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爱你》 第1页 [现代情感] 《假如我爱你 》作者:绿蜡【完结+番外】 文案: 常相思甩了白文元两次,现在,她又获得了第三次机会。 白文元被常相思甩了两次,他想第三次应该就没那么容易了。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都市情缘 恋爱合约 搜索关键字:主角:常相思,白文元,蔡炳坤 ┃ 配角:苏清 ┃ 其它: 第1章 旧人(一) 春雨缠绵,令常相思心情恶劣。 常相思早晨六点起床忙到下午三点,在病房和手术室跑了几个来回,只来及吃一个水煮蛋。她累得头痛,头痛引发噁心。趁没有病人的空档,常相思从休息室拿了自己的羽绒服裹在白袍外,手机丢办公桌抽屉里,独自从消防楼梯爬到顶楼阳台透气。 今年春天特别冷,除了雨就是霜,二月都要到头了,还没见几个晴天。 屋顶风大,小雨丝斜斜飘着,常相思脸冻得发白,看着不远处的城市天际线。她自医大本硕七年毕业后,便在平城市立中心医院上班,掰掰指头,毕业这么几年过去了,日復一日,除了忙碌工作和职称外,连厌倦的时间也没给她多留。 「相思——」 常相思转头,蔡炳坤撑在在安全门上沖她笑,常相思回了一个笑。蔡炳坤是从省院新挖来的才俊,不仅简歷亮眼,外表也美得吓人,仿佛是一朵艷丽的玫瑰装饰在平淡的白布上,只是一抹艷色而已,却给那白布平添了许多遐思。常相思认为,生活中的美人,美则美,但未脱出人的范畴,这个蔡炳坤则美出了几分仙气来。 蔡炳坤入职的第一天,钟院长亲自带着他进了常相思的办公室,将他安排在她的办公桌对面,交待常相思带他熟悉医院的规章制度和工作环境。 常相思第一次见蔡炳坤,半晌没说得出话来,后来悄悄和钟院长说,「你觉得咱们医院招这样一个美人,合适吗?」 「他专业能力很强。」钟院长倒是很看得开,开玩笑道,「你不要歧视他。」 「我是怕会有麻烦。」医院这样阴气十足的场所,病人多,医护人员多,纠葛本来就不少,如果这一群人里再多了几分桃色,那各种绯闻便会爆发出来,「不便你管理医院。你也不想天天有女医生女护士坐你办公室哭吧?或者那些女医生女护士的男人来医院堵人?」 「所以我把他安排在你办公室了,你帮我看着他,好好带他。」钟院长对常相思倒是极放心。 常相思被钟院长强行摊派了任务,不能反抗就消极处理,她惯常并不是多热心的人,也只在空闲的时候和蔡炳坤言语一二。 「你忘记带手机呢?院长打你电话一直不通,就让我出来找你,他想和你谈一谈。」蔡炳坤身姿优美,体态修长,皮肤呈现一种美玉的色彩,可能是刚爬了楼梯,小口喘气,唇红得发亮,「我从后面住院楼一直找到这边综合楼来。」 「我刚有空,熘出来歇会儿。」常相思道,「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也趁机偷个懒。」蔡炳坤看常相思的头髮紧束在脑后成一个丸子,耳边飘了两缕黑髮,髮丝上一层细细密密的小水珠子,「你怎么不打伞?一个人跑出来淋雨呢?可别感冒了。」 「嗯,知道。」常相思随口道谢,「你吃完饭了?」 「当然吃了,这都几点了啊!」蔡炳坤也走进雨里,「你吃了没?」 「没吃。」 「怎么?心情不好呢?」蔡炳坤关切道,「我出去帮你买点什么?」 「别麻烦了,只是太累了!」常相思将手揣在衣兜里,「过了这个劲儿就好了。」 蔡炳坤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常相思的冷淡。常相思转身走进楼梯间,蔡炳坤回头走在她身侧,一边下楼一边道,「科里同事起闹,要为我们俩去北部县践行,周六晚上聚餐。餐厅已经定好了,地址到时候我发你微信上。」 常相思不是很有兴趣,蔡炳坤却对这些集体活动很积极热情,每次总要邀请常相思。 「不喜欢聚餐?」蔡炳坤没得到常相思的回答,关切道。 常相思转头看蔡炳坤,「不是。」 常相思平日不爱和人聊天说话,看着有点冷,但她的眼睛瞳孔又黑又亮,看人的时候直接对上别人的眼睛,且不知闪避。钟院长曾经说过,她看人的方式过于犀利,仿佛手术刀一样直直插入人的心脏,大多数人被这样直接的看会觉得被冒犯了而不喜欢。常相思平时很注意,视线不在人脸上停留超过五秒,但蔡炳坤对她的态度,却让她不得不认真看。常相思的眼睫毛被春雨滋润,双眼中略带一点疲惫和忧伤,仿佛不可触及的深渊,蔡炳坤完全没有躲避常相思的视线,反而对了上去。 「那咱俩单独聚?」蔡炳坤看着常相思提议。 常相思偏头,蔡炳坤的眼尾略上挑,瞳孔略有些褐色,衬着白皮肤,居然有些异域风情。常相思觉得这双眼睛有点熟悉,一时间又想不起来,皱着眉头走出楼梯间进医院走廊。 室内暖气十分足,她随手脱了羽绒服挂在胳膊上,一边整理白大褂一边道,「还是大家一起聚吧!蔡医生,我先去找院长了,再见。」 「再见。」蔡炳坤站在走廊尽头,看常相思纤细的背影半晌,摸出一颗烟去阳台抽。 常相思走到院子办公室外,敲了敲门,几秒钟后推门进去。 第2页 「小常啊,坐——」钟院长放下手里的资料,抬了抬眼镜,看常相思满脸疲惫,关切道,「累了啊?」 「钟老师,你找我?」常相思坐到钟院长对面,看他手边是一叠报表资料,正上面第一张就是自己的。钟院长是常相思在医大的老师,为人十分风趣幽默,对待学生和下属一视同仁,常相思尊敬这位长辈,也亲切地称唿他为老师而非院长。 钟院长让常相思自己倒水,询问了一番最近的工作情况,聊了几分钟生活琐事,这才道,「院里安排你和小蔡去北部县支医,那个申请表,你还没交上来。」 「去年是去的北疆那块,今年怎么就调整到北部县了?」北部县在平城市邻省,和平城在地图上的直线距离不过三四百公里,但因多山且贫瘠,是有名的国家级贫困县。按照惯例,市中心医院支医要么去非洲,要么去都是国内千公里之外的基层医院。 「你还嫌太近了?」 「我想等一年,换别的地方去。」常相思想了一下,开玩笑道,「确实太近了,我怕人说老师你护短。」 「你现在这个年纪,正是锻鍊锻鍊挑大樑的时候,晚一年就要少好多机会。」钟院长眨眼,「趁还没男朋友,没结婚,没生小孩,把自己简歷刷漂亮点。」 「我知道。」 「那为什么不交申请表。」钟院长不解,「小蔡昨儿就把表给我递过来了,就等你。对了,你觉得小蔡这人咋样?」 「挺好的,专业很强,工作很负责,我们配合也不错。」 「装煳涂呢吧?」钟院长取笑,「我是看这小伙不错,特意安排在你办公室,你就没近水楼台的想法?」 「老师,你是没见自他来后,我办公室里就差成菜市场了,一会儿来个小护士送零食,一会儿来个女病人问病歷。还有那些胆子大的,直接跑去公寓那边送水果,送饭菜,真是盛况空前。这竞争也太大了,我不参与。」常相思笑,「再说了,我不喜欢俩都是医生,忙起来没法照顾家庭。」 「藉口!你啊——」钟院长摇头,「要三十了吧?别把自己硬生生逼成老姑娘了——」 常相思笑出声音,「不会,我自己有考虑。」 「过去的事情该过就过了,别一直放不开。这申请表我能拖一周,你回去再好好想想,千万不要蹉跎了。我培养一个女学生不容易,上点心——」 「谢谢老师,我会好好考虑的。」常相思道,「我会对自己负责的。」 常相思对钟院长做了种种保证,才得以脱身。出了院长办公室,常相思松了一口气,返回办公室拿手机。 「回来了?」蔡炳坤翻着办公桌上的病歷,「院长又在做你的思想工作了?」 常相思把白大褂挂柜子里,穿上羽绒服拉拉链,「嗯。」 「你那申请表还没交,是有别的什么想法吗?」蔡炳坤看常相思,常相思人瘦,但是胸口有料,腰也细细的。 「没呢,我得再想想!」 「怎么?有男朋友了,捨不得两地?」蔡炳坤开玩笑道,「北部县蛮近的,再说了,半年时间而已,熬熬也就过去了。」 常相思抬头看蔡炳坤,定定道,「我没男朋友。」 「怎么会?」蔡炳坤好看的脸笑了,「相思,你可是非常有魅力的。」 常相思不想谈这个问题,打开办公室门,再次道,「我今天先下班了,有事情打我电话,再见。」 常相思现在这个年纪有点尴尬,面临三十大关,不算年轻了,但要她承认自己老,却也不能。前两年还有热心同事关心她的个人问题,间或帮忙介绍一些单身的优秀男士,但连续介绍几次没有下文后,热心同事便隐约感觉出常相思的挑剔和难讨好来,也就歇了做媒婆的心。常相思乐得轻松自在,也很庆幸不用为了维持同事关系而去应付那些陌生的男士。 出医院大门需要穿过一大片停车场,平城中心医院是附近几个市最好的医院,终日人潮涌动。医院为了缓解停车难的问题,甚至将医院大门内的庭院全部改成了停车场,只余一条消防通道供行人进出。常相思侧身进入停车场,迎面便驶来了几辆车,她站在路边等车过去,视线落在缓慢行径的车胎上,心理计算着先去健身房运动一个小时,不知身体能不能负担。 一辆路过的黑色汽车车窗摇下来,常相思抬眼,正正和探头出来的男子对上,两人同时怔住。 常相思微微张嘴,大脑空白,一时间无法做出正确的反应。 「常相思?」男子的声音仿佛从胸腔里发出来,又沉又厚。 常相思手紧紧捏着包带,嘴唇抖了一下,想说点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男子五官分明,浓眉重眼,鼻樑挺拔,嘴抿得紧,不笑的时候略凶。他脸上的肌肉动了一下,口中说了句什么,尔后转回头去,侧面线条凌厉又俊朗,他直接而快速地开车转进停车场,将常相思甩在身后。 常相思怔了一下,又没听清楚他说的话,半晌没回神,她不过就是甩了他两次而已,而且也是多年前的旧事了,他有必要躲瘟神这样躲她吗? 常相思不是一个喜欢沉溺往事的人,她差不多已经要忘记这个男人的脸是什么样子。关于恋爱的诸多细节也逐渐消亡在时间长河中,唯一记得的是两次分手都是她提出,而他只不过用那种要吃人的目光长久地看着她。常相思琢磨过几次他的眼神,可她实在看不透这个男人,也就无从体会其中到底有几分是伤心和在意。她只唯一清楚地记得,这个男人,名字叫做白文元。 第3页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小伙伴们,我又开现代言情的新文了.这个文文我基本上每天下午三点更新,请有兴趣的收藏.谢谢! 第2章 旧人(二) 常相思找到自己的车,开门进去,半晌才找回神志,缓缓开车出门。 车行至出口处,常相思远远便见了穿着黑色厚外套的白文元站在出口处四下张望,打量来往车辆。常相思最后一次见白文元的时候,他还非常年轻,身上充满着旺盛而澎湃的精力,那些多余的力量灌注在眼睛里,看人的时候随时要射出来一般。而现在的白文元,面无表情,目光机警而警惕,身体姿态看起来随意极了,但常相思确认他不会错过他想找的人。 常相思把车靠上去,按了两次喇叭,白文元视线立刻调过来,身体也随着动起来,伸手就要拉常相思的车门。 常相思看门卫给自己放开升降栏杆,还是特意将车停了一下。她没想到白文元会主动来找她,鬼使神差打开了门锁。 白文元夹带着冷空气上车,快速道,「我刚让你等我一下,怎么就跑了?我到医院来办事,不能停留太久。」 常相思启动车,右转出门后缓缓将车靠在路边的绿化带旁,「没听见,不好意思。」 「那把你的电话号码还有地址给我。」白文元的话里带着单方面的决定,他平静而坚定地表达自己的意图,无需任何人质疑。 常相思道,「我放你上车,只是不想在门口造成堵车。」 白文元侧头看常相思,常相思根本没看他,盯住前方的路。 白文元微微皱眉,「我没想到你居然是在平城,五六年了吧?」 「嗯!」常相思压着嗓子。 「既然见都见了,也没必要刻意迴避。」白文元伸手拿常相思放在中央扶手上的手机,常相思不想给联繫方式,他就自家拿好了。白文元打开手机,一看设置了开机密码,眉头皱得更紧了,「密码是多少?」 常相思终于转头看白文元,伸手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机。 白文元没阻拦,因为他身上的手机响起来了,他摸出手机看了一下,对常相思道,「你是在这个医院上班还是办事?」 「上班!」隐瞒没有任何意义,只要是白文元真正想知道的事情,翻得天翻地覆他也能达成目的。 白文元松了一口气,既然是上班,怎么都能找得到的,道,「那就好。我现在真有事,必须先走了。」 常相思张张嘴,但白文元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打开车门风风火火下车,一边接电话一边往医院里走了。 常相思打了一下方向盘,心理的烦躁一点点涌了出来。 作为一个负责的医生,加班是常态,而作为一个主刀医生,一台手术站七八个小时也是经常有的事情。常相思为了保持良好的身体状态,坚持健身五六年了,每周三次跑健身房运动雷打不动。她很喜欢那种高强度运动下身体勐烈出汗的感觉,也喜欢身体超负荷紧绷之后放松的异常快感,这也十分有助于她排解工作中积累的压力。 常相思开车去了医院附近的健身房,跑了半个小时步,做了几组拉伸运动,在教练的辅助下又开始力量训练。 出了一场汗,常相思觉得全身轻松,那些因再见白文元而起的烦躁也退了许多,头痛的情况也好了,于是去沖澡,顶着一头半干半湿的头髮回家。 常相思住所距离医院十分钟车程,是医院为单身的青年医生统一配置的公寓。公寓位置相当好,在市中心,周围公交线路和地铁线路齐备,去这个城市的任何方向车程不超过二十分钟,但因为是医院的老房子,格局和配套不好,所以许多医生只把这公寓当成过渡房,而和常相思同期进入医院的其他同事早就买了新房搬走。 常相思一直一个人,也无心买房,所以在这公寓住得非常开心。 常相思将车停在公寓楼下的露天停车场内,摸出手机打开,健身这段时间里,有几个未接电话,也有几个简讯。常相思先看了简讯内容,是护士长苏清向她陈述她负责的几个病人手术后的恢復情况,因为她下班,所以找了蔡炳坤。蔡炳坤也有简讯来,说是手术病人家属觉得刀口的恢復情况不好,需要主治医生给意见,他去看了一下,只是有些发炎,所以给开了些消炎药。常相思看完简讯后,再一一拨了未接电话,将全部工作安排好,才下车慢腾腾走上楼。 常相思住在三层一个带独立卫浴的单间,隔壁就是蔡炳坤分到的单间。常相思走上楼就笑了,蔡炳坤房门上果然如往常一般挂了水果,不知是哪个医护送来的,门下还放了一个保温壶,又不知是哪个奉献的爱心汤水。 常相思打开自己家门,丢开包和钥匙,将自己甩在柔软的床铺上,只想一觉睡到地老天荒。 不过片刻功夫,常相思的门被敲响,常相思懒洋洋翻了个身,有点不想去开门。一般这个点儿来敲门的,只会是蔡炳坤,因他日日收到礼物,又不知是谁送的,也不好丢了处理,所以会将水果之类分给左右邻居共享。 常相思随手整理了一下床铺,用手将头髮抓整齐后去开门,口中还取笑道,「我今儿看了,给你送了青芒——」 门打开,常相思硬生生把后半句话吞了回来,脸也僵住了,真是见了鬼了,这白文元的动作未免太快。 第4页 白文元长得极高,常相思要抬头才能看完他的表情,道,「你怎么来了?」 白文元站在门外,沉沉地看着常相思,「不请我进去?」 常相思略有为难,白文元道,「不方便?」 常相思让开,道,「房子太小了,还没来得及收拾,很乱。」 「我不介意。」白文元推门进入。 进门处是卫生间,继续往里走便是客卧两用的一个大通间,卫生间靠墙处放了一组浅色的衣柜,与衣柜垂直放了一组双人沙发,而后是占据室内最大面积的大双人床。 白文元视线落在双人床稍显凌乱的铺盖上,又移向床头的两个枕头。 常相思走到沙发前,「坐吧!」 白文元环视这个小小的房间,布置得十分简单和中性化,没有过多零碎的小玩意。 常相思找出许久都不用的茶壶泡了一壶茶,给白文元倒了一杯,再次招唿他,「喝茶。」 白文元这才坐下,端起茶杯意思意思,眼睛珠子落在常相思身上。常相思长发软软地搭拉在肩上,发梢湿湿的结在一起,因在室内,她脱了大外套羽绒服,只穿一件贴身的卫衣,上半身曲线妖娆。 「头髮还没干,就睡觉呢?」白文元动了一下腿,移开眼睛,「不怕头痛吗?」 常相思不回答,问道,「你怎么找过来了?」 「在医院遇到钟老,他告诉我的,我就来认个门。」白文元放下杯子,「几年不见,钟老头髮白了好多,很辛苦啊!」 常相思「嗯」了一声,半晌道,「钟老师肯定也给了你我的电话,怎么不先联繫一下呢?这都要到晚饭时间了,我家里什么都没准备。小区外面有个咖啡厅,简餐很好吃,不如去那儿坐坐?」 白文元靠在沙发背上,仿佛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浪费钱。」 常相思也笑,「这次我请客吧!」 「你现在有钱了?」白文元话里有几分戏嚯。 「嗯!能解决温饱问题了。」常相思点头,「去不去?」 「走吧!」白文元也不急于一时,起身看常相思穿外套,道,「我刚调职到平城,以后可能会经常见面。」 常相思穿好衣服,拿了钥匙和钱包揣衣兜里,「是吗?」 「你见了我好像很紧张。」白文元跟着常相思走出房门,「你放轻松些,我现在对你没别的想法。」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不习惯。」常相思诧异,她做她的医生,他当他的官,按理是没有交集的。 白文元笑一笑,没回答。 常相思转身锁门,锁芯有些松动,常相思拧了几次没拧得上,心里想着该找人来换锁了。 「我来吧!」白文元伸手去拿钥匙,常相思也不逞强,将钥匙递给他,两手相错,常相思的指尖触摸到白文元的掌心。 白文元的掌心很温暖,那温暖如闪电一般,通过常相思的手传导至她的心脏,她不由自主颤慄了一下,有些难堪地扭头,却见下班回家的蔡炳坤站在楼梯口,好奇地打量她和白文元。 「相思,要出门吗?」蔡炳坤出声招唿着,摸出钥匙去开自己的门,见门上挂的水果,口中嘟囔了一句什么。 白文元侧头看一下蔡炳坤,蔡炳坤沖他点点头,「你好,我是相思的同事,蔡炳坤。」 「你好,我是白文元。」白文元用力拉上门拧上,锁芯一动,门锁好了。他将钥匙递还给常相思,主动将手伸向蔡炳坤。 两个男人的手微微一握又放开,蔡炳坤解下门上的袋子,看了是青芒,对常相思道,「又是青芒啊,你要不要?」 白文元低头看着常相思,常相思有种小动物被勐兽盯上的芒刺在背感,道,「你留着自己吃吧。」 蔡炳坤似乎有些无奈,笑着摇头,「你们出去玩?」 「遇上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了,一起出去吃个饭。你要不要来?」常相思邀约。 白文元向前走了两步,听了常相思的邀请,显然不想和一个刚认识的人进餐,道,「相思,走了!」 感受到白文元的抗拒,蔡炳坤不在意道,「我就不去了,呆会儿还要回一趟医院呢!」 「那好吧,我不耽搁你了。」常相思和蔡炳坤再见。 蔡炳坤站在门廊上向下看,一忽儿便见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楼梯门,两人没有过多的语言,但挨得很近,地上的影子紧紧交缠在一起。 「老朋友?」蔡炳坤自言自语,笑了一声。 第3章 旧人(三) 咖啡厅很近,常相思走进去熟门熟路选了靠角落的隐蔽位置,给自己要了一份鸡肉套饭。 「你想吃什么?」常相思将菜单递给白文元。 白文元挑眉,慢慢道,「你应该没这么快忘记我的喜好吧?」。 服务员在等,常相思对服务员道,「那再来一份牛肉套饭吧!」 常相思不痛不痒的态度,招得白文元心里不太痛快,特别是她对蔡炳坤说的那句「老朋友」。他想,老朋友会说我爱你么,老朋友会亲得分不开么,老朋友会在床上缠着他走也不走么,如果她对老朋友的定义如此严苛,那她的老朋友必然是只有他一个。 白文元看常相思依然故我东张西望,巴掌大小的脸比以前白了许多,眼睛倒是同样的黑,但里面少了许多精神气,少了灼热的生命力。她显然是不知道他在暗自生气,手摆弄着服务员送来的柠檬水,偶尔端起来喝一口,又仿佛等得很无聊一般,无意识地拉扯桌布的边缘。最后,常相思可能觉得躲不过去,将视线落在他脸上。 第5页 这一场无声的较量,白文元觉得自己赢了。 「你终于成了医生,如愿以偿。」白文元笑,「我还以为你会躲我一辈子。」 「我没躲,一直都在平城,你要是想找也能找得到。」常相思将手机掏出来放在桌边上,她得二十四小时保持开机状态以相应医院的召唤。 「过得好吗?」白文元摸出一根烟,犹豫着要不要点燃。 「还行!」常相思视线落在他夹烟的手上,白文元的手指修长,骨结优美,她以前取笑,这不是一个粗人的手,这双手应该用来握手术刀或者弹钢琴。白文元就会无耻地用他的双手摸遍她全身,指尖上的老茧刮蹭她柔软的肌肤,麻酥酥地,然后在她耳边说,「你就是我的剔骨刀——」 常相思身体有点发热,补充道,「医院又忙又充实,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状态。」 「挺好。」白文元点头,最后还是把烟放回烟盒里。 服务员很快将饭菜送上来,两人也不过多交谈,埋头吃饭。吃完饭,白文元问服务员要了纸了笔,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和住址,将纸条推给常相思,「这是我在平城的电话和地址,你收好,有事情第一时间联繫我,我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 常相思不想要,显出一些抗拒来。 白文元道,「相思,你从来不是扭捏的人,如果一直这样的态度,我会误会。」 「误会什么?」 「误会你对我余情未了。」白文元笑着,「你是吗?」 常相思皱眉,不理会白文元的挑衅,但也没有拿纸条的意思。 白文元深黑的眼睛看着常相思,伸手拉起她的手,捡起纸条塞在她手心。常相思手挣不脱,白文元的手指上又满是老茧,磨得她的皮肤又是酥麻又是痛。 常相思看着手心的纸条,勉强道,「行了,我会收好的。」 白文元满意,起身,「今天就不继续打扰你了。看见你过得好,我很开心。」 「你——」常相思想问,你在平城负责什么工作呢? 白文元停住身形,看常相思,目光平静中略有期待,可常相思没问出口。 白文元笑一声,道,「相思,再见!」 常相思见白文元走远了,长舒一口气,伸手摸摸狂跳的心脏。她的心不听话,只不过是一次简单的会面而已,便激动得不能自己了,过度的兴奋使她感觉到疲惫。她有点更烦躁了,想丢了那纸条,可知道白文元已经有自己的联络方式,硬将他自己的塞给她,不过是满足他变态内心的一种仪式感而已,想了想,最终没丢,随手塞外套口袋里。 次日,常相思照例六点起床,收拾了一身宽松的运动服准备跑步。 室外凛冽的寒气让她打了个寒颤,人立刻就清醒了,常相思搓搓手,小跑着下了楼梯。公寓楼下的院子很小,不适宜跑步,但公寓楼外沿河有一条绿道,正是跑步的好去处。 常相思将头罩在帽子里,顺着绿道慢跑,感觉自己藉由运动和这个城市融为一体。正是晨起的时候,绿道上有零星的人影,身边也有同样跑步的声音,常相思侧头看过去,蔡炳坤沖她笑了一下。 两人颇有默契,步调一致,跑出了三公里后,沿途折返。常相思的喘息有点急了,蔡炳坤的体能比她好了许多,唿吸丝毫不乱,主动配合着她的步调领着她跑,最后一公里沖刺加速,常相思感觉得到自己身上的脂肪在燃烧的滋滋声。 常相思热气蒸腾,额头有薄汗,路过公寓门口的早餐店,主动对蔡炳坤道,「你早餐吃什么?豆浆油条还是馒头稀饭?」 「馒头和豆浆吧!」 常相思买了两份,递了一份给蔡炳坤,「你跑得很标准,练过?」 「大学同舍的哥们是体育生,每天一大早就把我们全舍的人拎起来跑步,纠正我们的姿态和唿吸,跑了一段时间就喜欢上了。」蔡炳坤运动后,更显唇红齿白,他喝一口豆浆,「以后每天早晨都六点约?」 「行!有你带,我才跑得好。」常相思吃完早饭,「我今天早班,得去医院了。」 「我能蹭个车吗?」蔡炳坤略有些腼腆道。 「当然。」常相思笑,「就当是请你陪我晨跑,以后上下班时间凑巧的话,我都捎带你。」 常相思想,要在健身房找这样一个养眼舒心的陪跑帅哥,不便宜。 常相思载着蔡炳坤到了医院,停车的时候遇见几个同事,见两人从同一辆车下来,几个平日爱开玩笑的直冲常相思竖大拇指。常相思倒是一副坦然的样子,一路上和蔡炳坤有说有笑。两人刚踏入办公室,护士长苏清就把蔡炳坤叫走,常相思整理自己的病歷,带上几个助理医巡房。 常相思挺喜欢巡房的,关照病人病情的时候多聊两句,社会的千姿百态便展现在她面前,这让她感觉得到没有被社会和潮流抛弃。 巡房完毕,路过icu门口,常相思见两个穿着警服的人站门口守着。 「那是怎么呢?」常相思拉着急匆匆走来的苏清,「怎么守到医院里来了?」 「半夜送了个危重病人过来,枪伤,伤了脑子,一直昏迷着呢!」苏清声音又急又轻,抱怨道,「那边来的人凶得很,医生护士去给换药都是检查了又检查,把人当犯人一样审。本来事情就多,床位还不够,这样两个门神立在那儿——」 第6页 「院长来了没?」常相思觉得自己得去找钟院长聊聊,再给他强调一次,她和白文元已经结束很久很久了,不要再做多余的事情。 「来了,不过好像有个客人。你要找他?」苏清跟着常相思走,开玩笑道,「你把蔡炳坤泡到手了?今儿大家都说看到你开车载他来上班!」 「我也经常开车送你回家,送小周回家,嗯,还经常开车去接院长。」常相思一本正经道,「这样说起来,我泡到手的人有点多啊,忙不过来了!」 苏清哈哈一笑,「那你可得悠着点,我可听说了,因为你去北部县的申请表一直没交,好几个女医生为了争取这个和帅哥独处半年的机会,很踊跃积极去院长那里自荐呢!」 「哎呀,我是不是挡人姻缘了?」 「你才知道啊!」苏清避开来往的人潮,「我还听说内科的小王医生早就开始行动了——」 常相思憋笑道,「你知道,我不是住公寓吗?蔡炳坤就在我隔壁,天天门上都挂水果和炖汤。」 「是吗?」 「可便宜我和隔壁另外几个单身汉了!」常相思笑道,「汤煲得很不错的!」 「真是好口福。」苏清羡慕道,「长得好看的人就是不一样!凭他是多聪明的多能干的,都不如长得好看的!」 「你这话,在我这里不着数。」常相思道,「我更喜欢有意思的。」 「你这么多年,找着有意思的了吗?」苏清取笑道,「有意思的再有意思也好看不了,可要是好看的人再有点意思,哎呀,真是要山崩地裂了——」 常相思就看着苏清笑,苏清就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苏清年龄比常相思小点,据说是个家里有点小钱的女白富美,可这个白富美护专毕业托家里的关系进了市中心医院,干起了伺候人的活儿,还干得挺高兴。按照她自己的说法,从小就觉得穿白大褂的医生特别特别有魅力,奈何自己成绩不好,肯定是考不上医学院的。当不了医生是个人能力有问题,但是拼命也得和医生挂上点边,于是义无反顾读了护专,凭藉对这个行业的热爱和继续学习的劲头,很快就当上了护士长。 苏清却非常喜欢八卦,平日里在小护士们面前装护士长的神气,可一只耳朵却听着她们闲话这个医生风流那个病人有钱,转手就把听来的狗血吐给常相思听。 常相思觉得,如果她不是苏清少数几个好朋友,她肯定对医院里的人际关系没有更深层次的了解。 常相思和苏清分开,走向院长办公室,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听得出里面两人谈笑风生。 常相思靠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便听见室内拉椅子起身的声音,忙站直了。 门拉开,院长亲自把人送到门口,两人的手握住没分开。 「老师——」常相思抬眼,看见笑容满面的钟院长和白文元。 「小常来啦!」钟院长热情招唿。 常相思双手揣在兜里,认真看着打哈哈的钟院长,「老师,我想和你谈谈。」 「你和我一个老头子有什么好谈的?昨天该谈的都谈好了,谈好了!」钟院长大概知道常相思要找他说不能和白文元再有交集的问题,可白文元恭恭敬敬来找他,也算个不大不小的领导,忙道,「我还有个会要开,没时间没时间!」 常相思想要争取一下,一只脚硬卡进门,门却被钟院长无情地关上了。 常相思气馁地拍一下门,又觉得这样对老师实在不尊敬,转身就要回自己办公室。 「你还有多久下班?」白文元跟在常相思身后。 「干嘛?」常相思心情不太好,语气也不好了。 「中午请你吃个饭。」白文元道,「不是专门来找你麻烦的,来办事,顺便而已。」 「你在医院的事情挺多的。」常相思语气里不自觉带了几分讽刺。 「有个很重要的证人,被伤了。这个案子,我来平城第一个亲自督办的,人可不能就这样死了。」白文元道,「昨天亲自来找院长,希望能安排最好的医生治疗,发现院长是钟老。很巧——」 常相思拒绝道,「我挺忙的,没功夫陪你吃饭,等我空了联繫你重新约。」 白文元看着常相思的,「你会吗?」 常相思似笑非笑,「你觉得呢?」 第4章 暗涌(一) 白文元被常相思拒绝了,他一点没吃惊,常相思这个人,从认识起,就不像她的长相那么乖,也不会随人摆布。 白文元又去icu交待工作,遇到了一身白大褂的蔡炳坤。白大褂又大又长,大部分人穿上都是一麻袋,但蔡炳坤足够高挺,将这褂子穿得十分潇洒。 白文元第一眼看到蔡炳坤,就被扎了眼,除了这人长得实在太好了点,他觉得这人有种说不出的阴气。白文元和形形□□的人打的交道多,自有一套识人的本领,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气场。蔡炳坤皮肤白,眉毛又长又黑,中间略有连桥,白文元知道这样的人,心胸狭隘多算计,且行事易走极端。 白文元走过去,挡住蔡炳坤的路,蔡炳坤抬头,白文元沖他点了点头,「蔡医生!」 「你好!」蔡炳坤被白文元探照灯一般打量了一番,道,「真巧啊,你这是来找相思——」 白文元指指守门的俩小伙子,道,「来办事的。这俩小伙是我同事!」 第7页 「是吗?」蔡炳坤侧头看了一下,道,「我还以为你来找相思啊,这会儿我们特别忙!」 「知道!」白文元道,「蔡医生b城人?我听你说话口音很亲切!」 蔡炳坤一边低头翻病歷一边笑,「不是,在b城读书而已。」 「哪个地方的人呢?」 「白先生查户口呢?」蔡炳坤开玩笑般地合上病歷,「办案子有需要我配合的地方?」 「暂时没有!」 「行,那我先走了!」 白文元觉得,这人的戒备心太过,很有意思。 常相思拒绝了白文元,心里的烦躁却更盛了,独自去食堂吃了一餐午饭后,又站在窗口吹了会儿风。 蔡炳坤看常相思坐立难安的模样,走到常相思身边,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两人的办公室在医院三层,可以很好地看见后院,现在后院的绿道上,一对中年男女在争吵,男人的声音很大,女的气势也不弱,仿佛斗红了眼睛的鸡,互不想让。 蔡炳坤指指那两人,对常相思道,「你猜他们是不是一家人?」 「是!」常相思毫不犹豫道。 「为什么?」 「只有一家人才会吵成这种丑陋的模样还要继续。」常相思笑一笑,「在医院看得多了,就知道了。吵得越凶越分不开的,越是亲近。」 「还真是。」蔡炳坤看常相思双眉轻皱,关切道,「你从刚才起,一直很焦躁的样子。午餐也没正经吃多少东西,回办公室了一会坐一会儿站的,到底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呢?」 常相思顿了一下,「有那么明显?」 「是啊,明显到已经让我不能视而不见的地步了。」蔡炳坤玩笑般道,「我的情绪也会被你影响的。」 「对不起。」常相思从善如流。 「你道歉做什么呢?」蔡炳坤道,「相思,我来医院也有一段时间了,你从没谈论过自己的事情,我们想关心你也无从下手啊!」 常相思沉默了一下,「我是北部县的人。」 「那去北部县下乡,不是正好吗?」蔡炳坤略兴奋道,「你周末周日可以回家看看,有空的时候也能带我去吃点当地的特色美食。多好啊!」 蔡炳坤乐观的态度并没有感染到常相思,她手放在窗玻璃上,继续看外面争吵不休的中年男女。 蔡炳坤看常相思不仅没有高兴,深黑色的眼中还有一些看不明白的光,道,「你——不想回去?」 争吵的中年男女最终以中年妇女的屈服而告终,男子获胜后走开,女子却站在路边抹泪痛苦,根本顾不得引起路人的注目。 常相思没有回答蔡炳坤的问题,道,「我今天会把申请表交上去的,这件事早定下来好一些,能免去很多麻烦。」 「你想通就好了。」蔡炳坤有些小心翼翼对待常相思,看得出来,常相思对于回家这件事情很反感,她没有明确的表态多,但去北部县这件事确实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困扰和心理压力。进医院这两个月来,常相思无论承受多大的工作压力,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从未有过这样的失态。 「我就没想通过。」常相思笑一笑。 「和家里人关系不好?」蔡炳坤试探性地问道。 常相思摇摇头,没回答。 蔡炳坤想了一下,道,「我有个哥哥,也有好几年没见过了。有时候非常非常想他,有时候又会很恨他,他吵不过我就使劲揍我。」 「你挺能吵?」常相思看蔡炳坤一派斯文的样子,「你不像会吵架的人。」 「吵,吵得很兇。」蔡炳坤道,「他算是我唯一的亲人,喜欢把所有事情给我安排好,让我按照他所希望的方式生活。他和我相依为命,但我觉得他不会表达,自以为是,把自己认为好的东西一股脑推给我!」 「有时候我想跟他好好说说话,把心里的想法交流交流,他觉得我太幼稚了。我在意这个哥哥的,但同时有一点恨!」蔡炳坤看常相思听得很认真,「因为他很固执,永远不会改变自己,所以会伤害到我。我记得就为了当医生这个事情,吵翻了,我希望在国内任职,但他要送我出国深造,为此,他把我关了半年。」 常相思有点吃惊,蔡炳坤道,「我自己从十层楼高的地方爬下来跑了,他说我死都不怕,看来是真的不要他这个哥哥了。我们就为了这样的小事决裂,之后都没见过面。」 「爱有时候是比恨更可怕的力量啊!」蔡炳坤摇摇头,「所以,我们算是同病相怜吗?」 常相思笑着摇摇头,「你会和你哥哥和解吗?」 「可以吧,只要他给我一定的自由。」蔡炳坤觉得这不是什么难事,「我们只是没见面而已,但是该有的联络都会有。」 「真好!」常相思说不羡慕是假话,她已经很多年没有享受过家庭的温暖。 「你呢?」蔡炳坤问,「你和家里人的联络都很正常吗?」 常相思想了一下,道,「我已经有十来年,没有回去过了。」 这一次轮到蔡炳坤吃惊了,他很不认同道,「没联络过?」 常相思摇头,「刚开始是太恨了,后来就是习惯了,好像就没有那些人存在——」 「相思!」蔡炳坤认真道,「你这不是和家人和解不和解的问题,你这是和自己过不去啊!这次的机会很好,你应该回去看看。」 第8页 常相思没有回答,她想,她应该以什么样的面目回去面对那些她痛恨的人呢?可是,留在平城无法避免和白文元见面,她又怎么安抚自己骚动的心? 常相思认认真真填好了下乡申请表,郑重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后,将表格交到行政办公室完善手续流程。手续办得很快,不过几个小时功夫,常相思就收到了钟院长发过来的简讯,让她好好准备工作交接,一个周后和小蔡出发去北部县。 常相思看了简讯,尘埃落定,深吸了几口气。 院里关于组织医生基层下乡的公示也很快出来,苏清并一帮熟悉的同事立马把早就说好的聚餐践行之事落实了。因为这一场聚餐有了蔡炳坤,参加的人格外多,苏清掰掰手指点了一下,居然不下二十个,科室内的小聚餐整成了大联欢。 常相思把办公室里属于自己的私人物品全搬回了公寓,看着空荡荡的办公桌,加之手机一直沉静,没有被白文元打扰过,感觉的自己的心也轻松起来。 聚餐的地定在了城南的一个海鲜火锅店,距离苏清的家比较远,千里迢迢坐了地铁到常相思的公寓。 「你直接去店里碰头不就好了吗?」常相思有点搞不懂,「非从西边转到市中心再转去南边,你闲的吧?」 「是挺闲的。」苏清看常相思又挑了什么款式都没有的大羽绒服,很不满意地打开她的衣柜,东挑西拣,选了一件修身的羊绒大衣。 「会冷!」常相思不贊同。 「搞漂亮点!」苏清又给选了一件更修身的羊绒衫,一起丢给常相思,「去换吧!」 常相思抱着衣服看苏清,这才发现苏清今天也打扮得十分之妖娆,这么冷的春天,居然穿了一条连身的裙子,腿上也只套了一层裤袜。 「这是要干什么?」常相思不解,「外面只有零度——」 「去吧,去换好,去了吃饭的地方,你会感谢我的。」苏清一脸神秘的笑。 常相思换好衣服,看看赤裸的颈项,找出来一条红色的围巾把自己紧紧包裹起来。 苏清略有不满,上下打量常相思后,伸手将她的头髮扯散,梳得蓬松后才算满意。 两人出门,路过蔡炳坤门口的时候,苏清去敲门。 蔡炳坤也是一身正装,正装外套了一件长大衣,戴了一双皮手套,看起来十分有腔调。蔡炳坤一露面,视线就落在常相思身上,常相思确认自己没看错蔡炳坤看见她第一眼的时候,眼中被点燃的烟火。 「帅!」苏清伸出大拇指。 「谢谢!」蔡炳坤道,「我们现在出发吧!」 蔡炳坤走前面下楼,常相思拉了拉苏清,「今天就只是践行聚餐吧?」 「顺便联谊!」苏清小声道,「因为蔡医生要去,别科室的好几个美女都要参加。咱们科那些色狼听说了,都得红眼病了,一个个打扮得人模狗样的想要趁机勾搭勾搭。你说,这样的阵势,你也不能落后啊!」 「蔡医生知道吗?」 苏清道,「他心里要没数,能把自己收拾得这么风骚?看不出来,他也很有情调嘛!」 两人嘻嘻哈哈走下楼,蔡炳坤在楼门口等,长身玉立,风度翩翩,他嗓子里仿佛含着蜜糖,道,「相思,今天我当车夫,把你的车钥匙给我吧!」 第5章 暗涌(二) 三人站在常相思的小车前,常相思将车钥匙摸出来放在蔡炳坤摊开的掌心。 蔡炳坤拿了钥匙,一个手指一个手指的扯开皮手套,常相思这才发现,蔡炳坤的手也非常漂亮,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苏清拉着常相思一起坐到后座,蔡炳坤果然做起了任劳任怨的车夫。 蔡炳坤开车十分平稳,转弯流畅,常相思眼睛余光瞥见他修长的手腕在扳动方向盘的时候翻动着,优美的线条直入衣袖。 苏清轻轻拍了一下常相思,常相思回神,调开视线,清了清嗓子,脸有点微微发红。 车很快抵达火锅店,常相思和苏清先下车,蔡炳坤自去找停车位。 苏清笑道,「你刚才看蔡炳坤那眼神,恨不得把他吞下去,你着魔啦?」 「并没有着魔!」常相思否认,继而陈述道,「他的手很好看。」 「他全身上下都好看,你就看上一双手?」苏清不解,常相思笑笑。 两个衣着清凉的年轻女子站在寒风里等人,颇为引人注意,常相思受不了那刺骨的风,拉着苏清要进店去取暖,却见夜色中被几个男子簇拥着走进店的白文元。 那一群男子身高超出普通人水准,站在人群里鹤立鸡群,苏清看了好几眼,道,「那个人在看我们。」 常相思转头,果然见白文元沖自己点点头,然后在领位小姐的引导下上楼去。 「你认识的人?」苏清好奇。 「嗯,以前认识的。」常相思含煳着回答。 「干什么的?」 「好像是警察?」其实常相思也不太确认白文元现在的职业内容。 苏清顿时没了兴趣,等了一会儿相约的同事都来了,便一起去了预订的包间。 包间挺大,分了两桌,先来的女人们纷纷脱里大衣露出里面万紫千红的□□来,果然没辜负苏清的事前诸葛。有两位特别漂亮的女医生坐了一桌,坐定后,男医生们纷纷意动,将之周围的座位占完了,让两位美女颇有些不乐意。 第9页 常相思坐另外一桌,和隔壁一个比自己年长几岁的男医生聊着院里的事。苏清当然要趁这个机会接触男士们,于是蝴蝶一般在两桌之间窜来窜去。 难得出来吃饭的机会,大家说的都是一些有趣的人和事,就不爱坐常相思身边和她讲那些没趣又枯燥的病例,常相思身边空出一个位置来。没等人注意的时候,蔡炳坤进了包间,嘹望一圈,发现只剩下一个空位,走向常相思。 「蔡医生,坐这里来!」招唿蔡炳坤的声音此起彼伏,男女都有,互相挤了一下,硬给他在儿科王医生身边让出一个位置来。 王医生也是刚进医院没多久的年轻人,脸皮还是薄了点,被大家起闹得脸赤红如血,蔡炳坤看她羞涩的样子,不愿她难堪,体贴地坐了下来。 人到齐,该上菜上菜,该上酒上酒,常相思和人谈得兴起,知这一次下乡回来后就要升职,心里多少是高兴的,也很爽快地喝了两杯红酒。 吃到一半,酒过一巡,烟散了几轮,包间里烟雾缭绕就有点闷了,常相思开始头晕了,起身,走出去透口气。 包间外走廊很宽敞,有几组休闲沙发,有几个小孩跑来跑去疯玩,常相思找了个空位,坐上去休息。常相思只坐了片刻,便见白文元从最顶头一个包间里推门走出来,常相思就沖他笑了一下。 白文元走到常相思身边,看她脸有点红,道,「喝酒了?」 「两杯红酒。」常相思仰头看白文元,这人也太高了点,但她闻得见他身上沖天的酒气,道,「你也喝了不少啊!」 「嗯,今天我请办公室的同事们吃饭,被灌的。」白文元干脆坐在常相思身边。 「你是领导,他们给你敬酒,应该的。」常相思被他身上的酒气沖得更晕了。 白文元点头,「我就是出来躲一轮酒。」顿了一下又道,「待会你这边完了,等我一下。」 「怎么?」常相思睁着眼睛看白文元。 「他们今天是要等我出丑了,我尽量醒着出来找你,你确保把我送回去。」白文元冷静道。 「怎么会?」常相思不解。 「这个下马威,早晚要吃。」白文元倒是很平静,「我过来平城没带人,自己得警醒点。」 「你——」常相思待要拒绝,白文元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算我求你一次了!」 灼热的气喷在常相思耳边,她的心动了一下,低头,没反对。 白文元伸手摸一下她蓬松的头髮,「你这样打扮真好看。」 常相思鼻子有点酸酸的,催促道,「你快走吧!」 两人略坐了几分钟,白文元才起身走掉,没忘记提醒常相思要等他。 常相思休息了一会让,感觉头晕好了些,走回包间,却见蔡炳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正和周围的几个男人斗酒。蔡炳坤见了常相思走回来,手脚麻利地拉了一张空椅子在身边,微笑道,「我占了你的位置,不好意思,你坐旁边吧!」说完又将常相思的碗筷给她挪过去。 常相思顿了一下,坐过来,蔡炳坤凑近了道,「你还好吧?」 「挺好。」常相思能闻到蔡炳坤身上淡淡的男士香水味道,这是一个很干净的男人。 「多吃点菜,就不会那么晕了。」蔡炳坤小声关切着,话还没说完,被对面座位的人点名起来喝酒。蔡炳坤立刻站起来端起酒杯应和,还非常亲切地走过去硬要敬酒的人连干三杯,他自己却只一杯。两人喝完,蔡炳坤拿着空酒杯去传菜间找了热茶和几个茶杯,分别给桌上的几位女士倒了热茶。 常相思看着放在手边的茶杯,蔡炳坤沖她笑,「快喝水吧,我看你脸红得不像样了。」 「谢谢!」常相思捧着茶杯喝完。 蔡炳坤换了座位后,仿佛就生根了一般,再不去小王医生身边,直到大家酒足饭饱,纷纷开始组队回家。 苏清找到了同方向回家的人,和常相思交待一声就走了。 常相思看酒喝得有点多的蔡炳坤,「蔡医生,你怎么回去?」 蔡炳坤一边穿外套,一边戴手套,「我们打个车回去吧!车丢这里,明天我过来给你开回去。」 常相思沉吟一下,「你先回去吧!」 「怎么了?」蔡炳坤不解,「你还要去别的什么地方吗?现在挺晚的了!」 常相思摇头,看在人群后面磨蹭的小王医生,她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挂在蔡炳坤身上,道,「我要等一个人。」 蔡炳坤欲言又止,小王医生似乎鼓足了勇气,走过来叫了一声,「蔡医生,还不走吗?」 「快去吧!」常相思鼓励似地看着蔡炳坤,「别等我了!」 蔡炳坤看着常相思,她神态自若,于是抬头对王医生道,「好的,我们一起走吧!」 常相思长舒一口气,包间内的杯盘狼藉,又苦笑一声。她摸出手机看了一下,没有简讯也没有未接来电,手伸进包的内层摸出一张字条来,慢慢将那上面的数字一个个输入手机。 电话号码输入完成,常相思却迟迟按不下那个通话键,最后干脆关了手机,走出包间,依然坐到走廊边的休闲沙发上去。 此时店内的客人已经变少,包间的隔音效果很好,走廊上几乎没有人声。 常相思在安静中等了足一刻钟,心浮气躁起来。 第10页 有包间的门打开,常相思抬头看,正是白文元进出过的那扇门,她心跳了一下,走出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的瘦竹竿样的男人。常相思将手机捏得很紧,最后还是开机按下了拨打号码的按键。 手机响了许久才被接起来,白文元有点模煳的声音传过来,「餵——」 「是我!」常相思道,「你那边,结束了吗?」 手机里有吵杂的声音,拖动椅子的声音,以及男人们大声说话像吵架一样的声音,白文元半晌才吐出半句话来,「你进来——」 常相思看那半开的包间门,走过去,用力敲门板。 几分钟后,门被从里面拉开,一个高胖的男人一边开门一边大声说,「服务员,再开两瓶白的——」 胖男子看见常相思,怔了一下,「你找谁?走错了吧?」 常相思扬扬手机,「我找白文元。」 胖男子有些吃惊,常相思道,「我刚给他通话,他让我来接。他是在这里没错吧?」 常相思趁男子没反应过来,走进包间,一屋子菸酒的臭气熏人,常相思本能地皱眉。 一个男子趴在圆桌上,似乎已经睡着了,两个男子半躺在包间沙发上,也是人事不省的样子,而白文元一脸清醒坐在主位上,保持着手里拿手机贴在耳朵上的姿势,却什么都没说。 常相思看看自己已经挂断的手机,知道他果然是彻底喝醉了! 桌面上摆了七八个空白酒瓶子,常相思道,「这都是你们喝完的啊?」 「姐姐是谁呢?」开门的胖男子说话有点结巴,「别打扰我们喝——」 常相思看胖子摇摇晃晃的样子,「别逞强,你还能看得清楚走路吗?」 胖子伸手,似乎想证明自己的能力,常相思摇头,真是一群死要面子的男人。她转到白文元的身边,抽出他手中的手机,却没抽得掉,白文元反射性地瞪大了眼睛。 「是我!」常相思道,「来接你了!」 白文元眨几下眼睛,绷紧的肩膀放松了,任由常相思拿走了他的手机。 「不行,不能走,说好了还要去——」胖子似乎想要阻拦。 常相思站直身体,白文元右手爬上她的腰,借她的力站起来,口齿清晰道,「你小子,给我转一圈,转一圈还能站稳了,我就再和你干一瓶。你转啊——」 白文元身体大半的力量压在常相思身上,常相思用力撑起他,他还非得自己显轻松,装模作样的用左手拿杯子在桌面上敲了一下。 胖子不服气,还真就要转圈,那傻样,把常相思惊呆了。可惜,半圈没转完,人就给歪沙发上去了,还撞到了一张椅子,发出好大的声音。 白文元似乎笑了一下,「臭小子,跟我斗啊——」 常相思觉得自己真是高估三十多男人的成熟,无奈道,「走吧,我送你回去了。」 常相思架着白文元往外走,门外又走进来那个之前出去的瘦高个,看见包间内的情况,瘦高个仿佛有点接受不能。白文元一边去拉自己脱下来的外套,一边去拍瘦高个的肩膀,「汪启,辛苦你送这几个醉鬼回去了,回家了给我报个平安!你们回去好好再练练,咱们来日方长——」 白文元坚持着平稳的步伐走出火锅店,常相思道,「你现在住哪边?」 半晌没得到回应,常相思抬头,却见那人双目闭合,似乎已经站着睡着了! 第6章 暗涌(三) 白文元又高又壮,常相思在计程车司机的帮忙下将他弄上车,一边庆幸他酒品算好,一边找出纸条上的地址交给司机。路上,白文元只靠在后座上安安静静睡觉,常相思可以肆无忌惮地看他夜灯下模煳的侧脸,而不用担心承受他清醒时给她带来的强大压迫感。 寒春的深夜,街上人车稀少,很快便抵达白文元居住的小区,常相思不得不继续拜託司机帮忙将白文元运到他所居住的单元电梯。 常相思硬扶住白文元,按下楼层按键,这才想起来她还得拿白文元身上的钥匙。 「白文元!」常相思用力拍白文元的肩膀,「你钥匙呢?」 白文元迷迷煳煳半张了一下眼睛,復又闭上。 常相思无奈极了,楼层到后,将他拉出电梯靠在墙壁上。常相思伸手去摸白文元外套口袋,手还没伸进去,就被抓住,铁钳一般,手腕都要折断了,痛得她想尖叫。常相思是知道白文元的力气,她亲眼看过他仅凭藉双手的力量硬生生将一个彪形大汉的腕骨折断,所以她不敢在他迷煳的时候胡乱挣扎。 「白文元,醒醒!」常相思身体不动,和白文元贴得很紧,感受得到他身体散发的热力,「你放开我的手,我得拿钥匙。」 白文元似乎听见了常相思的声音,慢慢松开了双手,常相思拔开他的手指,「你钥匙是在衣服兜里,还是裤兜里,能给我拿出来吗?」 白文元手拍了拍衣兜,常相思试探性地拉开,将钥匙串拖了出来,转身认真找对应的钥匙。常相思找到钥匙插入钥匙孔,白文元却贴到她身后,双手紧紧掐住她细细的腰,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将她整个人抱在自己怀中。 常相思手顿了一下,感受耳边白文元的唿吸,用力推开了铁门。 两人纠缠着进屋,白文元叫着,「相思——」 常相思用力掰开白文元箍着她腰的双手,打开屋内大灯,硬将白文元推到沙发上去。 第11页 白文元半睡半醒,迷煳地叫着,「相思——」 常相思将身上的包丢在一边,看他半躺在沙发上,脸上的红晕直入颈项,道,「白文元,你别叫了!」 白文元没有回答,手抬起来遮挡眼睛,「相思,我要喝水。」 常相思转身去厨房找杯子,白文元的厨房干净得和样板间一样,许多厨具都没开封。常相思找了半晌没找着热水壶和热水,只得拆了一个炒锅出来做了一锅开水。她又去卫生间找干净毛巾,做了热毛巾,走向客厅,将热毛巾敷在白文元的脸上。 白文元根本不想动弹的样子,常相思耐着性子帮他擦脸擦手,然后拿了水杯递给他,「喝水吧!」 白文元一口气喝干一大杯水,常相思只得又给倒了一杯,白文元又是一干而尽。 常相思看他还没很清醒的样子,将毛巾拿去卫生间浸入冷水中,刺骨的凉水将她手骨头冻得发痛。她拎着冰毛巾去客厅,盖在白文元脸上,白文元吸了口气,人果然清醒了三分。 常相思抓开毛巾,看他艰难睁开眼睛,「清醒了?」 白文元咕哝着,似乎骂了一句脏话。 「还有功夫骂人呢?」常相思看他发红的眼睛,「快去睡觉吧!」 白文元抬起头,常相思背光而立,在他眼中只是一个模煳的剪影。他半是疑惑半是肯定,叫道,「相思——」 常相思将白文元的钥匙和手机放在茶几上,道,「手机和钥匙都给你放这里,明天记得自己拿。」 「你要去哪儿?」白文元试图站起来。 常相思捡起自己的包,整了整被白文元搞乱的大衣,「我要回去了。」 「我现在挺难受的,能留下来吗?」白文元道,「或者先扶我去卧室——」 常相思看他皱眉揉着眉头,伸手去拉他,道,「为什么要喝那么多?如果我没去,你接下去怎么演呢?」 白文元的手大,抓住常相思的手不放,慢慢站起来,有点摇晃,道,「那些小子不老实,不给喝趴下了不听话。我早算着他们要耍花招,本来给店里打了招唿派个人等着最后给收场的。见着你了,就给免了——」 常相思拖着他去卧室,打开灯,「真是不能理解你们男人的自尊心。」 白文元挣扎着脱了外套,双手自然地向下解开皮带,「这是男人之间的交流,你不懂。」 常相思立刻转身避嫌,「我走了!」 白文元双手转向,搭在常相思肩膀上,将她转回自己怀中,「相思,别走了!」 常相思抬头,看白文元不甚清楚的样子,「白文元,你现在是清醒的吗?」 白文元点头,常相思又笑,「白文元,我是谁?」 白文元虽然醉着酒,但十分肯定道,「相思!」 「我留在这里做什么?」常相思平静地看着白文元,那一双黑眼珠子仿佛将他刺穿,「我送你回来,因为你求我。」 白文元无法回答,酒精使他的大脑迟钝,「我给你的纸条,你没丢。」 「所以呢?」 「你还在意我!」白文元肯定道,「你捨不得我。」 白文元看着常相思冷淡的脸,被戳破了心思也没有任何慌张的情绪,这个女人一直就这种笃定的态度,会说一些戳人心窝的话,他不想听见,低头去亲那两片可恶的散发诱人光芒的红唇。 常相思没有躲开,酒精的味道在口腔散开,勾出她体内原本的三分酒意,她甚至主动张开嘴唇,迎接白文元强而有力的需索。 白文元伸手捧住常相思的头,唿吸越发急促,静夜里只有两人亲吻的暧昧声音,以及他熟悉的,魂牵梦萦的香气。 常相思被身体被禁锢着无法动弹,舌尖发麻,体内的潮热涌动而不能自己。 白文元喘息着放开常相思,常相思双颊酡红,双眼却十分清明。 白文元看着常相思,实在无法继续忍耐身体里流窜的情欲,低头便又要亲,常相思开口道,「白文元,你现在,已经强到能做自己的主了吗?」 白文元张口欲答。 「你想好了,再回答我。你想好了,再来要求我!」常相思打断他,一字一顿,定定看着白文元。 白文元脸上又露出那种常相思琢磨过许多次的表情,她看不懂,也就不想再看,转身走掉。 常相思冷静地进了电梯,冷静地走出小区给自己招了一个计程车,坐上车。 常相思不是惯常流泪的人,在医院见惯了生离死别,心已经被锻鍊成钢筋混凝土。人能够冷漠地看别人悲欢离合,却无法忍耐自我的委屈,所以,常相思控制不住眼角滚滚而落的水。 沉浸于自我的悲伤中,时间就过得太快,抵达公寓楼下的时候 ,司机招唿了好几声,常相思才清醒过来,手忙脚乱付费。 已经是深夜,常相思踩着路灯的光上楼,高跟鞋打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孤单又寂寞,声感灯逐一亮起来。 常相思低头翻找钥匙,插入锁孔,锁孔似乎又被卡住,她用力拧也没拧得开。 常相思抬手抹掉脸上的泪痕,抽噎两声,重新拔出钥匙再插入,还是没拧得动,钥匙撞击的声音传得挺远。 隔壁的门拉开,蔡炳坤站在门口,「相思,回来了?」 常相思胡乱点头,头髮滑落下来遮挡半张脸,用力去拉门把手。 第12页 「钥匙又卡住了?老房子就是麻烦,我来帮你试试吧!」蔡炳坤穿着居家卫衣走出来,带着暖烘烘的热气。 常相思退开一步,看蔡炳坤抓住门把手,略一用力,门锁果然开了。 蔡炳坤笑道,「门锁太老了,该换了。」 「谢谢!」常相思哑着声音道谢。 蔡炳坤看常相思单薄的羊毛大衣,道,「你等到要等的人了吗?这么晚了,怎么没让人送?」 「等到了,聊了会儿。」常相思推开门开灯,嗓音恢復正常,她极力调整情绪,道,「他也有点喝醉了,不太方便,所以我自己回家来的。叫的计程车,挺安全的。」 「以后要像这种情况,你就给我打电话好了,我去接你。」蔡炳坤帮常相思开灯。 常相思立刻转身,背朝蔡炳坤,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哭过的脸,道,「谢谢,你太客气了。」 「相思!」蔡炳坤随手掩上门,「你知道的,对你,我什么时候我都很方便。」 深夜,单身男女,谈论私密的话题,气氛就显得暧昧起来。 常相思抬眼看一下蔡炳坤,他温和俊美的脸上带着笑和一些期待。 「相思——」蔡炳坤注意到常相思眼角的红痕,疑惑地转头想看她的脸,「你的脸——」 常相思也不躲了,正脸看蔡炳坤,「哭了一会儿,又吹了一会儿风,就成现在这样了。」 「你——」蔡炳坤想关心。 常相思放下包,伸手的时候露出手腕,手腕上一圈青黑的指印,蔡炳坤又是一惊。 常相思随着蔡炳坤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这才感觉到手腕隐隐作痛。 蔡炳坤眼神变得难以忍耐起来,欲言又止。 常相思捲起衣袖,坦然道,「蔡医生,我得处理一下,抹点药。现在也有点太晚了,咱们明天再聊,可以吗?」 「我帮你擦药吧,这淤青太吓人了,得用力把淤血揉散才行。」蔡炳坤侧身,「我有药膏,去给你拿过来,你等我一会儿。」 常相思不想给人任何错觉,打断道,「蔡医生,我也有药,就不麻烦你了。谢谢!」 蔡炳坤被拒绝,半晌才道,「相思,你玩的时候——,要注意安全。」 常相思有一种荒唐感,哭笑不得,「蔡医生,我没特别的爱好——」 「对不起!」蔡炳坤白脸立刻红了,仿佛是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般,急匆匆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准点准时更新的存稿箱君 第7章 想要(一) 常相思的手腕,伤了。 常相思当天晚上用药膏给自己揉了半个小时,次日早晨起来,那淤青却更严重了,开始肿并且向周围扩散。她心里诅咒了白文元好几回,后悔自己多管闲事,生怕影响了自己双手的灵活性。幸而是周日,没有工作安排,一大早去医院要了个骨科的号,让轮班的医生给自己好好揉一下。 骨科医生还好奇她的手是怎么伤的,开玩笑问是否做手术太多导致皮下出血,常相思基于严谨的个性,说是被人给捏的。骨科医生大吃一惊,仔细研究她伤处的情况,再三确认骨头完好后才道,「捏你的这个人,手的握力异常可怕啊。」 「的确。」常相思再一次庆幸自己昨天晚上没有过多的挣扎。 骨科医生给常相思开了一些药,叮嘱她最近少动手,少使劲儿。 常相思嘆一口气,哀悼自己但凡是遇上白文元一次就倒霉一次。也幸好工作交接完成得差不多,医院没有给她新增加工作,这剩下的几个工作日,她和蔡炳坤自行安排出发时间,不然,真是要误了大事。 常相思拿着药单子去药房,穿越大厅的时候便见白文元从厅外走了进来,带着晨光和朝露,她停了一下,毫不犹豫转身从另一个方向走。 白文元强忍着宿醉后的头痛走进医院。 今天是周日,是他抵达平城后第一个可以自行安排的周日,但被一通电话破坏了。 医院里守着的钱卫打电话通知,昏迷的证人胡彪有了清醒的迹象,医生说今天有极大可能恢復意识。白文元获得这个消息,不得不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他要亲自看着人。 白文元收拾好出门,神色冷凝,脑子有点乱乱的。白文元不喜欢用单位配的司机,更喜欢自己开车,到了医院后,一进大门就看见常相思,常相思似乎也看见他了,但那人看也不看他一眼,立刻转身调头。 白文元心里冷笑了一声,直接去了icu单间病房。 钱卫还在门口守着,见了白文元叫了声「白厅」。 「怎么样?」白文元透过透明玻璃看医生在里面忙碌,「能进去了吧?」 「才刚有意识,还没清醒,没办法进行完整的对话。」钱卫报告道,「我和医生协调了好几次,医生都不同意我们进去。」 「等不了了,必须马上问话。再等,再等人都把证据给扫干净了,我们还追个屁查啊!」白文元声音有点严厉,「你再去跟医生说一次,就说这是我的意思,准备好隔离衣。」 钱卫看一眼白文元,急匆匆走开了。 二十分钟后,钱卫回来,沖白文元点点头,两人便去换了隔离衣。 白文元一边穿隔离衣一边对钱卫道,「胡彪要是再出问题,你们布了两年的这条线彻底没戏!」 第13页 钱卫道,「没料到胡彪会被灭口。」 白文元扫一眼钱卫,「做计划的时候,最糟糕的情况都要考虑到。完全没有备用计划吗?」 钱卫默默不说话,但表情很难过。 白文元拍一下钱卫的肩膀,「行了,进去吧!」 雪白的病房内各种仪器红绿灯闪烁,生命维持系统正常运转,医生站在病床边上监看。 白文元对医生表达了一下抱歉,医生摆摆手表示不需要,尔后揭开胡彪的唿吸器。 钱卫站在床头,小声道,「胡彪,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病床上的男子,头被缠满纱布,面色青白,嘴唇干裂,眼睛半张,听见钱卫的声音,微微动了一下。 「能听见就眨一下眼睛!」白文元道。 胡彪的眼皮动了一动。 「好了,你问吧!」白文元对钱卫道。 「胡彪,你这一次是被灭口,如果不想死的话,告诉我们,你的上线是谁!」钱卫紧张地看着胡彪的脸。 胡彪眼珠子动了几下,嘴巴张了又张,发出模煳的气音。 钱卫将耳朵贴在胡彪嘴边,胡彪挺起胸膛,用力发出三个音节。 「李香音?」钱卫早摸清了胡彪的社会关系,将他身边人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胡彪气音出来,他马上吐出一个名字,「是就眨眼!」 胡彪眨眼,钱卫有些安心,胡彪还想说什么,白文元道,「李香音是上线,还是你把资料放李香音哪里?前一个眨一下,后一个眨两下。」 胡彪眨了两次眼睛。 白文元马上对钱卫道,「马上找到李香音。」 钱卫立刻出门,白文元看病床上胡彪焦躁不安,道,「你放心,我们的人一直在医院守着,你很安全。」 白文元还想说什么,胡彪的情绪却更激动了,在病床上挣扎着,仪器也发出尖利的声音,人又昏迷过去。医生马上阻止白文元,冷着脸将他驱赶出去。 白文元扯下隔离服,走出病房,见病房门口只坐着一个人守卫,那小伙子还打着瞌睡。 白文元走过去拍小伙子肩膀,小伙子勐然清醒,见是白文元,立刻吓醒了,站起来,白着脸道,「白厅——」 「熬夜了?」白文元和颜悦色道。 小伙子哆嗦一下,「嗯,换班的人还没到。」 「什么时候到?」白文元坐到蓝色的休息椅上。 「刚打电话问了,说再一个小时才到。」 「那你先走,我帮你守一个小时。」白文元道,「路上小心!」 小伙子似乎不敢,磨磨蹭蹭不走,白文元挑眉,「还不走?等我请你吃早饭啊?」 小伙子立刻麻熘走了。 白文元坐在病房门口,伸手摸了下口袋,摸出一包烟来,抽出一根含在嘴巴里。走廊对面的墙壁上,一个非常醒目的禁菸标志,白文元皱了皱眉毛,嘴巴吸一口气,没点燃烟,就这样尝尝烟味儿也满足了。 白文元把烟盒塞回口袋,又摸出手机来,调出常相思的号码,发了个简讯过去。 常相思排队拿完药,找护士要了一杯热水吃了一次药,收拾东西准备去钟院长家里找他好好聊聊。 手机响了,常相思摸出来一看,一串数字号码发过来的简讯,很眼熟,是白文元的号。 常相思不想看的,但还是点开了,短短一行字,但恶意铺面而来。 白文元说,「常相思,你怕我啊!」 常相思将手机捏在手里,手腕上的伤痕犹在。 手机响,又是一条简讯,「我在icu门口,给我带杯热水来,如果有醒酒药的话也来点。刚才开车来的路上,我还晕着呢!」 常相思觉得,白文元真是死性难改啊! 白文元发完简讯,将手机放回包里,他就笃定了,常相思这姑娘,不会给她废话。她一般有什么意见,不罗嗦,直接就去做了。 白文元等了没十分钟,果然见走廊的那头出现了常相思的身影。 白文元笑了笑,等常相思走近,拍拍身边的空位,伸手将嘴巴上的烟拿下来夹在手中,招唿道,「坐!」 常相思将纸杯递给白文元,又从口袋里摸出一瓶藿香正气液,懒懒道,「你知法犯法呢?」 白文元拧开藿香正气液的盖子,皱着眉头一口喝干,这才接了热水,「我是亡命工作。」 常相思坐下来,左右看,「你下边的人呢?」 「我让他们提前回去了,交班的人还有一会才到。」白文元喝干热水,将藿香正气液的空玻璃瓶放在纸杯中,揉成一团,远远瞄准了垃圾桶,正中红心。白文元笑一下,「你今天该是没班的吧?」 常相思伸出双手,将乌黑髮肿的手腕亮给白文元看。 「怎么回事?」白文元伸手去摸,常相思皮肤上还有些滑滑的药液。 「不是过目不忘吗?怎么忘了?」常相思展示完毕,将手收回去,「我这双手挺值钱的,你看怎么赔?」 「我干的?」白文元有短暂的失忆,冥思苦想了一会儿,才恍惚记起昨晚上自己和常相思纠缠的时候,仿佛是有那么一回事。 「想起来了?」常相思看白文元表情变化,「记忆恢復了?」 白文元抱歉道,「对不起,当时是条件反射——」 常相思点点头,「记起来就行。」 第14页 「我以身相许好了!」白文元马上顺杆爬,「你看能抵你一双手吗?」 常相思笑一笑,「昨天晚上我还说啥了?」 白文元转头,将手上的烟復又放在口中,眼睛望着那禁菸的标志。妈的,真是越不让干啥,越想干啊! 常相思也不着急,「看样子是还记得。」 白文元有点烦躁,咬着菸头,「毒妇!你就不能退一步?」 「哦,我还以为你给我发简讯,就是想明白了的意思,原来是还没有呢!」常相思起身,「你慢慢等,我先走了!」 白文元伸手按在常相思肩膀上,「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们这才见了没几天呢!我再想想——」 常相思瞟一眼白文元下半身,「你动你小弟,比你动你脑子,要快得多啊!」 「常相思!」白文元将常相思按在自己身边,拿下口中的烟,道,「那你想清楚了吗?」 常相思「哦」了一声,没回答。 「你别等我想好了,自己拍拍屁股就走人了!我已经被你搞过两次了——」 「那你要给我第三次机会啦?」常相思笑着,「没长记性的东西!」 两人对看一眼,分开了这么多年的时光,但骨子里的那个人,都没变。 第8章 想要(二) 白文元也不抽菸了,将烟揉得乱七八糟,起身丢在垃圾桶里。 常相思看白文元烦躁的样子,前两日自己因烦躁而积累的怨气一扫而空,心情彻底轻松了。 白文元坐回椅子上,双手交合撑住下巴。 两人坐了一会儿,医院的人逐渐多起来,走廊那头急匆匆跑过来一个小平头的年轻小伙子,见了白文元和常相思,毕恭毕敬站在一边,「白厅,我来了。」 白文元看一眼小伙子,正是昨儿晚上搬运那些醉汉的汪启,道,「今天是你的班啊?这个点能爬起来,不错!」 汪启一点也没有被夸奖的喜悦,垮着一张脸,恭送白文元和常相思离开。 白文元抬手看看时间,「去看电影?」 常相思摇头,「我还有事。」 「不是周末吗?」白文元不解。 「你别试探我,你没想好之前,我不可能和你有多接触。」常相思道,「昨天是你求我,今天是举手之劳,没有明天了。」 「明天我就想通了呢?」 「那我就陪你睡。」常相思说得风轻云淡,仿佛已经定好明天就和蔡炳坤要走的事情不存在一般。 白文元口干舌燥,扭开头。 常相思无声地呵了一下,走开。 常相思出了医院后便往钟院长家走,钟院长住在距离医院步行五分钟的一个小区内,上下班十分方便。 常相思半路上接到了蔡炳坤的简讯,简讯道,「相思,我已经把你的车开回来,停在公寓楼下。」 常相思随口回了一个,「谢谢。」 「不客气。你现在在家吗?今天休息,我准备在家弄午饭吃,一个人的饭菜不好做,你要不要来吃?」蔡炳坤还在简讯后面加了一个笑脸,十分可爱的样子,「下午约了同事一起运动,晚上在楼下公共厨房做饭,你要参加吗?」 「我不在家,你自己吃吧!」常相思快速回復简讯。 「好的。」蔡炳坤语气很好地回復。 半晌又来一条简讯,「相思,方便给我一个你要去的地址吗?」 常相思发回去一个问号。 蔡炳坤又回了一个笑脸,「如果你那边有危险的话,我能找到你!」 常相思站住了,她隐约预感,蔡炳坤这傢伙是不是将她划分到什么危险人群里去了。 常相思还没想好怎么回復,那边简讯迫不及待进来了,「相思,对不起,我不是想要破坏你的隐私,只是关心你!我知道很多人都有不同的解压方式,但要注意安全度和舒适度——」 常相思放弃了,简直无法沟通,回復一条,「我很安全,你别担心。」 常相思在小区门口买了些钟院长爱吃的苹果和梨,又买了一束鲜花,捧着上楼了。 常相思敲门,钟院长穿着家居的厚棉服开门,见是常相思,道,「来啦,进来坐!」 「师母呢?」常相思换了拖鞋,将水果放去厨房,找了个玻璃花瓶放花。 「约了人去逛街,中午也不回来吃饭,让我自己下点面条凑合。」钟院长略有抱怨。 常相思插好花,打开冰箱看里面还有些香菇和肉碎,道,「呆会儿我给你炒点肉酱,用来拌面条吧!」 「这个好。」钟院长乐呵呵道,「她一直就说你炒的肉酱香得不行!」 常相思捧着花瓶放在客厅靠墙的高几上,钟院长也端了两杯茶出来,放在茶几上,「我估摸着啊,你走之前肯定要找我一次。」 常相思接了茶,道,「老师,为什么一定要我去北部?」 钟院长拍拍常相思的肩膀,「坐,坐下说!」 常相思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偏着头,还是像学生时期听课一样,认真地看着钟院长。 钟院长看着常相思笑,「以前在学校,给你们上课的时候吧,你就坐第一排正中央,一双黑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我,恨不得在我身上穿个眼出来。当时我就在想啊,这个女学生,有一双好眼睛——」 「老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帮着白文元。」常相思道,「如果不是因为他,你也不会来平城——」 第15页 「平城好啊,平城很好!我现在已经习惯这里了!」钟院长宽慰道,「人生长的很,人要有弹性,不能总在一个地方打转,驴子一样蠢得很,你说是不是?」 「老师,我听出来了,你这是在指桑骂槐呢!」 「还行,有救。听得出来老师在指桑骂槐!」钟院长哈哈笑,笑完后道,「小常,你前一段是不是抑郁啦?」 「已经好了!」常相思淡淡道。 「蠢驴子——」钟院长笑骂,「我这几年就觉得你状态不对,精神紧绷,跟绷死了的橡皮筋似的,只要有人来戳你一下,你就得断。你叫了我这么多年老师,又跟我来平城上班,我总不能看着你这样什么都不做,对吧?」 常相思又有点焦躁了。 「别着急,把这边的事情放下,去北部县看看。这么多年没回去了,肯定已经变成你不认识的样子了。」钟院长道,「你又不真是蠢驴子,难道就解不开套着你的缰绳呢?至于小白呢,其实我很欣赏这个年轻人的,当年你还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鞍前马后也照顾过我不少。至于后来的事情,他也无能为力——」 常相思最恨的就是白文元的无能为力,但这些爱恨情仇没必要在老师面前细说,她就听着是了。 「那天他来医院找院长,肯定没想到我是院长。见了我第一面就给我鞠躬道歉,吓了我好大一跳。」 「鞠个躬就把你收买了吗?」 「还进行了非常深刻的反省。」钟院长赞美道,「我就一直说小白是个干大事的人,能屈能伸,能上能下,是个人才。当年我就跟你师兄说,说你要是有小常男朋友一半,我就不管你,可见——」 「老师,为什么就非得回北部县呢?」常相思岔开话题。 钟老师沖常相思眨眼,「对啊,你说为什么就非得回去呢?」 「我愿意去别的更艰苦的地方。」 「哦,既然去哪里无所谓,怎么就介意北部呢?」钟院长拿常相思的话堵她。 常相思自然是不说的,钟院长和她师生之谊十余年,就没听她讲过什么私人的事情,如果不是白文元当初全全掌控常相思周围的人际关系,他还不知道自己这个看起来不声不响的女学生居然和白家的儿子谈起了恋爱。虽然结果不怎么好! 「回不回去都可以,你别在意形式,只要你能自己把心里的结打开就成。老师具体是不知道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但是从你大学起,就一次都没回过家了吧?多大仇呢?」 「我每年都有寄钱回去。」常相思冷漠道,「足够用了!」 钟院长点点心脏的位置,「这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还用我操心?你自己明明就放不开嘛——」 常相思有些无奈,钟院长又小声道,仿佛说什么秘密一样,「我问过小白了,他还没结婚。」说完没事人一样看向窗外。 常相思笑道,「老师,不是说把蔡医生给我近水楼台的吗?」 「哟,看上小蔡啦?那也行!」钟院长拍拍沙发扶手,「人选我是不在乎的,你只要肯找一个就成!我见天看你冷着一张脸在医院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女鬼一样!」 「老师,你给我操的心不少!」 「是呢!你师兄我也没操过这么多心——」 钟院长又开解常相思一番,眼见快中午了,催着她去厨房弄肉酱。常相思知道钟院长就爱吃这一口,换了围裙自去厨房忙,炒好肉酱后,又给两人下了面条,白白的面条拌上油亮的肉酱、葱花和小青菜,钟院长吃了一大碗。 吃完面条,钟院长又将院里后续的一些计划和安排给常相思说了,宽她的心,让她不必担心。 常相思跟钟院长谈完,心里的压力没少多少,忧心忡忡回家。 她深刻感觉到钟院长对她的关心和爱护,可她对自己都无能为力,只有先去半年,安了老人家的心,就当是尽孝心了。 常相思回到公寓楼下,小院子里一派欢声笑语,几个轮休的年轻小医生约着打羽毛球,男女都有。 常相思站着看了一会儿,以蔡炳坤为主力,和小王医生男女搭档,所向披靡,击退了两支来挑衅的队伍。蔡炳坤医生穿着运动服,全场飞奔,身高腿长,身体灵活,就没他杀不下去的球,带着小王医生赢得面带桃花。 大家招唿常相思一起玩,常相思指指伤重未愈的手腕,表示自己纯围观。 蔡炳坤赢了两局下场,走到常相思身边,「我把你车钥匙放在你门上的报箱里,你等下记得拿。」 「谢谢!」 蔡炳坤看常相思懒洋洋的样子,不知是运动后的热潮还是害羞,脸红得厉害,他问道,「相思,你累啦?」 「我去找钟院长,跟他告别一下。他太能说了,听得我想打瞌睡。」常相思忍住想打哈欠的欲望,「你给我发那些简讯,什么意思呢?」 蔡炳坤笑着,不好意思地抓了一下头髮,看着常相思的手腕,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你手怎么受伤的呢?」 「白文元,昨儿他喝得迷煳了。我去扶他一下,他拿我当贼啊——」常相思摇头,「当时有点痛,就没在意。谁知道会成现在这样?!」 呵呵,又是白文元啊! 第9章 想要(三) 常相思发觉之后蔡炳坤对自己的态度非常奇怪,说着话脸就红了,眼睛根本就不敢正眼看自己,甚至她多看他几眼,他就开始手足无措起来。她再观察蔡炳坤和别人的交谈,却又自然自在,想了又想,她没有给过蔡炳坤任何超过同事关系的暗示。 第16页 常相思不方便运动,时间到了,去帮忙准备晚饭,小伙伴们肉菜买得非常丰富,统一堆在了一层的公共厨房里。为了照顾医护人员不定的工作时间,公寓统一设置了公共厨房,配备了基本的厨具和用品,有需要的人都可以自行动手解决伙食问题。 常相思问了几个女同事准备的菜单,挽起袖子烧热水洗菜切菜备料,不一会儿便把案板上的工作完成。她欣赏着自己切出来的均匀肉片和肉丝,嗯,手腕的伤处没影响她的实力。 小王医生探头进厨房,「相思姐,要帮忙吗?我可以炒菜,端盘子!」 常相思一边擦手一边看装盘的净菜,「要,你来炒吧。」 小王马上进了厨房,套了一个围裙开始干活。 常相思靠在门边看这姑娘以不太熟练的动作开火倒油,她年纪还轻,眉目之间带着少女的气息,两颊胶原蛋白满满。大概是想要在心上人面前表现,所以神情很是严肃正经,仿佛在面对一台复杂的手术。 年轻,真好啊! 常相思听着手机响,摸出来一看,是白文元发来一条空白简讯。 常相思没回,隔了有三分钟,白文元又发来一条,「你还真不回我?」 「现在还没到明天。」常相思单手打着字,嘴角带着笑。 「我想好了,我来找你。」 常相思笑了一下,看周围零零散散的人,回了一条,「不用,不方便。」 「那你来找我?」白文元迫不及待。 常相思觉得白文元只是被欲火沖昏了头而已,没再回復。 白文元不是轻易放弃的性格,自顾自简讯道,「从这一分钟开始计算,如果一个小时后你没到我这里,我就出发去找你。你懂我的!」 常相思皱着眉头,觉得白文元这个不达目的肆不罢休的性格很成问题。 「你头痛吗?脸色这么不好?」蔡炳坤不知何时起站到了常相思身后,小声询问。 常相思马上收起手机,蔡炳坤眼角余光瞥见了几个字。 「不是!」常相思否认。 蔡炳坤站在常相思身边,「你手上的伤怎么样子了?」 「好些了。」常相思看了下,已经没怎么肿了,只是看着乌青吓人而已。 蔡炳坤还想说什么,厨房里却一阵叮铃哐啷的响声。两人看过去,小王医生手忙脚乱打翻了一个放在灶台边上的盘子,地上白花花一片碎片。 「小心,小心。」蔡炳坤忙招唿着,「你别动,我去拿扫帚来处理。」说完急匆匆走到一边去找扫帚和垃圾桶,确实是一个热心的大暖男。 小王医生脸红通通地站在一边不好意思,常相思沖她笑一笑,「刚开始做饭,都这样,正常的。」 小王医生垂着头,「嗯」了一声。 常相思把手机揣衣兜里,道,「小王,我刚一个朋友简讯我,说要请吃晚饭,我就不和你们凑了。我得先走了,再见。」 「相思姐,再见!」小王声音更轻了。 常相思看着她,道,「你加油啊!」 小王的脸红如赤血,常相思抿嘴笑。 常相思熘出了公寓,招了计程车去白文元的住处,她的心跳得有点过快,要得心脏病了。 一路上白文元没再发过简讯,常相思得以安静一会儿,整理思路,她其实有点不明白自己。 计程车开得很快,到白文元楼下的时候距离他给的一个小时时间还剩十分钟。常相思慢悠悠坐电梯上楼,在白文元家门口平静了几分钟,没有敲门。 门被打开,常相思摸出手机看了一下,还有两分钟才到时间,她冷静地看着站出来的男人,道,「还有两分钟才到一个小时。」 白文元挑眉,「你手机时间走得太慢了。」 常相思微笑,「你心太急了。」 白文元一把将常相思拉进房间,搂着她的腰往自己怀里带。 常相思听着门「碰」一声被关上,也不挣扎,只感受着白文元无法压抑的热情。 白文元的手从常相思的腰滑到臀部,又很过分地想要往衣服里面钻,常相思用力推白文元,「好好坐着,我们说会儿话!」 白文元咬牙,放开常相思,常相思端端正正坐到沙发上,白文元选择和她相对的位置。 「你想好什么了?」常相思沉静地看着白文元,白亮的灯光下,白文元的五官线条尤其分明,眉骨挑出一个深邃的弧线,仿佛随时在和什么抗争一般,「我想听你说说。」 白文元自再见常相思起,身体里的血便开始逐渐沸腾,越来越不能压抑。可他太了解常相思了,这姑娘自刚成年起便很难搞,他急不得慢不得,稍有差池,便要败了。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道,「那你说说,你让我想什么来着了?」 常相思和白文元对视了几分钟,较着劲,谁也不肯先让步。 白文元先绷不住了,笑着揉常相思的头髮,「臭丫头片子,算我输!」 常相思伸手去挡白文元的手,白文元顺势握住她的手在掌心揉捏着,不急不徐,道,「你之前问,我是不是能做自己的主了。我懂你的意思,我就告诉你,我能!」 常相思眼中有着怀疑,白文元道,「你现在什么也不用为我说,什么也不用为我做,只要保证不再跑掉,我就能给我们俩一个好结局。你信不信?」 第17页 白文元凑近常相思,压着嗓子道,「我一看见你看我的样子,我就知道,咱俩这事,没完!」 常相思极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但白文元已经从她眼神的变化中判断出她的软化,直接将她按倒在沙发上,掐着她细细的腰。白文元盯着常相思,双手准准向下滑动,情潮涌动,白文元笑,「你湿了。」 常相思无法掩盖身体的变化,红着脸,对白文元浑身蛮力也不能反抗。 白文元毫不客气地扯开常相思的衣物,就着灯光膜拜,她的赤裸的身体骨架纤细,美不在脸相,而在骨相。常相思的目光柔和,态度柔顺,这比最强的春药还有效。白文元完全无法忍耐,脱掉自己的衣服,露出肌肉分明的胸腹,压了上去。 常相思一直都知道,白文元穿着衣服还算像个人,一旦脱了衣服,那就是出了笼的野兽,无法控制。没有任何前戏,她被直接而狂野地进入,皱眉道,「你轻点。」 「馋多久了,轻不了。」白文元深深吸一口气,双手压住常相思的腿,不允许她退缩,不允许她嫌累,将她折成各种姿势。 白文元更不许常相思没有任何反馈,见她满面通红,死命咬着唇,配合着下身的动作,将手插入她口中,挑眉道,「叫啊!」 白文元的唿吸里带着火,烧得常相思满身大汗淋漓,身体发出各种暧昧的声响。 常相思扭开头,避开白文元的手,不想就这么屈服。 白文元的腿压着常相思的腿,腰部精干的肌肉带动身体将常相思定在下方,狠狠抽动。 沙发太软,白文元做得不尽兴,干脆双手托着常相思的臀部向上,深深埋入她的身体,又缓缓抽出。 常相思强烈地颤慄着,闭上眼睛,发出细细的喘息声。 常相思被困在白文元身下,除了一处紧外,全身都是软的,最后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可恨白文元贪得无厌,两人在沙发上做了一次,趁卫生间梳洗的时候,常相思又被按在洗手台上以更艰难的姿势试了起来。 常相思累得实在睁不开眼睛,「你让我歇歇,行吗?」 白文元喘息道,「你能忍?我可忍不了!」 常相思不耐烦,手直接抓到白文元麻筋处,狠狠戳下去,白文元身体僵了一下,不满道,「有你这样的吗?都给吃了,还只能吃一半?」 「我还没吃晚饭,饿死了!」常相思翻身爬起来,大腿酸软让人羞恼。 常相思打开热水沖洗身体,细细的水流过白皙的皮肤。白文元走过去拥着常相思,这才开始细细啃咬她肩颈处娇嫩的皮肤,抓住常相思的手向下。常相思捏着掌心之物,低头看,却见自己的手又被白文元的大手包裹起来,来回抽动。白文元发出喘息的声音,咬她的力气变大,常相思扭开头,白文元另一只手却抓住她的头髮,强迫她仰头与他对视。常相思双目湿润,双唇润泽,手心的东西又硬又烫,她的心也跟着发烫起来,白文元低头咬着她的唇,终于完事。 常相思裹着浴巾走出浴室,直接去厨房翻找食物,果然,什么能吃的都没翻出来,看着空荡荡的冰箱,常相思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飢饿过。 白文元处理完自己,赤裸着走出卫生间,将屋子里的暖气调到最高的温度,沖厨房内道,「别找了,家里没吃的东西,我打电话订餐算了。」 常相思抓住浴巾走到客厅,捡起地上散乱的衣服,慢吞吞穿着。 白文元拨弄头髮上的水珠,腹部肌肉线条分明,他看着常相思道,「别穿旧的了,我去你家给你带干净的来换。」 常相思道,「我还得回去。」 「睡完就跑?」白文元捡起常相思丢在沙发上的浴巾围在腰上。 常相思侧头,长发滑在肩膀上,看一眼白文元,敷衍道,「明天早班,你这边离医院太远了。」 「我送你上班。」白文元扣着常相思的手,不让她穿外套。 常相思正要回答,门被敲响。 白文元很不满地皱眉,都这么晚了,来打扰的人显然没什么好事。 「你赶紧穿衣服,去开门。」常相思拉过衣袖,将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 白文元去卧室翻找干净衣服,常相思见客厅还是有点乱,忙将白文元脱下来的衣服丢阳台洗衣机内,把乱七八糟的沙发拍得整整齐齐。白文元穿衣服的速度果然快,没几分钟清爽出来,走向门厅,拉开了一直响个不停的大门。 常相思站在沙发边,没见着门外是什么人,只模煳听见白文元说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然后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有点细,有点软,那人说,「你发一个那样的简讯给我,有点担心。打电话你也不接,所以过来看看!」 常相思觉得这小区太安静了,她都能听的见自己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中间有一段内容,如果被锁的话,我会找别的内容来替换。 第10章 不能要 常相思觉得这小区太安静了,她都能听的见自己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声音。 白文元在说,「没什么好看的,你走吧!」 「我那么远过来,也不请我进去坐坐?」女子轻笑,脾气很好的样子。 「不太方便。」白文元声音又冷又硬,「你不该直接过来,电话打不通就打不通,我总有接的时候。」 第18页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女人声音又软起来,仿佛在撒娇。 「我叫司机来接你,你去楼下等。」白文元不容分说。 常相思听见白文元推着那人出去,一会儿便只有蠕蠕细语。 白文元復又进屋,客厅里灯火通明,常相思端正地坐在沙发上,腰背挺直,他心里知道糟糕了。 常相思看一眼白文元,不说话。 白文元坐到常相思身边,道,「是高姝,一个世交家的女儿,也在平城上班。」 「跟着你调过来的。」常相思肯定道。 白文元没否定,常相思心中有数了,「你们家给你安排的对象?」 白文元在茶几上找到一包烟,摸出一根放嘴巴里,也没说不是。 「你说你能自己做主,然而我相信了你。」常相思的声音提高了一分。 「你和我分手后,时间挺长。我年纪也大了,没心思再找,费事。前年家里给介绍了几个,我都看了看,觉得这个不烦人,就定下来了。」白文元拿下烟,陈述道,「是跟着来平城了,本来计划是,如果年底大家都觉得还不错的话,就去领证。」 常相思抿紧了唇,想了想道,「我说你想得那么快,故意耍我的呢?」 「你不信我?」白文元也有点恼了,「我是那样人吗?」 「你是!」常相思道,「我说服自己你不是,但你对我做过的事情都证明了,你是。」 「你讲点道理。」白文元道,「我处理这些事情需要时间。我和她有过相关的协商,在还没结婚之前,大家自由,关系开放,这期间如果各自找到合适的人,和平分手。我已经向她提出了分手的要求,人总要来问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吧?」 「你应该等处理好了再来找我。」常相思起身,拿了包准备走人,「你认为你们之间的关系是开放的,她显然和你有不同见解。」 「那能等吗?」白文元跟着起身,「你吊这么大一块肥肉在我面前,我一张嘴就能吃得着,你说我还能等?」 「别为自己不能自控找藉口,错在你自己。开放关系?你们这么会玩,我竟然无法理解!」 「是,都是我的错。」白文元闭眼,「我就不该遇上你这么个妖精,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糟糕。」 「能别说了吗?我现在又饿又难过,我得先回家。」常相思艰难道,「非常不想再看到你。」 白文元睁眼,看着常相思,常相思扭开头,「白文元,你知道我的。」 白文元站开,不再阻挡常相思的去路。 常相思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门的,她裹紧了身上的外套也无法抵抗深入骨髓的冷,明明前一刻还是销魂蚀骨般的温暖。可是这样的场景,她居然没有惊讶,没有不解,甚至没有怨恨,其实心底里早就隐约有了猜测,只是不敢问不敢想,然后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那些猜想。 果然如此啊,白文元从来都不会是一个委屈自己的人! 常相思狼狈不堪地回到公寓,同事们的聚会早就散了,整栋楼静悄悄地,只有几盏灯亮着。她慢慢爬上楼,这短短的几层阶梯,差点用完了全部的力量。常相思摸索着拿到报箱里的车钥匙,又掏出门钥匙开门,庆幸这一次门锁没有作怪,顺利地开了门。 常相思心里有了某种笃定,脑子里再也没有各种乱纷纷的景象,扑上床,就睡着了。 次日一大早,常相思起床收拾行李,蔡炳坤敲开了她的门,他们早就约好了今天出发去北部县。 「收拾行李呢?」蔡炳坤看常相思房里摆满了东西,「今天几点钟走?」 「我这边要带的东西不多,大概一个小时能收拾好。」常相思埋头叠衣服,「收拾完就走,可以吗?」 「当然!」蔡炳坤没什么意见,两人在医院的工作都已经交接完成,「我昨天晚上就把东西都收拾好了。」 蔡炳坤摸了手机出来查地图,「全程三百八十公里,你开前半程,我开后半程吧!」 这一次派去北部县的只有常相思和蔡炳坤两人,所以没有公车跟随,常相思决定将自己的车开回去,方便日后在北部县出行。 「行,就听你的。」常相思将一件件衣服放入行李箱中,「咱们开快点,中午还能在北部吃个当地特色午餐。」 「那还挺不错!」蔡炳坤看常相思的箱子塞得太满,拉链拉不上,伸手帮忙,略压一压,马上就好。 常相思感激道,「你力气挺大啊!」 蔡炳坤单手提起大皮箱到走廊上,「还行!」 常相思又收拾了个小箱子装贴身的衣物、全部证件、□□、身份证,最后用白布将床铺和家具全部遮盖起来。常相思看了下自己居住了五年的小屋,有点捨不得,最终还是出门,将屋子给锁死了。 常相思看着蔡炳坤笑,「你的行李呢?」 蔡炳坤指指脚边一个小包,「就这么多!」 常相思有点吃惊,「这么少?」 蔡炳坤潇洒一笑,「本来就刚来医院没多久,好多行李东西都在b城没邮过来。我直接让朋友给邮北部去,简单省事!」 「那挺好,省事了。」 常相思和蔡炳坤将行李全部塞车后座,又检查了有无遗漏,这才去街口买了早餐吃。常相思一边喝豆浆一边给钟院长发简讯告辞,又在同事群里群发了「要出发了」,同事群里立刻一片「一路顺风」。只有苏清单q了她,发一个贼笑的表情,后面跟一句话,「半年后回来,等你和蔡医生的好消息!」 第19页 常相思笑着摇头,合上了手机。 「在和同事们告辞呢?」蔡炳坤问。 「对啊!」 蔡炳坤道,「我刚到这个城市,还没有可以告别的人。」 常相思看蔡炳坤的样子,感觉小王医生的追求行动可能完全没效果。 常相思开车出城,蔡炳坤坐副驾负责说笑话让常相思保持清醒。 工作日,出城的车不多,很快便上了高速路。蔡炳坤的手机响起来,接了不少简讯,他看了后并没有回,片刻后又有来电,蔡炳坤只得接了。 蔡炳坤只听说电话,偶尔回答一个「谢谢」,多余的话一个字不说。 常相思微微一笑,知道电话的那头应该是小王医生。 蔡炳坤挂了电话,刚想说点什么,手机又响起来,他嘆一口气,拿起来看,眉头却皱了起来。 「哥!」蔡炳坤的声音和平日有极大的不同,常相思侧头看了他一下。 「嗯,对,在去北部的路上。」 「是的,去半年,很快就会回平城。」 「不了,不回b城。」 蔡炳坤的话又短又快,似乎不想给对方提供太多的信息,也不想对方了解自己过多的情绪变化。 「好的,我会保持和你联繫。」蔡炳坤说完最后这句话,挂上了手机,有点发呆。 「怎么了?」行了一段路,蔡炳坤还是没开口说话,常相思不得不挑起话题,「家里有事请?」 蔡炳坤仿佛被惊醒一般,忙道,「没有,家里没事!」 「那就别这样难过的表情,想点高兴的事。」常相思不知道是劝诫自己还是劝诫蔡炳坤,「总有办法解决的——」 蔡炳坤点点头,换了心情,说起别的事情来。 常相思和蔡炳坤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自己手机响起来,她瞄一眼号码,随它响去,没管。 手机响了一会儿停了,片刻后,又响起来。 蔡炳坤道,「不接吗?」 常相思摇头,「开车不接电话。等进前面休息站的时候,我再回过去。」 车驶入休息站,蔡炳坤下车休息买水喝。 常相思解开安全带,打开驾驶座的车门透气,拿起手机翻号码,白文元足足打了十个电话过来,她回拨电话,一声没响完就被接起来。 「常相思!」白文元的声音在电话里又凶又急,「你这个骗子——」 「白文元,你好!」 「好个屁!我就说你搞了我两次,别搞我第三次,你还真给我来这一套!」白文元吼着,「你现在在哪里?!」 远离了白文元的怒气,常相思道,「高速路上。」 「你昨天晚上说我怎么来的?」白文元吼完,又压着嗓子道,「我一晚上没睡着,翻来覆去就想怎么就让你觉得我在玩你了?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让你冷静冷静。结果你早就申请了去北部,还定的今天就走!你果然是越来越有本事了,这么多天,硬是一点风声都没透给我知道过。你昨天说的什么?你说,昨天是我求你,今天是举手之劳,明天就让我睡!」白文元冷笑,「我要真等今天联繫你,你早就跑远了吧?」 「你从一开始,就在试探我?你根本没真心想要跟我!」白文元沉沉地说出结论,「所以昨晚的生气,都是假装的吧?」 「文元——」常相思轻柔地唿唤白文元的名字,「我没想过会再见到你,而你再见我后的表现也太刻意了,你只不过是不甘心罢了。」 「你不过是想勾引我,然后甩掉我,我知道。」常相思笑一下。 白文元发出冷笑,正要说什么,后面却传来汪启的声音,「白厅,胡彪停止唿吸——」 常相思听了那句杂音,有点不安,正要问为什么,耳中听得一声巨响,身体不由自主地飞起来。一瞬间的影像,她看到一辆重型货车以极其扭曲的姿势沖入了休息站,撞上了停车位上的一排车,而她的车是第一辆。 尖声四起,常相思的眼中变成血色一片,在失去意识之前,她本能地喊了一声,「白文元——」 第11章 浮生若梦(一) 常相思的身体飞出驾驶座,撞在隔壁车上,滚落在地。 大货车推着两辆小车挤压在一起后,在尖利刺耳的剎车声中才缓慢停下来。 周围人四处仓惶奔逃,尖叫声和小孩的哭声震天。 蔡炳坤摔开刚买来的两瓶水,推开碍事的人群,直奔常相思的车而去。越是靠近车祸处,蔡炳坤的血越是冰凉,当看见常相思那辆车被撞击成扭曲的模样,他无法自控地大喊一声,「相思——」 蔡炳坤跑过去,看着被两辆车夹在一起的常相思,她手中还紧握着手机。 蔡炳坤抬头看肇事的大货车,驾驶室内,一个年轻的瘦小伙似乎被吓呆了,眼睛发直。周围有愤怒的人爬上大货车上车梯步,想拉开车门将司机纠下来揍一顿。 蔡炳坤脱掉大衣,用力推另一辆没有被挤压的汽车,他要把常相思给拉出来。 周围有人帮忙,有人劝说等警察来了再处理,不然会让人伤得更厉害。 蔡炳坤冷着脸大声道,「我就是医生,我会救她!」 立刻围了一群人上来帮蔡炳坤推车,赶来的警察维持秩序,想要阻止这些人破坏现场,立刻被围观群众解释了,有个医生在,能救人。 第20页 车被推开,蔡炳坤看常相思头上缓慢流出的鲜血,冷静地蹲下身检查她的脉搏,肌肉,和骨骼。心跳在,唿吸在,骨头没有断,不确定是否内伤,但额头上却被割了个大口子,血煳了她满脸。蔡炳坤松了一口气,小心将人抱出来,平放在平地上,马上有警察过来将围观的人隔开,又有热心的人递了酒精等急救用品。 常相思的手机还在响,蔡炳坤用了点力气才从她手中抽出来,他看着屏幕上不断跳跃的那一串号码,冷漠地关闭了手机。蔡炳坤闭一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对警察道,「急救车什么时候到,现在我们要做什么!」 警察马上道,「已经联繫120了,几分钟车就到,你别着急。」 蔡炳坤看着躺倒在地毫无意识的常相思,手上和衣服上还沾了她的鲜血,他蹲下身,解开常相思外套拉链,给她留出更多的唿吸空间。蔡炳坤拿了酒精,慢慢清洗常相思头上的伤,往日沉稳的手不断地发抖。 「就是他,别让他跑了!」人群推囊着,把肇事的司机推到蔡炳坤身边,「跪下,道歉——」 司机被推着,跑不开,身体在抖,不敢看蔡炳坤,口中喃喃念道,「别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蔡炳坤看司机畏缩的模样,站起身,道,「我不打你,但我保证,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司机看着蔡炳坤又冷又硬的模样,他说话没起伏,但不知为何,活生生打了个冷战。 常相思意识是清醒的,但醒不过来了,她陷入了梦境。 十八岁的那一个夏天,常相思刚参加完高考,没来得及等到看成绩,她揣着刚到手的身份证和一个装了一套换洗衣服的小包,独自一人踏上了西去的火车。 火车是最便宜的绿皮慢车,常相思的座位在车厢的中部,她满头大汗迈过走道横七竖八的人腿,终于抵达。 「对不起,这是我的位置。」常相思再三检查和核对座位号,对一个大咧咧占据了自己靠窗位置的年轻男子道。 男子戴一顶运动帽,两耳上挂着耳机,身体晃动,没听见常相思的声音。 常相思站了一会儿,拍了拍男子的肩膀,男子抬头,正对上常相思的黑眼睛,楞了一下。 常相思指指他的耳朵,男子这才扯下一个耳机,她道,「靠窗的,是我的位置。」说完,将自己的车票递了过去。 男子看一眼常相思的车票,道,「咱们换个位置?」 常相思摇头,「不换。」 男子这才站起身,他这一站起来,常相思发现这人实在高得过份。她小心地从男子身前擦过,坐在了窗户边,身下的座位似乎还带着男子身体的余温,她非常不习惯。 男子不在意地坐在常相思身边,復又把耳机塞在耳朵里,身体继续摇摆着,偶尔扭头看一下常相思。 靠窗的位置有个小桌放东西,常相思将自己随身的小包压在怀里,一直扭头看外面一晃而过的绿色原野。 常相思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接触这么多的陌生人。窗外的景色看了几个小时,千篇一律,常相思趴着休息了一会儿,感觉身侧的压迫感越来越强,迷煳着抬头,却是邻座的男子打瞌睡,歪到她这边来了。 常相思越往墙壁靠,男子的身体越斜在她身上,还带着一些男人身上特有的菸草味,常相思用力将男子推正,男子张开眼睛。 「我要出去,麻烦你让让!」常相思起身。 男子调整了一下坐姿,给常相思让出位置来,常相思走向卫生间,卫生间紧锁着。常相思皱了一下眉,走到车厢另一头,卫生间外排着长队,她觉得自己还能等会,回到座位上去。 常相思关注着车厢两头的卫生间标志,不断抬头看,见变成绿色后又起身。 男子似乎「啧」了一声,还是让开。 常相思走到后,卫生间又锁上了,看对面车厢的长队,常相思觉得自己还是在厕所外面等着比较好。 逐渐的,常相思脸都憋红,卫生间还是没动静。常相思靠在铁皮墙上,看到邻座的男子起身,嘴巴里叼着跟烟走过来,手里还把玩着一个打火机。 男子站到两车相邻的交界处,打开打火机,低头将烟凑上去,有风吹来,他伸手挡住烟火,手指修长干净,骨节均匀有力。男子分明的侧脸和帽檐形成一个凌厉的剪影,常相思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男子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烟来,抬头,对上常相思的视线,常相思马上挪开,脸更红了。 男子笑了一下,默默吸菸,耳机的线一直深入他的衣服内。 男子一根烟抽完,缓缓将菸头按在水池边的菸灰缸里,转身,站到了常相思身边。 「等很久了?」男子的声音略有点沙哑。 「嗯!」常相思点头。 「怎么不去另一头?」 「那边在排队,人更多。」 男子勾一下嘴唇,支支下巴,「你站开点。」 常相思走开两步,男子站到卫生间门边,抬手用力捶门,常相思惊了一跳。 卫生间内传来声音,男子大声道,「开门!」 门依然没开,男子更用力敲,老旧的铁门摇摇晃晃,似乎要被敲坏。 门被拉开,一男一女沉着脸出来,男子嗤笑一声,「哥们,憋不住了就下车,车站有旅馆!」 第21页 一男一女走开,男子沖常相思道,「进去吧!」 常相思这才知道自己被帮忙了,道,「谢谢!」 常相思快速上完卫生间出来,开水龙头洗手,含了一口生水润喉咙。 「喝生水不好!」 常相思抬头,从洗手台上的镜子里看到男子站在她身后,手里夹着一根香菸,她想,这是一个菸鬼。 常相思吐出口中的水,站起身,抹掉唇边的水珠。 男子看她宽松的白t恤和牛仔裤,刚才因躬身才显出的细腰,视线又从她腰背上到的肩颈,最后停留在镜中人口唇上,狠狠吸了一口烟。 两人走回座位,常相思道,「你要坐里面吗?可以跟你换一会!」 男子笑一下,这丫头有点势利。 常相思坐在男子的座位上,靠走道,前面没小桌,两侧没有可依靠的扶手,确实很难坐。 「我叫白文元,你叫什么?」白文元问道。 「常相思。」 「常相思?」白文元有点诧异,「嗯,好名字。」 常相思点头,没回话。 「多大啦?」 常相思看一眼白文元帽子下面灿星一般的眼睛,还是回答了,「十八。」 很好,已经成年了。 「你去哪里?」白文元又道。 「连峰老蔡沟。」常相思道,「晚上八点下车。」 「巧了,我也在那下车。」白文元道。 「去那干嘛?」 「找我姑。」常相思道,「我姑在蔡家沟。」 白文元摸了一下下巴,手捻了一下,「我们一起走。」 「不用。」常相思拒绝,肯定道,「我们不一条路。」 白文元侧头上下打量常相思,「小丫头片子,警觉性还挺高的。」 常相思瞪眼,道,「你也不比我大几岁。」 「四岁。」 「嗯?」 「我比你大四岁。」白文元伸出四个手指比划一下,摘下一个耳塞问常相思,「要听歌吗?」 「不。」常相思摇头,将头偏向远离白文元的方向,闭眼休息,拒绝再交谈。 火车摇晃,常相思的身体跟着摇摇晃晃,人就迷迷煳煳起来,恍惚间有许多人影在自己眼前飘来飘去。有一个人拉着她的手,硬要将她拉到一条船上,她使劲挣扎着,手一挥,打到一温热的人体上,人立刻就清醒了。 「睡觉也不老实呢?」白文元捂着手背,「劲还不小!」 常相思睁开眼睛,看见自己整个身体几乎全靠在白文元身上了,白文元一只手托着她的头,另一只手放在她胳膊上。常相思活了十八年,从来没和一个男人这样亲密接触过,忙坐直了身体,小声道,「对不起!」 「做噩梦了?」白文元揉一下手,「嘴巴里咕哝什么话,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常相思垂着头,单薄的夏衣遮不住她青春的身体,修长的颈项如天鹅一般曲线优美,三两丝长发沾在面颊上。 白文元起身,道,「你坐里面吧,靠着好睡一些,我再去抽根烟。」 常相思和白文元换了座位,她想,他应该不是一个坏人。 第12章 浮生若梦(二) 常相思在老蔡沟火车站下车,这是一个因交通而聚居成的小镇,火车站在小镇的郊区。 夏夜十分闷热,站台上各种兜售食品的小车来往,讲着常相思听不懂的当地话。 常相思分辨了一下方向,随着人流朝出口的方向走。 站口是一个小广场,两边零零落落的小店面,中间有揽客的旅店店主举着牌子来往,夜班的汽车老闆也拉着生意。 常相思从包里摸出一张电话号码纸条,走向广场边的小店找公共电话。 「老闆,可以打电话吗?」常相思道。 女店主指了指店门口一张桌子上的公共电话,电话上一张纸牌,一块钱一分钟。 常相思对照纸条上的号码拨号,电话很快被接起来,「是飞哥吗?」 「是啊。」电话对面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你就是要接的那个谁?」 「我是常相思。」 「对,常相思!」电话里的人口音有点奇怪,但还是能听懂,「飞哥没在,办事去了,来接不到你。」 常相思有点慌张,「不是说好了——」 「我是他朋友,他让我来接。」电话里的人更加不耐烦,「我车停在车站出口那条路右边,白色的小面包,一转弯就看到了。这边不能停太久,你赶紧赶紧!」 「唉——,他没给我说不来。」常相思道,「你把电话给他,我跟他讲。」 「没在没在,他没在。」电话里的男子吼起来,「我没那么多时间等你,赶紧!」 常相思还想再说什么,电话断了。 女店主伸出手来,「一块钱。」 常相思道,「我还可以再打一个吗?刚才没说清楚。」 「可以。」女店主点头,「多收一块。」 常相思重新输入电话号码,「餵——」 「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还不过来?」电话里依然是那个男子的声音,「赶紧,我马上还有别的事情要办,这么晚了!」 常相思冷静道,「好的,你稍等!」 常相思挂好电话,摸出两张块票给女店主,道,「车站出口路右侧,是往那边走吗?」 第22页 女店主收了钱,热情指路,道,「对啦对啦,是往那边走。车都停那边——」 常相思沉静地看着女店主,女店主笑一笑,转身走了。 常相思在店门口站了一会儿,眼睛在人群里搜索着,看见一个穿警服的男子,便要走过去。 「嗨,你在这儿呢!」白文元截在常相思前面,「你走得真快,我一转身就没见你人影了。」 常相思抬头,看着眼前的大高个,「你真在这里下车?」 「是啊!」白文元咧嘴笑,是个屁啊! 常相思吸一口气,「能陪我去找警察吗?」 「找警察?」白文元不解,「你迷路了?」 「遇上骗子了。」常相思道,「我想带警察去抓他们。」 白文元怪异地看着常相思,「遇到骗子你不跑,你还想抓他们?你傻了吧?小丫头片子,你得学会保护自己。」 常相思看一眼白文元,白文元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鄙视。 「唉,你别忙去!」白文元拉住要走的常相思,「你给我讲讲,怎么回事。」 「我去那里用公共电话。」常相思伸手欲指,白文元立刻抓住她的手指,道,「别指。」 常相思回头见在店门口张望的女店主,忙调回头,道,「电话打过去,是一个陌生人接的。我一开始就叫了要接我的飞哥的名字,他马上就说他是飞哥朋友,飞哥忙不过来,拜託他来接我,让我赶紧出站上车。我觉得不对,想问清楚一点,他们挂了电话。我就再打了一次电话确认——」常相思看一眼白文元,「他们确实是骗子,飞哥说了,无论多晚他都一定亲自来接我。」 常相思道,「他们的话术挺厉害的,普通人打电话,第一句话都是称唿别人的名字。他马上就得知了我要找的是飞哥,然后就谎称是飞哥的朋友,藉以打消我的警惕性。一般来火车站,都是接送人的,第二句话就问我是不是飞哥要来接的那谁。我此刻还没怀疑,就报了自己的名字。三两句话,他就套了飞哥和我的名字——」 白文元笑了,「这些小瘪三,玩别人玩烂了的把戏啊!」 「那个店的电话有问题?」常相思想了一会儿。 「随便你拨什么号码,接通的永远是这帮龟孙子。」白文元咧嘴笑,「还收你电话费了?」 常相思皱了一下眉,「两块钱,好贵的。」 「你找那个人,没用的。」白文元看向不远处的人,「这黑店都开人眼皮子底下来了,你还能去?你既然自己琢磨出来那些人是骗子了,证明你脑子不笨,那你再多想想,找那个人,合适吗?」 「那我不能就这么走了。」常相思道,「留他们在这里祸害更多人吗?」 「你一个瘦巴巴的小丫头,能干什么?」白文元鄙视道,「别把自己给陪进去了。」 「就是因为大家都像你这么想,所以——」常相思盯着白文元,「所以,坏人才越来越坏。」 「哟,你还挺有正义感的啊!小丫头!」白文元用力揉常相思的头,头髮柔软丰厚,和他想的一样。 常相思躲开白文元的手,现在她心里对他的信任度超越陌生人,已经开始解除警戒模式。她眼睛四处游弋,解释道,「那我得另外找个有电话的地方重新联繫飞哥。」 白文元从口袋里摸出一台手机,「给,打吧!」 常相思有点吃惊,「你有手机?」 白文元按开开锁键,递给常相思,「不用我教你按电话吧?」 常相思按了号码,立刻被接起来,她道,「飞哥吗?我是常相思,我到老蔡沟火车站了。」 电话里男子的声音似乎松了一口气,「到了就好,我在站台门口,穿一件白衬衫——」 「那我来找你,我穿白t恤和牛仔裤。」常相思说完自己的特徵,将手机还给白文元。 白文元把手机揣裤兜里,皱眉道,「你也没见过这个飞哥?」 常相思摇头,往站口走,白文元跟上,「是你家里人找来接你的?」 常相思还是摇头,「不是。」 「那你怎么那么信任他?」白文元道。 「他是警察。」常相思道,「他帮过我们家,我信他。」 白文元嗤笑一声,但终于没说什么了。 站口人群里,一个白衬衫的年轻男子靠在栏杆上四处张望,看见常相思和白文元,迟疑地走过来。 「常相思?」带着当地人非常难听懂的口音。 「我是,你是飞哥吗?」常相思道。 飞哥点头,看看白文元,「这是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不是。」 「是!」 两个完全相反的声音同时响起,飞哥笑了下,「常相思,你带个人过来就很好,安全。」 白文元沖常相思挑挑眉,道,「我叫白文元。」 「还没吃饭吧?我带你们去吃点!」飞哥领头走,「已经这个点了,大点的饭店都关门了——」 「飞哥,不用麻烦,我买点馒头吃就行了。」常相思道。 「你车上都没吃过东西。」白文元道,「找家干净点的店,吃点热乎的。」 飞哥看一眼白文元,转出车站,走向一辆破破烂烂,贴着警徽的面包车。 常相思辨认了一下方向,正是女店主向她指的方向,而不远处有一个破旧的小面包车,两个男子的车前张望。常相思吸一口气,对飞哥道,「飞哥,你看那边的面包车!」 第23页 飞哥扭头看了一下,皱了一下眉毛。 「那些都是骗子。」常相思道,「飞哥,我刚才用商店里的电话联繫你,但是接电话的是那些人。说你拜託了他们来接我,但其实不是,所以,他们是骗子。我可以过去,假装相信他们,你跟着来,抓现行。」 白文元嗤笑一声,「你别给飞哥出难题,就算是抓到现行了,不涉及伤人、拐卖、贩毒等等,没几天也得放。」 飞哥拉开车门,道,「上车吧!」 「飞哥!」常相思看着飞哥,「我能帮忙。」 「像这种团伙办案的,你别乱插进来。」白文元双手揣裤兜里,「飞哥他们心里有数。」 「我是乡派出所的,管不到这里的事情。」飞哥低声。 常相思看着飞哥有些难过的脸,道,「飞哥,对不起。」 飞哥点点头,看两人上车后,用力关上车门。 白文元小声道,「幼稚死了!」 常相思砖头看车窗外的灯火,无数人来人往下,那普通的面包车,仿佛能吞噬人的怪兽。 飞哥的车有点年头了,在水泥路上走着也是蹦蹦跳跳的,一路摇摆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车停在一个山坳口的一家小店边。 白文元咕哝了一句,「这么晚了,进山?」 车门被拉开,飞哥站在车外,「出来吧!这边是我一个婶家开的面店,还算干净好吃。」 常相思有些不自在,白文元却大摇大摆下车,伸了个懒腰,看着前面巍峨的山影,「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进去说吧!」飞哥锁好车,一边向店里走,一边大声说着什么,立刻有一个中年妇女探头出来应和着。 「可别是什么黑店啊!」白文元自以为幽默。 飞哥脚步停了一下,常相思立刻瞪白文元一眼。 「随便找张桌子坐!」飞哥把车钥匙丢一边,找了张抹布将桌子擦了又擦。 白文元的大爷样,让常相思坐立难安,马上起来摆碗筷。 飞哥从厨房端出来几盘小菜,坐到白文元对面,看着常相思,道,「常相思,你这次来,主要是想做什么?」 常相思看着飞哥,道,「飞哥,我想请你帮忙,我要把我姑带回去。」 白文元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来,丢了一支给飞哥,自己含了一支。 飞哥接了眼,放在口中,白文元点燃打火机帮忙点菸,飞哥凑头过去深吸一口,红色的菸头明灭。 飞哥长长地喷出一口烟,道,「我电话里就跟你说过,这是不可能的。」 第13章 浮生若梦(三) 烟雾缭绕,白文元看着飞哥和常相思。 常相思被拒绝了,但没有一点要退缩的意思,「飞哥,我理解你的处境,我不是要你出面帮助我,那会让你很为难,我知道。」常相思深吸一口气,「你只要带我熟悉蔡家沟的环境和路就可以了,其余的事情,我自己想办法。」 飞哥看着眼前这个憋着气的少女,道,「我听你爸爸说,你成绩很好,肯定能上大学,是吧?」 「嗯!」常相思点头。 「你应该去读大学,去过你的好生活。」飞哥道。 「假装我姑不存在,是吗?」常相思反问,「就像我爸说的,当没养过她?!」 飞哥抽着烟,没回答。 中年妇女端着两个大海碗出来,热气腾腾的拉面条子,侧脸沖飞哥大声说话,语速又急又快。 飞哥敷衍地回了几句土话,对常相思和白文元道,「赶紧吃吧,吃好了我带你们去住的地方。」 白文元不客气地拿筷子,大口吃着面条,道,「这面真好吃,自家手擀的吧!」 「好吃你就多吃点。」 常相思安静地吃面,味道确实非常好。 飞哥看常相思低眉顺眼,长长的睫毛抖动着,眼角似乎有些泪痕,心中一软,道,「好姑娘,你是个仁义人,我只能想办法让你见你姑一面。」 中年妇女立刻大声地呵斥着,走过来拧飞哥的耳朵,飞哥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说着好话将中年妇女哄走了。 飞哥揉一下耳朵,黝黑的面孔显出些羞涩的红潮来,显然觉得中年妇女的动作让他丢了面子。 「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同学的妹妹,来山里玩的。」飞哥道,「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你是常家人。」 「我呢?」白文元好奇道。 飞哥打量一下白文元,转头看常相思,道,「你是她男人——」 常相思一口面喷出来,忙用手挡住,两只眼睛瞪得熘圆。 白文元「啊」了一下,放下筷子,取下头上的帽子放一边,露出剃成刺儿的头来,食指指着自己,「我——」然后转头看常相思,「她男人?」 飞哥确认地点头。 「有点意思!」白文元笑道。 常相思摆手道,「我都不认识——」 飞哥道,「没主的女人,一个没主的年轻漂亮的女人,一个没主的从外面来的年轻漂亮的女人。」 常相思脸白了,咬着嘴唇。 「行,我就当她男人吧!」白文元吹一口气,继续吃面,「还有什么设定,需要我配合?」 「你是从大城市来的吧?」飞哥看着白文元,「我听你口音像b城那边的。」 「嗯,我是b城人。」白文元笑着胡说八道道,「我带我相思小媳妇来这边旅游的。」 第24页 常相思面红耳赤,面条吃了一半就吃不下去了,但还是很努力地往嘴巴里塞。 「只要有白文元这个男人在,他们就只看得到他。说话和他说,办事找他办。」飞哥看着常相思,「你只要站在他身边,什么也不用说,那你是谁,就都不重要。懂?」 「从现在开始,我就要对你全部负责了啊!常相思同学!」白文元戏笑着。 常相思有点恼地看一眼白文元,两唇微微嘟起。 「都吃完了吧?」飞哥见两人饭碗里吃得很干净,起身摸钱包。常相思忙站起来道,「飞哥,我来付。不能我来麻烦你,你还要管吃管喝管住——」 「你有钱吗?」飞哥摇头,「小姑娘别逞强。」 「我来吧!」白文元拍出一张粉红色的毛爷爷在桌子上,「今天托你的福,多了个小媳妇,该我请客。」 「你——,好不要脸!」常相思小声责骂道。 飞哥看看白文元和常相思,接了白文元的钱,「行,收你的。」 白文元看飞哥要去找钱,道,「别找钱了,后面都在这边吃,饭钱就从里面扣。」 「可以。」飞哥看白文元爽快,也跟着爽快起来。 飞哥将百元大钞给了中年妇女,领着两人向隔壁走。 衬着月光,一路上树影摇晃,泥巴路,坑坑洼洼,高一脚低一脚走了十分钟,终于见一栋小楼。 「小地方,没旅社。所里有两间空房,我收拾了一间出来,你们凑合住着。」飞哥打开小楼的侧门,「平时就从这个门出入,没事别往前面凑。」 飞哥拉开灯,指着侧面边的一间小屋,「就这间。」 「另一间呢?」常相思小声问。 「堆着资料杂物。」飞哥倒,「你们要用的话,自己收拾收拾。」 「谢谢飞哥。」白文元道,「你也累一天了,回去休息吧!」 飞哥看一下白文元,点点头,「卫生间在走廊那头,要用热水的话自己烧。我先走了,有事情打我电话。」 飞哥一走,白文元便走进干净的那间小屋,将自己的包和帽子丢在靠墙的一张老办公桌上,看着窗边的一张老式木头双人床。 常相思有点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什么。 白文元坐到木头床上,用力摇了摇,咧嘴沖常相思笑,「还挺结实的呀!」 常相思被他这个笑吓到了,转身道,「我去隔壁!」 白文元站起来,拦住常相思,「聊聊?!」 「聊什么?」 「就聊——,你是我女人啊!」白文元看常相思身体随自己的话抖了一下,很满意。 「你!」常相思觉得自己情绪被白文元挑动,很蠢,深吸两口气,冷静下来,「那是假装的。」 「是吗?我看你反应,怎么觉得你当真了呢?」白文元手托着下巴,「你是当真了吧?」 「没有!」 「没有?既然没有,你跑什么呀?」白文元拉常相思的胳膊,不让她挣扎,「刚才在吃饭那不好揭你的底,就没问。现在我得很你好好说道说道,你说,我都是你男人了,你来这里到底干啥的,我怎么就不清楚呢?」 常相思被白文元按坐在木床上,心仿佛被什么捏得紧紧的。 「这么不经吓,两三句话就吓成这样,居然还敢一个人跑来找一个陌生人办事?你胆子也是够大的!」白文元走开,打开自己的包掏出一个小包,丢给常相思,「我看你行李也没带,这是我多的毛巾和洗漱用品,先借你用。」 常相思抓着小包,「谢谢!」尔后道,「你胆子也不小啊,都不认识我,就跟我来了。」 「我说我看上你了,你信不?」白文元没正经道。 常相思摇头,「你无聊。」 「对啊,我无聊。我无聊的时候看谁顺眼,我就跟谁走。」白文元将衣兜里的东西全部掏出来丢桌上,一大串钥匙,两部手机,还有一个大钱包并一个小小的mp3,「你跟我讲讲,你姑咋回事?别演戏演露馅了!」 常相思嘴巴张了又合,居然不知道这件事应该怎么向白文元陈述,可内心的悲伤和怨恨全部都从心里冲出来,上到她的大脑,化为两行泪。 白文元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扭头看常相思,想听的没听到,可这姑娘居然开始哭了。 「怎么回事呢?」 常相思眨眼,抹泪,道,「我姑被我爸送这里来嫁给一个老头了,那老头比她大二十多岁,又有病。」 「送?」白文元怀疑道,「我看你和飞哥神叨叨说话,不是送,是卖吧?」 「不是卖!」常相思提高声音,「我爸没要钱!」 「呵呵。」白文元把东西整齐摆在桌子上,走向常相思,「没要钱就不是卖,你自己安慰你自己就行,反正也不关我的事。」 常相思看白文元坐在自己身边,低头摆弄衣角,「我姑身体不好,她心脏有病,她受不得这样的气。」 「你姑愿意吗?」白文元斜眼看常相思,「她要是愿意的话,你也管不着。」 「她不愿意,她肯定不愿意的。」常相思分辨道,「她以前就跟我说过,她有病,不好嫁人拖累别人。一辈子不嫁,等我读完书当了医生,她来当我第一个病人,我帮她治病,她以后帮我带小孩——」 「你爸怎么说的呢?」白文元冷静道,「怎么又扯到了飞哥?」 第25页 常相思沉默,白文元冷笑,「自己骗自己都骗不下去了吧?还不说老实话呢?」 当时的常相思还年轻,内心被道德感折磨着,处在陌生的坏境里,一直强迫自己不要表露任何脆弱,不要让坏人发现可乘之机。她坚持得太久,绷得太紧,白文元略微给了一点压力,她便开始承受不住,最终大哭。 白文元看常相思哭,也没劝,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拆开小包,摸出来一张毛巾给她擦眼泪。 常相思自己用毛巾捂住脸,狠狠擦了几下,道,「是,我爸是把我姑卖了,他把我姑带过来,把我妈换了回去。因为蔡家沟的人说了,进了蔡家沟的女人,是有数的,要走一个,就得来一个。一个换一个,多一个可以,少一个,那是万万不能的。」 常相思看着白文元,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赤红如血,「我爸没本事,我爸窝囊,他救不到我妈,找这边警察也没用,只有飞哥愿意帮忙,但是一个人没法对付一沟的人。让我爸拿自己女儿换老婆,他做不出来,但是拿妹妹换老婆,他只想了一天,就想通了。」 「你姑知道吗?」 「我姑知道,她自己主动跟我爸来的。」常相思抽噎着,「她还劝我爸不要伤心,两边处得好的话,可以当亲戚走动。」 白文元又想抽菸了,他摸一下口袋,这才发现自己把烟盒和打火机都放桌子上了。他起身,拿了烟和打火机,点燃,青烟聊聊,「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去年,因为我高三了,我爸和我姑就瞒着我。」常相思抓紧了毛巾,「我不想要这样的亲戚,我只想把我姑带出来,所以,我就自己过来了。」 「白文元,我都告诉你了,那你要不要帮我?」常相思双眼盛满了期待,盈盈地看着白文元。 白文元把烟狠狠按在桌面上,他心里在骂娘,妈的,本来只是随便出来走走躲开家里那些烦心的事情,路上偶然遇见一个可爱的小姑娘,随心所欲地下了车想要发展一段浪漫的关系,可是,他不知道,要想吃到美美的肉之前,他得先当救世主。 第14章 浮生若梦(四) 常相思不知道白文元是什么人,她也根本不相信他原本就在老蔡沟下车,她不确定他跟着她的目的,但是她想,她要办现在这个事情,靠自己的力量是办不到的。常相思黑眼睛看着白文元,看他有些烦躁地将菸头按在桌面上,看他伸手抓了一下刺刺的头,看他盯着自己不知道在打量什么,年轻的常相思知道,只要坚持,这个男人应该不会拒绝。 可是,白文元想要什么? 常相思是在北部县下一个小自然村落长大,家里人口简单,除了双亲之外只有一个体弱的姑姑,从小父母忙农活和零工,是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姑姑带她长大的。乡村生活简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唯一和别人家不同的是,常相思学习成绩好,小学毕业就考上了县城的初中。常相思是常家的骄傲,也是那个小自然村落里第一个有希望考上大学的学生伢子。 常相思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除了学习之外,她没学会怎么和人交往,没学会怎么从别人那里得到什么,自然也没学会怎么去付出,但是她知道,买东西要钱,她要一个陌生人的帮忙,不会是无偿的。 「这里的警察都没有办法,你能做什么?」白文元没有直接回答帮忙或者不帮忙,他道,「我能听的懂一点这里的土话,刚才飞哥的那个婶婶一直在骂他,说他上次就被蔡家沟的人揍了一顿,还没记教训呢!她说她要看着他,不准他瞎忙活——」 常相思点头,「我懂!」 「你懂个屁!」白文元粗口道。 「我懂!」常相思道,「我也是乡下人,我当然懂。山里人穷,没钱结婚找老婆,所以是用买的。一条蔡家沟的都是亲戚,他们会互相帮忙。他们不懂法,只晓得自己花了钱买的东西,就不能被别人白白拿走了。」常相思道,「那家人买我妈花了六千,我爸要还他们八千,他们都不愿意,他们不要钱,就要个老婆。这里的警察都是附近的人,拐个弯就是认识的,我爸找我家那边的警察带着过来要人,那边蔡家沟一沟的人来抢回去了。后来是飞哥不忍心看我爸这样,託了人去问了口信,那边的人说,看在飞哥的面子上,让换人。」 「你懂,你既然懂你还来找飞哥?」白文元嗤笑,「你这种行为,柿子捡软的捏是吧?」 「我想来想去,只有飞哥有可能会帮我。」常相思道,「他是个好人,他本来可以不管我的,但是他还是来接我了,给我安排住的地方。」 「他是个好人,你就要盯着他往死里弄?他要是真帮了你,他在这个地头,就呆不下去了。你信不信?」白文元看着常相思。 「那你要帮我吗?」常相思眼睛里含着泪,更显得又大又黑,仿佛一块最最纯粹的黑水晶。 白文元看常相思坐得挺直,更显得腰细,颈项曲线柔和,特别是那一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白文元想,这姑娘还不会卖弄风情,如果她会,不知会是怎么样的好滋味。 白文元重新抽出一根烟来,含在嘴巴里,拿着打火机沖常相思。常相思不明白,白文元道,「给我点菸。」 常相思忙起身,抖着手打燃打火机,举到白文元嘴边。白文元近看着常相思,皮肤真好啊,年轻而充满了胶原蛋白,似乎看不见毛孔一般,他伸手拢住火焰,低头深吸一口,抬手拿了菸头,缓缓将烟吐在常相思脸上。常相思心里是讨厌这样的动作,可她没躲开,收了打火机,道,「我去帮你烧热水——」 第26页 白文元心里贊了一声,还真机灵,马上就晓得要讨好人了。 乡下派出所的设施设备非常简陋,常相思没找到热水器和洗漱用品,幸而翻出来一个老电热水壶和几个塑料盆桶,她收拾干净烧好热水放在卫生间,去请白文元梳洗。白文元拿了干净衣服和毛巾走进去,看常相思鼻尖上细细的汗珠,笑了一下。 常相思不知道他笑是什么意思,看半掩着的卫生间门,心里好慌张,又匆匆忙忙去另外一间空屋子。屋子里堆的东西很杂乱,她整理出一小块地方,找了几张木板拼成一张简易的床,这才松了一口气。 卫生间门打开,常相思探头,白文元裸着上身,一边拨弄头上的水珠,一边走出来。年轻男子的身体瘦而结实,一条条肌肉在胸腹之间随着他的动作而出现,里面仿佛藏着非常强大的力量。 「我把衣服放桶里,你帮我洗洗!」白文元随意道。 「好的。」常相思心里安了几分,此刻,她不怕他使唤他,她就怕他不理她。 常相思拿了自己的衣服钻进卫生间,门关上,锁得死死的。 白文元啧了一声,小丫头片子! 白文元拿了手机,半躺在床上,翻出一个电话号码来,拨通。 电话通了,那边的人一顿臭骂。 白文元听了一会儿,不耐烦道,「给你骂几句,行了啊!我这边还有事!」 「有鸟事,说了在山脚下聚头,都到齐了,就差你!」男子骂骂咧咧。 「这次,我准备扮演一下救世主的角色。」白文元懒洋洋道,「稀奇——」 「救世主?」男子更生气了,「你不是又被哪个妖精给勾住了吧?白文元,我告你,你再这样——」 「不是妖精,是个村里的小芳!」白文元笑嘻嘻道,「她眼泪汪汪地看着我,叫我帮她,你说我能拒绝吗?行了,就这样,这次你们随便玩,我报销。下次,下次我再重新安排——」 「你被你爹收拾,兄弟们怕你抑郁,好不容易凑齐了要陪你解解闷,你倒好了,跑去追姑娘去了。你耍我们的吧?」电话那头的人几乎是在咆哮了,「你要什么样的姑娘你说,我上天下地给你翻出来,你信不信?」 「哎呀,你找那些人就别说了,一个个扭捏做作得要死。」白文元道,「原生态,懂吗?我他妈要的是原生态——」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诅咒,白文元听了一会儿,也没新词了,干脆挂了电话。 电话不歇气地响了十来次,白文元理都没理,那头终于放弃了,发来一个简讯,「大哥,你至少得告诉我们,你到底在哪儿呢?」 白文元看了简讯丢开手机,精神有点兴奋,还不太睡得着,翻身坐起来走出去,却见常相思已经洗漱完毕,坐在一个小马扎上,身前摆了个大塑料盆,用力地搓洗着。 常相思的头髮及肩,随着她的动作,发梢晃荡着,像一只小手,勾着白文元走近过去。 白文元伸手拍拍常相思的肩膀,常相思没抬头,抽噎了两声。 白文元双手扣在常相思脸颊上,用力将她的头抬起来,却见一张满是泪痕的脸。 白文元觉得自己真是禽兽,面对这样一张稚嫩而悲伤的脸,他居然想的是,如果干她的时候她哭成这样,应该有多爽。 次日一早,常相思早早醒了,她整晚没怎么睡着,眼睛下面挂了两大黑眼圈。 她帮白文元准备热水、毛巾,又把晚上晾晒后干了的衣服收起来叠好,收拾完,才见白文元打着哈欠去梳洗。白文元好像很不习惯这里的环境,撞上低矮的门的时候,还骂了句脏话。 飞哥来得挺早,用力拍着门板,常相思仿佛得救一般跑过去开门。 「起挺早的啊!」飞哥将手里拎的几个大馒头交给常相思,「没有卖早餐的,我从家里带了几个大馒头过来,将就吃吧!」 「谢谢飞哥。」常相思感激道,「飞哥坐吧!」 飞哥探头往两个房间看了,见是两张分开的床,神情轻松了些,「我吃过了,你们赶紧吃,吃完我先带你们去周围逛一圈。逛完了,就知道死心了!」 白文元从卫生间出来,常相思将他屋里的桌子擦干净,将装馒头的袋子铺开,又去倒了两杯热开水,招唿白文元道,「白大哥,吃饭吧!」 白大哥?白文元看着常相思,多新奇的叫法啊! 白文元笑了,抓起馒头咬了一口,对飞哥道,「蔡家沟离这里多远呢?」 「先开车,走一段土路,大概得一个小时。然后下车,走山路,又一个多小时吧!」飞哥道,「岔路多,沟壑多,没人带的话,走不出来。」 白文元盯着常相思,她眼睛眨都没眨一下,显然没被吓怕的,她道,「我家周围也是山,我从小就在坡坡坎坎上跑来跑去的,我不怕。」 飞哥点头,「那行!不过先说好,今天我带你们逛一次,以后,我再不管你们的。」 「我懂,就是这样,已经很麻烦你了。」常相思用力吞下馒头,她得多吃。 吃完早饭,飞哥载着两人慢悠悠从山坳口往里走。 昨天晚上太黑,常相思没看清楚,现在晨光大亮,展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荒凉而贫瘠的世界,眼目所过之处,只有庄稼地里有几分绿色,之处的山头,一片寂静的黄色。 第27页 作者有话要说:  走过路过的读者大大们,收藏一下文文吧! 第15章 浮生若梦(五) 破面包车开在土路上,常相思身体再好也被颠得想吐了,车停后,常相思冲下车,蹲在路边干呕。 飞哥站在断头路边看常相思难受,对若无其事的白文元道,「你身体挺好的啊!」 「还行!」白文元将随身的包拉下车背在背上,伸展一下身体,「这周围有没有什么景观?」 「山沟沟里头,能看的无非就是奇形怪状的风化硬土。」 白文元摸出一包纸巾丢给常相思,常相思接了,小声道谢。 飞哥锁好车,指着一条小路道,「从这条路进去,一直往正西边走,走到村口有三颗歪脖子树的地方,就到了。」飞哥看着跟在后面的常相思,「你姑家就在那三棵树旁边,也算好找。」 白文元一路和飞哥搭话,不一会儿便将他家的情况摸清楚了。 飞哥也是姓蔡,爷爷辈便从蔡家沟出来,在小镇上开了个小店做面食,从他爹那辈儿起就去读了几天书,便脱离了土地。飞哥自己本身上了个中专,毕业后分到乡派出所,干了五六年了,已经快要从一个小年轻变成老油条了。 常相思家的事情,从飞哥嘴巴里说出来更具有戏剧性。 常相思的家也是农村的,条件不怎么好,偏养了个能读书的种子,越是临近高考了,她妈妈心里越是为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发愁。去年七八月交公粮的时候,她妈因为疏忽,在运粮的路上丢了两担稻谷,她父亲责骂了几句,两个人便斗气起来。她妈为此事哭了好几回,被村里一个郑媒婆给听见了,郑媒婆当场就说给介绍到大城市去打工,别的不说,包吃包住,一个月还能存三五百,不多几个月,常相思一年的学费就出来了。常相思的妈心动了,跟着郑媒婆离家,辗转上千里,被卖到蔡家沟来了。 常相思的爹也是后知后觉,没把她妈的烦恼和伤心放在心里,等老婆不见了四处找,最终找到郑媒婆那里去了。常家在当地居住了上百年,常相思堂兄堂弟叔叔也多,硬逼着郑媒婆说下落,郑媒婆非说是常相思的妈嫌常家穷了,自己要改嫁的,然后说了蔡家沟的地址。 常相思的爹来了蔡家沟,先找的就是飞哥派出所,不过他只身一人来,没人理睬他。 常相思的爹第二次来,带了几个自家的子侄兄弟和他们当地的一个警察,兄弟单位来人,飞哥这边不好不动作,意思意思给带了路。人还没进蔡家沟,消息早就传到了,上百的男人堵着路,那几个人男人根本就不敢进去了。常相思的爹知道没办法了,见天往飞哥所在的派出所里呆着求人帮忙,和大傢伙拉家常博感情,飞哥年轻,受不得,只好帮他传了个话。 常相思的爹第三次来,就把常相思的姑常巧玲带过来了。 发生这一切的时候,常相思还在学校里,为自己的未来埋头苦读。 三人走了约莫一个小时,爬上一个小小的山头,飞哥指着前方道,「下了这个坡就是那三颗歪脖子树了,树边上那房子就是你姑家了。」 常相思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水,认真记住周围的地形和沿途所有走过的路的方向,她的看向那三棵树的方向,脸涨得通红。 「我听人说过,你姑脾气挺好的,也不跑,在家又勤快。所以那家人对你姑还算不错,现在她基本上能自由活动了。」飞哥犹豫了一下,道,「她现在怀孕了,过不了多久,就要生了。」 常相思嘴巴张了又合,已经开始不能思考了,「我姑有病,她不能生——」 「有人来了,你注意表情。」白文元看着几个人挑着水桶下山。 飞哥扬声用土话和那几个人打招唿,那边人走过来,回了话,又指着白文元问话。 飞哥笑着说了句什么,白文元笑了一下。 「他们在说什么?」常相思小声问。 「飞哥问他们是不是在浇水,他们说是担水回家喝,他们问飞哥我们是干什么呢,飞哥说是他同学的弟弟带媳妇出来玩。」白文元道。 飞哥走回来,白文元道,「再带我们去另外的方向转转。」 三人绕着蔡家沟转悠了一会儿,沿着小路准备往回走,却遇上了几个气势汹汹的男人,拿着棍棒,见了飞哥便指着他咆哮。 飞哥转身,撒丫子就想跑,「赶紧走,这是蔡老根家的几个侄儿。」 白文元见那几人,抓着飞哥,「跑啥呢?」 「等着被揍死呢?」飞哥道,「我也是疯了,怎么没打听大蔡头在不在呢,他要在,我死也不带你们来!」 「揍不死的,相信我!」白文元硬拖着飞哥,不让他跑。 飞哥怎么都挣不脱白文元的手,死心了,「那我们就等死吧!」 一根拳头大小的木棒当头敲过来,常相思短促地尖叫一声,手脚冰凉地看它向飞哥头上落下去。白文元伸手抓住木棒,用力一扯,木棒便到了他手里,他调头将木棒对准来的人。 领头的男子,寸头,身量和白文元相当,一身蛮肉,眼里戾气沖天,见白文元夺了自己的棒子,又气又恼,只说了一个「打」字,身边的四五个人又沖了上来。 白文元放开飞哥的手,站到前面去,挡住了路,一点没怕的意思。 第28页 「你哪儿找来的瘟神啊,就不怕死?」飞哥拉着常相思就想跑。 「路上遇到的。」常相思用力挣开飞哥的手,「我们不能走,留他一个人在这儿,太不仗义了。」 「白白被揍一顿,不值当啊,跑吧!」飞哥大声道。 常相思死活拉住飞哥,就不让他走。 白文元笑两声,嘴巴里吐出一串像模像样的当地话来,飞哥当场就愣住了。 可惜,能说当地话也没鸟用,五六个大男人一哄而上,白文元只有一双手,挡了数十个回合,挡不住黑手啊,胳膊上挨了几下。白文元见着不对,死冲进去,抓着那个领头的就是一顿狠揍,他力气大,下手死黑,专门往人软肋上出拳头,没几下就把人打得哇哇大叫。 那边人是看见飞哥来火,说了见一次揍一次,这一次不过是本份,追过来就是吓飞哥的,他要是跑了屁事没有。可偏生他带的人是个愣头青,还硬给真打上了,这一打就收不住手了。 白文元打人颇有章法,自己挨了揍,也没让人好受。 飞哥见这样子,怕这帮子人招了更多的人来,捡起地边上一块石头就往人堆里沖,他把石头往头上撞,「要打啊,都来打我好啦!打我啊!」 一熘儿鲜血从飞哥额头上熘下来,衬着他黝黑的皮肤和有些疯的脸。 见血了,那帮子人不动了。 飞哥又把石头在自己胸口上打了几下,「拿棒子打人算什么本事啊,拿刀来砍死我啊!砍死算球——」 「砍死我了,有一个算一个,你们全都别想跑——」飞哥的声音穿透力极强,冲着领头那人就去,「你个死菜头,从小不学好,跟着大蔡头混闹,人家让你来打我你就来打我,我爷跟你爷还是一个爹生的亲兄弟!你打死我啊,你打死我啊!」飞哥起了蛮劲儿,使劲顶那个领头的死菜头,脸有血,表情又狰狞,死菜头也不说话了。 「咋啦,这蔡家沟就真是大蔡头的地盘啦?我就不姓蔡啦?我带个朋友来转悠怎么啦?你赶我?你有本事把我祖宗的坟山都给我丢出去啊,你个龟孙——」飞哥沖死菜头吐一口口水,「呸!」 一群人被飞哥震住了,飞哥冷着眼招唿白文元,「咱们走!」 白文元嘴角抽了抽,没说话,跟在飞哥身后,伸手拉了常相思就走。 飞哥神气地转出小路,转过小山头,身后看不见那一群人的影子,丢了手里的石块就开跑。 「快点跑,等他们回过神来,走都没法走了!」 白文元憋得没法,笑着拉常相思跑,三人跑了足有半个小时,才停下来喘气。 飞哥喘得没法,血又煳了他眼睛,常相思忙拿纸巾出来给他擦,飞哥将纸揉成一团,「痛死老子了!」 白文元笑得蹲在地上又站起来,指着飞哥道,「你个龟孙——」 飞哥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伸脚就给了白文元一下,「要你逞能,那么多人,是能硬打的吗?」 白文元止住笑,「我都抓住那个死菜头了,只要一用力,他手我也能给掰断了。」 飞哥吐出几口带血的唾沫,转头看常相思,「姑娘,都这样的,你看见了,你还要再来?」 常相思更坚定道,「就是这样了,我才更要来。」 飞哥生气了,「妈的,真是不让人活了!」 白文元看着常相思,偏偏头,「我们先回去,回去好好商量。」 飞哥将两人送回所里,自己去找人包扎,白文元却站在窗户口抽了半晌的烟。 常相思打理完杂事,看白文元站着没动,道,「你胳膊上青了,我们去买点药吧!」 「不用!」白文元甩开菸头,坐到床边上,「等会我再去找飞哥,让他直接把我们送村里去。」 常相思眼睛瞪圆了,「你——」 「像这样在外面打转,根本没用,得跟他们打成一片。」白文元冷静道。 常相思看白文元手背上的乌青,她想,帮助一个陌生人,不会这么拼命,道,「你为什么这样帮我?」 白文元挑眉一笑,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些痞气来,「我看上你了呗!」 常相思看白文元半靠在床上,日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一半沐浴在阳光中,一半却在阴凉处,常相思的心如岩浆一般沸腾,热气沖开她的心窍,汇成一句简单的话——我看上你了呀! 第16章 浮生若梦(六) 「你怎么这么不正经?」常相思红着脸。 「男人嘛——」白文元上下打量着常相思,「正经的男人你不爱!」 常相思两颊鼓起来,想骂人,可惜此刻没骨气,她道,「飞哥还会帮我们吗?」 白文元看穿了飞哥,道,「他就是个烂好人,他会!」 常相思忧心忡忡,眉头深锁。 飞哥头上缠着纱布给两人送了面条来,白文元一边吃面条一边说还想再去蔡家沟,飞哥激动得差点没蹦起来。 「不行,不行,不行!」飞哥连着说了许多个不行,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怎么就不行了?」白文元道。 「不行!」飞哥再次一口否决,「姑娘他爹刚才给我打电话了,电话里求我,一定要把她送回去。一个大姑娘交我手上,我不能把人搞丢了!」 「你问她自己想不想回去。你问!」 第29页 「我不想回去。」常相思不等飞哥问,立刻道。 「你想不想没用,你得听你爹的!」 「我十八岁了,已经成年了,我自己能做主!」常相思道,「我是女的,但我是个人,我有自己的思想。」 白文元沖飞哥道,「看吧,不是我非这样,是她倔啊!」 飞哥盯着白文元,「你少瞎起闹!」 「我怎么就起闹了?」白文元还年轻,经不起质问。 「这事跟你没关系,你不能瞎搞!」飞哥道,「这里和大城市不一样,你不要想当然!」 「人救不救得出来两说,但总能顺利见上的!」白文元威胁道,「你要是不帮忙,我们自己想办法,到时候——」 白文元是颗臭石头,飞哥拿他没办法,再见倔着的常相思,飞哥觉得自己上辈子欠了这两祖宗的。 飞哥咬牙切齿,「常相思,你告诉我,你是想把你姑弄走,还是只要见她一面就行。」 「怎么说?」常相思知道飞哥到了下决心的时候了。 「要只是见一下,我豁出这半条命去,还能给你办成。你要把人弄走了,我告诉你,我就这半条命都没了!」飞哥十分严肃正经道,「买了你姑的是蔡老根,他是排行老小,家里顾着给老大成家,就没顾上他,所以他以前是没结婚过的。他哥嫂出去打工,出车祸死了,丢下俩儿子,大蔡头和小蔡头,他就收养了这俩小孩。大蔡头从小没爸妈,凶得很,十六七的时候跑出去打工,不知道干的哪行,捞着些钱了,带了一棒子堂兄弟出去晃荡,现在不过四五年,一水叫他老大。他看叔快五十了,还没结婚过,张罗了好几年要给找个老婆,但这样人老又有病的,根本讨不着,所以就动了歪心思。」 「大蔡头又凶又恶毒,在外面干的就不是啥正经生意,跟他一起混的人喝酒吹牛的时候说了,手上见过血的。常相思,你别跟我说你不怕,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你凭什么资本,把你姑带走?」飞哥的话说得很直接了,「前两回我顾忌着你是个姑娘,话不好说得太直白,但你显然好像是没听进去。我就问问你呢,你带着个要生的大肚婆,你怎么走?」 怎么走?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常相思凭一腔义气跑出家门,一路还算顺利地抵达了蔡家沟,还非常幸运地招惹了一个跟在她身后跑的白文元,但是,她其实真的一无所有。 「你走不了,谁都走不了,你还能把自己搭进去,你信不信?」飞哥看着常相思,「你今天去看那边的地理情况,你说你不怕。好,那我们就再来说一个问题,你就告诉我,你怎么把你姑带出蔡家的家门?」 人最难的是认清自己有多无能,常相思此刻看清楚了自己。 「要救人,说响亮话,谁不会啊!」飞哥斗气一般似地盘坐到地上,「你以为我在这儿呆着不憋屈呢?我都屈死了我,那有用吗?咱这派出所就几个小罗罗,管这老大一个乡,按人头算,我一个人得管上千人。你当我是千手观音还是孙悟空啊?我就两只手两条腿,你就把我撕成两半了我也没那飞天的本事。我看你一个大姑娘千里迢迢来寻亲不容易,能帮的我帮你,但你不能赖上我啊!」 常相思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别的不说,就说安排你们住所里,我也是担着风险的。」飞哥一开口就止不住了,「谁家七里八乡没个亲戚呢?人家问我这里住的谁啊,我还能不说?我这一说出去,那谁还不知道啊?你爸来把这事情搞多大你知道吗?现在谁不知道有一家姓常的,用妹子把老婆换回去了?拿了一个黄花大闺女来换一个中年妇女——」 白文元清了清嗓子,沖飞哥眨眼,两个男人,已经在刚才建立起了友谊。 「你别给我眨眼,别嫌我说话难听。」飞哥强道,「我看出来了,这姑娘一根筋,拧得很,你不拿话戳她,她就不知道死心。」 「当日我去找老根叔调解这个事情,说常家愿意多出钱把人换回去,老根叔本来都要同意了的。是大蔡头听见有人来要人,从外地赶了回来,回来就沖我闹,说我胳膊肘往外拐。他说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他要想挣,有的是钱,他就是要个理。他花钱,是要给老叔找老婆,钱没用,人才有用。他买了一个女人,那女人就哪儿都不能去,要把人带走,就得带一个女人来换。要是不依他,谁都别想走出蔡家沟一步。」飞哥看着常相思,「你别觉得他说话没道理,他这话,蔡家沟的大部分人都认这个理。」 「大蔡头说话算话,从小就又混蛋又能担事,沟里以前有人家见他们家老的老,小的小,就占他们家便宜。大蔡头当时当日没说什么,等出去能挣钱了,把那些人家的儿子都带出去挣钱,外面怎么收拾那些人的咱不知道,但过年回来的时候,那些人爹妈乖乖来跟他说好话。这样一个人,他最孝顺的就是他叔,你跟他斗?你有他坏吗?你有他不要脸吗?你有他把人当东西吗?」 常相思的心都要爆炸了,唿吸困难,艰难的现实将她从如空中楼阁一般的学生生活里释放出来。 「让她缓缓,她现在还接收不到那么多的东西。」白文元看常相思整个人呈现极度紧绷的状态,道,「给她点时间。」 「还有你啊,白文元。」飞哥转移目标,「我也不知道你和常相思啥关系,你就跟过来了。你来到底是帮忙的,还是拱火的?你不说拉着小姑娘,你还乱怂恿!你以为这是在玩吗?」 第30页 白文元摊手,「我是在帮忙。」 「你是帮倒忙吧?」飞哥道,「别添乱!」 常相思闭上眼睛,常巧玲那张温和的笑脸在她脑子里沉下去又浮上来,她道,「那我就先见一见吧。」 她想,就先见一见,之后,总有办法的。 常相思妥协了,飞哥表情缓了缓,道,「行,那你先自己在所里呆着。明儿一早,白文元和我走一趟。」 「干嘛?」 「我只有厚着脸皮去找老太爷,让老太爷出面去跟老根叔说说。老根叔这个人好说话,主要是大蔡头太阴毒了——」飞哥起身,拉扯到头上的伤口,吸了一口凉气,「你们运气不好,碰见他回来看他叔,要是他没在,这事好好琢磨一下,说不定能成。现在,就看他要不要卖老太爷面子,要是他同意了,我就把人拉出来给见见。要是不同意,那就得另外想办法!」 常相思还要说话,白文元道,「行,明儿我跟你走一趟。」 飞哥骂骂咧咧走了,常相思道,「吃完饭,咱们出去逛逛。」 这姑娘这么快恢復冷静,白文元还有点诧异。 「看看车站、路牌什么的。」常相思道,「认认路,有事情发生的时候,咱们至少知道该往那边跑,你说是不是?」 「你心里还打着别的主意呢?」白文元看她脸上的表情,就知道这姑娘嘴巴上屈服了,心里还拧着劲儿的。 常相思没回答,起身将两人吃完面条的空碗拿去卫生间洗干净。 派出所是小乡镇街尾巴上的一个小二层老楼,走出去几十米远就是一条百来米长的旧街,街两边零星一些小店铺。两人从街头走到街尾,只花了十分钟不到,一家乡卫生院,一个派出所,一家农村信用社,几十个零零碎碎的杂货铺,情况一目了然。 去县城的班车,一天一班,每天早晨八点出发,过时不候。 常相思还不死心,去问了车票代售点,这儿是否有车出租,可惜她说话带外地口音,交谈了好几句,也没听清楚人说的是什么话。 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心里压着沉甸甸的事情,很容易让人感觉到绝望。 白文元看常相思仿佛不知道累一样东奔西跑,她眼睛里射出的光芒能将人灼烧起来,他想,这姑娘骨子里有一团野火在燃烧啊!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追文的小伙伴们,收藏一下文文吧,文文收藏了,顺便帮我点点专栏收藏。 白大哥爱你们哟! 第17章 浮生若梦(七) 晚上睡觉的时候常相思又犯了难,她自己临时搭的木板床根本不好睡,昨儿晚上基本上就没睡着。在卫生间里磨蹭了一会儿,常相思在思考用几条板凳搭床铺的可能性,白文元一边不耐烦地用扇子扇风,一边道,「你别磨叽了,又没空调又没环境,我就是再欲火焚身,也不能现在就睡你啊!赶紧上床睡,别去搞你那个木板床了,晚上睡不好,白天什么事情都办不好。」 白文元说完,也不管她的反应,滚到大床的里头,自顾自睡了。 常相思洗漱完,还是穿着白日的衣服,站在门口,不知如何是好。她看白文元身上还穿了短衣短裤,心里稍安,良久,才轻手轻脚爬上床,带着一些水汽,贴着床边睡了。 白文元心里觉得好笑,翻身朝外,常相思吓得一惊。 白文元睁眼,眉开眼笑看着脸色发白的常相思,「你怕什么呢?」 「你——,能别动来动去的吗?」她小声。 白文元哼了一声,闭上眼睛。 常相思双手抱着胸口,紧张地看白文元,她从来没这样贴近过一个年轻男子,近到她能感觉到他的唿吸和身体散发的热力,能闻得到他身上的味道。常相思胡思乱想一场,这几日又累又没正经睡好,躺了一会儿便再撑不住,终于睡着了。 白文元听见她沉重的唿吸,睁开眼睛,看她身体终于放松,知道这小妞睡着了,伸手撩起一丝挂在她脸颊上的头髮,带着一些淡淡的香味,他略烦躁,不自在地翻身,背朝着常相思。 次日一早,常相思睁开眼睛的时候发觉屋子安静得太过了,身侧已经没有人了,她伸手摸一下凉蓆,早就冰冷了。常相思慌张起来,翻身起床,屋子里果然不见白文元的身影,只觉得全身血都凉了。她在门口略站了一会儿,这才慢慢想起来,白文元今天是要和飞哥出门办事。 常相思敲着自己的头,走回房间,在桌面上见了一张便条,便条下压了一百元钱,便条上上面龙飞凤舞几个大字,「媳妇,我和飞哥出门办事,自己解决早饭和午饭。」 常相思紧紧捏着便条,不知道是该哭还是笑。 常相思将两间屋子和卫生间收拾干净,把白文元换下来的衣服洗好晾晒后,太阳已经高高挂在天上。 派出所小院里有了人声,不断有人用土话交谈,常相思听不懂,靠在窗户边看着。有人敲响了侧门,她走去开门,却是一个中年男子带着一个少年站在门口。 「姑娘,阿飞呢?」中年男子道。 「飞哥不在,去蔡家沟了。」常相思勉强听懂了,回道。 男子扭头对少年说了句什么,少年只看着常相思,一边点头道,「我知道了。」 中年男子走开,留下那个少年,少年道,「姐姐,你是从哪里来的?」 第31页 她看少年,少年人十四五的样子,瘦而高,五官十分端正,脸上没什么肉,显得眼睛有些过大,她道,「你是谁?」 少年道,「他们都叫我小蔡。」 常相思站在门口,凝视着少年,「你是从蔡家沟来的?」 「我哥叫我来找飞哥。」小蔡道,「有事情想找他说。」 「他去蔡家沟了,你路上没碰见?」常相思看着少年,少年说话的时候口音很少,听得清楚,「你有他电话吗?要不然打个电话吧!」 少年摇头,「我昨天刚从学校回家,我哥说他让人去吓飞哥了,飞哥当真,把自己头给砸了。」 「不是吓,是真的要打,当时我在,我瞧见了。」常相思沉静道,「你哥找飞哥做什么?还要打他吗?」 小蔡摇头,「不是,是要请飞哥回家吃酒,赔罪。哥哥说平时自家兄弟玩闹习惯了,但是昨天有客人在,给飞哥丢脸了,是他不懂事,所以要给飞哥赔罪,要给客人压惊。」 「姐姐,你是谁?」少年人看着常相思的眼神,有探索,有疑惑,「昨天你被吓到了吗?」 常相思道,「我男人不在,我不好跟你说话。我把飞哥电话给你,你去打电话吧!」 她转身回屋,拿了写着飞哥名字和电话的纸条出来,递给小蔡。 少年接了纸条,看着纸条上娟秀的字迹,「这是你写的吗?字写得很好!」 常相思「嗯」了一声,没搭话。 「姐姐要和我一起回蔡家沟吗?」小蔡邀请道,「免得飞哥还要回来接你一次。」 「不用,我还有别的事情。」常相思看着少年,「你还有事吗?我要出门了!」 少年摇头,回头又看了一下她。 常相思把门关上,从窗户看到少年走出派出所后,她从侧门匆忙走到街上,找了一家商店打电话。 飞哥电话接得很快,常相思道,「飞哥,你到蔡家沟了吗?」 「没有,还得走一会儿路。」 「有个叫小蔡的,来派出所找你。你不在,他又和我说了一会儿话,说是他哥哥觉得昨天叫人来吓你不对,想请你吃酒赔罪。还让我跟他一起回蔡家沟。」她看着小街上人来人往,心里的却十分恐惧。 「我知道了。」飞哥道,「你别怕,小蔡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这娃不怎么说话,还在县里读书,脑瓜子聪明,很知事的。」 常相思并没有被安慰道,「他在问我的名字。」 「你就说你叫章兰好了——」白文元听见了电话,隔空道。 「你要是害怕,呆所里别乱跑就成。」飞哥安慰道,「我再给我同事打个招唿,就行了。」 「飞哥,不是我多想,我觉得他是来探我们消息的。」常相思道,「你们——要小心。」 常相思放下电话,给了一块钱电话费,看杂货铺里卖一些方便食品,于是买了一包方便面并一袋咸菜。走出杂货铺,她觉得平日都靠飞哥送饭实在不方便,又沿街看有没有小摊贩,想要买一些鸡蛋。 常相思走了一会儿,感觉不对,回头,却见小蔡在不远的地方缀着,见自己看他,也不胆怯,反而沖她笑。 她按下心里的胆怯,疑惑地看一下小蔡,走过去,道,「小蔡,你还有事情吗?」 「没有。」小蔡道,「我就逛逛。」 常相思道,「你吃早饭了吗?」 「吃了。」小蔡道。 「我刚给飞哥打电话说了你的事情,他说他知道了。」常相思道,「你是要现在回去,还是玩一会?」 「我婶想吃粉条,我给她买点。」小蔡道,「你要不要一起。」 常相思心中一动,道,「那走吧!」 小蔡转到一家小店,问老闆要了一斤粉条,又买了若干生活用品,包了一大包拎在手上。 「我婶要生小孩了,一直胃口不好,肚子长得也不好。」小蔡说话音调很平,「我们一家都是男人,不懂,你知道女人爱吃什么吗?」 常相思有要哭出来的冲动,强忍下泪意,道,「女的一般都喜欢吃些甜的。」 「糖吗?」小蔡问。 常相思摇头,「梅干、杏干什么的。」 她家里条件也不怎么样,但是每年过年的时候,她姑总是会去称点果脯,说是给小孩子甜甜嘴巴。 「哦,这好办!」小蔡转回头,又去买了些果脯。 常相思看小蔡手里的一叠钱,道,「你对你婶还挺好的啊!」 「嗯,我婶对我也挺好的。」小蔡道,「她性格好——」 常相思忍了又忍,半晌道,「她小孩几个月啦?」 小蔡有点茫然,想了一会儿,道,「可能还有一两个月生吧?!」 「什么时候生,不清楚吗?」常相思扭头道。 「我不清楚。」小蔡有点羞涩,「我平时在学校,一个月回家两次,我叔不怎么跟我说这事。我哥应该知道,他很关心这事,还专门回来照顾我叔,说是一定要看着叔叔有后。」 「你们没带她看医生吗?」常相思艰难道。 「请村里的稳婆看过。」 她闭了闭眼,「女人生孩子,很危险,要去医院的。」 小蔡半晌道,「我会给我哥说这个的。」 常相思突然大声道,「一定要去医院——」 第32页 小蔡怔住,看着她的眼神有点变了,常相思马上道,「我是想要做医生的,我知道——」 常相思感觉小蔡发现了自己的异样,匆忙说了再见后便回了派出所,她在那间小屋里,坐立难安,只想着自己姑姑身体弱,心脏不好,根本无法负担养育后代的责任。她站在窗户口,看见小蔡也进了派出所,乖乖去和办公室里的几个人用土语说了再见,然后,他走到侧门的位置,站了一会儿。 常相思的心拧起来,突然有一种自暴自弃的冲动,她走过去,拉开侧门,和少年相对而立。 少年看着常相思,轻声道,「姐姐,婶子跟我说过,她有个很聪明的侄女儿,今年高考,肯定能考上大学,以后毕业了做个医生。」 常相思惊恐地张开眼睛,少年道,「她说,她的名字叫常相思——」 第18章 浮生若梦(八) 白文元见到飞哥口中的那个大蔡头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个事情不好搞。 飞哥去村里请了几个老人,老人看在警察的面子上,同意去大蔡头家试试,一行人抵达那个农家小院,大蔡头接待得非常热情。这是一个光头的高壮男子,眼睛精光四射,机警得仿佛狼一般,白文元一走进来,他打量白文元的上下三路,重点看了他的肩膀和手。 果然,当飞哥提出说常家人三个字的时候,大蔡头根本不顾飞哥请过来的几个老头的面子,当场就砸了凳子,兇狠地看着飞哥。 大蔡头毫不掩饰自己的嚣张和恶毒,道,「常家人还敢来看?换了一个病歪歪的女人,走两步路喘三口气,能不能活着生娃都是个问题。我还要找他们算帐,重新把人给我换回来。老的不行,小的也可以。」 一句话,白文元就知道已经没有谈下去的必要,环视这个小小的农家小院,半开半掩的门内,抱着大肚子的常巧玲被一个老者拉着。女子看起来十分温顺老实,她看着白文元,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昨天不是还来了一个年轻女人?就是那个不是?」大蔡头肯定道,「去,把人给我抓过来,重新换!」 大蔡头不怕飞哥,也不担心常巧玲被带走,就这么大大咧咧地,邀着身后的几个大小伙子要去乡里抓人。 女子眼中露出惊恐的表情,用力挣脱那个老者的手,哆哆嗦嗦跑出来,对上大蔡头,吼了几句话。 大蔡头不耐烦地听女子尖声说话,伸手推了她一把。 白文元忙去抓住女子,女子唿吸急促,脸憋得又青又紫,昏了过去。 白文元没想到常巧玲的身体差到这种程度,他立刻将人平放在地上,想要解开她衣扣给做心肺復甦,大蔡头冲上来就要给白文元一拳头。飞哥拦住大蔡头,大声说常巧玲有病,晕过去了,得马上急救送医院抢救,不然大人小孩都有事。 蔡老根还是捨不得,跑出来劝着大蔡头,只说小孩重要。 大蔡头不同意将人送医院,怕白文元和飞哥趁乱把人带跑了,先让人跑出去找本地的稳婆来看,又打电话给乡里,强让拉着医生来。 事情到这里就僵持了,白文元强给常巧玲做了急救,半晌,她才缓过气来,但却又叫着肚子痛了。 稳婆来了,看现场情况吓一跳,怕出人命。大人死了没啥,原本就是买的,要是小孩子出了事,那就是断了蔡老根的后,这个责任她担不起,道,「本来怀的就是双胎,这才七个月就发动了,我搞不好,赶紧送医院去。」说完急匆匆走了。 大蔡头转眼恶狠狠看着白文元和飞哥,「蔡飞,我叔要是娃没了,我让你断子绝孙——」 常相思站在侧门边,小蔡头看见她的表情,对她笑了一笑,这是她毕生之中所见过最令人恐惧的微笑,少年人对她说了一声「再见」,就走了。 常相思根本来不及思考少年到底是什么意思,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已经让她的思想停摆。 中午时分,白文元和飞哥面无人色地沖了回来,常相思被白文元拉出派出所,拉到了乡卫生院,她终于见到了一年没见的姑姑,她的姑姑挺着大肚子躺在简陋的床上,哀叫着,没有办法唿吸。 常相思甚至没有来得及和她说上一句话,就被医生强推着出了产房。 山路崎岖,人再没办法往县城送,医院的医生只能採取粗暴的办法将两个小孩从母体里拉出来,之后,常巧玲就再没睁开过眼睛。 两个还带着血丝的婴儿,躺在病床上哇哇直哭,有人来抱走了他们。 还有人试图来拉常相思,被白文元一把推开,那人在叫嚣着,「娃没了妈,造孽,就她,留下来给养娃,反正都是一家人!」 「滚!」白文元在咆哮着。 「我买一个人,换回来一个人,现在人死了,当然要赔我一个人!」那个声音无法无天。 「按照你这样的讲法,你买了一个人,给你生下来两个,你还挣了一个。」白文元咬牙切齿,「你怎么不再给还一个人出来呢?」 「生下来要不能活的,都不算人——」 常相思恍恍惚惚听不见任何说话的声音,她还有好多主意没有用,还有好多办法没有使,怎么就一切都成空了呢?是啊,不能活的都不算人,可以用钱买的都是东西,自然有其相应的价值,那么,她应该花多少钱来交换这些不是人的东西的命呢? 第33页 大蔡头的人把乡卫生院围了起来,抢了常巧玲的尸体,自己出去找车将小孩和大人送回家,又叫着要将常相思拉回去。白文元见势头不对,舍了小孩,把卫生院的前后门全关上,把常相思锁在一个小间里,自己和飞哥守在门里。 卫生院的医生和周围的乡邻不敢惹这一群霸王,看了会儿热闹就全跑了。 白文元摸出手机,冷静地发简讯,飞哥看着白文元,道,「哥们,你就不怕呢?」 白文元摇头,看飞哥说话都哆嗦,道,「你怕呢?」 飞哥都要哭了,「我怕啊,我下半辈子还得窝这儿呢!」 「那你还跟我跑来跑去。」白文元发完简讯。 「我哪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啊!人要还在,都好说,人不在了啊!」飞哥抖着手摸烟,白文元见他那怂样,摸出打火机给他点菸,「咱们是跑不出去了。」 「没准儿!」白文元自己也抽了根烟。 「你跟这丫头到底啥关系啊?」飞哥就没想通,俩人一看就不是一路人。 「我就出来玩,火车上遇见她了,觉得还行,反正也无聊,就想逗逗她。」白文元吐出一口烟圈,「我只是想泡个妞而已,现实真他妈魔幻啊——」 「还是你会玩!」飞哥快速抽完烟,看外面逐渐黑起来的天色,小声道,「就今晚上了。」 「咱们得想办法出去一个。」白文元道,「把你车弄外面接应,趁他们睡着了,冲出去,不然一起完蛋。」 飞哥踌躇着,外面七八个壮年男子,他打不过。 白文元摸出几张百元大钞,飞哥操了一声,「你泡妞泡出职业道德来了呢?」 白文元把钱塞他手里,「去整几瓶好酒,弄些好菜来,让外面那些人吃,最好灌醉。」 「别搞事了。」飞哥劝说,「留着一条狗命干啥不好?」 「我不搞事,我试试看能不能跑出去!」白文元道。 飞哥瞭然,拿了钱出去,那些人要拦,飞哥一通挣扎纠缠,本都是自家上数三代的亲戚,也就挤出来了。飞哥去打了十斤高粱,切了几斤凉菜,给那些堵门的人送去,在大门口摆了一桌,哥哥弟弟地招唿着,果然就没被拒绝。 众人喝得高兴,只听得车响,原来是大蔡头找到了车开过来,一见自己下面的人和飞哥喝得高兴,上来就踢翻了桌子,酒水撒了一地。 「哥,你别生气。」小蔡从车上下来,道,「哥哥们忙了一天,抬着婶子赶路来医院跑了几个小时,早就饿了。」 「一群没出息的东西!」大蔡头骂着,将翻在地上的饭菜踩得稀烂。 「哥,你带哥哥们去吃点吧,我在这看着。」小蔡头看已经有点醉醺醺的飞哥,「飞哥喝醉了,啥也干不了。」 大蔡头盯着小蔡头,「就你心软!」然后吼站在身侧的人,「跟我走吧!」 人走开,小蔡头走到飞哥面前,用力摇晃,飞哥迷迷煳煳张开眼睛,小蔡头嘆了一口气。 白文元听着外面闹哄哄的声音没了,打开门,一地狼藉,小蔡头站在垃圾中,想要把飞哥给拉起来。 白文元是第一次见这高瘦的小孩,扬声道,「人呢?」 小蔡头扭头,没有惊慌,道,「吃饭去了。」 白文元走出来,上前,一手捂住小孩嘴巴,一手拧了他的手腕,略一用力便给拖了进去,他压着嗓子,「别挣,你再挣别怪我撇断你的胳膊。」 小蔡头不挣了,道,「那你得快点走,我哥很快就要回来了。」 白文元诧异地看了一眼小蔡头,依然找了跟绳子将他绑起来。白文元打开小屋的门,拉出已经要傻了的常相思,急促道,「飞哥的车停在派出所门口,你去把他给我拉起来,找到钥匙,咱们马上就走!」 常相思眨了两下眼睛,白文元一巴掌拍她额头上,「别傻站着,再站着,你就得一辈子留这里生十七八个娃!」 她终于回魂,转身跑出去,用力拖着飞哥往派出所走。 常相思力气不大,拖不动飞哥,急得要哭,小蔡头对白文元道,「你去帮她,我不跑。」 白文元沉着脸,小蔡头道,「我本来就是要放你们走的。」 「相思,你来拉着他!」白文元将套着小蔡头的绳子交在常相思手中,「抓稳了,别让他跑。」 常相思放了飞哥,转身来拉小蔡头,她满脸都是泪和汗,形容狼狈。 白文元弯腰,扛起飞哥就往外面跑,常相思跌跌撞撞跟上去,小蔡头道,「你别急,别摔了。」 白文元摸出飞哥的钥匙,打开车门,将他甩到副座,常相思立刻推小蔡头上车。 白文元把想上车的小蔡头拨开,用力拉上了后车门。 小蔡头吊在车窗上,对常相思道,「你们别走省道,省道我哥有认识的人,会守的。你们出了乡,走一段土路,上国道,国道上我哥没认识的人。」 白文元拍开小蔡头,「你别在这儿蛊惑人——」 小蔡头还是死抓着窗口,「常相思,婶子对我好,每次我回家,她都会给我做好吃的,也会经常提起你和外面,我挺喜欢她的。她说她呆我们家也没啥,就是想你以后过得好,你来见婶子,其实我挺高兴的。我不怪你——」 「走!」白文元见小蔡头实在缠人,手上用了勐劲儿,一声清脆的骨头响,小蔡头髮出吃痛地叫了起来。 第34页 白文元顾不得许多,转身上了驾驶座,点火开车。 小蔡头趔趄一下,冲着常相思叫,「相思,你们跑远点,别再回来了,我以后,会去找你的!」 第19章 浮生若梦(九) 白文元快速打燃车,辨认了一下方向,勐踩油门,冲出这条短短的街道,冲上土路。 「坐稳了,我会开很快。」白文元压着声音对常相思道,这土路路况不好,车内颠簸得厉害。 常相思立即拉出老旧的安全带,将不省人事的飞哥绑得死死的,自己用力拉住头顶的安全把手。 果然,车开出几分钟,后面喧嚣震天,三辆摩托车开着大灯死追上来。摩托车灵活快速,眼见着就要追到了,常相思趴在窗玻璃上,几乎能看见来人狰狞的表情。 「抓紧!」 白文元咬牙,勐甩方向盘,从后视镜内看到有两辆车左右包抄,于是将车先甩向路右侧,将右边的摩托车撞下路后立刻转向左边,左边的车也不能倖免。 白文元没法控制车速和撞击的力道,这破烂警车的玻璃碎得七零八落,弹到常相思手背上,又是几条口子。 「行了。那些龟孙没上来了。」白文元见剩下的一辆摩托车忙着去救人,没再追上来,也松了口气,伸手朝后比了个中指。 车行了十余分钟,转眼间前方标志,毫不犹豫冲上了国道。 「你信他?」常相思哑着声音道。 「这是直觉。」白文元沉声,「我的人在国道前方等我,你放心。」 车上国道,路况好了许多,常相思不知道开出了多远,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山影发呆。飞哥一觉睡醒,发现走在出省的路上,惊得跳起来,硬让白文元停车,他必须得回去,家里还有父母兄弟妻儿。白文元认为飞哥已经没有回去的必要,他可以帮助飞哥离开此地,重新寻找更好的工作和生活,飞哥坚定地拒绝了。白文元无法,只得安抚飞哥,待开车抵达和自己兄弟约定的服务站后,便将让飞哥开车回去。 一行人在凌晨时分抵达了一个服务站,白文元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和地址给了飞哥,叮嘱其有事一定要联繫,毕竟算是一起有过革命友谊的兄弟。常相思对着要走的飞哥,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干脆地下跪,磕了三个响头。飞哥居然有点泪意,道,「姑娘,我很惭愧,作为一个警察,我什么都没帮到你。」 白文元将常相思拉起来,目送飞哥离开后,走到亮光处等人,他接了几个电话后,片刻功夫,便有几辆高大的山地车从路上冲下来。车门拉开,一水儿的高个小伙子,冲着白文元便挥出了拳头。 常相思脑子还在迷煳着,本能地站到白文元面前,对方来不及收手,常相思便挨了几下,打在肚子上,当场便蹲下了。 「白文渊,你是猪啊——」白文元呵斥着,一脚向领头的小伙子揣去。 「哥,你这把玩得厉害,可把我们害惨了——」白文渊喊着,见自己打中了一个少女,惊呆了。 常相思眼睛里憋的全是泪,白文元弯腰一把拉她起来,道,「死丫头,我一个大男人,还要你操心?你是没活够?」 白文元一边让白文渊道歉,一边向她介绍围过来的人,常相思恍恍惚惚,一个名字也没记清楚。白文元见她实在忍不得痛,伸手拉她坐到最大的一辆车上,自己跟着爬了上去。 东方启明,太阳缓缓升起。 白文渊坐上驾驶座,在后视镜里看常相思,这姑娘头髮散乱,双眼红肿,脸上还挂着泪痕,只有身条还算窈窕,他沖白文元挤眉弄眼,「哥,这就是你的原生态啊!品位真是奇特——」 「开车看前面,看我脸上有花吗?」白文元一巴掌沖白文渊后脑勺拍过去。 白文渊挨了一巴掌,乖乖开车。 白文元侧头对常相思道,「你再补个觉吧!」 常相思神智清醒,甚至算得上冷静,她看着车窗外闪过的巍峨山影,道,「白文元,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呢?」 「b城。」 「去b城,会路过平城。可以在平城停一下吗?」 「可以!」 「谢谢!」常相思轻声道谢。 白文元微微皱眉,这姑娘的冷静,实在不寻常,想说点别的什么安慰安慰,手机又响起来。 接通电话,是飞哥,飞哥道,「白文元,常相思还在你那边吗?」 白文元看一眼常相思,道,「在的。」 「她爸爸赶到老蔡沟了,打了我电话,我说她跟你在一起,她爸爸想和她通电话。」 白文元将手机递给常相思,「你爸来了,他要和你说话。」 常相思机械地接了电话,放在耳边,安静地听着,半晌后,白文元听见她低沉的声音。 「嗯,是的,你对我说过很多次了,你没办法才将姑姑送过来的。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我理解你,我真的理解你,但这不代表我贊同。」 「是的,都是为了我。如果不是为了我读书上大学,你和妈妈不用那么辛苦,妈妈不会为了要挣我的学费被人骗出门,你也不用为了换回妈妈而交出妹妹。如果没有我,就都没有这些事情了,我根本就不应该被生出来——」 「我知道,姑有病,你没有嫌弃她,你养了姑三十年,没委屈过她。所以,她来这里,都是她自愿的,她愿意报答你这个哥哥的。但是她有病,你明知道她有病不能生孩子,你送她来,就是送她上死路。嗯,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和妈亏本,你们但凡在我身上花的一块钱,我都会还你们一百。」 第35页 「你不是那个意思,我懂。这个事情和你没关系,从你把姑送出来那一天起,她和你就没关系。这都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愿意来,我自己处理,你就不该管——」 「嗯,生了两个男孩,我见到的时候都是活着的呢!你对不起姑,你要补偿这两个小孩?爸,我觉得你好可笑,他们身体里流的根本就不是我姑的血。他们是害死我姑的兇手,你非但不能救我姑,你还要补偿仇人的小孩,我无法理解你的思维!你活得好煳涂——」 「你回去吧,不要管我了。我已经十八岁了,我自己的事情,可以自己处理。」 常相思冷冰冰说完最后一句话,挂了电话。 「常相思,你想开点!」白文元其实并不擅长安慰人。 常相思半晌道,「白文元,我姑死了。」 「请你接受现实,她那样的病,还怀的双胎,身体负担太重——」 常相思点点头,道,「我带病走我姑,她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肯定很害怕!」 白文元伸手,拍拍她的肩膀。 常相思仰头,看白文元,「白文元,你说,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她那么好,谁也没害过,可是她死了;然而害她的那些人,都还活得好好的,没有人能惩罚他们。凭什么?」 常相思带着这样的疑问,可是没有人能回答她,她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回答。 车行了一天,抵达平城,常相思下车,郑重地对白文元和白文渊道谢。 常相思的行李遗失在派出所里,现在的她不仅没有身份证,还没有钱,只得忍羞对白文元道,「白文元,我行李丢了,身上没有钱,你能不能借我一百块买车票。这一百块和一路上的花销,我以后会还你的。」 白文元皱眉,「一百块而已,还用借的?」 白文元拉了常相思下车,白文渊见不对,忙下车阻拦,「哥,你要干啥呢?」 「平城也挺好玩的,我玩两天再回去。」白文元潇洒地沖白文渊再见。 白文渊暴跳如雷,「哥,家里人都要生气死了,你再玩,要出人命了!」 「你——」常相思迟疑地看着白文元,白文元展颜一笑,「我帮你吧!」 常相思心头一热,没有拒绝白文元的好意。两人匆忙赶到汽车站,末班车已经出发,只得在车站附近找了个小旅馆。 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白文元订了一个标间,常相思见了,没有异议。 两人在路上奔波的一天一夜,浑身臭汗,换洗的衣服也没有,白文元又在街边临时买了衣物。 常相思梳洗完毕,坐在床头髮呆,水珠顺着发尖滴落在床单上,浸湿了好大一片。现在的她,和白文元独处,已经没有了仓惶,她看着卫生间蒙蒙的灯光,缓缓脱下了身上的衣服。 白文元沖洗完毕,套上短裤走出卫生间,却发现房间内漆黑一片。房间门锁死,窗帘紧闭,房灯也没开,透过卫生间的一点灯光,他摸索着想要开灯。 「白文元,别开灯。」少女的声音又轻又软,仿佛一条蛇钻入了白文元的耳朵。 白文元眨眼,片刻后适应了这黑暗,便见一个隐约的身影坐在床头,纤细而晶莹的女性身体赤裸,袒露着的乳房□□小巧。 白文元惊呆了,说不出话来。 常相思起身,走到白文元身前,白文元极高,她的头顶正好到他的下巴,这是一个非常相配的身高。 「白文元,你说过,你看上我了。」常相思仰头,看着白文元,「你喜欢我吗?」 白文元还过分年轻,每天脑子里想的大部分都是男女之间那些不可见人之事,也经不起任何挑逗和勾引。此刻,他喜欢的女人赤裸地站在他面前,对他说着喜欢,他早就将道德抛之脑后,唯一想的就是要满足自己的□□。 他伸手掐住常相思的下巴,唿吸急促,低头去亲那两片唇,果然非常甜美。 常相思对男女情爱一无所解,凭藉一腔孤勇赤裸地站到了白文元面前,接下来,她便只管承受。 常相思被推倒在床上,身体被打开,白文元在她的身体里横冲直撞,毫无节制,疼痛让她流泪,她控制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她想,当姑姑的身体被这样打开的时候,肯定比她更要痛十倍。男女之间的纠缠,身临其境,竟然是如此的不堪且让人无法忍耐。 白文元掌握着手心的柔软,这娇嫩而清新的女体使他沉迷其中,他急促地唿吸着,身下的人却将牙关咬得死紧。白文元喜欢常相思那双黑眼睛,如果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对他的迷恋和泪水,那便是可以溺毙他的深渊,他要让她崩溃且无法忍耐地发出呻吟。白文元撑起上半身,下半身被常相思柔软而紧密地包裹起来,他忍耐那极致的快感,将常相思埋在自己胸腹的头掰起,伸手去拧开床头灯,将她的暴露在灯光下。 常相思的脸潮红,双唇微张,双眼半开,黑眼珠在灯光的照射下晶莹闪亮,眼角一行行的泪。 白文元实现了把常相思干哭的性幻想,但他发现,他一点也不想看见常相思的眼泪。 他深深地进入常相思的身体,道,「常相思,我爱你——」 次日一早,白文元神清气爽地醒来,身侧没有人,捞了一个空。翻身坐起来,隔壁床也是空的,他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果然在床头柜上自己的手机下面发现一张写满字的纸。 第36页 「白文元,你好。我要非常俗气地说一句,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坐上了回家的车。 对不起,没有你的允许,我擅自在你钱包里拿了一百元钱。我记下了你的身份证号,银行卡号,会连同这一路的开销一起还你,还请你放心,且不要生气。 你一路以来的帮助,我非常感激。从一开始的不信任,到最后的依赖,我对你的感情在短短几日内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我继续接受你的帮助,恐怕将无法面对自己的内心。从小到大,我依赖着父母、姑姑、老师和同学,现在是飞哥和你,但我却从来没有依靠过自己。一个人,如果无法依靠自己,就会被人掌控,像我姑姑一样,做一片随波逐流的飘萍。所以,接下来的事,便是要依靠我自己的力量,将拐骗我妈妈的郑寡妇送入牢房。白文元,请你祝福我成功! 白文元,这个世界的不公平很多,善恶也只在一线之间。不管你是为了什么跟着我下车,但你行了正义之事,所以我惟愿你永远都是一个好人。 白文元,你说,你爱我。嗯,我听见了,我相信你那一刻的真心,我能回报你的,也只有一句,我也喜欢你。 但是,还是要再见,并且,再也不要相见。我人生中最最悲惨的时刻,有你这样一个旁观者便足够。 ps:白文元,以后在路上再遇见漂亮的女孩子,不要随便和人走了。」 白文元看完信纸,不可置信,他什么都做了,但是,居然被甩了—— 第20章 找到她 常相思感觉自己做了很长很长一个梦, 梦里白文元拉着她在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高速路上奔跑, 而身后却是兇勐血腥的怪兽。她实在跑得太累了,想要将白文元推开, 白文元却紧紧地缠着她,让她不能唿吸。 常相思拼命挣扎着,用力使自己摆脱噩梦, 张开眼睛, 头顶一盏日光灯,她伸手遮挡刺眼的光芒。 「相思,你醒了?」蔡炳坤的声音十分惊喜。 常相思侧头, 「蔡医生,我们现在,是在哪里啊?」 白文元沖常相思的咆哮还没完毕,汪启脸色极其难看地跑过来说胡彪的唿吸停止了, 白文元真想砸了手里的手机,可他还没来得及有任何行动,就听见电话那头常相思的尖叫和巨大的撞击声。 他脸煞白, 将手机放在耳边,对面持续传来各种尖叫声和哭声——出车祸了。 白文元狠狠地抓一下自己的头髮, 两头出事,他现在已经顾不得常相思了, 转头对汪启道,「李香音那边情况怎么样?」 「我们已经摸清了李香音所有的社会关系,有人提供了她的几个藏匿之处。钱卫带人去找了, 也和李香音有过电话联繫,她现在还对我们有戒心。」汪启快速道,「她要我们保证她的生命安全。」 「这一点是肯定的,钱卫可以给他肯定的答覆。」白文元道,「她现在的处境,如果不和我们配合,早晚一样被灭口。」 「这些话已经传达到了,她除了我们之外没有别的门路。」汪启道,「已经锁定了李香音的全部有效身份证件,机场、码头、车站,一旦有她的踪迹,我们能在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今天晚上,我就必须要见到李香音的人。」白文元道,「跟了两年的线,连他们的上线是谁都没有摸清楚。如果她再跟丢了,真是要笑掉人的大牙!」白文元想了一下,「汪启,你们真的连听都没听说过他们到底是在帮谁运货?」 汪启摇头,「平城本就是进入b市的必经之路,由这里转运的货太多,但藉由胡彪的运输网络且规模如此巨大的,还真是第一次发现。」 「这么一条严密的线路,没有四五年的功夫,养不出来。真是该死——」白文元骂了一句脏话,对汪启道,「去,封锁胡彪停止唿吸的消息,最好向外传达,他在医院的情况一直好转。」 「白厅——,你是想——」 白文元点点头,「你去忙,我回办公室去开个会。」 白文元急匆匆离开医院,一边拨打常相思的手机,每一次拨号都直至无人接听,最终有一次被人挂断,之后再打过去,便是关机。白文元立刻联繫钟院长,要到了蔡炳坤的电话,可惜电话打过去,同样无人接听,多打几次之后,直接被拖入了黑名单。 白文元神色严肃,略想了一会儿,直觉这个蔡炳坤有问题。 白文元烦躁地找出高姝的电话,拨了过去。 高姝接起电话的时候心情还很好,白文元语不带停道,「高姝,有件事情,请你帮忙查一下。」 「什么事情?听起来还很着急?」高姝轻柔道,「这还是你到平城后,第一次主动联繫我。」 「请你帮我查一下,今天早晨从平城至北部县的高速路上,九点钟左右,在哪个路段有发生车祸。车祸伤亡的情况以及120送医救治的情况。」白文元道,「这个事情比较重要,请你务必要帮忙,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说得这么严重?」高姝道,「你稍等,我马上帮你查一下。」 白文元挂了电话,抵达办公室,秘书向他说了今日的工作安排,参加会议的人已经就位,只等他了。白文元收拾心情,拿了资料,带着微笑和自信的表情进入会议室。 会议冗长无趣,白文元按捺情绪,焦急等待高姝的回话,许久后她回的简讯,「我这边查了一下,上报的事故中只有一起符合,在文山服务站,一辆大货车在进站的时候,因为剎车不及时,撞上了两辆车。大货车速度不快,只有一个女性伤者。120那边的记录是,伤者很快就清醒了,之后便离开。」 第37页 「谢谢!」白文元回了简讯。 「对我这么客气?」高姝笑着回了简讯,「太生疏了吧?」 白文元此刻没有和她说玩笑话的心情,草草回了一个谢谢,继续开会。 开完会已经是中午时间,白文元打电话给汪启和钱卫,基本确认晚上可以见到李春香,心里松了一口气。然而关于常相思的事情,还是挂在心里咽不下那一口气,他想了想,又给钟院长打了一个电话。 钟院长接到电话很热情,道,「小白啊,我本来正准备给你回一个电话呢!小蔡那边联繫我了,说是路上出了一个小车祸,相思受了一点伤,伤口情况还行,所以他们就继续赶路了。相思的手机被压坏了,小蔡的手机也没电了,他还是找了服务站的人借的电话给我回过来呢。你不要担心,他们没事的。」 「谢谢,钟老。如果相思那边有什么事情,请你及时和我联繫。」白文元想了想,「特别是像今天这种,突然去北部县支医的事情。」 钟院长打着哈哈笑,挂了电话。 白文元揉了一下眉心,让秘书把胡彪案的全部相关案卷给照出来,他得一行行看清楚。 胡彪今年四十岁,经营着一个地下黑车网络。 胡彪,平城人,无固定工作,早年是一个计程车司机,对平城相关各条运输线路十分熟悉。他性情外向仗义,认识许多社会闲散人员,五六年前,从计程车公司辞职后,花了全部积蓄买了一辆小轿车,准备自己单干。他瞄准了从平城至b市的散客和带货市场,自行印刷了许多名片,请朋友联络来往平城和b市的客人介绍生意。 胡彪心眼儿活,高速公路多跑了几次之后,发现过路费是一个巨大的支出,于是和同样跑黑车散客的朋友研究配合,制定出一整套高速路换卡偷逃过路费的办法来。因此,胡彪结识了一大批互相帮忙以及带客的司机,在这群司机中颇有些威信。 胡彪彻底在黑车界建立自己的名声,是因一次高速路载客的时候发生意外,乘客受伤,胡彪立刻将乘客送至医院救治。乘客家庭经济困难,没有医保和意外保险,胡彪经营黑车,也没有为自己买任何保险,巨大的医疗费用压下来,胡彪咬咬牙,一力承担了。他对顾客承诺,只要是坐他胡彪的车,不管有没有买保险,一旦出现任何意外事故,那么他将按照正规的保险公司赔付标准进行赔付。 胡彪如此仗义的行为,立刻在平城的黑车市场上打响了名声,联络他的乘客不计其数。胡彪只有一个人一台车,即使将部分多出的客人介绍给相熟的司机后,还有更多却流失了。胡彪想要抓住这个好生意,他立刻想到了计程车公司的管理办法,决定自行做一个信息中心。 说干就干,胡彪把自己情人李香音找来,租了一套三居室,请了几个小妹,安装了数台电话和电脑,胡彪汽车运输中心正式成立。这个运输中心没有工商註册,没有挂牌经营,只依靠熟人口碑传递,接受司机加盟,李香音负责财务和后勤调度,靠收取加盟司机的管理费而生存。胡彪靠个人信誉,在平城和b市之间,建立了一条稳定的运输线。业绩稳定之后,胡彪又顺势开了其他线路,依託公共运输的缺陷,胡彪的地下运输□□意越来越好。 胡彪不满足于黑车业务给他带来的收入,他开始帮人带货。 白文元在b市的时候,突然发现流入的毒品数量大增,从线人处得知有了新的安全的运输线,多次联繫平城要求清查无果。白文元耐着性子关注这个点一年,原意是先盯着胡彪不动,务必要摸清楚胡彪到底是在为谁带货,最好能够顺藤摸瓜将后面的人一网打尽。可这事儿卡在平城没有任何动静,反而成了姑息,他不是个好性子能等的人,直接到平城盯这个事情,他一来,胡彪出事了。 白文元看完案卷,天差不多黑了,汪启也传来钱卫的消息,李香音已经找到。 白文元立刻起身去见人,他来平城,孤身一人,第一件事,便是从下面的各大队抽调年轻的干警成立专案小组。送上来的年轻人基本上是各大队的刺儿头,看谁不服气谁,更不用说白文元这样空降的领导,白文元心里有数,但也知道,自己用这些人更安全放心。 李香音是一个不到三十的年轻女子,长捲髮,五官略有些媚气,神色仓惶恐惧,缩在房间角落里,听见任何异响身体都会发抖。 「问得怎么样?」白文元道。 「她说她只知道公司正常的接送旅客安排线路的事情,除此外一无所知。」汪启道,「调度只负责安排客源,至于带货送货,一般是司机自行联繫。公司不会收取送货带货的管理费,原本也是为了避免有这些说不清楚的问题。」 「资料呢?」 「没有资料,她说。」汪启道。 「她在说谎!」白文元看着女子闪避的眼神,道,「你们重点问问她和胡彪结识的过程,胡彪的家庭关系——」 汪启点点头,「先让钱卫问一会儿,我再去。」 白文元找了一把椅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你要在这儿守着?」汪启道。 白文元点头,「回家闲着也是闲着。」 「那我去给你买晚饭,你吃什么呢?」 白文元挥挥手,「随意!」 汪启转身出门,白文元坐下,摸出手机,手机上没有任何常相思的消息。 第38页 白文元摸着手机屏幕,半晌打开手机,给钟院长发了一个简讯,「钟院长,可否将北部县的医院联络方式告知,我想确认相思是否抵达。」 钟院长立刻回復了简讯,「刚才联络过,小常和小蔡还没到医院,我正在想办法找他们。小白,你能否帮忙查一下他们的行踪?」 白文元皱眉,马上将常相思的个人信息发了出去,信息最后一句话,「请务必要找到她!」 常相思身体沉重,脑袋有点晕,噁心反胃的感觉缠绕不去,她估计自己有点脑震盪了。她伸手想摸一下额头,马上被蔡炳坤按了下去。 蔡炳坤道,「手别动,还在输液呢。」 常相思环视四周,这是一个陌生的病房,单间,很安静。 「你头伤了,检查了一下,还挺幸运的,没大碍。」蔡炳坤道,「出血比较多,有点轻微的脑震盪,最好在医院休养一段时间。」 「这是哪儿啊?」常相思有点不安,「我手机呢?」 「这边距离北部县还有几十公里,就近安排的医院,在一个小镇上。车已经被撞得不成样子了,我交给警察处理,又联繫了你的保险公司,他们会帮你把车祸后续的事情弄好。」蔡炳坤从床头柜拿出一只四分五裂的手机,道,「关于肇事司机的问题,我委託了律师,律师会跟进的。还有,你手机摔坏了,还没来得及去给你换新的。」 「谢谢,真是太麻烦你了。院长那边联繫了吗?」常相思声音微弱,「还得跟北部县那边的人确认一下,我们肯定没法按时到了。」 「你放心,我会去联繫的。」蔡炳坤坐在病床边,「你睡了整整一下午了,那就是一天都没吃东西了,饿不饿?要不要先喝点粥?」 常相思看着蔡炳坤,蔡炳坤神色有点憔悴,她道,「那就麻烦你帮我买点粥吧!」 蔡炳坤点头,立刻起身,常相思道,「蔡医生,你没受伤吧?」 蔡炳坤笑一笑,「没有。你现在醒了,我就挺好的。」 常相思看着输液的液体一滴滴,艰难地立起上半身,塞了个枕头在腰后,这才感觉舒服一些。窗外的天色很暗,建筑物低矮,有各种绿化用的树木,听不见任何吵杂的声音,果然是在一个非常偏僻的郊区。常相思左右看床头,这医院的配置很好,设施很新,她伸手按下唿叫器,单手揭开被子,滑下床。 常相思拉长输液管,打开病房门,门外走廊灯光明亮,但是没有人在。她等了一会儿,便见蔡炳坤端着一个餐盘,急匆匆走过来。 「相思,怎么了?」蔡炳坤走近,关切道,「你在按唿叫器?」 常相思艰难地坐回床上,道,「我想找个护士来问问情况。」 蔡炳坤给她盖上被子,摆好小桌,将稀饭、鸡蛋和小菜放上去,道,「你有什么,问我就好了。这边是一个疗养院,我在这里投了一点钱,当时不太信任那些小乡镇医院的技术,所以让人专门接过来了。你安心在这儿住着,我亲自护理你!」 常相思右手在输液,不好动弹,左手拿着小勺子搅拌,她看得出,这粥菜都精心准备的。她疑惑道,「你家的医院?」 蔡炳坤不好意思笑一笑,「也不算我家的,就只是,占了一点很小的股份。」 「这是在山上吗?」常相思问。 蔡炳坤点头,「不算山上,是在山脚下。这边空气挺好的,也在高速路边,交通很方便。附近的120合作医院医疗器械都不太全,你当时的情况也等不及送回平城了。」 「谢谢。」她再次道谢,「你处置得挺好。」 「我刚才去拿粥的时候,和钟院长联繫过了,他很担心你。我将你的情况告诉他了,他还说一直联繫不上我们俩,已经向白文元报过警了,拜託白文元确定我们的行踪。」蔡炳坤摇头,「当时现场的情况太乱了,我也是顾了你这一头,就没顾上别的。钟院长听了后也很理解,说他会转告白文元,请他不必担心。对了,你要用手机吗?要用的话,拿我的先去用。」 常相思想了一下,摇头,「附近有没有商店,买一个临时用用?」 「这里最近的集市有十公里,都是乡下地方,没什么好商店。你耐心等两天,咱们出院了,去北部县那边再买,好不好?」蔡炳坤温和道,「工作上的事情,我帮你传达吧!」 常相思看着蔡炳坤,半晌点了点头,安静地吃饭。 蔡炳坤舒了一口气,又从旁边的果盘里拿了一个苹果慢慢削起来,不会儿便做好了一个果盘。 常相思吃完饭,吃了两块苹果,便再吃不下了。蔡炳坤忙将餐盘和小桌收拾干净,拎了垃圾袋出去处理。 蔡炳坤处理干净餐盘,摸出手机来,手机上已经有许多个未接电话,他解锁后一一查看,挑了一个电话回过去。 「五哥——」蔡炳坤刚出声,那边的人就叫起来,「你可终于回我电话了,急死人了。医院那边说你带了个女人过去,什么情况啊?」 「五哥。」蔡炳坤道,「你没把我的事情告诉我哥吧?」 「没呢!没有!」电话里的人爽快道,「你让我查那个货车司机是吧?我查过了,那小子就是个跑长途线的货运司机,头天晚上通宵赶路呢,今儿一早本来是要进休息站睡觉的,没成想出了这个事情。」 第39页 「他跑的哪条线?运的什么货?」蔡炳坤站在水池边,缓缓道。 「哎——」电话里的人道,「你这是怀疑五哥忽悠你呢?」 「五哥,不是!」蔡炳坤道,「主要是我哥那边,之前因为工作的事情惹他不高兴了,再加上我要去北部县的事情他也是今天早晨才刚知道。他在电话里很生气,说了要收拾我。你知道我哥的脾气,他说到做到!我当时就在想,我哥说了要收拾我,车祸就来那么快,有点怕了。」 「打不断的亲兄弟。你看老大收拾我们的时候就没手软过,一遇到你的事儿,他就跟个娘们一样。你放心,他肯定不会对你耍手段,你要真生气了,连他电话都不接了,他才没办法。」电话里的人又是一阵笑,「怎么,你这么着急,受伤那姑娘,是你女朋友?」 「不是!」蔡炳坤坚定道,「就是个同事。」 「你骗五哥呢吧?要只是个同事,你用得着火急火燎地让我联繫医院,准备医生?」五哥在电话里笑,「你看看你,都二十七八了,还不着急结婚的事情?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儿子都两个啦!」 「真不是。」蔡炳坤平静道,「她伤得有点重,我怕不好跟院长交待。她是院长的学生,很受器重。」 「行!」五哥嘟囔着,「真是不懂你,鬼迷了心窍!做医生有什么好呢,又累又挣不到什么钱。」 蔡炳坤道,「五哥,拜託你了,这些小事,就别和我哥讲了。」 「行了。我有数!」 蔡炳坤挂了电话,看着水池上镜子里的自己,揣好手机,打开水龙头,浇了一捧冷水在脸上,让自己清醒清醒。 冰凉的水让蔡炳坤抖了一下,半晌,他扯了纸巾,一点点将手和脸擦干净。 衣兜里的电话又响了,蔡炳坤把纸团丢在垃圾桶内,摸出手机看了一下,走向走廊尽头的阳台。 阳台外是黄绿相间的山影,因是早春,树木和草新发的芽儿还很少,只隐约见得到一点点翠绿的影子。 电话响了十余声,蔡炳坤才慢吞吞接起来。 「蔡炳坤?」白文元的声音在电话里很严肃。 「是的。你是?」蔡炳坤眯起眼睛。 「白文元。」白文元声音铿锵,「终于打通你的电话了,你现在是不是在文山疗养院?」 「是的。」蔡炳坤道。 「相思的电话打不通,她现在在你身边吗?可不可以将电话给她?我想和她通话!」白文元很客气道。 「可能不行。」蔡炳坤道,「刚才和钟院长通了电话,钟院长也很关心常医生。常医生身体基本上没有损伤,主要的伤口在脑袋上,额头一个大口子,失血很多。医院检查后说,有点脑震盪,需要静养,所以她现在还在休息。」 「她的手机,为什么——」 「坏了!」蔡炳坤毫不犹豫道,「被摔坏了。」 「是吗?」 「是的。」蔡炳坤道,「医院这边有点荒凉,今天也太晚了,可能要明天才能帮她去隔壁的小镇上买个手机。白先生,不如等明天,我让常医生给你回电话?」 白文元没有回话。 「还是说,白先生这边有很紧急的事情?」蔡炳坤道,「你要是着急的话,可以先告诉我,我待会儿等她睡醒了转告她,行吗?」 白文元沉默了半晌,道,「蔡医生,你是在为相思的事情做主?」 蔡炳坤否认,「白先生,你想多了。」 「蔡医生,如果相思醒了,请你让她给我回一个电话。」白文元道。 「好的。」蔡炳坤挂了电话,删掉白文元的电话号码,走向服务台。 「蔡先生。」服务台的护士已经被转告蔡炳坤是非常重要的客人,必须小心接待,所以态度一直很殷勤。 蔡炳坤展开笑颜,道,「姑娘,如果有电话打到办公室或者服务台,要求找常小姐的话,麻烦你直接告诉我,好吗?」 他本身长得好看,态度又和蔼客气,而且是院长亲自去接回来的,一听他有这个小要求,马上点头答应了。 「谢谢!常小姐遭遇车祸,受伤了,心情也不好,需要静养。」蔡炳坤道,「所以,这些身外的杂事,就不要去告诉她了。」 两人刚说完,服务台的电话就响了,护士小姐接了电话,回答了几个问题后,客气地沖对方说,「那我去请蔡先生——」 蔡炳坤笑眯眯地接了护士小姐递过来的电话,电话那头白文元笑了,他道,「哟,蔡医生——」 蔡炳坤慢慢道,「白先生,你也太心急且多疑了!」 白文元笑,「蔡医生,背后捣鬼,可不是大丈夫行为。」 蔡炳坤冷冷地挂了电话。 常相思摆弄着自己坏掉的手机,手机屏幕四分五裂,手机壳也仿佛被碾压过一般,她抠出里面的晶片卡,放到自己钱包里去。蔡炳坤办事非常仔细,她的全部随身行李和手包,整整齐齐地放在病房的柜子里,她没费劲就把想要的东西找到了。 常相思收拾完自己的东西,感觉头还是很晕,知道不能逞强,躺回床上休息。 片刻后,蔡炳坤和几个医生来查房,详细询问了常相思目前的感官状态,常相思能自己回答的自己回答了,回答不了的蔡炳坤代劳了。医生后来干脆便将所有的注意事项直接交待给蔡炳坤,安排了晚上输液的事情,医生便走了。 第40页 不一会儿,小护士送了输液的药来,蔡炳坤亲自帮忙扎的针头,动作又轻又柔。 晚上的药水有点多,常相思在床上躺得骨头痛,蔡炳坤又怕她无聊,和他说起一些笑话来。 常相思知道蔡炳坤是照顾自己,便配合他笑了起来,可惜身体状况不好,坚持了一会儿便迷煳过去了。半睡半醒之间,她感觉到有人帮自己拔针头,垫枕头,盖被子,她想,蔡炳坤这人,实在温柔得太过分了一些。 次日一早,常相思醒来,感觉身体状况好了许多,噁心感退去,头也没那种飘忽的感觉。 常相思找出自己的洗漱用品,慢慢走到卫生间去梳洗。这是一个装修得非常温馨的疗养院,护士们的衣服都是可爱的粉红色,医院里大多数都是来疗养的老人,个个脸上带着笑。 洗漱完毕,常相思返回病房的时候,蔡炳坤已经在帮她摆早饭了。 「你怎么起这么早?」常相思一边挂毛巾一边道,「昨晚在哪里睡的呢?睡得好吗?」 「楼上有空的病房,我去找了一间。」蔡炳坤道,「来吃早饭吧!」 常相思坐过去,「你吃了吗?一起吧!」 蔡炳坤将饭菜分成两份,道,「今天是不是感觉好多了?」 「嗯!」常相思点头,「下午情况如果没有反覆,我们明天就去北部县,怎么样?」 「不用那么赶,我也和北部县那边的人联繫过了。他们不着急,你多休息几天,别和身体过不去啊!」蔡炳坤劝解说,将鸡蛋剥开,蛋白全部给了常相思,「多吃点吧!」 常相思笑,「蔡医生,你还挺会照顾人的。」 蔡炳坤道,「相思,你一直叫我蔡医生,这样太生疏了吧?要不,你像我叫你一样,你也叫我炳坤好了。」 「我一直没好问,你这名字,起得挺大的呢?」常相思道,「每次想起你叫炳坤,就觉得应该是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家。」 蔡炳坤看常相思还有心情说笑,也跟着轻松起来,「嗯,这是家里老人家给起的大名。他翻着老字典,选了许多意义大的字出来,然后又去找了个算命看风水的先生给算了一下。说是我的出生年月,配这个名字,以后肯定是最有出息的。」 「你们家对你期待很大啊。」常相思吃着蛋白,「那怎么来做医生了?」 「做医生不好吗?」蔡炳坤道。 「不是。」常相思指指周围的装修,道,「你家里情况看起来不错,做医生应该是不符合他们的期待。」 「确实是。」蔡炳坤点头,「我家我大哥做主,许多堂兄弟都只听他的安排,就我要叛逆一些。」 「蔡医生哪里人啊?」常相思随意道。 「怎么,对我开始有兴趣了?」蔡炳坤偏头看常相思,「如果真是这样,我得回去把我的简歷整理一份给你,以免有所疏漏。」 常相思感受到了蔡炳坤充满期待的目光,他在试探她的反应。 「那收你简歷之前,我是不是还要对你进行专业知识考核啊?」常相思岔开话题。 感受到常相思隐约的拒绝,蔡炳坤也不气馁,道,「昨天晚上白文元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说是有急事想跟你聊聊,你看要不要给他回一个电话?」 常相思垂下眼帘,一口气喝干碗里的粥,扯了张纸巾擦嘴,道,「不用,没什么紧急的事情。」 「那好吧。」蔡炳坤看常相思面色不动,将自己面前的饭菜吃完,端了餐盘出门,道,「我去给你拿药,你先活动下身体。」 常相思半掩了病房门,活动手脚做了一套体操,门外响起敲门声,她扭头看过去,却是一个陌生的小伙子。 「常相思小姐吗?」 「是的,你是——」 「有一位白文元先生,要求我们亲手将包裹交到你手里。」小伙子欣喜道,「加急特快,今儿凌晨5点就从平城店里提的货,半道上还差点迷路了。这个地方,真不好找。门岗管得特别严格,我是好说歹说都没用,最后还是翻墙进来的。」 「这是什么?」常相思道,「我在这,没买过东西——」 「手机。」小伙子道,「最新款的,好用,耐摔耐压,信号特棒。是我们老闆亲自交待一定要送到你手上,对了,还有一封信。」 常相思接了信,一看封面上「常相思收」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就知道是白文元的手笔。 常相思皱着眉,一直以来,她最不喜欢的,都是白文元这样一幅理所当然的纨绔范儿,周围的所有人都得跟着他的节奏走。 信的内容非常简单,「相思,我的工作出了比较重要的意外,我必需要现场亲自蹲守,无法去找你。手机你先拿着,不要因为躲我而妄顾自身安全。不仅仅是我担心你,钟老整晚都担心得睡不着觉,你即使不想和我说话,也请及时联繫钟老。」 常相思合上信纸,想了想,道,「手机多少钱?」 小伙子忙将包裹放在病床上,道,「东西送到,我的任务就完成了。常小姐,再见!」 常相思看着病床上的盒子,半晌,拿起来打开,果然是最新款的手机,有点贵,她一直没捨得买。 她找出电话卡,上了晶片,充了一会儿电开机,一瞬间的信息涌入,手机响得没完没了。 常相思挑选着看了一些,都是医院同事关心的简讯,还有钟老师和师母的连环电话,白文元就更不用说了,未接电话后面的数字让她误以为他一直就没挂过电话。她想了想,找出同事的群,发了条感谢大家关心,身体恢復中等等的简讯。又亲自给钟老师回了个电话,请他和师母不必担心,蔡医生将她照顾得很好。 第41页 钟老师在电话里道,「小蔡果然很靠谱啊,当初我看上他就觉得这个人很踏实,没想到他不声不响的,家里情况这么好。你要好好谢谢人家,这事故一出来,所有事情都是他在帮你跑前跑后的处理。」 「老师,我知道的。」 「还有啊!昨天临时没联繫上你和小蔡,我着急,就给小白联繫了,他大半夜的到处找人确定你们的方位,也是用了心。」钟老师道,「昨儿一大早跑医院来找你,才知道你和小蔡去北部县,当场脸就垮下来了。小常啊,你没和他沟通过这个事儿呢?」 「老师,他有未婚妻了。」常相思小声道。 「啊?」钟老师有点失落,「怎么这样?他明明给我说还没结婚呢!」 「老师,我要在文山疗养院这边休息几天,等好得差不多了再去北部县。」 「应该的,应该的。」 常相思挂了电话,看着白文元打给自己那一串串的未接来电,正要拨过去,手机马上响了起来。 常相思接了电话,「白文元,你好!」 白文元忍住气,心里骂着好个屁,但想着她还在伤中,道,「我挺好的,你呢?」 「还好。」常相思道,「运气好,当时车门开着,一被撞就滚下车了,没直接被卡在车里。」 「我很担心你。」白文元道,「如果是因为我的原因导致了车祸,我一辈子都不安生。」 「不是,你多虑了,我不会做危险的事情。」常相思道,「我现在贪生怕死。」 「我这边工作走不开,这事儿有点严重。所以肯定没办法追着你去北部,请你等等我,过了这一段——」 「我知道。」常相思笑,「你工作重要。」 白文元听着常相思平静无波的声音,心里其实是比较憋屈的,他更愿意她像别的女人那样沖他发火,生气,胡闹,至少这证明她在意他。可惜了,只要是有关他工作的事情,常相思从来都是无条件让步,她绝对不会阻拦他去做个英雄。 「还有,你也别胡思乱想。高姝那边的事情,没你想得那么复杂,我已经和她都说开了。不过,这事儿因为是我起的,所以我得去她们家好好说,把责任都揽过来。你看,我一个大男人,在这事儿上,不能——」 「我现在头晕,以后再说吧!」常相思拒绝道。 「另外!」白文元的声音严肃了,「最后一件事,我很认真,麻烦你也慎重。」 「你说。」 「那个蔡炳坤,有点问题。他擅自切断了你和我的联繫,还百般阻挠,你注意点——」 常相思笑了一下,道,「白文元,你想太多了,你要联繫我的事情,他都转告我了。是我不太想和你通话,没别人什么事儿。而且,他只不过是,喜欢我!」 白文元噎住了,一声也吭不出来。 「好了,挂了吧!」常相思道,「就目前的状态,你也别管我的事了,你还没那资格。」 白文元郁闷地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简直想翻桌,心里暗自庆幸在常相思手机里装了定位。 常相思挂了电话,将手机放在床头继续充电,转身的时候却见蔡炳坤手握在门把上,要进不进,表情有些奇怪。 常相思略尴尬了一秒钟,强做淡定道,「蔡医生,你回来啦!」 蔡炳坤慢慢推开门,脸有些红,眼睛亮得非同寻常,他看常相思不自在,道,「白先生,总是很有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入v第一天,所以我把三章合在一起更了。 谢谢大家订阅支持,mua 第21章 她说爱我 白文元被挂了电话, 觉得办公室有点闷, 走出去摸了烟出来抽。昨儿晚上熬了一个通宵,今天一大早还要开会, 白文元灌了好几杯咖啡保持头脑清醒之外,还得依靠香菸的力量。 李香音看起来是一个弱弱的小女人,谁问什么都发抖, 不知道三个字是护身符一样的存在。汪启同样一个问题翻来覆去问了几遍, 每一遍的答案都一样,如果不是得知胡彪临死前的回答,他都要真的相信这个女人确实在说真话。如此强大的心理防线, 在女性嫌疑人中少有,汪启无法之后换上了钱卫,钱卫没有汪启的绅士,直接上了高压手段, 不说话,不让睡觉上厕所,檯灯直射眼睛等等。可惜, 两人最终都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 李香音和胡彪的认识过程在她的陈述中颇具有浪漫色彩,五年前, 李香音是一个小家具厂的财务,每个月都要往返平城和文山之间查帐盘点。因为知道了胡彪在黑车界的好名声, 出平城办事要用车便找的是胡彪。两人因为这个关系认识,胡彪非常健谈,一路上胡吹海侃, 越聊越深入,颇有知音之感。李香音嫌弃手上的工作杂累,而胡彪也认为自己老婆根本不能在事业上给予自己任何支持,他少的就是一个像李香音这样能干知事的红颜。 两个人在言语间一拍即合后,李香音立刻从家具厂辞职,和胡彪一起办了这么个运输中心。李香音年轻,还算漂亮,也未婚,为什么甘心做了胡彪的第三者呢?一提起这个问题,李香音就只是哭,只说自己因为年轻的时候不懂事,没结婚就给一个小流氓生了个儿子,儿子自己带着,不好找人,这么多年来,也只有胡彪不嫌弃她。 白文元琢磨了一会儿,这个李香音最开始并不排斥和钱卫接触,并且也乖乖地跟着回来了,那么客观上讲,她是愿意和警方配合併且接受保护的。在这个大前提下,她又不愿意表明自己有资料,是出于不想成为主犯免责的考虑,还是有另外的目的,白文元一时间无法判断。 第42页 白文元抽完烟,回办公室,汪启和钱卫哈欠连天,将证词重新誊写好了,就要准备回家,白文元道,「找个女的去守着,别让她睡安稳了,另外再问问,她那个儿子现在在哪里,安全不安全。儿子的爸爸,到底是谁,现在在哪里!这个女的态度有问题,一边不想被灭口,一边想要警察保护,一边又不想说真实情况。」 「知道了。」 白文元坚持着开完会,下午要回家补个觉,高姝的电话来了。 「白文元,我到你们单位附近办事,你要有空,出来喝个茶吧!」高姝的电话目的很明确,「这几天忙着呢,还没时间和你好好谈。你那边到底什么状况,是不是得给我说说?」 「行!」白文元想的就是速战速决,定了办公室对面一个茶楼包间。 白文元先到约定的地点,坐在沙发上有点犯困,估摸着高姝到还有点时间,便半靠着闭上眼睛眯一会。白文元睡的迷迷煳煳不踏实,耳边总窗外的汽车鸣笛声音,被一声清脆的茶杯碰撞声惊醒,张开眼睛,却是高姝弯腰拿茶壶。 「到了?」白文元揉一下脸,「我昨儿通宵了,没睡。」 「我刚到一会儿,看你睡得香,就没打扰你。」高姝给自己倒了杯水,「也不是非要今天谈,你累了,说一声,改时间就可以了。」 白文元端起自己之前要的大浓茶,喝了一大口,咬着茶叶梗,「不用,早说早了。」 高姝柔柔地看着白文元,「怎么了?遇上真爱了?」 高姝比白文元小六岁,正当婚龄,长相不是美的那一挂,但非常耐看,再加上气质出众,在一圈儿子弟中也算得上清秀佳人。高姝最大的优点是脾气好,永远都不急不慢,不沖人发脾气,也不使小性子,这在那一挂家境优越的大小姐里,是非常优秀的品质。白文元愿意和高姝相处,也不过就是因了这两点。 白文元咽下茶水,道,「算我对不起你,到最后关头了当逃兵。」 「这是不想和我深聊的意思了?」高姝觉得好玩,她看着白文元,「一个月前,在b城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去我家的时候,跟老人们聊天,也知道说说婚期安排。这才不过三十来天,怎么就翻天了?依你的脾气,断然不是那种一见钟情就勾动天雷地火的人,所以,那个真爱,不是新人是旧人吧?」 「你就别问那么多,总之算我对不起你。长辈那边,我自己去处理就行,你就在一边儿装委屈。」白文元又喝了一口茶,斜看着高姝,「这样,成不?」 「不成。」高姝浅浅喝了一口热水。 「那你爱上我了?」白文元挑着眉。 高姝笑一下,「是啊!」 「这玩笑不好开。」白文元笑着摇头,可对面的高姝慢慢地将身体靠在沙发上,用一种充满忧郁而温柔的目光看着白文元,白文元就笑不出来了,心里暗骂了一句。 「文元。」高姝道,「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大多数时候都只是例行公事的约会。你工作忙,我挺理解的,你呢,不管在家人还是朋友面前,也挺能给我面子。我们一直相处都还算愉快,所以,这一次,我能狠下心调来平城和你培养感情。当然,如果你非要分手,我的意见对你就不那么重要,但是我要告诉你,放弃我这样一个合适的对象而去选择双方家庭都不认同的人,你承受的压力——」 「我知道。」白文元又想抽菸了,「所以,我希望在你这边能省点力气。」 「怎么可能?」高姝轻笑,「文元,你是一个很适合我的人选,不到最后我不会轻易放弃。」 「高姝,我们当初,可是说好了的!我把你当战友,直接向你掀了底牌——」 「我改主意了。」高姝笑,「女人就是这么善变。」 白文元心里想要骂娘,看对面似乎胜券在握的女人,淡淡道,「高姝,你没必要这样。」 「我只是很不满意你对我的态度。」高姝也不着急,「你挺保护那个真爱的,连提也不提一句,我觉得有点不公平,起码,你该对我说说,那到底是何方神圣吧?」 「本想着直接找你和解,大家脸上都好看。」白文元一口将茶杯喝干,起身,「既然你没这个意愿,那就算了。」 「你想直接和你家老爷子干上啊?」高姝很能稳得住,「你好好想想,有胜算吗?」 「不劳你操心了。」 「本来还真没什么。你越是这样我就越好奇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你这样维护呀?」高姝站起来,软软道,「你都这么大年纪了,不要前程了吗?要真是真爱的话,肯定也不能忍心你不好过,是不是?」 白文元按了唿叫器,自然有服务台的服务员来收费。 「不然这样吧,我们婚照结。你在外面怎么样,我不管。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我不计较这些,只要你能瞒得住。」高姝试探道,「怎么样?」 服务员进包间,白文元将钱递过去,待人走后,道,「高姝,你在我这里,信用归零了。」 白文元走出包间,更是心烦气躁,有一种被女人耍了的羞耻感,他点燃一根烟狠狠抽完,这才拨通了白文渊的电话。 白文渊在电话里依然吊儿郎当,白文元道,「最近你忙不忙?」 「忙啊!」白文渊道,「太忙了我,都抽不开身——」 第43页 「别在我面前演戏。」白文元直接揭穿道,「你最近,有没有联繫过高姝?」 白文渊道,「有。」 「说啥了?」白文元急匆匆走下楼,找到自己的车。 「也没啥,就是问些陈年旧事,说是要和你培养感情,怕哪点做得不好犯了你忌讳,让我给泄密什么的。」 「你都说什么了?」白文元正色。 「不就是你浪荡京城吃喝玩乐那些事情吗?」 「没提过常相思?」 「谁?」 白文元恼怒,「装傻吗?我说常相思!」 「她啊——」白文渊恍然大悟状,「那肯定,没说过了。」 「那就行。」 「哥,到底咋了?你和高姝这个虚伪的女人,又干啥斗智斗勇的事情了?」白文渊来了兴趣,问道。 「有兴趣吗?」白文元逗道。 「有!」 「反正你也没事,那你来平城呗,顺便帮我查些事情,再盯一个人。」白文元缓缓道。 「谁?」白文渊上套了。 「平城市中心医院新进的一个医生,蔡炳坤。」 「这有什么好盯的?」白文渊不解。 「他一直缠在常相思身边,看着烦人。」白文元烦躁道,「而且吧,他看着像个人。」 「谁?」白文渊好奇了。 「蔡,十多年前,蔡家沟那家人的小儿子。当时恍惚看了一眼,没看得很清楚,但我总觉得像,你给我好好查一下。这事儿我不好给别人说,你帮我上点心。」 白文渊无语,常相思的事情在他丰富的人生经歷里,也算是非常惊人了,所以他只听过一回,就牢牢地记得了,道,「哥,都这么多年了,你有必要吗?」 「我记得,以前你好像挺喜欢高姝的,是吧?」白文渊不直接回答。 白文渊坚决表态,「哥,我绝对不是那种乱来的人——」 白文元嗤笑一声,道,「别在我面前装纯了,不过就是因为高姝在我们家几个兄弟里挑中了我,你就一直对人家阴阳怪气。」 「唉,别说这个了,我真忙,我得挂——」 「我准备和她分手。」白文元干脆直接,「已经跟她提过两次了,她不同意。」 「哦——」白文渊心虚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但始终没挂电话,等白文元说完,他吞吞吐吐道,「大哥,为什么呀?虽然她看起来有点虚伪,但人还是挺好——」 「她说她爱上我了。」白文元沉沉地笑,「你信吗?」 白文渊没吱声了,但白文元知道,打蛇要打七寸,他继续道,「你不信,你肯定知道她爱谁,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友情提示:亲们如果发25字以上的评,晋江系统会自动计算送积分,积分可以用来看文哦! 第22章 对和错 白文元回自己家补了个眠, 睡醒后接到了汪启的简讯, 说是没有找到李香音的儿子,李香音的父母也不知道外孙的行踪。汪启想要确认孩子父亲的身份, 李香音的父母却对此一无所知。汪启认为李香音在审讯过程中一直没有主动提起自己的儿子,也不担心儿子的安危,那么她肯定是能确定自己儿子的安全。以李香音的社会关系而言, 她不可能将儿子委託给外人, 所以孩子极有可能是在孩子爸爸手里。 白文元和汪启简讯沟通,汪启已经派人去全面查李香音孩子爸爸的消息,又说胡彪的妻子不知出于何种原因, 一直吵着要和胡彪见面。白文元笑了一下,回简讯让守在医院的同时顶住压力。汪启说他们啥都不怕,就怕嫌疑人家属动用舆论的力量,引来媒体记者围守医院, 这样会很难处理。白文元只说这一部分由他来处理,以及上层的压力,汪启和钱卫都不用考虑, 他们负责往前沖,白文元负责扫尾。 汪启很难得地给白文元发了一个笑脸, 白文元回了一个加油,但也知道, 自己短时间内,真的无法和常相思碰面了。 常相思在文山疗养院修养了几天,很快就恢復了健康, 一得到出院的许可,她就迫不及待踏上了去北部县的路。蔡炳坤趁常相思收拾行李的时候去结算了医疗费用,常相思要给他钱,他藉口单子已经给律师去处理了,常相思哭笑不得,自己算了算这样等级的疗养院恐怕费用不低,准备抵达北部后取相应的现金交还给他。 「之前还不愿意去北部,现在怎么这么着急?」蔡炳坤借了一辆车,载着两人往北部走,「其实文山环境真不错的,后山还有一眼温泉水。我们大可再玩一两天,也不耽误事。」 「让我闲着,不习惯。」常相思道,自那日蔡炳坤听到常相思说他喜欢她,她尴尬道歉后,两人的关系近了不少。蔡炳坤没有再动不动红脸,常相思也没有一味拒绝蔡炳坤的示好,她想,这真的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 常相思是第二次坐蔡炳坤开的车,上一次她只觉得这个男人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美,现在却感觉他本人比外表更可靠了许多,「我确实有很多年没有回过北部了,不知道它变成了什么样子,还是依然是原来的模样呢?虽然不怎么想回去,但是也有一种急迫的心情——」 「这就叫做近乡情怯。」蔡炳坤理解道,「在家乡有好的和不好的回忆,在外面很多年,世界变化很快。如果要回家的话,总是会害怕。如果家乡还是原来的样子,代表它已经被这个世界抛弃很久,时间居然都不会让它有任何改变;如果家乡不是原来的那个样子呢,又会感觉自己被抛弃了——」 第44页 「你说得很对。」常相思看蔡炳坤准备启动车,道,「但愿这一次我们真的一路顺风。」 蔡炳坤沖常相思笑一下,手机却响起来,他看了一眼,道,「是律师来的电话。」 蔡炳坤接了电话,聊了几句,捂住话筒对常相思道,「相思,你这次车祸和就医的资料,我全部交给了律师,他和警察以及肇事司机都面谈过。警察和司机都主张愿意私下和解,律师现在要先徵求一下你的意见——」 「不接受和解。」常相思淡淡道。 蔡炳坤看了一下常相思,常相思继续道,「我愿意不要赔偿,也不接受任何和解。你告诉那位律师,国家法律怎么规定的,就请怎么去执行,除此外的任何方法,我都不会接受。」 蔡炳坤转头,向电话里的律师陈述了常相思的意见。 两人上了车,蔡炳坤的电话又响起来,他干脆打开免提,让常相思也真切地听听律师说的话。 「肇事人家庭情况比较困难,确实有老小要养,现在家里还背着几万块的债务,基本上没有赔偿能力。常小姐的就医赔偿、误工费、营养费、所有被损坏的车的修理费,加起来约莫也有四十来万……,警察那边的意见是,能私下和解走和解,不能和解的话,他只能以交通肇事罪去坐牢。但是这小伙子是家庭主要劳动力,他去坐牢的话——」 「我不接受和解。」常相思道,「请你不要继续劝了。」 律师在电话里停了一下,道,「警察的主张——」 「不,不管是谁的主张,我都不接受。如果做错了事情,不用接受国家法律的制裁,那法律有什么用?」常相思摇头,「这个世界上悲惨的家庭太多了,如果都以此为理由而拒绝承担该承担的责罚,那会变成什么样子?」 「好的。」律师似乎笑了一下,「我会主张你的权利,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的当事人。」 电话挂断,蔡炳坤收起手机,点火开车。 常相思拉好安全带,道,「蔡医生,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不讲人情。」 蔡炳坤启动车,开出疗养院,「并没有,我觉得你做得太客气了。」 「谢谢。」常相思勉强笑了一下,「如果他的家庭有困难,我可以帮助,但是不能因为家庭的困难作为逃脱责罚的藉口。」 「你是认为所有的错误,都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是吗?」蔡炳坤很快上了高速路。 「是的。」常相思道,「这也是我之前不怎么想回北部县的原因。」 蔡炳坤扫一眼常相思,常相思道,「我家的一个邻居,做了一些事情,伤害了我的家人,间接导致我姑姑的死亡。这个事情最终的处理,我和我父亲产生了严重的分歧,我认为,她犯了法,就该让法律给我们家一个交待。我父亲觉得我做这个事情不太靠谱,大家都是邻居,而且那个女人确实日子过得不好,老公死了,儿子病了,乡里乡亲都很同情她。她也晓得自己犯了法,来我家道歉好多回,也愿意赔钱,我觉得,钱又不能买回来我姑姑的命,而且,用钱就能获得谅解吗?」 常相思笑着摇头,「我爸和我妈觉得,她已经知道错了就行了,以后不会再犯,如果我不依不饶,反而对我一个没结婚的小姑娘名声不利。说人家提起某一家的女儿,就说太过于刻薄厉害了——」 「你说,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道理。犯了错的人被人同情,被伤害了的人去追究责任,居然被看成是刻薄恶毒?」常相思无奈,「我当时也年轻,自己想不通,大人越是不让我干的事情我当然越是要去做。我家的人都是人证,我姑姑死了也是事实,反正派出所就在我家旁边,我就每天坚持不懈去找他们告状,他们要是不接我的案子,我就往县城里去。」 「你——」蔡炳坤想了一下,道,「做事情要讲究方法,你不能让自己陷入危险。」 「我不可能会有危险。」常相思笑一笑,「那个时候高考的红榜出来了,我是我们县第一名。也是我们村第一个正儿八经的大学生,村里就为了这个事情,也在村口贴了红榜的。我晓得,他们肯定拿我没办法——」 「后来呢?」蔡炳坤关心后续结果。 「派出所说报案一定要有人证物证,我就逼着我爸妈去当证人。」常相思道,「最后,她被判了三年。一条人命,三年就抵了。」 「你因为这样,所以不愿意回去?」蔡炳坤道,「其实听你这样说起来,你的父母应该是心软的好人——」 「滥好人吧!」常相思笑一笑,道,「不,我不回去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是你呆在那个环境里,你会觉得自己和周围的人都不一样,你所想所做,格格不入,你找不到一个同伴,找不到一个可以交流的人。如果坚持自己,整个社会,都会站在你的对立面,而你明明知道,自己才是正确的。」 「孤独——」 「是的。孤独。」常相思沖蔡炳坤笑,「你真是说中了我的心理话。那就像是一个泥潭,你挣扎着向上爬,好不容易把头冒出来,看见外面的阳光了,你将自己所思所见转告你的亲人朋友,但是他们会感觉向上是很艰难的,反而会把你拉下去。我什么都做不了,只有离开——」 「离开也解决不了问题。」蔡炳坤道,「这种行为反而会造成对立。」 第45页 「那你说,我能做什么呢?」常相思道,「我经常思考,这也许,都是因为穷吗?」 「穷也是原因之一。」蔡炳坤道,「钱能解决大部分问题,没法解决核心问题。」 「是啊!」常相思点头,「钟院长其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认为我还是回家去看看比较好。这两天我也在想,我将我和我的家庭隔离开了,我的父母其实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是真的不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如果,连我都不去帮助他们,告诉他们怎么才是正确的事情,他们可能就永远都没法了解我——」 「你是想——」 「远离是保护自己的好办法,但是会造成更深的隔阂,要消除隔阂的话,我只能自己融入他们,去改变他们。」常相思笑,「所以,这样想的话,就还是觉得会想要早点回北部。毕竟,我还什么都没有努力过——」 蔡炳坤觉得常相思的这个笑容无比的灿烂辉煌,仿佛温暖的阳光,照进了他的心。 第23章 他很高兴 北部县医院给常相思和蔡炳坤两人准备了宿舍, 地址和详细的地图早发给了两人, 北部县城区很小,两人到了地头后, 略问一问就找到了。 常相思在北部县最好的高中读了三年,一部分同学读完大学后都回了县城工作,且岗位多在体制内或者是老师医生等等, 她已经预料到回了这个老地方, 会遭遇许多的老同学,但没想到会遇到得那么快。 「常相思——」一个粗豪的男声响起来,「餵, 你是不是常相思?」 常相思正拎着行李箱穿过医院后门的小巷子,一阵车喇叭声震天,她回头看,却是一辆110车, 车门大开,一个年轻男子趴在车门上沖她大吼大叫。 「相思,谁呢?」蔡炳坤道, 「你认识的人?」 常相思一看那傢伙,就笑起来了, 「嗯,好像是我高中同学。」她放下行李箱, 走出小巷子,道,「蒋光头?」 「呸, 我说你能别叫我外号了不?」蒋昌俊从车上走下来,「多少年没见你这傢伙啦?怎么突然跑回来也不吱一声呢?」 蒋昌俊是常相思高一到高三的同桌,按照常相思的理解,这人就是个不思进学的小流氓,上了三年高中,逃课了起码有两年。常相思在高中时候比较沉默,喜欢坐教室最后面,被随意分配了蒋昌俊这个同桌,这人天生自来熟,上课第一天逃学就敢让刚认识的常相思帮他掩护。 蒋昌俊此人逃课的花样翻新,不仅让班主任老师抓得乐此不疲,也让常相思帮忙帮出了成就感。他为了逃课,将整个年级的课表全程收集,只要是班主任有课的时候,他绝对人就不在了。获知蒋昌俊如此猖狂的逃课,为了抓他的现行,班主任也多次逃课或者换课,可谓斗智斗勇,其乐无穷。 为了感谢后排的各位同学大力掩护,蒋昌俊经常带各种瓜子饼干等等零食来学校分享给大家,将整个班级的气氛搞得非常融洽。 有时候如果不那么凑巧,必须要上班主任老师的课程的时候,蒋昌俊还是会出席的,但他根本分不出任何心思来听课,便自带一副纸牌,要求常相思陪他玩抓牌游戏。当时的常相思为了锻鍊自己的记忆力,也配合他,只看纸牌的背面来记住纸牌的花型,两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总的说起来,蒋昌俊和常相思,还算是有点革命友情。 唯一没想到的是,这样的蒋昌俊,居然穿着制服,坐在110车里。 「我来县医院支医,今天刚到,好巧就遇上你了。」常相思笑眯眯看着蒋昌俊,「介绍一下,这个是我一起来的同事,蔡炳坤。」 常相思扭头招唿蔡炳坤,蔡炳坤走过来,微笑着伸手和蒋昌俊握了一下。 「炳坤,这是我高中同学,蒋昌俊。」 蒋昌俊敷衍着向蔡炳坤说了你好,对常相思道,「怎么跑县医院来了?你不是考的那个啥名校吗?我刚开着车路过,就见你从街边走进去,怎么看怎么像啊——」 「临时的,大概在这里呆半年左右。」常相思道,「我现在在平城市中心医院上班。」 「我就知道。」蒋昌俊一脸骄傲,「不过,这么多年,你咋都没回来跟我们聚会过?前一阵老班还说起你来——」 「嗯,有时间约大家一起聚聚呗。」 「电话呢?给个电话!」蒋昌俊摸出手机来。 常相思也摸出了手机,两个人交换了号码,她道,「我刚到,还有行李和房间要收拾。你看你晚上方便不,要方便的话晚上的时候你来找我,带我们去吃点好吃的呗。我很多年没回来,可能路都不熟悉了——」 「方便!怎么不方便?」蒋昌俊也不含煳,马上答应了,「北部县,是我的地盘,来这儿了,就听我安排吧!我先去办公室办点事,完了就找你,你等我电话——」 和蒋昌俊再见后,常相思復又去拖行李箱。 「这条小巷子,都很有年头了。」常相思向蔡炳坤介绍,「这边的老房子基本上都是解放前的青砖房,你看那些山墙上的砖花——」 青砖黑瓦,做了些精美的雕刻,但因年代久远,日晒雨淋,模煳得不成样子了。 「很漂亮,可以想像!」蔡炳坤跟在常相思身后,透过她的语言,似乎触摸到了她过去的生活。 「小时候每次跟大人进城玩,就很高兴,因为街都是石板街,街两边的房子也很高。」常相思感受着春日的太阳,道,「那时候就想,如果长大了能有这样一个小院子,就美了。高中的时候,课业比较重,周六下午放半天假,我也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玩,就走在这些小巷子里面,感觉会很平静。」 第46页 「一个人吗?」 「嗯!」常相思笑,「一个人,因为人多了就要讲话,讲话多了就会比成绩,感觉太累了。」 「那个时候,都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常相思摇头,「最大的想像,去大学吧,那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了。」 小巷并不长,走了一会儿便见了一个小小的石头招牌,蔡炳坤对照一下地图,道,「到了。」 石头招牌后面,是一个新建的门,门内便是医院的附属用房,一排整齐的新房子。蔡炳坤将两个人的介绍信交给了门卫,门卫打电话去行政处汇报,片刻后得到允许,便领着两人进去了。 宿舍装修装饰非常简单,但干净整齐且厨卫齐全,两人各选了一间,各自收拾。 蒋昌俊的电话来得很早,他兴沖沖地跑到医院后门等常相思,说是要带他们去吃活水鱼。 北部县穷,然而水好,水好,鱼就好。 城外有一条不大不小的河,沿河开了十数家吃鱼的店,大部分都是活鱼现吃,要的就是新鲜。 蒋昌俊显然对这里很熟,载着两人来了之后,便大摇大摆走进了一家小店面,吆喝着点了几个菜,这才对常相思道,「今儿我先招待你们俩,等几天人齐了,咱们班的人口再聚。别看这个店小,老班亲自掌厨,味道就是比别家的好——」 常相思招唿蔡炳坤坐下,道,「乡下小地方,你别拘束。」 「不会!」蔡炳坤道,「我很喜欢这样的地方。」 蒋昌俊拿了三瓶啤酒来,也不问人喝不喝,直接开了一人一瓶,「今儿晚上的基本任务,不带帮忙的哈。」 蔡炳坤以为常相思会拒绝,没料到她只是微笑着把啤酒倒入自己面前的杯中,他道,「相思,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復——」 「咋啦?」蒋昌俊道,「说了不带帮忙的啊!必须喝。」 蔡炳坤道,「相思来北部的路上出了车祸,在医院休养了几天 ,今天刚出院。」 「没事,我估计着头晕了就不喝了。」常相思倒了一满杯,「意思意思就成。」 「仗义!」蒋昌俊显然因为常相思给他面子,十分高兴。 「老袁现在搞it,老方做房建,大南几个当老师,老班去造飞机去了。」蒋昌俊向常相思说着同学们的近况,「基本上都结婚生娃了,有的生得早的,娃都上小学了。」 「你呢?」常相思举杯和两人微微碰了一下,小喝一口,「结婚没?」 「错了错了!」蒋昌俊道,「你应该问我,有女朋友没!」 「有女朋友没?」常相思从善如流。 蒋昌俊摇头,「没——」 「没找呢?」 「你也知道,要不是我爸非压着我读高中,我根本就不会在学校呆那三年。高考一完,我就知道自己根本考不上大学,麻熘背了包就跑南方去,我早就想去那边见识见识了。去了一年,没干什么正经工作,又被我爸给抓回来,非送我去当兵。当兵就当吧,在部队干了几年,士官转业,找了现在这个活儿,干得还行。」蒋昌俊摇头,「唉,我当年都以为我要成街娃混日子的,哪里晓得自己现在就是抓那些街娃的。抓了人回去吧,我还得苦口婆心,这状态,我立马就觉得当年对不起咱们班主任了。他揍我,没毛病——」 常相思默默听蒋昌俊说起近况,偶尔问问几个亲近的同学,片刻后鱼肉上桌,大家就开吃了。 蒋昌俊道,「常相思,你怎么样呢?」 常相思看着蒋昌俊比少年时候胖了些的脸,他还记得蒋昌俊的外号叫蒋光头,不过是因为他少年的时候长相十分俊秀,颇类似黄埔军校那些军官的气质。她道,「我在b城读了七年,后来跟着老师去了平城的医院干了五年,然后就是现在了——」 「男朋友呢?老公呢?」蒋昌俊忽略了一旁的蔡炳坤。 常相思摇头,「大学时候谈了一个,后来分了,就没找了。」 「咋就不找了呢?」蒋昌俊奇怪道,「你抓紧,女人不像男人能拖,我要浪荡到三十五,媒人也能把我夸成黄金单身汉,你能吗?」 常相思想要笑,只有敬酒表示心悦诚服。 一顿饭吃了三个小时,最后常相思有点晕乎着被蔡炳坤拉上了计程车,她还有点捨不得地冲车外的蒋昌俊摇手。 「这么多年,一下子就过去了啊!」常相思愣愣地说了一声,靠在椅子背上。 蔡炳坤看常相思脸颊通红,双目晶亮,神色之间有些迷惘,他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常相思扭头看一下蔡炳坤,沖他笑了笑。 蔡炳坤有些紧张,手心出汗,但是,常相思没有第一时间挣脱他的手,他很高兴。 第24章 你回来了 蔡炳坤的手柔韧而修长, 掌心的皮肤光滑, 和白文元的触感不同,常相思反手捏了他一下, 看他脸上压抑的喜悦,还是慢慢抽出了自己的手。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一点旖旎,常相思道, 「蔡炳坤, 你比我小,可能有时候还不太清楚——」 蔡炳坤现在可不想和她谈论这些问题,他不是一个在□□关系上有很多经验的人, 但这么多年学习、工作和为人的经验告诉他,在双方还没有太多感情和时候,要一个定论,通常遭遇到的都是否定的结果。他明显看得出来, 常相思和白文元之间的事情还没完,而常相思也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以她的个性, 她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三心二意,所以, 提前撩开一切来说,他永远达不到自己的目的。 第47页 蔡炳坤伸手摇下车窗, 让风吹进来,道,「刚喝了酒, 有点发热,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面对蔡炳坤闪避的态度,常相思忍了片刻,没有继续再说什么。 常相思回了宿舍,因喝了一些酒,整个人像在空中飘一样,但又达不到醉的状态。她用热水清洗干净自己后,半躺在床上休息,享受难得的安静和放松,手机响起来。 常相思看了一眼,是白文元的电话,自收到他送来的手机后,他是每天晚上电话不断,但常相思都没接过。 片刻后,简讯的声音响起来。 常相思不接电话,但简讯是看的。 「昨天又熬了一个通宵,上午补眠,下午两个小时的会,到现在我还没吃晚饭。」 常相思笑了一下。 「文渊最近比较闲,我让他来平城,他同意了。如果他到的话,我可能就会轻松一些。」 「最近治安不好,你警觉些,如果发现有不对的,马上报警或者联繫我。」 翻来覆去内容差不多的简讯之后,就没别的什么内容了,常相思把手机甩开,陷入半睡半醒之中,结果又被简讯的声音惊醒。 「相思,我有点后悔不该被你引诱。上了你的当,重新尝了肉滋味再吃素,忍不了了,白白浪费了五年时间,做梦都想干你——」 常相思回了一个字「滚」。 白文元回了一个,「高姝的事情马上就搞定了,你等我。」 常相思回了三个字「拉黑你」。 世界终于清静了,她沉沉睡去。 次日,常相思和蔡炳坤办理了入职的手续,北部县医院院长亲自带着两人介绍医院的情况,听说常相思本人就是从北部考学出去的,院长就更是高兴了。 一直以来,北部县的穷不仅仅是体现在经济上,但凡和钱有关的行业,都只有用萧条二字来形容。县医院在本县人看来好像是很不错的单位,但是院长说一直以来,医院的发展缺乏政府扶持,聘不到好的技术人才,大病和重病没有能力治,连一些简单的小手术也无法处理。病人略重一点的病,便是千里万里去平城就医,病人痛苦,病人家属也痛苦。 最近几年因为高速路接通,北部的劳动力输出较多,农产品能够运出去卖,经济情况略有好转,政府也有点钱了,所以批了一些资金给医院。医院利用这笔钱,改扩建了医院建筑,引进了最新的一些医疗设备,但是人员素质问题段时间内无法解决,所以院长利用自己的关系,向同行们求助,要求各大医院的医生支持,提高这个小医院的业务水平。 常相思和蔡炳坤,是来的第一批,让人充满了期待。 为了表达欢迎,院长将两人以及医院里的一些骨干全都弄回自己位于县城边上的一个大院子,他亲自上阵做了两桌饭菜。 蔡炳坤不能让常相思再喝酒了,于是自己拎着酒瓶子把两桌人敬了三圈,全了礼数,三圈下来,他基本上也晕了。 常相思看他满面通红,眼睛潮湿,坐在自己身边也不乱说话,也不乱动,显然是很乖的模样,起身给他盛了热汤,又叫服务员上了热茶。蔡炳坤沖她笑,慢慢喝着茶,和院长说起一些最新的医疗设备器材引进的事情。 吃完饭,院长还安排了项目,常相思看蔡炳坤已经不行了,藉口自己刚出院,实在不能熬,领着他往回走。 县城不大,两人就没招计程车,凭藉记忆力,往医院的方向走,顺便熟悉这个陌生的老地方。 春风拂面,又软又暖,走了一会儿,蔡炳坤就清醒了许多。 「你别喝太多了,这边的人酒量都大。」常相思买了一瓶水递给蔡炳坤,「知道你能喝,以后次次找你,你还不能推脱,看你怎么办。」 「我也能喝。」蔡炳坤揭开瓶盖,一口喝下小半瓶水,脸上还有些得意的样子,显出几分稚气来。 两人穿过新城区,走入老城区,街巷狭窄,房屋老旧。 「去看看你们学校啊!」蔡炳坤颇有兴趣。 常相思看他一眼,领着他转进了另一条街,街的尽头是一排铁栅栏,北部县第一高等中学的牌子挂得很大。因已经开学上课,大门口的守卫没放两人进去,只好在外面转悠了一会儿。 「门口这栋老三层楼,叫状元楼。」常相思为他介绍道,「有快两百年的歷史了,纯木结构的,地板都是老木头。原是县城里最后一个状元,中科举后捐钱修的。学校为了这个好彩头,高三年级,统一安排在这个楼里——」 「漂亮!」蔡炳坤望着飞檐屋顶,「我们学校,就没有这样的楼。」 「危楼——」常相思笑着转身,「走吧,咱们从这条正街转回去不远,就是老车站——」 「你每次回家,就是从这个车站走?」 「我回家不坐车。」常相思道,「坐车要花好几块钱,我都沿着小河边的路走,一直往上游走一个半小时就可以了。走路的时候,我就顺便想一想不会做的题目,很快的。我现在都不太会生病,应该就是小时候身体底子打得不错——」 「这家牛肉面馆,还在啊!」常相思抬头看街边一块蓝色的招牌,「很好吃的面馆,兼卖干巴牛肉,只做上午的生意,你有时间可以来试试。」 「好的。」 「书店也在。」常相思低声笑起来。 第48页 「怎么了?」蔡炳坤不明白。 「嗯,这个店,租书,以前我同舍的女生最喜欢来这里租。口袋书,言情大合集,租了互相交换看。他主要的客户就是咱们学校的女学生,好多看得都不想上课了。」常相思笑,「家长和老师找了店主几次,要他别做这个生意影响学生的学习——」 「好看吗?」蔡炳坤显然没看过。 「好看。」常相思道,「很多小女生的爱情观,就是在这些书里面被启蒙的。嗯,也有人因此而过于嚮往爱情,书也不读就和人离家出走了——」 「那你看过吗?」 「偶尔看一两本,后来就没再看过了。」常相思摇头,「我觉得没什么好看的,离我的生活太远了,太虚假了,没什么可嚮往的。」 「其实这些事情也没什么好讲的。」常相思道,「我带你去看教堂吧,这边小巷子里有一个小教堂,解放前留下来的,不大,但是里面的彩绘玻璃很好看。看门的奶奶人很好,以前我烦了到处走,走到那边的时候,她都会放我进去逛逛——」 蔡炳坤跟着常相思往更深的小巷子走,可走了没一会儿,小巷子便断头了,蓝色的施工围挡将大半条小巷子拦得死死的。 「啊——」常相思有点失落,「怎么被拆了呢?」 「也许搬去别的地方了。」蔡炳坤指着施工公告,「上面写了,荣恩堂改扩建工程——」 常相思点点头,将双手揣在口袋里,「稍微有点失落,我觉得这是这个小县城最值得看的东西了,希望那些玻璃会被保存得很好吧。」 出了巷子口,她带着蔡炳坤往医院走,「别的好玩的,可能就是距离这里不到十里路的地方,有个观音寺——」 常相思带着蔡炳坤,一点点描绘自己过往的生活,这才发现,其实她一点也没忘记过。 「我看着这些你以前生活过的地方,感觉距离你好近,基本上,已经可以描绘出你当时是什么样子了。」蔡炳坤道,「嗯,和我想像中的一样好。不,甚至比我想像的,还要好。」 常相思看一眼蔡炳坤,「我年轻的时候,并不值得想像。」 蔡炳坤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以一种温柔而纵容的目光看着常相思。 常相思别开蔡炳坤的视线,继续说着话介绍周围的老店,声音变低,走得越来越慢,蔡炳坤侧头看她,见她缓缓道,「炳坤,你对我了解了这么多,我对你,竟然一无所知。」 蔡炳坤坦然地看着常相思,身处在这个古老小城的街市中,身边流淌而过的人群仿佛都成为了背景。 他听见她说,「炳坤,你可以为我讲一讲,你小时候的事情吗?我也很想听一听。」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后台设置了防盗章,按照晋江提供的防盗模式。 1、当订购章节比例超过80%的小伙伴,不影响观看,和正常时候是一样的; 2、当订购章节比例未超过80%的小伙伴,第一时间出现的是随机防盗章,不要着急,一个小时后就会出现正常的章节内容了;或者实在等不及,补订章节,订购率超过80%,马上就可以看了; 3、这个文文会比较短,应该在30万字左右,所以把防盗比例设置为80%,希望大家理解,给你们带来的不便,后期会增加番外来补足。 4、以后更新时间由每天下午15点,改到12:30. 4、目前作者有几章存稿,所以想搞个活动,当收藏每次过百的时候,就加更一章。 以上,谢谢大家的理解和支持,如果有不满或者委屈的朋友,尽情来群里撕作者吧,我躺倒你随意! 第25章 他长得像 「小男孩, 小时候都一样调皮捣蛋。」蔡炳坤道。 「你为什么来平城呢?b城其实更好。」常相思平静道。 「钟院长, 很诚恳。」蔡炳坤道,「而且, 距离文山近,我偶尔可以去看看。」 「在自家的医院上班,不是更好吗?」常相思好奇。 「那个医院, 不挣钱的。」蔡炳坤淡淡道, 「只是为了方便家里人。」 两人微笑着交谈,凭藉记忆力找回了医院的宿舍。 蔡炳坤回到自己的房间,才发现背心有点出汗, 怔了一会儿,摸出手机来。 吃饭的时候,他将手机调到了无声,手机上有许多个未接电话, 电话号码还是熟悉的那一些,他一点也不想回过去。 又收到一些简讯,蔡炳坤一个个打开看, 都是不好的消息,他有点烦躁, 皱起好看的眉毛,从床头摸出一包烟, 抽了一根。 蔡炳坤很少抽菸,他喜欢绝对清醒的状态,在他的认知里, 香菸等同毒品,他一直非常克制这方面的欲望,可现在,他想好好地麻醉自己。 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气,微苦的味道充满口腔。 一根烟燃烧完,蔡炳坤将菸头按在菸灰缸里。 「五哥,你找我。」蔡炳坤回了电话。 「怎么没接呢?」五哥的声音在电话里有点慌张,「我以为你那边出事了,还想派人去北部找你了。」 「今天喝酒了,有点多,睡着了,没听见有电话。」蔡炳坤冷静道,「人就别来了,叫回去吧。」 「也行。」五哥一口否定,「最近风声不好,人不好出来。你要小心,你那边出点问题,我可担不起。」 第49页 「什么事?」蔡炳坤又拿了一根烟。 「女人就是坏事。」五哥骂了一声脏话,「早弄死那小婊子,就没这么多事。」 蔡炳坤不说话了,五哥骂完了人,才道,「嘿,我最近才知道,我又多了个儿子。」 蔡炳坤「嗯」了一声,他几个哥哥,有钱了,在男女关系上,就没节制过。 「那女人瞒得好。」五哥唾了一口,「线上的事情出了点麻烦,我让人去收个尾巴,没收干净。男的进医院了,女的跑了,去女的老家里搜搜,结果给我搜出来这么个小东西。你说,那傻b女人,居然把这么大的事情瞒了六七年啊。」 「你要怎么办?」蔡炳坤点燃烟,吸了一口。 「我让人给那小婊子递话,要想儿子没事,嘴巴给闭紧点。」五哥又是一阵骂,「养了四五年的一条线,又被整没了。新来的那个条子,太可恨了,不行,我得弄他。」 「谁?」蔡炳坤道。 「一个姓白的,说是从b城调过来的。」五哥道,「有点背景,去探了好几次,没搞得动。」 蔡炳坤双眼看着窗外越来越沉的夜色,没有发表意见。 五哥见蔡炳坤没有反对,也没贊同,道,「大知识分子,知道你嫌干我们这行不干净,不耐烦给我出主意。我这边搞一条线也不容易,养了这么多年,丢下去的钱全白花了。我找你,就是给你说一声,那个小杂种,我丢医院里让人看着去了。我得专心处理这边的事情,你有空帮我去瞧瞧,别让他死了就成。」 蔡炳坤想了一下,「可以。」 五哥马上喜笑颜开,「我就知道这事找你没问题。」 蔡炳坤想了一下,「就是日子长了,才容易出问题,你还是换换吧!」 「行,我知道了。」 电话挂了,蔡炳坤坐在窗户下醒酒,拿了一本专业书看。 一会儿,又来一个电话,蔡炳坤看了,马上接通,叫了一声「哥」。 「怎么样?在北部工作还顺利?」电话那头的声音,中气十足。 「挺好。」蔡炳坤道,「刚安顿下来,还没正式开始上班。」 「我听下面人说,你带了个女人去院里乱逛。」肯定的语气。 「五哥说的吗?」 「不是!我另有人手。」男子气定神闲。 「我医院的同事——」 「忽悠我呢?以为我没在国内,就眼瞎?」男子冷笑,「你给我说谎的时候,就爱装冷静,说过多少回你这毛病了,都改不了。按理说,你这么大了,带个女人进进出出也不奇怪,偏你这样躲闪反而有问题,你是自己老实交待,还是我让人去查?」 「哥,我现在都很大了。」蔡炳坤道,「你再这样,我直接拉黑了。」 「女人这件事,你最好谨慎,哥也栽过跟斗,你五哥,正在栽。」 「你知道了?」蔡炳坤道。 「我说了,我另有人看着他们。」男子道,「最近这段,你最好离老五远点,别因为他求着你,你就接他什么烂摊子。」 「他刚给我电话了,说有个私生子,要送医院那边去,让我搭个眼睛看着。我同意了。」蔡炳坤知道,五哥惹了麻烦,他哥哥要想办法处理了。 男子在电话里哼了一声,「算你老实,还知道向着我。那两小崽子想你了,问你什么时候去看他们。」 蔡炳坤道,「五一节的时候吧,如果有假的话。」 「行,说定了。」男子就要挂电话。 「哥——」蔡炳坤叫了一声。 「怎么了?」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帮五哥——」 「哟!」电话里的人拉长了声音,「你想管事了?好事啊!回来吧,只要你回来,这一摊子事,你说了算,成不?我花钱送你上大学,上好大学,还想让你出去留学,为的是啥?你有这个天赋本事,只要咱们兄弟好好联手,还有什么事情是干不成的?好男儿,志在天下,你看你啊,读书都读迂了,怕这怕那,真是丢人!」 「要想我饶了老五,简单,你来我这边,我给你安排。」电话里的人道,「我是讲道理的人,你知道。」 「又不说话了吧?心慈手软,干不得大事。你干不了,就把眼睛给我闭好了。老五的事情,我会看着办,总是跟了我这么多年——」 电话断了,嘟嘟的声音凉透人心。 白文元让白文渊来,他飞快就跑过来了,也不知是为了帮自家哥哥还是为了别的什么,顺便带着蔡炳坤的全部可查资料。 「这小子的档案,从高中的时候才有。」白文渊把资料给白文元看,「登记在xx省下的一个小县城里,城镇户口,高中毕业才办的身份证。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白文元扯了资料来看,复印件,右上角的黑白照片很模煳,依稀可以看得出一个清秀的影子。 「你是不是多疑了?」白文渊不解道,「控制欲太强了,一个同事而已,也值得你这样大动干戈。」 白文元含着烟,喷着烟雾,「我看人,看骨头的。」 「不就见了一次?还隔了十多年了。」白文渊懒得搭理白文元,坐在副驾上兴致勃勃等人。 白文元把资料丢回给白文渊,摸出手机翻电话,半晌拨过去。 「飞哥,忙啥呢?」白文元闲扯,「吃饭没?」 第50页 蔡飞在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白文元道,「问你个事,你帮我查证一下。」 白文渊偏头看自家堂哥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多少年没见他这样紧张的样子了。 「蔡家沟,大小蔡头两兄弟,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吗?小蔡头,大名叫什么?」 「嘿,我这都走多少年了,还得重新去给你打听。」飞哥在电话里回,「你是遇上什么事了,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我好像瞧着有个人,长得像那个小的。就问问。」 「小的大名叫蔡鹏,好像就是这个。」飞哥肯定起来,「只是像而已,又不影响你什么。他从小学习就好,初中就是在县城读的书,后面的事情我不清楚了,但想来不会太差——」 「哪个初中?」白文元穷追不捨。 「你为难我呢?我哪记得那么多——」飞哥不干了。 白文元道,「飞哥,我现在在平城,遇上相思了。」 「缘分啊!」飞哥高兴了。 「那小子是相思的同事,你说,我能不多想吗?」白文元烦躁道,「这小崽子一见我就没好脸色,横眉冷眼,装腔作势,我要和相思联繫,他还非得从中间插一脚——」 白文渊可听出来,自己哥哥这是吃醋了。 「这也太不对劲了,你帮我好好去问一下,要真是那小崽子,这份心机得多可怕?」白文元道。 「行,那我就舍了这张老脸,再联繫老家那边的人问问呗,真是命苦。」 白文元挂了电话,「你看下他档案,曾用名,是不是蔡鹏。」 白文渊抖开资料,摇头,「没曾用名。」 「档案都是自己填的,他要不写,也没人知道。」白文元越想越觉得可能。 「哥,您这份心机,也不差什么了。」白文渊吐槽道,「又是送手机,又是定位,又是背后去查人家。你说你,这才重逢没几天吧,怎么就故态復萌了?」 「别吵我!」 「我不吵你,我是担心,咱爷爷要知道你又和她搅和上了,得有多少人要倒霉。」白文渊靠在椅背上,「虽然她甩了你是不对,可我就觉得她识时务,做得对,做得好。」 「怂货。」白文元轻蔑地看一眼白文渊,「你知道什么啊?你要真知道,能把自己媳妇给耍脱了?」 白文渊欲言又止,半晌道,「她不是——」 「谁啊?谁不是啊!」白文元一巴掌拍白文渊肩膀上,「这次,你帮我把高姝搞走,别的事你不管,哥哥记你这个情。」 第26章 是谁在哪里啊 常相思的生活迈入正轨, 朝八晚六, 再也没有无休止的加班和轮班,偶尔没有病人的时候, 她还能偷懒提前走一会。这样天堂一般的好日子,舒服死人,唯一有件事比较麻烦, 她在犹豫着到底什么时候回家去看看比较合适。 蒋昌俊日日和常相思电话简讯不断, 不是约吃午饭,就是约吃晚饭,反而是同学会的事情因大家时间不凑巧一推再推。常相思赴了几次约, 就看出来了,这蒋昌俊对她没别的心思,就是闲得慌。他开着个110车,见天在县城里到处乱逛, 处理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个大妈狗丢了,那个小妹被男朋友打了, 肚子里窝了一堆火没处发,找常相思吐槽呢。 常相思听着觉得有意思, 也会陪他喝一点酒,当然, 也承诺会在医院里给他物色合适的小护士做女朋友。 过了两日,北部县天气回暖,各样树木抽枝发芽的速度加快, 桃梨的花苞吐艷,蒋昌俊约了常相思和蔡炳坤钓鱼。 常相思本不想给蔡炳坤说这事,可想了想,还是约了他,他一口答应,还很有兴致在网上定了一套专用渔具。 「怎么样?」蔡炳坤穿着一套半新旧的运动装,短髮白肤,容色惊人,他将渔具展示给常相思看,「我买了两套,等会分一套给你。」 常相思看成色就知道不便宜,道,「辜负你的好钓竿了,都是鱼塘养的肥鱼,一钓一个准,没什么挑战性的。」 「那你就想错了。」蒋昌俊得意洋洋拎着塑料桶上车,「我带你们去大滩口,是活水,想一桿一条,没门。」 蒋昌俊还约了几个男女,都是外向开朗的小年轻,见了蔡炳坤,个个侧目,争着互相介绍。 蒋昌俊看常相思无所谓地收拾东西,蹭蹭她胳膊,「喂,那小子不是你对象吧?这么风骚,你不生气?」 「你想多了。」常相思把包背在身后,「就同事。」 「他一直用眼睛熘你,你看,又看过来了。」蒋昌俊干脆勾起常相思的脖子,押着她上车,用余光瞄一下,果然发现蔡炳坤的脸色都变了,他哧哧地笑,在常相思耳边道,「那小子吃醋了,在用眼神杀我,真是怕死我了。」 常相思一把推开他,「你怎么还这么无聊?」 蒋昌俊爬上驾驶位,「我无聊?我给你说,要没我这样的无聊人活跃气氛,才是真无聊。你看着吧,那小子马上就缠上来——」 常相思坐上车后座,小包抱在怀里,果然没过几分钟,蔡炳坤拎着渔具拍车后备箱,蒋昌俊一边开锁一边怪笑。 「呆会在大滩路口的时候,我要去别的地方一趟。」常相思道。 「干嘛?」 「我回老房子那边看看。」常相思道,「看完了,我再去找你们。」 第51页 「好。」蒋昌俊扭头见蔡炳坤上车,道,「蔡医生,你可真受欢迎。」 蔡炳坤看一眼常相思,见她歪头,精神不振的样子,道,「大家只是爱开玩笑。」 常相思想着自己的事情,耳边有些冰凉的感觉,却是蔡炳坤递过来一瓶水。 「喝水吧!」蔡炳坤微笑着看常相思,春光里,他眉眼清俊动人。 常相思接了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谢谢。」 「跟我还客气?」 常相思将水塞包里,听见前座蒋昌俊憋笑的声音,狠狠用脚蹬了一下他的椅子背,「开车走啊!」 一行三辆车在敞亮的大路上飞奔,两边菜地里绿油油的小麦和黄灿灿的油菜花,偶然有一片反光的池塘。 车行不过二十分钟,绕过一条不大不小的河流,便是大滩。一片鹅卵石滩环在河流转弯的地方,不少人家带着小孩、水桶和铲子玩耍,也有一些人已经开始在岸边架鱼杆。 「我把车停那块,那儿有家农家乐,咱们钓了鱼就去那边现做现吃。」蒋昌俊指点方位,「你先去逛,我去占个好位置。」 常相思等车停,开车下车,背了背包,对蔡炳坤道,「炳坤,我在附近逛逛,你和蒋光头他们一起玩会儿。」 蔡炳坤道,「你的鱼竿,我先帮你架起来。」 常相思点头,转身走入石滩边的一条小路,这是她记忆中回家的路。 蔡炳坤打开后备箱盖子,拎出渔具,蒋昌俊看他有些失落,伸手拍拍他肩膀,「哥们,你在追我同学呢?」 蔡炳坤没否认,蒋昌俊拖出自己的简易鱼竿,道,「她这人有点别扭,你这样委婉是不行的。」 蒋昌俊领着蔡炳坤走向河边,鹅卵石路不好走,速度慢,走到近水边的位置,找了个流深水缓的好位置,他将包架在石滩上,摸烟出来抽。他将烟盒递给蔡炳坤,蔡炳坤摇头道谢,默默打开袋子,抽出鱼竿组装起来。 「常相思长得好看,我们读书的时候喜欢她的人特别多。」蒋昌俊吐着烟圈,「但是没人敢追她,只天天缠着我问东问西。」 蔡炳坤看一眼蒋昌俊,道,「你和她也很多年没见了,人是会变的。」 「嘿,骨子里的东西可变不了。」蒋昌俊胡乱笑着,「她这人看起来有点冷,不怎么爱跟人说话,成绩又好,和人交往接触都保持着距离。」 蔡炳坤又摆弄着饵料,一个个捏好放在小盒子里,「你这么了解她,怎么不追她?」 「哦,她要看得上我也行啊,我不挑的。」蒋昌俊抽完一根烟,见蔡炳坤眼神凌厉看着自己,哈哈一笑,「开个玩笑而已,你这么紧张?」 蔡炳坤将饵料挂在钩子上,甩入河水中,鱼竿架起,打开小马扎坐着慢慢等候。 蒋昌俊抽完烟,坐到蔡炳坤旁边,「说老实话,她不喜欢你,你没戏。」 蔡炳坤看着随水流飘荡的鱼线,「我知道。」 常相思步行了约莫一刻钟,穿过一片麦田,便见了熟悉的青瓦房,她深吸一口气,停了片刻才继续往前走。 家门口的树木长大了好几圈,地上落叶好几层,屋前野草比膝盖还要高,青瓦上居然也长了一些草起来,这房子看起来荒了许多年。 常相思心急,快步走过去,果然见屋檐破败,木头窗户朽坏了。她在屋檐下站了好半晌,听着耳边鸟的叫声,有点无措。 她左右看,附近有几个新修的三层小楼,沿着小路走过去,小楼前几个人妇女在聊天,见她走过来,张望了几下。 常相思记得最年老的那个,道,「大婆,我是常相思,你晓得我爸妈去哪里了吗?」 年老的妇人看了常相思许久,才道,「你是常大的闺女,相思啊?怎么都长不一样了啊?」 「大婆,是我。」常相思有点急,「他们不在——」 「好多年都不在了。」大婆起身,「走的时候把地送给我种的,说不回来了。」 常相思傻眼了,又是悔又是恨,大婆道,「郑家那个从牢房里出来了,天天躺你家门口打滚,要你爸妈负责养她后半辈子。你爸老实人,跟个女人掰扯不清楚,就带你妈进城去了。我有时候去城里卖东西,会看见你妈,在农贸市场门口摆了个豆腐摊子——」 常相思马上沖大婆鞠躬,「谢谢大婆。」 「相思啊,你怎么这么多年都不回来呀?」大婆摇着头,「你妈一说起你来就哭得伤心,想去找你又怕你不高兴,后来就根本不知道你在哪里了。你这个女娃,怎么那么狠的心呀?」 常相思忍住伤心,和大婆再见,沿路返回,穿过麦田的时候,闻着熟悉的青草香味,没忍住泪流下来。 常相思回到大滩口,远远就见蒋昌俊和几个男女嬉闹,在石滩上挖沙找螃蟹,蔡炳坤远远站在水边。 她走下石滩,吹着河边的凉风,等眼睛不那么干涩后,走到蒋昌俊身边,「钓着鱼了吗?」 「没,不容易钓的,等着吧!」蒋昌俊话刚说话,就听见两个女生的惊唿,却是蔡炳坤扯起鱼竿来,一尾银色的鱼活蹦乱跳。 蒋昌俊有点尴尬了,「这么快?」 常相思道,「我爸妈不在家,说是进城了,我想先走,去找他们。」 「你有意思没意思啊?」蒋昌俊道,「刚出来,还没玩就要走?不行,得吃了午饭再说。」 第52页 常相思知道蒋昌俊这人热情,也最顾面子,她要不说清楚了,还真没法走,道,「蒋光头,其实,我都十多年没见过我爸妈了。」 蒋昌俊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所以我是根本不知道他们住哪里,还得进城去现找。」 「我操,你不早说?」蒋昌俊一副你不把我当哥们的态度,「我是谁啊?我是北部县包打听啊!你说你要找谁,我分分钟给你找出来。」他摸出手机,「把叔叔阿姨的姓名和职业告诉我,我立马给你搞定——」 常相思正待要和蒋昌俊细说,蔡炳坤那边又传来惊唿的声音,两人看过去,却是围观的两个女人去抓他拉上来的鱼,在石头上站得不稳定,滑下水了。蔡炳坤伸手拉了一把,也跟着滑了下去。 两人顾不得谈事,马上跑过去帮忙拉人,河边水浅,人跌了一跤,没大事,就是衣服湿了大半。 蔡炳坤无奈地看着缠在自己身上女同胞,无辜地看着常相思。 常相思摇头,看他站在浅水里,「你快起来吧,回去换衣服。」 蔡炳坤站上岸,也不去安抚那被惊吓的女子,只顾着脱了湿外套,将口袋里的钱包掏出来,取出里面不能沾水的钱和各种卡片擦干。 常相思伸手帮忙去拿衣服,蔡炳坤的手抖了一下,似乎是要拒绝常相思的帮忙,便见他手中一张老旧的身份证掉在湿地上。 她抱歉地弯腰去捡,蔡炳坤却触电也要去捡,两人的头相撞,都晕了一下,分别退开一步。 「哎哟,还抢起来了啊!」蒋昌俊开玩笑,伸手抓起身份证,甩了甩上面沾染的沙,递给蔡炳坤。 身份证正面向上,塑封的边缘有点开窍,内里变黄。 常相思只好奇地扫了一眼,蔡炳坤手立刻覆在身份证上,淡淡道谢,看着常相思,缓慢地将那卡片放入裤兜。 春风料峭,咋暖还寒,那些新发的芽,当不得风吹,纷纷倒伏。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满700加更一章! 第27章 信任 白文元周末的安排就是加班, 早晨起床, 他照例查了一下常相思的定位,她安稳地呆在北部县, 这很好。 他让蔡飞查的事情还没有消息,但李春香那边却有了进展,抗了几天, 精神和肉体双重折磨, 她终于扛不住了,交待了胡彪给她藏起来的资料的最终位置。他安排汪启和钱卫去找东西,自己一个人站在审讯室外观察李春香, 见她崩溃地大哭,对身边的女下属道,「你再去问问她。」 「还问?」女下属开始觉得白文元不是人了,这样一通折磨下来, 那女人已经不成人形了。 「按说,女人的心思女人最懂,你说说, 她为什么不愿意那么爽快地把资料交出来?」白文元看着女人哭累了,似乎只能发出哀哀的声音, 「胡彪是她相处了五六年的情人,两人同吃同住, 她掌着胡彪的钱,就连胡彪老婆要支钱也得她同意。这么亲密的关系,在胡彪被灭口生死不知的情况下, 她为什么不帮胡彪报仇?」 「资料如果被找到的话,我们就能摸清大部分参与过带货的司机以及他们拿货的联络人。」女同事道,「她不想——」。 「她在保护一个人。」白文元淡淡道,「比胡彪关系更亲近的,是她儿子和儿子的爸爸。」 「你是说,她的前任也参与其中?」女同事马上反应过来,「如果只是司机她没必要这么袒护,那应该是——」 「上线!」白文元敲敲玻璃,「有这一层关系,上线才更放心把货交出来。」 「所以,她还没彻底崩溃。」白文元冷酷道,「她寻求警察的帮助,只是为了避免被灭口,救自己的同时,她也为那个男人争取了几天应对的时间。如果没猜错的话,她把儿子给那个男人送过去了,这是最后的时候博一把,想用儿子来换一命。不过,她还是不完全相信那个人会心慈手软。真有意思——」 白文元又有点想抽菸了,「这么厉害的人物,不该是汲汲无名。」 「即使那个人要杀她,她还是要帮他?」女下属有点吃惊,「这个,就算我是女人,我也理解不了。」 「去吧!」 有了一点线索,白文元的心情却更沉重了,他没有得到本地最详尽的资料和自己人毫无保留的帮助。 白文元处理完事情,开车去和白文渊以及高姝约好的地方碰头,他车速不快,过了几个路口,却开始觉得奇怪。一辆白色小车,过了几个红灯和转弯后,依然跟在他后面,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白文元扳动方向盘,拐入一条小街,那车也跟随着上来,白文元将车靠边,白色小车缓缓路过他的车,摇下车窗后,一个戴着大黑眼镜的男子甩下一个薄薄的牛皮纸袋。 白文元记下车牌号,下车,用脚踩了踩纸袋,从口袋摸出一张纸,包住手,将纸袋打开。几张彩色照片掉出来,正是他和高姝碰面时候的照片。 白文元轻轻吁了一口气,捡起照片上车。 白文元到饭店的时候,白文渊和高姝两人均十分冷漠地玩自己的手机,他将照片甩在桌子上,坐到白文渊旁边。 「这是什么?」白文渊道。 「我被跟踪警告了。」白文元点点照片,「上次和高姝碰面,被拍到了。」 白文渊放下手机,一张张翻看照片,看完后递给高姝。 第53页 高姝道,「文元,你才来多久,这么快就招人恨了?」 「和时间长短无关,我的存在本身就招人恨。」白文元把车牌号发给白文渊和高姝,「这是那车的牌号,我估计是套牌或者假号,但也去查一下。」 白文渊收到号码,立刻联繫人办事。 白文元看着高姝,道,「你要小心,我没法顾及到你了。」 高姝道,「我住大院里,进出都有人,没事儿。」 白文元摇头,看白文渊电话打完了,直接道,「文渊,你这段时间搬到高姝家里去,最好二十四小时跟着。」 白文渊满脸拒绝,高姝倒是不着急,「不用这么紧张。」 白文元道,「高姝,你跟我来平城,我对你有一定的义务,如果你出事了,我没法向你的家人交代。文渊——」 白文渊不情不愿地看着自家堂哥,看到了他眼睛里的坚持和促狭,只得点头道,「行吧!」 高姝勉强看一眼白文渊,轻声道,「文元,我比较想你陪我住。」 白文元起身,「你要在这样说话,我就先走了。」 白文渊马上跳起来,「哥,还要吃饭呢!」 白文元拍拍弟弟的肩膀,復又坐下来。 高姝招来服务员,点完餐后,神态自若地等上菜,白文渊反而有点心虚地看白文元,白文元对他道,「多吃点,这些都是你爱吃的。」 白文渊将照片塞回信封里,装入自己的手提包内,掩饰自己。 高姝点头,拿出手机来玩游戏,并没有继续和兄弟俩交流说话的意思。 菜上得很快,白文元道,「我先吃,吃完还得去个地方。」 「怎么了?」白文渊问,「总得休息一天吧?」 「这边地界的兄弟不太老实,没把平城的情况给我说清楚。」白文元摇头,「看他们干活的卖力劲儿,也不像被收买了。我约莫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 「总是怕给你说清楚了,地头蛇来头大,把你吓趴下了,这新官的三把火烧不起来,他们工作白做。」 白文元大口吃菜,笑一下,「这样多浪费时间,人家都寻摸着找上门来了,我还在瞎子摸象,真是不地道。我得去削人,跟我还耍这些小心眼——」 「好好收拾收拾。」白文渊怂恿道,「让他们见识见识你的手段。」 高姝道,「我这边能帮什么忙吗?」 「你先别动。」白文元道,「我倒要看看,后面藏的是哪尊神。」 白文元吃完饭,急匆匆走了,钱卫发了简讯来,资料到手,但是拿的过程不怎么顺利。中途差点出车祸,幸好汪启安排接应的人及时赶到,将人赶走并且追了上去。 白文元到办公室,他下面的几个人围在桌前翻资料,见他来了都招唿一声。汪启和钱卫将厚厚一叠资料复印成了两份,一人一份仔细查看核对,白文元摸出烟来,一人发了一根。 默默抽完后,白文元伸手将菸头按在菸灰缸里,道,「钱卫,汪启,你们两个,跟我出来一下。」 两人对看一眼,乖乖跟着白文元出去。 白文元打开自己办公室,让两人坐沙发上,又亲自去泡了两杯茶后,这才坐到两人对面。 「说说吧,后面的工作怎么安排?」白文元双手靠在扶手上。 「已经基本确认了几个对象,可以开始抓捕——」 白文元笑一下,「还是别了吧!」 「白厅,你——」钱卫着急了,涨红脸,想跳起来。 汪启比较油滑,忙按住他,对白文元道,「白厅,为什么啊?咱们每天没日忙了半个月,好不容易有点进展了,不能停啊。」 「今天上午,一辆白色小车跟我屁股后面转了半天,最后丢下几张照片走了。照片是上上个周我和未婚妻约吃饭,什么时候被人拍了我都不知道呢!」白文元注意着两人的表情变化,「我们还不知道对方是谁,对方都摸到我身上来了,这个事,你们觉得还能查下去吗?」 汪启有点吃惊,钱卫脸涨得通红,憋了许久,冲出来一句话,「就这样,你怕了?」 「是啊,我怕了。」白文元盯着钱卫,钱卫眼睛里满是血丝,他一字一句道,「我怕被你们坑死!」 钱卫勐然起身,汪启用力将他按住,一边道,「白厅,他为这个事情忙活了两三年,不能就这么算了——」 白文元惬意地靠在沙发背上,看两个人纠缠,一个要爆发,一个用力阻止。 钱卫看白文元的眼神,就和刀子一样,「我就不该相信你——」 「你tm确实也不信任我!」白文元随手将茶几上的茶杯甩在地板上,碎成渣渣。 「白厅,你看——」汪启比钱卫油滑一些,还装傻。 「装呢,还给我装呢?」白文元差不多是咆哮了,「人都摸我这边来了,你们还能不知道人是谁?平城,是你们的地头,名号总该是听人提起来过。在我面前装神,说什么都不知道,好啊,等我把事情琢磨清楚了,人都早跑了。还等你们去吃酒啊?怎么着,看我新来的,耍这种小心机?想掂量掂量我的份量?」 「我们也是想等着有证据了,再给你说。」汪启好脾气道,「不然人家三言两语就把我们打发了,可受够了这样的窝囊气!白厅,是谁找你了?」 「今天跟了我一上午,丢下几张照片就跑了。人家从我来,怕就早就把我老底都摸清楚了,你们还忽悠着我,说不清楚,不知道啊!」白文元也是又好笑又好气,「玩儿我呢?」 第54页 说完,他从办公桌上摸出来一个画本,铅笔涂涂抹抹,片刻功夫就勾出一张人相来,又将车牌号写在人相下方。他扯下素描纸,丢给汪启,「戴着墨镜,只能看见这个样子,你瞧瞧,是哪家的人?」 汪启和钱卫交换看了,对视一眼。 「少在我面前挤眉弄眼!」白文元拍着桌子。 钱卫要耿直些,说话也沖,「兄弟们也是怕心血白费了,你要早知道了,心理压力大。」 白文元转头看钱卫,「我的主,都让你们给做完了?还在那儿装模作样核对资料,给我说说,资料上都看出啥来了?」 「记的都是一些细帐,就是何年何月找了哪一个司机带什么货给某一个人。」汪启道,「只有一条纸上记了几个帐号,说和五哥结帐,钱还差了多少没给。」 白文元点了一下桌面,钱卫道,「五哥是我们本地一个比较出名的企业家,经营物流运输、木材倒卖和挖沙,做生意手段比较脏,风评一直不怎么好。我们之前有调查过他,但是上头的压力大,也没什么直接的证据证明他涉毒。」 「现在有了!」白文元道。 钱卫和汪启的表情轻松了一些,汪启关心道,「白厅,你看,要不要找两个兄弟来负责你的安全——」 「把李香音的嘴巴撬开,把她儿子找出来,把五哥本人给我带过来。」白文元厉声道,「我说过,上头的事情,我解决。回去好好想想,还有没有什么事情忘记给我说了。如果有,千万不要让我抓到,我若是抓到了,你们去下面派出所当一辈子片儿警。」 钱卫和汪启大喜,捧着圣旨跑了。 白文元发了一通火,脑仁痛,一边揉太阳穴一边习惯性拿手机出来,却见好几个白文渊的未接电话,拨回去。 「文渊,什么事?」 白文渊在电话里很激动,「哥,飞哥那边把资料传过来了。我的个乖乖,你还真是没看错啊!那个蔡炳坤,真的就是蔡鹏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亲们大力推荐,收藏涨上了700,我爱你们。 特别感谢开文来下面这些亲的各种雷支持,我会努力码字存文更新,谢谢 蠢飞扔了1个地雷 蠢飞扔了1个地雷 唯心不易扔了1个地雷 唯心不易扔了1个地雷 蠢飞扔了1个地雷 蠢飞扔了1个地雷 唯心不易扔了1个地雷 唯心不易扔了1个地雷 蠢飞扔了1个地雷 幻肢美少女扔了1个深水鱼雷 幻肢美少女扔了1个深水鱼雷 唯心不易扔了1个地雷 幻肢美少女扔了1个深水鱼雷 蠢飞扔了1个地雷 唯心不易扔了1个地雷 manman扔了1个地雷 蠢飞扔了1个地雷 唯心不易扔了1个地雷 蠢飞扔了1个地雷 唯心不易扔了1个地雷 幻肢美少女扔了1个火箭炮 幻肢美少女扔了1个火箭炮 m扔了1个地雷 第28章 取捨 「相思, 你陪我回一下医院吧!」蔡炳坤看着自己全湿掉的鞋子和裤子, 「我这样也不方便开车。」 「车钥匙借我。」常相思爽快地转身问蒋昌俊拿钥匙,他将钥匙甩给她, 道,「衣服换好了,赶回来吃午饭。相思, 叔叔阿姨的事情别着急, 我已经让人帮忙找了,今天肯定能有信儿。」 「我知道了。」常相思接了钥匙,一路往回走。 蔡炳坤跟在常相思身后, 没有理睬后面招唿他一起走的两个姑娘。 一直以来,他只要和常相思在一起,总会主动找话题聊天,如此异常的反应, 引起她的注意,道,「炳坤, 你怎么不说话?」 蔡炳坤小心踩在鹅卵石上,「太冷了。」 常相思转头看他, 果然脸色发白,嘴唇有点青了。 「那咱们走快点, 回去沖个热水澡,免得感冒生病了。」 小县城的公路上车少人少,常相思将车开得飞快, 不到二十分钟就钻入了医院后门。 「我去给你买写姜糖,洗完澡吃点,去去寒湿。」常相思道。 蔡炳坤回房间洗澡换衣服,常相思锁了车门,去巷子口的小店里给他买姜糖。 拎着姜糖回宿舍的时候,医院后门堵了一辆车,两个男子探头看来看去,见门卫不在,似乎有些为难。 常相思好奇看了一眼,两个男子马上道,「姑娘,蔡炳坤蔡医生是在这里吗?」 「你们是?」 「我们是文山疗养院来的。」一个男子上前一步,小声道,「今天早晨院里接收了一个小病人,说是蔡医生的侄儿,家长将小孩托给蔡医生管护。我们电话联繫他,他没有接,所以开车过来看——」 「他在,你们等会!」常相思欲走进医院。 「姑娘,你是蔡医生的同事常医生吗?」男子笑着,又靠近常相思一步,另一个男子也热心地走上来。 常相思神色不渝,男子解释道,「上次你在我们医院治疗的一些单据,蔡医生没有拿完,我们也一起带过来了——」 「给我看看。」 另一个男子立刻低头打开自己的背包,抽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来递给常相思。 常相思接了,正要说「谢谢」,一只手捂在她口鼻之上,气味刺鼻,她本能地屏住唿吸,身体向下矮,想要制造一点骚动和声响,但已经来不及了,姜糖撒了一地。 第55页 一个男子接住常相思晕倒的身体往门外的车上拖,另一个男子卸下她的包,牛皮纸袋塞包里,面带微笑走向医院宿舍,将之挂在蔡炳坤的宿舍门上。 蔡炳坤快速沖澡换衣服走出浴室,放在桌上的手机响声震天,他看了是五哥的电话,等了一会儿才接起来。 「五哥——」 「炳坤啊——」五哥在电话里宽厚地笑起来,「在干什么呢?」 「刚在沖澡。」蔡炳坤扯了一块毛巾擦头髮,「有什么事吗?」 五哥继续笑,「我给你说一声啊,前几天说的那个小崽子,已经送到医院去了。」 「我知道了,我会安排人照顾他。」蔡炳坤不在意道。 「还有啊——」五哥拖长了声音,「你那个同事,常小姐,我把她接过来玩几天。给你说一声,免得你找不着人着急——」 「五哥!」蔡炳坤手僵住,双目精光爆射,「你这是什么意思?」 「最近那个姓白的把我逼得太紧,我估摸着后面要遭,大哥也没给我安排安排——」五哥不急不徐道,「你别着急,我不动这姑娘,你随时可以来看她,把她带走也行。只是啊,看在兄弟三十来年的份儿上,你帮我给大哥带几句,就说,这一次,兄弟真的怕是要早做打算了。」 「你放心,这姑娘什么样请过来的,就什么样给你送回去。」五哥语重心长道,「咱们自家兄弟,不说见外的话。」 蔡炳坤深吸一口气,压住冲上头的热血,保持声音平稳,「五哥,她不见了,两家医院都会找她,事情会搞很大。她本身就是北部人,同学熟人朋友是警察的很多,这样你会更危险!」 五哥笑呵呵道,「炳坤啊,这就是你要去考虑的问题啦!好啦,我也很忙,你想好了,再联繫我。不过,要尽快啊,我这边要是被警察抓住了,可就控制不了了——」 蔡炳坤欲挂电话,五哥又道,「对了,她的包挂在你门上呢!」 蔡炳坤挂了电话,双手成拳按在桌面上,无数次深唿吸也压不下胸中的怒火,他慢慢擦干头髮,穿上外套,打开门,取下门锁上挂的女包。 常相思的包和她的人一样,简单、沉默和典雅,拉开拉链,抽出皱巴巴的文件袋打开,里面是空的。包里的东西放得非常整齐,而手机躺在最上方,坚持不懈地响着。 蔡炳坤拿出手机,屏幕上跳跃的电话号码是白文元的,他想一下,果断接通电话。 「相思,你必须马上离开北部——」白文元的声音从手机里冲出来,带着焦急和不可违抗,「那个蔡炳坤就是当年蔡家沟——」 「白先生!」蔡炳坤不慌不忙地打断。 手机一下子安静了,但蔡炳坤感觉得到这安静中蕴藏的愤怒,仿佛火山下未喷发的岩浆,情绪的压力一旦爆棚,他面临的将是山唿海啸无法抵抗的攻击。 「这是相思的手机,相思呢?」白文元收起了焦急,自动转换到了防守攻击模式,沉着声音说话,仿佛刚才那个急躁的男人根本不存在。 蔡炳坤保持着通话的状态,走到医院后门,后门在一条小巷子的深处,平日行人本就少,现在周末,更是安静到了极点。门卫不知所踪,只有铁门处撒了一地的姜糖,纸糖盒子被打翻在旁边。他蹲下身,将纸盒摆正,一颗颗把姜糖捡起来装回去,摆得整整齐齐。 收拾完姜糖,他抱着糖盒子站起来,电话还没有被挂断,这才道,「白先生,你以为呢?」 「请让相思接电话。」白文元压着声音,「私自动别人的手机,非君子所为。蔡医生,我发现你这个人,非常没有礼貌——」 「白先生,你爱相思吗?」蔡炳坤收起往日温和的表情,脸变得冷峻起来,这样的表情让他的五官更显得线条分明,眉眼之间的冷冽为他添了几分戾气。 「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白文元拒绝回答。 「我觉得你不爱。」蔡炳坤自顾自地下了断语,「虽然你很有行动力,但这对相思而言,还不足够。她出车祸,你没来,显然,她没有你的工作重要。你爱她吗?答案是否定的。」 白文元脑子转得飞快,他马上摸出自己的另外一个手机,给白文渊发了一个简讯,「立刻去北部县找常相思和蔡炳坤,相思可能出意外了。」 白文渊立刻回了一个ok。 「你对相思做了什么?」白文元压住胸口的火。 「本来并没有准备做什么。」蔡炳坤诚恳道,「但是你这个人太讨厌了,又多疑,非要将事情掀一个底朝天。我再不做点什么,仿佛很对不起你。」 「你这样做,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白文元摆弄手机,查找定位信息。 蔡炳坤道,「白先生,既然你知道了我的身份,那不如,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你讲。」 「我们来赌你够不够爱常相思好了。我带她离开北部县,你来找我们,如果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找到的话,算我输,以后我离她远远的。如果超过二十四小时你还没有出现的话,那请你从今以后都离她远远的,她将属于我。」蔡炳坤笑着说话,声音轻柔,「你觉得怎么样?」 「你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白文元冷静地拖延时间,道,「相思不是一个会被感情蒙蔽理智的女人,你的身份,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註定了她不会爱上你。」 第56页 「我知道。」蔡炳坤并没有因为白文元的挑衅生气而失去理智,文质彬彬道,「但要使一个人的精神屈服,有许多种手段。谢谢你为我提出的良好建议,我会考虑尝试。」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你处心积虑找到相思,为什么?」白文元继续用另一个手机将常相思手机的定位发给白文渊,要求他马上带人出发,「你现在是一个医生,以后会有好的前途,何必因为一点执念毁了自己的未来——」 「白先生。」蔡炳坤抬头,冷漠道,「不要拖延时间了,游戏计时已经开始了,晚了,你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蔡炳坤挂断电话,手机自动上锁,他修长的手指将手机翻转,快速地尝试了几组密码无法解锁后,直接破解了开机密码。他翻找出常相思的全部通讯录和通话记录,隐藏的各类软体,最后果然发现一个运行中的定位软体。 他将小小的糖盒子放在衣兜里,翻出蒋昌俊的电话号码,记在自己手机上,又将常相思手机设置成为静音,塞在蒋昌俊车后座的座位下方,最后将车钥匙挂在车雨刷上。 收拾好一切,蔡炳坤摸出一双手套,慢慢戴在手上,仔细将周围全部的痕迹处理干净,找到自己从疗养院借来的车。他把常相思的包整整齐齐放在副驾上,自己坐到驾驶位。 蔡炳坤摸出钱包,抽出钱包夹层的那张老旧身份证,身份证上黑白的少女人像赫然是常相思,她没有笑,只是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这个世界,看着迷惘的蔡炳坤。 蔡炳坤轻笑了一声,这泥潭,他恐怕是终其一生也无法挣脱。他闭上眼睛沉默了片刻,直起身体,找出常相思包里的钱包,将这老旧的身份证藏在他钱包最隐蔽的位置后,毅然地启动了汽车。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小蔡啊,抚摸一下,让人心疼的娃 第29章 我不认识你 常相思的意识模煳, 身体摇晃, 她只感觉身体仿佛飘在半空中一般,转了许多盘旋的弯路后, 被人抬下车。 有人来捏着她的下巴,仿佛在说,「这么大年纪了, 也不过如此嘛。」 耳边有许多嘈杂的声音, 最后汇聚成一个,「那个白文元是从b城下来的,后台很硬, 不好硬槓。那个臭□□没扛住,我们的人半路又被劫了,不知道胡彪在本子上胡乱记了些什么东西下来。」 白文元三个字钻入了常相思的耳朵,她想, 又是白文元吗? 「这个女人最好对老小有用,只要老小开口,老大就要卖这个情面, 我们也好走。」男子道,「如果这女人没用, 带上她也麻烦,就甩这里好了。」 「最好有用, 不然白得罪一回老小。」 「老小越大,越不好说话了,现在让他管管咱们的事情, 都得老大开口。老大要是不开口,他就一句也不吱,花钱的时候可劲儿厉害,怎么也没见挣呢?」 「别说这个了,谁让他是老大的亲弟弟呢!」 「白文元那边的情况怎么样?要不要干脆把他那个女人也抓过来——」 「不好弄,抓过来动静也太大了。」 「那女人什么来头?」 「姓高的,也是从b城来,说是很有来头——」 常相思迷迷煳煳,脑子迟钝,她想,老小是谁?白文元又有新的女人了吗?还是,她又倒了白文元的霉吗? 常相思花了五六年的时间,在白文元身上栽了一个大跟斗。 天色渐晚,常相思站在数码城外的小广场发传单,距离下班的时间越来越近,她站足了五个小时,又来回走动,双腿几乎不是自己的了。估摸着还有几分钟的时候,她和几个一起兼职的女生拎着没发完的单子交回店里,老闆很爽快地给每个人结算了一个周的工资。 常相思已经入学一年,学费靠贷款解决,生活费只有依靠助学金和自己打工,她尝试过诸如家教、发传单、促销等等工种,在不影响学习的前提下,自由地转换着各种身份。有的时候是常老师,有的时候是常小妹,有的时候是常小姐,不管如何被称唿,她逐渐开始掌握在大城市独自生活学习的技能。 常相思换回自己的衣物,背着书包往外走,路过数码城一楼的时候,找了个atm机,输入卡号开始转款。辛苦一年,她终于在还活着的情况下,攒够了一千块钱,算算时间,也不算太晚,还给白文元后,了了她心里的一笔帐。 看着转帐成功的提示,常相思松了一口气,她想,再也不用被这件事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倒了几趟公交车回学校,天都黑透了,跑到食堂赶在关门前,用饭卡刷了两个馒头回宿舍。 宿舍里四个姐妹,除了常相思留守外,有两个回家的回家,旅游的旅游,誓言不把青春浪费在无休止的兼职上,另外还有一个吴晓菲留下来陪男朋友。 「今晚没活动?」常相思看着躺在下铺悠闲翻书的吴晓菲。 「没有。」吴晓菲懒洋洋道,「刚才有个电话找你,是个男的。」 「谁啊?」常相思开水就馒头,「有说什么事吗?」 「不知道,也没说自己名字,也没说什么事。」吴晓菲起身,分了半个馒头啃着,把自己没吃完的半包牛肉干塞给常相思,「这人有点讨厌啊,电话一接通,我就说请问你找谁啊。那边就冷冰冰很嫌恶一样地说,常相思是住这舍吗?叫她听电话!那口气,跟谁家大爷似的——」 第57页 「我就说不在,如果有事情的话留个口信或者电话,等她回来了再联繫你。」吴晓菲模仿着男人说话,惟妙惟肖,道,「我这样很周到了吧?结果那人什么都没说,就把电话给挂了。我都能想像得到他在电话那头扣电话的大爷气魄——」 「如果有事的话,应该还会打过来的。」常相思不着急,「不是说今天出期末成绩吗?你查了没?」 「查了,顺便也帮你查了。」吴晓菲皱眉,「气死我了,我那分数全是低空飞过,一看就是没及格老师心软放我过的。你成绩挺高的,我算了算,肯定能拿奖学金。」 「等拿了,请你们吃饭。」常相思有点开心。 「好啊,我看上后门那家湘菜好久了——」 「美得你,那个太贵了。」常相思吃完馒头,收拾干净,翻出衣物,拎着开水壶去水房洗漱。 洗漱完,常相思披着湿漉漉的头髮回来,吴晓菲正生气地把电话扣桌上。 「吵架了?」常相思笑,吴晓菲的男朋友是面临大四毕业的师兄,现在处在继续读书还是找工作的决策期,自己拿不定主意,每每和她通话的时候偏要提起。一提起就涉及到两人的未来,吴晓菲脾气又急,十次有八次是以吵架结束,以男方主动求和开启下一次的轮迴。 「不是,又是那个找你的。」吴晓菲道,「神经病,骚扰电话吧?问你在不在,我说在啊,说让你接电话,我说你去水房了,等会儿吧!又把电话给挂了——」 学校校内电话免费,经常有无聊的男生挨个宿舍打电话找人聊天,特别是有漂亮女生的宿舍,更是遭殃的重点。要交笔友的,要找聊友的,要联繫联谊宿舍的,还有约打工的,花样百出,其实就是为了消磨青春期旺盛的精力。 「把线头拔了吧!这样没完没了了——」常相思用干毛巾擦着头髮,「拔之前给你家那个回个电话说一声呗,免得他打不通担心。」 吴晓菲立刻喜滋滋报着电话煲粥去,常相思端了椅子,跑水房外的阳台上去吹夜风,等头髮干。 次日,常相思一大早出门,又转了几趟车抵达数码城。换好促销的制服,领了一叠彩页gg纸,她站在台阶下,对着进进出出越来越多的客人递送gg纸,嘴巴里还说着老闆精心设计的gg词,配合她青春无敌的笑脸。 工作了一会儿,日头高照,几个女生找了个阴凉的地方休息和喝水,常相思靠在大理石建筑的外墙,看着来往的人群。她揉了一下眼睛,觉得自己可能有点眼花。 太阳光刺眼,她抬手挡住额头,眼睛躲在阴影里看出去,果然见前方不远处男子高挺的背影很熟悉。常相思想了一下,放下手里的资料,走过去,想要确认。 她揉了揉眼睛,看得很清楚,是她所熟悉的眉眼,也是她所熟悉的不正经的笑,她身体有点动不了了。 常相思的行为太特性独立,招了人眼,周围人纷纷侧目,终于两人的视线对上,常相思笑一笑,抬手,想打个招唿。男子的眼睛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样滑开,沖另一个方向招手,很快有个漂亮的女生跳过来,挽住他的胳膊。 常相思略有些尴尬,停了一下,想了想,还是走上前,道,「白文元?」 男子倨傲地低头看常相思,冷漠道,「你是谁?」 他胳膊上吊着的女生也好奇而警戒地看着常相思,常相思立刻道,「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常相思走回阴影里,打开一瓶水喝,临近的人问,看见熟人了? 常相思看着男子亲热地侧头和那女生说话,道,确实看错人了。 午饭是小店老闆订的快餐盒饭,吃完饭,几个女生约着去逛街,常相思实在没精力了,在老闆店面后的小仓库里找了个凳子眯眼睡觉休息。午休时间过后,她重新梳头洗脸出去,却见老闆正在给几个客人推荐新手机,打了个招唿,重新拎起gg纸。 「小常啊!先别忙发传单,」老闆招唿,「有个事情麻烦你一下。」 「这是一个客人订的货,钱已经给了,要求今天下午必须送到。」老闆好脾气道,「我现在有点忙,别的送货的人手上也有事,你帮我跑一趟吧!」 「可是——」 「下午的活儿就先别干啦,还给你算全天的工资。」老闆笑眯眯将三个手机盒子推向常相思。 那是三款最新的手机,彩屏,名牌,价钱蛮贵的。 「老闆,你不怕我跑了啊。」常相思没接手。 「不怕,我有你学生证号呢!」老闆将签收单递给她,「记得让人签收就成。」 常相思接了单子,看地址,从二环到外环外,距离果然远,收货人的名字是白文元。 常相思换了自己的t恤牛仔裤,拎着三个手机盒子,转了三趟车,大太阳下步行了二十分钟,终于找到地址所在小区。小区半新旧,只有六层,没有电梯,门岗严格,她登记了身份证号后才让进,货主白文元的家在靠门第一栋的第六层。 爬上楼,她敲了敲门,等了许久,才有人走路的声音,片刻后,门打开,空调的凉气透门而出。 白文元靠在门边,上半身穿着白色的紧身背心,锁骨分明,腰腹平坦,下半身一条牛仔裤衬得腰细腿长,他挑眉,「谁啊?」 常相思抬头,有点惊讶,看见他的上半身,不知为何身体在发热,但马上调整面部表情,挪开视线,道,「你好——」 第58页 白文元冷笑一声,看着常相思被太阳晒得绯红的脸和汗滋滋的额头。 常相思将货物和签收单递过去,「这是你採购的三台手机,要求送货上门,请你签收。」 白文元接了纸和笔,并不签字,扭头沖屋内吼,「白文渊,你要的手机——」 一阵脚步声,又一个年轻的大男孩跑出来,伸手就要拿她手里的货。 「谢谢,麻烦请先签收。」常相思轻声道。 白文渊扭头看白文元,白文元道,「签什么签呢?你不先试试这手机有没有毛病?」 「对啊!」白文元对她道,「你把手机先给我,我检查一下。」 常相思咬唇,将手机盒子递出去,白文渊忙接了跑回屋。 「唉——」常相思心急地发出声音,想要阻止。 白文元笑一下,将签收单和笔还给常相思,道,「人跑不了,你等着吧!」 常相思站在门口,黑眼睛看着白文元,白文元动了动身体,轻咳一下,「进来等吧!」 常相思冷漠道,「对不起,我不认识你,就在外面等好了。」 第30章 请客 「随你!」白文元转身拉上门, 将常相思关在门外, 居然学会跟他倔脾气了。 常相思看着空荡荡的签收单,有点窝火, 左右看只有向上的台阶空着,她从书包里摸出纸垫在地上,坐上去, 又摸出一本书来认真看起来。 北方的夏天气候干燥炎热, 顶层的楼梯间仿佛蒸笼一般,常相思呆了一会儿便觉汗流浃背,她心里数数, 忍耐了约莫二十分钟,重新敲响大门。 开门的还是白文元,常相思垂着眼睛,「你好, 请问,可以签收货单了吗?」 「还不可以。」白文元的声音很恶劣,「再等会儿吧!」 「是手机有什么问题吗?」常相思道, 「如果有质量问题,可以打电话和我们老闆亲自沟通一下, 或者将手机还给我,我带回去调换。」 「暂时还没发现, 但不能确认。」白文元故意道,「你再等等?」 「能不能确定还要等多久呢?」常相思道,「现在比较晚了——」 「你们店, 就是这么为客人服务的呀?」白文元笑,「买个挺贵的东西吧,不得小心谨慎?这么催,要买到次货了,怎么处理吧?」 常相思知道今天是比较难善了了,马上道,「对不起,那你继续看吧!我就在这等着,看完了,你再出来签单子。」 白文元合上门进屋,白文渊笑道,「哥,你干嘛跟一个送货的过不去啊?这些手机没毛病,挺好使的——」 「晚上想吃啥?」白文元不回答,捞了一个新手机打开玩游戏,「这个假期你就准备窝在我家里?」 「随便叫点什么外卖吧!」白文渊道,「倩倩还在屋里做作业,自己不会,还不让我教,一说就哭鼻子——」 白倩是白文元的妹妹,年龄差了好几岁,算是白家这么多兄弟里唯一的女丁,被众人捧着疼爱,脾气自然是有点娇。 「自己打电话点。」白文元心情仿佛很好的样子,「爱吃什么点什么,今天我请客。」 白文渊扭头看白文元,「遇上啥好事了?」 「人生处处有惊喜呀!」白文元道。 「早晨的时候,张晚来找你逛街,你还一脸不耐烦?怎么半天功夫不到,就变脸了呀?」白文渊好奇,「她用什么办法哄好你的呢?」 「哄什么哄,一什么都不懂的臭丫头片子。」白文元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要不是看在他哥份上,真不想理她。你,怎么还不叫饭啊?」 「喜新厌旧,明明去年还觉得张晚纯真可爱。」白文渊道,「真是越来越不懂你的品味了!」 白文渊打电话叫了外卖,看窗外天色越来越黑,道,「外面那姑娘,怎么得罪你了呀?」 白文元从手机屏幕上抬眼,看着白文渊,「这么好奇?明儿没事,跟我去单位义务劳动。」 白文渊立刻缩了头,不敢搭话。 白文元去年研究生毕业,家里要求他去安排的单位上班,他心心念念要出国留学,两方起了巨大的分歧,谁也无法说服谁。白文元气闷,约了兄弟们去西北边儿爬山消气,结果半路上遇见美女就开熘,还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大戏,惊动了好大一批人。事件的最终结果就是,家里人认为白文元太过于桀骜且无法无天不受教,必须要好好让他吃点儿苦头,于是停了他全部的□□、信用卡,将他丢一个小基层单位去所谓的实习。令人诧异的是,白文元这一次居然没反对,还主动跟家里人商量着,把单位换成了公安局。 新警察,工资低,事情杂,大家都以为他不过是和家里人闹闹脾气,不料这少爷居然安安稳稳去上了大半年的班,惹得一群纨绔稀奇死了,隔三差五便去围观,仿佛在参观没见过的大熊猫一样。 今儿,这少爷更是抽风了,耗费了大半年的工资,弄了三台手机回来,说是给三兄妹换新装备。 嗯,顺便为难一个送货的小妹。 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门很快被敲响,白文渊想去开,白文元的动作更快,迎进来的却是拎饭盒的外卖员,有点失望。白文元慢腾腾付了饭钱,白文渊很有眼色去厨房拿碗筷摆饭,起身去叫把自己关在房间生气的白倩吃饭。 第59页 白文元对着满桌的菜肉,没什么胃口,回屋换了长袖的衣裤,穿上鞋袜,拿了钥匙出门。 「哥,你去哪儿呢?」白文渊探头。 「你在家看着倩倩,我的事甭管。」白文元甩着钥匙圈,「我出去办点事。」 白文渊一目了然,道,「哥,你自从吃了乡野小花后,品味真的越来越奇怪了,现在居然堕落到招惹送货小妹了。你要玩儿,起码找个盘条顺的啊,胃口好,也别这么不挑——」 白文元大力甩上门,拒绝任何奚落。 常相思听见关门声,抬头见白文元站在平台上看她,她合上书,站起身,将将和他平视。 「可以签收了吗?」 白文元笑一笑,不答话,吹着小口哨,下台阶。 常相思忙将书塞回书包里,抓着书包跟着跑下去,也顾不得闹脾气,大声道,「白文元,你别跑。」 白文元反而被她喊出了小孩脾气,飞快地小跑下楼梯,出了楼道门,转身站到了旁边的柱子后。 常相思跟着冲下楼,气喘吁吁,前面却不见了人影,左右也空无一人,慢慢走出去,绕过一片绿植四处张望。 白文元看她又急又气的样子,笑了一下,收起笑脸,正色走出柱子,若无其事从常相思身后穿出去。 常相思感觉到身侧的人,扭头看,简直无法用言语描述自己的此刻的心情,顿了一下,才道,「白文元,你这样,有意思吗?」 「哪样?」白文元转身,看她抓在手里的收货单,挑眉道,「你是说,像你现在这样?一个大姑娘,跟在男人后面跑这样?」 「你要是签字了,我就不会再跟着你了。」常相思道。 「哦。」白文元双手揣在裤兜里,轻快地向前走。 常相思想了一下,快步跟上,道,「白文元,我要怎么做,你才会签字?」 白文元转过小路,进入一片停车场,站在一辆高大的车前,「你能做什么呀?」 「你故意为难我。」常相思看着白文元,黑黝黝的眼睛,眼尾不知是因为汗还是本身就带着水,眼珠子里倒影他小小的影子,她眼睛眨也不眨。 白文元动了下喉结,「你不会动脑子吗?」 「我怕你不签,老闆认为我没送到,我赔不起。」常相思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心慌意乱,「我请你吃饭?」 白文元沉默地打开车门,坐上了驾驶位。 常相思马上靠在半开的玻璃窗上,声音放低,哀求道,「白大哥——」 白文元手放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 「我知道有一家店特别好吃,我想带你去尝尝。去吧——」常相思软声,她想,白文元在闹别扭,于是道,「好不容易遇见你,我挺高兴的。本来想要和你打个招唿,但是你说不认识我,我怕耽误你约会,所以——」 白文元拍了一下方向盘,伸手去拧车钥匙大火,发动机轰轰烈烈地响起来。 常相思看他无动于衷的侧脸,有些失落,放开抓住车窗的手,退后一步。 白文元扫一眼常相思,道,「你好像失忆了啊!我可还记得有人说过,再见,并且再也不要相见,人生中最悲惨——」 常相思没听完,羞得想把自己藏起来,低着头隐藏已经烧到耳朵的红潮。 白文元并没有因此而饶过她,继续道,「——的时候,只要有我这样一个旁观者,就够了啊!」 常相思飞快抬头看一眼白文元,眼睛更水亮了,她道,「白大哥,你要不愿意去,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再见——」 白文元看着她,觉得这姑娘有点轴,在蔡家沟时候的那些小聪明全不见了,还是说,她势利眼儿过头,不用人了,就不要理了? 常相思被白文元这样看着,走也不是,不走又尴尬,只得道,「我走了!」 白文元冷道,「上车吧!」 常相思有点惊地看着他,他略转头不对上她清澈的视线,「不想上?这个时间去坐公交车,郊县那一班,早收了,你准备用脚丈量b市?」 常相思忙跑了一个大圈,转到车的另外一边,打开后座门。 白文元真的有点恼了,道,「你当我是你司机啊?」 常相思尴尬一笑,关上后座门,打开前座门,小心翼翼坐上去。 「去哪?」 常相思一边拉安全带,一边沖他笑,「b大后门的美食街。」 白文元开车,穿越大街小巷,看街灯一点点亮起来,车内满是少女略带一点汗的清新味道,突然就觉得这一路有点难熬起来。 常相思指点白文元的车停在一个小巷子里,下车后,引着白文元径直走入一家门面很小的面馆。 白文元太高,进入这店面实在招眼,常相思迅速找了张空桌子,拉着他过去。他坐下后,她又立刻找纸巾将筷子和桌面全部擦干净,向服务员要了两碗招牌面。 白文元拿着擦干净的筷子,等了一会儿,端上来两大碗汤面,他捞起一大筷子面条,道,「常相思,千万里远,你把我带过来,就是吃这清汤寡水没有滋味的面条?」 常相思捧着面碗,道,「真的很好吃,你试试!」 「既然是请客,你好歹加几片牛肉吧?」 常相思心里快速计算了一下,昨天为了凑够一千块,把这个周的生活费抠得很死,请白文元吃面已经是超标了,如果再加肉,她可能接下来几天得饿肚子,于是道,「下次,下次再请你吃肉,好吗?我现在,没有钱。」 第60页 她以为会听到白文元的冷嘲热讽,他却低头开吃起来,她心里松了一口气,就知道,白文元还算是个好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800收藏的加更。 不能祝大家节日愉快,那就祝大家休假愉快吧! 第31章 保护 白文元三两口吃完面条, 看常相思慢慢挑着吃, 摸出一根烟慢慢抽,一个个烟圈罩在他眼前, 她的脸逐渐模煳起来,只剩下偶尔抬起的黑眼睛,仿佛两汪破开迷障的明灯。 常相思吃完面条, 扯了餐巾纸擦干净红唇, 白文元将菸头掐灭,道,「签收单给我。」 她忙打开书包, 将签收单拿出来压平整,又将签字笔递到他手边。 白文元龙飞凤舞写下自己的名字。 常相思收起纸笔,道,「白大哥, 谢谢你。」 「你发一天传单,多少钱?」白文元道。 「一百。」常相思道,「另外还包午餐。」 「找不到别的工作了?」 「这个老闆那时间自由, 随时可以去。」常相思道,「我在让同学帮忙找家教, 找到了,就换。」 「走吧!」白文元身高体健, 发热量大,大夏天坐这样一个小店,又没有空调, 汗珠子滚滚而下,实在呆不住。 常相思拎起书包,走到店外,对他告别道,「白大哥,再见了!」 白文元真的有点恼火了,他放着家里的好饭好菜不吃,千辛万苦把这姑娘送回学校。这姑娘倒好了,不仅一碗面就把他打发了,字签完了,就记得打发人走!真是太不机灵了,要别的姑娘,早就—— 白文元清了下嗓子,道,「我送你回宿舍!」 常相思看着白文元,双眼清澈得仿佛两泓泉水,将他那些龌龊的心思照得一清二楚,可是她没拒绝,道,「那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往学校的方向,路过一家卖电话卡的小店,白文元走了进去,买了一个号,掏出兜里的手机塞进去。 常相思站在店外等,看白文元专心摆弄手机的手,他的眉眼俊朗鼻樑挺直,双唇微微抿起。她还记得,那两片唇在她身上舔吸的感觉,似乎将她的灵魂都要吸出身体,而他的手,那双修长的手卡在她的腰上,她仿佛被禁锢而完全不能动弹。常相思心脏跳得很快,不敢再看,低头,摸了一块钱,去隔壁店买了两根冰棍。 白文元弄好手机走出来,常相思递给他一根冰棍,「给你吃!」 进了学校后门,一排排低矮的路灯亮起来,将人影拉得很长。因是暑假期间,学校里的人少了许多,有了几分寂静的意思。 啃完冰棍,将木条丢在垃圾桶里,从身到心都凉爽了许多。 白文元一手揣在裤兜里,一手贴着常相思的胳膊,并排走路的时候摇摆着,两人肌肤偶尔触碰。白文元的皮肤是火热的,常相思的却软而温凉,仿如上好的羊脂玉,一摸上去便被牢牢吸住。 这段路太短,常相思的声音惊醒了他的遐思。 「到了。」常相思站在一栋老式的宿舍楼前,「我就住这儿。」 白文元抬头看了一下,「几楼几号。」 常相思抿嘴,「302。」 「现在就你一个人?」 「还有一个同学一起的。」常相思犹豫着,此刻再说再见,他会不会更生气? 「住宿舍,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呢?」 「挺好的。」常相思道,「我从初中就开始住校,习惯了。」 「打电话也方便?」白文元不相信。 「方便——」常相思没说完,闭嘴了。嗯,宿舍里四个妹子,有两个在谈恋爱,有一个在谈的路上,晚上的时候轮流抱着电话煲粥撒娇,偶尔还是略有些不方便的。 白文元笑一下,从裤兜里摸出那个手机,递过去,「拿着吧!」 常相思看看手机,再看看白文元,很头痛。 「拿着呀!」白文元伸手抓起她的手,打开,将手机塞她手心里,「带身上,方便!」方便我找你。 「我不能要。」常相思道,「太贵了。」 「今天买了新的,这是换下来的旧手机。」白文元嘴角勾起,「你要么看着估个价,等有钱的时候,折价还我呗!」 常相思脸一下子红了,她知道,自己昨天给白文元转帐的钱,他收到了。 「说起钱来,我得问问啊,怎么就是一千块钱呢?」白文元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等她解释。 「吃饭的钱,从蔡家沟到北部的车钱,还有后来——」常相思记起他在自己身上的肆掠行为,再说不下去了。 白文元脸色不善,等着她说完,见她卡住了,厉声道,「哦,这样算算价值一千块钱,那你再算算,我把你从蔡家沟带出来,价值多少钱呢?」 常相思憋住了,她回答不出来。 「嗯,一个医学院的高材生,出来不管是做医生也好还是从事其他相关行业,收入也就还行吧!」白文元算计着,「怎么着,你也价值几十百把万啊!常相思,你把这个帐记清楚了,好好存钱,有钱了,就记得给我转帐。」说完,他还拍拍常相思的肩膀,「这个手机,方便我实时监控你,记得二十四小时保持通话,不许赖帐。现在,我可是你的大债主了,千万千万不要以为拔了电话线,就没事儿了!」 白文元看常相思说不出来话的样子,开心了,揉了一下她细瘦的肩头,抬手捏了她的下巴,咬牙切齿道,「小丫头片子,居然学会不告而别。你以为我本事大到把全国都给翻一遍呢?要不是随时关注□□的消息,我能找到你?」 第61页 一年前,白文元拿着她留下的那张纸条,直接傻了。 他心高气傲,从来没在女人身上吃过这样的亏。因为外形和家境的因素,但凡他有心勾搭的女孩子,基本上手到擒来。他在常相思面前,是有优越感的,不自觉地扮演着救世主的身份,心理上强大的自信早让他将常相思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他感觉自己已经将这个单纯的小姑娘看得透透的了。他喜欢这个姑娘,喜欢她看人的时候毫不遮掩的样子,喜欢她无措的时候本能地看着他,更喜欢她芳香的味道和柔软的身体,妈的,他都已经昏头说我爱你了——人不见了。 羞耻,不,耻辱! 平城是个不大不小的城市,但周围无数相邻的小城市,小城市下面又有无数的村镇。 白文元电话联繫蔡飞,想要问一问常相思是哪个地方的人,蔡飞惊住了,半晌道,「我还真不知道,当初她爸爸怕大蔡头他们找过去吵闹,统没说过具体的地址。」 白文元挂了电话,心里只盘旋着一个念头,他被一个小姑娘给涮了。他把纸条揉成一团丢地上,视线落在雪白床单上那一抹黯淡的血色上,想着她昨晚止不住的泪。 他收拾包袱,负气离开,可关门前,还是捡起那个纸团,塞回了包里。 白文元以为自己很快会忘记常相思,因为他回家后,马上又认识了许多新鲜可爱的女孩子,每一次开头都兴致勃勃,可几天后就腻味了。他脑子里永远盘旋着一句话,「白文元,以后在路上再遇见漂亮的女孩子,你可别随便跟人走了啊!」 这句话瘟神一样的跟着他,将他的生活搅得一团乱,日子长了,他就开始琢磨,她会如约还他钱的吧!只要他收到转帐信息,确认了城市,一个个大学找过去,他总能找得到她的。 他等了许久,已经快要不耐烦了,好几次算帐怀疑人生,一百块钱,需要存那么久吗? 日子久到,白文元已经快要忘记这个事情了,手机里收到了帐户变动的信息,转入一千元钱。期盼太久的事情一旦发生,他都要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立刻打电话确认了转帐人信息,果然是常相思,人在b城,而转帐的地点就在数码城。 数码城的附近,几个大学,白文元托那边的兄弟查了大学户籍,拖出几个叫常相思的人名字来,他就连她宿舍号和宿舍电话都找着了。 出于急迫的心情,他拨通了宿舍的电话号码,结果被拔掉了电话线。 常相思下巴被捏得生痛,但内心有一种奇异的被关怀的暖流,她没挣扎。 白文元看她红嫩嫩的嘴唇向着自己,低头咬了一口,用力,直至尝到血腥的味道,他放开她的下巴,抬手擦一下嘴角的血痕,「别再给我玩花样了,再跑,我让你——」下不了床。 白文元话没说完,但视线顺着她修长的颈项到胸部,再到腰臀,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了。 常相思知道了,昨天连续打两个电话找她的便是眼前这个男人了,后来又被拔了线头,以他的个性,能忍到现在,不容易。只得道,「我们不知道是你打的电话,你不说名字,以为是骚扰电话,所以——」 白文元脸有点潮热,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恶狠狠道,「你本事大得很,还要回去抓人贩子,抓了到了吗?你?」 常相思终于露出微笑的表情,勐点头,「她抓到了,她上面的人跑了——」 「你还能笑出来?」白文元内心呕血一遍又一遍,他想挖开这姑娘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脑子,还是豆腐,但所有的愤怒都只化为一句没有力量的威胁,「我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涮着玩儿过,你还是第一个,能耐啊!你最好把我的话记住了,欠债还不完的小媳妇!」 最后,他拍拍她赤红的脸,扬长而去。 常相思捏着手机站了许久,夏夜的风带着各种味道环绕着她,脸上和唇上还有他的味道,她的心脏膨胀起来,仿佛充满了什么东西一般,要爆炸了。 这一夜,常相思翻来覆去睡不着,吴晓菲在下铺蹬着床板,「相思,床都要被你磨穿了——」 常相思小声道,「晓菲,你和你男朋友刚开始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呢?」 吴晓菲幽幽的声音传来,「就是心里好慌张,又不知道为什么的感觉。」 常相思想,她见到白文元后,一点也不慌张,就算是他在骂她收拾她,她也不着急,仿佛有一种笃定,这个人一定会保护她。 第32章 试劲 常相思发传单的工作持续了半个月, 几乎每天都能和白文元碰面, 因为他中午十二点准时打电话约她去吃午饭。刚开始她是拒绝的,因为自身经济危机的原因, 她要靠身上残余的几十块钱撑到下个周老闆发工资,而白文元挑的地方,一碗面就能败坏她全部身家。后来, 常相思干脆不反抗了, 因为每次她的反抗都被白文元镇压,他会很直接地用胳膊圈住她的颈项,将她拖走。 每吃完一顿饭, 白文元付帐的时候,就在自己手机上记帐,然后展示给常相思看,「小媳妇, 看看,你又多了这么多债务,什么时候才能还得清啊?」 常相思开始还羞恼, 后来十分无所谓了,道, 「白大哥,你知道我穷。」 再后来, 白文元再来找她,她就买两个烧饼配白开水请他吃,如果他嫌弃, 她就直接说,「我现在没钱,等我有钱了再请你吃肉。」 第62页 白文元乐得笑,似乎十分满意她开始跟上他的节奏贫嘴了。 完成发传单的工作后,常相思接到了学长钟楚的电话,他爹钟教授的课题里来了许多的外文资料,极需苦力做翻译对照工作,请她和吴晓菲一定排除万难,马上上工。时间赶得非常巧,她就没有再费心找别的工作,给白文元发了个简讯交待工作变化后,日日在学校和英文死磕。 医学资料翻译枯燥又无趣,最难的是陌生的专业名词,常相思和吴晓菲天天泡在图书馆里对着英语大词典做常用专业词彙中英对照卡,方便后期的案头工作。 常相思喜欢这个工作,不仅避免了风吹雨打,还能加强专业知识,更重要的是,报酬不错。 钟老师是研究生院的教授,带研究生的同时做课题,还给本硕班的学生上着基础课。钟楚正在他手下痛苦地做着最后一年实习工作,每天被虐得死去活来,唯一轻松的时间就是钟老师忙不过来的时候,他受命来管这些刚入学没几年的学生娃。基于帮助学生扎实基础以及解决贫困学生勤工俭学的目的,钟老师个人提供了许多的工作机会,例如找学生帮忙做上课的ppt,帮忙打扫办公室和实验室,帮忙整理资料,以及帮忙翻译外国文献资料。 常相思积极申请了许多勤工俭学的项目,帮钟老师做过几次ppt,给他留下了印象,所以之后有活儿,他喜欢首先安排给她。 「师兄让咱们别吃午饭了,他给带菜。」吴晓菲道,「不知道师娘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我需要去搞一台电脑。」常相思埋头奋笔疾书,「资料翻译完了,还要全部扫描成图片,做成中英文对照的文档。没有电脑搞不定——」 「去学校机房弄?」吴晓菲自己的电脑也要做同样的工作。 「好几块钱一个小时呢,不划算。」常相思摇头,「先不管了,我先翻译完再说。」 两人正商量说,常相思包里响起来电话的声音,她忙摸出来,果然又是白文元,跑出阅读室接通。 「不是说有事发简讯吗?」常相思小声道,「我在图书馆呢,这里面要求安静。」 「简讯你也不回呀!」白文元道,「还没忙完呢?」 「没呢!刚开始弄。」常相思小步快跑到走廊上,「你有事吗?」 「我路过你们学校,给你带了点东西,顺便一起吃午饭呗。」 常相思有点为难,道,「今天师兄请客啊,我不好带你。要不然,晚上——」 「什么师兄?」白文元冷静道。 「给我派活儿的。」常相思道,「钟老师的儿子,师娘给我们做了菜,他给带过来。」 「这样啊!」白文元的声音在电话里很响,「那我也带点菜来,凑一起大家吃吧!说好了,我马上就到你们学校后门,在你宿舍楼下等。」 没有给常相思拒绝的机会。 常相思走小心翼翼走回预览室,吴晓菲已经把东西都收好了,两人一起搬回去。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常相思道,「晓菲,午饭我有个朋友来,一起吃好不好?」 吴晓菲道,「相思,你不仗义啊!」 「怎么了?」常相思背着沉重的资料。 「我等好几天呢,等着你给我讲,你吱都不吱一声。我不是你好朋友?」吴晓菲笑嘻嘻道,「哪个帅哥送你的手机呢?谁天天半夜给你发简讯呢?谁捧着手机一个人笑呢?我就说那天莫名其妙问睡不着,问我喜欢人是什么感觉?怎么,有目标了?」 常相思脸红,道,「不是。他叫白文元,以前帮助过我,等下我给你们介绍呀!」 「哈,好!」吴晓菲勐然一跳,「哪里人?哪个系的?多大了呀?」 常相思想了想,「本地人,不是我们学校的,已经在工作了,比我大四岁。」 「什么工作?」 常相思怔了一下,「我——没问过。」 「天哪!你被沖昏头了吗?」吴晓菲不可思议,「你看起来不是那样的人啊!你不都不知道他是干啥的,好人坏人,你就敢——」 「没有,他是好人,我知道。」常相思维护道,「我相信他。」 「呆会儿我帮你问,你在一边装羞涩就可以了。」吴晓菲道,「姐妹嘛,就是干这个的。」 常相思想了想,道,「你等下不要太过了。」 「怎么了?」吴晓菲不解,「看你这个样子,对他挺有感觉的呢!」 「你看了就知道了,怎么讲呢,他有点——」常相思想不出来好的形容词,卡壳了,半晌才道,「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可能对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没那个意思天天和你暧昧?」吴晓菲太了解男人的套路,嗤之以鼻,「没那个意思圈地都圈学校里来了?」 常相思不知道该怎么向吴晓菲解释两个人的关系,只道,「他可能是出于照顾我的成分比较多。」 两个女人将资料送回宿舍后,在楼下等,片刻后钟楚拎着一个大保温盒急匆匆走过来。 「师兄,再等会,相思有个朋友来要,午饭一起吃。」吴晓菲接了保温盒。 钟楚擦一下额头上的汗水,愁眉苦脸,「你们吃,我得回医院去。」 「怎么了?」常相思道,「不是刚下了个大夜班吗?」 「哎哟——」钟楚真是一言难尽的苦水,「等我下班了给你们讲,这医生真不是人干的活儿,特别是我这样刚进去的实习医。我肯定是上辈子做了恶事,这辈子投胎当我爸的儿子——」 第63页 「钟老师听了,又该给你派活儿了。」吴晓菲捂嘴笑,「师兄,那你先去吧!保温盒洗干净了我给师母送回去,等我和相思翻译拿钱了,请你吃饭啊!」 「行行行!」钟楚转身小跑走了。 吴晓菲打开保温盒看,满满一盒子的红烧鸡肉,深吸一口气,「好香啊!」 常相思拍一下吴晓菲,「来了!」 吴晓菲马上转头去看,太阳照得水泥路白花花反光,她抬手挡了一下,只见路口停了一辆大车,因路障没法开进宿舍区,转弯将车靠在路边。车门开,一个极高的男子下来,身上穿着黑色的短袖衬衫和牛仔裤,寸头根根刺向天空,挂了一幅大墨镜,挡住他半张脸,仿佛刚从电影里走下来一般,带着一种莫名彪悍的味道。 男子下车后,四处搜寻,很快看到常相思的身影,抬手取下墨镜,露出一张稜角分明的脸来,招手让她过去。 「走吧,我们过去。」常相思道。 吴晓菲用手捂住胸口,「乖乖,我的心跳好快,我感觉我要背叛我男朋友了。」 「你——」 吴晓菲激动地跟着常相思走,压着声音道,「我知道你为啥想不出好的词形容他了,我现在也有点卡壳,得好好琢磨一下。」 常相思看一眼抱着保温盒冥思苦想的吴晓菲,摇摇头,走过去,道,「白大哥,你来了。」 白文元熘一眼两个青涩的丫头,看后面空无一人,「不是说还有个师兄?」 「师兄被叫回医院了。」常相思道,「走吧,我们去食堂那边——」 白文元笑一下,伸手揉她的头髮,「东西我放后座,你去拿出来。」 常相思开车后门,后座上放着两个纸盒,一个还温热,一个装了几本大部头英文辞典。她用力将两个盒子抱下来,白文元大爷一样,没帮忙的意思,道,「你不是在翻译资料吗?天天去图书馆对术语词典也麻烦,我给你找了几本过来,看看合用不。」 「谢谢!」常相思开心地笑起来,「白大哥,这是我同学,吴晓菲。晓菲,这是白大哥。」 「你好!」白文元眼睛转向吴晓菲,嘴角勾起几分笑,声音又沉又好听,道,「你就是挂了我两次电话那个女同学呀!」 吴晓菲明显招架不住这个笑容,心虚道,「是你自己挂的?」 「是吗?」白文元明显不会承认自己脾气坏,道,「咱们别站太阳底下说话了,傻不傻啊?走吧,去食堂。」 白文元对学校的地形早就摸清了,不要人带路,径直走在前面,修长的手把玩着墨镜腿儿。 吴晓菲小声对常相思道,「啧啧,他身上的性激素超标了吧?」 常相思轻笑,吴晓菲又道,「看他的腰,看他的屁股,肯定很有劲儿。」 常相思莫名红了脸,手中的两个盒子越发沉重起来。 白文元走远了一段,转身见两个小姑娘叽叽咕咕说话,干脆走回来,单手将两人手上的东西都给接起来,道,「什么说不完呢?」 吴晓菲道,「白大哥,你手上劲儿真大。」她自觉不做电灯泡,快跑几步向前,「我先去排队买米饭——」 白文元见吴晓菲走远,瞥一眼垂着头的常相思,道,「我其它地方,劲儿更大,你要不要试试?」 常相思抬头飞快看一眼白文元,半晌才道,「好啊!」 白文元感觉得到自己硬了,心里咒骂了一句,脸色铁青往前走。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我还能说什么呢,叫你们节制已经是没用了的吧? 第33章 凭什么 白文元本来想撩一下常相思, 看她面红耳赤的样子, 哪里料得到自己被她「好啊」两个字撩得全身发烫。他正待要做点什么落实这个行为,那姑娘却笑, 一双眼睛弯得和月牙一样,瞥一眼他下半身,居然跑开了。 姑娘学会了下钩子, 白文元咬了钩, 无怨无悔。 他回办公室后吹了一下午的空调,心还是冷不下来,脑子里翻涌的全都是她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模样。咂摸着滋味, 很是难耐,幸而到了下班时间,他立刻抓了车钥匙,马上要再去找她, 他想,得找个花好月圆的时间,好好把她办了吧! 白文元将车开出单位门, 门口就停了一辆大车,白文渊上半身钻出车窗, 沖他勐招手。 车开过去,白文渊道, 「哥,玩儿去!」 白文元探头看,那车上除了白文渊外, 还有张晚、张晚她哥张硕,以及向垣,张晚一双美目莹莹地看着他,他冷淡道,「不去!」 「去吧!你都好久没理我们啦!」白文渊不满道,「一个月就拿三瓜两枣的,你还真做劳模呢?」 「你跑出来了,谁看着倩倩呢?」 「她在家里热得哭,我妈带她上山去避暑。」白文元乐,「我可终于解放了——」 白文元拍了下方向盘,侧头看一眼,张硕靠在后座上懒洋洋抽菸,沖他招了招手,道,「我得了瓶好酒,专门来找你的。」 他想了想,还是卖他几分面子,道,「那走吧!」 张硕挑的喝酒的地儿,一行人到包间后,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平日里玩得好的男男女女,见了白文元都要奚落一番。 「哟,光荣的人民警察呀!居然出来泡吧了,怎么不窝在家里修身养性啊?」 第64页 白文元拳打脚踢,将几个嘴巴讨嫌的踹服气了,找了个靠角落的沙发,坐好不挪窝了。 张晚看看自己哥哥,张硕沖她支支下巴。她深吸一口气,将领口往下拉,显得胸更大,将裙摆往上提只包得住臀部,显得腰臀比更突出后,裊裊娜娜地走过去,道,「元哥——」 白文元看她一眼,视线落在她胸口上,张晚应激一般挺了挺胸,将小腹收得更平。他拍拍身边的座位,她马上坐到旁边,「元哥最近怎么都不出来玩了?」 「工作忙。」白文元随口敷衍着,鼻子里满是张晚身上的香气,心里就纳闷了,这姑娘最开始走的可是清纯挂,「没时间陪你玩了。」 「周末也忙呢?」张晚赤裸的大腿紧贴着白文元,侧头认真看他,半长的头髮从耳边滑到肩膀上,「文渊说你现在不在家里住,搬到单位宿舍了,是吗?」 白文元嫌手机咯人,摸出来丢在茶几上,靠着沙发背,正面迎上张晚加强了眼影的眼睛,勾起了嘴唇。 张家两兄妹,是白文渊妈妈不知道拐了几个弯的亲戚,家里经商,在本省已经做得非常好,还要野心勃勃扩展事业宏图,于是将儿女送上来。张硕还算有些能干,藉助白文渊的关系进圈子后,和一众人打得火热,又喜四处散钱,人缘关系十分不错。张晚在张硕的帮助下,几番出入,也和大家熟悉了,亲热地唤一声晚妹妹,吃喝玩乐从不会忘记带上。 「是啊。」白文元道,「队里管得严,没结婚的没女朋友的,都必须住宿舍。」 张晚水莹莹的眼睛看着白文元,「元哥,我就是你女朋友啊——」 白文元笑一下,「小丫头片子!」 张晚復又挺挺胸,「我不小。」 白文元略一低头,就能看见她低胸裙挤出来的高山峻岭,看了一眼,「是不小了。」 张晚脸绯红,可惜包间灯光暗,看不太清楚。 「去给我找点吃的喝的过来。」白文元道。 「好!」张晚乖巧地起身,「你等我。」 打发走张晚,白文元一把将白文渊拖到身边,掐着他后颈,道,「白文渊,你皮子痒痒了,是吧?」 「哥,我没干啥啊?」白文渊无辜眨眼。 「论血缘关系,我和你比你和张家要亲吧?你怎么就合着他们算计我呢?」白文元手上使劲,白文渊就憋不住痛,但是出于男子汉的自尊心,他不能哼哼,只能忍着堂哥的教训,「故意带人到单位来堵我?」 「真不是!」白文渊解释道,「硕哥的酒真的好,你又爱,我才说起来找你。」 白文元看他没出息的样子,一把放开,「你自己好好想,别让他们打着你的旗号在外面招摇撞骗。」 「知道了。」白文渊没好气,道,「我觉得晚妹妹挺好的啊——」他视线跟着张晚满场走,「看那大胸,看那翘屁股,清纯挂的能装,这样肉弹型的也撑得起来——」 白文元悠悠道,「我劝你,把自己裤裆看牢点,这兄妹俩你要任中沾上一个,甩都甩不掉。色心起的时候,得好好想想,什么来路呢!」 白文渊咕哝着,「不就玩玩咯,你以前也不挑——」 白文元看他没醒透的样子,知道这小子没吃过亏不死心,想想叔叔婶婶应该也能搞得定他次把次的风流韵事,也就不再去管了。 张晚端了果盘过来,又去张罗小点心,白文元马上揽了几个人支桌子玩儿牌,坐得离她远远的。 片刻后,包间里分成泾渭分明的两块,沙发上几对野鸳鸯腻歪着,阳台上几个大男人围一桌玩钱。白文元久不出手,今天又有心要教育教育这几个欠收拾的小伙子,没留余力,两个小时之内横扫一片,最后一边收钱一边感谢道,「工资低,开销大,就靠你们救济了,不然真没法活。」 张硕依然懒洋洋的样子,「我新投个项目,算你一股?」 白文元将叠好的钱拍拍手,「钱多了咬手,这样不多不少,刚刚好。」 酒水喝多了涨肚子,白文元起身去厕所,手机随手放在桌子角上。 一群人散的人,邀约着去吃宵夜的出门开车,张晚拎着自己的小包等白文元,见桌面上手机屏幕亮了,有简讯来的标志。忍不住好奇,她偏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常相思的名字。 张晚耐性颇好,也不着急,见手机又响了几声,果然都是常相思的简讯,知道这恐怕就是最近一段时间白文元不理睬她的原因了。 张晚跟着张硕来b城不足一年,被他介绍给了许多年貌相当的年轻人,也陆陆续续有了自己的朋友圈。同性朋友里谈得来的就有数的几个,异性朋友不少,但她就偏看上一副大男人样,仿佛对谁都爱理不理的白文元。张硕不太建议她认准了白文元,年轻人,玩玩可以,但到了死心眼的程度,那个度掌握不好,不是结识,就是结仇了。 张晚脑子里没张硕那么多弯弯绕,她就觉得自己喜欢,没办法,既然妹妹想要了,哥哥总得帮忙推一把。 从白文渊那里打听了白文元的爱好,白文渊不知是开玩笑还是说正经的,讲他喜欢原生态美女。 为此,张晚换了全部装束,洗心革面做了大半年的淑女,可惜—— 半年没效果,说明路线有问题。她通过各种消息得知,白文元并没有固定的女朋友,也根本无所谓守身如玉,他只不过就是不喜欢她这类型的。张晚马上调整了风格,又让张硕给攒了个局,这一次,她没在白文元眼里看到不耐烦,只看到了属于成年人狩猎欲望的光芒。 第65页 白文元从卫生出来,张晚曼妙的身影靠在桌边,听见他开门的声音,转身笑,「元哥。」 白文元慢慢走到桌边,看自己手机好好地躺着,伸手拿起来揣兜里,「怎么不跟他们一起?」 「我等你呀?」张晚喝了点酒,眼波流转,双颊通红,那红还蔓延到颈项和胸脯,整个仿佛一朵盛开的玫瑰花一般。 白文元迈步欲走,张晚很自然地将手挽上去。 他停住,侧头看她,她道,「元哥,怎么了?」 白文元抬手,将胳膊慢慢从张晚怀里抽出来。张晚整个人贴上去,死死缠住他,真切道,「元哥——」 白文元一笑,另一手抬起张晚尖翘的下巴,仔细端详她的脸,「张晚,你今天特别不一样。」 张晚心中一喜,有点委屈道,「元哥,我这一段,好想你——」 白文元低头,双唇似乎要贴上她的红唇,张晚微微闭眼。 「可惜,我不喜欢。」白文元趁她身体发软,抽出自己的手,沉声道,「这么漂漂亮亮的小姑娘,走出去,喜欢你的人多了去了。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乖乖的。」 张晚睁开眼睛,满脸羞耻。 白文元彻底放开手,潇洒道,「我走了,拜拜!」 张晚上前两步,「元哥,我不服气。」 「怎么了?」白文元扭头,看小姑娘满脸羞愤,胸脯高低起伏,果然是动了真怒。 「凭什么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女人都可以,就我不行?」张晚也是富家女,也有些脾气,年纪还小,张硕虽然千万交待了,但面对这种情况,也控制不住自己,「我比她们漂亮,比她们有钱——」 白文元淡漠地看一眼张晚,什么都没说,只留下「再见」两个字。 张晚捂住脸哭,哭了半晌手忙脚乱摸出手机,「哥,刚才我和元哥发脾气了。」 张硕站在路边等车,回头便见白文元从店门口走出来,面上看不出什么来,道,「别急,你说什么了?」 「我就问他凭什么别人都可以,我不可以,我年轻漂亮有钱——」 张硕头痛,这话能说的吗?这分明就是质问—— 张晚还不死心,「哥,我看到他手机上一直有个女人给他发简讯,名字叫常相思的,你帮我查查!」 第34章 安抚 常相思和吴晓菲奋斗了半个月, 终于将全部资料翻译完成, 核对了几遍没有问题后,两人分工录入电脑。宿舍里只有吴晓菲有个电脑, 她用了之后,常相思就只有另想别的办法,去师兄的实验室蹭了一天不方便后, 又去学校机房蹭了一天, 结果机房电脑太差,文档太大,处理速度慢得让人噁心。 常相思想了一会儿, 给白文元打电话。这几天,因为忙着兼职的工作,她跟他约定了联络时间,白文元没有那么紧迫盯人了。 「白大哥, 你有电脑吗?」常相思道。 「你要干嘛?」白文元没有立刻回答。 「那个翻译工作差不多了,最后需要做中英文对照的文档处理。英文原本全是图片的,太大了, 学校的电脑不好使——」 「有。」白文元道,「单位给配的, 但是只能在办公和宿舍区内使用,你要借, 来我边。」 「好的。」常相思高兴了,「谢谢你!」 白文元挂了电话马上去隔壁办公室找同事,他得赶紧把借用出去的电脑搬回自己宿舍。运道好, 主动送到嘴边的肉,不吃,就罪过了。 常相思带着自己的资料往白文元宿舍的方向走,坐了两趟公交车后抵达了约定的地点,她看到了一个警徽的标志,看得出了神。等了片刻后,白文元从街边走过来,见她背着书包,仰头看远处大楼上的标记,伸手拍拍她的肩膀,「看什么呢,那么出神?」 常相思道,「白大哥,你是警察吗?」 白文元偏头看一下宿舍楼门口,道,「是啊。」 常相思开心地笑起来,一连串的小烟花在她心里爆开,她就知道,她的直觉没有错。 「走吧!」白文元领着常相思进门,在门卫处登记了一下,又新办了一张出入证。 「我就知道——」常相思红着脸道,「你是一个好人。」 「好人?这可真不是什么好话,你别再说了。」白文元忍不住抬扛。 「在我心里,这就是好话,真心的。」常相思跟着白文元走进门厅,上了电梯。 白文元看她一副什么都不知道,完全信任自己的模样,有点头痛。 白文元的宿舍是一个两进的小套间,外面一间做客厅和办公用,里面一间是卧室。他早将搬回来的电脑放在客厅窗户下的办公桌上,又去行政那边拎了一台打字扫描一体机过来,全套置办完成,没花了半天功夫。 「我还要回去上班,你自己在这边弄东西,有不懂的给我打电话。」白文元仔细交待,顺手打开空调,「东西别随便带出去,也别带人进来,知道吗?」 「知道了。」常相思点头。 「这是门钥匙和门卡,你拿着。」白文元取下来一把钥匙和出入证一起放办公桌上,「别丢了!」 「好的。」常相思语气轻快起来,「你快走吧,别耽误上班了。」 白文元看她笑,比记忆中愁眉苦脸的样子可爱太多了,有点忍不住,伸手拉过她的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常相思一怔,没反应过来,便觉那又热又有力的舌头探入自己口中翻搅起来,她手足无措,用力推开紧贴着自己的身体。 第66页 白文元亲够了,这才放开她,「这是奖励。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时候,像这次一样找我,知道吗?」 常相思神思不属,没来得回答,他伸手捏她滑嫩的脸,恶狠狠道,「知道不知道?」 「听见了。」 常相思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回过神来,脸爆红,看着出入证和门钥匙,这似乎是她不能辜负的信用的保证。忍不住,嘴角就勾起来了,开心太多,年轻的她几乎都承载不了,蒙蔽了智慧,居然就忘记了思考。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打开电脑和扫描仪,认真工作。 白文元提供的电脑很好,巨大内存的图片和文档运行起来速度也够快,常相思编辑完图片之后,将对应的中文翻译一一处理到相应段落下,不知觉间便到了傍晚。她看一下已经完成了四分之一,完全赶得上进度,也就不着急了,起身打量这个套间。 室内的装修有点老旧,但还是蛮整齐的,看得出来白文元的使用习惯还行。家具的表面上积了一层灰,茶几上的菸灰缸里有几个菸头,几包开口的香菸放在旁边,另有几本大部头的书半开着。常相思捡起书来看,却是诸如《刑法》、《犯罪心理学》等等之类,书页上还有密密麻麻的备註,显然这书的主人是十分用功的。 常相思顺手将茶几上的东西收拾整齐,又觉不足,去卫生间找抹布。洗衣篮里堆满了待洗的衣物,她端起来,实沉沉的,不知道积了多久,一边摇头一边帮他分拣。深色的衣物全甩洗衣机里搅拌,浅色的放盆子里手洗,内衣裤单独用温水泡,分完衣服,她又四处找洗衣液和肥皂。 衣服洗完甩开后,全部晾到卫生间外的小阳台上,她顺便又把小阳台打扫干净。最终连客厅全部打扫干净后,她颇有成就感地看着闪闪发亮的地板,侧头看一下紧闭的卧室门,想了想,没有打开。 常相思看一下手机上的时间,忙将书包收拾起来,收拾完摸出手机给白文元发简讯,刚发出去,就听见门外钥匙的响动。 白文元推门进来,一边看手机上的简讯,见她还在,摇摇手机,「你要走?」 「嗯,晚了没公交车回学校了。」常相思道。 「那我买的这么多饭,谁吃呢?」白文元从身后拎出几个饭盒,跨步进来,一下子就感觉到了不同,左右打量一番,「哎呀,原来今天家里是来了一个田螺姑娘啊!」 「就顺手帮你擦擦灰尘。」常相思看他将饭盒铺开,各种菜肉的香味充满了整个小空间,只得道,「白大哥,不必买这么多——」 「去,拿碗筷。」白文元对她道,「洗手——」 常相思放下书包,去小厨房收拾。 白文元看看自己仿佛焕然一新的家,推开卧室门,被窝还是乱乱的,侧头高声道,「你怎么没帮我收拾卧室呢?」 常相思洗干净碗筷走出来,有点不好意思,道,「我不能擅闯你的私密空间啊!」 「跟我还客气呢?」白文元笑得不怀好意,「我身上哪里你没见过?」 常相思垂着头将碗筷摆在茶几上,将盒子里的饭腾挪到碗里,推给他。 「害羞吶?」白文元伸手去掰她的脸,「你总不能一直用头顶对着我吧?」 「先吃饭,好不好?」常相思软着声音。 「行!」白文元大口吃饭,看她吃得又慢又少,道,「你现在有点偏瘦,多吃点才好长肉。」 「瘦吗?」常相思低头,她并不觉得自己瘦了,目前的身材很适合。 「当然了瘦了,有点偏小。」白文元眼睛落在她胸口,回忆张晚那一手掌握不住的波涛汹涌,真是可惜,要是在别人身上还好去摸一把,偏偏是长在一个沾不得的女人身上,道,「还是大点好啊!」 常相思沉默地看着白文元,无时无刻不想着那事,真是不要脸啊! 「看我干啥?吃菜呀?」白文元笑。 「白大哥,你以前是学什么的?」常相思完全没办法保持正常的理智,只好另外开启一个话题,「我看这边的书又有法学的,又有心理学的,还有理工科类的。」 「大学读的物理学,研究生读的经济学。」白文元看常相思不怎么吃肉,道,「肉不好吃?」 「有点太甜了。」常相思慢慢从尴尬中恢復过来,身上也没那么热了,道,「那怎么做警察了呢?」 「物理是我自己喜欢的吧,不过这玩意读到最后要搞科研,我没那个耐性。经济学是家里人选的,说这一门以后好发展。」白文元笑一下,「读哪门我无所谓,就是觉得被人管着烦呢!所以毕业了也没去家里安排的单位,考了这边的警察。非说起来,小媳妇,都是被你给带坏的呢——」 「我?」常相思黑眼睛看着白文元。 「是啊。」看她又不吃饭了,用筷子敲敲碗边儿,「快吃,别傻愣着。」 两人吃完饭,常相思收拾干净茶几,去厨房洗碗,白文元懒洋洋起身找了茶壶烧开水泡茶。两人站在狭小的厨房里,热烘烘的难受,常相思道,「你去客厅啊,这里不舒服。」 「我看你。」白文元看她弯腰,显出细细的腰条来,「瘦也有瘦的好处,你这腰,我双手一把就围起来了!」 「瞎说。」 「试试?」白文元不客气地走到她身后,双手摸上日思夜想的纤腰,果然盈盈只得一握,他上半身俯在她背上,「那天不是想要试试我身上有劲儿的地方吗?说完就跑了,勾得我好几天睡不着觉——」 第67页 凉水沖在常相思手上,泡沫打着转儿流走,身后仿佛一团火焰在燃烧,那双手以绝对掌控的姿态将她固定。 「怎么样?」耳边有热热的气,沖得她心痒痒的,「今晚不走了,留下来陪我吧!」 常相思不知道该怎么办,将沖干净的碗一个个拿出来,不敢转身看白文元那张充满狼性的脸。 「不说话?」白文元舔一下她耳后娇嫩的皮肤,「那就是同意了?」 常相思有点紧张,嘴巴张了又合,半晌道,「白大哥,那这样,我算你女朋友吗?」 白文元干脆含住她小小的耳垂,唇舌把玩娇嫩的耳珠,常相思耐不得痒,又不敢挣扎,整个人缩在他怀中。他将她转身,低头去亲她的唇,又软又嫩的唇珠子,仿佛专门为勾引他而设计的,每一个部分都恰到好处。 「你怎么算是我女朋友呢?」白文元沉沉地笑着。 常相思身体僵,双手抓住他的衬衫,抬头看他,他将头埋在她颈项,咬着她光滑的肌肤,「你不是我小媳妇吗?」 白文元越亲越控制不住自己,双手从她的衣服底下钻入,摩挲着她细腰后慢慢爬上去,找到内衣的扣子便要打开,常相思勐然挣扎起来,用力去推他。 「白大哥,等等,等等——」 「怎么了?」白文元抬头,满眼的欲望,双手将她的下半身紧贴自己的腰腹,让她明确感受自己勃发的欲望,还很色情地将手放在她翘臀上,用力揉戳着,「我可等不得了。」 「这样太快了,我——」常相思鼓起勇气,「我想好好谈恋爱,以后再——」 「谈恋爱?」白文元下半身继续磨蹭着,「我们就正在谈。」 「不是这样!」常相思想推开,却被缠得死死的,她抬头看着白文元,道,「就是,像晓菲和他男朋友那样,一起看电影,一起爬山,一起上自习。白大哥,可以吗?」 那双黑眼睛里,充满了信任和期待,让白文元感觉,今晚要是直接将她办了,就仿佛辜负这样纯洁的美好。他有点烦躁,妈的,大学都毕业这么多年了,还得学纯情。 「可以吗?」常相思知道自己打动了他,再加一把劲儿。 白文元最受不得她那双眼睛看自己,最后妥协,双手放开她,伸手解开自己的皮带,拉着她的手深入自己牛仔裤内,覆盖其上,她的手又冰又软,他忍不住吸气,道,「可以,当然可以。不过,你得先把这玩意给我安抚一下——」 第35章 追她 常相思的手被引导着握住一根灼热, 她看不见它的模样, 但它和它的主人有相称的狰狞气质。白文元的头埋在她的颈项,随着她的动作而喘息, 皮肤上汗津津的,她发现他的身体跟着她的手产生不同的反应,她似乎完全掌握住了手里的这个男人。 之后的几天, 常相思都感觉手酸, 而白文元的贪婪又加重了她手酸的程度,这在某个层面,拖延了她的工作进度。幸而他的英文程度也很不错, 某些时候能够帮她的忙,加紧赶了几天,工作基本上完成。 资料电子版本交给钟楚,钟楚拿去审阅了几天, 就给两个姑娘请出一笔钱来,一人分了有小两千块。两人一定要请钟楚吃饭表达感谢,他却连吃饭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据说是因为面临毕业,需要准备一个答辩, 他现在在焦头烂额查资料。两人想了想,去书店给他买了一套他一直喜欢但是没有时间看的东野圭吾。 吴晓菲约常相思, 两人都叫上男朋友,在开学之前来一次四人短途旅行,常相思想了一会儿拒绝了。 第一, 她的经济危机只是暂缓了; 第二,她已经开始招架不住白文元随时随地的发情了,如果真出去旅行,头一个晚上她就能被吃得一干二净。这人就和野兽一样,但凡两个人独处,他必定是动手动脚,如果她不愿意,他就要各种福利,不是亲就是摸。偶尔带她去看个电影,黑咕哝动的电影院里,这人也要作怪,直接将她的手拉了盖在他裤裆上,能让她捏着他那玩意,从电影开场到电影结束。常相思深切地怀疑,他这样的表现,根本不是以正常途径读完书的。 白文元对自己的欲望坦荡得很,跟常相思说话也是越来越没有下限,嗯,这叫做表达真我。 她对他表现出来的重欲没有失望,只是感觉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她要慢一点,更深入一些,不想让欲望的洪水冲垮理智的堤坝。 常相思拎着一大口袋书,去医院找钟楚。医院就在学校对街,穿过两个路口就是后门,她进了后门后给钟楚打电话,电话没通,不知是不是进了手术室。她找服务台的小护士问了办公室的所在后,将书放在他办公桌上,留了张纸条,走了。 走出医院的时候,她转帐了一千元在父母的□□上,又去附近的家教中心报名。常相思交了点管理费,准备再接一个家教填补接下来半个月暑期的空闲时间。 管理费没白交,她很快接到了电话,对方是想要找一个英语家教,每天两个小时辅导小孩子英语暑假作业,家长想要提前和她交流一番,至于补习的费用,双方面谈。 常相思记下来学生家长的电话,及时回復过去,很诧异,电话里仿佛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他说,「b大,是吗?那我把车开后门等,你来找我,我车牌号xxx。」 第68页 常相思在后门找到了一辆黑色的奥迪车,她走上前,敲了敲车门,车窗摇下来,却是一个十分年轻的男子。男子沖她笑,「你是常相思?」 「张先生?」常相思起身,有些疑惑,「你是家长?」 张硕按开车门,「外面太热了,上车说?」 常相思退开一步,警戒道,「这边有个奶茶店,我请你喝水。」 「姑娘,这么不相信人吶?我可不是坏人——」张硕似笑非笑,「这边人来人往的,你说我能干什么呢?」 常相思摇头,「那算了,再见。」 这也太有性格了吧?张硕看着常相思毫不犹豫转身,细腰长腿,确实很是勾人,打开车门下车。 「别跑啊,我请你喝奶茶。」张硕快步上前,追上常相思,「是在那边,是吗?」 常相思抿嘴看了一下张硕,他马上露出笑脸,「你看我这么忠厚老实的面相,是不是?」 「那走吧!」 两人都要了橘子水,常相思上下打量张硕,看得出来这是个不缺钱的主儿,但没有任何一点家长的气息。 「我有个小侄女,读初一,升初二。」张硕看她表情严肃,不是插科打诨能煳弄的,道,「放暑假前一个月跟着妈妈到处玩,把学习的事情丢天边去了,前儿刚回家,对着一堆作业哭,说开学报名前,老师要检查。我那叔叔婶婶,没学问,不能辅导她,所以我得帮她找个家教,开学前一起搞定作业的事情。」 「只有英语一门?」常相思道,「家在哪儿呢?」 「距离这儿不远,就在数码城后头。」张硕看着她,见她坐的时候肩膀端正,腰臀挺直,双眼又亮又闪,道,「怎么算钱的呢?」 「一百一天。」 「便宜啊!」张硕道,「那就这么定了,从明天开始,每天上午两个小时,从九点到十一点。」 常相思认真道,「张先生,你应该试试我的水平,我还没有介绍我自己。」 「b大的,都是高材生。一个初中小丫头片子的暑假作业,我相信你搞得定。最重要的,你能帮她建立一下学习习惯。」张硕笑嘻嘻道,「我把你手机号记下来了,等会把地址发给你,记得明天九点哦!」 常相思收到了地址,在地图上查了一下,确实距离数码城不远,是一个很出名的新建小区,她心安了一点。 次日一早,常相思和白文元报备了一下行踪,说是要去一家家教那边上工。白文元一听就不开心了,道,「难得你忙完了,还准备带你到附近玩一趟——」 「会有机会的。」常相思道,「马上要开学了,我得多存点钱。」 「不是刚发了两千么?」白文元知道她蛮节约的,两千块足够她花好几个月了,这姑娘脾气倔得很,不喜欢他直接的经济援助,他只有拐弯抹角给她买点好吃的好玩的,尽量减轻她的经济负担。 「给家里寄了一点。」常相思道,「之前读书,欠了一点外债,不多,很快就能还清的。你不要担心——」 「行,把地址发给我。」 常相思心里觉得挺甜,她看得出来白文元家庭条件不错,花钱也是大手大脚的主,每个月基本月光,但他对于她的态度没有任何异常,也不会说什么拿钱砸人的话。 常相思到了约定的地址,确实是一个修建得很豪华的小区,大门处一个汉白玉的喷水池,周围环绕各种绿植和装饰,隐约还有音乐的声音。她在门卫处登记,询问了楼栋后,顺利抵达。 来开门的是张硕,他穿得非常居家休闲,道,「常相思,你很准时啊!快进来吧!」 常相思看门内铮亮的地板,「需要换鞋吗?」 「不用,进来吧!」张硕倒是很随意。 整套房子装修非常现代,色调採用黑白二色,有一个实木楼梯向上,想必还有一层,墙壁上装饰了许多艺术品。常相思不太懂,但她知道,肯定很贵。 张硕将她带到书房,道,「常相思,你先在这里等一下。」 「好的。」 张硕又拿了一瓶纯净水给她,这才拖着拖鞋上楼去叫人。 常相思缓缓唿出一口气,坐到书桌边,她调整一下心跳速度,听见外面传来的脚步声,想要露出一个可亲的笑容来。 张硕走进来,微笑着,「她还在忙,我们先聊聊?」 常相思道,「可以先给我看一下她以前的作业和考卷吗?」 「不着急。」张硕看着她白皙透红的脸颊,坐到她旁边,「我可以叫你相思吗?我觉得这名字,挺顺口的。」 常相思顿了一下,「可以。」 「好的。」张硕有些满意,道,「相思,你的英语听力怎么样?」 「还可以。」常相思道,「我已经通过六级考试,也参加了口语试。」 「英语广播和英语新闻节目呢?能听得懂吗?」张硕双手点在桌面上,「最近因为工作的需要,我在加强英语,看央9的节目,发现有些困难。你觉得,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张先生每天花多少时间练习呢?」常相思询问。 「我工作挺忙的,自己一个人也没耐心。每天能有半个小时——」 「那可能需要加强练习时间。」 「我觉得趣味性很重要。」张硕道,「一个人学习很枯燥无味的,时间凑凑能抽得出来,但得想一个办法提高兴趣。你说是不是?」 第69页 「也许。」常相思不知面前这个年轻的张先生肚子里卖的什么鬼,道,「小朋友还没有忙完吗?」 「她动作比较慢,我再去催一下。」张硕起身,「稍等。」 常相思又等了一会儿,摸出手机来看一下,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门外又传来走路的声音,她站起身,张硕一脸遗憾地站在门口,「相思,对不起,我侄女不愿意参加这个辅导课。」 常相思怔了一下,点头道,「行,那我先走了,如果有需要的话,再联繫吧!」 「我有需要。」张硕笑嘻嘻道,「相思,你做不做成人家教呢?」 「成人家教?」常相思声音略提高一点,上下打量张硕。 「陪我看央9的新闻呢,如果我有听不懂的,你帮我解释解释。这样两个人学习,既有趣,又能学到东西,而且报酬比辅导小孩作业还要好。」张硕道,「钱不是问题啊,只要我能有进步——」 常相思脸铁青,抓起书包往外走,匆忙道,「张先生,很抱歉,这个工作,我做不了。」 「哎——」张硕跟上去,「难度也不大,咱们一起学习,共同进步!」 常相思三两步抢出大门,站在楼梯口对张硕道,「张先生,您工作忙,没事的话就不要戏耍我们这些穷学生。」 「我真诚的。」张硕道,「你过于敏感了!」 常相思冷笑一声,急匆匆小跑下楼,一直跑到小区门口,感受到太阳晒在身上的热度,这才发现自己满头大汗。 张硕慢悠悠关上门,对楼上下来的张晚道,「看见了,就这样清汤寡水的学生妹子。」 张晚双手死死扣在楼梯扶手上,「哥,你去追他!」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常相思自己变心。 作者有话要说:  1000收藏的加更送到,小伙伴们太给力了!所以呢,明天我就不等1100收藏啦,还是双更表示感谢! 多谢大家支持,祝看文愉快! 第36章 不见棺材 当天, 常相思顶着三十六七度的高温跑去找白文元的宿舍, 等了一个小时,见到他就扑上去抱住了, 脸在他胸口蹭来蹭去。 白文元及其诧异,他看得出来这个姑娘也挺喜欢他的,但可能是出于对欲望的畏惧, 从来不敢主动触碰他, 像今天这样主动热情,还是第一次,他就知道, 出事儿了,姑娘心里委屈呢。 「想我啦?」白文元驮着她往房间里走,安抚道,「不是去上工吗?不顺利?小孩不好教?」 常相思在他怀里滚了一会儿, 这才道,「没成,我干不了那个活。」 「玻璃心碎啦?」白文元好笑道, 「还不习惯遭遇失败?」 「是啊,心里有点不舒服。」常相思其实很少和人讲述心事, 也不习惯倾诉。 她所生长的家庭含蓄而迟钝,吃饱穿暖是最高要求, 父母也从不会将爱带在嘴边,且自从她初中住校后,和父母的交流更少。她逐渐成长为一个安静而内敛的少女, 在学校的时候如果和朋友谈论忧虑,也只会得到你成绩这么好没什么可愁的回话;回家想和父母说一说,他们除了农事什么都不懂,一旦听说成绩有问题比她还要慌张。她习惯了独自承受压力,慢慢排解伤心,但不知道为什么,有了白文元的存在,她很想好好地跟他说一说。这种感觉很陌生,但是对象是他,就感觉非常安全。 「可能是我经歷的事情还是太少了,所以对陌生人的恶意还不习惯。」常相思吸着他身上的味道,真是越来越喜欢了,「你说得很对,是我自己太玻璃心了呀!」 「具体什么事,讲讲?」白文元搂着她,感觉她和自己越来越契合了。 常相思摇头,「不是什么大事,你抱抱我就好了。」 「越来越会撒娇了呀!」白文元乐了,「那你抱着我别撒手。」 「你说,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多恶意呢?」常相思不解道,「有什么事情,大家好好商量着办,不可以吗?」 「你这是给自己假设了一个前提。」白文元抱着她坐到小沙发上,抚摸她的颈项,安抚道,「认为所有人都是保持公平和解决问题的态度来办事,而忽略了,真实的世界,每个人的目的和诉求都是不一样的。你所谓的恶意,有可能是一个阿姨想要多吃多占,耍小心机,一开始就凶性毕露,指望吓住别人;也有可能是有人吃亏吃多了,不想再吃亏,所以就牢牢地要占据先机;也不排除别有用心的人,想要达到很坏的目的,设置陷阱和套路。」 「比如说,你想戏弄我,和手机店老闆讲好了,故意让我去送货刁难我吗?」常相思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伸手描绘他侧颜的线条。 「是呀!」白文元坦然道,「结果你这只小白兔,果然就上当了呀!」 常相思抿嘴笑,其实她是看见了送货单上是他的名字,才答应的,也算是一点小小的心机。 「这个世界,并非黑白分明,而是色彩缤纷。」白文元抚摸她的头髮,「很多人,能够拒绝直白而暴力的罪恶,但是抗拒不了潜移默化的渲染。比如你,我们一路去老蔡沟的时候,你的内心分成了两个部分,我和飞哥是好人,蔡家的人是绝对的坏人。你立场分明,非常地信任我和飞哥,憎恶着强迫你姑姑的那些人——」 提起常巧玲,常相思还是伤心了,双手圈在白文元颈项上。 第70页 「为此,你给自己的内心建立了很厚的盔甲,现实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到你,对不对?」 常相思点着头,将脸埋在他下巴下面。 「但是,当你进入正常的社会环境之后,你放下了铠甲,把最真实的自己流露出来。这很好,你是一个真诚的好姑娘,但是,在社会上存活得越久的人,越会保护自己,他们把自己裹成了刺猬呀!」白文元道,「更不用说,还有火眼金睛的坏人,看上了你这么又乖又可爱的小白兔,可以直接捏着你的心脏,一抓一个准儿。越是真诚,越是容易被伤害!」 「真诚不好吗?」常相思迷惘了。 白文元其实不想让单纯的姑娘染上颜色,但是她要学会保护自己,要学会不被人轻易看穿。 「真诚是好东西,所以你更要学会保护它。」白文元拍拍自己,大言不惭,「比如说我。」 常相思抬头看着白文元,白文元道,「我看起来就是个吊儿郎当的小年轻啊,但实际上我却是正义的伙伴。我是一个警察,我不仅要抓捕那些直接的暴力犯罪,我更要警惕无声无息的罪恶,我得比他们更凶更坏更恶毒——」 常相思眨眼看他,忍不住在他唇上亲了一口,道,「你是,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白文元将手放在常相思的心脏处,一边揉捏她的胸脯,一边道,「你现在拥有这世界上最好的美德,如果学不会保护自己,会被伤害而死。那些保护壳都是虚妄的存在,你不能被他们迷惑了,你要坚定自己的内心——」 「怎么做呢?」 「不妥协,心里永远都要有不妥协的力量。」白文元轻柔地含着她的唇。 「我没有妥协。」常相思道,「我只是难过——」 白文元又亲了她一会儿,因为她对自己无条件的信任,内心充满了温柔,一时间竟然捨不得将她办了,只想要好好地抱着她。 「白大哥,那你会不会有很沮丧的时候呢?」 「当然会有。」白文元想了一会儿,道,「其实,遇上你之后发生的那些事情,对我的震撼很大。我小时跟随父母任职,一直在各个城市之间辗转,生活有艰难的时候,但大多数都是文明的。我所见识到的恶,都是包裹在文质彬彬的面具之下,而不是像蔡家沟那么直接而又冲击力。我自以为可以帮助你,其实是抱着一种很轻松的心情——」 常相思又将他抱紧了,他道,「但最终我很无助,我也不明白,中国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存在。距离相隔不过千里,但是思想恍若隔了千年,那种感觉让我无所不能的梦被戳破了,就好像,真实的社会才将将向我揭开面具一样。那个时候,我是很难受的,再加上,你又抛弃了我!」 「所以,我选择当了警察,这一年,我成长蛮快的。之前本来因为未来的计划安排和父母有些分歧,现在也基本上没有了。」白文元道,「我会把自己的一些迷惘讲出来,他们会给我一些建议,他们认为我做警察不错,家里也能帮上一点点忙。但是我的想法其实很简单,至少吧,以后如果再遇上一个美少女遭难了,我可以正大光明地说,嘿,我是警察,我可以帮助你。」 常相思张口,咬住他肩膀上的肉,「你可以帮她,但是不许跟她走了。」 「小丫头,还会吃醋了呀?让我尝尝你嘴巴酸不酸!」白文元很无赖地将常相思里里外外亲了个透彻,将她上半身的衣服脱得精光,捧着她的胸揉捏,亲密道,「嗯,胸有点小,不过别担心,我多捏捏就大了。」 常相思被白文元亲得全身无力,雪白的身体躺在黑皮沙发上,此刻她是真心愿意的。 白文元拉开抽屉,摸出一包早就准备好的避孕套,抽出一枚递给她,「撕开,帮我戴上——」 常相思伸手接了,正要动作,白文元的手机疯狂地欢叫起来,她扭头看茶几上移动的手机。 白文元裤子都脱了,操了一声,不想接电话。 「接呀!」常相思坐起身,搂住他硬实的腰。 白文元心浮气躁地抓起电话,听力半晌,最后要死不活道,「队长,你电话来得可真是时候啊!好不容易有半天假见见女朋友,老子以后要是阳痿了——」 常相思直起身去捂他的嘴,白文元立刻挂了电话,「妈的,有个命案,得马上去现场。今晚不定回得来,要不,咱抓紧时间先干,干完了再去——」 常相思捶一下他后背,「快去吧,我又不会跑。」 「那今晚呆我宿舍?」 「不要,我们宿舍阿姨要查舍。」常相思弯腰去捡衣服,白文元恨恨地看她一身雪白的皮,不甘心,又摸了好几把。 常相思被白文元补充了精神能量,对未来和生活又充满了信心,她抛开那些让人不开心的事情,和家教中心取得联繫,回话说今天的家长需要的是一位「成人家教」,而非辅导小孩课业的家教。家教中心那边显然遭遇过多次这样的情况,立刻承诺重新帮助她安排新的家教信息,常相思表达了感谢。 回到学校后门,她去买了凉面凉皮,准备带回去当晚餐,却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接通。 「你好。」电话里的声音很熟悉,「是相思吗?我是张硕——」 常相思立刻挂断电话,设置拒接。 不一会,来了简讯。 第71页 「相思同学,你好。我是真诚地向你道歉,请你接受我的歉意,不要挂我电话,好吗?」 常相思删掉简讯,闷头走回学校。 「嘿!常相思——」 常相思抬头,进入学校后门后的路边,停了那辆熟悉拍照的黑色小车,张硕站在车门边沖他招手。她站住,远远地看着他。 张硕关上车门,走向常相思,看她手里拎的凉皮,道,「还没吃晚饭呢?我等你好久了——」 常相思绕开张硕,冷着脸直接往前走,张硕紧随其后,「怎么不说话呢?生气了?我上午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干嘛当真了呢?还打电话去家教中心那边投诉,家教中心那边非给我介绍什么伴游家教,推荐了好几个女大学生来——」 学校大门处设有警卫处,常相思没往宿舍走,直接走了去警卫室的路。 张硕不觉得,道,「你急匆匆走了后,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所以想当面给你道个歉。你看你,电话也不接,还把我设置拒接了,大家都是年轻人,爽快点。我道个歉,你接受,好不好?」 常相思想,这有可能就是白文元所说的,不能妥协的情况。一旦她原谅了他,那么这个人并不会承认自己的恶意,反而会因为被轻易原谅而洋洋得意,两个人因此熟悉,那么之后一旦发生更糟糕的所谓欺骗或者伤害,便扯不清楚是单方施加的还是双方在扯皮。 警卫室有两个中年保安大叔在,常相思远远见了,走得更快。 张硕这才觉得不对,乐了,道,「你这个小姑娘,心眼蛮多的嘛!」 常相思止住脚步,转身看一眼张硕,目光平静,但无端端地,他却从中看到了一种轻蔑,她道,「如果你现在离开的话,大家都保留体面,如果你还要跟着我,我现在就进去报警,说你骚扰我。」 「那你去呀,我就不信你个小丫头片子——」 张硕话没说完,就见常相思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入了警卫室。他心里操了一声,这姑娘,可真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儿! 第37章 她的男人 白文元忙完已经是次日清晨, 和队友哈欠连天地往单位走, 路过数码城的时候,他突然记起来前一日常相思发给她的上工地址就在附近。起了心思, 白文元半路下车,顺着街走到地址上的小区,感觉有点耳熟, 干脆进去, 走到了目标楼栋。 白文元一边儿觉得自己这样的举动匪夷所思,一边镇定地将皱巴巴的衣服拉扯整齐,走入电梯厅, 准备上楼。 「嘿,我没看错!」电梯门开,张硕出现在其中,一脸惊喜, 「文元,怎么跑这边来了?」 「出来办点事。」白文元道,「你住这里呢?」 「对啊。」张硕热情道, 「要不,上去坐会儿?」 「不用, 我办完事就得走。」白文元想往电梯里走,突然道, 「你住几楼几号呢?」 「七楼702。」张硕走出电梯,「你去哪一户呢?」 白文元随口胡说了一个号,摸出手机核对简讯, 确认自己确实没记错,张硕说的号就是常相思发给他的房号。他伸手摸一下下巴,想了想,「忙着上班呢?」 「也不是太忙。」张硕往外走,「现在千头万绪的事情太多,还没怎么理顺。」 「那,聊聊?」白文元跟上,下巴支支小区内花园的方向。 张硕笑,「求之不得啊!」 说是花园,绿的也只有松柏之类的乔木,各种灌木和花树长得并不是太好。 张硕引着他往中央的一个休闲亭走,道,「最近真忙呢?见首不见尾的。」 「昨儿我刚熬一个通宵呢!」白文元继续打着哈欠,「忙死了,连和女朋友见面都没时间。」 「有女朋友了?」张硕玩味道,「哪家的小姐呢?」 「不是哪家的,就一个女学生。」白文元看着张硕,「嫩得很,什么都不懂。」 「漂亮吗?」张硕递过去一根烟,又帮他点燃,「有空带出来给大傢伙见见呀!」 「是得见见。」白文元深吸一口烟,喷着气道,「不然哪天有那不长眼的,爪子伸错了,都不知道原来是认识的人,你说对吧?」 张硕哈哈一笑,「那是,那是。」 白文元看他打着哈哈,揣着明白装煳涂,也是一个心理素质很高的人,道,「你家就你自己住呢?张晚呢?」 「一起。」张硕道,「还有个婶婶家的小侄女也在。」 「哦——」白文元点点头,三两口吸完烟,将菸头掐熄后丢旁边的垃圾桶里,「有女朋友啦?」 「没你这么命好。」张硕道,「要不,给介绍个好的?」 「有好的留给你?」白文元开着玩笑,「我自己就先留着用了。」 「那是。」张硕点头,又道,「张晚在家里横惯了,说话做事没分寸,上一回那事,对不住了。」 「小丫头片子闹脾气,我没放心上,不值一提。」白文元笑,「说话嘛,没人当真。不过,要落实在行动上,就得小心谨慎了,你说是不是?」 「那是。」张硕点着头。 白文元拍拍张硕的肩膀,「成了,我先走了,下回有空了一起喝酒。」 「好咧!」张硕爽快地答应着,目送他离开。 张硕在亭子里坐了一会儿,知道自己昨儿的动作把他给引来了,这人心里大概也有数,但没给撕破脸。这事儿,就不能再纵着张晚干下去了,再弄,就真的是不顾白文元的威胁,要得罪人了。张硕想了好一会,他太了解自己妹妹了,从小家里条件好,就没委屈过,小地方纵容惯了,任性点,家里能遮掩得住。可这b城,真神多,得罪人什么时候被阴了都不知道。 第72页 他起身上楼,张晚还在睡觉,被他叫醒后,一脸不高兴。 「哥——」 「起来呗,有个事给你说说。」张硕拉了张椅子坐下来,「你先好好清醒一下,别一惊一诈的。」 张晚穿着睡衣去卫生间洗脸刷牙,整个人清醒了,坐在床边,「说吧!」 「白文元那事,你得放弃。」张硕道,「今天早晨,他专门来找我,言语之间很是敲打了一番,想是知道昨天的事情了。」 张晚脸马上垮下来,「我不要。」 「别任性。」张硕道,「白文元这人不像白文渊好说话,自己有主意得很,没人能说得动他。况且,如果不是对那个常相思上心了,怎么可能专门跑一趟来跟我说闲话?要继续下去,把人得罪了,就不好了。」 「我不信,你就是不愿意帮我。」张晚道,「你不总是说生意不好做,关系不好找吗?你说,要是我们成了白家正经亲戚,还敢有人不见你吗?你也不用去拜见个人,还要排队等都等不到吧?哥,这也不是为了我一个人的事情,我要和他成了,对你也有好处。」 「要是成不了呢?」张硕食指戳着她额头,「你但凡能和他有点关系牵扯,我也不至于被动呀!」 「他摸过,还亲过——」张晚喃喃道,两人刚认识的时候,她打扮得还算清纯可爱,白文元喝酒喝迷煳那次,亲过她,所以她才这么有底气。 「亲了摸了就算?」张硕都想笑了,「就算睡一张床上都代表不了什么,他们这些公子哥——」张硕不知道怎么给自己妹妹说,「我自己也是男人,说句不好听的,我要对哪个女人没上心,她就算怀了我的种,对我也没用。」他意有所指,「白文元对常相思,这么护着挡着的,怕是真上心了!别再他兴头上的时候去败火,这样人,心里最是逆反,他要做的事情有人反对,他还真得去做了;你要不管他不理他,那个劲头过了,也就算了。」 「哥,你的意思是?」张晚期待道,「让我等?」 「你我都见过常相思,比普通的大学女生,略漂亮一点,但也没多少特别的地方。」张硕道,「你现在,什么都别做,在白文元心里保持好印象就可以了。等他们俩散了,有的是你的机会。」张硕摇头,「千万不要像那天晚上那样,还跑去质问她?你是谁呀?凭什么呀?不说他们了,就说我们这样人吧,除了家人能给你点气受,外面的人谁给你一个脸色,你能就这样算了?」 常相思自然是不知道白文元背着她还跑实地去考察了,也不知道白文元和张硕之间的渊源,更不知道背后还在有一个张晚在。她一早接到了家教中心的电话,出于愧疚,那边给安排了一个距离学校很近的初二升初三女生,要在开学前加强数学成绩。这一次,常相思照旧把上工的地址发到了白文元手机上,去见了,是个挺乖巧的小姑娘,两个人交流得很好,小姑娘的妈妈仿佛也很喜欢是个女老师的,这桩生意,就算谈妥当了。 常相思心里高兴,取了一百块钱,买了许多的水果和肉菜,准备给白文元做一顿好吃的,真正践行诺言,请他吃肉。她来了他宿舍好多次,看门的大爷跟她已经算熟悉了,见她拎了一兜子的东西,还打趣她要不要帮忙,她忙拒绝了。 打开房间,门窗紧闭,窗帘低垂,常相思推开卧室门看了一下,床上隆起一个阴影,她笑了一下,轻手轻脚走到厨房收拾东西。两个人相处这么久,她也算了解了白文元的口味,饭菜就都按照他的喜好来做,全部准备好之后,只等人醒过来,下锅炒熟便能吃了。 常相思在客厅看了一小会儿书,手机设定的十二点闹钟响过,她合上书,起身走到卧室,小声道,「白文元——」 他在床上动了一下,又沉沉睡去,常相思轻轻推一推,「白文元,起来吃了饭再睡呀!」 白文元迷迷煳煳道,「相思?」 常相思道,「十二点了,起来洗漱一下,下午再睡好不好?」 白文元伸手,「你拉我起来。」 常相思不做他想,伸手便去拉人,白文元手上一用力,便将她拉到床上,顺势翻身将她压住了,双手捏着她臀部,「我正做春梦呢,就被你叫醒了。」 第38章 挡道 白日宣淫, 无休无止。 常相思低估了白文元的无耻, 也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一次结束她已经全身无力,下床走路腿都在打颤, 和第一次悽惨的程度差不多,她还想坚持着正正经经做一顿饭来吃。结果饭菜做好吃了一半,还没饱, 又被白文元拖床上去了, 理由无非是难得有这么一个假期,当然要赶紧做够了,免得突如其来的电话打断。 她不知道年轻男人的体力会好到那种程度, 两次三次,如果不是最后下面确实肿了,他是不会放她回宿舍的。事后,这男人还很无耻道, 「要多做,多开发身体,这样才体会得到乐趣, 我现在是在帮助你认识自己的身体。」 常相思心里很有些不服气,她虽然是女孩子, 但是家里一直只有她一个人,从来对她的期望和一个儿子差不多, 所以她脑子里没什么女人能做什么或者不能做什么的意识。她就不服输了,难不成,一个医学生, 在对人体的了解程度上,还比不上一个外行? 白文元当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非常满意地给她穿好衣服,带她出去吃点好的补身体,毕竟嘛,操劳了一天。 第73页 日子就在吃吃睡睡中迎来了开学,常相思的学生家长对她很满意,继续请她每周三次的辅导课,她也终于有了一份稳定的收入,除了偶尔帮钟楚做一些翻译资料,更多的心思花在了繁重的学习和应付白文元的欲望身上。 为了不让自己在他面前显得过于怂,她偷摸着去图书馆找资料,宿舍里姐妹们讨论和男朋友那方面事情的时候,她也立着个耳朵听,一起观摩情色片儿增加知识的时候,她也用眼角余光去看。吴晓菲火眼金睛,短途旅行结束后就发现了她身上的异常,每次有好料要分享给大家的时候,就特意叫,「相思,你也来看看啊,多学习学习,不然你搞不定你家那个啊!」 常相思红着脸看完,心里又实在好奇,期期艾艾问吴晓菲,「那个,你和你男朋友吧,怎么样?」 吴晓菲喋喋不休抱怨,「懒得很,不愿意在上面,我膝盖都磨破皮了。」说完还拉起牛仔裤给她看,果然青紫一片。 常相思疑惑地看她,很不解,怎么会伤到膝盖呢? 吴晓菲本着学霸不求甚解的精神,拿了张草稿纸给她画示意图,然后问,「你们一晚上几次呢?」 常相思脸更红了,犹犹豫豫,自己感觉可能白文元也有点不正常,道,「你们呢?」 吴晓菲想了下,「以前刚在一起的时候,买盒三个装的保险套,一回就用完了。现在天天吵架,哪里还有精神呀!怎么样?那个白,看起来性感爆棚的,可别不中用啊?」 常相思迟疑着,数量上折了个半,伸出两个手指。 吴晓菲觉得没惊喜,把自己苦心收集的各种体位和技巧资料通通给她,神秘道,「这都是教科书,好好玩啊——」 自己求上进,白文元也算配合度很高的老师,常相思坚拒了他同居的要求,但每个周末会和他相聚一天,那一天两个年轻人呆在宿舍里,对人体的研究进展到了极致,也不过半年时间,常相思的技巧突飞勐进。 「你能快点吗?」白文元不耐烦地看在自己身上折腾,慢吞吞动作的她,「我tm憋不住了,你再弄——」 常相思调整角度和姿势,头髮散乱,拉着他的手指一根根亲,道,「哥哥,你的手真好看。」 白文元可不知道自己身上什么时候多了个敏感器官,但她这样一点点亲他的手,他就觉得痒痒到了心里,再加上下半身被她包裹得紧紧的,耳边也是她浅浅的喘息声,忍不住抬手去抚摸她的皮肤,「是吗?怎么好看了?」 常相思微微张嘴,仔细感受身体的变化,现在不仅没有痛,而且每次做的时候她会觉得身体在放松,她甚至能体会得到他在自己身体里颤抖。白文元耐不住,臀部向上顶,常相思急促地喘了一声,胸不由自主挺起来,她止住身体,收缩小腹肌肉,看他皱眉稀奇,满意地拍拍他的腰,「说好了的,你不能随便动——」 白文元双手在她小腹上游移,半闭着双眼看常相思白里泛红的身体,这大半年来,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越来越如花朵一般,缓缓开放。女人的体力终究有限,她努力了半晌也没达成制服他的目的,他耐着性子忍受舒爽,看她最后大汗淋漓,抽搐着歪在自己身上,这才直起劲瘦的腰,「乖乖,现在可该我了吧?」 常相思花心收缩,内里包裹的灼热□□依旧,不甘心道,「嗯!」 白文元咧嘴笑着翻身,将她按在自己身下,大开大合,一点不打折扣地将她钉在自己床上,口中还奚落道,「宝贝,你要加强体力啊,明天开始,晨跑加到一千米吧——」 常相思还想说什么,可是强烈的快感让她眩晕,脑子里什么也没办法想。 年关将至,上一学年的奖学金和扣除学校奖学金后的国家奖学金终于到手,常相思分了一半邮寄回家,剩下的买了些衣物和生活用品,准备在b城过一个好年。她早早和白文元沟通了时间安排,据白文元的说法,他们家的家长在天南海北任职,每年节气上反而是最忙的时候,所以他能抽出时间来陪她。 学校里的学生逐渐都散去了,不仅气氛冷清下来,连校园里的各种植物也跟着萧条了,她和宿舍里的三个姐妹告别,送她们去了火车站,给白文元发了简讯。 简讯很久没回,这是不正常的情况,一直以来白文元对她都是电话必接简讯必回。 常相思耐心等了半天,有点熬不住了,打了电话过去,却一直没人接。心神不宁看了半天的书,终于有电话来,她飞快接起,却是一个年轻的陌生男子声音,他道,「常相思?你好,我是白文渊,这是我哥的电话,请问你找他有什么事情吗?」 「你好。」常相思怔了一下,道,「白文元在不在?」 「哦,他呀,在不在还不好说,这取决于医生能不能把他给抢救回来——」 常相思的魂都要飞出来,结结巴巴问了医院的地点,也顾不得省钱了,打了个计程车飞奔过去。 常相思一路上的心情是沉重的,并且第一次体会到类似绝望的情绪,尽管一路上都是为了庆祝新年而挂起来的红灯笼,但这让她更加悲伤。她跌跌撞撞找到医院住院楼,冲上白文渊告诉她的病房,病房门口坐了几个年轻男女,脸色好像很沉重,她左右看,见了一位面熟和男子,仿佛和白文元有些像。 第74页 「你好,你是白文渊吗?」常相思上前道,「我是常相思——」 白文渊止住和同伴聊天,转头看了一下常相思,眼睛亮起来,「呀,对啊!我是白文渊。」 「白文元呢,他现在——」常相思眼圈通红通红的,「在哪儿呢?」 「还在手术室呢,都好久了,还没送出来。」白文渊道,「你是?」 「我是他女朋友——」常相思半句话还没说完,周围的人都没说话了,一个个转眼炯炯有神地看着她。 白文渊干笑两声,上下打量她,很平常的学生马尾辫,很平常的深色羽绒服,很平常的牛仔裤和运动鞋,唯一出彩的是那双水得不可思议的眼睛。嗯,眼睛让他觉得仿佛在哪里见过。 白文渊怀疑这姑娘不过是自家堂哥众多风流韵事中的一桩而已,大概是误会了他的深情,自以女朋友自居。他沖周围的人眨眼睛,使着眼色,很坏心眼地想要看热闹,其余人等自然心领神会。 「那我去手术室门口等——」常相思说着就要转身。 「唉——」白文渊忙道,「刚才在电话里其实和你开玩笑的呢!我哥去外伤缝合了,很快就回来——」 白文渊话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见常相思的眼睛里飞快地汇聚了眼泪,大颗大颗的泪珠子滚滚落下来,那种伤心和一瞬间放松的情绪转换,再真实不过了。他爱玩乐,喜欢开玩笑,但是真心和假意还是分得清楚,心里突然一紧,这姑娘恐怕不是自作多情呢!可是,他把张晚姑娘也叫过来了,这姑娘缠着一起去看白文元了。 白文渊心里哀嚎着,伸手抓头髮,安慰道,「你别哭啊,他就是胳膊上伤了,胸口被划了一刀,腿上有点伤,失血有点多,没有生命危险。」 常相思勐点头,眼泪还是止不住。 白文渊忙去将座位上的一个少年拉起来,「向垣,让姑娘坐——」 向垣有点冤枉,但见人哭得厉害,马上站远点。 常相思用力忍住眼泪,掏出纸巾擦干净眼睛和脸。 时间一点点过去,有人道,「烈士回来了。」 一群人围上去,常相思听见白文元不耐烦呵斥的声音,她渴望地抬起头。 「你们让让啊,这样围死了,白大哥都喘不过气来了。哎呀,白文渊,你小心点,别碰他胳膊上的伤口,刚缝好的呢——」一个女生娇声道,「向垣,还有你呀,别忙着拍照——」 常相思缓缓起身,看见一个高挑的丰满女人推着轮椅过来,白文元一脸不耐地坐着,那个女人俯身整理他的伤口,因为胸太大而贴在他的胳膊上。嗯,他没避开,仿佛已经很习惯了一样! 白文元说着,「人太多了,给我滚——」然后他看见了走廊中间的常相思。 「唉——,你这人怎么回事呢?没见我推着人过来吗?快让让,别挡道啊!」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大家看文和发评论都悄悄的呢,低调一点。昨天大家太哈皮了,评论一点也不隐晦哒,所以被锁掉了。哭—— 第39章 苦肉计 常相思身体不动, 视线对上张晚, 她似乎有点惊讶,但马上又补了一句, 「没听见人说话吗?」 白文元抬头和兄弟们说笑,听见张晚的声音尖利起来,皱了皱眉, 向前看, 却见常相思满脸通红地站在走廊中间,对上她的视线,这姑娘眼睛还眯了一下。 「相思, 你怎么来啦?」白文元忙伸手想推开挡住自己的几个人,不料伤口吃痛,脸抽抽。 张晚挺直了腰,笑吟吟道, 「元哥,是你认识的人呢?」 白文元沖常相思招手,道, 「相思,来, 我给你介绍介绍,都是我一起长大的——」 常相思走到他轮椅旁边, 唇抿得紧紧的。 「这是我弟,白文渊,你见过的。」白文元指着他和他旁边的向垣道, 「他旁边的是向垣,另一边的是方骏和沈川。」 常相思一一向那些人点头,年轻的少年们本来对她不怎么在意,但见白文元居然很认真地介绍起来,也认真地和她打招唿,又不断地去看张晚的表情。 果然,白文元并没有介绍张晚,只道,「这是我女朋友,常相思,以后大家会经常见面的。」 常相思扫一眼张晚,低头看他亮出来的胳膊和腿上都缠满了纱布,手背上满是乌青,道,「你怎么了?」 白文元清清嗓子刚要说,想想又不对劲儿,忙对周围的人道,「我这边没啥事儿了,你们该走的走,别在这边耽误我。」 听话听音,白文元这是要和女朋友二人世界,几个大小伙子一唿拉就散开了,白文渊将他的手包还他后,还试探着招唿张晚,「晚晚,一起走啊!」 张晚脸色不好,压着气,忽略白文渊,道,「元哥,我推你进病房吧!」 白文元笑嘻嘻对常相思道,「相思,你怎么这么没眼力界呢?来都来了,还麻烦人张晚推我呢,快点给人家道谢。」 一句话分出了你我,常相思心里的火气被下了几分,对张晚道,「谢谢你,让我来吧!」 她说完,手就搭上轮椅把手,张晚没放手,两女顿时有点僵持。 常相思抬眼看着张晚,眼睛里带着坚定。张晚的脸上画着精巧的妆容,看见对面的眼睛,黑白分明如一汪泉水,唇色又粉又亮,不施脂粉,生生将她比成了一股子的媚俗气。 第75页 常相思手上略用了一点力气,将轮椅带出去,张晚的手落空了,她道,「张小姐,谢谢你。」 张晚气结,腮帮子咬得死紧。 「怎么都站在走廊上啊?」张硕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刚见文渊他们走了,都好啦?」 张晚扭头,叫了一声,「哥——」 张硕捧着一束鲜花,拎着一个果篮,满面带笑,在见到常相思的那一刻,脸色僵了一下,随后及自然道,「文元,伤口怎么样?」 白文元本能去看常相思,却见这姑娘视线在张硕和张晚之间转来转去,最后落在他身上,若有所思。 白文元不妙的感觉越来越强,敷衍道,「挺好的,缝合后休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了。我就说不用麻烦大家跑一趟,毕竟是小伤——」 「在哪个病房呢?」张硕自然道,「晚晚,带我们过去啊!」 张晚侧身走到前方,推开一间半掩的房门,「是这间。」 常相思将轮椅推进去,张晚放好床,白文元单腿艰难地坐上去,道,「没伤到重要的血管,万幸!」 张硕放好鲜花和果篮,张晚马上去找花瓶插花,剩下常相思干站着。 「相思,给张大哥倒杯水去。」白文元招唿道。 常相思点头,环视病房,找到水壶和茶杯,拿去水房洗干净。 张晚在水房给花瓶装水,见常相思过来,一言不发,只上下打量她,道,「来得这么慢,打工的地方距离这儿远?」 常相思低头开水龙头,洗干净茶杯和水壶,用毛巾一一擦干,道,「他没通知我来。」 张晚眉毛飞起,假意道,「怎么会?你可是他女朋友!」 「你说得很对,这个问题我会和他讨论。」常相思神情平静,将水壶里装满水,拎了茶杯回去。 张晚看她一脸笃定的表情,将花甩在水池里生闷气,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丫头片子,凭什么趾高气昂。 常相思回病房的时候,白文元正在和张硕讲受伤的原委,道,「去抓一个持刀的劫匪,他抓了个人质,我趁他慌乱的时候去夺刀,他拿着刀胡乱砍,我怕伤着人质,就用手挡了一下。」他见她走回来,脸色冰冷,缓了一下,道,「幸好衣服穿得厚,卸掉了一部分力量,不然就要入骨了。」 「你就一点都不怕?」张硕开玩笑道,「我见着人拿刀都要走远一点——」 「我看好了的,前面围了一圈人,他紧张得要死,根本没注意到后面。」白文元还挺淡定的,「这事儿就要快狠准,机会一闪就没了。劫匪的情绪不能自控,稍晚一点,说不定就是一条人命。」 常相思按下水壶的烧水开关,等水开。 张硕又道,「这个年,在医院里过?叔叔阿姨呢?他们知道吗?」 「知道了,文渊给他们讲了情况,知道只是外伤后就放心了。他们过年忙工作,倩倩和文渊要出国玩,我就在b城。」白文元看常相思背对自己的身影,她在准备茶包,笑道,「陪相思过年。」 张晚捧着花瓶和盛放的鲜花进来,放在床头,喜滋滋道,「元哥,好看吗?」 「不错——」 「敷衍啊!」张晚不满道,「哪里不错了?」 水开,常相思沖了两杯茶,先给了张硕,张硕很客气道,「谢谢——」 「不用。」常相思哑着声音,又递了一杯给张晚,打断了她对白文元的追问。 张晚双手湿漉漉地,抱歉道,「你看我不方便接,能帮我放床头柜上吗?」 常相思弯腰将水杯放下,对白文元道,「你喝白开水吧?」 「好!」白文元转头对张硕道,「你看,我这边也没什么大问题,就不耽误你和张晚了,有相思照顾我就行了。」 张硕马上起身,拉了张晚,道,「那就再见了,有需要的话,电话知会一声就行。」 病房里人清空了,常相思将凉得差不多的白开水递给了他,白文元伸手表示自己不方便,努努嘴巴,她起身好脾气餵他喝了。 白文元笑道,「文渊刚才拿着我手机,他告诉你的呢?」 常相思不回答,将杯子放回柜面上,随手关了房门,转身靠着墙壁,安静地看着白文元。 半晌,常相思道,「白大哥,你的伤怎么样?」 「挺好的,在医院养几天,换几次药,如果没发炎恶化的话,就可以回家,以后定时来复查。」白文元看常相思一副暴风雨前宁静的表情,回答得小心谨慎,「出入院的手续,单位会有同事来帮忙处理,也给我找了个护工阿姨。你不用天天来守着我,也麻烦,等出院的时候,我通知你——」 「也就是说,没生命危险了?」常相思总结。 「没,我安全着呢!活蹦乱跳的!」白文元晃晃头。 「为什么不联繫我呢?」 白文元想了一下,「我父母不在b城,爷爷年纪太大不方便打扰,妹妹年纪太小不经事。所以在单位留的紧急联繫人是文渊——」 常相思没吭声,半晌道,「你和刚才那姓张的两兄妹,很熟?」 「一般。这半年没见几次。」白文元知道事儿要来了,很谨慎地回答。 「那半年前见得多了?」常相思不动声色,「虽然是冬天,穿得多,但看得出来,她的胸挺大的。」 「你吃醋啦?」白文元干笑,「我可不知道她胸大不大——」 第76页 「别转移话题了。」常相思道,「她恨不得眼睛里长两把刀子出来扎我。」 白文元考虑了一下,深沉道,「她可能暗恋我——」 常相思起身,走到床边,坐下,「白大哥,你们什么关系?」 「没关系。」 「居然连普通朋友都不肯承认了?」 白文元心里骂了一声,这死丫头居然在语言上给他设置陷阱。 常相思想了一下,「白大哥,你信不信我?」 「信!」白文元肯定道,对于常相思的人品,他还是很有把握的。 「姓张的这两兄妹,我觉得,不是好人。」常相思对上他的眼睛,「你以后别和他们来往,成吗?」 「这个可能有点难。」白文元老实道,「他们是文渊妈妈那边的远房亲戚,看文渊面子上,我也不能不理。不来往不可能,只能说尽量少来往。」 「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这么说?」常相思冷静道,「不觉得我这样很没道理吗?」 白文元脑子转得飞快,这丫头现在讲话给他下套,他摸不准她的目的,估摸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常相思在见着张晚的时候,表现正常,显然她不认识她,但在张硕出现之后她的表情立刻出现了变化,明显,她认出了张硕。她那可爱的小脑瓜里,将张硕兄妹和他之间的关系进行了演绎,一边暗暗提醒他张硕人品不好,一边却是为自己打探,一箭双鵰。 白文元有点苦恼,他能有千百万种方法对付狡猾的犯人,但却不想施展在她身上,只得道,「因为本来我和你的看法就是一样的。」 「是吗?」常相思琢磨了一下,突然道,「你和张晚上过床?」 白文元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瞪着眼睛看她,「你想死啊?」 常相思自顾自道,「我现在才想起她面熟,我们重新见面那天,就是她挽着你的胳膊,对不对?之后,我们基本上每天都能见到,就算见不到也保持手机和简讯联繫,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一脚踩两船的人。所以,你和她应该是在我们重逢之前的交往比较多。女生对一个男人有占有欲,有理所当然的情绪,两个人就算是没上过床,也必然是有一定的亲密关系。」她转眼看着白文元,「哥哥,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而且,你还嫌我胸小——」常相思笑,「有比较对象了吧?」 白文元好想去死一死。 常相思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事实和自己猜的差不多了,忍不住气得脸通红,但又不知道在气什么,继续道,「不止她一个吧?要是只有她一个,或者你们关系超越她人的亲密,她肯定比现在还嚣张。」 白文元斜着眼睛看她一脸笃定的表情,知道骗是骗不过去了,只得道,「想听真话?」 「想。」 「那你保证不生气,不跑,更不准说分手。」白文元严肃道,他现在缺胳膊少腿的情况,没法追人。 「呵——」常相思笑了,「这样看来,情况很严重啊!」 「你——」白文元抬手,扯得伤口痛,身体缩成一团。他想,妈的,怎么都是中套! 常相思看他前一秒还生龙活虎,后一秒就全身瘫痪的状态,好想掐死这个演苦肉计的货。 第40章 忠诚 白文元演了一会儿, 没动静, 抬头偷看,却被常相思的眼睛抓了个正着。他干脆放弃, 一边想着死猪不怕开水烫,一边又不服气,他凭什么心虚呀?在男女关系这件事情上, 他可从来都是坦荡荡的, 不搞第三者插足,不搞脚踏多条船,不搞金钱关系, 完全凭藉个人魅力,而且,那些往事,可都是在常相思出现之前—— 白文元清清嗓子, 道,「宝贝儿,这个事情, 你可不能翻旧帐。我敢百分百保证,面对你的时候, 我可是忠贞得很——」 常相思点头,打开房门往外走, 「你好好想想,组织一下语言。我去护士站问问看,你的药和输液水怎么弄!」 白文元很想说, 宝贝,这有专业医护人员操心,你不用管,但是,他知道,她不过是给他一个缓刑的机会。他就想不通,自己没对常相思说过谎话,也没对她有过什么了不得的承诺,怎么就这么怂呢?思考了几分钟,他在告诉她真相和轻描淡写之间摇摆不定,又在想要借张硕挑事这个事情为突破口转移她的注意力。 可是,告诉她真相,只不过让她给自己一个花心的标籤,而戳穿张硕搞事,常相思肯定能马上想到他是罪魁祸首,怎么算,她都能说成是他不对。 白文元半靠在病床上闭目养神,脑袋瓜却在做高速运算。 过了不多久,病房门被推开,白衣护士推着小车进来,后面跟着常相思。 小车上几袋子各色的药水,一大堆各种药片,小护士将药水挂到床边的输液架上,白文元配合地伸出伤没那么重的左手腕。 针头插入血管后,小护士对常相思道,「你是家属呢?」 「是!」 「这是他这几天的药,每一种吃的数量和次数都写在药盒上了,你按时给他吃。」小护士将全部药拎出来,「看着输液瓶,空了就来叫我。」 「今天就这么多吗?」常相思一一清点药片。 「不是,还有几瓶。」小护士头也不抬,「得输几个小时。」 「谢谢!」 小护士推着车子走了,常相思看药业滴得有点慢,抬手开大了一点,手背贴着药瓶感受了一下,太凉。她扫一眼白文元,他靠在床头,并不看她。她道,「手凉吗?」 第77页 「凉——」白文元马上道,「有点抽筋。」 「我去给你弄个热水袋。」常相思摸出手机看一下时间,「晚饭你是有人送,还是怎么弄?」 「看护阿姨给做好了送的。」白文元道,「你要不一起吃了再回学校?」 「晚上你一个人,行吗?」 「行的!」白文元肯定道,「我只是皮肉伤,又不是缺胳膊断腿。」 「是吗?」常相思讽刺道,「你刚才表现得,就仿佛没几口气了呀!」 白文元气结,瞪着眼睛看她,其实心里更在气自己。 常相思伸手拍拍他的脸,「乖乖等着,认真想想到底该怎么说!」 常相思下楼,绕着医院的院子转了一圈,指望冰天雪地的环境能让自己稍微冷静一些。 这大半年以来,常相思很累,一多半的时间用在学习上,一小部分时间留着打工维持生计,剩下的时间全部都是白文元,她一点时间也没留给自己过。她就像一头被蒙着眼睛拉磨的驴子,没有停下来思考当下,更不用说思考未来。她被眼前的花好月圆蒙蔽了眼睛,陷在和白文元情欲的漩涡里,而张晚和张硕,却像是两盆现实的冷水将她泼醒了。 她不确定张硕是知道自己和白文元的关系后戏弄的自己,还是天下真有这样巧合的事情,他在犯贱的时候偶然碰到的是自己。如果是前一种情况,那么他们要谋的是白文元,这种心机太可怕,她总不是日日防备着不知何处来的伤害;如果是后一种情况,张氏兄妹的人品也堪忧。可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她肯定是要离这两兄妹远远的。 常相思绕了医院一圈,她和白文元,不对等,这种不对等不仅存在于她和白文元的心里,也存在于外人的眼睛里。可接下来该怎么办,她感觉自己思考得还不够清楚,绕医院一圈不够,那再加一圈吧! 现实的情况是,常相思肯定自己是喜欢白文元的,而白文元目前的表现也算对她不错,如果就此轻易的放弃——常相思笑一笑,真不是她的个性啊!如果不放弃呢? 不放弃的话,情况又分两种,是短暂地有个恋爱体验,还是要长长久久地走下去? 常相思双手揣在衣兜里,躲避着刺骨的寒风,重重唿出一口气。 「常相思?」 常相思回头,却见张晚试探性的脸,见了她后,她扬出一张笑脸来。 「你好。」常相思淡淡道。 张晚拎起手中的塑胶袋,「走到半路的时候想起来元哥是失血过多,所以去给他买了些补血的保健品,顺便又买了点生活用品。你怎么在下面逛呢?」 「出来透口气。」常相思道,「你先上去吧,我再逛一会儿。」 张晚有些迟疑,没有立刻转身,常相思看她两手满满的东西,定睛注视这个高大丰满的漂亮姑娘。 「要不一起上去吧?」张晚邀请道,「你也帮我拎点东西,太沉了。」 常相思觉得挺有意思的,这个姑娘刚才还给自己吃眼刀,水房里也忍不住撂话,这一转身也没多长时间,却能对自己和颜悦色。如果说人的本性就如此善变的话,这变得也太快了,可如果不是本性,那这所图就大了去了,她一个穷学生,有点玩不起。 「不用了。」常相思做了个拜拜,转身继续散步去。 散完两圈,常相思感觉差不多了,去门口的小卖部买了一个塑胶热水袋并一张新毛巾,又去水房灌满了开水,用毛巾包着回病房。她在病房门口略站了一分钟,敲了敲门进去,却见张晚一脸委屈站在床尾上。 「你怎么才回来呀,我可被冻死了。」白文元看常相思回来了,抱怨道,「你看,整个半身都是冰凉冰凉的——」 常相思将热水袋垫在他手下面,抬手将药液滴落速度调慢一点,「那你调整一下啊!」 「一直这样躺在床上太难受了,我想快点输完,起来活动一下身体。」白文元道,「刚才看护的阿姨来了,生活用品她都帮我准备好了,你看——」 常相思看一下张晚,张晚还是年轻,眼睛里有些怨气,但道,「东西留着备份吧,我先走了。」 「相思,去送送!」白文元道。 「不用。」张晚深深看一眼常相思,再一次转身走了。 常相思看地上摆的一堆,「这些怎么处理?」 「明天我同事还要过来看我,肯定又会带一堆这样的。」白文元不在意道,「全部堆墙角里,等要出院的时候送人吧?」 常相思起身,将整个房间堆的各种鲜花、水果、营养品全部码在墙角,「你想好了怎么说没?身体不会突然性地发病吧?」 「相思,你过来!」白文元拍拍床边的位置。 常相思坐过去,眼睛盯着输液瓶的刻度,道,「说吧!」 白文元伸手握住她的手,道,「相思,你爱不爱我?」 常相思看着他,她想看看他到底要玩什么花招,毫不犹豫,道,「爱!」 白文元立刻喜气洋洋,丝毫不觉得危机在靠近,道,「相思,我也爱你。」 常相思点点头,认真看他的脸,他道,「相思,今天出警很突然,没有来得及给你交待,后来发生的事情就更突然。我受伤后大家都有点傻,把我送医院直接就关手术室了,身上的东西被医生给搜出去交给同事了,直接就联繫了文渊。我一是没来得及联繫你,二是清醒后没第一时间给你说这个情况。我不知道文渊是怎么给你交待的,是不是被他吓了一跳?」 第78页 「他说不知道你还在不在,得等手术室能不能把你救回来。我以为你会死——」常相思对自己的单纯和直接的情感表露有点不好意思,「所以才慌着过来,如果不是的话——」 「这个小兔崽子,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白文元骂完这个拖后腿的兄弟,忙又道,「相思,刚才医生在给我缝伤口的时候,我就在想。相思是多么好的姑娘啊,我和你在一起还没够,那么多的好地方我们没一起去看过,那么多好吃的我没带你去吃过,那么多好看漂亮的衣服我姑娘也没穿给我看过,我要是就这样走了死了,这辈子该多亏啊!所以刚才我就想,这一次等我出院了,我会把我这个世界里,最好的东西都捧给你,让你喜欢,让你高兴——」 常相思专注地看着白文元,他越说越当真了,「相思,过去的事情咱不追究了,只看未来我怎么做。你要但凡说个不字的,我绝对不坚持,你要是说应该去做的,我绝对排除万难。」 常相思笑一下,「我不需要你这样。」 「那你说,要我怎么做?」白文元感觉自己忽悠过去一半了,立刻表态。 「你用这样敷衍的态度和我说话,老实讲,我很失望。」常相思嘆一口气,「我现在看到你活蹦乱跳,还有心思忽悠我,也就不担心了,先走了!」 白文元瞪大了眼睛,妈的,刚才还和风细雨呢,怎么马上就狂风大作了! 「不是,相思,你这样——」 常相思起身,道,「你这边大家都给安排得很好,也不需要我再做什么。再见!」 白文元急得要下床,可惜腿脚不争气,一动就拉扯得痛,眼睁睁看她甩上门走了。 常相思说到做到,之后两天果然只有电话和简讯问候,但人是没去,她一个人在学校看书上自习。白文元却耐不住,他在医院,少有安静的时候,每天不是有同事来探访,就是有亲朋好友来看望,领导各种慰问,被救的人质还送了锦旗来,看起来光鲜无比,但他却越来越烦躁。最后实在烦得没办法了,直接给领导打了个抱怨的电话,说再这样下去,他的病要更重了,这才略微清净了些。 有点个人时间了,白文元就把自己第一次见常相思到现在的每一个场景,都回忆得清清楚楚。他从小记性好,又请了老师专门培训记忆方面的能力,所以现在连常相思给他讲过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他知道这姑娘的固执,也深刻地感受过她的决绝,人一旦犯了她的逆鳞,她从不留情面,因为知道,所以他也从未正面询问过她为什么不回家过年,只因为,他懂她。 可是,他懂她,却还想着忽悠她。 白文元自己都觉得好笑起来,真是被常相思这丫头抓了个现行,慌张起来,乱出昏招了。他摸出手机,拨打她的电话,没有被挂断,她就是这点好,不会胡乱发脾气和人较劲。 「相思,今天来看我好不好?」白文元好脾气道,「顺便帮我带几本书来,我都无聊死了。」 「好啊,什么书?」常相思也不矫情,既然他递了梯子过来,她也就下了,「图书馆没开,只有后门的一家租书店还开着。」 「随便吧,能打发时间就好了。」白文元主要是想见人。 常相思去书店租了两本打发时间的畅销小说,熘达着去了医院,白文元第一句话就是,「宝贝,我向你认错,你原谅我吧!」 她将书放在床头,道,「你说什么胡话呢?」 「真的,宝贝,我深刻反省过了。我那天讲的话太不真诚了,严重低估你的智商,严重不正视咱俩之间的感情。」白文元看着她,「你这么冷着我,是对的。」 常相思还觉得挺新鲜的,「你给女人道歉认错,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怎么练出来的呢?我连给人讲一句对不起,心理负担都超大的。」 「天天给我们队长写检查练出来的。」白文元非常坚决地和以前那个自己划清界线。 常相思看着他笑眯眯,白文元还是略有些不自在,跟男人道歉和向女人低头,俩概念。 「相思,当时我就是想忽悠过去就算了,因为我要讲了,以你的个性,你肯定是要在心里琢磨好多回,越琢磨就越难过。」白文元道,「我就想,早点遇上你的就好了,就都没那么多破事了。」 「那你有过强奸、乱交、脚踩几条船和欺骗未成年吗?」常相思道。 白文元脸都黑了,「相思,我还是个人,好吗?我只是正当地,非常正常地,向姑娘表达好感!大家两情相愿,互不赊欠——」 「好吧!」常相思也觉得自己问得有点过。 「我给你讲一下我的想法吧!」常相思清了清嗓子,「我这个人比较古板,生活也挺没趣的,以往也没什么好的榜样给我展示人该怎么去谈恋爱。所以我对待你,都是按照我本能的方式。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就应该是这样,比较普通、平凡的,互相喜欢,不存在第三个人或者第四个人或者潜在的无穷多个人。我没想过你也许会很受欢迎,也没设想过即使我们在一起了,会有竞争者出现的情况。」 「不是,根本就没有——」 「你听我说。」常相思示意白文元安静,「那天我在楼下转圈冷静冷静,也遇上张晚了,我看得出来,她对你的感情还是有几分真挚。毕竟,一样好东西,我看得上,大家都会看得上,你说是不是?」 第79页 白文元有点憋屈,他是东西好像不对,他不是东西就更不对了。 「在来的路上,我甚至都想,如果那天你真的是为工作而死了,我是愿意为了你做寡妇的。」常相思嘆一口气,「这是一瞬间情感的冲动,但当张晚出现后,我又冷静了。我想了又想,因为你以前我不在的时候的一些事情,而否定我对你的感情,对你和我都不公平。」 常相思的目光和感情过于坦然和坦荡,白文元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那一番说辞对她而言是多么的苍白和不郑重,他的心重重地跳动,他第一次开始意识到,自己到底能不能负担这个姑娘全部的感情。他张了张嘴,以往清晰的脑袋开始打结,过多的情感堵塞了他的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觉得,自己的我爱你三个字,太轻飘飘了。 白文元用力地握住她绵软的手,只说得出来两个字,「相思——」 「基于你的表现,我不理论在我之前的事情,我只对你有一个要求。」常相思看着他,「我不能要求别的女人不要看上你,我也决定不了别人的感情。但是我想要你的真心——」 白文元抬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落下一个吻。 「白文元,你能做到吗?」 「我能!」白文元知道,她从来不给人第二次机会,「相思,你对我的要求太低,我能给你的除了真心,还有忠诚。」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的是比较肥的章节,所以如果今天收藏超过1200的话,今天就不更,等明天更,不然我码字来不及。希望大家理解!mua 第41章 过年(一) 常相思得到了白文元爱情和忠诚的承诺, 心里满意了一半, 但她认为自己不能过于纵容和宠爱,须知他这样的男人, 最擅长就是得寸进尺。她给自己定下了规矩,无论多么担心他的身体或者想要照顾他,一天去医院一次, 一次两个小时便足够了。正好, 钟楚又给她派了活儿,需要统计过年期间留校的学生名单,组织这一批学生参加学校为他们办的年夜饭和聚会, 她空余的时间便用来忙这些公共事务。 「吃完学校的年夜饭,你们几个一起到我家看春晚啊。」钟楚打着哈欠,「我妈去买了好多饼干零食——」 常相思把统计的人员名单表格输入电脑,「不要再麻烦师母了, 去年已经打扰你们那么久,就很不好意思了。」 「你是不知道我妈的脾气。」钟楚在列印出来的表格上画勾,「她这个人天生就爱热闹, 哪一天家里要是没人就唉声嘆气,哪一年过年家里没几个学生就忧心我爸工作出问题了, 不受学生爱戴了。」 常相思埋着头,「今年不去啦!」 钟楚还没反应过来, 道,「去吧去吧,那些东西没人吃, 我妈怕坏掉,肯定又要塞我肚子里。我都长胖了——」 常相思笑,将宿舍号和宿舍的电话对应进入表格,点击列印,「师兄,你等会按照这个表格打电话通知就可以了。」 「麻烦,我把这些都弄出来交给宿舍的阿姨,让阿姨挨个通知去。」钟楚站在常相思身边看她做出来的表格,突然道,「相思啊,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常相思脸红了一下,没吭声。 「我就随便问一下,不会是真的吧?」钟楚哀嘆。 「怎么了?」 「漂亮姑娘都被追走了,可怜可怜我这样的光棍呀,这都单了二十五年了呀!」钟楚摇着头,「你男朋友学校的?我给你讲,找学校的男生最没意思了,年轻、冲动、腻歪,生活上既不能照顾你,事业上又不能帮助你。一定要找年纪大一点的,各方面都可以引导你——」 常相思抿嘴笑,将列印出来的表格递给他,「是啊,我觉得你说得很对。」 「对吧?」钟楚很满意道,「谈谈可以,就当是刷经验值,以后师兄给你介绍好的!」 「那谢谢师兄了。」常相思埋头道,「有机会把他介绍给你。」 常相思手机响了,她摸出来看,是白文元的简讯。 「相思,今天能早点来吗?」 「可能不行。」常相思的简讯回得很快。 「你这两天在忙什么?」白文元不得不问了。 「学校里要组织过年不回家的学生团年,我得去帮忙准备庆祝的事情。」常相思回了一个笑脸,「本来师兄说要彩排节目的,考虑到要照顾你,我已经推辞了。」 「不是说好了和我跨年?」白文元的简讯问号已经表达了他强烈的不满。 常相思看着手机屏幕笑,她完全能想像得到白文元歪在病床上单手发简讯的郁闷样子。 「傻不傻啊,对着手机笑?」钟楚鄙视道,「行了,我不耽误你了,你快点去和男朋友约会吧!」 常相思紧赶慢赶到了医院,一路上白文元的简讯就没停过,她不知道,他开封后是这么粘人。这几天,她对他不怎么亲热,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白文元心里有数,态度上比以往更好了。 推开房门,白文元抬眼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 常相思道,「今天把学校的东西都弄好了,接下来就没什么事了,就等着吃年夜饭了。」 「我还没吃药。」白文元道。 「我去叫护士——」 「喂,护士小姐那天交待家属,要按时盯着吃。」白文元将家属两个字咬得很重。 第80页 常相思拿杯子倒开水放凉,又去检查药片,数了又数,感觉数量不对,「你昨儿晚上的都没吃?」 「今天早晨的也没吃。」白文元很无赖道。 「要想早点出院,得听医生的治疗安排。你想在医院里过年呀?」常相思不解,马上将药片倒出来,连同水杯递给他。他就着她的手吃了药,喝一口水咽下去,这才道,「我刚去问了,今天下午出院也行。」 常相思不解,「什么叫也行?」 「他们这儿病床紧张,我一个人就占了一间,巴不得我赶紧走!」白文元不在意道,「呆会儿你帮我去把手续办了,我回家休养一样的。」 常相思环视病房,墙角堆的各种慰问品又多了许多,想这人来人往的,他怕也是在医院没休息好,道,「行,呆会我去给你问问。你自己作死,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我不会劝你的。」 午饭常相思陪白文元吃了,去办完出院手续,鲜花全送护士站的小护士们了,水果和营养品都给了附近病房的人,叫了个计程车将他送回宿舍了。白文元人还没到宿舍,领导关心的电话就来了,常相思坐旁边听他和人瞎扯,一遍遍忽悠着要出院的理由,虽然被批评了不重视身体,但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交待他将申请个人三等功的资料准备好。 白文元挂了电话就沖常相思笑,「媳妇,为了和你欢度佳节,我可是什么理由和藉口都使了。你也别去学校吃什么年夜饭了,一堆不认识的人坐一张桌子,还得听学校领导讲话,多没意思——」 「师兄说也可以去他们家吃。」常相思道,「去年就是去师兄家里吃的,师娘做的饭菜可好吃了。」 白文元侧头看常相思,她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我总不能去人家家里吃饭,还带上一个吧?」 「老师和师兄都这么照顾你,作为你的男朋友,不去谢谢人家,真的说不过去呀!」白文元估摸着,「你看,要不这样,年夜饭就都不在家里吃了,我去订个饭店,咱们大家一起出去吃?」 「不要,没意思。」常相思一口拒绝了。 两人下了计程车,回宿舍,白文元得到消息的几个同事早就等在门口了,见他下车,一起冲上来将他给架起来。常相思刚开始吓了一跳,定神看了,却是一堆大小伙子笑闹,也就跟着笑起来。 白文元约了大家等喝酒,好不容易脱身,拉着常相思回自己房,门一开,春天就来了。 「怎么了?」常相思不解。 白文元看自己客厅里新换的抱枕靠垫,高台上的盆栽鲜花,金灿灿的桔子树,洗干净的窗纱和墙壁山挂的画,整个简陋的房子,多了许多的生气。他走进去,打开厨房的门,灶台上堆了各种吃食和水果,嘴巴笑开了花,伸手抓了一个大苹果,在衣服上擦擦,咬了一口,道,「小媳妇,就知道你口是心非呢!要不想和我过年,买这么多东西,浪费呢?」 常相思将带回来的药整齐放在书桌上,道,「你一个人也是要过年的啊!」 白文元咬着苹果靠在门边,「口是心非的小丫头片子——」 「晚饭想吃什么?我先给你做好再回学校。」常相思找了他一件不穿的旧外套罩在外面,推开他进入厨房,从冰箱里拿了几样肉出来,「鸡汤?猪脚汤?」 「都可以,你看着办。」白文元活动手脚道,「医院住着真不舒服,还是回家好,空气都是自由的。」 「你动作小点,别扯到伤口。」 白文元走近常相思,想亲两口解馋,她却推开他,「这都受伤了,还不老实呆着呢?」 「这几天可把我憋坏了。」白文元不依不饶,「你连手都不给我摸一下。」 「你想方设法出院,就是为了这个?」常相思不可思议道,拿了鸡肉解冻,「白文元,你脑子里装的都是精液吗?」 白文元理直气壮,「我只是失了一点血,又不是阳痿。手不能动,下半身还是好的呢!」 「你现在还在考察期。」常相思闷闷地丢下一句话。 「什么?」白文元大声,「什么考察期间,我怎么不知道呢?」 「你以为随便说几句话煳弄我,给我一两个承诺,就算数了吗?」常相思打开热水,「我得看看,你的执行力情况怎么样,再决定要不要相信你。」 「嘿——」白文元心里不满意了,「小媳妇,一边儿拿走了我的忠诚,一边儿要我吃素,这样不人道吧?」 常相思将鸡肉浸在热水中,干毛巾擦手,点点他胸膛的纱布,「白文元,你知道什么叫忠诚吗?家里有得吃的时候不吃外食,那不叫忠诚。只有家里没得吃,外面也不吃的,才是真正的忠诚。不懂?你这里有字典,咱们翻翻去,看谁的解释对!」 白文元气得牙痒痒,可他又爱极了常相思在他面前牙尖的样子,特别是当她计较的时候,眼睛又黑又亮,嘴唇又粉又嫩,整个人光彩照人,「行行行,你说得都对。那我不动,你先亲亲我——」 常相思看白文元将脸凑到自己面前,敷衍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哪知白文元将头转移,正正好亲在她唇上。这一下他可抓住不放了,咬着她的唇啃了个结结实实,舌头探入她口中胡搅蛮缠一番,直亲得她全身发热。 白文元亲完,见她一脸沉迷,证明了自己的魅力依旧,心情很好,起身道,「好了,小媳妇,乖乖给哥哥做好吃的,晚上有奖励。」 第81页 常相思道,「哥哥,你肯定从来都没学过皮厚两个字该怎么写。」 白文元欲答,电话响了,艰难地摸出来看,眉头皱了一下。 常相思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他轻轻嘘了一声,走到阳台外面去接电话。 鸡肉解冻好,洗干净捞出来下锅翻炒,加水和姜,大火勐煮后转小火炖;趁炖汤的功夫,常相思又捡了两个玉米出来剥玉米粒,鸡汤配一个素菜,应该足够白文元吃了。 半晌,白文元接完电话,从阳台回厨房,看她低垂头弄玉米,道,「相思啊。」 「嗯。」常相思抬头,有一根不听话的髮丝沾在嘴角。 白文元走过去,用好的那只手拨开发丝,道,「过年那天,我家老爷子想见见我,晚饭就得在家里吃了。你在学校吃完年夜饭,我再去接你来家看春晚等跨年,好不好?」 常相思无所谓道,「都可以的!」 第42章 过年(二) 年三十, 白文元穿了常相思给他买的新衣服新鞋子新手套, 载着礼物,白文渊开车接他, 两人一起往大院儿走。 「不是说过年要去南方的吗?」白文元不解道,「全部都已经安排好了,结果又不走了?这不是折腾人嘛!」 「爷爷半道上听人说你勇斗歹徒, 光荣受伤, 耐不住就回来了。」白文渊道,「再加上好多亲戚非说他翻年过八十的大寿,一定要来给他拜寿, 不管他在不在b城,反正一堆人是赶过来了的。」他侧头看着白文元,取笑道,「哥呀, 你是爷爷的大孙子呀,可不能有事——」 「这是男人的勋章,你不懂。」白文元道, 「都哪些人在呀?」 白文渊说了一串名字,最后道, 「还有张家的人,表叔表婶带着张硕和张晚一起, 张晚在大家面前表现得可好了,爷爷很喜欢她。」 白文元嗤了一声,没再吭, 半晌道,「他们家是把我当成啥了?」 白文渊侧头看,「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白文元估摸着白文渊和张家兄妹关系不错,敷衍着,只让他赶紧开车。 白文元到的时候,爷爷家的大客厅里已经满是人了,因是过年,来的都是至亲好友,所以一见他负伤抵达,都上来问好。他耐着性子一一回答了,给各家的长辈们问好,给小子丫头们发了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又抓了一个小纸盒,上楼见人去了。 远远就听见张晚的笑声,似乎在撒娇说下棋的事情,他听了一会儿,也不得不佩服这个姑娘,嘴巴跟抹了蜜糖似的,专挑老人喜欢听的话讲。 「爷爷。」白文元走进去,果然见自家鬚髮皆白的老太爷坐在围棋盘前和张晚晚五子棋,他瞄了几眼,站到老太爷身后,伸手帮他挪了一颗棋子,「这样才算一步好棋嘛!」 张晚道,「元哥,你也帮我走一步呗。」 「那可不行。」白文元道,「你套儿都做好了,只等我爷爷钻进去,我帮你,不合适吧?」 老太爷笑呵呵道,「晚晚有耐心,陪我这个糟老头玩了一天了。」 「晚晚,辛苦你了。」白文元道,「现在轮到我陪他了,你下去和大家一起玩吧!」 张晚马上乖巧道,「爷爷,那我先下去了。」 书房门被合上,白文元将纸盒递给老太爷,「这是礼物,本来准备等你年后回家给你的。」 「是什么?」老太爷打开盒子,摸出一根小菸嘴来,玉色莹润。 「哪来的呢?」老太爷十分喜爱,捡起老花眼镜戴上,仔仔细细看了,「玉质很好嘛——」 「淘来的啊!」白文元坐到老太爷对面,将黑白棋子分开,「来一盘?」 老太爷含着菸嘴试试,感觉不错,塞了一根烟进去,白文元摸出打火机帮他点燃菸草,道,「跟个小姑娘玩五子棋有什么意思,还得装不会哄人家开心吧?」 「你懂什么?到我这个年纪了,谁爱来和老头子说话?人家好心来,我当然要让人高兴走。」老太爷抽着烟,「就不像你们几个臭小子,不懂事。」 白文元捡起黑子,笑,「爷爷,我执黑?」 「你就算执黑我也能杀得你片甲不留。」老太爷选了白子。 「那再让我三子,不五子好了!」白文元不客气道,顺手给自己摆上了五颗黑子。 老太爷笑了,两个人专心下起来。 棋下到一半,整个局面已经偏向了白子,白文元埋头苦思,老太爷趁机问了一些他工作上的事情,又关心了他的身体状况。白文元将伤口给他看了,局里领导层对此次事件的处理办法也汇报了一下,最后轻描淡写说可能会有一个三等功。老太爷点点头,既不怎么担心也没不高兴,半晌道,「我这么几个儿子孙子里,就你有几分我年轻时候的样子。一个个读书都读成了懦夫,还有文渊那样被她妈纵得哟,简直就跟个贾宝玉——」 「他可没那么多姐姐妹妹的。」整个白家,也就只得一个白倩。 「他妈那边的亲戚不少。」老太爷道,「走得也近。」 白文元不吱声,心知老太爷恐怕也是有话说。 「刚才晚晚来陪我,拉拉杂杂说了许多,我都没听明白。就记得一个事,说你交了个漂亮女朋友,很有本事,把你管得服服帖帖的,连朋友兄弟都疏远了。」老太爷淡淡道,「是有那么个人在吧?」 第82页 白文元抬眼看一下老太爷,点头,「是。」 「怎么没带回来呢?」 「她要准备学校组织的年夜饭。」白文元心里有点打鼓,「什么叫她把我管得服服帖帖呢?我工作忙,她上课忙,就周末的时候见一见。把时间分配给女朋友了,就没和他们出去喝酒,这怎么叫疏远呀?」 「过年不回家?还是本地人?」老太爷落下一颗白子。 「她不回家。」白文元称赞道,「爷爷,你这一子下得真好,我这一片全废掉了。」 老太爷略微有些得意,「是吧,我还没老煳涂吧?对了,你今天多大了?」 「翻年就24了。」白文元道,「本命年呀!」 「24——」老太爷想了下,「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大伯都很大了呀!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你这个年纪算小,不着急,看看再说。」 白文元心定了,「嗯」了一声,知道自己的事情在老太爷这里挂了号,他老人家暂时还没对他的婚事有什么决定,道,「张家人脑子太活了点,最近老是打着文渊的旗号在外面办事,人都问到我这里来了。我给文渊说了两次,他还不觉得。」 「让你小叔去和小婶说一说?」老太爷再下一子。 「他们家也是小辈在b城挣,让大人们去专门讲这个事情太郑重了些。」白文元慢慢道。 「哦?那你觉得该怎么弄?」老太爷慈爱地看着他。 「我去吧!」白文元嘆一口气,「我不喜欢张晚在你面前叨叨女朋友的事,找她哥说说,年轻人斗嘴闹起打起来了,也是小事——」 老太爷「哈哈」一笑,放下菸嘴,端起茶杯喝一口,「你小子,滑头得很。我年轻时候,可没你这样的心机,公报私仇呢!」 「爷爷,就算这样,我这盘棋,还是要输了的呀!」白文元苦恼,「要不,你再让我三子?」 「去去去!没这样玩儿的!」老太爷挥手。 白文元将老太爷哄高兴了,扶着他下楼见客人,客人太多,不方便摆宴席,又因都是算是自家人,所以请厨师摆的自助餐。准点开席后,白文元找了个盘子夹了几片牛排,坐到角落里去吃,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视线四处搜寻张硕的身影。 张硕和张晚兄弟二人和几个白家的兄弟团坐在客厅角落里玩牌,他起身丢下刀叉,扯了张餐巾纸慢慢擦嘴,走过去,张晚立刻招唿道,「元哥,下来了?」 白文元冷着脸,不说话,理也不理张晚站到一边看白文渊手上的牌。 被当众给了个冷脸,张晚便是心理素质再强大,也不过是一个年轻女生,挂不住相,立刻脸涨得通红,不自在极了。 「张晚,你刚才,在楼上跟爷爷讲了什么呢?」白文元冷声问道。 张晚忙道,「我什么都没讲——」 「没讲?」白文元冷笑,「你再好好想想!」 几个人扭头看张晚和白文元,白文渊马上道,「哥,什么事呢?」 张晚被众人这样看着质问,又羞又愤,委屈道,「我真的——」 「你要真没说,爷爷能知道相思的事情?」白文元压着声音吼,顿时周围没了声音,张晚也不敢说话了,眼里挂了泪珠,转眼去看自己的哥哥。 众人都知道这白家里最厉害的莫过于老太爷,而老太爷最看重的也就一个白文元。白文元是老太爷亲手养大的,长得像,脾气像,连他读书工作的事情,都是要亲自过问的。如果没意外,老太爷的所有资源,都是要交给他来继承的,所以连白文元的父母都对他的事情没过问过,甚至是婚事。眼看着白文元一天天大了,因着这个关系,硬是没人敢私自给他介绍过女朋友,都等着老太爷开口呢! 张晚新来,不懂这中间的原委,陪着老太爷玩一会,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 白文元一个大男人和女人计较太难看,转眼就去看张硕。张硕起身正要走过来安抚两人,不料一个拳头就沖他脸来了,本就没防备,身体扛不住那狂勐的力道,整个人歪倒在牌桌上,发出巨大的声音。 白文元略一用力,伤口就痛,甚至听到了缝合线断裂的声音,不过他也管不到那么多了,扑上去一边开揍一边道,「你这小子也不是好东西,居然敢背着我勾搭相思,顾着面子,警告过你别乱伸爪子。背后当我是死人——」 「别打啦,流血啦!」张晚看白文元拳头上鲜红一片,不知是他自己的血还是张硕的血。张硕毕竟是客人,又顾忌着身份,没好还手,只道,「文元,你误会了!」 白文渊看附近的几个长辈注意到这边的场景了,马上高声道,「哎呀,张硕喝醉了,摔倒了,把桌子撞翻啦!」他一边叫着一边给众人使眼色,七手八脚将纠缠在一起的两人给拉起来,推挤着从后门出了厅,到了廊下。 白文元心里出了一口气,收回拳头,这才感觉到伤口痛,道,「张硕,你要懂我意思,以后少出现在我和常相思面前,不然,见一次,我揍你一次。」 张晚站一边,眼泪滚滚,白文元的话,分明就是说给她听的。她有什么错,不过是喜欢他而已,不过是用了一点小女生的小心机而已,凭什么要被这样对待? 张硕站起身,看着白文元,透过落地的玻璃窗,他也看见了厅里和他父母亲切交谈的老太爷,他艰难一笑,白家的意思,他懂。 第83页 「文渊,车钥匙给我。」白文元伸手,掌心满是血痕。 「哥,你这是怎么了?你要去哪里啊!」白文渊大叫,「你要跑了,我怎么跟爷爷交待啊,别害我行吗?」 白文元懒得跟这个煳涂蛋说话,从他口袋里摸出钥匙,扬长而去。 大年夜,霓虹灯又亮又美,零星的车辆装载着归人寻找各自温暖的巢穴。白文元驾着车,穿越大街小巷,最终抵达常相思宿舍楼下。 他拨打她的电话,许久许久之后才接通,那边传来欢声笑语和音乐的声音,这才是俗世里的平安和欢乐,他道,「出来!我在宿舍楼下等你。」 常相思挂了电话,团圆饭的最后一道大菜还没上,但她已经吃饱了。各个学院的领导还在舞台上发表演说,她坐如针毡,对身侧的同学说了一身,躬身从桌子缝隙中央熘走。 屋外的寒风肆掠,她的心里暖洋洋的,抄小道穿越校园,远远看见了宿舍道口高挺的人影,她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白文元——」常相思轻声道。 白文元转身,常相思莹莹地站在路灯下沖他笑,又暖又软,这个美丽的笑容,从今之后,他看了足五次。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小伙伴们的热情这么快就把我的存稿想榨干了,这是目前最后一次加更了!等我存稿箱稍微丰满一点后,再来一次加更活动吧!所以,后面的还是恢復到日更,谢谢大家支持—— 第43章 乍暖还寒(一) 春日缠绵, 暖风拂面, 白文元却鬍子拉扎地从办公楼下来,艰难地爬上了自己的车, 今天无论如何,他得见到常相思。 白文元已经二十天没见到常相思了,简直不能忍。自从她大学第五年入院实习后这一年多来, 简直比他还要忙, 两个人约会看电影得排期,吃个饭像打仗一样,这些也都算了, 更不能忍的是,上个床还要查一下医院的排班表。这二十天,开始第一个周是他忙,第二个周是她忙, 第三个周两个人都忙,他估计要再见不上,她都不认识他了。 白文元撑着黑眼圈开快车到医院楼下, 摸出手机打过去,许久都没人接电话, 他忍了又忍,下车, 用力甩上车门,憋着一肚子气上楼。 办公室的人已经很熟悉白文元了,很热情地为他指点方向, 他道谢后径直往护士站走,半道上远远见了常相思,飞快走过去。常相思惊讶地看着黑着脸的白文元,道,「你怎么来了?」 白文元道,「你手机呢?」 常相思打个哈欠,伸手摸一下白大褂的衣兜,空空如也,笑道,「哎呀,可能丢办公室去了。」 「那我昨天晚上给你发的简讯,你看了吗?」白文元继续憋。 「什么简讯?你说说看——」常相思平静道,「昨晚大夜班,我就顺便准备毕业论文的资料,搞了一个通宵——」 「常相思,你说你,是不是肉吃到嘴巴里,踏实了,就不珍惜了?」白文元不想在走廊里吵架,伸手拉着她手腕往楼梯间走,一边走一边压着嗓子道,「现在你越来越不把我放在心上了,电话不接,简讯不回,饭也不做了,这也就算了,你就不能主动给我打个电话?」 常相思一脸无奈道,「白文元,你也适可而止行不行?我的同事、老师、同学、舍友、师兄弟,还有朋友,哪个你不认识?哪个的电话你没有?我的课程表,排班表,你不都是号称过目不忘记得清清楚楚?还有我的生理周期,你也算得明明白白的!你说,还有什么需要我向你报告的呢?你别太过份了,我也是有自由的人——」 「这二十天,你也该自由够了吧?」 常相思忍不住笑,「没够,再来二十天都不嫌少。」 「我简讯里让你今天请假!」白文元实在忍不住了,伸手去捏她的脸。 常相思偏头避开,「请不了啊,现在正是忙的时候!」 「你们医院哪天不忙?」 「我要挣表现,争取毕业后能留在医院里,以后才能和你双宿双飞啊!」常相思安抚道,「不差这一天半天的。」 白文元很想告诉她,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全帮你搞定,但他也知道,自己要真这个说了,这丫头能把他怼得半死。 「钟楚是你领导,是吧?」白文元不信这个邪了,直接摸出手机,翻找钟楚的电话,「这么大个医院,缺你个实习的臭丫头就要破产倒闭了呀?一天假都不给,比周扒皮还刻薄了?」 「你别打了,他现在在手术室还没出来呢!」常相思看他真急了,道,「我刚才和你说笑的呢,简讯我看了,假也请了。」 「你——」白文元看着她,「你耍我呢?从昨晚上到现在,十二个小时,你就能憋得住不理我?」 「你这狗脾气,得改。谁也不是没事,就以你为中心,什么事情都围着你打转啊!」常相思道,「我得等师兄出来交班了才能走,你也别一脸黑气对着人呀,都被你吓跑了。」 白文元越年长,这几年升职如火箭一般快,身上的威势也越重,再加上越来越不爱笑了,冷着一张脸,既不让人亲近也让人害怕。他对谁都挺有耐心的,就是对常相思没耐性,如果没有第一时间得到她的响应和回復,简直坐立难安。 「还有多久?」白文元抬手看时间,「要不先跟我出去吃个早饭?我现在饿得胃痛。」 第84页 「应该没多久了。」常相思道,「我带你去食堂吃点粥吧,你说你,有必要这么急火火的吗?」 「常相思,你现在真是越来越不把我当回事了,你看看我的黑眼圈?这二十天,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想我?」白文元跟着她下楼,「做医生有什么好的呢,又累,又脏,又有危险。」 「是呀是呀,这样的话我也想还给你,做警察有什么好的呢,又累,又危险,工资也不高。」常相思抿嘴笑,「白文渊前一段还在我面前显摆,他刚工作没多久,拿的钱都是你的好几倍了。白倩也说了,你那工资,还不够她一个月护脸用的,你图啥呢?」 这几年来,白文元经常带常相思参加朋友和同辈的聚会,大家也就都知道他有一个还在读书的女朋友。 「就文渊拿的那俩小钱,还不够他自己一个周的开销。」白文元晃动脖子,甩去酸痛感,「且让他在外面逍遥两年,两年后,叔叔婶婶肯定要让他考进来。」 「你们家小孩真可怜,就不能选自己喜欢的事情做了?」 「我不就选了自己喜欢的?倩倩选的也是自己喜欢的,还得看个人!」 用白粥和馒头餵饱了白文元,常相思领着他上楼,「我们办公室后面有个小隔间,平时累了就在里面休息,你先进去眯一下,等我这边完事了去叫醒你。」 白文元搂着她脖子,「好!」 两人斗着嘴,但精神上是放松的,一路走上了楼层,却见人流向走廊尽头聚集,人群中央传来男子争吵的声音和女子的哭声。 「怎么回事?」白文元好奇地踮脚尖看。 「闹起来了?」常相思有点不好的预感,「我去看看。」 「你瞎凑什么热闹啊!」白文元不满地跟上去。 常相思用力挤开,果然见是一个老年大妈拖着钟楚哭,钟楚一脸懵逼,手足无措,身上还穿着手术衣,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手机借我。」常相思用力抢了白文元手机,马上拨打医院保卫处的电话,道,「保卫处吗,综合楼六层,有病人家属情绪激动,麻烦你们派两个人上来看看——」 常相思电话还没讲完,就见大妈激动地起身,一爪子挠在钟楚脸上,他伸手去挡,胳膊上立刻四条指甲印。 「什么医院啊,草菅人命啊,我好好女儿送进来。这下全完了——」大妈挠完钟楚,顺势倒在他身上,抓住他手不让他走,「你让我女儿下半辈子怎么办啊?」 钟楚急得脸通红,又想解释分辨,又情急说不出来话。 常相思最是了解他,平时口若悬河废话不断,关键时候屁都放不出来一个,她估摸着这台手术有些问题,但第一时间是要把人分开,将影响缩小,忙□□去,拉着大妈,想要劝说。 大妈就认准了不能让钟楚走,现场一片混乱,周围还有起闹的病人,跟着一唱一和。常相思被抓了好几下都没拉得动人,幸而保安上来得快,分开人群将大妈抬进了办公室。 钟楚狼狈地被送回办公室,常相思跟进去想要关心一下情况,马上有人来将他叫走,估计是去向领导汇报去了。白文元看她一脸担心的模样,知道今天的约会估摸着又要泡汤了,道,「相思,你一个实习生,什么忙都帮不上,先别着急行不?」 常相思点头,「我就是想多了解点情况。」 「你等他们将情况全部了解完了,再来!」白文元劝解道,「还是先交接工作,咱们先给钟老打个电话讲一下情况,再做打算,行不?」 「好!」常相思急匆匆回办公室,和同学做了工作交接,拿了手机和包出门。 两人坐上车,白文元开车去预定好的地方,常相思打开手机联络钟老师。 「钟老师,师兄那边今天的一台手术好像出了点问题。对,是一个女病患——」常相思静静听那边的电话,道,「是的,就是宫外孕。主任已经联繫你给你讲过大概情况了?好的,我随时关注,有情况马上和你联繫——」 白文元插嘴道,「你告诉钟老,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常相思只得道,「老师,文元说如果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请你不要客气。」 电话挂断后,常相思道,「老师知道了,他说谢谢你。」 「具体情况清楚了吗?」 「还不清楚,等着师兄汇报呢!」常相思舒一口气,「这下可麻烦了,师兄正是等升职呢,要是事情处理不好,肯定有影响。」 「别着急,现在急也没用。」白文元气定神闲,「只要你们医院的诊断没有问题,手术资料完善合规。」 临近中午,白文元的车开到城郊一个小庄上,他道,「难得你我都有一天假期,就在这里好好呆着休息,哪儿都别去了。」 「怎么跑这么远来了,我没带衣服呀!」常相思在路上睡了一觉,迷迷煳煳下车。 「我帮你拿了。」白文元没好气道,「指望你?」 「你今天怎么一直阴阳怪气的呢?」常相思看着他从后备箱里拎出一个行李包,摸摸他的脸,「笑一笑吧!」 「走吧!文渊他们在催了。」 「你不先睡觉?」常相思诧异道,「你去照照镜子,看看眼睛下面的黑眼圈,都要成眼袋了。」 「不了,最近穷死了,我得去赢他们钱救急。」白文元进入入山庄,办了入住,简单吃了午饭,拖着常相思进房间,「你自己先休息休息。」 第85页 「你还差多少?我这有点。」 「你?」白文元嗤笑,「你拿钱留着买点好衣服吧,每次带你出来,灰头土脸的,文渊上次还问我。他说,哥,你到底是有多穷啊,你看相思身上穿的,那叫衣服吗?那是劳保发的吧?气死我了——」 「是是是,给大少爷你丢脸了。」常相思瘫倒在床上,「不管你,我真要睡了。」 白文元看她一秒钟入睡,摇头,将她衣服脱了,盖好被子,在她唇上啃了几口,这才走出去。 白文元到大堂包间,果然找着了白文渊,方骏和沈川无聊地玩着牌,见他来了,立刻精神大振。 白文渊鄙视道,「天呀,你还真跑去把常相思接过来了?这么大个人了,每次出来都要带她,这么黏煳,她能受得了你?哥,你不要这样刷新我对你的观感好不好?男人,man——」 白文元冷着脸坐他对面,捡起一颗麻将牌,「你再多一句嘴,今天就只赢你的。」 白文渊撇嘴,「只会和我横!有本事,你去爷爷面前挺胸脯呀!」他突然诡笑道,「哥,看在兄弟的份上,给你透露点绝密消息。上个周我回家陪老头聊天,你知道不,我居然听见他打电话,说自己大孙子还单身没对象,要人家给介绍——」 白文元一手将骰子塞他嘴巴里,冷冷道,「真多嘴。」 第44章 乍暖还寒(二) 常相思睡了一整下午, 迷迷煳煳中感觉有人钻被窝里来, 然后自己被抱住了,她睁开眼睛, 道,「打完牌了?」 「嗯!」白文元累得话都不想说了,「咱继续睡, 睡醒了再去吃晚饭。」 「你睡吧, 我得起来了,调整调整,明天还得上班呢。」常相思翻身, 感觉他身上很暖,手贴在他肚子上摸了一会儿,白文元抓住她的手道,「别着急, 等我休息好了再睡你。」 常相思笑一声,翻身起床穿衣服,「我去外面逛一圈。」 常相思实在是不放心, 收拾好出门下楼,在院子里逛了一圈, 还是摸出电话联繫钟老师。钟老师已经把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了解得很清楚了,病人今年四十岁, 怀孕不足两个月,还未入院建立生育档案,老公在外出差, 家里只有老母亲照顾,今天凌晨突发腹痛送医,检查结果是宫外孕,输卵管破裂。紧急送入手术室进行手术,因为病人老公不在,所以病人的病情是和其跟随来的老母亲交待的,老母亲当时只要救女儿的命就好,便签字同意手术。病人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陷入昏迷,出血情况严重,只得进行了输卵管切除术。 手术很成功,病人母亲刚开始还十分感谢钟楚,后来就问手术后多久可以再次怀孕。钟楚就解释道,病人现在年纪偏大,这一次宫外孕身体损伤,而且切除了一侧输卵管,怀孕的机率变少,最好是等修养好身体后再做打算。病人母亲一听脸色就变了,再三确认切除了输卵管后边抓住钟楚不放,说他是庸医,导致她女儿不能生育,要让医院负全责。 「可是她签了字的。」常相思不解道,「她已经明确了情况和责任,为什么还要一定坚持是医疗事故?」 「她说她签字是被医院哄骗签的,医院根本没有告诉她真实的情况,也没有说过要切除输卵管有可能导致不孕,如果她知道的话,是绝对不会签字的。」钟老师的声音略沉重,「真是无知,她要不签字,医院不做手术,她女儿就有生命危险。」 常相思道,「钟老师,病人的丈夫呢?联繫上了吗?」 「联繫上了,正在赶回b城的路上。」钟老师一边嘆气一边说,「我们的人安置了病人母亲,还去开解,想要了解真正具体的原因,她又只是哭,偶尔说话,也说女儿这一辈子都完了。命重要还是生小孩重要呢?真是拎不清——」 「那现在这个事情,对师兄有影响吗?」常相思关切道,「医院怎么说?」 「现在还不能下结论。」 常相思挂了老师的电话,又打电话联繫钟楚,钟楚的电话不通,她转而打给交好的同学,同学抱怨道,「钟师兄这一次真是倒霉,我看那个老阿姨眼神躲躲闪闪,肯定是没讲真话。她硬拉上师兄,有私心,我们都讨论说,她这么看重女儿的生育能力,是不是怕担责任,怕她女婿责怪她?」 「病人年纪这么大了,也有过生育歷史,不存在这方面的问题吧?」常相思想了一下,「还想生儿子?」 对面同学就笑,「肯定是了,听她说话,家里还蛮有钱的。必须要生个儿子继承家业呀!这可是亲妈,要今天来的是婆婆,你说病人死不死?这都二十一世纪了,怎么越过越回去了呀?」 「亲爱的,你帮我关注师兄那边的情况,咱们这次得帮他呀!」 「肯定的,你放心。」 常相思挂了电话,绕着院子转了一圈,满园的青翠,让她心情略微好了一点。 半路遇上白文渊躲在花园里打电话,仿佛在哄女朋友开心,满嘴甜言蜜语,常相思就不小心听了几句,忍不住笑。白文渊发现她,马上挂了电话,干笑道,「常相思,我哥呢?」 「在休息呢!」常相思笑眯眯看他,「跟女朋友打电话呢?」 「不是——」白文渊马上住口,「是,我女朋友想找我看电影。」 「怎么没带她一起来?」常相思好奇了。 第86页 白文渊想了想道,「她可能不太合我家要求,我不想带她来,免得以后分手麻烦。她可没你聪明,也没你拿得出手。」 常相思站定了,认真看白文渊,白文渊低头玩着手机,道,「常相思,我不是针对你啊,我觉得你和我哥接下来可能会有麻烦,看在认识这么多年的份儿上,我提醒提醒你。」 「怎么了?」 「你其实挺好的,学习好,学校好,以后的工作也很受大家尊敬。」白文渊抬眼道,「你要是找我这样的,问题都不大,可你找我哥,那就是挑战地狱模式呀!」 「我不知道我哥有没有给你说过呀,我爷爷以前有点职位,我二伯二婶现在也在任上,以后咱们家肯定要全力推我哥上去。他们对他以后的老婆,已经有设想了,肯定不是你这样的。」白文渊认认真真道,「昨儿我就听我爷爷在找媒人帮忙介绍呢,没多久肯定有消息的!」 「你哥知道吗?」一连几个肯定。 「他什么不知道?他心里清清楚楚的。」白文渊道,「我就是怕你不知道,被他给坑了——」 常相思笑,「你是怕我被甩了受不了,有过激行为,坑了你哥吧?」 白文渊被看穿,也不尴尬,「也算是。」 「谢谢!」 「别谢谢我呀,你怎么想的呢?」白文渊不甘心地问。 「我的想法很简单,要是顺利的话,希望能够留在b大附院工作,然后和你哥结婚。」常相思道,「他的想法也差不多,但是他没告诉过我,中间还得要有一个打跑恶龙拯救公主的过程。」 「你们已经谈过这个问题了?」白文渊极其惊诧。 「他只是大概提了一下,要三十岁了,该升的职都升了,卡在现在的位置上升不上去。他想等我毕业了马上结婚,转换一下形象,表现自己成熟有责任感的一面。」常相思笑一笑,「并不是专门谈,就是偶尔说起来的时候讲了一下——」 「我操——」白文渊头痛了,「我预感我们家会有一场大戏要上演呀!我哥还不给你说,还带你出来和我们玩,他这是翅膀硬了,想要和伯伯婶婶拧呀,还是要和爷爷单挑啊!抓犯人已经不刺激了,要玩打倒权威吗?」 常相思迟疑了一下,「你们家,到底是做什么的呢?」 白文渊可怜地看她一眼,说了爷爷的名字,又将白文元父母的职位说了说。 常相思感觉有点刺激,她需要冷静一下。 「看吧,我就知道。」白文渊摇头,「我就给你讲一个事情,我妹妹,白倩——」 「见过!」 「她和你差不多大,已经订婚了。」白文渊道,「对象是一个姓林的,她喜欢人家得不行了,人家可还不一定呢。但是呢,姓林的为了讨好我妹妹,立刻麻熘把谈了好几年的女朋友给甩了。」 常相思眉头皱得紧紧的,「你讲这个故事给我听,想说明什么?」 「我哥哥,和那个姓林的,该差不多吧!」白文渊也不确定。 「你不觉得白倩这样的婚姻很有问题?」常相思道。 「她自己喜欢,伯伯婶婶也支持,我们能说什么?」白文渊道,「这样的婚姻多了去了,我就是给你举个例子,提个醒儿!」 「谢谢。」 「我说了别谢我!」白文渊烦躁道,「我也是为我自己考虑呢,要是哥哥找了让大人们满意的对象,我这边就不会抠得紧了。到时候趁他们高兴,我再把女朋友带回去,指不定就成了。」 「你——」常相思摇头,不知该称赞他聪明呢,还是愚蠢,「你人不错。」 白文渊看她神情没什么变化,仿佛很沉得住气的样子,道,「你可别躲起来哭——」 「不会。」常相思道,「我有时候闲了,也会看电视剧,里面很多这种桥段的。看的时候也想过,不过那时候以为你家就一般有钱,如果被挑剔的话,应该就是家庭出身不好或者经济差之类的,那时候觉得这个问题吧,可以依靠我工作来弥补,毕竟当医生也穷不到哪里去。可我没想到你家是不一般有权,这样的情况,要被挑剔,那点就多了去了,光靠我一个人的能力,怕是弥补不过来——」 「哈?」白文渊有点傻眼,「你说什么?」 常相思抿嘴笑,「没听清楚,还是没听懂?」 「我搞不懂你,你是准备挑战?」 「不是挑战。」常相思摇头,「两军对垒,阵势都还没摆开,就先来你这么一个劝降的。你觉得我现在就该要举手投降?」 白文渊抓抓脑袋,「好像也是哈!」 「文渊,你人真不错!」常相思道。 「我听出来了,你这是在讲我有点傻吧?」白文渊嘆气,「算了,我没哥那么横,我女朋友好像也没你这样刁,我们肯定干不赢他们。」 「时间差不多了,我去叫你哥起床,你去看饭好了没。」常相思看路灯一个个亮起来,转身往回走。 「行!」白文渊看常相思的背影,不紧不慢走路的样子,他感觉这个女人的抗压能力很不错。 常相思走回房间,白文元已经醒了,靠在床头上打电话,见她进来后,示意她轻声。 「妈,我最近工作挺忙的,半个月没休息过了。对,今天和文渊他们一起下乡玩,也只休息了半天。」白文元揭开被子下床,常相思伸手将外套递给他,他接了道,「我知道我快要三十了,这个年纪不是正好嘛!结婚的事情我自己会安排,你和爸爸工作都忙,就没必要操心了。爷爷知道啊,我给爷爷汇报过了——」 第87页 「人挺好的,我很满意,爷爷看过,他没说什么。」白文元声音越来越沉静,常相思专心看他,她知道,他越烦躁的时候反而越冷静,现在,他应该是无法说服他的母亲。 「好,我知道了。」白文元挂了电话,将它丢开,坐在床边不动。 常相思道,「撞南墙了?」 白文元舒一口气,「明天下班,你等我,我带你回去见我爷爷——」 第45章 乍暖还寒(三) 常相思想, 这个生日过得不怎么好。是的, 今天是常相思的生日,所以白文元早早地就急着要安排活动, 但两人工作都忙,没办法,只得这样意思意思, 连生日蛋糕都没有专门定。即使是这样, 常相思也感受到了白文元对自己的重视,所以,她不相信白文元这样强硬的人会屈服于家庭的压力而和自己分手。不过, 如何取得他家庭对她的认可,确实是稍显麻烦的事情。 常相思询问了老太爷的爱好,知道他日常爱好就是喝茶和下棋,于是托同学准备了盒明前, 又很精心地挑衣服化妆。万事都准备妥当了,白文元却电话来说,「爷爷有个老战友, 在南方,病危了, 他得去看。」 「所以今天不能拜见他老人家了?」常相思电话里的语气很镇定,但心里却敲了一下警钟, 连人都见不到,何谈获得认可? 「我会再和他约时间。」白文元的声音也很镇定,又关切了一下钟楚那边的情况, 这才挂了电话。 常相思挂了电话,去找钟楚,办公室不见人,家里也没有,最后有人说他在楼顶抽菸。 「师兄——」常相思上楼,果然见钟楚穿着个单衣吹冷风,嘴唇冻得乌青发黑,眼睛还是红的。 「是相思啊!」钟楚丢了菸头,又摸出一根烟来塞嘴巴里。 「你现在这个样子,可一点也不帅气了。」常相思看着他,钟楚一向爱美又臭屁,但凡出门总是要打扮得十分有型。现在他顾不得个人形象,侧面证明这次的事情不好搞,「现在情况怎么样?主任那边怎么说?」 「他和我一向就不对付,对内当然是说我有问题。」钟楚嘆口气,「预感我又要给我爸惹麻烦了。」 「女病人的老公来——」 「很难缠,比那个老太太精多了。」钟楚摇头,「现在一点不松口,也只说老太太没文化,不懂,医院没有尽到义务。他是个商人,很有点人脉,昨天直接找了律师过来,要把这个事情往医疗事故的方向走。」 「一般医闹,也就是求财。」常相思道,「他们有提出赔偿金额吗?」 「医院赔不起的天价。」钟楚又好气又好笑,「他认为他损失的是获得一个优秀的男性继承人的机会,现在他如果要离婚去另寻合适的婚姻对象生子,将要失去一半的家庭财产和耗费巨大的心血。」 常相思皱眉,「还有另一边的输卵管呢?」 「医院提出可以免费为他们夫妻进行最好的人工辅助受孕,被拒绝了。」 「那这是胡搅蛮缠呀,为了什么呢?」 钟楚摇头,半晌道,「不是冲着我,就是沖老头去的。他今年推选院长,唿声挺高的——」 常相思点头,她们这一届的学生算是钟老师的直属弟子,进入医院实习后,又被钟楚这样的直属师兄管得很严格,在众多的实习生中比较出挑。每年留校留院的名额少,钟老师在人选上有巨大的发言权,以目前的实习成绩而言,常相思和她的几个同学,机会更大。钟老师为人幽默风趣,但在专业和工作上却又非常严谨和耿直,为此,反对他的人也不少。 「昨天晚上跟老头子谈了一晚上,他认为我是在胡思乱想,要求我好好配合医院的调查工作。」钟楚深深吸了一口烟,吐出来道,「还说因为他自身的职务关系,在我的事情里,是要避嫌的,不能发表任何意见。」 「病人呢?」常相思道,「病人怎么说?我不相信她不知道,是你救了她。」 「一直不说话。」钟楚道,「没人打得开她的嘴巴。」 常相思若有所思,道,「师兄,楼上太冷了,别把自己冻生病了,一起下去吧!」 「你先走,我再冷静冷静。」 白文元不相信事情有这么巧,他一想要带常相思回家,老太爷就下南方,他挂了常相思电话后拨到他生活秘书的电话,许久被接起来。对方道,「文元,老太爷昨天晚上担心得没睡着觉,现在在刚入睡一个小时,暂时不能听你的电话。」 「叔,我爷爷昨天还见了什么人没有?」白文元关切道。 「除了家里人,没见过外人了。」 「我爸我妈呢?」 「你妈妈回来和老爷子说了会儿话。」对方有些笑意,道,「好像是关于你的终身大事,老爷子觉得自己身体不行了,想早点抱重孙子了。」 「只要爷爷愿意,我马上给他弄一个出来。」白文元也笑,「我妈什么时候回b城的呢,我居然不知道?」 「得有两个月了吧!」 白文元挂了电话,靠在办公椅上休息,半晌復又拿起手机,思虑再三,还是没有贸然打过去。他和父母的关系,没有和爷爷的关系亲密。从白文元记事起,父母一直在地方上任职,每两三年换一个地方换一个职位,夫妻见面都困难,更不用说专程回b城看他和白倩。白文元是被爷爷和保姆带大的,再大一点后,他是自己带着白倩长大的,在他的整个生命歷程里,关于父母亲的印象少得可怜,偶尔提起也只会想起一张严肃的男性面孔和一张苛责的女性面孔。 第88页 没有温情的关怀,只有严厉的被要求。 没有一起围坐吃年夜饭的温馨,只有大年时候急匆匆的会面。 白文元对父母的感觉是陌生的,而他的父母大概也找不到命令之外和他沟通的方式。双方隐约对立的关系,从他成年起就建立了,特别是他不顾家人的建议选择了物理专业,后来又选择了经济学,直到最后常相思的事件后,他选择成为一个警察。 「我已经成年了,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和职业,我完全可以对我的未来负责。」这是在入职之前,他坚定地甩给父母的话,并最终道,「你们没有权利再管我。」 那一次激烈的争吵之后,父母基本上和他断绝了沟通,大事靠白倩转达,再重要的事情是由爷爷居中协调。爷爷从来不对他和父母之间的关系发表看法,只道,「文元,我有自己的态度,你大约是清楚的。平时对你的关爱不会少,但是涉及到影响白家的选择,你要慎重,因为,我并不会永远和你站在一起。」 这四五年来,他努力了许多次想要爷爷和常相思见面,爷爷说,「文元,现在还太早了,也许她是一个好姑娘。人和人都是有感情的,如果我和她互相产生了亲人一样的感觉,但最后结果不是她,我会难过。爷爷年纪大了,就还是不见了吧!」 白文元知道,现在,爷爷和自己的父母,已经在他的个人问题上,达成了统一意见。 最主要的外援丧失,白文渊和白倩之类的战友基本属于墙头草,对手隐身暗处,白文元倍感压力,他开始考虑待常相思正式毕业后直接和她领证的可行性。 看时间已经要下班了,白文元起身拿了外套和公文包,回归正常的作息时间。 开车出单位大门,鸣笛声响起,白文元侧头看了一下,门边一辆白色小车玻璃窗摇下来,一张陌生而熟悉的脸出现。白文元回了一声,驱车跟随白色小车,抵达附近一家茶室。 「妈,我不知道你回b城了。」白文元找了个隐蔽的座位,招唿服务员上茶,「最近你和爸身体都还行吧?」 「还行。」白母神情淡淡的,没有任何妆容,但头髮和衣服都一丝不苟。 服务员上茶,白文元伸手帮母亲掺水,「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呢?」 「工作重要。」白母道,「我先调回来,主要是为了倩倩的事情。」 白文元放下茶杯,道,「有什么问题吗?」 「你不知道?」白母道。 白文元知道,但并不觉得有拿出来讨论的必要。白倩到了要结婚的年龄,父母亲提前几年就挑中了好几个人选,白倩一一接触后从中选择了一个自己喜欢的,看起来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我能知道什么?」白文元笑,「倩倩长大了,她不爱和我说事情。」 「她喜欢林致远,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白母紧盯着白文元,「你只有倩倩一个妹妹,白家也只有她一个女儿,你不能不管她。」 「你觉得呢?」白文元道,「毕竟,人选是你和爸爸提议的。」 「我和你爸都觉得倩倩的性格天真任性,想一出是一出,如果要嫁进咱们这样的家庭就太辛苦了点。她的个性,还是适合在外面自由自在,不受拘束,最好,家里还能帮她。」白母淡淡道,「林致远这个人,没大毛病,还算能干,就只一条——」 白文元看着母亲,他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他这个人,在男女关系上不太严肃。」白母道,「幸好他人自觉,向我承诺,一定把关系都清干净了。」 白文元吹了一下茶沫子,喝了一口。 「你比我更了解倩倩的个性,敏感脆弱重感情,她要是知道了肯定闹得沸反盈天的。我和你爸商量过了,只大概给她讲了一下,她想了想,也就不计较了。」白母道,「本来,家庭、婚姻、爱情、工作,都只是人生的一部分而已,不是生命的全部。想要什么样的未来,就要明确目标,排除一切内外因素,尽量不给自己拖后腿。」 「你从小到大,我和你爸管得少,你也不服我们管。」白母说着,也端起茶杯,浅浅喝了一口,「但你的婚姻大事,如果还要任性的话,就有点过份了。」 「妈今天来,到底是为了倩倩的事情,还是我的事情?」 白母道,「第一,林致远这个人不错,有野心有冲劲,但倩倩不太能收服他,你得帮她看着点。第二,你爸有个老同事的女儿,年龄和你差不多,也在b城,抽时间,见见吧!」 「妈,到底是爸老同事的女儿,还是爷爷老战友的孙女?」白文元靠在椅背上,有些不耐。 「都是。」白母身体放松,「那姑娘人很不错,见见无妨。」 白文元踌躇着,没有同意也没拒绝。 「你爷爷让你自由到现在,已经很疼你了,不要辜负他一片苦心。」白母道,「别把自己未来的各种可能性断绝了,外面的天空更广阔。」 「你那个姑娘,我也看过,以她的情况而言,确实是很优秀了。你也不该耽误她!」 白文元抬眼看着白母,白母道,「这一次,我们都不准备纵容你,难免会误伤你身边的人,不要因为个人的自私毁了这么一个好姑娘。」 第46章 乍暖还寒(四) 收到来自母亲的通牒, 白文元知道她肯定做了什么, 只是自己和常相思还无知无觉。送走母亲之后,他开车回宿舍, 一路上翻来覆去想了许久,背上惊起了一身冷汗。他调转方向,将车开往常相思的学校。 第89页 这几年来, 他和常相思的同学师长都见过面, 也一起吃过饭,又因钟老师特别照顾她,所以他也跟着去老师家里拜访过几次。抵达学校之后, 白文元电话联繫钟老师,想要请他吃个晚饭,确定他在家后,便直接过去了。 钟老两鬓头髮花白, 神情有些落寞,但看到白文元后还是很热情地邀请他进屋,只说到外面吃饭就免了, 等会下面条就可以了。 「小白最近工作忙,好一段时间没见你了。」钟老师给他倒茶添水, 「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白文元坐定,道, 「前两天听相思说钟师兄那边出了点事,现在都还好吧?」 「现在闹得厉害。」钟老师摇头,「这个事情, 我看难了。」 「钟老师知道为什么吗?」白文元道。 钟老师嘆一口气,看着白文元,半晌道,「小白啊,这个事情我思考了蛮久的,一直拿不准到底是为什么。本来也想要找你谈一谈,但又觉得不太合适,现在看来,不谈也不行了。」 白文元来了精神,「钟老,我想听你讲一讲。」 「小白,这几年你很关心小常,我都看在眼里。」钟老师自己也喝了一口水,「你家里,知道你和小常的事情吗?」 「正在和他们协商这个事情。」 钟老师点点头,「你工作也还顺利吧?没得罪什么人吗?」 白文元沉吟半晌,道,「肯定是有的。」 钟老师放下杯子,「那你好好想想,他们知道你和小常的事吗?」 白文元摇头,「我一般只说自己还有女朋友了,但是没有讲过相思的具体情况。几年前的那些老同事倒是见过相思——」 「大概一个多月前吧,我这边有人给打了个招唿,说的是今年学生留院的事情。我们几个老师手里,都有名额,我这边初定了,有小常。但是那个人说,小常不能留,他可以想办法给她另外找一个好去处。」钟老师摇头,「这个事情,我不同意,小常无论是学习成绩还是实习表现,都非常优秀,我要留肯定是留最好的人,就拒绝了他。」 「回来想想,我就觉得这个事情不对了。你说,小常一个穷学生,又没得罪过谁,谁非得在她毕业工作这样的大事上跟她过不去?」钟老师皱眉,「我就马上打电话去问,我说,要把小常安排走,是为什么呢?那边给我的回覆很官方,说的是要促进学术交流,各个地区同等级大学和医院之间的学生,最好交叉分配,避免学术上的近亲繁殖。」 「所以,钟老你把这个事情压下来了?」白文元道。 钟老师点头,「我当时以为自己知道他为什么挑小常。因为实习表现好的几个学生里,就小常家里没任何关系,别的人多或少都能找到人通通关系。我这个人,不反对通关系,只要你专业能力表现好,工作态度端正,我都欢迎,但单点了小常出来,我就觉得有点欺负人了。后来,就还是没同意。」 「这个事情,相思不知道吧?」 「我觉得这个事情我应该能搞得定,就没给她说,怕影响她毕业。」钟老师道,「最近不是推选院长么,领导也找我谈话了,还谈了好几次,其中有一次就提起,说是接到同事反映,讲我这个人有点一言堂,不接受好的意见和建议,在学校和医院内部搞派系。」 「所以,我不能确定小常这个事情,是你那边引起的,还是我这边引起的。」 白文元看着钟老师,「那钟楚师兄的事情?」 「唉,这个事情,也是撞人家刀口上了。」钟老师更是嘆气,「本来没事就要兴风作浪的,更何况有事?我呀,是担心小常被我连累了,池鱼之殃啊!」 「钟老,你多虑了。」白文元心里大概有了数,背上的冷汗又冒了一层,「你能给我那个给你传话的人的电话吗?」 「你想去查?」 白文元点头,「我得去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然他们一直在暗处,总是这样躲着,也不放心。如果确定是我这边的原因,我去想办法处理——」 「如果是我这边的呢?」钟老笑,「其实,我得罪的人也不少。」 白文元不敢确定这个事情里有没有白家的手脚,但这牵连一大片又无形无迹的作风,确实很像他妈妈行事,他预感,这件事,钟家父子应该都是被他牵连的。 白文元谈完就要走,钟老师非留他吃面,他拒绝了,他得再去找常相思。一听白文元提起常相思,钟老师就不坚持了,只道,「小常家里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但是她这几年连过年都是没回家的,现在你就算是她最亲近的家人了,无论遇上什么事情,你得多帮帮她。」 白文元出来就给常相思打电话,半晌才接,急匆匆道,「什么事呢?」 「我在你们学校,一起吃晚饭呀!」 「我和吴晓菲在外面办事,已经吃过了。」常相思电话里果然传出公交车里广播的声音。 「你们去哪儿?」白文元不放心道。 「还是师兄那个事情,情况不太好,病人老公和律师一起来找了领导,领导那边倾向和解,可能会把责任落到师兄头上。病人今天上午强行出院了,我和晓菲想去找她亲自谈——」 「瞎想什么呢?你们现在找谁都没用——」 「不试试怎么知道没用?我相信人都有良心,病人的命是我师兄救的,她不能睁眼说瞎话。」常相思很坚定道,「我一次不能说服她,就试十次二十次,她不能这样就毁了师兄的前程。」 第90页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白文元实在想说她愚蠢,同时心里隐约有些不舒服,自己的女人,怎么就对别的男人那么上心了。 「你们俩小姑娘,别到处乱跑,把地址发我,我马上过去接你们。」 「你别这么夸张成吗?」常相思无语道,「我们是两个成年人了。」 「我知道。」白文元道,「我想你了,不成吗?」 常相思知道他马上要吐出更不要脸的话来,只得妥协道,「行行行,马上把地址发给你。」 常相思挂了电话,吴晓菲笑道,「白文元又查勤了?还要跟过来?」 「说在学校,想找我吃晚饭。」常相思满脸忧虑,「现在哪儿还有心情吃饭呀,咱们随便对付对付就成了。非不听,要来就来吧,反正他不怕累着自己。」 「你可真是身在福中。」吴晓菲不满道,「实力秀恩爱——」 常相思收了手机,「并不是。」 「怎么了?」 「他最近特别黏煳,我觉得应该是忧虑了。」常相思嘆口气,「他家里,应该是不同意我们的事情,给了他压力吧!他通没告诉我,因为告诉我了,也没用。」 「啊?」吴晓菲吃惊道,「为什么不同意?」 「不般配吧!」常相思摇头,「其实我有一点理解,也有一点不理解。」 吴晓菲不以为然,骄傲道,「咱们学校毕业的,不说十万里挑一吧,那也得是万里挑一,智商和基因就占了先天的优势,你说配说不能配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讲究这个?」 「难说,也许只是他们已经有了心目中合适的人选。」常相思摇头,「他们家长辈现在没有想要见我一面的意思,所以,基本上而言不是我这个人有什么问题,而是不符合他们预选的设定。」 「看来白帅哥家里条件相当好了,多低调的一个纨绔子弟呀!」吴晓菲开玩笑道,「你不会是想打退堂鼓了吧?」 常相思没说话,心里也有几分傲气在,做不到主动讨好以改变现状。 两人下了公交车,走了一段路后,抵达病人家的小区,上楼后,按响了门铃。门被打开一个缝隙,老太太一脸警戒地看着俩姑娘,吴晓菲长了一张非常亲和的脸,笑道,「奶奶,你好啊,我们是b大附院——」 门被大力关上,吴晓菲被灌了满脸的风。 「我了个去——」 「等吧!」常相思道,「他们家人肯定不会这样简单就跟我们见面的。」 两人在消防楼梯上找了个位置坐下,吴晓菲道,「这么一直等肯定不是办法。」 常相思想了一下,「他们可以闭门不出,也可以找保安将我们驱走,你怕不怕丢脸?」 「怕啊!」吴晓菲道,「被人赶走肯定丢脸了,但没办法,师兄又不能自己来守,老师又不方便出面。」 「他们家房子住这么好,老公还是开公司做生意的,按说,不缺钱呀!」常相思道,「而且只是被切了一边的输卵管,另一边没动过,怎么就确定失去生育能力了?除非,他们比我们医生更确定——」 「另一边也没了?」吴晓菲试探道。 「有可能啊,不然,干嘛急火火出院了?」常相思认真道,「而且是在钟师兄坚持要给她做更详细的全身检查之间,不顾医院的安排,用蛮力出院,什么目的?」 「这是强行要把屎盆子扣医院,扣师兄头上呀!必然有图谋呀!」吴晓菲小声道,「我听人家说了,医院现在的领导把师兄逼得这么惨,都是有原因的,传言说老师有可能会被推选成新的院长,有人肯定着急了吧!」 「医院都不帮助自己的医生,还怎么让大家放心工作呢?」常相思道,「他们提出的赔付条件太夸张了,不仅要高额的现金补偿,听说,还想要卖器械——」 「碰瓷,绝对碰瓷!」吴晓菲道,「该报警的吧?嘿,直接让你家白文元来搞这事——」 「他又不管这一片,也管不了这事。最多只能帮忙打听一下——」 两人等了许久,电梯门开,伸直了脖子去看,却见白文元走出来,均失望地嘆气。 白文元对两个姑娘简直无语了,道,「你们这样守,真没用。」 「那怎么办?」吴晓菲道,「我就不信他不回家。」 「他要常回家,能自己老婆进医院了还找不到人吗?」白文元摇头。 「我们不找她老公,就找她。」常相思冷静道,「男人的想法和女人不同,这女人这么大年纪了还要生孩子,显然对老公余情未了,想挽回夫妻感情。这男人,老婆遭了大罪,想的还是儿子和赔偿,对女人根本没感情了。我不相信这个女人甘愿作为她男人讹诈的工具——」 第47章 乍暖还寒(五) 「她一直不出来, 你就一直守在外面?」白文元鼻子里喷出一声来, 「傻——」 「我们现在找不到其它办法,只有用这样的。」常相思歪头, 「如果按照她老公的方法走,就落入他的套路,当然要找当事人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白文元欲言又止, 半晌道, 「今天别守了,我先送你们回去,等我回去查查这家人的资料, 咱们对症下药,好吗?」 吴晓菲道,「反正今天也找着地儿了,也算目的达成一半, 还是先走!」 白文元领了俩姑娘上车,半道上还是忍不住,道, 「成年人解决问题,如果不触及法律层面, 大多数时候还是要做利益平衡和让步。你们这么蛮干,办成的机会很少。」 第91页 「真相就不重要了吗?」常相思不解, 「道德呢?公平呢?」 「相思啊,法律所不能涉及的部分,就是道德来负责, 可这也架不住有那么多没良心的人呀!」吴晓菲道。 「你没明白文元的意思,他不好直说,是在建议我们走捷径,直接和病人以及病人家属进行利益平衡和让步。」常相思太了解白文元,了,直视他,「我说的对不对?」 「相思,任何事情,都有事主,如果事主认为这样的平衡和让步是值得的,那就是公平。」白文元道,「我们都是事外的围观者,虽然有自己的价值判断,但不能代替他人做出决定。这个事情,表面上是针对钟楚,但实际上指向谁,我们都还不清楚,得保持理智。」 「是啊。没准就是沖老师去的呢!」吴晓菲道,「虽然我觉得咱们做的没错,但白文元说的也很对呀!老白,你说说,咱们现在该做点什么,才能帮师兄呢?」 「总得先把真神找到。」白文元目光沉沉,他不希望这是最坏的结局,但是预感很不妙。 「这个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我不相信是计划好的。」常相思道,「偶然事件被推波助澜到目前的状况,那事主本身是没有心理准备的,我们得在他们结成一块铁板之前就瓦解——」 「相思,他们是夫妻,在这个事情上,他们是利益共同体。」白文元道,「和道德、公平,和法律,和爱情,都没有任何关系!」 「你是不相信人性了?」 「我相信人性,当任何人为的手段都无效之后。」白文元道,「你们根本没时间天天去守,还上课不?还上班不?你们现在必须要忙的事情是学习、毕业还有找工作——」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点什么了?」常相思很敏锐地感觉出白文元的态度和以往不同,他的话语中,带着某种妥协,对生活,对这个社会的妥协。 「我去找钟老谈过,了解了一些情况。」白文元清清嗓子,「现在一时半会也讲不清楚,得回去捋捋。」 「那你的意思,这个事情还真不是单纯的师兄工作问题?」 「大部分问题,都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如果钱都不能解决的,那就意在言外了。你们看着吧,这个事情,后面还没完,没准儿,会被闹得更大。」 常相思撑着下巴认真看白文元,可惜他根本不看她,只急匆匆往地下室走,去找自己的车。 他有事情瞒着她,这是常相思唯一的想法。 白文元的语言被证实了,次日一早,病人老公请了记者採访,炮制了一片针砭时弊的新闻稿,又在网络上广为传发,一时间附院和b大成为了网络搜索的关键词。并且,事件以惊人的速度和方式被传播,并且发酵成让当事人都惊讶的模样,因为流言已经传播成为,有女患者的子宫被活体摘除—— 这已经不是一两个人能够扭转的局面,舆论和民意占据了主导地位,医院和医生被站在了民众的对立面。 白文元的动作再快,理清了钟老师给的那个人的关系网络,但也快不过网络传播,看着网上的喧嚣,他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他忙完工作,中午挪出来两个小时的时间,抽完一包烟后,才不甘不愿地给自己母亲打了一个电话。 「我定了你爱吃的潮州菜,马上就去接你,咱们好久没一起吃饭了吧?」白文元道,「妈,你可一定要赏光。」 「父母对子女都是没有办法的,妈妈怎么可能拒绝你?」白母的声音很亲切,「我在老房子这边等你。」 白文元丢了满缸的菸头出门,春日的暖阳却让他心如寒冰。抵达老房子后,他下车,站在院外嘆了一口气,又有想要抽菸的冲动,摸遍全身,没找到烟盒,略烦躁。 「到了?」白母从院子里走出来,「还挺准时的。」 白文元忙拉开后车座,「妈,您座!」 白母绕开,直接拉开副驾的门,「妈妈坐这里就好了。」 白文元只得关上后车门,坐上驾驶室,启动车,道,「这家店是方骏介绍的,他强烈推荐,给了五星好评。」 「是吗?他从小嘴巴就挑,长大还这样。不过,也亏得他会吃,我们也跟着沾光。」 「那是。」 白文元预订了小包间和菜单,到了后直接让上菜,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摆了满满一桌子。 「今天可让你破费了,花不少钱吧?」白母笑道,「你工资还够花?」 白文元摇头,「本来是不够的,前几天和文渊他们打牌,小赢了一把。」 「你这个哥哥,当得不像样子。」白母慢慢吃菜,不着急。 白文元吃了半饱,见母亲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憋不住了,道,「妈,我是你儿子,你跟我玩真的呢?」 白母看一眼自己的儿子,吃完口中的菜,放下筷子,拿餐巾按了按嘴角,道,「你放心,不会影响到你。」 「妈——」 「文元,从小,你和我就不亲。」白母道,「当然,这也有我自己的原因,忙工作嘛,把你和倩倩都丢在这边给老爷子。考虑到这个,许多事情都是让你自己拿主意,我们也最多给你建议,你也算争气,有了点小成就。但是你千万不要忘记,你的成就,有多少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又有多少是因为家庭的关系!」 「我懂!」 第92页 「你不懂。」白母眉眼不动,「在事业和婚姻这两件最重要的事情上,你都试图自己做主。文元,人不能这么自私,既占着家庭的便利,又不想为家庭付出,你首先得统一你的思想,不然,你永远都拎不清。关于工作这个事情,你没有按照我和你爸的设计走,当然,你选择了做警察,你爷爷支持,那就算了。结婚这个事情,不可能再让你任性——」 「我回b城,你不上心,敷衍妈妈,还用你爷爷来压我,说什么爷爷知道你那个姑娘的事情。爷爷知道吗?爷爷只是听说过而已,根本连见都没见过。你这是在欺骗我。其次,妈妈想要见你,你工作忙,工作忙也就算了,我亲自去找你谈,成吗?」白母也语气不急不徐,「上一次我可是跟你说得清清楚楚,那确实是个好姑娘,你不能耽误她,可惜你没听进去。」 「妈,你不能这样做。现在事情闹得太大,而且,你影响到的,也不只是她一个人,还有她的老师和学长——」 「开弓没有回头箭呀!」白母语重心长,「你没有意识到这个事情的严重性,而且,我也根本没做什么,你找不到我身上来。事态发展到现在,你才回过神来,已经晚了。」 「妈,你不能用这样的话来忽悠你儿子。我知道,你有办法。」 白母身体靠向椅背,全身放松,这是自信的表达,她道,「文元,刚才妈妈就说了,你得统一你的思想,不能一边想着占家里的好处,一边又想着要自由。」 白文元重新提起筷子,给白母布菜,道,「如果我这边坚持呢?」 「后续我什么都不会做,看看到底能发展到什么程度吧!」白母道,「而且,也确实做不了了,你比我年轻,干的也是警察的活,应该比我更明白目前网络发酵时间的影响力。不过,我大概可以猜测一下,你和你那位姑娘可能会异地很多年——」 白文元当然知道,常相思没有机会留院了,如果处理不好,也许没办法完成她成为医生的梦想,甚至钟老和钟楚也会遭受事业上严重的打击。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不放弃,两个人为了所谓的爱情苦苦支撑,那么这世间多的也是一对怨偶。 「异地夫妻,生活不容易。」白母深有体会,「当时我年轻,和你爸结婚,觉得只要有爱情,分居无所谓。他到下面任职,我留在城里照顾你,一年半载见不到几次面,长久了,夫妻也就生疏了。你可能不知道,你爸也是有些风流韵事的,当然,这和本性无关,而是环境造就的。我想了很久,人要做取捨,不能贪心,什么都想要,对吧?」 「所以你就跟着他调来调去这么多年?」白文元勾起嘴角。 「我牺牲了我自己,保住了一个完整的家庭。我不敢说自己做得很好,但是也不差。」白母道,「你和那位姑娘的情况,比我们要艰难得多了。你是准备牺牲你自己,还是准备让那个姑娘牺牲?」 「妈,你就不准备被我说服吗?」 白母摇头,「今天你能听我说这么多,也是因为你还没开始说服我。在这件事情上,我和你爸都不接受你的任何意见,记住,是任何——」 「妈,那请你帮我安排安排,我想先见一见你说的那个同事的女儿。」白文元道。 白母道,「可以。」 「那么——」 「事情已经发生了,要平息需要时间,要恢復到未发生之前不可能,只能想办法弥补。」白母道,「你不要让我失望。」 白文元冷着脸看自己的母亲,岁月已经将这个她全部的温柔磨砺掉了。 第48章 乍暖还寒(六) 事态发展失控后, 医院开会决定走法律程序, 徵求钟老师的意见后聘请了数位律师。钟老师没有相熟的律师,谘询白文元后, 他推荐了几位自己熟悉的律师过来帮忙。最终双方律师取证后,坐下来协商,病人没有实证, 且家属签字认可手术, 手术操作流程合规合法,就算是上了法庭,病人及家属也占不到任何便宜。医院方认为名誉已经受到侵害, 如果妥协将坐实其不专业的名声,如果病人继续胡搅蛮缠,那么不介意将官司打到底。扯皮半个月,筋疲力尽之后, 病人老公看确实占不到什么便宜,出去打了几个电话后,回来就同意和解, 要求免除医药费用并拿了几万块钱的误工费走人。 没了事主出来煽风点火,网络上的消息也很快烟消云散, 舆论不留痕迹。但是,医院内部却藉由此事产生的恶劣影响, 进行了严格的整顿工作,要求医务人员自查,钟楚又站在了风口浪尖上。 钟楚年轻冲动, 为了免除对父亲的影响,直接提交了辞职报告。 他道,「外面的人不理解我也就算了,毕竟我也不能苛刻每个人都懂这些专业上的东西。但是我们医院内部的人明明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个还装着不懂,拿着我这件事情上纲上线,要去弄我爸。不就是因为他一直要求医院内部完善规范所有採购流程,招了人的恨——」 「我辞职吧!」钟楚憋着气道,「我就不信,没了我这个人在,他们还拿什么来挤兑我爸。」 「要找理由总是能找得到的。」常相思劝解,「不要一时间冲动,学了这么多年的医,前几年那么辛苦都熬过来了,为了一时间的意气毁了自己不值得。你现在觉得辞职解气,其实根本不会,只是让那些人高兴而已,他们不仅高兴,还会指着你说,这个傻瓜,挤兑他一下他自己就自爆了。」 第93页 「相思,你现在别劝我,没用。」钟楚坚定道,「我总能走我自己想要的路。」 常相思知道钟楚钻其牛角尖来比自己还要厉害,一时间肯定是想不通,多说无益,她收拾东西回学校,却接到钟老师的电话,要求她去他学校的办公室一趟。 常相思到办公室,略等了一会儿,钟老师急匆匆来,看到她笑了一下。 「小常啊——」钟老师一边说着一边关上门,「找你来,主要是想和你谈谈。」 「老师——」常相思有点不好的预感。 「是这样的。」钟老师坐到自己办公椅上,想了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情比较多,我这边不仅要忙自己工作上的事情,还得分心去处理钟楚惹出来的麻烦。他小子一点韧性都没有,丢下一封辞职信就把烂摊子甩给我,扬言要出国留学去。他大了,我也阻止不了他,就随他去吧,呆在医院不开心也不利他发展。」 「师兄跟我讲过了。」 「这个事情,算是我牵连到他,我心里挺难过的,他比我还气愤。」钟老师笑着摇头,「不过出去也好,磨练磨练心境——」 常相思知道今天来肯定不是专程谈钟楚的事情,这支持开场白而已。 「还有小白,多亏他给我们介绍了两个很靠谱的律师,又派了人来协助我们取证,做了许多私下的工作,将病人那边压了下去。要不然啊,这继续闹下去,纵使我们没问题,但医院也承受不起这样的名誉损失。最重要的是,他还让病人家属在网络和报纸上发表了声明,如果没有他,只靠我们自己,肯定是捣成一团浆煳了。」钟老师摇头,「你呀,帮我谢谢他。」 「老师,这都是应该的。」 钟老师道,「正义啊,有时候是需要付费的,没什么应该不应该。」 「老师,你今天让我来?」常相思疑惑地问道,「是有什么事情吗?」 「相思啊——」钟老师看着常相思,道,「我觉得很对不起你!」 常相思忙道,「老师,千万别这么说!」 「真的。」钟老师手拍着椅子扶手,「钟楚被我牵连算他倒霉,谁让我们是父子呢,但是,你这边,我真的很抱歉。因为我的原因,你留院的事情,可能会有麻烦——」 常相思脸发白,「怎么会?」 钟老师仿佛老了几岁一般,「今年我手里四个名额,你是排第一的,其他三个都没问题,审核统统了。就你这边,被卡住了,说你是最优秀的学生,为了避免学术近亲繁殖,希望你能够和下面的医院交换。我知道你和小白的事情,不可能会选择去外地——」 「老师,你的意思是,我留院基本上确定是不可能了,对吗?」常相思唿吸急促,「因为我表现不够好?」 「你是我最好的学生。」钟老师提高声音,「不是你自己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常相思看钟老师一脸沉痛,忙道,「老师,有没有别的什么办法?」 「我一个多月,什么办法都想过了。」钟老师道,「一直不敢提前告诉你,但现在不能不告诉你了,因为你得马上去投简歷。我帮忙协调过,如果不去别的城市,b城内的其他医院也有我的同事朋友,他们也会帮我留心。」 钟老师有点担心常相思承受不住打击,继续安慰道,「你不要灰心,也别失望,医生在哪里都能做。」 常相思点头,反而宽解道,「老师,谢谢你为我操了这么多心,能不能留得下来,其实我心里也一直不确定。」 「那你准备怎么做?」 「如果真的找不到合适的医院,去b城下面的区我也是愿意的。」常相思坚定道,她既不会放弃自己做医生的梦想,也不会离开白文元。 「区医院?」钟老师有些迟疑,「他们对医生的培训机制不完善,你去了就耽误了。不行不行,我不能让你荒废了——」 「老师,你别着急,我会对我自己负责的。」 常相思微笑着安慰完钟老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他的办公室,一路上晕晕乎乎,只感觉荒谬。她虽然在老师面前表态愿意去更下面的医院,但心里根本没底,命运好像在她面前又起了迷雾,就仿佛十八岁时候,她迷惘地踏上了去蔡家沟的火车,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常相思绕着学校转了两圈,欢声笑语从不同的方向传来,她心里却渐渐清晰起来。当她一无所有的时候,尚且有勇气去探寻姑姑的下落,现在她有学歷傍身,又有白文元相伴,怎么就畏惧了呢? 收拾好心情,她想去找白文元,打电话被挂断,片刻后简讯过来,讲是在开会。常相思简讯回去,晚上想要和他见一面,白文元回復晚上还有安排,可能没办法回他的宿舍。 常相思稍觉失落,收了手机,穿过学校的一片小树林,在湖边找到一张空的休闲椅,坐上去发呆。 此时白云映照在湖面之上,一整个悠远的天际装在了这一面小小的镜子中,仿佛整个世界化为了虚幻。她想,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她所遭遇所承受都是真实的,她这么悲伤,不过是因为白文元庇护了她这么多年使她变得娇弱了。 手机响起来,是一串陌生的数字,接通,却又是张晚的声音。 这几年,和白文元出去聚会的时候,偶然会遇见张家兄妹,双方互有心结,没有直接交谈过,但彼此都知道对方是不能抹去的存在。 第94页 「常相思。」张晚的声音在笑,「很久没见了,你现在还好吧?」 常相思道,「有什么事吗?」 没事,自然不会联繫。 「我现在,在白鹤馆吃晚饭,你要不要过来聚一聚?」 「不必。」常相思拒绝,「我很忙。」 「可是,我看见白文元也在这里。」张晚道,「你不想来见他吗?」 常相思笑了,「你管得太多了。」 「当然。」张晚在电话里笑得更开心了,「我一直不喜欢你,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等啊等,我就想看看你和白文元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其实很枉费我的耐心,但结果一点也不让人意外,你最终,还是会被他甩掉——」 常相思没说话,水面上的白云在飘。 「你从来在我们面前都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我忍了好多年想要告诉你,你们不可能。但是我忍住了,因为那样实在不会很有快感,现在,我真想看看你的表情!」张晚轻声道,「你不说话,是在哭吗?」 「你想太多了。」常相思声音冷静,「就算你想要看我的笑话,也应该等到白文元亲自和我说分手的现场,那个时候,不才是真正的高潮吗?」 「我是同情你。」张晚不笑了,「我恨白文元,所以虽然我不喜欢你,也想帮帮你。你现在,应该刚刚遭遇了很悲伤的事情吧?你甚至可能都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如果我说,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有人略动了一下小手指呢?」 常相思呆了一下,白文渊劝解的话从耳边一串串闪过,他说,你是准备要挑战吗?可是,她现在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见,就被连下三城,一败涂地。 「你不要被人算计了,还不知道是谁动的手。你不要等人开开心心结婚了,还在傻兮兮地等他给你什么承诺。常相思,你别傻啦,你不仅被人抛弃了,你连自己最骄傲的东西,在人家那里也是不值一提的。你醒醒吧——」 「谢谢你的提醒。」 常相思挂断了电话,看着水里的白云想了许久,原来啊,她才是罪魁祸首。 第49章 乍暖还寒(七) 常相思全身心扑在了毕业答辩上, 因为准备很充分, 所以即使在正式答辩的过程中遇到了一个老师比较刁钻的问题,她还是回答得很完整。走出答辩室后, 成绩很快出来,她瞥了一眼放心走开,很好, 她已经可以顺利毕业, 拿到自己想要的毕业证,她至少证明自己不会被任何事情影响自己的梦想。 留院的名单也正式放出来,常相思榜上无名, 这让吴晓菲和同舍的姑娘惊掉了下巴,几个人马上就嚷嚷起来了。常相思阻止了她们,道,「这个事情, 钟老师早就告诉我了,我知道的。」 「你怎么这么能憋?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吴晓菲十分气愤,「还是不是姐妹呢?」 「凭什么呀?第一名都不能留院, 三四五凭什么可以?」 「老师帮我抗了两个月,扛不住了。」常相思道, 「我已经投了别的好多简歷,有几家通知我去面试——」 「那能一样吗?」吴晓菲更大声了, 半晌道,「是不是因为钟老师要调走了啊?」 「调走?」常相思疑惑,「去哪儿?」 「我上次拿论文让老师帮我改改, 正好主任找他,让他再带一届学生,他拒绝了,说会去别的地方任职——」吴晓菲说得有板有眼,「我当时就急了呀,他要是走了,我还怎么考他的博呀?他说学校还有很多尽责的老师,只要用心读,读谁的都一样。我就问他去哪里呀,他说有可能会去平城,因为那边的领导很有诚意,愿意让他发挥——」 「他说的时候笑眯眯的,我以为是在开玩笑,根本没放在心上。」吴晓菲比常相思还激动,「怎么可能去平城,平城比b城差那么多!」 常相思原本挺得笔直的肩膀垮下来,脸白得不成样子,嘴唇抖了又抖,精气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抽离。 常相思没有打白文元的电话,这一段时间,她断断续续和白文元见面只有几次,每次基本上都是在学校外见面,沟通很简短。她没有和他对质,没有提起任何关于钟楚和张晚的事情,她不想贸然地定他的罪,也不想将所有的事情搞糟。可是,已经变得非常糟糕了,她甚至觉得自己下半辈子没有办法再面对老师和师兄。 她拿了白文元宿舍的钥匙和出入证,在宿舍里等,这一个简单的房子,承载了她五年的幸福和关于未来的许多美好的畅想。她熟悉它每一个角落,墙壁上有几个裂缝,地板上的瓷砖掉了个角,厨房的煤气管道老化,卫生间的马桶该换新了。 时间越来越晚,宿舍楼外的路灯亮起来,车辆和行人的声音渐趋于无,只有隔壁人走路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门钥匙的声音,开门的声音,开灯的声音,室内灯火通话。 常相思眨了眨眼睛,对上白文元略惊讶的脸,他迅速调整自己的表情,露出微笑,「相思,你怎么来了?」 「很久没来了,来看看。」常相思道,「还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你。」 白文元将手提包放在椅子上,「你什么时候来的?吃晚饭了吗?」 「下午三点,还没吃。」常相思视线跟着他移动,也许是因为心里早就有了某些笃定,她越发觉得他不过是在掩饰心虚。 「怎么不打我电话?」 第95页 「我怕影响你。」 「跟我客气?」白文元打开冰箱,拿出鸡蛋和面条,「我给你煮面?」 常相思想,她给他做了那么多次的饭,最后吃一顿他亲手煮的面条,不过分,点头道,「好的。」 白文元脱了外套,里面穿着一件浅军绿色的衬衫,站在灶台前等水开,他认真地看着水面,仿佛里面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值得他研究一般。常相思靠在门框上看这个男人,他们曾经互相深入彼此的身体和心灵,毫无保留,他在她的身体里放肆撒欢,她在他的整个生活里自由出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是彼此的唯一。 「你最近工作顺利吗?」常相思声音有点干涩。 「还好。」白文元道,「工作范围调整了,增加了新的工作内容,需要重新上手,所以有点慢——」 「又调职了?」常相思忍不住声音尾巴上调,略带了几分讥诮。 白文元看一眼常相思,道,「你要下几个蛋?」 「一个。」 他下了一个鸡蛋,片刻后一碗清汤荷包蛋面条就出炉了,小心起锅,端到小客厅的茶几上。白白的面条上盖了黄白的糖心荷包蛋,点缀了绿绿的菜心,常相思胃口大开,低头吃面。 「看样子很饿了呀!」白文元试图缓和一下两个人之间生疏的气氛,轻松道。 常相思吃完面条,喝完汤,将碗筷整齐放好,扯了面纸擦干净口手,这才沖他笑道,「最后的晚餐,很好吃,谢谢你。」 白文元的笑脸立刻冷下来,坐到她侧面的单座沙发上,认真看着她。 常相思道,「我要离开b城了,这次是专门来和你告别的,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面,但是这几年我都过得很快乐,谢谢你。」 「常相思!」白文元冷着声音,盯住她不放,「b城多的是医院,我已经在托人——」 「你果然知道这个事情呀!」常相思摇头,「可惜,本来我还对留在b城充满了信心,但现在,我觉得还是离开比较好。」 「你在说什么胡话?」 「不是胡话。」常相思道,「我这一两个月用的脑子,比过去七年都多,我简直不知道我平静的生活下面,藏了那么多的雷。你什么都没告诉我,把我隔绝在真空里,当我发现不对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一个月前,我得知师兄的遭遇有可能是我的原因引起的,我在等,我想要沉住气,看看你会不会给我说点什么或者需要我做点什么,可惜你没有。今天,我知道钟老师要调走了,我沉不住气了。」 「我现在怎么把自己的心情转达给你呢?」常相思看着白文元,「恨自己太弱,恨自己太笨,还是责怪这个社会,责怪你,又或者是,怨恨你的——家庭呢?不,我想了一下午,相对于恨那些我没见过的人,我更恨你。你没有给我任何上场的机会,直接判定我要出局,为我做了投降的决定,并且是以一种非常不体面的方式连累了他人。」 「相思,谁告诉你的?钟楚还是钟老,又或者是——」 「他们什么都没给我说过,反而安慰我,说对不起我,因为他们的关系导致我不能留院。我真是没有面目去见他们,去告诉他们,是因为我,我的原因,导致他们一个离开自己钟爱的岗位,一个年老了反而要去新的城市任职。」常相思忍不住激动起来,脸颊通红,眼眶充血,「我一想到老师给我道歉,而我还傻乎乎地接受了,心里就火烧一样难受——」 白文元沉默了一会儿,道,「相思,该我向钟老道歉,是我对不起他们。是我太弱了没有保护好你和他们,但是,你没有必要因此而离开——」 「那你说说,我是为什么而离开呢?」常相思眼中有泪,白文元的脸变得模煳起来。 白文元双肘放在膝盖上,身体前倾,双手交合,半晌伸手去拿茶几上的烟和打火机。火光闪烁,照得他眉眼如刀凿一般,他心知,这一次恐怕是忽悠不过去了。 把玩着打火机,白文元垂死挣扎,「相思,我想听你说。」 「你家里,给你介绍了新的对象,是吗?」常相思轻声。 「嗯。」白文元淡淡地应了一声。 「你这段时间,应该是在和她接触,对吗?」常相思认真看着白文元,「如果我想得没错的话,你并不是真的看上她了,因为如果你真看上了,大概会主动和我谈分手的问题。」 白文元将打火机握在手中,「是。」 「那你是在敷衍她,还是藉此敷衍你的——」 「你猜的都没错。」白文元道,「我调查了钟老给我的那个电话号码,理清楚了一些人际关系,衡量了一下自己的人脉,发现自己太弱了。如果强行去抗争,或者将要面临更糟糕的结果——」 「所以你妥协了。」常相思道,「没有问过任何人,没有徵求过我这个事主的意见,甚至也没有在意老师和师兄这样的池鱼,直接为我们所有人,投降了,是吗?」 「这是最好的办法。」 「当然。」常相思道,「我知道,你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帮助师兄和老师,你的心是真诚的,我没有责怪你这一点,我只是在怪我自己。」 「相思,你不能把随便什么十字架就往自己身上背,你背不起。」白文元道,「这个事,怪我太轻敌了。我们暂时低调一点,等过一段时间,我再去想办法试试能不能将钟老弄回来。」白文元心里也没底,钟老的事情只是不过是导火线无端点燃的战火,一个大院的院长调动,不是他这个层级的人能够办到的,甚至,也不是他的父母能够决定的。 第96页 「不是。」常相思嘆一口气,道,「文元,我要离开这里,只是因为没有我能留下来的原因了。医生去哪里都能做,不一定非得是b城。」 白文元的手僵住,手背青筋暴露,「你什么意思?」 「文元,你曾经告诉过我,面对他人的恶意的时候,心里要有永不不妥协的力量。这句话给了我和你在一起的勇气,我每一天都为此而努力。」常相思悬挂在睫毛上的泪珠终于低落下来,沾在她手背上,「哪怕我知道你和我有不同,你的家庭和我的家庭有巨大的差距,我没有放弃过。」 白文元脸上露出不忍的表情,眼珠又黑又沉。 「可是,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妥协了,放弃了。」常相思苦笑道,「而这,只是开始。你说,因为你还不够强,所以及早妥协去平衡利益关系,反而可以有一个比较好的结果。你说的没错,可是,你可以用这种方法来处理任何事情,唯独不能是感情。于我,意味着以后一旦有任何事情发生,你会因为妥协过一次而妥协无数次;于那个你目前斡旋的姑娘,你明白你是在做什么吗?」 「常相思,你知道,我爱的是你。」 「我知道,我也告诉过你,我爱你,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唯独不能放弃自己。」常相思坚定道。 「留在b城,就不是你了吗?」白文元终于忍不住破了脸上的寒冰,「我爱你,不足以留下你——」 「你的一步步妥协就是我的一步步妥协,最开始只是你和别的女人见面,然后会订婚,也许还会结婚。只要你不足以强到和你的家人抗衡,你永远会直接让我妥协。到那个时候,我将面目全非,我还是我吗?」常相思垂泪,「你爱我,爱的是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是被生活的无奈捆绑住的怨妇?」 「常相思——」白文元气得胸脯起伏,「你不信我——」 常相思摇头,半是疑惑道,「不,我信你,是你不信我。你甚至都没有问过我,常相思,你愿不愿意和我过一段辛苦的时间呢?我一直在想,只要你问,我就会回答,我愿意。可是你没问我,我今天想清楚了,应该是我问,白文元,不愿意不愿意和我过一段辛苦的日子。你愿意吗?」常相思眼中又迅速积满了泪意,她摇头,「你不用回答,你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告诉我了,你不愿意。」 白文元黑沉沉地眼睛看着常相思,他觉得自己仿佛一个被剥得皮开肉绽的尸身,被她用言语这把手术刀解剖,无所遁形。他说不出话来,只看着常相思,把她深深地印在自己的脑中,他想,他肯定要失去这个宝贝了。 常相思收起泪,道,「我们大概还是不够相爱,所以没有办法为对方抛弃自己。文元,我们还是,分手吧!」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终于搞定第二次分手了! 第50章 路漫漫(一) 常相思把钥匙和出入的门卡放在茶几上, 起身拿了包要走, 白文元抓住她的手,不想让她走, 可是他依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只是那么看着她,眼睛里带着不知道是痛苦还是愤怒的光芒,常相思也沉默地用力拨开他的手。白文元手的力量惊人, 常相思无论如何也挣不脱, 两个人就这样无声地缠斗着,直到她放弃挣扎,瞪圆了眼睛看着他。 时光匆匆, 七年的时间不长不短,她从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成长为一个风姿初露的女人,唯一不变的是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他看过这双眼睛悲伤,看过这双眼睛绝望, 看过其中的希望,也享受过其中的欢颜,而当这双眼睛里开始出现失望和恨, 他照见了开始改变的自己。 常相思放弃了反抗,承受着白文元的目光, 手腕也被慢慢放开,她轻声道, 「再见。」 「相思,我送你。」白文元捡起钥匙,跟随她出门。 两个人一路上保持着安静, 车厢里因此而沉寂,白文元随手打开了收音机。这一段路太过短暂,常相思还没想明白自己的心事,学校就到了,她推开车门。 「相思。」白文元喉结活动,他道,「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和你分开,我也从来没有背叛过你——」 常相思下车,关上车门,转身看着白文元,轻柔道,「白文元,但愿有一天我们都能够变得更强一些,这样,至少不会给身边的人带去灾难。这一次,我真的希望,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常相思没有去看白文元的表情,她低头,抓紧包带,急匆匆往学校里走。春天已经过完了,气温逐渐上升,夜晚的校园充满了灯火和人流,她穿行其中,恍如做梦一般,这样一个时刻,她不想回宿舍将自己困住。她急匆匆绕着学校的林荫路走了两圈,最后一头扎入了小树林后的环湖路。 湖面黑而沉,一点点灯火的倒影,偶尔有虫鸣和人声,仿佛私语。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和声音,嚎啕大哭,她伸手去抓自己的胸,明明就没有任何伤口,却感觉得到痛。她喘不上气,抽噎着,孤独和悲伤将她淹没,这个世间真正只有她一个人。 常相思哭得既伤心又认真,手机响了又断断了又响,直到电量耗尽,直到她全身没有了力气,才找到一张休闲椅,坐了上去。她停止了哭,眯着红肿的眼睛看不远处点点的灯火,看着更远方灿烂的星河,直到启明星起,太阳初升。 她活动僵直的身体,走到钟老师的家门前,敲响了门。 第97页 来开门的是师母,看她双眼红肿满身狼狈,吓了一跳,一边将她拉进去一边叫钟老师出来。 常相思看着两鬓斑白的钟老师,道,「老师,我跟你去平城,可不可以?」 钟老师有些惊诧,她抱着不被原谅的心,惩罚自己一般将全部事实说了出来,老师和师母听完之后,很久都没有说话。钟老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担忧地看着她,半晌道,「相思,去平城的话,一切都要从头开始,老师也不是很有信心。」 常相思坚定道,「老师,我不怕,请你一定要给我这个赎罪的机会。」 纵使她独身一人蹒跚前行,犯下的错误却必须要去纠正。她在白文元这个坑里呆了五六年,无论多么的痛苦,都要自己爬出来。 常相思用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努力活动手指,大拇指指甲狠狠掐在掌心和中指指肚上,痛觉刺激身体机能,她一点点醒过来。似乎有人在唿唤她的名字,焦急而深情,从世界的最深处穿过来,要将她从那最绝望和悲伤的梦中唤醒。她想,这确实是在做梦啊,白文元在遥远的平城,蔡炳坤根本不知道她在哪里,她怎么可能会听得见? 常相思动了动眼珠,张开嘴唇,心脏因为噩梦而紧缩抽痛。她勐然张开眼睛,强光使她瞳孔微缩。 半晌,习惯了光照后,常相思才看清楚自身所处环境,这是一个四壁雪白的房间,房间内只有简单的木质家具,她被放在正中央的床上。床品干燥舒适,房间干净整齐,这风格,和绑架差得有点远。 她用力撑起上半身,坐在床上,活动手脚,尝试着下床行走。脚踩在地面,如浮云一般,站了一会儿,才试探性地迈出一步,然后是两三步,最终终于有了点知觉。 挪到窗户边,窗户外是一个安静的小院子,有几株长得很好的植物,院门口有人蹲守。 常相思有些疑惑,在失去神智之前,她听见那帮人谈论的是白文元。当时本能地以为这一起绑架是因他而起的,她知道他因为职业的原因,得罪的人比较多,可理智回归后,她陷入了沉思。她和他相交的五六年中,听过的警察家属被报復的事件不下十起,基本每一起都是从暴力开始到暴力结束,过程血腥而充满了戾气。她环视这房间,难道是她遭遇的绑匪特别文明,还是,她根本就想错了方向? 如果不是白文元的原因,那么绑了她来,又会是因为什么?常相思在房间里踱了几圈,双手交叉顶在下巴上,想了又想,绑匪消除她疑心,用的是蔡炳坤的名义。至少这一帮人,对蔡炳坤、文山疗养院、他的侄子,以及他和她之间的同事关系,应该很熟悉才对了。 她用手将头髮梳整齐,重新挽在脑后,打开衣柜的抽屉翻找,这家具全新,里面空空如也,没有找出任何有用的东西。她有点不死心,将全部床头柜打开,终于在最下层找出来一个手指粗细的螺丝刀。她将螺丝刀握在手中尝试了一下,感觉尖端还不够锋利,直接走到窗户边去,利用窗框下方的石材边缘的粗糙面开始打磨。 常相思为了拿稳手术刀,针对女性手腕力量不强的缺点进行过训练,羽毛球和网球打得都不错,但以这样的力量来磨尖螺丝刀,还是有点不够。石材的边缘太窄,几次大力后手直接磕上去,拉出几条血痕来,她忍住痛,压着细细的螺丝刀持续用力。 门把手被握住转动的声音,常相思立刻转身,手背在后面,将螺丝刀没入衣袖之中。 门推开,一个平头男子吊了一眼,看见常相思靠在窗边,咧嘴笑了一下,沖身后大叫道,「人醒了——」 蔡炳坤一路风驰电掣,直抵文山疗养院后山,小车甩尾进入停车位,立刻有人殷勤地跑过来开车门。 「坤哥——」 他垮步下车,看也不看那男子,只道,「五哥呢?」 「在忠义堂等着您呢。」 「你们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呢?」蔡炳坤声色不动,「没伤着吧?」 「哪能呀?按五哥的吩咐,好好地留地客房休息呢!」 「行,我先上去见五哥。」 蔡炳坤快步走出停车场,上了台阶,一直走到半山,山口上几个男子站着抽菸,见了他满面笑容地打招唿。 「老小,来得这么快呀?」五哥是个魁梧的男子,穿着一件休闲外套,手上夹着大雪茄,面容里带些戾气,寸短的头髮,「我还估摸着得下午三四点才能到,这还没十二点吧?」 「五哥。」蔡炳坤招唿人,又分别叫他身后的,「二哥,黑哥。」 「吃午饭没?我让人准备了点好菜,马上就可以上桌——」 「还没吃。」蔡炳坤快步走向屋内,「我想先了解一下这边的情况,当面和哥哥们沟通,这样更有效率。」 「老小啊,你还没跟老大那边联繫呢?」五哥语言温和。 「没有。」蔡炳坤抿唇,「不着急。」 「这怎么能不急呢?」五哥跨入院门,声音忍不住提高了。 蔡炳坤站在院内,仰望正堂上方悬挂的牌匾,其上「忠义堂」三个字龙飞凤舞。他记得这块匾,五年前文山疗养院落成的时候,他哥领着一众兄弟,誓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花大价钱找了某个名家提的字。当日,牌匾下,还找了香案出来,一家人学着电视剧里桃园三杰歃血为盟,趁着血气未干,他哥给兄弟们分派了未来几年发展的任务。 第98页 蔡炳坤笑一下,转身,看着五哥,道,「五哥,你现在并不信任我,我若是告诉你和大哥已经协商好了,只怕你也不信。所以我找过来,想要当着你的面,和哥哥说,都是自家兄弟,这种时候,该帮忙的是要帮,对不对?」 五哥笑,「还是老小你想得妥当。」 「不过——」蔡炳坤沉吟了一下,「我不想把事情搞大了,你们抓过来的那个人呢?」 「还在客房睡着呢!」五哥笑,「走,我们进屋,咱们哥几个好好喝一杯。」 「先别!」蔡炳坤抬手,「五哥能不能把那两个小子给我找过来,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 五哥现在当然是顺着他,马上挥手让下面的人去找人来,只片刻功夫,有两人就气喘吁吁跑过来,一胖一瘦,点头哈腰沖五哥打招唿。 「就他俩,你有啥问啥!」五哥爽朗地对蔡炳坤说完,又转头沖两人严厉道,「这是坤哥,想问你们点事,老实着点,有什么说什么。」 两人点头称是,笑着看向蔡炳坤。 「你们俩,是怎么把那个女人带回来的,讲给我听听。」蔡炳坤笑着看两人,「胆儿还挺肥的,光天化日之下——」 「嗨,也简单,我就在前边和她说话,就说咱是文山疗养院来的,要找坤哥有点事儿,她就信了。」瘦的那个抢话道,「他呢,就从后边捂那女人的口鼻,一分钟不到,就成事了。」男子自觉这个差事完成得挺好,乐呵呵道,「也是运气好,大周末的早晨,附近都没人啦!」 蔡炳坤点头,「用的什么药呢?」 「从院里拿的医用□□,倒了手帕上,又快又好。」 「用了多少呢?都这个点了,人还没醒?」蔡炳坤更加和蔼了。 「没数,想着越多越好吧!」 蔡炳坤眉毛动了一下,垂着眼睛看眼前的人,伸脚就揣过去,准准地踢在瘦子的肚子上。没得防备,那人立马滚落在地,捂住肚子打滚,叫声悽厉,显然蔡炳坤那一脚不轻。蔡炳坤走上去,连踢两脚,那人受不住,呕出一口血来,另一个人见了,脸吓得青白,不敢吭声。蔡炳坤几脚踢完,侧头看一边安静如鸡的胖子,胖子不多说话,直接跪在瘦子身边,抖抖索索。蔡炳坤走过去,一手抓住胖子的头髮,用力往石头地面磕,骨肉和石头的脆响,不时有几滴血飞溅开,落在五哥脸上。 五哥僵了一下,立马道,「老小,你这是?」 蔡炳坤放开胖子,胖子立刻瘫倒在地,他沖五哥道,「五哥,我帮你收拾收拾这俩差点坏你大事的。下手没轻没重,□□用多了,可是要死人的。这人要死了,我来,也没用——」 五哥看着蔡炳坤冷冰冰的脸,知道这个老小平日里最是好说话,但若要使有人犯在他手里了,也是没好果子吃。这一次他对他耍了个心眼,知道自己是被他记恨上了,揍这两个小子,也不过是在打他脸出去。 五哥后面还要求着他,现在只有哄着他,马上对旁边的人道,「去,都死的呢,还不去看看人醒了没?」 第51章 路漫漫(二) 常相思警戒地看着门口的男子, 双手背在身后用力将那螺丝刀扎入袖口的毛衣里面, 保证其不会滑落,这才道, 「你是谁?我怎么在这里?」 男子也不回答,转身站在门边,将门大开。 片刻后一阵脚步声, 蔡炳坤出现在门边, 他看着常相思,面色松了一下,道, 「相思,你还好吗?」 常相思疑惑地看着他,侧头看他身后的一群男子,道, 「炳坤,这是怎么回事?」 蔡炳坤跨入室内,看她脸色还有些青白, 道,「相思, 你感觉一下,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头有点晕, 手脚没什么力气,除此外,都还好。」常相思视线不断在蔡炳坤和他身后那群人身上游移, 「相较于这个,我是不是应该先报个警?」 蔡炳坤抿嘴,道,「相思,咱们现在是在文山这块,医院里有个会要开,我不想参加,家里人有点恼怒,所以就拿你跟我开了个玩笑。并不是绑架或者别的什么,还请你原谅——」 「玩笑?」常相思身体靠在墙壁上,「那现在玩笑算是开过了吗?」 蔡炳坤点点头,侧头对五哥道,「五哥,你看,我人也来了,相思和这个事情不相干,先让她回去?」 「回去?」五哥眼睛落在常相思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着急,都没吃无法吧?吃了饭,我派人送你回去——」 「不用了。」常相思越想越是不对劲,「我得马上回去,今天还有事情没有处理。」 「五哥,你是不信我了?」蔡炳坤冷冷地看着五哥。 五哥笑着拉蔡炳坤,道,「老小,你也要体谅体谅五哥,我现在心里也是没底——」 常相思听见老小二字,身体抖了一下,沉沉地看着那个被称唿为五哥的人。白文元刚从b城市到平城工作,时间还短,即便其有后台,工作作风强硬,也还来不及得罪同事。那么,这一帮人瞄上了白文元,对其似乎十分痛恨,似乎在想办法对付他,可要对付白文元,居然要找这个所谓的「老小」帮忙? 常相思感觉自己有点晕,这一帮人要找被称唿为老小的蔡炳坤帮忙,怕他不同意,所以抓了自己过来。所以,她这个无妄之灾,虽然直接原因是蔡炳坤,但根子,还是在白文元身上。蔡炳坤和白文元有过几面的缘分,而且他也知道她和白文元之间的纠葛,如果,这个老小向这一群人透露自己和白文元之间的关系,那么—— 第99页 常相思没想完,额头上冷汗津津。 蔡炳坤瞥一眼常相思,看她脸色微变,沉吟一下,心知自己的说法肯定无法取信于她,道,「五哥,你想怎么做?」 「现在,这位小姐也醒过来了,没事。」五哥笑呵呵道,「咱们还是先出去说事,等联繫上老大了,马上让你和她一起走,我绝不拖延一秒钟。老小,五哥答应你的事情,可从来没有一件不算数的。」 蔡炳坤想了一下,对常相思道,「相思,你暂且在这里等等我,稍后我带你一起走。」 常相思强忍住心里的慌乱,点头道,「好的。」 一行人抵达大包间,围坐一桌。 「五哥,你讲讲。」蔡炳坤靠在椅背上,扯了张餐巾纸,仔细擦拭手套上沾的血迹,有点可惜它指节处被磨破。 「好!」五哥点头,「这个事情,还要从两年前说起来,当时托胡彪那边走的一批货被拦截了,量有点大。这个事,就在b城那边挂上号啦,那边就要求查,你也晓得,这平城,屁大的地方,有什么风吹草动我是不知道的呢?这查来查去,还不是一样!胡彪老实了一阵子,就忍不住了,非得让我继续给他招揽生意。你说,重新养一条线,也不容易,我就想着熟人好办事——」 蔡炳坤丢开纸巾,右手的食指在桌面上点着,五哥知道这是他在思考时候的习惯动作,继续道,「也是有点侥倖心理,就继续让他走了。谁知道呢,那边等了两年,直接空降一个白文元下来,一来就把胡彪又揪住了。这个小子吧,义气是有的,但关键时候骨头不硬啊,而且他还给老子叫嚣什么有帐本,我也就没忍住。哈哈——」五哥干笑两声,「人死没死我是不知道,但他身边那个娘们是跟警察招了的。」 五哥观察蔡炳坤的表情,他道,「继续说!」 「那个白文元,我找人查了一下,确实是有点背景的。刚开始我让人给他打电话,出这么多钱——」五哥伸出一个巴掌,「只要他把事断在胡彪这儿,马上拎这么多现金给他。这傢伙,狡猾得很,还在电话里问,既然愿意出这么多钱,那是不是还有更深的线没被挖出来呀?如果挖出来了,我要不要给他再翻几倍的钱,说就算看在钱的份上,他也还要继续挖下去——」 「我找人跟踪他了,在平城,他有个未婚妻。」五哥道,「我拍了照片给他,吓一吓他,他要是识相,最好就不要再动了。」 蔡炳坤眉毛挑了一下,「未婚妻?照片给我看看。」 五哥一扬下巴,马上有人递过来一叠照片,蔡炳坤戴着手套的手接了,一张张看,最后将照片丢在桌面上。 「老小,你说,我们要不要把这女人也给提熘过来?」五哥诱导着问道。 「大哥五年前在这里,把家当分了分,哥哥们每人都有一份。」蔡炳坤不直接回答,只慢慢道,「当时也嘱咐过,每人手上都算是有一份正经产业了,这门生意,两三年里渐渐的就要转手出去了。」 五哥无所谓地看着周围的几个人,笑道,「正经产业都不挣钱,放着手上有钱挣的事情不做,谁愿意去白花功夫?别的不说了,就说这么大一个疗养院,外面看着气派,帐上楞是没钱,说出去,都没人信你知道吗?」 「大哥说得好,国内的事情全交给我们几个,他去跑外面发展,给咱们留条后路。谁不知道能干的人和挣钱的事他全捏起来,这些又脏又累又麻烦的事情全甩我们身上了,他一张嘴说转出去,跟我们出生入死干那么多年的兄弟就真不管啦?」五哥用力拍着桌子,「厂子里设备不行了,产品也老了,不好销,他那边倒好——」 蔡炳坤看着五哥,「既然你对大哥不满,还想着找他帮忙?」 「他这几年从我这边走的钱也不少,兄弟们尽心尽力。」五哥急匆匆道,「别的什么都不说,他不是认识几个平城的领导?去个电话,打个招唿,让那些人把姓白的给弄走,不就成了?」 「没那么简单。」蔡炳坤道,「如果能弄走,早弄走了,不消你来找我。」 「老小,你说,咱们怎么整?」五哥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跑吧!」蔡炳坤慢慢道,「最好跑远点,不然,这事,不好了——」 「老小,就没别的办法了?」五哥不死心,「我辛辛苦苦十五年——」 「那你想想,你有没有本事,杀得了他。」蔡炳坤眉眼不动,「我在医院的时候,见过他两面。他家有权,看起来也不缺钱,他想往上爬,要的是成绩。哥哥们的脑袋瓜子,就是他爬上去的垫脚石,你以为,被他盯上了,能放得过?还是说,你把他杀了,就逃得脱了?五哥这一线生意,做得也不容易,每年得的那些钱,左右分分,也还能拉几个在手里。就此收手,带着这些钱出去,也能过好日子,大哥在外面弄了好大一块山头,去帮他也行。」 五哥干笑,「老小,你是不知道,钱在手里,怎么存得住呀!」 蔡炳坤黑色的瞳孔散发幽冷的光芒,淡淡道,「哦,我帮你们办的海外帐户,没有按时把钱汇进去?」 「我们几个大老粗,哪里搞得明白那些帐啊,钱到手,就花呗,也省得麻烦。」 蔡炳坤抬手,把玩着黑色皮手套的带子,「那五哥也没把嫂子和侄儿们办出去了?」 第100页 「马上就去办。」 蔡炳坤幽幽道,「五哥,来不及了,你还是,跑吧!」 白文渊找到北部县医院宿舍的时候,看见一个人站在宿舍后院的围着一辆车打转,他走过去,「蒋昌俊?」 蒋昌俊抬头看过去,「我是,你是?」 「刚电话里跟你联繫的,白文渊。」白文渊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还真是奇了怪了,我今天一早约了相思和蔡医生一起去大滩口钓鱼,两个人有说有笑还好好的呢!蔡医生衣服湿了,相思送他回来换,不过一两个小时的功夫,人就不见啦?」蒋昌俊摇着头,从雨刷上把车钥匙拿下来,开了车锁,「我可是个正儿八经的警察,你说那个蔡医生看起来斯斯文文,就这么在我眼皮子底下,把我的老同学,就这么,给绑架了?他这心理素质,也太强大了啊?还是说,他有帮手?但是,绑常相思,为什么啊?她家里,又没钱又没权——」 白文渊拉开蒋昌俊的车门,「别想不通了,我路上详细跟你讲。我这边定位常相思的手机,就在附近,你找过没?有没有什么发现?」 「排查了,人没发现,就一个异常。」蒋昌俊道,「巷子口有个小卖部,店主老阿姨说今天就只有相思一个人去买了姜糖,给的一百她错不开,跑去隔壁换的钱,所以记得特别清楚。她来买了东西没多久,有一辆依维柯就从里面开出来,慌慌张张的,还撞飞了老阿姨放在外面的一个炉子。」 「看见车牌了吗?」 「车牌没见,但车上贴了个十字,还写了文山。」蒋昌俊道,「我通知那边的哥们,挨个查医院——」 白文渊眼皮抽了抽,马上摸出手机,「文山的医院?」 「对。」蒋昌俊肯定道,「这个老阿姨是很确定的,准保没错。」 白文渊的手机联通白文元,他马上道,「蔡炳坤肯定把常相思的手机丢北部县医院附近了,所以定位已经没用。有目击者发现一辆写着文山字样的医院用车——」 「文山疗养院。」白文元立即道,「相思车祸后,蔡炳坤带她去文山疗养院修养过。」 「你觉得会有那么简单吗?人家想和你玩个游戏,目的地还能是你知道的地方?」白文渊道,「你再想想,他是不是还有其他目的?我可不相信他这么个小萝蔔头,隔了十多年,还要来□□雪恨。报仇雪恨也就算了,还花那么多闲工夫跟你玩,神经了吗?」 「别他妈那么多废话,先把文山疗养院周围的路,全给我堵了!」白文元道。 「行行行!」白文渊翻着白眼挂了电话,对蒋昌俊道,「走吧,兄弟,咱去申请封路。」 第52章 路漫漫(三) 钱卫对五哥这个人门儿清, 马上就把他个人的相关资料全部调出来交给白文元。白文元简单翻了一下, 狠狠瞪着钱卫,资料还算完善, 不是一时间可以收集齐全的,可以说,这两货早就盯上了人家, 他压着心里实在想要掐死这俩误事的货的想法, 接了资料立刻起身,亲自督着去办手续抓人。 一路警车唿啸,分了三路, 一路去五哥的办公室,一路去五哥的家,还有一路去他经常消遣的会所。白文元跟了钱卫那一路,去的是位于平城郊区的一栋办公楼, 他坐在车里,看着人下车,嗤笑了一声, 这人,显然是抓不到了。 他翻开卷宗资料, 仔细阅读,包括其出生地和履歷, 家庭成员关系,照片,看到他的出生地资料和照片后, 陷入了沉思。 半晌后,钱卫铁青着脸下来,站在白文元车外,一声不吭。 白文元合上资料,摇下车窗,看着火钱卫,道,「人不在?」 钱卫憋着气,不服输道,「等汪启那边的消息。」 「你上来。」白文元招唿他,「咱俩聊聊。」 钱卫打开车后座,白文元挪了一个位置给他,将资料翻到其中一页,「这上面,五哥的身份资料,都是真实的?」 「绝对真实,我跟了这小子一年多,就算他的资料能做假,他老婆孩子的也不能啊!」钱卫坚定道,「当时我就想着,能手段这样脏做生意的,肯定会给自己安排几个身份证,说不好,这几个身份证就都是真的。直接从他下手不好办,幸好这人不太讲究,老婆小三住一起,孩子送一个学校读书,找人去套话,真名实姓就出来了。」 白文元点头,「真名就是吴建国?」 「对!」 「老婆名字呢?」 钱卫翻开资料,指到公司法人的位置,「蔡芳。」 白文元去翻蔡芳和吴建国的照片,抽出其中一张,递给钱卫,语重心长道,「你这个资料收集工作没做好,别的不说,起码,他的籍贯你就没搞对。而且,除非李香音指认,不然并没有关键性的确凿证据证明胡彪运的货,是吴建国的。这么大量,我怀疑,吴建国后面还有一个负责生产的窝点——」 钱卫不解,「白厅,你可别用假话诈我吴建国的身份问题,我但凡能用的办法,都用过了,而且对你,绝对再没有任何隐瞒——」 白文元摇头,食指点在照片上,「这人,我认识。」 钱卫怪异地看着白文元,马上来了兴趣,「白厅,你可别忽悠我!」 「把车队带上,跟我去文山疗养院。」白文元一点没有钱卫兴奋的表情,「我估摸着,在那边应该也有他一个落脚点——」 第101页 「不是,白厅,你话可得说明白。这上百公里的地,一时半会可到不了。再说了,文山疗养院在平城是出了名的高档地方,好些个人在里面有股的。这个人,和那个地方,那根本就不搭噶——」钱卫急了,「我马上联繫汪启,问问他那边的情况。」 白文元道,「十几年前,我去老蔡沟办点事,和这个人见过。他拿着一根木棒,追着我们几个人打,我夺了他的棒子,打了几个回合。隔了两天,他又把我堵一个乡下医院里了,我坐在门里,他坐在门外,我就这样看了他几个小时。他眼角有道刀疤,很浅,对不对?」 钱卫勐点头,「白厅,十多年了,你还能记清楚?」 白文元唿出一口气,「记得,死都不会忘记。」他沉吟一下,道,「但凡有点门路,在这个行当里算个人物的,都不会这样大模大样地把自己的妻儿老小放在身边或者国内,更不会让自己的子女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过活。他这个做事方法,还只是个小瘪三,撑不起大场面。他现在的局面,怕是别人打下来的江山,他来维持——」 钱卫点头,「这也是我们一直没有去动过他的原因,而且,确实也有过几个人在关照他其他生意。胡彪一出事,不动就不行了,钓鱼钓鱼,鱼饵都被吃光了,鱼也要跑掉了。」 钱卫摸出电话,联繫汪启,汪启也很没好气,直说家里只有老婆小孩在,根本不见人影。钱卫挂了电话,看着白文元,还是继续道,「还有一组去会所的人——」 白文元笑一笑,电话响了,接起来却是白文渊,白文渊在电话里申明,有个老大妈目击者看到标有文山的依维柯从北部县医院的巷子口冲出去。白文元立刻直起身体,「文山疗养院,相思车祸后蔡炳坤带她去文山疗养院修养过。」 白文渊还要在电话里叽歪,白文元不耐烦了,直接吼道,「别他妈那么多废话,先把文山疗养院周围的路,全给我堵了!」 钱卫不明所以看着白文元,他收了电话,神情严肃地对司机道,「开车,去文山疗养院。」转头对钱卫道,「联繫兄弟们,把平城到到北部县一路上的高速路口设卡——」 钱卫听白文元口中吐出来的新名字,知道他另外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不愿误了时机,忙打几个电话联繫。 车一路行走,白文元手在大腿上拍了拍,道,「我现在面临一个局,讲给你听听,你帮我解一解。」 「你说。」钱卫忙道。 「我有一个女朋友,叫常相思,是北部县人。」白文元慢慢道,「她十八岁的时候去过老蔡沟,找她被拐卖过去的姑姑常巧玲。半道上,我和她遇着了,就一起去了那地方,我算是去帮她忙。常巧玲有严重的心脏病,但是被卖过去一年后怀了双胞胎,已经要临盆了,怀的是一个叫蔡老根的人的孩子。蔡老根有两个侄儿,一个大蔡头,一个小蔡头,大蔡头兇狠恶毒,纠集了一帮人形成一股势力,当时,打我的这个吴建国,是他下面的一个小弟。」 钱卫眼睛一亮,来劲了。 「我们在协商要不要让常巧玲和常相思见面的时候,大蔡头髮狠要抓常相思,常巧玲情绪激动,发病了。紧急送到乡医院,结果还是难产,硬把俩小孩从肚子里拉出来的。小孩生出来,大人也没了。」白文元情绪略微低落,「我和常相思就被大蔡头的人,围起来,不放了。后来是小蔡头看门,我趁机制服了他,跑了出来。」 「就在今天早晨,我拿到确切的证据,证明常相思的一个同事蔡炳坤就是当年的小蔡头。打她电话警告她离开北部县的时候,电话却是蔡炳坤接的。」白文元看着车外的向后移动的风景,「按照原定计划,常相思和蔡炳坤被平城市中心医院派驻北部县医院支医半年。我女朋友的电话,被他接了,可他接到我的电话,似乎对于我发现他的真实身份一点也不慌张,而且向我提出一个条件。他说要和我玩一个游戏,他带常相思走,如果我能在二十四小时内找到他,他把相思还给我。如果我找不到他,他会带相思走。」 钱卫皱眉,「恶作剧?」 白文元摇头,「隔了十二年,蔡炳坤费尽心机到隐瞒身份到常相思身边,不会是为了恶作剧。我在考虑几个可能性,你帮我分析分析。第一,蔡炳坤和吴建国的涉黑团伙如果有关系,这个时候他掠走常相思,让我去找,是不是故意在分我的心?第二,蔡炳坤知道我和常相思之间关系,吴建国不知道,那么,蔡炳坤会不会把常相思带去见吴建国,以此作为对我的要挟?」 「那跟踪你拍照,照片上的人?」钱卫疑惑。 白文元摇头,「那不是常相思。我拿到照片的时候,还心存侥倖,现在看来,一点侥倖心都不能有。」 「白厅——」钱卫眼神复杂,「你从得知女朋友被绑走,到现在几个小时了,还能气定神闲地跟我们办案,你真是——」 「我不能慌,越慌越要乱。现在是,赢家通杀,输了,全完蛋。」白文元双手交握顶在下巴上,双眼黑沉沉,瞳孔不断收缩扩张,「你再帮我想想,这个蔡炳坤,到底是以什么心理来告知我,要和我玩这个游戏呢?在这种状况下,常相思,会不会有生命危险?」片刻后,又补充道,「你可以,把蔡炳坤对常相思存在扭曲的感情,这一条,考虑进去。」 第102页 蔡炳坤看着五哥不甘心的脸,落下最后一记重锤,「五哥要是不信我的话,可以问问你还留在平城的人,让他们去看看,警察是不是找上门了。」 五哥拿了手机,电话还没打出去,就来了电话,接通后说了几句话,怒气沖沖挂了电话,看向蔡炳坤,「来了,办公室那边已经被围起来了,家门口也有人守着。」 蔡炳坤摇头,「五哥,就这个时候了,你还敢用这个电话,等着人定位你呢?」他从怀里摸出一个手机,「现在,他们找不到你的人,肯定会对你常用的手机号,以及手下几个重要人的电话二十四小时监听。」 五哥脸色发白,额头虚汗直冒,「老小,你看这——」 蔡炳坤拨通电话,「我和大哥联繫,直接给你们安排走的路线。」 五哥充满感激地看着蔡炳坤,电话接通,蔡炳坤叫了一声,「哥——」 蔡老大压着声音对蔡炳坤道,「我早告诉过你不要多管闲事,不听我话了?」 「哥,我在五哥这里。他现在情况很艰难,必须要马上走。」蔡炳坤看着五哥。 「呵——」蔡老大恶狠狠道,「道儿早准备好了,就是那条老路,你知道地址和联络人。给他二十个小时,过时不候。」 「好的。」蔡炳坤配合道。 「那你呢?」蔡老大紧追不捨道。 「我和这些事情都没关系,牵连不到我。」蔡炳坤沖五哥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蔡老大冷笑,半晌道,「你最好还是来看看,那两个小崽子情况不好。」 「怎么了?」 「医生说发生了排异反应,可能等不到五一了。我倒是无所谓,看你。」 「我会好好考虑的。」蔡炳坤挂了电话,对五哥道,「我给你个地址和电话,二十个小时内抵达,大哥已经安排好人了。」 「你呢?」五哥忐忑不安。 蔡炳坤勾起嘴角,「五哥 ,你这样跑,是跑不掉的。我得在后面,帮你把人引开,还有家里那些东西,该处理的,得处理了啊!」 「老小,你——」五哥动了几分真感情。 蔡炳坤低头,调出手机上下载的定位软体,屏幕上代表常相思手机的光点在向文山移动,他微微一笑,将手机摊开给五哥看,道,「五哥,警察那边的人,朝文山来了。你还是赶紧走吧!」 五哥知道蔡炳坤的手段,起身,拿到蔡炳坤写的地址和电话后,几个人忙慌慌抛出包间,也顾不得吃饭了。 蔡炳坤嘆了口气,看窗外摇曳的翠色树枝,翻出白文元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白文元看一眼手机,对钱卫道,「蔡炳坤的电话,你马上捕捉定位——」 钱卫点头,白文元接通电话,还未来得及说话,蔡炳坤的声音就传过来,「白文元,我对你很失望。」 白文元眼睛一凝,对面又道,「看来,相思在我手里,你很放心。」 「蔡医生,给点提示?」白文元客气道。 蔡炳坤点头,「我不能让你太放心,不然这游戏就不好玩了!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抓吴建国?」 白文元的手抠在车座椅的皮质上,手背青筋暴露。 「我知道你在抓他。」蔡炳坤柔和道,「我刚给他指了条明路走,往西南边。你看,是去抓他呢,还是来和我玩——」 「你——」白文元话还没说完,电话又被断了,他用力,皮质破裂,露出里面的泡沫来。 第53章 路漫漫(四) 在未知的状态下等人, 心理压力巨大。 常相思站了一会儿, 设想了无数种情况,唯一可以确认的是, 蔡炳坤的这个五哥,做事情毫无顾忌,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掠人毫无愧疚, 从这个风格而言, 做的恐怕不是什么正经生意。能令到白文元这个层级的警察抓他,犯的不是小事,且这人似乎还意图要抓一个姓高的女人威胁他, 常相思的心抽了一下。高姝啊,听过一次就无法忘记的名字。 她在房间中来回踱步,不断活动双手和头颈,逐渐地, 力量回来了,她可以更自如地控制自己的身体。 常相思对蔡炳坤的印象很平面,他长相俊美, 专业技术好,为人亲切, 从车祸事件看得出来为人果断且社会经验比较丰富。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和混社会的五哥相熟悉, 且五哥似乎还需要他的帮忙?可是这种帮忙又是强迫性质的,可见蔡炳坤的本意是不想的,不然, 他不会帮忙隐瞒她和白文元之间的关系。 常相思双手搭在窗框上,做了几个拉伸的动作,唿出几口气决定探一探情况。她探头出去,见走廊上守了两个男子在徘徊,两个男子见了她,有些紧张地逼近。 「不要出来,坤哥马上就到。」 常相思指指空空的手腕,「我没手机,想问问,现在几点了?」 「十二点半。」 「我能出去走走吗?现在头还有点晕。」 男子上下打量常相思,见她一副坦然的模样,丝毫没感觉到危险一般,道,「跟我走,别乱跑。」 两个男子一前一后夹着常相思出了走廊,进入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一侧是个高约五六米的石坡,另一侧是向下的山道。这不是常相思曾经来过的文山疗养院,树木丛林的掩映也让她看不到熟悉的建筑,而蔡炳坤给他讲过还有后山。她一边扭动颈椎,一边四处观察,半晌便见蔡炳坤从山道上走过来,他身后跟着一个端着餐盘的男服务员。 第103页 「相思,我们先吃午饭吧!」蔡炳坤一边招唿,一边让人将饭菜摆在院子中央的一个小石桌上,先给她盛了一碗汤,「吃完饭咱们就走。」 「好的。」常相思有很多想问的问题,但在两个看守虎视眈眈的注视下,她只得道,「你那边问题解决了?」 「差不多了。」蔡炳坤不看常相思的眼睛,想要避开她的探究。 「我手机和包不见了,如果是他们拿了,能拿回来吗?」 「包我捡了,放在车上,等下就还你。手机没见——」 常相思点头,也不纠结,三两口吃完饭,放下筷子等待。蔡炳坤吃饭的速度不快不慢,咀嚼非常仔细,夹菜也很有规律,一口菜一口饭,一口肉一口饭,最后喝汤,面上也看不出来什么情绪变化。 山间有鸟语有树木的清香,午间的阳光又洒下来,配上他这样安闲的神态动作,让她有错觉,这不是一场绑架,而是在度假。 「你不着急回去?」常相思偏头。 蔡炳坤沖她笑一笑,「我想和你好好吃这一顿饭。」 两人吃完,蔡炳坤起身对看守的人道,「已经和五哥打过招唿了,吃完饭就走,你们就不用送了。」 看守的男子马上打电话,低声说了几句后,恭敬道,「坤哥,今天得罪了。」 蔡炳坤摇头,领着常相思下山,清风朗日,他道,「本来还想有机会带你来后山休假、泡温泉,你现在肯定是没心情的。」 「以后有机会。」常相思闷头下山,脚步越走越快,及至看到半山坡上的一个停车场,本想要问点什么,却见那边也有几个人看守,闭住嘴。 走到车边,蔡炳坤打开车锁,拉开副驾驶的门刚要请常相思坐上去,旁边冲过来一人,伸手将车前门关上。 常相思转头看,却是刚才那个五哥身后站的皮肤黝黑的一个男子,这个男子身体修长结实,偏瘦,眼睛晶亮,气质和五哥不类,她只看一眼就记住了。男子一手关车门,另一手却拉开后车门,沖蔡炳坤笑道,「请常小姐坐后座。」 蔡炳坤看着男子,似乎也有点吃惊,道,「黑哥?!」 男子点头,沖常相思道,「常小姐,我和老小有几句话要讲。」 常相思怀疑地看看两人,她看得出来,此刻蔡炳坤的身体绷得十分紧张,仿佛狩猎状态的豹子。蔡炳坤沖她点点头,她这才钻入后座。 黑哥沖蔡炳坤咧嘴笑,「老小,你把老五吓惨了,忽悠着他跑路?」 「黑哥,我一直以为你是在跟着五哥做事。」蔡炳坤一直知道有这么个人在帮大哥看着这边的人和事,但不确认是黑哥 「老五脑子笨,只会耍狠,当老大可不行。」黑哥很客气道,「你哥不在,我搭个眼睛帮他看着。现在,你哥想你回去了,别在外面乱晃荡了,跟我走吧!」 蔡炳坤看看车内的常相思,斜眼看黑哥腰间,点头道,「我得再玩一会儿,等我玩完。」 「玩什么?」黑哥好脾气道,「上次你带这个妞来这边,我就去查了一下。常相思是吧?老五没印象,我可记得清楚,这十来年,每次那俩小崽子发病的时候,老大就发狠要把这个女人抓回去照顾那俩小崽子,都是被你拦了吧?我就说你平常最不爱管闲事的,怎么就多嘴起来了?现在,趁老大还不知道她,你别带着她到处晃,没好果子吃。」 「大哥还不知道?」蔡炳坤笑一笑,「那也没什么,我就是不想那么早回去。」 「为什么?」 「那个白文元吧,我觉得他挺有意思的。」蔡炳坤道,「想和他玩玩。五哥带了常相思来文山,威胁我让大哥帮他,我想着联繫大哥,敷衍敷衍五哥就好,把人送回去,啥事没有了。结果事情就是那么不巧,白文元来电话找她问点医院的事情,误会是我把她给弄走了。你晓得,我这个人不吃亏的,本来还没那个意思,也就被他给激起来了。既然大家都不怕,就玩玩吧,玩个二十四小时找人的游戏。我想试试看他这个警察,是要来找这个女人呢,还是直接去抓五哥。有意思吧?」 「你们读书人啊,就爱玩这些虚的。」黑哥拍拍腰间,「弯弯绕绕,玩来玩去,有什么意思?直接一枪子,干净利落,全部结束。」 蔡炳坤笑一笑,「我就这点小爱好,你也别和大哥多嘴了。」 「行了,我也不是那种什么事都跟老大讲的。上次这个女人来的事情多句嘴,也是因为他关心你才说起来的。」黑哥侧身,从旁边拎起一个沉重的运动包,甩上副驾位,自己则钻入了车后座。 黑哥坐在常相思旁边,摇下车窗毫无顾忌对蔡炳坤道,「再说了,你这也不是玩。哥哥知道,你是看上这女人了,见不得有男人和她有瓜葛,存心要和人家争个你我高低?对不对?被我点穿了,也别不好意思。上来开车,不是说警察要追过来了吗?我啊,就陪你,和那个白文元,玩玩吧!」 常相思只听见这一句话,勐然转头看黑哥,视线又落到蔡炳坤身上,他一张玉面雪白,双手成拳,坐上了驾驶座。 车出了停车场,并不上大道,走的是山间水泥路,一路弯弯绕绕了许久,常相思的心脏越来越紧缩。 蔡炳坤不说话,常相思将身体靠在椅背上,黑哥双手抱胸看前路,道,「老小,那个白文元,是什么样的人,你准备怎么玩?」 第104页 「只见过几次面,通过两次电话,不熟悉。」蔡炳坤从后视镜里看常相思,她面无表情,耷着眼睛,只有长睫毛不断抖动,道,「他这个人比较强势、多疑,而且记性很好。功利心很强,我不确定他百分之百会追过来。」 「人要不追过来怎么玩?」黑哥道,「要不要加把火?」 「不用。」蔡炳坤肯定道,「我估摸着,以五哥的本事,跑不远。」 「都算好了?现在准备去哪儿?」黑哥探了探方向。 「高速路肯定封了,走小路,在山里转转。」蔡炳坤没有给出答案。 常相思道,「蔡炳坤,不是回医院吗?」 黑哥看着常相思笑,蔡炳坤声音冷冷地从前方传过来,「暂时不回。」 黑哥挪了挪身体,道,「唉,我说老小,你玩这个游戏,为的是什么呀?你要输了,怎么整?赢了呢?」 「输了,把人放给他。赢了,人我带走!」 黑哥看着常相思,道,「姑娘,听见没?你现在就还不能走,得陪我们把这个游戏给玩好了!要是玩得好,还能跟我们一起出国游——」 常相思双手抓住驾驶座椅,「蔡炳坤,你不应该给我解释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黑哥道,「男人的事儿,娘们少管。」呵斥完,他仿佛想起什么一般,「嘿,说起来,这女人和白文元有联繫,那她也该了解他嘛!来,你来说说,白文元是个什么样的人?」 常相思看着黑哥,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哟,还敢瞪我呢?」黑哥笑起来,「胆儿挺肥的,有点意思——」 他伸手解开大衣外套,亮出腰上的武装腰带来,其上别了两把枪皮套和一把匕首。他手抚过枪套,停在匕首上,慢慢扒出来,道,「我这人,不爱吓唬女人,但是我就恨人跟我呛脾气。」 匕首尖锐,三棱带刺,血槽深深,刀光照得出人脸来。 他慢慢在衣服上擦了擦匕首,道,「来,讲给我听听,这个白文元,啥样人?」 第54章 路漫漫(五) 常相思没怕过刀, 她能驾驭她手里的刀, 但当这闪耀雪锋的玩意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时候,她能感受到刀锋上凛冽的寒气。这个男人阴沉狠戾, 绝不是在开玩笑。 「黑哥——」蔡炳坤控制着车转过一个弯道,「你要是坐在后面无聊的话,我们换位置吧!」 刀锋刮过常相思娇嫩的颈项肌肤, 他道, 「怎么会无聊?我和常小姐谈得很开心。」 「刀架在脖子上的聊天,不会开心。」常相思身体向后靠,额头上虚汗直冒, 「这样我已经吓得说不出来话了。」 黑哥的刀虽然在常相思的脖子上,但眼睛却是看着前方的蔡炳坤,他的手上戴着手套,但任然可以从他握紧方向盘的动作看出来, 他此刻的紧张。黑哥确认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又抬起刀顶着常相思的下巴,「快说!」 刀尖下出现一个血点, 常相思感觉到了痛,道, 「我不知道你们在玩什么把戏,但是以我对他的了解, 他从来都是工作第一。」 「你的意思,他不会来找你了?」 常相思垂眼看顶住自己的刀锋,「是的。」 「老小, 这样可就不好玩了?」黑哥刀子没放开,「你可是给我百分百包票他一定来。」 「我虽然把路线和联繫人电话给了五哥,但以他和二哥的脾气,不会这样就走。他们会带上钱财,说不定还会给几个嫂子透气——」蔡炳坤不慌不忙道,「以白文元的本事,只要他们有任何动作 ,马上就会暴露。用不到十二小时,就会被抓住——」 「那就是好戏在明儿早晨了?现在咱们有多远跑多远?」黑哥摇头,「我觉得这样没意思。」 「不是,就算他亲自来不了,也会派别的人来。」蔡炳坤低头看一下自己的手机,「他的人,已经到文山了。」 「你追踪了他?」 蔡炳坤笑一下,没说话,眼睛落在后视镜上那闪亮的匕首上,「黑哥,把刀放下!」 「这娘们不老实。」黑哥用刀面拍拍常相思的脸,「你别护着她,我得帮你收拾收拾——」 「黑哥——」蔡炳坤怒声,勐踩剎车,车在弯道前急剎,后座的两人身体勐然前倾,黑哥眼疾手快收回刀,但还是在常相思颈侧划出一条口子来。常相思短促地惊叫一声,忙伸手捂住伤口,但鲜血立刻浸染了衣领。 黑哥「啧」了一声,没说话。 蔡炳坤下车,用力拉开后车门,冷冰冰对黑哥道,「下车。」 黑哥在身上擦了擦刀锋上的血,下车拍拍蔡炳坤的肩膀,「心疼啦?」 蔡炳坤避开黑哥的手,快速走到车后备箱拎出一个医药箱,爬上后车座,「伤没伤到血管?」 「没有。」常相思晾出伤口的位置,血是流出来而非喷溅,她艰难地用手压住伤口两端的血管,「你帮我清洗包扎一下,就可以了。」 蔡炳坤打开药箱,拿出酒精、棉花和纱布,用力扯掉手套,手指快速而优雅地处理伤口,常相思基本上感觉不到伤口被拉伸的痛,她道,「蔡炳坤,你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 蔡炳坤用纱布绑好伤口,轻轻打了一个结,摇头道,「相思,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只是想要你陪我走这一段路。」 常相思难解地看着他,他的眼中满是阴霾,神情很坚定,他的嘴贴在她耳边,身上带着一些酒精的味道,轻声道,「你不要怕,我会保护你。」 第105页 蔡炳坤处理完伤口,又低头用纱布擦拭她衣领和皮肤上的血痕,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眉目清秀,睫毛又长又翘,她想像不出来,这么一个看起来干净温柔的男子,居然——。 她伸手握住蔡炳坤的手腕,道,「你为什么要拿我和白文元斗气,你应该离开这些穷兇恶极的人——」 蔡炳坤抬头,沖她笑一笑,转身把药箱塞她怀里,又翻了几瓶水出来堆在后座上,「里面还有些消炎的药,你自己找了吃。」 「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常相思不解。 「他在用你来逼我,你沉住气。」蔡炳坤让常相思沉住气,可常相思感觉得到他的手在抖,怒气似乎已经压制不住。 「你也是。」常相思回了一句,蔡炳坤反手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直到她感觉到疼痛,这才抓起手套下车。 事情不如常相思想的简单,她以为蔡炳坤向这些人隐瞒自己和白文元的关系代表他也是被迫的,但现在看来,又不是。她忍住伤口的痛,翻出一片止痛片和一些消炎药,和着水一把吞了。 蔡炳坤打开车门,将副驾上的常相思的包和运动包都甩到后座,黑哥便钻到了副坐上,侧头阴森森地看一眼常相思,「想不到,你和老小感情还挺好的呀!他这么护着你——」 常相思摸着衣袖内被磨尖的螺丝刀,低头,却见身边的那个大运动包,拉链破口处露出一个黑幽幽的枪口来。常相思打了个寒战,伸手去抓自己的包塞在脚下,又去看药箱里的各种物品。 「别废话了,赶路要紧。」蔡炳坤忍住气上驾驶座。 「怎么是废话呢?」黑哥保持侧坐的姿势,看常相思在药箱里翻找,道,「我觉得没必要赶路,这山高路远的,随便找个地方呆一晚上,我保证那个白文元找不着我们。再说了,你看她仇人一样瞪着我们的样子,根本就不知道你为她废了多少事。远的不说了,就说去平城医院那事——」 黑哥脾气古怪,为所欲为,从来就只服气蔡老大一个人,蔡炳坤知道自己控制不住他。而他,势必是将常相思看成了阻挡他回蔡老大身边的障碍,他会想尽一切办法除掉常相思,如果无法除掉,那就剩下离间。蔡炳坤不觉得自己会给常相思带去危险,但却无法忍受常相思知道他和她之间瓜葛的起源,他眯眼看着黑哥,起了凶心。 常相思停住翻看药物的手,看着黑哥,黑哥一手拎着匕首把玩,一手放在腰部的枪袋上,「我们老小就是为着你跑去b城读医学院,又跟着你跑平城当医生,不务正业。要是被大哥知道是因为你——」 「黑哥,再胡乱说下去,就没意思了。」蔡炳坤双手用力地握紧方向盘,道,「你知道,我最讨厌有人逼我,我可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黑哥转而看蔡炳坤,大拇指放在刀刃上,试其锋利的程度,「你别吓我,我不经吓。要被吓到了,手滑就要失火,失火可是伤人的——」 常相思靠在座椅上尽量放松身体,她看着前方的蔡炳坤,见他威胁完黑哥后,这才转头专心看前方。他的头髮很短,从她的视线只看得见他的侧颜和半个后脑勺,但她感受得到他身上某种压抑的气场。而黑哥完全不被这气场影响,自顾自地把玩着手中的匕首,甚至翻找出一张毛巾,细细地擦拭上面未除尽的血点。 「开车啊!」黑哥不依不饶道。 蔡炳坤干脆熄火,拔掉钥匙,下车,绕到副驾边,用力拉开车门,一手去拎黑哥的衣领,把他拖下车。 「干什么?」黑哥踉跄着站稳,紧握匕首,梗着脖子,「大哥就知道你理由多,专门让我来看着你。我看你就是为了这个娘们来的平城,这个事情大哥要是知道了,没她好果子吃。」 「黑哥,我说过,不要威胁我。」蔡炳坤眯眼,背靠在车门上,单手向他握刀的右手手腕而去,黑哥机警退开一步,「你小子,为了个娘们,要和我打架?」 蔡炳坤不说话,欺身上前,两人缠斗在一起。黑哥手里有刀,但是忌讳着老大的要求不能伤他,束手束脚,生生挨了好几下。他没料到,一向看起来文弱的老小居然这么有劲,被打到的地方痛得钻心,大叫道,「别打了,再打我就出火了?」 蔡炳坤双目如狼一般盯住他身上的要害揍,黑哥马上意识到这小子发了狠劲,不来真的压不住了,挥刀向前刺了一下,见他退了一步,扑向车门便要去拉常相思。 蔡炳坤马上意识到黑哥是要用常相思来牵制自己,跟着上去,右胳膊套在他颈项上用力,左手去抓他握刀的左手,冲车内的常相思道,「把车门锁紧,别出来。」 黑哥的身材比蔡炳坤魁梧,力气似乎也要大些,在背对蔡炳坤被他暂时制服的状况下,依然能缠住他,几乎就要挣脱。常相思对上黑哥狰狞的脸,深吸一口气,抽出衣袖中的螺丝刀,推开另一边的车门下车,绕到黑哥身侧。男性纠缠发出的声音野兽一般,而蔡炳坤因将要失力,手慢慢滑向刀锋处,皮开肉绽。黑哥见了常相思手中的螺丝刀,一脚踢向她,她避开后,毫不犹豫用力刺向他被蔡炳坤掰开的肩颈,瞄准他的大血管位置。 黑哥发出嘶叫的声音,挣扎得更厉害,常相思力量不够,螺丝刀没刺准,似乎被骨头卡住,她干脆用力拔出,一蓬鲜血激射而出。受伤的野兽挣扎得更厉害,蔡炳坤身体死死将他往后压在车身上,左手血流如注。常相思忍住噁心,上前,狠狠把螺丝刀钉上黑哥握刀的手背,他吃不住痛,手松刀落。 第106页 常相思踹开刀,跑过去捡起来抓在手中,将刀尖对准黑哥。 「臭小子,你帮着外人对付自家人。」黑哥身体抽搐,颈项和手背鲜血直流,断断续续道,「你想死,老大会收拾你——」 黑哥用力侧头,蔡炳坤眼中的幽光如狼一般,他心脏收缩,内心疯狂大叫,这小子来真的。他用自己没受伤的手用力拔下手背上的螺丝刀,胡乱扎向背后的蔡炳坤,在他双臂上刺穿几个血孔。蔡炳坤满头满脸都是两人身上的血,他不顾被扎,復又将黑哥压下去。黑哥去解腰带上的枪套,手已搭在扣子上,颈项又是一痛,血液狂飙,他愤恨地侧头,对上常相思瞪圆的双眼。 常相思被浇了满头的热血,双手握在刀柄上,刀尖深深刺入黑哥的颈侧。 第55章 路漫漫(六) 黑哥失去力气, 整个人瘫倒在车门上, 慢慢滑下地,只剩急促的唿吸声。 蔡炳坤捂住腰腹的被扎的伤口, 看常相思双手依然紧握住匕首,整个人因惊吓而呆滞,站起身, 拉开常相思。常相思吞了吞口水, 脸色煞白,她道,「蔡炳坤, 我们应该报警,打110。」 常相思一恢復说话的能力,思维就活跃起来,「我不是真的想要杀他, 只是想阻止他的暴力行为。我们得马上对他急救一下,送到医院去——」 常相思说着,就要上前去检查黑哥的伤口, 蔡炳坤拉住她的胳膊,她回头, 看他沾着血的脸,「怎么了?」 「相思, 你站远一点,我去检查。」蔡炳坤拒绝道,「他不是一般人, 很危险。」 「我去把药箱拿出来。」常相思挣开蔡炳坤跑开,这一动起来,才发现自己胳膊肌肉酸痛,两条腿在打颤。 蔡炳坤缓缓走到黑哥身边,尝试蹲下身,结果刺痛,拉开外套低头看,卫衣上全是自己腹部伤口冒出来的鲜血。他咬牙,手探入腹部,用力拔出插入自己肉中的螺丝刀,看也不看丢在一边。 「老小,你不能就这样丢下我。」黑哥断断续续道,「我都是为你好——」 蔡炳坤不为所动,伸手用手套的边缘弹了弹扎入他肩颈的刀把,黑哥倒抽一口气,道,「老小,咱们兄弟二三十年的情份,你不能为了个娘们就把咱们全都丢了。老大知道你心一直不在我们这,前几年顺你的意把家分了,可我们心里都不甘,做得好好的生意——」 「大哥现在在外面,做得不是挺好的吗?」蔡炳坤道,「没有我,他还有许多人,照样风生水起。何苦非要用尽办法一定让我回去?」 「只有自家兄弟才是掏心掏肺。」黑哥用力靠在车上,「咱们兄弟打是打,可不会伤感情。并肩作战,不担心背后捅刀子,外人就不一样了——」 蔡炳坤笑,「黑哥,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傻?我哥天天拿小包子兄弟拿捏我,你和五哥天天拿我大哥拿捏我,算定了我对你们下不了狠手?」他一手去解他枪套,摸出两把□□丢开,一手抓住刀把,用力将刀刃往黑哥肉里扎,血水溅了他满手,刀锋和血肉摩擦出的声音犹如野兽进食,「我还记得小时候吃不饱饭,你从家里偷拿了白面馒头塞给我;我也记得,我在县城读书的时候,你每个周都给我送菜来;我更记得,你为了帮我哥,自己身上挨了好几刀——」 「老小,哥也没忘。」黑哥不敢挣扎,忍着痛,「你从小就聪明,大家都疼你。」 「可你们不能拿我当工具。」蔡炳坤手继续用力,阴狠道,「既然给你们计划好的光明大道不走,就别怪我狠起来不认人——」 「老小——」黑哥仅存的一只手撑着蔡炳坤的胸膛,「别忘了小包子——」 蔡炳坤喉咙里发出哀泣一般的笑,「还在骗我呢?当我真不知道?他们早就死了——」 黑哥吃惊,蔡炳坤双目发红。 「蔡炳坤,你在干什么?」常相思拎着药箱站在一边,越听越不对劲,扔下箱子去拉他。 蔡炳坤站起身,看着奄奄一息的黑哥,冷静地推开常相思,从包里摸出一张手绢,仔细将常相思所接触过的全部地方擦了一遍,又将他肩头上的刀把擦干净。 常相思看他阴郁的脸和越发沉着的样子,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上前一步,「蔡炳坤,把手机给我。」 蔡炳坤抬眼看着她,她坚定道,「不能再拖了,必须马上打110。」 「救活了他,他会想尽办法杀了你。」蔡炳坤肯定道,「你一辈子都没办法摆脱他这个麻烦。我不会给你手机,让他就这样死在这里,是最好的。」 「我不能让他死在这儿。」常相思看着蔡炳坤,「不能让他死在我的手上。」 「相思,我们是正当的反抗,他自己找死,怪不得谁。」蔡炳坤坚持,「跟你,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炳坤,我不同意你的说法。」常相思摇头,看着自己血迹未干的手,「制裁他,是法律的事情。我是医生,我这双手,是用来救人的,不是用来杀人的。」 「你更不能让他死在这里。」常相思道,「他是你的亲人,你为我让他死了,你心里就放得下?以你的个性,这事儿放在心里能琢磨好多年吧?不能给自己留下这样的梦魇,咱们该救的救,该报警的报警。」 「相思,法律解决不了一切问题。」 常相思看着蔡炳坤,嘆一口气,「炳坤,白文元在追捕这些人。这些人为了胁迫你而抓了我,你在他们面前保护了我,我很感激。我相信,已经要动用到白文元出面抓的人,犯的恐怕不是小事,只要证据充足,牢里关十年八年或者一辈子,我能担什么风险?你对我的担忧,没有意义。」 第107页 蔡炳坤无法忍耐,「相思,你不能这么单纯。他们不止是几个人,是许许多多——」 「那我更不能因此而畏惧,因为我做的是正确的事情。」 蔡炳坤僵在原地,他看见常相思的眼中有光芒在闪耀,照得他如此的卑微不堪。 常相思见无法说服他,拎起药箱走到黑哥身边,黑哥几乎已经没有了意识,看了她一眼,「姑娘,救我——」 「你别说话。」常相思按在他肩头,见其颈项处已经血煳煳一片,皱眉,快速打开药箱,找出小剪刀和酒精纱布。 蔡炳坤看着常相思飞快地剪开黑哥的衣服,用酒精和纱布清洗伤口,按压伤口前后的血管,用力地包扎。她的手很稳,神态很安详,仿佛丝毫没有被这一天的疯狂现实所吓倒,此刻,她的眼中只有伤病患者,没有罪犯,没有仇人,甚至没有了恨。可是,蔡炳坤知道,她有恨,她的恨被对这个世界的温柔包裹在内心的最深处,一旦被点燃,便是唿啸向前的火雨流星,绝不回头。她又太过于清澈,将这世间的每一件事都辨得清清楚楚。蔡炳坤抬头看天,春日的天空,一往无云,蓝色的天幕盖在群山之上,脸上沾染的血一点点干涸,让他感觉皮肤有点痒,可是这未干的血迹提醒着他,他和她,不是一路人。 他红着眼圈,一点点扯下已经不成样子的黑色皮手套,露出自己手。左手被刀割伤,掌心的伤口还在流血,右手却洁白、干净而修长,仿佛不染一点尘埃。 「相思,我来吧!」蔡炳坤看她动作艰难,伸手帮忙。 常相思头也不抬,「我快好了,但是他失血有点多。你马上打电话叫急救吧,必须马上送医院输血——」 蔡炳坤伸手探入黑哥的衣兜,拿出手机解锁,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按下110。 常相思最后给黑哥的包扎打了个结,侧头看蔡炳坤应对着电话里的询问,松了口气,垂眼就见他左手掌心深深的伤口,道,「炳坤,你手上的伤,我帮你包扎?」 蔡炳坤点点头,站到常相思身边,看她将药箱放在车前盖上,仔细地用棉签沾了酒精帮他清洗。刺痛让他缩了一下手,常相思低头,髮丝扫过他的皮肤,又轻又痒。 「痛吗?」 蔡炳坤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摇头,「不痛?」 「怎么会不痛?」常相思道,「你不该用这样的方法摆脱他。」 蔡炳坤低头不语,常相思没得到回答,抬头看,却见他玉色的面庞染了一点红晕,似乎颇为不好意思。 「他太危险了。」蔡炳坤蹲身,用手绢包手,将地上的□□捡起来,卸掉弹夹。 常相思点头,嘆一口气,「110多久到?」 「说这边很难找,起码得半个小时。」 「那我们等着吧!」常相思擦一下额头的汗,起身从药箱里拿了几片药,想要塞给黑哥吃。 「相思,我们得走了。」蔡炳坤沉着眼睛看她又是餵药又是餵水。 「为什么?」常相思不解,「我们得守在这儿,将人交给医生和警察后才可以走。」 蔡炳坤瞥一眼黑哥青白色的脸,「他命硬,这样,已经死不了了。」 常相思惊讶地退一步,蔡炳坤上前一步,将常相思的身体逼在车和他之间,他道,「相思,我说过,我只是想要你陪我走一段路。」 「我不明白。」常相思反而冷静下来,「刚才我就很想问,但是不想激怒黑哥,所以忍了。为什么黑哥在说,要陪你和白文元一起玩玩?白文元在抓五哥他们,和你没有任何直接联繫,你怎么就和他直接联繫了?」 蔡炳坤笑一下,他是第一次看见常相思这样鲜活的面容。一直以来,常相思在他面前都是沉着冷静,寡言却坚定的形象,少有这样高声说话脸颊通红,这让他感觉很亲切,忍不住道,「相思,你在担心他?」 「不,我在担心你。」常相思道,「炳坤,我不知道你和五哥以及黑哥有多少关系,参与了他们多少,但是,我认为,你不应该继续挑战法律。」 蔡炳坤看着常相思,原本就漂亮深邃的双目中充满了感情,常相思的脸上还有没来的擦干净血,可是他觉得她尤其美。特别是当她的髮丝被风吹,在她的眼前飘荡的时候,他就想要被她这样关注着。他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感情,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常相思,头埋在她的颈项,唿吸着她身体上的暖香。 「你——」常相思本能地想要推开。 「相思,你这样对我好,我真的没办法——」蔡炳坤双手握住常相思的双腕,声音由温和而冷冽,「——就这样,把你放走啊!」 常相思来不及反应,双手便被死死抓住,她用力往后挣,根本挣不开,反而让蔡炳坤手上包扎好的伤口裂开,復又流血。 「蔡炳坤,你到底要做什么?」 蔡炳坤不说话,单手拉开车门,从储物箱抓出一根绳子,缠绕在常相思双腕和双臂上,她挣扎不脱。顾不得形象,常相思用腿去蹬蔡炳坤,蔡炳坤干脆连她的脚也一起捆上,然后抱着她,放在副驾上,用安全带牢牢绑好。 「蔡炳坤,你疯了——」常相思厉声,「你为什么非要让自己陷入法律的深渊,你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你可以——」 蔡炳坤看着常相思,伸手摸她的脸,「相思,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第108页 常相思别开脸,蔡炳坤也不以为意,拿了酒精来一点点把她的脸清洗干净,又检查她颈项的伤口是否完好,确认她身上没有任何人身危险。做这一切的时候,蔡炳坤脸上的表情温柔得不可思议,仿佛是在对待自己最珍贵的宝贝一般。他拉起常相思的手,不顾她的反抗,一点点擦去她手上的灰尘和血污,用他的手盖在常相思的手背上,道,「相思,你的手,是不该沾染这些东西的。」 常相思瞪着他,他笑一笑,起身关了车门。 常相思心里又气又急,探头出去,却见蔡炳坤沉默地将黑哥拉到路边,将他的手机放在他的身边,仔细地清洗车身上的血液,找到散落在不远处的螺丝刀。他掏出手帕将黑哥肩颈上的刀把再擦了一遍,将自己的手放上去,用力地握了几下,最后,他同样将螺丝刀的把手擦了一遍,印上了自己的指纹。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走情节的关系,出现一些争议,我会加快码字速度和更新量,让这一段尽快过去,让大家对故事的发展能更明确一些。 第56章 路漫漫(七) 蒋昌俊将车开得飞快, 白文渊一路不断和白文元联繫, 对于白文元要亲自来文山,他很诧异。白文元只得到他要抓的人和蔡炳坤有关系, 有可能也在文山。两人协调各单位,最终得到文山派出所的协助,那边给疗养院的院长打了个招唿, 拿到了疗养院全部登记在册的车辆资料。一一排查核对, 找到两辆依维柯,一辆车今天早晨派去平城接一位客人,另一辆车被派出公干, 但没有写具体的公干内容。 两人把重点放在这辆公干的依维柯上,获知医院后山还有一家小型会所,距离医院不远,附设有温泉酒店和住宿。医院和会所同属一个集团, 共享客户资料,有时候会互相借用车辆设备,公干的车便是被会所的员工借出去了, 具体做什么,没有过问。白文渊要求提供借车的会所员工资料, 医院只给了姓名和电话,但提供了另外一个信息, 医院还有一辆银色大众车借给了院长的朋友未回收,这个朋友的名字,是蔡炳坤。 白文渊和蒋昌俊对看一眼, 感觉找到了重要的线索。 将两辆车的相关资料传给守路的兄弟后,白文渊才闲下来,和蒋昌俊讲起了原委。 「所以,按照你所说,蔡炳坤就是当初买了常相思姑姑的那户人家的小儿子,他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即使隔了这十多年,还是坚持找过来了?」蒋昌俊不可置信道,「图什么呢?」 白文渊摊手,「谁知道呢?他长相大变样,名字也改过了,常相思没认出来,我哥一直怀疑。今儿一早拿了确凿的证据,想通知常相思小心这个人,哪里知道她的电话是蔡炳坤接的呢?我哥就觉得常相思出事了,让我马上来找人,果然——」 「你哥和常相思?」蒋昌俊疑惑,「后来谈恋爱了?」 白文渊撇了下嘴,最终还是点头了,「真是孽缘啊!」 「所以蔡炳坤才挑衅你哥,认为他对常相思不够关心,根本就不是真正爱她,不配和她在一起。然后要玩这个游戏,以此来证明什么呢?」蒋昌俊一边开车,一边吔着眼睛看白文渊,「以此来证明,他比你哥哥更爱她?」 白文渊干笑了两声,手在大腿上拍了两下,「好像是这样。」 「所以搞这么大阵仗,不过是为了争风吃醋?」蒋昌俊有点不肯相信,不是他对常相思不关心,而是这事儿以他这个正常人的思维理解不了,「我怎么觉得,也许他不过是带常相思去附近别的什么地方玩儿去了?咱们提心弔胆累死累活搞一天,没必要吧?」 白文渊摇头,「不是争锋吃醋,我哥要抓的人,是蔡炳坤的一个亲戚兄弟。那小子有点邪门,心术确实很不正。他这个身份,接近常相思,准准儿没好事,不能侥倖。」 两人下了高速路,路口的兄弟反馈,排查今天早晨的监控录像,发现资料上的依维柯有过出入,已经返回了文山。至于银色大众车也确实在依维柯返回不久后紧跟着从这个路口下高速,直奔文山方向而去。但是,在两辆车都返回文山方向之后,再也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它们有上过高速路。 「肯定还在疗养院,咱们去能赶个巧儿。」白文渊倒是很乐观,「咱们在路上,可一分钟也没有耽误。」 蒋昌俊开车进了山道,突然道,「没上高速路,不代表没上山道啊?文山这边算是治理得比较好,为了发展山区的经济,政府投了大钱修山道供车进车出,下了山道就是四通八达的四级公路。」 「我操!」白文渊急了,「这可怎么守呢?」 蒋昌俊感染了白文渊的焦急情绪,车飞快地甩入了疗养院的道口,顺着人指点,直接开上了后山。山道蜿蜒,果然可以看见几座建筑矗立在山间,有稀稀落落的人在台阶上行走。两人准备将车停到停车场,停车场的守门人却道,「今儿后山不营业了,回去吧!」 白文渊探头出去,「怎么不营业了?咱们赶了老远路过来。」 「不知道,老闆通知的。」守门人头也不抬。 蒋昌俊开了车门下去,摸了烟递过去,笑道,「大爷,是这样的。我有个妹子,身体不好,医生说要找个这样的地方修养,推荐了这儿。我们上来,主要是想看看地方合适不合适,如果合适,今天下午就要让她过来。你看——」 第109页 大爷接了烟,摇头道,「真不营业了。」 白文渊沖蒋昌俊嘘了个口哨,他回头看,白文渊让他上车下山。 回到车上,将车退下山道,白文渊道,「肯定有事发生。」 两人倒车的空档,便见山道边驶出来几辆黑色的豪车。顶头的一辆车,司机野蛮地按着喇叭,探出半个头,满口脏话催促两人赶紧让路。蒋昌俊在北部县也算横惯了的人,心里来了气,偏就停在半道上,堪堪挡住了去路,不紧不慢地打着方向盘调头。伴随着震天的喇叭声音,他慢慢地换档,慢慢地调直车身,慢慢地靠边,还把头探出去冲车屁股的一熘儿好车伸出中指。 顶头那辆豪车车门打开,司机跑出来,满脸戾气,「找死啊?会不会开车啊?快点滚开,别当我们老闆的道。」 蒋昌俊抬眼看看司机,不紧不慢道,「不会开车,也滚不来,要不,你先示范一个?」 司机举着拳头晃,伸手就要去拉车门,白文渊适时摸出手机,对准司机拍下一张照片,又扭头对着黑色的豪车拍下一张照片,然后沖他笑一笑,「要打架啊?谁怕谁?」 后面上来一个人,一巴掌沖司机脑袋打过去,「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儿吵吵?五哥着急着回家办事!」 司机连忙道歉,后上来的人沖蒋昌俊道,「兄弟,得罪了,你们就再靠靠边,让我们先过去,家里有急事。」 「谁家里没个急事呢?」蒋昌俊懒洋洋道,「我这里还赶着要去找我妹子呢!」 「就是!」那人摸出一包烟来,一人散了一根,笑脸吟吟,「咱们别跟不懂事的计较,都是兄弟的错——」 白文渊低头研究着手机上的照片,道,「兄弟,别跟他们磨蹭了,让一下呗。」 蒋昌俊这才不甘不愿启动车,靠在路边。 车一辆辆开过去,两人搭在车窗上看,最后一辆车窗打开,后座上瘫着两个鼻青脸肿的人,似乎是注意到蒋昌俊和白文渊的目光,车窗又升起来。蒋昌俊啧了一声,道,「黑道大哥出行的范儿,前唿后拥——」 白文渊心中一动,手机举起来,朝前拍了一张照片,将几辆正在转弯的车车牌都给拍了下来。 「怎么了?拍这玩意干啥?」 「你不是说黑道大哥出行吗?」白文渊头也不抬,「我哥来平城,就是为了办个案子。刚他给我说要抓的人在文山,指不定就是,我拍下来,让他认认。对了,刚才那人,是不是在说什么五哥?」 「普通人,没胆子敢绑人,特别是这种高学歷高智商的,从事的又不是咱们这行当的。」白文渊把烟塞嘴巴里点燃,长嘘一口烟气,道,「这小子心态这么稳,没准儿还真是——」 白文渊还没说完自己的推测,手机响了,正是白文元来电。 白文元挂断和蔡炳坤的电话,沖钱卫道,「抓到定位了吗?」 「没有,通话时间太短了,来不及。」钱卫道,「说了什么。」 「他说他知道我们在抓吴建国。」白文元揉着眉心,「这样看来,他和吴建国之间一直有密切的联繫,并且,他告诉我,吴建国会往西南方向逃走。」 「引你去追他?」 「恐怕是的。」 「那你——」 「跟着他的思维走,必败。」白文元双手撑在下巴上,「我们大胆假设一下,如果,蔡炳坤是这个涉黑组织的一员,他为什么要暴露在我的视线之下?」 「除非他能确定,就算是暴露了之后,我们也抓不到任何证据证明他和这个吴建国有任何经济往来或者犯罪证据。」 白文元点头,「不管蔡炳坤说的是真话也好,假话也罢,去西南也好,往东北也罢,只有一个事实,吴建国要跑路了。吴建国,还没有动用他上层的关系,就已经无路可走要跑路了。这只能说明,他不仅自己放弃了,也被上线放弃了。为什么会被放弃?为了保护更重要的,不想被发现的?」 钱卫疑惑道,「白厅,你认为,吴建国还有上线?」 「当然。」白文元道,「咱们现在没有任何蔡老大的信息资料,但我不相信以他的狠戾,会混得比自己的小弟还要差。只不过是,他的那一条线,还没有被我们发现。」 「那么现在——」 白文元想了一下,呵呵笑道,「我们再来假设一下,如果蔡炳坤不是这个涉黑组织的一员,他又为什么要暴露自己已经知道我们对吴建国有所行动了呢?」 钱卫看一眼白文元,欲言又止。 「说!」白文元道,「别吞吞吐吐的——」 「那不是,还有你女朋友吗?」 白文元突然一笑,「他一直隐瞒身份呆在相思身边,对我十分警觉,当我在电话里揭穿他身份的时候,虽然不吃惊,但是却突然发作要带相思走。显然,他对自己真实身份的介意程度,不低啊!他不想让相思知道他的过往,因为他清楚一旦相思知道了,她不会给他任何接近的理由。」 「他和他哥,不是一路人。」白文元沉默了一下,还是道,「当年,他说过会放我们走,我抓住他的时候,他也没有大吼大叫引人来。如果假设他只是犯罪事实的知情人而非参与者,他这么做只是想要混淆我的视线,和相思呆更长久的时间?」 钱卫道,「如果是家族式的犯罪,他不可能不参与。」 第110页 「好吧,那就假设他参与了部分犯罪,但是他确定自己即使暴露了,我们对他也毫无办法。」白文元的眼睛渐渐坚定起来,「他清楚吴建国已经被放弃,但是没有给予他任何警示,反而引导我去追击他。」 白文元陷入了沉思之中,钱卫不敢打扰他,如果是他面临这样的状况,根本没有办法冷静地思考。 「可是,他为什么又要引导我去追他?这个时间——」白文元抬手看了一下手机,翻出常相思的电话号码,想了许久,拨通,依然是无人接听一直到自然挂断。他本能地要再确认一次常相思手机的定位位置,翻出来却赫然是在文山,他惊得立刻坐直了身体,手抖得更厉害了。 白文元马上翻出白文渊的电话号拨过去,「文渊,你现在在哪里?」 「文山后山会所的山道上。」白文渊道,「哥,我这边好像拍到一些照片,车里面的人也许和你要抓的人有关。有听人说起五哥要急着回家什么的,你看看——」 「马上把照片发过来,另外——」白文元双眼眯起,「相思的手机定位就在文山。」 「怎么可能?」白文渊道,「他难道不会跑?」 「也许是用相思的手机布疑阵,你马上跟着定位信息去找。」白文元想了一下,突然道,「你再找找看,你们的车上到底有没有相思的手机。」 第57章 路漫漫(八) 白文渊挂了电话就跳下车, 拉开全部车门和后备箱, 沖蒋昌俊大声道,「咱们再找找, 常相思的手机肯定在这车上。」 两人就差没把整个车厢给拆了,一无所无,蒋昌俊甚至趴到车底去看地盘上是不是贴了, 还是没有。白文渊双手叉腰, 看着车座的皮套子,直接扑上去仔仔细细摸每个角落,最后在车后座下方摸到一个硬块, 用力抠出来,果然是一个手机。 「妈的!」白文渊口吐脏话,「这臭小子怎么这么奸诈!」 蒋昌俊咂舌,「你们这些人, 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啊,这么会玩儿!」 白文渊摸出手机拨过去,气沖沖道, 「哥,找到相思的手机了, 确实在车上。现在怎么搞?把手机砸了?」 「先别忙。」白文元道,「你刚发的图片我让人确认了, 上面的车牌号,是吴建国的车。已经确认车子从文山高速的入口上了路,走平城方向。车上了高速, 就好办了,我这边让钱卫和汪启在收费站堵人,他跑不掉了。这手机还有用,能不能抓到那小子,就看它了。」 白文渊捏着手机想不通,对蒋昌俊道,「别说你想不通,我也想不通啊,这蔡炳坤,吃什么长大的呢?一个书呆子医学生,和警察玩儿这一套,玩得还这么熘?」 「看不出来,真看不出来。」蒋昌俊摇头,「这个时候,就感觉我脑子都白长了。」 白文渊立刻感觉出他的可爱来,「每当这种时候,我就会觉得你这样爽直的人太tm可爱了。」 两人相对吐槽了一会儿,没接到白文元的指示之前,分头去找会所和疗养院的人询问摸底。 「现在吴建国的行踪基本确认,那么我们换一个角度想。」白文元看着钱卫,「从平城案看,吴建国是老大,抓了他算是一件大功,结合现有的资料深摸下去,他的工厂也基本能扫干净。但是,如果就从他这里断开,蔡老大那条线要重新捡起来,就难了。」 「你是想顺着他的手,摸到蔡老大那边去?」钱卫偏头,「主意是好主意,但你怎么确认他一定会去找蔡老大?」 「蔡炳坤不会给无谓的信息,为什么那么能确认是西南方向?」白文元道,「我们可以玩一次猫抓老鼠试试,老鼠被玩崩溃了,本能就是去找窝——」 「可也要谨防他崩溃了暴起伤人啊!」钱卫道,「特别是你和你被拍的那位小姐。」 「你派人去保护高姝,她的联繫方式和地址我给你。」白文元想了一下,「你和汪启盯住吴建国,一路围追一路放,直到他最后和人接上头再实施抓捕,顺便——」他摸出手机想了很久,「我知道那一块是一个人的地盘,他有个很多年的钉子安下去了,一直没深入进去,趁此机会埋下去吧!」 「这样比较费时费力,也有风险,如果人追掉了——」钱卫没再说下去,因为白文元甩过来一个眼神,狠狠道,「你没本事把这个事干好?那我换人——」 「唉,别呀——」钱卫忙道,「保证完成任务。」 拍胸脯保证完后,钱卫又不放心道,「那你女朋友那边?」 「蔡炳坤这样的人,做每件事都会有很强烈的目的性。」白文元道,「正常情况下他带不走常相思,反而会激化他们之间的矛盾,这不是他的想要的。他对相思抱持的感情,从对他最有有利的方面讲,当然是在身份不泄漏的情况下和她在北部县一直相处下去。而他在接到我的电话之前,也毫无准备我将要揭露他的身份,那么,是什么事情导致他这样临时起意呢?」 「我倒是觉得,他的目的不在常相思,而是在你。」钱卫道,「如果真只是为了常相思或者为了他的所谓家人,他根本不会再给你打电话多嘴,这不符合他的利益。」 白文元伸手拍拍钱卫的肩膀,「继续说下去。」 「这就像是选择题一样,最开始的时候你和他通话,他让你选是常相思重要还是继续抓捕,你选了工作。可是他好像已经知道你的选择一般,利用常相思的手机定位破解了白文渊的跟随。现在,他又给了你一个选择,是去抓他还是去抓吴建国?如果,你继续选择吴建国,他极有可能再给你更多的选择,直到你选对为止。」钱卫道,「从心理上来说,他给你设定了考题,也设定了正确答案,一切不符合正确答案的行动,都会导致他开始进行下一步。」 第111页 「对。一般略聪明一点的人,在选择犯罪的时候,总是无意识地要显摆这一点。」白文元道,「能在十多年以后还来找相思,执念如此重,那么相对地,他的行为就很好预测了——他是在引诱我跟过去。」 「如果他对常相思抱有感情,正常情况下是不会伤害他,更不用说,他是直接把人带走,而根本没有交给吴建国,更能说明这一点。」钱卫到底是要比白文元冷静一些,「他就是在针对你。」 「应该不是简单的针对。」白文元道,「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要仔细分析,他说,我要是找到了,就把常相思还给我;如果没找到,她将属于他。他认为要使一个人的精神屈服,会有很多种手段——」白文元表情越来越严肃,陷入沉思。 「白厅,你后续怎么安排?」时间紧迫,钱卫不得不打断他。 「你带队紧跟着吴建国的人,和汪启他们做一个详细的追捕方案,务必要把人逼到绝境。我去和西南片的负责人联繫,请他的钉子协助继续摸下去——」白文元嘆一口气,「至于我,得去一个地方看看,恐怕,那里才是蔡炳坤真正想要我去的地方。」 「你一个人?」 「不,我在当地有熟人,会联繫他们要求协助处理。」 常相思双手和双臂缠满了胶带,层层缚层层,完全无法挣脱,她想要大声唿救,可惜山间无人。她用力锤击一下座椅前方的平台,恶狠狠地看蔡炳坤,思考着要不要去拉他的方向盘。 「蔡炳坤,你不能那么做!」常相思道,「你会害死他,害死你自己——」 「对!」蔡炳坤冷静地上了驾驶座,将车钥匙插好,忍住双臂和肚腹的疼痛,「但是我必须那么做。」 常相思瞪着他,越发觉得和这个人不能呆一起。 「黑哥是我们几个兄弟里最能打的,也是最心狠手狠的人,得罪他的人通没好下场。为了让人怕他,他能把刀子砍在女人和小孩身上;任何让他不高兴的小事,最后都会变成大事。」蔡炳坤看着常相思,「你刺了他一刀,他会想尽办法找到你和你家人的所在,让你一辈子都不得安宁。如果他被抓了,还有他的小弟;他的小弟被抓了,还有别的人去帮忙,白文元也不能二十四小时守着你,保护你——」 「你放我下去!我不需要你这样帮我——」 「不可能的。」蔡炳坤扯一下嘴角,「跟我走,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常相思用力去扯手腕上的胶带,蔡炳坤伸手去抓药箱,摸出几颗消炎药吞了,又分了几颗给她。常相思估摸着也该吃一次了,张口吃了药,却不接他递过来的水,干吞了药片。 蔡炳坤失意地笑一笑,放下水瓶和药箱,启动小车。 「相思,我原本想,如果能够和你在北部县一起生活半年,那就该是最好的日子了。」蔡炳坤专心地开着车,「我把所有的事情都计划好了,唯独没有料到,白文元会出现。」 常相思安静下来,从侧面看他。 「有些事情,我只想要亲自告诉你,不想让你从白文元或者别的什么人嘴巴里听见。」蔡炳坤脸上的表情僵硬,「因为你有可能听到的,都不是最完全的真实。」 常相思看着他,以往的那一点点眼熟慢慢划开,此刻他脸上的阴霾引起她最不愿意回想的往事,她的唇抖了抖。 蔡炳坤侧头看她发白的脸色,「常相思,你在怕我了吗?」 常相思没有回答,她开始感觉自己的猜测可怕起来。 「我第一次见到婶婶的时候,才十四岁。」蔡炳坤笑了笑,「那是冬天的时候,我从县城学校回家,一进家门她就沖我笑,问我饿不饿,要不要吃饭。我叔和我哥根本就不会做饭,要不然就是冷的,要不然就是咸得过头了,那么好吃的饭菜,还是第一次吃到。她好像很不习惯寒冷的天气,手脚全部长了冻疮,我就会去帮她做点小事,她都会很感谢我。过年前的时候,哥哥说,别读书了吧,跟他出去挣大钱。婶婶就说,还是小孩子呢,不能不读书,读书以后上大学,找好工作,出人头地。」 常相思脑袋开始昏沉沉的,蔡炳坤的话仿佛在天边一般,「哥哥才不会听婶婶的话,但是他觉得出人头地很不错,所以,我就能继续读书了。婶婶就鼓励我,说她有一个小侄女,又聪明又漂亮,是最最厉害的人,肯定能考上最好的大学找到最好的工作,她说她的名字叫常相思,又好记又好听。」 「我只听一次就记得你的名字了。」蔡炳坤道,「婶婶说她和你感情最好,如果你知道她不在了,肯定会哭很厉害,一定会想要来找她。我知道她想走的,但是我不认为你会来,但是——你来了。」 「这件事情,可真的很糟糕。」蔡炳坤仿佛是不解,「你怎么就擅自跑来了呢?我早晨出门婶婶都还好好地对我笑着呢,下午她就是冷冰冰的一具尸体了。」 「别说了。」常相思忍不住头晕,双眼呆滞,「你们没资格说她,连提她的名字都不配!还有,你给我吃的不是消炎药?是什么——」 「安眠药。」蔡炳坤道,「你放心睡吧,睡醒了,我带你去找婶婶的骨灰,我把她供在老家了。」 常相思眼中有泪,手用力戳一下颈项的伤口,想要用痛来保持清醒,「白文元呢?你和白文元玩什么?」 第112页 「很简单。」蔡炳坤轻轻道,「我想和他玩一玩,正义能不能战胜邪恶。」 第58章 路漫漫(九) 常相思努力瞪眼想要保持自己的神智, 但终究失败, 陷入了沉睡之中。 蔡炳坤舒了一口气,拿起手机找到了电话号码, 将出发之前租好的车约到了高速路入口之前。他解除常相思身上的胶带,拎着她的包、黑哥留下的包以及那个半空的药箱下车,走了一段路后上了租好的车, 租车的哥们还好奇地看着常相思。蔡炳坤解释道, 「我老婆,刚出院,睡着了。」 车上高速路, 一路畅通无阻,蔡炳坤身上的伤口持续在痛,他又吞了几片止痛片。实在忍不了痛的时候,他在休息站休息了一会儿, 解开衣服查看伤口,伤口有点深,持续出血, 边缘有发炎红肿的现象。蔡炳坤皱着眉头给自己清理伤口,缠上纱布后, 去加油站加满了油,继续启程。 手机在响, 他看了一眼,是白文元的电话,按断掉。打开手机查看定位, 光点沿着文山后山的山道前进,在分岔口迟疑了一会儿,选择了不同的方向。蔡炳坤笑一下,想了一会儿,将手机放回去,嘴里咕哝了一句,「还挺狡诈的啊!」 车又行了一个小时后,手机又响起来,是大哥的电话,蔡炳坤想了许久,才按下了通话键。 「大哥——」 「坤,你黑哥呢?」 「我等会让他给你回电话。」蔡炳坤道,「他出去玩了。」 「他电话打不通,怎么回事呢?」大哥似乎有些烦躁,「你没让他去办什么事吧?」 「没有的,我喊不动他。」蔡炳坤声音极其冷漠。 大哥顿了一下,道,「你现在在哪儿呢?」 「在后山,散步。」 「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明后天吧!」 大哥满意了,道,「那你自己小心,不该管的事,别管。」 蔡炳坤挂了电话,勐踩油门,将车飙得更快,日头偏西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地名。 白文元的电话蔡炳坤没有接,他也不失落,直接拨了飞哥的电话。 「飞哥,你那边怎么样?」 「我这边接到你们的配合申请,我专门去找领导签字盖章了。人也安排好了,基本上没问题。」飞哥的声音在电话里有点迟疑,他道,「小白,你说的那个挟持的情况,属实?」 「不管属实不属实,让你的人在高速路口等着查车牌。如果高速路口没有查到,就让人直接去蔡家沟。」白文元道,「我刚打他电话没接,我估摸他心里有点数——」 「是这样的。」蔡飞郑重道,「我早年不是在老家干不下去,调市里了么?大蔡他们就挺排斥我的,我家里人和亲戚都呆不下去了,一起跟我来市里安家了。前两天我去打听小蔡的事情,惹了村里人不高兴,托人给我带话,要我再往老家那边凑,真要把我祖坟都给搬出来了。」 「你怕啦?」白文元笑道,「飞哥,年纪越大,胆子越小?」 「也不是怕,就是觉得怪麻烦的。」飞哥小心道,「还有个事情吧,我觉得要跟你说一声。村子里这几年,算是有点钱了,都是蔡家兄弟带着人出去挣回来的,你要还像以前那样鲁莽,可占不到任何好处。」 「知道。」 白文元关了电话,正要联繫白文渊确认他们那边的消息,蔡炳坤却来了电话,他马上接起,道,「蔡炳坤?」 「白文元,你没有去抓吴建国?」蔡炳坤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虚弱。 「当然有。」白文元镇定道,「已经掌握他的行踪了,谢谢你友情提示。」 蔡炳坤笑一下,「我刚下高速路,看到路口有警察在查车牌和酒驾,是你布置的?」 「你是说哪里?」 「看来你追上来了。很好——」蔡炳坤夸奖一句,直接扣了电话。 白文元咒骂了一声,给蔡飞发了个简讯说明高速路口的关卡被破后,将车速飈到一百四后,快速地冲出高速路,直奔蔡家沟的村道而去。 白文元抵达蔡家沟外的小镇时,已经是夜晚九十点,提前抵达的蔡飞站在路口沖他摆手,车停过去,面包和牛奶就递上来了。 蔡飞拉开车门上去,白文元大口啃着面包,道,「摸排情况怎么样?」 「我让人穿便服进去的,还没到村口就被发现了,说是现在陌生人不让进村。」蔡飞摸出手机,「这一路上我让人找你说的那个车牌号,没找到,倒是有另一个平城的车牌车被丢在这镇子外面了。」 「他一路上换车回来的,够警觉啊!」白文元也不得不佩服了,「你说他把咱们一大帮子人引这边来,到底为什么?」 「什么一大帮人?我明明就是被你牵连过来的。」蔡飞很不满,「一个个都这样,烦死人了!」 「后来呢?没进去怎么办?」 「能怎么办?绕路啊,从山坡上绕下去的,这次还没到小蔡老家房子那儿,就被发现了。」蔡飞摇头,「我看情况不对,又联繫了几个人来。」 「有佩枪吗?」 「为了以防万一,我申请了两把。」 白文元啃完面包和牛奶,拍拍自己口袋,「我这儿有一把。」 「三条枪,十口人,准备干啥?」蔡飞瞪眼,「我说过了,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第113页 「知道。」白文元看小镇常常的街道和街道两边的三四层小楼,道,「这边富裕不少啦?」 「公路都修通了,农产品能卖出去了,农闲的时候能出去打个工什么的。」蔡飞无所谓道,「对了,蔡家沟那边,开了不少小作坊。」 「小作坊,做什么的?」白文元手顿了一下。 「不清楚,我还是听我妈说的,说是老家的人都发达起来了。」蔡飞道,「你知道的,当年我送完常相思后回来,被大蔡头一帮人整得生死不能的,要不是实在撑不住了找你帮忙调出去,我指不定早就变骨头了。这个地方啊,我确实是实在不想回来,提都不想提,以前认识的人,早都断联繫了——」 「你以前那些老同事呢?」白文元眼睛四处搜寻,总感觉路过的行人有意无意都会瞥上自己一眼。 「别提了,当年全都偏大蔡那边去了,不仅不帮我还落井下石。」蔡飞摇头,「我这次来,路上看见他们了,就点点头而已。」 「晚上,咱们小心点,再进村子去看看。」白文元摸出手机,发简讯让白文渊和蒋昌俊开车到蔡家沟来,一边道,「去蔡家沟的路,也是修好的?能通车?」 「能!」 「咱也换个车吧,我这车太招摇了。」白文元抽了钥匙,打开车门下车。 「行——」 蔡飞定了几间小旅店,两人去给手机充电,做了些准备工作,安排了各自的分工后,出发了。 山间的夜晚还是那么安静,春季的星空不繁,群星寥落,只远远能看见一些山间人家的灯火。 两人将车停得远远的,躬身爬上小丘后趴着观察了半晌,蔡飞指着村口道,「你看那,菸头的红光,有人守着抽菸呢!」 「你先前的时候打草惊蛇了。」白文元压着声音,「进去得太大摇大摆了,着蔡家村,不简单。」 「怎么不简单了?」 「老实告诉你,我来找常相思是其一;其二,我怀疑这蔡家兄弟涉毒涉黑,有一部分证据指向吴建国。就这个蔡炳坤,我现在还看不清楚他,到底怎么回事呢?」白文元摸出一个红外望远镜观察,「我们没有他任何证据,他就跟故意似的撞上来,挑衅我,勾我来这边——」 「要不是他掳走了相思,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要当线人还是污点证人了。」白文元摇头,「守得这么严,我感觉里面有大傢伙。」 「制毒?」蔡飞怔了,干了这么多年警察,基本的警觉心还是有的,但想想又道,「不可能吧?他们怎么会?」 「哼,什么不会?只要有人懂这个技术,散布开去,这样的山高皇帝远的村庄,也不是一个两个了。」白文元将望远镜收起来,「走吧!」 「不能吧!不至于吧!」蔡飞不肯相信,「怎么可能?这种事情瞒不住的啊?」 「要是他们把镇上那些人都给买通了呢?」白文元脚步轻快,「我现在很担心相思,蔡炳坤这个王八蛋——」 「不行!」蔡飞抓住白文元,「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咱们就不能再进去了。得再多从异地抽调人手,整村排查——」 「来不及了。」白文元道,「我得先把相思找到。那王八蛋只给了我二十四小时,现在已经过了十四个小时了,我必须在明天早晨九点之前,不六点之前把人给劫出来。不然,相思就毁了。」 「小蔡不是这样的——」 「怎么不是了?他警告过我,让人精神屈服的方法很多。我想不到其它,就只知道如果配合毒品对人进行精神催眠——」白文元说不下去了,「如果你觉得有必要,咱们可以先在外围找找看有没有证据,一旦拿到证据,咱们马上申请抽调人员来。」 蔡飞终于点头,和白文元分头,他往村口的路走,走了没一会,有人在暗夜里道,「谁?」 「我!」蔡飞用土话喊了一声。 树影里走出一个人来,丢了菸头,道,「半夜三更,不许到处乱跑,滚回家去!」 「好好好!」蔡飞好脾气地说着,人却走得更近了。 守夜的人似乎生气了,一脚向蔡飞踹过来,不过脚还没到,白文元从他身后摸出来,一胳膊将他的颈项箍紧不让其发出任何声音,又在他后颈一个手刀,将人砸晕。 蔡飞舒一口气,「好快——」 白文元把人拖路边放了,两人猫着腰顺路往村里走,果然又看见几个电筒的光以及有狗的喘息声。 走了一段,两人摸黑撞上一个小建筑,摸出手机偷偷照着看,却是垃圾房,蔡飞要绕开,白文元却扑了过去。 「我操——」蔡飞白带了一身垃圾,不乐意道,「你干嘛呢?」 「我翻翻看有没有小作坊的生产垃圾,就能知道是干嘛——」白文元不说话了,摸出一把草药样子的东西,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在其中拣出一半来,塞给蔡飞,道,「你先拿着这个东西,去外面打电话申请。」 「这是?」 白文元冷笑,「真是太猖狂了,这制毒的垃圾,就这么随意放在路边的垃圾房里?」 蔡飞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手哆嗦起来。 「快滚!」白文元低吼。 蔡飞屁滚尿流,「我马上去,你——」 「死不了,我会小心。」白文元坐靠在垃圾房内的墙壁上,摸出手机,拍照,发简讯,半晌道,「咱们这几个人,怕是搞不定了。这个蔡炳坤,王八羔子,也不给点提示就搞出这样大事来。我操——」 第114页 第59章 路漫漫(十) 蔡炳坤抵达小镇外的时候, 天色还没黑完, 将车丢在镇外,他拿着包和药箱, 背着常相思走到镇口,在卫生院买了些常备药后,找了见私人旅社租下来, 选了一间视线超级好正对去蔡家沟那条路的房间, 办了入住的手续。 他将常相思放在床上,找了毛巾为她擦汗、换药、餵水,脱了她的外套让她躺得更舒服一些, 又拿出药箱里预备的注射器,配了一管药水。完成这一切后,他坐到床对面的椅子上,静静地看她苍白的脸和唇。忍不住地, 他站起身,俯身在她唇上舔了一下,有一点苦苦的药味, 但在苦味之后,却是比蜜糖还要香甜的味道。他不舍地放开, 略有惆怅,笑了笑,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会安静地,毫无反抗地让他亲吻。他不甘地起身站到窗户边, 撩起窗帘往外看。 街面上的人不多,来了外地车和外地人尤其显眼,他一眼就看到了飞哥和飞哥身后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了,飞哥还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仿佛遛自家院子一样的遛这条街。 他摸出手机看,定位的光点还在高速路上慢腾腾的挪动着,他拨打五哥的电话,果然是有响声但没人接。半晌后,一个陌生的电话回过来,五哥的声音又急促又疲惫,「老小——」 「五哥,你那边,怎么样?」 五哥慌张的声音穿透电波,「老小啊,我真是被盯上了,这一路无论到哪儿都有人跟着我。」 「你现在还没到?」蔡炳坤道,「是谁在追击你?白文元还是他下面的人。」 五哥干笑,「我想着回去拿点家当,把你嫂子和侄儿安排了,就回了一趟平城,在高速路口就被截了。幸好我提前在高速路上换了车,才过了关卡,本来想去把那个姓高的女人抓住,这样那个姓白的就不好动了,结果哦——」 蔡炳坤揉了一下眉头,「你现在,到哪儿了?」 五哥说了一个地址,道,「刚村里那边打电话,说你联繫他们了?」 「嗯。」蔡炳坤道,「我约他们晚上十二点开会。」 「你那边有警察吗?」 「暂时还没发现。」蔡炳坤道,「你给他们讲一下,看在你的面子上,暂时见我一面。」 「成,我都给他们讲好了。」 「别忙着跑,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跑了没好处。大哥不可能谁都帮的——」 「我知道我知道。」 蔡炳坤收了电话,看看脚边的大运动包,打开,一包的枪械零件,他伸手去翻捡,片刻便组装好一支。旅馆房间的玻璃窗为了避免出现客人跳楼的事件,是固定的,只留下一个透气的小缝隙,他将枪口搭在缝隙处,慢慢瞄准。飞哥的笑脸在视线内十分张扬,他爽利地抽着烟,和身边的人说着话,眼睛四处搜寻。 天色逐渐暗下来,衬着街边的光,有一辆外地牌照的车从街头沖了进来。 蔡炳坤动了一下身体,当那车的远光灯关闭,他看见了那张他不愿意见到的人脸。他恶意地瞄准车驾驶座上的白文元,正对他的太阳穴,他想,只要他扣下扳机,这一切,就都结束了。他看了许久,时间一点点过去,身体因为压抑不住的兴奋而微微颤抖—— 「蔡炳坤,你在做什么?」常相思靠在床头,头髮披散,双目晶亮。 蔡炳坤抬头,看一眼常相思,道,「试试瞄准器。」 他復又低头,视线里已经没有了白文元和蔡飞的身影,略有些遗憾地将枪放在一边,卸掉弹夹,道,「吃面包牛奶,还是吃方便面?」 常相思环视房间,蔡炳坤道,「相思,我说过了,只要你安安静静的,我会给你想要的东西。」 「什么时候?放在哪里?」 蔡炳坤看她一眼,端起早就放凉的开水递给她,「既然不想吃东西,就喝点水吧!」 常相思已经对他有了戒心,一把拍开水杯,水撒了满床。 「你不要这样。」蔡炳坤抬手看了下时间,「我和白文元约的明天早晨九点半之前,如果他能找到这里来,我不仅会放了你,还会把婶婶的骨灰给你。」 「卑鄙!」常相思道,「蔡炳坤,我从没想过你是这么卑鄙恶毒的人,你——」 蔡炳坤双手交合,垂着头,半晌道,「我一直想给你留下一个更好的印象,能度过一段比较平静的时光,但是老天爷都不帮我呀!」 常相思揭开被子,手脚因为药力未退,酸软得厉害,蔡炳坤起身,一把将她扑倒在床上,双手按在她双腕上,鼻尖对着鼻尖。常相思剧烈地挣扎,他强压住她的身体,「你最好别挣了——」 「无耻!」 蔡炳坤看她的脸因为气愤而酡红,低头亲了亲,不去看她一脸抗拒的表情,道,「我考到b大后,本来想去找你的,可你跟钟老师离开了b城。我哥那个时候把我看很紧,如果让她知道你在哪儿,你就惨了。」 常相思瞪圆了眼睛看着他,他在她鼻尖上舔了一下,道,「我不能让你有事啊,所以我就忍着去见你的欲望,但是又非常想见你,怎么办呢?我就跟疯了一样去查你全部的资料,去上你上过的课,去看看白文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在心里一次次地描绘你的样子,你会怎么跟我说话。我也试过在网络上找你,成为你的好友,和你聊天,可惜,你根本就不网络交友——」 第115页 「这是在哪儿?」常相思压着嗓子道。 蔡炳坤不回答她的问题,继续道,「小包子两兄弟很可爱,他们最喜欢我,所以哥哥也把他们看很紧。他们有病,不能出远门,每天都要吃药,哥哥说他有最好的医生,可以做最好的手术。呵呵,手术失败了,他以为我不知道,还想继续骗我。不过可能是心虚,也可能是被我爬下楼吓到了,他终于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强势。我可以去见你了,而钟老师也顺利地注意到了我——」 「蔡炳坤,这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常相思放松身体,转移他的注意力。 「到那个时候为止,我以为老天爷终于看到我的努力了。」蔡炳坤低头亲上常相思的唇,她紧闭双唇,厌恶地别开头,他亲了一下,放开,道,「我不仅可以和你一起工作、说话,还得到一起去北部县的机会。」蔡炳坤低声笑起来,「你比我想像的还要好,我根本就不想放开你,我觉得你就是老天爷补偿给我的。」 常相思实在忍无可忍,抬起双腿,膝盖狠狠撞上他的腹部,他吃痛一下,神情有些恼怒,双手将她的手反剪在背后压死,空出一只手去扯她的衣服。常相思身体无法动弹,张口便去咬他颈侧,直到口中充满了血腥的甜味。 蔡炳坤一把推开常相思,跨坐在她身上,单手去摸一下伤口,满手鲜红,他有点不在意,「流血了?」 「放开我!」常相思双手得空,恶狠狠去擦嘴角的红痕。 「不想要婶婶的骨灰了?」蔡炳坤挑眉,「那就算了,我现在就——」 常相思当然想要,可内心的愤怒是压制不住的火山,总是跃跃欲试地想要喷发。 「不说话,就是想要了?」蔡炳坤低头,强行和她对视,「相思,你亲我一下吧!」 常相思偏头,闭上眼睛,连话都不想说了,她不断在脑子里回想,她怎么就没有发现,这个接近她的人,这个看起来眼熟的人,居然就是她这么多年来痛恨的那一家人。 蔡炳坤伸手去摸她的脸,这又黑又长的头髮,是他喜欢的,这饱满的额头是他喜欢的,这长且秀的眉毛是他喜欢的,那双黑亮清澈的眼睛更是他喜欢的。在他的眼里,常相思无一处不美,即使她满身血痕,也是他眼中的天使,身上满是温暖和芳香,只要看她一眼就马上恢復了无限了勇气。 「我要去做一件事。」蔡炳坤伸手去拿准备好的注射器,轻轻压了一下,针尖冒出一点点药水,他伸手压住她的头,谨防其挣扎,尔后狠狠地扎在她的颈侧,常相思发出呜咽的声音,他慢慢道,「如果这件事成功了,白文元就再不会来烦你,我明天早晨来接你回家;如果这件事失败了,你醒来,自己就可以回家了。」 常相思双腿在床上乱蹬,用力地去翻身抗拒,双手扣在他颈项上用力去扯他的伤口。 蔡炳坤快速地推进药水,急促道,「你的包我放在床头柜上,你的钱包里证件和钱都在。相思,你要记清楚了,一定要等看到外面有警察和警车了,你再下楼——」 常相思喉咙里发出因挣扎用力而起的咯咯声,双目中含着血丝,脸上滴满蔡炳坤的血,不甘心地缓缓又落入睡眠之中。 蔡炳坤舒了一口气,拔出注射器,翻身下床将注射器丢入垃圾桶内,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常相思。片刻后,他转身去拿茶几上的枪和弹夹,塞入包内,脑后一阵风响,重物击打他的后脑勺。他身体晃了晃,侧身挪开,却见常相思跪在床上,双手中举着床头的一个玻璃摆件。 头有点晕,蔡炳坤晃了晃头,努力保持清醒,却见常相思又扑过来,他上前抓住她的双手手腕,一把将她甩在床铺上。常相思努力做最后的挣扎,最终拼不过药力。 蔡炳坤发出一声急促的笑声,看着瘫软的常相思,「这么旺盛的生命力,是为了白文元?」 他眼圈发红,转身找出客房衣柜里的毛巾,剪开编成长条,将常相思方平后牢牢地捆在床头。又将客房内的电话线和网线拔除,收拾好自己买了配好的药藏在衣兜中,去卫生间仔细清洗包扎身上的全部伤口,再吃了一把止痛药和消炎药,他拎着包出门。打开门锁,他站在门口,回头看床上安静入睡的常相思,抱着期待的心情,他说出了一句话。 「相思,再见——」 第60章 黎明前(一) 蔡炳坤走出房间, 拔掉房卡, 在门锁上挂了「请勿打扰」。下楼,去隔壁小杂货铺打了十斤高粱, 将药片丢进去。等了有五分钟,他拨了个电话出去,一会儿便有一辆小车停过来, 他看了看司机, 正是联繫好的五哥的小堂弟吴建设,他拉开车门上去。 「哥,你脸色不好?」吴建设留着大光头, 一个大墨镜,脸上是志得意满的精神气。 「累了。」蔡炳坤坐上副驾,酒罈子丢脚下,抱着包, 闭眼道,「你把人都通知全了?」 「都来了。」吴建设笑,「我还打电话给我哥, 说坤哥要给我们新技术,能省材料。他让我们都跟你好好学, 说这事他确实在你面前抱怨过。但是他说,最近风声紧, 让我们小心——」 「等我教完你们,你们就散。」蔡炳坤打了个哈欠,「你让他们整几个菜, 咱们一边喝酒一边说事。」 「好咧!」吴建设爽快地开着车往回走,和白文元靠在路边的空车擦肩而过,他道,「刚听人说,看见蔡飞回来了,还带了几个陌生的外地人。坤哥,要不要去收拾收拾他?」 第116页 「今儿忙,咱们把自己事情先搞了。」蔡炳坤养神道,「别给我惹事,明儿一早我还得走。」 「是是是!」 吴建设开车往蔡家沟走,进入村口的时候,有人上来,他对守路的人道,「今天晚上让人守着村子,警醒些,别让人进来了。」 「下午有两个外地人,自驾游的,说想拍咱们的老房子,被我给赶走了。」守路的人道,「一人胸口一个大镜头,开的那车,嘿——」 「知道了!」 蔡炳坤睁开眼睛,看一眼车外的人,「等会你也进来喝两杯?」 吴建设笑,「别了,他不喝,正事还干不完呢!」 蔡斌坤点点头,復又闭上眼睛。 车停在一栋修得很气派的新楼前,吴建设主动帮忙拎酒,引着蔡炳坤进去,转过前面的小楼,后面一片厂房。围墙和门岗齐备,小楼楼顶居然还有岗哨。蔡炳坤仰头看了一圈,笑,「建设,搞得不错!」 「是吧?!」吴建设小有得意。 「上次回来烧香祭祖,走得匆忙,没和你聊过。这一次,你好好给我介绍介绍,怎么就把这个生意做起来的。」蔡炳坤绕着厂房外面转了一圈,坐在小院子里摆好的桌椅边,院里百瓦大灯将地面照得雪亮。 「都是哥哥们照顾。」吴建设端茶倒水,一边将酒罈子摆桌子正中央,一边指挥几个女人来收拾上菜,这才道,「咱们这儿穷,坤哥是比我更清楚的。地不好,庄家收成不好,粮食便宜,出去打工又没门路,一个个小子呆家里晃荡。还是我哥实在看不过去了,拿了本钱给我们,又给了个方子,说只要咱们搞出来了,他给敞销。」 蔡炳坤点点头,看着上来了兴致的吴建设,从最开始怎么搞设备、原材料,到现在什么都不愁,还准备扩大规模。说了一会儿,陆续有些年轻人来了,被拉着介绍给蔡炳坤,十几个人团团围坐,下酒菜上齐整,一人一碗高粱,开喝。中途吴建设还跑回家里抱了几瓶别人送的好酒来打开,喝得兴起的时候干脆直接对着瓶嘴灌。 众人喝得热闹,蔡炳坤对吴建设道,「咱们喝酒,也不能忘了别的兄弟,给他们送点酒菜去吧!」说完就将空了大半的酒罈子递给他,吴建设推辞,只说有安排了—— 两个人推辞见,听见一阵狗叫,满桌的人直起身体。 吴建设沖楼顶岗哨喊了几句土话,问什么情况,岗哨上的人只说是正常。 蔡炳坤把玩着手指,「建设啊,你怕什么呢?这地界,你还能有怕的?」 吴建设笑,「话可不能这么说,低调,要低调——」 「有后门吗?」蔡炳坤道,「要真来警察了,怎么跑?」 「就在厂里边,有个后门,平时不用的。」吴建设笑呵呵。 蔡炳坤环视这个小院,小院两面超过三米的高围墙,围墙上还有一米多高的铁丝网。另外两面,一面通住宅厨房门,一面通工厂进口门,只要将这两个门关了,就是一个封闭空间,可正好是在岗哨的视线范围内。他道,「建设,把这前后门,都关了——」 「坤哥?」吴建设不明白。 蔡炳坤看着醉醺醺的几个男子,摇头道,「我赶紧说事,说完了就得走,要慎重点,不能让人——」 「懂——」吴建设马上跳起来,用脚去踹人,踹不动,口里骂了几句,只得自己去关门。蔡炳坤起身帮忙,安慰道,「大家喝醉了也是高兴,没听懂的,我等会给你写——」 「好咧!」 关好门,蔡炳坤将自己面前的那一碗酒递给他,「干了最后这一口。」 吴建设接了酒碗,正好喝,手机响了,他摸出来一看,皱眉。 「怎么了?」 「村口守路的人好像有点问题,没按时给我回消息。」吴建设放下酒碗,「坤哥,我得出去看看。」 「别是出了什么事吧?」蔡炳坤转身去拎地上的包,道,「我还是先走——」 「别!」吴建设忙道,「我盼多久都盼不来你!我马上去看看,最多半个小时,马上回来,你可千万等着我!」 「这样啊!」蔡炳坤想了想,「你去看看,我上岗哨吹个风,清醒清醒。」 白文元窝在垃圾房里翻完厚厚一层废药渣,来不及震惊,只顾着拍照留存证据,又是发简讯联繫白文渊确认位置,又催着飞哥联繫各方警力的回馈消息。 飞哥根本不敢联繫县里的警察,直接通过自己的同事和缉毒大队联繫上了,上了证据照片和地图定位以及白文元传给他的一些吴建国的犯罪资料,那边动作很快,立刻拉了人和武器连夜赶路。一路高速和省道,最快也得两个小时—— 飞哥还不放心,又和白文渊联繫,要求他用他的力量施压,最好再和市里确认一次。干完这一切,他转头想要回去,却见村里好几家亮起了灯火,在夜晚里,灯光尤其显眼。 有院门打开,狗奔出来,沿着村道跑,他赶紧缩回山坡上躲避的位置不敢再动。 白文元检查完一个垃圾房,猫腰往下一个走,越接近村中央越是谨慎,走到一半见有灯火亮起来,快步跑,一头扎入路边的另一个垃圾房。他憋着气,小心应对,几条狗从垃圾房外跑过,有人的脚步声,一直向村口,他知道坏菜了,怕是村口的岗哨没给回音,被发现了异常。 第117页 他摸出手机,开到静音,片刻后,手机亮起来,白文渊和飞哥都给了肯定的答覆,他向上级的汇报也得到了批示。正要关手机,屏幕又亮起来,显示的却是蔡炳坤的号码。白文元咬牙,这人总是在关键的时刻捣乱—— 白文元没接电话,蔡炳坤直接发的简讯来,「你到了!」 不是问号,是肯定以及确定的感嘆号。 他靠在低矮的垃圾房砖墙上,手挡住手机屏幕的光,回一个简讯,「你在哪里?」 蔡炳坤发一张照片,白文元探头出去看,正是不远处半坡上一间显眼的房子,房顶有一个尖塔一样的东西。月光下,隐约可见一个人影在尖塔上晃动。 「疯子!」白文元憋了一句,心里已经起了滔天的脏话。 「你的人还没到哦!」蔡炳坤发过来一个笑脸,「祝你能挺过今天晚上,如果挺过了,记得时间截止到明天早晨,你没有找到她,她将属于我。」 白文元咬唇,丢开手机,双手抱头,仔细思考。 夜晚的风带着凉气和腐臭的味道钻入他的鼻孔,天上的星月一闪又一闪,安静而苍凉地看着大地上发生的一切。 时间过得如此的慢,才凌晨而已,他身上只有一把十发的□□,单枪匹马,抵不过穷兇恶极的毒犯。蔡飞和他带过来的人,在村外策应,没摸清楚情况,肯定也是不敢轻易冲进来。 村道上人声和狗吠越来越多,脚步奔跑,似乎有人的争吵的声音。 手机又亮了,「你的人还没到吗?你还不出来,这些主犯就都跑掉了!」 白文元双目染上血红,他伸手抓起手机塞在裤袋里,猫腰从垃圾房走出来,辨认了一下方向,各家都仿佛有人出来,村道上影影绰绰。他慢慢地做出悠闲的姿态,跟着人行走的方向,向那个尖塔走去。 白文元尽量把身体缩在人群后,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仰头看上去,尖塔上的岗哨位置灯火通明。十来个人围在围墙外高声喧譁,不断又有人从村道上过来,挨挨挤挤,灯光不亮天色又暗,没人注意到多了个人。 人群渐渐发出叫嚣的声音,有人去撞门,有人要求吴家打开。白文元想弄明白怎么回事,但当地人的土话说得又急又快,零零星星听懂的却是喝醉酒了,必须把人领回去,看门的人被打了,肯定有人进村了诸如此类的话。白文元听了一会儿,门前的人越聚越多,干脆有人去搬了木梯过来,搭在围墙上,试图翻墙。又有人搬来木头,尝试撞墙。 暗夜里一声枪响,打在围墙上,击起几片砖角。 人群哄然尖叫,不知谁高叫了一声,「开枪了——」,人四散开去,白文元忙夹在人群中,贴着围墙绕向后方。 很快地,一队年轻人从别的方向赶过来,手里拎着的,赫然也是枪,后面跟着的人,抬着土炮。 白文元不确定是内讧还是分赃不均,走到围墙的另一侧,一个小门关得死紧,他伸手推了一下,厚重的钢板,轻易无法推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打开指甲钳里的□□试了试,锁芯响了几声,他心中一喜,用力去推门,门大开。门内一片漆黑,他闪身进入,关好门,侧耳仔细听了许久,确定这屋内没人后,贴着墙壁往前挪。房间墙壁很高,两米以上的位置才有洞开的小窗,浅浅的天光,但却并不利于视物。撞到好几个钢铁制成的设备,他只得瞎子摸象一般走到房间的另一头,隐约有说话的声音。 白文元藉助墙下的设备,踩上去,头探入半窗内,便见外面一个小院,灯火通明,院内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十来个人,满地狼藉的酒菜,有一个年轻男子站在院中央。蔡炳坤手里端着枪,跨坐在高高岗哨的女儿墙上,他沖院中人道,「吴建设,怎么着,想一个人独吞?把这些能人都药翻了,栽赃嫁祸到我身上了?看着我只有一个人,连我的主意都敢打了?」 「坤哥,是你把警察引回来了!」吴建设暴跳,「黑哥刚才打了电话,他说你想杀了他!」 第61章 黎明前(二) 常相思陷入沉眠之中, 因为药物的作用身体发出抗议, 肉体的痛苦使身体更加痛苦,噩梦连连, 满身大汗。太阳穴剧烈地抽痛着,让她反胃呕吐,嘴唇干裂, 口舌焦躁, 身体的不适对抗药物效果,人慢悠悠醒过来了。她激烈地喘息着,躺在床上睁开眼睛, 满室黑暗。身体因为久不动作而僵硬酸软,她勐然起身坐起,肌肉和关节发出吱嘎的声音,更发现双手手腕已经被束缚住了。 常相思用力挣了挣手腕, 摸索着想要解开死结,不成功,皮反而被磨破了。她侧身下床, 试图用脚去开灯,却发现也不能, 心神烦躁,躺倒在床上, 平神静气。半晌后,她挪动身体往床边去,幸好房间不大, 她的脚够到了窗帘,夹住,拉开,天边有微光。 就着一点点的光,她的眼睛看见一些影子,环视房间一圈,发现床头上有一个打火机,忙努力将手奔过去。终于拿到打火机,点燃烧掉捆绑手腕的布条,三两下解开另外一边和身上绑扎的东西,跳下床。 床头柜上还放了面包、牛奶和方便面,以及已经凉掉的开水,差不多一天没吃饭,胃早就空得痛,她按下按钮重新烧开水泡面。准备好面桶,只等水开,起身一边努力活动身体,一边将窗帘全部拉开看外面。天光一点点亮,这个老旧的小街面上居然已经有不少的行人,而且间或能看见有警车匆忙来去。 第118页 这条街不熟悉,但是街道边上的一个小派出所常相思却怎么也忘不掉。她死死地盯住那派出所,指尖发凉,半晌水开,水汽瀰漫,这才僵直着身体去倒水。 等够三分钟,面熟了,快速吃完,她抓起包就往外走。 这个小旅社的走到狭窄阴暗,下了楼梯,厅堂里有几个人站在窗户边往外看,用土话交流着,她一个字也听不清楚。站过去看,却见街道的尽头一辆武警大巴,陆续有人从车上下来,往医院、车站、银行以及公路岔道走去。常相思心跳得飞快,双手握住包带子,她得马上找到一个电话。 她走到柜檯,拍了拍台面,立刻有个小姑娘一脸兴奋地走过来,她松了口气,道,「请问,你们这里有公用的电话或者电脑可以使用吗?」 「电话有,电脑不公用。」小姑娘从柜檯下搬出一台电话,「长途一块钱一分钟。」 「谢谢!」常相思拿起电话,看小姑娘又要冲出去看热闹,道,「请问,外面怎么那么多的警车?」 「不知道啊!从昨天半夜起就一直有车开进山,有人说听见山里有炸弹和打枪的声音——」小姑娘满眼亮晶晶,「一路上都是警车,派出所在发安民告示,说是如果遇见陌生可疑的人,一定要报警之类的。我看那些警车的车牌,都是外地来的,好吓人——」 明明一脸兴奋,哪里吓了? 常相思拿起电话,想了许久,发现自己只记得零星的几个电话号码,而最清晰的那一个居然是白文元的。她的手落在按键上,迟疑了一分钟,最终还是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没有人接听,直到断开。 常相思皱着眉头,想了想,尝试着拨打了蔡炳坤的电话号码,这次直接是盲音。 她挂断电话,小妹道,「打完没?打完了我要出去看热闹了——」 常相思从包里摸出钱包打开,抽出一张五十元递过去,「你出去吧,我在这边,等会再打几个。」 小姑娘收了钱,快快乐乐跑出去了。 常相思等了一会儿,继续拨打白文元的电话,听着里面空空的盲音,她的心也跟着空了,她反覆想着蔡炳坤的话,他说事情成功白文元就再也不会来烦她,如果失败他会来接她。常相思脑子乱得如一团麻,伸手就要挂断电话,结果那边却传来声音。 「喂,哪位?」声音既陌生又熟悉。 「我是常相思,你——」常相思有些疑惑。 「相思——」电话里的人激动起来,「我是飞哥啊,蔡飞,你还记得吗?」 「记得。」常相思点头,「白文元的电话怎么在你——」 「你可终于来电话了。」蔡飞长舒一口气,「我们翻遍了蔡家沟都没找到你,就差要掘地三尺了。你在哪儿啊?我马上过来接你,还有——」 「我在镇上,派出所对面的一个小旅店。」常相思一颗心逐渐安稳下来,「现在很安全。」 「相思。」蔡飞的声音严肃起来,「你在的话就太好了,现在我们急需要医生帮助,伤者很多。你能不能去街上的卫生院等着,大批的伤者马上就会到,请你一定要帮忙——」 「发生了什么?」常相思紧张地用手缠绕电话线。 「电话里说不清楚,见面再谈。」 蔡飞挂了电话,看向副驾的白文元,他手捂住大腿,血止不住地流,胳膊上也满是鲜血。他苍白的脸上满是焦急和期待,蔡飞沖他点点头,道,「是相思,她在镇上,很安全。我让她去卫生院等着,马上送你过去,让她给你紧急地做——」 白文元上半身终于能够放心地瘫倒在车椅背上,「找到蔡炳坤没有?」 「还没!」蔡飞道,「他们在用人力搬运垃圾,埋在里面的人很快就能挖出来了!妈的,谁知道村里这些无法无天的人,居然把土炮都搞出来了——」 「不行!」白文元又激动起来,「必须得加快速度,他是这次事件的关键人物,有希望能够转污点证人。只要能撬开他的嘴巴,就能知道更多的消息——」 「你——」蔡飞忍了忍,看他身上的枪伤,道,「你身上的伤,可是他打的!」 白文元苦笑,「他把我引过来,恐怕是好几个目的。第一,真的想把相思带走;第二,想要让人注意到这个毒窝;第三,真的恨我恨到要杀掉我。如果我死了,我家里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个地方,地方势力再强,那也是遮不住了!」 「没时间听你扯了!」蔡飞看路上不断入村的警察,有一辆囚车上装满了依然在昏睡的男子,另一辆车上更装满了面目狰狞的壮年男女,「接手这个事情的人来了,我们也该撤。下面的事情,咱们也管不到,走——」 蔡飞启动车,皱眉抱怨道,「你也是太拼了,发现里面不对,赶紧退出来,等人全部到了再进去。又是钻垃圾房又是钻制毒工厂,还跑去人家内讧的院子里打酱油救人,你死不死啊?」 「飞哥,这是你老家,你应该更了解。这个事情,如果等下去,消息泄露,里面的人早就跑光了,还能等到抓的时候?而且,我必须要找到相思在哪里。」白文元摇头,眼前出现之前的画面。 蔡炳坤坐在高高的岗哨上,端着枪,威胁着吴建设不准开门放人进来,威胁着墙外的人不准架梯子翻墙。为了拖延时间,他和吴建设互相指责对方栽赃,指责对方为了独占制毒技术连自家兄弟都要祸害,墙外的人无法判断两个人谁说的真谁说的假,一致要求打开门请老人家来明断是非。蔡炳坤坚决不同意打开门,因为蔡家他这一系能干的人陆陆续续都被他大哥带出去了,现在村里占大的是吴建设姐夫那一系的,他们才是自家人,自家人肯定帮自家人,他是要吃亏的。 第119页 双方僵持的时候,蔡炳坤歷数数年来自己大哥对村子里的帮助,却被吴建设一一否定了,他认为村子里有现在的风光,他们吴家人出的力最大。 最后,一场下药的疑云演变成村里两个大姓的撕扯,吴建设直接认为蔡炳坤投向了警方,是要害死全村的人。 白文元趴在窗口等了一个多小时,以为事情就要这样过去了,这个情形对他和蔡炳坤都有利,只要坚持到大批的警察到场。哪里知道那吴建设十分不耐烦,对墙外吼叫了一声土话,尔后,一声炮响,他看见那岗哨垮了一角。 这个时候,白文元根本不能让蔡炳坤这样去死,他快速联繫蔡飞和白文渊,知道后续大部队已经抵达村口,立刻摸出□□,击中了想要爬上岗哨去拉蔡炳坤下来的吴建设大腿。 吴建设滚下楼梯,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声,满地乱滚,口中大叫,「蔡炳坤有帮手,肯定是警察,搞死他们——」 墙外的人立刻嚣闹起来,土炮连续响了几声,岗哨彻底倒塌。失去蔡炳坤的火力阻断,前门很快被打开,一群村民冲进来,七手八脚抬了地上昏迷的人就要跑。白文元听清楚了这些人是蔡炳坤藉口传技术聚集起来的制毒技术人员,更不能让他们被人胡乱抢走,立刻跳上窗户,爬上厂房的屋顶,瞄准其中几个壮年男子,射击。 小院内一片混乱,人影乱窜,有几人被趁乱拖走,白文元马上高声道,「全部不许动,谁动我打谁?」 大部分人停下来,仍有两个偷偷摸摸挡在别人身后挪动,白文元枪口调转,打中一人的大腿。这下,满场的人都不敢动弹。 蔡炳坤半身被压在砖石堆下,仰望站在高处双手持枪的白文元,笑一声,摸索着拖出枪,用力拨开身前的垃圾,架起枪,瞄准。岗哨太高,跌落的时候太狠,砖石压得太紧,蔡炳坤满头鲜血,手也在抖,可他此刻比任何时候都要明确,他恨极了那个男人。只要他死了,常相思就不会那么伤心;只要他死了,自己的恨就能得到安息;只要他死了,这个荒谬而疯狂的故乡,将会成为焦点,他所痛恨的罪恶,将会被连根拔起。 白文元没有料到蔡炳坤会对自己开枪,这两枪几乎将他和他自己打入了死路。第一枪击中了他胳膊,他立刻蹲身,第二枪至,大腿如被虫子撕咬一般疼痛,他马上趴下去,还击了几枪,子弹尽了。 可是终究失去了控制力,院中能自由活动的人立刻一闹而散,剩下一队胆子大的壮年男子将吴建设抢了出去。吴建设一路哀嚎一路叫,「肯定是他引了警察来,赶紧把东西收了,跑!」 几乎是立刻的,那门土炮对着小院的岗哨和厂房轰了几炮,硝烟散尽,待要进来继续抢夺地上昏迷的人,结果村道上立刻响起整齐的脚步声。 白文元躺倒在屋顶上,全身力气被卸掉,他看着东方开始泛白的天幕下,亲切而熟悉的装备人群,终于等到了人来。 第62章 黎明前(三) 蔡飞和白文渊仓促间能调动的人不多, 但是确实的情报和线索交上去后, 上面的重视程度非常高,连夜一分钟没耽搁派了一队武警协助。进村前先封锁了外围的各条路, 然后紧缩至村内的村道,最后直奔白文元确定的方位,正面碰上那些逃散开的人, 短暂的交火后抓捕了大部分嫌疑犯。当然, 少部分胆子大的,利用汽车和各种交通工具闯关成功的也有,更有直接绕步行绕四通八达的山路出逃的, 如仓惶的鼠群,一闹而散。 白文元被白文渊和蒋昌俊找到的时候,整个人差点因失血过多而失去意识,白文渊连忙将他接下来, 交待给蔡飞照顾。白文元自然是不肯走,他要亲自挨家搜查,将常相思找出来, 白文渊受不了,承诺会去和当地警方交接工作, 就算是把村里的房子全拆了,也会帮他把人找出来。 行动仓促, 随队救护车缺失,小镇医疗资源缺乏,恐怕会有无谓的牺牲, 必须尽快将所有的伤员转运到小镇上。蔡飞押着白文元上了车,第一时间就要将他转运去小镇,幸而,常相思主动打了电话过来,安抚了白文元的情绪。 「所以蔡炳坤是最关键的人物。」白文元艰难道,「一定要找到他,活的。有他在,我们还能继续摸下去——」 「行行行!」蔡飞敷衍着,踩上油门,就要飈车,「都要死了,就别想着工作的事情。虽然找到相思了,也不能大意——」 白文元拉住他方向盘,「你马上打电话,交待白文渊——」 蔡飞实在无语,踩下剎车,身上的手机响了,正是白文渊,他在电话里咋唿,「找到蔡炳坤了,快没气了,我们马上把人弄过来,赶紧去卫生院急救!」 蔡飞挂了电话,对白文元道,「人找到了!」 白文元一脸欣慰。 白文渊和蒋昌俊用简易的担架把人抬着跑过来,那人几乎没了意识,一个武警十分不放心地跟在他们后面随行。两人将蔡炳坤塞进后座,蔡炳坤虚弱地睁眼,视线模煳中似乎看见白文元的脸,他抹开满眼的血,道,「蔡飞呢——」 白文元看一下蔡飞,蔡飞不解,白文元低声,「他肯定不想看见我!你就假装我不在吧!」 蔡飞下车,将驾驶座位交给紧跟来的武警,直接指示飈车去小镇卫生院,尔后跨上后座。他皱眉看着蔡炳坤,不敢相信这个满身尘土和鲜血的人是他记忆中的少年,他伸手揭开他掩盖身体的外套,里面的卫衣被鲜血浸透,无数细碎的铁砂扎在他的血肉中。 第120页 蔡炳坤手艰难地动了一下,眼睛被血迷住,看不见,胡乱挥舞,终于抓住蔡飞的手,「是飞哥?」 「是我!」蔡飞反握,「小蔡,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们?什么准备都没有——」 「提前就全完了,全都跑了。」蔡炳坤声音断断续续,「飞哥,你不许再走了,你们一家人跑出去了。自己轻松了,可老家全毁了。你要留下来看着他们,不准他们再这样——」 蔡飞将蔡炳坤的手握得死死的,「我不跑,可就要被你哥他们给整死了——」 「可是你跑了,咱们村全完了!」蔡炳坤眼睛流水,沖刷着血痕,他急促地唿吸着,唇开始发青发白。 「你别说话,咱们马上就到镇上了!」蔡飞很想问,你为什么要杀白文元,可当此时,他眼睁睁看一个生命流失,他问不出来。 「他们谁我都不放心,我就信你,只有你——」蔡炳坤的声音越来越轻,「你和…会救我们,你不能放弃他们。」 「我答应你。」蔡飞没听清楚中间的字节,但坚定道,「你真别说了!」 「我好多年没回过老家家了,要读书,要帮小包子两个找医生和心源。终于找到了,但是手术失败了。我哥怕我跑,瞒着我,其实我都知道了。」蔡炳坤放松身体,「他们都不在了,我就回来拜祭叔叔和婶婶,想跟他们上个香,也想把婶婶入土了。一进村子,味道就不对——」 蔡飞摸出手帕帮他擦脸,「你那个时候就该找我,我就算没有办法,也会帮忙找可靠的人——」 「路边都是制毒的垃圾,已经猖狂到这个程度了,找你也没有用。」蔡炳坤微笑着,「我遇上了大爷爷家的小孙子,十四五岁,他来找我玩。他问,坤哥,你是咱们村的第一个大学生,你现在在外面,有出人头地吗?」 「我说怎么才算出人头地呢!他说住大房子开好车,有很多女朋友,还要天天出国旅游。我说,以这个标准,我没有出人头地。他就很失望,说那读书有什么用呢?大爷爷让读书,好好和你学,你都没出人头地,连建设哥哥都比不上,我还是去建设哥哥厂里打工好了。我就去看了下建设的小厂,呵呵——」蔡炳坤咳嗽着,满嘴的鲜血,「我不信命,但这是报应吗?」 蔡飞露出难过的表情,用手帕去接他口边的血,「你别说了,都是那些龟孙的错!」 蔡炳坤摇头,「不是,是我弄出来的。我把制毒的方法交给大哥了,大哥给五哥了,五哥给了建设他们——」 蔡飞眼睛瞪圆,说不出来话。 蔡炳坤深吸一口气,又咳出几团血来,「那个时候好穷的,大哥说要有钱,要给两个小崽子治病,干完一票就不干了。」 蔡飞气得说不出来话—— 「我有努力过,我帮他们出主意,帮他们做规划,最后还想让他们全部洗白转行。」蔡炳坤道,「我失败了,我没想到,我太蠢了。人的欲望无穷止——」 「我开始想来把他们全部都杀掉的。」蔡炳坤的声音变冷,更小声了,「直接杀了比较容易。但是相思说,应该用法律的手段来解决问题,这多难啊!法律讲究证据,要是人跑了,或者死不认罪,怎么办呢?不过,我还是会按照她说的去做,我把会制毒的人都召过来,全药晕了,他们都跑不了。我不相信外面的人能帮助我们,大家都不会管别人的事情,一整窝子的人都烂掉了,本地上面的人没跑。可这是我造的孽,我得救他们呀,我想,如果白文元来了,引过来一批警察,他又死在这里,应该就不会没有人不在意这里了吧?」 蔡飞拍拍他的胸口,「别说了,马上就到医院了,很快就好。等你好了,慢慢讲给我听,这一次我绝对不跑,不耍滑头,肯定把家里的人都看好——」 蔡炳坤摇头,「别瞎忙了,我是医生,我知道!」 白文元在前座,这是一个野兽垂死挣扎的过程,他心有不忍,扭头道,「蔡炳坤,我是白文元。我都还没死,你捨得死?」 蔡炳坤脸色一凝,全身紧绷,尔后慢慢放松,小声道,「居然没死啊——」 「是啊,不甘心吧?」白文元道,「别把难事都推给飞哥,他那个没出息的样子,干不好你交待的任务。你好好配合我们调查,转做污点证人,把你大哥的事情好好交待了,争取减刑,出来后,想怎么改造你的家乡都可以。我可以承诺,我们所有人,都可以帮助你——」 蔡炳坤轻轻呸了一声,「没有人能够审判我!」 白文元正色道,「我知道你聪明,整个事件,你除了在我身上犯了罪,别的事情全部抓不到证据。但是,法律不能审判你,道德可以——」 不然,你何以被自己的心折磨至此? 「既然你没死,也好!」蔡炳坤似乎彻底放弃了,「吴建国手下有一个黑哥,一路上他跟着来,用相思威胁我。我本要杀他,相思阻止了我,他没死,肯定要復仇。你得保护她,不能让她——」 「不用你交待,我会保护相思。」白文元打断他的话,忍痛看周围的环境,「马上就到镇上了,我会让相思先医治你!」 蔡炳坤身体有些挣扎起来,蔡飞看车内已经滴满了他的血,想要压住他的身体不挣扎,可居然无下手之处。 「不能让相思看见我。」蔡炳坤喷出几口血,道,「不能让他看见我这个样子——」 第121页 「相思会救你的,她是医生,她有她的专业素养。」白文元急道,「你得保存——」 「她不会原谅我,她绝不会原谅我。」蔡炳坤难过地将头颈绷紧,似乎无法唿吸,喉咙里发出唿噜的声音,他双手死死抠在蔡飞手腕上,「不许让她来,不许告诉她。我还没把白文元杀死,他会伤害她——」 蔡飞无法回答,艰难地看他几乎要散开的瞳孔。 「飞哥——」蔡炳坤手指甲几乎要扎入飞哥的肉中。 蔡飞一个大老爷们,没有这么近的接触过死亡,也没有这么近的感受过生命终点的挣扎,他红着眼圈,勐点头,「我答应你,不让她来。」 蔡炳坤这才放松身体,整个人软软地滑倒,斜斜地跌落侧躺,已经完全没有力量支撑自己的身体。 「再开快点!」白文元也着急了,对着司机大吼,开车的武警看他一眼,默不着声看一眼錶盘,已经一百四的车速了,无法再提高。 「飞哥,你有没有办法帮他止血?」白文元解开安全带,就想爬去后座,「他可不能死啊——」 「你坐回去!」飞哥厉声,「你也想死?」 飞哥伸手抓住蔡炳坤的手,将他拉起来坐好,在他耳边道,「小蔡,你别放弃,你不是说过吗,要给你婶找一块风水宝地。你还没做到,你可不能——」 蔡炳坤眼皮动了动,嘴巴里发出气音,蔡飞马上把耳朵贴过去,只听到三个字,「给相思!」 蔡飞终于忍不住大哭出来,「你个小崽子,怎么那么倔啊!你就是存心要把自己折腾死,这么大的事情,你谁都不商量,一个人就定了!你是犯罪了,你等法律来审判你啊,你为什么要给自己定罪啊——」 「我不想死的。」蔡炳坤声音轻到了极点,「我想杀了他,带相思走——」他又有些欣慰,道,「我没想过,我会是邪恶啊——」 第63章 挣扎 常相思走出小旅社, 顺着长街走了一遍, 找到了新修的卫生院。这个卫生院,已经由原来的一层门脸的小院子变成了一栋三层的小楼, 现在小楼的门前聚了几个人。她走过去询问了一下,原来都是院里的员工,接到紧急电话要求提前上班做准备, 稍后会有大批受了外伤的人送到, 他们在发愁这个小医院平时就看点感冒发烧,最多帮产妇接生。不仅没有预备大量的外伤药物,连最基本的手术用具也不够, 更不用说专业的医护人员了。 常相思忙上前道,「请问哪位是这里的负责人?我是医生,刚才蔡飞警官有打电话联繫,说这里即将会有大批伤员, 要求我赶紧过来支援。」 院里的人有些迟疑,常相思忙摸出钱包,翻找自己的证件以证明自己的行医资格。钱包被打开, 几张卡被抽出来,她一一检查后递过去给院里的人审阅, 最后一张却有些迟疑。她举到眼前仔细看,却是一张老身份证, 边角已经有点发黄开裂,可照片上的她却依然是十八岁的样子。她看了许久,恍惚记得这是她高考前办的第一张身份证, 那个时候的她满腔意气,单纯执着,她带着它到了这个小镇,却最终将之遗失在老派出所的房间里,她将它紧紧握在手中,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去想它这十余年的颠沛流离。 院里的人检查了证件后,马上非常热情地将她迎进了小院内。院内建筑结构简单,基本没任何装修,陈设也极其简单,只有不足十张的病床。几个人一起动手,将一层大堂和小院子整理出来,安置病床、座椅板凳和输液架;又去整理库存的各种药品,将预计要使用到的提出来备用;常相思负责清点简单的手术用具,勉强凑了两套出来进行消毒处理。 常相思还没将院里的东西理清楚,便听见远远的警笛呜咽声和汽车咆哮的声音,尔后便是呵斥街边的行人别挡路的声音,急匆匆的脚步声中,夹着血腥气的伤者被抬了过来。她一眼就认出了蔡飞抬着的白文元,他狼狈极了,满头满脸的鲜血和灰尘结成黑垢,脸色青白,即使大腿根上缠了一根皮带,还是一路的鲜血滴答。 「相思,你快来看看他。」蔡飞喘着大气,话都说不清楚了,「枪伤,腿和胳膊上,血流得太多了,刚才还能说话,现在基本没意识了。」 「把人推里面去。」常相思忙招唿两个人来帮忙,将人推到小院里单独收拾出来的一个房间,临时充当简单的手术室。 院里的人何尝遇到过这样严重枪伤的病人,都束手无策起来,常相思只得临时拉了一个人协助自己准备手术要用的东西。她看着躺在床上的白文元,掰开他的眼皮看了一下,已经失去焦距。没有检测仪器,只能靠人来判断其唿吸、心跳等等生命体徵,她快手快脚地剪开他的衣服,大团的棉花沾酒精和碘酒清洗皮肤和伤口。胳膊上的伤口出血量不多,弹头夹在肌肉内,伤害不大;严重的是大腿上的伤口,弹头似乎伤了血管,轻轻一碰便是一团血液。她忙消毒、上止血钳,研究了一下伤口后,稳稳地切开伤口拔出弹头来。 伤口缝合包扎后,她復又测量了一下白文元的心跳、唿吸和血压,问身边的人道,「医院有血吗?」 协助的人道,「咱们这是乡镇医院,没有存血。只有县里才有血站——」 「这里有b型血的人吗?」常相思看协助的人为白文元输液进行消炎,「马上去找几个来献血。」 第122页 「都不知道自己血型,没测过。」 常相思皱眉,顾不得太多,快步走出去,小院里已经陆续有另外的伤者被送到,不过都是轻伤,每个伤者被一个武警看管押解,简单的处理后便被双手拷起来送到外面的大车上锁起来。她穿过人群,走出去找人,却见蔡飞耷拉着头,坐在卫生院门口的水泥地上。 「飞哥!」 蔡飞抬头,眼圈通红,满脸都是泪,见是常相思,忙用袖子擦眼睛,吸吸鼻子,道,「相思,怎么了?」 「白文元失血严重,必须要马上输血。这个卫生院没有备血,你看能不能找到几个b型血的自愿者——」 「我就是啊!」蔡飞马上跳起来,撩起袖子道,「走走走,马上去!」 「你一个人不够,而且要求空腹。」常相思看着外面来来去去的武警,「你去找他们领导协商一下,看能不能找几个b型血的同志来——」常相思话说不下去了,只道,「得快一点,他现在血压很低了。」 「那还犹豫什么?」蔡飞一把拽了她就往院内走,「我可受不了再有一个人死在我面前了。我空腹空一晚上了,早晨水都没喝一口,肯定合适——」 常相思奇怪地看他一眼,顾不得想太多,快步返回简易的手术室,找了写材料进行输血准备。 蔡飞把左手亮出来给常相思,右手拨电话号码,联繫自己带过来的几个人,要求他们去和新来的武警部队长官协调几个b型血的志愿者。痛完电话,蔡飞看着她将採血针头插入自己的血管,道,「相思啊,我怎么觉得自己有点晕血呢?」 「白文元身上的血更多,这一路怎么没晕?」 「这个病肯定是认人的,只晕自己的血,不晕别人的血。」蔡飞看着自己血流入白文元的身体道,「这次咱们可真是拼了老命了,这几条人差点就没出得来,你是不知道沟里面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常相思给白文元做好输血,这才开始正视他赤裸在外的身体,除了两个枪伤之外,胸腹上还有许多细小的伤口,她埋头用碘酒擦洗这些小伤口以及附近的血迹,从胸膛直到他的下半身。无视他的性器,全部处理完成后,用纱布贴保护起来,找了个干净的被子为他保暖。 蔡飞深深嘆一口气,「蔡家沟那边,多好多个小作坊,全部都在制毒。」 常相思抬头,双目晶亮,肯定道,「蔡家人搞的?」 蔡飞看着她,她道,「白文元在查他们蔡家的案子,已经差不多要摸到他一个叫五哥的人那里去了。蔡炳坤带着我一路回老家,不是要分白文元的心吗?」 「不是——」蔡飞嘴唇抖着,「他是故意引小白来,但是绝对不是单纯要分他的心。他想让他来看看这里有多糟糕,而且,为了抓住那些无法无天的人,他还亲自去诱那些人吃药——」 常相思双手动作,调整血液流动的速度,不断查看两人的情况。 「一沟沟的人,什么都不懂,又穷又闭塞,知道有门挣钱的生意,哪里还顾的上其它?」蔡飞看着深色的输血管,「等大家回过神来一看,妈呀,都已经野蛮生长到这个状态了。你是不知道,那些垃圾就那么堆在路边的垃圾房里,随便谁去都能看得着;吴建设那些鳖孙,不仅整了枪出来,还把土炮都干出来了。幸亏这些武警来得及时,白文元这次真要交代在这里了,那事情就闹大了,谁来收拾?」 常相思看着白文元苍白的脸,他眉头微锁,唇角倔强的抿紧,仿佛还有许多苦恼。 「他主要是怕你被小蔡给弄进沟里去了,才追进去的,再加上又被小蔡坑了一把。」蔡飞抹一把眼泪,「我真是没想到会这样——」 「蔡炳坤呢?」常相思转身去准备输液的药水,「他干了什么?这一沟的人在制毒,本地的人就一点风声都不没听到?我不相信!」她嘴角带了几分嘲讽,「总不过都是亲戚兄弟,再用钱来开路,将这一个地方的人全都给坑进去了?」 蔡飞呆呆地不着话,常相思看他神情灰败,也就不再乱说话。 「不是的。」蔡飞喃喃道,「他真什么都不知道。」 常相思不欲与他争辩,低头忙自己的事情。 「相思,小蔡最信任你也最喜欢你,你不能误会他。」蔡飞情急道,「我知道他把你从平城带过来,干的不是人事,但是他伤心他绝望啊!他就想和你多呆一会儿,这一路上,他真没伤过你,是不是?他真的不知道沟里变成这样了,上次回家的时候发现的,因为村里的小孩都不上学都跑去毒工厂打工了,他不想自己老家完蛋的。但这个事情他一个人管不了,也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他是下了狠心,想要一个人都不连累,可又捨不得你——」一连几个真的,他情急地为自家的兄弟解释着,仿佛这样就能抵消一些伤心。 常相思嘴唇紧了紧,半晌道,「飞哥,请你不要再提这个话题了。」 蔡飞一个大老爷们,哭得伤心,又憋不住,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常相思看不过去,让旁边惊呆了的助理去给找点卫生纸来擦擦。协助的人出去了,常相思才道,「我不清楚蔡炳坤心里有什么想法,但是,他对整个社会已经失去了信任,所以他只相信自己,他不会向任何人求助,对吗?」 蔡飞伤心哭了一场,半晌道,「相思,你不要怪他,他最后也害怕你不会原谅他。他死了,他把自己给倔死了——」 第123页 常相思看着他,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 蔡飞正欲回答,房间的门被勐然推开,一个武警推着一个人进来,道,「常医生在吗?这里还有一个受枪伤的疑犯,麻烦你给取一下子弹,院里人说只有你能行。」 被推进来的吴建设满脸戾气,双目血红,满脸血痕,双手铐着手铐,腿脚上满是鲜血,他如狼一般恶狠狠地看着常相思和他身旁的蔡飞。蔡飞抽了抽鼻子,向吴建设瞪过去,他站起身,手不方便,脚却是自由的,一脚踹过去,咆哮道,「吴建设,你害死老小了。我饶不了你,我绝饶不了你,你个害人的败类——」 「行了行了!」武警道,「别骂了。常医生请尽快帮忙处理一下,我们必须马上将嫌疑人转移。」 蔡飞人安静下来,满脸通红地看着吴建设,恨不得生吃了他。 常相思指着另外一张空床位,仿佛还没回过神来一般,道,「把人放那边去。」 武警将人推上床,把他双腿绑死在病床上,手铐也没放。 常相思恍惚着判断了一下,此人除了腿上的枪伤外,身上几乎没有什么伤痕,而那个枪伤口出血情况也不严重。她点点头,侧身去拿另外一套消毒完成的手术用具,不料床上那人上半身勐然坐起,双臂成圈将套住常相思的颈项,用力扣紧后将她硬拉入自己怀中。 武警手放在腰上要去摸枪,吴建设大叫,「不许动,谁动我弄死这女人——」 蔡飞紧张地站起来,道,「吴建设,你别犯浑,常医生和你无怨无仇——」 「我管你那么多,反正我被抓到都是死刑,拼一拼还能有个活路。我告诉你们,马上把我放了,路给我让开,好好让我走出这里,我就放了这个女人,要不然——」 蔡飞欲上前一步,却见病床上被子下的白文元缓缓张开眼睛,他侧头恍惚地看着对面的情形。他眼中只有被人挟持的常相思,立刻坐起身下床,却被输血的累赘限制了,厌烦地一把扯开手腕上的输血针,摇摇晃晃站起来。蔡飞尖叫一声,忙掐住飙射的血流,不忍浪费自己的血液,却见白文元随手操起一边钢盘上使用过的手术刀,快步走上去,在吴建设还没反映过来的时候,一刀插上他的胳膊。 事情发生得太快,等常相思回过神来,又被浇了满头的热血,身后的吴建设双臂拖拉着她往后仰倒,但却被冲过来的武警制服。她被放开,惊魂未定地看着蔡飞和白文元,白文元似乎扯了个笑,伸手想要去拉常相思,身体却就这样倒下去。 常相思小小地叫了一声,冲上去顶住他的身体,踉跄着将他送回病床,看撒得满床的红血,「要命,这可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爆发完成,从今天开始恢復每日单更.多谢小天使们支持 第64章 醒来 常相思忙把蔡飞手中的输血针拿下来, 重新处理后插入白文元血管中, 担心他又胡乱挣扎,这一次还找了布条来将他绑得死死的。 武警制服了吴建设, 用力揣了他几脚,硬将他铐在身前的手铐给反剪到身后去,这样无论如何也作不了怪, 还道, 「能这么有精神想跑,看来是没生命危险了?还看什么医生?」说着就又把他给推出去,直接锁在大巴上不提。 蔡飞可惜地看着自己浪费的鲜血, 站起身去看躺倒在床上的白文元,道,「白文元,你可真是能折腾啊!」 白文元迷迷煳煳, 「相思呢?」 常相思站在他身侧,将输液的瓶子重新给他整理好,道, 「白文元,你是怕自己死不了, 是吧?」 白文元被骂了,但浑身舒爽, 彻底放心地躺在床上。 蔡飞输完血,常相思交代协助的人密切关注白文元的情况,一旦有异常立刻联繫她, 之后,她拎包亲自带蔡飞出去吃早饭。两人一路沉默着往外走,整条街被包括外围被封锁,陆续有更多的警车和武警大巴开过来,也有县城支援来的救护车和医护人员。 找了三家早餐店,老闆都看热闹去而不做生意,最后终于在街尽头的找到一家老闆坚持工作岗位的,两人进去,点了白粥小菜和鸡蛋。 「蔡炳坤,他——」常相思迟疑着,半晌道,「真的死了?」 「他在哪儿?我能去看看吗?」 蔡飞摇头,「不行,他不想让你看见他不体面的样子,这是他的遗愿。」 常相思剥开一个鸡蛋,递给蔡飞,看着他吃了,又递给他一个。 「那他的身后事?」 「我会给他找个好地,沟里的人肯定恨死他了。要在这里入土了都能被挖出来——」蔡飞吃完鸡蛋,一口将清粥喝干,擦了擦嘴道,「你去医院看着,我去找人处理后续的事情,如果找到献血的志愿者,马上让他们来找你。」 「不行,你刚献血,不能到处跑。必须要休息——」常相思伸手按住蔡飞,「已经来了这么多人,你找个可靠的人去帮你办!」 蔡飞看着常相思,闭了闭眼睛,道,「别人处理不了。小蔡说,他把他婶婶的骨灰供在老家的堂屋里,让我找出来,交给你。我必须趁警察都还在村里的时候去找老人们协调一下,不然等大家走了,他们肯定要泄愤——」 「我送你过去!」常相思起身,「你一晚上没睡觉了,开车去肯定危险。」 两人熘达着回卫生院的时候,整个外围已经被武警战士用盾牌围起来,将人群隔出很远的安全距离,他们要进去也不被允许。蔡飞要去找领导通融一下,却见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用担架抬出一个人来,他垫着脚尖去看,白文元的侧脸歪在一侧。 第124页 「相思——」蔡飞拉住常相思,「快看,有医生把白文元给弄走了!」 常相思马上去推人群,绕开,去另一头的救护车,果然见一辆车门大开,三个医护人员正在艰难地将担架往车上送。 「你们要去哪?」常相思喘息着问,「是哪家医院的?」 医生上下打量常相思,见她蓬头垢面,面色不善的样子,也没好气,「你是谁?管那么多?」 蔡飞也跟着挤过来,忙将常相思推上去,道,「家属,她是家属!」说完又掏出自己的证件,「我是市局的,这是我证件。刚才你们来之前,就是这个常医生给他男人做的急救——」 「那上来吧,一起去县医院。」 常相思根本不想去,蔡飞道,「你放心去,我找个人送我回蔡家沟,等找到你姑了,我让白文渊给你带过去。对了,最近你注意安全,那个黑哥被救去医院后自己跑掉了。白文元联繫了平城当地的警方在搜捕他,你要小心,出入最好——」 「知道了!」常相思想了一下,从包里摸出那张被自己握得皱巴巴的旧身份证塞在蔡飞手里。 「这是什么?」蔡飞不解,「你身份证?」 「你把这个,和蔡炳坤一起烧了吧!」常相思看着车上的人快速地给白文元做基本的检查和护理,道,「他并不是真的喜欢我,只不过是在长久压抑的生活里,给自己找了一个寄託。这个身份证,对我而言是一个不好的回忆,但对他仿佛很重要,还是,还给他吧。」 常相思坐上车后,随车也上了一位男警察,两个人互相介绍后知道,这是专门负责白文元安全和受伤期间与本地案情协调的王警官。两人握了握手后,便安静下来。 她心情莫名沉甸,低头看着脸色慢慢好转的白文元,他似乎陷入了沉睡之中,根本不知道自己被人搬动运输将要去别的地方。只不过是短短的一段时间没见,他又瘦了一圈,眼睛下方是浓重的黑眼圈,满面遮掩不住的憔悴。她双手紧紧扣在一起,指尖发白,脚肚子一阵阵抽搐,心脏因为放松而感觉疲惫无力。没有办法再直视白文元的脸,她扭头去看窗外的景色,救护车一路高速驰骋在宽敞的道路上,黄色带着零星翠色的山丘一闪而过,这个时候才有切实的感受,离开了,安全了。 县城距离小镇不远,车行了不到一个小时便入了城,回到城市中的安全感更是无以言喻。 白文元办了入院的手续,单独给他安排了一个病房,王警官在病房门口守卫,常相思便自去挂号验血。她心知蔡炳坤不可能给她注射危险的药品,但以谨慎计,她需要趁身体没有完全将药物代谢掉之前化验,以明确其药物的成分和证明自己在此过程中的五行为能力。验血的报告出得很快,找到了部分的药物残留,只是普通的安眠药,她松了一口气,将报告的原件塞入了自己的包包。 常相思回病房后,医院的院长亲自带着主治医生研究他的伤情,及时调了血浆来,她见情况稳定后,自去医院外的商店帮他买了内外一套新衣服。拎着衣服和午饭回医院,找后勤看护的阿姨帮忙洗干净后熨烫,她吃饭午饭抱着衣服回病房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 病房门口王警官已经不在,她探头进去看,却是白文渊和蒋昌俊,她惊喜道,「你们来了?」 「常相思——」蒋昌俊摇摇晃晃站起来,张开双臂作势就要抱她,「你可把我给折腾惨了,这两天,辗转上千公里,一天一夜没睡觉了啊。快点让我抱一下,看看你是不是真人。」 常相思也略有些激动,回应他一般,轻轻抱了一下,道,「蒋光头,你真仗义!」 「我就不仗义了?」白文渊起身,用力拉开蒋昌俊,「男女授受不亲,别搂搂抱抱的。」 「她是我兄弟,我哥们!」蒋昌俊挽着常相思的胳膊死不放开,「相思啊,昨晚上把我吓死了,我差点就以为自己要交待在那里了。你说我当警察这么多年,就真没见过这阵仗啊——」 常相思脱开他的手,将装着干净衣服的塑胶袋子放病床头上,对白文渊道,「白文渊,这是给他买的新衣服,已经洗干净了,等他醒了,你给帮忙穿一下。」 白文渊不满道,「我要找个地方吃饭睡觉去,他是你男人,干嘛让我操心?」他起身,将一个布袋子递过去,「这是蔡飞让我转交给你的,说你知道是什么东西!」 常相思忙接了口袋,忽略白文渊那句扎心的话,双手抱住,感觉到里面还有硬硬的盒子,低头看,果然是一个简单的骨灰盒,她道,「谢谢!」 「还有这个。」白文渊又递过来一个手机,「这是你的手机,被蔡炳坤藏在老蒋车后座椅子下面,但是会作为证物上交。我刚去买了个新手机和卡,你把通讯录复制一下,旧的等下就交给王警官。」 常相思愣了一下,将骨灰盒郑重地放在病床边的柜子上,接了新旧手机,低声道,「谢谢,总是麻烦你们。手机多少钱,我马上转给你。」 「别客气了。」白文渊打了个哈欠,「我哥交待了,无论怎么样都得保证你的安全。他也算是拼上老命了,我送你一个手机也不值什么。」 蒋昌俊好奇地看那个盒子,道,「常相思,那是什么?」 常相思摆弄手机,看了一眼骨灰盒,道,「那是我姑。」 第125页 两个男人对看一眼,白文渊道,「飞哥真有心。」 「是蔡炳坤交待他的。」常相思把老手机和卡还给白文渊,强行压住心里一阵阵往上涌的悲伤,道,「他对我姑姑,很尽心。」 蒋昌俊马上道,「这样就好了,你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了。相思,我不是说帮你找你爸妈吗?我的人在市场门口转悠了一下午,就把人给找着了,怕他们担心你,只说是你最近要回去看他们,请他们等着,别去外边了。咱们在这儿休息一天,明天就可以往回走了。」 常相思抬眼,脸上终于有了笑意,「蒋光头,真的太谢谢你了。我们明天一早就走,好不好?」 「我也走!」白文元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 常相思回头,却见他双手撑在床边上,上半身直起,白色的铺盖滑落,显出他壮实的胸膛来。他眼睛还有些迷煳,但是脸色已经恢復正常,说话略有点中气不足,他盯着常相思,道,「咱们一起回去,这次这个案子还没完,嫌疑人还没有全部归案,我必须要回去,亲自督办。」 第65章 逼迫 白文元醒了, 就做了白文渊的主, 一连串给他安排了许多工作和联繫交接的事情,无视他一脸日了狗的表情, 让他办完了再去找地方睡觉。白文渊拿自家哥哥没办法,拖着蒋昌俊这个冤死的一起,两个人摇摇晃晃走了。 「相思,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白文元眼睛落在常相思身上, 觉得她瘦了许多,神情更是憔悴到了极点,「身体没问题吧?」 「挺好的。」现在还是春天, 气温没有回升,常相思看他毫无所觉地赤裸着上身体,将口袋里的衣物递过去,「这边医院没有病服, 给你买了套便服凑合穿。」 白文元靠在枕头 ,展示一下双手,一只受伤包扎不能动弹, 一只在输液,而大腿更是被包得严严实实, 他道,「相思, 这个事情,只有靠你帮忙了。」 常相思看着他,他眼睛里有无耻的笑意和一种超越旁人的亲昵, 她无意与一个病人争辩,捞出袋子里的内衣裤,一手揭开被子露出他的下半身。冷空气窜进被窝,白文元的皮上起了一个个的鸡皮疙瘩,她拎着内裤,示意他抬腿,套上裤洞后往上拉,直到大腿根处,她正面槓上了半隆起的□□。 常相思拍拍他结实的大腿,「抬一下屁股。」 白文元很听话地挪动下半身,她小心地让内裤避开他纱布的边缘,冰冷的指尖触摸到他的肌肤。一直以来,白文元都是一个热血的人,无论何时他的手脚都是暖的,而此时,他的腿是凉的。 边缘整理妥帖,继续往上拉的时候,她目视某人的某处颤巍巍起立,将内裤死死卡在下方,她起身,居高临下看着白文元,「看来你确实是活够了!」 白文元毫无任何愧疚,道,「只是失血过多而已,又不是阳痿了。」 常相思转头去拿保暖裤,为了不捂住他的伤口,方便换药,她特别让卖衣服的人在伤口对应的位置分别剪开口子,并且用纽扣连接。穿完下半身的衣物,她冷着脸将被子给他盖上,道,「你最好保持冷静,不要血刚输完又失血过多,嫌自己命长吗?」 白文元笑着不说话,张着手臂等她为自己穿上衣。 常相思看了一下输液的袋子,药液差不多没了,伸手帮他拔下针头,贴上医用胶带,将保暖内衣罩他头上去。白文元双手小心地伸入袖洞里,终于获得了身体的自由,双手环抱常相思的腰,头贴在她的胸部。 常相思双手推拒他的肩膀,白文元不放,道,「相思,让我抱一下嘛。」他将自己的胸膛贴近她的胸,「你感受下我心跳得多快,在蔡家沟找不到你,我可急死了,你安慰安慰我。」 「追根究底,还是被你牵连了,你这人一身的麻烦。」常相思嘴巴里抱怨着,想要抗拒他,终究还是捨不得,放纵了自己,两个人都沉浸在此刻的安宁平和美好之中。 几分钟后,白文元肚腹中一阵空鼓的声音片刻后,常相思推开白文元,看着他。他哈哈一笑,道,「相思,我现在饿极了,你能不能帮我找点吃的来?」 「想吃什么?」 「白粥或者汤,随便什么,能填肚子就行。」 「好吧。」 常相思拎着包出门,医院后勤的厨房已经关门,看护的阿姨也没有留吃食,只好出门去找饭店。她走了很长一段路找到一家买汤面的店,打包了一份手擀面,担心他吃不惯,又给买了面饼和牛肉干。 回病房的时候,王警官站在病房里和白文元谈着办案的事情,似乎是这个案子牵连广泛跨越三地,涉案人员众多,需要异地多个部门的协调配合。白文元是平城案的主官,而本地的公安厅希望能和平城进行一次全方位的合作,继续将这个案件深挖下去。白文元很肯定王警官的想法,承诺下午就联繫平城的人组成一个专案小组,和本地警方联繫,两地共同追击逃犯等等。 常相思去洗干净手,将汤面放在一个大瓷碗里,见两人谈起来没完没了,而王警官也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存在,只得清了清嗓子。 王警官看了她一眼,这才意识到病床上的人已经一夜加一个大半的白天没进食了,抱歉地走了出去。 常相思把食物放在小桌上,架到病床上,拉着他坐起来,筷子塞他手里,「吃吧!」 第126页 白文元拿了筷子,艰难地夹宽大的手擀面往嘴巴里送,不时还表演一番因伤口被拉扯而疼痛。常相思站在一边看着他吃东西,不想看他这样做作的表情,转身往外走。 「唉,你去哪儿?」白文元急了。 「去给你买点水果。」常相思道,「再去找个饭店把你这两天的饭定了,让人按时给你送过来。」 「别搞那么麻烦了,等会我给王警官说,让他们安排车,明天把我送回平城。」白文元一边吞咽一边说,「不是都说好了吗?」 「你这样不顾及自己的身体,会麻烦到很多人。」 「这办案就跟打仗一样,好不容易有突破的机会,当然要死死抓住了。平城那边开了个好头,这边本地也是打了个突如其来,如果因为我的原因放一放等一等,机会错过了,或者让人回过神来了,这事情就不好办了。」不白文元低头喝汤,「就是要趁他们没有想明白怎么回事之前,把事情全搞定,不然,就白费了——」 白文元嘆一口气,「这个事,你就别劝我了,我心里有数。还有,我现在嘴巴里又干又涩,你去找找给我买点橘子吃吃。」 常相思知道他这是要把自己支开,继续和王警官商量,也不戳穿他,拎了包又往外走。 常相思招了个计程车去农贸市场,此地春天青黄不接,水果匮乏,在市场转了几圈,只好买一些梨子苹果之类的水果,另外捡了几个又贵卖相又不好的橘子。拎着一大包东西会医院,在门口遇上了哈欠连天走出来的白文渊和蒋昌俊,她快步走上去,道,「你们还没去休息?」 「要去了!」蒋昌俊指着对面的小旅馆,「我们在对面开的房间,实在熬不住了。」 白文渊伸手从她袋子里摸了两个苹果出来,在衣服上擦擦,递一个给蒋昌俊,道,「晚饭也别叫我们了,我们睡到半夜,直接吃宵夜。」 「是啊,是啊!」蒋昌俊用力咬了一大口,「据说这边的牛羊肉特别好吃,既然来都来了,怎么也要去吃一顿的。」 常相思看他们狼吞虎咽,把水果分了一半出去,「那个,蔡炳坤的事——」 蒋昌俊啃完苹果,将核丢一边垃圾桶里,道,「这个事,你也别惦记了。后面蔡飞会来和我们处理的,他现在在老家也没别的再亲的人了——」 「医院那边,我得去汇报的。」常相思道,「我们两个人去北部,结果搞成现在的样子,支医可能就要中断了。人事上面的交接,请飞哥到时候来找我,我带他去见院长。」 「这个简单,没问题的。」白文渊一口答应着,「让哥给你出个什么涉案的证明,应该就对你没影响了。」 常相思有些疑惑,问白文渊道,「我记得你一直在b城工作的,怎么突然就出现在这里了?」 说起来白文渊就是一把泪,他欲言又止地看着常相思,最后还是决定帮自己老哥哥一把,道,「我哥刚去平城,工作的事情就让他分不开身了。他一直又觉得蔡炳坤的身份有点问题,自己抽不出时间去整理,也信不过别人,硬把我弄过去,说帮他一段时间。主要呢,就是帮他看着你,别让你被人忽悠跑了。」 蒋昌俊发出「哈哈」的笑声,又摸出一个苹果来啃。 常相思瞪着白文渊,白文渊摸一下鼻子,没意思道,「那个高姝,你知道吧?」 「听说过。」 白文渊看她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就受不了,抨击道,「你知道我哥为了摆脱她,都干啥了?他居然想把高姝甩给我,让我去把她搞定?我怎么去搞定那个女人呀?凭什么他要去追求爱情,就我倒霉去出卖自己的婚姻。我是他弟弟啊,亲的堂弟,他都捨得这样算计我,还让我直接去住那女人家里,你知道我有多想死吗?」 常相思看他欲哭无泪的样子,干巴巴道,「你不是有女朋友吗?」 白文渊挥手,「那都多少年前的往事了,别提了。」说完他继续控诉,「他这样算怎么回事呢?他和高姝双出双入一两年,在长辈面前装恩爱,临到最后关头了,新郎换成我,你让别人怎么想我们白家呢?还讲不讲规矩了?」 「高姝没意见?」常相思不可思议道,「这个事,不是哪个人说了能算的吧?」 「当然有意见!」白文渊苦大仇深,「现在她拿着鸡毛当令箭,得了我哥一句话,拿我当狗一样使唤。一会儿让我陪她买衣服,一会儿说不舒服要吃什么东西了,还要去参加什么社团活动需要安全保障。她怎么就那么能作呢?你知道我哥对她的评价是什么?省事!」 「哪里省事了?」白文渊冤枉道,「再说了,如果这个事情爆到长辈那里去了,肯定是我挨揍。」 「为什么呀?」蒋昌俊听得津津有味,这种豪门恩怨难得一见,一定要问清楚了。 「因为我哥是一定不会犯错,那犯错的肯定就是我了!」白文渊道,「我还得帮他背黑锅呢!就昨天晚上这事,家里联繫不到他,打电话给我问怎么回事,我能说实话吗?不能啊!他让我瞒着,我就只有瞒住,等最后真相大白,绝对是我挨削——」 「你——」常相思其实很同情他,越发觉得白文元不是人,道,「准备向你哥屈服了?」 「那我能怎么办?」白文渊看着常相思,「你给我出出主意?」 第127页 蒋昌俊道,「哪有那么麻烦啊,你不喜欢的女人还能硬推给你?我就不信那女人那么傻,非得在你们俩里面挑,人家肯定有自己的想法。只是心里不舒服,逗逗你罢了——」 白文渊看着蒋昌俊,摇头道,「你这么单纯,其实也很幸福了!」 「哥们,这事就不复杂。」蒋昌俊嚼着苹果,道,「你把你身份证户口本带上,领着她去民政,你看她敢不敢——」 「她敢的。」白文渊斩钉截铁道。 「你试试?」蒋昌俊不信狠,「女人就是嘴巴里说起来热闹,来真的就不敢了。」 「她真敢呀!」 「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你去试了再说!」 常相思不想参与两个男人幼稚的战争,说了声再见,转身回病房去了,推门进去便听见白文元在说,「高姝,我和文渊明天就回平城,你没必要逼得这么急——」 第66章 相信我 常相思不欲打扰白文元的电话, 将水果放下, 抱着姑姑的骨灰盒就往外走,她也得去对面开一个房间睡觉。白文元听见声响, 不让她走,单脚下床,跳着拦住她, 将她环在自己身边。 白文元的下巴抵在常相思头顶, 喉结不断滑动,响着声音道,「文渊现在在帮我办一件事, 我临时把他调走了,没给你说,算我错,行吧?你也别着急, 他回平城后,肯定第一时间找你。」 常相思不知高姝在那边说了什么,只听见白文元又道, 「我说过了啊,这个事情我回去找长辈们解决, 和你没关系。我确定以及肯定,对你没有任何影响的, 你别担心。行行行,我知道你不担心,但这算是我的诚意——」 那边的高姝似乎提高了声音, 白文元伸手摸着常相思的头髮,带着她往床边走,半做在床上减少腿的压力,但依然将常相思的身体夹在他双腿之间。 「你可以先给你加的长辈漏点风声,狂风暴雨都沖我来,成吧?」白文元道,「我知道你还是挺关心文渊的,他就是性子比较跳脱一些,其实对你印象很好——」 常相思感觉白文元确实无耻了一点,用力掰开他的腿,坐到一边的凳子上等待。 两个通话的人又在电话里商量了一番怎么应对长辈的询问之后,白文元神清气爽地挂了电话,沖常相思道,「革命成功一半,战友已经结成了。相思,这一次,咱们可——」 「白文渊和高姝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非得撮合他们俩?」常相思疑惑地看着白文元,开始对他的人品有所怀疑,两人重逢不过短短一月余,没有什么深刻的交流过,她确定这个人现在和以往到底有多少的改变。 白文元轻松地将手机甩在枕头上,对着常相思笑,最后仰着头笑出了声音。常相思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道,「你疯了?」 他伸出食指沖常相思摇了摇,「只是确认了一件事而已,心里很爽快。」 「刚才在外面碰见白文渊,他对着我抱怨你硬将他塞给高姝,感觉他对高姝也有很多怨言。你不能为了自己,就坑了其他两个人。」常相思双手抱胸,「特别是,白文渊是你堂弟,他帮了你很多忙。」 「我也是在帮他。」白文元指指水果,「帮我剥个橘子呗。」 常相思起身,找了水果刀削果皮,「怎么说?」 「我和高姝差了有六岁的样子,不算一波长大的。」白文元看她双手灵活地将果皮均匀削成一条,「她是十五六岁的时候突然从外地跟着妈妈转到b城的,刚来的时候是个挺内向的丫头。我和她基本上不认识,但是有一件事情我还是知道的——」 「什么?」 白文元沖她扬扬下巴,示意她将橘子餵他吃,常相思皱眉,道,「白文元,你现在不要得寸进尺。」 「好吧!」白文元放弃,用好的那一只手去接橘子,一边咬着吃一边道,「有个比我大两三岁的人,叫苏恆志的,他妈妈和高姝的妈妈是同学,他就觉得这小孩刚来b城,人生地不熟的,挺可怜,经常趁节假日,带她出去玩。呵呵,她那时候年纪小,就把这种关心和爱护当成是喜欢和爱了,自己有点搞不清楚,就要追苏恆志。苏恆志比他大了有八九岁的样子,要答应她了那就是勾引未成年少女,这个罪名大了去,一直就没同意过。」 「别看高姝现在说话轻言细语的样子,她年轻时候挺沖的,苏恆志怎么躲她,她就能怎么截他,搞得他屁滚尿流,正经女朋友都不敢谈一个。因为,肯定是要被她给搅黄了的。」白文元道,「其实那个时候我和她见过几面,但她眼里哪能有我呢?根本就不知道我这个人的存在——」 常相思仔细听着,「这和白文渊有什么关系?」 「两人纠缠了有三四年吧,苏恆志要结婚了,家里给安排的对象,他自己应该也挺喜欢。」白文元摇头,「当时是婚宴,我站在花园里抽菸,哪里知道两个人在树丛后面谈判呢?高姝年纪小,就问苏恆志为什么不喜欢她,为什么要和别人结婚。苏恆志各种找藉口毁自己啊,都没把她说服,我觉得这两人实在太墨迹了——」 「我也挺不耐烦的,就从树丛里站出来对苏恆志说,你就不是看上你老丈人位高权重了吗?」白文元一脸无辜的表情。 「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常相思怎么算年纪都不对,如果以白文元讲的时间进程,他那个时候整日和自己在一起,怎么会有时间和那个苏恆志混一起? 第128页 「我们家和苏家不怎么对付。」白文元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平时都没来往,就是那种官面上的大事会去应个景,没什么值得说的。」 「你乱说话,就把人家搅和了?」 白文元有点不自在,「我当时就只想着给他添个堵,再说了,我确实也听得挺心烦的。」 「后来呢?」 「高姝这个人,好话听不进去,我乱说的她就上心了。」白文元越发不好意思了,「她就跑掉了,苏恆志给我摆了一张死人脸,后来好几年使劲给我下绊子啊!」 「活该吧!」常相思一点也不同情这个人。 「吃完饭出酒店的时候,就见高姝坐在门口的喷泉池上哭,我怕她出事,把白文渊给抓出来。」白文元笑着摇头,「我说,高姝是我一个女当事人,挺可怜的小孩,让他帮我看着。」 「文渊这个人大大咧咧的,但是心软,热情,对女孩子尤其温柔。连张晚那样的,他都觉得可爱,就知道他对女人其实没什么要求了。我的本意是让他帮我把人弄酒店去睡一夜,确保第二天乖乖回家就成了——」白文元摊手,「我可万万没想到他安慰人家,就安慰出感情来了。」 常相思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不可思议地看着白文元,手指着他。 白文元知道她的意思,意味深长道,「女人是不能乱睡的,这一点分寸,我还是有。」 「主要是文渊单方面对人家有意思,高姝是还沉浸在失恋中,根本不把他当一回事,当他不存在。」白文元吞咽下橘子,「那段时间他也挺不好过的,所以就另外交女朋友了。不过,因为有高姝这个对照组,他就总觉得女朋友这里不好,那里不对,不把人带出来给大家看,都是心虚的——」 「我估摸着后来高姝应该对他有点意思,但顾忌着他女朋友不断,就没讲过。两个人这种不尴不尬的情况,持续了好几年,我就从没见过文渊在哪个女人面前那么不自在的样子。」 「大约一年多前,我们家在给我相亲,有过一个情况。」白文元想了想,「当时爷爷邀请高姝一家人来我家玩,正式把我和文渊介绍给高姝,爷爷一副开玩笑一样对她说,我们家这两个孙子都不错,随你看上哪个了都可以。」 「我一听这话就看文渊,他一脸心虚,正眼都不敢看我,也不敢看高姝。高姝却是死死地盯着他,看也不看我。」白文元呵呵笑,「这种情况就不该我参合,本来要走,高姝却一把拉住我,向爷爷说就看上我了,因为我最能干最有出息。」 「报应啊!」 「我当场本来就要拒绝的。」白文元道,「后来想想大概可以和她结成联盟,忍了下来。事后,我和她约法三章,不互相干涉,只应付长辈,期间遇到真爱就散,如果到了期限还没有合适的对象,就凑合。」 「她很同意我的提议,事后也执行得挺好。我们算是合作愉快的战友,这几年她对我不亲不热,工作生活很宅,没什么私下的朋友,除了工作以及应酬之外的时间,基本上消失不见。」白文元偏头想了想,「这一年多来,我们大多数见面的时候,主要是节假日去见双方的长辈,或者红白喜事要联袂出席。这种情况下,要说她对我有多少感情或者幻想,那都是假的。」 「可是你确认她就喜欢文渊了?」常相思不相信道。 「我只是试试而已,但是她现在的态度根本不反对。」白文元摸一下下巴,「最重要的一点,这一年多来,文渊很避着我,只要有我和高姝的场合,他就找藉口消失。我就再傻,也能看出点什么来。高姝这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文渊躲她越厉害,她反而越淡定自在。这一次我要是不把文渊强行拉过来,他只会和我越来越疏远。以目前的情况看,我估摸着,文渊玩不过她。」 「文渊有心结的样子。」常相思道。 「活该啊。」白文元道,「男人嘛,追女人的时候就得像猎豹一样积极主动,不能墨迹,更不能让女人尴尬。他这不是真的不想和高姝在一起,就是不自在,气自己当时手脚比她慢了一步。」 常相思沉默地看他三两口吃完橘子,手上沾满了汁水,还对着她很色情地舔手指,她扭开头看病房外渐渐暗下来的天幕,道,「文元,我得去对面宾馆定个房间,晚饭会让人给你送过来。」 「好啊,你回去休息。」白文元这次不缠她了,大方地放她走。 常想起起身去抱骨灰盒,白文元喊一声,「相思。」 她转身看着他,他微笑道,「你相信我啊,这一次我不会搞砸的。」 常相思低头摸着骨灰盒,她不知道自己的心该往什么方向走。 「等回北部了,我们找个黄道吉日,和你父母一起把姑姑安葬了吧!」 第67章 回家 最终, 常相思还是拒绝了和白文元一起回平城的邀请, 她选择了和蒋昌俊回北部县处理自己的事情。白文元对她的选择似乎不能理解,她只道, 「文元,信心的重建是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回北部县的路上,常相思和蒋昌俊两人相对无聊, 便将自己和白文元几年的纠葛一一讲清楚了, 最后道,「不可否认白文元目前对我还是有喜欢在,但更多的是不甘心以及翅膀硬了想要反抗家庭了。我目前对要不要和他在一起还是模煳的想法, 但是唯一能确定的是,我如果贸然加入其中,将会成为他反抗他家庭的战场。以他家里长辈的个性和惯例,这战争恐怕会波及无辜。」 第129页 「你准备怎么做?」蒋昌俊皱眉, 「你们不过就是谈个恋爱而已,搞得那么麻烦。」 「钟老师那边,我会和他电话联繫, 让他先防备着。至于我这边——」常相思想了想,「我的家庭在底层, 除了生存外,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 所以根本威胁不到我了。」 「你不怕死?」 「他们家,擅长的是借势,而非直接的暴力犯罪, 这不符合这种家庭的清高和自傲。」常相思看着车窗外快速后退的绵延山脉,「现在,他们拿我没办法。」 「那你是让白文元一个人势单力孤和他家里斗?」蒋昌俊道,「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要并肩作战啊!」 「他不需要,而且也根本没有这个意识。大男人主义思想严重,对我说的也不过是要我相信他,他不会搞砸。」常相思笑一笑,「我也懒得和他说明白,让他自己去折腾,什么时候折腾不动了,什么时候就懂了。」 「唉哟——,你这是在调教?」蒋昌俊笑,「你也真是捨得!」 常相思看一眼蒋昌俊,「两个个体组成的一个整体,所表达的意志应该是两人互相磨合之后而形成的共识,不是一个人可以单方面决定的。」 「说得那么拗口,简单翻译,你就是不爽他没徵求你的意见,就一个人跑去大杀四方,对不对?」蒋昌俊乐呵呵道,「多大点事,值得你这么生气?」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常相思道,「已经吃过一次亏了,还不记在心上,那就是我蠢。我能给他再一次机会,已经算是我大度了,好吗?他和他家里,根本没有为自己犯过的错误道歉——」 「如果他始终把你排除在这个战争之外呢?」蒋昌俊道,「其实我也挺了解白文元的想法,他的家庭不认可你,他夹在中间,肯定是不想你们直接针锋相对把事情变得更糟糕。他必须成为你们双方的战略缓冲区,为以后的和平共处打下基础。你要是参战了,两方人马打得死去活来的,以后还怎么一起吃年夜饭啊?」 「我讨厌自己的命运在不知道的时候就被人决定了。」常相思道,「我也不会参战,我需要的是参与战略的决策权——」 「啧啧,现在的女人,真是不得了了。不仅要顶起半边天,连剩下的那一半都要被觊觎了——」 「蒋光头,你这个态度吧,感觉你就一辈子打光棍了。」 两人就白文元的问题讨论了一路,最终因为性别的不同得出了相反的结论。 常相思认为,白文元喜欢他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想要借用工作和她的藉口去反抗他的家庭对他的束缚,从而达到他自己想要的目的。这基本上就是他个人的抗争,和她没什么关系,唯一需要考虑的是如何防范成为炮灰。 蒋昌俊认为,白文元是很喜欢她的,保护她不被他的家庭和这个社会所烦扰,为此,他努力工作,想要藉此去反抗他的家庭。 谁也不能说服谁,直到常相思将自己的新电话号码分发出去后,接到了钟老师的来电。 常相思接了钟老师的电话,心情沉重地向他汇报了蔡炳坤的事情,钟老惊讶得愣了半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常相思只得道,会有警察和蔡炳坤的亲人去医院办理人事档案和案情说明等等,而且她也会留在北部县,配合蒋昌俊调查这个案情出具完整的报告。 钟老师安慰了一下常相思,非常担忧她的安全,强烈要求她事情完了后回平城,他另外想办法给她安排支医的经歷。常相思拒绝了,她说她已经找到自己的父母,想要趁这个时间和他们修復感情,至于安全,蒋昌俊会负责。 最后,常相思道,「老师,白文元又来找我了。」 「我知道。」钟老师听到这个就乐了,「他很埋怨我没打招唿就把你派出去了。」 「他现在在和高姝,就是他的未婚妻,谈解除婚约的事情。」常相思停了一下,「我占一部分原因但不是全部,接下来他会和他家里坦白。那个时候,我担心老师你这边——」 钟老师哈哈笑起来,道,「小常啊,你多虑了!」 「但是——」 「这是在平城,不是在b城,他们白家人手再长,也不能在别人的地盘搞风搞雨,对不对?」钟老师道,「就算是能,那就是要牵连一大波,然而只是为了一个小辈的婚事,这种非议,他们承担不起的。况且,老师孑然一身来平城,现在年纪也大了,没什么雄心壮志,你师兄又不在国内,没什么值得担心的。」 「老师能不能现准备准备,免得事到临头了。」 「好的。」钟老师宽慰常相思,「上次小白来找我,就向我道过歉了,我觉得他这个小伙子很不错。」 蒋昌俊开了大半天的车抵达北部县,体谅常相思迫不及待的心情,直接去了市场。他开门下车,找人要到了常相思父母的电话,拉开副驾的门,「下车啊!」 常相思按着大腿,勉强笑道,「我腿有点发抖。」 「怕了?」蒋昌俊伸手去拉她,「在我印象里,你可不是一个怂人,和爸爸妈妈见面,有什么好怕的?」 她被他硬拉下车,车水马龙的世俗世界仿佛冲击波击中她的身体,她很自然而然地便接受了这让她长大的气息。自行车铃铛的声音,汽车鸣笛的声音,人大声地叫卖说话,各种摆在路边卖的农家菜和水果,五彩缤纷的世界,如此的真实。 第130页 「等一下!」常相思阻止了蒋昌俊的蛮力,转身去车后座拎出骨灰盒,拍干净布袋上的灰尘,这才道,「走吧!」 两人穿过农贸市场前的小巷,进入一条不大的老街,街两边都是四层高的老式筒子楼,蒋昌俊将门牌号转告她,又把她父母的电话号码写成纸条,道,「常相思,我就不陪你上去了,得先回办公室把你这一次的案子写个报告。」 「蒋光头,谢谢你。」常相思感谢他的体贴,「等家里的事情理顺了,请你吃个饭。」 「别跟我客气啊!」蒋昌俊笑起来,「你可是让我体验了一把生死时速,就这个,起码能让我在所里风光十年,我跟你说!」 蒋昌俊给的门牌号在一单元的四层一号,常相思慢慢走上老水泥楼梯,转过走廊的时候不少人家探头出来看。这样的老家属楼,住的都是几十年的邻居,来往的都是熟面孔,出现她一个生人,特别显眼。站到一号的门前,常相思又核对了一下门牌号,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准备敲门。 门开了,一个满头花白的妇女低头走出来,一边开门一边说,「别去那边提货了,让等着——」 门被挡住,妇女抬头,一老一少相对而立。 母亲的模样还在,五官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只是有了许多的皱纹,头髮更白了,她的眼中先是充满了疑惑,尔后是惊讶,最后是欢喜。似乎是不能相信眼前的女子是自己十余年未见的女儿,她目光闪动,嘴里一直叫着,「大常啊,你快出来,出来——」 常相思双手捧着骨灰盒,道,「妈——」 「大常——」母亲提高了声音,颤抖着,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真人出现在眼前的震撼力还是让她不能自控。 屋里立刻走出来一个高大的白髮男子,身形偏瘦,脸型和常相思略相似,母亲立刻抓住他的手,激动道,「是相思,是相思!」 「爸!」常相思的情绪稳定了一些,提高声音道,「我回来了!」 「唉!」母亲连连点头,想伸手去拉她,又不敢,只好推开常父,道,「进来坐,进来坐!」 常相思抿嘴,道,「我把姑姑的骨灰也带回来了。」 「好,好,好。」常母双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对常父道,「大常,去倒水啊!」 双方多年未见,已经生疏了。 常相思跨进门,这是一个连二间的老房子,外间是厨房和饭厅,中间夹着一个小的卫生间,最里面是卧室兼客厅。常母迈着快步将她带进里间,在床对面的小沙发上拍了又拍,才转头对她笑,「相思,坐啊!」 常父端着一个茶杯来,放在小茶几上,吶吶不敢开口。 常相思将骨灰盒放在茶几上,打量着这个老房间,白墙、老木床、墙上挂着手绣的「家和万事兴」和一张她初中毕业的时候全家去拍的全家福。四个人在照片上笑吟吟地看着前方,她眼睛一热,转眼却见自己的父母仿佛做错事的小孩子一般站在她对面,她忙道,「你们也坐啊!」 「好!」常母坐在床边,对常父道,「你去买点好菜回来,晚上给相思做饭吃。」 常父立即起身,常相思本想说不用了,但见两个老人满脸的讨好,于心不忍。 「之前去老房子找你们,家里没人,问了大婆才知道。」常相思垂着眼睛,尝试着和母亲交谈,「本来上前天就要来找你们,临时发生了一些事情,又去蔡家沟把姑姑接回来,所以晚了。」 「唉,你那个同学托人告诉我们了。我和你爸这几天都没出摊,怕你来找不着人!」常母看着常相思乌黑髮亮的头髮,白皙的皮肤,满身斯文的气息,「相思啊,你现在,是医生了呀?」 常相思点头,「在平城医院上班,现在来北部县医院支医。」 「真好!」常母感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妈,为什么要搬家?」 常母脸上有几分悲色,道,「郑寡妇坐了牢,周围的人都说我们常家人狠,明里暗里说怪话。你爸开始还忍着呢,后来实在忍不了了,特别是郑寡妇放出来后,就赖上我们家了。我就给你爸说,这种鬼地方,也没什么好呆的,天下这么大,总有咱们吃饭的地方,就干脆出来了。啊,对了——」常母忙忙地站起来,去窗边一个老木头衣柜边,「你给我们邮的钱,我和你爸都没花,给你存着呢!」 常相思不知该说什么好,道,「给你们的,用就是了——」 常母翻出来一个存摺和一张银行卡,道,「我和你爸用不到多少钱,主要是怕你在外面吃苦。」她眯着眼睛翻开存摺看,「你上班以后寄过来的钱太多了,老房子又荒废了,你爸怕你回来了没地方住,就在你们高中隔壁的新小区,花十万块买了个房子。剩下的,就都在这里了——」 常相思不知怎么就忍不住眼泪滚下来,她想起十八岁的自己,那个早晨,她离开白文元,坐在从平城回北部县的大巴上,她看着窗外的沃野,心里想着,这是一个野蛮而愚昧的地方,她发誓要离开这里,永不回来。 第68章 态度 白文元第一时间被白文渊送到了平城市中心医院进行全面的身体检查, 安排入院, 钟老师接到通知后,亲自领了几个医生来又做了一次更详细深入的检查。白文元接受了钟老的好意, 过程中也提起自己可能会和未婚妻解除婚约,不知道家里会有什么反馈,如果钟老遭遇什么不一般的一场情况, 需要及时的沟通和联繫。 第131页 安顿完成后, 他立刻联繫钱卫和汪启马上到医院开个会,研讨追堵吴建国和黑哥的事情。 白文渊摇头看着自家堂哥忙碌,坐在病房门口休息, 高姝几乎是立刻,就找到了他。 「你哥怎么样?」高姝坐到白文渊身边。 「中了两颗子弹,还没死成,现在活蹦乱跳地跟人开会。」白文渊半眯着眼睛, 他这一路开着白文元的车回来的,累得半死,「你别担心。」 高姝笑一笑, 「我没什么担心的,今天请了半天假出来, 主要是确认他会不会死。」 「你嘴巴里能有两句好话吗?」白文渊隐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抬手把外套的帽兜盖在头上, 然后缩起来准备睡觉,「我哥好歹还是你未婚夫——」 「就要不是了。」高姝微笑着整理自己的包,又撩了一下头髮, 「他已经和我提了三次要解除关系了。」 「你不是不同意吗?」白文渊咕哝着。 「那你说我为什么要同意?」高姝从包里摸出手机,打开小游戏,「昨天阿姨找不着他,电话打我这里来了。我得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以避免,我的被动。」 「就是去跑个案子,办案的时候,哪能保持通话?」白文渊毫不在意道,「婶婶找他,到底是为什么呢?」 「不清楚。」高姝看着白文渊,「你要不要猜猜?」 白文渊张开半只眼睛,看着高姝微笑的脸,心里起了一阵恶寒,连连摇头,「不要,没兴趣。」 「那就别怪人把你卖了,你还帮着数钱。」 「唉,我说你把话说清楚,谁把我卖了呀?」白文渊张开眼睛,「我一向挺尊重你的呀,你怎么见我就没好脸,没好脸就算了,还没好话!」 「我和你说话,都是看得起你。」高姝手指飞快在手机屏幕上点来点去,「懦夫一个——」 白文渊彻底失去了睡意,瞪着眼睛看高姝,他在心里劝自己,这是一个女人,和女人没必要计较。可是,他看她一副气定神闲,撩了就走的姿态,心里的不爽快都要憋破天了。 「别瞪着我,好好想清楚。」高姝抬眼看看白文渊,嘴角勾起笑来,「你已经被你哥开了一个好价钱了,坑也挖好了,就看你怎么往下跳——」 「你别挑拨离间!」白文渊最后还是吞下那口气,女人嘛—— 「你挺会自我安慰的。」高姝放下手机,手撑着下巴,看着白文渊的侧脸,「你比你哥长得好看呀,对女人又有耐心,又会哄人开心,想一想,优点挺多的!你说,我要不要把他塞我面前这颗糖,给吃了?」 白文渊气得脸都红了,从来,只有他去勾搭女人,没有过女人来调戏他。 「脸红的样子就更好看了,这样显年轻。」高姝笑眯眯道,「你们白家真有意思,相亲的时候两兄弟一起上,轮到结婚了,居然想着搞一出换人的戏码来。」 「还有啊,我可没有挑拨离间。」高姝举起手机晃一晃,「你哥在电话里明确给我说了,你是一个很好的结婚对象,你要不要去问问他?」 白文渊不想听了,双手捂住耳朵。 「幼稚!」高姝瞥他一眼,继续专注小游戏。 白文渊双手抱胸,耳边只有小小的游戏音乐,慢慢就陷入了睡眠中,直到走廊上护士推着车经过,发出声音,才惊醒。他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扭头看病房门还关着,不满道,「怎么还没开完会呀!」 「已经完一轮了,又进去了另一批人。」高姝手了手机,眼睛也玩累了,「白文渊,你去买点水来喝吧,口渴了。」 白文渊起身活动身体,「要喝什么?」 「鲜榨的果汁。」 白文渊满头黑线,「我哪里去给你找鲜榨果汁?只有纯净水,爱喝不喝。」说完转身快步走开。 高姝笑了一下,靠着椅背揉揉肩头,不一会,一瓶冰凉的小瓶装猕猴桃果汁就贴着脸递过来了。 「谢谢!」高姝接了,瓶盖已经是拧开的了,她道,「正是我想要的。」 白文渊有点不自在,坐下,道,「你这么背后批评我哥,那个时怎么就选他了呀?」 高姝拧开瓶盖,「我当时不是说了吗,他是你们家最能干最努力的。」 「势利眼!」白文渊勐灌一下口水。 「那你怎么不选我呢?」高姝亲切地看着他。 白文渊一口水喷出来,高姝嫌弃地挪一边去,看他狼狈地用手去擦衣服上的水,掏出一包纸巾。 「给!」 白文渊抽出一叠纸,擦嘴,擦衣服,擦衣袖,咳嗽了半天,偷着看了高姝几眼。 高姝等他彻底平静下来,才问,「我挺好奇的,你当时也没女朋友,被你爷爷拉过来也就是有相亲的意思,怎么就不选我了呢?」 「你好烦!」白文渊不想回答。 「你看,我家里条件不错,人也还算可以吧?咱们俩可比你哥熟悉多了,你要是有上进心,我也能帮你。这么完美的对象——」高姝凑近他,「你凭什么就不争取呢?」 白文渊嘴唇动了动,说不出来话,逃避一样的仰头去喝水。 正巧这个时候打开的病房门拯救了白文渊,高姝拎起包对他道,「我进去了!」 白文渊紧紧握住水瓶,有点慌张,「你和我哥要说什么?」 高姝看着他,已经快要三十岁的男人了,还仿佛一个大男孩一样,不会隐藏自己的心事,道,「我去和你哥商量,看怎么把你宰了吃比较好。」 第132页 「你——」 高姝沖他笑一下,推门进去。 「见你一面挺难的,没有预约就要排队等。」高姝看着单腿跳到柜子上倒水喝的白文元,抬手看了下时间,「我在外面等了你两个多小时。」 「不好意思。」白文元麻熘道歉,他现在急需笼络她,忙道,「快坐吧,吃点水果。」 高姝举了举果汁,坐到沙发上,「我有果汁。」 「怎么这么着急找我?」白文元喝完水,双手撑在柜子上挪去另一个沙发,「我和你约的是明天。」 「等明天就晚了。」高姝温和道,「昨天和你通完话之后,你妈妈和我联繫了。」 「说了什么?」白文元抓起一个苹果,拿水果刀削起来,「她没事不会找你。」 「嗯,就是关心你最近在忙什么。她好像听到一些不太好的风声,想和你确认一下。」高姝道,「我就把我所知道的告诉她了。」 白文元刀顿了一下,「略嫌早了点。」 「你这次的案子,算是成功了吧?」 「不好说,还要看后续。」白文元把苹果切片放干净的盘子里,推给高姝,「现在追捕的工作还在进行中——」 「我今天来,主要是想听下你对我以及后续事情的安排和构想。」高姝喝了一口果汁,不去吃苹果,「下一次阿姨再打电话过来,我总得有话应付。」 这个话说得轻,但是指责的意思很明显,几乎就是直说白文元独断专行了。他现在还只是白家的白文元,没有资格对高家的高姝的命运进行安排。 「言重了。」白文元马上道,「你是我的战友,我不会坑你。」 「你已经把白文渊给拐进坑里面去了。」高姝道,「你不要想着把抢哥哥老婆这个罪名塞给他,更不要想着把见异思迁的罪名安在我头上。」 「那你的意见呢?」 「你是见异思迁变心的人,所以不要在什么罪名都还没有承担的情况下,把白文渊往我这里推。」高姝道,「你把他从我这里弄走,毕竟案子也办得差不多了,我不要一个瘟神天天在我身边转悠。」 「避嫌?」白文元点点头,「这点我欠考虑了,会尽快安排另外的人来接他的班。」 高姝脸色好看了一些,「你准备先找我家的人谈,还是先和你家的人谈?」 「按理,是该先和我父母谈,然后他们带着我向你的父母请罪。」白文元有些迟疑,「但是我父母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高姝点点头,「对!」 「你是我爷爷给介绍的,我想先去找爷爷沟通一下,由他老人家出面——」白文元笑了一下,「又要连累他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去讲?」高姝道,「晚了,风言风语先流出来,如果到了我父母耳朵里,就不好交待了。」 「我想把案子办完。」 「做点成绩增加砝码?」高姝道,「计划得挺好的,但是不会这么顺利。我刚听见人说,有人觉得你办这个案子太冒进了,要调一个人来协助你。」 「摘桃子的吧?哪家的?」 「你认识。」高姝微笑,「老熟人。」 「苏恆志?」白文元皱眉,「哪哪都有他呀!」 「所以你最好快点。」高姝道,「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千万千万,不要损害我以及高家的名誉。」 「我会的。」白文元伸手,高姝浅浅和他握了一下,达成战友的同盟。 高姝起身,「适当的时候,我会帮你讲几句话。」 「多谢!」 「不谢!」高姝微笑,「哦,对了,差点忘记告诉你了。昨天和阿姨通话的时候,我告诉她你和我提了两次分手的事情。」 白文元眼睛瞪圆了,「高姝,这么重要的事情——」 「啊,还有,我对阿姨说,我实在太伤心了,非常捨不得你,已经爱上你了。」高姝清了清嗓子,「稍后和阿姨沟通的时候,请你注意一下态度!」 「你——」 高姝拎起包,「毕竟我是女人,需要保持一些骄矜的态度。就这样吧!」 第69章 我们的心(一) 白文元确认高姝是一个不受控的女人, 并且也是在警告他不能把她和高家拉成垫背的, 看似温和实则麻辣,他越发欣赏她了。不过, 这个事情,他本就没有牵连众人的意思,于是, 他主动给自己的母亲打了个电话。直到电话铃声结束, 白母也没有接电话,白文元知道,她这是彻底恼了。 他笑着摇头, 起身去病房门口,他那傻堂弟正对着走廊尽头髮呆,高姝的背影隐隐约约消失在了电梯里。 「看着迷啦?」白文元伸手晃一下他的眼睛。 白文渊回过神,忙道, 「没,就是累了。」 「刚才高姝给我说,她想你别再去她哪儿了。你怎么想的?」白文元让白文渊进病房, 把高姝没吃的苹果推给他吃。 白文渊扎起苹果片儿往嘴巴里塞,「不去就不去呗。」 「别明着去吧, 还是得上心看着。吴建国的人没抓完,都不能吊意轻心——」白文元看着白文渊毫无心机大吃大喝的样子, 摇头嘆气,「回去休息吧,你也累一天了。」 「哥, 你就没什么跟我说的?」 「我妈知道我要和高姝解除婚约的事情了,她肯定特别生气,刚才没接我电话。」白文元想了一下,「她要是来问你怎么回事,你就说不知道好了。」 第133页 「你放心。」白文渊点头,「不过,你真要和常相思在一起啊?我看她现在对你不怎么起劲的样子——」 「怎么讲?」 「以前吧,你带她一起来玩牌那一次,你去睡觉了,她在花园里逛,我就告诉她家里可能不太会贊同你们的事情。」白文渊吃完一块又一块,「当时她一点也不吃惊的样子,还对我表示说,这是一场战役,双方已经摆开了阵势,她是不会未战就先认输的。你看看,很拿你们的事情当回事,根本就没想过分手,要不是后来啊——」 「嗯!」白文元听了,有点心酸,本能地伸手去摸烟,叼了一根在嘴巴里,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个时候她心气多旺盛啊!你看她现在,对你爱答不理的。」白文渊道,「就连我把高姝的事情给她说了,她也一点不好奇,你想想当年张晚?多么鲜明的对比——」 白文元深吸一口烟,缓缓喷出来,「那你说,她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她就没把这事当成和自己有关的,看你一个人瞎折腾热闹。」白文渊认真道,「你考虑考虑,你这边拼了老命一样把高家给撇开了,到时候她轻飘飘来一句关我什么事,把你给晾起来,你怎么办?」 白文渊这个话扎心了,白文元沉默着把一根烟抽完,狠狠按在菸灰缸里,道,「那也是我活该,怪不得别人。」 「哥,你怎么就没想过把她拉进来?」白文渊好奇,「她都不知道你为她到底做了些什么?」 「不行。」白文元又摸出一根烟,点燃,「对自己无能为力的失望,和对他人的失望,我希望她只会体验到后者。至少,那样不会影响她后续的生活。而且,现在她整个人都处在比较懵的状态,得让她慢慢冷静一下,直到蔡炳坤这个人对她的影响完全消除掉——」 常相思和父母一起做了一顿晚饭,大家爱吃的菜都还没变,逐渐也找回了以往相处的自在。晚饭后,一家人去散步,父母带她去看了新房子的小区,基本没什么周边环境,但好在距离学校和医院都很近。常相思很好奇父母为什么不住新房子,反而去租老筒子楼住,常母道,做生意方便,而且新房子还没装修,她爸爸想当她回家后弄成自己喜欢的模样。 常相思立刻让父母用剩下的钱去找施工队伍,马上去改善居住环境,藉口当然是她现在要在北部呆半年,不可能一直住医院的宿舍。常母一口答应了,马上转头就叮嘱常父第二天去找师傅开工。 散完步后,常相思又问起常家祖坟的事情,她想找个好日子把姑姑的骨灰给入土了,但是不懂乡下的规矩。 一提起常巧玲,常母就抹眼泪,常父半晌才道,会去找香火道士给看日子。 常相思交待完事情后,回县医院,找了院长,汇报了蔡炳坤的事情,投入工作没几天后,父母传了消息回来,说是已经安排好了入葬的事情。 常相思换了一身黑色的衣服,拎着包走出医院,她少小离家读书,农村的丧葬风俗完全不懂,问了父母她该准备些什么,只说什么也不用她操心。可她想了许久,觉得这样不算尽心,还是去银行取了些钱,查询余额的时候发现多了许多钱,有点摸不着头脑,忙打了清单查询,那一笔多出来的钱是汇款,汇款留言是赔偿款。 常相思呆了许久,翻出手机,按照留言上的电话打过去,电话那边道,「常小姐,我是蔡先生为你请的律师,关于你车祸的案子已经全部完成,赔偿款打到你户头了。你的车,已经大修完成,给你放在你平城公寓的楼下,钥匙放在你门上的信报箱内。」 「费用——」 「费用蔡炳坤先生已经提前支付过了。具体的全过程资料我这边有存档,如果你需要的话,请把地址留给我,我会复制一份给你。」律师的声音冷冰冰的公事公办,「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就挂电话了。」 常相思道,「蔡炳坤,他去世了——」 律师在电话里半晌没说话,电流声过后,道,「律师有自己的职业操守,只要是委託人付钱办理的事情,我们都会一一做到。和他死不死,是没有关系的。」 常相思在银行外站了许久,她僵着双腿,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走,直到手机再次响起来,她接了。 「相思,你不在医院?」白文元的声音传过来,「我在北部县医院的后门,门卫的大爷说你出去了,能告诉我你在哪里吗?」 「在那儿呆着,我来找你。」 常相思挂了电话往医院走,进入小巷子后边见白文元靠在后门的柱头上,单腿撑地,伤腿虚点减轻体重对它的压迫力。见了常相思,他就露出笑容来,直起身体,缓缓走动靠近她。 常相思停在距离他两米远的地方,「出院了?」 白文元拍拍自己的腿,「基本上能自己走路了,没问题的。」他看她一身黑,脸色又白,神情颓败,道,「你怎么了?」 常相思道,「没什么?你来北部做什么?」 「找你呀!」白文元道,「和蒋昌俊电话联繫了,他说你姑姑今天办仪式,所以我也过来为她上个香。」 「谢谢。」 「我说过啊,我会陪你的。」 常相思偏头,不想听他的亲热话,伸手招了一辆计程车,打开后车门请白文元上去。两人坐在后座,白文元伸手去抓常相思的手,感觉她指尖冰凉,忙塞在自己怀里,道,「怎么手这么凉啊!」 第134页 常相思挣了几下没挣脱,也就算了。 「生我气呢?这几天电话不接,简讯不回?」白文元笑眯眯道,「钟老说和你商量调回去的事情,你拒绝了,又不说原因。」 「这里挺好的。」常相思手慢慢暖起来,「我想多呆一段时间,人也静静。」 「给姑姑找的什么地方?」 常相思摇头,「我们家有个祖坟地,就放那边。有几个隔房的长辈说外嫁的不好进祖坟,被我爸妈给撅回去了,还给选了块最向阳的。」 「好!」白文元揉捏着常相思的手指,「我去参加仪式的话,要送什么东西不呢?」 「给个白包就好了。」 「多少钱合适?」 「单数,随意。」常相思想了一下,「不要太多了,不好还人情。」 「听你的。」 「这次的工作,算是告一段落了。」白文元对常相思道,「吴建设已经落案了,黑哥的行踪也差不多确认了,相关的涉案人员也归案了。所以我争取了两天的假期,来陪你——」 「不用。」常相思道,「我这两天要帮家里忙,没办法陪你。」 「正好啊,我也体验体验你的生活。」白文元拉起常相思暖气来的手,亲了亲,「这么久没见你,可想死我了。」 他的舌头软软的,舔过她的手背,她忍不住就全身鸡皮疙瘩,用力将手抽了回来。 「你怎么了?」白文元看她脸色煞白,伸手去摸了摸,连额头都是凉的,「生病了?」 「没有。」常相思摇头,半晌道,「我就是,太难过了——」 白文元轻轻拍着她的肩背,安抚她。 计程车很快到大滩口,再往里就是小路,车进不去。付钱,两人下车,一湾曲水流过田野,满目青翠以及各色的花朵,空气中都充满了甜香。 「相思,就从这里往内走吗?」白文元指着水边蜿蜒的小路,「多漂亮的春天呀——」 常相思看着白文元指的方向,几日前,蔡炳坤还站在水边湿了衣衫,他捡起掉落在沙地上的身份证,不想被她发现而紧张。 春风温软,她站在路口就动不了了,沖在前面的白文元沖她招手,「相思,快点呀,我找不到路的。」 常相思一下就哭了出来,双手捂住脸,泪从指缝间滴落。 白文元忙跑回来,双手环抱着她,也不说话,只将下巴放在她的头顶摩挲着。他知道,常相思要为姑姑伤心也该是在入土的仪式上,在此处,她流的泪,是为别人。 「白文元,我很难过——」常相思想要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但眼睛根本就失去了控制,「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应该的,别憋着,伤心就哭出来,我不会笑话你。」白文元知道,常相思以往只会为自己而哭,现在她在为了别的男人哭,嫉妒啃噬着他的心,可他不能有任何负面的表达,因为那只会将她推得更远。 第70章 我们的心(二) 白文元的怀抱很温暖, 常相思逐渐冷静下来, 她推开他,擦干眼泪, 道,「走吧!」 白文元牵着她的手,慢慢走在乡间坎坷的路上, 泥土下面隐藏不少的鹅卵石, 这让他的伤腿负担很重,走了一段就满头大汗。常相思见他面色潮红,大口喘气, 从包里摸出纸巾将路边的大岩石擦感觉,道,「坐着休息一会儿。」 他拉着她一起,岩石冰凉, 他就让她依在他没受伤的腿上,常相思靠了一会,道, 「不久前,蔡炳坤还和我们来这里钓鱼, 因为他长得一表人才,好几个姑娘围着他说话。鱼钓起来, 一不小心,就摔水里去了,哪, 就那边——」 白文元顺着常相思的手指看过去,果然是刚才她站着哭的路下面的河滩,他双手环抱她的细腰,「后来呢!」 「我和蒋昌俊过去帮忙,把他拉了起来。衣服和鞋子全湿掉了,他就把钱包摸出来,里面重要的证件不能损坏。有一张身份掉地上了,我想帮他捡起来,他抢我前面去捡,两人就撞一起了,结果,是蒋昌俊拿起来递给他的。当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现在想起来,他很紧张。」 「怎么了?」 「那是我的身份证。」常相思的怀里很温暖,她忍不住就靠上去,仿佛多年以前,在北方冰寒的冬夜里,她整个人缩在他的怀里一样,「我高考前去办的第一张身份证,我带着它去的蔡家沟。我们走的时候,太着急了,和行李一起丢在派出所了。我以为再找不回来的,没想到被他收起来了。」 「就是那天,我送他回医院洗澡换衣服,我去帮他买姜糖,结果在后门被两个男的哄住了。」常相思摇头,「我还以为,是你的仇家找过来了。」 「我冤枉的啊!」白文元脸贴着她柔软的颈项,「他当时没把身份证给你看,你后来怎么知道的呢?」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放在我钱包的夹层里面了。你受伤的那天早晨,我去卫生院帮忙,给院里的人看我的证件,这才发现的。」常相思道,「后来我把它还给飞哥了,让飞哥还给他,一起入土了。」 「他刚开始是被老师带回医院的,刚毕业,让我带。他不叫我老师,也不叫我师姐,第一次见面就叫我相思,我觉得他挺没礼貌,不怎么喜欢。」常相思陷入了回忆中,「他那个长相,怪麻烦的,天天有护士和病人来办公室找他,他脾气也好,来的人就更多了。我就沖他说,蔡炳坤,咱们这是医生办公室,不是菜市场,不能一直人来人往,要注意影响。后来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把那些人劝退了。想一想,大多数时候,他是个很听话的小孩——」 第135页 白文元的手放在常相思的后颈,不轻不重地抚摸着。 「专业不错,学东西很快,对病人非常有耐心,工作态度也很端正,医院里大家都喜欢他。」常相思看着天上的白云以及白云后面湛蓝的远空背景,「所以他一来就得到了支医的名额,没有人有意见。」 「当时我就想啊,白文元这个人很不靠谱,蔡炳坤不错的,他看起来很喜欢我,我可以和他试试。」 白文元手僵住,忍气道,「相思,我从来说话算话——」 「我也就是想想,他看起来喜欢我,对我好,我的事情都安排得很妥帖,但是他对我是有所保留的。我不知道是为什么,后来知道了——」常相思沉默了一会儿,「今天收到了上次车祸的赔偿,和律师联繫了。律师也是他帮忙找的,挂了电话,我突然就很难过,差点喘不过气来。」 「我也有过这样的时候。」白文元知道了,经过了这么多年,常相思开始对自我怀疑和否定,她对这个社会产生了疑惑。 「什么时候?」 「几年前,我妈把我拉回家的时候。」白文元道,「以及,你和我分手。」 「我第一次,和我的亲人,以对手的姿态对峙。」白文元的声音很平静,「当时心里很慌张,一边是不相信,一边是害怕因为自己对你们造成不可弥补的伤害。本来父母在我心里的形象很模煳,大概知道他们爱我,但那次以后,一下子就具体起来,那应该不是爱,只能说是控制或者不容违抗。」 「后来就会有一些冷酷的想法,把自己和家庭的利益分割开,切除情感的因素,就没有那么痛苦了。」白文元的手插入常相思胸前,「但我知道,只有你,永远不会用这样的方法来对我。你会爱我,包容我,支持我,但是我也捨不得你吃苦,更捨不得你看见我家里人难堪的样子。因为,那会让你觉得,我的身上怎么会有那么不好的基因,而减少爱我的程度。」 「相思,你真不必为自己难过而羞愧。蔡炳坤是犯了罪,但是他的人性里也有善良的部分,他对你的好也是实实在在的。你不必原谅他的,但可以永远惦念他的好,他给我们留了个那样的蔡家沟,咱们努力以后不要再有他这样的悲剧发生。」 常相思听着白文元哦自我剖析,低头却见他的手在自己胸前的衣服里作乱,这哪里是伤心难过,分明是泡小姑娘的手段。而她的屁股后面,也逐渐有不规矩的东西隆起,她皱皱眉,一把将他的手拉出来,勐然起身,手还在他大腿上的伤口处按了一下。 白文元痛得跳起来,捂住大腿看着常相思,「痛——」 常相思抿嘴,「死性不改的狗东西!」 「我就坐在我身上,我要是没反应,就不是个男人!」白文元毫无悔改之意,道,「我天天就想着你,想得不行了——」 常相思转身就走,不想和他再磨嘴皮子。 「唉——」白文元情急道,「等等我。」 常相思回头,白文元毫无羞耻地指指自己隆起的裤裆,「得等他!」 她恼得想要骂人,却有过路的人从小树林的深处走出来,白文元也不想丢人,忙拉了她挡在自己面前,若无其事地看周围的环境,还掩饰一般来了一句,「这边草长得挺深的啊!」 常相思垂着头走在前面,白文元慢腾腾在后面追赶,偶然看见新奇的东西,就快走两步问。 「相思,这边的房顶上面怎么还长草?」 「相思,这边的坟怎么一头大一头小?」 「相思,怎么有的房子后院里还有坟地?」 「你这么幼稚,有意思?」常相思实在耐不住了,远远看见自家房子,站住,对他道,「这么大人了,别发疯!」 「这是你家啊,我多好奇,能好好给我介绍吗?」白文元满面笑容。 「房顶上长草,那是家里面男人出去打工了,没有每年捡瓦,草籽飞上去就会发芽。」常相思耐心道,「我们这里不忌讳,一个竹林一个大院,大院里有空地有坟山,老人死了就直接埋房前屋后。」 「这个多好啊,没事就去看看先人们,说点心事,一家人其乐融融。」白文元嘆息,「以后我要是比你早死,你就在这里找个坟地把我埋了,然后天天来看看我,跟我讲讲话。要是儿孙不孝顺了,你告诉我,我去梦里收拾他们——」 「你,还要脸吗?」常相思一边气恼,一边忍不住泪意,「别满嘴死呀活的,你——」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白文元知道她情绪还没退潮,自己不能老惹她哭,忙忙地道歉,「还有多远到你家。」 常相思吸吸鼻子,「快了,就前边那个青瓦房。」 两人到家的时候,家里已经聚了不少人。看得出来父母有将房子打扫了一下,门窗腐朽的位置修理了一番,尽量弄得干净整洁。常相思将白文元介绍给父母,只说是自己的朋友,听说了姑姑的事情,来拜祭一下。白文元立刻将准备好的白包递给常母,叫了叔叔阿姨,然后询问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常父常母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招待白文元,找了张凳子让他坐,又端了不少的零食和茶水让他喝。 常相思站在常母身边,和她一起接待来送礼的亲戚邻居,每次常母都要很郑重地向人说,这是我的女儿相思,她回来了。大家又拉着常相思闲话,无非是关心她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和家里联繫,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她一一耐心回答,感谢他们能来帮忙姑姑的事情。一提起姑姑,所有人只有嘆气,一句话,命苦。 第136页 常相思想,怎么会是命苦呢,老天爷把命写好了,但是自人出生后,努力的事情就交给了人自己,不怪人力不足,反而埋怨天命如此。 客人送完礼后,聊了一会天,便各自回家去忙,只等中午和晚上两顿饭的时候再来。 白文元一边喝茶一边好奇地看客厅正中央桌子上摆好的香烛,桌子两方各有一个敲锣打鼓的道士,而下方则放了几个蒲团。两个道士口中念念有词,拿着一本书翻来覆去念,他根本听不清楚一个字。 几声锣鼓响,道士高声唱了一句什么,常母转头沖常相思说了一句话,她皱了皱眉,直接走回堂屋,跪在了蒲团上。白文元咽下茶水,跟着走进去,看常相思随着道士的唱名跪拜,往復了三次之后,她才起身,尔后是常父常母,两位长辈只一次。 他站在常相思身侧,道,「这是做什么?」 「孝子贤孙拜祭。」常相思道,「我姑姑没有血脉在,我拜。晚上守夜,我守。」 常父常母拜祭完,便出去交待请来家的厨师开始上菜准备开午饭,又联繫各方来送祭的邻居上桌。常相思一个人守在堂屋,安静地听着道士念经和唱名,当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就跪到蒲团上去。 白文元很利落地跟着拜下去,常相思双手合十,侧目看他,他道,「姑姑也是我的长辈,当年没能将她救出来,希望她能够原谅我。然后,保佑我们两个,平平安安——」 「你不是我们家的人。」 第71章 希望和绝望 白文元听了常相思拒绝的话, 不仅不伤心, 还颇自得,「我拜了, 已经算是你的家人了。」 常相思在堂屋内行礼,外面有人送来乌纱和麻衣,看白文元跟着跪, 也给了他一套。他什么不懂, 张开手就要穿麻衣,常相思一把打开他,将麻衣丢开, 只给他保留了乌纱。白文元用别针将乌纱扣在衣袖上,看她穿好麻衣,栓了麻绳,道, 「我为什么不能穿麻?」 「你不是直系血亲,不用。」 常相思当了男儿来行礼,也按照规矩守了一夜, 凌晨四五点的时候常父和常母起床换人,也不敢问他白文元到底是什么身份, 只是默默地给他换了素菜饭。 姑姑骨灰上山的仪式安排在早晨九点一刻,时辰和地点方位都是香火道士看好的, 不能耽误。 常相思把白文元安排在客房,两人也不讲究,倒头睡了三四个小时, 被喊起床来,说是要准备上山了。 两人洗漱的时候,常相思探头往外看,见几个白髮苍苍的老辈围着父亲说话,父亲一脸为难的样子,母亲则在一旁满脸焦躁。她吐出牙膏沫子,胡乱擦了一把脸出去。 「妈,怎么了?」常相思抬手看一下时间,「不是说要上山了吗?」 常母感觉说话不方便,拉着常相思走开,道,「你爸本来和人都讲好了,把你姑放在祖坟地里,那边也没意见。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晚上就来找你爸嘀咕,说不能放祖坟,村里另外给一块荒地,让放荒地上去。你爸说仪式和时间都定了,不能乱改,改了要坏事。结果今天一早,你叔公他们又来了,说坚决不能放进去——」 「为什么?」常相思整个人都清醒了,「凭什么不能放?」 常母深深嘆一口气,「说是嫁出去了的!肯定是有多事的人多嘴,不然怎么可能反悔。」 「谁?」 常母环视了一下房前屋后,常相思看过去,却见门前田埂外,几个妇女站在一起交头接耳,其中就有那个郑寡妇,一脸戏嚯很热闹的表情。常相思再是冷静,此刻也控制不住自己热血上脑。 「咱们这地界,再大的仇,红白喜事的时候,是不会找上门的。这个该断子绝孙的寡妇——」常母摇头嘆气。 常相思快走两步,站到父亲身边,听了一会儿,老辈们翻来覆去就几句话,虽然没明公正道的结婚,但给别人家生了两个娃,算不得自家人了。死在外面,还是生孩子死的,不吉利,不能埋回来克自家人。从来祖坟里,就不埋姓常的女人。 常父见常相思走过来,挡到她身前,很快速地用土话回,讲是要有意见在和家里人商量的时候就该提出来,不能等到正式办事的时候再改,在这种红白大事上闪火,才是真的晦气,而且会让外人看笑话。 老辈说,看一时的笑话,总比克得常家几辈人都倒霉要好。最好还是把仪式暂时停了,等道士重新选个好时间。 常相思道,「按叔公的说法,我姑会克人,那要是没我姑,我现在都该做国家主席了啊!不然绝对不会沦落到现在,只做个医生,对吧?」 常相思一出来说话,几个老的就不开腔,只对着常父道,「这种事,就不能听女娃子的,要倒霉。」 「我家相思就是我家儿子,比儿子还能干。」常父一句话怼回去 两父女的话,得罪了一大波人,毕竟常相思是本村第一个女大学生,这么多年过去了,常家能拿得出手的人,都比不上她。几个老人讲不通,就丢下狠话,「反正,你们今天早上,就不要想上山,要硬上了,就是要让我们早死——」 常父和常母请的抬棺人都是本村的亲朋,见常家自家人都没协商好,一起坐在堂屋外等着。有心善心软的出来劝,也有几个老年的妇女不忍心去拉那几个男的老头子,都没成功。 第137页 常相思真是恨自己考虑不周到,既然将姑姑带回来了,何苦要一定入祖坟,让她接受这样的奚落。还不如直接在县城附近买个公墓,又清爽又体面,但事已至此,只有忍气。她知道并非不是不能入祖坟,只怕是家里少给了好处,她父亲又是个不会转弯的人,便道,「叔公,风俗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处理方法,能让我姑上山?」 「没有没有。」几个年老的根本不和常相思说话,现在是她求着他们,他们也不着急,就看着常父。 常相思站到常父身前,「叔公,我爸年纪大了,现在,我们家我做主。」 没给她好脸色。 「你这样说话就不合适。」白文元不知何时站到了常相思身后,他拉开她,和常父站在一起,对他道,「叔叔,你帮我介绍一下这些长辈吧!」 常父黑着脸介绍了一圈,白文元跟着喊了诸如太爷、叔公、小爷之类的,然后道,「还是把大家请到屋里说吧,站在外面也不像样子。相思,你也给这些老辈子准备点吃的喝的。」 白文元说着普通话,长得高大魁梧,平时气势又很不错,开了口,就由不得别人不按他的主意去办。他在常家摆出一副主人的架势来,常父常母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常相思又不能在此时下了他的面子,只得将四五个老年人都给接了进去,围坐一桌。 常母和常相思去厨房端了预备的各种吃食,又重新泡了茶。 「相思,他到底是你朋友,还是?」常母忍不住了,昨天晚上一整夜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和常父猜了好久。 「他在追我。」 「真的啊!」常母高兴了,「是做什么的?」 「警察。」常相思道,「我还没同意。」 「为什么?」常母不解,「我觉得他很好啊,现在的年轻人,能陪你守夜,还能管事的,不多了。」 常相思埋着头,「他有别的问题。」 常母张了张嘴,想劝自己女儿,但她根本没有身为母亲的立场。 「我端菜出去。」常相思双手端了小菜,走到侧屋的饭桌边,放下菜,站在门口旁听。 白文元给每个人都发了香菸,还恭恭敬敬地给每个人都点上,一番做作下来,老人们的脸色都好了许多。他又从口袋里摸了自己的名片出来,散给每个人,很低调地进行了自我介绍。 当白文元的工作和职位一出来后,整个现场的气氛都变了,常父似乎也没有任何预料,再三看了常相思几眼。 白文元讲,他算是常家的姑爷,虽然不完全是常家人,但也算得上半个,这种大事,常相思没有兄弟,所以他也能发言。第一句话,就引得满桌点头,常相思气结。 白文元继续,本来他和相思商量,是要将姑姑的墓放在平城。平城是他和相思工作的地方,既方便以后的拜祭,如果将常父常母接过去后,也会免了他们回老家的奔波劳累。但是,年轻人做事不能只顾自己方便舒服,也要考虑老人的心情,故乡故土,总是不能离的,一走了之容易,但是这一门亲就算是断了。所以,考虑再三,还是决定把姑姑放回老家,一是了姑姑的心愿,二是始终记得是姓常的,三是每年拜祭的时候也可以看看老人家。 白文元收穫了一致的赞美声音,都说他考虑得很好。 常相思目光难解地看着他继续侃侃而谈,他道,乡下培养一个人不容易,不仅仅是没有钱的问题,最重要的是没有人指路。读书考学出来,找工作是难题,如果有父母老师亲戚帮忙分析,怎么样的工作有前途,或者能够在陌生的城市帮忙,那在人生上会少走许多的弯路。就算是能力有限,帮不上什么大忙,但至少发生事情的时候,有个人商量,对不对?难得出了一个相思,如果能经常回来,带给老家正面的影响,让小孩子都知道努力学习就有好生活。而且,如果在平城,大家也能互相照顾。 双方达成了目标上的一致,再谈接下来的问题就好谈了。 常相思不想看白文元扯着她的大旗胡言乱语,回了厨房。常母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道,「怎么了,谈得不好?」 她摇头,道,「妈,我才是常家的女儿,我读了书有了好工作,大家不怎么信我。白文元是他们才认识的人,是外人,但只是因为他是男人,就信他的话。好没有道理——」 「那些鬼老头,也就只有在这个时候摆摆架子了,年轻人都往外跑了,平谁理他们!」常母道,「等办完这个事,每年回来烧两次香就行了。」 片刻后,白文元进厨房,道,「相思,阿姨,都谈好了,咱们可以准备上山了。」 常母答应着出去了,常相思也站起身,不怎么看白文元。他拉着她的胳膊,道,「刚才看你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啊?」 「是有点难过。」 「嫉妒啦?」 「他们是封建老头子,你就拿官威来压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常相思拍拍麻衣上的灰尘,整理整理乌纱和麻绳。 「相思,想要什么样子的社会,单纯靠讲道理是行不通的。第一靠利诱,如果利诱能达到正面影响,这是最简单轻松。但是再大的利,抵消不了人心的贪婪,所以,这个手段不能唯一。第二要靠强权,打破原来的旧秩序,建立新的规则。」白文元帮她挑去头髮上沾的灰尘,「在这一点上,我和蔡炳坤看法一致。」 第138页 「你不怕他们以后拿了名片缠着你?」常相思凝视他,「要你帮忙解决工作问题,要你帮忙升官发财——」 「这有什么好怕的。」白文元自信道,「普通人不过就是求过比正常略好的生活。你这些亲人,比你能有出息的有几个?升官的事情本身没这个条件,不必担忧。发财?」白文元笑一笑,「普通人所求不过是一份稳定收入的工作,能过上略好一点的生活,如果是为工作的事情,能帮的尽量吧!现在各种职业技校多如牛毛,真有心想学的,又何妨伸只手?」 「你给了他们一个希望,又让他们相信自己能够得到来自上层的帮助。」常相思望向白文元,「文元,这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 「我知道,这是一辈子的事情。」白文元乐呵呵道,「要改变一乡一地的风气,三五两年是不行的。不过,我对我们有信心。」 常相思深吸一口气,低头掩饰自己,听见外面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起身去接道士交给她的一应物品,在父亲的带领下走在队伍的最前列。随着她走出家门,抬棺的人吆喝着起身,太阳撒在长满青草的小路上,露珠沾湿了裤脚。 鞭炮点燃,锣鼓声响,她转头看周围,连死亡都要这么热闹喧嚣。她想,她回来了,想要让父母和亲人重新认识这个世界,可是,她不能让自己爱的人们,陷入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替换新章啦,擦汗—— 另祝大家,劳动节快乐 第72章 噩梦 白文元跑去北部县追妻, 白文渊苦逼地留下来为他的工作进行监督及善后。因为五哥和黑哥一帮人已经归案, 高姝那边的危机排除,白文渊就真的不再去她那里讨嫌, 和蔡飞联繫约了时间,两个人处理蔡炳坤的身后事。 蔡飞抵达医院,白文渊带他去见了钟院长, 将蔡炳坤留在医院的遗物收拾出来, 后拿着死亡证明去派出所销了档案。最后,蔡飞想要去蔡炳坤的公寓收拾一番,立刻有几个热心的年轻医生带路——这些医生并不清楚案件的详情, 他们只知道自己的同事遭遇了意外身亡。 蔡飞和白文渊两个人从蔡炳坤的公寓里搬出来可用之物,剩下的无用之物让收荒匠来收拾了,他俩都看见一个漂亮的女医生捡起地上的一张简歷表,将蔡炳坤的黑白证件照撕下来揣包里。 收拾完, 蔡飞又要开车赶去北部县收拾东西,白文渊留他吃晚午饭,却接到了高姝的电话。 「还在平城?」 高姝的声音从电话线里传过来, 白文渊能想像得到一个女人一边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一边轻描淡写地指使他, 仿佛他为她做什么事情都是应有之义。 「明天就要走。」白文渊道,「现在正在忙着收拾东西, 没什么事我就挂电话了。」 「白文元的妈妈来平城了。」高姝道,「和我联繫了,想和我见面。」 「你和我哥联繫没?」白文渊知道, 这是正戏要上了,心里一阵紧张。 「没有。」高姝懒懒道,「我也没义务通知他。」 白文渊恼火,既然没义无通知他哥,干嘛通知他呢? 「我和她约了今天晚上吃饭。」高姝轻柔的话音里不知道隐藏了多少层意思,「可能会涉及到婚约的事情,如果他来不了的话,我就自由演绎了。」 白文渊翻了好大一个白眼,「那我电话给我哥,让他尽量赶过去。地址呢?」 「稍后发给你。」高姝很满意,话音里都听得出来,「定的晚上七点,距离现在还有四五个小时,无论他在哪里,也能赶得及。我这样,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白文渊挂了电话,对蔡飞道,「我得给我哥打个电话,让他赶紧回平城。我婶来了,找高姝谈话,肯定是关于婚约的事情,她要给她撑腰。」 蔡飞理解,「结个婚,搞得怪麻烦的。那我先走了,半道上去服务站吃点东西就成——」 「成,下次我去找你玩,咱们再约。」白文渊和蔡飞再见,拨了白文元的电话,半晌才被接起来。 白文元和常相思参加完上山的仪式,亲自看着几个人动锄头铲子按照规矩做了坟头,撒纸钱、点香烛、爆鞭炮,最后磕头作揖,终于算是顺利完成。他跟着常相思拜了几拜,上了一炷香,心里默念了一些话,又吃了些分享给周围人的祭食,跟着大部队回屋,参加中午的正餐。比较苦逼的事情是,因为他以常家姑爷自居,还带了个乌纱,便直接将他安排在内亲那一桌,一水儿的素食,满嘴的菜味。 白文元吃完没滋味的饭菜,拉着常相思想找个地方补眠,她和父母商量了一下,道,「家里就剩下收拾的事情,也用不上我们了,我带你回县里去睡吧,也能舒服点。」 白文元巴不得,乐得嘴也合不拢了,忍着腿上的不舒服,跟着常相思步行到了大滩口。常相思看他额头上满是虚汗,招了个在路边揽客的野车,将他扶了上去。 「你当自己是铁人,使劲折腾身体?」常相思坐到他身边,「伤口还痛的吧?」 「痛!」此时不装,更待何时,白文元伸手摸着大腿。 「带药了吗?」 「走得急,忘了。」 常相思扭头看他,他毫无愧色道,「都好得差不多了,没事。医生给的药无非就是消炎止痛生血的——」 第139页 「感觉自己身强体壮,能干翻全世界?」常相思忍不住开了嘲讽,让司机开快些。 白文元好久没有被骂过,只觉通体爽快,伸手去握住常相思的手,她的手柔韧而有力,抓在手里很扎实的感觉。 到了县医院后门,常相思下车,见白文元半晌下不了车,躬身去看,却见这个大男人沖她道,「真有点痛得不行了。」 常相思忙伸手,白文元顺势整个半身都倒在她身上,拉扯着下了车,艰辛地拖到了宿舍里。 「给我看看你伤怎么样?」常相思忙放下包,去卫生洗手擦干,转回房间的时候,某人已经将衣服全脱了。 对着赤身裸体的白文元,常相思憋了一下气,道,「全脱了?」 白文元坦然地将脚从裤管里迈出来,「方便你呀!」 「好吧!」常相思也不和他计较,将空调温度打到最高,让他坐到床边。 他上半身的伤口癒合非常好,胳膊也只剩下一个浅浅的红色印记。常相思冰凉的食指按在他胳膊上的伤疤处,非常细嫩的新生皮肤。 「痛吗?」常相思没有用力。 白文元摇头,「不痛。」 「这样呢?」常相思指尖用力按下去。 「里面有点隐约的痛。」 她低头,手指挪到其大腿跟处,这处的伤疤有小半个巴掌大小,新生的表皮不是粉嫩的色彩,反而显出异常鲜红的颜色,明显是皮下有炎症或者出血的情况。她在他伤口周围的皮肤按了按,观察他的表情,见他皱眉,道,「痛?」 「一点点——」 常相思挪到距离伤口更近的地方,「这里呢?」 白文元倒吸一口气,「小媳妇,你太用力了。」 她手指抚过伤疤正面,冰冰的,仿佛羽毛一般轻柔,白文元家的小弟不可抑制地起立致敬,几秒钟之内张牙舞爪。 常相思皱眉,指尖在伤疤上划了一下,「我没对着这里用力,你该偷笑了。你要再这样任性下来,不吃药,瞎折腾,伤口内部溃脓,就得重新挖开处理。」 「是吗?」白文元吃痛,却又不以为意,「你给我开点药吃,再弄点涂涂抹抹的,这一次我肯定遵医嘱。」 常相思起身,不去看白文元开始不规矩的下半身,道,「我去给你开点药,你休息吧!」 「相思——」白文元站起身,张开双臂道,「让我抱一下。」 「我走了。」常相思不为所动。 白文元伸手拉住常相思,讨价还价,「那亲一下吧!」 常相思想挣脱,又怕这个庸人折腾用力伤了自己,只是犹豫了一秒钟而已。但这一秒钟已足够,白文元将她揽在自己怀里,嗅着她身上的味道,在她颈项处磨磨蹭蹭,亲了又亲。温热的吻转移到耳边,含着常相思的耳垂戏耍,她极其怕痒,双手撑在他胸膛上极力抗拒,他齿尖咬着她,留下几个齿印,道,「你不要再跑了,每次你一走,我心都在颤——」 白文元说完,低头咬上她的双唇,吸着她温软的舌尖,只恨不得将她嵌入自己怀中。这个时候的常相思太乖了,没有反抗的温顺让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双手干脆地在她腰臀部摩挲着,用力扣住她的腰,想要她主动缠在自己身上。 可惜,他高估了自己这具身体,只不过略用一点力而已,大腿上的伤疤就钻心地裂痛起来。 常相思清醒了,一把将他推到床上,伸手整理一下被揉得散乱的头髮,道,「别疯了,我马上去开药。」 白文元有点遗憾,翻身钻进被窝里,「这伤什么时候能完全好啊!」 「平心静气,忌食荤腥,就会很快。」常相思拎了包出去,关门的时候道,「我很快就回来。」 白文元在常相思的床上滚了一圈,闻着熟悉的馨香味,心彻底安稳下来,他半眯着眼睛,数着自己心跳的声音,意识逐渐迷煳起来。他仿佛想起那些自己失去常相思的日子,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想让自己变得更强更坚定,身体的欲望如火一般的灼烧自己,对她的渴望和绝望却如影随形。她是真的不要他了,走得远远的,断绝了和所有熟人的联繫,绝不在他面前展现自己的软弱和犹豫。他想过不顾一切地去找她,把她栓在自己身边,让她离不开自己半步,他相信他能做到,她也没有能力去反抗。 可是,他忍受不了她看自己毫无感情波动的目光,也忍受不了自己为了她而变得更糟糕。她于他而言,是一个美好的女人,而他,也不想成为她的噩梦。 在平城的再次遇见,他看见了她眼中的眷恋和不舍,而他也在心里对自己说,幸好! 陷入黑甜的梦境,整个身体就变得沉重,感觉得到身上有些痒痒,但手脚却不能动弹。白文元艰难地睁开眼睛,却见自己身上的被子被揭开,常相思俯在床边,拿着沾染药液的棉签给自己上药。 「回来了?」白文元迷迷煳煳道。 「嗯!」常相思伸手将一丝不听话的头髮夹在耳后,「做梦了?嘴巴里一直说什么,我没听清。」 白文元双肘撑在床上,上半身微微起立,看她将褐色的药液均匀涂抹,冰凉的触感分明,道,「可能是噩梦吧!」 常相思涂完药,让他把伤疤晾在空气里,抬眼看他因为用力而凸起的锁骨和胸腹的精干肌肉,将棉签丢在垃圾桶里,随手在他硬硬的腹部摸了一把,道,「什么梦?」 第140页 白文元笑吟吟看着她起身,道,「梦见好多年前,你说要和我分手,我不同意,你就说要走。我把你关在房子里,用锁链锁起来,不穿衣服,我餵你吃饭、洗漱、还有做一切我想做的事情。你又乖又听话,我让你摆什么姿势,你就摆什么姿势,还看着我说,文元哥哥,我这样,你喜欢吗?」 常相思收拾药瓶,「这么好的春梦?」 白文元打了个寒颤,摇头道,「不,那可真是,噩梦呀!」 「这么有个人风格的梦,也是没谁了。」 白文元放开手,平躺在床上,仔细琢磨梦里的滋味,手机却不识时务响起来。常相思将他手机翻出来,递过去,他见是白文渊,嘆一口气,接了。 「文渊,什么事?」 「哥,婶婶来平城找高姝了。约了今晚吃饭,高姝说不想和你说话,让我转告你,如果你今晚不参加的话,她会和婶婶自由发挥。」 第73章 不劳操心 白文元听完堂弟的通风报信, 一脸冷静地挂了电话, 翻身坐在床边看着常相思。 「怎么了?」常相思偏头。 「我妈在平城。」白文元伸手拿起被常相思叠好放在床头的衣服,快速穿好道, 「前一段她没接我电话,肯定是在做私下的工作,现在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 直接联繫了高姝。如果我没想错的话, 她这次是想借高姝的手了。」 常相思嘆一口气,将全部的药打包递给他,「怎么回平城?」 「我叫个车直接去她们吃饭的地方, 应该能来得及。」白文元栓好皮带,披上外套,「不能让高姝胡说八道,如果她故意引导我妈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事情就很难办。她现在主要就是不想高家名声受损,一定要把悔婚的责任划分给我,最好能让我父母欠她一个情。」 「你准备怎么处理?」常相思还是问出了口。 白文元沖她笑一下, 「上次高姝来找我,虚张声势说告诉我妈特别爱我的时候, 我想了想,就联繫了蔡飞那边的领导进行了一些工作交流。」 「你打什么主意?」 「这次的案子, 苏家的人不是藉口我太冒进了想搅合吗?我干脆就退一步吧,把功劳全让给他好了,我去蔡飞他们那边任职试试, 已经谈了初步意向。」 「以退为进?」 白文元点头,「我从平城这边退出,苏家的人肯定会想方设法填上去。就算我父母忍了这口气,老领导们也不会同意——」 「你想用他们来压你父母?」常相思偏头,「你就不怕把人惹恼了,一辈子都呆飞哥他们那个地方?」 「我家可再没时间培养一个白文元出来了,已经上了我这条贼船,就别想着下去。」白文元穿好衣服,站到衣柜边对着或镜子整理行装,「我妈他们这样的人,你若不进一步,便会被逼到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我干脆直接退到底了,让他们也翻船,这样,即使他们心里悔恨该在家里多培养几个子弟起来,但还是不能放弃我。看着吧,我调职的事情,肯定不成——」 「而且,这么大一个案子的功劳,平白让出来,没人甘心。」白文元看着镜子里自己冷凝的脸,「正是拿着成绩说话的时候,就算少一个高家,也没人能说得出来闲话。再说了,高姝也只是要一个漂漂亮亮的理由来转身嫁给白文渊,一样的。」 常相思低头,颈项垂出一个天鹅的幅度来,「白文元,和我在一起这么麻烦,你该放弃的。」 白文元笑一笑,镜中人显出几分飞扬的气质来,「麻烦?能有多麻烦?你看起来帮不到我什么忙,但是你永远不会坏我的事,也不会拖我的后腿啊!和高姝结婚自然有她的好处,但是,若是论起坏处来,等坏了事,想割肉也割不掉。那才真是灭顶之灾——」 「这些事情啊,你也管不了。」白文元拨弄一下头髮,道,「你就等我处理好,乖乖嫁给我,上你的班做你的学问。过年过节见了我妈,两个人客客气气问候一声,也就是了,别的事,大家都不要指望。而且,我身上的麻烦也不少,你不也是从来没有想过放弃?」 常相思看着镜子里的白文元,他在对着她笑,他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二十二岁时候的意气和张扬,这是一张成熟男人的脸。这个男人有一双威严的眼睛,有挺拔的鼻樑,有倔强的嘴唇,也有一张极富魅力的脸,他在她的世界里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只依靠时光是无法弥合。 「我有想过。」常相思对上他镜子里的眼睛,「只是工作太忙了!」 白文元眨眨眼,「是吗?可是你的眼睛不是这样告诉我的。」 「你能看出来我的眼睛在说什么?」 白文元略得意,「当然!」 「它在说什么?」两个人的视线隔空交缠。 白文元伸手,点在镜子上她眼睛的位置,细细描绘,「平城再见你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它,非常惊慌无助,它在说,有谁来抱抱我。你的眼睛一边对我说话,一边长出钩子,拖着我往前跑,一定要抓到你!」 常相思送白文元去车站,回宿舍的路上遇见了蒋昌俊,这傢伙开车给蔡飞领路,两人一路唿啸着到了医院。她打开蔡炳坤的宿舍,蔡飞进去翻找了一遍,找出一些资料和蒋昌俊交接后,全部都搬上了汽车后座。最沉重的是几个从b城邮寄来的还没开封的快递箱子,蒋昌俊帮忙打开,挑挑拣拣又选出一大叠书来。 第141页 常相思伸手去翻,除了专业书籍外,最多的是各种心理学的杂志和大部头的小说。 「飞哥,白文元有没有说过想要调职去你们那里?」 蔡飞含着烟整理后备箱,「口头上讲过一两次,主要是领导们在沟通的时候,他提出了一些意见。像老蔡沟那样的情况,只是一次彻底的扫村根本不够,肯定有人偷偷摸摸藏了制毒的方法起来,一旦警察走了,缺乏有效的监管手段和转移劳动力的方法,毒芽不断根,还要继续生根发芽。他说,需要有专人长年累月的盯这个事情,第一要将所有人都监管起来,第二要全省市各部门联动,做一个产业链来转移剩余劳动力,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会申请来做这件事。」 「你们领导会同意?」 「会上当然没同意。自己省里的事情,让外省的同志来操心,那就是丢脸。」蔡飞啐了一口,再没脸皮的人也干不出这样的事情来,「专门指派了一个人负责这个事情,拨了一笔专项资金用于监管,至于劳动力转移的事情不是一时间能做的——」 「就是说他有心去做这个事情了?」 「这也算是他的心意,咱们领了就好。他要真从平城调职过去,他就是脑袋里灌浆煳了——」蔡飞咕哝着,「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也不是什么好职位,吃力不讨好哦,还专门得罪人。就只适合我这样的人,去瞎折腾!」 「他要是不顺利,没准还真会去你们那地。」常相思道。 「这样走仕途?」蔡飞一脸白文元神经病的表情,「他疯了?」 「他在和他家里较劲呗。」常相思深以为然,「只能想到这样的烂办法么?」 蔡飞一脸同情,「这样啊——」 白文元紧赶慢赶,终于准时到了高姝约好的饭店,他找到包间推门进去,果然看见了她。 「我妈呢?」白文元累够呛,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摸出药来吃了一回,「还没到?」 高姝点头,看他数着药片,「刚联繫了,在路上。」 「你们准备谈啥?」白文元好奇。 「不知道,主要看阿姨想谈什么。」高姝看他仰头吞了药片,道,「挺不容易的啊,让阿姨亲自出面了——」 「她现在拒绝和我沟通,基本上就知道我这边是铁了心。你和她胡说八道,只会给她幻想。」白文元放下水杯,「现在苏家也逼得挺紧的,她可能不会想要把我逼死了,最多就是来试探试探真实情况。你听她将,什么都别承诺,敷衍着。」 「你对阿姨,研究得透透的?」 「没事就瞎琢磨的。」白文元笑。 「你们不像母子,倒像是阶级敌人了。」高姝温软地说着话,「叔叔呢?没和你沟通过?」 白文元笑一笑,「咱们家有分工的,工作上的事情倒是能和他说几句,家庭生活一向是我妈在管。她很看重自己身为白家主母的权利和义务,轻易不能动摇她的权威。」 「那就是说,就算咱们顺利结婚了,婆媳关系也不好处理?」 「只要你能忍受被掌控的生活,也没什么问题。」白文元看高姝若有所思的表情,「对了,文渊年纪也不小了,之前爷爷也在和他父母沟通结婚人选的问题。」 高姝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很小心地不让口红沾在边缘上,不说话了。 白文元暗中出了一口气,心里爽了点,也就拉得下身段帮她掺水。 包间门被推开,服务员引着一个美妇进来,她一眼瞧见白文元,笑了一下。 「阿姨!」高姝忙起身,拉开身边的椅子。 「妈。」白文元也起身。 白母沖两人点点头,道,「一起来了?」 「我本说不用,是文元坚持一起的。」高姝软软地把锅甩出去。 白母温和地看着高姝,道,「你来平城没多久,怎么看着瘦了?生活不习惯?还是有人给你气受了?」 高姝不回答,只是略带些委屈地看着白母。 白文元扫一眼两个女人,脑仁痛,这也是他不乐意和这类女人打交道的原因,她们的心情全靠猜,说话从来不说清楚,他不仅工作上得动心眼,回家了还得继续,就没轻省的时候。他恍惚着回想常相思的好处来,高兴了就是真高兴,伤心了就是真伤心,不高兴了就是真的不高兴,他对着清晰明了的病症,总能找到药方。 白母也不着急谈正事,和高姝交流一番最近的闲事,又说起了家下老人们的身体状况,各种保养之道。白文元沖服务员招招手,拿了菜单,估摸着两人的口味,点了菜,最后加一句,「速度上菜——」 直到菜上完,白文元已经听明白了b城亲朋们的近况,高姝一直保持着很得体的微笑,适当的时候略拍一下白母的马屁。白文元见自己母亲十分满意的,道,「别顾着说话了,赶紧吃菜吧!」 高姝马上站起来为白母介绍,哪些是平城的特色菜,哪一样菜怎么吃才是滋味最好。 饭到半饱,白母清了清嗓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白文元知道,正戏要上了。 「阿姝,文元。我这次来,主要是想和你们定一下婚礼的日子。」白母微微笑着看想两人。 高姝脸上略带些羞涩,似乎有点胆怯地看了一眼白文元,将主动权全甩了过来。 白文元吸一口气,道,「妈,没有这个日子了。」 第142页 白母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白文元毫不示弱地对上她的视线,缓缓道,「这件事,我会亲自去高家和叔叔阿姨赔礼道歉,就不劳妈操心了。」 第74章 挖坑 「你应该向高姝道歉。」白母冷冷道, 「她很爱你, 这一年多来事事以你为主,甚至为了拉近和你的关系, 跟着你调到平城。你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就妄顾她的感受。」 高姝很配合地低着头,肩膀还一耸一耸的。 「对不起。」白文元麻熘道歉, 「高姝, 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女人,一向温柔又善解人意,希望你能理解我。」 高姝微微抬头, 脸上似乎有委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述。 「文元,你不该因为高姝的优点而欺负她。」白母不满道,「相反, 你得多想想她的好处,珍惜她——」 白文元今天来的目的就不是为了说服自己母亲,不过是看着高姝不让她乱说话而已, 也就只是敷衍地点点头。 「高姝,你知道文元为什么要单方面提出解除婚约的事情吗?」 高姝看着白母,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白母看着白文元,白文元看着高姝, 眼中似有威胁之意,高姝则是看着白母,只顾摇头。 白母确认了白文元坚持的事实, 看着一直低头貌似柔弱的高姝,心里衡量着将常相思揭开后两人的不同反应。在得到白文元想要解除和高家婚约的消息后,白母并没有第一时间急吼吼地找他确认真相,她只是请人调查了一下他进入平城后的社会关系,常相思这个名字便再一次进入她的视线。 在白母心里,常相思代表一个麻烦,一个分裂白家的巨大隐患,她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她,当有一天白文元翅膀硬了,就是他们母子关系彻底决裂的时候,而这一天终于来了。她仔细研究了几方人的社会关系,最后不得不甘心地承认,她好像确实已经没有了钳制自己儿子的手段,而常相思,更是鞭长莫及。 白文元没有辜负所有人对他的期待,也将自己手上的资源使用得淋漓尽致,即使到了平城这个地界,也在短短的一两个月之内便破了一个大案。甚至,他还像个热血青年一样独身深入毒窝,上演孤胆英雄,传为佳话。她看着他起立坐下的时候处处护卫伤处,心里有些怨恨和伤感,她这个儿子,从不在她面前示弱,甚至,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主动和他们联繫寻求帮助。她甚至怀疑,是不是有一天,当他要死的时候,他也并不想见她。 白母是一个强硬的人,很少对子女温情流露,但这不代表她不渴望。她有时候会想,白文元和她不是对立的关系,如果从一开始,他就向他撒撒娇呢?就像白文渊对所有长辈那样,毫无芥蒂,撒娇打混,得到更多的包容和宠爱—— 「妈,好不容易来一次平城,吃饭吧,别说这些事情了。」白文元打破三人之间的沉默。 「你在申请调职?」白母换了一个话题,「平城的任期还没满,你着急什么?」 「本来我来平城,为的就是这个案子,没想到这么快这么顺利。」白文元耐心道,「该干的事情干得差不多了,苏家人又逼得急。我不耐烦和他们扯皮,就想换个地方清净清净。」 「你这是在给我们出难题?」白母看着高姝,「阿姝跟着你来平城,结果你拍拍屁股跑了,你让外人怎么看她?你把高家的脸往哪里放?咱们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 高姝一脸感激地看着白母,「阿姨——」 白母安抚高姝,道,「阿姨知道,阿姨肯定不会让你白受这些委屈。」 高姝丢给白文元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道,「嗯,万事我只听阿姨的。」 白母拍拍高姝的手,道,「你的事情,我压下来了,暂时没有和高姝的父母提起。文元,你好好给她道个歉,咱们也别计较外面别的什么女人,自家过好小日子才是对的。还有你调职的事情,你爸也给我说了,可能会很困难。」 「爸不同意?」 「这不是小事,哪能说调就调?」白母道,「你在平城干得很好,他很满意。」 「如果我坚持要调呢?」白文元道。 白母看着白文元,他道,「人嘛,这一辈子,除了工作就是生活,这两个方面平衡了,整个人生都会很完满。妈,你觉得,我现在奔四的年纪了,哪个方面能自己做主呢?」 「你——」 「还是说,只要我姓白,就一直得做你们手里的提线木偶?」白文元笑着摇头,「你们总是说有心培养我,希望我能掌好白家的舵。如果我连自己的主都不能做,您觉得,我还有什么事能做主?」 白母在内心衡量,双方手里都捏着两张牌,对彼此的要求都是要么通吃要么缴械,而她当然不可能会贸然放手。她笑一笑,对白文元道,「文元,和阿姝在一起,可是你亲自向我开的口。我还记得,你当初是怎么对我说的。你说你觉得阿姝很不错,会是一个合格的妻子,你不会辜负她——」 白文元转眼去看高姝,高姝才不对上他的视线,只柔柔地看着白母,仿佛一切有她做主就很好。 「所以,我这次来平城之前,先去见了阿姝的爸爸妈妈,咱们两家都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你们也该结婚了。」白母笑一笑,「所以,请帖已经在制作了,明天应该就能发出去,婚宴的地点也定了。至于领证的问题,也协调好了,婚宴完直接去,不用排队——」 第143页 白文元脸色突变,「妈,这可不是你谨慎的风格。你现在,是拿两家人的面子在玩——」 白母挺直了腰,「有什么呢?这点脸面,我还是能丢得起!阿姝,你觉得,阿姨这样安排,好不好?」 高姝的脸色也不太好,眼中满是疑虑,她偏头看看白母,再看看白文元,想了许久,道,「阿姨,我觉得你这样安排,很好!」 白母满意地点头,起身看着自己儿子,沖他笑一笑,拎起包走掉。 「高姝,你发什么疯?」白文元看着她,「你很想试试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婚宴上的感觉?」 「没试过,试试又何妨?」高姝笑嘻嘻拿起筷子,「我看你刚才都没怎么吃菜,趁热着,赶紧吃饱了再想办法。」 白文元看高姝完全毫无压力的样子,道,「你故意的呢?」 高姝给自己盛了一碗汤,浅浅喝一口,道,「我知道你到时候肯定不会参加婚宴,更不用说和我领证了,但要是那样了,我家和你家肯定都会觉得特别对不起我。」 「然后你选谁就自由了?」 「是啊!」高姝笑,「算是你给我的赔偿,怎么样?」 白文元摸出一根烟,点燃,道,「不如,我帮你一把吧!」 高姝看着他,他道,「我弟肯定捨不得看你受委屈,你说,到时候我把他推上去,怎么样?」 高姝双眼眯了眯,不说话。 高姝没开车,白文元打了个车将她送回去后,自行回家。 白文渊瘫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影,茶几上摆满了各种零食和啤酒,白文元就不懂,高姝这样的人看上自家堂弟什么优秀品质了。他关上大门,坐到沙发上,双手交合,看他啃着鸭脖子,随着电影情节傻乐。 「看我干啥?看电影啊!」白文渊被看得不自在,翻身坐直了,一股脑将零食推给他,「你不能喝酒,那就吃东西呗!」 「我刚把高姝送回去了。」 「哦!」 白文元笑,他弟好像很无所谓地「哦」了一声,但眼睛眨了好几下。 「谈得怎么样?」白文渊等了半晌没等到白文元的后续,耐不下去了,主动开口问。 白文元终于觉出来这个弟弟的好处了,外向、天真、热心助人又不记仇,未必是傻,但心里不藏事,这样的人过日子,快活! 「不太好!」白文元放松身体靠在沙发上,「我妈好像被气得失去理智了,她那意思,我要是坚持调职的话,她就直接发喜帖。高家的父母同意了,高姝没办法,但我很确定,我肯定是不会去婚宴的。」 白文渊傻了,眼睛瞪得熘圆。 「你也觉得奇怪吧?我妈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干这种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事情?」白文元想了想,「她现在,肯定是拿我和常相思都没办法了。相思家里已经算是底层得不能再底层了,没什么命脉能让她去动,难不成她一个知识分子去砸一个豆腐摊子?她自持身份,恐怕连见都不想见相思的父母,去砸个小摊,传出去还不笑死人?相思自己的工作在平城,我妈在平城没什么用得上的关系,所以她在相思的身上也没法动手脚了。剩下的,就只有我这一个儿子了——」 「干扰我的工作?」白文元笑,「苏家虎视眈眈,她绝对不想苏家的人占便宜,巴不得我把人挤走。我再一提调职的事情,她比我更着急了,可是她又不想输。嗯,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能输,所以了,拿白家来赌一下——」 「有必要这样?」白文渊抓抓头髮,「爷爷能同意?」 「她肯定给我爷爷讲我同意了。」 「那你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白文元看着白文渊,道,「这次我不提前约爷爷了,直接带相思去见见他老人家。至于那什么婚宴,我既然没答应过,就不会去——」 「那高姝?」白文渊犹豫了半晌,还是问出来了。 「应该会哭吧!」白文元看自己弟弟坐立难安的样子,再下一剂勐药,「这样的人生大事,被人撂在婚宴上,恐怕一辈子都要被人耻笑了。不过,这也不该是我去想的事情——」 「她——」白文渊看着白文元,软了,道,「哥,要不,你还是去婚宴吧,等散了不领证就是。」 白文元摇头,仿佛在教导弟弟,苦口婆心道,「我不会再让相思伤心了,那种婚宴有什么好去的,要去,你自己去。我活了这么大年纪,折腾了这么些年,总算是想清楚了,你说,连自己想要的东西都不敢去争取,有什么意思呢?」 第75章 可以吗? 常相思在北部的生活非常平静安逸, 工作量和在平城比起来少到了极点, 偶尔下乡也只是为村民做基础的身体检查和健康宣传,平时下班回父母家吃饭, 周末租车带着他们去周边玩耍。刚开始的时候,父母对这样有假期的生活很不适应,非常没有安全感, 总是唠叨着手停口就停, 而且去陌生的地方游玩也非常不安心。 为了缓解父母这种心理压力,常相思决定从日常生活的小事着手,先是将他们出租房里各种旧物全部清出来丢了, 换了新的家具家电,她看着父母一边心疼一边不敢阻拦自己又一边略高兴的复杂表情,心里轻松了许多。 之后便是带着母亲逛街,将两个人四季的衣服里里外外全换了一遍, 两人闲谈的时候,常相思会大概告诉母亲自己的收入组成,让她安心花用, 只要是正常的开销,这个家庭是能够承担的。 第144页 常相思并不阻止父母想要继续工作摆摊的愿望, 这是他们的立身之本,也是能够让他们正常切入社会生活的点, 她只是带着父亲去逛了一下农贸市场外的小店面,和他商量着最好能够自己租一个铺面,再买一些设备, 这样不仅能够免了每天早起制作豆制品再摆摊的辛劳,看起来更正规干净,对生意有好处。常父原本捨得不花钱,常相思又带他去另外一个市场一家卖豆制品的店看,陪着他清点别人的客流,常父就不说话了,颇心动。 蒋昌俊是地头蛇,常相思一和他沟通想要给父母找个位置好的门头的时候,他马上帮忙推了一堆的信息过来。常相思算了手中的钱,看看这小县城的房价算不得贵,干脆选了一个最靠近市场大门的小店,直接买了下来。她把写着父母名字的房产证往他们面前一推,又将自己从网上找的各种採购制作豆制品设备的消息一併送过去。 常相思感觉自己的辛苦和付出是值得的,父亲开始自己谋划着名生意上的事情,起早贪黑,但精神头很旺;她的母亲因为有了底气,也敢拿主意下决心了,比往日多了一些魄力。 常相思原本以为这将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没想到会有这种立竿见影的效果,她冷眼看了,自己父母确实没有什么远见卓识,也不懂得安排和计划未来的生活,他们唯一能够懂的就是凭劳力挣钱然后存银行。可是,一旦她给他们指了一个方向并开了一个好头,他们就能够很好地执行下去,完全不用依靠她也能活得很好。 她的心情逐渐好转起来,体现在和白文元简讯沟通的时候,也肯多回几条消息了。 白文元走了,但在常相思看来,就和没离开一样,每天早中晚按点发一些无聊的消息过来,说着每天的杂事。无非就是行动不方便,上班的时候被下属打趣了,提审犯人的时候他去围观了或者吃到了不怎么好吃的盒饭。开始常相思没什么心思和他扯皮,五个字之类打发他是常有的事情,可是在帮父母安排好未来的生活之后,她勐然醒悟,白文元现在对她的耐心,和她对父母的耐心,何其相似。 有了这个认知,常相思就再不肯敷衍白文元,认认真真告诉他自己的近况。 「今天把爸妈的小店买了,不到二十个平方,花了十五万。爸说只要刷墙就好,不必再装修,只要将机器安装好,就可以开门做生意了。」 「做豆腐蛮辛苦的,周末起大早去帮忙,结果煮坏了一锅豆浆,锅底结了锅巴。做出来的豆腐带烧煳了的味道,不能卖,我爸捨不得丢,自家做臭豆腐吃。」 「自己做的豆皮挺香,给你邮了一份,你吃试试。」 「小城里的生活太悠闲了,我感觉在被荒废,得做点什么事情消磨时间。捡起以前的课本来,觉得再读个博士也不错,你觉得呢?」 白文元收到常相思最后一条简讯,高兴得几乎要发狂了,他想要马上去北部,将她搂在怀里,对她说,「亲爱的,你做什么我都觉得很好。」 此时的他坐在询问室外,看汪启试图撬开吴建设的嘴,而钱卫在他身边陪同。他起身,走到窗户边,马上回了一个简讯,「我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下个周,我要回b城,你不如跟我一起走,回学校拜访一下以前的老师,问一问现在的招生情况,如何?」 简讯发了出去,他盯着手机屏幕等回復,这短短的几分钟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当听到那声悦耳的「叮——」,他迫不及待打开简讯,里面只有一个「好」字。 白文元把手机按在自己胸膛,感受着心脏快速的跳动,不觉得自己笑出了声音。当看到钱卫扭头看他,他又觉得在下属面前失态不太妥当,清了清嗓子,拉下上翘的嘴角,摆出严肃的表情继续回復简讯。 「周五下班我去北部,周六一上午咱们出发,怎么样?」 「你没必要这样奔波,我周五下班回平城。周六一早,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那我晚上去你公寓?」 这条简讯发出去,白文元就觉得自己傻了,如果被拒绝就没余地了,应该不问,直接去,不给她拒绝自己的机会。 常相思看着白文元得寸进尺的简讯,笑了一下,这个男人,从来就不给人留余地,只知道步步紧逼,把人压得喘不过气来,也不给人思考的空间。如果是一个性格脾气略弱一点的女人,怕真的是要被他缠成菟丝花,最后完全失去自我。 「不用。」常相思回,「公寓很久没住人了,我要回去收拾,没功夫招待你。」 「我可以帮你打扫卫生。」白文元的手根本不听自己指挥,简讯依然就这么发了出去。 常相思嘆了一口气,「白文元,你缠得太紧了!」 白文元收到最后一条简讯,心里仿佛遭受一记重击,内伤导致血气郁结,有点闷地回自己座位,继续看提审过程。 钱卫瞥了自己上司好几眼,这么喜怒形于色的他,真是少见。 常相思定了周五晚班的客车票,到平城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打车回公寓的时候,果然在楼下见了白文元的车。她有些无奈,走过去看,却见白文元单手撑在车窗上,头靠着手肘,似乎睡着了。她躬身,敲敲车门,人立刻醒了。 「相思,回来了?」白文元声音迷煳着,开门下车,活动一番身体,「我等好久了。」 第145页 「不是说不用来吗?」 白文元笑,「我来看看你,顺便帮你打扫卫生,弄完就走。」 「上来吧!」常相思转身,领着他上楼。 常相思开门,尔后从信报箱摸出一把车钥匙,开灯,将一应杂物堆在进门处的小平台上。 果然是空了将近两个月的房子,入目之处满是灰尘,她脱了外套,看着白文元,道,「你会打扫卫生?」 两人相处的几年里,白文元在b城的那个狗窝一向是常相思打理的,如果她实在太忙抽不出时间,那简直就是垃圾场一样的存在。这位白大少爷,工作上再强再细心,对自己的居住场所,实在是忍耐力超高,出入垃圾堆也是泰然自若。 「会——」白文元也跟着脱了外套,去卫生间找抹布和水盆,道,「也不是多难的事情。」 「是吗?」常相思笑着,小心翼翼揭开家具上挡灰尘的布,团成一团塞洗衣机后,看他熟练地用拧干的帕子擦窗户窗框,「怎么学会的呢?」 「这还用学?」白文元颇为自得,「看一眼也就会了。」 「行——」 常相思也就毫不客气,直接给白文元安排了任务,两人擦洗家具,扫地拖地,不一会儿便将这个小公寓清理得闪闪发亮。常相思从衣柜里翻找出被套枕套,看时间也要到半夜十二点了,催着他走。 「你赶紧回去吧,明天还要早起呢!」常相思洗着手,「我也得睡了。」 「哟,把人用完就要甩了?」白文元挤进小卫生间里,手也放在水龙头下,男女不同的两双手被水沖刷着,水花四溅。 常相思伸手关了龙头,嫌弃地低头看自己卫衣上的水痕。 白文元扯了张纸巾擦干手,「怎么了?」 「衣服被你弄湿了。」 「脱了呀!」白文元也没压力,笑嘻嘻道,「要不你干脆把这公寓钥匙给我,我有空就来帮你打扫一下。」 「不要了。」常相思走出卫生间。 白文元跟着走出去,「你现在这样挺麻烦的呢,今天晚上住一宿,明天一大早还要起来收拾。后面就直接回北部了,那下次回来还得大扫除,你还嫌不够麻烦的呢?」 常相思打开门,看着白文元,意思很明确。 白文元看着她有点倔的神情,伸手掐一下她的脸,「怎么这么好强呢?」 「你不尊重我。」常相思道,「说了不用来——」 「我想你了呀!」白文元道,「相思,两个相爱的人,情不能自己,多正常的事。」 「包括帮我做主?」常相思偏头避开白文元的手,「如果这些都能以爱为名义,你就是个善于粉饰自己的侵略犯。」 白文元裂开嘴笑,白牙森森,他一点也不否认常相思的指控,低头在她脸上啄了好几下,「相思,你真可爱。」 「快点滚吧!」常相思被逗得有点恼了,伸手去抓他的外套,丢了过去。 白文元好脾气地接了衣服,「好好好,我马上走。那说好了,明天早晨我来接你?这个,你总该同意了吧?」 常相思视线挪到他的腿上,他马上明了,拍拍伤处,「已经全好了,一点不痛,不信你用力按试试?」 「好吧!」常相思点头。 白文元忍不住,双手搂住常相思的腰,在她颈项蹭了又蹭,半晌道,「相思,去了b城,等你办完事,和我回家见一下爷爷,可以吗?」 第76章 老姜 常相思翻来覆去大半夜没睡着, 她回想起几年前, 白文元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说是要带她去见爷爷, 但最后却是不了了之。仿佛玩游戏,第一次的时候进度卡在这个节点,现在第二次玩, 又读到了同一个节点。她已经不为去见爷爷忧心, 她在想,自己为什么会睡不着呢?对白文元,她已经没有当初那种患得患失的心, 她该安宁而平静。 后半夜,她果然放松心情睡着了,次日早晨一睁眼便见了从窗户投射进来的太阳,同时也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等一下!」常相思高声喊了一句, 急匆匆起床去拉开门,尔后钻入卫生间梳洗。 「怎么了?」白文元两手拎着早餐进门,却见人根本不见自己, 还把卫生间门给锁死了,「也不是没见过你睡醒的样子, 躲什么呢?」 常相思一边刷牙,一边看镜子里眼睛下的两个黑眼圈, 吐着泡沫道,「丑了——」 白文元哭笑不得,张罗了碗筷出来, 将豆浆、包子、油条一一摆上桌。 常相思洗漱完毕,摸出长久不用的化妆品,沾了点粉扑了一下,遮盖眼睛下面的痕迹,这才走出去。 「这不是挺漂亮的吗?」白文元见她出来,吹了个小口哨,「挺有视觉冲击力的。」 常相思坐白文元对面,感觉这样带了妆容吃早饭略不自在,捡了豆浆和香菇包,道,「今天我开车吧!」 「不用。」白文元拒绝,「我请了个司机,咱们俩在后座养足精神就成了。」 「司机?」 「是啊!」他笑道,「主要是怕你听说要见我爷爷,太紧张了,把车开沟里去了,怎么办?」 常相思的脸马上赤红如血,有一种小心思被戳破了的尴尬,端起豆浆掩饰地喝了一口。 白文元一边看着常相思笑,一边大口吃饭,突然道,「相思啊,咱们终于又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真不容易。」 第146页 两人吃完早饭,常相思用小包装了一身换洗衣服就出发。白文元的车停在她楼下,果然是有个司机在等着,两人便没有任何负担地钻上了车后座。 「我昨天和钟老师联繫了一下,讲了我的想法,他很支持。」常相思靠在椅背上,「他给了我两个导师的电话,约了今天下午去拜访,等下先去学校,你在外面等我。」 白文元拉着她的手,「好。」 「去见你爷爷,就这样空手?」常相思偏头看他,「他喜欢什么?」 「他什么都不缺,要说喜欢——」白文元想了一下,「他喜欢下围棋、喝茶,和年轻人说话。这些礼物我都已经准备好了,放在车后座里,你到时候陪他说说话就可以。」 「随便说什么都可以?」 「当然,我爷爷这个人接受度很广。」 「这次他会见我?」常相思不相信道,「是你又玩了什么花样吧?」 「这么说就不对了。」白文元道,「这不是玩花样,是趁隙而入,战略手段,懂吗?」 「那老爷子根本不知道我会去了?」常相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相思——」白文元看着常相思陷入思考的脸,有点忐忑,「你不高兴了?」 「没有不高兴。」常相思在最终还是坦白道,「我有点紧张,担心自己还不够好,可能会达不到你想要的效果。」 白文元低头在她手背上舔了一下,道,「你不要担心,我给你讲讲我爷爷这个人好了。」 「好的。」 「我对我爷爷有印象,该是在差不多十一岁的时候。那之前,我随我爸妈在下面读书,他们工作都挺忙的,特别是我妈还要带我妹,所以我基本上只有保姆和秘书管。不是自家的孩子,都不好下狠手的,我在学校顽皮、打架、不爱学习,他们根本就拿我没办法。我也没什么朋友,每去一个地方,刚和小伙伴们玩熟悉了,就得跟着调走,又去新的学校,认识新的人。学习成绩烂得没法看,我爸妈是没脸去开家长会的那种,特别是我妈,自尊心又强,容不得自己的孩子比别人的差。她看我这样下去,恐怕是小升初也考不上什么好学校,就千里迢迢带着我和我妹回b城,见老爷子——」 「我妈请求他帮忙,说我这样发展下去,肯定是没出息的。不如放在b城,让爷爷看着我,就算以后没什么出息,也能保证不长歪。」白文元舒一口气,「当时我是很讨厌我妈的做法,而且顺带也不喜欢我爷爷,他沖我招手,我就沖他做鬼脸,只当他是关我监狱的牢头。」 「我爷爷本来是不同意的,我上面几个堂兄,下面还有几个堂弟,另有表亲一堆,他要养了我,对别人就不公平。我小时候考虑不到这些,只想着调皮捣蛋让他不喜欢,他要不喜欢了,肯定不会留我下来,我就跑去他家院子,把他养的一池子金鱼都给祸害了。那些小警卫小秘书也拿我没办法,我拎着死鱼到处丢,还把隔壁家的猫给逗过来,剪了鬍子。」 白文元笑起来,「事发的时候,我妈要来抓我,不过,她根本就跑不过我。我翻墙上屋,站在屋顶上对她说,你要把我丢这里,我就跳下去。我妈气得不行,可能是觉得丢脸,一转身就走了。」 常相思笑一下,年轻时候的白母,也挺有意思。 「我当时就愣住了,她那样走了,留我在屋顶上,多尴尬?我人虽然小,但也有面子呀,不能这么灰熘熘地下去。我爷爷看我和他槓上了,也不说话,笑眯眯让警卫搭了梯子,他爬上来,陪我坐在墙头。等吃饭的时候,我也不吃,爷爷就端着饭碗在我旁边吃得挺香,他根本不劝我。等我饿得受不了了,他问我,爬墙头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种情况呀?我摇头,他就说,这样不行啊,要打仗,怎么能没有后备方案呢?」 「他说,咱们家墙头不高,就三层,下面还是草坪地面,就算是跳下去,最多摔断腿,死不了人。所以,第一呀,我要威胁我妈,地方就没选对。第二呢,威胁的方法没选对,就算是我推断了,这对我妈和他也没有任何影响,他们又不会感觉到痛和饿。杀敌零自损九十,这买卖不划算。第三呢,只有敌人,没有伙伴。人生地不熟,擅自开战,战败了,没有人出来接应,结果就被尴在原地,现在上下不能,还要饿肚子,亏不亏呀?」 「他就问我,想不想学能打胜仗的办法。我就说要,这下可就上了他的套了。」白文元笑着摇头,「他就请了个会武的警卫来教我,天天押着我跑圈、站桩,哪里还有闲功夫去捣乱?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b城住了一两个月了,这个时候再挣扎,好像晚了。但是这个老头这么忽悠一个小朋友,是不对的,我决定反击——」 「你精力也太旺盛了吧?脑子里整天都想的啥?」 「现在想的都是你,你要不要看一看?」白文元凑到常相思身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她推开,轻声道,「有人在——」 不是拒绝。 「我一定要让这个臭老头知道我的厉害,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所以,我先得观察他,找到他的弱点。他每天的生活很有规律,早晨六点起床,散步一个小时吃早饭,吃完早饭看两个小时的书报,然后去院子里摆弄他新养的鱼和花草。吃完午饭,睡一个小时午觉,然后去隔壁找另一个老爷爷下棋。晚上不吃饭,吃点水果,陪我看新闻,做作业,九点半准时睡觉。我要想打败他,就得在他最擅长的方面,养鱼和下棋——」 第147页 常相思憋笑,白文元瞪她一眼,「别笑,我当时可是很认真的。」 「所以你后来赢了吗?」 白文元长长地嘆了一口气,道,「姜还是老的辣啊,我瞎折腾了一年,发现短时间内无望,就把精力集中到学习上去了。至少在这个方面,我是比他要强的——」 「出息!」 「总的来说,我爷爷是一个心眼比较多,但是很讲道理的老年人。只要方法得当的话,就能打动他。」 「你带着我去见他,就是准备去讲道理?」 「你去了,根本不用讲,本身就是一个好道理呈现在他眼前。」 常相思点点头,半晌道,「你爷爷,是很看重家族利益的吧?你给他讲的道理,要是有悖于他所秉持的观点,再好的道理也是白费。」 「对!」白文元双眼晶晶亮,「你说的很对。」 常相思不明白白文元的兴奋点在哪里,疑惑地看着他。 「总之,这一次在b城,你只要跟着我,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我保准没问题。」 常相思也有旺盛的好奇心,非常想要知道白文元到底做了什么,可惜这个男人确实有自己的狗脾气,说了不说就非不说,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能□□和家法,只好抱着重重的疑惑到了b大。 两人给司机定了宾馆,打发他去休息后,自去小饭馆解决了午餐。她又去买了些鲜花和水果,按照约定的时间和地点去看望老师。 白文元在车里等了几个小时,傍晚的时候终于看见她走出校门,道,「怎么样?」 「挺好的。」常相思上车,「我这次回去就得准备起来了,下半年要参加考试。」 「好。」白文元也道,「刚才文渊给我发消息了,老爷子在家呢,我们现在过去,还能赶上吃晚饭。」 常相思有点紧张了,摸出小镜子照了照,感觉脸色有些黯淡,唇色也不鲜明。 「别看了,就这样已经很漂亮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在专栏做了个新文预收,名字是《祸水》,有兴趣的同学可以点击收藏,谢谢! 第77章 想什么 白文元和常相思到爷爷家门口的时候, 白文渊站在铁栏杆边东张西望。 「怎么才来?」白文渊抱怨着, 「我这边戏都要演不下去了,可坑死人——」 「路上堵车。」白文元打开后备箱, 拎出几个包装盒,以及一个芦苇编的小筐子,交给常相思, 道, 「你拎着。」 常相思接了东西,沖白文元打了个招唿,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 好奇了。这个少年,惯常都是笑嘻嘻的模样,何尝这么苦恼过。 「情况怎么样?」 「我偷偷摸摸的,就和做贼一样。婶婶防我死死的, 根本不给我看宴客的单子,幸好倩倩仗义。」白文渊把列印纸塞给白文元,「你自己看吧, 没请多少人,我估摸着是时间太紧张, 别人都抽不出空来。最后落实到位的外人,就这么五六桌, 加上我们自家人,不到二十桌。」 「谢了。」白文元拍拍白文渊的肩膀,「哥记你的好。」 「哥, 你可千万要处理好了,不然,咱们家可要丢大脸了。」 两兄弟交流完,白文渊躬着腰偷摸走了,留下常相思看着白文元,「你们在计划什么呢?」 白文元清清嗓子,道,「秘密!」 常相思还想说点什么,却被白文元一把拉了进去,她只得闭嘴,好奇地打量着。 从一开始进入大院的门岗,气氛就有些严肃,及至进入了生活区,看到晾晒的各种衣物和生活用品,才感觉到人间的烟火气。白文元爷爷居住的这栋三层小楼,从外观看偏欧式,但似乎是重新装修过,并不显旧。小院子里安装的落地灯也点亮了,衬着周围的花草树木,迷迷离离颇为幽静的感觉。 白文元推开门,大大咧咧走进去,立刻便有保姆和秘书上前来关怀,他牵着常相思一一介绍。常相思接受着衡量她的目光,礼貌地打了招唿后就不再说话。 「爷爷呢?还没下楼吃饭?」白文元道。 「刚才文渊送了一本棋谱来,缠着他下了两盘,现在正在收棋子,马上就下来了。」 「我们先上去找爷爷!对了,都没吃晚饭,再加两个菜吧!」 白文元拉着常相思上楼,丢下面面相觑的保姆和秘书。 「这样好吗?」常相思有点犹豫,不速之客从来都不太受欢迎。 「好的啊。」白文元坚定地回答,敲响了书房的门。 他微笑着推门,迎上门内白髮苍苍老人,道,「爷爷,我回来了。」 「是文元啊!」爷爷戴着老花镜,抬了抬镜框,瞧见他身后的常相思,多看了一眼,「带朋友来家里玩?」 「这是常相思。」白文元进屋,介绍道,「以前我给你说过那个——」 爷爷一脸恍然的样子,拿着棋子的手指了指白文元,脸上满是无可奈何的表情。 「相思,这是我爷爷。」 「爷爷好!」常相思微微躬身,双手拎着东西,非常不方便。 白文元接了她手里的东西,道,「这是相思给你准备的礼物,要看看吗?」 爷爷放下棋子,指指对面的座位,「坐!」 白文元立刻拉常相思坐下,将盒子摊开,道,「这是您之前一直想要的核桃,凑了一对;这是今年的新茶,托人带的。还有这个——」他将芦苇编的篮子推过去,「相思家里自己做的豆皮,全手工,纯天然有机食品,吃了对身体好。」 第148页 爷爷看着自己孙子卖力演出,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眼睛却看着常相思。常相思有点窘迫,这一堆的东西,除了豆皮和她有点关系,别的她可是一无所知。 「姑娘准备的呀?」爷爷淡淡道。 「是呀!」白文元面不改色。 「是吗?」爷爷看着常相思,「姑娘,您费心了。」 常相思看着爷爷眼睛里的一目了然,道,「爷爷,只有豆皮是我家自己做的,别的都是文元自己准备的。」 被当众戳穿,白文元「啧」了一声,伸手戳着她额头道,「我们一起的,谁准备都一样,只要爷爷喜欢。爷爷,您说是不是?」 爷爷扫自己孙子一眼,满是皱纹的脸微微笑了一下,依稀露出一些慈爱的光来,「臭小子,现在变得狡诈了。」 「爷爷,您看——」白文元的声音里不自觉带了一些哀求。 「也罢!」爷爷直起身,看着常相思,道,「姑娘,多大了?哪里人呀?家里做什么的呢?」 「爷爷,我今年三十了。」常相思紧缩起来的心脏松了几分,道,「北部县人,家里原本是务农,现在父母在县城里开了个小店,卖豆制品。」 「不容易。」爷爷感嘆了一声,又道,「你和文元什么时候认识的呢?现在在做什么?」 「我十八岁的时候去老蔡沟,和文元同一列火车同一排座位,他帮了我一个小忙。后来,他跟着我下了火车,加深了了解。」常相思双手抠在一起,手心出汗,「读书的时候一直和他在一起,毕业的时候分手。前两个月在平城又见到,经歷了一些事情,他就带我来见您了。」 「爷爷,咱俩是一见钟情!」白文元伸手揽住常相思的肩膀,略有些得意地沖老人笑。 老人拍一下椅子扶手,对常相思道,「姑娘啊,文元为了你,都要把咱们白家的天给戳出一个窟窿来了,你就这么轻描淡写几句话,把我这个老头子给打发了?」 老人问得简单,常相思答得也简单,这本是对应的关系,但老人却明显的表现出了对这些答案的不满意。他仿佛是故意的,抛出这样一个态度,测试她抗压能力。常相思原本是个直率的人,会坦诚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可在这一刻,她有一种预感,如果她主动提起那些令人痛苦的过往,仿佛就会被判定为输掉。 「爷爷,这么多年里发生了许多事,您想听哪一件?」白文元插嘴,「等吃完饭,我一件件讲给您听?」 白文元明显维护的态度让老人略有些不满,他看着常相思,评判着眼前这个女人对自己孙子的付出与她所得到的,是否匹配。 「爷爷,我并不知道文元为我付出了多少。」常相思想了一下,道,「他是一个很大男子主义的男人,认为自己能撑住整片天,很少在我面前示弱,也会将一些痛苦的真相隐瞒起来独自承受。这也是我们上一次分手的主要原因,也是这一次我来之前很不安的原因,因为我不知道他到底付出了什么,才让我现在能够坐在你面前说话。」 「我们在这个问题上,暂时还没有进行过任何沟通,因为他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存在。」常相思瞥一眼白文元。 白文元怔了一下,「宝贝,你为什么不和我谈?」 「你的个人意识非常强烈,若非是你自我认识到必须要改进,任何谈判都不会有效果。」常相思淡淡道,「我本来不想给你任何回应,让你自己意识到不应该擅自对我有任何安排,但你实在过于自作主张。」 「相思,你应该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 「文元,你也应该告诉我,你最近到底想干什么。」 两人这个时候几乎已经完全忘记了旁边还有一个围观看热闹的老人,只顾着互相较劲。 「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白文元不解,「你应该信任我。」 「什么共识?只是无条件的信任你,任由你对我有所谓的安排,然而却不知道究竟要走向何方?」常相思声音不高不低,「我不想翻旧帐,但你现在可没有比以前进步多少,甚至变成更加顽固了。我今天能够和你一起来看爷爷,也只不过是因为你昨天晚上终于向我提了提今天的安排,若非如此——」 「你不信任我。」 「我是有独立意识的人。」 爷爷取下眼镜,用力放在桌面上,发出一声响,两人闭嘴了。 「看样子,你们两个也并非是一定要在一起,这种简单的问题都没有处理好?干脆分手,免得麻烦——」 白文元转头看着老人,一脸的不贊同,「这不可能!」 「那还有什么好吵的呢?」 「不是我在吵!」白文元略烦躁,「她这个女人,总是不听我话。」 常相思眼睛熘圆,看着白文元。 白文元立刻冷静下来,道,「爷爷,对不起,是我自己没处理好。」 老人看着两人,对常相思道,「姑娘,就这样,你还愿意和他在一起?」 「如果他能改掉这些毛病的话,可以。」 白文元眉头又皱起来。 「你心里给了他多长的时间?」 「三年左右的样子。」常相思想了下。 「喂,相思,你不要这样擅自决定,好吗?」白文元急了,他这边关于婚礼的事情都已近开始提上日程了,结果她那边还有个三年的考察期,这种后院起火的滋味,十分不好受。 第149页 「三年后呢?」老人目光紧随着常相思的脸。 「如果我们两人都能为对方有所改变,那就可以一直在一起。如果都不愿意为对方改变的话,余生没有再见的必要。」 老人转眼看着白文元,「文元,就这样,你还是愿意为了她去争取?」 「当然!」白文元伸手去抓住常相思的手腕,死死将她的手扣在自己身后,「我们当然会相处得很好。」 「姑娘,我想和文元单独谈一谈。」 常相思起身,退出,站到走廊尽头的小阳台上,享受夜风和初夏青枝绿叶的繁茂景色。 常相思对这个城市十分熟悉,但此刻又有了新的认识和感觉,这是一种必须要融入其中的冲动和激情。今天对爷爷说的话,她在心里琢磨了许多时日,无法对白文元陈述,但却毫不犹豫地向老人摊开。 等了一会儿,书房门打开,白文元向她走过来,伸手抓住她往旁边的房间拖。 「你干什么?」常相思推拒,却依然被他按在墙壁上,门落锁。 「干什么?」白文元邪邪地笑了一下,捏起她的尖下巴,「常相思,你这个臭丫头,心眼怎么这么多呢?」 「是你自己太蠢了。」 「你是在怪我太爱你,一看见你就什么理智都没有了?」白文元双手掐着她的细腰,下半身紧贴着她的腹部,让她感受自己勃发的欲望,「你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吗?」 常相思身体已经逐渐开始甦醒对他的感觉,被他顶住自己的敏感之处,只觉得全身发热,麻酥酥的感觉从尾椎骨一直冲到颈项处,她知道,但现在两人所处的位置不对,只得道,「不知道。」 白文元手从她的臀部直接转移到她的腹部,灵活地解开她的裤子纽扣,拉开拉链,双手扣住裤腰往下拉,唇贴着她的耳朵,压着嗓子道,「把你干得哭出来——」 第78章 狗性坚强 「你疯了啊?这是什么地方?」常相思感觉下半身凉飕飕, 低声吼道。 白文元一手压着她, 一手去解自己的裤子,道, 「咱们就是干得少了,还没灵肉合一,所以你嘴巴才闭这么紧, 什么都不和我说。」 她马上感觉到炙热的肉体触碰下两人之间的电火花, 但心里又恐慌又紧张,「我刚才不是说了吗?」 「晚了。」白文元单手拨开她的大腿,将身体挤进去, 用自己的欲望磨蹭她的腿心,喘着气道,「我心里就跟火山爆发了一样,你得给我灭灭火, 不然,咱俩就得爆发世界大战。」 「性不能解决问题。」常相思很想保持自己的严肃性,可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 越是这个陌生逼仄的环境,她越是不能自控, 小声道,「文元, 咱们别在这,成吗?」 白文元恶劣地去拉扯她的上衣,下身缓慢而□□地更用力想要挤进去, 道,「我已经现在这样了,忍不了。」 「你这样,我没法做人了。」常相思越是焦急,两人相触之处发出的羞耻声音越大。 「你也很喜欢啊!」白文元尤不放弃,坚定地越入越深,「这么热,这么紧——」 哀求没用,常相思血气沖脑,抬脚去揣他,却被他抓住大腿,臀部顺势用力,彻底进去了,清晰分明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发出声音。 「小媳妇,你这么热情——」白文元眼睛变红,埋头咬着她颈项,「你摸摸我的心,它跳得多快,都是你害的。」 常相思也感觉到了两人之间毫无遮挡,热烫湿滑的快感,可委屈无可阻挡沖了上来,眼眶泛红。她扭头,不去在意身体的反应,咬紧牙关,不再给他任何反馈。 白文元从她的颈项亲到她的耳垂,感觉到她的不配合,单手将她的脸掰正面对自己,小心地去亲吻她的红唇,最后亲上她的眼睛,道,「被吓到啦?」 「你越来越过份了,快出去!」常相思双手指甲深深抠入他颈项,没留力。 白文元沉沉地笑着,咬一口她的耳垂,道,「我给爷爷说了我们要私下谈谈,晚一点下楼。你别怕,这是我以前住的房间,没人会进来打扰,咱们速战速决。」 「你——」 白文元将她的臀压向自己,无法忍耐道,「宝贝,你刚才在爷爷面前那样讲,我真伤心死了,快安慰安慰我。」 「你——」常相思红着脸,「快点!」 「小媳妇让快点,我就不能慢,但咱们得先换个姿势。」白文元双手托着常相思的臀部,让她的双腿缠在自己身上,转身将她按在墙边的沙发上,扯掉裤腿,分开腿,大开大合动作起来。 紧张和恐惧中,她的下半身将白文元缠得很紧,而白文元也被温软湿热包裹着,角度刁钻,压着她最敏感的地方进攻。高强度的腰臀动作一刻钟左右,白文元满头大汗,常相思的身体也红得不可思议,他将她死死按在沙发上,狠狠用力进入她身体的最深处。 常相思颤慄着感受他高热的坚硬,道,「在外面——」 「嗯!」白文元应答一声,撩起她的上衣,射在她肚腹之上。 常相思彻底没了力气,抬手摸一下额头的汗,「你是条狗吗?」 白文元笑一笑,起身去拿毛巾为她擦拭。 没有带换洗衣物上楼,常相思也不能那么丢脸让白文元马上下楼去拿,只得起身去卫生间仓促梳洗。可身体里残留的那种被打开被进入的分明感觉,以及不停分泌的液体,让她做贼心虚,磨蹭了一会儿,待脸上的红潮彻底消下去,才走出去。 第150页 白文元已经穿好衣服,收拾完毕,恢復一副正经严肃的样子,道,「咱们得下去吃饭了。」 常相思略不自在,他笑道,「你放松,千万别被看出来了。」 她瞪一眼他,道,「咱们俩的问题还没扯清楚,不要以为这样就算过关了。」 「小媳妇,我不给你说的事,必然不是什么好事,你就算知道了,也只会更烦恼。」白文元笑嘻嘻,「而且,你势必还会阻止我,你说,我是傻呢?还是傻?」 常相思拉开门,他两三步赶上来,「不过我可以保证,我要做的事情,既然不违法也不违规,更是符合人伦常理,绝对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这之外的每一件事,我都可以和你交待得清清楚楚,以后咱们家,除了我工作上的事情我做主外,别的事情都你做主,好不好?」 两人下楼,白文元笑嘻嘻将她扯到餐厅,老人已经坐在首座上,饭菜上齐,没有动筷。 「吵好了?」老人看着俩人,道,「快坐下来吃饭吧,都要凉了。」 常相思叫了一声爷爷,挨着白文元坐下,道,「已经没什么事了。」 「那就好。」老人道,「文元不懂事,你多包容他。」 这个走向有点奇怪,常相思看一眼白文元,他笑着对老人道,「全都是我爱吃的菜呀,爷爷,你提前知道我要来?」 「文渊这个傻小子,一下午在我这里转悠,也不说事,缠着我不让我出门。」老人提起筷子,「我一看他撅屁股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算一算,也该轮到你来找我了。」 「那这个事情,爷爷您只要不吱声,就算帮孙子一个大忙了。」 老人摇头,「一家人,最要紧是团结和睦。老的不知道退让,小的也不知道体贴,我自己感觉教育很失败——」 「爷爷,你放心。」 「这是你自己选的人,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相思,咱们得谢谢爷爷。」白文元起身,给老人斟满一杯酒,拉着常相思,心甘情愿喝了满杯。 「当年文元研究生毕业前,一心想要出国。他父母不同意,他就来找我。」老人一边吃一边讲古,「我认为,出去玩一玩见见世面未尝不可,但要在外面发展,我不支持。他心里闷得慌,约了朋友一起出去玩,经费还是我提供的——」 「爷爷支持得好,那一次出门正好就遇上相思了。」 「他一回来,就彻底改了行,抛弃了自己的专业,死活要当警察,说是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标。」老人看着常相思,「他父母不太同意,想让他进金融系统,但我支持他。男人嘛,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最重要,全情投入才是立世的根本。」 「他那时候和你在一起,被逼得不行了才说有和你谈恋爱,但是根本就不敢把你带回来给我看,给父母看。这事儿,自己都不坚定,成不了的。」老人看着白文元,「你现在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白文元态度很好地自我检讨,「那时候我自己心里先畏惧了,带着一种放任和随便的态度来对待这件事情,等事到临头了才抓瞎。被事情逼着往前走,等自己解决不了的时候才想着找您救急,力挽狂澜——」 「姑娘,你今后打算是在平城,还是b城?」 「我准备回学校读博,未来几年大多数时间呆b城。」 「家里都好?」 「现在的情况还不错,会越来越好。」常相思道,「他们很喜欢现在做的工作。」 晚饭毕,两个年轻人告辞,老人站在门口目送,秘书道,「老爷子这是松口了?」 「他也大了,翅膀硬,正是有心气的时候。她妈和他斗狠,本来就失了几分先机。这一次,她又不肯认输,要把两家人的面子都扯下来摔给外人看——」老人摇头,「和年轻人耗时间,十年都过去了,还没有赢,再斗下去也是两败俱伤。」 「家里大事,还是您老看得清楚。」 「人老了,要服老服输,不能斗气。」 白文元拉着常相思去住酒店,她实在忍耐不住身上的感觉,一进房就去了卫生间洗澡。 热水沖刷在身上,白皙的皮肤被烫得通红。 门推开,赤裸的白文元走进来,道,「高姝也回b城了,来电话约明天中午吃饭,她想见见你。」 「以什么名义见?朋友还是情敌?」常相思伸手关了水,围上浴巾,将湿漉漉的长髮挽起来。 「妯娌!」 「文渊同意了?」常相思吃惊。 「他还不知道。」 「什么?」常相思更吃惊了。 「高姝不让我对他讲,就想逼他主动选择她。」白文元跨进淋浴间,「她现在的立场很险恶,文渊要是一直不开窍,她会尴尬而且丢脸。」 「明天见面的你们互相了解,如果处得来就做朋友,处不来,就算了。她这个人,不怎么好打交道,但泛泛之交的话反而能平安无事。」白文元见她要出去,拉开她的浴巾,笑嘻嘻道,「别走啊——」 浴巾散开,露出她粉色的身体,白文元贪婪地上下看,脸上露骨的情欲毫不遮掩,「之前太匆忙了,今天晚上有的是时间。」 「我累了。」 「你怎么会累?」白文元将她堵在墙角,「不让你动,你只负责享受就好。」 第151页 「你现在伤才好,身体也没恢復,别太猖狂了。」常相思认真道,「男人一生是有限额的,超前消费了,徒悲伤——」 「你放心,我距离限额还远得很,保证性福生活八十年!」 「你怎么就这么不要脸呢?」 「要脸?两口子讲要脸?」白文元搂着常相思,「咱们这次玩不一样的好不好?」 「现在不行,你还在恢復期。」 「你帮我补补不就成了?」白文元在性这件事情上,就从来没妥协过,他抱着常相思坐上马桶,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你要心疼我,你来?」 「咱们俩的事情还没扯清楚,不行!」 「相思,我都听你的还不行吗?」白文元亲着常相思的肌肤,双手在她细细的腰上滑动摩挲。 常相思看他色欲攻心的样子,预感这人一辈子都改不了这狗德性。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一章。。。。满足你们 第79章 找个新郎 高姝回b城准备婚礼, 她的态度很合作, 家里早早就将婚庆公司和宴客的名单交给她了。她宣称想要一个永生难忘的婚礼,所以要求婚庆公司准备的所有用品上都只写高白联姻, 不出现新人的名字。至于婚纱照、展板等等,时间仓促,免了。她自觉一切都很顺利, 对常相思实在好奇, 定了中餐,要见识见识。 她先去饭店,点了菜, 等人的时候,白文渊的电话来了。最近这段时间,白文渊对她很主动,几乎每天一个电话, 翻着花样劝说她不要执迷不悟,坚决不能破坏他哥哥的爱情,最好告诉长辈退婚等等。刚开始她还有兴趣听听, 后来听得厌烦了,就把手机放在一边, 自去做事,隔十分钟再听, 那边的人依然滔滔不绝。高姝没有从白文渊嘴巴里听到自己想听的话,便一直敷衍着他,有一次他被敷衍得生气了, 直问,「你真就那么喜欢我哥,喜欢到这种强买强卖的地步了?」 「你还真喜欢多管闲事,是看上我了,还是看上你哥了,还是看上你哥那个女朋友了?」 高姝风度尽失地怼了他这么一句,气得他当场挂了电话,之后三天都没主动联繫过自己,可惜他根本就不是那种有气性的人,也就坚持了三天而已,之后照旧唠叨。 高姝没接电话,只回復了一条简讯,「别打扰我,今天中午我请你哥和他女朋友吃饭。」 这条简讯一回,不得了了,白文渊那边狂风暴雨一般发了数十条过来,无非就是在意淫两个女人见面天雷勾动地火般的掐架场景。 她感觉白文渊这男人也是在太没想像力了,干脆暂时将他拖入了黑名单中,既不接电话,也不收他简讯。 她只等了一会儿,白文元便领着一个高瘦的女人来,衣服非常朴素的淡色系,面容只点了一些淡妆,头髮中规中矩,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常相思走进包间,便见一个面容精緻的女子起身,这女子五官并不是十分出色,但看得出来眉眼妆容一丝不苟,头髮和衣服都非常有讲究,她站立的姿势和笑容也仿佛经过严格的训练。这不是她惯常所接触同学、朋友或者同事,是一个全新类型的女子,十分令她陌生又好奇。 「高姝,这是常相思。相思,这是高姝。」白文元为两人介绍,看着她们互相微笑着握手。 「相思,你好。一直听文渊提起你来,终于见面了。」高姝收回手,「快坐吧,也可以请服务员上菜了。」 服务员立刻答应着出去,准备上菜。 「你好!」常相思一边应答着,一边微笑,「一直听说你,对你也很好奇,今天终于见面了。」 「好奇什么?」 常相思只是客气客气而已,被人这样直接问回来,心里啧了一下,脸上还是笑道,「文元一直夸奖你,是很难得有主见的女人。」 高姝看一眼白文元,道,「他应该不会这么措辞。」 白文元道,「高姝,我也经常夸奖人。」 「你这么大度?」高姝微笑着开玩笑,「竟然刚发现。」 常相思突然发现,高姝和白文元之间,有些针锋相对。 「你们家老太爷,搞定了?」高姝关切道。 白文元点头,「到时候他会去坐镇,负责安抚你家长辈。」 「谢谢。」高姝露出微笑,又道,「还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 「你放心。」 「我对你很放心,主要是白文渊,奇蠢如猪,明明是一个爷爷生出来的,怎么就差别这么大?」一贯温和的高姝也忍不住说了两句狠话。 「蠢点好。」白文元保守道,「快活——」 「我有时候就很讨厌他那种天塌了还能笑得出来的样子。」高姝嘆一口气,对常相思道,「相思,你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上白文元呢?」 高姝表现得非常有善意,说话亲热,谈论的话题也没有针对性,她对常相思收起了敌意,常相思也就道,「那时候不知道喜欢不喜欢,主要觉得他是一个好人,能帮助我,但是,好像在打我的主意。」 「亲爱的,那叫一见钟情。」白文元再次强调,坚决不承认自己当初那些龌龊的心思,给自己塑造一个清白无暇的形象。 「到了读大学的时候才真正开始相处,他从各方面帮助我。」常相思想了一下,有了白文元后,这人全方位掌控她的生活,周遭除了师兄外,基本上没有熟悉的男性朋友了,道,「应该是,他没有给我任何向外发展的机会——」 第152页 高姝感嘆,「他的占有欲这么强?」 「平时不觉得,他烦躁的时候就很明显。」常相思瞥一眼若有所思的白文元,道,「当时心放在学业上,没有计较太多。」 「那你都准备好结婚的事情了吗?」高姝若无其事道。 「结婚?」常相思诧异。 白文元清了清嗓子,沖高姝摇了摇头,道,「暂时还在计划中。」 「是吗?那可得好好计划,我这次准备婚宴的事情,忙惨了。时间过于仓促,不仅穿不到自己喜欢的婚纱,也没办法将婚礼操办成自己喜欢的模样——」 常相思看看高姝,再看看白文元,轻声道,「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白文元皱眉,道,「高姝,你不要多事——」 「相思,你想要什么样的求婚?」 常相思看白文元和常相思的表现,感觉这两人必然有事情瞒着自己,道,「我没有想过这个事情。」 「文元这么不浪漫吗?」高姝眨眼,「我觉得一个完美的婚姻,从追求到恋爱,最后求婚到结婚,一个过程都不能少,只有这样充满仪式感,才会慎重和完善。」 「这些对我,都不重要,我更看重的是别的东西。」 「什么?」 白文元把耳朵竖直了。 常相思微微一笑,「高姝,你不能这么帮文元。文元,你也不能这么偷懒。我自己把答案说出来,会省你好多事?可是,你对我的用心就没有体现,我不会说的。」 高姝觉得常相思很有意思,岔开话题和她谈论平城的事情。不一会,服务员推开门上菜,摆了满满一桌。 白文元见高姝不再提结婚和婚宴的事情,高高提起的心放下一半,心里对她产生了一些牴触,自觉以后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和她打交道。这个女人,不仅不受控,还有点疯,不仅疯,还爱玩蹦极,吓得人情绪起伏,她就高兴了,他对自己的弟弟怀抱深切的同情。 饭吃到一半,白文元接到白文渊的简讯,便恢復了自己的所在,还很好心地附了地图。 三人酒足饭饱,约了要去下一个地方喝茶,正要起身散场的时候,白文渊铁青着脸推门进来了。 白文元有点诧异,「文渊,你怎么来了?」 白文渊看常相思和自己哥哥脸色正常,高姝也是满面笑意,怀疑自己眼瞎了。他原本以为高姝是要和两人摊牌掐架,怕她吃亏,紧赶慢赶过来劝架,想将双方隔开,最好能一次性把婚宴的事情给解决了。哪里料到,这不是一场鸿门宴,而是宾主尽欢的款待。 「我来看看。」白文渊有点结巴,马上道,「我来找高姝,有点事要商量——」 「找我做什么?」高姝笑眯眯道,「我准备约相思去喝咖啡,顺便逛商场看看戒指什么的。」 白文渊马上冲上来,一把抓住高姝的手腕将她拉住,对另外两人道,「时间赶不及了,我们先走——」 话没说完,白文渊扯着高姝冲出包间,临走的时候,她还给两人丢下一个笑脸。 跑出饭店,高姝一把甩开白文渊,大口喘气,「别拽着我,累!」 「你和常相思他们说什么了?」白文渊瞪着眼睛看她,「说什么看戒指呢?看什么戒指呢?」 高姝将不听话的髮丝夹在耳后,完全平静下来,才道,「这么好奇,去问你哥呀。」 「现在不是我哥的问题,是你的问题。你为什么就非倔着要办婚宴?人家两口子好好的,你不死心,还非得请吃饭,不到黄河心不死,现在该看清楚了吧?」白文渊看着高姝满不在乎的表情,「你这样,以后不会幸福,早点——」 「白文渊,你搞清楚,不是我要办婚宴,你要劝也该去找你婶。」高姝眨着眼睛,「你一个大男人,办个事情,就知道为难女人。看着我比较软和好欺负?你婶你惹不起,你哥你劝不动,常相思肯定不听你的,算来算去,就我好说话?尽欺负我吗?」她说着说着就掉眼泪,「这事是我自己能做主的吗?办婚宴谁问过我意见啊?你哥说不参加就不参加,也没问过我意见吧?你还非得落井下石——」 「我没有,我不是——」白文渊手忙脚乱,「你别哭啊!」 高姝泪眼朦胧地看着白文渊,「我现在都怕死了,就怕你哥真不去婚宴,到时候我一个人站台上,多尴尬呀!丢脸死了,你说,怎么办?」 白文渊看她满脸泪,心脏抽抽得痛,「要不,你也别去了?」 高姝抹眼泪,「那让我爸我妈尴尬吗?」 「那你说怎么办呢?」 高姝看着白文渊,犹犹豫豫,不敢说的样子。 「你说呀!」白文渊急得都要跳起来了,「婚宴就定的下个周,你真是急死人了。」 高姝咬唇,「现在,不就是缺个新郎——」 「我上哪去给你找——」 白文渊看着高姝看自己的样子,勐然冷静下来了,瞧着她,她也平静地看着他。 第80章 光芒 常相思疑惑地看着跑出去的两人, 对白文元道, 「你们在玩什么?」 「我没有在玩,是高姝玩。」白文元忙把自己撇清。 「白文元, 你最好给我完完全全讲清楚,不然——」 白文元揽着她的肩膀,一边往外走一边道, 「都是权宜之计, 咱们边走边说吧!」 第153页 两人开车往b大的方向走,一路上白文元将全部的事情讲了个彻彻底底,常相思冷着脸听完, 最后总结道,「所以你妈不顾你的反对,已经发了请帖定了酒店,下个周三就要给你和高姝办婚宴。而高姝假意说很喜欢你, 同意办婚宴,只是想用这种方法获得婚姻自理的权利;你就趁机把白文渊推出去,好的结果是成就一对佳人, 最差也就是自己变成负心汉?」 白文元点头,「你看今天文渊那个着急上火的样子, 很捨不得高姝委屈呀!这事高姝也乐见其成,不然你以为她会那么配合?」 常相思安静了许久, 白文元一边开车一边看她的表情,时间越就越不安,最后道, 「相思,怎么了?」 半晌,她才嘆一口气,「生命在于折腾。」 「所以我才找爷爷帮忙啊,到时候等文渊冲上去了,他老人家可以帮忙安抚众人。」 原来胡闹的基因是从这里传下来的。 「这段时间我和我妈联繫的时候,表现出不情愿和高姝办婚宴,但无可奈何的样子。消极对待,不配合买新郎西服,不配合彩排婚礼流程,也不配合去亲自发请帖,这样我妈反而感觉正常。我也再三叮嘱了高姝不能在我妈面前露馅,至于文渊这个坑货,我一直给他虚张声势我不会去。」白文元摇头,「希望这样能给大家都争取一点时间。」 「我不觉得这样能骗过你妈。」常相思道,「如果我是她,儿子已经表现出了不情愿,为了万无一失,肯定还会有强有力的保障措施。」 「对,我认为她会在这几天行动,所以我要比她快一步。」 「怎么快?」 白文元微微一笑,并不回答。 「怪不得之前不和我讲这些事情,因为还没有把我哄住。」常相思摇头,「白文元,你的心眼真是一个不缺。」 「相思——」白文元也不怕前面的司机听见了笑话,「对于你,我一点也不能大意,一点也不能放松。毕竟,那个时候,我只不过是没有在意我母亲那跟弦,就导致了那样的后果。我,不,我们,都输不起了——」 两人到了b大附近,联繫司机启程回平城。一路上,白文元的手机响不停,既有工作电话,也有他母亲打过来交流婚宴事宜的,还有的电话他根本不接,直接回復简讯。常相思见他忙得不可开交,干脆闭眼休息。 高速行驶几个小时后,抵达平城。 白文元让司机把车开走,拎着常相思的小包下车,笑吟吟地对她说,「相思,还记得当年我送你来去的平城车站吗?」 「记得!」 那是常相思人生中最不愿回想却刻骨铭心的时刻,她还记得那个小宾馆,散发着一点霉味的床单,昏暗的灯光以及白文元年轻莽撞的身体。 「咱们去重温一回旧梦呗!」 「不要。」常相思拒绝,「那些不好的事情,过去的就过去了,忘不掉的,我都记在心里,没有必要去刻意重温。」 「相思,一路上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了,再没有任何隐瞒。你应该在心里消除对我所谓三年的考察期,对吧?」 常相思看一眼白文元,没有回答,踏上公寓的楼梯,摸出钥匙准备开门。 「相思,现在只有咱们俩,你能告诉我,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婚礼吗?」白文元看出她表情的松动,继续死缠。 她将钥匙塞入锁孔,低头道,「简简单单,就咱们俩,找个环境好,人少又安静的地方,住上半个月就可以了。」 「就这么简单?」白文元伸手抓住门把,不让她开门,心里却已经乐开了花,愿意谈到结婚的事情,至少在心理上已经完全接受他了。 她推不开门,道,「你松手呀,别捣乱。」 「你要求这么低——」白文元侧身挤在门和常相思之间,背着她将门推开,打开灯开关,「可是我想给你更多!」 一片花海呈现在常相思的眼前,她张目结舌呆在门口,对着一片赤红的玫瑰海洋,地面上一层层的花瓣,天花板上垂下无数的花枝,玫瑰的浓香扑鼻而来。 白文元站在花瓣的中央,笑吟吟看着常相思,见她说不出话的样子,「傻了吗?」 「你——」常相思走进房间,「怎么做到的?」 白文元抱起她,使她抬手便可触及半空中的花瓣,「喜欢吗?」 「你找谁帮忙了?」 「告诉我,喜欢不喜欢!」 常相思不说话,低头看白文元的脸,他的眼中充满了期待的光芒,脸上也有些紧张的表情。她看过他高兴的样子,愤怒的样子,悲伤绝望的样子,却从来在他脸上见到过紧张。这是一种非常新奇的感受,她明明白白地感觉到,自己好像已经能够掌握眼前这个男人的情绪。 白文元看到常相思不说话,更紧张了,缓缓将她放下来,单膝跪在花丛中。 常相思全身僵硬,做不出反应。 他从裤兜里摸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递给她。 她垂眼看着他,他仰头看着她,两人的视线在小盒子中央那一点璀璨上汇聚。 他将手举得更高,道,「本是该在你毕业的时候就给你的,但我胆怯了。上次我趁你睡着又量了一下你的手指,比以前长大了两号,所以又重新送回店里去改了一下,耽误了点时间。你试试,合适不?」 第154页 「你——」常相思声音有点发抖。 她也幻想过和他结婚的场景,以白文元的性格,是做不出来跪地求婚或者玩惊喜这种事情。在她的畅想中,应该是在某一天,她做着饭,他吃着水果,吊儿郎当地告诉她,我们该结婚了。然后,没有任何意外地,两人去领证—— 「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白文元将戒指取出来,盒子丢开,硬拉着常相思的手。她的手握得死紧,他一个个将手指抠开,撸直,然后将戒指套上去。 常相思的手很漂亮,白而长,指节均匀,当戴上这颗梨形的钻石后,汇聚的光芒让她的肤色更美。 「请钟老帮忙开的门,这些花请花店的人帮忙布置的。一是我从来没有认真向你表白过,二是为了你的生日,三呢,就是——」白文元低头在她手背上亲了一下,「我已经等不及了。你说三年,不,我连三天都等不了。我迫切地想要向所有人介绍你,这位是常相思,是我的妻子,是我一直以来所爱的人,是我下半辈子想要陪伴的人——」 「如果我不同意呢?」常相思收回手,仔细端详着手上的戒指,钻石足够大足够闪。 「我会求到你同意为止。」 她想掩饰自己有点激动的情绪,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刻复杂的想法。 白文元身上的手机响起来,他摸出来看了一下,丢开,「只不过,你现在不同意,后期可能要承担勾引有妇之夫的恶名?」 常相思不解,他道,「我妈不死心,即使我这几天在他面前表现很好,为了保险起见,她也会把我弄回b城看管起来。然后,或者会托关系强行把我和高姝的结婚证领了,不要怀疑,她做得出这样的事情。」 「相思,我不想节外生枝,我们已经耽搁好多年了。」白文元殷切地看着她,「你看,我都已经有白头髮了——」 「所以你在路上所谓的抢先行动,就是想要我马上接受你的求婚吗?」 「以及明天一起去领证。」白文元坚定道,「相思,我想要给你一个光明正大的婚礼,有长辈的祝福,有朋友的参加,可以昭告天下,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你——」 白文元的手机又响起来,他捡起来看了,道,「相思,我们必须得找个地方避一下,等到明天早晨。」 「怎么了?」 「我爷爷发的简讯,说是我妈已经找人来平城了。」白文元微微苦笑,「她现在誓不罢休呀!所以,所有咱们住的地方,都有可能被她找一遍——」 常相思清了清嗓子,道,「白文元,你得重新来一次。」 白文元疑惑,她把手往前递了递,他这才反应过来,褪下戒指,仰头道,「相思,我爱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常相思看着白文元,她想起许久之前,这个男人告诉过她,不要妥协,她想,她做到了。 「我愿意!」 戒指缓缓套上无名指,白文元低头埋在她的手背上,久久不能起身。 「文元——」常相思感受到手背上的湿意,蹲下身,环抱住身前的男人,拍拍他的肩膀,抚摸他的颈项。 白文元张开双臂,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在她耳边道,「相思,咱们所有领证需要的资料都准备好了,我昨天晚上放在你手提包的夹层里。今天晚上,你找个酒店入住,明天一早打个车来我单位,我托人单位的同志接送。酒店地址发给我,接到我电话你再下楼,毕竟是政府单位,我妈不敢乱来——」 「好!」 「今天晚上,无论是谁联繫你,让你见面,你都不要同意。」白文元急切地交待,「我已经和你父母讲好了,他们去亲戚家住了,等到明天,我们领证了,就好了。」 「好!我直接关机就是了。」 「还有,钟老那边,我——」 「文元。」常相思轻推着他,想看他,轻声道,「你太紧张了,这会影响你的判断。我们,不会有事的——」 白文元不想让常相思看见自己的样子,埋头让她的衣服擦干脸上的水痕,半晌才道,「你收拾一下,咱们分头走。」 常相思牵着白文元的手,带着他下楼,看着他一边接电话一边匆忙离开。她想,这样的他,即使什么也不说,她也会一直等着。 常相思为了安白文元的心,带上自己简单的装备,在距离公安局最近的快捷酒店定了一间客房。睡觉前,她打开自己的包,从夹层里翻出两人的身份证、户籍证明、单身证明等等,检查了三遍后,她睡了一个好觉。 次日一早,她起床洗澡洗头,给自己描了一个淡妆,用了亮红色的唇彩,套上了粉色的外套。她站在窗口看着街道对面的威严的建筑,太阳升起,日影移动,大半条街亮起来。人和车逐渐繁盛,尘世的喧闹点亮了原本黑白的世界。 她看见,有一辆警车停在酒店门口,车门打开,一个熟悉的人影走下来。 他站在太阳下,就是光芒万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这两个月多来大家伴随我写完这个文,这算是我真正意义上第一篇日更完成的言情文,非常具有里程碑的意义。也很感谢在发文过程中鼓励我,帮助我的各位小天使。 接下来就是一些零星的番外故事。 1、白文元和相思苦逼的二人世界;2、白文渊水深火热的婚后生活; 第155页 番外故事的某些篇章,我在更完一次后,会更第二次增加字数,所以先买的同学会免费看到更多的字数。 另,为了庆贺完结,我会在第八十章 的评论里发红包,请大家踊跃发言,谢谢。 第81章 番外 戒菸 下班时间到,白文元不着急走,他将资料文档全部归位锁好后,等同事都走得差不多了,从柜子里掏出洗漱用具,快步走向卫生间。随着调回b城,压在他身上的工作越来越繁重,压力无可排解,寄情于抽菸,可年龄越大,就越是无法掩饰香菸对他的负面影响。他对着镜子刷牙,洗脸,又用小刷子仔细清洗指甲,务必要清除其上被烟燻黄的部分,以尽量保持自己的风度。 这是一个艰难的工作,但不得不做。 他和常相思结婚三年,这三年里,头两年他在平城打拼,她在b大读书,两个人聚少离多;今年调回b城,升了一级,工作的地方变了,距离b大远,两口子也不能日日团聚,过的是周末夫妻生活。对于这样自在的生活,他们俩本身没有什么意见,可惜两家的老人就差跳脚了。 常家老两口是不敢直接催生,每次年节回去,总会旁敲侧击,哪一家的姑娘又生了,常相思的哪一个小学女同学做奶奶了,哪一家的媳妇年纪大了生不出来。常相思一般就懒洋洋说,不着急;白文元还会考虑一下他们的心情,仔细给他们讲,相思学习压力重呀,不适合生。 白家的老人就没这么好打发了,白母平日和常相思基本没有任何交流,但总会在全家聚会的时候谈论一些科学研究,女性最好的生育年龄在二十五至三十岁之间,之后每延迟一年生育能力便成倍下降,卵子的质量不高会导致胎儿发育不完美,最终诞生的后代不会遗传到最优秀的基因。白母负责摆事实讲道理,白爷爷就负责以情动人,两人在强大的攻势下,坚持了两年多,实在扛不住了。 上个月,常相思的毕业课题确定,终于松了口,对白文元道,「考验你意志力的时候到了,你从现在开始,戒菸吧!」 呵呵,戒菸。 白文元环视周围,警察局里除了烟枪还是烟枪,开个常规例会,会议室内的烟雾浓度能让消防报警器启动。在如此强烈诱惑的环境下,讲究个人英雄主义,不仅仅是考验他的意志力,还事关生存。 但是,他能怎么办呢? 老婆发话,又是为了后代健康,他能不听吗? 他必须要完成任务,但是,戒菸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从最开始的一天两包烟,减少到一天一包。周末去学校接常相思回家的时候,她上车就在他身上嗅来嗅去,最后眉头一皱,「还抽着呢?」 白文元心虚呀,减少到一天半包,但还是无法抵挡老婆敏锐的嗅觉,她不在他身上嗅了,淡淡道,「你身上的烟味,一点没少。」 白文元唉声嘆气被老婆把工资卡奖金卡收走了,每个周只给他留点基本生活费,一应零花钱全没有。他很捨不得地把自己最后半条烟藏在办公室,节约着抽,每天三根。 为了不让老婆发现,他开始了艰难的抽菸后必须立刻刷牙洗脸的习惯。 「你以为这样就行了吗?烟的气味颗粒非常微小,只要你抽了,这些分子就会沾在你的头髮里,指甲上,皮肤里,怎么洗都洗不干净的。」常相思嗅到他身上的烟味淡了后,还是非常肯定,他没有彻底戒掉。 白文元无奈,只有在梳洗的习惯之后再想办法,他每个周准备一套完全没穿过的新衣服,隔绝被烟雾侵害。在去接常相思之前,不仅要梳洗,还要彻底换衣服,从内到外—— 他对着镜子,用湿毛巾擦头髮,再看看指甲已经完全干净,牙齿也很白皙,这才略放了一点心,苦中作乐端着小盆回办公室。又从柜子里拎出一个密封好的包袱,换衣服先。 搞好这一切,他才拎着装衣物的小包袱出门,锁办公室,下楼开车。 「白哥,下班了!」 「嗯!」 「白哥,收拾这么帅气,又换上新衣服,去接嫂子呢?」 白文元摆着严肃的领导脸,对上小年轻们满脸的取笑,「工作做完了吗?该加班加班,年轻人,要多学习——」 身后是一片欢快的笑声,白文元无奈地摇头,他每个周这么一番做作,早有老大姐来关心了。他暂时找不到什么好词,半吞半吐说了,老大姐们感动异常,立刻在办公楼里传遍了。 「呀,看看人家小白,多靠谱,多有意志力。为了下一代的健康,说戒菸就戒菸,又体贴老婆,又年轻有为,都多学着点——」 白文元把小包袱丢车后座,坐上车,掰下后视镜看了下自己,「还年轻?」 丢了一片口香糖在口中,一路咀嚼着去学校后门,他到的时候正好看见常相思站在路边水果店买水果。他用力按下车喇叭,尔后吐出口香糖包起来,塞车后的垃圾桶里。 常相思拎着一兜桔子上车,道,「你明后天加班吗?」 白文元暂时不敢开口说话,避免暴露口中的牙膏和口香糖味道,只摇头。 常相思奇怪地看他一眼,他笑一笑,伸手拿了个桔子,剥开,分成两半,一人一半。他吞了几瓣后,口中满是酸香的桔子味,这才道,「明后天休息。」 「那好,跟我去逛下商场,咱们得把家具什么的定了。」 第156页 白文元抬手投降,「老婆,你约高姝去看好了,看上什么买什么。我约了沈川、文渊还有向垣打牌。」 「打牌?」常相思疑惑,「你还有钱打牌?」 「就是没钱呀!」白文元戏着脸,「申请发点活动经费吧——」 「多少?」 「一千!」 「一千?」常相思怀疑,「够吗?」 「够啦够啦!」白文元启动车,「这帮小子,找我打牌都是练技术的,我不收学费,赢的钱算是给他们一个教训。」 「猖狂呀!」 两人现在住的是家里的一个老房子,小两居,一间卧室一间书房,暂时够住,但若是要添丁进口,就不够了。老人贊助、白倩支援、常相思自己存钱,很不容易凑了一个三居的首付款。至于白文元,常相思感觉这男人就没什么用,他单身的时候就没想过存钱的事情,工资发下来,上半月就吃光喝光,还胡乱到处借给别人,他还留了一笔用于资助常相思老家那边要进学的几个学生,最后基本上也收不回来。 常相思算家里的经济帐的时候,拎着他余额加起来不足一万元的几张卡片,斜着眼睛看他,「白文元,你说你,有什么用?」 基于白文元对家庭的贡献值为零,常相思很不客气地接管了经济大权,在高压之下,终于存下来点钱,用于新房的装修。现在,房子的装修接近尾声,只等家具家电进去后,便可择日搬家。 「他们几个小子比我有钱,特别是向垣。老婆,你说你想要哪个价位的家具,我保准明天都给你赢回来。」白文元讨好地开车,一路沖回去,「晚上想吃啥?」 「回家做吧。」常相思拉好安全带,从包里翻出小镜子,仔细看自己的脸色,「我最近在吃调理的中药,不能大鱼大肉,大荤大腥。你看我,气色有没有好一点?」 「好多了。」白文元说瞎话都不眨眼。 「我给你也捡了三幅,已经熬好了,从今天晚上开始吃。」 「我就没必要吧?」白文元是抗拒的,中药的味道,他实在不喜欢,「你要不相信,晚上试试?」 「年纪大了,精子质量比不得年轻时候。」常相思侧头上下打量白文元,他的身材保养得不错,全身没有一丝赘肉,但年纪大了,难保身体机能不出问题,「你要担负起传宗接代的重任啊,白文元同志——」 「特别是,你这种意志力不坚强,戒个烟都戒不掉的男人。」常相思最后再补上一刀。 下班高峰期,车在路上堵了一个小时,钻入一个老小区。常相思下车,拎着手上的水果和菜,看看后座还有个包,就要去拿。 「那是同事放的东西,就留车上,下周要给他的。」白文元忙道。 「好!」常相思转身上楼。 白文元松口气,将车停在车位上,见她上楼不见人影了,下车,将装衣服的小包扯下来,打开车后备箱。后备箱门一开,里面已经堆了三个如是的装衣服的包,他有点为难,懊恼地拍拍自己的头,上两周太忙了,忘记将衣服偷渡上去洗了。 不管,他扣上后备箱,熘达着上楼。 一个周没回家,房子里已经乱成狗窝,沙发上抱枕乱七八糟,各种书籍和资料被塞在缝隙里,茶几上更是各种果皮和报纸。地板上一层灰,卧室里床上的被子扭曲得和咸菜一样,窗帘还是关起来的样子,她基本上可以想像白文元每天早晨翻身起床披衣服下楼的场景。 嘆一口气,先把米饭蒸上,将书和资料归位去书房,抱枕归位,卧室的窗帘拉开透气,被套全部拆下来塞洗衣机里。可是,洗衣机门一打开,里面爆满的衣服掉下来,她满头黑线将各色衣服拉出来分好。 门打开,白文元走进来。 常相思从阳台探头进来,道,「白文元,你不是会打扫卫生吗?」 「呀!」白文元看已经被基本收拾了一下的客厅,摸一下鼻子,道,「这不是,忙嘛——」 「我把衣服分好了,浅色的塞洗衣机里了。你这些深色的外套,先用刷子刷好,等会再放洗衣机里去。说了多少次了,要分颜色,分颜色,你知道自己洗坏多少衣服了吗?」常相思实在不想唠叨的,但这个男人不受教,每次态度很好,她说什么都答应着,可下回照旧。她感觉自己上当受骗了,求婚的时候说得挺好的,结婚不足三个月,就故态復萌。 「好,我来刷衣服。」白文元脱了外套,露出里面穿的卫衣来,身体依然挺拔修长,「老婆,你去做饭。」 常相思瞪他一眼,他嬉皮笑脸凑过来亲了一口。 「你要是实在忙,咱们就请个打扫卫生的阿姨,至少一个周来一次。」常相思进厨房,一边摘菜一边道,「保持日常的整洁,不然突然有客人来,家里连脚都没法下。这可有损你作为领导的形象——」 「搬新家了再说吧!」白文元不是很有兴趣,「咱们家东西又多又乱,不熟的人不能请。」 常相思看米饭差不多熟了,淘洗好菜,快速做了一荤一素以汤端上桌。 两人吃完饭,衣服也洗得差不多了,白文元自觉去洗碗,常相思将衣服拿出来晾。她清点了一下,道,「文元,你有两件夹克外套,怎么没见了?」 「什么?」白文元强做镇定。 「奇怪!」常相思回卧室开衣柜门,找了下没找着。 第157页 白文元脑子转得飞快,道,「啊,那个啊,送出去干洗了。」 「什么时候送的呢?票呢?」常相思出来,「咱们下楼散步,消消食,顺便去取呗。」 一个无心的谎言,就要用无数个谎言来掩盖。白文元干笑,道,「可能是忘在办公室了——」 「没事。」常相思拍拍衣服,「那个老闆我认识,咱们去说说,留个身份证号,就能取了!」 白文元站着不动,感觉这事没完没了了,压力好大,又想抽菸了。 关键时刻,白文元的手机响了,他仿佛得救一般扑过去,接通,说了两句,捂着话筒对常相思道,「老婆,工作上的事,我出去讲。」 常相思双手抱胸,看着他做作地打开门,躲瘟神一样跑下来,摇头继续打扫卫生。 擦拭灰尘,扫地拖地,干完这一切差不多晚上九点了,她也没了逛的力气,找了衣服出来洗澡。 正是初秋的季节,天气逐渐转凉,捂着厚浴袍进卧室,将头髮吹干后直接窝在床上。 换的干净被套,又轻又软,她靠在床头,拿了一本没看完的书继续看。 卧室门打开,白文元探头进来,「老婆,不是要散步吗?」 常相思抬眼看一下做贼心虚的人,道,「你不是忙吗?真要去?要去我现在换衣服——」 「呀,不用麻烦了,我马上去洗澡。」白文元进屋,直接脱了衣服。 常相思放下书,看他挺直的腰背和翘臀长腿,这男人的身体也就是有这样的优势,耐得住折腾。 白文元洗完澡,穿着背心和短裤,带着一身潮气上床,他靠在常相思头边,「看什么呢?」 「论文的资料。」常相思合上书,「去把头髮吹干。」 「等会。」白文元揭开被子,翻身爬到她身上。 「等一下。」常相思阻止他拉扯自己睡袍的手,指指自己嘴巴,「你先让我尝一尝。」 白文元干脆地亲上去,不待他动作,常相思的舌便钻入口中,肆意翻搅,舔着他的舌根,还扫过他一颗颗的牙齿,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他全身放松。 常相思推开,双唇红亮,道,「去拿套。」 「为什么呀?」白文元不解。 「你说呢?」常相思伸手扯他耳朵,「一个大男人,说话不算话,满嘴的烟味,老老实实给我戒菸。」 白文元瘫在床上,「老婆,我想和你无遮挡负距离亲密接触,就那么难呀!」 「等我怀孕了,你有十个月的机会。」 无法,他只得伸手从床头柜翻出一个安全套,甩在柜面上,双手抓住她的外袍,用力扯开,露出她白皙的身体。 常相思配合白文元的动作,两人脱了衣服,亲成一团。 两个人实在喜欢对方的身体,而且善于探索,将各自的敏感位置摸索得一清二楚,情绪上来的时候,做足前戏,一个软绵如春水,一个坚硬如热铁。安全,温暖,舒适而放松,这是最好的性爱方式,两人乐在其中。 白文元将常相思的腿缠在自己腰上,缓缓进入,并不沉入底部,而是卡在某一个深度,小幅度的动作着。她的身体在夜灯下泛着红晕,鲜花一般舒展盛开,双目微眯,其中的光华如黑水晶一般透着亮。他居高临下看着她,绵软如玉的身体,让他有归宿的感觉,无法完全倾诉的温柔和心里一点点满溢的柔情。 她轻声呻吟,腰似乎不能支撑,白文元顺手捡起一个抱枕垫在她腰下,喘息着拍她的腰,道,「最近没锻鍊了?」 常相思放松,下身不断收缩着,他吸几口气,道,「放松点——」 「太忙了!」常相思模煳地回答,她下身越缠得紧,越能感觉到他的硬度和热度,炙热的感觉从那处扩散开,身体忍不住颤慄。 「这么快?」白文元伸手去摸,满手湿滑。 常相思双手卡在他腰上,制止他再动,道,「你等我休息一会儿。」 白文元缓慢而坚定地移动,「怎么等?」 她被刺激得脚趾都紧缩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地挣扎,不想要再次尝试失控的感觉。 平日里白文元什么事情都由着常相思,可一旦上了床,他的禽兽本性暴露,由不得她任性,必是要做得酣畅淋漓才算完。他压着常相思,腰臀快速抽动,见她完全失了反抗的力气,身体软如棉后,干脆坐起身,扶着她坐在自己双腿上,双手托起她的臀部,身体用力,更加深入她的身体。 常相思俯在他肩上,双手环保他厚实的腰背,感觉他皮肤下面的肌肉随着动作一条条硬起,用力抱着他。 白文元低头啃在她滑嫩的肩上,咬下一个牙印,满身是汗,又黏又湿。直到常相思的身体热烫,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他才快速动做,彻底完事。 常相思半躺在床上休息,道,「什么电话,打那么久?」 「一个案子的。」白文元模煳道,「拖了好几年,最近可能会开始收网。」 常相思便不再问了,他的工作忙碌,涉及的大多是要案重案,除此外还要和各政府部门协调配合。工作的重心从偏技术方向转移到偏管理方向,更考验人的智慧和心机,她有时候看他坐在沙发上想事情,愁眉苦脸唉声嘆气,想着想着就能睡着了。偶尔,还能发现他长出一两根白头髮来。 第158页 「文元,认真和你讲,烟必须得戒了。我准备今年九十月怀,来年七八月生,正好能避开答辩的日子,不耽误事。你要是坏了我的计划,把我拖成高龄产妇了,我给你讲,你也别上班了,辞职回来养孩子。」常相思卷着被子。 白文元手在她腰腹上滑动,又大又温暖,「我知道,已经戒得差不多了。就是看见别人抽吧,馋呢!」 「给你买的电子菸呢?」 丢办公桌抽屉里了,就新拿到的时候用了几天,后来就再没去宠幸过了。 「用着呢!」 「你现在越来越不把我的话当回事了呀!」常相思起身,准备去沖个澡。 白文元单手背在脑后,另一手去拿手机,果然又有几个简讯过来。 常相思走回卧室,扑倒床上,「睡觉了。」 「相思啊,飞哥刚才来简讯了。」白文元道。 「怎么了?」 「他现在不是专管老蔡沟那一块的事情吗?政府招商引资,建了枸杞生产基地和配套的产品线,从他们那边吸收了不少的劳力和土地。本来治安情况都开始好转了,但是最近他得到消息说,有几个年轻人不知道被谁怂恿着,跑了!」 「是不是出去打工了?」 白文元摇头,嘆一口气,「是就好了。应该是和几年前的那个案子有点关系,我让人查着呢!」 常相思翻身,「你是说,蔡炳坤的大哥?」 白文元点头,也缩进被子里,伸手保住她,「这个事挺麻烦的,得好几个部分协调,还要和境外的人联繫——」 「能成吗?」 两人说着话,陷入了沉睡之中。 次日一早,常相思醒过来却发现身边没了人,起床去做早饭,熬了一锅粥,抓了几碟咸菜。 准备好早饭,白文元推门进来,手里拎了油条和包子,满身汗气。 「跑步去了?洗手吃饭吧!」 两人吃完早饭,收拾了厨房,换衣服准备出门。 「你们约哪里打牌?」常相思拎着包,「要是没定地方,最好约在商场周围,我逛完去找你们。」 「约了地儿。」白文元换鞋,「你开车吧,先把我送去那地,你再开去家具城那边。」 「行!」 常相思开车将他甩在一个会所外,直接驾车去了商场。高姝动作比较慢,出门前必要收拾一两个小时,她一边逛一边等,看见合适的就找人拿名片。商场里成品的家具价格都非常漂亮,她看得多,下手的少,略便宜一点的她总觉得哪里不合意,略看得上的,价格便是多出好几个零来。 常相思自认已经不算是低收入人群了,可是面对这样的商品还是觉得牙酸。 高姝到了后,也不多话,直接把她领到了一个装饰很豪华的铺面前,这家店卖的全是进口木料做的实木家具,无论款式还是材质都很合她的意,就是价格不亲民。她转了许久,高姝又帮她争取了很好的折扣,这才狠心买了一套书房用的书架和两张书桌。 高姝的审美很不错,在她的建议下,常相思又买齐了客厅里的家具,最后,至于床和衣柜,则是准备将现在房子里用的直接搬过去。商场里的小玩意琳琅满足,高姝选了两组换鞋凳子,为了凑齐折扣,应让常相思也买了两组。两人逛了一上午,午饭在商场里简单吃的,下午继续,最后拎着沉重的包装去找车。 她打开后备箱,却见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包袱,想要挪点空间出来装凳子几乎都不可能。 「这些都是什么?」高姝好奇地按了按,软软的。 「不知道。」常相思将包装放在地上,拎出一个袋子,果然不重,她拉开拉链,却见里面塞的都是衣服。 「大哥的衣服?」 常相思笑一下,又去拎另一个袋子,打开,果然又是衣服。 两个女人满头黑线地对着满满一后备箱的各种衣服,无语。 「嫂子,你和大哥在玩什么情趣呢?」 常相思嫌弃地拎起一件,凑过去闻了闻,果然满是菸草的味道,她胡乱将衣服塞回去,道,「还是放后座吧!」 高姝看她沉着脸,憋不住笑。 常相思只得道,「准备要个孩子,让他戒菸,逼得有点急了,就给我来这套。这些衣服,怕都是在单位换下来,没来得及送洗的。」 高姝听了一肚子笑话,开着自己的车走了。 常相思上车,摸出手机来,看看时间也差不多该吃晚饭了,几个大男人玩了一天也该够了,她将车开到会所楼下,拨通了电话。 白文元几人玩最后一圈牌,他忍受了一天的二手菸,实在愤懑,终于忍住,抓起向垣的烟盒抽了一支出来含在嘴里。 「点上?」白文渊逗他。 「等会!」白文元含煳地说话,摸出手机,果然是常相思打过来的,「你嫂子电话。」他划开手机,接了,常相思的声音传过来。 「文元,玩好了没?我在楼下等你!」 「快了,最后一把了。」白文元忙吐出烟来,清了清嗓子。 「嗯,我想听你解释解释,你后备箱里那些据说是同事的东西,怎么变成了你的衣服。」 电话被挂断,白文元呆了一下,火急火燎起来,抓起桌子上的钱和手机就要走。 「唉——」白文渊不乐意了,「你干什么呢?还有最后一圈没完,不带这样赢了就跑的。」 第159页 「行了行了,今天的帐我付。」白文元数出一千块钱丢在桌子上,「抽菸被你嫂子抓了个现行,我现在得想个好词怎么煳弄过去。」 三个人看着桌子上的钱,面面相觑,刚才那个人,真是的白文元? 白文元冲下楼,见了自己的车就停下来,抬手闻了下身上的味道,皱了皱眉头。 常相思沖他招手,他走过去,心惊胆战,不知怎么回事,这几年他越是看着她的笑脸,就越是怕。 「上车!」 白文元坐上副驾,道,「老婆,今天我没抽菸,身上的味道都是他们抽了给染上的。」 常相思看着白文元,道,「文元,我是不是把你逼太紧了?以至于让你开始用这样的办法逃避我,你认为这是正常健康的夫妻关系吗?」 「不是。」 「你如果戒菸有困难,我们可以商量,也可以採取别的办法。」 「没有困难。」白文元举手,「老婆,我已经知道错了,以后坚决不阳奉阴违——」 常相思启动车,开往他的办公室,「可以。你去把你办公室里藏的东西都给我找下来!」 白文元欲哭无泪,板着一张脸,保持着作为领导的严肃性。 他一本正经到了办公楼下,下车,上楼,开办公室门,从柜子里翻出藏的半条烟,天地同悲。 他咬牙切齿,「个小崽子,还没存在就把你爹逼成这个样子,等生出来了,看我怎么教训你!」 当然,强制戒菸后也只能发出这样的悲唿以求心理平衡,这就是一个男人的归宿。 第82章 番外 虚伪和纯真(一) 白文渊满身酒气,垂着脑袋被自家父母和高姝的父母训了整整一个晚上,现在他头晕脑胀,噁心想吐,一点也不想去见那个女人。他一把扯掉胸口上的新郎佩花,在走廊里来来回迴转了约莫有半个小时,这才不甘不愿地摸出房卡推开房门。 他看见高姝坐在巨大的床上,手上似乎捧着什么在看,脸上带着笑,一听见开门的声音就忙不迭地把那玩意塞枕头底下。他看也没看高姝一眼,将身体丢在沙发上,望着外面的夜景发呆。 他结婚了,他这么稀里煳涂的,成为了已婚人士。 他想不开,更想把自己脑子砸开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人脑子还是猪脑子。 白文渊双手在脸上搓了几把,想起自己当着高姝在双方父母面前愚蠢的发言,无地自容。 「我喜欢高姝,我爱她,我就认准了她。她除了嫁给我,谁都不行!是我给大哥讲了这个事情,让他别和我抢,我也给高姝说了,今天要是不嫁给我,她下半辈子就别想好。反正我也把请帖上的名字改了,也和高姝上台办了仪式,她现在,就是我老婆了。你们要不给我领证,我就能闹到中南海去,你们信不信——」 白文渊的爹一向脾气好,对着儿子这么个无赖的样子气得不知如何是好,站在酒店会议室里团团转,最后实在忍不得了,随手捞起一根婚庆公司放在一边的支架就往他身上招唿。白文渊没躲得及,胳膊上挂了好几条口子,现在还抽抽的痛。 一边挨打的时候,他还一边叫嚣,「高姝又不喜欢我哥,她就喜欢我,我也喜欢她,凭什么我们不能结婚了?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不讲究包办婚姻那一套,咱们就是要自由恋爱自由结合,爱情万岁——」 在他奋力抗争的时候,高姝干了什么呢? 嗯,这个虚伪的女人就站在一边委屈地哭啊哭,哭得他心烦,世界上怎么就有这么烦人的女人呢!明明就是一肚子坏水,引导他办了坏事,临到头了还能一脸无辜地在四个长辈面前委屈地哭。 最后,他满身伤痕,高姝满脸泪痕,两个人被簇拥着去领了结婚证,算是把这一场闹剧给圆回来了。两家人没撕破脸,自家儿女任性,也不好互相埋怨,就这么忍着气,继续过下去。 白文渊在民政的时候,看着工作人员狠狠扣下去的钢印,终于流出了眼泪,为自己荒唐的一生。 高姝脸已经擦得干干净净,不知什么时候又换上了新的妆容,一把接了工作人员递过来的两本结婚证,揣在自己包包里,就这么回酒店了。 他孤单地从民政回酒店,又被自己父母给抓住,单拎了出去,又是一通教训,直到刚才。 无非就是那些套话。 「高姝脾气好,性格温柔,你根本就是个活猴子,以后不准欺负她。」 「这个事情,高姝委屈了,你得哄哄她,不能让她伤心。」 「结婚了,家庭为重,有什么事情最好都和高姝商量着办。你也别老在外面鬼混了,下班就回家,家务活多少也干点,别全都丢给人高姝。还有,你手机里那些姐姐妹妹的电话,全给我删了——」 到底,是谁的父母? 白文渊打了个酒咯,一杯水贴着脸递过来,他抬头,却是笑眯眯的高姝。 「喝点水吧!」 「不喝!」高姝有毒,整个人都带着邪气,他要沾了就甩不开。 高姝把水杯放一边的小茶几上,看着他胳膊上的伤痕,「要不要给你擦点酒精,消消毒?」 「不用!」白文渊压着声音,「让我安静一会,我现在脑子里乱得很。」 「有什么乱的呢?」高姝坐在他身边,「我们是夫妻了,讲给我听听?」 第160页 白文渊斜她一眼,「有把老公丢民政局,自己跑掉的老婆吗?」 「一时间太兴奋了,没注意到。以后我会小心的,一定不会让你一个人,原谅我这一次吧!嗯?」高姝温声软语,完全不在意他身上厚重的怨气,安抚道,「现在已经这么晚了,大家都累了,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休息了?」 「我说了我要安静一会儿。安静!你听不懂吗?」白文渊扯着嗓子喊。 高姝看着他,眼中充满了委屈以及忍耐下的包容,看着看着就有点湿的样子。 白文渊心里一惊,高姝马上回头,掩饰一下,道,「那我先去睡了,有事情叫我。」 「你——」白文渊起身,闭嘴走进卫生间,可能是太慌张了,忘记拿换洗的衣服。 白文渊把自己洗干净,酒也醒了大半,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拿衣服进来。他嫌弃地看丢在地上成一团的新郎服,扯了一块浴巾在腰上围了一圈,拖着拖鞋走进新房。 新房大灯已经关了,只留了一个床头灯,他打开柜子,想要找衣服,翻遍了却没见。 扭头看,高姝已经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睡着了。 他刚沖人家发了火,现在也不好意思麻烦别人。看看还空了一大半的床,也不想折腾了,揭开被子,躺了进去。 房间里有一种很淡的味道,带点苦,之后却是甜香,一直不停地往他鼻腔里钻,扰得他根本睡不着。他翻身,背对高姝的方向,想要远离那个味道,但整个房间都被这个暖洋洋的味道充斥了,他避无可避。 闭着眼睛数到一千,脑子清醒异常,他伸手关了床头灯,将整个身体埋进被窝里。 被子里的香气更甚,身体周围一个热源,想要忽视都不可能。 白文渊翻来覆去折腾了有一刻钟,脑子里跑马场一样各种幻觉怎么都压不下去。 「白文渊,你很重,翻身的时候就和地震一样。」高姝的声音在暗夜里传来,「你能乖乖躺着别动吗?」 白文渊正是臭脾气没地方发,他拉开床头灯,半撑起上半身,发现高姝已经坐起来,身上穿的是蕾丝睡衣,半个胸脯都露在外面。他憋了一肚子的话,顿时烟消云散,结结巴巴道,「睡不着别怪别人呀!」 高姝看一眼他赤裸的胸膛,起身,滑顺的睡衣非常贴合她的身体曲线,「我去外面睡。」 白文渊感觉颇不是滋味,外面小客厅就一个三座的沙发,沙发毕竟不是床,怎么睡都不舒服。他是个男人,对女人一向有风度,但对高姝却略苛刻了些,他不能对自己老婆比外人还不如。他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也翻身起床,把蹭掉的浴巾又重新围起来。 高姝侧躺在沙发上,阴影里,她的身体呈现惊心动魄的曲线,那腰仿佛被掐下去一般,细得不可思议。 白文渊清了清嗓子,道,「你睡床吧,我在外面凑合一晚上。」 高姝抬头看着他。 「就是,能给我找身衣服不?我在柜子里翻遍了都没发现,也不能这样光着睡一夜呀!」 高姝起身,走回房间,和他错身的时候,道,「你自己都没带的东西,我怎么可能有?」 「喂!」白文渊不满了,「新房的东西不都是你准备的吗?怎么会没带?」 高姝瞥一眼他腰间遮挡不住身体的小浴巾,这男人的腰臀十分分明,她笑一笑,扬起下巴,抬手伸出修长的食指。为了有一个比较完美的婚礼,她留了长指甲,指甲上描了红,衬得手指更加白皙娇嫩。食指尖尖,丹朱勾人,凉凉的指甲插入他的腰和浴巾之间,轻轻一勾。 白文渊的身体毫无遮挡地出现在高姝面前,下半身的阴影里,有一个不听话的东西,颤巍巍地立了起来。 我操—— 白文渊心里毫不犹豫地喷出了一斗的脏话,他看着她的视线滑过自己的下半身,他看着她的嘴角似乎瞥了一下,他看着她的脸部表情呈现出一种类似于不屑。 什么意思,她到底什么意思? 白文渊伸手抓住转身欲走的高姝,她的胳膊凉滑如玉,道,「你什么意思?」 高姝侧头,半长的头髮飞起,扫过他的胸膛,又酥又麻。 「浴巾松垮垮,要掉不掉的样子。我也只是好奇,想要看看尺寸——」 白文渊头髮都要立起来了,现在的他和她之间,就隔着一层薄得近乎于无的睡衣,她的半边胸脯贴在他的胳膊上,又软又温。每当她说话的时候,唿吸间都带着香气,更让他心惊胆跳的是,下半身那个不听话的傢伙,继续长大。 「看起来,不怎么样。」高姝偏头,「毕竟没验过货。」 「你这个女人!」残余的酒精在血液里奔腾,理智已经被烧成了灰,他拉着她的手探向自己的下半身,握住自己的欲望,炙热的血在她温软的掌心跳动,他牵着她的手来回摩挲,赌气一样道,「大不大?硬不硬?」 高姝沖白文渊笑一笑,双手贴合握住它,身体偎依着他,他见她足够配合,双手掐着她的腰,在她臀部用力地揉着,享受她的手的滋味。 「舒不舒服?」她笑着看他脸上沉迷的表情。 「别握那么紧,松松的——」 「你还得意起来啦!」高姝用力狠狠捏了下去,还用尖尖的指甲颳了一下。 白文渊哀嚎一声,弯腰护卫下半身,抬头看她退开一步,抬手打量自己的手。昏暗的灯光下,她雪白的手和赤红的指甲,仿佛妖精一般,勾动他的心。 第161页 「高姝——」白文渊痛得满头虚汗,心痛道,「你把这宝贝玩坏了,下半辈子守活寡呀?」 高姝笑嘻嘻爬上床,缩进杯子里,道,「别撑着了,上床睡,别翻来翻去,烦人!」 白文渊看着慢慢萎下去的下半身,垂着头坐在床边。 高姝抬脚踢踢他,他侧头,她道,「睡了!」 白文渊嘆一口气,倒头缩进被窝里,这一次,心无杂念了,昏昏欲睡。 一个温软喷香的女体滑入他怀里,他咕哝几声,伸手环住。 高姝咬着被子,默默地笑。 第83章 番外 虚伪和纯真(二) 白文渊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翻身对着窗户,阳光撒进来。 高姝穿着亮白色的睡衣靠在窗户边,白色的遮光帘在她身边飘着,太阳光穿透她的衣服,照出窈窕的身形来。 他打个哈欠,「叫早饭没?」 高姝转身,摇头。 他大大咧咧揭开被子,「你真没收拾我衣服呀?」 高姝轻轻走到小客厅,拖进来一个行李箱,打开,丢给他一套衣服。 白文渊咧嘴笑,「谢了。」 高姝不管他,挑了内衣裤和一条贴身长裙,又抓了一件毛外套出来,起身,直接扯下自己睡衣的肩带。 「你干什么?」白文渊抱着衣服跳起来。 她侧头,半身赤裸,「换衣服啊!」 白文渊下半身隐约有痛,躬身掩藏真实的自己,狼狈地钻到卫生间。他对着镜子套上卫衣,愤愤不平,凭什么同样换衣服,逃跑的就是他? 婚礼办得仓促,高姝提前给领导请了半个月的假,白文渊则是根本没有请假。他把自己家钥匙丢给高姝,「我得去一趟单位,看能不能挪几天假出来。」 白文渊拎着一兜喜糖无精打採到办公室,甩给助理小妹四处散发后,他靠在座椅上休息。他算是白家几个孙子里中不熘丢的,年纪不是最大也不是最小,不是最优秀也不是最差,不是最能闯祸的但也不是最乖的。从来好事坏事都轮不到他,他就像是一个精彩故事的看客,有热闹的时候去凑一下,没故事的时候负责闹场,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成为主角。 他还记得见高姝的第一次,她哭得不能自己,最后又是头痛又是呕吐,他对着这样一个少女束手无策,只能将她带到酒店去休息。这人白眼狼一只,醒了不仅不感谢他,非说他不怀好意,企图诱姦未成年少女,然后用两只手上的指甲抓成花脸。最后误会解除,她不仅没道歉,还没缠上了。 高姝从来就缠人,让他带着逛公园和游乐园,让他陪着过节,让他带着逛商场,刚开始他以为人看上他了,沾沾自喜,后来却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个填空的。他赌气不想理她,她就能哭给他看,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放着一个哭得伤心的姑娘不理睬,于是被绑架着做尽了各种丢脸的事情,最后,他开始觉得不对劲了——他居然天天都想着这白眼狼姑娘了。 白文渊给自己做了很久心理建设,准备开始正正经经谈一场恋爱,准备了颇久。鲜花,蜡烛,大餐,乐队,精美的礼物,只要他一开口,绝对手到擒来。 他自信满满约了高姝吃饭,她兴致勃勃地听他介绍牛排如何好吃如何有逼格,又很好奇地听着乐队演奏,他看着气氛差不多,该表白了,结果她嘆一口气,道,「如果我以后找老公,一定不会找这样的。」 白文渊心惊胆颤,收回了去拿礼物的手。 「搞这些都是花架子,没用的。」高姝很无趣地用刀叉敲着盘子,动作很没礼貌,「我要找就得找一个家里有权有势的,能帮我家里进步,能让我高人一等。」 高姝还看着白文渊,「你这样的最没用了,天天就知道傻吃傻玩,围在女孩子屁股后面乱转,你知道什么是上进心吗?你知道什么叫位高权重吗?」 他脸抽了抽,道,「你才多大,懂啥?」 「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我什么不懂?」高姝鄙夷道,「他们找结婚对象,都这样的。」 白文渊生平第一次表白还没完成就被打枪,垂头丧气送她回家后,彻底萎了,再不积极热情响应高姝的召唤了。他交了个学校的女朋友,两个人牵牵小手,亲亲小嘴,没有任何负担地看电影,逛街,别提多高兴了。偶尔高姝无聊,他又实在推脱不开,就带上他的那些女朋友一起去,在她面前表演表演恩爱,如此几次,她也识趣了。 他承认他对高姝是有一些不轨之心,但他搞不懂女人的情绪,自他不再主动联繫她后,两个人陷入了某种尴尬的状态。见面的时候谁也不看谁,说话的时候夹枪带棒,不见的时间长了又想得慌,这种状态对他谈恋爱极其不利。大家都是被家里宠着长大的,没有女生愿意忍耐一个心不在焉的女朋友或者未婚夫,如此,他被甩了好多次。 后来,他就嫌交固定的女朋友麻烦,干脆就浪荡着,有看对眼的,大家短暂地相处一下,感觉不好了,就分开,这样轻松自在,他很喜欢。可惜,换得过于频繁的女伴让他得到了纨绔浪子的名声,他很想对所有人说,我也很想要一个固定女朋友好不好! 再后来,他听说高家的人带着高姝相亲,但是他万万没有想过她会被带到他和他大哥面前。他看着高姝款款地走进爷爷的客厅,她在看着他,眼睛里似乎有期待也有嘲笑。爷爷说高姝看上谁了就可以选谁,他当时心里是有一朵火焰在燃烧,他想要站上去说,选我吧!可是他看到了她看大哥的眼神,大哥才是符合她择偶标准的人,年轻有为,有野心,有上进心,是家族里培养的重点。他只是犹豫了一秒钟而已,然后她就看见她主动去挽了大哥的胳膊。 第162页 白文渊深深嘆一口气,将头埋在胳膊里,妈的,这都是些什么鬼呀! 办公室门被推开,助理笑嘻嘻进来道,「糖都发完了,大家听说你结婚了都很吃惊,强烈要求你请客吃饭或者重新再办一次喜宴。还有,老大讲,给你三天假,凑上周末,就有五天了。今天让你也回去——」 「谢谢老大!」白文渊起身,「等我放假完回来请大家吃饭!」 他离开了办公室,开着车在市面上晃荡,就是不想回家。 临近中午的时候,高姝来电话了,他接了。 「我去找你吃午饭?」 「 不用,我在外面办事。」白文渊马上拒绝了,「你东西都搬我家了?」 「休完假期就要回平城,只带了几套换洗的衣服。」 「哦!」 两人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晚上想吃什么?」 「随便吧!」 高姝挂了电话,白文渊莫名其妙看着手机,「怎么这么情绪化?」 他随便在街边找了个饭店,中午饭对付过去了,打电话想要找几个人出来玩牌混时间,看了一圈却发现都不合适。他手机里的人,全是从小长大的狐朋狗友,一水儿嘲讽他上演了一回真爱无敌,要接了电话必然是要问新郎官为什么不回家,来来来,给讲点夫妻秘辛。他不想找这个罪受,关了手机,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唉声嘆气,半下午还是回了家。 家里没人,仿佛被打扫过了,各种东西归位后,更显得家里空荡荡的。他走到卧室,拉开柜门,一小半的地方果然堆了高姝的衣服。他伸手去摸了一下带蕾丝的睡衣,手火烧一般退开,整个人倒在床上,装死。 然后,他就睡着了,直到天色暗沉,外面响起开门的声音。他迷煳着醒过来,走出去看,却是高姝拎着两兜东西回来。 「回来了?这么早?」 「领导给放了几天假,你想去哪儿玩吗?」白文渊伸手去帮她拎东西,探头看一下,全是厨房里用的米面油和各色调料。 「不想。」高姝走向厨房,东西分类放好,「你出去,我要做饭了。」 「咱们蜜月肯定困难,要不去海南?」 「不去!」 「那去日本?」 「麻烦,现在不让出去。」 「那你想去哪儿?」 「都说了不想,就是不想。」 白文渊怪怪地看着她,「怎么就不想了?你那些朋友,不是欧洲就是澳洲的,你要不出去一趟,不就是跟不上潮流了吗?这被比下去了,你别难受!」 「你想让我独占鰲头呀?」高姝拿出牛肉和配菜来,准备煎牛排。 「我没这个想法,主要是你想。」 「那你等着,有需要你的时候。」 白文渊看她低头,麻利地用刀挑去肉筋,撒各种调料腌制,虽然指甲很长,但居然一点也不影响她的动作,还有一种特别的美感。穿高跟鞋跑步和带着长指甲做家务,这似乎是女人的特异功能。 「你想让我干啥?先说说,我心里准备准备——」 高姝看着白文渊,见他确实一脸忐忑,安慰道,「现在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说。你先出去吧!」 白文渊走出厨房,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新闻,还是心神不定,回卧室将所有柜子和抽屉打开,又去看保险柜,抓了抓头,大叫道,「高姝,我的结婚证呢?」 没回音,他又跑去厨房门口,「昨天你把两个证都拿走了,晚上你塞枕头下,现在放哪里了?」 「你找它干什么?又用不上!」 白文渊动了动嘴唇,半晌道,「我就看看!」 「放在你书桌的抽屉里了。」 白文渊跑去书房,拉开抽屉,果然见一个红色的小本本安静地躺在抽屉里,他伸手去拿,打开看,两个冷着脸的男女出现。他欣赏了一下自己,虽然满脸不乐意的样子,但是也遮掩不住他是一个帅哥的事实,喜滋滋看了一会人,发现不对,这是高姝的那一本。 「高姝——」 「又怎么了?」 「这不是我那本呀?」 「哦——」高姝冷冷道,「是吗?可能是拿错了吧!」 「你放哪儿了?咱们快点换回来!」 高姝瞥他一眼,道,「放我原来家里保险柜了。」 「咱们吃了饭去拿吧!」 「你想离婚?」高姝冷不丁道。 白文渊不说话了,他感觉得到高姝的恶意。 「这玩意除了离婚的时候有用,平时也用不到,急吼吼做什么?」高姝道,「把它放回去,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白文渊摸着鼻子把高姝的结婚证放在抽屉里,半晌才回过神来,他凭什么那么听高姝的话! 第84章 番外 虚伪和纯真(三) 高姝手艺不错,牛排很好吃,配菜和甜点也很合白文渊的胃口,他不说话,三两口吃完晚饭,道,「做得不错,就是有点少。」 「牛嚼牡丹。」高姝慢吞吞切着肉块,没有再去给他做的意思,「冰箱里有水果,去拿出来吃吧!」 白文渊也不计较,将自己的餐盘丢水槽里,打开冰箱,果然发现一盒已经洗干净切成块的哈密瓜。 哈密瓜又脆又甜的口感征服了他,他吃了大半盒,道,「不错!」 第163页 高姝也吃完,将餐盘一推,「碗盘和厨房的清理,就归你了。」 所以,这就是白文渊不喜欢自家开火的理由,忙活大半个小时,十分钟吃完,最后还得打扫卫生大半个小时,得不偿失。 晚上睡觉又是一件难事,家里三个房间一个书房,主卧是白文渊的栖息之地,现在已经被母兽入侵了。两个次卧,一向没人住,也没想过去配床品,现在还裸着呢!白文渊想分房睡,又不好做得太明显,在书房里磨磨蹭蹭了一两个小时,就是拉不下脸去主卧般铺盖卷重新布置房间。他唉声嘆气,世界上可能就没有比他更悲惨的男人了,新婚蜜月,想的不是怎么抱着老婆睡,而是怎么不伤体面地和老婆保持距离。 时间慢慢过去,撑不住了,他起身进主卧室,高姝已经梳洗完靠在床头看书,听见他进门的声音,什么都没说,只是一副老神在在的表情,仿佛一切均在她掌握之中。 他恶向胆边生,道,「高姝,我给你讲,咱们家结了婚就很难离的。」 「谁家不是呢?」高姝翻开书页。 「我是绝对不会玩什么形式婚姻的,老婆娶回来,我就要睡就要生孩——」 「谁不是呢?」高姝轻笑道,「我嫁个老公,也不是为了摆着好看呢!」 「那你怎么这么随便?」白文渊有点生气了。 「随便?」高姝有点诧异,但见他难得一脸正经,合上书,「怎么随便了?」 白文渊主卧床下有一对小沙发,他坐上去,正对她,道,「你对自己的人生大事,太不严肃正经了。当日爷爷请你和叔叔阿姨——」 「你该叫爸爸妈妈了。」 白文渊黑线,忍耐道,「好,请你和爸爸妈妈一起来做客,虽然有相亲的意思,但也不是说一定,还开玩笑讲让你挑一个。你怎么就当真了?大家都以为你真喜欢他,你也到处说爱他,结果婚宴又玩成这个样子——」 「这样啊!」高姝抱着柔软的被子,道,「爷爷已经发话说要我随便挑了,我要是不挑一个,那就是等着你们两个男人来挑。我一个女人,被两兄弟挑来选去,多尴尬呀!我就是看你们两个,你一脸想要逃走的表情,要是选了你,估计你能当场哭出来。」 「瞎说!」 「只恨没有摄像机录影。」高姝不和他争辩,只道,「你要是觉得我选了白文元不妥当,这一年多的日子里,有的是时间去找他谈,你也没行动做呢!」 「你——」白文渊恨恨,「我怎么能做拆散别人的事情。」 「这就是你不仗义了,明明知道有个常相思在,也不提醒我,存心看我笑话吧?」高姝道,「你心眼真小。」 好几盆脏水扣头上了,白文渊再不反驳就要气炸了,道,「高姝,你自己老早就讲过,要找一个门当户对有上进心的男人,这样才配得起你。你根本就不爱我大哥,为什么还要摆出委屈的模样来——」 「是呀!」高姝道,「我为什么要爱他?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真单纯。」 「是你虚伪。」白文渊愤愤,「我早看出来了,你就是个骗子!」 「原来你就是这么看我呀?虚伪?骗子?」高姝再好的脾气也耐不住这样被人指着鼻子骂,她红着脸,翻身下床,看自己身上穿的是精心挑选的性感睡衣,就感觉十分可笑。踩着木地板,打开衣柜抓出两件衣服,扯掉睡衣,露出姣好的身躯,利落地换上内衣内裤和大外套。 「你要干什么?」白文渊警觉,起身拦在门口。 「我不能让你和一个虚伪的骗子共处一室。」高姝羞愤,「你让开,我要出去。」 「不行!」白文渊再混帐也知道,在两人演出那样一场大戏后,不能让她就这样回娘家去,否则,他将会迎来剥皮抽经的遭遇。 「不让我走,就在这里,让你继续羞辱我?」高姝内心委屈,自己千辛万苦,终于了结了这个事情,两个人也顺顺利利结婚了,但最大的癥结赫然是眼前这一个蠢笨如猪的男人。 白文渊知道自己过份了,马上拉下脸来,「对不起,我刚才说错了。」 「你没说错,是我错了。」高姝吸吸鼻子,越想越委屈,垂着头,「我不该——」 「是我错了。」白文渊就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高姝走出这个房间,「我刚才太冲动了,我不该这么说你,我也有错。」 「冲动之下说出的话,才是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我以前太天真了,以为只要认真去做就会有人理解和明白,但是没有考虑到误会的情况,我不知道你是这么在看待我。突然感觉自己很可笑,白忙一场——」高姝扭开头,「你让开,我要出去冷静一下,继续呆在这儿,咱们俩还得吵。」 「不吵,我绝对不吵你。」白文渊割地求饶,伸手去拉她,「要我做什么才原谅我,你说,只要我能做得到!」 「你为什么讲我虚伪?」 白文渊忙道,「我嘴欠,我心眼小,看见有人比我受欢迎,心里就不舒服。我这纯粹是嫉妒,嫉妒我家里人更喜欢你!」 「那为什么讲我是骗子?我骗你什么了?」 「这个——」 「说!」 「就是——」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白文渊豁出去了,道,「你明明不喜欢我哥,偏说喜欢。」 「那我该说什么?」高姝双眼闪着泪光看着他,他又于心不忍了。 第164页 「你老老实实告诉我哥,你不喜欢,这亲事不行就好了,他又不会勉强你。」 「然后呢?」高姝耐着性子。 「就散了啊!」 「散了以后呢?」高姝从来没觉得自己会有这么好的耐心去引导一头猪走向终点。 「就皆大欢喜了。」 「皆大欢喜?」高姝忍不住上了三分嘲讽,「我父母应该会继续再给我相亲,不是白家就是苏家,两家都不是,总还有适合的人。这b城大了去了,有名有姓的人也多了去了,高家要嫁个女儿,也还算容易吧?」 白文渊憋住了,他心里堵了一口气,是啊,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不是这一家,总是那一家,高姝凭什么就偏偏想方设法都要留在白家呢? 「你——」 高姝忍不住委屈,泪珠一串串流下来。 白文渊整个人都僵住了,心里开始冒出一个个的小气泡,怎么回事?怎么有一种全身触电一般的感觉?怎么会觉得漫天都是烟花在爆?只不过一秒钟,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被翻转了? 他眨眨眼,突然觉得高姝低头哭的样子又可怜又可爱,又感觉她羞红了的耳朵简直美到了极点,他心里猫抓一样痒痒的,有一种想要把眼前这个小人,玩弄在掌心之间的欲望。 「你喜欢我呀!」 高姝捂着嘴巴哭,感觉自己现在哭泣的样子肯定很难看。 「你真喜欢我呀?」白文渊马上得瑟起来,「喜欢我得不行了,想法设法都要和我在一起?」 高姝走又不能,退也不行,站在这里还要被这个男人取笑,她转身趴在床上,把脸藏在被窝里,哭得不能自己。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几年来,学习和工作,应对社会关系,她算不上最出色,但也算得心应手。可是对着白文渊就是感觉委屈,娇气。 「是我笨。」白文渊趴到她身边,往日学会的泡妞术上身,瞬间抓住了重点,「老婆,是我不好,没理解你的苦心。」 高姝捶一下床,心脏绞痛。 「我都是吃醋吃的。当时你选了我哥,我别提多难过了,只要看见你们俩站在一起就心脏病都要犯了。」 「那你,为什么,不找我?」高姝哭得打嗝。 「你都已经拒绝过我一次了,我怎么能再找没趣。而且,还要担一个抢哥未婚妻的名声——」 「什么时候?」 「就是那年,我请你去餐厅吃牛排,还订了个乐队——」 高姝陷入了沉思,偶尔抽噎一声,半晌道,「我说什么了?」 「你说要找个位高权重的!」白文渊小声,知道不能继续追究下去了,少女无心的一句话,被他这个脆弱的玻璃心当了真,「好了好了,都是我没勇气,我不敢,我应该早点。」 「我是个女人,咱们俩之间,我走了九十九步,你一步也不肯走。」高姝眼泪横流,「你根本就不喜欢我,根本不爱我,我后悔了。」 白文渊手盖在她纤瘦的肩上,道,「我喜欢你呀,我是怕你委屈,我想让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猪!」 「对!就是猪!」白文渊眉开眼笑,掰起高姝的头,「别哭了,让我看下,眼睛都肿了。」 高姝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丑样子,上床前描了一点淡妆,但现在肯定已经花得不能看了,她翻身起床,走进卫生间,准备重新洗脸。 白文渊屁颠屁颠跟在她后面,「老婆,我帮你按眼睛下,这个我拿手。」 「你出去!」 「干嘛?」白文渊紧贴过去,「我帮你!」 「不要!」高姝有点害羞。 「为什么不要?」 「丑。」高姝偏头,不让他看自己的脸。 白文渊颠起脚尖,发现端倪,心疼道,「不丑,好看的。」 「真的?」高姝不自信道。 「真的。我觉得就你最好看——」 高姝低头哭笑不得,白文渊伸手摸她的脸,道,「所以,你以后在我面前,就保持真实的样子就好了,这样最美!」 作者有话要说: 撒花,终于更完了。不管是批评还是赞美,都沖我来吧,我用大盆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