之手才能护儿女周全,他又如何担得起“父亲”二字?” 独孤影目光瞬也不瞬的看着李重元,良久,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元宝儿,你父亲虽然羸弱,气势却不输任何人。快到你父亲身边吧。” “独孤伯伯,我父亲是欣朝战神,天地间没有任何人能强的过他,你也不行。” 元宝儿听独孤影说自己的父亲羸弱,立刻出言反驳,神色十分认真。 独孤影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好娃儿。男子汉有所为有所不为,正是男儿本色。你这就去你父亲身边与他商议,能不能加入碧幽门。” 碧幽门?听到这个名字李重元心头大震。 自己亲手杀了幽冥四使中两使,对方却要自己的儿子加入碧幽门,这如何使得? “这位大哥性格豪爽,我也就不兜圈子。小儿刚满六岁,今日却是我们父子真正的团聚。从今往后,我想将他留在身边悉心教导,也不枉我们父子一场,对他的娘亲也有个交代。” 提起柳絮儿,李重元心中难过,整个人立刻变的无比黯然。 “无妨。既然你不同意元宝儿加入碧幽门,那也没什么。我想收他为徒,每年去你府上小住几日,将我的功夫传授给他,如何?” 独孤影说完,满眼希冀的看着李重元,状甚可怜。 李重元看着身边的元宝儿,低声说道: “你可愿意?” 语音轻柔,满眼宠溺。 “独孤伯伯对别人凶的很,独独对我十分疼爱。到我们家里住上几日我倒是十分欢迎,至于拜师么,我还要考虑考虑。” 独孤影的神色立刻黯淡下去。 “独孤伯伯,你莫要气馁。我之所以不拜你为师,实在是因为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学功夫。但凡我想学了,我一定第一个拜你为师。” 独孤影转忧为喜整个人再一次精神焕发。 “小娃娃可不能撒谎,将来你若拜师学艺,一定要拜我为师。” “那是自然。大热天的学你的功夫还能防暑降温,何乐而不为?” “哈哈哈,想不到我堂堂寒冰掌竟然被人当做防暑降温的工具,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若是旁人,独孤影恐怕早已一掌拍死,独独元宝儿,无论他说什么,独孤影都觉得甚合心意。 “法王,你快来看。” 一个人的声音突然将这种欢快的气氛打破。 众人俱皆向说话的那个人身边走去。 那人将身子探出船舷,不住的向海面上张望,脸上神色十分的紧张。 顺着他的视线,李重元向海面望去,一个人影在不远处随着海浪上下起伏。 待大船驶近,船夫用钩子将那人扯到船上,却发现那人早已死去多时,身上已经有多处被鱼儿啃食过的痕迹。 或许是被泡的时间过久,脸部皮肤已经被泡的浮肿异常。 “法王,前面又有一具尸体。” 众人抬眼望去,果然海面上又漂浮了一具尸体。随着大船不断前进,海面上的浮尸也越来越多。 “看这些人的穿衣打扮,似乎都是从屏州去的武林人士。可是这些人身无外伤,又是怎么大面积死亡的?” 李重元有些疑惑的说道。 “这些人都是呛水而死。” 角木蛟水性通神,他说的话自然很有权威。 “这么多人同时呛水,除非…” 李重元脑中突然有些混沌,千头万绪却不知从何说起。 “船沉了,所有人落水,若是得不到救治,人就会失去知觉,最后被活活呛死。” 角木蛟似是回答李重元的问题,实际上也是解答众人心中的疑惑。 “你们可曾发现,这个船上有什么不同?” 李重元终于理清了脑海中的思路。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李重元何以有此一问。 “李公子,有何话你直说无妨。” “我们坐船出海,如果船上出了事情,是不是应该首先由船老大处理,可是他现在人呢?” 众人这才发现,自打船出海,船老大就已没了影踪。 独孤影一挥手,手下立刻带来一个船员。 “你们船老大现在何处?” 船夫战战兢兢的答道: “我们互相并不认识,都是临时被他雇到这艘船上的。” 话音刚落,船体突然一震,接着船底传来了巨大的声响。 角木蛟心中一凛,听声音,船底一定是破了个大洞,而那声音就是海水灌入的声音。 “这个船老大怕是假的,他的目的就是骗我们上船,等到船驶入大海深处,船就会沉没,我们也会葬身大海。” 角木蛟有些沉重的说道。 “或许,海里面的那些尸体也是因此而来。看来,有人并不想我们到达多婆罗。” 李重元望着前面若有所思的说道。 “现在该当如何?” 随着海水越灌越多,船体已经有些开始倾斜。 李重元将目光收回,望着说话的独孤影,嘴角上翘,脸上现出了一丝笑意。 “我们全船人的性命都在兄台的手上,该当如何还要问我们么?” 独孤影一怔,他又如何能明白李重元话中的含义? 第283章 阴谋 独孤影回到甲板有些失神的望着李重元。 “我苦心修炼寒冰掌多年,此次下山,前有你儿子让我替他纳凉,后有你让我将船底处窟窿冻住。与人对敌一次没有,这种情况,我这一辈子未曾遇到过。” “独孤伯伯,都怪我。” 元宝儿一脸真诚的对着独孤影道歉,这让独孤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独孤伯伯倒不是有心责怪你们父子,只是…只是…只是独孤伯伯毕竟是习武之人,把功夫用在这上面实在有些大材小用。” “要怪就怪我,与我的父亲无关。谁让我晚生了那么多年,直到今天才让独孤伯伯知道,这寒冰掌还有别的妙用。” 起初还有些欣慰的独孤影,听到这几句话后脸色瞬间变的有些乌青,他身后的那些手下更是表情古怪,一个个的哭中带笑,滑稽中还带着一丝狰狞。 “咳咳…”独孤影轻咳两声,说道:“李公子智计过人,我还是十分佩服的。现在看来,那个船老大一定是被人收买了,而收买他的人目的就是想致我们于死地。” “不光是我们,而是所有去往多婆罗的武林人士。只是,幕后人的目的是什么呢?” 这是让李重元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难道有人怕去的人多了,自己便没有机会,所以故意找人设下死局?” 角木蛟看着海面上漂浮着越来越多的尸体,喃喃说道。 “独孤大侠,你们赶来此处可是听到了何种传言?”李重元问道。 李重元眉头紧皱。或许,那个在江湖上散播传言的人,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确实。我们碧幽门隐居山林十几年,几日前突然听到传言,经多方确认,这个消息属实。因此掌门特意派出幽冥四使,三大法王重出江湖,目的就是为了传言中的物品。” 从始至终,独孤影始终没有没说出传言中究竟是何物引得他们碧幽门派出如此多的人。 “碧幽门隐居山林都能收到传言,可见这个传言在江湖上传播甚广,难怪会有这么多人到达屏州。只是他们没想到,也正是这则传言将他们送上了不归路。” “不论如何,此次事件一定与这则传言有关。或许,一切的答案都在多婆罗。” 李重元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心中顿生一种苍凉之感。 人这一生,争来争去,不还是要归于这天地之间?百年千年之后,人世间哪还有你的一丝痕迹? 一路行来,海面上一直都有浮尸。 早就习以为常的众人只得装作视而不见。 元宝儿简直成了李重元的跟屁虫,片刻不曾分开。即便睡着了也仍然死死的攥着李重元的衣角,就怕一觉醒来自己的父亲消失不见。 李重元对他也是极其宠溺,说话总是和风细雨,脸上也总带着浅浅的笑容。 这些人中,只有独孤影最是繁忙。 大船之所以会漏水,是因为船底被人凿出了很大一个圆洞,然后用蜡封住。时间久了,蜡融遇热融化,船底自然会漏水。 蜡会融化,冰也一样。 每隔一个时辰,独孤影便会下到船底亡羊补牢一番,施展寒冰掌将化掉的冰重新冻住。 众人在海中漂泊了大概五个时辰,突然有人欢呼一声。 “陆地。” 众人齐齐聚到船头,远远望去,似乎真有一片陆地隐约出现在视线中。 “前面那处陆地便是多婆罗。按照这个速度,大概再有一个时辰我们便会到达。” 角木蛟曾跟随尼尔汉攻打过多婆罗,故而对这里尚算熟悉。 就在众人欢呼雀跃的时候,有人又在海中发现了一群人。 与前面那些浮尸不同,这些人全都趴在木板上,有的人甚至还对船上的人挥舞着手臂。 “快将这些人救上来。” 李重元见这些人还活着,便下意识的喊出声来。 船上的这些人,几乎个个身怀武功,可是却没有人对李重元提出异议,仿佛听从李重元的吩咐已经是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众人七手八脚的将漂浮在海面上的这些人拉到船上,竟然有十几人之多。 这些人刚一上船,元宝儿便立刻捂住鼻子,口中大声嚷道: “这些人身上又酸又臭,像极了多婆罗人身上的味道。” 那日在屏州城内,元宝儿曾经与鬼王擦身而过,所以对多婆罗人身上的味道记忆犹新,当这些人被搭救上来后,元宝儿下意识的做出了反应。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元宝儿的这一嗓子立刻引起了李重元的警觉。 这些人虽然身着汉服,可是十几个人却并无一人是武林中人的打扮。 皮肤光亮,上身衣服干爽,完全没有被海水浸泡过的痕迹。 最为关键的是,他们每人伏在海上的木板五花八门,长短不一极不规律。 “你们是何人?” 李重元沉声问道。 “要你命的人。” 其中一人突然跃起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对着李重元刺来。 其他躺在船上奄奄一息的人见有人跃起进攻,也纷纷跳起来开始攻击众人,全然不见刚刚的虚弱模样。 那人的短剑堪堪递到李重元的面前,旁边角木蛟直接伸手擒住刺客的手腕,顺势向下,“咔嚓”一声,那人的手腕当即折断。 紧接着当胸一脚,那人在空中划了一条弧线然后直接落入海中。 与此同时,躺在地上的那些人也与独孤影他们交上了手。 碧幽门的人确实武功了得,特别是独孤影,寒冰掌所到之处,中者立刻幻作冰雕,再轻轻一掌,冰雕立刻四分五裂碎成无数冰块。 燕白云与燕白羽也加入了战斗。 片刻功夫,十几名刺客全都躺在了地上。 令李重元心惊的是,这些人没有一个留下了活口。 有几人明明只是受伤,可是最后全都自我了断。有一个人用短剑几乎将自己的脖子抹断。 角木蛟在每具尸体上仔细查验了一番,然后说道: “他们每人胸前都有一张鬼面的刺青,应该是多婆罗鬼面堂门下。三年前,尼尔汉夺回王位,鬼面堂也随之消失。此番现身,一定是受了某人的密令。” “三年前,恰卢与鬼面堂一同消失,如今鬼面堂重出江湖,恰卢怕是也不会远了。” 李重元将所有的事件重新捋了一遍,愈发觉得,整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阴谋。 可是,如果他们的目标只是中原武林的这些人,那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吧? “这些人实在可恶,不知道他们用这种方式杀了多少人。希望我碧幽门的其他门人平安才好。” 独孤影恨恨的看着这十几具尸体,眼中现出一丝担忧。 “现在想这些已经晚了。大概还有一个时辰便到了多婆罗,届时自会有答案。” 李重元嘴上说着话,心中也在暗自思量:如果你知道我杀了幽冥四使中的两人,不知道你会作何感想。 “父亲,他们这么大张旗鼓的,难道是为了刺杀你么?” 元宝儿漆黑的眼珠定定的看向李重元。 听到这话的李重元直接怔住。 难道真的有人会为了杀我而专门布的这个局么? 第284章 初到多婆罗 池南雪站在摩苏山的半山腰,整个港口尽收眼底。 港口的正北方向,一艘商船正缓缓的朝着港口的方向驶来。 池南雪大致算了一下时间,再有半个时辰这艘船就要驶入港口。 山海祭的日子愈近,靠港的船只却愈发的少了,实在有些奇怪。池南雪对着身后挥了挥手,暗影中一人闪现。 “大人,有何吩咐?” “这是今日靠港的第几艘船?” “回大人,仅此一艘。” “哦。咱们的人安排好了么?” “安排好了。只要陛下现身,立刻会有人将他接走。” “嗯。千万马虎不得。此次山海祭波谲云诡,我总有不好的预感发生,一定要保证陛下的安全。” “大人放心,星月司上上下下从未忘记玄羽卫应有的责任。” “去吧。” 那人重又隐入暗影之中。 池南雪又看了一眼大海中的船只,转身向山下走去。 …… 随着商船离港口越来越近,船上众人也愈发的兴奋。 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抵达终点,原本忐忑的心情终于得到释放。 望见陆地的元宝儿分外高兴,指着天上飞着的海鸟,不停的说道: “爹爹,快看,这种飞鸟我还是第一次见。” “不光是你,我也是生平第一次见。” 两人不停的对盘旋在头顶的飞鸟评头论足,仅仅只飞鸟,已经让父子二人热议许久。 “果然是血浓于水。将来我即便当了你师傅,我们之间的关系怕也没有这么融洽。” 独孤影站在两人身侧,故意表现的有些失落。 “独孤伯伯,难道你与自己的孩子相处不是这样的么?” 独孤影一怔,眸子里的光迅速黯淡下去,不发一言的走到一旁。 李重元扫了一眼独孤影,早先意气风发的样子已经荡然无存,此刻的状态正如他的名字一般。 形单,影只! 人世间,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又怎能处处顺遂?强如独孤影,不还是有解不开的心结? “元宝儿,为父有一句话赠你,你须牢记:这一生,你一定要以自己喜欢的方式度过。” “那爹爹呢?” 李重元摇了摇头。 “爹爹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多到已经没有可选择的余地。你不一样,你有爹爹。有些事儿,爹爹还是可以替你抗一抗的。” 李重元看着眼前与自己有八九分相似的小人儿,心中充满了怜惜。 “我当然想用自己喜欢的方式过这一生了,就如同这飞鸟一般。就怕难如我愿。” 六岁的元宝儿,眼中竟然有些许的哀伤。 李重元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 一个六岁的孩子,自己为什么跟他提这些? “靠岸了,多婆罗你角木蛟伯伯比较熟,到时候让他带你去尝遍城中美食。” 听到有美食可吃,元宝儿立刻变的雀跃起来,恨不得立刻下船上岸。 角木蛟宠溺的摸了摸元宝儿的脑袋。 自打元宝儿回到李重元的身边后,角木蛟总是满心欢喜的看着小师妹唯一的儿子。想到师傅一家的遭遇,心中也会悲伤难过。 “你父亲说的没错,到时候你跟着我便是。” “燕白云,到时候你也一起去吧?” “好。” 燕白云忽而有些感动。 离开燕家,闯荡江湖至今,如此被人真心实意的惦记,还是第一遭。 船只终于靠岸,元宝儿迫不及待的立刻跑上岸。 角木蛟见情形不对,一把将元宝儿拉住。 岸上早已站满了士兵,正在严密排查往来的客商。 众人纷纷上岸,却被士兵统统拦住。 “什么人?” 李重元牵着元宝儿的手走在前列,见有士兵拦住去路,便淡淡的说道: “我们来自屏州,来此是为了采办一些货物,还请行个方便。” 角木蛟趋步上前往为首的军官手里塞了一锭银子。 那人随手掂了掂语气稍稍有些缓和。 “我们只是例行检查,去那里做个登记,若是没有问题,便会放行。” 说完,用手指了指岸边的一张桌子。 李重元微微颔首,便领着元宝儿向那张桌子走去。 身后的独孤影也依样画葫芦,偷偷向军官的手里塞了些银两。 得了好处的军官眉开眼笑直接挥手放行。 坐在桌子后的那人目光清冷不住的上下打量李重元。 “阁下气度不凡,似乎不像是经商之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重元见独孤影几人已经离开,独独自己被留下盘问,心中稍感诧异。 “大人好眼光。我家公子饱读诗书,原本一心向学,怎奈家中遭逢变故,这次是他首次出门做采办,还望大人行个方便。” 角木蛟如法炮制,从口袋中取出一锭银子,却被那人伸手拦住。 “我国大典在即,就怕有人暗中破坏。我观公子样貌、气度绝非普通读书人可比,即便是你,也绝非普通跟班。你们若不愿明说,我自然会有手段让你们实话实说,只怕到时候你们会生不如死。” 那人如鹰隼一般的目光始终逼视着李重元,脸上神色更是阴狠无比。 “哦?”李重元眉毛一挑,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难道大人会认为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会有什么不轨之举?” “小心一些终归没有什么坏处。” 那人说完,对着身后招了招手,十几名身着劲装的人立刻现身。 李重元举目四顾,见这些人虎视眈眈,心中已然明了,恐怕自己甫一现身便被人盯住。 “大人如此大动干戈,恐怕我再多说无益,既然如此,我与大人走一遭便是。” 独孤影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见李重元被困在原地,便有了动手之意,立刻带领手下向李重元靠拢,却被一队士兵拦住。 “此处风吹日晒,钱大人亲自坐镇,还真是辛苦啊。” 人群外,一人缓步而来,那十几人纷纷闪开。 一直坐在桌后的那人见到来人立刻起身,满脸堆笑的说道: “池大人说笑了,下官也只是听差办事,何来辛苦二字。” 池南雪走到李重元的身前默默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意味深长的说道: “我们终归还是又见面了。” 钱大人满脸惊诧的看着池南雪,下意识的问道: “池大人与此人可是旧相识?” 池南雪背负双手目光直视对方。 “钱大人,此人牵涉到星月司侦办的一起案子,我现在想把他带走。” 钱大人搓了搓手面露难色, “池大人有所不知,下官奉丞相之命在此盘查过往客商,在没确定对方身份之前下官实在不敢把他交给大人。” 池南雪微微抬头,将目光投向远处的摩苏山。 “满朝文武都说我们星月司的人见不得光,可他们所犯下的罪过又如何见得光?摩苏山南麓有处缓坡,那里有个庄园,据说主人常常欢宵达旦,里面发生过许多有趣的事情,钱大人可曾有所耳闻?” 钱大人闻言脸上闪过了一丝慌乱,原本锋利如刀的眼神瞬间变的有些迷茫。 “大人所言下官未曾听人提及,既然大人要查案,此人您带走便是。” 池南雪闻言淡然一笑, “谢谢大人成全。” 随后,又转身看向李重元。 “公子,请!” 说罢,当先走在前面。 钱大人看着几人离去的方向,脸上满是怨毒,稍稍停顿后,转身离开。 刚刚还一片晴朗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片刻过后,一场急雨倾盆而下。 原本趾高气扬的士兵纷纷四散躲避,一瞬间,岸上已经空无一人。 海面上,狂风骤起,滔天巨浪一层层的拍打着岸边。 一场暴风雨不期而至! 第285章 袍泽之情 “你确定,那个人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素立文看着眼前垂目而立的钱回冷冷的问道。 “十有八九是他。我相信,池南雪也认出了那人。” “池南雪?”素立文轻轻的叹了口气,“他终究是一条我们喂不熟的狼啊。” 素立文转过身在厅中踱了几步, “既然人已经到了你也就不必再守在岸边。身为禁军统领,在你该在的位置吧。” “丞相,星月司那边该如何处置?” 素立文森然一笑,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们暗中追查了我这么多年,是时候算算总账了。” 钱回离开后,一个人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主人,李重元既然已经被池南雪接走,正可趁此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不如我带领手下暗中解决掉他们。” “鬼王,星月司上下行事诡秘,池南雪其人更是行踪飘忽。这许多年来,我们暗中与其交手多次,并没有讨得多少便宜。这次李重元被他公然接走,肯定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如果贸然出手,不仅不会成功,反而会打草惊蛇。” “可是我怕万一李重元与尼尔汉会面,再要动手恐怕会难上加难。” “不必着急,多婆罗来了这么多武林人物,到时候他们在山海祭期间大打出手,我们多的是出手的机会。” “主人未雨绸缪属下佩服的紧。” 素立文狂笑, “我隐忍三年,为的就是这一天。鬼王,你我名为主仆,实则亲如兄弟。将来事成,你我平分天下。” 鬼王闻言立刻俯身下跪, “主人给的已经足够,我何德何能敢与主人平分天下?主人若是再这样说,属下只有以死谢罪。” 素立文立刻上前用手将鬼王搀了起来。 “你不必过谦。江山本无主,有德者居之。当年若不是你,我恐怕早已尸骨无存。别说多婆罗的一半江山,就是都全部给你,我也心甘情愿。” 听到素立文的话,鬼王身躯一震又不由自主的向下滑落,却被素立文紧紧的抓住。 “属下不敢。主人是这人世间一等一的人物,于我如星辰一般遥不可及,我岂敢与主人相提并论?” 素立文双手扶住鬼王的胳膊,探寻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鬼王的脸上。 鬼王低眉顺目,诚惶诚恐的表情布满整张脸。 紧张、局促却又带着几分讨好、顺从。 素立文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好。今日的话题本相不再提及,专注做好眼下的事儿是当务之急。” “没错。主人,属下这就传令下去,一切按计划行事。” …… 走出暗门,鬼王独自站在雨中,任凭狂风暴雨加身,却始终岿然不动,全无刚才的惊慌失措。 他的对面,几十名赤裸上身,胸前带有鬼面刺身的精壮汉子正目光坚定的望着鬼王。 雨骤风急却个个目不转睛。 “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我们总算有了出头之日。主人说了,此次功成,这天下便是诸位的天下。” 鬼王的声音不大,刚好每个字都准确无误的送入在场人的耳中。 沉默。 除了风雨声,再无另外一种声音。 鬼王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些人,是他的底气。 雨越下越急,打在地上滴答作响。 独独这些人的上方,雨滴未落,便直接化作丝丝雾气。 这些人隐在雾中,如真似幻。 …… 池南雪当先领路,李重元牵着元宝儿紧随其后,后面跟着角木蛟、亢金龙与燕白云。 来到一处院落,众人鱼贯而入。 进到厅中,池南雪直接跪在李重元面前。 “陛下,玄羽卫池南雪接驾。” “池南雪尽,云海尘清。你们二人一向形影不离,他可还好?” 池南雪闻言一怔。 自己在玄羽卫中,也只是个小小校尉,可是陛下不光记住了自己的名字,还知道名字的出处,这让池南雪感动不已。 “回陛下,云尘清独坐府中,时刻盼望陛下来此。我这就派人去唤他。” 池南雪伏在地上竟然已经语带哽咽。 李重元摆了摆手,随即在一把椅子上坐下。功力全失后,长时间的站立对他来说已经不堪重负。 “我只是在此短暂停留,就不必惊扰他了。你们在多婆罗身居高位,尼尔汉对你们信任有加,到底没有丢了我朝的颜面” 李重元示意角木蛟将池南雪扶起。 “多谢…陛下还记得…我们这些留在异乡的玄羽卫…旧人。” 池南雪情难自已泪水夺眶而出。 见池南雪激动异常,李重元也有些动情。 “怎么会忘呢?你们随我战铁勒,斗多婆罗,我还承诺带你们每个人回家。即便现在,午夜梦回,你们的面孔还时常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执掌星月司多年,未曾敢有半分懈怠,就盼着有朝一日能与陛下重逢。不过,陛下此番前来怕是时机不对。我总感觉目前的多婆罗,危机重重,可是我却始终没有方向可查。” “我能来此,也是机缘巧合。不过,好像正中某人下怀。你身在局中,自然觉得迷雾重重。在我看来,无非是有人想借着山海祭浑水摸鱼而已。” “陛下可是觉得有人要借机搞事?” 李重元点了点头,刚要开口,不知为何突然一阵眩晕,浑身的力气仿佛一瞬间被人抽走。 “扶…扶…” 话未说完,整个人已经昏死过去。 角木蛟见李重元整个身体委顿在椅子上,心中感觉不妙,立刻上前拉住李重元的胳膊,口中大喊: “陛下,陛下…” 可是李重元已经完全没有了反应。 池南雪完全怔在原处。 他无法将六年前屏州城楼如天神下凡的人物与眼前这个身子羸弱的人联系在一起。 “陛下…这是武功全失么?” 角木蛟脸上神色黯淡无比。 “陛下不光武功全失,身子也较常人弱些。兴许是这一日在海上颠簸所致,休养片刻或许会有好转。” 池南雪长叹一声,心中无比失落。 “多婆罗境内倒是有些名医与我颇有交情,容我些时日我将他们请来为陛下诊治。此外,传说中摩苏山有些大机缘,一直在等他的有缘人,不知道陛下是不是那个有缘人。” 池南雪此刻已经有些六神无主,恨不得所有的事情都有利于李重元才好。 角木蛟伸出双手将李重元从椅子上抱起,看着脸色惨白如纸的李重元,角木蛟难抑心中的难过。 “陛下若是肯听从我们的建议,在屏州的时候便已回转。你所说的只怕陛下不会允许。” 池南雪默默的将角木蛟领入一间客房。 安顿好后,两人共同出屋。 “角伯伯,我父亲可会有生命危险?” 元宝儿见角木蛟从屋中走出,这才开口相询。 角木蛟以手扶额,心中觉得有些惭愧。 刚刚一心放在李重元身上,却忽视了他身边的元宝儿。一个六岁的孩子,不哭不闹,着实有些令人刮目相看。 “你放心,你父亲只是过度劳累,并无大碍。等我们返回西京,自然会有医术精妙之人替他诊治。” 元宝儿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没人知道,他小小的心里,究竟想些什么。 只是,角木蛟的这句“并无大碍”似乎卸下了他心中的千斤重担,让他整个人瞬间变的松弛无比。 “只要父亲无碍便好。武学一道,有则锦上添花,失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角木蛟拍了拍元宝儿的肩膀,仿佛在拍幼时的柳絮儿一般。 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她常说的那句话: “你们武功高强就好,我为什么要去费时费力的练这些我不喜欢的?” 第286章 一个秘密 多婆罗的王宫内,尼尔汉一如既往的盯着对面的摩苏山,如此这般已经接连数日。 后日的山海祭大典,他将登上摩苏山的山顶,祷告天地,拜山祭海。 能拥有此等资格,是每个多婆罗人的梦想,可是尼尔汉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大帝临世,吾等皆为侍奉。 这句预言已经深深的烙进他的脑海,也成为了他一生的梦魇。 不管我能飞多高,身为多婆罗人,我将终身为此所困。 想到这里,尼尔汉也只能无声的叹了一口气。满腔的豪情壮志最终湮灭在这一声长叹中。 “大王,池南雪特来求见。” 尼尔汉转身,池南雪此刻正站在离他几丈远的地方。 此时此刻,尼尔汉竟突然有些羡慕池南雪的身份。 身为汉人,在多婆罗为官,却可以不受条条框框的限制。 “南雪,你我当年曾经一同上阵,如果可以重新选择,你还会留在这里为官么?” 池南雪一怔,似乎并未想过尼尔汉为何会有此一问。 稍加思索,池南雪还是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大王,我从未后悔过当初的决定。即便重来一次,我仍旧会是同样的选择。” 尼尔汉轻笑一声,目光掠过池南雪,最终定格在他身后那厚重的宫门上。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宁愿没有成为这座王宫的主人。” 这番话尼尔汉说的落寞至极。 池南雪不明所以也无从劝阻,只能沉默以对。 良久,尼尔汉才再度开口。 “陛下可是到了多婆罗?” 池南雪心中一惊,可是脸上却不动声色。 “回大王,昨日傍晚时分,陛下已经上岸,当时天色已晚,我未敢惊动大王,所以特意在此时禀告大王。” “陛下既然已经来了,做臣子的断无不见的理由。你前面带路,随我去见圣上。” “大王随我来。” 池南雪在前面带路,尼尔汉跟随在后。 在王宫的西南一隅,池南雪打开一处暗门,两人相继进入。 暗门内有一条长长的暗道,曲径通幽、百转千回,两人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来到一处门前。 池南雪当先在前举手将暗门推开随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多年未见,尼尔汉心中有些忐忑。 想见,怕见,却又不得不见。 走出暗门,眼前是一条长廊。 尼尔汉呼出了一口长气举步踏入了长廊。 几十米的长廊,尼尔汉走的异常艰难,这短短的距离,仿佛就是他的一生, 既短且长! “尼尔汉,别来无恙?” 在长廊的尽头,李重元一袭青色长衫正笑吟吟的看着尼尔汉。 看着眼前神采飞扬的李重元,尼尔汉快步上前躬身施礼。 “陛下神采依旧,风姿不减当年,尼尔汉当真是想念的紧啊。” 骤然相见,尼尔汉心中难抑激动,几句话也是发自肺腑。 “不必多礼。我微服来此,大家就是多年未见的朋友,这里并无君臣。” 说完,李重元随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话虽如此,尼尔汉还是保持了做臣子的本分,低头敛眉,亦步亦趋的跟在李重元的身后。 进到屋中,旁人尽皆退出,只余二人。 “六年前陛下出兵助我,三年前我重登王位,这一切都仰仗陛下援手。总想着能当面感谢陛下,时至今日才如愿,还望陛下恕罪。” 几句话尼尔汉说的情真意切。 “这些年我行踪飘忽,你见不到我也属正常。至于助你登上王位,我也有自己的考量,你不必过多介怀,感谢二字以后也不必再说,好好治理多婆罗就好。” 李重元神色平淡,言辞却恳切异常。 “陛下可还记得你曾亲手交给我一卷佛经?” 李重元点了点头,“那是你的师傅嘱托我要将他亲手撰写的佛经交给有缘人,见到你的那一刻,我觉得你就是他说的有缘人,因此我才将佛经交到你的手上。” “多谢陛下抬爱。那佛经是我师傅一生苦心修行的心血之作,我日夜诵读,从中也发现了许多治理国家的奥秘。大概一个月前,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佛经中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说到这里,尼尔汉突然变的有些激动,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丝丝的颤抖。 “秘密?” 李重元有些茫然。 经书在自己手上也有些时日,也曾秉烛夜读,从中还悟出了许多功夫心法,却并未如尼尔汉一般发现有过什么秘密。 “我也曾用心翻阅过,却并未有什么发现。你所指的秘密又是为何?” “是秘密,一个流传了千年的秘密。只不过,只有历代多婆罗的国王才会传下来的秘密。” 尼尔汉神色庄重,目光一瞬不瞬的望向李重元。 “一千年前,有位大帝,是他带领人族走向昌盛。正因为如此,得罪了天族,被天族派兵绞杀。一部分人族被迫迁徙,南渡避祸,却被天族做法,想要在途中将这支人族淹灭在大海中。是大帝化身为山将这支人族救下。” “哦?你是说多婆罗人就是那支人族的后裔?” 尼尔汉望向李重元的眼神充满了敬佩。 “陛下聪明绝顶,一猜就中。从那以后,多婆罗人就有句谚语:大帝临世,吾等皆为侍奉。而多婆罗国王就是这句谚语坚定的践行者。” 说完这些后,尼尔汉也终于如释重负,整个人瞬间变的轻松无比。 李重元听完后微微摇了摇头, “只是一句故老相传的谚语,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尼尔汉却神色坚定,似乎对这句谚语深信不疑。 “当年我叔叔发动政变,事起仓促,我父亲在这紧急关头将这个秘密告知我的师傅,想必不会错了。我师傅佛法高深,又身具慧眼,他既然写入书中,据此推断,那一定不会错了。” 李重元见对方坚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信仰,自己也不好干涉。 “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将这个秘密流传下去,说不定哪日那个大帝真会临世也说不定。” “师傅一直对我说,多婆罗人的未来在东方,我初时还不懂为何,直到我看到这本经书才明白缘由。” “为何?” 李重元有些讶然,他不知道为何尼尔汉会用那种炽热的眼神看着自己。 “师傅在经书中说,从大帝化身为山后的一千年,大帝必会重临人世。而赠予经书的那个人,便是大帝转世。” “你说什么?” 李重元霍然起身,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本经书中竟然会有如此离奇的话语。 “没错。此次山海祭,正是一千年。而陛下您,就是当年的大帝转世。” 李重元满脸苦笑的重又坐在椅子上。 这一切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陛下,师傅与鬼王出自同门,他们都有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唯一不同的是,鬼王修习的是旁门左道,他的一双眼是鬼眼。而师傅修习的是佛法正宗,他的双眼是慧眼。” “鬼王?我在屏州城曾与他交过手。” “鬼王与陛下交过手?” 尼尔汉听说鬼王现身,心中一惊。 三年前,自己的叔叔被自己赶下王位,从此销声匿迹,与他一起消失的便是这个鬼王。 “鬼面堂与鬼王已经消失多时,此番现身,一定有所图谋。既然他与陛下见过面,那一定也看出了陛下的身份,想必他一定对陛下痛下杀手。” 李重元点了点头。 “他伪装成鬼面堂的普通高手,出手也十分歹毒。” 面对尼尔汉,李重元还是有所保留,自己武功全失的信息并没有透露半分。 “尼尔汉只效忠恰卢一人,他自然不愿意成为陛下的侍奉,对你出手自然不遗余力。如果叔父未死,想必会在此时生出祸端。” 想到恰卢的残暴,尼尔汉还是心生畏惧。 “不必过于忧虑。如果真如你所言,冥冥中自有天意,我们静观其变就好。” “希望一切如陛下所言才好。” 话虽如此,尼尔汉心中还是充满了隐忧。 第287章 无处不在 角木蛟与亢金龙带着元宝儿在院中欣赏景色,远远的见池南雪匆匆而来,便轻唤了一声: “南雪老弟,你找的这个容身之地景色真是不错。” 听到角木蛟的呼唤,池南雪便向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自打我执掌星月司以来,几乎每日都在黑暗中行走。时间久了,性格似乎也变的有些孤僻,所以居住的地方,也尽量远离人群。” 来到近前,池南雪依次给两人行了礼。 元宝儿眨巴着两只大眼睛好奇的问道: “那个人可到了?” “那个人?” 池南雪似乎有些愣神? “咦,好奇怪。难道不是你领尼尔汉见我父皇的么?” “哦!”池南雪以手扶额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在多婆罗,我还从未称呼过尼尔汉为那个人,所以小皇子说起那个人,我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也属正常。只是不知道陛下与尼尔汉都讲了些什么,算时间,应该差不多有一个时辰了。” 角木蛟望着李重元屋子的方向喃喃自语。 “他们好些年未见,一定有许多话要说。角大哥,昨晚那粒光珠究竟从何而来?” “池老弟,你有所不知,在屏州…” “池叔叔,听说当年你与角伯伯并肩作战,尼尔汉的王位就是在你们的帮助下夺回的?” 元宝儿一脸崇拜的看着池南雪,角木蛟虽然被打断话头,可也并未有丝毫不悦,反而一脸宠溺的看着元宝儿。 “确实。尼尔汉登上王位后,迫切需要有人为他稳住朝局,所以南雪还有一帮子玄羽卫兄弟留在了多婆罗。” “角大哥说的对。当年一别至今也有好多年了,每每思之,常常难以释怀。好在这次又有机会重逢,也算全了当年的心愿。” 元宝儿趁着两人说话的档,直接爬进了角木蛟的怀里。 “何人敢假扮我?” 一声暴喝如平地惊雷般在几人的耳朵中炸响,几人惊诧的向发声处望去。 又一个“池南雪”正满脸怒色的向几人走来。 “你又是何人?为何假扮我?” 先来的池南雪也是满面怒容。 望着一模一样连神色都无差别的两个“池南雪”,角木蛟也陷入了迷茫。 “你们…究竟哪个…是哪个?” “角伯伯,他们两个哪个是真的我不知道,但先来的这个一定是假的。” 趴在角木蛟怀里的元宝儿突然语出惊人的说道。 “为何?” “从昨日开始,池南雪一直称我为元宝儿,语气亲切无比,又何时唤我做皇子过?况且,他似乎对昨晚之事一无所知,摆明了是过来打听消息的。不信你让他找尼尔汉来时的通道,他一定找不到。” “角大哥,小孩子的话怎能轻信?我若不是池南雪,如何能找到此处?与你不熟之人,又如何能与你谈论往事?” “你不必巧舌如簧。就如同元宝儿刚刚所讲,你能否找到大王来此的密道?” 后来的“池南雪”怒目而视,对于眼前假扮他的人充满了怨气。 “这是我的府上,如果我愿意,我甚至可以命人将整座院子推平。你们作为客人,似乎没有理由命令主人如何行事吧。” 池南雪一脸淡然,对于几人的诘问丝毫未放在心上。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两个池南雪,似乎都没有令人信服的办法证明谁是真的。 “哈哈哈…”角木蛟几声轻笑打破了寂静。 “我曾与池南雪在军中共同效力,有一些手势只有我们知道。如果你们谁能做出回应,他便是真的池南雪,反之,另外一个人自然就是假的了。” 话音刚落,角木蛟便伸出右手,五指并拢,自然平伸,然后无名指与中指向内回收。 最先出现的池南雪并未有任何回应,反倒是后来的池南雪同样伸出右手,只不过他的手势是食指并拢,形成一个拳头,拳心向下。 “哈哈哈,即便你们知道我不是真的池南雪,你们又能奈我何?” 那个先来的池南雪用手在脸上一抹,另一张面孔重新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鬼王?” 几人全都不约而同的脱口而出。 “原来你就是鬼王。那日我与燕白云与你擦身而过,我还曾说过你们几人身上有股怪味。刚刚我之所以爬到我角伯伯的身上便是闻到了你身上的怪味实在令人难以忍受。你如果再不承认自己的身份,我可就要跟他们说你身上有多婆罗人身上独有的酸臭味。” 鬼王被元宝儿抢白的脸色一红。 “昨日有一极亮光珠飞入此院中,片刻过后,亮光消失不见,究竟为何?” 鬼王脸色变的阴沉无比,讲话的声音也变的异常粗重。 “世间事,你最害怕什么发生,便会发生什么。你且问问你的内心,此刻最害怕的是什么?” 池南雪见现身的是鬼王,心中瞬间变的无比淡定。 自己苦心追踪恰卢与鬼王,如今鬼王现身,那说明恰卢也离现身不远,自己多年付出终于有了结果,心中自然变的十分笃定。 鬼王脸色巨变。 屏州城内李重元身后那悬空的巨像突然在脑海中变的清晰无比。 大帝临世,吾等皆为侍奉,这句话又一次浮现。 “不可能。那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光点,偶然落入这座院落,又能代表什么?” “是这样么?” 声音从鬼王的身后响起,鬼王霍然转身,李重元与尼尔汉并肩而立,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我虽然不知道那光珠为何物,不过,自打那光珠进入我体内,我的体质一次比一次强,身体某处似乎总有东西要喷薄而出。如果有一天我成为转世的那个人,你又背弃了祖上的誓言,不知你该如何自处?” 几句话娓娓道来,似乎轻飘飘无处着力,可是鬼王听完却如重锤捶胸,心中巨震无比。 “我师傅与你出自一脉,你有鬼眼,他有慧眼。陛下是他临终前选定的人,结局如何,相信不用我再过多赘述。” 尼尔汉的师傅鬼王自然知晓,既然他已经选定了李重元,那表明李重元就是大帝转世无疑。 “他是又如何?普天之下,又有谁知晓大帝如何重临人世?” 鬼王的面容突然变的狰狞无比。 “尼尔汉,你扪心自问,李重元真的成为转世大帝,你会心甘情愿的成为他的奴仆?” 尼尔汉神色一顿,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你怎知我成为大帝,就一定要让人们成为我的奴仆?” 李重元语气平淡,内心没有任何波澜。 鬼王功力高深,自己武力全失,如果不用言语将鬼王哄走,这里的人恐怕都会遭殃。 “我不信,你撒谎。普天之下,还有谁会放弃成为天下共主的机会?你这只不过是假仁假义的说辞而已。骗得了旁人,怎能骗得过我?” 李重元看着鬼王,突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明明自己对权力渴望异常,却偏偏将别人也想的跟自己一样,实在让人啼笑皆非。 “鬼王,你可以不遵守多婆罗人的祖训。只不过,你要想走上权力的巅峰,除了我以外,似乎你现在的主人也会成为你的阻碍。” 鬼王将目光投向李重元心中盘算着要不要在此刻将他击杀。 “与人对敌,最怕犹豫不决。既然你此刻犹豫了,说明你并无把握杀我。而这种犹豫会放大,每耽搁片刻,你心中的杀机便减弱一分,直到最后一丝皆无。” 李重元的话每一句都说到鬼王的心坎里。 鬼王露齿一笑, “或许你是对的。不过,没有我,你永远别想知道,如何成为转世大帝。” 说完,鬼王纵身上了屋顶,身子一闪,整个人立刻消失不见。 “陛下,我…” 李重元一挥手,将尼尔汉未说完的话打断。 “什么都不必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别人无权置喙。明日便是山海祭大典,你还是好好准备准备吧。” 尼尔汉躬身施礼后沿着原路返回了王宫。 李重元望着不远处的摩苏山,心中思绪万千。 如果一切真如传说所言,或许明日便见了分晓。 会那样么? 李重元此刻似乎也没了主张,一切都只能听之任之。 第288章 去向成谜 独孤影带着几个手下从岸边向城内走去,一边行路,一边嘴里不停的咒骂。 “真想将这些蛮夷一个个的全部丢到海里,什么人身上会有如此难闻的味道,简直让人闻之作呕。” “法王还是忍忍吧,后日便是山海祭,只要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便可远离此处。” “可曾见到本门留下的暗号?” 独孤影本想再发发牢骚,见手下如此说法,也只能忍耐下去。四下里认真打量了一番,并未见到碧幽门人留下的联络暗号。 手下人四处查看,却不见半点本门的踪迹。 听完手下人的汇报,独孤影陷入了沉思。 幽冥四使,碧幽法王,十殿长老,这些碧幽门的高手,除了自己,似乎一个都没有来到这里。 独孤影心中只是稍感诧异,却并未觉得对大局有任何影响。 “掌门多此一举,有我独孤影在,任何东西还不是手到擒来。呕~~” 这句话,最后以腹中的翻江倒海作为终结。 跨海远行,独孤影能做到泰然自若。 可是多婆罗人身上的味道却让他进退失据,威风不在。 “他奶奶的,我…呕~~” 短短的一段路,独孤影却觉得比自己这一生都长。 再不能找到落脚的地方,我恐怕会被恶心死在这。如果有人知道自己是被恶心死的,那实在是恶心之至。 独孤影内心反复出现的似乎只有这两句话。 人的这一生有时就是玄妙无比。能让人陷入绝境的也未必都是恶劣的环境,险恶的人心。 当独孤影被手下扶到床上的时候,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掌门之所以能成为掌门,根本原因在于能做到高瞻远瞩。 “你们去城中探查一番。其他人比我们早出发,按理说早已到达这里,可是为何却没有留下联络印记?” 两个时辰后,派出去的人陆续返回。 “禀法王,我在城中客栈、酒肆转了一圈,各处确实没有碧幽门人留下的踪迹。可见他们未曾来过。” “我在街上四处转了转,几乎走遍了人群聚集的地方。虽然有些许江湖豪客,可是却并未见有身手多好之人,这与我们在屏州的所见完全不同。” 另一个人回来的最晚,带回来的消息却最让人震惊。 “我回到岸边,绑了那个收了我们银子的军官。经过盘查,经他手放过的中原高手数目惊人。即便碧幽门人,经过我的描述,他似乎也有印象。” “你是说,其他法王、长老等人也到了这里?” “应该是的。只是这些人连同那些高手,全都去向成谜。” “怎么可能?” 独孤影有些不敢相信。 这么多高手,突然之间消失不见,谁会有这么大的实力? “那人还说了些什么?” “其他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十句之中倒有八句是在骂他的上司钱回。我嫌他聒噪,便一刀结果了他。” “钱回?” “就是今日盘问李准的那个禁军统领。据那个军官说,他们在这岸边站岗,短短几日,钱回搜刮的金银足可以抵的上他一辈子的俸禄。而他们这些低阶军官拿到的也只不过是钱回从指头缝中漏出来的一点点。” “有没有可能,大部分的武林人士,都是经过钱回仔细甄别后才放入多婆罗城中的?” 独孤影感觉自己似乎找到了问题的关键,可是却有一点无法自圆其说。 “法王说的也不无道理。可是如果真如法王所言,那钱回为何会将功夫一般的人放入城中,却将武功高强的人截下?而那些被截下的人又去哪了?” “你所问的,也正是我想知道的。看来这一切,还要找钱回才能问个清楚啊。” 别的武林人士出了纰漏自己可以不闻不问,可是碧幽门的人出了事情,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查个水落四处。 “唉,早知如此,我就不动手杀那个军官了,好歹从他嘴里也能问出钱回的住址。” “那还不简单至极,随便再去抓一个便是。” 独孤影大手一挥,并未觉得这是个问题。 …… 独孤影在面上系了一块黑纱,正在暗中观察着眼前这座高大的宅院。 黑纱覆面,除了可以遮挡面容,最主要的是可以减少吸入那令他痛不欲生的酸臭味。 “此处便是那钱回的宅院?” “据说是的。这里是钱回的一处别院,专门用来享乐、厮混的。” “这里依山傍水,风景倒是绝佳。看来这个钱回也是懂得享受之人。” “法王说的极是。现在已是子时,再有几个时辰天便亮了,这府中还有音乐声传出,可见这个钱回玩性之高。” 人多眼杂,贸然进去抓人显然有些不合时宜,无奈之下,独孤影只能在暗中等候。 百无聊赖之际,独孤影随意的瞟了一眼山顶。 “咦?” 独孤影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 山巅处,一个鸡蛋大的光珠倏忽间从山体内部腾空而起,夺目的光芒瞬间将整座山照亮,独孤影只感觉眼前白茫茫一片,下意识的将双眼紧闭。 等到再将双目睁开,光珠已经消失不见,山巅处仍是黑黢黢一片。 “刚刚你们可曾见到了什么?” “一颗光珠,倏忽而现,却又转瞬即逝。” 手下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独孤影这才相信自己刚刚不是眼花。 或许是受到光珠的影响,院落中灯光熄灭,音乐声也戛然而止。 又过了个把时辰,独孤影带领手下翻墙而入,沿着墙边小心前行。 或许是玩的累极,一连路过几个房间,内里的人全都齁声如雷,睡的十分香甜。 院落极大,几个人绕了一会儿却如同无头苍蝇般没有半点头绪。 独孤影有些哭笑不得。 禁军统领,竟然能有如此大的庭院,看来平素为非作歹的事情半分也未少做。 在一处房间外面,一个小厮坐在板凳上,整个人困的已经东倒西歪。 独孤影将刀架在那个小厮的脖颈处,然后轻轻的将小厮拍醒。 “钱回在何处?” 声音森寒,在空气中竟然凝结出丝丝白气。 或许是被寒气凉到,小厮瞪着惊恐的双眼,上下牙竟然有些轻微的打颤。 “钱…大人…大人…就在这屋中。” “如此甚好。” 独孤影手掌轻轻击打在小厮的勃颈处,那小厮整个身体如同面条一般委顿在地上。 轻推房门,房门并未从屋中拴住,几人轻松进入。 屋内桌上,一盏纱灯闪着微弱的光芒,将几人的身影投射在四周,闪烁不已。 独孤影的一个手下掀开床上的帘子,准备将钱回从被窝中提出,刚刚掀开一半,却又放下,然后满脸尴尬的看着独孤影。 独孤影满面狐疑的看着自己的这个手下, “难道钱回有三头六臂不成?” 说完,独孤影亲自将窗帘掀开,借助纱灯的微光,床上的情形一览无遗。 一成年男子一丝不挂仰面朝天的躺在床上,鼻息如雷。 躺在他胳膊上的人,面容青涩,看样子年龄不大。身上一样未着片缕,身材瘦削,此刻如同小猫一般蜷缩在男子身旁。 独孤影尴尬的闭上眼睛,顺手拉过锦被将两人身体盖住。 那个年轻人也是个男子! 独孤影走回到桌旁,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然后示意手下弄醒钱回。 睡梦中的钱回猛然惊醒,一个脸覆黑纱的黑衣男子赫然站在眼前。 “什…什么人?” 钱回颤声发问,嘴角裂开,牵动两腮,觉得两侧脸颊奇疼无比。 黑衣人抓起钱回的头发将他从床上拖到地下,钱回慌的赶忙用双手护住下体。 独孤影见钱回如此狼狈,回想起他刚刚躺在床上的样子,觉得恶心至极,腹中又是一阵翻腾。 “钱回,我问你什么你最好回答什么,否则我直接取你性命。” 独孤影心中真动了杀机,但凡钱回有半句隐瞒,他一定会送钱回上路。 “好汉饶命,钱某一定知无不言,千万不要伤我性命。” 钱回赤身裸体的跪在地上,整个人直接崩溃。 “我来问你,在你坐镇港口的那几日,到底有多少人上岸?那些人又去了何处?” “不瞒好汉,平庸之人我索要些银两便直接放走。那些武功高强之人,均被丞相派人接走,至于去往何处,留作何用,我一概不知。” “丞相?” 独孤影有些吃惊的反问。 难道,这其中还会有什么隐情不成? 第289章 人心即为道 鬼王来到密室又一次见到了素立文。 “丞相可知,那池南雪将府邸设在何处?” “可是一个可以随时监视我的所在?” 对于鬼王的提问,素立文显的有些漫不经心,他现在已经将全部精力放在面前的沙盘上。 这次轮到鬼王大吃一惊。 “难道丞相早就知道了?” “如果你告诉我,我不就知道了?” 鬼王有些自嘲的摇摇头, “也是。如果丞相早日知道,恐怕早就将池南雪铲除,何必等到今日。” 说完,鬼王走到沙盘前,指着摩苏山,对素立文说道: “池南雪狡猾之至。他将此处从中间挖开,院落就建在这里,然后四周覆盖与周边相同的植被。若不细心,无论从任何方向都难以发现。” “还真是一处隐秘的所在。刚刚你问我,我便想到了这个方位。这是唯一能监视我又不被我发现的地方。” 摩苏山是多婆罗人心目中的神山,所以许多达官显贵都愿意将府邸建在摩苏山的山脚处,素立文也并不例外。 二人所说的位置,正是素立文府邸正上方的半山腰处。 “如此隐秘的位置,你又是如何发现的?” “子时时分,我从丞相府中出来,想去钱回的别院与他商议山海祭禁军布防事宜,突然间,一个光珠自摩苏山内部跃出,飞到那处半山腰我才过去查看。” “你是说,自摩苏山的内部飞出光珠?你可曾看清,是一颗还是几颗?” 素立文突如其来的严肃模样让鬼王有些不知所措。 “似乎只有一颗。可是,不管一颗还是几颗,又有何分别?” 素立文并未回应鬼王的提问,而是自顾自的问道: “你在池南雪的院中有何发现?” “我起初并不知道那院落属于池南雪。不过,能在摩苏山大兴土木,又将我们瞒过,身份肯定不一般,于是我就躲在暗中观察。天明之际,尼尔汉突然在院中出现,接着便是那李重元。” “李重元?”听到这个名字,素立文明显一愣,“我早就应该猜到,除了他,还能有谁。” “主人是说,那个光珠就是奔着李重元而去?” 鬼王的反应极快,他见素立文神色微变,心中已经明白了几分。 素立文背负双手走到窗前,烈日当空,耀眼的日光直直的射入素立文的眼中,这让他不自觉的眯了眯双眼。 “这一切都会在明日有个了断,无论成败,多婆罗以后都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听着素立文略带伤感的话语,鬼王一度有些恍惚,眼前的素立文还是他心目中那个残忍、嗜杀的主人么? 正当两人沉默的时候,屋外喧闹声骤起,一名家丁推门而入。 “主人,庭院中突然闯入几名蒙面黑衣人,看武功路数,应该是中原地区来的。” “那又如何?直接抓住杀了便是,这点小事,难道还需要我来教你么?” 素立文目光阴狠,脸上更是一副凶悍的模样。 似乎是见惯了素立文的样子,家丁神色未变,语调也没有丝毫变化: “来人武功高强,接连冲破两层防线,第三层防线现在看也即将被攻破,主人还是小心些比较好。” “钱回的差事还真是办的妙啊,竟然会有这种高手来到多婆罗,我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屋外的喊杀声越来越近,素立文将目光投向鬼王。 “主人不必着急,中原武林的那些所谓高手,并无任何特别之处,我这就出门替你打发了他们。” 说完,便转身向门外走去。 屋外,独孤影见屋中有人出来,便立即停了手。 “堂堂多婆罗的丞相府,尽是些只会三脚猫功夫的寻常之辈,不知你的身手如何?” 救人心切的独孤影,听完钱回的供述,便直接找到了这里。 “你私闯丞相府,犯的是死罪,竟然还大言不惭的想要与人动手?” “我们中原是礼仪之邦,不像你们这些化外蛮夷。据钱回说,中原来的许多高手无故消失都与你们这个丞相有关,我今日来就是想要讨个说法。” 这个钱回,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明日过后,这个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留在世上。 “怎么?无话可说那就是默认了,交人吧。” 独孤影见对方有些恍惚,心中更加确信,自己的那些同门一定是被他们控制了。 “交人?” 听到独孤影的话后,鬼王脸上尽是不屑的神情。 “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句么?” “笑话,别说一句,便是十句八句我又有何不敢。” 独孤影满脸嘲弄的看着鬼王,在他心中,鬼王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鬼王见对方望向自己,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不用急,慢慢看,或许你会有不一样的发现。” 独孤影毫无顾忌的直视对方的双眼,初时不觉,慢慢的,对方的眼中似乎溢出了层层迷雾,迷雾越聚越浓,渐渐将他的周身弥漫。 迷雾中,他的女儿独孤映雪向他款款而来,柔柔糯糯。 “爹爹,你看我的新衣好看么?” 独孤影双眼蓄泪,忙不迭的答道: “好看。我们雪儿丽质天生,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独孤映雪突然大笑,笑声中似乎带着无限的怨毒,刚刚那副柔糯的表情瞬间消失,转而布满了寒霜。 “既然如此好看,爹爹你又为何痛下杀手?难道你的寒冰掌必须沾染至亲至爱之人的鲜血才能练成么?” 话刚说完,几颗暗红色的冰晶自独孤映雪的双眼中滚落,摔落在地上碎的四分五裂。 独孤影双手抱头,整个人已经濒临崩溃。 “为父当年鬼迷了心窍,以为你的牺牲是为了我的道。可直到你生命消失的那一刻,我才明了,胸有大爱,才能成道。” 独孤影声嘶力竭的呼喊,似乎要将心中所有的伤心、不甘全部发泄出来。 “何为道?杀人放火,谋财害命是为道。拯救黎民、兼济天下亦为道。归根结底,你的心做了何种选择,你便入了何种道。所以,人心方为道。” 鬼王继续施展魔功,与此同时,他那几句蛊惑性的语言也时不时的刺激着独孤影。 着了道的独孤影此时已经完全陷入了自责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为了练成寒冰掌,他亲手杀了自己 女儿独孤映雪,这成了他心中永远不愿触及的隐痛。 鬼王的魔功就是要让人想起自己最不堪的过往,从而在情绪上彻底将对方击垮。 “爹爹,我在这边孤单寂寞的很。周围那些邻居见我是个弱女子,时不时的总要欺我、辱我。若你在我身边,怎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独孤映雪说到伤心处,不禁哭泣起来。暗红色的冰晶时不时的从他的眼中滚落,掉落在地上的噼啪声此起彼伏。 独孤影听说自己的女儿受苦,脸上尽是疼惜,恨不得立刻扑过去将女儿紧紧搂在怀中。 “女儿啊,爹爹对不住你啊,你莫急,爹爹这就去陪你。” 鬼王见独孤影情绪失控,心下窃喜。 “既然你的女儿在那边受人欺负,你这个做父亲的可要好好补偿她,毕竟当初是你对不起他在先。” 独孤影举起双手,硕大的手掌变的几乎透明。 “我当年为了练它,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女儿。如今,我为了女儿,再亲手结果自己。既然凡事因我而起,那就一切在我这里终结吧。” “大丈夫做事,有始有终,方才为真男人。” 鬼王继续出言蛊惑。 说话间,口中冒出了丝丝白气,炎热的天气里,白气瞬间挥发不见。 似乎,并没有人觉得有何不同。 独孤影一边运功,一边口中喃喃自语,整个人披头散发的如同疯子一般。 突然,独孤影大喊一声: “映雪,我来了。” 第290章 丞相府的秘密 素立文站在屋中,眼见独孤影越来越癫狂,心中越发的笃定:这人怕是难逃鬼王的蛊惑。只是稍稍可惜了这人的身手。想到这里,素立文忍不住又在心中痛骂钱回让他少了一个助力。 鬼王站在独孤影的身前,见他这番模样,心中愈发得意自己的神功威力。 “人人都难逃一死,只在朝夕之间。你早日离去,也好早日与亲人团聚。” 独孤影听到鬼王的话后,脸上突然现出了古怪的笑容。 “你有没有感觉肺腑之间有一丝凉意?运功以后,左胸第三、四肋骨之间有种刺痛感?” 鬼王闻言心中一惊。 这人刚刚明明已经心智混沌,为何现在言语如此清晰? 加之自己肺腑之间却有凉意,鬼王忍不住暗中运功,果然感觉肋骨之间有刺痛感传来。 “你做了什么?” “我只是在你得意之际暗中运转寒阴内功,不知不觉中,已经冻伤你的肺腑,可笑的是你还以为你的摄魂功夫对我产生了效果。为了练成这门功夫,我连至亲之人都杀得,又怎会被你迷了心智?” 独孤影的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看着满脸惊愕的鬼王,言语间尽是嘲讽。 “你们中原人果然刁滑无比。” 愈是运功,那种刺痛感就愈发的强烈,这让鬼王心中对独孤影无比怨恨。 “哈哈哈!若论智计百出,你们化外蛮夷还差的远呢。我的那些同门兄弟身在何处?是你亲口告诉我,还是我抓住屋中的那人从他口中得知?” 独孤影一边说话,一边将目光扫向鬼王身后的屋子。 藏身屋中的素立文见独孤影望向这边,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 这人世间竟然会有人目光如此清冷,只是对望一眼,便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被冻结一般。 “这里是多婆罗的丞相府,你觉得仅凭你一人便能在此为所欲为么?” 鬼王发觉自己受伤后并未如何惊慌。 丞相府中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暗藏机关,仅凭一个独孤影,实在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 独孤影眯了眯眼睛。 整座丞相府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探着自己,这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体验。 “吱呀”,鬼王身后的屋门缓缓打开,素立文从中走出。 “这位侠士身手不错,我身为多婆罗的宰相,想为国揽士,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丞相多虑了。若说为国效力,只有欣国,不做他想。此番前来,只为救出同门兄弟,还望丞相成全。” “可惜,可惜呀。” 素立文说完,转身重又进入屋中,“吱呀”声中,那扇门又缓缓关上。 鬼王突然露齿一笑, “你错过了最后的机会。” “那也未必,我……” 未等独孤影将话说完,丞相府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奇怪的笛子声。 “大哥,此处有些诡异,不如我们离开这里吧?” 独孤影的一位手下神色紧张的四处张望,似乎感应到了有危险临近。 “我说过了,你们已经错过了最后的机会。除了留下来等死,你们已别无选择。” 鬼王狞笑着说道。 笛声戛然而止,十几条人影倏忽而至。 独孤影望着这十几人,心中一阵惊喜。 “原来你们真在这里,我们这就走吧。” 十几人中,大部分都是碧幽门中人,幽冥二使,几大法王赫然在列。唯一不同的是,这些人见到独孤影,眼中没有一丝热情。 反倒是在他们身上,独孤影发现了与往常不同的地方。 陌生! 这些人眼神空洞,整个人没有一丝生气。 正当独孤影犹疑的时候,又有两条身影电射而至。 鬼王见两人露面,脸上立刻堆满了恭敬的神色。 “恭迎圣使。” “鬼王不必多礼。” 那二人神色倨傲,面对鬼王的恭谨,也只是淡淡的回应道。 “我碧幽门人可是被你们变成了这般样子?” 独孤影盯着二人手中的笛子,再联想到刚刚的笛声,很容易就给出了判断。 “在我眼中,这些人如同蝼蚁一般。至于出身如何,从来不是我要考虑的事情。” 其中一人,一边摆弄着手中的长笛,一边漫不经心的回应道。 “ 放屁。”独孤影气极,“我碧幽门人个个身负绝技,你一定是用了什么阴谋诡计才将他们变成这样。快快将他们放了!” “放人本是极容易的事情,只要你能在我手下走出三招。” 那人说话仍然不紧不慢,可是在他周围,空气中却突然燃起一道火墙。 独孤影暴喝一声,身子后退三步,口中一口鲜血喷洒在地上。 “看来一招都没用上。你的寒阴功对我没用。反倒是这份热气已经被我运功催入你的五脏六腑,冷热交替,恐怕你受的伤不轻啊。” “大哥…” 独孤影的兄弟纷纷伸手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看来你们碧幽门的人还是有些情谊在的。既然如此,我就让他们送你上路吧。” 那人轻抚长笛,随后将长笛放在嘴边,如泣如诉的笛声随之响起。 那些一直呆立的人仿佛受到某种召唤一般,原本空洞、无神的双眼立刻活泛起来,口中不断发出“嗬嗬”声扑向独孤影几人。 独孤影心中叫苦不迭。 自己刚刚本想如法炮制,暗中使出寒阴功将那两人打伤,未料想却反被对方所伤。再看这些同门,个个眼放凶光,摆明了心神已经被人控制,根本不可能对自己几人心慈手软。 无奈之下,只能拼力抵挡。 那些人本就功力不弱于自己,加之自己刚刚受伤,功力更是打了折扣,独孤影渐感不支。 一名法王,身材枯瘦,五指更如冬日中的枯枝一般,突破独孤影的防守,直扑独孤影的头顶。 独孤影心中长叹一声,无奈的闭上了双眼。 “枯木…” 天空中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独孤影原本已感到扑面的劲风却突然消失不见。 独孤影睁开双眼,一只枯瘦的右掌停在距自己头骨一寸的地方,而那只手的主人此刻正一脸茫然的愣在原地。 吹笛之人放下长笛,将双眼投入空中。 “你是谁?” “蝼蚁之辈,凭你也配知道老夫的名讳?” 空中之人缓缓落下,是一名面容清癯的灰袍老者。 独孤影踉跄几步走到老者身前躬身施礼。 “门主,属下办事不力,还望门主责罚。” “你此行所为何来?”老者冷声发问。 “回门主,我此来是为门主夺取那山中之物。” “既然如此,为何现身此处?” “同门消失不见,特来此处寻访。” “回碧幽山后,禁足一年。” “属下遵命。” 独孤影对待老者十分恭敬并无半分违逆。 “落九霄,想不到你归隐多年,如今也重出江湖,那山中之物真的对你这么重要?” 鬼王见老者如此气势,心中突然想起一个名字,于是便出言试探。 老者目光转动看向鬼王。 “想不到在这蛮夷之地,竟然还有人知道老夫的名讳。就凭这个,老夫今日免你一死。” “哈哈哈…”鬼王不怒反笑,“落九霄,你怕不是老糊涂了吧。今日这局面,你…” 鬼王一句话还未说完,突然感觉眼前一花,紧接着啪的一声,自己的脸上已经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 “我老是老了点,身手可还行?” 落九霄站在原处若无其事的摆动着手掌。 鬼王右手抚脸呆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独孤影,此处事了,你还不走么?” “可是门主,这些人似乎都失了心智,我们不带他们走么?” 落九霄看了看自己的这些门人随后说道: “带回去也没用,反倒碍手碍脚。事成之后如果他们还活着,我再出手救治他们。” 说完,落九霄踏步向门口走去,独孤影及手下在后面跟随。 鬼王连同那两位握笛之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落九霄扬长而去。 第291章 帝王心术 落九霄刚刚离去的身影久久盘旋于素立文的脑海中,以至于鬼王进屋都没有察觉。 “主人,咳咳…” 鬼王肺腑之间为独孤影的寒阴功所伤,到底伤了根本,以至于肺部有所损伤。 “落九霄如此身手,只怕于明天的行动会有阻碍。” “我看未必。落九霄与主人所求不同,只要他拿到他想要的,他就一定会马上离开。至于主人所求的,他未必会顾得上。” “可是,他的门人手下都在我们手里,难道他不会出手相救?” 刚刚落九霄挺立半空,高声一喝,脱不思家族独门的断魂之法便失去功效,若他明日诚心搅局,还真有些棘手。 可是,事已至此,岂能回头? “主人放心,如果他想施与援手,今日便会将碧幽门下全部带走,何必等到明日?” 素立文见鬼王说的有理,便放下心来。 院中,脱不思家族的两位圣使带着那十几位高手隐入暗处,偌大的院子瞬间空无一人,仿佛刚刚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一般。 …… 半山腰处,李重元自打鬼王离开后,便一直站在院中眺望摩苏山,仿佛山中有某种神秘的牵引。 “父亲为何总是望向那里?” 元宝儿仰起头看向角木蛟与亢金龙。 “或许,与昨晚的那颗光珠有关?” 亢金龙有些不确定的看着元宝儿。 “在多婆罗人的传说中,那座神山似乎有着不小的秘密,具体为何,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昨晚李重元昏迷倒地,池南雪匆匆赶到,那个光球飞入屋中,直接隐入李重元的身体,这是他亲眼所见。 “说不定,陛下此番前来,也是某种注定。” 李重元在池南雪的心中历来都如天神一般,昨晚上发生的那一幕更加让他确信这一点。 就在几人窃窃私语之际,一丝若有似无的笛声突然自山下传来。 李重元霍然转身, “柳阁主何在?” 话音未落一道人影自隔壁厢房穿窗而出。 “阁主!” “师傅!” 那人正是天机阁阁主柳何年。 “角木蛟、亢金龙,快拦住你们阁主。” 一路行来,柳何年都甚是安静,从未有过反常举动,直至刚才。 柳何年手持谛天,想要跃出院子,却被亢金龙与角木蛟双双拦住。 “师傅,您老人家再忍耐些时日,等去了新竺便能让你恢复如常。” 角木蛟神色和蔼如同安抚孩童一般轻声细语。 “没错。那笛声未必是为了召唤师傅您,您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柳何年充耳不闻,一心想着冲到山下。 亢金龙与角木蛟一左一右慢慢靠近,几个照面下来,柳何年便被二人制服。 “好在陛下封住了师傅的周身大穴,让他功力运转不畅,否则,此刻师傅早已到达山下。” 角木蛟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将柳何年送回屋中。 李重元信步走到院外,凝神向山下望去。 “山下那片宅院为谁所有?”李重元开口问道。 “回陛下,山下那片宅院是多婆罗宰相素立文的府邸。自打我接掌星月司,便觉得这个人有问题,所以我把宅院修在此处,就是为了随时随地监视他。” “刚刚的笛声来自那处院中。而且,这笛声似乎是新竺脱不思家族为了驭人所用。多婆罗的宰相院中竟然有新竺脱不思家族的人,有些意思。” 池南雪眼前一亮。 “陛下真能确认笛声是来自新竺脱不思家族的人?” “虽不敢百分之百,但也八九不离十。柳阁主就是被这种笛声控制,为脱不思家族所用。刚刚笛声响起,显然有人试图用笛声控制别人。” “若真如陛下所言,这个素立文暗中勾结新竺人,显然图谋不轨,应该早些让大王知道才好。” “这一切都是我们凭空猜测,并无真凭实据。素立文是多婆罗的宰相,你这么去说,有攻讦大臣之嫌。” 李重元身为皇帝,自然与池南雪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 “那该如何?我怕素立文发动叛变,登上王位,再走回多婆罗从前的老路。” “如果素立文发动叛乱,明日便是他最好的机会。套路无非是杀掉尼尔汉,然后利用自己王室最后成员的身份登上王位。可是,谁又规定,多婆罗的王,只能是如今王室的人?只要朕点头,谁都可以成为多婆罗的王。” 池南雪听完李重元这番霸气的言论后,心中升起了丝丝的凉意。 帝王心术,如今他也才领略一二。 …… 回到王宫的尼尔汉稍稍稳定了下情绪,便有人走近身前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让他进来。” 尼尔汉有些严厉的说道,言语间带有些许的不满。 那名近侍退出王宫,没多久,又一个人匆匆走入。 “大王,小臣回来缴旨。” “龙隐,我此次派你出去,交代你的事情完成的怎么样啊?” “回大王,小臣奉大王的命令潜入屏州,伪装成船老大,暗中将许多船底凿穿,再用蜡封好。等船航行到一半路程的时候,封蜡融化,船底灌水,船只沉没,船上之人葬身鱼腹,许多武林高手最终都无法到达我国。” “还有呢?” 对于龙隐的回话,尼尔汉似乎并不满意。 “大王给我画像的那个人,我确实碰到过。当时是一伙武林人物雇的船,画上那位公子的手下说要出海,出手十分大方,我也就答应了。后来我终于见到了那位公子,真人比画上更具威严。如无意外,现在已经溺死在海里。” 说到这里,龙隐竟然有些难过。那位公子气质绝伦,年纪轻轻葬身鱼腹,龙隐多少感觉有些可惜。 “呵呵…”尼尔汉不住口的冷笑。 当初素立文说放出口风要吸引中原武林人物来到多婆罗,尼尔汉便觉得其中有诈,因此暗中派出龙隐潜入屏州进行破坏,临行前特意将李重元的画像交到龙隐手上,让他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在海上将李重元除掉。 可是如今…尼尔汉想到刚刚与李重元的碰面,又想到将来自己将永世奉他为主上,尼尔汉心中隐隐作痛。 “我刚刚与画像上的人碰面,他不但毫发无伤,整个人还好的很呢。” “嗯?不可能。大王,那位公子虽然满身贵气,可是脸色惨白,小臣搀他上船的时候,身体更是寒冷异常,无论如何,他也逃不过沉船之险。” 尼尔汉走到桌旁拿起桌上的酒壶,倒出一杯酒在酒杯里。 “龙隐啊,你这次差事办的也算漂亮。那些江湖高手有许多葬身鱼腹本王也是知道的。至于这位公子,或许也是他命不该绝,与你无关。本王赏你一杯酒,喝完后,本王还会指派另一个任务给你。” 龙隐听完激动异常,赶忙跪在地上双手接过尼尔汉递来的酒杯。 “谢大王赏赐。龙隐但凭大王吩咐。” 接过酒杯,龙隐直接扬手将酒水倒入口中。 “不知大王有何吩咐?” “本王登上王位以来,日夜苦思冥想,如何让我多婆罗发展壮大。怎奈北有欣朝,南有新竺。多婆罗身处夹缝之中,只能委曲求全。即便国内,也总有人暗中觊觎王位。此次山海祭,本王倒是想趁机有所作为。” 尼尔汉看着面前的龙隐,嘴角微微翘了翘。 “多婆罗人都知道大王乃是治世明君,但凡您有吩咐,龙隐一定竭尽全力。” “如果你将那位公子除掉,或许你就是多婆罗的大功臣,只可惜功亏一篑。” 龙隐脸色微红,心中稍稍有些过意不去。 “小臣确实没能完成这个任务,心中有愧。” 龙隐感觉鼻子有些发酸,似乎有鼻涕要流出,下意识的吸了吸鼻子。紧接着,眼睛突然奇痒无比,龙隐抬手揉搓了几下,随意一瞥,手上殷红一片。 一丝恐惧陡然间自心中升起。 “大王,那酒里….” “这就是你接下来的任务。” 尼尔汉双手抱拳施礼高举过头,“本王请你赴死。” “为…为何…如此?” 龙隐突然感觉腹中一阵剧痛,眼中,鼻中,包括嘴角都有液体流出。 “我让你杀的那位公子,便是欣朝的皇帝李重元。这个秘密,只有死人才能替我保守。” 龙隐听到这里,心神立刻懈怠,再没有了活下去的理由。 望着地上慢慢停止抽搐的龙隐,尼尔汉挥了挥手,立刻有人将龙隐抬出了王宫。 龙隐的死让他的内心没有丝毫的波澜,在他的心中,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来人,宣钱统领觐见。” 钱回,禁军统领,本王有些事儿还要嘱咐你一番。 第292章 山海祭(一) 李重元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身体某处,似乎总有一种力量想要喷薄而出。每当他想要仔细去捕捉这种力量的来源的时候,却又踪影难觅。 几次尝试未果后,李重元也只能无奈放弃。 武功全失未必是坏事,今后我可以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治理国家方面。 李重元扭头望向窗外,此时此刻,他也只能用此种想法聊以自慰。 本是无心一瞥,奈何窗前景象让李重元有些讶异。 一团黑雾自窗缝处缓缓浸入,逐渐汇聚成形。 不多时,一个人形黑影便矗立在窗前。 一个人,一个奇怪的人。 双眼凹陷,眼眶中好似空无一物。 本应生长眉毛的地方光秃秃一片。 整张脸的正中,原本属于鼻子的位置,空空如也。 李重元凝神观看半晌,突然露齿一笑。 “阁下长成这般模样,属实让人叹为观止。” “一般人见我如此,早已吓的魂飞魄散,想不到你却如此淡定。” 声音尖利,如同刀片在地上摩擦。 李重元努力倾听又回味片刻,方才弄清那人话中的意思。 此人生的如此怪异,想必有些本领,只是为何至此? 李重元心念数转,口中直接相问: “阁下深夜来此,怕不是与我聊天解闷的,何不直抒胸臆?” “可惜,实在可惜。” 本来已经支起半边身子的李重元,听到那人故作深沉的一句话后,复又躺下,顺便将被子往上扯了扯。 恰在此时,额头处突然掠过一阵凉意,随即,墙上发出“叮”的一声。 李重元抬手扶额,入手处有些湿滑,放到鼻尖,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浸入鼻腔。 “阁下刚才所言,是觉得杀了我可惜?”李重元出口揶揄道。 怪人陌立窗边,半晌无语。良久,才再度开口。 “我的离魂斩,能避者寥寥。千百年来,你是第二人。” 千百年?李重元心念电转。难道此人已经活了这么久? “刚刚只是侥幸,若你再次出手,恐怕我将无法躲闪。” 李重元说的确是实情。 即便自己武功未失,要想躲此致命一击,也绝非易事。 出手无声,进击无影,避无可避。 “梦魇杀人,何时出手过二次?将来你若遇险,我…” 话未说完,那人突然停住,整个人愣怔在当场。 梦魇?李重元搜遍记忆,这个名字确实是首次听说。可是不知为何,心中似乎对这个名字又无比的熟悉。 两个人,一站一卧,俱都陷入沉思。 “你在想什么?” 两人几乎同时发问。 “当年我使出离魂斩失败后说过的话,刚刚,我似乎又说了一遍。” 虽然话说了一半,可是梦魇心中清楚,剩下的那句话与当年一模一样。 “我在想,为何梦魇这个名字首次听说,却又有些熟悉?” 梦魇闻言突然浑身颤抖,原本有些凄厉的嗓音变的更加尖利。 “你…到底是谁?” 李重元无奈苦笑。 “你深夜来此杀我,竟然不知道我是谁?阁下行事是否有些过于儿戏?” “梦魇踏梦而来,有人接引至此,只须出手便是,何须在乎那人是谁。” “既然不必在乎要杀的人是谁,为何此刻偏要询问我的名字?” 梦魇身形一僵,略带苦涩的说道: “不会的,绝不会。” 李重元本想追问缘由,转念一想,会与不会,与我何干。当下将整个身子缩进了被子,惬意的闭上了眼睛。 梦魇发了会怔,稍倾,既像发问又像自言自语: “过去的一切,难道你毫无印象?” 李重元并未理会,摒除杂念,竟然慢慢入睡。 梦魇站立窗边,将脸扭向李重元,月光倾泻而下,整张脸在月光下晦暗不明,悲喜莫辨。 渐渐的,一团浓雾慢慢升起,将梦魇包裹其中。随着浓雾散尽,梦魇也不见了踪影。 “当当当” 一阵清晰而有节奏的敲门声将李重元从睡梦中唤醒。 “陛下,尼尔汉派人来请,今日山海祭,希望陛下能够参加。” 门外,亢金龙的声音清晰可闻。 李重元定了定神,下意识的摸了摸额头,那里果然有处伤疤,此刻已经结痂。 望向墙壁,确有一处如刀砍过的痕迹。 昨夜的一切到底是真是假? 陷入沉思的李重元竟然忘记回答亢金龙的提问。 “陛下,对于尼尔汉的提议,您意下如何?” 没有得到答复的亢金龙只得再次发声。 李重元如梦方醒。 “山海祭是多婆罗人的传统节日,既然赶上了,断没有不参加的道理。你们随朕参加便是。” “臣这就去办。” 亢金龙的脚步声渐渐远离。 李重元定了定心神然后缓缓起身。 房门打开,元宝儿见父亲露面,雀跃着冲到李重元身前。 “父亲,您醒了?” 李重元俯下身子牵起元宝的小手, “昨夜可还睡的香甜?” 元宝儿见父亲相问,立刻嘟起了小嘴。 “昨日睡梦中,总感觉有人在对我指指点点。其中有个人生的十分奇怪,别人都是五官俱全,偏偏那人有眼无珠,鼻子也没了踪迹。” 李重元心中一惊。 元宝儿所说之人,不就是昨日梦中出手的梦魇? “元宝儿所说的奇怪之人,可曾做出什么奇怪之举?” 元宝儿摇了摇头, “那倒没有。那个怪人与人吵了几句后便离开。此后似乎有人来到我的身边,一直用手轻轻拍我,我想努力看清他的脸,可是实在过于困倦,始终无法睁眼,一觉睡到大天光。父亲可休息的好?” 元宝儿努力的仰起头望向自己的父亲,目光中满是崇敬。 “我也睡的很好。” 李重元宠溺的摸了摸元宝儿的头,心情有些沉重。 显然有人想要取我们父子性命,而梦魇就是他们请来的杀手。可是为何梦魇会中途停手?那个在梦中安抚元宝儿的人又是谁? 李重元牵着元宝的手缓步向前,脑海里始终带着种种疑问。 “陛下,尼尔汉国王派来的仪仗已经候在院外。” 亢金龙进到院中见李重元已经从屋中走出,便快步走到李重元面前俯身禀报。 李重元回过神来微微点头, “让他们稍作等候。” 说完,不待亢金龙作答,便领着元宝儿去到一处房间。 此时,一列长长的队伍走出宫门,浩浩荡荡的向着摩苏山进发。 尼尔汉一身盛装端坐在宽大的马车上,脸上神色一片宁静,可是眸子中却偶尔闪过一丝炽热。 这条走过无数次的祭奠之路,既熟悉又陌生。 以前的我,只是多婆罗的大王子,是马车外默默随行的一员。 如今的我,已是多婆罗的王,独一无二,世所公认的王。 今日过后,我尼尔汉的名字将会响彻云霄。 想到这里,尼尔汉掀开一侧的帘子,望向远处的摩苏山。 “大王,用不了多久,我们的仪仗便会进入到摩苏山脚下。那里山路崎岖,恐怕您只能骑马前行。” 钱回见尼尔汉露面,立刻面带微笑的汇报。 “不碍事。若不是碍于礼仪,本王恨不得此刻就纵马驰骋。这马车宽敞舒适,人坐上去难免昏昏欲睡。太过安逸,终归不是好事。” 尼尔汉想起自己的父王,就是沉溺于享乐,最终纵容了自己的叔父,不光白白丢了性命,也葬送了大好河山。 “大王居安思危将来必有一番大的作为。想我多婆罗偏安一隅,南有陆地霸主欣国,北有海上强盗新竺,臣希望在大王的带领下,多婆罗能一扫颓势,南进北拓,共举天下。” 尼尔汉赞赏的看了看钱回。 “钱大人心怀天下实在是多婆罗的幸事。只是本王能力有限,恐怕会令钱大人失望了。” 钱回还要再讲,却被尼尔汉挥手打断。 “钱大人,去给本王挑一匹上好的骏马,稍后本王想要一鼓作气直冲山顶。” “是。” 钱回在马上躬身施礼,然后打马跑向队伍的前列。 看着钱回远去的背影,刚刚还笑容可掬的尼尔汉脸上立刻布满了风霜,随即拉上帘子重新将身子缩进了车厢。 在尼尔汉马车的正后方,丞相素立文乘坐马匹走在众位大臣的前方。 双目似闭未闭,看似闭目养神,实则周遭发生的一切全部尽收眼底。 钱回与尼尔汉的热聊自然瞒不过素立文。 钱回? 素立文心中微微一哂。 自己养的狗,却对别人摇尾巴,这样的狗,只适合炖狗肉汤。 一行人,鼓乐齐鸣,绵延数里,引来无数百姓围观,更有甚者,许多百姓跟在队伍末尾,一齐向摩苏山进发,令整支队伍更显壮观。 李重元与元宝儿收拾妥当走出屋外,耳边隐隐有音乐声传来。 李重元看了一眼亢金龙,亢金龙立刻会意,朗声说道: “陛下,想是多婆罗国王已经到了山脚下。我们此刻出发,片刻过后,便会与国王在祭台碰面。” “既然如此,我们这就走吧。” 说完,仍然是牵着元宝儿的小手走向院外。 池南雪领着几名手下恭候在院外。 “陛下,这些人都是当年玄羽卫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有他们在,绝对可以护卫您的安全。” 那些个人见到李重元后全部躬身下跪,口中高呼“万岁!” 李重元眼眶微热,胸中似乎有一股热气升起直通四肢百骸。 一别经年,想不到这些人仍然对自己忠心耿耿。 “今后见我不必如此。上了战场,我们便是生死兄弟,那些繁文缛节,不守也罢。” 众人听完无不热血沸腾。 古往今来,何曾有过皇帝与护卫称兄道弟?即便做做样子,也足够令人血脉喷张。 “我等必誓死守卫陛下。” 言语铿锵,斩金截玉。 尼尔汉派来的仪仗早已等候多时,李重元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徒步前往。 一向喜欢山川大河的李重元最不喜约束,既然摩苏山是多婆罗的神山,正好趁此机会一睹沿途的旖旎风光。 小元宝儿最是兴奋,一路跑跑跳跳的走在前面,时不时的还对身后的李重元挥挥手。 李重元带着众人拾级而上,一步步的向着祭台出发。当李重元的双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眼前不禁豁然开朗,一处半圆的广场映入眼帘。广场中心的位置,一根石柱冲天而起,直入云霄。抬眼望去,顶部云雾缭绕,偶有紫色霞光一闪而过,隐隐似有奔雷声滚滚而来。 “咦?今日这里倒是有些古怪。” 池南雪望着石柱的顶部微微有些发呆。 “南雪,难道有什么不对么?”角木蛟见池南雪脸上表情讶异,不禁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石柱。 “摩苏山是多婆罗的神山,可是在我看来并无任何特别之处。此处祭台我也不止一次前来,如今日这般景象,于我倒是首次得见。” 池南雪话音刚落,李重元突然感觉胸中气血翻涌一股气息在体内四处游走似乎要挣脱某种束缚。 与此同时,石柱顶部的云层里,雷声愈渐增强竟然有丝丝雨滴从云层中降落。 小元宝拍手大笑, “此处的雨下的真是奇怪的紧,偏偏只是围着石柱下。” 未等众人回话,径直跑向石柱。 守候在广场四周的御林军并未阻拦,小元宝儿长驱直入来到石柱的下方。 “元宝儿……” 李重元轻呼一声,未等说完,胸口一阵疼痛,只好住口不言。身侧的角木蛟见状赶忙伸手将李重元扶住。 “陛下,可是感觉身体不适?” 李重元轻轻摇手,声音微微发颤。 “不要紧。看好元宝儿。” 元宝儿仰头望向石柱的顶部,偶有雨滴落在脸上,感觉滑腻异常还带着一丝热气。伸手抹一把然后放在眼前仔细观望,色泽金黄伴有阵阵清香扑鼻而来。 “咦,如此雨滴还是闻所未闻。”小元宝儿心中狐疑竟然将雨滴放入口中品尝。 “不可。” 亢金龙将视线从李重元那里收回投到元宝儿身上,碰巧看到元宝儿此时的举动,赶忙出声制止却为时已晚。 “好甜。” 元宝儿转头对着亢金龙露出了一个笑脸然后仰起头张开嘴同时喉咙间做着吞咽的动作。 下一秒,小元宝儿整个人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原本飘落的雨滴戛然而止,石柱顶部的云雾渐渐散去,道道霞光倾泻而下。 不远处,蹄声得得,一人一骑呼啸而来。 李重元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元宝儿,嘴里面一直轻声呼喊: “快去救元宝儿。” 说完,整个人也昏死过去。 第293章 山海祭(二) 尼尔汉走出车驾翻身跃上早已备好的马匹,回身看了一眼身后蜿蜒不绝的长龙,马鞭在空中挽了一个花,随后狠狠地甩在坐骑身上,战马吃痛,四蹄腾空而起,向着摩苏山山顶疾驰而去。 耳边风声呼呼作响,路两旁的树木闪电后移,所有这些都令尼尔汉胸中无比畅快。索性闭上双眼,将双手张开,任凭身体随着战马的奔腾有规律的上下起伏。 “千秋霸业,转瞬间,灰飞烟灭。万载宏图,弹指间,引入尘埃。” 本来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尼尔汉突然听到一阵歌声,不由自主的睁开双眼。 不远处,一人躺在驴背上,手中擎着一个巨大的葫芦,一边唱歌一边将葫芦中的液体灌入口中。 尼尔汉心中十分疑惑。 山海祭期间,整座摩苏山都在封禁之中,此人又是如何到的此处? “喂,你是何人?” 尼尔汉双腿一紧,想要跑到那人身侧看个究竟,可是无论他如何催动战马,两者之间的距离始终未变。 尼尔汉大感诧异。 我这胯下战马可是万中无一的良驹,怎么会追不上寻常驴子?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无谓真假,无谓虚实。尼尔汉,假作真时真亦假。” 尼尔汉一怔。 此人说话好像意有所指,难道他与我相识?仔细观看,那人须发洁白,双目炯炯有神,正仰起头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 “阁下难道识得本王?”声音清冷,悲喜莫辨。“本王”两个字,尼尔汉特意加重了语气。 “多婆罗曾经的大王子,如今的国王,老夫怎么会不识得?你看这空中云卷云舒,即便此处也与山脚处的景象不同。人生如斯,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被人玩弄于股掌。” 老者所言,前后毫无关联且没有逻辑可言,可是听在尼尔汉耳中,却如晴天霹雳。 难道我所谋划的一切都是徒劳的? “阁下话语中似乎处处带有玄机。如蒙不弃,不吝赐教。” 老者举起葫芦往口中复又倒了一口,随后用手指了指山顶。 尼尔汉顺着老者手指的方向抬头观望,祭台已隐隐可见。 “可是……” 未待尼尔汉将话说完,胯下战马已快速超过老者。 刚刚无论如何快马加鞭,都难以拉近距离,为何此刻偏偏轻易超过? 尼尔汉心头疑窦丛生,回头望去,老者的身形逐渐变小,越来越模糊。 “老人家…” 除了风声,尼尔汉的耳中再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尼尔汉将头转过来,心中突然有些怅然若失。不知为何,刚刚那位老者的话让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一人一马,很快便来到祭台附近。 负责护卫的御林军见尼尔汉匹马单身的赶到,立刻俯身下跪,口中高呼: “恭迎大王!” 尼尔汉跳下马背将缰绳甩给身旁的一名御林军护卫然后拾级而上,向祭台走去。 身子刚刚踏入广场,眼前的一幕将他彻底震惊。 来过无数次的祭台已经彻底变了模样。 半圆形广场正中的石柱几近透明,顶端云雾缭绕此刻正有雨滴不断地从中滴落,云中隐隐射出紫色霞光。 滴落在广场的雨水自动汇聚成一条条水流缓缓流向广场外围的半圆形凹槽。 尼尔汉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凹槽中的水流向广场背后的崖壁,诡异的是,这股水流沿着崖壁的脉络四处游走,所过之处渐渐与崖壁的颜色区分开来。 当石柱顶端云层中最后一滴雨水落下,碰巧那股水流也到达了崖壁的顶端。 尼尔汉望着眼前的景象,喉结滚动,瞳孔不自觉的缩了缩。 一个人,一个相貌英俊,略显疲惫的人矗立在尼尔汉的眼前。 确切的说,是一个人的画像。 剑眉微皱星目紧闭,鼻梁高挺,皮肤白皙,手中握着一柄巨剑,剑尖向下。 尼尔汉在心底叹了口气,脑海中又浮现了那句话:大帝临世,皆为侍奉。若此人是当年的大帝,我会心甘情愿成为他的侍奉。 “元宝儿…” 一个人的呼声将尼尔汉拉回到现实中。 抬眼望去,李重元与元宝儿同时躺倒在地,亢金龙,角木蛟口中喊着“陛下”快步来到李重元身侧,燕白云则神色紧张的抱起了元宝儿。 小元宝儿双眼紧闭,面色潮红,呼吸亦是十分急促。 “元宝儿,元宝儿…” 燕白云着急的喊着元宝儿的名字,与此同时,伸出两指,轻轻的搭在元宝儿的脉搏上。 强劲、有力。 燕白云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心跳正常则性命无虞,至于为何昏倒,总会查到原因。 “陛下如何?” 燕白云将目光投向角木蛟。 角木蛟神色冷峻,眉头紧锁。 “陛下浑身炙热如火,内息紊乱,体内似乎有股力量横冲直撞,我几次想要将这股力量驯服,可是这股力量太过强大,终是难以如愿。” 一口长气叹出,角木蛟的又一次尝试终以失败告终。 “元宝儿可好?” 亢金龙的目光越过李重元落在了元宝身上。 “好似喝醉酒般,心跳倒是平稳如常。” 三人目光在空中相遇,均对眼前情形有些一筹莫展。 尼尔汉缓步走向三人。 “陛下何故晕倒?” 三人见是尼尔汉到来,纷纷起身行了一礼。 “陛下许是担心元宝儿的安危突然晕倒,不碍事。” 角木蛟神色恢复如常一脸淡定的说道。 “那里我特意为陛下准备了观礼台,你们可以将陛下转到那里休息。” 尼尔汉指了指广场的东南角,那里果然有处高台。 角木蛟拱了拱手,口中道了声“谢谢”,然后背起李重元,向那处高台走去。 尼尔汉负手而立目光一直追随着角木蛟几人的身影直至消失在高台处。 目光收回重又望向崖壁上的图像,尼尔汉心中不禁感慨,如此器宇轩昂的人物到底是何来历? 正沉思间,身后广场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嚣声,多婆罗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依次走入了广场。 丞相素立文走在前面快步来到尼尔汉的身侧。 “大王,吉时将至,请移步祭台开始祭祀活动。” “丞相,是否一切安排妥当?” 尼尔汉的目光停留在素立文的脸上,深邃的眼神如烟似雾,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挂在唇边。 “自打我族避祸至此整一千年矣,所以此次山海祭臣做了充足的准备,场面定会让大王终生难忘。” 素立文神态恭敬长揖到地。 “哈哈哈…”尼尔汉嘴角的浅浅笑意徐徐展开最终布满了整张脸,“好!好!好!丞相费心了。” 说完,尼尔汉大踏步的走向祭台的正前方。 素立文则立在原处望着尼尔汉的背影发呆,刹那间,心中竟然生出些许倦意。 此次山海祭恰逢千年,素立文从很早就着手准备。 最为人看重的祭台由一整块寒玉雕刻而成,寒玉采自摩苏山山底一百多丈。祭祀用的方鼎由多婆罗最顶级的炼金师锻造而成。方鼎上的图案美轮美奂,雕刻的飞龙栩栩如生,飞龙嘴里含着的夜明珠更是当世少有。 希望,这一切都是值得的,素立文心中隐隐期盼。 尼尔汉走到祭台前,在近侍的指引下行三叩九拜之礼,末了,点燃三炷香插入方鼎之中。 望着袅袅而起的青烟,尼尔汉心中思绪万千。 多婆罗立国千年,虽经风雨却屹立不倒。王位几经更迭最终总会回到紫金家族手中。这一切是上天的眷顾还是冥冥中的定数? 如果天佑我多婆罗,就请一直庇佑吧,在我的有生之年,让多婆罗的紫金花开遍天下。 想到这里,尼尔汉下意识的抚摸了一下胸口处绣着的紫金花,那是他们紫金家族的族花。 “礼成!” 近侍尖着嗓子高喊了一声。 多婆罗群臣立刻集体跪倒,口中高呼, “恭祝大王,千秋万代。” 尼尔汉转过身子目光慢慢掠过群臣最终落在了素立文的身上。 “丞相为何离本王如此之远?难道是怕有什么意外发生?” 独自站在广场之外的素立文脸上波澜不惊。 “今日山海祭,大王是万众瞩目的焦点,我等些末微光岂敢与日月争辉?” “是这样么?”尼尔汉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曾几何时,此般场景,丞相应该也不陌生吧?千秋万代这样的话,也不止一次被人说过吧?” 尼尔汉的话令在场的大臣们面面相觑。 素立文身为多婆罗的老臣,这样的话说过千次万次,自然也就听过千次万次,为何大王要单独提及? “老臣忠心耿耿,所有的话都出自肺腑,内心确实希望大王的基业千秋万代。” “我的好叔叔,你终归是会错了意。你曾经也站在这个位置,接受所有大臣的恭祝,那句千秋万代,还是你让他们喊的,不是么?” 尼尔汉的脸上始终挂着笑意,即便他现在口中说着的是多婆罗近年来最大的谜案。 叔叔?恰卢?多婆罗的前国王?素立文? 所有人听到尼尔汉的话后心中全部震惊不已。 亢金龙与角木蛟互相对视了一眼,也觉得尼尔汉说的话有些匪夷所思。 素立文仍然一副淡然模样。 “大王,老臣何德何能敢站在那个位置?您的话怕是要将老臣置于万劫不复之地啊。” “当年你兵败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很多人以为你死了,可是只有我坚信,你肯定尚在人间。与其让你躲在暗处,莫不如让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所以,你现在应该明白,素立文被闲置多年,为何一朝成为多婆罗仅次于我的存在了?” 群臣大气也不敢喘齐齐的将目光转向素立文。 素立文抬眼望了一眼方鼎,祭奠引燃的香才燃烧了一半。 “唉……” 素立文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呜……” 在众人的一片惊呼声中,素立文刹那间身高增加了几寸,原本臃肿不堪的身材立刻变的健壮伟岸,眼神已从从前的一片浑浊变的十分凛冽,整个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意。 尼尔汉的心轻轻颤了一下。 不看容貌,单凭身上散发出来的这份寒意,已经可以确定是恰卢无疑。 “尼尔汉,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既然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想必所有的这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中。” 说完,恰卢的目光瞥了一眼昏迷中的李重元。 尼尔汉如此心机,只怕欣朝的这个皇帝也是他的目标之一。 “恰卢,你包藏祸心意图谋反,好在大王明察秋毫早有防范,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到了。” 一个大臣见恰卢的身份曝光,立刻站出来大声斥责。 恰卢不以为意。 谁会计较一个将死之人所说的话呢? 在恰卢的眼里,这些人与死人无异。 “你难道一点都不好奇,我为何会知道你的身份?” 恰卢冷笑一声,“这有什么好奇怪,除了有人告密,我想不到会有别的方式。” 自从借用素立文的身份后,自己一直谨小慎微,从未露出过任何破绽,除非…… 想到这里,恰卢心中一紧,似乎想到了什么。 “不愧是我的好叔父。”尼尔汉背负双手向前跺了两步,“钱回,不妨你来说说,本王是如何知道的。”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望向钱回。 钱回略显尴尬的搓了搓手,“我也是一个偶然的机会知道了丞相的秘密,然后向大王做了汇报。” 钱回素来与素立文亲厚,偶然得知,似乎也说的过去。 “哈哈哈,尼尔汉,钱回为人贪财好色又胆小怕事,你觉得我会这么不小心么?” 恰卢望向尼尔汉的眼神充满了蔑视。 尼尔汉神色未变仍然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叔叔。 “鬼王,我没想到,你从那么早开始,就已经背叛了我。” 恰卢望向钱回的目光布满了浓浓的杀意。 池南雪冷眼旁观,似乎已经猜到了整件事。 恰卢兵败,在鬼王的帮助下,易容成素立文,而鬼王却又把这个信息透露给了尼尔汉。 不知为何,池南雪心中突然感到了一丝恐惧。 一个人究竟有多深的心机,才能将这么多的秘密深藏于心? 想到这里,池南雪竟然有些沮丧。 自己这么多年一直追查的恰卢,明明就在眼前,自己却一无所知,而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却总是一本正经的与自己讨论恰卢的下落。 尼尔汉看着眼前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众人,心中隐隐生出一丝快意,嘴角不自觉的挂着一抹嘲弄的微笑。 “对不起。” 钱回嘴角轻轻蠕动,紧接着双手在脸上轻轻一揉,一张精巧的人皮面具被卸下,鬼王惨白的面孔显露在众人面前。 鬼面堂,鬼王,恰卢的心腹,曾经多婆罗最神秘的人,就这样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我自己的命死不足惜,可是我的家人不可以。” 鬼王神色黯然惨白的脸上满是愧疚。 恰卢耸了耸肩。 “当初若不是你,本王恐怕早已撒手人寰。所以,当你昨日负伤,想要退出今日的行动,本王并未在意。只是……” 恰卢的目光在鬼王的身上扫了一遍,显然,鬼王扮成钱回让恰卢心中十分不悦。 “叔父还是莫要责怪鬼王的好。钱回身为禁军首领,位置不可谓不重要。我既然知道你的身份,护卫本王的重任,我怎么可以交给他?” 恰卢突然鬼魅一笑。 “尼尔汉,我隐忍多年,你不会以为,我只有钱回这一个后手吧?” 尼尔汉身体微微前倾,脸上笑容未变,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既然如此,叔父不妨说出来听听?” 第294章 山海祭(三) “有我在,除了他自己,谁也杀不了他。” 恍惚中,李重元似乎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讲话。 “就凭你?也不知道当年是谁跪在我面前求我不要杀他。” 听到这个声音,李重元心中一动,是梦魇。可是,刚刚那个声音明明也有些熟悉,又是谁呢? 既然梦魇再次出现,难道现在又是在梦中不成? 李重元用力睁开双眼,果然见梦魇站在自己前方几丈远的地方,而自己的身前,同样有一人背对而立。 “智叟前辈,是你么?” 老者须发皆白,一副智者模样,正是那日在路上见到的智叟。 听到话声,两人同时将目光投在李重元的身上。 “智叟?昔日的耿介武夫,如何能担得一个智字?” 梦魇轻蔑的瞥了一眼智叟,脸上满是嘲笑。 “是我,是我。我们两人又见面了。” 智叟面露笑容,对于梦魇的嘲笑不以为意。 “我们这是在何处?” 李重元缓缓起身,四处打量一番,眼前场景让他颇感诧异。 暗红色的土地一望无际寸草不生,遥远、荒凉。天空一片灰暗天日不见。 “大帝临世之前,世界便是这个样子。”智叟神色有些黯然。 大帝?李重元闻言心中一动,如果智叟所言不虚,这岂不是一千年前的场景? “可是,我刚刚明明身在摩苏山的祭祀广场,怎么会现身此处?” 李重元有些不可置信的望向智叟。 “因为他。”智叟伸手指了指梦魇,“梦魇受人指派想要取陛下父子性命,老夫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你来了又如何?古往今来,能挡我一击之力的人屈指可数,而你,绝不在那些人之列。” 梦魇神色傲然。 “既然是梦魇想要杀我们父子,想必这次一定是在你的梦中。”李重元环顾四周后,继续说道: “即便你用此手段,也未必就遂了你的愿。” 梦魇的神情突然有些古怪。 “梦魇杀人只去对方的梦里。” 对方的梦里?李重元有些迷茫的看了看四周,如此景象生平仅见,这又如何是自己的梦境? “咳咳!梦魇说的没错。在别人的梦里,那人尚有一线生机,若是在梦魇的梦里,九死无生。” 智叟几乎一字一顿,脸上神色更是凝重异常。 “你刚刚说,这是一千年前天下的场景,我从未见过,又怎会出现在我的梦中?” 事已至此,李重元反倒不急不躁,他知道,智叟一定会给他一个答复,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曾经说过,你是第二个在我手下逃生的人。这第一个,正是一千年前的大帝,我曾经的主人。” 这次是梦魇率先开口。 “换句话说,能在梦魇手下保住性命的,从来都是一个人。” 智叟在一旁补充道。 李重元哑然。 难道他们是在告诉我,我就是一千年前的大帝? 简直荒谬至极!! “智叟,我敬重你是前辈高人,所以愿意与你攀谈几句。再要如此讲话,还请自便。” “陛下,当年您手下曾有四大帐主,我与梦魇居其二。你之所以还没恢复前世记忆,实在是因为您当年魂魄化作的晶石还没有全部融入体内。” “什么晶石?” 李重元心念数起,隐隐想到什么。 “具体晶石如何,我亦不曾亲见。当年与天族一战后,由于叛徒的出卖,我人族损失惨重,您的前世为了挽救到此的一部分人族,主动化身为岛,临终前曾经立下誓言,千年之内,必会重临人间,今日便是一千年的最后一天。” 智叟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梦魇。 “即便你说的是真的,又如何确认我便是那转世之人?再有,若按你所讲,你与梦魇岂不是活了千年以上?” 不论如何,李重元始终觉得智叟所讲有些匪夷所思。 “这一千年来,我寻遍天涯海角,也曾几次找到大帝转世之人,可每次去都是晚了一步。唯有此次,在我找到陛下的时候,陛下仍然存活于世。” 智叟说完,伸出一只胳膊,将衣袖挽起,一条条红色脉络布满整只胳膊。 “当年,为了对抗天族,您赐给我们几位帐主每人一碗您的血液,这血液,除了能增强战力,也让我们每人增加了岁数。也只有在您的身边,血液的颜色才格外的清晰。” 梦魇此刻也默默的挽起了衣袖,不同的是,他胳膊上的脉络呈现一片黑色。 “我行事阴诡,多处于黑暗之中,所以,喝了陛下的血后,便成了此种颜色。” “有些人,怕是连心也变成了黑色。” 智叟眼见梦魇胳膊上的黑色纹理,忍不住出言讥讽。 “演武,你要知道,此刻我杀你易如反掌。” “是么,那你不妨……” “既然你们认为我是大帝转世,如此表现,怕是不合适吧?” 李重元见两人争吵,便出声喝止。 智叟与梦魇两人互相瞪了一眼后各自默不作声。 李重元陷入了沉思。 若果真如此,恐怕只有待那几颗晶石与我融为一体,我才能真正的重临人间,好在今日便是最后一天,成与不成,马上便可见分晓。 正思忖间,原本寂静无声的整片天地,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响,远处灰暗的天空突然出现一抹亮色。 那抹亮色似乎在跳动着前进,每当他在空中降落,便传来“波”的一声轻响。 梦魇只抬头看了一眼,便说道: “便是此人让我刺杀陛下父子。” 李重元盯着那道光影由远及近,果然是一个人的身影,只是,此人身上自带光环,与此间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梦魇,我吩咐你做的事情,可曾办到?” 那人跳落云层趾高气扬的直接发问。待他转头看到李重元,神色明显有些不悦。 “昨日吩咐你做的事,直到此刻尚未完成,难道我是如此好相与之人?若是你没本事完成,我可早日禀明神君另换他人。” “哦?”梦魇脸上突然现出了一抹微笑,“阁下可是觉得梦魇杀人的技术生疏了么?” “人人都说你梦魇如何厉害,我却并未觉得。换做是我,李重元恐怕早就是一具尸体。” “或许吧。”梦魇抬起头,望着空中的某处发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叛徒永远不可……” 一句话未说完整,那人口中便涌出大量鲜血,惊恐的双眼满是不可思议。 “梦魇杀人的功夫或许生疏了,但是对付阁下却还绰绰有余。” 说完,梦魇将自己的右手慢慢的从那人的腹中抽出。 那人仿佛被人抽出了脊梁一般,整个人直接瘫软在地,刚刚的盛气凌人已经荡然无存,身上的光环瞬间黯淡下来。 顷刻间,刚刚还十分鲜活的人瞬间变的如这天地般毫无生气。 “果然是梦魇,杀人的手段还是如此的简单、高效。不过,相较从前,似乎并没有什么进步。” 声音飘渺无依,无论李重元如何努力,却始终无法辨别声音的出处。 “想不到朕的梦境如此热闹,往来人等络绎不绝。” “陛下多虑了。我等之所以能来,完全是因为当年您所赐的那碗鲜血。至于刚刚那位,应该是天族无疑,或许,梦魇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智叟说完,便将目光投向了梦魇。 “夜魔,不用故弄玄虚,现身便是。” 梦魇抬起头仰望天空,声音十分慵懒,对于智叟所说的话充耳不闻。 “如你所言,夜魔也是当年大帝手下四大帐主之一?”李重元对着智叟发问道。 智叟点了点头。 “大帝手下四大帐主:谪仙,夜魔,梦魇,演武。刚刚说话之人便是夜魔。四大帐主已现其三,唯有谪仙不见踪影。” “夜魔可是碧幽门的门主?谪仙难道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天外剑仙谪仙人?” “大抵上不会错了。谪仙擅长用剑,在四大帐主中战力居首。夜魔的绝学是修罗指,梦魇刚刚使出的是搜魂手,至于我,不提也罢。” 提到自己,智叟挠了挠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演武的绝学名唤逍遥步。” 话音刚落,一名玄衣老者自空中踏步而来徐徐落在李重元面前。 智叟老脸一红,“夜魔,这么久没见,有些事你本可以不提的。” “我可从未说过,你的逍遥步是用来逃跑的。” 夜魔本是回话给智叟,可是眼神却始终放在李重元身上。 良久,夜魔挽起衣袖露出整条胳膊,胳膊上尽是一条条紫色纹理。 “陛下,历经千年,您终于回来了。” 说完,夜魔屈膝跪下,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 李重元赶忙侧身,口中连呼:“使不得,使不得。”如此大礼,自己如何担得? 夜魔神色泰然自若,行完礼后起身走到梦魇身前。 “梦魇,这一千年来,陛下也曾几度转世,可是每次都被你狙杀于梦中,昨晚你并未得手,今日前来,又是为何?” “其实你们一直都知道,若是真的大帝转世,我是无法得手的。可是你们不知道的是,只要我失手的人,绝不会出手第二次。” 夜魔长吁了一口气,“既然如此,你为何来此?” “你们又所为何来?”梦魇一脸桀骜的反问道。未等夜魔回话,复又喃喃自语:“一千年了,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希望可以……” 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不可闻。 李重元目不转睛的看着梦魇,他那惨白的脸上有着一种莫可名状的哀伤。 夜魔看了一眼智叟,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各自默契的点了点头,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 四人各怀心事俱都陷入了沉默。 恰在此时,空中突然裂开了一条口子,一道亮光直射大地。 四人将目光投向亮光,光影中,三人款款而来。 第295章 山海祭(四) 夜魔横跨一步站在李重元身前,梦魇则站在夜魔的右后方,加上智叟,三人正好将李重元围在中间。 李重元目视前方,看着这三人由远及近,直至距几人几丈远的地方方才停住脚步。 “长相英俊!” “武功尽失!” “祸福相依!” 三人将目光锁定在李重元身上,每人开口说了一句。 李重元看着眼前的三人,心底闪过了一丝疑惑,三个明明长相相同的人,为何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长相如此英俊的小伙子,我是不忍心下手的。”三人中,长相最是慈眉善目的人带着微笑又一次开口说话。 “我杀人从不问理由,只是因为他该死。”中间那人一脸阴郁连目光都带着浓浓的杀意。 “我觉得你们似乎说的都有些道理,不过,既然我们是被派来杀他的,这件事总要有结果才好。”最后一人,一脸的阴晴不定,目光不停的在另外两人之间转换,心中委实难做决定。 三人自说自话,完全将李重元几人视若无物。 李重元的瞳孔不自觉的缩了缩,心中陡然滋生了一股恐惧,刚要开口,耳边突然传来了几声疾呼。 “快快醒来,快快醒来。” 李重元心中巨震,举目四顾,除了眼前的几个人,哪还有其他人的影子? “大哥快醒,再不醒就来不及了。” 声音急切还带着哭音。 “絮儿,你在哪?” 李重元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一边大声呼喊,一边四处游走。 “醒了,醒了!” 角木蛟与亢金龙见李重元突然坐起,俱都大喜过望,立刻俯下身子仔细查看。 李重元双眼猛地睁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亢金龙与角木蛟两张关切的面孔,心下一阵唏嘘,有些人,终究只会存在于梦境中。 “现下情况如何?”李重元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亢金龙将眼下情况简明扼要的叙述了一遍,角木蛟在旁加以补充。 “恰卢假扮素立文一事,尼尔汉似乎早就知情。如此听之任之,怕是别有用意。” “尼尔汉借兵复国,恰卢下落不明,若你是恰卢,该当如何?”李重元在角木蛟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伺机而动,重登大宝。” “没错。恰卢其人残忍好杀,对权力有着极度的渴望,这样的人往往有一个特点。”李重元缓步走到观礼台边缘,此处视野绝佳正好可以俯瞰整座广场。“绝不会放过任何胆敢染指他权利的人。同时,对于任何背叛他的人,杀无赦!” 角木蛟心中一凛。 “陛下的意思是,恰卢的目标是尼尔汉以及所有多婆罗的王公大臣?” “恐怕不止,我也是他的目标之一。即便没有柳阁主的事儿,恐怕我们此刻也会身在此处。” “陛下说的没错。多婆罗山海祭,恰卢假借素立文的身份曾经邀请陛下前来观礼。陛下不在西京,恰卢又在江湖散播消息,目的也是为了将消息传入陛下耳中。” 迟南雪眉头紧锁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迟兄弟的意思是,恰卢也想要取陛下性命?”对于迟南雪的推断,角木蛟多少有些怀疑。 “你再多想一层,恐怕会得出更可怕的结论。” 迟南雪语气生冷,透着浓浓的杀意。 “尼尔汉知道素立文的真实身份却不加以制止,莫非……” 想到这里,角木蛟已经冷汗直流。 …… 广场上,尼尔汉身体微微前倾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那些王公大臣也将目光投向恰卢。 “时间还早,不妨我来给贤侄讲讲这山海祭的由来。” 恰卢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对于尼尔汉的挑衅并未在意。 “当年我辈祖先逃难至此,大帝化身为岛,救我辈先人于水火,他们曾立誓:大帝临世,我辈皆为侍奉,想必你们早已知晓。” “可你们不知道的是,这是咱们先人与天族布的局,一个专门用来诱杀大帝的局。” 说完这些,恰卢特意做了停顿,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后停在了尼尔汉的身上。 “所谓的山海祭,根本不是为了祭山奠海,而是为了封印大帝的灵魂,让他的转世之人永远无法拥有前世的记忆,更无法得到大帝的无上战力。” 整座广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震惊于恰卢的话语。 “恰卢,莫要胡言乱语。你我皆是紫金家族血脉,如此话术传扬出去,将来如何统治多婆罗?” 恰卢伸出手指依次指过去, “你,你,还有你们,一定要记住,保守秘密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秘密埋于地下。” 恰卢脸上,一抹诡异的笑容挂于嘴角。 一阵微风拂过,香炉中,燃烧殆尽的三柱香,顶部的灰烬被缓缓吹落。 “恰卢,你不用危言耸听,即便你有完全的准备,也未必能把这里的人杀光。” “没错。大王乃是天选之子,凭你也配与大王相较?” “诸位,随我一起擒杀叛贼。” 回过神来的众位王公大臣装腔作势的摆出一副忠君爱国的架势,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恰卢伸出双手盖在耳朵上,嘴里轻轻的吐出了一个字: “轰!” 一阵地动山摇后,祭台处出现了一处巨坑,仿佛一只怪兽,张着血盆大口将广场周围的人吞噬殆尽。 侥幸存活下来的人也是残缺不全,个个哀嚎着满地打滚。 残肢断臂随处可见,汩汩而出的鲜血汇聚成一条小河流入广场外围的凹槽之中。 恰卢双目圆睁,爆炸产生的石屑打在脸上割出了一道道细小的口子,伤口处有丝丝鲜血流出,浑身上下满是尘土仿似刚从废墟中爬出一般。 “尼尔汉,即便你心思深沉,又如何是我的对手。” 恰卢迈动脚步向着尼尔汉的尸体走去。 李重元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子,刚刚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将他狠狠地掀翻在地,巨大的响声让他的耳朵几近失聪。 “陛下,陛下…” 角木蛟见李重元的耳朵中有鲜血流出,赶忙来到近前查看。 李重元眼见角木蛟嘴唇翕动却听不到任何声音,耳朵内只有“嗡嗡嗡”的回声,只得指着自己的耳朵苦笑着摇了摇头。 亢金龙气急,直接从高台一跃而下,拦在恰卢身前。 “恰卢,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刺陛下。” 恰卢理都不理,袍袖直接挥出,一股大力撞向亢金龙前胸,猝不及防中,恰卢的衣袖直接打在亢金龙的胸口之上。 亢金龙口吐鲜血,硕大的身躯犹如断了线的风筝飞出几丈远。 恰卢依旧向前,他现在的眼中只有尼尔汉。 最终,恰卢站在了尼尔汉那残破不全的尸体前。 “尼尔汉,我的好侄子,今日过后,我会重新登上王位。这一次,我会以大帝的身份。大帝临世,吾辈皆为侍奉,你想不到吧,这句话会在我身上应验,哈哈哈……” 看到尼尔汉倒在血泊中,恰卢不再隐忍,堆积多年的情绪终于在此刻爆发。 “恰卢,如果我是你,一定不会高兴的这么早。既然尼尔汉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他这么轻易被你炸死,会不会简单了些?” 李重元使出全力喊出了这几句话,自己耳中除了嗡嗡声连半句都没听到。 “听你的声音,似乎半点内力皆无,难道你已武功尽失?” 恰卢满脸狐疑的看着李重元,完全想不通为何李重元会突然武功全失。 “彼此彼此!我也从未想过,你恰卢还是一位武功高手。” 李重元虽然武功全失,可是他看人的眼光还在。刚刚恰卢展露的那手功夫,已经远远在二十八星宿之上。 “这些都不重要。尼尔汉已死,你又武功全失,杀你似乎并不费力。你死以后,我便可以登上权力之巅。”恰卢一脸狂喜,似乎自己已经成为天下共主。 李重元将目光投向恰卢,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具体为何,却又难以捕捉。 “尼尔汉多此一举,非要把你送去观礼台,不然你现在早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不过,身为欣朝的皇帝,没有什么比死在自己臣民手下更令人遗憾的了。” 恰卢脸上神色平静甚至挂着微笑,可是眼眸里射出的光却带着一抹癫狂。在他的身后,几十名来自欣朝的武林高手垂手肃立。 李重元脑海中灵光一闪,许多没想明白的事情突然融会贯通,心中有说不出的畅快。 “恰卢,你被尼尔汉当刀使尚不自知,如此手段却妄想登上权力之巅,属实有些可笑。” “愿闻其详!” 恰卢此刻心情愉悦竟真的找了把椅子舒舒服服的坐了上去。 “尼尔汉知道你的身份在前,却偏偏命你全权负责筹办山海祭,难道他真的全无防范?” “你想网罗中原武林高手为你所用,尼尔汉并未加以阻拦,是他不知还是故意为之?” 恰卢有些愕然。 如果说之前自己不知道行踪败露,这些问题尚能自圆其说,那么此刻再做此想就有些自欺欺人了。 “尼尔汉了解你,知道你对他还有那些背叛你的大臣们恨之入骨必欲除之而后快,所以他成全了你,对你的行为并不阻拦,因为,你可以帮他实现他的目标。” “什么目标?”恰卢下意识的反问,似乎还没从刚刚李重元提出的问题中解脱。 “那些朝三暮四毫无忠诚可言的大臣。只有摆脱他们,尼尔汉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治理多婆罗。而你,就是尼尔汉手中砍向那些大臣脑袋的刀,一把锋利的刀。” “即便这些是他事先布好的局,可是他人已经死了,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李重元长叹一声,将目光转向观礼台。 “此处观礼台是专为我而做,他的高度足可以抵御爆炸的威力,只要我人在那里,无论如何,祭台爆炸也伤不到我。” “一个连这都计划好的人,你觉得他会让自己白白送死么?” “可是你刚刚明明已经看见,尼尔汉就在香炉附近,他的身体已经被炸的四分五裂,难道他还能起死回生不成?” 李重元眯了眯眼睛,“你别忘了,你当初是怎么活下来的。” “鬼王?” 恰卢脱口而出。 “啪啪啪……” 一阵掌声自半山腰处响起。 李重元抬眼望向声音的来处,喉结翻动,深深地咽了一口唾液。 第296章 螳螂捕蝉 “唉,我原本以为,此时此刻,叔父已经杀了李重元。” 又一个“尼尔汉”站在祭台后方的崖壁上背手而立,虽然唉声叹气,可是眼角眉梢却有掩饰不住的得意。 “不过,问题不大,作为晚辈,理应替长辈分忧。你说,若是本王替欣朝人民报仇,除掉了杀害他们皇帝的凶手,他们会不会对我感恩戴德?” “尼尔汉,你果然要借助恰卢的手将我除掉。不过,单凭你,恐怕有些困难。”李重元见尼尔汉现身,更加坚信了自己先前的判断。 “尼尔汉,当初你走投无路,别忘了是谁借兵给你。若是没有陛下,你恐怕早已曝尸荒野。” 角木蛟见尼尔汉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恼怒异常。 尼尔汉懒洋洋的一挥手,几十门大炮被推至崖壁边缘,每门大炮的边上,各有一名禁军手执火把虎视眈眈的看着下面。 “本王登基三年,真正的政绩就是凿出了这处崖壁,修建了一条密道。星月司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被蒙在鼓里?” 迟南雪听尼尔汉提到自己的星月司,心中略感苦涩。自己虽然是欣朝人,可是却从未向欣朝泄露过任何情报,那又如何? “当初你让我帮你,我特意将这个部门取名星月司,寓意“我心光明,可见日月”。如今看来,让日月蒙尘的那个人绝不是我。” 迟南雪的一番话说的十分决绝。 恰卢望着崖壁上黑洞洞的炮口心中感到十分诧异。自己的府邸就在摩苏山山脚下,尼尔汉是如何瞒过自己挖通了直达崖壁的密道?再有,这条密道的另一个出口又在何处? “尼尔汉,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心思如此深沉,理应你继承紫金家族的荣耀。” 恰卢一边说话一边向尼尔汉的方向移动脚步。只要能走进百步之内,他有信心一招制服尼尔汉。 “我的好叔父,只要你敢再移动一步,我立刻下令点火,届时炮弹无眼,可别怪本王事先没提醒你。” 恰卢只好止住脚步。 此种火炮的威力他如何不知? “陛下,当年您借兵给我,我一直心存感激,多婆罗成为欣朝的藩属国,我也并无怨言。只是,我实在不想多婆罗总是夹在欣朝与新竹之间苟活于世,您会理解我的,对么?” “我有杀您之心,可是从未付诸过行动。刚刚让您登上观礼台,也算报了您当年的借兵之恩。我与恰卢有杀父夺国之恨,他今日绝不能活着离开这里。枪炮无眼,得罪了。” 尼尔汉对着李重元深深的施了一礼,随即向后退了几步。 “放炮!” 恰卢大惊失色,赶忙回身对着身后喊道:“快让他们攻上崖壁!” 一阵诡异的笛声响起,恰卢身后的那几十名死士不发一言,直接冲向了崖壁。 为时已晚! 几十门火炮发出一声怒吼后,炮弹呼啸着砸向了广场,遍地生花。 恰卢手下几名武功稍弱者被炸的四分五裂,残肢断臂,碎骨肉末飞的到处都是。 李重元在角木蛟与迟南雪等人的护佑下,躲过了第一轮攻击。 趁着尼尔汉手下的那些人重新填弹,恰卢手下的那些死士已经到了崖壁的底部。此时那怪异的笛声愈发的急促,死士们开始借助崖壁的凸起向崖壁顶端跃去。 其中碧幽门的几位法王一马当先率先登上了崖壁。 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几名法王的身体犹如断线的风筝般从崖壁飘落,片刻过后,重重的砸在地上。 与此同时,火炮声再次响起,几十发炮弹落在广场,将广场内的土地又翻了一遍。 “我的好叔叔,别费力气了,你的人是攻不上来的。不过有个地方倒是暂时安全,只是那里你未必去得。” 恰卢所在的地方空旷无依,完全是火炮的活靶子。 “再有,你也别想着能冲下山去,一万禁军已经将摩苏山团团围住,连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说到最后,尼尔汉的声音中明显带有难以抑制的兴奋。 恰卢举目四顾,不禁摇头苦笑。 尼尔汉所说的地方无非就是李重元所处的观礼台,那里确实没有恰卢的位置。 “李重元,认命吧。尼尔汉口口声声没有杀你之意,可是他做的每件事都是在逼我杀你。给我杀!” 恰卢恶狠狠的将手挥向了李重元所在的观礼台。 “玄羽卫何在?”迟南雪语气低沉满是杀气。在他看来,星月司已是昨日黄花,此时此刻,他俨然当年屏州城外玄羽卫的年轻都尉。 “杀!”这是玄羽卫上阵杀敌的口号,十人,百人哪怕千人,万人,最终喊出的只有一个声音。 “随我护驾!” “杀!” 十几名亲卫呈扇形在外围严阵以待,迟南雪、角木蛟紧随其后,李重元则一脸轻松的站在观礼台的另一侧,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眼前的石柱吸引。 石柱此时颜色接近透明,内有五颗红色晶球在不停的游走,似乎随时想要破壁而出。 李重元歪头沉思,曾经读过的奇闻异志一一在脑海中闪过,却并无任何一篇能与此情此景相印证。 看这石柱坚硬无比,那红色晶球如何能在其中游走? 更让李重元感到诧异的是,自己体内似乎也有物体在四肢百骸游走,轨迹竟然与石柱中游走的晶体重合。 那物体每过一处穴道,李重元的身体都会发出巨震,巨震过后,身体暖洋洋的无比舒适。 冲过的穴道得以连接,竟然有汹涌的内力产生。 与此同时,在尼尔汉身后的崖壁上,巨人画像身体原本有水流经的地方,慢慢被广场上的血水浸润。血水每到一处,崖壁竟然也变了颜色,画像愈发的鲜活,仿佛随时要从崖壁上走出。 恰卢一马当先直接冲上了观礼台,面对迟南雪带来的亲卫毫不手软,直接发起了攻击。 漫天掌影瞬间将这十几名亲卫通通罩住。 上阵杀敌,往来冲锋,玄羽卫天下无敌,可是面对恰卢这种绝世高手如何能敌? 巨大的压力让这十几人身形顿时矮了不少,即便如此,他们仍然站稳脚步绝不后退半步。 “看你们还能撑多久。”恰卢狞笑着又将双手的力道加了两成。 “你们再不出手,朕可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李重元的目光随着石柱内的晶石来回游走,口中懒洋洋的说了一句。 声音不大,但是足矣! 恰卢眼前一花,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站在了面前,自己刚刚发出的掌力尽数打在老者的身上,可是就像被老者吸走了一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恰卢心中大骇。自己一生习武,天下已罕逢敌手,怎的到了此人面前却如同新生孩儿般孱弱不堪? “何人?” “演武。” 恰卢面色一沉。 天下有名有姓的武功高手自己都略有耳闻,演武又是从何而来? “阁下故弄玄虚,难道是觉得恰卢不配做你的对手么?” 智叟挠了挠头,一脸的尴尬,“一千年没用过的名字,今日说出来怎么感觉像盗用别人的。” 恰卢气急。 如此不把我放在眼里当我是这摩苏山上的花花草草不成? “一个不留。” 恰卢对着身后做出了斩草除根的手势。 表情狰狞,手势果断。 期待中的进攻并没有出现,反倒身后寂静无声。 “你们…” 恰卢怒冲冲的回过头去,眼前的一幕让他无比惊诧。 几十名死士已经倒下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如同树桩一般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毫无生气。 “夜魔,你的徒子徒孙我可是一个没杀。”智叟摇动双手口中连连解释。 “谅你也不敢。” 夜魔语气不急不躁,走起路来四平八稳,可是转瞬间就到了李重元的身侧。 恰卢彻底傻眼。 站在崖壁的尼尔汉更是吃惊。 那白发老者不正是自己半路上遇到的那位骑驴老人么,难道? 想到这里,尼尔汉看了一眼李重元,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全身。 骑驴老者的武功已经接近神迹,刚刚现身的玄衣老者似乎还要略胜一筹,难道自己苦心谋划的这一切要付之东流? 绝不! “放炮!” 尼尔汉咬牙切齿的喊出了那两个字。 预期中的地动山摇并没有发生。 “你们聋了么?” 暴怒的尼尔汉转过头去,一个人不人鬼不鬼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生气的人,一脸沮丧中却又带着点欣慰的喃喃自语: “我的搜魂手终归还是要略胜离魂斩半筹。” “梦魇,你何必出手伤人?” 智叟见梦魇顷刻间将那些禁军杀死,心中略有不满。 “杀了便杀了,梦魇杀人何时向人交代过?” 语毕,梦魇一脸桀骜的从崖壁上飞身一跃,片刻间落在李重元的身侧。 “为何我体内有物体横冲直撞,运行轨迹与那五颗红色晶球完全一致?” 李重元的话音里竟然带着一丝颤抖。 “陛下可是觉得体内忽冷忽热,冷热不均?物体所过之处,内力犹如惊涛拍岸源源不绝?” “没错。刚刚体内奇寒无比现在又酷热难耐。” “石柱之内原本有晶石七颗,乃是大帝的三魂七魄所化。陛下在屏州生命垂危,一颗晶石破壁而出融入陛下体内。还有一颗是陛下在摩苏山上进入的体内。” “陛下此刻体弱,晶石若在此时全部融入体内,陛下不仅不会获取前世的记忆,还会遭到反噬毙命,所以陛下体内的晶石先要帮助陛下打通全身经脉恢复武功才行。” 智叟将自己所知道的和盘托出 李重元微微皱眉。 “朕为何非要恢复前世记忆?你可曾问过朕愿不愿意?” “个中缘由,陛下将来可知。眼下正是紧要关头,陛下莫要推辞才好。” 夜魔见李重元神情不悦,赶忙出言安慰,“而且,有些心愿陛下或可达成。” 李重元闻言心中一动,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再度响起。 “好,朕便依你们。” 话音刚落,石柱中的晶体便集体破壁而出依次钉入李重元的身体。 “啊……” 没有任何防备的李重元大喊一声整个人直接晕死过去。 “唉,一定要这样么?”智叟有些于心不忍的看着李重元说道。 夜魔看了一眼梦魇,缓缓说道:“梦魇说的对,这是最有效最直接的法子,我们没时间了。” ““如果陛下不恢复到巅峰状态,即便他有了前世的记忆,那也毫无意义。” 梦魇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三个人的目光同时放在李重元的身上。 第297章 灵魂交汇 不知过了多久,李重元悠悠醒转。 身边空无一人,夜魔等人已不知去向。抬眼观望,目之所及,依稀可见是一处洞穴。 为何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李重元伸手出右手准确的找到了洞穴的一处石缝,摸索一番,果然有一个包裹藏匿其中。小心翼翼的将之取出,心中略感失望。 记忆中,这个包裹的外观应该是藏青色,可是手中的却是淡绿色? 正犹疑间,洞穴外部有脚步声传来。 细碎,轻快。 来不及思索,李重元直接向前跨出一步,在他印象中,那里应该有块巨石,正好可以躲在其后。 确实! 巨石果然在它该在的位置,可是李重元却去了他不应该去的地方。 此时此刻,他的的整个身体嵌入巨石中。 为何如此?自己只是尽力的向前迈动脚步,怎么却冲入巨石中? 难道我已恢复了功力? 这一想法让李重元欣喜若狂。 尝试催动内力,立即感觉体内有一股大力不停的运转,汹涌澎湃,毫无停滞。 我不仅恢复了功力,相较从前,甚至有了大幅提高。 “不够,远远不够。” 李重元此刻灵台清明眼神锋利如刀径直从巨石上走了下来。 绕过巨石,洞穴的出口近在眼前。洞外风沙肆虐,天空晦暗不明。 走到洞外,极目远眺,一大一小两个黑影正缓慢的向此处移动。 “娘…亲,还有多久能到?” 若有若无的细弱嗓音穿越风沙钻入李重元的耳中。 元宝儿? 李重元的身体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 如果说话的那人真是元宝儿,那他称呼娘亲的人岂不是…… 李重元不敢再想直接向那天地间缥缈的两个人影冲去。 距离虽远,可是以李重元此时的功力,转瞬便至。 在还有几丈远的地方,李重元停下脚步,他已无力向前。 “爹爹,是爹爹!”小元宝直接冲到李重元的身前挂在他的腿上。“爹爹,你是如何找到我们的?你可知道…..” “爹爹知道。”李重元将元宝儿提起,抱在怀中,视线始终停在对面那个身穿淡绿色斗篷的人身上。 “絮儿,是你么?” …… “陛下昏过去多久了?”夜魔皱着眉看着浑身通红不省人事的李重元不无担心的问道。 “大概半个时辰。只要这半个时辰陛下没有被找到,待他醒来,前世的所有记忆便会回到他的体内。”智叟同样忧心忡忡。 “晶石入体,灵魂交汇,偏偏此时我们无法去陛下的梦中护法,梦魇,难道连你都无法靠近?” 梦魇苦笑着摇了摇头。 “灵魂交汇便是陛下回归真身之时,除非血脉至亲或者与陛下同族,否则谁人可以进入?” “或许有一个人可以。”智叟喃喃自语。 “一千年没有他的消息,他还在么?”夜魔轻轻的摇了摇头。 “你们…真的…活了千年之久?” 恰卢哆哆嗦嗦的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以往的嚣张跋扈再也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谦卑。 智叟掐着手指头算了半天,终于一脸不耐烦的大声喊道: “他妈的不算了,管他你的什么爷爷。总之,当年你们多婆罗人的祖先还只是我帐下的一名偏将,什么他妈紫金家族,紫金尿壶还差不多。” 智叟吹胡子瞪眼全然不顾形象。 恰卢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额头处青筋暴起,却不敢出言反驳,只得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 “那是那是。先祖若不是在大帝手下听差,如何会说出大帝临世我等皆为侍奉的遗训。” “当年的人族一盘散沙,几个部落各自为战,若不是大帝出现,恐怕我们还在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当年你们的先祖就如同你们一样追逐权利,最后害的大帝白白丢了性命。多婆罗人的侍奉不要也罢。” 智叟的话让恰卢羞愧难当却又无力反驳,唯一能做的就是垂首肃立一旁。 在绝对武力面前,颜面不值一提。 “前辈,即便先人犯了过错,您也不能出言辱没。若是本王再听到前辈的不敬之言,本王拼了性命不要,也要向前辈讨个说法。” 尼尔汉站在崖壁上,听智叟出言不逊,忍不住反唇相讥。 “你小子倒是个有骨气的,不枉我在山下出言点拨你。你是个有野心的,只可惜生不逢时。个人有个人的造化,又能怎么样呢?” 智叟说到最后,声音已经轻不可闻。 尼尔汉听后有些黯然神伤,自己的抱负终究是难以实现了。 “多谢前辈。” 说完,拱了拱手转身隐入了崖壁。 “前辈,陛下的身体如火炉般滚烫,会不会有性命之忧?”角木蛟满脸焦急的看向智叟。 智叟如梦方醒, “无妨。晶球入体,产生巨大的能量,陛下的身体不能立刻吸收,体温自然升高,稍后会慢慢回归正常。” 角木蛟这才放下心来,回头见亢金龙伤的不轻,心中又开始惴惴不安,想要开口求助,却又怕智叟嫌他聒噪,心中踌躇不已。 燕白云更是心慌。 元宝儿已经昏迷了快一个时辰,此时更是丝毫没有要醒的意思。若不是呼吸平稳,燕白云怕是早已乱了章法。饶是如此,燕白云还是不停地将目光望向智叟,以期能得到些许指点。 “你们不要担心,那个小娃娃是有大气运的人。石柱上方的密云乃是红色晶石散发的灵气所结,历经千年,只待有缘人前来。” 讲完,智叟心中一动。 红色晶石释放的灵气恰巧为元宝儿吸收,元宝儿又是李重元的儿子,难道大帝在千年之前就已经开始布局? 若果真如此,大帝的心机实在深得可怕。 “演武,你为何神情如此古怪?” 夜魔探究的目光落在智叟身上,看的智叟浑身不自在。 “我说老夜,演武的名字我用的实在不够顺耳,不如叫我智叟吧,我自己取的。武功方面赶上你们今生怕是无望了,所以我想往文治方面发展发展。” “窥一斑可知全豹。强者恒强,弱者恒弱。你之所以觉得在文治方面会有所飞跃,有没有可能只是因为你活的够久?见的够多?” “也有可能是因为我当年手下留情了。” 角木蛟看了看亢金龙,又看了看燕白云,三人相视一笑。 虽历经千年,三人互损也是毫不相让。 夜魔与智叟听了梦魇的话后脸色明显变的沉重,没有再出言反驳。 梦魇为人刻板无趣,平素总是一副死人模样。可越是紧张,他越愿意开些并不好笑的玩笑。 “智叟?你怎么不说天下智慧有十斗,你独占一斛?” 智叟已经捂着胸口坐在了地上。 不明真相的角木蛟等人已经快要笑出声来。 “梦魇,你闭嘴!” 智叟手捂胸口出声喝止,他恨不得此刻就在李重元的身边。 梦魇感知危险的能力天下无双,他这么紧张,一定是陛下遇到了凶险。 “可是他们到了?”夜魔沉声问道。 “到了。”梦魇点了点头,“不止他们。” “还…有别人?”夜魔声音有些发颤。光是那三个人已经足以要了陛下的命,何况还有别人。 “是。只是,不知是敌是友。”梦魇又恢复了那副死人模样。 “谁到了?你们在说谁?” 角木蛟气氛有些不对,立刻发声询问,眼睛也开始四处张望。 光天化日之下,除了他们几人,却哪还有别人的影子? 第298章 门庭若市 “我们似乎来晚了。” “杀人什么时候都不晚。” “我们,真的能杀了他?” 漫天风沙中,三个长相完全一样的人死死的盯着前方不远处的男人。 男人体内蕴含着极大的能量,似乎随时要迸发出来。 “那五颗晶石似乎已经与他体内的另外两颗融合在了一起,我们还是迟了一步。” “无妨。我有把握杀了他。” “只怕未必,那个女娃娃似乎也不简单。” 三人的目光一同转向了那个身披绿色斗篷的人身上。 那人听到李重元的声音后,身形明显一顿,紧接着身体开始剧烈的抖动,就连举起的双手也在不停的颤抖。 斗篷被轻轻揭下,一张满是泪水的俏丽面庞悄然展现。 “大哥,我终究是等来了你。” 李重元仰头向天,双眼紧闭,两滴泪水自眼角悄然滑落。 “絮儿,真的是你。” 七年,两千多个日日夜夜。 柳絮儿奔跑着来到李重元的身前直接扑进李重元的怀里。 “疼疼疼,絮儿,疼……” 李重元痛的脸都变了形,元宝儿乐的脸都开了花。 “爹爹的耳朵都快被娘亲拧掉了。” “大哥,滋味如何?当年你明明已经到了天机阁,为何不来见我?”柳絮儿满脸委屈发着狠的看着李重元。 “絮儿,你轻点,那边还有三个人在呢。” 李重元自知理亏,只能软言软语。 “看什么看?漫天飞沙,出门多危险,吹跑了怎么办?还不回家老实待着去。” 三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有多少年没有被人如此呵斥过了,一时还真有些不习惯。 “小娃娃,你也太放肆了吧,你就不怕激怒我们把你杀了?” “能在死后来到此处,也是难得,可别前功尽弃了。” “我不介意破例打女人。” 柳絮儿从李重元的手臂上跳下,左手叉腰右手指着三人。 “我本就是个死人,你们想让一个死人再死一次,我倒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个死法。不久之前,我夫君武力全失,我倒还忌惮你们几分,现下你们出手试试?” 李重元看了一眼怀中的元宝,勉强挤出了一丝微笑。 絮儿原本就刁蛮,如今好像更加变本加厉了些。 “爹爹,有没有可能这个地方风沙大,令娘亲的脾气更火爆了些?” 李重元点了点头, “没错。当年我初到此处也是经过很久心情才逐渐平复,这几年你娘亲辛苦了。” 柳絮儿对着身后挥了挥手,李重元赶忙凑到近前。 “絮儿,何事?” 低眉顺耳模样十分乖巧懂事。 “这几个人刚刚威胁我,你帮我打发了。” “守心,守志,守念,你们可听清我家絮儿的话语?” 声音清冷,与刚才的低声细语完全两样。 “帝君难道认识我们三人?” “东华门外曾有一晤,也是个有天分的,只不过你这种修炼方法未必可取。” “大哥,我让你赶他们走,不是让你跟他们唠家常的。时间急迫,下次一家三口团聚不知要到何时,你忍心么?” 柳絮儿伸出右手搭在李重元的后背用力的转了一圈。 李重元咬着牙皱着眉不住的对那三人使眼色。 “咳咳!帝君,实在抱歉,我们三兄弟是来杀你的。” “没错。你自己都自身难保,就不用对我们指指点点了。” “看来帝君已经灵魂交汇结束,我们就更不能留你了。” 三兄弟每人一句,公平,公正,公开。 李重元俊脸一寒,“懒得理你们。” 讲完,一把抱起柳絮儿,转身向山洞走去。 “别走!” “纳命来!” “全都给我留下!” 李重元理都不理飞也似的向山洞走去,即便黄沙漫天,也阻止不了自己老婆孩子热炕头。 “哎呀!” “好痛!” “你是谁?” …… 身后噼里啪啦一通乱响后,三兄弟鬼哭狼嚎一般大叫,即便风声再大,也难以遮掩。 柳絮儿依偎在李重元的怀里努力的抬起眼看着李重元那好看的下颌心中无比甜蜜。 本就不远的距离转瞬即至。进到洞中,李重元轻轻的将柳絮儿与元宝放下,自己也顺势坐下,三人围坐在一处简易石桌旁。 “絮儿,不久前提醒我让我快快醒来的人是你吧?” “不然呢?你希望是谁?”柳絮儿说完作势去揪李重元的耳朵,却被李重元一把将小手攥住,一丝红晕瞬间染上了脸庞。 “这许多年来,我可是一直挂念你的紧,可是为何我一次也没在梦中见到你?” 讲到这里,李重元眼眶有些发红,恨不得一把将柳絮儿拉进怀中。 柳絮儿泪眼婆娑, “当年病重,一心盼望见你最后一面,将元宝儿托付给你,谁知你狠心不来,又与人成婚,我心怀怨怼,自然不肯与你梦中相会。我死后混沌中,不知为何来了此处,日日与风沙为伴,这笔账不知该算在谁身上才好。” 说完,柳絮儿狠狠的白了李重元一眼,将小手抽了出来转而握住元宝儿。 “乖儿子,你是心疼娘亲的,对不对?” 元宝儿眨了眨眼睛, “娘亲说的没错。不过,爹爹对此处如此熟悉,应该不是偶然吧?” 李重元清了清嗓子, “如果我说这一切都是我事先安排的,你们会不会相信?” 柳絮儿睁大眼睛吃惊的看着李重元,一脸的不可置信。 “大哥,阳间的事儿你是皇帝,抛妻弃子另娶他人你可以安排的头头是道,这阴间的事儿你也能事先安排?” 李重元摇头苦笑,看来当年的事儿不是那么容易一笔勾销了。 “我现在与前世灵魂交汇,这些事早在一千年前就已安排妥当。” 柳絮儿吃惊的睁大眼睛望向与她同样表情的元宝儿,两人均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此事说来话长,我……” “主人,那三人已被我打发,可是又有一人前来,我恐怕难以匹敌。” 李重元话未说完,洞外有人轻声禀报。 “这也是你事先的计划?”柳絮儿低声问道,目光中情绪复杂。 热情,崇拜又含情脉脉。 “不妨,我这就出去。”李重元的声音又恢复了先前的清冷。外人面前,脸面还是要的。 “我重新出世,自然会有人睡不好,想要杀我的人怕是要从这排到东华门了。”这几句话说的温柔至极刚才的冷冽踪影皆无。 元宝儿见状抚掌大笑, “爹爹变脸的速度如此之快让人大开眼界。” 李重元起身刮了刮元宝儿的鼻子,“你与娘亲在此耐心等候,我去去就来。” 说完,迈步走向洞外。 洞口处,一人见李重元款款而来,立刻躬身施礼。 “见过主公。” 虽然在竭力控制,但是仍能感觉出有些许激动。 李重元眨眨眼睛, “那个妄图想要一气三修的人被你打跑了?” “略微薄惩了一下。当年与帝君见过一面的香火情我总是要顾及的。现在要来的这位,不知道会不会对我有香火情。” “当年老子在那边横着走的时候,谁见了我不都得尊称一声帝君,无妨。只是你,跟着我这些年倒是有些辛苦了。” “主人哪里话。若是没有主人,谪仙早已转世为牛马也说不定。” 李重元大手一挥, “走,去看看来的人是谁。” 李重元挥动袍袖大踏步的向外走去。 洞口外十几丈远的地方,一棵桃树落地开花,瓣瓣桃花徐徐落下。树下坐一白衣男子,此时正悠闲惬意的喝着美酒。 李重元打量了一下四周,黄沙漫天,时不时的还有细小的石粒被吹入口中,心中十分窝火。 “呸,想不到你到哪里都是这一副调调,快把你的桃花酿拿来我喝。” 也不待那人邀请,径直走到桃树下。 桃树下自成一方天地。 没有风沙肆虐,有的只是满鼻的桃花香。 “不请自来,还是从前的脾气。” 那人说完,便将手中的酒壶递了过去,“当年你不听劝告,执意来这人间走一遭。现在如何?可还有当初的那一份本心?” 李重元仰起头狠狠的灌了一口桃花酿,一股暖意直通五脏六腑。 “痛快。惊鸿,我们一千多年未见,你不会只拿这一壶酒来糊弄我吧?” “酒有很多。只是,你怎么敢确定,我来给你喝的不是断头酒?” 李重元抬起头看了看头顶的桃树,满树桃花开的正艳。 “你我相交久矣,你从不在桃花开的正盛之时出手杀人,因为…”李重元将目光转向惊鸿,“那样酿出的酒沾染了血腥气,便不好喝了。” “没错。”惊鸿不知从何处又掏出了一个酒壶,大大的喝了一口。 “今日前来只为与你把酒言欢,庆祝帝君转世成功。这些或许能让你早日恢复神通。你的转世恐怕又会让某些人寝食难安了。” 袍袖挥出,整整十壶美酒排在李重元的脚下。 “现在看来,我还是有些人脉的。只不过你和你的桃花坞可要小心了,有人似乎并没有那么大度。” “我只是个悠闲散人,不碍事。等你恢复如昨,我们痛痛快快打一架。” 惊鸿说完,也不待李重元回话,整个人连带那棵桃树直接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重元有些哭笑不得。 “小气鬼,连片桃花瓣也不给我留。有朝一日,我一定去到你的桃花坞,挖他个十棵八棵桃花树回来种上。” 谪仙将地上的十壶桃花酿收拢,笑着说道:“若是如此,惊鸿仙人怕是一万年都不会再理帝君了。” “也对,那就少挖两棵。” “一棵也不行。” 想到惊鸿看到桃花树被自己挖走那痛不欲生的模样,李重元忍不住满心欢喜,立刻开怀大笑起来,未料想被灌了满嘴风沙。 “呸,呸。”吐出口中的沙粒,李重元忍不住吐槽:“当初为何非要下界来到这人间,自讨苦吃。” “当初帝君就是见不得这人间疾苦,所以才临世救助世人。” “也是。” 李重元的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的清冷。 “当年我遣散你们,又假意陨落,等的就是今日,谪仙,随我去吧。” “誓死追随帝君。” 二人转身向山洞走去。 漫天风沙,卖力呼号,却也只是徒呼奈何! 第299章 身份显赫 “爹爹回来了。” “打架是不是打赢了?” 元宝儿见李重元进到洞中,蹦蹦跳跳的跑了过去。 “那当然。论打架,爹爹还从来没输过。”李重元抱起元宝儿,指着谪仙说道:“他…” 酝酿了几次,实在不知该如何介绍。 “我知道。谪仙伯伯么。” 李重元有些诧异的看着元宝儿,“初次见面,你是怎么知道他的?” “这有什么稀奇?我还知道夜魔,梦魇,演武。他们三个与谪仙统称爹爹的四大帐主。一万为营,十万为帐,我说的可对?” “小主人聪慧。” 谪仙见元宝儿聪明伶俐,心中很是欣慰。人人都说主人与孤鸿关系暧昧,现在看完全是捕风捉影。 “絮儿,元宝儿真是伶俐的紧啊。” 柳絮儿见李重元夸赞元宝儿,心中自然高兴。 “大哥还是说说你是怎么安排我到这里来的吧。” 柳絮儿上前接下元宝儿拉着李重元重新坐到石桌旁。 谪仙对着柳絮儿施了一礼随后站在李重元的身后。 面对一脸笑意的柳絮儿,李重元一时有些恍惚。 “絮儿,我并不知道来的那人是你。” 原本笑意盈盈的柳絮儿脸上瞬间布满了寒霜,右手不请自到,准确的找到了李重元的耳朵。 “大哥是说只要是你的女人,死后都会到这个地方,管他什么柳絮儿,杨絮儿的对么?” “对…哎呦…” 李重元疼的龇牙咧嘴。 谪仙见状赶忙背转身子面壁而立,心中不停呼喊:非礼勿视,非我本心,非所愿耳… “非常疼。谪仙,今日之事若是传扬出去,我把你的三魂七魄打碎然后跟你的舌头封印在一起丢到忘忧池。” “帝君,无忧涧可以么,那里清静些。” “我…” 李重元气结,直接凭感觉朝谪仙站着的地方丢过去一只鞋子。 “父亲的意思是他不知道那个人就是母亲,但那个人只能是母亲。” “嗯,对对,这个解释非常合理。” 柳絮儿一时情急,揪住了李重元的耳朵,害他在谪仙面前丢了面子,本就有些后悔,现在听到元宝儿的解释,正好有个台阶,便顺势将手松开。 “你倒是给我好好解释解释,你是怎么让我来到此处过如此艰苦日子的。” “爹爹不用怕,你尽管说,谪仙伯伯也不是外人。” 谪仙肩膀微微耸动,脸上肌肉不自觉的有些抽搐。 帝君若是恼羞成怒,第一个遭殃的便是我,忘忧池,无忧涧我哪个也不想去。 李重元瞥了一眼谪仙,嘴里嘟囔了一句:“哪个你也跑不了。” “大哥在说什么?” 柳絮儿皱着眉问了一句。 “没,没有。”李重元连忙用手捂住了耳朵,在他看来,柳絮儿的纤纤玉手比梦魇的搜魂手还可怕。 李重元清了清嗓子将往事娓娓道来。 “当年我率领人族与天族交战,双方互有胜负,一时僵持不下。其后天族设计策反梦魇,我随即将计就计,为了救人甘愿化作山石。” “大哥为什么那么做?你刚刚也说了是互有胜负,又不是一败涂地。” “我当时是为了应天劫。而且,很有可能,那次天劫我躲不过。与其在天劫中灰飞烟灭,不如顺势而为,假装中计身死,这样天族便不会怀疑,后续的一些事情也好展开。” “一切按计划进行。谪仙、夜魔带领各自手下进往中原。梦魇、演武带人南下出海。随后梦魇反,出手杀我,未果。演武手下两个营主带人渡海,假意落水,我便顺势化为山石,将人救下。我的三魂七魄化为晶石隐匿在石柱中,肉体进入轮回。” “真正转世成功有两个条件:第一,有人为我诞下子嗣。第二,能挡住梦魇的一击。只有这样,晶石入体,灵魂交汇,我才能成为前世的我。” “至于絮儿来此,我怕你诞下子嗣,死后为人报复,故而将你的灵魂带到此处。” 听到这里,柳絮儿稍稍有些闷闷不乐。 “我还以为大哥在一千年前就已算到与我的这段渊源故而在此留下后手。你说,是不是别人给你诞下子嗣,死后也会到达这里?” 柳絮儿嘴里说着,手已经闪电般搭上了李重元的耳朵。 “咳咳。这个…这个…”期期艾艾半天,始终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几度衡量衡量过后,李重元咬咬牙说道: “这个真的没法预料到。” 这样说法,可能只是被揪耳朵。若是说柳絮儿下界是我的安排,想到这里,李重元浑身一激灵,似乎柳絮儿那一百米的大砍刀已经砍在了自己的身上。 “不过,我在上界也还有些人脉,有些事还是可以运作运作的。” 李重元耍了个小心机,自己刚刚说的话也算间接承认了一些事,万一将来某些事暴露,也不至于被柳絮儿修理的太惨。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柳絮儿现在的脾气可是较从前火爆了许多。 柳絮儿见李重元脸上神情不断变换,眼珠来回乱转,不禁狐疑道:“大哥心中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 “絮儿不要胡说。之前我是欣朝的国君,如今转世后,是天下敬仰的大帝,怎么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就好。我在此七年,每日在风沙中苦熬,唯一的愿望就是你跟元宝儿了。” 说到这里,柳絮儿亮晶晶的眼睛看向李重元,目光格外温柔。 李重元心中一紧,突然有些后悔刚刚没有将柳絮儿的身世告诉她。 “絮儿,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李重元适时转移了话题。若是一直沉溺在柳絮儿星眸里,真怕自己忍不住和盘托出。 柳絮儿环顾了山洞一圈,瘪了瘪嘴, “还能是什么地方?一个破山洞,还有一年到头不停的风沙。” “没错。不过,这个山洞可是一千年前我刚来时候住过的山洞。” “一千年前?”柳絮儿吃惊的瞪大了双眼,紧接着李重元大声的嚷嚷了起来。 “疼疼疼…” 不知何时,李重元的耳朵又一次被揪了起来。 “你将我接到此处,我又如何再见我的父母?”柳絮儿说完,便开始嘤嘤的哭了起来。 “莫急,絮儿,一切都好商量。你没发现,你在这里呆的这几年跟从前有什么不同么?” “能有什么不同?还不是死人一个。呜呜呜~” “我既然已经做了安排,你就一定不是一个死人。你再想想。” 柳絮儿止住悲声,努力的想了起来。 “若说特别,我只是觉得这风沙虽大,要想躲避也挺简单的。无聊的时候我就去到外边躲风沙,不让风沙吹到我的衣服上。” “成功了么?娘亲?” 元宝儿看着柳絮儿,一脸的兴奋。 柳絮儿宠溺的摸了摸元宝儿的头,“初时还能被打到,现在已经很难了。” “娘亲好棒。” 咕噜~ 元宝儿的肚子叫了起来。 “哦!”柳絮儿突然喊了起来,“还有件事儿,我到这里七年,从未喝过水,从未吃过饭。我一直以为自己死了就不用吃喝了。” 等你回归本身,能飞天遁地的时候,你就会觉得你现在会的这些太过稀松平常了。李重元只是想想而已,此时此刻他是没有勇气说出来的。 “没错,这都是你这几年的变化。这里不光是一千年前,也是我的记忆,在这里,你的修为会成倍的增加。” 柳絮儿似乎有些听不懂,“修为?什么修为?” “修为就是你可以毫不费力的揪住我的耳朵。” 直到此刻,柳絮儿才意识到,自己一伸手,便可以轻松揪住李重元的耳朵。 “爹爹,你在上界,真的很有人脉么?” “上界的亿万空间是我打下的。天君见我从来都是客客气气,佛祖见我也会自称小僧,这算不算很有人脉呢?” “咳咳咳…” 谪仙不合时宜的咳嗽让元宝儿对父亲的话打了折扣。 “既然这样,爹爹为什么要到这里呢?在上界岂不是逍遥快活的多?” 李重元脸色突然变的清冷,刚刚还明媚的笑容转瞬即逝。 “因为我不想助纣为虐。” 柳絮儿与元宝儿全都疑惑不解的望着李重元。 “你们可知,在我来到下界之前,整个下界经历了多少次的毁灭?” 说完,李重元伸出了双手,五指张开,手指修长,指节分明,此刻却有着另外的含义。 “十次!!” 第300章 再聚首 “哪里去?” 恰卢刚要转身开溜,却被智叟出言喝住。 “我只是想找个地方方便方便,还请前辈通融一下。” 恰卢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谄媚的模样令自己都感到吃惊。 “我若是你,此刻就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听候发落。把我的徒子徒孙弄成这般模样,你可要给我个说法。” 夜魔盘膝坐在地上,虽然双目紧闭,可是恰卢却感觉有两把利剑从夜魔的目中射出,将自己牢牢的锁定。 “前辈恕罪,我也是受了鬼王的蛊惑,若是知道这些个死士中有您的门下弟子,我是万万不敢的。” 夜魔并不理会,仍然一副老僧入定般模样。 “梦魇,你怎么说?” 恰卢听的浑身一震。 在他们三人心中,自己何时这般重要了,两个人发表意见不算,还要征求第三个人的看法。 梦魇神情漠然的回看了一眼智叟后重新将身子转了回去。 智叟见了梦魇的这番模样心情瞬间大好,拍着手笑着说道: “你小子若是冷冰冰的,那就说明陛下安全了。否则你一定会聒噪个没完。” “陛下那里安全,我们这里可不太平。” 梦魇故作轻松,可是心底却一片忐忑。 我这一生杀人无数,即便面对天族也未曾有过半点畏缩,可是此刻却为何没有半点战意? 感觉有异的智叟顺着梦魇的目光望去,同样自心底生出一丝凉意。 “相伴生?” 夜魔紧闭的双眼霍然睁开未见任何动作,整个人瞬间便移到二人身边沉声说道: “天族难道连这种秘术都用上了?” 恰卢眼见三人神色紧张,好奇心作祟,便顺着三人的目光望去,整个人直接瘫软在地。 祭台后面的崖壁上,纵横交错密密麻麻的脉络里猩红一片,在这片红色的烘托下,那个人像显的更加具体,仿佛随时要挣脱崖壁的样子。 夜魔一伸手,恰卢好像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吸住,连滚带爬的被夜魔抓在手里。 “我来问你,此处雕像存在多久了?”夜魔掐住恰卢的脖子,只要他觉得恰卢有任何欺瞒,瞬间便会拧断他的脖子。 “我…我…并不知情。此处我每年都要来上一回,并不曾见过崖壁上刻有人像。” 恰卢生平第一次感觉死亡距离自己如此之近。 六年前兵败退位,那种险境,他并未感到恐惧。 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却被深深的恐惧牢牢占据。 面对尼尔汉,他有勇气放手一搏。可是面对夜魔,他只有恐惧。 那种面对绝对强者的无力感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这图像应该是当年大帝化身为岛后天族人刻上去的。一生俱生,一灭俱灭。除了下这个符咒的人,无人可解。” 智叟摇着头连连叹息。 “我再来问你,此次山海祭,共有多少位大臣来此?算上你的人,又有多少人死在这里?” 夜魔的双眼盯着崖壁,所有脉络里的血液全部供向雕像心脏的位置。 恰卢忙不迭的在心中默数,稍倾,颤声说道:“大臣到此共计七十四人,全部身死。我手下死士七人殒命。” 话音刚落,恰卢感觉到脖颈处一松,整个人直接瘫软在地上。 “离人血,相伴生,本就是这个咒语的最高境界,如今又凑够了九九八十一之数,即便下咒之人,怕是也难解开了。” 夜魔的声音中竟然也带了一丝恐惧的意味。 “嘎嘎嘎,算你们还有一些见识。” 伴随着一阵恐怖的笑声,崖壁上的人像突然变的鲜活起来。轻轻一挣,整个人便从崖壁脱离,在空中踏步而行,来到几人头顶,立在半空中俯视着几人。 面貌与李重元一模一样,只是眼神中尽是邪魅。 “你们都是与李重元亲近之人,是我亲自动手杀你们,还是你们自我了断?” 夜魔看看空中挺立之人,又看看尚在昏睡的李重元,沉声说道: “你有本事便将我们几人杀掉。只不过,你刚刚幻化成形,杀人的手段怕是没有的。” 梦魇一脸踌躇的看着夜魔。 有心出手,趁对方不够强大将其搏杀,可是对方与李重元长相完全相同,又不忍下手。 夜魔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我们不忍出手伤他,结局就是这些人全会死在他手。 “有什么不忍心的?你们尽管去。实在下不去手,将眼睛蒙住。” 听到这个声音后,所有人大喜。 李重元醒来后施施然的站了起来。 “天君他老人家对我还是尽心尽力的,连相伴生这种上古秘术都使了出来。喂,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场面极其滑稽可笑,两个长相完全相同的人,一个却问另一个人叫什么名字。 没有人敢笑。 可笑,是因为此情此景。不敢笑,是因为心存恐惧。 “李重元,你杀不了我,我也杀不了你。可是,我可以把你在乎的人一个个的全杀掉,如何?” 李重元潇洒的一挥衣袖, “他们都在这里,你可以随时动手。只不过你说我杀不了你,未免有些牵强。” “我不信你有能力杀了我。你我相生相伴,除非…”那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突然现出一丝恐惧,“不,你不会的。” “我会。”李重元满脸轻松,“一副臭皮囊,我可以随时不要。既然我已转世成功,我的灵魂便可以附着在这世间万物上。你就不同了。一魂消,永世灭,再没有现世的机会了。” 那人立在云端,李重元领人站在地上,双方隔空相望,僵持不下。 良久,那人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恰卢眼见那人离开,把心一横, “前辈带上我可好?” 那人袍袖轻挥,恰卢感觉有股力量将自己托起,便顺势腾空随那人远去。 “陛下,何不趁他此时虚弱将其搏杀?”夜魔见那人离开,立刻开口相询。 李重元长吁了一口气。 “你们杀不了他,一起上也不行。” 智叟心中一凛。 “陛下的意思是,他现在的实力已经完全碾压我们?” “没错。你们只知道他受到那些人鲜血的浸润,却没想到那些晶石释放的灵气所化成的雨水。两相加持,他此时已经无敌于天下,只是他不自知而已。” 李重元的一番话令众人心中无比沉重。 “有本帝君在,怕他作甚。梦魇~” 李重元已经换了一副模样,刚刚脸上尚有的担心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轻松。 “梦魇见过帝君。”梦魇直接跪倒在李重元的身前。 “当初令你与天族接触,其后又屡次击杀本君的转世之身,世人误会你颇深,委屈你了。” “谢帝君。”梦魇语带哽咽。 夜魔与智叟面面相觑,脸色有些尴尬。 李重元口中的世人,除了自己哪还有旁人? “你小子下手能不能有些轻重,好几次我都要与姑娘洞房,你非要跳出来将我杀死,能不能懂点事?” 李重元想想那几世便觉得有些亏,恨不得狠狠的踢梦魇一脚。 夜魔三人见李重元的样子,心中十分坦然。 嬉笑怒骂便是帝君从前与他们相处的样子,如今见李重元如此,倍感亲切。 “还有你,还不过来见见你的这些老伙计。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不用我再交代了吧?” 李重元以手指天,似乎在召唤着某人。 谪仙听到李重元的呼唤后,不再隐藏行迹,主动现了身。 “几位兄弟,别来无恙?” 谪仙缓缓落地,目光热切的看着三位曾经与他并肩作战的兄弟们。 “你我齐名这么多年,仅凭刚刚的这一手,我不如你。”夜魔一向心高气傲,此刻也是真心信服。 “兄弟见面就别切磋武艺了,是吧梦魇。” 梦魇白了一眼智叟,然后对着谪仙行了一礼。 “见过谪仙大哥。” “梦魇,受委屈了。” 四人分别千年,少不得要聊天叙旧,李重元百无聊赖便走到角木蛟的身前。 “陛下…”角木蛟盯着李重元,心中略感不适。 “”此前我沉默寡言略显忧郁,如今这般模样你怕是有些难以适应,对么? “臣真的认为,陛下如今…挺好。” “以前沉默、忧郁,是因为我对很多事情都难以把控。可是如今…”李重元目光一冷,“这世间的任何事我都可以去争取,任何人我都不放在眼里。所以,我还有什么可忧郁的呢?” 角木蛟长出了一口气。 “我一直觉得陛下是为当年的事儿耿耿于怀,如今这样也算极好的。絮儿她…” “娘亲说了,让我替她跟角伯伯还有亢伯伯问声好。”未等角木蛟说完,便被元宝儿的一句话打断。 “元宝儿,你终于醒了?”燕白云见元宝儿突然间醒来,心中别提多高兴了。 “你…你说什么,元宝儿,小师妹她…她…你在何处见的她?”角木蛟听到元宝的话后,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 “娘亲说你放心,该相见的时候自会相见。”元宝儿一边说一边将目光转向李重元。 “咳咳!那是自然,一切包在我身上。”李重元拍着胸脯打着包票。 此情此景,李重元只能满口应承下来。 气氛如斯,怎忍心破坏? 第301章 为何而战 山海祭结束,尼尔汉不知所踪。 多婆罗的统治阶层在尼尔汉的震天炮声中损失殆尽,池南雪竟然成为了硕果仅存的最高级别的朝中大臣。 幸存的池南雪与他的星月司告诉了多婆罗人一个事实:李重元便是多婆罗人口中代代相传的大帝转世。 大帝转世,你我皆为侍奉! 善良朴实的多婆罗人成群结队的赶往王宫,目的只有一个:宣誓效忠! 李重元站在王宫的宫墙上不断的对着广场上跪着的百姓挥手示意,脑海中闪过的画面跨越千年与此刻重合,竟然令李重元有些恍惚。 “禀帝君,两营军民出海避祸,中途被天族截杀,危在旦夕。” “还有几营军民被天族围在岸边,驱赶着下海,死伤不计其数。” 李重元仿佛看见梦魇手下的两名营主在向自己汇报着那些军民的惨状。 一千年前,这些人的祖先曾跪地磕头,感谢自己舍生取义,救他们于水火。 一千年后,这些人跪倒在自己的脚下,践行着当初立下的誓言。 可是他们又怎会知道,这其中隐藏着怎样的一个阴谋。 “回宫。” 李重元低低的喊了一声,便拉着元宝儿转身向宫内走去。 身后,谪仙亦步亦趋,夜魔、梦魇、智叟紧随其后,再往后是角木蛟、亢金龙等人。 “爹爹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小元宝儿许是感觉出李重元身上散发出的寒意,眨巴着大眼睛不停的将目光扫向李重元。 李重元伸手抄起元宝儿,用手指刮了刮小元宝儿高高的鼻梁。 “爹爹突然有些生气,想打某些人的屁股。” “那肯定不是我。不过,元宝儿还是愿意哄哄爹爹。” 说完,小元宝儿举起手掌,掌心向上。不多时,一只通体翠绿尾巴上带有一抹红色的小鸟“啾啾”叫着落在小元宝儿的掌心。 小鸟儿憨态可掬,大摇大摆的在元宝儿的掌心游走,时不时的还歪头看向元宝儿。 李重元大喜过望,想不到元宝儿六岁多的年纪,竟然有如此念力,永恒一族总算后继有人。 与之相比,天族的那些宵小伎俩似乎不值一提。 “乖儿子,爹爹如你这般大时可没有你这么本事。” “真的么?”小元宝儿兴奋异常,“母亲也夸我本事大。我嫌风大吵闹,想让它刮的小点,竟然真的变小了,只是时辰稍短些。” “谪仙,你怎么说?” “小主人似乎比主人要…要…那个一些。” 谪仙斟酌了一番似乎并没有找到更好的措辞,只得打个马虎眼,意图蒙混过关。 李重元眯着眼将脸凑近谪仙, “婆婆妈妈的,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儿子比我强,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小家子气。” 谪仙嘴巴紧闭,任凭李重元如何循循善诱,却始终缄口不语。 但凡少吃点亏,谪仙此刻怕是已经着了李重元的道儿。 谪仙身后的夜魔几人更是将头埋下,不敢与李重元的目光对视。只有角木蛟与亢金龙二人一脸茫然的看着李重元。 自打与陛下相识以来,陛下总是郁郁寡欢,何曾有过如此欢脱的样子。 莫非眼前的陛下更多的还是前世大帝的本来面目? 既然如此,欣朝的皇帝,曾经的陛下,还保有几分? 角木蛟将目光转向亢金龙,碰巧亢金龙也将目光转向角木蛟,二人目光相遇,一股淡淡的哀伤在二人心中层层荡漾。 “我不是我,我一直是我。” 李重元收回目光淡淡的说了一句。似是说给别人,又似是说给自己。 一句话醍醐灌顶,角木蛟与亢金龙豁然开朗。 是谁有什么打紧? 一行人缓缓入了王宫。 进到大殿,李重元并未登上王座,而是踢过来一团垫子直接席地而坐。 “你们不必拘束,随便找个地方坐下便是。” 众人齐声应了一声却无人坐下,自然而然的分成两列站在李重元的面前。 李重元并未强求,他从不在这些繁文缛节上过多纠缠。 “梦魇,这一千年来,我可不止一次死在你的手上。天族那边怎么说?” 梦魇低头行礼, “帝君当年为应天劫,主动赴死,天族人却一直以为是他们的策略奏效。为了防止帝君转世,初时天族尚且派出临渊这样的人与我接洽,时日渐久,便无人重视。后来一直与我联系的便是风息,已经被我手刃。” “风息?”李重元眉头微皱,脑海中正在努力的搜索着有关风息的记忆。 “实在没听过,怕是在我陨落后入的天族。如此看来,天族确实放松了警惕。” “天君对我不太尊重啊。” 李重元似笑非笑的看着梦魇。 “冤有头债有主。”梦魇本就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庞此刻显的愈发苍白,“我总不能要求天君一直派临渊吧?” “呸。”李重元啐了一口,“临渊给我提鞋都不配。老子在上界大杀四方的时候,临渊还不知道在何处修行。” 夜魔、梦魇、智叟三人齐齐将目光投向李重元,目光中多少带着点欣慰。 帝君还是那个帝君! 威武霸气,睥睨一切。 反观亢金龙等人的目光,炽热,期盼,恨不得李重元立刻将上界的威风凛凛带到此处。 “爹爹曾说过,在上界,天君见你要恭恭敬敬,佛祖见你要自称小僧。既然如此,爹爹与他们打架,胜算几何?” 角木蛟几人连连点头。小元宝儿提问的,也是他们迫切想知道的。 “没有胜算。” 李重元一脸严肃。 众人听完表情各异。 夜魔等人将头垂下一脸的无可奈何。 反观角木蛟等人,却是有些神色黯然。 只有谪仙一人神色不变,眼神缥缈的望向远处,似乎心思已经不在此处。 元宝儿叹了一口气,“爹爹刚刚可是说的自己如何如何厉害,原来是在吹牛。” “他们都不敢与我动手,只会不停的作揖赔不是。架打不起来,自然就没有胜算了。我总不能逼着他们认输吧?” 角木蛟等人听完目瞪口呆,原来牛还可以吹的这么清新脱俗。 帝君果然是帝君。 “帝君威武!” 夜魔等人适时的夸了一句。 角木蛟白了几人一眼,显然这些人跟的帝君久了,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火侯掌握的刚刚好。 “在上界,主人的身份还是要高贵一些的。永恒之族的无形帝君任谁都是要高看一眼的。” 自打现身以来,一直有些木讷的谪仙,终于开口说话。 此时的谪仙神采奕奕丝毫不见刚刚的游离木讷。 此话如同久旱逢甘露,天空突降蒙蒙细雨,有着润物细无声的舒服熨帖。 “好说好说,都是各路神仙给面子而已。” 李重元笑容可掬,显然刚刚谪仙的一句话令他的心情十分的愉悦。 “既然爹爹如此神勇,为何还要下界与天族交恶?有什么想法直接吩咐他们做便可,岂不是比与他们交战来的简单明了?” 原本一脸戏谑的李重元突然间变的表情凝重,一股肃杀之气自他向四周蔓延。 夜魔等人似乎也受到感染一般,原本的轻松惬意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坚毅,眼神中带着一丝杀意。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况且,一边享受人族的供奉,一边打压人族,本就是天族人的共识。一个两个我说的话或许有用,可是千个万个又如何?我总不能将他们手起刀落咔嚓掉吧?” “有些事终归是要自己去争取的。”李重元从地上缓缓起身,“我能做的,就是唤醒他们。千年之期已至,我希望这次能为人族争出一方天地,免去覆灭之苦。” “南雪,多婆罗你比较熟悉,希望你能短时间内整肃出一支军队,度海北上去往屏州,听候差遣。” 李重元背负双手侃侃而谈。 “谪仙,你帐下的那些人几经繁衍规模可观。中原地区钟灵毓秀,或许会有我们意想不到的能人异士,找到他们。” “夜魔,碧幽门门下弟子众多,如何说服铁勒与我们并肩作战就交给你了。若是李俊嗣不肯配合,留他性命。” 提到李俊嗣,李重元心下黯然。 自己的转世之路如此的举步维艰,他李俊嗣又何尝不是天族设下掣肘自己的一枚棋子? 几人领命而去,剩下几人立在原处,目光灼灼的注视着李重元。 “当年你手下十位营主,一部分到了此处,害的我丢了性命。另一部分继续向南,想必就是如今的新竺吧?” 李重元转到梦魇的身前目不转睛的盯着梦魇。 刚刚恢复一脸苍白的梦魇脸上又起了一层红晕。 虽然是李重元亲自下的命令,可是几次亲手断了李重元的转世之路,梦魇心中还是有些忐忑,说话自然有些底气不足。 “确实有几位营主带着各自的一部分人到了如今的新竺地界。几人实力相差无几,最终王位在几人的后人中轮番流转。如今在新竺境内,脱不思家族势大,新竺的王只是个摆设。” 在李重元的目光逼视下,梦魇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不可闻。 “所以,恰卢最有可能的去向便是新竺吧?毕竟,脱不思家族一直与恰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摩苏山为当年的帝君所化,如今帝君转世归来,帝君的相伴生也已然苏醒,恰巧恰卢又随他而去,新竺或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就是这个道理。” 说罢,李重元牵着元宝儿的小手向王宫门外走去。 “爹爹,我们这是要去哪?” “新竺。” 没错,新竺。 李重元在心中暗暗的对自己说。 既然我已转世,那里我就一定要去走一遭。 毕竟,那里有我想要的一样东西。 第302章 出海 恰卢笨拙的捡拾了一些干柴。 从小锦衣玉食惯了的人何曾做过这般下人做的粗活? 此刻恰卢不但做了,还做的格外心甘情愿。 无他,能活命耳! 与苟活一世相比,尊严不值一提。 恰卢是个枭雄,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清楚。 “帝君,火已引燃,请您移步火旁?” “嗯!” 一直站着发呆的帝君轻轻应了一声,便撩衣坐在火旁。 恰卢躬身站在一旁,内心忐忑不已。 一千年前便率领人族与天族作战的人,如此丰功伟绩,是他所望尘莫及的。 这样的人,任何语言都显的苍白无力。 “千年前我化身摩苏山,魂灵结为晶石,囚于石柱,肉体化为山石,困于山中。后来天族来人施了相伴生。如今,本君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帝君望着面前跳动的篝火似在喃喃自语。 恰卢望着帝君的侧脸,火光跳动中,显的晦暗不明。 “恰卢的命是帝君给的,但凭驱使。” 恰卢语气十分恭谨。 苦心谋划多年,最终却功亏一篑,东山再起重登王位这一雄心壮志早已磨灭殆尽。 如何活命,对于恰卢至关重要。 “我在上界,受万人景仰,却偏要兴起什么救民于水火的念头来到这下界。最终遭人背叛受困千年,若是你,该当如何?” 恰卢脸上突然现出了一抹狠戾。 “王兄号称仁爱治国,可实际情况是对内骄奢淫逸横征暴敛,对外软弱无力任人欺凌。若是没有我四处征伐,何来他的高枕无忧?可他又是如何对我?” 恰卢面部狰狞双目似要喷出火来。 “趁我领兵在外,将我宠姬召入宫中。待我归来,腹中胎儿已然六月有余。如此行径,怎配为君?” “他夺我的女人,我自然要夺他的江山。帝君也是一样,这世间若是有人负你,你也取了他心爱之物便是。他让你难过十分,理当如数奉还,即便多了百倍千倍那又如何?做人如果不能快意恩仇,活着岂不是没了趣味?” “哈哈哈…” 帝君听完恰卢的话后突然纵声狂笑。 声音之大,响彻寰宇。 恰卢以手抚胸,感觉胸口如遭重击,“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整个人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良久,恰卢悠悠醒转,挣扎着想要坐起,可是身子绵软,哪里还能起身? 帝君坐在篝火旁,与恰卢昏死过去之前相比,姿势未曾变过,此刻正以一种异样的眼神注视着恰卢。 “帝君功力已然通神,普天之下,怕是无人能及。只不过,一些闲杂琐事总要有人替帝君分忧才好。” 几句话说完,恰卢大口的喘着粗气,胸口处如针扎般传来阵阵刺痛。可是这些话他不得不说。因为,在帝君的眼中,他看到了一种嫌弃。 一个无用的废人,是没有任何筹码与人交换的。 刚刚帝君的几声大笑令恰卢受了严重的内伤。 “你很聪明,知道如何打动我。若你再迟些醒来,恐怕此刻已经化为齑粉。” 恰卢心中巨震,对于帝君的话他丝毫不怀疑。 不知为何,面对帝君,他总是会感受到来自对方身上浓浓的寒意。 如附骨之疽,深入骨髓。 “多谢帝君成全。” 恰卢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终究难以如愿。 “别忙着谢我,明日出发前,你能恢复再说。此外,既然我已现世,便已入了魔道。以后就叫我魔君吧。” “日后天族与人族必有一战,你且随我往来人族之间,分化瓦解,确保天族万无一失。” 魔君说完,继续坐在火旁。 许是感受到了魔君身上散发出的寒意,就连篝火的火苗都弱了些。 “但凭魔君吩咐。” 恰卢说完不再言语,伸手从怀中掏出一颗丹药塞入口中,和着唾液吞下后便躺着等候药效发作。 隔日清晨,在炎热的夏季,恰卢被狠狠的冻醒。 之所以说“狠狠”,是因为恰卢醒来的时候,身体蜷缩成一团,身上还盖了很多直接从地上薅下来的绿草。 暗中催动内力,身体已大部分复原,这让恰卢略感欣慰。随身携带的疗伤圣药终究还是派上了用场。 抬头望向篝火的方向,恰卢微微感到诧异。 魔君仍然一动不动的端坐在原来的地方,仿佛连姿势都未曾换过。 “魔君,我身体已大致复原,我们随时可以出发去往下一个地方。” 恰卢起身小心翼翼的走到魔君身侧,眼前的一切令他大惊失色。 以前带兵打仗,恰卢曾经不止一次屯兵在此。这里地势开阔,水草肥美,这次落脚点选择的地方又是一处湖边,资源更加丰富。 可是仅仅过了一夜,湖面已完全结冰,湖边的青草竟然隐隐有些秋意,与周围的青翠欲滴完全格格不入。 “魔君,怎会如此?” 魔君霍然回头,眸子的两道寒光令恰卢浑身打了个寒颤。 “本君行事,难道还需要向你禀报不成?这世间的一花一草无不与本君有着莫大的渊源。还有你,现在是你兑现祖先发下的誓言的时候了。” “是小的糊涂,小的糊涂。” “我与尼尔汉的计划均告失败,多婆罗的王公大臣又在此次的山海祭中伤亡殆尽,李重元借助大帝临世的预言想必已统治整个多婆罗。魔君,不如我们动身去往别处可好?” “依你所见,我们该去往何处合适?” “多婆罗以东,航行一天便是新竺国界。新竺的脱不思家族与我颇有些渊源,我们去那可好?” “据你所知,除了多婆罗与新竺,海外可还有别的王国或者部落存在?” “大的王国部落没有,倒是有些岛上有人居住。据说,在更远的大海深处,常有仙人出没。” “好,那就去新竺。如果我没猜错,那里应该有我想要的东西。否则,恐怕要大海捞针了。” 恰卢抬起头看向魔君,鼓了鼓勇气,终究没敢将那句话问出口。 面对魔君,他只是一个仆人一般的存在,有些话不能言。 ............ 恰卢一马当先走在前面,魔君随后缓缓而行,二人向海边走去。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二人来到了一处悬崖下面。 “这里是我的一个秘密逃生通道。当年被尼尔汉赶下王座后,我便派人修建了此处密所。普天之下,只有我知道用途,也只有我能使用。” 恰卢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安慰。 当年的未雨绸缪终于换来了如今的底气。 二人沿着蜿蜒小路向着崖边走去。 小路由青石铺就一直延伸到崖壁,两旁尽是半人高的长草。若不是事先知晓,很难发现长草中会有如此一条直通大海的小径。 美则美矣,只是二人忙着赶路,无心欣赏沿途风景。 片刻过后,二人已来到崖边。 “小人特意命人在此修建了一个码头,有艘大海船常年停靠在岸边。负责看管这里的,都是我精心挑选的死士。” 恰卢一边介绍一边带着魔君登上了码头。 码头上,此刻黑压压的跪了一群人,大概有三十人之多。 “见过主人。” 这些人见到恰卢后全部俯身磕头,动作整齐划一,声音不大,但清晰有力。 “我此时便要出海,船上一应物品可曾备齐?” “主人放心,船上所有的物资一应俱全,吃食都是最新鲜的,主人可放心。” “好。沙洲,除了船员,其他随从何人登船,你来安排。” 说完,恰卢在前面带路,领着魔君向船的方向走去。 “是。” 那个唤作沙洲的人立刻起身转过身子面对着伏在地上的人低声喝道: “船员即刻登船。” “是。” 有十人立刻起身快步登船。 望着剩下的二十人,沙洲心中属实难以委决。可是他心中也十分清楚,从成为死士的那一天起,他们就已经是个死人。 “焰火令,随我登船,护卫主人。” 又有八人应声而起,这八个人是沙洲最为看重的八人,就连名字也由他亲自所取。 所谓“焰火令”,就是生命在最高光时刻戛然而止。 八人依次站在沙洲身后。 沙洲撩起衣襟跪在地上,对着剩下的人重重的磕了一个头,眼角的那滴泪水也悄然滑落。 “来世与诸君再做兄弟。” 身后八人也同时跪下磕头,口中同样是一句: “来世做兄弟!” 未被选上的十二人同声低喝: “勿相忘。” 身体始终保持一个姿势未曾变过。 沙洲霍然起身大踏步的向船的方向走去。 到得船上,船缓缓离开码头。 沙洲站在船尾,那些与他朝夕相处的生死兄弟仍然全部是刚才的那般姿势。 一层迷雾自眼底散出,氤氲至满眼。 岸边的身影逐渐模糊及至完全不见。 第303章 北冥有鱼 穹庐之下,万顷碧波之上,一条大船乘风而去。 船尾处,一群海鸥相伴而行。 魔君独立船头,目视前方,不管风浪如何,始终岿然不动。 恰卢站在魔君身后苦不堪言。 虽说曾经带过兵打过仗,可毕竟不用真正的冲锋陷阵,哪像现在,魔君站着不动,自己也只能干瞪眼陪着。 整整三个时辰,一动不动。 恰卢感觉自己都要石化了,再不做点什么,恐怕自己将要永远的钉在这艘船上了。 “魔君,距离新竺怕是还有些距离,舱中已经备好酒菜,还请魔君移步。” 魔君不为所动,依然望着远处出神。 一个时辰后,沙洲面色凝重的走到恰卢身边低声耳语: “主人,叹息之地马上就要到了。” “唉!!” 恰卢如同心中被压上了千斤巨石一般,瞬间变的有些呼吸不畅,不自觉的叹出一口气来。 “叹息之地”,连神鬼来了都要叹口气的地方。 叹息过后,风云突变。 原本瓦蓝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黑压压的直朝着大船压来,海面也变的一片漆黑,四周突然变的安静无比。 “到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魔君突然发声,听的恰卢有些不明所以。 “到了?什么到了?” “叹息之地。” “前面就是了。” 听到魔君提到叹息之地,恰卢忍不住又想叹气,却被他生生的忍住了。 “大约在千百年前,此处海底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神秘大鱼。船只每到此处,船上之人都会听到类似于人类的叹息之声,接着就会连人带船被吞噬殆尽。” “其后,为了免遭于难,每每行船到此,船上都会备些活畜,用来献祭。” “可是毫无用处。迫于无奈,有人想出了献祭活人的点子,这才见了效果。” “千百年来,一直如此。” 话音刚落,海底深处,一丝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来,像极了人类的叹息声。 沙洲回望身后,一个死士纵身跳入海中,“噗通”一声轻响,海水瞬间将死士吞没。 恰卢脸上露出一抹得意。 关键时刻,有人替你赴死便是此时恰卢最大的底气。 又一声“叹息”自海底传出,声音较上次强了一些。 恰卢脸上微微变色。 “一个不行就两个,两个不行就三个。实在不行,你们便一同下去。” 一番话恰卢说的冷酷无比。 沙洲无奈的看了一眼恰卢,脸上略显悲愤。 “诸位兄弟,沙洲先行一步。” 身为这些人的统领,沙洲早已经将这些人看做自己的生死兄弟。 即便身为死士,可他也不忍心看着这些人一个个的身死。 沙洲纵身跃向大海,预料中的沉向大海却并没有出现。 一股神秘的力量将沙洲托在空中动弹不得。 身在半空的沙洲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尴尬不已。 “你已死过一回,今后这条命便是我的了。你们如果愿意,也可以如他这般。” 一直沉默不语的魔君终于开口。 船上的死士听完纷纷跳下船一个个的全部悬在半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微笑。 恰卢脸色大变。 自己所养的死士为何这么轻易便背叛了自己? 终其一生或许都无法明白,一个对他人生死漠不关心的人又怎能使得别人对他以命相托? “魔君,这些人不死,我们都得死。” 恰卢声音平静,可是心中早已掀起滔天巨浪,恨不得这些人立刻死在自己面前才开心。 魔君并未理会,而是轻轻的挥了挥手,连同沙洲在内的那些死士便全部回到船上。 “兄弟们这条命是魔君给的,今后魔君若是需要,可随时取走。” 沙洲率领一众死士跪在魔君脚下言之凿凿。 “我不是为了救你们,我只是需要你们跑腿打杂而已。” 魔君说完,纵身跃到半空,将身体悬停在空中。 “主人,海中怪物凶猛异常,您这样怕是会有危险。” 对于魔君,沙洲有说不出的感激,这声“主人”完全发自肺腑。 “主人功力通玄,岂是你这种人所能领会的。” 恰卢的话语中,对沙洲有着深深的不屑。 身在半空的魔君凝神望着海面,随后轻轻的踏出了一步。 “波”的一声轻响,盘踞在空中的乌云裂出了一道缝隙,点点金光洒在了乌黑的海面上。 魔君又接连迈出六步,乌云下的缝隙渐渐变宽变长,金光连成一道,直直劈向海面。 海水逐渐沸腾起来,最终被这道金光劈成两半。 海底深处,两道幽深的绿光牢牢的钉在魔君身上。 魔君轻笑一声,缓步向那两道绿光走去。 船上众人直接看傻了眼。 “主…主人…这就是那时常叹息的怪兽…” 一向狠戾的恰卢突然见到这两道绿光也瞬间变的胆寒起来。 “唉…” 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声自海底深处再次传来。 “沙洲,你…你听到了几次叹息声?” “三次!” “完了!” 恰卢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叹息之地,三生叹息。方圆百里,万物归寂! “没完!” 沙洲的话音里竟然带着莫可名状的兴奋。 恰卢睁开双眼,眼前的一幕让他目瞪口呆。 原本身在半空的魔君此刻已然走到海中,每前进一步,身前金光便暴涨数丈。 最终,金光直达海底,将海底的怪物牢牢罩住。 龙头,鱼身,龙爪,龙尾,通体乌黑。 被金光罩住的它不停地扭动身体,想要向两边的海中逃走,可是万丈高的水墙好像它的禁忌之地,难越雷池一步。 “唉…唉…唉!” 叹息之声连起! 恰卢满脸惊愕! 难道这“叹息”声只是这怪物的叫声而已? “你,可还记得我?” 魔君走到距离怪兽几丈远的地方停下,语气轻柔。 原本焦躁不安的怪兽突然安静下来,歪着脑袋呆呆的看着魔君,原本有些凶狠的目光也变的柔和起来。 魔君伸出右手,五指微张,掌心对着那怪兽。 怪物见状竟然向魔君缓步而来。 每走一步,怪物便缩小一分,直至近前,怪物已然变的如魔君手掌般大小。 魔君摊开掌心,怪物一跃而上,竟然惫懒的翻身躺在魔君的掌心。 魔君背负双手走回海面,海水重又合二为一。 天空乌云散尽,恢复晴空万里。 眼前的一幕让恰卢目瞪口呆。 这鱼身龙首的怪物难不成是魔君家养的宠物不成? “一路行来,你也跟的颇多辛苦,何不出来与我一晤?” 魔君身在半空,突然对着空中开口发声。 第304章 桃花树下话桃花 “哈哈哈,轩辕无形,别来无恙啊?”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魔君身子一抖。 轩辕无形?有多久没有人如此唤过我的名字了? 恰卢抬头四顾,朗朗乾坤,茫茫大海,哪有人的影子? “咦!?” 恰卢眉头轻皱,口中不自觉的发出轻叹。 天空中突然飘来的阵阵桃花香气让恰卢有些走神。 船上是断断不可能会有桃花香味传出的。 除了船上,那只有… 恰卢望望天,又看看海,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桃花香气与这两个地方联系在一起。 …… 魔君慵懒一笑,眯着眼盯着天空某处,淡淡的说道: “如果此时来一口桃花酿,有恙无恙又有什么关系?” 魔君发声后那人却没了动静。 许久,天空中开始落下了朵朵桃花。 恰卢睁大双眼愣怔的望着半空,那里凭空竟生出了一株桃树。 桃树下,一名身穿绯色长衫的男子笑意莹莹。 “此株桃树是你我分别那年你亲手所植。此后每年,我都会收集花瓣用来酿酒。” 男子脸上笑意不止,举手间,一只青色酒瓶缓缓飞向魔君。 “花开花落千年不止,这小小酒瓶怕是无法盛下过往的似水流年。” 酒瓶飞到魔君身前停住,似有灵性一般微微颔首。 “天青釉!” 魔君轻声感叹,眉目舒展,好似见到老朋友般,整个人立刻变的松弛下来。 自己最喜欢的酒瓶盛着自己最喜欢的酒,可是,喝酒的人呢? 魔君伸手拿起酒瓶浅浅尝了一口。 芳香浓郁,直沁心脾。 “如果我没猜错,你已经见过了李重元,并且,亲手给了他桃花酿。” 男子收了笑意,眉眼间悄然换了一种情绪,一股淡淡的哀愁萦绕在脸上。 “这许多年来,来我桃花坞的人屈指可数,你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 说到“朋友”这两个字,男子脸上落寞的神色更重了一分。 “当年你离开天界,去到人族,我……” “是!” 魔君很干脆的应了一句。 “我无形自视甚高,能瞧得上眼的没几个。不论何时,不论谁问,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 男子心中一暖,脸上神色好了几分。 “我素知你心思缜密,当年负气下界,肯定不是一时意气,一定是提前做了妥善安排,我怕我也是你计划中的一环。” “对你不会。” 男子心情大好,脸上乌云散尽,笑容重又浮现。 “我刚刚特意返回桃花坞取来天青釉顺便带来你植的桃树,今日你我桃花树下对饮一如从前,如何?” “如此甚好!” 魔君大声应答,随后背负双手抬起双脚竟然一步步向着惊鸿走去。 在他脚下,明明空无一物,可是此刻却仿佛有一级级台阶可以让他拾级而上。 恰卢彻底傻了眼、慌了神。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即便他做了多婆罗的王成了天下的皇,有些境界终其一生怕都无法企及。 “主人……” 恰卢长拜在地,自此心悦诚服。 …… 魔君施施然的来到惊鸿的身前。 “当年我离开天界,见的最后一个人是你。千年之后,我渡劫归来,见的第一个天界的人还是你。” “我来见你,可是我却身在局外。而那些没来见你的人,却都被你算在局中。所以,结果如何,谁又能分辨的清。” “你既然已洞悉其中奥秘,说明你已经比那些自以为是的人强了太多。” 惊鸿脸上现出一抹苦笑。 无形的心思浩如烟淼,又有哪个人能窥一二。 “桃树,你当年亲手所植。桃花酿乃是此株桃树所开之花酿制而成,装在了你最喜欢的天青釉里。” 惊鸿说完,袍袖轻挥,远处的两朵白云瞬移到桃花树下。 “请坐。” 魔君毫不客气的坐在一朵云上。 “李重元七星归位,大帝重临人世。这个天界最忌惮的人,天君一定会第一时间派你来探个究竟。” “你猜的没错。我是见到了李重元,不过并不是天君派我来的。” 惊鸿往口中倒了一口桃花酿。 “我惊鸿无才无德,天君未必把我放在眼里,这等重要事宜怎能随便假手于人。” “天君器小多疑,不派你来也情有可原。不过,他既然已经对我施了相生伴,就一定认为我会对李重元下手,倒也没必要派太厉害的角色。” “你会么?” 魔君拿起天青釉轻轻呷了一口。 “我当年率领人族反抗天界,就已经在人族心中种下了一颗斗争的种子。如今我转世成李重元,这颗种子必然会重新生根发芽。不管他们谁胜,最后我来收拾残局都是顺理成章的事儿,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可是当年天君对你的尸体施了相生伴,就是相信你内心的阴暗会与你的转世相克,不然他怎会放你重临世间?” “哈哈哈!” 魔君突然狂笑不止。 头顶的桃花瓣纷纷被震落随风四处飘散。 “相生伴乃是上古秘术,以天君的能力若是没人知会,他又如何求来?此其一。” “相生伴功效如何,若是没人亲口告知,他如此忌惮我,又怎会甘心用在我的身上?此其二。” “最后一条,他又怎知我内心深处的阴暗?” 惊鸿看向魔君的瞳孔不自觉的缩了缩。无形心思深沉他早有感觉,可没想到竟会早在很久之前便开始布局,这样的对手何其可怕? “亿万年前,天君随你征战四方,那个时候你已经开始布局防他?” “如果他一直忠心为我,我布的局自然对他无用。” 后面的话魔君没有说,惊鸿自然明白。 “所以,相生伴的秘密是你故意透露给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相信,施了这个秘术后,你与你的转世一定会打的不死不休。” “对。而且我还说过,死了的人道消身灭永无轮回。你现在知道,天君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了吧。” 魔君脸上满是讥笑。 曾在自己手下听命是天君内心最大的耻辱,为此,只有让自己神形俱灭才能让他洗刷耻辱。 “当年你算出自己会有天劫,也只有相生伴会让你往生,所以你利用天君对你的恨故意设了这个局,我猜的没错吧?” 惊鸿的声音突然有些发涩。 当年无形愤懑于天君对待人族的手段愤而下界帮助人族反抗天君,自己可是羡慕过无形的勇敢的,可如今,这竟然是无形布的一个局。 自诩为无形朋友的我,又在其中充当了什么身份呢? 惊鸿不愿再想下去。 “我算尽了天君,算尽了人族,可是我从来没有将你算在局中。这一点,你不用怀疑。” 魔君似乎已经看透了惊鸿的心思,所以出言安抚。 惊鸿定定的看着魔君。 “既然如此,那么锦修呢?” 魔君拿起天青釉狠狠的灌了一口桃花酿。 不是天君,不是南松,偏偏是锦修。 “一千年来,我踏遍三界,却没有查到她的半点讯息。有本事让她消失的如此彻底的人,只有你。” 惊鸿望向魔君的目光又坚定了些。他的沉默不语让他坚信,锦修的杳无音信一定与他有关。 “李重元你已见过,为何没去问他?他现在拥有前世的记忆,锦修身在何处,或许他也知道。” 魔君又喝了一口桃花酿。 初时入口的芳香甘冽如今变的有些寡淡生涩。 是不是拥有了之后都会有一样的感觉? 魔君愣愣的望着自己亲手所植的桃花树,惊鸿问的问题他无法给出答案。 是不能,也是不愿。 锦修,一个在惊鸿心中住了千万年的名字,答案,是他不能承受之重。 有些事注定是无法接受的。 即便,那个人是神仙也不行。 “李重元只是你的转世,我要问的,是轩辕无形本人。” 魔君的瞳孔再一次缩了缩。 这是今天惊鸿第二次提到轩辕无形这个名字。 有些问题,无形可以不答。 可是轩辕无形不能。 “锦修…….我封了她的灵识,让她去往下界接受九世轮回,如今刚好九世。” 魔君的声音酸涩无比。 惊鸿听完,眉毛舒展,脸上的愁绪一扫而空,连他头顶飘落的桃花都变的鲜艳明亮起来。 “既然如此,她马上就可以恢复灵识重归天界了。” 想到可以马上见到日思夜想的锦修,惊鸿的声音都变的轻快起来。 “如果我没算错,你已经见过了。” 惊鸿瞬间呆住。 难道漫天风沙中那个明慧女子便是她心心念念的锦修? “你是说站在李重元旁边的年轻女子便是锦修?”锦修的声音有些微微发颤。 魔君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死后历经转世,只有与同样转世的锦修结合,并育有子嗣,相生伴才会真正的发挥作用,我也才能毫发无损的归来。” 脸色刚刚好转的惊鸿此刻脸白如纸,身子摇摇欲坠。 “为何偏偏挑中锦修?” 魔君长吁了一口气。 “因为她是幽荧一族。” 惊鸿面色更见惨淡。 烛照与幽荧,自打天地初开便牵绊痴缠,还有何话说? “你我相知,锦修在你心中是何分量我又如何不知?我的计划中本没有这一环,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我改变了主意。” 目睹惊鸿难受的样子,魔君也只能冷了心继续说道。 惊鸿此时心如刀绞,机械的问道:“何事?” “锦修曾找到我,她说…她说对你并无男女之情,怕你陷得太深,所以托我转告与你。你本就鲜与人交往,如此一来,我怕你更加遗世独立。所以我临时改变计划,封了锦修的灵识,让她进入转世轮回。于她,于你,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恐怕,还有你吧?” 惊鸿听了魔君的话后,声音清冷,隐隐带着怒意。 魔君拈起地上的一朵桃花,目光缥缈。 “如果按照我的原计划,此刻天君已然退位,我也回到了我应该在的位置。锦修经过了九世轮回,才在往生之地等来了李重元,那是他们应有的缘分,不是你我的。” 在魔君的心中,李重元虽然是自己的转世,可是于他而言,已经是另外一人。自己当初的一念之差,造成今日之局面,未来如何,无迹可寻。 惊鸿踏前一步还要再言,天空中又传来人声。 “你二人把酒话桑麻,好不惬意。介不介意桌子上添副碗筷?” 第305章 南松有趣 魔君与惊鸿对视一眼,笑容自眼角渐次蔓延直至全身每个毛孔。 他们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是个很有趣的人。 不光人有趣,就连名字也十分有趣。 “南松!” “有趣!” 魔君与惊鸿一个喊出了他的姓氏,一个喊出了他的名字。 没错,这个人的名字就叫做:南松有趣。 有段时间,在天界,一个绝世美女的身后总会看见南松的身影。 每当有人问起他们之间的关系时,南松总是一本正经的回答:那个女人是我妈。 一个叫的自然,一个应的坦然。 问到原因,南松总是一脸严肃。 “我与这位姑娘打赌,赌输了,所以她就成了我的母亲。” 南松有趣是个有趣的人,但绝不是赖皮的人。 愿赌服输,至死不悔! 很多人好奇他们究竟赌了什么,拗不过,南松说出了实情。 “我们赌的是我敢不敢叫“吠天”父亲。” 南松有趣说的时候表情非常淡然,淡然的好像说的是别人的事情。 可是听到的人却绝不淡然,非但不淡然,简直都要笑疯了。 后来那位美女真的成了一位母亲,他孩子的母亲。 …… 南松有趣双脚勾在那株桃树的枝丫上轻轻摇荡,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二人。 冲天辫,灯笼裤,赤脚,一如从前。 魔君故意叹了一口气。 “当年我与惊鸿比赛倒立喝酒,偏偏有人不服,不知道那人现在学没学会。” “没错。我记得某人喝了一口,好像脑袋上有孔的地方都喷出酒来,白瞎我那上百年的桃花酿。” 南松有趣一脸认真。 “我练了没有一千年也有了八百年,不信你们再试试。” “哦?”魔君挥手,天青釉直接飞向南松有趣。 南松有趣接在手里,轻轻摩挲了一番,“酒是桃花酿,盛酒的是天青釉。最重要的是,喝酒的人是你们。” 南松有趣双眼微闭,一道酒柱被他吸入口中。 魔君与惊鸿不住点头。 “不错,这些年没白练。” “确实。原来但凡头上有个孔都会喷酒,现在好歹只有鼻孔。” “咳咳咳……”南松有趣涨红了脸不住的咳嗽。 “你是哪里不舒服?”惊鸿走到南松有趣身边,同样双脚勾住树干,垂下身子。 “我要是他,我哪里都不舒服。”魔君也如法炮制。 三人一同挂在树干上,脚上头下,轻轻摇荡。 这世上,如果有人不论干什么都陪着你,那他既不是疯,也不是傻。 他一定认为你很重要。 天青釉在三人中间来回旋转。 南松有趣依然满脸通红咳嗽不止,桃花酿像喷泉一般不住的从他的鼻孔喷出,可是他却毫不在乎。 他在乎的人在身边,其他的事情就可以不在乎。 “无形下界成了人族大帝。惊鸿寄情山水遗世独立。天族的事儿也只有我时不时的能打探出点消息。” 南松喃喃自语。 “说来听听。” “吠天娶了一房媳妇,生了五只小“吠天”,他的主人放出话来,先到先得。” “天君后宫不断壮大,可是他的妃嫔肚子却始终不见动静。他的那几个弟弟却咣咣猛生,人丁兴旺无比。” “七重天新建了一处宫殿,主人是谁至今成谜,说什么的都有。很多人都猜测与某个神秘的女人有关。” …… 南松有趣不停的说,魔君与惊鸿不停地喝。 过了许久,南松有趣终于停下。 魔君与惊鸿轻轻吁了一口气。 “你们理解我话的意思了么?” 南松有趣眨着眼睛问道。 魔君清了清嗓子。 “天君没有子嗣,他的兄弟对他的位置虎视眈眈。天界恐怕会有动乱。” “七重天新建宫殿,主人未定,说明每人都有机会,这很可能是天君设的一个局,目的是让有野心的人自相残杀。” “吠天是万古灵兽,他的后代自然灵气非凡,想要的人一定会很多,要不到的人也绝不会少。” …… 魔君对于南松说的话都给出了自己的见解。 南松有趣轻轻叹了口气。 “我就说过,一定不要成为轩辕无形的对手。” “最好连这样的念头都不要有,否则你南松有趣的名字就会变成南松无趣。” “非但无趣,简直是无趣的紧。” “哈哈哈……” 三人一起纵声大笑,仿佛这是件很有趣的事情一样。 好朋友在一起当然是有趣的事情,何况,还是一千年以后第一次见面。 三人从树上落下一齐坐在桃花树下。 南松脸色恢复如常,小口的喝着桃花酿,问道:“无形,昨日种种,谁是谁非不去论他。你已历了天劫,今后的日子有何打算?” 惊鸿听到南松的问话后,也将目光转向了魔君。 轩辕无形,曾经在天界如雷贯耳的名字,他会甘于平凡? 魔君并未回答,而是怀抱天青釉直接躺在了云团上。 南松有趣直接闭嘴。 有趣的人有时候通常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该在什么时候结束一个无趣的话题。 惊鸿本就话少,这个时候话自然更少。 良久,魔君才发出声来。 “天地初开之时,便有烛照一族。如今天界的疆域何尝不是我打下的。有些东西我可以不要,但决不允许别人抢。” 魔君单手枕在脑后,双眼望向空中某处,眼神充满了挑衅,仿似那里有人在偷窥他一般。 “啊~”南松有趣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家中孩子大了,无需我操心,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也好。” “我独身一人,了无牵挂,人在哪里,家在哪里。若是有打架的事儿,千万不要忘了我。” 魔君心中暖暖的。 朋友就是拿来解危济困的,不然要朋友干什么? “天君手下的第一战神解燃眉,现在如何?” “我有次路过他的宫殿,他放吠天咬我。我趁他不注意,往他的茶壶里撒了泡尿,他追了我五百年。不过,他现在炙手可热,好多人巴结他就为了得到一只吠天的后代。” 南松有趣提起解燃眉,脸上露出了促狭的表情。 能被天界第一战神追了五百年毫发无损,任谁都要骄傲一下。 魔君开怀大笑。 谁都知道解燃眉知茶爱茶,南松有趣竟然往他的茶壶里撒尿,跟捅了马蜂窝没什么分别。 “听说解燃眉偶然得一茶具,乃天地初开之时灵气孕育而成,从不示人,他可宝贝的紧呢。” “是么?”南松有趣双眼放光跃跃欲试,恨不得现在就找到那把茶壶然后酣畅淋漓一把。 “你可要想好,这件事如果你去做了,解燃眉一定会割了你的作案工具,到那个时候南松有趣可就真的变成南松无趣了。” 三人又是一通大笑。 笑声过后,魔君再次陷入沉思。 解燃眉,天界第一战神,追了南松有趣五百年。 只要他愿意,南松有趣一刻钟都躲不掉,可是为何他偏偏追了五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