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馈我》 第1章 一枚鸡蛋引起的纠纷(上) 一条小村庄镶嵌于青山绿水间,白烟缭绕,残阳斜照,颇有几分静谧。 不过这静谧很快被急促的叫声打断。 老母鸡在杂草丛中诞下一枚斑驳鸡蛋,蛋刚落地,就被几块石子儿砸中,惊得四处逃亡。 一只小手想趁乱捡蛋,未料被人捷足先登。 小手的主人愣了一下,抬头看到一张少年的脸。 少年不过十三岁,通体黝黑,跟泥里钻出来的猴子一样。 他看着比他矮一个个头的小女孩,轻蔑道:“瘦七,这是我先看到的。” 小女孩小脸巴掌大,眼睛黑亮,扎着高高的马尾,穿着陈旧却很干净。 她扬起脸,镇静道:“你是杨家的儿子吗?” 少年摇头,嬉笑道:“瘦七,你是吓傻了吧?我,杨云南,如假包换!” 小女孩不慌不忙地说:“那就对了,你妈生了你,你是杨家的,同理,我的母鸡生的蛋,就是我家的。如果你不还给我,你就不是杨云南,你不是你妈生的。” 话罢,躲到树底下的老母鸡“咯咯咯”地声援了几声,被杨云南的小跟班们拿石头赶跑了。 被奉为老大的杨云南心想,我绝不能在一个小丫头面前丢了威风。 “鸡蛋又不是人,谁先捡到就是谁的,有本事过来抢!” 少年示威性地扬起手里的鸡蛋。 “杨云南,你还我鸡蛋!”小姑娘逼近少年,少年微微露怯,往后退了一小步。 谁不知道眼前这小姑娘是村里打架不要命的孤儿, 可是那些小屁孩还在一个劲儿地起哄,让老大报仇,他是老大,绝不能丢了面子。 他恶向胆边生,乜斜她道:“砸烂也不给你!”话罢拿起鸡蛋往地上砸。 小姑娘看到鸡蛋碎裂的那一刻,脑子轰地一声炸了,立马一头狠狠撞向杨云南,同时咬住杨云南胳膊,任凭他哭爹喊娘也不松牙,小屁孩们吓得都不敢靠近。 少年疼得厉害,慌乱中扇了小姑娘一耳光,扇得小姑娘头晕耳鸣,眼冒金星。 杨云南趁机狠狠推开她,她跌了一跤,手掌被地面砂石擦出火辣的血丝。 杨云南捂着被她咬出血的伤口,气急败坏地命令小跟班们抓住那老母鸡,扒光了鸡毛丢到粪池里,才愤愤离去。 粪池不算大,污水却很深,老母鸡淹死其中,不一会儿尸体上就爬满黄白色的蛆。 她摘了几片草叶碾碎,敷在伤口止血,然后用火钳把老母鸡夹上来,放在簸箕上拿去小溪里清洗。 溪水清可见底,透明鱼虾穿梭其中,活蹦乱跳,她的老母鸡却已经僵硬。 她拿手撩了撩碍眼的碎发,一股草药味钻进鼻子。 苦得让人掉泪。 有农作归来的村民问,“小七,你的母鸡淹死了?” “嗯”她偷偷抹了抹眼睛,低声回应。 “唉,可惜呀!养了好几年了。”村民摇头,“小七别难过,今晚去婶家吃饭。” 小七喉头一哽,忽然作出决定。 “二婶,你家杨云南刚才摔了我的鸡蛋,淹死了我的母鸡,还打了我。” “真的?” “嗯”看到对方狐疑的眼神,她指了指自己脸上红肿的手掌印,又伸出受伤的手掌给二婶看,同时鼻子一酸,泪珠在眼眶打转。 “这臭小子欠揍!”二婶低声咒骂,安慰小七几句便匆匆赶回去。 小七望着二婶消失的身影,低落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二婶是她的邻居,从小就对小七很好,父母双亡后,二婶也对她多有照拂。 这下子有好戏看了。 小七回到家时,果不其然,隔壁杨家鬼哭狼嚎,鸡飞狗跳。 小七在门前桃树下挖了一个坑,埋了老母鸡后静静发呆。 老母鸡是她七岁时养的,从小鸡仔养到大母鸡,她付出了很多心血,把它当做知心好朋友,什么秘密都说与它听。 现在又只剩下她一个了。 她抱着肩膀偷偷哭了很久,暖黄色灯光透过枝丫投射到她单薄身体上。 “小七,你在那里做什么?” 听到有人叫她,她立马擦干眼泪站起身,一道手电筒光直直射到她脸上,她下意识捂住眼睛。 杨二婶一巴掌拍在捣蛋鬼脑袋上,捣蛋鬼哎哟一声,手电筒应声而落。 “妈,别总打我脑袋,都打傻了!”杨云南捂着脑袋鬼嚎,杨二婶毫不客气,又给了他一个爆炒栗子。 “傻了才好,让你天天在外面鬼混不回家!小七,你怎么不回家,吃饭了吗,要不要来婶家吃?” “不用了,我,我刚吃过,要消食呢!”洛齐一边说话一边看到杨云南拿着手电筒朝她扮鬼脸,她感到很无语,没理会他。 这时两个小家伙迈着小短腿欢呼着跑过来,杨二婶嘴里叫着慢点,远远伸出双手,把小家伙们牢牢接住,一家人说说笑笑走回去,末了二婶不忘回头招呼洛齐跟过来。 洛齐连忙摆手,拍拍屁股的泥土,快步走进家门。 扯起灯绳,屋里的黑色顿时被惨白色灯光驱散。 屋里简陋至极,入眼是一张吃饭的木桌子,桌上倒扣一个塑料盆,桌旁两张矮凳,右手角落有个大水缸,用来储水,水缸旁边是用砖头搭起来的简易炉灶,炤头有一个小铝锅。 她抓了五把米放到铝锅里正要烧火煮饭,门外响起杂乱的脚步,两个小身影雀跃进来,手里各捧了一个碗。 紧接着她就看到二婶揪着杨云南进来,杨云南疼得嗷嗷叫。 这两个小孩子是二婶的一双儿女,加上在外读初中的女儿和即将升上初中的杨云南,一家五口整天吵吵嚷嚷热热闹闹。 “小七,甭煮饭了。婶给你带了红烧肉和焖豆角,你趁热吃了。对了,小三妹,给你小七姐盛碗饭” 小三妹应了声便蹦蹦跳跳去了,小四弟也跟着跑了,屋里只三个人。 “这臭小子,整天啥也不干,就知道欺负小姑娘,瞅啥瞅,老实点,给小七道歉!”一巴掌皮实落在杨云南屁股上,啪地一声巨响,弄得小七也尴尬,毕竟杨云南也算半大小伙子了。 “不要…哎哟,妈,轻点!我错了”杨云南躲开二婶的巴掌,抬眼看到洛齐憋笑的脸,心里顿时蹿出一股恶气。 今天的事肯定是她告的状!臭丫头,你给我等着… 二婶看他毫无悔改之意,扬起一巴掌又拍在他脑袋上,他疼得直掉眼泪。 二婶教育了杨云南半天,直到杨云南答应赔小七一只鸡才罢休。 二婶转身拉着小七的手长叹道:“可怜你年纪这么小,爹妈就走了,唉!这造的什么孽!小七啊,听婶一句话,别一个人死扛了,搬去跟你伯伯住,你手脚勤快,人又聪明,你伯伯一定会…” 杨二婶突然想到什么,摇头道:“算了,自个儿过也好,你伯伯这个人啊,唉!” 小七垂下眼眸,静静听着二婶长吁短叹。 第2章 一枚鸡蛋引起的纠纷(下) 小七爸妈是在外省打工时被车撞死的,司机肇事逃逸,至今没找着人,奶奶因此郁郁寡欢,不久也跟着去了。 小七妈妈是被拐卖的,找不到娘家,小七便无亲人可依靠,只好寄养在大伯家。 大伯洛修善一家八口人,本来就穷,加上一个拖油瓶,更是雪上加霜,洛修善就卖了亡弟三亩水田补贴家用。后来大伯母又怀了一个,洛修善就把主意打到亡弟两间瓦房上。 这时洛齐(小名小七)快十岁了,开始明白一些事理,知道房子是父母留下的唯一念想,打死不肯卖,还跟洛修善大吵了一架,洛齐一气之下搬了出去,独自过活。 不到十岁的小孩子再能干,没有经济来源,也很难养活自己,但洛齐愣是咬牙坚持了一年。 洛修善这样对待侄女,村里人没一个吭声的,理由也简单,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们是外人,哪有什么资格说人家。 不过好心的村民私下里会送点瓜果蔬菜旧衣服之类的东西给可怜的孤女,但也只限于此,毕竟半坡村没一个富裕的。 要说富裕的,洛齐爸爸洛修德之前算得上村里条件最好的,因为洛修德带着老婆长期打工,赚了不少钱,可惜好景不长,夫妇俩死于非命,只留下一个孤女。 洛修善以前也富裕过,搞了一辆拖拉机跑运输,不过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拖拉机报废了,紧接着唯一的儿子又生了重病,洛修善掏光家产,又卖了一个女儿才把儿子保住。 从此洛修善家穷得叮当响,大人小孩饿得面黄肌瘦,好几年都没缓过来。 村里的婆娘暗地里都说,洛修善为了生儿子,掐死刚出生的女婴,坏事做太多,才导致一家子走霉运,保不准洛老二一家是被殃及的。 当然,村里人只在茶余饭后偷偷议论,没人敢在洛家人面前透露半个字。 杨二婶跟洛齐说了一会儿话,自行离去,两个舔着手指的孩子瞪着小木桌,口水都流到胸前的小围脖上了。 洛齐捏了捏小三妹小四弟肉嘟嘟的小脸蛋,笑骂一句:“两个小馋虫,真是狗鼻子!”然后扒拉一小碗炒米粉给二人吃了。 吃过晚饭后,洛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索性爬起来就着小电筒微光细数被窝里的鸡蛋,数来数去才29,差一个30。 明天得起早了。 她叹气。 第二天天没亮,整个村子都在沉睡,周围静悄悄,连狗吠声也稀稀拉拉。 她拿了个蛇皮袋,穿过村后小溪,踏着露水摸黑到芒果山上,猫腰捡地上的芒果。 巴掌大的芒果半生不熟,满满当当地挂满枝头,她一不小心就撞落几个,白色汁液混合芒果清香弥漫开来。 她尽量不去想象那些隐藏在匍匐草茎底下的虫蛇,一边侧耳倾听山上动静,一边迅速往袋里塞芒果。 偶尔摸到黏滑的软体动物,她只是恶寒一下,拿起芒果往底下蹭点,再装入蛇皮袋。 以前,她最怕这种黏滑的鼻涕虫,每每看到,必然尖叫,引来母亲。母亲见状往往无奈,一边说这东西有啥可怕的,又不会咬人,一边伸手捉了鼻涕虫扔得远远后,洛齐才敢用两根手指夹着那棵大白菜丢到菜篮里。 一切恍如隔世,笑着给她捉鼻涕虫的母亲已不在,她再次面对这种恶心动物,早已修炼得面不改色。 不一会儿捡满了小半袋芒果,她蹲下来费力扛起,摇摇晃晃往山下挪。 露水早已打湿她的发梢和裤脚,她浑然不觉。张牙舞爪的树梢勾住她的马尾,她脚下一滑便从一处小矮坡滚下来,裤脚被杂草划烂了,还被路边水坑粘了一屁股泥水。 山上有开门声,一道手电筒射过来,她趴在水坑里一动不动,待那脚步朝她走来,她立马扛起洒了大半芒果的蛇皮袋脚下生风拼命跑了。 那脚步没跟上来。 跑到大楠子树下,她终于一屁股瘫在地上,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脚下咕噜躺着十几个芒果。 天空露出鱼肚白,不远处的村庄鸡叫声接连不断,有人起来踩到门口的狗,狗哀嚎几声,小孩子被吵醒了,哇哇直哭。 白雾越来越浓,小水珠凝结滴落,掉到皮肤上,传来冰冰凉意。 捡了满满两兜楠子,她挑了一个随便擦几下就咬了下去,青色纺锤状的小野果喷出绿色汁水,苦涩的味道在口腔弥漫,入喉后变成甘甜,再砸吧一下,回味无穷。 一路轻快返回,她还在路上摘了一捧野菜嫩芯,回家后丢在铝锅里,煮成野菜汤,转念一想,又返回房间拿了颗鸡蛋丢到菜汤里,小小的厨房顿时芳香四溢。 她抓了一小把盐,滴几滴油,用勺子搅拌均匀,舀起喝了一口,有些苦,又抓了一小把白糖进去,方端了满满一碗,坐在门口就着昨晚的剩饭刺溜刺溜喝汤吃菜,心里盘算着屋里的芒果怎么才能卖个好价钱。 她没注意到门前草丛里蹲着一个虎视眈眈的身影。 那身影忽然从石坡上跃下来,她吓得差点打翻饭碗。 “洛齐,你偷人家的芒果,我要告你!” 又是那个杨云南。 “告就告,反正我们村那么多人有芒果树,你也不知道我芒果哪来的”洛齐一脸无所谓 “肯定是去芒果岭偷的”杨云南一口咬定,洛齐心里有点虚,脸上却淡定得很。 “随便你怎么说咯!” “你要那么多芒果干嘛?”她一个小姑娘肯定吃不完,杨云南心想。 “关你屁事,你淹死了我的老母鸡我还没叫你赔呢!”洛齐气势汹汹。 “你!”杨云南理亏,恰好有人尖声叫他,他扔了句,“你给我等着!”便悻悻走了。 等就等,谁怕你!洛齐心想。 杨云南看起来蛮横,其实欺软怕硬,死要面子。有一次她经过芒果岭,恰好迎面跑来一群跑得飞快的小孩子,她知道这些小孩子又去偷芒果了,说不定后边还追着那个拿着镰刀气急败坏的男人。 走到芒果林边上时,她居然听到杨云南在哭着鼻子求饶。 后来不知杨云南用什么办法骗过守林的大叔,大叔放过他,他一边擦眼泪一边走出来,洛齐连忙低头快走,杨云南叫住她,一改脸上委屈掉泪的神情,凶巴巴地说:“洛齐我警告你,不准说出去!” 洛齐当然没说出去,但这件事不知怎地被二婶知道了,二婶狠狠打了他一顿,从此杨云南就对洛齐怀恨在心。 真是无妄之灾啊! 第3章 需要人保护的小姑娘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在下雨,她揣着蛇皮袋又摸黑出门。下雨天更好,守林的大叔会放松警惕。 风吹雨打摧残一夜,芒果掉了一地,她毫不费力就捡满一蛇皮袋,但她扛不动,只能半抬半拖。 正当她费劲地把沉重的蛇皮袋拖下矮坡时,突然有人大喊一声:“有贼偷芒果!!” 她大吃一惊,松开蛇皮袋,往后退了几步,脚下泥土塌陷,她直直从矮坡上摔下来,摔了一个结实的屁股蹲,她疼得眼泪哗啦啦直流。 “喂,你没事吧?”那人推了推她肩膀。 她哭得喘不过气,几乎晕过去,浑身湿漉漉的,泥水和泪水模糊双眼,身上又疼又冷。 杨云南这才急了,连忙把她拉起来,又把自己头上的草帽给她戴上。 “你没事吧?”杨云南着急地重复了几遍,洛齐只一个劲地哭,风声雨声哭声掺杂在一起,搅得他心里烦乱。 他没见过洛齐哭,即使是在她爸妈葬礼上。 她成了孤儿后,性格更加强悍,打架拼命,骂人也狠,所以他从不同情这小女孩,甚至还跟她针锋相对处处排挤。 看到她捂着伤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他顿悟了。 她也不过是一个没了爹娘,需要保护的小姑娘啊! “洛齐,你再哭就被人发现了,赶紧回去吧!” 杨云南把头上的破草帽兜到洛齐头上,拉着洛齐走,洛齐缩回手说芒果,杨云南返回去找到那破烂的蛇皮袋,又往里面添了好几个大芒果,然后一把扛在肩头,冲在前面。 他好几次回头都看到小姑娘没跟上,有些急,又不好意思让小姑娘走快点,恰好看到附近香蕉林有熟透的香蕉,他一个机灵,就把肩头袋子放下,去香蕉地摸了好几根香蕉。 洛齐远远就看到杨云南在偷香蕉,紧张地看了看四周,没人,杨云南把香蕉丢给她,她不敢要,杨云南也不恼,把香蕉捡起来丢到袋子里,一起扛上肩头。 这一下子肩头重量增加不少,杨云南真是哑巴吃黄连,不过终于落在小姑娘身后了。 雨后的清晨,天空像泡在水里的琥珀,清透明亮,温润多情。 有小鸟在枝头唱歌,声音清脆婉转。 洛齐听着鸟声,感觉从未听过,觉得好奇,但又不敢问杨云南,只能听着鸟叫闻着清甜的风默默走着。 走了不知多久,洛齐抹了抹脸上的泪,步伐不知不觉更加轻快起来,走在她后面的杨云南跟不上,干脆趁她不注意,躲到灌木丛里卸下芒果,又是喘气又是擦汗,歇够了才继续走。 洛齐看破不说破,抿着嘴偷笑,但还是慢慢降了步调,与他一前一后走回去。 两个人迎光而行,就像行走在小学课本里的山水画,烟雾缭绕,墨黑纸白。 回到家中,天已大亮。 杨云南丢下蛇皮袋就走,不一会儿又返回来,手里多了一颗生姜和鸡蛋。 “你拿这个煮鸡蛋汤喝”杨云南别扭地说了一句就要走,洛齐连忙道,“刚才的事别说出去” “嗯”杨云南大步流星走了,地上留了一滩淡淡的水渍。 杨云南跑回家后,换了一套衣服,突然想到刚才洛齐那句话,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哪件事不让他说出去?是偷芒果,还是她哭了? 杨云南自个儿没琢磨出来,倒是被二婶发现了那身又湿又脏的衣服。 “杨云南!你干什么去了?” “屙屎”杨云南不耐烦道。 “屙屎?屙屎能弄湿衣服?你脑子进水,跳茅坑洗澡啊你…” 二婶怒骂的声音传到洛齐耳里,洛齐轻轻笑了起来。 她打开袋子准备收拾芒果,看到多出来的十几根香蕉,她愣了愣,把它们都捡起来,用黑塑料袋包裹得严严实实,想拿给杨云南,杨二婶却说杨云南不知去哪皮了。 洛齐不敢让杨二婶知晓杨云南偷香蕉的事,抱着香蕉找了很久,终于在小溪里找到他。 下了一整天雨,溪水猛涨,变得混浊,他却和一群小孩子在玩水,小孩子们脱得光溜溜,而他年纪大点,留了条裤衩,黑脑袋浮在水面,双脚拍打着水,玩得不亦乐乎。 小孩子们看到洛齐,纷纷从树上扎到水里,拿石子儿砸洛齐,嘴里骂着洛齐不知羞,洛齐连忙背过身跑了。 香蕉本来就熟透,被她抱了一路,回到家的时候很多都已经破皮,露出黄白色的肉。 洛齐怕浪费,只好挑挑拣拣把能吃的都吃了,肚皮撑得圆滚,顺带着晚饭也省下了。 傍晚时分,洛齐把芒果整理好了,挨着煤油灯又去看翻烂的语文课本,房门突然被人叩了几下,又急又快,洛齐举着菜刀出来看门,发现地上有一包香蕉叶包裹的东西。 她打开看,里边是几个烤红薯和两条巴掌大的鱼。 洛齐望了望四周,灰蒙蒙的一片,哪有什么人影。 最近村里来了很多偷狗贼,她害怕这也是他们的“杰作”,在里边放迷药之类的东西,于是她打算捡起来丢掉,这时门前草丛里跳出一个人,把洛齐吓一跳。 那人恶狠狠地说:“不吃拉倒!随便你丢!”说完一气儿跑回家,怒气冲冲地摔上门。 那人正是杨云南。 洛齐哭笑不得,最后还是把东西拿进去,煮了一锅鲜鱼汤,还把鱼骨整整齐齐摆在石头上,来往经过的人一眼就能瞧见。 晚上睡觉的时候,洛齐想,杨云南面冷心热,还是很好的一个人嘛! 杨云南倒没那么多想法,一闭眼就睡着,只是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又去钓鱼,钓到一条特别大的鱼,他拉了半天鱼竿,却怎么也拉不出那条大鱼,人鱼就那么上演了一场拉锯战。 就在他急得满头大汗时,洛齐经过,他连忙招呼洛齐过来帮忙,洛齐却纳闷地说,你钓我干嘛?放我回去! 杨云南一听,向洛齐看去,这时洛齐果真变成了一条大鱼,那眼睛大得灯笼一样。 杨云南吓出一身冷汗。 怎么做了那么奇怪的一个梦? 第4章 芒果小贩与空心菜 第二天,她拜托村里开三轮车的大叔运了她的芒果到镇上卖。 对于卖东西,她实在没经验,蹲在镇上石桥上,学着旁边小摊贩,往地上摊了个蛇皮袋,再把三十九个芒果整整齐齐排成五排,蹲在地上眼巴巴看着过往人群。 她没有秤,有人问怎么卖,她就试探性答,一个两块,那人摇头说太贵,直接走了。旁边卖自家蔬菜的老太婆张着没牙的嘴说,“小姑娘,你这样没人要的。把它堆乱点,最多一块钱一斤,才有人要”说完递给她一把杆秤 她愣住了。 她根本不会用杆秤! 那老太婆也是好心,说我教你。洛齐感激一笑,要给老太婆一个芒果,老太婆连忙摆手,指着没牙的嘴呵呵笑。 太阳越来越毒辣,过往车辆掀起一阵阵风沙,她汗如雨下,跑去割了两扇大芭蕉叶遮阳。老太婆卖完菜回去,给她留了一把秤和一小叠塑料袋。 这一早上她不过卖出了五个芒果,得了三块两毛钱。她紧紧攥着四张纸币,虽然天热汗臭,心情竟也愉悦。 喝完了自带的井水,毒辣的太阳迅速蒸干她的汗液,她顿时觉得口干舌燥。抬眼望了对面冷饮店冰箱冒出的汩汩白汽,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一根雪棍五毛,一个鸡蛋也是五毛,还有两毛一支的铅笔和两毛一本的练习本,或许有剩余。 屁股还没挪开,迎面走来一个中年女人,摩托车的安全帽还没摘下,她闻到女人身上的汗臭味和狐臭味,往后挪了一小步,然后挤出甜笑。 “芒果多少钱一斤?” “一块”指指旁边的纸箱皮,“一斤一块”四个大字歪歪扭扭。 “甜不甜啊?我看你这芒果没茎,从树底下捡的吧?”说话间眼疾手快挑出了一个又大又熟的芒果反复揉捏。 “你可以…”试试两字没说出来,那女人利落剥皮,三两口啜干了一个大芒果,就只剩扁圆的核。 “唔?…这个不怎么甜”手又伸向另一只,洛齐见状咬紧嘴唇。 “不甜还吃不是脑子有病就是占人便宜” 洛齐看到杨云南从人群中走出来。 “大妈,你年纪那么大了还欺负小姑娘,吃了人家的还损人家,真不要脸!”他走过去抢了女人手里的芒果丢给洛齐,“您买就买不买拉倒,像您这吃相搁谁家谁家也养不起。” “我买芒果试一下甜不甜有啥?难道还不让人吃了?有本事你别卖,哼!” “人家切了一个就是给人尝的,你瞎了?”指指洛齐手中未来得及递出去的一块芒果。 “我…谁知道她是不是故意找个甜的”女人狡辩。 “哎哟哟,故意找甜的?笑死人了大妈,你看人小姑娘才几个芒果,为了找甜的一个个都试了,才拿来骗人?人家傻吗?” “吃你一个又怎样,会死吗?小气!”女人撇嘴,丢了果核就要走,杨云南立马抓住女人的手。 “钱,一块钱。大妈你不会那么小气,连一块钱也跟小姑娘计较吧?” “凭什么!”女人叉腰,一副要当街撒泼的横样。 “算了杨云南”洛齐拦住杨云南。 毕竟都是小孩子,人家根本不放在眼里,吃一亏长一智,洛齐下次学聪明了,坚决不让顾客随便试吃。 小孩子没有隔夜仇,况且刚杨云南帮了她一把,洛齐就把剩下的半边芒果全给了杨云南。 杨云南蹲在路边啃完了芒果,站一旁给洛齐举蔫吧的芭蕉叶。两双骨碌碌的眼睛盯着来往行人。 “你回去吧杨云南”洛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说。 “要不一起回去?反正我妈给了我两块钱坐三轮车回去。” “不用” “要不这样,我帮你卖完芒果你跟我回去”杨云南看到洛齐犹豫的表情,立马拍拍胸膛保证,“放心,保管卖完你还赚钱呢!” 说完少年就把芭蕉叶和一塑料袋东西塞她怀里钻进人群消失。 洛齐也没放心上,从地上捡了一张大标题写着“xx医院专治不孕不育二十年”几个大字的报纸垫在屁股底下继续看她的小摊子。 过了一会儿,杨云南捧着一个半大塑料脸盆跑过来,捡了地上没卖完的青黄半熟芒果到附近市场水龙头底下洗干净去皮,切成片丢盆里,去他卖水果的亲戚家取了胡椒粉,食盐,白糖辣椒等物料放进盆里,再搅拌一下,又去买冷饮的小摊那里拿了一泡沫箱子碎冰,把腌渍好的酸芒果都分好放到塑料杯里再加几块碎冰,两人抱着保温的泡沫箱到附近中学门前,以两块一杯的价格对放学的中学生们叫卖。 洛齐没想到杨云南的法子奏效了,两人忙着收钱找零不亦乐乎,不一会儿箱里的芒果杯就被鱼贯而出的学生们抢完了。 洛齐算了一下,刚卖出了二十九杯芒果,赚了五十八,除去冷饮店碎冰和40个塑料杯共八块,水果店的物料三块,净赚了四十七块! 杨云南头脑很灵活,又拿了熟透的芒果削成两半,横切几刀竖切几刀,三下五除二就把半边芒果翻转成很多小方形块,外观好看且香味诱人,而且每半块才五毛。 很快,几个芒果如法炮制,也被学生们一抢而空。 洛齐目瞪口呆,数着手里的钱,又多了四块。 坐三轮车回去的时候,洛齐从一叠纸币中抽了十张给杨云南,杨云南抓着头腼腆说不用,就当赔她的老母鸡和鸡蛋。 洛齐还是坚持把钱塞到他手里。 回到家时,她把房门反锁,搭了张凳子够到衣柜上面的铁盒子,把里面的钱数了两遍,确定是四百八十七块五毛,加上刚得的三十九块两毛,一共是五百二十六块七毛。 她家本来就穷,把父母骨灰托运回老家,再办了一场丧事,存款几乎耗尽,这些钱都是她一点一点省下来的,为此她还卖了家里的黑白电视机。 半天没吃饭,她肚子饿得呱呱叫。藏好铁盒便挑着尿桶出门。 她年幼力小,每次只能挑一点尿兑水浇菜。播种半个月的白菜已经有手指大小,叶子被虫子咬得参差不齐。她浇了菜,又跑回去扒拉一塑料袋草灰撒在叶子上。 临回去时,她摘了一把鲜嫩的红薯藤,挑着尿桶慢悠悠回去。 第5章 她怎么会做饭 到家时听到厨房有叽叽的叫声,她心下疑惑,放了尿桶推门进来时,居然看到地上有个竹篾织的小笼子里装了几只黄色毛茸茸的小鸡仔,小鸡仔正低头啄着小盘子里的饲料,看到生人进来立马吓得躲到角落里可怜兮兮地叫。 洛齐惊喜不已,放了红薯藤,蹲下来仔细数了数,正好五只小家伙,毛绒绒地十分小巧可爱,看起来像刚孵出来不久的。 “那个…赔你的小鸡。”门外不知何时多了个腼腆的身影。 洛齐连连道谢,又连忙择了几片鲜嫩的叶子剁碎,放些米饭搅拌均匀放到笼子里。 小鸡仔们吃得欢快,时不时抬头看眼前的新主人。 杨云南见状心情也变得极好,就差吹个口哨了。他红着脸往洛齐手里塞了个鸡蛋,别扭地说我妈让我拿给你的。还有,对不起,然后就转身飞快跑了。 洛齐看着手中明显比她的老母鸡生的鸡蛋大一圈的鸡蛋,嘴角止不住往上扬。 晚饭她特意去割了一把韭菜打了两个鸡蛋煎韭菜鸡蛋饼,然后去走村串巷卖猪肉的王屠户那里买了十块钱猪肉,王屠夫看她可怜又送了她一小条猪大肠。 她细细切了猪肉,肥的用来煎油,瘦的分两份,一份炒红薯藤,一份炒猪大肠。 猪大肠快好时,门口已经趴着两只流口水的馋虫。 洛齐轻笑,拿饭碗拨了一半韭菜鸡蛋给两个小东西吃,待小三妹和小四弟舔完碗,她又拿了半碗猪大肠。 “走,去你们家” “嗯嗯”小三妹用力点头,拉着小四弟飞一般跑了。 杨家是一个天井一间厨房三间卧室的小院子,杨二叔常年在外打工,二婶便在家拉扯几个孩子,生活也过得去,偶尔能买点肉打打牙祭。 “妈,七姐来了”小三妹大叫,小四弟嚷嚷道,“还有猪大肠” 洛齐刚跨进杨家门,就看到杨云南在水井边上打水。 杨云南快速看她一眼就别过头,洛齐打了声招呼就直接走进厨房。 杨二婶正在炒空心菜,杨家大姐杨云清正在看火,看到洛齐进来,杨云清眉头皱了一下,并不理会。 “哎,小七来了。咋还拿猪大肠呢?咱家今晚有猪肉,你留着吃就好了。哎,大姐儿,火小点,要起锅了…”二婶手下炒菜动作不停,洛齐把桌上的空碗递给二婶装菜。 “要不小七你在婶这吃,今晚饭菜够” “不了,我锅里留着菜,不吃就馊了。对了。婶。你知道白菜被虫吃了应该打什么药吗?” “哦,菜生虫了?婶没注意。明天婶要给菜除虫,也顺便帮你洒药了,放心吧”“刺啦”一声,二婶把白菜丢到锅里,又吩咐杨云清多放柴火。 “好,麻烦二婶了”洛齐感激一笑,“那二婶我先回去了” “别急,云南,给小七装点空心菜,我特意多放了猪肉,小七你拿回去尝尝,保准脆甜!” 话罢洛齐感到一道不悦的目光扫过自己,她连道不用,快步出了门。 回到家里,她轻叹一声,便洗洗空碗盛饭,忽听到杨云南叫:“洛齐!”话刚落,人就迈进了门,顺便把一饭碗空心菜放到桌上,“我妈让我端给你的。” 洛齐还没来得及回应,杨云南一阵风似的就走了。 洛齐心上一暖,揉揉眼睛继续埋头吃饭。 —— 转眼小学开学已经一周,洛齐还在村子里四处转悠,村里人看到难免多问一句,洛齐搪塞道,不急,到时再说,村里人闻言总是摇头叹息,可怜这小姑娘。 其实她也在盘算,眼看篮子里的鸡蛋已满三十整,小鸡也长大不少,已经学会在树底下阴沟里翻蚯蚓吃,小白菜也拿到镇上卖了几次,存了五百八十块三毛。 正是周五,念小学的孩子们吵吵嚷嚷回家,她拿了捆小白菜往二婶家走去。 往屋里喊了几声,没人应,可门没锁。她担心家禽进门偷食,便进门查看一圈后,刚想关门,忽听到屋里发出凳子被碰倒的声音,“咦”了声便循声而去,杨二婶突然开了房门站在门口问,“怎么了小七?” “南哥没回来吗?” “没有,估计得过会儿,刚上初中,时间紧”二婶微微一笑,“找他有事?” “没事,二婶,这白菜给你。” “好,放篮子就行”二婶捋了捋刘海,朝她微笑。 “那二婶再见!” “慢点走。” 洛齐“哎”了一声,往家走的时候,心里犯嘀咕。 二婶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不管了,先去村口蹲南哥。 她心头压了块大石头,其他事都不怎么关心。 很多年之后,她常常想起这个中午,要是当时她明白二婶在做什么,或许能阻止杨家悲剧的发生。 可惜天不遂人愿。 洛齐没等到杨云南,又挑那对尿桶去浇南瓜。 南瓜刚开花,匍匐茎爬了满地,绿油油的。 她摘了一把新鲜的花和嫩叶,准备回去做菜汤,背后有人遥遥喊她,她听出来人,朝那人大喊,“南哥~~~”脸上带笑。 自从偷芒果回来后,杨云南对她的态度就彻底变了,从以前的敌对到现在的友好,他时常没事来喂小黄鸡,帮洛齐挑水。 “我妈说你刚找我,咋了?”少年一路小跑,没喘匀气,便一口气问完话。 “那个…南哥,你不是有自行车吗?能搭我去个地方吗?”洛齐带着讨好的笑。 “行!”杨云南一口答应,洛齐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 晚上洛齐炒了鸡蛋南瓜花,杨云南闻着菜香,忍不住用手夹了一块塞到嘴里。 口感很好,味道特别,跟他妈炒得很不一样。 洛齐笑着给他递双筷子,他接过来,又夹了一筷子吃起来,边吃边赞叹:“太好吃了!小七你跟谁学的,那么好吃!” “我妈妈教的。” “可是你妈妈不是不会做饭吗?”杨云南很疑惑。 “呃…”洛齐挠挠头,眼里也带了些迷惑。她妈妈确实不怎么做饭,每次过年回家,年夜饭都是爸爸掌勺的。 可在她的印象里,教她的确实是妈妈啊!爸爸可疼她了,根本不让她沾油烟味儿。 第6章 阳光拌饭与恶作剧(上) 杨云南怕她提到爸妈会伤心,连忙转移了话题。 “你喂鸡了吗?” “还没有。” “那我帮你。” 杨云南轻车熟路,抓了几把稻谷走向鸡笼。 这些稻谷是他和洛齐一起在稻田捡的,鸡鸭很喜欢吃。 正给三只母鸡喂食,门外突然站着个人影,人影冷冰冰说,“杨云南,回去挑水。” “等一下”杨云南抖了抖最后一把稻谷,拍拍屁股,跟杨云清回去。 洛齐向杨云清问好,杨云清沉着脸没理会,倒是杨云南给她做了个鬼脸,口型说着明天见。 洛齐心领神会。 “下次不准来找她…晦气…你多大了…丢脸…” 门外隐约传来杨云清教训的声音。 洛齐从小铁桶抓了五把米丢进铝锅,洗了生火煮饭。火光在她脸上跳跃,她一脸沉静。 —— 第二天天没亮,洛齐听到窗外有人小声喊“洛齐,洛齐…” 洛齐揉着眼睛,摸索到床头灯绳,用力扯了一下,房里顿时亮堂起来。 “杨云南?”洛齐透过窗看到杨云南龇牙咧嘴的脸,悬着的心顿时松懈。 杨云南骑着那辆老旧的凤凰牌自行车,载着她到镇上。 天太早了,才刚有人洒水扫街,街道冷冷清清。 杨云南把自行车停在一家卖早点的小店前,叫了两碗铲粉,拆了劣质的一次性筷子呲溜呲溜吃起来。 洛齐怀里还紧紧抱着那篮鸡蛋,腾出一只手像他一样吸溜香软的粉条。 这家早点店很小,乱糟糟的,屋里只摆了四张油黑的桌子,桌子间挨得很近,出入不方便。地上丢满了一次性筷子包装袋和纸巾,墙上挂着呼呼作响的风扇,空中弥漫着粉条的香味和油腻的臭味。 门前支着一个锅炉,女人在拉风箱,男人则舀一勺米粉浆倒在长方形铁板上,滋啦一声,铁板冒出一股白烟,米粉也成了形,变成白色透明的一层。男人侧身拿了两个鸡蛋打碎放上去,用三角形锅铲抹匀翻转,等鸡蛋熟了,再用三角形锅铲把粉切成一段一段,铲到碗里,浇上秘制调味料,撒一把葱花,一碗香味四溢的铲粉就好了,整个过程不过两三分钟。 这小吃在别的地方被称为肠粉。 “你吃醋吗?”杨云南打断她,她点点头,杨云南便把醋倒在粉上,她用筷子搅拌几下便吃起来。 但是杨云南倒的醋太多,她闻到酸臭的味道,顿时没了胃口。而杨云南浑然不觉,风卷残云扫光铲粉,看到她碗里剩了大半,只觉得浪费,便接过来全部扫到自己的胃里,顿时才有饱腹感。 “这家铲粉好吃吧?”杨云南推着自行车问。 “嗯”如果不加醋的话。 “我姐带我来过,我也觉得好吃,才带你来的”杨云南沾沾自喜。 洛齐有些惊讶,杨云清那么清高的人居然会到这种肮脏的小店吃东西。 “我告诉你哦,我姐喜欢那家店的男的,你可别说出去”杨云南低低说了一句,洛齐惊讶至极。 “刚才做铲粉那个男人?” “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儿子啦!听说那个男的年年考第一,保不准明年中考是县里的第一” “哦”洛齐兴致淡淡,抱着篮子思考待会儿应该怎么说话。 “你去见的那个亲戚是谁啊?干嘛还要送鸡蛋?”杨云南问。 “唔…不是亲戚…”她含糊其辞,“总之待会你就知道了” 两个人在街上晃悠了一会儿,看到街上人影渐多,村里人挑着自种果蔬叫卖,家家户户开门洒水清扫,枝头有鸟叫早,太阳东升,给周遭镀上橘黄色暖光。 洛齐要找的亲戚家并不难找,沿着老街走下去,门口两边挂着大红灯笼的老宅子便是。 “洛齐,那边是莫老师的家哎!好久不见她了…”话没说完,洛齐已快步走去,看到老宅子大门没开,顿时有些失望。 杨云南锁好自行车,陪洛齐蹲在街角。 “原来你是来看莫老师的,还带鸡蛋!”杨云南称赞,“听人说莫老师怀宝宝了,吃鸡蛋正补!咦,怎么还有一瓶米酒?” 洛齐心事重重,没有理会杨云南。 杨云南看过母亲坐月子,知道母亲生了妹妹后要吃鸡蛋汤来补身体。鸡蛋汤里会放很多生姜白酒,洛齐带着白酒也是这个原因吧?可是她怎么不带生姜? 杨云南像个好奇宝宝,一直缠着洛齐问问题,洛齐被搅得心烦,扭过身子不理他,杨云南也自觉无趣,捡了颗石子在地上画圈圈。 等了大概半小时,老宅缓缓开启,洛齐连忙抱着篮子上前问:“请问莫老师在家吗?” 开门的是一个老婆婆,老婆婆耳背,杨云南声音洪亮地重复一遍,老婆婆才说在,刚起来。 老宅子很黑,进来便看到香火供奉的神像,檀香缭绕,闻者不由心安。 穿过黑黑的长道,入眼便是开阔的天井,两旁是葱郁的盆栽。再穿过天井,往左是一个老式的台阶。老婆婆年纪大了,不再上去,只告诉她上了楼梯右转就是莫老师房间。 洛齐道谢,额头沁了层薄汗。杨云南二话不说,抢了篮子就大步流星上楼,洛齐小心翼翼跟上。 洛齐觉得每上一个台阶,便摇落一层岁月沉淀的灰尘。 上了二楼后,洛齐便看到了想见的人。 女人不到三十,简单绾了一下头发,几丝柔软的乌发垂在白皙脸侧,身穿舒适宽大的裙子,肚子圆滚滚的。 “莫老师”杨云南开口便叫,“好久不见啊,你还记得我吗?” “杨云南,怎么不记得,班上最皮的就是你”莫老师轻笑。 “这个是…”莫老师疑惑。 “老师,我叫洛齐”洛齐眼角有点湿润。可能是即为人母,莫老师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感觉,让洛齐想到了妈妈。 洛齐很快说明来意。 她想跳过五年级直接念六年级。 莫柔听说过洛齐的情况,也纳闷她怎么没到新班级报到,原来她是想跳级。 这当然不行,洛齐四年级才念了一半,按理说应该留级,怎么可能跳级呢? 第7章 阳光拌饭与恶作剧(下) 洛齐连忙说自己可以补习五年级的知识,到时候可让她考五年级的期末试卷。 莫柔很难为,毕竟这事没有先例,她做不了主。 洛齐递上一篮子鸡蛋,莫柔摆摆手,不肯接受。 “老师,您就收了吧,我很小就没了爸爸妈妈,又没有亲人,没人给我生活费,没人给我做饭,我都是一个人过。我想早点毕业早点找工作养活自己。求求您了!” 洛齐哭着跪下来,把莫柔吓一跳。 就在莫柔艰难弯腰扶洛齐的时候,有个人朗声道:“毕业你能干什么?洗碗,收银,缝钱包?” 洛齐认得说话的人是校长,校长平时不苟言笑,小孩子们都有点怕他,现在他脱下西装,不近人情的疏远感消失了,变成和蔼的老爷爷。 她勇敢直视校长,回答道:“我不做这些的,我想当白领,坐办公室。” “坐办公室也分好几种,你要干哪行?” 校长提着一壶茶漱口,银白头发在晦暗环境里很显眼。 “我…” 洛齐被问住了,半天答不上来。 “当大厨啊,你做饭好吃!” 杨云南插了一句,莫柔笑着戳了杨云南脑门一下,说:“别贫嘴,你也好好想想长大要做什么。” “我要当警察,像电视上一样,拿着枪抓坏人,砰一下就倒,多威风!” 杨云南把右手做成一个手枪的模样,食指和中指对准了校长,模拟了一声枪响。 校长看向杨云南,杨云南立马放下手,摸着脑袋尴尬地笑了笑。 校长并没有生气,反而笑呵呵地说: “那你要好好学习,警校可不好考啊!” 杨云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他只是过过嘴瘾,警校是考不上的,他不是学习的料。 洛齐盯着脚尖想了半天,看到校长换了白褂子出来,忙上前道:“校长,我还小,不知道要做什么,不过,我要考p大!” 杨云南听了,捂着嘴直乐。 这丫头年纪虽小,口气却不小,p大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名校,哪能说上就上? 校长笑眯眯道:“很好啊,那你跟我说一下,你打算怎么考上p大。” “您准许我跳到莫老师的班级,我就说。” 校长有些惊讶,看了一眼莫柔,莫柔笑着解释:“爸,她就是洛齐,学习成绩很好。” 校长点点头,看着洛齐,眼里笑意更深:“那你说说看。” 洛齐一听有戏,喜不自禁道:“我先考上镇中学,进入尖子班,然后考到市二中,进入尖子班,最后考到p大!” 杨云南噗嗤一声,捂着肚子直喊哎哟,莫柔挽了挽刘海,笑得温柔。 校长颔首:“不错,走农村包围城市路线。那我问你,你怎么保证你能顺着你的计划走下去?要是考不上镇中学,考不上市二中怎么办?” 洛齐再一次被问住了。 以她现在的年纪,她确实没想过会中途失败,也没想过失败后该怎么办。 她有点理想化了。 她有点丧气地瘪了瘪嘴。 校长笑吟吟地继续道: “孩子,漂亮话谁都会讲,关键在于怎么做,做了还不行,还得坚持,坚持还不够,还需要讲究技巧,懂了吗?” 洛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莫柔无奈道:“爸,他们只是孩子,你讲那么深奥做什么?” 校长哈哈大笑:“她呀,小小年纪上道得很,知道投其所好。” 这一句洛齐听懂了,羞得脸红一阵白一阵。 “好了不逗你们了。先说好,五年级的期末考试你要两科都拿九十分以上才行。” “您同意了是吗?”洛齐激动地差点跳起来。 “不同意你还不得天天蹲我家门口?长得一副倔模样。不过,你的酒我可不要,等你考上p大再说。” 老爷子说完话,拿上太极剑,自个儿出门晨练去了。 “好,我一定会努力的!谢谢校长!” 洛齐破涕为笑,又将那篮鸡蛋递给莫柔,莫柔不接受,叹气道:“你都瘦成竹竿了,留着补补身体吧,小孩子最缺营养了” “老师,这是我养的母鸡生的鸡蛋,母鸡都只吃蚯蚓,生的鸡蛋特别大特别圆,你吃了对宝宝好,你要吧!” 洛齐可怜巴巴地望着莫柔,莫柔一时心头酸涩,便点头接受了。 莫柔留了两人吃早饭,杨云南刚没吃饱,卷了两杯豆浆三根油条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后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 辞别莫老师,洛齐一扫来时的阴雾,心情十分舒畅,坐在后座上轻轻哼不知名的歌。 杨云南也身同感受,高兴道:“我请你吃雪糕,庆祝一下” “好!”洛齐眉开眼笑道。 此时不过早上十点,太阳方展露锋芒,热气弥漫。 路边蹲着两个身影,一口一口专心致志舔雪糕。 其实那不过是用劣质奶粉兑凉白开加糖精冰冻的雪条,除了甜味无它,两个人却吃得津津有味。 杨云南率先吃完了雪糕,蹲在地上等洛齐。洛齐还没舔完最后一口,突然一阵鸣笛,两人来不及反应,身上脸上便被溅了一身污水。 “操!”杨云南对着远去的黑色小轿车大骂几句,洛齐抹了抹脸上的污水,看到那一小口冰棍已经沾满污水,便扔了。 两人回到村口,入眼便看到杨桃大树下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 这年头骑摩托车的人都少,遑论四个轮的轿车。 杨云南二话不说,停了自行车,一脚便踹到车灯上。 洛齐也跟着他狠狠踢了一脚,洁白的车身上留了个脚印。 杨云南往另一个车灯补踢一脚,谁知用力过狠,那车立即发出刺耳的报警声。 “快跑!”杨云南捡起自行车就跟洛齐没命地冲向家里,生怕车主追来。 回到家后,两人气喘吁吁。杨云南解气地哈哈大笑,洛齐也跟着他笑起来。 后来他们才知道那车主是几个半大的城市小子来乡下体验生活,谁知没到半天便嫌弃乡下臭烘烘的,嚷嚷着回家了。 当然,那几个半大小子一直都没查出是谁对车动了手脚。 第8章 时间是最难跨过的隔阂 洛齐终于去读书了。 她直接去念了六年级,不顾所有人的惊诧和猜疑。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她每天都忙得很,放学回来,先喂饱那三只母鸡——杨云南送她的五只母鸡只养活了三只。 后来她发现母鸡们饭量太大,她每隔一个月就要去镇上买十斤米,花销太大,于是她选择早上喂米饭,中午带着母鸡们挖蚯蚓吃,晚上不管饭。 母鸡们不负众望,每天轮流下蛋,她囤了一个月后又给莫柔老师送了一次鸡蛋。不过莫柔老师不肯再要了,还给她硬塞了五百块。 她受宠若惊,莫柔老师却笑得一脸温柔。 下午放学她除了种菜浇水,也顺便去草坡寻找能卖钱的独角甘——开黄色或白色小花,晾干可换钱的一种中药。 晚上则学习五年级的知识。小学五年级只学两门功课,语文和数学,英语课尚未开设。 周末通常是杨云南骑着自行车载她去镇上买米肉或摆摊——也就卖一些她种的菜或到山上找的坚果。 忙碌一年后,她通过莫老师的测试,双科拿了满分,升学考试也拿到了199的好成绩。 考完试的同学都喜气洋洋准备晋级为中学生,而洛齐却十分犯愁。这时他们这种偏僻山村还没普及九年义务教育,读初中是要学费的,学费还特别昂贵,好多穷人家的女儿都辍学外出打工,更何况洛齐还是个孤儿。 洛齐拿出铁盒子的钱反复数呀数,加上校长和莫老师给的五百,一共也就九百多块。而一学期的学费就得花费八百多,还不包括生活费,她不过十二岁,上哪找那么多钱呢? 她一度有过放弃读书的念头。可是,不读书她能干什么?以后能有什么出息?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升学的那个暑假,她变得异常勤劳,整天都在想法子怎么挣更多钱读书。 她试过像杨云南那样卖芒果冰,可是中学都放假了,学校门可罗雀,而村民根本不会花这两块钱吃这稀奇玩意儿,她转了半天才把泡沫箱里的芒果冰贱价卖出,累了一天不过挣了二十几块。 她也去买苦山茶饼泡水来捕捉蚯蚓,虽然晾干的手指粗的蚯蚓一斤能得好几十,但这活明显不是她一个小姑娘能驾驭的。因为她要挑水,一桶桶地把苦山茶水倒在草地上,等蚯蚓爬出来,捉住,剖开除去里面的脏东西,晾干再换钱,工作量不是一般的大。 一个暑假下来,她挣了将近两百块,但被晒得又黑又瘦,活像非洲友人,莫柔差点认不出她来。 莫柔是真的心疼这小女孩,年纪轻轻就如此懂事,提出想接洛齐去她家的念头,但洛齐死活不肯。洛齐知道莫柔老师家里添了一个小弟弟,还有九旬太奶奶要照顾,她怎么能去添乱呢? 莫柔并不勉强洛齐。 好在莫校长跟镇中学校长是老同学,莫校长特意提了一下洛齐情况,中学校长同意免费资助洛齐念完三年中学。 洛齐听了自然热泪盈眶,对莫老师一家感激至极。 度完这个暑假,洛齐立马着手寄宿生活的日常用品。 这时杨云南已经换了一台崭新漂亮的自行车,洛齐红着脸跟杨二婶说要买下那辆旧的凤凰牌自行车,二婶大手一挥干脆送了她。 这辆自行车到处生满锈,把手也歪斜了,轮胎早已破了,车链也断了,她推到镇上找人维修,花了整整三十块,把她心疼得半夜都睡不着。 她并不会骑车,又不敢麻烦杨云南。杨云南去念了一年初中后,个子像雨后春笋一样蹭蹭拔高,五官开始棱角分明,下巴泛青,喉结突出,说话都变得低沉许多,看起来整个人都变了,而且找她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总之,他们之间有了隐形缝隙,而且这条缝隙越来越大。 她摔了很多次,膝盖手臂都淤青了才勉强学会骑车。 这天,在小学操场练完车后,她骑着车沿小路慢慢骑回去,到拐弯处,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铃声,她顿时方寸大乱,没压住车头,连人带车冲向水沟。 完了!她大脑一片空白,恍惚间一切定格下来,有人在身后喊:“洛齐,洛齐?” 那人竟是杨云南。 “没事吧”杨云南力气很大,硬生生把她拉了回来。 “没事”洛齐松了口气,看到地上躺着一辆蓝色新车,车头是歪的,车轮旋转着,后座绑着一个篮球。 “没事就好。你什么时候学会骑车的?”杨云南一边帮把车头掰正一边问。 “刚才。你打篮球了?” “嗯” “…”洛齐不知道说什么,气氛就这样冷下来,尴尬在不断扩大。 杨云南拨正车头,又调了下车链,确定自行车能正常行驶后,方站起来拍拍身上灰尘。 他比她高出整整一个头,严严实实挡住了面前的阳光,她顿时感到有些不自然。 “我妈给你这车了?” “嗯” “那你要小心,这车刹车不灵,要小心按,太急了会翻车”杨云南吩咐几句,推着车道,“走吧,一起回去” “好”洛齐应声,跟着他在后边慢慢骑回去。 一路无语。 快到家时,杨家门口迅速飞出两个小身影,围住杨云南叽叽喳喳,二婶倚在门口微笑,叫着儿女们快吃饭。 洛齐看得眼酸,怕别人看到,忙低头推车走向冷冷清清的家。 二婶眼尖,看到洛齐跟在杨云南身后,连忙道:“小七,来婶家吃饭,今晚有红烧肉” “谢谢婶,我刚去莫老师家吃过了”洛齐大声答。 “那就好。对了,云南,后天小七要去读初中了,你送送她” “嗯,知道了”杨云南把车推进院里,小三妹小四弟还在讨要零食,二婶笑骂几句。 放好车,洛齐坐在屋里,盯着深邃的夜空发呆,三只母鸡咕噜咕噜叫着依偎在她脚边,她才露出一丝笑。 “对啊,起码我还有你们”她轻笑,片刻眉头又皱起来。 “我要去读书了,二婶会帮我照顾你们,你们一定要听二婶的话啊!等我回来” 母鸡们抬起头懵懂地看了她一眼。 第9章 开学第一天 开学那天,她抱着爸爸留下的木箱子,吃力地走出房门。 杨家大门没开,她把箱子放在桃树底下,一屁股坐上去,等杨云南出门。 桃树底下有一个凸起的小土包,那是她的老母鸡的坟冢。坟冢上长了一株小草,一朵白色小花在风中摇曳。她蹲下去,细心给坟冢清理枯叶,留下那株小小的小草。 杨云南不知道什么时候推车走了出来,看到洛齐正对着一堆小土包发呆,想起那里埋着陪伴过她两年的老母鸡的尸体。 他站在门口盯了她很久。她似乎没有长大,还是小小的一团,现在黑瘦黑瘦的,一笑起来,嘴角边可爱的梨涡都看不到了,唯有那口整齐的牙齿显得越来越白。 他担心开学日路上堵车,便打断她,“小七,走吧” “哦”洛齐应声,偷偷用手抹了一下眼睛,才若无其事地搬起木箱子放到他后座上,杨云南帮她系好行李箱,她提着家里看起来半新不旧的蓝色塑料桶和新买的单人草席默默跟在他后边。 “等以后买了摩托车就好了,可以载你去”杨云南沉声说。 “嗯”洛齐提了提手里的桶,桶里的东西咣当了几声。 “桶给我” “好”洛齐很自然将桶递给他,他直接挂在车把手上。 两人一路叮叮当当,走在山村小路上。今天多云,厚厚的云层严严实实遮住了太阳,但空气仍然闷热,洛齐时不时抬手抹掉头上的汗水。 小镇中学不大,半小时能晃悠完,但来报名的新生和陪同的家长很多,随便一棵树下都挤着几颗脑袋。 各式各样的自行车和摩托车满满当当堆在学校里,从门口到教室,抬眼望去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头。 杨云南和洛齐在人海中堵了将近半小时,汗水几乎湿透衣服,头发黏糊糊地粘在身上,就像大澡堂里蒸桑拿一样闷热。 杨云南当机立断,把车丢在一旁,直接扛起木箱,带着洛齐左突右冲,一路闯进宣传板前。 洛齐埋在他高大身后,根本看不到张贴的名单。她不由着急,下意识揪了揪杨云南的衣角。 杨云南利用身高优势,快速扫描名单,看到洛齐名字,唇角不由上扬。 他回头朝她说一句,“实验一班”,洛齐没听清,杨云南立马腾出一只手牵她挤出人群。 “你在实验一班,排名第四。恭喜啊,离p大又近了一步!我们先去宿舍占位,待会再报名” “好!”洛齐朝他一笑。 杨云南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洛齐的宿舍,没想到今年政策变了,所有床铺栏杆上都明明白白贴着名字,用不着占床位。 洛齐运气挺好,床位在宿舍中间的下铺,不靠窗也不近厕所。 杨云南帮她铺床,接好一桶水藏到床底下。 “为什么?”洛齐纳闷。 “学校经常停水,囤水是家常便饭,还得防别人偷水。”杨云南经验老道。 “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用水前注意水里有没有东西”杨云南一脸高深莫测。 “什么东西?”洛齐明显被吊了胃口,好奇道。 “蚂蟥和蛆”杨云南风轻云淡,洛齐立马惊慌起来,“那怎么办?”她生平最怕的东西,莫过于吸血的蚂蟥和黏腻的鼻涕虫。 杨云南得逞后,嘴角微微扬起,“骗你的,傻!蚂蟥没有,但有时候会有蛆,注意点就行”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啊”洛齐扁扁嘴。 两人谈笑时,听到一阵重物坠地的声音,地板都震动了一下。杨云南走到门口查看,一个矮个子女生堵在门口。 “帅哥,帮个忙呗!”女生扬眉朝杨云南粲然一笑。 令人惊讶的是,矮个子女生看起来身材娇小,蕴含的力量极大,居然一个人提了一个超大行李箱,吭哧吭哧一路爬到三楼。那个行李箱,连杨云南提着都觉得吃力。 矮个子女生自来熟地向在场两个人打了招呼,自报姓名,陈诗敏。 杨云南大大方方告诉对方自己姓名及年级班级,陈诗敏恭恭敬敬叫了声帅师哥好! 轮到洛齐时,洛齐看着眼前比她矮一点的精致小巧皮肤特别白的女生,心中顿时有些慌乱,不知如何应付。 杨云南帮她解决了问题。 陈诗敏立马说,你好洛齐同学,以后请多多关照。洛齐连忙点了点头,无意中看到杨云南眼神有意无意瞟向陈诗敏,她顿时感到很挫败。 还有一点说不清的失落。 陈诗敏找了半圈,居然没找到自己名字,杨云南也顺便帮她看了一下门上的名单,确实有她。 结果让洛齐震惊。 她们俩居然是同床! 可是床那么小,两个人,怎么挤得下? 陈诗敏反应更大,用力跺了地板好几下,气急败坏地掏出翻盖手机,噼里啪啦按了一堆数字,接通后对着手机哭得梨花带雨。 “不要…床太小了…呜呜呜,爸爸我不要住校了…学校太烂了,呜呜呜…爸爸你快来嘛…” 陈诗敏挂了电话,抹了眼泪坐在箱子上吃零食,还问杨洛二人要不要来点。 不一会儿门口多了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陈诗敏见了立马丢了零食,风一样飞到中年男人怀里哭得肝肠寸断,仿佛了天大委屈。 整个过程陈诗敏就像变脸一样,速度让人目瞪口呆。 中年男人不知跟宝贝女儿说了什么,宝贝女儿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点点头,勉强同意。 中年男人事无巨细,给宝贝女儿铺床,粉色床单,再铺一层粉嫩垫被,挂好白色蚊帐。 陈诗敏从巨大行李箱里掏出她的玩具比格犬,半人高的泰迪熊,一个印着hellokitty的粉红色枕头,以及各种镜子,梳子,发夹等等,东西堆了满满当当一床。 “叔叔,我妹妹也是睡这张床的”杨云南眼看这床被东西堆得挤不下人了,忍不住提醒对方。 “啊,对!敏敏,不要玩具熊好不好?”中年男人抹着汗问,陈诗敏看了一眼洛齐,点点头说可以,但宝宝要留着。 那只名叫宝宝的比格犬玩具便被留在床上,睁着黑色无辜的眼睛与洛齐对望。 洛齐发出几不可闻的叹息。 第10章 他的专属后座 洛齐不知道班主任是怎么安排的,一张床同时躺着两个极富极穷的人,两人完全没有共同语言。 富家女陈诗敏永远是慢条斯理,而洛齐相反,每天争分夺秒风风火火。 摸索几天后,她终于习惯初中的生活。 每天睁眼都是一片粉色。 蹑手蹑脚起床,刷牙洗脸,拿着铁饭盒和饭卡巴在铁门上等门打开,就像监狱里的囚徒。 每个人都希望早一步跑到饭堂,抢到肉包子。 那是唯一能入口的,跟葱花瘦肉粥和酱油泡粉条这样的早饭相比。 事实上,一大半的人都很倒霉,抢到的是甜腻腻的豆沙包。豆沙包很难吃,大家吃了半口就将其丢在几口大桶里,任其膨胀发臭。 富家女陈诗敏在早读前二十分钟才爬起来洗漱,然后拎着粉嫩小包踩着铃声进教室,在早操前五分钟掏出各色零食填补肚子。当然,作为她的同床,洛齐也能分到诸如名牌巧克力、牛肉干等零食。 洛齐含着黑色巧克力,感受巧克力在口腔慢慢融化,如丝顺滑。 那是她第一次吃巧克力。 这也是洛齐不喜欢陈诗敏,却能和陈诗敏做同床,忍受陈诗敏大小姐行径的原因。 班上没有哪一个女同学喜欢矫揉做作的富家女。 最后,洛齐竟然习惯了晚上躲被窝里看小说吃零食的陈诗敏,她在班上关系最近的,竟也是陈诗敏。 初中的生活枯燥无味,一板一眼的上课方式,各色虫子粉墨登场的食堂饭菜,每天上演夺水大战的宿舍,一点一点损耗青春的激情与耐心。 但洛齐永远是最早到达教室的那一个,每天三点一线,风雨无阻,雷打不动。 她的目标无比明确,那就是考上p大,就算小镇从来没有人考上过p大。 杨云南问过,为什么她对p大那么执着。 洛齐回答不上来,只记得有人念叨过,p大是小镇与世界的隔断门。 或许那人很想逃离这个愚昧落后的地方,就跟洛齐一样。 反正能走的路千千万万,为什么就不能走这一条呢? 杨云南看她充满信心,不忍心打破她的幻想。小姑娘不知道,乡下娃考p大,跟天方夜谭一样。 杨云南祖辈都在这,以后要守着家里一亩三分地,而洛齐要做高飞的鸟,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渐行渐远,即使同一个学校,也很少相遇。 偶尔见面,都是在午饭或晚饭时间,杨云南在篮球场挥汗如雨,洛齐拿着铁饭盒坐在边上嚼着生硬的米饭和豆腐干。 洛齐没有刻意去观察篮球场那边动静,杨云南也没有进了一个球就立马邀功似的得意洋洋望向树荫底下的女生。 青春该发生的一切暧昧,在铺天盖地的争夺中抹去,洛齐只想赶紧吃完赶紧午睡。 初一的洛齐十一岁,依然没有长开,黑瘦的一团不会引人注目。而十四岁的杨云南锋芒展露,像发光的太阳,吸引着无数小女生崇拜爱慕。 洛齐还懵懂的时候,杨云南自行车的后座就已经一批批更换不同的漂亮女生。 少有的一次,篮球飞出场外,杨云南跑去捡球,才发现洛齐端着简陋的饭盒盛着满满一盒米饭和豆腐干,再无其他。 杨云南皱起眉头。 接连好几天,他发现洛齐午饭的饭盒永远只有那一样菜,顿时又气又心疼。 他以兄长的口气质问:“洛齐,你怎么只吃豆腐干?省钱?能省多少钱?” 洛齐实在说不出口。 所有人都觉得难以下咽的豆腐干,却是她喜欢的。 她选择在中午洗澡,洗完后,饭堂打饭的人已寥寥无几,这时候的阿姨不再板着面孔,而是热情招呼,拼命往小小的饭盒塞满剩菜剩饭。 不过,也有省钱的想法在里面。 洛齐低下头嗯了声。她确实不应该吃得那么单调。 “你饭盒在哪?明天我给你打饭”杨云南语气不容反驳。 洛齐的饭盒很好认,上面贴了一只小小的hellokitty,陈诗敏送的。杨云南铭记在心,向洛齐询问了一番她的学习生活状况后才走。 洛齐心情复杂。 以后的午饭,总会有烧鸭肉或烧鸭腿。洛齐闻着香喷喷的肉,内心欢呼雀跃,每每小心翼翼啃完肉,还会偷偷吮一下手指,然后就着汁水吃饭。 杨云南看她吃得欢乐,心里也变得柔软不少。 她开始挑剔那些跟猪潲一样难以下咽的发黄蔬菜,杨云南看到总会板着脸教训,监督她乖乖把菜吃完。 杨云南周五和周日的后座习惯性地预留给洛齐。 他待她若亲妹妹,每次周末放学,他总会带她去饭馆补营养。 而莫老师周末也时常从市场买些鱼肉给她做饭,日子久了,她脸上渐渐养了些肉,可爱的小梨涡也时常绽在嘴角。 营养跟上后,她有了更充沛的精力投入学习。 她脑子不笨,加上平时勤恳,学习成绩出类拔萃,一直是年级前三,在一个上千人的中学,算是很优异,杨云南每每看到,自愧不如的同时,心里非常欣慰。 他的妹妹自然是要考p大的,其他人没法比。 初一期末考试,她还一举斩获年级第一。杨云南很高兴,带她去镇上新开的炸鸡店请她大吃了一顿。 洛齐第一次吃炸鸡和冰凉的可乐,兴奋不已。 她一小口一小口抿着可乐,嘴里麻麻的,再咬上一口炸鸡,又香又脆,让人欲罢不能。她埋头吃得开心,杨云南则微笑着给她剥肉。一顿下来,花了三十多块,她不禁咋舌。 杨云南笑着捏了一下她的小脸:“一年也就吃那么一回,奖励你的” “谢谢南哥!”洛齐甜笑。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她升入初二,杨云南也开始为升学考试准备。 初二最是悠闲,以前懵懂的心也开始受青春荷尔蒙的驱使,蠢蠢欲动。 班主任开始大肆宣传早恋的恶果,学校也出了很多政策,比如男女学生分开讲授生理知识,禁止校内男女生动作亲密,不准男女生同桌等等。 当然,这些永远都止不住青春期荷尔蒙的躁动,初二早恋的学生遍地开花。 洛齐从未接触过小女生们藏在被窝底下传阅的小本,不知道琼瑶席娟,也不懂何为风花雪月,只知道沉浸学习,无暇顾及那些情情爱爱。 青春的荷尔蒙到了她那里就被冻住了,她仍是一棵光秃秃的铁树。 不过凡事有例外。 第11章 一桶水引发的闹剧 杨云南每天中午给洛齐打饭,放在堆放饭盒的架子上,洛齐洗完澡便下楼拿饭盒吃饭。两人习以为常,本来不觉得有什么,和洛齐走得近的陈诗敏却发现了异样——有人早早地给洛齐打好饭,洛齐只需饭来张口。 陈诗敏最喜八卦,蹲在女生宿舍楼下候着那个神秘人,果不其然,陈诗敏看到杨云南拿着洛齐的饭盒信步而来。 陈诗敏并不撞破,趁着洛齐取饭,立马扑倒她道:“好呀好呀,洛齐你背着我跟杨云南勾搭了。本小姐今天捉奸在床,还不快如实招来!” “什么?”洛齐当然一头雾水。 “我都看到了,杨云南每天都给你打饭,还专车接送!哇,你好幸福!”陈诗敏露出星星眼。 “哪有,他是我哥”洛齐哭笑不得。 “亲生的?”陈诗敏不死心。 洛齐有些慌乱。她担心的是,杨云南会因为被人发现而不愿意给她带饭,那她就吃不到喷香的鸭腿了。 “唔…一个村的。我们是兄妹啊”洛齐含糊其辞,陈诗敏会心一笑,一副我懂的表情。 洛齐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翻篇,没想到陈诗敏最后还是对这事添油加醋夸大其词。 初中的小女生最喜欢八卦,每天晚休熄灯后,一颗颗心躁动不安,夜深人静后就八卦哪个男生最好看,哪个女生又抢了谁谁的男朋友等。 洛齐每晚入睡最早,并不知道她们讨论什么。这一夜似乎不寻常,女生的争吵声越来越大,她睡得迷迷糊糊,隐约听到有人说, “怎么可能,人家可是青梅竹马,你就是个小三…” “陈诗敏你什么意思…” “我说你插足别人又怎么样…不要脸” “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不要脸,跟你妈一样,专门做小三…” 紧接着床上一沉,洛齐感觉自己被人狠狠压了,身上一疼,便有人扭打在一起。 她被无辜殃及,惊醒的时候发现床上有人在打架。 她吓得赶紧抽身出来,谁知那女生打不过陈诗敏,反过来揪住洛齐头发使劲往床上撞,陈诗敏立马死死揪住那女生,并狠狠咬了那女生一口,女生一个叫疼,声音响彻整栋女生宿舍。 这件事最后惊动了夜巡的老师。老师把拉扯的两个人分开时,三个人衣冠不整,身上有抓痕。 一宿舍的女生都在看幸灾乐祸。一个戴眼镜的胖女生抱胸冷笑:“最好把这些搅屎棍都丢出去!” 话刚落,两个刚大战了一场的女生立马冲上去,一人扇了那女生一个耳光。那女生顿时面红耳赤,但在老师面前不敢明目张胆反击。 老师狠狠训斥了一下,两个闹事的女生方安静下来。 陈诗敏嘴碎是班上公认的,打架的另一个女生叫王箐,也是小有名气的漂亮女生,整日跟男生厮混,性子直爽泼辣,家境不错,能进尖子班估计也塞了不少钱。 四个人齐刷刷站在办公室里。 尖子班是学校最好的班级,今天出了这样的糗事,老师自然不想声张出去,便大事化小,让四个人写了保证书,然后老师教导了一番,陈王两人向被扇耳光的女生伊水道歉,到操场罚跑十圈便了事。 最后老师单独教育了洛齐一番,苦口婆心劝她切莫尝试早恋禁果,一切以学习为重。又旁敲侧推告诉她学校对她寄予了多大希望,一定要为学校争光云云。 总之一个意思:学校不是做慈善的,你花着学校的钱,就该为学校办事。 洛齐自然觉得无辜得很,回去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一点,陈诗敏和王箐居然齐刷刷站在宿舍门口等她。 陈诗敏愧疚不已,一看到洛齐便急忙跑过去道歉。洛齐倒没生气,问起缘由,王箐冷笑,“自然是杨云南那小子。早知那小子看上你了,我才不会招惹他。” “哼!”陈诗敏冷哼,转身握着洛齐的手咬耳道,“别信她,她随她妈,贱!” “你知道什么?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妈当小三?人云亦云,势利小人。我警告你,闭紧你的大嘴巴,乖乖做你爸的宝贝女儿,否则别怪我客气”王箐忍住怒气,转身进门。 “对了,洛齐,杨云南不是什么好人,你好自为之”王箐最后说了那么一句话,洛齐以为那只是气话,并不放心上。 王箐常与不良少年厮混,说得出做得到,陈诗敏自然不敢死抓不放。 “陈诗敏,你到底为什么要跟王箐打架?”洛齐才不信陈诗敏会为她大张旗鼓痛打王箐。 “早看她不爽了,呸!小贱人,老偷我藏的水,还以为我不知道!” 洛齐顿时无语。 周五放学的时候,洛齐在校门口等了很久不见杨云南身影。日落西山,她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门卫大爷不止一次让她进休息室坐坐,她抱着一捧课本礼貌拒绝。 她又跑进杨云南的班级搜寻一遍,依旧没有他踪影,才抱着书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去。 他们村离镇上中学不近不远,步行三十多分钟能到。 夕阳西下,天色渐黑,飞鸟归巢,点点黑影融入水墨青黛,远处人家炊烟袅袅,鸡鸣狗吠。 她抱着课本和一套换洗衣服走走停停,手臂酸痛不已。 有骑着摩托呼啸而过的混混对她吹口哨,甚至停在前边轻佻逗问:“美女,搭车吗?” 洛齐低着头不吭声,混混们停下车,嬉笑着朝她走来,她不由抱紧手里的书,迅速拐进另一条小路,那些混混也快步跟上来。 洛齐暗骂自己一句,竟然慌不择路,跑到这偏僻小路,这无异于羊入虎口,若是那些不良少年意图不轨,她岂不是自寻死路? 她心跳如擂鼓,脑子空白,耳朵嗡嗡响,双脚凭本能迅速往前飞跑。 那些人也追上来,口里一直嘻嘻笑着说一些肮脏露骨的话。 她不确定身后有几个人,只能拼命以八百米体测的速度一路狂奔,甚至狠心把衣服和书都丢进杂草丛里,待与那些人拉开距离后,她当机立断,跳进一条满是荆棘的阴沟躲起来。 不知蹲了多久,如墨的夜色把她吞没,蚊子叮满她露出的皮肤,她从阴沟爬出来,一路摸索着取回衣服和书,跌跌撞撞回去。 第12章 异梦 她的泪早干了,发箍丢了,头发凌乱不堪,裤子被阴沟的淤泥浸得发臭,手臂和脸上满是蚊虫叮咬的疱和触目惊心的荆棘划痕。 经过二婶家时,她从门缝看到里边灯火通明,听到一片欢声笑语。 她木然回家,竟发现自己钥匙也丢了,备用钥匙在二婶手里。她无助地坐在门口低声哭泣了很久,杨家的门突然打开,她立马钻到黑漆漆的夹道躲起来。 “那么晚了,小七还没回来”杨云南的声音。 “要不要喊人找找?”陌生的男人声。 “嗯,快点吧” “我们骑摩托车去找” “好” “爸,摩托车是刚买的,夜那么黑,摔坏怎么办?”杨云清嘟囔。 “你这傻孩子,胡说什么!狗血喷它,大吉大利。云南,小七那孩子可能去莫老师家了,她跟莫老师最亲,保不准现在正吃晚饭,甭担心”杨二婶宽慰。 “有可能。爸,我还是去莫老师家看看” “路上小心”男人嘱咐 杨云清又埋怨了几声,紧接着传来一阵摩托车声,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一切归于沉静。 洛齐蹲下身尝试撬门。她家的门是两扇木板,轻易能撬开,不过上边加了一个锁头。她用尽力气,终于把门撬开一个小缝,挪了半天终于钻了进去。 她不敢开灯,只是舀了点放久了生满青苔的水擦拭身体和脸,到房间摸了件小学的衣服换上,穿戴整齐后方钻出来,去杨家敲门要钥匙。 “哟,是小七。你刚回来?”杨二婶惊讶。 洛齐站在黑漆漆的门外,低声嗯了一声,怎么也不肯进门。 杨二婶给洛齐找钥匙,刚才说话的陌生男人闻声一边咳嗽一边走出来。 “这个就是小七?几年不见那么大了,咳咳咳”攒了一口痰随口吐在门外。 洛齐没躲开,有些许飞沫溅到身上。 男人立马愧疚地搓搓大手。他不是很高,嗓门洪亮,热情邀请她进来吃饭,她礼貌拒绝。 昔日黑瘦的杨二叔与面前男人的身影重合在一起,她终于记起这个男人是谁。 原来杨二叔回来了,杨云清也从县里的高中赶回来。杨云南下午可能是去接他姐了。 “我弟刚去找你了,到现在还没回。你那么大了怎么一点也不懂事,去别人家也不告人一声,害得人担心,晚饭也吃不好”杨云清皱眉,转身又叫男人给弟弟打电话通知一下。 洛齐抿紧嘴唇沉默。 她没有手机,如何告知? “大姐儿,怎么说话呢你!”二婶递钥匙给洛齐,“小七你是走回家的?” “嗯” “那怎么没碰到我家云南呢?” “我走近路” “哦,原来这样。小七,那路偏僻,你下次一个人可别走。现在吸白粉的懒仔多,不太平。”懒仔指那些游手好闲恶习满身的不良少年。 “嗯,我知道了,谢谢二婶”洛秋齐忍住眼泪,听到隐隐摩托车声,立马告辞回家。 回家后,她才发现自己脚上都是血迹,几个小小的针状伤口已经结疤。 她浑身一阵恶寒,立马把身上衣服都脱了仔仔细细查看一遍,方才松了口气。 阴沟里有她最讨厌的吸血的软体动物。 她没来得及穿好衣服,有人一边说话一边闯进来。 “小七,你刚去哪了?莫老师说你没…”话没说完,看到眼前的人,少年愣住了,看到洛齐手忙脚乱东遮西掩,他才猛然醒悟,连忙别过脸,结结巴巴道,“我…我…呃…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那个…我…我先走了”说罢慌不着路跌跌撞撞跑了。 洛齐脸红得滴血,连忙把门反锁,穿上衣服埋在被子里半天,辗转反侧了好久,忽然听到窗户轻微的扣击声,她立马警觉起来。 窗户是小圆木竖起来的,隔着薄薄的一层报纸,小偷可以轻易破窗,用工具勾走屋里的东西。 不过家里没啥值钱的,小偷根本不屑一顾,她害怕的是那些不务正业的好色之徒。 就在她静悄悄摸出菜刀时,窗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小七,小七,你睡了吗?” “没有,怎么了?”洛齐放下菜刀,长吁一口气。 “你…你好像受伤了,这个药你拿去擦擦” “谢谢哥”洛齐眼眶突然发热,鼻子酸溜溜的。 “不用客气。你,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刚才尴尬的一幕涌上心头,洛齐的脸又热起来,结结巴巴道:“我…我不小心摔的,走路摔的…” “摔跤也不会刮那么多伤痕,你到底怎么了?” 洛齐闻言不知怎地,所有伪装都被击碎,眼泪哗啦啦地流,哽咽好久才道:“有…有几个懒仔跟着我,我…太…害怕就…就跳到沟里…” “你说什么?”窗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他爬上了窗台,洛齐甚至能想象到他贴着玻璃的样子。 洛齐忍住到口的话,狠狠抹了眼泪,提高音量道:“天太黑了,我不小心掉沟里了。” “村口那条沟?那里全是带刺的,下次一定要注意,别太晚回家。” “嗯” 洛齐捂着嘴,眼泪断线一样止不住。 “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嗯” 他跳下窗台,脚步声越来越远。 洛齐费劲地打开窗,窗外果然没了杨云南身影,只有一瓶双氧水和药膏。 这天晚上,洛齐做了一个梦,梦里的自己被无数条手臂粗的吸血的动物缠住,身上的血咕噜咕噜流入贪婪的动物身体里,那些动物膨胀起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她则无助地喊着救命,却无法动弹… 而杨云南的梦,却让他羞愧难当。 … 杨家是村里首个盖楼的人家。过门梁那天,无数糖果花生瓜子抛洒,村里的小孩子争先恐后抢夺,鞭炮噼里啪啦热闹了很久。 杨二婶硬拉着洛齐凑了一桌酒席。对面是板着冷脸的堂哥堂姐——伯伯的一双儿女,这一顿吃得索然无味。 不久,一幢二层小楼如雨后春笋,迅速建成,外边贴着白花花的瓷砖,阳光照耀下十分刺眼。 杨家挑好日子,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欢欢喜喜入住新楼,昔日的杨家土房被一把大锁头锁住,里面生了一片野草,俱是荒凉。 第13章 旧屋荒凉新屋起 那已经是初三上学期的期末,洛齐专心复习,无心关注杨家动静,他们的入屋喜酒也没赶回去参加,杨云南给她带了一袋喜糖和一盒肉菜,她才知道。 杨云南在县里读高中,放假早,特意在下午放学给她送东西。 他来时中学还没放学。透过窗子看到教室中间前排,穿着蓝白校服,坐得端端正正,仿佛一棵小松树一样的瘦小身影。 她留了长发,绑了高高的马尾,马尾随着她低头记笔记的动作上下跳动。有细碎的刘海被顶上的风扇吹在脸上,她抬手轻轻拨了一下,刘海故态复萌,她又自然地将其捋向耳畔。 下课铃响,老师刚喊下课,迫不及待的笼中之鸟瞬时争先恐后逃出囚笼,哗啦一下教室里便只剩几个零散身影,其中自然包括洛齐。 洛齐还保持着刚才的坐姿,低头补记笔记,她身后的男生拿笔捅了捅她后背。 她转过身,迷茫地看着男生,男生说了什么,她羞涩一笑,嘴角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拿笔在男生的本子上边说边写,手指修长细瘦。 杨云南看到一幕,不知为何,心里堵得难受,大声叫她:“洛齐!” 洛齐闻声朝他看来,依旧是那个迷茫的表情,他的心瞬时变得柔软。 洛齐连忙丢笔朝他小跑过来。 “哥,你怎么来了?”有些凌乱的气息喷到他身上,他心里也跟着凌乱。 “给你送喜糖。”杨云南不自在地别过脸,“你怎么还不打饭?待会儿没菜了” “人多,我跑不过他们,还不如多学一会儿”洛齐轻笑。他身上传来若隐若现的药草味,她微微讶异,正欲询问,只听他开口道, “别总窝教室,出去活动活动,多锻炼身体” “嗯,老师也经常跟我们说要劳逸结合。所以待会儿要和张黎昌打乒乓球” “张黎昌?那个?”杨云南指指她后桌的男生。 洛齐点点头。 杨云南眯着眼睛审视叫张黎昌的男生。太瘦,胳膊跟竹竿似的,五官过于阴柔,乡里乡下的居然还戴眼镜!杨云南顿时对这个男生厌恶至极。 “你还小,少跟男生接触,别学坏”杨云南没头没脑的一句,洛齐心有疑窦,嘴下却乖巧应承。 “什么时候考完试?” “下周” “我骑摩托接你” “我有车…”那辆破旧的凤凰牌自行车。 “哪有摩托车快,你行李沉”杨云南口气不容拒绝。 “哦” 杨云南想到洛齐还用那个笨重破旧的木箱,眉头一皱,又道:“下周给你换个行李箱” “啊?”洛齐疑惑,杨云南重复一遍,洛齐连连摇头。 “就这么定了”杨云南擅作主张,又叮嘱了她一些事,才放下手中东西离去。 洛齐趴在栏杆上看他踩了油门,绝尘而去。 “洛齐,那个就是你哥吗?”张黎昌不知何时也学她趴在栏杆上。 “对,我哥”她笑,嘴角绽开两个小梨涡。 “你哥对你真好”男生羡慕。 “嗯。对了,吃糖吗?”洛齐从袋子抓了一把糖给他。他只要了一颗水果糖,剥了糖纸塞嘴里。 甜甜的,水蜜桃的香味。 他冲洛齐投以感激的笑。 考完最后一科,抱着书包走出考场的时候,恰好看到杨云南。 杨云南很自然接过她的书包,“考得怎样?” “一般,正常发挥”洛齐轻笑。 杨云南知道眼前这个胸有成竹的小姑娘一直是年级第一,心里也是宽慰。 洛齐的行李依旧只有一箱一桶一凉席,但接她的车子变成了红色威风的摩托车。 杨云南麻利地绑好行李,载着她稳稳驶向校门,只是前进方向并不是家,而是集市。 洛齐问了一句,杨云南说今天正好赶圩,顺便给她买行李箱。 杨云南给她挑了一个印着可爱猫咪的行李箱。一直到付钱,洛齐都没说一句话。其实她并不喜欢这些胡里花哨的东西,相反,她喜欢简单大方的。 但她习惯了顺从,特别是在杨云南面前。 杨云南车技很好,在人群中也能开得四稳八平。 经过衣服店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来。 洛齐轻轻揪着杨云南衣角,欲言又止。 杨云南看出她不愿意,笑道:“我和你一年半载的难见一面,无法照顾你,买件衣服弥补一下。再说,你吃了我那么多免费午饭,还在乎我多花几个钱?但求你以后富贵了别忘了你这个哥哥,偶尔来个信报报平安就好。” 洛齐没听出他话里伤感意味,认真盘算着,这两年来她确实蹭了他很多午饭,不过来日方长,以后她经济独立了再偿还也不晚。 于是她不再坚持,跟着杨云南进了门。 一直以来,她不是穿着校服,就是穿着莫老师送的旧衣服,这些对于她来说都过于肥大。 如今穿着合身的体恤,她整个人都变得神采奕奕。 她站在镜子前仔细端详着自己。 镜子里的女孩稚气未脱,仍有些婴儿肥,说不上很漂亮,看着却很招人欢喜,像富贵人家小女儿。 杨云南嫌她试穿的这件太老式,给她挑了条裙子让她换上。 她换好衣服,别扭地走出来,杨云南看到时不由眼前一亮。 她本瘦小,最小号裙子穿在她身上,刚好合适,腰细腿直,一副邻家少女的纯真模样。 “南哥,学校不让穿裙子”洛齐别扭道,“太短了”她使劲拉低裙角,试图遮住露出的小腿。 “平时穿就行,这样好看。” 最后杨云南给她买了那条裙子和一套衣裤,小姑娘走出衣服店后,整张脸都洋溢着幸福的笑。 杨云南静静看了她很久,心里的惆怅无限扩大。 … 杨家搬走后,四周只剩下她一家。她多半寄宿学校,家里无人打理,门前荒草趁机拉长战线,顽固占据屋角。 洛齐拿生锈的铁铲挥舞半天,额头满是汗水。铲了草,又拿结满蜘蛛网的扫把扫了一遍屋里屋外。 水缸没有水,她便挑了桶去很远的古井挑水。以前杨家还没搬走的时候,她可以直接到杨家水井挑水,并且杨云南看到了总会主动帮忙,现在不行了,一切都需要她亲力亲为。 挑了小半桶水回来,她累得满头大汗,咬牙坚持几次,终于把半人高的水缸装满。 她歇了半天,才爬起来做饭。 铁桶里还有一点米,却早已爬满青苔。 她看向门外漆黑的夜,咬咬牙,藏了个黑色塑料袋在兜里,打着手电筒慢慢往杨家新楼走去。 第14章 死亡的气息 半坡村名如其实,大半房子分散在长坡之上。杨家新盖的楼房在老宅正后方——那里是一片人为铲平的平地,称为谷场。谷场是村里晾晒碾压稻谷的场地,因地形平坦视野开阔,被村民视为盖新房的风水宝地。 路上经过很多人家,偷眼看进去,可以看到女人们正为晚饭忙碌。门前土狗一直狂吠,吓得洛齐腿肚子发软,不再东张西望。 洛齐一直怕狗。 哆哆嗦嗦走到杨家新楼时,远远就听到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她躲在黑暗处,看见暖黄色灯光从杨家玻璃窗倾斜而出,照在新栽的桃树上,空中有饭菜香味和浓浓的药味。 洛齐肚子咕噜噜叫了几声。 最后她还是空手而归,胡乱吃了点顺手捡的荔枝填填肚子,正欲烧水洗澡的时候,杨云南给她送了饭菜。 “知道你肯定不会去我家吃饭,我妈特意吩咐我带给你的。趁热吃了吧”杨云南笑。 “谢谢哥”洛齐感激,再次闻到他身上的药味时,不禁好奇问,“你家怎么有一股药味?有谁生病了吗?” “没事,我爸感冒了,一直咳嗽,找医生抓了几副药” “我记得二叔刚回来就咳嗽了,一直没好吗?”洛齐奇怪,二叔回家差不多有一年光景了,要是普通的感冒,早就好了。 “嗯”杨云南心情沉重。家里把钱都花在盖楼上了,而且他爸爸死活不愿去医院检查,只去赤脚医生那抓药,一日拖一日,病情越来越严重。 “南哥,你带二叔去医院吧,去县里的,设备什么的更好” “嗯,我明天就带他去县上”杨云南做了决定,心情顿时轻松许多。看到她头上有蜘蛛网,用手给她拂了拂。 “那我回去了,你快吃饭吧” “好的,南哥再见,路上小心。”洛齐挥手。 一夜无语。 第二天,打算种菜的她看到地已经荒废,干脆拔了草,挖地种番薯,因为番薯几乎不用护理就能长得很好。 种完番薯,她的小脸被晒得一片通红,手上也起了好几个水泡。 回家时,她看到门口有两大袋东西,打开一看,竟是稻谷。 “我爸说给你的” 洛齐一看,说话的人正是堂哥。堂哥快奔三了,个子矮,身子也瘦弱单薄,裤脚高高挽着,上边还粘了几粒稻谷,看起来是刚从稻田那边过来的。 “辛苦四哥了。” 堂哥没说话,只紧紧盯着她身后的屋子,目光很是复杂。洛齐也不恼怒,知道堂哥大龄未娶,性子古怪。她招呼堂哥喝水,堂哥不理会她,拍了拍屁股就走了。 洛齐看着那两袋结实的大麻袋,嘴角止不住上扬。 有了这两袋米,不,稻谷,她暂时不用愁没米下锅了,而且多余的还可以拿到镇上换钱。 不知是村里舆论的压力还是伯伯良心发现,伯伯送了两袋米给她。其实这就是她应得的,因为他们把她家水田都卖了。 袋子有她身高一半,她一个人搬不动,于是用铁桶盛了稻谷,一桶桶来来回回搬到谷场上。 不远处杨家时不时传来杨二叔震耳欲聋的咳嗽声,人听了都觉得胆战心惊,担心他咳出五脏六腑。 她搬了不到半袋谷,就有几只鸡在啄食,她赶跑了,不一会儿那些鸡又卷土重来,她不知如何是好,便笨拙地守在旁边。 夏日阳光毒辣,她没一会儿便被晒得汗流浃背,只能跑到树荫底下,有鸡来便吆喝着赶走,人鸡打起了拉锯战。 “小七,你做什么?”杨云南打开窗户朝她叫,她指指地上晾的稻谷和蠢蠢欲动的家鸡,一脸无奈。 最后杨云南帮她把稻谷搬到他家楼顶上晾晒。 两人在楼顶上走来走去,杨云清跑上来埋怨:“吵什么,声音小点。洛齐,谁让你在我家楼顶晒谷的?” “吵到你的话我们小声点就好,让不让小七晾谷,爸说了算。你去问他” 杨云清冷哼几声,说了句“不要脸”就下去了。 洛齐自然尴尬不已。 听着杨二叔又惊天动地地咳起来,她担忧问:“二叔去县医院看病了吗?” “没有”杨云南一边用木钯翻转稻谷一边答,“他说看过问仙婆,是盖楼时出了点问题,解决了就会好转” “这种话那你也信啊”洛齐哭笑不得。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果过几天他还没好,我一定会拉着他去看病” “病不能拖呀”洛齐叹气。 洛齐在杨家晾谷,抵不住二婶热情邀请共进晚饭,只能坐在厨房和二婶一道择菜。杨云南时不时从楼上下来,问她要不要看电视,她拒绝了,他又从冰箱里拿出一支雪糕给她。 二婶笑眯眯说:“拿着吧,冰箱还有。” 择完菜,她一边小口舔着雪糕,一边跟着杨云南参观他们新家。 “这是我姐和三妹房间,中间这间是四弟的,靠近卫生间的是我住的。底下一楼是我爸和我妈的,不过我妈被我爸咳嗽声吵得睡不着,所以一直和我姐她们挤,还有底下一楼中间是客厅,你也看到了,我房间正对下去是厨房和浴室。” 洛齐点头,仔细观察那些房间。杨家的房间大同小异,无非墙角铺一张大床垫,挨着床的地方有梳妆台和衣柜,杨云南房间多了一个简易书架,不过上边的书稀稀疏疏,落了一层薄灰。 杨云南看她对书架感兴趣,微笑道:“不过是做做样子,我平时不会拿出来看。” 洛齐只是淡然一笑,抽出一本红楼梦,翻了几页。 洛齐看得专心,连雪糕融化也不知道,干净的瓷砖地板上滴了几滴水。 她连忙抱歉,杨云南摇头说没事,拿了台上的纸巾擦了几下丢到垃圾桶里。 “是我的错,忘记开空调了。你不知道,没装空调的时候,这里有多热”杨云南一边说一边按遥控器。 “要看电视吗?” “不用了,看看书就好” “好,你随意” 洛齐便捧着红楼梦坐在窗边专心看起来。期间杨云南一直看着她,嘴边挂着淡淡的笑。 杨二叔又剧烈咳嗽的时候,她终于把目光从书上转移,担忧地问:“要不要去看看二叔?” “好” 两人一起下楼,恰好杨云清带着弟弟妹妹归来。杨云清抱着一个圆滚的西瓜,看到洛齐,翻了个白眼,三妹四弟也同仇敌忾,对洛齐龇牙咧嘴。 洛齐顿时十分失落。 二叔躺在床上,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咳嗽时浑身剧烈颤抖,杨云南连忙走过去帮父亲顺气。 “小七来了…咳咳咳…”二叔说一句话就要咳一阵,一口浓痰吐在床前的塑料盆里。 洛齐其实很害怕。她闻到一股臭味夹杂在药味中,那股臭味让她又恶心又恐惧。 那是将死之人发出的腐臭味道。 第15章 竹林噩梦(上) 她不敢告诉杨云南。 这一顿饭她如坐针毡,只想快点结束。偏偏二婶热情,执意留她吃西瓜。四弟年幼,不会掩饰心情,立马嘟囔着说,“不要,西瓜那么小,我都吃不饱” 二婶骂他小气,杨云南淡淡说:“我不喜欢吃西瓜,我那份就给小七” 杨三妹听了大嚷:“二哥你骗人” 洛齐连忙说:“婶,我刚吃太饱了,吃不下,你们吃吧”然后坚持回家。 杨云南拿着家里的大电筒送她到家,离开时她手里多了本红楼梦和一片塑料袋装着的西瓜。 洛齐轻轻咬了一口西瓜,吃到嘴里感觉不是很甜,却也给她可怜的味蕾增加了甜味的享受… 稻谷晾干后,她没跟杨云南打招呼,自己用自行车驮着一袋去镇上脱壳。 没想到,即使在半路也能偶遇杨云南。杨云南摩托车后边载了一个女孩,女孩紧紧贴着杨云南,双手亲密地抱住他的腰。 洛齐看到他们的时候,真的吓了一跳,没扶稳车头,便一下子从车上栽下来,摔破了手掌。 杨云南停了车,帮她扶起自行车。 洛齐看到地上洒了小半的稻谷,心疼死了,便蹲在地上小心翼翼捡起。 这时那女生走过来,和杨云南大吵了一架,那女生气急败坏,对着洛齐的脸狠狠扇了一巴掌,骂洛齐贱人。 杨云南见状,勃然大怒,狠狠推了女生一把,女生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那女生也是个泼辣的,跌倒后立马爬起来,脱了脚上的高跟鞋砸向杨云南,杨云南不躲闪,额上被高跟鞋砸出一个血窟窿。 女生似乎也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赶紧掏电话叫人。 洛齐捂着火辣辣的脸,茫然地看着这场闹剧,直到杨云南额上血流不止,才慌了神。 “南哥,你没事吧?” “没事。你快走。”杨云南语气变得很生硬,洛齐不放心,想给他找止血的草药,没想到杨云南大声吼:“洛齐,你他妈给我滚蛋!” 洛齐耳朵被他吼得嗡嗡叫。 许久,洛齐茫然地“嗯”了一声,没擦眼泪,连地上的稻谷也没捡,就那么丢下自行车,失魂落魄走了。 后来,杨云南一直没找过她,她的车还是别的村民帮忙推回来的。 开学时,她自己骑了车运行李,行李依旧是一箱一桶一凉席。杨云南给她买的衣服,她一次也没穿过,而是叠得整整齐齐,放在猫咪行李箱里,然后偷偷拿到杨家大门前,躲在暗处,亲眼看到杨云清满脸疑惑地拿走了行李箱,才慢吞吞回去。 面临升学考试,她学得比谁都认真。她知道,只有考进县里前五名,她才有机会被市二中录取。 她心无旁骛,陈诗敏却经常在她耳边神神叨叨,说今天看到杨云南载着一个女生飙车,明天又看到他搂着一个女生逛街。洛齐虽然纳闷杨云南为什么不读书,却也不过问。 她知道自己在生杨云南的气,虽然她根本没什么立场去生他的气。 毕竟,他们连血缘关系都没有。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六月份,中考箭在弦上,洛齐紧张得整夜睡不着觉,即使入眠也是浅睡,风吹草动就会惊醒,然后睁着眼睛到天亮。 一个学期下来,她瘦得厉害,甚至在做早操时突然晕倒,吓坏了所有人。好在只是低血糖,老师给她喝了红糖水,她就恢复了血色。 不知道她晕倒的事是谁传到莫柔耳里,第二天莫柔便给她送来了鸡汤与温柔劝解,使她得以度过最艰难的时光。 最后,洛齐考了县里的第四名,远远超过市二中的录取分数线。 知道成绩那天,洛齐专门买了点小礼物感激莫柔老师和校长。 莫柔这次终于接受洛齐好意,因为不久她就要跟随丈夫落户大城市,这算是告别礼物。 莫柔老师搬走后,洛齐常常在莫家老宅门前徘徊,看着上锁的斑驳大门,想起曾经跟杨云南蹲在门口等待的情景,还有莫柔老师温柔的笑脸,校长意味深长的话语,如今物是人非,洛齐蹲在地上忍不住哭起来。 为了凑足去市二中读书的生活费,她在镇上的一家饭馆找了一份工作,工资很低,工作累人,既要端菜,又要搞清洁,刷碗都要刷到晚上十一二点。 一天下来,她累得直不起腰,手指因为整天泡在廉价洗洁精里,开始溃烂。 更烦人的是,有些人喝醉了就耍酒疯,啤酒骨头烟头扔得满地都是,甚至有年轻的趁机吃她豆腐,摸手摸屁股,一嘴臭气地说着些浪荡露骨的话。 有一天晚上,她看到了曾经用高跟鞋砸破杨云南额头的那个女生。虽然女生烫了紫色狮子头,脸上化着夸张的熊猫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 女生被一群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混混簇拥着,两根手指夹着香烟吞云吐雾。 洛齐尽量不与他们碰面,躲在厨房里洗碗。谁知那晚店里生意极好,老板娘一个人端菜拿酒忙不过来,扯着嗓子喊洛齐出来搭手。 洛齐只好低头走出来。 她感觉得到,那个女生的视线一直粘在她身上。 幸好,他们吃完就走,没惹事。 当店里没什么人后,洛齐便开始清扫满地垃圾,突然屁股被人冷不防摸了一把,洛齐大叫一声,转过身拿起扫把朝身后的人狠狠打去,未曾想扫把在那人脸上刮出好几道印。 乡下的扫把是一种植物根茎,晾干后极为坚韧,洛齐这一下使的力气不轻,那人痛得嗷嗷大叫,把洛齐吓懵了。 “臭娘们,你找死?”另外一个绿毛混混最先反应过来,夺了洛齐手中扫把,丢到远处。 “我,我,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 其余三人一下子围住她,狠狠打了几巴掌,力气过大,竟生生把洛齐扇倒在地。混混们也不管行人异样目光,架起瘦弱的她往外拖。 混混们把洛齐拖到一辆白色面包车前狠狠丢下,嘴里喊着,“全哥,这女的伤了骡子。” “嗯。”被称为全哥的混混从面包车上跳下来,居高临下打量着洛齐。 第16章 竹林噩梦(下)男主出现 洛齐被冷风吹醒了些许意识,后怕起来,浑身打着寒战,也没看清被称为全哥的人长什么模样。 “要不要打一顿泄泄愤?”绿毛问 金毛皱了皱眉,不置可否,倒是丢了烟头,一把揪住洛齐的头发抬起她的头,借着打火机的微弱亮光仔细打量这个黑瘦的女孩。 金毛的目光像阴冷的刀刃,所到之处都会引起洛齐身心最深的恐惧,洛齐忍不住忍不住哆嗦起来。 “这不急,你去大排档那里打声招呼,吓一下就好,别出人命,别招警察。” “是,全哥” 洛齐即使处在十分单纯的环境中,也对全哥这个称呼极为熟悉。金毛本名张全,父母早亡,舅舅在市里有个大公司,忙得一年四季没人影,张全缺了人管教,变得乖张狠厉,打架又不要命,渐渐成了地头蛇。 年轻人年轻气盛,又处在春心萌动的季节,经常为了漂亮女生打架,每次中学放学,交通必定拥堵,因为一群又一群的混混又会为哪个大嫂大打出手,警察来了都不管事,毕竟都未成年,批评教育一顿了事,顶多拘留几天又会放出来。 张全那么出名,是因为他在镇中学组织过一场百来人的群架,那时候学校的桌椅都被搬空了,用来砸人脑袋,这事还上过省里的新闻,后来不知道为何不了了之,张全去未成年人拘留所待半年后又出来了,依旧是地头蛇。听人说他舅舅给当地捐了一栋学生宿舍,洛齐住的正是那栋最新的宿舍。 “确定是她?”张全有些意外,绿毛堆笑回,“没错,陆姐说的” “带走吧!”张全丢了洛齐,钻进车里。 “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没钱,丑,还是孤儿,爸妈都被克死了,晦气,求你们,放了我”洛齐死死抓住车门,吓得哭起来。 混混们没理她,捂住她的嘴强行拖进车里,等绿毛回来,一踩油门一溜烟跑了。 谁也没注意到,漆黑的角落里有一个红点一闪一闪的,像午夜怪兽狰狞的眼。 洛齐拼命挣扎,手里还抓着一把沙土,趁混混没注意,一把洒向开车的混混。开车的混混顿时惨叫一声,没扶住方向盘,车子猛地窜向公路旁茂密的甘蔗地,连撞好几个沙坡,冲出甘蔗地,被一片毛竹挡住,噗呲噗呲地冒白烟。 这个意外把一车人都吓坏了,所幸所有人都只是擦伤。 洛齐撞到了膝盖,站不起来,张全爱车被毁,恼羞成怒,爆了无数粗口,还狂扇了她好几巴掌。 她闻到自己嘴里的血腥味。 她的耳朵嗡嗡嘶鸣,像有人在旁边敲锣打鼓,又似万千烟花齐齐飞天。 “他妈的,做了她” 张全咬牙切齿,杀人的心都有。混混们一拥而上,一边拳打脚踢一边疯狂撕扯她的衣服,她想叫,那些人就立马拿手捂住她的嘴,她狠狠咬住一个混混的手臂,力度大得几乎生生扯下一块肉。 她走运,那人嚎叫时,恰好有车猛冲过来,刺眼的灯光把漆黑的毛竹林照得亮如白昼,混混们顿时惊慌失措,四处逃命,张全本想拖着洛齐走,谁知洛齐力气极大,一边大叫救命一边死死抱住大腿粗的一根竹子,几个混混死命掰不开她的手,眼看灯光四射,远处有警铃大作,混混们闻风丧胆,张全狠狠踢了洛齐一脚,才匆忙钻进林子更深处逃命。 被救时,她连蜷缩的力气都丧尽。 有人把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 她微微睁眼,看到一张模糊的陌生的脸。 她依稀听到有人喊她小名,一声又一声,可她实在没力气睁开眼皮,她累极了,迷迷糊糊做着梦,梦里很多人的脸交织在一起,有爸爸的,妈妈的,杨云南的,莫老师的,二婶的,还有陌生的,狞笑的脸,最后变成一片血红的颜色,她沉没其中,尖声呼救,却无人应答。 最后是在镇上的小医院病榻上醒来。 她脸上青肿,视物困难,胳膊上插满输液的针头,稍一动弹,就牵引全身发痛。 “小七,你醒了?”说话的是杨云南,他俯到她跟前看着她。 洛齐看到杨云南,忍不住战栗起来,哆哆嗦嗦道:“你…走开” 声音很轻,却如晴天霹雳一样炸在杨云南心头。 “小七,是我,南哥,你不记得了吗?”杨云南情急之下抓住她的手,迫切地追问。 “走开!”她声音里不再有旧日的温情,而是愤怒的咆哮。 她从未如此厌恶过一个人。 杨云南完全不知她心中所想,以为她难受,急急忙忙去叫人。 杨云南叫得又快又急,惊动了整个小医院,医生护士们以为病人病危,纷纷跑过来抢救,加上伯伯一家,小病房顿时被挤得满满的。 这里是偏远地区小医院,两层小楼,当值的医生护士加起来不过十个,对这病人异常关注。 他们从未见过伤得那么惨的。 这小姑娘送来的时候浑身都是青紫的,有很多划伤,烟头烫伤,脑袋被扯了一块皮还流着血,内脏也多处受损,所幸都没伤到要害。 小镇医疗条件落后,好一点的医院在几十公里外,全是坑坑洼洼的泥路,要是送过去,小姑娘保不准直接交待在路上,医生只好接下了这烫手山芋。 洛齐看到那么多人,顿时惊叫起来。 场面一度混乱,这时有人高声叫:“除了医生,其他人都出去!” 声音很大,有不可抗拒的威严,把众人震住了。 杨云南循着声音,看到一个身材高大,面冷声冷的陌生男人。 这时杨云南才猛然想到,人太多对洛齐不好,连忙把人都推出去。那男人等人走得差不多,才弯腰把桌子上的西装外套捡起,轻拍几下,似乎闻到什么,略带着嫌弃,捏着外套走出来。 杨云南站在门口看着那陌生男人把外套丢到垃圾桶里,然后走向他。 “你是,洛齐哥哥?”男人明显不是本地人,说的一口标准普通话,杨云南听着十分不适应。 “是…不是,我俩一起长大的”杨云南不过十六岁,个子在当地也算拔高的,未曾想在这男人面前,他还低了一个头,对话时不得不仰头看那男人。 第17章 杨家事变 这让杨云南感到耻辱,看着男人大热天还穿着长袖衬衫黑皮鞋,杨云南隐隐生出不满。 “哦,是玩伴。小孩,”男人扫了几眼杨云南,看到杨云南额头上的伤疤,有些错愕,但很快又将错愕隐去,“洛齐看起来挺怕你的,所以这段时间希望你少去打扰她。” 杨云南闻言一愣,想起洛齐醒来的种种表现,他幡然醒悟,心下一痛,但看不惯那男人高高在上的样子,怒道,“关你屁事,你谁?” 男人感觉到杨云南的敌意,没理会,只淡淡道:“陆紫的哥哥。看来你就是杨云南了。” 听到陆紫的名字,杨云南怒不可揭,怒吼道:“陆紫这个变态,神经病!都是她害了洛齐,我杨云南一定要她血债血偿!姓陆的,你是不是来害她的?” 男人冷笑,“我若有心害她,昨晚她就该横尸荒野。” 杨云南听了顿时炸毛,冲到男人面前,一拳头朝着男人的脸上打去,男人反应挺快,躲过了杨云南的拳头。 杨云南见他躲过,心里更气,蓄力一番很快又挥拳砸向男人。 男人偏头一躲,顺势抓住杨云南的手,反锁在后,另一只手锁住他后颈使他无法动弹,见这愣头小子还在挣扎,男人干脆扫了杨云南一脚,杨云南站立不稳,失去重心,摔了个狗啃泥。 “有那蛮力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补救,你可是间接凶手”男人冷嗤一声,松开手,自顾自走远了。 等那男人走远,杨云南瘫在原地,感到挫败至极。 这边厢,警察例行公事,问洛齐那晚具体事宜。洛齐不愿回忆,沉默不语,直到第二天,来的是一个声音温柔的女警察,女警察体贴入微,支走所有人后,洛齐才愿意开口。 “他们有四个人”,洛齐咬牙,“绿头发黄头发红头发。还有一个忘了” 女警察看出几张照片,她一一指认出来。 “姐姐,还有一个女生,她,她叫陆紫,我觉得,”她犹豫半天终于说出来,“我觉得是她指使的。” “有更多的证据吗?” 洛齐想了半天,颓废道:“没有。” 女警察握着她的手安慰:“他们是惯犯,前几天刚在强了一个女孩,这会儿已经被捉住,你不用担心。至于陆紫,虽然杨云南手里有她的录音,可是她未满16岁…” “杨云南有她的录音?”洛齐睁大眼睛,又问了一遍。 “是的,这件事主谋确实是陆紫,证据确凿。” “他把录音交给你们了?” “是的,杨云南第一时间就把录音交给警方了,你放心,我们一定依法惩治罪犯。” 洛齐闻言,呆怔起来,女警察看她状态不好,安慰几句也走了。 … 在小镇医院养了差不多一个星期,伯伯一家几口十分殷勤,不仅给她转了最贵的床位,还鸡汤水果24小时不间断,天天嘘寒问暖,洛齐十分疑惑,问也问不出答案,害怕医药费太贵想出院,伯伯硬是按着她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直拍胸口说钱都是小事。 偏偏杨云南一家也没露过脸,她胆战心惊捱到出院,正主终于出现。 这是一对母子,男的二十来岁,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眼神犀利,站得笔直;女的四十左右,保养得当,笑容得体。 “洛齐是吗?”女人甫一开口,洛齐就知道她非本地人。 “嗯”洛齐不明所以,一头雾水地看着眼前人。 “我是乔太太,你可以叫我乔阿姨。这是我儿子乔熠,陆紫是我的女儿。我们是为陆紫来的,这些天一直没来看你,是担心你不愿意看到我们…首先先向你郑重道歉,我和她爸爸管教不严,实在是抱歉!” 洛齐听到后一头雾水,陆紫姓陆,怎么就变成他们乔家女儿了? “陆紫寄养外婆家,跟我妈姓。”那个男人冷不防出声,把洛齐吓了一跳。 那个男人看到洛齐怯怯的模样,脸上也露出疑惑。 大堂姐扯着嗓门喊:“管你们陆紫乔紫的,那太妹就是犯罪了,必须蹲牢房,你们爱咋咋地,小七甭怕,姐罩你!” “你懂个屁,闭嘴!” 伯伯狠狠瞪了一眼大堂姐,堂姐闻言瘪了瘪嘴,不再吭声。 伯伯谄笑着对乔太太道:“乔夫人,我这女儿没见识,你别放心上。这件事啊就是个误会,你看小七也没受啥伤,再说那医疗费啥的不是你们出的啊,要我说,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后一句是对洛齐说的。 洛齐抬头看那六十出头的伯父,一身蓝色中山装,裤脚还粘着泥土,头发斑白,岁月的痕迹在脸上一览无余,而小时候总是眯眼笑着挠她的咯吱窝的温情却消失得彻彻底底。 她想不明白,为何伯父会变得那么冷漠,甚至不惜牺牲亲侄女来获取利益。 “阿伯,您这话有失偏颇,这事儿确实是我们家阿紫做错了,我们也不求你原谅,我们也会给洛齐妹妹相应的经济补偿…只是,”乔太太顿了顿,看着洛齐接道,“阿紫还小,不知道洛齐妹妹能不能给她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阿姨保证,此类事情绝不会再犯!” 洛齐看了看乔太太,精致的面容难掩满满的诚恳,心下动容,迟疑之时,又听得伯父道:“对对对,小七啊,我看陆紫那小娃子年纪小,啥也不懂,被混混们带坏了,你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去警察局做个口供,放了他们得了。况且乔太太送了二十万,这钱呀…” 伯父还在打着二十万的如意算盘,洛齐突然打断,眼神坚定道:“对不起,我觉得陆紫就是那性子,狗改不了吃屎,以前还把我哥脑门砸出血窟窿,我觉得她需要点教训。钱的事…”二十万,她一辈子也没见过,虽然渴望,这时也生生忍住了,低声道,“这些钱我一分不要,只要一个公道,请你们拿走”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洛齐自顾自一瘸一拐走出医院头也不回走了。 第18章 家破人亡 刚出院,她的身子虚得很,却还是咬牙顶着烈日慢慢走回家。为了节省时间,她选择走近路,却没发现身后有辆车缓缓跟着。 一路走走歇歇,她终于走到村口,却发现村口停了好几辆摩托车,她看到那群五颜六色的杂毛,心头一悸,慌忙掉头拼命跑,那群混混眼尖,老远就看到了,纷纷骑上摩托车,怪叫着呼啸而来,像追逐猎物的猎人。 洛齐一条半的腿哪跑得过摩托车,没一会儿便被那群混混团团包围。 这群混混来势汹汹,手里拿着铁棍之类的武器,嘴里吹着口哨,话语肮脏不堪,逐步缩小包围圈。 洛齐看了周围一圈,没有人影,呼救行不通。看到地上有石子,她连忙捡了好几颗,又往裤兜塞满沙土,全神戒备着。 “兄弟们,全哥说不出人命,随我们玩,出事他扛,先捉住她,拖去荒地搞” 混混们兴奋地嗷嗷叫,连忙扑过来。 洛齐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却还是凭着活命的本能,把手里的石子通通砸出去,疯狂地拿沙土糊混混们一脸。 混混们见她刚猛地像只母豹子,根本无法近身,便闭着眼挥舞着棍子一通乱打,洛齐当下挨了好几下闷棍,却还死命扒拉着脚下的沙石。 忽然,有急促的铃声响起,划破了每个人耳膜。 众人被铃声吸引,抬头望去,是一辆银白色轿车,车上走下来一个面容冷峻的男人,他手里拿着一台摄像机,一边拍摄一边冷声道: “你们每个人都被拍下来了,继续,明天全国各地报纸将会刊登此事,到时候你们的亲‘朋好友,老师同学都会看到,警察局也会看到,恶意杀人加强奸罪幼女,你们猜,你们这辈子还能不能出监狱!”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纷纷捂住脸,也有不信的,想来抢了摄像机,那男人冷嗤一声道:“我已经报警,车上还有行车记录仪,你们以为,抢了这个就不会拍到你们了?” 乡下小混混们压根不懂什么是行车记录仪,但有“记录”二字,想来跟摄像机差不多,真拍了自己高清大脸,那牢底坐穿也不够。 混混们面面相觑,在男人怒吼一声,“快滚!”后立马撒丫子逃跑,慌忙之中竟连摩托车也不要了。 洛齐无力地瘫倒在地,呜呜呜地哭起来。 回到老宅,老宅早被混混们拆了,丢了满屋子牛粪,洛齐一时没了去处,这时候全村的人都听到了这些动静,纷纷跑出来看热闹。 伯伯他们一家也不例外,不过,他们是看到了混混们抱头鼠窜,危险解除后才匆忙跑出来,热情地把乔太太拉到自家门前,洛齐失魂落魄,任由乔太太牵着自己的手。 伯伯家只有三间房,以前五姐妹挤一屋,唯一的儿子单独一间,后来大堂姐、三堂姐嫁人,四、五堂姐外出打工,家里只剩下大伯夫妇和堂哥,房子空出来一间,恰好能让洛齐住进来。 但那空房一直没闲置,反而成了鸡笼,一到晚上,成群鸡鸭就会钻进去休息。 乔熠在车上打电话,没进屋来,乔太太看到地上积了厚厚一层鸡鸭粪便,里面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味道,心疼地看着洛齐说: “洛齐妹妹,要不你跟着我们去酒店吧,反正,这里…卫生条件不太好,大概不利于你养病的。” “对对对对,小七,快谢谢乔太太,等你病养好了,再搬过来住。” 洛修善压根就没想过收容洛齐,要是洛齐住进来了,那他的鸡鸭鹅怎么办?最近小偷越来越多了,不把门锁起来,鸡鸭就很容易被偷走,那他的心血岂不是要毁于一旦。 洛齐盯着屋里的木床,突然开口说:“顶架那根横梁好像是我小时候弄断的,我在上面荡秋千来着。” “哪是你弄断的,你小时候最乖,不会爬上去的。”大伯母顺口接了一句,“我记得是二…” 大伯母说到这儿,好像意识到什么,猛地捂住嘴,然后下意识看向洛修善,此时洛修善脸色很不好,狠狠瞪了大伯母一下。 “乔太太,你看,天也快黑了,你和小哥要不在这里吃个晚饭再走?”洛修善连忙转移话题。 “不用了不用了,”乔太太看着一只母鸡大摇大摆跳上木床,拉了一泡热乎的粪便,她几乎吐出来,饶是再好的修养和定力也在此刻土坑土崩瓦解,她捂着鼻子慌道,“我,我有事先回,洛齐,你跟我们一起吗?” “谢谢乔阿姨。其实,我可以去杨云南家借宿,不用麻烦你们了。” “小七,别去那里了”大堂姐神神秘秘地拉过小七,低声道,“杨家出大事了,杨二叔前几天就去了,那个杨二婶,带着小四弟卷了家里钱财跟野男人跑了…” 大堂姐如数家珍般把杨家发生的大事一件一件抖搂出来,洛齐当下就怔住了,反问了一次,确定没听错,立马一瘸一拐往杨家跑。 “小七,别去,那里晦气啊…” 洛齐跑到杨家的时候,眼泪掉了一地,偏偏杨家大门紧闭,砰砰拍门半天没人应话,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乔太太心疼地把小姑娘抱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后背,安抚半天。 杨家一直不开门,洛齐哭得没力气,昏昏沉沉睡了过去,醒来已是在一个陌生的昏暗环境,干净凉爽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说不出的好闻。 门外有人在低语,她爬起来,没看到自己那双破烂的布鞋,倒是有双干净的拖鞋。 她看了眼自己满是泥土的脏脚丫,顿了顿,没穿鞋,光着脚打开门,屋里亮光争相涌入,一时刺痛眼膜。 适应强光后,她一瘸一拐走到客厅,客厅里有人在说话,那股香气也渐渐浓郁。 “阿紫的事我来解决…嗯,明天回去…我妈受不了乡下…知道了…” 环视一周,乔太太不在,只有一个男人躺在沙发上打电话。 第19章 低头 本想偷偷溜走,那男人却是早早察觉她醒来,没几句话就挂了电话站起来,沉声道,“现在晚上十二点了,我妈睡了,你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先去歇着。” 洛齐认出那人是乔熠,莫名地打了几个寒颤。他一直冷着脸,话也不多,洛齐对他很是畏惧。 只是他刚才打电话语气竟很温柔,洛齐一时认不出,以为沙发上躺着的是个陌生男子。 “我…我睡不着,想去杨家看看”她低下头嗫嚅着,眼底立马氤氲了一片水汽。 “明天再说,你现在去也没用。” “没事,我不麻烦你们,我认得路”洛齐揉了揉眼睛,思索着这里是什么酒店,该怎么走回去。 乔熠看她倔强的样子,挑眉道:“你不怕那些混混?” 洛齐闻言,那些噩梦一般的回忆纷至沓来,她不自觉抖起来。 乔熠见状,走去把窗户关了,倒了杯热水递给她。 “洛齐,你去也改变不了什么,顶多一句安慰。赶紧回去。” 洛齐红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没接过热水,转头慢慢走回房间。 乔熠看着她瘦小背影,表情有些捉摸不定。 洛齐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那股香气慢慢地被她身上带来的家禽臭味混杂,变成奇怪的味道,饶是被子盖过头也无法躲过。 她打开窗子,伏在栏杆边上,看着窗外璀璨的灯光,陷入沉思。 第二天刚过六点,洛齐早已起床,偷偷溜出酒店的时候,沙发上的男人还在沉睡。 洛齐没找到自己的鞋,把一次性拖鞋穿上了,出了门却是傻眼了。 这个地方她并不认识。 13年来她一直待在小镇,从未出过远门,眼看尚未清醒过来的小城市,陷入沉默。 乔太太醒过来的时候,是早上九点。洗漱完毕,儿子还在酣睡,敲了几下洛齐房门,无人应答,推门进去,里面空无一人。 乔太太寻遍套房,不见洛齐踪影,想打电话联系洛齐伯伯,发现他们都没有手机,情急之下,乔太太摇醒了沉睡的儿子。 母子二人匆匆忙忙披上外套打开房门,门口却坐着一个人。 “洛齐,你怎么跑出来了,大早上的你在这干什么?吓坏阿姨了”乔太太看到洛齐憔悴的面容,半是埋怨半是心疼,把洛齐拉进门。 “阿姨,我,我不告陆紫了” 洛齐低着头,感觉鼻子酸酸的。她想起电话里杨云南的哽咽,心里更添凄凉。 她回房间之前,借过酒店电话给杨云南打电话。杨云南其实没说什么,倒是杨云清夺过手机劈头盖脸诅咒了洛齐一番,说洛齐不祥,克死父母,还克死了杨二叔,弄得杨家家破人亡。 杨家确实不好过,二婶竟把杨家所有财产带走了,杨二叔看病花光积蓄,房屋都被典当,姐弟三人即将无家可归。 洛齐最懂家破人亡的滋味,她想了很久,终于下定主意。 “你,你们能给我钱吗?” 母子俩听了皆是一愣,不由对视一眼。 “不用二十万,十万…不,五万,五万也可以的…”洛齐看他们神情,似是不情愿,她有些担忧,感觉自己像趁机勒索,那些住院的费用顶多一两千吧? 乔太太笑了笑,抚摸着洛齐头发,轻声道:“当然可以,阿姨代阿紫谢谢你,二十万一定一分不少打给你。” 从警察局出来,洛齐把一张捏得很皱的纸条递给乔太太,上面写着以杨云清名号开的银行卡卡号。 陆紫连声道歉都没说,顶着熊猫眼爆炸头,嘴里嚼着口香糖,扫了一眼洛齐,就打算离开,乔熠捏住她肩头,沉声道:“陆紫,跟我们回家。” “回家?哪里的家啊?您们不是不要我,把我丢在这了吗?我干嘛回去?” “你闯的祸还不够?非要闹到天翻地覆?” “闯祸?你嘴巴放干净点,即使没有你们,老娘能竖着进局子,照样毫发无损出来,别以为有几个钱就了不起!”陆紫一脸不耐烦,“乔熠,你他妈给老娘松手” “阿紫,爸爸妈妈确实对不住你,你别恨你哥,他为了你的事,把工作都推了,大半个月都在奔波打点四处,你哥很关心你”乔太太想挽陆紫的手,陆紫毫不客气一把甩开。 “他是怕有个留案底的妹妹,给他的前途添污点吧,哼” “随你怎么说,这次你要回去看看爷爷,他急坏了”乔熠没松开手,反而拉住陆紫胳膊,将其反剪,像押解犯人一样把她推到车上。 “我不回去…” 乔太太再三给洛齐道谢,又掏出钱包给洛齐塞了很多钱,带着歉意道,“洛齐妹妹,真的谢谢你宽宏大量,我会好好教育陆紫的,这种事情我保证绝不会再发生。” “嗯”洛齐点点头,听到车里陆紫的尖叫声,有些担忧,乔太太也看了一眼轿车,无奈道, “唉,陆紫是我意外怀上的,我舍不得打掉,就偷摸生下来,那时候政策不允许,只能把她送到乡下外婆家。 她一直觉得是我们遗弃她,十分痛恨我们,一直很叛逆,我们说什么她都要反着来,跟着不三不四的人混,唉,这是我们教育的失败…” 乔太太唏嘘许久才上车,一家子绝尘而去,未料到车子没开出多远,车上滚落一个人,差点被一辆摩托车撞到。 洛齐看到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跳下来的人正是陆紫。 乔家母子再次不得不滞留下来,守在医院半月。 陆紫强烈抗拒回乔家,甚至不惜割腕自杀。这些洛齐都不知道,因为她又四处打工挣学费去了。 乔熠拍的视频果然引起社会强烈反应,省里点名批评小镇某领导,于是小镇开启了某项专项活动,把混混们打得七零八落,小镇安宁不少。 把生活费凑齐,准备上学的时候,乔熠又突然找到了她。 洛齐还有几天开学,在超市当收银员,结算工资后,正打算去街头馄饨店买碗馄饨犒赏自己,未料到乔熠突然开着车朝她按了一下喇叭。 洛齐是万分不愿的,看他口型是上车,街道很小,被拦住的人不耐烦地狂按摩托车铃,嘴里骂骂咧咧的。 小镇偏僻落后,小轿车很少见,大家普遍有仇富心理,特别是对待外地人。 洛齐犹豫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走向轿车。 第20章 犹豫 她虽然坐过轿车,却不懂怎么开车门,摸索了半天,还是乔熠给她开了前车门。 洛齐甫一进去,就闻到一股很讨厌的夹杂着淡淡的香水味儿的味道,混合后说不清是什么味道,但她知道,那种臭味一定是从乔熠嘴里发出的,她深谙这种口气很多人都有,特别是冬天上火后,呼出来的气息简直让她窒息,而有的人完全感受不到这种奇怪的味道。 她的鼻子特别灵敏,如今和他共处一室,她只感觉浑身都难受,连话也不想说一句,努力憋着气。 “吃过饭了吗?”自从洛齐上车,两人就一直保持沉默,车里气氛十分僵硬,谁也不肯主动开口,倒是乔熠心事重重,忍不住打开话题。 “嗯”洛齐一刻也不想待在车里,看着车玻璃,脑子幻想着它能自动打开。 “你要去哪里?” “回去”洛齐一个字也不愿吐露,怕一破功,难闻的气味就涌入全身。 “半坡村?” “嗯” “你住在你伯伯家?” “没有” “杨家?” “不是” “你家?” “嗯” 乔熠闻言有些惊讶,洛齐家被砸烂了,一墙一榻都没有,怎么住人? 洛齐知晓他的疑惑,却也懒得解释。 乔熠从镜子中看到她表情恹恹的,也不再多话,专心开车。 车子四平八稳驶进了半坡村,停在桃花树下。 伯伯一家听说乔太太已经把钱打给洛齐,纷纷跑来嘘寒问暖,抢她的行李要她搬去四合院,洛齐也是倔脾气,手里挥舞着一根棍子,硬是没让这家人得逞,嘴里噼里啪啦揭露伯伯一家这些年对她的虐行,说得这家子无地自容,忿忿而去。 乔熠看那被拆的旧房屋上已经被清理出一片空地,空地上用泥砖搭起来一个小空间,屋顶是泥砖,看起来像模像样。 洛齐打开木门钻了进去,不知在捣腾什么。乔熠嫌房子太小,没跟进去,站在桃树下抽起了烟。 “你的新家自己搭的?”乔熠边抽烟边走去墙下拍了拍土砖,头顶窸窸窣窣落下一阵灰尘,他连忙闪到一旁。 看来这房子有待改进。 “嗯”洛齐今天去上班,中间只吃了两个包子,这会儿饿急了,正淘米准备煮饭。 “你要吃吗?”洛齐只是礼貌问问,也不想浪费一份米。 “不用,在医院吃过了。你没吃的话,我带你出去吃?”看到香烟上沾灰,他掐掉烟头踩灭,拍了拍手。 洛齐看着已经下锅的大米犯难,但肚子实在等不及了,只好婉拒。乔熠也不急,以前来乡下外婆家住过几次,他不像乔太太那样娇气,挑了块看起来干净的石头,拍了几下灰尘就坐下来。 洛齐将乔熠的动作都看在眼里,心里也是稀奇,这个城里人似乎挺能适应环境的。 她在桃树不远处挖一个坑,两边放两块大泥砖,拿点泥巴糊上,就是一个炤台。以前的铁锅之类的厨房用具被偷了,她只好买了一个小小的带柄的铝锅,煮好饭就盛在碗里,再去桃树下摘点番薯藤加油炒了炒,拿着饭就着锅里的菜开吃。 其实洛齐有小金库,里面有小两千,埋在床底下,不过小混混砸了她的家,很多小孩子跑来翻翻拣拣,把值钱的都拿去卖给收破烂的了,小金库也没能幸免,现在她全副身家不过几百块块,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花出去,所以日子过得紧巴了一些。 天渐渐黑起来,洛齐去屋里翻出一盏煤油灯,放在乔熠身旁的大石头上。 微弱的火光被微风挑拨,摇曳着身姿。乔熠腾出一只手,护住跳跃的火苗。 “除了你伯伯,你没有其他亲人了?”乔熠看着她简陋的饭菜皱眉。他记忆中的红薯藤是熬成潲水喂猪的,没想到这小姑娘吃得津津有味。 “没有,我妈是被人卖到这里的,不识字,不知道家在哪儿。其他亲戚嫌我家太穷,逢年过节的也不爱走动,我爸妈走后,他们都害怕我这个拖油瓶,躲得远远的。我那时候也差不多十岁,自己能养活自己,不用求他们。” 洛齐说话的时候语气平淡得很,没有自怜自艾,完全置身事外。 “怎么没去孤儿院?” “孤儿院?”洛齐歪着脑袋想了想,“你是说福利院吧?不去,那里老人多,身上有臭味,小孩也多,爱打架,我受不了” “…没有抚恤金?” “可能有吧,伯伯没给过我” 乔熠看着被微光笼罩的小姑娘,心里叹服。 “那,你要不要跟我们回锦城?” 洛齐有些意外,抬头看向乔熠,乔熠也在注视她。即使坐在石头上,他的后背依旧挺直,脸上棱角被黑夜掩盖,温和不少,洛齐对他的畏惧也减少许多。 “为什么?” “我们在锦城给陆紫联系好了学校,市十四中。” 十四中?洛齐难以置信,重问一遍,得到肯定回复后不由咂咂嘴。十四中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名校,中考备考那会儿老师最爱念叨,二中跟十四中相比,根本不在一个档次,踏入十四中基本就是半只脚踏入了全国名校,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为什么把她也带上? “我妈觉得亏欠陆紫,坚持要陆紫回去读书,陆紫不愿意去,甚至割腕威胁…十四中名额不容易争取,听说你成绩不错,考了第一名,又帮了乔家,我们决定把名额留给你,也算是补偿。” “补偿?”洛齐有些吃惊。 “对,还有个原因,我爸听说了你的事,挺喜欢你的,想把你领回乔家抚养,我妈也有这个意愿,恰好你还有三个多月满14岁,符合收养条件。你伯伯家我们已经打过招呼,他们同意了,现在来问问你意见。当然,你若是不愿意,我们也不会勉强。” “领回乔家抚养?”洛齐难以置信,“可是你们有陆紫了啊,干嘛把我也带回去?”洛齐不安地搓手,“听说城里读书很贵…”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家有这个能力。” 这个诱惑真的很大,洛齐很是纠结,看看乔熠,又低头看看自己脚尖,半天不说话。 这时候家家户户炊烟缭绕,小村庄飘来饭香,远处犬吠不止,有人呼儿唤女,有人大声争吵,也有小儿泪啼,还有轰隆隆的摩托车声,桃树下的小鸡也在啾啾鸣叫。 “怎么样,要不要去,明早我们便要回去了,十四中后天开学。” 乔熠看她一时半会儿做不了决定,心里有些烦躁,抽出一根烟点上。 第21章 最终的决定 “我…我还是不去了,你找别人吧”洛齐终于做了决定,话说出口那一瞬间却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反而是压了重石一般喘不过气。 “我尊重你的决定。”乔熠也没气恼,继续抽着烟,似乎要把那根烟抽完才走。 “你喜欢医院吗?”他突然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洛齐诧异得很,想了想,点点头:“喜欢,生病很难受,医院可以治病。” 乔熠感到出乎意料:“你跟我第一次看到的,挺不一样。”何止不一样,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哪里不一样?”洛齐有些奇怪。 “没什么。”他把抽了半根的烟丢在脚下踩灭,“那我先走了。” “嗯…谢谢你搭我回来” 洛齐看他要走,嚯地站起身,目送他高挺的身影融入黑夜中,空气中还飘荡着淡淡的烟味儿。 听到车子越走越远的声音,她如斗输了的大公鸡一样,颓然坐下,半天不动。 洛齐如往常一样用棍子把门撑得严严实实的,简易的木板床下藏着一把菜刀,躺下来又是辗转反侧。 一直到村里公鸡打鸣,她才迷迷糊糊睡着,忽然听到门外传来轻轻叩击的声音,她一下被惊醒,猛地弹起来,警觉地拿起菜刀,蹑手蹑脚走到门口。 “小七…” 洛齐听到这声音,怔住了。 012 无人为我遮风雨(下) 杨云清说杨云南辍学去外省打工了,所以出院后她未见过杨云南。 “南哥?是你吗”洛齐又惊又喜,想把棍子撤了开门,偏偏那些噩梦又呼啸而过,她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小七,是我”门外的人似乎走近了一点,洛齐能感觉到他的脸正贴在门板上。 杨云南确实打算辍学打工,但姐姐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笔钱,不仅填补了家里的虚空,还能让杨云南继续上学。 杨云南听说洛齐回来了,又害怕洛齐恨着自己,所以不敢直接见洛齐,每每想暗中接济,杨云清总会臭骂一顿。 昨晚他听到村里有轿车的声音,猜到是那个冷面男人来了,担心男人对洛齐不利,潜伏在洛齐周围暗中观察,刚才那番对话自然一字不落全听到了。 那男人说要带走洛齐,杨云南当时差点跳出来阻止,后来听到洛齐拒绝了,杨云南才放下心,可回去琢磨了一晚上,越想越觉得洛齐去锦城是目前最好的法子。 “你,你不是去打工了吗?”洛齐听到熟悉的声音,鼻子酸酸的,难受得很。 “没有,不去了。你现在怎么样?” “我很好”洛齐擦了擦眼泪,努力忍住开门的冲动。 “那就好。”杨云南听出她哭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手握成拳用力按在门板上,说,“小七,南哥对不起你,南哥害了你” 洛齐不出声,只默默流着泪。说不怨杨云南是不可能的,可偏偏他又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一部分,如果没有他,她这几年根本扛不过去。 “小七,你还是去十四中读书吧,这里危险,张全没抓住呢,这个人很记仇,我怕他又跑来害你。” 想起张全揪她头发用烟头烫她身体的画面,洛齐全身瞬间又颤抖起来。 “小七,你没事吧?”洛齐一直没说话,杨云南等久了,有些担忧。 “没事”洛齐轻轻拍了拍胸口,想到张全,眉头又皱起来。 这确实很危险,张全这人疯子一样不要命,他舅舅又在市里,她去市二中读书,无异于羊入虎口,张全可以伺机下手。 “可是,我昨晚拒绝了,现在他们可能已经走了。” “没事,你有他电话号码吗,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没有啊,怎么办?”洛齐急得快哭了。 “小七,别着急,保不准他们没走,城里人起不早,我搭你去酒店看看,你等我骑车出来” “这…天还没亮…”洛齐犹豫,谁知杨云南早火急火燎去拿车了。 清晨,整个村庄烟雾朦胧,仿佛被一块透明的轻纱笼罩。 杨家的摩托车钥匙被杨云清死死拽着,杨云南只好把久置蒙尘的自行车推出来。 后座全是灰尘,杨云南扯了身上穿的t恤衫胡乱一抹,就催促着洛齐上车。 洛齐没说话,立马跳上车,手却不敢触碰杨云南,只紧紧抓住后座的铁架。 洛齐很瘦,个子不到一米六,只有七十多斤,杨云南载着她,即使在颠簸崎岖的乡间小路上也没费什么力气。 只是早晨的露水很重,她两只脚被野草上凝结的露水打湿,凉意阵阵。杨云南个子高,又坐在前面,骑车速度很快,天蒙蒙亮,视物模糊,他反应不过来,迎面撞了很多荆棘树叶,整个人前半身都被露水打湿了,狼狈不堪。 好在骑车费力气,他出了一身汗,也不觉得冷。两人到达酒店的时候,天已大亮,清洁工人在洒水扫地,卖早点的摊子前热气腾腾人头攒动。 酒店前台没告诉他俩乔家母子相关信息,因为乔熠担心混混骚扰,特意吩咐的。 但洛齐知道他们住这儿,苦求不得,颓然蹲在门口阶梯上。杨云南不知从哪儿捡了张报纸,给洛齐垫屁股。 “南哥,他们可能昨晚就走了”洛齐很难受,手托着下巴唉声叹气。 “肯定没走,你想想我们镇那些泥路,本地人都不敢晚上开,他们外地的,还是城里人,娇气得很,肯定白天才走。我们就守在这,肯定能蹲到他们。”杨云南说得信誓旦旦。 “嗯”洛齐耷拉着脑袋,看着酒店红亮的招牌发呆。 “你脚冷吗?过来这边,这里有太阳”杨云南注意到她只穿了拖鞋,露出的十只湿漉漉脏兮兮的脚指头紧紧绞着地面。 洛齐看到从林立小楼里穿过来的一道阳光劈在地上,像一团火在燃烧,看着就暖和。她立马从善如流,挪了个位置,两只脚像烤火一样伸进阳光里,杨云南看着她直笑。 洛齐眼尖,看到他胸前一大片污渍,道:“南哥,你衣服脏了” 杨云南低头看,果然。他胡乱擦了擦,污渍反而借着他的动作扩大了势力范围。 “没事,回去洗洗就好” “嗯”洛齐顺着他的衣服往上看,看到他脸上有好几道血丝,头发全是湿的。 杨云南不自在地揉揉头发,开玩笑道,“看来今晚不用洗头了” 洛齐抿唇,嘴角有两个小小的梨涡。 第22章 无人为我遮风雨 “南哥,你过来晒晒头发” “没事,我头发短,一会儿就干了” 杨云南把自行车推到洛齐面前,一屁股坐上去,紧紧盯着酒店进出人员。 乔家母子俩将近中午才从酒店出来,乔熠在结账,忽然听到乔太太惊讶的叫声。 “洛齐妹妹!你们怎么在这?” 乔熠顺着叫声,看到门口一白一蓝两身影。 蓝的是洛齐,头发乱糟糟的,脸色有些发白,白的是杨家那小子,高出洛齐一大截,坐在一辆破旧的自行车上。 看到风尘仆仆的两兄妹,乔熠心下了然,结完账,把行李箱托放前台小哥那里。 “麻烦帮我看一下行李,我去接个人,很快回来。” 洛齐的行李不多,几个塑料袋就把这十四年的东西都装完,塞到后备箱里。 锅碗瓢盆藏到屋子角落里,用柴火掩盖,鸡仔送给了伯伯。 杨云南拼命骑自行车赶到的时候,洛齐恰好收拾完一切,准备上车。 “小七,你…等等…我…有东西…给你…” 杨云南丢了自行车又疯狂跑去家里捣腾一番,拖了那个猫咪行李箱塞给她。 乔熠见状,有些不耐烦地拿过行李箱,丢进后备箱。 “拿着,你到了那边要注意点,保护好自己,多吃点,你太瘦了…” 杨云南喘着粗气,一口气说了很多,洛齐一一听着。 这边两个人难舍难分,丝毫没注意到站在车旁的乔熠在打电话,而且面色越来越冷。 乔熠挂了电话一直冷着脸在抽烟,抽完身上的存货,那两人还在说话,眼看要下午两点了,天空不知何时乌云密布,随时落雨,只怕路更难走,他终于不耐烦地叫了一声洛齐,声音里带着怒意,那两人才如梦初醒。 杨云南心里是舍不得的,他凝视着眼前这个黑瘦,眼睛大得出奇,漆黑的眼珠如宝石一样圆亮的小女孩,不知怎地想抱抱她,但她像小鹿般怯怯的,脸上除了有惶恐不安,还有本能的畏惧。想起她遭受过的虐待,他忍住了心里的渴望。 “南哥,我走了” 洛齐朝杨云南挥挥手,“要下雨了,你快回去。” “嗯,注意安全”杨云南也挥挥手。 洛齐一口气跑到车前,但看着四处封闭的轿车直犯难,待在原地手足无措的样子。 眼看要下雨,洛齐还没上车,乔熠一股怒火噌地往上烧,开了窗探头朝她冷声叫:“上车!” “我…我不会开门”她低下头。 他忍住胸中怒气,“车身上有个凹槽,顺着凹槽往外拉!” 她照做,半天拉不开。 他立马下车猛地拉开车门,等她钻进去后嘭地摔上门,吓了洛齐一大跳。 洛齐看他坐在驾驶座上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洛齐顿时胆怯,默默躲在角落里,缩成一团。 乔熠系好安全带,没理会洛齐是否坐好,猛地踩油门,车子一下窜出好远。 洛齐猛地捂住嘴,把惊呼扼杀在喉咙里。 杨云南看着银白色轿车穿梭山林中越走越远,天雷滚滚的声音却越来越近。 下雨了。 洛齐听到雷声,顾不上飞快的车子,转身趴在座位上看车后送别的人。 杨云南像个木偶一样呆呆站在雨中。 洛齐脑子里莫名跳出一个画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了,她去空草地挑水灌蚯蚓,天忽然下起瓢泼大雨,她没带伞,又不甘心放弃那条从地面钻出一小节脑袋的肥蚯蚓,干脆淋着雨蹲在不远处耐心等着。 尽管雨声很大,雨点敲打着竹叶清脆落地,沟里的雨水欢乐流淌,田野里的蛙叫此起彼伏,她依然觉得世界很静很静,仿佛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 不知何时头顶的雨似乎停了,她抬头看,一片蕉叶给她挡着,雨点在上面跳跃。 “下雨了,快回去”来人正是杨云南。 洛齐朝他眨眨眼,做个了嘘的动作,小声道, “南哥你别说话,那里有一条蚯蚓要出来了。” “好,我给你挡着。”对方也小声回。 回忆被轿车急转弯的刹车声打断,洛齐突然很难过。 此去一别,怕是再无人替她遮风挡雨了。 乔太太已经等候多时。 “妈,我有急事,车子会开快点,你坐好了。” “什么事儿啊”乔太太不满,“还有一天才能到,你慢点” “我尽量”乔熠皱眉。 话虽如此,车子还是开得飞快,乔太太哎哟哎哟地叫,乔熠没法子,道: “江月初要我马上回去。” “她不知道你在开车?还马上?出车祸了怎么办?真是不懂事!你们年轻人闹归闹,可别连累我们老少!” 两人虽然说着话,车的速度一点都不慢,洛齐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一手紧紧抓着车身,一手保持刚才捂嘴的动作。 “阿洛,你不舒服吗?”乔太太看到缩成一团的洛齐,关心询问。 洛齐一时对乔太太的称呼反应不过来,呆了一下才点点头。 她晕车。 一天都没吃东西了,昨晚吃下去的饭菜已经涌动到喉头,她死命捂住嘴,可还是来不及了,车子转了个弯,走上高速公路的时候,她胃中污物从指缝中溢出,她捂也捂不住,污物从指缝喷泄而出,她哇的一声,吐了一车。 乔太太即使教养再好,此刻也忍不住哎呀哎呀叫起来。 乔熠立马刹车。 他从来没有一刻像今天这样暴怒过,太阳穴突突暴动,几乎血管爆裂。 他忍住痛打洛齐一顿的疯狂念头,拉开车门,把洛齐从车上扯下来。 “哎哟,阿洛,你晕车怎么不吭声?这可怎么办?” 乔太太用纸巾反复擦拭手臂上沾到的污物。 洛齐口中一股异味,咽口水都觉苦涩,蹲在地上呕吐。 “妈,你看着她,我去洗车,待会儿再来接你们” 乔熠忍着恶臭把车开回小镇。 重新上路时,已是下午五点。母子二人换了一身衣服,给洛齐买了晕车药和呕吐袋。 洛齐本能地对这辆车感到恐惧,忍着呕吐感钻进车,却听到乔熠冷声道:“洛齐,坐到前边来!” “儿子,你凶小姑娘做什么。” 乔太太不满,只是一个小孩子,儿子却屡屡大动肝火,让别人瞧了去,还以为他们搞虐待。 乔太太教训了儿子,扭过头尽量柔声对洛齐道:“ 副驾驶比较稳,不容易晕车 ” 洛齐低低嗯了一声,乖乖换座。 乔熠看她脸色惨白惨白的,眼里盛满了恐惧,才意识到自己迁怒于人了,这不过一农村小丫头。 他给她系好安全带,语气难得温和:“路上想吐就吭声,呕吐袋拿好。” 洛齐点头。 洛齐透过车窗,看着外边不断倒退的景物,顿时又感觉头晕目眩,便闭上眼。或许是药物起效,或者昨晚失眠,她不久便沉入梦乡。 第23章 初至乔家 不知何时,乔太太把她摇醒,“阿洛,起来吃晚饭了” 她揉着眼睛,迷迷糊糊踏出车门,差点摔了一跤,乔太太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鼻尖充斥着浓重的汽油味,耳膜被汽车轰隆声碾过。 她不知身处何地,只觉得很困,眼皮不断下沉,任由乔太太拉着她往前走。 乔太太带她来公共厕所洗了洗脸,她方才清醒些,抬头看到镜子中苍白的脸,吓了一跳。 “脸怎么那么白?低血糖吗?快跟阿姨去吃饭” 乔太太拉着她去附近的快餐店,乔熠早已点好菜,坐在一隅等她们。 店里有空调,空气没有那么浑浊,她恶心的感觉消退不少。 但乔熠点了三份鸡腿饭,鸡腿油光发亮,洛齐立马又恶心起来。 晚饭她只吃了几口米饭和青菜,乔熠去便利超市给她买了一盒新鲜水果,她才有了胃口。 三人走向轿车的时候,洛齐好奇,看到一辆辆大型汽车来往不断,车上有人陆陆续续下来,手里拎着红色塑料袋,袋子里装的是鞋,穿上鞋就走向厕所。 也有和他们一样的私家车停在这里歇息。 “阿洛,估计明天晚上才会到家,你忍着点啊!” 乔太太握住她冰凉的手,又皱眉,“年纪轻轻的怎么身子那么弱?” 洛齐顿时羞愧不已。 接下来的路程十分顺利,她一路都在睡眠中度过,迷迷糊糊中被乔太太叫醒了。 “到了,阿洛,下车” 洛齐顺从地下车,没想到坐车太久,脚刚沾地就软了下去,幸亏迎面走来的一个中年大叔搀住了。 洛齐眯着眼看那大叔,身材微胖,有啤酒肚,笑眯眯地,看起来十分平易近人,眉宇与乔熠相似。 乔熠把洛齐的行李一股脑搬出来,跟乔家夫妇说了几句又把车开走了,乔太太直摇头。 大叔跟乔太太说了几句,便把视线转移到洛齐身上。 洛齐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阿洛是吗?欢迎欢迎” 大叔拉着她和乔太太的行李箱,“路上辛苦,走,先回去休息” “谢谢叔叔”洛齐偷觑一眼乔叔,怯怯道。 乔叔一手拉行李一手牵着乔太太,给洛齐介绍乔家情况。 “叔叔家在八楼一号,平时叔叔阿姨都会上班,周末才有空,你乔哥哥自己开了个公司做生意,在外边住,很少回家。家里会有钟点阿姨打扫卫生,不过不管做饭,你会做饭吗?” 乔叔看向洛齐,洛齐低头道,“…会吧” “那很好,你阿姨嫌弃外边的东西不干净,都是自己做饭,要是你会做饭,我们不在家的时候你可以自己做。对了,市十四中离我们小区很近,只有四个公交站,地铁快些,两站左右,明天我带着你过去熟悉路线。” 此时已是凌晨一两点,抬眼望去,高楼大厦,灯火点点,小区里还有影影绰绰的人走动。 行李箱轮子在平坦水泥地上摩擦,发出很大的声音。 她没坐过电梯,失重的感觉让她很难受,耳朵又在嗡嗡作响。 数字跳动到8的时候,叮地一声,电梯门开了。 她默默记住方向,以及乔家门牌号。 她最后一个进门,乔太太拿了双崭新的拖鞋给她换上。 拖鞋很软,毛茸茸的,她低头,看到拖鞋上印着熟悉的猫咪。 “阿洛,来,叔叔带你熟悉一下环境” 乔叔朝她招手,她乖巧走过去,小心翼翼踩在松软的地毯上,害怕把地毯弄脏。 乔叔帮她拿过塑料袋,道: “你在这儿不要拘束,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来,先去你卧室看看。本来是儿童房,你来了,就临时改了一下” 乔叔打开门,入眼是一片粉嫩,与陈诗敏风格如出一辙的卧室。 洛齐顿时有些讶异。 门口与床之间有一个衣柜,衣柜门内侧贴着两扇很大的镜子。 小床是粉红系列的,上面堆满各式各样的毛绒玩具——当然都是猫咪。 她只喜欢那只浑身灰不溜秋,肚皮是白色的,六根胡须,龇牙傻笑,头上顶了一片绿色叶子,叶子趴着一个青蛙的,嗯,像猫的玩具。 “乔熠打电话说你喜欢猫咪,叔叔不大懂,看到像猫的就带回来,你喜欢就留着” 可能乔熠看到她的猫咪行李箱,觉得她喜欢猫咪,特意打电话告知乔叔。 她不禁为这家人的细心动容。 乔叔把她的东西放到靠窗的书桌上,她看到暖黄色书桌,上边有一盏台灯,打开后就发出浅绿色光芒,看起来十分静谧。 乔叔走到小阳台上哗啦一下拉开黄白相间的窗帘,五彩缤纷的城市夜景跳入眼帘。 洛齐又转身环顾四周,只见墙壁贴着浅绿碎花墙纸,地板和大床一个颜色。 看完卧室,乔叔正想给她参观其他地方,乔太太走过来埋怨: “那么晚了,你让坐一天车的小姑娘走来走去,不是要累死。阿洛,你先去洗个澡,阿姨给你煮点粥,喝了就赶紧休息”话罢把一套粉红睡衣和一条新毛巾塞给她。 “对对对,阿洛,你先去洗澡。” 乔叔顿悟,连忙引她往前走。 洛齐惊讶极了。 他们居然有三个卫生间!主卧一个,次卧和儿童房共用一个,一楼还有一个。 乔家卫生间很大,她在里面跳个舞都毫无障碍,而且还有一面很大的镜子,她脱衣服时第一次从镜子看到自己的身体,顿时脸红耳赤,连忙背过身去。 里面那个洁白的浴缸她不会用,也不知道旁边白色带盖的是马桶。 她忘了带洗发水,只能挤几滴盥洗台上的洗发水,揉了几下,头上起了一堆泡泡,可是没有脸盆,泡泡掉了一地。 她拎着头发左顾右盼,只好把漱口杯的牙刷拿出来放在一边,接了洗手池的水一杯杯倒在头上。 幸亏是夏天,水不是太冷,但也够她哆嗦好久。 匆匆洗好头,再用带来的半块香皂擦了一遍全身,拿水冲干净,换上那套睡衣,脏衣服用塑料袋包着,掉的头发也一根根捡起来丢掉,才小心翼翼踏出门口。 睡衣材质很柔软,胸前是一个可爱的小熊。 小熊水鹿鹿的黑眼睛很讨人喜欢,她不禁抚摸几下小熊突出来的软软的心形鼻子,低低笑起来。 第24章 巧克力 她带着浑身水汽出来时,乔太太立马放下手中勺子惊道:“阿洛,快吹干头发,小心着凉” 洛齐一头雾水。她明明已经把头发擦得很干净了。 她并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个叫吹风筒的东西。 乔太太看她手里拿着换洗衣服,笑道:”脏衣服丢到洗衣篮里面就好”。 洛齐嗯了一声,不自觉地拨弄一下头发,试图阻止水滴降落。 乔太太亲自拿吹风筒给她吹干头发,拉着她去餐厅喝粥。 乔叔已经喝完一碗,伸手想再舀一碗,乔太太没好气瞪他: “瞧你,胖了那么多,还喝!” 乔叔面不改色:“媳妇儿手艺好,不胖都对不起媳妇儿” 乔太太噗嗤笑了,洛齐暗暗抿嘴笑,恰好这时候门开了,乔熠面无表情地走进来。 “儿子,你怎么了?” 乔太太看乔熠的样子,十分担忧,乔熠瞧了一眼乔太太,视线又转到洛齐身上。 洛齐连忙低头努力喝粥,却冷不防地被人砸了一身。 “儿子,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快道歉!” 乔太太见状生气了,捶了乔熠几下。 乔熠没说话,径直走上二楼,乔太太也连忙跟上去,不过看起来吃了闭门羹。 乔太太愤愤不平地走下来,嘴里嘀咕着现在的年轻人谈个恋爱都了不起,吵架了都像阎王似的要人命。 洛齐摸了摸被砸到的手臂,庆幸手里的粥没洒。 这是一个包装特别漂亮的盒子,用闪闪发亮的丝带打着漂亮的蝴蝶结,里面是心形的玫瑰花。 “阿洛,这是给你的。唉,你乔哥哥跟女朋友吵架了,礼物没送出去,估摸着很贵,丢了也是浪费,你留着慢慢吃,别吃太多,上火。” 乔叔早舀了一碗粥,递给乔太太,嘻嘻笑道: “儿子就那性子,俏俏你千万别气坏身子,来,喝粥下下火,阿洛,你也喝。” 洛齐点头。 乔太太手艺确实好,熬的一锅海鲜粥粥甜汤鲜,洛齐低头小心翼翼喝完一小碗便礼貌地放下碗筷说饱了,乔太太又给她盛了一碗,她推辞一番复端起碗美滋滋喝起来。 两碗热粥下肚,她顿觉通体舒服,睡意翻涌,连打了几个呵欠,想主动收拾碗筷拿去洗了好睡觉,乔叔连忙站起来拦道: “我来我来,你去睡吧,太晚了,明天还要上学。” “好,谢谢叔叔阿姨”洛齐连连道谢。 新房间充斥一股甜腻的香味,她闻不惯,床垫太软,翻来覆去睡不着。 乔家夫妻俩很晚还在看电视,低声聊着天。 少顷,有人穿着拖鞋吧嗒吧嗒走过她的房间,声音挺大,把她的睡意全吵没了。 啪地一声,有灯光亮起。 洛齐好奇地直起身子趴在床头,看到右手边的阳台上站了一个人,对着夜景默然吸烟,间或吐出一口绵长白烟。 那人穿着深灰色翻领睡衣,胸前有一小片麦色肌肤裸露,腰带松松垮垮。 察觉有人偷看,他突然看过来,视线像机关枪一样扫在洛齐身上。 洛齐立马藏到被子里,再探头时,阳台已经没人。 洛齐纳闷,这人到底怎么了,生气起来就像个任性的小孩子,还拿东西砸她。 这时候她才想起那盒包装十分精美,摸起来软乎乎毛绒绒的盒子。 她蹑手蹑脚爬起来,把盒子和台灯拿到床上,躲在被窝里打开台灯,小心翼翼来了那盒子。 chocte的英文小样她认得,原来这是一盒摆成心形的巧克力,有一对可爱的情侣小熊,还有四根棒棒糖,看起来十分好吃。 洛齐小心翼翼数了数,巧克力一共有36颗。 她偷偷剥开一颗含到嘴里,甜蜜中夹带着丝丝苦涩的口感在嘴里弥漫开来。 第二天的早饭是煎荷包蛋,面包片,果子酱,纯牛奶。 洛齐简直看呆了。大早上的居然吃煎蛋?她从来都是把煎蛋当成大肉,非晚上吃不可。 不过洛齐没吭声,学着乔叔的样子,把那罐果子酱涂在面包片上,咬一口,再用牛奶送服。 吃完早饭,乔熠还没起来,乔太太一边给洛齐整理书包一边唏嘘: “自从乔熠上大学,我好多年没摸过书包了”说完又对乔叔吩咐道, “凯风,今天开学,人很多,你千万看紧阿洛。 阿洛啊,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乔家一员了,记得在学校要乖,听老师的话,好吗?” “嗯”洛齐点头,视线粘在那个湖蓝色书包上。 书包挺大的,上半部分是深蓝色天空,下半部分为浅蓝色湖水,寥寥几笔白线勾勒出湖水波纹,拉链还挂着一只黄色嘟嘴毛绒小鸭子玩偶,鸭戏碧波中,无风自荡漾,甚是有趣。 和乔叔出门时,乔熠才从楼上下来,似乎没睡醒,眯着眼摸下楼梯。 他头发乱糟糟的,身上胡乱套了件纯白背心和蓝色短裤,脚下还踩着拖鞋。 乔太太恨铁不成钢,指着他训:“你看你,多大了,还这样没个正经,不怕妹妹笑话!” 乔熠觑一眼洛齐,洛齐穿着娃娃领体恤,黑色小腿裤,头上绑着马尾,额前留着厚厚的齐眉刘海,一股子土味。 “被笑话的指不定谁呢!” 乔熠拿起桌上一盒牛奶,一口喝完,又空手抓了片面包啃。 乔太太气急败坏,一把拍掉他的面包: “你洗手了吗?刷牙洗脸了吗?你说你那么大了…” 后面的话洛齐没听,乔叔把门关了,领她坐电梯。 “乔熠在家比较孩子气,在外边就正经了,刚才说的玩笑话,你别放心上。对了,会使用电梯吗?叔叔教你,还有坐公交…” 洛齐摇摇头,嘴上挤出笑,但心里还是很难受,乔熠刚才看她的眼神,明明白白地写着城里人嫌弃乡下人,她自尊心很强,又敏感,怎么会那么快释然。 不过,心里的芥蒂很快被汹涌的公交车冲散。她第一次坐公交车,看到一堆人围上来,陌生的脸嘈杂的环境,勾起那些不好的回忆,她顿时脸色发白,哆嗦起来。 乔叔看出她的异常,突然想起乔太太跟他说过这女孩对陌生人有强烈的肢体触碰抵触心理。 第25章 开学的第一天 他把洛齐从人群里带出来,带着歉意道: “阿洛,是叔叔阿姨大意了,对不起,本来今天想带你学习坐公交的,现在看来不行。我们打个车吧?” “嗯”洛齐抱着自己的胳膊发抖。 来到新学校,她真的被震慑到了。 新学校非常大,高楼林立,人来人往,停车场也停满了各种高级奢华的轿车。 乔叔带她去班主任那报名。 班主任是个戴着厚厚镜片的中年女人,姓聂,看起来不苟言笑,脸上爬满皱纹。 洛齐叫了声老师好,聂老师客气地回了声你好。 接下来的事全交给了乔叔。 入学手续办完后,两人走出门口,忽听到有人在走廊哀嚎: 靠,怎么是灭绝师太…完了完了… 洛齐顿时有了莫名的危机感。 洛齐和乔叔回到乔家,乔太太准备了丰盛午饭,洛齐看着饭桌上叫不出名的鲜艳菜肴暗暗咋舌。 这一顿吃下来,洛齐真的是满头大汗,暗地里灌了很多水,事后总结一个字,辣! 报名完事后,洛齐明天才正式上学,下午空暇时间,乔太太带她去逛了商店。 这里的服装店装潢优雅有格调,摆售的衣服少而精致,完全不同于杨云南带她逛的衣服店,门口放俩大喇叭天天轰炸好消息大降价。 乔太太明显是常客,导购都围着她转。乔太太看到中意的就让导购拿去给洛齐试穿,洛齐扭扭捏捏接过,被导购热情地拉到试衣间。 洛齐站在喷着高档香水的试衣间,深呼吸一口气,一一掀了各件衣服名牌查看。 最贵的上万,最便宜的也要好几百。 乔太太似乎对漂亮的蓬松的白色公主裙情有独钟,一件接一件丢给洛齐试穿。 不过洛齐确实不适合穿这样高雅的裙子,她发育不好,个矮胸平,穿裹胸的公主裙很容易下滑。 乔太太连叹可惜,转而给她挑中规中矩的碎花裙子。 洛齐心里苦极了。 乔太太,我真不想穿裙子呀! 乔太太真是逛街女人中的战斗机,踩着高跟鞋带着洛齐转了十几个店,包括衣服鞋子内衣店,整个过程居然没有一丝疲惫,反而越战越勇,拉着她一直逛到晚上六七点,洛齐身心俱疲,几乎休克。 结果自然是大包小包胜利凯旋,洛齐还改了个造型,变成一颗移动的蘑菇头。 乔太太很满意洛齐的新造型,拉着洛齐仔细看了好久,叹气道, “唉,我家阿紫也能像你这般乖巧就好了。” 洛齐从乔太太眼里看到了一种久违的神情,那是父母对子女特有的温情。 洛齐的鼻子莫名泛酸。 晚上乔太太没做饭,因为陆紫外婆打电话说陆紫几天不着家了,不知道去哪儿了。 乔太太当场差点晕倒,一直靠着乔叔的肩膀哭,而乔熠二话不说连夜开车赶回去抓人了。 夫妻俩情绪低落,基本没有食欲,洛齐偷偷吃了一颗巧克力,舍不得再吃第二颗,只能饿着肚子躺在床上。 现代化的厨房她根本不敢碰,也不会用,也不好意思跑到客厅找东西吃,就那么躺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清晨。 昨晚夫妻俩担心陆紫,一晚上没睡,这会儿在沙发上总算睡着了。 洛齐没忍心打扰他们,背着背包蹑手蹑脚出了门。 她身上还带着全副身家,不过她没舍得在早餐店买包子,因为太贵了,一个素菜包子都要一块一个,在乡下一块钱能买四个。 她照乔叔教的方法打到了出租车,打车过程不算愉悦,她畏畏缩缩半天,眼看上课时间要到了,才豁出面子义无反顾拦截了一辆写着taxi的出租车。 上了车说了目的地,司机听了她的口音忍俊不禁。 她说:“叔( su)叔(su),麻烦送我去十( si)四(si)中(zong)” “小姑娘是d省的吧” “嗯”洛齐脸红。 普通话平翘不分是她老家特有的,因为大家从小都用方言沟通,方言也是平翘不分。 她平时挺注重这个,一直努力掰正自己的舌头,不过情急之下她仍会飚出让人忍俊不禁的话来。 司机大叔挺能侃,这一路过来,洛齐只顾着回话,竟然没晕车,只是付钱的时候一阵肉疼。 走进了十四中的大门,看着面前蔚然矗立的高楼,她感到有些压力,腿肚子发软。 一看电子表,还有五分钟要迟到,她连忙火急火燎地赶往教室。 昨天乔叔带着她去找过教室,但当时同龄人太多,个个光鲜漂亮眼泛精光,只有她穿着乡土木讷寡言,她自卑极了,一直低着头躲避,没好好看路,加上十四中的教室是回廊式的分布,她根本找不到自己的教室。 开学第一天就迟到已经够丢脸的了,最糟糕的是,她跑错了教室,在里边坐了整整一天,还做了磕磕巴巴的自我介绍,引得全班一阵嘲笑。 那个班的老师纳闷了很久,以为学校印漏了名单,找教务处核对名单,发现叫洛齐的学生是四班的。 而洛齐真正的班主任很快打电话报告家长,乔太太听了简直要被气死,揉着太阳穴絮絮叨叨这两个孩子都不省心,开学第一天串通好了一样逃课… 这个乌龙事件在第二天终于得到澄清,洛齐回到了正确的班级,被班主任聂老师塞到角落里自生自灭。 同在角落里的是一个纤细的少女,也就是洛齐的新同桌,夏米粒。 洛齐记得看到夏米粒的感觉,一个字,瘦!夏米粒是一个很瘦很瘦的女生,甚至顺着锁骨往下能清晰看到人体的肋骨。 她的腿特别细,比班里小胖子林子豪的胳膊还要细,走路弱不禁风的,洛齐怀疑她能被一阵风刮走。 但洛齐特别羡慕夏米粒,因为夏米粒有一个多啦a梦一样的口袋,那就是装满一盒水煮花生核桃红枣的白色塑料储物盒。 储物盒两个巴掌大,足够夏米粒一刻不停吃一天,因为她吃东西很慢很慢,一颗水煮花生能咀嚼五分钟。 至于二人能成为最好的朋友,无非是同病相怜,两人都是乡下来的,成绩是班级垫底,都遭受城里同学包括班主任明里暗里的排挤。 第26章 融入新班级 这个班主任不是一般的班主任,她正是市十四中学生谈之色变的灭绝师太。灭绝师太对学生要求最严格,校服要穿得正正经经,头发刘海长度比学校规定的要短。 为此洛齐让乔太太带自己去发廊把头发剪成合格的蘑菇头。 灭绝师太每天要求学生写一堆作业,三天一小测五天一大测,不及格就罚抄罚跑步。 洛齐很是纳闷。 英语明明是轻松愉快的,灭绝师太偏偏教出了封建八股文的感觉。 因为灭绝师太太过严厉,教出的成绩并不是年级最好的,只能中等偏上。 按理说执行这样执拗甚至偏执的教学方式的老师会受到很多投诉,但这个聂老师是市里很多领导的恩师,名气算是挺大的,再者教出来的成绩也不算太差,所以学校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留着聂老师任教。 洛齐从乡下来到繁华城市,如孤鸟投林,前路未卜。 结果是残酷的。 她引以为傲的学习成绩,在高手如林的十四中里简直不堪一击,特别是英语,连发音都被班上同学嘲笑,更何谈每天十分钟的英语听力,她听得云里雾里。 当天的摸底测试,她英语才二十好几,立马成为灭绝师太重点猎杀对象。 当天英语晚读的时候,灭绝师太无声无息站在洛齐身后,听洛齐磕磕巴巴读课本。 班上朗朗书声渐渐消失,洛齐抬头发现所有人都盯着她,表情幸灾乐祸。 “miss洛,你刚吃了kulry?” 灭绝师太黑着脸,毫不留情地讽刺了她一番,她听不懂,kulry是什么? 同学们捂嘴偷笑。 “你再读这段” 洛齐站起来,拿着课本磕磕巴巴念完,同学们忍不住哄堂大笑。 洛齐说英语,就像印度友人一样。 灭绝师太脸更黑了。 “林子豪,你念一遍给她听” 一个胖男生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嘴里嘟哝着又是我。不过他还是毫不费劲读完那段课文,在老师同学们的赞许眼光下,腼腆坐下。 “听到了吗?咱们班升学考试倒数第一的,英语发音都比你标准!你记住了,中考能浑水摸鱼过关的,到了高考,就算你是鱼也混不过去,因为你没那个本事!” 洛齐看到厚厚镜片后鄙视的眼神,顿时恶向胆边生,脑子控制不住嘴巴,快速蹦出一串话: “对,我是没本事,可架不住我叔有钱有本事,就算不读书我叔也能养我一辈子而你还老不死地靠那点退休金苟延残喘!!!” 班上顿时哗然一片,响起热烈掌声。 灭绝师太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道:“你…你…洛齐,你给我出来!” 洛齐刚说完就知道自己闯祸了,而且非常大,后果不堪设想。 最后是乔叔给她擦了屁股。 她看着乔叔跟年级主任进了办公室,谈了很久,最后乔叔走出来,平时挂嘴边的和蔼笑容消失不见,而是沉着脸。 她觉得这一刻的乔叔像极了生气时的乔熠。 “对…对不起乔叔,我错了”洛齐小心翼翼赔罪。 乔叔看着小姑娘唯唯诺诺的样子,表情已经和缓许多,耐心回道: “没关系。阿洛啊,你要记住,叔叔家教育孩子比较严格,乔家的孩子工作后,我太太和我都不会过多干涉。 你乔熠哥哥创办公司,吃穿用度,都是他自行解决…待会儿放学我送你回去,你乔姨…哎,记着,无论她说什么,你都不要还口,知道了吗?” “知道了。乔叔,谢谢你。”洛齐感激道。 乔叔点了点头,跟洛齐告别。 洛齐心事重重,不知道班级早已起了轩然大波。 第二天一大早,领头的拉了条横幅,上边写着:打倒残酷剥削,自由民主万岁!空白处密密麻麻签满名字。 领头的叫嚣着要换班主任,大家一呼百应,一股脑涌到校长办公室要求换班主任,期间磕磕绊绊的不小心撞到聂老师,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结果自然不能称心如意,大家被学校强行打压,横幅没收,领头人也被记了过留校察看,跟老师课堂顶嘴的洛齐被请到台上,在两千多名学生面前念了检讨书。 这件事算有惊无险解决,但福倚祸伏,洛齐从此得到了高一四班全班同学的认可,顺利度过过渡期。 015 清汤面与红油抄手 这边厢,洛齐心直口快闯祸,那边厢乔熠从网吧拽出陆紫,狠狠打了陆紫一巴掌,打掉陆紫脸上半层粉。 “你尽管糟蹋自己,尽管不上学不读书,尽管打架吸毒出去卖,都是你的自由,人的忍耐都是有限的,你加把劲使劲作死,把爸妈的心都伤透,不再管你,我好清闲点。 我就想不明白了,好好的日子你不过,非要寻死觅活,电视剧看多了脑子有病? 隔三差五我们就得过来给你擦屁股,你就那么急着找存在感?跟你解释无数遍,当年不是不要你,是要避风头,你他妈就是不听不听神经病一样死活不跟我们回去。 反正你也拒绝迁户口到乔家,你难受爸妈也难受,那干脆一刀两断,明天跟我去公证处做个证明断绝血缘关系,省得两边为难。” 陆紫被那一巴掌打肿了脸,又听到乔熠这番狠话,当下就懵了,眼泪不知怎么自己唰唰地滚下来。 “断就断,我死了最好”陆紫狠狠抹掉眼泪,跺了脚就要走,乔熠抓住她胳膊,连拽带拖强行把她塞进车。 陆紫挣扎得厉害,一口狠狠咬住乔熠的胳膊,又用指甲狠狠掐他,掐得他青筋暴起,头冒冷汗。 乔熠痛极了,却强行忍着,把她捆在副驾驶上,锁了安全锁,一踩油门,车子猛地向前飙。 乔熠开得极快,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像一阵风一样呼啸而过,车子剧烈颠簸,堪比小舟行驶在狂风巨浪之中。 陆紫吓得面无血色,双手紧紧抓住座椅,嘴里发出一声盖过一声的尖叫。 车子停下的时候,陆紫立马从车上滚下来,瘫倒在地,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干净净。 第27章 陆紫的排挤 “前面是水库,那么想死,现在就跳下去吧,天色不早了,我也想早点回去洗个热水澡睡觉,明天再给你收尸。” 乔熠抽完烟,把烟头丢在脚下踩灭,走过去一手拿着手机照明,一手扯住陆紫后背的衣服,毫不留情地半拎半拖着她往堤上走。 陆紫早已吐得虚脱,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此刻被他小狗一样拎着,看起来他真的要把她丢到阴森冰冷的水里。 “不要…”陆紫用力扯住他的裤腿,“我不要死…” “早死早投胎,省得大家都为难” 乔熠没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 “我不要死,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哥哥,我错了,哥哥…” 陆紫失声痛哭,两腿拼命甩着,连鞋子都挣掉了。 听到哥哥二字,乔熠才停住脚。 “你确定?”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错了,呜呜呜…” 陆紫哭得浑身都抖动起来,双手还在死命抓着乔熠的裤脚。 乔熠嘴角悄悄上扬,但还是冷着声音:“以后还闹不闹?” 陆紫拼命摇头。 “去不去读书?” 陆紫又拼命点头。 “那好,你跟我回去” 陆紫犹豫了,但抬眼看到黑漆漆一片的湖水,晚风吹过,带来潮湿泥腥的气味,想到这水库不知淹死了多少人,她瞬间浑身汗毛倒立。 “我回去” “行,你说的,以后要是反悔,可别怪我无情!” 乔熠冷冷地说完一切,把陆紫放下,抬腿往回走,也没理会陆紫。 陆紫连滚带爬跟在乔熠后边,越想越觉得,自己好像被骗了。 但这四周黑漆漆的,阴冷吓人,自诩胆大的她此刻也忍不住倒吸冷气,浑身起鸡皮疙瘩。 陆紫就这样被乔熠连哄带骗威逼利诱带回了乔家。 其实下定决心要回乔家的另外一个原因,是乔熠随口提了一句,那个洛齐已经被乔太太领回家当亲女儿一样抚养,陆紫听了简直火冒三丈,催促乔熠连夜开车赶回去。 洛齐放学回去,第一眼就看到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的陆紫和乔熠。 陆紫把爆炸头烫直染黑了,大浓妆洗了,露出一张巴掌大的素脸,脸很白,单眼皮,眼睛不大,有点泡泡眼,鼻子和嘴巴都很小,看起来干净舒服,有那么几分居家女孩的感觉。 陆紫没注意到有人回来,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 洛齐小心翼翼换了鞋,打算悄悄溜上楼。 恰好乔太太端着碟子出来,看到洛齐便笑着道: “阿洛,你回来得正好,菜快好了。乔熠,你给你爸打个电话催催,再不回来我们就不等了。” 陆紫这时候看过来,眼神充满敌意。 洛齐低着头避过陆紫的视线,回道:“谢谢阿姨,我放好书包就来。” “不用放,我把你行李收拾好了,你带上就可以滚了” 陆紫站起身,抢先一步跑向洛齐房间,堵着门口不让洛齐进去。 “我告诉你,以后这里就是我卧室了,你一步都别想踏进来!” 陆紫一边说一边把洛齐的猫咪行李箱、书本、衣服一股脑丢出门口,一边推搡着洛齐。 “阿紫,我刚才怎么跟你说的?你要跟妹妹和谐相处,像好姐妹一样” 乔太太恼道,“今晚你要跟妹妹一起睡,不准闹脾气!” “我不要,我就是讨厌她,反正这个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洛齐一直低着头看脚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装什么白莲花,你又不是我们家的,住在这里吃白食不嫌丢脸!” 陆紫把卧室门锁上,顺便踢了一脚洛齐的行李。 乔太太有些生气,道:“阿紫!你怎么这么蛮横,快把门打开!” “我不要”陆紫做了个鬼脸,一边抛着钥匙一边走下楼,迎面射来一道凌厉的目光,陆紫顿时有些心虚。 “钥匙给我。” 乔熠走过来,朝她伸出手。 “不要…”陆紫暗吞口水,不敢看乔熠表情。 “给我!” 乔熠挑眉,又重复了一遍,陆紫听得腿肚子发软,但这位亲哥面冷心热,吃软不吃硬,她顺势抱着乔熠的手撒娇道: “哥哥,我不要跟洛齐住一块儿,求求你了,把她赶走吧,哥哥…” 在陆紫继续撒娇发嗲的时候,洛齐默默捡起地上的行李箱,然后把课本抱在怀里,拉着行李箱下楼。 乔太太着急地拉住洛齐,忙道: “阿洛,陆紫叛逆惯了,你别搭理她,叔叔阿姨当你亲女儿,你就留下来好好读书,其他的别多想,有叔叔阿姨在,不会让你委屈,听话啊” 洛齐听后,泪水断线一样往下流,害怕乔太太看见,悄悄抹干了,扯出一个笑脸才道: “不用了,我…”想到昨晚聂老师的讥讽,她的鼻子又酸起来: “我对这里不习惯…老师同学也不怎么喜欢我,留在这怕打扰您一家,还是回去好点” “你这孩子,说什么客气话,要不是你,我家阿紫还蹲在局子里出不来呢!这是我们乔家欠你的,你必须留下来!” 陆紫这时候跑过来,看到乔太太已经抢过洛齐的行李,陆紫极为不满,恨恨道: “你不走,那我走!” 说完赌气地往门口方向走,吓坏了乔太太,乔太太急忙过去拉住陆紫。 乔熠看那穿着蓝色校服的洛齐,眼睛红彤彤的像个兔子一样。 他走过去拿起洛齐的行李,道,“既然这样,你先去我那儿凑合一下吧” 乔太太这时想到乔熠在他公司附近租的房子,眼前一亮,喜道: “这样也好,不过,” 乔太太想起了什么,皱眉继续道, “你那离十四中有点远啊,阿洛来回太辛苦了” 乔太太看了一眼陆紫,又看看客厅四周,突然有了主意: “要不你等我把楼下储物间腾出来,收拾一下也可以住人…” “妈!”陆紫闻言又气恼,“我不要跟这个女人住一块儿!” “还是算了吧” 乔熠看乔太太稀罕陆紫的样子,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把陆紫哄骗回来,说实话他自己也存了私心,宁肯委屈外人也不想惹陆紫炸毛。 “我开车接送吧,半小时能到,十四中跟我公司一个道上,顺路。” “这样也好” 乔太太不安地看了一眼洛齐,“阿洛,你觉得可以吗?” 洛齐吸了吸鼻子,轻轻点头。 第28章 春光无限 乔熠住在一个叫此岸花园的小区里,洛齐初听到这名字,怀疑对面有个叫彼岸的小区。 事实也是如此。 对面有个高档住宅小区,叫彼岸花园,两个小区相互对望。 乔熠的房子是一套小公寓,两房一厅,装修简陋,墙面都没刷过,只涂了层白粉。 客厅不大,只有一张桌子,没有沙发电视等家具,厨房跟阳台相通,想来晾衣服也会沾染油烟味儿。 但厨房炤台有厚厚一层灰,冰箱空空如也,看来这主人并不做饭,不会殃及衣服。 “你暂时住这间” 乔熠边说边打开房门,一股香味扑鼻而来,洛齐闻得出,这跟乔熠身上的香水味一模一样,只是房间禁闭,香味比他身上的更浓郁。 乔熠怔怔看着房里熟悉的摆设,陷入回忆。 这间房是唯一精修过的,墙面刷了暖黄色漆,地面铺了白色木纹地板砖,靠窗位置摆了张像蓬松小馒头一样俏皮的小床,床前铺了一块椭圆形白色绒毛软毯,墙头挂满艺术画,墙角有一个画架一把吉他,床头柜上摆了白色瓷瓶,里面的花已经枯萎。 洛齐越看越欢喜,这房子还有一扇很大的落地窗,窗帘是素雅的绿色,与霓虹交错的世界相隔开。 “空了段时间,开窗透透气” 乔熠大步走向落地窗,拉开窗帘,凉风蜂拥而至,充满整个房间。 “衣柜里有一套换洗的被褥,你会换吧?” 乔熠回过头看洛齐,洛齐不敢直视,轻轻点头。 “那就好。这边我不常来,你先住着,明天我带你熟悉周边。” 乔熠看了看手表,“没吃晚饭吧?” 说到吃,洛齐肚子很应景地咕噜咕噜叫起来。 “走吧,我带你下去吃东西。” 这个小区果然很热闹,这时候晚上九点多,路上全是遛狗遛小孩的居民,小孩子们拿着闪闪发亮的玩具四处疯跑,大爷们灯下走棋,大妈们空地跳舞,好不热闹。 洛齐点了一碗清汤面,乔熠点了红油抄手。 洛齐看那红油抄手,雪白面皮,翠绿葱花,汤汁却是红彤彤油亮亮的,乔熠吃了一口似乎嫌寡淡,又往里倒了很多辣椒油,洛齐看着不禁起了身鸡皮疙瘩。 洛齐点的清汤面看着清淡,吃起来很入味,有嚼头,而且满满一大碗,洛齐吃得满头大汗,乔熠却是吃了几口就接了个电话,然后丢了把钥匙给洛齐就走了。 洛齐节约粮食的念头根深蒂固,硬生生吃完清汤面,看着那大半碗红油抄手直叹可惜。 店家看这小姑娘直勾勾盯着红油抄手磨磨蹭蹭不走,店里店外的客人等座等得不耐烦,情急之下就拿了个塑料袋一股脑把抄手装上塞到小姑娘手里将其打发了去。 洛齐自然开心不已,拎着沉甸甸的汤水一路笑着回去。 在门外琢磨半天,她终于成功开锁,却在门口看到一双很漂亮的白色高跟鞋。 洛齐好奇地拿起高跟鞋打量一番,上面还残留着女士香水味儿,跟乔熠身上的一模一样。 在她嘀咕着这是谁的鞋子的时候,她的房门猛然被打开,里面跑出一个漂亮的女生,夹带着一股香风飘然而来。 女生看到洛齐的一瞬间,美目已经扫过洛齐几遍,高下立判,加上怒气正盛,女生没理会洛齐,自顾自整理仪容。 洛齐看到漂亮女生,不由暗叹,这女生一副美人骨。 女生浑身白得玉一样,瓜子脸,柳叶眉,桃花眼,眼角微微上扬,长长的眼睫毛还垂着泪珠,仿佛梨花带露,鼻子小而挺,嘴巴涂着大红唇,看起来又清纯又性感,洛齐竟看呆了眼。 “鞋给我!”女生脸上带泪,声音却是极好听的,让人难以拒绝。 洛齐自觉地把高跟鞋递过去,女生也没说什么,弯下腰穿鞋。 洛齐又一次被震慑到了。 从洛齐这个角度往下看,恰好可以将女生胸前春光尽揽眼底。 这不能怪她,这女生只穿了一条红格子吊带裙,胸以上都是露出来的,而且,女生似乎没穿内衣… 洛齐感到鼻子有热流,连忙捂住,抬头往天,试图阻止热流涌出。 女生穿好鞋,瞪了洛齐一眼,恨恨离去,留下经久不散的香水味儿。 刚才这女生就是乔熠女朋友了吧?洛齐咂嘴称奇。 本来看到一个香艳美人就够震惊了,进了房间看到床上仰躺着另一个人,她惊得差点没拎住袋子。 “出去!” 洛齐闻言连忙退出来,拎着凉透的抄手在客厅里焦急地走来走去,不知如何是好,犹豫着要不去另一个房间凑合一晚。 幸亏乔熠还是走出来了,臭着一张脸,那目光能杀死人。 乔熠丢了几张红票子给她,冷冷道: “这几天你自己打车上学,自己买东西吃,我有事,先走了。” 也没等洛齐回话,这心情极差的男人摔门就走,毫不留情。 洛齐看这杀生佛爷终于走了,才松了口气,同时哀嚎:我今天怎么那么倒霉! 不过有整整五张毛爷爷,洛齐还是开心得不能自已,把毛爷爷一张张叠好,小心翼翼夹在那本红楼梦里,再把书塞到床垫上,突然想起什么,拿起猫咪行李箱扒拉几下,从衣服里扒出那盒精美的巧克力。 呼!幸亏你还在!她小心翼翼解开丝带,挑了一颗放嘴里喊着,然后美滋滋地去换被褥了。 洛齐吃完那包已经坨了的抄手当早饭就知道,大事不妙。 但快要迟到了,她匆匆忙忙拦了个车钻进去,没想到这次晕车严重,她一边恶心想吐,一边肚海翻腾,真正体味到什么叫上吐下泻。 到了学校门口,她捂着肚子蹲在草坪吐完,整个人几乎虚脱,靠着残存的意识紧紧夹着屁股死命抵抗腹痛的攻击,然后一步一步挪进门口。 门卫大爷发现这小姑娘一脸痛苦的样子,连忙询问出了什么事。 洛齐整个人说不出话,一把抓住大爷胳膊,用力说着厕所两个字,大爷有些耳背,没听清楚,问了好几次。 第29章 尴尬的初遇 这时候有人提醒大爷道:“她可能要上厕所。” 大爷恍然大悟,忙向洛齐求证,洛齐微微点头,半个身子都靠在大爷身上。 这时她痛得要昏过去,视物模糊,头冒冷汗。 “我背她去吧” 说话的人实在看不下去,把书包挂在胸前,弯下腰背起洛齐就百米冲刺奔向最近的厕所。 那人跑得太快,颠簸之中洛齐感觉屁股一热,下身顿时失去控制,某些东西就像洪水决堤奔涌而出。 洛齐后来痛晕过去了,否则以当时的尴尬程度,她可能会羞死过去。 洛齐醒来是在校医院,守着她的是乔熠。 班主任打电话到乔家,乔家只有乔熠在,乔熠听了,衣服都没换,立马驱车赶来。 乔熠看到她苏醒,开口第一句就是质问,洛齐低着头嗫嚅,承认自己吃了昨晚他剩下的那碗红油抄手,而且没加热,因为乔熠的公寓连锅都没有。 乔熠听了简直要吐出一口老血。 好在小姑娘只是吃坏肚子,顺便来了初潮,打完针吃完药,很快就好。 至于救她的那个人,大爷说那人没留下姓名,把她背回医务室就走了。 洛齐听了心里更加忐忑不安,她发现自己的裤裆干干净净,裤子也不是自己的,应该在她昏迷的时候有人帮她换的。 是谁帮她清洗了屁股? 这事她不好意思问,乔熠也没提过,只对乔太太说洛齐因为生理痛晕倒的,并无大碍。 乔太太对洛齐生理痛倒是非常上心,拉着洛齐去医院检查一番,检查结果无异,只是碰巧洛齐吃坏肚子。 经过这一番折腾,乔太太嫌弃乔熠不会看管孩子,又把洛齐接回来亲自照料。 乔太太亲自教洛齐怎么使用女性用品,洛齐虽然学会了,但总担心经血会漏出来,整天屁股粘在凳子上,连一滴水也不敢喝,祈祷安安稳稳无人惊扰。 但总有人不遂她的意。 十四中的名额早已没了,陆紫被安排到差一点的高中读书,老师整天“你看看人家十四中再看看你们”唐僧式地数落学生,特别是对差生陆紫,讥讽也格外多些。 陆紫心里很窝火,而且乔太太还整天带着洛齐进进出出买东买西,完全忽视了自己,陆紫憋火憋得难受。 “洛齐,你他妈给我你滚出来!” 在家里动不了这女人,来十四中找,总可以了吧?陆紫冷笑。 洛齐光听声音就知道那人是谁,也不敢抬头,只埋在课本里背单词。 陆紫怒了,风风火火走过来扯住洛齐衣服,引起全班同学注目。 “你装什么可怜?你死乞白赖赖在乔家,三天两头要我爸妈哥哥伺候你,你可真有本事啊!” “我没有”洛齐推开陆紫的手。 “白莲花,你装什么装!要不是你老娘会进不来十四中,天天被那个神经病班主任数落?” 陆紫顺势推了洛齐一把,洛齐嚯地站起来,直勾勾盯着陆紫。 “陆紫,你最好别忘了你做过的好事。” “你敢威胁我”陆紫不甘示弱,“金毛可是四处找你呢!” 洛齐听了,眼中露出怯意。 看到洛齐吃瘪的样子,陆紫很是满意。 “你如果再跟我作对,我保证第二天金毛就会找到你哦” 陆紫示威性地给洛齐比了个中指,“今天,给我滚出乔家!” 说完不等洛齐回答,陆紫像大公鸡一样昂首阔步离开。 夏米粒等陆紫走远了,拉了拉洛齐袖子,低声道:“洛齐,你屁股后面脏了…” 洛齐下了晚自习,一直待在教室直到保安赶人,才拿起书包挡住屁股后面,慢慢挪出教室。 她没敢回去吃晚饭,乔家夫妇没到十四中找人,估计是陆紫扯了什么慌。 在外面磨蹭到晚上十点多,正是锦城最热闹之时,到处霓虹交错人影攒动,遛狗跑步者比比皆是。 她不是很害怕,只是饥饿难忍,在学校小吃街喝了一杯最便宜的小米粥,下肚不过一小时,肚子又叫腾起来,她咬牙又抽出一块钱,买了四个馒头。 作为地道南方人,她只在电视上看到过白净松软的馒头,此时隔着透明塑料袋感受着热乎的馒头,她忘掉所有的不愉快,找个地方垫着书包坐下,用手慢慢撕下一小块馒头,放到嘴里仔细嚼着。 软软的,甜滋滋的,十分可口。 她一股脑把馒头都吃完了,站起来才感觉到,胃撑得难受。 姨妈巾需要换了,沉甸甸得,难受死了,只是四处望去,没个公厕。 洛齐用书包把屁股捂得死死的,慢吞吞地走向夜市深处人头攒动的小宾馆。 乔家夫妇散步回来,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陆紫破天荒地还在客厅看电视,看到爸妈归来,自是吓一跳,又强作镇定,不断切换频道。 刚才打过电话给乔熠,旁敲侧击问了一下,洛齐没去他那儿。 眼看要到半夜了,洛齐人生地不熟还没个联系方式,陆紫确实害怕了。 乔家夫妇把陆紫打发去睡觉,顺口问了一下洛齐,陆紫只推说洛齐早睡了,等夫妇俩洗漱歇下,陆紫偷偷溜出大门,在小区门口晃悠半天,根本没看到洛齐影子。 陆紫心急如焚,又不敢叫醒爸妈,回去躺在床上,煎鱼一样辗转反侧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她连忙跑去十四中,看到那人竟完好无损,没事人一样坐着背书,陆紫气不打一处来,迈脚就要去教训洛齐一番,没料到自己被人小鸡一样强行拎走了。 抬眼对上的正是乔熠。 乔熠生气的时候眼神像猎鹰,阴沉沉的很吓人。 “为什么?” “?”陆紫一头雾水,以为乔熠要训斥自己一番,没想到他开口就一句话,着实让人纳闷。 “为什么这么恨洛齐。” 乔熠耐着心头怒火重复一次问题,其实他现在超级想捏爆个什么东西发泄一下,毕竟小公司运作没多久,正是多事之秋,偏偏还来个令人头疼的亲妹子,整天上蹿下跳惹是生非。 这段时间的相处,陆紫早摸透乔熠性子,看到乔熠的表情,立马粘过去一番撒娇讨好,乔熠眉头一舒缓,陆紫立马恨恨道: 第30章 她脸色惨白如鬼魅 “哥哥,你们瞧不出这个洛齐很白莲花吗,整天都装得可怜兮兮的,你们没见过,有一次我看到她一个人!拿着一根棍子就把三条疯狗打跑了,金毛说上次她还把金毛兄弟手指头差点咬断!她根本就没有那么弱,她都是装的,她在杨云南面前也装得弱不禁风,整天让杨云南围着她转,啧啧啧,我最讨厌这种女的了…” “那她害过人吗?”乔熠揉着太阳穴反问。 陆紫愣了一下,仔细回忆着洛齐所作所为。 乔熠看了看手表,不耐烦道: “她是孤女,从小没人仰仗,心思多点很正常,快迟到了,快去上学” “可是,她赖上我们乔家了啊,哥哥你看,你还要送她上学,你都不送你亲妹子…” 乔熠意味深长看陆紫一眼: “陆紫,是你创造了这个机会。好了,别再招惹洛齐,我跟你说过,爸妈喜欢乖宝宝,当心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走吧,我开车送你” “那你说,爸妈喜欢我还是洛齐?” 陆紫撒娇地抱住乔熠胳膊,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乔熠看了她一眼:“你说呢?” 陆紫闻言立马眉开眼笑:“好,我知道了,谢谢哥哥!” 乔熠也笑了笑,想摸摸陆紫的头,却被陆紫下意识躲开,乔熠嘴角的笑顿时敛了一些,淡淡道: “但愿你真的知道。” 陆紫只当没听见。 其实昨晚洛齐真没想过找乔熠给她出头,想在小旅馆凑合一晚上,谁知被小旅馆价格吓退了,在乔太太家门口徘徊半天,又累又困,犹豫许久,赶上末班车回到了此岸花园。 打车过来要几十块,末班车只用一块,日子过得抠抠搜搜的洛齐愣是在接触恐惧症的阴霾下把自己缩到角落里克服过去了。 回到乔熠公寓,她才发现乔熠大门换了锁,她进不去,喊了半天没人应答,加上在外面晃悠半天受了寒,她小腹又痛起来,蹲在门口头冒冷汗。 不知怎地疼着疼着就睡着了,半醒半寐中有一道强光直射她脸上,有人踢了踢她,用不确定的语气问,“洛齐?” 洛齐就是这样又回到了乔熠公寓。 乔熠看到这活似鬼魅的小姑娘,心下了然,没说什么就把她抱到房里安顿好。 洛齐一觉睡到天亮,醒来除了闻到熟悉的香水味,还有身上的一股血腥味。 昨晚太累太痛,她没来得及换姨妈巾,一沾床就睡死过去,现下洁白床单挂了彩,一片醒目的红,她下意识看向门口,心虚得要命。 偷偷开了条门缝,隔壁乔熠的房门紧闭,乔熠应该没起床。 洛齐带着书包一瘸一拐摸进卫生间脱下裤子,惨状不堪入目。 她把脏衣裤脱了,清洗干净,又拿吹风机偷偷吹起来。 还没吹干,乔熠就过来敲门,催促她快点,上学要迟到。 洛齐连忙关了吹风机,慌忙穿起半湿的衣裤走出来。 乔熠在半路给她买了两个包子一杯豆浆,好生送到学校,接下来就遇到了陆紫,兄妹俩说了一番,乔熠又开车送陆紫上学,陆紫习惯性坐后边,没上车就大惊小怪叫起来。 后座是湿漉漉的一片,明显的屁股印。 乔熠眉头皱起来,心头乱跳,感觉有事发生。 果不其然,当他回公寓准备睡个回笼觉的时候,顺道去洛齐房间开窗透气,看到床上明显的一滩深褐色污渍,他气得青筋暴起。 这床单被罩是江月初精心挑选的。 江月初是他女朋友,小他两岁,正大四。他们认识的时候,一个是刚硬如铁的年轻教官,一个是热情似火的小姑娘,小姑娘对年轻教官一见钟情,大庭广众之下公然示爱,被教官义正言辞拒绝,但小姑娘初生牛犊不怕虎,愣是把教官追到了军营和教官老家,弄得整个部队包括教官家人尽皆知,教官无处可躲不胜其烦。 小姑娘追了教官整整一年,写了将近四百封情书,毅力惊人,但教官也很坚定,压根不接受。 他不喜欢过于主动的女孩。 最后为什么两人在一起了呢? 乔熠的思绪掉到一年前那个盛夏,他难得被批准回家探亲,特意去乡下看望爷爷。 他记得那天天气热极了,连院子里常年油绿的榕树都被烈日烤得焦黑,知了也叫得有气无力。他走出来,第一眼就看到树下那个白色影子,趴在长椅上睡得很沉。长椅旁边有一个行李箱,看得出来这人长途跋涉而来。 江月初身上有一股特有的香水味,他老远就能识别,这次自然不例外,但这次不知怎地,他脚步放缓了许多,路过她的时候还看了她一眼,她没醒,只是树上的知了似乎被吵到了,疯了一样叫嚣起来。 女孩不满地蹬了一下脚,把行李箱蹬翻了,行李箱发出很大声响,惊得女孩整个人猛地跳起来。 女孩嘴里嘟哝着什么,抬头的时候看到心上人,双眼放光,熠熠生辉。 乔熠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心动,接受了女孩的求爱。 两个人是军恋,一年到头都难得一见,但女孩一到周末就跑到军营看他,周周如此,毅力惊人,乔熠被打动了,决定提前退役,开家小公司营生,等女孩大学毕业就扯证。 乔熠退役后,跟江月初相处的时间多了,两人的矛盾也日益凸现。 虽然是女方追的男方,但后来随叫随到,哄着对方的却成了男方。 江月初与乔熠相恋四年,脾气暴涨,总是无端生气。 那次他处理陆紫的事,没及时回去,江月初就跟他大吵了一架,把他拉黑了。 乔熠为了哄她,在七夕节时买巧克力和玫瑰花送她,她当着众多亲朋好友的面把礼物丢到地上。 最后那些礼物是死党帮他捡回来塞到车子里的,乔熠处在气头,看到火红的玫瑰花立马就揉了个稀巴烂丢出去,刚想把巧克力顺便丢掉,看到包装盒上的猫咪卡片,突然想起那个刚认领的便宜妹妹,巴掌大的小脸,大眼睛盯着食物,散发出满满的渴望。 那盒巧克力就这样辗转到洛齐嘴里。 乔熠之所以能忍受江月初的喜怒无常,是因为愧疚。 江月初是混血儿,思想奔放,总想扑倒乔熠,但乔熠生性保守,想留着两人结婚后。乔熠认为这是对女孩的负责,江月初却觉得男孩不够爱她,因此两人经常争吵。 后来江月初跑到他公寓给他下药,他发现了,狠狠推开她,骂她不自爱,她一气之下跑去国外读书,并且一直到现在也没联系过他,他投身到小公司运营中,竟也没打过电话给她。 乔熠抚摸着柔软的被子,心里生出隐隐的悔恨。 他是不是像死党叶柄说的那样,过于迂腐了? 第31章 病秧子与惹祸精 若不是夏米粒在课间操前习惯性问洛齐要不要帮带包子,满脑子装着上节课知识的洛齐可能不会猛地跳起来,恨不得化作火箭冲回小公寓毁尸灭迹——她居然把弄脏的床单完全抛在脑后! 灭绝师太就站边上,因为洛齐成绩差,公然顶嘴,成为灭绝师太重点关注对象,灭绝师太四双眼睛无时无刻不钉在洛齐身上,洛齐上个厕所都觉得在浪费光阴,想逃课压根没门,只要她在学校大门逗留一会儿,灭绝师太的电话就会立即打到乔家夫妇手机里。 洛齐好不容易熬到中午,下课铃一响,她立马抓起书包冲出去,却被门口巡逻的灭绝师太逮了回去。 灭绝师太习惯拖堂留作业,洛齐急得几乎要哭出来,偏偏今天灭绝师太讲话特别慢,拖了将近十分钟,又特意叫了洛齐回答问题,洛齐答不上,灭绝师太劈头盖脸又一顿训斥才放人。 洛齐立马冲向学校大门,火急火燎拦了出租车赶回去。 开门的一瞬间,满屋的锅碗瓢盆家具家电争相涌入眼球,洛齐吓一跳,以为乔熠搬家,但阳台上的跑步机还在,乔熠天天在上边跑十公里,要搬家的话,怎么着也要把这铁疙瘩宝贝带走吧? 洛齐小心翼翼避开一屋子物什打开小卧室的门,入眼是一片粉红,一如乔家给她准备的那间房子。 洛齐直奔小床,却发现小床被拆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孤零零的床垫。 洛齐翻找半天,发现另一套备用的被褥也消失了。 她折回阳台,阳台空空荡荡,厨房也被水搜刮一空,干净亮堂。 乔熠真搬家了? 她蹑手蹑脚走到乔熠房门前,轻轻叩门,半天没人回应,她犹豫一会儿,把门推开一些,探头探脑半天,没看到人影。 洛齐松口气,大着胆子推门而入。 洛齐还是第一次进入乔熠卧室,看这面积应该算次卧,比她的房间小很多,墙面没刷漆,白惨惨一片,房里摆设简陋至极,只有铁板床,书桌,简易书柜和衣柜。 书柜上放满厚厚的专业书,她随便抽出一本打开,上面是又长又复杂的公式,空白地方有很多标注和演算公式,字迹大多潦草,有些用力过猛,笔尖划破好几页纸。 洛齐对这些不感兴趣,把书放回原位,又打开衣柜,看到清一色的西装衬衫,还有迷彩背心,就是没有她要找的床单。 洛齐把视线放到那铁板床,稀罕地瞧了半天。 铁板床居然是上下铺,下铺放了很多形状各异的铁疙瘩(后来知道这些是健身器材),没法睡人,难道他睡上铺?这怎么上去啊?梯子都被拆了! 洛齐初中爬了三年的上铺,对爬栏杆颇有心得。她研究了一会儿,在脑子中勾勒出大致路线,抓紧扶手,沿着铁栏杆蹭了半天,终于狼狈地爬上上铺。 上铺只有薄薄的棕垫,被褥之类的也不见踪影。洛齐没找到罪证,有些泄气,但铁板床质量不错,承载一个人重量居然纹丝不动。她一时起了玩心,跳起来伸手去够天花板,铁板床被她的动作震得吱呀响。 这时大门方向传来人说话的声音,洛齐立马下意识想躲,却悲惨地发现,这铁板床太高,没有梯子她压根下不去! “妈!您至于吗?叫您帮忙洗个床单您还顺便把我这拆了?” 说话的人是乔熠,语气很不满,洛齐联想到他那张阎王脸,浑身起鸡皮疙瘩。 “你这里能住人吗,要不是妈过来,还不知道你怎么虐待洛齐呢,她一个小姑娘家还要捡你的剩饭吃,吃坏了肚子,可怜这孩子是孤儿…” “行了行了,您开心就好。妈,你连我房间也动了?” 说话间脚步声逼近,洛齐急得像热锅上打转的蚂蚁,左看右看,没狠心跳下去,而是直接躺平在棕垫上,一边祈求母子俩看不到。 乔熠大踏步走进来,径直走向衣柜,看到衣柜被人动过,脸立马沉下来。 “妈,你知道我不喜欢别人动我东西!” “我可没进过你房间,只叫你爸把你被褥拆了也带回去洗洗…” 后边正指挥售后小哥搬洗衣机进来的乔叔听到后:“…” 乔熠把衣物收拾好,又出去帮忙收拾东西,搬搬扛扛半天,这家子终于消停了。 而洛齐,很不幸,躺在床垫上睡着了,一直到乔熠把门摔上才被吵醒。 洛齐睁眼看了一下电子表,像被压扁的弹簧突然被松开一样猛地跳起来,慌慌忙忙抓着栏杆就往地上跳,差点废了双脚。 她足足睡了四个小时!一下午的课全错过了,回去怎么面对灭绝师太啊! 洛齐愁得要哭,偏偏屁股还凉飕飕的,一摸,竟是湿漉漉红彤彤的一片。 这下全完了! 乔熠的床垫果然又被她弄脏了,幸亏垫子是深绿色的,只看到一滩黑褐色不明物体。洛齐急中生智,把垫子翻转过来,掩盖了罪证。 前往学校的路上,她腿肚子都是发软的,脸色发白,出租车司机还问她是不是生病了。 这一问,洛齐灵光一闪,想到了装病的法子。 洛齐对自己也是真狠,看到学校后边的人工湖附近有人,就把校徽别在胸前,一咬牙就跳进去,猛灌了好几口浓绿的脏水,差点把自己呛个半死。 那湖水挺深,洛齐从小在水边长大,会蹬那么几下,不至于溺水,但也在这一瞬间突然想到,以前自己千方百计活下去,现在倒好,居然为了点小事变得那么极端,要是不小心挂了怎么办?她还没活够本呢?算了,大不了回去被灭绝师太骂一顿,写个检讨,事情也就了了。 洛齐想通了,自己游了回去,捡起书包和鞋袜,钻到绿化丛蹲了半天,等衣服半干再打车回了乔熠公寓。 公寓没人,只是里面焕然一新,多了很多东西,屋子变得更窄,洛齐还真的不大习惯。 小卧室粉扑扑的一片,被褥全是崭新的,洛齐没舍得躺在上边,怕弄脏,就趴在地毯上一边写作业一边等乔熠回来,写着写着竟然睡着了。 第32章 鸡飞狗跳 这边厢洛齐消失了整整一下午,乔家找人找得要发疯,报警了也说24小时后才可以立案,乔太太哭肿了眼睛,乔叔没办法,硬着头皮去找乔老爷子求救。 乔老爷子跟乔凯风一直有很大的嫌隙。 乔老爷子退休前是某军区领导,带出了很多骨干,退休后探望的人也是络绎不绝,乔老爷子嫌人多事杂,搬去乡下清静去了。 乔老爷子性格和乔熠一样,特别板正严厉,为人处世极有原则,最大希望就是子承父业,子孙世代从戎报国。 但乔叔生性活泼不爱舞刀弄剑,愣是选择经商,跟老爷子对着干,父子自然不合,乔凯风一进家门,乔老爷子压根没看儿子一眼,更遑论动用私权寻找一个不相关的女娃子。 倒是乔熠深受老爷子喜爱,乔熠把洛齐的事说了,老爷子才晓得这孤女甚是可怜。 想到自己也是年幼双亲亡故,吃百家饭长大,苦痛相通,老爷子唏嘘不已,但最后老爷子只是让乔熠找到人后带洛齐过来给老爷子看看,并没有喊人帮忙寻找。 乔熠挺纳闷,老爷子难得展颜: “这种穷苦孩子最惜命,最懂生存,放心,出不了事,你们且待家安心等着。” 洛齐最后是被冤家陆紫发现的。 乔家一家子都在客厅里愁眉苦脸,唯有陆紫高高兴兴地霸占洛齐的小卧室,东翻西捡,把洛齐的猫咪行李箱翻个底朝天,那盒巧克力自然没逃脱魔掌。 看起来洛齐十分稀罕这盒巧克力,一颗巧克力居然还分成四等份慢慢吃。 真是穷酸鬼,再怎么包装也是个穷酸鬼! 但是家人对这个洛齐却好得离谱,明明她才是乔家真正的小女儿。 陆紫当时就恼怒家人居然瞒着自己给外姓女买东西,气急之下把盒子丢到窗外。 地上滚落几颗,陆紫弯腰去捡,于是就看到了蜷缩在窗子和床之间地板上的洛齐。 洛齐发高烧了,整个人昏迷不醒,乔叔立马开车把她送去医院,一测体温,高烧42°,又把乔太太吓了个半死。好在送医及时,洛齐没烧坏脑子,躺了几天又活蹦乱跳了。 这下乔太太说什么也不肯把洛齐丢给乔熠看管了,好好一个孩子差点给烧成傻子,由此看来乔熠根本不会照顾孩子。 乔太太又把洛齐接到乔家好生照顾,这下又惹怒了陆紫。 陆紫本来就对那盒巧克力耿耿于怀,乔太太还如此宝贝这洛齐,疼爱程度更甚于疼爱自己,陆紫当时就炸毛了,收拾行李就气咻咻地跨上回老家的路,乔熠赶忙拦下陆紫,那边厢洛齐发现自己书包的红楼梦不见了,找了半天找不到,躲在角落偷偷擦眼泪。 红楼梦里夹着洛齐所有积蓄,洛齐平日把它当命根子一样,到哪都带着,如今红楼梦丢失,她用脚指头都能猜到,是陆紫拿了,但寄人篱下,洛齐怎敢公然质疑陆紫,只能吃了哑巴亏,暗暗饮泣。 陆紫看洛齐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立马跳脚,指着洛齐一通乱骂。 陆紫跟混混们混了那么久,骂人功夫自然了得,把洛齐祖宗八代骂了个遍,乔太太听到了,颤抖着身子狠狠打了陆紫一巴掌。 这下清静了,陆紫哭着跑了出去,洛齐也吓得不敢说话,乔太太连忙追出去,乔叔也连忙跟上。 三个女人一台戏,乔熠看这情形,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这两位简直比齐天大圣还能闹腾。 乔熠看乔太太乔叔都去追陆紫了,所以没跟出去,毕竟这里还有一位“窦娥”在六月飘雪。 “走吧”乔熠拿了车钥匙。 洛齐抬头怯怯看着乔熠。 掐指算算,洛齐来乔家已经差不多两个月,除了变白一点,还是十分瘦弱的,一张脸巴掌大,衬得眼睛更大,圆圆的眼睛还挂着泪珠,我见犹怜。 在外人看来,洛齐跟泡沫剧爱装可怜的恶毒女二无异,但乔熠还真吃这一套,看洛齐这副模样,心软了一点,温和解释: “照这情形,你还是跟我回去避避风头,我那个妹妹不是省油的灯。”你也一样,乔熠腹诽。 “按理说,你打小一个人生存,道行应该不浅,怎么到了乔家就变得那么软弱可欺了?” 洛齐:… “我说话比较直白,就这么跟你说吧,以后少动歪心思,少惹事,少跟我妹接触,她跟你不对头,没事别总麻烦我爸妈,你也知道,陆紫是我亲妹子,你本来就寄人篱下,这些委屈必须受着,再说我爸妈对你真的没话说,除了我妹妹蛮横一点,我自认为乔家没有半分亏待你。” “嗯”洛齐低头偷偷抹了一把眼泪。 “还有,以后别在我妹面前这样,她最讨厌装可怜的,有什么事就大大方方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别总闷在心里,省得彼此误会。” 洛齐:“…好。” 最后洛齐总算是安安稳稳住在乔熠公寓了。 陆紫是乔熠劝回来的,乔熠也做了乔家夫妇的思想工作,大致就是,别在自家亲娃面前对别的孩子那么掏心挖肺,有些距离还是得保持好,否则自家孩子会争风吃醋,进而闹得鸡飞狗跳。 乔太太才晓得陆紫原来这般在意父母疼爱,也是欣慰,自此对洛齐的关爱收敛许多,但每周都会偷偷塞个几百块给洛齐零用。 洛齐当然来者不拒,偷偷把钱都攒起来。不知乔熠用了什么法子,哄得陆紫交出那本红楼梦,虽然里边的钱都被搜刮了,但乔熠自掏腰包补了回来,为防洛齐无故失踪,乔熠还给洛齐买了新手机,洛齐为此乐了好几天。 洛齐跟陆紫的恩怨到此告一小结。 乔熠嫌弃洛齐体质太差,揪着她每天跑步锻炼,把她书包杂七杂八的剩饭剩菜丢掉,逼她睡前喝牛奶热水泡脚,过了一段时间,洛齐果然长了点肉,也不再隔三差五生病,生活慢慢走上正轨。 不过接下来,洛齐陷入了更大的烦恼中。 第33章 大学霸与学渣 众所周知,洛齐成绩特别差。 期中考试她考得一塌糊涂,成为班上的倒数第一——即使从不学习的林子豪,成绩也排在她前面。 各科试卷分发下来的时候,洛齐看着惨淡的分数,嘴巴抿得紧紧的。 夏米粒一边嚼着花生一边修改错题,看到洛齐把试卷藏到抽屉深处,猜测洛齐又考砸了,于是掏出手里的盒子挑了几颗糖给她。 洛齐以为那些是花花绿绿的是石头,没想到放在嘴里就变成香甜的糖果。 “这是石头糖,很甜,吃了就会有好运到来。” 夏米粒微笑。 洛齐也投以感激的微笑。 又一科试卷分发到她桌上时,洛齐看到上边鲜红的一百分字样,惊诧不已,夏米粒眯眼笑道: “阿洛,看吧,果然好运来了!物理一百分,厉害!” 班里最尖酸刻薄的男生恰好经过,闻言抢过洛齐的试卷瞄了几眼,突然哈哈大笑: “洛齐,你傻了吧?试卷不是你的,你的在这里,34分!哎哟我的妈啊笑死我了,哈哈哈!” 洛齐简直要哭出来。 她仔细看那满分试卷,上边的字写得十分漂亮,行云流水般流畅,答案也精炼明了,居然没有一个错别字! 她瞅了瞅名字,谢庭芳三个大字写得工整隽逸。 “原来是谢庭芳的,怪不得” 夏米粒抛了颗糖丢进嘴里。 “谢庭芳是谁啊?” “实验班大学霸,我等望尘莫及。不过他的试卷怎么跑到我们班了,奇怪!”夏米粒嘀咕。 “要不我们把试卷还人家?” “呃,我不想去,你自己去吧,实验班离这儿不远。” 洛齐不强求,拿着试卷就往实验班走去。 洛齐刚来十四中就闹了个笑话,走错教室,那个误闯的教室正是大名鼎鼎的实验班,也幸亏是实验班,没把她编排成十四中的笑话。 实验班与差班的氛围是完全不一样的,差班学生喜欢打闹,课桌书本都是歪歪斜斜的,地上永远有捡不完的废纸,黑板永远有擦不干净的粉笔字,而实验班完全相反,到处干净整洁,无人嬉戏打闹,个个伏案读书,学习氛围极好。 洛齐在门口踌躇半天,终于鼓起勇气拉了个女同学帮忙找谢庭芳。 那女同学很爽快,没多问什么,转头就对着教室喊一句,大学霸有人找你。 女同学声音不大,却像石子投湖,惊起一片潋滟。 他们纷纷抬头,带着好奇的眼光打量洛齐,洛齐连忙低头,挪到门外避开那些目光。 洛齐看到谢庭芳那一刻,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谢庭芳居然是个男的!这名字明明很女性化啊! 洛齐睁大眼仔细瞧眼前这个男生。 谢庭芳有一双极为漂亮的桃花眼,眼尾略粉,微微上扬,笑时仿佛漫天繁星揉碎其中,潋滟多情;眉毛浓而厚,鼻子高而挺,嘴唇薄而润,唇形漂亮,不笑时也是微微上扬,皮肤白皙,身材颀长,一看就是出身儒雅之家。 她见过的人当中,乔熠长相也算出众,但谢庭芳更出彩些,往教室门前那么一站,就让人生出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感觉。 洛齐不知怎地脸突然发红,不敢直视这男生,只递了试卷过去,低声道: “你的试卷发错到我们班了。” 谢庭芳看到试卷上明晃晃的34分,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他记性很好,第一眼就认出这女生是走错教室的那一个,而且还拉肚子拉了他一身,这件事太过深刻,他一辈子都不会忘掉。 不过看起来这女生完全不晓得他就是那个背她的男生。 不记得也好。 谢庭芳也打量着洛齐,心思百转千回,洛齐还纳闷这人怎么不吭声,却听得夏米粒一阵风似的跑过来,上次不接下气道: “阿洛…物理老师…叫你回去…快…” 洛齐听了,慌忙把那试卷塞到谢庭芳手里一溜烟跑了。 谢庭芳看着两张试卷,34分和100分,无奈地笑了笑。 洛齐果然又闹了个大笑话。 大学霸的试卷其实是标准答案,物理老师特地拿来给同学们参考的,没想到洛齐屁颠屁颠给人还回去了,物理老师气个半死,点名批评一番,回到办公室还觉得怒火未消,又数落一番,灭绝师太就把电话打到了乔家。 乔太太在教育局工作,但经常被请到陆紫和洛齐学校,轮流被两高中班主任数落,真是面上无光羞愧不已,一辈子也没那么窝囊过。 好在洛齐有思想觉悟,平时学习也十分努力,只是成绩上不去,陆紫不一样,不仅学习不好,打架逃课样样精通,说两句就离家出走,乔太太打不得骂不得,气得心脏都要炸了,眼角细纹又增长不少。 最后还是乔熠出马,收服了陆紫。 理由很简单,陆紫跟洛齐一样,是财迷,否则也不会把人攒的钱全吞了,还振振有词。 乔熠摸准陆紫弱点,承诺只要陆紫考试比上次进步,乔熠就会给丰厚的现金奖励,陆紫自此对学习十分上心,加上陆紫原本就继承乔家聪慧基因,脑子灵光得很,努力一把,成绩就一日千里,而洛齐,一把辛酸泪,不说也罢。 乔太太特意给洛齐请了家教,真金白银砸下来,洛齐还真进步了一些,不过,数理化她真的死活学不会,生生把家教气走了。 乔太太愁白了头,洛齐也好不到哪里去,天天挑灯夜战,对着俩方块画了n条线,也分不清有哪些作用力。 乔熠其实一直很忙,天天不着家,有一次凌晨两三点回来,居然听到有人在哭。 哭的那个人正是洛齐。 洛齐把练习册擦破了,还是解不出来俩方块受到多大的作用力。 眼看快两点了,明天还要上课,她急得直掉眼泪,想想自己那么努力,成绩还是那么差劲,洛齐把练习册扔出去,知道乔熠不在家,干脆扯开喉咙,大声哭出来。 乔熠听到了挺惊讶,敲了敲洛齐房门,询问一番,听到洛齐的解释,乔熠真是哭笑不得。 他还真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有人为了物理题哭鼻子。 第34章 朽木不可雕也 乔熠把地板上破烂的练习册捡起来,拿过洛齐的铅笔在上面画起来。 乔熠以前也是十四中闻名全校的大学霸,这种小儿科问题自然不在话下,三两下就把解题步骤写出来,还写了好几种解题方法。 看洛齐还是懵懵懂懂的样子,乔熠耐着性子又把物体作用力解释一遍,洛齐嗯嗯啊啊点头,实际上还是没听懂。 乔熠揉揉太阳穴,无奈道:“我看你不是学习的料子,还是当歌星去吧!” 洛齐听了满脸羞愧。 洛齐喜欢唱歌,有事没事哼几下,书包里常备几本厚厚的笔记本,上边工工整整抄了很多时下流行的歌。她不追星,否则上边也会贴满明星大头照。 乔熠归家不定,每次进门保准听到小丫头哼那些大街小巷的口水歌,第一次撞见,洛齐还红脸,多次撞见,洛齐胆子也大了,仍然小声哼着。 所幸洛齐嗓子不错,哼起来有模有样,乔熠也任由她折腾。 这会儿快要三点,乔熠忙了整整一天,实在撑不住,拿笔敲了敲她脑门,丢了句 “孺子不可教也”就跑回去睡了。 洛齐是盈着一泡眼泪睡着的,还做了个梦,梦到自己急匆匆跑进教室考试,看到试卷上满满的物理题,无数块大小不一的方块放在小车上被各种角度的多道外作用力拉上装有弹簧的斜面,问某方块受到多少力… 洛齐当时就懵了,抓耳挠腮半天,连“解”字也忘了怎么写,眼看要交卷,她急得满头大汗,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夏米粒的试卷,却被人用戒尺狠狠打了几下脑袋,洛齐抬头看,那人正是凶神恶煞的乔熠… 洛齐啊地大叫一声猛然醒过来,发现是个梦,松了口气,一摸身上全是汗,连枕头被单也湿了一大块。 洛齐上课又迟到了。 第一节课恰好是灭绝师太的课,洛齐站着听完整节课,灭绝师太一走,洛齐便趴在桌上睡着了。 “洛齐,你昨晚又学到两点才睡的吧?” 夏米粒看洛齐疲惫不堪的样子,真心觉得这同桌可怜。 洛齐是她见过的最努力学习的人,屁股几乎没离开过凳子,就算吃饭,也会拿个小本子一边吃饭一边温习,但洛齐死活就是成绩上不去,永远班级垫底。 不过,洛齐愁于学习,夏米粒也有自己的烦恼。 夏米粒很瘦,个子小小的,娃娃脸娃娃音,爱笑,夏妈妈也爱极了这小女儿,给夏米粒打扮得特别可爱,夏米粒也因此受到全班男同学宠爱,一举一动都会被男同学们争相模仿,被调戏也是家常便饭。 这惹得班上女同学嫉妒,有人就偷偷给夏米粒报名了校运会女子1500米长跑比赛。 林子豪在学校张贴的告示里看到夏米粒名字出现在长跑比赛花名册上,着实大吃一惊,跑过来一顿吹捧,说夏米粒真乃女中豪杰,佩服佩服! 夏米粒了解事情原委后急得热锅蚂蚁一样,但板上钉钉没法取消,于是夏米粒整天都坐立不安。 谁都知道夏米粒瘦得一阵风都能吹走,跑一圈下来估计半条命要没。 最后还是洛齐替了夏米粒参加比赛。 很巧,裁判之一正是谢庭芳,谢庭芳看到洛齐也是很吃惊,但替跑这事儿被发现了会很严重,谢庭芳略微思考,便直接把夏米粒名字说成洛齐。 校运会人本来就多,声音嘈杂,大伙儿注意力都在运动员身上,也没人注意听名字。 洛齐听到自己名字,吓出一身冷汗,所以枪声响起的时候比别人慢了几秒,反应过来的时候,别人都跑出十几米远,洛齐立马加足马力往前冲。 洛齐在跑道上拼命的时候,谢庭芳找到了夏米粒如此一番,夏米粒便捂着肚子直喊疼,被人送去校医院。 乔熠的耳提面命还是很有成效,洛齐每天在跑步机上挥洒一小时的汗水居然使她在这次长跑中获得了第一名。 洛齐后来知晓,夏米粒装病无法参加比赛,谢庭芳跟裁判老师解释,才让洛齐顶上的。 灭绝师太拿着金灿灿的奖牌,看洛齐的眼神都变了个样,说话也温柔多了,洛齐简直受宠若惊,乔太太听说后也是面带喜色,在灭绝师太面前扬眉吐气了一把,给洛齐买了很多东西作为奖励,这个暂且不表。 洛齐难得体面一回,对谢庭芳那是感激涕零,热烈地跟夏米粒讨论起要送什么给大学霸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那时候流行用塑料吸管折五彩星星,洛齐便和夏米粒买了很多塑料吸管和玻璃瓶,两人一下课就埋头折星星,一个星期后,两人折了满满一瓶星星,就手拉着手跑去实验班送给谢庭芳。 谢庭芳看到一瓶小姑娘家家才喜欢的塑料星星,倒是惊讶得很,推说这不过随手之劳不足挂齿。 谁知洛齐往他手里一塞,就拉着夏米粒跑了,谢庭芳尴尬极了,拿着也不是丢了也不是,便藏在书包里带回家,藏在床底下以免父母发现。 校运会在行踪不定来去自由的大雨洗礼中谢幕,紧接着还有个年级晚会,恰逢建国周年纪念日,每班都要挑选一首红歌参加大合唱比赛以表庆贺,灭绝师太挑来挑去,拍板《东方红》,文艺委员韩秋听到后两眼一抹黑哭死过去。 其他班选的都是青春活泼贴近现代人生活的曲子,哪有人唱这老掉牙歌曲的? 而且这歌副歌调子特别高,男生们居然吼破了嗓子,引来其他班无情的嘲笑。 灭绝师太监督的时候,大伙还能硬着头皮唱那么几下,灭绝师太一走,大伙儿便作鸟兽散,喝水上厕所踢足球,完全不听韩秋指挥,韩秋破罐子破摔,啥也不管了,一屁股坐操场上抹眼泪。 洛齐没听过这首歌,感觉旋律特别好听,特意下载到手机里循环播放。 乔熠难得回来早,进门就看到洛齐一边挥舞铲子一边跟着音乐起劲地唱着: “他为人民谋幸福,呼儿嘿哟他是人民大救星…” 第35章 乔熠生气 乔熠初以为是乔老爷子提溜着那破收音机晃到公寓了,以前乔老爷子也喜欢听红歌,乔熠从小耳濡目染,也会哼那么几首。 听惯合唱团激情昂扬的大合唱,突然听到一小姑娘脆生生的唱腔,竟也觉得清奇,也没打断,任由她高歌。 洛齐没经过训练,唱到副歌部分破嗓了,乔熠听到忍不住笑起来, “你把调起高了。” 洛齐唱得正起劲,被乔熠突然打断,脸上顿时红了一片。 她当然不懂什么高低调,乔熠跟她简单解释了一下,洛齐还是一头雾水,乔熠便把那把吉他抱出来,弹了几个调给她听,她算是明白了,顺着乔熠起的调,顺畅地唱完了整首歌。 “你果然有唱歌天分” 乔熠忍不住夸赞,洛齐摸了摸鼻子嘿嘿傻笑,不过这笑没维持两秒,她闻到一股焦味,猛然想到锅里正炒着菜,她忘记关火了! 洛齐连忙冲到厨房,那炒锅正燃着熊熊烈火,火势很大,她吓得不知所措,最后还是乔熠从容走过去,盖上锅盖,关了火,才把火扑灭。 洛齐看那菜被烧成焦黑的一坨,痛惜之余,更害怕乔熠的黑脸。 所幸乔熠没生气,主动把烂摊子收了,拿了车钥匙和外套道: “走吧,我带你出去改善一下伙食。” 洛齐小心翼翼看了眼乔熠,乔熠居然还在笑,完全没生气。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洛齐小声嘀咕。 乔熠确实心情顺畅,最近小公司开始走上正轨,前几天他跟江月初成功复合,过几天还要到美国出差,顺便看看江月初,爱情事业双丰收,能不笑吗? 洛齐跟着沾了光,吃了一顿大餐,撑得差点走不动道。 洛齐趁热打铁,又向乔熠虚心求教合唱事宜,乔熠也没拒绝,给她设计了比较活泼的唱法,还教她怎么唱得更动听。 洛齐带着乔熠教她的方法说给韩秋听,韩秋听了一拍大腿,连连称赞,立马换了个降调版的伴奏,主歌改成单人独唱钢琴伴奏,副歌加入两个声部和二重唱,几个人连了一遍,竟是无比通顺。 主歌部分拍板洛齐来唱,韩秋负责和声部分和指挥,弹钢琴的是另外一个女生。 韩秋洛齐这边搞定了,但男生们死活不愿意出声,担心破嗓遭人嘲笑。 于是这合唱变成女子合唱,男生们干站着嘻嘻哈哈玩耍。 韩秋又气哭了,蹲在地上抹眼泪,洛齐气不过,跳出来恶狠狠骂了一通男生,说什么没担当,没男子汉气概,白瞎长那么大。 话挺难听,男生们没动容,倒是灭绝师太碰巧听到了,对洛齐的成见又减少了几分。 灭绝师太往韩秋旁边一站,四双眼睛机关枪一样一一扫过那些男生,男生们迫于压力,终于跟着唱出来。 没想到这一唱,感觉与之前大不一样,男生们唱得十分欢乐,也没卡壳,唱完还觉得上头,有事没事常哼着“呼儿嘿哟他是人民大救星…” 洛齐第一次登台,面对那么多观众,登时又畏畏缩缩起来,手心全是汗,台下黑压压,眼前白茫茫,钢琴声响起,更加剧了她的紧张。 她一开腔声音就是发抖的,惹得台下一阵哄笑。 今晚乔家除了乔熠,全来观看她的合唱比赛。 洛齐一想到陆紫那张幸灾乐祸的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把台下观众都想象成陆紫,竟也生出一股气势,忘掉所有压力,投入到钢琴声中。 韩秋让洛齐负责开场的主歌清唱是有原因的。 洛齐没经过专业训练,嗓子很原始纯净,特别适合这首歌的清唱,开头节奏缓慢歌声悠扬,能带动观众们沉浸其中,跟随音乐起伏。 乔太太在台下看不清楚洛齐,但听到这脆生生的嗓子,十分吃惊。 没想到洛齐学习不好,唱歌倒是很有天赋。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上帝啃了一口的苹果?那陆紫呢? 乔太太转头去看陆紫,陆紫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舞台,压根没注意乔太太的注视。 可能陆紫那口被咬得大了些,还没发掘出来罢了,乔太太这样安慰自己。 最后四班的表演出乎意料地好,竟力压实验班,夺得年级第一名。 灭绝师太在台下看得直抹眼泪,回到班级看到这群孩子还在疯狂尖叫,灭绝师太假装咳嗽两声,孩子们立马安静如鸡,正襟危坐。 灭绝师太沉着脸训斥几句,找了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把奖状贴在黑板上方,然后分发了糖果。 后脚刚迈出门,孩子们纷纷把糖果丢到天上,嘻嘻哈哈打闹起来,还唱起了东方红,节奏轻快活泼。 灭绝师太驻足听了很久,才自言自语道: “时代果然都变了。” 洛齐发现自己擅长的技艺,立马加入校歌唱团,每天花半小时练嗓子,还报名了吉他选修课,从此白天上课,课后练嗓子学吉他,晚上放学回来慢跑一小时,然后写作业到半夜再睡觉,每天都过得充实快乐。 当然,她的数理化更差了,期末考试年级排名又掉了几个名次。 乔熠出差时出了点意外,在美国医院躺了足足一个月才回来,不过这些他都没跟乔家夫妇提及,倒是告诉了洛齐,让洛齐保守秘密。 洛齐巴不得他不回来呢,这一个月她别提过得多潇洒自在,甚至带了夏米粒韩秋回来做客,三个小姑娘在厨房折腾一番,喂饱肚子,夏米粒和韩秋不顾洛齐警告,愣是溜进乔熠房间,互相比试谁爬床速度更快,把乔熠的铁架床踩得乱糟糟。 但乔熠回来后,洛齐的好日子便到头了。 乔熠发觉自己东西被动过了,本来在美国发生了诸多不愉快的事,心情差到极点,洛齐还胆大包天出入自己房间,乔熠火冒三丈,等洛齐放学回来,他立马沉着脸质问: “洛齐你他妈动我东西了?” 洛齐还想解释,但看到乔熠满脸阴沉,想必愤怒到了极点,否认必然引爆这男人。 洛齐只好嗫嚅着点头,乔熠立马粗鲁地把洛齐推出去,连同洛齐的猫咪行李箱也丢出门外。 “你今晚就在外边过吧!别让我看到你!” 第36章 好基友 洛齐手上还提溜着一条刚宰好的鱼,打算做一顿大餐庆祝乔熠归来,顺便讨好一下弥补罪过的。 没想到刚回来就引燃炸弹,洛齐委屈地站在门口半天,眼泪吧嗒吧嗒地流。 “哟,这小姑娘谁啊?” 有人走过来,手上提着一堆东西。 洛齐擦了擦眼泪,看到来人是一个年轻男子,个不高,皮肤有些黑,长相一看就是很圆滑的那种人,但这种圆滑又不会讨人厌。 洛齐下意识地给那人挪了下地方。那人却在乔熠门前停下,把东西都放在地上,然后掏出钥匙。 但开了半天,没开成。 “乔熠,你小子居然敢瞒着我换锁!开门!” 那人把门敲得噼啪响,把邻居都惊动了。 “咦,这人没回来?” 那人嘀咕了几句,又把视线转向洛齐,“小姑娘,你知道住这儿的大叔去哪了吗?” 洛齐嗫嚅道:“他在家,正生我的气呢,把我赶出来了…” “你是…洛齐妹妹?” 那人吃了一惊,洛齐轻轻点头,眼眶又红起来。 “妹妹,我是你叶柄哥哥,先别哭啊,你乔熠叔叔就这臭脾气,看你叶柄哥哥怎么收拾他!” 名唤叶柄的男人把衣服袖子撸起来,又开始砰砰砰地砸门,嘴里叫嚷着你再不开门我就把你行李和电脑全丢掉,没过一会儿,门果然开了,里面猛地伸出一拳头,叶柄灵活闪过。 “叶柄,闭上你的臭嘴!” 乔熠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叶柄,一瘸一拐走回去。 “乔熠,你可别冤枉我,我嘴臭不臭,你师妹最知道…” 叶柄话未落,里面又飞出一根拐杖,正中叶柄脑门。 “住嘴,没看到有小孩子?” “哎呀,只想着跟你斗法,忘记妹妹了!” 叶柄一拍脑门,转头对洛齐笑道,“妹妹,别见怪,你乔熠叔叔是个怪咖,你跟他住了那么久肯定很清楚,只有你叶柄哥哥在的时候他才会正常一点…” 这时候又一个拖鞋飞过来,叶柄一把接住,悄声道,“你看,对吧?” 洛齐:… 叶柄把最后的鱼头啜完,又喝完碗里的鱼汤,打了个大大的饱嗝后,给洛齐举起大拇指,赞道: “妹妹,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厨艺那么好!平时没少被乔叔叔剥削吧?” 后一句是叶柄凑近洛齐耳边悄声说的,洛齐红着脸摇头,叶柄明显不信,嘿嘿笑着,又低声咕哝,心玉啥时候能给我也做顿饭啊! 没想到这话被乔熠听去,乔熠冷笑: “想太多,八字没一撇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叶柄也不恼怒,笑眯眯道, “对啊,这就叫“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你的江月初天天想吃了你,我的方心玉天天躲着我。不是我说你啊,别装什么老夫子了,你就从了江月初吧,否则哪天她想开了转身投入别人怀抱,那你可就有得哭了。” 乔熠把另一个拖鞋砸在叶柄脑门上,叶柄捂着头嗷嗷叫“乔熠,你给我留点面子…哎哟” 小白兔洛齐是听不懂二人话里意思的,听到又有月又有心的,莫不是好吃的点心? 不过二人聊天内容她还是没能继续偷听,因为乔熠很快就把她推进小卧室,从外面反锁,不准洛齐出来。 洛齐只听得客厅外一片乒乒乓乓的声音,没一会儿大门便被摔上,两人估计出去闹腾了。 期末考试一考完,还有十多天就过年。但这十多天简直每天都是末日,因为乔熠“大姨夫”来了,天天黑着一张脸,洛齐做好饭,好心问一句要不要吃饭,乔熠爱答不理,问多了还会让她滚。 洛齐挺头疼的,她想让乔熠开车送她回老家看看,毕竟半年多没见到南哥,逢年过节了更是想念。 洛齐每天如履薄冰,练嗓练吉他那是根本不敢想,她早早地就把寒假作业做完了,除了数理化,接下来闷了几天,只有出去买菜的时候才能像被遛的狗子一样撒欢跑。 但有一天买菜,她偶然遇到了大学霸,真是稀罕极了,左右看着大学霸也是独自一人逛超市,洛齐便大胆迎了上去。 一番吹瓜扯皮,洛齐总算知道,大学霸居然住在乔熠公寓对面的彼岸小区,两家就隔一条马路,洛齐每天上学也会跑到对面公交站挤公交,两人没碰到过,是因为大学霸总会比洛齐晚出发十分钟,慢悠悠地骑着他的自行车,掐点到达学校。 洛齐挺佩服谢庭芳,这到学校坐公交也要四十多分钟,他骑自行车怎么也得一小时吧? 谁知道谢庭芳听了摇头笑道: “公交绕了整整一大圈,又要停站等人又要等红绿灯,当然耗时,骑自行车可以抄小道,最多二十分钟就到了。” 洛齐听了像发现新大陆,兴奋地跳起来,赶忙问道: “怎么抄小道?我也要我也要!” 谢庭芳便熟练地报了一串地名,洛齐听了连连摆手,她一个路痴,怎么说也白搭。 谢庭芳无可奈何,笑道:“那明年开学我带你熟悉一下路线” 洛齐听了高兴地直拍手,心里也快速打了个算盘,下次她一定要磨着乔熠买辆自行车,这样每天上下学都可以省两块钱公交费,长期以往,省下的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嘿嘿! 洛齐捡了个天大的便宜,自然对谢庭芳感恩戴德,自告奋勇要帮谢庭芳推车,百般献殷勤。 谢庭芳直说不用,表情也是尴尬不已。 他车里都是一些自热速食品,还有男生用的东西,洛齐是个女生,怎么也该避嫌吧? 洛齐当然不觉得有什么,实不相瞒,乔熠的衣物包括内裤都是她捡起来丢到洗衣机洗的,她自己的嘛,她嫌弃洗衣机脏,从来都是手洗,所以看到推车里明晃晃的男士内裤,她压根没放心上,倒是谢庭芳闹了个大红脸。 洛齐看谢庭芳车里没有新鲜蔬菜,全是自热米饭火腿肠袋装三明治之类的,有些好奇,多问一句才知道,原来这家伙爸妈出去旅游了,他没去,自个儿待家,好巧不巧,做饭阿姨生病了,他懒得麻烦父母再找人,就自行解决吃食。 第37章 第一次包饺子 恰好两人走到熟食区,洛齐看到饺子皮,心里犯痒痒,便买了饺子皮和肉馅。 洛齐平日抠门,在买菜方面却不含糊,挑的全是又贵又新鲜的食材,而且很贪婪,一顿能吃一根玉米的,她绝对会买三根,所以饺子皮也不例外,她一口气买了两斤半。 更何况买菜钱全是乔熠出,她拿张发票,乔熠瞟一眼就给钱,从不找零,99.1的东西他给100。 洛齐从此买菜养成个习惯,喜欢多拿几毛钱的东西凑数。 原本是想帮谢庭芳拎东西,未料到一下子买得太狠,连自己那份也拎得费劲。 于是谢庭芳帮她把东西拎到公寓门口,洛齐没敢让他进去,在门口就千恩万谢找个借口要了电话号码顺便把人打发走了。 洛齐没包过饺子,但吃过一次,乔太太做的,十分好吃,但碍于陆紫凶巴巴的眼神,洛齐没敢多吃,一直到现在,她都记着那味道,并且馋了很久。 这次恰好买了许多,洛齐打算做好了也给谢庭芳送一点,一个大男生天天吃方便面多没营养! 洛齐在美食节目上看到过饺子的包法,但那还是住在乔家时候看到的,隔了半年,她忘得差不多,乔熠这边又没有电视机,她拿着饺子皮研究半天,竟无从下手。 后来还是乔熠出马,臭着脸给她示范一遍,洛齐看他那动作像是要撕了饺子,战战兢兢看半天,压根也没学会,乔熠也不管,丢了一句“快点,饿死了”然后一瘸一拐又回了卧室。 洛齐:… 洛齐捣腾半天,那肉馅总是用千奇百怪的姿势钻出来,洛齐贴了一张又一张的饺子皮也无济于事。最后她厚着脸皮,去邻居家把正炒菜的张大妈请了过来。 张大妈特别热心,话也特别多,一边麻利地包饺子一边把洛齐祖宗八代都问了个遍,顺道也探了探乔熠的情况,洛齐哪敢泄露半分,保不准乔熠会把她剁成肉馅包饺子。 张大妈见洛齐口风紧,也不再多问,话题一转又聊到隔壁特别古怪的一对新婚夫妇… 洛齐:… 张大妈话多,但动作也麻利,没过半小时就把肉馅包完了,饺子皮还剩许多,洛齐怕馊了,让张大妈全带走,张大妈也没客气,把饺子下锅吃了一碗顺道打包一碗,擦擦嘴才打着饱嗝走了。 洛齐真是哭笑不得。 乔熠一直等张大妈走了才出来,把包好的生饺子一股脑丢到垃圾桶里。 “会包了吧?现在重新买饺子皮回来再包。” “为什么?”洛齐看那漂亮的饺子可怜兮兮地躺在垃圾桶里,又气又心疼。 乔熠瞟她一眼,嫌弃道: “张大妈包饺子时是不是一直拿手往围裙上擦?” 洛齐仔细回忆一下,确实,张大妈手上沾染肉馅就会随手抹在围裙上。 “她给孙子擦屁股后也会往围裙上擦手。” 洛齐顿时犯恶心,跑到卫生间干呕了好久。 洛齐吐完,看看时间,已经下午两点多,乔熠一直没吃过东西,想必这会儿已经很饿了,再去买饺子皮,包好饺子出锅,估计也是四五点了。 洛齐转念一想,又返回冰箱挑拣一番,给乔熠炒了一碟米线。 她以前没做过,但是夏米粒韩秋两个馋嘴的常拉着她去小吃街溜达,她见过小摊贩现场做炒粉,挺简单的,偷摸着也学会了。 知道乔熠嗜辣,洛齐还特地放了了一大把小辣椒,端出来的炒米线那叫一个香辣,呛得洛齐直掉眼泪。 “乔熠哥哥?” 洛齐轻轻敲门,里面没人回应, “乔熠哥哥,我做了炒粉,你要不要尝尝?我现在要去去超市,你有要带的嘛?” 还是没人说话。 “不吃拉倒,待会儿回来热热再吃” 洛齐小声嘀咕着,换了鞋就出门了。 洛齐包完饺子收拾好餐桌,果然已经五点多。 她煮好饺子去敲乔熠的门,乔熠照例没出声,洛齐见怪不怪,包了一袋生饺子就出了门。 谢庭芳神色复杂地看着洛齐手里的饺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刚才洛齐突然打电话过来,说有东西要送他,并且人已经到了他小区门口,他不得不换身衣服下来,路上已经想好了如何拒绝这小姑娘的话,没想到小姑娘只是送了一袋饺子。 谢庭芳有些尴尬。 他长得好,学习好,家世也不错,打小就有无数小姑娘暗恋,情书之类的小东西从没断过。 但这送饺子的倒是第一回。 谢庭芳一时不知如何处理,迟迟没接洛齐的袋子。 洛齐以为谢庭芳不好意思,直接塞到谢庭芳手里,极为豪爽地说别客气。 看到谢庭芳表情跟便秘一样古怪,洛齐才后知后觉,送饺子这事儿貌似不大合理,她跟谢庭芳就打过几次照面,不算熟,何况谢庭芳想吃饺子随便买点速冻的,卖相都要比她现学现做的好。 但饺子已经送出去,两个人杵半天,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洛齐挠挠头,想了半天,试探道: “那个,大学霸,你数理化寒假作业写完了吗?” 洛齐把谢庭芳的寒假作业拿回来后,一边抄写一边笑得合不拢嘴。一袋饺子就换来大学霸的寒假作业,血赚啊! 后来她每年都会如法炮制,拿饺子换大学霸的作业,完全没体会过同学们一临近开学就被寒暑假作业支配的恐慌感。 谢庭芳每次收到小姑娘的饺子,并不像小说《怦然心动》那样,学着布莱斯的做法,把朱莉辛苦攒的鸡蛋丢到垃圾桶里,还骗人家说你的鸡蛋很美味。 他觉得那种行为又幼稚又虚伪,况且人家小姑娘包的饺子确实味道很好,跟超市流水线生产的完全不一样。 他每次都把洛齐送的大袋饺子拿到冰箱放好,骗父母说这是在路边小摊买的,为了使他们信服,他还照着朱莉的模样,编出那人的外貌特征:头发是褐色的,热心爱笑。 其实这解释纯属画蛇添足,他父母并不在意生鸡蛋的母鸡是哪一个,又或者说,父母不喜欢吃饺子,他们不觉得那饺子跟超市的有什么两样。 第38章 皇上不急太监急 话说回来,洛齐抄谢庭芳作业,抄到半夜,肚子咕噜噜闹腾,停笔到厨房转悠一圈,突然想起今天炒的米线,找了一圈没找到,包括那碗饺子。 一定是乔熠偷吃了!一个谢字也没有,真把我当煮饭阿姨了! 洛齐气咻咻地又重新炒了一份米线,还特意多加了肉沫洋葱。 这次时间充裕用料十足,洛齐的炒米线十分成功,还没出锅就香气四溢,令人垂涎三尺。 洛齐等不及出锅,火急火燎地夹了一大口塞嘴里,即使被米线烫得跳脚也舍不得吐出来。 “那么晚了,你在厨房做什么?” 洛齐听到乔熠声音,吓了一跳,连忙把锅盖盖上,却是无济于事,那香味飘得整个厨房客厅都是。 乔家有个规矩,绝不能在十点以后吃东西,即使要吃,也只能喝粥之类易消化的东西。洛齐晚上十二点还偷吃油腻的炒物,就是犯大忌。 洛齐知道乔熠不好糊弄,干脆把炒米线端出来,可怜兮兮道: “乔熠哥哥,我肚子饿了,特别特别特别想吃炒米线,所以你饶了我这回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偷吃了!求求你了!” 乔熠瞟了一眼米线,沉脸道: “不行,洛齐,你忘了上次你是怎么吃坏肚子的?” 洛齐撇嘴。 最后,那碗米线一根不落全进了乔熠肚里,洛齐只能喝牛奶泡燕麦。 俗话说吃人嘴软,洛齐趁机提出想回老家看看,乔熠点头答应,洛齐得寸进尺,又说想要一台自行车,乔熠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 “洛齐,你这盘米线,最多能值半小时车油钱吧?” 看到乔熠又要发作,洛齐赶紧闭嘴,拿起碗筷钻到厨房避风头去了。 乔熠看着厨房里垂头丧气的背影,嘴角忍不住翘起来。 “对了,我爸妈打算到爷爷家吃年夜饭,你有个心理准备。” “什么?”洛齐从厨房探出半个脑袋,“到你爷爷家过年?” “嗯” “我…我可以不去吗?”我一个外姓人,到你们乔家凑什么热闹啊! “你说呢?”乔熠皱眉。 “我知道了”洛齐扁嘴,手里的盘子变得千斤重,拿不起来。 “你不愿意?也行,我给爸妈打个电话知会一声就好。可惜那压岁钱,我爷爷挺大方的…” “压岁钱?”洛齐听了眼睛一亮,连忙跑出来抢过乔熠的手机,谄笑道, “哥哥我去,我去我去我去!什么时候出发?我这就收拾东西!” 乔熠盯着被泡沫糊一圈的手机,眉头紧蹙,洛齐赶忙拿手机往身上乱擦一通,狗腿子一样点头哈腰递上去。 “洛齐,你属狗的?” “对啊,哥哥你怎么知道的?” 乔熠:… 从此,洛齐生命里又多了一份期待:乔老爷子的压岁钱! 如果那钱能买一部新手机就好了,刚才她摸到乔熠手机,好家伙,全触屏的,特别轻薄,而她还在用那部半触屏滑盖按键手机。 这手机特别卡顿,网速贼慢,她在网上下载一首歌都要花几个小时时间,耗电很大,还经常蓝屏。 依照乔熠性子,给她买的手机铁定是去二手市场随便买的,哼!虐待狂!洛齐腹谤。 洛齐翘首以盼的除夕夜终于来临。但那天乔熠睡死了,一直到下午一点多才顶着杂乱的头发出来洗漱。 乔太太给洛齐打了n个电话催促,洛齐哪敢惊扰乔大爷,在客厅来来回回探头探脑半天,才盼来乔大爷的悠悠醒转。 洛齐早给他备好了牙膏牙刷洗漱杯洗面奶剃须刀毛巾,甚至还贴心地给他挤了牙膏。 乔大爷洗漱完,说了一句饿了,洛齐立马跑去厨房给他下了碗面,有蛋有肉有青菜,卖相不错。乔大爷吃饱喝足,终于穿上衣服拿着车钥匙出门了。 但大爷开着车又去超市逛了一圈,买了一堆东西,洛齐吭哧吭哧地把东西搬到后备箱,眼巴巴地瞅着乔熠。 乔熠一直都是憋笑状态,故意走得很慢,步伐像极了晒太阳的懒猫。 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天擦黑的时候,两人终于赶到了乔老爷子那儿。 洛齐虽然着急,路上该晕车的还是晕车,乡下小路真的太颠簸了。 车子刚停下,一大群人蜂拥而上,弟弟哥哥大侄子的叫得特热乎。 洛齐不舒服,一下车就跑到路边吐,眼尖的连忙嚷嚷拿水拿纸巾,一群人呼地围上来,几双手杂乱无章地捶着她后背,她立马起了身鸡皮疙瘩。 她畏惧陌生人的接触。 最后还是一双大手把她拉出来,话里带着歉意: “洛齐怕生,叔叔婶婶伯伯伯母们别见怪。” 洛齐听不懂他们的乡下话,但还是努力扬着笑脸,嘴里直说抱歉。 乔熠把洛齐拉到屋里,屋里十分亮堂,正中央摆着一桌菜,其间坐着几个人,有洛齐熟悉的,诸如乔太太乔叔陆紫,还有洛齐不认识的,但也能猜到,头发银白,穿着军装,眼神凌厉,眉宇间深刻两道线的一定是乔老爷子,老爷子跟乔熠很像。 洛齐更好奇的是,老爷子右边还摆了一副碗筷,位子却是空的。 这是留给谁的? 洛齐来不及多想,乔太太赶忙把她拉过来,一一介绍这一大家子。 洛齐怯怯地叫着乔家长辈,叫乔老爷子的时候,乔老爷子只是稍微点点头,没有多看她一眼。 洛齐顿时有些失落。反观陆紫,陆紫无疑最得宠,还一个劲儿地给乔老爷子夹菜,甜甜地叫爷爷多吃点,爷爷小心有刺,爷爷我帮你吹吹… 一顿饭吃得很不是滋味。 吃完饭,乔熠陪乔老爷子下棋,叔叔大伯们围观,婶婶伯母什么的嗑瓜子看春晚,小孩子嘛,当然是去放烟花了。 陆紫亲亲热热地拉洛齐去院子里放鞭炮,还很大方地给小孩子们撒糖,引得一堆小屁孩跟着,跑来跑去转得洛齐头更晕。 陆紫当然只是做做样子,离开大人视线,陆紫立马丢了个炮仗到洛齐脚下,小屁孩们也一一效仿。 洛齐是跟男孩子们打架长大的,对付这点小把戏自然不在话下,弯下腰立马把几个炮仗都捡起来丢回陆紫身上。 陆紫被噼里啪啦乱跳的炮仗吓得哭爹喊娘,反应过来后,哭着跑开了。 第39章 与陆紫的较量 虽说洛齐说的普通话,但小孩子们都上学,也听得懂,听到有糖吃,立马就围上来,七嘴八舌说我炸了我炸了,洛齐一一点好人数,又跟小孩子们如此一番低语,小孩子们纷纷点头。 洛齐进屋的时候,所有人视线都落在她身上,陆紫看到也是吃了一惊。 洛齐头发鸡窝一样杂乱,上边挂了几片炮仗纸,眼眶红红的,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一样吧嗒吧嗒往下掉。 这样子可比陆紫惨多了,陆紫也就肿红着眼,头发丝那是一根没乱。 众人没反应过来,倒是洛齐一瘸一拐走到陆紫面前,打着哭嗝自责道:“陆…陆紫姐姐,嗝~都…都怪我,没拦住那些淘气鬼,嗝~你…你没伤到哪儿吧?呜呜呜…嗝~” 合着我被你炸了一身,你还成我救命恩人了? 陆紫当时就炸毛了,刚想破口大骂,谁知洛齐抢先开口,大吼一句:陆紫姐姐我错了! 这嗓音着实洪亮,把所有人都震住了,紧接着门外窜进来一堆小毛孩,七嘴八舌给陆紫道歉,承认刚才丢炮仗吓人的罪行。 陆紫气得七窍生烟,却只能把这哑巴亏吞肚里,咬牙切齿道,没关系,姐姐不怪你们。 众人纷纷夸赞陆紫大方,只有乔熠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两人演戏。很明显,第一回合,洛某人完胜。 洛齐功成身退,趁大人们不注意,把爪子伸向角落里的米花糖,偷偷拿了两大袋塞羽绒服里。幸亏这羽绒服够大,装了两包东西也看不出异常。 洛齐流着眼泪把米花糖分发完毕,小孩子们嬉笑着跑开了,洛齐揉着眼眨巴半天,眼泪还是止不住。 这什么辣椒啊,那么久了还后劲十足! 恍惚间她看到对面池塘边有一条黑影,她揉揉眼睛,瞪大眼去瞧,那黑影影影绰绰的,似乎只是树木的影子。 洛齐想起农村地广人稀,最不乏各种荒诞离奇的鬼故事,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裹紧羽绒,急急忙忙窜回院里,恰好与踏出大门半步的乔熠撞个满怀。 乔熠顺手揪了她马尾,把她扯离自己半步,皱眉道:“你一惊一乍的做什么?” “外面有个鬼影…” “大过年的胡说什么,”乔熠放开她的马尾,道,“赶紧回去。” “哦”洛齐摸摸被撞得生疼的鼻头,转身进入大门,却闻得一股食物香味,嗅了半天,发现源头是乔熠手里那袋垃圾。 洛齐看着乔熠把那袋垃圾放到池塘边上的垃圾池里,心里也生了疑问。 这大半夜的,干嘛还特意去丢垃圾? 洛齐来不及多想,看到乔熠要返回来,她立马一溜烟跑进了院子。 … 以往乔家三口吃完年夜饭都不会留下来过夜,因为陆紫在外婆家,乔太太放心不下,一家三口往往就连夜赶回娘家。 今年不一样,自然就留下来过夜,晚些时候再回娘家也不迟。 乔老爷子独居,两层小土房空了一层,儿子一家要过夜,才让阿姨把二楼房间临时打扫了一下。乔老爷子生性节约,不可能添置新被子,那么冷的乡下,甚至没个空调。 乔太太本意是让洛齐跟娘儿俩挤挤,人多暖和点,但陆紫死活不愿意,洛齐只好自个儿睡一屋。 这土楼是抗日时期留存下来的,几十年了依旧坚固如初,只是破了些,窗棂都是老玻璃做的,有破洞,冷风从外面灌进来,呼呼作响,洛齐吓得直钻被里,但那被子有一股经久不散的霉味,洛齐受不了,盖一会儿又钻出来透透气,像池塘里的鱼。 更巧的是,陆紫上厕所路过洛齐的房间,灵光一闪,故意敲洛齐的门,洛齐哆哆嗦嗦问是谁,陆紫憋笑不回,继续有规律地敲门,来回三四次,直到把洛齐吓个半死才作罢。 第二回合,陆紫完胜。 洛齐实在受不了冷困恐臭四重奏,穿上衣服风一样跑出房间,跟大厅里烤火聊天的大人们挤一块儿,方才安心。 大人们用的方言聊天,在洛齐听来跟大和尚念经一样,催眠效果显着,洛齐蹲在地上,趴着凳子打瞌睡,衣服差点被火星燎到,乔叔看到了,摇醒洛齐,让她回去睡,洛齐抱着凳子死活不愿意,支支吾吾说房间有鬼,她一个人不敢睡。 乔叔便把洛齐带去乔熠车上。 打开车门的瞬间,洛齐又退缩了,小声说我还是回去睡吧!乔熠一直关着车窗抽烟,狭小空间味道很熏人。 乔熠从洛齐脸上看到“嫌弃”二字,心里不快,假装跟乔叔聊天随意问道:“爸,爷爷的房子抗日时期盖的吧?我记得爷爷说过,那时候二楼被当做停尸房,一屋子都是日本兵的尸体…” 洛齐听了浑身一个冷颤,连忙钻进车里,死活不愿意出来。 乔熠突然觉得心情畅快很多。 臭也比四重奏好!洛齐在后边躺下,翻个身背对乔熠,偷偷往鼻孔塞俩卫生纸团。 知道洛齐不喜欢烟味,乔熠灭了烟,拿着手机敲信息,许是无聊,又放了音乐,声音很小,很有催眠效果,洛齐听着听着很快又睡着了。 洛齐是被惊天动地的烟花爆竹声吓醒的,初以为地震了,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爬出车子,下意识地喊南哥,却无人应答,洛齐被冷风吹醒,反应过来,这是在乔熠车里,根本没有南哥。 乔熠不知什么时候把车灯关了,人也走了,但车窗一直是敞开的,所以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能趁机钻进来吓人。 洛齐看着朦朦亮的四周,烟火满天,跟老家一模一样,不同的是,以往有杨云南一家子相伴,今年… 唉!洛齐重新钻回车里,不知怎么地,突然鼻子一酸,小声哭起来。 乔熠是被乔太太的电话吵醒的,乔太太喊二人过来吃汤圆,乔熠摇了半天洛齐,洛齐睡得猪一样,还流口水,乔熠嫌弃极了,便自己穿衣下车。 等乔熠吃完汤圆,端着一碗给洛齐送去,远远地却听到有人在哭。 乔熠喊了声洛齐,那哭声立马消失,乔熠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零点吃汤圆是这边的风俗,寓意新的一年团团圆圆。 第40章 哥哥发红包 洛齐接过汤圆,表情恹恹的,看起来不甚开心,这让乔熠觉得挺稀奇。 毕竟洛齐很馋,没事的时候总往冰箱厨房溜达,一碗白米饭也能吃得满脸饭粒。 乔熠迟疑一下,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大红包,洛齐看到果然眼前一亮,欢天喜地地接下了,顺便说了一大串吉祥话。 “快吃,我还要送碗回去!” 洛齐听了赶紧一口一个汤圆,三两下就吃完了,甚至汤汁儿一滴也不剩,把碗递给他,说了一句谢谢哥哥,声甜音脆,乔熠听着还挺受用。 等乔熠一走开,洛齐立马偷偷打开红包,好家伙,整整十张崭新的毛爷爷!!! 洛齐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去了。 这年春节绝对是洛齐最最最开心的一年,收红包收到手软,笑得牙帮子都酸了。 乔家一直在老爷子这待了三天,大年初四才返程。 最让洛齐意想不到的是,她莫名其妙讨了老爷子欢心,临走时老爷子还偷偷给她另塞红包,陆紫却没有。 趁着陆紫不在,洛齐便偷偷问正在开车的乔熠,乔熠没好气回: “你红歌唱得好呗,老爷子就好这一口。” 洛齐恍然大悟。 昨天左右闲着没事,洛齐偷了一盒火柴带着小屁孩们去烤红薯。 红薯是从人家已经挖过的地里翻出来的,洛齐用干泥块搭了个巨大的土窑,小屁孩们捡了一大堆柴火,洛齐便把土窑烧得红亮,再把一堆红薯丢进去,拿铲子拍碎土窑,再用泥土封住热气,等红薯被焖熟的时间里带着小孩子们唱起了《东方红》。 洛齐心情特别好,还教了孩子们简单二重唱。 等把烤红薯吃完,个个挺着圆滚肚皮回去,一行人高唱着“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浩浩荡荡回去,歌声恰好被乔老爷子听到,洛齐还把烤红薯献给乔老爷子尝尝,乔老爷子当时就觉着这孩子不错,接地气,孝顺。 后来洛齐常到厨房帮厨,甚至会炒菜,主动洗衣服,乔老爷子都看在眼里,更加喜爱这孩子,洛齐临走时又偷偷给她补了个红包。 洛齐回忆完,嘿嘿笑着。 “你可别得意,陆紫的压岁钱可比你多多了。” “我这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跟着她沾了光,谢她还来不及呢,她比我多很正常,嘿嘿!” 洛齐摸了摸鼓鼓囊囊的书包,又开始傻笑。 乔熠从后视镜看着洛齐痴笑,无端生出几分怜悯。 第三回合,乔熠也不知到底是陆紫还是洛齐胜了。 算是打个平手吧! 洛齐看乔熠心情不错,试探着问, “乔熠哥哥,那个,怎么没看到乔奶奶呢?” “死了。”乔熠语气很平静,但洛齐跟他生活半年,很了解他语气的细微变化。 乔熠在生气,并且火气不小,但与她无关,只要她识时务,火不会烧到她身上。 “哦”洛齐抱着书包,乖乖闭嘴,心里又十分好奇,拜祭的时候乔奶奶连个牌位都没有,怎么可能去世了。 而且,除夕夜摆的那副碗筷历历在目,这其中一定有故事! 洛齐的心像被猫爪子轻挠一样发痒,暗想你不告诉我,我一样有办法知道,哼! 乔熠想到这人,心里烦躁起来。 乔奶奶确实没死,只是乔家人都当她死了。 乔奶奶的存在,像长在乔家人身上的一颗腐烂的毒瘤,剜之流血,留之成疤。 回乔太太娘家的路很颠簸,毫不夸张地说,洛齐是一路吐回去的,加上生理痛,洛齐躺床上整整一天才勉强下床,搞得这村的婆娘们看到洛齐都会暗地里指指点点,说乔家养了个多病的拖油瓶。 乔太太本名陆春俏,其母陆老太太生了五个儿子一个女儿,从小五个哥哥跟小矮人似的围着乔太太转,所以乔太太被保护得极好,从没下过地干活,洛齐一直以为乔太太是城里娇滴滴的大小姐。 乔太太天真善良,长得又好看,乔叔一眼就钟情于乔太太,两人十分顺利地结婚生子,生活美满。 洛齐特别羡慕,乔太太一辈子顺风顺水,丈夫也是百般疼爱,上无恼人婆婆,下有孝顺儿女… 不过陆紫就算了,真令人头疼的。 乔老爷子不喜吵闹,年夜饭只有一桌人围在一块儿,陆家完全相反,乔家一回来,整个村子都热闹起来,光是酒席就摆了几十桌,前来拜年的人络绎不绝,鞭炮声一直没断过。 据说陆家那栋六层楼房是乔太太出资盖的,村里的水泥路是乔叔出的大头,所以这村对乔家那可是毕恭毕敬,当祖宗一样供着。 洛齐记挂着杨云南,眼巴巴等着乔熠带她回半坡村,但乔熠天天被人拉着喝酒,喝完就躺床上呼呼大睡,怎么叫也叫不醒。 洛齐总算看明白了,这家伙很少沾酒的原因是,他酒量太小了,一杯白酒下肚,整张脸都会红得熟虾一样,走两步就倒。 为了让乔熠出山,洛齐用现炸酥脆小麻团将陆家八个小屁孩收买,怂恿其涌进乔熠房间狂轰滥炸。 谁知乔熠丝毫没有大哥哥疼爱小弟妹的自觉,冷着脸把小屁孩们一一丢出去,当着舅舅舅妈的面给每个小屁孩的屁股蛋赏两巴掌,把小朋友们都吓坏了,从此再没人敢进乔熠房间捣蛋。 洛齐围魏救赵的计策失败,又把注意力放到大厅门口的小摩托。 杨云南以前教过她怎么骑摩托车,这种简便的交通工具她一听就会。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有地图引路的功能,打探回家路线费了一番功夫,又明里暗里囤了很多吃食,然后给乔家夫妇发了条短信,伪装一下就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捆在小摩托后座,从后门摸出去。 洛齐一路很顺利,后门只有临时搭的厨房,这时是午饭时间,厨房没什么人,即使有什么人也认不出她,因为她把自己包裹得极为严实,只留了一双眼睛。 在她小心翼翼关铁闸门的时候,有人叫了她一声。 是陆紫。 第41章 杨云南被打残废 陆紫房间恰好在二楼,此时陆紫披散着头发挨着窗台吞云吐雾,动作极为娴熟。 洛齐看了陆紫一眼,低嘁一声,没理会,陆紫却缓缓吐出一个烟圈,笑道: “你回去也没用,杨云南辍学打工了,找不着人。” 陆紫笑了笑,掸掸烟头,双手撑在窗台上。 洛齐依旧没理会她,跨上车,拧钥匙启动油门。 “你说,一个被打残废的人能跑到哪呢?喂,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杨云南,杨云南他变成废人啦,太搞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陆紫很大声地笑,笑声有些病态的癫狂。 洛齐把手头一大袋麻团猛地砸过去。 陆紫没有避开,像个木偶一样神经质地笑着。 麻团没砸到陆紫脸上,掉了一地。 洛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摸回半坡村的,她茫然地跟着前面一个骑着小三轮车的老头,跟着跟着发现接下来的路很熟悉,熟悉到她闭着眼睛也知道下一个转角会有多少块块石头多少棵树木。 洛齐到半坡村的时候已经傍晚,杨家的楼房不过半年时间,就被风雨侵蚀得厉害,瓷砖脱落不少,大门上边也全是划痕,窗户全破了,用蛇皮袋随便堵着。 杨云清挑着一桶猪食出来的时候,差点撞上洛齐的小摩托。 “哪个神经病把车停我们家?快推走,否则老娘砸…” 杨云清下半句话在看到门口蜷缩的物体那一瞬间停住了。 洛齐满脸的泪水,眼睛肿得比桃子还大。 杨云清第一反应是洛齐来追债,心里有些忐忑,却还是强嘴道: “洛齐,你就算天天赖我们杨家也没用,我没钱,大不了你抓我坐牢…” “云清姐,南哥,南哥在吗?” 洛齐的声音特别干涩粗糙,杨云清听得鼻头一酸,没理会洛齐,挑上猪食自顾自走了。 洛齐一直跟在杨云清后边,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杨云清。 杨云清一边添猪食,一边用袖子擦眼睛,全程没看过洛齐一眼,也没说一句话。 “你回去吧,听说你在乔家过得好,就别来掺和了。” 杨云清喂完猪,看到洛齐还在旁边蹲着,于心不忍。 “云清姐,南哥到底去哪了?发生什么了?为什么杨家变成这样?” “唉!”杨云清叹气。 洛齐走后没多久,杨云南不知从哪里听说,张全是个侏儒,户口本年龄改过,实际年龄整整大了五岁,前两年奸污三名少女一案足以被判长期徒刑,却因为不足16岁逃过法律制裁。 杨云南东奔西走几个月,搜集了张全罪证,跑到省公安局报案。 杨云南运气好,碰到上级督察工作,领导对此很重视,彻查下去,居然顺藤摸瓜把张全舅舅贿赂的事查出来。 张全舅舅锒铛入狱,张全逃逸,后来杨云南蹲到张全,亲手把张全送进监狱。 但杨云南因此受重伤,把杨家所有积蓄都耗尽,没救回一条腿,杨云南变成瘸子了。 之后杨云南失踪了,但每个月会按时寄钱回来,用公用电话往杨家打过一两次电话报平安,杨云清具体也不知道杨云南在哪。 杨家只有杨云清在守着。 前段时间还有混混半夜砸玻璃窗和电表,小三妹只能暂时送去姑姑家,杨云清每天喂完猪,吃了简单的晚饭就锁紧大门早早睡觉。 洛齐想收拾老宅过夜,却被杨云清拦住了。 杨云清说,洛齐的老宅早被烧了,洛齐伯伯一家靠乔家给的一大笔钱,搬去镇上住,小日子过得很好。 洛齐恍然大悟,怪不得伯伯那么爽快答应乔家,原来收了人家一大笔钱,相当于把她卖了出去。 洛齐从没感到那么心寒过。 即使经历那么多,杨云清内心深处依旧是怨恨洛齐的,如果没有洛齐,或许杨云南就不会落得这般悲凉下场,所以杨云清没提出收留洛齐过夜。 洛齐也没打算留在杨家,把攒的钱全塞给杨云清,包括一张写着她手机号码的纸条,车上载的几大包零食,然后骑着小摩托走了。 洛齐门前那棵桃树已经被人砍了,甚至连树根也被人刨出来,只剩一个黑黝黝的泥水坑,老母鸡的小坟也被雨水冲刷干净 洛齐凝视那泥水坑许久,眼泪止不住地掉,最后干脆蹲在地上痛哭起来。 难道我真的是灾星吗?克死了爹娘,真心对我好的南哥也变成了瘸子,那下一个会不会是乔家? 洛齐不知道哭了多久,最后是被乔熠和叶柄带回去的。 上天仿佛在应验洛齐内心所想,乔家果然也出事了,不知为何陆紫从二楼跳下来,扭伤脚踝,同时洛齐还失踪了,打电话提示已欠费,夜深又没有店铺开门卖话费卡,乔陆两家乱成一锅粥。 乔太太在电话里呵斥洛齐一顿,责怪洛齐贪玩,不会打电话给乔家报平安,洛齐没解释,一一默认,等乔太太挂了电话,洛齐把手机还给乔熠。 洛齐的破手机充满电顶多能撑半天,她又习惯调静音模式,能接到电话都是那人的运气。 洛齐自从上车后就很安静,乔熠看出小姑娘不对劲,没有像乔太太那样一通责斥,也保持着沉默。 叶柄瞅着车里氛围不对,也憋着不吭声。 其实这个话痨特别想跟乔熠说,这个地方以前和乔熠来过,他记得那里有一户人家,还有一棵很大的桃树,他们的车被人踢坏了前灯,回去后被家长骂了一顿。 可惜时隔多年,物是人非,想找出真凶几乎不可能。 叶柄厚着脸皮去乔熠房间地板躺了一晚,第二天就一边打着喷嚏一边拉着洛齐去他亲戚家避避风头。 陆家对洛齐充满敌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洛齐偏成了个哑巴,沉浸在自己世界中,也不解释,似乎默认了她就是把陆紫从二楼推下来的真凶。 陆家一向宠着陆紫,对陆紫所言深信不疑,脾气暴躁的陆家老四当晚差点打了洛齐泄愤,幸亏乔叔死命拦住。 乔家夫妇并不相信陆紫的哭诉。洛齐年幼失孤,打小勤奋努力,从不害人,性子善良还懂得知恩图报,这样好的孩子夫妇俩梦寐以求,洛齐怎么可能作出这等恶毒的事。 叶柄把洛齐带到了小姨家。 第42章 鲜花插在牛粪上 叶柄其实也有心里的小九九,前几天他打着自驾游的名头,把方心玉和方心玉的同学骗到小姨家玩了几天,小姨家亲戚纷纷跑过来看叶柄未来的媳妇儿。 方心玉起初不知情,只当这户人家热情好客,后来小外甥说漏嘴,叫了方心玉舅母。 方心玉细问之下,知晓真相,大怒。但方心玉做事有分寸,没当着叶柄亲戚的面戳破。 后来寻了机会,把叶柄诓骗到荒无人烟的地方丢下,自己开车跑了。 叶柄那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爬了大半天山路,终于在山顶找到信号,打电话叫乔熠过来救命。 乔熠敲诈叶柄一番,才开车过来接送。半路接到乔太太电话,说陆紫跳楼,洛齐失踪,全家一团乱。 乔熠想起洛齐前几天一直嚷嚷要回老家,保不准自个儿跑回去了。 乔熠一猜一个准,果然在洛齐老宅找到了洛齐。 只是洛齐神情不对,乔熠没多问,把她和叶柄带回佘家。 陆家拿着几个脏麻团围住洛齐,声称这就是洛齐落下的罪证,而且事发之后洛齐不见踪影,肯定是畏罪潜逃。 乔熠看那窗口半人高,陆紫比洛齐还高半个脑袋,洛齐根本没法把人活生生推下去,倒是陆紫栽赃陷害的可能性还大一些。 但这是陆家地盘,众怒难消,乔熠便同意让叶柄带洛齐出去避避风头。 叶柄骑着摩托车载着洛齐,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乔熠先前特意打电话过来说明了洛齐情况,方心玉暂时选择相信叶柄,并且对洛齐很上心,细心照顾,温柔劝导,洛齐还是没吭声,跟个木头一样,半夜常常哭醒,整个人精神状态很差。 叶柄借着感冒生病这件事,骗了一把方心玉的同情心,跟着洛齐享受方心玉的细致照顾,别提有多开心了,半夜睡着都能笑醒,跟失魂落魄的洛齐形成鲜明对比。 方心玉气恼,把叶柄那份营养粥取消了,只单给洛齐做。 叶柄知道了,居然当着洛齐的面,扑到方心玉怀里哭得像个孩子,眼泪鼻涕全蹭在方心玉的衣服上,还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方心玉,可怜巴巴道: “心玉,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对我,真是伤透了我的心,呜呜呜…” “扑”这个词形容得确实没错。 方心玉有一米七八,比叶柄高出一个头,叶柄亲戚看到方心玉长得跟电视上的模特一样漂亮,还听说这姑娘家庭条件特别好,是真正的名门闺秀,关键是姑娘没有门第成见,待人接物不做作,亲戚们暗地里都叹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叶柄能搏得方心玉芳心,完全是靠他的一条三寸不烂之舌,甜言蜜语那是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重样,为了追求方心玉,什么没节操的事没做过,套用诸葛先生的经典台词,那就是: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洛齐总算见识到什么叫“人至贱则无敌”,怪不得叶柄一提起方心玉,乔熠就变得特别刻薄,原来乔熠也认为叶柄配不上方心玉。 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方心玉就是看上叶柄了,答应了叶柄的追求。 乔熠知道了,一口老血没吐出来。 叶柄这么一闹腾,洛齐总算笑出来,方心玉见叶柄歪打正着,也没怎么追究。叶柄得寸进尺,偷摸吃了方心玉好多豆腐,每天笑得跟狐狸一样。 乔熠刚过完初十又忙起来,常常不着家,偶尔回去拿东西,看到洛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才察觉事情的严重性。 洛齐喜欢掩藏心事,越是严重越不轻易扬外。 乔熠给叶柄打了个电话,叶柄恰好还在小姨家跟方心玉黏糊,收到乔熠嘱托,叶柄立马去洛齐老家打探一番,终于找到洛齐心结。 杨家出事了,杨云南被打残废,流浪在外。 乔熠听到这消息也是吃了一惊,想不到半年时间杨云南便发生这等事故,难怪洛齐变成这副模样。 乔熠想了想,又让叶柄要来了杨云清电话号码。 很快,洛齐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对方一直不吭声,洛齐问了好几次,只听到滋滋滋的电流声。 在她要把电话挂掉的时候,对方轻轻叫了一句,“小七…”声音又粗又老,洛齐听到后浑身被电击一样,瘫软在地上哭起来。 给她打电话的正是杨云南。 乔熠并不相信杨云南会完全没消息,这一切应该是杨云南故意隐瞒的,杨云南不想让洛齐担心。 在乔熠一番威逼利诱之下,杨云清果然给了乔熠杨云南号码,但杨云南不接乔熠电话,乔熠也不恼,给杨云南敲了一段话发送过去,也不管杨云南会不会看,就继续放下手机忙自己的事了。 过了几天,杨云南的电话果然打到了洛齐手机里。 “小七,不要哭。我过得挺好,别担心” 杨云南压着声音说话,洛齐听到他声音变化那么大,想到他蹲在警察局门口顶着烈日汗流浃背的情景,哭得更厉害,上气不接下气。 “小七,别哭,南哥真的没事,我做了点小买卖,挣了点钱,过得很好,别哭了。” “我不哭,南哥,你的腿怎么样了,好了吗?”洛齐打着哭嗝问。 “都好了,别担心。小七,你在乔家没受委屈吧?” “没有,乔姨乔叔对我很好,送我去很好的学校读书,每个星期都给我好多零用钱,我攒了好多钱呢…” 但那些钱都塞给杨云清了,洛齐又变成了穷光蛋。 洛齐擦了擦眼泪,明知道他看不到,还是挤出微笑: “我天天都能吃肉,胖了好多呢!” “那就好。” “南哥,你现在在干什么,吃饭了吗?累不累?” “吃过了,放心。你在乔家要好好的,要听话,等以后南哥…以后要考个好学校,好好努力。” “嗯!”洛齐重重点头。 “洛齐,”杨云南顿了顿,似乎在思考什么。 洛齐很少听到杨云南叫她全名,料想杨云南有重要的话要说,便静心凝神等待着他说话。 第43章 没发芽的种子 杨云南沉默很久,才轻声道:“小七,以后别再找我了,你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我也不希望你跟我一路人…以后有什么困难,找乔熠或者你的养父母,他们人好,也有能力帮助你…南哥没本事,不值得你挂念,你值得更好的…我有事,就这样了。” 杨云南没等洛齐回应就把电话挂了。 这个过程太快,她没反应过来,重新拨号回去,接电话的却是一个有浓重口音的男人,那男人粗鲁地骂了她一句,挂了她电话。 再打过去,是电话占线的提示音。 洛齐不厌其烦地拨过去,接者众多,却没有一个是杨云南,也没有一个认识杨云南。 打到最后手机欠费了,她才放下手机,坐在地板上发呆。 南哥不要我了。 她脑子里不断循环这句话,心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压得她喘不过气,压得她浑身发痛,如抽筋剥骨一般。 因着洛齐不正常,乔熠这几天都尽量赶回去,一开门就看到洛齐倒在客厅地板上。 乔熠连鞋也忘了换,手提电脑随便一丢,就急跑过来扶起她上半身,探了探她鼻息,用力掐了掐她人中,她痛得叫出来。 “怎么回事?”乔熠看洛齐无大碍,不由皱眉。 洛齐眼睛肿得跟桃子一样,抽抽噎噎地哭着,连嗓子也哑了。 “哭什么,好好说话!” 乔熠最讨厌洛齐这样,遇到什么事都只会嚎啕。 “刚才南哥打电话说不要我了。”洛齐打着哭嗝说了原因。 乔熠没好气地把洛齐抱到沙发上。 洛齐轻得跟猫一样,一摸全是骨头。看来这半年白养了,一朝回到解放前。 “洛齐,给了你那么多天时间修复,现在也该差不多了。我就老实告诉你,你现在,还真没有矫情的资格,你的衣食住行全是乔家出的,我不欠你,也没空照顾你,你最好赶紧断了杂念,赶紧恢复正常。你这鬼样子,帮不了杨云南,最明智的做法,是你自己真正强大,强大到能保护你关心的人。” 乔熠说了许多,也不知道洛齐有没有听进去。 他捏了捏眉心,一边想这小姑娘就是个麻烦不断的祸害,一边站起来倒了杯热水给她。 洛齐握着水杯,呆愣愣看着某处,想东西想得出神。 乔熠看她一时半会走不出阴影,把丢在地上的电脑捡起来,查看电脑状况。 “乔熠哥哥,你觉得我是不是很没用,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好,什么忙也帮不上,是不是因为这个,南哥才不要我的?”洛齐沉默半天终于开口,眼眶又热起来。 乔熠闻言,摘下眼镜耐心道: “他真放弃你了,是不会特意给你打电话让你安心的。再说,你才多大?能耐都在培养中,就像刚侵入人体的病毒,你的rna都没骗过核糖体,就想大量复制攻占人体了?” 看洛齐一脸茫然的样子,乔熠换了个通俗的比喻,继续道, “就像种子,种子见过吧?你芽都没发就妄想发光发热拯救世界了? 再说这是杨云南自己的选择,他也差不多十七八了吧,也算一个小爷们了,哪里用的上你这小姑娘操心? 你这阶段就应该乖乖吃饭睡觉,好好学习,等以后出人头地再帮你的南哥也不迟,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道理我不说你也应该懂一些。” “嗯”洛齐轻轻点头,“乔熠哥哥,对不起,我给你添乱了。” 乔熠看她终于走出来了,顺势摸了摸她的头,笑道: “你知道就好。不过,”他眉头一皱,话锋一转,嫌弃道,“洛齐,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几天没洗头了?” 洛齐:… … 过完年回来,夏米粒看洛齐的眼神跟看妖怪一样,不停地追问洛齐是不是被虐待了,怎么大伙儿包括夏米粒自己都胖了几斤,洛齐还是老样子,甚至脸瘦了一圈。 夏米粒伸出自己的小胳膊跟洛齐的比对一番,一旁的林子豪把胖脑袋挨过来,啧啧道, “夏米粒,你更像被你妈禁食了,看看,这胳膊比我拇指头还细。” 话罢,林子豪把香肠手伸过来,三个人在那比划一番,洛齐也奇道: “真的哎,米粒,你看!” 夏米粒虽瘦,却不喜欢别人说她瘦,她把袖子往上撸,争道: “没有!我的才粗,我真的胖了五斤!我爸都说抱不动我了!” “你爸跟你一样,是瘦猴,你看看我!” 林子豪说完就顺手把夏米粒老鹰拎小鸡一样拎起来,动作特别轻松。 “哇!”走过来凑热闹的韩秋啧啧称奇。 “夏米粒真的很轻,不信你们试试!” 为了证实自己的话,林子豪又把夏米粒拎起来转了一圈。 这时全班同学都围上来,男生们嗷嗷叫着还吹口哨,女生们则表情各异。 洛齐连忙叫林子豪把人放下来,夏米粒被吓到了。 林子豪闻言放人。 反应过来的夏米粒又气又羞,趴在桌上抽噎起来。 这一幕恰好被灭绝师太看到,灭绝师太立马给林子豪家长打了个电话,可怜的林子豪又被家长打了一顿,鼻青脸肿地跟夏米粒道歉。 夏米粒没理他,甚至还躲着不见林子豪。林子豪后悔不已,没事就往夏米粒那儿晃悠,像哈巴狗一样讨好夏米粒。 夏米粒也不是真生气,就是觉得不好意思,每次看到林子豪都想到那天林子豪抓住她后背的毛衣,顺便把她内衣带子也抓起来了,女生那么私密的东西被一个男生揪着,能不难以启齿吗? 好在文理分班要开始了,夏米粒琢磨着林子豪一定选理科,夏米粒选文科,这样两个人就分开了,否则同在一个班,抬头不见低头见,太尴尬了。 夏米粒轻松选完文理,洛齐却为此犯愁。 洛齐理科不好众所周知,但十四中偏重理科生,文科生分到的顶级师资力量少得可怜,再说理科就业范围广泛,像她这种急于求成的人,理科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第44章 闯祸 她骗乔太太和乔叔,说自己喜欢理科,所以夫妇俩没意见,倒是乔熠太忙,没时间管她,她上交了自己的意向书,即使灭绝师太非常不赞同,好说歹说,洛齐也不愿意修改志愿。 灭绝师太气得骂了一句:“好好的一锅粥你偏要做一粒老鼠屎!” 洛齐再也忍不住,埋在心底的话顿时像火山喷发,一股脑从嘴里嘣出来: “你才是那根搅屎棍,把我们班搅得又乱又臭!你根本就不会教人,你不配当老师!” 灭绝师太听到,气得高血压当场发作,被救护车抬去医院。 洛齐跟着全班同学去医院看望灭绝师太的时候,洛齐没敢跟进去,只躲在门外偷看。 洛齐远远看到平时严苛的小老太太脸上露出的憔悴,真是懊恼不已。 其实灭绝师太很关心四班,甚至可以说呕心沥血,只是教育的方式欠缺温和,学生很是不满。 灭绝师太高血压引发了心脏问题,需要静养,便申请提前退休,四班如愿以偿换了班主任。 但四班的同学没有想象中的兴奋。玻璃窗外再没有小老太太的身影,教室里也没有小老太太训人的声音,全班同学都若有所失。 那天灭绝师太特意把洛齐叫到跟前,与洛齐说了很多。 原来灭绝师太早就该退休了,只是因为深爱自己的职业,想把最后一届学生带完再走。 灭绝师太说,她教了很多很多学生,乖巧顽皮聪明愚钝的都有,洛齐这样的却没见过。 洛齐是两个极端的结合者,既敬畏师长又天生叛逆,既胆小如鼠又义愤填膺,既平庸无能又天赋异禀。 灭绝师太不知道如何引导,沿用“严师出高徒”的法子,结果适得其反,洛齐成绩越来越差。 这是灭绝师太职业生涯的滑铁卢。 最后,灭绝师太说了一番意味深长的话。 “你如果信奉‘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这句话,那就尽管去践行,如果不是真心喜欢,哪怕以后靠着数理化笑傲天下,也总是意难平的。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是顺从自己的内心,做自己喜欢的…” 洛齐听了,点点头。 洛齐最后还是选择了文科,跟夏米粒继续待一块儿。 林子豪听说俩女孩的选择,本来也想跟着一起的,但林子豪父母给了林子豪几顿胖揍,林子豪只能挥泪断文科。 为此,林子豪整个人抑郁很多,一张胖脸硬是瘦了一圈。 平时林子豪是班里的开心果,有事没事总会逗得全班哄堂大笑,这几天,林子豪却一反常态,窝在座位上一发呆就是一上午。 大伙儿都忙着应付考试,也没人发现林子豪的异常。 夏米粒却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夏米粒以为是自己冷落林子豪,林子豪才灰心丧气,夏米粒为此挺自责,心想: 那次的事他又不是故意的,夏米粒你的心胸怎么那么狭窄!你被男生们戏耍,哪次不是他第一个冲出来给你解围,班里搞大清洁,哪次不是他自告奋勇帮你擦窗玻璃,还有你的午饭,也全是他帮打的… 但夏米粒又不好意思跟林子豪道歉,只好用胳膊肘捅捅洛齐,跟洛齐咬了一番耳朵,洛齐正忙着复习,自然不会多想什么,直接在纸上唰唰唰地写了几个字揉成一团,精准地砸在林子豪脑门上。 这时还有几分钟就要下晚自习,班里渐渐骚动起来,收拾笔袋书包交头接耳的同学渐渐增多,像渐渐烧开的水,洛齐扔纸团的动作自然被很多人看到。 林子豪被砸得措手不及,没接住纸团,倒是被同桌抢了去,一字一句念起来。 “林子豪,放学后别走,夏米粒有话要说。” 林子豪同桌声音不大,却像一把火,加速了热水的沸腾,班里开始有人起哄,吹起了口哨。 夏米粒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林子豪脸上也浮现一片可疑的红云,而始作俑者洛齐却继续埋头学习,根本没发现异常。 有人倒数十下,下课铃按时响起,那帮男生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个个跑过来推搡着林子豪。 夏米粒连洛齐也不顾了,抓起书包就冲向门口,好事者挡住她的去路,笑嘻嘻道: “喂,别走呀,你还没跟林子豪说什么呢!” 洛齐这时才察觉不对劲,抬眼看了四周,发现夏米粒被人拦在门口,刚想冲过去替米粒解围,一个胖乎乎的身影抢先一步,跟那拦路的人扭打在一块儿。 这件事闹到了老师那儿,林子豪和拦路虎齐刷刷被训斥了一顿,被家长领回去了。 夏米粒也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说教一番,夏米粒出来的时候,连鼻涕泡都哭出来了。 洛齐赶忙迎了上去,给夏米粒递了纸巾。 夏米粒知道洛齐不喜欢别人包括她这个好朋友的触碰,但夏米粒今晚实在太委屈了,忍不住埋在洛齐肩膀上伤心地哭起来。 夏米粒父母是夜市摆地摊的,晚上一般没空来接宝贝女儿,放学后都是夏米粒一个人坐公交车回去。 但今晚接到班主任电话,班主任委婉地说夏米粒有早恋的苗头,希望家长能多加关注一下,夫妻俩一挂电话,连摊子也顾不上,骑着小三轮来找女儿。 洛齐把哭得泪人一样的夏米粒交给夏米粒父母,看着一家三口挤在破烂的小三轮上绝尘而去的背影,洛齐眼睛发涩。 一番折腾,洛齐错过了直达末班车,只能步行到下一个公交站等车。 这座城市繁华得很,洛齐不怕走夜路会遇到不测,只担心回去太晚,作业写不完。 她走得飞快,几乎一路小跑,累得直喘粗气,猛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慢悠悠经过,洛齐赶忙一边叫一边追上去。 谢庭芳心情复杂地看着洛齐,思考了半天,从兜里摸出一张纸币。 “你还是打车吧…我的车子,没法载人…” 洛齐看到钱,立马眼前一亮,随即又搓搓双手不安道:“这钱要还吗?” “不…不用…” 谢庭芳推了推眼镜,不自在地把视线转到其他地方,就是不敢看洛齐。 第45章 自助 洛齐也不是没有钱,只是舍不得花十几块。 毕竟是同龄人的钱,洛齐还是不好意思去接,谢庭芳把钱丢到地上,立马骑着自行车风一样逃了。 洛齐真是哭笑不得,心里纳闷,不过是请谢庭芳载她到下一个公交站,几分钟的路程,这人怎么就避她如蛇蝎呢? 最后洛齐没舍得拆开那张崭新漂亮的五十元人民币,愣是走到公交站,等了半个多小时的车赶回去的。 回到公寓差不多晚上十一点了,难得看到乔熠在阳台上撸跑步机。 乔熠看到洛齐晚归,多问一句,洛齐只推说老师拖堂,没赶上末班车。 乔熠听了,没说什么,洛齐趁机赶忙钻回卧室,埋头补作业。 考完试,学校直接放假,班主任发完《告家长的一封信》,刚说下课,洛齐就拉着夏米粒跑了。 夏米粒被别人误会,消沉了好久,整个人又瘦了一圈,连洛齐都可以毫不费力地抱起夏米粒百米冲刺。 洛齐也愧疚了好久,打算趁机带夏米粒庆祝一番,弥补一下。 两个人等公交车的时候,恰好林子豪也走过来,夏米粒一看到林子豪,就跟看到鬼子进村一样,连忙躲到洛齐身后。 林子豪早看到畏畏缩缩的夏米粒了,自觉地离两人远远的,耷拉着脑袋站在烈日下。 没想到俩女孩坐的车跟他一样,他犹豫半天,被人群推搡着也上了车。 大夏天的,这辆公交车没空调,人又多,他和俩女孩距离不过三四步,他不敢靠得太近,背对着她们,拼命维持距离。 司机大喊着:“往后走往后走,别挤在前面啊!” 人群盲目顺从,但有个小胖子拦路,只能一窝蜂堵在前面。 林子豪本来就胖,挤在肉罐头里,更是汗流浃背,一张胖脸憋得通红。 好不容易挨到下车,林子豪浑身都湿透了,在路边树荫下不断擦汗,有人递给她一包纸巾。 “擦擦吧”洛齐憋笑着看林子豪。 林子豪眼角余光看到洛齐身后的夏米粒,忙说不用,自顾自迈开胖腿要走,洛齐连忙拉他道: “唉,别走,林子豪,你住这附近吧?你知道那个有名的烤肉自助餐厅在哪吗?” 一听到烤肉,林子豪下意识咽口水。 两个女孩都是路痴,林子豪手脚并用口干舌燥讲了半天,洛齐完全记不住,林子豪只好亲自带着两人去。 把两人送到餐厅门口,林子豪的后背又湿了一圈。 洛齐和夏米粒都是第一次去吃自助餐,哪里有什么经验,连门也不敢跨进去,总怕自己的脚脏了餐厅地毯。 林子豪看出来了,极为仗义地领着二人进去,轻车熟路地给两人叫了二人桌,还付了钱。 林子豪闻到肉香,挪不开腿,却还是跟洛齐挥挥手,忍痛要走,这时夏米粒轻轻扯了一下洛齐的手,洛齐会意,连忙道: “林子豪,要不你也一起吧,我们什么都不会,待会儿闹洋相就惨了。” 林子豪看看洛齐,又看看夏米粒,前者带着哀求的笑,后者低头不语。 “算了算了,我要回去了,再晚点我妈又要揍我了。” 林子豪胖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这时夏米粒终于出声了,赌气般跟洛齐说: “阿洛,他不吃就算了,我们走!” “我吃我吃!”林子豪听出夏米粒语气不满,连忙朝前台叫: “姐姐,麻烦再加一个座!” 林子豪是这家自助餐厅的熟客,带着两个女孩落座,马不停蹄去拿了一堆东西,一边帮她们烤肉一边告诉她们怎么吃才能捞回本,说得头头是道,洛齐听了惊奇不已,而夏米粒抿着唇笑。 三个人大快朵颐后,扶着墙慢悠悠走出来。 这时天已经黑了,林子豪意犹未尽,兴奋地带着俩女孩又去看了附近很有名的音乐喷泉和星空馆,两女孩看到满天繁星如置身星河中,激动得不能自已。 三人玩得十分尽兴,还跑去尝试了新兴的娃娃机,俩女孩一人抓了五次娃娃,什么都没捞着,便捂着钱包不敢玩了。 而林子豪投了一枚硬币就抓到了毛绒小兔子,本打算再抓一只送两个好朋友平分,没想到接下来把裤兜都掏空了也没抓到第二只。 林子豪挠挠头,不知道该把玩具小兔给谁才好。 “给阿洛吧,她喜欢小兔子。” 夏米粒率先开口,洛齐也不好意思接受,推说不要。 林子豪情急之下,翻出书包里的一个东西连忙跑到一对母子面前手脚并用比划了一番,居然换回来一只漂亮的布娃娃。 “林子豪,你刚才拿什么东西换的?” 夏米粒疑惑。 “没什么,是一个飞机模型。” 林子豪很大方地把兔子丢给洛齐,又把布娃娃塞到夏米粒手上。 “那个模型很贵吧?”洛齐不安地问。 “没有,也是别人送的,没花钱!” 林子豪嘿嘿笑着,看起来呆呆傻傻 夏米粒嘴角忍不住翘起来。 … 洛齐抱着毛绒小兔子回来,恰好看到乔熠在客厅捣腾东西。 洛齐看到那是一辆很酷的山地自行车,眼睛不由亮起来。 她在学校看到过这种自行车,有幸试骑了一下,感觉这种自行车特别好用,跑起来飞快,还不费力。 “跑哪儿去了?电话也不接!” 乔熠看到洛齐,没好气地丢了她一个白眼。 “跟同学吃了个饭…” 洛齐把兔子藏到身后,想悄悄挪到卧室,乔熠冷不防道,“过来试试能不能骑。” “这是…给我的?”洛齐试探。 “你要是觉得丢人,可以不要。” 毕竟没几个高中女生骑这种霸道的山地车上下学。 “不会不会,哥哥你真好!” 洛齐高兴地跳起来,连忙跑到乔熠面前仔细打量这辆自行车。 这辆自行车车身是赤红色的,两个车轮看起来十分结实,焊接处处理得当,线条简单流畅,一摸就感觉很结实。 “这么好看,一定花了不少钱吧?” “对,不少钱。” 乔熠拍了拍车架,带着满意的语气道, “骑了几年还那么结实,不错!” “骑了几年?”洛齐表情凝固。 第46章 夏日小趣 “对,初中时候买的了”乔熠没注意洛齐表情变化,继续爱惜地擦拭着车子。 还以为这人大发慈悲,买了一辆新的,没想到跟送她的破手机一样,都是二手的。洛齐扁扁嘴。 “哥哥,你能加个篮筐吗?我把书包放上边更方便,以后买菜也轻松些。还有,加个后座吧,这样可以载我同学…” 洛齐一边说一边看到乔熠脸色晴转多云,大有雷雨交加的趋势,她连忙止住话,识趣地溜进卧室。 乔熠瞥到她藏在屁股后边啃着胡萝卜的兔子公仔,两只黑汪汪的眼睛看着十分无辜,跟洛齐一个样儿。 乔熠嗤了一声,自言自语了一句:“这小女生真的是,矫情…” 乔熠明面上一口回绝洛齐的请求,暗地里又买了后座和车篮,捣腾好后,怎么看都觉得这车子碍眼,一把推给洛齐,眼不见心不烦。 洛齐倒是欢喜得很,跟在他屁股后边吹了无数个彩虹屁,他听着竟也觉得很受用。 忠言逆耳谗言舒心,古人诚不欺我。 乔熠不由觉得好笑。 乔老爷子邀请陆紫和洛齐到他那儿过暑假,这是洛齐怎么也没想到的。 她本来打算趁着假期跟夏米粒林子豪来个自行车环游全市,这么一来,计划全泡汤了。 洛齐幽幽地问乔熠:“哥哥,我如果拒绝了,乔爷爷会不会不给我压岁钱了?” 乔熠没好气道:“不想去就别去” “真的可以吗?”洛齐惊喜。 “有什么不可以,我也懒得跑一趟。不过,”乔熠顿了顿,“老爷子挺记仇的。” “算了,还是去吧!”洛齐哭丧着脸,有气无力地拖着行李箱走出门口。 陆紫在副驾驶跟乔熠聊得很开心,开口闭口哥哥哥哥的,洛齐只觉得烦腻。 抬眼看车窗外,一大片荷花开得正艳。 她立马支起身子,趴到车窗上仔细看着摇头晃脑的荷花,路边卖莲蓬的农妇,掐了荷花做武器玩耍的孩童,还有蹲在地上挑西瓜的路人。 “哥哥,那些西瓜是自家种的吗?甜吗?” 洛齐看得直流口水,凑到前面插了一嘴,惹得陆紫翻了一个白眼。 “哥哥是你叫的吗?不要脸!” 洛齐讪讪地缩回脖子,不再吭声。 倒是陆紫也发现路边小摊贩推着一板车西瓜叫卖,馋虫也被勾出来,拉着乔熠胳膊甜甜道: “哥哥,我们买些西瓜给爷爷吃吧,好不好?” 乔熠笑着点头,把车停在路边,几个农户拿着莲花莲蓬西瓜立马围上来,叽叽喳喳地推销自家的东西。 乔熠一口气买了五个大西瓜,放在后备箱,又让瓜农帮忙切了一个给两个小姑娘解馋。 这时候正逢盛夏,阳光毒辣得很,树荫下却是十分阴凉,因为不远处就是接天莲叶,清风送爽,荷花添香。 树下摆了很多小摊子,吃瓜的人三五成群,围坐一块儿一边啃着西瓜一边闲聊。 三人在瓜农的指引下坐到磨得黑亮的长木凳上,看着瓜农把溜圆的大西瓜摆到桌子上,然后掏出一把银亮的长刀,拿抹布擦得锃亮,一刀下去,黑绿色大西瓜一分两半,清甜香味扑鼻而来,再看那大西瓜,瓜皮墨绿,瓜瓤鲜红,瓜籽黝黑,新鲜的汁液饱满溢出,在油黑的桌上淌成一条蜿蜒小溪,引得几只苍蝇围着嗡嗡嗡地叫。 瓜农挥了挥毛巾,把苍蝇都赶走,用乡音跟三人说,“俺们种的瓜,保甜!来尝尝!” 陆紫立马拿起一块,往正心最甜的部分大咬一口,连黑籽儿也没吐,囫囵吞下去,只吃得遍体生香,满嘴流红。 乔熠有些哭笑不得,掏出纸巾给陆紫擦嘴,像个老父亲一样叮嘱陆紫吃慢点。 乔熠没吃,洛齐也不敢动,眼巴巴地看着桌上洒落星星点点的瓜瓤,悄悄捻了一块儿放嘴里细细吮着,口腔萦绕着丝丝清甜。 乔熠看到了,拿了一块递给她。 洛齐道了谢,拿过西瓜,低头小小啃了一口,细细嚼着,清甜瞬间扩大几倍,沁入心脾,几乎把盛夏的毒辣热气都压了下去。 她吃过两次西瓜,一次是父母健在的时候,一次是杨云南家里。 不过记忆中的西瓜都没有今天吃的这个清甜爽口。 大概是这个夏日太宜人了。 三个人把一个大西瓜解决完,陆紫拉着乔熠四处找厕所,洛齐没去,倚着大树看荷花。 恰巧看到一个老太太临湖而坐,用枯槁如柴的手慢慢剥着莲蓬,剥了半天摸索出一个嫩白的莲子,缓缓塞到干瘪的嘴里慢慢嚼着。 不知怎地忽然想到很多年前,杨云南帮她卖芒果的时候,那个好心的老奶奶给了她一把秤,用没牙的嘴教她怎么用。 洛齐红了眼睛,鼻子微微地发酸。 这时乔熠陆紫兄妹俩回来了,陆紫怀里抱着一大捧荷花莲蓬,像只小鸟儿一样欢呼雀跃,乔熠跟在后边,手里也拿了几片墨绿的荷叶。 乔熠看到洛齐在擦眼泪,以为洛齐被冷落而难过,乔熠心里生了歉意,便把刚才在湖边随手捧到的小虾送给洛齐。 洛齐看到碧绿荷叶里扑腾扑腾跳着一只晶莹剔透的小虾,惊喜地叫出来。 “好漂亮啊!谢谢哥哥!” 洛齐甜甜地笑起来,那手指戳戳小虾,小虾跳得更欢乐了。 洛齐捧着小虾连忙跑到湖边,在荷叶上滴了几滴湖水,小虾便在晶莹圆滚的水滴里慢腾腾地游着,怡然自得。 陆紫也被这只漂亮的小虾吸引,掐了一片粉白的荷花瓣丢到荷叶上,谁知花瓣被荷叶弹开掉在地上,那水滴也随着荷花一同滑落,连着小虾也掉到湖里,洛齐在水里划拉半天也没捞回小虾,气得哭起来。 陆紫看到洛齐又抹眼泪,不知怎么也生了无名火,把怀里的荷花一股脑丢到洛齐身上,骂了一句: “哭哭哭,只知道哭,那么大人了真不害臊!” 陆紫说完拔腿就往车上跑,还把车门砸得特别大声,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第47章 愉快时光 “陆紫我警告你,你再胡言乱语我立马把你丢下去!”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她那么大了,你们俩天天一个屋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谁知道…” 陆紫话没说完就被乔熠打开车门推了下去。 陆紫没想到自己亲哥真把自己推下来,害她摔了个狗啃泥,被围观的人嘲笑,陆紫当时羞得没脸见人,捂着脸跑了。 乔熠也没追过去,烦躁地扯开衬衫领口,暗恼自己怎么发那么大火。 抬眼看到不远处捡花的洛齐,乔熠嗤笑,这种幼态的小女孩怎么可能入得他的眼。 又想到女友江月初消失了好几个月,即使过年也没给他发过信息,乔熠更加烦躁。 叶柄说谈恋爱不能只靠单方主动,另一方心安理得享受,否则主动的那方迟早会疲倦。 或许是我错了? 乔熠想得入迷,冷不防被陆紫拿手机砸了一下脑袋。 陆紫从车窗钻进半个脑袋,眼睛又红又肿,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乔熠,你怎么又欺负妹妹了?你把她丢在太阳下,中暑了怎么办?” 手机里传来乔太太尖锐的数落声,乔熠狠狠瞪了一眼陆紫,陆紫朝他吐了吐舌头,得意地笑着。 乔熠随手摇起车窗,陆紫来不及把脑袋伸回去,被卡在车里,吓得又大叫起来。 洛齐看到这一幕,忍不住也笑起来。 … 乔老爷子恰好扭了腰,乔熠便留下来照顾老爷子几天。 陆紫很乖巧,守在乔老爷子旁边给老爷子摇蒲扇,喂老爷子喝熬得软糯的冰糖莲子,一口一个爷爷,叫得老爷子眉开眼笑。 而洛齐对乔老爷子有一种本能的敬畏,没有陆紫那般黏糊,平日里也刻意躲着爷孙俩。 洛齐更喜欢跟在做饭阿姨屁股后面,看阿姨怎么熬冰糖莲子粥,做绿豆糕,槐花糖水,还帮着阿姨挑了满满一担被子到小溪边清洗。 阿姨对这手脚勤快从不喊累的小姑娘赞不绝口。 陆紫讨好老爷子,洛齐化身家务小帮手,乔熠每天负责老爷子的汤药。 因为老爷子家没装网线,乔熠没法线上办公,乡下又没什么娱乐活动消遣,乔熠就特别有闲情逸致,经常捉弄两个小姑娘。 洛齐很喜欢清洗后暴晒在阳光下的衣物,它们身上总会散发出阳光特有的味道,但乔熠悠悠的一句, “那是螨虫的尸臭”彻底打碎洛齐的美梦。 阿姨特意杀了只鸡,只有两个鸡腿,乔熠一点也没有尊老爱幼的自觉,把两个鸡腿都夹到自己碗里。 洛齐不敢吭声,陆紫则大声嚷嚷,说乔熠不孝顺,爷爷都没吃上。 乔熠振振有词:“爷爷牙不好。” “那我呢?我可是你亲妹!”陆紫噘嘴气道。 “你再吃,小心变成胖妹嫁不出去。”乔熠悠悠道。 “我还小,不愁嫁,哥哥你那么老了还没老婆,你才是老光棍呢!” 陆紫反唇相讥,说话间要用筷子夹走乔熠碗里的鸡腿,乔熠早察觉陆紫的小算盘,眼疾手快拿了鸡腿咬了一口丢回碗里。 “现在还要吗?”乔熠乜斜陆紫一眼。 陆紫看着被糟蹋的鸡腿,痛心疾首,叠声喊: “爷爷爷爷你看看他!” 兄妹俩抢鸡腿的画面颇有趣,绕是不苟言笑的乔老爷子也展颜了,对乔熠斥道: “你哄骗妹妹做什么?快把鸡腿分了!” 洛齐早看出乔熠拿的是两个鸡翅膀,主角儿还在锅里炖着。 洛齐默默吃着碗里的青菜,等乔熠把另一个鸡腿分到她碗里,她礼貌道谢,又埋头吃起饭来。 老爷子家后山有几亩猕猴桃种植林,村民热心,让兄妹三人摘些猕猴桃尝鲜。 那天乔熠特别好心,摘了一个鸡蛋大小的猕猴桃切成两半分给陆紫和洛齐吃。陆紫洛齐都没吃过猕猴桃,对这长相奇异的毛桃稀罕得不行,也疑惑猕猴桃那么多毛,如何下得了口。 但两人看到乔熠率先垂范,吃得那叫一个欢畅,陆紫等不及了,连忙拿起青色的果肉塞嘴里,没想到刚咬一口就酸得吐了出来,一张脸皱得跟老太太一样。 “哥哥你骗人!”陆紫一边往地上吐口水一边朝乔熠挥拳头,围观的瓜农看得直笑。 洛齐庆幸自己没像陆紫那般猴急,趁着那兄妹俩嬉闹,悄悄把手里的毛桃丢在草丛里。 后来尝到的猕猴桃确实很好吃,又香又甜,直教洛齐欲罢不能,陆紫也贪吃了几个,当天晚上两个人齐刷刷闹肚子,抢了一晚上厕所。 两个小姑娘拉肚子拉得有气无力,偏偏乔熠让煮饭阿姨熬了绿豆粥,还特意放冰箱里冻得冰凉,当着两个馋虫的面大大快朵颐。 陆紫真是恨死这个哥哥了。 洛齐也很幽怨。 乔熠,你欺负你亲妹子就好了,干嘛把我也拉去垫背啊! 洛齐待了几天,还发现了一件特别奇怪的事。 夏季日长夜短,洛齐也醒得早,起来去茅坑解手的时候,总能看到乔熠穿着一身行头去晨跑,顺便丢垃圾。 往往乔熠离开了十多分钟,就会有个驼背老太太拄着拐杖,在垃圾池里扒拉东西。 乡下原本就不富裕,扔出来的垃圾都是破得不能再用的,吃食之类的更是腐烂到连猪都不愿意吃的,但那拾荒老太太还是用拐杖慢慢挑着臭烘烘的垃圾,拣着碎纸屑、塑料制品和烂菜叶。 乔熠丢的东西貌似不错,老太太往往看了两眼,就将整个塑料袋都抱在怀里,颤颤巍巍离开。 洛齐好奇极了,偷摸去问煮饭阿姨,煮饭阿姨说,那拾荒老太太是很多年前流浪到这一带的,是个聋哑人,无儿无女,身上有很严重的皮肤病,又脏又臭的,但村里人善良,没把老太太打发走,老太太便在这里住了下来。 洛齐有些失望,她的猜测是错的,拾荒老太太跟乔家没关系。 看来乔熠也是个心善的,不过他接济老太太,为什么不把东西直接送到人家门口,非得丢在垃圾堆里呢? 洛齐百思不得其解。 她也打探过乔奶奶的事,但煮饭阿姨讳莫如深,绝口不提,包括村里的人,大伙都说乔奶奶早就去世了。 那副碗筷,是给乔老爷子的胞弟摆的,胞弟给乔老爷子挡子弹而牺牲,洛齐听了唏嘘不已。 第48章 求哥哥 乔熠待了一个星期左右就回去了,剩下的日子洛齐过得不算好,因为陆紫没了乔熠管制,又明里暗里拿捏洛齐这个软柿子。 于是洛齐很少着家,跟着村里的毛孩子在山间地头玩耍,一个暑假下来,洛齐黑了一层皮,乔太太看到了又心疼又恼怒,责备洛齐那么大一个女孩子没半分矜持。 接下来乔太太宣布了一件让洛齐难以接受的事--洛齐以后要搬到乔家跟乔家夫妇和陆紫住一块儿。 起因是乔熠这厮莫名其妙要丢下稍微有起色的小公司,跑去考研深造,租的房子自然要退了,洛齐只得搬回乔家。 洛齐这次特别希望陆紫闹翻天,最好闹得乔熠不得不放弃学业,顺着他的亲妹子。 可是这次陆紫刚要叫,乔叔便开口了。 乔家大权虽是乔太太掌握,但关键时刻还是会由乔叔生杀予夺。 乔叔平时都是笑嘻嘻的,与人和善,但生气的样子洛齐见识过,跟乔熠一样吓人,甚至更可怕。 陆紫被乔叔沉着脸训斥一顿,便不再吭声,洛齐愁得几乎要白头。 趁着乔家夫妇给她收拾行李的空隙,洛齐跑到卫生间给乔熠打电话,谁知道乔熠直接挂断,洛齐不厌其烦反复拨打,乔熠直接把她号码拉入黑名单。 洛齐也是倔强,擦着眼泪跑到小区门口找警卫大叔借电话,甚至厚着脸皮找了很多路人要手机打给乔熠。 乔熠不胜其烦,终于回拨她的号码,开口第一句就是劈头盖脸的骂。 “洛齐你脑子有病?” 洛齐顾不上路人惊诧的眼神,蹲在路边哭起来,嘴里不断哀求道: “哥哥,我不想回乔家,你让我留下来吧,哥哥…” 乔熠追问原因,洛齐期期艾艾的半天说不清,乔熠干脆甩了她一个地址,让她过来详细说明原因。 洛齐在市图书馆找到乔熠的时候,乔熠正伏案学习,四周都是静悄悄的,只有轻微的翻书声。 乔熠只穿了简单的白t短裤加球鞋,看起来十分干净利落,多了几分学生气,少了几分冷酷。 洛齐不敢上前叨扰,寻了个软凳挨着书架坐下,胡乱拿了本书翻看着,时不时抬头去看乔熠。 乔熠学习的时候特别认真,全神贯注用来形容再合适不过。 旁边的人换了几批,他还岿然不动,甚至连头也没抬起过。 当乔熠拿起水杯喝水的时候,才发现挨着书架睡熟的洛齐。 洛齐还抱着她心爱的小书包在怀里,头微微往上仰,眉头紧蹙,嘴巴微张,整个人黑了一圈,也更瘦了,缩在角落里像只瘦小的猫。 乔熠喝了水,看看手机,发现乔太太发了很多条信息询问洛齐下落。 乔熠看看那个又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时不时失联的惹祸精,低下头回复了乔太太:洛齐和我在图书馆,待会儿我送她回去。 洛齐被乔熠摇醒,揉了半天眼睛,看到脸色不大好的乔熠,洛齐赶紧站起来。 乔熠没说什么,把一个塞满书籍的袋子丢给她转身就走,洛齐慌忙接住,抱着沉甸甸的袋子艰难跟上。 “洛齐,下次你外出的时候,能不能给我爸妈留个消息以防他们担心?” 乔熠敲着方向盘,眉头皱得很深,语气明显不悦。 “我错了。”洛齐低头。 洛齐认错态度良好,乔熠也不好多加责备,看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便问她:“晚饭吃了吗?” “…吃了。”洛齐心虚。 乔熠瞟她一眼,知道她又撒谎,也懒得戳穿,直接把车开到附近一家餐馆,带她吃了饭。 乔太太在电话里说洛齐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乔熠把洛齐直接送到乔家就好。 乔熠接电话时开的外放,洛齐把母子俩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乔太太一挂电话,洛齐便低声呜咽起来。 “你哭什么?难道我妈会虐待你?” 乔熠一边开车一边看她把脸别过去偷抹眼泪,感到有些好笑,顺便给她丢了包纸巾。 “哥哥,我不回去…” 洛齐抽泣着,也不接纸巾,就那么徒手抹眼泪。 “不回去,你一个人住?你能照顾好自己?” “反正跟你住的时候,你也没照顾过我…” 乔熠听了失笑,忍不住逗她道: “那你买菜买衣服的钱可都是我出的,还有灯泡马桶洗衣机抽油机坏的时候,你忘了是谁修的?” 洛齐不搭话,心想其他同龄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只操心学习,而我还要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伺候你,你却丝毫不认账! 洛齐觉得委屈至极,又不能吐露出来,心里更是憋屈。 “你想留下来,也行,只是,房租你可得付一半,因为还有人要住进来,我可保不准那人是男是女,有什么恶习,你们会不会产生纠纷,甚至危及性命,你也知道,电视新闻里报导的租房命案屡见不鲜。这样,你还愿意继续住吗?” “…”洛齐思量一番,小心翼翼问,“那房租…” “一个月四千,你们对半分,还有物业费,水电燃气费,另外交。” 洛齐听了睁大朦胧泪眼,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那…那我还是不住了…” 洛齐挣扎半天,终于放弃了,像一只泄气的皮球瘪了下去,神情恹恹的。 乔熠看到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暗暗扬起嘴角。 … 洛齐最后还是没有搬去乔家,继续住在小公寓里。 出人意料的是,洛齐的新室友是方心玉。 乔熠准备考研之前,深思熟虑了一番,把方心玉招到小公司,顺便也把叶柄这条大鱼钓上来替他接管一切事项。 乔熠把小公寓也买下来,准备给这对小情侣做爱巢,谁知方心玉妈妈死活不愿意,恰好洛齐也不愿意走,乔熠干脆把这两姑娘凑一块儿,这样叶柄会有所收敛,方心玉妈妈也会安心。 方心玉嫌弃乔熠的铁架床碍眼,要丢掉,乔熠舍不得,把它塞到洛齐房间,害得洛齐担心了好久,以为乔熠要再招两个租客跟洛齐合租。 第49章 帮大学霸拦桃花 乔熠走得很匆忙,连句告别也没跟洛齐说。 恰好洛齐去参加开学典礼,离别之情被冲淡许多。 洛齐居然以最后一名的成绩挤进文科重点班,这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 看着大红榜上“洛齐”二字格外耀眼,洛齐笑得十分开心。 但她很快又惆怅起来。 这下,她要跟好朋友夏米粒分开了。 夏米粒抱着洛齐的肩膀宽慰道: “没事没事,文科1班和3班就隔一条走廊,我俩还是可以一起玩的。走,林子豪说要请我们吃东西,快走吧!” 一提到林子豪,洛齐忍不住问:“你们自行车环游之旅怎么样?好玩吗?” “别提了!”夏米粒埋怨道, “林子豪这个大胖子,蹬几下就歇十分钟,我们晒了一天太阳也没走到郊外!你看,我都被晒黑了!” “我也被晒黑了”洛齐也伸出自己的手跟夏米粒的对比。 “还真的是!”夏米粒抿嘴笑了。 林子豪在理科教学楼,平时走过来找夏米粒洛齐两人都要走个十分钟,但这小胖子也不嫌累,每天课间操的时间都会吭哧吭哧跑去饭堂抢肉包子给她俩填肚子。 洛齐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林子豪豪气地说:“别客气,跑步可以减肥,一举两得。” 夏米粒听了噗嗤一声,说:“你骑车骑了一个暑假也没瘦个一斤半两。” 林子豪挠挠头说:“我妈说我的肉比较结实,减下去有点困难。” “那是你管不住嘴!再这么胖下去,小心没人要!” 夏米粒一时口快,说完了才觉得这话伤人,又连忙解释: “不过,胖子都是潜力股,保不准哪天你突然瘦了,变得特别帅,连我们都高攀不起呢?” “不会的不会的!”林子豪嘿嘿傻笑。 洛齐听到夏米粒的话,突然想到陆紫也戏谑过乔熠没人要,洛齐当时还纳闷,乔熠那么好看又优秀,怎么会没人要呢? 一想到乔熠,洛齐突然心里空落落的,也没怎么听两人谈话,愣在一旁发呆,直到夏米粒用胳膊肘捅了捅洛齐,才把洛齐拉回神。 “阿洛,你听说了吗?大学霸是因为那个女生才选的文科,那个女生又不好看,成绩也不行,大学霸怎么看上她的啊?” “呃,是吗?”洛齐兴致阑珊,夏米粒只好转头问林子豪,“林子豪,你觉得那个女生好看吗?” 林子豪顺着夏米粒指向,看到一个身材颀长,扎着高高的马尾,皮肤很白,眼睛温柔,嘴巴很小的女孩,挠挠头,老实道: “好…好看…不过你们俩比她好看多了,真的!” 夏米粒“嘁”了一声,不以为然。 于是林子豪开始胡言乱语,一直贬低那女生,死命烘托面前的两个姑娘多好看。 洛齐听得忍俊不禁,夏米粒也听得脸红耳赤,啐了林子豪一口,拉着洛齐走了。 洛齐回到公寓,那种失落感又渐渐浮上心头。 公寓多了一种年轻女孩特有的香气,和饭菜的香气。 方心玉披着围裙在炒菜,叶柄在厨房一个劲儿地夸方心玉贤惠能干,借着端盘递酱料的机会时不时摸几把方心玉小手,惹得方心玉美目圆嗔,娇呵不断。 黏糊的两人听到开门声,立马又正经起来,一个面红耳赤炒菜,一个气定神闲喝水。 洛齐跟这对正热恋的男女一个桌上吃饭,第一次体会到当大灯泡的感觉。 她习惯在阳台跑步机慢跑一小时,但现下的气氛过于尴尬,她只好穿着运动套装去小区周围的人行道上跑步。 好巧不巧,遇到大学霸推着自行车在路上走,有个女生一直尾随。 迎面撞上熟人,洛齐只想假装没看到,大学霸却破天荒地主动喊了声洛齐。 洛齐只好摘下耳机回应他。 “洛齐,你在跑步啊?” 这不明摆着啊! 洛齐觉得一头雾水,但还是礼貌地回了声:“对。” “这种水泥地面太硬,长期跑会伤到膝盖的。” “呃…”洛齐无言以对,只能尴尬地回,“是吗?” 谢庭芳很肯定地点头,又说了一大堆,洛齐听不懂,那个女生也听不懂,不过女生被冷落一旁,眼神幽怨。 洛齐:…姑娘别恨我,我只是路过的! 最后谢庭芳说: “…总之,水泥地最伤膝盖,你最好去塑胶跑道或者跑步机上慢跑。这附近有个体育馆,你可以去那里锻炼身体。你知道在哪吗?要不我带你去…” “不用了不用了,我瞎跑的,先走了,拜拜” 洛齐拔腿就跑,谢庭芳竟然也推着车追过来,那女生也跟着跑过来。 洛齐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立马溜得比兔子还快,一下子就消失在夜色里。 平心而论,跟方心玉同居可比乔熠好多了,方心玉脾气好,手艺佳,爱干净,家务全包,把小公寓捯饬得焕然一新,处处阳光鲜花,充满年轻女孩浪漫气息。 方心玉还特别注重养颜美容,洛齐跟着沾光,敷面膜喝靓汤,几个月下来,皮肤白嫩许多,连夏米粒都追问洛齐用了什么护肤神器。 唯一不好的是,叶柄经常过来骚扰,洛齐不得不主动避讳,夜晚锻炼的场地从阳台跑步机转移到小区周边人行道。 后来方心玉也嫌弃叶柄没个正经,叫人把锁换了,叮嘱洛齐不得泄露钥匙,叶柄被关在门外,恨得牙痒痒,又想方设法套洛齐的钥匙。 洛齐巴不得叶柄少来骚扰,干脆把书包里的钥匙挂到胸前,日夜贴身带着,对此,叶柄苦恼不已。 洛齐跟一般小姑娘不一样,洛齐不喜鲜花奶茶洋娃娃,也不追星,跟乔熠一样,像个老古董,每天两点一线,奔波于学校与家之间,生活单调乏味。 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叶柄发现,这小姑娘似乎跟一个戴眼镜的斯文男生走得很近,两人经常一起骑车上下学,每晚并排夜跑,看起来有早恋的苗头。 让他疑惑的是,两人后边常常还有另外一个高个子女生跟着,这到底怎么回事?现在的孩子都流行三角恋了吗? 第50章 大学霸问计洛齐 叶柄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没把事情弄清楚就火急火燎找方心玉,装着心事重重的模样,跟方心玉说了这件事,并义正言辞地以“乔熠临走时把洛齐妹妹托付给我照顾,我有义务教导她”为理由,要搬到公寓里居住,以便随时纠正洛齐的不正之风。 方心玉给了叶柄一个白眼,丢了一句,“没门”扭腰就走。 不过方心玉还是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借着同洛齐回忆青葱岁月朦胧爱恋的机会旁敲侧击问洛齐,是不是有喜欢的男生了。 洛齐听了方心玉的话却大吃一惊。方心玉和乔熠小时候居然是青梅竹马,甚至两家家长还相互说笑,要结为亲家。 方心玉坦白对乔熠有过朦胧的爱意,就像现下处在青春期的洛齐,对眉清目秀的异性总会产生莫名的好感。 后来方乔两家相继搬家,两人慢慢地不怎么来往了,联系方式也断了。要不是方心玉后来机缘巧合遇到乔熠,发现两人是同专业的校友,方心玉还真想不起小时候有过那么一个玩伴。 洛齐还处在深深的震感中,方心玉以为说中洛齐心事,牵起洛齐的手柔声说: “妹妹,姐姐是经历过你这个年龄段的的,知道这时候的小姑娘就像花一样,总会招蜂引蝶,你可得把持住,不要偷吃禁果呀!” 洛齐听了更是一头雾水。什么偷吃禁果? 方心玉不知道,叶柄为了挤进公寓,把洛齐跟男生夜跑的事添油加醋,说成两个人躲到黑漆漆的小树林里似乎是要做不可描述的事情… 方心玉一听,那还了得,一向温柔知礼的她也忍不住越矩提醒洛齐。 刚搬进来的时候,方心玉就发现洛齐对于生理方面的知识实在匮乏得要命。 洛齐那么大了还穿着小背心,而且从不把内衣裤晾晒在阳台,总是偷偷放在房间里吹干,生理期也总是把脏的卫生巾藏起来,害怕别人看到。 通过这些细节,方心玉有理由相信洛齐还不知晓两性知识,这样太容易被骗了。 身为唯一接近她的大姐姐,她有必要跟洛齐普及生理知识。 方心玉想到这儿,也顾不得矜持,直接说: “就是说,你不要轻易跟别人发生关系,这个年龄,你们小得很,出了意外怎么办?妹妹,就算你们年轻人血气方刚,实在忍不住了,也要做好防护措施…” 洛齐听后,羞得满脸通红。 方心玉跟洛齐说了很多,还拿出电脑给洛齐展示了很多图片,洛齐看完后,总算知道了何为“男女授受不亲”。 但她并不觉得她跟谢庭芳有什么越矩行为。那完全是大学霸为了躲避那女生,找洛齐当挡箭牌。 况且周围也有很多人夜跑,哪儿来的孤男寡女?骑车上下学那就更不可能了,那是洛齐不认路,拜托大学霸带她熟悉一下路线的。 后来洛齐认得小路之后,两个人也是错开时间上学的。 方心玉听了洛齐解释,暗松口气,同时心里暗恼叶柄,说话像个豁嘴的葫芦一样一通乱倒。 那晚洛齐做了一个梦,梦里又回到那个夜晚,黑压压的竹林,阴冷冷的风,无数的手抓着她,撕扯着她的衣服,她死命地挣扎,却动弹不得,也叫不出来,她只好绝望地哭着,恍惚间看到一张脸,没有表情,像鬼魅一样,凝视着她,两片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喊:“小七…” 洛齐很久没做过这个梦了,她潜意识里一直把那晚竹林发生的事压在角落里,每天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但她的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恐惧,那晚她到底有没有像方心玉给她看的图片那样,被那些混混侵犯过。 她不敢去想,也不敢去问。 这样,一切就没有发生过,她还是那个天真无邪的洛齐。 … 那晚谢庭芳作出异常举动后,立马给洛齐发来一条短信解释,他最近一直被这女生纠缠,不胜其烦。 那女生是同校的高一女生,叫常亓亓,不知怎么看上了谢庭芳,天天堵在谢庭芳小区门口,上下学都尾随谢庭芳,天天塞情书,无论谢庭芳怎么拒绝,说多难听的话,常亓亓就是不放弃,像块口香糖粘在纸上,韧劲惊人。 谢庭芳无可奈何,居然问计洛齐。 这还是大学霸第一次求助学渣,学渣洛齐不胜惶恐,跟夏米粒讨论一番,两个小姑娘用了很多法子,比如写匿名信给常亓亓的班主任举报,说常亓亓搞暗恋,谁知常亓亓根本不在乎,大大方方承认自己喜欢大学霸。 这下常亓亓暗恋大学霸的事全校皆知了。 洛齐算是见识到什么叫“不要脸”了。 即使大学霸父母去找常亓亓父母谈话,常亓亓父母也笑眯眯地叫人家亲家公亲家母,把谢家夫妇气个半死。 老师也没办法,你说人家搞暗恋,但人家也没作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行为,只是时不时溜到人家教室看看大学霸,放学后跟踪一下美少年,满足一下爱慕之心,其余时间该上课的上课,该考试的考试,成绩也没一落千丈,能怎么惩罚? 转校更是不可能。 十四中是全省最好的学校,除非举家搬迁到全国第一的名校。但为了一个常亓亓背井离乡,谢家也干不出来这事,所以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从此谢庭芳多了一只跟屁虫。 洛齐没想到,后来拔掉这只跟屁虫的,竟是陆紫。 乔熠考上了s大王牌专业的硕博连读。 据说当时几个导师为了抢这天才,在办公室差点动手打起来。 乔家夫妇听说后,特别高兴,给乔熠办了盛宴庆祝,叫了很多亲戚朋友前来参加。 洛齐拉着夏米粒林子豪过来蹭吃蹭喝,却未料到乔家举办的宴会很高档,宴请的都是上流社会人士,洛齐夏米粒林子豪三个还穿着高中校服,一进来就与鲜衣怒马的众人格格不入。 其实乔太太给洛齐送过一套漂亮衣物,但洛齐在上课,放学赶到这边已经来不及着装了,洛齐以为不过寻常人家吃个饭就好了,况且主角乔熠还远在s市,这次聚会肯定很随意。 谁知现实打了洛齐一个措手不及。 第51章 陆紫的异常 三个高中生硬着头皮走进会场,在场的人都多看了他们几眼,也没说什么,依旧端着酒杯聊天。 对比之下,陆紫倒是穿得很华丽,漂亮的露肩晚礼服,精致的妆容,凹凸有致的身材,洛齐差点认不出。 陆紫算不上漂亮,但化妆师鬼斧神工,愣是把一个五官平平的人造得精致立体,洛齐啧啧称奇。 陆紫原本就看不上洛齐,看到洛齐整个人埋在宽大的校服里,扎着马尾,眼神畏缩躲避,一副小家子气,乔太太还拉着洛齐跟亲戚朋友们介绍,陆紫嗤了一声,不屑地扭过头,不再看洛齐。 夏米粒和林子豪刚开始也拘束,后来有乐队演奏,众人围观,并没有关注他们俩,他们俩饿了一下午,就躲到人少的角落大快朵颐起来。 这一幕被陆紫看到了,陆紫讥讽了几句,洛齐听了不高兴,为朋友争辩几句,陆紫说不过洛齐,恼羞成怒,向洛齐泼了一杯红酒,洛齐不甘示弱,也朝陆紫砸了一脸蛋糕。 两个人闹得不欢而散,当天晚上乔叔回去还打了陆紫一巴掌,陆紫哭着跑了出去,乔家夫妇找了大半夜才把人哄回来。 这些都是洛齐听方心玉说的,方心玉那天帮乔熠拿东西给乔家夫妇,恰巧目睹全过程。 方心玉估计是乔叔喝得有点多,陆紫又喋喋不休说洛齐坏话,乔叔一冲动便把亲女儿打了,乔叔事后也是后悔不已,乔太太大动肝火,连续半个多月把乔叔从卧室棒打出来。 洛齐有些幸灾乐祸,但很快又高兴不起来。 陆紫跟她的积怨越来越重,有一天,陆紫甚至又穿回以前的混混行头,画着熊猫眼,戴着爆炸头假发,站在洛齐学校门口对面,一边抽烟一边看洛齐。 洛齐老远就认出那是陆紫,心里惴惴不安,但大庭广众之下,想必陆紫不敢做什么,洛齐便当做没看到。 后来接连好几天,洛齐都能在那个奶茶店门口看到抽烟的陆紫,洛齐吓出一身冷汗,拉着夏米粒林子豪一起上下学。 谢庭芳听说洛齐最近被人跟踪,也推着自行车跟洛齐结伴而行。 奇怪的是,过了几天,陆紫就消失了,连带着常亓亓。常亓亓变了个人似的,再也不跟着谢庭芳,甚至一看到谢庭芳拔腿就跑。 谢庭芳百思不得其解,洛齐自然也不晓得什么缘故。 后来,就是听到爆炸性的消息,陆紫真的离家出走了。 洛齐听到这个消息,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蝼蚁尚且偷生,何必呢?你本来可以比我过得好。 陆紫消失的前一天来找过洛齐。 那时洛齐刚进了小区,在楼下看到穿了一身校服的陆紫。 陆紫校服跟洛齐的有些差异,是颜色更深的紫色与白色。 陆紫没拉链子,就那么敞开着胸膛,露出里面一件黑色背心,胸前更显丰满。 洛齐挺惊奇,在宴会上看到陆紫身材凹凸有致,洛齐以为是陆紫弄虚作假,谁知道陆紫是有真材实料的。 陆紫没化妆,素白的脸,眼底有些青紫,嘴唇也有些暗紫,可能没睡好觉。 她还背着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书包,上半身微微往前倾,看得出书包重量不小。 洛齐看到陆紫,下意识就想逃,陆紫很夸张地笑了一声,说:“这里有监控,你跑什么?” 陆紫说着从兜里里掏出一根烟,没找到打火机,骂了一句脏话,同时朝洛齐挥挥手,示意洛齐过来。 洛齐暗地打量四周,前后都有路可逃,附近也有进出的居民,洛齐才斗胆走过去,问陆紫又怎么了。 陆紫向洛齐借打火机。 洛齐摇头,陆紫反应过来,也笑了一下,说洛齐是乖乖女,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 洛齐觉得陆紫很异常,警惕地问:“你找我到底是为什么?” “你的私房钱都在那本书里吧?借我点,最好是全部。不过,我不会还。” 肩上的书包太沉,陆紫干脆把书包放在地上,拍拍灰尘继续道,“算是我帮你解决掉情敌的报酬。” “情敌?”洛齐一头雾水。 “对,那个锥子脸。”陆紫伸手要拿洛齐书包,洛齐连忙抱紧书包,拔腿就跑。 “你不给钱,我天天蹲你门口,让你天天睡不着。”陆紫很平静地威胁洛齐。 洛齐看陆紫的神情不像撒谎,只好心痛地把书包里的红楼梦抽出来,一页一页地翻开。 陆紫嫌弃洛齐动作太慢,走过来捏着书本抖了好几下,把里面夹着的钱都抖出来,又伸手去掏洛齐书包里的银行卡。 “密码多少?” 洛齐说了一串数字,陆紫打了个响指,突然笑起来。 “这张银行卡是用哥哥身份证开的吧?他一定是每个月都给你打钱,让你别冻着饿着,还有我妈,” 陆紫提到乔太太,突然顿了一下,脸上露出悲伤, “洛齐,我真讨厌你,轻而易举就能获得我一家人的喜欢,而我,就算装成孙子,他们也不喜欢我,真是…” 陆紫边说边狠狠地推了一下洛齐,洛齐没站稳,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陆紫背对着洛齐哭了一会儿,突然又走过来揪着洛齐的领子恨恨道: “你说你有哪点好的,打小就死了爹妈,又不漂亮,又没有钱,畏畏缩缩的像个龟孙子一样,杨云南到底看上你哪点了?” 陆紫用指甲刮了几下洛齐的脸,洛齐痛得叫起来。 “叫什么?这点痛都受不了?你看看,你看看我这些!” 陆紫突然扯开背心,露出胸前雪白的一片,但雪白之中有很多狰狞的红口子。 洛齐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陆紫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拿水果刀在上面划,还拿烟头烫,我叫过一声了吗?我没有,我才不会向那个杂种求饶…” 陆紫恶狠狠咒骂起来,把校服扯开丢在地上,又掀起衣角,露出雪白的小腹。 “我还打过胎呢,那种痛苦,你知道吧?” 陆紫神经质地笑着,“本来想让你也尝试尝试,谁知道呢,你的命就是那么好,走到哪儿都有人救…” 洛齐呆看着那个一边拍手一边大哭大笑的女生,悲悯之心油然而生。 “那个人,是金毛吗?” 第52章 也是受害者 “闭嘴!”陆紫听到洛齐说话,立马走过来打了洛齐一巴掌,掐着洛齐的脖子恶狠狠道, “老娘不需要你同情,你就是条母狗,连爹妈都没有,天天摇着尾巴乞讨,有什么资格说我?” 洛齐从小干农活,手劲不比陆紫弱,很快就掰开陆紫的禁锢,把陆紫甩在地上。 “对,我像狗,但我不咬人,不害人,每天都睡得踏实。陆紫,其实我根本就不怕你。”洛齐平静地看着陆紫。 “你不过是狐假虎威,而我表面敬你怕你,是因为我离不开乔家,我需要活下去,我需要巴结乔家人,你们乔家随便拔一根寒毛,都比我日晒雨淋挑粪种菜挣的多,多到难以想象。你生活在衣食无忧的家庭,却不懂珍惜,说真的,陆紫,我替你惋惜,你遭受的一切,都是自食恶果,我同情你,但不会原谅你。” 陆紫呆呆地听着洛齐的话,半天没吭声。 洛齐把陆紫的校服捡起来丢给陆紫,淡淡道: “过去的都过去了,别再作贱自己,比你不如意的大有人在,好好活着。” 陆紫听了,又笑起来。 “也对,你比我惨。” 陆紫说完这句话,把鼓鼓囊囊的书包搬起来,扛到肩膀上,然后走了。 擦肩时陆紫跟洛齐说,面具戴久了,就会摘不下来。 洛齐没回话,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陆紫慢慢走出小区,消失在人海里。 洛齐知道,陆紫一去不会复返,两个人的恩怨,也许就此了结。 后来确实如此,陆紫再也没出现过。 乔家调到监控,陆紫最后是在洛齐小区消失的,当时陆紫跟洛齐聊了半个多小时,众人关注点自然集中在洛齐身上。 恰好洛齐害怕陆紫做什么出格的事,用手机把两人对话录了音,乔家人听了,沉默了很久。 他们都没听说过陆紫曾经被人凌虐过,还堕过胎。 当时乔太太听到洛齐手机里的录音,第一反应就是质问洛齐,你们为什么录音? 洛齐听到“你们”二字,立刻明白乔太太说的“你们”是谁。 杨云南当年也给陆紫录过音,以此为证,一如现在的洛齐。 不过洛齐把最后跟陆紫的话剪掉了,众人只听到陆紫自述堕胎的那一段。 乔太太这语气明显是在责备、怀疑洛齐。 洛齐没回答乔太太,只是低下头,嗫嚅着对不起。 乔太太捂着胸口倒下,乔叔乔熠都去搀扶,方心玉叶柄也张罗着打急救电话,慌乱中不知是谁撞了洛齐一下,洛齐顺势滚到角落,身影被一盆茂盛的绿植严实地遮挡住。 急救车很快把乔太太拉走了,众人也跟着过去,最后一个人随手关灯,关门,上锁。 洛齐被锁在陌生的屋里,第二天有人开门,她才鬼魅一般飘出来,浑浑噩噩回到公寓洗了个澡,睡了一觉,最后被方心玉叫醒。 方心玉说,乔太太是急痛攻心,你不要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她刚做完手术,情绪不大稳定,你过几天再去看望吧! 等乔太太病情稳定后,洛齐被方心玉拉着去医院。 洛齐不知怎么在病房门口摔了一跤,把怀里的康乃馨都摔烂了。 洛齐连忙爬起来,整饬一下凌乱的花束,抬头对上的是乔太太冷淡的神情。 乔太太果然还是对她生了嫌隙。 洛齐没觉得难过,只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像插在稻田里的稻草人。 以为长久陪伴会守得云开见月明,未料到从始至终,稻草人只是稻草人,即使腐烂成泥,也没有人真正在意。 洛齐在病房里待了一会儿便走了,乔熠追上来,直接问她最后跟陆紫说了什么。 洛齐摇摇头,推说不记得了,乔熠皱眉,转而问她要手机。 洛齐听了,把手机掏出来递给乔熠,动作干脆利落地让乔熠产生怀疑。 乔熠拿过手机滑开盖子,翻了几下,果然没找到想要的东西。 乔熠挑眉看了一眼镇静自若的洛齐,冷哼一声,就按了关机键,掏出自己手机,把两人号码卡互换,再把自己手机丢给洛齐。 “这段时间你就先用我的。” 洛齐没料到乔熠会没收自己手机,急忙道:“哥哥,你的手机那么贵重,弄坏了怎么办?我还是用我的旧手机吧?” “没事,给你了。”乔熠滑上盖子,把破手机揣进裤兜里。 “哥哥,我不会用这种手机,你还是还给我吧” 洛齐小声哀求,乔熠乜斜她一眼,冷笑道: “你连录音都会剪切替换,区区一个智能手机都不会用?” “我…我没有”洛齐讪讪地低下头盯着自己过脚尖,心虚得不行。 “难不成你手机里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乔熠说着又把洛齐的破手机掏出来翻看,洛齐连忙道:“没有…哥哥随便看…” 乔熠重新收好手机,看到洛齐紧张地绞着衣角,手背上有红肿的擦伤,校服袖子有划痕,眼底有泪迹,黑发上还挂着半片花瓣。 乔熠顺手把花瓣拣了丢在垃圾桶里,语气难得温和,道: “洛齐,我妈确实因为这件事恼你,但你也没必要上纲上线,该怎么过怎么过,你名字还在乔家户口本上,乔家赖不掉,再说,即使我妈不理你,我爸和我都不会不管你,知道了吗?” 洛齐“嗯”了一声,眼眶又热起来,半晌似乎想到什么,小眼神开始在自己脚尖和乔熠的脸之间来回飘忽,惹得乔熠又挑起眉头,不耐烦地问:“怎么,我说得不够清楚?” “不是~”洛齐低了头,怯怯问,“那个,哥哥,陆紫把我的钱还有你送我的银行卡都抢走了,一共一万两千五百八十一块三,哥哥,你看能不能…” “闭嘴!”乔熠粗鲁地打断她,“你除了钱,脑子还能记住什么?” 洛齐缩了缩脖子,识趣地闭了嘴。 最后,口是心非的乔某人还是带洛齐去办了身份证和银行卡,洛齐瞥到银行收据,卡里存了整整三万块,都是以洛齐名义存的,洛齐暗地里乐得要开花。 第53章 文科理科,大学霸的见解 不过乔熠恶狠狠地说,这是她两年的高中生活费,以后他再不会给洛齐打一分钱。 洛齐听了又小心翼翼问:“学费~学费还是乔叔交吧?” 乔熠用奇怪的眼神盯了半天洛齐。 乔熠认识精通软件技术方面的人,丢个手机过去,人家能把手机里删除过的东西都复原回来,洛齐删掉的录音自然也被轻松找回。 乔熠听完陆紫和洛齐的对话,也尝试通过那张银行卡跟踪陆紫,但陆紫把钱都取出来后,再也没用过那张银行卡。他也怀疑过陆紫去找杨云南了,但私下跟踪杨云南一个多月,也没看到陆紫身影。 乔熠知道促使陆紫离开的真正原因,跟洛齐毫无关系。只是洛齐最后说那番话的口气,跟现下唯唯诺诺的口气完全相反。 他不得不认真审视,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洛齐。 不过,洛齐终究只是16岁的乡下丫头,本事再大,也不过毛猴子,逃不过如来佛的五指山。 她乐于伪装,他也懒得拆穿,只点了点头,说:“放心,你读书的费用乔家还是付得起的。” 洛齐听了低下头,努力忍着内心要喷薄而出的激动。 她早已算好了,房子不用交钱,早晚饭蹭心玉姐姐的,乔叔也会按时给她送零花钱,这么看来,稳赚不赔,还能坐吃银行利率。 乔熠看她憋笑憋得辛苦,忍不住给她泼一盆冷水: “别得意太早,就你这成绩,保不准考不上大学,找不到工作,我们乔家可不养米虫。” 洛齐唯唯诺诺说我会努力学习的,心里却在想,哼,等着瞧,我还没发光呢,以后谁养谁还不一定! 跟踪狂被甩掉,谢庭芳也不好再找洛齐当挡箭牌,停了夜跑,改乘公交上下学。 洛齐事后还问谢庭芳,为什么班里那么多女同学,你偏偏找了我来凑数。 谢庭芳推说两人是邻居,来往更方便,况且洛齐没有父母管制。 实际上洛齐是少数女生中不对谢庭芳显露好感的女生,别的女生跟谢庭芳接触的时候,眼神里或多或少都有少女的羞怯,只有洛齐坦坦荡荡一视同仁。 他能感受到,洛齐对待他,是礼貌的君子之交,完全不夹带少女的萌动情愫。 又或者说,洛齐根本没看上谢庭芳。 谢庭芳挺受打击的。 洛齐完全不知晓谢庭芳的九曲回肠,依然我行我素,常常抱着一堆试卷练习册向谢庭芳讨教。 谢庭芳不仅理科学得好,文科也不在话下,总会轻松囊括大大小小文科考试第一。 洛齐一直很好奇,趁着讨教数学题的间隙,她悄悄问: “大学霸,你为什么选了文科?是为了躲避那个常亓亓吗?” 谢庭芳听了,一头雾水。 “为什么这样说?” “呃,我听别人传的…听说你都交了理科意向书了,后来常亓亓也跟着上交,你迫不得已,暗地里又改了志愿…” 谢庭芳听了,无奈地笑说: “我爸妈希望我选理科,不过我思虑了很久,还是决定选文科,跟常亓亓没有半分关系。” “可是,文科生明摆着受歧视啊,大家都说文科选不了什么好专业,前景惨淡!”洛齐越说越觉得自己前途堪忧。 “为什么要活在别人眼光里呢?再者,知识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非要分出伯仲的话,我个人觉得,文科更胜一筹。你看,千古流芳的名人,更多的和政史有关,什么苏格拉底柏拉图,诸子百家,唐诗宋词元曲。但我们也不能用这种狭隘的思想去贬低否定其他知识,人文地理是协同发展唇齿相依的,没有它们的分工合作,我们人类或许还是地球上的普通动物,茹毛饮血肉弱强食。现在之所以流行这种互相贬损的观点,我觉得是因为以前我们积弱贫困太久,压抑了很久,如今搭上改革开放这趟高速列车,我们很多人急着站起来证明自己,急着享受现代化成果,就出现了急功近利拜金主义,把能对积累物质财富起直接作用的知识奉为圭臬,忽视思想上的修为,这很像蚂蚁搬食,只是日复一日循着熟悉道路去争夺食物,没有思考,时间久了必然会成为空壳,机器人,慢慢被淘汰…” 洛齐听了,觉得大学霸似乎政治老师附身了,一番话讲得头头是道,让人折服。 洛齐对谢庭芳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学霸,你真的好厉害!” 谢庭芳轻轻摇头,说:“我都是拾人牙慧,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叫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眺望,看的更远。虽然我们同处一个时代,同踩巨人肩膀,但像我这种俗人,看到的只是一片迷津,而大学霸你们独具慧眼,看得更透彻。所以说你还是很厉害的!”洛齐由衷佩服。 “你不必妄自菲薄的,其实你没发现你很有语言天赋吗?” “有吗?” “你没做过分数统计分析吗?比如你的英语读写部分,基本满分,语文诗歌鉴赏,90%丢分地方都是卷面问题,作文都是50分以上,这些都是你的优势。” “好像是这么回事。” 洛齐不好意思地摸摸脸,还想继续请教学霸,奈何上课铃响,只得作罢。 其实谢庭芳还想添一句,你唱歌也很好听,但他忍住了,看着洛齐急急忙忙钻回座位的过程中,又一次撞掉前桌的课本,他轻轻笑了一下。 这节课恰好是数学课,洛齐数学成绩是班上垫底,数学老师对她格外关照,经常点名问话,惹得洛齐每节数学课都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在全班同学起立问好,齐刷刷坐下后谢庭芳视线不经意落在草稿本上。 洁白的纸上有几个来不及擦掉的铅笔字,字迹潦草,力度很轻,是他讲解数学题的时候,洛齐无意识画上去的。 洛齐一直有这小动作,估计是做题做多了,下笔就写“解”字。 谢庭芳想起洛齐嘟囔着说,“解字多伟大啊,一个字值一分呢!高考多一分,那得打败好几万个对手呢!” 第54章 撩而不自知 他忍不住也拿笔模仿她的字写了一遍,却发现自己根本写不出那种连笔字。 她到底是怎么创造出这种一笔画的? 谢庭芳整整一节课都在琢磨洛齐的写法,没料到数学老师突然点名,他还愣了一下,琢磨了半分钟才缓缓站起来回答。 数学老师听了,满意地点头,挥手示意他坐下。 他坐下来的时候,发现掌心沁了层细密的汗珠,劫后重生的喜悦像涨潮一样从心底慢慢涌上来。 刚才他差点答不上问题,这种事情从来没发生过。 谢庭芳看着满纸“解”字,有些迷茫。 我怎么还跟一个女生较上劲了? … 高二上学期在日复一日的枯燥节奏中慢慢滑过,新的寒假更像依依不舍的斜晖,绵长而煎熬。 因为洛齐数学没及格,千里之外的乔熠皱着眉头给她找了课外补习班,洛齐被课外老师按在自习室恶补了高一数学整整一个寒假,苦不堪言,所幸功夫没白费,洛齐数学终于能勉强考个及格。 到了高二下学期,周围的人开始暗地里铆劲学习,洛齐自然不甘下风,更加努力学习,跟夏米粒林子豪渐渐少了来往。 所以夏米粒在晚自习课间十分钟还来找洛齐,洛齐还有点不情愿。 夏米粒挽着洛齐走在操场上,跟洛齐说着无关痛痒的话。 操场的灯坏了,两人借着教学楼微光,绕着跑道慢行。 凉爽晚风扑在脸上,吹的人浑身酥酥痒痒,变得慵懒起来。 洛齐还沉浸在刚才的数学题里,对夏米粒的问话只是嗯嗯啊啊的回答,夏米粒立即抽出手,停住脚步,定定看着洛齐。 “阿洛,你变了。” 夏米粒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洛齐才发现夏米粒的不对劲。 “啊,怎么了?”洛齐一头雾水,但还是主动把夏米粒的小胳膊拉过来,像以前一样亲密地挽在腰侧。 夏米粒是洛齐少有的,愿意主动肢体接触的好朋友,洛齐很珍惜这份友谊。 “没什么。”夏米粒这次没松开,抽了抽鼻子,长长叹口气, “阿洛,我真的很佩服你,你可以对学习那么心无旁骛,那么拼命,我做不到,老爱发呆走神。这样下去,我都要考不上大学,辜负我爸妈期望了。” “呃”洛齐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努力学习,是因为她无人可依赖,一切只能靠自己,夏米粒即使考不上大学,也还有父母可以当避风港。 洛齐想了半天,摸摸夏米粒头发,道: “你别担心太多,怎么会考不上,你忘了我们学校是有多厉害的吗?即使最后一名也能随便混个本科学校,这比很多人好多了,再说你能进来,也是凭真本事考进来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嗯”夏米粒低低回了声,半天没说话。 洛齐看了看电子手表,差不多该上课了,于是试探性地问夏米粒,“要不我们回去?” “好…”夏米粒欲言又止,上课铃偏又催促得紧,夏米粒干脆拉住洛齐,轻声道, “阿洛,你…你还是多关注一下林子豪吧,他变得很古怪。” “林子豪?他怎么了?”洛齐讶异至极。 “唉!林子豪…你不知道吧,林子豪一直暗恋你。” 夏米粒说到这,似乎也有些不高兴,闷闷道,“他亲口承认的。我觉得你应该对他没那种心思,但我们快高三了,也不想他因为这些耽误学习,所以你最好还是跟他解释一下,省得他作践自己。” 夏米粒说完就跑了,只留下一个刚被滚滚天雷劈打过,电得里焦外嫩的洛齐。 洛齐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洛齐跑回教室,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悄声问了同桌林霖,你觉得我讨人喜欢吗? 林霖白了洛齐一眼,没好气道:“大小姐,你不知道你是全班女生的公敌?讨不讨人喜欢,心里没点数?” 林霖是个很直爽的女孩子,中性打扮,头发短得跟男孩子一样,喜欢把袖子挽得很高去跟班里的男生掰手腕,除了谢庭芳。 林霖是不喜欢谢庭芳这种类型的,并把谢庭芳的长相归于小白脸的类型,看到谢庭芳在黑板前淡定自如地讲解题目,林霖还会私底下嘲讽几句斯文败类。 林霖讨厌谢庭芳,很大部分原因是连坐之罪,谢庭芳躺着中枪。 文科实验班只有九个男生,除了谢庭芳,其他八个被戏称为文科八宝,宝宝的宝,因为他们个子不高,生性腼腆。相反,大学霸鹤立鸡群,被誉为行走的荷尔蒙。 八宝打篮球时连隔壁班女子队都打不过,被许多女生无情嘲笑,包括恨不能亲自披挂上阵的林霖。 谢庭芳喜静不喜闹,篮球赛拔河比赛之类的都没参加过,林霖更加看不起他,觉得这人虚伪,懦弱无能毫无担当。 同桌洛齐反而没事就跑谢庭芳那儿讨教,林霖便连带着也不待见洛齐。但洛齐少根筋一样,又常向林霖虚心请教地理题,地理课代表林霖自然无法拒绝,一来二去林霖跟洛齐混熟,成见减少很多,但还是见不得洛齐巴结谢庭芳的模样,时不时要刺挠洛齐几句。 洛齐见怪不怪,没把林霖的话放心上,只是皱着眉头想,林子豪是怎么看上自己的。 细想来,洛齐没跟林子豪单独说过话,两人交流时都会有夏米粒在一旁,甚至她还会时不时沦为夏米粒的传话筒。 不应该呀!洛齐百思不得其解,倒是谢庭芳看出洛齐的心不在焉,拿红笔敲了敲洛齐的手背,示意她专心听讲,因为已经放学十分钟了。 洛齐实在听不下,忍不住问谢庭芳:“学霸,你们男生都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 谢庭芳听了,下意识抬头看洛齐,洛齐恰好也低头去看谢庭芳,两人视线猛然相撞,平时最淡定的谢庭芳反而先败下阵,借着扶眼镜的当头,把视线稍稍移到她鼻子,不自然地回: “这个因人而异。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第55章 天黑请闭眼 “没什么,就是奇怪,我这样的也有人看得上,太奇怪了。” 洛齐摸了摸自己脸颊,“我觉得我并不好看,成绩又差,脾气也不好,林子豪他怎么看上我了?夏米粒都比我可爱多了。” 谢庭芳哑然失笑:“你对‘喜欢’二字的认识,过于肤浅了。” “肤浅?那学霸你觉得怎么才算深沉?” 洛齐一时来了兴致,不自觉凑到他面前,作出竖耳恭听的模样。 谢庭芳看到她小巧白嫩的耳朵像珠贝镶嵌于海藻中,想起‘非礼勿视’四字,他便低了头不去看她,思考一会儿,才缓缓道: “所谓‘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并不是生得美丽才会获得青睐,才华,温柔,善良,甚至泼辣,呆傻,都会有人钟爱。人们之间的爱情,就像枯木逢春,涸泽盼雨,恰好的时间出现恰好的人,音叉碰到同频率的音叉,产生共鸣,滋生爱情…不过,林子豪喜欢的对象不像是你。” 洛齐听得正入迷,谢庭芳话锋一转,转到洛齐身上,直截了当说人家没喜欢你,洛齐当下有些难堪。 “我的意思是,林子豪并没有任何喜欢你的迹象…” 谢庭芳急忙解释,“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别误会。” “没事,我还要烧高香祈求先人保佑,没事别喜欢我,我巴不得清静呢!” 洛齐摆摆手表示不介意,弯腰把桌上的练习册收回来抱在怀里,“太晚了,明天再说,今天谢谢大学霸!” 洛齐说完抬腿走了几步,再一次把某邋遢同学书桌上的书册撞掉。 洛齐一边嘟囔着这人放东西怎么老是越位一边弯腰拾取,直起身子的瞬间,她似乎猛然掉到墨汁里,全世界都变成纯黑色,伸手不见五指。 “我…我是瞎了吗?”洛齐不敢置信,揉了几下眼睛,看到的依旧是一片乌黑。 谢庭芳好笑地回她: “是停电了,学校昨天提前通知过。” 洛齐:… 这时教室只有洛齐谢庭芳两人。 洛齐倒也不害怕黑暗,适应环境后,她按亮电子表,漆黑的环境多了一片微弱光芒。 “讲台下面有备用手电筒,你等我拿过来。”谢庭芳边说边摸索过来,洛齐举着电子表帮他照明。 两颗脑袋挤在讲台下翻了半天,冷不防有一道来势汹汹的强光射来,有人大声喊: “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 是巡查的警卫大叔。 警卫大叔边说边举着警棍走过来,洛齐被强光射得睁不开眼,心里又慌又怕,连忙喊: “叔叔,我们不是偷东西的,别抓我们…” 谢庭芳倒是镇定得很,亮出脖子前的校徽,说: “我们是一班的,刚才停电了,我们在找手电筒。” 警卫看到两人都穿着十四中校服,两张脸跟校徽上的相似,才放下警棍和手电筒,叮嘱两人快些回去。 闹了这么一场乌龙,谢庭芳错过末班车,洛齐实在过意不去,想自掏腰包请谢庭芳打的回去。 谢庭芳摇头,说:“已经十点四十了,你一个女孩子骑车也不安全。要不你打的,我帮你把车骑回去,放在你小区门卫那里,明天早上你再取。” 洛齐坚决摇头,嘴里说着这怎么好意思,心里想的却是:打的回去要二十块,二十块够我两天午饭了!我就算爬着回去,也绝不浪费二十块钱! 最后是谢庭芳骑车把洛齐载回去的。 洛齐规规矩矩地抓着自行车后座,谢庭芳挺直了上身,两个人各尽所能,尽量避免着肢体接触。 洛齐闻到谢庭芳身上有一种淡淡的,令人很舒服的香味,跟乔熠身上霸道诱人的香水味不一样,便问谢庭芳用的什么香水。 谢庭芳失笑,说:“我不喷香水。可能是洗衣液的味道。” 这时遇到上坡路,谢庭芳也没叫洛齐下车,一路蹬了过去。 洛齐心里过意不去,一直说着抱歉,谢庭芳摇头笑说: “真的没关系,你的自行车骑起来不费劲,性能很好。” “我也觉得”洛齐抿嘴笑,“我哥哥读书时候买的了,听说很贵,我也不知道要多少钱。” “这出自美国的一个山地车老牌子,自然结实耐用。” 洛齐很好奇,多问几句,谢庭芳便跟她说起那家店的历史,包括一些有名的衍生品,洛齐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就到了小区门口。 洛齐说停在这儿就好,谢庭芳却有些异常,本应刹车的,他却踩得飞快,绕了几十米远,车子还差点撞到防护栏。 谢庭芳神色复杂地说:“刚才我好像看到你哥了…” 洛齐一听,立马紧张起来,匆忙告别谢庭芳,推着车小心翼翼挪到正门。 没想到看到的画面让她又惊又羞。 乔熠挨着银白色轿车,正对着洛齐,手里还夹着一根闪着火星的香烟,半张脸被一个穿着红裙子烫着大波浪头发的女人挡住。 女人双手紧紧抱着他脖子,整个人压在他身上,他不得不抽出另一只手撑在车身上。 他俩居然在接吻。 洛齐急忙转过视线,吐了吐舌头,打算悄悄溜进去,却听到熟悉的叫声。 “洛齐!” 洛齐假装没听到,骑着自行车飞快跑了。 洛齐回到公寓,心脏还怦怦乱跳,正在敷面膜的方心玉问她怎么了,洛齐说没事,把自行车推到阳台上放好,接了杯冷水啜饮。 这时方心玉接了个电话,回房套了件外套,然后去开了门。 洛齐看到乔熠的一瞬间,吓得呛了口水,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方心玉轻轻拍着洛齐后背,洛齐则心虚地看了一眼乔熠,乔熠还黑着脸,似乎在生气。 算下来,乔熠已经半年多没回来了,看起来瘦了一些,脸有些白,眼神还是犀利的,这会儿穿着黑色西装,皱着眉头,整个人更显阴冷。 “那小子是谁?心玉,你不是说洛齐没早恋?” 方心玉听了一头雾水。 “确实啊,妹妹整天忙着学习,她班主任都说她是班里最努力的那个,哪有空谈恋爱?” 洛齐一边听方心玉说话,一边悄悄挪到方心玉背后。 “看来洛齐你挺会装的,居然连心玉和老师都瞒过了。”乔熠冷笑。 方心玉揽了洛齐的手,低声问:“你真的瞒着我们恋爱了?” 第56章 哥哥要订婚了 “没有!”洛齐委屈极了,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向学霸请教数学题,害得学霸错过公交车了,所以就让他打的回来,他担心我一个人危险,不肯打的,坚持送我回来的,就这一次,我俩没什么,不信可以问他…” 乔熠嗤了一声,说:“那为什么见了我逃得比兔子快?心里有鬼吧?” 洛齐偷瞟一眼乔熠,呜咽着道, “因为哥哥跟姐姐在小区门口…在小区门口聊天,学霸觉得不好意思打扰,自己走了…” 乔熠听了,挑眉问她:“你看到了?” 这时方心玉意识到这话题不合时宜,识趣地回房了,客厅只剩下兄妹俩。 “没有…我什么都没看到…”洛齐红了脸,低头绞衣角。 乔熠看她表情就知道,这丫头把不该看的都看了。 乔熠有些不自然地松松衣领,觉得这屋里有些闷热,干脆把外套脱了,丢在洛齐身上。 “烫平了,明天要穿。我来拿点东西。” 说完直接走进洛齐房间翻东西。 乔熠的东西都存在洛齐房里,包括满满一书柜的专业书。 乔熠把需要的书籍挑出来,放到纸袋里,走到客厅发现他的外套还歪歪扭扭躺在沙发上,洛齐则撸起了跑步机。 “那么晚还跑步,晚上能睡着?” 乔熠看跑步机上时速7.1公里每小时,时间显示已跑十六分钟,不禁皱眉。 以前他要求的是洛齐晨跑。 洛齐闻到他身上混杂的香水味和烟味,只觉得呛鼻,没理会,闷头跑着。 “洛齐,你未成年,身心发育都不完全,自控力差,很容易走上歧途,以后别跟异性走得太近,知道吗?” 洛齐不吭声。 “你生什么气?我说得不对?” 乔熠有些好笑,瞥到角落里的自行车,突然道,“以后别骑车上学了,省得你又骑车又夜跑,瘦成一把骨头。” “不行!”洛齐终于急了,喘着气断断续续道,“坐…坐公交…还要钱…骑车快…” “给你的3万生活费还不够你每天来回两块钱?” “不够!”洛齐心里一急,调子就乱了,跟不上跑步机节奏,被甩了下来。 乔熠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同时按下紧急按钮强制跑步机停住。 “连步也不会跑,干脆把跑步机卖了,省得占位置。” 洛齐更急了,连声道:“哥哥我错了,我以后听你的话,你别卖跑步机,好不好?” 乔熠憋笑:“不行啊,刚才要不是我拉住你,你得从阳台摔下去,太危险了,明天我就找个人把它抬走!” “哥哥,求你了~”洛齐拉住乔熠胳膊,用朦胧泪眼乞求着乔熠。 “不卖也行。”乔熠抱胸,挨着门框叹气,“只是你那么喜欢跑步,也没时间做其他的事,连衣服皱了也没人理,唉…” “我有空,我现在就去拿熨斗!”洛齐连汗也没擦,急急忙忙去翻熨斗。 乔熠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嘴角忍不住上扬。 这时江月初打了电话过来,埋怨他让她等了那么久。 乔熠柔声安慰几句,挂了电话,接过洛齐递来的外套,说:“明天全家要聚餐,我十点过来接你。” “好!”洛齐脆声回答,也没问聚餐的由头。 “还有,不准跟男生走太近,知道了吗?” “…好”洛齐有些不乐意,又带着侥幸心理问,“请教问题可以吗?” “你的难题只有男生会?”乔熠乜斜她。 “也不是…主要是学霸数学满分,讲解又有条理又详细…” “随你。”乔熠低头回信息,“你记得保持距离就好。走了。” 洛齐送他出了门,亲眼看着他进了电梯,才松了口气。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哼!还说有自制力,有自制力就不会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了,真不害臊! 洛齐气鼓鼓地嘀咕一阵,才关了门回去继续跑步。 第二天是周末,洛齐起得早,把作业都写完,看看时间才八点多,又掏出手机戴着耳机听了一会儿歌,听到有人砰砰砰地敲门,洛齐以为乔熠来了,急忙跑去开门,未料到来人像条泥鳅一样滑进来,笑嘻嘻地说着:“小妹妹早啊,你心玉姐姐醒了吗?” 洛齐拦阻不得,接了他推过来的满捧的鲜花和零食放在桌子上,闷闷道: “没有,今天周日,心玉姐姐要睡懒觉。” “是吗?”叶柄巴到方心玉门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半天,然后小心翼翼转动着门把手。 洛齐:“…叶柄哥哥,我跟你说过,心玉姐姐是锁门睡觉的。” “那你叫叫她,就说九点半了,太阳烧屁股了。” 洛齐看着电子表上的八点四十分,咬着嘴唇没吭声。 “好妹妹,今天有大喜事,你哥哥要见丈母娘,你快叫心玉姐姐起来梳妆打扮见准新娘,待会儿迟到了。” 叶柄走过来,撕了条巧克力塞到洛齐嘴里。 洛齐咬着巧克力,被叶柄的话弄糊涂了。 什么丈母娘准新娘?她记得方心玉妈妈极其不待见叶柄,叶柄进门都会拿着扫把打出来的那种,现在两人怎么直接跳跃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这时方心玉打开门,踢了一脚叶柄。 “大清早的就来闹!” 叶柄看到心玉出来,喜出望外,摸着她的手胡乱亲了几口,用十分甜腻的腔调道: “亲爱的,吃早饭了吗?我给你做了你最爱的干贝鲜虾粥…” “滚,油嘴滑舌!”方心玉没好气地嗔了一眼叶柄,“我还没洗漱呢!” “那小的伺候您?” 叶柄嘻嘻笑着,完全忽视了在一旁啃巧克力的洛齐。 方心玉抽回手,用眼神剐了一眼叶柄, “正经点,洛齐妹妹看着呢!没个人样,丢人!” 洛齐没等叶柄发话就已经乖乖走进自己卧室,心里默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等黏糊的两个人洗漱完,方心玉把洛齐拉到卧室,关上门来化妆打扮。 方心玉没住进来之前,叶柄已经找人粉刷了几遍墙面,把原本简陋的房间装修得特别温馨好看,鲜花插满花瓶,天花板缀满闪闪发亮的星星。 第57章 洛齐的难过 方心玉让洛齐坐在柔软的床上,然后给洛齐刮眉。 洛齐第一次化妆,觉得很新奇,忍不住睁眼去瞅那些瓶瓶罐罐大大小小毛刷,方心玉轻轻呵她一句:“闭眼,不许动!” 洛齐便乖乖坐着,任凭方心玉在自己脸上折腾。 方心玉呼吸很轻,吹到洛齐脸上,痒痒的,香香的。方心玉的手也特别柔软,像刚刚融化的巧克力,温热滑腻,手感特别舒服。 怪不得叶柄对方心玉爱不释手,方心玉跟软玉一样,又香又软,连同性都遭不住诱惑。 化完妆,方心玉又挑出一条裙子在洛齐身上比划,问洛齐喜不喜欢。 洛齐抬头看到那条香槟色蕾丝吊带裙,摇摇头,觉得太露了。 方心玉略一思索,翻出压箱底的白t恤和浅蓝色背带裙给洛齐换上,洛齐穿着挺合适,就是… 方心玉轻轻笑了,说,“想不到你毛那么重。现在来不及脱毛了,姐姐帮你刮了吧!” 洛齐看到自己两节小腿细密的汗毛,感觉很不好意思。 方心玉给洛齐刮完毛,又帮忙弄了一下头发,突然听到门外有人唱歌。 洛齐竖起耳朵仔细听,只听到有人弹唱道: … 寂寞男孩的苍蝇拍 左拍拍 右拍拍 为什么还是没人来爱 无人问津啊 真无奈 … 洛齐捂着肚子笑得起不来,方心玉红了脸,朝门口啐了一口。 等两个女孩化完妆穿好衣服,打开门就看到一脸生无可恋的叶柄,嘴边糊着两条纸巾,怀里抱着一束光秃秃的鲜花,花瓣扔了一地。 洛齐立马转身背对着他们,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方心玉也忍俊不禁,推了叶柄胸口一把,嗔道: “谁让你一大清早就过来的,活该!” 叶柄看到方心玉,嘿嘿傻笑半天,不遗余力地夸赞方心玉仙女下凡,风姿盖过准新娘。 洛齐听叶柄张口闭口都是准新娘,有些疑惑,问叶柄准新娘是谁。 叶柄摸摸洛齐脑袋,嘻嘻笑道: “当然是你江月初嫂子了,今天乔江两家家长见面,老乔呀,总算是定下来了…” 洛齐听到这消息,表情顿时凝固了。 乔熠,要结婚了吗? 乔熠在小区门口把洛齐接走,叶柄也开了辆黑色大众跟在后边,两人按计划去车站把江家亲戚们接过来。 洛齐坐在副驾驶,一路上都没说话,呆呆看着前方。 乔熠看出洛齐不开心,问她怎么了,她说晕车,乔熠就给她丢了一片晕车药和一瓶水,让她吃了药睡一会儿。 洛齐乖乖吃完药片,后背挨在座位上,把头偏向乔熠这边,眯缝着眼睛看他开车。 乔熠今天穿得很正式,外套是她昨晚烫过的那件,胡须剃的干净,还做了发型,左手中指戴着一枚戒指。 车里放着柔缓的纯音乐,加上晕车药起效,洛齐的眼皮很快合上。 一行人到了车站,洛齐还是没醒,乔熠没叫醒她,把车锁了去接亲戚们。 一辆车里塞了两个大人两个小孩,大人挤一块儿跟乔熠说说笑笑,小孩扒拉着糖果饼干,车里顿时特别嘈杂。 但洛齐还是没被吵醒,睡得昏昏沉沉的,直到一个小孩不小心扯到她头发,她“啊”地叫出来,睁眼看到乔熠,不知怎么地,突然放声大哭起来,一车子的人怎么劝都劝不住。 乔熠被闹得心烦,一边开车一边耐心哄了她两句,洛齐还是歪着脖子闭着眼睛嚎啕,乔熠忍不住吼了她两句,她哭得更大声,甚至呕吐起来,乔熠不得已,在中途停车让她蹲在路边吐个痛快。 洛齐吐完,坐在地上,迷迷糊糊的又哭起来,乔熠简直想直接开车走人,让她一个人哭个够。 两个大人忙下车哄洛齐,洛齐甩开大人的手不让触碰,最后还是乔熠把她拎上车。 办订婚宴的酒店离车站不远,不到半小时车程,洛齐一路哭到酒店,眼泪竟也没断过。 乔熠在酒店门口就把亲戚们放下,看到洛齐还在哭,乔熠便没让她跟着下车,载着她到停车场,停好车,帮她把安全带解开,没好气地问: “你到底哭什么?梦到考试倒数第一了?” 洛齐没回话,打着哭嗝从车里出来,低着头自顾自往前走,乔熠拉住她,沉着脸训斥: “你发什么脾气?不过是扯了几根头发,至于吗?” 这时叶柄和方心玉也从车里钻出来,远远看到乔熠在骂洛齐,洛齐在擦眼泪,叶柄连忙跑过去,对着乔熠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骂。 “老乔,你又欺负洛齐妹妹?你这人怎么那么贱,好好的妹子不疼,天天当奴隶使唤,你真把自己当大爷了?你看看她,瘦得猴子一样,没几两肉,跟包身工有什么两样,再这样下去,迟早被你吸干血。要不你家干脆别养洛齐了,送到我家,我妈保管把她养的白白胖胖,跟二狗子一样…” 乔熠乜斜他道:“你连一辆大众都要分期付款,确定养得起她?” 叶柄:“…吃糠咽菜也好过当奴隶,妹妹你说是不?” 洛齐低着头不吭声,方心玉看着两个大男人吵架,就把洛齐拉过来,柔声道: “妹妹,别哭了,你看,妆都哭花了。” 方心玉从包包里掏出一包湿巾给洛齐擦脸,又弯下腰把洛齐小腿上的污渍都擦掉。 洛齐很不好意思,嗫嚅着道谢,方心玉温柔笑笑:“没事。我给你补个妆吧。” 方心玉拉着洛齐去洗手间补妆,叶柄则跟乔熠去出风口聊了会儿天。 叶柄抽出一根烟点着,长长地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一片白烟,喟叹道: “老乔,看这情况,小姑娘对你有雏鸟情结啊,你是不是私底下对人家做过什么?” 乔熠抢了他的烟踩在地下,没好气道: “你抽什么烟,你不知道心玉排斥烟味吗,小心你近不了她十里之内,到时候别找我哭鼻子。” “对对对,差点忘了,该死!你看,我这不是替你分忧嘛!” “我看你烟瘾又犯了,想找个借口而已,别想我替你背锅。” 第58章 哥哥的订婚宴 “好兄弟,对我好点,你都娶上媳妇儿了,我还死死卡在岳母那,愁得早生华发啊!” 叶柄唏嘘不已,突然想起什么,伸出拳头捶了乔熠胸口一下,恼道, “别想转移话题,说,你丫的到底对小姑娘做了什么?” 乔熠掸了掸胸口处的褶皱,皱眉道:“我能做什么?我三天两头不着家的,见她一面都难。再说,你说的什么雏鸟情结的,也不该是我,她还有个乡下一起长大的哥。” 乔熠简单解释了杨云南跟洛齐的关系,叶柄听了,深以为然。 洛齐在感情方面还是没开化的铁树,应该不会对乔熠产生什么男女感情,况且这小子跟她相差了整整10岁,还整天冷着脸,脾气那么臭,谁受得了? “无论如何,你都是要有家室的人了,即使跟亲妹子相处,也要保持个度,你知道,你家那位真是超级醋坛子。哎呀,快十一点了,不说了,赶紧上去吧,估计醋坛子找你找疯了,我也去找我的心玉了。” 叶柄说完,脚底抹油跑了。 乔熠看了一眼手机通知栏,果然有江月初十几个未接电话。 乔熠没回拨,反而掏出一根烟点着,慢悠悠地吐着烟圈,眉头还是皱的,似乎在想什么。 乔太太一反常态,一手牵着洛齐,一手挽着方心玉,跟亲家公婆不咸不淡地聊天,乔熠带着江月初过来,乔太太也只是点了个头,没多说一句。 乔熠介绍到洛齐的时候,江月初笑着喊了句:“妹妹好。” 声音一如既往,温柔好听。 洛齐抬头极快地扫她一眼,看她穿着白色露肩长裙,胸前戴着一条精致项链,锁骨小巧白嫩,身材凹凸有致,细腰不盈一握,走路袅袅娜娜,人未到,酥人香风已争相扑来。 洛齐也回了句:“姐姐好。” 然后就躲到乔太太身后,低头看脚尖。 乔太太和洛齐兴致不高,倒是方心玉与江月初聊得火热,乔太太找了个借口,领着洛齐去另一边的酒席,跟熟识的富太太寒暄起来。 富太太看到洛齐,笑道:“这就是阿洛吧?真可爱,上初中了吧?” 说着就来牵洛齐的手,洛齐下意识地躲开,富太太尴尬地笑了笑。 “阿洛今年就要高三了” 乔太太回头看一眼洛齐,洛齐个子小小的,胸前斜挎着一个小包包,穿着及膝的蓝色背带裙,露出两节白嫩小腿,脚上穿了一双小白鞋,一张脸还是没长开,鼻子嘴巴小小的,但眼睛很大,睫毛很长,因为含着泪水,雾朦朦的,像用饱蘸的水墨在纸上晕出来的一样,湿润多情。 乔太太看得舒心,不由笑道:“对不起,这孩子打小怕生,别见怪啊!” “不会不会,你家阿洛,可真是小巧玲珑。不像我家楚笛,都高三了,还玩世不恭,到处鬼混…” 两个女人又聊起家常,洛齐看一眼头顶烈日,不由舔了舔嘴唇,这时有人递给她一杯柳橙汁,她抬头看,一张精致漂亮的脸猛然跳入视线。 “谢谢江姐姐。” 洛齐手指触到冰冰凉凉的杯子,看到果汁还冒着丝丝冷气,把身上的烦躁压制了几分。 “不客气!”江月初朝洛齐笑笑,漂亮的眼睛弯成一轮明月。 这时乔熠走过来,从洛齐手里拿走了橙汁,换了杯常温椰奶。 “她体弱,喝不了冰冻的” 乔熠说着,把橙汁放在桌上,揽着江月初的腰,对乔太太道,“妈,富阿姨,宴席快开始了,你们就座吧!” “嗯”乔太太轻轻点头。 洛齐坐在乔太太旁边,四周都是中年的叔叔婶婶,洛齐感觉压抑,乔太太也没松口让她去同龄人那桌吃饭,只一边谈笑一边给洛齐夹菜,偶尔低声询问她想吃的菜肴。 乔太太态度转变得太快,前阵子对她还爱搭不理,今天就把她宠得亲生女儿一样,洛齐战战兢兢,一顿饭吃得不是滋味。 恰好方心玉喝多了,头晕得厉害,叶柄要送她回去,洛齐也趁机跟着回了公寓。 宴席结束后,乔太太打包了一些吃食让乔叔拿过来,还有一叠厚厚的红包,都是江月初那边亲戚给的。 洛齐送别乔叔,关起门来数红包。叶柄看到了,笑嘻嘻道:“我们家小妹妹发财了,能不能也赏点给叶柄哥哥?” 洛齐装没听见,自顾自数着崭新的票子。 叶柄挨上来,洛齐便挪过去,两个人僵持着,叶柄看洛齐杏眼圆瞪,面色粉红,知道她真生气了,也不再逗她,转而问她今天怎么哭得跟孩子一样。 洛齐头也没抬,闷闷道:“梦到我亲生爸妈被撞死了。” 叶柄听了,顿生恻隐之情,摸摸她头发安慰道: “没事儿,小妹妹,今后你叶柄哥哥就是你亲哥,哥哥会好好照顾你的。” 洛齐听了,眼珠子一转,就甜声叫他哥哥,他嘿嘿笑着应了,洛齐顺水推舟,朝他伸手要生活费,想不到叶柄脑瓜子转得更快,快手快脚抓了一大把红包塞怀里,坏笑道: “亲妹妹,你的压岁钱哥哥先帮你存着,以后当嫁妆哈!” 说完拔腿就往门口跑,洛齐忙去抢,但死活抓不到泥鳅一样滑溜的叶柄,她气得直跺脚。 洛齐也不傻,知道叶柄命脉所在,直接大喊心玉姐姐,叶柄果然怂了,连忙拉着洛齐求饶。 洛齐最后从叶柄那里讹来四百块,叶柄捏着瘪瘪的钱包,像怨妇一样盯着洛齐。 洛齐把卧室门锁上继续数钱的时候,有个陌生号码打了过来。 洛齐接完电话,掏出记事本清算私房钱。 加上今天的红包,洛齐存了五万多块,这在当时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她拿出乔熠给的手机,在网上查了大半夜的资料,抄成厚厚的一本,导致第二天上课的时候呵欠连天。 洛齐很少在课堂上趴头睡觉,任课老师训斥一顿,洛齐依然抵不住上下眼皮打架,老师干脆让她站着听课。 谢庭芳把洛齐的异常都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帮她把数学课前预习题都补完再拿去办公室交给老师,回来的时候发现洛齐不在座位上。 第59章 想陪你有个家 谢庭芳问林霖洛齐行踪,林霖不搭理,继续跟别的女生聊天。 谢庭芳也不恼,自己去教学楼附近找了一圈,终于在操场上看到孤零零的一个白影。 这时候上课铃已经响了第二遍,操场人影寥寥,洛齐还趴在围栏上发呆。 谢庭芳跑到洛齐面前时,气息有些凌乱。 “洛齐,这节是数学课。”谢庭芳好心提醒。 “嗯”洛齐像监狱里的囚徒,两只手抓着栏杆,脸贴在上面,看着对面的车水马龙,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怎么了?” “没事,学霸你快回去,逃课对你影响不好。” “你也是,逃课会被罚的。” “我请假条写好了,拜托了林霖帮我交给班主任。” 洛齐转头看他,“你是大学霸,老师最喜欢的学生,不要让他们失望。快回去吧!” “没事,偶尔拉肚子也不是不可能,学校饭堂不干净的事,众所周知。” 谢庭芳很坦然地说着逃课借口,洛齐歪着脑袋笑起来。 “那我真是见证历史第一人了。” 谢庭芳也侧身看她。 她虽然笑着,眼神却是空空的,像没有灵魂的微笑机器人。 这次对视,谢庭芳没有像以往那样,把视线转移到她脸上其他地方,而是坦然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从她眼睛里看到另一个同样穿着白色校服的影子。 “大学霸,你想有个家吗?” 洛齐凝视了他很久,其实她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也不在乎两个人视线黏着了多久,气氛有多微妙。 “啊?”谢庭芳有些茫然。 “我一直想有个家。”洛齐扯了扯嘴角, “就是那种,很普通很普通的家,你能想象到吧?它有热腾腾的饭菜,香喷喷的鲜花,吃不完的零食,理不清的拌嘴。爸爸会抱我举高高,妈妈会给我编辫子。我可以不洗衣服不洗碗,睡觉蹬被子,半夜吃雪糕,闹着不打针,我可以随意撒泼哭鼻子,爸爸妈妈都对我无可奈何,因为我是他们的宝贝女儿。” “可是我没有。”洛齐眼睛慢慢起了一层雾,谢庭芳也不知不觉地跟着她跌入一片迷雾森林中。 “所以我要给自己找个家,完完全全属于我自己的。” 说到这里,她眼神中充满坚定,刚才的迷雾森林也凝结成一颗圆滚的泪珠落下。 “好,我陪你一起。”谢庭芳回了一句话,也没追问什么,默默陪她看了很久来往车辆。 事情也很巧合,大伯家堂哥要结婚,打电话邀请乔家人,恰巧乔家还要在乔老爷子那儿再摆几桌酒席,乔家抽不出人送洛齐回去,只好给洛齐订了飞机票,再给洛齐银行卡打了五千块,由洛齐转交给新婚夫妻当贺礼。 叶柄把洛齐送到飞机场,办好登机手续,把登机牌郑重其事交给洛齐。 叶柄在她手机上敲了长长一段备忘录,叮嘱她出行的注意事项,随时发短信报平安。 这些乔太太都在电话里说过,洛齐听得耳朵生茧,不耐烦地打断叶柄,挥挥手就进了验票闸门。 洛齐没坐过飞机,偏偏选到的座位不靠窗,只能伸长脖子透过狭缝去看蓝天白云。 邻座是个西装革履的成功男士,很有风度地跟洛齐换了座位,主动帮洛齐打开包装精美的下午茶点。 洛齐受宠若惊,又谨记乔太太嘱托,道谢之后没动过面前的糕点,只喝了几口热热的奶茶。 她没想到飞机比轿车还颠簸,忽上忽下的,她忍不住干呕起来。 漂亮的空姐给洛齐拿了呕吐袋,成功男士递上了喷有香水的纸巾。 这次行程颇不舒服,男士下机前还给她递了张名片。 洛齐拿着香喷喷的镀金名片,翻来覆去只看懂了一串数字,恰好四周没垃圾桶,她随意插在书包里走了出去。 堂哥开了辆破旧的面包车来接洛齐,洛齐看到后座沾有鸡鸭粪便,抽了张纸巾擦拭。堂哥看到了,嘀咕一句矫情,洛齐也不理,抱着书包坐下。 洛齐累极了,一沾座就沉入黑甜乡,没被跑得电动马达一般抽搐的面包车摧残。 到小镇的时候,正赶上吃中午饭。 马路两边停满大大小小的摩托车自行车,简陋的桌子见缝插针堆在空地上,桌上大海碗装着鸡鸭鱼肉,男人互拍肩头推杯换盏,女人捧着案板麻利上菜,小孩啃着鸡腿跑来跑去,土狗在脚下红着眼睛争食骨头。 洛齐直接把一大叠钞票从书包里掏出来递给大伯,大伯叠声说着乔家太客气了,大伯母上来热情地挽住洛齐的手拉去入座。 洛齐没有胃口,用筷子杵着碗里的米饭。一个三四岁的流着鼻涕的毛孩子把半瓶可乐倒在她碗里和衣服上,她借口换衣服,跟着堂姐进了大伯家的新房。 新房是一栋长条形楼房,进门是大厅,往里是天井,再走进去是厨房,二楼格局跟一楼差不多,只是房子都用来住人。 伯父一家在楼顶上种菜,还搭了葡萄架,葡萄架下有茶桌秋千烧烤炉等,看起来小日子过得很滋润。 洛齐换了衣服,推说晚上要赶飞机,不到下午四点就拉着行李箱走了。 洛齐请了整整四天假,第五天终于回了学校。 这次她不再打瞌睡,却时时刻刻都在发呆。 这时还有不到10天时间就要期末考试,大家都进入了紧张的复习状态,只有洛齐还神游在天际。 理所当然地,洛齐考砸了,连年级300都进不去。 同年级的文科班只有400多人。 九月开学就是高三,按照这样的成绩洛齐连一本大学都进不去。 乔太太给洛齐找了个封闭式管理的加强班,洛齐提着行李进去学了不到一个星期,加强班老师便打电话告诉乔太太,洛齐这孩子精神状态不对,常常发呆,晚上还翻墙逃课。 洛齐翻墙出去,分别找过夏米粒、林子豪、谢庭芳一次,甚至还有林霖。 无一例外,她都是去借钱的,对方问她原因,她不肯回答,只是一再地保证,一定会还钱。 夏米粒家本来就贫寒,夏米粒还是打碎了存钱罐,把全副身家五百来块都借给洛齐。 第60章 高考解放,自由万岁 林子豪也没有拒绝,把偷存的两千块压岁钱塞给洛齐,在洛齐告别的时候还补了一句: “洛齐,我喜欢的不是你,我骗夏米粒的。” 洛齐点头。 谢庭芳是唯一没问她缘由的,直接把一张银行卡和写着密码的小纸条放到她手里。 林霖直接当着父母的面诓了几百块,又把一个塞满纸币的袋子交给洛齐。 袋里有多少钱,林霖自己也没数过。 乔太太把洛齐书包里整整齐齐的钞票、硬币、银行卡和一张镀金的名片翻出来的时候,洛齐很平静地跟乔太太说: “阿姨,我没有偷乔家的钱。这些都是我同学借的,我以后会还的。” 乔太太又惊又气,半晌把洛齐拉进怀里哭了起来。 “阿洛,别离开阿姨,好不好?阿姨只剩你一个了…” 洛齐有些惊愕,原来乔太太以为她要跟陆紫一样离家出走。 洛齐不禁苦笑,她要是有这个心,就不会千里迢迢来到乔家了。 洛齐从没见过乔太太落泪的样子,也不知道怎么安抚大人,只凭借记忆中母亲轻拍她后背哄她睡觉的方式,轻轻拍着乔太太的后背。 乔太太瘦了很多,后背蝶骨突兀,头发里掺了很多根白丝,眼角的细纹也多得难以粉饰。 “阿姨,我不会走的,我,我,杨家姐姐急用钱,找我借,我没那么多,才找同学借的。”洛齐编了个理由,把乔太太哄骗过去。 乔太太听了,又哭了一会儿,擦干眼泪责怪道: “你缺钱就直接跟我和你乔叔说,不要一个人扛着,你还小,知道吗?还有,这张名片哪儿来的?” 乔太太指着那张名片问洛齐,洛齐想了半天,才记起那个成功人士。 “那天我坐飞机回老家,坐我旁边的一个叔叔给的,我随手放在书包里,后来忘记丢掉了。” “他没来找过你吧?”乔太太紧张地握住洛齐的手。 “没有,他应该不知道我住哪儿。” “那就好。”乔太太捂着胸口,呼了口长气。 乔太太仔细叮嘱洛齐一番,回家后又给洛齐打了一笔钱,还筹划着要把洛齐接回乔家,细心养着。 洛齐自然不知道乔太太的打算,嘴里还咬着乔太太做的软面包,嘴角止不住上扬,整个人都像沐浴在温暖和煦的春风中,通体顺畅。 洛齐解决了问题,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埋头苦学起来。 乔太太给洛齐报名的加强班老师确实很有水平,不到一个月,老师就把洛齐各科目的优劣摸得一清二楚,专门给洛齐制定了一套学习方案,让洛齐基础得分一分不落,中等难题尽量拿高分,高难题有时间再搏一搏。 洛齐不负众望,在高三第一次模拟考考出了年级排名87的好成绩。 这时洛齐已经搬回乔家,每日被乔太太好汤好水养着,顺利度过了人生中第二个重大关口--高考。 考完那天,大家还是和以往一样,收拾好书包,互相告别,走出校门,从此再没聚齐过。 那天上演了很多悲欢离合,一米九的体育生王泽牵了一米五五的文科生夏米粒的手,常亓亓抢了广播站的话筒一口气说了十几句“常亓亓喜欢谢庭芳”… 谢庭芳没有听到,因为他父母早把他接回老家庆贺,他连晚上的散伙饭都没参加。 除了谢庭芳缺席,还有几个同学也因为各种原因没去,全班只有二十来个人准时到达。 女生们都表示遗憾,几个一直暗恋谢庭芳的早已哭成泪人。 大家都被离别的阴霾笼罩着,红了眼眶,几个男生也低着头沉默,林霖反而拿着话筒大声说: “你们哭什么,正所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管他人瓦上霜’,都别哭丧着脸了,今晚我们要的是开心,同志们,别忘了,我们高考解放了!!成年万岁!!自由万岁!!!” 林霖放了一首摇滚音乐,震天动地的声音把大伙的情绪都调动起来。 大家嬉笑打闹,互相往对方脸上抹蛋糕。 大家吃完饭唱完k,深夜十二点还手挽着手,在马路上尖叫,叫得声嘶力竭。 最后人越来越少,队伍越来越单薄。 等最后一个男生坐在出租车里扬尘而去后,喝得有点迷糊的林霖抱住洛齐哭了很久,说了很多胡话。 洛齐把她送回家,自己打车回去。 那时候已经凌晨两点,整个城市还没睡去,随处可见三三两两的人走动,小摊贩简易推车的灯火还亮着,炊烟袅袅娜娜,晚风还带着燥热,有人放着音乐,唱着: “看昨天的我们走远了\/在命运广场中央等待\/那模糊的肩膀\/越奔跑\/越渺小\/曾经并肩往前的伙伴\/在举杯祝福后都走散\/只是那个夜晚\/我深深的都留藏在心坎…” 洛齐也忍不住抱住自己肩膀呜咽起来。 … 不出所料,洛齐考得很好,足以报考国内一流大学。 乔太太想让洛齐留在本省,乔叔说让孩子自己选择,洛齐半推半就,在第一志愿上郑重其事填下p大法学系。 收到被p大正式录取的短信后,洛齐才真正松了口气,一边放着轻音乐一边收拾苦读三年的各种资料。 她舍不得抹去三年的点滴,所以把所有资料都仔细打包,拜托乔叔运回来。 而豪爽的林霖在高考考完那天就把所有辅导书都丢到纸箱里,卖给收破烂的,然后捏着几张破旧的纸币,买了奶茶和甜点与洛齐分食。 洛齐把做过的试卷分门别类摞起来后,竟有一人高;大大小小的笔记本堆满两个纸箱,翻烂的课本从窗前摆到了门后。 洛齐随意抽出一本课本,看到书脊已经烂了,用透明胶固定着,课本里每处空白都被她填得满满当当,还有大学霸用红笔圈出来的重点,她都一一抄了,誊在专门的笔记本上。 大学霸毫无悬念,高考考了文科第一,全省第二,可以说是天赋异禀的天才。 洛齐虽不是天赋型学生,却是班上最用功的学生。 她每天五点半就起床默读,六点刷牙洗脸,六点半准时到校,高三下学期的时候干脆寄宿学校,饭食都由乔太太打包送来。 洛齐一直埋头学习到晚上十点半熄灯,睡前还要在脑海里重温白日里学的知识。 第61章 哥哥要出国 她也焦虑过,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爬起来躲在被窝里背了一夜单词;也崩溃过,在成绩滑坡的时候当堂暴走,躲在夜色里抹眼泪;还迁怒过别人,当着全班人的面,把后桌女同学骂哭了,因为这个女同学总喜欢默读出声,虽然声音很小,却像在耳边念经一样烦人。 还有很多刻在脑子里的画面走马观花跳过。 她最讨厌下雨的冬天,从温暖被窝里跌到湿冷世界,打着伞赶课。 冷风细雨从脖颈里钻进来,又经皮肤毛孔逃逸到五脏六腑,冻得人彻体生寒,牙齿打架。脚下鞋袜湿透,每一个脚指头都冻得冰锥刺骨一样疼痛… 当然也有明媚的春天,巴掌大的木棉花掉在地上,被学生捡了去,一瓣瓣掰开撕碎,丢到鱼塘里喂鱼;全班同学绕“8”字跳绳,年轻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 如今,这些都已成了回忆,唯有厚厚的资料书还记载着那段青葱岁月。 整理书籍的时候,一张明信片突然掉出来。 洛齐捡起来看,背景图是p大标志性建筑,上面没署名,只写着一行字: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鹜齐飞。 一行钢笔字写得遒劲有力,洛齐一看就知道这出自谢庭芳的手笔。 洛齐觉得奇怪,大学霸什么时候夹带了张明信片在她课本里?而且,上边还有一个脚印,明显被人踩过。 她想了半天,没想到明信片的来源,拿橡皮擦了半天,也没擦掉脏兮兮的脚印,就放弃了,翻开同学录,把它夹在谢庭芳写的祝语那页,后来再没动过,明信片渐渐变成黄色,湮没于时光里。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乔家夫妇带着洛齐去乔老爷子那儿摆了升学宴,一顿饭吃得热闹开心。 乔熠是在宴席结束后赶回来的,一下车就给洛齐丢了台全新笔记本作礼物,洛齐摸着漂亮的笔记本外壳,甜笑着道谢。 此时已是深夜,大伙都散得差不多,满桌狼藉等待清理。乔太太累了一天,看到儿子突然回来,欢喜不已,强撑着身体又去厨房忙活,洛齐懂事地跑去厨房当下手。 一家子围坐一块儿,很有默契地都没说话,静静看着乔熠夹菜扒饭喝汤,画面还挺奇特。 乔熠吃饱喝足,随即公布了一件震惊全家的事。 乔熠要跟着国外的导师到非洲做科研,可能要三五载才能回来。 乔太太极力反对,乔叔不置一言,乔老爷子拄着拐杖沉默。 洛齐目不转睛盯着乔熠,突然觉得乔熠变了个人,头发剪得很短,根根挺拔,眉如利剑,眼神刚毅,腰板直挺,坐在那里就像一棵饱经风霜仍昂首挺胸的柏树。 洛齐又偷看一眼乔老爷子,惊奇地发现,乔熠根本就是另一个年轻版本的乔老爷子,连眉头的倒“八”字形状都一样。 其实洛齐备考的这一年,乔熠一直在接受相关培训,办好了前往非洲的手续,这次匆忙回来,不过是正式告别家人。 乔老爷子同意乔熠出去磨炼一番,乔太太当场就站立不稳,乔熠把她扶回去,最后不知道说了什么,说动了乔太太。 洛齐是舍不得乔熠的,一直跟在乔熠后边,默默看着乔熠把行李放在车上。 乔熠回过头,看到洛齐这只跟屁虫,挥了挥手让她走近一点。 “你在家要乖乖的,别让我妈操心,知道了吗?” 乔熠摸了摸洛齐软毛,突然发现洛齐长高很多,以前探手就能摸到的脑壳,现在要把胳膊往上抬一抬才能摸到。 “嗯”洛齐红着眼睛说,“哥哥,你要照顾好自己,听说非洲有很多豹子,跑得比车子还快,一口能吞掉一个人。” 乔熠听了失笑,用手指点了点她眉心,道: “你这脑子,除了学习和钱,净记些没用的。” 洛齐难得没顶嘴,只用红眼睛看着他。 “怎么,舍不得我?”乔熠眼里藏着笑意道, “想不到养了你三年,倒养成小棉袄了,我还以为你是个白眼狼呢!拿了钱,拍拍屁股就跟老男人跑了。” 听这意思,乔熠知道她四处借钱的事了。 洛齐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说:“我没有,是阿姨误会了。” “洛齐,说实在的,你在乔家不缺吃喝,攒那么多钱干什么?” 洛齐想到叶柄说的,压岁钱都留着当嫁妆,于是她面不改色撒谎道:“我在攒嫁妆。” 乔熠听了噗嗤一声,又揪了揪她马尾,说:“那么小就想嫁人了?确定没有早恋?” “绝对没有!”洛齐斩钉截铁地回。 “那你还真是高瞻远瞩。”乔熠失笑。 乔熠帮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定定看着她,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眼神里多了些怅然。 这时乔叔提着几大袋东西过来,打断了乔熠的思绪。 那几袋东西都是乔老爷子吩咐阿姨装的,都是一些咸菜、煮花生之类的乡下吃食。 乔熠把其中一袋东西放到洛齐手里,低声道:“待会儿你悄悄丢到垃圾池里,别让爷爷看到,别多问。” 洛齐张了张嘴,看到乔老爷子拄着拐杖走来,似与乔熠有话说,只好退到一旁,看着爷孙俩说话。 跟众人依依惜别后,乔熠钻进车里,踩动油门,绝尘而去。 洛齐盯了车屁股半天,眼眶又热起来。 后来乔熠给她发了一条短信,洛齐看了感到很不可思议。 乔熠说,小丫头,以后遇到真心喜欢你的人了,就别犹豫,好的爱情能治愈一切。 洛齐犹豫了半天,才回了个“好”字,顺便走到池塘边,捏着鼻子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水泥地上,逃也似地跑了。 … 夏米粒听说洛齐要去千里之外的北方读书,而夏米粒留在省内,想到以后两个人天南海北,见面也难,夏米粒十分不舍,把洛齐约出来,两个好朋友在繁华地段逛了一天,晚上又去看了电影。 等待电影开场的时候,洛齐问夏米粒,怎么跟王泽谈恋爱了。 夏米粒红了脸,说:“不知道。他追的我,我觉得挺新奇,就接受了。” 夏米粒一说到王泽,眼睛都是亮亮的,嘴里噼里啪啦倒豆子一样说着王泽多温柔体贴,多会制作什么浪漫小惊喜。 第62章 大学室友 洛齐还想问,那林子豪怎么办? 但看到夏米粒整个人都陷入爱情的蜜罐里,糅不得杂,洛齐张了张嘴,没说出来。 林子豪为夏米粒瘦了一大圈,考试失利,还要转校复读,洛齐不禁为他感到可悲。 林子豪喜欢夏米粒,迟钝如洛齐,都能感觉得到,也不知道夏米粒为什么要视而不见,轻易相信林子豪的言不由衷。 夏米粒说,她跟王泽的相识,是在操场上开始的。 那时候体育班在操场训练短跑,夏米粒上课要迟到,情急之下选择横穿操场走捷径,谁知她跑得太急,没注意跑道上呼啸而来的人,跑道上的人也来不及刹车,两人撞上了。 夏米粒本来就瘦小,被强壮高大的王泽撞飞出去,倒在地上昏迷了。 王泽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愣了半天,在老师焦急叫唤下,方才后知后觉,抱起夏米粒又是一个百米冲刺跑去医务室。 夏米粒左手骨折,身上多处擦伤,情况挺严重,最后辗转送到医院医治,把两方家长都惊动了。 王泽家包了夏米粒医药费,王泽也被母亲拧着耳朵骂了很久,夏米粒反而觉得不好意思,毕竟这事是她擅闯跑道造成的。 后来两人就在送骨头汤的来往中擦出火花,王泽感觉这个小女孩特别可爱,性子软萌,忍不住主动牵了小姑娘的手,小姑娘起初像小蝴蝶一样,被他碰了一下立马惊走了。 那时候夏米粒是特别纠结的,在王泽之前,还有一个掏心挖肺对她好的胖男孩,胖男孩总是无条件帮她买饭打水,抄写作业。 夏米粒其实心里有些期待,胖男孩能说出点什么,但胖男孩只会憨笑。 胖男孩不仅对夏米粒好,对洛齐也很好,去饭堂只抢到两个包子时,他都要把自己那份送给洛齐。 夏米粒有些嫉妒,赌气说包子不好吃,胖男孩就把包子都给了洛齐。 其实夏米粒不知道,胖男孩是爱屋及乌,以为他拉拢洛齐,夏米粒也会因此高兴,但事情仿佛不是这样,夏米粒误会了,以为胖男孩喜欢洛齐。 两人关系产生裂缝时,王泽插进来了,猛烈追求夏米粒,胖男孩看到王泽跟夏米粒拉扯不清,说了一番气话,夏米粒信以为真,难过了好一阵子,最后转向王泽怀抱,还以为自己成全了胖男孩和洛齐。 跟夏米粒依依惜别的时候,洛齐忍不住对夏米粒说,其实林子豪喜欢的是你。 夏米粒愣了很久。 … 进入新学校之前,洛齐没忘记买瓶很贵的酒,洒在莫校长坟头上。 不过短短七年,物是人非,莫校长与世长辞,莫柔老师一家搬迁到了国外。 乔熠说,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人,大部分人都只能陪你一程,你要做的不是停下感伤,而是不断向前,珍惜每一个即将陪伴你或者正在陪伴你的人,因为,你也将是别人回忆里的一部分,喜欢或厌恶,取决于你。 乔熠在世界的另一头与洛齐视频通话,一番话说得很沉重。 洛齐总觉得乔熠变了许多,不止年龄,心态也是。 洛齐想知道乔熠发生了什么,却又不敢问,犹豫几次,慢慢地把这事忘了,全副心思都投到入学准备上。 翘首以盼的大学新生活在金秋九月蓬勃开启。 乔家夫妇亲自把洛齐送到学校,安置行李,又与洛齐逛了整个校园。 这时候的百年老校又一次被年轻一代唤醒生机,到处人头攒动,欢声笑语。 乔太太一路上都捧着手机与乔熠视频通话,给乔熠展示百年名校的风采。 但乔熠很忙,一直低头写东西,时不时看两眼电脑屏幕,回两句话,更多时候是乔太太在介绍学校情况。 洛齐瞥到乔熠在一个军绿色帐篷里,灯光昏暗。穿着背心的几个白人时不时入镜,用英语跟乔熠说话。 洛齐还听到有人赤脚在土地上跑来跑去的声音。 乔太太举手机举得手酸,洛齐便接过来,也不管乔熠有没有在听,轻声解说起来。 “哥哥,这里是p大图书馆,但是还在维修,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进去看书,学长说图书馆是隔壁大学设计的,外表丑不拉几的,一直被学生诟病。我觉得还可以,比我们十四中的大多了…” “这里是有名的莘榟湖,你看,树叶都变黄了,倒映在湖面上,还有洁白色的水塔,特别漂亮。还有金鱼…” 洛齐说到这儿,从书包里掏出一袋面包撕了一小块,投进湖里,湖里的金鱼成群结队游过来,尾巴拍打着水面,哗啦啦响起一片水花飞溅声。 乔熠听到乔太太跟洛齐的笑声,不由往屏幕看去,洛齐放大的脸猛然撞入眼帘,乌黑的睫毛如扇子般,清澈的眸子黑白分明,嘴唇樱桃一样红艳,皮肤赛雪。 这都是滤镜的加成。 洛齐折腾半天,终于把摄像头上沾到的水珠擦掉,画面又变成一片波光粼粼的湖面。 其实乔熠一直没告诉她们,他来p大交流学习过,对p大熟悉得很。 p大虽然有名,宿舍条件却是不怎么样,特别是洛齐运气不大好,分到的宿舍破、小、不方便,床是上下铺,没有独卫,只能去公共澡堂洗澡。 同宿舍的三个女孩来自天南海北,东北豪爽的马微,本地精致的柳汀溪,西北腼腆的林若兰。 刚开始四人挺和谐,走到哪儿都手挽着手,后来柳汀溪逐渐与马微不合,退出四人帮,林若兰也跟隔壁宿舍的老乡组成团队,落单的马微便跟洛齐结伴而行。 马微个子很高,有一米七五,穿着皆是名牌,还有许多套昂贵化妆品,寒暑假总会世界各地旅游,朋友圈全是各种精致吃食和异域风光,大家都觉得马微是四人中家境最好的,柳汀溪次之,洛齐最差。 其实乔家在x省小有名气,乔叔还在这座城市有几家很大的门店,但洛齐一直很低调,吃穿用度都是很简陋的,甚至比不上林若兰。 第63章 重逢 马微有次帮洛齐找东西,翻出乔太太送洛齐的一套化妆品,惊得下巴都掉了。 这是外国某高端奢侈品公司的全球限量版护肤套装,价格不菲。 马微给了洛齐一个大拇指,赞叹道:“真正的富婆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洛齐哪里认得,只觉得这些瓶瓶罐罐很漂亮,还打算用完了就把瓶子都收藏起来当宝贝。 洛齐听到马微说这套化妆品值钱,早已默默拿起手机,打开了某二手物品交易app… 马微鉴定化妆品的时候,恰好柳汀溪也在戴着耳机打游戏,也许是听到什么,从这以后,柳汀溪总会有意无意拉拢洛齐,时不时帮洛齐打饭占座,拉着洛齐去参加社团活动,洛齐不擅长拒绝别人,只好一一接受。 马微看到了不屑地嗤了一声。 洛齐进了法学院,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悲惨地发现,她选错专业了。 她并不喜欢又长又冰冷的条条框框,也不喜欢跟几个人面对面唇枪舌战,但她喜欢观看老师播放的西方经典案例,双方辩护律师犀利如刃的观点,一波三折的情节,让洛齐大开眼界。 她还喜欢看课本上各种案例描写,各种狗血故事比电视剧还精彩,只是她个人感情太重,往往偏向于弱者,老师很委婉地告诉她,她并不适合法学。 p大对学生要求严格,本科阶段成绩太差的,会被退学。 幸亏洛齐擅长背诵,又有马微这个天才少女为伴,她大一成绩勉强合格。 她想过转专业,但她的绩点实在太低,很快被刷了下去,只能老老实实待在原专业,企图顺利毕业,混个本科文凭。 带着混日子的想法,她开始不务正业,跟着搞乐器的人瞎混,学吉他学电子琴练美声,就是不爱拿起厚厚的课本翻看。 柳汀溪有个中文系男朋友,也是p大的,酷爱中国古代传统文化,拉着柳汀溪参加学校的古风社。 柳汀溪有意与洛齐交好,古风社有什么活动,柳汀溪都会拉着洛齐去参加,一来二去,洛齐与古风社的人混了个脸熟,大家都把她当成社团一员,她在古风社也如鱼得水,跟着多才多艺的社员们学到很多传统文化知识,甚至因为长相清秀,有幸成为古风社宣传海报模特之一。 后来社长在群里说有个研讨会,要求每个成员去凑人数捧场,洛齐本不想去,奈何柳汀溪兴致很高,说嘉宾里有西北高校校草,林若兰听了,也存了见老乡的心思,马微看宿舍三个人都去了,自然不甘落后,化了个极美的妆也去了,惹得柳汀溪暗翻白眼。 洛齐便是在这次活动看到了谢庭芳。 洛齐知道谢庭芳去了西北某高校,当时还为大学霸扼腕叹息,凭大学霸的能力,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都会为了抢他打得头破血流。 她进礼堂的时候,发现礼堂是爆满的,压根用不着强制性凑人头。 研讨会已经开始十几分钟了,作为嘉宾之一,谢庭芳在台上讲话,女生在台下暗生情愫。 洛齐一眼就认出谢庭芳,因为谢庭芳外表实在太出众,整个p大都找不出这样一个人物。 一年多时间里,谢庭芳外貌变化不少,以前长相偏向于文弱美男子,现在五官长开了,如刀削斧凿般深邃,堪称完美,尤其那两片漂亮饱满的嘴唇,让人看一眼就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p大向来阴盛阳衰,如今来了这么个尤物,无数女生蠢蠢欲动,胆大的直接站起来,大声问谢庭芳有没有女朋友,引得台下一阵躁动。 谢庭芳微笑着摇头,但加了一句:目前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女生失望极了,又不愿放弃,追问谢庭芳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她可不可以充当备胎,大家听了纷纷鼓掌尖叫吹口哨,场面一度失控。 谢庭芳哑然失笑,半天才说,我没有确切的择偶标准,一切顺其自然。 这无疑是给女生们丢了一个重磅炸弹,女生们沸腾起来。 洛齐看到谢庭芳,内心充满着“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激动。 可惜谢庭芳为了躲避猛追不舍的女生,早早就下台了,礼堂哗啦一下少了很多人,社长按着社员们不许离开,洛齐只好放弃叙旧的念想。 交流会一结束,马微便去打探谢庭芳行踪,林若兰也掏出手机找一年多没联系的西北某高校同学,拐弯抹角套谢庭芳信息。 柳汀溪神神秘秘地把洛齐拉到一旁,说待会儿古风社要蹭考古系的饭,可能谢庭芳也在里边。 洛齐犹豫着说,这不好吧? 柳汀溪解释,考古协会会长正追求社长,吃饭带家眷很正常。 洛齐不禁一头黑线。 这家眷,也忒多了些吧? 于是洛齐便在校外一个饭馆与谢庭芳重逢了,谢庭芳看到洛齐,还挺意外,走过来打了声招呼。 众人知道他俩是高中同学后,便把谢庭芳请到洛齐旁边坐下。由于人多,大家挤在一块儿,拔腿去上洗手间都得麻烦旁边人挪一下位置。 谢庭芳被众人围着追问各种问题,谢庭芳一一耐心回答,不经意看到洛齐脸色苍白,缩在凳子上微微发抖。 他知道洛齐有些抵触肢体接触,便借口去洗手间,围绕他的众人一哄而散,洛齐得到片刻安宁。 谢庭芳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洛齐已经走了,谢庭芳脸上闪过失落。 他对洛齐是有好感的。 起初他以为他对她的过分关注不过是那场难堪的初遇在作祟。 当初洛齐来初潮拉肚子,背她去厕所的,正是谢庭芳。 后来她送了他五彩星星和自制饺子,却没有求爱的意味,他不由产生浓烈的好奇。 他接受她的求教,任由她在他整洁的草稿本上画“解”字。 她眼睛如小鹿的一样,水朦朦的,看向他时,不掺杂半分杂质,反而是自诩淡定的他总会生出很多莫名的冲动,比如握住她细长的小手,摸摸她乌黑的头发,捏捏她小巧的耳朵…还有闻闻她身上诱人的香味。 她身上有一股天然的奶香气,像未断奶的羔羊,让人迷恋。 第64章 谢庭芳的心动 后来,班级搞了个团建活动,他恰好坐在她后排,在用筷子夹乒乓球接力的游戏中,乒乓球顺着她筷子滑下,他情急之下伸出另一只手想抓住乒乓球,没想到球没抓到,倒是把她的手满满当当地包在自己掌心里。 谢庭芳触电一样立马放开,但女孩子特有的柔软触感久久不散。 女孩子毫无察觉,偷偷把乒乓球重新夹起,抬头示意他快接。 这是明显的作弊行为,一向公正的谢庭芳却鬼使神差地听从洛齐的暗示,接过了球,传给下一个人,最后他们小组获得了第一名。 这是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的秘密,谢庭芳一直藏在心里,包括第一次与她不经意的握手。 那次教室停电,他和她在讲台下摸黑寻找电筒的时候,他又一次闻到她身上的香味,不禁心驰神往,手指不小心碰到她的,滑腻,清凉如玉的触感一如以往。 他想,那时候的他一定是满脸通红的,幸亏黑夜把他的失态都掩盖了。 那天还看到她哥哥跟一个女人接吻的画面,他几乎是逃一样离开,回到家里,浑身发烫。 后来做梦梦到她,她带着娇俏的笑,从他背后轻轻揽住他的腰,俯在他耳边低低唤着他的名字,吐气如兰。 他从梦中醒来,看着漆黑的房间发呆,感觉后背仿佛还残留着她的热气。 他明白,有一颗种子,在他心中悄悄发芽了。 他是大学霸,向来沉稳,可他无法在洛齐面前保持淡定。 他总会在人群中快速锁定她的身影,他愿意陪她一起寻找一个真正的家,他给她写了张有表白性质的明信片插在她课本里,可是她自始至终没发现过,或者说,她并不在乎。 谢庭芳很受挫,曾经一度颓唐,外人看不出来,母亲却是极为了解亲儿子的,一眼就能发现谢庭芳的异常。 谢母借着跟谢庭芳谈心,套出谢庭芳的心事,并且敏锐地抓住那姑娘醉心学习的点,温柔劝慰儿子,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再说一时冲动,保不准吓跑了姑娘,毕竟人家一心向学,徐徐图之才是上策。” 洛齐也跟他说过,她巴不得清静。 谢庭芳便把心思都藏了起来,直到高考结束,监考老师收走试卷,宣布解禁,他便匆匆走出教室,穿越人海寻找她的身影。 找到她的时候,教室里有很多人,撕了满地的纸。 洛齐弯腰整理书本,没发现有张纸片掉出来,落在地上,跟满地狼藉混在一起。 谢庭芳走过去,叫了一声洛齐,洛齐回过身看他,朝他露出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笑,可是却让谢庭芳心脏骤紧。 他攥着文件袋的手心微微沁出汗,感觉世界都是静止的,窗外风拂树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空中浮尘漂浮,从一个地方踱到另一个地方。 他内心的火山来不及喷发便被压制下去。 有人大声叫了洛齐。 洛齐循声望去,看到林霖在门口招手,便走了过去。 她一脚踩在那张明信片上。 金黄色余晖所照之处,像火山熔岩,唯有那个清晰脚印,像燃烧后的灰烬。 洛齐跟林霖去阳台上吃甜点,走之前还礼貌性地问了一句谢庭芳,要不要来,谢庭芳摇摇头,洛齐便走了。 谢庭芳弯腰把明信片捡起来,上边一行字还清晰可见,包括那个脚印。 谢庭芳凝视了很久,终于还是把它别入洛齐的课本里。 就当大梦一场吧! 后来,他作出一系列逃避洛齐的行为,被逼来p大交流学习,也存在着人海茫茫,相遇不易的侥幸心理。 可一切都似冥冥中注定,她再一次以不经意的姿态跃入他的世界,搅动他沉寂的心海。 她脱去肥大的校服,褪去高中的稚嫩,穿上修身的长裙,露出窈窕的身姿,水朦朦的杏眼变得清亮,像迷雾敛去,皎月初照。 谢庭芳心头的迷雾也在与她重逢的那一刻散去。 … 洛齐是被乔熠一通视频电话叫走的。 乔熠让洛齐去p大图书馆帮他找本资料书,他一番话说得又快又急,洛齐听了拔脚就往学校跑。 到达图书馆的时候,图书馆已经闭馆了,洛齐只好第二天再去。 乔熠说的那个教授写的书,足足有十几本,洛齐一一翻出来,摸不准主意,又给乔熠打了视频电话,但乔熠没接。 洛齐一口气把书都借了,抱到宿舍里,一本一本翻看。 这时林若兰破门而入,气喘吁吁地跟洛齐说:“洛齐!那个校草找你,就在宿舍楼下!” 众人视线集中在洛齐身上,洛齐下意识问哪个校草,话说完的那一刻立马反应过来,嘀咕一句,难不成是谢庭芳? 马微将洛齐的反应尽收眼底,搬了凳子凑到她旁边,敲着桌面,把她当罪犯一样盘问:“谢庭芳指名道姓找的你,没错吧?” “对,我是第一目击人。”林若兰也凑到洛齐跟前,义正言辞。 “你们什么关系?”马微问洛齐,洛齐有些不自在地答,“很普通的高中同学关系啊!” “所以,谢庭芳认识你,你也认识谢庭芳,但是,昨晚的交流会上,你看到谢庭芳,没有做出任何表示。我们是不是可以据此认为,你心里有鬼?” 马微站起来,逼视洛齐,“而且,” 马微把且字拖得极长,“你特意加入‘普通的’三字定语,引导听众偏离重点。你一听到校草,立马作出‘来人是谢庭芳’的判断,微表情也暴露了你的局促不安。综上,洛齐你从高中时候就暗恋谢庭芳。” 洛齐真是哭笑不得,连连摇头否认。 柳汀溪摘下耳机道: “人家什么关系关你们什么事啊,吃饱了就去莘榟湖多跑几圈消消食儿。洛齐,快下去吧,人家等了你半天了。” 马微抖抖肩膀:“我随意,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又不是一根发簪,只能插在一颗脑袋上。” 柳汀溪受男朋友影响,整天都穿着汉服,梳着古代的发髻,马微这番话明显是在讽刺柳汀溪。 第65章 哥哥是做病毒研究的 柳汀溪冷笑一声,说:“那可不,咱也不是什么绝世美人,偏偏也有芳草钟情,不像某些整天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风流人物,双十年华了连只雌蜂都没引来,真真可怜可叹。” 这话尖酸至极,马微气极,摔门而走,洛齐连忙追上,劝慰一番,马微气呼呼说: “踩着别人尸体进来的,本事没有,傲气一堆,也不想想,她那点分数,连我们省的一本大学都进不去,她凭什么跟我们拼命读了十二年书的平起平坐?真是不公平!她那个男朋友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双眯缝眼,眼珠整天滴溜溜乱转,保不准哪天就移情别恋了…” 洛齐连忙打断马微,心想,这姑娘还真敢说,要是柳汀溪听到,两人难免掐架。 马微发泄一通,气也消了,回想到楼下还有人等着洛齐,便推着洛齐道: “你还是赶紧下去吧,耽搁那么久,校草都要枯黄了。” 洛齐下楼后,看到谢庭芳正背对着她。 来往人多,洛齐也不好远远叫他,打算走到他面前再打招呼,谁知还没走近,谢庭芳便转身过来,微笑着看她。 “大学霸,好久不见啊”洛齐笑。 “对,好久不见。”谢庭芳轻轻扶了扶眼镜,对她笑道。 洛齐与谢庭芳在校园里边走边闲谈。 “你怎么找到我宿舍了?” “找人问的。” “哦。”洛齐有些不自在,两人那么久没见,生疏了很多,除了学习之外,她实在搜不出什么话题,只好问他吃过了没。 谢庭芳说还没,洛齐便带着他去食堂里找了个空座位,让他坐着,问他有什么饮食忌讳和偏爱,谢庭芳摇头,说都可以。 洛齐便放下包,去麻辣香锅那拣了一大篮食材,搬到电子秤上一称,饭堂大叔笑眯眯地说: “小姑娘,一共102块4,叔给你零头去了,要不要再添点米饭?” “那就来一碗吧!”洛齐肉疼地捏着饭卡。 “好嘞~”大叔麻溜地把篮子递给后厨,挑了个“20”的号码牌给洛齐,笑道: “那个帅小伙是你对象吧,看着不像咱们学校的,咱这没有那么俊俏的小伙儿。叔再送你们一碗米饭,待会儿记得来拿啊。” 大叔噼里啪啦说了一堆,不等洛齐回应,又跟另一个女生打起招呼来。 洛齐想解释,转念一想,大叔不过是嘴皮子麻利,随口说说,可能也没放心上。 于是洛齐没否认,拿着大叔给的号码牌回到谢庭芳身边。 “这里的麻辣香锅超好吃,p大美食榜首,就是贵了点~” 洛齐想起那102块,又不禁心疼起来,102块足够她四天伙食费了。 谢庭芳把她的表情看在眼里,去端香锅时,顺便问了价格,大叔记得这个俊小伙,跟俊小伙扯了一下皮,说你女朋友真可爱,你可得好好珍惜,要知道,咱们p大女生个个都是绝顶好的。 大叔一番话,把后边的几个女生逗乐了。 谢庭芳笑着点头。 p大麻辣香锅又香又辣,好吃得让人差点把舌头都吞下去。 但谢庭芳夹了块冻豆腐,吃了一口便停了筷子,然后一直看着洛齐吃。 洛齐吃得肚皮圆滚,看到谢庭芳只喝白开水,忍不住问他,你怎么不吃? 谢庭芳说,胃有点不舒服,吃不下。 洛齐听了,立马给他买了杯热乎的现磨豆浆和两个酱肉包子,谢庭芳咬了一口,感觉不错,把另外一个包子递给她。 “不了,我实在吃不下了…” 洛齐摸着肚皮,看到一大锅菜还没吃完,心里痛惜得很。 谢庭芳起身帮她买了杯酸梅汤消食,洛齐半推半就,啜了一口,顿觉口舌生津,涨腹感消退不少。 她慢慢啜饮起来。 “学霸,你的胃怎么了?”洛齐咬着吸管问他 他风轻云淡道:“胃病,没事。” “是吗,那你饮食要多注意点,我听说胃病不好治,酸辣油腥都别碰。” “好。”谢庭芳从善如流。 两人吃完饭,又逛了一圈校园,聊着不咸不淡的话题,这时林若兰捧着洛齐笔记本跑来说,有人给洛齐打了很多个视频电话,看起来有急事。 洛齐连忙接通电话,乔熠紧皱眉头的画面瞬时传过来。 “跑哪儿去了?”乔熠很不满,那眼神简直要顺着网线爬过来敲打她。 “去吃了个饭…”洛齐小心翼翼回答,为了避免谢庭芳入镜,她特意把脸贴到镜头前,只让乔熠看到她的大脸。 “吃完了吗,吃完了赶紧滚回去给我找资料。”乔熠说完,毫不客气地把电话挂了。 谢庭芳很有礼貌,没问打电话的是谁,倒是洛齐主动解释起来。 “刚才那个是我哥,他气我不给他找资料,生气地像非洲的豹子,要把我给吃了似的。” 谢庭芳觉得她这个比喻有些没头没脑,笑着问她:“你哥要找什么资料?” “我也不知道,就是很厚很厚那种,上面有图有公式,我看不懂,不过图片挺恶心的,像蠕虫一样。” “要不我陪你找找?” “这不大好吧,你大老远过来,还有胃炎,应该回去好好休息。” “没事,反正我晚上没事,闲着也无聊。” 洛齐想,大学霸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说不定真能找到,她便没客气,跑回去把书搬到空闲的教室,跟谢庭芳头挨着头研究起来。 谢庭芳看到那些图片,上边是各种形状的病毒,好奇地问洛齐:“你哥哥是做什么的?” “不知道,他没说过,不过他在非洲做科研,可能是动物试验,毕竟非洲那么多动物。” “有可能。我觉得你哥哥,不简单,他要你找的资料都是关于病毒的,而且这些病毒都是十分致命的,你看,埃博拉病毒,世界上极度危险的病毒,有高达90%的致死率,曾经虐杀了埃博拉河沿岸几十个村庄的百姓,几乎是现实版的大屠杀。” “那么可怕吗?”洛齐半信半疑。 “你对03年的非典还有印象吗?”谢庭芳反问洛齐,洛齐摇头。 第66章 春水煎茶正沸时 那时候她很小,还是偏远地区的留守儿童,整个村子连一部黑白电视也没有,哪里晓得那时候闹得人心惶惶的传染病。 谢庭芳便跟她简述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如果埃博拉病毒也具备非典那样的传染力,可能地球会有一场浩劫。 洛齐听了,在巨大的震惊中久久不能平复心情。 谢庭芳看她脸色苍白,以为她被吓到了,安抚她道: “别担心,这些危险的东西离我们普通人挺遥远的,再说现在科技高飞猛进,疫苗研发速度越来越快,人类终究会战胜病魔的。想想在地球上肆虐一时的天花,不也被人类彻底消灭了吗?” 洛齐点头,说了一句:“但愿如此吧!” 在大学霸帮助下,洛齐果然事半功倍,很快就拍了照片,大学霸建议将图片扫描成文字版本更方便,洛齐不会弄,大学霸就把那些图片一一传到自己邮箱里,告诉洛齐第二天再来取。 与大学霸分别后,洛齐忧心忡忡,又给乔熠打了电话,乔熠没接。 洛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又掏出手机查看那些恐怖病毒的信息,突然通知栏跳出一个好友申请。 洛齐看那人备注写的谢庭芳,便点了同意。 她高中以前手机里没有任何社交软件,qq、微信之类的都是大学辅导员要求同学们加班级群,她才匆匆注册的。 奇怪的是,大学霸怎么知晓她的qq号的? 洛齐仔细回忆了一下,想起刚才传图片的时候,是谢庭芳拿了她手机操作的。 谢庭芳的第一条消息是系统自动发的“你好”,第二条是一个文档,第三条解释他一时忘记时间了,打扰到她,很抱歉。 洛齐这才注意到,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洛齐连忙敲了一大段文字表示谢意,谢庭芳很快回了两字:不用。 谢庭芳把资料整理得很详细,甚至做了归纳分类,把配图也放上去了。 谢庭芳告诉洛齐,这些文字他一一对着书本校对过两次,应该不会有错误。 洛齐千恩万谢,把文档发给乔熠后,又敲了一大堆感谢的话。 谢庭芳发了个微笑的表情,说不用客气,你实在过意不去的话,明天可以请我吃个饭。 洛齐立马答应。 谢庭芳让她早点睡,洛齐回:嗯嗯,大学霸,晚安! 谢庭芳放下手机,伸了个懒腰,走到阳台上,看着沉睡中的p大,嘴角忍不住上扬。 第二天,洛齐一直睡到课前十分钟才醒来,风风火火刷牙洗脸拍水乳,连妆都没化,狂奔到宿舍楼下,看到大学霸居然也在楼下,她喘得连话都说不出,只朝他挥挥手,示意自己有事先走一步。 洛齐赶在老师进门之前跑进了教室,马微站起来朝她疯狂挥手,她立马跑过去,刚挨上凳子就喘得破风箱似的,惹得老师朝她们那儿多看了两眼。 缓过来后,洛齐的瞌睡虫又犯了,上下眼皮一直打架,最后实在撑不住,趴在课本上睡觉。 不知什么时候,有人捅了捅洛齐后背,小声说:“洛齐,快醒醒,老师看你半天了…” 洛齐揉着眼睛醒来,正好听到老师说:“我们请那位穿着红裙子的同学发表一下观点。” 大家把视线转向她,她还迷迷糊糊的,老师重复一遍,洛齐才恍惚记得,她今天随便套的红裙子… 洛齐看看四周,果然只有她穿着红裙子。慢着,大学霸怎么坐她旁边了? 谢庭芳看出她的疑惑,朝她露出招牌式微笑,用口型说了“蹭课”二字。 洛齐恍然大悟,然后为难起来。 她压根没听课,也不知道题目是什么,慢腾腾站起来,眯眼看了半天黑板,老师问她,要不要帮忙换下一页。 同学们哄堂大笑,洛齐脸红得滴血,这时谢庭芳把笔记本电脑暗暗推到她面前,给她看屏幕上大写加粗的一段话。 洛齐看了大喜,念完了谢庭芳给的答案,老师点了点头,让洛齐坐下,随即又点到了谢庭芳。 洛齐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暗暗为谢庭芳捏了一把汗。但谢庭芳毫无惧色,表达自如,甚至还跟老师就那个案例的不合理处讨论了一番,应该怎么修改才更完美。 洛齐逃过一劫,下课后忍不住问谢庭芳,他怎么连她的专业课的问题都能回答。 谢庭芳谦虚说:“我不过是耍了点小聪明,其实回答得漏洞百出,你们老师一听就知道我不是你们专业的了。” “那你还是好厉害啊,我压根理不清他们犯的什么罪。”洛齐露出星星眼。 “你们课本上的案例大多都是围绕术语改编的,你把它们理解透了,就可以套用到80%的题目里了。” 谢庭芳一边说着一边把一袋东西从背包里掏出来。 那是一杯香菇鸡肉粥和两个素菜包子。 “先吃点东西,距离午饭还有3个小时,待会儿你扛不住。” 谢庭芳贴心地帮她插好吸管,把粥递到她嘴前。 周围的人发出“哇”的一声,洛齐才发现,班上几十个女同学视线都集中在她和谢庭芳身上。 洛齐红了脸,赶忙接过他手中杯子,咬着吸管咕嘟咕嘟喝了几口就借口上厕所,逃离了众人视线。 洛齐洗手的时候,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素面朝天,连唇膏都没涂,如果礼仪课老师看到了,一定气得胡子都要竖起来。 她的礼仪老师是个发白须白的老绅士,最爱穿黑色燕尾晚礼服,称呼每个女同学为dy”,喜欢说,“it\\u0027s my pleasure”。 洛齐磨蹭半天,踩着点挪进教室,看到谢庭芳在专心看她的课本,不时用笔圈画着什么。 洛齐从来没有一刻这样怯懦过,不敢回到谢庭芳身边,摸到马微身旁悄悄坐下,与谢庭芳隔了两个座位的距离。 马微把口红丢给洛齐,借着身高优势帮洛齐挡住谢庭芳视线,嘴里骂着洛齐睡得猪一样叫不醒。 谢庭芳把两姑娘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是春水煎茶正沸时。 第67章 动漫走出来的男神 马微看到,捂着胸口,跟洛齐说:“我不行了,你家那位真是斯文败类,帅得我都想犯罪了,我要死了…” “哪有那么夸张。” 洛齐也看向谢庭芳,恰好明媚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如金色画笔勾勒他完美的侧脸线条,加上有些病态苍白的脸,金框眼镜,性感喉结,这男人帅气得简直跟动漫走出来的一样。 察觉到洛齐的注视,谢庭芳也看过来,冲她笑了笑,马微“啊”了一声,扒开洛齐逃了出去。 两人之间没了第三者遮挡,洛齐只好用屁股一点一点挨过去,重新坐在谢庭芳身边。 “你们课本挺有趣的。”谢庭芳微笑。 “是吗?”洛齐心不在焉地翻着书页,问,“学霸你今天不忙吗?” “还好,明天就走了,老师留了时间给我们收拾东西。” “哦” 洛齐翻着书本,不经意看到什么“甲冒充乙男朋友于黑夜中与乙xx关系”、“甲以假币嫖~娼乙”等重口味案例,洛齐猛地把书合上,脸红了起来。 上刑法课的第一天,纯洁如白纸的她已经接受了一场狂风暴雨的洗礼,后来她已经对老师课堂上说的各种出轨家暴小三争财产的狗血剧情习以为常。 洛齐虽已百毒不侵,但大学霸那么一个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跟着洛齐上课,洛齐总有教唆孩童犯罪的罪恶感,所以把课本盖住,不再让谢庭芳看一眼。 谢庭芳看她老牛护犊的模样,忍俊不禁。 谢庭芳陪洛齐上完早课,又一起吃了午饭,才回去收拾东西。 洛齐一下午都心不在焉,拿着手机在老师眼皮底下跟马微顶风作案。 洛齐问马微,附近有什么好的餐馆,她要为大学霸饯行。 马微快速回她一个有名的法式餐厅,洛齐发出一串省略号。 …这不适合吧?关键是,好贵! 马微又给洛齐推送日本料理,韩式料理,泰国菜,印度菜,甚至川菜粤菜,全被洛齐以“太重口了”为由淘汰了。 马微发了个“呵呵”的表情,说要不把你洗白白了丢给校草当晚餐吧! 洛齐:…马微你好恶趣味… 最后洛齐敲定了学校附近特别火的旋转小火锅,便宜又好吃,人多还热闹,能避免两个人尴尬。 谁知这天是周五,火锅店门前排了长队,两个人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匆匆吃完火锅已经晚上九点多,出来一看,外边还下起了大雨。 两人都没带伞,又拦不到出租车,挤在广场出口,跟躲雨的行人一样,衣服都被冷风吹出湿意。 洛齐急得热锅蚂蚁一样,担心门禁一过,阿姨不让她进宿舍大门。 她看到一辆空车就立马跑过去拦截,谢庭芳阻拦不及,也跟着她冒雨跑出去,谁知那车被人捷足先登,洛齐只能看着车屁股叹气。 谢庭芳把她拉回屋檐下,看她穿的少,嘴唇冻得青紫,便把身上的风衣脱了披在她身上。 谢庭芳的动作太过于突然,洛齐有些无所适从,仿佛突然短路的电线冒出噼啪乱跳的电火花。 洛齐抬头看他,雨珠在他柔顺的头发和长长的睫毛上跳跃,被雨揉碎的灯光在他眼里静静流淌。 谢庭芳也低头看她,周遭的喧嚣似乎都被剥离,只剩下他和她两个,只要他把轻轻搭在她肩头的双手往前再伸一点点,再往回轻轻一收,就可以把单薄的她揽入怀中。 洛齐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不小心踩到一个女生的鞋子,那女生哎呀一声叫出来,顿时柳眉倒竖,没想到道歉的是一个长得无比俊朗的男生,女生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红着脸说没关系,暗地里拽紧了同伴的手。 年轻男孩特有的温暖和香气让洛齐如芒在背,洛齐不知怎地把风衣脱了递到他面前。 “那个,我…我不冷,你还生着病,你穿着吧!” 谢庭芳看了她很久,才接过风衣挽在臂弯里,却再也没有穿过。 两个人看着雨景沉默,也不管时间流逝了多久。 洛齐感觉到谢庭芳情绪低落,不由懊恼刚才的自己太大惊小怪,可能大学霸只是出于礼貌,她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驳了他的好意,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何况人家大学霸高中时可没少帮过自己。 洛齐越想越惭愧,想说点什么宽慰一下谢庭芳时,那个被洛齐踩了一脚的女生挤过来,含羞带怯问谢庭芳联系方式。 洛齐看到了,识趣地往后退开一段距离。 谢庭芳不知道跟那女生说了什么,那女生突然看向洛齐,脸上露出满满的失望,强笑着又跟谢庭芳说了几句才走。 谢庭芳发现洛齐不见了,扫视一圈,很快找到躲在人群后边避嫌的洛齐。 他立马朝洛齐走过来,脸上带了歉意:“对不起,刚才是我唐突了。” “没有没有,我…其实我还是有点冷的,但是你有胃炎,更不能受寒,所以我…” 谢庭芳听了,摇头笑道:“只是一个胃病,没有严重到弱不禁风的程度。” 洛齐看他笑得温柔,灯光倒映在他清澈眼眸里,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她有些愣怔,恍惚跌进梦幻星空,失了自我。 “你们宿舍楼大门是不是22点关闭?” 洛齐正出神,谢庭芳重复一遍,洛齐才回过神,有些尴尬地说:“对。” “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谢庭芳说着,把风衣撑在头上,冲进了大雨中。 洛齐在原地等了许久,看到他冒雨归来,连忙迎了上去。 “现在是21点33分,跑回去应该二十分钟能到。你每天还保持着夜跑习惯吧?”谢庭芳一边喘气一边掏出手里的雨衣递给洛齐。 洛齐点头,谢庭芳便把另一件雨衣披在身上,完全不顾别人异样的目光。 洛齐见状,只好照葫芦画瓢,把另外一件小一号的透明雨衣套在身上,谢庭芳帮她把帽子戴好。 “21点38分,准备好了吗?” 洛齐扭扭捏捏地,还想说什么,手突然被他牵住,整个人被他拉出门口,猛然撞进大雨中。 第68章 哥哥的私生子? 洛齐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当头就被倾盆大雨泼得不分东西。 平时轻松夜跑六公里的她,此刻却成了毫无招架之力的落汤鸡,全凭谢庭芳拖着向前。 鞋袜已经湿透,身上却是热得发汗,一层朦胧水珠氤氲在雨衣里,把她的视力、听力都封闭了,她脑子里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好不容易跑到学校门口,保安大叔拦住了这对穿着奇特,行色匆匆的年轻男女。 洛齐努力掏出学生证给大叔看,大叔颔首,也没看谢庭芳的,挥挥手就放了行。 洛齐纳闷,难道她比谢庭芳看起来更不像p大学子? 洛齐还没想明白这个问题,谢庭芳又拉着她跑起来。 雨越下越小,最后变成牛毛细雨,轻飘飘融化在树叶、草尖、花瓣、湖面上,冰冰凉的。 校园里弥漫着被雨水濯洗后的清凉气息,混合着泥土腥味,沁人心脾。 有撞过来的枝叶跌落一片雨珠,发出哗啦啦的清脆响声,雨珠落在皮肤上,弹起一身鸡皮疙瘩。 不经意踩到一滩水,溅起一片水花时,洛齐觉得很有趣,特意往水潭那儿多踩几脚,谁知脚下用力过猛,惊起一片半人高的喷泉,把谢庭芳喷了一身。 洛齐像做错事的调皮鬼一样吐了吐舌头,谢庭芳回过头来,给了她一个无奈的微笑。 跑到宿舍楼下时,恰好阿姨在锁栅栏门,还有其他迟到的女生也挤在门口处,跟阿姨磨口舌,洛齐趁机溜了进去。 谢庭芳喘着气,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洛齐。 洛齐来不及道谢,阿姨便把女生们都赶了上去。 洛齐一回到宿舍,马微立即迎过来,咂嘴称奇。 “看来战况挺猛烈,全身都湿了。” 洛齐早已不是什么小白兔,立马明白马微开的荤笑话。 她不动声色,把雨衣脱下来,当着马微的面,拿着雨衣猛然一抖,抖了马微一身水珠,连马微对床柳汀溪也没能幸免。 马微尖叫一声,冲上去拧洛齐的脸,洛齐哪里是人高马大的马微的对手,挣扎两下,便丢盔弃甲,连连求饶。 洛齐换了湿衣服,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回来看到马微在她的桌子边鬼鬼祟祟的。 洛齐感觉大事不妙,连忙放下盆子钻过去,看到马微拿着她的手机,笑得狐狸一样。 “你没着凉吧?记得回去洗个澡,喝点热水…今天谢谢你的款待…早点睡…” 马微一边奸笑一边捏着嗓子怪里怪气读着洛齐手机的信息,洛齐红了脸,知道抢不过马微,便强作镇定,任由马微折腾。 “嗨呀,洛齐,人家发了一大堆消息,你一个字儿都没回,是不是显得没礼貌啊?要不姐姐帮你回了?” 马微一脚踩中洛齐七寸,洛齐慌不迭跑过来欲夺手机,马微凭借身高优势,踮着脚尖高举手机,就是不让洛齐够到。 这时有人打视频电话过来,马微无意中接通,看到屏幕正中间闪着一双带着血丝的眼球,吓得一哆嗦,手机就从手里滑落,砸在洛齐脑袋上。 “有鬼啊!” 马微的尖叫声几乎穿透一栋宿舍楼,惹得柳汀溪摘下耳机侧目不悦,林若兰也从床帘里探出半个脑袋张望。 “有你个大头鬼!” 洛齐摸着脑袋鼓出来的一个大包,没好气地嗔了马微一句。 手机还是乔熠跟她交换的那个,质量很好,轻便耐用,只是内存爆满,经常卡顿,洛齐舍不得掏钱买新,便一直用着。 看到一向胆大的马微吓得花容失色,洛齐心里也惴惴不安,用两根手指捏着手机,另一只手捂住眼睛,只透过指缝去看马微所说的“鬼”。 原来这是一个黑人小孩,正凑到屏幕前睁大眼睛观察屏幕的另一边世界。由于小孩把脸贴得太近,皮肤又黑,屋里灯光昏昧,乍一看确实像黑色底片中眨着一双诡异的眼睛。 洛齐有点摸不清头脑,乔熠的电脑前为什么趴着一个非洲小孩? 她试探着挥挥手,打了个招呼,小孩听懂了洛齐说的“hello”,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接下来小孩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洛齐根本听不懂,小孩似乎也只能听懂“hello”这一句,两人交流起来根本就是鸡同鸭讲。 马微见状,笑得花枝乱颤,戏说:“保不准这是你哥哥的私生子。” 洛齐听了心里咯噔一下,不由揣测这情况的可能性。 这时小孩似乎听到了什么风声,“啪”地合上电脑,屏幕里的画面陷入彻彻底底的黑暗。 有人走过来,重新打开电脑,乔熠的身影跃入视线。 “哥哥…”洛齐看到正主,立马戴了耳机躲到阳台上。 “嗯”乔熠没看洛齐,拧开一瓶矿泉水仰头猛灌,突兀的喉结上下抖动着。 洛齐连忙转过视线,盯着他身后的帐篷说:“刚才有个黑人小孩…” “嗯,一个小孩子。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没有啊,”洛齐觉得奇怪,“不是你打给我的吗?难道是那小孩?” 乔熠闻言,低头看了看桌面,上面有脏兮兮的小手印,厚厚的文件资料也被翻得乱七八糟。 “这小子还挺聪明,学会用电脑了。”乔熠似在自言自语,把喝剩的半瓶水随意丢在一旁,低头整理桌面。 洛齐想到这几天乌云一样萦绕心头的问题,忍不住问:“哥哥,你在非洲到底做什么研究?” “机密。”乔熠回得很简短。 “是有关病毒的吗?” “嗯” “埃博拉?”洛齐的手不自觉抓紧手机,骨节泛青。 “不是,没那个胆也没那个能力。你问这些干嘛?”乔熠皱眉,瞟了一眼洛齐。 洛齐连忙收回目光讷讷道:“没…没什么,好奇。” 乔熠看起来心情不大好,洛齐也不好多问,想挂断电话,又怕乔熠生气,就一边抠着手机套一边看着乔熠在桌前摆弄东西。 乔熠整理完文件,看到洛齐还看着屏幕发呆,皱眉道:“你还有什么事?” “没有没有,那,哥哥再见!” 第69章 徐徐图之 “没有没有,那,哥哥再见!” 洛齐如蒙大赦,要按挂断键,通知栏恰好弹了条信息,她不小心点到,切进去看到谢庭芳发的“晚安”,她连忙退出来,点击右上角的视频小窗,这时手机反应不过来,卡得像慢速播放ppt,半天才回到跟乔熠通话的界面。 恰好乔熠站起来,掀了背心正往上拽,看样子是打算脱了衣服去洗澡。 洛齐猛戳挂断键,手机卡得更厉害,干脆彻底死机,停留在乔熠脱得只剩内裤的一幕。 乔熠的腰特别精细,没有一丝赘余,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六块腹肌紧致漂亮,诱人的腹沟一直向下延伸,引人遐想… 洛齐连忙强制手机关机,拍脸抚胸半天,才止住心头的乱跳。 马微看到洛齐从阳台回来,整张脸都红透了,忍不住逗她道: “哟,阳台幽会回来了?要不要发表一下感想?” “滚!”洛齐没好气道。 这夜,洛齐失眠了,蹬开被子翻来覆去睡不着,身上总感觉有一股燥热,于是她半夜爬起来穿着运动背心和短裤爬了半小时楼梯,把巡夜的阿姨吓得半死。 饱暖思淫欲,古人诚不我欺,看来最近自己太闲了,得找点事情做。 洛齐如是想。 谢庭芳昨晚匆匆塞给洛齐的是一个香槟色不锈钢保温杯,洛齐看到了不由赞叹谢庭芳的细心。 昨天她跑得太快,把9.9包邮买的玻璃水杯摔碎了,跑到教室的时候,口干舌燥,一直蹭马微的水润嗓子,谁知道谢庭芳注意到了,当天晚上就给她买了一个新的。 鉴宝小达人马微看到洛齐的新水杯,又是一阵啧啧称奇,品头论足一番,洛齐才知道,谢庭芳送她的水杯很贵,抵得上她吃十顿麻辣香锅。 洛齐不敢说这是谢庭芳送的,否则马微肯定又会打趣她,说什么送杯子就是一辈子。 不过她心里确实甜滋滋的,毕竟只是一个普通女孩子,得到谢庭芳那般风光霁月的人物的青睐,哪个女孩不会沾沾自喜。 经过一年多姿多彩的大学生活熏陶,洛齐早已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她能感觉到谢庭芳对她那种超乎普通同学关系的情愫。 只是这情愫来得太突然,她一时没法接受,但谢庭芳总会以各种方式闯进洛齐世界。 谢庭芳谨记母亲跟他说过的“徐徐图之”,接近洛齐的方式像发掘深埋地下千年的文物一样,俯跪于地,手拿器具,轻轻凿土,细细拂尘,直到文物毫无保留展示它们最真实美丽的面貌。 他学会了摄影,拥有一台价格不菲的摄像机,跟着老师去荒野考察时,他总会用它拍下大漠美景与她共赏,还给她寄了很多带有民族风情的小饰物,其中他最珍重的是那串浊白色驼骨手串,它是用寿终正寝的老骆驼骨头打磨制成,象征着福气和安康。 有一次他跟着年轻气盛的同龄人去沙漠探求古迹的时候,一行人失了方向,弹尽粮绝,连遗书都写好了放在胸口衣兜里,唯有他一字未动,行色自如。 在沙漠里熬到第三天凌晨,他被呜咽的风声吵醒,睁眼看到漫天星尘低得要跌落怀里。 他费力地爬起来,跑到一个小沙丘上,给她录了一段长达两分钟的语音。 语音是他获救之后发出去的。洛齐醒来看到,还有些纳闷。 很久以后洛齐才知道谢庭芳一行人遇险的事,可是那段语音被她清理内存的时候删掉了,她只坚持听到一半,错过了最后10秒钟。 那语音里不止风声,铃声,还有少年渐渐加快的心跳声。 在1′50″的时候,少年轻轻说,洛齐,如果我还能活着出去,我们就在一起,好不好? 可惜的是,女孩只回了一句:“学霸你按错了吗?怎么不说话?” 获救后,谢庭芳看到洛齐的回话,竟也失去了再次告白的勇气。 他想,再等等吧,来日方长。 … 大学生涯的第二个国庆长假,洛齐宿舍四个女孩要去的地方竟然完全一致。 柳汀溪是跟网友面基,林若兰去参加初中同学婚礼,马微是看谢庭芳,洛齐嘛,纯属捡漏,是丁锐临时有事,取消行程,马微眼疾手快帮洛齐补上的。 她们的机票是两个月以前就已订好的。 马微认识隔壁t大信息技术学院的一个叫萧明的男生,萧明有意追求马微,便借机露了一手抢票的独门绝活,唬得马微一愣一愣的,马微对萧明崇拜不已,一来二去的,两人迅速沉入爱河,马微原来的计划也变成跟萧明甜蜜旅行。 洛齐下了飞机,看到穿着牛仔外套休闲裤的谢庭芳来接机,感到很意外。 谢庭芳衣着简单,却不失俊美,站在人群里鹤立鸡群,洛齐一眼就能看到。 谢庭芳看到他们,立马挥手示意,马微也朝他夸张地大喊大叫,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惹得萧明暗吃一肚子飞醋,谢庭芳也有些尴尬。 林若兰一下飞机就被家里人接走,剩下三个女孩子和萧明要去订好的酒店安置行李。 谢庭芳轻车熟路叫了两辆出租车,一群年轻男女在霓虹闪烁的城市里穿梭。 到了酒店,放好行李,一行五个人去吃了很有名的西北面食。 洛齐不嗜辣,跟谢庭芳一样,只要了碗没有一丝辣味的兰州拉面,马微打趣,说这两人真是老夫老妻,味蕾都同化了。 马微说话的时候,恰好面馆来了个膀粗腰圆的汉子,汉子高吼着菜名,声音盖住马微的,大伙都没怎么注意到,倒是洛齐离马微近,听到这话立马看了一眼谢庭芳,谢庭芳正夹着一筷白嫩面条往嘴里送,似乎也没听到刚才的话。 实际上谢庭芳的耳朵慢慢变红了,就像洛齐脸上的粉云。 马微还想重复一遍,洛齐连忙夹了一块牛肉塞马微嘴里,嗔道:“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 萧明听了,抬头看马微,问:“你想说什么?” 第70章 秋水长天 洛齐连忙踩了一脚马微,马微吃痛,用手掐了一把洛齐的腰,笑嘻嘻道:“没什么,有人说一对伴侣共同生活越久,脾性甚至长相都会越来越相似,也就是俗称的夫妻相。小明,我觉得你哪天肯定要吃香菜。” 萧明看着马微碗里绿油油的香菜,顿时没了胃口。 后来就“吃不吃香菜”这个问题,这对小情侣吵得脸红脖子粗,晚上马微也不愿跟萧明睡一个房间了,气咻咻地跑来洛齐和柳汀溪房间,跟洛齐挤在一张床上。 洛齐特别不喜欢和别人睡一个被窝,因为别人身上总会有或轻或重的体味,马微的味道虽然不讨厌,但洛齐就是不习惯,闭着眼睛一整晚都没睡着。 柳汀溪似乎也和丁锐吵架了,去卫生间哭了一会儿,马微洛齐两人询问,柳汀溪也不肯说,早早上床睡觉了。 马微怕惊扰到柳汀溪,便低低地跟洛齐聊天,套洛齐的心里话。 一提到谢庭芳,洛齐便守口如瓶,马微便叹气说,谢庭芳是个很好的男孩子,智商高,情商也高,跟他谈恋爱,一定是平淡又浪漫,舒服又自然,不像萧明,她跟萧明谈恋爱就像跟小孩子谈恋爱一样,她永远都要哄着他让着他,根本没享受过被宠爱的滋味。 洛齐没回马微,马微以为洛齐睡着了,马微便轻轻说了一句“傻姑娘”,也不知道指的是洛齐还是她自己。 洛齐背对马微,看到柳汀溪瘦削的后背,心思也如乱糟糟一团毛线,理不清解不开。 到了后半夜,马微悄悄接了个电话,然后穿上拖鞋,悄悄出了门。 洛齐知道马微要去哪儿,也没拦着。 她躲在被窝里,打开手机,没开网络,只盯着谢庭芳的头像发呆。 谢庭芳的头像是一片悲壮的大漠黄昏,有一只孤鸟掠过,羽毛上也沾染了落日余晖的金黄色。 她脑子里突然跳出一句名诗: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鹜齐飞。 谢庭芳的网名,叫长谢,而她叫洛齐。 长,谢,落,齐… 洛齐的心瞬间像古老笨重的大时钟被撞了一下,从胸膛里发出“咚~咚~咚~”的声响。 她连忙摸出手机连了酒店wifi,在谢庭芳对话框里快速打出几个字,觉得不合适,删掉又重新编辑,反复几次,最后都没发出去。 另一边谢庭芳正伏案修改一篇文章,确定无误后,点击发送到导师邮箱里,一看时间,又是凌晨四点多。 他伸了个懒腰,拿起杯子抿了几口温白开水,感觉水里还残留着淡淡的咖啡香。 他打小胃就不好,大学高强度学习和不规律饮食更是加剧了他的胃病,但咖啡可以戒掉,熬夜和辛劳却在所难免。 他习惯性地拿起手机点开洛齐的微信,恰好看到屏幕上方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 他很有耐心地看了十多分钟跳跃的提示字,直到那行字彻底消失。 他忍不住问她:“还没睡?” 但她的头像已经暗了下去。 谢庭芳用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洛齐灰暗的头像,嘴角不自觉上扬。 第二天,他们五个人分成了三拨,柳汀溪拉着洛齐要去面基,马微和萧明手拉着手要去看千年古塔,谢庭芳有事没来。 x市正在举办cosy盛会,奇装异服者众多,洛齐穿梭其中,紧张感慢慢消失。 这是她第一次穿着汉服逛街,刚开始别提有多别扭了,汉服爱好者柳汀溪不以为然,笑骂洛齐像刘姥姥进大观园。 柳汀溪和丁锐玩了一款武侠端游,而且他们都是某大帮会骨干,在游戏里挥金如土,技术高超,又侠肝义胆,热心助人,所以拥趸众多,从丁锐提出线下聚会,前来参加的足足有几十个人可以看出。 洛齐也认得那么几个网友,因为她被柳汀溪拉着玩过这游戏几个月。 洛齐声甜心善,柳汀溪和丁锐的亲友都喜欢拉着洛齐一起玩,即使洛齐只会暴毙和尖叫。 不过洛齐没有柳汀溪和丁锐那般沉醉其中,花几千块去买那些不符合她审美的游戏服装。 有意思的是,一个男性玩家听了洛齐唱歌后,死活要拜洛齐为师,还像个偷窥狂,蹲着她上线,跟在她屁股后面,七夕的时候送了她好几套时装,给她炸了无数个烟花,烟花的喊话霸占了系统公告整整十几分钟。 洛齐并不理会这个狂热追求者,只觉得满屏烟花亮闪闪的十分刺眼,不吭一声就关了电脑。 后来洛齐被那恼羞成怒的男性玩家全服追杀,男性玩家还雇了很多个写手发文骂她,逼得她卸载游戏退服退坑,网友们为此感到十分遗憾,后来听说洛齐也来参加活动,网友们跃跃欲试,想一睹这个曾经掀起江湖一片血雨腥风的人物风采。 结果也符合他们想象。 洛齐外披大红斗篷,内着白衫长裙,梳着双丫髻,一双杏眼像被水墨点染而成,黑白分明,斗篷上的纯白毛领和发髻上的白绒球更衬得她肤如凝脂,唇如含丹,仿佛雪地红梅,冷艳动人。 特别是洛齐p大法学系学生身份,让蠢蠢欲动的异性望而却步,只恨自己高中沉迷游戏荒废学业,没能与女神比肩而立。 洛齐成了众多网友眼中的女神,洛齐却不自知,只感觉人群中有一双眼睛总盯着自己,使她浑身都不自在。 柳汀溪状态也不是很好,因为丁锐没来,一个心直口快的网友说漏嘴,柳汀溪才明白,丁锐跟游戏里认识的女徒弟奔现去了。 柳汀溪表面装作不信,实际已经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 丁锐真的出轨了。 这是骄傲的她最不能容忍的,她恨不得冲上去手撕那对奸夫淫妇,但为了面子却不得不虚与委蛇,面色如常地跟众人嬉笑做乐。 从ktv出来后,洛齐拦了一辆出租车,把喝得醉醺醺的柳汀溪扶进去。车子刚开动,柳汀溪立马抱着洛齐哭得稀里哗啦。 洛齐打小就不会安慰人,只能轻轻拍着她肩膀叫她不要难过了。 第71章 悸动 车子开到半路,柳汀溪发疯一样拍着车窗说放我出去,我要尿尿。 司机没法,只好停下车等了一会她们。 柳汀溪一下车就蹲在街边又哭又吐,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洛齐便付了钱,让司机先走了。 这时街上灯火稀疏,行人寥寥,柳汀溪只穿着齐胸襦裙,秋风一吹,更显她形销骨立凄惨无比。 洛齐把斗篷披在柳汀溪身上,拿了包纸巾帮柳汀溪擦眼泪鼻涕。 洛齐第一次看到一个女孩子哭得那么伤心,撕心裂肺也不过如此。 如果说爱情除了甜蜜,还有这般痛苦,那我宁愿不要,一个人活着也挺好。洛齐心想。 柳汀溪哭累了,靠在洛齐怀里睡着了,但眉毛一直拧在一起,想必也不是什么好梦。 洛齐掏出手机给马微打电话,但马微和萧明跑到郊区去了,马不停蹄赶过来也要半天时间。 洛齐只好打了谢庭芳电话,听到谢庭芳说:“你们待在那儿别动,我来接你们。”洛齐感到有了主心骨,身上也没那么冷了。 谢庭芳开了一辆黑色吉普过来,听说是他半夜跑到导师家借的。 谢庭芳把柳汀溪扶进后座躺着,让柳汀溪头枕着洛齐大腿,以免滚下去。 “你同学怎么了?”谢庭芳边开车边问。 谢庭芳开车开得很平稳,即使车里气味不大好闻,洛齐也没有晕车。 “她男朋友出轨了。”洛齐低头帮柳汀溪擦着湿漉漉的刘海。 谢庭芳听了,没再多问。 车里没放音乐,安静得很,只有柳汀溪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洛齐给柳汀溪擦了半天头发,突然抬头问谢庭芳: “大学霸,你说,谈恋爱真的都要经历这种刻骨铭心的痛吗?” 谢庭芳听了,从后视镜定定看着洛齐。 “很多人都会吧!不过,如果是我,我舍不得让她难过。” 洛齐听了,心头一悸,耳朵渐渐发热。 没来由的,她对谢庭芳的话深信不疑。 谢庭芳把柳汀溪背回房间,又去买了蜂蜜兑温水,让洛齐喂柳汀溪喝下。 折腾大半夜,柳汀溪终于安憩,洛齐也得到了解放。 她伸伸酸痛的四肢,对谢庭芳道谢,谢庭芳微笑着说不客气。 洛齐注意到谢庭芳还穿着短袖,应该是出来得急,忘记穿外套了。 洛齐担心他回去受寒,从行李箱里翻出几包暖宝宝给他,他推脱着不要,问她怎么会带着这些沉甸甸的东西。 “马微计划要去沙漠露宿一夜的,她看了攻略,说沙漠夜里很冷,贴暖宝宝…” “洛齐,千万不要贸然去沙漠。”谢庭芳突然打断她,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表情也变得严肃。 洛齐知道他对沙漠心有余悸,便点头说好。 一时之间两人没再说话,洛齐低头抠着暖宝宝的塑料包装,谢庭芳则低头看她。 房间里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和窸窸窣窣的塑料摩擦声,昏黄的灯光为两个年轻男女浮上一层淡黄色的暧昧,两个人的影子融在一起,仿佛共生的植物。 洛齐被他盯得有些慌乱,催促他道:“好晚了,你快点儿回去,开车慢点。” 洛齐送他到电梯口,跟他互道晚安,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 她的视线来不及收回,电梯门突然打开,一个高大的人影快步走出来,把她揽入怀中,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脑袋顶,又顺着她的耳根流连到脖子四周,吹得她浑身酥软。 “下次不准跟陌生人喝酒!” 谢庭芳用很少见的命令语气说了那么一句,用力抱了她一下,然后很快放开,重新回到电梯里,背对着她,不让她看到失态的自己。 洛齐愣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顾不上被电梯夹伤的后果,用手挡住缓缓闭合的电梯门。 幸好电梯门碰到物体,又自动打开了。 “你等我一下!”洛齐说完就风一样跑了。 谢庭芳还没从她以身犯险的震惊中回神,就看到她跑得飞快,不到半分钟又抱着一个东西跑回来。 “这个…你喝着…暖胃…外面…冷…”洛齐气喘吁吁地把怀里的东西塞给他,也不管他有何反应,掉头就跑。 谢庭芳压下追上她的冲动,握着水杯的手因为过于用力而骨节泛白。 他看到镜子里的另一个“他”变得很陌生,那个“他”从嘴角到眼睛,都洋溢着灿烂的,止不住的笑 而镜子里的洛齐,脸红得像蒸熟的大龙虾,即使用冰凉的流水死命冲了很久,依旧感觉到脸上有热浪一层盖过一层扑来,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又吃错东西过敏了。 洛齐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半天,看到手机屏幕亮了,划开一看,谢庭芳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告诉她他到宿舍了,明天要跟老师去某地做考察,可能几天后才回来。 洛齐算了一下,等他回来,她也差不多要收拾行李回去了。 洛齐有些失望,看到他又发了一条消息,说谢谢她的蜂蜜水,还给她拍了一张手拿空杯子的图。 洛齐噗嗤一声笑了,觉得他可爱至极,仿佛被家长逼着喝药的小朋友,用胖乎乎的小手举着药碗可怜兮兮地说:“你看,我都喝光了!” 不过他的手并不是小朋友那般胖乎白嫩的,也没有谦谦君子的骨节分明,而是有些粗糙泛黄,一看就是常年在泥土里摸索的,但指甲盖修得又短又圆润,指甲缝里没有一丝灰尘。 洛齐捧着手机傻笑半天,猛然意识到,他手里拿的是他送她的保温杯,两人共用一个杯子喝水,岂不是太过于暧昧… 洛齐的脸又烧起来。 不过没烧几秒,手机屏幕大亮,洛齐一看,是乔熠打来了视频电话。 洛齐犹豫了一会儿,掐断视频请求,披衣起床,跑到卫生间给他打语音电话,接通的时候,还特意解释自己躺下了,接视频不方便。 乔熠没在意,一边噼里啪啦敲键盘一边说:“你明天去一趟s大,把资料打包寄给我。” 乔熠也不管她是否答应,说完立马挂断电话,紧接着给她发了个地址电话,转了一笔钱,附上文字说明:来回路费。 洛齐耷拉着脸,没收钱。 第72章 羊肉泡馍 另一端的谢庭芳一直没收到她的回信,以为她睡了,敲了“晚安”二字,想了想,又换成“好梦”,点击发送。 洛齐完全没了兴致,对谢庭芳发来的消息无动于衷,反而琢磨着怎么反抗乔熠的剥削。 乔熠现在使唤她,使唤得越来越熟练,连她的法定节假日也要压榨。 我又不是你的奴隶,凭什么逆来顺受被你差遣! 洛齐越想越气,拿起手机飞速敲了一段话,趁着头脑发热立马发给了乔熠,然后把手机丢到一旁。 接下来的半小时,手机屏幕再没亮过。 洛齐越想越忐忑,最后还是把手机捞回来,打开一看,一条消息也没有。 难道哥哥生气了? 正当洛齐胡思乱想的时候,乔熠又打了长途电话过来。 洛齐想也不想,立马接通,开口第一句就解释:“哥哥,刚才我都是瞎编的,我没有男朋友,真的,明天我可以去s市,你说的那个人是你大学老师,姓郭对吗?” 乔熠沉默了一会儿,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你去了x市,是吗?” “我…”洛齐语塞。 “特意为他去的?” “没有!”洛齐立马否认。 “那你喜欢他?” 洛齐听了,捏着手机不说话。 挂了电话,重新躺在被窝里,洛齐不知为什么,眼泪哗啦啦地流。 乔熠说,那你就试试,遇到喜欢的人不要错过。 语气和之前一模一样。 那条短信还留在手机里,她一直没删,翻出来看,上边写着:小丫头,以后遇到真心喜欢你的人了,就别犹豫,好的爱情能治愈一切。 她把那条短信删了,被子蒙过头,又哭了一场。 鬼知道她哭什么。 洛齐哭着睡着了,做了一晚上的梦,醒来柳汀溪已经走了,连带着行李。 柳汀溪给洛齐发了条消息,说她已经回p市了。 洛齐无奈,叮嘱柳汀溪照顾好自己。 马微和萧明已经退了酒店,跑去更远的地方游玩,洛齐落单,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顿生落寞。 最后她还是没去s市,独自背包走在繁华路上,走着走着猛然发现,自己与现代化城市格格不入。 为了攒钱,她极少出去购物娱乐,吃穿用度无一不是在学校和网上购物解决。 她舍不得花几十块买奶茶和精致的甜点,也极少去电影院歌厅之类的休闲场所。 她下意识地绕过现代化的钢筋水泥,无意中窜进了一条人烟稀少的老街。 当两只脚踏在青石板上,她如鱼得水,淤积心头的抑郁一扫而光,步伐也不由放慢,欣赏起老建筑来。 青苔在古旧的墙壁上招摇,古老的风铃在飞檐下摇晃,老人们在树下晒太阳,慵懒的猫咪趴在花盆里眯眼… 谢庭芳突然打电话过来,接通的瞬间听到的是他有些凌乱的呼吸声。 “去哪儿了?” 洛齐看看四周,诚实道:“不知道。” “发个定位共享,站着别动,我来找你。” “可是,你不是要跟老师外出吗?” “老师准我告假了。”谢庭芳微微一笑,看到她的定位,立马拦了一辆出租车赶过去。 他昨晚没怎么睡,却一丝困意也没有,只是做事有些分心,老师看出来了,问他是不是又被哪个姑娘缠上了。 谢庭芳大方承认,是他缠上了人家姑娘,老师诧异不止,笑说真是稀罕,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于是挥手给谢庭芳批了请假条,还说有空把那姑娘带来让他把把关。 洛齐一边踢着脚下石子一边跟谢庭芳轻声闲聊,不经意看到有两个穿着黑色卫衣戴着口罩的陌生男子亦步亦趋跟着她,她紧张地说:“大学霸,我…我可能遇到不好的事了…两个黑衣人…” 洛齐快速扫视四周,发现附近住户全是大门深锁,触手能及的地方也没有趁手的防护工具,她当机立断,趁着黑衣人不注意,拔腿就跑。 谢庭芳听到话筒那边兵荒马乱,连忙道:“洛齐,不要慌,往右跑,右边是步行街…” 洛齐每天夜跑六公里,速度和耐力不是普通人能比的,噌噌几下就把黑衣人甩得不见踪影。 洛齐甩脱黑衣人后,看到陌生的街景,热闹的人群,危险彻底解除,方才停下脚步,扶着街头雕塑剧烈喘气。 还没把气喘匀,有人突然拉住她的手,把她扯入滚烫的怀中。 洛齐闻到谢庭芳身上熟悉的味道,不由鼻酸泪滚,喉咙哽塞,说不出一个字,任由他紧紧抱着自己。 不过好景不长,洛齐看到紧随而来的穿着制服的民警,不好意思地推了推谢庭芳。 民警调出监控录像反复观看,没法辨别那两个黑衣人面貌,加上洛齐也没受到实际伤害,民警便叮嘱洛齐下次不要独自去偏僻地方,然后放了两人回去。 走出警察局门口的一瞬间,金黄色的阳光迎面而来,温暖而明亮,一如这对年轻男女的心境。 谢庭芳牵起洛齐的手,看到她纤细的手腕上戴着那串浊白色驼骨手串,手串上还有一张矩形骨牌,上边写着:幸福安康。 洛齐红了脸,小声道:“我很喜欢‘幸福安康’四个字,今天戴着它也是凑巧的,幸亏跑了一路它都没掉。” “嗯,我也喜欢。” 谢庭芳轻轻揉了一下她的眼睛,她没躲开,眼睛红红地与他对视。 “昨晚没睡好吗?”眼睛肿得核桃一样,他很心疼。 “还好。你饿不饿,要不去吃饭?” “好。” 他轻轻点头。阳光下的他美如谪仙,让洛齐产生一种不真实感 不过,当两人坐在拥挤的小面馆,戴着一次性塑料手套掰馍的时候,出尘的谪仙又回到了地面。 这家面馆面条很地道,没被商业化,谢庭芳老师经常带他们来,所以谢庭芳也认得路。 两人都点了招牌羊肉泡馍,店小二丢给他们两个大瓷碗和两片大圆饼,洛齐稀罕得不行,谢庭芳说正宗的羊肉泡馍都要自己掰馍。 洛齐一看周围,果然都在低头撕饼子。 第73章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洛齐跃跃欲试,谢庭芳先她一步,把饼撕成四等份,递给她一份。 谢庭芳掰馍很认真,掰出来的小块又细又匀称,反观洛齐的,大小不一,参差不齐,最后还是谢庭芳帮她细细撕了一遍,才避免了被做饭的大师傅退回重造的尴尬。 两碗热腾腾的羊肉泡馍端过来,谢庭芳拿茶水烫了烫筷子递给洛齐,洛齐受宠若惊,忙接过筷子道谢,装作低头吃面,其实注意力一直在他身上。 洛齐看谢庭芳吃寻常面食,竟像净手烹茶临窗品茗一般文雅。 他吃饭不言语,咀嚼没声响,一块泡馍都要细嚼十几下才咽下,喝汤的时候也是小口抿着,显然家庭教养极好。 洛齐不敢吃得太快,学着他每一口都多嚼几下,但一碗见底的时候,谢庭芳那碗还有三分之一没吃完。 洛齐不禁感到尴尬。 谢庭芳看到洛齐吃完,也停下筷子,主动去结账。 洛齐不好意思让他付钱,也掏出手机扫码,谢庭芳拦她道:“在p市是你请客,现在轮到我了。” 洛齐讪讪地收回手机。 两个人吃完午饭,坐上去兵马俑博物馆的公交。 或许是刚吃了饭,又或许是午后阳光太慵懒,洛齐一沾凳子,眼皮开始打架,现实与回忆交织错乱,洛齐以为又回到了高中时候,拉着谢庭芳胳膊,嘟哝一句:“米粒,借个肩膀靠靠”,然后把头枕在谢庭芳肩膀上,睡着了。 谢庭芳掏出书包里的一本书给她遮阳,低头看她长长的睫毛,心生顽意,忍不住用指尖轻轻划拨,她的睫毛顿时扑闪扑闪的,仿佛受惊的蝴蝶。 她皱了皱眉头,捏了拳头朝空气挥了两下,不满地嘟囔着什么。 前排扎着牛角包的小女孩咬着手指看大哥哥玩大姐姐的睫毛,小嘴咿呀着,大哥哥朝小女孩做了个“嘘”的动作,小女孩像听懂了一样,很有默契地没叫出来,咧着小嘴笑得直流口水。 等公交车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谢庭芳干脆把她轻轻挪到他胸口,给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脱下风衣盖在她身上。 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奶香味和洗发水香味,满足感自心底喷涌而出,他忍不住打了个颤栗,揽着她肩膀的手紧了几分。 第一次体味到什么叫“温香软玉在怀”,他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拥着他心爱的姑娘,舒服地像只冬日午后晒太阳的老猫,眯着眼睛睡着了。 两个人齐刷刷睡着的后果,就是一路坐到了终点站,被司机大叔吼了几句才揉着惺忪睡眼醒来。 兵马俑没看成,谢庭芳便把洛齐带到他的学校参观。 对比p大满园幽绿,x大光秃明亮不少,因着国庆长假,人也稀疏,偌大校园显得冷冷清清。 洛齐是典型的南方姑娘,看惯了青山绿水,来到广袤荒凉的西北,有些乏味。 谢庭芳把她领到考古小教室,给她解说堆满各个角落陶瓷碎片背后的故事,洛齐才精神一振,听得津津有味。 谢庭芳甚至还用泥巴捏了个活灵活现的兵马俑,洛齐看得两眼发光,赞叹不已。 最后两人坐在桌前,读了好一会儿的甲骨文。 洛齐盯着那些象形字半天,只认得“山”“水”“日”之类很简单的字,有些笔画多的,她压根读不懂,推开书本嘟囔道:“太难了,我不看了。” 洛齐侧头,带着乞求的眼神看谢庭芳,谢庭芳用手指敲了敲她脑袋,笑说:“还是跟高中一样毛躁,解不出题就失了耐心。” 洛齐下意识伸手拦阻他的动作,谢庭芳轻轻擒住她手腕,她手中的笔应声而落,掉在书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像有人重重撞了一下心弦。 洛齐视线绕过手臂看他,他也低头看着她,眼波流转间温柔的一潭星泉慢慢沸腾起来。 为了减少物理环境对古物的破坏,教室被遮挡得严实,谢庭芳也只打开了头顶那盏瓦数很低的白炽灯,两人都看不清对方的脸,唯有两双眸子是透亮的。 两人距离不过十几厘米,面前的空气凝固了一般,唯有黑板前挂着的时钟有规律地发出“嘀嗒、嘀嗒、滴嗒…”的声音。 洛齐下意识吞了一下口水,谢庭芳的喉结也滚动了几下。 谢庭芳牵引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口上,眼中闪烁着灼灼的光芒。 洛齐微微张着嘴,看着他慢慢放大的脸,紧张地揪着裙角,心脏跟他的一样,怦怦乱跳。 不合时宜的想法金鱼吐泡泡一样一连串冒出来。 他没摘眼镜,接吻的时候会不会被碰掉…他的鼻子怎么那么挺,会不会跟她的打架…她吃了饭没刷牙,他会不会嫌弃她… 这时,有人猛然打开门,耀眼的光芒争先恐后涌入,驱散一室暧昧。 洛齐被电击一样,猛地弹跳起来,谢庭芳也跟着站起来,紧紧抓住她的手,似乎害怕她会逃窜。 “谢庭芳,你在吗?” 洛齐看到闯入者是个齐刘海的胖女生,以为是老师,紧张得缩了缩脖子,谢庭芳捏捏她的手心,柔声说:“只是一个同学,别怕。” “原来你在这!”胖女生看到谢庭芳,惊喜不已,发现他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人,脸色立马变了,两只眼睛机关枪一样上上下下扫了洛齐几回。 “你是谁?在这干什么!”胖女生直勾勾地盯着洛齐,像是要从洛齐身上生剜一块肉。 胖女生先声夺人,洛齐在气势上矮了一截,老实道:“我是谢庭芳的同学,来这参观的。” “不是x大的?” “嗯” “谁准你进来的,这里到处都是文物,你来这里做什么?偷东西?” “我…”洛齐一时语塞,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谢庭芳。 谢庭芳握紧洛齐的手,示意她别紧张,然后冷冷地看向那女生,说:“你的意思是我带人来偷东西了。” “没有,我没说你,”那女生看到谢庭芳生气,语气软了下来,讨好道,“最近教室总丢东西,我多问几句也是为了你好。” “我记得,你不是考古系的,最近也常往这边跑。” “我…我是来找你的…” 第74章 报复渣男 “找我?同学,我跟你除了同在一个学校念书之外,没有任何关系,我也明确告诉过你,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胖女生再一次被谢庭芳拒绝,本来已经习以为常,但今天不一样,谢庭芳身边站了个娇小的女生,这娇小女生八九不离十就是谢庭芳的绯闻女友,胖女生顿时又恼又气,气势汹汹走过来。 洛齐以为胖女生要过来打架,连忙躲到谢庭芳背后,谁知胖女生只是恶狠狠地把所有照明灯都拍开,朝谢庭芳大喊:“你不喜欢我关我屁事,我就是喜欢你,你管不着!” 教室变得亮堂后,洛齐看到胖女生容貌,竟有一种熟悉感,仿佛在哪儿见过胖女生。 而胖女生看清洛齐模样,只觉得洛齐一双杏眼水汪汪的,看起来楚楚可怜。胖女生心生妒意,对洛齐咬牙切齿道:“你也别得意,秀恩爱死得快,一副穷酸样,你配得上他吗你!” 胖女生说完,看到面前的两个人还肆无忌惮地牵着手,捂着脸哭着跑了。 洛齐看到一向温柔含笑的谢庭芳也皱起了眉头,便踮起脚尖用手把他眉头抚平,笑着打趣道:“西施捧心也是极好看的,你皱眉也没用,小女生看到了还是会对你趋之若鹜。” 谢庭芳无奈地笑了笑,说:“我宁愿父母把我生得平凡些,也少些烦恼。” “可是我觉得,你这个样子很好,就像古诗描写的,‘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洛齐用手抚摸他俊美的脸,指尖从他眉头滑下来,顺着他的鼻梁一路到鼻尖,看到他漂亮的嘴唇,想起刚才两个人的嘴唇只差那么几厘米就触到,她的脸又热起来,连忙收回动作,站起来道: “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洛齐一边说话一边走向门口,把胖女生开的灯都关了,只留下刚才昏暗的那盏。 谢庭芳站在昏黄灯光下,凝视着站在白亮灯光里的她。 她明眸善睐,笑靥如花。 谢庭芳看了她许久,半晌才笑道:“好。” … 洛齐国庆长假过了一半,接下来一半是在锦城度过的。 本来谢庭芳打算领着洛齐好好游玩,未料导师那边出了问题,需要他赶过去帮忙,夏米粒也突然给洛齐打了电话,在电话里泣不成声。 王泽出轨了,小三很嚣张,追着夏米粒打了半条街。 洛齐火急火燎坐飞机赶过去的时候,看到夏米粒躺在宾馆床上,两天滴水未进,虚弱得像透明的魂魄。 洛齐见状,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攥死一样,疼得喘不过气。 夏米粒是不可能把受到的侮辱和凌虐告诉父母的,也不好告诉大学室友,因为她大一的时候就搬出去跟王泽同居了,唯有洛齐是唯一能倾诉的对象。 夏米粒搬去跟人同居的事也瞒着洛齐,洛齐知道后又是气愤又是心疼。 她二话不说,拉着夏米粒去警察局,以故意杀人罪起诉小三,即使夏米粒没受致命伤,故意杀人罪罪名不成立,被抓到警察局蹲几天也够那嚣张的小三留下一辈子阴影。 小三被释放出来的时候,洛齐还暗中跟踪了几天,在没有摄像头的地方,一麻袋套在小三头上,带着手套狠揍了小三一顿,潇洒而去。 对付小三容易些,对渣男则花费了一番心机。 洛齐向导员请了几天假,然后找到叶柄,说明原委。 叶柄最近郁郁寡欢,因为跟方心玉闹了些矛盾,但揍人这事很泄愤,叶柄立马答应。 两个人穿着黑色运动风衣,戴着口罩,守在王泽必经之路上。 谁知看到一米九的王泽,叶柄立马怯懦起来。 “这哥们块头太大,我这小身板啃不下来。要是你乔叔叔在就好了,这小子当兵时打架最狠,一打三都小菜一碟。” 洛齐也不勉强叶柄,冷眼看着王泽走出小巷,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才说:“杀人犯法,算了。” 叶柄听了,惊出一身冷汗。 叶柄以为洛齐就此作罢,谁知她悄悄跟了一路那大高个,不知要干嘛,叶柄不放心,也跟着洛齐一探究竟。 洛齐尾随王泽进了一所技术学院,看着王泽跟一群男生打篮球,场地上围观者不多。 洛齐拿出一个破手机敲了几下,又耐心等了一会儿,人渐渐多起来。 “叶哥哥,待会儿陪我演场戏吧。”洛齐沉声道。 叶柄也不傻,趁机要挟,洛齐爽快应承。 围观的人像涨潮一样,越来越多,而且很多人拿起了手机,似乎在拍摄什么。 当一个快递员把一大捧玫瑰花递给王泽之后,人群开始沸腾起来。 洛齐拉着叶柄耳语几句,叶柄表情跟便秘一样,最后还是僵硬着表情答应了。 王泽抱着玫瑰花,环顾四周,果然看到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女孩,便挤开人群迈开长腿向那女孩走来。 洛齐拿手机抓拍了几张王泽图片,操作了一番。 王泽一头雾水,走到洛齐跟前,礼貌地问,这是你的花吗? 洛齐点点头,伸手要花,王泽便把那捧花递给洛齐,这时藏在人群里的叶柄突然冲出来,抢过洛齐的玫瑰花摔在王泽脸上,吊着嗓子尖声道:“王泽,你这个骗子!” 叶柄声音很大,整个操场都回荡着他的声音。 洛齐听到叶柄的娘娘腔,身上一阵恶寒。 叶柄本就是个巧舌如簧能言善辩的,围绕着“渣男”一词,直骂得王泽目瞪口呆,连还嘴的机会都没有。 最后叶柄添了一句“一个阳痿还嚯嚯女生的阴阳人,臭不要脸!” 这句话仿佛深水炸弹,把人群炸开了。 洛齐把这一切拍下来,最后因为够不着王泽的脸,只能退而求其次,抡圆了拳头砸了王泽胸口几下,然后示意叶柄一眼,两人瞅准机会,泥鳅一样钻进人群溜了。 两人胡乱跳上一辆出租车,叶柄喘着气朝司机报了一串地址。 “好妹妹,哥哥帮你解决了渣男,这下轮到你给哥哥牵一下红线了。待会儿无论如何都要帮我把心玉约出来哈” 第75章 叶柄与方心玉 洛齐扯下口罩,回了他一个白眼,然后拿出手机迅速发了几条信息,把电话卡、电池拔出来,连同破手机一股脑丢到一个人工湖里。 叶柄看到了,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妹妹,好手段啊!” “所以,你要是敢欺负心玉姐姐,我保证让你生不如死。”洛齐很平静地说道。 “这次吵架,还真不是我的锅。” 叶柄收起贱兮兮的笑,脸上多了一丝落寞,“你叶哥哥可能要跻身老光棍一行了。” “你活该。”洛齐没注意他的表情变化,顺口贬损了那么一句。 “对,我活该。”叶柄叹气,“你叶哥哥也是黔驴技穷了。” “你和心玉姐姐到底怎么了?”洛齐看到他落寞表情,好奇问道。 “不知道怎么说,”叶柄摸了摸下巴,“你心玉姐姐最近变得很奇怪,对我的态度,怎么说呢,就像变了个人,对我冷冷淡淡的,前几天还瞒着我去相亲了。” “相亲?你们不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吗?”洛齐大吃一惊。 “这都是我一厢情愿,你心玉姐姐说,她可没同意过。我能做的都做了,就差把心窝掏出来给她看了。你叶阿姨都说,我都要到而立之年了,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干脆放弃得了,找个寻常女人娶妻生子才是正道。可你知道吧,你叶哥哥是痴心的种,小半辈子都折在你心玉姐姐身上了,就算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吧?” 洛齐听了,不由佩服叶柄。叶柄从大学时期就追求方心玉,到现在差不多八年时间,两人的爱情长跑却始终没有终点。 “那我帮你问问。”洛齐同情地看着叶柄,叶柄回以苦笑。 洛齐还是第一次来方家。 方心玉家坐落于富人别墅区,住的小洋楼装修都是欧式风格,窗明几净,茶具精美,主人温文有礼,言谈不俗。 方家听说洛齐是乔家人,接待也算热情,请洛齐吃了一顿丰盛午饭。只是方家太太表现有些古怪,不怎么跟洛齐说话,洛齐只当方太太不喜欢自己。 洛齐想了半天,才用一个蹩脚的理由把方心玉骗出来。 方心玉看到叶柄,表情果然变了,眼角眉梢都是冷淡的。 叶柄也不好像以往那样狗皮膏药一样贴在方心玉身上,只坐在出租车副驾驶,一声不吭。 洛齐真是左右为难。 她忽然发现,自己像极了月老,身上挂满乱糟糟的红线,惹得一身烦恼。 方心玉几个月前就从乔熠公寓搬了出去,洛齐上了大学,回来的次数寥寥无几,乔熠也没有出租的打算,所以房子空了下来。 方心玉开了门,就把钥匙交给了洛齐。洛齐借口要去接朋友,脚下抹油跑了,留下叶柄跟方心玉。 洛齐把夏米粒带到此岸花园门口,徘徊半天,发消息问叶柄办完事情没有,叶柄一直没回复。 没多久看到方心玉远远跑来,似乎是哭了,洛齐忙迎上去追问缘由,方心玉挤出一个惨淡的笑,说了几句就走了。 一边是哭得梨花带雨的方心玉,一边是虚弱得随时昏过去的夏米粒,洛齐真是左右为难,干脆把夏米粒先带回公寓安置。 在电梯口遇到垂头丧气的叶柄,洛齐真是恨铁不成钢,走过去气咻咻道: “叶柄你是不是男子汉,就不知道去追吗?心玉姐姐哭得那么惨,待会出了事怎么办?” “你说,心玉哭了?”叶柄一脸不敢置信。 “难不成还笑得出来?”洛齐没好气道, “平时看你挺精明,到了心玉姐姐这儿,就像块木头疙瘩…” 洛齐自顾自说着,叶柄却像火箭一样冲了出去,把洛齐吓了一跳。 洛齐看看跑得飞快的叶柄,又看看失魂落魄的夏米粒,不由叹气。 夏米粒一直没从阴霾中走出来,时常悲戚着一张脸,洛齐想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她却死活不肯。 洛齐很纳闷,夏米粒对医院排斥得很,身上的伤也是去小诊所处理的,为什么小三会那么光明正大殴打夏米粒,夏米粒却一点反抗的意愿都没有? 洛齐挺生气,气夏米粒不肯说实话,但又舍不得大声质问夏米粒,毕竟夏米粒实在太虚弱,走路都是轻飘飘的。 方心玉买了个投影仪,放在客厅里没带走,洛齐便拿来放电影,放的都是一些大自然的纪录片,整个画面一直是生机勃勃的。 夏米粒虽然也抬头看,但心思完全不在纪录片上。她秀眉紧蹙,苍白的脸即使被五彩斑斓的灯光映射其中,也了无生气。 洛齐看夏米粒那副样子,像极了悲春伤秋的林黛玉。 洛齐并不觉得这幅画面有多凄美,她反而十分担忧,林黛玉一生还泪,很早就香消玉殒,她不希望夏米粒也是这般命运。 “米粒,”洛齐握着夏米粒瘦小的手,轻声说,“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努力学习吗?” 夏米粒摇头。她自然是不知道的,在她看来,洛齐家境优渥,即使成绩糟糕透顶,乔家依然可以送洛齐到国外读书,顶着“海归”名衔回来,找一份高薪悠闲的工作,找个富家子弟嫁了,过上养尊处优的富人生活。 “我生在农村,是个孤儿,高中的时候才被乔家收养的。”洛齐轻轻道。 夏米粒听了,木然的表情终于透出讶异。 “没被收养之前,我过得并不好,可以说很艰难。” 洛齐回忆以前粪坑里扒食的经历,恍如隔世。 “我曾经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哥哥,他是除了我亲生父母之外,对我最好的人,也是伤害我最深的。因为他,我被混混凌辱过。” 刻意埋封的回忆再度开启,洛齐忍不住浑身战栗起来。 夏米粒轻轻握住洛齐的手。 “那时候,我真的很绝望,天天做噩梦,谁也不想见,还想过自杀。可是我不服气啊,我什么人都没害过,为什么我会是这个结局,为什么害人的总是能逍遥法外,过得比我们这些受害者还要洒脱。后来我想明白了,害人的都会有天收,而我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比以前更精彩,比他们更精彩。我不能落入他们的圈套,成为他们逗乐的蛐蛐,自我折磨。米粒,你被打了,被骂了,你因此一蹶不振,灰头土脸,说不定那些人会更加幸灾乐祸,讥讽你是他们的玩物,就像可怜的蛐蛐。” 第76章 洛齐心动 夏米粒听了洛齐的话,内心受了很大触动。 “米粒,不管你受了多大委屈,我都希望你好好的,你是个好姑娘,没必要栓死在一个木桩上。你要看清楚,王泽他不是个好人,会有报应的。” “王泽不是坏人。”夏米粒又哭起来,“是我的错,他都不知情的。” “事到如今,你难道还想跟他复合?”洛齐气极。 夏米粒呆呆地不说话,只流着眼泪。 洛齐真的生气了,甩了夏米粒的手,冷冰冰道:“那你好自为之吧,我管不着,也没那个能耐,掏心挖肺对人好,人家还不领情,算我自作多情了!” 夏米粒连忙拉住洛齐,欲言又止,半天才下定决心,抹了眼泪道:“阿洛,对不起。明天你陪我去医院吧!我下定决心了,打掉这个孩子,重新开始。” 洛齐听了,捂住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夏米粒。 夏米粒摸了摸微微凸起的小腹,那里有一个尚未成型的小生命正静静躺着。 “对,我怀孕了,孩子,不是王泽的。” 夏米粒凄凉一笑,豆大的泪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滚下来。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那个打我的人,不是小三,是王泽的表姐。他们王家那么做,只是嫌弃我这种肮脏的人罢了。” “米粒,你到底发生了什么?”洛齐抓住夏米粒的手,心里又痛又急。 “阿洛,你给我点时间,我现在不想回忆这些…”夏米粒把头埋进双膝,痛哭起来。 夏米粒直到睡前,跟洛齐躺在一块儿,才把所有真相吐露出来。 其实王泽确实算不上大恶之人,他对夏米粒很好,王家夫妇也把夏米粒当儿媳妇一样看待,只等两人到了法定结婚年龄就领证办喜酒,所以夏米粒在王家过了一段不错的日子。 但王泽骨子里有些纨绔子弟的恶习,爱去夜店鬼混,经常夜不归宿,夏米粒心里有怨气,王泽都会说些甜言蜜语哄她,所以她就对王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后来在王泽20岁生日的时候,王家人办了热闹的酒席,也正式向亲朋好友宣布夏米粒的准儿媳身份,夏米粒自然高兴,破例喝了酒。 但到了后半夜,夏米粒酒酣骤醒,发觉身边人又外出鬼混,不由怒急攻心,瞒着王家人独自去夜店找王泽。 在鱼龙混杂的夜店,王泽没找到,夏米粒却被一个不怀好意的男人迷奸了,自此王家人对夏米粒的态度转了180°,整天没个好脸色,甚至还瞒着王泽,自编自演了一场戏,逼迫夏米粒离开王家。 王泽心里也是有些嫌弃夏米粒的,即使嘴上不说,微表情也能暴露。 连最亲密的人都嫌弃自己,夏米粒自然绝望至极,终日以泪洗面,为这件事休学半年,又一直不敢对父母坦白,一直躲在廉价宾馆里,直到实在撑不住,才给闺中密友打了求助电话。 洛齐听了又气又心疼,骂她道:“夏米粒,你怎么那么蠢!刚开始你就不应该搬去王家住!” 夏米粒翻了个身,盯着洛齐的眼睛,道: “阿洛,你在p大有谈过恋爱吗?他有没有把你一整个抱在怀里,亲吻着你的额头,对你呢喃着情话,那种感觉,让你觉得,黑暗中你不再是一个人,每天晚上睁着眼睛,跟着嘀嗒的时钟数着每一分每一秒,等着父母收摊回来…阿洛,王泽真的给了我很多甜蜜的回忆…” “再甜蜜,也不能当饭吃,你这是典型的恋爱脑…”洛齐嘀咕。 “阿洛,我跟你一样,都是缺爱的,所以对温暖的怀抱没办法拒绝。如果可以重来,我还是会跟王泽在一起…” 夏米粒说着说着,凑到洛齐耳边,轻轻说了些男女之间的私密事,洛齐听得脸红心跳,忙捂住耳朵,滚到一边去。 夏米粒轻轻笑了笑,忽然又叹气道:“阿洛,你别害羞,你也19岁了,这些事都会经历的。以后你有什么烦恼,也大可以找我,我当你是最亲密的好友,毫无保留告诉你…” 夏米粒絮絮了很久,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只剩下了绵长平稳的呼吸声。 洛齐背对着她,拿出手机悄悄看微信,谢庭芳已经发了好几条消息,都是寻常的嘘寒问暖。 为了透气,窗户一直没关上,秋风萧瑟,钻进屋里,吹得人冷嗖嗖的。 洛齐打了个寒颤,掀被下床,把窗户关上,凝视着窗外璀璨的灯火。 这里的夜景她再熟悉不过,她甚至能认出那一簇灯火就是谢庭芳的家,她一次都没进去过,却记得谢家的方位。 谢庭芳是什么时候喜欢她的?高中还是大学?为什么她全然不觉? 洛齐揉着太阳穴叹气。 短短几天,她就跟谢庭芳牵手,拥抱,甚至差点就亲吻。 她能感觉到,她不抗拒谢庭芳的亲近,甚至面对他就脸红心跳,想到他就开心快乐。 网上说的“心动征兆”,她全都中了。 她应该遇到真心喜欢的人了吧? … 洛齐陪夏米粒去医院时,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林子豪。 林子豪瘦了很多,个子也高了许多,但终归是个壮实的年轻人,穿着白大褂,戴着厚厚的眼镜,同一群年轻男女一样,跟在一个医生后边,步伐匆忙。 洛齐一开始没认出,倒是林子豪一边快走一边频频回头看了她们两个几遍,洛齐才迟疑地叫了一声林子豪。 不过那群行色匆匆的男女早已经走到拐角消失了。 夏米粒脸色更白了几分,紧紧抓着洛齐胳膊,道:“阿洛,我们…我们换个医院吧…” 洛齐点头。 夏米粒做完手术,身体大伤,加上本就体弱,需要静养几个月,而洛齐请假天数已用尽,没法陪护,洛齐为此烦恼不已。 洛齐担忧夏米粒一个人撑不住,想将情况告知夏米粒父母,但夏米粒一直摇头反对。 洛齐知道夏米粒父母对女儿的疼爱程度,保不准夏家夫妇会拿了菜刀到王家拼命,累及父母,这是夏米粒最不愿意看到的。 第77章 洛齐被诽谤 还有一个深层原因,夏米粒不想让父母失望,毕竟她从小到大都是父母向村人炫耀的资本。 为了让洛齐安心,夏米粒只好对洛齐撒谎道:“阿洛,你放心回去吧,王泽…王家人说会负责的。” “负责个屁,他们要是会负责,就不会让你一个人躺在宾馆那么多天了。” 夏米粒无语。 洛齐想了半天,掏出手机打给叶柄,发现叶柄关机了,方心玉的也是一样。 洛齐嘀咕着,这两个人怎么回事,双双失联。 “要不,你去乔家住一段时间再回学校?乔阿姨人很好的,你也见过,对吧?” 夏米粒犹豫半天,终于点了头。 乔太太看到洛齐带着夏米粒回来,确实惊讶。 洛齐这几天回了锦城,却一直没告诉乔太太,乔太太确实生气,幸亏洛齐拿x市的特产塞给乔太太和乔叔,证明自己心里有夫妻俩,夫妻俩才转怒为喜。 洛齐向夫妻俩撒了个谎,说夏米粒爸妈回了乡下老家,而夏米粒做了个小手术,没地方静养,故来叨扰夫妻俩。 夫妻俩在家也是无聊,多个人也可打发时间,所以欣然接受。 洛齐订了晚上的机票,临走时方家来了人,打探方心玉和叶柄下落。 方家也算家大业大,丢了人居然还到别人家寻找,看来这两人真是踪迹全无,把方家人急坏了。 洛齐偷偷吐了舌头,跟着乔叔出了门。 乔叔一路上都没说话,似乎心情不大好。 也是,方心玉曾是乔家口头定下的媳妇,突然跟人跑了,乔家自然也不好受。 但是,乔熠明明跟江月初订婚了啊,乔叔为什么心情不好? 洛齐没敢问乔叔,只暗暗琢磨着,自从乔熠订婚,乔熠一直没提过江月初,江月初也没踏进过乔家大门半步,难不成这两人又闹翻了? 洛齐想了半天,突然暗骂自己一句:“洛齐,你是月老转世吧,瞎操什么心?” 可是她忍不住偷乐起来。 一定是的,乔熠那种脾气,估计没人能受得住。 活该! 洛齐回到p大后,疲惫不堪,一沾床便睡了个昏天暗地,连室友们下晚自习回来都不知道。 洛齐本就娇小单薄,睡觉习惯平躺,身上盖了被子,起伏也不大,室友三个都以为她床上没人,关起门谈起最近在各种社交软件上疯传的一篇文章。 马微是最义愤填膺的,拍了桌子说要报警,查出造谣者,把他钉死在法律的十字架上。 林若兰迟疑着说,那些图片看起来不假,而且洛齐姓洛,不跟乔家人姓,保不准真是养女。 柳汀溪也有些生气,说,即使是真的,洛齐也是受害者,怎么那人把人家过去的伤疤都揭出来,并且在上面撒盐,比小三插足还要恶毒… 洛齐把她们的话都听在耳里,翻了个身,床铺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把底下的三个人吓了一跳。 “洛齐回来了?”林若兰压低声音,朝洛齐床铺扫视一圈,果然看到个背对着她们的身影。 “闭嘴吧!”马微心情坏透了,一边看向洛齐,一边动作不由放轻。 柳汀溪戴了耳机,打开电脑,准备玩游戏。 马微绕到柳汀溪身旁,低声道:“哎,你拿对付渣男的手段对付一下造谣者呗,别让我们的小白兔吃亏啊!”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柳汀溪悠悠道。 “假惺惺,哼!”马微骂了柳汀溪一句,挪回自己桌前,想了想,打开了手机,给洛齐发了一大段东西。 洛齐看到马微发来的截图,是篇名为《震惊!p大法学系某女生竟是通过这样的方式上了名校!》的文章,她暗嗤一声,点进去一看,竟像六月骄阳里被猛然泼了一盆冰碴子一样,从头凉到脚。 这篇文章仿佛她的自传一样,详细描述了她是怎么从一个七岁丧父丧母的孤儿,到14岁跨入豪门、17岁进入p大,19岁与某西北高校校草陷入热恋,摇身一变,成为人生赢家的故事,其中穿插着男女关系混乱、校园暴~力、被包 yang等字眼,一项项弥天大罪的帽子砸到她头上,她气得浑身发抖。 洛齐忍不住哭起来。 马微听到洛齐在哭,连忙爬上洛齐的床,抱着洛齐道: “洛齐,别哭,这些都是谣言,我已经报警了,就让那些疯子等着蹲监狱吧!” 洛齐说不出话,偎在马微怀里哭了很久。 大哭一场后,洛齐慢慢冷静下来,把马微劝回去,然后一个人躺在床上,头脑快速搜索着可能的诽谤者名单。 手机被各种消息轰炸,吵个不停,洛齐干脆关机,扣出电池丢到一边。 是金毛吗?可是他还关在监狱里,怎么可能把手伸到外面去。 王泽?难道夏米粒把她的秘密说了出去? 不对,不可能是米粒,米粒单纯善良,不可能作出这样的事,可是王泽的嫌疑最大,毕竟洛齐刚用网络谣言教训过王泽,王泽有可能如法炮制加倍奉还。 米粒深爱王泽,保不准又被王泽利用,套出了洛齐所有的秘密。 想到这儿,洛齐基本锁定王泽是幕后黑手。 洛齐不由咬牙切齿。 她绝不像夏米粒那般包子性格,任人拿捏,她复仇心极重,平日里看着温顺无比,但谁若犯她,她必原形毕露,百倍千倍还击。 再说,王泽本就酿成了夏米粒的悲剧,洛齐帮忙教训,手段或许下流了些,但相比王泽这种毁天灭地的诽谤,不过是小儿科。 洛齐在网络上散播的,大半都是事实,诸如王泽出入夜店、王家人殴打驱逐夏米粒,只不过多加了王泽出柜和阳痿两个谣言,而王泽散播的,除了她出身那些,其他全是虚假的,而且浏览次数不下上千次,足以造成诽谤罪。 洛齐大脑异常清醒,在课本上学到的知识放电影一样不断播放,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心里也有了主意。 导员知道了这件事,特意吩咐洛齐舍友们暂时不上课,陪着开导洛齐。 三个室友,一个帮她买早饭,一个帮她倒开水,一个爬到她床上宽慰她,她一时无法抽身,最后借着上厕所的机会,她终于溜出宿舍楼,走到莘梓湖边,看到有晨读的学生,她立马纵身跳下湖里,很快被人救起。 这下,诽谤罪在所难免了。 洛齐暗想。 第78章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洛齐曾叹服叶柄演技,其实洛齐也是一个天赋型选手,哭笑之间收放自如,把所有关心者都骗了过去,包括闻讯赶来的乔家夫妇。 乔家夫妇给洛齐办了暂时休学的手续,把洛齐带回乔家休养,同时警方也把重心倾向这件涉及乔家名誉的大事,但一切都是悄悄进行的,一些媒体报道也被某些无形的手压制下去,社会没卷起多大风浪。 夏米粒红着眼睛跟洛齐说,她并没有把洛齐的秘密说出去,而且王泽也肯定不是造谣者。 洛齐半信半疑,直到警方透露,那篇文章在网上首次发布的地址显示是x市,洛齐才把王泽排除出去。 提到x市,洛齐脑子里立马跳出那两个黑衣人身影,包括那次线下面基时,一双时刻黏在她身上的眼睛。 洛齐把之前在游戏里被网络暴力的经历告诉警方,警方顺藤摸瓜,很快查出在游戏里辱骂洛齐的ip地址跟散布谣言的一模一样,然后把造谣者揪了出来。 造谣者果然是那个逼她退坑的人。 对方很年轻,十七岁,富二代,父母离异,高中辍学,因为洛齐不识好歹,拒绝了他,害他被兄弟们嘲讽,所以他处心积虑要给洛齐一点教训,但杜撰那篇文章的不是他,他只不过根据一个陌生人突然发来的爆料整理了一下,带着好玩的心态发在某平台上,谁知跟风转发的人越来越多,大有燎原之势,他吓得立马删了原帖子,不过还是被警方查了出来。 而那个陌生人,竟查不到半点真实信息。 最后澄清的消息铺天盖地而来,洛齐松了口气。 但那神秘的陌生人,如一根刺卡在肉里,让洛齐浑身难受。 洛齐在乔家的这段日子,可谓“偷得浮生半日闲”,断绝一切网络交际,没有学习烦扰,没有人情交际,天天跟夏米粒躺床上吃零食看电影听音乐,还有乔太太时不时过来嘘寒问暖,营养补品不断,小日子过得很舒畅。 某一天,谢庭芳突然到来。 乔太太看到那么帅气的一个小伙子来找洛齐,又惊又喜,忙把人迎进客厅,端茶倒水,然后上楼敲了敲洛齐的门,道: “阿洛,有个小伙子找你,在客厅里。” 洛齐听了,连忙把门打开,朝客厅方向看了几眼。 “阿洛,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怎么不跟我和你乔叔提起过?” 乔太太语气略带责备,随即又眉开眼笑道,“幸亏是个不错的,模样好,有礼貌,想来家世也不错。” “您也觉得他好吗?”洛齐问。 “确实不错啊,彬彬有礼的,说句不怕你乔叔生气的话,他可比你乔叔年轻时候好看多了,你阿姨活了半辈子,还没见过长得比他出挑的…” 夏米粒也好奇,趴在栏杆上偷偷打量谢庭芳,忍不住赞叹道: “啧啧,大学霸出落得,比高中时候还好看,阿洛,你是怎么跟大学霸好上的?” “就那样啊…”洛齐低头看脚尖。 乔太太以为洛齐害羞,便跟夏米粒打探谢庭芳身世,夏米粒笑道: “他叫谢庭芳,是我们十四中的大学霸,跟洛齐一个班的,他文科考了全省第二,厉害得不行,他家还是书香门第,祖上中进士的有好几个,甚至有官拜翰林院修撰的…总之大学霸全家都很厉害,他人品好,长得帅,谦逊知礼,简直就是完美的男人…” 两个人在那里聊得热火朝天,洛齐却喃喃道:“确实是,太完美了…” 对于谢庭芳的到访,乔太太显出十二分的热情,把乔凯风从公司叫回来,夫妻俩欢天喜地去买了一大堆食材,做了丰盛的晚饭,甚至酒酣耳热之际还给乔熠打了视频电话,让乔熠也看一下未来的妹夫。 洛齐挡在谢庭芳面前,慌道:“叔叔阿姨,还是别了,待会吓到人家了。” 谢庭芳倒也不介意,落落大方地跟乔熠打了招呼。 乔熠瞟了一眼谢庭芳,不咸不淡地回了个“嗯”字,态度很敷衍。 洛齐怕谢庭芳尴尬,急忙解释道:“乔熠哥哥就是这样子的,对谁都爱搭不理,你千万别放心上。” 乔熠听了,似笑非笑地看着洛齐,洛齐视而不见,把镜头转向夏米粒,道: “我的好朋友,夏米粒。米粒,这就是乔熠哥哥。” 夏米粒连忙叫了声乔熠哥哥好,乔熠倒是客气回了“你好”二字,总算没让夏米粒尴尬。 谢庭芳将洛齐表情动作看在眼里,心里也产生了一些疑惑,但看到洛齐把熬得软糯的山药夹到他碗里,他心里的芥蒂很快消散。 乔太太看到两个年轻男女的小动作,感慨年轻真好的同时,不由想起失踪了三年的陆紫,黯然神伤。 乔叔察觉到乔太太的失落,暗地里握着乔太太的手,无声安慰。 谢庭芳也感觉到乔家夫妇的异常,吃完饭,礼貌地以“夜深,伯父伯母明天还要早起工作”为由,婉拒乔凯风开车送他回去。 洛齐把他送到小区门口,等待网络约车到来之际,谢庭芳把她揽到怀里,宽慰道:“回去以后,别想太多,好好休息。” “你也看到那些谣言了?” “嗯”谢庭芳把头埋在她肩膀,深深吸着她身上的香气。 洛齐轻轻推开他,眼里慢慢起了一层雾。 “其实,我一直瞒着你,有些谣言,是真的。” 洛齐抽了抽鼻子,强笑道,“我确实是乔家养女,很小就成了孤儿。” “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些。” 谢庭芳握住她冰凉的手,试图把自己身上的热度传递给她。 “可是,我在乎,你那么好,我何德何能啊!” 洛齐忍不住哭起来,“谢庭芳,我配不上你,真的,你别对我好了,我不值得。” 谢庭芳用手帮她擦眼泪,可她的眼泪跟断线了一样,怎么也擦不干。 “感情从来都不是通过外在的东西来衡量,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两颗真心一样的重量,这就足够了。” 谢庭芳复拥她入怀,“不许哭了,你哭得我心疼。” 第79章 见家长 “可是,你怎么会喜欢我啊,我那么平凡。”洛齐抬起头,用朦胧泪眼看他。 谢庭芳牵起她的手,跟她十指交握,笑道:“因为枯木逢春,涸泽恰雨。你看,你的掌心,每一条纹路都与我契合,我的指缝,每一条缝隙都恰好被你填满。” 洛齐低头去看两个人紧握的手,果然连接处紧密无缝。 洛齐红了脸,想抽出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答应我,别轻易放弃,也别轻视自己,你的好坏,无须外人定夺。” 洛齐轻轻点了点头。 这时,谢庭芳约的车到了,他用力抱了一下洛齐,低语几句才转身离去,上车时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她。 “在x市忘了还你。” “嗯”洛齐红着脸接过那个香槟色保温瓶,朝他挥挥手,“路上注意安全,到家给我发个消息报平安…” 看着谢庭芳坐上车绝尘而去,洛齐低落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谁也没注意到,不远处一个灰色胖身影,像幽灵一样,注视着洛齐… 洛齐满脸春风归来,夏米粒早早睡下了,乔家夫妇还在客厅相互依偎着说话。 洛齐吐了吐舌头,换了鞋偷偷往二楼跑,乔太太看到了,朝洛齐叫道:“阿洛,你过来,阿姨有话说。” 乔叔借口洗澡,给两人腾出空间。 乔太太拉了洛齐的手,让洛齐坐到她旁边。 洛齐有些忐忑,不知乔太太到底有什么事。 乔太太是给洛齐上生理课的。 乔太太作为过来人,早看出了夏米粒的异常,如今洛齐也成人了,交了男朋友,乔太太担心洛齐也误入歧途,便教洛齐如何与男友相处,还塞了几盒东西给洛齐,手把手教她如何使用。 洛齐抱着那些花花绿绿的包装盒回来藏好,脸红了一晚上。 洛齐的好日子在谢庭芳妈妈突然打来电话邀约相见之后戛然而止。 她知道谢家夫妇来者不善,偏偏人家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她不去反而显得她没礼貌。 谢夫人委婉提醒洛齐不要把这番初会告之谢庭芳,洛齐在电话里答应了,转身就将谢夫人约她出去吃饭的事告诉了乔家夫妇。 后来就是两个家族两对夫妇的无声交战,洛齐乖乖旁听。 范枝繁挂了电话,气得胸口疼,说那姓洛的小姑娘真是好心机,在一旁喝茶看报的谢凌洲轻飘飘道: “是你不厚道在先,想拿长辈身份压人家一头,没料到人家也是有父有母撑腰的,你呀,休想占人家半分便宜。” “谢凌洲,你是哪头的,啊?我还不是为了咱们儿子好?难不成你真的愿意让那不清不白的孤女进谢家门?” “我儿喜欢就好”谢凌洲耸耸肩,“再说这不过片面之词,你也知道庭芳自小就招女孩喜欢,谁能保证那告密信没有夹带着个人情绪?” “苍蝇不叮无缝蛋,那个姓洛的小姑娘定也不是什么好果子,从她叫她养父母坐镇这件事足以证明…” 谢凌洲见夫人又绕回了刚才的话题,他稍稍侧过身,把听力都自动封了,自顾自读起报纸来。 乔家配合着谢家,没把两家家长私底下见过面的事透露给谢庭芳知道,谢庭芳也早早地回了学校上课。 两个贵妇初次交战,可谓在服饰打扮上用足功夫。 谢夫人穿了改良版的织锦灰旗袍,肩膀搭了灰绿色披肩,显得优雅大方。 乔太太则穿着有精致刺绣暗纹的白色分体裙,拿着小白包,干净利落。 只穿了简单的藕粉色圆领毛衣和白色窄腿裤的洛齐自然而然地就成了陪衬,像露着标准微笑的机器人。 而乔凯风和谢凌洲没有夫人们的剑拔弩张,反而相见如故,把手言欢。 乔太太从范枝繁语气里就能感觉到范枝繁对洛齐不满意,洛齐的爱情路注定坎坷。 乔太太也是气呼呼,觉得那范枝繁枉为名门望族贵妇,气量太小。 她忍不住拉着洛齐的手,问洛齐对谢庭芳的喜欢到了什么程度,要是中毒不深,就悬崖勒马,省得以后摊上个厉害的婆婆。 洛齐绞着衣角不说话。 要是她放手了,大学霸会难过的吧,他那么喜欢她。 乔太太看她倔强的模样,叹了口气。 也罢,孩子喜欢,就随她吧! 洛齐闷闷不乐回来,夏米粒立马把她拉到床上,两人齐齐躺平。 夏米粒给洛齐塞了一粒石头糖,洛齐才舒展了眉头。 “别愁眉苦脸了,谢阿姨一定会同意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她很疼爱大学霸啊!只要大学霸想要,谢阿姨就不会拒绝。” “是吗?”洛齐若有所思。 “不说这个了,话说,你是怎么跟大学霸谈恋爱的,动作好快,都见家长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洛齐苦笑。她也觉得她跟谢庭芳有些莫名其妙,他们彼此都没表白过,却突然在一块儿了。 夏米粒笑着说:“其实你们在一起我也不觉得奇怪。” 洛齐追问原因,夏米粒解释道: “大学霸对你总是特殊的,别人向他请教问题,他都是用最优方法最少时间打发,唯独你,你爱钻牛角尖,他总是不厌其烦跟你解释,后来很少人凑到谢庭芳跟前,是因为他成了你的专属,你在你们班上女生缘不好,就是这个缘故。不过那时候你不可能觉察,因为你太投入学习了。” “是这样的吗?”洛齐摸摸鼻子,回想高中时候,她跟谢庭芳待一块儿讨论问题的时间确实多了一些。 “对啊,而且,大学霸总是下意识去看你,我跟你走一块的时候就发现了。”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啊?” “怎么说嘛,你个榆木脑袋,如果捅破了这层纸,保不准你为了学习,自动远离人家,伤人家的心。再说你们大学了才谈恋爱不是更好吗?不像我…”夏米粒脸上露出悲戚。 洛齐搂住她肩膀安慰道:“傻姑娘,人总会走错路,难得的是你及时发现,及时止损。乐观点,你值得更好的。” “但愿吧!”夏米粒强笑。 第80章 另一个家 洛齐休养了一个月,便打算回p大上课,夏米粒也养好了身子,跟洛齐一块儿告别了乔家夫妇。 按理说,谣言即使被澄清,余威也会像附骨之蛆,阴魂不散。 但洛齐回到学校,除了同班同学对她变得更客气外,一切如旧。 她不知道,乔凯风早在她休养的那段时间,把一切打点好了。 两个月的时间眨眼就过,洛齐顺利度过考试周,迎来新的一年。 这次年夜饭依旧是在乔老爷子家过,乔家亲属中少了两个人,冷清许多。 乔熠变得更忙,连视频电话都没空接。两个亲生骨肉都不在身边,乔太太难免失落。 洛齐跟煮饭阿姨煮好汤圆,在零点端出来给众人分食。 她又一次看到那个黑影,大着胆子过去,那黑影又消失了,原地只留下一股挥之不去的臭味。 洛齐觉得奇怪,那个拾荒老太太为什么每年过节的时候都会跑到这里凝望乔家老宅呢? 在乔老爷子家过完年,乔家夫妇又回了乔太太娘家拜年。 洛齐深知陆家对她怀恨在心,没跟着乔家夫妇回去。 她自己买了票,回了半坡村,带着祭品祭奠已故的爹娘和莫校长。 其实,她对爹娘的感情不太深厚,因为她两岁就成了留守儿童,由洛齐奶奶一手拉扯大。 后来洛齐五岁的时候,奶奶就去世了,在外打工的洛老二就把洛齐托付给大哥洛修善。洛家老大自身也有好几张嘴等着喂,哪有空搭理洛齐,只不过给口饭吃,不让侄女饿死罢了。 洛齐祭拜完,又去了杨云南家,给杨云清带了许多东西。 杨云清已经结婚生子,夫妻俩搬到杨家生活,不至于杨家没落无人。 杨云清嫁给了初恋,也就是当初杨云南带洛齐去吃刮粉的那家店的老板儿子,叫孙志勇。 孙志勇模样不错,却好吃懒做,到了高中,因为谈恋爱,成绩一落千丈,还跟人打架,被学校开除,最后卷铺盖回老家继承家业。 杨云清也辍学在家,因为初中时一直暗恋孙志勇,听闻孙志勇回来了,她时常光顾孙家刮粉店,一来二去就跟孙志勇好上了,两人奉子成婚,把杨家旧楼翻修一下,搬了进去。 杨云清结婚不到一年就生了大孩,月子刚过,又怀了二孩,肚子大得走路都费劲,洛齐拖着大行李箱到杨家时,看到杨云清正挺着肚子在大门前晒太阳,孙志勇蹲在旁边逗小狗。 洛齐投其所好,在锦城买了很多婴幼儿用品,杨云清夫妇自然欢喜不已,热情邀请洛齐吃饭,洛齐不愿叨扰夫妻俩,在杨家坐了片刻就走了。 杨云清自从结婚,骨子里的清高已经被柴米油盐磨损殆尽,看到洛齐,也没有以往的剑拔弩张。 她撑着臃肿腰身,一直把洛齐送到村口,叹气道:“洛齐,我以前是错看你了,你凭着自己的努力,从淤泥里爬出来,去了p大读书,我佩服你。” 洛齐笑笑,没说话。 “你其实没必要这样,你总归没欠杨家,我们也不是以前那样子了…这话是云南让我跟你说的,你好好生活,别被旧事拖累,也算对得起我们杨家对你的照拂…” 洛齐听了,眼眶发热。 “南哥现在过得怎么样?” “他啊…就那样,有女朋友了,也常吵架…终归是有人照顾他的,你放心。” “嗯” 洛齐坐上班车,从车窗里看杨云清,杨云清站在水泥路边,一手撑腰,一手摸肚子,眼神平静,无爱无恨。 洛齐知道,婚后的杨云清是不幸福的,杨云清被家暴了几次,始终没离婚,是因为无法割舍大孩和肚里的宝宝。 如果是我,我的反应又是什么? 洛齐陷入沉思。 洛齐每年春节和暑假都会待在老家半个月,乔家夫妇一直以为洛齐住在杨家,其实洛齐待的,是她的秘密家园。 她在乔熠订婚的时候,在一个叫火柴沟的地方悄悄买了一处农宅,那时候她找所有好友借钱,就是这个缘由。 农宅的原主人是个七十多岁独居老头,子女都忙着侨居国外,没人照顾老头,老头冬天烧火取暖的时候,不小心引燃柴火,把屋子都烧了,包括自己。 火柴沟本就偏僻,住户零零散散各据山头,大火把农宅烧得只剩瓦片,后来蔓延成山火,才被人注意到,县里来了好几辆消防车才把火灭了。 因为死了人,不吉利,老头的子女把这块地贱价卖了,全部搬到了国外。 洛齐起初看到荒草里的一片黑灰,也觉得害怕,但有钱能使鬼推磨,她掏出所有家底,找人把断垣残壁清了,在上边盖了两间平房,然后去镇上淘了些廉价家具,把小房子布置得可以勉强住人。 她给不认识的老头做了个牌位,放在大厅前,每次回去都会烧柱香拜拜,求个心安。 她的秘密家园除了一个鬼老头,还有一对母子,这对母子,是杨二婶和小四弟。 她是大一暑假偷偷跑过来时无意中碰到母子俩的。 洛齐正叮嘱送家具的师傅,小四弟喊了一声七姐,洛齐循声看去,看到了这对用扁担挑着两大包东西的母子。 二婶老了很多,剪短了头发,满脸皱纹,眼珠也浑浊了些,而小四弟长成充满活力的小伙子,个子很高,皮肤很黑,长了满脸青春痘,眉宇与杨云南相似,洛齐乍看,以为是杨云南。 小四弟变得开朗许多,丢了大袋包裹和锄头,跑去跟洛齐说话,而杨二婶一直站在原地,默默看着洛齐。 洛齐其实也变了许多,化着淡妆,梳着长辫子,穿着白衬衫,九分窄腿牛仔裤,整个人清爽干净,像杂志上的模特。 小四弟说,那个男人也有家庭,骗了二婶的钱就跑路了,二婶没脸回去,带着小四弟辗转各地,靠给人打小时工过活。 洛齐想了想,便邀请母子俩住进她的小破屋,小破屋多了两个人,也多了许多生气。 第81章 名花有主 洛齐每次回去,都能看到小破屋的巨大变化。 第一年,小四弟搭了个铁皮屋做厨房,杨二婶在门前种了很多菜。 第二年,小四弟用竹子做了围栏,给两间平房外壳刷成白色,去镇上抱回两条黑色土狗,杨二婶在门前屋后种了很多果树,有桃树李子树芒果荔枝龙眼菠萝蜜等。 第三年,火柴沟修了公路,有山有水,交通便捷,吸引了很多村民前来盖房,洛齐有了邻居,小破屋不再寂寞,洛齐也将省吃俭用攒下的一笔钱拿去盖了二层楼。 小四弟跟着建筑民工四处给人盖房子的时候,学了些技术,将小楼房改造了一番,两层小楼变成漂亮的小洋房。 洛齐拉着行李箱回到小镇,小四弟开着二手杂牌小汽车接她回去。 二婶早早备下了一桌子饭菜,给洛齐接风洗尘,三人两狗其乐融融。 洛齐长期不在家,母子俩还是给她留着主卧,每日打扫房间,定期清洗床被,所以洛齐拎箱即可入住。 隔壁盖了一栋度假小别墅,小别墅主人姓萧,过来串门,恰好洛齐也在,萧家夫妇看洛齐长得漂亮,又是p大高材生,特别欢喜,一个劲地把自家儿子推荐给洛齐,洛齐哭笑不得,推说自己有对象了,萧家夫妇也没死心,追问之下,知道洛齐家也在锦城,一拍大腿,就让洛齐到时候坐萧家的车一起回去。 洛齐盛情难却,只好答应了萧家夫妇的邀请。 萧家夫妇还办了个露天宴会,把周围邻居都请了过来。 洛齐就是在那场宴会上,认识了萧潇。 萧潇留着长发和胡须,活脱脱的艺术游子,生性浪漫,风花雪月无数,却从不对哪个女人长情,因此快到三十了还没结婚,把萧家夫妇急得团团转。 萧潇在宴会上唱了很多自创的歌,什么风格的都有,洛齐听得如痴如醉,暗叹此人有才华。 萧萧唱了几首,突然来了灵感,匆忙走了。 小四弟实在受不了在台上拿着话筒鬼哭狼嚎的村民,把话筒抢了,跑到洛齐跟前,让洛齐唱。 洛齐唱歌好听,小四弟是知道的。萧家夫妇也想见识一下,热烈邀请洛齐一展歌喉。 洛齐一直戴着耳机跟谢庭芳通话。谢庭芳喝醉了,在电话里格外缠人,胡乱说着平日里不轻易说的情话。 洛齐听得脸红心跳,怕他再说下去,没个尽头,就让小四弟把吉他抱过来,打断他的胡话,弹唱起来。 我的宝贝宝贝 给你一点甜甜 让你今夜都好眠 我的小鬼小鬼 逗逗你的眉眼 让你喜欢这世界 哗啦啦啦啦啦 我的宝贝 倦的时候有个人陪 哎呀呀呀呀呀 我的宝贝 让你知道你最美… 注:来自张悬的《宝贝》。 一曲唱完,话筒那边已经传来绵长的呼吸声。 洛齐怕众人的掌声惊扰谢庭芳,连忙挂了电话。 萧家夫妇听了,眉开眼笑,但很快又怅惘起来。 可惜名花有主了,唉! 洛齐在火柴沟待了两三天,马微突然打来电话,支支吾吾半天,说了个挺不好的消息。 马微也是听同学说的,听说洛齐早年被混混凌辱过,早已不是完璧之身,有图有证据,挺像那么一回事。 洛齐问是什么证据。 马微立马把那些图片发过来,说:“我也是听林若兰说的,她说这些图片悄悄传遍了x大每个班级群…洛齐,我觉得有人恶意针对你啊,你到底惹上谁了?” “不知道。” 洛齐看着一张附带医生签字的性侵鉴定结果图片,浑身微微颤抖。 马微说了一大堆安慰的话,洛齐听了,反过来让马微不必担心。 挂了马微电话后,洛齐想了想,又拨了谢庭芳的号码。 接通的一瞬间,洛齐第一句话就问:“你那天喝醉酒,是因为看到那些图片了吧?” 谢庭芳沉默了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你介意,是吗?” “没有,我说过,我不在乎这些…” “可是你妈妈在乎。”洛齐打断他,感觉自己浑身赤裸,在众人面前被鞭笞一样。 “洛齐,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有什么事,我们一起商量,好不好?” “不必,我不想你难堪。就这样吧,以后别找我了。” 洛齐说完这句话,把电话挂了,长按关机键。 南方小镇的冬天很短暂,只有那么几天湿冷,过了二月份,便像春天一样,温暖和煦,桃李飞花,洛齐却如坠冰窟,浑身发冷。 二婶在喂鸡,小四弟攀着桃树拍花。 洛齐踉跄着走到小溪边,蹲下来,抱着肩膀无声哭泣。 这时有人在对岸拉起了小提琴,声声凄切,更添愁绪。 洛齐听了,狠狠擦干眼泪,站起来怒瞪那个没眼力见的人,骂道:“有病吗你?” 萧潇愣了一下,才发现对岸草丛里有个白衣女孩,意识到她在骂自己,他尴尬道:“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你是叫洛齐,对吗?你是哭了吗?” “没有!”洛齐红着眼眶,起身要走,萧潇忙道:“不高兴的时候,大喊大叫或者大声唱歌,都会缓解的,你试试。” 洛齐没理他,自顾自走了。 她专门回了一趟老家,在小镇医院找到那个叫“孟月”的女医生,问最近有没有人找过一个叫“洛齐”的女孩的病历本,孟月想了半天,隐约记得很久以前她医治过那么一个女孩。 洛齐把那张图片翻出来给孟月看,孟月看到自己名字,大吃一惊,问洛齐照片是哪儿来的。 “我就是洛齐,这张图片,是别人传给我的。”洛齐淡淡道,“有人拿这些虚假信息污蔑我。我觉得,能伪造您字迹的人,应该跟您有关系。” 孟月微怒:“你在怀疑我?” “没有,您是医生,肯定有职业素养,我就是想请您好好回想,最近到底有没有什么人动过贵院的患者信息。” “我不知道,你去医院档案室问问。” 孟月提出逐客令,洛齐只好退了出来。 洛齐去档案室,管理档案室的老头说没有,毫不留情地把洛齐赶了出去。 洛齐有些失落,去洗手间洗了洗脸。 这时快到午饭时间,小镇医院的护士们成群结队上厕所。 “孟主任昨天又跟她女儿吵了一架,你们听到了吗?” 第82章 探究 “听到了,你说孟主任那么温柔的性子,怎么生出的女儿一点都不像她啊,又胖,性子又刁钻…” “她爸也是暴脾气,有其父必有其女…” “可我上次看到,她爸可有礼貌了,怎么会?” “知人知面不知心呗!” “那她们为什么吵架啊,都吵到医院了…” “还不是她女儿暗恋别人,不顾廉耻跑人家家里,人家赶都赶不走…” “天哪,太疯狂了吧”护士们倒吸冷气。 “你们有那个人照片吗?肯定很帅吧?” “没有…” “估计人家看不上呢”护士们低低笑起来。 “一对母女吵架有什么好八卦的,我跟你们说,今天上午来了个超级帅的大帅哥,你们猜他来看什么病?” “什么病?” 护士们凑到一块儿,偷偷说了几句,一行人都捂着嘴笑个不停。 洛齐站在门口,把刚才那段闲聊全听了。 她心生一计,把眼眶揉得红肿,待那些护士出来,她走上前,问道:“小姐姐们,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你们知道孟主任家在哪儿吗?是这样的,我跟我男朋友好了几年,准备领证了,但是最近有流言说,他有小三了…” 洛齐哽咽起来,那些护士见状,都露出同情的神色,给洛齐递了纸巾。 “谢谢,我听说,那个女的有个妈妈在小镇医院工作,所以就过来打探一下…希望你们不要传出去…” 洛齐轻松拿到了孟月的住址。 孟月家就住在街上,离医院不远。 洛齐也不着急,出去吃了个饭,买了顶鸭舌帽戴在头上,在孟月家对面的奶茶店守着。 这一守就是一下午。 晚上六点的时候,孟月拿着几袋蔬菜回来,顺手又把门锁上了。 洛齐有些泄气,咬着奶茶吸管,啜完里面的珍珠,准备走时,有人从门里出来。 洛齐看到那胖身影,顿时惊呆。 是上次在x大污蔑洛齐偷文物的胖女生。 可是,她怎么在这?她到底是谁?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 洛齐想得入神,肩膀冷不防被人拍了一下。 “洛齐!”来人惊喜叫道。 洛齐循声看去,一个全身粉红的漂亮女生跃入眼帘。 洛齐怔了一下,脑子跳出一片粉红世界。 “陈诗敏?” “对!想不到你还记得我!”女生露出白亮的牙齿。 陈诗敏遇到老同学,开心得不行,一把抓住洛齐胳膊,拉着她又坐下来叙旧。 “想不到你变化那么大,我看你半天了,才认出你。”陈诗敏揪了揪洛齐的脸蛋,“女大十八变,洛齐你可真好看啊!” 洛齐笑笑,说:“你也变得很漂亮,我差点认不出。” “乡下妹一个,土里土气的,能漂亮到哪里去,还是你有气质。对了,听说你去p大读书了,真的假的?” “对”洛齐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天哪!我的天哪!”陈诗敏夸张地叫了几声,拍着胸口道,“你太厉害了!” “还好。”洛齐谦逊。 “你急着回去吗,要不我在班级群里吼一嗓子,让大家都出来跟你聚聚?我们好多年不见了…” “不用了”洛齐有些不自在,“我叫了我弟来接我,路远,怕晚上回去危险。” “那明天再回去嘛,你住我那儿…或者伊水那里也可以,对面就是她家…不过算了,人家傲气地很,考上了x大,就用鼻子看人了…” “伊水?”洛齐听到这名字,尘封的记忆瞬时被打开了。 “对啊,以前被我和王菁打过一巴掌的伊水,你还记不记得,她骂我们搅屎棍呢…” “有点不记得了”洛齐强笑。 原来,胖女生是她的初中同学,怪不得她总觉得眼熟。 第83章 复仇计划 很多想不通的事,这时像零落的珍珠被一条线串上了一样,无比清楚。 洛齐十分肯定,散布谣言的是伊水。 伊水跟她同班,见过杨云南,肯定也听说过洛齐被混混欺辱、被乔家领养的事,还有个做医生的亲妈,伪造鉴定书也是轻而易举。 最重要的是,伊水是谢庭芳的狂热追求者。 洛齐盯着对面紧闭的大门,无声冷笑。 … 谢庭芳一直联系不上洛齐,他跑到乔家,乔家也空无一人。 幸亏谢凌洲有乔凯风的联系方式,谢庭芳顾不得什么,立马打了过去。 谢庭芳按照乔家夫妇给的地址,去杨云南家找了一遍,没找到洛齐,又去了洛齐大伯家,最后都无功而返。 乔家夫妇这才慌了起来,把洛齐的同学都问了个遍,没有人知道洛齐在哪儿。 陈诗敏在空间刷到乔家夫妇的寻人启事,想起前几天刚跟洛齐打过照面,便给乔家夫妇打了个电话,告知他们,洛齐曾在奶茶店出现过,有个十五六岁,满脸痘印的男孩把她接走的。 小镇很落后,没有监控摄像头,所以洛齐行踪一直没追寻到。 洛齐坐上萧家的车回到了乔家,手机开机以后,各种消息蜂拥而至,界面卡成ppt。 洛齐怔怔看着手机,等到手机恢复正常,才拿起来,给乔家夫妇打了电话。 乔家夫妇并没有骂她,而是轻声劝慰。 他们都知道了那张伪造的性侵鉴定证明。 乔太太告诉洛齐,当初的鉴定证明都转交了公安局,乔太太记得很清楚,鉴定结果是强#x未遂。 洛齐接完电话,躺在床上,长呼一口气,多年来笼罩心底的阴霾也随之消散。 恶人被抓去警察局教育几句,轻飘飘的道歉,惩罚过轻,还不如她亲自出手,让恶人恶有恶报,永世不能翻身。 伊水,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还真是浪费了一个好名字。 洛齐冷笑。 洛齐拜托了陈诗敏,把伊水的联系方式弄到手,又让马微男朋友帮忙,挖出了伊水的某社交软件小号,上面全是伊水的暗恋日记,包括对洛齐的恶毒诅咒。 洛齐把那些恶毒的话都截图保存,打印出来,竟是厚厚的一本。 等着吧,恶人自有天收。 洛齐回乔家收拾行李,准备回p市读书。乔家夫妇听闻洛齐回家,也早早辞了娘家人,回来陪伴洛齐。 未料到洛齐没事人一样,还给乔家夫妇做了一顿饭。 乔太太看着洛齐拎着保温盒出门,忍不住丢下碗筷跑到阳台去看了半天,乔凯风一边笑乔太太童心未泯,一边往楼下瞄了几眼。 看到那对年轻人抱在一起,乔太太拍着胸口微笑道:“我这颗心总算放下了。” 乔凯风也笑,说她咸吃萝卜淡操心,把她拉回饭桌坐下,两个人继续吃饭。 洛齐推开谢庭芳,淡淡道:“你回去吧,没必要折腾自己。你胃不好,还喝酒熬夜不吃饭,何苦呢?这是暖胃的,你吃了,就走吧,别来了。” 谢庭芳低头凝视她,她却不肯看他,只打开食盒,给他递了个汤匙。 第84章 温柔的妖孽 “洛齐,我喝酒,是因为我妈,我最亲爱的人不支持我,我难过…我根本不在乎你的过去,你知道吗?” “我知道,可是,我不想因为我,让你清白之家蒙羞。” “什么叫清白之家?”谢庭芳激动地抓住她的手,“你是看低我,还是看低你自己?” “谢庭芳,你根本不了解我,我没有你想象的那般…” “那你了解我吗?你觉得这样是为我好吗?” 洛齐哑口无言。 谢庭芳把她紧紧抱到怀里,哀求道:“洛齐,有什么事,我们一起分担,一起解决,不要把我推开,好不好?” 洛齐红着眼眶,嗫嚅着:“谢庭芳,你说过,你舍不得让你喜欢的人难过,可我每次看到你那么美好,而我是粪土里爬出来的,巨大的落差时刻提醒我,我不配,我心里很难受…我们还是分开吧,对你对我,都好…” “那我呢?我就不难过了吗?我天天想你想得发疯,你让我怎么办…”谢庭芳把头埋进她肩膀,浑身颤抖起来。 洛齐感到肩头的湿润,知道他哭了,顿时手足无措,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拍着他的后背无声安慰。 手里的山药排骨汤渐渐没了温度,洛齐也站得腿发酸,却不敢动一丝一毫,任由谢庭芳抱着。 谢庭芳渐渐停止了颤抖,看到行人一直把视线放到他们身上,他才慢慢放开洛齐,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洛齐没了支撑,腿又发麻,一个站立不稳,歪倒在地,被汤水洒了一身。 谢庭芳连忙把她扶起,急切地问她有没有被烫到。 洛齐狼狈至极,连说没有,捶了捶酸麻的大腿,却怎么也走不动路。 谢庭芳弯下腰,让洛齐爬上去,洛齐红着脸摇头。 “那我抱你。” 谢庭芳果然伸出手,看样子,真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她一个公主抱。 洛齐连忙摆手。 “还是背吧!” 谢庭芳露出笑来,眼睛哭得有些发红,依旧是好看的,有碎星荡漾其中。 谢庭芳拿了手帕纸,把洒落的山药排骨都捡起,丢到垃圾桶,才背起了洛齐。 洛齐趴在谢庭芳温暖的后背上,抱着他的脖子,手里还挂着空的保温盒,两个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极长,仿佛比一辈子还长。 回到门口,洛齐连忙让谢庭芳把她放下,然后才按门铃。 刚才她出来得急,忘带钥匙了。 洛齐看谢庭芳眼底泪痕犹在,连忙踮起脚尖帮他擦拭,他也低下头配合。 两个人的耳根都在慢慢变红。 乔太太冷不防打开门,恰好看到这场面。 乔太太假装没看到,找了拖鞋递给他们,笑道:“快进来,饭都要凉了。庭芳啊,今天的晚饭都是阿洛自己做的,你来尝尝怎么样。” 洛齐听了脸更红,低声跟谢庭芳道:“我按叔叔阿姨口味做的,有些辣,你千万少吃,先喝汤垫垫肚子,我换了衣服再给你炒几个素菜。” 谢庭芳轻轻点头。 但他实在招架不住乔太太的热情,光是米饭就多吃了两碗,遑论满桌子红亮的菜肴。 吃完晚饭,谢庭芳果然胃疼,额上直冒冷汗。 洛齐看出谢庭芳不对劲,便借口送他回家,拿了乔凯风车钥匙,送谢庭芳去医院。 洛齐刚拿到驾照,开车极为认真,速度自然也慢。 谢庭芳坐在副驾驶,让洛齐不要着急,他的疼痛已经缓和很多了。 洛齐看他的脸,确实没有刚才那般惨白,便把速度放得更慢,连自行车都能轻易赶超。 等待红绿灯的时候,洛齐怕他烦闷,问他要不要听歌,他轻轻点头。 洛齐便打开手机蓝牙,连上汽车音响,随便点了首歌放给他听。 歌手刚开腔,洛齐就听出是自己唱的,尴尬得不行,想切换,又不敢把双手离开方向盘,急道:“你捂上耳朵,不准听!” 谢庭芳有些奇怪,不知她怎么反应那么大。 他完全没听出这是洛齐唱的,还觉得这女孩嗓子不错,干净舒服。 “算了算了,你听吧,先说好,这是我胡乱唱的,你可别嘲笑。”洛齐涨红脸,目不转睛看着前方,一副豁出去的模样。 谢庭芳忍俊不禁,隐隐的痛也被笑意冲淡许多。 他轻轻点头,不再言语,全身心投入到歌手的世界中。 是因为遇见你 才学会了悲喜 要不然孤单那么长 长到 够颓废好几个世纪 好在有遇见你 不然会多无趣 思念原来是一种病 匿藏 在最最深情的眼睛… 注:歌曲来自玄觞《遇见你》 谢庭芳听完,喉头滚动着,漆黑的眸子更深沉了些。 洛齐红着脸,抽空把歌切了,换成时下流行的英文歌。 谢庭芳意犹未尽,看她害羞,便没阻止,只微微笑着,看她开车。 车子龟速爬到了医院急诊科。 医生给谢庭芳开了药方,洛齐便拿去缴费,取了药,端了杯开水,让谢庭芳服下。 车子又以龟速开往谢庭芳住的小区。 锦城比洛齐老家冷得多,一下车就有冷风扑来,吹得洛齐连打几个喷嚏。 谢庭芳想把自己大衣脱下给洛齐,洛齐连忙拦道:“不用,我不冷,你好好穿着,别冻感冒了。” 她把药塞到谢庭芳大衣口袋里,叮嘱他谨遵医嘱,按时吃药。 他轻轻点头。 眼看要晚上十点了,洛齐催他回去,他站着没动,看她在寒风中跺脚搓手,有些心疼,朝她招手道:“过来,我给你暖暖手。” 洛齐看看四周,除了缩在岗亭里值班的门卫,再无其他人,况且前边有一人高的绿植遮挡视线,门卫大叔也看不到他们。 她顺从地伸出被冻得发紫的手,他一把握住,用力搓了几下,看她身体还微微发颤,就解开大衣,把她整个人包在里面。 洛齐吓了一跳,想要挣脱,他反而抱得更紧,低声道:“别动,就捂一会儿,我怕你被冻坏。” 洛齐脸上发烫,嗯了一声,也伸出手环住他的腰。 她仿佛置身于暖炉中,舒服得想打滚。 “你唱那首歌的时候,有没有想我?”谢庭芳突然问了一句,洛齐听了,有一瞬间的迟疑。 她记不住唱这首歌时的心境了,到底想的是谁,她也回答不上来。 谢庭芳以为她害羞,用双臂夹住她双手,隔着衣服轻轻挠了挠她腰间痒肉,她止不住笑起来,扭着腰想避开,奈何整个人被他禁锢住,手也抽不回来,她便有样学样,也掐了他的腰。 谢庭芳没有洛齐这般怕痒,憋着笑任她掐。 “快说,是不是想我了?”谢庭芳使坏的手作势要伸到她咯吱窝下,加大挠痒痒的力度。 “想你了想你了,你别挠了…”洛齐实在受不住,叠声求饶。 谢庭芳畅快地笑起来,那笑声通过他胸腔传到洛齐耳朵里,促狭无比,洛齐微怒,从他大衣里探出半个脑袋,用杏眼瞪他。 他安抚性地拍了拍她后背,笑道:“现在不觉得冷了吧?” 洛齐这才发觉,经过一番打闹,两人通体发热,身上都微微出了汗。 “嗯”洛齐点点头。 不仅不觉得冷,还发热,热得口干舌燥。 他把她往上带了带,让她与他的视线相平。 “可以亲一下吗?”他低声询问,眼睛像漂亮的魔法石,摄人心魄,看得洛齐发愣。 “可以吗?”他抱紧她,又低声重复一遍,灼热气息喷在她脸上,她一张脸顿时红得滴血。 “嗯…” 感觉到他的脸越来越近,她的心扑腾扑腾乱跳,不知怎地下意识就伸手摘了他的眼镜。 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忍不住笑出来。 他开怀大笑的时候,嘴角会露出小小的梨涡。 洛齐懊恼地捏着那副眼镜,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正尴尬不已,他低头靠过来,额头抵着她的,鼻尖也蹭着她的。 “要开始了,你专心点。”他低低说着话,嘴唇轻轻摩挲她的,撩得她心尖儿发颤。 她没来得及回答,男孩下一秒便咬住她的嘴唇,软软的凉凉的,还带着淡淡的药味儿。 洛齐脑子轰得炸开花,电流击中的酥麻感快速传遍身体每一处。 她忘了呼吸,睁大眼睛看他,手中眼镜慢慢滑落… “要不要叫代驾?”谢庭芳伸手拨了拨她被汗湿透的刘海,低头又亲了亲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仿佛浸在水里,湿漉漉的。 “不用,我可以的。”洛齐别开脸,忙道,“你把我放下来。” “再缓缓,我怕你摔了。” 又是那种促狭的笑。 洛齐又羞又恼,挣扎着从他身上滑下来,谁知身上还是绵软的,她差点跌到地上。 他又笑起来,弯腰把她抱起,送到车上。 “你开慢点,回到家告诉我一声。” 谢庭芳捏了捏她的红脸,又亲了一下她的额头,不待她有所反应,抽身退了出来,帮她关上车门。 “妖孽!”洛齐暗骂一句,使劲拍了几下脸,让自己清醒过来。 可她的眼睛还是忍不住追随着他。 他背光而立,虽看不清表情,浑身却散发出温柔的光芒,像聚光灯下的断臂维纳斯。 “温柔的,妖孽。”洛齐轻笑。 第85章 哥哥突然回来 谢庭芳凝视洛齐消失的方向,无声微笑。 他走到两人刚才站的地方,把掉在地上的眼镜捡了起来,顺手放进口袋里。 是应该配一副隐形眼镜了。他轻笑。 进了门口,发现有个模糊的人影站在花坛旁边,他一眼就认出那人。 “妈,你怎么在这?” “下来丢垃圾。”范枝繁盯着儿子嘴唇上的伤口,神色古怪。 从晚上十点半到将近零点,范枝繁反复上楼下楼几次了,看到那两人一直黏在一起,像连体婴一样。 “怎么那么晚回来?” “去乔家吃了个饭。”谢庭芳坦白。 “送你回来的是那个姓洛的小姑娘?” “对,她开车送我回来…” “那么晚了,怎么还让人家送你?” “出了点意外…她开车很稳,没事的。” “下次让她上来喝杯姜汤暖暖身子再走,那么冷的天…” 谢庭芳眼前一亮。 “妈,你的意思是…” “这是基本的礼貌,这些年白教你了。”范枝繁边说边丢给儿子一件外套,“赶紧穿上,你爸给你留着灯。” 谢庭芳微笑:“好!” 洛齐把车开得更慢。 回到乔家小区后门的时候,她远远看到个人,连忙踩了刹车,倒回去又看了一遍,那个人拉着行李箱大踏步朝她走来。 乔熠? 洛齐不敢置信,打开车窗再看一遍,他走得极快,三两下就走到她面前,弯下腰敲了敲玻璃。 “认不出我了?开门!” 洛齐从车窗探出半个脑袋。 “乔熠哥哥?”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裹在黑色长羽绒里的人“嗯”了一声,轻车熟路地打开后备箱,把行李丢了进去,然后钻到后座。 “愣着干嘛,你不冷?”乔熠挑眉道。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表情。 洛齐喜不自禁,开心道:“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先回去,我爸妈还等着。”乔熠脱了大衣,挨在靠垫上,脸色有些疲惫。 洛齐赶忙重新启动车子。 洛齐一手抱着乔熠大衣,一手提着他的行李,假装看电梯不断攀升的数字,实则偷偷打量他。 他抱着胸,靠在墙上,微微闭着眼睛,眼底下青肿一片。 他变得更黑,人也瘦了许多,剃了板寸头,五官坚硬,像极了电视剧上恶战一场凯旋归来的战士。 洛齐站在一旁笑得傻子一样。 “笑什么?在想你的小男朋友?” 乔熠半眯着眼睛看她,语气带着揶揄。 “没有!”洛齐红了脸,又对着乔熠笑起来,“我看到哥哥回来,我高兴啊!” “还以为你心神都被小男朋友勾走了呢,打了半天电话不接。” “有吗?”洛齐连忙掏出手机划开一看,果然手机里有好几个乔熠的未接电话和乔太太发的消息,乔太太让她送完谢庭芳顺道去机场接乔熠。 “待会儿我爸妈问起我晚到的原因,你就说接我去了。” “…好。” 刚按门铃,乔家夫妇立马就开了门,把儿子迎了进来。 乔太太抱着乔熠哭了好一会儿,连乔叔眼眶里也泛着泪光。 仔细算来,乔熠有三年多没回家了。 洛齐默默去厨房熬了清粥和姜汤,给乔熠暖身。 乔熠一口气喝完,摸了摸洛齐脑袋,笑道:“长成大姑娘了。” 乔太太也擦泪道:“你那么久不回来,家里变化自然大。你富阿姨的大儿一眨眼都生二胎了,我记得那时候你们还一起玩泥巴呢…” 这话里有话,洛齐听出来,自觉地端着空碗到厨房。 她竖起耳朵,听到乔太太道:“你和月初什么时候领证?眼看这年纪也不小了…” “再等等,过段时间我还要回去…” “你还要去非洲?” “嗯…” 洛齐听到这里,打开水龙头,哗啦哗啦的水声一下子就把客厅里的对话冲散了。 洛齐洗完碗,乔熠已经不在客厅,而乔太太在抹眼泪,乔叔揽着乔太太劝慰。 洛齐蹑手蹑脚走到二楼,看到洗手间有人影晃动,猜测乔熠在洗澡。 她回到自己卧室,打开手机,给谢庭芳发了消息。 跟谢庭芳闲聊时,有人敲了敲她的门。 她连忙跑过去开门。 敲门的是乔熠。 乔熠抛给她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漫不经心道:“非洲买的小玩意儿,就当礼物了。早点睡。” 洛齐连忙道谢,乔熠也不理,转身就走。 洛齐看那乌黑的木雕,是一个托腮沉思的异域少女,整个雕塑打磨得很滑溜,上边有一股特别的味道。 洛齐拍照给谢庭芳看,谢庭芳顿了许久,才微微道:“你哥哥对你挺好的。” 洛齐喜不自禁:“对呀,乔熠哥哥对我很好,除了生气的时候,你不知道有多吓人…” 谢庭芳笑了笑,没搭话。 洛齐待了两天便要回p市读书,乔熠拦她道:“不急,元宵有喜酒喝。” 洛齐追问,乔熠才解释道:“叶柄和心玉要结婚了。” 洛齐听了又惊又喜。 前段时间,叶柄和方心玉双双失联,后来两人解释说去吃了个分手饭,然后两人果然不再见面,方心玉继续相亲,叶柄也找了个女朋友。 “那他们怎么突然又宣布结婚了啊?”洛齐高兴之余,也心存疑惑。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听说过吗?” 洛齐点点头,私底下约会确实可行,但不管怎样,方家都不会同意啊! 乔熠戳了一下洛齐脑袋,道:“自己好好想想。” 洛齐琢磨了半天,不得其解,乔熠不耐烦,拔腿要走,她连忙揪住他胳膊笑嘻嘻道:“哥哥,火车开车前不足24小时退票要收取20%手续费,那20%手续费你看能不能…” 乔熠瞟她一眼:“爱去不去。”话罢又上下打量洛齐一番,狐疑道,“你不坐飞机,坐什么火车?省钱?” 洛齐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乔熠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洛齐,戏谑道:“那么想要钱,那哥哥给你个赚钱门路。给我端一盆洗脚水,100块。” “成交!”洛齐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立马转身去找泡脚桶,还体贴地问,“您要多少度的?水量多少?要不要加个足浴?我现学现用,包您满意…” 乔熠哭笑不得。 洛齐看到穿着白色婚纱,有些显怀的方心玉,终于明白乔熠说的那句“暗度陈仓”是什么意思。 这分明是暗结珠胎啊! 她才不信什么吃胖的借口,方心玉可是一个严格的身材管家,每日吃食都过称的。 方心玉怀孕后,身形丰满许多,皮肤吹弹可破,眼角眉梢时有娇俏,看得出来,她这段时间过得极为舒畅。 洛齐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猫在方心玉怀里哭了一会儿,方心玉替洛齐擦眼泪,笑道:“傻丫头,别哭了,去洗洗脸,姐姐帮你画个美美的妆。” 时间仿佛倒流,方心玉再一次给洛齐化妆,动作轻柔,吐气如兰,但是这次多了即为人母的平和,让洛齐感到窝心与鼻酸。 方心玉给洛齐穿上香槟色的裙子,拉上链条,仔细看了洛齐一圈,夸赞洛齐漂亮。 这像极了小时候母亲给她穿新衣服。 洛齐忍不住又哭起来。 接新娘的时候,伴娘们把涂了无数个红唇印的纸贴在墙上,叶柄轻而易举就找到方心玉的,大伙逗趣半天,好事者让伴郎也挑一个,跟唇印的主人也搭一对儿。 高大帅气的乔熠自然躲不过,头一个就被热情高涨的年轻人推了出来,强迫他挑一个。 叶柄揽了乔熠肩膀,笑嘻嘻道:“这位你们可没法肖想,人家有未婚妻了。” 有泼辣者高声道:“难不成是妻管严,跟漂亮妹妹握个手都要用洗手液里外洗三遍才敢回家?”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洛齐听到门外众人的玩笑话,顿时也紧张起来。 她在那张纸上也被迫戳了一个唇印,要是恰巧被挑中了可怎么办? 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不一会儿她就听到有人大喊“6号!”,洛齐吓得脸色发白。 方心玉微笑道:“别担心,没什么的,顶多一起跳个华尔兹。你会吧?” 洛齐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 乔太太给她找过教礼仪的老师,她多少会点,就是不熟。 叶柄等人在门外塞了很多红包,精明的伴娘们方才开了门,一大群人蜂拥而至,把房间挤得水泄不通。 洛齐躲在方心玉身后,看着年轻男女翻箱倒柜找新娘的鞋子,像打仗一样,让人心惊肉跳。 叶柄趁乱偷亲了好几口方心玉,偷偷问方心玉鞋子在哪。 洛齐听到响亮的“吧唧”声,羞地满脸通红。 眼尖的大嚷道:“新郎新娘犯规!” 大伙注意力顿时集中在新郎新娘身上。 叶柄大方承认,笑嘻嘻道:“是我错了,我该罚,一个吻够了吧?” “不够不够,要亲一分钟!” 叶柄听了,立马答应,爬到床上,也不顾方心玉反对,一把拥着方心玉深深吻了下去,众人拍手鼓掌,并异口同声计时:“1,2,3…” 洛齐赶忙从床上滚下去,躲到角落里。 叶柄果然当着众人面亲了方心玉整整一分钟。 第86章 菠菜风波 接下来又是很多甜蜜互动,叶柄终于背上了心爱的姑娘,翻越重重障碍,来到小轿车前。 洛齐一直给方心玉提着裙角,方心玉被叶柄放到车上,洛齐也打算跟进去,冷不防被人提溜起来,道:“你进去干嘛?过来。” 拉她的是乔熠。 “可是…” “别废话。” 洛齐乖乖出来,跟着乔熠进了迎亲车队中的一辆。 在亲朋好友的祝福下,新郎与新娘互换戒指,深深拥吻,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洛齐看着自己的舞伴大踏步朝她走来,她紧张地不知所措。对方是一个英俊帅气的小伙子,一过来就给她行了个绅士礼,解释说想换个舞伴,征求她的意见。 人家看上的是她旁边那位漂亮成熟的名媛。 洛齐连连点头,待两人随主角进了舞池翩翩起舞,洛齐如释重负。 乔熠也没有进入舞池,洛齐能猜到,那个漂亮成熟的名媛正是乔熠原本的舞伴。 乔熠百无聊赖地挨着栏杆,手里轻轻晃着高脚玻璃杯,杯里鲜红液体也跟随着音乐摇晃。 有人过来搭讪,他便轻轻摇头,脸上是漫不经心的笑,跟以往的冷漠完全相反。 洛齐有点看不懂。 这时有个极其漂亮的金发女郎朝乔熠走来,两个人聊了几句便一起走了。 洛齐顿觉没趣,把注意力集中在新娘漂亮的捧花上。 虽然方心玉有意把花扔向洛齐,但洛齐个矮,半路就被人截胡了,洛齐有些丧气,坐着乔熠的车回家的时候,一直闷闷不乐。 乔熠似乎也有心事,一直没说话。 洛齐下车时,乔熠叫住她,从车里摸出一朵有些蔫吧的白色蝴蝶兰丢到她怀里。 洛齐眼睛立马亮了,小心翼翼捧着花儿,笑得很开心。 乔熠看她欢喜,嘴角也扯了一下。 还是个小女孩。 … x大比p大开学早,洛齐拉上行李箱准备回去读书的时候,谢庭芳已经上了半星期的课。 乔熠正好也去p市处理事情,顺道把洛齐飞机票也包了,洛齐开心到起飞,一路拍着乔熠彩虹屁,乔熠难得展颜。 大二的课程安排十分紧凑,洛齐每天东奔西跑赶课,每晚还夜跑六公里,跑得脚腕比汉子的手腕还细,马微总打趣洛齐是鲁迅先生描述的“细脚伶仃的圆规”,洛齐倒也没反驳。 老家有一句俗话,说腿太细的人是奔波劳累的命。 接下来发生的事还真验证了这句话。 乔熠是被法院传唤到p市的,他跟另一家外资公司打的持久战,在圈内惊起很大波浪,洛齐也跟着老师旁观过,印象深刻。 乔熠所在公司一路节节败退,专利抄袭似乎板上钉钉。 但乔熠一直心不在焉,似乎对不利情形毫不在意。 洛齐至此才知道,乔熠一直服务于国内一家知名的生物技术公司,是某疫苗研究组牵头人之一。 洛齐虽为法学生,却是个半吊子,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在宿舍用她的小电饭锅熬些汤水给乔熠补补身子。 乔熠不习惯p市饮食,干脆在p大附近租了一套锅碗瓢盆俱全的房子,使唤起洛齐给他做饭。 当然,这都是金钱交易。 洛齐每天课程满满,中午还要抽出半小时给乔熠带饭,所幸他晚饭吃得晚,八九点才有空扒拉几口,洛齐可以上完晚课再给他做饭。 乔熠几年不吃祖国菜,口味变淡许多,当然也不排除被洛齐那句“哥哥你有口臭你造吗?”震慑到的因素。 乔熠一直耿耿于怀,某天路过某一流口腔医院的时候,顺道进去看了一下,果然查出一些肠胃问题,从此对洛齐的清淡饮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面无表情喝光黄绿相间,令人作呕的菠菜鸡蛋汤(乔熠主观想法)。 乔大爷无肉不欢,生平最讨厌吃蔬菜,菠菜为榜首。 洛齐看出乔熠不喜欢,深刻反省顾客不满意的原因,痛定思痛,第二天就拎着购物袋去超市买了一堆菠菜,吭哧吭哧拎回去,把冰箱塞得满满当当。 化敌为友才是上上策。 然后她就和那大袋菠菜一同被乔熠丢了出来。 洛齐失业了。 马微看到洛齐扛着大袋蔬菜,跟逛菜市场回来的大妈一样,马微笑出鹅叫,翻出小电饭锅和佐料,表示要帮洛齐解决一下货满压仓的窘境。 洛齐愁眉苦脸道:“你能保证今天就把它们消灭?” 马微看了一眼洛齐桌上堆积如山的菠菜,诚实道:“不能。” “这都是精选的啊,老贵了。”洛齐肉疼。 “花的又不是你的钱,该心疼的是你哥哥。再说,洛齐,你咋想的,知道人家讨厌菠菜,你还把超市的菠菜全扫荡了,拿到人家里膈应人,我有理由怀疑你的智商。”马微无奈摊手。 “…别忘了,咱俩同一个学校的,智商半斤八两吧。”洛齐幽幽道。 马微反应过来后,锤了洛齐肩膀一下,笑骂:“滚!” 最后的解决方案是,两人买了很多火锅食材,把相熟的女生都叫过来,大伙挨在一块儿吃了顿热热闹闹的火锅。 洛齐正吃得满头是汗,林若兰突然把手机塞到洛齐耳旁,小声说道:“你哥哥!” 欢乐的气氛戛然而止。 洛齐无动于衷,继续啃手里的玉米。 马微瞟了一眼洛齐,露出神秘的笑,众人则一头雾水。 洛齐不肯接电话,林若兰也不好挂掉乔熠的电话,只能推搪道:“那个,乔家哥哥,洛齐…洛齐睡了…啊?你说什么?她生活费没了是吗?” 洛齐听了,连手也没擦,抢了林若兰的手机连忙跑到楼道里,赔笑道:“哥哥,你别生气,刚才我上厕所,没带手机…你找我有事吗?” “过来,饿了。”语气平静得很,完全忘记了他怎么把人家扫地出门的事。 “哥哥您看,现在九点半了,我十点门禁…” 洛齐话没说完,对方已经把电话挂了。 洛齐郁结。 她自然没过去。 熬到晚上十点,照例跟谢庭芳煲了三十多分钟电话粥。 虽说两人刚进入热恋期,却不似普通情侣那般情话绵绵,更多时候两人开着视频各干各的,一个写论文,一个看文献,时间到了,互道晚安,关机睡觉。 但今晚的洛齐心神不宁,翻书声流水一样哗啦啦的,没有一页停顿时间超过两秒。 谢庭芳抬头看了她好多次,她都无知无觉,谢庭芳便轻轻叫了她一声,问她有什么心事。 洛齐犹豫了一会儿,便将今天的事告之谢庭芳,谢庭芳听了,把视频关了,再打过来时,他身后背景变成了一片漆黑的夜。 洛齐也连忙戴着耳机走到阳台上,把门关了,防止打扰室友。 “洛齐,我介意。” “介意什么啊?” “你跟你哥哥,不要走太近。” “只是帮他煮个饭,他刚从非洲回来,吃不惯外面的东西…而且我今晚没过去,你放心。” “我不放心。” 谢庭芳严肃道,“你们没有血缘关系,还一起住了两年。” “你什么意思?”洛齐冷下脸来,“你觉我跟他有不正当关系?” “不是…洛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和乔熠很好,可是,我总觉得你在他面前完全变了个人,你一直在讨好他…你没必要那样…” “那你要我怎样?” 谢庭芳第一次看到洛齐这般冷漠,心里很难受。 “洛齐,我不要你怎么样,我只是希望你活得开心快乐,不是处处压抑…” “我快乐与否不需要你评判,我最重要的是活下去,只要不触及底线,怎么样都可以,我也不觉得这样有何不可。我这个人很实在,谁对我好,我也掏心对他好,谁算计我,我也不会客气。我自认为我拎得清,跟谁在一起,就会全心全意,绝不沾花惹草,现在看来,你真不值得。” 洛齐气咻咻挂了电话,越想越觉得委屈,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洛齐哭了大半夜,一觉醒来,脑子清醒了,对昨晚的任性后悔不已。 她忙不迭打开手机,看到谢庭芳发的一大堆消息,鼻头发酸,连忙给他回了消息,但他一直没回。 乔熠同样也不搭理她。 洛齐也不怕乔熠真丢下她,但对谢庭芳,她有点害怕。 这是她第二次对谢庭芳说那么重的话,上次情有可原,这一次,她无理取闹的成分更多。 他的出发点都是为我好啊,我当时怎么不骑驴下坡,顺着他点? 他会不会就此放手啊? 于是洛齐一上午的课都在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中度过,她甚至想到谢庭芳跟别的女人结婚生子,幸福美满,而她孤身一人,含恨而终… 中午放学后,林若兰和柳汀溪都冲去饭堂占位置排队打饭,马微和洛齐负责下一节课占位子。 马微看洛齐郁郁寡欢的样子,恨铁不成钢:“不就一个男人吗?t大比他优秀的一抓一大把,你喜欢哪种,姐姐帮你介绍。” “我觉得,萧明就不错…”洛齐幽幽道。 马微被她一句话噎死,捶她道:“你敢,看我不把你撕成凉拌鸡丝面…” 第87章 消逝的白裙女孩 两人打闹着,不小心撞到旁人,叠声道歉时,忽听得对方惊喜道:“腻,洛,洛ki?” 洛齐看那人是金发碧眼的外国女孩,立马想起这女孩正是那晚跟乔熠聊过天的那个。 “对,我是洛齐。” “thank goodness, i finally found you.”(译:谢天谢地,我终于找到你了)金发女郎作出很夸张的动作,立马抓住洛齐胳膊大声道,“joe needs you,e with me.”(译:乔需要你,跟我来。) 洛齐马微都是一头雾水。 “excuse me,who are you?and joe?”(译:不好意思,请问你是谁,joe又是谁?)马微率先问了一句。 “i\\u0027m sorry。窝,窝,rayna wilson,your older brother\\u0027s,同事,他,生病了,he was sick,he needs your help.”(译:抱歉,我是你哥哥的同事,他生病了,需要你帮忙。) 洛齐听了,急道:“what\\u0027s wrong with him?where is he?”(译:他怎么了?他在哪儿?) “ he went to court as soon as he had his appendicitis operation this morning. i don\\u0027t think it helps him recover.”(他做完刚做完阑尾炎手术就去法院了,我不认为这有助于他恢复。) appendicitis operation?洛齐听不懂,马微推了洛齐一把,小声道:“是阑尾炎手术。” 洛齐对阑尾炎没什么概念,但要动刀子的病想必也是大事,立马跟着金发女郎去法庭寻找乔熠,马微给林若兰柳汀溪发了消息,也跟了上去。 一行三人到了法院,被拦在门外,乔熠电话也无人接听,洛齐急得团团转,倒是马微体贴,去买了水和面包垫肚子。 等了将近一个小时,rayna合上苹果笔记本,打了个响指,大笑道:“amazing job!” 洛齐被激动的rayna热烈拥吻了一下,马微也没幸免。两个女孩面面相觑,rayna却丝毫不在意,直直冲进了法庭。 洛齐讶异于rayna冲进法庭却无人阻拦,但很快就发现,原来这场激烈的辩论结束了,严格的禁令已被解除,人群纷纷从门里涌出来。 洛齐和马微没法逆向冲进去,只能守在门外。 两人等了十来分钟,待人群散尽,乔熠才在金发女郎的搀扶下缓缓走出来。 出乎意料的是,他后边还紧跟着一个艳丽的红裙女人。 洛齐不好上去打扰他们,只远远看着。 马微悄声问那漂亮女人是谁,洛齐轻声回:未来嫂子。 马微很惊讶。 那怎么是金发女郎搀扶她哥哥,而不是所谓的未来嫂子? 江月初脸色不大好,甚至比刚做完手术的乔熠还要糟糕几分。 在江月初甩了乔熠一巴掌,乔熠拦住金发女郎的手后,马微嘴巴大得可以塞下鸡蛋。 这是,光明正大玩出轨? 江月初甩完巴掌,流着眼泪走过来,洛齐连忙把马微拉到柱子后。 “洛齐,这也太他妈刺激了吧?”马微激动得掏出手机拍照,洛齐阻止道,“别拍,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哒哒哒”的高跟鞋踩地板声音在洛齐马微前停下来,洛齐探头去看,江月初正从手提包里掏着什么东西。 熟悉的香水味混杂着浓烈的香烟味飘到鼻里,洛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江月初循声望去,看到躲在绿植里的两个女孩。 江月初认出洛齐,朝洛齐笑了笑。 洛齐被江月初发现,干脆也不躲避了,从背包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江月初。 “江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江月初没接纸巾,只贪婪地吸着香烟,夹着烟头的手指微微发颤,仿佛病入膏肓的鸦片吸食者。 猩红的指甲鲜红的唇,衬得她的脸更苍白几分。 有工作人员走过来,提醒此地禁烟,江月初才抱歉地笑了笑,将香烟踩灭脚下。 “我,我代我哥哥替你道歉。”洛齐看江月初形如鬼魅,同情至极。 “道歉?”江月初嗤笑,“洛齐妹妹,该道歉的是我,你哥哥没告诉你吗?” “什么?”洛齐一头雾水。 “是我,给你哥哥戴了数不清的绿帽子,还偷了他的实验数据,泄露给他的死对头。”江月初有些神经质地笑起来。 洛齐惊得说不出话。 “看来他真是个人物,把所有事情都一个人扛了下来,连家人都没透露半分。又或者说,”江月初淡扫洛齐一眼,“他根本没把你当家人。” 江月初话音刚落,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马微连忙拉住洛齐。 江月初摸着滚烫的巴掌印,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这一巴掌,我没有替我哥哥打你,而是以我的名义,你挑拨离间,你活该,你也别妄想以此谢罪,消除你的良心不安。你的罪,永远也还不清。” “我有罪?”江月初喃喃自语。 “你泄露实验数据,侵犯商业秘密,要是我哥哥追究,你还能完好无损地走出来?” 江月初如梦初醒,紧紧抓住洛齐的手,长长的指甲嵌入洛齐肉里,洛齐吃痛,狠狠甩开江月初。 “你的意思是,乔熠…” “别想太多,你,配不上他。”洛齐的话,就像钢钉一样,一字一字狠狠钉在江月初心脏上,江月初捂着胸口痛苦地呻吟起来。 这时乔熠和金发女郎也走到了大厅,乔熠远远叫了一声洛齐。 洛齐再也不愿多看江月初一眼,拉着马微往乔熠那边跑了。 江月初在背后突然大笑了一下,尖锐的“哒哒哒”声再一次响起。 乔熠看到洛齐,皱眉道:“你过来干什么?下午不上课了?” “i brought them here,joe.”金发女郎笑眯眯地揽住洛齐肩膀,“your sister is so cute ,you know,i like her,and you.”(我带她们过来的,你妹妹很可爱,我喜欢她。还有你)金发女郎看向马微,马微微笑着说了一句“thanks”。 第一次被人当面夸奖,洛齐立马红了脸。 乔熠没搭理金发女郎,金发女郎也不尴尬,把注意力集中在马微身上,跟马微聊了起来。 “哥哥你没事吧?” “没事,你跟你同学回去上课。” “不行,我先送你回去。”洛齐坚持。 乔熠扯了扯嘴角,语气里突然带了讥讽:“我看你忙得很,还是想想怎么送他吧。” 洛齐一头雾水。 “你的小男朋友来找你了,怎么,没感应到?” 洛齐愣怔了一下,意识到乔熠指的是谁后,她不敢置信,连忙回头去看,正好看到一个颀长身影立在大门边。 “大学霸!” 洛齐登时眼睛发亮,开心地笑起来,也不管周围有什么人,像只小鸟一样飞过去,远远地朝谢庭芳伸出双手。 谢庭芳怕她摔了,一边叫她慢点,一边忍不住丢了行李往前走了几步,把她牢牢接在怀里。 “对不起,我错了,我昨晚太任性了。”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她忍不住哭起来。 谢庭芳抱着她,一颗心融成一滩水。 “我才应该道歉,对不起,我说了那样的话伤了你的心。别哭了…” 乔熠看着那对年轻恋人相互依偎喃喃低语,打完胜仗的喜悦立马被冲散了。 穿着性感红裙,踩着高跟鞋的女人面无表情,与那对忘情的恋人擦肩而过,曾经的温情也如抽丝剥茧一样,慢慢从乔熠心底抽去。 乔熠知道,从这一刻起,欢呼雀跃着奔向他的白裙女孩,永久地消逝了,不,确切地说,应该是四年前,订婚之夜,撕破脸皮的那一刻… 洛齐做了一大桌子菜,邀请了马微、林若兰、柳汀溪和萧明过来吃饭,但乔熠在晚饭准备得差不多时打发了金发女郎离开这件事,着实让众人好奇。 乔熠成了座上最年长者,小年轻们都对他毕恭毕敬,他确实有些郁闷,借着伤口隐痛精神疲惫,他吃了几口饭就回了卧室休息,小年轻们也囫囵吞枣吃了几口,收拾打扫后,悄悄走了。 乔熠在黑暗中眯了一会,手机闹铃如期而至,“叮铃叮铃”的清脆声把令人窒息的死寂撕开一道口子。 他没关闹铃,起来穿了西装,抱着笔记本电脑放到客厅案几上,一看时间,距离视频会议还有十多分钟。 他走到阳台上,黑色身影与浓浓夜色融为一体。 口袋里的手机还在振动不停。 乔熠拿出一支烟点燃,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白烟。 指头传来的灼热,终于让他回了神。 第88章 恩断义绝 手机还在持之不懈地跳动着。 乔熠掸了掸烟灰,终于伸手掏出电话。 长久的沉默之后,是一个女人低低的抽泣声,就像梦醒时分在蚊帐里嗡嗡不停的蚊子,惹得乔熠心烦意躁。 “以后,别再找我,我想我该做的都做了。” “乔熠,我还爱你,我忘不掉你…” “忘不掉我?你在别的男人身下承欢的时候,也叫着我名字吗?江月初,你让我觉得恶心。” “是,我承认我滥交…那也是因为你一直不肯要我,每个女人都有生理需求,你不肯满足我,我找别人怎么了?是你逼我的…” “江月初,我跟你说过,我有心理障碍,我爷爷奶奶不幸的婚姻一直影响着我,我需要时间…” “那你要多久,要多久!”江月初失声叫起来,“我等了你七年,从18岁到25岁,一个女人最美好的花季,可是,我等了那么久,等来了什么?每次接吻都是我强行逼迫你,你从来就没投入过,你的眼里从来都没有我,你一直想的都是怎么拒绝我,推开我,用一切道貌岸然的借口打发我,我问你,你真的爱我吗?” 乔熠沉默许久,轻轻道:“我说过,你无法忍受的时候,可以放手。” 江月初癫狂地笑起来,话筒里传来的是乒乒乓乓的打砸声。 “乔熠,你这个混蛋,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对不起。” “乔熠你不得好死!”江月初声嘶力竭,把手机砸碎了,话筒只剩下“嘟~嘟~嘟”的声音。 似乎是应验了江月初的诅咒一样,右下腹的疼痛突然袭来,他痛得弯下腰,抱着膝盖大口喘气。 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打电话给洛齐。 但洛齐身边那个俊美的男孩子,确实有些刺眼。 他想了想,拨通了rayna的号码。 他没注意到的是,rayna与rn英文拼写极其相似,不小心就打了林若兰的号码。 剧痛之下,他说了一句“postpone the meeting…”便沉入昏迷中。 小年轻们转战路边摊,点了很多吃食。柳汀溪叫了个梳着辫子的男生过来,在马微萧明的起哄中,柳汀溪承认两人恋情,两人共饮一杯酒,引得众人拍手大笑。 洛齐发现,柳汀溪完全变了个人,无论穿衣打扮,言谈举止,就像古代的大家闺秀突然穿越到21世纪,逐渐被新时代同化成新人类。 洛齐其实挺喜欢柳汀溪的改变,起码柳汀溪活得比以往洒脱快乐得多。 人生苦短,得意尽欢。 就像马微萧明,该玩玩,该学学,做什么都会全力以赴,失败了就坦然承认,成功了也毫不掩饰,这才是生活的态度。 洛齐看得清楚,心里也清楚,她成不了那样豁达的人,但这丝毫不影响她欣赏马萧这对小情侣。 当然,她最欣赏的还是身边这位岁月静好的英年才俊。 两人一个剥虾,一个喂水果,偶尔眼神撞在一起,谢庭芳便会故意盯着洛齐笑,梨涡浅浅,睫毛长长,眼睛闪闪,惹得洛齐脸红心跳。 一旁的林若兰接了个电话后,心事重重,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悄悄拉了洛齐袖子,小声问道:“你把你哥哥一个人丢在家里会不会出事啊?他刚做完手术,麻醉药效过了,应该会很疼。” 洛齐摇摇头:“没事,他一个人在非洲那边好几年了,以前五指不沾阳春水,现在连饭都会做了,放心,他能照顾好自己” 林若兰顿生怜悯:“你哥哥还挺可怜的。” “他可怜?”洛齐想到那个漂亮得跟洋娃娃一样的金发女郎和上次看到的黑人小男孩,字斟句酌道,“我觉得,你可能对他有些误解,他在那边,应该过得挺滋润的…” 林若兰叹气:“无论如何,背井离乡的生活都是不容易的。” “嗯。”洛齐漫不经心地点头。 “要不你还是回去看看你哥哥?” “为什么?他歇下了啊!”洛齐有些疑惑,“你怎么对我哥哥那么关心?” 林若兰连忙道:“哪有…其实,嗯,我刚刚落了东西在你哥哥家,想叫你陪我回去取…” 洛齐犹豫道:“明天可以吗?我明天帮你取回来。” “是我的u盘,我的论文都在里边,明天就要交了,我还没写完…” “这样啊…”洛齐犹豫不定。 明天洛齐有课,没法送谢庭芳到机场,两人只有今晚能单独相处。 洛齐私心里舍不得谢庭芳,干脆道:“这样吧,我把钥匙给你,你自己去拿,反正我哥哥家离学校很近。我跟他打个招呼。” 林若兰拿到钥匙,跟众人道别,然后急急忙忙拦了出租车扬长而去。 有人离席,这场欢乐自然也难以继续。没过多久,马萧二人打车回学校,柳汀溪扶着醉醺醺的辫子哥钻进另一辆车,洛齐便与谢庭芳在附近的公园里散步消食。 p市的星空被霓虹夺了光辉,又被浓雾遮了身影,只剩顽强的几颗星苟延残喘,空气也混着汽油和烟火味儿,着实算不上什么浪漫的夜景,但情人眼里有星光,这就足够了。 洛齐沉醉其中,仿佛偷饮天酒的枫树,一整晚都泛着红晕。 不知怎么走着走着就到了灯稀人少的凉亭,洛齐觉得腿酸,在石凳上坐下,谢庭芳也挨在她旁边,谈笑间他轻轻啄了一下她的眼睛,仿佛蜻蜓点水,实则是在她心头放了一把火,把她整个人都点燃了。 谢庭芳也察觉到她的炽热,把她抱到怀里,低下头去亲她,亲了几口后突然笑道:“你觉得我今晚有什么不同吗?” “有什么不同?”洛齐不解。 “你仔细看看,仔细想想。”谢庭芳边说边亲她的睫毛,她睁不开眼,也想不到他哪里不同,渴望的亲吻迟迟不来,她心里挠痒痒一样难受。 谢庭芳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在他的脸上游走,她只感受到年轻男孩子微凉的皮肤,却不知道他话中所指。 直到摸到他眼睛,她立马想到什么,触电一样跳起来。 “你!你又笑话我!你混蛋!”洛齐又羞又气,拔腿就要跑,谢庭芳连忙抓住她的手,笑道:“我错了我错了,你别跑,这里人少,危险。” “谁比你危险,故意带我到这种地方,哼!”洛齐蛮不讲理。 “那我们回去?”谢庭芳逗她道。 “走就走。” 洛齐真怒了,摔了他的手,转身就走,谢庭芳把她拉回来,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别走,你等我说完这些话再走,好不好?” “你要说什么?”听到他的恳求,软下心来,认真听着。 “昨晚听了你的话,我一直在吃醋,你没发现吗?” “你吃什么醋,我又没做什么。”洛齐轻轻掐一下他的腰,以示惩罚。 “你哥哥”谢庭芳坦白,“说实话,我看到你跟任何异性接触,我都会很不舒服,以前我总以为我是很淡泊无争的人,直到遇到你,我恨不得你的每分每秒都属于我,你的眼里心里,都只我一个,你的喜怒哀乐,都只关于我。” “你以前跟我说过,你想有个家,有个简简单单的家,后来我认真想过,找一对这样宠爱你的父母很难,对不起,我无意提及你的伤心事…我想表达的是,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成为那对父母呢?饭菜,鲜花,零食,被宠坏的孩子,我们都可以,一起创造的…” 谢庭芳说到这,耳尖都是红的。 洛齐锤了锤他胸膛,又羞又想哭。 “洛齐,我不能保证未来会有怎样的变故,但是我可以保证,往后余生,我一定尽我全力保护你,爱护你,呵护你,给你一个属于我们的家…” “洛齐,你愿意跟我一起吗?” 洛齐轻轻点头,害怕黑夜里他看不到,又重重“嗯”了一声。 “那说好了,你这辈子我预定了,以后无论怎样都不许反悔,除非,”谢庭芳给她擦着眼泪,“除非我有什么不测…” 洛齐连忙捂住他的嘴,呸了几口,骂道:“别胡说。” “嗯”谢庭芳笑了笑,“好了,我都说完了,你走不走?” “不走了”洛齐紧紧抱住他的腰,把鼻涕眼泪都蹭在他身上。 反正他也看不到。 “那我可以干一下坏事吗?” “你…你要做什么?”洛齐戒备地抱住胸,往后退了几步。 “你觉得呢?” “不…不行…”洛齐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犹豫道,“被人看到怎么办…” “你在想什么?” 谢庭芳忍俊不禁,摸了摸她滚烫的脸颊,逗她道,“洛齐,我发现,每次跟我独处,你都会变得,变得…” 谢庭芳说到这,故意卡住,引得洛齐焦急。 “变得怎么样?”洛齐问。 “嗯,不像平时,比较,比较热情奔放…” 洛齐听了,猛捶他胸口,啐道:“你不要脸!明明你诱导在先!” “好好好,是我诱导你。”谢庭芳抓住她的手,放在他胸口上。 第89章 矛盾 “亲一个?”谢庭芳声音低低的,有说不出的性感,让洛齐的心跳又加速了几分。 “嗯” 他抱着她重新坐下,也不管偶尔窜出来的行人,对着年轻女孩柔软的嘴唇轻轻咬了下去。 两个人都对接吻的时间没概念,待分开时,公园里已经没了人影,四处静悄悄的。 洛齐翻出手机一看,已经是将近晚上十点,及时赶到学校的可能性为零。 “都怪你!”洛齐捶着谢庭芳胸口,又气又恼。 “你不回去会被罚吗?”谢庭芳也有些担忧。 “不知道,没试过。”洛齐边说边给马微打了电话。 马微愤愤道:“咋地,你们仨今天都约好了吗,个个都夜不归宿,要我独守空房?” “对不起,我…”洛齐又羞又愧,干脆破罐子破摔,跺脚道,“他明天就要回去了嘛!” 谢庭芳听到了,也暗暗笑起来。 马微噗嗤笑起来:“傻子,我逗你玩的,阿姨今晚不查寝,即使突击检查,别说三个人,三十个活人我也能给阿姨变出来。你呀,放心去浪吧!咳咳,那个,注意做好防护措施,我就不打扰你们了,祝你们性福哈!” 马微特意强调了“性”字,洛齐马上呸了一句,马微也不生气,笑嘻嘻地挂了电话。 谢庭芳看她挂了电话,拉着她的手站起来,笑道:“走吧!” “去哪?” “回酒店凑合一晚,明天早上我再送你回去。” “我不要…” “那你要去哪儿?在这等到天亮?” “我…哪里都可以,反正不去你的酒店,你是个大尾巴狼…” “你再不走,待会儿真有什么野猫野狗,闻着你肉香,扑过来怎么办?” “才不会,骗子!” “那我走了” “别走,哎,你等等我…” … 乔熠失去意识没多久,很快又被震动的手机吵醒,他艰难地在手机上敲了几个字,挣扎着到卧室取了止痛药,水杯不小心被摔碎了,身上又痛得厉害,干脆空口把药片吞了下去,瘫坐在床前大口喘着气。 林若兰开门进来,看到的正是匍匐在地,痛苦不堪的乔熠。 她连忙跑过去,却怎么也扶不起这个沉重如铁的男人。 乔熠面色惨白,嘴唇微翕,林若兰竟也能看出他在说什么,她连忙翻箱倒柜找杯子倒水。 帮助乔熠翻到床上躺下后,林若兰后知后觉,想要打120,乔熠稍稍挥手,轻声道:“不用,我好多了,谢谢。” “没事没事。”林若兰连忙摇头,“乔家哥哥,你怎么了?” “手术后遗症。”乔熠疲惫地闭上眼睛,“你怎么在这?” “我…呃,我落东西在这了,过来取一下。” “洛齐怎么没陪你来?” “好像她要陪她男朋友,所以让我自己过来找。我明天一定会把钥匙还给她的。” 乔熠敏锐地抓住了林若兰提到的时间点,追问道:“为什么是明天?” “马微说她今晚不回来,明天才回来。” “在外面过夜?”乔熠睁开眼,涣散的视线一瞬间聚成犀利的一道光,扫向林若兰。 “对,跟她男朋友一块儿…”林若兰被他犀利目光震慑到,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你帮我给她打个电话。” “好…” 洛齐开酒店房门的时候恰好看到乔熠的来电显示,心里咯噔一下,犹豫半天才敢划开接听键。 “让谢庭芳接电话。” “哥哥,”洛齐连忙跑到卫生间里,小声哀求道,“你别这样。” “洛齐,你能不能有点女孩子的矜持?光天化日之下主动去抱一个男人,一点廉耻心都没有。” “抱一下怎么了,”洛齐不自觉拔高音量,“那个金发女郎还当着那么多人面亲你呢!” “那能一样?那是西方礼仪,你不要装傻充愣。你现在是不是跟谢庭芳在一起?” “…是又怎样?”洛齐嘴硬。 “让他接电话。” “我们真的没什么,你找他干嘛啊?” “不想这件事被我爸妈知道,你就让他接电话!” 洛齐顿时蔫了下去,只好把手机递给了谢庭芳。 “不准碰她,她还小。” 乔熠第一句话就火药味十足,谢庭芳很窝火,但还是礼貌回:“你放心,我们开了两间房。” “多少钱,账号给我,我待会打给你。” “不用,我是她男朋友,这钱自然我出。” “哼,算你还有点担当。”乔熠冷嗤,“我警告你,在她大学毕业之前,不准你碰她。” “结婚之前,我都不会碰她。” 乔熠听到“结婚”二字,刚才的来势汹汹瞬间都像打在棉花上,有气难出。 “你倒是想得久远,花落谁家还不一定。”乔熠冷笑。 “但我会尽我所能去争取。我自认为我才貌身世不输于他人,未来也能保她衣食无忧,再者伯父伯母对我印象也不错,最重要的是,我们钟情于彼此。” 洛齐在一旁小鸡啄米一样点头,谢庭芳握住她的手,两人会心一笑。 乔熠语塞。 “你放心,我这辈子都只对她好。” “你最好永远记得你说的话。” 乔熠挂了电话,无力感就像手脚被捆绑,任由蚂蚁从脚指头慢慢爬到鼻孔前一样,明知有什么事要发生,自己却束手无策。 嫁出去的女儿真的就是泼出去的水吗? 林若兰看到乔熠这般苦闷,忍不住道:“乔家哥哥,我觉得你妹妹好幸福啊!” 乔熠挑了挑眉:“怎么说?” “你看,我也有个哥哥,但我哥哥天天巴不得我赶紧嫁出去,眼不见心不烦,家里少个人跟他抢电脑。你不一样,我看得出来,你真的很疼洛齐。” “是吗?”乔熠陷入回忆。 “我要是也有你这样的哥哥就好了。”林若兰叹气。 “你看到的不过表面。对了,天不早了,我记得你们有门禁,拿了东西就快回去吧。” “…好”林若兰有些不舍,关门的时候,手机也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一个机器人声情并茂地说着:“手机到账:200元整。” 乔熠给她发了消息,让她自己打车回去,注意安全。 林若兰扯了扯嘴角。 学校那么近,走个十分钟就到了,没必要打什么车。 即使没到门禁时间,她也不想再回去,在外边溜达了一圈,看到黑暗中拥抱的情侣,目不斜视走过去,其实心里怦怦乱跳。 她想起刚才搀扶乔熠的时候,他浑身散发出的男性荷尔蒙气息,让人沉醉,若是被他抱着,会是什么感觉呢? 这是个很危险的想法,林若兰连忙制止自己漫无边际的想象,暗骂道:林若兰,你乱想什么,他比你大了整整9岁,都能当你叔叔了… 谢庭芳与乔熠的对话,洛齐自然一字不漏全听了。 待谢庭芳把手机还她,她侧过脸,小声道:“说话不害臊,谁要嫁你。” “在公园里,你亲口答应的,反悔也没用。”谢庭芳掰过她的脸,在她唇上啄了几口,柔声道,“不闹了,早点睡,明天早上七点我送你回去。” “嗯,你也是。” 洛齐送他到门口,依依不舍地关了门。 晚上自然又是辗转反侧,拿出手机划拉半天,还是忍不住给他发了消息,他极快地作出反应。 “我睡不着。”洛齐说道。 “我也是。” “要不你给我唱首歌?” “…我怕你听了更睡不着…” “怎么会?难道你唱歌很性感?” “并没有…” “那你唱给我听听。” “你坚持?” “对!!!”洛齐在心里咆哮。 谢庭芳立马打了语音电话过来,开口就说,“我唱歌没什么天赋,你确定听了不会抛弃我?” “不会,你那么好看,我舍不得。” “…合着你对我纯粹是见色起意…”谢庭芳幽怨道。 “哪有…”洛齐心虚,“我对你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后面的“痴于肉体,迷于声音,醉于深情”她没敢说出来。 “那你想听什么?” “你最喜欢的歌。” “我喜欢的都是轻音乐,至于歌曲…”谢庭芳认真思考了很久,“那我给你唱老虎歌吧,我听隔壁家小孩常哼,不过只会几句。” “什么是老虎歌?” “就是,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洛齐一直没吭声,谢庭芳觉得奇怪。 “你睡着了吗?” 他不知道,从他开口唱第一个字的时候,洛齐早已笑得说不出话,捂着肚子在床上滚来滚去,一不小心就从床上滚下来,脑门磕到凳脚,疼得她直抽冷气。 话筒那边突然传来的重物坠地声,把谢庭芳的心都吊起来。 “洛齐,你怎么了?” 洛齐伸手去够手机,还没来得及开腔,房门被拍得乒乓响。 洛齐一瘸一拐走过去开了门,入眼是谢庭芳焦急的脸。 “我没事儿…” 一想到他刚才一句都没在调上,生生把一首儿歌唱成另一版本,洛齐她实在忍不住了,噗嗤地一声,口水喷了谢庭芳一身。 第90章 我的宝贝 他没有半分嫌弃,看到她额角起了一个鸽子蛋大小的包,又看她笑得浑身乱颤,马上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谢庭芳也忍不住笑起来,把她一整个抱到床上。 “有那么好笑?” 洛齐背对他,笑出一把眼泪。 谢庭芳无奈地摸摸她后脑勺:“再怎么好笑,也要稳重些,摔坏了怎么办?你在这等我,我给你买药消肿。” 擦药的时候,难免又是一番肢体接触,暧昧四起。 荷尔蒙的驱使下,两人又是一番唇齿交缠,分开的时候,身上都起了一层薄汗。 重新躺在各自的床上,谢庭芳在电话里轻声道:“我记得上次你在老家给我唱过一首歌,现在可以再唱一次吗?” 洛齐没有拒绝,轻轻唱起来,声音很温柔,像月夜下的泉水缓缓流淌。 哗啦啦啦啦啦 我的宝贝 倦的时候有个人陪 哎呀呀呀呀呀 我的宝贝 让你知道你最美 “洛齐,以后这首歌只唱给我听,好不好?” “嗯”洛齐郑重点头。 … 洛齐准时踏进教室,马微跳起来把洛齐招引过去,顺便把一杯鲜榨西瓜汁塞到洛齐手里,然后两人在老师眼皮底下交头接耳。 “感觉怎么样?”马微看了一眼洛齐额角鼓包,嘻嘻笑道。 “嗯,西瓜汁特别特别甜,谢谢你啊!”洛齐深吸一口西瓜汁,口腔里弥漫着清甜的香味。 “我说的不是西瓜汁,是你昨晚那个,感觉怎么样?”马微小声道。 “昨晚哪个?”洛齐狐疑。 “就那个,嗯嗯啊啊啊!这西瓜汁特意给你润嗓的…”马微勾住洛齐肩头挤眉弄眼道。 洛齐一把拍掉马微的爪子,红脸道:“你思想太龌龊了,我们没你想的那样。” “你们不会没那啥吧?都睡一起了!你该不会把你头上的包归咎于摔了一跤撞到什么东西上吧?”马微忍不住叫了起来,惹得前排认真听课的同学回过身瞪了她们一眼。 马微抱歉地笑了笑,待那同学转过身,马微把声音压的更低,神神秘秘道:“是他不行吗?” “你瞎说什么,我们没睡一个房间。我的头确实是磕到凳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洛齐想起昨晚他压在她身上亲她时,他身上起了明显的生理反应,她的脸立马浮上红云,比手里的西瓜汁还要红艳几分。 “哎哟我去,你们都谈了那么久恋爱,连本垒都没打过,这也太他么纯洁了吧?”马微一脸不敢置信。 “哪有你说的那么久…我们去年国庆才在一起的。”洛齐争辩。 “明明是高中三年加上大学两年,这还不够久?洛齐,我跟你说啊,你家那位长得那么帅,有多少异性觊觎啊!你再不加把劲,把他吃干抹净揣肚里,到时被别人抢了怎么办…” 马微滔滔不决地说着,冷不防被老师点了名,瞬间从挥斥方遒的热血青年变成期期艾艾的小结巴。 洛齐捂嘴偷笑,马微眼珠子一转,指着洛齐道:“老师,洛齐同学对这道题见解很独特,刚才就是她在给我分享来着…” 洛齐:… 《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故意杀人的,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算了算了,不值得… … 乔熠休养了两天,又踏上了非洲之旅,洛齐给乔熠做饭也挣了一笔不小的钱。她心里估摸着要给她的秘密家园添置什么东西好,打电话询问杨家母子俩,二婶总说不缺东西,要洛齐自己多买点好吃的补身子。 小四弟倒是很爽快,直接跟洛齐说,他想买一台摄像机做视频,发到网上引流变现。 洛齐觉得很稀奇,流量也能赚钱? 小四弟一提到这个,立马滔滔不绝地跟洛齐科普流量变现的相关知识,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以前大家都向往现代城市生活,蜂拥到城里,导致城市极度扩张,城市内部矛盾也渐渐浮现,交通堵塞、空气污染、人口爆炸、资源紧张等问题愈演愈烈,后来国家提出振兴农村的政策,乡村旅游、农家乐、采摘园等亲农活动如雨后春笋,办得如火如荼,城里人都喜欢跑到乡下享受慢生活,乡下变得炙手可热。 当然,改革春风还没吹到火柴沟,不过,大批私人别墅的冒头,让小四弟嗅到商机,他暗戳戳地谋划着筹建一个农家饭馆,富人们到此过冬,饭馆也趁机营运,淡季时候就可以专心干他的视频事业。 洛齐听完,自然很支持,只是,手中余钱不多。 自从谈恋爱,洛齐没少在打扮上花心思,毕竟谢庭芳外貌出众,她还灰头土脸站他身旁,先不说别人异样眼光,她心里第一道坎就迈不过去。 智商跟不上,穿衣打扮上起码不给他丢脸吧? 于是洛齐跟上马微步伐,两人一没课就去购物中心买衣服买化妆品护肤品,一番恶补,钱包自然空空如也。 除了打扮烧钱,洛齐还有个癖好,就是看到什么好玩的好吃的,比如博物馆纪念币,泥偶,路边淘到的旧书,p市特色小吃,甚至p市当季新鲜瓜果,都忍不住多买一份寄给谢庭芳,在镜头前共享包裹里的小惊喜,成为两人一天当中最欢喜的事。 寄小物件的运费不算贵,混熟了快递小哥还会少收洛齐一两块钱,但隔三差五寄东西,日积月累的,也是一笔不小的账目,洛齐都要把老本掏光了。 幸亏乔太太贴心,知道洛齐谈恋爱,每月生活费多加了一千,洛齐才没落到馒头就咸菜的地步。 洛齐就像掉进了谢庭芳的口袋里,满心满眼都是谢庭芳,柳汀溪看在眼里,忍不住告诫洛齐道:“爱一个人别太满,给自己留点余地,否则以后受伤的只有你自己。” 马微笑嘻嘻道:“照我看,这没什么,爱的时候用力爱,不爱了就挥手说拜拜,谁也不欠谁。” “洛齐能有你一半豁达就好了,我看她就一恋爱脑。” “你这话就不对了,咱们的小妹妹哪里恋爱脑了?人家健身恋爱学习一样不落,四六级一次性过,你瞅瞅你,六级英语考了两次都没过吧?再说,人家男朋友那么帅,换你也会被迷得七荤八素。”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林若兰从蚊帐里探出头,幽幽补了一句,马微跑过去跟她击掌,摆出“耶”的胜利姿势。 柳汀溪郁结。 这话放以前,柳汀溪铁定大发雷霆大闹一场,不过现在室友们关系又恢复了正常,甚至比以前还要团结和睦,柳汀溪自然不会放在心里,只给她俩丢了个白眼。 洛齐没理会室友们,只等着镜头另一边的恋人快点完成作业,她好咨询一下关于摄像机的知识。 谢庭芳听了,微笑道:“你弟弟不嫌弃的话,可以用我那台单反,去年刚买的,x牌xx型号,拍视频挺清晰,适合新手。” 洛齐偷偷搜索了一下x牌xx型号单反,顿时暗吞口水。 好几万的牌子货。 “这个,有丢丢贵…”洛齐不好意思收下那么贵重的物品。 “还好,我本来就打算换新的,闲置了也挺可惜的,送给你弟弟也不算埋没。你给我个地址,我寄过去。” “你,你还是寄给我吧,我再买点辅助设备,一起寄回去。” “也好,”谢庭芳迟疑了一下,问道,“洛齐,我很疑惑,你怎么多了个弟弟?还有,我上次去你老家找你,你既不在杨家,也没去过你大伯家过夜,你到底去哪了?” “我…我去我同学家…”洛齐支支吾吾,“弟弟…弟弟是同学家的…我们玩得很好…” “洛齐,我不希望你对我再有什么隐瞒。”谢庭芳语气里有些失落。 “我…” “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我只希望,今后无论遇到什么事,你第一个想到的是我,我们一起解决,好吗?” “嗯,我答应你。”洛齐微笑。 其实洛齐想过带谢庭芳去她的秘密家园小住几天,不过家园里还没安装自来水,卫生间也没洗浴喷头,她担心谢庭芳不习惯,才迟迟不作邀请。 谢庭芳思想上没那么娇气,但身体总会暴露他成长于优渥的家庭环境的事实,比如,他吃了粗食,肠胃会不舒服,皮肤落了灰尘,就会长红疹,贴身衣物都用干净柔软的料子,饮用水只喝某外国牌子的矿物质水,喝其他的会有排异反应。 她必须把秘密家园对他的物理伤害降低到最小,保证给他一个舒服轻松的小家。 谢庭芳的发问,让洛齐不得不把计划提前,至少年前得让他知晓她在老家还有一个小家的事,所以,大二的暑假,她一直待在小家进行各种改造。 小四弟知道洛齐的计划后,把秘密家园改造过程都用摄像机记录下来,打算给洛齐和未来姐夫做个纪念。 洛齐也不拒绝,甚至生性害羞的她也会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欢喜,向镜头一一解释各种东西的用途。 第91章 小家 改造后的小家,可谓脱胎换骨。 洛齐只是说了一下自己的构想,小四弟便拍着胸脯说,一切交给我,包你满意。 小四弟虽然读书不多,审美却能跟上现代潮流,很快就画好粗略的图纸,洛齐在里边添加一些细节,经过几天的讨论,两人很快敲定最终蓝图,撸起袖子加油干。 小四弟负责指挥,洛齐负责掏钱,二婶负责做饭,小四弟喊来的同龄工友干活,一大家子忙得天昏地暗。 几个小伙子年轻好动,但干活也麻利,很快把一楼房子拆成客厅厨房,只留了一间卧室给二婶。 他们挖了化粪池和水井,把大储水罐和太阳能热水器搬到楼顶,安装好水管和水龙头,然后粉刷室内墙壁,贴瓷砖,拼箱柜,搬桌椅,热火朝天干了一个多月,终于把小楼整饬得焕然一新。 洛齐还让他们在楼顶搭了凉棚,种满四季常青的百香果来遮阳,这样可以省下一大笔空调费用。 接下来就是室内精装修了。 乡下不比城市,再干净的家具也会被油烟灰尘侵蚀,洛齐便只布置了二楼,一楼还是原貌,当然还有鬼老头的木牌。 不知道是不是鬼老头在暗中佑护,杨家母子住进来后,做什么都很顺遂,养的鸡鸭膘肥肉美,种的瓜果收获喜人。 洛齐就比较糟糕一点,但也收获了甜甜的爱情,也算有好的结果。 洛齐的主卧装修得很温暖舒适,有大大的落地窗,可以捧茶观日落。 还有很多生活辅助用品需要购买,洛齐却是捉襟见肘,拿不出钱了,毕竟人工、材料、伙食、装修、家具,样样都烧钱。 小四弟很会为洛齐着想,没让洛齐给自己房间添置费钱的家具。他自己做了竹床竹椅衣柜桌子,连油漆都是自己刷的,不比洛齐的花哨,却也很有特色。 洛齐咬咬牙,把预备坐飞机返校的钱用来购买一台二手电脑了。 小四弟需要电脑来捣腾视频。 最后,洛齐带着一大箱瓜果,在火车上站了两天一夜,到达p市的时候,腿肿得不成样子,连路都走不了,拜托了马微过来把她接回去。 马微自然心疼不已,指着洛齐鼻子骂道:“你真是个缺心眼的,为了那点钱,有必要拿自己性命开玩笑吗?” “好好好,我错了。”洛齐勉强笑笑。 洛齐以前挺能吃苦的,本以为自己能轻松熬过,没想到在火车上站的三十多个小时,成为她人生中最难熬的一段黑暗历史,她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买无座票,就算半小时也绝不! 不过小四弟发了个剪辑好的视频发给洛齐,洛齐立马又觉得,这一切都值得。 马微把洛齐浮肿的腿、新鲜的瓜果、蹲在地上抄写快递单的图片拍下来,加了一段描写,把洛齐描述得惨兮兮的,然后发在朋友圈里,获赞无数。 当然,她忘记屏蔽乔熠和谢庭芳了。 乔熠看到了,打电话臭骂洛齐一顿,然后给洛齐打了一笔巨款,这种打一棒槌给颗枣的做法,洛齐自然不计前嫌欣然接受。 谁能跟亲爱的毛爷爷过不去啊,特别是正逢用钱之秋,她恨不得乔熠再多骂她两句。 谢庭芳是截然不同的反应。 谢庭芳整个暑假都跟着老师泡在黄土堆里,小心清理刚出坑的文物,晚上还要查阅各种文献,每天忙得不知日夜,吃饭时间抽空看消息,恰好就看到马微那条被刷爆的朋友圈。 他老师还一边翻着图册一边吸溜着洛齐寄过来的芒果,硕果仅存的几根俏皮挺立的头发被谢庭芳突然站立带起来的风吹得摇摇欲坠。 谢庭芳郑重其事地说女朋友出了点事,他要请假回去。 老师嘴里还吃着人家的芒果,自然没法拒绝,大手一挥,让谢庭芳去了。 谢庭芳辞别老师,连衣服也没换,匆匆忙忙坐上了进城的大巴。 洛齐窝在宿舍搽了几天药,腿上水肿刚消退,又忍不住套了运动套装,打算出去慢跑几圈舒展筋骨。 她走到宿舍门口,恰好看到谢庭芳在跟宿管阿姨说话。 洛齐玩心大起,偷偷走到谢庭芳身后,拍了他右边肩膀一下,然后猫腰躲在他左手边,谁知他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直接转向她,弯腰把她一整个端起。 洛齐惊呼一声,连忙叫他把她放下。 谢庭芳不管来往女生诧异的眼神,对宿管阿姨说了一句“谢谢”,然后把洛齐抱了出去。 洛齐羞得满脸通红。 谢庭芳把她抱到人少的小树林里,把她安放石凳上,用手轻轻按摩她的小腿,整个过程一声不吭。 洛齐立马猜到,谢庭芳知道她火车上站了三十多个小时的事了。 “那个,大学霸,我没事的,你看,我还打算夜跑呢!” 谢庭芳惩罚似的加重了按摩力度,洛齐疼得倒吸冷气。 “我错了,你别生气嘛,我都发誓了,下次不买火车站票了…你别不说话,我心里慌得很…” 谢庭芳从书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用沙哑的声音道:“密码是**,你拿去用。” 洛齐吓一跳,连连推脱,谢庭芳定定看着她:“你哥哥知道这件事了吗?他有没有给你打钱?我记得你说过,你一直领着双份生活费,伯父伯母给一份,乔熠给一份。” “那怎么能一样,哥哥都经济独立了…” “这些都是我自己赚的…洛齐,你为什么愿意用他的钱,却不肯接受我的?” “我没有,”洛齐急道,“这真的不一样,他是我哥哥,他给我钱是天经地义的…” “那我是你的谁?我给你钱就不是天经地义?” “…”洛齐无语。 在她的观念里,恋人是平等的,不存在谁给谁钱,谁养活谁的道理。 她能感受到谢庭芳滔天的怒气与醋意,无论她说什么,一时半会儿也平息不了。 马微曾经笑嘻嘻地给舍友们说过,情侣间亲吻是最好的灵丹妙药,没有什么矛盾是一个吻化解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个。 洛齐笑了笑,朝他勾勾手指,示意他靠过来。 谢庭芳扭过头不理会她。 洛齐愣怔了一下。 原来谢庭芳还有傲娇的一面。 洛齐忍俊不禁,伸手勾住他脖子,啄了一下他的脸,笑着说:“我错了,下次缺钱了一定第一个找你伸手要,别生气了。” 谢庭芳的表情微微松动。 “我错了,虎子哥,下次不敢了,原谅我好不好?” 虎子哥?谢庭芳还在琢磨这个新称呼,洛齐早已捂着自己肚子笑得不能自己。 “两只老虎…噗…哈哈哈…”洛齐连一句完整的歌词都唱不出,笑得前俯后仰。 但洛齐很快就笑不出来,因为谢庭芳把她的嘴严严实实堵住了。 洛齐从未见过谢庭芳这般粗鲁,亲吻就像打架一样,甚至手还伸进她裤子,掐着她的大腿根。 她不觉得疼,但觉得很羞耻,这里还有到处乱逛的新生出没,被撞到了该有多尴尬。 她就不该穿着短裤出来夜跑。 谢庭芳发泄完,理智也恢复了,对刚才的失态懊恼不已。 洛齐弯腰把掉在地上的银行卡捡起,笑眯眯道:“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密码是**,对吧?谢谢虎子哥。” 记性还挺好…谢庭芳失笑。 “你疼不疼?” “不疼。”洛齐莫名地心情大好,掏出手机对谢庭芳道,“我给你看个东西。” 谢庭芳看到的是一个两分钟的短视频,里面记录了洛齐笨手笨脚做洋娃娃的过程。 洛齐一边哼着“泥娃娃,泥娃娃,一个泥娃娃,也有那鼻子也有那嘴巴,嘴巴不说话”,一边缝洋娃娃的鼻子。 不得不说,洛齐在手工方面,跟谢庭芳在唱歌上没天赋一样,缝的娃娃眉毛是一条直线,眼睛嘴巴鼻子是黑黑的圆点,而且还一口气做了两个,丑得很均匀。 但洛齐做得很认真,屋里安静祥和,暖黄色阳光打在她身上,整个画面仿佛油画一样美丽。 最后,洛齐拿着那对洋娃娃,问一个中年妇女,洋娃娃怎么样,中年妇女违心地说,好看,然后两个人笑倒在床上。 谢庭芳瞬间被击中了心脏。 “我在给心玉姐姐做洋娃娃,心玉姐姐怀了双胞胎,叶哥哥高兴坏了,发誓说一定是一对男孩,心玉姐姐不高兴,因为心玉姐姐一直喜欢女儿,叶哥哥立马改口说,一定是女孩…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就投其所好,做了一对洋娃娃送给小外甥们…” “这是我弟弟拍的,那个是杨二婶…我很久以前就在老家买了一块地,除了他们母子俩,没有任何人知道…我的小家挺漂亮的,我们花了不少心血去装修,这就是为什么我没钱坐飞机回来的缘故。” 洛齐真诚地看着谢庭芳,“我没打算瞒你,只是时机未到。我担心你不习惯乡下的生活…” 洛齐不知道,谢庭芳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娇生惯养的男生。 看她对改造小窝热情满满,他没阻止,想抱她,她突然捏着鼻子跑开了。 “虎子哥,你几天不洗澡了?有味道了…” 谢庭芳:… 第92章 拔去毒瘤 洛齐陪谢庭芳找了家酒店住下,谢庭芳洗澡,洛齐去附近的男装店给他买衣服。 第一次看到穿白衬衫的谢庭芳,洛齐惊为天人。 洛齐认为,男人穿这三种服装是最有味道的:一是古代的飞鱼服,二是解放军军装,三是国外的西装。飞鱼服霸气,军装飒爽,西装儒雅,无论哪一种都可以给男人大大加分。 谢庭芳本就身材颀长,五官俊美,穿着衬衫更添成熟男人的稳重内敛。 两人出去吃饭,总有异性偷看谢庭芳,也不乏毫不掩饰的打量,洛齐看到了,老牛护犊一样,紧紧抓着谢庭芳的胳膊以示主权,把意图搭讪的通通逼退。 谢庭芳不由暗乐。 洛齐卡在晚上九点五十九分溜进了宿舍,推开宿舍门时,春风得意,满脸红光。 马微瞟了一眼,说:“哟呵,我们的校草收割机回来了。姐妹们,想不到吧,百八十年不发朋友圈的校草居然公开秀恩爱,幸亏我不是单身狗,否则今晚非拆了那台得意忘形的收割机不可。” 洛齐抿着嘴笑得眼睛弯弯的。 马微上来拧洛齐的脸,洛齐尖叫着逃离,两个人打闹成一团。 单身狗林若兰默默戴上耳机,屏蔽了洛齐和谢庭芳的朋友圈。 洛齐的朋友圈是:你是我的。 谢庭芳的则是:我是你的。 两人配图都是互相握紧的手,跟时下流行的秀恩爱方式一样。 谢庭芳其实不会发这种肉麻的话,最近的朋友圈动态都是洛齐发的,只不过洛齐屏蔽了其他人,只特意展示给某人看。 洛齐可以随时登陆谢庭芳账号,谢庭芳亦然,有时两个人会回错班级群,但没有人注意到。 洛齐也不爱发朋友圈,今晚的行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要引出那条毒蛇,趁机捏住七寸,使其一招毙命。 洛齐打开微博,看到伊水的小号果然又在咒骂洛齐,洛齐冷嗤一声,把那条微博截图保存。 不过今晚伊水真的负能量爆棚,连发好几条动态,杂七杂八的,还提到了林霖。 洛齐挺奇怪的。 自从高考分别后,林霖已经淡出洛齐视线,两人除了高中同学聚会,几乎没见过面。 林霖怎么跑到x市,还跟伊水扯到了一起? 洛齐很纳闷,打开夏米粒的对话框,旁敲侧击问了几句,夏米粒说林霖最近去了x大参加一个什么辩论赛。 她深信谢庭芳不会沾花惹草,但树欲静而风不止,难保有什么幺蛾子会被这朵鲜花吸引。 林霖会是那个幺蛾子吗? 林霖留了长发,穿了裙子,打扮起来,也是高挑的美人,但骨子里还住着壮汉,择偶标准也挺奇葩。 她喜欢有文化的糙汉。 辩论赛队长恰好是一个粗犷的西北汉子。 赛后一行人去参观古迹,被警示标语圈起来的考古发掘现场勾起了林霖的好奇心,趁着工作人员吃午饭的空隙,她拉着队长偷摸溜了进去,看到半人高的探方,有恐高症的队长没敢跳下去,百般推脱跑了,林霖很失望,干脆自己跳下探方,掏出手机拍了很多照片。 谢庭芳很少被派到田野工作,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室内查阅文献绘制图案,调解老百姓与考古作业的冲突(面对一张好看的脸,每个人的戾气都会消散许多),这次他的老师实在忙不过来,临时派他出来排查现场安全隐患。 谢庭芳第一个安全隐患就揪出了林霖,不由分说直接抢了林霖手机,删掉所有照片,然后把人家毫不客气推了出去。 谢庭芳那时穿着遮阳帽、头巾、面罩、长袖长裤等装备,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林霖没认出谢庭芳,气得呱呱大叫,骂他侵犯人权。 林霖的口才不错,不然也不会成为辩手。 当谢庭芳扯下面罩,露出深邃的五官,林霖立马被他俘虏。 在黄土里滚过一遭的谢庭芳可谓百炼成钢,漂着灰尘的茶水都能面不改色饮下,完全不像高中时候斯斯文文的小男生。 说来也巧,两个人名字都包含着词牌名,一个雨霖铃,一个满庭芳,真是天作之合。 林霖喜欢上了谢庭芳,谢庭芳对此毫无察觉,礼貌拒绝了林霖的多次邀约。 他实在太忙了。 从这以后,林霖总是找各种理由来探望谢庭芳,谢庭芳以为林霖喜欢考古,便没放在心上。 伊水发现新的情敌后,自然想尽一切办法将其击退。 伊水是新闻学专业出身,善于挖掘边角料,很快就找到了林霖以前的丑事,匿名发送过去,谁知林霖压根不在意,初中尿床怎么了,她大学还当众放过屁呢!这件事全校皆知,林霖从来就不放在心上。 两个人暗中较劲,谢庭芳完全不知道,却也无辜躺枪。 洛齐吃醋了,她看到了林霖的照片,产生了危机感,她觉得谢庭芳对她有所隐瞒,心里憋气,屏蔽了谢庭芳。 情商高如谢庭芳终于也发出了“女朋友为什么生气”这个疑惑,直到林霖突然的告白。 林霖看到谢庭芳发的朋友圈,震惊至极。 想不到人家已经有了女朋友。 林霖不屑于上演两个女人争夺一个男人的戏码,登时就对谢庭芳死了心,不过还是好奇那个女人是谁,追问之下,谢庭芳笑道:“是洛齐。” 林霖恍然大悟,也觉得合乎情理。 这两个人的奸情早在高中的时候显露端倪了。 林霖坚持邀请谢庭芳一起吃个饭,吃饱喝足后,林霖大方坦白自己喜欢谢庭芳,但她表示,名草有主,她不会插入,只选择祝福。 谢庭芳对林霖肃然起敬。 弄清楚“女朋友为什么生气”的原因后,谢庭芳托马微给洛齐带了句话,洛齐听了立马拨通谢庭芳号码。 “不准过来,机票很贵的,别浪费钱。” “女朋友的气一日不消,我就不得不跑过来哄她,我也没办法。”谢庭芳摊手,“我想当面沟通比隔着一根网线沟通效果要好。” “我不生气了,你别动不动跑过来,败家子。”洛齐忍俊不禁。 谢庭芳趁机解释一番,洛齐的心结也解了,两人重归于好,末了洛齐不忘加上一句:“你别总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地,招蜂引蝶,要低调朴素!” 谢庭芳看了看自己身上脏兮兮的工装裤,笑了笑。 “好,我尽量。” 当晚,林霖主动加了洛齐好友,解释了这场闹剧来龙去脉,洛齐表示没放心上,林霖大笑,趁机讹了洛齐谢庭芳一顿饭,然后提到匿名恐吓的事,洛齐听了气急败坏。 洛齐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卑鄙的事。 林霖笑了笑,说那你要小心了,有个女的一直监视你男朋友。 洛齐知道,那是伊水。 看来,她确实得找个机会,把谢庭芳身边的毒瘤拔去。 … 大三课程相比大二要轻松许多,但每个人变得更忙,林若兰忙着找公司实习,柳汀溪准备考研,马微准备出国留学,谢庭芳…谢庭芳本硕博连读,暂时没有这些烦恼,咸鱼洛齐却陷入纠结与茫然中。 她不打算深造,不喜欢干法律这行,但又不知道能干什么,没课的时候就跟着马微柳汀溪到图书馆自习,看了很多闲书,她还觉得自己挺励志,晚上躺在床上,空虚感又莫名浮上心头。 这样虚度了大半个学期,有一天她偶然刷到一个音乐制作团队的招新海报,看到负责人是萧潇,面试地点恰好离p大不远,前三还会有万元现金大奖,她暗戳戳报了名,学着林若兰的样子,穿了一身正装跑去参加海选。 她以为这不过一个小工作室,参加的人会很少,谁知到了现场,一眼望去,乌泱泱一大片人头,而她无疑是最吸人眼球的,毕竟穿着正装参加海选的人几乎没有,大家都是盛装打扮。 一分钟的表演时间,在洛齐看来,比一年还要漫长。 萧潇没出现在评委席上,这是她一个致命的失策。 她表现得不算好,唱的时候声音有些抖,当时两个评委立马刷刷地评了分,丢了本子,打开矿泉水喝了几口,还面带微笑。 洛齐以为自己没戏了。 反正第一回会被刷掉,洛齐抱着无所谓的心态,放飞自我,尽情唱起来。 结果挺出乎意料,她收到了参加复试的通知短信。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洛齐第二次便好好准备了一番,没想到又杀进了决赛。 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毕竟参赛的起码有过万人,决赛圈只有二十个名额,这无异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竞争异常激烈。 洛齐进了决赛,需要拉票时,才拿出决赛邀请函丢到室友们面前。 马微连喊了好几句“卧槽卧槽卧槽”,柳汀溪骇得说不出话,林若兰倒没那么惊讶。 “不愧是咱们的校草收割机,闷声干大事的人才啊!”马微拍着洛齐肩头,露出老父亲般欣慰的笑。 三个室友各显神通,拉动各自圈子帮洛齐拉票,但人气还是被其他选手远远甩在背后。 第93章 获奖 这也是很现实的事,其他选手一般都在圈里小有名气,有牢固的粉丝基础,动动指头发一条拉票动态,就可坐收粉丝效应的红利,洛齐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业余选手,哪里比得过。 马微垂头丧气道:“不如出卖一下你男朋友肉体吧,我看其他选手都是这样的,不是卖惨就是卖肉…” 洛齐给了马微好几个爆炒栗子。 所幸,她的小组成员都是高人气选手,削峰填谷下来,综合成绩也不错,洛齐跟着进了二轮比赛。 洛齐过五关斩六将,居然闯到了冠亚季的角逐比赛中。 洛齐怀疑自己踩到了什么狗屎运,专门打电话问杨二婶最近家里有没有什么异常,杨二婶想了想,说前些日子,小四弟随手放在鬼老头灵牌前的白酒第二天莫名其妙变只剩空瓶子了。 洛齐立马将其归功于鬼老头,决定回去就给鬼老头敬上五粮液。 谢庭芳听说了,哭笑不得,跟洛齐说道:“这是你的实力,你太不自信了。” “光有实力哪能够啊,运气也必不可少。你等着,我拿了冠军那五万块,什么生日礼物你随便挑。”洛齐难得豪言壮语。 谢庭芳疑惑道:“听说决赛会有电视台直播,你确定能撑住?” “…不确定”洛齐泄气,“但普通人有几个能上电视的,我在广大人民群众面前露一下脸就已经祖坟冒青烟,管它什么比赛呢,况且,无论成绩如何,我都能分一杯羹…” “洛齐,你参赛的目的,其实是那些物质奖励吧?” “嗯”洛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馋它们好久了,天天做梦都梦到。” “那你到底是更喜欢我,还是钱?”谢庭芳发出灵魂的叩问。 “钱和你我都喜欢!” 谢庭芳:…财迷! 这场比赛办得挺浩大,现场来了很多观众,乔太太乔凯风也赶过来给洛齐加油鼓劲,谢庭芳自然也没缺席。 紧张过度以后,洛齐反而慢慢沉静下来,望着台下乌泱泱的观众,深吸一口气,慢慢投入到演唱中。 她选了一首难度极高的歌,倒不是夸大,而是洛齐音域很宽,她能驾驭住。 她轻松飚出的海豚音,着实让台下观众包括评委惊艳不已。可惜的是,唱到下半段副歌部分,洛齐肺活量不够,破了一点音,普通听众难以发现,专业的一下子就能听出,这实在令人惋惜。 洛齐一下台,看到谢庭芳在化妆室门口等她,也不管有没有旁人,立马扑上去抱着他哭起来。 “大学霸,就差一点点,一点点,是我得意忘形了,故意不换气…呜呜呜…”洛齐把妆都哭花了。 谢庭芳摸着她头发柔声安慰道:“没关系,你做得很好了。我的女孩是世界上最棒最勇敢的女孩,乖,别哭了,待会儿还要上台领奖。” 洛齐点点头,但心里就是过不去这道坎,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谢庭芳一张纸巾包不住她眼泪,凝视她许久,情不自禁吻了她眼睛,她连忙躲开。 “我脸上都是化学物质,有毒的…” … 主持人宣布冠军是洛齐的时候,底下议论纷纷。 洛齐也惊讶不已。 她明明出了很大失误的。 屈尊亚军的女孩很不服,抢了话筒直接指责评委不公,然后爆出洛齐养父母和男朋友有钱有势、还跟评委萧潇认识的事,洛齐夺冠背后明显有猫腻。 底下起了轩然大波。 乔凯风在那女孩抢话筒的时候,早已跟工作人员作了干涉,走到台上,拿着话筒说:“姑娘,你消消气,容我说一句。我是洛齐养父,你不必给我戴高帽,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商人。我可以问心无愧地跟你说,洛齐完全是靠自己的努力走到这个舞台上的,我一分钱一分力也没出过,哪怕是你们年轻人热衷的什么拉票,因为直到昨天,她才告诉我和我太太这件事。我以前一直没夸过她一句,更多的是中肯的批评与指导,今天,我要当着大家的面,对她说,洛齐,我一直为你自豪。” 乔凯风拍拍哭成泪人的洛齐肩头。 “还有一句,姑娘,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对我们乔家的背景那么清楚,我深信在这之前我和我太太都没见过你,但我想告诫一句,空口无凭,好自为之。对不起,占用大家时间,实在抱歉。” 乔凯风说完,深深鞠了一躬,然后下了台。 萧潇说:“我确实认识洛小姐,一起吃过饭。我一直担心我打分太高,会有损公平,最后成绩出来,我竟是最低分。呼,吓死!” 众人都被逗笑了。 洛齐领了奖,像个暴发户一样把一叠现钞丢在酒店前台,掷地有声,谢庭芳都担心洛齐会说出“把你们这儿活最好的姑娘给爷叫出来”这种话,但随即又摇摇头,努力甩掉自己荒唐的想法。 跟一群粗汉子待久了,果然脑回路都会被带偏。 洛齐带着乔家夫妻和谢庭芳到p市很有名的酒店吃了一顿又贵又不好吃的晚饭,但洛齐喝得挺开心,红酒掺雪碧,滋味真的很美妙,洛齐喝了好几杯,喝得脑袋都晕乎乎的。 谢庭芳把她背到酒店房间的时候,洛齐还在说胡话。 看得出来,她今晚特别高兴,不只赚到第一桶金的缘故,更多的是因为得到乔家夫妇公开的接纳。 喝醉酒的洛齐很亢奋,啃得谢庭芳满脸口水,若不是乔家夫妇歇在隔壁房,他还真的有点把控不住。 最后他给她掖好被子,在她另一旁规规矩矩躺下,连拥抱也没有。 他不放心醉酒的洛齐一个人睡,所以留下来照顾洛齐,乔家夫妇也没异议。 这其实是一种默许,夫妇俩愿意把洛齐交给谢庭芳。 但谢庭芳想,还是再等等吧!来日方长。 洛齐醒来,第一眼看到谢庭芳坐在她旁边,抱着电脑在敲字,只不过动作很轻,没吵到她。 房里很暗,看不出外面是白天黑夜,唯有他那侧的床头灯发出微光,一暗一亮,把他分割成两半。 他戴着眼镜,专注地盯着屏幕,侧脸极美,仿佛镶嵌在油画里的人物。 这一幕像极了夫妻相敬如宾的和谐画面,洛齐立马脸红,憋着气不出声,怕打扰他工作,奈何昨晚喝了太多酒,膀胱要涨爆,她实在忍不住,猛地掀开被子冲进厕所。 谢庭芳挺担心,走到卫生间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洛齐惊慌失措的话。 “你,你别过来,我上厕所…有纸吗?” 谢庭芳失笑。 情侣之间屎尿这关,在高一那年他早就跨过去了,自然不会嫌弃,但她还是很在乎这些。 他不晓得以后两人真在一起生活,她对“林妹妹也会坐马桶”这种事会如何看待。 他还挺期待那一天的。 洛齐一觉睡到了中午,乔家夫妇回锦城了,马微也帮她请了假,谢庭芳看她迟迟不醒,不放心她一人待着,就退了飞机,打算等她睡醒再说。 洛齐知道后,自然又是一阵肉疼。 洛齐给谢庭芳买了一张头等舱机票,谢庭芳笑着没拒绝。 以前他对金钱并没有什么概念,父母都会一次性给他卡里打足生活费,他可以随意挥霍,但有了洛齐以后,他也深受洛齐抠门过日子的观念影响,买什么都会选择物美价廉的。 但他从不会拒绝洛齐对他的好意。 等待飞机的一个多小时时间里,洛齐本打算跟谢庭芳好好享受一下二人世界,谁知叶柄突然给她打来电话,噼里啪啦倒豆子一样说了一大堆,说什么方心玉这个月底就要生产了,他很激动,每天都睡不着,整天想着给宝宝取什么名,衣服买几套,尿片够不够如此云云。 其实叶柄把电话簿上的号码全打了一遍,诸如乔熠这样的死党,他甚至打了好几遍,翻来覆去就那些话,乔熠后来只要接到叶柄电话,就会喊他滚蛋。 洛齐只听说过孕妇有产前综合征,没听说男人也会这样,在电话里嘲笑了叶柄很久,叶柄反驳,两人在电话里唇枪舌剑吵个不停,撂下电话时,谢庭芳也差不多要登机了。 谢庭芳表情有些幽怨。 洛齐安慰他说,过几天就是国庆,到时候她会给他个大大的惊喜。 国庆是他们相恋一周年纪念日,他自然也给她准备了一份礼物,一份她最梦寐以求的礼物。 两个人对此都很期待。 洛齐这几天过得太顺畅,和萧潇工作室签了合同,跨行当了歌手,前程可期。 亲情友情爱情工作都拥有了,所以对伊水也放松了警惕,直到看到几天前伊水小号发的那条动态。 谢庭芳刚结束这段时间艰苦卓绝的工作,回到学校的时候,洛齐突然给他打了个电话,让他把伊水骗出来。 她用到了“骗”这个字眼,让谢庭芳琢磨不定。 其实压根不用骗,只要他暴露行踪,伊水肯定也跟过来,远远监视他。 他以前觉得惊悚,后来习以为常。 他问洛齐在哪,洛齐没回答,挂了电话,甩给他一个地址。 第94章 酣畅淋漓的复仇 谢庭芳隐约觉得会有什么发生,心里惴惴不安,但还是直接找了伊水,把人带到了洛齐说的地方,一个被人遗弃的阴森之地。 那里有一座被盗墓者挖得千疮百孔的陵墓,解放前还有雨水冲刷出来的石棺材板,但已经完全失去考古价值,因为地处偏僻,即使开发成文化遗址,也很少有人光顾,于是被纳入某公园范围,供游客免费参观。 这时刚下过一场秋雨,山路泥泞,空中弥漫着树木腐朽的味道,不知名的怪鸟在树林深处怪叫,伊水吓得揪住谢庭芳的衣袖。 谢庭芳不动声色甩开。 伊水一路上都涨红着胖脸,不停问着谢庭芳要跟她说什么,看他把她带向偏僻地方,她全身都沸腾起来。 一切都很美好,伊水甚至抱了一下谢庭芳手臂,她快乐得要咆哮,只是前边那个黑衣女子有些碍眼。 洛齐穿着一身黑衣服,头上戴着棒球帽,一动不动站着,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谢庭芳差点认不出她。 “洛齐?”谢庭芳试探地叫了一声,洛齐转过身来,视线越过他,钉在他身后穿着小白裙的胖女孩身上。 天气那么冷,穿得还挺凉快。 洛齐冷笑。 伊水听到“洛齐”二字,立马变脸,质问谢庭芳道:“谢庭芳,你故意的?” 洛齐不待谢庭芳解释,直接冲到伊水面前,狠狠打了伊水一巴掌,伊水被这突然的一巴掌打懵了,愣愣站着。 谢庭芳没阻止洛齐打人,因为他知道,洛齐从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打这一巴掌有她的理由。 “你挺有本事的,不去当娱乐记者真是屈才了。” 伊水这时终于反应过来,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扬起手要还击,洛齐立马抬起腿狠狠踹向伊水膝盖,伊水扑倒在泥水潭里,洁白的裙子顿时全是污渍。 洛齐特意穿的脚底带钉的登山鞋,这一脚下去,伊水再没能站起来。 伊水气得眼睛发红,口里骂着肮脏的话,洛齐干脆抡起沉重的书包,对着伊水兜头盖脸一阵乱打,力气之大,速度之快,让伊水毫无反抗的机会。 谢庭芳从没见过洛齐这般歇斯底里,看她要闹出人命,急忙把她抱住,安抚她道:“洛齐,够了,冷静一点,有什么事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放心,她死不了,你放开我。” 谢庭芳看洛齐一脸沉静,完全没有刚才的暴戾恣睢,他才缓缓松开她。 洛齐走到伊水面前,又狠狠踢了伊水一脚,翻出伊水的手机和录音笔,一一踩到泥潭里。 “这些都是我玩剩的伎俩,怎么,还想恶人先告状?你觉得他会帮你?你忘了是谁把你引到这的?啧啧啧,就这智商,还想跟我抢男人,你也不照照镜子。”洛齐冷笑。 谢庭芳垂眸不语。 洛齐掏出书包里厚厚的一叠纸,砸在伊水脸上,把伊水砸得鲜血直流。 “洛齐,够了。”谢庭芳微怒。 洛齐没理会他,复往伊水身上踢了一脚,伊水彻底抬不起头,匍匐在泥水里不知生死。 “说,杨云南和陆紫在哪里?”洛齐揪住伊水的头发,把伊水的头按在泥水里。 伊水完全说不出话,剧烈地蜷缩着身体。 “说,他们在哪里?你在哪里看到他们的!”洛齐加重了力气,伊水被污水呛到了,咳得惊天动地。 “洛齐,住手!你太过分了!”谢庭芳推开洛齐,把伊水扶起来,拍着伊水后背,帮她顺气。 “装可怜是吗?”洛齐举起书包,朝着伊水脑袋砸过去,谢庭芳情急之下用手臂挡住,伊水躲过一劫,但谢庭芳袖子被书包链头刮开了一个大口子。 “够了,洛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凶残?非要把人打死?”谢庭芳盯着洛齐,眼里不复以往的温情。 “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你今天才发现?既然这样,我也懒得装傻充愣了。老实说,装乖乖女真的很累,我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痛快了。”洛齐嘻嘻笑着,若无其事地又踢了一脚伊水。 “洛齐!”谢庭芳不敢置信。 洛齐不理会他,收起脸上的笑,盯着伊水,认真道:“伊水,我警告你,你敢把陆紫说的话泄露半个字,我洛齐一定杀了你,我说到做到,我无父无母,来去赤条条,死了不过多张破草席。还有,你的秘密,我全都知道,若你想父母和睦,顺利拿到x大毕业证,就识相点,把嘴巴给老子封死。今天的事,就当爬山摔了一跤,你没有异议吧?” 伊水躲到谢庭芳怀里,眼神里全是对洛齐的恐惧。 洛齐说完,把视线转向谢庭芳。 柳汀溪说,爱一个人不要太满,否则伤害的只是自己。 说得还挺对。 洛齐觉得胸口很痛,痛得她想用刀把这颗唯一不听她使唤的心剜出来狠狠捏爆。 早知道那么痛苦,就不要喜欢他了。 “谢庭芳,我从来都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我洛齐,从来都是有仇必报,不择手段,至死方休。看得出来,你很不喜欢这样的我,那我们也没什么必要继续下去。从今以后,你我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洛齐说完,把书包重重丢在地上,向山下跑了下去,仿佛一只断翅的黑鸟从枝头急速坠落。 谢庭芳猛地站起来,死死盯着那个黑色身影慢慢消失不见,心里顿时也空空荡荡的。 她书包里装了很多急救物品,急救车的声音也远远传来。 谢庭芳恍然大悟。 她原来早做好了准备。 洛齐跑得极快,赶上了返回市里的最后一趟公交,复仇计划圆满完成。 司机把车开到了终点,洛齐还在沉睡,任凭他叫了很多次,也没有苏醒的痕迹。 司机走过去,推了推洛齐,洛齐这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司机,低声说了一句抱歉,然后慢慢跳下车。 司机叫住她,丢了她一包纸巾和几张纸币。 “小姑娘,你还年轻,要知道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等你跟叔一样老了,回头一看就会发现,你现在经历的,都不是事儿,听叔的话,去吃一碗热乎的,吃完就回家,千万别做傻事啊!” “嗯,我不会的。”洛齐擦了擦眼泪,朝司机深深鞠了一躬,慢慢地沿着街道走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 她不觉得饿,但听了司机大叔的话,她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吃口热乎的。 她茫然地迈进一家面馆,要了一碗面,撕了一张馍,服务员来回跑了三次,她撕的馍全不符合要求,最后实在没法,大师傅气咻咻地浇了汤。 洛齐机器人一样吃完了面,刚走出面馆,胃里一阵翻腾,立马蹲在地上昏天暗地地呕吐起来。 面馆老板看到了,心虚得不行,连忙给洛齐塞了一堆纸币,把她打发走了。 洛齐手里抓着纸币,继续走在街头。 这下她完全没了目标,不知道该做什么。 路过一个戴着墨镜的算命老头,老头猛咳一声,敲着拐杖用方言唱道: 人生善恶非命定,为善作恶各自招。 不知阴功算命理,术士空口也无凭。 阎王殿翻生死簿,是非功过自昭昭。 裸刑夹杀往丰都 ,所犯有伤归岱岭… 洛齐完全没听懂,继续往前走,老头赶紧伸出拐杖,绊了洛齐一下,洛齐才回过神,看到戴墨镜的老头,以为他要乞讨,便把手里的钱都丢到老头茶缸里,老头大惊小怪地叫起来。 “我的茶!” 洛齐把茶缸里的钱捞出来,帮老头一张张铺开,晾在桌上。 “姑娘,我观你印堂发黑,一团黑气驱之不散,大祸临头啊!” “嗯”洛齐漫不经心点头,“您有办法帮我吗?” “这个…擅窥天命,恐折阳寿…” 洛齐把钱都收起来,揣兜里就要走,老头连忙拦住,道:“哎,别急呀,你们年轻人总是耐不住性子。老道我心系天下苍生,立志解救芸芸众生,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只是,行走江湖,一无长物,难免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是我全副身家,爱要不要。”洛齐抬脚要走,老头又拦下她,勉强收下那零散的50块钱。 “就当做慈善了。”老头唠唠叨叨,扯了一大堆没用的,洛齐敲着桌面,要他直接说重点,他反问一句,“姑娘你要算哪一个?” 洛齐愣了愣:“哪一个?” “对,哪一个?”老头面色凝重地看着洛齐。 “…随便吧。” “事分轻重缓急,那老道就直说了。姑娘,你最近会有血光之灾,轻则身残,重则小命难保,老道有一法子,可保你消灾,只是强逆天命,代价也大,你看…” 洛齐立马头也不回走了。 老头在她身后喊:“姑娘,听老道一句,你切不可意气用事啊…” 这个人是不是有病啊? 洛齐低骂一句,身影渐渐消失在老头的视线中,老头摇着头,一脸的惋惜与无可奈何。 现在的小姑娘怎么那么倔强呢?唉! 第95章 大学霸发怒 洛齐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x大,一下公交车,抬眼便是他学校南门,谢庭芳以前带她来过的地方。 这里有一条小吃街,深夜十点还有很多学生穿梭其中。 洛齐一屁 股坐在脏兮兮的花圃边,晃着两条腿,哼着不知名的歌,哼到最后,小摊贩们都收了摊,各自回家,只有她还坐着。 慢慢黑下去的x大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大得能把整个世界吞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久到这世界似乎只剩下她和黯淡的路灯。 这时有辆车驶过来,车灯把死寂撕开一道口子,也将她心头的阴霾撕开一道裂缝。 有人从车上下来,跟司机道谢,司机扬长而去,剩下那人呆在原地。 洛齐立马跳下来,直直跑向那人。 察觉有人在快速靠近他,他本能地想躲,但没躲开,洛齐像箭一样,又快又急地射入他怀里。 “你还要我吗?”洛齐放声大哭,“我把我脾气改了好不好?” 他迟疑了一下,站着没动。 “洛齐,你没必要这样…” 洛齐急切地打断他:“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想教训她一下…她不是什么好人,我的事情都是她编的,她妒忌我,我打印的那些图片,全是她诅咒我的话,你信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个人在使唤我一样…我平时真的不是这样的…” 洛齐越说越快,最后蹲在地上,抱着自己肩膀失声痛哭。 蜷缩成一小团的她,仿佛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不顾一切抱住她。 “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谢庭芳把她扶起来,“我师姐室友不在,你可以在她那留宿一晚,这里偏僻,打不到车回市里。” “你还是觉得我打人有错,是吗?” 谢庭芳不说话。 她今天确实有些过分。 “乔家真正的女儿早死了,陆紫是冒充的,乔阿姨一直被蒙在鼓里。” 谢庭芳猛地看向她。 “伊水没敢跟你说实话吧?她偷听到陆紫跟杨云南吵架,知道了乔家最大的秘密,准备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破坏叔叔阿姨的感情,毁掉我的一切。” “毁掉我无所谓,我本来就是一无所有。” 谢庭芳听了,心脏骤痛。 “她错就错在,动了我最在乎的人。我说过,只要她说出这个秘密,把乔家拆散了,我就会杀了她。”洛齐眼里明显生出杀意。 “我知道你不会说出去,剩下的,我帮你决定,优柔寡断一直是你的弱点。” 洛齐从手上褪下那串骆驼手链:“现在物归原主,那台相机的钱,我会一分不少还你,还有其他你送的东西…” “你要做什么?”谢庭芳声音微微发颤。 “我帮你做个了结,这样就不会痛了…”洛齐捂着胸口又哭起来,“说实话,你是第一个让我那么伤心的…” 眼前骤然一黑,他猛然抱住她,力道大得几乎要把她折成两段。 “我不答应!”他把头深深埋在她肩膀上,“我不准你走…” “你不生气了,是吗?”洛齐同样紧紧抱着他。 “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我对你不够信任,没有站在你那边,还自以为公正…我今天让你失望了…” 他低下头,与她额头相抵,声音带着苦涩:“我怕你因为这件事对我失望到极点,永远离开我…你走后,我一直在找你,哪里也找不到,我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洛齐连连摇头,哭得不能自已。 夜很深,冷气逼人,年轻恋人交握的双手却热出了汗。 拉客的大妈把恋人引到宾馆开了房,待房门关上,洛齐紧张得手足无措。 房间狭小,一张双人床就占了二分之一,床头都是明码标价的情趣用品。 所有摆设都引人遐想,甚至洗手间也是全透明的… 谢庭芳倒是没什么拘谨,查看了四周,试了试水温,发现热水器坏了,想去前台换房。 这时床头突然抖了几下,把天花板的灰尘震落不少。 洛齐以为有地震,下意识要拉着谢庭芳逃出去,谢庭芳阻止了她。 x市最近确实小地震频发,但这有节奏的震感,不是自然的,而是人为的。 他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脸,轻咳了几声。 洛齐很疑惑,听到隔壁有个女人大叫一声,然后两种声音传过来。 意识到隔壁在做什么后,她脸红得要滴血。 这隔音效果也太差了吧? 谢庭芳立马把她带出了房门,两人去前台跟大妈交涉,大妈却说其余空房都在装修,没法更换。 换房无果,两人便打算寻找其他旅馆,大妈立马拦住,软磨硬泡半天,最终以八折优惠价向洛齐妥协。 洛齐抱着大妈的热地快和水桶,喜滋滋地走回原来的房间。 被洛齐戴上“正人君子坐怀不乱”帽子的谢庭芳无奈地笑了笑。 回到房间,隔壁已经没了动静,看来战斗已结束。 谢庭芳拿过水桶,打算接水,洛齐在一旁百无聊赖,掏出手机想看时间,却看到通知栏上有很多个未接电话。 全是乔熠和舍友的。 今天洛齐出门太急,忘记告诉室友们行踪了,现在她失联了24小时,她们肯定急疯了。 不过乔熠怎么也知道她失联了? 洛齐拿着手机朝谢庭芳晃了晃,谢庭芳了然,笑道:“没事,你先回消息。” 洛齐看着乔熠n+消息,感到头疼,不知如何解释,踌躇半天,决定压下不表,先回复舍友们。 趴在床上跟她们仨视频时,隔壁突然又死灰复燃,声音连连不断,洛齐连忙捂住手机,但于事无补,舍友们一副“”我懂我懂”的猥琐表情,马微大喊“开车系好安全带,发生意外防伤害,祝你们旅途愉快!” 洛齐立马挂断视频,做贼心虚地看了一眼谢庭芳。 谢庭芳把热得快放到水里,坐在洛齐身旁,等着水被烧热,洛齐跟室友们的对话自然一字不落全听了。 他回她以微笑。 只是这笑里多了一些不自然,毕竟隔壁男女又进入忘我佳境,制造的声音对一个身心健康的成年男人来说,实在煎熬。 洛齐打开音乐软件,把音量调到最大,把另一只耳机塞到谢庭芳耳里,捂着他另一只耳朵大声道:“听不到了吧?” 谢庭芳点点头。 整个世界都静止了,只有他的小姑娘是灵动的,像精灵弹跳于草木之上,倏忽消失,转瞬又出现。 “这首歌是写给你的,送给你的周年礼物。”洛齐在备忘录上敲下一段字,“是小样,最终版还在萧潇那里。” 但听了没一会儿,一个来电显示便打断了音乐。 是乔熠的。 她有些不知所措,想接电话,谢庭芳把她按住。 “我来说。”谢庭芳让洛齐把电话挂掉,让他跟乔熠解释。 洛齐想跟过去,谢庭芳敲了敲她脑门,示意她乖乖躺好,然后拿着手机去洗手间。 洛齐心里忐忑不已,胡思乱想半天,思路总被隔壁打断,恨恨踹了床头一脚,谁知人家叫得更起劲,示威一样。 洛齐气冲冲起来,想去敲隔壁房间门,未料有人先她一步,“砰砰砰”地砸门,气愤道:“喂隔壁的,你们还有没有廉耻心啦?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啦?” 洛齐“嚯”地打开门,朝敲门的人骂道:“你才没有廉耻心,你全家都没有廉耻心!你敲我的门干什么?又不是我叫的!” 敲门的人瞬间石化。 谢庭芳拿着手机站在床头,表情阴沉不定。 隔壁少儿不宜的声音已经消退,世界安静得只剩两个人轻微的呼吸声。 洛齐忍不住打破沉默,问谢庭芳跟乔熠说了什么,谢庭芳没回话,只是凝视她,乌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洛齐惴惴不安,反思自己哪里惹到大学霸,待会儿要怎么哄好他。 还没想好要怎么做,大学霸已经欺身过来,揽住她的腰,嘴唇轻轻碰了碰她的,惹得她心尖儿打颤。 她正打算沉浸其中,他突然咬住她的唇,用力撕扯了一下,她痛得叫了一声。 想骂他,却被他突然的质问震慑住。 “乔熠是不是喜欢你?” 洛齐露出茫然的表情。 “看着我!”谢庭芳用力捏着她的下巴,表情有些阴狠。 洛齐被捏得说不出话,疼得直掉眼泪,看起来无辜又可怜。 谢庭芳见状,立马松开手,泄气皮球一样。 洛齐委屈至极,背过他,咬着被子小声呜咽着。 谢庭芳冷静下来,思绪纷乱。 刚才乔熠来电,谢庭芳直接挂断,发了一条“洛齐在我这,不用担心”的消息,乔熠立马炸火,十几条语音像连珠炮弹一样密集发射。 谢庭芳没理会,反而翻了洛齐跟乔熠的聊天记录。 洛齐跟乔熠打字不多,更多的是语音或者视频电话,只不过间隔时间长,多半发生在节假日。 没发现异常,谢庭芳松了口气,没理会乔熠咄咄逼人的话,习惯性地清理手机应用。洛齐手机用了很多年,内存爆满,经常卡顿,他顺手帮她清理了一下内存,却无意中发现一个被隐藏的文件,点击进入,里边空空如也。 第96章 我们在一起吧 像某个软件的文件夹,可是洛齐手机根本没有这个软件。 他记下软件名,打开搜索软件,跳入眼帘的信息让他困惑不已。 这时房门被人大力敲响,洛齐声音传来。 谢庭芳默然无声地消除了浏览记录。 女孩躲到被窝里打哭嗝,枕头下氤氲着一片水汽。 谢庭芳懊恼,跟她道歉,她不理会,把自己缩成一团,离他远远的。 谢庭芳笑,把她揽过来,死死抱着,按揉她红肿的眼睛。 洛齐哭得更厉害,死命揪他的腰,谢庭芳痛得倒吸一口凉气,不用看也知道,他腰上皮肉肯定是青紫一片。 洛齐发泄完,也不闹了,窝在他怀里,呼吸均匀,似乎睡着了。 谢庭芳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真是傻子。” 帮她掖好被子,准备把水再热一遍,却听到她轻轻说了一句:“哥哥不喜欢我。” 谢庭芳愣了一下,还以为她在说梦话。 “我喜欢过哥哥,可哥哥不喜欢我。”洛齐突然睁开眼,喃喃道,“他选择了江姐姐,要跟江姐姐结婚,他不要我,南哥也不要我,还有大伯他们。” 洛齐越想越委屈,捂住眼睛伤心地哭起来。 谢庭芳把她搂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都不要我,可能我不够好,或者只是个替代品。我拼命学习,拼命考p大,就是不想让他们把我当替代品,我想告诉他们,我也可以做得很好,我也可以成为他们的骄傲…” 谢庭芳亲了亲她额头:“你一直是独一无二的,我的珍宝,我的骄傲。” “真的吗?”洛齐止住眼泪,呆呆看他。 “真的,你是我见过的女孩中,最好最独特的。”他抵着她的额头,长长松口气,“幸亏没错过你。” “我觉得你也是。”洛齐小声回应,脸蛋又红又热。 谢庭芳忍不住啄了一下她脸颊,她整张脸立马红透。 “交往那么久了,怎么还那么爱害羞?”他促狭地捏了捏她的脸蛋,手感异常滑嫩。 “我没有!”某人打死不承认,被男朋友结结实实吃了一顿豆腐,终于丢盔弃甲,连连告饶。 但他没停止,双手继续在她身上游走,她的呼吸渐渐凌乱,双手下意识挂在他脖子上。 “大学霸…”洛齐拦住他的手,做着最后的挣扎。 他浑身绷紧,抓住她手腕压在床上,对她说了一句。 “洛齐,我们在一起吧!” 一字一句,郑重其事。 洛齐大脑有一瞬的空白,很快又被纷杂的回忆填满。 她想起乔熠订婚戴的戒指,江月初纤细的腰肢,方心玉丰满的体态,叶柄傻兮兮的笑… 从孩童时代,到少女怀春,再到嫁为人妇,相夫教子,红颜化骨,每一个阶段,都是重要的一步,轻率不得,迟疑不得。 那么,把她从少女蜕化成女人的那一个人,就是眼前人吧!对她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那一个。 这个决定是最正确的吧! 她视线慢慢聚焦在他脸上,心脏狠狠疼了一下。 他一直在耐心等着她回复,执着又虔诚。 就是他吧,就是他了。 沉默良久,洛齐轻轻说了一个字。 “好。” 我愿意把我一生交给你。 荷尔蒙爆棚的厮磨过后,天都亮了。 他抱着她,让她再睡一会儿,但她根本睡不着。两人的汗水掺在一起,加上被褥本身就带着一股奇怪味道,熏得她喘不过气。 谢庭芳也一样难以入眠。 他想到了什么,忍不住问她:“要不要洗个澡?” 洛齐想了想,摇头拒绝。 “我帮你洗洗,我担心有病菌。” 洛齐立马红了脸,埋在他胸膛里,声音细如蚊蝇:“可是我没有换洗衣服…” “没事,你去洗,待会儿我帮你吹干再穿。”他立马穿衣下地。 一番折腾下来,困意全无,索性去结账。 路过隔壁房间,洛齐好奇地看了一眼,那房间敞开着门,房里没灯,黑漆漆的,仿佛怪兽巨大的眼球。 洛齐吓了一跳。 走出宾馆,洛齐忍不住暗骂一句黑店,房间里的东西都不是他们用的,大妈把所有账都算在他们头上了。 谢庭芳好笑地说:“有个地方休息就不错了,这里偏僻,能住的都是私人住宅改装的小旅馆,自然没有什么章法。” “你住过?”洛齐狐疑,他笑着摇头,凑到她耳畔说了几句露骨话,她红着脸嗫嚅:“我没问这个…” 似乎喜欢看她脸红,谢庭芳又低声逗了她几句,她大骂流氓,跺脚羞走了。 谢庭芳看她背影,有些恍惚。 她说,她一直在装乖乖女,可每次两人单独相处,甚至是昨晚的肌肤相亲,她的羞怯又是那么真实自然,没有丝毫造假的迹象。 她是不是一直都在伪装? 她走了十几米远,发现他没跟上来,便掉转头,朝他招手示意。 阳光初照,她笑得一脸灿烂。 谢庭芳随即释然。 她年幼成孤,无人扶持,一路跌跌撞撞过来,饱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多一层伪装又如何。 以后他做她的保护伞,让她笑得无忧无虑就好。 谢庭芳重新在市区订了干净的酒店,洛齐一进房间,沾床就睡,睡饱之后,起来洗了热水澡,穿上谢庭芳给她买的衣物,神清气爽。 谢庭芳亦然。 谢庭芳买的情侣卫衣,她嫩黄色,他墨绿色,卫衣材质绵软,穿起来很舒服,这是他买东西一以贯之的原则,不论多贵,舒服最要紧。 衣服款式简单,前边有个大大的口袋,洛齐总喜欢把手伸到他口袋里,把玩着毛绒绒的帽绳,树懒一样挂在他身上,看他手忙脚乱地熬粥,笑得花枝乱颤。 他买了一个电煮锅,坚持自己亲手做,不允许洛齐插手。最后做出来的东西,外观和味道都一言难尽,洛齐只知道,大学霸不仅唱歌难听,厨艺也相当糟糕。 当然不排除她一直挂在人家身上捣乱的因素。 但洛齐还是红着脸全喝光了,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净手做羹汤。 羹汤里放了很多杂粮五谷,有红枣莲子,寓意早生贵子。 “我父母决定今年年末跟乔叔叔乔阿姨见个面,商量我们的婚事。你觉得可以吗?” “我都可以的…”洛齐用勺子杵着碗底,脸颊飞红。 “那就订了?” “嗯” 洛齐后来回想,她怎么一碗粥就把自己给卖了,卖完了还挺开心? 谢庭芳给父母打电话讨教莲子粥做法时,范枝繁话里话外都在指责洛齐,谢庭芳气得当场挂掉电话。 这是他第一次对父母这样无礼。 后来谢凌洲重新打来电话,提出了年末双方家长见面的决定。 洛齐没意见,乔家夫妇自然也接受。 尘埃就要落定。 谢庭芳说伊水知道杨云南和陆紫在哪里,问洛齐要不要去找他们。 洛齐摇摇头,说没必要了。 杨云南既然一直不愿见她,她又何必勉强呢? 被痛打一顿的伊水果然老实很多,不再追逐谢庭芳,谢庭芳也带着洛齐去见了他老师。 他老师姓曹,单字森,虽是考古界大牛,人却很接地气,一看洛齐,当即拍手夸赞这姑娘秀气好看,与爱徒十分登对,还说上次洛齐寄过来的芒果香甜无比,他想买些解馋,洛齐哪好意思要钱,赶紧打了电话让小四弟多寄几箱过来。 曹老带着这对小情侣去家里吃了顿家常饭,谢庭芳室友张阳也厚着脸皮挤进曹老的车跟了过来。 张阳跟谢庭芳同门,考研的时候拼了老命,剥了一层皮才挤进曹老门下,谁知人谢庭芳直接本硕博空投过来,一下子高了他好几个档次。 张阳一直忿忿不平,立志要在找对象这事上先他一步,压他一筹,毕竟谢庭芳大一的时候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谁知张阳缠着曹老要对象的时候,人家不声不响就脱单了,而且人家女朋友定时视频,不定期寄小礼物,两人甜情蜜意的,单身了25年的张阳只能含恨吃狗粮。 吃完饭,天色还早,谢庭芳便带着洛齐去他宿舍清洗脏衣物。 谢庭芳的宿舍是双人间,入门是个小小的客厅,堆满了各种书籍,但多而不乱;右边是卫生间,左边有小阳台晾衣服,往里是卧室,卧室与客厅用一扇推拉门隔开,两张床对立安置,中间一扇窗,往窗外看,可以看到绿油油的足球场。 谢庭芳的床铺在右手边,上床下柜,桌面及柜子里的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其中不乏她杂七杂八寄过来的泥人玩偶之类的小东西。 洛齐还看到一个玻璃罐,罐子里有五颜六色的塑料星星。 谢庭芳说这是洛齐高一时候送他的,洛齐才猛然记起,她和夏米粒当年为了感谢谢庭芳帮忙,一起折过小星星送他。 他居然没丢掉,还千里迢迢带到了x大。 不仅如此,还有很多洛齐早已忘记的小东西,他都保存在家里。 在他的规划里,以后他们的家会有一个陈列室,陈放他们的恋爱点滴,供子孙观摩。 第96章 意外 洛齐听了,自然感动得一塌糊涂,用星星眼看着谢庭芳,谢庭芳微笑着揉她的脑袋。 一旁的张阳又默默吃了一把狗粮。 谢庭芳的窝比她的还干净整洁,她自然没机会帮他整理,但她可以做一件她极其热衷的事,借此表达对他深沉的爱意—晾被子。 晾被子是洛齐又一癖好,只要看到大晴天,她就忍不住抱着被褥吭哧吭哧爬楼梯去晾,这是当年乔熠捉弄她,说“被子上都是密密麻麻的螨虫”的后遗症。 张阳幽幽道:弟妹,也帮我洗洗被子呗! 谢庭芳很小气地把洛齐拉走了,但洛齐还是好心地帮张阳褪下被套床单,丢到公用洗衣机里。 谢庭芳的,由她亲自搓洗。 洛齐收了被子,钻到被单里套被子,谢庭芳看她跟虫子一样一拱一拱的,十分好笑。 他轻手轻脚爬上去,把被套开口拉链拉上,洛齐出不来,又慌又气,给他来了个泰山压顶。 未料到被他轻易反杀。 隔着被套亲她,像亲吻阳光,香香的,暖暖的。 张阳抱着晾干的被褥归来,撞到那两人在亲昵,又受到了一亿点伤害。 张阳实在受不了,明里暗里让洛齐给他介绍个对象,洛齐看着张阳高耸入云的发际线,有些犯难。 张阳长得很普通,熟人面前聊得开,跟女孩子聊天,开场白永远是诸如“x市有俩宝,我为一宝”这种傻得冒气的话,洛齐听了都觉得尴尬。 他情商低了些,但智商挺高,对祖国考古事业可谓爱得深沉,每天一睁眼就投入考古研究中,发表了几篇颇有参考价值的论文,谢庭芳有时还会向他请教。 圈子小,不会说话,醉心研究,张阳就这么单了下来。 洛齐想了想,把张阳推给了林若兰,林若兰听说张阳也是x市人,同意加个好友了解一下。 至于这两人会不会有进一步发展,洛齐可不管了,国庆长假还剩两三天,她要抓紧时间跟她的小男友腻歪。 两人去了游乐园,过山车、海盗船、鬼屋、旋转陀螺、激流勇进...各种刺激的项目,洛齐都拉着谢庭芳体验了个遍,不过洛齐每次下来,都会吐成一滩水,谢庭芳也没阻止她,纸巾、呕吐袋、保温杯、晕车药,成了他的每日必备。 本来还打算看电影,郊外又有了新发现,谢庭芳张阳两人也要跟着老师去探究,谢庭芳没让洛齐跟来,毕竟那种地方都是黄土泥沙,危险得很,洛齐只好一个人坐飞机回了p市。 室友们都在外度假,明天才返校。 她洗了个澡,穿着睡衣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叶柄又打电话来,絮叨着方心玉在医院住了将近半个月,肚里宝宝仍旧不愿意出来,他愁得头发要掉光了。 洛齐安慰他一番,挂了电话,刷到一条x市又起小地震的新闻,幸亏人畜无伤。 但洛齐右眼皮一直乱跳,心里惴惴不安的,打电话给谢庭芳,谢庭芳忙里偷闲,一边吃饭一边腾出一只手接了电话,张阳捧着饭碗凑过来,叽里呱啦打探林若兰喜好。 洛齐听到谢庭芳咳嗽声和拧矿泉水瓶喝水的声音,忍不住打断张阳,对谢庭芳说:“你慢点吃。” “这还不够慢啊,我都已经吃完两盒饭了…”张阳又插了一嘴,“那个,林妹妹平时爱吃什么?” 整个通话都被张阳这般隔三差五打断,洛齐暗恼,谢庭芳倒是不怎么介怀,跟洛齐说:“我们跨年夜去东方明珠倒计时?” 洛齐立马说:“好啊!”随即又认真数着距离跨年夜还有多少天,谢庭芳轻轻笑着说:“不算今天,还有86天,放假三天。” 紧接着张阳拿胳膊肘撞了一下谢庭芳肩膀,嘻嘻笑着:“哟,那么早就计算好了,那么隆重,想干啥呢?” 洛齐也被张阳带偏了,红着脸不吭声,谢庭芳无奈地笑,然后电话里传来曹森的说话声,谢庭芳说了一句:“我待会儿再打给你。”就挂了电话。 她翻开电子日历,琢磨了半天,最后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弄得脸红心跳,抱着被子打了个滚,搓搓自己滚烫的脸,嘴角止不住上扬。 盯着手机等了半天,谢庭芳还是没打过来。 她觉得有些饿,下床翻了点他买的零食,胡乱填饱肚子后,心头还是怦怦乱跳着,那股不安的感觉又窜上来。 以为是过于兴奋,她拍了拍胸口,强迫自己不再胡思乱想下去,继续爬上床躺尸。 折腾了一番,一看时间,不过18点。 谢庭芳电话还是没打过来,她觉得有些困,褪了手上的骆驼手链,连同手机放在床头,打算眯一会儿,没想到一闭上眼就沉沉睡了过去。 做了个很美好的梦,梦里正是她期待的日子,阳光明媚,空气里是刚晾完的被子发出的香味,四周都是向日葵,仿佛电视剧一样,谢庭芳穿着白衬衫,她穿着黑裙子,他拉着她的手,轻轻吻着她的眼睛,眼里满满的不舍。 从梦中哭醒的经历,她有过很多次,有很多次是因为梦到美味的食物一直吃不到而哭醒,有一次是陆紫拿了她的钱,她怎么也抢不回来,还有一次是梦到乔熠把跑步机卖了,洛齐哭着求了很多次都没能阻止。 这一次哭醒后,周围漆黑一片,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无穷无尽的孤独与痛苦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一边哭着一边摸到手机打开一看,谢庭芳给她打了一个电话,时间在19:01分,铃声响了45秒,现在已经凌晨两点多。 她忘记把静音模式调成响铃模式了,错过了谢庭芳电话。 她颤抖着双手拨回去,却一直无人接听。 她猛地起来,有东西掉在地上,“啪嗒”几声,清脆的珠子在地上弹跳。 她慌忙想去捞,却从床头跌了下去,身体重重砸在地板上。 这时有人猛地推开门,刺眼灯光蜂拥而入。 “洛齐,出大事了…” 10月06日晚19时04分,x市公安消防中队接到报警称,某村考古现场因地震引发土方坍塌,三名人员被埋,后经过近7个小时的搜救,于07日凌晨1时20分,救出最后一名被困人员,但已无生命迹象,其余两名被困人员已脱离生命危险… 洛齐沉睡了不知多久,醒来是在医院,手心被一个温暖的人握着,四周是滴答滴答的机器声。 她茫然地看着天花板,想回忆点什么,却牵拉着痛觉神经,浑身都痛起来。 大脑在拒绝她访问昏迷之前的记忆,但她知道,谢庭芳出事了。 那个干净漂亮的男孩,早已在梦里跟她告别,依依不舍,又无可奈何。 以前村里的老人总是说,有人说话的梦是假的,无声的梦境会成真。 她清楚记得,两人在梦里,一句话都没说。 洛齐就这么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眼神空洞,大脑空白,直到乔太太睡醒。 “你…你醒了?”乔太太有些紧张地握紧洛齐冰凉的手,“那个,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洛齐没说话,实际上她已经把自己封闭起来,只要不跟外界接触,那件事就不是真的。 乔熠拿着两袋早餐走进来,看到洛齐苏醒,暗松一口气。 “妈,你跟爸先去洗漱,吃点东西,我守着。” “可是…现在她是哪个啊?”乔太太一想起那双阴翳的眼睛,不由后怕。 “放心,她是洛齐。” 乔太太欲言又止,被乔叔拉了出去。 乔熠坐在她床上,拆了塑料勺子,舀了一勺粥递到她嘴边:“张嘴。” 她没动。 “今天尸体就要火化,你确定不去看最后一眼?” 她眼珠子动了一下,零散的视线慢慢汇聚。 “他被埋土里,挺深的,坑太小,大型机器没法用,只能用铁锹一点点挖掘…就慢了一步…” “本来轮不到他,他把他师兄拉了上去,自己跌到坑里,没来得及爬上来…” 洛齐眼里涌出泪来。 “会哭了就好,哭吧,闷着不好,你以前就是闷葫芦,什么都爱往心里藏着,另一个人格也是…喝吧,喝了才有力气去看他。”乔熠看了看手表,“还有三个小时。” 洛齐立马挣扎着起来,乔熠扶了她一把。 她摔断了左手,正用石膏固定着,端不起塑料盒子,只能就着乔熠的手喝了几口,嫌弃太慢,也不管粥是不是滚烫的,张口就对着塑料碗吞了一大半。 乔熠皱了皱眉头。 黑压压的人群,千篇一律的凄苦脸色。洛齐不去看谢凌洲和范枝繁,她只是木讷地盯着那个水晶柜,眼神空洞。 水晶柜太深,四周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看不到里面躺着的人。 仿佛是一场梦,安静的抽泣声,低低的说话声,像黑白电影。 亲戚们的重心都在丧子的中年夫妇身上,没发现那个穿着黑裙子,左手打着绷带的女孩。 尸体在众人的视线中一点一点被推进火化室。 第97章 长谢满庭芳 突然有个黑色身影,穿过所有防线,紧紧抓住了钢板,阻挠尸体进入火化室。 几个男人上来拉她,她力气大得吓人,手仿佛长在了钢板上,任凭一群人怎么撬也撬不开,看到她手上有鲜红的血渗出,所有人都不敢再靠近一步。 洛齐终于看清他的脸,干净,温柔,一如往常,只是多了一层白霜,白霜在慢慢融化。 嘴唇依旧是她最喜欢的形状,微微上扬,不笑的时候也是温柔的。 他最爱吻她的眼睛,她却一次都没吻过他的。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可是吻着他紧阖的双眼,却只感受到冷冰冰的一片,毫无昔日温情。 洛齐爬上去,想离他胸膛更近一步,有人把她拖下来。 “可以了。”乔熠抱住她,“该让他走了。” 洛齐有些茫然。 谁要走啊? “谢庭芳,”乔熠平静地看着洛齐,“他已经死了五天了。” 整个世界轰然坍塌。 洛齐做了一个特别漫长的梦,梦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她坐在田垅上,晃着两条腿,看着一望无际的稻田。 稻子都被收割了,只有光秃秃的茬,仿佛无头尸首,洛齐却一点也不害怕,因为她觉得自己也是其中的一个。 阳光很灿烂,却没有一丝温度,她觉得冷,如坠冰窟的冷。 她渴望一场烈火把她烧成一捧灰,这样她就可以摆脱痛苦,陷入无爱无恨的混沌中。 偏偏有人伸出手拉住她,不断叫着她的小名,还呜呜咽咽的,让人烦厌。 洛齐想让那人闭嘴,把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看到个模糊的人影,似乎一直在擦眼泪。 有人惊喜地叫,她醒了。 更多的人围上来,人影幢幢的,仿佛鬼影。 洛齐握紧了双手,闭着眼睛皱着眉,不愿清醒过来。 有人把一屋子的人都推了出去。 世界又安静下来。 洛齐晃了晃腿,又静静坐在田垅上。 乔熠捧着电脑坐在沙发上,沙发对面的病床上躺着洛齐,乔太太守在一旁,不时擦泪。 谢庭芳的死讯,第一时间居然是洛齐告诉他的,他觉得不可思议。 她在电话里说,谢庭芳死了,洛齐也想殉情,你要不要回来挽救一下? 乔熠以为有人恶作剧,立马挂了电话,不久乔太太打来电话,证实谢庭芳死讯,并说洛齐失踪了,她的老师同学们找人找疯了。 乔熠立马拨回那个陌生号码,对方半天才接。 “你是谁?洛齐在哪?” “你真不知道我是谁啊?”对方语气懒洋洋的,“那就算了。” 对方说完就不吭声了,但一直没挂电话,乔熠听到话筒里传来食物与口腔摩擦的声音。 “我该叫你什么?” “瘦七吧,我喜欢这名字。” 因为吃着东西,她说话含糊不清,“瘦七吧”说成“受气包”。 “did?”dissociative identity disorder,多重人格障碍。 “算是吧”她继续吃着东西。 “有几个?” “目前就她咯。” “谁主谁次?” 她嘻嘻笑道:“你猜。” 乔熠知道她不会透露主次人格,便换了话题,问她:“洛齐知道你的存在吗?” “她不知道,我没告诉她,担心她没法接受。” “你为什么会出现?” “这个问题嘛…”她拖长了声音,“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们爸妈不是被撞死的,是大伯开拖拉机送他们去车站的路上,拖拉机翻水塘里,爸妈被淹死了,大伯很害怕,告诉别人说他们打工去了。其实他们一直被拖拉机压在水塘里,有五六天了吧,尸体泡成一大团,漂了上来,大伯害怕别人看到,半夜里拿蛇皮袋把他们装进去,你不知道,半人高的蛇皮袋,那么大,装都装不下…那时候洛齐才五岁,都看到了…” 乔熠可以想象到,一个五岁的小女孩,亲眼看到自己父母泡得变形,发出恶臭的尸体,是多么的害怕与无助。 “为什么不报警?”话一说完,乔熠就觉得自己愚蠢无比。五岁的乡下小丫头,能懂什么? “你还别说,洛齐真去过,到警察局里,个头都没人家柜台高,说什么都没人信。大伯很快就把洛齐带回去,打了一顿,篾条狠狠抽在屁股上,那种痛,你知道吧?洛齐咬了一口他胳膊,他掐洛齐脖子,大伯那种眼神,”瘦七忍不住发抖,“没法形容。幸亏他没杀洛齐。从那以后洛齐就乖乖闭嘴了。” “之后的五年里,洛齐一直在沉睡,把这件事都忘光了,我主宰了她的身体。你不知道,我有点懒,不爱动脑筋,吃不了苦,实在受不了,把她叫醒了,让她来种菜挑粪,还有学习…啊,真令人头大。”瘦七狠狠咬了一口煮玉米,把它们嚼得稀巴烂。 “为什么告诉我?” “你是唯一见过我的人啊!”瘦七啃完一根玉米,随手一丢,摇了摇铃铛,立马有人捧着一簸箕热气腾腾的食物进来。 “姑娘您瞧瞧这个,刚宰的,颜色多纯多漂亮!一等的好吃呐!” “我不喜欢吃皮,太麻烦了…” “我帮您剥我帮您剥…” 乔熠耐心地等着瘦七。 “还挺好吃的。”瘦七嘴里又嚼起东西来。 “你有没有钱啊,给我点,用得太多,我怕洛齐醒了会怀疑,这张卡还是那男的送给她的,密码只有我们三个知道。她爱写日记,加了密,不过我知道密码,是我们爸妈生日。” 乔熠默不作声,给她微信转了一笔钱。 静音模式下,听不到钱款进账的提示音。 “谢了啊”瘦七看着多出来的钱,笑嘻嘻的。 “是在竹林地那一次吗?”那时是他开车冲进竹林,把洛齐救了,还把自己外套盖在她身上,避免她被人看光。他记得她的眼睛很冷,而且在打量周围环境,这不像一个刚被侵犯的小姑娘会有的举动。 “对,她昏过去了,我只好跑出来收拾残局。还没跟你道谢,谢谢你救了我们啊!” “不用。” “洛齐现在受的打击,挺大的,比五岁那年还要严重些,你知道,她喜欢那个男的,喜欢得要命…要不是我及时出现,估计现在你们就得把她和那男的葬一块儿了。” “她做了什么?” “她觉得自己心太痛了,拿了一把水果刀,就这样,”她拿玉米在胸前比划,“要刺进去,把心脏挖出来…就差那么一点。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救世主。”她得意地笑着。 乔熠莫名地心脏一紧。 “她真的要剜心?” “不然嘞?不过,这种丧心病狂的举动,我都怀疑是不是有个我都不知道的人出现了。” 第三个人格。 “你能控制洛齐?” “以前不能,现在嘛”瘦七丢了颗花生到嘴里,嘎吱嘎吱嚼起来,“她越来越弱了。” “你现在在哪?” 她报了个地址。 “你快点来吧,今天说的话比我十年加起来说的都多,累死了。对了,她左手摔断了,我没处理,我不喜欢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她边说边拿玉米戳戳断手,胳膊肘以下部分完全没有知觉,软绵绵的,还挺好玩。 瘦七咯咯地笑起来。 “你最好叫人来帮她接一下骨头。” “急什么,你来了再说。洛齐狗鼻子,不喜欢陌生人味道,也不喜欢陌生人碰她。”瘦七打了个呵欠,“好累,好困,睡了,挂了。” 话筒传来“嘟嘟嘟”的挂断声,乔熠感觉刚才的一切就像上映了一场离奇的电影。 故事到了一半,主角才开始登场。 确实离奇。 刚认识洛齐的时候,乔熠就怀疑洛齐精神有问题,因为洛齐醒后完全不记得她在竹林见过乔熠,也不记得他们曾有过短暂的对话。 乔熠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洛齐盯着他的眼睛,眼神冷冷地问他,“你是谁?” “陆紫哥哥。” “哦” “你没事吧?” “我不喜欢医院。”她答非所问,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影,回过头又看着他,重复了一句,“我不喜欢医院。你能救我们,对吧。” 那时他很好奇,为什么她说的“我们”,而不是“我”,难道还有别的女孩也被拐到这了?他还将他的猜测告知警察,但没人找到其他女孩。 后来他旁敲侧击试探过洛齐,证实洛齐确实不记得这回事,他心里就落了疑根。 再后来,他听到陆紫跟洛齐对话的录音,录音里冷静的洛齐再度出现,他借机拿走洛齐手机,把里面的信息翻遍,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洛齐sid卡里有个加密文档,解密后,是简单的五个字:妹妹,你好啊! 日期恰好是他送手机给洛齐的第二天,凌晨三点。 乔熠当时吓出一身冷汗。 他从那时候就知道,洛齐身体里有另外一个人。 不过洛齐被乔家收养后,精神一直很正常,那个神秘的人也几乎没出现过,乔熠便把这个秘密深藏心里。 他查了很多有关资料,初步判断洛齐患了罕见的did,但没带她去做过专业测试,他也不是很确认,他能做的,只有默不作声的关怀,让她慢慢自愈。 第98章 毒蛇 没想到,以为能拯救她的恋情,却成了最后一根稻草,她的病又复发了。 他叫来rayna,把工作交接完,收拾一下行李,立马驱车前往飞机场。 乔熠没赶到瘦七住的民宿之前,洛齐是由乔家夫妇照顾的。 瘦七看到这对夫妇,变得很冷漠。除了乔熠和洛齐,其他人她一个都不喜欢。 乔熠风尘仆仆赶过来,瘦七第一句话就说:“你骗我。” 乔熠确实骗了她,她一挂电话,乔熠反手就拨了120急救电话,强行把她拖到了医院。 乔熠看到的瘦七,除了外貌,其他地方跟洛齐完全不一样。 瘦七像草丛里的毒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虽远必诛 “我不喜欢医院。” “我知道。” “你骗我。” “洛齐手断了,要医治。” “有私人医生。” “你有暴力倾向,会危害社会。” 瘦七冷笑。 “你见我伤害过谁?” “有个姓伊的,洛齐情敌,对吧?听说现在还没出院。” “知道洛齐为什么打她吗?”瘦七嘴角浮起玩味的笑,眼睛依旧是冷的。 “不想知道。” “懦夫。”瘦七轻蔑地笑,“你,乔凯风,你们乔家,都是懦夫。” 乔熠挑眉。 “洛齐说的?” “她跟你们一样,自私懦弱,”瘦七直起身子,示意乔熠靠近,乔熠没动,瘦七也不生气,嘻嘻笑着,压低声音说:“那个男的死了,你有机会了。” “你什么意思?”乔熠敛笑,冷眼看她。 “装什么啊?伪君子!” “有病?” “对啊,did,你说的,这不,送精神科来了。哥哥,你今年31了吧,还没个女人暖被窝,不寂寞吗?你看,这有个现成的,知根知底,还是你一手养大的,你看,身材多好…”瘦七说着,掀开被子,单手把病号服的纽扣一颗一颗解开。 “你他妈再说一遍!”乔熠把外套脱了,兜头丢在瘦七身上,一边挽起袖子一边走向她。 “我说洛齐啊,胸大腰细屁股翘,还是高学历,傻白甜,不正好满足你…” 一股冷到令人生畏的气场扑面而来,瘦七却依旧嘻嘻笑着,“你不是馋她很久了吗?为她守身如玉那么多年…” 话没说完,乔熠已经掐住她喉咙。 她没挣扎,任由他掐着自己脖子,仿佛没有知觉的木偶,还盯着他咯咯地笑着。 乔熠从她眼里看到的她,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无知无畏的疯子。 乔家夫妇正好进来,看到这一幕,连忙把乔熠给制止了。 瘦七脖子被掐出一道紫红手印,却没事人一样,一边剧烈咳嗽一边盯着乔熠嘿嘿地笑。 乔太太看得胆战心惊,让护士帮忙上药后,拉着乔熠到走廊上,心有余悸地问他:“阿洛怎么回事?怎么变了个人似的,笑得那么渗人。” “她不是洛齐。”乔熠有些烦躁地扯开领带,“洛齐有双重人格。” “双重人格?” “对,现在不知道有没有分裂出其他人格。妈,你跟爸照顾她的时候,小心点。” 乔太太抚着胸口,有些站立不稳,乔凯风及时扶住了她。 “怎么回事,阿洛有双重人格,我们怎么都不知道?”乔凯风听到母子俩对话,也是诧异不止。 “她的病很隐蔽,次人格只有特殊情况下才会出现。”乔熠甩了甩胳膊,刚才掐她脖子的手开始隐隐生痛。 他对自己刚才的失控有些茫然。明知道她在故意惹怒他,他为什么跟着上套了? “那躺在病床上那个不是洛齐,是谁?”乔凯风一边捏着乔太太肩头一边问。 “现在这个叫瘦七,她很讨厌医院,所以情绪很激动。爸妈,谢家已经把尸体运回去了吗?” 一提到这件事,乔太太忍不住哭起来:“昨天就到锦城了…这孩子,怎么这般命苦,唉,本来我们两家都要定亲了,现在突然就去了…阿洛怎么办啊…” “妈,别太伤心,你们先看着洛齐,防止她伤害自己。我去买票,争取火化前能让洛齐送他最后一程。” 乔家夫妇点头。 坐在出租车里,看着车水马龙,霓虹闪烁,红男绿女,乔熠有些不习惯。 司机打着方向盘,问他怎么空手去机场,他说买票,司机就笑起来。 现在机票完全可以在网上订购,有时还更便宜。 乔熠也笑,说在国外多年,习惯了。 司机不由好奇,问他哪里回来的,他简短说了非洲,心情突然变得烦躁,习惯性地摸了摸胸前衣袋,却是空空如也。 忘记带烟了。 司机从前边递给他一根香烟。 低廉劣质的香烟,味道很冲,以前当兵的时候他也抽过,三更半夜蹲在墙角下,吞云吐雾。 一晃就过了那么多年,他有些恍惚。 当年那个娃娃领厚刘海,有一口浓重乡音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圆脸杏眼,愿意为恋人殉葬的傻白甜,还真是光阴荏苒岁月如梭。 他又何尝不是变了许多,身心都是。 瘦七说,“为她守身如玉那么多年”,要是之前,他可以斩钉截铁否定,如今,他有点不敢确定。 多年不碰异性,客观上是受工作影响。来非洲的这几年,工作环境苦寒,很多外国同事喜欢用低廉的方式释放欲望,而他作为正常的男人,自然有生理欲望,只是不愿冒风险,毕竟这里性病肆虐,洁身自好才能保护自己。 主观上,他也说不清。 乔太太经常催他回来,可他从事这项工作,就像陷入泥淖,全身而退谈何容易。 况且,他确实喜欢沉浸在实验里,整颗心烦躁的部分都被敲碎除去,只余下纯粹宁静。 瘦七说得也对,他是一个懦夫,没有勇气面对女友的背叛,只有一味的逃避… 一行人回到锦城,瘦七如约唤醒了洛齐,让洛齐去看谢庭芳最后一眼,然后洛齐又进入沉睡状态。 能让瘦七乖乖听话,乔熠也没费多大周折。瘦七天生懒惰,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乔熠强行把她拖到操场上,逼迫她跑了不足两圈,她就妥协了。 患精神病的事,只有乔家和瘦七知道,所以范枝繁和谢凌洲找上门的时候,并不知道眼前冷漠的女孩不是洛齐,而是瘦七,瘦七完全不会被谢家夫妻的眼泪和白发打动,她百无聊赖地磕着瓜子,“不去”二字跟瓜子皮一样,毫不留情地随口吐在地上。 乔熠打了个电话,不久有个挎着急救箱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敲响了乔家的门。 瘦七不喜欢医院,所以乔家夫妇把她接回了乔家。 看着那管刚从瘦七身上抽出来的血放到急救箱里,被那护士拿走,谢家夫妇向瘦七和乔家人深深鞠躬,哽咽着说“谢谢” 乔熠见惯了生离死别,看到这对虽是壮年却老态龙钟的夫妇,也忍不住动容。 “这是…庭芳留下的东西,”谢凌洲把一个沉重的包裹放到乔凯风手上,“洛齐她…有些不清醒,可能不愿接受…对不起,我夫人坚持要洛齐做个检查…若是洛齐真的有谢家骨肉,请你们留下他,这是我们最后一点念想了…” 乔凯风拍了拍谢凌洲肩膀:“我们会的,老谢,节哀顺变啊!” 乔熠站在阳台上,抽完一根烟的时候,谢家夫妇进了黑色轿车里,慢慢消失了,乔凯风在原地站了很久。 瘦七还在一边看动画片一边磕瓜子,瓜子皮到处都是,甚至头发上都挂着,看起来邋遢至极。 掏烟的动作顿了顿,他挑了挑眉,大踏步走向瘦七,把瘦七胸前的瓜子盘抢走,一股脑全倒垃圾桶里。 “想在乔家待着,就管好自己。” “我也不想啊,手断了,没办法嘛!要不哥哥您喂我?”瘦七拿瓜子皮戳了戳乔熠的胳膊,嘻嘻笑着。 “有病”二字没说出口,因为他知道,对方一定又是一脸无所谓。 真是个无赖。 乔太太端了一碗粥过来,热气腾腾,香味四溢。 瘦七扭过头,以示拒绝。 “妈,我来吧,你去劝劝爸,他还站小区门口那。” “好…”乔太太看了一眼瘦七,瘦七踢开被子,抖着两条比竹竿还细的腿,眼珠滴溜溜乱转,转到乔太太身上,便嗬嗬地笑,冷意森森。 乔太太连忙把碗放矮几上,跟乔熠说了几句,快速离去。 “张嘴。”乔熠把饭匙举到她嘴边,“里面没肉。”只是加了蛋白粉。 瘦七不沾荤腥,洛齐无肉不欢。 或许是刚被人抽了一管血,瘦七觉得头晕眼花,是该补补。 她嗅嗅那粥,没有一丝荤味儿,不过是紫菜蛋花汤,连油沫也没有,她张口便把那粥喝了。 难得她食欲好,喝完了一小碗粥,恰好动画片里的妈妈夸了一句“宝贝真棒”,瘦七噗嗤一声,捂着肚子笑。 “再来一碗?”乔熠翻了翻碗底,带着商量的语气。 瘦七立马敛笑,盯着乔熠,脸上又露出那种讥讽的笑。 “你这样,有可能挨不过今年冬天。” 第99章 交易 “那我也没办法,”瘦七抖抖肩膀,“本来洛齐也不想活的,我已经在尽力了,你不知道,吃饭说话多累。” “那我们做个交易,我让洛齐继续活下去,你永远消失。” “哥哥,你就这么讨厌我啊,起码我也是你妹妹,对吧?” “你本来就不适合在这个社会生存。” “您可真自私!”瘦七嗤了一声,“不过,我挺想知道,你有什么法子让洛齐振作起来。哥哥,满足一下人家好奇心呗!” 瘦七嘻嘻笑着,用脚踢了踢乔熠的腿,看乔熠没生气,她又大着胆子勾住他大腿,用脚指头轻轻地蹭他的裤子。 乔熠面无表情地看着瘦七。 “你再动手动脚,这条腿也别想要了,乔家有的是钱养一个废物。” “你不心疼啊?”瘦七咯咯笑着,但还是慢慢收回了作乱的腿,弓起膝盖,作出一个跟网页弹窗广告那样的诱惑姿势,脚指头揪着床单,有一下没一下的。 乔熠看那脚指头,没涂指甲油,圆润漂亮,露出的脚踝很细,不盈一握。 瘦七是二十多岁的女人,心智比洛齐成熟许多,只是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心情挑逗他。 “洛齐真的跟谢庭芳做了?” “我哪知道,她又不会把这种事写日记上。你想看吗?” “抱歉,我不是偷窥狂。” “别说的那么不堪,她就是我,我就是她,我允许了,就不算偷窥。”瘦七掏出手机,极快地输入了锁屏密码。 “喏,全在这儿,看吧。”瘦七把手机丢到他怀里,翘起二郎腿,一副看戏模样。 乔熠拿着手机,思量许久,直接把手机揣兜里,瘦七嗤笑,丢了一句。 “懦夫!” 洛齐一直处于休眠状态,另一个人格瘦七勉强营业,但瘦七确实不适合在这个世界生存,喂她吃东西,她总会吐出来,甚至打营养针,她也会过敏,全身起红疹。 到后来她只能吃花生瓜子等坚果类,偏偏坚果类不好消化,身体难以吸收营养,她撑到骨折痊愈时,已经瘦得皮包骨头。 乔熠想不明白,同一个身体,却出现两种极端:一个对蛋白质过敏,一个无肉不欢,难道是心理层面的因素?还是因为瘦七目睹过亲生父母死时的惨状,心里有阴影,所以拒绝一切肉类,而洛齐不知情,能跟普通人一样吃五谷杂粮? 想到这里,乔熠不由对瘦七产生怜悯。 瘦七这个人格,默默接收了洛齐遇到的所有黑暗,使得洛齐能健康快乐成长。照这样说,瘦七扮演的角色,或许就是母亲,总会默默无闻地付出。 在瘦七的保护下,洛齐确实跟正常人一样,结交了很多朋友,生病的时候很多人来看望过,夏米粒、林子豪、林霖、马微、柳汀溪、林若兰,还有杨二婶、杨四弟,甚至杨云南也来过。 那时候恰好乔熠去非洲交接工作,家里只有乔家夫妇和一个护工照顾洛齐。杨云南来的时候,乔家夫妇竟然没认出来,以为这个跛脚男子是洛齐老家什么亲戚,客气地把人打发了。 瘦七不喜见人,白日里也是卧床不起,神情厌厌,不是特别亲近的访客,乔家夫妇都不会放他们进去。 在阳台上看着跛脚男子一瘸一拐走到小区外,乔太太心有不忍,对乔凯风说:“看起来怪可怜的,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火车…你听说过阿洛有跛脚的远房亲戚吗?” 乔凯风想了想,缓缓摇头,倒是乔太太仿佛看到什么,激动地趴在栏杆上,若不是有防盗玻璃,乔凯风还真担心她会掉下去。 乔太太维持那个动作许久,乔凯风才慢慢回味出一些不寻常。 “怎么了?抽筋了吗?”乔凯风担忧道。 乔太太半天回过神,望向丈夫,竟是满脸泪水。 “我看到…阿紫了…” 乔家夫妇追出去的时候,遍寻不着,给乔熠打电话说了事由,乔熠第一直觉那跛子是杨云南,至于接杨云南的女人,十有八九就是陆紫,毕竟陆紫以前为了杨云南不惜受牢狱之灾。 在乔熠的指挥下,惊慌失措的夫妇找物业要了监控,记下车牌号,然后又利用乔老爷子的特权,找到了杨云南和陆紫所在之处。 等待儿子赶回来的那段时间,乔太太几乎哭瞎了双眼,乔凯风也沧桑不少,因此夫妻俩对瘦七的看护也少了一些,不知道瘦七曾偷偷溜出去,在外面混了大半夜。 一个疼爱孩子的母亲是最熟悉孩子身上每一处变化的,孩子换牙,来初潮,有喜欢的人,委屈了开心了,她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乔太太看到陆紫也是这样子。 陆紫过得不好。 她穿着破旧的针织衫和黑色长裤,身形有些臃肿,脸庞憔悴,或许昨晚哭了很久,眼袋很大,眼皮浮肿,额头散落几缕刘海,却不是韩剧里边的精心设计,而是由于发箍抽丝,失了弹性,没能把头发都绑起来。 应该很久没更换新的发箍了。 陆紫远远就看到乔家人,却依旧在招呼客人,熟练地称量水果,装袋找零。 杨云南坐在板车上抽烟,眼睛看着前方,眼神空洞。 跟无数路边小摊贩一样,板车上载满了桔子和大白菜,正中有一块纸牌,上边写着“xx蜜桔,十块四斤,保甜!” 驾驶室里塞满大大小小的家当,放不下的,就扎成一团,堆在马路边,城管来了,拎起来丢到车上,一踩油门就能逃得无影无踪。 乔太太捂着嘴,无声哭泣。 太久没有接触,陆紫有些抗拒乔太太,可乔太太紧紧搂着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下不了狠心推开乔太太。 温暖的拥抱,好闻的味道,除了那个男人可以给予的,原来妈妈也可以。 乔凯风站在旁边,叹了口气,拍了拍乔太太肩膀。 陆紫看到乔凯风双眼全是血丝,曾经乌黑的头发也开始掺杂白发,不由眼眶发热。 终究没哭出来。 杨云南紧紧盯着瘦七,仿佛要把瘦七盯出一个洞。 瘦七站了一会儿就觉得累,挨着乔熠,仰头叫了他一声,双手还揪着他的衣服,仿佛要糖吃的小孩。 乔熠有所察觉,把视线从那对母女身上收回来,转移到瘦七脸上,低声回应。 这动作在外人看来,仿佛情侣在呢喃。 因为营养不良,洛齐颧骨凸出,眼眶凹陷,整张脸连巴掌大也没有,显得眼睛更大,仿佛大眼外星人。 “哥哥,我饿了。”瘦七模样很乖巧,如果不是嘴角藏有狡黠的笑,乔熠甚至以为她就是洛齐。 “想吃什么?”乔熠问。 “吃了能不吐的。” 乔熠点了点头,看看四周,全是苍蝇饭馆。 “我带你们去,这附近有家不错。” 突兀的沙哑声响起,把所有人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杨云南说完话,眼睛还盯着瘦七。 “谢了。陆紫,爸妈这几天都没怎么吃饭,你带他们先去吃点。我带瘦…我带洛齐去买玉米。” 陆紫僵硬地点点头。 杨云南站着没动。 有车驶过,扬起风沙,废弃塑料袋被吹得四处飘荡,仿佛孤魂野鬼。 洛齐穿着简单的米白色休闲套装,手脚都藏在其中,杨云南却看得分明,她瘦得几乎成了竹竿。 他想起小时候,他们用竹竿玩踩高跷,洛齐平衡感很好,总能走得最远最快。 现在她没走几步,便累得直喘气,脸色苍白,只能趴在另一个男人背上。 “今年国庆的时候,庭芳…就是阿洛男朋友…他们两个感情很好,都决定订亲了,谁知他出了意外,没救回来…”乔凯风也看着那对兄妹背影叹气,“阿洛就生了一场大病,整个人都变了…吃不下东西,也睡不着觉,看了很多医生,都找不到原因。” 找到又如何,解铃还须系铃人,可系铃人已经永远不在了。 “他能照顾好小七吗?他可以吧?”杨云南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像破铜烂铁在水泥板上摩擦。 “可以吧,阿洛谁也不亲近,只有乔熠…” 杨云南再一次沉默。 瘦七吃得很慢,一颗玉米能嚼半天,吃完半根,天都黑了。 可是乔熠没有一丝不耐烦。 他坐到她身边,一粒一粒给她剥玉米。 瘦七在努力吞咽这些食物,即使她不停地想呕吐,像孕吐一样。 不过她并没有怀孕,那管血终究带走了谢家夫妇最后一点希冀。 除了食不下咽,她最近还脱发严重,被子、床单上都是头发,乔熠细心捡起,笼在手里,往往是厚厚一把。 那些落发枯燥分叉,像枯草一样,毫无生机。 但他还是会帮她扎辫子。瘦七喜欢扎麻花辫。 乔熠问她要不要吃完另外一半,她听了,嘴角又习惯性地露出讥讽的笑,乔熠见状便不再多话,把她吃不完的半根玉米三下五除二啃完,把玉米芯丢到垃圾桶,再用纸巾细细擦拭着她双手。 整个过程瘦七一直不说话,视线虽然落在他身上,心思却飞得很远。 第100章 生病 她最近安分许多,不再勾引他,也很少说话,更多时候是在想事情,想得入迷了,谁叫也不答应,呼吸又浅,不止一次让乔太太错以为她已经停止呼吸,悄然离开人世。 “在想什么?”乔熠习惯问她一句,本来也不期待她会回应,这次她却是听到了,歪头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映着倒立的世界,包括他。 “在想你。” 她漫不经心地说着,嘴角绽出笑,脑袋还半歪着,有股孩子气。 “嗯”乔熠没多大反应,牵着她往回赶。 她最近总会晕车,乔熠带她出行的交通工具不是双脚就是自行车,现在他们离乔家小区只有半小时的脚程,他自然选择步行回去。 乔太太终究舍不得陆紫吃苦,把人带回了乔家,现在正在厨房忙活。 乔凯风打电话让乔熠顺路买些酒,他一一应了。 瘦七走得很慢,更多时候是被乔熠背着走的。 走了半个小时,乔熠放她下来,让她静坐十分钟后,从她随身携带的包包里掏出药和保温杯,让她吞服。 “不要。”瘦七拒绝,乔熠面无表情坚持。 火山爆发前是宁静的,一如此刻的乔熠。 瘦七知晓他脾性,没有死磕下去,拿过花花绿绿的药片,放在掌心里数了数,整整十三片。 乔熠看到她手背青筋凸起,瘦骨嶙峋,指甲盖也同落发一样,半点光泽也没有。 照这样下去,她撑不到明年春天。 乔熠感到心脏突然的抽痛,仿佛被人攥住了一般。 “药好苦,哥哥你喂我。”瘦七撒娇。 “有包衣层掩盖药物刺激味道。”言外之意药不苦。 “哥哥~”瘦七揪他的袖子,力气不大,像小猫挠人。 乔太太已经在手机里催人,乔熠不想再跟她打太极,直接把药片送到她嘴边。 她望了望那些药片,深呼一口气,做足心理准备,缓缓张开了口。 乔熠立马把所有药片丢到她喉咙里,再迅速灌入一大口温开水,大声命令道:“吞下去!” 被他响亮的声音震住,她果然下意识吞下嘴里的东西,但胃部很快就被惊起惊涛骇浪,她忍不住想呕吐,千钧一发之际,她的脸被人捧住,唇上贴了两片柔软物什。 有些冰凉的唇瓣。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却像被人按了暂停键,她闻到淡淡的香烟味,听到他用近乎哀求的声音说:“洛齐,吞下去…” 她终究没把药吐出来。 … 杨云南蹲在树下,不知抽了多少烟,脚底下丢了多少烟头。 最近碰上阴雨天,他的膝盖总会隐隐作痛,晚上睡不着,便总想抽烟,这时一双女人的手就会覆在他膝盖,轻柔按摩,止住他的冲动。 这双手以前白嫩柔软,抚摩过他所有伤痛,后来为他洗衣做饭,缝补衣物,搬动重物,渐渐变得粗糙,肥厚,有力。 他曾经是多么抗拒这双手的触碰,但冷漠对待,暴躁呵斥,也赶不走这双手的主人,它们像疯狂生长的野草,一寸寸挤满了他的身体。 他吐了一口烟,喉咙一阵发痒,忍不住咳嗽起来。 陆紫循着他手机铃声找过来,远远看到他吞云吐雾,剧烈咳嗽。 他出过车祸,肺部受过伤,一抽烟就会咳嗽,咳得惊天动地,嗓子就是这样被呛坏的。 她劝过他无数次,闹得厉害的时候,还拿啤酒瓶砸过他,把他砸得满头是血,可他戒不了烟,他一想到他的小七,便会陷入自责,长久得不到解脱。 陆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死心塌地跟着他,明明他是个跛子,打架没人厉害,天南海北跑运输,有个重病的姐姐,挣得再多也照样一穷二白,居无定所,心里还住着别的女人,陆紫觉得自己真是个疯子。 她不是没做过挣扎,每次下定决心要离开他,第二天看到街上新鲜的蔬菜,热气腾腾的早点,又会鬼使神差买回来,在简陋的公共厨房,忍着熏人烟火给他做饭。 他从未给过她身份,熟识的工友叫她嫂子或者弟妹,他也从不反对,那时她总是想,他心里总该有我吧? 可是那次他在电视上看到洛齐,竟是着了魔一样,手机铃声也换成洛齐唱的歌,然后不停吸烟,喝酒,拼命作践自己,她气昏了头,骂得狠了些,被他推下车,然后她就被一辆迎面而来的小轿车撞了。 那时候陆紫刚知道自己怀孕,没来得及告诉杨云南,就被撞得流产了。杨云南知道孩子没了的时候,眼睛红得吓人,后来他把大卡车以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卖掉,带着陆紫辗转了好几个医院,才把陆紫救回来。 也是那时候起,他待她极好,戒了烟酒,和她一起憧憬未来。 可惜好景不长,他从姐姐杨云清那里得知洛齐的事,又旧态复萌。 去看望洛齐的那一次,还是陆紫逼他来的… 杨云南看到那对兄妹缓缓走回来,才踩灭烟头,立马起身,抢在他们到家之前回去。 一瘸一拐的姿势,看上去很可笑,可陆紫笑不出来。 她抹了抹眼睛,默默跟了上去。 乔家夫妇做了很丰盛的一餐,餐厅难得地坐了满满当当的人。 瘦七照例未沾一粒饭,抿了一点白开水就打呵欠,被护工带去洗澡。 乔太太时不时拽着陆紫的右手,生怕陆紫一不开心又离家出走,杨云南则低头喝闷酒,只有乔家父子俩默默吃菜。 无形的隔阂在慢慢扩大,即使欢聚一堂,也各怀心事。 “阿紫,以后就住下来,不要离开妈妈了,好不好?”乔太太揉着陆紫粗糙的手,心疼地几乎喘不过气。 陆紫看向杨云南。 “杨云南也先住着,明天我带他去省医院看腿,我联系过那边的熟人,说能治好。”乔熠一边说话一边给陆紫夹了块肉,想起什么,又补充一句,“我和洛齐就先搬到小公寓住,以后叫张嫂去我那边定时给洛齐清洁按摩就好。” 杨云南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却被乔熠打断:“你也别觉得面子上过不去,面子又不能当饭吃,男人就应该能伸能屈,先解决你的腿,再想办法找份工作养家糊口,你总不能让我妹妹一直跟着你吃苦。对了,爸妈,明天你们陪陆紫去一趟公安局,先把身份证要回来,至于上乔家户口还是杨家,杨云南你最清楚,总不能一直让陆紫没名没分跟着你。” 杨云南没说话,仰头喝了一杯酒。 乔熠久久得不到答复,沉下脸来,乔凯风也没什么好脸色。 陆紫自嘲地笑笑,对乔熠说:“哥,我是自愿的,你们别逼他。” 乔太太捏紧陆紫胳膊,心疼骂道:“你何苦作贱自己!”骂完又哭起来,“怪我没好好养你,那么小,就把你丢在妈那里,都怪我…” 陆紫微微红了眼眶。 以前她确实怨恨过乔家,可知道自己身世后,她再也恨不起来。 能怪谁?她出生就被生母遗弃,是乔凯风把她从垃圾桶捡回来,让她有家可归,有人疼爱,就算只是替代品,她也算得到了庇护,健康长大。 可惜她醒悟得太晚。 “杨云南,你想怎么样?”乔熠冷眼看杨云南,“你带陆紫回来,是为了安顿她,让她重新开始?那我真是替我爸妈谢你,谢你大发慈悲,良心发现。” 按理说,这种场景,父亲应该站出来为女儿撑腰,可乔凯风看着陆紫,竟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甚至一点怒火也没有。 更多的是痛心,无奈,自责。 当年要是他坚持,找出陆紫下落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他有私心,他不愿看到陆紫,哪怕听到关于陆紫的一切。 陆紫像心头肉刺,时刻提醒他,是他亲手造成了他亲生女儿的早夭。 “你他马还是不是男人?” 乔熠“嚯”地站起来,乔凯风忙按下乔熠,劝解道:“儿子,别冲动,等他解释。云南,你不声不响消失那么多年,怎么突然回来了?是因为阿洛吗?” 乔熠闻言,猛地看向杨云南。 杨云南微动着嘴唇,缓缓点头,用沙哑的声音说:“对,我想,带她回老家治病.…” 乔熠立马站起来,冲杨云南狠狠踹了一脚,把杨云南和桌子一起踹翻,碗碟碎了一地。 杨云南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乔熠就揪住他衣领,握紧拳头,一拳接一拳砸到杨云南脸上,杨云南脸上顿时挂彩。 “王八蛋,玩够了我妹,又想换洛齐?你他马真是一手好算盘,你个人杂,我槽你马!” 乔熠仿佛一头野兽,眼睛红得吓人,把杨云南打得血肉模糊,眼看就要闹出人命,乔凯风连忙阻拦,乔太太吓得脸色发白,场面极度混乱。 陆紫捂着嘴看杨云南,眼泪如断线的珠子。 瘦七站在二楼,穿着松垮的睡衣,长发湿漉漉的,看到这个场面,忍不住拍手大笑,把所有人目光都吸引过去。 “打的好,继续啊,哥哥你要打死这个跛子,他想抢走我呢!” 第101章 冲动 听到她的话,乔熠倒是很快恢复理智,松开了揪杨云南领子的手。 杨云南没了桎梏,艰难爬起,擦掉脸上的血,抬头看向楼梯上的瘦七,颤抖着声音道:“小七,南哥带你回家,好不好?” 瘦七露出讥讽的笑,尖酸回:“不要,大叔,你太穷了,养不起我。” 陆紫再也忍不住,呜咽一声,哭着跑了出去,乔太太慌忙跟上,乔凯风看了一眼乔熠,乔熠朝乔凯风点头,乔凯风便追了出去。 杨云南没死心,颤颤巍巍地走向洛齐,中途数次被绊倒,他仍然不知疼痛,喘着粗气,一步一步挪向她。 所经之处,有星星点点的血滴。 “小七,南哥不会再丢下你,南哥保护你…” 瘦七无动于衷,甚至打了呵欠,目光越过杨云南,落在乔熠身上。 乔熠在打120。 “哥哥,快把他赶走,好困,我要睡了。”向乔熠伸出双手,“哥哥抱我。” 乔熠没理会她,她得不到回应,打着哈欠,自己扶着墙慢慢走回了卧室,留下杨云南在艰难爬楼。 杨云南终究没走到瘦七面前,他撑不住,昏倒在楼梯上。 120急救车很快把杨云南送走,同时在车上的还有陆紫和乔家夫妇。 陆紫没跑出多远,突然停下脚步,失声痛哭。 她终究无法狠心丢下重伤的男人。 乔家混乱的时候,护工张婶没帮瘦七擦干头发就悄悄走了,乔熠看到瘦七枕着湿发睡觉,便拿了吹风筒帮她吹头发。 她像一只猫一样缩在被窝里,眉毛紧皱,嘴巴紧抿。 即使很早就睡觉,睡眠质量也很差,第二天醒来,黑眼圈照样加深。 怕惊醒她,乔熠只把吹风筒开到一档,风力很小,吹了将近半小时才吹干。 乔凯风打来电话,他腾出手去接,听到杨云南无恙的消息,他暗松一口气。 帮熟睡的人掖好被子,转身想离开,衣角却被一只瘦削的小手揪住。 乔熠没扯开,任由她拉着自己。 她陷入了梦魇,表情痛苦至极,一张小脸几乎皱成一团,喉咙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嘴里叫着什么“爸爸,爸爸”的,源源不断的眼泪几乎把枕头湿透。 乔熠叹了口气,在她枕边坐下,擦着她的泪水,柔声说:“睡吧,阿洛,我陪着你。” 医院。 杨云南睁眼盯着天花板,眼神空洞。 长久的奔波,重复的劳作,他开始变得笨拙,思考的速度也变得缓慢,有细细的女声柔柔叫了他一声“南哥”,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叫他的人是谁。 昨晚他没伤到命脉,只是被打断鼻梁,脸上缝了好几针,被包裹得像木乃伊,眼睛也只留了一条缝。 透过那条缝,他看到瘦小的女孩站在门口。 女孩戴了一顶帽子,围了一条围巾,从头到脚被衣物包裹得很严实。 女孩又叫了他一声,眼睛里带着笑。 杨云南挣扎着从床上跌下来,奋力爬向女孩…… 乔熠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他又回到那年夏天,和洛齐、陆紫二人,驱车前往爷爷家,行到半路,洛齐要停下买西瓜,陆紫不让,洛齐怒极,把陆紫推下车,陆紫被后面的车辆撞了,身体像装满水的气球,“嘭”地爆炸,血液四溅。 乔熠猛地踩住刹车,从车上滚下来。一下地,他发现四周被一片迷雾笼罩,天地混沌,不分西东。 不远处有人低声哭泣。 乔熠循着声音走过去,看到哭泣的人正是洛齐。他想问她为什么哭,但无论他说什么,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只有洛齐的哭声仍旧清晰可闻。 乔熠拍了拍洛齐肩膀,洛齐慢慢转过身,眼眶红红的,嘴角却有诡异的笑,乔熠看得手脚发凉,想逃跑,又无法动弹。 洛齐狞笑着,朝他伸出三根手指,他不明所以,那三根手指变成利刃,猛地刺向他…… 他从梦中惊醒,呆呆看着天花板,许久才回过神。 洛齐不在床上。 他找了半天,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正觉得纳闷,突兀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他顿了顿,缓缓走去门口,从猫眼里看到失魂落魄的陆紫。 打开门,陆紫涣散的眼神慢慢聚集,落在乔熠身上。 “怎么了?”乔熠摸了摸她冰冷额头,有些担忧地问道。 “哥…”陆紫再也忍不住,扑到乔熠怀里哭了起来。 乔熠这才知道,杨云南和洛齐开着那辆板车跑了。 乔熠气极,给叶柄打了个电话,把叶柄叫了过来。 谁知叶柄带着妻儿浩浩荡荡赶过来,把乔家吵得翻天覆地。 小儿抱着叶柄脖子不撒手,大儿揪着宠物狗豆丁尾巴,方心玉这边柔声宽慰那边厉声呵斥,小儿抱不得爸爸,大儿摸不到豆丁,两个娃娃扯开喉咙一齐哭嚎,闹得乔家鸡犬不宁。 乔熠的脸更黑了。 洛齐蜷缩在座椅上,整张脸煞白。杨云南把她的呕吐物丢到窗外,用纸巾给她擦拭嘴角。 “小七,我们歇歇吧,回家的路还远。” 洛齐微微摇头,视线落在后视镜上。 镜子里有辆白色面包车一直不远不近跟在他们车后,杨云南一开始就发现了,但洛齐说不用担心,她跟面包车的人熟识,杨云南问是谁,洛齐不肯说。 车子行驶了两天,傍晚时分终于到达小镇。这时面包车自己开走了,杨云南才把心头大石放下。 奇怪的是,洛齐没跟杨云南回去,而是在她大伯家门口下了车。杨云南哪里放心得下洛齐,停了车追上洛齐。 这时北风凛冽,吹在脸上像刀刮一样疼,杨云南脱了大衣想披到洛齐身上,洛齐回头看他一眼,嘴角带着讥笑:“南哥哥,你鼻子没坏吧?” 杨云南不明所以,洛齐也不解释,慢慢走向大伯家。 杨云南摸了摸鼻子,上面还缠绕着绷带。 大伯家大门紧闭,洛齐敲了几下便累得不行,杨云南便替她敲门,门被敲得“砰砰砰”巨响。 邻居闻声出来,告诉他们洛老头一家去亲戚家吃饭了,过一会儿才回来。 洛齐也不气馁,打开手机灯,在门口摞起的砖头下搜寻了一下,找到了一根大门钥匙。 “小七,你怎么知道这里有钥匙?”杨云南讶异。 洛齐瞟了一眼杨云南,脸上有讥笑,杨云南难堪地搓了搓手。 一番折腾,洛齐累极,把钥匙丢给杨云南,杨云南会意,很快把大门打开。 洛齐伸手撒娇道:“南哥哥,你背我。” 杨云南二话不说,弯下腰就把她背上,一瘸一拐走进洛大伯家。 乔熠和叶柄赶到洛大伯家时,看到洛家大门紧闭,喊了几声,无人应答,又用力敲了敲门。 邻居再一次被吵到,怒气冲冲出来,发现敲门的是两个陌生男人,穿着都是城里人派头,人高马大的不好对付。 “不好意思大娘,请问你看到洛齐和杨云南了吗?就是一个很瘦很瘦的女孩和一个瘸脚的男人。” 大娘想了想,用蹩脚的普通话说了一番,乔熠和叶柄都听得云里雾里,后来还是大娘的小儿子帮忙翻译,乔熠才知道,刚才确实有一对男女来找洛老头,但没找着,人也不知去哪了。 叶柄肯定洛齐就在屋里,因为电脑追踪到她的手机最后一次定位就在这里。 乔熠存有洛大伯电话,但拨打过去,无人接听。乔熠知道洛大伯一定不在家,因为他听不到手机铃声,而农村老人习惯把铃声调到最大音量。 那为什么洛齐手机在洛大伯家里? 乔熠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拿手机灯照了照四周,突然转身就走。 叶柄还在跟妻儿视频,看到乔熠不告而别,顾不上那么多,立马撒丫子跟上。 “老乔你要去哪?哎我还没上车…”叶柄眼睁睁看着乔熠摔上车门,启动汽车,快速调动着方向。 叶柄越看越觉得不妙,一个疯狂的念头猛地窜出来。 他该不会…要用车把大门撞开? 乔熠用实际行动证实了叶柄的猜测。 车子咆哮着冲向铁制大门,电光火石之间,大门被车子撞倒,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嘈杂的警报响个不停。 叶柄两脚一软,差点没站住,跌跌撞撞跑向变形的车子,却见后门被打开,乔熠从里面掉出来。 “乔熠你大爷,你他娘的不要命了!”叶柄慌忙扶起乔熠,乔熠推开他,歪歪斜斜地站起来,额头嘴角都有血渗出。 “报警!”乔熠丢了两个字,抹了抹脸上的血,立马冲进屋里。 叶柄拉不住这疯子,只能掏出手机拨打110,接通的一瞬间突然卡壳。 这要怎么说?难道要对人民警察说,乔大爷脑子发抽,不仅撞坏了人家大门还私闯人家民宅? 借着车前灯,乔熠很快翻遍一楼,都没发现洛齐和杨云南身影。 他立马返回大厅,准备上二楼查看,却听到二楼有轻微的动静,还有人低声说话,他立马停住。 不是洛齐和杨云南的声音,也不像洛大伯的。 那会是谁? 第102章 洛齐被绑架 乔熠用力按了按太阳穴,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快速查看四周环境。 这栋两层小楼是直筒形的,一楼有车灯照亮,一览无遗,二楼则一片漆黑,连窗户也关得严实。 在熟人社会,短暂的外出时,跟邻居们打声招呼就可以直接走了,没必要紧闭门窗,除非… 乔熠想到什么,不由心头一沉。 洛齐,千万不要有事… 农村人都爱看热闹,刚才乔熠这一下子,自然吸引了不少居民围看,连路过的车辆也停下来凑热闹,马路顿时被堵得水泄不通。 叶柄看到车子冒起了浓浓白烟,暗叫不妙,遍寻灭火器不得,急问围观群众,围观群众表示镇上有,叶柄不识路,好心的居民立马骑着摩托车帮忙寻找。 趁这个间隙,叶柄立马打消防119,围观群众都摇头,说县上消防车到这起码一个小时路程。 叶柄打完消防电话,看到很多人还在看热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吼道:“要爆炸了,你们还不走啊?不怕死啊?” 叶柄这一嗓子中气十足,把围观者震得头皮发麻,没一会儿,大伙猛然醒悟,立马四散逃命,现场一片混乱。 叶柄回头看那屋子,屋子被滚滚白烟笼罩,刺鼻味道扑面而来,呛得他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乔熠这小子怎么还不出来? 乔熠拎着一把柴刀悄悄上了楼。 黑暗里有影子悄悄移动,似乎是想逃跑。 乔熠悄无声息跟上去,身后却突然有脚步声,连叫了他好几次,似乎把他当成同伙了。 乔熠不动声色,朝身后人挥了挥手,示意快过来。 加上身后这个人,他们一共六个人,看起来都是男的,手里都有刀刃,脸上都戴着黑面具。 直筒型房子的好处是一眼望到底,坏处是,一旦被包围,无退路可言。 身后人一靠近,乔熠立马夺了那人手中利刃,一脚将其踢翻在地,再往其后脑勺狠狠补了一记勾拳,那人没来得及叫出来,就痛晕过去。 楼下人声嘈杂,汽车警报不停,恰好把这场打斗掩盖,其余五人不知道有同伙出事,仍在撤退。 乔熠不确定洛齐是否在他们手中,所以不动声色,继续猫腰往前。 离那伙人不到三米距离时,有人低声叫着什么,乔熠意识到他们是在叫那个被打晕的同伙时,那伙人已经察觉异常,纷纷亮出手中利刃。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这时警笛大作,对方首先沉不住气,自乱阵脚,有人厉声呵斥,胆小者立马噤声。 乔熠急中生智,大喊一声“警察,放下武器,举起手来!”,随后朝他们丢了一颗圆滚的石头。 假装手榴弹的石头发挥了超乎异常的作用,那伙人立马吓得屁滚尿流,抱头鼠窜。 乔熠立马冲上去,三两下就踢翻了四个人,还有一个漏网之鱼吃了他一脚后负伤逃到楼顶。 乔熠紧追不舍,很快也爬到了楼顶,那人却突然消失了。 这时楼顶虽然被浓烟围住,但月色皎洁,能见度在两三米内。 那人怎么一窜上楼顶就没了踪迹? 乔熠意识到什么,但还是慢了半拍,身后有疾风吹过,他来不及躲避,下意识伸手阻拦,手臂很快被砍了一刀,鲜血四溅。 乔熠有些愣神。 这场面…好熟悉! 就在他走神之际,那人趁机又划了乔熠一刀,乔熠吃痛,怒吼一声,立马朝那人砸出一记拳头,正中那人脑袋。 那人本就身材矮小,乔熠人高马大,又是练家子,即使受伤,拳头威力不减,那人被打翻,手中利刃“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乔熠立马冲上去,把那人压在身下,突然腰腹处传来一阵巨痛,仿佛被高温灼烧一样,他的肌肉立马失去知觉,全身瘫痪无力。 那人身上竟然藏有电棒… 那人凑近他,眼睛里带着狠戾的笑,乔熠觉得脸熟,仿佛在哪见过。可电棒仍在不停放电,他脑子渐渐被麻痹,视线慢慢模糊,很快就陷入昏迷… 叶柄听到楼顶有人打斗,心中愕然,但火势太大,不敢贸然闯入。 警察也已经赶到,正在组织撤散人群和灭火。 叶柄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往黑漆漆的楼顶使劲张望,却什么也看不到。 这时有人冲过来,大声喊道:“快去楼顶,金毛要杀乔熠…” 叶柄脑子轰的一声炸了,一个箭步冲到滚滚浓烟处,却被警察拦住了。 百般解释都无用,叶柄急得团团转,情急之中看到隔壁邻居家进进出出地搬东西,他灵机一动,立马闯了进去,以最快速度爬上楼顶。 对面楼顶正是乔熠所在之处。 叶柄朝对面喊了几声,无人应答,拿电筒一照,隐约看到对面躺着个人。 他看了看浓烟,又看了看手机,咬牙骂了一句:“乔熠你大爷!下次再敢拿奶粉钱威胁老子卖命,老子就先把你灭了!” 杨云南跟着叶柄爬到楼顶的时候,恰好看到一个黑影在冲刺,刹那间,黑影弹跳了一下,从这栋楼跳到另一栋楼,杨云南看得目瞪口呆。 叶柄腾空而起的时候,一颗心差点从嘴里蹦出来,幸亏最后跳了过去,保住了小命。 把乔熠送到医院,瘫坐在座椅上,叶柄才后怕起来,牙齿止不住打颤,跟方心玉打电话时,半天说不清一个字。 乔熠是救过来了,洛齐和杨云南却失踪了。 确切地说,失踪的只有杨云南,而洛齐被绑架了,对方狮子大开口,要500万赎金。 叶柄听了想骂街,他一个小公司老板,把妻儿卖了都没那么多钱,洛齐倒是金贵。 叶柄的想法是立马报警,乔熠却答应了绑匪的条件。 叶柄一听急了,以为乔熠要动小公司,乔熠摇头,转而拿出手机打了个视频电话。 对方是那个金发美女rayna,乔熠的助手。叶柄虽然听不懂他们的英文对话,却隐约能猜到乔熠想干什么。 rayna明显不同意,两人在电话里激烈争吵,叶柄听得津津有味。 最后rayna以一句“f**k you”结束通话,叶柄竖起大拇指,直赞美女女中豪杰,乔熠不咸不淡瞟了叶柄一眼,叶柄毫无自觉。 “我说,你把非洲那个项目卖了,这几年心血可就全没了,你真舍得?眼瞅着都要通过临床试验三期了。” “我的决定,多说无益。还有,不要多嘴。” “好吧,你开心就好。这下某些人可真成穷光蛋喽!”叶柄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你的小破公司,我记得有我百分之二十股份。”乔熠悠悠插了叶柄一刀。 “收声啦李!”叶柄气急败坏,飙出了一句港普。还以为这小子跑到非洲,已经被热情似火的外国妞勾了魂,没想到这会子还记着小公司这块瘦肉,叶柄真是欲哭无泪。 可怜我要养两个嗷嗷待哺的娃娃哟!还有我那漂亮迷人的老婆… 叶柄的心思跳到九天之外,突然想到什么,立马问道:“可是,哥们,你不相信国家的力量吗?为什么不报警?非洲不播放中国家庭伦理剧吧?” 乔熠听后,眉头紧皱。 “你知道绑架洛齐的是谁吗?” “谁?” “张全。” 叶柄目瞪口呆。 “那小子…那小子不是蹲监狱吗,怎么有空出来绑架人?难道越狱了?” 乔熠摇头,脸上忧虑更深。 “他减刑出狱了。” 算下来,自从竹林那件事,至今也有七年了。 “那敢情好,一个绑架敲诈罪,够这小子再蹲十年。”叶柄跃跃欲试,乔熠却觉得不简单。 张全躲在洛大伯家,还带了五个手下,目的恐怕不是洛齐,因为洛齐回老家住在大伯家的概率为零。 那张全是为了蹲谁?洛齐手机为什么落在大伯家?为什么杨云南知道屋里有人? 思绪纷乱,搅得他头痛欲裂,偏偏这时洛齐大伯一家气势汹汹而来,堵在病房门口讨说法。 其实哪有那么多说法,不过“赔钱”二字,毕竟洛大伯家大门被撞坏,二楼房屋也有不同程度损坏,还有119的钱… 乔熠没理会他们的雄赳赳气昂昂,反问道:“洛齐被绑架了你们知道吗?” “洛齐被你们乔家收养,就是你们乔家的人,关我们啥事,你可别想转移话题,我们邻居可都看见了啊,是你开车撞坏咱家的,不赔钱就报警!” 乔熠看着头发花白的老人,还有洛齐的大伯母、堂哥、堂姐以及不认识的人,他们都是与洛齐有血缘关系的人,听说洛齐出事,没一个关心洛齐是否安好,反而更在乎钱。 真替洛齐感到可悲。 “钱我可以赔给您,只怕您花得不踏实。洛大伯,您知道那些歹徒为什么来。”乔熠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洛大伯,洛大伯下意识后退一步,脸上有顾虑之色。 “什么歹徒?不是小偷吗?”众人听得云里雾里。 “这个,洛大伯您应该最清楚。” 老人听完乔熠的话,脸上露出惊慌之色,手脚不自觉哆嗦。 乔熠看到洛大伯的神情变化,心里猜测又肯定了七八分。 第103章 亡命之徒的嗜血狂热 瘦七果然是回来报仇的,只是为什么张全也在?难道瘦七雇了张全杀人,张全杀人不成,撕破脸皮,反而绑架勒索瘦七?可是洛齐父母是淹死的,洛大伯不过是出于恐惧瞒而不报,没必要以命偿命…… 不对,瘦七肯定说了谎! 乔熠猛地抬头看洛大伯,洛大伯被他眼神吓到,哆嗦着躲到儿女身后,乔熠从病床上挣扎起来,焦急问:“洛大伯,关于洛齐父母死亡的真相,你是知情的吧?”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胡说八道,疯子,疯子…”老人说得急了些,不小心就岔了气,捂着胸口直咳嗽,家人连忙手忙脚乱搀扶老人坐下,老人却说什么也不肯坐,执拗地要出去。 最后拗不过,洛家人便扶着老头走了,病房一下子变得冷清。 叶柄跟妻儿打完视频,在门口跟那家人撞上,当时还纳闷这家人是不是有谁得了重病,怎么个个哭丧着脸。 听到乔熠解说原委后,叶柄也好奇不已。 当年洛齐父母真的是意外溺毙的吗?为什么洛老头对此讳莫如深? 这边千头万绪理不断,那边乔家又出了事,陆紫不见了。 乔家夫妇说,陆紫是在看到杨云南发来的一条信息后,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乔家夫妇追问原因,她也不肯说,当晚人就不见了。 乔熠简直头痛欲裂。 小镇,某栋待拆居民楼。 瘦七被张全带到这后,平时病恹恹的模样完全变了,瘦得皮包骨的脸上居然有奇异的红晕。 张全对此再熟悉不过,那是亡命之徒的嗜血狂热。 这女人真是可怕,不仅知晓他出狱了,还找到了他,拿十万块跟他做了一笔交易。 七年牢狱之灾,他的戾气被打磨殆尽,本想金盆洗手重新做人,但强奸犯的案底让他处处碰壁,连亲舅舅也对他避之不及,他连污水沟里爬来爬去的老鼠也不如,起码老鼠还有口剩饭剩菜吃。 张全想,去他娘的浪子回头! 于是他又当了混混,每天靠小偷小摸混日子,但天天东躲西藏,日子也是难熬,自然受不了瘦七那十万块现钞的诱惑,很快接了瘦七的活,去杀一个农村老头儿。 法治社会,杀一个人再全身而退不容易,张全打算藏人屋里,吓唬一下老头,让老头自个儿掉下楼梯就好,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半路出了两个程咬金,他差点折在里面。 幸亏他生性谨慎,带了救命的电棒。 说来也是老天爷长眼,把七年前的仇人送到他眼前,他当时一股热血冲到脑子里,差点杀了那个男人,后来那男人手机响了,他看到来电显示正是洛齐那娘们,于是停手接了电话。 洛齐让他放了乔熠,她会送他三份大礼。 500万就足以让人血液沸腾,现在居然还有两份…张全很难不心动。 张全买了两盒饭,端了一盒给瘦七,瘦七连眼皮都没掀一下,吐了一个“滚”字。 滚就滚,以为老子稀罕你,瘦得鬼一样,丑八怪。张全丢下饭,忿忿离去。 昏暗房子里,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一条消息弹出来。 “我到小镇了,你在哪?没被发现吧?没事吧?” “很好。明天中午金毛会去李记买盒饭,你悄悄跟来。” 信息发送成功。 瘦七放下手机,拿筷子挑了一块盐焗鸡肉凑到鼻子前。 好香,好久没吃过了! 可是还要剥皮,好麻烦啊!要是有人帮忙剥皮就好了,人家最不喜欢吃鸡皮了! 瘦七看了看被绑得严严实实,昏迷不醒的杨云南,脸上露出惋惜。 可惜啊,最疼我的南哥哥睡着了呢! 500万是巨款,叶柄跑了好几个银行才取出来,装在一个大行李箱里,拉着都费劲。 乔熠的伤不算严重,躺几天就恢复了,只是有些后遗症,四肢依然有些麻痛,使不上大劲。 叶柄帮忙把行李箱搬到后备箱,有些担忧地说:“你能行吗?要不换我来?” “行啊!”乔熠漫不经心道。 叶柄:“……” 乔熠自然没当真,忽略一脸便秘似的好友,直接钻进车里,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对方没接,只是发了短信告诉乔熠,交赎金地点临时更换。 乔熠一点也不意外,启动了车子准备出发。 这是临时买的二手杂牌车,还是手动挡,开起来自然没有名牌车舒服,但张全的目的是钱,车不重要,能带着逃跑就好。 七拐八弯开了半天,对方一直在更改路线,乔熠也一直配合。 开到下一个地方,对方突然没动静了,打电话也提示关机。 乔熠看了看地图,他已经行驶出小镇200多公里。 是在耍他吗? 乔熠也不恼怒,又拨通一个电话,那边很快接了,压着声音说,我们已经包围张全所在居民楼。 就在这一晃神的时间,张全提着盒饭进了居民楼,然后人就消失了。 陆紫立马跟了上去。 藏在她头发里的监听耳机立马传来一个焦急声音:“停下来!就近掩藏!!” 陆紫立马站住脚,躲在一张废弃木桌下。 这片居民楼多是自建楼,盖得毫无章法,一旦废弃,便成了一个垃圾场,建筑废物到处都是,藏身易如反掌。 只是如果被发现,逃跑也更加困难。 张全突然出现,影子正好投射在陆紫藏身的木桌上。 他轻轻把盒饭放在桌子上,掏出随身携带的刀子,悄悄走向大门口。 只要张全回头,就可以看到桌子底下的人。 这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陆紫忘记了呼吸和心跳,死死盯着张全背影。 乔熠也感觉到那边气氛紧张,捏着手机一声不吭。 远处的瞄准镜暗暗扣起扳机。 千钧一发之际,突兀的铃声响起,张全低头去摸手机,接通之后,张全转身就跑,连盒饭也没带。 “暴露了吗?”陆紫紧张地问。 “不清楚,你留在原处,我们上。” “你们发现杨云南了吗?” 对方没回答,直接掐断通话。 陆紫捏紧拳头,一张素白的脸又惨白几分。 乔熠知道他们要行动,挂断之前说了一句。 麻烦你们,替我保护她们。 … 杨云南在洛齐的呼唤声中醒来。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叶柄跳楼的那一刻,为叶柄捏了一把汗时,有人从后面打晕了他,醒来他就发现自己和洛齐都被绑在这里了。 杨云南又惊又喜,想说什么,洛齐拿手捂住他的嘴,“嘘”了一声,低声说:“南哥哥,金毛马上要回来了哦,我们悄悄地逃。” 杨云南连忙点头,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洛齐(瘦七)看着他高高肿起的脚踝,摇摇头,叹气道:“南哥哥,看来你跑不掉啊!怎么办呢,陆紫姐姐等着你救呢!” 杨云南听到陆紫名字,连忙追问:“她也被绑架了?她在哪?” 瘦七看他反应强烈,心有不悦,嘟嘴道:“南哥哥,你怎么只关心她啊!人家为了救你,费了好大劲呢!你看,手都破皮了…” “她到底在哪?我们一起带她走好不好?” “不行哦,南哥哥,我和她只能选一个。你选谁嘛!”瘦七拉着杨云南胳膊撒娇。 杨云南听到楼下的脚步声,急得汗都出来,弯下腰道:“我背你,我们找陆紫,快!” “我不要,你只救得了一个,你的脚都受伤了。” “我们一起,一起…”杨云南语无伦次,示意瘦七快上来。 瘦七敛笑,眼神变冷。 “那你意思就是要她不要我了。真可惜。” 张全已经跑上来,看到杨云南被松了绳索,立马扬刀杀过来。 “小七快跑,我拦着!” 杨云南顺手操起地上一根木板,跟张全缠斗在一起。 杨云南本就带伤,加上几天没吃饭,很快落了下风,被张全划了几刀,鲜血直流。 张全把杨云南压在地上,咬着牙砸了杨云南无数个拳头,把当年的仇恨悉数奉还。 要不是瘦七拦着,张全早就想把这小子千刀万剐。 瘦七冷哼一声,拿手机拍了这一幕,发给陆紫。 “行了,差不多得了,再打下去,你的钱就没了。” 瘦七不耐烦地说了一句,但张全没听,依旧按着杨云南打。 瘦七看了看四周,搬起一张破凳子砸向张全脑袋。 瘦七看着瘦小,力气却不小。张全被砸得满脸是血,回过头看瘦七。 瘦七有些吃惊。 张全眼睛全是红的,像地狱里的恶魔。 瘦七看向奄奄一息的杨云南,眉头皱起来。 “看我干嘛,要不是我,你就把他打死了。他死了,你也逃不掉…” 张全没等瘦七说完话,立马扑过来,双手掐住瘦七脖子,脸色狰狞。 “这一切都是你这女人设计好的,对不对?老子真他娘的傻,居然被你这臭娘们儿耍的团团转!他奶奶的,老子活不了了,你他马也别想活!” 瘦七被掐得说不出话,却依旧没有恐惧之色,反而嘴角有诡异的笑,眼睛看向张全后方。 陆紫拿砖头重重砸在张全脑袋上,张全晃了晃,摔在地上。 第104章 洛齐苏醒 陆紫脚一软,差点也跟着摔倒在地,但她咬牙撑起身子,爬到杨云南身旁。 “云南,你还好吗?”陆紫哆嗦着伸手探他的鼻息。 幸好,还有微弱的呼吸。 陆紫再也忍不住,抱着杨云南失声痛哭。 “陆紫,先别哭啊,金毛他还没死呢!”瘦七盯着陆紫,声音带着蛊惑。 “你忘了?这一切都是金毛做的,他差点打死杨云南,你的爱人,以前还强奸你,用烟头烫你,你还因此堕过胎,你忘了吗?你告诉过杨云南吗?” 陆紫止了哭泣,视线落在另一旁痛苦呻吟的金毛身上。 “你不敢告诉杨云南吗?你怕他因为你的过往嫌弃你吗?”瘦七咯咯笑起来,“也是,哪个男人不在意那层膜呢?就算是乔熠哥哥,听说洛齐跟那男人做了,一直耿耿于怀呢!害我费了好大劲才哄好。” “你在说什么,难道你不是洛齐?” “是不是又有什么要紧的,张全就在这里,你不打算报仇?”瘦七把沾满血的水果刀踢到陆紫面前。 “捡起来,往他的心脏轻轻一插,这一切就结束了,没有人再威胁你和杨云南,杨云南永远也不会知道你的秘密。陆紫,捡起来呀!” 陆紫死死盯着那把刀,犹豫不决。 “呵,原来你也是懦弱的人,陆紫,你今天不杀他,以后他会阴魂不散缠着你和杨云南,你可别忘了,当年是杨云南亲手把金毛送进监狱的,还害金毛舅舅破产,你觉得他们会善罢甘休?” “他会有报应,警察会抓他。” “是吗,可是他只坐了七年牢哎,而你受到的伤害,一辈子也忘不了吧?真是不公平啊!真可怜!” “够了,你别说了。”陆紫痛苦地闭上眼。 “真是傻得可怜,”瘦七啧啧叹道,“你跟杨云南可真是天生一对,总是牺牲自己,成全别人。可是仔细想想,你们这样换来了什么?” 卑微,贫穷,暗无天日。 瘦七走过来,抚摸陆紫的脸。 “姐姐,你真的老了很多呢!” “别说了!!” 陆紫猛地推开瘦七,胸口剧烈起伏。 瘦七捂着嘴吃吃地笑。 “姐姐,我可以给你当证人呀,正当防卫是不判刑的,就算是防卫过当,也会从轻发落。别害怕呀,勇敢一点,拿起那把刀,就那么插进去,这一切就结束了,你和杨云南再也不用担惊受怕,风餐露宿了。” 陆紫整个人如筛糠一样,抖得厉害,在瘦七海妖一般的诱惑声中,慢慢捡起那把沾满鲜血的刀。 “求求…别杀我…救命…”金毛发出微弱的求救声,却更加激发陆紫的恨意。 陆紫凄厉地叫了一声,举着刀一步步走向金毛…… 刀落的一瞬间,一阵白烟铺天盖地而来,刺鼻臭味钻进肺腑里,三个人同时剧烈咳嗽。 只有一具尸体静静躺在地上,身上插着一把水果刀,还有一根木棍… 小镇出了人命,轰动一时。 网友都在议论,到底谁是凶手。 根据流传出来的视频,死者张全与嫌烦之一杨某扭打一起,张全重伤杨某,转过头又掐拍摄者洛某,镜头这时剧烈抖动,手机掉在地上,不一会儿,镜头出现一双鞋子,这双鞋子的主人,也就是第二个嫌疑犯陆某,陆某在攻击张全。 细心的网友发现,陆某膝盖向前弯曲了四下,说明陆某用砖头砸了张全五下,张全头破血流,暂时昏迷过去。 然后画面不断抖动,拍摄者走来走去,似乎与陆某在交谈,陆某情绪越来越激动,最后拿着刀走向张全,刀落的瞬间,画面全白,拍摄中断。 因为整个视频全程静音,案件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大众偏向于陆某是凶手这个观点,因为陆某先打伤张全,导致张全脑出血,救治不及时而死。 但有网友分析,凶手可能是杨某,杨某在陆某与洛某争吵时醒来,偷偷把棍子插入张全心脏,导致张全动脉破裂,大出血而死。而刀子插偏,很可能是陆某中了催泪弹,视物模糊,一刀子下去却未击中。 也有人认为,拍摄者洛某才是幕后真凶,因为洛某全程在煽动陆某情绪,与死者有过结,而且离死者最近,或许那根棍子就是她插进去的。 还有的网友角度清奇,认为真凶是放催泪弹的人,保不准死者是窒息而死… 但无论如何猜测,陆紫认了罪,棍子上也有陆紫指纹。 由于案子传播广,热度高,这场官司反复打了多次,将近七个月时间,合议庭才一槌定音,认为张全具有社会危害性,陆某属于正当防卫,但张全失去侵犯能力后,陆某仍未停止暴行,导致张全死亡,陆某构成故意杀人犯罪事实,将按照故意杀人情节轻微来追究其刑事责任,判处陆某五年有期徒刑,暂予监外执行至哺乳期满。 有网友戏称,姑娘一定要遵纪守法,好好改造,争取三年抱俩,五年抱仨。 至于瘦七,瘦七被送进精神医院,接受治疗。 走的那天,瘦七坐在车里,朝乔熠伸出两根手指,嘴角浮起诡异的笑。 乔熠愣征。 两根手指? 乔熠想追问,车子却开走了。 两根手指,意味着还有两件事要做?瘦七到底要做什么?难道是她大伯?她借刀杀了张全,下一个会是洛大伯吗?那下下个呢? 乔熠皱紧眉头。 洛齐站在田野上,同草木一般,无知无觉,混混沌沌。 有人推了她一把,她一个踉跄,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头顶有耀眼的聚光灯,四周雾蒙蒙。 “妹妹,该醒了。” 这声音,好耳熟。 洛齐揉了揉眼睛,努力辩识面前模糊人影。 那人像一团雾,飘渺无形,始终围绕她身侧。 “好妹妹,快醒醒哦,轮到你了。” 轮到我了? 洛齐疑惑,那人也不解释,一直在笑。 “大姐姐,我来替二姐姐好不好?” 另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响起,洛齐低头去看,是一小团雾发出来的。 “滚!没我的允许,不准你出去!” 大雾化作巨兽模样,张开血盆大口咬向小雾,小雾尖叫一声,四散逃开,很快无影无踪。 洛齐气愤道:“你吼它干什么?它只是…”咦,它是什么?是人是鬼还是兽? “她就是你呀,你不知道吗?” 它是我?它怎么可能是我? “妹妹,你已经沉睡了四年,你忘了吗?” 我睡了四年?这是真的吗?怎么会? 洛齐满脑子疑惑,那团雾突然冲向她,她吓了一跳,猛地往后退,不料身后是悬崖万丈,她像坐过山车一般光速下坠,重力全失,无边的恐惧和绝望充斥整个身体…… 洛齐猛地一抽搐,从噩梦中惊醒。 头痛欲裂,牵一发痛全身。 她挣扎着爬起来,一个翻身就从床上跌落,把床头灯带翻了,房间顿时陷入黑暗。 洛齐吓得尖叫起来,抱头蜷缩在床脚。 这时有人推开门,刺眼白光争相涌入,洛齐抬头去看,只见一个高大身影背光而立,看不清模样。 她觉得熟悉,却又想不起是谁,脑子痛得几乎分成两瓣。 那人关上门,“啪”地打开房间灯,大步走向她。 “小蘑菇?” 他边说边走过来,把洛齐轻轻抱起。 “又头痛了是吗?” 洛齐捂着头说不出话。 他把她放到床上,盖好被子,用手按揉她的太阳穴,直到她平静下来。 “乖乖躺着,我去拿药。” “哥哥…” 乔熠突然愣住。 对洛齐的音调,他再清楚不过。洛齐叫他“哥哥”的时候,第二个“哥”是轻声,听起来很自然,小蘑菇则是怯怯的,声音小而轻,而瘦七总是拿捏腔调,故意叫得甜腻无比。 以前他不明白瘦七为什么总是撩拨他,后来他总算明白,原来他就是瘦七挑中的第三根手指。 乔熠低头看她泛红的眼睛,胸中有千言万语,兜兜转转,最后只“嗯”了一声,再寻常不过的语气,仿佛她不过睡了一觉,醒来又是活泼乱跳。 “哥哥,谢庭芳他…” “他死了。” 洛齐立马不说话,愣愣看着天花板。 乔熠把她扶起来,让她靠在他怀里,然后把药丸和水递到她嘴前,顺便拿了张纸巾准备给她擦嘴。 他的动作一气呵成,不知那么多年,他重复了多少次。 “头还痛吗?来,把药吃了,好好睡一觉。” 洛齐机械地张开嘴,把药吞了,没喝水,乔熠皱着眉头,硬是让她喝了几口温白开,她喝了后,一张脸皱得像苦瓜。 “药苦吗?” 洛齐摇头。 “水很苦。”她一向只喝刚烧开的水,那样的水喝下去,肠胃都被熨烫得很舒服,稍冷的都会有股铁锈味道。 “那这样呢?”他低下头,吻住她的唇。 左手无名指被他套上一枚戒指,跟他的恰好成一对。 洛齐慢慢睁大眼睛…… 四年的时间里,很多东西都变了,万物朝着自己的方向努力前进。 她的秘密家园扩建到三层,桃李芬芳,花草满园。 第105章 物是人非 小四弟成了自媒体名人,拍的视频无非家长里短,春种秋收,却拥有千万粉丝。 二婶、杨云清和两个女儿则是小四弟镜头里的主角,她们在网上开了店铺,售卖亲手做的瓜果零食等,每日忙碌,换来生活的充实富裕。 叶柄开了分公司,方心玉当起了全职太太,马微从国外寄来喜帖,柳汀溪进了某着名律师团,林若兰正在备孕,夏米粒结了婚,新郎不是林子豪… 甚至是她,也跟乔熠领了证,成为乔熠的妻子。 洛齐躺在乔熠怀里,听他低低叙说着这些年的变化。 仿佛做了场梦,梦醒后,她已记不清谢庭芳音容笑貌,两人相恋的点滴。 她只觉得眼前人温暖结实的臂膀,沉稳有力的心跳,把她的空洞一点点填满。 乔熠说,她身体住了另外的两个人,一个叫瘦七,一个叫小蘑菇。 瘦七唱白脸,小蘑菇唱红脸,洛齐中立。红脸白脸吵得翻天覆地,最后都累了,把洛齐推出来,于是洛齐被迫营业。 洛齐自然不信乔熠的话。 她记得在梦里,小蘑菇是被碾压的那个,她也是。 至于瘦七为什么得偿所愿后选择消失,洛齐也说不上原因。 乔熠说:“洛齐,你真的都忘了吗?你小时候一直是你堂姐带你的。” “堂姐?” “对,准确的说,是你大伯的二女儿,洛晴。” “洛晴?” 洛齐猛地一顿,记忆闸门被洪水冲开,滔天巨浪瞬间把她淹没。 二姐…二姐… 脑海里跳过一些碎片,有个梳马尾辫的女孩抱着小婴儿走来走去,嘴里呢喃着宝宝乖,不要哭,妈妈给你买糖吃… 她五岁丧父丧母后,寄人篱下四年多,没有人教过她生存技能,十岁以后她独自生活,却会搭房子,做饭,养鸡种菜抓蚯蚓,这一切,其实都是她在模仿一个人,那个人不知不觉在她记忆里烙下很深的痕迹。 想到这,洛齐哭起来。 是的,很小的时候,曾经有人给过她疼爱,那人,就是她的堂姐,洛晴。 洛晴大她11岁,梳着麻花辫,总是牵她的手,带她玩丢手绢,过家家,跳格子,给她擦鼻涕,帮她洗澡洗衣服,教她写字唱歌画画,还告诉她要好好学习,以后一定要考上p大。 一直鼓励她考p大的那个声音,不是妈妈的,而是二姐对她说的。 可是,二姐跟瘦七又有什么关系? 乔熠揉着她的太阳穴,轻轻问她一句:“你还能想起你二姐的形象吗?” 洛齐闭眼想了想,二姐的麻花辫骤然跳入脑海。 “她…她留了很长很长的麻花辫…” “嗯,瘦七也喜欢扎麻花辫。” 洛齐听了又是一震。 “你还记得你养过的那只母鸡吗?杨二婶对那只母鸡印象很深,说你常常对着它自言自语。可能你太孤独了,整个童年陪伴你最多的就是洛晴,所以你一直怀念洛晴,可惜的是你把她跟你的母亲混淆了。瘦七很可能是混合了洛晴和你妈妈而产生的人格。” 洛齐哭得不能自已。 乔熠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继续道:“瘦七是为复仇来的。你知道,为什么洛晴消失了,你身边从来没有人提起过她吗?” 洛齐摇头。 “你六岁多的时候,你堂哥生了重病,家里没钱治,洛修善就把十七岁的二女儿洛晴卖给人贩子,人贩子声称把洛晴卖到西北一户人家当媳妇了,日子过得很好,实际上,那人贩子是贩卖器官的…” 洛齐捂住嘴,不可思议地看着乔熠。 “洛修善后来知道真相,对洛晴的死讳莫如深,对外宣称洛晴病死,对内也从不谈及洛晴,慢慢地,大家就把洛晴遗忘了。有些老一辈的知道这件事,心照不宣,毕竟洛修善溺死过好几个女婴…” 洛齐突然喘不过气,整张脸煞白,乔熠立马把窗子打开,外面的春光与新鲜空气争相涌入。 乔熠解了她纽扣,把她扶起来,帮她顺气。 洛齐拍着胸口,看到窗台上有大片大片鲜花。 原来是白天。 可身上冷得要命,她浑身都打冷颤,牙齿咯咯打架 乔熠紧紧抱着她,摸着她头发轻轻说:“洛齐,别害怕,都过去了。” 洛齐缓过劲,又哭起来:“那我爸妈呢?他们不是被撞死的,对不对?” “他们是被撞死的。”乔熠亲了亲她额头,继续说,“洛修善开拖拉机,把他们撞死了。” 洛修德夫妇俩在外面挣够了钱,打算不干了,回家务农,还托洛修善在老家买了拖拉机,后来因为工钱问题,夫妇又耽搁了一些时间,拖拉机交给洛修善暂时保管。 洛修善靠着拖拉机跑运输,挣了一点钱,舍不得交还拖拉机,加上老母亲一直偏爱洛修德,最好的房地也都给了洛修德,洛修善记恨已久,新仇旧恨交织一起,在接弟弟弟妹回家的路上起了歹心,把他们撞死了,丢到水库里沉尸,后来又怕人发现,半夜三更转移尸体,这一幕恰好被五岁的洛齐撞见,但她人小言微,没有人相信她的话,洛修善还恐吓她,所以她把这件事压在心头,慢慢地分裂出其他人格。 所有的点都连接起来了。 洛齐终于明白,为什么大伯家明明没有钱,却有一辆拖拉机,为什么大伯家没有二女儿,为什么大伯不再疼爱她。 洛齐盯着窗台上的花,陷入沉默。那些花儿黄的红的紫的都有,摇曳生姿,香味扑鼻,而她内心却是一片灰白。 为了生儿子,把弟弟弟妹杀死,甚至差点掐死亲侄女,一个儿子真的有那么重要吗?百年之后,你在地底下遇到亡灵,真的能心安理得吗? 她们那里有个迷信说法,生儿子要一双,百年后,哥俩一前一后扶着灵柩送终。 乔熠担心她再次魔怔,掰过她的脸,让她正对着他,说:“洛齐,我把这些都告诉你,是希望你不要再逃避,你要勇敢面对。我也不希望你以后都活在仇恨中,你要好好活着,不要辜负你爸爸妈妈和洛晴的期待,好吗?” “给我点时间…”洛齐眼里全是绝望。 “洛修善已经自首,法院判他无期徒刑。”这是瘦七的第二件事,不过亲自出马逼迫洛修善自首的,是乔熠,因为那时瘦七已经被关到精神病院了。 瘦七始料未及,乔熠居然有本事让特种部队介入到张全绑架案中。 不过瘦七很聪明,她跟乔熠做了笔买卖,于是三件事全都如她所愿,她也功成身退。 至于以后会不会再次出现,乔熠也说不准,毕竟精神分裂不是过家家。 乔熠为什么愿意把自己搭上,一语点破梦中人的,是死党叶柄。 叶柄说,你跟江月初闹掰那么多年,身边一直没有其他女人,理由很简单,就是因为你心里一直都有人。别提什么生理洁癖,男人兽欲上来,是头母猪都…咳咳。再说,人家姑娘没对象的时候,你三天两头骚扰人家,有对象了,你还揣着哥哥身份威胁恐吓人家对象,死对象了,你二话不说立马屁颠屁颠跑回来陪伴,还为了姑娘把多年心血都卖了,如果这都不算爱,张学友都要哭晕在厕所。 房门“咚咚咚”地被人敲响,洛齐来不及擦眼泪,敲门的人蹦蹦跳跳进来,用稚嫩的声音说:“姨姨姨父吃饭了,我麻麻做了好吃的包子哦!” 洛齐看到梳着两个牛角包的小可爱,满脸疑惑。乔熠解释说:“这是杨云清小女儿,孙小贝。贝贝,你先去吃,我们待会儿过去,好吗?” “好!”小姑娘脆声应了,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跑了,边跑还边说,“麻麻,姨姨掉金豆豆啦,还要姨父抱抱,羞羞!” 洛齐和乔熠听了都哭笑不得。 “下去吃饭?”乔熠擦了擦她脸上泪水,轻声问。 “我…我不饿…”洛齐低头。 乔太太这个身份,她一时没法适应。 乔熠也不勉强,俯身亲了亲她额头。“还是要吃点,待会儿叶柄心玉一家要过来。” “为什么,今天什么日子?” 乔熠并不解释,搓了搓她的手,随口道:“可能是想你了。我把饭端上来,你等等。” “嗯。” 洛齐目送他出了门。 她下了床,把窗帘拉得更开一些。窗外春光明媚,窗内一室馨香。坐在梳妆镜前,她看到镜中的她穿着亚麻睡裙,皮肤比以前白嫩很多,下巴尖了些,杏眼有些浮肿,可能最近一直睡不好。她烫了个小波浪,显得更有女人味。 她下意识摸摸小腹,那里依旧一片平坦。 她暗松一口气,心里的怅惘无限扩大。四年后的今天,她有25岁了吧?连眼角都有了细纹。 低头翻找梳子的时候,无意中翻出两个红本,打开一看,是两本一模一样的结婚证。 照片里的乔熠面无表情,而她嘴角带笑,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诡异。 她又看了日期,恰好,是三年前的今天。 她看得出神,乔熠来了都不知道。 第106章 已经结婚 乔熠把她手中的本子拿了过来,随手揣到裤兜里。 “哥哥,你,你为什么和她结婚了?” “别多想,和我结婚的是你。来,趁热把粥喝了。” 洛齐接过粥,眼睛仍盯着乔熠。 乔熠摸了摸她头发,笑了笑:“我喜欢的一直是你,不是红脸,也不是白脸。” 突如其来的表白,洛齐有些不自然,把脸埋进碗里,假装喝粥,视线却一直在他身上。 哥哥他怪怪的,是哪里怪,她也说不上来。 “专心喝粥,再看我,就把你办了。” “我没看你!”洛齐矢口否认,没察觉他话里意味。 “狡辩。” “真没有!”洛齐杏眼圆瞪,脸上有委屈。 “哦,你说没有,那就没有。” 男人漫不经心说着,走过她时,突然转了个身,一把把她抱起,放到梳妆台上,然后用嘴唇严严实实堵住她的。 她的惊呼都被他堵在喉咙里,心跳与呼吸乱成一锅粥。 而被压在怀里的那碗粥,滚烫得跟两人身上温度一样。 门突然嘭地关上,门外“哒哒哒”的脚步声再一次响起。 “姨姨姨父亲嘴嘴啦,羞羞羞…”小短腿小嘴巴巴的,楼下的人听了面面相觑。 乔熠稍稍放开她,有些恨恨道:“以后不准生女儿,嘴碎!” 洛齐听了哭笑不得。 叶柄和方心玉带了两个小短腿过来,家里顿时热闹起来,三个小短腿跑来跑去,把杨二婶的眼睛都晃花了。 杨云清和小三妹在厨房忙活,小四弟和助理跟拍,方心玉与洛齐执手相看泪眼,叶柄和乔熠坐在小溪边垂钓。 叶柄说:“好哥们,这下你该生儿子了,你爸妈愁得早生华发了,35年的老处男,哈哈!” 乔熠没吭声,摸了个打火机,把红本本掏出来烧了,叶柄认出那是结婚证,忙拦道:“别介呀,哥们说着玩的,你把证烧了,那以后不就是非法同居,儿子都上不了户口?” 乔熠瞟他一眼,他心虚地背过身,咳了几下。 “不生儿子,生女儿。”乔熠把灰烬踢到水里,突然说了一句。 “为啥啊?”叶柄好奇地凑过来,“你喜欢女儿?真看不出啊!” “生女儿,勾引你儿子倒插门,到时不就有儿子了?还是两个呢!”乔熠很认真地解释道。 “去你大爷,你想得美!”叶柄嗖地站起来,朝乔熠扬起腿,乔熠早有准备,随手拈了根铁揪挡在前面,叶柄来不及收腿,一脚踹了硬物,疼得嗷嗷叫。 方心玉趴二楼窗户问他怎么了,他气急败坏道:“快把儿子抱走,再不走,儿子就不是咱家的啦!” 乔熠弯了弯嘴角,迎面对上洛齐的脸。 洛齐穿了一条v领白色长裙,脖颈露出纤细锁骨,黑发垂在胸前,一张小脸巴掌大,杏眼挂着泪,嘴角却是微微扬起,似乎在憋笑。 一旁的方心玉穿了件墨绿色薄针织衫,皮肤白如美玉。 鲜花灿烂,更衬美人。 叶柄看呆了,朝方心玉大喊一句:“老婆你真美!站着别动,我要把你画下来!” 方心玉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又犯神经了”,然后扭过身不理会叶柄。 洛齐微微侧身,对乔熠笑了笑,杏眼弯成月牙。 乔熠喉结动了动,眸色益发深沉。 晚饭异常丰盛,红烧肉,白斩鸡,糯米莲藕粉蒸肉,梅菜扣肉地三鲜,干锅土豆烧鲫鱼,清炝芥兰小笼包,糖醋排骨卤凤爪,爆炒龙虾冬瓜汤,最后还有一个三层大蛋糕。 洛齐照例吃得很少,方心玉一边劝说一边不断往洛齐碗里夹菜,叶柄看得眼酸,巴巴地说:“老婆,给我也夹点呗!” 方心玉眼皮子抬了抬,没好气道:“自己夹。” “自己夹的不香,老婆夹的才香。” 大宝奶声奶气地说:“爸爸,你不要说话了,妈妈又要生气了。” “爸爸睡客厅咯。”小宝拍手。 众人听了都哄笑起来。 小三妹对小四弟说,“四哥,可以来吃了,菜都要凉了。” “还没切蛋糕,等等。” 于是主角在众人注目礼下,把蜡烛吹了,蛋糕切了,一一分发。 小短腿们吃得满脸奶油,最后吃腻了,丢下大半块蛋糕,窝在妈妈怀里睡觉。 洛齐看向小四弟和小助理,说:“可以了,快来吃点。” “最后一个镜头。” 洛齐看到镜头对着她和乔熠,她不由紧张起来。 乔熠暗暗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有力,洛齐慢慢镇静下来。 “乔哥七姐,今天你们结婚三周年纪念日,要不要说点?” “老规矩,不露脸。”乔熠嘱咐了一句,然后看向洛齐,示意她先说。 洛齐摇摇头,“我没什么说的,你说吧!” 乔熠想了想,说:“相聚不易,来年继续,谢谢支持。” 众人都等着他下一句,他却说说完了。 众人不满,叶柄大着舌头喊道:“都别吵,我来说!那个,老婆我爱你,日日夜夜想着你,生个娃娃可不可~” 叶柄没说完,就被方心玉捂住嘴拖下去,家法伺候。 洛齐整张脸都红了。 收拾好餐具,已经深夜。 洛齐擦着头发出来,正好看到乔熠抱着被褥枕头过来铺床。 洛齐结结巴巴问:“哥…哥哥,你…你要睡…睡在这吗?” “嗯。”乔熠头也没回,把床整理齐整,再把花瓶里的花都拔了,抱了出去。 洛齐揪着毛巾坐立不安。 隔壁叶家一直很闹腾,方心玉呵斥不断,都没法阻止玩疯的父子三人。 乔熠不知去了哪,久久不回来,洛齐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这时门突然开了,三张鬼脸冒出来,把洛齐吓一跳。 原来是叶家父子三人。 叶柄化身大乌龟,驮着两个金童过来,金童见到洛齐,伸出小胳膊要抱抱,还嘟着小嘴巴。 洛齐不由笑了,走过去抱起小金童,怀里一个背上一个,艰难走到床边,小金童们蹦哒下来,对着洛齐的脸,左边啵唧一口右边啵唧一口,大叫一声:“新娘是我的啦!”然后滚到床上,开心地蹦来蹦去。 洛齐心都化了。 “可爱吧?”叶柄嘻嘻笑道。 “嗯”洛齐目不转睛看着两个小顽童,点点头。 “那就加把劲,争取明年抱一个,记得啊,不要生女儿!” 洛齐红着脸不吭声。 “二十好几快奔三了,还害什么羞,听哥的话,乔熠这老小子虽然老了点,但宝刀不老,加上我这瓶大力神水,保准他战斗持久…” “叶柄!”乔熠突然出现在门口,把叶柄吓一跳。 叶柄见情况不对,忙把药酒塞到洛齐怀里,低声道:“友情价999,如假包换,先货后款,不行免费退货,哥先溜了哈。兄弟们,救驾!” 两个娃娃听了,立马回:“遵命!”然后七倒八歪走过来,一个扒洛齐大腿,一个扒乔熠大腿,叶柄趁机脚底抹油跑了。 洛齐和乔熠面面相觑。 这天晚上,叶柄的哀嚎声传遍了整个火柴沟。 乔熠是抱着一大捧鲜花回来的。 洛齐看到花,整个人都明亮了,张罗着把瓶子里的水换掉。乔熠看她头发湿漉漉的,把她按到床上,命令她老实吹干头发,插花的事他来负责。 “哥哥,这些花都是你弄的吗?” “嗯” “好漂亮,谢谢哥哥!” “小蘑菇也喜欢鲜花,每天都要看着满满当当的鲜花才能睡觉。” 洛齐不说话了,吹风筒呼呼响着。 乔熠把花插好,又喷了一些清水,花香慢慢在房里浓郁。 “吃醋了?”乔熠走过来,把吹风筒关了,从她身后揽住她的腰。 她还是很瘦,细胳膊细腿的,抱起来很轻松。 “没有,只是在想,这么多年,我居然一直不知道她们的存在。” “她们不愿告诉你,你自然不知道。”乔熠把头埋在她肩膀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鼻尖弥漫的,是洗发水和鲜花的香味。 “那她们…有没有做很过分的事…” “你指哪方面?没有,除了瘦七狡猾一点,小蘑菇跟你一样,很乖。”只不过太乖了,像只小白鼠。 洛齐被他灼热气息弄得浑身不舒服,又不好把他推开,就那么让他靠着。 “头发吹干了?” “还有一点点”洛齐摸了摸发尖,手指拈出淡淡的湿意。 “那不等了。”乔熠把她抱到怀里,俯身吻一住她的1唇。 洛齐想说什么,都被他堵在嘴里。 他腾出手,把灯关了,翻身把1她压1住,一边亲她一边一脱11她的睡裙。 月光从窗外爬进来,银辉抖落在花瓣上,空气中带着香气。 乔熠摸到她脸上冰凉的一片,暗骂一句,从她身上下来。 两个人躺在床上沉默不语。 夜仍旧有些凉。他开了灯,把被子盖在她身上,然后穿上衣服去卫生间。 洛齐再也忍不住,把被子盖过头,低声抽泣起来。 她做不到。 乔熠刚才对她做的每一个亲密动作,都勾起她埋在心底的回忆。 原本已经模糊的记忆,此刻无比清晰,仿佛是昨天发生的。 男人解决了问题,按了马桶冲水,抽水声哗哗。 男人捏紧拳头,狠狠砸了墙壁一拳。 第107章 枯木已二春 闹腾了大半夜的一家人,齐刷刷睡到了第二天八九点。 杨二婶起得最早,把昨晚剩菜热了,又拌了鸡饲料,提到鸡舍喂鸡。 喂鸡的空当,她又拿起扫把,一点点清扫落叶,从大厅到院子,又到正门。 打开门,霍然看到小溪前站了个人,背对着她抽烟,脚底下丢了一层烟头。 “乔哥儿,怎么大清早抽闷烟?吃饭了吗?” “还没。二婶,您扫地?”乔熠掐了烟,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 “对啊,人老了闲不住。你脸色挺差,昨晚没睡好?”杨二婶担忧地问。 “嗯,起来透透气。您忙,注意休息,别累着了。”乔熠走过她,身上一股烟味儿。 杨二婶叹了口气,摇摇头,继续扫地。 洛齐同样一夜未睡,一直哭到早上才迷迷糊糊睡了,但不踏实,杨二婶一开门,她就被惊醒了,环看四周,乔熠仍旧没回来。 她把衣服穿上,照了照镜子,镜子里的人黑眼圈都出来了,眼睛又红又肿。 侧过头,看到那瓶药酒,瓶身光溜溜的,连标签也没有。 她征征看了一会儿,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猛地站起来,药酒被带翻,摔得稀烂。 乔熠正好推门进来,闻到满屋子药味。 他大踏步走过来,把她打横抱起,跨过碎玻璃片。 “一年,洛齐,再给你一年,要是你还忘不了他,我他妈就不等你了。” 洛齐痛苦地闭上眼,眼泪流到嘴里,跟药味一样苦涩。 … 乔熠带着行李,头也不回走了。 洛齐看着枯萎的鲜花发呆。 小喇叭迈着短腿过来,看到洛齐呆呆的,然后又走开了,满世界嚷嚷,姨姨又变成蘑菇啦! 杨云清跟洛齐说:“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死了前任,世界就塌啦?你矫情什么,赶紧把人追回来啊!” 杨二婶也过来絮叨:“乔哥儿年纪是大了点,却是个踏实过日子的主,懂得疼人,小七,你听婶的话,好好跟他过,以前的事就别瞎想了,啊?” 小三妹说:“乔叔叔人很好,小七姐为什么不要他呀?” 小四弟说:“七姐,你开心就好。” 洛齐:… 乔熠离开后,洛齐整夜整夜睡不着,半夜爬起来吃两片头痛药,她才能勉强合眼。 养了四年的肉,很快又掉了下去。 叶柄看着洛齐照片,连连叹息:“老乔啊老乔,你看看,你看看,这瘦得骷髅架子一样,你怎么下得了狠心哪,人家小姑娘没了你,半条命都没了,你舍得?” 乔熠盯着电脑,手指飞快地敲着键盘,全然不理会叶柄。 “你说小姑娘也没二两肉,小拳头软绵绵的,你就来个霸王硬上弓,把她强了,再搞出个小宝宝,她不就死心塌地了?你还是不是男人?” “没你脸皮厚,未婚先孕。”乔熠头也不抬,仍埋首工作中。 叶柄被击中要害,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这叫忍辱负重,你懂什么”叶柄小声嘀咕,“35岁老男人,还装什么纯情,电视剧看多了,脑子有坑。” 乔熠抬起头看他,表情似笑非笑。 叶柄连忙倒了杯咖啡放乔熠手上,赔笑道:“大爷您请享用!大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闭嘴!” “好的大爷,在您召唤之前,小的绝对一个字也不说。大爷您对我的服务可还满意?” 乔熠皱眉。 叶柄立马识趣地滚了,滚之前不忘把桌上的手机也一起拿走。 “人滚,手机留下。” 叶柄悻悻地把手机放回原位。 乔熠把视线移到手机上,盯了图片上的女孩很久。 叶柄蹑手蹑脚摸进来,看到乔熠盯着手机发呆,恍然大悟,走上前来,对着乔熠电脑就是一阵操作。 “大爷,您想看姑娘就早说嘛,喏,设置为桌面壁纸了,高清大图,您请享用。那个,快要下班了,小的正宫娘娘和两位小阿哥催促得急,小的就先行告退了,今天的工作要做完哟,谢啦,拜拜!” 叶柄说完,立马带着手机溜了。 乔熠对着放大无数倍的图片,反而烦躁起来,啪地把电脑关了,走到落地窗前,对着霓虹夜景抽起了烟。 一根未抽完,他突然就把香烟丢了,一脚踩灭,转身拿了外套就走,飞机起飞前,他没忘记给叶柄发消息,说他不干了。 可怜的叶柄堵在下班高峰期,好不容易掉头回去,发现电脑里的数据全都没保存,几天的工作就那样白费了。 叶柄欲哭无泪,朝天大喊一句:“乔熠,我去你大爷!” 早上,杨二婶把大门开了,提着扫把准备扫地,却看到地上一堆烟头。 连续几天,杨二婶一开门就看到一堆新的烟头,她气急败坏,大吼着,到底哪个混蛋小子天天捉弄人?被老娘抓到,非扒层皮! 她喊来小四弟,小四弟在门口装了摄像头,那捣蛋的人又消失了。 某次吃饭,杨二婶提及这件诡异的事,小三妹颤着声音说,不会是鬼老头吧? 小四弟用筷子敲了一下小三妹脑袋:“胡说八道,鬼老头怎么抽的起这种高档货!可能是哪个富二代干的,这附近小别墅可不少。”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洛齐盯着乔熠手机号码,半天也按不下去,起初心血来潮,最后不了了之。 又过了几个月行尸走肉的日子,很久没出现过的乔太太突然打了个电话,哽咽着说:“你来看看爷爷吧,他不大好了…” 洛齐是一路哭着回来的。杨二婶不放心,叫了杨云清陪洛齐回去。 屋子里围了很多人,表情都很凝重,有的还悄悄抹泪。 洛齐哭着跪到老人面前,老人轻轻拉着她的手,嘴里说着什么,乔太太抹着眼泪翻译。 “你还病着,快起来…” 洛齐不停摇头,哭着说:“爷爷,我病好了,不要紧的。您快好起来,我给您唱东方红,好不好?” “好,好,你们都要好好的…” 老人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看向乔熠。 乔熠跪下来,耳朵贴到老人嘴边。 看到乔熠点头,老人才放了心,缓缓闭上眼。 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整个医院上空。 葬礼是按照老爷子生前嘱托办的,一切都很低调,但还是很多人自发前来吊唁,花圈堆满坟头,老兵对着墓碑敬礼。 现场没一个人大哭,气氛却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 回到家,乔叔就把自己关到卧室里,乔太太强打精神,给洛齐熬了点稀饭,洛齐勉强喝了几口,然后抱着乔太太脖子哭。 乔太太忍泪说:“洛啊,别哭,阿姨对不起你,委屈你了。” 洛齐摇头。 三年前,乔熠跑过来对乔家夫妇说,他要跟洛齐结婚,要夫妻俩解除和洛齐的领养关系。他说,他很久以前就对洛齐动了心思,与江月初闹掰,也是因为他心里有洛齐。 乔凯风听了,大动肝火,揍了乔熠一顿,但乔熠很倔强,在门外跪了两天,最后还是乔老爷子打了个电话,乔凯风才同意。 养女变成儿媳,儿子还大儿媳那么多岁,好像十一年前的好心收养,不过是为了给儿子找媳妇,乔太太觉得没脸见人,一直不敢过问洛齐的事,乔熠也三年踏不进乔家的门。 就那么过了三年,因为乔老爷子逝世,洛齐才回了乔家。 乔太太擦着眼泪说:“洛啊,本来阿姨是没什么脸跟你说这些的,但乔熠是阿姨身上掉的肉,阿姨总要心疼的,忍不住要念叨两句。我听杨家大女说,你最近和乔熠闹矛盾…阿姨能理解你,但是,洛啊,谢家那孩子已经去世那么多年了,谢家两口子都已经搬到h市,生了二胎,开始新生活了…你还年轻,日子长得很,总要多往前看看,别沉浸在过去啊…” 乔太太说了很多,但洛齐再也听不见其他话,她脑子里反复回荡着一句话:谢家有了二胎,谢家有了二胎… 又是一年金秋季,总有一堆拉着行李箱休完长假返校的学生,他们年轻蓬勃,把单调的旅途变得多姿多彩。 坐在最后边,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显然与他们格格不入。她形容枯槁,眼神空洞,怀里抱着一捧白菊。 但还是极美的,像风刀霜剑欺凌过的白梅,引人垂怜。 充满想象力的少女小声说,那个姐姐好可怜哦,看样子是死了丈夫吧? 同伴说,我看是死了宝宝,妈妈最疼爱宝宝了… 公交换了一批又一批人,他们看到那女人,都有不同的猜测,但他们都有一个共识,那女人目的地一定是公墓。 最后,女人果然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中下了车。 墓地菊花开得很好,到处是大片大片的金黄色,空气中弥漫着烛火燃烧的气味,有人在低声啜泣。 洛齐把花放在墓碑前,征征看着黑白照片里的温柔笑脸。 四年过去了,所有人都有了新生活,只有他,永远沉睡在22岁。 洛齐说,你是独一无二的,为什么你父母要给你找替代品,为什么他们都在努力忘掉你,忘掉你22年的存在…他们不仅要忘掉你,他们还劝我也忘掉你。我办不到,要是我也把你忘了,那以后谁还记得你来过… 大学霸,我真的好想你啊! 第108章 与死亡和解 洛齐待到天黑,仍浑然不觉。有人提醒她,要关门了,她才浑浑噩噩走出来。 山风很大,吹得人浑身发冷。 洛齐打了个冷战,抱着胳膊去看公交车牌的字。 有人按了喇叭,叫了声洛齐。 洛齐默默走过去,带着一身湿冷进了车子,还没坐好,一件大衣兜头套下,把她包了个严实。 乔熠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扶上她的手,冷得冰一样。 乔熠皱了皱眉头。 车子开了几分钟,在路边停了下来。乔熠下车买了一杯黑米粥,插好吸管送到她手里。 等待洛齐喝粥的间隙,他又翻出一包晕车贴,撕了包装盒,取出一片,看了看她小腹,却无从下手。 “大冷的天穿什么裙子!” 洛齐咬着吸管不说话。 “转过来。”乔熠边说边把那件外套扯下来,然后摸到她右侧腰腹处的链条,拉开了,伸手进去,把晕车贴贴到她肚脐眼上。 做完这一切,两个人都沉默不语。 乔熠听到吸管“咕噜”的一声,知道她喝得差不多,便准备启动车子。 洛齐这时开口道:“哥哥,这一切都是瘦七逼的,我帮你跟叔叔阿姨澄清好不好?” “不必。” “可是叔叔阿姨一直在怪你,明明不是你的错…” “那你觉得是谁的错?”乔熠挑眉反问一句。 “瘦七逼你的…” “一个巴掌拍不响。” 洛齐顿时哑口无言。 “今天是谢庭芳忌日,对吧。” 洛齐轻轻点头。 乔熠看她一眼,继续说:“今天也是大宝小宝诞辰。” 洛齐睁大眼睛。 “是不是觉得很惊讶?我也觉得,甚至四年前孩子们出生的时间,与谢庭芳停止呼吸的时间,相差无几…” 洛齐捂着嘴哭起来:“你别说了!” 乔熠没听她的话,继续说:“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每分每秒,有人欢庆新生,有人家破人亡,没有谁能逃掉,就算是谢庭芳。如果有轮回,或许他早已投胎转世,重新开始,就算他不肯投胎,围着你阴魂不散,那他看到你这副样子,他就会开心吗?人一生不过短短百年,你用剩下的80年沉浸在回忆中,可这样有什么用?他能起死回生?你有没有换位思考过,你痛苦,别人也跟着痛苦,你生病,多少人围着你照顾你,被你的情绪牵动?” 洛齐抬头,看向乔熠。 “不止我,杨家几口人,我爸妈,我爷爷,叶柄一家,还有你的同学老师…” “哥哥~”洛齐拉了拉他袖子,他一动不动,眼眶红得吓人。 “洛齐,我允许你怀念谢庭芳,但凡事都有个度,我希望你明白,人死不能复生。” “我知道的”洛齐擦了眼泪,伸手抱住他的腰,“哥哥,你再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乔熠喉头动了动:“好。” 车子继续往前开。 车上暖气足,加上喝了粥,她很快睡了过去。 她做了个短暂的梦,梦里依旧是青光白日,谢庭芳裹在一片亮光中,身形模糊。 她第一次在梦里清醒地意识到,她的大学霸已经去世了很多年。 她觉得鼻子很酸,想哭,哭不出来。 谢庭芳说,洛齐,你已经放下了,我也该走了。 洛齐不明白,想问,却始终说不出话,她伸手想拉住他,触到的却是一片虚无。 她不肯放他走,拼命追着他的身影,可是无论她怎么跑,她始终在原地踏步。 就在她急得掉眼泪的时候,有人握住她手腕,用力把她从梦境中剥离出来。 洛齐猛地一蹬脚,从梦中惊醒。 乔熠正用热毛巾给她擦拭身体。 她的手腕被乔熠轻轻抓着,热毛巾顺着手背移到掌心。 手腕那里曾经戴着谢庭芳送的骆驼骨手链,那几乎算得上他们定情信物,可她苏醒了那么多天,竟一直没想起过那串链子,甚至把它弄丢了。 原来她也在慢慢接受男孩已经逝去的事实。 洛齐把视线转到乔熠身上,乔熠在拧毛巾,水珠落在盆里,噼里啪啦。 “刚又做噩梦了吧。闭眼,给你擦擦脸。”乔熠习以为常,把热毛巾捂在她眼睛上。 她无声哭泣,眼泪都被热毛巾吸走了。 乔熠以为她闹脾气,拿开毛巾,挑眉看她。 她睁着眼,眼泪顺着眼尾流到耳根。 “怎么又哭了?”乔熠帮她把泪水擦掉。 她没说话,眼睛睁得大大的。 知道她被魇住了,乔熠背过身,掏出一瓶东西,倒了两片在手心。 “把药…”话没说完,她突然起了身,直勾勾看着他手里的瓶子。 没来得及撕掉标签,标签上有大写加粗的“钙片”二字。 乔熠反应很快,镇定道:“你长期卧床不起,补点钙防止骨质疏松。把它吃了吧!” “哥哥你骗我,你给我吃的头痛药就是钙片!”洛齐气得红了眼眶。 “对,我骗了你。你以前吃了很多抗精神病药,反而加剧了病情…”她的第三个人格就是那时候分裂出来的。所以她得到准许,被带回家接受家庭疗法。 “所以你一直拿钙片骗我。你想不到的是,后来我不仅对这种药产生依赖,还对你也产生了依赖,你离开后,即使我吃了药,也睡不着…” “对不起。”乔熠摸了摸她的头发,“哥哥真的没想那么多。” “你混蛋!”洛齐锤他的胸口,眼泪掉线珠子一样,“故意对我那么好,故意让我依赖你,我恨你!” 乔熠抓住她的左手,放在他嘴前。 “那哥哥以后永远陪着你,做你的药引,好不好?”说完话,轻轻在她无名指上落下一个吻。 左手无名指,距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洛齐再也忍不住,呜咽着冲进他的怀抱… 很久没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她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感觉浑身舒爽,精神充沛。 她看了一下四周,发现她身处乔老爷子家。她叫了几声哥哥,无人应答,带着疑惑走下楼,远远听到人声鼎沸,闻到饭菜香味。 洛齐紧了紧身上松垮的睡衣,循着人声过去,看到大门外有人摆宴席,露天搭建的锅炉燃着熊熊大火。 “不穿鞋乱跑什么!”乔熠从身后出现,把她拦腰抱起。 洛齐低呼一声,紧紧抱着他脖子。 他一身黑衣,胡子拉碴,眼底青紫。 “我在找你。”洛齐解释。 “嗯,找我做什么?” “没什么…外面在干嘛?怎么那么热闹?” “办白事,那个老婆婆前两天去世了。” “哪个老婆婆?” “拾荒那个。” “哪个拾荒的?” 乔熠说到这,有些不耐烦,用手揪了揪她头发,她“啊”地叫了一声。 “就是你以前老爱打听的那个。笨蛋!” 洛齐也恼了,对着他胳膊咬了一口,力道十足,把他疼得倒吸冷气。 “看来你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乔熠加快脚步,不顾她挣扎得鱼儿一样,硬生生抱着她上了楼。 做饭阿姨看到,问一句:“阿洛怎么了?” 乔熠抱着人,头也不回:“欠收拾。” “饭做好了,先吃饭哪…”做饭阿姨在身后大喊,乔熠没理会,嘭地踢上门,把她摔到床上。 看他脸色阴沉,洛齐后怕,抱着肩膀说:“哥哥我错了!” “晚了。” 他欺身过来,堵住她的嘴。 想象中的狂风暴雨没有落下来。他咬住她的唇,下一秒却放开了,翻了个身躺在她身旁,很久都没动静 洛齐轻轻叫了一声哥哥,他嗯了一声,伸手把她揽到怀里,下巴搁在她脑袋顶上。 “哥哥,那个老婆婆到底是谁?你为什么年年都送她吃的?” “闭嘴睡觉!” “哥哥~”洛齐用食指刮了刮他的掌心,他反手扣住,不准她动弹。 “哥哥,她就是你奶奶吧?”洛齐锲而不舍,拿脚丫蹭他的膝盖,他立马睁开眼,给了她警告的眼神。 洛齐得不到回应,好奇地抓心挠肝,不安分地扭来扭去,终于引爆男人的炸弹。 被男人吻得喘不过气,她才红着脸不再动弹。 男人啄了一口她红润的唇瓣,短硬的胡子扎了她几下,她不满地瞪他,他视而不见,抱着她心满意足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洛齐被一阵巨大尖锐的镲声惊醒,摸了摸另一个枕头,上边一片凉意,不知道乔熠什么时候走了,屋里只留一盏油灯,油灯边上有个保温盒。 洛齐走过去,打开保温盒,里面是一碗温软白粥和一碟咸菜 洛齐扁扁嘴,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半晌又摇摇头,自己最近怎么变得这么矫情? 她没喝粥,被奇异的镲声吸引,推开窗,看到院子外空地上有一堆火,好几个道士围着火盆又唱又跳。 洛齐知道这是停柩的最后一晚,道士在念经,让逝者往生极乐。 乔熠在一旁烧着什么东西,黄色火光在他脸上跳跃。 洛齐走到乔熠身边,看到乔熠正把大物件都推到火堆里,剩下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物件,他看都没看一眼,直接丢入火坑。 洛齐站在风口,被刺鼻的臭味呛得剧烈咳嗽。 第109章 宿命 乔熠看到她,又习惯性皱眉,把她从浓烟中拉出来,脱下大衣包住她。 “不穿衣服,整天乱跑,非得把你绑起来。”乔熠说完还若有所思,觉得这法子不错。 洛齐鸵鸟一样把头伸进他怀里,眼泪鼻涕蹭他身上,待缓过来,露出一个脑袋看着那堆熊熊燃烧的物件,问:“哥哥,这是老婆婆用过的东西吗?” “嗯” “她的身后事怎么都是你处理啊?她没有亲人吗?” “没有。我乐于助人。” 又敷衍人! 洛齐眼尖,看到火堆里的照片,连忙蹲下身捡起来,火舌头一下子就把她的一撮头发烧着了。 乔熠把她捞回来,按灭火星,眉头皱成井字。 洛齐不理会他,把照片灰尘都拂去,借着火光能看到上边有个女孩,女孩穿着和服,眼睛又大又圆,笑容很青涩,洛齐觉得眼熟。 “这是谁?” “老婆婆年轻时。”乔熠搓着她的焦发,没有阻止她的意思。 “为什么穿着和服?她不是中国人吗?” “嗯” 道士们念完经,奏乐的又敲起丧乐,声音很大,振得洛齐心惊胆战。 洛齐又看了照片背面,上边有一排毛笔字,写得龙飞凤舞,洛齐认不出是什么字。 “写得什么?”洛齐把照片给乔熠看,乔熠瞄了一眼,漫不经心回,“你背后有人。” “我背后有人?”洛齐一时没反应过来,琢磨了一会儿,恰好一阵寒风刮过,吹得她后背发凉。 她立马把照片丢到火里,下意识往乔熠身上靠。 他弯下腰把她横抱起来,边走边说:“夜里风大,你先回去睡。” “我睡了一天一夜了…” 男人嗯了声,视线转到她鼓鼓囊囊的胸口,“那我们干些别的。” “干什么啊?” “长夜漫漫,你说呢?” “不要,我困了…” “你不是睡饱了?” “没有…我…我…” 怀里人绞尽脑汁找理由,乔熠看着她,心里有些复杂。 傻姑娘,你没看出来,照片上的人,眉宇跟你很像吗? … 办完这边的事,洛齐想把书读完,辅导员告诉她,她休学了四年,学校已经把她清退了。 洛齐听到这个结果,震惊中带着失落。 乔熠说:“又不是养不起你,你担心什么。” 洛齐恼怒地捶他胸口:“那我只有高中文化水平了啊,你混蛋,还笑得出来!” 她寒窗苦读十二年,好不容易考上p大,因为生了一场病,又一朝回到解放前。 她越想越觉得不甘心,蹲在地上难过地哭起来 乔熠看了她很久,突然说:“你可以重新参加高考。” “真的吗?”洛齐不敢置信。 “嗯”乔熠点头。她沉睡的时候,她的休学手续都是他办的,只可惜她睡得太久,超过最长休学年限,p大不愿接收她了。 他知道p大是她毕生梦想,她一定不甘心,他就下了一番功夫,问了很多老师,最后知道了这法子。 “不过,十四中不收复读生,你要去十三中复读。”十三中是陆紫读过的高中。 有一根救命稻草就已足够,洛齐哪管它什么学校。 乔熠看她高兴得小孩子一样,不由苦笑。 … 叶柄在电话那头,气得哇哇大叫。 “老乔啊老乔,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她说要复读,你就答应了?25岁老姑娘那脑瓜子能跟十七八岁的相比?要是考不上怎么办?你当一辈子光棍吗?这样吧,好兄弟给你两条路,一,打折她的腿,不让她出门半步,你跟她闭门造娃;二,离婚,再找个年轻貌美的,趁还有劲儿,先快活它几年…” 乔熠皱眉打断:“你小子怎么说话越来越粗俗了?” “话糙理不糙,她要高考,能好好跟你过日子吗?那古代科考高中后抛弃糟糠之妻的你没听说过?老乔,你可长点心,别被人卖了还…” 乔熠听得烦躁,一把挂了叶柄电话,专心开车。 他今天去取杨家寄来的快递,整整三个大纸箱,他一壮汉,搬着都费劲。 这些东西都要放到那间小公寓,供洛齐读书用。 小公寓闲置已久,东西虽然没被动过,却都烂的烂坏的坏,打扫起来颇费心神。 洛齐忙活大半天,累得直喘气,一看时间,已是下午三点。胡乱吃了点东西,急匆匆去超市买了新的锅碗瓢盆洗漱用具,推了满满一大车。 毛巾,拖鞋,洗漱杯,牙刷,都是一黑一白,她和乔熠都喜欢的颜色。 挑肉时,手机铃声大振,吓得她把掂量好的排骨一把丢在地上。 什么时候换的响铃模式? 她回忆起什么,愣怔许久,被人推了几下才惊醒。称肉的大妈满脸不悦,她投以抱歉的笑,捡起排骨让大妈称量。 接通电话一瞬间,对方低沉声音传来。 “刚才睡着了吗?” “没有,超市买菜,腾不出手。” “东西多吗?我接你。” “不用…算了,你来吧!” 乔熠到超市的时候,看到洛齐正坐着,一手扶着推车,一手把玩着手机,额前刘海垂下来,显得娴静文弱。 乔熠大踏步走过去,发现她手机屏幕是黑的。 “发什么呆?”乔熠帮她捋了刘海到耳旁,顺道捏了捏她的脸。 总算有些肉了。 “哥哥你来了,”洛齐看到他,笑了笑,杏眼弯成月牙,“我买了好多东西,你能提回去吗?” 乔熠看了看推车上小山一样的东西,眉头微皱:“我来买就好,你乱跑什么,累吗?” “不累,”洛齐摇头,“本来打算买些晚饭的菜,后来不知道怎么,看到很多,觉得家里都用得上,就买了…” 乔熠掐了掐她脸蛋,无奈道:“肉长了些,贪心倒是没变。走吧,我们回家。” 洛齐点头。 男人回了家,脏活累活自然都包揽下。 洛齐在厨房忙活,洗洗刷刷半天,饭菜没做好,自己却累得腰酸背痛。 乔熠看到她脸色不好,便把她的活接了,很快煮好两碗西红柿鸡蛋面。 洛齐依旧吃得很慢,但饭量增大不少,吃了大半碗。乔熠把剩下的面连带汤汁三下五除二吃完,又去洗了碗,端了热水让她泡脚。 洛齐泡着脚,趴在饭桌上睡了过去。 卧室的床还没收拾好,乔熠便把她安置在军用床上。 刚把人放下,她迷迷糊糊地嘟囔一句,双手揽着他的脖子不放。 乔熠亲了亲她脸颊,耐心等待她撒手。 结果等得太久,他也睡着了,一直睡到凌晨四五点,洛齐喘不过气,率先醒了过来。 乔熠从她后面揽着她,半个身子压在她身上,难怪她喘不过气。 她蹬着腿,打算一点一点从他怀里挪出去,却不料一蹬一弯曲,碰到了乔熠的大腿。 地图受到刺 激,平地起了一座高高的大山。 洛齐吓得脸都白了,抬头看男人,男人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神色深沉地看着她。 乔熠并不打算在这种时候打破某种平衡,起码要等她身体再好一些,一切都稳定下来的时候。 可在她看向他那一刻,无辜,怯懦,讨好,她把最软弱的一面全都给他看,他看得牙痒痒,心里的困兽发出咆哮。 他用力抱着她,因为太过激动,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把洛齐吓得不轻。 之后就像山洪爆发一般,天崩地裂。 整个过程她一直浑浑噩噩,好像行驶在茫茫大雾中,不知道下一秒会撞上什么,直到清晰的疼痛将混沌撕开,她才猛地睁开眼,死死看着始作俑者。 他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每一颗都倒映着她惶恐焦躁但又懵懂渴望的模样。 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的苍凉感弥漫开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这么突然? 可是一切繁杂思绪都被撞碎了。 洛齐累极睡去的那一刻,竟是想着喝一杯西瓜汁… 狂风暴雨之后,是死一般的沉寂。 乔熠看着床榻上斑斑点点的血迹,脑子有一瞬的空白。 她怎么会… 洛齐光着脚,披着睡袍站在落地窗前,凝视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乔熠走过来,从她背后揽住她,下巴搁在她肩膀上,鼻尖喷出的温热气息在她脖颈上流连,吹得她电流击中般微微发颤。 察觉到她的敏感变化,他不由暗笑,低头在她脖颈上印了一个淡淡的吻。 上边还残留着他的痕迹,红的紫的,像开了绚丽的花。 他圈紧她,低声问:“冷不冷?” 空调坏了,修理的师傅还没赶来。 洛齐轻轻摇头。 她吸了吸鼻子,闻到他身上的沐浴露香味,跟她身上的一个味道。 以前总嫌弃他的香水味,甚至嫌弃他有口臭,现在… 她有点恍惚。 乔熠看她呆呆盯着某处,便顺着她视线看去,那是一片高档住宅区。 乔熠想起什么,心里突然的刺痛。 “我们搬家,换一个大一点的,离十三中更近的,好不好?” “嗯。” “洛齐。” “嗯?” “对不起。” 洛齐听了,眼眶发热。 最后还是把小公寓卖了,两人把东西都打包好,搬家工人上门来,把东西都搬下去。 第110章 怀孕 锁门的时候,洛齐想到什么,折回去,把那染血的垫子抠出来。 乔熠也跟过去,从背后环住她的腰,看她忙活半天,笑道:“留作纪念?” “没有,我要拿去丢了……”洛齐没察觉他的话,直到男人发出低低的笑,她后知后觉,捶了他几下恼道,“我才没那么变态!” 乔熠被她打痛了,也不在意,上前帮她把垫子翻过来。 出乎意料地,垫子另一面也有一滩棕色污渍,看起来跟那滩处子血相似。 洛齐看向乔熠,乔熠心头一悸,连忙解释:“我发誓!我完全不知情!” 洛齐不信,气呼呼地甩下他走了,接下来的好几天,洛齐都不看乔熠一眼。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直到很久以后,某次经血把床单染了一片,丢给老男人清洗的时候,她猛然想起,高一初潮时,她的经血也漏到老男人床垫上,那时她把床垫翻过来,乔熠没发现,她为此沾沾自喜了很久… 可怜的背锅侠乔先生,因为这事,在小妻子面前一直抬不起头。 洛齐虽然考上过p大,但几年不摸课本,加上老男人食髓知味,时不时骚扰,她难以专心复习,最后复读分数在一本线上下。老男人不准她出省读书,于是她选了个省内的高校就读。 大学没读几天,洛齐就发现身体不对劲,去医院检查回来,拿着化验单猛捶老男人胸口。 考完高考,老男人以度蜜月为由,把她拐去国外放纵了两个多月,期间没做任何保护洛齐的措施,洛齐又耽于美色,想着自己身子弱,怀孕不易,就由着他胡来,没想到就那么中彩了。 洛齐又气又急,老男人按着她说,我怕儿子嫌弃我老。 洛齐听了,再说不出话。 老男人给了洛齐一个surprise,把她生日party变成盛大的婚礼,在婚礼上,西装革履成熟帅气的老男人跪着给她换了一枚钻戒,把她拥入怀中热吻,亲朋好友发出祝福的呐喊,大明星萧潇为他们唱了一首歌助兴。 这种环境下,洛齐化身哭包,回去后,还停不下来,大有哭到地老天荒的架势。 老男人挑眉:“你不满意?后悔了?” 大了肚子才想起办婚礼,确实委屈人家姑娘。 洛齐摇头,哭得更伤心。 “你到底哭什么?从白天哭到晚上。” 洛齐还是摇头,肚子有隐隐的疼。原来腹中的宝宝也不开心了。 老男人把她按在沙发上,给她揉肚皮。 “你放心,我会对你好,一辈子。”他郑重道。 “要…要加倍!”洛齐打哭嗝道。 “好!”乔熠点头,“不哭了,以后儿子有样学样,也是个哭包怎么办?” “那你…你把我逗笑,我就不哭了。” “好”男人想了想,唱起了大明星在婚礼上唱过的歌。 他唱得很好,丝毫不逊色于大明星唱的。 洛齐说,你怎么也会。 男人捏了捏她脸颊:“傻丫头,这首歌五年前就已经红遍大江南北,你个麦霸居然不知道?” 洛齐抽了抽鼻子,微笑道:“对啊,我居然不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它是我写给谢庭芳的情歌。 洛齐最后没把原因说出来,就像乔熠一直压着乔奶奶的秘密那样。 反正每个人内心都有秘密,不是吗? 谢庭芳的秘密,就是他买了一套昂贵的录音设备,收货地址填的是洛齐秘密家园。 可笑的是,那套设备被瘦七以十万价格贱卖给萧潇,那首歌也当成附赠品随意送了出去。 洛齐不知道的是,乔熠还有更多秘密,比如她参加的那场歌唱比赛,最大赞助商其实就是乔熠的小公司。叶柄为此愤愤不平了很久,对乔熠说,怎么地,你一个生物技术公司,还想进军娱乐圈? 乔熠当时也有点怀疑自己,现在回想起来,才知晓何为当局者迷。 洛齐终于考完试,乔熠把她接回来,放了些坚果零食在案几上让她自个儿嚼巴。 自从怀孕,她嘴更刁,总是心血来潮,想吃什么,半夜三更非要他买,不答应就闹脾气,乔熠无法,只得一一顺从。 两人一个工作一个吃零食,难得和谐,这时杨二婶打电话来,说政府要开发火柴沟,洛齐的房子也即将被拆除,让洛齐回去处理。 挂了电话,洛齐拿脚踢了踢乔熠,让乔熠跟她一块回去。 乔熠摘下眼镜,抓住她作乱的脚丫子,顺着往上摸,大手停留在她鼓起的肚皮。 “急不急?不急过几天再陪你回去?” 洛齐扁了扁嘴,不说话。 “或者让妈陪你回去,我下午要出差,好不好?” “妈妈头痛。”洛齐撇嘴,随意瞄了一眼他电脑,上边是某个研究院邀请函。 “那你先去,我完事后立马去接你。” 洛齐知道他最近很忙,再闹下去就是无理取闹了,所以勉强点了点头。 “你去哪?什么时候回来?” “w市,少则一星期,多则一个月。要不去妈那里住着,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不去!我去二婶那。” “也好。”乔熠点头,看她撅嘴老高,可以挂油瓶,便伸手抚平她嘴巴,她偏过头不让他碰。 老男人低笑一声,掰过她的脸,凑过去吻她,她气鼓鼓说,别碰我,臭死了! 老男人愣了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嘴巴。这一早上他貌似没吃什么重口的吧?实际上两人在一起后,他就戒烟戒酒,饮食清淡,保持锻炼,每次和她亲一下热,她从未露出厌恶表情。 这是开始嫌弃他了吗? 洛齐看他一副受伤表情,懊悔又心疼,捧着他的脸认真解释:“哥哥,我开玩笑的。” “嗯”老男人重新封住她的唇,手往上移,她哼了几下,像只猫儿一样。 更丰盈了。 他俯下头,隔着布料问:“有6个月了吧?” 所到之处,仿佛细细的小雨细心淋灌,湿润温暖。 洛齐在他怀里不安地扭了扭,红着脸小声地回答:“有了。” 从去年7月份到现在1月初。 相应地,他也打光棍到了现在。 老男人不说话了,另一只手放在到她大腿上,目的十分明确。 “哥哥~”她抓住他的大手,脸色犹豫。 “6个月可以了。”他亲了亲她的唇,“别怕,我小心点。”说话间已经不规不拒。 “可是……你……你下午要……要出差……”她抱着他脖子,浑身都在哆嗦。 “还早。” 她受不住,嘴里呜呜咽咽。 她唱歌好听,声音自然不赖,这种时刻发出的声音,无疑擂鼓助威,大涨士气。 她的皮肤白如凝膏,投入感情的时候便会泛起淡淡的粉,杏眼氤氲雾汽,碎星闪烁其中,只一眼就让人神魂颠倒。 她曾经问他为什么喜欢她,他往往敷衍推搪,慢慢地她也忘了这事。 他怎么说得出口,小时候在爷爷家无意翻到一张照片,他被照片上那双眼睛深深吸引。 洛齐正好也长了双一模一样的眼睛,那双眼睛小时候还没显山露水,长大了就越来越像,甚至更灵动。 以前总搜刮千条万条理由说服自己,他对她是恻隐之心,兄妹之情,戳破那层窗户纸后,他恍然大悟,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从不掩饰他的喜怒哀乐,遇到什么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她,她提出任何请求,他都会拐着弯满足她。 他早已不知不觉陷了进去。 那张照片,拾荒老太也有张一模一样的,差别在于,照片背面分别用毛笔和钢笔,汉子和日本文字,各写一行字。 青松对明月,明月照佳人。 乔老爷子大名叫乔明空,那日本女孩,叫松山佳子。 松山佳子是洛齐外婆,这件事连洛齐妈妈也不知道,乔熠得知此事,全是因为乔老爷子。 乔老爷子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暗中嘱托乔熠,乔熠拿了洛齐和拾荒老太的头发做dna比对,结果出来后,乔老爷子多年心事总算了结,乔老爷子顺便把这事告诉了乔熠。 拾荒老太就是松山佳子。松山佳子是被人从岛国强行捆绑过来抚慰岛国军心的,被解救后不愿回归故土,在中国流浪了很久,后来遇到乔明空才结束了半生流离。 那时乔明空在乡下有发妻,是父母包办婚姻娶的,本来没什么感情,乔明空打算和平离婚,恰巧赶上十年浩劫,没离成,乔氏嫉妒松山佳子,怂恿一番,松山佳子为了维护乔明空,在众人面前断了与乔明空的关系,后来松山佳子被打成破鞋,送去劳动改造。 至于为什么说乔氏是毒瘤,是因为乔氏是个水性杨花的,男人长期在外打仗,乔氏忍不住寂寞,勾三搭四,甚至小舅子也不放过,小舅子吓得上了战场,导致战死。 乔氏最后死在床上。 乔氏的这些破事,公务缠身的乔明空并不知情,后来从松山佳子的话中得知,乔明空沉默了很久,把乔氏的牌位砸烂了,把松山佳子赶出门,两人从此再不相见。 第111章 家被卖掉了 至于松山佳子有过孩子的事,乔明空是知道的。那孩子是悲惨命运的产物,松山佳子刚生下就抛弃了,后来也从未提起,乔明空也绝口不提。因缘巧合下,一个眉宇与松山佳子相似的小女孩出现在乔明空面前,乔明空生了疑惑,却也不去多问,后来乔熠要娶那女孩,乔明空才出面帮忙,于是乔熠顺利地跟洛齐结为夫妻。 乔熠不去问乔老爷子为什么这么做,他估摸着,大概这是骄傲了一辈子的男人最后的妥协,让这段缘分以另一种方式延续。 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乔熠不愿洛齐知晓,这秘密就这么石沉大海,除了他,再没有任何人知晓。 缠绵过后,男人洗了澡,又给她仔细擦了身子,留了便利贴在床头,轻手轻脚出门。 洛齐直接睡到大半夜,醒来枕边无人,两股发酸,肚子也有轻微的痛。 她艰难侧过身,一点一点爬起来。 手机呼吸灯一闪一闪的。 “我到了,一切顺利。锅里有粥,饿了就喝点。等我回来。” 信息内容跟便利贴上相差无几。 洛齐一手扶着腰,一手拿着便利贴,上边的字刚硬遒劲,跟他的人一样。 洛齐笑了笑,回复道:嗯,我和宝宝等你回来。 洛齐没麻烦乔凯风和乔太太,自己买了火车软卧的票,拉着行李箱坐地铁去赶车。 她越活越回去了,凡是坐小轿车和飞机,她必吐,晕车药不敢吃,晕车贴也没多大作用。坐地铁和火车倒是反应不大。 她不禁自嘲,真是天生穷人命。 乔太太知道洛齐一个人挺着肚子坐火车,气得在电话里又哭又骂,洛齐一一受了,末了让乔太太别气坏身子,孙子会心疼。 乔太太听后哑口无言。 洛齐摇晃了两天一夜才回到老家,小四弟开着踏板车来接她。 小四弟长成了大男孩,高高的个子,粗粗的眉,腼腆地笑,眼珠子墨一样黑。 洛齐看得有些发愣。 “怎么开踏板车来?”她记得小四弟的杂牌车还在“服役”。 “乔叔叔说的,你晕车。” 乔叔叔?洛齐一时没反应过来,小四弟已经大踏步过来把她行李绑到车上。 “七姐你可以吗?”小四弟看着洛齐鼓起的肚子,十分担忧。 “还好。”洛齐托着肚子,一点一点蹭上后座。 小四弟似乎心情不好,一路上都不怎么开腔。 洛齐捋了捋被吹乱的头发,放眼去看周遭青葱的绿。 绿城在中国南边,气候炎热,四季常青,完全没有北方的萧败感。 车子开得慢,洛齐困意上来,眼皮子打架,小四弟怕她睡着,从车子上滚下来,于是喊了她几声。 小四弟说:“七姐,这次拆迁,政府赔了很多钱。” “嗯” “鬼老头的儿女听说了,要抢拆迁费。” “随他们吧!”她不是火柴沟本地人,房屋拆迁,拆迁费自然不会落到她头上。 “我妈说,我们搬回半坡村住。” “挺好的”洛齐想到杨家那两层破败小楼,微微叹口气。 “我哥在翻修了,能住人。” 小四弟从后视镜看到洛齐发愣,解释说:“嫂子刑满释放,他们都搬回来了。七姐,你要不要也回去看看?” 洛齐不说话。 小四弟以为洛齐不愿意,又转了个话题。 “七姐,乔叔叔真的是80后?”他没敢直接问是不是比你大10岁。 洛齐以为他问的乔凯风,说:“不是,好像是六几年的。” 小四弟一听,差点没稳住车头。 “他那么老?” “呃…还好吧…”洛齐也觉得郁闷,乔熠都三十好几了,乔凯风能多年轻? 现在轮到小四弟不说话了。小四弟自个儿生闷气,七姐怎么嫁了个那么老的。 回到火柴沟,杨家人都忙着打包行李,小喇叭远远看到舅舅和姨姨,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跑来。 两条黑狗比她跑得更快,围着她和小四弟又吠又挠。 小四弟怕狗误伤洛齐,把狗狗们拖走了。 洛齐摸了摸小喇叭的小揪揪,感叹小姑娘又长高了。 杨二婶闻声而来,拉着洛齐的手问累不累。 洛齐笑着摇头。 家里多了个烧火的男人,小喇叭趴在男人肩头一边咬糖果一边说悄悄话,男人不时大笑。 杨二婶说,这是大女婿,虽然比杨云清小几岁,但手脚勤快,靠得住。 洛齐一看,男人穿青色棉服黑色长裤,脚底一双运动鞋,鞋上有泥。个不高,偏瘦,戴着厚眼镜,嘴阔眉粗,牙齿挺白。 男人察觉到洛齐的注视,也往那边看了看,看到一个裹着长白羽绒,蹬黑靴子,脖子围着一条桃红色长围巾,黑发海藻般披散着,白脸红唇,眼睛圆亮的女孩。 洛齐笑着朝男人点点头,男人下意识挥了挥手,杨云清把一篮菜丢到男人怀里,没好气地说,魂丢啦? 男人讪讪地挠头,从此再不敢正眼看洛齐。 这是在火柴沟最后一顿晚饭,因此格外隆重,小四弟把玩得好的朋友都叫过来,大家在桃树下举杯畅饮,火盆烧得噼里啪啦。 屋里东西都收得差不多,一大清早院子外就来了一辆大卡车,男人们来来回回搬大件行李,洛齐也提着一袋衣服,吃力地拖到楼下。 挺着大肚子,弯腰都费劲,洛齐拖了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有人走过来,把那袋衣服轻松拿起。 洛齐一看,正是杨云清男人。 洛齐连忙道谢,男人说,你不认得我啦,初中老同学。 洛齐一愣,想了半天,真想不起他是谁。 “他叫张黎昌,你们初二一个班。”杨云清拉着小喇叭走过来,顺道插了一句。 男人奇怪地问杨云清,你怎么知道? 杨云清嗤笑,你把人家头像剪出来,明晃晃地贴在床前,我收拾房间,能不看到吗? 男人大窘。那是在老宅,多年不住,他都忘了这茬。 杨云清不理会男人,扭头对洛齐说,你肚子大了,就好好待着,别乱跑,待会儿有什么三长两短,你男人找我们,我们可不管啊! 洛齐好笑地看着杨云清:“知道了,我不动就好了。” 小喇叭奶声奶气说:要做乖乖的小蘑菇哦! 洛齐笑而不语,看了一眼男人背影,想起以前那个时不时拿签字笔戳她后背,向她问问题的男孩。 原来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曾经一同走过一段路就消失的人,现在又以另一种身份出现在眼前,洛齐不由感叹命运的神奇。 杨云清说,你别因为这事跟我们避嫌,谁年少时没个白月光什么的呢?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他也不是眼皮子浅的,我也不是小肚鸡肠的。 洛齐点头。 杨云清又看了看洛齐肚子,今天天气热,洛齐穿得少,只套了一件长毛衣,身形更凸出。 “才六个月,肚子就那么大,不会是双胞胎吧?” “不是吧”洛齐也有些犹豫,之前做了彩超,医生告诉她是单胎,但现在肚子大得异常,时不时有坠痛感,她也开始怀疑胎儿是不是异常。 “四维彩超做过了吗?” “还没,乔熠说等他出差回来陪我去。” “那就好,别太担心,平时注意点啊!” “嗯” 搬完家,大卡车缓缓启动。 小四弟忙着拍摄,腾不出手来搭载洛齐,小三妹便自告奋勇,推着踏板车出来。 杨二婶拦住小三妹:“你刚学车,别胡来!” 小三妹撅嘴不高兴,张黎昌说,我来吧! 中间有个小喇叭夹着,洛齐坐在后边,穿着大棉袄,把自己和小喇叭捂得严实。 小喇叭谨记妈妈的话,不能乱动,否则碰到姨姨肚里的小宝贝,姨父会不开心。 但她一张小嘴噼里啪啦,趴在张黎昌背上又说又笑,张黎昌全程都很配合,有问必答。 小丫头玩乐到最后,睡了过去。洛齐半抱着小丫头,防止小丫头掉下车。 张黎昌说,我们全班,数你变化最大,刚开始我都不敢认你,你跟那大明星某某真的很像。 洛齐笑着摇头,她对娱乐圈一点也不感兴趣,自然不认得某某。 张黎昌看她兴致寥寥,干脆闭嘴。 到小镇的时候,洛齐看到有人戴口罩,想起乔熠昨晚发的消息,就叫张黎昌把车停在药店,买了一盒口罩,拆了一只戴脸上。 张黎昌以为她防沙尘,也没多问。 回到半坡村已经傍晚,刚下车,小喇叭又哭又闹,说屁股蛋蛋疼得紧。张黎昌听了,放下车立马就帮小喇叭揉腿,杨云清推着张黎昌说快去烧水泡脚,张黎昌照做,抱起小喇叭就冲向杨家,杨云清紧跟其后。 洛齐落单,感觉屁股隐隐作痛,但不好意思在众人面前揉捏,忍着不适跟在他们身后。 村里的人都站在门口注视着洛齐,有打招呼的,也有窃窃私语的,洛齐不以为意,杨云清倒是发现洛齐不见了,又返回来找洛齐。 村里冒出了很多小楼,一条水泥路穿梭其中,时不时有小轿车跑过,有人放音乐,声音震耳欲聋。 第112章 老男人 洛齐下意识去寻找老宅,可老宅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大门紧闭的五层小楼。 她的家还是被卖掉了。 杨云清说,那破地方,卖了就卖了,又不值几个钱。 “可是我家没了。”洛齐鼻子很酸,想哭也哭不出来。 “没事,杨家就是你娘家,以后想家了,就回来看看。” “嗯”洛齐点头。 杨云清拉着洛齐的胳膊,走着走着,突然就停下来。 “二弟!” 天已经黑下来,隔壁家放电视,声音很大,主持人用字正腔圆的语调说,w市某医院发现一例不明原因肺炎… 洛齐没继续听,她看着前边的身影,眼眶发热。 那身影同样透过浓浓夜色凝视着她。 一道手电筒光照过来,一个女人说,看到你大姐了吗? 杨云南把视线转到杨云清身上,沙哑着声音说,她在这。 陆紫一手抱着小婴儿,一手拿着手电筒走过来。 “不都有手机吗,还跑出来干什么!”杨云清呵斥几句,回头看洛齐,洛齐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陆紫也看到杨云清身后的人,有一刹那的惊讶,但很快又平复下来,面无表情地把手电筒丢给杨云南,一声不吭回去了。 杨云南说,姐,小七,饭好了,快回家吧! 杨云清挽着洛齐的手,吸吸鼻子,笑着道:“对,洛齐,我们回家吃饭!” 翻新过的旧宅变得宽阔明亮许多。一家子坐在桌子上,洛齐一行人刚进门,他们就纷纷看过来,微笑的脸,明亮的眼睛,洛齐看得眼酸。 杨二婶站起来,对洛齐说,小七,这些年谢谢你收留我们,这杯酒,二婶敬你! 洛齐盈着泪摇头。其实该说感谢的是她,若不是杨二婶一家扶持,她一个孤女早就跟随父母入土了。 杨二婶又对大儿子杨云南说,云南,妈对不住你,还有大姐儿,三姐儿,幺儿子…话没说完,杨二婶转过身哭起来,肩膀一抖一抖。 杨云清说,好好的日子,说这些做什么?人人都会犯错,谁不不比谁圣人,重要的是以后咱们杨家要上下一条心,好好过日子。来,干杯! 陆紫拍着杨二婶的肩膀,低声宽慰几句,杨二婶擦干眼泪,挤出笑来,和众人干杯,大家一饮而尽。 在杨家住了几天,堂哥突然到来,跟洛齐说,他爸想见洛齐最后一面。 洛修善在土里刨食大半辈子,如今半截身子也要埋进土里。听说是胃癌晚期,每天都咳大碗血,瘦得骷髅一样。 洛齐闻到他身上的死亡气息,不禁悲悯。 洛修善一边咳嗽一边对洛齐说,阿七,我不是故意的,当年拖拉机失灵,脚刹都踩烂了,就是停不下…一下子撞死两个人,还是我亲弟亲弟媳,我太害怕了,丢下他们跑了…我对不起你… 洛齐说,你对不起的是我爸妈。 洛修善说,是,我对不起他们… 还有你二女儿洛晴,你亲手害死她!洛齐咬牙切齿道。 洛修善想说什么,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痰中带血。堂哥帮老人顺气。 洛齐一刻也不想待在这腐臭昏暗的房间,扶着墙想起来,洛修善喘着粗气说,洛晴…洛晴… 堂哥再也忍不住,跟洛齐说,洛晴就是你妈,你妈很小就被拐卖到这当童养媳了。 洛齐惊住了。 洛修善补充说,我花光积蓄,把你妈买下来,想留给你堂哥当媳妇儿,可是你爸暗地里跟她好上了,偷偷有了你…他们没脸见我,就常年在外打工…买拖拉机的钱是他们补偿我的… 洛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病房,出来时整个天空灰蒙蒙的。 洛齐打电话给乔熠,乔熠一直没接,直到洛齐回了杨家,乔熠才回了电话。 洛齐哭着把洛修善的话都告诉乔熠,乔熠沉默了一会儿,说,如果这是真的,那瘦七在骗我们。 可是瘦七为什么要骗我们? 我不知道,瘦七是很复杂的人格。洛齐,你那里一切都好吗?宝宝怎么样? 洛齐抽着鼻子说,还好,宝宝最近很乖。 其实她最近睡得很不好,晚上总要上几次厕所,身边没人,她爬起来很费劲。 乔熠深深凝望着她,说:“我这里…出了点事,可能要很久才能回来,最近也没办法跟你联系。” “到底怎么了?” “发现一种新型病毒,有人传人的可能。” 洛齐对“人传人”没有概念,看他表情严肃,想必很严重。 “那你要小心点,我和宝宝等你回来。” 没想到,这一次话别,两人竟隔了半年多才重逢。 那一年全国爆发了传染病疫情,w市成为重灾区,感染人数急速攀升,恰好又发生在春节,全国人口大流动,病毒随着现代交通工具流传到各个角落,一时人人自危,不敢出门,出入必戴口罩。 洛齐乘坐过火车,虽然没接触过病人,村民却避之不及,把她和杨家人围困住,强行要求他们隔离观察。 洛齐那段日子过得很艰难,不仅担心乔熠,还要忍受村民的语言暴力,还有肚子里的宝宝一直闹腾,她不吃不眠,整个人以肉眼速度显瘦下去。 强撑了一个多月,春天在这场兵荒马乱中姗姗而来,杨云南剪了枝桃花放到玻璃瓶里,对洛齐说,那棵被拔掉的桃树边又长了一棵小桃树,花开得很好,你身体好了就去看看。 洛齐听了,在杨云南怀里大哭一场,沉沉睡了一觉,醒来后就要了一碗粥喝。 疫情被控制住后,洛齐肚里的两个宝宝也呱呱坠地。洛齐生产的时候,把杨二婶弄得手忙脚乱。 她们都不知道洛齐肚里还有另一个。 大儿子有四斤多,小女儿三斤不到,杨二婶抱在怀里,当时就吓哭了,以为小女儿养不活,谁知道后来这小女儿不仅活下来了,还长成粉嫩可爱的团子,团子见了谁都笑,小嘴巴吐着泡泡。 杨二婶爱惨了这小团子,整天抱着,后来小团子要跟着妈妈和爷爷奶奶回家的时候,杨二婶还不肯撒手,抱着团子又哭又笑。 最后还是亲手把团子送上了车。 婆婆宠爱别的孩子甚过自家孙子,陆紫竟也不吃醋,只是对洛齐说,洛齐,我不欠你了。 洛齐当时被大魔王兜兜闹得头昏脑胀,后来回想,她始终想不明白,陆紫为什么要这样说。 小女儿糖糖比较乖,就算在第一次见面的奶奶怀里也不哭不闹。 洛齐把大魔王哄睡了,对乔太太说,妈,哥哥今晚到家吗? 乔太太用食指轻轻戳着糖糖吐泡泡的小嘴儿,一边笑一边回:“对啊,不过还是要隔离十四天,你和孩子们先回我们那儿,等十四天过去了,再接孩子回去。” “嗯”洛齐点头,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夜景,有些恍惚。 半年过去了,曾经被世界避之如洪水猛兽,极力抹黑的中国,反而成了最安全的那个,其他国家都笼罩在病毒阴影下自顾不暇。 国泰民安的背后,是多少人的付出,她不知道,可以确定的是,她的丈夫也是其中之一,她为此自豪。 洛齐想了很多,不知不觉就到了小区。还没下车,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绿色呼吸灯闪烁着。 洛齐看后,心脏砰砰乱跳,抬头看了看前边的乔太太乔凯风,犹豫了一会儿,才说:“爸妈,我…我突然忘了,兜兜晚上要喝奶,我…我去便利店买,你们先回去。” 乔凯风想说什么,乔太太打断,示意乔凯风把洛齐怀里的兜兜接过来,说:“好,你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乔凯风抱着大孙子,疑惑地问:“家里不是备了很多奶粉?怎么不告诉她?” 乔太太笑了笑,摸摸孙女柔软的头发。 “恐怕还不够啊,两个小家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大,还要吃十四天,唉!这些年轻人啊!要是又闹腾出一双,那我们两把老骨头可要散架了。” 乔凯风看着慌不择路,竟然从车库入口逆流跑出去的洛齐,突然也领悟到了,跟乔太太对视一眼,两个人心领神会。 一场暴风雨后,这城市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机勃勃,处处霓虹交错,欢声笑语。 洛齐坐在出租车里,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心事如流水般时而缓慢时而湍急。 车里在放相声,两个艺人在针锋相对妙语连珠,引得台下观众一阵阵喝彩。 手机突然又震动了一下,她回过神,掏出回了对方一条信息,对方很快回了,附带一张浴室闪照,跟她大学时无意撞见的香艳画面一样,只是六块腹肌变成了八块,腹股沟以下松松垮垮。 男人说,老婆,等你。 这明晃晃的暗示,把洛齐看得满脸通红。她丢下手机不敢再看第二眼。 这老男人真是,越来越……风骚了…… 洛齐揉了揉自己发烫发红的脸,脑子乱糟糟的,想象了很多两个人见面后的场景。 但她更害怕的是,乔熠是不是生病了,会不会瘦,会不会憔悴,或许这些他都隐瞒了,害怕她担心。 希望一切都像他传达的那样,一切都好吧! 第113章 久别重逢的两人 洛齐到达乔熠所在的隔离地时候,才发现是一个专门的隔离酒店,不过也算五星级酒店,装饰华丽,防备齐全。工作人员都戴着白色n95口罩,蓝色的隔离服,走进大门,人体温度检测仪跳出一声柔缓的女声。 “您的体温是,37.1°” 工作人员立马抬起头,有些紧张地看着洛齐。 洛齐尴尬地笑笑,脸更红了。 刚才看到那老男人照片,心情有点起伏,导致体温也升高了不少。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测了一下体温,还是37°多。 她有点怀疑。 难道自己真中招了? 工作人员拿起无线电话要说什么的时候,大堂里走出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他跟工作人员说了几句,工作人员连忙致歉,然后把房卡给了洛齐。 洛齐心里疑惑,但还是犹豫着刷卡上了电梯。 电梯缓缓上升,跟洛齐的心情一样,越来越轻快。 算来已经很久没见过那老男人,不知道他到底如何。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洛齐刚迈开腿,有个高大的黑影盖了下来,熟悉的味道充盈整个鼻尖,洛齐鼻子一酸,眼眶发热,有温热的液体滚落出来。 她双手自动攀着黑影的脖子,从温暖的黄光中看到男人流畅分明的下颌线,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打上厚厚的阴影。 没有想象中的清瘦,胡子拉碴,反倒是清清爽爽的藏青丝织睡衣,v领露出洁白光滑的胸脯。 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稍稍急促的呼吸,洛齐只觉得久压心头的大石头终于缓缓落地。 乔熠低头看她,喉结滚动几下。 “饿不饿?” 洛齐摇头,鞋尖滑过墙上中世纪风格油画的时候,暗红色房门阖上,他的唇和她的泪同时落下来。 男人把她按在门后,急不可耐地索取什么,感觉到她在流泪,才停了动作。 “怎么了?” 乔熠捧着她的脸,她瘦削许多,下巴尖了,显得眼睛更大,嘴唇因为刚才的激烈吮吸而鲜艳滴血,身上有股更加浓郁的香味。 他眼睛下意识看向香味来源,那个更加鼓鼓囊囊的地方,喉结又滚动了一下。 “宝宝们还好吗?” 未结婚之前,那地方是他不可触犯的神圣领域,如今,却是他安睡的温柔乡。 他重新把她抱起,朝白净柔软的大床走去。 洛齐想到什么,捂住嘴。 “哥哥,我刚才测量体温报警了,会不会……” “嗯?”乔熠把她放下。 “不会,你之前没接触过任何阳性和密接。不过,现在开始,就是密接的密接了……” * 酒足饭饱后,洛齐窝在乔熠怀里,全身甚至头发尖尖都透着力竭之后的餍足与疲惫。 她有点担心隔音会不会不好,是否影响了其他人。 乔熠用手紧了紧她腰身,喉咙间发出低低的笑。 “在担忧什么,眉毛那么皱。” 洛齐不敢说出心中所想,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胳膊。 “你在w市累不累?害怕吗?” 乔熠亲了亲她,哑声笑道:“还好,现在更累,很久没有了。” 洛齐知道他在说荤话,脸又变得红热。 乔熠睁开眼看她,唇边带笑。 “老夫老妻了,还那么容易害羞。” 洛齐哼了一声:“你从w市回来一趟,都变成流氓了。不知羞。” 乔熠笑了几声,声音闷闷的,像是从胸膛里边发出来的。 “384天不见面,铁棍都能生出花。” 话罢,把她圈得更紧。 洛齐感觉到异样,脸上红色更加晕开:“你干嘛,不要……” 话未说完,人已经跌入熟悉的淤泥中,沉浮难定…… * 两人在酒店隔离了半个月才最终获准赦免,回到了乔家。 乔家早已喜气洋洋一片,家里满满当当挤了一屋子人,乔家夫妇从乔熠洛齐进门那一刻,嘴巴就没合过,脸上皱纹更加明显。 洛齐感叹,第一次看到皱纹也是这么美好的一件事。 乔熠把兜兜和糖糖左右手各抱一个,糖糖一直朝乔熠吐泡泡,兜兜也把鼻涕都蹭到乔熠衣服上,两个小团子左一声粑粑右一声麻麻,叫声此起彼伏。 洛齐在一旁笑,糖糖看到麻麻,立马伸着胖胖的小手要抱抱,洛齐便接了过来,轻轻哄着小女儿。 乔熠把兜兜放到肩膀上,大魔王揪着乔熠的手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看来,大小子更黏粑粑,而小棉袄更喜欢麻麻。 乔太太走过来,顺手抱走了糖糖。 “好了,先去吃饭,孩子留给王妈看着。” 乔熠拉着洛齐落座,一桌子人的目光都看向小夫妻俩。 有个中年中年女人打趣说,夫妻俩是不是一起隔离的。 洛齐才意识到,她丢下娃娃专门去陪乔熠隔离的事情都被乔家和乔太太娘家人传遍了。 她低下头,一张脸红透,同时暗暗掐了乔熠的腰。 乔熠没闪躲,一本正经地解释:“洛齐去给兜兜和糖糖买奶粉的时候,遇到阳性患者,被通知到x酒店隔离的。我恰好在那里。” 众人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实际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精。 乔凯风也笑道:“这病毒来得迅猛,去得也急。大家都安然无恙,这是最要紧的。” 众人点头,随即话题转移到了病毒上。 洛齐松了口气。 送走亲戚,兜兜和糖糖都早早睡了,乔家三口和洛齐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闲聊。 洛齐感觉有点恍如隔世,十四岁那年,她还是以养女的名义来到的乔家,那时候乔家夫妇也是坐在这里看电视,唯一不同的是,她和乔熠也结成夫妇,一起坐在了这里。 乔太太也和洛齐想到了一起,唏嘘道:“十几年前,阿洛刚来的时候,我记得我还给你们做了海鲜粥。” 洛齐微笑着点头:“妈的手艺真的很好,那是我人生中喝过的最好喝的海鲜粥,我惦记了很久。” 乔太太听了,拉着洛齐的手。 “你喜欢喝 ,妈现在就给你做。” 乔熠按下乔太太:“您就坐着吧,累了一天了。我来做。” 乔凯风夜站起来。 “我去叫人送点新鲜的海鲜。” 父子俩一前一后离开,乔太太坐尽洛齐,把她搂进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洛齐的后背。 “你呀,吃了太多苦,都是我们乔家欠的。以后就安安心心的待着,妈给你们带带孩子,你们小年轻,分别了那么久,该好好去玩一次,家里的事不用担心。我跟你爸也商量好了。” 洛齐有点犹豫:“可是兜兜和糖糖……” “没事,兜兜糖糖都黏我们老两口,放心吧!” 洛齐轻轻点头。 “妈,谢谢您和爸。” 乔太太笑得温柔:“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就是,” 乔太太话锋一转,洛齐紧张地直了直身子。 “你们有兜兜糖糖暂时就够了,三胎的事等你调养好身子,想要就要,不想要我就叫乔熠去做结扎手术,省得你受累。” 洛齐红了脸:“不……不用,我们……很小心的……” 乔太太她真的……太直接了,洛齐真是羞愧至极。 * 过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洛齐躺在乔太太怀里睡了几次,乔熠才端着热气腾腾的海鲜粥上来。 洛齐看那白糯米粒间镶嵌的密密麻麻的各式海鲜,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什么时候乔熠手艺也那么好了? 他盛了一碗给乔太太,又给乔凯风装了满满一碗,然后才递给洛齐一碗,末了不忘添一句:“少喝点。” 洛齐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乔太太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乔熠,洛齐才醒悟。 “你做什么了,半个月还不够。今晚阿洛跟我睡。” 乔凯风也是一愣:“那我睡哪?” “你们父子哪凉快哪睡去。我们娘儿俩好久不见,有的话说。” 乔太太说完,舀了一勺海鲜递到洛齐面前:“你尝尝,这个不错。” 洛齐听话地吃了,两颊生香。 乔熠也不恼,坐在一边慢条斯理地喝完,才说:“阿洛认床。是不是?” 他说完,看向洛齐。 洛齐埋头喝粥,假装没听见。 乔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羞死人了! * 晚上,乔太太还是如愿搂着洛齐睡下。 洛齐并不觉得别扭,相反,跟乔熠的温暖相比,乔太太的怀抱是香软舒服的,洛齐差点要发出舒服的呼噜了。 黑暗之中,乔太太轻轻道:“其实阿紫不是我亲生女儿的事,我是知道的。阿紫长得跟我们乔家陆家都不一样,跟我也没那种母女的亲近,我早就看出来了。” 洛齐听到的时候,暗暗吃了一惊。 以为乔太太富养起来的,被乔凯风保护得像少女一样不谙世事,谁知她其实心里门儿清。 “我装作不知道,就是不想让凯风太内疚。他啊,看起来和和气气的,实际上敏感得很,也重情得很。我不怪他,只能说,我没有女儿缘。但是,老天爷待我不薄,最后还是送了我比亲女儿还亲的女儿。” 洛齐知道乔太太说的是自己,她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你遭了很多罪,生了很重的病,但是我希望你能走出来。乔熠很爱你,兜兜和糖糖也需要你。我希望,为母则刚,你能战胜自己。” 第114章 离岸流事件 洛齐点点头,声音哽咽:“我知道,妈,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再次作乱的。” 那个她,就是洛齐身体里隐藏的副人格瘦七。 “好,妈相信你。”乔太太拍了拍洛齐的后背,轻轻叹了口气。 洛齐也暗暗握紧了拳头,心中突然生出无限战意。 时钟滴滴答答,时针走过5点,万籁俱寂。 突然昏暗的夜里亮起白色的光,有人在手机里敲敲打打,很快又躺了下来。 那白色屏幕亮起的,有一行字。 “姊姊,我好心帮助你,你怎么反倒想要杀我呢?呵,你忘了,是谁给了你现在的一切吗?” 不一会儿,屏幕黑了下去,整个世界重新掉入昏暗的黑色中。 洛齐一夜睡得极为痛快,几乎睡到了中午。 乔太太没叫醒她。 她想拿手机看看时间,却发现手机不在床头。 她掀开被子起来,刚走到门口,一个高大身影迎上来。 乔熠抱住她,啄了一下她的嘴唇。 “昨晚睡得怎样?”话语里有些委屈。 洛齐知道他在撒娇,在他胸口蹭了蹭:“一夜无眠,比前几日可是好太多了。” 乔熠挑眉,刚想说什么,洛齐松开他,对着楼下的乔太太喊了声早。 一家六口其乐融融地吃完中午饭,洛齐才想起看手机。 手机最后是在床头找到的,洛齐有点奇怪。 明明今天早上不在这里的,为什么突然又出现在床头? 她没想太多,去更衣室换了一身修身的青色旗袍,纤细的脖子上戴了白色珍珠,耳朵配了同色系珍珠耳钉,头发用碧玉发簪挽在后脑勺,左手手腕戴了乔太太送她的翡翠手镯。 据说这手镯很贵,能在锦城买一套房。 洛齐并不是玉石爱好者,对这些并不在意,只是乔太太要她陪着逛街,她才好好打扮了一下。 喷了香水走下楼的时候,正在逗大魔头的乔熠看向洛齐,眼神像火一样慢慢燃烧起来。 洛齐蹙眉瞪了一眼乔熠,乔熠才收敛了情绪。 乔太太抱着糖糖走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洛齐一番,脸上的笑几乎要溢出来。 糖糖看到漂亮麻麻,大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有点认不出来。 “就是要经常这么穿。以前你呀,太含蓄了,穿的衣服啊,都衬托不出你的美。真不愧是我儿媳。” 乔太太笑眯眯道。 洛齐笑着接过糖糖,啄了啄女儿粉嫩的小脸,小家伙咯咯地笑起来,小胖手想抓洛齐的耳钉,乔太太赶忙拦住。 “小祖宗,可别,待会儿扯疼你妈妈了。” 保姆把两个孩子接走,乔太太上楼换衣服,乔熠也准备要出门上班。 因为这次抗击病毒有功,他的小公司蒸蒸日上,过一段时间要上市了。 洛齐送他到门口,笑靥如花。 乔熠有些不爽:“我离开你很开心?” 洛齐疑惑:“难道要苦着脸?” 乔熠无可奈何地捏了捏她的脸颊:“我感觉我在你心里的位置都赶不上妈了。” “你是你,妈是妈,你们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你怎么连这个也要吃醋?” “一样吗?”他眼眸突然深邃,视线下移,停在她鼓起的地方。 旗袍很修身,她的曲线全被勾勒出来,凹凸有致,甚至,比平时还要更吸人眼球。 他突然皱眉:“穿成这样逛街……去换一身。” 洛齐把他推出家门:“不换不换,妈特意叫人给我订做的,我不能拂她的好意。你快走吧!” 送走乔熠,洛齐轻轻送了口气。 这男人,什么时候成醋精了。 * 时光仿佛倒流一般,洛齐再次同乔太太逛街。 只是这次,婆媳俩逛的不是衣服,而是孩童服饰玩具专卖城。 那些都是进口材质,价格贵的离谱。 付款的时候,洛齐突然有些忧虑。 她好像米虫,到现在都没工作过,钱都是乔熠给的银行卡,里边时不时就会有人打钱进来,余额永远都是保持着七位数。 她之前对乔家财产没什么概念,直到嫁给乔熠,才知道乔家已经开了很多个分店,各行各业都有涉及,现在她们逛的商城就是乔凯风的产业。 至于乔熠,乔熠没有乔凯风的商业手腕,但是也把公司经营的风生水起,明年就会准备上市。 乔家那么有钱,却一直住在小区里,没买别墅,舒舒坦坦住着,确实匪夷所思。 特别是乔熠,之前对她还那么抠搜,洛齐回忆起来,就会忍不住跺脚。 果然,越有钱越抠门。 幸亏乔太太跟父子俩消费观念不一致,乔太太更讲究舒适,多少钱都不在乎。 虽说她现在嫁给乔熠,是下一个乔太太,但是,乔太太起码也靠自己努力有稳定的工作当作消遣,因为有了孙子孙女,所以才提前退休。 但是她洛齐却什么也没有,当初的光鲜学历如今也不过普通本科而已,自己又没有一技之长,一直当米虫可不是长久之计啊! 洛齐心事重重地陪乔太太逛完街,回来的时候把自己关房间里,开始琢磨如何能自食其力。 冥思苦想的时候,男人已经淋浴完,挨着她躺下来。 耳朵被湿湿润润的触觉包围,洛齐忍不住轻笑一声,推开乔熠。 “你干嘛?我没洗澡呢!” 男人却缠上来:“你说干嘛?”声音低而沉,呼吸粗而急。 洛齐摆烂地掀开被子,指着脖子上密密麻麻的盘扣,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 他向来脾气急,要解开那么多扣子,估计会发疯。 谁知他也笑了,把她翻转了一个身。 “谁说一定要解开。撕开也可以。” 话音刚落,他已经顺着旗袍的开叉撕了下去,“刺啦”的一声响,旗袍已经被撕开到腰间。 洛齐惊呼一声:“不要!” 下一秒,人又坠入了云端…… * 就在洛齐千方百计找裁缝把旗袍修补的时候,乔太太却往两个人行李箱里塞了很多衣服,洛齐直到跟乔熠去了度假酒店才发现,原来有钱人的情趣真的是…… 特别开放。 乔太太给她塞了很多漂亮裙子,也包括一些性感到几乎真空的睡衣。 洛齐红着脸一件件收拾,躺在床上看手机的男人却时不时瞄眼过来,洛齐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乔太太还有多少惊喜是她洛齐不知道的? 上次蜜月,两个人也确实甜蜜了一番,但是没有现在这般,有乔太太的助攻。 两个人度假的地点是乔太太订的,酒店和路线也是。 这是一个超大的套房,有泳池,有太阳伞,有躺椅,双人床前是大大的落地窗,外面栽满了鲜红的月季,配合着淡蓝色晶莹剔透的游泳池,情调十足。 一直到第二天傍晚,洛齐才软着两条腿出来。 两个人坐着专车去了当地有名的海岸,白色细碎的沙子,一望无垠的蓝色大海,海风中裹挟着淡淡的腥味,阳光在水面上跳跃,金光闪闪。 洛齐从未如此开心过,踩着洁白的浪花笑得灿烂无比。 这是她见过的最美丽的大海。 乔熠一错不错地盯着开心得像个孩子的洛齐,脸上露出满满的宠溺。 她穿着红色吊带沙滩裙,胸口大片大片的雪白,海风吹过,描摹出玲珑曲线,长发柔软,巴掌大的小脸,杏眼弯成半月,唇边梨涡浅浅,雪白的脚踝不盈一握,脚趾晶莹剔透,仿佛造物主手下最完美的雕塑品。 宛如天使,一尘不染,完美无瑕。 乔熠拿着相机抓拍了她的许多瞬间,她笑得肆意灿烂。 有个外国女人走过来,用英语请求他帮忙拍照,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洛齐,洛齐会意,朝他点点头。 拍完照,重新拿起相机,那抹红色身影却在海浪中被淹没,仿佛融为一体。 乔熠心里一紧,急忙跑向洛齐,边跑边挥手。 “洛齐,不要跑太远,水深。” 洛齐明显没听见,狐疑地看着乔熠。 这时,一个浪花扑过来,手上的手镯被什么东西撞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洛齐担心手镯被打碎,便用力把手镯退出来,谁知没抓牢,手镯掉进海里不见了。 这可是一套房! 洛齐连忙弯腰去捡,这时候,又一个一人高的浪花打过来,洛齐站立不稳,掉进海里。 辛辣的海水从身体每一个孔隙趁机而入,整个人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往后疯狂拉扯,洛齐毫无招架之力,就那么被拖入海水里。 乔熠立马扑过来,抓住洛齐的手。 洛齐已经完全懵了,整个人在一片混沌中,濒死的感觉充满整个脑袋,求生的本能让她死死拽住着力点,导致两个人被海水卷入了更深的海中。 乔熠抱着洛齐,用尽力气却始终无法对抗海水,方才意识到这是一个离岸流。 他努力让自己头脑冷静,抱着洛齐往左右两边游过去。 洛齐已经昏迷,再耽误一秒,洛齐随时溺毙。 奈何海水力量太强悍,他抱着洛齐,很快就耗尽力气,被海水拖得更深,视线也开始模糊。 在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乔熠隐隐约约看到洛齐在诡异地朝他微笑,他睁大双眼,洛齐突然又恢复原样,陷入了昏迷。 第115章 两个钓鱼佬 千钧一发之际,救生员赶到,扯着两人往旁边游,直到脱离离岸流的钳制,三个人才被救生艇救了上来。 乔熠顾不上喘息,立马给洛齐做了心肺复苏。 洛齐呛着水醒来,看到乔熠,立马抱着他哭起来。 乔熠心有余悸地安抚着她,同时脑袋里也有了大大的疑惑。 刚才濒临死亡的时候看到洛齐的微笑,难道是大脑的幻觉吗? 经过这次生死,两个人完全没了游玩的兴致,提前回了锦城。 乔太太抱着洛齐,听着洛齐的叙述,又惊又心疼,责怪乔熠没有好好看着洛齐。 洛齐连忙解释,乔太太才将责怪转为庆幸。 对于离岸流,乔熠是有所了解的。 离岸流是一种特殊的自然现象,是重新流回海洋的回流,两侧有浪花,离岸流没有,在一排排白花花的浪花中仿佛中断了一般。 人一旦不小心误入,很容易被那股回流拖拽向更深的海里,把人溺毙。 被离岸流杀死的人不计其数,乔熠之前亲眼目睹过,所以印象深刻,也懂得怎么自救。 只是在大自然的面前,人的力量实在是太渺小了。 洛齐因为这次意外,对海洋产生了恐惧,每次看到大海的照片或者是听到海浪的声音都会下意识弹跳开。 * 很快,叶柄一家就听说了洛齐和乔熠的遭遇。 方心玉听着洛齐的描述,不禁咂吧着嘴。 “那个玉镯没找回来吗?” “当时太恐慌了,根本没想起来。而且海水很深,浪花很大,估计已经被卷进更深的海里了。” “那当时镯子裂了吗?怎么会在海里有东西撞击手镯呢?难不成是贝壳?” 洛齐摇头。 “不知道,大概就是贝壳一类的硬物。” 方心玉搂着洛齐,笑道:“没事,玉能挡灾。说不准啊,这次你们能安全回来,是这翡翠的功劳呢,它替你们挡了一灾。” 洛齐不置可否。 她也听说过,老一辈的人会戴玉挡灾。 但是她记得当时她退下玉镯仔细观察过,玉镯没有损毁的地方,是完好无损的。 当时声音传来的时候,她也没感觉手腕有敲击的力量,她怀疑是不是自己脑子出幻音了。 叶柄的公司也越做越大,现在叶柄和方心玉换了一套更大房子,家里也请了一个钟点阿姨,两个小朋友在读幼儿园,方心玉每天在家插花做瑜伽,整个人状态极好。 洛齐很是羡慕方心玉,方心玉捏了捏洛齐鼻子,笑道: “你呀,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现在儿女双全,老公能挣钱,婆家疼爱,还羡慕别人干嘛?我家那位,可是一直缠着我生女儿呢!” “是可以考虑。”洛齐打趣,“你生的女儿肯定如你一般贵气,珠圆玉润的小公主。” 方心玉摇头:“不想再经历了。你倒是可以,我看你和乔熠比之前更恩爱了。果然是小别胜新婚。” 洛齐红脸。 洛齐跟方心玉闲聊,说起自己无根无本米虫生活,方心玉理解洛齐。 有的人生来就是劳碌命,别看锦衣玉食,内心里还是需要做什么来填补一下生命空白,这样才觉得人生有趣。 “你喜欢做什么?我记得你唱歌挺不错的,之前上台表演还获奖,是吧?” 洛齐点头。 “是获过奖,但是只是业余爱好,那次赞助方最大的是叶哥的公司……” 洛齐无奈地笑。 方心玉很快就反应过来,跟着洛齐也笑起来。 两个人天南地北说了一通,也没讨论出个究竟,倒是一岁的兜兜和五岁的大宝小宝在草坪上疯玩,闹得沸沸扬扬。 五六岁正是醉调皮的时候,一岁的兜兜也不甘示弱,非得抢大宝的玩具铲车,大宝不让,小宝一边帮大宝抢铲车一边哭,鼻涕眼泪一大把。 保姆左右为难,糖糖坐在儿童车里跟着哭,场面极为混乱。 洛齐和方心玉闻声而来,兜兜把铲车抱在怀里,小小的脸上红彤彤的,偏偏不肯落泪。 方心玉抱起小宝,对大宝说:“弟弟喜欢,你就给他玩一下,你是哥哥,怎么可以这么吝啬?” 洛齐弯下腰,对兜兜温柔道:“兜兜,玩具是大哥哥的,之前大哥哥已经借给你玩了很久,现在该轮到大哥哥玩了,对不对?” 兜兜还是不情愿,洛齐和方心玉耐心劝解的时候,叶柄突然走出来,一阵风似地刮过,铲车立马被他刮走。 小朋友们都没反应过来,叶柄已经哈哈笑着走回了别墅里,乔熠把鱼竿一横,把叶柄绊倒了。 叶柄夸张地大喊大叫,把小朋友们都逗笑了。 方心玉趁机让保姆把之前买的水枪都搬过来,小男孩们围着五颜六色的水枪挑得不亦乐乎。 看到这场面,洛齐便推着糖糖,和方心玉一起回了别墅。 乔熠最近迷上了钓鱼,闲暇的时候就会和叶柄相约钓鱼,两个大男人晒黑了一个度。 方心玉不高兴,叶柄就把防晒大全套全买了,什么冰袖,口罩,防晒帽,甚至防晒霜防晒喷雾,方心玉才稍微给了点好脸色。 而洛齐是不大在意这些,她喜欢原汁原味健康的乔熠,但是叶柄也忽悠乔熠买了一大堆防晒用品,某天乔熠出门时喷的防晒喷雾把玄关都喷成仙气飘飘的仙境了。 洛齐真是忍俊不禁。 不过,这大阵仗确实有用,起码两个大男人不被晒伤晒黑了。 玩了一下午,方心玉叶柄一家邀请洛齐乔熠一家子吃晚饭,桌上有盘黄澄澄的盐焗鸡,闻起来很香,精瘦的鸡腿金黄的皮,洛齐看了一眼,咽了一下口水。 内心总有一种渴望,想不顾一切伸手去抓起一整个恶狠狠地啃,直到油光满面。 但是又有另外一种声音在制止自己,要克制,要冷静,不要动手。 她下意识看向乔熠,乔熠也看了一眼洛齐,表情有些奇怪。 怎么了? 叶家夫妻并未察觉二人异常,叶柄拿着酒杯揽着乔熠肩膀,笑嘻嘻道:“咱哥俩好久不见,今晚必须不醉不归!” 方心玉正招呼着让保姆带孩子们去楼上玩耍,闻言瞪了一下叶柄,叶柄转过身,假装没看到。 洛齐微笑着摇摇头。 方心玉见叶柄不理会,皱了皱柳眉。 待孩子们都上了楼,她走过来,叶柄连忙丢下酒杯,也不怕洛齐乔熠笑话,就那么把头挨紧方心玉,半带着撒娇讨好意味:“老婆,你就让我们哥俩好好放肆一回嘛,难得大家都在,好不好?” 洛齐笑而不语,乔熠也假装没看到。 方心玉嫌弃地推开叶柄:“只要不发酒疯,你想怎么样都行。” 话罢,拉着洛齐去了隔壁的房间。 这相当于答应了,叶柄跳起来,高兴地跟个小孩子一样。 门刚阖上,叶柄的鬼哭狼嚎也立马被阻断了。 方心玉变魔法似的从身后 拿出一瓶红酒。 “他们男人喝酒,我们女人凭什么要守着。洛齐,我们今晚也喝个痛快!” 洛齐其实并不喜欢喝酒,酒很苦,有股苦涩,很呛人。 但盛情难却,洛齐被方心玉拉着坐下来,看着红色液体从瓶口缓缓流出,在透明高脚玻璃杯中荡漾,洛齐感觉有点口渴。 小小抿了一口,没有想象中刺激呛人的味道,只有甜甜的粘稠的液体充斥口腔。 洛齐有点出乎意外地笑了笑,又抿了一口,有点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是不是跟你想象的不一样?红酒是葡萄酿的,口感会甜润一些,不像白酒,霸道至极。红酒是高贵矜持的,比较低调。” 方心玉揽着洛齐,轻轻地笑:“好喝吧?” “嗯,确实好喝。”洛齐也回以微笑。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一边品酒一边聊天,不知不觉中,居然把一整瓶红酒都喝完了。 乔熠找过来的时候,洛齐站起身,脑袋都有点晕乎乎的。 本来方心玉还想留二人过夜,但乔熠已经把代驾叫过来。 乔熠背上一个,怀里一个,胳膊夹着洛齐,就这么出门,而叶柄已经躺在沙发睡死过去。 方心玉无奈地摇摇头。 还想套话,把自己套进去了吧? 回到乔家,乔太太和乔凯风居然都没睡,守着夫妻俩回来,很快就把兜兜糖糖接了过去。 乔熠腾出手,把喝醉的洛齐抱回卧室,给她脱衣擦身。 她醉眼朦胧,抱着乔熠,亲了一口他的脖子,湿湿的暖暖的痒痒的,乔熠的眼眸瞬间就深邃不少。 手扶着她纤腰的时候,忽然听到小小的,充满撒娇意味的声音。 “大学霸……” 乔熠刹那间就冷了下来,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有很多事他不愿去深究,比如洛齐每年必在谢庭芳忌日去祭拜,回来会一整天不说话,低沉的心情会持续几天才慢慢好转。 他知道自己在洛齐心里的位置肯定排在那个死去的人之后,但是没关系,人死不能复生,而他却可以陪伴在洛齐身边,这比死别更幸运吧! 乔熠想到这,帮洛齐规规矩矩地擦身换衣,他去浴室淋浴。 回来的时候,竟然发现洛齐消失了。 第116章 瘦七再度出现 乔熠狐疑地找了一番,什么也没找到。 推门出去,客厅也没找到人。 他心里一沉,转身去了儿童房。 果不其然,洛齐坐在床边凝视着兜兜和糖糖,白色睡衣黑发长发,看起来极为诡异。 乔熠走近,洛齐好像还是没发现,只呆呆盯着床上的两个孩子,手里搂着头发在编辫子。 乔熠把手放在洛齐肩膀上,洛齐才缓缓回头,脸上带着诡异的笑。 “哥哥,我们的孩子长那么大了。看,长得多像我。” 乔熠瞬间石化,松开了她的肩膀,她肩膀上的辫子也从肩头掉落,散落。 熟悉的表情,熟悉的口音,熟悉的麻花辫。 乔熠心里诧异到极致,但脸上还是一脸镇定的样子。 “我记得我们的赌约,我帮你报仇,你永久消失,你现在出现是什么意思?” 瘦七抚了抚长发,嘴角翘成奇怪的弧度。 “妹妹召唤我出来的啊,可不是我心甘情愿出现的。她也很想我呢!哥哥你说,是吗?” 乔熠看了看床上的孩子,把瘦七拉了出来,回到卧室关上门。 瘦七一直笑着,眼睛环视着卧室。 “床很大,被子很舒服。睡衣质感也那么好……”瘦七伸手去摸乔熠胸口,深蓝色丝绸睡衣上边还沾了一小片水渍。 “很舒服吧?” 指尖滑过,有些酥痒。 乔熠后退一步,避开了瘦七的触碰。 “你说洛齐把你叫出来的?” “不然呢?”瘦七见乔熠闪躲,干脆坐到床上,小腿纤细,酥肩半露。 乔熠完全没心情去管瘦七,任瘦七搔首弄姿。 “你在这里等着,不要吵醒我爸妈和孩子。” 话罢,他转身出门,把门在外边锁上,防止瘦七乱跑,然后去厨房热了杯牛奶,里边放了安眠药。 这是之前治疗洛齐剩下的药,没想到今天又用上了。 洛齐的病还是没好。 乔熠不禁皱紧眉头,心事重重。 回到卧室,瘦七已经躺在床上睡了,呼吸均匀。 乔熠坐在旁边看了很久,看着她挺翘的鼻子长长的睫毛嫣红色好看的唇,他紧锁的眉头慢慢柔缓下来。 洛齐,为什么你的病又开始了? 乔熠想起上次那个离岸流遭遇,海水中隐约看到的讥讽的笑脸,现在他很确定,那天他看到的就是瘦七。 那天濒临死亡,所以把瘦七又激活了吗? 乔熠想得脑子生疼,他习惯性地摸了摸口袋,那里空空一片。 他已经很久没抽过烟了,自从与洛齐结婚。 洛齐很讨厌烟味,所以他干脆戒了烟,也戒了重油烟的口味。 他走到阳台,双手撑着栏杆,看着茫茫夜色,心事重重。 掏出手机一看,已经是凌晨四点,清洁工已经在洗洗刷刷,街上已经有了一点人头涌动。 乔熠翻了翻通讯录,找到那个外国医学教授的电话,拨了过去。 他不知道如何说服洛齐去外国看病,也不知道该不该把瘦七的出现告诉洛齐,或许洛齐根本不知道她又开始生病了,出现副人格。 他听着手机里遥远的铃声,无限怅惘。 “hello” 手机里传出一个中年男人粗狂的声音。 乔熠沉静地回道:“qiaoyi” 对方立马会意。 洛齐睁开眼,看到的是乔熠。 乔熠看到洛齐醒了,拉开窗帘,让饱满新鲜的阳关照满整个房间,阳台开了一夜的鲜花散发的花香混合着新鲜的风涌进来,一室馨香。 “哥哥……”洛齐朝他伸手。 乔熠听了,露出笑容,走过来捧着洛齐的脸轻轻啄了一下。 “醒了?” “嗯。”洛齐声音带了点慵懒的沙哑,抱着乔熠的脖子撒了一会儿娇。 两人缠绵了一会儿就听到乔太太在叫他们吃早饭。 今天是工作日,乔熠吃完早饭就去上班,洛齐跟两个孩子玩耍了一会儿。 她正在思考怎么找点正经的事做,至少不做米虫,兜兜围了上来,趴在洛齐膝盖,小胖手撑着下巴,认真地看着洛齐。 糖糖见状,也学着哥哥的样子,趴在洛齐另一个膝盖上,嘴里依旧在吐着奶泡儿,大眼睛澄澈地不染一丝灰尘。 两双大眼睛盯得洛齐心里痒痒的。 她俯下身,亲了亲两个小宝贝的脸,温柔笑道:“宝贝们,怎么了?这样盯着妈妈?是不是妈妈的脸上有什么东西?” 兜兜摇头,学哥哥精糖糖也小鸡啄米一样摇头。 两个小孩子差不多两岁了,正是最可爱的时候,一言一笑都让大人生出无限的宠爱。 兜兜被灌输小小男子汉的思想,一直都比较独立,也不会在乔熠面前撒娇,但是乔熠一旦离开,兜兜就会回归小孩子的本性,一派的天真无邪。 兜兜抱了抱妈妈的脖子,一边在妈妈脖子和衣服上涂口水,一边奶声奶气地说:“妈妈,你怎么不扎小辫子了?” 糖糖听到小辫子,用小胖手揪了揪自己脑袋上的两小个羊角包,兜兜说:“不是这个不是这个,这个叫丸子。” 糖糖不服气,还跟哥哥说着,但是洛齐听到辫子两个字,瞬间就出了一身冷汗。 “糖糖乖,等你头发再长一点,妈妈给你扎辫子,让你美美的好不好?” “嗯!”糖糖很乖巧地点头,咬着自己的小拳头咯咯笑着。 “兜兜,你说妈妈扎辫子,什么时候的?” 兜兜认真地想了想:“妈妈陪我们睡觉觉,讲故事,妈妈还扎辫子给我们看呢?” 糖糖插了一句:“粑粑,粑粑” 妹妹表达能力没有哥哥好,哥哥倒是很快就会意了:“粑粑昨晚叫走了妈妈。兜兜很乖,自己一个人睡觉也没哭哦!” 洛齐忍着心头的紧张,笑着摸摸两个孩子的头:“你们都很棒!” 孩子交给保姆之后,洛齐脸色惨白。 她想起昨晚的宿醉,乔熠明显一夜没睡,眼睛底下青紫的一片,大概是瘦七又给他找麻烦了。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洛齐十分忐忑,专门去网上查了双重人格障碍的治疗方式。 她找理由去了医院,全副武装,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还戴了墨镜,偷偷挂了一个精神科。 但医生并没有给出什么好的建议,大概在精神疾病方面,在中国就是被人唾弃的,很多有精神疾病的人并不敢去医院寻求帮助。 洛齐并不敢跟医生说如何消灭副人格,在网上找到的资料也不过是吃点精神舒缓的药,减轻心理压力,或者进行催眠治疗。 但吃药的法子是行不通的,枕边人乔熠一定会发现的。 而心理干预需要的时间实在太过漫长,听说之前的瘦七是个反社会人格,昨晚瘦七出现在两个孩子面前,幸亏乔熠出现得及时,否则不知道瘦七会做出什么事情。 会伤害兜兜和糖糖吗? 想到两个年幼的孩子,洛齐的心跟刀扎一样难受。 瘦七想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完美复仇,把张全和大伯都杀了。 那瘦七现在想要什么?她再度出现,是有什么新的目标吗? 洛齐越想心越乱,整个人都心不在焉,回去的时候差点被车撞到。 回到乔家,她下意识远离两个孩子,孩子想靠近,她都是找借口要保姆或者乔太太带走,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日搜索消灭副人格的法子。 乔太太发现了洛齐的异常,心里面也有些不好的想法。 她给乔熠发了消息,说了洛齐的异常。 乔熠让乔太太不要杞人忧天,说洛齐昨晚喝醉,估计头疼,正在床上休息。 乔太太还是放心不下,乔熠便提前下了班。 他装作按时下班,一家子上桌吃饭,洛齐也装作没事人一样下来吃饭,实际上,乔太太、乔凯风都在暗中观察着洛齐。 洛齐发觉他们的目光,心里更是惴惴不安。 难道昨晚瘦七不止去骚扰了兜兜和糖糖,还恐吓了乔家夫妇? 一顿饭她吃得味如嚼蜡。 乔熠本想好好安慰洛齐,但无奈公司正逢要上市,事情太多,事事都要亲力亲为,又回去加班了。 洛齐一个人待在房间,一直不敢出门。 她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因为恐惧,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她太害怕瘦七会出来毁掉她现在得之不易的幸福,她太害怕瘦七会伤害乔家人。 之前就听说过,瘦七恐吓过乔太太和乔凯风。 或许在被子里太久,她睡了过去,再睁眼,唇角的笑又变得诡异起来。 瘦七果然又被唤醒了。 瘦七出门的时候,乔太太躲在厨房内,看着瘦七那双冰冷冷的眼睛,嘴角有2带着讥讽的微笑,一颗心怦怦乱跳。 她立马打电话给乔熠,乔熠听了,什么也顾不上,立马出来找洛齐。 因为洛齐的病复发得太快,乔熠已经给洛齐手机装了定位器,所以洛齐只要拿着手机开机,乔熠就能找到洛齐。 乔熠赶到洛齐所在地点的时候,发现是谢庭芳以前住的小区。 这时候不过晚上八点,正是最热闹的时候,跳广场舞的,唱歌的,遛狗的,散步的,小区里满满当当的人。 第117章 洛齐再一次被绑架 他很快就锁定了瘦七的位置,她正坐在小区的长凳上,一边吃着雪糕一边看面前几个娃娃嬉笑,几个大人在交谈。 乔熠松了口气,走过去抓起瘦七的手。 瘦七甩开手:“等我吃完再说。” 瘦七扎了麻花辫,穿着一件一字肩花色连衣裙,在灯光中显得肩膀圆润脖子纤细,锁骨分明。 但是脚上穿的球鞋,看起来不伦不类。 她很专注地看着手上的巧克力夹心雪糕,嫣红小巧的舌头一下又一下地舔着,显得很暧昧,旁边的大人见状,已经不知道偷偷说了多少坏话,见这女孩完全没有羞耻之心,纷纷把孩子领走了,路灯下的长凳上慢慢只剩下乔熠和瘦七两个人。 乔熠极其有耐心地看着瘦七吃雪糕。 瘦七把雪糕舔到只剩下小棍子,又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上沾到的巧克力,像一只未经驯化的野生狐狸一样,野性而又魅惑。 把雪糕舔得干干净净之后,瘦七就站起来,把棍子丢到垃圾桶。 “哥哥,我还想吃,你再给我买一个。”带着撒娇意味。 乔熠清楚地知道面前这个人不是熟知的洛齐。 他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洛齐身子寒,寒凉的东西不能多吃,你吃这一个够了。” “哼,真偏心。” 瘦七甩了个白眼。 “你之前演戏演得那么好,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瘦脱了相,这会子就变得跟饕餮一样贪得无厌了?” 乔熠皮笑肉不笑揭破瘦七,瘦七皱眉。 “那时候洛齐是真的生病……好,你就当我演戏。现在,要把我缉拿归案了?那来吧!” 瘦七双手握拳,送到乔熠面前。 乔熠站起来,一把抓过瘦七的手就往外走。 “哥哥,我累,不要走那么快嘛~哥哥你背我……” 瘦七说了一串,乔熠根本不理会,直接把她塞到车里,带她去了一个私人住所。 瘦七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这是心理医生,估计还是那种专门为富人服务的。 结果自然是徒劳无功,瘦七翻着白眼跟乔熠返回去。 但是这次不是回乔家,而是乔熠新置办的住宅。 可以看得出,购买得很仓促,只准备了最基本的生活必需品。 瘦七被乔熠逼迫到床上躺下。 “哥哥,我真的很无辜,不是我想出来的,你太偏心,我可是要黑化的哦!” 说着说着,已经打了哈欠。 乔熠早就在她喝的水里加了安眠药和一些镇定的药物,她自然很快睡去。 看着熟悉的睡颜,乔熠揉了揉太阳穴。 为什么洛齐的病突然就如此严重了?难道是酒精的问题吗? 乔熠皱眉。 …… 经过一晚上的折腾,洛齐睁开眼,看到自己还躺在床上,乔熠坐在床头睡得正好。 她看到他疲惫的样子,猜测昨晚他又是很久才睡,心里五味杂陈。 她默不作声看了很久乔熠,直到乔熠突然惊醒,第一眼就是寻找洛齐,洛齐立马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她抱住乔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对……对不起,哥哥,我又生病了,呜呜呜……” 乔熠有些心疼地擦着她的眼泪:“没事的,洛齐,你不要内疚,是我没照顾好你。” 洛齐听了,心里更难受。 “哥哥,我们把瘦七杀了吧!” 洛齐泪眼朦胧地看着乔熠,语气却是很坚定。 “爸和妈都知道这件事,他们已经年过半百,却因为那个人担惊受怕,不敢让我独自照顾兜兜和糖糖。妈对我很好,我也不想因为瘦七让爸妈难做。我知道你昨晚给那个教授打过电话咨询。” 洛齐擦了眼泪,眼神坚定道:“长痛不如短痛,我们杀掉瘦七好不好?” 乔熠听到这里,早已诧异地无法形容。 “洛齐,瘦七她……并没有伤害过你,你的苦痛一直是她帮你挨过的……” “可是她杀过人!她杀了张全,还杀了大伯!” 洛齐的脸很白,因为害怕,浑身都在颤抖。 乔熠用力抱紧洛齐。 她像极了一只流浪猫,蜷缩得几乎成了一个球。 “洛齐,你是不是,从来没和瘦七对过话?” 洛齐无声点头。 “她其实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坏……” 洛齐听了,猛地抬头:“可是她那晚去兜兜糖糖那里盯着他们两个了,你不怕她拿张被子就能把孩子们捂死吗?” “洛齐,你反应太过激了。处理得好,双重人格也能相安无事的……” 洛齐推开乔熠,眼神带着失望:“所以说,你宁愿相信她也不相信我?你不知道,瘦七是一头野兽,她是野兽!” “洛齐,你不要激动,冷静下来,我不是那个意思……” 乔熠又抱紧洛齐:“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第一,无人能比。” “那我们把她永久消失,好不好?”洛齐眼中带着希冀,憧憬地看着乔熠。 乔熠有些不忍:“她……总归罪不至死。我们好好治疗,不让她兴风作浪就好。放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伴你的。之前我们不也是这样的吗?” 洛齐挣脱开乔熠的怀抱,有些声嘶力竭地喊道:“可是她占据我身体四年,整整四年,我错过了四年时间,她在这期间一直伤害爸和妈,还有周边人,对你也百般刁难。上次的重病,我几乎丢了性命,是她故意不吃饭,逃脱你的视线,然后去行凶的。她是彻彻底底的坏人,她现在卷土重来,是为了抢夺这具身子的控制权,抢夺我的孩子,甚至是你。难道那么多年你还看不清吗?” 洛齐越说越激动,从床上下来,拿了一把剪刀抵在乔熠面前。 乔熠见她激动,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洛齐,你冷静下来,小心不要伤害到自己。我们坐下来慢慢谈,好不好?” “慢慢谈?我不信你!你给我下药,让我沉睡,好让瘦七出来。你喜欢的,一直都是瘦七,是不是?” 洛齐到这时候,已经完全不清醒,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话。 她怕自己再说出过分的话,干脆捂住嘴,转身开门。 未料门外乔太太和乔凯风都在,突然的开门,他们来不及反应,被门撞了个结结实实,乔太太还摔了个趔趄。 洛齐本想扶起,但乔熠紧跟其后,她迫不得已,只好丢下夫妇二人,自己一个人跑了出去,三两下就消失在乔熠的视线里。 乔熠找了很久,乔太太乔凯风也顾不得疼痛,在小区里来回走了几遍都没发现洛齐身影。 乔熠心乱如麻,在家里等到半夜依旧没听到洛齐任何消息,他才意识到,洛齐真的失踪了。 最关键的是,洛齐并没带手机,也没带银行卡身份证之类的东西,她甚至是光脚跑出去的。 乔熠去找了洛齐的高中同学,陆紫和杨云南那边也试探过,他们并没有见过洛齐,叶柄和方心玉也是。 他知道洛齐说的那番话真假都有,最害怕的就是洛齐误会他喜欢瘦七。 她真的会误会吗? …… 洛齐从乔家跑出来,整个人都是混乱的状态,走着走着浑然一辆车在面前戛然而止。吓得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车上的人下来,洛齐才发现是白天差点撞到她的那个中年男人。 当时洛齐还觉得这男人眼熟,现在近距离再看,她脑海里突然跳出一张熟悉的可怕的脸。 张全! 她下意识想逃,那中年男人却抓住她的手,把她扶起。 “洛小姐,很久不见,你越发美丽了。” 眼神毫不客气地上下扫视着洛齐,手还趁机摸了几下。 洛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嫌恶地甩开那男人。 这男人不是张全,但是,绝对和张全有血缘关系,因为模样特别相像。 张全已经死了,这男人大概就是张全的舅舅王海。 洛齐转身想走,但那男人又抓住她,脸上换了另外一种表情。 “老婆,别闹了,回家吧!” 洛齐甩不开王海的手,环顾四周,大声求救,谁知那男人半拖半拽,一边好声好气道:“老婆,我知道错了,你不要闹,我们回去再说,好不好?” 话刚说完,洛齐已经被这男人扯到车里,锁上了车门。 王海用掩耳盗铃之势,一脚油门就把洛齐拐跑了。 洛齐疯狂地敲门呼喊,甚至拿脚去踹王海,王海拿起不锈钢保温杯狠狠砸在洛齐脑门上,洛齐很快就晕死过去,一道鲜红的血缓缓流下来。 王海见这女人终于消停下来,松了口气。 都是这娘们,若不是她,张全不会死,他也不会锒铛入狱,公司破产,妻离子散,只能当一个开掏粪车的司机。 现在老天有眼,让仇人送上门,听说她嫁的老公特别有钱,这下,不仅能带回去玩弄,还能获得一笔不菲的款项,真是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啊! 王海越想越兴奋,吹起了口哨,没想到后视镜里,那女人正阴恻恻地盯着王海,嘴角带着玩味的笑。 …… 王海开着出租车,车子七拐八绕,终于开进了一个城中村。 他把洛齐背到租房,爬了整整六层楼,熟悉的租客见状,对他嘿嘿一笑。 第118章 瘦七的嗜血疯狂 “又捡到尸了?” 王海说了一句滚,钥匙插到孔里,很快就把门开了。 他把洛齐放到那张简陋的床上,看着洛齐白皙的皮肤,不由气血翻涌。 手刚挨了上去,那女人就睁开眼,吓了王海一跳。 “你,你敢叫,我就杀了你!” 王海边说边拿起桌上的水果刀,眼神瞟向衣柜,思索着应该拿什么衣服塞住这女人的嘴。 洛齐嘴角带笑,干涸的血迹在昏暗灯光下,整张脸都是雪白的,显得十分诡异。 分明就是瘦七。 “你就是张全的舅舅?” 王海看到这女人镇定甚至有些邪气的模样,心里已经害怕了几分。 他原本不是蛮横之人,生活的重压让他变得粗鲁,但监狱的生涯让他内心时刻保留着一些懦弱本性。 上一次那个女孩烂醉如泥,打车遇到了他,他趁机强了那女孩,还拍了视频威胁,那女孩还拿钱买走视频。 王海尝到了甜头,这次故技重施,没想到现在这女人看起来不像是好拿捏的。 他没回答这女人问题,只是死死盯着这女人。 “看来确实是。都说外甥像舅舅,果然是真的。” 瘦七嗤笑着:“我记得你蹲监狱了,怎么那么快就释放了?怎么,现在又想犯罪?再犯罪,可是重罪了哦!没个三五十年都出不来呢!到时候又老又丑,更加活不下去,还不如找块地刨个坑自杀得了,自己还能给自己收尸。” “你住嘴!臭婊子,既然老子活不下去,那就拉你垫背!” 王海走近瘦七,明晃晃的水果刀发出惨白的光。 “别呀王总,难道你不想重回巅峰吗?就这么死了多不值得啊!” 王海闻言,动作一滞。 “你有什么办法?” 瘦七站起来,王海后退几步,作出十足的戒备模样,随时都能冲过去给瘦七捅几刀。 “靠绑架勒索,我亲爱的老公完全可以事后报警,让你人财两空。不如赌一把大的。” “什么大的?” 王海问。 “我失踪了,我老公一定会着急,疯狂地找我。你把我老公骗过来,绑架他,要挟乔凯风。乔凯风你知道吧?锦城富豪榜前三,钱可比我老公多多了。而且呀,人家是生意人,肯定害怕儿子被绑架的丑闻传出去,人家会吃下这个哑巴亏的。” 王海闻言,确实松动不少,但他想起什么,又举起那把水果刀对准瘦七。 “你这女人,你以为我是傻子?你杀死了张全,还想如法炮制,借刀杀人。你以为我会信吗?你还是乖乖给我等着,等你老公送钱过来。” 瘦七无辜地摆摆手:“可是,短信我已经发出去了哎!” 她拿起一个黑色外壳的手机,在面前晃了晃。 王海立马摸了摸口袋,发现兜里的手机早已不翼而飞,他不由脸色大变。 “你!”他冲上来,一把掐住瘦七的脖子。 “什么时候偷走的?你这臭娘们!” 话罢,又给了瘦七几巴掌,把瘦七打得眼冒金星,耳朵发鸣。 王海夺过手机,检查了好几遍,发现短信只发给了一个陌生号码,而且上边写的是: “乔先生,你妻子在路上晕倒,我给送到医院了,希望你快点来看看。” 发出去的一瞬间,对方立马打了电话过来。 王海看着这烫手山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瘦七呵呵笑着,像个女鬼一样,面目狰狞。 王海把电话挂了,对方立马又打过来,接连好几个,王海干脆关机。 瘦七擦了擦嘴角的血,狞笑道:“关机也没用,只要他报警,警方很快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你的住所。我劝你听我的话,送我去医院,还能收到一个好市民奖。” 王海拿起桌上的杂物,又朝瘦七砸了过去。 “他妈的,老子先送你上路……” 一阵砰里砰啷之后,王海看到那女人没有倒下,乌黑的长发盖住一半面容,几道鲜血直流,嘴角还带着笑,显得十分诡异。 王海看到瘦七这可怕的一幕,吓得腿都软了。 他壮着胆子,拎起地上的椅子。 瘦七突然撞过来,一阵清晰的剧痛从肺腑发散过来,王海立马倒在地上,痛苦地蜷缩起来。 那把水果刀不知何时已经落入瘦七手中,上面涂满鲜红的血,一滴一滴地从刀刃滑落。 瘦七迅速地抓起床单搓成一大团,塞进王海嘴里,然后又拔出电线,一圈一圈地捆住王海,把王海手脚都勒出青紫色。 “给过你机会,怎么就不听呢?我最讨厌不听话的人。当然,乔熠除外。” 瘦七咯咯地笑着,踢了几脚地上的王海。 王海肚子被捅了几刀,因为失血和恐惧,一张脸煞白,一点血色也没有。 “现在听话了吗,嗯?” 瘦七笑嘻嘻地看着王海,王海根本没法说话。 “嗯?你好像不服哎!” 瘦七蹲下来,拿着水果刀,干脆利落地切着王海右手小拇指。 因为水果刀不是很锋利,切割过程不大顺利,王海甚至听到了刀刃摩擦骨头的声音,他吓得肝胆俱裂,很快晕死过去。 王海晕过去没多久,很快又被剧痛惊醒,发现自己全身都湿透了,钻心的痛从手指传过来,还有腹部的剧痛也袭击过来,他感觉到整个人灵魂都要出窍了,裤裆里全是屎尿。 瘦七嘿嘿冷笑着,在王海面前一点点撕扯掉自己的衣服…… …… 乔熠抱着瘦七下楼,坐上了救护车。 据那个看见王海背着瘦七回去的邻居说,王闹出的动静很大,邻居怕出人命才报了警。 警察破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瘦七衣衫褴褛,拿着水果刀缩在角落瑟瑟发抖,而王海倒地不起,腹部中刀,右手小拇指也被砍了一截。 瘦七的伤势也很重,头部被缝了很多针。 瘦七被王海强拉上车的录像找到,背着瘦七上楼的录像也清晰可见,很明显,这是一场绑架加强。奸罪,瘦七被定性为正当防卫。 各种蹊跷不在话下,毕竟乔熠请的是最有名的律师,而王海不过是志愿律师,再加上洛齐患有精神病,瘦七很快就脱离嫌疑,无罪释放。 整个过程,洛齐一直没出现过,或许是沉睡了。 乔熠为了给瘦七打官司也是心力交瘁,乔太太那边既要照顾两个宝贝,又担心洛齐,很快也病倒了,整个乔家陷入了慌乱之中。 因为分神,瘦七再次从疗养院逃出来,晃荡到了其他地方。 她从银行取了很多钱,装在破烂的包里,走到哪儿算哪儿。 其实她能感觉到洛齐对她的排斥,所以她干脆压制了洛齐,给了自己一段很长很长的假日。 她去海边,看日出日落,捡贝壳,赶海,也去爬山,爬巍峨的山,爬到顶峰便大声地欢笑。 以前总懒得动弹,多走几步就觉得很累,以至于被乔熠抓住把柄,以跑步为要挟,让她做各种事。 现在可不能了。 她每到一处地方就会写日记,写密密麻麻的文字,告诉洛齐,我去见过山川河流,日出日落。 瘦七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过是诀别前的一次狂欢罢了。 等到洛齐苏醒的时候,或许就是她瘦七消失之时。 她不恨洛齐,甚至洛齐获得那些幸福,她都是衷心祝福的,欣慰的。 可惜洛齐并不能会意,那就让她用日记的方式让洛齐了解她,了解她这个潜伏多年的姐姐吧! 洛齐是在一次旅途,大巴翻车之后,她才苏醒的。 她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身边的行李也全都掉进湍急的河流,一切都冲没了。 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她立马借驴友的手机拨过去,发现乔熠手机没法拨通。 在那么多亲戚好友当中,她唯独记得谢庭芳和乔熠的手机号码,其他人一概不记得,甚至自己的qq号也不记得,所以一时之间竟然联系不上任何亲人。 眼看被当地医院救护的人员纷纷都有了家属过来,而她还是孤身一人,实在是落魄至极。 借她电话的那个人看她精神恍惚,关切地问:“那你还记得家庭地址吗?我送你回去。” 洛齐抬头看那人。 之前大家都是灰头土脸,谁也不认识谁,现今回到医院治疗,整理仪容之后,洛齐看到那人,立马落下泪来。 微微扬起的唇,好看的眉眼,温柔的语气,几乎与大学霸一模一样。 这世上真的会有样貌完全一模一样的人吗? “你好,我叫沈晨。” 沈晨被这个陌生女人突如其来的眼泪吓到,连声安慰:“没事,逃过一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要伤心,回家就好了。” 洛齐知道自己莽撞了,连忙擦干眼泪,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你跟我的男……你跟我的一个故去多年的好友长得很像,我认错人了。” 沈晨闻言,摆手笑道:“没事没事,是我的荣幸,让你们能再见一面。” 洛齐忍住泪意:“是啊。真幸运,谢谢你!” 在医院住了几天,沈晨帮洛齐付了医药费,还给了洛齐回家路费。 洛齐自然感激不尽,但冥冥中似乎有什么注定一般,沈晨竟然也是锦城人。 沈晨微微一笑:“看来送佛送到西,好人可以做到底了。洛小姐,不如我们结伴回家吧!” 洛齐自然欣然答应。 第119章 他和大学霸很像 两人坐了飞机回去,一路波折自然不用说。 洛齐看着熟悉的城市,莫名生出一种胆怯。 自从上一次晕倒,已经一年多了。 她没想到自己会沉睡那么久,长期这样下去,对乔家真的是一种负担。 我真的要回去吗?或许这是一种让乔家摆脱苦海的方式? 沈晨看着洛齐犹豫的模样,好奇地问道:“怎么了,难道洛小姐忘了回去的路?” 洛齐犹豫,不知怎么作答。 一路上,沈晨倒是说了一些他的身世,父母早亡,自营店铺,未遇良缘,未曾婚配。 洛齐看着那张熟悉的深爱过的脸,闷闷道:“我……我已经结婚了,有一对龙凤胎。” 沈晨听了极为震撼:“真的?洛小姐,那你真的很年轻,我还以为你是大学毕业出来旅游的。” 洛齐看着这个小她两岁,言语中充满对她爱慕的英俊男人,叹了口气。 她不想回去,倒可以去乡下杨家。 可是杨家一定会把消息传给乔家,那么乔熠就会找来。 她不想再那么自私,缠着乔家不放。 器哦啊已真的为她付出太多了,她不想一会儿洛齐一会儿瘦七,反复失踪和杀人,总让乔家给她擦屁股。 既然已经失踪一年,那就干脆点,失踪得更彻底一些吧! 沈晨看出洛齐的难堪和犹豫,豪爽道:“要是洛小姐不嫌弃,我沈晨想正式邀请你去我家做客。毕竟我们也算生死之交了,若不是你抓紧我,大概我也会被急流卷走了。” 洛齐点头:“谢谢你。” 沈晨住的地方离乔家还挺近,大概一小时车程能到。 这是另外一个片区,没有乔家所住的片区那么富裕,倒是人间烟火气氛更浓厚一些。 沈晨住的自建房,一共三层,经营的超市在另外一个地方,大概开车十几分钟能到,他把超市暂时交给表弟打理。 他大概是喜欢花草的,院子里种满花花草草,每一层楼的窗户里边也爬出好多藤蔓,红色的鲜花像火烧云一般美丽。 洛齐简直看呆了眼。 这是什么人间仙境! “这些花花草草都是我爸生前种的,以前更是壮阔,还上过电视台呢!可惜去年病逝后,没人打理,我也是个生手,花枯萎了很多,真是惭愧。” 洛齐安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真的很漂亮。要是你父亲看到,子承父业,应该也会欣慰。” “子承父业?我爸是个木匠,我并没学来,把他的家伙事都给几个表兄弟了……”沈晨黯然神伤。 洛齐尴尬地笑笑,干脆不说话了,省得自己又说错话。 进门坐了一会儿,有小孩子吵吵闹闹进来,围着门口和窗户,一边看洛齐一边嘻嘻哈哈地笑。 有个胆大的问道:“四哥,你带四嫂回来了?” 沈晨微微红了脸:“别乱说,这是我朋友,你们叫她洛姐姐。” 小孩们便笑嘻嘻地朝洛齐喊:“洛姐姐好,洛姐姐好漂亮!” 洛齐在车上买了糖果充饥,还没吃完,这下派上用场了。 她笑着说谢谢,然后拿出糖果,那些小破孩得了糖果,哄笑着“谢谢四嫂!”然后作鸟兽散。 洛齐看着他们远去背影,暗暗叹气。 兜兜和糖糖也有三岁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还记不记得她这个妈妈。 沈晨见她心情低落,领她上了二楼,让她好好休息。 沈晨给她买了一个手机,不过她没有身份证,这电话卡还是用沈晨身份证注册的。 洛齐在网上搜了锦城最近的新闻,包括寻人启事,发现乔家并没有刊登她失踪的消息。 为什么?是瘦七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导致乔家没有发寻人启事吗? 几日的奔波,洛齐确实累了,她躺下来,换上沈晨准备的简单的睡衣睡了一觉,再醒来,是被沈晨叫醒的。 沈晨做好了晚饭,桌上有鱼有鸡有鸭,极为丰盛。 一个眉眼与沈晨有几分相似的,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厚着脸皮非要留下来吃饭,沈晨奈何不得他,只好允许了。 “这是我表弟郑国庆。” 洛齐立马意识到这是帮沈晨打理超市的表弟,连忙跟表弟打了招呼。 郑国庆是个比较油滑的年轻人,洛齐解释了很多遍,这油头小子还是非占便宜,叫洛齐表嫂,洛齐反驳很多次,无奈,只能让他叫了。 三个人一边开着电视一边吃饭,气氛竟然难得和谐。 沈晨手艺很不错,大概也是郑国庆非要蹭饭的原因。 郑国庆早就看到沈晨又杀鸡又宰鸭的,晚餐一定很丰盛,所以早早地就候在表哥家,赖着不肯走了。 洛齐看到沈晨的样子,早已猜到沈晨对她有点喜欢,但她实在不可能接受沈晨。 她已经结婚,也有了两个孩子,她不可能抛弃乔熠,更不可能出轨,伤害乔熠和乔家夫妇。 所以当晚饭过后,洛齐躺在床上,就做了离开的打算。 当初不应该答应沈晨,也怪她存了一点私心,因为沈晨长得跟谢庭芳很像,除了鼻字那一颗褐色的痣不一样,还有口音,否则两人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洛齐舍不得离开沈晨,她想跟沈晨多呆一点,没想到现在居然让沈晨产生了误会。 如果说,早点遇到沈晨,她还会不会跟乔熠在一起? 洛齐的心有一些动摇。 但是,瘦七…… 洛齐突然想到瘦七,整个人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顶泼下来,整个人的心都凉透了。 她之所以离开乔熠,离开乔家,就是因为瘦七,因为瘦七一直在伤害乔熠伤害乔家,所以她才选择离开的。 难道现在又要让沈晨重蹈覆辙吗? 洛齐越想,心里就越拔凉。 不行,必须立马离开沈晨,断了沈晨的念头! 洛齐想到这里,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本打算天亮就离开,但是刚到一楼就看到沈晨在弯着腰清洗碗里泡了一夜的黄豆,准备做豆浆。 他个字很高,厨房对于他来说有些过于小了,显得他很像身处小人国里面一般。 他转身想拿红枣,然后看到洛齐。 他有些诧异地问:“洛齐,你怎么起那么早?” 洛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我正准备去上个洗手间。” 沈晨指着楼上:“楼上有卫生间,你可以不用下来的。你再等半小时,早饭就好了。不知道油条和豆浆你能不能吃得惯。” “不会不会,谢谢你起那么早给我准备早饭。” 洛齐看了一眼他身后的炤台,那里还有一团面在醒着,估计他正准备炸油条。 想不到他一个大男人居然对厨房那么熟悉,估计手艺也不错。 “需要我帮忙吗?” 既然他好心给她做早饭,那就吃完这个早饭再好好告别吧! 洛齐洗干净手,挽起袖子正准备和面,沈晨却阻止了她。 “你来剥枣核,我来和面吧,和面是力气活,我来就行。” 洛齐点头,拿起几个红枣,用小刀把枣肉片到破壁机里,一边片一边看沈晨和面。 沈晨还穿着白色背心和墨绿色大裤衩子,那是他的睡衣。 他低头和面,手臂都是腱子肉,一上一下的动作,显得他很是健康有力。 谢庭芳不一样,谢庭芳斯文匀称,没有明显的肌肉,面前这个年轻人却是一股子力气,阳刚健康。 她想起了往事,曾经谢庭芳也给她熬过红枣莲子粥,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是那时候她真的好开心,好幸福。 想到这里,洛齐眼睛有些湿润,沈晨突然开口道:“你那个故人,应该是你的恋人吧?” 洛齐闻言,连忙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有种做了坏事被人发现的心虚,脸上飘了红晕。 “不是……是的,他叫谢庭芳。” 念最后那三个字的时候,她的心突然变得柔软,唇齿摩挲,微微带了些许惆怅和甜蜜。 只是大学霸他再也不会听到了。 “看得出来,你应该很喜欢他。” 洛齐尴尬地笑笑。 难道自己看他的目光太过明显,所以他看出来了? “他应该不是你的丈夫,或许是你的初恋?” 洛齐下意识捂了一下胸口,那里隐隐作痛。 “对,他是我的……初恋。” 洛齐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往破壁机里加了小半壶的井水,盖上盖子,然后把枣核一一捡起来,丢到垃圾桶里。 “为什么会分开呢?”沈晨看了一眼洛齐,然后拿筷子给面条压上去,放到油锅里。 油锅发出“滋啦”的声音,把洛齐的叹息都淹没了,油炸的香味在厨房里蔓延开来。 “他……他去世了。”洛齐说完这话,心里仿佛被刀割了几下,难受得要紧。 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她依旧记得谢庭芳的尸体被推进火化炉的场景。 他的眉毛落满霜,他的嘴唇还保持着微笑,他毫无血色的脸…… 沈晨一顿,沉默了一会儿。 “对不起,我不应该多问的。” “没事。”洛齐揉了揉眼,脸上装作风轻云淡,“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沈晨点头,两人一时之间相对无言。 第120章 被翻出的往事 突然一股奇怪的味道钻进鼻孔,洛齐想起了什么。 “啊,油条!油条糊了!” 洛齐看着锅里焦黑的油条,叫了起来。 沈晨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想捞起来,洛齐跑过来,拿了他手里的筷子把焦黑的油条快速准确地夹起来。 沈晨有些不好意思:“好久没做油条了,手法都生疏了。” 洛齐笑着摇头:“没有,是我打扰你了。我来帮你打下手吧!” 沈晨点头。 两个人在厨房忙活,老远就听见表弟郑国庆的声音。 这家伙大概是属狗的,老远就闻到油条香味了。 此时破壁机也差不多工作完毕,豆香味儿四溢,直勾人口水。 洛齐拿出杯子,准备倒豆浆的时候,却听到郑国庆拍着门大声嚷:“表嫂表嫂,你快出来,有人找你了。” 洛齐本来不想理会,但郑国庆嗓门实在大,还叫了那么多声,她害怕真让邻居听见了误会,便急忙跑出来给郑国庆开门。 门刚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味道。 洛齐呆在原地看了那人很久,一时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她忍住扑上去的冲动,暗暗擦了眼泪。 那人正是乔熠。 乔熠整个人憔悴了很多,衰老了许多,鬓角都有些花白。 他刚四十出头,就已经这般老态龙钟了。 乔熠看到面前的洛齐,有些难以置信。 他一直没放弃寻找洛齐,在网上重金悬赏,直到昨天,有人拿出洛齐和一个陌生男人一起共进晚餐的照片,他还不相信,以为只是长得像。 但他还是风尘仆仆地赶过来了,他想亲眼确认。 没想到朝思暮想的人就这么出现在眼前,他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洛齐站着不动,眼泪早已决堤。 乔熠凝神看了她许久,声音低哑道:“洛齐……” 话音刚落,洛齐忍不住,终于扑进乔熠怀抱。 熟悉的味道,温暖的怀抱,那是之前的她每天都会有的,没想到他们已经分离了那么久。 乔熠也紧紧抱着洛齐,手上青筋暴起,力气之大,几乎要把洛齐融进自己身体。 “洛齐,这是?” 院子里出现另外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乔熠循声看去,看清那人的一瞬间,睁大了双眼。 是他! 洛齐看到沈晨,又看看乔熠,瞬间明白乔熠也认错了人。 “哥哥,他叫沈晨,是收留我的那个好心人。” “收留你?” 乔熠盯着沈晨,又看了看另一旁的郑国庆。 “你叫她表嫂?” 洛齐立马明白乔熠误会了,急忙解释:“不是,他闹着玩的。” 郑国庆是个人精,立马反应过来。 “大哥,我确实是开玩笑的,你别误会啊!都怪我,嘴贱!” 说完,他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表示自己嘴贱该打。 乔熠无动于衷,他冷冷地看着面前那个跟谢庭芳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郑国庆不是小孩子,既然能叫出表嫂这种名讳,肯定是因为洛齐和名叫沈晨的男人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地方。 “谢谢你救了洛齐。明天我会叫人送来谢礼,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我先把洛齐带回去,让我们爸妈不用担心。” 乔熠牵住洛齐的手,向沈晨宣示了主权,沈晨看着二人紧握的手,心里莫名来气。 “不用客气,是洛小姐先救的我,我收留她算是扯平了,你不用给我什么谢礼。”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乔熠拉着洛齐就要走,沈晨却叫住了他们。 “乔先生一大早就赶过来,想必还没吃过早饭,刚才我刚炸好油条,不嫌弃的话,你们吃完早饭再回去也不迟。路途遥远,开车之前垫一下肚子才好。” 乔熠本想拒绝,但想到洛齐确实会晕车,而且她现在脸色有些苍白,所以他点了点头,同意了沈晨的邀请。 郑国庆看热闹不嫌事大,也跟着进来,主动给三人倒豆浆和分油条。 油条刚炸好,特别酥脆,豆浆只加了黄豆和红枣,也是分外香甜。 四个人各怀心事,一时之间,房里只有咀嚼声和吞咽声。 乔熠和沈晨吃得最快,郑国庆比较贪心,明明已经吃得肚子圆滚,但为了听八卦,硬撑着吃了很久。 主要是洛齐吃得慢,细嚼慢咽的。 乔熠和沈晨四目相对,气氛有些微妙。 乔熠看着洛齐手臂被油溅红的伤口,明白刚才她是和沈晨这男人一起炸油条,他深知能想到,十分钟之前,两个人在这里有说有笑,配合默契的样子。 “沈先生是吗?不知您是做什么的。” 沈晨言简意赅:“无业游民,经营一个小超市。您呢,乔先生?” “熠齐生物药业。” 郑国庆砸吧一下嘴:“就是那个准备上市的生物公司?” 乔熠点头。 沈晨看着乔熠有些凌乱,但裁剪得当的高级西装,脸色有些难看。 郑国庆暗暗给了沈晨一个眼神,意思是人家是大公司老总,沈晨他一个小超市老板,压根没法比,赶紧死了那条心,重新再找个心上人。 沈晨却视而不见,看着洛齐说道:“我跟洛小姐也算生死之交了,有些话应该还是能说的。洛小姐不知为何孤身一人流浪了许久,并未见亲人来寻,人也比较郁郁不乐,大概是遭遇了不怎么好的事情。希望乔先生能给洛小姐多一点的关注,好好照顾她,不要再出现这种事情。” 乔熠闻言,看向洛齐,脸上露出怜爱神色。 “最近确实发生了一些不愉快,谢谢沈先生的提醒,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洛齐咬着油条,突然感觉这油条食不下咽,她喝了口豆浆就放下了杯子。 “沈晨,谢谢你折断时间的照顾,我家住在xx小区,这是我和乔熠的号码。你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我和乔熠都会义不容辞。” 洛齐把一张纸条递给沈晨,沈晨站起来接住,看了几眼就好好地叠起来放进兜里。 “国庆,听说你是生物制药毕业的,你要是愿意,可以来帮一下乔熠。” 乔熠点头:“正好我们公司缺人。” 郑国庆听了,高兴得一蹦三跳,刚想说什么,沈晨踢了一脚郑国庆,郑国庆只好非常不爽地拒绝了。 “我……表格的超市也需要人手,还是算了,谢谢你们。” 乔熠也不勉强:“真遗憾,以后你若是想来,可以随时过来。” 洛齐和乔熠上了车,沈晨目送他们离开,心里万般难受也无可奈何。 只恨相逢太晚,缘分太浅。 郑国庆却拿着一张银行卡在沈晨面前划拉了几下。 “不知道里面多少钱,以乔总那种身份,十万是少不了的,发财咯!表哥,我看你不怎么想要,那就给我了?” 沈晨却眼疾手快,一把抢过银行卡,上边还写了密码。 “想得美。这卡我会还给人家的。” “别呀,人家那么有钱,济贫一下怎么了?”郑国庆想抢过来,被沈晨一把推开。 郑国庆气急败坏,大声道:“你分明就是想通过还银行卡这事再见人家一面!沈晨,你傻不傻呀,人家乔太太都生两娃了,人家老公又帅又有钱,你凭什么跟人家抢啊?” 沈晨不理会郑国庆,转身把门关上,把吵闹的郑国庆拒之门外。 …… 洛齐坐在副驾驶,看着乔熠开车。 地图上显示还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家,因为现在是早高峰,道路有些拥挤。 “哥哥,我……” 洛齐开口想说话,乔熠却打断她:“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你晕车的话,车里有晕车药,你吃一片,睡一会儿。” 洛齐没有吃药,只是盯着乔熠。 “哥哥,你把消息告诉爸妈了吗?” “没有。” 洛齐松了口气。 “我不知道瘦七做了什么,我也担心她再跑出来伤害你和爸妈,所以,不要告诉爸妈我回来了,也不要带我回去,可以吗?” 乔熠脸色沉下来:“你不回去,那要去哪里?又去那个男人家里住着,跟人家相敬如宾?洛齐,你已经是个妈妈,孩子们已经一年多没见过他们的妈妈了,你就这么舍得?” 洛齐听到孩子,瞬间就沉默了。 是啊,已经那么久没见过孩子,兜兜和糖糖还认得她这个妈吗? 可是,只要她回去,瘦七就会作乱,到时候又会给乔家带来麻烦。 还不如干脆点,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 洛齐握紧安全带,语气变得决绝。 “乔熠,我有我的苦衷。你把我放下来吧,我自己走。” 乔熠闻言,猛地一踩油门,把车停在路旁。 他紧紧抓住洛齐的手,一字一句道:“洛齐,你休想!我不准你再离开!” 洛齐想挣脱,但始终无法动弹。 她有些绝望地闭上眼,泪水缓缓流下来。 “哥哥,我的病……根本没法治好,我只会成为乔家的累赘,我害怕我伤害到兜兜和糖糖。我求你,放我走吧,就当我死了,跟大学霸一样,死在那场地震中,好不好?” “你就是这么想的?” 乔熠有些失望地看着洛齐。 第121章 长久的压抑 “我守了你那么多年,你就是这么想的?” 乔熠松开洛齐。 “是我自作多情了。既然你觉得你是累赘,那你就走吧,我放你自由。” 洛齐看着乔熠眼里的光一点点退去,剩下的是无尽的冷漠和失望,她也有些慌乱起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误会!” “那你是什么意思?把我当傻瓜吗?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感谢你,感谢你施舍给我的爱?” “我没有……” “那你留下来。”乔熠看着洛齐,“选我,还是离开,你做决定。” 洛齐痛苦地抓着头发,没有回话。 “乔熠,我说,我怕瘦七伤害我身边的人,你让我冷静一段时间好不好?” “冷静?要几年?又要几年?跟那个男人长相厮守生个一男半女再回来吗?”乔熠气到极致,脖子上的青筋都已经暴起。 他用手狠狠地扯开衣领纽扣,甚至把几颗纽扣的线都扯松了。 洛齐看他暴怒,心里生出畏惧,想开门下去,乔熠一把把她扯回来,力气之大,把洛齐的手腕都抓红了。 “乔熠,不要这样,我真的很害怕……”洛齐声音都变了,眼眶一热,有泪水流下,不知是痛的还是因为委屈。 乔熠咬着牙,但还是松开了洛齐的手,转而掐住了洛齐的下巴 “我也会害怕!” 洛齐看到乔熠眼里的湿意,一颗心瞬间软了下来。 她抱住乔熠的脖子,将额头抵在乔熠额头,轻柔地说:“哥哥,我不走了,我陪着你,好不好?” 乔熠毫不犹豫地吻住她的唇,双手死死地按住她,几乎要把她按进自己的胸膛。 缺席太久的热情在这一刻迸发,乔熠解开安全带,要将洛齐压倒在身1下,洛齐被他吻得几乎窒息,她拼尽全力维持着最后的理智。 “不要在这里……这是马路……” 两个人都急不可耐,刚走进酒店房间的门便猛地关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干柴遇到烈火,压抑许久的欲1望终于得到释放。 两人几乎忘记了白天黑夜,忘记了一切,整个世界的画面只剩下彼此,整个世界的声音只剩下彼此的呼吸。 他们像水一般,满满当当地填补彼此长久干涸的每一个孔隙,每一寸皮肤都得到极致的丰盈。 最后一点情意爆发完毕,乔熠依旧舍不得放开怀里的洛齐。 他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她滚烫的背脊,柔软的腰肢,嘴唇轻轻摩挲着她的。 “我爱你,阿洛。”声音低低的,沙哑的,像干枯已久的田地。 第一次听到这个男人亲口表白,洛齐的心被填得满满。 她微笑着,虔诚地捧着眼前男人的脸。 “我也爱你,哥哥!” 两人相拥而眠,一夜无话。 …… 这是乔熠那么久以来,睡得最安稳最香甜的一次。 前一刻依旧是他牵着兜兜糖糖,洛齐挽着他的手,一家四口笑得灿烂的美梦,下一秒醒来,房里依旧漆黑一片,另一个枕头却早已凉透,仿佛没有任何人来过一样。 乔熠没有立刻起床开灯。 他静静躺着,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很久很久,才缓缓爬了起来。 他的衬衫和西装裤已经整整齐齐叠放在床头柜上,拖鞋也摆放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水渍。 若不是被扯断的电线无法连接,昨晚的疯狂或许都会销声匿迹,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乔熠沉静地穿上衣服,一颗一颗扣上纽扣。 纽扣已经松散。 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爸,妈,我没事。昨晚跟客户喝了点酒……我待会儿送兜兜糖糖上学吧!” 洛齐从酒店离开的时候,乔熠依旧在沉沉睡着。 她还穿着沈晨给她买的白衬衫牛仔裤,衬衫的袖子已经被乔熠扯坏,还沾了一点黄色液体,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牛仔裤有点紧身,兜里好像有什么,硌得肉疼。 她掏出来,竟然发现是两张卡片。 一张是她的身份证,另一张是银行卡。 她有些呆怔,看了身份证和银行卡很久很久。 乔熠他……他是知道自己会离开,所以给她准备的? 洛齐眼泪滴在手背。 原来他一直在装睡,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洛齐忍不住蹲下来,抱着自己哭了很久,有好几个好心的行人停下来,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忙。 她摇头,努力挤出笑:“没有,谢谢!” 在路人惊讶的目光中,洛齐才发现自己脖子上一片青紫。 她后知后觉,想到那是昨晚乔熠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 她觉得又羞又耻,用手扯了扯衣领,把脖子上的痕迹稍稍遮掩着,去atm机取了一些钱出来。 她去药店买了药,没喝水,就那么吞下了药片。 然后又买了一个手机,在通讯录记下了乔熠的号码。 她在附近租了个房子,买了生活日用品,安顿好了自己,躺下来的那一刻,还是给乔熠发了短信。 “xx小区6栋1502。” 等了很久,乔熠没有回复信息,但是消息显示的是已送达。 洛齐叹了口气,闭上双眼,睡了一觉。 …… 洛齐和乔熠走后,又过了几天,沈晨还是按捺不住,去乔家找了乔熠。 乔熠不在,是乔太太和乔凯风接待的他。 刚打开门,乔家夫妇看到沈晨,都惊得目瞪口呆。 沈晨猜测夫妻二人都见过洛齐的那个旧人,所以才那么震撼。 他直接开门见山。 “叔叔阿姨,我叫沈晨,是乔熠先生的朋友。” 夫妻俩讶异地看了半天,发现这男孩跟谢庭芳确实不是同一个人,方才把他迎进门。 “实在抱歉,是我们失礼了。你长得跟我们认识的一个朋友家孩子太像了。可惜啊!” 乔太太叹了口气。 沈晨连忙把话题引到别处。 聊了一会儿还是没见洛齐,沈晨忍不住问:“乔阿姨,乔叔叔,洛齐不在家吗?” 乔家夫妇听到这话,立马变了脸。 为了避嫌,沈晨刚开始是大的乔熠名头找上门,并未提及洛齐,乔家夫妇以为沈晨是乔熠的朋友,没想到他竟然认识洛齐。 “你见过阿洛?”乔太太着急地问。 沈晨也是一头雾水:“前几天她不是跟乔先生回家了吗?” 乔凯风立马意识到乔熠有事瞒着他和乔太太。 乔凯风不动声色地说:“你是阿洛的朋友是吗?” “算是吧!”沈晨尴尬地点头。 “前几个星期,我和她是在旅途认识的,我们乘坐的大巴车出了车祸,掉进悬崖。幸亏底下是河流,我们捡了一条命回来,就那么认识了。” “出车祸?”乔太太惊讶地捂住胸口。 沈晨意识到面前的夫妻俩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大概洛齐有意隐瞒。 所以他也打了个马虎眼,不再透露太多。 “这是乔先生给我的卡,我觉得没必要破费,所以送回来给你们。没想到不凑巧,乔先生和洛齐都不在家。” “要收下要收下,谢谢你救了阿洛!”乔凯风执意要沈晨收下,沈晨没办法,只好收了。 三人交谈之际,门锁响动,刚打开,就有两个小身影小鸟一般飞奔过来。 “爷爷奶奶,我们回来啦!” 两个小家伙各自扑到乔凯风乔太太怀里,吱吱喳喳地说着话,忽然发现家里多了一个高大的陌生大哥哥,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大哥哥。 沈晨一看到那对双胞胎,小孩子的五官与乔熠很是相似,但眼睛是酷似洛齐的,洛奇的眼睛很漂亮,这双胞胎自然也是,粉雕玉琢的一对。 沈晨喉头有些苦涩。 他又看向乔熠,乔熠也在看他,目光阴沉沉的,很明显的不欢迎和不喜欢。 没想到沈晨还找上门。 乔熠拂去心头的不快,对乔家夫妇道:“这是我朋友。爸妈,你们先带兜兜和糖糖洗手吃饭,我跟他有话聊。” “来者是客,沈晨是吗?来,吃了饭再说。”乔太太邀请沈晨入座,沈晨竟然点头答应。 这一顿饭吃得很不是滋味。 糖糖很喜欢沈晨,大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沈晨,沈晨逗一下,她就会笑得眼睛都不见,嘴角的梨涡特别可爱。 倒是兜兜看出乔熠不喜欢沈晨,选择跟爸爸统一战线,不跟沈晨玩耍。 乔熠默默吃完饭,沈晨也紧跟着站起来告辞。 乔家夫妇说了一些挽留的客套话,倒是糖糖真情实意地哭着,不松开沈晨的手。 沈晨好说歹说,终于从乔家逃离。 说实话,他心里挺愉快,但乔熠刚关上家门,脸就沉了下来。 “不知道沈先生为何要上门打扰我家。你有什么事情?” 沈晨拿出兜里的银行卡:“乔先生,我说过,我不要你的钱,这次是把卡送回来的。” 乔熠没接,眼睛盯着沈晨的。 “沈晨,大家都是成年人,我给钱你,你应该知道什么意思。” 沈晨也看着乔熠:“我把卡还你,你也应该知道我这次来的目的。” 乔熠鼻子发出“哼”声:“洛齐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们彼此相爱,有了一对儿女。我不明白,沈先生,你为何甘愿抛弃道德没有底线去打扰我们的生活做什么。” 第122章 哥哥他放弃我了吗 沈晨微微红了脸:“真如你所说,洛齐也不会流落街头那么久都不见你们乔家有什么举动。你们虐待她,我看出来了。” “无论真相如何,我的家事轮不到一个外人来管。沈先生,希望你自重。好走不送。” 乔熠说完这句,头也不回走了。 沈晨站在原地,想了很多,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乔熠说的对,这是人家家事,他根本没有任何立场去干涉。 …… 乔熠刚踏进家门,就看到乔凯风站在门前,乔太太坐在沙发上,两个人表情都很凝重。 乔熠看了一眼客厅,两个孩子都没在,二楼传来他们的玩闹声,大概保姆带着玩去了。 乔熠关上门,乔凯风开口。 “你是不是找着阿洛了?” 乔熠点头。 乔太太从沙发上站起来,声音有些激动。 “那你为什么不带她回来?她遇到那么危险的事,真出事了怎么办……” 乔太太说着,眼泪都掉了下来。 乔凯风想走过去安慰,乔太太却突然脸色一白,身子站立不稳。 乔熠眼疾手快,立马跑过去扶住乔太太。 “妈,你没事吧?” 乔凯风接过乔太太的手,拍了拍她后背,扶她坐下。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乔太太脸色有些发白,喘了好一会儿才拍着胸口道:“没事,可能最近休息不好。” 乔熠倒了杯温水,看着乔太太喝了几口,才对乔凯风道:“爸,你带妈回去休息。洛齐的事我来解决,你们不用担心,她现在很好,就是对病情有点难以接受。” 乔凯风和乔太太立马明白乔熠的话,两个人相视一眼,叹了口气。 看乔太太又红了眼眶,乔熠催促着让乔凯风送乔太太回了房间。 他拿出手机,打开洛齐的短信,凝视许久,终于还是息屏放回口袋。 说到底,他还是没法做到那么大度,那么快就原谅洛齐的不辞而别。 …… 洛齐待在租房里,常常醒来的时候就是在桌上,或者阳台。 她给瘦七写信,但是瘦七好像并不理会她。 是真的生气了吗? 可是同一个身体的不同人格到底是相处的? 她承认之前的自己太过于理想化,以为人格可以像电影上的一样可以像烟一样散开。 实际上并不可以。 不同人格就像身体的一部分,挥之不去。 洛齐还是坚持给瘦七写信,写自己的一生,从孤儿独自挣钱上学,从初中时的艰难求学,跟杨云南的相依为命,陆紫带来的恐惧,乔熠像天兵天将一样的救赎,洛齐压在很深角落的暗恋…… 洛齐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开始暗恋乔熠,大概是来到乔家的第一个晚上,她偷偷看到的乔熠在床边吸烟,白色烟雾之下沉浮的深邃面容。 只是因为太小,因为他那时候有一个叫江月初的女人,因为那时候她什么也没有,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养女,而他是天之骄子…… 写到这,洛齐又忍不住感慨。 就算到现在,他们之间的隔阂还是没缩小过。 乔熠开了一家自己一手拉扯大即将上市的公司,而她,学历勉强,却没有工作,就算是现在的离家出走,也是靠乔熠给的银行卡蜗居度日的。 她不由黯然。 乔熠大概,真的很喜欢她吧,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乔熠会一直待她那么好,一直包容她。 可是,明明她身无长物,乔熠还这般深情,他所钟情的,真的是洛齐,而不是瘦七吗? 想到这里,洛齐很是震撼。 会不会从始至终,乔熠一直喜欢的是瘦七,毕竟他们是从谢庭芳去世,瘦七出现,期间他们发生过什么事情,洛齐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自己昏睡了很久,再清醒就是乔熠跟她已经结婚,乔熠毫不掩饰的爱意…… 洛齐想到这里,脸色发白,手指下意识地揪紧了被子。 瘦七是不是也喜欢乔熠?毕竟他们曾经相互陪伴了四年,说是治病,实际上与乔熠朝夕相处的是瘦七! 洛齐咬住嘴唇,力气之大,把嘴唇咬破了也没发觉。 她独自一人坐在床头,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眼泪一颗颗地浸湿床单。 原来到头来,她还是一无所有孑然一身。 为何命运要这样捉弄她? 洛齐一夜未睡,眼睛底下是一片青紫。 她昨晚给乔熠发了条短信,一条是你到底爱的是我还是瘦七。 直到太阳升起,路上继续车水马龙,步履匆忙的,或者安步当车的,锻炼的,买早点的,人们来来往往,洛齐依旧等不到乔熠的回复。 她哭得眼睛已经发涩。 她想了很多,往昔那些细节也一点一点缝合在一起,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事实。 乔熠确实爱的是瘦七。 发现这个真相后,洛齐从未感觉自己的心如此痛过,像有人拿着一把刀,那把刀是陈旧的,生满厚厚的锈,钝得不成样子,偏偏又往血淋淋的心脏上硌,每一下都让她痛得心尖儿都在发颤。 哥哥他不喜欢我……哥哥他不喜欢我…… 原来他不喜欢我。 是我鹊巢鸠占了吗? 洛齐突然站起来,脑子的血还没跟上,整个人眼前黑了一片,耳朵在嗡嗡地鸣响。 她软坐在地,扶着床喘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从昨天到今天,已经中午了,她滴水未进,嘴唇干裂发白,形容枯槁,实在是没法见人。 她从包里翻了一会儿,翻出两个水果糖。 这是乔熠在车上给她的,他总担心她会晕车,所以塞给她几颗糖。 她吃了一颗,剩余的随手放到了包里。 口味依旧是她最喜欢的水蜜桃味儿。 不过现在她不确定,这是乔熠特意为她准备的,还是瘦七也喜欢,他给瘦七准备的。 一想到瘦七,洛齐的头就发痛。 她用力按住自己作乱的脑袋,来到卫生间上了个厕所,洗手的时候看到镜子里头发乱糟糟脸色惨白黑眼圈严重的女人,她自己都被吓到了。 她打开水龙头,捧水把自己的脸好好清洗了一番,这才感觉精神振奋了不少。 她干脆打开水龙头,给自己冲洗了一下。 热水淋在身上,她才找回了一丝温暖包围的感觉。 前一天晚上,两人淋浴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现在想来,仿佛恍如隔世。 持续到现在的焦虑和多度揣测让她疲惫不堪。 想乔熠或许真的在乎瘦七,但是对她肯定也不止在乎,她无法去衡量自己在乔熠心中的位置,但是乔熠心里肯定是有她的。 想到这里,洛齐的心稍稍地镇定下来。 或许她是真的生病了,没有人照顾,不跟人交流,就会导致思虑过度。 或许她真的错了,乔熠陪着她应该才能稳定病情。 她想了很多,开始往积极的一面幻想。 洗完澡,回到家,好好跟乔熠道歉,去见她牵挂已久的两个小家伙。 不知道他们见到妈妈,会是怎样高兴的一面…… 洛齐在温暖的水浴下快活地幻想的时候,乔太太突然晕倒,在乔熠跨出家门的时候。 乔熠迅速抱着乔太太上了车,乔凯风踩着油门往医院赶去。 乔太太前几日已经出现过头晕呕吐的状况,当时大家都以为是乔太太思虑过甚的原因,没想到这次送去医院,医生看着检验报告,表情凝重。 “通过检验报告,初步判断病人得了脑瘤,至于良性还是恶性,还需要进一步诊断。发现得早,目前没有压迫性增长,情况算是稳定……” 乔凯风弯着腰仔细听着,询问了很多,但医生没有透露太多,还是保守的说法。 乔熠拍了拍乔凯风肩膀,安慰道:“爸,医生说发现得早,只要及时切除,定时复检,也不是太要紧。先照顾好妈妈吧!放松点。” 乔凯风知道乔熠在暗示要表现得风轻云淡,不要让乔太太着急,乔凯风点点头,脊背在出门那一瞬间有些弯曲。 乔熠谢过医生,跟着乔凯风出门,在医院走廊里,父子俩什么也没说。 乔太太看起来精神不错,坐在床上正织毛衣。 最近要入秋,乔太太从网上看到毛衣教程,心痒得不行,买了一白一粉两种毛线,要给兜兜和糖糖织毛衣。 两个三岁小朋友其实非常受宠,家里的衣服都装不下了,时不时保姆就要清理一下拿去捐赠,但乔太太就是闲来无事,想给孙子们来点更有纪念价值的礼物。 于是,毛衣便成了她的执着。 她先给兜兜织了一件小背心,然后现在准备做糖糖的小裙子。 乔凯风走进去,跟乔太太说着什么,逗得乔太太笑声不断。 乔熠看着父母恩爱和睦的样子,想起了洛齐。 洛齐发的短信他早就看到了,昨晚他睡得也不踏实,一直看着手机相册里笑靥如花的洛齐。 从20岁到27岁,洛齐仿佛静止了一般,那么多年,依旧像少女一般,甚至更加美丽动人,皮肤白皙,笑容甜美。 这些完全离不开多年的舒适生活,也说明她生活确实不错,无忧无虑。 第123章 再见前女友 只是现在,她的病又加重,甚至舍弃了他,舍弃这个家,宁愿独自在外面流浪。 表面上说是害怕瘦七拖累他们,如果真的是拖累,那之前她沉睡的四年,又算是什么? 乔熠心里有些难受,转身出了病房。 本想出来透透气,却在一楼缴费窗口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 那人感受到乔熠目光,也看过来,只一眼,那人就愣在原地,手里的包被路人撞到,“哗啦”一下,包里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的药盒全都掉了出来,还有好几张长长的单子。 那人立马蹲下来捡拾,肇事者却连一句道歉也没说,直接就扎进人海消失了。 乔熠走过来,弯腰帮那女人捡东西。 他看到缴费单上闪过诸如“氯吡格雷”、“硝酸甘油”的字眼,有些好奇地看着那女人。 女人看起来三十多岁,五官美艳,但岁月留痕,眼角皱纹细细密密,素颜,只涂了口红,但嘴唇很干,起了皮,口红斑驳,看起来也像很劣质的样子。 衣服也是不贵,浅褐色针织衫搭配深灰色半身长裙,裙子到膝盖上一点点,露出一截细细的小腿,鞋子是简单的廉价的玛丽珍鞋,已经起皮,浮起白色的一块块,跟她唇上的口红一般。 乔熠的心有过那么一丝动容,当女人站起身,低着头跟他说谢谢,转身要走的时候,乔熠下意识拉住女人的手。 “月初……” 女人听了,身子微微一颤。 “你……”乔熠欲言又止,江月初没回头,提着包,就那么走出医院大门。 乔熠站在原处静静看着江月初纤细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半天才回过神。 两人分手后,乔熠很少听说过江月初的消息,最近的一次还是两年前,听乔太太提起,江月初执意嫁给了一个小公司老板,跟江家闹掰了,老死不相往来,后来就再也没有听过她消息。 现在看来,她过得很不好。 乔熠脑子突然闪过那个女孩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的场景,眼睛发亮的年轻女孩,想不到现在已经变成这般模样。 只能感慨岁月无情。 乔熠不放心乔太太,让乔太太在医院住着观察一段时间,等检查结果出了再决定是否回家。 这时候兜兜糖糖是保姆接送上下学,他倒也不用太费神。 只是洛齐那里…… 乔熠思考很久,决定驱车去洛齐那里一趟,最好把洛齐接回来,现在乔太太生病了,家里需要洛齐。 乔熠正想着,突然看到医院前边很多人围在一起,交头接耳的,似乎发生了什么意外。 他走过去,看到刚才那个熟悉的身影躺在地上,有一小滩血流在地上。 竟然是江月初。 肇事的司机在跟维护秩序的保安解释着。 “这是绿灯,她像个疯子一样直接就闯过来,我哪来得及刹车……” 保安说:“医院人本来就多,你开那么快肯定有责任……” 司机还想争论什么,乔熠扒开人群,蹲下来察看江月初伤情。 江月初大概被车撞懵了,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不哭也不闹。 乔熠看到她手掌被划到了,伤口很深,地上的血就是那里流出来的。 他掏出手机,把肇事车车牌和肇事车主拍下来,刚想打110报警,那司机立马阻止。 “得了大哥,我也不是故意的,这么着吧,我带她去挂个号看看,医药费我七她三,你看行不?” 肇事的司机也看出来江月初没伤到哪儿,想着私了。 乔熠点头,把地上的药捡起来放到江月初破烂的包里,拎在手里,然后拉起江月初。 “我带你去看看伤口。” 行人纷纷让路,司机也跟着上来,一边小声嘀咕运气一边看着面前的男女。 江月初走了一段才反应过来,甩开乔熠的手,有些慌乱地说:“不用……谢谢你。我买点药就好了。” 说完就要走,乔熠不由分说,紧紧拽住江月初的手腕。 “伤口深,处理不好会留疤。” “没事,不用,谢谢你们。” 江月初对着身后的司机说了一句,眼睛始终没有停留在乔熠身上。 乔熠皱眉,声音有些生气。 “不用什么?江月初,你犯得着那么客气?” 司机一听这两人有戏,八卦地凑近了一些。 江月初把受伤的手放在身后,终于抬起头和乔熠对视。 她的眼睛红了,嘴巴微微颤动着,情不自禁地呢喃道。 “乔熠,对不起……” 乔熠微微摇头:“先去挂号,你的伤口太深了。” 三人一起去急诊科挂了号,很快就有年轻的医生过来给江月初的伤口冲洗,上药,包扎。 乔熠原本还想带江月初去做个全身体检,江月初死活不去,只能作罢。 留了号码,司机立马脚底抹油跑了。 乔熠看着手里有些杂乱破烂又有些重的黑色托特包。 “住哪,我送你回去。” 江月初本想拒绝,但想到了什么,只得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声谢谢。 乔熠在手机上输入了江月初说的地址,在甜美的女声中转动钥匙,缓缓开向目的地。 江月初坐在后座,眼睛看着窗外的,偶尔会看向乔熠,但速度很快,乔熠专心开车的时候都难以发现。 “你的丈夫生病了?” 车子上了高架桥,车速虽快,却四平八稳。 江月初想起不知道哪里看到的一段话,说的是,看一个男人品行能否靠得住,就看他开车是什么样的,遇到堵车什么样,遇到各种突发情况又是如何解决的。 坐了那么多次他的副驾驶,她现在才终于明白,眼前这个男人绝对是那段话里的模范男人。 说不后悔是假的,当年冲动嫁给现今的丈夫,她很早就后悔了,只不过是自己一点的自尊心在作祟。 她一直在麻痹自己,想不到这么一麻痹,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她过去那么一个风流的女人,现在居然是人见人夸的标准好女人,不离不弃照顾卧病在床的老公三年,一贫如洗却从未抱怨半分。 天知道有多少次她拿着刀站在沉沉睡去的丈夫床前,多少次想直接了结这骗子男人的性命。 可她终究是不敢的。 乔熠开着车,等了很久也没见江月初回话,刚想重复一次,手机突然响起铃声,一家四口的美好画面浮现。 乔熠没戴耳机,点了接听键,双手扶着方向盘,看到手机界面里两张相似的小脸出现在面前。 “粑粑,爷爷奶奶去哪了?” 糖糖抱着玩具问乔熠,兜兜趴在另一边撑着小脸也问道:“粑粑你回来了没有?” 乔熠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声音也温和了许多。 “爸爸在开车,,待会儿回去陪你们吃饭好不好?先挂了,嗯?” 两个小朋友接受过很好的教育,知道爸爸开车是不能打扰的,便乖乖地点头,按掉了电话。 江月初眼睛一直在盯着手机屏幕,看到乔熠和那个女人生的一对儿女是如此的粉嫩可爱懂事,看到熟悉的乔家,装修富丽堂皇,背后是保姆在收拾玩具,两个小朋友穿的都是名牌,江月初的嫉妒之火仿佛星火燎原,一下子就燃烧得猛烈。 如果不是当年她任性,如果不是那个女人,现在这一切就会是她和乔熠的。 想到那个叫洛齐的女人到了乔家之后,乔熠对她江月初的态度就很敷衍,江月初就怒火中烧,恨不得立马撕碎洛齐。 但她表面依旧是风轻云淡,看不出神情。 “那是你的儿女吧,挺可爱的,叫什么?” 乔熠嘴角的笑还来不及收回,他轻声回道:“兜兜,糖糖。” 江月初一听就知道是乳名,而且是两句话的谐音。 兜兜有糖,心里不慌。 看来真的对这对儿女宠爱到了极致。 江月初别过脸,将心里的嫉妒掩盖,表面一派平和。 “挺好听的。” “谢谢。” 乔熠礼貌地回答,语气陌生得像跟不太熟悉的人一样。 当年,他们也曾亲密地拥抱接吻过,现在完全没有一丝温情了吗? 也是,他为人妇我嫁做了他妇。 江月初眼角滑出一滴泪,假装不经意地擦掉。 “我看到你买的药是氯吡格雷硝酸甘油,怎么了,家里有人生病了吗?” “嗯。” 江月初不温不热地嗯了一声,并不想跟乔熠透露太多。 乔熠也不勉强,低声道:“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可以找我,我会尽我所能。” 江月初点头:“谢谢你。” 乔熠从后视镜看到江月初有点发白的脸,微微叹了口气。 “你变了很多。” 从之前的明媚张扬,到现在卑微如尘土,真是云泥之别。 洛齐也是,只不过跟江月初是截然相反的变化。 想到洛齐,乔熠的心仿佛被人拽了一下,有点生疼。 送了江月初,再去看看洛齐,好像她们两个地址在同一个片区。 两个久别重逢的旧恋人开始了沉默,许久都没有一句话,乔熠也没放音乐,两个人就那么各怀心事。 快到江月初住处的时候,江月初让乔熠在路口就停下来,乔熠知道她怕他看到她的难堪,所以才那么远就停下来。 第124章 送江月初回家 江月初下车,乔熠打开车窗,对着江月初点头致意。 江月初看着西装革履高大英俊的前男友,内心多少是十分舍不得,但她知道,这个男人的心就是铁石心肠,当年她不顾一切放低自己,求了他很久,都没有求到他的回心转意,如今她嫁为人妇人来珠黄,更没有争夺他的资本。 他送她这一程,只是因为看到她生活得如此窘迫如此狼狈,所以才生出了那么一点愧疚,想以此弥补她。 有什么用呢? 她转过身背对他,苦笑了一下。 没想到跨上台阶的时候,她没抬起脚,就那么被台阶绊倒,摔在地上,破旧的托特包彻底坏了,带子都掉了,她包扎好的伤口又渗出血,一阵阵地生痛。 乔熠见状,开了车门跑下来,扶起了江月初。 江月初听到乔熠关心的问候,再也忍不住,伸手抱住他的腰,埋在他胸膛涕泪肆流。 乔熠被她突如其来的崩溃吓到,但也没推开她,任由她抱着…… …… 洛齐收拾好自己,特意穿上了新买的白色露肩修身连衣裙,露出圆润的肩膀和纤细的小腿,纤腰不盈一握,长长的秀发仿佛海藻一般浓密。 为了掩盖大大的黑眼圈,她在脸上铺了厚厚的粉底,涂了很红的嘴唇。 虽然妆重,但是是另一种明艳勾人的美。 平时她都是淡妆,偶尔浓妆艳抹一回,乔熠总会被惊艳到,毫不掩饰地露对洛齐的欲望,搞得洛齐轻易不敢化浓妆,害怕被大灰狼缠上。 今天的打扮实属无奈,等回了家,就能卸掉一切防备,好好休息了吧? 她走下楼,迎面走来的路人下意识地用眼睛追随她。 面对这种场面,洛齐真的有点心虚。 真的那么夸张吗? 她约了网约车,司机还没到,路上还带着夕阳的余热,她微微热出了汗。 她又给乔熠发了一条短信,说今晚六点四十分的时候会到达。 乔熠还是没回信,大概这傲娇的男人还在装矜持。 想到两人见面的场景,洛齐有点开心,有点按捺不住的开心。 这时对面有人按喇叭,洛齐看过去,竟看到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旁边是一辆黑色的奥迪,被司机白色的大众车挡住了车牌,她看不清,但是心里产生一股不安。 网约车司机又按了一下喇叭,表情显得不耐烦,给洛齐打了电话。 洛齐按了接听键,声音有些颤抖。 “师傅,麻烦你帮我看看,你后边那辆奥迪车,是什么车牌?” 司机听到奥迪,果然转身过去看了看,说道:“x1668。你赶紧的啊,过了马路这边就是,我看到你了,白裙子对不?” 洛齐听到车牌号,世界仿佛坍塌了一样,她只看到有个女人抱着乔熠,他们两个人举止亲昵。 而且,那个女人看起来很熟悉…… “你快过来啊!堵着别人车呢!操,有钱了不起,这些女人就是肤浅,看到个奥迪就送上门,搂搂抱抱的伤风败俗……” 洛齐定定看着乔熠和那女人,心如刀绞,完全听不见一切声音。 那网约车司机气急,疯狂按喇叭,那女人以为是针对她,连忙放开了乔熠。 接下来他们发生了什么,洛齐都没看到,因为她已经捂着脸跑了。 乔熠完全没发现洛齐,只是询问了一下江月初。 江月初也是惊魂未定。 她正对着马路对面,明显看到那白裙女人伤心欲绝离开的模样。 虽然有几分不确定,但她猜测那就是洛齐,否则不会看到这一幕就这样离开。 她摸了摸刘海,掩饰内心的慌乱,一边抱歉道:“对不起,我刚才失控了。要是被人看到,误会了就不好了,是我的错,对不起。” 乔熠摇头:“你没事就好。” 说完,又帮江月初把药捡起,江月初抱着破烂的包,道了谢,然后极快地跑向身后的楼房。 这是城中村的地带,估计江月初住在附近,不让他开车送到门口,大概也是因为路况难走。 他看到江月初消失在视线里,方才回到车上。 途中经过一辆白色大众,那司机没关车窗,满口的脏话就顺着风飘过来。 “奶奶的,今天倒了血霉了,碰到个神经病,叫了车又不坐,真是有病。” 乔熠下意识顺着那司机目光看去,隐约看到个白色身影消失在公交车牌里。 他坐上车,扎好安全带,拿出手机一看,五分钟之前,洛齐刚发了一条短信给他。 “哥哥,我大概六点四十分到家。” 乔熠右眼皮一跳,心里感到一喜,随即又有些心跳过速。 左眼跳吉右眼跳凶,怎么感觉很不好? 他关上车窗,隔绝窗外嘈杂的一切,手指往上一翻,翻到洛齐昨晚发的地址。 就在这一片区。 他点了头像,直接给洛齐打电话过去,收到的居然是对方电话已关机。 他觉得奇怪,拿导航地图一搜那个地址,导航语音提示,离目的地太近,建议他步行前往。 直到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个白色奔跑的身影,是洛齐。 真的是洛齐吗? 她看到了刚才那一幕? 乔熠回想刚才江月初抱住他失声痛哭的场景,他没有拒绝。 洛齐应该是误会了。 洛齐一路跌跌撞撞,却走得极快。 她脑子已经是一锅粥,心也疼得不行。 这是出轨吗?原本以为永远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却真真实实地在自己眼前上演。 她乱得不行。一路跑回住处,在门前掏了很久的钥匙,整个包包都被翻遍了,里面的东西散落在地,凌乱不堪。 最后一颗水蜜桃糖果也掉在地上,提示着发生的一切不是做梦,而是真实。 她浑身都在颤抖,视物模糊,突然就像泄气的皮球,瘫坐在地,抱着膝盖,嘴唇都像在筛糠一样。 早上出门的时候她把钥匙落在里面了,因为太过兴奋,甚至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现在蹲在门前,有下班归来的人看到她,现代人的饿陌生让他们选择了不要多管闲事,但有热心肠的大爷大妈上前询问,洛齐只能强笑着说自己忘带钥匙。正等人来撬门。 瘫坐很久,她才终于抬起头,眼神变得坚定。 她不信乔熠会是那种人,她不信乔熠会出轨。 虽然开车送前女友回家,怎么找理由都觉得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但是她依旧在内心里保留着一份对乔熠的信任。 乔熠不会是这种人。 她深呼吸几口,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整理了一下头发,站起来,走向了电梯。 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她看了一下手机,正是晚上七点多。 直到这时候,她才觉得肚子很饿,身上软绵绵地没什么力气。 这这么下去,这副身子真的要撑不住了。 洛齐走到小区外,在楼下的店面里点了一碗馄饨,吃了起来。 付钱的时候,洛齐掏出手机,按了好几次,发现手机没有任何反应,这才发现手机没电了。 她找店家借充电线,但是店家充电线跟她的不一样,她很局促地解释了原因,店家因为忙,有点不耐烦,以为又是一个骗吃骗喝的,声音很大,质疑洛齐霸王餐。 洛齐忙着解释的时候,有人拉了一下洛齐的手,对店家说道:“她手机没电了,不是不给钱。多少?我帮她付。” “十五。” 老板话音刚落,喇叭里传出悠扬的女声,提示款项已付。 洛齐抬头看刚才帮她解围的人,发现竟是沈晨。 洛齐很惊讶:“你怎么在这?” 沈晨没放开洛齐的手,拉着洛齐出了门。 “我……我是来进货的,刚工作完,想吃晚饭。最近上火,想来吃顿清淡的,没想到会遇到你。” 沈晨其实是跟着乔熠过来,无意中发现洛齐的,但是洛齐跑得太快,他没跟上。 他很失望也很着急,但没有办法,只好守株待兔。 本来以为蹲不到了,没想到经过餐饮店的时候居然看到了洛齐熟悉的身影。 他心里很激动,但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本来还想着等洛齐吃完东西出来,他再来个偶遇,没想到洛齐好像跟老板起了争执,他再也坐不住,跑过来解围。 洛齐看着沈晨,不知为何,心里突然产生强烈的委屈感,她很想窝在他怀里放声大哭,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说话没了逻辑,也容易变得疑神疑鬼,整天精神都不太正常。 真的是因为双重人格这个病,导致她现在懦弱又无能的吗?还是这几年被乔熠保护得太好,导致自己丧失了基本的人际交往能力? 她痛恨自己遇事则哭,完全没有解决事情的能力,但是好像她改不掉,总是被别人帮忙擦屁股。 沈晨看到洛齐隐忍的样子,心里不知为何有些心疼。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亲眼看到丈夫跟别人搂搂抱抱出轨,却没说一句,扛下了所有。 “沈晨,你可以帮我个忙吗?送我回家,可以吗?” 沈晨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你是要回去跟他对峙吗?” 第125章 乔太太患绝症 话说完,他有些懊恼。 洛齐有些吃惊地看着沈晨,心里很是疑惑。 他好像知道什么。 沈晨连忙打圆场:“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前几天跟你丈夫没什么异常,现在看到你又是孤身一人,而且,好像还有点伤心的样子,我猜测你是不是跟你丈夫吵架了,你赌气跑出来,但是你丈夫没有跟出来。” 洛齐听了,心里黯然。 “没……没有,只是,手机没电,吃饭没给钱。你若是忙,没关系,你先回去,我自己可以的。” 沈晨在心里暗暗想,你手机没电,身无分文,而且乔家在另一个片区,开车都要半小时,你怎么回去?走路回去? 他没说出来,只摇头道:“没有,我的货……国庆已经开车送回去了,我现在没什么事……那我送你回去。” 说完,他拉着洛齐就走,洛齐不自然地挣开他的手。 “谢谢你。” “不用那么客气,相识一场,大家都是朋友。” 沈晨表面笑着,心里却有些失落。 她的手很小很软,还带着淡淡的香气。 作为从未谈过恋爱的大龄单身男,他难免生出无限的遐想。 未料,想得太入迷,步子又有些快,他一头撞在电线杆上,发出响亮的声音,回音久久不散。 洛齐见状,忍不住笑起来,杏眼弯成半月,嘴角梨涡浅浅,齿红齿白的,沈晨看着她的样子,连额头上的痛也忘了,只呆呆看着仙女一般浑身发着柔光的她。 洛齐很久没这样开怀,看到沈晨被撞得发愣,才捂住嘴,收敛了笑,看着他额头上明显的鼓包,皱了皱眉。 “你没事吧?要不要去买点药擦擦?” 话罢,洛齐伸手去擦了擦沈晨额头被蹭到的污渍,柔软的触感让沈晨回过神。 他连忙低头,用手捂着额头,耳朵尖都有些发红。 洛齐看着害羞的沈晨,不禁有些感慨。 在某些方面,他跟小四弟还挺像的。 “不用,没什么事。”沈晨连连摇头。 两个人一起并肩走,气氛变得活跃不少,洛齐不再紧锁眉头,沈晨也不再那么小心翼翼。 但是随着离乔家越来越近,洛齐却开始变得有些局促和不安。 沈晨看了她一眼,试探地问道:“要不……你先回我那里,等明天休息好了再回来?” 经过白天在出租屋门前的痛苦,洛齐的妆容其实已经褪了不少,眼底的青紫渐渐显露出来,一看就知道她昨晚没休息好。 洛齐轻轻摇头。 到了小区门口,沈晨还想找个地方停车再陪洛齐上去,洛齐却摇摇头。 她不想乔熠再次误会,毕竟沈晨跟谢庭芳太像,她光是站在沈晨旁边就能感受到乔熠射来的熊熊烈火。 洛齐坚决,沈晨只能作罢。 “那我在这里等你,半个小时后再走。” 洛齐知道他的潜台词,如果她再次跟乔熠闹掰,沈晨就会直接带洛齐离开,如果洛齐不下来,那么一切不会再跟沈晨有关。 洛齐并不愿意沈晨这样,但她拗不过沈晨,只好道谢,下了车,关上门。 站在熟悉的门口,洛齐按了密码,电子门很快就打开。 惊奇的是,乔家空无一人,连保姆也看不到踪影。 这是怎么回事? 她很是疑惑,拿充电线给自己手机充上电。 手机开机那一刻,弹出很多个未接电话,都是乔熠的,也有乔凯风的。 洛齐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反拨回去,电话很久才被接起。 对面是熟悉的声音,腔调里却有着浓重的疲惫与痛苦。 “妈得了脑胶质瘤。” 一句话,把洛齐惊得差点拿不住手机。 她一屁股跌坐在地,整个人陷入了极度的绝望与痛苦中。 怎么会?怎么会好端端地得了肿瘤? 她想起乔太太的笑容,乔太太搂着她亲密地叫她阿洛的场景历历在目。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到达医院的,一路上都是沈晨牵引着她,带她找到了乔太太的病房。 乔太太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病情。脸上有种悲戚,却还打起精神,微笑着看着洛齐。 洛齐两条腿都是软的,乔熠大步走过去,一下子接住洛齐。 洛齐的脸上早已冰凉一片,她的眼睛里只剩下乔太太。 “阿洛,你终于回来了。没受苦吧?” 乔太太小声说着,眼睛里也蓄满泪水。 这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病床的对面摆了另一张陪护床,兜兜和糖糖在被窝里睡得正香。 乔凯风坐在乔太太床头,双手一直紧紧握着乔太太的,大概已经哭过,眼睛很肿,头发一下子花白了不少,眼袋很深,皱纹也变得密密麻麻,一下子老了十岁不止。 洛齐压根说不出话,喉咙仿佛被人灌了铅,沉重至极。 她怕自己开口就会像洪水一般决堤,汹涌不止,把两个小家伙吓到。 乔太太张开谎报,洛齐像倦鸟投林一般,扎进乔太太怀里,无声地流泪,声音呜呜咽咽的,瞬间就让乔凯风破功。 乔凯风背过身,乔熠拍了拍乔凯风,父子俩没有说一句话。 沈晨站在门外,静静看着这两对夫妇。 到了这一幕,沈晨才真正感觉到了自己就是一个外人。 他看了看乔熠,又看看趴在乔太太怀里哭得不成人形的洛齐,心痛如刀割。 他默默转过身,用手狠狠地搓着脸,头也不回地走了。 乔熠看到沈晨离开,心里无悲无喜。 在绝对的生死面前,那些儿女情长就像闹剧一样,真是可笑。 …… 沈晨心事重重地回到家,郑国庆正在厨房里手忙脚乱地下面,厨房灶台上乱七八糟的,一筒面条还洒落一大半在脏兮兮的桌面上。 沈晨是个很爱干净的人,看到厨房变得一片狼藉,他皱了皱眉毛,一声不吭地拿过了郑国庆手里的炒菜勺。 “哥你回来了?” 郑国庆脸上露出贱兮兮的笑容,一边把围裙脱下来一边凑近沈晨道:“怎么样?嫂子追回来了吗?” 沈晨置若罔闻,微微弯着腰,往滚烫的水里撒下面条,不停地搅拌着。 郑国庆一看沈晨表情就知道沈晨吃瘪了,叹了口气。 “我火你这铁树开花,也不找个好的,非要找个人妇。人家孩子都生了俩,你图啥呀,好看也不能当饭吃。要我说,你还是同意我妈的安排,跟那个什么李老师相亲好了。听说那个李老师文文静静的,乖得很,没谈过男朋友也没夜不归宿过。人家爸妈对你可是相当的满意啊!家境也还行,父母都是体制内的,老了都有退休金,不用你养,多自由自在。” 沈晨回头瞪了郑国庆一眼,郑国庆立马后退好几步,离开沈晨的攻击范围。 “好,哥,我不催你。明天要去喝喜酒,你选择我妈拉你去还是我来叫你?” 沈晨一听这话,眉头立即皱起来。 郑国庆奸计得逞,嘿嘿笑着:“那你还是想让我叫咯,明天九点,记得穿好看点。” 沈晨烦躁地甩下炒菜勺。 “你自己煮吧,我今晚不吃了。” 沈晨说着就抬脚走向了二楼,郑国庆苦着脸哀嚎道:“我的哥,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啊!你不能半途而废啊……” 沈晨看着洛齐曾经睡过的房间,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直接躺在床上,枕着洛齐枕过的枕头。 上面的气味已经很淡很淡,但是沈晨的脸有点微微发红。 他知道自己跟洛齐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但是他好像着魔了一般,脑子里全是洛齐的音容笑貌,甚至梦里也全是跟洛齐白头到老的幸福画面。 既知别离,那就放肆地想念一回吧! 沈晨闭上眼,就这么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沈晨就被郑国庆叫醒了。 郑国庆挤眉弄眼地看着沈晨。 “哥,自己房间不睡,跑来客房睡,是不是想念谁了?” 沈晨作势把枕头砸向郑国庆,郑国庆连忙躲开,跑到门外还不忘吩咐一句:“你快起来吧,我妈看不到你,要杀过来了。” 一大早就被扰了清梦,沈晨确实有些气恼,但更头疼的是他那个姑姑,一哭二闹的,让沈晨很为难。 沈晨起床刷了牙,郑国庆把一包衣服丢给沈晨,然后做了个刮胡子的手势。 沈晨自然会意。 收拾好一切,沈晨上了车,郑国庆猴子一样钻过来。 “哥,去洗个车先。” “哥,买点水果,我想吃。” “哥,还有这个,我妈说要喝牛奶。” “哥……” 一路上,郑国庆要沈晨买了很多东西,沈晨一一接受了,开车回到姑姑家,发现姑姑家焕然一新,大厅里满满当当坐了一屋子人,中间还有个花团锦簇的年轻女孩。 姑姑笑着向一对中年夫妇介绍沈晨,又向沈晨介绍那中年夫妇和他们的女儿,沈晨才意识到,原来姑姑一家在变着法儿哄他相亲。 他气到了极点,但是为了姑姑家的面子,还是保持了礼貌,表现得不冷不淡不亲不疏。 好不容易熬到吃完饭,大人又推着那姑娘进了沈晨的车,让沈晨带那姑娘去看电影。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沈晨带着她去了电影院,买了一张票和一袋子零食,干脆利落道:“今天这个相亲是我姑姑姑父瞒着我的,我并没有相亲的意思,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实在对不起。电影我请了,这是给你打车回去的钱,电影应该八点之前能完,回去不会太晚。请你回去后跟家里人说一下,就说你看不上我。抱歉。” 说完就离开了,那女孩看看票又看看手里的百元钞票和零食,有些不知所措。 沈晨做完这些,方才觉得心里很痛快。 他没有回去,而是开着车去洛齐的家附近转了一圈,远远看着洛齐住处,过了很久才开车离开,在小超市附近租了个两室一厅,打算在这里住一段时间,避开家里的洪水猛兽。 第126章 江月初上门挑衅 洛齐看过乔太太的检查报告,也听了医生对乔太太病情的分析。 这是恶性肿瘤,几乎没有存活的几率,大家都心照不宣,但是乔凯风还是坚定地要带乔太太去美国求医。 乔熠也同意乔凯风的看法,父子俩开始准备跨国求医。 洛齐在病房住了下来,每天陪着乔太太。 乔太太精神还算好,耐心地教洛齐织毛衣。 洛齐小时候织过围巾,用的是最简单的平织法,有点基础,自然很快就能领悟乔太太的话,把两根长针在手里上下翻飞。 探病的亲戚渐渐多了起来,其中包括陆紫和杨云南一大家子。 杨云南和陆紫加入了小四弟的团队,小日子过得也好,生了三个小孩,加上杨云清的儿女,一大家子把病房挤得满满当当。 乔太太倒是挺喜欢这一家子,二婶拉着乔太太的手说着家长里短,萝卜头们叽叽喳喳,但是不算吵闹,因为都被各自的父母教育过,说乔奶奶生病了,不舒服,大家都要小声点。 兜兜糖糖一下子看到那么多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也是兴奋,整天都跟着小朋友们爬上爬下,不亦乐乎。 陆紫没有哭过一次,都是安安静静地陪着乔太太,乔太太一直拉着陆紫,抚摸着陆紫的后背,母女俩说了很多很多。 杨云南看到洛齐,并不像以前那般不管不顾,他冷静成熟不少,跛脚不是那么明显,因为乔熠介绍的那个医生治好的七七八八了,也是默默做事的类型。 洛齐十分感慨。 往事如烟,岁月如水,一切都过得那么快。 渐渐地,乔太太有些精神不济,保养极好的头发也开始脱落。 她开始变得不耐烦,经常生气,但仅仅是对乔凯风,对洛齐,她从来没黑过脸也舍不得骂一句。 杨家要秋收,慢慢的都回去了,只留下陆紫。 乔太太快要出国的那天,陆紫才抱着乔太太哭了很久,说了很多对不起的话。 乔凯风还想让陆紫不要把当年的事情说出来,谁知道乔太太早就知道陆紫并非亲生。 乔凯风知道这个真相,很久都没回过神。 乔太太勉强笑道:“我知道这是你的心结,也是我的心结。我早就不怪你了,你不用内疚,人各有命,我们的亲生女儿虽然死了,但是,我还是很幸运,有了这么两个比亲女儿还亲的女儿。” 乔太太话罢,把陆紫和洛齐搂在怀里。 洛齐看着陆紫,陆紫也看着洛齐。 两个人相视一笑,当年的恩怨烟消云散。 乔太太和乔凯风出国后,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洛齐在家照顾两个孩子,乔熠忙着公司的事。 事实上乔熠一直都跟洛齐分房睡,一个睡卧室,洛齐陪着孩子们睡在儿童房。 乔熠心里有芥蒂,她又何尝没有。 江月初的丈夫也在乔太太那个医院,甚至还来看了几次乔太太。 乔太太每次都是眼神淡淡口气疏离,江月初却哭得真情实意,直到乔太太不冷不淡地说了一句:“我还没死呢,哭什么?”江月初才讪讪地离开病房,再也没探望过乔太太。 乔太太自然是非常讨厌江月初,当初乔熠对江月初那么好,那么迁就,她自认为自己也算好说话,没想到这江月初把她乔家当傻瓜来耍,害得乔熠孤身在外那么多年,给乔熠带了那么多项绿帽子,简直就是乔家的耻辱。 乔熠居然还帮着江月初隐瞒了那么多年,要不是江月初跟家里人闹掰,她亲耳听到江家夫妻俩揭短,乔太太还一直蒙在鼓里,一直心怀愧疚,以为是自己儿子乔熠始乱终弃,抛弃了江月初。 这女人还浓妆艳抹地跑过来,简直就是黄鼠鸡给狼拜年,不安好心,明显就是对乔熠没死心。 洛齐又何尝没看出江月初的小心思,但是人家丈夫确实有重病,她一个女人确实也难,乔熠作为她订过婚的前未婚夫,似乎帮点忙也没什么。 但是乔熠就是不理会洛齐,似乎对洛齐也有埋怨。 于是,夫妻俩开始冷战,貌合神离。 洛齐真是心力交瘁。 或许是压抑许久,一直没犯过病的洛齐某天醒来,发现乔熠坐在床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洛齐。 洛齐瞬间就知道瘦七又跑出来作祟。 “怎么了?” 乔熠发现是洛齐,脸上表情松动不少。 “没事。以后我陪着孩子们,你睡卧室。” 乔熠说完,站起来就拿起外套,一边扣扣子一边说:“明天我带你去王医生那里看看。” 洛齐看着乔熠关上门,心里无限悲楚。 他说不在意自己的病,实际上还是抵触。 她感觉现在的乔熠真的越来越陌生,对她也没了昔日的温情。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对她如此冷漠? 因为早上的这一个插曲,洛齐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烧水的时候双脚还被滚烫的开水烫伤,起了很多水泡。 这时候保姆出去买菜,她只能自己翻出药箱,给自己上了一些烫伤膏。 门铃就是这时候按响的。 洛齐一瘸一拐跑去开了门,发现来人竟是江月初。 洛齐本不想理会,把人拒之门外,但江月初像一条泥鳅一样滑进门,连鞋也没换,就那么跑进来,不断环视着四周。 “变化还挺大嘛!” 她一边说一边走,洛齐忍着脚上的痛,走路没有江月初那么快,只能一瘸一拐跟着。 “你来干嘛?你丈夫还在医院,你还不去照顾他?” 江月初听到,冷笑了一下。 “死了才好呢!你还不知道吧,薛进的床号,还是你丈夫乔熠先生安排的,否则就我们这小家小户的,哪住得进锦城数一数二的大医院啊!你丈夫可真是个好人,我可要好好地感谢你们乔家。” 洛齐气得脸色有点发白。 “不用。看完了吗?请你离开,否则我叫保安了。” “别呀,我是客人,来参观一下都不行吗?让我好好瞻仰一下你们的爱巢,可以吗?” 江月初虽说实\\u003d是在征询洛齐意见,实际上脚下并没有停,直接上了二楼,推开洛齐和乔熠的卧室,一一抚摸着里面的物件。 “之前这是个电脑桌,乔熠在玩游戏,我还从后面抱过他。” 江月初在回忆着当年,脸色有些激动地发红。 “这张床,我们在上面滚过,他抱着我说我很香,很软……” 洛齐煞白着脸,手指都在微微发抖:“请你离开!” 江月初恍若未闻,眼睛亮亮的。 “我们在这里亲吻,他说他真想立马和我结婚,光明正大地要我……” 洛齐抓起化妆桌上的盒子,狠狠朝江月初砸去,江月初灵活地闪开,捡起摔在地上的盒子,喃喃道:“这可是限量的散粉,价钱能让薛进那个要死不死的残废一年药费了。” 洛齐顾不了脚上的痛,走到江月初面前,抓起她的手。 “我不欢迎你,立马给我离开!” 江月初眼睛蓄了一颗大大的泪水,因为盛装而来,娇小美艳的脸显得楚楚动人。 “凭什么?凭什么这一切都是你的?你这个精神病人,你是孤儿,你有精神病,你克死了你的前男友,现在又快把乔熠他妈克死了,你这不祥的神经病,你才是该滚开乔家的人!你知道,你给乔熠带来多大的负担?要不是你把乔家搅得一锅粥,乔太太会生病吗?都是你,你给我滚开乔家,离开乔熠!你是个杀人凶手!” 江月初恶狠狠地说着,甩开洛齐的手,狠狠推了一把洛齐,洛齐站立不稳,后退好几步,一下子跌倒在地,后脑勺撞到墙面,撞得头晕眼花。 江月初走过来,一巴掌狠狠扇在洛齐脸上。 “你这个贱种,你害了乔家,你有什么资格朝我叫唤?要不是你,现在这一切都属于我江月初,我们两家强强联手,哪会像现在一样,你就像寄生虫,什么也没有,什么都是依靠乔家施舍,你像吸血鬼,把乔家的血都吸干了,现在还赖在乔家不走,你想害死所有人》你给我滚开!” 洛齐又挨了江月初好几巴掌,每一巴掌又狠又毒辣,一下子就把洛齐打得嘴角流血,整个人都昏死过去。 江月初发疯一般拳打脚踢,完全没发现洛齐已经昏迷。 她把自己这些年的怨恨统统发泄在洛齐身上,等她冷静下来的时候才发现,洛齐已经晕了。 她探了探洛齐鼻息,发现洛齐还没死,心里放松不少。 她又仔细在房间里找了很久,里里外外各个角落,没找到摄像机,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她重新回到卧室,却发现刚才挨着墙面晕死过去的洛齐没了踪影。 难道洛齐是装的? 她很是疑惑,正打算去卫生间寻找,突然背后多了个身影,有人拿起花瓶,重重地砸在她脑袋上。 “砰”地一声巨响,江月初回过头,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洛齐擦了擦嘴角的血,冷笑着看着江月初。 “乱闯别人的家还打人,你可真是厉害呢!” 江月初捂着后脑勺,发现那里已经是湿哒哒的一片,浓重的血腥味传来,她脸色煞白。 或许是肾上腺的作用,江月初竟然不觉得疼。 她只有恐惧,从未有过的恐惧。 只见洛齐狞笑着,从桌上拿起卷发棒,一步一步走向江月初。 “看你这身打扮,应该没几个钱。年纪也大了,也不好好保养。我来给你烫个发型吧,帮你做个造型吧!” 江月初本能地想逃跑,洛齐动作却比她还快,一把揪住江月初的头发,往后用力一扯,江月初向后扑倒,后脑勺再次重创,更多的血液喷涌出来。 她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 第127章 洛齐决定离婚 乔熠赶回到乔家的那一瞬间,就是看到洛齐拎着江月初,像拎小鸡一般,直接把江月初从二楼楼梯往下丢,江月初滚落到一楼,血迹淌了长长的一条线。 “哥哥,你回来得正好。怎么样,我帮你解决了这女人,你要感谢我。” 洛齐笑嘻嘻地,嘴角还有血渗出,头发完全乱了,身上溅满鲜血,活活像一个刚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乔熠刹那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他立马拿出手机拨打了120,然后奔到江月初旁边。 江月初还活着,只是后脑勺血肉模糊,头皮都被扯了下来,伤口实在渗人。 他抬头看了一眼洛齐,洛齐还在阴森森地笑着,手上的卷发棒也鲜血淋漓。 “瘦七,你疯了!” 是的,洛齐昏过去之后,瘦七再度被唤醒。 瘦七挑眉,不满地回道:“哥哥呀,这可怪不得我们哦,是这女人先上门挑衅的,你不知道……” “够了!瘦七,你太可怕了,从今天起,你必须去精神病院待着!” 乔熠看着生死未卜的江月初,又看着癫狂的瘦七,脑子乱得跟一锅粥一样。 瘦七冷冷看着乔熠。 乔熠站起身,向瘦七走去。 瘦七丢了卷发棒,转身往身后的卧室走去,拿起了一把水果刀,冷冷看着乔熠。 “你再往前一步,别怪我不客气。” 乔熠没停,径直走向瘦七。 “你不要冲动,乖,放下刀,我们好好治病。” 瘦七冷笑:“有病的是你,不是我,乔熠。” 瘦七说完,举起手里的刀就要割脖子,乔熠果然停下脚步。 “你不要伤害洛齐。” 瘦七嗤笑:“看来我看错了人,你不值得。” 乔熠这时候终于有些紧张:“你要做什么?” 瘦七看了一眼乔熠身后。 “沈晨对吧?制止他,我以后就是你的了。” 乔熠回过身,才发现沈晨正走上来,死死盯着瘦七。 “洛齐患有双重人格,现在这个不是她,是另外一个人格。” 沈晨心头的惊诧程度,可以说是有生之年从未有过的。 “沈晨,乔家对我就是这样,你也不想我待在精神病院,对吧?你可知道,之前只有洛齐和我,因为乔熠把我们送去精神病院,我们才产生了第三个姐妹,小蘑菇,你说对吧?” 瘦七说完,还在冷笑的脸突然变了,大眼睛睁得大大的,里边装满了无辜。 她看到自己身上的血,看到楼下躺在血泊中的女人,刹那间害怕地尖叫起来。 “哥哥!哥哥!” 小蘑菇蹲下来,抱着头,浑身颤抖,仿佛筛糠一样。 乔熠趁机跑过来,想抱起小蘑菇,刀光剑影之间,小蘑菇突然抬起头,天真无邪的脸刹那间又挂上了讥笑。 “小心!” 沈晨在后面大叫了一声,但来不及了,瘦七用刀往前一划,乔熠反应够快,但还是被瘦七划伤了手臂。鲜血瞬间流了出来。 沈晨越过乔熠,直接走向瘦七。 “我带你走。” 瘦七把手交给沈晨,沈晨一把抓住,带着瘦七越过乔熠,走下楼去。 他们动作很快,配合默契,乔熠捂着手臂想上前追赶,瘦七却把刀往后一扔,乔熠连忙后退,那把水果刀直直插在木制楼梯上,离乔熠的鞋子只有几厘米。 乔熠倒吸一口冷气,还想继续追,地上的江月初这时候醒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声,乔熠回头看了她一眼。 就是这么一眼,乔熠眼睁睁看着沈晨和瘦七钻进电梯,电梯门关上,把他留在原地。 沈晨拉着瘦七钻进车里,一踩油门,驶出了小区大门。 瘦七坐在副驾驶,看了沈晨一眼,便合上眼,倒头不醒。 沈晨看到她后脑勺上也渗出血,,一张脸已经发肿,上边明显几个手掌印,脸颊也被锐利的指甲划破了。 他顿时惊愕不已,转了方向,朝医院开去。 医生给她检查一番后,以为这男人家暴洛齐,偷偷报了警,沈晨看着两个便衣民警,哭笑不得。 录了口供,又做了一番工作,民警才放了沈晨。 沈晨回到医院,看到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的洛齐,一颗心痛得缓不过劲。 原来洛齐是因为这样才被乔家抛弃。 他坐在洛齐面前,握住洛齐的手,昏睡中的洛齐也下意识握住沈晨的手,小小的脸上青紫一片,泪水湿透枕头,嘴里也在痛苦地呓语着。 “洛齐,你放心地睡吧!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 乔熠把救护车拦在了小区外,赔了一些违约的钱。 他回到那个血腥可怕的现场,打了个电话,叫来秘书,把江月初转移去了别的地方,然后请了私人医生。 江月初受了很重的伤,但最后得到了及时的救助,保住了小命。 乔熠一点一点擦拭完楼梯上的血,把一切证据统统销毁掉,然后埋在床上,打了电话让保姆带孩子们去了另一处房产安顿。 这个家不知何时变得满目疮痍伤痕累累,就像他的身心一样,疲惫到了极点。 他知道刚才那个嗜血凶残的人就是瘦七。 可是又能做些什么?洛齐的病,真的越来越重了,这样下去,身边的人真的都会被拖累。 他死死地揪了揪头发,整个脸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 事到如今,洛齐,我该怎么办? …… 洛齐醒过来的时候,还躺在病床上,身边守护她的,是沈晨。 她并不觉得意外,甚至已经能感觉到发生了什么。 “除了江月初,她没有伤害其他人吧?” 洛齐冷静地问了沈晨,沈晨有些苦涩地开口。 “没有……洛齐,一切都会好的。” 洛齐木然地摇摇头:“不会的。你带我去自首吧!” 沈晨握住她的手:“我打听过,乔熠他没报警,江月初也活着……” “嗯。”洛齐点头,“我去找乔熠。” “过一段时间,等你身体再好一些再去,好不好?” 洛齐实际上也受了很多伤,一看就知道被人狠狠地拳打脚踢过。 沈晨不用猜也知道,那些都是那个叫江月初的女人打的,洛齐是正当防卫。 “不用。”洛齐低下头,喉咙里满是苦涩,“我是去跟他离婚的。我不能再伤害他了。” “洛齐,你不用这样,这根本不是你的错!” 沈晨激动地说着,按住了药起身的洛齐。 “我知道不是我的错,但是,也不是他的错。” 沈晨听了,愣了一下。 “沈晨,谢谢你一直在照顾我,但我认真地劝告你,还是离我远一点,因为我不知道,未来我会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乔熠他,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洛齐苦笑着,大颗的泪水从脸上落下来。 沈晨握住她的手,坚定道:“我不会像他那样,任由另一个人格伤害你。洛齐,我会陪着你战胜病魔!” 洛齐有些惊讶地看着沈晨,沈晨眼睛红红的,神色却是十分坚定。 他抱住洛齐,有力的肩膀容不得洛齐半点拒绝。 “我会一直陪着你。” 洛齐听了,忍不住扑在他怀里,痛哭起来。 洛齐很快找律师起了离婚协议书,关于财产以及孩子,她并没有追求。 以她现在这个精神状态,不可能抚养教育得了兜兜和糖糖,而乔家家大业大,照顾两个孩子并给予优质的教育是易如反掌的事。 至于财产,她从未觊觎过一分,也不可能开口找乔熠索要。 见多识广的律师听到洛齐这个诉求,也是诧异得不行。 头一回听说女方要离婚,孩子和财产全都不要,净身出户的。 洛齐毅然决然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剩下那一部分,就等着乔熠的最终盖章。 洛齐并没让沈晨陪同。 她孤身一人,来到熟悉的乔家,没有用熟稔的密码打开大门,而是敲门,像一个陌生人一般。 保姆开了门,看到是洛齐,连忙叫了一声,两个孩子听到声音,小鸟一样跑出来,“妈妈妈妈”地叫个不停。 兜兜和糖糖已经三岁,长得虽然一样,但性格却渐渐分离出来。 兜兜是像乔熠一样冷静,眉目更俊秀坚毅一些,而糖糖很乖巧,像个奶团子一样,说话慢条斯理,也更加粘人。 洛齐抱起糖糖,温柔地逗弄着。 “妈妈为什么不回家?” 糖糖用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看着洛齐,甜糯的声音里带了委屈。 兜兜也抓着洛齐衣服下摆,撅着小嘴问:“妈妈是不是不爱我们了?” 洛齐的心疼得针扎一样。 她挤着笑,温柔地说:“妈妈很忙很忙,没有时间照顾兜兜糖糖,妈妈很抱歉,对不起。” “不能哭哭。”糖糖用小手给洛齐擦眼泪。 洛齐抽了抽鼻子,对保姆道:“阿姨,饭做好了吗?乔熠他快回来了吧?” 保姆连忙回道:“小太太,饭快好了,乔先生应该也快到了,我去盛饭。” 洛齐点头,带着两个孩子坐到饭桌。 “兜兜,糖糖,我们等爸爸回来吃饭。” “好耶好耶,爸爸妈妈一起吃饭饭!” 糖糖快活地拍手。 第128章 抓娃娃 没过十分钟,大门便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 洛齐看向门口,果然是皱着眉头换鞋的乔熠。 他穿了藏蓝色的衬衫,整个人消瘦很多。 “爸爸爸爸~” 两个孩子小鸟一样扑过去,乔熠露出慈祥的笑,下一秒,笑容却僵硬在脸上。 洛齐正坐在餐桌上,静静看着他。 她脸上还是有些肿,穿的衣服严严实实把自己裹起来,但手指上还是有几道青紫。 乔熠喉头滚动,看了洛齐很久,直到兜兜糖糖吃力地把他拉到餐桌旁。 兜兜想到什么,蹦蹦跳跳地跑去儿童房拿出一个平板。 “爷爷奶奶也要吃饭。” 他年纪小,对电子产品却是很熟稔,很快就拨通了乔凯风乔太太的视频电话。 保姆本来想阻止的,因为时差不一样,老夫妻俩估计在睡觉。 乔熠摆手,示意保姆不要阻止,保姆才停了动作。 铃声响了几下,对面就接通了。 洛齐看到老夫妻正在披衣,乔太太半坐着,头上带着一顶帽子。 洛齐眼眶发红,鼻头酸涩。 “奶奶为什么戴帽子?”糖糖指着乔太太的帽子,好奇地问。 兜兜回复道:“你笨啦,m国很冷的,奶奶怕冷,所以戴帽子的,对不对?” 乔凯风笑得很温和。 “兜兜真聪明。” 兜兜得到夸奖,特别开心,捧起碗吃了满满一口,乔太太看到了,笑得很慈祥。 “兜兜真厉害,自己吃饭饭了。糖糖有没有乖乖的吃饭?” 糖糖见状,不甘落后地握着饭勺,往小嘴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 大家看到两个小家伙这般卖力吃饭,笑得合不拢嘴。 洛齐眼角余光看向乔熠,乔熠也正看着她,眼神很沉重,压得洛齐喘不过气。 她下意识地按了按包包,那里整整齐齐地放着两张离婚协议书。 这是最后一次的全家团圆了吧? 真的好舍不得啊! 吃完饭,哄着两个小家伙睡完觉,洛齐轻轻关上了门。 晚上十点,浴室的灯亮起,乔熠在里面洗澡,水汽氤氲,勾勒出乔熠高大身姿。 洛齐推开门,水汽扑面而来。 乔熠仰着头闭着眼,任由温热的水冲在身上。 洛齐一件件脱下自己的衣服,赤脚走向乔熠,抱着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起伏的胸膛上。 两人沉默许久,只有哗啦啦的热水在头顶倾泻。 “哥哥。” 洛齐轻轻叫了声,乔熠低下头,看着洛齐。 洛齐的妆已经卸去,脸上一道道指痕仍泛着青。 他又往下看,不仅脸,脖子,锁骨,身下的每一处都有青紫。 他有些痛苦地闭上眼,伸手抱住洛齐。 “是不是江月初先招惹的你?” 洛齐轻轻点头。 “她说,你们曾经在这里,接过吻……” 乔熠用力抱住洛齐,低声道:“对不起……” 洛齐摇头。 “哥哥,我们离婚吧!” 乔熠睁大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关掉花洒,抓着洛齐的手腕。 “你说什么?” 洛齐的手腕被他抓的隐隐作痛。 她深呼吸一口气,脸上带着凄然的笑。 “我们离婚,结束这一切痛苦。” “不可以,我不准!”乔熠把洛齐按在墙上,死死盯着洛齐的眼睛。 “洛齐,我不会同意!” 洛齐痛苦地闭上眼。 “哥哥,难道你不累吗?我都觉得累了,你陪了一个随时发疯的疯女人那么多年,天天给她擦屁股,还要防备她杀害身边的亲人。哥哥,放手吧,我只会给你带来痛楚。” “我做了那么多,不是为了你这句。洛齐,你听着,我乔熠就算死了,也不会跟你离婚!你永远是我妻子,我永远是你丈夫!” 乔熠恶狠狠地说完这句话,低头一口咬在洛齐的脖子上。 洛齐被他咬得生痛,忍不住叫出声来,却被他用嘴捂住唇,剩下的声音都叫不出来。 …… 第一次带着强烈的反抗,却因为天生的劣势,被他完完全全的占据上风。 在最亲密的接触中,洛齐的心却从未如此疏远过。 乔熠看到她的眼睛,心里被针扎了一样难受。 他们终究是越走越远了。 看着洛齐熟睡的模样,乔熠的心变得柔软。 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宁静,她就这么乖乖睡着,有时候会说一些梦话,翻个身,把被子踢下去。 担心她着凉,他晚上睡觉都会时不时起来,本能地给她盖上被子,再抱着她睡去,那么多年,已经养成了习惯,就像吃饭喝水那样自然。 他那天说要把她带到精神病院治疗,实际上只是说给瘦七的气话,他根本舍不得把洛齐送去那种地方,否则刚开始的时候,他早就送了。 瘦七其实就是一条毒蛇,本性不坏,也不会主动去害人,只有别人招惹到她,她才会反击,就像这一次,很明显,是江月初先动的手,大概洛齐还被掌掴了很多次。 乔熠心疼地抚摸着洛齐脸上的伤。 洛齐,我会守护着你,我们好好的,好不好? 到了凌晨,乔熠已经忍不住犯困。 他躺在洛齐身边,把她抱在怀里,而她也习惯性地顺势窝在他怀里,嘴里嘟哝了几句,乔熠听到“哥哥”两个字,嘴角露出笑。 第二天,乔熠睁开眼,猛地看向另一边,洛齐安静的睡容跳入眼帘。 确认她还在沉睡,乔熠稍稍松了口气。 他蹑手蹑脚下床,去楼下卫生间上了个厕所洗了脸。 保姆已经准备好早饭,两个小朋友在叽叽喳喳地说着笑着,看到乔熠出来,眼睛就亮亮的,大声地叫着爸爸。 乔熠走过去,挨个亲了亲小朋友。 “嘘,小点声,妈妈还在睡觉。” 糖糖有点生气地噘嘴。 “爸爸昨晚是不是打妈妈了,我听到妈妈哭哭。” 兜兜像个小大人一样,一本正经地回答:“糖糖,你真笨!爸爸妈妈在玩游戏,宝乐说,他们的爸爸妈妈晚上都会玩游戏!妈妈肯定输了,所以才哭鼻子的。妈妈比爸爸笨。” 保姆有些尴尬,连忙去了厨房,乔熠倒是面不改色。 “兜兜真聪明。糖糖,吃快点,要迟到了。” 糖糖虽然不开心,但还是乖乖把牛奶喝了,嘴里嚼着鸡蛋。 三个人吃完东西,糖糖要乔熠送他们上学。 乔熠看了一眼楼下,对糖糖说:“糖糖,今天司机大叔送你们好不好?妈妈不舒服,爸爸要在家照顾妈妈。” 兜兜背着小书包,拉着糖糖的手。 “那么大了还要妈妈,羞羞。爸爸,我们去幼儿园啦,拜拜!” 两个小朋友跟乔熠挥挥手,乔熠笑着回应。 送走两个孩子,乔熠表情变得凝重。 昨晚他在洛齐的水里加了安眠药,所以她才能沉睡至今。 他不确定,如果洛齐醒来,会不会是另一个人格苏醒。 这一次很幸运,洛齐在早上和煦的阳光中醒来,眼睛湿漉漉的,像一头小鹿。 乔熠伸手抱住她。 “洛齐,欢迎回家。” 洛齐看到乔熠的笑脸,昨晚不愉快的经历一闪而过。 她挤出笑,亲了亲乔熠的下巴。 在乔熠的注视下,洛齐慢慢地吃完了所有早饭。 “哥哥,你今天不上班吗?” 乔熠摇头:“不上,今天陪你去玩。” “可是……” 乔熠不容她分说,去衣柜挑了一件淡绿色的连衣裙给她换上。 “生了兜兜和糖糖以后,我们的二人世界几乎没有了。我们去看电影吧,怎么样?最近有一部电影刚上映,你应该喜欢。” 洛齐看到乔熠这样,完全没法拒绝,只好点了点头。 她穿了那件淡绿色真丝连衣裙,古着风格,头发用绿色碧玉发簪挽着,额前放着几缕俏皮的刘海。 休息了一整晚,洛齐的淤青已经差不多退了,敷着一层淡粉,不凑近根本发现不了。 她穿了一双高跟鞋,能到乔熠的耳朵旁。 乔熠穿了白色衬衫黑色西装裤,跟洛齐站在一块儿十分适配。 乔熠本想包场,但洛齐觉得人多,看起来才热闹,于是两个人便像寻常情侣一般,抱着大大的爆米花桶,兴高采烈地坐在电影院里。 没想到电影出奇地不好看,洛齐吃完爆米花,百无聊赖,便玩起了乔熠的手指。 乔熠的手指很长,手背青筋明显,有点粗糙,但很大,可以一整个把洛齐的手包在里面。 前面有情侣无聊地接起吻,口水吞咽的声音让洛齐红了脸。 洛齐尴尬地看向乔熠,乔熠居然在专心致志地看着电影。 灯光打在他脸上,鼻子底下是一大片阴影,显得他五官更加深邃。 洛齐看得着迷,男人突然看向她,大手突然紧紧握着她的。 洛齐心跳都漏了半拍,害怕他有样学样,连忙别开脸。 那么大年纪了,洛齐真的担心乔熠会像个愣头小子一样,学着别的年轻人在公众场合接吻。 乔熠见状,舔了舔嘴唇,喉结涌动,但他还是忍住了,继续转头看电影。 从电影院出来,乔熠又牵着洛齐的手去了娃娃机那里。 洛齐直到这一刻才知道,原来乔熠是想弥补她,把年轻人恋爱常做的事都经历一遍。 年轻的情侣看到这一对打扮很中年的夫妻,都觉得很新奇。 洛齐有点接受不了这样的注视,催促着乔熠快离开,乔熠却很专心地投币,抓娃娃,直到成功抓出一只萝卜兔娃娃。 洛齐看到萝卜兔大大的眼睛,瞬间有些动容。 她想起了很多年前,林子豪抓给她和夏米粒的那只娃娃,她拿回家的时候,还被乔熠嘲笑,小女孩都喜欢这种幼稚的玩具。 没想到,乔熠还能记起,甚至专门给她抓了一只。 第129章 回忆过往 洛齐摸着兔子红红的宝石一般漂亮的眼睛,毛茸茸的质感,让整个人的心都变得柔软起来。 他们各自手捧着一杯奶茶从店里出来的时候,同样收获了一群年轻人的目光。 但洛齐已经不会去计较这些,她感觉很开心,一张脸都红彤彤的。 乔熠牵着洛齐的手,在汹涌人群中,眼睛里只剩下洛齐。 乔熠高大帅气,即使已经三十多,依旧保持着健身,有腹肌,身形有料,穿着衬衫更显示出一股力量,一股雄性荷尔蒙的味道。 而洛齐也丝毫不逊,优雅漂亮。 两个人手牵着手就是一对璧人,郎才女貌,吸睛不少,甚至有人拿着摄像机上来,礼貌询问是否介意为他们拍几张街拍。 在这种情况,乔熠往往都是拒绝的,但今天两人明显很开心,乔熠破天荒答应了,牵着洛齐,在镜头面前落落大方地展示着和妻子的恩爱。 拍完照片,摄影师给他们发了原片,洛齐看着照片里笑得很甜蜜的两人,心里有些惆怅。 欢愉时少,最恨离别。 乔熠还拉着洛齐去滑了一次冰。 洛齐从未滑过冰,看到年轻人穿着滑轮健步如飞,像一只灵巧的鸟儿一样在地上自由飞行,她的心里是十分向往的。 乔熠穿着西裤不方便,特意在店里买了t恤大裤衩,年轻了十岁。 做了简单的热身后,他率先进了溜冰场,微微弓着上身,双脚一蹬,就像跳水运动员一样,迅速扎进溜冰场,然后像条鱼一样自由自在地滑了两圈,速度很快,姿势很优美,围观的群众都忍不住鼓掌喝彩。 洛齐站在门口,静静看着乔熠,一股热流在血液里缓缓流淌。 他长得人高马大,这时候却灵活得像海豚一般,身姿矫健,体态优美,一看就知道经过专门的培训过,毫无疑问能成为瞩目的一位。 她看着乔熠脸上露出欢畅的笑容,知道此刻的乔熠才是自由的,无忧无虑的,忘掉生病的妻子和母亲,忘掉一切工作的不愉快…… 洛齐正沉思着,突然有个身影急速而来,又快速刹车,扶住栏杆,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是乔熠。 乔熠喘着气,脸上有了微微的汗意。 他微笑着,微微弯腰,绅士地朝她伸出手,像西方正式舞会邀请舞伴那般。 洛齐脚上已经穿好了溜冰鞋,但她不敢动,只是坐在台阶上。 接到乔熠邀请,洛齐不会拒绝,但她就是站不起来,总想跌倒。 乔熠干脆一把把她拉起,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划拉几下,就带着洛齐滑到了溜冰场中央,身旁是呼呼而过的人和溜冰鞋与地面的摩擦声。 洛齐像溺水的人,死死抓着乔熠,乔熠忍不住笑出声来。 “深吸口气,不要害怕,试着找到平衡点。” 乔熠一边说,一边松开洛齐。 洛齐划拉几下,差点摔倒,乔熠眼疾手快,将她牢牢扶住。 “洛齐,不要害怕。” 乔熠又说了一遍,洛齐咽了口口水,抓着乔熠的手,慢慢站起来。 脚下的溜冰鞋不听使唤,总想往四面八方窜,洛齐一不小心就摔了个屁股墩。 但是不疼。 洛齐渐渐地找到平衡点,终于能慢慢松开乔熠的手,自己醋溜几步,摔倒,然后站起来,继续滑几步。 慢慢地,她独立滑行的距离越来越长,乔熠也站得越来越远。 等她磕磕绊绊滑,抓着栏杆滑行了两三圈之后,乔熠突然从身后飞过来,带着洛齐在地面快速滑行。 洛齐很害怕,几乎是闭着眼睛的,但是迎面吹来的风,自由自在的风,让她忍不住睁开眼。 乔熠大而温暖的手紧紧握着她的,她感觉到周遭一切都在飞速流动,感觉自己好像飞起来一般,顿时血液沸腾起来,整个人都十分兴奋。 两个人手拉着手滑行了很久,直到溜冰场闭门,再意犹未尽地走出来。 晚上的风很凉爽,带着清新的香气,一如洛齐此刻的心。 乔熠给兜兜和糖糖打了电话,两个小朋友没有爸爸妈妈陪伴也很独立,没有吵吵闹闹,乖乖吃饭玩玩具,然后睡觉。 坐上车,关掉车门那一刻,洛齐知道,今天的快乐就要结束了,心里依依不舍。 乔熠把车开向回家的路。 两个人都没说话,都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 这时候已经深夜一点,人群的喧嚣已经像海水退潮一般,渐渐退去,路灯下只有寂静的路灯在守护着大树。 洛齐看向乔熠,乔熠还穿着刚才那身t恤短裤的行头。 “哥哥,今天真的很谢谢你带我出来玩,我真的很高兴,很久没有这般开怀大笑了。” 乔熠看了一眼洛齐,洛齐的发髻有些松乱,额头几缕刘海显得很俏皮,一张脸因为兴奋还微微发着红。 他声音低沉道:“只要你想,以后我们都可以这样。” 洛齐点头,但心里明白,或许这样的夜晚不会再有,他那番话不过是一个安慰。 车子缓缓行驶进居民小区,路的两边都是高大的树木,夜灯照映下,绿色更加深邃。 突然,车子前方有个粉红色影子跳了几下,飞到半空。 “哥哥,停车!” 洛齐急忙叫了一句,乔熠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听从洛齐的指示,把车停在路边。 车刚停下,洛齐就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跑出去。 乔熠停好车,刚从车门出来,就看到洛齐在后边快步跑着,追逐着刚才一闪而过的粉红色影子。 她今天穿着高跟鞋,逛街的时候就抱怨脚累,现在还穿着高跟鞋狂奔,看来那粉红色东西对他很重要。 洛齐跑着跑着,跑出离乔熠的车子500米开外才把粉红色影子拽在手里。 是一个粉红猪头气球,耳朵是白的,腮红是红色的,胖嘟嘟圆乎乎,又可爱又滑稽。 她仿佛得到了全世界一般,自豪地转过身,朝乔熠炫耀着手里的气球,然后往回跑,没想到,刚跑几步,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身子失去平衡,就那么摔了下来。 乔熠看到洛齐摔倒,连忙小跑过去,扶起洛齐。 “怎么这么不小心,有没有受伤?” 乔熠一边责怪一边查看洛齐的脚踝。 “没事,抻了一下,应该没扭伤。我没那么容易被打败啦!” 洛齐笑着,脱掉高跟鞋站起来,手里还紧紧拽着气球的绳子。 乔熠看到她那么宝贝这个猪头,有点哭笑不得。 “你真是童心未泯,想要气球,刚才在步行街跟我说就好,没必要费那么大劲去追这个气球,还摔了跤,得不偿失。” 洛齐打了一下猪头,赌气道:“这不一样,你不懂。” 乔熠看她不管不顾往前走,就紧走几步追上洛齐。 “你开心就好。小心你的脚。” 看到洛齐光着脚走在水泥地上,乔熠干脆一把将洛齐拦腰抱起。 洛齐自然地环住乔熠的脖子,手里揪着气球。 她看到路灯下一辆黄色的共享单车,突发奇想道:“哥哥,我想骑自行车。你载我好不好?” 乔熠顺着洛齐的目光,看到那辆孤孤单单的自行车。 “太晚了,下次,好不好?我们先回去。” 洛齐有点失望,但还是点头。 “好。” 这条路很安静,很久才有一两辆车经过,甚至能听到有人咳嗽呓语的声音。 乔熠叹了口气,把洛齐放下。 “那骑一会儿再回去吧!” 洛齐黯淡的眼睛瞬间亮起来。 已经很多年没有骑过自行车,但只要你学会,无论何时,你都能很快捡起这项技能。 骑自行车的本事是深深刻在了中国人的基因里。 洛齐抱着乔熠纤细的腰,把脸靠在他后背。 他出了汗,身上的味道有点重,但洛齐早已习惯,甚至她觉得这味道很原始,很有野性,她很喜欢。 乔熠掌控着方向盘,脚下用力,踩了几下,自行车便动了起来,两个人在路灯下的影子一会儿被拉长,一会儿又快速变小,反反复复,洛齐却是乐此不疲。 她莫名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幕,曾经有个男孩也是这样载着她,他们规规矩矩,彼此都没碰到彼此的身体,但心里却是一点点不断拉近,拉近。 她仿佛闻到那个熟悉的洗衣粉香味,男孩微微湿润的校服,校服底下单薄瘦削的身体…… 想不到,眨眼间,和大学霸晚自习骑自行车回家的日子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久得她都要忘记大学霸的音容笑貌了。 再次回到车里,两个人都有些疲惫。 毕竟不再是身强力壮的时候,今天玩了那么多,确实透支体力。 洛齐累得连澡都没洗,脱了脏兮兮的衣服直接埋进被子里,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乔熠虽然也很累,但还有点体力。 他快速地洗了个澡,刷牙洗脸,又帮洛齐擦拭了身子,换上睡衣,这才熄了灯,抱着洛齐沉沉睡去。 做了个梦,梦到一个晚风温柔的夜里,洛齐抱着他,将他压在车前,热情地亲吻他。 一对穿着校服的中学生骑着车经过,似乎受到了惊吓,想刹车,但是来不及,下一秒,自行车撞在他们身上,乔熠连忙扶起摔倒的两人,却发现其中一个中学生是洛齐,而另外一个,居然是谢庭芳…… 第130章 误会再生 乔熠起床的时候,洛齐没醒。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看来安眠药对她还是比较有用,至少不会导致另一个人格瘦七的苏醒。 这几天洛齐的情况都很好,没有病发过,这是再好不过。 不过他还是有点不明白,瘦七苏醒的契机到底是什么,根据以往的经验,瘦七出现的时机大部分都是在洛齐遇到危险的时候,比如小时候竹林的阴影,比如谢庭芳去世的时候,洛齐想自杀,但是现在这几次都很奇怪,有时候洛齐还好好的,第二天醒来就会唤醒副人格。 难道是因为洛齐有了什么秘密,没有告诉他吗? 乔熠轻手轻脚地起来,穿了衣服,最后看了一眼洛齐,然后轻轻关上门。 他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连早饭也没吃,驱车前往某个秘密场所。 那是乔凯风的房产,有时候乔凯风和乔太太会过去过一下二人世界。 那地方偏僻,差不多是在郊外,但乔家开车过去,只要二十来分钟,很是方便。 他一路心事重重,来到地方,专门聘请照看别墅的管家立马上前来打开门,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少爷。 乔熠不大喜欢管家的叫法,但他顾不上太多,只点了点头,问道:“江月初这几天伤势怎么样?” 管家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国字脸,藏蓝色小褂,普通话很标准。 管家微微弯着腰,回答道:“江小姐已经好很多,伤口没发炎,张医生每天会看望两次。江小姐饮食正常,就是有点情绪不高。” 乔熠用脚指头也能想到江月初现在的心情。 去人家家里挑衅,反而被反杀,伤势那么重,他乔熠还拿她病重的丈夫要挟,要她守口如瓶。 江月初才不会管那男人死活,她答应下来,只是想要乔熠的一个人情,日后,他乔熠想放开她,可没门了。 听到门外的动静,江月初连忙摆弄了一下头发,露出那个丑陋的伤口,上边已经微微结疤,但看起来依旧惊心动魄,可以想象那天她被那个疯女人打得有多惨。 乔熠轻轻推开门,看到江月初背对着他,房间里有一股药味。 乔熠走过去,随手端起桌上快凉透的粥。 江月初看到乔熠在自己面前坐下,她垂下眼眸,眼角有泪水滑过,显得憔悴可怜。 她本以为乔熠会亲自给她喂粥,没想到乔熠将碗递给她。 “趁还没凉透,喝了吧。你不用太过焦虑,我问过医生,你的伤口可以养好,以后会长出新头发。” 江月初无动于衷,只是继续流着泪。 乔熠看她还是不肯开口,便放下碗,想要离开,江月初急忙坐起,叫住乔熠。 “你就这么离开了吗?我伤成这样子,你连一句安慰也没有吗?” 江月初说着,泪水夺眶而出,模样楚楚可怜。 乔熠皱了皱眉:“该说的我已经说了,我替洛齐道歉,也会补给你和你丈夫一大笔赔偿,你还想要什么?想要破镜重圆吗?对不起,江小姐,你我都已经成家,我已经有了一对孩子,我和你不可能破镜重圆,你不要再幻想。上次若不是你跑到我家闹事,主动招惹洛齐,你就不会落到这般地步。说到底,江月初,我没告你私闯民宅殴打他人,已经算是对你的最后一点情义了。” “可是你见过哪个女人是这样的?你知道吗?哪个神经病用卷发棒烫我,把我的脑袋活生生挖出一个窟窿!乔熠,她就是个攻击性可怕的女疯子。就算不是为了我,你也应该好好想想,这么危险的女人,她迟早有一天会伤害你,伤害你身边的人。你为什么还要把她留在身边?” 江月初有些歇斯底里,乔熠厌烦地皱眉。 “你不要再说了,心怀鬼胎的是你不是她,先动手打人的也是你,不是她,她完全是自卫。” “你就是偏袒她!乔熠,再这样下去,你会后悔的,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乔熠不想再听到她的话,把门关上,大踏步走了出去。 管家正端着早饭过来,乔熠摆手。 “不用,我回去了。你好好看着她,不要让她做什么冲动的事,有什么情况随时汇报给我。” “是,少爷。” 乔熠快速赶回了乔家,走到卧室,轻轻开了门,发现洛齐还静静躺在床上,被子都没掀开。 他松了口气。 洛齐这一觉睡得很踏实。 她伸着懒腰起床,看到化妆镜上贴着便利贴,乔熠遒劲有力的钢笔字一字一句写着: “桌上有早饭,醒了叫阿姨热一下,我去上班,晚上有兜兜和糖糖升班晚会,别忘了和我一起参加。乔熠(爱心)” 看到男人的字迹,联想到他在写这张便利贴时候的表情,洛齐忍不住嘴角翘起。 真矫情,那么老的老男人了! 嘴里虽然嫌弃,但还是忍不住把便利贴放在嘴边,轻轻吻了一下。 就当早安吻了。 她一边刷牙一边单手用手机给乔熠回微信。 “醒了,看到了,会好好准备的。” 末了,又发了个亲亲的表情,刚发出去又觉得太肉麻,想撤回,没想到对方正在输入中,不一会儿乔熠就发了三个字。 “看到了。” 洛齐有一种被抓到现行的心虚感,连忙按下手机,整颗心都怦怦乱跳。 刷完牙洗完脸,回到化妆桌前拍着爽肤水,看到镜子里皮肤白嫩容颜正好的自己,洛齐忍不住弯了嘴角。 脸是生活的最好标签,过得好不好,全都会写在上面。 如此看来,她最近确实顺心顺意,笑容比以往都多。 她内心里是极其感谢乔熠为她做的一切。 拍完爽肤水,她拿起乳液,打开盖子正准备挤在手心,镜子上的粉红色便利贴突然像叶子一样飘飘扬扬地落下来。 落在桌面的时候,洛齐看到上面的字,瞬间被天雷劈中一样,整个人都惊呆了。 那是乔熠写字 的反面,上边是娟秀的字,明显出自女人的手笔。 上边写着:洛齐,离开乔熠,回到沈晨身边!!! 三个大写的感叹号,仿佛警告一般,一下一下地重重敲在洛齐心头。 洛齐的手一哆嗦,乳液从手上滚落,掉在地毯上,连着滚了好几下,钻进桌子底下。 洛齐的脸色刹那间有些惨白。 不知何时,瘦七醒过一段时间,甚至是在乔熠出门之后,在便利贴后边写的那句话。 洛齐一整天都是心神不宁的状态,给孩子们收拾衣袜玩具的时候总是丢三落四。 阿姨在一旁看着担忧,让洛齐回去好好休息。 洛齐不想被阿姨看到她惊慌的一面,所以她找借口说昨晚玩得太晚,今天没睡足,要回去好好补觉。 实际上她对卧室已经产生了一些恐惧,对睡觉更是如临大敌。 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睡醒之后,又切换成瘦七的模样,又去伤害下一个人。 她焦躁不安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往窗户看去的时候,隐约看到小区楼下一辆熟悉的车子。 沈晨? 她猛然想起前几天,沈晨送她回来的时候,曾经跟她说过,半小时之内如果她不出来,那么他就会离开,否则,他会带她离开。 没想到那么久了,他一直守护在那里。 乔熠大概也注意到了沈晨,所以开车的时候特意绕过正门,从小门回家的。 洛齐五味杂陈。 她想起包里那两张已经发皱的离婚协议,她之前做好的决定,没想到轻而易举地就被乔熠打破,让她改变了主意。 她看看手里的便利贴,又看看楼下一动不动的沈晨,还是做了一个决定。 她打电话给乔熠,没想到乔熠接听得很快。 “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洛齐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心里镇定不少。 “哥哥,瘦七她……又出现了。我不知道怎么办……” “你现在在家好好待着,哪里也别去,我马上回来。” 挂了电话,洛齐长叹一口气。 她换上简单的衣服,步行走到了正门。 沈晨打开车窗,看到洛齐的一瞬间,有些大喜过望。 “洛齐?你怎么来了?” 洛齐看到沈晨有些疲惫的神色,于心不忍。 “你在这里……好几天了?” “没有……我……我恰好经过这里,吃了午饭,准备睡个午觉再走的,没想到会被你看到……” 洛齐看破不说破,只是微微蹙着眉,看着沈晨。 沈晨下了车,站在洛齐面前。 洛齐穿了一身白色运动套装,绿色百褶裙,小腿腿又细又长,腰肢不盈一握,扎着马尾,一张脸不施粉黛,却像校园女孩,透着不谙人事的纯真。 沈晨移开视线,看了看远处,半晌才转移到洛齐脸上。 “看来,你已经做了决定。” 沈晨有些黯然。 洛齐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微微点了头。 “对不起,我……我发现自己离不开乔熠。” “没关系……我也算尽到朋友的义务了。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了。我们有缘再见。” 沈晨依依不舍地看着洛齐,脸上的落寞清晰可见。 洛齐点点头:“有缘再见。” 沈晨挥挥手:“那我走了,保重。” 沈晨转身想走,洛齐看到他黯然神伤的背影,想起了大学霸,顿时心里涌出一股莫名的难过。 “沈晨,”洛齐叫住沈晨,沈晨闻言,停了脚步,转过身看着洛齐。 他的话还没开口,洛齐紧走几步,伸开手抱住沈晨。 “真的,谢谢你!” 洛齐忍住泪意,低声说道。 沈晨整个人都有些懵,他反应过来后,连忙用力回抱洛齐。 洛齐拍了几下沈晨,然后松开他,刚想说什么,忽然就看到一辆熟悉的奥迪车从面前缓缓开过。 奥迪车的车窗缓缓关上,随着乔熠面无表情的脸也被阻隔开来。 洛齐右眼皮一跳,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心头蔓延…… 第131章 家暴? 沈晨也看到了乔熠,一时之间,各种念头都有。 洛齐告别沈晨,转身快速朝乔家走去。 她出乎意外地比乔熠早到,气喘吁吁开了门,鞋柜那里,乔熠的拖鞋还整整齐齐摆着。 洛齐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电梯传来“叮”的一声,乔熠胳膊夹着公文包,西装外套搭在肩膀上。 洛齐连忙迎上去,接过乔熠的外套和公文包,又拿出他的拖鞋。 乔熠脸色有点阴沉,什么话也没说,换了鞋子直接上了二楼。 洛齐赶上去的时候,乔熠正在脱衬衫,紧实的后背,腰腹依旧是精瘦有型的。 他换好了睡衣,回头看了一眼洛齐,然后打开被子,洛齐连忙走过去帮他摊开被子,让他躺在床上,盖好被子。 “怎么了,今天很累吗?” 洛齐担忧地问了一句,乔熠闭上眼,用右手食指揉着太阳穴。 “刚才我跟沈晨……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要误会了。” “你先出去,我累了,休息一会儿。” 乔熠扯上被子,翻过身,背对洛齐。 “好,那你先睡着,晚饭好了我再叫你。” “半小时后你叫我,兜兜和糖糖八点晚会开始。” 乔熠说了那么一句,洛齐才想起便利贴上他写的字。 “好,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洛齐轻轻阖上门一瞬间微笑的脸耷拉下来。 半小时后,阿姨把饭菜布好,洛齐把两个小家伙接回来,两个小家伙明显很兴奋,一直在唧唧喳喳讨论着今晚的礼服和表演的节目,洛齐叫了很多声,让小家伙们先吃饭再化妆,但明显两个小家伙都是三心二意,看着漂亮别致的演出服,吃饭也不香。 好不容易捱到吃完饭,洛齐忙着给糖糖扎小辫子,兜兜已经穿上了小小的长燕尾西装,像个小大人一样围着妈妈和洛齐转悠。 洛齐给糖糖扎了一边辫子,拿起头绳的时候才想起半小时时间到了,连忙让阿姨做接力棒,给糖糖做发型,她提起裙子飞快地往二楼奔去,边跑边叫:“哥哥,下来了,快下来吃完饭。” 她推开门,“吃饭”二字还没说出口,视线瞬间就被乔熠手上的东西吸引了过去。 她只看到一眼,立马就想起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前几天律师拟好的离婚协议书,她已经在上边认真地签了字。 现在纸有点皱了,乔熠拿在手里,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两张纸。 洛齐惨白着脸,关上门,一点一点走向乔熠。 “哥哥,你听我解释……” 乔熠抬头看她一眼,面无表情。 “解释?我已经把离婚协议书拿在手里,这上边也是你的签名。洛齐,那天你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吧?这几天的恩爱,你都是伪装的,就像上次你刚从那男人家里回来,就用这种糖衣炮弹哄骗我。洛齐,你到底有没有心?凭借着我对你的爱,你就可以这样践踏吗?你当我是谁?一块破布,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乔熠把两张纸揉成一团,狠狠地朝洛齐脸上砸去。 洛齐没有闪躲,任凭纸团砸在脸上,疼痛从脸上蔓延到心脏,疼得她喘不过气。 她有点站立不稳,后退半步,扶着衣柜,眼里盈满泪水。 乔熠大踏步走过来,扯着洛齐的衣领,眼神像生冷的冰刀,深深地剐着洛齐的心。 “你要解释什么?说啊?怎么,被我说中,羞愧难当了?” 洛齐被他一只手掐住脖子,疼得说不出话,只能被迫仰头看着他。 乔熠看着洛齐憋红的脸,极度的愤怒瞬间被冲散了一些,不争气的心疼与怜惜像藤蔓一样细细密密缠绕,他握紧另一个拳头,深吸一口气,把洛齐甩到床上。 “我告诉你,我不会同意,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洛齐,我给你的,乔家给你的,你永远也还不清。你生是乔家人,死也是乔家鬼!” 乔熠冷冷地说完这句,打开门,临走前又丢下一句。 “待会儿去参加升学晚会,整理一下。” 门关上的一瞬间,洛齐扑在床上,难以自抑地痛哭起来。 乔熠头重脚轻地走下楼,兜兜跑过来,绕着他说了一堆,但乔熠只是机械地点着头,敷衍着儿子。 他脑子反复回荡着刚才的一幕,洛齐泪意盈盈地看着他,无辜而又委屈。 他掐住洛齐纤细脖子的手还在发红发热,上边还残留着洛齐身体乳的香味,淡淡的,香香的。 她白皙的脖子因为被掐,勒出清晰的五个手指印。 那手指印是鲜红的,跟她的白皙皮肤对比,触目惊心。 就像做梦一般。 刚才他居然强迫洛齐了,他居然掐住了她的下巴,把她毫不留情地甩在床上…… 她…… 乔熠脑子乱糟糟的。 离婚协议书上署名的日期是前几天,那时候她刚回来,手里一直紧紧攥着那个包。 她是回来跟他摊牌的,后来或许是因为种种原因,她放弃了,跟沈晨告别…… 其实他老远就看到洛齐跟沈晨挥手,沈晨灰心丧气失望的样子也落入了乔熠眼中。 只是看到洛齐主动去抱那个男人,他立马吃醋,回家的时候,没给洛齐一点好脸色看。 他是不是真的误会洛齐了? 刚才掐她脖子,算是家暴吗? 乔熠越想,心里就越凉。 他想冲上二楼跟洛齐道歉,但是下一秒洛齐走下楼,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她打扮得很漂亮又不失端庄,白色长裙,红色高跟鞋,脖子上戴着漂亮闪亮的珍珠项链,手上是一个白色小包。 “妈妈……” 糖糖抓着另一半松散的头发,委屈地叫着,旁边的阿姨一脸歉意。 “太太,我不大会弄这个发型……” 洛齐极快地看了一眼乔熠,然后才看向阿姨。 “没事,我来吧。乔熠,你先吃饭,吃完饭我们再出发。” 乔熠没吭一声,默默坐到餐桌。 兜兜也陪着乔熠坐到饭桌上,捡起了刚才囫囵吞枣没吃完的饭。 洛齐忍着心头的难受,挤出笑容,帮糖糖扎着小辫子。 刚扎完辫子,门铃传来响动,乔太太乔凯风熟悉的声音响起。 “兜兜糖糖,爷爷奶奶回来啦!宝贝乖孙,你们在哪里?” 兜兜看到,立马丢了饭碗跑到爷爷奶奶面前,抱着乔太太的大腿开始嚎哭,糖糖也拉着乔凯风的手哭个不停。 这阵仗,搞得好像两个小家伙在家受什么委屈了似的。 洛齐看着风尘仆仆的乔家夫妻,极力忍住的泪意一瞬间像决堤的洪水,来势迅猛。 害怕乔熠看到,她假装别过脸,接过乔凯风手里的行李箱。 乔熠看着这一家子老小都在哭,有点哭笑不得。 “爸,妈,你们不是在国外呆的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乔熠戴着一家老小坐在沙发上,关切地问。 “今晚是乖孙的升学晚会,我们怎么能错过。是不是快开始了?” 乔熠看了看手表。 “还有二十分钟。” 乔太太听了,立马从沙发上站起。 由于动作太大,起得太快,她忍不住一阵眩晕,差点跌倒。 乔熠眼疾手快,接住了乔太太。 搀着乔太太,乔熠立马感觉到乔太太手臂的孱弱瘦小。 看来,治疗效果并不理想。 乔熠心里划过惊恐和担忧,但他很快就恢复原貌,只剩下关切。 “妈,不用急,离幼儿园只有十多分钟车程。” 乔太太捂着胸口,脸色发白。 乔凯风接过乔太太,催促道:“那还等什么,准备一下,我们一家子去参加晚会。兜兜糖糖,你们准备好了吗?” 两个小家伙立马站直身子,大声回答道:“准备好了,船长!” “出发!” 一家子分成两路,两辆车同时往幼儿园方向开去。 乔太太和乔凯风、洛齐一起,乔熠则载着兜兜和糖糖,隔着车窗也能感受到两个小家伙的欢呼雀跃。 洛齐注意到乔太太精神不济,并没有过多询问乔太太在国外治病成效,目前看来,应该是放弃了。 洛齐心里升起浓烈的悲戚感,但她也跟乔熠一样,选择隐藏在心里,不让乔家夫妇太难过。 幼儿园的晚会很吵闹,洛齐总担心乔太太会不会太耗费心神,但乔太太一直撑着,每次都给各种小朋友表演给与最大声的掌声与欢呼。 中间休息的时候,乔太太看着花花绿绿唧唧喳喳蹦蹦跳跳的小朋友,长叹一口气,由衷地说道:“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我们的时代,过去咯!” 洛齐握住乔太太的手,安慰道:“东方红日不落,大家快快乐乐,您和爸也算颐养天年,福气还在后头呢!” 乔太太看了一眼洛齐,笑了笑。 洛齐看着乔太太深陷的眼窝,忍住泪意。 “小家伙天天都在念叨你们,现在团聚了,不论发生什么,一家人都能扛过去。” 乔太太回握洛齐的手:“阿洛,我知道,你别担心,你和乔熠还有孩子们都要好好的。” 这是史铁生回忆母亲的时候写过的字句,那时候身怀重病的母亲让作者和妹妹要好好地活下去。 洛齐想到这,再也忍不住,扑进乔太太怀里哭起来。 第132章 落叶归根 从晚会回来的时候,两个小家伙非要跟乔太太坐一辆车,洛齐没办法,只好让小家伙们坐上了乔凯风的车。 所幸回去的路上,由于小家伙们玩闹了一晚上,所以屁股一沾座位,两个小家伙很快相拥着睡着了,十几分钟的车程还算安静顺利。 洛齐抱着糖糖,乔熠抱着兜兜,乔凯风扶着乔太太,一家六口满满当当占了一个电梯。 乔太太回去后,身体很不舒服,卧病在床,家里来了熟悉的家庭医生,给乔太太打了针吃了药,乔太太才勉强能进入睡眠。 治疗的过程中,两个小家伙已经被阿姨带去儿童卧室睡下,只有乔熠和洛齐以及乔凯风在一旁看着医生治疗。 三个人都没说话,房间里安静地,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乔太太睡去之前,掀开沉重的眼皮,让洛齐和乔熠去休息,两人都答应了,实际上一直守着乔太太,很久都没走。 等家庭医生走出来,乔熠和洛齐才跟着走出来。 “乐观估计的话,乔老夫人还有半年时间。接下来的时间,老夫人有什么愿望,都尽量满足吧!” 洛齐差点没站稳,乔熠上前一步,轻轻抱住洛齐。 洛齐抬头,满脸的泪水。 “谢谢王医生,我送你吧!” 身后的乔凯风说着,把家庭医生送到了电梯口。 再回来,看到儿子儿媳都站着,满脸悲伤。 乔凯风叹了口气,摇头道:“是恶心肿瘤,扩散得太快……我们已经尽力了……” 乔凯风叹气,五十多岁的人看起来跟六七十的差不多,头发已经全部花白,皱纹和眼袋都沉重地印刻在脸上。 “您先去休息,这一路赶回来,应该累坏了。有什么事,我们以后再说。” 乔熠让乔凯风回去休息,然后看了眼怀里的洛齐。 洛齐一直在暗暗流泪,眼睛肿得像核桃。 “生老病死是常态,放宽心点。” 洛齐点点头,但泪水还是止不住流淌。 晚上,她蜷缩在乔熠怀里,身体都在瑟瑟发抖。 “哥哥,你说,为什么会这样,明明……” 剩下的话洛齐说不下去,乔熠知道她想说什么,睁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低声道:“以前年少轻狂的时候总是想着逆天改命。现在,我终于相信,这一切都是命了,命数决定。” 洛齐听到的时候,鼻子有点酸,她往乔熠的怀中靠了靠,把意欲喷薄的泪意掩埋,乔熠却突然想到什么一样,拉开洛齐,仔细地看洛齐的脖子。 “痛不痛?” 他抚摸着上边微微的淤青,一颗心仿佛被人攥住了一样,痛得喘不过气。 洛齐点点头,随即笑着说:“有点痛,哥哥,你今天确实吓到我了。以后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 乔熠捧着洛齐的脸:“好,这样的事,以后绝不会出现第二次,我答应你。” “嗯。” 洛齐应了一声,乔熠低下头,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洛齐,现在妈妈病重,她一定不希望我们闹别扭。这段时间我们都好好的,好不好?离婚那件事……” 洛齐轻轻捂住他的嘴:“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我会陪你战胜一切困难的,哥哥,你放心。” 乔熠点头,重新把洛齐抱在怀里。 “我们好好的,让妈能了无牵挂,放心地……” 最后那几个字,乔熠说不出口。 洛齐也抱住他,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 或许是累了一天,乔熠慢慢沉入梦乡,呼吸渐渐均匀。 洛齐看着他均匀起伏的胸膛,有些百感交集。 乔太太自从那晚,病情越发恶化,很快连床也起不来,整天昏睡,身上的痛也越加明显,需要注射大量的镇痛剂。 乔家被蒙上了一层阴云,每个人都在强颜欢笑,甚至是两个还不懂人事的小朋友也嘟着嘴,满脸的不高兴。 兜兜和糖糖变得很黏人,总是要跟奶奶一起睡。 她们有时候会看到乔太太光秃秃的脑袋,哇哇大哭,乔太太精神好的时候,就会苍白着脸慈爱地解释:“小草到了冬天都会枯萎,树叶会从树上掉落,奶奶也是到秋天了,头发像落叶一样,很正常的,兜兜糖糖不要难过。” 两个小家伙似懂非懂。 他们似乎感知到离别的时间快到了,分外舍不得奶奶,要跟奶奶一张床睡,但乔凯风和乔熠都不愿意的,因为两个小家伙太吵闹,乔太太根本没有心神去照顾。 小家伙们看着奶奶昏昏欲睡和深深凹进去的脸颊,心里虽然难过,但还是接受了爸爸爷爷的建议,不去吵闹奶奶。 他们还小,第一次面对死亡,奶奶说,每个人都要经历死亡,那时每个人都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遥遥地看着地上的亲人。 小家伙听到这些,变得很兴奋。 “那奶奶就可以永远陪着我们啦!” 乔凯风乔熠和洛齐听了,心里都很是悲凉。 洛齐又闻到了当年在杨家闻到的死亡味道,那是乔太太身上发出来的。 她生理本能地畏惧,但又舍不得远离。 只能祈求上苍,多给她一点时间陪陪乔太太。 乔太太昏睡的时间比清醒的时候多,每次睁眼,乔凯风必然都陪在左右,轻轻攥着她的手,跟她说很多话,回忆年轻的时候,乔太太一般都是静静地听着,偶尔会轻轻点头,微笑,虽然脸颊上的肉越来越少,但乔凯风就是看不够,他一直深情地看着妻子,眼里满含热泪。 “俏俏,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吗?” 乔凯风轻轻说着,头轻轻上扬,乔太太点点头,仿佛也回到了年轻的时候,眼睛慢慢地蓄起晶莹的泪水。 过往犹如电影一般,一帧帧地慢放。 第一次相遇,第一次心动,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第一次亲吻,第一次求婚,走入幸福的婚姻,第一次为人父母,共同分享养育后代的喜怒哀乐,第一次看到儿子结婚,同样诞下后代,一代代的传承…… 时间真的是白驹过隙,一眨眼,过往已经是云烟,想不到才短短的五十多年,不过短短的三十余载相伴,居然就这样要生离死别了。 乔太太有过很多不甘心,但最后都化为了感恩。 她很少能看到别人跟她一样拥有这样的幸福生活,丈夫极尽宠爱,儿子也孝顺懂事,现在有了一对乖巧的孙子孙女,一切都很美好。 除了,洛齐。 一想到洛齐,乔太太心里就升起一股深深地无奈。 乔太太的病是身体上的无药可治,洛齐又何尝药石有灵呢? 精神上的疾病,同样是无药可治。 如果乔太太就这样走了,那么乔熠怎么办呢?洛齐怎么办?那一对年幼的孙子孙女又该怎么办?还有陆紫,阿紫还会不会做傻事? 乔太太越想越难以释怀。 乔凯风看出了乔太太心中的顾虑,握着她的手,长叹一口气,说道:“乔熠阿洛阿紫还有兜兜糖糖你不用担心,有我呢!阿洛的病我知道你一直放不下,你放心,在m国的时候,我特意留意跟那边着名的心理学教授,我会让乔熠带她去看一下病,就算不能根治,也应给能缓和一下。那个瘦七,我看着也不像穷凶极恶的,乔熠跟我说过,瘦七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格,就算没法消灭,她们两个人和平相处也是可以的。至于阿紫,你放心吧,有我呢,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乔太太微微点头,眼皮有点厚重,有点撑不起来的感觉。 乔凯风给她掖了掖被子,抚摸着她干瘦宛如枯骨的后背,忍着心酸的泪,柔声说:“很晚了,好好睡吧!不要想太多,一切都有我。” 乔太太慢慢阖上眼睛,呼吸轻得几乎听不到。 乔凯风弯下身,在乔太太面前听了很久,直到确认她还在缓缓地慢慢地呼吸,心里才放下一块石头。 他本想像以往一样,睡在乔太太旁边,但洛齐突然抱着枕头进来,眼圈是红红的。 这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多,很明显,洛齐是做了噩梦,半夜惊醒,哭着跑过来的,估计乔熠都不知道。 乔凯风看着洛齐憔悴悲楚的脸,叹了口气。 “爸,我今晚陪着妈,你去好好休息一下,可以吗?”洛齐说得极小声,像羽毛一样,乔凯风并没听出来,不过他看到她嘴唇一开一合,立马就意会到洛齐的话语。 乔凯风看着洛齐,根本就难以拒绝。 “好,你好好陪着阿俏,我在客厅沙发眯一下。” 乔凯风看了看熟睡的乔太太,又看看悲戚的洛齐,摇摇头,轻轻地关上了门。 洛齐看着憔悴的乔太太,忍不住又落下泪。 她走到乔太太跟前,浓重的药味钻进鼻子里,口腔肺腑都几乎要被这浓郁的苦味充满,苦得眼睛都发涩。 洛齐在床前坐下,静静看着乔太太,眼睛一眨也不眨,眼神充满贪婪,仿佛一闭眼,面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妈,真的对不起,没让您享福,我还没尽孝,您突然就……’ 洛齐心里的话没有说说出去,泪水已经模糊视野。 乔凯风刚才猜的不错,她确实午夜梦回,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到乔太太撒手人寰。 洛齐在极度的悲伤中醒过来,一睁眼就直接来确认刚才是否是一场梦。 幸好,只是一场梦。 洛齐心里有些庆幸。 她坐在一旁,不一会儿就困了,于是趴在床头睡起来。 熟睡中,不小心伸了一下手,碰到了桌上乔凯风为乔太太去寺庙求来,并被高僧开过光的玉佛,玉佛摔在地上,与地面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那一瞬间,洛齐仿佛被电击了一样,立马醒过来。 她有点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眼神转到面前躺着的人。 待看清床上人的面貌,她嘴角扯了个笑…… 第133章 陆紫出手 乔熠晚上睡得不踏实,手习惯性地往身边一摸,却什么也没摸到,只有冰凉的被子。 他立马醒来,睁眼看到枕边人不见了。 他有些奇怪,坐起来,看向卧室,卧室的门还微微开着,没关拢。 他看了看床头柜上放着的手表,时间显示是早上五点。 那么早,洛齐去哪儿了? 他迅速穿了便服,走出卧室。 客厅开着一盏灯,沙发上躺着一个人,看身影就是乔凯风。 爸怎么睡在这儿? 乔熠立马意识到洛齐是去乔太太那儿了。 他莫名有些担忧,走到乔太太卧室,轻轻开了一条门缝。 令他震惊万分的是,洛齐手里拿着呼吸罩,机器在闪着红灯,报警声一阵又一阵,而床上的乔太太静静看着洛齐,虽然脸色惨白如鬼魅,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滑落,可见乔太太有多么的痛苦。 “洛齐,你在做什么?” 乔熠一边说,一边一脚踢开门,快步朝洛齐走去。 他抢过洛齐手里的氧气罩,然后一把狠狠推开洛齐。 他快速地给乔太太戴上氧气罩,但乔太太病状并没有减缓,脸色反而越来越铁青。 这是窒息的前兆! 乔熠刹那间大脑空白,手也禁不住哆嗦起来。 他立马打电话给医生,然后朝门口大吼一声:“爸,快过来,妈快不行了……”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乔凯风极快地从不安稳的睡梦中醒来,箭一般冲上来,连鞋子也没穿,就那么狂奔上楼。 “妈没法呼吸……” 乔熠一边说,一边解开乔太太的领子,然后去打开身后的窗子。 早晨清冽的风从窗子灌进来,驱散不少浓郁的药味。 乔凯风立马给乔太太做急救,反复按压她胸口,给她渡气。 一旁的洛齐神经质地笑着,一边拍手,一边叫:“解脱咯,解脱咯,放心,你们很快都解脱了,哈哈哈哈……” 乔熠回头狠狠瞪了一眼洛齐,洛齐并没有被震慑到半分,反而更加癫狂地笑起来。 乔太太的脸色越来越铁青,最后眼睛缓缓闭上,任凭乔家父子再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 等医生着急忙慌地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乔家父子一个跌坐在地,另一个死死握着乔太太惨白的手,眼睛布满红血丝。 他去探了探乔太太的鼻息,又用听诊器听了很久乔太太的心跳,半晌才叹着气摇了摇头。 “乔老爷子乔先生,节哀顺变。” 乔熠仿佛幻听了一般,很久都没有反应那四个字的意思,直到乔凯风惊天动地的一声哭喊,乔熠才仿佛被当头棒喝,醒悟过来。 “爸……” 乔熠忍着悲痛,把手搭在乔凯风的肩头。 乔凯风一下子老了十几岁,背脊再也直不起来,老泪纵横的模样,乔熠看了都忍不住流泪。 他忽然想到什么,回身看了一眼,洛齐早已消失不见。 他走出门口,上下寻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洛齐的身影。 “洛齐!”滔天的愤怒让乔熠彻底丧失理智,他大声吼叫着,把儿童房里熟睡的两个孩子以及保姆吓醒,两个孩子大声地哭起来。 乔熠没有理会,他颤抖着双手掏出手机,毫不犹豫地拨打了110报警电话。 这是一场明显的谋杀,洛齐,不对,应该说是瘦七,瘦七杀了乔太太。 洛齐固然是无辜的,但在这一刻,乔熠的心里也是恨极了洛齐。 为何之前一直好好的,为何今晚,为何乔太太刚回来,瘦七就出现,并且杀害了乔太太。 为什么瘦七要那么做! 乔熠头疼欲裂,一颗心仿佛被人活生生掏出来,用很钝的刀子,一点一点地在心脏上切割着,鲜血流了满满一地。 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乔凯风出现在面前,声音嘶哑。 “乔熠……” 乔熠看着憔悴不堪的乔凯风,明白了乔凯风的意思。 乔熠按了电话,默默走到乔凯风身边。 “你妈她……走得很安详。或许这对她是一种解脱。” 乔熠看向病床上早已断气的母亲,她脸上很祥和,跟往常没什么两样。 “应该不是洛齐的本意。等洛齐回来解释再下定论吧!” 乔熠忍着心头剧痛,点点头。 追悼会在两天后,乔太太被化妆师化妆得极好,脸色红润,面带微笑,仿佛生前。 乔熠穿着黑色西装,披麻戴孝,脸上胡茬乱糟糟的,眼底下是一片青肿,明显哭过。 陆紫跪在灵堂前,烧着纸,头一直低着,别人问话也不回,仿佛行尸走肉一般。 乔熠自是知道陆紫的痛苦,他身为长子,乔凯风已经病倒了,家里还需要顶梁柱,他必须硬撑着这场葬礼能正常举行。 那几天洛齐一直没出现,乔熠也似乎淡忘了她这个人。 亲戚没看到洛齐,都颇有怨言,但也不好意思在正主面前说什么,只能私底下嘀咕着。 乔熠对此一概不理。 一双儿女太小,乔熠直接让保姆带着他们去别的地方。 对于亲人的离世,小孩子是有感应的,一直哭闹不休。 乔熠根本腾不出空去理会儿女。 不知为何,他现在看到兜兜和糖糖,看到他们酷似洛齐的眼睛,内心深处都会生出一股厌恶。 他没想到的是,江月初也会过来,穿着一身黑色衣裙,面容有些苍白,眼睛是红肿的,大概也哭过了。 乔熠懒得理会江月初,江月初倒是像甩不开的尾巴一样,一直黏在乔熠屁股后面,亲戚们有见过江月初的,看到这二人这种黏糊的模样,顿时又私底下聊起了八卦,猜测旧爱和好,洛齐被抛弃了。 乔熠听到这种流言的时候,不知为何,内心有一种复仇的快感。 洛齐,你也有今天。 江月初很会察言辨色,看出乔熠的不排斥,以乔熠的性子来看,这就是默认,于是她更加殷勤,像个女主人一样招呼来客。 看到沉默不语的陆紫,江月初知道这是乔熠的妹子,江月初更加献殷勤,扶着陆紫,好生劝慰陆紫节哀顺变,没想到陆紫根本不领情,一巴掌“啪”地狠狠打在江月初脸上,冷笑道。 “你这个狗东西,哪里都能发情。你给我滚出去,再让我看见,我把你剁了喂狗,让你死得其所!” 江月初从未被人这般恶毒地辱骂过,瞬间怒火攻心,想打回去,陆紫抓住江月初胳膊甩到一边,然后抓着江月初的头发,把江月初狠狠地往柱子上撞。 幸亏有人拦住陆紫,否则江月初就要头破血流。 陆紫冷笑着盯着江月初。 “我嫂子还没死呢,想爬床,下辈子吧1骚狐狸,臭不要脸。” 江月初被骂得实在忍不住,一边对着陆紫拳打脚踢一边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但是被别人死死抱住,压根碰不到陆紫,陆紫冷哼一声。 “亲戚们,这女人来闹场的,赶出去,别打搅我妈。” 江月初很快就被赶了出去。 乔熠整个过程一直都是冷眼旁观。 江月初被侮辱成这样,从灵堂走出来的时候,脸都是扭曲的。 她捡起一根树枝,恶狠狠地鞭打着一株绿化植物,仿佛那就是陆紫一般,植物的叶子顷刻间就窸窸窣窣全掉落了。 江月初疯狂地挥舞了很久,终于把气全都撒了出来。 她虚弱地跌坐在地,抱着膝盖痛哭了很久,完全不理会来来往往的路人,有好心人上前想询问,她就冲着好心人疯狂大吼:“给我滚开,别来烦我!” 路人被吓得跌坐在地。 很快,再也没有人敢来招惹这个女人。 江月初恨陆紫,但是更恨乔熠。 他居然没有上前帮忙,哪怕说一句好话。 江月初恨得死死咬住牙齿。 她站起来,简单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然后拦了一辆出租车。 乔家这时候没有人,她是知道的。 她到了地方,试探着输入了密码,没想到一下子就成功了。 没想到乔家那么没有戒备意识,那么久了甚至都没换过密码。 大概是为了照顾那个老是遗忘密码的乔太太。 一想到乔太太,江月初也没什么好脸色。 乔太太之前在病房给她甩的脸色,她可是历历在目。 真是苍天有眼,让恶人有了恶报。 江月初去厨房冰箱拿出了各种甜点美食,甚至还有红酒,打开空调和音乐,美美地享受着。 不出意料的话,这里即将被闲置,乔凯风会尘封这里,留着纪念,但是又怕触景伤情,于是选择去别的房产居住。 到时候,这里就成了她江月初的家了。 江月初一边喝着美酒,一边走上二楼,先去了乔太太的房间里,掏出乔太太的首饰盒。 琳琅满目的首饰让人目不暇接,随便掏出几样都是价格不菲,而且乔家那对父子也根本不会发现乔太太的首饰丢了。 江月初一边挑挑拣拣,往包里塞了好几样黄金首饰,然后又去了乔熠洛齐的房间。 她看着床头巨大的结婚照,内心愤愤不平,但没有动手去破坏。 她不傻,才不会做出让乔熠发现端倪的事情。 她如法炮制,从洛齐的首饰盒里掏出好几样首饰,又拿走了几件崭新昂贵的衣裙。 坐在梳妆台上,她喝的有点多,脸红红的,头晕晕的。 她撑着下巴,就在那一瞬间,看到衣柜上方有个红色的小眼睛。 她瞬间就被吓醒,站起来,刚想逃跑,忽然意识到这是个摄像头。 他们为什么在这里装了摄像头、 江月初狐疑,跑到乔凯风和乔太太的卧室,在同样的地方也发现了一只摄像头。 她找了半天,终于发现终端是在电脑房里。 看着屏幕上清晰可见的监控画面,江月初吓出一身冷汗。 她立马删除了有关自己的摄像,无意间发现了一些东西,好奇地点开,看完之后,她嘴角露出笑来。 真是天助我也! 第134章 故伎重演 洛齐醒来的时候,睁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仿佛做梦一般,初阳升起,阳光洒落,谢庭芳坐在面前,面带微笑看着她。 “洛齐,你醒了。” 洛齐听到他说话,瞬间从梦境中剥离出来。 “是你。这是哪儿,我怎么在这?” 洛齐揉着头发坐起来,整个脑袋都昏昏沉沉的,仿佛昨晚去割了十亩地的稻子,腰酸背疼。 沈晨扶了她一下,递给她一杯水,关切地问:“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发生什么事了?我记得昨晚我不在这儿的。这是哪儿?” 沈晨看着洛齐,面有不忍。 “你……你已经睡了一个多星期了。” 沈晨差点跳起来。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她说完这句话,很快就想到什么,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是不是……瘦七又出现了?” “是的。那几天,一直是她……你还记得你晕倒前发生什么吗?瘦七她打电话给我,我那时候很惊讶。” 不仅惊讶,还有些暗暗高兴。洛齐居然存着他的号码,他还以为,那日的诀别后,就是永别,他再也见不到洛齐,没想到,他们那么快就见面了。 虽然是洛齐的另一个人格主动邀请见面,但沈晨还是十分高兴地前来接她。 不过,那个瘦七与洛齐真的很不像,性格完全不像,瘦七很阴冷,看人的时候总喜欢盯着,眼睛深不可见,嘴角还喜欢微微翘起,带着一股戏谑的笑,让人看了很不舒服。 但瘦七又有一种奇怪的行为,她总是喜欢…… 沈晨脸上微微带了点红晕。 是的,瘦七总喜欢做出一些很暧昧的动作,比如吃东西的时候,当着沈晨的面吮吸手指,比如刚洗完澡,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里面没有穿内衣,她微微弯腰,沈晨就能一览春光。 幸亏这是沈晨在小超市附近租的小房子,表弟郑国庆不知道,否则被表弟看到,定要闹出尴尬。 最离谱的一次,他有一晚睡得好好的,突然被窝里多出一个女人,女人没穿衣服,就那么从后边抱着他,把他吓出一身冷汗。 他是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虽然恨喜欢洛齐,但是他知道这不是洛齐,是洛齐的另外一个人格,真正的洛齐是有夫之妇,还有一对儿女,她没有离婚,他不可能趁人之危。 凭借男人天生的力气优势,他把瘦七赶了出去,从此每天晚上都会从房间里面反锁,以防瘦七故技重施。 从目前洛齐的反应来开,洛齐完全不知道这一回事。 这样也好。 沈晨思量了很多,看洛齐一脸疑惑的样子,方才缓缓解释。 洛齐想起自己最后一次记忆是停留在乔太太的房间里,连忙对沈晨说道:“我离开那么多天,不知道乔熠和我爸妈会不会担心。沈晨,你可不可以送我回去?” 沈晨听到这话,脸上露出难色。 “你不没有时间吗?那我可以自己回去。就是,可不可以先借我一点钱?” 洛齐刚才看了一下,瘦七什么都没带出来,连洛齐的手机也没带。 第135章 乔太太去世 沈晨看了看洛齐,犹豫许久,还是缓缓说道:“洛齐,我建议……你还是先在我这里休养一段时间再回去吧?乔家现在……有点乱。你们可能有些误会……” 洛齐听了,更是疑惑。 “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瘦七又伤害了乔熠?” 洛齐心头升起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沈晨点点头:“乔熠现在大概……是误会你的。乔太太她,去世了……” 洛齐仿佛当头被人用木棍狠狠砸了一下,瞬间脑子就懵了。 “你说什么?妈她去世了?” 洛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重复了一遍,沈晨有些不忍地点头。 “对不起,洛齐,虽然很残酷,但是,乔太太确实病逝了……据说,是瘦七拔掉乔太太的氧气罩……” 洛齐一下子从床上掉下来,额头狠狠撞在床脚上,沈晨赶忙把她扶起的时候,她额头血流如注。 洛齐仿佛处身噩梦中,周遭的一切声音都听不见了,只有心头噗噗跳动的心跳声,一声又一声,仿佛在巨大的鼓上敲打,每一下都让她颤抖。 洛齐眼里一滴泪也流不出来,胸口仿佛被一块大石头死死地压着,让她喘不过气,喉咙被满满地塞着苦涩的硬物,堵得她喉头发涩,什么声音也哭不出来。 沈晨看到她那副模样,瞬间就慌神了。 他把洛齐抱到床上,然后快速翻出药箱,给洛齐止血,消毒,包扎。 整个过程洛齐呆若木鸡,双眼无光,脸色惨白,仿佛死去的尸体,了无生气。 沈晨看着心如刀割,他只能紧紧握住洛齐冰凉的手,试图通过手把热量传递给洛齐。 洛齐不知道呆怔了多久,直到天光变成黑夜,温暖的灯光射在身上,却一点热气也没有。 “洛齐,吃点东西吧!身体要紧。” 沈晨拿着外卖小送来的热粥,舀了一勺,递到洛齐干枯开裂的唇边。 洛齐依旧没有反应,但粥的香味传到鼻子里,有一股咸香,带着海鲜特有的香味。 洛齐想起了十四岁那年,乔太太煮给她喝的那碗海鲜粥,还有乔熠回来后,乔熠和乔凯风合作煮的那碗海鲜粥。 糯白的米粥,白嫩的虾肉,肥美的鲍鱼,翠绿色的葱花,缕缕热气袅袅袅袅,裹挟着诱人的香味…… 洛齐低头看着沈晨手里的海鲜粥,眼尾滑下两滴豆大的泪珠。 她颤抖着手接过沈晨手里的塑料盒,拿着勺子,一口又一口地大口吞咽着,完全没有咀嚼,泪水混着粥,一起滚入喉咙里。 沈晨看着洛齐伤心欲绝的模样,心里也是十分地难过。 他轻轻拍着洛齐的后背,小声说道:“慢点,小心点,还是有点烫的。吃完了,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带你去看乔太太最后一面。” 洛齐听了,动作一滞,从塑料碗里抬起头。 她脸上还沾着米粒,泪水仿佛断线的珠子,因为抽泣,整个身子都是颤动的。 “不去了,我没脸去看她。” 说完,她又低下头,身子剧烈地颤抖着,塑料碗也拿不住,幸亏沈晨细心,早早地抢过了塑料碗,否则汤水都全洒在洛齐和被单上。 洛齐把脸深深地埋进膝盖里,抱着小腿,喉咙里发出小兽被困的痛苦呜咽声。 沈晨放好塑料碗,看着洛齐难受的样子,他不再犹豫,把洛齐紧紧抱住,轻轻抚摸着她瘦削的后背。 “洛齐,你放心地哭吧,没事的,这不是你的错,乔太太九泉有灵,会原谅你的,不要把一切扛在自己身上,好吗?哭出来吧,哭出来。” 洛齐听到他的话,再也忍不住,放声地痛哭起来,哭得昏天暗地,不知时日,直到喉咙沙哑,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直到泪床枯竭,再也没有一丝湿意。 酣畅淋漓地痛哭之后,她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中。 梦里她又回到了那片熟悉的田地,整个天地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她一个人。 她又变成了那个稻草人,无爱无恨,没有任何喜怒哀乐。 时间一点点流逝,太阳一点点下山。 恍惚中,有人走过来,个子很高很高,遮天蔽日,把她的阳光都遮盖了。 她抬头去看,那人有着大学霸一模一样的脸容,笑起来眼睛温柔。 他伸出手,爱惜地抚摸着洛齐的脸。 “洛齐,振作起来,你是那个勇敢的姑娘,是那个为了爱情奋不顾身,为了家人勇往直前,不折不挠,有情有义的姑娘。洛齐,不要再沉睡了,睁开眼吧!” 洛齐想抓住谢庭芳的手,但是抓到的是一片虚无。 谢庭芳很早就已经去世了,她依然记得那时候,她死死抓着他冰冷的手,亲眼看着他一点一点被推进火化室。 “大学霸,我真的好想你。我杀死了最疼爱我的妈妈,大学霸,我该怎么办?” 谢庭芳带着悲悯的笑,定定望着洛齐。 “洛齐,不要害怕,勇敢去面对吧!去探究真相,去还原真相,我相信,这一切都不是你做的。” 洛齐点点头。 “对不起,我一直都是那么懦弱,一直以来都是一事无成,处处依附他人。大学霸,你放心,我会靠自己去解决今后的事。你放心地去吧!” 谢庭芳的脸色变得越来越模糊,不久就化作一团烟雾,缓缓升上天空,越来越远,直到变成天上自由自在飘荡的云朵。 洛齐伸手去抓了一下,虽是一片幻无,但仿佛有什么钻进了身体,把她的身心都填得饱满。 她缓缓睁开眼,沈晨的脸依旧在眼前。 只不过胡子长出来了,一直没刮,显得有点凌乱,有点疲惫。 洛齐握了一下沈晨的手,微微笑道:“沈晨,我没事了。谢谢你。” 沈晨虽然有点疑惑,但还是摇摇头:“没关系的,你不用谢我。” 洛齐叫沈晨给自己弄了点吃的。 补充了体力,发现外边正是艳阳天,太阳很大,一片明亮。 “我妈她……是什么时候去世的,葬在哪里?你可以带我去祭拜一下吗?” 沈晨点头。 第136章 第一次催眠 洛齐站在乔太太的墓碑前,上边的黑白照片里,乔太太的音容笑貌依旧栩栩如生,但半生很短,短短五十余载,乔太太便长埋地下,化作枯骨。 她把怀里的鲜花放在墓碑前,站了很久很久,心里也说了很多话。 她知道乔太太会理解她,也会原谅她。 从墓园走出来,洛齐一直在思考怎么跟瘦七沟通。 瘦七几乎没跟洛齐沟通过,只在手机里偷偷留过只言片语,但洛齐根本没发现。 她看着不断后退的风景,对沈晨道:“沈晨,你认识会催眠的心理医生吗?” 沈晨凝神想了一会儿,突然道:“我舅舅就是心理医生,会不会催眠,我倒是没问过。我打电话问一下。” “谢谢你。” 洛齐淡淡望着窗外,思绪飘到了很远很远。 宽大的房间里,墙上刷的暖黄色,沙发也是暖黄色,坐上去很柔软。 沈晨站在门外看着里边的洛齐,舅舅介绍的催眠师是个混血儿,定居在中国,在圈子里小有名气,名叫david。 david一直在跟洛齐闲聊,天南地北,人情社会,手指还喜欢有节律的叩击桌面,声音很小,几乎能被谈话声盖住,但洛齐就是能注意到。 像是雨声,一滴一滴慢慢地滴落在伞上。 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她在捉蚯蚓,药水发出浓郁的苦涩味道,充斥着整个鼻腔。 david询问,捉蚯蚓的时候,时不时还有人在旁边。 洛齐闭着眼,脸上露出舒缓的微笑。 是的,杨云南就在旁边,他怕雨下太大,把洛齐淋生病。 但是洛齐很固执,就是等着那条肥美的蚯蚓上钩。 谁知道,那条蚯蚓很警惕,总是试探着,脑袋伸出来,又很快缩回去,如此反复,杨云南等得都没了耐心。 杨云南碰了碰洛齐的胳膊,示意洛齐回去,但洛齐没理会。 david的声音又再度出现。 “除了这个小男孩,是不是还有别的人?” 别的人? 洛齐有些茫然。 她仔细想了想,可是脑子突然一阵阵地发痛,她痛苦地捂住脑袋,眼泪不断地流下来。 david轻轻握住她的手,让她放松,然后唤醒了洛齐。 洛齐觉得很神奇,她从房间走出来的时候,只知道自己仿佛做了个梦,但是沈晨说david跟她说了很多很多。 原来被催眠了也不知道,看来这个david确实有些本事。 david说事情不能太急,要一步步慢慢地来,所以洛齐预约了下个星期的治疗。 从david那里回来,洛齐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不用洛齐说出来,沈晨也能猜想到是乔熠和兜兜糖糖。 “待会儿晚饭后,要不要去看看他们?远远地观察,不让他们发现就行。” 洛齐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没想到竟然扑空了,乔家已经被锁起来,里面没有一个人,听邻居说,前几天举家搬迁了。 洛齐微微叹了口气。 她以前并不怎么关心乔家的房产,所以并不知道乔熠会搬去哪里。 但是她知道,乔熠的死党叶柄必然知道乔熠的去处。 她让沈晨又开车去了叶柄方心玉的家。 叶柄还在加班没回来,叶家只有方心玉和两个孩子在家。 方心玉写了个地址在纸条上交给洛齐,然后拉着洛齐进了卧室。 “洛齐,我劝你还是不要去见乔熠,乔熠对你误会很大。” 洛齐勉强挤了个笑容。 “我知道。” 方心玉看着洛齐短短几天,整个人瘦了一圈,心疼得不行。 “要不你来我家住吧!你跟乔家闹成这样,估计他们也断了你的钱财,你最近都很辛苦吧?” 洛齐摇头。 其实乔熠给的卡一直没被冻结过,但她也一直都没用过,她和乔熠仿佛在拉锯一般,暗中较劲,看谁先低头。 实际上,一直都是她洛齐的错,她一直在拖累身边人。 洛齐不由黯然。 “不用,我怕连累你们。” 方心玉也没有勉强。 方心玉知道洛齐的性子,也担心洛齐另外一个人格会伤害她方心玉的孩子。 说实话,关于洛齐的那些流言,传出来都不大好听。 有人说洛齐为了抢夺乔家的财产,害死乔太太,还准备对乔凯风下手,甚至乔熠以及那一对双胞胎儿女也不想放过,乔熠立马就把双胞胎转移到了别的地方,让洛齐找不到。洛齐与旧情人重逢,癫狂得很,抛家弃子杀人,实在是害怕。 方心玉听到这种流言的时候,自然是不信的,但她确实对洛齐身体里潜伏的另一个叫瘦七的人格很有顾忌。 她听说,瘦七手里有过几条人命,都是乔家摆平的。 洛齐临走前,方心玉塞给洛齐一张崭新的银行卡。 ‘我知道你肯定不要,但是这是我的私房钱,你治病要很多钱,就先拿着,等哪天你和乔熠解开误会真相大白,你靠自己的本事赚了大钱,那时候再还给我。实在过不下去就来找我,我会永远支持你的,洛齐。’ 洛齐自然是感动至极。 她道了谢,拿着卡,怀着沉重的心情重新坐回沈晨的车里。 她的脑子其实乱成一锅粥,但她知道,目前最要紧的是,逼出瘦七,让瘦七说出那晚的真相,跟乔熠解释。 直到现在,她依旧不知道瘦七出现的契机是什么。 置身于危险、可是上次离岸流事件中,她差点溺毙,也没见瘦七出现啊1 洛齐茫然地看着车窗外的霓虹交错。 瘦七真的杀害了乔太太吗?如果是真的,她该怎么办?投案自首? 洛齐心乱如麻。 洛齐又重新买了个手机,换上了新的号码,通讯录里只录了沈晨的号码,没有乔熠的。 对于乔熠的号码,她早已倒背如流,她没录进去,只是不想瘦七再去寻找乔熠的麻烦。 她拿出方心玉给的乔熠地址,看了又看,脑子里默默推算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乔熠,这段时间,你一定很痛苦吧?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洛齐心痛得难以呼吸。 …… 第137章 新家 乔太太的葬礼之后,乔熠带着搬家公司的人去乔家搬了家。除了乔太太的卧室原封不动,其他东西只搬了日常需要用到的。 自从乔太太去世,乔凯风已经把业务全部交给乔熠打理,因为乔凯风已经完全没有心力去打理自己的生意。 乔凯风赚那么多钱,大部分都是为了给乔太太优越的生活,现在妻子去世了,这一切似乎已经无关紧要。 乔凯风一直都坐在房间里发呆,远远地看向乔太太墓碑的方向。 乔熠不仅接手乔凯风巨大的家业,也要负责自己公司的上市准备,分身乏术,干脆把股份全部都卖给了叶柄,自己抽身出来,专心打理乔凯风的事业。 这也是为什么上次洛齐去方心玉家,叶柄难得没见到,因为乔熠正跟他交接各项事宜。 乔熠指挥着搬家公司的人,忙碌了小半天,把东西都搬上了货车。 关上门的那一刻,他鬼使神差地又走了回去,来到卧室看了一眼床头上巨大的婚纱照。 洛齐笑得眼睛弯弯的,嘴角梨涡很明显,纤细洁白的锁骨上戴着精美的项链。 乔熠出神地看着洛齐许久,直到搬家公司的人打来电话催促,乔熠才回过神,接了手机。 吩咐好一切,他终于走出卧室,上了一把大锁,把过往的甜蜜全部锁在里面。 经过乔太太和乔凯风的卧室,他习惯性地开门往里面看了一眼,里面的摆设完全没动过,干净如初。 他已经叫了家政定期前来打扫。 他看了几眼,正打算关门,一瞬间看到床底下有个亮晶晶的东西。 他走过去,捡起亮晶晶的东西,发现那正是乔太太生前戴在脖子上的玉佛,但是玉佛已经碎成好几瓣了。 这玉佛是上好的翡翠雕刻而成,肚中带翠,晶莹剔透,当时买来加上高僧开光,花了八位数,价格不菲。 都说玉碎挡灾,这玉佛碎了,但并没有给乔太太挡住恶魔的毒手。 乔熠攥着玉佛碎片,随意地丢进了地下车库的垃圾桶里。 白色悍马开走后,江月初突然出现,她找到刚才那个垃圾桶,仔细地翻找着,把玉佛碎片都找了出来。 玉佛碎成了四截,头身分离,脸分成不对称的两半,肚子又是另外的两截。 江月初的母亲之前是个玉石控,江月初耳濡目染,懂得一些基本知识,知道这玉佛昂贵,心里暗暗惋惜。 可惜了。 不知道乔熠特意把这碎掉的玉佛丢在这里是为什么,但寓意一定很深。 她小心地抽出纸巾,包好玉佛碎片,放进包里。 既然已经没有情分,那就来点现实的吧。 江月初看着乔熠的车消失的方向,扯了扯嘴角。 …… 深夜,洛齐打了一辆的车,按着方心玉给的地址,开往乔熠的新住址。 那是一片富人别墅区,洛齐连同的车都被兢兢业业的保安拦在了大门外。 洛齐给了钱,司机绝尘而去,而她坐在树下的椅子,就那么看着别墅区的方向。 从夜深如水到天光破晓,来来去去的车辆很多,但是就是没有乔熠的车子。 或许他决心与过往决裂,连车子都换了。 太阳越大,洛齐的心就越沉。 来交班的年长一点的保安时不时就看向洛齐,眼里充满好奇。 “你是等人吗?” 保安凑过来问。 洛齐穿着一条淡蓝色连衣裙,脚上是简单的球鞋,脸上没化妆,但皮肤很好,看起来很贵气。 “是。”洛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脑袋有点昏昏沉沉。 被露水打了一夜,难免会着凉。 “等谁?户主叫什么名字?”保安拿出本子,认真地询问起来。 洛齐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回道:“乔熠。” “哪个熠?” “熠熠生辉的熠。” “乔熠……对,有这个户主。对了,您叫什么名字,电话号码登记一下。” 洛齐接过笔,把本子放在双腿上,微微想了想,一笔一划写道:“方心玉……” 洛齐通过年轻保安的帮助,顺利进入了别墅区。 这里是一个新建的别墅群,入住率挺高,住户来来往往,绿化做得也好,各种鲜花绿植不胜枚举,连空气中都飘着一股清新的花香。 这个地方很大,乔熠的新住处离这个大门很远,她没有车,只能步行前往。 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是早上的八点,兜兜和糖糖应该已经坐在幼儿园里,跟着老师和同学们做健身操。 洛齐走出了一身汗,站在白色别墅15栋大门前,微微喘着气。 以前她经常夜跑五公里,身体素质很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健身习惯已经遗忘了,随着年纪增长,身体素质也大不如从前了。 洛齐定定看着乔熠的新家。 这片别墅群的风格都是一样的,都是三层欧式别墅,落地窗很大,底下有清澈见底的池塘,被爬满藤蔓的栏杆围起来,区别就是院前种植的花草不一样,甚至还有人种菜。 洛齐路过的时候,透过各式栏杆看到鲜红欲滴的番茄和绿意盎然的韭菜,有些哭笑不得。 乔家是中规中矩的,对面是一个很大的人工湖,湖水有些发绿,底下有牌子标示着“湖水很深,请勿下水嬉戏”的字样。 乔家大概是因为刚刚搬来的,草坪上只有草,没有移植什么绿植之类的,显得光秃秃的,也更加没有人情味。 一楼有个人影,一直在呆呆坐着,洛齐看一眼那身影就知道那是乔凯风。 没想到短短几天没见,乔凯风已经完全是孱弱的老年人模样。 洛齐并不担心乔凯风会发现自己,因为她知道,乔凯风的世界里只剩下了自己,他不会注意到外界的一切。 洛齐感到鼻头有些酸,眼眶发热。 她捂着嘴,这时候听见身后传来汽车的轰鸣声,她立马跑进一旁的绿化带里躲起来,看着那辆汽车缓缓驶进乔家。 开车的人并没有直接开下地下车库,而是直接停在一旁,熄火,从车上走下来。 第138章 沈晨表白 洛齐趴在栏杆上,远远地看着男人走进别墅,对着一楼呆坐的乔凯风说了什么,然后有保姆端了什么东西出来,男人看着乔凯风吃了一会儿,然后又半蹲着跟乔凯风说了什么,才转身走出来,重新回到副驾驶。 似乎他发现了什么,朝洛齐的方向看过来。 洛齐被吓了一跳,赶紧蹲下来,草丛恰到好处地遮掩了她的身影。 直到车子再次行驶出来,声音越来越远,洛齐才缓缓站起来。 她看着汽车消失的方向,凝视良久。 乔熠他果然换了车子。 洛齐心里五味杂陈。 她在湖边椅子上坐了很久,想了很多,最后才心事重重地原路返回,刚走出门口就看到沈晨站在门口,路边停着他的车子。 “你怎么在这儿?” 沈晨远远地朝她递送着一个白色透明塑料袋,里边是热气腾腾的包子和豆浆。 “昨晚我一路都跟着你。” 洛齐接过袋子,道了谢,沈晨摇头说不客气。 两个人扎好安全带,沈晨便随手把豆浆拿过来,帮洛齐插好吸管,递到洛齐面前。 洛齐瞬间有些恍惚。 乔熠也曾这样为她插好吸管,送到她嘴前。 “怎么了?没见到他吗?” 洛齐接过豆浆,摇头:“见到了。”剩下的她不想说太多。 低头咬了一口包子,又吸了一口豆浆,甜而不腻,应该不是用豆粉冲的廉价豆浆。 沈晨看着她把手里的包子和豆浆都吃完了,这才拧了钥匙,踩了油门,缓缓向前行驶。 两人一路上都没说话,洛齐回去之后倒头就睡,一直到下午才被饿醒。 沈晨见她醒了,立马给她煮了西红柿鸡蛋面。 沈晨手艺不错,加上洛齐饿狠了,三两下面碗就空了,沈晨还想再去做点,洛齐拉住他。 “沈晨,不用了,我想和你说件事。” 沈晨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但他还是坐下来,看着洛齐。 “沈晨,我这次,应该是彻底和乔熠断了。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不离不弃,我真的很感激你。” “你为什么这么客气,我对你好,是真心实意不求回报的,因为你值得。”沈晨激动得脸色微微发红。 洛齐知道他的心思,叹气道:“沈晨,我不应该再拖累你,你看,乔熠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那不是你的本意!你的病,不是你决定的,这都不是你的错!”沈晨激动地快要站起来。 洛齐苦笑:“我知道,这不是我本意,但也不是乔熠的错。他因为爱上我,付出了那么多代价……” “可是我愿意!”沈晨握住洛齐的手,眼神坚定地让洛齐心尖发颤。 “洛齐,我沈晨那么多年以来,从来没对谁心动过,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我喜欢你,我希望你能选择我。” 他的手滚烫,把洛齐的手都烫伤了一般。 洛齐收到他突如其来的告白,有些慌神。 她抽出自己的手。 “沈晨,你跟我的初恋真的很像,但是,我知道,我的他已经永久离开了。没有谁可以取代他,我的心容不下其他人了,对不起。” “那乔熠呢?你不也喜欢乔熠吗?你既爱你的初恋,又爱乔熠,那多我一个又如何,更何况,你和乔熠已经结束了。”最后只差那一张具有法律效力的离婚证而已。 “乔熠他不一样。”洛齐扭过头,眼眶微微发热。 “有什么不一样,他难道不是靠长期的陪伴,才在你心里获得一席之地吗?他可以做到的,我也可以,你给我时间证明!” “沈晨,你不要天真了,我已经不年轻了。” 洛齐看着因为激动,脸部潮红,脸耳朵尖都在发红的男人。 他只比她小两岁,经历却连她的一半都没有。 如果两个人在一起,很多事情对他来说是人生中宝贵的第一次,但是对她而言,只不过是重温而已。 “沈晨,我会离开,请你也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好吗?” 沈晨黯然地低下头。 “洛齐,你真的一点也不喜欢我吗?” 洛齐把手伸到他肩膀上,用大姐姐的口气,柔声劝慰道:“在我眼里,你跟我的弟弟一样。你需要帮忙的时候,我会给你帮助,当你成家立业,找到自己的幸福了,我会衷心地祝福你。沈晨,就当做了一场梦,醒来了,重新出发,好不好?” 沈晨没回应,大概就是默许。 洛齐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 “这是我一点心意,我什么也报答不了你,真的对不起,这段时间真的很感激你。” 沈晨猛地抬头,把洛齐手里的卡推掉,卡片掉在地上。 洛齐有些惊诧。 “我说过,我不需要这些,你不要再用这些东西来打发我。” 洛齐闻言,不由有些羞愧。 “你没有工作,已婚已育,还快到三十了,做了那么多年阔太太,一旦跟乔熠离婚,你根本没有工作来源。洛齐,你总是喜欢意气用事,这些事情,你都想过吗?你还有人格……” “分裂”那两个字,沈晨终究说不出口,怕洛齐听了难过。 “你还生着病,没有任何公司愿意要你。你想过今后怎么养活自己吗?” 说到这里,沈晨突然想到乔熠,刚才的指点江山气概瞬间消散。 “我忘了,你还有乔熠,离婚的时候,乔熠应该会给你一大笔钱,足够你下半辈子生活……”沈晨越说越小声,心里有些难受。 他永远都比不过乔熠,真是悲哀。 洛齐知道他的意思,坚定道:“我不会要乔熠一分钱,我会靠着自己的努力养活自己。” “怎么养活?” 洛齐被他问住了,有些茫然。 其实关于生存的问题,她之前也跟方心玉讨论过,那时候也是不了了之,现在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确实应该要好好思考了。 沈晨想了想,试探道:“要不要在我的超市帮忙?” 洛齐有些哭笑不得。 合着刚才她说的全都白瞎了。 洛齐摇头:“沈晨,我不会再跟你见面,除非你需要我帮忙。” 第139章 勾引 沈晨眼里刚燃起的希望瞬间又被洛齐的话熄灭。 “如果说,求你爱我,就是我需要你帮我的忙呢?” 洛齐被他的话吓到,有些难以置信。 沈晨心里黯然,但面上还是装得洒脱。 “你别紧张,我开玩笑的,我怎么会道德绑架你。那你先在我这待着,等你能靠自己谋生,再搬出去,好吗?” 洛齐轻轻点头。 经历过这一番开诚布公的谈话,洛齐再面对沈晨,心里坦然不少。 她打心里把沈晨当作弟弟一般看待。 沈晨本来也死了心,但是晚上翻来覆去的时候,瘦七突然又出现在他房里。 沈晨其实对洛齐撒谎了,这房子根本不是为了忙超市生意而租的,其实是专门为了洛齐租的,甚至还是小情侣的两室一厅,布置都很温馨,他出入的时候,邻居也总提起他那个漂亮的“女朋友”怎么没跟他一起出门,他从未否决过,只是笑着说她有事在家。 顶着心上人的身子来勾引,沈晨确实有过动摇。 但沈晨还是紧闭着双眼,背过身,不去看瘦七的搔首弄姿。 他知道洛齐不愿意,他也尊重洛齐。 感受着瘦七一件件脱光衣服,轻轻爬上床,抱着他,在他耳朵旁轻轻吹气,他一个孤寡了二十多年的血气方刚男子,确实难以招架。 瘦七把纤细的手缓缓伸进被窝,沈晨的身子颤抖起来…… 沈晨死死抓住瘦七的手,气喘吁吁道:“我……瘦七女士,请你自重。” 瘦七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怎么,你不想吗?” 沈晨有一点恍惚,但还是靠着残存的理智拒绝道:“想,但是是洛齐,不是你……” “我就是她,她就是我。她不愿意跟你,那就生米煮成熟饭,她就跑不掉了,不是吗?”瘦七舔了一下沈晨的胳膊,沈晨整个人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我想要洛齐,但我更怕她恨我。” 沈晨痛苦地闭上眼。 “那,我们偷偷地,不让她发现,你觉得怎么样?” 瘦七换另外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沈晨的胸口,每一下都像在沈晨的心尖上挠痒痒,沈晨的呼吸渐渐加重。 “我也没做过呢!”瘦七轻轻笑着。 沈晨一动不动:“可是我喜欢的不是你。” 瘦七听了,有点惋惜地笑:“那就可惜了。我还以为你们男人饥不择食的呢!看来,我没看错人。” 沈晨想到什么,皱着眉问:“你为什么又出现了?洛齐不是好好的吗?” 瘦七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天花板出神。 沈晨好奇地也随着瘦七的视线看向天花板,可惜那里只是白白的一片,没有任何异常。 “你听,楼上又弹弹珠了。真调皮。” 瘦七没头没脑的一句,让沈晨云里雾里。 昨晚陪着洛齐等了一晚上乔熠,沈晨这会子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 他打着哈欠,闭上眼睛,嘴里有点含糊不清。 “你回去睡吧,我困了。” 不等瘦七回复,沈晨便跌入了虚虚实实的梦境中。 梦中是洛齐害羞的脸,凑近他,在他脸上轻轻一啄,然后想跑开,但被他抓住了。 他搂着洛齐纤细的腰肢,洛齐扭扭捏捏的,最后还是勇敢地迎着他炽热的目光,双目含情地看着他。 两个人的脸越来越近,鼻子就要捧在一起,突然有个什么虫子撞过来,撞进沈晨的嘴巴里。 沈晨下意识闭上嘴巴,虫子却发出“嗯”的暧昧声音,沈晨立马吓醒,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洛齐放大的脸。 沈晨立马推开洛齐。 面前的人并不是洛齐,而是瘦七,瘦七才会用露骨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占了人家便宜就不想认吗?” 瘦七用手擦了擦嘴唇,对着沈晨笑,眼睛里充满暧昧。 沈晨下意识摸了一下嘴巴,意识到刚才做梦梦到的虫子应该是瘦七的舌头。 沈晨立马坐起来,怒目圆瞪,直接把瘦七拎到洛齐房间,在外面反锁。 瘦七在里面发出“呵呵”的笑声,沈晨选择忽视,跑回自己的房间,心脏怦怦乱跳。 刚才在梦里他差一点控制不住自己。 看来这个瘦七确实很厉害。 第二天早上,沈晨忐忑不安地敲了洛齐的门,看到揉着朦胧睡眼头发有些凌乱的熟悉身影开门,沈晨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昨晚瘦七又出现了。” 两人吃早饭的时候,沈晨如实告诉洛齐昨晚的事。 洛齐一脸震惊。 “她又出现了?怎么出现的?” “我问了,但是她不说。”沈晨看着洛齐失望的神色,犹豫了一下,继续说,“而且,昨晚她跑到我房间……想做一些不怎么好的事……不过你放心,我绝对没有碰你一根手指头……” 沈晨微微红了脸,但洛齐并没有注意到。 她看着手中的面包,一点点撕成小块,心不在焉地咬着。 “她就是喜欢这样。” 回忆起之前乔熠跟她说的,瘦七喜欢勾引男人,不过不是逢人就这样,瘦七会挑选男人,乔熠就是瘦七精心挑选的。 现在看来,沈晨又成了她目标。 洛齐有点头疼。 为什么瘦七总是这样,是担心她找不到男人依附就会饿死吗? 洛齐越想越觉得离谱和可笑至极。 她又不是菟丝花,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病,她完全就是独立自主的凌霄花。 之前的瘦七都是在洛齐遇到危险的时候才会跑出来保护洛齐,所以洛齐对瘦七一直有种感激,但是,现在瘦七真的影响到她的生活了,而且还杀害了乔太太,现在洛齐已经完全转变了态度,她觉得瘦七就是个祸害,她想彻底摆脱瘦七。 但事实是,洛齐根本无法摆脱瘦七。 洛齐觉得很是灰心丧气。 …… 第二次催眠治疗在第二个星期如约而至。 洛齐又躺在那张十分舒服的沙发上,跟david轻松自在地聊着天。 这次她注意到david 总是下意识地轻轻叩击桌面,洛齐立马想到了这是david的催眠手段,反而没那么容易被催眠了。 第140章 梦回竹林 david也发现了洛齐的不一样,于是泡了一杯咖啡,而洛齐手里捧的是白开水,两个人就那么面对面聊天,david的汤匙时不时就会碰撞到杯子,发出有规律的节奏。 洛齐这次并没有意识到,很快就进入了那个雨天,她去捉蚯蚓的时候。 雨下的很大,噼里啪啦滴在雨伞上,又顺着雨伞汇成一条小流,顺着伞骨流下来,掉到地上,跟地上的小溪流汇聚在一起,变得混浊,流入沟渠,水流越来越大。 水流混合着泥沙,一起流入小河里。 河两岸种满了密密麻麻的竹子,雨滴敲打着竹叶,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清新的竹子香味飘散出来,沁人心脾。 洛齐不由地舒展眉心,整个人都放松起来。 “雨越下越大,杨云南在旁边等了你很久很久,等到天都黑了,你揪住了那条肥肥的蚯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david耐心地引导着洛齐。 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雨势没有减小的意思,洛齐浑身都湿透了,终于感觉到寒冷,她忍不住抱住自己的胳膊,打了好几个冷颤。 这时有人给她披上一件衣服。 “衣服是什么颜色,什么材质?谁给你披的?” 洛齐脑子有点发疼。 她仔细想了想,顺着那人给她披衣服的方向,回头看了看,没看到身后有什么人。 她摸了摸身上的外套,有些热乎,有淡淡的香烟气味,味道不是很恼人,反而让她感觉到很舒心。 是哥哥。 洛齐不由地笑了笑,乔熠的脸瞬间清晰起来。 如剑鞘一般的眉毛,锐利坚毅的眼睛,眉间一道皱成“川”字的皱纹,薄薄的唇…… 其实,乔熠才算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初恋,她第一次看到乔熠,心里是畏惧,更多的是对他的崇拜,对他的,藏在心里最深处的爱慕。 以前她不懂情爱,不懂风花雪月,只是会特别关注她这个名义上的哥哥,哥哥喜怒哀乐,她都会放在心上,她甚至到现在还记得听到哥哥定亲的那天,她在他的车上,是如何的怅然若失,如何地悲伤,只是那时候她把情绪都发泄在了那个调皮的,揪她马尾的亲戚小孩身上。 洛齐回忆到了过往,心中无限感慨。 但在这个梦里,她已经回到了当年,回到了那个一无所有,只能依靠自己的小女孩时代。 她不敢明目张胆地盯着乔熠看,只是低着头,怯生生地看着自己脚上破旧的鞋子。 “乔熠为什么会出现?” 洛齐被这句话震住了,下意识抬起头。 对啊,为什么,这时候明明还不认识乔熠的,乔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洛齐看了一下四周,发现周围黑漆漆的一片,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汽油刺鼻的臭味。 这时候,四面八方传来一阵笑声,有人嘻嘻笑着说,强哥,做了她。 洛齐听到这句话,猛然间睁大眼睛,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david发现洛齐的不对劲,立马唤醒了洛齐。 洛齐醒来的时候,一时之间没认出david,看到这个混血的高大男人,她抱住自己的脑袋,大喊了一声,沈晨看到事情不对,立马冲了进来,抱住洛齐。 “洛齐,不要害怕,我在这里。”沈晨抱着洛齐,不断地安慰着,洛齐看到沈晨,不知为何心里变得暖洋洋的,很快就镇定下来,然后跟david道了歉,跟着沈晨走出了治疗室。 沈晨知道这次的催眠唤起了洛齐一些不好的回忆,便说:“要不暂停,等你养好精神再来?” 洛齐看了看四周的行人,心里莫名充满了恐惧。 她紧紧攥着沈晨的手,整个人几乎贴在了沈晨身上。 沈晨看她情形不对,不再追问,带着她上了车,一路回到了租房。 洛齐确实表现得很怕人,在电梯里,她几乎把自己缩成了一个球,完全不跟人接近,除了沈晨。 沈晨又担心又有点窃喜。 他成了洛齐目前最信任最愿意亲近的人。 洛齐回到租房,关上房门睡了整整一晚,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才终于缓过来。 她又梦回那晚的竹林,梦到张全强迫她的时候,她拼命拒绝,被小混混打得十分严重。 早上醒来的时候,她下意识摸了摸肚子,那里曾经被混混狠狠踹过好几脚,内脏钝痛的感觉,真的无法忘记。 她不知道乔熠是如何救下的她,只知道自己昏迷过去了,醒来就是在小镇医院,伯父伯母对着乔太太疯狂献殷勤,完全不管洛齐死活。 时隔多年,洛齐想到那些事,依旧很难受。 江月初穿着薄薄的褐色风衣走进病房。 她的头皮已经结痂,上面的头发还没长出来,但她买了假发,此时烫着漂亮的大波浪,嘴唇艳红,脸上化了妆,手上拿着轻奢品牌的手提包,脚上是一双高跟靴子,身上喷了名贵的香水,看起来完全是贵妇人的行派。 雇请的护工差点认不出来。 江月初让护工出去,然后自己端着那碗已经凉透的白粥,舀起一勺递到丈夫王灿面前。 王灿已经老旧破烂得像别人盖过多年扔到垃圾桶里的破被,靠近一点就能闻到腐烂的臭味,让人作呕。 江月初皱着眉,看到王灿只是恶狠狠盯着自己,没有动嘴的意思,她干脆站起来,把碗放到床头柜上,后退几步,远离王灿。 “江月初,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咳咳咳咳……你不得好死……” 江月初冷笑一声:“不知道谁不得好死呢!我服侍你那么久,你还不满意?当初瞒着我,把我拉上垫背,我已经忍你很久了。你该去死了。” 话罢,她把手放在小腹,摸了摸,神经质地笑了笑。 “乔熠你知道吧,我的旧情人。你转来这家医院,都是他帮忙的。我无以为报,只能把自己送到他床上,没想到他旧情还在,跟我风流一夜,我就有了。他说,他要离婚,不要那个患有精神病的疯婆子了,他醒悟过来了,他要跟我好好过呢!” 第141章 杀夫 躺在床上的病人气得脸色更白,捂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拼尽全力想按呼叫灯,江月初走过去,把呼叫灯挂到他够不到的地方,眼睁睁看着他一点点脸色铁青,翻白眼吐唾沫,濒死的丑陋模样,真是让人恶心。 她之前加钱换了单人病房,这里除了他,没有任何病人。 等床上的人手脚僵硬,江月初才把呼叫灯放下,然后端起粥,洒在僵硬的人身上,然后才尖叫起来,扯下假发,露出狰狞的头皮,然后甩掉一只高跟鞋,把自己的衣服弄乱,跌跌撞撞地跑向护士台。 王灿本就是垂死之人,有严重的心脏病,受不了一点刺激,之前医生就跟江月初语重心长地说过。 江月初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完全没有丝毫的意外和难过,反而有一种解脱。 只是没想到这该死的男人命很硬,熬过了一年又一年,她实在等不及了,干脆加速了这男人的死亡速度。 看着医生护士手忙脚乱抢救那男人,江月初跌坐在门外的地上,死命地嚎哭着。 当医生脱下口罩,遗憾地跟江月初说,“人走了,没能救过来,抱歉。” 江月初听了,尖叫一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之后的一切都跟江月初的设想一样,该死的人终于被送到火炉里火化,亲戚朋友都称赞她模范妻子,就连乔熠也去吊唁了一下,虽然还是像陌生朋友一般,但江月初已经心满意足。 上次被瘦七打伤之后,她从乔熠那里获得了一笔巨额封口费,这笔封口费可以让她下半辈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风风光光了。 她本来也想就此罢了,但是后来出了瘦七杀死乔太太那事,她看到乔熠已经跟洛齐决裂,心里又生出了一些心思。 她心里最喜欢的,一直都是乔熠。 她江月初这辈子见过很多男人,也短暂地喜欢过很多男人,但是只有乔熠是最让她着迷的,当初她猪油蒙了心非要跟家里断绝关系嫁给那个死鬼王灿也是因为那个死鬼王灿长得跟乔熠很像,高大帅气。 只是没想到,这个死鬼王灿居然隐瞒了他患有严重心脏病的事情,他家里人早就放弃了他,他自己骗来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妻子,然后掌握着江月初当初滥交的各种证据,逼迫江月初服从她。 现在,死鬼王灿已经去世,江月初虽然还是没找到他藏起来的照片以及视频,但是王灿死了,那些秘密也会尘封海底,永不见天日。 江月初低着头,看起来很像在哭泣实际上嘴角一直在上扬。 …… 乔熠给江月初的死去的丈夫送了一束花,安慰了江月初几句,江月初只是点着头,麻木地道谢。 乔熠心有不忍,给了江月初一点钱,然后回到公司继续忙碌。 乔熠最近也是忙得焦头烂额,回到家里往往都已经是两三点,兜兜和糖糖见到他都带着陌生的眼神了。 他看摸黑去看了孩子们一眼,回到房间,洗了澡,常常是倒头就睡,一个梦也没有。 但是今晚很特别,他梦到了洛齐。 那是他们相遇的时候,那个竹林,他脱下西装外套盖在洛齐身上,洛齐带着超出常人的冷静,声音却是异常的甜腻,叫着他哥哥。 乔熠立马认出那是瘦七。 他转身要走,洛齐却抱住他,他低下头再看她的时候,她已经变成洛齐,声音里带了哭腔。 “哥哥,不是我做的,你相信我!” 他有些恍惚,顺着洛齐的眼神看去,看到自己的母亲正躺在床上,面无血色,也没了呼吸。 他睁大眼睛,看了看乔太太,又看了看洛齐。 洛齐拿起手上的氧气罩,好像看到怪物一样,尖叫着把氧气罩丢在地上。 氧气罩掉在地上的那一瞬间,化作一条蛇,蛇灵巧迅速地爬向洛齐,一瞬间就爬到洛齐的脸上,吐着蛇信子,一口咬向洛齐。 洛齐尖叫一声,乔熠立即被吓醒。 他出了一身冷汗,连枕头都湿了一片。 他心有余悸地坐在窗前,看着夜色如水,心里升起惆怅。 他想洛齐。 这是离开那么多天后,他第一次安安静静地思念着洛齐。 那么多年的感情,那么多年的幸福,那么深爱的女人,他不是冷血的人,不可能一下子就被感情全部清掉。 他允许自己沉沦在思念中,只是,天亮的时候,这些情绪都要收起来。 洛齐不是一个称职的妻子,也不是称职的妈妈,更不是称职的儿媳妇。 这不能怪她,只能说是怪命运不好,偏偏生了这个病,搅得家里都不安生,还剥夺了乔太太剩余的时光…… 一想到这个,乔熠的心就会痛。 逝者已矣,生者无辜,他不可能再为了自己的私人感情,把这个家带入无穷无尽的痛苦中。 他从抽屉里翻出已经皱得不成样子的离婚协议书,端详很久很久。 想找到洛齐十分简单。 他知道,洛齐一定是跟沈晨在一起,因为沈晨是洛齐唯一的依靠了。 他想了想,拿出手机,给沈晨的号码编辑了一条短信,沉思了许久,最后还是把那条信息发了出去。 一切都要终结了吧! …… 洛齐起身去上了个厕所,发现才早上七点,沈晨的房间已经人去楼空,房门大开着。 她原本想去厨房看看,他应该在做早饭,但是沈晨的被子床上掉下来,一大半都在地上。 洛齐实在看不过去,便走了进去,帮沈晨把被子捡起来,拍了几下,好好地叠起来,放在床上。 他的房间很整洁,不知道什么事那么着急出去,门都没关,被子也掉了。 她刚想关门,突然听到桌上的手机嗡嗡响了几下,她以为有人打电话找他,可能是什么急事,便拿起手机打算递给沈晨,没想到拿起的那一瞬间,看到发信人竟然是乔熠,短信也在通知栏里漏了半截出来。 “洛齐现在在哪里?快把地址给我。” 洛齐心里一慌,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第142章 离婚 乔熠为什么要来找我,为什么隔了那么久才说要来找我?是不是兜兜糖糖出了什么事情?还是,他要离婚? 无论哪一个,洛齐的心都仿佛被人攥住了一般难受。 胡思乱想之时,手机又嗡嗡了两下,乔熠又发来一条信息。 “放心,我是来跟她说离婚事宜的。” 洛齐看到最后一条短信,跌坐在地,痛苦地流着泪。 她还记得,那次她提离婚,乔熠很坚定地拒绝,并且说有生之年都不会让她离开他,没想到,才过了不到几个月,乔熠已经主动提起这件事了。 她想了很多,最终还是说服了自己。 长痛不如短痛,早就该结束这一切,这错误的一切。 只是,乔熠,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你很早就放弃了我,与江月初订婚,我也死了心,找到了自己的心爱,但是后来你为何又要招惹我,让我自生自灭不更好吗? 洛齐的心痛得无法呼吸。 她挣扎着走回自己的房间,然后躺在床上,两眼发直,呆呆看着天花板。 沈晨熬好了粥,敲门询问洛齐的时候,没听到洛齐的一点回应。 他猜测洛齐还在睡觉,所以没有吵醒,把粥放锅里继续保温,什么时候她醒了再端给她喝。 他回到房间,找到自己的手机,拿起来一看,乔熠的两条短信在十分钟之前送达。 沈晨心情复杂地看着乔熠的短信。 沈晨其实知道乔熠为何作出这个决定,洛齐之前把事情都跟他说了,沈晨知道这不是洛齐的错,但是乔熠把所有错都归在了洛齐身上。 也许是积怨多年,由爱转恨。 怪不得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婚姻也是如此。 那么,他沈晨呢?最终是否也会像乔熠这般,把洛齐抛弃了呢? 沈晨想了想,坚定地摇了摇头。 乔熠把车开出了门口,转角看到有个女人,定定看着他的车。 乔熠本来已经把车开过了那女人,但他看到了女人手中举着一个什么东西,嘴角带着笑。 乔熠把车倒回去,按下车窗。 女人穿着大红色风衣,里面是雪白色长裙,长到膝盖,底下是一双跟风衣同色系的长靴,显得小腿细纤长,腰被腰带紧紧系着,描摹着不盈一握的腰。 她戴着墨镜,嘴唇红得像血,衬得一张脸更加白净。 乔熠差点没认出来。 那个女人正是江月初。 江月初看到乔熠的脸从车里露出,她笑了笑,摘下墨镜。 “乔熠,我有个买卖,你做不做?” 乔熠盯着江月初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个红色的小袋子,看起来像是别人结婚用来装喜糖的包装袋。 看乔熠没吭声,江月初打开小袋子,拿出里边的东西。 小袋子里边一共两样东西,一样是黑色的u盘,一样是碎掉的玉石。 乔熠多看了几眼,才发现那玉石似曾相识。 是他在乔太太房间发现,并随手丢到垃圾桶里的玉佛! 乔熠内心充满惊讶,但面上依旧平静如水。 江月初有点挂不住,反问道:“你真的不打算听一下吗?” 乔熠冷静地说:“江月初,不要卖关子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江月初收了u盘和碎掉的玉佛。 “不听就算了。” 江月初作势要走,乔熠抬手看了一下手表,跟沈晨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小时。 他开了后车门,声音依旧平静如水。 “上来。” …… 沈晨犹豫了半天,看时间正是早上十点,他还是敲了敲洛齐的门。 没想到洛齐刚好也从里边开门,沈晨的手尴尬地停留在洛齐的胸上,差一点就能触碰到。 温热的,神秘的香气隐隐钻进沈晨鼻子,沈晨立马红了脸,把手收回来,耳尖还是红红的。 他有点不敢直视洛齐,但是看到洛齐黑色长款风衣,里面穿着褐色薄毛衣打底,头发梳得整齐,脚上是一双黑色皮鞋,显得很是干练。 沈晨很诧异。 洛齐这是要去哪儿? 洛齐直截了当地说:“准备出门了吧?你换衣服了吗?” 沈晨有点惊讶:“你要去哪里?” 洛齐压下心头的苦涩,风轻云淡道:“去跟乔熠谈一下离婚的事宜。你们约定的地点在哪?” 沈晨恍然大悟,但更加疑惑了。 她怎么知道的? 洛齐没有回答沈晨的疑惑,而是直接跨出房门。 “我在地下车库等你。” 话音刚落,人就走出了大门。 沈晨也想跟上去,但看到自己一身家居服,实在不方便,于是他急忙跑进自己的房间,匆匆换了白色衬衫蓝色毛衣短夹克,以最快速度坐电梯下去。 其实乔熠并没有和他约定在哪里见面,最重要的是,乔熠并没有约洛齐出来,现在洛齐也跟着出来见面,到时候怎么说? 沈晨一边开车,一边不断的看着副驾驶上的洛齐。 洛齐面沉如水,什么话也没说。 沈晨终于忍不住,低声问:“洛齐,你知道我要去见谁吗?” 洛齐看着前方,缓缓回答道:“乔熠,他要跟我离婚。” 沈晨看她说完“离婚”二字,表情依旧没什么起伏,心里有些郁闷。 “你怎么知道?他也发消息给你了?” 洛齐想了想,还是跟他解释了今早看到的一切。 “抱歉,我无意发现的,现在又让你带我去见他,让你为难了。” 沈晨摇头:“不怪你,你迟早要知道的。长痛不如短痛,早点解决早点轻松。” 洛齐轻轻点头,目视着前方,心里惆怅万千。 洛齐直接给乔熠定了见面的地点,两个人赶过去的时候,乔熠还没到,洛齐要了杯白开水,静静看着杯子的水轻轻晃动着。 沈晨本想回避,但是洛齐并没让他离开。两个人并肩而坐,相对无言。 咖啡店的服务员把乔熠接引过来的时候,洛齐老远就听到了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 人未到,香甜的气味已经传来,洛齐感觉有一种熟悉感,仿佛很久以前在哪里闻到过。 她还在思索中,对面的卡座坐下了两个人。 洛齐抬头,看到乔熠坐在她对面,神情冷淡。 第143章 烫伤 坐在乔熠旁边的是另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 女人脱下红色风衣,露出修身的长裙子,深v领,事业线十分勾人。 洛齐有些惊愕地看着那女人,那女人也朝她露出轻蔑的笑。 江月初怎么也来了? 洛齐带着询问的神情看着乔熠,但乔熠没回答,朝服务员要了两杯咖啡。 江月初自然地挽着乔熠的胳膊,乔熠愣怔了一下,但没有拒绝。 洛齐看到面前两个人亲昵的举止,顿时明白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因为喝得太快,不小心被呛到,捂着嘴咳得惊天骇地。 沈晨连忙把她按下来,递给她纸巾,一边帮她顺气一边低声道:“慢点,不要太急。” 洛齐咳得脸都红了,待稍微缓和过来了,她感激地拿过沈晨手里的纸巾,轻轻擦拭了一下嘴角。 乔熠整个过程都是冷眼相对,静静看着沈晨和洛齐自然又亲密的举止。 “刚才不好意思了。乔先生,我同意你的离婚诉求,错都在我,我不要求兜兜和糖糖的抚养权,只要能定期叫他们一面就可以。你的钱财房产,任何的一切,我都不要。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洛齐说得又快又急,但是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晰,大家一字不落地全接收到了。 乔熠闻言,诧异地看了一眼洛齐。 沈晨有些激动地说:“洛齐,你疯了,两个孩子你可以分得一个的。” “沈晨,我……”洛齐也知道自己这番话确实冲动了,但是那些财产都是乔家的,她怎么可能厚着脸皮要分走一半。 “你养不起,我可以帮你养,我会视你的孩子如亲生,该有的教育一分不少,不会比在乔家差,你放心,我会努力工作,给你和孩子优渥的生活。” 江月初听了,轻蔑地笑起来。 “这位先生,不知道你是以什么身份说这句话,起码,还不是丈夫,甚至男朋友,都不是吧?洛齐小姐患有精神分裂症,没有固定的工作和收入,她拿什么来跟乔熠抢夺孩子的抚养权?” 乔熠也沉声回答到:“兜兜和糖糖从小一起长大,不能分开。” 洛齐看向沈晨,粲然一笑:“沈晨,你不用担心,我可以的。” “不仅如此,洛齐小姐,你嫁入乔家那么多年,一分钱也没挣过,一直靠着乔熠养着,生病啊衣服啊什么的也是,乔熠先生之前给了你一大笔钱,现在应该剩不少,总该归还一部分吧?” 江月初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等着洛齐的愤怒。 没料到的是,洛齐并没有气愤,反而是沈晨“嚯”地站起来。 “江月初,你这个可恶的女人不要太过分了!” 洛齐把沈晨拉回座位,低声劝道:“沈晨,要不你还是回车里等我吧!” “我不可能丢下你一个人!”沈晨斩钉截铁地说着,紧紧拉住洛齐冰凉的手。 “谢谢你。”洛齐感激地看了一眼沈晨,然后继续看向乔熠。 她一字一句说道:“放心,乔熠,你给我的钱,我会一分不少还给你。只是给我一点时间。” “那要利息啊,看你们夫妻一场,还给乔家生了一对儿女,利息比银行低一点就可以了。” 沈晨听了,又要站起来,洛齐按住沈晨,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才继续跟江月初说道:“江月初,你应该也不是乔家的什么人,我和乔熠也没离婚,这里还没有你说话的份。” “等你离婚,我不就是新的女主人了。你说是吧,亲爱的?” 江月初拉着乔熠的胳膊,对着乔熠撒娇。 乔熠眼皮跳了跳,但是没推开江月初,任由江月初拉着。 洛齐看着江月初的手,如鲠在喉。 乔熠看到洛齐的微妙表情,也有些不忍,但他还是慢慢地开口。 “钱不用还了,看在你我多年的情分上……离婚协议我会让律师拟好,届时你我在民政局签字就好,我的律师会通知你时间。” 乔熠说完这句话,不再看洛齐一眼,拉起江月初往外走。 这时服务员刚好端着咖啡上来,江月初看了一眼洛齐,然后嘴角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 她伸出脚,绊了一下服务员,服务员站立不稳,两杯滚烫的咖啡就那么洒向洛齐。 沈晨眼疾手快,挡在洛齐面前,但还是有一些咖啡落在了洛齐空荡荡的脚踝上,瞬间就把洛齐的脚踝烫红了。 “哎呀,实在不好意思呢洛小姐,我今天穿的高跟鞋的跟太高了,我扭了一下。抱歉啊!你没伤到哪里吧?” 江月初矫揉造作地说了一番,乔熠也皱着眉头盯着江月初,江月初却是一脸无辜的模样。 洛齐顾不上被烫伤,连忙拉着沈晨焦急问道:“沈晨你怎么样,有没有烫到?” 沈晨穿着短毛衣夹克,里边还有一件衬衫,自然不会烫伤。 他弯下腰,看着洛齐的脚踝开始长了气泡,连忙问:“我没事,倒是你,你被烫伤了,看起来挺严重的。我带你去上药。” 洛齐想说不用,但沈晨不容分说,弯下腰抱起洛齐,直直冲向咖啡厅附近的药店。 原本不用那么大费周章,但是他实在看不过去那个翻脸比变天还快的男人,还有那个虚伪的女人。 他确信乔熠还在乎洛齐,所以他故意当着他的面,抱着洛齐跑出去。 洛齐后知后觉,脚踝疼得她直倒吸冷气。 沈晨很快就把洛齐带到药店,简单处理了一下烫伤。 所幸咖啡从泡好到端去桌上经历了一段时间,温度没那么高,否则洛齐娇嫩的皮肤一定会被活生生烫掉。 沈晨默默在心里咒骂着那个恶毒的女人。 洛齐看着沈晨担忧的模样,心里有一股暖流缓缓流进身体。 “谢谢你,沈晨。” 沈晨摇头:“你怎么那么傻,竟然不懂回击,白白让那个女人欺负你。” 洛齐笑笑:“我知道她的意图,但是也懒得去争吵。只要顺利结束这一切,我多受点委屈没什么。这也是我的报应。” 第144章 晕车 沈晨叹气:“你哪儿都好,就一点不好,太懦弱,太善良。这会成为恶人的利刃,终有一天会刺向你。” 洛齐没吭声,低头看着脚上的伤口。 “这几天你就好好躺着吧,什么都不要做,就好好养伤。千万要注意点,要是留疤了,我肯定不会放过江月初那个可恶的女人。” 洛齐看着沈晨义愤填膺的模样,有些忍俊不禁。 “只是一个烫伤,怎么会留疤,你不要大惊小怪的。” 沈晨知道自己刚才反应确实太大了,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摸着洛齐的脸,深沉道:“洛齐,你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再受伤了,我真的会心疼的。” 这话说得太过正经,洛齐别过脸,轻轻咳了一下,试图把刚刚浮上来的暧昧打掉。 “都能打情骂俏了,看来你果然没什么事。那么,亲爱的,我们走吧!” 说话的人正是江月初。 江月初依旧亲昵地挽着乔熠的手,然后从包里掏出几张纸币丢在地上。 “喏,医药费,买点好的祛疤药,否则真留疤了,就没人要了哦!” 沈晨的怒火一下子又被点燃,他想站起来,洛齐却拉住了沈晨。 “那么,谢谢你们好意了,钱不要,你们自己留着吧!” 洛齐本想站起来,但沈晨立马重新横抱起洛齐,擦着乔熠的肩膀,就那么走了。 乔熠看了一眼江月初,收回被江月初挽着的手,转身就离开了。 江月初两边受气,生气地跺了一下脚,紧跟着乔熠追了上去。 回去的时候,碰到了下班高峰期,一路上堵车严重。 洛齐本来不晕车,但经过那么多次走走停停,终于还是忍不住干呕起来。 车上没有呕吐袋,洛齐怕弄脏沈晨的车子,捂着嘴拼命忍着。 好不容易车子顺畅地开动,洛齐让沈晨开到路边停下,然后她从车上下来,那一瞬间腿都是软的。 沈晨也立马熄火下车,拍着洛齐的后背帮她顺气。 洛齐吐得昏天暗地,几乎把胃里的东西都搜刮出来了。 吐完之后,她两脚一软,顺势坐到绿化带的围墙上,一张脸惨白,眼眶里都是泪水。 沈晨立马返回车里扯了纸巾给她擦泪和嘴边的污物。 她神情有点呆滞,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沈晨怎么擦都擦不干。 沈晨这时候才发觉洛齐是在哭,哭得眼睛都肿了,但喉咙里却没发出任何声响,导致沈晨刚开始误以为她只是生理性呕吐带来的流泪。 “你先回去吧,车停太久妨碍交通,交警会过来交涉的。” 洛齐目视着前方,不知道在干什么,但是嘴唇一张一合,明显是在跟沈晨说话。 沈晨揪着心,不厌其烦地为她擦泪。 “你难受成这样,我怎么放心离开。再说你脚踝上还有伤,怎么走路?就让他们拖车走吧,我有空再去取回。” 洛齐哽咽着:“对不起,我想冷静一下。” 沈晨知道她不想自己的难堪被别人看到,她已经在很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了。 “那我找个地方停车,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走,我会担心的。” 沈晨起身,看了看周围,发现前边人行道一侧有长椅供路人休息,他便抱起洛齐,不顾洛齐反对,硬是把她抱到长椅上。 “这里安全点。这是纸巾,还有水,你要是还想呕吐,就用纸巾擦一下,喝口水缓解一下。” 洛齐轻轻点头。 沈晨一步三回头,返回到车里,启动车子走了。 车子刚消失在视线里,洛齐就用双手捂住脸,难以自抑地哭泣起来。 这里比较偏僻,附近有个新建起来的居民楼,人不是很多,所以洛齐能无所顾忌地释放自己压抑了许久的情绪。 她想了很多很多。 她这一生过得都很凄凉,唯一两个幸福的节点,一个是谢庭芳,一个是乔熠。 谢庭芳的出现,是她第一次尝试到爱情的甜蜜。可惜好景不长,他逝去了,也把洛齐的少女美梦破碎,导致洛齐的病情爆发。 乔熠的到来,让她终于走出那段阴霾,让她重拾生活的希望。 可惜上天依旧不公,现在那仅剩的快乐也要被带走了。 洛齐有不甘心,有怨恨,但是又无可奈何。 瘦七就像一把双刃剑,保护着洛齐,又伤害着洛齐。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 初秋有些冷,风吹在脸上,带来丝丝寒意。 洛齐从往事中剥离,回到了现实中。 她的眼泪已经哭干,但是那股呕吐的感觉一直萦绕着。 大概是最近太疲惫了,遇到了太多事,身体一下子就难以支撑。 沈晨还没有出现,大概是去买晚饭或者晕车药了。 洛齐试图站起来跺跺脚,暖暖身子,但起来得太猛,她一下子没找到平衡,就那么直直地摔了下去。 这时候有人匆忙跑过来,扶住洛齐。 “沈晨,我没事。” 洛齐勉强挤出笑,在那人的搀扶下起了身。 天色有些昏暗,她眼睛哭肿了,也有点感冒的症状,有点鼻塞,一时之间并没有没把那人认出来,还那人以为是沈晨。 直到那人伸手轻轻地帮她擦掉流出来的眼泪,洛齐才仰起头,看清那人模样。 她立马后退几步,眼神里带着疏远。 “谢谢你。” 她转身想走,那人却拉住她的手。 “洛齐,我……” 心中有千万句,却都堵在了喉头,发不出声音。 “乔熠,我们要离婚了,这次是认真的,我们都已经达成共识。感谢你曾经的陪伴……”洛齐强忍着泪意,“我也为你生了一对儿女,算是报答了。请你以后,分清界线,不要再单独找我,不要让任何人误会,我不想再有人受到伤害。” 洛齐本意指的是江月初,乔熠却以为她说的是沈晨。 乔熠的醋意刹那间涌了上来,声音冷了几分。 “我们还是法律上的夫妻,洛齐,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投入到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洛齐听着他酸溜溜的话,知道他会错意了,但她也懒得再去解释。 第145章 流产 “不管我怎么想,都和你无关了。请你照顾好兜兜和糖糖。” 她转身就要离去,但是脑子一阵眩晕,胃里一阵翻腾,她忍不住弯下腰,再次干呕起来。 乔熠原本是开着车带着江月初回去的,但江月初路上有些聒噪,乔熠心烦意乱,加上交通堵塞,他就在半路把江月初丢下车,自己开着车,没导航,七拐八绕的开往交通通畅的地方,没想到居然绕了回来,在路上看到洛齐下车呕吐。 乔熠放心不下,远远地看了很久,直到沈晨的车离去,乔熠才跟了上来。 乔熠想走上前,洛齐对他伸出右手,示意他不要过来,乔熠果然停在原地。 洛齐跪在地上,呕得连胆汁都吐了出来,嘴里一片苦涩。 她知道自己肯定是生病了,而不是晕车那么简单。 待缓过来后,她颤抖着双手,想从背包里拿出手机,掏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找到,反而包包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纷纷杂杂落了一地。 洛齐摸着黑找了半天才想起,手机应该是落在了沈晨的车里了。 洛齐用视线余光看了一下,乔熠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洛齐吸了几口气,胡乱把地上的东西塞进包里,挣扎着站起来,两条腿却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地抬不起来。 乔熠再也看不下去,大踏步朝她走来,二话不说就把她横抱起来。 她还想挣扎,但身上实在没有力气,只能任由乔熠把自己塞进副驾驶,紧紧地系上安全带。 “我带你去医院。” 话罢,从储物格里掏出晕车药,撕开铝膜,不由分说地撬开洛齐的嘴塞了进去,又灌了她几口水。 眼看着她吃了药,药效上来,眼神渐渐迷离,意识渐渐消散,乔熠才深吸了口气,启动了车子。 本来也以为洛齐不过是晕车加上感冒,谁知检验报告单拿在手里的时候,乔熠简直难以置信,握着纸质报告单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洛齐怀孕了。 这时候正是晚上,检验科已经下班,是医生坚持让乔熠去超声室帮洛齐做了个检查,乔熠才知道真相。 看着洛齐雪白的脸,即使睡着也微微蹙着的眉头和紧咬的牙关,可想而知她内心里多么的痛苦。 乔熠想狠狠扇自己的耳光,大骂自己混蛋。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洛齐? 手机一直震动个不停,乔熠看到是沈晨的来电,本不愿搭理,但最后还是给沈晨回了个短信。 “洛齐在医院。她怀孕了。” 沈晨果然没再打电话过来。 乔熠坐在洛齐床头,紧紧握着洛齐的手。 她的脸肉眼可见的消瘦,满脸的憔悴,脚踝上还包扎着纱布。 乔熠的心仿佛被人用钉子一颗颗地钉着,每一下都让他心痛不已。 洛齐,对不起。 …… 洛齐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才悠悠醒转。 她一睁眼就看到乔熠歪着头熟睡在自己身边,手里还紧紧攥着她的手。 她想抽出自己的手,但是刚动了一下,乔熠立马就醒了。 乔熠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看到洛齐苏醒,连忙问:“醒了?饿不饿?我叫人送点吃的。想吃什么?” 洛齐看到他这副殷勤模样,有些惊疑不定。 她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昨晚谢谢你,我没什么大碍了,我先走了。” 洛齐说着要从病床上起来,乔熠却按住她。 “洛齐,你怀孕了。” 简单的几个字,却把洛齐惊得睁大眼睛。,仿佛凭空有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开。 怀孕?她怎么会怀孕? 乔熠把床头的b超报告单拿给洛齐,洛齐才知道自己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洛齐痛苦地闭上眼睛,眼角有泪水滑落。 孩子,你为什么在这个节点到来? “洛齐,昨天我们说的话全部都作废,我们不离婚,你养好身子,我们一起把这个孩子养育成人,好吗?” 乔熠握着洛齐的手,声音里带着歉意和讨好。 洛齐沉默不语。 “洛齐,我求你。”乔熠语气里开始带着卑微。 洛齐从未见过乔熠这般模样,心里百感交集,但她还是摇了摇头。 “乔熠,对不起,我不能做到。” 已经有了兜兜和糖糖的教训,洛齐实在不想让这个孩子饱受没有母爱的苦。 她的病不可能痊愈,她随时会变成瘦七,随时会伤害这个孩子。 两个人胶着之际,门突然打开,沈晨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洛齐,这个孩子是我的。” 乔熠和洛齐听了这话,都睁大了眼睛。 乔熠反应过来后,腾地站起来,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 面对乔熠的愤怒,沈晨没有丝毫的畏惧,一步一步走到乔熠面前。 “洛齐不知道实情,这个孩子是我和瘦七的,那天她杀了乔……” 沈晨话没说完,乔熠的拳头就砸了下来,正中沈晨左脸,沈晨的鼻子立马流出血来。 “你踏马给我闭嘴!” 乔熠又给了沈晨右脸一拳头,沈晨的嘴角立马渗出血来。 洛齐连忙从床上摔下来,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拦在沈晨面前。 “你不信,可以等孩子生下来,做一下dna比对。”沈晨擦了擦脸上的血,突然笑起来。 乔熠还想给沈晨来几下,洛齐死死抱住乔熠。 “乔熠,你住手!沈晨,你不要再说胡话了,你快走!” “你不信?我可是瘦七选中的,你也知道,瘦七是什么样的女人。” 沈晨看着愤怒得如同一头暴躁狮子的乔熠,笑得更大声。 “哈哈哈哈哈,想不到吧乔熠,这个孩子是我的,是我的!” 乔熠眼睛血红,额头青筋都暴起,他一把就甩开了洛齐,洛齐撞在床上,发出巨大的碰撞声,整个人疼得脸都白了,额头尽是冷汗。 乔熠慌了,连忙抱起洛齐。 洛齐被床角撞到了肚子。 沈晨见状,连忙出门大声喊叫,把医生护士都叫了过来。 看着医生护士忙着抢救洛齐,乔熠脑子一片空白,虚脱了一般坐在地上,两眼空洞无神。 第146章 正主变小三 洛齐腹痛流血了两天,很快就躺在病床上被推去做了流产手术。 乔熠守在手术室外,两天没刮胡子没换衣服,邋遢得仿佛一个流浪汉。 沈晨也坐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术室那边。 事情发生得太多太快,洛齐根本没时间去反应,当她苏醒的时候,已经麻木地像个行尸走肉。 其实流产是她的计划,只是没想到这一切来得那么快,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去抚摸一下那个素未谋面的可怜孩子。 乔熠走上来,握着洛齐的手,声音沙哑得仿佛满是铁锈的陈年铁钟。 “洛齐,对不起。” 洛齐扭过头不去看他。 “乔熠,明天我们就去民政局离婚。对不起,我……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乔熠看了洛齐许久,才终于点了点头。 他走出病房,一瞬间嘈杂的世界突然变得安静,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挣扎着走了几步,心跳加速,世界变成黑白色。 晕倒的瞬间,有双手扶住了他。 “乔熠,你没事吧?” 江月初一脸担忧得看着乔熠。 乔熠晃了晃脑袋,看清江月初的面容,然后松开江月初的手,勉强着站起来。 “我没事。” 说着,他走出了住院部大门。 沈晨给洛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柔声道:“你刚做手术,不能哭,养好身子再说。” 洛齐盯着沈晨,眼神仿佛能透视,看穿沈晨的内心。 沈晨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脸。 “瘦七真的和你……” 沈晨艰难地点点头:“对不起,洛齐,我……” 洛齐闭上眼,叹了口气。 秋天到了,天气真的越来越冷了,洛齐盖了很多被子,依旧冷得牙齿打颤。 只住了一天院,她就执拗地办理了出院手续,去民政局跟乔熠签了离婚协议。 跟商量好的一样,只是乔熠多给了一点营养费,算是洛齐流产的补偿。 洛齐一分没要,只等一个月的冷静期之后正式离婚,她就跟乔熠再也没有瓜葛。 一切都尘埃落定。 洛齐从沈晨的房子里搬了出来,自己找了房子租住,把号码换了,谁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一个月后,她如约来到民政局,却没有看到乔熠的身影。 她相信乔熠绝不是拖延或者玩消失,大概率是因为有什么事耽搁了。 她没等多久,一个熟悉的面孔就出现在她面前。 江月初挑着眉看着洛齐,有些不悦道:“乔熠生病了,没法过来,他让我告诉你一声。等下次吧!” 说完,踩着高跟长靴就要走,洛齐拦住江月初。 “乔熠他怎么了?他生了什么病?是不是很严重?” “关你什么事,走开!” 江月初极为不耐烦,推了洛齐一把,继续往门口走。 洛齐赶上江月初,脸上带着担忧。 “他在哪里?请你告诉我。” 江月初居高临下瞄了洛齐一眼,本不愿搭理,但洛齐像牛皮糖一样不依不饶,江月初无奈,只能浅描淡写道:“肾脏出了点问题,做手术住院。洛齐小姐,你再阻拦,我就打110报警了!” 洛齐喃喃重复着江月初刚才的话,胸口被大石头堵住了一般。 “他在哪个医院?” 洛齐大声朝远去的江月初问话,但江月初头都没回,只说道:“这不关你事。” 看着江月初的身影消失在人海中,洛齐有些颓废地垂下头。 乔熠一直都很健康,生活规律,定期健身,没道理突然就生了重病。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也被上次流产事件打击到了,病来如山倒。 虽说那次是乔熠导致她流产,她对乔熠很失望,但是内心深处并没有恨过乔熠,她知道乔熠并非故意的。 其实江月初不说乔熠在哪儿,洛齐也大概知道乔熠住的医院。 锦城有两个全国着名的大医院,其中一个专攻肿瘤,另一个是综合性医院,而且离乔家别墅更近。 洛齐翻出手机,导航到s医院,然后坐上了直达s医院的公交。 自从上次小产,她还没有彻底恢复过来,时不时还会感到眩晕,现在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一路上的晕车简直要了她半条命。 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洛齐两条腿都是软的。 问过导诊台的护士,她直接奔向了住院部的泌尿外科。 s医院很大,连泌尿外科也分了两个病区。 洛齐去了泌尿外科一区,护士并没有找到乔熠,直到一路奔波到二区,护士才指着墙上的病患名字:“601病房。那里是私人病房,我需要跟家属询问,征得同意后才能让你进去。” “那……不用了。麻烦一下,他现在怎么样,生了什么病,严重吗?” 洛齐着急地问着,护士却有些不耐烦。 这时候电话响起,护士丢下洛齐,接电话去了。 洛齐尴尬地站着,不断地看着601病房方向。 有个好心的护士一边整理着东西,一边对洛齐说道:“你是601病房什么人?” 洛齐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我是他妻子。” 那个护士听了,很是惊讶,接电话的护士也瞟了洛齐好几眼。 好心的护士翻找着病历,对洛齐说道:“你先生昨天刚做了肾肿瘤切除手术,目前恢复良好。” “肿瘤?良性的还是恶性的?” 洛齐紧张地踮起脚尖,想亲自看看病历,好心护士耐心解释道:“良性的,放心吧。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洛齐方才松了口气。 “你要去看看吗?我正好要去隔壁换药,帮你带路。” 洛齐摇头。 “谢谢你们。” 洛齐刚走出门口,就隐约听到接电话的那个护士小声说道:“啧啧啧,有钱人的生活真精彩。估计里边那位贴身照顾的才是正主,这个是三儿,居然都找上门来了。看来这个三儿素质还挺高,没当着面闹起来,估计跟那男人是真爱。好搞笑啊,这把年纪还搞什么纯爱……” 洛齐走进电梯,那些窃窃私语才戛然而止。 那两个护士说的贴身照顾的那位,应该就是江月初了。 第147章 灭火 洛齐心里五味杂陈。 她回去的时候,并没有刚来时晕车反应那么大。 回家之前,她买了半只乌鸡,放在炖锅里,丢了几颗红枣干桂圆生姜,看着火苗冉冉升起,袅袅袅袅地跳跃。 方心玉给她的钱她一分没动,花的还是之前乔熠给她的。 她重新办了张卡,把乔熠给的钱都放在新卡里,旧卡每个月还能收到乔熠准时打进来的钱。 但是洛齐不想再动里面的钱了,她不想再跟乔熠有任何瓜葛。 事到如今,她依旧没找到任何能自力更生的工作。 说来也是可笑,她本科毕业,也算高材生,但hr听到她已婚已育,都是直接拒绝。 特别是听到她患有精神分裂,招聘的人事都是避她如洪水猛兽。 洛齐把简历改了又改,最后隐瞒病情,捏造成高中学历,餐饮之类的人事才愿意给她一份工作,但是工资极低,工作又累,洛齐病弱,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工作力度,只能放弃。 白天找工作,晚上改简历是她两个多月的日常。 她忍不住在社交软件上匿名吐槽,把自己找工作的经历一一记录在上面,竟然获得不少人的共鸣,也拥有了一定量的粉丝。 某天,当她看到粉丝私信,说她文笔不错,写下的文字特别能引人共情,可以试着去写作。 洛齐自然也去尝试了,写了篇现代文,可惜没什么水花,她干脆就把现代文写成自己的回忆录,写了一个多月,也有了十几万字。 回忆录半真半假,更多的是少女时代和谢庭芳的甜蜜互动。 洛齐总会不厌其烦翻来覆去阅读,每当心情差到谷底,阅读那些文字,就会变得开心。 洛齐坐了一天的公交车,整个人都有些疲惫,本想躺在床上眯一会儿,没想到睡死了过去,直到有人“砰砰砰”地重创大门,她才被吵醒。 她刚醒来,就闻到刺鼻的焦味,还有浓烈的白烟,几乎遮天蔽地,伸手都看不见五指。 洛齐猛然想起炖锅里还烧着半只乌鸡。 她急忙冲到厨房,竟然看到漫天的火光,火苗吞噬着厨房里可以燃烧的一切,浓烈刺鼻的臭味呛得她呼吸道都快燃烧起来了。 她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鼻涕通通涌出来,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 她连忙后退,跑到大厅,门外的人已经开始踹门,但是大门质量很好,外面的人怎么踹都踹不动。 洛齐捂着嘴,拼尽全力,把门开了,外面的人一脚踹空,差点摔倒。 洛齐逃出来,正好看到楼梯有灭火器,连话都顾不上说,抡起灭火器,拔掉了保险栓。 她想冲进去灭火,但有人拉住她,声音又大又急促:“我来,你快下楼。” 男人不由分说,抢了洛齐的灭火器,就那么冲进了正在燃烧的厨房。 洛齐看到那人正是沈晨,她愣了一下,也顾不上想太多,回头看到楼梯那里还备着另外一个灭火器,她迅速拿起,跟刚才一样,拔掉保险栓,冲进了厨房。 在黑漆漆的浓烟中,洛齐听到沈晨剧烈的咳嗽,知道这火已经很大,灭火器没法灭掉,就丢下灭火器要拉沈晨出来。 但沈晨很是执拗,愣是拿着灭火器对准起火点,不断地喷洒着泡沫。 眼看火势渐渐被压制,洛齐也顾不上危险,捡起地上的灭火器,加入了沈晨的队伍。 不到两分钟,火势被控制住了,消防队员也及时赶到,把这场火彻底灭绝。 洛齐和沈晨力竭,瘫坐在安全通道里,被两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消防员教育着,说他们太鲁莽,刚才灭火的举动太危险,一着不慎就有可能被大火吞噬。 洛齐也是后怕不已,但看到沈晨脏兮兮又满脸鼻涕眼泪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 沈晨也指着洛齐的脸,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洛齐凑近沈晨,给了他一个拥抱,在他耳边轻声道:“沈晨,谢谢你!” 沈晨拉住洛齐,对着她的嘴吻了上去。 洛齐有点懵,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想推开他,这时听到几声相机快门声,两个人都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有个年轻的女孩子拿着相机,对着他俩咔嚓一顿拍,连两人惊愕的样子也拍了下来…… “不要拍!”洛齐有些急,大声制止。 沈晨听了,连忙上前挡住女孩的镜头。 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是摄影师,刚才看到你们这一幕太温馨太有爱了,忍不住拍了下来。等我把图修好了,给你们一份好不好?我绝对不会商用的,只是爱好。” 洛齐本来不愿意,但是有两个警察模样的人过来问话,洛齐和沈晨的注意力被分散,女孩就偷偷跑了。 洛齐解决完一切,赔的赔,写检讨的检讨,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就要搬家,去找别的地方住。 沈晨好整以暇地看着洛齐。 “还是回我那里?” 洛齐只有一个行李箱,大件的电器家具之类的都留给了房东。 “你怎么知道我家里着火?你是不是一直跟踪我?” 沈晨被戳破,脸上有些不自然。 “要不是我叫醒你,你可能已经永远沉睡了。” 洛齐词穷。 “上来吧!先去我那里避避风头。” 沈晨抢过洛齐手里的行李箱,放到了后备箱。 这次车子是往他的城中村老家开的。 洛齐其实很喜欢他的家,鲜花烂漫,冬暖夏凉,住起来舒服又自在。 但是闲言碎语会坏人名誉伤人心。 沈晨看出洛齐的顾虑,说道:“我都快被我姑姑催婚催得头皮发麻了,你是我的好朋友,不能见死不救吧?” 沈晨这话有点调皮,但是确实说出了他现在的困境。 上次他已经跟那相亲的女孩说明白了,谁知那女孩竟因为这样,反而更欣赏他,加上他外貌确实出色,女孩本就对他一见钟情,相处之后发现他人品更好,女孩对他更加死心塌地了。 家长问女孩处得怎么样,有没有好感,女孩自然暗暗夸了一番,沈晨的姑姑就以为两人看对眼了,竟然和女孩父母商量订婚的事了,无论沈晨怎么拒绝。 第148章 讨厌的姑姑 洛齐听出他这是委婉地让她充当挡箭牌,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你为什么那么抗拒,那个姑娘应该也不错吧,否则你姑姑也不会让你去跟她相亲。” “人很文静,但是不是我想要的类型。”沈晨看了一眼洛齐,“强扭的瓜不甜,你也知道。” 说完,情绪有些低落。 洛齐见状,只能答应:“好吧,帮你这一回。但是,劝退那姑娘后,我可就要离开了。” “好!” …… 回到熟悉的地方,洛齐觉得像回到了家,有些安心。 现在已经是秋天,鲜花有些已经枯萎,没有之前那么花团锦簇生机勃勃的模样,但是一幅好看的秋日花景图。 沈晨给洛齐的房间依旧是那间对着院落的房子,打开窗就能让新鲜的花香涌进来,五颜六色的鲜花让人心情愉悦。 在这种情景下,洛齐笔下的回忆录也更加温馨甜蜜,当写到深夜公园幽会,谢庭芳信誓旦旦地说要和她创立一个属于他们的家,洛齐忍不住落泪。 这时沈晨做好了饭,敲门让洛齐下去吃饭。 洛齐合上笔记本,跟着沈晨下来。 饭桌摆在花园之中,披上黑纱的鲜花点缀在浓浓夜色中,别有一番风采。 洛齐看到桌上有五六只又肥又大的蟹,还摆了几个月饼,下意识看向夜空,夜空挂着一轮圆月。 “今天是中秋节。” 沈晨摆好碗筷,拉着洛齐坐下来,又给她盛了饭。 “感谢我的好朋友在团圆节给我这个孤家寡人过节!” 沈晨举起手里的啤酒。 洛齐也拿着一杯果汁,看到沈晨的脸在黄色灯光下,线条显得特别柔美。 两人碰了一下杯子,各自喝了几口。 “中秋就应该赏菊吃蟹喝黄酒的,但是今天有些匆忙,黄酒没有,菊花也没来得及买个一两盆。”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沈晨,我今天也是特别开心,谢谢你。” 之前在乔家的时候,中秋节也会做丰盛的菜,一家人吃得很开心。 只是,那样的时光不会再有了。 “吃蟹,听说这个是阳澄湖大闸蟹,现在正是最肥美的时候。” 沈晨戴上一次性手套,小心翼翼地给洛齐剥螃蟹。 洛齐不禁看得有些眼眶发热。 这时,有人“砰砰砰”地敲大门,一边敲一边大喊:“哥,我妈叫你去吃饭。” 洛齐听出敲门的人正是郑国庆,起身便想去开门,沈晨阻止了她。 “我去吧,你好好坐着。” 沈晨脱了一次性手套,起身去开门。 郑国庆想进来,沈晨拦住,只给他开了一条门缝,郑国庆便偷偷地往门缝里看,但是什么也没看到。 “好香啊,哥你是不是偷吃什么了?大闸蟹?” 沈晨微微皱眉。 “我吃过饭,就不去了,你帮我谢谢姑姑的好意。” “别呀,我就一个传话的,你不想去,就亲自跟我妈说,我妈可不信我说的话,还要揍我。” 郑国庆抠着门缝,努力挤着,沈晨干脆关上门,跟郑国庆一块儿站在外面。 “金屋藏娇了?我刚才听到女人的声音了,你是不是谈女朋友了?” 沈晨没回答,只是皱着眉头说:“我已经跟姑姑明确说了,我不喜欢那个马娜,请她不要再掺和了。” 郑国庆耸耸肩膀:“我妈不信,我也没办法啊!” 沈晨头疼。 “那我现在跟她说清楚。那个马娜也在吧?” 马老师正是跟沈晨相亲的女孩。 郑国庆不敢说,因为他妈嘱托了他,要是说漏嘴,以后就别回郑家了。 沈晨看郑国庆的表情就知道,那个马娜也在。 沈晨转身开了门,大踏步走向洛齐。 郑国庆也像个耗子一样,溜进沈晨的院子,远远就看见一个女人坐着,灯光打在她身上,她浑身都散发着柔柔的光芒,像仙子一般美丽。 郑国庆惊叹之余,在心里说道:“怪不得看不上那个老师,原来真是金屋藏娇了。” 沈晨走过去,拉起洛齐。 “洛齐,对不起,麻烦你跟我走一趟。” 洛齐跟着沈晨,一头雾水。 沈晨低声道:“我姑姑又想骗我去跟那个女孩约会。今晚我想彻底摊牌。” 洛齐会意,点了点头。 沈晨见状,握紧她的手,两人十指交缠,亲昵得让后边的郑国庆直发酸。 姑姑家离沈晨的不远,开电瓶车十分钟能到。 郑国庆本来骑着电瓶车过来,但沈晨不由分说,抢了郑国庆的电瓶车,载着洛齐跑了,郑国庆在后边一边跑一边埋怨沈晨见色忘友。 想到家里会上演一场好戏,郑国庆压根不想错过,他一路上狂奔起来,回到家竟然只花了十多分钟。 但沈晨和洛齐已经跟父母会面,那个马娜站在一旁,脸色很难看。 “姑姑姑父,这个就是我的女朋友,洛齐。我们已经有结婚的打算。” 沈晨的姑姑沈秋桂是个很壮硕的中年妇女,姑父反而是个瘦弱的矮小男人,生出的郑国庆人高马大,大概是遗传姑姑的。 沈秋桂被侄子这么说,很下不来台面。 她盯着洛齐,声音很大。 “这个女人不仅离异还生了两个,你还是头婚,她哪里跟你配了?你这个女人,不知廉耻,专门勾搭这些纯情少男,你离我们家远点。” 洛齐被沈秋桂这般羞辱,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沈晨拉着洛齐的手,上前一步反击道:“起码她读过p大知书懂礼,和我两情相悦,不像有的人,我已经无数次拒绝了,还非要拉着家长逼人就范。还有你,明知道我不愿意,非要强迫我,姑姑,你真的让我很心寒?” “我为的谁?我们沈家就你一根独苗,你都快三十了还不结婚,整天游手好闲吃老本,要不是国庆帮你打点,你的超市早就倒闭了。沈晨,我和你姑父都是为你好,为了沈家。”沈秋桂越说越委屈,擦起眼泪来。 “你爸妈去世得早,把你托付给我,我天天都睡不着觉,就想着你赶紧成家立业,开枝散叶,让沈家发扬光大。” 第149章 出格 “我千挑万选,给你找这闺女,黄花大闺女,身世清白,模样也好,父母体面人,你们结婚多好,为什么你非得要这个离异的女人呢?” 沈秋桂哭起来,郑国庆连忙抽了纸巾给沈秋桂。 姑父郑业勤也叹着气。 “沈晨啊,别怪你姑姑说话难听,这是个道理,你该听的。” 沈晨红着脸,紧紧握着洛齐的手。 “离过婚生过孩子就不是好女人了?洛齐她从未干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离婚也是因为现实原因,这一切都不是她本意,为什么你们要对她怀有那么大的恶意?你们纯粹就是陋习,偏见。姑姑,我说了,我今生只要洛齐,非洛齐不娶,你们再逼我……” 洛齐扯了一下沈晨,担心沈晨会说出什么狠话。 沈晨闭了嘴,倔强地把头扭向另一边,不去看嚎啕大哭的姑姑和左右为难的姑父。 一旁角落的马娜脸色难看,低声道:“你们不要吵了,我知道沈晨的意思了。打搅你们了。” 马娜说着,拿起包就要走,沈秋桂抓住马娜的手。 “好孩子,沈晨说的都是气话,你别放心上,你是我们沈家认定的未来媳妇,你们都定亲了,肯定要结婚的,你别走。” 沈晨听到“定亲”二字,气得说不出话。 他还没听过,本人不在场,只有女方参与也算定亲的。 更令人大跌眼球的是,下一秒,沈秋桂冲过来,甩脱沈晨和洛齐牵着的手,然后给了洛齐一个大耳光。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洛齐被沈秋桂扇了一巴掌,白皙的脸很快红肿起来,五个手掌印清晰可见。 沈晨怒发冲冠,一把推开沈秋桂,沈秋桂就势坐在地上,哭天喊地起来,邻居们听到了,都纷纷跑过来看热闹。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沈晨和洛齐推倒了沈秋桂。 郑国庆看到老妈像个无赖一样坐在地上撒泼打滚,脸上无光,急忙把邻居都推了出去,关上大门。 洛齐挨了一巴掌,又羞又怒,但看见沈晨满脸歉意和心疼,只能默默忍了。 郑业勤连忙去拉沈秋桂,但根本拉不动,沈秋桂一边哭喊着沈晨敢要洛齐,她就撞死在这里。 沈晨再也看不进去,狠狠道:“那你就撞吧!我没有你这种姑姑,以后我们两家恩断义绝,再不来往。” 沈晨拉起洛齐,怒气冲冲地踢开大门,带着洛齐走了出去。 本是团圆佳节却闹成这样,实在可笑。 洛齐终于明白为什么沈晨那么怕他这个姑姑,原来是担心这个姑姑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一路上,沈晨都默默无言,攥着洛齐的手又紧,让洛齐有些生疼。 “沈晨,你这样不值当。”洛齐轻轻说着。 沈晨听到了,停下脚步,看着洛齐。 “为什么不值当?她根本就不把我当人看,非要强买强卖,我对她失望到极点。” 洛齐笑了笑,轻轻抚着沈晨的手。 “我的意思是,这样的姑姑,你生气是不值当的。你早就知道她的脾性品格。” 沈晨停下脚步,低头看着洛齐。 “我知道,我生气的是,她不尊重你,还给你难堪。同是女人,为何要难为你。” 沈晨摸了摸洛齐还在红肿的脸颊。 “痛不痛?” 洛齐有点不自然地别过脸,低声道:“还好,能忍。” “对不起,早知道不让你过来了,怪我低估我姑姑的下限了,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事。” “没关系,不是你的错。” 洛齐叹了口气。 沈晨一把抱住洛齐,力气大得洛齐挣不开。 洛齐感觉到肩头有些湿润,知道沈晨哭了,洛齐有些手足无措,只能轻轻拍着他后背。 “哭吧,把这几年的委屈都哭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洛齐这样说,沈晨反而不好意思哭了。 他放开洛齐,牵住她的手。 “大闸蟹还挺贵的,快点回去,待会儿被猫偷吃了。” 沈晨拉着洛齐飞快地跑起来,洛齐不得不跟着他的步伐,有些踉跄,但最后还是跟上了。 路上不知道猜到什么,洛齐惊叫一声,沈晨拿手机电筒一看,是一个黑色塑料袋包着一袋垃圾,踩上去软绵绵的。 沈晨哈哈笑了起来,笑洛齐胆小,然后也往垃圾袋踩了几脚。 洛齐看到沈晨孩子气的样子,也被他逗笑了。 沈晨拉着洛齐继续跑,洛齐也畅快地跑起来。 仿佛回到了大学时候,谢庭芳拉着洛齐避雨,两个人在湿漉漉的校园里奔跑,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跑得累了尽兴了,身上也出了一层淡淡的汗。 洛齐捂着肚子,上气不接下气道:“不……不跑了,好累!” 沈晨停下来,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看着洛齐一直笑。 在月色下,四周都静悄悄的,远处有人家放烟花,风里吹来浓郁的桂花香味。 沈晨看着洛齐擦汗,一张脸红彤彤的,眼睛弯弯,眉眼都是笑意。 他忍不住靠近洛齐,抱住她的腰。 她的腰很细很软,身上也散发着淡淡的香味,不知道是沐浴露还是头发散发出来的。 洛齐的心跳很快,月色抹去了沈晨的棱角,怎么看都跟谢庭芳很像,特别是那双眼睛,很亮,很清澈。 她没有拒绝沈晨,任由沈晨动情地亲吻她。 那一瞬间,仿佛是谢庭芳在拥抱着她。 这时,远处传来一片白亮,紧接着汽车的轰鸣声响起。 洛齐仿佛做贼一般,想推开沈晨,但沈晨很投入,紧紧抱着洛齐的头,不容洛齐离开。 洛齐偏过头,不让车上的人看到,但是那车仿佛故意的一样,停在他们身后,远光灯打在身上,亮如白昼。 洛齐感觉不对劲,用力推开了沈晨,然后捂着眼睛,透过指缝看着那辆车。 看到车牌号的瞬间,洛齐震惊了,微微张着嘴巴。 沈晨皱着眉看着那没有礼貌的车,拉着洛齐要走,洛齐却像碰到了烫手山芋一样,立马甩开沈晨的手。 沈晨这才发觉异常。 有个女人从驾驶座的位置下来,笑了一声,说道:“看来你跟他过得挺滋润的嘛!” 第150章 鹊巢鸠占 那是江月初的声音。 这时,远光灯换成近光灯,沈晨才看清江月初模样。 洛齐看到副驾驶的人影,一瞬间脑子都停止了运转。 沈晨也猜到了车上的人是谁,他看了看身旁的洛齐,洛齐的脸是雪白的,因为恐惧,嘴巴都在微微哆嗦。 沈晨刹那间有些挫败的失落感,但是下一秒,他就牢牢地牵住了洛齐的手,低声对洛齐说:“既然已经决定离婚,那就快刀斩乱麻,不要再迟疑了。你没有错。” 洛齐愣愣地看着那个人影。 江月初走过来,绕着洛齐和沈晨看了一圈。 “新闻上看到你们英勇灭火受了点伤,看来也没什么大碍。我就说嘛!” 后边的嘟囔声洛齐没听清,因为江月初转身就回了车上,关上了车门。 洛齐想跟上去,试图说点什么,但江月初按了两声喇叭,沈晨便拉着洛齐往后边让路,待江月初倒好车,扬长而去。 车子早已消失不见,洛齐却像个木头人一样,毫无动静。 沈晨拉着她往家走,她只是木然地跟着。 沈晨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回去之后,洛齐对任何事都兴趣不高,早早上床睡觉。 沈晨拿着几瓶冰镇啤酒,坐在楼顶上,看着远处的城市夜景,时不时仰头灌几口酒。 洛齐的心还在乔熠身上,但没关系,沈晨相信,经过刚才发生的事,他们会离婚的。 只要他守护在洛齐身边,看着酷似谢庭芳的这张脸,洛齐迟早会爱上他。 只是,她的病…… 沈晨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纸条,看了看上边的字。 刚才江月初围着他们转一圈的时候,江月初往沈晨手里塞了这张纸条。 他看着纸条上的内容,异常纠结。 他不知道江月初为何要他这样做,他为何笃定洛齐会选择乔熠? 沈晨心乱如麻,又往嘴里灌了几口酒,随手一丢,空瓶子掉在水泥楼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喝完酒,头有点晕晕沉沉的,下楼想去洗个澡,忽然看到自己房间亮着,而洛齐的房间依旧漆黑一片。 沈晨并没有太在意,他以为是自己刚才忘记关灯了。 他关了门,一边脱衣服一边往卫生间走去,不一会儿,卫生间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沈晨洗好澡,从卫生间出来,在衣柜里找出内裤,一边穿一边坐在床上,没想到床上有个东西,他恰好坐在上边。 那东西发出了一声低吟。 沈晨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看到杯子隆起一小团,里面有个东西蠕动着。 沈晨把被子拉开,看到一个人正蜷缩在床上。 她身上一丝不挂,美好的胴体玲珑有致,沈晨只看了一眼就气血翻腾。 他没有转过身,而是直勾勾盯着那女人。 那女人正是洛齐。 不,应该说,是瘦七,洛齐不会作出这样的举动。 “沈晨…” 瘦七抬头看着沈晨,娇媚地叫着。 沈晨喉结动了动,声音有些低哑。 “你怎么在这里?把衣服穿上。” 瘦七嘴角露出笑,干脆站起来,走向沈晨。 沈晨拿起被子丢到瘦七身上,瘦七直接甩掉了,一步步下了床,走向沈晨。 她伸出手,勾住沈晨的脖子,在他身上蹭了蹭。 异样的感觉从两人接触的地方传来,变得又痒又麻。 “想不想要我?” 沈晨闭上眼,努力地克制自己。 “我好难受……”瘦七用嘴唇摩挲着沈晨的脖子,沈晨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她的手像冰冷的毒蛇一样,沿着他的脖子,再到胸膛,腰腹,柔软无骨,魅惑无比。 沈晨突然的一颤,用手猛地推开瘦七,大口的喘气。 瘦七躺在地上,虽然受了撞击,但仿佛失去了痛觉神经,仍旧在朝沈晨笑着。 沈晨从衣柜掏出一件衣服,粗鲁地给瘦七穿上,然后抱她到床上。 整个过程,瘦七仍然不忘撩拨,沈晨却不为所动,找到绳子把瘦七捆绑起来。 “对不起,你是个很不安分的女人,我不能任由你这样,今晚就委屈你了。” 瘦七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看着沈晨。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但是,这是不对的,你忤逆了洛齐的想法。要是洛齐知道你这样糟蹋她的身子,她一定恨你入骨。” “这也是我的身子。怎么,洛齐能让乔熠睡,我就不能睡你了?”瘦七冷笑道,“你们男人就是双标,就是自私。” 被一个陌生女人那么明目张胆地说要睡他,沈晨有些尴尬。 “你是衍生出来的,这个身子本就不是你的,你鹊巢鸠占了。” 沈晨不想再跟瘦七费口舌,直接把瘦七锁在里面,走到洛齐的房间躺下。 洛齐的房间很香,满屋子都是,加上刚才看到的美好春光,沈晨晚上做了很多旖旎的梦,早上起来把洛齐的床铺都弄脏了。 他做贼心虚地把床单被套脱下来丢到洗衣机里,趁着洗衣机运转的功夫去看了看瘦七,瘦七整个人都蜷缩在被子里,隆起小小的一团。 沈晨心情复杂地下了楼。 在楼顶晾晒被单床单的时候,远远就看到郑国庆骑着电瓶过来,在大门那里看了又看,就是不敢进来,也不敢嚷出声,看表情还挺纠结和焦躁。 沈晨端着盆下来,给郑国庆开了门。 郑国庆看到沈晨开门,还有点惊吓。 “大早上的鬼鬼祟祟做什么?” 郑国庆往沈晨身后看了好几眼,发现只有沈晨一个人,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你那个谁,还在吧?” “她还在睡觉。有什么事,是不是姑姑今天要过来说教。” 沈晨语气变得冷漠,郑国庆连忙摆手,小声道:“我妈哪敢啊!现在还在医院,大气也不敢出呢!” 沈晨一头雾水。 “发生什么了?” 郑国庆欲言又止,把沈晨拉出来,往后面看了看,然后关上门,凑到沈晨耳边轻声地说:“昨晚你那个谁,把我妈打了,打得很严重,我妈现在还躺在医院呢!” 沈晨震惊地愣在原地。 “姑姑她怎么样,严重吗?” 第151章 被送去精神病院 郑国庆点点头:“有点,门牙被打掉一颗。” 沈晨惊疑不定地看向身后。 “你别跟她说,我妈很怕她,打死也不敢说是那个谁打得,要不是今早我起来尿尿看到她跳墙进来,我都不知道这个洛齐那么狠。” 沈晨一瞬间想了很多很多,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沉着声音说:“我今天去看看姑姑。” 郑国庆连忙拦道:“别别别,我妈现在看到她就害怕,看到你也是。你今后的婚姻问题啊,估计她一个字儿也不会说了。这样也好,掉一颗门牙的代价让你获得清静也挺好的,我妈都是皮外伤,你也不用太担心。” 沈晨拧着眉,心情很是沉重。 “哥,我过来除了告诉你这件事,另外就是想提醒你,小心点洛齐,我感觉她藏得很深,不是简单的人。” 沈晨当然知道洛齐是什么样的人。 沈晨点点头,郑国庆要走,沈晨连忙拉住郑国庆。 “你等等,我有东西给你。” 说完,沈晨立马返回家里。 他步伐很轻,生怕吵到房内的人。 沈晨再次来到门口,拿着手机打开郑国庆的微信聊天界面,给郑国庆转了一大笔钱。 郑国庆看着那钱,吓了一跳。 “哥你干嘛?给点医药费就可以了。” “给姑姑植个假牙吧,费用也挺高的。” 郑国庆一想,确实是。 他把钱收了。 “那我先收着,多了再退你。” 沈晨看着郑国庆骑电瓶车离开,眉头依旧紧锁。 他回了屋里,恰好看到洛齐翻身起来,沈晨刹那间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洛齐揉了揉眼睛想起来,发现自己穿着沈晨的衣服,还睡在沈晨的房间里,她大吃一惊。 沈晨作出无奈表情。 洛齐立马会意,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对不起,昨晚瘦七肯定又骚扰你了。” “没事。我给你做个早饭。” 洛齐点点头,下了床,刚想拨一下刘海,发现自己双手沾有干涸后的血迹,不由怔住了。 沈晨也看到她手上血迹,解释道:“昨晚起了点纠纷,我……我鼻子被打出血了。但是还好,没什么大事。” 洛齐看着沈晨高挺的鼻子,上边并没有什么淤青。 她点点头,低声又道了歉。 沈晨来到厨房,站在灶台旁边,想了很多很多,最后还是拿出手机,照着那张纸条给的号码,打了过去。 …… 下了一场雨后,天气越来越冷,洛齐裹紧身上薄薄的秋衣,跺了跺脚。 她最近感冒了,沈晨带她去小诊所打了点滴,回来睡了一觉,但是头还是晕乎乎的。,经常做一些梦,有关谢庭芳的,但更多的是乔熠。 那么多年一起生活,乔熠已经不知不觉间渗透了她的生活。 乔熠似乎不想看到她了,都是通过江月初来跟她联络。 再次重启离婚,洛齐依旧跟那次一样,来得很早。 等了很久,洛齐被冻得更加厉害,脑子都是昏昏沉沉的。 沈晨这次担心她,硬是陪着她过来。 秋风扫落叶,落叶飘飘扬扬地在空气中飘荡着,像无主孤魂。 沈晨端来一杯热乎乎的水,里边是黄色的液体,飘散着一股淡淡的药味。 “感冒灵冲剂,喝了再进去坐一会儿,乔熠说路上堵车,晚到半小时。” 洛齐知道感冒药喝了之后会有副作用,脑袋会昏昏沉沉,她本不想喝,但看着沈晨关切的眼神,洛齐还是端着杯子,轻轻晃了晃,屏气把感冒灵冲剂一气儿喝完。 过了十几分钟,药劲上来,洛齐感觉头更晕了。 她坐在等候室,眼皮很重,沈晨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你靠在我肩头睡一会儿,他来了我叫你。” 洛齐点点头,挨着沈晨,头靠在沈晨肩膀,闭上眼睛。 她沉入了一片梦境,梦里是一片晶莹剔透,有玉佩伶仃的声音传来,一下又一下,声音特别清脆。 洛齐好奇地看着那个玲珑剔透的世界,突然感觉到脑子一阵钻心的疼,有什么东西要从脑子里钻出来。 她痛苦地捂着脑袋,疼得直冒冷汗。 有人叫她的名字,声音很远很远,但又像在她耳边喃喃低语一样,不断地跟她重复着:“出来吧,出来吧……” 像念经一样,声音很低很低,让人听得昏昏欲睡。 那种痛苦一直没消散,说话的人语速加快,还在敲击着玉佩一样的东西。 洛齐痛苦地尖叫一声,有什么东西像烟雾一样,从身体飘散出来,在她面前晃来荡去。 白雾从身体分离出去的时候,洛齐的脑子才停止了疼痛。 但她依旧动弹不得,依旧沉浸在无边无尽的梦境中。 梦里是一片混混沌沌,很多人的声音在回荡,但是都没有清晰的面容。 在无穷无尽的穿梭中,突然有人尖叫一声“乔熠!”,洛齐被吓到了,睁开眼睛,看到模糊的一片。 她努力睁开眼睛,想看什么,却只是模糊看到无数个人影。 她有些惊慌地伸出手,想叫沈晨,但是沈晨好像不见了,世界只有她一个。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想抓住什么来支撑自己虚软的双腿,但是身边什么也没有,空空荡荡一片。 她跌倒在地,有凌乱的脚步走过来,有人搀住她。 洛齐努力睁开眼,努力分辨面前的人,但她的眼睛视物不清,只能隐约看到是一张男人的脸。 洛齐隐约记得自己是去离婚登记处等待室坐着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叫了乔熠,声音很凄厉,空气中传来浓重的血腥味。 难道是乔熠受伤了? 她挣扎着想站起来,突然被什么绊倒,狠狠地摔了一跤。 “你流血了……” 男人叫了一声,抱着洛齐,洛齐闻到他身上的洗衣液香味,才依稀想起一个熟悉面孔。 “沈晨,沈晨,是不是你?刚才那个是不是乔熠?” 洛齐急得都落泪了。 她感觉到自己脑子还是混沌,她想去看一下乔熠,但是眼睛还是看不清任何东西。 她发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清晰的疼痛传来,她生疼的脑子才终于清醒了不少。 她努力揉着眼睛,妄图恢复视力,但无济于事,不仅看不清,耳朵也出现了幻听,仿佛有人一直在脑袋边上凄厉地叫着,有人抬起她,有尖锐的警笛声,还有仪器的滴答滴答声。 “她流血过多,要休克了。” “再输点血。” “血袋不够了。” “还有多久能到最近的医院?” “五分钟左右。” “姑娘,再撑一下,快到了……” 洛齐感觉浑身都疼,呼吸困难,像被千万斤的重物死死压着自己全身,动弹不得。 她闭上眼睛,双手无力地放下。 再睁眼,是陌生的地方,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这一个狭小的房子,白色天花板,白色墙面,窗户被白色的厚重的窗帘遮住,看不清外面的世界,天花板挂着的灯也是散发着白色的光。 床也是白色的,连她自己的衣服都是白色的,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了白色。 这是哪儿?我为什么在这里? 洛齐晃了晃晕晕沉沉的脑袋,想双手撑床上爬起来,却惊骇地发现自己的手被绑住了,连双脚也是。 到底发生了什么? 洛齐张嘴想叫救命,但是嗓子难受得像是铁块生满了铁锈,粗哑地几乎发不出声音。 洛齐害怕到了极点,整个身子都开始颤抖起来。 她脑子很乱很乱,往事像电影一样交替,来回播放,最终画面定格在一片鲜红色的世界。 好像乔熠受伤了。 乔熠为什么会受伤?沈晨去哪儿了? 一大堆疑惑堆在脑子里,洛齐头疼欲裂,痛苦地闭上眼睛。 这时门口有钥匙抖动的声音,洛齐猛地张开眼,看向门口。 门一开,洛齐就看到有个全副武装医生模样的壮硕女人推着小车走了过来。 “21床,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戴着手套口罩,手里拿着一瓶药水,一边盯着上边的标签一边冷漠地开口。 洛齐心里闪过很不好的念想。 她声音沙哑着努力说道:“我……我叫洛齐。请问……这,这是哪里?” 女人没说话,拿着药水对了一遍名字,又看了看洛齐右手上的标签,然后把药水挂在架子上,拿了黄色的乳胶管绑住洛齐的左手腕,冷冷道:“握拳。” 洛齐本想追问,但又怕惹怒这强壮的女人,只好乖乖握紧拳头。 女人往洛齐的手背上涂了碘伏,然后找到血管,给洛齐扎了针,抽掉乳胶管,起身起调节了一下吊瓶流速。 洛齐一直都在配合,女人也有点意外。 待女人转身推着推车要走的那一刻,洛齐终于忍不住问:“护士,我现在是在医院吗?” 女人头也不回,但最后看到洛齐脸上有些无助的眼神,还是冷冷地回答了一句:“这里是锦城四院。” 说完就直接把门锁上走了。 洛齐呆呆看着大门,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已经能猜测到这是精神病院,不知道是沈晨还是乔熠把她送过来的,后者概率更大。 第152章 逃出来 瘦七又出来作祟了吗?这次不仅住单间,而且手脚都被绑住了,大概她已经成为这个地方最凶残的精神病患。 洛齐感觉心里一片苦涩。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护士又过来,精准地在吊瓶挂完的那瞬间开门进来,拔掉洛齐手上的针头,然后看了看洛齐,又给她解绑,给她一碗清淡的粥。 洛齐本来没有胃口,但还是强迫自己端起碗,连勺子也不用,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一碗见底,护士收了碗。 “我……我在这里多久了?” 看到洛齐那么配合,人也有了理智,护士声音不再那么冰冷,回答道:“你在这里已经八年了。” 洛齐猛地睁大眼睛。 八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八年!她上次还在沈晨陪同下去了民政局,打算跟乔熠离婚…… 护士看出她的疑惑和震惊,仿佛习惯了一般。 “对,八年,从你二十岁那年开始进来的,断断续续八年了。” 护士说完要走,洛齐猛地从床上起来,护士眼疾手快,把门关上,迅速落锁。 洛齐想下地,但刚才的药效似乎上来了,她的头有些晕,没走两步,便倒在了地上。 又是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出现过很多人的脸,但是最后都变成了烟雾,一缕缕地散去。 有玉石敲击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竟然像是在她耳边敲击一样,声音越来越大,震耳欲聋。 洛齐觉得五脏六腑都在发疼,脑子被人用电钻钻一样,几乎要分裂开。 她站起来,拼命地逃离那个让她发狂的声音。 可是那个声音跟牛皮糖一样,死死粘在她身上,怎么都甩不掉。 她一边跑一边尖叫,赤着脚,但是完全没有痛觉,那些砂石瓦片就那么硬生生地把她的脚割出了一道口子,她的脚很快流满了血,踩在地上是一个个鲜红的血印。 洛齐咆哮着,血红着眼睛,癫狂地奔跑着,试图离开那个令人抓狂的身影。 她跌跌撞撞,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一下子摔在地上。 有人扶起她,脸上带着怜悯。 “洛小姐,你怎么了?” 洛齐认不出那个年轻女人,但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阿洛……”甚音有些不忍。 洛齐抬头,看到那人正是谢庭芳。 洛齐有刹那间的大脑空白。 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衣服,甚至皱眉,担忧的表情,无一不是谢庭芳的模样。 洛齐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这时候身后有杂乱的脚步声,几个护士以及医生都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他们看着洛齐血肉模糊的脚,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又犯病跑出来了。” 有人小声地说了一句,两个壮硕的护士走到洛齐身边,一左一右,死死看着洛齐。 洛齐想躲开,但那两个护仿佛大山一样,严严实实地堵住了她的后路。 有个中年医生,眼袋很大,看起来很疲惫。 “治疗又失败了,她的病越来越严重了。谢先生,谢太太,你们先回去吧,我们来为洛小姐清洁伤口。” 那个年轻女人站到谢庭芳身边,捂着嘴看着狼狈的洛齐,谢庭芳也握着拳头,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退到医护身后。 中年医生朝那两个护士点了点头,两个壮硕的护士就一人抓住洛齐一边胳膊,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洛齐架起来。 洛齐愣愣地看着谢庭芳,满眼的不可置信。 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学霸不是已经…… 中年医生回头对谢庭芳说:“谢先生,本来洛小姐已经在潜意识里默认你死亡了,今晚你为什么要来呢?你的出现,大概会让她病情更加严重了。” 谢庭芳也有些懊恼:“对不起郑医生……我本想用沈晨身份的,但是这次洛齐她好像看穿我了……” 沈晨?洛齐睁大眼睛。 “这次治疗可能会更加艰难……乔先生本来也想如法炮制你当年的方式,但是洛小姐好像一直都不承认……” 洛齐听到这里,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护士小声地叫了一下郑医生,郑医生这才发现洛齐还没离开,他大惊失色。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不是叫你们把她送回去吗?” 那两个护士才如梦初醒,赶紧夹着洛齐回去。 洛齐目光呆滞地看着中年医生懊恼的脸,谢庭芳担忧的脸,以及望向谢庭芳的年轻女人。 洛齐慢慢地想起了最近一直在耳边萦绕的低语。 那个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当年谢庭芳和她并没有得到范枝繁,也就是谢庭芳母亲的同意,范枝繁以死相逼,谢庭芳无可奈何,只能放弃了洛齐,跟别的女人结婚生子。 洛齐因为这个打击,一下子就重病,疯疯癫癫了很久,一直没清醒过来,之后还出现了很多幻想…… 洛齐一睁眼,那些细碎的低语又消失不见。 她睁眼看了看四周,还是熟悉的地方,熟悉的画面,不过已经是晚上了,房子里黑漆漆的,月光透过缝隙钻了进来,勉强给了这房间一点光亮。 她看了看窗户,窗户已经被人用木板封了起来,她的脚也得到了处理,用纱布包扎着。 她并不信白天看到的一幕,大概是一个梦,是她那么多天来一个又一个怪诞不经的梦。 洛齐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不断地思索着该怎么逃离这里。 这时候大门又传来响动,洛齐连忙躺下来,背对着门口装睡。 来了另外一个护士,话比早上那个更多一些。 “别装了,监控看到你醒了,来吃点饭,把药吃了再睡觉。” 话音刚落,屋里就亮起了灯,亮如白昼。 这里居然有监控? 洛齐撑起上半身,顺从地端起饭,一边扒拉一边眼角余光扫视着这房间。 她并没有找到摄像头,大概是隐藏式的。 洛齐吃完饭,当着护士的面把两片药片吞了下去。 护士检查了一下她的舌头,发现她吞下去了,方才离开。 护士刚关灯,洛齐就蒙上被子用手抠喉咙,不一会儿就把药片吐了出来。 她在心里跟自己说不能睡过去,就那么硬掐着自己的大腿,掐到血流了,才保持着不睡死过去。 确定没什么动静后,她终于摸到窗边,推了推上边钉死的木板。 其实工人在施工的时候,把一把锤子落在阳台上,洛齐趁机偷了,藏在被子底下。 她拿出锤子,把上边的铁钉一个个拔掉,然后推开木板,从窗户跳了下去。 她住的是二楼,底下有个池塘,从二楼跳下去,恰好缓冲了撞击。 水声有些大,但洛齐一动不动,等了很久,并没有人发现什么前来察看。 她松了口气,从水里游出来。 这时候天气已经很冷,她被吹得浑身哆嗦,于是在经过大门的时候,偷偷拿了不知道谁的长大衣,从头裹到脚,溜了出来。 这个医院不是很大,看守也不严格,洛齐能轻易逃出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的手有些冻,放到大衣兜里,意外地摸出了几张纸币。 这个年头,很少有人带现金,现在居然能在大衣上边找到现金,洛齐都觉得很惊奇。 她逃出来得太过于顺利,但她顾不上想那么多,她的脑子还是有点疼。 她拦了一辆出租车,直接报了乔熠新家住址。 司机说地方远,打车过去最少也要两百多,耗时一个多小时。 洛齐掏出那叠凌乱的纸币,数了数,正好两百多。 她有些诧异地看了看纸币,感觉这一切都像被人安排好了的一样。 但是她又冷又饿,没想那么多,把钱都塞给了司机,沙哑着声音道:“麻烦你了师傅。” 司机收到钱,自然不再多说什么,一脚踩了油门。 洛齐到乔家的时候,是被司机叫醒的。 天光大亮,她揉了揉眼睛起来,发现司机欲言又止的,但司机还是什么都没说,放下洛齐扬长而去。 洛齐紧了紧身上的大衣。 她里面穿着湿透病号服,现在已经被她的体温烘干了。 放她进去的也是那个小保安,他看到洛齐憔悴苍白的脸,还给了洛齐一杯热乎乎的豆浆。 洛齐道了谢,把豆浆捧在手里,一边走,一边把豆浆喝完了。 一杯豆浆入肚,洛齐感觉身上又有了些力气。 这次走到乔家,她足足花了半个多月小时才走到,一路上走走停停,好几次都差点跌倒。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身子为何那么差了,大概是那些药物的副作用引起的。 她站在乔家别墅前,看着那两层小别墅。 别墅已经种上了很多花花草草,一看就是得到精心护理的。 洛齐没看到乔凯风,也没看到乔熠和兜兜糖糖。 她看到二楼窗帘后面隐约有人说话,按了门铃,但无人应答。 她推了推门,发现小门并未上锁。 她迟疑地走了进去,来到别墅门前,又叫了几声,依旧没有任何人出来查看。 洛齐打开门,看到一楼装修得很简约,但是空无一人。 她听到楼上的声音,叫了一声乔熠,然后循着声源来到二楼一个房间,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男人女人粗重的喘息。 第153章 大梦一场 洛齐颤抖着说推开门,看到了男人裸露的后背,下半身隐藏在被子中,底下是个女人,一看就知道在做什么。 洛齐刹那间眼泪就流了下来。 床上的女人被翻了个身,突然就看到门口站着个流泪的女人,尖叫一声,男人回头,脸上也露出惊愕。 洛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个房间的,她大脑空白,脚下飞快,恰好就与进门的人撞了个正中,整个人被撞到一边,碰到了案几上的花瓶,花瓶掉下来,碎了一地,洛齐不知不觉,就那么生生踩了上去,碎片划破她的脚底,鲜血流了满地。 洛齐本来还想走,但手臂被人拉住了。 “洛齐,你怎么样?” 洛齐看到那张熟悉的脸,一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放开,不要碰我!” 洛齐朝乔熠怒吼了一声,全身都在颤抖。 江月初赶到的时候,恰好看到洛齐甩了乔熠一巴掌。 江月初连忙上前查看了乔熠的伤势,乔熠的脸肿起了一片。 乔熠紧抿着嘴,定定看着洛齐。 江月初朝一旁看呆眼的保姆低声道:“阿姨,你先去做饭,待会儿兜兜糖糖要放学回来了。” 洛齐看着穿着情侣睡衣的乔熠和江月初,一颗心仿佛被人生生剜出来,直接丢进万年寒冰里泡着,冻得她说不出一句话,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一样连绵不绝。 洛齐万念俱灰,想直接把那颗痛到极致的心掏出来,切断一切痛苦的来源。 她伤心欲绝地看着乔熠,又看了一眼江月初,江月初脸上没有丝毫的愧疚,反而是带着怜悯的神情。 洛齐转身想离开,江月初却一把拉住乔熠。 “乔熠,不要让她跑了,待会儿病发,又要伤害别人了。我打电话叫医生过来。” 乔熠木然地抓住洛齐,洛齐拼命想甩开,双脚就要踩到地上的碎片,乔熠立马把洛齐拉回来,死死地抱住她,不让她动弹。 乔熠抱着洛齐上了楼,把她放在刚才他和江月初滚过的床上。 洛齐看着床头巨大的结婚照,床头柜上摆放的一家人合照,有些奇怪,但没来得及问,医生就给洛齐扎了针,洛齐一点点虚弱起来,浑身都有些无力。 乔熠站在洛齐床头,表情有些担忧。 江月初已经换上了家居服,一头浓密的波浪卷,脸上画着淡妆。 洛齐不想看到他们,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这时外面传来笑声,远远地就听到兜兜糖糖稚嫩的声音传来。 “爸爸,妈妈,我们回来啦…” 江月初一听,脸上露出笑,自然地“哎”了一声,紧接着,几声嘈杂的脚步声传来,两个小身影像蝴蝶一样飞了进来。 糖糖奔向乔熠,兜兜则拉着江月初的手,两个小孩都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床上虚弱的人。 洛齐挣扎着起来,眼里满是泪水。 “兜兜,糖糖,我是妈妈啊,你们怎么不认得我了吗?” 兜兜糖糖看了看乔熠,又看看洛齐,没有吭声。 江月初有些不悦地皱起眉头,埋怨似的瞪了一眼乔熠。 乔熠没回应,只是看着洛齐,表情很复杂。 洛齐看到兜兜糖糖冷漠的样子,一颗心又被人扎了几刀,疼得她喘不过气。 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切好像都变了,乔熠不再是她的了,甚至怀胎十月的孩子,也不认她了。 “兜兜,糖糖…” 洛齐痛苦地叫着孩子们,但他们依旧不为所动,只是好奇地看着洛齐。 江月初再也忍不住,声音带着愤怒。 “洛齐,你到底还要病多久?你醒醒吧,我实在装不下去了。你抢走了我的丈夫,现在连我的孩子也要抢,你……” 乔熠打断江月初的话,挑眉道:“你不要再说了。爸,你带兜兜糖糖先下去写作业。” 这时,乔凯风从门后走出来,应了一声,带着兜兜糖糖离开了。 “你也出去。”乔熠冷冷地跟江月初说着,江月初却有些愤愤不平。 “郑医生都说我们配合演戏,洛齐会好,科室那么久了,她还沉浸在美梦中,她不累,我们都累坏了。谢家那小子是躲过去了,你把她揽过来,又让她做起了美梦。乔熠,你是不是假戏真做,真喜欢她了?” 洛齐瞪大眼睛看着江月初,简直难以相信。 江月初看到洛齐反应,干脆直接摊牌。 “洛齐,你醒醒吧,谢庭芳已经结婚了,乔熠和我也生了儿女,我们一家都好好的,本来还想让乔熠也跟谢庭芳几年前一样隐遁,但是你不上当了,非得要乔熠。我求你了,你就清醒一点,坚强一点,不要再拖累别人了,乔熠跟你没有血缘关系,还那么维护你,你发病,他就陪你演戏。还让我们一大家子所有亲戚朋友都陪你演戏。真的够了,我过够这种偷情一样的日子了。乔熠,你把真相都告诉她吧!告诉她,她这几年到底得的什么病。” “你住嘴!”乔熠怒了,把江月初推出门。 江月初在门外抽泣,声音时不时传进来,把洛齐搅得更加烦躁。 “哥…乔熠,我到底,得了什么病?不是双重人格吗?” 洛齐流着泪问乔熠。 乔熠沉默良久,洛齐拉住他的胳膊,乞求着真相。 乔熠看她眼睛都哭肿了,脑袋一直在晃,随时都有可能晕倒。 他别过头,实在不忍心看到这一幕。 “是精神分裂,你经常会出现不切实际的幻想。” “所以,之前的一切都是假的?”洛齐看着床头柜的合照,那是江月初和乔熠以及兜兜糖糖的,根本没有洛齐。 还有床头巨大的结婚照,也是江月初和乔熠的。 “所以,一切都停止在我听到谢庭芳离世的时候吗?我从那时候开始患病,开始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乔熠喉结滚动几下,艰难地咽下口水。 “是。那时你做出了各种反常举动,我们只能骗你那是你的双重人格,实际上,并没有瘦七的人格,这一切都是你自己。你应该是太痛苦了,接受不了谢庭芳的打击,所以用我来转移注意力…” 洛齐不愿再听下去,捂着头痛苦地呻吟起来。 原来曾经的美好都是假的,都是她幻想出来的。 心里仿佛有一根弦突然崩裂,弹了她一下,她猛地倒在床上,大口地喘着气。 门外,江月初还在哭诉,声音传到洛齐耳朵里,像附骨之蛆,阴凉噬魂。 乔熠握住洛齐的手,紧张道:“洛齐,你怎么了?” 洛齐不知哪里生来的力气,大得乔熠都镇不住。 她推开乔熠,胸口仿佛被重锤狠狠敲打了一般,喉咙一阵发痒,哇地吐出一口血,把白色床单都染红了。 “洛齐!洛齐!” 乔熠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洛齐却张开嘴,释怀地笑起来。 “原来都不是真的。真好,大学霸没死,他结婚了,哥哥也结婚了,沈晨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原来一切都安好,我不是祸害,我没有害死任何人。” 洛齐眼前闪过谢庭芳温柔的笑,还有乔熠的脸,他们都静静地微笑着看着洛齐。 最后是妈妈和爸爸,他们也来了,朝洛齐伸出手。 阳光很大很暖和,爸爸妈妈笑得很温柔。 洛齐也伸出手,跟着父母,一起飘了起来,身子从未有过的轻盈。 洛齐缓缓闭上眼睛,嘴角带着微笑。 “洛齐,洛齐!” 乔熠难以置信地抓着洛齐的手,反复按压她的胸口,给她做心脏复苏。 可惜一切无济于事,洛齐已经停止了呼吸。 乔熠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 “叫医生过来!” 门外的江月初闻言,连眼泪也忘了擦,朝着楼下整装待发的医护们大声吼:“快,快,洛齐不行了…” 满屋子医护紧张有序地进行抢救,仪器迅速地搬了进来,一针又一针药水注射进洛齐血管里。 乔熠在一旁看着,眼睛几乎没眨过,一直盯着洛齐。 不知道过去多久,为首的医生脱下口罩,一边拿纸巾擦汗一边对乔熠说道:“情况不大好,可能会醒不来,做好心理准备。” 乔熠有些颓然地垂下眼。 等医护都出去后,卧室里只剩下“滴答滴答”的仪器声音。 江月初攀着乔熠的肩膀,安慰着乔熠。 这时文外门外传来敲门声,江月初开了门。 “乔熠,谢庭芳和苗苗来了。” 苗苗是谢庭芳的妻子,穿的旗袍,手上戴着两只翡翠叮当手镯,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仿佛自带了音乐。 乔熠回头看着谢庭芳,眼里突然喷出怒火。 他走上去,揪住谢庭芳的衣领,苗苗赶紧推开,但力气没乔熠大,推不动,急得手上手镯碰撞发出声音。 “都怪你,若不是你出的馊主意,洛齐不会发现这个秘密,不会崩溃,更不会像现在一样,生死未卜!” 谢庭芳推开乔熠的手,心平气和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怎么办?那么多年,我们乔家已经仁至义尽了,我们也想要有正常人的生活,而不是像剧本杀一样,每天都要守着自己的角色,步履薄冰,生怕被洛齐发现。两个选择,一是把她送到你们谢家,轮到你们谢家收拾烂摊子了。第二个方法就是,放弃她,让她自生自灭。你们好好想想,哪个才是最佳方案吧!反正我不会再管了。” 第154章 瘦七死亡 听着江月初的话,一旁的苗苗也忍不住开腔。 “她是你们家的养妹,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却是法律上的,按理说,我们谢家才是最无辜的,根本不关我们的事。只是庭芳他……” 谢庭芳打断道:“别说了。” “那就只能放弃治疗了,反正医生说她情况不好,大概率熬不过去了。”江月初看着床上的洛齐。 众人都沉默了。 没人发现,本应沉睡的洛齐眉毛皱了一下,瘪扁嘴,下一秒又恢复了原样。 众人讨论不出什么结果,纷纷散去,江月初埋怨乔熠非得让洛齐躺在卧室,这下两个人都要挪地方睡了,乔熠心烦意乱,没有回答江月初。 叮叮当当的声音渐渐变小,待卧室归于平静,洛齐突然睁开眼,扯掉了手上的针头以及各种仪器。 她嘴角露出冷笑,自言自语道:“演技过于拙劣,没想到她真信了,还真是傻白甜。” 瘦七嗤笑一声,从床上下来,环视了房间一圈。 她在衣柜找了一套秋天衣服,上边居然还带着标签,她忍不住想笑。 换下自己身上又臭又湿的病号服,坐在镜子前,给自己编了麻花辫,又用那些全新的化妆品给自己画了个不伦不类的妆。 她拧了一下门,发现被反锁了,于是走到窗边,窗口没锁,底下是草坪,种上的花草都还没来得及恢复元气,都有些蔫吧。 瘦七回头看了看,在房间里搜寻着绳子之类的东西。 她找了一会儿,没找到绳子,便把目光对准了床单。 把床单用剪刀剪成一条条的布,拧成麻花,然后一头栓在床脚,另一头从窗口丢下。 这一路她异常顺利,顺着床单一点点往下,然后轻盈地跳到了地面。 面前就停着谢庭芳和苗苗的车子,钥匙居然没带走,大概是赶来乔家的路上太着急,两个人都忘了。 想不到,洛齐旧情人对她还真是念念不忘呢!瘦七露出轻蔑的笑。 “可惜啊,这一切不过演戏而已。”她自言自语了一句,听到卧室那里传来很大的敲门声,她立马跑向那辆车。 瘦七打开车门,直接坐在了副驾驶,然后拧动钥匙,启动了车子。 她没有开过车,也没有学过,只是在书上看到,轿车有手动挡和自动挡,手动挡多了离合,开起来大概都一样。 这时候,卧室的门被踹开,有人在窗口大声喊了一句:“她从窗户跳下去了!” 另一个女声,听起来正是江月初的,她声音里有些恐慌。 “你们看,她是不是在车里?” “她会开车吗?”谢庭芳问了一句,乔熠一言不发,从窗口直接跳了下来,所有人都惊呆了。 虽然乔熠之前当过兵,时常也健身,但是什么准备都没做,就那么直接从二楼跳下去,对一个肉体凡胎来说,难度还是很大的,毕竟不是什么电视剧。 众人眼看着乔熠跳到地上,就势往前滚了几下,然后缓冲了一下才站起来,跑向瘦七,众人都暗暗倒吸了一口冷气。 眼看乔熠就要过来,瘦七冷笑,然后松开手刹,一踩油门,车子冲出大门,发出剧烈的撞击声,把别墅里的人都吓到了。 江月初和谢庭芳等人循声跑出来的时候,只看到了车子疾驰而去的影子。 谢庭芳看着车子的方向,突然大喊一声:“不好,瘦七掉进湖里了!” 乔熠闻言,立马一个箭步冲了过去,谢庭芳紧跟在身后。 江月初掏出手机,声音又急又快。 “她掉进湖里了,你们快点过来,要快!!!” 瘦七随着车掉进湖里,水正在快速灌进车子,车子已经倾斜。 瘦七又惊又恐惧,奋力解开安全带,然后试图摸到车把手,但水已经快速漫过她的腰部,逼近肩膀。 狭小的空间里,漫无边际的下沉,底下是阴森可怕的水底世界,再冷静的人也会手足无措。 好不容易摸到车把手,但是水已经冲到脸上,很快就淹没了瘦七。 瘦七屏息,死命地推着车门,但是无论她多使劲都根本打不开车门,车门仿佛焊死了一般岿然不动。 瘦七又使劲踹了两脚,然后感觉两耳嗡嗡的,整个人的耗氧量迅速攀升,达到了屏气的最大限度。 她感到有些窒息,下意识翻了一下白眼,有水从鼻子里灌入,她连忙停下踹门的动作,死命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时,有人用锐器砸破玻璃,有个黑乎乎的脑袋伸了进来。 湖水水质不是很好,水里可见度不高,但在这个距离间,瘦七还是看出了乔熠的轮廓。 那个人正是乔熠! 瘦七看到乔熠,毫不犹豫地伸出手,让乔熠将她从车里拽出来。 乔熠并没有立即接住瘦七的手,而是静静看着瘦七,眼神很是复杂。 瘦七没想那么多,立马揪住乔熠的衣领,乔熠才如梦初醒,抓住瘦七的手,把瘦七拽了出来。 幸亏是在水里,依靠水的浮力,乔熠才能轻松拉出瘦七。 但也是因为在水里,两个人的呼吸越来越困难,特别是瘦七,脸已经憋的紫胀。 瘦七从车里出来的时候,左腿被玻璃割到了,流了很多血,但她丝毫没注意到。 她仰头看着一片光亮的头顶,看到了生存的希望,心里的大石头落了下来。 她想浮上去,乔熠却抱住她,眼睛里带着沉重。 瘦七已经达到了屏气的临界点,严重的缺氧让她忍不住再次翻了白眼,胸口也仿佛被千万斤的东西死死压着,五脏六腑都疼得几乎要炸裂。 她想挣开乔熠的纠缠,但力气跟乔熠根本不是一个量级,她就像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乔熠虽然也达到了屏气的最大限度,但他依旧没松手,死死抱着瘦七,任凭瘦七对他拳打脚踢又抓又挠。 不得不说瘦七这个女人真的很厉害,到了这个地步,居然还能迸发出那么多力量,大概,她是极其想活下去的吧? 乔熠想到这里,心里像被压了大石头一样沉重。 瘦七看着乔熠的嘴型,他在说,对不起。 瘦七瞬间就明白了乔熠的意思。 瘦七不再挣扎,她静静看着乔熠,嘴角浮起凄然的笑。 肺部有一种被活生生撕裂的痛感,脑子被挤压得几乎爆炸,瘦七也渐渐失去意识。 很多过往都浮在眼前,但瘦七已经没有过多时间去想。 她渐渐闭上眼睛,双手像水草一样漂浮起来。 乔熠看到,她眼角流出一滴泪,化作小小的气泡,浮上了水面。 乔熠手上青筋暴起,额头也是一样,眼睛充血,表情狰狞,像一头可怕的怪物。 他用力地握着瘦七瘦削的肩膀,指甲几乎嵌进瘦七的肉里。 一切都结束了吗?瘦七,你真的就这样走了吗? 乔熠看了一眼头顶上的明亮,那里有温暖的阳光,还有新鲜的空气,那是生命的摇篮,是人类的家园,而不是这黑乎乎阴冷可怕的水下世界。 乔熠发了疯一般拼命往上游,但他也达到了极限,力气几乎耗尽,加上还要拖着瘦七,两个人的重量让他蹬了几下就肌肉酸痛,他下意识想呼吸,却呛了一口水进去,瞬间,身体像困兽一般被释放,所有水都朝着肌肤的每一个孔隙铺天盖地涌过来,他想咳嗽,却涌进了更多的水…… 若不是谢庭芳及时赶到,把两人托上水,乔熠就会溺毙在水里。 三人刚浮上水面,专业救生员就将其快速捞起,湖边围满了装备齐全的医护,不到几分钟,救护车就开了过来,把三人都带上了车。 在救护车里,洛齐一下又一下地被电击除颤,但心电图机的屏幕上依旧是一条直线,毫无起伏。 乔熠抓着洛齐的手,豆大的眼泪在眼眶旋转着,眼睛红得吓人。 “你给我醒过来,我不许你死!” 乔熠恶狠狠地说着,眼泪跟鼻涕都流了下来。 两名医生和一名护士轮流上阵,给洛齐做心肺急救,几轮下来,依旧毫无血色。 时间过了五分钟,谢庭芳的眼睛慢慢黯淡下来。 这是心肺复苏的黄金五分钟,超过这个时间段,生存概率极小,即使能成功挽回,身体的某些机能也会不可逆地损坏,永远也回不到最初的状态。 这样的活着,其实是生不如死。 有那么一瞬间,谢庭芳希望洛齐就那么永远沉睡,这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直到此刻,乔熠的声嘶力竭,医护的焦急忙碌,救护车的警笛声,浓烈的药水,惨白的脸,流满鲜血的白色床单,模糊的世界,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慢放的电影,虚幻地如同大梦一场。 谢庭芳颓然地坐下来,呆呆看着洛齐。 乔熠的嘶吼很快变成了沙哑的呜咽,像巨兽被猎人的长矛刺中喉咙,濒死挣扎。 这时,突然前排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 谢庭芳看向前边,发现是江月初。 江月初头发散乱着,脸上的表情得意且狰狞,看得每一个人都心里发怵,担心她精神失常。 第155章 大结局 江月初扭过头,看着洛齐的样子,癫狂地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洛齐,想不到,最后是我江月初赢了,一半的概率,我江月初笑到了最后。看来老天爷都在帮我啊!洛齐,你活该啊,哈哈哈哈!以后,乔家都是我的,你的哥哥,你的儿女,乔家的一切都是我的,而你,就是一捧灰土,风一吹,什么也没了。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啊!” 谢庭芳想痛斥江月初,没想到一旁的护士惊喜地喊道:“活了,活了……” 乔熠顾不上洛齐呕出一口又一口脏水,紧紧抱着她,又哭又笑,像失而复得的珍宝…… ……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眼已是春暖花开。 洛齐被乔熠推着,来到庭院中赏花。 距离上次溺水事件,已经过去了小半年。 那段时间里,洛齐因为在水里缺氧太久,身体有些机能退化,左腿被玻璃划伤,流了太多血,又在水里,所以左腿也残废了,下半生只能依靠轮椅和拐杖。 瘦七已经彻底地在那次事件中死去,洛齐已经感受不到她的存在,乔熠也再没有看到过那带着讥讽的冷笑,让人浑身都不舒服的眼神。 乔熠后来慢慢地告诉了洛齐事情的真相。 杀死瘦七的主意是江月初提的,江月初在乔熠搬家的时候,偷溜进乔家,无意中发现了电脑室里的监控视频,上边清晰地能看到瘦七和乔太太生前的画面。 瘦七一直在蛊惑乔太太离世,彻底摆脱痛苦。 其实那时候乔太太是犹豫的,但是瘦七偷偷拔掉了乔太太的止痛栓,乔太太饱受癌痛,又被瘦七言语挑拨,终于选择早点结束生命,结束一切痛苦。 也是因为这一件事,原本还在犹豫和怜悯的乔熠坚定了杀死瘦七的决心。 江月初其实确实是在豪赌,但是百利无一害,赢了,就能获得乔熠以及乔太太的身份,输了,也能得到乔熠一笔不菲的补偿费,简直就是一本万利。 他们达成联盟,找来沈晨帮忙,上演了一场戏,让洛齐以为这一切都是她的幻想,然后乔熠又和江月初上演了一场床戏,使洛齐彻底崩溃,口吐鲜血,不省人事。 洛齐的催眠师david在治疗过程中发现瘦七出现的条件是玉石的撞击声,然后告诉了沈晨,江月初也从那半截玉佛上得到求证,所以在洛齐崩溃昏睡的时候,江月初敲击玉石,唤出瘦七,沈晨提前在车子里做手脚,没有刹车,车窗被加固,拿走敲碎玻璃的小锤子,等瘦七开着车飞到湖里,江月初就让专业的医疗队守在一旁,等车子下沉四十秒之后,立即下去救人。 至于那四十秒,江月初是找过很多资料求证的,一个水性极好憋气很长的专业人员在被困车子且车子被灌水的极端紧张条件下,四十秒是憋气的极限,因为人在慌张的时候,耗能更大,往往也会忘记憋气。 瘦七不是专业人员,自然不会撑到那四十秒,但是四十秒可以让她暂时的溺毙,时间不能太久,否则瘦七死去的同时,洛齐必定也会消失。 他们要做的就是要让瘦七相信自己被溺毙,永久的死亡。 但是事情还是出现了偏差,车子里装的监控器进水的一瞬间就失效了,没有人知道瘦七在水里的情况。 所有人都有些惊慌的时候,乔熠居然直接跳了下去…… 最后事情照着预计的轨道进行,瘦七消亡,洛齐苏醒。 当然,洛齐之前住在精神病院的时候,服用的药都是致幻药,所以洛齐才一直处在梦境与现实中,精神有些崩溃,才会那么容易就上当,江月初的计划才那么完美进行。 本来乔熠打算信守诺言给江月初一笔钱,谁知江月初被某护士举报杀死了丈夫,锒铛入狱,乔熠只好保留着那张银行卡,只待江月初刑满释放,他就会把那张带着巨额金钱的卡还给江月初。 洛齐住院的期间也没闲着,她在医院遇到一个病友,病友腿都打石膏行走不便了,还在床上看书,跟洛齐交流了一下,洛齐惊奇地发现自己的专业竟是对口的,于是跟着那个病友一起报名复习,两个人都考过了初级会计师资格证,洛齐还打算考中级职称。 她做了乔家企业财务助理,只等考到中级职称,便会接手乔家财务。 即使残废了一条左腿,但她从未如此充实过,每天都忙到半夜,回来脸上都是挂着笑容。 她还成立了一个慈善会,定期往里面打钱,专门资助那些因为精神疾病无法生活自理的女性。 因为淋过雨,所以她学会了给同样遭遇的女孩子递伞。 而乔熠显得有些不务正业。 他变成了称职的丈夫和奶爸,下了班就围着洛齐和孩子转,乔家的事业渐渐倾斜到了洛齐肩膀上。 洛齐有时会撒娇地捶乔熠,乔熠却抚摸着洛齐的脸说:“从前你一直抱怨生活无趣,你像米虫一样没有价值。现在,我算是看出来了,原来你喜欢忙碌的生活,喜欢充实的日子。而我跟你相反,我更注重家人团聚,享受天伦之乐。你和我都如鱼得水,这样有什么不好呢?” 洛齐感动地点点头,抚着乔熠的手。 “哥哥,谢谢你。” “要怎么谢?”乔熠挑挑眉,洛齐明白他的意思,红了脸。 两人正欲亲昵,这时洛齐手机铃声响起,乔熠拿过来,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正是沈晨。 乔熠挑了挑眉,点了接听键并外放,然后把手机随手丢在一旁,抱着洛齐亲了下去。 手机慢慢滑下床,远远地依然能听到里边传来沈晨的声音。 “洛齐,我和苗苗要结婚了,下个月十号,到时候你和乔熠还有兜兜糖糖都要来啊,随礼不用,人到了就好……” 洛齐想要捡起手机接听,却被乔熠堵住嘴巴,喉咙里发出“嗯”的一声,手机对面的沈晨愣了愣,随即明白什么,无奈地笑了笑,挂掉电话。 苗苗坐到沈晨身边,抱住沈晨脖子亲了他脸颊几口,看着他英俊的脸稍稍发红。 苗苗越看越欢喜。 她脸上带着笑,轻声问:“怎么说到一半挂了?” 沈晨摇摇头,看着苗苗,认真道:“苗苗,我想要个孩子了……” 苗苗脸上有些震惊,但很快就被喜悦冲散了。 “择日不如撞日。” 话罢,就扯着沈晨的衣领。 沈晨没想到她那么直接,连声道:“房门没关……” “不管了!”苗苗扑了上来…… 窗外阳光正好,微风和煦。 是个好日子。 第156章 番外 1.瘦七番外 导语--“我知道她的一切,她却从来不知道我。” 洛齐喜欢写日记,而且每天都会写,事无巨细都记录在日记本里。 洛齐很少去翻日记,写日记更多的是一种习惯,像每晚睡觉都要闭眼一样。 瘦七特意去模仿过洛齐的笔迹,每当洛齐因为瘦七的出现无法继续记录生活,瘦七就会出手。 后来洛齐接触了手机,就在一个很冷门的软件里写日记,那个软件一直陪伴她直到现在。 洛齐的密码也很简单,不过是出生年月日加上父母的忌日。 只是洛齐不知道的是,父母的忌日要比她记得的早一天,因为她们的父母在前一天晚上就已经死于非命。 按出现的时间,瘦七比洛齐小五岁,心理年龄却是洛齐的好几倍。 瘦七很成熟,很冷静,甚至是有些不近人情的冷静,她一直通过洛齐的日记去观察这个世界,观察和挑选洛齐身边的人。 瘦七对洛齐的情况了如指掌,但是洛齐却一直不知道她的存在,直到谢庭芳的离世,洛齐才真正意义上的知道瘦七这个副人格的存在。 瘦七是洛齐阴暗面的接收者,但是瘦七完全没有抱怨过半分,她愿意接收那些恶意和不美好,不是出于什么奉献自己感动他人的煽情原因,单纯地只是因为她看得开看得透,而洛齐太善良太敏感,容易被影响。 瘦七来到这个世界是在洛齐五岁那年。 那天的夜很深,水很凉,天空是一片漆黑,深不可见,空气中隐隐传来血腥味。 重物坠入水里的声音清晰可闻,那晚她和洛齐的父母永远消逝于这个世界,而她瘦七正式来到这世间,以雄鸟保护雏鸟的姿态默默保护着洛齐,让洛齐这个还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能健康快乐地成长下去…… 或许是大脑启动了保护机制,大脑把那段记忆从大脑深处删了,唯独留给了瘦七。 瘦七明显接受能力更强,也更强大,完全可以将这副身子占为己有,但是瘦七并没有这样做。 她从心底里是承认洛齐的。 可惜洛齐对此一无所知,对瘦七也没什么感情。 后来洛齐心里产生了消灭瘦七的想法,瘦七感应到了。 其实乔熠做的局瘦七都知道,甚至乔太太的死亡,也是她故意扮演的,她知道,唯有这样,乔熠才会下定决心除掉她。 瘦七感觉很累,她也想结束这一切,所以干脆顺水推舟,让所有人都得偿所愿。 她确实有一种毁灭一切的疯狂想法,只是靠着理智压抑自己而已。 或许这种毁灭一切的血腥冲动是她基因里就种下的犯罪种子。 但她心里一直都有一根线牵引着,不至于失去所有理智,那就是,乔熠。 瘦七分不清自己对乔熠是什么情绪,爱情?棋逢对手的惺惺相惜?知己?或许都有。 说到底,她不是神人,对一切都稳如泰山,其实她也会害怕,只是不会表现得那么明显。 那次被张全那帮混混困在竹林里,其实她是有点恐惧的,害怕自己一个人对付不了那么多年轻力壮莽撞无脑的混混。 那时候乔熠的出现,毫不夸张地说,就像电影里男女主的初次相遇,镜头一帧帧一遍遍慢慢地在心头怒放,即使过了那么多年,她也忘不了乔熠脱下外套将她身体裹住的那一刻,他的眼睛很亮,眼神中带着悲悯,又有着正义之感。 她读过很多书,里面有过很多男主英雄救美的画面,但那都是纸上谈兵,是幻象的,直到乔熠的出现,才把她的幻象填补,具象地展现了出来。 那时候她终于冷静下来,用瘦七的身份跟他对视了很久。 那是她破天荒的一次。 果不其然,后来乔熠还是发现了她的端倪,很快就把她从洛齐的身体里揪了出来。 可是乔熠实在聪明,他并没有打草惊蛇,也认为瘦七是洛齐的保护伞,不会伤害洛齐,所以默默允许了瘦七的存在。 后来瘦七果然不负乔熠的希望,在洛齐为情所困想自杀的时候,救了洛齐一命。 瘦七以一种刁钻古怪的面目对待乔熠,乔熠被惹怒过,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瘦七从那时候心里就空落落的。 乔熠果然还是爱上了洛齐。 她没有嫉妒,很多人喜欢的都是洛齐,像那个杨云南,谢庭芳,还有沈晨,他们无一例外,对洛齐爱得疯狂。 直到现在,瘦七确信杨云南心里还是有洛齐,只是因为现实的原因,因为种种,杨云南还是选择了陆紫。 提到陆紫,瘦七心里是高兴的,瘦七喜欢陆紫,陆紫跟她实在太像,敢爱敢恨,绝不会受委屈。 只是陆紫最后还是被世俗的情爱羁绊,被那个瘸子杨云南桎梏住了。 瘦七以前不明白这种感情,后来遇到乔熠,似乎有些明白,但是她很清楚自己的目的,她不会任由自己沉溺在什么情情爱爱之中,那是很无聊的东西,转瞬即逝。 瘦七知道乔熠喜欢什么,所以故意在他面前装得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越是可怜,就越能激发乔熠的保护欲。 不得不说,男人天生对女人的保护欲,就是男人天生的弱点。 瘦七利用求乔熠的弱点,借刀杀人,帮父母报了仇,又成功将乔熠锁在了洛齐身上。 只待功成身退,尘埃落定。 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瘦七还是被唤醒了。 像巴甫洛夫训练狗吃饭的田间反射实验一般,瘦七每当听到玉石碰撞,都会浑身一颤,从沉睡中苏醒。 那次在海滩差点溺毙,也是因为洛齐差点溺毙,大脑自动把瘦七唤醒的。 就是因为那次偶然事件,瘦七频繁被唤醒,也察觉到了洛齐想杀掉她的想法。 瘦七知道以后,心里震惊的程度是难以言喻的。 她自认为自己没做过任何对不起洛齐的事,甚至还帮洛齐复仇,促成洛齐和乔熠的好事。 知道这件事后,说不心寒是假的,瘦七也曾做过一系列举动进行报复。 比如,勾引沈晨,让洛齐出轨,让乔熠和洛齐的婚姻关系破裂。 谁知沈晨是个宁死不屈的,一直不肯接受,瘦七没有办法。 后来瘦七慢慢释然了,甚至有一种自虐的消极想法。 结果自然就是如后面发生的一样,乔熠终于下定决心扼杀她,所有人都想除她而后快。 瘦七其实早就看到了车子的异常,发现了江月初布的局。 她在开车前就把车子里得摄像头拔掉了。 但是从容赴死是很艰难的一件事,人的本能总是在驱使自己自救。 所以车子掉进深不可测的湖水里的时候,瘦七还是因为极端的恐惧,进行了自救。 但是乔熠居然还跳进来救她,那是她从未想过的。 在世界变成模糊的一片,在她即将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用口型对乔熠说了一句:“乔熠,你爱过我吗?” 乔熠明显看懂了瘦七的口型,刹那间他的眼睛很深邃,比湖水还要深沉。 他没有回答,只是拉着瘦七的手要把瘦七带上水面,但瘦七很固执地拖住乔熠,不让乔熠浮上去。 其实那个答案无关紧要,她就是想在临死前能看到乔熠的承认或者否认。 但是乔熠依旧没有回答,直到瘦七永久地闭上眼睛,瘦七依旧没等来乔熠的答案。 其实答案很明显,乔熠就是不喜欢瘦七,他对她的特别,不过是因为怜悯。 是怜悯和感激她对洛齐的保护吗? 瘦七不想去想,也永远不会不能思考了。 她永久沉睡在了那个冰冷的水里,永远停留在深不可测的黑暗世界。 洛齐,永别了。 第157章 番外2 2.沈晨和苗苗番外 沈晨和苗苗是典型的假戏真做。 苗苗是乔熠的学妹,也是跟乔熠谈项目的负责人。 苗苗是高挑的都市丽人,工作时认真严谨,性格有些强势,说话总是咄咄逼人,连乔熠看到都会头疼的那种。 和沈晨的相遇是一场意外。 因为洛齐的事,沈晨跑到乔家要商量,恰逢苗苗来乔家做客,苗苗一眼就看上了沈晨。 沈晨是古典帅哥,人高马大,着急的时候露出的神情,实在让人欲罢不能。 苗苗自觉地让出了位置,让沈晨和乔熠江月初说话。 但是房间留了一条门缝,苗苗端着咖啡,在客厅依旧能听到三人越来越大声的讨论。 “乔熠,你说,谢庭芳死后,洛齐的病一下子就爆发了,是吗?” 乔熠没吭声,大概是点头了。 “沈晨跟谢庭芳那么像,就让沈晨扮演谢庭芳,让当年的事再次重演,再次击溃洛齐的心理防线就好了。”江月初率先说道。 “具体细节我们并不知道,万一她察觉了怎么办?”乔熠说道。 三人都沉默不语了好一会儿,江月初缓缓道:“那就让她处在现实与梦幻中,亦真亦假,她就无法分辨了。” “怎么做?”沈晨问道。 “用药,精神药。” “不行,这样太危险了,掌控不到量怎么办?”说话的人是沈晨。 “只是让她易怒多梦,没什么危险,断药了就好。”紧接着是江月初的声音。 三人又陷入了沉默,良久,江月初继续说道:“要做就做狠一点,否则以瘦七的性子,洛齐没有到崩溃那一步,瘦七是不会出来的。我知道你们都担心洛齐,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们都清醒一点吧! 苗苗早就听说过乔熠的妻子洛齐早年因为恋人离去大病一场,后来是乔熠的朝夕相伴,才陪着洛齐走出了那一段灰暗的日子,乔熠与洛齐也因此结成伴侣,有了一对儿女,听说日子过得还不错,没想到几年没见,洛齐又生病了。 听了那么多,苗苗已经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 她端着咖啡推开门,在三人惊愕的目光中开口道:“既然要让洛齐崩溃,那干脆让她大梦一场,醒来都是一场空,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残酷。” 乔熠听出苗苗话的意思,皱着眉头思考起来。 江月初很快就领悟了苗苗的意思,迟疑道:“让她以为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她拥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对。”苗苗轻轻晃着咖啡杯,抿了一口,继续道:“谢庭芳没死,乔熠也没爱她,没有娶她,甚至她怀胎九月辛苦生下来的孩子也不是她的,她还亲眼目睹乔熠跟其他女人组建成的幸福家庭,还有什么比这残酷?” 江月初拍手:“这个法子太好了!” 沈晨有点回不过神,愣愣看着苗苗。 苗苗看沈晨呆傻的模样,心里有些好笑。 她起了促狭的心:“至于谢庭芳,那也跟乔熠一样,找个女人跟他组建家庭,让她知道,当年她崩溃的原因根本不是谢庭芳死了,而是谢庭芳迫于家人的压力,放弃了她,转而娶了别的女人。” “太好了!”江月初兴奋地鼓起掌,欣赏地看着苗苗。 “你来扮演谢庭芳的妻子?”乔熠看着苗苗问道。 苗苗笑了笑,视线汇聚到沈晨身上。 “也不是不可。” 苗苗看着沈晨,喝了一口咖啡,有一种志在必得的自信。 沈晨看到苗苗霸道的目光,忍不住别过视线,不敢再对视。 事情就如苗苗说的那样进行。 苗苗挽着沈晨的手出现在洛齐面前。 苗苗表演得极为自然,倒是沈晨,多次都在发呆,苗苗暗暗提醒了很多次,沈晨才醒悟过来。 戏份演完后,两人走出精神病院,苗苗朝沈晨伸出手。 “刚才还算顺利,合作愉快!” 沈晨犹豫着伸出手,苗苗一把握住。 她的手比沈晨小得多,但是很有力量,沈晨都有些惊讶。 “刚好饭点。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沈晨本想拒绝,但是苗苗看出沈晨的心不在焉。 “不用担心,接下来她会用尽办法去乔家的,她认得自己家的位置。” 苗苗特意强调了“自己家”,让沈晨知道,那是人家夫妻俩的家事,最后洛齐会回归乔家。 沈晨有些怅然若失,苗苗立马趁热追击:“所以,跟我吃个饭吧,我知道这附近有家餐厅,老板是老g省人,做的饭菜极为正宗,而且十分清淡,适合你吃。” 苗苗不由分说把沈晨拉进了自己的车里,然后放了舒缓的轻音乐。 看着沈晨在副驾驶安安静静坐着的样子,苗苗不由露出笑容。 沈晨侧颜很绝,像古希腊雕塑,鼻子高挺,眼窝有点偏于欧洲人的那种深邃,眉骨很高,睫毛又浓又长。 这样的极品男人,就算她纵横商场多年也极少见过。 她扬了一下嘴角,收回视线,目视前方。 沈晨没想到那是个私人订制的饭馆,地方有些隐蔽,是在居民楼里,布置很是雅致,处处透露着老板极好的品位。 碗具都是别具一格的雅致,加上口味确实清淡,但又很开胃,苗苗又极会营造轻松氛围,沈晨在这种环境下,吃乐不少,酒也喝了半瓶,回到车上的时候,脑子还有点晕晕沉沉。 连续大半个月,沈晨一直在操心洛齐的事,没睡过一个好觉,今晚他却是格外的放松,人刚沾到座位,眼皮就很沉,很快合了上去。 半醒半寐间,有人拿着温热的待着淡淡香味的毛巾轻轻擦拭着他的身体。 她的手柔弱无骨,还顺便帮他按摩了一下,力量恰到好处,沈晨忍不住舒服地喟叹了几下。 苗苗看着男人安静乖巧的睡颜,心里柔软到极点。 她洗了澡吹了头发,本来打算去另一间房间睡,但是看到沈晨的样子,又舍不得挪开眼,挨着沈晨躺下来,在他身边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揽着沈晨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沈晨醒来,有些心满意足地伸了一下懒腰,手却碰到了什么,他猛地坐起来,看到身边躺着一个女人,被子褪到了胸口那里。 她穿着一件性感的玫瑰色睡裙,胸口是深深的v领,即使没穿任何内衣束缚,胸口也有一道深深的沟壑,让人看到了都气血翻涌。 沈晨认出那是卸妆后的苗苗,诧异至极,想下床,却发现自己身上穿着一套跟她一个款式的男士睡袍。 苗苗被沈晨的动作吵醒,睁开眼睛,看到沈晨,她没什么反应,拉了被子盖在身上,声音里带着慵懒。 “放心,昨晚你没发酒疯,也没占我便宜。你的衣服我已经洗好烘干,熨烫好了,放在衣柜里,自己去找,饿的话去厨房自己做,想回去的话底下就是地铁,或者自己打车。” 苗苗说着,翻了个身,抱着枕头继续睡了。 沈晨听到她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知道她又睡着了,于是轻手轻脚起来,去衣柜拿了自己的衣服穿上,临走时看了好几眼苗苗,苗苗毫无反应。 沈晨叹了口气,心情复杂地出了门。 他没见过这样的女人,她是跟洛齐完全不一样的存在。 沈晨回忆中昨晚的点点滴滴,心里更是复杂。 他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是知道这个苗苗一开始就对他存了男女情愫,他本来想拒绝跟苗苗合作,但一时之间确实很难找到别的人来替代。 面对苗苗强势的进击,沈晨不知道如何反抗。 他本来打算等洛齐的事过去,他就跟苗苗说清楚,没想到那天洛齐差点救不回来,后来看到乔熠紧紧抱着洛齐,洛齐也紧紧依偎着乔熠,两人天造地设的一对,实在没有他插足之地。 他站在医院里都显得多余。 他默默走出来,随便找了个酒吧,喝了很多酒,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后来还是那个女人出现,把他带回了家。 他吐了一晚上,把那个女人香喷喷又干净整洁的家弄得一团糟,但是那个女人毫无怨言,一如既往地细心照顾着他,甚至像他的母亲一样,把他抱在怀里,纵容他像个孩子一样哭泣。 沈晨压抑很久的心情在那些瞬间爆发,他哭得昏天暗地,嗓子都哭哑了,转身又睡了过去。 挤压的情绪都散发出去之后,沈晨感觉自己像是获得了新生一般。 这时候吗,苗苗递过来醒酒汤,声音很是温柔,沈晨细细打量她,清晨的阳光照射在她身上,给她包裹上了一层淡黄色的柔光。 沈晨在那一瞬间,心里的围墙崩塌。 苗苗放下醒酒汤,直接走到他面前,跨坐在他身上,抱着他的头深深吻了下去。 干柴烈火顷刻就被点燃。 苗苗抱着沈晨,语气多了一丝撒娇。 “你要负责哦!” 沈晨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低声道:“嫁给我吧!” 苗苗有些惊讶,最后点了点头。 就这样,两个人领了结婚证,还没到办婚礼那天,苗苗就检查出了身孕。 乔熠和洛齐听了,都衷心地祝福他们。 沈晨面对洛齐,也已经能够心平气和地跟他们说谢谢。 沈晨很少再想起以前的假设。 假设,洛齐先遇到的人是他沈晨呢? 其实,世界上没有假设,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