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货娘子 上》 第一章 【第一章】 晨曦的光渐渐升起,笼罩在雾气中的京城渐渐地有了人声。 镇国公府东厢院,几乎一宿未眠的老镇国公看着窗外枝头上挂着的寒露,想起今天是什麽日子,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 「老爷,还在为良哥儿的事愁心吗?」镇国公夫人柔声问道,将一件披风披在丈夫肩膀上。 镇国公点头。五十未满的人,但看起来已经有了老态,头发都有部分花白了。他摸了摸下巴上同样花白的胡子,叹道:「那个孽子……何时才能懂事一些,不要让我这老父为他事事操心?」 「老爷,您这话就不对了。」镇国公夫人笑道:「依妾身看来,这京里可没有多少个男儿郎能有良哥儿这般成就了,他年纪轻轻,已被皇上封为太师,他日封了太子,他可是太子之师。」将来皇上西去,无论哪位皇子登基,温良可是未来的帝师。 听到这话,镇国公嘴角翘了翘,努力使自己看起来不过於得意。儿子有出息,老子面上也有光。 镇国公夫人继续道:「而且良哥儿今年二十有四,平常男子到他这年龄早已是几个孩子的爹了,他好不容易决定成亲,老爷您应该为他高兴方是。况且这桩婚事,还是皇上亲自指婚,深得圣意,有谁敢说一句不是?」 镇国公听罢却怒道:「若不是他进宫向皇上求旨,今天这新娘子就会是个名门世家之女!你瞧瞧他娶的是什麽女人,那种身分的女人,不是给我温家抹黑吗,我温家岂能娶这等身分低劣的女人进门!」 镇国公夫人劝道:「老爷,您也知道良哥儿的脾气,这话莫要在他面前说,省得他又同您置气了。这些年来,看你们父子俩因为误会越行越远,妾身在看眼里也为你们心疼。良哥儿少时离家,与咱们相处得少,又因远哥儿的事情,他心中有疙瘩,这疙瘩不除,他还是会将咱们当成敌人看待。 老爷,这是良哥儿多年来唯一执着的事情,您且忍让他一回吧。而且那姑娘现在是肃王义妹,只要肃王不吭声,谁敢说她一句不是?」 肃王是当今崇德皇帝的胞弟,太后最疼爱的小儿子,权势滔天,几乎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分尊贵无比。而且肃王还有让人最惧怕的政治手腕,一身气场强大、森寒逼人,教人不敢直视。 朝中大臣们都有个共识,宁愿去惹皇上也不要惹着肃王。所以这肃王亲自认的义妹,众人心中虽然不服气,但也只敢在暗地里说说罢了,没人敢明面上说,免得讨不好。 这道理镇国公自然也省得,可是温良是他前妻为他留下的唯一的嫡子,好不容易北越人投降,他从战场归来,立下赫赫功名,自己这做爹爹的正为他骄傲,想着他为了战事,婚事蹉跎至今,正巧趁机为他择一名门贵女为妻时,却不料他自己早有安排,当听闻他要娶的对象是谁时,镇国公承受不了这个刺激差点昏厥过去。 为此事,镇国公也进宫找崇德皇帝哭诉,使出老人家特有的感情攻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望着崇德皇帝收回成命。可是他哪知肃王预先插手干预,将那女人认作义妹,再将她的身分公告天下。 而朝中之人都知道,崇德皇帝是个宠弟一族的弟控,对肃王的话少有反对。果然崇德皇帝百般推辞了他的请命,最後被他搔扰多了,反而躲到了哪个娘娘的宫里拒绝他的求见。 镇国公一时间只觉得孤立无援,冷风凄凉。自嫡子与肃王义妹的婚期被定下後,明白大势已去,开始整天长吁短叹,直到婚礼的前夕,他彻夜难眠、辗转反侧,不得不开始接受这一残酷的事实。 可这事实真是剜心挖骨一样难受啊,他唯一的嫡子将来可是要继承镇国公府爵位的,自然值得最好的,却只能娶了个身分低微,品行、才貌皆不显的女子,如何不教他心痛。更教他心痛的是,儿子越来越大了,越来越像已故的前妻,也越来越不听他的话,明明叛逆期都过了,为何还这麽难教管? 镇国公夫人见他面上愁云满面,心中自有一番计较,与丈夫相反,对桩婚事她自是赞成不已的。温良虽然是镇国公府尊贵无比的嫡子,但早年时因一些原因被镇国公赶出家门过,还明言不认那儿子,使得父子俩生了隔阂。 以温良的本事及傲骨,镇国公夫人认为他将来绝对不会回来继承镇国公府,估计也不屑於这爵位,届时这爵位说不定会落到长子温允身上。而温允之妻可是她娘家的侄女,自然向着她这个姑母,可比那肃王义妹好多了,所以怎麽看,都是温允继承这镇国公府於她而言比较有利。 镇国公夫人又细细地劝慰一番,镇国公面色稍淡,随着天色大明,方收敛起脸上的情绪,看起来又是那个让人熟悉的老镇国公,一派刚正不阿的模样。 因为今日是镇国公嫡子成亲的日子,府里的下人早早就起来干活了,府里一片张灯结彩,看起来喜庆不已。 镇国公夫妇刚梳洗完时,府中几个年纪比较小的哥儿、姐儿随着嬷嬷过来给镇国公夫妇请安,镇国公夫妇与他们说了几句话後,便将他们打发走了。 「老爷、夫人,三少爷过来了。」镇国公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翠薇过来禀报道。 镇国公面上一喜,但很快又抿着嘴,一副黑脸的表情,生硬地说道:「让他进来。」 不久後,一名穿着月白色长袍的男子走了进来。那人一头乌黑墨发如绸,彷佛每一根都充满了光泽韵律。一张俊美的容颜笔墨难言,周身风华,举动容止独秀,温润如玉。 一双星眸讳莫如深,淡淡望来,那双桃花眼彷佛溢着满目深情,教他视线所及之人心跳漏了一拍,似乎那双眸子专注地看着自己就能产生无限深情,竟教房里伺候的丫鬟们面上生霞,频频偷望又怕主子怪罪。 这是镇国公之子温良,字子修,京城人士多唤他为温子修,素有京城第一美男之称,又因在北越战争上出谋献策立下赫赫功劳,被人称为鬼才军师。 「爹、娘。」温良淡淡地唤了声。 一见他不冷不热的模样,镇国公心中的欢喜散去,也同样严厉着张脸,淡淡应了声。 见气氛不对,镇国公夫人赶紧打圆场,说道:「良哥儿,昨儿可休息得好?若需要什麽尽管同娘说。」 镇国公夫人今年四十未到,她是镇国公的续弦,又因保养得宜,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一些,一派笑盈盈的样子,眉目和顺,倒也颇为慈善。 「多谢娘关心。」温良淡淡地说,虽然语气不亲近,但脸上习惯性挂着浅浅的笑纹,并不让人觉得难受。 镇国公夫人见那父子俩似乎完全没有搭话的意思,只能将话权拿过来,关切地问了些平常的琐事後,又说道:「老爷,今日是良哥儿大喜的日子,您也说点什麽吧。」 镇国公掀起眼皮看了大厅中央的儿子一眼,淡淡地说:「去准备吧,别误了时辰。」 温良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应了声,衣袖微晃,便离开了。 看到他这般乾脆地走人,镇国公顿时又觉得一阵堵气。他虽然不同意这桩婚事,但因是皇上指婚,又是唯一的嫡子的婚事,所以也是上心的,可当一见到这儿子,又什麽好话都说不出来。父子俩骨子里都是骄傲要强的,每回见面,虽礼数周到,但话却不多,只会使得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僵硬。 幸好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忙,也顾不得再置气,夫妻俩开始各自忙起来。 今日是镇国公之子温良与肃王义妹成亲之日,肃王府一大早也颇为热闹。 第二章 清晨的雾气弥漫,冬日的寒露高高挂在枝头,在晨曦中折射着清盈的光线。肃王府西院的一处院落里,其中一间厢房吱呀一声开启,一个修长俏丽的身影走了出来,然後对着院子里沐浴在晨曦之中的花木深吸了口气後,脸上露出了个讨喜可爱的笑容,开始伸伸懒腰、扭扭臀部,然後背着手慢慢地在廊下逛起来。 不久後,几个丫鬟端着盥漱器具悄无声息地从院子外走进来,最前面穿着一袭衣摆、袖角绣着花纹的青衣丫鬟瞧见慢步走来的女子,不由得双目圆瞪,快步走过来。 「小姐,您今天起得可真早。」青衣抿着唇笑道。 另一名穿着淡蓝色衣服的丫鬟,蓝衣掩嘴笑道:「莫不是今日是小姐出阁的日子,所以睡不着?」 被丫鬟打趣的女子并不恼,反而露出一个喜俏的笑容说道:「青衣、蓝衣,早安。」然後指了指自己的脸色,问道:「我看起来像是睡不着早起的模样吗?」 看着那张容光焕发的脸,丫鬟们齐齐摇头,心里头不禁暗想,这个世界上有什麽能让她睡不着的事情吗? 「这就对了。」夏如翠又笑起来,她的笑脸总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跟着笑,「对了,你们今天也挺早的。」 看她一脸无知无觉的模样,青衣心里叹息,怨不得王妃叮嘱她无论发生什麽事情都要淡定,不然会直接崩溃的,「小姐,您忘记啦,今天是您出阁的日子,王妃已经吩咐,让咱们早点给您打扮,免得误了时辰。」 「欸?需要这麽赶吗?」 这下子,不只青衣心中抽搐,在场所有的丫鬟都抽搐起来,几乎给这位二货小姐跪了,同时心里想着,肃王千岁那般严肃的性子,为何会认这种二货做义妹啊?更可恨的是,这个二货今天即将嫁给镇国公之子,当朝皇子太师温良,实在是太可恨了! 大概是看丫鬟们脸色不对,夏如翠颇为自觉地说道:「好吧,既然是王妃吩咐的,那麽咱们开始吧。」说着,一脸从容就义的表情。 在场的人继续木然,木然地跟着夏如翠一起回房。 虽然京中众人对这位肃王义妹的身分颇有微词,但肃王的面子不得不给,一大早的就纷纷派人送礼过来祝贺。 说起肃王义妹夏如翠,众人只有一个印象,是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幸运丫鬟啊! 夏如翠曾经是肃王妃身边的一个丫鬟,却不知道怎麽得了常到肃王府做客的镇国公之子温良的青眼,使得温良不顾镇国公的反对,直接进宫求皇上赐婚。镇国公自然不愿意唯一的嫡子娶这麽个身分卑微的女人,到紫宸殿里闹,崇德皇帝头疼不已,便没下旨赐婚,然而温良仍没有放弃。 最後还是肃王亲自将那丫鬟收为义妹後方解决了身分问题。之後温良又进宫与崇德皇帝恳求一番,据闻当时他言词殷切,十分感人,崇德皇帝倍受感触,便允了他的请求,亲自给两人赐婚。镇国公见大势已去,一下子彷佛老了几岁,但圣旨已下,只能不情不愿地让人着手准备婚礼。 再说温良其人,自少有美名,天资聪慧,丰神隽秀,当得京城第一美男之称。自少年起便随军出征驻守边疆,素有鬼才军师之名。虽长时间不在京城,但美名不弱,凡是露面,皆惹起骚动,无论过了多少年,京城之人少有忘记温子修其人。 如此男子,正是京城贵女们心目中最佳夫婿人选,多少闺阁少女盼着能得他一顾,就是死亦无憾。可是边境战事吃紧,不仅让温良滞留在边境,更是使得他的婚事一年蹉跎过一年,直至去年北越对大楚俯首称臣後,他方回到了京城。 可回到京城後,却抛给众人一个惊雷,他执意要娶肃王妃身边一名丫鬟为妻。 当然,其中的内幕却是复杂的,据闻温良之所以如此执意於求娶一个丫鬟,皆因这丫鬟在桐城时曾救过他一命,温良感恩在心,不惜以身相许,好一出猛女救美男的戏码啊! 听到这个内幕,京城中九成未出阁的贵女心中酸溜溜的,恼恨为何当时不是自己舍身救美男,这样京城第一美男倾心相许的对象便是自己了。於是,那些梦想破灭的贵女们开始天天诅咒某个幸运的丫鬟,扎小人不亦乐乎。 不过不管外人怎麽想,这婚礼还是如期举行了。 肃王妃牵着三岁多的小女儿楚蕴快步朝西院走去,忙得脸上都有些汗渍。进了房後,看到已经上好妆、穿上新娘嫁衣的女子,心里终於松了口气。 看到她们,屋子里的丫鬟、嬷嬷们赶紧过来行礼。身为今天的主角之一的夏如翠原本也想起身的,但很快被便人按住了,便笑道:「小姐、小郡主,你们来了。」 肃王妃听到她的称呼,挑了下眉,说道:「你以後就是温夫人了,无须再唤我小姐。」 「没法子,叫习惯了。」夏如翠摊摊手,然後又对安静严肃地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孩子笑了笑,说道:「小郡主,您说是不是?」 楚蕴的视线从梳妆台上一堆的首饰胭脂移到她脸上,然後一脸严肃地说:「翠姨是新娘子了。」 夏如翠点头,大大方方地说:「是啊,不用提醒,翠姨我知道今天自己要出阁了。」 楚蕴哦了一声,微微蹙了下眉头,又道:「温叔叔娶翠姨。」 「对,小郡主真聪明。」夏如翠夸奖道。 楚蕴严肃地点头,奶声奶气地说:「百年好合。」 「谢谢小郡主的祝福。」 楚蕴继续严肃地点头,蹦了一声:「不客气。」 屋子里的丫鬟、嬷嬷看到小家伙那张与王爷一般严肃的脸,不由得低下脑袋。 肃王妃抚额,无语凝噎,这才三岁啊,你绷着个脸算什麽啊?而且你们这两只已经离题了,知不知道?不过,为什麽她突然觉得自己女儿与夏如翠这二货好像在演相声一样搞笑呢? 见嬷嬷开始给夏如翠绾发,肃王妃身为长辈,坐过去开始细细叮嘱一些婚後事宜。虽然夏如翠现在不是她的丫鬟了,但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虽是主仆却胜似姊妹,如今这丫头出嫁,彷佛嫁了个妹妹一样,让她心里头颇为不舍,不知不觉中就唠叨了很多。夏如翠也十分安静地倾听她的唠叨,难得地没有像以往般拆她台,让她憋屈个半死。 「以後若是温良敢欺负你,你就回来告诉我,我让王爷去收拾他!」肃王妃一脸坚定道。 夏如翠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颗牙的笑容,道:「没事,温大人不会欺负我的,咱们已经签订了婚後协议,我才答应嫁给他的。」 肃王妃双目圆瞪,「你怎麽没有告诉我?」亏她一直很担心,却未料人家早就有了约定。 「温大人说最好不要让您知道。」夏如翠老老实实地将即将成为丈夫的某位美男给出卖了。 肃王妃磨牙,决定接下来的某些应该教导新娘子的事情她什麽都不说了,就让温良今晚被憋屈死吧! 炮竹声声响,迎亲的花轿抵达了肃王府。 「王爷。」穿着一身大红锦袍的温良越发的俊美无俦,只是一个微笑就让人屏息。 肃王站在门前,看着从马上下来的青年,严肃的表情微缓,朝他点头。不远处陪着的官员瞧见肃王的表情,心里不由得撇了撇嘴,传闻温子修视肃王如便宜爹爹,待他甚比老镇国公,此时看来,世人果然不欺我也。 见迎亲的花轿来了,新娘子还未出来,肃王府的老管家心里急了,赶紧让人去催促。温良见下人们你推我搡难得忙碌一场,不由得又笑起来。这幅画面自然让随同花轿一起来的镇国公府的下人惊异无比,比起在镇国公府里对谁都是那副温文浅笑的疏离,这样的三少爷更显灵性。 第三章 「欸,你们别那麽急,别催那丫头,让她慢慢来。」温良出声道,就怕催得急了,那总是犯二的丫头惹了什麽笑话。 肃王府老管家听罢,义正词严地说:「温大人,此话不能这般说,误了时辰可不吉利了。」 温良摸摸鼻子,笑而不语。 肃王看了眼停在门前的花轿,周围围观了很多京城百姓,虽然想来凑个热闹,但惧於肃王之威,也不敢凑得太近。肃王的目光移向穿着一身红袍的年轻男子,红色映衬下,显得丰神如玉,不禁说道:「镇国公年纪大了,以後莫要再气他了,再大的怨恨也有消逝的一天。」 温良一愣,然後笑了笑,习惯性地想用扇子敲着手背,很快发现因今天是他娶妻的日子,扇子这种东西自然没带。正了正脸色,温良道:「王爷,这个道理谁都懂,但只要想起我二哥如此年轻便枉死,您让我如何原谅他?」说着,微微偏首望向他处,轻声说道:「他将我赶出家门,不认我这个儿子,将我娘气死……王爷,您说,我还是他儿子吗?」 「怎不是?若不是,他会入宫向圣上禀明让你的婚礼在镇国公府操办吗?他对你也是极上心的。」肃王接道。 「呵呵,也许是他不甘心罢了。」温良面无表情地说:「他反对我娶翠丫头,就算圣旨已下,他仍是固执到底。翠丫头对我……我不能让她受委屈。」 肃王一怔,他没想到温良与镇国公之间的嫌隙如此之深,本是血脉相连的父子,却因一个错误,弄得父不像父、子不像子。 半晌,肃王说道:「今日是你大喜之日,你以後好生待你媳妇儿。」 温良笑起来,那种明明无意,却添了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魅力的笑容在他脸上漾开,他整了整衣袍,对这个只比他年长一岁却比父兄还要关心他的男人深深一揖,轻声说道:「多谢王爷成全。」 肃王府西院,当听到花轿已经来到府前了,本就挤满了人的房里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喜娘的大嗓门在外头响起,「新娘子可准备妥了?花轿已到了,可不能误了吉时欸!」 肃王妃牢牢牵着自家女儿,指挥着忙乱的丫鬟,然後亲自拿了那张绣着鸳鸯的红盖巾盖到夏如翠头上,有些伤感地拍拍她拉住自己的手。 温良看着被喜娘扶出来的新娘子,面上露出了笑意,双眸微弯,波光潋灩,彷佛融入了细碎的阳光,驱逐了冬日的苍凉。 「王爷、王妃,子修先行一步。」温良对肃王夫妻拱手道:「我会好好待她的。」 肃王点头,淡淡说道:「去吧,莫误了吉时。」 温良微微一笑,然後翻身上马,看了一眼肃王府後,便掉转马头,驱马离开。 站在门口目送花轿离去的肃王突然偏首看了眼旁边的妻子,彷佛感觉到她心中的不舍之意,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没有说话。 肃王妃抬头看了眼他没什麽表情的脸,突然咧嘴一笑,说道:「今天的子修看着倒是精神。」 「他一向如此。」肃王简短地答道。 肃王妃眼睛一转,说道:「咱们也去讨杯喜酒喝吧。唔……王爷,你说镇国公现在还不能接受这桩婚事吗?」肃王妃有些无所谓的担心了,那丫头虽然二得不行,可现在是做人家媳妇的了,自然担心她被人欺负。 肃王负手,淡淡地说道:「圣旨已下,镇国公会明白的。」 闻言,肃王妃瘪了下嘴,这回答跟没有回答一样。不过转眼一想,夏如翠那丫头从小到大就是个幸运值爆表的二货,想欺负她的人也得掂量一下,所以也不需要太过担心啦。 肃王瞥了一眼,自然知道她心中的不以为然,也不再点破,将乖巧地拉着妻子的手的女儿抱起,说道:「阿难,走了。」 肃王妃愣了下,很快明白肃王说的是什麽,马上笑了起来,快步走过去。 镇国公嫡子娶妻可是大事一件,迎亲花轿绕着皇城一圈,街上无数的百姓蜂涌而出,并不是为了看镇国公府豪华的迎亲仪仗,而是为了目睹闻名已久的京城第一美男。 只见高大的骏马上,穿着大红色新郎官锦袍的男子高坐其中,冬日温煦的阳光散漫地洒落在他身上,彷佛整个人都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再凝目望去,那马上的男子华美容姿,似乎不经意间微侧了下脑袋,一张笔墨难言的俊秀容颜映入眼帘,阳光衬得他面如冠玉,眉眼精致,那五官、那长相,彷佛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正是恰到好处的完美。 街道两旁原本凑热闹的观众皆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除了依然热闹的锣鼓鞭炮声,竟然无一丝人声。等那花轿走了好长一段的路,两街观众彷佛才从某种玄奥的意境中清醒过来,譁然一声,便是惊天动地的喘息,方才失神之下,竟然因此而忘记呼吸了! 等花轿走了大老远後,沿途旁观的年轻姑娘们方从晕陶陶的状态回过来,然後心里再一次对某个幸运丫鬟各种羡慕嫉妒恨,心里猛扎起小人来,诅咒她婚姻不幸福! 花轿里,正百无聊赖地扯着自己袖子打花结玩的夏如翠突然打了个喷嚏,幸好外头一片锣鼓喧天,没有人发现,只有离得近的喜娘依稀听到了一点,不由得眉头跳了跳,不知道怎麽的,突然觉得今天可能会发生点什麽事情……啊呸呸呸!今日可是镇国公之子成亲的大好日子,不能想这种不吉利的东西。 迎亲队伍绕城一周後,终於抵达了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前,鞭炮声震天,穿着一身喜气新衣的镇国公夫妇站在门前招待宾客,镇国公虽然仍是习惯性地板着张脸,但前来祝贺的宾客还是可以看出他心情应该不错的,看来并不像传闻中那般反对这门亲事啊。宾客们在心中暗暗忖度,面上却不露出丝毫的异样,皆是笑容满面地与镇国公寒暄,说着祝词。 很快地便有下人来禀报花轿还有一条街的距离就到了,镇国公府的管家赶紧让人去准备。 等花轿热热闹闹地出现在门前,又有人将鞭炮点起,鼓乐喧天,周围的人受那气氛感染,也开口笑闹着。那马上的新郎官在众人的注目下翻身下马,应着喜娘的话去踢轿门,然而不待喜娘扶出新娘子出来,他自个已经掀开轿帘,伸出一只修长如玉的手,将里头的新娘子扶了出来。 如此不按礼数的行为自然教镇国公还有点笑意的脸板起来,镇国公夫人很快掩饰住脸上的惊讶,若无其事地笑着,嗔怪道:「良哥儿这可是心疼着自己媳妇儿了呢。」 众人闻言,便也发出善意的笑声,将此事揭过。 只有被抓着手的夏如翠有些奇怪,温良抓得特紧了,彷佛怕出什麽意外一样。 进了门阶,跨过了火盆,一路到了喜堂。 此时喜堂上,镇国公夫妇已经坐在长辈位置上,另一边,还坐着肃王夫妇。来观礼的宾客看到肃王,心中微跳,再一次意识到肃王对这义妹的看重,这不是过来给她撑面子来了吗。所以虽然知道这新娘子先前身分低微,但现下众人也不敢说些什麽酸话,也因为肃王的出现,镇国公府的人不由得抬头挺胸,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除此之外,众人发现来观礼的还有崇德皇帝派来的礼官,代表皇帝的身分前来,可谓是给足了镇国公府面子,这下子,原本还嘲笑新娘子出身低微的人莫不闭上嘴,心里只剩下各种羡慕嫉妒恨了。 「拜堂了!」喜娘嘹亮地叫道,上前去扶住披着红头盖的新娘,指示着她的行动,开始喊道:「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第四章 等夫妻对拜完,喜娘正欲要喊「礼成」时,突然异变徒起,几名穿着镇国公府的侍卫衣服的男人举着长剑朝那对新人刺来。 宾客们譁然,镇国公紧张地站起身,惊声叫着:「有刺客,快拦住他们!」 肃王倏然起身,寒声叫道:「来人,给本王拿下!」 那些刺客出现的瞬间,外头已有几名侍卫也过来阻拦,然而还是有一名刺客躲过了侍卫的阻拦,朝温良杀过来。温良反应也不慢,脚下一个错步闪过那劈来的利剑,而那刺客却不依不饶,招招狠利,似乎要置他於死地才甘休。 因为突如其来的刺客,使得喜堂内一片混乱,被波及的宾客惊慌失措。喜娘惨白着脸护着行动不便的新娘子想退到安全之地,却不料一个刺客摆脱了侍卫,旋身而来。 「啊!」喜娘尖叫一声,眼看那剑就要刺到新娘子,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想像中新娘子当场血染喜堂的事情没有发生,只听得砰的一声响起,喜娘睁开眼睛时,刚好看到那刺客趴在地上,那把剑竟然刺进了他的胸膛,那抬起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然後脑袋一歪便气绝身亡。 这一幕也落入了很多人眼中,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纷纷只有一个念头,这未免太幸运了! 原来是那刺客刺来的时候,在喜娘的尖叫声中,盖着红帕的新娘子扯着手中的红绸,那红绸的另一头还拿在温良手中,这麽一绷紧,竟然很不科学地将那刺客绊倒在地上。而那刺客因为追赶过来的侍卫的阻拦,手中的剑挽了个剑花,本是为将斜里滑来的侍卫杀死的,却因这一摔,使得那剑失了准头,直接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这死得未免太憋屈了吧…… 很快的,侍卫便制住了那些刺客,除了其中一个貌似「自杀」而死的刺客,其他的都被押着。因今天是镇国公之子的大喜日子,不宜见血腥,所以侍卫也乖觉地没有将这些刺客当场格杀。 见刺客被制服了,宾客们这才恢复了平静,但神色仍是有些惊惧的,恐怕也没有人想到,竟然会有人在镇国公府的婚礼上捣乱吧。幸好因为刺客的目标是新郎官,倒没有发生伤亡,惊吓却是不少的。 肃王走了过来,见到他的脸色,在场的人不由打了个寒颤,不敢与之对视。来到那些刺客面前,肃王冷声道:「给本王彻查此事,本王倒要瞧瞧是谁吃了豹子胆,敢在婚礼生事!」 众人见肃王一副儿子的婚礼被人破坏了的狂怒模样,纷纷瞄了眼坐在高堂上的老镇国公,心里不禁有些同情,果然传闻中肃王就是镇国公之子的便宜爹爹,世人诚不欺我也。 侍卫将刺客押了下去,这时温良也询问着某个幸运的新娘子,「丫头,你没事吧?」 红帕下的人轻轻摇了摇头,站得直挺挺的。众人没法亲眼目睹新娘子的真容,不过经此一遭,对这新娘子倒有几分好奇,单是她那莫名的运气还有面对刺客时镇定的模样,就觉得此女不简单,莫怪会被肃王收为义妹,许婚给他的便宜儿子。 下人将喜堂收拾了下,又清点了受伤的人,最後继续婚礼最後一道程式。 喜娘刚才也被吓得够呛,圆圆的脸就算有脂粉也瞧得出苍白,反应都有几分迟钝,直到肃王冷飕飕地瞥过来,赶紧高声叫道:「礼成……送入洞房!」 听到喜娘的话,温良双目微亮,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愉悦笑容,差点闪瞎了在场之人的双眼,然後傻愣愣地看着温良牵着红绸那边的新娘子往新房而去。 等新人离开後,宾客们开始移驾到镇国公府中的百桃园,那儿早已备好酒席,只待客人上座。 不久後,侍卫过来禀报,已经查明刺客的身分。 那些离得近的宾客顿时拉长了耳朵,想听听是谁那般大胆竟然敢来刺杀镇国公之子,甚至挑在他大婚的日子,怎麽看都觉得那幕後指使者真是阴险至极,专挑这种时候,真是太不吉利了。而一些与镇国公府有嫌隙的家族及官员也瞪大了眼睛,想知道是镇国公府的哪个仇人特地来娱乐他们。 镇国公也注意到那些宾客的表情,心里极为愤怒。虽然他有心将此事私下解决,可是喜堂那一幕几乎所有的人都看到了,若他遮遮掩掩反而落了下乘,不如光明正大地处理,他倒要瞧瞧是谁敢如此藐视皇威,天子脚下刺杀他的嫡子。 等听到侍卫的回答後,在场的人全部露出了意外的表情,原来今日的刺客是北越派来的刺客。 北越王庭虽然对大楚俯首称臣,但王庭中逃出去的一些王子和贵族却是不能接受这个结果的,他们联合北越东部的一些部落,开始反抗王庭的统治,甚至更加的仇视破了北越王庭的大楚军。而众所周知,北越王庭被破,是温良所献的计策,经此一战,温良名声大噪,也成为那些北越人心中欲除之而後快的敌人。 此次刺杀,北越人筹谋许久,就想在温良婚礼之上将他出其不意地杀害,不仅能解决一个心头之患,更能打击大楚人的气势,一举两得。只可惜,刺杀失败了,反而泄漏了那些逃亡在外的北越人的行踪。 当下肃王马上派人进宫将此事禀明皇上,派兵去逮捕隐藏在大楚的北越亡徒。 见肃王的脸色森寒可怕,在场的人都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坐着,不敢表露什麽情绪,就怕自己不小心惹着了盛怒中的肃王,遭了无妄之灾。 进了新房,满室大红,靠窗的桌上燃着龙凤喜烛。温良环视一眼,便牵着他的新娘走到那张铺着鸳鸯喜被的床前坐下。 先前出了喜堂时,温良便弃了那条打着大红花的红绸,在喜娘和丫鬟们的惊异目光中,直接捞着新娘子的手,牵着她往新房里走。他神色坦荡,举止从容,让喜娘想说不合规矩的话硬生生吞下。而陪着的丫鬟除了两个是肃王府的陪嫁丫鬟,其他的都是镇国公府里的,自然也不敢吭声,就由着他一路牵着人进了新房。 「给三少爷贺喜了。」丫鬟们上前笑着说,看了眼温良的,又含羞带怯地低下头。 她们都是夫人安排在三少爷和三少夫人身边伺候的丫鬟,若是表现得好,将来得了三少爷的眼缘,成为三少爷的女人,那可是天大的福分。而且以三少爷的品貌、才华还有家世,估计就算让那些贵女们委身为妾也是甘愿的,何况她们这些为人奴婢的。想到将来的美好日子,丫鬟们个个笑得很甜。 因心情颇好,温良笑着应了声。见陪嫁过来的丫鬟青衣和蓝衣在旁伺候,其他几个丫鬟也小心翼翼地陪着,便有些放心。 「丫头,我去应酬宾客,稍会再回来。」温良略略弯腰,与安静地坐在床上的人说。 红帕晃动了一下,温良感觉到她微微抬起头,但因为沉重的凤冠,使得她的动作有些僵硬。 温良抿唇一笑,伸手握住她搁放在双膝上的手,柔声道:「丫头,今天是咱们的大喜日子,安分点,不要让我操心。」 沉默了下,夏如翠回道:「温大人,你放心吧,我很省心的。」 省心吗?温良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或许省心,但却很能憋屈人。想着,看了眼那几个丫鬟,心头自然知道送她们过来的人打的主意,不由得在心里冷笑,有某个二货在,估计这些丫鬟也不会太好过。 「还有……」 听到新娘子似乎还有吩咐,喜娘和镇国公府的丫鬟都不由得微微倾身,心中暗忖,这新妇未免话太多了,这时候不是应该娇羞吗?只有青衣和蓝衣忍不住暗暗翻眼,觉得某人的话估计不会那麽好听。 「温大人,稍会不要喝醉了,你虽然歌唱得好听,但却每次都爬到屋顶去唱,我没法将你弄下来。」她的语气极为诚恳。 第五章 温良美男的形象成功地被新娶的妻子破坏殆尽,瞪了她一眼,憋着气道:「你别记得这般清楚行不行?我今天高兴,最多会贪几杯罢了。」 贪杯不是错,错的是他喝醉後所做的各种风雅之事,可落在这丫头眼里,都能让她说出个五四三来。偏偏她一脸诚恳,说得他憋气不已,也没法同她一般见识。 「喔。」 在场的人垂下脑袋,当作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看起来还算是识相的。温良又交代了几句,便出去应酬宾客了。 温良走後不久,新房又来了一群年轻的姑娘,都是与镇国公府有些关系的女性,长辈或姻亲都有,连镇国公府里未出阁的几个小姐也过来了。她们来这里一是为了见新娘子……虽然有盖头盖着根本见不着。二是教导新娘子一些应该注意的事情及一些生活的小经验,这样既可以让新娘子放松,又能见个眼缘,心里对家族的女性有个大概印象。 当然这一过程都是妇人们七嘴八舌地说,新娘子听着就行了。 可是今天却有些不同,众人都不太说话,房里人虽多,可架不住气氛诡异啊。 青衣和蓝衣侍立在一旁,悄悄地观察着在场的人的表情。对於她们的沉默,两人也能理解一些,多是酸葡萄的心理,又羡慕新娘子原先不过是个丫鬟却攀上了肃王,嫁了这麽个京中贵女们最想嫁的男人,好运得让她们羡慕嫉妒恨。 不过新娘子现在的身分再高也无法掩饰她以前的丫鬟命,不免有些瞧不起,甚至一些清高的,端着矜持的架子,似乎不屑一顾的模样。 最後,还是镇国公府的长媳秦氏开了场,将气氛调节起来。众人边聊着天,边说着一些不着痕迹的八卦,至於教导新娘子什麽的只字不提。 夏如翠没嫁过人,而肃王妃当年嫁人时情况极为特殊,也是个半调子,根本没有人同夏如翠说明一些情况,所以并不觉得自己被这些妇人明着排斥,正津津有味地听着这些妇人八卦唠叨呢。可等再听了会儿,她突然觉得这些妇人的话有点指桑骂槐的意味儿,很快的,夏如翠就知道她们真的在骂她。 「夏姑娘,你说我们说得对不对?那陈家媳妇不过是个卑贱的小商户之女,因当年陈老爷喝醉了酒,脑袋不灵光才会为两家小辈定了亲,造成了悲剧。你瞧那陈家公子,每次出门去参加友人举办的宴会都不敢携带他夫人出门,若是带个妾侍嘛,又失了身分。 可那陈夫人也是个不知趣的,竟然敢厚着脸皮跟着夫婿一起出门,使得陈公子每每被人指指点点……」 众人安静地听着杨家媳妇慢条斯理的叙说,脸上隐隐露出些许轻视的表情。 青衣、蓝衣见状,心里有些愤怒,但因在场的人都是有身分的妇人,而今天又是她们家小姐的大喜日子,她们自不敢说什麽。 「夏姑娘,你觉得呢?」那杨家媳妇貌似询问她的意见一样,轻言细语地问道。 红帕微晃,众人可以感觉到新娘子的脸转身了说话的杨家媳妇的方向,只听得一道清脆的声音说:「哦,陈家媳妇做错了什麽吗?」 众人面上一愣,以为她没听懂,便又说了一遍,主要表明的是那陈夫人的身分太低了,嫁到陈家来实在是给陈家丢脸,偏她又是个不知趣的,没有因此而避着人,反而十分高兴地游走在夫人们的聚会中,曝露出小户之家的小性子,暗地里不知给人看了多少笑话。 夏如翠继续淡定道:「既然没做错,又没有犯七出,她做什麽不能出门?娶她的又不是我,我没意见啦。」 不知道怎麽的,在场的夫人都觉得她在装傻,分明是在耻笑她们管得太宽了,一时间都有些讪讪的,更因为夏如翠没有按着她们的剧本走而有些愤怒,觉得自己被个丫鬟出身的女人鄙视了。 这时,一道甜美的声音传来,「哎呀,你们不要再欺负我三嫂啦,小心等等我三哥不高兴呢。」 「四小姐这是心疼嫂子了呢。」一个夫人掩着嘴笑道。 「才不是,我是心疼我三哥,不准欺负我三哥的新娘子!」那姑娘大声说着,听声音似乎不过是十二三岁。 「婉婉,别这麽和长辈说话。」秦氏说道。 夫人们没有计较,这温婉是太师府的嫡小姐,是任性了点儿,但她也有那个任性的资本。 夫人们陪在新房里消磨了好长时间,等天微微发暗时,终於陆续地离开了。 此时,夏如翠也觉得饿得前胸贴後背了,头上顶着的凤冠更是重得让她恨不得脑袋直接磕到床柱上。 见她有些坐不住,青衣低声问道:「小姐,您怎麽了?」 夏如翠伸手扶扶凤冠,无辜道:「我饿了,有没有东西吃啊?」 「这个……」青衣有些无措地看向喜娘。 喜娘无语地看着她们,第一次见到进入新房的新娘子这麽理直气壮地要吃的,「夏姑娘,请再稍等一会儿,新郎官很快就会回来了。」喜娘劝道,不能让她坏了规矩。 「很快是多久?」夏如翠问。 「这个……听外头的声音,应该还有一两刻钟吧。」 一听,夏如翠失望了,打着商量说道:「那我每样都悄悄吃点,你们当作不知道就行了。」 喜娘实在是无奈,这种犯二的问题就不要问了,身为个新娘子,你不觉得自己太多话了吗? 【第二章】 好不容易天黑了,终於闹够了的宾客方放过今天的新郎官,又簇拥着他往新房而去,摆明着要闹洞房。 温良喝得有些高了,但理智还在,被一群男人推搡着往新房走,心里实在是恼怒,含着酒意的桃花眼恶狠狠地瞪着那些男人。 这些人都是温良以前在军营里共过事的同僚,大半受过他的捉弄也被他狠狠地折腾过,对他可谓是又敬又怨,今天难得是他的大喜日子,这些人不趁机整回来,以後估计就没机会了,所以根本不理会他的瞪视,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将他往新房押去。 还未离去的女眷们微蹙着眉头目送那群鲁男子,眼里不掩对他们这些武人的鄙夷之色,几个年轻的姑娘们甚至心中咒骂起这些粗鲁的男人,生怕已经醉了的温良被他们粗鲁的动作弄伤。 倒不是她们有多担心温良,纯粹是觉得站在一群粗鲁的男人中间,俊美高华的温良就像男神一样发光发热,自然会成为众目焦点。 直到他们在转角消失,女眷们方收回了目光,心头有些怅然若失。 新房里,饿得有些垂头丧气的夏如翠听到外头传来的喧譁声,木木的没反应,等听到喜娘高兴地说新郎官回来了,夏如翠顿时像战斗的公鸡一样抬头挺胸,坐得端端正正地望向门口的方向。 青衣、绯衣见那满血复活的模样,忍不住脸蛋扭曲了下,开始觉未来的日子她们有得劳神了。 喜娘见一群人拥簇着玉面微红的新郎官进来,不由愣了下,但反应也快,赶紧让丫鬟端来醒酒汤让他喝了,免得喝得高了,稍会出了差错就不吉利了。 待温良喝了汤後,众人又开始起哄着要看新娘子,那豪迈的大嗓门,让後头跟来一同看新娘子的女性都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温良深吸了口气,接过下人递来的一柄绑着红绸带的金色秤杆,轻轻地挑开了新娘的盖头。一张端秀的容颜映入众人眼帘,柳眉杏眼,端丽的瓜子脸,中上之姿,但那双眼睛特别的灵动,微微一眯,笑容喜俏,让人打从心底想要回应她的笑容。 厚脸皮地挤过来闹洞房的都是一些军中武将,待在军营久了,母猪也能赛貂婵,此时见到如此清新喜俏的新娘子,自然个个叫好,听得温良喜孜孜的,拱着手说客气,很快又被男人们骂他脸皮太厚之类的,一片热闹。 第六章 只有远处的女眷颇不以为然,暗暗比较,觉得自己比个丫鬟出身的家伙有资本,可温良却因报恩而娶了这麽一女,心下又是一阵黯然神伤。 过了半天,笑闹声才停下来。 喜娘笑容满面地为新人们送来了吉利的食物。夏如翠此时看到食物双眼发光,送来什麽就吃什麽,也没有嫌弃它半生不熟,倒是每次喜娘问食物生不生时,她嘴里的食物都没来得及咽下,哪里顾得及回答,只能含糊地说了生,惹得众人发出了轰笑声。 喜娘例行说了些吉祥话後,又给他们倒了两杯酒,笑道:「请新郎、新娘喝交杯酒。」 这时周围的哄笑声越发的大了,夏如翠看了他们一眼,依然很淡定,接了酒杯,与温良手臂交叉,脸颊相依,将一杯酒咕噜咕噜喝光,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在喝水呢。温良看她将酒当水一样牛饮,实在是有些无奈又好笑。 众人又闹了一下,最後终於被忍无可忍的温良放了狠话後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不过让人挫败的是,他们闹洞房,应该娇羞无限的新娘子却一直很淡定地随着他们闹,这等淡定工夫让他们赞叹一声,莫怪婚礼上面对刺客能不惊不乍,从容应对。倒是新郎官几次红了脸,衬得那俊颜越发的迷魅,连身为男人的他们心里都有些吃不消,赶紧撤了。 见状,喜娘也颇为识趣地过来又说了些吉祥的话後,温良给了她一个大红包,便让她下去了。 没有喜娘在旁指挥,夏如翠一下子没了束缚,伸手就将头上的凤冠取了下来,跳下床去伸了个懒腰,转头便见到自家新上任的夫君的手伸在半空中,表情颇为怪异,不禁歪了下脑袋问道:「温大人,怎麽了?」 温良看了眼那凤冠,慢吞吞地收回手,咳了声说道:「没事,饿了吧?先去吃些东西。」 听到有东西吃,夏如翠更不客气了,迈开了两步後想起自己嫁人了,赶紧退回来,一副温良恭顺地站在温良身边,笑道:「温大人,咱们去吃东西。」 温良哂然而笑,拉着她的手坐到摆着各色食物的八仙桌前。 夏如翠施施然地填饱肚子,再去将妆卸了,又在丫鬟的伺候下沐浴,等万事备矣,已到了歇息的时间。 回到新房,温良并不在,只有青衣和绯衣在旁伺候,问了她们,方知道温良在外间的耳房里洗漱去了。 趁着姑爷没有回来,稳重的青衣悄然在夏如翠耳边说道:「小姐,王妃交给您的图集放在那边抽屉里,说洞房前看看。」 夏如翠眨眨眼睛,疑惑道:「看图集做什麽?」 青衣虽然还没嫁人,但听府里的嬷嬷嘀咕过,隐约知道那是什麽,但却不好意思说得太清楚,只能含糊带过。将新房整理了下,青衣和绯衣便下去了。 窗台前的龙凤烛还在静静地燃烧着,被青衣特地提醒的夏如翠去抽屉将那图集拿出来,是一本装订精美的图集,封面画了两朵盛放得妖娆的合欢花,中间龙飞凤舞地写了「避火图」三个字。 避火图?夏如翠挠了下脑袋,这名儿听过,不过里面的内容是什麽倒没有瞧过,旁人说起这图时,也是一副你懂我懂的暧昧表情,闹得她时常疑惑。既然王妃说洞房前要看,那麽就看一下好了。 正准备翻开时,门吱呀一声开了,穿着一身宽松的睡袍的男子走了进来。 「丫头,你在干什麽?」温良和声问道,唇角微翘,看起来心情极好,只是当他瞧清楚某个丫头手中的东西时,饶是再镇定,不由有些脸红。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娶妻,平时再足智多谋,对这事情上也没什麽概念,二十几年来因这样那样的事情使得他几乎不近女色,对接下来的事情有好奇也有激动,所以今晚对成为他妻子的女子,他下意识地关注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我家小姐吩咐,要看这个东西才能洞房。」夏如翠认真地道,一副忠犬的表情。 温良心里又开始郁闷了,这丫头未免太听肃王妃的话了,天知道这丫头会这麽二,估计是肃王妃教出来的。因着心中那股不服输的恼意,温良淡定地将那本图集拿走丢到一旁,说道:「不用理会王妃的话,我会教你。」 温良说着,将她搂进怀里,低首轻轻地碰了下她的脸庞。见她睁着一双又黑又亮的杏眼瞅着自己,不知怎麽的,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心头一热,忍不住沙哑地说道:「丫头,闭上眼睛。」 夏如翠听话地闭上眼睛,然後感觉到温暖的吻落在她的眉间,渐渐往下移,直到唇上时,加重了力道,吞噬了她的唇瓣。这种感觉很新奇,因是第一次,也不知道要怎麽做,直到双唇被对方温软的舌挑开,男性强势的气息霸道地侵略着她的口腔。 等晕晕然的脑袋清醒时,她已经被压在床上了,两人同样衣襟不整。 「等等!」夏如翠伸手阻止了他进一步的动作,很认真地说道:「温大人,这样不对吧?」 温良此时已是情动,眉眼染上无边春色,桃花眼波光潋灩,实在是秀色无边。某个迟钝的二货此时也有些头晕脑胀,忍不住凑过去在他脸上啃了一口,说道:「温大人,你真好看,我想吃你。」 温良一阵挫败,「男人不能说好看!」而且吃的话,也是他吃她吧。 「哦。」夏如翠受教地点点头,换了个说法,「温大人,你真是秀色可餐。」 「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温良实在是没辙,「不会用成语以後就少用。」 夏如翠却有些疑惑,「不对吗?可是我家小姐说,一个人长得好看得让人想咬,就是秀色可餐。」 温良身形一个不稳趴在了她身上,半晌问道:「那王爷是不是也被王妃说过秀色可餐?」 「对。」 连肃王那样森冷严肃到让人不敢直视的强人都秀色可餐了,他好像也不要紧了……不对,他怎麽能被个二货给同化了呢?男人不能说秀色可餐! 也算是被这丫头打击得习惯了,温良很快便振作起来,决定拿出男人的魄力,将这丫头搞定。连北越蛮子他都能搞定,他就不信搞不定个二货。 於是挥下帐幔,床内的光线变得迷离,再扒掉衣服,两人袒诚相见。 但是,很快又有问题了。 「温大人,那个好丑欸……」她一脸同情地看着他,「没想到温大人高华好看的外表下还长了这麽根丑陋的东西……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说着,怜悯地拍拍他的肩膀,一副大义凛然,坚决为他保密的模样。 夜色朦胧,桌上的龙凤喜烛燃烧过半,烛台上落下斑斑烛泪。窗外,冬夜清冷的夜风吹过,蝉凄清的鸣叫在高大的榛树上声声作响。与清冷的蝉鸣声相反的是贴着双喜红字的新房里融融的春意。 为了不听那些时不时地打击他男性自尊心的话,温良索性堵住她的嘴,努力埋头干活。只是这样一来,某二货却不干了,呜呜地叫起来,双手挥舞着,干扰着他的动作。彼此身体相蹭,如添了一把火,让他深邃的眼睛黑得无一丝光泽,使他无瑕的俊容平添了几分迫人的气息,宛若一匹势待即发的凶兽。 终於脱离了他的唇舌後,夏如翠深深地吸了口气,胸脯剧烈起伏着,俏脸粉红,眼角染上水雾,喘息着有些埋怨地说:「温大人,不必这麽凶残,你不想听我说话,我闭嘴就是了嘛……」还委屈上了,一副对方无情冷酷无理取闹的表情。 温良气绝,敢情是他的错了?刚才是谁说他的「东西」丑的?这很伤男人自尊心好不好,果然不能对个二货抱有太多期待的。或者说,他刚才不应该因为和肃王妃赌气,不让她看避火图添点常识的,不然也不会说出那麽二的话来。 第七章 然而温良也有些小气,就算是避火图,他也不乐意这丫头去看别的男人的身体,还不如让她看自己的。 「既然如此,那接下来你不准再说一些气我的话。」温良严肃状。 夏如翠瞪大眼睛,讶然道:「温大人,我又气到你了吗?这不是事实吗,用不着生气吧,我不会嫌弃你的。」她一副无限包容的表情,「温大人放心吧,我既然嫁给你为妻,不管你好的、坏的,我都不会嫌弃的。」 「真是谢谢啊。」温良咬牙切齿,实在是憋不住,低头猛地在她锁骨上咬了一口。 夏如翠沉默了下,有些小心道:「温大人,你刚才没吃饱吗?床头有红枣、花生、桂圆、百合,你要不要吃?」红枣、花生、桂圆、百合之物自然是先前喜娘丢到新床上的吉祥之物,後来被青衣和蓝衣收起装在盒子里,就搁放在床头。 「闭嘴!」 听出他声音里的不稳,担心洞房花烛夜新婚夫婿出了什麽意外,夏如翠终於如他所愿地闭上嘴。 虽然嘴巴是闭上了,但是身体的感觉却更加敏锐了。夏如翠悄悄捏紧身下的被褥,抿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些羞人的声音。只是身上的男人的气息逐渐不稳,有时动作急躁生涩又粗鲁了些,弄得她有些疼,那游移在赤裸的身体上的手让她下意识地想弓起身体逃避,这感觉真的好怪。 温良虽然沉迷在陌生的感官享受及探索中,但也会分心注意她的反应,见她嘴唇抿得死紧,眉梢蹙紧,心中微有些怜惜,也怕自己做得不好,让她印象大跌,这可是比之前的事情更挫伤他的男性自尊。这让温良多少有些後悔以前在军营中,拒绝了同僚约他一起去红帐增长见识的事情,若是那时多些好奇心去观摩一下,相信现在也不会弄得这般糟糕吧。 不过那时身处边境,民风慓悍,女人为了生存,大多强悍得甚比男儿。他尊重她们,自然不会去招惹她们,也没想过在那种地方要找个女子伺候自己的起居。就算其中遇到性子温婉、长相漂亮的女子,却因对方功利心太重,太过注重他的容貌,抱着别样目的接近,又让他不喜欢,直接拒绝。 所以在边境待了近七八年,他洁身自好得不可思议,私底下曾被那些军中的同僚猜测他是不是有问题之类的。虽然最後那些说闲话的人都被他恶整一番,但这种八卦流言却成为了那些将士们单调苍白的军旅生活中的乐趣之一。 温良额上泌出了细密的汗珠,伸手摸了摸她柔韧纤细的腰肢,极喜欢那种柔腻如脂的触感,心神微微有些荡漾起来。俯身在她唇上轻轻地蹭了下,素来中性温磁的声音变得沙哑,「丫头,难受就叫出来。」 夏如翠摇头,表情有些不自在,将脸撇到一边。 愣了下,温良方知道她是害羞了,真是让他大吃一惊。吃惊过後,却是止不住的欢喜,会害羞证明这丫头对他不是没感情的,并不是因为当初他的百般诱惑才会答应嫁给他,如此甚好。 温良此时满心柔情蜜意,恨不得将她揉进怀里永远不分开才好,托起她的腰肢,让两人身体亲密交缠,直到生涩的前戏准备得差不多後,方分开她的双腿。 虽然很害羞,但是夏如翠的思维不同於寻常的姑娘家,若是普通的女子这种时候早就羞得闭上眼睛任人为所欲为了,但她倒好,感觉到私密之地被什麽东西顶上时,瞪大了眼睛低首望去……视觉效果很刺激,特别是配合着身体被贯穿时的那种撕裂一样的痛楚,让她痛叫一声,眼睛流出眼泪。 「温大人,你、你……」她的脸蛋皱到一起,痛得语不连贯。 温良僵硬地将自己停在她体内不动,小心地安抚着她因为疼痛而绷得死紧的身体,轻声道:「抱歉,只有一次,以後就不会疼了……」 夏如翠疼得很委屈,吸着气,哽咽道:「你怎麽知道?那麽粗的棍子,怎麽可能不疼。」 「我听人说的,应该吧。」温良也有些不确定了,依稀彷佛是军中那些男人聚在一起说荤段子的时候说过,不过那时没放在心上,「呃,放心吧,多做几次就不疼了。」温良只能这麽安慰,心里也舍不得这丫头疼。 听到他的话,夏如翠瞪大了眼睛,吃惊地说:「还要多做几次?每次都要被那麽粗、那麽丑的棍子捅?温大人你是不是弄错了,我会死的吧?」说着,面露惨然之色,心里暗暗後悔,早知道她就应该同王妃表忠心,一辈子不嫁人,伺候小主子也比被人捅较好。 温良一时间……实在是不知道做什麽反应才好。打击是有的,但是经过这丫头几年的荼毒,他的抗打击能力不是一般的强大,所以很淡定地将她的话无视了,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发现她又开始精神充沛了,温良微微一笑,边吻着她的嘴防止她说一些没常识的话边开始轻轻地律动起来,随着越来越激烈的动作,两人再也无心说话,都投入到这场缠绵之中。 终於结束後,空气中弥散着暧昧的气味,让人脸红心跳。 温良将滑落在胸前的黑发撩到耳後,随意拢在背後,便关切地看着身下的女子。此时他肌肤红润,嘴唇嫣红,眉眼溢着春意,桃花眼中波光沉沉潋潋,衬得一张精致无瑕的俊容光彩夺目,让人无法逼视。 而夏如翠此时并没有那种心思去欣赏美男,她瘫在床上,只觉得下面仍是密密地刺痛着,估计肿了吧,显然刚才的性事并不是那般的美好,到了最後,那越发粗鲁的动作虽然让她动了情,可结束後反效果却是叠加的,难受死了! 「丫头,你没事吧?」温良柔声问道,桃花眼在她没覆盖被子的肌肤上游弋。 夏如翠抬眸瞅他,瘪了瘪嘴,声音略微沙哑地说道:「温大人,我口渴。」 温良抿唇而笑,披上一件外衫便下床去为她倒了杯清水过来,喂她喝下後,又上了床将她揽到怀里,轻轻抚着她胸前被他无意间咬得发红的几道牙印,虽然有些懊恼,但又有一种男性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虽然很累,但夏如翠却睡不着,拍开他的手说道:「温大人,身上黏黏的,我想去洗洗。」这麽说着,又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是不是太指使他了? 听罢,温良只能叹口气将手收回,知道刚才是折腾得够呛,估计稍会他再想压她做一回是不成了。 温良起身转过屏风,不一会儿端了个铜盆回来,亲自拧乾了一条柔软的绢帕为她擦拭身躯。夏如翠原本是想自己来的,但是温良坚持,便也不与他计较。 身上弄得乾爽後,眼皮也搭拉下来,困意一阵阵袭来,想睡了。 温良看了眼床上昏昏欲睡的女子,视线被床上那条沾了血的白巾吸引,自然晓得那是什麽,俊脸一红,赶紧将它捡好,放到一旁准备的匣子里装着。做完这事,转过身来时,却见应该闭眼睡着的人正睁着眼睛看他。 「怎麽还不睡?」温良温声问道,伸手将她额际上的发往後捋去,露出柔和洁白的额头。 夏如翠的眼睛从柜子上的匣子溜了一圈转回来,问道:「那个东西要给长辈看吗?」 「对。」 理解地点头,夏如翠叹了口气,「原来这就是你要将我弄出血的原因,温大人,我错怪你了,你还是很好的。」 温良深呼了口气,不,他很不好,他现在就想再压着这丫头继续干些让她哭泣求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