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进虫巢成为虫母》 第1章 跌落虫巢 “如果你跪下来舔我的鞋面,也许我会考虑给你妹妹一条生路。” 解红沙用最大的嗓音呐喊出来,“不,王姐,不要!我宁愿去死!”然而,由于五脏六腑几欲碎裂,她最大的声音是那般嘶哑,混杂着不断呕吐出来的鲜血,细若蚊蝇。 额角的血迹蜿蜒而下,模糊的视线里,她看见,她一向清冷高贵的王姐,先是低下了她高昂的头颅,再是细长白皙的脖颈,接着是弯下挺直纤细的脊背。 由始至终,王姐的视线都没有转向解红沙所在的方位,那只高傲的王家孔雀匍匐成了贴地的卑微。 解红沙心神俱裂。 她的王姐,她高贵的王姐,何曾受过这般侮辱。 再后来,解红沙被按住注射了一管不知名药剂,被装进了一口星际舱里,摇摇晃晃地被抬走去往未知的方向。 解红沙望着舱顶的纹路,脑海里反复浮现王姐最后留给她的影像,她被踩在一只金黄色的男士靴子下,茶色的眼睛注视着解红沙,没有悲伤,没有痛苦,她的嘴唇开合:活下去,沙沙,我等你。 敌人会杀掉所有王族,但不会包括王姐。因为王姐身上流淌的血液是他们唯一的解药。整个王族里就只有王姐遗传了这种特殊血脉。 王姐会活着等她回来救她! 许久许久之后,可能在一万光年以外,也可能穿过了数个星系的那么漫长时光过后,星际舱被重重地抛下,解红沙的肋骨在剧烈滚动里全部折断了,她整个人从星际舱里跌了出来。 高高的洞口处,搬运星际舱的人还没有走,他们的视线黏着在洞底的一片红上,他们知道,如果没人施救,洞底的这个女孩子半小时内就会一命呜呼。 没有任何悲悯地,两人毫不犹豫地离开。 疼痛,令人绝望的、头皮发麻的疼痛,解红沙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流血。 在这空旷的洞穴里,在这腐烂衰败的空气里,谢红沙静静地仰躺在突出的岭石上,那些碎石瓦砾膈得她的后背疼,甚至有些沙土已经陷进了她绽开的血肉里。 可是,她就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 洞口处的红色天空很美,可能是她活着前能看到的最后的景象了吧。 王姐,对不起,我可能没有办法活着回去救你了。 不过,如果人类有灵魂的话,我一定会走过这一万光年回到我们的王宫。去我们往日里扑蝶荡秋千的地方,去我们躲夫子晒太阳的地方,去王父为我们搭建的水晶宫殿里。 我会每天每天,在你途径的地方,留下一朵焰尾狐花。 再也支撑不住,红色的天空在解红沙这里瞬间成为了黑暗。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了解红沙,醒来的那一瞬间,眼前的景象令解红沙几欲作呕。 密密麻麻的虫子,奇形怪状的虫子,五颜六色的虫子,香的臭的虫子,层层叠叠覆盖在她身上。 那一个瞬间,她宁愿自己继续昏死过去。 强忍着恶心,有些疯狂地,她大力摆动起四肢,试图把这些手掌大小的虫子从身上全部挥下去。 太恶心了,有些虫子的吻部居然在她绽开的血肉里,拉扯它们的时候,解红沙想要把自己深处的血肉也同时剜出来。 等她站起来疯狂跳跃甩动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感觉不到一点疼痛,即使有些血肉已经乌黑腐败,即使左腿小腿明显短成两截,可是奇异的,她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 以她为圆心,深深的洞穴里,无数双红色的眼睛蔓延开去,前仆后继地往她的身边靠拢过来。即使她甩下去一部分,又会有新的一部分虫子继续攀爬上来。 成千上万的虫子,数不清的虫子,淹没了解红沙。 解红沙的脸上,脖颈,头发,肩膀,腰腹,甚至就连脚踝,到处都是虫子,她拼命地呕吐,酸水的恶臭盈满她的鼻腔。 虫子还在往她的血肉里钻,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甩动了。她绝望、愤怒,又伤心,她的泪水涌出来。 好像是感知到了些什么,距离解红沙最近的一只虫子突然挥舞着镰刀前肢,割掉了一只个头较小的虫子的头颅,再接着是解红沙肩膀处的一只虫子拦腰咬断了正要扑上来的一只虫子。 奇怪的,附着解红沙最近的一层虫子好像变成了她的守护者,它们纷纷从她的身上爬下来,形成一个小小的包围圈,镰刀的前肢高高举起,充满密齿的吻部长到极大。 它们在斩杀扑上来的虫子。 慢慢地,包围圈越来越大,最里圈的这层虫子也越来越大。 它们吞吃着数不清的虫子,屠杀着数不清的虫子,在虫子的尸骸里它们从手掌大到胳膊大再到小腿大,最后最大的一只已经有解红沙的半身长了。 第2章 帝王蝶、熊蜂与螳螂 在虫子们陷入一片混乱时,解红沙蹲下来,试图混在七星瓢虫的背后离开。 她刚一蹲下,来自所有虫族的黏糊糊的视线粘到了她的身上,它们全部都静止不动了。 逃离的想法只能放弃,解红沙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十几只虫子越长越大,一路横扫,清理着洞穴。 等到粉色的天空被黄色天空替代,洞穴里,就只剩下了解红沙和四只近2米高的虫族。 其中有一只虫子不是从内圈杀出去的,它是从外圈杀进来,甚至内圈的两三只大虫族是被它拦腰斩断的。 它侧着脑袋,声音含混又清晰,“阿姆。”在虫族星际里,这是虫母的意思。 解红沙后退几步,身后帝王蝶伸展出纤长华丽的羽翅将她裹紧,在陡然的黑暗与真空里,几秒钟之后,解红沙浑身沾满金色的磷粉出现。 她发现,她可以听懂虫族的语言了。 帝王蝶的声音悦耳动听,“阿姆,我们是被原始虫母丢弃在这里的虫卵,是您的血液催化了我们,您的血液已经融入我们的骨血,我们将永远对您怀有忠诚,您是我们一生一世渴望更深接触的人。” 从外圈杀过来的虫子笑得恶劣又残忍,“把你们全部杀掉,阿姆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熊蜂尖尾直指薄翅螳螂柔软的腹部,“再少一个强大的虫族,我们会没有能力守住我们的虫母,我们的珍宝。” 天牛从遍地虫族的残骸里拨出两只较大的虫卵,“因为你刚才的愚蠢行径,我们还得孵化两枚虫卵,亲眼看着阿姆催化它们,亲眼看着它们长大,然后与它们一起争夺阿姆的宠爱。明明它们什么也没做,就要坐享其成,都是你的错。” 薄翅螳螂挥舞着大刀一样的前肢,瞬间把两枚虫卵戳破,“不需要,我们不需要这些垃圾。” 它走过来,绕着解红沙走了两三圈,突然,它乌黑深邃的眼睛对向她,“阿姆,对吗?您不再需要其它的虫族了是吗?我们四个会好好保护你,你会很安全。” 解红沙只能战战兢兢地点头,它们的身高,它们锋利的身体部位,它们血腥残忍的屠杀方式,都令她感到害怕。 她知道虫族星际的存在,但因为距离的遥远,她不认为耳闻到的那些虫族文化是真实可信的。 薄翅螳螂挂着血肉的前足挑起解红沙的下颌,“阿姆,不要告诉我你是哑巴,我想听阿姆唤我的温柔嗓音。”解红沙感觉到了它身上那股强烈的烦躁感。 剩下的三只虫族也望着她,等她开口或点头。 解红沙看向帝王蝶彩虹的眼,到熊蜂硕大的眼,到天牛时,她慌乱避开了视线。 这只天牛残缺了一只右前肢,但却不是在与其它虫族争斗中丢失的。是解红沙最开始挣扎时强行掰断的,没有想到,缺了一条肢体的它还能活到最后。 对于它,解红沙更觉得害怕与恐慌。 “我可以说话。”太长时间的未曾进食进水,大量流失的血液,令解红沙的嗓音难听刺耳。 薄翅螳螂掏了掏耳朵,“真难听,不过我们的虫母不是小哑巴,真是太好了。” 话音刚落,它就拽着解红沙的后颈衣领,振翅飞出了这个深深的洞穴,帝王蜂拎着天牛,与帝王蝶先后一起飞出了这个血腥腐烂的洞穴。 就在它们离开后不久,在层层掩埋的虫族之下,一只还没有睁开眼的虫族划开了虫卵,呼吸着虫母残留下的气息,嘶哑而绝望地呐喊着,“阿姆,阿姆……”。 陡然的升空让解红沙脸色苍白,最为可恨的是,薄翅螳螂飞到一个高度后,突然松开了解红沙的衣领。 坠落的过程中,解红沙明显可以看见薄翅螳螂那恶劣的笑容。随后,她掉进了一个毛茸茸的怀抱里,柔软温暖。 熊蜂笑得温柔,“阿姆,我接到你了。”它足角吊着的天牛借助墙壁力量大力跳跃,在空中把薄翅螳螂蹬到地面上,上空传来清晰的重物坠地声响。 帝王蝶的面色也极为苍白,它从原有的高度降落到熊蜂的下方缓慢飞行,眼睛一直牢牢盯着上空的解红沙。 等到解红沙落到地面上,薄翅螳螂静默地站着,一声不吭。 “阿姆,我们得去虫族聚集地,您身上的经脉多处断裂,骨头也碎裂了许多。如果不是之前那么多小虫子给您除腐,为您注射麻醉口液,您现在可能就支撑不住了。”帝王蝶的触角轻轻放在解红沙的手面上。 这轻微的碰触令它浑身战栗,它用了最大的自制力强迫自己离开阿姆的身体,但是灵魂、心脏与思维全部在叫嚣着,更近点,再近点。 离开解红沙手面的一瞬间,它看似无意地接触到了解红沙的手腕,它非常非常地愉悦。 薄翅螳螂的前肢挥舞两下,“干嘛说得那么委婉,如果没有那些小虫子们,阿姆现在可是稀巴烂呢。阿姆,您不喜欢我们吧,在后面,我可是清晰地看见您那想要呕吐的神情了呢。” 几只虫族不敢直面的现实就这样被薄翅螳螂挑破了,熊蜂偷摸摸地去看解红沙的脸色。 解红沙低了头,“对……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些小虫子们是在救我。” 薄翅螳螂还是不满意,“阿姆,您性子有点软,这样子去到虫族聚集地,会被觊觎您的虫族吞吃得一干二净的。那些虫族可是非常可怕的。” “您应该这样,摆出一副高傲的神情,颐指气使地指挥我们,诱惑我们,驱使我们,或者鞭打我们也可以。” 天牛走向薄翅螳螂,“看来,刚刚赏你的几个耳光还没让你吃够教训。” 在薄翅螳螂与天牛再次打斗起来时,帝王蝶感受着风的来向,“阿姆,我们会保护你不受伤害的。” 虫族与虫母,根本不存在救与牺牲的关系,能够为虫母而献出生命,是虫族至高无上的荣耀。 熊蜂在旁边有点扭捏,“阿姆,您可以赐给我一个名字吗?” 它的话音刚落,另外三只虫族的视线全部被吸引了过来。薄翅螳螂与天牛的激战瞬间就暂停了。 能够被虫母赐予名字,象征着获得了虫母的无限宠爱。熊蜂在诱拐这个一无所知的虫母。 解红沙有点愣怔,名字?她要给这个奇怪的虫子一个名字吗?它好像很期待的样子,而且刚刚是它在半空中接住了她。 熊蜂快乐地煽动着翅膀,“只要是阿姆给的名字,我都会无比地爱惜。” 解红沙摇了摇头,熊蜂的翅膀瞬间就耷拉了下来。虽然是一只懵懂无知的虫母,但她就像其它虫母一样,吝啬着她的爱。 它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事的,阿姆,是我逾越了。我不该这么厚颜无耻地向您祈求一个名字。” 帝王蝶说,“我们走吧,要尽快赶路了。” 解红沙的内心奇怪又别扭,四只近2米高的虫族等着她起名字,她起名字的经验只有两个,一个是给自己的小白马起名叫白白,一个是给自己的卷毛哈巴狗起名叫卷毛。 她走到熊蜂的身边,“以后,我喊你思归。” 第3章 在虫星的飞行 解红沙趴在熊蜂毛茸茸的后背上,凛冽的风吹在她裸露的肌肤上,一点儿感觉也没有。按照帝王蝶的说法,她是被虫族分泌液麻痹了,此时此刻的她,就像用滴胶粘起来的人形娃娃。 帝王蝶说,虫族聚集地里有高级修复液,她在里面浸泡一天一夜,就会恢复如初。 等她身体完全康复,她一定要想办法回到人族星际,去救出姐姐。 那个人,那个把姐姐踩在脚下的人一定不会好好对待姐姐。以前在她们眼中,那个人平庸到不值一提,无数次他对她们两姐妹行礼,她们也总是视而不见。 谁能想到,这个人居然会是反叛军的首领。他包围了王宫,屠杀了王族的所有男性,就连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也不曾放过。对于王族女性,他的处置方式更令人绝望。 除了她们两姐妹,其它所有王族女性全部挫骨扬灰。 为什么呢?王父对他们一族一向宽待,他为什么要对她们如此决绝呢? 察觉到背后的濡湿,熊蜂的飞行有点慌乱,“阿姆,是我飞得太快,风吹得你难受吗?” 解红沙抹去满脸泪水,她望着远远的高空中一个小小的黑色虫洞,经过那里,她就可以进入到人族星际。 她看向后方缀着的三只虫族,帝王蝶带着天牛和薄翅螳螂在后面尽力追赶。 解红沙挠了挠熊蜂的翅膀根部,“思归,再快一点,要很快很快。” 那一点点的痒直接窜到了熊蜂的内心深处,它可能是世界上最幸福的虫族了。虫母给它赐了名字,指定它作搭载工具。 它使出了浑身最大的劲继续往前飞行。它今生今世的梦想就是可以一直黏在阿姆身边,哪里都不要去。 作为一只刚破卵没多久的虫族,熊蜂对这个世界有许多好奇。虽然传承记忆给了它一点关于这个世界的认知,可是记忆说的风和真实的风到底不一样。 它喜欢风吹过每根毛毛的触感,喜欢远处黄色天空上的红彤彤的太阳,更喜欢阿姆轻飘飘的身子压在它后背上的重量。 阿姆和记忆里的每一只虫母都不一样,她看起来尤其的脆弱娇小,可是她真的好香啊。那种香,它在卵壳里就闻到了,令它爪子痒痒,接着是一滴血珠催化了它。 本来,它与那个洞穴里的所有虫族都没有破壳成长的机会的。它们,其实是被虫族聚集地扔出来的多余的卵。 等到大雨倾倒,烈日灼烧,白雪覆盖,一段时光之后,它们就会风化成石头,成为那个深深的洞穴的一部分。 可是,命运让一只虫母掉到了那个本该寂灭的巢里。空气中漂浮的虫母的血腥味,刺激得绝大部分还有生命力的卵全部都破壳了。 懵懵懂懂里,本能促使着它们爬到虫母身边,吸取温暖与安全感,本能让它们为虫母生命的延续而除腐、注射麻醉液。 许多小虫子用自己全部的生命才榨出了一两滴几不可见的麻醉液。注射完成后,它们也就只剩一张空空的虫皮了。 余下的虫子意识到,如果再不把虫母带回聚集地,她就要和它们一起在这个空旷的巢里寂灭了。只有凝聚出几只成年虫体,才能把虫母安全带到聚集地。 那么,哪些虫子可以成为幸运儿呢?所有虫子都想,那就只好打群架了。输了的,成为养分,赢了的,成为成年体,虫族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 打起来的时候,自己想着即使成为养分也没关系,因为为虫母的牺牲至高无上荣耀。可是,现在真的好庆幸自己活了下来,背上才能坐着小小的虫母。 这也是那些牺牲了的小虫子的心愿吧。 解红沙感到浑身酸软,绽开的皮肉深处痒得难以忍耐。这意味着,那些小虫子们的麻醉液在逐渐失去作用。 他们已经整整飞行了一天一夜,从黄昏出发,到另一个黄昏,才终于在一片雾茫茫里看见了影影绰绰的虫族聚集地。 在解红沙的认知里,虫族是茹毛饮血的贫瘠之地,生活简陋,物资匮乏,遵循弱肉强食的自然规则。没有社会秩序,唯一的铁律是虫母至高无上。 所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被一堆虫子认作虫母,但错认也好,假冒也好,只要能够活下去,怎么样都可以。 在陌生的星际,孤立无援又生命垂危的状态下,依赖一群虫子也比躺着等死强。 她自小在人族星际成长,吃穿用度全部都可以寻根溯源。唯一可能可疑的就是那管不知名注射液。 解红沙的手捂到左胳膊上,那里的针孔已经近乎消失不见。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虫族聚集地展现出来的风貌,极大冲击到了解红沙。 这是一座超大型城市,极具现代化,极具高科技。 那一瞬间,解红沙清晰认知到,虫族现有文明高于人族星际。 “阿姆,我们到了。”帝王蝶减速降落,小心地把背上的虫母放到地面上。 飞行到中途时,看着熊蜂喜气洋洋背着阿姆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地飞,它心里酸得冒泡。 已经暗自计划好安全后,悄无声息地除掉这个被虫母偏爱的小家伙。 就在这时,虫母甜甜可爱的声音传来,“阿蝶,换你来带我。” 虽然熊蜂一直在旁边嗡嗡地撒娇,“阿姆,阿姆,我载得动的,阿姆……。”可是小小的虫母还是坚定地伏到了自己的背上,暖暖的,软软的,脑海里所有邪恶的想法全部都消散了。 虫族的聚集地畅通无阻,它们进入后本该就像水滴汇入汪洋。可是,它们身边有一只可爱的虫母,又香又软,街道上所有虫族无机质的眼珠全部都转向了它们。 这些底层的虫族,可能终此一生都无缘见到虫母一面。它们在底层忙忙碌碌,建造城市,铺设道路,采集花蜜,为虫母建造最巨大美丽的巢穴。 而现在,它们的眼前就有一只虫母。 有着锋利的爪刃,金属质感的身躯,猩红的眼的一群都近2米高的虫族逼近过来,压迫感十足。 四只虫族呈包围姿态,把解红沙护在身后。 之前令解红沙害怕恐慌的薄翅螳螂的大刀前肢,如今却令她略感心安。 到了非常近的距离,为首的几只大型虫族黑硬的侧颊上居然泛起了红意,它们羞涩地小声讨论,“是虫母诶,虽然不是我们的阿姆,但是,是虫母诶。” 解红沙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 “我们把这几只虫族杀掉吧,把这只虫母拖到我们的洞穴里,它就是我们的了。” 这样的话语让解红沙的面色苍白。原来虫母至高无上,并不意味着会尊重虫母。 这可怎么办?这么多虫族,一直没有进食的思归它们支撑不了多久吧? “喂,中间的这只是帝王蝶吧,不是说已经消亡了,怎么这里还会有一只。”一只见识比较丰富的年轻虫族指着阿蝶,有些惊恐地尖叫道。 就在吵嚷里,虫族群却分开了一条道,一只白色,浑身透露着高贵自傲的虫族走了过来。 第4章 粉色浆果 解红沙浑身浸泡在一种乳白色的液体里,水波荡漾,层层打向她外露的伤口,就连身体内部也产生阵阵热意。 想到这是用什么换来的,她的眼泪涌出了眼眶。 白色宫殿里,在听到他们的请求后,高贵虫族用权杖挑起帝王蝶的下巴,仔仔细细打量阿蝶精致的眉眼,细数着阿蝶舒展的翅膀上黑色斑纹的条数。 它漫不经心地说,“可以,我可以给你们的虫母安排一场药浴。但是她不够格用高级修复液,只能用次一点的,但足够她泡完后活蹦乱跳。” 它的权杖移到帝王蝶的胸膛上,再接着是肚腹,“不过,我有交换条件,我要这具美丽又年轻的躯体。”它的声音沉醉又痴迷。 没有任何犹豫,仿佛索要的是一根头发或一片指甲,帝王蝶沉默地点头,“再多给我一点时间,我想和阿姆相处更久一点。” 白色贵族虫临走前,有些垂怜地逐一望过帝王蝶、熊蜂、天牛和薄翅螳螂,“她不是纯血虫母,你们这几只乡下小虫鼻子都坏掉了。” 现在,解红沙每天要在白色液体里浸泡四个小时,还要连续泡上两个星期。 每天药浴后,帝王蝶都会等在屏风外,等着带她去山间田野。熊蜂它们主动地把阿姆的大部分时间让给帝王蝶。 今天浸泡完成后,解红沙出来时,等在门外的熊蜂愣怔住了,“破破烂烂的阿姆,一下子变得好高贵。”气质有点像那天的白色贵族虫。 今日之前,站在四只虫面前的解红沙一直都是满身满脸的血痕伤疤,加之害怕恐慌,呈现在它们面前的解红沙是破碎易折,胆怯萎缩的。 可是,泡了三次药浴的解红沙变得崭新崭新,仍然是那个身高,仍然是那种娇俏的模样,可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熊蜂有点畏缩地向后退,这几天在看见其它成年虫族后,它就变得有些不自信了。那些虫族,每一只都长得高大挺拔,翅膀比自己的长,绒毛比自己的有光泽,它们总是故意到阿姆住处附近绕圈圈。它好害怕阿姆会丢弃它。 现在的阿姆,看起来好像和这个宫殿里的人是一伙儿的。而它与薄翅螳螂们,真的就像灰扑扑的乡下虫。 因为太害怕被遗弃,晶莹的泪珠瞬间就堆积到了熊蜂的眼角。 解红沙拎起袖角,把熊蜂的眼泪擦掉了,“思归,哭什么?阿蝶呢?今天怎么换你来等我?” “阿姆,每天每天我也有在等你,就在那片墙后,只是没露面而已。”天牛和薄翅螳螂也都在。熊蜂急急忙忙拉着解红沙解释。 顺着熊蜂指的方向,她看见帝王蝶在与薄翅螳螂它们在商量着什么。现在,看见帝王蝶,她的心里都非常复杂,虽然一遍遍告诉自己它是一只虫,可每当想起要它献出身躯时它的毫不犹豫,她总会心软。 这些时日里,她在陪着帝王蝶制造回忆。如果那些对它而言会是美好的记忆,那就太好了。 她刮了刮它圆润的鼻尖,“小笨蛋,我以前可是公主,当然很高贵。” 经过几天虫族聚集地的洗礼,熊蜂已经知道公主是很高贵的一种身份,它有点沮丧,两张薄薄透明的羽翅耷拉下来,它想着自己不会再有心情去花朵里打滚,抱着花蕊睡觉,浑身沾满花粉的惬意也不会有了。 它只会是一只被高贵虫母丢弃的可怜乡下虫。 “不过,那是以前,现在我只是你们破破烂烂的阿姆。”阳光下,在国破后,解红沙首次露出了笑容。 在离开前,给这几只小虫子留下点美好的回忆,就当做赠礼。 解红沙与帝王蝶在山间田野晒了一整个下午的太阳。 阳光很明媚,风吹得人也很舒服,帝王蝶枕着她的大腿,金色的阳光撒在它的面颊上,投射下长长睫毛的阴影。 帝王蝶是一只很安静的虫,它喜欢和虫母呆在一起,一起吹风,一起晒太阳,虽然彼此间并没有什么交流,但是这种感觉非常美好。 它想,阿姆以后一定会记得有只虫与她晒了小半个月的太阳,而且这只虫会仔细的挑选每一块草坪,谨慎地赶走许多奇奇怪怪的小虫子再让阿姆坐下。阿姆一定会记得它的。 在微风熏熏里,解红沙倚靠着大树沉沉地入眠了。几乎在她闭眼的一瞬间,帝王蝶就睁开了它碎金般的眼眸。 它长长久久地凝视着阿姆,就如同每一个深夜凝视沉睡的阿姆。 它不要与阿姆讲许多许多话,这些话早晚会被聒噪的熊蜂盖掉。它也不要与阿姆探索虫族聚集地的新奇,它要阿姆的目光更多地落到它身上。 阿姆,我多么眷念与您相处的每时每刻。 回来的时候,果不其然,解红沙在桌子上又发现了一小袋浆果,粉色的,圆圆润润的,闪着诱人的光泽。 第一次,出于警惕,她没有吃。 浆果干瘪得很快,一夜不到就萎缩成果皮裹着三四个小核,就像被吸食过的模样。 后来接续两三天,每次她傍晚或踩着月光回来,总能在桌子上发现一小袋粉色浆果,只是个头与光泽明显没有第一次的大、闪亮。 她终于尝了一个,又苦又涩。 此后再接收到的浆果,解红沙就没有再管,任由它们躺在袋子里,自由干瘪。 直到某一天,解红沙从虫族演武场路过,她看见薄翅螳螂被四个成年虫族压趴在地上,怀里牢牢护着一袋粉色浆果。 原来,这是报酬。 虫族的许多虫母喜爱这种粉色浆果,它们的孩子们四处爬着为自己的阿姆寻觅这种果实。贵族虫垄断了一棵浆果树,虫子们可以用通用货币购买一定数量的浆果,超级昂贵的。 可是薄翅螳螂它们不是在虫族聚集地正常出生、成长的虫,它们是没有身份的黑虫。 黑虫想要获得粉色浆果,只能上演武场,五虫一组,争夺一袋粉色浆果。其它虫在下面热血沸腾地观战,贵族虫在争夺间隙拍卖高级货。 当时解红沙想,薄翅螳螂,你大刀一样的前肢呢?你嘴巴不是很坏吗?怎么不站起来骂它们?还有,那个粉色浆果超级难吃的。 只是,当深夜回到桌前,看到一袋熟悉的粉色浆果时,解红沙第一次把它们全部吃完了。 还是又苦又涩。 第二天,解红沙又去看了有薄翅螳螂的演武场,这一次,薄翅螳螂把一只成年虫族的触角削掉了。 在薄翅螳螂警惕的眼神射过来之前,解红沙躲了起来。 在许久许久之后的某一天,薄翅螳螂问解红沙,阿姆,那些粉色浆果好吃吗?是什么滋味?贵族虫和我说它是甜的,就像蜂蜜一样,虫母们都爱吃。 解红沙先是愣了一下,那么多袋粉色浆果,薄翅螳螂一个也没有尝过吗? 她笑着回应它,很甜,就像蜂蜜一样。 也许,因为她是人类,她的味蕾与其它虫母存在差异。 第5章 巷道、风雪与花苞 晶莹剔透的雪,纷纷扬扬地洒落。 解红沙趴伏在帝王蝶宽阔的背脊上,两人行走在虫族宫殿弯弯绕绕的巷道里,雪被踩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今天傍晚,他就会剖开自己的心脏,把帝王蝶的身躯交给贵族虫。 冰凉又温暖的水滴滑到它的脖颈,阿姆给它的兔毛围领已经濡湿一片。 “阿姆,不要哭,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直只留下快乐的记忆吗?” “嗯,只留下快乐的记忆。”解红沙用手背把面颊上的泪全部抹掉了,克制着内心深处一阵阵泛起的哽咽,她看着前方长长的巷道,居然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 是阿蝶说,最后的时光,他想要背着解红沙走长长的路。 他们出发时,天气是晴朗的,有温软的风,明亮的阳光,走了一段时间后,风变得凛冽,空中飘起了小雪,雪落在阿蝶的发丝上,闪着点点的光亮。 风雪再大一些后,帝王蝶的羽翅覆盖到她身上,挡住了所有的清寒与冰凉。 巷道里有淅淅索索与嘀嘀咕咕的声音,“快瞧啊,这只虫族好幸福,它背着虫母走了快一天了。” “是啊,这只虫真幸福啊。” “幸福啊……” 风把这些声音吹散了,雪把这些声音覆盖了,解红沙的眼泪又扑簌簌地落下了,她伸手在下巴处截住了那些泪珠。 “阿姆,不要难过,我很幸福。如果不是遇到阿姆,我不会孵化,可能就在这一场风雪里作为卵的我就已经湮灭了。我有阿姆给我的兔毛围领,有阿姆给我吃过的枣糕,我是一只非常非常幸福的虫族。” 解红沙终究还是没能克制住哭泣的声音。 在阿姆的抽噎里,帝王蝶感受到了后脖颈的一个温暖的吻。 这是第一次,阿姆愿意主动碰触它们,真好。 解红沙与熊蜂、薄翅螳螂、天牛都被丢出了宫殿,一只高大湛蓝的虫族眼神睥睨,“你们可以走了。” 他的视线从始至终都没有落到解红沙身上一秒,仿佛解红沙就只是一段空气。 他走了一小段路后,突然又转回头,“按照我的个性,我通常不愿多讲。但是,我必须提醒你们这三只虫族,你们追随的是一只假性虫母。她大概率是由某些激素诱导出了虫母分泌素,等到代谢结束,她就什么也不是。” 他的目光落到天牛身上,“你在武器制作方面很有天赋,如果你留在王宫,下一次虫族间混战你肯定可以出头,虫母会给与你温暖与抚慰,她很美,而且真实,绝不是你身边这只弱小丑陋的假虫母可以比拟的。” 三只虫族挡到解红沙面前,隔离了来自陌生虫族的敌意与憎恶。 在寻找其它落脚地的过程中,解红沙始终低垂着头颅,“你们听到了,我是一只假虫母。”甚至,她连虫母都不是,她是一个人类。 湛蓝虫族把她的秘密戳破了,她不是一只货真价实的虫母,如果这三只虫族把她丢弃了,在这个虫族聚居地里,散发着虫母气味的她很快就会被撕碎。 她很害怕。 她不怕自己死,可是姐姐还在等她去救,她不能随随便便地死。 薄翅螳螂冷讽一声,“他说什么你就是什么?你说你能呼风唤雨你能吗?” 熊蜂凑到解红沙身边,毛茸茸的触感给了她一点温暖的感觉,“阿姆,不要多想。” 解红沙就不再说话了。 风雪里,三只虫族走在解红沙的前方和左右两侧,遮挡了这三个方向的风雪。 解红沙坐在花苞里,鼻间萦绕馥郁的芳香,在目光所及处,熊蜂提着一个篮子在花丛中纷飞,毛茸茸的身子挤进一朵又一朵紧闭的花苞,每次退出来绒毛上总沾着花粉,粉色的,黄色的,白色的,思归成了一只乱糟糟又五颜六色的熊蜂。 它们现在的地点,是距离虫族聚集地有一段距离的山坳里。 熊蜂上上下下地飞过来,“阿姆,阿姆,我采到好多好多花蜜啊。” 等它飞近了,可以清晰看见它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皮肉外翻,沾着点点的花粉。虫族世界里有花蜜的花苞,没有一朵是好惹的。它们分泌毒液,它们伸出利齿,它们护卫着自己最甜蜜的花心。 解红沙有点难过,但还是展示出明亮的笑容,“思归好厉害。” 熊蜂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它有点扭捏,脸红红的,“哪,阿姆,我也可以得到奖励的吧。” 解红沙的身子一下子僵硬了,从她给出第一个奖励后,这些奖励已经无法停止了,只会一个又一个,越来越深,直到某一天吞吃得她只剩一张皮。 可是,她没有办法。这个巨大的山坳里,只有熊蜂能带她飞出去,如果没有熊蜂,她会被花汁腐蚀,会被老鼠啃食,薄翅螳螂和天牛现在都不在她身边。 熊蜂凑近过来,浓郁的复杂的花香冲袭过来,它弯下高大毛茸茸的身躯,小心地舔舐着解红沙的食指。 带有倒刺的舌头刮擦在娇嫩的皮肤上,疼痛又麻痹。每当熊蜂向她索取奖励时,它就不再是思归,就只是熊蜂了。 良久,尖锐的牙齿戳破指尖,血液渗出,熊蜂贪婪地吮吸着,脖颈大力起伏。血液进入它口中的一瞬间,它浑身都温暖起来,它觉得自己与阿姆很近,通过这些流通的血液,它好像一下子抵达了阿姆的心脏处。 这就是它要的奖励了。 等熊蜂恋恋不舍地收回口腔时,解红沙的食指已经苍白到透明,食指里每根血管的血液都被吸食空了。 熊蜂很着急,眼泪堆积在眼角,“阿姆,阿姆,对不起,我吸食得太多了。可是,阿姆的血液好甜好香,我被迷惑了。” 真的,在吸食的过程中,某一个瞬间,它甚至想要更大力点。 解红沙摸了摸熊蜂的后脖颈,让它安抚下来。 等到食指再次充盈着从心脏处压送过来的血液,熊蜂抓着一朵巨大的花朵往虫族聚集地返回,在层层粉色花瓣里,睡着它最爱的虫母,美丽,圣洁,又高贵。 它劳作了一天的花蜜堆叠着在阿姆身体的四周,在那些纠缠的花蜜香甜里,来自虫母身上的那丝若有若无的香更是馋得它要命。 其实,它本可以不受这么多大大小小的伤,可是,它想要阿姆关心它,心疼地抚摸它的伤口,阿姆温温软软的手指落在它坚硬的透明翅膀时,它会浑身战栗,它有窒息感。 它是一只坏虫,它让阿姆担心了,可是它好快乐。 尤其,离开王宫,离开那些强壮成熟的虫族,它总算不再那么焦虑害怕,每个深夜都担心阿姆会被别的虫族吸引了目光,那段时间每晚都睡不好,因为睡眠不足,后肢白天总是抽筋。 它会很快很快长大,比那些虫族还要高大强壮,阿姆的视线才不会落到那些虫子身上! 不过它又有点纠结,因为在发现它整只虫又大了一圈后,阿姆对它好像有一点畏惧。 第6章 逃亡与拥抱 解红沙与熊蜂回到虫族聚集地落脚点时,薄翅螳螂与天牛已经回来了,薄翅螳螂浑身沾满碎肉与血沫,又脏又臭,他提着一个黑色的袋子,里面是新鲜的肉类。 它们现在居住的地方,是一座废弃的灰塔,里面布满蜘蛛网与灰尘,石块七零八落地散布在磁石地面上。 天牛与薄翅螳螂在地面下挖了一个又深又长的地洞,弯弯曲曲,一直延伸到非常深的位置,借助土壤的腥气掩盖虫母身上暖软的香味。 那天风雪里跋涉时,一开始只有它们一行,后来渐渐缀了个小尾巴,接着变成一小群,再接着是乌泱泱的一片,无机质的瞳孔,灰黑的高大身躯,一盏一盏眼睛亮在了昏暗里。 那些目光,每一个都要把虫母撕碎,它们一点点地累积,一点点地逼近。薄翅螳螂已经亮出了大刀前肢,熊蜂的脸上也满是僵硬严肃的神情。它们左右移动,试图甩掉后面缀着的一大串,可是都是徒劳无功。 绝望一点点地爬上解红沙的心间,熊蜂攥紧她的右手,“阿姆,不要担心,我在宫殿里学了很多战斗方式,我会保护阿姆的。” 一直沉默的天牛说,“熊蜂,把阿姆带着飞起来到300米以上,螳螂,我需要你协助我去绞杀掉有黄金条纹的虫族。” 就在熊蜂抱着解红沙直线高飞时,薄翅螳螂迅速调转方向,挥舞着大刀前肢像一束光冲进灰黑的虫族群。 它们生来不同,得虫母血液滋养,得虫族同类锻造身躯,它们会一直是虫族里的强者。虽然目前还只是亚成年体,但它们已经足以与其它成熟虫族抗衡。 在黄金条纹虫族全部覆灭后,一阵巨大的爆破在虫族群里炸开,借着硝烟对气味与视线的阻碍,三只虫族带着解红沙躲避进了附近的灰塔。 那些振荡的虫族群再也寻觅不到虫母的芬芳。 在深深的温暖的地下洞穴里,潮湿的地面上覆盖着花纹繁复的毛毯,四面的墙壁上缀着小小的在夜里会闪光的石子,一层又一层绵软的动物毛皮铺在地毯上。解红沙此刻就躺在软软的毛毛里,天牛的脑袋正枕在她的腹部。 解红沙浑身有点僵硬,她对天牛的情感非常复杂,每次看见天牛,都会不自觉地注视它缺失前肢的部位,她心里胆怯又恐慌。 而且,天牛不像帝王蝶气质温和,更不像熊蜂主动凑过来祈求垂爱,有时解红沙甚至希望天牛可以像薄翅螳螂一样冷嘲热讽,可是天牛它,什么也不说,它会揍坏嘴巴的薄翅螳螂,会为了解红沙主动学习武器制作,可是它什么也不说。 解红沙最不会与这种性格的人或虫族相处了。以前,她是公主,她可以不接触不擅长的事物,可是,现在她是流落在虫族星球的被误认为虫母的人类,失去身边几只虫族的保护,她不知道自己会沦落到什么样的深渊里,在这个虫母必将成为最堕落的神的种族里。 有时候,她得试着讨好这几只虫族,让他们保护着她,不被那些陌生、残忍、高大的虫族一口吞了。 那些陌生虫族真的真的,非常可怕,虫族群的生存与繁衍法则,也真的真的,非常可怕。 所以,在天牛带着大家逃出虫群的围追后,它获得了与阿姆共眠一周的权利。本来以为天牛会毕恭毕敬地站在地洞的角落一处等待天亮,可是它掀开了层层的皮毛,露出里面的解红沙,它将冷硬的脑袋覆在解红沙柔软温暖的肚腹上,沉沉睡去。 在过热的皮毛里苏醒过来,解红沙第一眼就看见了放在土洞里的一杯花蜜水,伸出手臂拿过来,埋首轻抿,温温的,是正适合入口的温度。 天牛很细心。 薄翅螳螂健壮的下肢从台阶处一点点显现,它在脖颈处围了一条红色围巾,红色衬得青翠的皮壳有一种清爽的感觉。 它走到床边,把托盘里的肉类与蔬菜一一摆放在床头桌上,它蹲下来的时候,解红沙清晰看见它后背处的一个巨大撕裂口,粉色的肉从伤疤里爬出来,缝合的针脚歪歪扭扭。 是熊蜂缝补起来的,把内脏往外流淌的螳螂背部缝补得密不透风。 薄翅螳螂那天顶着巨大伤口推开家门的时候,解红沙害怕极了。它整只虫颜色都退却了,好像从深深的绿变成了浅白的绿,好像最后那一点绿消失时,薄翅螳螂就会消失掉。 它的爪尖里兜着从后背漏出来的内脏,整只虫浑身都是粘稠温润的绿液,如果不是天寒地冻,它可能在回来的半路上就死了。 而解红沙永远都不会知道这只惯会坏嘴巴的薄翅螳螂去哪里了。 当薄翅螳螂把另一只手摊开露出几枚金币时,解红沙气哭得打落金币,“阿郎,有钱就去看医师啊!带回来做什么!” 金币被震飞到半空,发出嗡嗡的声音,又清脆碰撞在一起,圆溜溜地在地面上翻滚。 薄翅螳螂扯着一抹坏笑,“给阿姆的存钱罐里再增几枚。” 它到底知不知道它现在这幅惨样子,笑起来一点都不帅!解红沙让天牛去找医师,自己则躲进幽深处,混杂在各类花香里,遮掩自身散发的虫母的气味。 她忐忑得等待着,听到脚步蹬蹬声时甚至想要掀开层层遮掩的门帘,走到薄翅螳螂身边去。 可是,天牛扑空了,医师去参加集会了,薄翅螳螂没救了。 即使解红沙使劲地把薄翅螳螂后背的两片合拢起来,它身体的生命力还是使劲地往外渗漏。 薄翅螳螂的绿又退了一层,它回望解红沙,冷静,“阿姆,抱抱我吧,这么久以来,您还没有抱过我。”明明抱过帝王蝶,抱过熊蜂,却没有抱过它。 在孵化地,它从外围屠戮到里围,所祈求的就是虫母的垂怜。可是,当它看见虫母排斥虫族时,它满心的欢喜与雀跃瞬间冷却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有不爱虫子甚至厌恶虫子的虫母? 解红沙浑身颤抖,她是厌恶虫族没错,她是想要即刻离开虫族星际返回家乡没错,可她也是有心的,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 帝王蝶为了救她交出了自己的虫身,薄翅螳螂为了给她积攒到虫族宗庙提一个问题的金币,到最黑暗深重的虫族血战场战斗。 虽说是她的血无意催化了它们,可是报恩不是这样报的。即使知道虫族为虫母献身是本能,但是她,作为一个人类,怎么也做不到看不见、听不见。 熊蜂在旁边说,“既然螳螂快死了,那给我试试吧,我用蜂针和藤草试着缝补看看。” 那个歪歪扭扭的长长的疤痕出现在了薄翅螳螂的背部。 在昏迷又发烧的两天一夜后,薄翅螳螂苏醒过来了,它的爪尖轻触解红沙趴伏在床边的头颅。 它静静地看着洞穴上空的土褐色,心里惋惜还是没有从虫母那儿求来一个拥抱,可是能够得到虫母的守护,对一只虫而言,亦是无比珍贵。 然而,在发觉它可能喜欢红色后,阿姆给它织了一条红色的长长的围巾,用的是红枫叶与咕叽兽柔软的毛。 阿姆在洞穴里忙忙碌碌着,把它新开辟出来的偏洞仔细清扫,镶嵌上天牛带回来的会发光的石头,摆上熊蜂带回来的巨大花苞,一层层铺上兽类柔软的皮毛。 薄翅螳螂深翠的爪尖勾着柔软的红色围巾。 它回头看看桌子上阿姆的存钱罐里新增的几枚沾着绿液的金币,它想,真好。 第7章 承诺与花粉球 现在,薄翅螳螂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解红沙,“阿姆,您,又给熊蜂吸食血液了吧?” 它的眼神冷冰冰的,解红沙往皮毛后面缩一缩。 注意到她的动作,薄翅螳螂冷嘲一声,“阿姆,别怪我没提醒您,虫族是占有欲非常强烈的种族。您施舍给一只虫族的越多,它就会越贪婪,到最后它会把您生吞活剥了的。” 注意到解红沙脸上有些惊惧的神色,它又俯下身子凑近,声音嘶哑又低沉,“或许,您可以适当地把宠爱分一点给其它的虫族。” 其它的虫族?是指你吗?解红沙没有问出来,这是回答很显然的问题。阿郎它,好像在那次严重受伤后,逼得她越来越紧。 薄翅螳螂一条腿搭上厚厚的皮毛上,它的爪尖轻蹭过解红沙红润的脸庞,“比如,阿姆可以坐在我的怀里就餐。” 解红沙垂下了眼眸,纤长的睫毛阴影落在白皙脸庞上,在光亮里显得格外动人。薄翅螳螂浑身都躁动起来,心脏好像在叫嚣着,吃了她,吞了她,把她撕碎。 “阿郎,你上次答应我,会帮我问问星际旅行的事。” 薄翅螳螂内心暗叹,瞧瞧,虫母都惯会拿自己做生意。可是它抗拒不了,每次想到阿姆可能会许诺给它的奖励,它就有点不管不顾地在格斗场上厮杀。 就是因为数次在格斗场上没有点到即止,它摘了对手的头颅,卸掉了对手的部分躯干,撕烂了大大小小的翅膀,它被这些战斗虫族背后的势力视作眼中钉。 那次重伤,是一位极优秀的战斗虫族给它造成的,它是几家战斗家族集体请来的除掉这只不知好歹的黑虫的高手。 对方很强,强得它热血沸腾,可那也是它第一次在那个格斗场吃亏,差点连命都亏没了。 那个腹部有灰白斑点的虫族说,“你很强,如果这次你能活下来,以后你会有机会登上金色格斗台,那里的酬劳是每一只虫终生向往的,到虫母的身边,有机会让虫母为你繁衍后代。” 它阻止了擂台方要把它丢进虫族尸堆的打算,“让它走。” 薄翅螳螂轻轻地笑了,“问到了,阿姆许诺给我的也会做到吧。” 解红沙有些难堪地点头,但是它说问到星际旅行的事又令她雀跃,她有机会离开这里,她可以尽快回去救姐姐了。 在虫族宫殿里,她有过打算问宫殿里的一些虫族有关离开虫族星际的事,但是每一只虫族虽然闪着濡慕的目光但都守口如瓶,而那个有身份的贵族虫除了偶尔召见帝王蝶,更是不会接见它们一行。 由始至终,那个贵族虫看上的都是帝王蝶的躯体,它才完全不在乎她这个“虫母”。 这个认知当时令她非常恐慌,虽然被认作虫母有令人窒息的追逐和难堪的结果,但如果不被认作虫母,她只会成为虫族的口粮。她就像一只兔子,或者一颗苹果,被某个出来觅食的虫族捉住。 她会被割成一条条肉,被塞进一张充满利齿的口腔。就像阿郎带回来的那些肉类。 之后,在知道虫族宗庙会解答所有问题时,她觉得可以去宗庙提问,但是提问的门槛非常高,需要的金币数量非常之多。 三只虫族不知道她要去宗庙提问什么,但是会外出以自己的方式赚取金币,现在已经积攒了一小把金币了。 在得知阿郎找的是格斗场工作时,她把星际旅行的事提了出来,如果正常的白色的道路上得不到解答的问题,在黑暗的流动的河道里总是能找到答案的。 也许,在积攒到足够多的的金币之前,她就能知道离开虫族星际返回自己星球的正确办法。 为此,她给了阿郎一个许诺,作为驱使它的代价。 她仰起头,“你先告诉我。” 薄翅螳螂冷嗤一声,“坏虫母。” “阿姆,非常规渠道离开星际的办法,是乘坐一只巨型虫族,但是进入到星际间的胜算不足一成,搭载的虫族更多是被时空撕裂或黑洞吞噬。” 解红沙整个人都愣怔了,不行,她不能采取这个方法。她是要活着回去解救姐姐,而不是随意作践姐姐为她求来的这条命。 薄翅螳螂巨大的身躯弯下来,压迫感逼近,“阿姆,我们不要这个方法,等我攒到足够多的金币,宗庙里自会告诉我们一条安全路径。现在,阿姆您该给我奖励了。” “你要什么?”解红沙有些畏缩怯懦,熊蜂迷恋她的血液,薄翅螳螂想要吃她的肉她也不会惊奇。 薄翅螳螂露出一个生硬的笑,“阿姆,给我一个拥抱。” 解红沙难以置信地抬头,迟疑了一会儿,她张开双臂。 薄翅螳螂却把她的手推开了,它蹲下身子,整只虫以一种仰视的姿态看着虫母,她莹润白皙的脸庞,小巧挺立的鼻尖,就连垂目眨眼的频率都是它喜欢的。 它被这只奇怪的虫母俘获了。在记忆传承里,从来没有过这样形态的虫母,没有虫族形态,没有可以大量孕育子嗣的腹腔。它本来不应该喜欢这样的虫母的,柔软不堪,繁衍能力弱。 可是,前不久它在格斗场看见了正常的虫母,可是它没有任何激素波动,甚至排斥那只虫母散发出的味道。它觉得,虫母的味道应该是浓郁又清淡的,而不是像那只睡卧在笼子里的虫母散发出的锐利逼人的馨香。 它想念解红沙了。 只是外出赚钱金币两个小时不到,它就想念那只被藏在地下的虫母了。 它裂开嘴笑,“阿姆,这个拥抱留着,等我们找到安全去往星际的办法后,您再给我。” 如果,在今后,某一天,阿姆可以自愿拥抱它就好了。它保证,会乖乖地把前肢锋利的一面收好,那些张开的利刺也会紧紧贴着外壳,不会伤到阿姆的。 “阿姆,我出去赚金币了,今天我会赚得比昨天更多,堆满一个小罐子。” 今天留在地下守护虫母的是熊蜂,它一大早就飞到了城外,浑身喜气洋洋沾满各种花粉,它把各种颜色的花粉搓成一个个小球,然后小心翼翼一个个粘到自己背部,一串又一串,五颜六色。 它神气活现地往回飞,快活极了。 与薄翅螳螂擦肩而过时,薄翅螳螂讥讽道,“丑死了。” 眼泪瞬间就堆积到熊蜂的眼角,它整只蜂瞬间就萎靡了,它哭哭唧唧,“关你什么事!我要告诉阿姆,你欺负我!” “你也就这点本事,哼。”薄翅螳螂在跃步离开前,盯着熊蜂的上下仔细打量,留下最后一句话,“你少吸点阿姆的血液,你快炸了。” 熊蜂泪泡眼看了看自己的躯干和肢体,确实可以看见隐隐约约的裂纹,它有点害怕了。螳螂说得没错,它营养过剩,它的皮兜不住里面的养分了。 在进入地下前,它费尽心机地把早上辛辛苦苦粘到后背上的花粉球一个个摘下来。可是黏上去容易,只要把花粉球铺在地上,后背蹭上就好了。可是,没有其它虫帮忙,要想把大大小小的花粉球全部摘下来,着实费了它好大一番功夫。 熊蜂有点生气,它浪费了好多本可以陪伴阿姆的时间,呜呜,难受得要命。 等到终于到地下时,阿姆正坐在皮毛垫子上为它们缝补大斗篷。这里有时会起极大的风沙,斗篷可以挡住大部分的尘土。犹记得第一次遭遇风沙时,薄翅螳螂与它两只虫灰头土脸地回来,浑身抖落下来的尘土都能堆成小山丘了。 它露出一个乖乖的笑,虽然眼角还堆积着一点点水迹,“阿姆,昨晚休息得好吗?” 它昨夜负责地上守卫,没有办法守着阿姆入睡。但它在上面来来回回、反反复复走动时,脑子里全是虫母的睡颜,很宁静,很美好的样子。 解红沙召唤熊蜂过来,让它蹲下来,她捏起它后脖颈的一处黄色花粉,“这是什么?”又把它后背粘的两团绿色花粉拿下来。 熊蜂扭扭捏捏地说,“想送给阿姆好多好多花粉球,我把它们都粘在了身上。” “那,花粉球呢?” 熊蜂有点沮丧,“螳螂说,那些花粉球都很丑,我把它们都摘下来了,放在地上了。” 解红沙却笑了,她戳戳熊蜂的后背,“本来应该很好看的。阿郎没有审美的,下次你不要信它。” 为了不被其它虫族捕获,她生活在地下的时间很多。她知道熊蜂是为了她开心,所以会做许多看起来没有意义没有价值的事情,比如每天带各种颜色的植物回来,比如回到集市上买一些新奇的小食品,比如还会买一些不值钱的稀奇古怪的小玩具。 这个地下洞穴,被熊蜂堆积得越来越有生活气息。 熊蜂瞬间哭炸了,“阿姆,阿姆,我被阿郎骗了,它肯定是见不得阿姆越来越宠爱我,它是故意的,呜呜呜呜,阿姆,阿姆……。” 大大的熊蜂扑在娇小的解红沙怀里,哭得哼哼唧唧。 解红沙自然地拍着熊蜂的背部安抚着。 只是想到阿郎的那个请求,她拍抚的动作慢了下来。 只要扑上来就好了,即刻就能得到一个拥抱,为什么要这个作为一个奖励? 第8章 网蜂蜜和手艺虫 “阿姆,我受伤了。”有着细微划口的指节伸到解红沙眼前。 解红沙抿了抿唇,心下有些茫然,有些无措。太糟糕了,自从某一次吹拂过天牛皮肉外翻的伤口,她就好像被抓住了。 她低下纤细白皙的脖颈,轻轻地吹着。 好漂亮。天牛的心里鼓噪着。 它之前有些难堪,觉得用心机手段让虫母关心自己很卑劣。 可等到虫母软乎乎的身体靠近,盈盈水眸里满满是它。它彻底崩塌了,它想,虫族生而为虫母,它的做法正确,堪称典范。 “下次多注意点,和金属打交道时尤其需要小心。”你瞧,虫母明知晓它故意的,可还是会说出甜滋滋的话。 “嗯。” 天牛处在生长期,声音变得暗哑低沉,解红沙的耳道好像塞满了一堆羽毛。 解红沙转身,打算回到卧室继续大毛毯编织工程。为了尽快积攒足够多的金币,达到宗庙提问门槛,她也在努力。 这个虫族星际太奇怪了,建筑与武器等发展明显优越于人族星际,但是星际跨越领域完全空白。 “阿姆,还有一个步骤。” 解红沙整个人僵住,她缓缓回头,灯光下,有着大块灰褐色甲壳的天牛伫立,执着前伸着快要愈合的指节。 天牛在制作上极具天赋,它去武器铺应聘,短短数月,从锤手到匠师,报酬翻倍。它向来细心、稳重,值得依赖。 可它现在,像个彻头彻尾的土匪。 解红沙有点委屈地,慢慢踱过去。 天牛凝视着面前的小小只,兴奋地,带有颤抖地把受伤的指节送到柔软殷红的唇边。武器制作时,十万伏特落到它身上,也不如这个温软的吻令它震颤,令它辗转反侧。 如果不是因为需要保持指节灵活度,为了虫母这个吻,它甘愿把整只指节剁掉,就为了这个吻。 退回前,解红沙恨恨地咬了一口天牛受伤的地方,听到天牛疼痛的闷哼,她心里爽快极了。 哼哼,叫你欺负我,活该! 一阵又一阵的风吹过来,冰凉凉的。 地洞里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大的风?解红沙困顿地试图睁开眼,她今天一共织了三块圆形毛毯,睡前浑身疲乏,精神倦怠。 说来也是可笑,谁能想到人族星际的公主在虫族星际织毛毯为生。 不对,她现在已经不是星球公主了,她现在是逃犯,是囚徒。 编织的技艺是皇母教的,当时她特别不愿意,自己是公主,完全没必要做这个,她应该去学谈判与策略,学习品酒与赏画。 皇母说,“沙沙,王族并不生而高贵。” “而且,姐姐非常喜欢编织,你不想和她一起吗?” 这一句话就让她彻底投降。姐姐爱她,她爱姐姐,她喜欢当姐姐的小跟班,姐姐做什么,她就也要做什么。姐姐逛花园时,即使她实际想要骑马,想要到武舍看射箭,她却会束手束脚跟在姐姐身后去点评这朵花开得最大,那朵花开得有些慢了。 她最喜欢姐姐了。 费力睁开眼,漆黑的夜里,满天星辰。 怎么回事?解红沙猛得坐起来,身上包裹的毛毯也缓缓滑落。 “阿姆。”近处螳螂的声音与存在令她心定下来。 她现在在一块巨大白色圆石上,身子底下有好几块厚厚的毛毯。 巨大的垂落叶片上,天牛坐在上面,也远远唤了声阿姆,熊蜂从空中飞降下来,一叠声地呼唤阿姆。 “阿姆,阿姆,阿姆……。” 吵得脑壳子疼,解红沙把滑落的毛毯拢起来,“我们怎么会在这儿?” “看星星!”熊蜂雀跃又兴奋,它凑过来,毛茸茸的身子后透明翅膀大大张开,“阿姆,我回来时看见星星好美啊,就想和阿姆一起分享。“毕竟阿姆总是呆在地洞里,什么都看不见。 可是看着裹在毛毯里熟睡的虫母,它却舍不得喊醒她。如果阿姆一直没有苏醒,它就告诉阿姆,昨夜,它带着睡着的她看过星星了。 本来只想偷偷带虫母一只出来,可是螳螂与天牛都跟过来了,讨厌。 “阿姆,星星好看吗?” 解红沙抬头看天空,和在人族星际看到的星空一样,同样的银光闪闪,如同碎钻洒满天幕,并没有很大的差异。 可是,距离她上一次看星星已经过去一个半月了。出于安全考虑,绝大部分时间,她都躲在深深的地下。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任性,为自己招来祸患,为三只守护她的小虫招来祸患。 她已经知道了,虽然这三只长得快又壮硕,螳螂前肢锐利,熊蜂飞得又快又高,天牛惊才绝艳,可是在虫族群体里,它们还是彻底的幼虫,没有发育完全的小虫子。 足够多的虫族成年体,即使只是低级,只要数量多,也会吞噬掉它们的。 她心里想要责备它们,知不知道这样的行为很危险,可能会没命的。 然而,看着熊蜂的期待,因为愉悦而不断抖颤的透明翅膀,还有不远处螳螂与天牛若有若无的视线。 “非常漂亮,谢谢你们。” 深夜的风有些冷,可是,有自由的感觉。 熊蜂的脸上绽开花,它从虫母给它做的小挎包里掏出花蜜,“阿姆,这是超级无敌好吃的网蜂蜜。这种花蜜在深谷里,我飞不进去,只有网蜂才可以采到。我是从市场上买到的,超级超级好吃。” 解红沙低头舔了一口熊蜂递过来的盛满花蜜的勺子。 太甜了,嗓子眼一下子全被甜糊住的感觉,肠子与胃也糊了一层糖壳。 看星星的这一晚,静谧又美好,因为偏僻,也没有被其它虫族发现踪迹,唯一可怕的记忆就是那口网蜂蜜了,极大冲击了解红沙的味蕾,此后三天,无论吃什么喝什么,都只有那口网蜂蜜的味道。 太可怕了。这就是黑暗料理了。 看来,她不仅和本地虫母味蕾存在差异,与思归味蕾也相差甚大。 熊蜂送到的花粉球可以收,熊蜂给的小玩偶可以收,熊蜂强烈推荐的食物得先让螳螂尝一尝。 解红沙拨弄着桌子上熊蜂新送给她的玩偶,它真的好自恋,好爱它自己,送给她的全部都是大大小小的熊蜂,青草编的,毛毡戳的,金属制的,要命,它在哪儿找到这么多手艺虫给它做这些。 望着掌心的这枚金币,解红沙知道熊蜂的手艺虫是谁了? 金币上正面是她,栩栩如生,背面是一只挺拔冷淡的虫族,它侧着身子,把缺失的那部分肢体隐藏在身后,看起来就像一只完整的虫族。 内疚在解红沙心里蔓延,天牛它,果然很在意自己的残缺。 天牛的爪尖勾起吊坠,缱绻地,黏糊糊地把双面肖像金币挂到解红沙纤细柔软的脖颈。 “阿姆,答应我,无论如何,也不要把这枚金币用掉好吗?我会更努力工作,赚取更多的金币。” 它可是学到了,就得让虫母心软,就得把许许多多的属于自己的东西挂到虫母身上,堆满她休憩的地方。 解红沙摸索着金币双面凸起,点了点头。 天牛的指尖戳起一只小熊蜂,是麻绳做的,肥嘟嘟,胖乎乎,上面还残留着虫母刚刚把玩时留下的温度。 它俯身凑到虫母耳边,“阿姆,我教你一个更有趣的玩法。” 只见天牛包裹着解红沙的手,摸上熊蜂玩偶背部的一个不显眼凸起,瞬间活灵活现的熊蜂肢解,就剩一堆乱糟糟的麻绳。 解红沙眼珠子都瞪大了。 天牛又拿过一只细长的熊蜂金属制品,牵引着虫母的手放到玩偶同样的位置,嘭的一声,玩偶恢复成一根细长细长的金属丝。 天牛把解红沙转到面对面的位置,它一向鲜有表情的脸上满是戏谑,它竖起一根指节,就是那根被解红沙咬过的指节,放到自己鄂部,轻轻嘘了声。 它悄悄地说,“阿姆,不要告诉熊蜂。它可是用了好几个夜晚的陪伴换来这些小东西。” “如果熊蜂哪天惹你不开心了,你就把这些小玩偶肢解,发泄一下心头的怒火。” 等解红沙回过神来,天牛已经到了室外,她有些手忙脚乱地把麻绳和金属丝拢到一起,藏在大大小小、高低错落的熊蜂玩偶背后。 这里有几十上百只熊蜂,少一两只,熊蜂它大概、也许不会发现吧。 解红沙有些困扰地抚额,要是被熊蜂知道了,它是一定要大声嚷嚷,撒泼打滚的。 解红沙赶忙又把麻绳和金属丝拿出来,捧着去找外间的天牛。 熊蜂近来有了筑巢行径,它在地洞的西南角掏出一个瓶颈状的深洞,整只虫倒着睡在里面,只把肥嘟嘟的后部留在外面。 薄翅螳螂已经趁机踩它不下十余次,但是它睡得深沉,螳螂又踩得浅,它竟没有察觉,时不时顶着几只脚印在洞穴里晃来晃去。 天牛看见只当没看见,解红沙也不好开口,因为开了口就是世界大战,两只虫是一定要揍得彼此鼻青脸肿的。 “阿姆,过来。”已经不止一次,熊蜂想要把解红沙往那个深深的洞穴引,“阿姆,里面很暖和很柔软的,阿姆,你进来。” 解红沙她却后退了几步,那个洞穴细长处非常狭窄,堪堪仅有她的腰部那么细。她不能像熊蜂一样柔软地把自己全部塞进去,而且她害怕那种黑暗的窒息感。 熊蜂喜悦的脸有些黯淡,“好吧,阿姆进不去。” 解红沙有些情不自禁地拽起熊蜂的指尖,“没事的,思归,我们还是住在一个大屋子里,不是吗?” 熊蜂点点脑袋,它有些困扰,“阿姆,天性让我在这个时间段开始筑巢,既然阿姆不能进去陪伴我,那我就爬出来陪伴阿姆,我会在阿姆床边打地铺。”说完,它又留恋地看了一眼那个深深的洞穴,里面是它的巢,有很多花蜜在里面。 解红沙在熊蜂的掌心挠了挠,“没关系,你可以继续睡在这个小洞穴,” 解红沙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熊蜂含着两大泡眼泪,“阿,阿姆,你不要我了吗?” 熊蜂的体型比之疯狂吸食她血液的阶段缩小了一下,但还是大又壮,可是它总是哭。虽然眼泪总是在眼眶里滴溜溜打转,少有落下来滑到面颊的时候。 眼泪要掉不掉,看着委屈又可怜,又惹人爱,熊蜂也是只艺术虫吧。 解红沙赶忙安抚,“不是的,我的意思是,在你筑巢的这段时间,我会把小床搬到你的洞穴口,我可以牵着你的手,这样你就不用深夜里爬起来许多次到里屋看我了。” 真的,偶尔起夜时,看见地下睡着一只人高马大的虫族,门框处还有一双亮闪闪的大眼睛注视着她,她也会心里发毛的。 “阿姆,您真好。”熊蜂快乐地在解红沙身上蹭蹭。“阿姆,我的筑巢期还有一个星期就结束了,不会委屈阿姆很久。” 她最近对这几只虫族都很宽容,甚至会主动关心爱抚它们。本来,她觉得人与虫有界限,但是当看到三只虫傻乎乎地对她好,对她付出一切,她完全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 这三只虫族里的幼虫,真的对她很好。所有稍微好一点的物品都紧着她先用,为了她的梦想每天忙忙碌碌积攒金币,它们本来可以不必这么辛苦的。 阿郎的身上留有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格斗痕迹,熊蜂的羽翅上留有采蜜时被羽族抓伤的痕迹,天牛的前肢也留有许多锻造金属时火花喷溅出的小黑洞。 她是人啊,可也是有着情感的人啊。 只是舍弃一些血液与粘液,没有什么好值得在意的。 麻痒从脚腕处传来,黏湿的舔弄让解红沙想要挣脱开来。 可是触碰到薄翅螳螂干瘪的脊背,她遏制了自己的挣脱欲望。再不给薄翅螳螂补充营养,它会死的。 从某一天开始,螳螂的进食量大得惊人,它大口大口吞吃着各种兽类的不同部位,鄂部总是鲜血淋漓,身上也总是带有生肉的腥味。 可是,它还是迅速地干瘪下去,先是有力的前肢一下子缩水,再是高挺的身躯变得干瘪瘪,像一具风干的兽。 熊蜂都开始着急了,它甚至把自己收藏的网蜂蜜拿出来给薄翅螳螂补充营养,但阿郎它,严词拒绝了。 天牛带回来许多母兽,共同点是它们都刚刚生育幼崽不久。螳螂大口吞吃着母兽的汁液,可是它的眼睛却牢牢锁定着解红沙,好像吞吃的是解红沙的。 螳螂涨红的眼令解红沙感到了久违的恐惧与害怕。 可是,螳螂没有动她。 母兽的汁液似乎让螳螂好过了一些,可是不过三四天,它又开始迅速干瘪,甚至比之前干瘪得更迅速,它现在就像一具骨骼顶着一层翠绿的皮在行走。 天牛请回的医师说,“它长得太快了,它需要来自虫母的营养,再没有虫母的汁液,它很快就饿没了。” 第9章 抛弃与欺骗 时光好像流沙,一点点地滑落,一点点的堆积。 从一枚金币,到一盘金币,再到一小罐金币,最后到一堆金币。金币里夹杂的碎金块来自熊蜂,流淌着墨绿色血液的金币来自薄翅螳螂,天牛的金条干净、明亮,整整齐齐,一摞一摞地码在角落。 可是,金币全部都被偷了。 看到墙壁上的盗洞,解红沙浑身上下升起无力感,她是不是永远也回不去人族星际了?她是不是永远也看不见姐姐了?明明每天都能看见高悬在红色天空的黑洞,只要穿越过它就可以见到久未见面的姐姐,但是从地面去往黑洞却是遥不可及的一段距离。 这里有金属制的雄伟建筑,有强悍凶猛的原住民,有上天入地的虫草鸟兽,但是没有太空舱。 解红沙整个人黑暗了。她提不起劲吃饭,没有兴趣拨弄虫子们给她的新玩具,就连手中编织到一半的毛毯也再没有力气捡起来续织。 甚至,她已经有了最为极端的想法。完全地舍弃掉自己,成为虫母,不只是这三只小虫的虫母,而是更多的、足以完全吞噬掉她的相当数量虫族的虫母。只要登顶,所有的资源向她倾斜,她总能回到人族星际的。 可是,与此同时,她就再也不能面见姐姐了。姐姐是皇族的祭司,是整个星球纯白的扞卫者。已经糜烂的她出现在姐姐身侧,腐朽气息侵袭,姐姐会没命的,凋零颓败不过转瞬间。 要么,等待漫长的、许久之后的归返,要么,牺牲掉自己,并永不面见姐姐,即刻往返。 两种方式在解红沙的头脑里博弈,折磨得她面色惨淡。 爬出去,爬出这个深深的洞穴,散发出虫母的气味,吸引到非常非常多的虫族。取而代之的,是永远不与姐姐接触。 今晚的解红沙,是含着泪水睡过去的。 次日醒来的时候,熊蜂吊在洞穴中央,蛇蜕缠缚着它的翅膀、肢爪、下肢,嘴巴也用脏兮兮的抹布堵住了。 意外地,天牛和薄翅螳螂都没有外出,薄翅螳螂拿着一根拐棍,对着熊蜂戳来戳去,熊蜂在大大的洞穴晃来晃去,它使劲蹬着腿,试图踹到薄翅螳螂。 “阿姆,偷金币的小贼逮住了。”薄翅螳螂用拐棍点点熊蜂的后部,戳得熊蜂在蛇蜕下转了好多圈。 拐棍是前不久解红沙扭伤腿后,熊蜂给她做的。它手艺烂得要命,本该由天牛做这么精巧的物件。但是熊蜂它前前后后做了有二十余根拐棍,解红沙挑挑拣拣,在熊蜂歪七扭八的拐棍堆和天牛光滑轻巧的独一根拐棍里,到底还是选择了熊蜂做的。 现在,这根拐棍正指着主人,大声嚷嚷着它是小偷,是小贼。 “熊蜂,为什么?”解红沙走到沙包下面,仰头看着不断挣扎的熊蜂。 听到虫母不再喊自己思归,这个她亲自赋予的名字。语气里也没有往昔的亲亲热热,语调生冷得可怕。 熊蜂的眼角迅速堆积起大颗大颗的泪珠,不再如从前一般要掉不掉,这一次,眼泪划过面颊,直直地坠落,冰凉凉地坠到解红沙的手背。 薄翅螳螂把它嘴里的抹布取下来,熊蜂好一阵干咳作呕。这块抹布是厨房抹布,经常用来擦抹占有各类碎肉末的砧板、桌台,甚至上面还留有熊蜂最最讨厌的臭臭果的气味。 天牛有一段时间迷恋臭臭果,在外面吃不算,还带回洞穴,半夜里悄悄爬起来进食。这种东西,对于喜欢的人而言,是天堂,是圣光,对于无感的人而言,是没有气味,等同于空气,对于厌恶的人而言,是地狱,是深渊。 等它咳嗽缓和后,薄翅螳螂的小棍点点它的鄂部,“虫母问你话呢?快说!那些金币被你藏到哪儿去了?” 熊蜂的鄂部开合几下,但到底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它脑袋低垂着,一副无论拿它怎么样,它也不会开口的姿态。 “把它放下来吧。” 薄翅螳螂有些疑惑,但还是和天牛两只把熊蜂放了下来。一边放它一边嚷嚷,“你天天吃得啥,胖乎乎,圆滚滚。” 熊蜂恼羞成怒,“关你什么事!”它在筑巢期,每天有舒适的洞穴,还有可口的食物,长得圆润一点不是很正常吗?而且,它知道,虫母很喜欢它圆乎乎的模样,好几次它眼角的余光都看见,虫母情不自禁想要摸上它毛茸茸背部的景象。 它看向虫母,发现虫母厌倦冷淡地坐在长条凳上时,它的心碎了,像无数个碎片扎进它的灵魂深处。如果虫母一直不搭理它怎么办? 它卑微地,匍匐地蠕动着,它攀扯着解红沙的腿,“阿姆,阿姆,您别不理我,我好疼,我好疼啊。” 解红沙把腿抽了出去,熊蜂的泪水坠到地面上,多得已经可以玩泥巴。 它费尽心机做好的拐棍落到它身上,它被关进了自己的巢洞,曾经它觉得温暖舒适的地方,现下成为了它的牢笼,安全的黑夜变成了无尽可怕的黑暗。 今晚,阿姆不会再牵着它的手入眠。 一天又一天,熊蜂看得见解红沙,解红沙却看不见熊蜂。它在巢洞里弄得稀嗦作响,但是没有人搭理它,薄翅螳螂还总是讨人厌地在它的洞口吃蜂蜜,它以前从来不吃的! 它说,“赶紧交待金币的下落,不然我就把你的花蜜存货全部吃完。哦,还有你最喜欢的那罐网蜂蜜,我就算不吃,我也可以把它倒掉,你想想,你愿意让它们落到尘土里,滑进下水道吗?” 说到网蜂蜜,熊蜂明显有点紧张起来。它现在是倒着在巢洞里,就为了能时不时看见解红沙,不合理的姿势让它头昏脑涨,十分难受,可是没有看不见解红沙更令熊蜂窒息。 看到解红沙仍然就像看不见一样从它身边径直走过,进入里间。它低垂着一向因雀跃欢愉而高高翘起的头颅,小小声地说,“我听到了,那天晚上我听到了。” 薄翅螳螂想要拨弄它的肢爪停了下来,“你听到我与阿姆的对话了?那天你不是出去买网蜂蜜了吗?哦,不对,那天你带回来的是一个丑兮兮的抱枕,堂堂顶天立地的虫族,竟是喜欢七彩的颜色,怎么没把你这对复眼闪瞎。” “你又诋毁我的审美,阿姆说了,你审美不好,我才不会听你的话,你的评语都是虫屁。”熊蜂有点愣怔住。“不许你转移话题,你知道的吧?阿姆的打算?你知道的吧?阿姆会抛弃我们的。你知道的吧!”熊蜂的痛苦与悲伤已经不是用眼泪可以表达的了,它躁动地叙述着,想要从巢洞里挣脱出来,但是封在洞口的蛇蜕阻挡了它。 薄翅螳螂站起身来,它俯视着在蛇蜕网口里挣扎的熊蜂,“那又有什么办法,虫母不是一向会抛弃虫子吗?她不是第一只,也不会是最后一只。” 玩偶肢解碎裂在地面,白色的棉花,折断的麻绳,开膛破肚的熊蜂,大大小小,支离破碎。 熊蜂拨弄着一地的碎屑,看着纷纷扬扬洒落下的更多的碎片,它哽咽着,“阿姆,不要再这样做了,我说。” 解红沙拆解的手指顿住了,满地破破烂烂的熊蜂,灼痛了她的心,刺痛了她的眼。 螳螂把洞口缠缚的蛇蜕拨开,一塌糊涂的熊蜂从里面钻出来,它的羽翅耷拉着,绒毛紧紧贴在身上,它有些瑟瑟发抖地,有些畏惧地贴紧了墙面。 它一向是可爱又快活的,但是丢失了金币的解红沙的冷漠剥夺了它的温暖,它觉得不再安全了,它又成为了一只战战兢兢谋求虫母注意的可怜虫子。 望着一地乱七八糟的熊蜂玩偶,它觉得伤心又害怕。 “在这里。”熊蜂掀开网蜂蜜瓦罐,露出一片金灿灿,深深的,又细又窄的地洞,堆积着它们三只虫半只虫母大半年早出晚归、省吃俭用获得的酬劳。 “阿姆,我只是不想你离开我们。”熊蜂从坑里抠出沾有湿润土壤的金币,“我不想变回孤零零的一只虫,就像我是一颗卵时那样。”熊蜂的声音低落又呜咽。 “我喜欢阿姆,喜欢得不得了,我不要被抛弃。” “没有阿姆,网蜂蜜不会再好吃的。”熊蜂把瓦罐推倒了,浓稠的蜂蜜从灌口滴出来。 解红沙说不出话,她没有办法做出许诺。这里随便一只虫子在人族星际都会是大杀器,它们杂食,会爱上狩猎皮肉鲜嫩又无战斗力的人类的。 作为曾经的公主,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种族的敌人带回去,即使她无比痛恨反叛军。 在她成百上千次的返星计划里,不曾有过一只虫子可以相随。 沉默在扩建了的洞穴里蔓延,熊蜂久久没有得到回答,难过得直掉眼泪, “阿姆,您就连骗一骗我们都不做。” 第10章 可怜与黄绿虫 螳螂吸食着解红沙的手腕,殷红的血液汩汩地流进螳螂的喉口,它尖锐的齿尖上也满是鲜血淋漓。 它注意着解红沙的心不在焉,有些着恼地加大吸食力度,看到解红沙细微皱眉,又放缓了进食速度。 “阿姆,外星际有谁在等着您?明明可以购买其它虫母的乳汁给我补充营养,可是为了节约金币,阿姆还是主动献出自己稀薄的血液。再吸下去,阿姆就要变成虫母干了。” 它摸了摸解红沙纤细的脚腕,上面有之前吸食时留下的四个洞口,那里现在已经干瘪地吸不出浓稠的血液了。 “我的姐姐。”许多许多事情堆积在心头,解红沙不是不想倾诉,只是没有人问。秘密倾泻而出的那一刻,整个人似乎都轻松了。 “另一只虫母?还是只是普通虫族?” “都不是,就只是普通的人类,另一个星际种族。在我变为你们认为的虫母之前,我和她是一样的种族。” “也就是说,有方法把你们种族的人变为虫母?”螳螂用手绢抹了抹嘴,他今天还没喝饱,但它不想把虫母一下子吸干了。“阿姆,这样的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不能再在第二只虫子前讲的,会灭族的。” 最后一句话时,螳螂凑近解红沙,说得又慢又轻。 “阿姆,最近和熊蜂亲近点,我刚看见它拎着小被子站在拐角,瞧着有些可怜。您给它名字了不是吗?不要抛弃它。” 灰褐色外表的宗庙,奇异造型的雕刻,空无一虫的寂寥。 在宗庙入口处的石台上放置金币,石门一点点打开,幽深处闪烁着盈盈的绿光,解红沙和三只虫子依次进入。 里面只有一座高耸的雕像,黄绿相间,流光溢彩。 解红沙匍匐在地,虔诚发问,“如何可以去往人族星际?” 雕像嘴部开合,“你的问题超越了这个星际,金币得翻倍。” 薄翅螳螂气得把石柱上突出的虫首摘下往雕像身上扔,雕像晃了晃,没吱声。等到螳螂把虫足往它身上扔时,雕像终于气急败坏,“不要得寸进尺!” 只是尖锐的声音似乎劈了叉,天牛听出了异样,它上前把石像挪开,只见底部一个凹槽里卧着一只小小黄绿虫,张牙舞爪的姿态,满目惊愕的神情。 它快速后溜,顺着石台石柱到处乱爬,熊蜂捏着它的触角,提到了解红沙面前,黄绿虫怒不可遏,“大逆不道!大逆不道!你们这几只虫子居然联合人族亵渎自己的虫神,垃圾下贱,没有教养的虫子!” 螳螂的刀尖对准黄绿虫的喉部,“快说,怎么穿越星际,天幕上的那个虫洞我们要怎么样才能安全穿过?” 黄绿虫哭唧唧,“你们真是好过分,我才出来开帮立派不到一个月,居然遇上你们这一伙强盗!记忆传承里从没有如此以下犯上的虫子!气煞我了,早知道花点银钱雇佣几个打手,也好过现在被几只秃毛崽子威胁性命。” 螳螂抖了抖黄绿虫,晃得它眼花缭乱,“不要讲无聊话,快说,怎么去往人族星际?” 黄绿虫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这个嘛,容易得很,只要坐上我后屋里的星际仓,几个眨眼间,想去哪儿便去哪儿。方法已经告诉你们了,快放了我,没教养的东西,居然敢亵渎虫神。” “那好,你和我们一起坐星空仓。”解红沙总觉得这只虫狡猾得很。 黄绿虫剧烈挣扎,“那个仓只有外星际人能驱使,虫族一进去就被蒸发掉了,皮都不剩,谁要和你一起坐!” “那你刚刚怎么不说?是不是想要我们几个进去就没命?”熊蜂用蜂刺把黄绿虫上上下下扎了个通透,扎得黄绿虫哀哀叫唤,哭爹喊娘。 “你们是强盗虫啊!你们在威胁我的生命诶,有机会不给你们挖陷阱,我不是笨蛋吗?”黄绿虫满目疮痍,眼神哀怨。 “虫族的所有宗庙里都是你这样巴掌大的小虫在装神弄鬼吗?”天牛在凹槽里拿出袖珍小抱枕,一袋霸王瓜子壳,屎壳郎味的。 黄绿虫急了,“喂喂喂,可不许你诋毁我们这一族,我们是真的虫神的后代,我们共享记忆,成千上万年的记忆传承,我们的大脑与躯干占比3:1,才不是你们这些四肢虫能比的。其它虫都是无比强大的,你说话小心点!” “哦?既然共享记忆,其它虫神怎么没来救你?路途有点远,还需要点时间?”螳螂的刀尖在黄绿虫的脑壳上点点点。 黄绿虫低下头,“它们不会来的。我们共享记忆,可即使我灰飞烟灭,它们也只当不知道,我是被种族驱逐的虫。我没有骗你们,后面的星空仓真的可以通往人族星际。我们一族可以隐瞒真相,但不能说谎的,不然会炸开,稀巴烂的那种。” 熊蜂把黄绿虫放到地面上,某种程度上,它们有些相似,都是被种族抛弃的虫。 黄绿虫极速溜走,张狂的声音在整个宗庙回荡,“你们这几个笨蛋,傻虫,居然敢欺负本大爷,待会儿我就让你们有来无回!强盗!我要割了你们的舌头,把你们卖到黑市上做奴虫!” 第11章 无边水池与巨蟹蛛门帘 “阿姆,我来背您吧?”熊蜂祈求地看向解红沙。 在追逐黄绿虫,也就是华丽弧纹螳的过程中,它们遇上了一个无边际的水池。 看到解红沙趴伏到薄翅螳螂的脊背上,熊蜂难堪地低头,满身落寞,“阿姆,即使您现在疏远我,可我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想尽一切办法挽留阿姆留在自己身边,眷恋阿姆,舍不得阿姆离开,这才是虫族对阿姆的爱。” 薄翅螳螂后退数丈远,利用卓越的弹跳力,背着解红沙飞跃到水池对面,天牛紧随其后。只有熊蜂,伤心垂泪,慢悠悠飞越这一片水池。 飞至中途,水池里竟窜出另一个思归,与熊蜂一般无二,同样的毛茸茸,同样因为沮丧而耷拉着蜜蜂脑袋。 湿淋淋的“思归”不顾一切往解红沙所在的岸边飞来,熊蜂极速往前,追至齐平后大打出手,一只捉另一只的蜂尾,一只拽另一只的蜂翅,打得茸毛散落,黄黑一团。 “思归!”靠近岸边时,解红沙喊叫里的焦虑担心刺激得熊蜂精神大振,一个快速甩尾,熊蜂先一步登岸,正待一尾针了结仿冒自己的这个奇怪生物。 湿淋淋的“思归”在靠近岸边的刹那,仿若碰上无形屏障,瞬间四分五裂,支离破碎跌回水池,变回无色无味、柔顺透明的水。 熊蜂喜气洋洋回归队伍,“阿姆,我好喜欢您担心我。” 解红沙有些别扭地扭过头,避开熊蜂灼灼的视线。 “这个水池,似乎只复刻了熊蜂,有针对性的复刻?”天牛望着无边际水池,里面无波无漾,在穹顶之下,静寂无声。现在只觉得这静寂里危机四伏。 “我们快走吧。”解红沙拉了拉天牛的手,继续往前。它们的面前已经彻底失去了黄绿虫的踪迹,但这条道路是单向的,并没有分岔的地方。 一人三虫继续行进,经过水池一战,它们的警惕心提至最高位,但薄翅螳螂看着仍是有些漫不经心,在廊道回响的脚步声里,它甚至咧嘴说,“阿姆,您说那只华丽弧纹螳过水池时被自己揍过吗?” 解红沙有些奇怪地往向薄翅螳螂,螳螂示意大家看向地面,上面散落着透明翅膀残片,正是黄绿相间,闪烁着盈盈的光。 “要么那个水池只针对蜜蜂科,要么那个水池复刻技能有冷却时间,我倒是倾向后面这个猜测。我们伟大的虫神,现在可能正陷在某个陷阱里哀哀叫唤。” 解红沙的心里有些打鼓,这宏伟建筑里的虫神,怎么会是这样?难道它不应该无比强大,呼风唤雨,获得所有虫族的尊敬与臣服吗?这样的虫指引出的道路真的可行吗? “阿姆,您不要担心,如果那只虫描述的星空仓无法使用。我会穷尽毕生精力为阿姆研发穿越星际的设备。”天牛似乎看出了解红沙脸上的慌乱,它违背着本心许诺将送虫母离开虫族星际。 它们遇到了一扇门,流动的银色透明粘液,上面无数只狂放巨蟹蛛顺着粘液爬行,在门帘上形成黄褐色点缀,形成阻碍。 “阿姆,这个门看着有些许恶心。”螳螂指尖勾起一丝银色粘稠汁液,“哦,我的指尖冒烟了。”螳螂沾有汁液的指尖关节迅速变黑,燎燎青烟升起。另一只手快速抓住正往门帘探去的解红沙的手,“阿姆,您可不能直接伸手。” 天牛皱眉,撑开背部的防护甲,一跃而上到门帘最上方,防护甲下形成真空地带,汁液分离,微型狂放巨蟹蛛在防护甲上爬来爬去,密密麻麻堆积。 熊蜂拉着解红沙快速穿行而过,薄翅螳螂紧随其后,天牛最后一跃而下。 天牛以每秒三百次频率抖动防护甲,一层层的粘液滑落堆积地面,大量狂放巨蟹蛛被甩到地面墙壁上,摔得腹部破裂。 解红沙赶忙去看天牛背部腐蚀状况,她有些心疼地触及防护甲,“上面留了蜘蛛印记,好多个,有腐蚀性的应该是这些蜘蛛。” “嗯。”天牛响应虫母的关心,此时此刻,它正因为解红沙指尖的温度而感到舒适愉悦。 在一人三虫面前的,是一个金碧辉煌的甬道,每一个砖块都是至纯的金,可是每一块砖的正中央都有一只眼,翠绿色的。 螳螂从熊蜂身上揪了一根茸毛,用力一吹,茸毛飘飘浮浮进入成千上万只眼的视野。 茸毛飘啊飘,轻盈灵动。 满墙壁翠绿的眼盯着那根茸毛,瞳仁滴溜溜地转,无数根尖刺通过瞳仁射向那根茸毛,噼里啪啦,大量尖刺把茸毛扎成粉末,消散在空气里。 解红沙皱眉。 熊蜂揪了揪自己的茸毛,“阿姆,它们好灵敏啊。” 薄翅螳螂嬉笑,“阿姆,您别害怕,我知道怎么解决。”螳螂轻轻松松跳到穹顶之上,指尖插进砖缝中,大力往下,直接削落外层附着眼的砖。 跌落的金砖上的眼流出红色的血液。 尘土飞杨里,天牛和熊蜂同时拉着解红沙往前进。 就这样,薄翅螳螂一米一米地削墙壁,两虫一人一点一点地往前推进。 甬道尽头,黄绿虫满脸哀怨,“你们真讨厌!我垒了大半年的黄金墙被你们削坏了。你们知道捉这些眼瞳虫有多辛苦吗?大雪堆积时,我趴在雪堆里埋伏几日几夜,才能寻到它们的踪迹。为了足够多的金砖困住它们,我把阿奶的墓都撬了。” “谁叫你脑子不够用。”熊蜂小声嘀咕,“你把迎面墙也装上眼瞳虫,一旦有虫族进来,迎面射击不是好得多,谁叫你傻乎乎前面留出一截空白墙。” 黄绿虫脸涨得通红,极力嘶吼,“啊!我要宰了你,你这个该杀的小虫崽!” 熊蜂伸手要去捉它,天牛却挡住了它的前肢,“不要做无用功,它本体不在这,这只是一段虚影。” 黄绿虫得意洋洋,“是的了,本大爷来瞧瞧你们折在哪一段了。是被无边水池揍得鼻青脸肿,还是被蜘蛛帘腐蚀得缺胳膊断腿!” “哦。”熊蜂说完后,对着黄绿虫的位置,突然抬起下肢旋转了一圈。 在被扫到的前一秒,黄绿虫的虚影瞬间就消失了,甬道里还残留着它的骂声。 “真不经逗。这个自称虫神后代的华丽弧纹螳,长得矮,脑子不够用,还脾气坏。”熊蜂对黄绿虫下评语。 “嗯,而且说不准被无边水池揍得鼻青脸肿,又被蜘蛛帘腐蚀得缺胳膊断腿的就是它自己。”螳螂附议。 解红沙点头。她瞧着前面昏暗的通道,心里揣测着终点处真的有一个星空仓在等待她吗? 第12章 小香虫 后面的通道又深又长,昏暗又潮湿,偶尔还会伸出一两根粗壮的藤蔓,好几次,解红沙快要跌跤的时候,螳螂或熊蜂或天牛及时拉回。 “阿姆,您到我怀里吧,如果某次拉回不及时,阿姆不小心摔到地面上,我会很难过很难过很难过的,比自己摔倒还要痛苦。”熊蜂再次尝试着让阿姆主动接触自己。 解红沙看了看前面仍旧昏暗的一片未知,深知以自己人类的速度,走出这片黑暗还要许久许久,她有些迟疑地把双臂勾上熊蜂的脖颈,熊蜂立刻托起她。 在黑暗里,仿佛可以看见熊蜂黑漆漆的笑脸。 果不其然,螳螂在前面开道,天牛在后方守卫,熊蜂带着解红沙走的速度是之前的三倍不止。 看似遥遥无期的黑暗,在一阵忍耐中,也进入了一片光亮。 这片光亮里,有一个巨大的虫族神像,庄严肃穆,长得不像任何一个科属的虫,却每个角度都能看见不同的虫族宝相。 比起外面那个粗制滥造的虫神像,眼前的这个,更有令虫虔诚跪拜的冲动。 墙壁上被掏出一个个规整的洞,洞内放置各类器物,与人类。 解红沙一眼就看见了熟悉的面孔。当初把她丢弃在这个星球的两位侍从官。 他们双目紧闭,胸腔居然还在浅浅起伏。 除此之外,每个洞内都存放着不属于这个星球的物种。某种程度上而言,这个神像在捕捉外星际来客。 解红沙赶忙寻找星空仓。 黄绿虫没有撒谎,这里确实有星空仓,而且不止有一台,有成千上万台,密密麻麻堆积在无数个洞穴里。 星空仓造型奇特,有简陋的,有华丽的,有科技感十足的,也有木制的。 解红沙兴奋地上前,可是,没有一个星空仓里装有星际导航图。仿佛就是当初囚禁她的那口星空仓。 没有导航图的星空仓,只有一亿分之一的概率可以走上正确归途。解红沙浑身的气力一下子抽空了,她强打起精神在整个空间内查找星际导航图,螳螂们则是四处寻找着黄绿虫的踪迹,恐怕也只有它能给出解答。 活蹦乱跳的黄绿虫没有找到,堆成山的华丽弧纹螳空壳找到了一堆又一堆,就在一个隔间里,门一打开,华丽弧纹螳的壳就全部涌了出来,仿若这一种属的集体坟墓。 就在虫子们转身时,天牛突然回首,从一堆空壳里捏出一只黄绿虫,一开始它是僵直的,熊蜂怎么戳它都没反应,直到螳螂说要把它削成虫虫片,它才猛然睁开眼睛,“喂,不要太过分!” 螳螂捏着它晃了晃,“那些星空仓怎么使用?里面的星际导航图呢?” 黄绿虫不说话,嘴巴却使劲往神像的方向撅,眼神也示意神像的方向。 “那些种族是怎么回事?到这个星际的外族人都没有离开过吗?那两个人类它们还活着吗?”解红沙也拽着黄绿虫的后肢,黄绿虫疼得面目狰狞。 “还活着,但是也不会醒了。这里的每一个生物都还有生命,但也永远不会苏醒。它们的记忆全部被共享了。轻点!你拽痛我了,你这个半人半虫母的东西!” 解红沙一下子松了手,黄绿虫的腹部在空中弹了弹,剧烈抽筋。 外面一阵骚动,在他们进来的位置,一只又一只巨大的华丽弧纹螳爬进来,整个空间瞬间变得狭窄拥挤,黄绿虫整只虫放松下来,“赶紧放开我!我说了,你们要彻底完蛋的,今天你们就一定会被我卖到地下市场,让你们这几个小虫挖矿挖到虫生终结!” “你不是说没有虫会来救你的吗?”熊蜂戳戳黄绿虫。 黄绿虫张嘴追着熊蜂咬,“你脑子有坑吗?嘴巴长在我身上,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你们这几个不守规矩的强盗虫!” 巨型华丽弧纹螳渐渐逼近,它们锋利的爪尖高高竖起,寒光对准解红沙。 即使螳螂的爪越收越紧,黄绿虫越发觉得窒息,但是巨型华丽弧纹螳仍在一步步逼近,逐渐围拢成一个小圈子。 解红沙皱眉,“它们不怕你死吗?” 黄绿虫大笑,“我早说了,它们并不在乎我的死活。比起它们,你们不是更在意我的存活?你们杀了我,它们会继承我的意志把你们卖到地下虫场,接着,它们就有资格接手这座庙宇。我的命无所谓,但我决不允许有虫在我的场子上命令我!” “如果我们跪伏,祈求你的原谅呢?”解红沙突然开口,她认真的眼眸紧紧注视着在螳螂爪中无谓弹跳的黄绿小虫。 “哦,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人族星际褚石星球的三公主要对我跪拜呢!”黄绿虫大声吟唱。 熊蜂把解红沙拦到身后,“不是她,我们可以对你无数次跪拜,她不可以。” 黄绿虫眼中凶光大盛,“我稀罕你们这几只小虫崽的虚假的敬意吗?你阿父,曾祖父,无数次跪拜在我祖先足下虔诚祈求,我还稀罕你这个小臭虫?” 熊蜂的尾刺滋啦滋啦戳黄绿虫,“我是小香虫。我每天都喝花蜜,用花露水洗澡,用花粉扑在身上,比你香多了,你这里得有一百年没打扫过了吧,到处都是蜘蛛网!” “那只是一句骂虫的词,并不是真的在说你臭。”黄绿虫翻了一个大白眼,“而且,那些蜘蛛网是毛蜘蛛的产床,等到它们孵化出来并成长,你们这些入侵者怎么可能进入得到这里?你的反应和别的虫不一样,别的流浪虫一般会关注阿父、曾祖父这样的字眼,你不是一般的虫。”你是条傻虫。 “我才不在乎,反正它们把我丢到了万虫坑。”熊蜂毫不在乎。 “才不是!才不是!你不知道你的虫父多么爱你,你的家族为了你的诞生又付出了些什么?这是我自有意识以来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几代虫的心血凝聚出来的宝贝虫,居然会认为自己是被抛弃的!” 熊蜂有些无措,“真,真的吗?”它搓了搓腹部的茸毛。 其中一只巨型华丽弧纹螳不耐烦,“你到底在闲聊些什么?宰了这几个就可以占有这座庙宇的征集令是否还算数?” 黄绿虫大声嚷嚷,“当然取消了!它们中最尊贵的在对我表示臣服,它们要成为奴仆服侍我,为我扫地,为我擦墙壁……。” 解红沙本人:??? 螳螂和天牛和熊蜂:??? 一圈的巨型华丽弧纹螳伸出爪尖:“付违约金。” 黄绿虫面露菜色,“那些削掉的金砖你们可以取二分之一走。” 数只巨型华丽弧纹螳潮涌般来,又潮涌般退去。 黄绿虫跳到虫神像之上,眼神睥睨,“好了,人族的公主,现在你可以向我行礼了。” 解红沙跪地膝行大礼,三叩九拜,华丽又至尊高贵,极力满足了黄绿虫的虚荣心。 它从虫神像顶部爬下来,站在虫神鼻梁上,前肢叉腰,挺着鼓鼓的小腹,“现在,你们害我丢了一大半的金子,又把我的庙宇弄得乱七八糟。你们得留下来做我一个星辰的奴仆,时间到了,虫神自然就会把星际导航图交给你们。” 它指着解红沙,“你,负责贴身伺候我。” 它转向螳螂,“你,负责在外神像处做打手。” 指向天牛,“你,负责去重铸黄金墙。” 又转向熊蜂,“你,负责赔偿我大批量黄金。” 熊蜂抖抖翅膀,抖抖身体,示意黄绿虫看向自己脚下。 黄绿虫不解。 熊蜂慢悠悠开口,“瞧见没,我现在身上连花粉都没有,哪里能赔偿给你大量黄金?” “你没黄金,可你的虫父有黄金,你的阿祖有黄金,你的曾阿祖有黄金!”黄绿虫咬牙切齿,“它们拥有的黄金量足以把这座庙宇的每一个角落都铺上金子!” “原来我是有黄金蜂。”熊蜂喜气洋洋拉住解红沙的手,“阿姆,太好了,我是有黄金蜂,以后可以保护好阿姆,我们一起住在舒适宽敞的大屋子里,一起种植盛开百花的花园,一起在明亮的地面上晒太阳,我们再也不需要辛辛苦苦地赚取黄金了。” 解红沙明显感知到,熊蜂在为可以与她共享黄金的欢愉而快乐。她的视线停留在星空仓上,熊蜂注意到后,雀跃的声音一点点消沉了下来。 它意识到了,无尽的黄金只会更快地将它推离它挚爱的阿姆。 黄绿虫带大家重回前殿。 路过黄金墙时,黄绿虫被残留的眼瞳虫射了好几根尖刺在足下,它骂骂咧咧,“喂,你们看清楚我是谁!认认虫,以后这几虫一人进出就不要浪费尖刺了。隔三差五去给你们找尖刺也是很累的。” 它勾勾小指,示意天牛,“待会儿你就去城东摘三万五千根尖刺。” 天牛点头。 过蜘蛛门帘时,它吹了一声奇怪的曲调,粘液门帘自动两分,一只又一只蜘蛛勾着粘液使劲往两边拉,解红沙通过的无比顺畅。 只是到了无边水池,黄绿虫叹气,“这个我也没办法。这恶水六亲不认的,隔一段时间就要幻化成水面上通行而过的生物。要小心,如果被它先到岸边,你就会被关进水池底了。” 解红沙往平静无波的水池望了望,“可是这看起来是透明的,下面没有其它颜色。” 黄绿虫摇头,“只是看起来而已,总之你们要小心。看到神殿内部那么多的虫壳了吧,全部都是它战胜过我的躯壳。它幻化成水池上的生物可以保持一段时间,之后就会化成躯壳。瞧见没,我里翅刚刚就是被它拽得七零八落。” 它掀起完整的外翅,露出残破的里翅,缺口的位置和解红沙进来时路上瞧见的碎片完全吻合。 “它不服管的。”黄绿虫的话音刚落,水池里伸出一只透明的爪,打了黄绿虫好大一巴掌,响声回荡在无边泳池上空,无比清脆。 黄绿虫立刻瘫坐在地,“你打吧,你打死我算了,看以后谁还带猎物给你玩。” 无边水池咕噜噜冒泡,后又变回沉静无波,紧接着是更大的咕噜噜冒泡声。 熊蜂在解红沙身旁咬耳朵,“阿姆,这个水好像在骂虫。” 第13章 复活的帝王蝶 解红沙看着手腕上的黑红图腾,又逐一看向三只虫的肢节,上面都是类似图案,这就是森林虫城身份的象征。 从此以后,螳螂、天牛以及熊蜂不再是黑虫,而她,也是受虫城规则保护的半虫母。 她可以走在阳光下,走进川流不息的虫潮,不再被任意狩猎。 她看向在孔洞里跳来跳去盘点资产的黄绿虫,内心涌起感激之情,虽然这是一条奇奇怪怪的虫神后代,但似乎并不坏。 它以神庙的名义赋予了他们虫族王城自由民的权利。天牛的发明创造有了署名权,熊蜂可以去往花朵更繁盛的山林采蜜,螳螂可以应聘保镖、执行者等职位,不必以血肉相搏在地下打拳。 黄绿虫名为春生,这是它阿婆给予的名字。“我还有个小名,但目前不想说。” 它已向熊蜂族群发出信号,三五日后对方就会携带大量黄金前来迎接它们寻找了数十年之久的珍贵幼虫。 “阿沙,待会儿神庙开启,你就在神像后方,我有些事需要吩咐你做,你看我递出的纸条行动。” 解红沙点头。 穿过黄金墙时,熊蜂正满脸幽怨地用虫油擦一堆的尖刺,看见解红沙时,它的眼睛瞬间明亮了,“阿姆!阿姆!阿姆!我有很乖地在干活。” 声音在黄金墙间反复回荡。 春生掏掏耳朵,“小香虫,你嗓门太大了,吵得我脑壳疼。” 熊蜂瞪了春生一眼,又双眸亮闪闪地注视着解红沙。 解红沙笑着抚了抚熊蜂的翅根,“嗯嗯,思归有在勤奋的工作。谢谢思归,这本来是我的工作。” 熊蜂愉悦地眯着眼睛,翅根在解红沙手腕处左右蹭了蹭。 等到穿过蜘蛛门帘后,春生饶有趣味地问道,“你给它起了个人类发音的名字?它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解红沙没有说话。 “如果它知道这个词在人族星际的含义,会哭出来吧,毕竟,它那么喜欢你,那么想要你永远在它身边。” 解红沙站在无边泳池对岸,看水池中央两个春生大打出手,每一只都想要往岸边奔来,春生抢先一步,气喘吁吁,“好险,差点被它超前,你瞧我右后肢,被它拽脱臼了。” 春生吊起松垮垮的右后肢,很可怜的样子,“好了,接下来的几步路,你背我过去吧。” 春生正要往解红沙的背脊跳,螳螂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把拉起解红沙,又背朝向春生,“春生大人,我来背您。” 春生不乐意地跳上螳螂脊背,“哼,谁想要你背!讨虫厌!” 神像后方,解红沙坐在一根藤椅上,手中拿着一根藤蔓管道,里面时不时传出一片树叶,上面画着图案,或者标着一两句通用语。 春生再次趴伏进了凹槽,上面罩着一个巨大的粗制滥造的神像。据春生而言,它刚出来立庙月余,没有资格使用庙中央的神像。 神庙的大门敞开已有一段时间,但是并没有许多虫子过来祈祷。 “因为收取的黄金门槛太高了,但这也没有办法”。在享受了半天解红沙通过管道输送进来的各类食物后,春生伸着懒腰从凹槽里爬出来。 “好了,阿沙,不要再伺候我了,去找你的三只小虫吧。”春生一眼就瞄到了躲在隐蔽门后鬼鬼祟祟的熊蜂。 神庙侧门处,天牛也已背负着极多的粗糙尖刺走进来。 在神庙四周巡逻,查看是否存在异常情况的螳螂也走了进来。 “你们可以出去一段时间,下午神庙不开启,我要在里面睡觉。”春生和他们挥挥手,踏步走进里间。 “阿姆,我们去中央城玩耍吧?”熊蜂充满期待地拉着解红沙的手,“我们是有身份的虫了,可以带阿姆正大光明地出去。” 螳螂与天牛也都注视着解红沙的反应。它们每一只都想与阿姆留下更多美好的回忆。 “嗯。” 天牛从杂乱的尖刺堆里拿出几个黄澄澄的果子,“给,很甜。虽然外表丑陋,皱巴巴的,但是很香。”它给解红沙拿了最大的一个,又把差不多的两个给了螳螂和熊蜂,最后在神像前方放了一个小但水灵的果子。 “你们几个,到后面沐浴一下,换上干净衣服再进城。”春生又从后面探出脑袋。 解红沙拉开购物清单,唰地一声,卷了无数层的首尾相接的草黄叶平展开来,垂落到地面,又延展了一里地。 上面密密麻麻蝇头小字,写着二里黄酒楼麻辣蛤蟆脚一盒,寻熊街霸王花蒸糕一斤,小气工匠连锁店铺组合家具一组…… 这是春生指派给她的任务,“阿沙,带着你的三只小虫,去把中央虫城扫荡一遍吧!” “阿姆,春生大人好会吃啊!”,熊蜂双眼亮晶晶地指着霸王花蒸糕字样,“我在山谷采蜜时,同行的伙伴说这个蒸糕可好吃啦,还有这个蛤蟆脚,据说也是这家酒楼的招牌小菜。” 天牛点点头,它也曾听过其它匠师提起过这些,而且这些食物都非常昂贵。 “长足虫快到了,我们准备坐上去吧。”螳螂指着不远处的浓烟滚滚,白色的蒸汽里,土灰色的虫子逐渐露出粗长又精壮的身躯。 长足虫到达解红沙一行虫面前,解红沙的心里一阵紧张,虫身上面已经坐了几位旅客,无一不身材高大,甲壳坚硬黑亮,它们的视线全部向解红沙汇聚过来。 螳螂和天牛立刻挡在解红沙身前,但是那些旅客的目光却迅速收回了。 长足虫的绿豆小眼逐一扫过它们身上象征森林虫城的印记,“上车。” 长足虫的中段位置,柔软的肚腹形成台阶,天牛牵着解红沙的手上了虫身。只见长足虫 黑色斑点位置上长出两根触角,盘旋成坐椅的模样。 “快坐稳,我要出发了,下一站,中央虫城多神界。” 前面的一只虫族突然回过头,神秘兮兮的,“你们刚从神庙里出来?还是金币不够没进去?这个神庙可怪了,以前是愿力最强的大神庙,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时好时坏,有时候许了极大的愿望也实现,有时候芝麻大点的愿望也实现不了,白费了大笔金子。” “金币不够没进去。”天牛回道。 “哦哦,那也正常。那座神庙是收费最高的庙宇了,一般虫哪里进得去。”虫族回首闭目养神。 熊蜂凑到解红沙耳边,“阿姆,神庙不灵的时候肯定是春生大人实习的阶段,它爱金币还懒。” 解红沙被熊蜂的声音弄得耳朵痒痒地,“不许说春生大人的坏话。”虽然我也很同意你的观点。 “好吧,”熊蜂有点委屈, 解红沙的手覆盖上熊蜂的小爪子,熊蜂的委屈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长足虫路过万虫坑,也就是解红沙最初被扔下去的铺满被丢弃虫卵的深坑时,解红沙仿佛听到了连续的叫唤,“阿姆,阿姆……。” 可是看向熊蜂它们,却都是毫无所觉的模样,她只能把这一切归结于幻听。也许,是这几日在神庙里洗刷过度导致的幻觉。 抬头再次看见与那日相同的天空时,她却无法抑制地想起了帝王蝶,明明决定永远把那只虫族遗忘,可是把一只为她献出了生命的虫族彻底遗忘哪里是那么容易,她心里蔓延出大量的刺痛与窒息感。 尽快离开这个星际吧,在产生更多情感羁绊之前尽快离开吧。 “阿姆,如果您打算一个人回到自己的星际,请容许我在随后的日子里对您加以训练。”在阿郎知晓她是亡国公主,并打算只身返回拯救王姐后,它跪着祈求允许它教导。 “阿姆,您的生命不唯独是您一个人的,它同样归属于帝王蝶,归属于我。”它虔诚地在她的手面落下一吻。 解红沙偷看了一眼坐在侧后方的螳螂,它正闭目养神,翠绿的眼皮在日光下反射着宝石璀璨的光芒。 螳螂近日当真有些辛苦,神庙周边有着不少的地痞无赖,春生说它有心无力,便派着螳螂去逐一扫荡。 到二里黄酒楼附近站台下站的时候,车上的几只虫族甚至和解红沙挥了挥手。 “这里好多虫啊。”熊蜂动作夸张地感叹,“阿姆,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这么多的虫啊!” “真的好多啊。”解红沙也震惊到了,这个二里黄酒楼附近,如此繁华,高楼大厦如此之多,虫子和虫子彼此摩肩接踵。 远远地,就可以看见二里黄酒楼一个侧面窗口排了好长好长的队。 “我有点明白这个酒楼为什么叫二里黄了。”螳螂打着呵欠,指着前方排队虫族手里拿着的黄色牌子,“好了,我们也上前去领个号码牌。” 解红沙被三只虫保护得很好,在虫群里挤来挤去,身上的服饰也还是整齐的。在一路前进的过程中,她时不时就能听到陌生虫族的痛呼,“谁!是谁踩你大爷的爪子!”“诶呦,痛呦!”…… 她有点抱歉,可是一路畅行又觉得有些痛快与隐秘的刺激。 她在这密密麻麻的虫群里,在这热闹的、熙攘的陌生之地,被螳螂的肢爪勾着手腕前进,那些沉淀在她心底的家仇国恨似乎沉淀得更深了些,那些没有宣泄而出的痛苦与绝望似乎窥见了一些光亮,她好像溺水的善泳者,终于又挣扎着呼进了一大口新鲜空气,足以支撑她在阴暗的黑水之下,再待上一段时间。 无数只爪子伸到小窗口里索要号码牌,解红沙正要伸出手去,天牛拉住她,“阿姆,您皮肤娇嫩,它们的爪尖无意间可能划伤到您,我去领号码牌吧。” 解红沙只好收回自己的手,看着天牛侧着身子把完好的那节肢体伸进小窗口里。如果可以复原天牛的前肢就好了。再一次地,解红沙在内心里祈求着。 当初的她只是太惊恐,却要让一只虫族背负残缺一生。在国亡之前,她是不曾见过许多血腥画面的,王父、王姐、宫人等等都将她保护得很好,是玻璃花房里最中心最娇嫩的小小牡丹。 她对虫子,是厌恶抗拒的,所以当时的她下意识就想要碾杀身侧几只正在快速成长的虫。对不起,天牛,如果可以,我一定会尽力补偿你。 就在解红沙低头在长长的队伍里静静等待叫号时,一声尖锐又嘹亮的喊声响起,“左相临,行礼!” 音调拖得老长,比王宫里伺候她们的侍从厉害多了。 四面八方的虫族瞬间跪倒一片,解红沙一行也弯曲下了膝盖,但在解红沙膝盖落地前,熊蜂把爪心垫在了她膝盖下方,所以解红沙的地面是肉肉地、软软地。 “谢谢思归。” 熊蜂笑得眯眯眼,浑身茸毛蓬松,明显快乐至极。 只是,在左相从她身边路过时,她的笑容全部僵在了面颊之上,面前之虫,高贵凛然,不容侵犯,行走间冰霜飘零,它穿着昂贵的白色服饰,戴着镶满透明钻石的宝冠,肢爪上戴满装饰物。 可它,赫然是帝王蝶,那只带她第一次飞进虫城,用身体换回她生命的帝王蝶。 它,复活了吗? 第14章 银色蝴蝶 悲悯的视线落在解红沙上昂的面颊上,“垃圾,”这个高贵又清冷的左相小声说。 有着繁复花纹的裙裾从眼前闪过,解红沙的心破碎成了一块又一块冰凌。 原来,它竟不认识她了。 真好。 在寻熊街的一处隐蔽角落,突然窜出一群大大小小的虫族,它们虫多势众,爪尖里持有棍棒,来势汹汹。 螳螂小心翼翼将解红沙藏于身后,示意天牛与熊蜂左右两侧守护。 双方僵持不下之际,虫群分列,后方走来几只几近碎裂的虫族,它们的面部缝合着巨大的伤口,上身缠绕的纱布里渗着浓郁的血液,血腥气与草药香在整个巷道里弥漫。 它们猛地扑跪在螳螂脚下,“十分,求你,求你协助我们拯救阿达。” 它们的头颅在地面上碰撞得吭吭作响,所有持有器械的大小虫们都跪倒一地,祈求曾经横空出世又忽然隐退的地下战神的悲悯。 原来,阿达是曾经对螳螂手下留情的那位强悍虫族,它被捕捉走了。在一次护卫大贵族外出之际,被一只青蛙猩红的舌头卷席而走。 “阿达还活着,我们一直试图去救它,但是我们无能为力,几次营救只是不断给青蛙送食物而已。” “阿达很好,它一直在帮助我们,总是把它自己的积蓄拿出来救济我们,现在,是它需要我们帮助的时候,可是我们没有能力。” 讲话的虫族从贴身衣物里,展开层层包裹的碎布,露出一块窄小的金子,它推到螳螂的面前,“十分大人,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全部的积蓄,希望您能出面去救阿达。” 一只只肢爪把大大小小的碎金块推了过来,很快就累积成了小山高。 它们听说,这个十分钟内必然挫败敌手因而被叫做“十分”的地下战神,爱金如命,为了金子,什么都敢挑战。 回去的路上,熊蜂一直在试图远离螳螂,一旦螳螂走得近些,它就一定要走得远些。 “阿姆,您看螳螂,它好讨厌,好幼稚啊。”熊蜂跺脚,快速低飞一段,加速远离往它身边凑的螳螂,“你幼不幼稚啊?还地下战神,还十分呢?那些虫子们知道你背后这么无聊。” 螳螂举着霸王花蒸糕往熊蜂的方向又送了一段,蒸糕的味道顺着暖风吹向熊蜂的方位。 “阿姆!我先回去啦,我自己飞回去,不坐长足虫了!”熊蜂恨恨地剜了下方的螳螂一眼,着急忙慌地在蒸糕黄色气体熏到它前,猛地上飞逃走,“真臭!告诉我霸王花蒸糕好吃的那个虫一定鼻子坏掉了!” “阿姆,您说我要答应它们的请求吗?”螳螂把玩着手里的一张地图,问得有些漫不经心。 “阿郎,我们现在已经不需要很多金子了。”解红沙充满担忧地看向螳螂,“它们说的那个地方很危险。” 在人族星球时,一次王族狩猎,一位惊才绝艳的幼龄小公子被老虎拖进了山林,他的哥哥不顾一切去寻,也葬身虎腹了。王父说不要再有无谓的牺牲,所有搜寻的侍从与皇亲国戚全部都撤退出了那片山林。 “阿姆答应我,回自己星际时也把我带上,我就也答应阿姆,不多管闲事。”螳螂说得很是小声。 解红沙低下头,没有回话。 良久,螳螂忽然笑了声,它的爪尖落在解红沙的头顶,明明没有温度,却让解红沙感觉它的掌心在燃烧,“我不会为难阿姆的,只要阿姆命令我不要去,我就不会去。” “那你不要去,阿郎,那里很危险,可能没命的。” “嗯。”螳螂点头,爪尖在解红沙的头颅上挠了几个来回,搓乱了解红沙整齐的发髻。 解红沙刚到这个星球的时候,因为不会打理长发,总是乱糟糟。后来,她慢慢地熟练了,捡起了这项生活技能,把头发梳理地光滑顺直,非常漂亮。 她就是要好好地活着,珍惜着阿姐为她保留下来的这条命,漂漂亮亮地活着。 天牛坐在最后一排,眼睛注视着一路大大小小的建筑,和深深浅浅的地下洞穴,看着似乎很惬意。 解红沙回头的视线与天牛交织在一起,天牛露出了一个浅淡又温柔的笑容。 真好。 “春生大人,怎么样可以让天牛的断肢重新生长出来?”解红沙为春生搓洗着后背壳,她的手经过在虫族生活的这段时间,已经粗糙无比,但毕竟没有尖刺。 奇异地,通过编织换取生活物资的这段时间,竟然比做公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时有着更多的安心感。她有一种陌生的脚踏实地、平平淡淡的满足感。 “当然是把其它虫的肢体插到它身上,做个手术,调动神经,自然可以。”春生舒服惬意地摊开更多的肢爪,这也让解红沙看到它蜷缩在身躯之内的一对透明腹足,它比华丽弧纹螳的这一种族的虫更多一对腹足。 “就像帝王蝶一样?” 听出解红沙声音里的低落,春生睁开眼睛,“你不要过于伤心,你今天看见的帝王蝶已经不是你认识熟知的那只帝王蝶了。快乐地生活,它把生命奉献给你,是想让你快乐地继续生活,而不是为失去它而惋惜。” 解红沙扭过半边侧脸,“我以前不是这样的,现在一想到它,心里会有刺痛感。” “你以前钝感,那是因为你是人类。” 解红沙反驳,“我现在也还是人类。” 春生下意识想要反驳,却又停住了。“是因为你在虫族生活了一段时间,意识到这些虫子也是有血有肉,它们有亲人朋友,有奋斗的事业,和每日的梦想。你觉得它们活生生的,当然就会感知到帝王蝶为你奉献出的生命多么珍贵。” “也许。” “我最近看你在和螳螂练习,这很好,作为一个意图返回救人的前朝公主,没有一点攻击力,只会成为待宰的羔羊。我的内室里,存有一把弓箭,很适合你。它轻巧坚韧,更重要的是,它的箭矢永不会射尽。” “谢谢春生大人。” “你做好准备,熊蜂的族群很快就要来了。它们对我存有敬意,但可能不会对你很善意。毕竟你催化了熊蜂的卵,却没有看见那铺天盖地的寻虫启事,它们会觉得你在故意藏匿,为的是让幼崽更眷恋你,以此向他们敲诈更多,甚至利用幼虫的眷恋终其一生敲诈。它们不是敏感,它们已经有过多次这样的经历。” “我不会太在意它们的态度举止的,毕竟我没打算要向它们敲诈什么。” 春生两眼圆睁,它斜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解红沙,“原来王族一向这么坦荡,无论哪个星际都一样。你知不知道你们住在我这神庙要支付多少金币?知不知道平息强闯神庙威胁我的怒气需要多少金币?你可还知道驱动星空舱起飞、跨越星际是需要极多量的金币?” “你会是它们族群诞生以来最大的敲诈者,”春生如是说,“它们的族群会代代相传这个教训。” “啊?” “你想说,你是无意间捡到这枚鸟羽的?”修长的指爪捏着一根有着烈焰般光泽的鸟羽,来回把玩。 解红沙望着眼前陌生的故人,摇了摇头,“是它自己飞到我手心的。” “帝王蝶”一脸讥笑,“撒谎也要有个限度,我虫族的至尊宝物要亲近一只半虫母废物?”它捏着鸟羽,轻佻地贴上解红沙下巴,“或者,是你想要故意亲近我,编出这么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 “帝王蝶”凑过来的面庞,令解红沙一下子窘迫地涨红脸。 “帝王蝶”却像看见肮脏的秽物,嫌恶地后退几步,“恶心,滚!换其它虫来服侍我,记住,要真正的虫族。我停留在神庙的这段时间,再让我看见你,我就把你扔到虫池里,做幼虫的养分。” 它确确实实一点儿都不记得她了。解红沙感到伤心,帝王蝶的思维已经完完全全被这个右相虫族占领了。可又觉得庆幸,这样当她离开这个星际时,就会少一份思念的束缚。 在熊蜂族群来临前,右相带着虫族仪仗为了虫母祭的事就先行来到神庙。春生整只虫忙忙乱乱,“怎么能这么倒霉?上任没多久就轮到我准备虫母祭。那个轮值转盘坏掉了吧,我刚立府,哪有那么多金币,难不成今年的至尊虫神想穷酸地过?” “你去见帝王蝶了?被嫌弃了?看你眼眶红红的样子,肯定被彻头彻尾地嫌弃了。”春生跳进杂物间里,盘点着存留的虫母祭的器物,解红沙跟在后面拿着账本一一记录。 “嗯。它好像特别讨厌半虫母,说起半虫母时咬牙切齿的模样。”想起“帝王蝶”曾经温柔的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憎恶,她心里确实难受。 “它没把你撕了都算是好的。我劝你啊,能离它远点你就远点,最好再也不见面。它是被堂兄一手养大,感情亲昵。可它堂兄上了一个半虫母的当,后来疯疯癫癫跑去密林深处,就那么走失不见,虫虫们都说它被鸟族生吃了。” “半虫母?是和我一样的半虫母吗?” 春生的爪子停顿下来,它回头看向解红沙,仿佛望进一口深渊,“不是,比你这种要恶劣残忍得多。你来了这个星际有一段时日了,应当知道在这个星际里,虫母至高无上又无比低贱,它们稀少,被奉为生命的承器,它们绝大部分被日复一日的交合与生育折磨得精神衰弱,脾气尖锐。然而,绝大部分的虫族终其一生也没有机会与虫母接触。” “于是,有一些长相艳丽的虫族把自己改造成半虫母,去欺骗其它虫族的感情,获取它们的虔诚与财物。欺骗右相堂兄的,正是这样一只虫族。” “所以,它恨不得杀掉所有半虫母。它曾公开许诺,如果它登上一虫之下,万虫之上的执政官位置,它必然发布政令屠尽全部半虫母,扔到虫池做养分。这个宣言为它获得了极多的支持。” 解红沙沉默了。 春生在一堆器物里翻翻捡捡,最后头疼地坐在一个酒器的边缘,“不行,我们还缺两个金盘,而且是最重最大尺寸的金盘。” 春生愁眉苦脸,嘴里念叨着哪哪的金器可以改成金盘。 这时,熊蜂推开杂物间的门,眼睛笑眯眯地,“阿姆,春生大人,吃饭啦~今天有好吃的肥肥肉,天牛把它们煎得可香了。” 春生原先还是苦恼的模样,看见熊蜂一会儿就两眼放光,“我知道哪里能找到这两个金盘了”,又低头摇了摇叹息,“熊蜂族群今年真可怜啊。” “阿姆,您胳膊得再抬高一点儿。就像这样。”螳螂把解红沙整个包裹在怀内,将她的手臂抬高到正确的高度,后撤拉弓,箭矢轻盈射出,击落高高大树上早已被瞄准的青涩鲜果。 螳螂的胸腔很热,鼻腔灼热的气息打在解红沙侧颈上,烧得她满面绯红。这是这么久教学以来,螳螂第一次做出这些亲密的举动。 之前,它是拿着一根竹竿,严肃地指导着解红沙射击的每一步骤。被它教学的每分每秒,她都有回到旧日王宫被严肃夫子教导诗书礼仪的恍惚感。螳螂明明高大俊朗,平日里看着有些不着调。可是教导起拳脚与弓箭,像个宗师,更像个小老头。 “阿姆,腰得崩得再紧点儿,力量与关注力全部汇集到箭尖。”螳螂的指爪抵在解红沙腰部。 解红沙明知道螳螂可能没有其它意思,可是仍然不可避免地酸软,整个腰腹都麻酥酥的。射出的箭矢一下子松了劲,方向打偏,射程变短。 箭矢潦草地落到一顶绽放的花冠上,密密麻麻的小虫子爬出来。 “阿姆,您为我缝补一下围巾吧。”今日的授课结束时,解红沙浑身大汗,疲累得手臂都抬不起来,却觉得无比畅快惬意。比起之前只能想到不顾一切返回救姐姐,如今这样增强武力,增强战斗力,使自己变得也更自信,更有信心,救出姐姐的可能性也更高。 “嗯。”解红沙摸了摸围巾的破损处,看起来像是自然磨损。口子很小,并不影响使用。 “阿姆,您真好。” 如果我真的好,就不会一边依赖着你们一边驱逐着你们。解红沙没有说话。 漆黑的深夜,解红沙被一阵纷飞声吵醒。她穿上轻便的服装,扎紧袖口与裤口,推门而出。 自从她开始练习武术与箭技以来,便不再穿那些束手束脚的服饰,每日里穿着简便的服装。倘若阿母看到她如今的模样,肯定又要气得责怪她,“你这哪还有个公主的模样?” 公主?国灭的那一日起,她便不再是公主了。 天空无月,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熊蜂与天牛都已起来了,就连春生,也坐在神庙进口高台上,远远注视眼前的一片银色。 星星点点的银色蝴蝶,大大小小,流光溢彩,翩跹着从四面八方汇聚向神庙的方向,一片银色里,身着白袍的“帝王蝶”正一脸冷漠指尖轻点银蝶。 这时,帝王蝶突然回首,注视着解红沙,温柔至极,嘴巴无声开合,“阿姆,我想您。” 解红沙震惊,难以置信地往前走了几步。 天牛却拽住了她的手,寒气逼人的深夜,天牛的爪尖亦是彻骨的凉,“别去,阿姆。” 第15章 柔软肚皮 “再靠前,会被银蝶绞杀的,它们美丽,致幻,可也剧毒。”天牛的指爪覆盖在眼眸之上,有一阵冰凉的冷意,随后是铺天盖地的漆黑。 “你这样,我就什么也看不见了。”解红沙没有扯下天牛的指爪,在日复一日的相处里,她早已明白,即使天崩地裂,即使瓦砾倾倒,她的三只小虫也不会伤她分毫。 上一个得到她全权交付信任的是阿姐。在深宫大院里生活,未被黑暗侵袭不代表未曾目睹黑暗,她从幼年起,就知道白日里对她毕恭毕敬的婢子男仆会在夜间抵足说主子们的不是,素日里对她言笑晏晏的宠妃娘娘会为了子孙后代在她糕点里下毒。 “看不见,就不会被幻象欺骗。阿姆,它不是帝王蝶,它是右相,是占据了帝王蝶躯壳的寄生虫。” “知道了吗?阿姆,不要看它,不要听它。我和熊蜂在您身边,您可以看看我们,把目光停留在我们的身上,我们比前一段时间又长高长壮了许多。” “您可以多听听我们,我们每日里与您都是家常的对话,可是一句阿姆来用餐,那食物是我花半日时光狩猎而来,那菜蔬是我花上诸多时辰煎制。阿姆,求您不要把视线落到一个虚假的躯壳上,我们会悲伤。” 天牛的指爪挪开了,熊蜂的大眼睛却凑了过来,夜间的风吹得熊蜂的毛毛蓬松柔软,如碧波荡漾,盈盈的大大眼眸里倒映的是她的身影,在它的身后,是满天飞舞的银碟,与完全被遮掩的帝王蝶。 “阿姆,您只要注视我们就好啦。”熊蜂拉起自己肚腹处,上面因为营养过剩爆裂的皮肉已经收敛,但还剩下一点肥肥软软的肉层,“阿姆想捏捏吗?很软的,很舒服的。” 其实,解红沙怎么会没有注视到它们的成长与变化呢?天牛的躯壳愈发坚硬,偶尔碰撞到她时会将她的骨节撞红,力道再大些,似乎都能轻而易举捏碎她全身的骨头。熊蜂黄黑相间的绒毛愈发繁茂,走路时像一颗修长的毛球,尾刺愈发锋利,闪烁着寒凉的冷意。 正因目睹着它们的成长变化,亲历着虫族与人类在身体素质上的巨大悬殊,她更意识到一旦虫族进驻其它星际繁衍生息,其它族群都将再无立足之地。 即使星空舱可以,她也绝不会带一只虫子到人族星际。 解红沙把手放到熊蜂指的位置,毛茸茸又软,确实很舒服。她的眼睛里再无沦作背景的漫天银蝶,与孤独站立的右相。 虫母祭确实快来了,神庙里陆陆续续来了几只虫母,这是解红沙第一次在虫族星际见识到真正意义上的原生虫母。 她在为螳螂换洗侵染血液的包裹布的路途中,在一个隐蔽的密室拐角,无意间瞥见了一幕。 纤细修长的足肢踩踏在漆黑的指爪上,高大虫族匍匐在地,被自己的女王羞辱把玩,心甘情愿。 巴掌、鞭刺,四溅的虫族血液,高大虫族愉悦又痛苦的闷哼声。 虫母转身的那一刹那,解红沙的视线与它对上了,它咧开一个笑容,指爪尖仍然在高大虫族的脖颈、肩部与胸膛跳舞,极致优雅。 腐烂的魅惑,沉沦的妩媚。 它备受宠爱与追捧,命运却不由它说了算。来来回回,往往复复,每一次路过,从那阖上的密室里走出来的都是不同的虫族。 即使是在庆祝它们的节日里,它们仍然在饱受欺凌。它掌掴每一只虫族,它践踏每一只虫族,它哀求每一只虫族,却仍然不能阻挡一只又一只虫族前仆后继进它柔软的怀里。 只有等它凋零的那一日,才能终结这永无止境的黑暗的沉沦。 这是虫族星际的运行规则,每一只生而为虫母的虫族无法逃脱的宿命。 它与遍体鳞伤的高大虫族强力吞吐。 解红沙在水池边清洗包裹布,刚刚的一幕幕令她恶心作呕,也令她心间烈火燃烧,好似有怪物、有意识要从她的血液里挣脱出来,要摧毁她,要重塑她。 无边水池在咕噜噜冒泡,解红沙从裤带里掏出几块甜草做的软糖顺着池沿滑到池底,冒泡的声音小了许多,又渐渐平息。 神庙里有专门的取水区,但是太远,有一次用水擦洗大殿时,试探着从无边水池里提了一桶,居然没有被教训。自那以后,解红沙就总是到这边小小地用水。 直到目睹天牛为她熬制的甜草软糖无意滑落无边水池,水池浅拍两岸,解红沙才意识到水池对她的包容源自于何。 在极深的内室里,螳螂身上罩着一块极大的包裹布,布的缝隙里渗出浓郁腥甜的绿色血液。 春生在旁边跳上跳下,戳弄着螳螂完好的部位,“你胆子真大,去找南山头的青蛙族单挑,咋没把小命也丢在那儿?要不是孵化你的虫母有原始力量,你现在就原地劈叉了知不知道?” 看螳螂还是没有睁眼,它又掰了掰螳螂耳垂处的一个细微伤口,本来快要愈合了的,它这一弄,绿色的血液混杂着一点点碎金色流溢出来。 春生摸了摸血液,在指尖捻了捻,“那时候我果然没有看错。” “没有看错什么?”解红沙推门进来,春生吓了老大一跳,蹦得极高。 “没有看错它是个惹事虫!就收了那么几块金子,堆到许愿钵里,许愿救阿达,我这次亏大了,打手因为几块小金子就伤得这么严重!” 解红沙有些忧愁地看向紧闭双眼的螳螂,在她被“帝王蝶”召集信使的梦幻场景迷惑时,阿郎它独自一虫去了南山寻阿达。 不是已经答应过不会涉险吗?为什么还要去?是因为她没有答应带它一起回人族星际吗? 星空舱里能不能承载本地虫族,春生说是绝大部分虫族进去的一瞬间就炸裂了。即使这样,你也要和我一起走吗? 春生撑着小得可怜的下巴,“那群破落户给的金子不够,我要阿达赔偿我的损失。我的打手在营救被困对象的过程中受伤严重,它得赔钱,得赔得底裤朝天。” 解红沙想了想在神庙外室里处于深度昏迷状态、浑身划伤的阿达,阿达它现在,连条底裤都没有,穿得还是熊蜂无偿奉献出来的花花绿绿的外裤。 熊蜂当时拎着穿在阿达身上宽松的外裤,“阿姆,我屁股比它翘。” “知道了,你屁股比它翘。”解红沙摆放食物的手顿了顿,在熊蜂期冀的眼神里到底还是肯定了它。 风轻缓地吹着,裹挟着馥郁的花香,与若有若无的青草气息,月季粗壮的枝叶上站立着解红沙与熊蜂,一人一虫正闭着眼,享受微风拂面,大地从沉睡中苏醒的快乐。 山谷里满是寂静,又都是嘈嚷。水滴落的声音,花枝折断的声音,一大群虫族仪仗队路过的声音。 “阿姆,给您。”熊蜂摊开的肢爪间,有一只小小的,歪歪扭扭的小熊蜂。 解红沙睁开眼眸,撞进了熊蜂缀泪的眼,它满是委屈,皆是控诉,“阿姆,之前的那些玩偶都被拆坏了,即使重新复原,也不再是最初的它们了。” 解红沙心底流淌着缓缓的悔意,眼眸逃避着熊蜂的注视。她明明知道熊蜂多么爱惜那些小玩偶,有着用那些玩偶霸占她全部视线的小小企图,可她撕碎时却无比决绝。 “我当时好害怕,阿姆面无表情撕裂玩偶时,我觉得阿姆在扯我的胳膊,在拽我的头颅,阿姆好像再也不会爱我了,我好怕。” 解红沙甚至有些羡慕熊蜂,它伤心难过了,它焦虑害怕了,它总要讲出来,哭出来,控诉指责出来。 她以前,在家人庇护下,也有着这样的骄纵和肆意,可如今层层的血覆盖在她身上,重重的恨压在她身上,她渐渐地好像就讲不出些什么了。 这只小虫子,在它感觉安全的时候,在它感觉重返阿姆怀抱的时候,它掰着指头历数着阿姆不经意间对它的坏,伤透了它的心,戳破了它的五脏六腑。 “这一次,没有用与我共处的时间去换天牛给你做玩偶?”一眼就能看出来是熊蜂自己做的,因为太丑了,即使天牛仅有一只肢爪,做得也要比这个精巧细致得多。 “嗯,我再也不要和天牛换了。那时候,我总觉得还要和阿姆相处很多很多个日夜,久到我走完虫子的一生,拿出几个夜晚也没什么。” “可是现在,可是现在,我不知道阿姆还会陪在我身边多久,我好害怕,我讨厌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我甚至有时候巴不得自己赶紧死掉,这样我就不会经历被阿姆抛弃的时刻了。”熊蜂抽噎着。 它哭红着眼,“阿姆,要不然您带我一起回人族星际吧,就算真的在星际舱里爆炸掉也没关系。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可以随着阿姆到人族星际,我一定会很乖很乖,阿姆让我不讲话我就不讲话,阿姆让我每天躲在屋子里也行,阿姆让我拔掉在人族星际里很奇怪的尾针也可以,斩掉我的翅膀也行,只是不要抛弃我。” 解红沙回避这个祈求,她只安抚着熊蜂抖动的翅膀,“思归,不需要拔掉尾针或斩落翅膀,人族星际里也有与你们类似的生物,你们并不奇怪。而且,在我眼里,你的茸毛茂盛蓬松,非常的可爱,肚皮也很软。”你们只是太具侵略性,一只虫族,可以屠掉人类一支中型军队。 解红沙捏起小熊蜂,举到眼前,举到阳光之下,在一片绿意和色彩缤纷里,真诚许诺,“这一次,我会好好保存,我保证,我不会伤害它。” 为虫母祭特意布置过的神庙大厅,各式各样的虫族来来往往穿行,它们循规蹈矩,目不斜视,就连余光都没有落到解红沙这只半虫母身上。 “它们虽然现在做着洒扫的工作,平日里却是各族虫母的近臣,肱骨之臣。拟定虫族法律的肢爪同样可以掘土植花,守卫虫族与鸟族分界线的大虫同样可以匍匐下来充当虫母的脚蹬,为的就是讨得虫母欢心,夜间床榻上对它们好颜色,甚至许它们个一虫半崽。”春生磕着植物,对着一只只倨傲的虫族指指点点。 它恼恨地把一把小植物掼摔在地面上,“它们来了也就罢了,竟把神庙百里封禁,许愿的虫族竟是一个也进不来,白白损失了多少进账的机会。” 在神庙的这段时日里,因着春生不曾刻意隐瞒,解红沙知道了虫族神庙运行的机制。有一点神秘,有一点灵异,但更多的是客观与真实。大把大把敲开神庙门扉的黄金,就像是一笔佣金,落到许愿钵里。虫族们交付信念,春生拿着大笔黄金操纵着雇佣的各类虫在虫族的世界里解决问题。 有的愿望实现了,是因为春生有途径,虫族交付的黄金足够多,事情便也就解决了;有的愿望落空了,不是金子交的不够,而是冥冥中另有安排,非春生之力可改变。 “以前不是这样的,流淌着黄金血液的原始虫母还在的时候,神庙真的是一求百应。高贵而伟大的原始虫母包容着一切小虫,包容着它们的肮脏下流,包容着它们的混乱无序,满足着它们永无止境的贪婪欲望。” 说到原始虫母的时候,春生仔细看了看解红沙的神色,一片平静,陌生得像是第一次听到原始虫母这个词汇。 “那它真的非常伟大。”在解红沙听来,春生它对这个原始虫母满是濡慕,但似乎言语之间有些嫌恶的意思。 “它是虫族的创造神,当然本应当伟大。”春生的话语里并没有尊敬的意味。“沙沙,等到了我说的那个时候,你就要离开这个星际了。那么,把你的天牛小虫留给我吧,给我当守庙人。它的手艺活实在出色,经它修整的黄金墙,如今竟是连我也要万分小心。” 春生把自己被戳了几个洞的翅膀展露出来,“差点没把我折在里面。” 提及天牛,解红沙情绪低落了些许,“它是自由的,我并不能决定它留在哪儿。” “但是你能决定它不去哪儿,它现在白日里给我修整神庙,夜间偷摸着研究星际舱,后山头被它扔了多少只小虫,全都被电僵了,乱七八糟地爬。多族虫母都在这儿休憩,竟还大着胆子联系偷渡虫,想要和一群陌生的虫子一起在星际间大爆炸。” 春生凑近看解红沙,她还是素净的脸,纤细的四肢,但是因为练箭,脸上有了一点风的痕迹,手面有轻薄的经脉暴起。这里面流淌着一点原始虫母的基因片段。 “你蛊惑了这几只小虫,却要抛弃它们,你是存心故意的。” 第16章 幼兽与熊蜂族群 傍晚,三轮圆月追逐彩霞的时候,在抱着一堆尖刺返回途中,解红沙脖颈上的金币脱落了,那枚正面雕刻着她,背面雕刻着冷静自持天牛肖像的金币,顺着她洁白的皮肤,滑落进了茂盛又稠密的灌草里。 她蹲下身子摸索着,在昏暗的霞光里寻找着金币反射的光芒。 一对足出现在她面前,是螳螂,它的面庞上有尚未愈合的伤疤,却并不狰狞,有一股子挺立的清秀俊逸,它的肢爪里勾着一只血淋淋的幼兽,还在哼哼唧唧地叫着。 它蹲下来,凑近到解红沙面前,青翠的眼眸里映射着晚霞的光,“阿姆,在找什么?” “金币,天牛挂在我脖颈上的那枚金币。” 螳螂把脖子上有些滑落的红围巾再次往上拢了拢,“哦”,它有些落寞地把肢爪在草皮里划来划去,“我是不是做得不太够?” “为什么这么说?”解红沙摸索的手停顿了下来,螳螂它虽然偶尔脾气恶劣,有时候更是坏嘴巴,可是它一直在保护她。当初没有印记的她被追逐狩猎,螳螂一直把她护在身后。在昏暗阴冷洞穴生活的那段时间里,它一直外出狩猎,更非常努力地打黑拳为她积攒金币。 “我看见熊蜂今早给你送小玩偶了,天牛许久之前就送了你雕刻的金币,就只有我,好像什么也没有给出。”螳螂低垂着头颅,它争宠的手段太拙劣了。 解红沙的心里有难以抑制的难过,这么强大又无坚不摧的螳螂,现在脆弱得像一张纸,她低头浅笑了下,“怎么会呢?阿郎你给了我很多啊,玩偶会陈旧,金币会丢失,阿郎捕猎给我的食物却化作我的骨肉,永生永世伴随着我。” 她纤细白皙的手指戳在哼哼唧唧的幼兽眉间,“吃过一次这种幼兽,这一辈子我都会记得有一个独特的味道是阿郎带来给我的。”笑眼盈盈地注视着螳螂,“谢谢阿郎。” 她是真的感激眼前的这只虫族的,她无意间孵化了它,它却在用生命守护着她。 螳螂摊开右手肢爪,掌心里正是那枚金币,“阿姆,找到了,给。” “嗯,阿郎,我们快些回去,这只幼兽的血流得越多,鲜味就越少了。” “好。” 大殿里,解红沙被困缚着双手与双脚,嘴巴里塞着草茎,挣扎间,皮绳摩擦得血肉严重泛红,毛刺扎进了皮肉,久违得疼痛。 正前方,草籽帘后,是与她有过数面之缘的虫母,甚至,她与它还在朗朗星空下共饮过一朵花蕊里的水。 “帝王蝶”站立在它身侧,微垂着眉眼,仍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大殿的四方,都坐立着草籽帘后的虫母,每一只虫母身边又站立着4-5只形态各异的高大虫族。 密密麻麻的视线落过来,是看待食物的目光。 一墙之外,隐约传来虫子间激烈的打斗声,时不时就会有一只虫母身后的虫族起身外出。 这是一场对她的审判,要杀进来拯救她的仍是那三只小虫,她早已决定要抛弃掉的三只小虫。 “把她给我斩了,头颅挂在入城口。”虫母指示着两只螳螂上前。 青翠的螳螂,与阿郎是相像的,甚至抬起与阿郎类似的大刀前肢,刀锋架在脖颈后,锯齿清晰可感。 眼泪汹涌而出,怎么可以这样,明明再等一段时间,她就可以乘着星际舱返回自己的星球。可是现在,她却要死在一只不知名的虫族手里。 努力想将口腔里的草茎推出来申辩,可是却怎么也推不出来。 阿郎,来救我啊,熊蜂,来救我啊,天牛,来救我啊,春生,春生你在哪里? 解红沙含有泪水的眼祈求地看过来时,“帝王蝶”自脚底生发出烦躁,心脏更是剧烈而疼痛地收缩。 它知道,这是这具身躯出毛病了。每一次它更换身体,只要不小心遇到身体的故人,身体就会诚实地表现出嫌恶与欢喜。 从看见这只半虫母的第一眼,它就自这具身躯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眷念与温柔。 又是一只被半虫母诱骗的可怜虫。 明明已经死去,残留的肌肉和神经却还要表达喜欢,恶心。 如果见死不救,这个身躯会自心脏蔓延出毒素,烧掉它的脑域。 那又怎样,要它救一只半虫母,不如即刻杀了它,反正已经活够了。一次又一次地换身躯,一次又一次地在陌生的身体里醒来,谁稀罕这样的虫命。 来自身体的攻击越来越强劲,五脏六腑已经加速燃烧起来,“帝王蝶”的肢爪越攥越紧。 就在身体驱使着要它开口的前一刻,春生来了,“帝王蝶”整个身躯一下子松懈下来,已经攻击到脑神经中枢的毒素也一下子退去。 得救了。 在春生与虫母们小声商议,旁观虫母们对着她指指点点、嘀嘀咕咕后,解红沙被释放了。 虫母们退走,高大虫族们退走,大殿之上只留下了卧在地面上的解红沙,与春生。 鲜血淋漓的三只小虫跑了进来。 看见天牛的一瞬间,解红沙终于再也克制不住地大声哭嚎,“你怎么又丢了一只肢爪?我本来就欠你一只,现在又欠一只。” 天牛把解红沙面颊上的泪抹去,“不要阿姆赔,我可以做机械的,比原装的还好。” 看到熊蜂在螳螂后面躲躲藏藏,解红沙心里害怕极了,这个毛茸茸小虫也受伤了吗?“思归,你过来。” 解红沙再三呼唤,它才露出整个身子来。 武力最强的螳螂也不可避免地身负大小伤口,汩汩流血。思归绒毛上沾有五彩缤纷的血迹,但是却没有它自己的。 “阿姆,我也有在很努力地清除敌人,可是它们有刀子宁愿扎到自己身上也不会落到我身上。”思归抖了抖黄黑相间的茸毛,各色的血珠子滚落下来,它看起来干干净净,确实不像是在阿姆营救战里奋力厮杀的样子。 “它们说,熊蜂族群是小心眼,伤一个小口要用命来还。” 此事之后,解红沙就远远避开了虫母们,刻意避开虚掩门洞后的一切,看见独自静坐的虫母也不会凑上前,她不会再自找麻烦了。 在虫母们的眼里,我的命不值钱,在虫母的虫子们面前,我是可以被分食的肉糜。在这偌大的虫族星际里,在大量生存的虫族里,只有三只小虫满心满眼地在意我。 我得依赖着它们,直到我可以彻底离开这个星际为止。 所以,当螳螂推开门扉时,它又看见了露出绚烂笑容,若有若无勾引意味的解红沙,就像在地洞时一样。 神庙生活的这段时间,它不止一次怀念地洞生活,那时候生活简陋,四处还潜藏着虫母被偷抢的危机,它们每天小心翼翼地生活,吃着底层的食物,与土一起生活,可虫母依赖它们,害怕丢失它们的庇护。 它喜欢那样的虫母。 而不是神庙里,取得身份标记后,跟在春生身后忙来忙去,闲暇时依靠在星空舱旁发呆的虫母。害怕被丢弃的成为了它们。 “阿郎,想喝血吗?”虫母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指尖粉粉的,皮肤娇嫩,只要齿尖轻轻戳破,就可以喝到甜热的红色的血液。 螳螂的喉咙干热灼烧起来,它已经许久没有肆意吸食过了,虫母之前总是推诿着,小量喂食着它,从来没有令它满足过。 “你要少一点喝,不能把我吸干了。”你瞧,齿尖还没戳上,虫母就开始小声求饶,她可怜兮兮的,一点儿也没有了练习射箭时的飒爽和利落。 虫母都是有两面的吧?既可以拉起弓箭射远方的果子,也可以娇滴滴的依偎在虫族的怀里。 晨光微熹之时,蓝闪蝶开道,萤火虫点灯,熊蜂族群远道而来,它们风尘仆仆,跨越雪山深海而来,它们兴高采烈,时隔数十年它们再次找到心爱的卵,它们贵气逼人,就连粗衣都点缀金珠。 “偷窃者,偷窃者来了。”虫母们的高大虫族们密不透风地把虫母遮蔽在身后,从熊蜂族群的角度一点儿也窥伺不到虫母的只衣片角。 这个由熊蜂为主的族群是彻头彻尾的偷盗者,它们审视虫母们的美貌与特长,派出族群里最美丽的蜂或蝶勾引,一旦虫母产了卵就只带走卵,族群共同抚育。它们会偷虫母的心,把虫母折磨得日日思念,直到油尽灯枯。 第17章 地洞与谎言 下雨了。 干旱了数月的虫族星下雨了。 为了躲避熊蜂族群的嫌恶,解红沙主动与采买的虫族去了集市,天牛随行在队伍里。 到了目的地,虫族们四散开来,去往各自的店铺。 集市入口处,就只余下解红沙和天牛孤零零地站着,她们没有采买的任务。熊蜂族群抵达后,春生收拢了与神庙等高的黄金,接着就疏远了解红沙。 半月前,一人三虫拿着超长清单大肆采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却又恍如隔世。 “不要露出这么悲伤的神情。”天牛机械制作的简易肢爪抚摸上解红沙的侧脸。 在它的视线里,曾经亮光闪闪的虫母再次变得灰暗,小小的,胆战心惊地,充满畏惧与警惕地过着每时每刻。 理智告诉它,这样的虫母最好拿捏了。可它却有窒息般的疼痛,它宁愿它的虫母张狂肆意,眼里看不见它,可自己活得舒适安心。 白皙的脸庞转过来,虫母的眼睛里有许多话,嘴唇嗫嚅,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它心疼又生疏地把解红沙揽进自己的胸腔里,娇软的身体热热小小的一片,很快,它的次生肢爪就感受到了眼泪的湿意。 “我害怕。”虫母小声地说。“我害怕春生答应的星际导航图作废,我害怕被厌恶的虫母猎杀,我害怕见不到姐姐。” 天牛的肢爪落在解红沙的后脖颈,把恐惧到发抖的虫母更深地揽进胸膛里,“我知道。别害怕,我已经在研究远行虫族安全穿越星际的办法了,如果春生反悔,我们就选择第二条路。” 虫母抬起的眼眸里是迷惘、震惊与喜悦,天牛把她面颊上的泪刮擦掉,“所以,阿姆,开心一点。” 雨落的时候,干燥的地面上钻出了许多沉眠的虫族,店铺里也跑出来许多虫族,大家在雨里奔跑,跳跃,敲击起锅碗瓢盆,音乐节点响起,纵情地欢呼舞动起来。 天牛在解红沙的后背推了一下,“去,阿姆也到里面去。不要悲伤,不要忧愁,做一只快乐的虫母。” 虫族们让着道,让这只虫母气息浅淡得近乎于无的虫母进到中央来。 看着解红沙在虫族群里被牵引着甩动四肢,天牛笑了,只要阿姆能够得偿所愿,它与春生签订50年劳作协议又有什么关系。 春生它,不是一只好虫。就像熊蜂说过的定语,它懒惰,贪财,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各式各样胡说八道,随便许诺。有真话,但更多的是谎言。 天牛它早就意识到了,阿姆身体里的虫母基因绝不平常,能够快速催化虫族,甚至敲开数十年未孵化的熊蜂、帝王蝶等卵,怎么可能是寻常的虫母基因? 而且,由于是阿姆催化,它的种族传承,比之同类,比之同龄,要清晰悠远得多,所以它清晰地看到万年前,这座星球是多么繁荣昌盛,科技与星际舱穿梭飞行,完全的金属世界,与现在原始森林大面积覆盖,极少王城金属高楼的景象截然不同。 然而中间的传承被截断了,它也不知道这个星球为什么变成现在的模样。 但毫无疑问,它要在阿姆基因被虫母基因完全覆盖前,把阿姆送出这个星球。可笑吧,在普通虫族感受阿姆虫母信息变淡的同时,由虫母催化的它们才明白阿姆越来越要成为一只完整虫母。 春生也知道,甚至想要阿姆亲生的卵。痴心妄想。 在熊蜂使劲摩擦着身上的茸毛,茸毛忽闪忽闪,偶尔会有一点黄色的光亮在黑暗中迸溅出来时,解红沙满目忧愁。 “思归,我们赶紧回去吧?” “我不要!回去了,那群蜜蜂与蝴蝶只会阻拦我去见你,我讨厌它们。”熊蜂在一片黑暗里摸索着扑到解红沙身边,“阿姆,您厌倦我了吗,您不爱我了吗?” 有点像湿漉漉的小狗,解红沙捏着熊蜂的肢爪心想。 “我要和阿姆浪迹天涯,我不跟族群走,阿姆不回人类星球,就我们两生活在一起。”熊蜂特别不舒服,“哪有这样的阿祖,把自己的喜好强加在别人身上。把我孵化出来的是阿姆,又不是它。” 解红沙顺着熊蜂背部蓬松柔软的茸毛,明显感觉到熊蜂激烈的情绪衰退,渐渐温顺得又像一只小猫。 解红沙在山谷里练习射箭时,熊蜂就把她藏在一朵花苞里,避开蜜蜂与蝴蝶的搜寻,躲到了曾经的地洞里。 地洞已经被其它虫族寄居过了,有其它虫族生活过的痕迹,但出人意料地,里面的物品都还保存完好,似乎那些路过的虫族也在小心爱惜着这个腔洞。 只是许久没有续电,地洞里黑漆漆的。 但是,在这个地洞里,熊蜂有久违的安全感。这是属于它们的自己的家,是走了很远,在其它地方游荡后的归身之处。 神庙才不是它们的家,那是春生的地盘,它们只是寄居客。 这个地洞,门是它们自己挖的,壁洞是它们自己掏的,地面铺的地毯是阿姆织的,墙壁挂的兽皮是螳螂猎的,材料粗糙但做工精细的电器是天牛做的,厨房小洞里永远有它网蜂蜜的一席之地。 这里才是它们的家。 那时候虽然很穷,每天为了吃穿奔波,为了积攒金块劳累,可大家的心在一起。它有娇气又美丽的阿姆,有坏嘴巴烂审美的螳螂兄弟,还有话少但交易公平的天牛同巢兄弟。 “阿姆,这里还藏着那晚的雪。”熊蜂把一只透明小瓶子拿起来摇晃,里面有清澈透亮的水,在黑暗里发出水声。 解红沙的手心里被塞进了冰凉的水瓶,熊蜂把虫母的双手捧着,“阿姆,这是超大暴雪那天的雪,那天好冷啊。” “嗯。”解红沙想起来,熊蜂那天开心得像小笨虫,捧着白皑皑的雪,像小炮弹一样冲过来,一人一虫像傻子一样品尝雪的味道。 当意识到下雪时花苞会凋零,熊蜂当时可怜兮兮扯自己的翅膀,说那怎么办,它半个时辰吃不到花蜜就会饿晕的,当时螳螂和天牛在旁边笑话它。 漆黑的空间里,熊蜂聒噪地陪在身边,不去想星际舱的事,不去思考春生态度的转变,不去回忆人类星球上甜蜜夹杂痛苦的过往,居然很恬静。 这只忙忙碌碌到处查看的小虫,它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地洞。是不是,在她满心满眼留在神庙等待飞行离开的时候,熊蜂它已经回来过好多次了? 无人看护的地洞真的能维护得这么好吗? “阿姆,我发现了一枚卵壳。”熊蜂把卵壳凑近鼻下仔细嗅闻,拧着眉头,“阿姆,这个卵壳上有您的气息。” 解红沙先是看向那枚带有玫红色斑点的巴掌大卵壳,后又借助着电筒扫向整个内室。 这是她在地洞里居住的地方,床榻依然整洁,只在角落里多了一个窝,由树枝、藤条和草叶围拢而成,里面还有几片更小的带有玫红色斑点的卵壳。 “可能是在这个内室里,我残留的味道粘到了它的上面。” 熊蜂又使劲嗅了嗅,一直不想离开的它居然一反常态,拉着解红沙就往外走,“我们回去吧,不要再在这里呆了。” 解红沙踉跄地被它拽出地下,地洞门合上的一瞬间,前一段时间的记忆也一下子被关进去了。 回去的路上,熊蜂也难得沉默,解红沙只以为它是在抗拒返回神庙,却不知道它忧心忡忡,抗拒着它另一名尚未谋面的兄弟。 怎么还会有卵孵化?当时虫母流出的血液几乎被它们几个吞噬殆尽,即使残留,也少得可怜,根本不足以孵化一枚卵,而且孵化出来的居然是这么恶性质的虫族。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这枚卵同步与它们吸食营养,一样多的能量足以让它或螳螂等破壳,但不能催化那枚卵。 它一直吸,一直吸,等到它们离开那个抛弃点之后许久,这枚卵才终于破壳。不对,说不定壳还没完全退完,它就背着壳伸出脚爪来到处爬着找阿姆了。 可恶,又来一个瓜分阿姆注意力的。 回到神庙,果不其然迎接它们的是怒气冲天的熊蜂族群,浑身金光灿灿的族长,眼神像是要把解红沙从熊蜂的背上挖下来。 它通知身边的虫族,让它们召集回族群的虫,不必再找了。 在它们面前,熊蜂一点都不像寻常活泼可爱,甚至有隐隐的敌意蔓延在熊蜂与族长两只虫之间。 神庙的墙壁上有许多扇窗,窗帘后露出虫母的眼,一只,两只,三只,瞧着下面的热闹。 解红沙想找春生聊聊星际导航图的事,什么时候虫神会愿意给她星际导航图。“帝王蝶”却在春生洞室外拦住了她。 “别进去了。我已经听过你无数次和春生谈及星际导航图,毫无疑问你是想穿越星际。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已经试过无数次,虫族绝大多数无法穿越蒙盖在星球上的透明网,近乎九死一生。” “那些外星际的星际舱可以穿进来,我们却不能驾驶同样的星际舱出去,这只能说明那张网是针对虫族的。” “透明网是谁蒙盖的,还是自然生成的,我们不知道。” “星际导航图被取出来只是用于研究整个宇宙,它们就码放在内室虫神的胸腔处,有记忆传承的虫母们都知道。” “你为什么会愿意告诉我这些?”从第一次见面,到后面几次接触,都可以清晰的感知到它对她的排斥与嫌恶。 “可能是看你像没头苍蝇一样撞来撞去可怜。又或者,就当是使用这幅身躯支付给你的额外报酬。我知道的,你是这幅身躯的故人,而它残留的神经还在因为你的悲伤而悲伤。” “你别再去找春生了,它是个冒牌货。真正的神庙继承虫在无边际水池底下沉睡,哪有神庙守护者贪恋黄金,用黄金驱使万事万物终结的,真正的神庙守护者,它们祈愿,在虫神庇护范围内,在这个星球之上,万事顺遂。” 春生它,居然是假的神庙继承者。解红沙慌乱地扯上“帝王蝶”的尾翅,“为什么?你既然知道它是假的,为什么还任由它在这神庙里胡作非为?” “有虫临时管理神庙,何乐而不为。何况,它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它在为走投无路的虫子们提供信仰、提供黄金可以解决的路径。它只是想要很多金币,我们只是想要更多的安宁稳定,两全其美。” “你们?” “对,有记忆传承的虫母们都知道,春生只是神庙的临时代理虫,真正的神庙继承者还在无边水池下沉睡。”“帝王蝶”再次在记忆传承上加重语气。 “那你呢?你不是虫母,怎么会知道?” “那当然,是因为我活得够久。”“帝王蝶”指着自己的脑域说,“我的脑神经可以鲜活跳跃数百年,只要一直更换鲜活的躯体,我就可以持续活到自我脑神经衰败的那天。”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帮你,是原来的帝王蝶给你的最后一份礼物。虫母祭那天你来吧,帝王蝶的身躯过于强悍,我已经无力驱使,虫母祭那一天,应该就是极限了。” 解红沙失魂落魄地去抽取内室神像的胸腔,在那无数的肢爪之后,果然有一个隐蔽的小门,拉开后,里面是密密麻麻堆满的星际导航图。 原来内室的神像居然是中空的,原来里面是由星际导航图填充的。 每一天,她在这里擦洗,却不知道自己祈求的导航图就在一壁之内。 这些繁多的外星生物呢?自己的同族呢?它们在这个星球陨落,被收集到各处的神庙里。她呢?她为什么可以鲜活地活着?依然是因为那针令她有虫母气息的药剂? 我该怎么办?已经变成半虫母的她能顺利驾驶星际舱穿越那层网吗? 在这个星球活下来,没有被当成食物吃掉,她无数次感激自己变成了半虫母。而现在,这个东西可能成为了限制她活着离开这个星球的阻碍。 解红沙慌乱无措地奔跑向神庙之外,在远处天边上三个虫洞依然挂在那里。她竭力奔跑着,向着虫洞的方向大步奔跑追逐着。 可是那三个洞,距离她依然那么遥不可及。 带着眼瞳虫出来散步的螳螂扔掉眼瞳虫们跟随过来,天牛和熊蜂也自神庙的不同方位跑出来,追在解红沙身后。 跑到极致,解红沙无力滑跪在地,大声嚎啕地哭喊着,“我要走!我要离开!我要走!……” 她把一直珍藏在腰间的弓箭远远地,愤恨地甩出去,弓箭落在地面上弹起又落下,绷紧的弦断了。 熊蜂慌乱无措,“阿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解红沙哭红着眼,“思归,思归……,”,解红沙的手抓上螳螂伸过来的肢爪,“怎么办?阿郎,怎么办?” 第18章 长长久久 “别哭,阿姆,你别哭。”薄翅螳螂的肢爪无措地刮擦着解红沙的面颊,因为指节粗糙,娇嫩的面颊泛起红痕。 阿姆哭得太可怜了,哭得它心痛。 可它却像被钢筋贯穿了脊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熊蜂瞪了薄翅螳螂一眼,把它挤到一边去,掏出香香的手绢,擦着解红沙满面的泪痕,肢爪轻缓地安抚着解红沙的后背。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宇宙里有那么多公主,为什么偏偏是我国破族亡,被抛弃到外星际?我为什么不能安稳享受父母疼爱、姐姐娇宠幸福一生?”解红沙感到恨,感到怒。 “我什么也没有做错过。隔壁星球的公主不学无术,贪图财色,我勤勤恳恳学习政务,体恤奴仆婢子,可她还在好端端做她的公主。而我,被流放到一个荒芜、野蛮的星际,被虫族看作食物肉块,被虫母视如草芥,被春生欺骗。”解红沙痛苦地捂住双眼。 “凭什么是我?” 熊蜂把解红沙揽进怀里,解红沙埋在里面放声大哭着,薄翅螳螂凑上前去,也环抱着解红沙。 天牛蹲下身子来,也拥抱了进去。 一人三虫在席天幕地里紧紧拥抱,小小的一团,无助又彷徨。 擦干眼泪后,生活还得继续。 解红沙坐在山坳处,静静地思考着现有的全部信息。 因为不知名药剂,她从人类变为半虫母,虫族坚信她的虫母含量在持续下跌,但薄翅螳螂、熊蜂与天牛感知不到。 不可以彻底堕落为虫母,否则无法面见纯洁的王姐。 明线里,星际舱可以使用,星际导航图可以使用,但是这颗星球上方笼罩一层针对虫族的透明网,含有虫族基因的自己是否会被击杀,一无所知。 暗线里,巨型虫族可以载客,但到星际间就是九死一生。 如此看来,就只有两条路了。一是击溃那张蒙在星球上方的透明网,二是强化自身防护,达到以半虫母之躯穿越透明网而不被击溃的程度,或者蜕化自身的虫母基因,重新变回完全的人类。 从“帝王蝶”言语里推测,虫族有一股力量持续在探寻突破透明网的方式方法。这么看来,即使“帝王蝶”嫌恶她,她也一定要赖上去。 解红沙抬头看向天空,三个虫洞又合变成一个巨型大虫洞,虫洞的数量一直在变化着,从不稳定。唯一相同的是,它们都看着像近似眼前,实则遥不可及。 她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草屑,目光始终盯着天际的虫洞。 “阿姆,我们悄悄逃走吧。”熊蜂附耳小声说道。 解红沙疑惑不解,耐心解释,“虽然春生欺骗了我们,但这里有星际舱和导航图,是实现我穿越星际最现实的方式,我轻易不会离开。” “我听到虫母与阿父议论,春生已经将你卖给了她。等到虫母祭一结束,就会把你带进王宫。” 因为愤怒,解红沙的指节大力按压在石台上,激烈起伏,“它凭什么?” “所以我们赶紧逃走,让春生没法对那只虫母交代,最好那只虫母一怒之下把春生扔进幼虫池当养料。” “不行,我不能走。神庙与王宫,是最可能实现穿越星际的两个地方。”解红沙松开指节。 “阿姆一定要离开吗?一定要回到自己姐姐身边吗?阿姆不想想我们吗?和我、薄翅螳螂,还有天牛,我们四只生活在一起,不好吗?”熊蜂带着哭腔。 解红沙擦了擦它的眼泪,“思归,我问你,如果有一天我被困在一个星球上,身边生活着的都是我的仇人,他们不一定会杀我,但一定不会令我好过。而你,和薄翅螳螂它们在另一个星球,你们会来拯救我吗?” “当然。”熊蜂斩钉截铁。 “姐姐对我而言是一样的,我想确保她安全幸福。” “阿姆会丢弃掉我们吗?只生活在姐姐身边?”熊蜂再度呈现缺乏安全感的焦虑,身后的翅膀快频率地煽动着。 “不会了,不会丢弃。思归,我们会在一起生活,我,姐姐,你,还有薄翅螳螂与天牛,我们找一个适合生存的小星球,我们在一起生活,过日子。”解红沙握紧熊蜂毛茸茸的爪子。 熊蜂两只眼睛亮起来,紧接着,整只虫好像也亮了起来。 “以前,我想着一定不要把虫族与侵略带到其它星际,可是,我现在已经决定不想这些了。只要我能穿越那张透明网,只要你们能与我一起走,我们与姐姐就一起生活,长长久久。” “长长久久?”熊蜂重复着。 “对,长长久久。”解红沙轻柔地捏了捏熊蜂的指节,“思归,我需要你们。你们是我在虫族星得到的最珍贵宝物。” 越来越多的虫母带着随行虫族进驻到神庙里,空旷而宏大的神庙也变得逐渐拥挤。 周边王城的虫母都陆陆续续抵达,还没有来临的虫母则是因为居住在很遥远的地方。 在神庙的百里封禁处,围拢着大量的虫族,它们欢呼雀跃着,躁动不安着,蹦蹦跳跳想要看见虫母。 一只虫母按住解红沙倒茶的手,“不必倒了,我不渴。” 它瞧着窗帘后那乌压压的一片,“我钦佩你的勇气,从一只普通虫族变成半虫母,想必吃了极大的苦头。但我觉得你愚蠢,为了珠宝财物,放弃了肉身自由。” 解红沙把茶壶放好,看向这只艳丽的蜘蛛虫母,“也许是因为我当初并没有选择的自由。” 蜘蛛虫母笑了起来,明艳至极,“真可怜。” 蜘蛛虫母往杯子里倒了一点茶,又给解红沙倒了一杯,送到解红沙手心,“敬你,为同样可怜的我们。”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我可以带你到我的领地,给予你庇护。”蜘蛛虫母似乎在发出善意的邀请。 “为什么?”解红沙不解,她与这位虫母接触并不多。 “或许是因为想让世界上少一个可怜的虫。在我那里,你有荣华富贵,也不必履行虫母义务,你不心动吗?”蜘蛛虫母眼角上挑。 “谢谢。但不必了。”解红沙摇头。 “你这样,倒是令我更欢喜你了。” 第19章 白蛾虫母 虫母祭的当日天气并不好,黑云堆叠,风很凛冽。 神庙内室里的虫母们纷纷走出来,洁白的脸,精致的眼,或是高贵,或是妩媚,或是纯洁。 羽翅或是纯色镶边,或是五彩斑斓,有大团繁复的花纹。 睫毛长且卷曲,非常美貌。 它们在寒冷的风里走向祭台中央,所有虫族凝视着自己的神。 “帝王蝶”在祭台上空旋转,跳一支奇异又美丽的舞,大大的羽翅在风里飞舞。 等它落下来后,所有虫母割开指尖,绿色,黄色,黑色,白色……各种颜色的血液汇聚到碗中。 一枚解红沙熟悉的羽毛浸透混色血液,飞起绕行穿梭在所有虫母间。 最后,落定在了一位有着波浪绿色长发的虫母面额之前。 从解红沙的视角看过去,那支羽毛初始竟是直直朝她的方位飞来,只是犹犹豫豫,忽进忽退,最后落在了绿色长发虫母的位置。 绿色长发虫母喝进混合血液不过片刻,她的头发疯长,蔓延至祭台下方,眉角眼梢尽是生机活力。 属于它的虫族们满目缱绻,喜极而泣。 虫母祭结束后,虫族们散去,四周恢复了寂寥与荒凉。 “帝王蝶”从帝王蝶的身体里挣脱而出,竟是一只眉眼凌厉的银蝶,是那晚解红沙看见的放大版,但一样的梦幻,蛊惑人心。 它放荡不羁地坐在透明柜上,柜里摆放着帝王蝶没有呼吸的身体,由四只虫族抬着。 路过解红沙时,它身后银色羽翅翩跹,指节分明的手轻敲透明柜,柜体发出清脆声响,四目相对,无人说话,擦肩而过。 帝王蝶心想,原来半虫母也会为为自己牺牲的虫族流泪。 白蛾虫母坐上宝座,仪仗队开始返回聚集地。 仪仗队的最后,缀着一辆小车,解红沙坐在上面,身边堆砌着一个个包裹。 天牛推着车,薄翅螳螂走在左侧,熊蜂走在右侧。 在它们的后方,还断断续续跟随着几只蜂与几只蝶。 “阿兄,和我们一起回族群生活吧。” “阿兄,和我们一起走吧。” …… 解红沙有些于心不忍,频频回头。 熊蜂抹着眼泪,倔强着没有回头。它与族群里的阿爹、老头不对付,可是却与这群有着半血缘的弟弟妹妹玩得极好。 它辈分虽高,可到底破壳才不过数月,实则与这些虫虫们是同龄人。虫虫们会排队来找它玩,与它分享自己每日的见闻,都极可爱软萌。 熊蜂抽抽噎噎,“呜呜,我好舍不得它们。” 薄翅螳螂回头看了几眼,皱了皱眉,“前些日子,这些蜂蝶脖子上,手上,腰上与脚上都戴着贵重的金饰宝石,怎么今日看起来素净得很,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 熊蜂闻言从裤兜里掏出一大把金灿灿,“它们都给我了。阿爹坏,不给我金子。它们就把自己有的都摘了给我了。” 薄翅螳螂讥笑,“你倒是到哪儿都与虫玩得好。我天天的溜眼瞳虫,它们还要对我瞪眼,你倒好,不过偶尔赏它们几个果子,它们见你就眉开眼笑。” 解红沙点头,熊蜂真的是招虫喜爱。 前方,所有仪仗队全部振翅飞了起来,前方的一只虫族慢下来,展开极大的羽翅,把解红沙的车、螳螂与天牛全部背负着轻盈飞起来,熊蜂飞舞着自己的翅膀快速跟上。 解红沙回望神庙,庙顶竟站着春生的身影,小小的,远远成为一个小绿点。 天牛也回望了一眼,等到阿姆离开这个星球,它就要回到神庙为春生工作50年,这是它与春生的约定,是它今后使用各地神庙资源的代价。 中途休息时,白蛾虫母主动走了过来,它看起来与解红沙饮花露的那日一样的苍白纤弱,但解红沙不会忘记它要砍杀她头颅时的冷静。 它坐到解红沙身边,伸出树枝挑拨着篝火,“你的小虫们养得不错,尤其是绿色的那一只,杀伤力很强。” 解红沙警惕地望着它。 它低声咳了咳,鼻间都因此泛了红,弱不禁风,楚楚惹人怜爱,“你别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带你回我的领地,我不会伤害你,不会剥夺你,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解红沙闻言想冷笑,“上次,我差点死在你的手下,现在,你和我说要与我做朋友?我怎么敢信?我不奢求你善待我,只要留我一命就好。” 白蛾虫母脸上泛起红晕,“我那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银蝶它的眼眸里一向没有任何虫母的存在,可它主动搭话你。现在我知道了,因为那具帝王蝶的身体是你的小虫,所以你们才会三番四次地讲话。” 解红沙有些奇怪地看向这只虫母,“我以为虫母不会嫉妒。” 白蛾虫母的脸大面积烧起来,“可能因为你是半虫母,所以不明白其实虫母也会有偏好的。”它回头看了看自己与虫族们的距离,小声说道,“许多虫母其实只想和一只或者几只虫子共度一生。” 解红沙点了点头,如果因为嫉妒想要杀掉情敌,在野蛮的虫族星球似乎并不难以理解。 白蛾虫母接着说道,“是我错怪你了。再和你说个笑话,五日前我见银蝶指尖有紫色花粉,不久后又见你捧出一束紫色花,我还以为是它送你的。好在都是误会,毕竟紫色花太常见了。” 解红沙掏红薯的动作顿了顿,那束花,真的是银蝶给她的。确切地说,是残留在身体里的帝王蝶意识,在银蝶陷入沉睡之际,悄悄送过来的。 “只要你不与银蝶接触,不主动招惹它,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白蛾虫母笑起来面颊上有小小的酒窝,眼睛也亮晶晶的。 解红沙点了点头,把滚烫的红薯塞进嘴里。对不起,如果不是为了返回自己的星球,我一定不会去招惹它。 第20章 虫池 归程的路上,解红沙再次看见了属于这个星球的野蛮与茹毛饮血。 在绿意昂然的原始大森林里飞行时,数只黑色蚊子与苍蝇会大面积冲袭过来,偶尔会有鸟雀俯冲着要叼走护卫队里的虫族,就连地下的水洼里也会伸出一条猩红的长舌,卷取着虫族。 这个星球危机四伏,并不安全。 白蛾虫母被层层虫族护卫着,包裹得密不透风。缀在后面的解红沙成为了攻击的次要目标。 几次三番没有其它虫族过来救援,解红沙意识到了,自己是这支队伍转移目标的存在。 螳螂在快速厮杀着,刀刀见血。 在蚊子尾针即将扎到忙于应付前方敌人无暇后顾的熊蜂背部时,解红沙射出了她在这个星球的第一支对敌之箭,正中红心。 薄翅螳螂、熊蜂与天牛的视线全部都短暂扫了过来。 箭矢破空之时,对面虫族们的目光也全部都注视了过来,它们窃窃私语,它们叽叽喳喳。 “射箭的虫母!” “不要瞎说,它是半虫母才做到的,完整的虫母拉不开弓,更不可能把那么大一只虫子钉在树上。” 话虽如此,但这也是它们第一次见到可以杀敌的半虫母。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想下跪,它看着好像很漂亮,很野性的样子。” 这样的话此起彼伏,虽会被身边的虫族打脑袋,警告“清醒点,看清楚,那是半虫母,是不完整的虫母”,但没有中断过。 有几只虫族跑过来,帮忙应对着肥壮的苍蝇。 敌袭驱散后,薄翅螳螂拔出蚊子身上的箭矢,放进布包里,“阿姆着实厉害,刚刚那一下子,令我头皮发麻,兴奋上头。” 熊蜂也投射过来崇拜的星星眼。 天牛点头,“嗯,阿姆很强。” 解红沙有些羞涩,这几只明明比她厉害得多,却要过来夸奖只伤害了一只敌军的她。 围观的虫族们都在窃窃私语,“喂,这三只小虫到底知不知道虫母能够伤敌多么了不起,就这么轻飘飘的几句夸奖吗?” 薄翅螳螂把青蛙的长舌砍下来,抽取里面最坚韧的经脉,做成弓箭的弦,替代了之前临时装上的普通弦。 解红沙摸着弓箭,“春生虽然撒谎成性,可给的弓箭确实是宝物”,她没有摆上箭矢,凌空射击,空气形成柱状,在树木上击出圆洞。 随后的几次小规模骚扰里,有陌生虫族过来防护,解红沙却也还加入战斗,几次下来,白蛾虫母的虫族们看解红沙,已没有了早先的无视与淡漠。 白蛾虫母的宫殿是一座华丽的茧,巨大,银丝缠绕,有艳丽的蜘蛛在茧丝上爬行。 所有的虫族,雌虫、雄虫,包括半虫母,从各自的洞穴里走出来,匍匐在地,臣服于自己的神。 白蛾虫母轻咳着,弱柳扶风般被王座小心翼翼抬回宫殿里。 解红沙等人被安置到宫殿核心的一处小院,里面温暖潮湿,摆放着超级多的卵,不时有虫族穿梭其中,敲击卵壳,有些卵壳偶尔就会伸出一只小爪子,接过麦谷或昆虫作为食粮,咯吱咯吱咀嚼。 抚育幼虫的虫池? 解红沙被引导着给卵壳翻身,学着看卵壳里小生命的心脏是否还在跳动。引导的半虫母告诉她,聚集地里的半虫母大多被安排在这里照顾幼崽。 “似乎有点过于信任我们了,陌生虫族被带进虫巢,居然直接引进虫池?”解红沙疑惑。 引导半虫母裂开笑,里面是锋利的尖牙利齿,“这些当然不是最宝贵的卵,是一些被打碎了也不会惋惜的普通虫卵。有些时候,它们是重要虫卵的储备粮。” 熊蜂本来开开心心与每一只露在半空的小爪子击掌,摸它们光滑的小爪子,闻言收回了自己的肢爪,也停止了笑容。 就连一直守护在入口处的抱臂螳螂闻言也抬头看了过来。 “应该庆幸吗?我们只是被抛弃,而不是被吃掉。” 它们的视线统一落到解红沙身上,是阿姆给了它们生命。 解红沙的工作是把坏蛋挑出来,然后在虫族的协助下,把它们丢进废弃虫坑里。 解红沙住在小院的东偏房,里面有好几个隔间,但是熊蜂赖着一定要在解红沙的房间打地铺,它撒泼打滚,哼哼唧唧,被驱赶出去了就再溜进来。 疲惫不堪的解红沙只能无奈又好笑地看着它把自己的床铺安置在自己的床榻边,它还笑眯眯地说,“晚安啊,阿姆。” 天牛在院内石桌上雕刻人像,薄翅螳螂扔了一个花苞砸到它头顶,“还雕这些不会讲话的玩意儿做什么?进去?像熊蜂一样没脸没皮赖进去?” 天牛的刻刀顿了顿,“要进你就自己进。” 薄翅螳螂嗤了一声,“薄脸皮”,说完自己挠着头到解红沙房门前徘徊了两三遍,想要推门,但到底收回了肢爪,想了想又伸出肢爪,反反复复,最终还是回到自己房间睡了。 没想到次日便看见天牛从解红沙的房间里出来,手上拎着睡得眯眯香的熊蜂。 ? 注意到薄翅螳螂的疑问,天牛慢条斯理,“夜深了,阿姆喊我进去睡的,地下有三个铺位,你没来。”阿姆嘀咕了一句阿郎怎么没进来,辗转反侧了一会才睡的。 ! 错过了,与香香软软虫母共处一室的温馨甜美错过了一晚上,伤心。 不过,看见阿姆振奋起精神继续生活真是太好了,真的再也不想看见阿姆哭得肝肠寸断的模样,美丽的眼眸要一直闪闪发亮,不要流泪。 第一次运送坏蛋的任务,是熊蜂与天牛一起去的,巨大的深坑,与它们出生的虫坑毫无相似,但有类似的腐烂气息。 完整的,或破碎的蛋胡乱堆砌在一起,乳白色,黄褐色,斑点纹样的,很多很多。 熊蜂把一斗车的坏蛋全部都倒进去,“我当时也是这样被倒进去的吗?” 天牛看了看那些毫无生机的蛋,“你不是,你是被熊蜂族群仇敌偷放进去的,我是,我才是被抛弃的卵。” 熊蜂笑了,“那又有什么关系,我们现在都是阿姆的宝贝虫崽。你瞧,我长出指节了,”,熊蜂伸出左手肢爪,在黑色指节处冒出了白嫩嫩的手指尖,“很快我就会长出成虫的躯体,有白皙的皮肤,有纤瘦有力的四肢,希望可以漂亮一点。” “嗯,我也发现了,阿姆虽然厌恶幼虫,但喜欢盯着漂亮精致的成虫看,是喜欢精巧东西的虫母。”天牛掘土,在一颗破碎得稀巴烂的卵壳上覆盖了一层土,希望这层土可以为它遮挡风霜雨雪,带来温暖,让其安宁地分解在大地里。 第21章 挠痒痒 “谁,出来。”氤氲的温泉池水里,黑发美人厉声呵斥。 解红沙抬起踩踏在枯枝上的脚,从层层掩映的绿叶后现出身来。 “是你?”疏离里夹杂着淡淡嫌恶,“我不是说过要你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可能你是真的想成为幼虫的养料。” 解红沙摇头,“我来是有事求您,您的住所守备森严,我试了很多次也没能进去,只好来这里找您。” 温泉里的长尾大蚕蛾扇了扇翅膀,讥讽,“你是谁?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听你的诉求?” 解红沙有点想要退缩,“我想离开这个星球,我希望能参与到你突破星球覆盖网的尝试里,只要我有的,你要就可以拿走。” 长尾大蚕蛾从水中站立起来,蒸汽凝成的水珠顺着它的肩胛、胸腔下滑,黑色柔顺的发丝滴着连成线的水珠,一步步地走近岸边。 “你有什么?半虫母血统?破烂陈旧的衣物?还是一张娇俏却不过尔尔的脸?你准备给我生小虫作为交换?”,它仰视着战战巍巍的解红沙,细长的眉眼上挑,“你配吗?我觉得恶心。” 解红沙难堪至极,她觉得自己就像赤身站在冰洞里,“我没有这样想过,我可以为你服务,实现你的心愿,或者你把我当做突破覆盖网的实验体也可以,只要最后能把我送出这个星球。” 长尾大蚕蛾冷笑,“我的心愿?”,它紧紧注视着解红沙的眼眸,那里面有畏惧恐慌,有小心翼翼,与讨好,“那好,你去把我的阿兄找回来,我就答应让你无偿加入星际穿越探索里。” “你阿兄……”它不是在近百年前就消失在密林里了吗?剩下来的话解红沙没有说出口,因为大蚕蛾的眼神是准备杀了她的。 “对,你把它找回来,我就兑现承诺。”大蚕蛾从岸边爬上来,湿漉漉的羽翅裹着它的身体,矫健的腿生机勃发。它最后留给解红沙的眼神,是更甚往昔的嫌恶。 只是,它离开时披挂的那件毛毯,居然是解红沙在地洞里编织售卖出去的其中一件,上面有太阳花的图案,大面积绚烂地盛开。 下午阳光极好的时候,解红沙把暖房里的一部分卵搬出来晒太阳,逐个给它们翻面。 阳光照得人暖洋洋的,卵壳里偶尔也会发出快乐的敲击声。 熊蜂把一部分卵堆成小山丘,黏黏糊糊拉着解红沙一起躺在草皮上晒太阳,它仰躺着,快快乐乐地,把肢爪伸出来,露出脆生生的手指尖,“阿姆,长手指了,痒痒,要阿姆挠挠。” 阳光晒得人昏昏欲睡,解红沙捏着熊蜂的肢爪,给它在蜕皮的地方轻轻地挠,熊蜂舒服得伸直了身躯,愉悦得翅膀打颤,“好舒服,阿姆。” 刚长出来的手指尖皮薄又敏感,被阿姆蹭过都好快乐。 在阿姆身边果然很好,阿爹和老头与它说,族群里有许许多多的金山,有吃不尽的网蜂蜜。那些有什么好,守在阿姆身边,晒太阳也比金山贵重,不吃东西也比吃网蜂蜜甜。 自己真聪明啊,在厚重财物与阿姆之间,选择了阿姆。 它仰躺着,在暖洋洋的风里,在阿姆轻柔的剥皮里,快活得入睡了。 日头爬的更高些时,有一片阴影遮挡了过来,熊蜂缓缓睁开眼睛,看见螳螂站在身侧。 它身上真臭,有陌生虫族血液的味道,虽然表面洗得干干净净,但其实还有残留的味道。它一定又去找虫打架了,呵,暴力小虫。 薄翅螳螂用脚把熊蜂往旁边推了推,也把自己的肢爪伸到解红沙眼前,倔强地,就那么直挺挺地竖着。 解红沙看见螳螂青绿色的肢爪里,也冒出了一个小小的鼓包,似乎有一只手指也要突破出来,“还没有长出来,也痒痒吗?” 薄翅螳螂点头,“嗯,也要挠挠。”它坐下来,坐到熊蜂的身上,努力想要装出熊蜂那样的乖巧。 熊蜂抖了抖,薄翅螳螂还是不下来。再抖一抖,嘴里被薄翅螳螂塞了一块网蜂蜜。 好吧,原谅你了。 它被当成软乎乎的凳子,嘴巴里甜滋滋,谈不上气恼地噘嘴,它其实觉得这样的生活有点幸福。 它的肢爪尖在旁边的卵壳上划来划去,咯吱咯吱,这个卵壳被画成小羊,那个卵壳被画成小猪,还有的卵壳被画成丑陋的怪物模样。 “画得真丑,你画工真烂。”薄翅螳螂示意解红沙看熊蜂的作品。 熊蜂躁动起来,“你知不知道我画得就是小怪物,你有没有审美!” 薄翅螳螂才不搭理它小声的抱怨,它只是被阿姆挠得气血上涌,脸上快要烧起来,青绿的皮也快挡不住,才故意找话讲。 老实讲,它一点儿也不痒,手指尖要从皮里露出来才会痒,它就只是想要阿姆给它挠挠。 它喜欢阿姆低垂着纤细白嫩的脖颈,在炽烈的阳光下,发着光一样为它挠皮。 阿姆好漂亮,比其它虫母好看多了。 而且阿姆很温柔。 “阿姆,我想要围巾上多一朵小花,就是你喜欢的那种花,太阳花,你以前总是会绣在毛毯上的那种。”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颜色?”解红沙给薄翅螳螂的肢爪根部轻揉了几下,阿郎它果然舒服得眯眼睛,青翠的眼皮都耷拉了下来。 “要黄黑色。”熊蜂插话。 “要青翠色,与现在身体一样的颜色,等到成虫躯体全部长成破壳而出,那时候就只有翅膀还是淡淡的绿色了。”螳螂有点失落,说实话它挺喜欢现在的身体,因为是成长状态非常有韧性,得到成年后各类防护壳硬化,动作可能没有现在轻盈。 解红沙点头,她不动声色地抹去薄翅螳螂肢爪边的一抹荧光色,那是其它虫族的血液,她知道的。 “阿姆,另一只肢爪也要挠挠。”薄翅螳螂把另一只肢爪也递了过去。 天牛从附近神庙回来后,也加入了它们。 熊蜂抱怨,“你连鼓包都没有,为什么也要来挠痒痒!” “因为我也痒痒。”心痒痒,为大家挠痒痒的阿姆真的好像一只爱崽崽的虫母。 第22章 丑陋虫族 解红沙在聚集地里向诸多虫族打听左相阿兄的事,但虫族们都表示事情过去了有大几十年,大家都不太清楚。 年老的虫族没有存活下来几只,所以问了一圈子下来,近乎没问。 解红沙茫然又彷徨地在聚集地的道路上行走,蚂蚁在旁忙忙碌碌地搬运石块,偶尔有几只蚂蚁拽着一个大蜜罐蚁爬行而过。 要不然,再去左相那里求一求? 其实有点恬不知耻吧,自己一无所有,却大言不惭说能给的都会给,自己真可笑。 解红沙走到一处老树根旁,在静静坐着的一只丑陋虫族旁坐了下来。 丑陋虫族转过脑袋来,面部坑坑洼洼,眼珠子却非常漂亮,是紫色的,“为什么过来打扰我的安静?” 解红沙赶忙站起来,“对不起,我换个地方。” “算了,你就坐在这儿。”丑陋虫族在老树根上晃荡腿,“刚听你在打听左相阿兄的事,你这么想知道?” “你晓得?”解红沙的眼睛倏地亮起来。 “就在东南处密林的湖泊里,它最后的足迹是到那儿。还找它做什么?这么久,说不定已经风化,化成灰尘。”丑陋虫族继续晃荡腿,“别去了,那里温度非常低,会冻死虫的。” “嗯,谢谢您的忠告。只是,我必须得去,就算只有一小节骨头,我也要带回来。我得拿出诚意,对方才会同意给我一些机会。”解红沙往东南方向望去,那边是连绵的群山,参天的大树,有风雪在树间肆虐吹刮。 “那些机会那么重要?” “嗯,我阿姐在等我,有那些机会,我才有一线生机再见阿姐。” 丑陋虫族停止摇晃,紫色眼珠牢牢注视着解红沙的脸庞,“那好,你去吧,别死在那儿。” 解红沙从口袋里掏浆果的手顿了顿,这只虫族真不会说话,但还是把浆果往它的方向推了推,“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信息。” 丑陋虫族瞄了瞄浆果,“粉色浆果?一般来说,只有至纯虫母才会吃得上,你的小虫很爱你。” 解红沙想到薄翅螳螂僵硬地举着粉色浆果给自己的场景,“嗯,阿郎超级好。” “舍得?”丑陋虫族捏了一颗扔进嘴里,细嚼慢咽。 “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吃。”解红沙笑着摇头。 丑陋虫族把嘴里的粉色浆果吐出来,大力地把树根上的所有粉色浆果扫落在地,生气又厌恶,“你在作践那只小虫,知不知道为了这些浆果它可能要与其它虫族打得你死我活?你真恶心!”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解红沙伤心地,流着泪蹲在地上一颗颗地捡粉色浆果,“我虽然不喜欢吃,但一直都宝贵地收着它们,是因为你告诉了我很重要的信息,我才分享给你的。” “而且,阿郎很强,它现在超轻松就可以拿到这些浆果。” “阿郎,可以和我一起去密林吗?”解红沙拽着薄翅螳螂的衣角。 “只喊了我?” 解红沙点头。 薄翅螳螂轻笑,“阿姆只来找我,是不是心里也认为我是战斗力最强的?” 解红沙没有回答,只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阿姆去密林里做什么?需要拿什么东西?我自己去,或者我和天牛或熊蜂去,阿姆就安全地待在聚集地等我们回来,可以吗?”薄翅螳螂掐起虫母纤细柔软的腰肢,把她放到床铺上,拿过旁边的甜水喂给虫母。 解红沙小口地喝着,吞咽着,但是摇着头,“我得一起去。”她仰着脸,有些小心翼翼,“我想去,想和阿郎一起。” 听说密林里可能雪崩,一同前往的虫族越少越安全,如果只选一只,螳螂它确实是三只里战斗力尤其出众的,无可非议。 但她不会让自己的小虫只身涉险。而且,她一定要至少找到一点属于左相阿兄的关联物。 “好,一起去。”薄翅螳螂摸了摸阿姆娇俏的脸,哪个虫族可以抵御虫母软乎乎的撒娇? 第23章 冰柱 薄翅螳螂在屋边角懊恼地直打转,它刚刚被虫母诱惑了。 她乖乖的,喝它喂的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它。 它就大脑一片空白,居然答应带虫母到风雪肆虐的密林里!密林多么危险,蛇鼠虫蚁,乱七八糟。 要不然反悔,自己一只虫去密林探寻?这样会不会有损自己在阿姆心目中的形象?唔,好懊恼,当时怎么就一下子上头了。 薄翅螳螂看着天边猩红的月,叹了口气。 不过,阿姆的腰肢好细好软哪。 生命要停止在这个星球了。 水中冰凌极速蔓延攀爬过来,解红沙的手无助地伸向前方,后方被冰凌触碰到的生物与植物都瞬间结冰,形成冰柱。 寒气已经逼近脊骨,可能真的要止步于此了。 隐约还可以听见水面上阿郎着急恐慌的呼唤,声音颤抖又有哭腔。 真是对不起,阿郎,给你留下了可怕的记忆。 阿郎带她进到密林,看它轻车熟路,捡着最轻便的道路带她行走,就知道阿郎一定悄悄地先一只虫来探寻过了。 阿郎总是别别扭扭,可待她也是极好。 好冷啊,风越刮越大,雪越下越厚,怎么会想到她在极厚的冰层之下呢? 悄无声息地,她落进了冰窟窿,可以呼吸,可以目视,寻找出路时,深水冰柱来袭。 阿姐,我们见不到了,对不起。 思归,早上撒谎骗你说去摘蘑菇了,对不起。 天牛,还没能赔给你两只肢爪,对不起。思归与阿郎成长得快,已经有成虫手指了,我还没有看见你肢爪里冒出来的指节是什么样? 纤细的?还是有着花纹的?思归的指尖就什么都没有,光滑至极。 好冷啊,真的好冷啊,五脏六腑要被冷冻起来了。 噗通一声,解红沙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一阵水泡里,一只长尾大蚕蛾往她的方向游来。 看口型,好像在说,“蠢货,蠢货……”。 我才不是蠢货,我已经找到了。解红沙浮起右手,手指间捏着一片衣物碎片,上面镶嵌着碎钻、宝石与珍珠。 左相身份尊贵,它的阿兄必然也不差,在这少有虫来的密林湖泊深处,能留下如此贵重衣物边角的一定是那只虫子。 在冰凌即将扼住解红沙后脖颈前,长尾大蚕蛾将她拽走,振翅飞往半空,雪花极大,羽翅很快就失去了继续升空的后续力。 看着奔涌而来的雪潮,长尾大蚕蛾知道,再不把这只半虫母和她的小虫一起带离,它们会淹没在这里,冰冻在这里,沉睡在这里,就像它的阿兄一样。 它把被打晕的薄翅螳螂捞起,脚踢踏出一个小型雪球,快速滚动起来,雪球在奔涌的雪潮里越滚越大,它扇动着翅膀,带着解红沙与薄翅螳螂落到雪球上滚动而下。 一片白皑皑里,雪球飞速滚落,雪球上方一对羽翅扇舞降速。 长尾大蚕蛾带解红沙走向一个房间,一路上,解红沙看见了无数只透明柜,和当初装帝王蝶的透明柜一样。 它们静静站立着,柜里的虫族身体栩栩如生。 宽敞明亮的廊道很安静,只有长尾大蚕蛾与她的走路声。 走到最后一只透明柜时,解红沙流泪了,她再次看见了帝王蝶,它依然那般美丽鲜活,嘴角还带有温柔的微笑。 是她的帝王蝶,是她的小虫啊。 长尾大蚕蛾余光看见解红沙在帝王蝶的柜前停顿,眼角似乎闪有泪花。心中讥讽,半虫母有心?不过是些做出来的表演。真爱小虫的虫母绝不会糟践小虫的成果。那只薄翅螳螂当真和它阿兄一样眼瞎,都被骗子收割了心。 巴巴地给出粉色浆果,却被她那般作践。 长尾大蚕蛾愤恨地,大力推开门。 阳光打进来的光束里,解红沙看见了一个冰柱,与她在深水里即将遭遇的冰柱近乎一致,冰柱里沉睡着一只虫族,紫色的长发,紧闭的双眸,体态修长。 “这是我阿兄,被半虫母欺骗到丢了命的虫。”长尾大蚕蛾说话静静的,没有激烈的语气,但一字一词里都能听出滔天的恨意。 解红沙把一直紧紧捏着的衣角碎边藏到身后。冰柱里的虫族长得高大贵气,但身上穿得着实破烂陈旧,这华丽的衣服片角绝对不是属于它的。 “别遮掩了,那衣服边角是我的。” “这冰柱,是我一点一点从冰河里凿出来的。我把阿兄带回来了,可是心里总是放不下,总会去阿兄丢失的那片湖去看,这片衣角就是有一次被荆棘刮下来的。” 长尾大蚕蛾看向解红沙,“我与阿兄贫寒里出生成长,阿兄把一切好的都留给了我,你说,当我知道它被一只半虫母诱骗到丢了命时,我是什么样的心情?” 解红沙没有讲话,她手中的衣服片角落到地面,钻石和地面发出碰撞声。 她知道了,长尾大蚕蛾厌恶得恨不能杀了她,它明知道她绝对找不到它阿兄的任何残留物,它不会让她称心如意加入星际探索里。 长尾大蚕蛾敲了敲冰柱,“在我活得有些厌倦时,开到我们星球的一架外来星际舱里,有一些边料记载可以将速冻的生命恢复鲜活,从那之后,我活着的目标导向就是走出这个星球,到更广阔的星际里寻找我阿兄活过来的方法。” “我总觉得,阿兄的生命还没有被剥夺,它只是被速冻沉睡了。或者,它只是把魂魄遗失在那湖泊的岸边上。你说呢?”长尾大蚕蛾把那片衣角捡起来,捏进手心里。 解红沙看着冰柱里的虫族,冷冻的气泡围绕在它的面颊周边,好像它还在呼吸。 它没有给解红沙回答的时间,或者说它根本不想听解红沙要说什么,“我允许你加入到我们的星际探索里。” “我不管你是什么原因要走出这个星球,我对你只有一个条件,永远不要抛弃你的小虫,不要再拿它们去换取什么,不要让它们为你牺牲。如果你做不到,我就杀了你。” 难以想象,事情急转直下,她搭上了攻克星球覆盖网的正规军主线,就像风暴雪之后突然撒出来的阳光,明媚璀璨得仿若假象。 第24章 太阳花 阿郎实在太重了。 在尝试过几次搬动阿郎失败后,解红沙泄气地坐到薄翅螳螂旁边,与晕厥的阿郎一起看落日晚霞。 这个星球上的落日好似有些大毛病,在落入密林或地平线前,会忽闪忽闪,像续电不稳定的灯。 晚霞倒是正常,与自己星球上的别无二致。 直到一个身体依偎过来,把解红沙狠狠嵌入怀抱里,这个怀抱颤抖着,恐慌着,后怕着。 “阿姆,阿姆……”。薄翅螳螂在确认着,声音颤抖断续。 “我在,阿郎,我在。”解红沙拍着薄翅螳螂的后脊背,阿郎的脊椎骨颤抖得厉害,她很心疼。 薄翅螳螂更深更重地把解红沙拥进自己怀里。这是它第一次与阿姆拥抱,是它期盼已久的拥抱。可它并不觉得幸福,只觉得自己还沉在那冰水里,那漫天纷飞的大雪里,那找不见阿姆踪影的空茫里。 它把阿姆从自己怀抱里小心翼翼拉出来,“如果我把阿姆弄丢在密林里,我一定会把自己碎尸万段,留在那里陪阿姆。”我的血,我的肢体,总有一处可以汇聚到阿姆身边。 解红沙摸了摸螳螂猩红的眼角,“别怕,阿郎,我还在。以后我不会任性,阿郎让我坐在枝丫处等,我就老老实实地待在那儿不动,等阿郎领我一起回家。” 她安抚性地给了一个吻,在螳螂滑落的泪滴上。虫族的眼泪有点凉,有点咸,和人类一样饱含情感。 薄翅螳螂把红围巾尾端塞到解红沙手里,“阿姆,围巾被树枝刮坏了,要补。” “嗯,回去就补。”解红沙摩挲着围巾,依然柔软温暖。只是阿郎经常性佩戴,颜色已经不如最初鲜艳。她可以用红果汁液再给它染染色。 “还有太阳花。” “嗯,太阳花,青翠色的,三朵,不,四朵,阿郎如今有四个星辰年岁,以后每过一个星辰,我就给阿郎再绣上一朵。” “如果围巾绣满了呢?”薄翅螳螂试探性地问。那个时候,要么阿姆带着它们一起离开了这个星球,要么阿姆就把它们丢弃在了这个星球。 即使这个星球是它的出生地,但如果没有阿姆,那就只是他乡。 “那就给阿郎再织一条。” “嗯。” 看着解红沙牵着薄翅螳螂的肢爪离开厅殿前台阶,长尾大蚕蛾从殿顶一跃而下。 它只是一样地在欣赏落日晚霞,在殿顶。 仔细想想,当初那片衣角被划落时,它是知晓的。只是它想,阿兄不会再帮它缝补,自己又不擅长,还捡起它做什么呢? “阿姆,蘑菇带回来了吗?我与天牛去集市上买了最适合炖蘑菇的咕叽肉!” 刚一接近院落,熊蜂就从门扉处探出脑袋,喜气洋洋地诉说着自己与天牛的功劳。 从买到咕叽肉开始,它就一直在等阿姆回来,脑海里反反复复幻想阿姆会如何夸奖自己,光是想想就美得冒泡。兴奋至极,还要在自己的床榻上滚几圈。 解红沙提起手上的一丛蘑菇,又指了指螳螂背上的大包裹,“有很多很多,都很新鲜。” 她与薄翅螳螂相视一笑,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商议好不会将此次险情告知熊蜂与天牛。事情既然已经安全度过,就不要徒增两只虫的担心和恐慌。 她与螳螂又属实好运,正讨论着赶集市末班车,买些被虫挑剩下的蘑菇,竟在左相厅殿附近的一处老树根,发现了极多的鲜味蘑菇,都是平日里很难采集到的品种。 解红沙摸了摸熊蜂的脸,“思归好乖,晚上我们就吃美味的蘑菇炖咕叽肉,汤要多多的,香香的。谢谢思归考虑周全。” 熊蜂蹭蹭解红沙的手,它被阿姆夸奖得舒服极了。它一天都在等这个夸奖。距离阿姆上次夸它已有一日! 而且,最近它脸也开始胀痒,阿姆的手贴上来,柔软、清凉、舒服。 “嗯嗯!而且天牛已经处理好咕叽肉,就等着蘑菇下锅。” 温暖的火塘里,一只汤锅在咕噜噜冒泡,蘑菇被一片片撕开来丢进去,解红沙和螳螂、熊蜂、天牛围坐在火塘旁。 其实有其它的取暖设备,由能源催使的。但是热热的火烤在脸上,似乎有一种别样的温暖与快乐。 火红的光印在彼此面颊上,在脸上跳舞。 熊蜂头搭在解红沙腿上,正仰躺着闭着双目,解红沙在慢慢地、小心地撕扯它面颊上快要脱落的虫皮。 在黑色虫皮下,已经有白皙光滑的肌肤,嫩嫩的,泛着一点红。 汤锅咕噜噜地在冒泡,天牛拿着汤勺在搅拌着,螳螂在撕蘑菇,一向用来砍杀虫族坚硬盔甲的肢爪,在小心撕扯着每一片蘑菇,要差不多大小,这样不会有咬起来嘎吱嘎吱蘑菇的同时,还有蘑菇已经炖化了。 “阿姆,”熊蜂被阿姆揭皮揭得昏昏欲睡,“白蛾虫母托虫来说,我们这一小支得安排人到大集体里学习,学习生活和种植知识,说每个小支必须得有至少一只有文化的虫,这样族群才可以安全存活,发展壮大。” 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汤勺不转了,蘑菇不落了,解红沙的手也停了下来。熊蜂睁开眼睛,发现解红沙、天牛与螳螂都在看着它,“你们怎么不继续了?”熊蜂把阿姆的手挪到自己的眉眼处,那里可痒了,痒得像是要从那儿再长出个脑子。 解红沙挠了挠,“思归去学习好不好,学学可以采集哪些美味的浆果,学习怎么保护族群和应对危机?”它们很快就会离开这个星球,这些知识可能并没有用。 “嗯,我就是这么想的,我这么聪明,由我去学习,最合适不过了。”熊蜂笑眯眯得,继续享受着阿姆手指的刮擦。 “不过我有点害怕,听说那里的虫子们都才破壳没多久,我担心没法和它们玩到一起去。”熊蜂皱着脸,脸上黑色的虫皮与白色的肌肤相间,斑驳可怕,又有一点怪异的可爱感。 螳螂嗤笑,“你怕它们?它们怕你差不多。你长得又高又胖,现在脸上的皮还要掉不掉。” 熊蜂睁开大眼睛,满腹委屈,“阿姆,我现在这样真的很可怕吗?” “不,很漂亮,是通往更漂亮的蜕变阶段。”解红沙轻柔地刮擦着思归耳朵边边的皮块,她小小地撒了一个谎。 在她没有剥虫皮之前,熊蜂看着还是整整齐齐的,等她动了手,东一块,西一块,黑一块,白一块,确实有点不成样子。 希望这个汤锅可以熟得慢一些,最好能让她把那些接连的斑驳碎片揭掉。白一大片,黑一大片,想必要好看一些。 第25章 鲜味蘑 夜深,火塘里只剩下忽明忽暗的灰色,熊蜂仰着身子昏睡,肢爪勾着解红沙的手腕,解红沙也睡了,盖着薄翅螳螂放上的厚毯。 天牛把餐具收拢摆放整齐,示意薄翅螳螂出门。 似乎怕声响仍会吵醒解红沙与熊蜂,天牛又将薄翅螳螂引进更偏僻些的它的工具房。里面满墙壁的器具,金属制,木制,锋利的草叶片等等,是它意识到自己擅长制造后逐步积累起的趁手工具。 这些东西,从王宫,到地洞,到神庙,再到如今,已经集聚到客观数量。每次搬迁,它的行李里也全部都是这些东西。 这是它的王国,它的世界。 “采蘑菇不会筋皮撕裂”,天牛注视着薄翅螳螂,它上半身关节与下肢膝窝遍布白色条纹,它指过去,“只有短时间内迫切想要急速成长为成年体,才会骨节暴涨,外皮呈现纹路。你们遇到了危险,还是说,你带着阿姆去涉险?” 薄翅螳螂避开天牛的视线,没有讲话。 天牛逼近,在三只虫中,它发育最慢,现在是要比薄翅螳螂稍矮一些的,但它却把薄翅螳螂逼进墙角,“下一次,阿姆找你做事,最好你也要告知我们一声,毕竟,阿姆不是你一只虫的阿姆。” “我愿意讲便讲,不讲你也拿我没办法。”薄翅螳螂对视向天牛,自它举起双刀来,还不曾敢有虫将它逼至角落,好斗的血液在体内沸腾。它眼角余光里全是天牛的杀器,它见过缺失两只肢爪的天牛用一根金属线几秒内绞断猎物脖颈。 天牛在它的安全屋里说这些,更像是威胁。好像如果它不听话,天牛将对它就地处决。 天牛话说得很慢,“我好知道去哪里给你们收尸。” 急速风雪里遍寻不到阿姆的绝望再现,薄翅螳螂翠绿的双眸顷刻间赤红,它低下了头颅。 天牛将明天要用的机械操作工具从墙壁上一一取下来,忙完时,薄翅螳螂还在角落里站着。 “去医馆拿摩飞草汁液涂抹”,天牛推开门扉离开前到底又加上一句,“暴涨的筋皮蜕化时会脆弱,成为你身体的易进攻点。你天天与那些强悍成年虫打架,可以技巧不足,也可以耐心不够,但不能死在这种细节上。” 长尾大蚕蛾心情极具恶劣。 清晨,空气清新,万物舒展,是适合欣赏劳动成果的最佳时辰。它巡视缀满花苞的朝天柱,等它结果,宫殿会有铺天盖地的香,是兄长最喜欢的味道。路过草甸时,它甚至幻想再过一段时日聚集地破壳小虫们在这上面打滚的可爱场景。 最后要久久查看的当然是自己最爱的鲜味蘑,它步伐轻盈雀跃起来。这些蘑菇它从深山密林采集来孢子,每日灌溉补充养分,瞧着它们一日日长大,这几日正是成熟适合做汤的大小。 它今日要把它们交给聚集地最擅长烹饪的虫,搭配咕叽兽肋排,享受一锅热腾腾、飘着油花、蘑菇鲜得不得了的汤。然后,它就发现老树根上只还残留着几片细小的蘑菇,软茸伞盖顶几滴晨露,风里颤颤巍巍。 它辛苦移植、细心照顾的鲜味蘑菇被虫偷了,被虫偷了! 长尾大蚕蛾摸上仅剩的几片小蘑菇。 不会是洒扫的仆虫,它们连我丢掉的草叶都不敢随意处置。 也不会是其它聚集地派遣的使虫,它们的行走路径不经过这里。 那么,昨日在附近游荡过的就只有那只半虫母和她的小虫了。 它还救过它们的命。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发善心做好事? 长尾大蚕蛾坐在餐桌上,看青菜是鲜味蘑,看谷粮是鲜味蘑,看烂乎乎的褐色酱也是鲜味蘑,它把调羹放下,把植物壳碗具推到一边。 立起身来,在仆虫架好的穿衣镜前理好前襟,很整齐板正,很好。 它坐在架子上,在整个聚集地里穿行而过,很快进入到解红沙暂居的院落,空气里还残留着烹煮的蘑菇的鲜香,它有些趾高气昂的,手指着抱有虫卵的解红沙,“给你一个恩赐,这几日我要在你这儿吃饭。” 它堂堂一只高贵虫,怎么也不可能和解红沙计较几丛蘑菇。 但是,它可以选择来吃掉它们。 “用过早饭了吗?” 解红沙点头。 “再去弄一点来,与你们早餐一样的。” 心满意足,长尾大蚕蛾终于吃到鲜味蘑炖煮的菜肴,“你的小虫手艺不错”,虽然比不上经验老道的虫,但与植物块茎的新颖搭配风味独特,“别在这里候着了,忙各自的事去,吃完我自会离开。” 解红沙继续搬虫卵到外面晒太阳,天牛把灶台又抹了抹才背上工具囊离开。 熊蜂还在睡梦里时便被薄翅螳螂用草茎挠醒,爪子里被塞进几片饵块,便被丢去前往聚集地学习的虫车前。 一只健壮的虫族在最前列,后面拖拽着一溜首尾相连的宽大叶片。 每个叶片上有一只小虫族,短小的肢爪,大大的眼睛,看起来不怎么锋利的爪尖,软软的甲壳,呼吸之间,胸腔上的甲壳一起一伏。 最大的一只虫族只有熊蜂一半高。 它有些茫然的,不知道自己该坐到虫车空着的绿色叶片上,还是到最前端与成年虫族一起拉虫车。 它爪尖挠了挠地面,沙土在它的爪趾间滑行,还带着一点晨间特有的潮意。它如果知道学习要起这么早,它是不想答应的。 这种事适合螳螂,每次它睡眼惺忪起来,螳螂挥耍大刀已经全身出汗,汗液将它每一处甲壳都浸润得油亮亮的。 这个饵块也不好吃,熊蜂视线落到白色软糯饵块上,一看就知道是螳螂捏给它的。 天牛通常是第二只起床的虫,它会给大家做饭,很好吃的,但一定不会为了自己更早起,磕磕绊绊出来时,天牛还在床榻上睡。现在,它是第二只起床的虫了,它只能吃螳螂捏给它的饵块,或者选择不吃。 “快上来”,成年虫族示意熊蜂坐到第三个叶片上,那个叶片最厚,想必能撑住这只大家伙,如果走一半,虫子把叶片坐穿了,它还要不要在运输界混了。 熊蜂走到成年虫族面前,唔,确实,它好像比这只成年虫族还要高一点,它递出一片饵块,“给你”,阿姆说,对陌生的虫族,分享食物是拉近彼此关系的最好一步。 而且,它比自己更需要能量,熊蜂看了看自己的大脚爪,它脚爪也比对方大一圈。 接着,熊蜂就安心坐上虫车,与一群懵懂看它的小虫族,驶向未知的学习地。 第26章 卵鞘、告状与活网 空气潮湿炎热,汗珠渗出额头鼻尖,攀爬至面颊下巴,接连不断滴落到白色卵壳表面。 解红沙眼看着卵壳背面黑色细足一个个踩汗的影子,反复躬屈的脊背竟觉放松愉悦,又是一只调皮的小虫。 解红沙望向天空,空中悬垂着三只太阳,炙烤空气,灌草流失水分枯黄卷曲,自燃的珠网巢留有黑色焦边,热浪在地面一层层翻滚,如同沸水。 在人族星际时,听闻虫族星际有气候恶劣的时刻,但不曾想它会位于五个恒星际交汇点,也就是说,最多时会有5个圆日悬于高空。 太热,贴在身上的薄网也想脱扔掉。 解红沙跟着带队的虫族,把正常发育的卵壳转移到更阴凉的白蛾虫母巢的附近。 卵壳软软的,走动间有晃荡滑腻的触感,在炎热里竟有一丝凉意。 愈发靠近白蛾虫母的筑巢,来往的雄性虫族愈显壮硕昳丽,虫母筑巢的四周拉有成千上万张蛛网,丝线上黏有大小水珠,在黄日的照射下,破裂,炸开小朵或大朵彩虹,带来清凉。 解红沙把卵壳半放进松软潮湿的土壤,她特意刨了一个稍大点的坑,好让这只卵鞘躺得更舒适些,破壳时身子也可以更舒展。 她搬运的虫卵太多了,叠放在其它虫族搬来的虫堆里,密密麻麻,无数堆积。在密集堆砌的虫卵墙前,解红沙泛起了久违的恶心。 肩膀被砸了一下,一颗椭圆果核在地面骨碌碌转,解红沙抬头。 白蛾虫母在茧丝的小洞里露出面颊,绯红魅惑,杂揉着稚纯,“你状态还可以”,它低咳两声,面颊浮上更多的粉,“你的小虫倒是不听话得很,就胖乎乎的那只,天天带着其它小虫逃学。” 啊,被告状了,有点奇怪的感觉。 漆黑的肢爪落在白蛾虫母的肩颈,加重力道,白蛾虫母就消失在洞边,尚未出口的话语也被掐断在“我”,黑色遒劲的肢爪拉拢小洞边的茧丝,合拢成严密状态。 解红沙望着那些洁白的茧丝,那些缀着水珠的蛛丝,竟然觉得白蛾虫母就是其中唯一要被捕捉的猎物。 不过,与她又有什么关系,下午,长尾大蚕蛾就将领她去往探索地,她也会明白目前距离姐姐还有多远,还有几步。 傍晚得见的长尾大蚕蛾是一只浑身冒着寒气的冰虫,在蒸腾的热潮里裹着白霜,走在身侧的解红沙不自觉更靠近些。 好凉爽。 “你可以随便换身躯吗?”踩在脚下的枯黄树叶发出咯吱咯吱声响,冰虫身上融化的水滴又让这些树叶瞬间泛绿。 冰虫的眼眸是银白色的,看过来的视线似乎也带着冷意,“或许,你可以像之前一样问我有关透明网的事,而不是问如此尖锐的隐私问题。” 明明之前问了许多透明网的事,比如进度,比如影响,冰虫回应她的一概都是“待会儿自己看。” 她只是与它没什么话好讲,可是这条路似乎很长,如果再不说些什么,闷热与潮湿都将捂得她窒息。 而且,她确实想要讨好它,与它亲近些,返回人族星际的胜算更大。 冰虫肢爪覆盖在树木表面,留下浅浅寒霜印记,“某种程度上,我确实可以随意变化身躯。”一只银蝶,可以寄生无数具虫族身躯,但每只身躯是有各自的使用上限的,如果枉顾身躯的被使用意愿,它也会被身躯自产的毒素反噬。 这句话之后,一人一虫之间就是长久的寂静,寂静到脚底树枝折断的声音越发清晰,衣服摩擦树干的声音也清楚入耳。 解红沙甚至害怕这种寂静,因为她心底的恐慌、激动与担忧会不断翻搅,阻塞她每一根血管。她侧头看直视向前,一身高傲的冰虫。 它在这条救寻兄长的道路上走过多少回? 有多少次带着希望前去,又有多少次绝望地归返? 探索地意外的秩序井然,虫族来来往往在大型机械上爬动,或者三两只聚拢在一处激烈地争论。 “传承里能找到的所有先进机器全部都在这里”,冰虫指着中间的庞然大物,“外来星际种族星空仓里能用的部件我们也都拆卸了下来。” 冰虫召唤来一只尖刺蜂,体型很大,解红沙与冰虫同时坐在它的脊背上也仍有余地。 时隔许久,解红沙再次飞入高空,而且越来越高,空气愈加稀薄,在穿越无数个云层之后,她来到了仰望许久的黑洞同一高度,好像一下子距离梦想仅剩一步之遥。 “你看好”,冰虫伸出肢爪,在空无一物的虚空里,它的前肢忽然消失,片刻之后,透明的对面出现一堆肉糜,又变成血水,血水蔓延的痕迹,显现出透明网罩的存在。 冰虫残余的肢爪是整齐的切割面,骨骼,肉的肌理非常清晰。 解红沙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一切发生得太快。 冰虫另一只肢爪扔出石块,石块在空中呈现抛物线,又再次掉回冰虫手中,“对无机质没有影响,但是无机质包裹虫族也不行,里面的虫族也会被绞杀。” “外星际的种族呢?”解红沙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 “你问这个又有什么意义呢?”冰虫的眼睛里似乎有怜悯,“如果彻底是外星际种族,它不会还活在这个星球,就像神庙里存放的一个又一个躯壳。他们能否离开谁又在意?” “你们没有试过向外界求援吗?”解红沙的眼睛里满是渴求,“把求救的信息放进星际舱内,投放出去,让更多的星球帮忙一起想办法。” 冰虫绽开一个笑,“我们试过了啊,投放了许多,隐匿了对外星际种族的伤害,宣扬我们星际的富庶,可是没有几个上当受骗呢。你往下看。” 解红沙低头,无数缥缈云层之下,白蛾虫母的巢只是一抹白点,她居住的院落甚至没有轮廓,大面积的黄色,蜿蜒的绿色,这个星球看着都很贫瘠。 这也许就是当初侍从官抛掷她于这个星球的原因。 “而且,这个星球无比之大,我们如此渺小。星际更是辽阔,投放出的飞行器有多少能被智慧种族截获?捡取的种族有多少会当真?怜悯我们的种族又有多少有能力来救援?” 冰虫望向黑洞,“我们只能由内向外突破,等待也许会有一线生机,但虫族的寿命有限。想要离开的虫并没有很多,能够凝聚的力量也很薄弱,可对于需要跨越星际的虫而言,持续前进就好。”冰虫敛起双眸,它的寿命虽长,但几十上百代的更迭已经接近尾声,这也是它为什么频繁更换身躯的原因,因为它越来越无力驱使强悍虫族的躯壳。 等到左相的威慑力散尽,又有几只虫母或聚集地愿意提供有限资源支持透明网的穿梭。毕竟,如今星球上的生活仍能够继续,透明网束缚出行的同时也阻挡了进犯,所有知道秘密的虫族们都在防止透明网存在的泄露。 所以,探索地被安置在偏僻一隅,禁止普通虫族擅自闯入,致力攻破透明网的虫族更是放弃掉虫生完全驻扎在探索地。 “解红沙,我允许你知晓探索进度,但你不能够给我,给我们带来麻烦”,冰虫锐利的指尖抵在解红沙下巴,“否则,我会杀掉你。” 冰虫揭开一张透明叶片,指尖在虚空穿过,递到透明网的另一侧,“经过几百年的探索,我们已经发现,有些物质可以腐蚀透明网。但是几百年,也仅仅溶蚀出这么微小的一个空洞,最小的虫族也无法穿过。” 解红沙的血液沸腾起来,她的自由,仿佛自那个微型孔洞吹来,她与姐姐,仿佛就只剩咫尺! 是正确的,她选择赖上左相是正确的! 解红沙的眼泪涌出来,大颗又温热,她有希望了。 “最烦人的是,同样的溶剂不能再腐蚀出孔洞,这个透明网在自我加强,它是活的。” 第27章 煎蘑菇、地图与睡前故事 出乎冰虫意料,解红沙并未沮丧。 “覆盖网的攻破探索里,我能做些什么?”解红沙的眼眸里迸射出闪亮光芒,它是活的也好,死的也罢,只要能给它凿开一个洞,就也能打开一扇门,无须很大,只要个体可以穿行,她就可以从这里出发,返回人族星际,解救王姐。 “很遗憾,你什么都做不了”,冰虫高高在上的身躯,怜悯的眼神,眼底荡漾着轻视,“你没有飞跃至万里高空的能力”,它仅剩的爪尖指向足下的尖刺蜂,“你也没有时间积累的智慧与权势”,冰虫指向自己的颅脑,“你更没有勾连过去与未来科技的机械天赋”,冰虫指向正下方的基地。 “你唯一的用途,似乎只是在部落煎鲜味蘑给我品尝,令我保持心情愉悦,大脑活跃指数提升。”冰虫笑得恶劣,一点也不遮掩对解红沙的蔑视。 “好”,解红沙郑重点头,“就像我之前承诺的,只要我有,我就给,只要我能做的,我就去做。总之,谢谢您。” 解红沙虔诚地跪下,跪在尖刺蜂温热的脊柱,行了褚石星球至高无上的礼仪。冰虫的话说得很不客气,可它并没有义务向她披露信息,更没有实际向她索取过什么。 就只是这一段时间,一直在她家中就餐,吃掉归属阿郎与天牛份量的鲜味蘑。她与阿郎也意识到了,那些采摘的鲜味蘑也许并非野生,所以,在“偷盗”的鲜味蘑吃得差不多时,阿郎又去密林补充回新货,个个鲜味十足。 “而即使您当初没有提出要我善待自己的小虫们的条件,现在的我也不会抛弃它们。” 解红沙再叩首,额头近乎触及冰虫足尖。 思归它们不是回家的工具,是同行的伙伴。她要带着这些小虫们,一起回褚石星球。 “一只小熊蜂啊,哼哼,两只小熊蜂啊,哈哈,三只小熊蜂啊……。” 解红沙返回院落时,看见的是熊蜂撅着趴伏,透明翅膀虚空挥扇,爪尖在树叶上勾画,嘴里哼唱着小曲,没听过,像是新创的。 它每天都会哼奇怪的小调,里面的内容也千奇百怪。 “阿姆!”熊蜂掉转过视线,大大的眼睛,长而卷曲的睫毛,看着有些吓人,因为它一半是虫族的脸,一半是完全体类人的脸。但是,右边又像是戴着半张虫族面具。“我今天又带回来好多冰块呦~” 闷热潮湿的空气里,解红沙的小屋是完全的清凉。因为熊蜂从天空挂上第二轮红日时便开始往院落运送冰块,一小块一小块放进盛放零食的小布兜里,从大老远的地方运送回来。 熊蜂可是有几圈布兜的,不知道又是拿什么与天牛做交易,做了一根圆圈,圈上缀着一个又一个小布袋,布袋里放一口网蜂蜜,或者一朵花苞,或者是一片肉干,据它的说法是,防止窜味。 现在,那些小布兜里塞着规则不一的冰块。思归把那些布袋挂在院落里,巢的缝隙,散发着阵阵凉气。 解红沙凑过去,看熊蜂的写写画画,几日前开始,熊蜂就会在耐腐蚀的树叶上画笔直或蜿蜒的线条。 前几日看只是一些没有意义的涂画,现在再看,随着树叶数量增多,似乎可以看出某些规律,某种熟悉感。 解红沙伸出手,比如,这几张树叶组合在一起,完全就是院落通往白蛾虫母巢的偏僻小道,是一条非熟虫带路很难发现的隐蔽通道。 “这些是地图?” “是地图啊”,熊蜂回答得很利落,“下一次,再有坏虫追击我们,我们可以跑得更快,或者,那只要杀阿姆的坏虫母再起坏心思,我也会把阿姆带飞得远远的,叫它们找不着”,熊蜂有些得意洋洋,一副等待夸奖的模样,“阿姆,我很厉害吧?这些我可全都记得住。” “嗯,很厉害。”解红沙眼角浸润出泪珠,那些被追逐和濒临死亡的时刻,熊蜂也很害怕吧,它毕竟也没有很大。 “阿姆,您怎么哭了?”熊蜂急忙爬起来给解红沙擦眼泪,“不要流泪,我不要阿姆哭。您不是夸奖我厉害吗?应该对我竖大拇指才对,像阿姆睡前故事里说的,在褚石星球,竖大拇指代表做得好。” “思归好棒。”解红沙抹掉眼尾的泪,双手竖起大拇指,在熊蜂笑得眯眯眼时,拇指按到它的面部,一边是独属于虫族坚硬的粗糙,一边是细腻柔软的皮肤,异常但非常可爱,“谢谢思归。” 熊蜂骄傲地在解红沙拇指下蹭脸。它才不会告诉阿姆,螳螂也在做类似的事情,那次救阿姆时螳螂同时只能抵抗四只成年体,可是它那天应聘虫巢守卫时已经可以轻而易举击打八只成年体。 不可否认,螳螂确实是它们几只里身体天赋最高的。 不过它好讨厌的,螳螂前几日捉住它,把它翅膀拴着,让它给后背涂抹草药汁。好好讲它又不是不给涂,居然武力压制,坏虫。找到机会一定要在它羽翅上画妖怪,丑死它。 不知道螳螂与那只还未出现的同巢虫相比,哪个战斗力更强。应该是后者吧,毕竟种属天赋加持也就罢了,又是阿姆的血催生的。 希望在它找到我们之前,我们就已经离开这颗星球了。 熊蜂戳阿姆柔软的腰肢,把自己埋进阿姆温暖舒适的怀抱里。 熊蜂露出眼睛,“阿姆,晚上我们要继续讲褚石星球宫廷的故事哦,以后等我们去到那里就不会感到很陌生了。” 入睡前,漆黑的视线里,器物影影绰绰的身影,解红沙躺在床榻上,徐徐的风从窗口吹进来,她继续张口,“在宫殿的西北角有一处花园,里面常年种植有七种颜色的花卉,还有一些绿色的灌木丛……” “花园有多大,比我们的院落还要大吗?”熊蜂最后一根长出的指节在解红沙下落的手心挠。 “嗯,得有我们的院落十倍那么大。”解红沙感觉到属于熊蜂的指节震颤一下,又后缩了回去。它刚刚肯定被别的指节弹了,就是不知道是阿郎的还是天牛的。 天牛的方向没有发着荧光的闪亮小灯泡,但它的耳尖在舒缓抖动,明显还没有睡着,在等着它热爱的宫廷匠师故事环节。 熊蜂与螳螂的位置亮着四只灯泡,互相之间的脚爪还在小幅较劲。 晚饭时,它们就打赌,如果螳螂在掰脚爪环节输掉,它就会在熊蜂早餐饵块里塞一点网蜂蜜,让它变得更美味些。 恍惚里,在自己嘴里陆续吐露出的故国回忆中,解红沙仿佛回到了在祖母怀里的幼时,与姐姐一起听祖母讲故事。 只是现在,说故事的人成了她。 那些血腥,却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美好的陈述愈发清晰,在救得王姐后,她一定还要手刃仇敌,用弓箭,对准那人的眉心,矢力贯穿,告慰亡灵。 得有两个条件,第一,返回褚石星球,第二,有突破重重护卫杀掉仇敌的能力。 “下次去狩猎的时候,可以带上我一起吗?”只是每天练习静态的树叶,风吹的树叶,还不够,她的箭要见血。 第28章 这是什么羞涩虫 长尾大蚕蛾低头,冰虫残缺的右前肢裹覆着蝴蝶结,浅褐色的纱,随风摇摆尾翼。 明明已经告诉她,冰虫躯壳已达使用极限,回落地面不久即被彻底销毁,某只半虫母却还是固执地绑裹切面,甚至最后系上一只蝴蝶结。 蒸腾的热气自下而上,翻滚的硫酸池,是它处理废弃躯壳的一贯去处。 冰虫重击在池面,熟悉的面孔腐蚀,鼓胀冒泡,浅褐色的纱也一点点消融。 长尾大蚕蛾走出腔洞,穿过幽深暗道,两边分列无数只躯壳,在玻璃后面,在绿色灯光下,闪烁莹莹光芒,每一只,都不愧是同时代的佼佼者。 越往外走,阳光逐渐洒进来,呈现的虫族躯壳愈新,愈光彩夺目,直到最后一只帝王蝶,栩栩如生,睫毛纤长,面容美丽温柔。 长尾大蚕蛾长长的肢爪点向柜面,“她在给我系蝴蝶结时,想到的是不是你?你还在她的记忆里吗?你还在她的日常生活里吗?” 帝王蝶平静无波,眼眸浅闭。 长尾大蚕蛾看向窗外升高的日头,“到我去她那儿用餐的时刻了。” 长尾大蚕蛾落座,软垫饱满充盈立刻反弹,桌边黄金的筷,银的碗勺,奢侈高贵。 其它虫的碗碟,不提也罢。 明明这个小巢里,天牛锻造手艺高超,盛菜的瓷盘出自它手,白净透出光亮,衬得菜蔬愈发青翠,肉块愈显晶莹,放汤的陶罐做得圆润带有切割弧度,有线条的美感,长勺高度更是分毫不差,恰好于陶罐里露出把手。 可瞧它们一个个自用的都是什么碗勺?歪歪扭扭造型不规则,纹理粗糙,有的碗边多出一角,上面描有四肢不协调的小虫,或者长牙的花卉,要不然是满爪印。颜色也不一致,带点绿,或者露点黄。 只是久看下来,竟觉得有怪异的美感,透着生机活力与张扬,对比之下,那白瓷盘与陶罐竟像是规整的死物。 长尾大蚕蛾赶紧收回视线,不能再看,它的审美要被异化,要被扭曲!它是高雅有品位的虫族,怎么能有用自己黄金镶边的器物去换这些制品的想法? 长尾大蚕蛾看端坐在桌前给大家分筷子的名为思归的小虫,这些各自使用的碗勺都是它学习课做的。它似乎很得大家纵容,就连天牛,用的也是它制的器具,而不是自己做的,一只长着七八个角的碗。 解红沙与她的小虫们渐次落座。 今日饭食不错,煎鲜味蘑,鲜味蘑炒哇哇菜,鲜味蘑肉汤,长尾大蚕蛾第一口喝汤,很香,蘑菇的鲜味全部逼出来了,空隙里还灌着咕叽兽肉的汁水。 吃到煎蘑菇时,长尾大蚕蛾眉头一皱,火候大了些,细品起来,与前几日的存在些许差异。 “还,还可以吗?”解红沙很紧张,这是她几经尝试,最终端上的成品。要回到人族星际的是她,要长尾大蚕蛾提供帮助的是她,长尾大蚕蛾说她唯一的用途是给它煎鲜味蘑,她总不好日日仰赖天牛去做。 长尾大蚕蛾点头,复夹了一块煎蘑菇,它就知道,厨师换虫了。 熊蜂捏着肉汤里的棒骨啃,棒骨上的汁水落到桌面上,“阿姆,我今天又结交了一位新朋友哦,它有四对眼睛,都很大”,熊蜂咬棒骨上的碎肉。 第一次与这个小巢的全员共同进餐时,沉默与克制,压在丰饶的食物上。第二次共同就餐时,气氛些微缓和,终于有虫敢夹它面前的菜,第三次共同就餐,恭敬与退缩就不复存在,虫子们的性格也在用餐方式里显现得淋漓尽致。 天牛总是沉默的,像尊雕塑,在东南位进食,偶尔站起身将大块炙烤的肉分割成小块,累放进解红沙的碗中,或者从她手中拿过掰不开的棒骨,剔出里间的嫩肉放进解红沙的勺内。 解红沙会对它说谢谢。 西北位的熊蜂可就好动了,还爱讲话,饭食吃多少不重要,它要把自己日常的点点滴滴分享出来,比如“阿姆阿姆,今天我学了三个蜂族字”,比如“阿郎,明日饵块再多做些,拉车的虫哥超爱的”,比如“天牛,你的小布兜做得真好,今天又有虫问我零食布兜在哪儿买的。” 它好像是要照顾到每一只虫,就连我也没放过。 “左相,今天您心情愉悦吗?”熊蜂嘴里塞得满满,嘴角泛着油光。 长尾大蚕蛾点头。 剩下东北角的这位,可就不是好相与的了。看过来的目光总是充满审视与警告,带解红沙去往透明网边的清晨,立在它宫殿的台阶处,面无表情,“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能让我们也同去,但是如果你伤害到阿姆,我会讨回来。” 长尾大蚕蛾四下张望,没有巡逻的踪迹,怅然又兴奋,几百年来,这是第一只未经它允许闯进来的虫族。它看其锋利的肢爪,青翠修长的四肢,知晓其中潜伏着巨大能量。 若有一日回归本体,一定要与它酣战一次。虫族的世界,力量是绝对的权威。 不过才吃了它家几日餐饭,又把它堵在来院落的必经路,“你怎么还来?摘你的蘑菇早就吃完了。你是不是对我的阿姆有其它想法,我警告你,别另有图谋。” 可笑,到底知不知道谁在求谁,谁又在庇护谁。 若不是我接连到你们的小破屋,你以为虫族的聚集地这么容易融入? 哼,不知所谓的小虫,不过,武力很高强。后面可以考虑将它纳进探索基地的防卫队,对抗那些来偷窃稀有材料的霄小。 熊蜂两手里各有一根棒骨,“没有爪子了,阿姆,汤”,熊蜂扭到解红沙面前,嘴巴张着,露出缝隙里塞有肉丝的利齿,红红的口腔,“阿姆喂。” 解红沙竟没拒绝,拿起碗勺给熊蜂喂了一大口。 她似乎对自己的小虫还不错。 薄翅螳螂满脸嫌弃,“懒虫,好吃虫。” 熊蜂咕甬着,吧唧嘴,“好香,阿姆喂的汤更好喝,嘿嘿。” 天牛走到解红沙身后,把自己的碗勺放进解红沙手心,“我也要”,弯身张嘴等待着,它得到了一勺带有蘑菇片的肉汤,油花清亮。 薄翅螳螂愣住了,它先是看向天牛,再转向熊蜂,最后看向解红沙,她纤细的手,面上迅速烧红,肢爪上的青筋也爆出来,握得碗勺死紧,嘴巴开开合合,却到底没憋出半个字来。 只埋头大口刨饭。 哈?敢威胁我,堂堂左相,拥有寄生属性的虫族,但不敢开口让虫母也喂一勺汤? 这是什么羞涩虫? 话说,这个小巢倒是会享受,四处悬挂着冰块,阵阵凉意,不比它宫殿少。 第29章 谷粒与气味 解红沙掰开谷粮制作的小饼,熊蜂碗里一小块,天牛碟子里一小块,薄翅螳螂碗里一大块,最后,照例询问长尾大蚕蛾是否需要。 果不其然,得到的是拒绝。 进入聚集地生活,与大量的陌生虫族生活在一起,最先得到的便是饮食的冲击,尤其,解红沙在这里看到了类似原来星球上的谷物。 她第一次吃着口感略硬的谷粒,竟是难以抑制地流泪,口腔里翻搅的晶莹,让她想起王宫里大家聚在一起吃饭的场景,自己还会调皮把米粒粘到阿姐嘴边,或者粘到王父腰带上,让他带着米粒组成的花去往正殿与朝臣商议星球大事。 口味其实不太像,却是那么想让她流泪,一层又一层,泪水覆盖面颊。 天牛给她擦眼泪,“阿姆若是喜欢,我会日日做,尝试它的所有做法。” “原来阿姆喜欢这个,我好早好早之前就遇见它们,可是它们开的花又小又不甜蜜,我都不知道阿姆喜欢吃它们的果实,早知道,早知道我就带点回来给阿姆瞧瞧了。”熊蜂扬着谷物,“它们喜欢长在阳光里,还喜欢水,我知道。” 就像天牛说的,每日的午餐,它都会尝试一种谷粮的新做法,有的是向周边的虫族请教,有的是自创的,还有的是由解红沙描述的成品倒推出的创作。 解红沙每次都很珍惜地吃这些食物,好像看着碗里与原先有七八分相似的食物,自己就回到了幸福寻常的曾经。 只是最劣等的食物,虫族一般不吃的杂草种子,居然吃得那么珍惜,我是不是不该来蹭饭,院落里,长尾大蚕蛾看着飘向足尖的一片树叶,叶子中间有圆形孔洞,毕竟,我的胃口一向是不小的。 细想下来,这确实是一个不太富裕的小巢。小虫子们一个个都那么大,能吃得很,每天狩猎的量可能也就刚刚足以果腹。 怎么有些可怜? 长尾大蚕蛾在院落里站了一会儿,又飘落下一片树叶粘到它的关节,一样的,叶子中间有规整的圆形孔洞。 一片,可能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两片,只可能是特意制造的。 长尾大蚕蛾抬头,只见飘荡的树叶里,哗哗的声响,被4个日头烤得有些焦黄的叶片大多都有缺口,底层几乎片片都是中间有孔洞,中层的多是边缘有半圆缺口,再往上都是未受损的叶片,有虫在拿这些叶片练习。 嘭,循着声音望去,长尾大蚕蛾看见在拿着弓箭拉弹弓弦的熊蜂,坐在摇摇椅上,缩着爪尖,用油脂一遍遍涂抹弓弦。 原来是这只好动的小虫,可以理解。它的阿兄,在它年幼时,还给它做过弩,可以弹射石片,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木制的器具已经腐烂成灰尘。 而兄长的沉睡,都是一只半虫母造的孽。 “左相大人,请问您什么时候还带我去探索地,也许去那儿也能找到一些我能做的事”,解红沙面露祈求,“知道有可能突破覆盖网,我几乎每时每刻都在躁动着,期待着,我想离覆盖网再近点。” 躁动吧,它都在躁动里过了六十个星辰,自那孔洞凿出,六十个星辰没有一点进展。长尾大蚕蛾扬起羽翅,翅风扇得解红沙的发丝飞舞,那光洁的脸,半虫母的身份,让火从四肢百骸复烧起来。 薄翅螳螂挡在解红沙面前,没有讲话,挥翅对抗着长尾大蚕蛾的翅风,解红沙的头发落了下来,处在静谧的中心。 “哼。”左相旋转直升,顾自飞离。 解红沙低下头,“是不是我太烦人了,我每次都问类似的话,它可能已经厌恶我了。” “不是”,薄翅螳螂握解红沙的手腕,“阿姆别这样想。” 解红沙与同行者们来到虫巢下方,那些白而密集的卵鞘已经不再是之前完整的模样。少部分幼虫破壳,在阳光下舒展稚嫩身躯,另有一部分卵鞘毫无动静,沉寂,甚至爬上霉斑,但更多的虫卵还在沉眠,那只踩汗的卵鞘也还尚未孵化。 解红沙抓住幼爪,将它抛进拖车筐,一只又一只,黑压压,五彩斑斓,或者闪着荧绿,竟恍惚间觉得它们有些许可爱,不过是因为更早时是一群小虫封住她的痛觉,没令她在疼痛里流失全部生命力。 解红沙拉着拖车前进。 这个聚集地里,雌虫与半虫母做的大多是这类哺育后代的事,或者去周边密林采摘浆果与菜蔬。雄虫参与狩猎,独自捕获中小型兽类,或者集体挑衅追杀超大型蛇类,大部分时间还得抵御来自恶性虫族的侵扰,剩下的脑腔洞里就全是求偶繁殖。 解红沙望向不远处的擂台,上面一只大山锯天牛与兰花螳螂在角逐,兰花螳螂粉白的大刀前肢高高竖起,大山锯天牛咬合力惊人的颚已然探向兰花螳螂的腹部,咔嚓,兰花螳螂应声折断。 沾染着浅绿血液的大山锯天牛顺着擂台上的丝线攀爬向白蛾虫母的巢,细细的丝线上,硕大的大山锯天牛,身上不断滑落来自对手的血液,一滴,又一滴,溅到枯焦的地面,瞬间形成斑记。 解红沙回首望白丝虫巢,看大山锯天牛钻进去,它会获得白蛾虫母的温柔与安抚,享受白蛾虫母柔软的身躯与腔洞,得到繁育强悍后代的机会。解红沙视线落在拖车筐里密密麻麻挤在一处的小虫,好多只眼睛还未睁开,有幼蝶却已立在拖车筐边,嗅闻着虫巢开合间溢出的虫母气息。 “比起初见时,你身上的气味愈加浅淡了”,雌虫靠拢过来,有些严肃,“我们靠气味识别同类,无论怎样变外在,气味都不会变。” “不管你是怎么变成半虫母的,最好想办法强化气味”,它笑嘻嘻的,“而且,在气味彻底消失的那天一定要藏好,免得被误吃掉哦。” 说完这句恐怖的话就拉着比解红沙大三倍的拖车筐往前走。 解红沙的心缩起来,气味?什么样的气味?是无论左相更换多少具陌生身躯它们也能识别那就是左相的气味吗?是无数次薄翅螳螂凑进她的颈窝说阿姆好香的那个气味吗? 自己现在闻起来又是什么味道的呢? 第30章 第一次狩猎 未知的密林,潜伏许多危险。 熊蜂挥出尾针,斩断即将垂落解红沙脖颈的汁液,液体溅到枯草上,瞬间腐蚀。 解红沙拉弓,瞄准伏击许久的小型兽类,它们正因异响往着巢穴的方向奔跑。 第一射,空。 第二射,空。 第三射,空。 连拉四箭,空气柱扎着兽类的后肢立在洞口。 “有些老,大概率是跑不动所以被阿姆逮到机会的。”熊蜂拨弄挣扎的兽。 “但是阿姆反应很快”,薄翅螳螂注视四箭射出的方位,“伏击目标失败后,立刻转向下一个目标,这很好。” 解红沙面颊有些泛红,“下次我会更谨慎判断哪些更容易被捕获。” “不需要,阿姆,您失败不是因为目标选错,只是因为您还不够强”,大刀前肢猛然插进地面,戳出一只强健茁壮的兽,“多加练习,直至可以击中自己唯一想射中的那一只。” 薄翅螳螂说得意有所指,“您不是说,要手刃仇敌吗?” 解红沙点头,握紧弓弦。 “阿姆,您似乎有些畏水”,熊蜂拧着眉,清亮的水从白嫩俏生的指节滑落,“明明深湖更近,您却绕远来到这里。” “之前不小心落过水,所以心里残留恐惧”,解红沙小心割着兽皮毛与肉体粘连的筋脉,红色的血液溶解在浅溪里。 熊蜂赶忙凑过来,贴得紧紧的,“对不起,阿姆,让您想起糟糕的事了。” 解红沙将兽皮摊晒在溪中大石块上,“不,结果是好的,我捉住了自己想要的。只是那些冰实在寒冷彻骨,我需要时间,需要热量消融掉那些濒死的恐惧。” “那么,我们去到离太阳最近的地方去晒太阳吧。”熊蜂提出热切的建议。 解红沙看看高悬的4个日头,又看了看不一会已蒸发掉水分的兽毛,“不行,会晒成人干或虫干的。” “我有个秘密地方,那里有冰,也能晒到太阳”,熊蜂指向东南方向。 居然就是解红沙捡拾左相衣角碎片的方位,很大可能就是一个地方。“下次吧,思归,今日可是我的动态射击练习,我得多学习,以后说不准可以自行前来。” “那好吧”,熊蜂抽回自己白皙的脚爪,望了溪面里的自己一眼,“阿姆,您喜欢我现在的这张脸吗?”熊蜂看过来的视线小心翼翼。 纤细的眉,梦幻的眼,挺直的鼻,花瓣一样的嘴。熊蜂美丽可爱又精致,偷偷看过来的小表情又那么可爱。 “喜欢,超级喜欢”,解红沙强调两遍,她从来没想过虫族可以蜕变成完全类人的姿态。 熊蜂笑得像花朵一样,“太好了”,虽然刻意蜕变的样貌在聚落里受到其它虫族的侧目与轻视,可只要阿姆与自己喜欢就行,与阿姆有一丁点外形的相似,幸福,得到阿姆的夸奖与偏爱,幸福。 那些大虫,可都没有虫母呢。 “所以,阿姆,我要吻”,熊蜂仰目祈求着。 解红沙如其所愿。 “它可真会邀宠”,螳螂架设着烤架,“阿姆总是纵容它。” “如果羡慕,那你也对阿姆提出要求”,天牛将树枝掰成一小节又一小节,“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不会有任何一只虫族悉心教授虫母狩猎技巧,或者说杀虫技巧”。 虽然沿途猎杀的多是小型兽类,但是螳螂在讲这些兽类弱点的时候,还让虫母去观察兽类在躲避掩藏什么,那些就是弱点,对任何生物都行之有效。 阿姆甚至按到它的脊椎,“所以,这里是虫族的弱点是吗?我看所有虫都会刻意隐匿这里。” “我只是在避免之前的情况重现,如果再有权势压着阿姆,如果再有虫族围攻阿姆,我希望她可以自保”,螳螂挑拨着火,“毕竟,我们不能保证时刻在她身边,或者说,即使我们在她身边,没有追随,我们杀得了一百只虫,一千只一万只虫,我们也未必能全权保护她。” “所以,这就是你一直在地下虫场做的事?”天牛将一大捧枯叶放到微小的火焰上,火焰嘭得升高,“你在用自己的战斗力吸引追随者,你准备建另一个虫巢,与其它虫分享自己的阿姆?” “当然不是”,螳螂将树枝落进火堆,火焰气势压下一些,“虫母虽然稀少,但总也能捉到几只作为奖赏,它们不会想要我们的阿姆。况且,你也清楚的吧,只有我们这些被阿姆催化的虫才闻得见她越发浓郁的虫母气息,其它虫甚至说她味道快要消散了,简直愚蠢。” 天牛点头,“这个原因我也还在调查。但是,教会虫母自立,善于使用武器,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因为说不准,你想要与她亲近的时候,她就会在我们的脊柱插进一把刀子。” “那也没有关系,只要她还活着就可以”,螳螂看阳光下,解红沙在为熊蜂擦拭翅膀,它的翅根也觉得痒痒的,“我们从她那里得到会带我们一起走,一起回她的星球的承诺,这也是从来没有一只虫得到的。” “她是不一样的虫母,我们也理所应当做不一样的虫。” “熊蜂那张脸果然很得阿姆欢喜,我也要往那个方向蜕变吗?”阳光像金子般洒落在熊蜂的羽翅上,解红沙趴伏在熊蜂的背脊上,晃着脚往这里走来。 “它不是因为脸才受欢迎的,它爱撒娇,又每天粘着阿姆身边,表现得还好像没有一点威胁性”,天牛望了眼螳螂正在蜕变中的身躯,“虫族许多种属都可以蜕变成类似阿姆的形态,但生活中并不会轻易展示,因为弱点太多,只有皮层而没有盔甲保护的血管很容易被划破,腹腔、头颅还有脊背都没有防护甲,很危险。” “在阿姆的描述里,她的星球,人类是唯一的集体智慧生物,屠戮在人与人之间产生,但在这里,我们不是。”天牛指向螳螂的眼睛,“而且,你的眼形是狭长的,不会蜕变成熊蜂又圆又俏皮的形态,你不要过多干扰自己的蜕变走向,免得最后左右都不是,变成个丑东西。” “依据阿姆的偏好,论美貌,恐怕只有帝王蝶的蜕化才会超越熊蜂。” “我听着怎么酸溜溜的呢?”薄翅螳螂恼火,“你憋了这么久才蹦出一个指节,是不是着急了你。” 天牛又洒进一把枯叶,与已经点燃的树枝交叠燃起更高的火焰,“我有什么好着急的,我缺了两支肢爪,这种形态我已经适应了,我对蜕变的新形态也并没有很高期待,最好不要与现在相差太大,不然,我又要花很长时间适应。” 薄翅螳螂站起来,“你故意的吧?你这样讲会让我内疚得不得了,虽然你的肢爪不是我折断的,也不是因为我没及时救援而受损,但你这样讲真的很让我内疚。” 天牛低沉地笑,“是又怎样。” 第31章 熊蜂的密林朋友们 嘭,一道空气柱同步蜂针,扎进奔跑雌兽的首尾地面,雌兽摆尾转向,第二道空气柱与蜂针又封住左右。 红红的眼睛畏惧害怕,浑身颤抖。 天牛拎起来,“是只怀孕的母兽”,又将它放于地面,拍拍后腿让它赶紧离开。 解红沙在跟随熊蜂练习射击的精准度,手腕如何翻转,如何以一个微小的角度偏差带来箭尖弯转幅度。 在溪边附近,水草丰茂,螳螂负责击打草根,令小型兽类四处逃窜,解红沙挑选逃跑走位刁转的兽,由熊蜂示范指导,射击封住去路。 天牛则负责捡拾猎物,如果是怀孕母兽,或者哺乳期,或者带着幼崽,这是绝对不会猎取的对象。 一箭又一箭,裂空声,空气摩擦出火花,解红沙射击得越发得心应手,即使中指已摩擦得通红肿胀,但是情绪却是激昂雀跃的。 她的能力每提升一分,解救阿姐的可能性就高一点。 而且,在大量的出汗中,气味的顾虑、覆盖网的迷惑仿佛随着汗液滑落坠进地面。 只要努力,只要坚持练习,射不中的猎物可以射中,逃窜的猎物可以急速补射中。 同样地,只要继续拿出诚意,学习烹饪,用自己猎取的食物进献,左相会看见她的真心与坦诚。 解红沙的脚在地面越立越稳。 在中指只剩一层皮血液便要流出时,螳螂中止了练习,它带着解红沙沿着草地走向山坡,又在初来的密林里走了一段路程,“就到这里,阿姆,您以后如果独自练习,不要超出这段区域,更深处,是巨型生物生活的地方,您一个人不安全。” 解红沙点头。 “为了防止您因为好奇或者追捕猎物误入,我有必要带您见识一下密林的危险。”薄翅螳螂快速腾空,飞跃到相当高的位置查看四方,落下时带着解红沙走上一段路径,片刻后,螳螂、解红沙、熊蜂与天牛全部隐匿在大针阔叶林背后。 一段稍长时间的等候,角蛙,庞大的角蛙,挤过两棵大树,一只,又一只,一队角蛙在过路。 上一次,寻找左相阿兄线索的那一次,解红沙根本没有碰上它们,所以确实是阿郎寻找了安全路径带她行走。 巨物,瑰丽淬毒的色彩,巨大的瞳仁竖纹,恐惧在解红沙的上方蔓延,混杂着密林的清凉,空气的燥热,她总觉得,世界一下子安静了。 解红沙拉上阿郎的手,熟悉的指节让她略微心安,手指相触传来的脉搏鼓动让她镇定下来,从漂浮的恐惧里落到实地。 最后一只角蛙背部趴伏着一只更小的角蛙,眼瞳上覆盖厚厚白膜,小角蛙脚爪紧紧攀附大角蛙。不知是否错觉,解红沙感觉最后一只大角蛙的眼睛在从它们身边穿行时囫囵转了一圈。 熊蜂开口要出声,天牛急忙捂住它的嘴。 等角蛙们走得越来越远,天牛才松开。 “那是我朋友。”螳螂、解红沙与天牛的视线全部落到熊蜂身上。 “哪一只?大的还是小的?你为什么会和巨角蛙做朋友?你不知道它们会猎捕虫族吗?……”天牛皱眉。 “小的那只是我朋友,大的是它爸爸,它爸爸也认识我的。因为我救过那只小角蛙,所以我们是朋友。我当然知道它们会猎捕虫族,而且很厉害……”,熊蜂捧着天牛的脸,对问题一个一个回复。 原来,熊蜂有次在去往密林深处取冰时,在围困的蚊虫手下救下被淤泥糊着口鼻快要奄奄一息的小角蛙,把它清洗干净放进树洞。再后来取冰,特意绕到树洞处查看时,碰到了特意在等待的小角蛙。 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大角蛙才出现,为了表明自己不会伤害熊蜂,大角蛙是以长舌压在脚爪下的形态出现的。 “你不知道它是我们的敌人吗?等它长大,会吃掉很多虫族。” “它喜欢坚果,不喜欢虫子的。”熊蜂垂着脑袋接受天牛的批评,薄翅全部都耷拉了下来。 薄翅螳螂意识到自己选择了一个错误的危险示范对象,“阿姆,不管那只角蛙是不是思归的朋友,总之,它们是极具威胁性的。我们不能先入为主认定所有角蛙都是良善的,刚刚若是思归开口,它认识的角蛙不能安抚住其它的角蛙,现在我们就成为它们的甜点了”,螳螂狠瞪了熊蜂一眼,“即便是我,同时能应对的也仅有两只角蛙。” 熊蜂脸色瞬间变白,不再喋喋不休为自己的朋友抗辩着,“对不起,我错了。” 摘向日葵时,熊蜂还是很沮丧,仿佛做了天大的错事,整只虫默默摘着向日葵的根茎,一点没有早晨刚出发时饱满的精神状态。 “既然有角蛙这样危险的朋友,应该也会有其它比较温顺的朋友吧?”解红沙想要让熊蜂快乐起来,“你要不要向我们介绍一两位呢?” 熊蜂抬起低垂的脑袋,眼睛里全是泪花,大泡又闪亮,“嗯!” 熊蜂从布兜里掏出一根中空的树枝,对着树枝吹起来,解红沙的耳朵里听不到一点声响,螳螂与天牛却捂着各自的耳朵蹲下。 一段时间后,一只鹿从密林深处走出来,比角蛙小得多,比虫族也要矮。 看见熊蜂,鹿往这边靠近,又看见解红沙与螳螂,鹿往后方退,退了几步又往前,最后站在原地。 熊蜂振翅飞起来,到极高的树枝间,品尝了几颗紫色浆果,选了最甜的两串落下来递到鹿的嘴边,熊蜂果然高兴起来,甚至有些俏皮,“阿姆,想搭顺风车回去吗?” 鹿吃了紫色浆果,安然地让熊蜂坐到它的背部,“有甜味的浆果长在极高的位置,它们一般够不着,如果给它们吃浆果,它们会愿意载我们一段距离。” 螳螂抚额,“你到底是怎么又和它成为朋友的?这种生物生性胆小,躲着虫族走。又是救命?” “不是,我看它背部皮毛很厚,想着坐上去一定很软很舒服,用很多食物挨个试,试到紫色浆果才成功的。”熊蜂很委屈,“我试过一百三十三种浆果和草,我是一只有毅力的小虫。” 熊蜂把解红沙架上去,“软吗?阿姆?”,眼睛里充满期待。 臀部传来陌生的温热的触感,鹿的皮毛光滑柔软,解红沙点头。 熊蜂又得意起来,傲气地立起翅膀。 第32章 送肉块与准许 思归还是爱自己的同巢虫的,天牛与螳螂也都坐上了新出现的鹿。 一跳一跳的颠簸中,鹿将他们送到密林边缘,思归把大大小小的长条猎物挂上自己的脖子,天牛拿着一大捧新鲜采摘的向日葵,螳螂挂着思归的一圈圈小布兜,每个布兜里都塞着满满的浆果,鲜嫩饱满。 最惬意的就是解红沙了,戴着天牛给做的花环,怀里是香草,即使换了个星球,她也不再有自己的阿父,但她还像是个公主。 远远地,院落门口勾着一提肉的长尾大蚕蛾,看着踩着晚霞归来的一行人,粉色晚霞晕染向日葵花瓣,随风吹来的是香草的气息,以及浅淡得几近于无的虫母味道,一大堆只会被市场抛弃的小条猎物,果然,它一直以来敲的是一个穷酸小巢的竹杠。 自它来就餐,每顿没有少于八盘菜的,吨吨有肉,餐餐有蘑菇。 略有点小内疚。 解红沙看见它还远远地伸出胳膊打招呼,一点没为之前它突如其来的怒火而心生介意,更内疚了。 长尾大蚕蛾看手中勾提的肉块,白一层红一层黄一层,是虫母和虫族亚成年体最爱的肉类,方方正正,花了它3枚金币在市场区新鲜购得。 看着肉,长尾大蚕蛾挺直了一点腰背,略有底气。 晚饭吃得是热乎乎的汤锅,里面放着各种肉类,蘑菇,浆果,还有调味的香草。 “阿姆,昨晚烟花匠师的故事可以再讲一遍吗?我昨晚听到他睡前爱喝小酒就睡着了。”天牛指着餐桌上掉落的大片肉块,眼神示意熊蜂捡起来继续吃掉。 长尾大蚕蛾耳朵动了动,它饭桌上几乎不说话,但每日听着,也知道解红沙每晚会给自己的小虫讲故事。 这个事在它的心里泛起过小小的涟漪,获得过这种宠爱,有过这种体验的虫几乎就没有几只。但它觉得这些故事大抵也没什么好听的,不过都是些常见的戏码,它活了这么许久,什么没看过,什么又没听过? 但是,可耻地,它心动了,那些只言片语勾得它想要一坐到底,也听听那些故事是些什么。燥热的天气里,在清凉的晚风中,听着轻柔的声音絮絮地讲一些故事,即使故事不新,但也会舒服得不得了吧。 “左相大人,今晚的餐饭用得还可口吗?这一锅里的食物都是我亲自猎取或采摘的”,解红沙坐得端正,“汤底也是我熬制的,您用得还舒心吗?” 句句不离我,无非就是想要把她带进覆盖网探索基地,可是,进去又能如何呢?只会更绝望地看见一个又一个失败,“你确定想进去吗?我告诉过你研究已经许久没有进展,里面的虫很多都在抓狂的状态,我至今没见你化出甲壳形态,想来大概也是没有,被暴躁的虫杀掉是极有可能的事。” 薄翅螳螂、天牛与熊蜂瞬间紧张起来。 “我确定,即使有危险,也想要进去。”解红沙很坚定地点头,在相隔不远的地方等待其它虫的努力,安静的等待消息,这绝对不是她想要的,“即使您安排我去采摘一株实验要用的草木,我也觉得我在前进,我在离自己想要的目标更近一步。” “我知道了。”长尾大蚕蛾看向薄翅螳螂,“那么把它也带上吧。”确切地说,它想要的是薄翅螳螂,解红沙才是附赠品。直接雇佣会有许多顾虑,但有解红沙在,它会卖命的。 “我被你的诚意感动到了,准许你与你的小虫阿郎听从我的调配,为早日攻破覆盖网付出自己的一份力。” “为什么不能再多带两只虫”,熊蜂不满意,非常不满意,平日上午它就要被安排去部落学习,现在它与阿姆相处的时间会更少的,它抖身子换成甲壳形态,白皙精致的脸再次被甲壳包裹,胳膊也覆上虫壳,它又高又壮,站立起来,“我也很强的。” “你是这个小巢里唯一去学习的虫吧?”长尾大蚕蛾看这种小虫新生的甲壳,居然意外的坚硬泛有光泽,彻底成年的话会是个好手,“这个部落有规矩的,每个独立分布的小巢至少有一只虫会识字,否则会被逐走的。” 熊蜂咬着鄂部,解红沙却突然拉它的肢爪,“思归,你的任务是我们在这里存活的前提保障,可以吗?” “那么,我就负责留守储存食物吧,如果成功的话,在我们跃迁星际时,会需要大量可以长期储存的食物的。”天牛像是一下子接受自己被大蚕蛾排斥在外的情形,好像它也并不在乎与解红沙多一分一秒的相处,“思归,坐下吧,我们能够知道这件事,没有被蒙在鼓里,想来已经是左相大人的格外恩赐了。我打听过,即使在这个部落,知道覆盖网探索地存在的也不多。请你放心,我们会保守秘密。坐下,思归,我说坐下。” 熊蜂不情不愿地坐下,它看着解红沙,“那阿姆不要与阿郎好上了,虫母总是会偏爱陪伴自己最多的小虫的,我们”,熊蜂张开臂膀,把自己,天牛,解红沙还有螳螂虚拢在一起,“我们是一体的,我们要一起去新星球。” “嗯,我保证,我们会一起”,解红沙勾熊蜂的小手指,它立马意识到这是阿姆原星球的约定手势。 解红沙又勾上了螳螂的手指,勾上了天牛的指节,“我们一起走。” 长尾大蚕蛾像个局外人,看这个小小虫巢凝聚在一起,某种程度上,它觉得这个画面熟悉得可怕,像原始虫母壁画里刻画的场景,大家围拢在虫母的身边,听从虫母的召唤,携手共进。 而不是现在,虫族将孤零零的虫母架起来,高于所有虫,却又低贱地使用着虫母。 熊蜂还在叽叽喳喳诉说着,长尾大蚕蛾走出院落,它宫殿的管家虫颤颤巍巍,“大人,您何时才会回殿用餐,您再不回去,负责餐饮的虫就要用眼泪把自己淹死了。” “再过几日吧”,长尾大蚕蛾看院落亮起灯,螳螂与天牛的声音叠着,也还是压不住名为思归的小虫的声音,它说要解红沙给它编辫子,“思归?是个贴切的名字”,这个音在虫语里是热闹,“那批鲜味蘑,若是我一人吃,也差不多吃到后几日,时间快到了。” 管家虫跪下来,“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疏忽,才让它们误摘了那批鲜味蘑。” “不关你的事。我种的鲜味蘑长得那般好,谁看见都会忍不住伸手的”。长尾大蚕蛾肢爪背到身后。 管家虫抬头看自己的左相大人。 第33章 编小辫与尖刺蜂 螳螂揪熊蜂额角的辫子,发质润滑有光亮,尾巴呲着,“你可真爱美。” 熊蜂扭过身子,陷进阿姆怀里,阿姆细长的指尖拂过它的发梢,轻柔的触感,它觉得很舒服,头发里的神经好似也被唤醒。 熊蜂抖抖身子,换成毛茸茸状态,它指自己的肩部,背部,还有细长的肢爪,“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阿姆,我都要编小辫。” 这样,明日去上学时,阿姆的爱会陪伴它一整日。不管怎么样,只要寻摸到机会,自己就要往禁地靠拢,等半日授课结束时,自己也要等在禁地外,阿姆出来看见的第一只虫族一定要是自己! “嗯”,解红沙的手指在茸毛里穿梭,很软很舒服,并不长,编上2-3个结,茸毛也就走到底了,“一定要辫那么多?还要枕着睡?解开的时候,你可能会成为卷毛哦。” “没关系,我想和阿姆一样。”熊蜂翻转身子,趴到解红沙膝盖上,很乖巧。睡前故事里,阿姆讲过,姐姐会给她编辫子,在水边亭台里,湿凉带着水气的风,水草的味道,姐姐的手指落在她头上。 当时它就在想,这是个好方法诶,编辫子的时候阿姆会一直触碰它。如今阿姆不抗拒它的亲近,有时甚至主动揉捏它蜕皮疼痒的地方,可是如果能够从阿姆处得到更多触碰,更多宠爱,没有哪只虫会不愿意。 如果有,那只虫一定脑壳坏掉了。 熊蜂眯眼,螳螂看过来的眼神好羡慕哦,又有些小心翼翼,装什么装,这个大坏蛋,心里乐坏了吧,明天开始阿姆要时刻和它呆在一起! 天牛在抹桌子,灯光打在它身上,坚毅又落寞,它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不主动争取守护在阿姆身边?想不通。 熊蜂眼皮逐渐耷拉下来,也许今晚不需要听故事,自己就会睡着了。心里有点委屈,为什么不能整天跟着阿姆,又有点懊悔,早知道不要答应去学习地的。 但是,在学习地,自己也得到了了许多快乐,长辈的教导,同龄虫的嬉笑打闹,每天都有新奇新鲜的事物,有文字,有音乐。 自己可真是一只幸福的小虫啊。 熊蜂在解红沙一个个草茎系的蝴蝶结里入眠。 也许是狩猎消耗了解红沙的精力,还剩一小簇茸毛没编完前,她就也已经入睡了,手指还穿插在思归翅膀根处的茸毛里。 螳螂将它们一一放进床铺,陷进柔软的蚕丝绒里,它看那一小块没编完的茸毛,上手,学着阿姆刚才的手法,左一股,右一股,左一股,右一股……完败。螳螂泄气,松开指节。 天牛已经将家又整洁一新,它高高立着,看螳螂坐在床榻边弓着身子又开始反复弄熊蜂的那一簇茸毛,再这样下去,熊蜂这块一定会秃的。 想到熊蜂对美貌的在意,一定会哇哇叫,说不定还会和螳螂打架。 天牛走过去,挤开螳螂,几个来回就又编出五六个小辫,一根小茸毛没剩,“睡吧”,天牛把灯熄灭。 “呦,今儿个是什么造型?”拉车虫族笑,比之初次来到解红沙门口前,它已又壮硕了许多,“满身的蝴蝶结,哈,难不成你是向往成为一只蝴蝶的熊蜂?” “你就说好看不?”熊蜂傲气的昂起下巴。 成年虫族笑,“新颖,上来吧,我们出发,今天还要去东南角接一只新加入的小虫。” 熊蜂进到叶片中央,它比刚来时身形是瘦削点的,但比起一般同龄虫族还是胖乎乎,而且骨骼密度增大,它的重量是相当可观的,甚至,移动中的叶片有要被拉扯撕裂的纹路,熊蜂轻扇翅膀,微微减轻自己落在叶片上的重量。 “没事的,你安心坐”,成年虫族回头,“底部我新加了树胶,不会裂的。” 熊蜂不再煽动翅膀,其它叶片里先被接到的小虫扔食物进来,浆果,肉片干,叽叽喳喳起来,“今儿还去运冰吗?” 声音渐渐远去。 第二次来到覆盖网探索地,离部落有一定距离的禁地,解红沙的心再次扬起来,她终于可以来到这里做一些事情,终于可以不必一直在等待。 然而,她心里也是有些害怕的。 当时,长尾大蚕蛾带她到覆盖网旁边做现场演示,展示孔洞,遵循着长尾大蚕蛾的要求,她是没有向螳螂它们透露很多的。 直到在来的路上,解红沙向螳螂复述的时候,螳螂几乎是瞬间警戒,“它们攻克那么久,是怎么验证得出这个结论的?我想它们肯定是绕了整个星球,或在覆盖网的每一处都做过类似的实验。” 拿什么做实验,几乎是无须言喻。 再看天穹之上看不见的覆盖网,解红沙只觉得它每一处都透露着血腥,如果颜色可以残留,它现在一定是有色彩的。 “我是知道尖刺蜂的,在王宫地下擂场碰上过,升空能力很强,快又迅速,但是有一个极限高度,再往上,心脏必然超负荷,气压也会在它的身体里形成爆炸”,螳螂的肢爪踩在树枝上,发出声响,“我想,我们这次不会再碰见它的”,螳螂的视线落到解红沙携带的槐花蜜,“这个槐花蜜它是不会吃到的”。 什么样的教养,会让阿姆给只见过一次面,听从左相指示带她升空的虫族带礼物? 阿姆她,是人族星球的公主,自己可不能永远只做一只平平无奇的虫族。 解红沙一下子难过起来。 因为如今,在她眼中,虫族已经不再只是虫,它们有自己的同巢,有朋友虫,还有追求着的想要得到其垂怜的虫母。 这和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在来的时候,她居然想要对方再带她去一次孔洞,再吹一次孔洞外自由的风,她觉得手心的那坛槐花蜜像是满罐的毒液。 解红沙再次看见立于禁地中央的长尾大蚕蛾,一袭的高贵,纤尘不染。 她有什么资格批判对方呢,她也想要撕开那个孔洞,跨越星际去找自己的阿姐。 解红沙把满心的难受压进更深处,可是视线还是在寻找上次尖刺蜂出现的方位,它在? 好奇怪。 解红沙望向阿郎,阿郎却根本不明白她的意思,因为它根本就不认识那只尖刺蜂。 第34章 槐花蜜与春生 干燥闷热的风从廊道里吹过来,一个又一个密闭房门呈现在解红沙眼前,陌生,略带恐惧。 长尾大蚕蛾拧开第三扇门,它长长的尾翼轻垂地面,缓慢摇曳。 随着房门的开启,巨大干枯的骨骼,浸泡在水中的陌生生物,狰狞的面容,尖利的牙齿泛着冷寒的光芒,一共只有两只,却好似要塞满整个屋子。 “每到升起五轮太阳,这种生物会从沙丘里爬出来”,长尾大蚕蛾肢爪点向墙壁,“吞吃一切,金属,跑动的活物,潜藏在泥土深处的休眠物,它通通都会塞进自己嘴里。” “今年我不想再等了,等着它们来毁坏我的基地,中断我们的进程,一切重头反复”,长尾大蚕蛾背部的花纹像阴暗的眼,“我要提前去找到它们的巢,捣碎蛋,斩杀幼崽,将威胁扼杀在萌芽中。” 生冷的声音充斥整个房间。 仿若昙花一现,长尾大蚕蛾又恢复上位者从容自若的神态。 解红沙站在骨架下方,只觉得自己渺小的可怜,那空洞的眼眶像旋涡,诉说着威胁,惧意一层层压下来。 “怎么,退缩了?”长尾大蚕蛾居高临下看着解红沙,“感到害怕,畏惧,觉得还是在部落里捡拾浆果等待信息更适合自己?” 薄翅螳螂几乎是立刻挡到解红沙身前,遒劲坚韧的身躯,虽未举起锐利双刀,但威胁袒护极为明显。 “不”,解红沙从薄翅螳螂身后走出来,她仰视着长尾大蚕蛾,比起言语的讥讽,它眼角眉梢平淡的如同在讲“请夹几筷对角的菜给我”,“能够守护探索地安宁,与有荣焉。” 长尾大蚕蛾阖门离开后,留给解红沙与薄翅螳螂的是一沓的资料,书写在浆纸上,散发着草木的清新,上面描绘的却是狰狞的怪物,一个个文字陈列在旁。 解红沙望望阿郎,“看得懂吗?”,解红沙指一个由粗细线条混组成的字迹。 薄翅螳螂摇摇头,“记忆传承里的与这些有很大差异”。 解红沙与薄翅螳螂面面相觑,又看向墙角堆积的高高的泛黄纸页,有一点点意识到部落为什么强制要求每个小巢至少一只虫族参与学习。 “希望思归学习得很好。”解红沙脑海里浮现来自白蛾虫母的“告家长”,心里有些没底,浮浮沉沉的。 尖刺蜂得到了来自解红沙的槐花蜜,面颊上爬上粉,“我,我第一次收到来自虫母的礼物”,它侧着脑袋,又羞涩地偷看着解红沙。 “喂,你别想太多,这只是普通的谢礼”,薄翅螳螂揽上解红沙的肩部,燥热从四肢百骸升腾起,它平日几乎没敢这般亲近阿姆,它的粉藏在青色的皮壳下,“我们的巢可不欢迎外来虫。” “哦”,尖刺蜂像没听见薄翅螳螂的宣告主权,它还是羞涩怯意看解红沙,“谢谢。” “你身体还好吗?阿郎与我讲,突破极限高度会危及你们的生命。”解红沙到底还是问出这句话,她做不到漠视,做不到不言不语。 “我没事的”,尖刺蜂敲敲胸脯,“我很厉害。” 它好像在推销自己,薄翅螳螂皱眉,反身就拉解红沙离开,“好了,谢礼已经给了,我们现在要去等熊蜂回来讲课。” 解红沙赶忙与尖刺蜂挥手再见,尖刺蜂憨憨笑着,也挥起前肢,抱着槐花蜜,笑得很甜。 天牛迈进神庙,黄绿虫坐在雕像手心,“这段时间,沙沙有提及我吗?” 天牛摇头。 “一次都没有吗?”春生似乎很受伤,也有些不敢相信。春生气急败坏地跳,“我那么远跑过来,自己的神庙也暂时关停,可不是来听这令人不愉悦的回答,你赶紧再想想,沙沙肯定有表现出思念我的举动,她只是没有与你讲,而你也没有留意到。” “骗子也会在乎情谊吗?”天牛的问询不带任何语气,“阿姆偶尔会望向神庙的方位,如果这也能安慰到你的话”,那个方位有熊蜂的学习区,也是它狩猎返回的小径,都在一条线路上。 春生横跳的动作停顿下来,“我就知道”,它有些心满意足地舒展肢体,“哼,我把其它神庙的星际舱又搬进来几个,这一个,你拆归拆,但最后一定要复原”,春生拍拍其中一个星空舱,像一个石块,幽幽闪着蓝光,“我可被那只虫狠敲了了一笔,你若是最后拆坏了,我可要把它拉进我的收藏室,任它随意挑选的。” 春生的肢爪一直在“石头”星空舱上戳弄,一戳一个凹坑,转瞬后又即刻恢复。 天牛点头。 春生本该走的,它来就是亲自交接这批比较棘手的星空舱,可是它又留下来,看天牛使用工具将星空舱拆成一个个微小的零件,一块金属皮,或者一根不明物质的线。 春生的视线在整个神庙扫视,这个被遗忘的小型神庙,在天牛的改造下,俨然成为了一个大型工作间,各式各样的器具,各个陈列的星空舱,往后数量还会不断增多。 “部落里的任务,你是怎么完成的?”每一只虫,只要在集体环境中生活,总有一份它需要履行的职责。 “做玩具给虫族,接受定制,我的任务由它们代做。”天牛头也没有抬,在深的星空舱内部凿击。 春生站在星空舱边缘,看天牛缺失的两只前肢,“若是那两只前肢还在,你一定名留虫族史,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有天赋的机械虫师。”只大致扫了一眼,又用爪子摸过星空舱的每一处,就直接上手拆解了,好像星际舱的结构已经在它脑海里,一步一步,有条不紊,没有任何反复多余的动作。 “不需要”,天牛把新拆下的零件小心放到地面,“没有那两只肢爪,我也可以。” “沙沙她向我咨询过,怎么给你接上肢爪。” “是吗?”天牛的动作停顿下来,阿姆讲过要赔给它肢爪,但是只提过一次,它以为只是一句空泛的许诺。 “我现在看来,不会有哪类虫族的肢爪可以续接比拟得了你的原生肢爪,可惜,实在可惜”,春生张望肢爪折断处,平整光滑,好似被特意磨平过。 “没关系,遇到合适的材料,我会自己做”,天牛将星际舱里的枕头扔到一边,臭臭的,熏人,枕头砸到墙壁上,又在地面弹了又弹。 “噫!居然没把枕头拿下去,那只虫真脏”,枕头从春生旁边甩过去,带动的风差点把它从星际舱边缘刮吹下去,臭气更是熏得它要吐,“真臭啊。” 春生稳住步伐,“还是原来的打算吗?继续摸索星际舱的事不告诉沙沙?” “嗯”,天牛的肢爪又顿了顿,“免得她空欢喜,等成功了再告诉她。” “你这样,沙沙会不知道你做了很多很多,超级多。” “我不在乎”,天牛继续敲击星际舱的内缝,“知不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做了。你赶紧走吧,再过一会儿我就要回去做饭,你在这儿会饿肚子。” “我谢谢你啊”,春生跳脚,“你不能在这儿给我做些食物再走吗?或者你们吃完给我带些也行。” “浪费时间”,天牛掀开星际舱头板,卸下来一串小零件。而且这里任何炊具都没有,它也不愿意有食物残渣掉到零件上,如果发生反应腐蚀,就糟糕极了。 “我伤心了,我告诉你,我真的伤心了!”春生气鼓鼓地跳上坐骑,极快地离开。 第35章 西瓜与瓜瓜 “别怕,阿姆,我会保护您”,这句话在薄翅螳螂的心头转了一圈又一圈,直至走到院落前,它也没能说出口。 它确定,凶兽当前,它愿以一命换阿姆一命,可是,它没办法确保,之后阿姆是否还能存活。 它无法做出不能确保结果的承诺。 一路上,它踩在阿姆虫母的芬芳里,隐约感受到阿姆的焦虑与恐惧,它想要伸手去安抚,却又觉得那不过是无价值的举动。 可是,比起气味泄露出的惴惴不安,阿姆却是坚毅的,口里讲着,“看来,需要增加弓箭练习的频率与强度”,“等我们知道纸张上书写了什么,也许能想到应对这种凶兽的方法”…… 她好像一直在想方法,坚定地走在解救自己阿姐的道路上。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日我被困守在某处,阿姆也会这么一往无前地来拯救我吗? 罢了,想那么久远做什么,当时当刻,阿姆与我们在一起,一起想办法解决问题,一起向着目标前进,一起生活,这就已经是一件非常值得感恩的事情了。 比起睁眼开始向着阿姆前进,却看见阿姆眼中的嫌恶,现在已经太好太好了。 院落里飘荡着一股瓜子的清香,哔啵哔啵的炸裂声清晰传出。 “你们回来了?”天牛擦掉额角的汗珠,大力铲动锅内的瓜子,地面上铺陈着被掏空瓜子的向日葵囊,“先上桌,我稍后就到。” “好香啊”,解红沙笑起来。 天牛的心轻盈起来,它每日狩猎,烹饪食物,甚至去向隔壁邻居请教,为的就是可以看见阿姆幸福的笑容,它对食物根本没有极大追求,只要能够填饱,生冷进腹也是寻常。 可是,阿姆需要热食。 阿姆靠近的瞬间,它也感受到阿姆情绪里的低落,看向阿姆身后的薄翅螳螂,它在轻缓摇头,示意不要问。 那好,那就不问。 总归,薄翅螳螂稍后会告知的。 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个个都不高兴,就连好似从无烦心事的思归,现在也气鼓鼓地坐在里间,怀里抱着一个大西瓜。 “阿姆,我去禁地附近等你们,可是被反复驱赶,摘了两个大西瓜,可是飞到半道时,一个西瓜落下去,摔得稀巴烂,呜呜”,熊蜂松开西瓜,扑过来。 只要,只要抱到阿姆娇娇软软的身子,自己就会满足,不愉快就会烟消云散。 如果,如果可以得到阿姆安抚的摸摸或者亲吻,幸福又会贯穿每个细胞,爱阿姆,活着的意义就是和阿姆贴贴~ 果然,阿姆拍了拍自己的后脊,真舒服啊,被恶语驱赶没关系,西瓜丢掉一个也没关系,还有一只西瓜呢。 阿姆的头发好柔顺哦,蹭蹭,好舒服好舒服。 解红沙吃着晶莹饱满的谷粮,桌前的碗碟里还摆放着许多三只小虫夹过来的菜。 明明菜肴就摆放在桌面上,最远的菜伸伸手也能够着,可是小虫们还是不时夹过来,表达着关心照拂。 横亘在眼前最近最大的困难好似消融了些,解红沙松开自见到凶兽骨架后绷紧的肩颈。 没什么好怕的,遇到困难就去克服。 没什么好怕的。 “天气很热,许多地方都在干涸,你哪里找到的这么大的西瓜,又甜水又多”,解红沙吃着沙瓤的西瓜,只觉得这是她此生吃过最甜的西瓜。 “瓜瓜带我找的”,熊蜂爪子上都是黏糊糊的西瓜汁,面颊上还有几颗黑色西瓜籽。 哦,瓜瓜啊,思归的角蛙好朋友。 “是临别的礼物,附近的大池断流,它们很快就要迁徙到水源更充沛的地方”,所以,摔掉一只西瓜的时候,它才会那么难过,难过得快要炸掉了。 “没事的,思归,即使摔掉了一只西瓜,可是你还是得到了瓜瓜想要给你的离别的甜蜜,不是吗?而且,我们还沾了你的光,吃到这么脆嫩清甜的瓜”,解红沙拍拍思归略有些耷拉的翅膀。 “嗯”,思归振奋起来。 在热熏的空气,与午后昏困里,解红沙拿出一张誊写的纸张,“这些字,你都认识吗?” 问出这些话时,她有些羞耻的,她自幼饱读诗书,看过的书籍卷册可以堆满整个院落,哪曾想有一日也会体验到不识字的苦楚,密密麻麻,全是不认识的事物,恍若天书。 “是要考我吗?”熊蜂看着有些紧张,“是有虫到阿姆跟前讲我坏话了吗?阿姆,您听我解释,我虽然总是跑出去玩,可是那是因为我都会了的,我不需要反复去学东西,一遍就够了的。” 熊蜂的指节在一行行字上划过,“这是在说,猛生活在沙丘深处,潮湿润泽的气候里深度休眠,干燥蒸热的时候出来大量进食,这几个字没学过,跳过,它们有灵活粗壮的四肢,有覆盖着坚硬鳞甲的坚硬皮肤,这几个字也很陌生,跳过,有惊人的咬合力……” “这是一种新生物吗?我从来没有见过,虫师们也没有讲过,似乎是很大很厉害的生物。”熊蜂的眼睛亮晶晶,它总是对未知充满无尽的好奇,它喜欢自然,热爱自然里存活的各类生物。 “对,很大很厉害”,解红沙点头。这些描述像是中性的说明,在介绍那只沙丘凶兽习性,如何的威猛,用词里满是憎恶,写这些说明的虫一定非常非常厌恶这类凶兽。也许,是左相亲自写的也不一定。 “这是我们在基地需要学习的东西,可是我与阿郎都不认识字,需要思归你的帮助”,解红沙并不想隐瞒。 熊蜂愣住,新奇从身上瞬间褪却,“会有危险吗?为什么要学习这些,是有可能和对方战斗是吗?” 思归可爱,但从来不天真,解红沙点头。 熊蜂的指节在纸张上留下攥紧的折痕,它沉默了许久,“我知道了,我会尽快把常见的字教给你们,也会更努力的去学更多的字”,它轻轻地笑,“我终于知道去学习的意义了。” 不仅仅是为了去结交朋友,不仅仅是为了去接触新鲜事物,而是为了某一个无法预料到的时刻,用自己的方式帮助阿姆。 第36章 熊蜂小课堂 熊蜂小课堂正式开班,学员薄翅螳螂与解红沙,天牛作为小厮时刻奉上新鲜水果,红艳艳的浆果,绿色带花纹的甜瓜。 一切以应用为导向,学习材料就是解红沙带回的凶兽资料,熊蜂记录下暂不认识的字,留待明日到学习地请教虫师。 先看形,再描摹笔画,再到一沓资料里找出同一个字。 屋外干热,室内清凉,在拳心大冰块融化吸热里,解红沙与两只小虫凑在一起,就在清空的饭桌上,识别着一个个陌生文字,属于虫族的书面语言。 思归认识的字很多,简单笔画的几乎全部识得,复杂笔画的也能识得一小半,确实如同它所说,每日去学习地它并没有偷懒。 “一般情况下,我是在虫师第二遍或第三遍巩固强调时才先行离开。我与你们讲,其实有些小虫第一遍也掌握了,只是它们大多需要等待虫车最终将它们送回。” “所以,你就带着一些会飞的小虫走出去了?” “昂”,熊蜂坦荡荡,“外面的阳光很好,花开得甜蜜,密林里有宝藏,干嘛要把时间浪费在重复上。我好多朋友都是在偷来的时间里交到的,而且,好多跟着我的小虫都叫我大哥”,熊蜂好骄傲的。 薄翅螳螂侧眼去看熊蜂,自己打这么久没打成大哥,它倒好,这就当上大哥了。 “要去击杀凶兽的话,把我也带上吧,我相信左相不会拒绝更多的支援”,熊蜂指着一大段文字,“这里讲了,凶兽腹部柔软,蜂针可对其形成有效攻击”。 “或许,我用金属制造一个器具,同时发射成百上千支箭矢也未尝不可,只是沙土容易陷落机器,需要四只飞行虫悬空带飞,必须是非常强健的飞行虫才可以,发射的后座力很重,冲击下折断飞行虫的翅膀很有可能”,天牛也加入进来。 解红沙坐在虫堆里,虫子们在讨论着各类战术,她好像在被爱包围着。 不知不觉,在战术分析里,时间加速流动,红日下坠,干热的风扬起,解红沙取下墙上挂着的弓,拉开,在摇晃的枯黄树叶里,在它们重叠的那一秒,凌空射穿,十片各个正中中间纹路。 惊鸟扑飞,院落四周响起高亢啼叫。 仆人战战兢兢,拘谨地缩在饭桌周边。 左相咀嚼着菜蔬,嘎吱嘎吱,一如既往的美味,但好像还缺了些什么。 碗筷碰撞的声音,食物咀嚼的声音,蚂蚁从脚边爬过的声音。 “你坐下,陪我一起吃”,左相指向最近的仆人,又让人奉上新的碗筷碟。 仆人的手抖啊抖,碗碟磕碰在桌面上发出尖锐的声音,看见左相眉头微皱,赶忙扑跪在地,“左相饶命,求您饶命。” 左相让其它仆虫将它带下去,又让所有仆虫全部离开清退,偌大的厅堂独剩它一个,金碧辉煌的穹顶,满桌的精致菜肴,独有它一个。 左相望向地面映照出的自己,本体,银色的发,无人可敌的容颜,也是百十年前的杀神,是多少只虫族的噩梦,左相张开掌心,一只银色蝴蝶若影若现,纱布层层重又缠绕其上,完全遮掩。 居然有些想念解红沙家饭桌上的聒噪。 讲废话的小虫,要求夹菜喂汤的小虫,答应着重讲故事的解红沙。 左相坐到兄长的冰柱旁,静静地坐着,又端起手里的饭碗,夹了块肉,又配了口菜,它吃了一口又一口。 在暮色四合,漆黑无人敢点灯的内殿里,又坐了许久许久。 第37章 红点蜘蛛与蝰蛇 解红沙拉弓的力道越来越大,射出的空气柱由粗变细,裹挟着周边的空气,以愈发沉重的力道扎透高空树叶,在一段时间的飞行后凭空消散,树叶残留的孔洞越来越多。 解红沙一弓一弓地拉,天牛在院落外与哭泣的左相家厨师商谈着,思归在瞧热闹,薄翅螳螂陪伴在身侧,偶尔指点一二。 浑身淋漓大汗,收工时阿郎拿过解红沙手中的弓,握在汗迹上,轻轻一拉,空气回旋凝成粗壮柱体,破空扎向高树。 树尖跌落扬起尘土,解红沙奇怪,他们练习射击从不伤树,为何今日要把树尖击落。 天牛与思归全部都立刻跑进来,左相的厨师抹着眼泪也跟进来。 只见跌落的树已是中空,纷扬的枯黄带微绿的叶片里爬出一只黑色蜘蛛,细长的肢节,眉心一点红。 “是低等虫族”。 黑蜘蛛藏匿在树叶间快速爬走,肢节细长,就像几根行走的黑线。 薄翅螳螂捏树干,力道一大,看似坚硬的树皮化作筛粉,旱热竟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左相厨师请教完解红沙家常做菜做法后迅速离去,趁着夜色微凉,在三只小虫的护卫下,解红沙开始了第一次夜间训练。 距离左相预定的进攻时日不足一周,这段时间里,快速提升自我生存与进攻技巧尤有必要。 一片漆黑里,月色洒在天牛甲壳背上,反射盈盈的光。 “左相的厨师,看见阿姆射击树叶,出手利落,稳准狠,居然含着泪泡呆呆地看,我与它讲了两遍隔水蒸菜都听不进去”,天牛低笑,“阿姆,不知为何,我竟有一阵骄傲自豪,比自己的手艺被追捧还要欣喜。” “嗯,它可真是一只没见过世面的虫”,熊蜂跳起来,顶沿途低矮花树垂落的花苞,触角上满是芬芳与粘粘的细碎花瓣与叶片。 穿过的虫族部落,来来往往的还有许多虫族,背负着浆果袋,几只虫拖着中型猎物,也有虫车上垒放着一个又一个硕大冰块。 擦肩而过时,清凉仿若从头顶灌下。 解红沙低眉浅笑。 黑夜里的密林,蛰伏着危机与未知恐惧,即使只是在边缘地带,即使月色清凉,参天大树组成的方阵仿若张开深渊巨口,要吞噬掉一切胆敢在深夜进入的无知虫族。 奇怪的很,解红沙目光所及之处,看得见树皮上嶙峋的纹路,瞧得见百米之外的微风拂绿叶,也听得到陡然静谧里微型生物在地底下的穿梭奔跑。 很奇怪,解红沙抬头看天幕遥远上弦月,在人类星球时,她远没有如今的感官灵敏,那时,便是夜间走在平地上,也要四五个宫人执灯引路。 而现在,她即使不低头,每踩一步,也有预感此处是坑洼还是平地,即使她只从这里走过一遍,只在前方平缓地带捕猎过一天。 还是那不知名药剂的影响吗?让她变得更灵敏?这是在往好的方向转变,还是在往更坏的方向转变? 解红沙想到那只说“没有气味的话,小心被我们吃掉哦”的虫族,想到完全没有一点虫族基因沉睡在神庙里的两名人类执行官,想到被黑爪勾向虫巢更深处的虫母。 她究竟要变成什么样的怪物。 筝,弓弦被薄翅螳螂拨动发出声响,“阿姆,专心,今天我们要狩猎大型猎物,本来打算用中型猎物过渡的,但是没有时间了,实战出真知,待会儿我去密林引诱出一头大型生物,思归护着你,我们一起扑杀,阿姆你找它的弱点,寻找机会射中。” 解红沙凝神,点头。 盛大天幕里,蝰蛇高高跃起,紧跟在薄翅螳螂身后,沾满毒液的牙齿折射着垂涎的光。 “我们未必能杀它,但最好拿下它一颗利齿,毒液沾到熊蜂尾针上,进攻沙丘凶兽的时候,也许用得着。”天年拉出金属丝线,摆出战斗姿势。 熊蜂拉着解红沙起飞,“阿姆,我带您在它四周盘旋一圈,您看下哪里适合射击,叫停我。” 解红沙的手腕传来拉扯的坠痛,她的体重成为千斤坠,维系在她与熊蜂交叠的手里,越升越高,地面越来越远,直到一人一虫以上弦月为背景构成一幅运动画面。 她以公主的身份成长,接受教育,甲胄挡在她身前,阿爸挡在她身前,阿姐挡在她身前,如今,她是亡国公主,她不可畏惧,不可退却。 “放”,闻声,熊蜂松开肢爪,解红沙快速坠落,对准早已选定的蝰蛇瞳仁,射出第一箭。 在即将坠落地面之际,熊蜂抓起解红沙背领再次飞起。 蝰蛇对薄翅螳螂的追击愈发凶猛,猛然扎过来的箭矢从它的上眼脸堪堪擦过,没有射中,但惹怒了它,它的瞳孔竖成一条直线,盯着带着解红沙快速飞行的熊蜂。 好肥,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蝰蛇快速游过来,无论薄翅螳螂如何挑衅,肢爪劈裂开身覆鳞片,蝰蛇还是直奔解红沙与熊蜂而来。 熊蜂飞得更快,坠落射击再接起的把戏用不了,解红沙盯着步步逼近的蝰蛇,在她眼中,这蛇是屠尽她满门的反叛部队,这蛇是在宫殿烧杀辱掠的脏臭,这蛇是穹顶之上浮动的阻碍她回家的覆盖网。 解红沙抬脚,脚尖抵住弓,左手拉弦,射击。 空气柱直飞,穿过她数日来的勤学苦练,扎进她无数次射进的“叶片”。 蝰蛇闭合眼睑,弹开空气柱。 但是旋转的空气柱到底划开它相对脆弱的眼皮,冷的血在月色下溅开,薄翅螳螂追着在蛇尾砍刺,蛇发出威胁的嘶嘶声。 在解红沙第三箭又擦着它另一只眼皮堪堪飞过,天牛金属套住它的尾尖,蝰蛇果断断尾,匍匐在地面,急速游移进密林。 解红沙体力急速告罄,熊蜂将她放于地面时,腿软得可怕,可是看向密林逃窜的黑影,她觉得勇气与信心在心底滋生,原来,原来我也可以,不是只能编织地毯,不是只能养育幼虫,不是只能猎捕比自己体型小得多的生物,我可以,我也可以,可以给比自己强大得多的生物造成伤害。 眼泪从解红沙的眼窝里坠出来,砸向草芥。她握紧拳,如果早一点就好了,如果反叛军与正规军对垒时她也有勇气和能力站到战场就好了。 “我是不是很厉害?”解红沙抽噎着问。 “嗯,阿姆超厉害的”,思归回应她,天牛与薄翅螳螂静静站在她的身侧,凉风忽起,灌草摩挲,解红沙的衣衫飞扬。 “有趣”,黑虫坐在悬崖岸边,“哪,你瞧,真稀奇,虫子们在教虫母围猎。” 红虫点头,“确实有趣”,它的肢爪隔空虚捏解红沙,“这么一丢丢,杀伤力却可以,实话讲,我现在浑身躁动,很想立刻去猎捕这只虫母,它看起来可比躺在湿热洞穴里摆出妩媚姿势的虫母诱人多了。” “谁说不是呢。” 第38章 水晶骨架与鹿 虽然没能从蝰蛇身上获取到毒液,但是熊蜂提议说可以带去拔麻醉草,到时候如果可以由蜂针或空气柱带进沙丘凶兽的体液循环里,至少可以减缓它的行动。 “体液循环?”薄翅螳螂重复,这个词有点高级。 “嗯,虫师教给我们的,麻醉草的辨别也是它教的”,熊蜂掀开垂落遮掩的藤蔓,秘境展现在解红沙面前,晨曦洒在高低错落的绿色里,“这里离我采集冰块的地方也不远,不过,因为干热与河床断流,那处的冰也消融了许多,我是在追逐水流的方向时,发现了这一处麻醉草甸,长得很整齐漂亮吧?” 解红沙内心一咯噔,整齐漂亮?该不会与大片鲜味蘑一样,是有主的吧?“这些草,不是被专门种植的吧?” 熊蜂摇头,“应该不是,我发现也有一段时间了,但是你们看,这里没有任何被踩踏过的痕迹,即使是飞行采摘,草杆上也应该留有缺口,但是没有。” 熊蜂扬起翅膀,在麻醉草上方旋转飞行,阳光照射下的光尘里,它去辨别每一株麻醉草,伸手采摘,“阿姆,选择草茎中间鼓包大的,含有的麻醉浓度就会越高。” 解红沙蹲下来,识别眼前一片麻醉草中稍微成熟的,每一株都在地面静静矗立,她又抬头看熊蜂飞往麻醉草更繁密的深处,为自己当时认为部落学习毫无必要而略感羞愧。 生活,在任何时候,都是利用好所处环境。解红沙摘下眼前最大的鼓包,一股清香四溢开来。 “有阿姆万分之一的香味”,天牛蹲下来,中部肢爪挑起一颗新鼓包,它望过来,面容平静又温柔,“阿姆的气味里,有微妙的一股与这个类似。” 解红沙眼眸微张,凑近细闻,原来自己身上竟有与之类似的清香。 “我好像触碰到了奇怪的东西”,行进中的薄翅螳螂弯身,再直起时爪尖勾出一具虫族骨架,骨架晶莹剔透,在4轮初升太阳下美轮美奂。 熊蜂绕着骨架飞,“它长得好漂亮,看骨骼特征,应该也是熊蜂属的。” 麻醉草初生的藤蔓长在骨架的每一个缝隙,层层叠叠,形成繁密的草垄,熊蜂惯常又是飞行着巡视自己发现的秘地,所以并不知道葱茏绿意下隐藏着一具水晶骨架。 “它还有一个金镯”,熊蜂指向水晶骨架肢爪关节处,雕刻简陋,但是用的金子却异常厚重,“阿姆,镯子上有纹路诶。” 解红沙也在金镯衔接处,看见了奇怪的图案。 实话讲,在密林里,在人迹罕至的麻醉草丛里看见陌生虫族骨架,本应该感到害怕恐慌,可是它实在太美,美得像艺术品。 是一只漂亮的虫族骨架。 熊蜂看着透明肋骨映照出的螳螂的绿,有些愣怔,好像刚刚有信息从脑底浮现,“它可能是被槿麻蔓杀死的,虫师讲过,槿麻蔓会捕食虫族,残留的汁液会腐蚀掉骨骼里的有机成分,经过百年时间,被腐蚀的骨骼会呈现透明状态,坚硬无比。” “也就是说,这是一只老虫族了,它是百年前的虫族。” “它是不是来密林里找寻食物,然后落进了槿麻蔓的陷阱里,它没有同行的伙伴吗?也没有虫来找过它吗?”熊蜂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不应该啊,槿麻蔓腐蚀的声音非常大,也会有很明显的光亮,所以,从没有一只虫来找过它吗?”熊蜂的眼泪落下来。 “怎么回事,我怎么会这么难过。” 解红沙轻抚埋进她肩窝的思归,每天咋咋呼呼,上天入地的,却是感情这么充沛,心思敏感的小虫。 “那我们,就做来找到它的它的朋友吧”,解红沙揉揉思归的耳垂。 采集麻醉草的事暂停,螳螂在附近高大灌木里选择了一株因为缺水而干枯的大树,在中高度刨出横的凹槽,解红沙铺垫上草叶,天牛轻放进美丽的水晶骨架,熊蜂在骨架肢爪旁放上五色浆果。 解红沙往树洞外望去,“这里风景很好”,可以看见深潭,也可以遥遥望见部落隐约露出的部分。 “希望它在这里可以呆得快乐。” 返程时,解红沙是相当疲惫的,通宵未眠,与蝰蛇紧张对峙,采集大量麻醉草鼓包,她几乎是走着走着就要趴地睡着的。 熊蜂用哨子召唤来自己的鹿朋友,摸着它将要鼓出来的鹿角,“唔,帮我把阿姆背到密林外围好不好,你喜欢的浆果因为天气热都融化掉了,下次,两倍,不,三倍赔偿给你好不好。” 鹿蹄有些躁动。 “无论是我还是螳螂背着,都很硬,阿姆会不舒服,可是你的毛毛很软,阿姆会睡得超级超级舒服的。” ……熊蜂一直在对鹿讲好话。 “它知不知道鹿是听不懂虫族语言的,在鹿的耳朵里,这些应该都是麻乱的噪音”,螳螂倚靠着树木,它落后了一步,没能把走到中途昏睡过去的阿姆接到自己怀里。 “也许鹿也并不在乎它在说些什么,可能就是想听它说些什么,刚刚不是瞧见了吗?几乎就是哨音刚响,它就窜出来了。”天牛轻轻摇晃,中部肢爪的承载力有限,它并不能将阿姆从密林里一直带出去。 “搞不懂,这些无法交流的生物为什么都会喜欢这个小胖子。” 好像与鹿达成了协议,熊蜂将解红沙放上鹿的柔软背脊,肉眼可见的,解红沙似乎睡得更舒适了些。 熊蜂带头走,跟着的鹿时不时就要咬它的衣角,咬一次,熊蜂就要用指节在它毛茸茸的脸上转一圈,警告它不许做坏事。 悠悠哉哉的,它们从密林里出来,密林的其它方位也有夜间劳作的虫族小队,有拖着一只鼹鼠的,有抬着极大叶片的,大家都在往部落的方向聚拢。 熊蜂带着从无人的小道走到院落,对鹿说,“瞧见没,这是我家,下次可以来找我玩,就走刚刚的那条路,几乎不会碰上部落里的其它虫族。” 鹿瞧向熊蜂的眼睛大而明亮,睫毛卷翘,无辜可爱。 薄翅螳螂摇摇头,从鹿背上接下熟睡的解红沙。 第39章 我的心脏献给解红沙 叶片粘粘的屋顶,锯齿叶边,一片叠着一片,上面有蜿蜒的笔迹,从酣畅沉睡中醒来的解红沙望着屋顶,像陷进了空茫。 四肢与躯干是酸痛的,却又是舒服的。 “阿姆,你醒啦?”熊蜂的大眼睛罩过来,在躺着的解红沙的正上方。 绿意盎然的背景,毛茸茸细长触角,又大又圆的眼睛,好可爱。 解红沙弹了一下熊蜂侧角的麻花辫子,“怎么没有去上学?” “说是让我们在家避暑,五轮太阳正中午最热的时候,会随机点燃任何一个地方,以前发生过学习地燃爆事件,几只虫师根本救不了一大窝的幼年与亚成年小虫,好多都成为虫干了。据说烤得很香,我们虫师一边讲一边流口水。” “从那之后,接近五轮太阳快出现时,学习地就开始停课。” 熊蜂看解红沙没有起身的打算,便也爬上床榻,挤在解红沙身边,阿姆软暖的触感通过茸毛上的感知神经传达到心脏,熊蜂觉得安宁又幸福,虫生一辈子都可以这样就好了。 “阿郎呢?” “去打擂台了。” “天牛呢?” “说是要去给自己打造两支机械肢爪,便于击杀凶兽,不过它走之前做了凉糕在水井里吊着。” “你说沙丘凶兽为什么会来袭击探索地呢?” “我想,生物都只是想要快乐地存活,如果食物充足,没有生存危机,不会想要主动进攻或挑衅其它个体的。不是说五轮太阳悬空才会出现吗?有可能是因为沙丘里没有供给生存的食物了吧。” “有可能。”解红沙转过身子,侧着看熊蜂那么大一只侧躺着,眼睛亮晶晶,映着她的身影。 真奇怪,相处了这么许久,居然不再对它产生畏惧。 “想吸血吗?”解红沙晃晃白皙的手腕,青色的筋脉鲜明,滚烫的红血在内里奔腾。 熊蜂眼睛陡然一亮,又往后缩了缩脖子,“阿郎不让我吸。” “偷偷的,我们不告诉他”,解红沙指尖竖在唇前,小声地说。 熊蜂的鄂部立马凑过来,先是迫不及待地猛吸一大口,后来一点点的,慢慢的吸,满足得浑身茸毛瘫软下来。 被吸血的部位传来痒痒的触感,解红沙挠了挠熊蜂毛茸茸触角。 细长的肢爪刮擦,薄翅螳螂侧脸扭到一边,两只高大虫族反扭着它的上前肢,呵,白蛾虫母近卫的力道也不过如此,只是现在还不能挣脱,不能成为众矢之的,不能给阿姆惹麻烦。 “怎么?我不美丽吗?”白蛾虫母肢爪尖在螳螂面颊轻点,“我,不香吗?” 薄翅螳螂没有讲话,只是眼睑上抬,注视着白蛾虫母,毫无迷恋,毫无情愫。 白蛾虫母戳进薄翅螳螂的下颌,戳出洞,青色的血浸润出来,“你挑衅到我了,卑贱的虫”,它的下肢踩在薄翅螳螂的肩部,又顺着甲壳线在薄翅螳螂的胸部划绕,“是在故意引起我的兴趣?天天上我的擂台,回回打到最后以可笑的方式失败?嗯?” “没有,我只是想提高自身战斗力,最强的虫族都在您的擂台上”。薄翅螳螂仍旧保持原有姿势没有动,这个虫巢里有白蛾虫母,八只成年体虫族,如果动作够快的话,可以屠戮掉七只,在最后一只喊来外援前。“我有自己的阿姆的,我从未想背叛她。” “解红沙?”白蛾虫母轻声咳嗽,一只高大虫族顺着它的背脊,一连串的咳嗽好一阵才渐趋平缓,“半虫母?你认真的?她身上的气味还在持续不断下跌,不是命不久矣,就是要彻底蜕化成肉躯,她哪里有可能为你诞育强健的后代?” 它凑过来,“你真的没想过要我为你繁育后代吗?明明要赢却故意落败真的不是你要吸引我注意的小把戏吗?”,它问得很认真,甚至带着点尖锐,“你真的宁愿选择一只残缺的半虫母吗?” “我无意说谎”,薄翅螳螂注视白蛾虫母,“您今日便是宰了我,我的心脏仍然献给解红沙”,薄翅螳螂环顾一周,“您也并不在乎我这一只吧,勇毅的虫族在您身边并不缺。” 白蛾虫母有些癫狂地笑,扶着自己被新注入虫卵撑得透明的虫腹,“对,啊,对,勇毅的虫族,勇毅的虫族,在我身边并不缺”,它几乎是疯狂地将巴掌落到薄翅螳螂面颊上,“哪里轮得到你来点评,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攀附在我的部落里的垃圾”,它又软下劲来,在高大虫族的支撑下虚虚站着,“我的部落,哈哈,我的部落,这是我的部落吗?” 晶莹的泪滴顺着它的面颊滑落,伴随着的是它的嘶吼,“滚!滚得远远地,再让我看见你上擂台,我一定斩掉你的四肢,让你在擂台上呆个够。” 薄翅螳螂被拖拽出来,扔到地面上,溅起黄褐色尘土,押解的虫族居高临下,“不知好歹,虫母主动亲近,甚至提出繁育,居然为了一只半虫母回绝,错把土块当金砖。” 等押解虫族离开后,薄翅螳螂站起来,弹掉身上沾的尘土,走进巷道里。 在隐蔽的地方,阿达,外地虫族,还有一些本土虫族现出身形来,“十分,为什么没发信号,我们可以完好无损把你带出来的。” 薄翅螳螂笑起来,下颌的洞汩汩流血,“没必要,我召集你们来不是为这个,只是没成想在我们刚会面时白蛾虫母喊召,小伤,没关系”,薄翅螳螂接过一只虫族递来的树刺,扎着血洞两边的皮,封住外流的血,“我是需要你们帮我在几天后进攻凶兽,完成之后我会给予相应回报的。” 薄翅螳螂蹲下来,在地面上描绘沙丘凶兽的形状,“你们凑过来,我与你们讲讲它的大致特征还有可能的弱点。” 虫族们围拢上去。 第40章 自己也是一只好学虫呢 回到院落时,薄翅螳螂第一眼就看见了悬挂在高树上的黑蜘蛛,眉心一点红。 居然还没走? 树的枝丫间张开一张又一张网,有小如手掌,有大如屋顶。 它倒是能干,半日的功夫织出这么些网。 薄翅螳螂弯腰捡拾起碎石,在掌心轻颠几下,作势瞄准最大网要抛出,黑蜘蛛爬到大网上竖起前肢,张牙挥舞。 胆子也肥。 算了,驱赶它做什么,低等虫族并没有很大威胁。薄翅螳螂随手丢掉石子,推开门,眼前的场景几乎要令它心脏骤停。 “醒醒,醒醒,阿姆”,薄翅螳螂晃动昏迷在地面上的解红沙,又用脚踹旁边蜷缩成一个球的熊蜂,“赶紧醒,笨蛋虫。” 解红沙脸颊通红,眼眸紧闭,完全失去了意识。 熊蜂肢爪时不时抽搐着,又小声哼唧,眼眸开开合合,十分困倦的模样,薄翅螳螂狠揪熊蜂的眼皮,豆大的泪珠瞬间从熊蜂眼窝里涌出来,它迷迷糊糊,“你干嘛?你干嘛揪我,我要告诉阿姆你又欺负我。” 薄翅螳螂扇它巴掌,“你自己看阿姆现在还能不能答应。” 熊蜂瞥向解红沙的方向,它的亲亲阿姆睡得正香甜捏。 薄翅螳螂从厨房间拿出一叠的碎冰块,塞到熊蜂口腔里,耳朵孔,又放在脖颈,膝窝,熊蜂冷得直哆嗦,神思也清明了许多。 它低下脑袋,“天气太热了,麻醉草吐孢子,我与阿姆误吸了不少,所以昏沉了。” 薄翅螳螂放下心来,当时它摸解红沙呼吸脉搏正常,便已然没有那么紧张,直到熊蜂说出原因来,它方才觉得安心。 它赶紧起来将摆放在案桌上的麻醉草扔到门外,将阿姆移至床榻,让她好好睡。 解红沙睁开眼睛的时候,三个脑袋在她的正上方。 解红沙赶紧合眼,是做梦了吗?梦里只有熊蜂一个脑袋,现实里有三只等她醒的脑袋? 再睁开,还是三只小虫,可爱讨好的熊蜂,欣喜且期待的薄翅螳螂,稳重含笑的天牛。 解红沙撑起身子,“我这是?”,记忆慢慢回笼,“那些麻醉草,它们的毒性好强,只是在与思归学习新材料,居然毫无征兆地就被迷倒了。思归,你有没有怎么样?” 熊蜂摇头,“只是感觉很困,其它没有特殊感觉,阿姆呢?身体有别的异常吗?阿姆昏睡的时间要比我久得多呢,我晌午时就已经恢复知觉了,阿郎揪得我好疼。” 熊蜂把多层眼皮拉开,给解红沙看里间的红印。 解红沙按按那个红印,看向窗外,确实已是红色晚霞漫天,她又将视线转向天牛,残缺的肢爪上捆绑着两根金属杆,看着比空荡荡的裸露还要令她难过。 一支是被她掰掉的,一支是为保护她被敌虫斩落的。 解红沙摸上金属杆冰凉的触感,“对不起。” 天牛另一只肢爪的金属杆落到解红沙手面,“很好用的,阿姆,今晚大型生物围猎训练时,您会看到它们的威力。” 其实,它现在就可以用充足的材料制作两支与原生肢爪相差无异的机械肢,但是那些是制作星际舱必不可少的材料,它舍不得。 它可以将就着用,但是完全保护形态星际舱的制作不能拖延。 而且,原生肢爪提供的功能,这两根金属杆完全可以代替,它不需要那些花俏的装饰,让它们看起来美观得像真肢爪。 它身体残缺,可是心是不残缺的,它有在乎自己的阿姆,有同巢互助的兄弟,有与生俱来的机械天赋,它是完整的。 但是,阿姆看过来的眼神好悲伤。 所以,下次就为金属杆装上漂亮的外衣吧。 熊蜂将凶兽资料里的生僻字拓印下来,写在细长的草叶上,预备去往虫师所在的巢落请教。 关于凶兽的基本情况,大家都有了一些粗浅的认知,而解红沙也将一些言语对应上了相应的字,奇奇怪怪,歪歪扭扭的虫族字体,美得像一个个微缩画。 “阿姆,要不要也教我们一些褚石星球的字,比如我的名字?”熊蜂很认真的看过来,“或者一些常见字,如果一个字都不认识的话,在阿姆所说的饭馆里,点菜都不会。” 解红沙抓抓熊蜂软绵绵的脸,“你怎么这么好学,好啊,等凶兽斩杀掉,以后每日讲故事前我再教你一些褚石星球的字,再教给你一些诗歌,保管你啊,到了咱们的星球,就是小状元一个。” 熊蜂嘿嘿笑,“小状元,穿红袍游街的那种,还会簪花,我喜欢簪花。” “不要去找虫师了”,天牛拉住要往外走的熊蜂,“那些字我都识得的,以前在工坊里要看简易机械图,学了一些”,探究积存的星空舱文档时,也向春生请教了许多。 春生是知道许多不同部落的字的。总的来说,各部落字大同小异,但都带点各自特色。 解红沙惊疑地望向天牛,它之前还乖乖地坐在她旁边一起听熊蜂讲字画,还向她请教过,现在,怎么就都识得了? “时间不多了,字以后可以慢慢学,但是攻击凶兽的经验技巧就在眼前,搞不好会丢命的”,天牛本就打算在第二日就告知大家自己会识字的,它只是贪念和阿姆坐在一起学东西,然后还可以假模假样请教阿姆,看阿姆认真仔细地教它,凶巴巴地问它怎么学了三遍还不会,甚至牵起它的中肢爪描摹字迹,最后看到它终于写出来骄傲自豪的神情,它很享受被阿姆教导的。 它的虫母天生与众不同,不会教它狩猎,躲避天敌,或者如何在虫族的聚落里谋求到生存位置,她只有一副柔软的身躯,可是到底还有她能教的。 薄翅螳螂耸肩,还是在春生生活的那片区域好,没多少歪七扭八的字,大多是简易画,蛤蟆就画个蛤蟆,五个金币就画五个金币,哪里需要这么多弯弯绕绕。这个白蛾虫母的巢真会折腾,识得这些字可也不能击落对手的头颅。 不过,薄翅螳螂视线落到那一沓树叶片上,这种需要累积经验才能更全认知的大型生物,需要文字传承的吧。 说不准,里面随意的一句话,就是一只虫族或几只虫族用生命换回来的。 薄翅螳螂坐下来,乖乖学习。 自己也是一只好学虫呢。 第41章 诱饵与蝰蛇群 “今晚我来做诱饵”,熊蜂高高举起爪子。 没有异议,熊蜂抖啊抖,虫族的皮退去,系着蝴蝶结的小辫子隐去,露出类人的白嫩嫩俏生生的皮肤,肉嘟嘟,很光滑饱满得捏。 它扬起透明有黑色纹路的翅膀,往漆黑的密林深处扎去,明晃晃就是一只鲜嫩可口的肉蛋,只在腰部围拢着裤衩。 “今晚可能吸引来大货”,薄翅螳螂盯着远去的熊蜂,中肯评论。 解红沙点头。 “嗯”,天牛也非常同意,它又低头看看自己残根上系的金属杆,又看看自己黝黑的皮肤,那些大型生物会对自己视而不见吧,毕竟看着就不怎么可口的模样。 果然一会儿的功夫,熊蜂就快速飞冲出来,身后跟随的动静很大。 解红沙架好拉弓姿势,薄翅螳螂的刀口利齿与天牛的金属线在夜色下闪烁着寒芒。 平地一片寂静,粘稠燥热的微风,只有巨兽身体摩擦草面,与巨大的喘息声。 离得近了些,解红沙欲要拉弓,遮蔽清月的乌云散去了些,四周更亮堂了,巨兽却一个急刹,掉头就跑。 ? ?? 解红沙,熊蜂,薄翅螳螂与天牛望着逃窜向密林的蝰蛇,月色下,它血糊糊的尾部切口清晰可见。 “你在哪儿找到它的?”薄翅螳螂戳戳熊蜂。 “我没找,我就进去转了转,还没深入呢,听到动静就赶紧转身飞回来了”,熊蜂挠挠脑袋,“谁知道还是它”。 熊蜂扬起翅膀,“我再去诱一只回来”。 “不必了”,天牛指向正前方,密林里,数十双硕大眼睛,越来越多的眼睛逐渐睁开,恐惧与威压,还有血腥气从密林里吹来,“快跑!” 熊蜂拉着解红沙就开始急速升空,薄翅螳螂吊着天牛也开始往高处飞。 那群蜿蜒的巨物爬至草地,为首的赫然就是断尾的那只,像是有了无尽的底气,张着硕大的嘴露出凶恶表情,一只只比它大得多的蝰蛇跟随在它近侧。 一只只蝰蛇叠加,蜿蜒扭曲,最上面的蛇越来越高,吐着猩红的蛇信追逐在天牛下方。 “看来,我还是有点魅力的”,天牛小声吐槽。 “哈,难道不是因为你的金属线断了那条蛇的尾”,薄翅螳螂往上提溜,天牛真的挺重的,大骨架,肌肉密度高,“要不你把金属杆扔掉吧,我还能飞得更高些。” 天牛立刻解开系带,金属杆高空坠落,好多只蝰蛇张嘴咬,模模糊糊里好像砸中了一只蝰蛇的脑袋。 “我已经飞到最高了,不能再往上了”,在更高一点的熊蜂叫嚷着,这些蛇类行动速度并不慢,几乎是一坨一坨快速平移着,唯一的胜算就是可以飞到一定高度,但是这些蛇在把自己不断叠高诶。 “那就转向,往密林里飞,树木可以阻碍它们的行动,叶片可以妨碍它们的视线”,薄翅螳螂看向下方不断逼近的蛇口,再累加一条蛇,天牛就要被咬掉后肢了。 薄翅螳螂赶紧把天牛又往上拽拽,避开猛抬高逼近的蛇口。 薄翅螳螂与熊蜂几乎是同时猛然掉转方向,解红沙与蝰蛇头部堪堪擦过,硕大的瞳仁,寒凉的气息,电光火石之间,解红沙用脚推弓射击。 “不行,阿姆不行”,熊蜂勾回弓箭,“后座力会让我们下降,有危险。” 在密林里绕飞了一段时间,蛇类似乎就被各类树木牵绊住了,慢慢地落了后,有蛇要爬上高树,但粗糙的树皮却令它们行进得很慢。 解红沙一行在高高的树尖喘息休憩,大口大口吸气吐气,豆大的汗滴一颗又一颗坠落。 等到稍微平息,薄翅螳螂嗤笑,“掉下的金属杆,要砸中的还是那条断尾蛇就有趣了。” “那它可真是倒霉极了”,累趴了的一行人在树桠间笑,圆月是它们的幕布。 “既然已经进到密林了,我们不如去找寻部落的夜间狩猎队,加入它们,既能达到实战提升目的,又能提高安全性”,薄翅螳螂望向高树中部,那里似乎有黑乎乎的影子要爬上来。 “嗯,而且不久后沙丘杀兽我们是要和陌生的搭档配合的,现在找部落里的虫先演练一下,未必是坏事。”天牛也同意,它眼角余光也注意到了越来越往上的黑影。 解红沙正在给熊蜂被划破渗血的皮肤敷嚼碎的树叶,刚才太紧急了,熊蜂几乎没有时间和精力转换成虫族形态。 “以后还是要少转换成类人形态,虫族的毛发与盔甲都可以保护本体”,解红沙一个个敷伤口,白皮上一个个渗血的口子,实在令人心疼。 熊蜂接收到薄翅螳螂的示意,拉着解红沙缓慢升空飞起,“阿姆,现在去实战更重要哦,我把疼痛的眼泪攒着,结束战斗后再找阿姆哭哈。” 薄翅螳螂拎着天牛也跟飞上来,回首再看,黑乎乎的影子已经爬到了树的顶端,怎么像是一只蜘蛛? “下次给自己装副机械翅吧,也许比金属杆管用”,薄翅螳螂飞高一点,又被天牛的重量下拉一点。它们都在往完全体蜕变,已经不再是幼虫或亚成年体轻盈的体量,尤其它们的战斗力很强,只会更重。 “知道了”,天牛声音落寞,“都怪我,失去两只肢爪,没有平衡飞不起来,拖累你了。” 薄翅螳螂脑腔突突的,“再讲一句话,我就把你丢下去。” 真,好气啊。它刚就只是在客观描述。 第42章 蓝闪蝶与八只目 在听到激烈打斗声后,解红沙一行落到树桠上,透过繁密的树叶看向地面的缠斗。 数十只虫族,在围攻一只啮齿鼠。 尖刺蜂的尾刺,白蜘蛛的蛛网,蜻蜓尖锐的下颌骨…… 啮齿鼠的爪尖上有血滴,耳朵上有缺口,鼻子上插有尾刺,但它仍是在白厚密集的蛛网里左突右奔,试图挤出一条活路。 胜算似乎在虫族一方。 只是虫族替补上位的间隙,啮齿鼠寻到机会从蛛网上方一跃而出,急速奔跑前尾巴卷着一只黄蝶,快速往树洞口钻去。 洞上方的一段树皮却绽放开来,露出蓝色闪点,一柄长枪扎着啮齿鼠脖颈椎骨,贯穿入地面。 突然,另一柄长枪自下方直窜上来,速度极快,角度刁转,根本没有移形换位的时间,螳螂亮出大刀,刀枪嗡鸣,格挡开直击向解红沙面门的一枪。 熊蜂与天牛立刻皱眉。 “谁?出来!”蓝闪蝶大声呵斥,底下数十只虫族的目光也全部聚焦到长枪射向的位置。 天牛率先一跃而下,接着是薄翅螳螂,都是战斗姿态,最后熊蜂拽着解红沙轻缓落地。 “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加入你们的战斗。”天牛的视线扫过在场的每一只虫族,最后目光落到蓝闪蝶身上,想必它就是带队者了。 蓝闪蝶讥笑,收回的长枪一个个点过来,“一个残废,一个小胖子,一个快没气味的虫母,也就这只螳螂还有点看头”,长枪戳向地面扬起干裂的尘土,“怎么,当我这是收容所?还是收破烂的?” 天牛中部肢爪反手捂住解红沙的眼眸,挡住四溢的微尘。 “你瞧不起谁呢?”熊蜂最是按奈不住,尾针几乎是瞬间立了起来,它挠肚子上的茸毛,刚有小虫子爬,可痒了,它大眼圆睁,指蓝闪蝶身后带伤的虫族,“我看你才最好笑,它们累死累活消耗体力围堵啮齿鼠,你这么厉害怎么不一开始就上场,哼,也许你也就能射一两枪。” 枪在蓝闪蝶的肢爪里旋转,“你大可以试试我能不能射第三枪。” “试试就试试!”熊蜂拔出尾针,翅膀急速扬起。 “思归!”解红沙拉住熊蜂,摇头。 熊蜂眉头皱得死紧,但到底握蜂针的肢爪收了回来,扇飞的翅膀逐渐平息,“阿姆,你看它,真讨厌,我才没有很胖,我是因为被茸毛撑起来的,沾了水的话我也是很苗条的。” 薄翅螳螂往熊蜂圆鼓鼓的肚皮瞅一眼。 “算了,既然它们不欢迎,我们离开就是了。” 只是没想到,找到第二支捕猎队已是接近晨曦的时候。 深夜里的密林,怎么说呢,好像有无数只眼睛,观察着你的一举一动。有时候,明明听着声响过来,但是越接近越静谧无声,就连一点点的微风也没有,只有闷热在身上爬啊爬,解红沙与三只虫都变得臭烘烘。 某些时候,解红沙觉得路径相当熟悉,好像是之前去往深湖的路径,但是转一个弯又觉得不是,分明是一段从未走过的新路。 “你们,为什么一点都不感到害怕”,解红沙到底还是问了出来。 “因为已经来过好多回了呀”,上空的熊蜂低头,“这里其实还是我们熟悉的地域,也算不上密林的核心地带,只是第三第四圈层,再往里面我们也是不敢一只虫随意乱逛的,瓜瓜也不让我到里面去。” “阿姆感到很害怕吗?”天牛停下脚步。 薄翅螳螂也从解红沙后方快步走上前,“前后,上方,和后方,我们都封堵了,很安全。” “需要我背着阿姆,或抱着阿姆吗?”天牛蹲下来。 薄翅螳螂掐自己爪心,它怎么这么会,自己怎么想不到!!! “没关系,我——啊!”解红沙大叫,滑滑的油腻腻的东西从她脚面爬过了,是蛇吗?呜呜,是蛇吗? 薄翅螳螂把软体动物捏起来,“无害的,而且它们身体自带的透明粘液有愈合伤口的作用。” 解红沙与软体动物大眼瞪小眼,其实有点可爱的,三只朝天的喇叭状长耳朵,透明软乎乎的身体,皮肤表面有光线流动,薄翅螳螂捏一下,光线亮一下,再捏重一点,光线再亮一下。 “遇到攻击的时候,只会傻乎乎的发亮,试图吓走侵略者。”薄翅螳螂想了想天牛刚刚的举动,“要留着玩一玩吗?”,它把软体动物送到解红沙面前。 解红沙猛退一步,“不用了!” 呜呜,箭术精进带来的是勇气,胆子却还是那个胆子呢,最害怕这些奇奇怪怪滑滑溜溜的东西了。 再往前走一小段距离,她们的脚每落在地面一下,地面上就亮起黄色流动的线,与刚刚放走的那只软体动物极为相似。 就是在软体动物浪潮的尽头,它们看见了属于部落的第二支捕猎队。 “呦,大哥”,迈进气味互相可辩的范围里,一只八目小虫几乎是瞬间从队伍里蹦跳出来,直奔熊蜂方位而来。 第43章 多目虫族群 好像是,熊蜂提过的有4对大眼睛的朋友? 眼睛错落分布,虽然是4对,但并不一样大,排列也不整齐,每一只眼球都非常漂亮,像蓝色风暴。 “我正打算过几日到大哥家做客呢,居然会在密林里偶遇,好开心”,八只目小虫高举前肢,快乐抖动。 八只目小虫扑过来,“你是大哥的阿姆对不对,会讲有趣的睡前故事”,它又转向天牛,“大哥会做布兜的哥哥”,它指尖落在薄翅螳螂身上,“我也知道你,做饵块的哥哥,里面还会放上臭汁。” “那是它掰脚腕输掉还赖账应得的,哼哼”,薄翅螳螂肢爪交叉环抱,“你们在围猎吧,算上我们。” 八只目小虫犹疑了一会儿,又跑到族群位置询问一番。 远远看过去,这支捕猎队全部都是多目,是同一族群的,八只目小虫摇晃着其中一只较大虫族的手臂,又摇了摇另一只,嘴巴开开合合,因为稍有些距离,听不太清它们在讲些什么。 很快,八只目小虫就领着解红沙她们进到多目族群里。 八只目小虫走在解红沙身侧,多只眼睛忽闪忽闪,非常漂亮灵异,“大哥是只好虫呢,如果不是大哥,我肯定又把同学吃掉了,我们族群有毕业虫的希望又要中断了。” 吃同学?解红沙看向这只漂亮小虫。 “我们族群食量超级大的,动脑子或者运动消耗能量也非常快,如果饥饿降到底线下,会失去理智直接进补。那天,我忍耐好久,最后却还是忍不住扑向了同桌,我也超喜欢我的同桌的,它还给过我浆果,我甚至想以后和它一起生活,不追逐虫母也可以。” “可是,我的理智是清醒的,身体却是不受控制的,我流了好多泪,却还是清醒地看着自己往同桌身上扑过去,我知道,所有的虫,包括虫师也阻挡不了的,我的口器很厉害,我的消化腺很强。” 八只目小虫眼睛亮晶晶望向熊蜂,“大哥是我的英雄,它一下子就把我拍瘪了。” “我们祖祖辈辈都因为吃同学被逐出学习地,从来没有一只学习到最后,同班的虫,包括虫师几乎都不能压制发疯的我们。以前还有讥讽的话,说是只有原始虫母的虫崽可以压制我们。部落里的虫嘲笑我们野蛮,是永远不开窍的族群。” “我以为我也会是一样的命运,但是,大哥改变了我的命运。”八只目小虫黏在熊蜂肢爪边,“只要在学习地,我就是大哥坚定的小跟班,大哥会阻断我的疯狂,我爱大哥。” 解红沙看思归尾巴尖尖翘起来,有点好笑,它被夸奖的时候,或者别人表达喜欢它的时候,尾巴尖尖总会翘起来。 好像在说,对对,我就是这样的,快继续夸我,快继续喜欢我。 很快,解红沙一行见识到了多目族群猎捕的方式。 同样的啮齿鼠,与第一支狩猎队那处相差无几的体型。 四只多目虫急速奔跑,与啮齿鼠同步,同时进攻,固定四肢,三只多目虫从尾巴开始,旋转进食,不大的功夫啮齿鼠的下半身已是白色骨架,啮齿鼠还是活的,它尖叫,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尾巴丢失,后肢丢失,心脏丢失,直到再也不叫,再也不动。 三只爬在啮齿鼠身上的多目虫像是旋风,所过之处只剩一片白骨森森。 “你怎么不去进食?”解红沙戳戳八只目小虫。 八只目小虫露出笑,“吃饱了,我们已经狩猎一夜,这是仅剩几只还未进食的。” 解红沙在啮齿鼠的血雾里愣怔,这个族群的战斗力太惊人了,速度快,可以追平啮齿鼠,咬合力惊人,可以固定挣扎的啮齿鼠四肢,胃容量大,明明是常见虫族体型,可是短时间可以进食大量肉块。 八只目小虫的长辈把心脏上方最好的一大块肉交给熊蜂,“给你们,你们不需要付出劳力,我们也愿意分享食物”,长辈挠挠八只目小虫的脑袋。 “不是的,我们不是要围猎后的食物,为的是训练围猎时的配合,再过几日,我们需要去击杀凶兽。” “凶兽?是沙丘里的那些吗?”一只相当健硕的多目虫挤到前面。 “你怎么会知道?” “左相大人发帖了,邀请函上讲明几日后在沙丘东南入口汇合,还给了一大袋金块。” “邀请函?一大袋金块?”熊蜂疑惑的眼神看向薄翅螳螂。 “别望,我们什么都没有。”薄翅螳螂摇头,“左相邀请了很多虫族吗?” “不清楚”,健硕的多目虫摇头,“我是在步行回巢的途中收到一只银蝶送来的简易信,只要打勾参与,不过两天就有一群银蝶拥着一大袋金块,很多,是买命的那种多。” “左相大人可真会选,它可是我们族群这一代最强健的”,长辈拍拍它的肩膀,“我们可都没接到左相大人的邀约,以前哪,只要是帮左相大人做事的,事情完成后左相大人都会盛宴款待,左相的宴席,许多虫都想参加呢,里面偶尔还会邀请到其它部落,甚至是王城的虫母,许多食物与肉类也多是不常见的。” 长辈的肢爪又落到八只目小虫肩膀,很骄傲自豪,“再过几年,邀请的就必然是翡了,它可是第一只在幼虫阶段就开启八只目的,而且,它额角也在鼓包,说不定会成为我们族群史上第二只有九只目的虫,它一定会带领我们强大起来。” 八只目小虫腼腆地笑。 “既然大家有同一个目标,你们又是翡的好朋友,那么接下来几天就在我们族群里一起围猎,我们可能不会特意迁就,需要你们自行寻找打配合的机会,如果猎捕到食物,我们按各自奉献分割。”健硕虫族提出建议。 “好。”天牛与多目族长辈击掌,示意双方签订盟约。 “太阳逐渐升起,已经不再适合做过多体力运动,我们今晚天星一刻,在这个位置,再见面。” “好,合作愉快。” 第44章 偷肉块的蜘蛛与小肥虫 回程的路上,特意绕到金属杆下坠的地方,因为蝰蛇群还在盘旋潜伏,一行人并没有深入到草丛里探查。 将明的天空,粉紫绚烂的朝霞,解红沙一行拖着疲惫的身躯归返,行至中途,四轮红日几乎是同时从四面地平线跃起,整个世界刺眼的明亮,暑气从地面蒸腾而起,硬土块缝隙里晨露的蒸腾肉眼可见。 短短一小段路程,解红沙与三只小虫浑身缀满汗珠,饥渴几乎是瞬间爬上喉头。 天热得越来越快,目光所及处,曝晒在太阳下的虫族少之又少,大多藏进巢穴内或躲避在树木灌草的阴影下。 有些干燥地段,已经自燃起小型红火,难怪思归讲,等到五轮红日同时升起时,任何地段都有可能燃烧。 解红沙抬头看天空那令人炫目的四轮红日,熬了一夜的疲倦身躯出汗到虚脱,这个星球的自然环境比褚石星球恶劣多了,看了短暂时间,日晕就一圈圈出现,解红沙赶紧收回视线。 到院落的瞬间,解红沙与小虫们都扑到阴凉床铺,瞬间沉入睡眠。 只是,在入睡前一刻,解红沙迷迷糊糊想起踩汗滴的那枚卵,这么久,应该已经孵化了吧。 解红沙醒得早些,在厨房间清洗菜叶,水流哗啦啦,但流速明显比往日慢得多,甚至还有中途像要断掉的模样。 眼角余光里,一只黑乎乎的爪子爬上案台,勾着一个肉块,极缓慢地滑走,解红沙视线追过去。 一瘸一拐的黑蜘蛛,举着肉块在头顶,背影里透露出喜悦与快乐。 慢腾腾地爬上门前高树,顺着一根蛛丝上爬,最终将自己挂到焦干泛黄的蛛网上。 好像是之前被阿郎打落下来的那只蜘蛛。 这样的天气来窃食,大抵是没能捕捉到充足的猎物吧。 地面灼热得烫脚,解红沙将手上残留的水迹擦拭在围裙上,回到里屋继续清洗。 不大的功夫,四碗准备好了,绿叶菜与切片肉干,很清爽。 思归喜欢吃网蜂蜜,滴两滴。 阿郎喜欢调味粉,撒一点。 天牛喜欢饵块,边上放两块。 至于自己,需要一碗虫族喝了会拉肚子而自己完全可以的青豆凉汤。 真漂亮。 对于做饭,自己愈发熟练了。 解红沙给天牛添第三个饵块的动作慢下来。 自己好像从没有给阿父阿母他们准备过膳食。以前是不会,现在是没机会了。 眼泪顺着解红沙的面颊滑落到碗里。 等到情绪平复得差不多,解红沙逐一叫醒小虫们开饭,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思归嘴里塞满饭也要说自己在梦里见到好大一朵花,里面花粉超级多,又厚又软,是超级香的花粉软床。 薄翅螳螂与天牛分别说着自己今日的安排,解红沙听着。 吃完饭后,大家各自奔忙,解红沙擦拭自己的弓,脑子里全部都是关于夜间与多目虫配合的事。 它们速度快,又勇猛,遇上这样的搭档,自己怎么做会给它们最大支持? 遇上沙丘里的凶兽,假如真是与资料里给的信息完全一致,又该如何配合才能给与凶兽最大最快打击。 密林附近部落尚且如此燥热,沙丘里恐怕更是如同火炉吧? …… 时间在庞杂的思考里快速流逝。 到了约定的时间,解红沙与小虫们如约到达地点,双方几乎没有更多言语,直接开始寻觅中大型兽类行动轨迹,斑驳树皮上,地面残留的行迹,任何地方都不放过。 可能因为是多目的原因,多目虫发现兽类行踪的速度都极快。 大家追踪着,发现毛毛兽一只,因为天气热毛掉得几乎没有,丑得可怜又可怕,可是利爪尖牙,出色的跳跃,解红沙她们与多目虫追逐得辛苦。 一开始,解红沙她们很难追逐上多目虫的速度,可是慢慢地,居然也能勉强跟上,熊蜂说自己的翅膀要扇得冒火了。 解红沙拉弓的时候,多目虫们大多还只以为她不过是有个把势,是一只气味快消散害怕被虫族抛弃正在学习自力更生的可怜半虫母,直到那空气柱扎进毛毛兽行进方向正前方,直接导致毛毛兽往多目虫族群包围圈里跑时,它们着实无比震惊。 第一夜,解红沙她们切进多目虫围猎圈里的,就只有那一箭,天牛它们甚至都没能出手。 说好按贡献分食猎物,但多目虫还是给了她们充足的肉,它们自己就地进食,山堆一样的食物炫得极快。 “它们的食物是传送到异空间了吗?”熊蜂盯着它们平坦的肚腹,上面肌肉块板结,“我吃得比它们少多了,可是却这样”,熊蜂捏自己肥肥软软的肚皮。 “没事,思归可爱。”解红沙捏熊蜂肥肥软软的肚皮,自打那一次熊蜂喊她捏肚皮,她烦躁时就会捏捏,心情很快平复,高兴的时候再捏捏,心情会更好。 “我也很可爱”,八只目小虫从熊蜂身后探出脑袋,笑裂出的牙缝上还站着肉沫肉丝。 “是的”,解红沙笑,确实是一只可爱的小虫,什么都要向“大哥”靠拢呢。 第二夜,薄翅螳螂斩下超大只肥肥兽后肢的一刀,一下子获得了强健多目虫们的仰慕,快准狠,很有它们多目虫狩猎的形态,就是胃口不行,吃得慢腾腾,看得让人扫兴。 “能吃是福,你怎么只吃这么一点点”,强健多目虫坐到薄翅螳螂身侧,看它拿小刀割肉片快速补充大量消耗的体力。 “得留着胃吃阿姆做的饭”,薄翅螳螂往嘴里又塞一口,阿姆做的饭,它一顿都不想错过。 “切”,强健多目虫哼一声,又看向在给天牛摘背部沾的刺草球的解红沙,“你还怪幸福的。” 强健多目虫注视着自己的族群,年长者在青壮族守护下进食,小多目虫们在追逐打闹,“我也不差,你很强,去杀沙丘凶兽时,我们互帮互助吧”,强健多目虫伸出肢爪。 薄翅螳螂握上去,“你只能排在我阿姆之后”。 “当然。” “还有那只小肥虫,那只天牛。” “这是自然。不过,你也叫那个小胖子叫小肥虫啊,哈哈哈,我之前在族群里喊它小肥虫,八只目还追着我打来着。” 第45章 成长与出发 往后几夜,解红沙她们与多目虫们配合得愈加熟练,及时补上的一刀,及时封住的兽类逃跑路线,及时将受伤的多目虫从巨爪下带离。 天牛的金属线在围猎中一次次拉起,从银白到沾满黑褐色血迹。 解红沙习得了兽群混乱狂奔时掩护自己的技巧,从需要小虫们时时看顾,到自行翻转巧妙躲避,再到箭援熊蜂、天牛和薄翅螳螂。 空气柱一支追一支射出,解红沙飞速成长进步。 直到出发前一夜,解红沙一行还是没能寻回金属杆,只因她们常练习狩猎的那处随时都有巨型蝰蛇盘旋游移。 天色微亮时,大家动身前往沙丘集合点,刚踏出部落,就看到有三三两两的虫族陆续走出来,大道前方也有一只或两只行走的虫影。 也许大家都是奔赴向同一个目的地。 去杀凶兽了。解红沙握紧手内的弓,身边有三道清晰的喘气声,薄翅螳螂,思归和天牛。我们一起去杀凶兽。 到达目的地时,集合点已聚拢了不少虫族。 解红沙刚一到场,几乎所有目光都聚焦过来,又装作不经意地消散,小声的议论响起,又渐渐地愈发响亮。 “怎么回事?这里怎么会有一只气味浅淡的半虫母?” “确实奇怪,不过她好漂亮,我怕我杀凶兽时克制不住去看她。” “她身边的那只螳螂,是最近擂台上的无冕之王吧,每次上台把第一名打得半死,最后疯狂放水,装跌下台,嚣张得很。” …… “喂,声音小点,左相大人来了。” 密匝的虫群分开一条道路,左相缓步走来,微亮天际,银色蝶翼,眉眼精致凌厉,路过时,它眉眼瞥了下站到道旁的解红沙,面无表情。 解红沙却觉得它陌生可怕极了,一点没有在长尾大蚕蛾躯壳里的熟悉感。她熟悉的左相,是每日踩点来吃鲜味蘑,进食时鲜少讲话,偶尔会带许多好吃肉块来的长尾大蚕蛾。 而不是眼前这只,美丽梦幻,眼神没有温度,冷漠的银蝶。 她摸自己的鼻子,也许,是因为她不能辨别虫族气味的缘故。它换一具皮,她就觉得它很陌生。 太阳尚未升起,沙丘还留有夜间的寒凉,大部队沿着银蝶的带领在一条路上行进,大家几乎都没有再讲话,保持着战斗前精力的储备。 左相大人说,“一定得在四个日头悬空一线前退出沙丘。” 左相大人还讲,“一些有关凶兽的资料已经传达给你们,到时候只要发挥你们各自所长即可。” 沙丘里似乎还有许多生物在此生活,时不时的一处鼓包沙丘就会凹下去,或者某片沙里冒出一颗奇形怪状的脑袋,只是似乎没有攻击性,只看着过路的它们。 每走一小段距离,解红沙都能发现一个小型石碓,与她在溪里见过的白色卵石一模一样,所以沙丘里也有这种石块? 队伍走过一个又一个石碓,解红沙终于反应过来,这或许是路标? 谁留下的? 再到后边,作为路标的就不再是白色卵石,而是一具又一具虫族骨架,陈列在黑色沙粒上。 太阳已经逐渐升起,只是它们没有影子,黑色的砂面上没有她们的影子。 解红沙感受到了荒凉与孤寂,她们好像脱离了虫族世界,进入到一个异空间。 虽然有许多虫族,身边也有小虫们陪伴,但整个世界还是空寂得可怕。 第46章 幼崽与母兽 长途跋涉,终于走到沙丘凶兽的巢,在一块巨大的、足以遮天蔽日的黑色石块里。 恶意与森寒吹向了伫立的每一只虫族。 它们的同类,有着美丽花纹、斑点与色彩的同类,被作为装饰品,密密麻麻铺盖在黑色石块表面。 黑色石块侧方的坑洞,深且大,里面有巨大兽类骸骨,也有堆积的虫族躯壳,全部都是碎裂残破的,就像是被咀嚼过,稍硬的甲壳与骨骼被吐出来。 愤怒与战意瞬间点燃在场的每一只虫族。 解红沙却冷漠得可怕,她看着那些以各种姿势蜷曲着离开的虫族,大面积的,恐惧与哀求爬满的面容,恍惚间,就好像回到了王城被攻破的那一天,明明已经哀求了,明明已经跪地求饶了,反叛军的枪戳进那些人的胸膛,划破那些人的喉管,那些她朝夕相处,会对她露出可爱笑容的人们堆满了王城的每一个角落。 再抬眸,对巨型凶兽的恐惧,对未知领域的害怕已经从解红沙身上褪却得干干净净。 由一只虫族带领,在石洞的小腔室里弯弯绕绕,最后落到草巢上方。 七彩艳丽的蛋,有着一圈圈繁复花纹,每颗蛋都比解红沙大。 她们领到的任务是,杀掉新破壳的幼崽。 熊蜂攥紧蜂针,对着固定点使劲戳刺,“不行,如同左相所言,这些壳坚硬无比,外力破不开”,看努力许久,蛋壳上一点裂纹都没有,熊蜂泄气地从蛋顶滑落下来,落地时溅得草屑飞起。 黑色石块里充斥着凶兽的怒吼,左相的指挥声,大量血液洒到墙壁的喷溅声从不远处传来。 石块深处解红沙所在的位置却安静地可怕。 美丽的蛋盛放在松软的草甸里,石块顶打磨得薄薄的,阳光穿过薄石洒在蛋上,里面有小凶兽在游动。 在解红沙靠近的时候,蛋里的小凶兽居然贴近过来,也许它以为解红沙落下的阴影是母兽的爪印。 解红沙,天牛与熊蜂站立着,等待着这一窝几十颗蛋的破壳,在她们的周围还有一些陌生虫族,它们的共同任务就是摧毁这批新生崽。 蛋壳的破裂声在石洞里清晰无比,外间传来凶兽更激烈的嘶吼,似乎感应到了它的幼崽们逐一在破壳。 黄色的液体从蛋壳中部渗出来,一颗湿漉漉的脑袋钻出来,懵懂地哞哞叫,大眼睛,圆润的大嘴弧度,稚嫩的嗓音。 它的眼睛映照着,一只生物拉着金属线,勒上它的脖颈,它发出凄厉地尖叫,不远处传来更重更愤怒的嘶吼,整个石块好像也有轻微晃动,慢慢地,它悄无声息。 察觉到幼兽发出声音后,凶兽的反抗更为激烈,天牛合上幼崽的眼,“下一只再破壳时,不能让它们发出声音,最好壳破的一瞬间,直接抹杀。” 咔嚓,咔嚓,咔嚓,陆续的破壳声响起,虫族们一拥而上。 在内部破开的蛋壳间隙,解红沙瞄准,空气柱直接从小小空隙钻进去,扎进幼兽身体,将它钉在蛋壳内里的另一面,它所有的疼痛声淹没在未流淌出来的蛋液里。 熊蜂趴到蛋壳露出的缝隙里,先看好合适位置,下一瞬,蜂针戳进缝隙,对着幼兽的心脏处一阵毙命,一只又一只,叫这些还未得见天日的幼崽死得悄无声息。 最大那颗蛋破裂时,负责的虫族没能守住,幼兽整只跳了出来,几乎是落地的一瞬间,它柔软稚嫩的皮瞬间变得坚不可摧,张开嘴尖利地呼唤母兽帮助,一张嘴里绽放出另一张嘴。 身上的鳞片全部张开,易受攻击的腹部紧贴在石地上。 几乎是瞬间的功夫,负责的虫族便被它一口吞掉,它的肚腹发出剧烈的消化声,混杂着虫族的惨叫。 在场的所有虫族头皮发麻,解红沙也加快手中进度,两指捏弦,射出两箭,扎进两个蛋内,蛋壳里挣扎,蛋壳摇摇晃晃几下终于平息。 解红沙赶紧回弓射向往外奔跑的幼兽,若是它跑到母兽身侧,母兽发狂更是难以应对。 “思归,引诱它的视线,就像我们之前演练过的”,当初,解红沙她们是以应对巨型凶兽为计划训练,如今用到幼崽身上同样适用。 熊蜂从未完全破的壳里抽回带粘液的蜂针,快速飞到幼兽前侧,引诱视线,幼兽立起铺抓的瞬间,解红沙射出空气柱,天牛的金属线同时缠缚向它的后部肢爪,空气柱一箭箭射在幼兽腹部,始终在一个定点,空气箭矢从一开始被弹开,到终于划破硬皮扎进去,幼兽倒下来,大嘴边角流着血。 陆陆续续逃窜出的幼兽,也逐一被其它方位的虫族清理毙命,石洞深处不再响起破壳声,再次变得安静起来,回响的巨兽的嘶吼愈发哀戚悲伤。 解红沙回头看,薄薄的石块仍然向下挥洒着阳光,草甸上不再是铺陈的美丽完整的蛋,而是蛋的彩色碎片,有些立着的蛋壳里搭着幼兽小的肢爪,或者细软的尾尖,地面上也是一具又一具沙丘凶兽幼崽。 它们,不会再有机会去破坏探索地与部落。 空气柱擦着左相的侧脸,扎进由它破开的凶兽硬皮。 银蝶回首,满身血迹脏污的解红沙,手持着弓箭,一支又一支连射,速度极快,她大步跑着,随着距离的接近,射过来的箭矢扎得越来越深。 熊蜂从后方飞来,抓住解红沙的手,升到半空,熊蜂寻觅合适方位,空气柱与蜂针同步扎进由其它虫族制造出的裂口。 遍体鳞伤的凶兽张嘴扑咬向银蝶时,它居然有些出神,原来,弓箭不是熊蜂的小玩具,是解红沙的武器。 其实,这次围猎它是有着十全把握的,让薄翅螳螂参与进来,只是为了降低我方的伤残率,至于解红沙,它只是想亲眼看看她还能付出些什么。 她拉弓的样子,很漂亮。 她擦掉面颊上被喷溅的血肉的动作,很漂亮。 她面无表情直奔向巨型凶兽的姿态,很漂亮。 它承认,它对她有些改观了,她也并不是一无是处,只能煎蘑菇。 银蝶肢爪心浮起鳞粉,银色闪光,一层层落进凶兽大张的嘴里,在它呛咳的时间里,扇翅快速后退,将被凶兽肢爪夹住的五星瓢虫拉出来。 “武,进,剽……,到你们了。” 随着银蝶的呼唤,各自战斗的来自不同族群的强悍多目虫们,迅速钻进凶兽脖颈被打开的那道伤痕,从脖颈开始迅速向心脏吃去。 石洞口哨音响起,预示着捕猎返回的雄兽越来越近了。 第47章 屠戮与掌心蝴蝶 雌兽与雄兽不是一个量级,后者是前者体长的两倍,这意味着它有更重的杀伤力,与此同时,灵活性也大幅降低。 雌兽一咽气,虫族们从雌兽身体钻出来,等待着与雄兽的一场恶战。 这些凶兽会去往部落进食的原因已经一目了然,幼兽在四日最强烈时破壳,等到五日炽热时成熟,贫瘠的黑色沙丘根本无法养活新诞生的如此之多的大型兽类,它们选择进犯到虫族领地,吞吃土壤上养育的鲜嫩虫族,强悍的胃部甚至可以消化探索地的金属建筑。 在这个石头巢开战的同时,广袤黑色沙丘不同方位的巨石里都在战斗,左相自王城与其它部落借的护卫军也正同步厮杀。 左相带领着面对的这一巢最危险也最安全。 危险在于,这一巢是沙丘里最强悍凶兽的巢,安全在于,集结的是各部落出类拔萃的好猎手,而且,至此左相发挥出的也不过是二分之一的战斗力。 干热腥臭的风自洞口裹挟进来,叼着长蛇的雄兽越来越近,黑色沙丘随着它的走动不断重新塑形,小的沙粒自顶部层层滚落。 解红沙的身后是浓郁的血腥气,石壁上到处都是喷溅的血液,混杂着战斗中消亡虫族的散乱肢体。 剽自雌兽的喉管钻出来,浑身红白相间,红色是雌兽的血液,白色是它在雌兽心脏端被腐蚀渗出的自身血液,它站到薄翅螳螂身旁,等待着下一场进食。 熊蜂的翅膀上糊着大片血迹,正在等待风干揭下来。 风向悄无声息地转变,石洞里的气味被裹挟着外散,雄兽闻到的一瞬间丢下长蛇,转身就跑,粗壮的肢爪落在沙地上,嶙峋的脊背反射着阳光快步出逃。 “追!” 所有带翅虫族携带着一只或两只旁族虫,振翅飞出石洞,阳光落在每一具翅膀上,五彩斑斓,盈盈闪光。 热气瞬间包裹了每只虫族,解红沙舔舔干裂的唇,再坚持一下,杀掉这只兽就可以返回了,回到院落喝清冽的水,躺在硕大长茎叶宽阔的阴影里,往后时日里也不必再心惊胆战会突然出现的沙丘凶兽。 解红沙弹弦,弦声嗡嗡,上面糊住的血皮碎屑自半空掉落,熊蜂带着她绕着快速爬行的雄兽飞行,如同前几日每一晚它们遇见任何一只大型兽类。 不同的是,这只体型比它们在密林里遇见的任何一只都大得多,更不同的是,它们对着它的特征了如指掌,而且,就在刚刚已经成功杀死雌兽。 所有虫族一拥而上,专攻弱点。 超大型雄兽果然不好应对,即使知道柔软腹部是它的弱点,但是它就是紧贴在沙丘里,体型如此庞大,即使虫族合力也不可能将它掀翻过来。 虫族落在它的动脉劈砍,一旦被强力甩下,不死也半残。 在雄兽的顽抗里,地面很快落了一层力竭或衰亡的虫族。 解红沙很累,连续发射,她的指尖已经破皮,每一根射出的空气柱都带着她的血滴,疼痛,闷热,烦躁。 长时间拉着解红沙飞行,熊蜂扇翅的频率明显降低,有几次仅是堪堪躲过雄兽挥舞的粗壮肢爪。 天牛的金属线已经崩断。 日头升得越来越高,没有石头遮挡的虫族体力下降得越来越快,阿达明显已经力竭,如果不是薄翅螳螂及时带离,就要成为雄兽脚下的一滩绿色。 恰在这时,疲惫不堪的飞行虫族吊着机器赶到,对准雄兽伤口处,从半空中发射大量沾有麻醉草的箭矢,雄兽的动作稍微慢下来。 趁此机会,所有虫族竭力一举进攻,四面八方逐一燃起的代表围杀胜利的竖直青烟也极大鼓舞了虫族们的战斗力,一鼓作气,钻到雄兽脖颈里,断了它的喉管。 “这辈子没吃过这么难吃的肉”,剽躺在沙粒里,肚子鼓鼓,时不时往外吐肉。 它踹薄翅螳螂的脚爪后跟,“谢谢啊,刚不是你拉我一把,没了的就不是两只眼睛了,只怕脑袋都要被它爪尖勾走了。” 剽看向辽远天空,“幸亏眼睛多,丢了两个也不可惜。” 解红沙望过去,它在胡说八道,多目虫的战斗力与眼睛数量直接相关,丢失怎么会没关系呢,明明面部那么悲伤,却还要讲硬气的话。 回程的路上,虫族的数量明显少了许多,大部分的虫族也都有不同程度的伤。思归的翅膀被凶兽利爪抓破了,破破烂烂立不起来,天牛的金属线碎得已经不能再称之为线,至于薄翅螳螂,浑身多处骨折,被阿达它们抬着返回。 银蝶,已经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它们都杀得很凶。 非常非常的疲惫,一点也没有战胜的喜悦,只想躺在舒适安全的地方好好的大睡。 大家顶着凶兽的皮遮挡越升越高的日头,也渐渐明白为何左相要求大家一定要在四日最高前离开沙丘,因为现在大部分脚爪已经被烫出了燎泡,一个又一个,大又透明。等到太阳全部最高,只怕沙丘成蒸锅,大家一起瞬间熟透。 解红沙疼得要命,她的右手食指与中指几乎都能看见森森白骨,射到后来,空气柱简直是带着她的肉块在飞行。 很疼,疼得想流泪,但是身体已经没有多余水分了。 解红沙远远地看见侧方海市蜃楼升起,如同资料里对其的描述,一片虚假的城池,有金属制的高楼大厦,有各类飞行器,有来来往往的虫族…… 没有虫族被迷惑奔向虚假的环境,大家沿着来时的指路标,先是同类的骨架,再是白色卵石。 突然,抬着银蝶的两只虫族的其中一只脱力跌下,银蝶也整个掉进了黑色沙面上,另一只虫族赶忙去扶,银蝶的肢爪晃啊晃,掌心缠缚的绑带脱落,解红沙清晰看见它的肢爪心有两只银蝶,颜色比肤色深,小巧,一只展翅,一只蜷缩,闪烁着银色光芒。 银蝶再次被抬起来,小心被移动着。 随着银蝶肢爪的晃动,掌心银蝶忽上忽下。 绑带又被那只虫族缠缚了上去,解红沙什么都看不见了。 走出沙丘不久,聚拢的虫族又逐渐散开,陆续消失在大道上,如同来时。 第48章 吻、茧与脑瓜崩 薄翅螳螂冲杀在最前,伤得也最重。 解红沙擦拭掉阿郎额角流下的汗珠,医馆的医师来过,留下浑身装满固定架的阿郎,指尖敷满草药的自己,翅膀洞洞里塞着纱布的思归,以及后肢缝合的天牛。 冲刺战时,可能因为自己身上同时沾有幼崽与雌兽血腥,雄兽硕大的眼眸死死盯紧,扬起的带着炙烤温度的沙粒砸向熊蜂,在熊蜂翅膀上留下密集的黑洞,解红沙与熊蜂瞬间从空中下坠。 正在扑杀的薄翅螳螂折返营救,坠落的重量冲击,螳螂的翅膀也折断了。 小虫子们对自己的保护与付出,还需要多少次证明呢? 解红沙站立起来,在闭眸的螳螂额角印下一吻。 她转身之后,本该在沉眠的薄翅螳螂脚爪尖尖动啊动啊,极为欢快活泼,面颊也是瞬间爬上浮粉。 解红沙端着一碗水,走到屋子角落,一个巨型灰褐色硬茧攀在墙壁上。 里面是天牛。 回来后不久,在大家忙碌敷药治伤时,天牛静悄悄地织了一个茧,躲进去疗伤。 阿郎说天牛正处在亚成年体向成年体的转换期,本身需要极大能量,激战又消耗许多,所以需要结茧休憩。 “阿姆不必过度担心,天性有时比医师的诊治强大得多。” 解红沙沾水抹在硬茧外周,保持茧呼吸间的湿润度,她贴近茧,浑浊的材质令她看不清内里的状况。 其实,她有点害怕,她害怕茧悄无声息地死掉了。 她现在已经不能失去它们中的任何一只。 “好好休息,天牛。” 茧没有任何动静。 解红沙蹲下来,将褶皱的地铺铺得平整些,思归正撅着屁股扬着翅膀在睡觉。 它翅膀伤了,沙粒穿透留下的每个洞里都塞有纱布,时不时疼得抽筋,翅膀一颤一颤。 医师说只要好好休养,翅膀上的筋膜还可以长回来,甚至会比之前的更坚硬。 解红沙趴下来,与思归的脸在齐平位置,清晰听到思归的小声幸福呼噜,她挠思归的鼻尖,无声咧嘴笑。 解红沙走到门槛处坐下,现在,整间屋子里就只剩自己是清醒的。 屋檐下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器皿,里面是冰块。 架子上,水罐上,甚至躺椅上,放着许多处理好的猎物,剥过皮的新鲜肉,陈年老肉干,也有烹煮过的肉汤,泛着清亮的油花。 是周边的虫族们送来的。 也不知道它们从哪里知道她们是去杀沙丘凶兽。 解红沙抬起缠有厚厚纱布的食指与中指,好像也没有那么疼了。 接近半夜的时候,解红沙,薄翅螳螂与熊蜂同时睁眼。 “都教你要轻声点,怎么毛手毛脚,动作要慢,要这样。” “哦哦,知道了。悄悄的,给它们屋顶加点大阔叶,这样升五日时,它们就不会很热很热。” “嗯嗯,太热的话,对伤口愈合不好。” …… 解红沙看看熊蜂,又看看薄翅螳螂,彼此在黑夜中笑,又近乎同时闭上了眼。 在越来越燥热的天气与投喂里,大家逐渐康复着。 送来的冰越来越少,水管里的水流也近乎断流,解红沙知道虫族描述的五日同升快到了。 思归在一盘子冰里挑选,扯过自己的翅膀对照,最后把差不多大小的碎冰卡进洞里,浑身抖擞,“好凉快啊。” 它把冰块放进布套里,放上螳螂被固定的骨节处,螳螂被冻得龇牙咧嘴,偏偏还不能起来甩脱掉,“小胖子,等我起来,有你好看的。” “我这是为你好,降温可以减痛”,熊蜂说得一本正经,可是明明就在偷笑。 解红沙也在笑。 若是天牛醒着,必然即刻拿掉螳螂身上的冰,还会弹思归脑瓜崩。 但它现在在休息,所以这事得自己来做。 熊蜂被解红沙弹了脑瓜崩也还是在乐滋滋地笑。 与大型凶兽战斗的经历,对解红沙而言,不仅是进一步提升了自我的战斗力,与虫族的团结协作能力,以及战斗时的随机应变能力,更是增长了野心。 有时候,望着那把弓,解红沙心底像燃起一团火,说不定,重新复国也不是不可能,找到旧臣部下,重新布局谋阵,重建王国。 好像,在随着她能力提升的同时,她要抵达的终点一次次变更,最开始,只是想寻到机会救出王姐,与小虫们一起到另外的星球过不被打扰的生活;后来,接过春生赠予的弓箭,由薄翅螳螂指导教学,箭逐步由静态射向动态,自己开始想要杀掉反叛军首领,报仇雪恨;如今,能够在如此庞大凶恶的兽类脚下存活,能够与小虫们、剽在实战中展示配合训练效果,这让解红沙觉得复国也不是遥不可及。 在被反叛军践踏过的土地上,重新建立解家的王权。 “阿姆,浆果洗好啦”,熊蜂的呼唤打断解红沙的思路,她站立起来,走向两根肢爪捏着红色浆果对她笑的思归。 思归思归,希望早日可以返回,解红沙望向高空悬挂的黑洞,攻破网,便可归。 复原得差不多时,解红沙去了趟白蛾虫母巢下,去找那枚卵。 在当初埋卵的位置,剩下的只有一些空壳碎片,看来是已经成功孵化了,不知道爬去了哪里。 如果是高等虫族,会进入育婴室,如果是低等虫族,不是到处爬便是进了虫池。 一只小虫子的命运,在这偌大的部落里,并没有很多人关心。 解红沙立刻给同事搭手搬运幼虫,但同事看她指节是新长出的肉就让她到一旁休息。 “你可真是闷声干大事,只说有事请一段时间假,居然跟着去剿灭沙丘兽,真是了不起。” “我跟你说,即使你后边气味全消散了,有虫要吃你,我肯定护着你。”同事把随身带的干粮放到解红沙掌心,一块红色浆果干,与昨日吃的是一种,“给你”。 “不过未必轮得到我,若你气味消散,凭着这次的功绩,部落不会有虫会伤你。”同事将一堆破碎的壳埋进土壤里,它们会成为土地的营养。 解红沙攥着浆果干的手松了松,银蝶它,是想到这一点才让自己去的吗? 部落里忙忙乱乱,虫族们来来往往将有防火性质的草叶覆盖在巢上,扎到周边的树木上,防火叶片几乎要将整个部落覆盖。 某日清晨,解红沙明显感觉到不同,太热了,身上好似随时要起火。 她走至窗前,熊蜂与薄翅螳螂已经在那边了,熊蜂指着外面,“阿姆,第五个太阳露面了,这是我虫生里第一次看见五个太阳!” 第49章 森林火与失踪鹿 自打五轮太阳升起,一日赛一日地热。 天空好似下流火。 解红沙顶着防火叶,独自前往探索地。 途径闹市区,来往虫族隐隐为其让出一条道路。 在探索地,重新回到长尾大蚕蛾躯壳的左相给出两个选择。 “围杀中你的表现我看见了,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在这里做杂务,给其它虫族提供餐饮与住宿保障,二是外出寻找材料,后者的危险性不必我明说,三天后给我回复。” 解红沙点头,下意识去看长尾大蚕蛾自然垂落的肢爪,掌心没有银色蝴蝶,“您最近康复得还好吗?” 长尾大蚕蛾点头,“还可以,你的小虫们呢”。 “天牛休眠了,思归在养翅膀,阿郎已经可以下地活动,只是偶尔还会因骨骼愈合发烧。” 长尾大蚕蛾走得离解红沙更近些,“它们在这次围杀中提供了许多帮助,我在几日后的宴席里给你们预留了上等位。” “你运气不错,追随你的虫族们尊重你,武力高强又有智慧”,长尾大蚕蛾撩起解红沙垂落的发,“你是一只幸运的半虫母,希望你善加珍惜它们。” 在长尾大蚕蛾即将走出门前,“您是特意带我去围杀的吗?”解红沙问出声,“据说失去气味的虫族会被驱赶,但对部落有突出贡献的就可以留下。您是在保护我吗?” “怎么会?我只是在测试你有没有用。”讲这句话的长尾大蚕蛾甚至没有回头,径直走自己选定的道路。 “也是,怎么会呢”,长尾大蚕蛾离开后,解红沙呢喃重复。 良久,解红沙笑起来,“事实证明,我是有用的。” 从密林外围经过时,解红沙看见了中部内燃的大树,火红的光热在树中燃烧,红黄色的星点在空气中飘散,树上的动物在往下逃窜,又被熊熊火焰挡住去路。 解红沙爬上旁侧的树,将防火叶置于两棵树中间,作为桥梁。 那些小动物们犹犹豫豫,最终明白意思顺着爬了过来。 解红沙很热,火气蒸得她的汗一层层滑落,心情却是清凉愉悦的,她轻快地继续赶路。 渐渐地,她的步伐慢了下来,沉重了下来,因为她看见了第二棵中部内燃的树,第三棵,第四棵,第五棵…… 密林在被火焰吞噬。 解红沙徒劳地在帮这些生物逃生,只要看见,只要注意到熊熊燃烧的树木上还有生命迹象,她就总要停下来,想方设法给它们留一线生机,一根做桥的树枝,一片可以飘起来的树叶…… 到了最后,解红沙的防火叶烧焦了,她本人也是黑黢黢的灰头土脸。 “喂,没用的,别再做这些事情了”,蓝闪蝶在树下大喊,“每年都有森林火,每年都有许多生物被烧死,你做这些根本没有意义。” “怎么会没有意义呢”,解红沙以手臂作为桥梁,让一群毛蜘蛛爬过,竭力克制因为巨痒而想抽回手的冲动,“对于这只毛蜘蛛有意义,对那只毛蜘蛛有意义,对于刚跳走的小松鼠也有意义……” 蓝闪蝶在下面站了一会儿,最后也爬上一棵中燃树的邻树,用长枪将还未燃烧到的部分斩下。 看着费劲劈砍树干的蓝闪蝶,解红沙想它好像也没有第一次见面时表现得那么恶劣,虽然盲目又自大,骨子里却还是善良的。 可是火势连片地大起来,大有瞬间烧遍整片密林的趋势。 “阿姆,小鹿,阿姆……”,远远地听见熊蜂的呼唤声,解红沙回头去看。 思归跌跌撞撞在火树里穿行,身上的茸毛缀着夹杂黑灰的汗珠,脏得彻底,尤其是鼻子,黑乎乎一团。 它攀在解红沙所在树的底部,“阿姆,找到您了,呜呜,我去探索地他们说你早离开了,寻着气味来找,浓烟把您的气味全掩盖了。我好害怕,阿郎又因骨折烧起来了,还在用冰块降温,我怕它烧死。” “常住地也找不见小鹿它们,呜呜……” 解红沙赶忙下树,回头看一眼还在火堆里砍树隔断的蓝闪蝶,“你多加小心”,拉着熊蜂去四处燃火的密林里寻找小鹿的踪迹。 它们一群有十来只,应该是明显的。 熊蜂攥解红沙的手紧紧的,它很害怕紧张,找到阿姆让它安心许多,可是对密林朋友们安危的担忧又升至最高。 来的过程中,它遇见好几位朋友,都藏得好好地,或者正在奔跑向安全区的路上。 就只有小鹿们,一点踪迹也没有。 “哨子吹过了吗?”奔跑中,解红沙回头问。 “吹了很多次,可是没有来,以前只要响一声就会出现的”,熊蜂几乎要哭出来,它找的路上就想哭了,眼看着密林里的火从小转大,阿姆闻不到,小鹿找不到,它被烟呛得直咳嗽。 解红沙与熊蜂往密林里越走越深,时不时就有爆燃的一株高树,各种生物都在慌忙逃窜。 熊蜂浑身上下的茸毛烧得卷曲,解红沙面庞与裸露皮肤都有炙烤感。 “小鹿,小鹿……”,熊蜂的哨音一遍又一遍响起,可是根本没有鹿鸣回应。 偶尔还会看见有虫族自密林深处抬出被烤焦的兽类,每一只熊蜂都要上前去确认,如果是鹿,它更是浑身颤抖地靠近。 它之前给小鹿系过浆果核做的脖串,它现在只能凭借这个辨别黑乎乎的一大团是不是它的朋友。 “别害怕,思归,它们那么聪明,也许躲在安全的地方”。 熊蜂看过来的眼神可怜得要命,“阿姆,我好害怕。” 熊蜂与解红沙在密林里找了好久,所有遇见过小鹿的地方都找过了,顺势还救了许多生物,有些甚至是平时的猎物,可能藏鹿体型的洞穴也都去找了,里面有一双又一双惊恐害怕的眼睛,但都不属于小鹿。 熊蜂还在奔走着,它甚至有些自责,“昨天我们还在一起玩的,可我现在找不到它们了,浆果,之前许诺的浆果我也还没摘给它们。” 熊蜂在燃烧的树群和灌草里进进出出。 直到解红沙因为浓烟呛咳,越咳越剧烈,像是要把肺咳出来。 熊蜂停了步,坚定拉着解红沙往回走,“我们出去,不找了”,解红沙能感觉到有水滴落在她被攥住的手上,熊蜂在哭,满脸都是泪。 解红沙又拉它回去,“再找一会,我没事。” 直到深夜,晚风渐起,它们也还是没有找到小鹿。这时的火焰几乎已渐渐自熄了。 第50章 背包裹的角蛙 解红沙与熊蜂的肺管里全部都是燎烫的烟灰,它们饥饿、难过又疲惫地回家,推开门的时候,两人都呆住了。 十几只鹿挤在屋子里,有一只贴着烧得闭目的螳螂,有鹿的角戳着天牛的茧,有鹿站着,有鹿跪脚卧着。 “呜呜,你们怎么找到这儿来的?”熊蜂揽着鹿的大脖子,哭得嚎啕。 鹿亲热地舔熊蜂的脸,也有鹿挤到解红沙旁边。 “我好开心啊,阿姆”,熊蜂含着泪讲话,“我真的好开心,谢谢阿姆之前一直在帮我找它们,您是我最爱最爱的阿姆,我一定是世间最幸福的小虫子了,阿姆在乎我,在乎我的心情而在乎我的朋友……” 解红沙推熊蜂的大脑袋,又开始了,这个小小演说家又要将它的满腔情愫化作滔滔不绝的言语。 不过,这也意味着它再次感到安心。 “吵死了”,螳螂发出嘶哑的嗓音,“给我拿点水,现在我耳边像有八百只蝉在叫。” 暴热天气又持续了一段时间,解红沙随时参与进救火,火光时不时在部落某处冒起,但所有虫族都是快乐幸福的表情。 “为什么家被烧了大家还都这么高兴?”解红沙将水递给前一位虫族。 “因为听说不会有沙丘兽再来了”,虫族将水桶递给更前一位,“往年大家对沙丘兽很恐惧,躲在树尖上,藏到深洞里,总是会被挖出来,跑得慢的一下子就被吃掉了。家被烧掉了可以重建,自己被吃掉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五轮日的时候,就是大家统一的噩梦,普通的虫族就算集结起来,也并不能对沙丘兽造成很大伤害。”虫族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没想到,今年噩梦突然就消散了,五轮日第一晚的时候我没有睡,一直等那种可怕生物,第二晚睡梦里直接笑醒了。” 它很真诚,“部落里去参加围杀的每一只虫族我们都知道。即使你气味浅淡得不像只虫母,但在我心里,你真的超级厉害,去了,而且活着回来了。我阿弟在白蛾虫母近旁担任护卫军,它与我讲有虫母会射箭,还能把蚊虫钉在树上,我当时只觉得天方夜谭,但那只虫母就是你,对不对?” 解红沙微震,没想到这里的虫族是如此在意她,复而点头。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叫解红沙。” “好,我记住了。” 解红沙又是灰头土脸地回家,但是她内心充盈着极度的快乐,她看着自己的掌心,原来自己也有保护旁人的力量。 虽然参与围杀的初心是为保护探索地不被破坏,但收到陌生谢礼,被陌生善意包围,又被当面郑重感激,这种感觉不坏。 解红沙在原地蹦跳了几下,才又恢复正常的走姿。 她来到这个陌生的虫族星际,最开始又害怕又恐惧,对于未来全部都是茫然无措,一心想着赶紧回去拯救阿姐,但对于怎么回去一无所知,身边的小虫们也无法完全信任,毕竟在谣言里,虫族野蛮又肮脏。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自己慢慢在虫族扎下根来,熟悉了这边的环境与生活,与小虫们相互扶持,正一起努力离开这颗星球。 这可真的太好了,事情好像正在往预定的方向转变。 大家都很团结。 推开门的时候,解红沙可就不这么想了,翅膀破了洞的熊蜂正在与打着固定架的螳螂打架,你揪我一下,我蹬你一脚。 一群鹿围着看热闹。 解红沙赶紧上去拉架。 其实她的身架可小了,熊蜂挥个拳头,螳螂退个步都能把她弄倒,可偏偏她拉扯几个来回,彼此打得凶的两只就渐渐住了手。 两只一起到屋子的边角罚站,与天牛的茧一起。 熊蜂使劲嗅鼻子,“哼,阿姆在做我喜欢的网蜂蜜蛋羹。” 螳螂冷凝着脸,一会儿后,“哼,阿姆也在做我喜欢的牛凝草汤。” “牛凝草汤大家都爱喝。”熊蜂哼唧。 “闭嘴!” 干热又持续了一段时间,大家相互救济着度过,时不时捡路上被晒得脱水的虫回家,灌两口水,有一些虫实在受不了高热,把自己深深埋进地里,走两步都能看见一个鼓包。 有一些之前参加过围杀的虫族来找天牛,想要下单定做一些机械。知道天牛造茧休养后,留下了一沓树叶订单,上面写着制作需求以及愿意支付的酬劳。 阿达在部落停留的时间里,给熊蜂买了好多不同样式的裤衩,说是感谢当初熊蜂无私奉献出裤衩。熊蜂是极为快乐的,又故意到螳螂面前炫耀,在它面前扭屁股,最后又被忍无可忍的螳螂狠狠暴揍一顿,被解红沙发现后,两只再一起到屋子边角罚站。 一日凌晨,突然狂风大作,天空下起瓢泼大雨,砸在防火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解红沙把窗户打开,清凉一下子吹进来驱散室内的闷热。 熊蜂与螳螂睡得正香,茧里的天牛时不时转个位置发出摩擦的声响。 这样的时候,实在太舒服了。 大雨连下了几日,将地面浇灌得彻彻底底,枯木又开新芽,多日未见的一点红蜘蛛又在冒雨织蛛网。 解红沙在门廊下,对着下坠的雨滴,用空气箭练习,空气柱击中雨滴,椭圆的雨滴四溅开来,又变成更小的雨滴。 她已经决定,宴会后告知左相,自己选择外出寻找材料的道路。 熊蜂与螳螂在剥许久之前天牛炒制的瓜子,难得的相安无事,小鹿们已在雨下的第二日离开了,留下熊蜂被嚼烂的衣服两三件。 这时门环响了,解红沙顶着防火叶去开门,一打开门什么也没有,再低头,一只背着包裹的小角蛙,雨滴顺着它的皮滑落,眼睛还是没有神的。 是熊蜂的朋友啊。 “思归,瓜瓜来喽,远方的客人来喽。”解红沙在门外张望,在一处大虫巢墙壁后看见了一只大眼睛,是瓜瓜的阿爸。 “瓜瓜,瓜瓜……”,熊蜂一叠声喊着跑出来。 把瓜瓜带到屋里,包裹摊开来,各式各样的浆果、坚果,都是未见过的品种,瓜瓜给他们带了远行归来的礼物。 解红沙再去门外张望,大青蛙已经消失了,也许,在合适的时机,它会再来接自己的蛙儿子吧。 左相的庆功宴是在雨停后召开的,雨季催生的植物非常多,餐宴桌上有超级多种类的食物,剽一边吃一边往兜里揣,说是要带回去给族群里的虫吃。 如同剽之前描述的,这场盛宴里有来自王城的虫母,高贵又美丽。 解红沙去看螳螂,正与阿达勾肩搭背,并没有去看经过的虫母。 王城虫母路过的时候,解红沙闻到了铺天盖地的玫瑰香。 两人交叠的时刻,螳螂与熊蜂同时看过来,同样的眉头紧锁。 还没等到解红沙问它们为何是那副表情,左相盛装出席,是银蝶本体,美丽不可方物,它与王城虫母合该是一个国度。 左相抬手去接王城虫母的手,解红沙近距离看见了戴在左相手腕的金镯。 古朴厚重,有着繁复纹路。 与麻醉草丛里水晶骨架戴着的金镯一模一样。 第51章 要一直赖着阿姆 整场宴会,几乎所有虫族的目光都黏附在王城虫母举手投足间,剽甚至停止进食,紧紧盯着,所有眼目泛起红丝。 解红沙觉得剽陌生得可怕,就像一瞬间它的脑干、理智与勇猛全部都被王城虫母吸附走了。 等到王城虫母与银蝶携手离开盛宴,馥郁芬芳稍稍消散,大厅里所有虫族像是爆炸般吵嚷起来,兴奋,垂涎与亢奋。 “阿姆,您与王城虫母重叠的瞬间,我闻不到您了”,薄翅螳螂从厅堂的另一端走近,面容冷凝。 熊蜂牢牢攥着解红沙的手,生成的人类指节与解红沙十指紧扣,它甚至很害怕,指节不断在抖,“为什么,为什么阿姆的气味会被完全掩盖掉。” 两只虫忙乱焦虑,几乎是片刻都无法再安心呆在此处。 解红沙领着它们走出宴会大厅,室外的风将各自身上缠绕的王朝虫母气味吹散掉,两只虫才稍稍安定。 解红沙终究没能与银蝶在宴后沟通,一人两虫返回安全屋。 屋内,天牛的硬茧已经被撕裂开大半,硬茧扯着天牛的皮,鲜血淋漓,神思混沌的天牛还在不断自咬着尚未成熟的硬茧。 解红沙扑过去,抱住意识不清的天牛,“不是说十几个星日才会成熟?怎么会现在就破茧?”,她有些难过,“也是因为感应不到我的气味?” 薄翅螳螂点头。 解红沙安抚混沌的天牛,任由它满身血迹沾染到自己身上,顺着它的脊线一遍遍安抚,最后沿着硬茧裂口将碎片重新缝合,天牛再度进入休眠。 解红沙摊开沾满血迹的手掌,上面混合着硬茧的细小碎片,“气味对于虫族而言真的很重要?” 薄翅螳螂点头,“虫族之间凭借气味感知彼此,区分敌我。” “如果有一天我的气味真的完全消散了呢?”解红沙抬起眼眸,“你们还能识别我吗?” “还会认我吗?” “还会愿意与我一起去褚石星球吗?” “毕竟,我本来就不是一只天然虫母,也不是后天改造虫母,只是一个因为陌生药剂散发出虫母气味的人类”,解红沙的声音一点点微弱,“等到气味真的消散而不是被覆盖时,你们会抛弃我吗?” 她忐忑着它们的回答,她害怕它们如同曾经的她一样沉默,在它们问她能不能带它们一起走时。 已经不是依附它们在虫族星际活下去的利用心理了,她是真的想要以后的人生里,有阿姐在,有它们在。 思归还给未蒙面的阿姐做了碗碟,她想让思归亲自交给阿姐。 她想告诉阿姐,螳螂战斗力是多么强悍,在擂台上轻松可以挑三只成年虫族,它对她很好。 还有天牛,虽然被她掰断前肢,但它从没有怨恨过她,它能把虫星上的谷粮蒸出与王宫大厨做的类似的口感。 虫族们说她虫母气味消散后会被吃,她害怕但不难过。 但如果小虫们因为她没有虫母气味而丢弃她,她会非常非常非常难过的。 “虽然阿姆现在的表情可怜又可爱,叫人心动得不得了。”薄翅螳螂走近,“但我们厌恶的可不是气味消散,而是气味消散后无法对阿姆定位,阿姆躲到随便一只虫族身后,或者藏到树叶里,我们完全发现不了。换言之,虫母与虫子们之间的纽带断掉了。” 薄翅螳螂步步紧逼,“可是,我们有眼睛,会看牢阿姆,我们有后肢,会追着阿姆,才不会给机会让阿姆故意弄丢我们。” “就是”,熊蜂冲过来,“我们可是要一直赖着阿姆的。” 解红沙被两只大虫挤抱得快要瘪掉了,可又觉得幸福得不得了,即使虫母气味还是谜团,可是她竟丝毫不觉得害怕沮丧。 薄翅螳螂与熊蜂为着气味重叠的事各自寻觅路径探问,但得到的信息很少,只听说虫母之间血缘亲近的话,气味交叠互溶,强气可以完全覆盖弱气,就像幼兽沾的全是母兽的气味。 “搞不明白,完全搞不明白”,熊蜂望向薄翅螳螂,“难道阿姆还会和王城虫母有关联吗?药剂是褚石星球的,阿姆本来都不是虫族。” “不清楚,我还会再去打听,但最近不能再问了,好像已经有虫顺着我问的线爬过来”,薄翅螳螂望向密林里起伏的黑影,“你有没有觉得,近来部落附近的低等虫族多得有些过分?” 熊蜂捏开正往它后肢上吊网攀爬的黑蜘蛛,“确实,不过虫师讲过雨水丰沛,植物繁茂时,孵化出的低等虫族会比干旱季多。” 薄翅螳螂克制着斩杀那些低等虫族的冲动,将目光转移到院落的方向,碎金般的阳光里,穿着束衣的解红沙正在从角蛙瓜瓜的爪子下抢夺一点红蜘蛛,活泼生动。 我一定会保护好您,阿姆。 “走了,浆果采得差不多了,够你那些鹿吃三天三夜的了”,薄翅螳螂拽熊蜂后颈,整棵浆果树都快被它薅秃了,挑得都是一些最甜的。 它当时骨折愈合热得厉害,鹿群的某一只还一直贴着它,它又没力气推开,真差点要被热死。 熊蜂点头,最后又还薅了一大把捧在怀里,“把我带下去吧。” 薄翅螳螂看向它身后愈合小洞里簪满花的翅膀,到底没说什么,拎着它下了极高的树,又看它哨子唤来鹿群,把浆果插在它们的角上,放在背部短毛上,又哼哼唧唧好一阵腻歪。 看着那花翅膀招飞,薄翅螳螂差点把“丑”字挤出来,又想到阿姆讲它审美艺术比熊蜂差点,揪了朵路边野花,悄悄黏上自己的薄翅,“回去了。” 解红沙费老大劲从角蛙爪下救回偷肉块的小蜘蛛,把它放到树上,又端着瓜瓜回到屋内,刚放至床榻,一只银蝶出现在眼前。 好像是左相大人的银蝶,解红沙伸手去摸。 第二只银蝶,第三只,第四只…… 银蝶组成图案:我近期停驻王城,你若是选做后勤,去探索地b3号房报到,若是选外寻材料,去b5号房报到。 信息组合完成后,一堆银蝶瞬间四散飞出门。 片刻后又全部折返,如果去b5,一定让螳螂同行。 银蝶再次纷飞而出。 解红沙又等了会,它们没再回来。 第52章 花、金属杆与b5 “铛铛铛,阿姆,瞧!”熊蜂背转过身子,满翅膀的花卉,覆盖了所有黑黢黢的小洞。 解红沙笑起来,“好漂亮”,她凑近细闻,馥郁芬芳,还带着密林里的清新。 “痒痒,嘿嘿”,熊蜂羞涩笑起来,翅膀微颤,阿姆捏着它的翅膀尖尖,真的好痒哦。 薄翅螳螂从旁边走过。 解红沙将熊蜂带回的精心挑选的花卉插进天牛烧制的长颈瓶里,薄翅螳螂在旁边来来回回地走,她也没在意,只以为它在踱步。 到了厨房间处理猎物时,端着水瓢的解红沙一回身,看见薄翅螳螂青翠翅膀尾部粘着一朵紫色小花。 解红沙摸过去,薄翅螳螂翅膀一颤。 薄翅螳螂停下劈砍肉排的动作,回眸,解红沙白嫩指尖上停留着一朵紫色小花。 “是不小心沾上的吗?” “嗯。” “开得很漂亮呢”,解红沙摸着小花,拿过一个小陶碗,盛满水,将紫色花置于其中,有着八片花瓣、金黄色内蕊的花朵在水里旋转。 薄翅螳螂继续劈砍的动作,嘴角却是止不住地上扬。 用餐完毕,解红沙在熊蜂的布兜里塞满小食,天牛炒制的瓜子,螳螂制作的饵块,她制作的肉干,还有前段时间周围虫族送来的浆果与蘑菇薄片,“今天不要逃课,翅膀还没完全复原,如果在密林里乱逛,遇到危险逃不开。” 熊蜂嘴巴里嚼着网蜂蜜,大脑袋低下来与解红沙蹭额头,“嗯,今天乖乖听阿姆的话,晚上继续听故事。” “嗯”,解红沙揉揉熊蜂的耳朵,看着它坐上虫车与自己挥手再见。 “走吧,我们去探索地b5。”薄翅螳螂将弓递到解红沙手上。 在新生大叶下穿梭时,薄翅螳螂突然停下脚步,“好像有金属杆反射的光。” 借着灌草的掩盖,薄翅螳螂与解红沙往银色光一上一下、忽闪忽闪的方位走去。 只见高树下,林间风里,两条超长型蝰蛇围拢成圈,一条小蛇顶着金属杆,顺着光滑身躯呲溜溜滚到尾巴尖尖,在尾巴尖尖上转几圈,放回脑壳上,再呲溜溜滑到尾巴尖,重复,再重复,说不出的舒适畅意。 断尾小蛇顶着另一支金属杆,摇摇晃晃,在蝰蛇双亲视野里保持金属立杆平衡。 “它们倒是会玩”,薄翅螳螂压下灌草,注视前方,眼角余光里看见解红沙也在找攻防点,不禁莞尔,“不怕吗?阿姆,它们可是四条巨型蝰蛇,就算是幼崽,也比我们大得多。” “怕,但是想为天牛拿回金属杆,它破茧时看见一定会非常高兴。”解红沙查看四周是否还有未注意到的蝰蛇。 “那我们这就去取回来。” 解红沙与薄翅螳螂对视,没有言语,解红沙直接拉弓,向三个方位射击,薄翅螳螂立刻腾空,解红沙随即射出第四箭,重现之前夜间训练里无数次的精妙配合。 空气柱发出破空声,巨型蝰蛇警戒,目光追向三个方位,薄翅螳螂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半空中由解红沙击落的断尾小蛇头顶的金属杆,只是没能拿下完整小蛇处的金属杆。 因为异响发生的第一时,完整小蛇就把金属杆叼进嘴里,含得严严实实。 薄翅螳螂与解红沙汇合,迅速带飞,避开紧随的巨大蛇口。 “只拿回左臂”,薄翅螳螂将签有天牛署名的金属杆递到解红沙手心。右臂金属杆上刻的是天牛的简化像,严肃冷漠。 “下次有机会再取”,解红沙看向下方大张的猩红蛇口,又看那条断尾小蛇躲到完整小蛇身后,发出阵阵呲呲威胁声。 落到探索地附近,验明身份后,解红沙与薄翅螳螂走至b5,这里面有着什么样的未知,一定要螳螂随行? 门哐哐作响,好像不断有东西砸在门后。 等了许久,丝毫没有停息,愈演愈烈,解红沙拧门。 门打开的瞬间,薄翅螳螂就带着解红沙上飞,解红沙不断缩手,缩脚,蜷缩身子,躲避飞出来的石头,木条,枕头?一棵长牙齿的植物?…… 如果不是有薄翅螳螂在,解红沙好赖要被长牙齿的植物叼走一块肉。 大厅中央一阵混战,各种虫族在一起互相扭打,鞋子丢得遍地都是,地上有工作服,有帽子,还有裤衩。 一只虫族嗅鼻子,“虫母的味道,喂,虫母的味道,不要再打了”,它的声音在混战里掺杂着哀嚎,越来越小。 慢慢地,越来越多的虫族嗅闻到浅淡的虫母气味,它们停下动作,眼睛无一例外盯到解红沙身上。 那个瞬间,解红沙仿佛回到坑洞里,第一次被无数只虫族注视的感觉。 虫族们绕着解红沙转圈,越转越多,每一只落单的虫族都加入到转圈行列。 转得解红沙头晕目眩,“是左相大人让我来的”。 虫族们听到“左”字迅速四散开来,回到各自的位置,显示屏升起来,瓶瓶罐罐摇起来,整间屋子里都是树枝写在树叶上的刷刷声。 地面上的工作服与帽子越来越少,裤衩也被悄咪咪摸走。 整间屋子秩序井然地好似一台冰冷机器。 一只穿着荧光色马甲的小可怜虫从角落里站起来,细长的腿,没有一点受伤痕迹,“是左相安排寻找材料的?” 解红沙点头。 荧光虫将解红沙带至面板前,上面有许多植物或矿石形态,它在面板上不断滑动,“这里都是需要采集的植物矿石,也有一些兽类的皮毛骸骨需要收集,都是研制腐蚀液需要的原材料。” “已经外派出了许多支队伍寻找材料,没想到会有半虫母也加入进来,左相大人非常厌恶半虫母的,您一定有与众不同的地方,才成为它的特例”,荧光虫抬起肢爪,想要与解红沙握手。 薄翅螳螂半路截过去,热情大力摇晃荧光虫的肢爪。 也许是左相想要救回自己的兄长,自己想要去救阿姐,相似的点触动了它,总不至于是那些鲜味蘑的功劳,解红沙不想耽误时间,面容坚定,“这里现在最需要的材料是什么?我们去取。” 刷刷声停下来,液体在瓶罐里的摇晃声减弱,显示屏落下来,无数只眼睛又紧盯过来。 荧光虫愣了一下,抽回肢爪,在面板上不断划,直到划到最后一页,上面是一块暗紫色的石头,“我们需要这种石头,在火山熔浆溶蚀过的地方会有,已经派出过许多支队,但只有少数虫族可以取回,我们现有的存量很少。” 第53章 坚果车与白色鸟 荧光虫合上面板,一只长得乱七八糟的小虫推出一车金币,“完成暗紫石采获后,还可以获得额外的金币奖励。” 在虫族世界,任务难度与回赠金币直线挂钩。 从满推车的金币数量来看,获取暗紫石似乎确实是少有虫族做到。 这些金币,在虫族地下世界,已经足以买下一只半虫母。 荧光虫告诉它们一些有关暗紫石的基本信息,最后说道,“总之,这类物料非常难找,即使发现想要拿到它们也很危险,你们多加小心。” “嗯。” 出门的瞬间,解红沙、薄翅螳螂与一只满身伤疤的虫族擦肩而过,它肢爪里提着极大的包裹,散发出浓郁的血腥气,刺激得解红沙瞬间鸡皮疙瘩骤起。 解红沙望着b5的门在自己眼前阖上,“阿郎,在里面你也感觉到了吧?地面似乎不太正常,有温度,柔软,时不时有流动。” “嗯,也许进入到脑虫的思考疆域了,思考表现为活跃的神经元,那些我们看见的虫族也许并不是虫族,只是一段想象。之前在地下世界听说过这类生物,据说是虫族里最智慧的,数量极少。” 脑虫?b5里是一只脑虫?解红沙往深不见底的长廊望去,一间又一间密闭的房门,里面又有多少未知。 “我们回去,做点准备就出发去找暗紫石。” “好。” 在熊蜂下学回来前,解红沙与薄翅螳螂做好食物,在桌面留下简短描述的树叶片,又给天牛的硬茧补充足量水分,背着简易行囊,两人就出发了。 站在岔路口,薄翅螳螂展开荧光虫给与的地图,解红沙凑过去瞧,真是简陋得可怕,几座喷火的山,几条蜿蜒曲折的线,几个怪兽模样,一堆瓜和一间屋子。 “两条路似乎都可以,终点都有火山,这一条短,但是标有的兽类多,这一条长,沿途几乎没有标记,阿姆想选哪一条?” “阿郎呢?”解红沙抬头,征询薄翅螳螂的意见。 “我自然是都听阿姆的”,薄翅螳螂藏在地图下的肢爪不断刮擦,虽然说是寻找材料的艰辛之旅,但对于它而言,又何尝不是与阿姆独处的幸福之途? “那我们选这一条”,解红沙指向最短的路线,“既然是它们目前最紧缺的,那我们就尽快拿回。” “好。” 沿着最短路线行走半日,逐渐就脱离出白蛾虫母的领域范围,白蛾虫母的巢尖逐渐隐秘在地平线下方。 熟悉感渐渐地剥离,虫族星球的陌生再次包裹向解红沙。 巨型蘑菇遮蔽了炽烈的阳光,解红沙与薄翅螳螂沿着蘑菇大道走了一段时间,身边渐渐出现了一只虫族,两只虫族,三只虫族…… 有的背负着重重的蜗牛壳,有的在旋转跳跃,有的滚着超大型浆果…… 大道上的虫族们越来越多,解红沙与薄翅螳螂甚至走到了一个站台。 只是很奇怪,站台前有一个下陷的圆形深坑。 站台上站着密密麻麻等车的虫族们,肢爪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包裹,解红沙她们融入得很自然。 “我们似乎可以搭一段顺风车”,薄翅螳螂指着班车的终点站,与地图路线在一个方向。 “嗯,坐一段路”,解红沙从包裹里抠出几枚金币,这些是她前段时日工作的酬劳,现在正是使用它们的时候。 一个坚果狠狠地完美砸进坑内,四处尘土飞扬。 紧跟着,一只有着坚实前肢的虫族远远跑过来,“下一站,山停,有需要的抓紧上车。老规矩,蜂族免费搭乘。” 只见虫族们一窝往坚果上凿空的一排小洞钻,驾驶员接触到坚果车的瞬间,直接大力创飞,自己还是在地面飞速跑。 正捏着几枚金币的解红沙,??? 等到第二辆车来时,薄翅螳螂抱着解红沙直接钻进坚果洞,又用身体在坚果洞最后位置撑出一个空间,挡住后方挤压的虫族。 乘客们吵嚷,“嗨呀,一只半虫母,做什么这么呵护,往后面挤挤啦,前面都要喘不过气了。” “就是,气味淡得不得了,怎么好意思心安理得享受虫族呵护。” 抱怨声很多,薄翅螳螂的青筋暴起来,后面的虫族渐渐不敢大声嫌弃。 “阿郎,坐下来,我没事的。” 薄翅螳螂只朝她笑,但还是撑在原来位置。 坚果飞跃得很安稳,几乎没有任何摇晃,只除了中途遇到了打劫。 一只白色鸟俯冲,抓着后方奔跑的驾驶员直飞上天,乘客们都在吵嚷着说,“啊,啊,又有驾驶员被抓走了,这段时日都连续几十个了。” “高薪的工作要命啊!” “还好我们在坚果里,羽族才不喜欢吃会把它们噎住的坚果!” “车上有蜂族吗?投射啊,也许能救它一命。这个驾驶员很可怜的,家里有四五个崽崽呢,有次搭车它还把崽崽们带在车上,每只都超级可爱。” “它的眼神好绝望啊,刚还在剧烈挣扎,现在似乎认命了,呜呜,我好想哭啊。” …… 破空声响起,坚果内逐渐安静,一发又一发破空,大家看向角落里被青翠遮挡大半的“虚弱”半虫母,她在射弓。 一箭又一箭,明显看见白色鸟接连被射中几次,爪子松开,驾驶员坠落,就在虫族们欢呼时,驾驶员又被鸟爪勾了回去。 没法再射击了,坚果已经静止在地面,白色鸟还在持续上飞。 只是这一次,似乎给了驾驶员活命的抗争,它死命的挣扎,自行挣脱出了鸟爪的束缚。 下坠过程中被带翅的乘客飞出接应,外飞的薄翅螳螂反倒落后一步,它们赶在鸟追到前躲进坚果内,封闭窗户。 鸟气得用头撞击了好多次坚果,最后还是飞走了。 驾驶员哭得满脸是泪,“我活了啊,我活了啊,之前每天都会穿保护色外套,就今天没穿被捉住了,啊啊,救命恩人,谢谢你们!” 薄翅螳螂看它扑过来的肢爪上带着眼泪鼻涕,亮晶晶,很邪恶,不动声色往后退。 很好,它扑到那只带它飞回的虫族了。 灰色长翅,红黄眼眸,这是什么虫族?飞得比自己快不止一倍。 只是浑身没有任何突出硬质,几乎没有攻击性。 后续的路程中,前方的虫族们给后面留出了极大的空间,薄翅螳螂根本无须再撑。 下车时,解红沙看着手里的一小袋金币,啊,比上车前多了很多,是来自驾驶员的谢礼。 她又看向薄翅螳螂肢爪里的帐篷和食盒,驾驶员把它车上所有的私人物品都分给了她们。 它还问了她们的名字,说以后要将其刻在坚果车顶,超大超炫。 “您是我见过最了不起的虫母”,驾驶员跪地,给解红沙行了虫族最庄重的礼仪,“您当时的行为给我带去了希望,谢谢您,祝福您,万事顺意。” 再行走一大段路程后,解红沙与薄翅螳螂来到地图上第一个标有凶兽的地点——黑石林。 前方完全就是石头的世界,光滑的石头,嶙峋的石头,寸草不生的石头,威严的石头。 薄翅螳螂腾空飞起,石面极高的风速卷得它翻滚,从石头上方过似乎不太可能。 它落下来,对着解红沙摇头,“上面风速太大,只能从石头下方穿过了。” 被层层石块压在最下方的石壁阴凉得可怕,旋转的风在石壁石洞里呼呼作响,与石林之外完全是两个世界。 脚下是石头,两侧是石头,头顶是石头,阳光只能从窄长的石缝间照射进来。 非常非常压抑。 解红沙与薄翅螳螂走得极慢,彼此靠背警戒周围是否有危险。 落脚的声音在石壁中回响极大,几乎是在大声宣告“这里有猎物,快来啊。” 她们走过的沿途,一双又一双眼睛睁开。 第54章 帐篷与黑石巨人 阴冷潮湿的石底,水滴沿着石壁滑落,坠入浅水,滴答滴答,无比清晰。 解红沙向四周扫视,背部与阿郎紧紧贴合,彼此温度传递,呼吸脉动相互感知。 很静,非常地静。 脚落在坚硬的石面,与地面的摩擦声清晰可闻。 一种危机感从心脏深处蔓延,一举一动被注视的黏腻感也非常明显。 但是,直到走过三分之一路程,头顶的阳光从明亮转至黯淡,没有任何攻击。在简单进餐后,选择了一处紧窄的石凹,薄翅螳螂撕开驾驶员赠予的帐篷,将它黏附到石壁上,又将碎石瓦片粘在帐篷外围作保护色。 解红沙被塞进去,紧跟着薄翅螳螂也钻进去。 帐篷隔绝了冷气,彼此肌肤相贴又助燃了温度,解红沙困乏得打哈欠,一日之内,走了长远的路程,腿甚至有些打颤。 一只肢爪落在解红沙头顶,“若是乏了便睡,我来守夜”。 肢爪啊,冷硬的肢爪,没有柔软的指节。从这段行程开始,为了保持最佳战斗力,阿郎全部新生指节都缩了回去,全副的虫族形态,冷硬又安全。 解红沙沉沉地睡去,近来她总是容易感到疲惫的,但战斗进击时,又觉得自己仿若有无穷无尽的力。 困意与黑暗席卷了她。 解红沙在晃动中睁开眼,薄翅螳螂捂着她的嘴,对她摇头,并示意她沿着帐篷的出气口往外瞧。 她们的帐篷在动,不对,是攀附的黑石在动。 无数的石头,巨大的,或是细碎的,都在月色下移动,好像黑夜赋予了它们生命,而白日束缚了它们的双脚。 黑石们组成一个巨人,站立起来行走,在月色下行走,穿过繁茂的绿林,跨过虫族的聚集地,悄无声息地行至海边。 坐在礁石上,望着远处平静无波的海。 在看见中途下跳的兽类会被瞬间捏死后,解红沙与薄翅螳螂保持着静默,仍然趴伏在石壁之上。 若是没有这顶帐篷,她们必然会在巨石走动时跳到地面。 在太阳跳出地平线前,黑石巨人跨过虫族聚集地,穿越绿林,回到原来的位置,静静地趴伏,第一缕阳光照射下来时,所有的石块全部都静止不动。 昨夜好似一场梦。 解红沙从帐篷里跳出来,捡起散落的黑石块,昨日它在靠近大石壁的位置,现在还是在那个位置,分毫不差。 聚拢起来,活过来,只是为去月色下看海? 有些浪漫。 有多少半夜苏醒跳动的虫族是被黑石巨人捏死的? 薄翅螳螂在地图上标识:入夜,请保持静默,解红沙在旁边画了一个睡觉的小人,学着熊蜂惯常画的模样。 啊,有点想思归了,看到便条一定气得要哭吧,说不定一边抹眼泪一边吃饭,大概率还是要到探索地四周绕几圈的。 解红沙与薄翅螳螂打开驾驶员的食盒。 “呜呼,天牛的竞争对手出现了”,薄翅螳螂把食盒第二层再打开,“啊哈,天牛完败”。 实在太丰盛了,鱼肉、虾和兽类肉,蘑菇、谷粮与菜蔬,还有浆果,香得不得了。 “它可真是不会亏待自己”,解红沙咬着爆汁的虾丸,“真的好好吃啊,完全可以开美食店。” 阴暗、潮湿又冰凉的石壁下,因为多彩的食物,好似瞬间有了鲜活气。 望着那些静止不动的黑石,解红沙漫无边际地想,“阿郎,你说它们能感知到食物吗?” “不知道,试试就好了”,薄翅螳螂将辣酱抹到一块突出的黑石上,没有动静,它耸耸肩,“好像感知不到。” 丰盛大餐用了一半后,解红沙守备,让薄翅螳螂倚在石壁上短暂休憩一会儿。继续赶路时,与一队迁移的大型生物在拐弯处不期而遇。 看着它们尖锐的角,巨大的嘴,解红沙很紧张,下意识做出进攻姿态。薄翅螳螂也坚定将解红沙护在身后。 大型生物眼珠子在两人身上刮了刮,大耳朵扇了扇两侧面颊,有点瞧不起地走开了。 一只又一只,擦着解红沙与薄翅螳螂走过,又臭又硬,把她们往石壁内侧挤。 但是好像没有要主动伤害她们的意思。 解红沙的弓慢慢地放下来,主动贴得石壁更紧,给它们让路。 危险的猎食者到底还是出现了,从进入深坑的一瞬间,三条尾巴的中型爬兽就猛然发动袭击,解红沙射击,空气柱平行直射,爬兽跳跃避开,第二支空气柱却借着第一支的反弹扎进了它其中一条尾巴。 趁着它行动停滞的一瞬,薄翅螳螂跳起,双刀挥舞,兽头坠地。 喷溅出的温热的血洒向黑石壁。 再之后,陆续都有这类三尾爬兽钻出来进攻,它们的动作灵敏,爬行速度快,尾巴高频抖动。 无数次击打后,解红沙发现,只要射中尾部,它们的速度就会慢许多,再之后,解红沙几乎只专攻尾巴,薄翅螳螂负责一刀或双刀断命。 彼此配合得愈发得心应手,战意正酣,长角的大批生物又成群结队从石壁后冒出头来,解红沙一下子紧张起来,她们没法同时应对两批这么多量的生物。 为首的一只昂头叫起来。 进攻的信号?解红沙与薄翅螳螂快速后退,手边还是一直不断击落着挡道的三尾爬兽。 只是,长角生物们齐齐低头大口进食三尾爬兽。 解红沙与薄翅螳螂愣住。 所以刚刚是在叫开饭? 直到最后一条三尾爬兽斩落,长角大型生物还一直缀在她们身后,一刻不停地咀嚼,咯吱咯吱,三尾在嘴角开花。 “它们在蹭我们”,解红沙站到薄翅螳螂身侧。 “嗯,以速度可能平时吃不上这类猎物”,薄翅螳螂把双刀上的血迹抹下,厚重得堆积到黑石壁上,“大概也不屑吃我们,捉得费劲,填不饱肚子,体能消耗比能得到的补充低。” 长角生物们眼神闪亮喜悦,软尾巴一直打圈圈。 第55章 我爪子受伤了 无论如何,与一大群皮糙肉厚、长角锐利的陌生生物群在一起非常具有压迫感,解红沙与薄翅螳螂加速往前赶路,她们已经打定主意今晚缩短休息时间,持续赶路。 夜幕逐渐降临,又到了黑石活动时间。 注视着黑石巨人离开,解红沙与薄翅螳螂从凿出的土洞爬出来。 几乎是落定土面的一瞬间,寒意密密麻麻爬上四肢百骸。 周遭无数只眼睛亮起,在黑石林离开残留的地面上,混战突如其来爆发。小型生物啮噬地藓,中型生物伏击,大型生物对战。 “原来黑石林的猎杀时刻在夜间,这可真是糟糕透顶。”薄翅螳螂双刀在月色下划出寒芒,高高跃起,劈砍向冲击而来的四肢生物。 解红沙拉弓转身,急速射向后方扑来的立型生物。 一箭又一箭,逼退一只又一只,射中耳朵,射中足部,射中心脏,解红沙射击得越来越快,指尖只剩残影。 薄翅螳螂杀得越来越猛,在高空中不断跳起,劈砍脖颈,挑断大动脉,极短时间内浑身浴血。 越来越多的生物不断涌过来混战。 这场战斗成了体能消耗战。 厮杀到最后,解红沙双目充血,周边空气大量使用逐渐稀薄,体力触底。薄翅螳螂挥刀速度逐渐减缓,所有动作全部精简,只求一刀毙命。 地平线亮起第一束光时,两人精疲力竭倚靠在一起,解红沙绷弦食指与中指血肉模糊,不断往下滴血,薄翅螳螂的双刀已然举不起来。 两人却在笑。 “活下来了,阿姆”,薄翅螳螂后仰,贴在它身后小小一只的阿姆在寒意中向它输送着源源不断的温暖。 “嗯,活下来了。”解红沙大口喘气,浑身又疲惫颤栗又兴奋,她举目望去,残存的生物拖着尸体离开,微小生物从土壤里钻出来搬走血滴,极快的时间里,这里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天空愈发明亮,已然可以听见黑石巨人落地的轰隆声。 解红沙后仰,抵在薄翅螳螂脊柱上,“今晚之前如果还是不能走出这片黑石林,我们与这个大家伙一起去看海吧。” “嗯”,薄翅螳螂爽朗笑,“再杀一晚,我们大概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它盯着爪尖凝聚汇成的血滴坠入地面,砸中刚探出头的微生物,“怎么说呢,石头缝里长出来的这些生物,皮实在硬,砍一下震得虎口发麻。” 好半晌,解红沙没有回话,薄翅螳螂掉转身子,“睡了?阿姆?” 解红沙在看着一个黑石块,确切地说,在盯着黑石块身上的一抹青色辣酱。 “其它黑石块都还没回来,它怎么先到了”,解红沙伸手去拨,“头上顶的是辣酱吧,这不是它该来的位置,回归原位的话,它应该在很后很后的位置。” “说不定还想尝尝别的菜的滋味”,看解红沙够得费力,薄翅螳螂伸出肢爪,它可比阿姆胳膊长得多了,“啊——。” 薄翅螳螂发出自破壳以来最惨烈的叫声,它被石头咬了!!! 黑石块凝成密密麻麻的尖锐石片牙齿,扎得薄翅螳螂十指连心,怎么也甩脱不得,解红沙急得要命,硬扣不下来,把剩余食盒推过去也不行,薄翅螳螂疼得额尖冒汗,甩动过程中辣酱坠地,黑石立刻松了口,与铺天盖地的黑石同时回归原位,再难辨别。 薄翅螳螂肢爪上留下一排扎穿的齿洞,疼得脸色发白。 杀了一夜,各类大中型硬皮生物没能奈它何,临了栽到一个小石块身上了。啊,晦气,真丢人哪。 阿姆会笑话他吗? 薄翅螳螂瞄解红沙,着急又心慌,满目的心疼,薄翅螳螂放下心来,“阿姆,我爪子受伤了,要阿姆喂早饭。” “好好好。” 再进食的时候,解红沙她们刻意坐到地藓上,避免食物屑落到黑石上。 接下来的日子里,白天赶路,夜间藏在黑石巨人身上,在海浪拍打声中沉睡入眠。 黑石林里数日夜,碰见的虫族屈指可数,但每一个都身体强健,目光坚毅倨傲。彼此都远远回避,相互不敢凑近攀谈。 终于在干粮即将耗尽前,解红沙她们从黑石林里走了出来,出来的那一日阴雨绵绵,黑云浓郁压天际。 在湿滑的地面行走,垂落的雨滴在身际蔓延,眼前都是水气。 雨越下越大,视线逐渐被遮蔽,大量滑过面颊的雨水带来溺水感。 四下光秃秃没有任何遮蔽,就连一片草叶也没有。 只能艰辛地继续前进,期待前方有灌木林。 在翻越一个山头后,在成水帘的雨里,解红沙她们看见了一处虫族聚落。 整个人一下子振奋起来,热水澡,丰盛的食物,安全高大的建筑,幸福触手可及。 解红沙加快步伐,后面几乎等于跑起来,在泥泞里摔跤时,薄翅螳螂将她拉抱起来继续往前大步跑。 第56章 超恶性质虫 离得越近,心越往下沉。 洗地大雨里,呈现在满身泥浆的半虫母与小虫前的,是破败凋零的虫族部落。 “喂,有虫吗?”解红沙双手撑在面颊上,大声询问。 喂,有虫吗?喂,有虫吗?喂,有虫吗…… 呼喊声在整个山谷反复回荡。 没有任何回应。 最后,解红沙与薄翅螳螂躲进一间残破的虫巢,久未修葺的叶片残破不堪,雨滴砸到上面噼啪作响,路过的每一缕凉风都要带起解红沙一层鸡皮疙瘩,她不自觉地往身边的唯一热源靠近。 阿郎虽然甲壳梆硬,但是很温暖呢。 肚子咕咕作响,干粮袋递过来,“阿姆,给”。 打开来,里面就剩一片饵块了,解红沙掰开来,“一人一半”。 薄翅螳螂接过来,哪里是一人一半,明明是一大半都给了它,薄翅螳螂小口咬着饵块,明明被雨水泡得烂软无味,但又觉得它无比香甜,等到天晴时,一定给阿姆捕捉好多好多猎物。 解红沙与薄翅螳螂贴坐在一起,在薄破叶片屋的边角等待雨停。 雨势越来越大,到了后来几乎就是河水倒灌架势,来路上不断有沙石滚落下塌,如是没找到这避风港,大抵就要陷进泥石流里了。 叶片屋在风雨里东倒西歪,解红沙的心反复揪起。就在担忧与寒冷里,解红沙居然渐渐沉入睡眠。 再醒来时,温暖明亮的阳光在四肢跳跃,阿郎闭着眼撑在正上方,大刀前肢上凝聚着晶亮雨滴,凌厉清俊的眉眼,是与思归完全不同的样貌和特质。 若是在人类世界,阿郎一定是位武功盖世的少年将军。 等待阿郎醒来,两人一起在残破的虫族部落里寻找食物。 雨后空气清新,绿色植物在灰黄地面破土出芽,勃勃生机愈发衬得废弃部落的萧条。 一开始,解红沙与薄翅螳螂谨慎探查,背靠背在断壁残垣里探测。到了后来,两人逐渐分开,解红沙在一处院落后方发现了一堆繁茂生长的地豆,闪烁着莹绿色的光芒,薄翅螳螂在一处屋顶采集了一丛大耳蘑菇,又捉到一只垂耳兔。 架起一处小火堆,烤着地豆与蘑菇片,热乎乎的食物瞬间冲掉连日来的疲惫与寒凉。在黑石林里,到处都是隐蔽,潜藏着无数的未知生物,火是万万不敢随意升起的。 直到这片空寂处,解红沙她们才久违地吃上热食。 薄翅螳螂耳朵动了动,放下嘴边的食物,严肃地注视向东南方,它们还未搜寻的方位传来摩擦声,嘎吱嘎吱。 解红沙摸上弓,悄悄地蹦上弦。 一只臃肿的、透明的、充斥着脓血的虫族从前方缓慢爬来,它的视线凝聚在解红沙的弓与薄翅螳螂的爪尖上,至于解红沙与薄翅螳螂长得什么样它似乎一点也不介意。 它爬得很慢,沿途留下许多脓液。 但是奇怪地,没有一丝恶臭。 解红沙与薄翅螳螂几乎同时站起来,“你是谁?这是你的部落吗?对不起,我们不该随意闯进来,你不要再往前爬了,我们马上就离开。” 透明虫族没有回答,仍是一直往这边爬。 解红沙立刻打包食物,要拿最后几颗烤熟地豆时,望向那只一直在爬的虫族,到底没有拿走,又将自己的兔腿放在了灰黑地豆上。 薄翅螳螂立刻带着解红沙直直飞起,臃肿虫族的脓液却直接喷溅到四周,封住了薄翅螳螂的去路,无论螳螂飞到多高,那股脓液总是能找到。 薄翅螳螂被迫下降,“阿姆,我没法确定这些脓液是否腐蚀,但感觉它不是要杀我们,好几波脓液明明可以射击到,但它都避开了,我们先下去。” “你想做什么?如果是怪我们扰了你的清净,我们道歉,如果你想要所有在这片土地上找到的食物,我们也可以给你。我们只是过路的,并没有其它的意图。”解红沙将一小袋金币放于地面,“感觉金币在这里并不流通,但如果你喜欢,这个可以作为我们的赔礼。” “杀了我”,非常沙哑衰弱的声音从臃肿虫族处传来,“杀了我,不是都认为恶性质虫该死吗?你们为什么没有攻击我?你们杀我,我不会还手的”,臃肿虫族费力地翻转过身子,袒露出柔软肚腹,“杀我,一刀毙命可以,虐杀也可以,杀了我。” 臃肿虫族的声音听上去居然很稚嫩,可是它的体态与举止,活像过了百来年虫生。 解红沙感觉很悲伤,“为什么想死,活着不好吗?” “我说真的,我数到十,你们不杀我,我就把你们杀了,然后再等下一批过客,总有虫杀了我,拖着我的虫皮到外面领奖,被称作虫族的英雄。” “一” “二” …… 第九声时,薄翅螳螂的大刀架上了它的脖颈,它故意袒露出的弱点,只要挑断那根经脉,它即刻就会毙命。 臃肿虫族没有继续点第十声,只静静地躺着,恬静地等着解红沙落下的箭,或薄翅螳螂砍下的刀。 它等到的是一只戳过来的弓,抵着它的肚腹,“让我们不明不白杀一只虫族,很难做到,不如你讲讲你做了哪些坏事,讲得越多越好,我们杀得会越干脆。” 晴朗天空下,小火堆再次燃起,解红沙继续吃着地豆,臃肿虫族吞咽着口水,“你们是不是瞧不起我,我有能力一下子杀掉你们的,我都准备要死了,你们为什么还能津津有味地吃饭。” “因为我们饿,很饿”,薄翅螳螂挑火堆,把未完全熟透的兔腿再架上去烤,“连着几天,我们都是半饥半饱的状态,昨晚雨那么大又那么冷,几乎把身体剩余的热量全部掏空了,再不补充,我们会在晴天食物环绕里饿晕掉。” “听着似乎有些可怜”,臃肿虫族吸鼻子,“昨天的雨泡得我也有点感冒,很多味道都闻不见了,如果不是你们搞得噼里啪啦,我现在还在睡觉的。” 瞧着不像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虫,至少没像遇见过的蚊虫,上来就要吸血,“你讲讲吧,小小年纪受了什么委屈,还随我们虐杀呢,你知不知道什么是虐杀,很疼很疼的”,解红沙递过去一块地豆。 臃肿虫族没有接,它低垂头颅,“我知道的,我知道什么是虐杀,已经死里逃生很多回了。” “我以前不长这样的,有虫子往我的皮下注射寒冰,它们想要我的皮。” 解红沙喉咙里的那块地豆泥有点咽不下去了,薄翅螳螂肢爪上的倒钩也立了起来。 “对了,你们是孤陋寡闻虫吗?”臃肿虫族问得小心翼翼,“看到我第一眼,既分辨不出我是超恶性质虫,还不能确定我喷射出的液体是否腐蚀。” 解红沙手顿了顿,她确实对虫族种类认识的不多,小巢里的知识分子现在还在刻苦学习,也说不定又翘课到密林里玩耍了。 “喂,讲话注意点,至少我们没有一看见你就想杀你,赶紧讲,讲你做了哪些了不起的坏事,杀了你我们好赶路”,薄翅螳螂将烤熟的兔腿递给解红沙。 “我一破壳就踏上了寻找阿姆的旅途”,臃肿虫族舔舔唇,润泽了干裂的嘴皮,它因为身体脓液占比过高,是时刻处于缺水状态的。 第57章 谢谢你的夸奖 在臃肿虫族的描述里,它在繁华地带虫巢破壳,从看见同巢虫的第一眼,它就知道自己是异类,繁育的虫族将它抛弃到市井,过路的虫族不是踩它一脚,就叫嚣让它滚得远远的,它害怕得要命,只想赶紧在茫茫无际里赶紧找到自己的阿姆。 它想喝香甜的乳汁,想依靠进温暖包容的属于阿姆的怀抱。 它四处小心翼翼生活,靠近表现良善的虫族向它们打听恶性质虫的聚集地,沿途靠着吃腐败食物和打小工,它去到很多个地方,大大小小的恶性质虫聚集地。 只是没想到,正常虫族憎恶它,恶性质虫也瞧不起它。 它难过得要命,感觉世界很大,但却没有自己一点点的容身之所。 走到第五十来个虫巢附近时,它被捉住了,放进大铁笼里,每天只有少得可怜的食物,比流浪的日子还要难熬,它每天饿得撞栏杆。 后来,它甚至觉得每隔一段时间进来给它注射药液促使它加快蜕皮的虫族像是美味的食物,每一天每一天,它饿得越来越难受,它的幻象也越来越严重。 有非常非常多的恶性质虫被捉进来,那个地方每天都充斥着哀嚎与求饶。 “生而为恶性质虫,这并不是我能决定的”,臃肿虫族吧嗒掉眼泪,“我与其中一只虫成为了好朋友,它很瘦也很小,但是甲壳可以卖好价钱,所以它们一直给它注射药液让甲壳完整自然脱落。我们一起偷偷磨笼子,约好一起逃出去。” “只是,甲壳还没脱完一半它就死掉了,我是喊它吃饭的时候才发现的,我真的后悔死了,它前一天跟我要食物时,我应该给它的,我饿那一顿又不会死,我怎么知道它饿那一顿会死掉”,臃肿虫族面无表情,“我真的太难过了,也非常非常的饥饿,一瞬间就失去了理智。” “等我再清醒的时候,我已经是现在的模样,我身边奔跑着成百上千的恶性质虫,像潮流一样奔赴向四周的普通虫巢,我是其中最大的一只,普通虫族们说我是恶魔,是我驱使那些恶性质虫,我把疾病与肮脏带给了它们。” “好多好多虫族出来扑杀我,说是提了我的虫皮出去就能成为英雄,我一直躲藏,穿过黑石林来到这片废弃村落才得了喘息,可是,上一群来杀我的虫族跑掉了一只,它通风报信后,会有源源不断的虫子来杀我。” “我已经不想再逃了,我太累了,也没有办法再忍受担惊受怕的日子,我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一身伤痛,可是所有虫族都要杀我”,臃肿虫族眼神放空,“我放走的那些恶性质虫灭掉了周边二十多个大小虫巢,我自己也杀掉了一批又一批虫族,所以我很坏吧,又这么丑陋,该杀的。” 火塘噼啪噼啪响,兔肉与地豆的香味愈发浓郁,“那你应该想着怎么去赎罪,而不是逃避”,解红沙递给臃肿虫族一块土豆。 “伤害周边虫巢,不是你的本意,杀害追杀虫族,是为自己活命,是对还是错我也说不准”,解红沙调拨火堆,温暖的火映在彼此面颊上,“只是,一死了之是最轻松的赎罪方式了,或许,你该帮着那些虫族重建家园。” 臃肿虫族眼睛瞪大,“可是,可是我的模样。” “世界这么大,总有办法掩盖相貌的吧,等到把那些家园重建起来,帮助完那些被伤害过的虫族,之后你可以再来找我们杀你。” “在此之前,好好地活着。”解红沙的手放到透明虫族涌动着脓液的皮上,那一瞬间,透明虫族好像回到了刚破壳的时刻。 也许,它千里迢迢寻找阿姆,为的就是类似此刻的安抚与救赎,真温暖啊,这只奇奇怪怪的半虫母。 “我们不要再吃这些了,我请你们吃大餐,我带你们泡温泉,我领你们去我的居所”,透明虫族咽下黑乎乎又没滋没味的土豆块,它又热又烫,暖得它的心窝疼,但确实是味道平平。 透明虫族咕甬着带着解红沙她们来到一处废弃的虫屋,推开隐蔽的门扉,温泉的湿意与暖意瞬间迎面而来,里面有着一处正在冒热气翻腾的温泉大池,还有几处干涸的温泉小池。 解红沙与薄翅螳螂相互对视,热水澡! 同时看向有杀伤威胁性的透明虫族,安全! 再看向满墙壁挂着的肉干与菜蔬,丰盛的食物! 这不就是她们在倾盆大雨里艰难跋涉、支撑前进的希望嘛! “真舒服啊”,解红沙泡进热汤池里,蒸腾的热气熏得她双颊微红,“真安逸啊,所有疲惫都一扫而空了,阿郎,你也快点进来。” “哦,哦”,薄翅螳螂羞得赤红,它慢慢腾腾的,在那几个干涸的温泉池里打量,视线又落到阿姆所在的那个唯一有水的温泉池,是,是要和阿姆共浴吗?这么突然。 “水塞打开啦”,透明虫族从后面跑进来,“平时节约着温泉水,只用一处汤池,今天为了你们,我把所有温泉池全打开啦。” 透明虫族将一盘大大的浆果递到薄翅螳螂前,“你要的的浆果,我也拿来了,你看着怎么心情不怎么好,是这些浆果看起来不好吗,我可以再换其它品种。” 薄翅螳螂夺过浆果盘,恨恨落进一处温泉池,“不用,它们很好,你也很好”,说得咬牙切齿。 “谢谢你的夸奖”,透明虫族羞红着脸。 第58章 印戳、甲壳与再见 温泉池里烟雾缭绕,解红沙蒸得昏昏欲睡,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再睁开眼时,透明虫族背后巨大印记直冲入眼帘,“这是什么?你后背上的。” “印戳,被捉走的恶性质虫身上都有,上面有数字,它们用这个标识我们可以承受的痛苦等级,火烧,灌水,揭皮等等”,透明虫族声音里满是痛苦,“我觉得,它们比我还要更像恶性质虫。” 氤氲的热气好似将它的痛苦蔓延开来,“我的等级是五,经历过的痛苦已然让我生不如死,听说还有等级九,不知道那只虫要经历什么,还活着吗?” 解红沙望着温泉池水中倒映的自己,涟漪让身影摇摇晃晃,“如果有一定要做的事,大概就能顽强地活下去。” 透明虫族一怔,“也许吧,但总不会是寻找阿姆这样的信念,初时,为了见到阿姆我可以忍耐许多,但随着痛苦积压,我对阿姆的向往转变成了憎恶,既然是人人排挤的恶性虫,为什么要让我诞生,既然生育了,为什么不好好抚养我,把我丢进普通虫族的虫巢?我如今,对它已没有任何期待。” 薄翅螳螂掀起眼眸,内心嗤笑,真这么无欲无求?阿姆手放在它身上时,它明明就要哭了,口是心非。 一颗浆果砸向透明虫族,咚得一声,“别想你那阿姆了,现在你的命是属于我们的,再遇到危机,活下来把命交到我们手里就是你的信念。” “嗯”,透明虫族笑起来,“我的命属于你们。” 解红沙她们在透明虫族洞居处休整了一日夜,薄翅螳螂更是把自己皮都泡皱才舍得从温泉池里爬出。 听说她们要前往火山喷发处寻找暗紫石,透明虫族犹豫了一会儿,跑进内室拿出一副甲壳,“带着它一起吧,在熔浆里也可以存在很久,也许可以帮到你们。” 看着那副完整的甲壳,“这是?” “我朋友”,透明虫族在甲壳上反复抚摸,“我想了下,如果先死的是我,它有朋友需要用到我的虫皮,我也一定会答应的。” 朋友?解红沙心里一揪,难过得要命,她与阿郎几乎什么都没有做,甚至接受它的招待,住它的居所,泡它的温泉,吃它的储备粮,可它就这么把她们划进它朋友的范畴里。 解红沙接过甲壳,只觉得它似有千斤重,“谢谢。” “好了,就此作别,你们继续寻宝行程,而我,也要去赎罪了,先想办法遮掩样貌,再去找那些被我波及的虫巢,我记得的,你们的虫巢在沙丘附近,做完这些我会去找你们。” 透明虫族很努力地向远行的解红沙与薄翅螳螂摆手,“祝你们一路顺风,我们会再见的。” “再见,好好活着。” 废弃村落之后,又是漫长的道路,如果不是在透明虫族处补充了极多的干粮,解红沙与薄翅螳螂极有可能在一望无际而又贫瘠的黑山间因饥饿昏厥。 连续的披星戴月,两人终于离火山熔浆越来越近,空气明显蒸腾起来,豆大的汗珠接连坠落。 第59章 暗紫石初现 诡秘的天空,黑云堆叠,闪电冲击,火山口熔浆喷发,热浪层层袭来,每一个毛孔,每一寸皮肤,仿若烈焰焚烧。 解红沙面庞映着火色,心底一片躁意。目光所及之处,没有暗紫石,而脚下,解红沙低头望向脚下,鞋尖已经焦燃,脚趾头明显感到热意,再往前一步,怕不就是要陷进黑石岩浆。 “我们分开,先在外围走一圈,查探是否有暗紫石显露的痕迹。” 解红沙与薄翅螳螂绕着第一个火山旋转,汇合时彼此摇头,到处都是黑黢黢的石头,并没有她们想要的。 薄翅螳螂此时此刻几乎成了只汗虫,浑身挂满汗滴。 解红沙抬手,将薄翅螳螂快要流到眼角的汗珠拭去,“阿郎,你似乎很不耐热,你在这站着等我,我去第二个火山外围转一圈,里面更热,你会受不住。” 薄翅螳螂攥上解红沙的手腕,坚决,“一起去”。 行走过程中,大量蒸汽从薄翅螳螂身躯里蒸腾而出,走在旁边的解红沙愈发害怕,她慢下步伐,直至最后停步。 薄翅螳螂停步,疑惑回头,“怎么不走了,阿姆。” “我们回头,想其它办法,我不能拿你的生命冒险”,解红沙松开紧攥的手指,她已经丢掉一只小虫子了,不能再丢掉第二只。 “走,我们回去。”解红沙冲到薄翅螳螂身边,攥着它的指爪快步返回,几乎落到常温地面的瞬间,薄翅螳螂就整只脱力瘫软。 “阿郎!” 解红沙费劲地将薄翅螳螂拖到更阴凉的石壁后,将水凑到阿郎唇边大灌,随着水液的进补,薄翅螳螂的身体肉眼可见地从干瘪恢复为饱满。 解红沙摸薄翅螳螂的鼻息,听它的心跳,安心地坐到一旁,贴着薄翅螳螂的指爪。 世界很安静,听得到熔浆爆裂的声音,热风粘稠流动的声音,还有阿郎的呼吸声。 解红沙望着连绵的火山,暗紫石会在哪里?如此广袤,又该从何找起?又望向包裹里的甲壳,怎么使用最好? 因为害怕有未知危险,在薄翅螳螂昏睡时间,解红沙并没有走远,只在周边探索,冷却熔浆刮掉一层又一层,不同颜色显露出来,继续深挖,直到露出一只眼睛,解红沙吓得猛然后退,脚踢熔浆粉末盖回。 稍稍冷静后,又觉不对,如果是被熔浆侵蚀,应该尸骨无存才对,怎么还会有鲜活的红色眼瞳与黄色瞳仁。 解红沙再次掘开粉末,眼睛已经消失了,只有长长的未知的狭窄通道通往四面八方。 解红沙继续在表层挖掘,越来越多的通道显现出来,崎岖蜿蜒,有粗有细,有贯通口,也有死胡同。 直到薄翅螳螂苏醒,解红沙还是没能再找回那只一闪而过的生物,她甚至觉得懊悔,当时本应该一把抓住它,而不是被吓得后退。 往后的几天时间里,解红沙与薄翅螳螂不断往火山群深处进发,不断的尝试下,对光热的耐受力逐渐提高,但仍然一无所获,直至第三个火山,外围与第一处似乎并无不同,一样的寸草不生,一样的干涸,一样绝望的黑寂。 黑云堆叠,闪电霹雳,但由始至终,一滴雨也从未下过。 转机在一个凌晨出现,一支小队在熔浆喷发里显露身影。 它们扫了一眼解红沙与薄翅螳螂,以及它们身边挖掘显露出的无数小道。 甩动长鞭,在闪电劈闪而下时,裹着赤红岩浆带回,在解红沙与薄翅螳螂注视下,堆积的闪电熔浆越来越多,执鞭的虫族换了一只又一只,最后,远处圆月彻底下沉时,闪电熔浆凝聚成一小片极薄极薄的石片,闪烁着暗紫石的光芒。 解红沙与薄翅螳螂几乎是同时站起来。 找到踪迹了。 看到解红沙她们走近,褐色高大虫族讥笑,嘴里叽里呱啦。 虽然不明白对方在讲什么,但讥笑的表情还是看得懂的,薄翅螳螂将身体调整为战斗状态,对面精疲力竭的虫族们也逐一站立,局面瞬间紧绷。 解红沙赶忙后退,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在更远的距离指向暗紫石片,表明自己想要,又摊开包裹,作出交换举动。 褐色高大虫族在包裹里挑挑拣拣,最后视线凝在了解红沙脖颈上挂着晃动的金币上,它的指爪指向刻有肖像画的金币。 解红沙迟疑,薄翅螳螂也一直看向她。 解红沙在金币正反面反复抚摸,想到连日来她与阿郎在火山口的艰辛生活,想到天牛赠予她时满意雀跃的神情。她往后退了几步,摇头,即使知道对方听不懂,“这个不换,你可以拿包裹里的物品,多少都行。要不然,我们就不换,我们会想到办法自己取暗紫石片。” 褐色高大虫族面色几乎是瞬间冷凝,它望了眼薄翅螳螂,眼神凶恶,又望向身边筋疲力竭的同伴,最后选择不再搭理解红沙它们,继续取闪电熔浆。 回原处途中,“那条长鞭,看着像是甲壳做的。” “是。” 沉默在解红沙与薄翅螳螂间蔓延。那么长的一条鞭子,是多少只透明虫族的“朋友”做成的。 “如果把落在石壁处的甲壳拿去与它们交换的话,想必能换到一小块暗紫石吧”,解红沙低下头,“但我不想换。” “那就不换,我们想其它的办法。至少,目前我们已经知道暗紫石来自闪电击中的岩浆,有了方向,不必再往火山群深处去了。” “嗯。” 走到石壁处,解红沙疑惑,“没看错吧,甲壳在移动。” 薄翅螳螂指爪前伸,挑起甲壳,一串的红色蚂蚁噼里啪啦落到地面,顺着小道快速逃匿。 第60章 下次揍得更狠点 褐色高大虫族离去前,将红色岩浆引入小孔,片刻后,无数只红色蚂蚁从各处孔洞钻出,它们大口吞吃着乱爬的红蚁,嘎吱嘎吱生猛进食。 等它们离开,地面一片狼藉,原本解红沙可以踏足的地域,全部覆盖上了红色灼热的熔浆,红蚂蚁一层一层卷着往前逃命,爬得慢的熔浆粘住它的后肢,瞬间焦黑,空气里充斥着蛋白质灼烧的焦香。 解红沙与薄翅螳螂也退到更后方,距离火山更远的位置。 “可恶,自己取走暗紫石,却还要断我们的路。”薄翅螳螂很是不爽,它眼眸微垂,心里动了杀机。 解红沙与薄翅螳螂绕了极远的路来到第二个火山口,闪电击中熔浆的片刻,解红沙射箭试图弹出暗紫石,但空气箭只会让熔浆爆燃,暗紫石落入滚滚熔浆,与之再次融为一体。 薄翅螳螂舒展羽翅,忍着灼烧轻扇,却只把熔浆热浪更多吸引过来。 “我有办法了,我们回到边缘去,用那些石块把闪电熔浆弹射出火山口,稍后我们到火山对面捡拾。现在需要克服的困难是,怎么才能将那些液体弹射得足够远,飞跃火山口。”解红沙放下弓箭,也阻止了薄翅螳螂继续起飞的打算。 解红沙望向下方的火山熔浆,宽阔而汹涌。 回到常温地面,解红沙取石块射击,石块重重落在百米之外,与想要的距离相差甚远,“似乎不行,空气箭自身重量轻,所受阻力也小,飞得轻快,但石头……。” 话音刚落,虫族的身躯贴过来,巨大指爪握在解红沙手面,弓拉至极限,石块轻快飞起来,落在解红沙所射距离的五倍之外。 纯正虫族的力量。 “我们将石头磨薄,还可以飞得更远。”薄翅螳螂缩回身子。 阿郎他,心跳得好快,解红沙侧脸去看薄翅螳螂,脸红红的,不知是熔浆烤的,还是旁的原因。 一人一虫开始打磨合适的石片,一片一片试过,直到发现磨成三角形后滚动距离最远,再之后又磨了几片三角,爬到火山口尝试,闪电暴击之下,一片熔浆被三角带飞,在靠近对面火山口边缘时迅速下落,落进滚动熔浆里。 “还差一点,似乎低估了熔浆粘附上之后石片飞行距离缩短了”,热浪层层扑在解红沙面颊,每根汗毛都在渗汗,“我们回去,我磨石片,阿郎你试着练习让石片飞更远的距离,如果做不到,我们每次就追射一个石片,让带熔浆的石片坠落时再被弹飞一段距离。” 如此反复尝试,解红沙终于在火山对面捡拾到第一片沾有闪电熔浆的石片,光照下流光溢彩,美丽非凡,解红沙整个人轻松雀跃起来,太好了。 接下来就是不断地反复做。 没有停歇地,解红沙不断地磨石片,薄翅螳螂不断地瞄准被闪电击中的熔浆,等到薄翅螳螂快要被熔浆烤熟时,换解红沙上,用三段石头片带飞闪电熔浆到火山口对面。 进食,补充水分,短暂休憩,剩下的绝大部分时间解红沙与薄翅螳螂重复着磨石片,射击闪电熔浆,收集暗紫石薄片。 等到褐色高大虫族的小队再次出现时,解红沙手上已经有了相当可观的一小块暗紫石。 似乎没想到她们能凭自己取得,褐色虫族先是愣了一下,后又示意身后的虫族上前抢夺。 薄翅螳螂冷笑,忙着积累石头,没空寻着踪迹去揍它们,它们倒好,上门抢东西来了。薄翅螳螂直接放下手里磨了一半的石片,上前就是一顿暴揍,几只虫族被揍得嗷嗷叫,褐色高大虫族脸上也被甩了几个巴掌。 它整只虫懵懵的,似乎没想到薄翅螳螂这么能打,一队虫灰溜溜地爬到最远的火山口用鞭子取闪电熔浆。 “就是欠教训”,薄翅螳螂蹲下来继续磨石片。 等到解红沙与薄翅螳螂下火山口,才发现地面又被熔浆覆盖,一队虫在对面龇牙咧嘴,很骄傲得意的神情,薄翅螳螂脸冷得彻底,“看来教训得还不够。” 振翅,果然看见对面虫族一阵慌乱,快速逃窜。 把阿姆放到安全角落,薄翅螳螂追上那队虫,又是好一顿揍,看到有虫往解红沙的方向跑去,薄翅螳螂又是冷笑,我的虫母可不是寻常虫母。 啊!啊!啊!极为惨烈的叫声在整片火山原野响起。 一队虫都往自己的伙伴望过去,怎么叫得比这边还惨。 只见小伙伴捂着脑袋快速逃窜回来,裹挟着热浪的七八支空气柱回旋紧追在身后,在旋转空气里,解红沙的面容宛若妖魔。 快跑啊,大怪物来啦……一队虫飞速往前跑。 被螳螂揍了也就被揍了,疼几天就好了,热浪钻到身体里有多少后遗症再没有虫比它们更清楚的了! “一路叽里呱啦的,也不知道它们在讲些什么”,薄翅螳螂将两包裹碎石片拎起来,夜间他们还得将附着在石片上的暗紫石拆解下来。 “我听懂了”,解红沙走过来,接过其中一只包裹,一人一虫并行走向近日来的休憩点,“它们在叫疼。” “倒也没错,哈哈。”揍了一顿虫后,薄翅螳螂步伐明显轻快起来,“看来我真的喜欢打架,揍完它们心情都好了很多。” “那后面看见它们一次就揍它们一次。”解红沙视线落在脚边躺着的红蚁残躯,很多,密密麻麻,“下次还可以揍得更狠一点。” 第61章 红蚂蚁、甲壳与返程 黑暗逐渐笼罩大地,天边挂着三轮弯月,红色岩浆与硝烟在夜色里喷溅,美得炙热,美得惊心动魄。 “阿姆故事里的烟花,是像这样的吗?”薄翅螳螂指爪没停,剥着石片上附着的暗紫石溶液,视线一直盯着那些从火山口泄露出的火花。 动作重复过成千上万次,它已经不需要看着石片,仅凭触感就可以极快剥离出上面附着的浅薄层。 解红沙将附着层拢到一处,已经又积攒了相当客观的数量,这批溶出暗紫石它们就打算踏上归途了。 在火山处它们已经停留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还可以更像”,解红沙把手上的灰尘掸下,拿弓,超远距离箭矢划破长空,被击中的熔浆散落成星辰般颗粒,又一箭,第二朵熔浆烟花,三箭齐发,第四第五第六朵熔浆烟花绽放,直到五箭齐发,五箭追射,微若星辰的熔浆颗粒遍布一排火山口上空天幕。 薄翅螳螂指爪停下来,眼眸里倒映着熔浆烟花,“人类,似乎很擅长创造美丽。” “嗯”,解红沙站着欣赏由自己创作的天空盛景,每一朵绽放里都有她至亲的音容笑貌,“也很擅长制造杀戮与血腥”,解红沙微笑着回首,“害怕吗?阿郎,不久之后我要将你们带进人类的世界。” “那只会令我更加兴奋”,薄翅螳螂咧嘴笑,“阿姆您知道的,我最喜欢打架了”,薄翅螳螂抬爪,薄石片扎进石块,堵住了一堆红蚂蚁的去路。 红蚂蚁赶忙放下甲壳,分成六队逃命。 “它们可真是热衷来偷甲壳,几乎每日每夜都来,先前还收敛一些,在我们入眠时来,现在胆子大到在眼皮子底下摸了,真是。”解红沙捏起脚边一只较小的红蚂蚁,把它放到其它蚂蚁身后,“掉队了都不知道,只会原地打转,这样也来?” 夜更深的时候,因为耐热性较差,忙碌一天更显疲惫的薄翅螳螂陷入深度睡眠,解红沙则一直保持着浅眠状态,所以脖颈上踩着小爪并被狠咬一口时,解红沙瞬间惊醒。 “阿郎,醒醒,快醒醒,熔浆漫出来了。”薄翅螳螂睁眼,即刻清明。 只见地面不断渗出熔浆,红色蛛网遍布黑色地面。刚把包裹收拾好换到新位置,原本躺下休憩的地方已经蔓延上熔浆,地面柔软塌陷,仿佛一层地膜覆盖在熔浆表层。 到处都是从地底爬出来的红蚂蚁,似乎要赶紧逃命,又有些迟疑,停停走走,最后被熔浆吞噬。 再次感受到手中甲壳的被拉扯感,低头看去,是三只红蚂蚁。 “是它们提醒了我们”,解红沙松开手,任由红蚂蚁将甲壳拖走,薄翅螳螂也没有阻拦。 只见甲壳被红蚂蚁扛着,沿着熔浆稀薄的路径行走,一直走一直走,直到甲壳在熔浆里消失。 漫溢上来的熔浆越来越多,覆盖地面越来越广,解红沙它们只能持续后退。 解红沙在红色岩浆里搜寻着,直到再次看到甲壳,上面站着一只生物,红色眼瞳,黄色瞳仁,一堆堆红蚂蚁扑过去,扑咬得那只生物鲜血淋漓,等到甲壳上生物眼眸阖上,失去生命迹象,四处蔓延的熔浆好似同时止住步伐。 这只生物,难不成能引发熔浆吗?解红沙与薄翅螳螂对视,都极为困惑。 天微微亮时,熔浆已经完全退回地表之下,但是找不到甲壳的踪迹,就连红蚂蚁也一只看不见。 “我们返回吧,这里变数太大,经过昨晚,危险性一下子飙升,我们找到的暗紫石已经比它们要的量多多了。”薄翅螳螂看着还在蒸腾着熔浆热气的地面,眉头紧皱。 “嗯”。解红沙临走前又回望了那片地面,原本以为不会用上甲壳,未来可以完整归还,没想到,透明虫族的“朋友”是以这样的方式帮助了它们。 谢谢,真的谢谢。 返程比预想的仓促了些,但不变的是期待最短时间到家的心情。沿着来时的路,解红沙与薄翅螳螂快速赶路,到废弃村落时又特意观察了下,透明虫族的追杀者肯定已经造访过了,堆满食物的粮仓被弄得乱七八糟,温泉池里也是脏兮兮地飘着各种各样的杂物。 想到不久之前,它们在这里得到饱腹与温暖,解红沙与薄翅螳螂将粮仓简易规整,又将温泉池刷洗了一遍,在里面烤了地豆与兔子才又继续赶路。 雨季里,两旁道路萌生了许多蘑菇,看着非常鲜艳可爱,不知为何就想到了左相大人。这么久了,应该已经从王城皇宫返回了吧。 “带点特产吧,远行这么久,应该给大家都带点礼物回去。” 薄翅螳螂扯了好多根藤条,“弄个筐子好带。” 一人一虫废了好大功夫,筐子还是没能立起来,薄翅螳螂有些尴尬,锋利的前肢不自在地左右挪放,“我只会打架。”天牛在就好了,它会很快编出一个结实细密的筐子,熊蜂在也行,它能捣鼓出个架子完整但丑丑的艺术品。 “我也只会编毯子”,解红沙叹气,最后只能折中的,由解红沙编个藤条垫子,薄翅螳螂攥着四个角背在身后。 这种蘑菇没见过,又红又绿,带点给左相大人。 这种花长得很奇特,有牙齿,带给思归。 这块石头好方正,适合带给天牛。 …… 来时没能注意到的一切,回时成了美丽而奇异的风景。 行程过半,小垫子变成大垫子,里面塞满花花草草,暗紫石只能陷进不起眼的深处,成为其中微不足道的重量。 再次走进黑石林,刚进去没多久便偶遇了一只长角生物,大声叫,难听得很,没一会儿,解红沙与薄翅螳螂身后缀了一群长角生物,每一只都是很期待、嗷嗷待哺的模样。 果不其然,又是在它们身后捡三尾爬兽吃! “真会蹭啊,它们巴不得我们天天住这儿吧”,薄翅螳螂一刀砍落三尾爬兽半边身躯,后面跟着的长角生物们吃得香喷喷。 解红沙弓箭射得手臂发麻,“我们对三尾爬兽很有吸引力吗?一只一只不要命地扑过来,明明看见前面的伙伴已经没了,踩着尸体也要扑上来,我们对它们而言,很鲜美?” “大概”,薄翅螳螂又一刀砍下。 因为已经没有帐篷了,解红沙与薄翅螳螂晚间就宿在长角生物的洞穴里,对她们很热情捏,还挨挨挤挤给它们挪出个宽裕位置。 到了车站处,等到了一辆坚果车,驾驶员对着解红沙它们上下打量,又拿出一张画像对照,试探着问道,“沙沙小姐?” 解红沙愣了一下,她确定自己从来没见过眼前的虫族,随即点头。 驾驶员眼睛亮起来,“哦哦,真的是您,您在这儿等一会儿,我联系阿柳来送您,阿柳就是您救过的驾驶员,它说如果遇上你们乘车,一定通知它来亲自送。”驾驶员指了指车顶,“我的车顶也刻了您的名字哦,阿柳是我六弟,我们都是载客司机,谢谢您之前救了它一命”,驾驶员虔诚鞠躬。 阿柳来得很快,不仅它自己来,还带了另外两辆坚果车,一起开道护送着解红沙她们返回白蛾虫母虫巢。 “沙沙小姐,听说从黑石林那边出来的都会被打劫,你们还好吧?” “我们没有遇到。” “那可真好,那些去寻宝的几乎就没有不被打劫的。”阿柳爽朗地笑,“不过遇上也是不怕,沙沙小姐很厉害,螳螂也很强。” 后方的驾驶员插话,“您别怪我冒犯,我看到你们背的大包裹里露出不值钱的花花草草,还有毒蘑菇,我是打劫犯我都不想抢。” “啊?是毒蘑菇啊!” 第62章 告别与重逢 沿途的风景逐渐熟悉,在白蛾虫母管辖区域外,坚果车停了下来。 “我们没有进行过气味交换,一旦进入,会被这个部落的虫族围攻”,阿柳递过来一个手串,上面是小橡果,“崽崽们为您串的。” “只能在这里暂别,您以后有空时请一定到我家来做客。”阿柳与另两名驾驶员挥着指爪与解红沙告别。 目送着三辆坚果车离开,又把毒蘑菇倒进土壤里一股脑处理掉,刚一转身就看见了黄黑相间,毛茸茸的,眼里噙满泪水的熊蜂。 好像比离开时瘦了很多很多。 “呜呜,阿姆,阿姆,阿姆……”,小警笛响了起来。 薄翅螳螂掏耳朵,“真吵”。 熊蜂加速冲过来,撞薄翅螳螂一下,毛茸茸扑进解红沙怀里,阿姆,它香香软软的阿姆,“我真的好想你,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忍不住出去找了,呜呜,我好想你,好想你……”。 解红沙淹没在毛茸茸里,她顺着熊蜂的毛,“我回来了,回来了。” 薄翅螳螂踢熊蜂屁股,“我们也好久没见了,你就没想我?” 熊蜂才不搭理它。 “呜呜,阿姆,你不在家,我吃饭都不香了,玩游戏也没意思,做什么都提不起劲,下次,下次一定要带我一起出去,呜呜,没有阿姆的日子好难捱。”熊蜂可怜巴巴淌眼泪,解红沙的肩头被打湿,浸泡着咸咸的泪。 她顺着毛安抚,摸到熊蜂侧腹时停顿了下来,以前这里有一圈小肥肉的,每当心情愁闷时,思归会让她捏捏找回快乐,现在,这圈软乎乎没有了,变成了干巴巴的骨,“回来了,下次把思归一起带出去。” 话音刚落,解红沙的视线里出现了天牛。 一向沉稳而坚毅的天牛,仔细看,指爪在小幅颤抖。 指爪?解红沙眼睛放大,完整的指爪?封茧可以重生出指爪吗? 但当天牛将她揽进怀里,脊背传来的质感告诉她,那是金属。 失落在解红沙的心里蔓延开来,但是来自天牛厚重而紧实的拥抱清晰传达着,它想她,它需要她。 真好啊,我在这个星球也有了家,有了会思念我、需要我的家人们。 “什么时候破茧的?” “前几天。” “伤都愈合了吧?” “嗯。” “指爪是自己做的吗?” “嗯。” “好厉害,像真的一样。” “有阿姆在身边,我还可以更厉害。” 话还没有多说几句,旁边薄翅螳螂与熊蜂已经追飞着打起来了,看着薄翅螳螂嘴角挂着的大大笑容,解红沙心想,和同巢虫相聚,它也很开心吧。 “我们回家吧。” “嗯”,天牛扛起大大的包裹,指爪勾着解红沙的手,薄翅螳螂与熊蜂地上打一架,飞到半空打一架,一路吵吵嚷嚷地回了家。 推开院落的门,一切场景如同往昔,解红沙远行的心一下子安稳。 她与薄翅螳螂在床榻上睡了一个长长的长长的安稳的觉,没有交换守夜,没有必须浅眠保持警惕。 醒来时,餐桌上摆满了丰盛菜肴,有瓜果蔬菜,有肉类与蘑菇。 解红沙与一直安静趴在床榻旁等她苏醒的思归对视,揉揉它毛绒绒的头顶,坐起来伸了一个大懒腰,“好香啊。” 瞧了一眼旁边的薄翅螳螂,已经醒了,也在睁着眼瞧她。 热热闹闹吃完团圆饭,解红沙在饭桌上拆分了各自的礼物。 “这是给你的,思归,这朵花有八颗牙齿呢,很奇特”,解红沙把花推到熊蜂面前。 “你以后小心点浇它,免得它趁你不注意咬掉你一根触角”,薄翅螳螂笑得很坏。 “哼,才不会”,熊蜂小心翼翼把花抱进怀里。 对上天牛期待的视线,解红沙拿出方正的石头、锥体的金属、结构精巧的像灯笼一样的草……,“这是给你的。” 熊蜂爪子摸过来,“不公平,它这么多。” 薄翅螳螂打它的爪,“它拿到这些天然规整的东西会很快乐,我们也很好找,你呢,总是要些稀奇古怪的,你知不知道为了搞这朵长牙齿的花,我们费了多大功夫,在你拿到这朵花前,我们已经淘汰掉好多不够稀奇古怪的礼物了。” 熊蜂果不其然笑起来,粘到解红沙身边,“好幸福,阿姆阿姆,晚上我要听你为我找礼物的故事,要非常非常详细”,它说着说着有些委屈,“明明那天答应了回来给我讲故事,回来我就看见一张冷冰冰的纸条,呜,里面还有错别字。” 薄翅螳螂弹熊蜂脑瓜崩,“是我们,为你找礼物”,它脸色有些赤红,“哪里有错别字了。” 天牛起身到柜子里拿出一张树叶片,已经有些泛黄焦脆,它指着其中一个字样,“这里。” 第63章 果福与金镯 “好嘛,知道了”,薄翅螳螂两根指爪一捏,“吧唧吧唧”,干脆树叶片化作碎渣渣,纷扬落地,它咧嘴,“现在没有错别字了。” 等在家休憩得精力充沛,解红沙与薄翅螳螂拿着暗紫石去往探索地。 b5房间安静得可怕,所有虫族在显示屏后方忙忙碌碌,即使解红沙她们推门进时,一只只耳朵全都高高竖起来,但没有一只凑上前来的。 穿着荧光色马甲的小虫精神抖擞,附到解红沙耳边,“左相大人在隔壁房间。” 解红沙表示了然。 薄翅螳螂打开层层包裹,暗紫石的光芒充斥整个房间。 “哇” “哇哇” “哇哇哇” …… 惊叹声像波浪在房间里一波波放大,所有虫族拥过来。 “怎么这么大!” “怎么这么亮!” “怎么这么纯粹!” “我看看,我看看,快给我看看……” 叽叽喳喳,好吵啊,不约而同地,解红沙与薄翅螳螂同时后退三大步。 一群虫子围着暗紫石绕圈圈,越绕越快。 “太好了,这么大的暗紫石可以提供很多能量,不必再大把大把烧金币了。” “确实,左相大人果然很了不起,它招了这么一只了不起的半虫母。” “那只螳螂的腱子肉我很喜欢的,我觉得它在取暗紫石的路上肯定发挥了很大作用。” “啊,谁在乎你喜不喜欢,我还是比较喜欢它的爪子,看着就锋利,肯定没少喝虫血。” “不知道它和果福比,谁更厉害。” …… 薄翅螳螂浑身不自在,蜷了蜷指爪,对荧光马甲虫讲,“一只脑虫,怎么有这么多思绪,你每天在这里,不吵吗?” “吵得头疼”,荧光马甲虫微笑,“但没有办法,我是主脑。” “好了,这些是你们的奖励金币,按照你们多采集的量增加折算给你们的”,一车半的金币推到解红沙面前,长得乱七八糟的小虫累得吐长舌头。 “我们还想接下一个任务,只要是能快速推进防护网攻破的任务都可以,没有分队愿意接的,我们愿意接”,解红沙眼神坚定。 荧光马甲虫还未开口,几只虫族便哭唧唧扑过来,“那就去救果福吧,上一个完成暗紫石寻找任务的虫族就是它,可是它只是去地下虫族世界寻找普通物料便再也消失不见,我们拿了好多私房钱出来安排分队去寻找,但是那几个分队也都彻底没了踪迹,没有虫族再敢接这个任务。” 荧光马甲虫将几只虫族拨开,“你们疯了,还不死心,寻找果福不是主线任务。” “可是果福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我们想它”,一群虫族一半嚎啕大哭,一半冷酷无表情,荧光马甲虫一只眼睛冷淡无情,一只眼睛充血泪水汹涌爬面颊。 一只很老很老的虫族颤巍巍讲,“寻找果福怎么不是主线任务呢,它在的时候,我们溶开了防护网,它消失之后,防护网的溶蚀进度也停滞了很久,寻找果福怎么不是主线任务呢。” 房间突然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解红沙与薄翅螳螂瞬间被扔出了房间。 房门阖上的前一刻,里面传来重重的拳击声,没有哀嚎,只有重重的的击打声。 “要果福,我们要果福,它们很厉害,它们是最短时间带回暗紫石的虫族,它们是找到果福的最后希望……”。 “你个烂虫,你就是打死我们,新生的神经元仍然会继承对果福的思念和等待,你打吧,你个烂主脑,藏着对果福思念的烂虫,胆小虫……”。 门紧紧地合上了,什么声音也再传不出来,整片走廊一片寂静。 片刻之后,一车半的金币被扔出来,浓郁的血腥味从门内传出,门再次被关紧。 吱吖,隔壁b6的房间门打开,一身华美装束的左相大人倚靠着门扉,“进来”。 解红沙与薄翅螳螂走进去,才发现b6的房间如此之大,绿意葱茏,蝴蝶翩跹,只是那墙壁之上,密密麻麻全是画了叉的数字。 最早的数字,已经看得出明显的岁月痕迹。 “回来听说你们出发去寻暗紫石了,能如此短时间内归返,你们的战斗力确实不错,坐,喝蜂蜜水”,银蝶本体的左相示意解红沙自己倒,“稍后我安排把金币送回到你们的院落,喝完蜂蜜水你们就回吧,过几日再到b5领任务,放心,我不会同意让你们去找果福的,为了找它,我已经折损了很多强手。” 银蝶注意到解红沙困惑的神情,“怎么?疑惑我为什么知道它们在为果福的事情内战?”,银蝶长长的口器伸进蜂蜜水里,“因为除了果福,不会再有旁的事令那只脑虫大批量杀自己的神经元了,但没用的,只要记忆还在,它们就还会想念果福”,银碟直指自己的脑,腕部造型别致的金镯反射着光芒。 解红沙心里有些难过,她想到了那具水晶骨架,它会不会是某只虫正在等待着的“果福”?问出了在宴会时就想问出的问题,“左相大人,这个金镯,有着这种图案的金镯,在这个聚落是寻常的装饰品,还是特殊的,极为个别的?” 银蝶站了起来,“你在哪里还见过这样的金镯?” 第64章 近期离我远点 解红沙带着左相大人来到埋葬水晶骨架的高树下,才发现那棵高树在上次的森林火灾里已经烧得焦黑只剩残根。 在茂盛的地表植被里翻找,终于找到嵌入土壤的金镯,以及碎裂的水晶薄片。 银蝶捏着水晶薄片,在阳光下,它的面容却是前所未有的阴霾,“真是彻头彻尾的骗子,就连死去了,也没有变回自己的原身,明明是燕尾蝶,装什么熊蜂族。” 水晶薄片下坠,落到地面的水晶碎片上,发出清脆声响。 “真恶心”,银蝶的脚爪反复碾压,碎片沾染上污泥,“兄长沉入冰窟后,这个烂货就彻底消失得没有踪影,我说呢,派了那么多支分队追杀,怎么就找不到,原来早就已经死透了。” 大量的鳞粉从银蝶身上浮现,落到碎片上,碎片逐渐消融,直到一丝痕迹也不复存在。 看到银蝶要离开,解红沙赶忙追喊,“左相大人,金镯。” 银蝶半张脸隐在黑暗里,嫌恶至极,“不要了,脏,扔了吧,近期不要来见我,我现在只想屠戮掉所有半虫母。” 它眼神里的杀意令解红沙胆寒。 银蝶步履踉跄,扶着高树一步步跌撞着远离。 阳光一如既往洒进林间,解红沙却觉得自己做错了。 “早知道就不要问多余的问题了”,解红沙垂下脑袋,满是落寞懊悔。 “不关阿姆的事”,薄翅螳螂的指爪试探着落到解红沙头顶,“不是阿姆的错,骨架最后一丝存在被消灭,不是阿姆的错,左相生气也不是阿姆的错。” 阳光洒在一人一虫身上,静默许久,解红沙才将金镯埋在高树根部,与薄翅螳螂返回家中。 因为新的任务还未下达,左相又勒令近期不要去见它,解红沙久违地去到白蛾虫母巢穴下方做部落任务---清理卵壳。 同事吃着解红沙带来的外地浆果,嘎吱嘎吱,津津有味,“那枚卵壳,就你脚边的那颗,那么近你怎么不把它清理掉?” 解红沙望向那枚被她特意半埋地下的卵壳,“我想最后搬它,我对它印象很深,也不知道它破壳后到哪里生活了。” 浆果啃噬的声音戛然而止,“你不知道?”,同事皱眉。 解红沙的心莫名沉了下去,“知道什么?” “这一批幼崽”,同事的指爪画出大大的圆,“全部的这一批幼崽,只要破了壳的就全部送到虫母的厨房了,无一幸免。” 原来早已被吃掉了吗,解红沙手指蜷缩,亏她还以为这只在卵壳里就调皮踩汗的小虫还活泼地生活在部落的某个角落,原来已经被吃掉了吗,原来已经被吃掉了。 同事指指上空的虫巢,“白蛾虫母的身体衰败得厉害,它需要营养”,它压低声音,“听说还要买些劣质虫母来进补。” “希望它快快好转,不然的话,这个部落会被新虫母觊觎,我们也会遭遇灭顶之灾的,毕竟我们只是普通虫族,新虫母的近侍会杀掉我们,繁衍后代作为新的仆虫,这太可怕了”,同事的指爪在面部抓挠,“活了没几年,好吃的食物还没吃够,才不想早早地就变成口粮。” 同事站起来,“我要振作,把这里清理干净,让白蛾虫母看得舒心!活得更久点!” 再之后,解红沙与同事再没有一句交谈,她只觉得,好多话堵在喉咙口,只要看到那枚她曾期待破壳的卵鞘,想到它早就被吃掉了,她就什么话也不再想说。 虫族星球,还是那个虫吃虫的星球,即使有部落,即使每只虫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和鲜活,也不能遮掩这个事实。 分别时,同事提醒解红沙,“如果有足够多的金币,尽早搬离虫房的院落,如今气候适宜,你们的一墙之隔堆叠着大量虫卵,如果白蛾虫母有个万一,其它地域虫族来犯,第一个进攻点是虫巢,第二个就是虫房,很危险。” 看到同事的眼神极为认真,解红沙点头。 解红沙回家,尚未推门,就注意到门缝下露出一对脚爪,毛茸茸,黄黑相间,心情突然就轻松了起来。 她紧贴到院墙上,退后,退后,再退后。 一小会儿后,果不然门缝里冒出熊蜂毛茸茸的脑袋张望,一人一虫嘿嘿的笑。 熊蜂粘过来,“阿姆好厉害,早早就发现了埋伏的我。” “你啊”,解红沙挠熊蜂附下来的面颊,爪子露得那么明显,怎么都会发现吧。 “晚上是蘑菇炖咕叽兽哦,可香可鲜了,蘑菇是我采的,兽也是我捕杀的,我是阿姆的小虫,我也超级厉害的。阿姆,我与你讲,这段时间我又学到了好多东西,也新收了很多小弟……”,熊蜂捏着解红沙的手指,又开始洋洋洒洒小演讲。 解红沙的心情,随着熊蜂的叽里呱啦,如同沉底的皮球逐渐上浮。 在关门前,解红沙总觉得似乎有视线跟在她们身后。 第65章 红点蜘蛛、血与换房心思 热热闹闹的一餐饭吃完,在清洗碗碟时,猝不及防撞进了一对小眼睛里。 “是你啊”,解红沙蹲下来,手指戳戳蜘蛛额头的红点。 红点蜘蛛像被定住一般一动不动。 “之前猜测过你会不会是踩汗的小虫,原来确实不是啊”,解红沙的指尖被蜘蛛的全部肢爪包裹住,有轻微拉扯感,解红沙抽回手指,将一片极大的肉块放到蜘蛛头顶。 小蜘蛛一下子就趴掉了,又极为费劲地爬起来,吐出大量蛛丝缠缚着肉块,拉扯着吊上树干。 细长的蛛丝在阳光下闪烁着银色光芒。 天牛走过来,仰着脖颈,“阿姆不在的这段时日里,这只蜘蛛也不知道消失去了哪儿,阿姆刚一回来,它又出现了。” 想到离开前在瓜瓜嘴里的蜘蛛,压在瓜瓜脚下的蜘蛛,驮着瓜瓜的蜘蛛,解红沙笑出声来,“没准是被瓜瓜欺负跑了。” “也许”,天牛也低笑出声,它离得解红沙更近了些,压迫感一下子袭来,“阿姆”,伴随着呼喊,它的金属肢爪落到解红沙手面,接着是手腕,一点点爬上手臂。 冰凉又麻痒,解红沙心里爬上难言的躁意。 “一破茧就看到阿姆找回的金属杆,当时好想把阿姆亲坏。回来后,阿姆一直说思归乖,它新习了字乖,交了新朋友乖,可我也很乖,我老老实实在家等阿姆回来,听阿姆的话把金属杆改装成仿生肢爪,阿姆,我乖不乖?” 解红沙撞进天牛深邃的眼眸里,像被蛊惑了般,“乖。” 天牛俯下身子,“那我要奖励,乖的小虫能得到奖励,这是阿姆对我们的训练法则。” 气息交融间,解红沙仿若闻见了味道,如幽静的森林气息,这是,这是虫族一直在描述的气味吗? 紧绷的身躯逐渐放松下来,她好像,并不排斥这样的亲近。面颊酥酥麻麻,一连串湿乎乎的“吻”,这就是它要的奖励了。 解红沙攀上天牛的肘部,声音又软又黏乎,“要吸血吗?” 天牛眼睫忽闪,低笑,“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了”。 被吸血时,解红沙的眼瞳逐渐放大,很舒服。 晕晕沉沉之间,思归眨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凑过来,“阿姆阿姆,我也要喝”,它捏着肢爪小小地比划,“一点点,就一点点。” 解红沙点头。 陷入更昏沉前,一堵青翠色立在眼前。 解红沙也招了招手。 然后,解红沙瘪掉了。 整具身体的二分之一血液被吸掉了,解红沙的虫母气味更加淡了。 天牛在训斥熊蜂和薄翅螳螂,“都已经让住口了,为什么还要吸!” 熊蜂满含歉意地偷看解红沙,“阿姆对不起,太好喝了,我控制不住,总想着再吸一口就停,再再吸一口,呜呜,我是只坏虫,我把阿姆吸干了,呜呜”,又在吧嗒吧嗒掉眼泪,大泪珠子砸在解红沙面颊上,冰冰凉,挺疼,解红沙费力侧了侧脸。 薄翅螳螂一副吃饱了的餍足模样,它肢爪扣得解红沙手死紧,像在说圣旨一般坚定,“阿姆叫我吃的”。 再度陷入昏睡前,解红沙心想,下次一定不喊你,就你吸得最凶了。 居然恢复得很快,解红沙再次苏醒时,发觉满血管的血液崩腾,力量充盈在她身体的每个角落。 她张了张手,可以明显感觉到肌肉纤维的拉扯感,这是她从未体会过的。当然,这也是她第一次失血这么多。 力量变得更大,触感变得更敏锐,这似乎并不是一件坏事。 但她还是装作软趴趴、手脚使不上力的样子,小虫子们看向她的眼神愈发歉疚。 她到哪儿,思归都要把她背着,还总讲些甜言蜜语。 在家休憩的时间里,她明显感知到天牛在白蛾虫母部落的地位,与她们离开前大为不同。 时不时有虫来找天牛,与它交流一番,接着天牛进入到工具房,敲敲打打,从锅碗瓢盆到武器装备,来找的虫族总会留下丰盛的报酬。 工具房的角落堆了一摊的金币,比她们很久以前一人三虫费力攒的多得多。 思归说,天牛苏醒后,先是去拿回了第二支金属杆,把它们做成仿生肢爪,接着就开始一刻不停地制作它成茧期间从各处飞来的制作单,天牛会相应提出各类报酬要求,有的是金币,有的是拿物品交换,有的是留下一部分原材料。 击杀凶兽的那一次,各部落集聚的虫族见识到了由天牛制作的工艺,纷纷派单,天牛如今已是小有名气的大师虫。 “所以,现在大部分时间是我出去采集食材”,熊蜂有些小得意,“我在努力供养我们的小虫巢。” 解红沙摸摸思归的脑袋,熊蜂眯着眼睛蹭蹭。 这段时日里,解红沙讲了好多欠下的故事,褚石星球的人和事,寻找暗紫石路上遇见的会去看大海的石头,当时听到小石头咬薄翅螳螂的爪子,熊蜂咯吱吱地笑,还特意去瞧那一排小洞,它说,“该,现在只有出其不意才能伤到阿郎,哈哈哈,它帮我报了仇的。” 薄翅螳螂捏它因为吸血再次鼓起来的肥肚子,“它与你非亲非故,给你报的哪门子仇。” “啊啊,阿姆你看它,它又欺负我”,熊蜂嘴巴里念着,却还是自立自强与薄翅螳螂搏斗,随着成长,螳螂与熊蜂存在天赋差异,加之熊蜂又鲜少实战,彼此的差距越来越大,螳螂明明可以一招压制,但还是与熊蜂打来打去。 解红沙在旁边瞧热闹,天牛在被褥里悄悄勾她的手。 解红沙一直以为听故事的只有三只小虫,直到某一日在搬隔壁卵壳出来晒太阳时,卵壳里传出了清晰的“褚石,褚石,褚石”,原本只是轻微的一两声,后来越来越多的卵壳呼应,解红沙在一声声的褚石里站立,恍惚得要把手里的卵壳跌掉。 褚石,是出现在她故事里最高频率的词。 原来有这么多只没破壳的小虫在偷听墙角。 换房子的事确实需要提上日程了。 第66章 新巢与比赛 提出更换房子的想法后,一人三虫在整个大部落里转来转去。 又来到一处巢前,熊蜂捏着下巴,“这里不好,植物都长得丑,地面还沁水,这里风水不好。” “哼,你知道什么是风水,不过是昨晚刚从阿姆的故事里听到这个词,今儿就用上好几遍了,学虫精”,薄翅螳螂抬起右后肢,“不过,确实地面太潮湿了些,这处虫巢是烂工程。” 一只水龟虫从巢穴里探出脑袋,狠狠地剜了熊蜂一眼,再剜薄翅螳螂一眼。眼看水龟虫抄起了旁边的网兜,解红沙赶紧拉着三只小虫跑。 等到了下一处虫巢,熊蜂没开口,用肢爪表示这处太偏了,在学习地虫车接送范围外,再换一个虫巢,螳螂说有点小,大家都还在成长中,这么矮的虫巢会影响身高的,解红沙看着身边三只小虫那大高个,心想都这么高了,还要长?是要叠起来上天吗?再换一个虫巢,全程几乎难得开口的天牛说,这里开的口太多了,不太好防守,我的工具房里现在有许多稀有材料,难免不会招来窃贼。 看来看去,三只小虫只满意一处虫巢,白蛾虫母的大虫巢。 站在白蛾虫母巢穴下方,解红沙心里愧疚得很:真是不好意思,被您收留进领地,不懂事的小虫们现在还觊觎上了您的虫巢。 赶紧拉着几只小虫一路回家,走到部落中心不远处,看着一片空旷的地面,解红沙心动了起来,“左右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合适的,要不然我们自己建一个虫巢吧,想建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我举四只爪爪赞同”,思归抖手抖脚。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天牛点头。 寻找暗紫石换来的一车半金币,天牛积攒的一摊金币全部都投入进去购买材料,参照天牛的设计图,一人三虫忙忙碌碌,多目虫族群还来帮忙刨过沙土,认识的虫族过来看热闹时也顺便搭手,新虫巢就这么摇摇晃晃开始建起来。 某一天,解红沙从不常走的道路走向新虫巢地,才发现拐过一片灌林后就是左相大人的住宅,那一瞬间她整个身子都僵住了,啊,要和阴晴不定的左相大人做邻居了。 她终于知道部落中心那么好一块地为啥没有虫在上面建巢了,流泪。 果然好东西被剩下来都是有原因的。 解红沙心里毛毛的。 看看已经建了一半的新虫巢上,各个认识或不认识的虫族在热火朝天地忙碌,思归与螳螂飞舞着搬运金属板,又看看灌林后方露出的左相大人的虫巢尖尖,解红沙心想,应该没关系吧,毕竟还有一段距离呢。 新虫巢建设得很快,也很漂亮,既有主体金属的粗粝坚韧,又有庭院植草泥土的原始韵味,最神奇的是,庭院可以包拢主体,合成一颗金属蛋,防守能力一流,活脱脱是天牛大师手艺的新招牌。 虫巢建成后不久,一人三虫就搬了进去,超级大超级空旷超级舒适,熊蜂搬出好大一堆鹿毛,“是小鹿它们换季时积攒下的毛,我们可以做成毛毡”,一人三虫好辛勤地拿着蜂针扎毛毡,扎到最后舒适又柔软,它们瘫在上面,望着顶部由八只目送来的植物灯,只觉得又疲惫又舒服。 “等虫巢彻底清理好后,我们邀请帮助过我们的虫族们来吃饭吧”,解红沙提议。 巢内一阵的寂静,片刻之后,薄翅螳螂出声,“如果要请多目虫族群的话,我们可能要先狩猎上一周。” 巢内又寂静了好一会儿,熊蜂捏自己的肚皮,“我可以让它们吃饱了再来,八只目很听我的话,多目虫族群很听八只目的话。” 巢内又寂静了一会儿,解红沙总觉得让客人吃饱了再来很不合适,“要不,我们把那条断尾的蝰蛇捉来烤吧,它看着傻乎乎的很好捉,而且它体型大,应该能填饱大家的肚子。” 天牛摇头,“现在不好捉了,它天天跟在弟弟后面,几乎没有落单的时候。” 解红沙想到取金属杆时那条敏锐的蝰蛇,猜也知道经过这段时间的成长肯定更凶残了,还是不要去招惹好了,“那我们先打上两周的肉,之后再邀请它们过来,一定让大家都吃得饱饱的。” 于是,接下来的时日里,白天一人三虫搬家,得空就一起外出狩猎。也正是狩猎中,解红沙第一次见识到天牛之前所说的金属杆的威力。若是猎杀凶兽时金属杆没有丢失,当时折损的虫族至少可以再保存下一小半。 天牛金属肢爪对在一处,费劲拉开,紫色电流噼里啪啦,长辫甩向奔跑的兽,一击收割兽首。 薄翅螳螂看得热血澎湃,要与天牛比赛同等时间谁狩猎得更多,它的眼睛里闪烁着跃跃欲试。 这种情绪也感染到了解红沙,她觉得自己内心好像在解压,虫族的野蛮与凶残在她心内也露出了爪牙,“一起比赛,输了的今晚倒吊在虫巢内睡觉。” 嗖,嗖,嗖,三道身影往密林里冲进去。 不远处采集难得一遇的香草刚归返的熊蜂:???阿姆?螳螂?天牛? 翅膀飞速扇起追上去。 整片林子里各种吱哇乱叫,解红沙在树杈间跳跃,风吹在面颊上,气喘吁吁,浑身是汗又热,可她前所未有地畅快,自由,射击,自由,空气柱带着她的野心射向每一个她遇见的猎物。 暗紫石之行,她也成长了。 熊蜂跟在后面捡猎物,哼唧,“凭什么我负责捡猎物,我也超级厉害的好吧,欺负虫”,看到又一只双刀前肢造成伤害的昏死猎物,熊蜂扒开它的眼皮使劲对着吹,猎物苏醒过来看到熊蜂惊诧地蹬腿快速飞跑。 熊蜂对着它招手,“对对对,快跑吧,跑得再快点,不要再被恶魔追上了。” 一路上遇到一些送上门来的猎物,熊蜂用蜂针扎上去,制造出空气柱穿透的假象,归进解红沙的猎物堆里,嘟嘟囔囔,“阿姆一定超爱我的。” 最后,在不公平的猎物拾取手下,薄翅螳螂光荣垫底。 它瞧着那属于它但少得可怜的猎物堆,“这真是我猎到的?我瞧着数量怎么不太对。” “就是你猎到的,谁叫你只把它们打昏过去,有些猎物我还没赶到跟前它就苏醒跑掉了,这你不能赖我。”熊蜂得意得很,小表情看着欠揍得很。 薄翅螳螂扫了扫它的身躯,“啊,确实不怪你,我们回来后,你又吃好多,小肥虫跑不起来也是正常。” 它倒挂在巢穴顶部,闭目,“明晚,属于我的猎物我都会毙命,看你还怎么作弊。” 解红沙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的猎物堆,真多啊,凭她今晚射出的空气柱数量,每个空气柱至少得射中两只猎物才能达到这个数量。 熊蜂黏乎过来,贴在解红沙耳边悄悄地讲,“阿姆,我聪明吗?” 解红沙瞟一眼顶部闭目冷着脸的薄翅螳螂,笑着连点好多个头。 天牛给熊蜂翘大肢爪点赞,毕竟中途它落进其它虫族陷阱困了一段时间,实际狩猎数量最少的是它。 第67章 吃大餐的日子与整队出发 次晚的比赛没能继续,因为分散猎取食物的体型有限,还是合围更能获得更大体量的猎物。 忙忙碌碌,忙忙碌碌,新巢穴里堆积进了大量的新鲜肉类,所剩无几的金币也全部用来购买食物。 很快,吃大餐的日子到来了。 在虫巢不远处,剽对着族虫们一一核实,“都吃饱了来的吧,虽然特意通知让我们空着肚皮来,但是我们知道自己的食量,绝对不能给它们造成负担和困扰。” 族虫们挺起各自鼓囊囊的肚子,“吃得饱饱的,三天不会饿!” 剽很满意点头,摸摸八只目的脑袋,“你还小,可以空着肚皮敞开吃。” 八只目点头。 距离解红沙虫巢越近,多目虫族群里口水稀里哗啦的虫族越多,“好香啊,怎么这么香啊,闻不出是哪种肉类呢。” 剽也咽口水,“待会儿我们每种尝尝味。” 走得再近些,看到那一大座肉山,高高的耸立的肉山时,剽打了个饱嗝,心里暗自后悔:早知道昨晚那只猎物就不吃了,为了把胃部填满,它带着毛吃的,可难吃了。 八只目很开心地奔跑过去,“大哥,大哥……。” 越来越多的虫族出现,解红沙的同事,之前虫巢周边的邻居,一起救过火的蓝闪蝶…… 大家在庭院里吃口味独特的食物,欢声笑语,非常热闹。 解红沙在虫族们中间运送着肉块和煎蘑菇,尽情招待着大家。在更早之前,它们招待了一些非虫族的朋友,给小鹿群送去了美味浆果,给瓜瓜与它的爸爸也送了赠礼,由解红沙熬了几个通宵制作的解红沙牌毛毯! 大餐从白天吃到黑夜,所有虫族都挺着大肚子从虫巢离开,尤其剽肚皮快炸了,肩上还扛了一块肉。 解红沙、熊蜂、薄翅螳螂与天牛,疲惫地瘫睡在一处。 彻底沉进黑夜前,解红沙的最后一个想法是:果然,即使送了邀请函,左相大人还是没有来啊。 从探索地回来站到新巢前的解红沙回头,寂静的灌草丛,空旷的地面,没有异常的事物,可是,那种被什么东西盯上的感觉却很清晰。 “怎么了,阿姆?”在前走的熊蜂停下步伐。 “没什么”,解红沙摇头,也许只是错觉。 等天牛与薄翅螳螂外出返回,解红沙讲了去探索地的结果。很糟糕,她们最短时间带回暗紫石的事情对b5房间的脑虫造成极大冲击,搁在以往,比果福慢或者受伤重的分队归返,脑虫不会生有让它们去找果福的心思,可是,解红沙与薄翅螳螂任务完成得太好了。 脑虫分裂了,理智让它按耐着不切实际的想法,情感却驱使着它做出收支失衡的安排。 解红沙摊开手掌,鼻青脸肿的荧光马甲虫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再不把它带出来,它就要被神经元打死了。以前据说有左相大人在旁压制,不会崩到现在的局面。但是左相大人消失了很久,没有虫知道它去了哪里。” 解红沙心里有些难过,她知道,是故人与金镯刺激得左相大人失控。 薄翅螳螂环着双臂,“脑虫瘫了,没法继续下一步,左相大人不在,探索地的其它房间也无法开启。看样子,我们可能真的要立刻出发去寻找果福。” “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能一直等待下去,防护网的进度需要继续前推”,解红沙点头。 熊蜂举爪,“那我请假,说好了的,这次我们一起出发。” “嗯”。 看着熊蜂往背包里塞进一大罐网蜂蜜,薄翅螳螂脑神经跳了跳,又看见一条毛毯进了背袋里,紧接着还有一个小枕头,薄翅螳螂忍无可忍:“笨蛋,我们是去找虫,不是去郊游!” 熊蜂愣了愣,哼唱着的自编小曲戛然而止,它脚爪对搓着,“可是,与阿姆在一起,上刀山下火海我都觉得是去郊游。” 看着它有些难过的大眼睛,薄翅螳螂顿了顿,寻找暗紫石是熊蜂破壳来第一次与解红沙长时间分离,回来时看到它瘦得不成虫形就知道过得一点都不好,虽然撑着说自己每天玩得很开心,可谁都看得出来它在讲假话,所以最近即使它每时每刻粘着解红沙,也没有谁说它。 “哼,随便你!” 看着熊蜂从背袋里拉扯出小枕头,又在拉扯毛毯,薄翅螳螂觉得自己简直是坏透了,“不是说让你随便装,你扯出来做什么。” “我想再装一罐网蜂蜜,重的得放在里面。” “随你!” 天牛滴了水落在脑虫身上,“怎么这么小?” “不知道,当时情况混乱,把它从b5房间拉出来就一下子缩得很小,也晕过去了。”解红沙拨了拨脑虫的身体,一点反应也没有,可以看得出来被打得很惨,额角上一连串的包,肚腹处还插着几根树枝,右肢爪也软趴趴的,像被打断了,“之前看着挺厉害的,把那些神经元打得嗷嗷叫。” 天牛捏了捏脑虫的胸腔,“这里也骨折了,主脑只有一个,神经元会源源不断新生,持久战之后是这样的结果也不奇怪。” 看顾了一会儿,经过医师的小心整治,脑虫慢慢苏醒了过来,它蜷缩着身子,“为什么我会在外面?” 等解红沙把事情来龙去脉讲明,又表示很快就将出发寻找果福,脑虫叹了口气,“带我一起去吧,这一次已经没办法糊弄过去了,我一定要亲眼看看果福是死是活,好叫它们死心。” 脑虫脑袋埋进膝盖里,声音闷闷的,“其实我老早就感觉到了,自从果福消失,随着时间推移,脑域运行的迟钝越来越明显,我以前总觉得情感是可以掌控的,即使失去情感也不会降低效率。早知道现在,当时我就不给果福开门了。” 脑虫浑身被缠上绷带,看起来像是只白虫子。 这一次,踏上行程的是所有人,解红沙给新巢穴落了锁。 第68章 入口与拍卖 地下虫族世界入口游移不定,最新路径是阿达通过飞蜂传送过来的。 它与薄翅螳螂曾奋战过的擂台赛是距离黑暗世界最近的地上存在,无数隐秘的信息在其中流窜。 地下虫族世界入口在一丛紫色花里,看不到尽头的台阶延伸到深深的地下,一级级踩踏下去,两边的蘑菇根部一根根亮起来,幽暗又明亮。 解红沙不小心触碰到脚边的石子,碎石顺着台阶滚落下去,一直滚一直滚,好久好久都没有听到回响,好像被黑暗吞噬掉了。 陌生的环境,解红沙却觉得安全。 因为,她的小虫们,如同从前做过的无数次,薄翅螳螂在前方开道,熊蜂陪伴在身侧,天牛殿后。全身裹着绷带的脑虫站在她的肩膀下,直直地望着地下。 台阶一层层地下,精神高度集中,警惕着的黑暗里可能出现的危险一直没有显现,直到非常漫长的时间之后,它们站到了一堵门前,两只超恶性质虫守在最前方。 它们凑上来,使劲地嗅闻着解红沙她们,似乎记住了气味,“是买家还是卖家?” 薄翅螳螂露出包裹的一角,里面是熊蜂弟弟妹妹离开时摘下的首饰,“买家。” 铃铛大声作响,“大买家6位,里面请。” 6位?解红沙与虫子们相互对视,她,阿郎,思归与天牛,就算加上脑虫,也只有5位,哪来的第6位? 一人三虫迅速背靠背,亮出各自武器作出防守姿态。 什么时候开始她们被一只看不见的虫子跟上的? 两只超恶性质虫也意识到情况异常,第6位客人可能与她们不是一起的,或者说是想要不花代价进入的蹭虫。 它们吐出飞舞的长舌,“5位客人们请先进,剩下的我们来解决。” 门在解红沙她们身后关上了,显现在解红沙面前的是极致的金碧辉煌,比起虫族王宫,有过之而无不及。 最先遇到的便是一处快速流动的河,真正的地狱在解红沙面前铺展开来。五颜六色的虫族血液在宽阔奔腾的河流里无风起浪,断肢,头颅与漂浮的虫族身躯。 她们来到了普通虫族的地域。 空气中没有腥臭的气味,甚至闻得到的是地面入口处紫色花的清香。 脑虫使劲地往河里张望,脸色煞白。 空中坠下一条又一条长虫,“客人们,选我,选我,请选我。” 熊蜂选了一只黄黑相间的毛毛虫,在毛毛虫背脊上刚刚落座,就看见先前的那一只只长虫全部坠进了长河,身体断节,血液翻涌,沉沉浮浮,直至最后完全融进了长河。 毛毛虫将它们带到了一处拍卖地的后台,“客人们,这里可以拍卖很多东西,有奴隶虫,也有各式各样的虫母,还能买到不同品种的稀有卵。” “可以买消息吗?比如我想买一只虫族的下落。” “当然,只要您价格出得合适,什么样的信息都能买得到”,毛毛虫舔舔身上竖起的毛,“但前提是您得识别出那只虫族的气味,这里有很多用虚假气味掩盖真实身份的虫族。” “如果过来采集普通物料呢?”脑虫突然出声。 毛毛虫很惊奇,“原来你不是一个装饰品,你是只虫子”,毛毛虫仔细打量脑虫,“只是采集物料的话,那就更容易了,只要在拍卖的最后缴纳一定金币就可以到那边的场地里自由采集,不限时间不限数量。” “不能在拍卖前去吗?” “不行。不可以,这是这里的规矩。” 毛毛虫顺着丝线爬走了,解红沙她们在黄芽上落座。 可能因为她们确实是大买家,坐的位置非常靠前,后面密密麻麻的植物根茎上坐着非常多的虫族,整个空间里虫族的气味交叠形成新的气味,根本没法辨别谁是谁的。 熊蜂大眼睛里满是好奇,打量着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看到展台上开始推物品,它从背袋里掏出了肉干,一人一片分过去。 它还给隔壁的一只眼巴巴看着的小虫族扔了一片,天牛没能拦住。 薄翅螳螂咀嚼着肉干的时候想着:真成郊游了。 上到第三个物品的时候,解红沙就理解为什么一定限定在拍卖会后,因为真的很难克制撒金币的冲动。 台上的虫母很馥郁,香味引起场内的所有虫族一波波荡漾,大家疯狂地叫喊着,往台面上投掷着金币。 那只虫母笑得妩媚、妖娆又肆意。 地上的虫母看似自由实则束缚,眼前的这只,像是被困在这展台上,又像拥有这座展台,真奇怪。 在这之后是一只雄虫,雄虫一出现,解红沙手里咀嚼了一半的肉干便掉了下来,帝王蝶,她的小虫,为她卖掉自己的小虫,与她晒过很久很久太阳的小虫,只剩下躯壳但还是给她送花的小虫。 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怎么会,它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被收在左相大人的住宅里吗?怎么会出现在拍卖台上。 解红沙的手举起来,又被天牛拉了下来,“不是它,别冲动,阿姆,虽然样子很像,但是气味不对,你信我们,阿姆,即使这里气味混杂,但同巢虫间有感应的,它不是。” 解红沙沮丧地坐了下来。 第二次了,这是阿姆第二次因为帝王蝶失控,仅仅只是见到躯壳就会将阿姆的全部注意力全部带走,死掉的虫族果然最难以取代了。天牛抓上解红沙的手,熊蜂与薄翅螳螂也看过来。 再后面出现的好多东西解红沙都不再有心思看,但是脑虫完全陷入了疯狂状态:那棵草,那棵草啊,在地面上要花很多很多金币买的,这里只是一半的价格,买啊,买啊。 那只虫族很罕见的,买啊买啊,基地很需要这个虫的,有了它尖刺蜂就不必为飞行高度舍弃内部消化器官了,买啊,买啊。 它全部的需求都被薄翅螳螂一句话打了回去:“你有金币吗?” “没有”。 “那就好好坐着,等这个结束。” “哦。” 第69章 拍卖进行时 一堆稀有虫族卵在台上展示时,有一只穿着黑色帐篷的高大虫族从解红沙前走过,脑虫使劲地嗅,使劲地嗅,试图在这擦肩而过留下的似有若无的气味里识别出自己熟悉的气味,等到黑色帐篷走得快没有踪迹时,它着急忙慌起来,指着那个越走越远的身影,“果福啊,是果福啊。” 解红沙她们赶忙起身追,但是越往后面虫族越多,普通虫族,脾气不好的超恶性质虫全部混杂在一起,成为了前行的阻碍,那抹气味彻底消失掉了。 脑虫眨眼睛,拼命地眨眼睛,它好想哭啊,可是它年纪大了,眼窝里干涩得很,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它又坐到解红沙的肩部,荧光色的马甲在黑暗里忽闪忽闪,“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它了,辨别了好久才意识到是它,它既然活着为什么不早点回来,我都快忘掉它的气味了。” “别难过,我们顺着这个方向去找,你再仔细嗅嗅”,解红沙的话音刚落,脑虫的眼睛亮起来,“它在这里啊”,顺着脑虫指的方向,解红沙看见了一只金龟子。 不是说果福是只独角仙吗?而且这只虫子明显比刚刚的斗篷虫矮小了许多。 脑虫直接跳到了金龟子的面颊上,大声叫嚷着,“果福,果福”。 薄翅螳螂一把拉住金龟子即将要落到面颊上的巴掌,“不好意思,认错虫了。” 脑虫站在解红沙的手掌心,面上一片迷茫,“可是确实是果福的气味啊,真的是啊,我没有认错。” “这个气味是我在跳虫集市买的,烂大街的味道,我拿了一瓶,摊子上至少还有上百瓶没卖出去”,金龟子上下打量解红沙她们,“想知道跳虫集市在哪儿吗?你们明白我的意思。” 天牛给了它一枚金戒指,拿金戒指的过程中它看见了更多的首饰宝石,“不够。” 天牛又给了它一条金链子,它还是说,“不够”。 薄翅螳螂直接提起它,熊蜂的蜂针抵到它的喉口,“这个够不够?” “够够够”,金龟子赶忙求饶,“跳虫集市从前面那个入口进去就是了”,金龟子指向一个方位,那里残绿一片,看着阴森森的。 临走前,熊蜂从它肢爪里抠出金戒指与金链子,对它吐口水,“吃硬不吃软的软蛋!” 沿着金龟子指的方位走到绿意森森的入口,才进去几步,虫族交配的激烈声音清晰传来,熊蜂涨红着脸,薄翅螳螂涨红着脸,天牛还算冷静。 几人又回到入口,彼此别扭得很,薄翅螳螂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被它诓骗了,待会儿捉住它一定打得它服服帖帖。” 熊蜂爪子里的金戒指被拨得转来转去,它偷瞄解红沙的面色,“还好还好,我把金子都抢回来了,没让咱们吃更大的亏。” 解红沙脑子里全是刚才落在视网膜里的场景,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怎么还可以那样。 熊蜂站到脑虫面前,“你不是脑虫吗?怎么看不出它在撒谎,走到现在也看不出你与别的虫族有什么不同。” 脑虫摊手,“我只是负责调配资源的主脑啊,可以识别微表情的神经元它又不在这儿。” 丧气得很,几人重新又回到原位置,打定主意老老实实挨到拍卖结束去物料收集处看看情况。 薄翅螳螂单独一只去后方教训那只说谎的金龟子。 好一会儿后,薄翅螳螂还没有回来,大家意识到,坏了,出事了。 去到发现金龟子的位置看,空荡荡的,没有金龟子,也没有薄翅螳螂,那棵草茎上的所有虫族,包括前后几排的虫族全部都消失掉了。 薄翅螳螂不见了,解红沙的心一下子乱掉了。 明明是来找果福的,她现在把自己的小虫弄丢了,她立刻拉上天牛与熊蜂的肢爪,“后面要保证大家都在视线范围内。” 天牛嗅空气中的气味,摇头,“没有方向,它的气味到这里就停住了,它没往别的方位走。” 解红沙也使劲嗅了嗅,只闻得到草茎的清香味,她不是真正的虫族,她闻不到那些所谓特定的气味。 她眼睛落到地面上,可是地面是光滑的实质,根本留不下爪印。难过一下子席卷了她,她甚至想如果自己是真正的虫母就好了,靠着感应可以找到它。 感应?她几乎有些忙乱地望向天牛,“不是说同巢虫之间有感应吗?感觉得到吗?” 熊蜂摇头,它的面颊也是煞白煞白的。 就在这时,展台上推上了新一批拍卖品,解红沙根本没有心情去看,可是她的耳朵听到:一只近成年体的薄翅螳螂。 她下意识地抬头,正看见薄翅螳螂被束缚着四肢在台上挣扎。 解红沙、天牛、熊蜂与脑虫在彼此眼睛里都看到了荒唐。 可是她们的心都定了下来,阿郎还活着,阿郎是安全的。 不过她们也很快意识到这种安全是暂时的。 因为薄翅螳螂的出现,很多台下的虫母与半虫母眼睛都亮了起来,踊跃地喊着“好货,好货”。 可以明显看见薄翅螳螂眼睛里的折辱与想要吃虫、统统吃掉的气恼。它的眼睛往原先的席位看去,没看到熟悉的人影明显有些慌乱,视线后移看到自己莫名其妙消失的地方站着阿姆与同巢虫们,它又安定了下来。 止咬器戴在它的鄂部,锋利的大刀前肢上流淌着含有麻醉成分的草汁,它根本挣扎不了。可恶,这是它强大以来第一次受到这么大的挫折,等它得了自由,一定要把前面这只摆弄着它的工作虫吃掉,咬得细碎地吃掉! 拍卖突然就开始了,听到起拍价,薄翅螳螂又挣扎了起来,这可真是太气虫了,它还不如前面那株草贵! 它武力高强,地面擂台上几乎没有敌手,前肢锋利,见血封喉,可它们把它卖得还不如一株草贵! 可真不愧是地下虫族世界啊,“贵客”直接打包上台卖! 想到这里,薄翅螳螂又静了下来,起拍价低也好,阿姆可以把自己买回去,薄翅螳螂的眼睛直直地看向解红沙,她果不其然地一直在高高举手,阿姆,阿姆,阿姆在哭,这个可恶的地方把阿姆惹哭了,它要它们死,要它们死! 在它挣断束缚的同时,加入拍卖的声音也越发多了起来。 薄翅螳螂拦腰斩断工作虫的瞬间,整个会场沸腾起来,加入拍卖的声音更多了。 虫声嘈杂鼎沸里,薄翅螳螂翠绿到极致的眼与解红沙隔着虫群相望。 第70章 找到果福 场面很快就失控了,因为薄翅螳螂在台上一步跨入成年体,旧壳退却,新翅展立,金边镶嵌在薄翅螳螂羽翅周边。 整片会场都是疯狂的拍卖声,已经有虫族开始往台面爬。 越来越多的工作虫上台试图压制薄翅螳螂,靠近一只斩断一只,靠近一双斩断一双,飞舞的虫肢与喷溅的血液让台下疯狂的叫喊,充斥着血腥的暴力美。 天牛与熊蜂迅速扇翅,带着解红沙上飞。 解红沙手中弓横转,拉弦瞄准薄翅螳螂身后两只工作虫头颅,熊蜂蜂针也已定位。 这时,拍卖会场的领事作出退步,“对不起,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请您停止怒火。” 解红沙她们也被带到了会场后方,领事堆出讨好的笑,“我们只是普通的生意虫,有虫族卖,我们就低价进高价转卖,赚个差价,是你情我愿的交易。” 薄翅螳螂抹掉解红沙眼角缀着的那颗泪,神色不善地看着领事,“谁卖的我?难道不是你们在捣鬼?” “这我不能说,讲了我也就没命了,这个场子下一刻就能迎来新领事。总之,这次是我们踢到了钢板,你们可以在未售出的拍卖品里挑选心仪的物件,也可以选择拿金币作为补偿。”领事将一块帘幕拉开,“与您同批卖进来的虫族还有很多,因为您看着值钱所以您还活着,不值钱的已经让它们别再浪费这里的空气了。” 拉开的帘幕后,赫然是一处虫堆,那只金龟子也堆叠在其中,面容扭曲。 众虫沉默,看起来针对的并不是它们,而是地下虫族世界惯常发生的迹象,只是薄翅螳螂恰好被搅了进去。 “卖家的主卖品是一只伪装成雄虫的优质虫母,您只是不小心被一起打捞了上来”,领事站到一处密闭的囚笼前,显然它并没有打开的打算,“如果知道您是此等级的雄虫,我们不会接手的。” 领事低下头颅,“在给彼此造成更大损失前,我们握手言和吧,猜也知道,我在这里扎根许久,也是有些手段与本领的。” “我们想找一只虫,找到它,我们立刻就会离开地下虫族世界”,解红沙指着那处囚笼,“我们对你捉了什么样的虫母不感兴趣,误抓阿郎的事用一只虫来抵消,这很划算。” “那只虫叫什么名字?又有什么样的特征与气味?”领事挑眉,算是第一次认真打量这只半虫母,气味浅淡得几近没有,是非常劣质的虫母。如果不是沾薄翅螳螂的光,她是连踏上这片展台的资格也没有的。 与这样的虫母讲话,很跌份。但很显然,薄翅螳螂听她的,有点可惜,这么强大的雄虫应该匹配最优质的虫母。领事目光看向薄翅螳螂,“说说看,那只虫叫什么?” “它叫果福,5个星辰年前进来的”,薄翅螳螂话说得简短。 “果福啊”,领事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对果福并不陌生。 大家的精神一下子全部立了起来,找到了,找到有关果福的有用线索了。 工作虫护着解红沙她们从小道离开了会场,可以清晰听到领事在前方安抚着躁动的购买者,“大家听我说,稍稍静一静,待会儿,等我们的压轴品上来,你们一定会庆幸刚刚没把钱袋子掏空,我保证,你们一定不会失望的,最后的那一只与刚刚的薄翅螳螂是不相上下的存在,而且,它身份高贵,您……”。 工作虫将解红沙她们领到了采集地,这里植被茂盛,有非常多的虫族在费力的采割。工作虫摊开手心,几颗挺大的红白相间的浆果。 “这是什么?”解红沙很警惕。 脑虫出声,“快吃,这片区域有荧惑草,极短的时间内就会无限放大欲望,这是唯一的解药。” 工作虫疯狂点头。 熊蜂捏起一颗浆果往嘴边送,正要送进去前停了肢爪,指着工作虫,“你先吃一颗。” 工作虫很顺从地服下,等了一会儿,看工作虫没有异样表现,解红沙她们也逐一服用了浆果。 又酸又苦,真难吃,解红沙皱着眉费劲下咽。 “活到现在没吃过这么难吃的浆果”,熊蜂也是苦着脸,它还指责工作虫,“你怎么可以吃得那么面无表情,搞得我以为味道还可以。” 工作虫委屈,“客人,我们是地下虫族,大家味蕾可能有差异。” 熊蜂一路呸呸呸,把苦浆果的残渣从嘴里吐出来。但是天牛按着它的脑袋又塞了一颗,“吃下去,如果待会儿因为量不够你被引导出奇怪的欲望,我们就把你丢在这儿,不要你了。” 熊蜂偷瞄一眼解红沙,没咀嚼,直接费劲地整颗下咽。 大家一起在采集区里深入,离出口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一路遇见的荧惑草也从一株两株变为一小丛一大丛,再到随处可见。 天牛的肢爪直接按上工作虫的肩部,“你在耍我们,走了这么远还没到,是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就是就是,这里也太糟糕了,到处都是骗子和谎话”,熊蜂附和,“是因为没有阳光吗?大家都这么阴暗,你快讲,是不是要把我们带到有大妖怪的地方让它吃掉我们。” 工作虫浑身抖啊抖,“我哪敢,虽然还没有到,但这里就可以看见了”,工作虫的肢爪颤颤巍巍前指,“喏,大妖怪,啊,不是,大果福”。 真倒霉啊它,本来在血河附近卖冷饮的,但因为死伤率太高,又是托虫,又是花积蓄减肥做美容,好不容易混上附近死伤率最低的工种——为拍卖场服务。这上岗还没一个月呢,第一个月工资还没到手,就看见自己前一场的同事们肢体在展台上横飞啊,虽然它最讨厌的同事虫也被干掉了,可是下一波得冲上去的就是它了。 好在领事及时喊停,本来心都回到胸腔了,谁知道又被安排来领去找果福,心又跳到嗓子眼了,要命,它要和杀虫犯走一路,如果被看得不顺眼,那不是分分钟钟被抹掉吗? 被松开的工作虫跑得很快,几乎是脚爪抡起来跑,直直地往入口处奔。 解红沙看着不远处的大果福,“它真大啊”。 一只超大独角仙在刨着植物,旁边堆砌着小山一样的植物堆,有很多虫族爬在独角仙身体的各个角落,敲下甲壳的边边角角,或者直接上嘴啃,独角仙的身上坑坑洼洼,到处是疤,可它好像没有任何感觉,还在挖着植物。 “果福,果福”,脑虫大声地喊,声音里全是哭腔。 熊蜂掏掏耳朵,脑虫巴掌大,它的超大声听起来真是小得可怜,哼哼,它可是一只好虫,熊蜂肢爪抬起来放在鄂部,“果福,果福”。 果福无动于衷。 熊蜂气坏了,“它干嘛啊,明明已经听到了,为什么不转头。” “往前走,我们靠它再近一点”,解红沙望着那只庞然大物,又看了看肩部一直在喊的脑虫,果福一直没任何反应,果福它不会…… 走近一大段距离,近到气味可以嗅闻的距离,独角仙突然原地跳转,面对着解红沙她们,它身上的虫族全部扑簌簌地滚落下来,诶呦诶呦叫唤,还在骂着“臭东西,动什么”。 独角仙嗫嚅着,眼泪大颗大颗掉,解红沙肩头也完全湿透了,脑虫眼泪也大颗大颗掉,“果福,果福,果福……”,声音嘶哑至极。 “阿爷,阿爷,阿爷”,独角仙横冲过来,沿途滚滚硝烟。 “大妖怪啊”,熊蜂扑飞着把解红沙提飞起来,又把脑虫捏起来往果福的方向扔,“这冲过来刹不住会把我们撞死的。” 天牛与薄翅螳螂也同步上飞到安全高度。 独角仙跳起去接脑虫,可是那些草,那些滑溜溜的草让它摔跤了,它摔到地面上,好大一声啊,轰隆,附近的地面都震颤起来。 没虫接的脑虫也啪叽一声摔在地面上,成为一饼虫。 熊蜂搓爪爪,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一路下飞着要去揭脑虫。 第71章 新生、礼物与滚 脑虫与果福在一起亲亲热热,熊蜂飞着把那些粘着果福的虫族赶跑。 “脑虫好像在变”,解红沙注视着脑虫,看着它越变越鲜嫩。 “嗯,受到情绪刺激,基地里的神经元肯定也同步感知到了,在大量繁殖新神经元,体现在主脑这,就是它更新更鲜活了”,薄翅螳螂捡起小石子,砸向站在不远被驱赶但不走的虫族,还等着呢,等着看有没有机会再吃果福。 解红沙拉弓,五箭齐发,空气柱快速飞旋,这些恶心的地下虫,拿着瓶子采集果福的气味分泌腺,这就是果福的气味到处被售卖的原因了。 它们还舔果福,吃果福。 脑虫心疼地现在简直就是泡在泪水里。 “果福啊,怎么没回家啊”,脑虫紧紧贴在大独角仙的心脏处,轰隆隆,声音大得像打雷,但是,是活的果福啊,虽然长高长胖了许多,但是它的果福啊。 “想给阿爷带最好的礼物”,果福掀开那小山似的植物堆,“阿爷,你看,这是蓬蓬草,你以前很想要的,还有这个,小珠蔓,之前好多分队都没能带回来的,还有这个,还有这个……。” 果福一直扒一直扒,直到这时,解红沙她们才意识到她们以为的地面,早就不是地面,而是果福采集的植株,很多很多,五个星辰,日夜不停地采集超多量植株。 最底下的植株早就枯黄腐烂,有的植株甚至重新扎根新生。 “当时采到想要的植株就打算离开的,可是,前面出现了任务册里的其它植株,我想把它采集了,阿爷以后就不需要那么辛苦,每天接待不同的分队给它们下发任务,采了那一株后,我又发现了第三种,第三种之后是第四种……好多啊,阿爷,这里好多我们需要的植株啊,我就一直采一直采,一直一直深入……。” “刚进来时,载我们的毛毛虫说,这片区域采集不限时间不限数量”,天牛讲。 “嗯”,解红沙点头,“而且,这片区域里还有不断放大欲望的荧惑草。” 这大概就是果福陷在这里五个星辰的原因了,解红沙看向果福的身躯,“如果它不是过于强悍,又如此大,大概早就被地下虫族肢解吃完了。” 剩下的话大家都没有再讲,那些来找果福的分队,没吃过荧惑草解毒丸的地面虫族,可能在走向果福的过程中已经被迷惑了,也被地下虫吃掉了。 “可是你平安回来才是我最好的礼物啊!”脑虫哇哇大哭,果福僵着,然后又开始掉眼泪,“呜呜,呜呜,呜呜……。” 收拾着行囊准备出去,路上脑虫问果福,“任务册一般都是收着的,你怎么看过,还知道有那么多的植株需要采集。通常,为了保障小队不分心,我不会发并行任务。” “我向101号神经元爷爷要的。” “你要它就给了?” “嗯。” “叛徒啊,它没翘掉之前,因为你丢失在地下世界的事烦我最多,打我最狠,它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啊!”脑虫气到跳脚。 “它忘性大,肯定不记得了。”果福小声讲,“所以我才向它要任务册的,无关紧要的事它总是忘得快。” “可它记得每天上岗前都要揍我一顿”,脑虫塌肩,声音迟缓下来,“算了,它早翘掉了,还提它做什么,你活着就好,我们一起回去,还过热热闹闹的日子。” “嗯嗯,阿爷发任务,我去找材料。”果福很开心,唯一的角翘得很高,它最喜欢阿爷给它安排事情做了。 脑虫回头看拉着的一长溜几乎看不到边的植株长辫,“我想,有你采集的这么多植株,任务册里绝大部分的需要全部清空了,可能防护网的攻破将飞进,也许一两个星辰年就能匹配尽所有的新溶液。” 解红沙的心狂跳起来。 走出采集区,解红沙看向仍是热闹一片的展台,“如果阿郎在台上时,同巢虫的感应都会失效,第三个拍卖的那只帝王蝶,会不会有可能是我们的那只帝王蝶。” “不是”,薄翅螳螂讲得极为干脆,“它起拍价太高,流拍了还在后台,我闻过也仔细看过,它的斑纹比阿蝶少一对,而且它存活的年代比阿蝶早太多太多,也许是身躯意外完整保存下来,又被发现的虫族卖到了这边。” 解红沙松了口气,“不是就好”,心里闷闷的钝痛消散了许多。 果福很大,带着的采集植株超级多,拉出来几乎将一路的虫族目光吸引了过来。 远远地,领事由两只工作虫吊着飞过来。 解红沙、薄翅螳螂、熊蜂与天牛默默形成四方位,将果福与站在果福角角上的脑虫护在身后。 “没有恶意,没有恶意”,还未降落,领事虫就开始摆手。 它被平稳放下来,站定,“只是想问一问,你们对内场拍卖有没有兴趣”,它指着天牛的包裹,“有这么多的金币,来到这盛大的地下虫族世界,一点儿都不花地原路返回,会很吃亏的。” 独角仙压低声音说悄悄话,“它们这儿就是这样的,想法设法让我们花金币,金币花光了就怂恿卖身体,河里飘着的全是还不起债的,它们好东西多着呢,心眼更多,我们不能上当。” 熊蜂给了果福一爪子,“闭嘴”,它的悄悄话真的震耳欲聋! 领事虫谄笑着,“话也不是这么说,你情我愿,公平交易。真的不想去看一看吗?看看又不花金币。” 解红沙摇头,一行虫继续往出口处行进。 眼熟的工作虫被领事推攘着跟着她们一路走,工作虫站得离它们有一定距离,讲话的速度快得要连成一长条,“我们内场拍卖都是稀有物,比如火山熔浆,也有极为罕见的虫族甲壳,漂亮的可以当装饰,有些吃了还能强化身体,会让虫母粘得你不得了……。” 熊蜂、薄翅螳螂与天牛耳朵一下子全竖起来,视线也瞥了过去。 看到这几只的表现,解红沙脸红红的,靠近熊蜂蹬了它大屁股一脚,“快走!” 熊蜂撇嘴,委屈,“哦。” “内场里也有一些特殊的服务,比如星际穿行,可以直接带着到其它星球观光或求医问药,以后在那些星球上定居也是可以的。” 解红沙的步伐停住了。 她定定地望向工作虫,许久之前,在没去神庙前,阿郎在黑暗里打探到地下有虫族可以穿行到星际,因为有一定几率殒命,她们没有选择这条道路。后来,认识左相后,加之亲眼目睹过,知晓根本不可能有虫族穿过那层防护网。 那么,这些卑劣的地下虫族依靠着这些谎言欺骗了多少虫族?它们又吃掉了多少期待着明天的希望? 若是当时选了这条路,若是当时选了这条路,解红沙直接架弓,食指中指搭弦,“滚。” 第72章 肉干的回礼 工作虫回头看了看领事,又瞧了瞧周边围观的客人们和同事,硬挺起胸膛,在强大的虫族前退缩也就罢了,在这只孱弱的劣质虫母面前也后退,这么丢虫,以后还怎么混,“客人,过分了,你以为我会怕一张没有箭矢的弓吗?” “嗯”,解红沙直接松弦,两根空气柱擦着工作虫的脖颈飞过,分毫不差,恰好贴着虫皮飞过。 领事虫眯了眯眼睛,这只半虫母?说不定比薄翅螳螂还值钱。各种各样的心思在它身体里疯狂转着,这时,一道抛物线送来一个包裹,沉甸甸的。 “这是我们带来的所有金饰和宝石,都给你,别再纠缠,我们是来找果福的,无论是外场还是内场拍卖,我们都不感兴趣”,天牛走得离领事虫更近了些,“就像你之前说的,你只是想做生意。” 领事虫掂了掂手里的包裹。 看着大独角仙叼着植株长条,驮着一堆小虫离开,工作虫贴近领事,“就这么让它们离开?” 领事虫肢爪里把玩着雕刻精美的臂钏,“识时务的虫,总该得些优待。到了我的地盘,只有得没有失,怎么可能。” “亏我表演得这么卖力,以后不要再招这类虫了,怂得想让我把它捏死。”工作虫肢爪伸到背后在皮层上划线,刺啦一声,整具虫皮脱落。 领事虫瞥着膨胀开来的超恶性质虫,嗤笑,“你不是已经把它捏死了?” “刚刚的眼神,你是想捕捉那只劣质半虫母的吧?”身上盖着一个9字印戳的超恶性质虫在包裹里扒拉,挑出一个更粗的臂钏,“这个比你手里的粗多了。” “没品位”,领事虫看着越走越远的大独角仙,“想捉,那只天牛也看出我的意图了。空气当箭矢,这把弓想必来自神庙吧,轻易还是不要惹的好。可惜,若是捉住她,让她时时刻刻在展台顶表演射箭,肯定很能炒热气氛,客人们的金子会把我们淹没的。一只可以射空气柱的劣质半虫母,多稀奇。” “沮丧,是你说可以和王级雄虫打架我才从笼子里出来的,我都没和它对上,就被一只垃圾虫母整得下不来台。没意思,我要回去睡觉了。”超恶性质虫敲敲地面,地面开始耸动,“我带虫虫们走了。” 一边走一边嘟囔,“一窝的,你也是怂货,见金子眼开的怂货。” 走了一大段距离后,,脑虫拍拍独角仙的眉心,“果福,清醒了吧?远离荧惑草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嗯”,果福的声音听起来沉稳又可靠,与先前完全不同。 “它们果然卑劣,刚刚地面之下至少有七只多足长虫”,薄翅螳螂警惕着后方,查看它们是否再次出尔反尔。 解红沙有点震惊,地下有七只多长虫?她一只也没感受到。 “有点奇怪”,脑虫盯着前面的入口处,“我们一直朝着入口走的,这么长时间,怎么感觉距离一点都没有拉近”,脑虫指着那条血河,“你们看,刚刚我们就跨过这条河了,可它还在我们后方,里面飘着什么还是看的很清楚。” 解红沙去看血河,河中央正飘着许多残肢,可是,有一张熟悉的面孔,那只工作虫?刚不是还和她们讲过话,怎么飘在这里面? 众人的面色冷凝下来,看来出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要帮忙吗?”一只毛毛虫吊了下来,是先前送它们进来的那只,“没有我们接送,是出不去的。” “可我们没有财物再付运载费了”,解红沙望着那只在丝线上咕甬着毛毛虫。 “那把那只小蜜蜂给我吃掉好了”,毛毛虫眼睛滴溜溜望着熊蜂,“它闻起来很甜”,注意到解红沙已经将弓对准它,刚看完前戏知道这张弓威力的它马上笑着说,“开玩笑的啦,我免费送你们出去哦,已经有虫为你们支付过运载费了,包括这只大独角仙。” “它说,是肉干的回礼。” 肉干?肉干的回礼?所有的视线转向熊蜂身上,从进来至今,除了自己人,熊蜂只给了邻座一只小小虫族肉干。 虽然很奇怪,又是陌生的善意,但因为完全无法挣脱当前困境,众人还是转移到了毛毛虫背上,大独角仙拉着毛毛虫的尾刺跟在后面,毛毛虫拉扯得很费劲。 到了入口处,放下解红沙她们,毛毛虫立刻就想要离开,可是毛刺被拽住了。 一个散发着香香甜甜气味的罐子落在它的毛刺里,“你说很甜的味道应该是网蜂蜜散发出来的,唔,虽然被我吃掉了一大半,但底部还剩一些的,给你”,熊蜂大眼睛看着它。 罐子在毛毛虫的尾刺里转了转,“我不喜欢欠虫情,下次再来的话,免费赠你们一个来回,如果那时我还活着的话”,毛毛虫很快就顺着线爬消失了。 入口,同时也是出口,就呈现在解红沙她们眼前。 第73章 我知道我很好 再次走在长长的台阶上,熊蜂将背包里的小枕头与大毯子拿出来,摆在独角仙的背部,舒舒服服地躺进去,招手,“阿姆,进来。” 解红沙躺在毛茸茸的熊蜂旁边,底下的独角仙晃晃悠悠上爬着,舒服得不得了。 天牛也钻了进去。 薄翅螳螂在独角仙头部吹着冷风,看看卧倒的亲亲阿姆还有同巢虫,想了想出发前讥讽熊蜂出来郊游的事,咬咬牙没进去。 其实,进化成成年体后,冷风吹在身躯上按道理没什么太大感觉的,可瞧着阿姆与同巢虫热乎乎地挤在一起,它就觉得这地底的风真是阴冷极了,还很潮,一点儿也不舒服。 “你不进去吗?”脑虫戳戳薄翅螳螂,“果福已经退去荧惑虫的影响了,它很强,你没必要再警戒,而且我的很多神经元醒了,我可以注意着的。” “没事,我喜欢警戒”,薄翅螳螂咬咬牙,极力忽略熊蜂对阿姆的讲故事撒娇。 “哦,那太好了,那我去吧,早看得眼热了”,脑虫往毯子上跳,被捏住了,“干嘛?” “我去,我也想去”,薄翅螳螂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看薄翅螳螂僵直着往毯子进发,脑虫笑眯眯,“就是得坦诚啊,有些事总是憋着不做,有些话总是憋着不说,好东西会被抢走的,怎么说认定的虫母就只有一只嘛,要多多粘着虫母啊。” “哦,哦,阿郎你也来了”,熊蜂挪出一个位置,“这里,这里还可以坐。” 薄翅螳螂脚爪伸进毯子里,对着的是阿姆细腻的脚,左边贴着的是熊蜂的脚爪,右边是天牛的,唔,安逸极了,它看看正在捏解红沙手的熊蜂,想着:有这样的同巢虫,真的有些幸运,下次它再做出些奇怪的事情来,原谅它好了。 “那么,我们接着上次的故事讲吧,之前讲完黑石林了,下面我与阿郎走到了一处废弃的村落……” 蘑菇根部幽暗的光忽闪忽闪,独角仙几层几层跨越着台阶,晃晃悠悠地,步子稍稍慢了下来,也竖着耳朵听着解红沙的睡前小故事。 光亮处越来越近,它觉得很幸福,这次任务结束,是阿爷来带它回家了。 以前,它喊脑虫叫阿爷,它总是让它别套近乎,可是这一次,它喊了好多声阿爷,脑虫都没有反驳,它也是爱它的吧,不然怎么会来找它呢,让它死在外面就好了呀。 以后,要幸福地活着,等把防护网攻破,阿爷就自由了,它讲不出像解红沙那样动听的故事,但是它可以带阿爷去看,它以前做任务的路途中,也有非常多震撼又美丽的景色。 快要到入口时,独角仙与一队刚下来的虫族遇上了,是左相大人。 独角仙赶紧侧起一边的肢爪给它们让路,倾斜的身体把解红沙她们全部都滑落了下来。 解红沙与三只小虫从层层叠叠的毛毯里钻出来,一眼看见的就是银蝶,面容瑰丽又清冷,银色的长发在地下轻轻舞动。 “不用让路,我就是来找你们的”,银蝶转向解红沙,“是你把脑虫拐带出来的?” “不是她,是我自己出来的”,脑虫肢爪挡在前面,“是我自己要出来的。” “你知不知道它有多宝贵,是一千一万个你也抵不上的”,银蝶走到解红沙面前,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我觉得,让你进入到探索地,是我百个星辰来做的最大的一件错事。” 解红沙手指蜷缩在衣角,半晌,抬起眼,“说不定,这也是你做过的最正确的事,既然到过基地,应该看见了吧”,解红沙的脸逼近,“大量繁殖的鲜活的神经元,这意味着什么,不必我来讲吧。” 解红沙指向拖在独角仙后方的长长的植株,“这里,绝大部分需要的植株也都在这里,在我看来,寻找果福就是主线任务,脑虫同时跟来也非常必要,没有它,谁可以带走沉在大量荧惑草里的果福。您也不可以,我尊贵的左相大人。” 一种隐隐的气势从解红沙身上散发出来,银蝶注视着眼前的解红沙,她如今尖锐得像她射出的箭矢,一点不复往昔的怯懦与只会躲在小虫们的保护下的劣质。 “你很好”,银蝶讲得无情无心。 “当然,我知道我很好。” 第74章 这里还有 “啊,啊,啊,怎么可以,我怎么可以对左相大人那样的大不敬!”解红沙捂脑袋,当时上头了,真是上头了。 探索地里,银蝶从解红沙身旁走过,眼底的余光都没给她,就像她不存在。 三天了,这样的情况已经三天了。 蝶翅蹁跹,解红沙一把拽住,谦卑地,“左相大人,我错了。” 银蝶抖抖翅膀,把某只不知道尊卑的手抖下去,继续高傲地往前走着。 “左相大人,您给我安排些事情吧,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别当我不存在”,解红沙祈求,情急之下摆出褚石星球上发誓的手势,“我保证,以后不会再那样了。” 银蝶继续往前,根本不搭理她,拐角时心里想:那是什么奇怪的手势,联系语境前后的话,是一种承诺? 解红沙依旧丧着气回到新巢,有一口没一口地扒着碗里最爱的谷粒。 “还是不可以吗?”熊蜂夹了一块最大最大的咕叽兽肉排放到解红沙碗里,阿姆不高兴,它心疼坏了。 解红沙摇头。 “要不然我们送点礼物给左相大人吧,在学习地里,有些毛毛躁躁的小虫无意擦碰到我,就会给我送好多东西,拿到那些东西的时候我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 薄翅螳螂侧目,你这大哥还真没白当,还有小弟孝敬呢。 解红沙精神稍稍振奋了些,这个方法可以试试吧,人类还有虫族,到现在就没见过谁不喜欢礼物的,也许,送了些什么就可以让左相大人原谅她先前的大不敬了,最好能让她快快地接任务,时间可不能浪费在空等里。 “这是个好主意,吃完饭我就找礼物。” 接下来的日子里,左相大人家的管家依次从解红沙手中接过深渊蘑菇一篮、烤咕叽兽一只、百色浆果一大颗、没有尾巴的蛇蜕一条…… 只是,每件礼物都会在次日被退回来。 解红沙沮丧极了,“看来送礼物这一招也不行。” 熊蜂钻进蛇蜕里,“这个蛇蜕我们留着自己用吧,下雨天的时候可以挡雨。左相大人比我见识得多,这些寻常的事物可能看不进眼里,我们得给它找些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在这个部落附近哪有我们见过它没有的呢?不一样的,不一样的……”,念叨着念叨着,灯泡在解红沙脑袋里亮了起来。 想来想去,只有当初那些毒蘑菇是她们从远方带回来近处没有的品种,虽然是毒蘑菇,总归是不一样的吧,毕竟当时一整座山的不同蘑菇,只有这一种狠狠地同时抓住了她与阿郎的眼球。 解红沙与熊蜂赶忙去挖毒蘑菇,刨了一朵又一朵,解红沙感觉不对劲,“思归,我们埋下的毒蘑菇没有这么多。” “啊?可是这里还有好多“,熊蜂在凹陷里继续捞蘑菇,“可能是孢子发散,新生的蘑菇吧。” “有可能,就挖这些吧,差不多有一筐了,做礼物够了。” 解红沙回头,她又感觉有一股视线盯着她们。这样的情况已经有几次了,但回头探查又一无所获,这导致她怀疑是不是自己感知出了问题。 “阿姆,怎么了?” “哦,没什么,我们继续走吧”,而且,这股莫名的视线只有与思归同行时才会出现。 真奇怪。 搞不懂,到底是什么啊。 一筐毒蘑菇静在深夜悄悄地摆到了左相大人宅门前。 次日,看着左相大人直直地往自己走来,解红沙眼睛突地亮了起来,成了。 “送那些毒蘑菇,想毒死我?” 被批评也可以,最起码对话了,这个毒蘑菇送得好啊,“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只是得到了稀罕物,就想送给左相大人您也看看”,解红沙学着以前总跟在自己身后的小侍从,笑得很谄媚。 银蝶哼了一两声,转而问道,“你从哪里得来的,这种蘑菇的萌发地离我们这里很远。” “之前去取暗紫石回来的路上采摘的,左相大人您喜欢吗?它们确实很漂亮吧?” “还可以。” “那太好了,它在我们这儿扎了根,想要的话我还去摘给您!” “你说什么?”左相大人脸整个地黑了下来,它本身长相艳丽,本就有上位者的威严,如今怒气起来更是吓人,“这种毒蘑菇会连片地长,长到一定面积会聚拢成一朵大蘑菇,遮天蔽日地大,散孢子时周围一切活物都会死掉。它只有长在上千种蘑菇堆里才会被压制,我们这一片拢共加起来也只有一百三十一种蘑菇,解红沙!” 完蛋了。。。 解红沙带着自己的三只小虫,左相大人派出自己的全部仆虫,……日夜奋战,普通虫族肢爪上的鳞层都退了三层,深到地下暗河,远到白蛾虫母巢穴下方,才终于算是完完全全、干干净净地把全部的毒蘑菇清理了出来。 看着大太阳下,监工的左相大人银发黏在面颊上,解红沙心里抱歉极了。 解红沙垂下头,这下子,左相大人一定更讨厌她了。 “快点,没吃饭吗?偷什么懒”,左相大人指指有一点点脏的墙角缝,之前脑虫神经元爆发,导致探索地内外全被神经元漫掉了,新神经元杀旧神经元时留下了很多痕迹,探索地的清洁者直到现在也没清理完全。 现在,这份工作交到了解红沙手上,还不许她的小虫帮忙。解红沙忙了好久,好不容易打扫到最后一片区域。 解红沙赶紧刺溜过去殷勤地擦,擦得锃光瓦亮,坚定表明自己的积极工作态度。 吧唧,银蝶将肢爪松开,熟透了的超红浆果落到解红沙刚清洁过的地面上,又是一片脏污,“这里还有”。 它一边走一边落着红色大浆果,一路鲜艳的红盖在解红沙大半日的劳动成果上。 “这里还有。” “这里还有。” “这里还有。” “这里还有”一叠声地不断,声音生冷又无情。 沮丧,左相大人正在排挤她。 第75章 它们与看不见的虫族 左相大人还是不待见她,诶,在灌草丛中挖掘着蕨类植物的解红沙停下手,沮丧,要再为左相大人做点什么吗,将它探索地里的常待处再清理一遍? 想到那个地方,苦痛弥漫上解红沙的心房。 左相大人它,一定很想自己的兄长吧? 那个房间,命名为b6的房间,她不是第一次进去,上次被邀请进去喝蜂蜜水,注意到了那一墙壁、又一墙壁再一墙壁画了叉的数字,直到最近一次给树根擦拭补水思绪乱飞时,一个想法爬上了她的脑子,这些数字不会是代表着失败过的实验计划吧? 与脑虫讲悄悄话,它证实了她的猜测,“数字,是配制防护网腐蚀液的大类记号。从左相大人兄长被打捞出那日起,左相大人就开始想各种各样的方法找回自己的兄长,在探索地建立前,在它上标的数字前,它自己做过的尝试甚至都没有被记录下来。” 站在那铺天盖地的数字之下,每个数字代表了多少岁月与努力尝试,解红沙只觉得自己被左相大人对兄长的思念压得密不透风。 唏嗦唏嗦,什么东西拖拽在地面上的声音,解红沙拨开遮挡视线的灌草丛。 她的手指攥紧,粗糙的叶锋刺进她的血肉。 是左相大人,是使用着帝王蝶躯壳的左相大人。 应该站起来的,应该站起来打招呼的,可是解红沙还是藏在灌木丛里。 等到帝王蝶的身影即将在视野里彻底消失,她又爬起来,念念不舍地看着,小心翼翼地跟着。 几乎没跟几步,左相大人的眼角余光似乎就发现了她,几棵树木间的闪现,解红沙就彻底失去了帝王蝶的踪迹。 在次日差不多的时间,解红沙又等进了灌草丛,直到天牛抱她回家前,也没有等到再次从此路过的披着帝王蝶躯壳的左相大人。 又过了几日,在左相大人终于允许脑虫为其安排任务,在星辰昏暗时拎着兽牙返回的解红沙与薄翅螳螂,在另一条道路上又看见了一闪而过的帝王蝶。 等不到,原来是因为左相大人换了路线,自己真傻。 “有浓重的血腥味”,薄翅螳螂抽动鼻翼,风送来了它曾经熟悉的同巢虫气味,更浓重的是现居其中属于左相大人的锋利与残虐。 “它们受伤了吗?” 注意到阿姆担忧焦虑的深情,薄翅螳螂摇头,“是属于半虫母的血腥味,很多只。” 解红沙浑身麻意,“我现在只想屠戮掉所有半虫母,原来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要跟上去吗?阿姆”,薄翅螳螂侧头,它是知道解红沙对帝王蝶的在意的,即使只剩躯壳。 解红沙迟疑了一会儿,眼神怔忪,“不了,左相大人它一定不想要我们多管闲事。它杀一只半虫母也好,杀两只半虫母也好,都与我们没关系。” “除非,它的鳞粉撒向我。” “那我们今后也离左相大人更远点。” “嗯。” 兽牙刚放到桌面上,熊蜂的眼睛便亮了起来,“阿姆,我讲的地点对吗?” “很对”,解红沙摸摸熊蜂柔软的面颊,“多亏思归的指点,我们才在山坳处找到了它们脱落的牙齿,避免直接硬刚,这太好了。” 熊蜂眯眼睛,它被摸得好舒服,“再左边一点点,阿姆,唔唔,小鹿以前驮我到那边去过,所以我记得那边有的。” 解红沙刮熊蜂挺俏的鼻子,最近思归类人形态很频繁,她克制不住地亲近,但也有虫族为此对思归很是鄙夷,“思归,你要不要转成虫族形态?” “不要,阿姆很喜欢不是吗?”熊蜂贴近解红沙,它虫族形态受伤了,不小的伤,它不想让阿姆担心,它被奇怪的东西缠上了。 它每天装作正常的生活,但实际上,它的身体与精神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 等到阿姆入睡后,熊蜂爬起来飞到巢穴口附近吹风,不久,天牛与薄翅螳螂也飞了上来,“还在缠着你?” “嗯”,虫族形态的熊蜂,近乎所有的大肢节都被拗断了,在人族形态时,它是克制着极大的痛意将自己埋进解红沙怀里的,阿姆的怀抱很温暖,它不想用眼泪将她沾湿,也不想要阿姆为它流泪,“如果我死掉了,你们就把我丢远点,告诉阿姆,我回熊蜂族群了,不想再和她去褚石星球了。” “不会的,脑虫正在帮你查找相应生物”,薄翅螳螂心生难过,它的这只同巢虫总是快乐的,活跃的,热爱着身边的一切生物,就是一株草它也要夸它可爱,每天快活得大笑,可是它最近的笑都是牵强的,只展露在解红沙一人面前,好像在节约着自己有限的笑。 “我也找了春生,它还没回我”,天牛指爪落到熊蜂背脊处被打出的三处断节,“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再去一次地下虫族世界,看不见的虫族,这总让我想到那第6位客人,守门虫也许能看出来。只是地下虫族世界正在转移中,得再等一段时间它停下来,我们就有固定入口了。” 熊蜂勾下脑袋,“我明天就住进学习地,虽然它从没有在巢穴攻击过我,可是我不能波及阿姆,如果它伤害到阿姆,我一定会比自己受伤还要难过一万倍。今晚,我应该睡在阿姆旁边的,可是我好疼啊,我真的好疼啊,我的骨节像要从里烧起来一样,我怕自己疼得叫出来。” “说不定,阿姆已经有所察觉了,记不记得,我们走在一起时,阿姆总说感觉有视线盯着,但我们回头找,却什么也没发现。要不要试着把这件事告诉阿姆?” 第76章 才不关我们的事 “不要”,熊蜂的指爪扣进巢穴,这东西就是冲它来的。阿姆与薄翅螳螂,阿姆与天牛,甚至它们三个在一起,阿姆从没说过有视线在跟踪,独独加入进它后,阿姆总会频繁回头,查看各隐蔽处。 以近期学业测试需要集训为借口,熊蜂住进了学习地,解红沙为它准备了许多零食,天牛塞给了它几个新玩具,薄翅螳螂指爪悄悄捏紧,它无能为力,看不见的敌人,根本无从下手。 倾倒垃圾的解红沙在灌草丛里捡到了帝王蝶,浑身的脏污,翅膀腐蚀出大片的缺口。解红沙将它往巢穴里拖,给它清洗,又灌进了一些清水。 她在旁边静静地坐着,等待左相大人苏醒。 等啊等,等到困意来袭,帝王蝶还是紧闭着眼眸。 再次清醒时,她的手落在帝王蝶的指爪里,它缱绻地蹭着解红沙。 “左相大人?” 帝王蝶没有任何反应。 “阿,阿蝶?”解红沙的声音颤抖。 帝王蝶蹭得更厉害了,解红沙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天牛与薄翅螳螂在门口处看着,没有出声。 次日清醒时,帝王蝶已经消失不见了。 解红沙跑到探索地b6,银蝶正坐在藤椅里训斥着一只高大虫族,最后,它甚至站了起来狠抽了它几鞭子,“再看不住白蛾虫母,你就回来,让你的同胞虫去,反正长得一样,是不是你又有什么关系。” 那只湛蓝色的虫族经过解红沙时,面上仍是悲戚的神情。 解红沙进去,银蝶掀起眼眸,“怎么,不躲我了?” “没,没躲。”解红沙一下子被封住嘴,自打知晓左相大人在屠戮半虫母,她就刻意地与银蝶保持距离,刻意地避开。原谅不原谅她的无礼,对她而言已经不重要了,命更重要。 昨晚,若它披的不是帝王蝶的皮,她绝对会视而不见。 解红沙视线犹疑着,“您昨晚休息得好吗?”,不知道它还记不记得昨晚的事。许久之前帝王蝶躯壳给她送花银蝶却不知道的事,就让她认识到银蝶没有沉睡后的记忆。 昨晚,可能是沉睡,也可能是昏迷。 “当然,我休息得很好,你莽莽撞撞闯进来,就问这样的问题?关心我的睡眠?”银蝶眯眼。 看来它不记得了,“我们最近在密林里采摘了一些助眠的植物,想问问您是否需要?” “不必,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解红沙松了一口气,如果左相大人真的需要,她还得去找这莫须有的植物。 “如果没有旁的事,你便离开吧。” 解红沙转身。 “等等。” 解红沙身体绷起来,不会真的是要那植株吧,只听银蝶说,“你最近多关心关心那只小熊蜂,我前不久在溪边看见它在那掉眼泪,你是不是训斥它了,它还是亚成年体,你应该多包容它,还有,驯服小虫的方式有很多种,你用几罐蜜就可以让它乖乖听话,不必采用暴力的方式,亚成年体向成年体转化期间留下的伤不可逆。” 眼泪?暴力?这些话灌进解红沙的身体,立刻就将她的全部心思从帝王蝶转向了熊蜂,她完全没留意到思归的异样,“我现在就去找它,谢谢左相大人!” 等解红沙跑远,银蝶的指爪在桌面敲击,为什么要问我昨晚休息得好不好,难道她发现了什么?自打那次灌草丛甩脱掉她的跟踪,它就再没走那条线路。它清楚得很,她会跟上完全就是为了帝王蝶的那副身躯,可偏偏它又不能用其它躯壳去做那件事。 银蝶摊开掌心,擦拭掉表面的鳞粉,它掌心的蝴蝶已经又多了一只。 银蝶紧紧合上指爪。 解红沙第一次去到熊蜂的学习地,她知道这里有八只目以及其它一些热爱熊蜂的小虫,可她没想到她会看见被吊起来的熊蜂,一堆小虫在上面摆弄着绳子,一堆小虫站在下方,熊蜂背对着她,一点挣扎也没有。 “你们在做什么!”解红沙冲上去,推搡开那一堆小虫。她以前,有个王弟常被异母兄弟们欺辱,她也曾像这样去解救过他。但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心痛,这是她的思归,喜欢吃网蜂蜜每日要与她贴贴的甜蜜小虫啊。 她早该想到的,哪有什么集训可以让熊蜂放弃黏在她身边的机会。 “阿姆,呜呜,阿姆……”,熊蜂大声哭出来。 一群小虫扑过来,“你是大哥的虫母吗?” “你快救救它,绳子勒得紧,我们解不开。” “你可不可以当垫子,大哥很重,我们怕它把我们压死。” …… 很多的面孔,但没有八只目的,这些嘈杂的声音混杂堆叠在一起,但足以让解红沙意识到她误会了,“它不是你们绑的吗?”,抬头看看熊蜂即使是类人形态也是修长有薄薄的肌肉,而眼前的这一小堆完全都是小豆丁,全部加在一起怕也捉不住思归。 “当然不是,我们怎么会绑大哥。” “就是,大哥是自己把自己绑上去的,与我们才没有关系。” “只是看大哥表情痛苦,我们才来救它的。” …… 第77章 保护我 松绑后,解红沙将熊蜂按进自己怀里,熊蜂一直哭着,“阿姆,我好疼,呜呜,我好疼啊……。” “哪里疼?思归告诉我,阿姆是你的后盾,思归,告诉阿姆”,解红沙一直顺着熊蜂的脊背,可它却越来越痛苦,但是表面看着一点儿伤都没有,解红沙冷凝下脸,“转换成虫族形态,现在。” 熊蜂将解红沙抱得越来越紧,可依然是类人形态。 “我命令你,现在转形态”,解红沙的声音愈发生冷,“你不听话,我便不要你了。” “不不不,阿姆,不要不要我”,熊蜂害怕地直抖身子,慢慢地,慢慢地显现出原始的虫族形态。 解红沙的眼睛一下子就泛红了,她的小虫,她亲爱的小虫,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弄成了眼前这幅模样,大骨节外翻,脊椎断裂,茸毛稀疏脱落,难怪它喊疼。 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是谁,是谁做的?” “呜呜,不知道,阿姆不要不要我”,熊蜂哭得厉害,可解红沙已经不再敢把手放在它脊背后顺着安抚它了。 想到前几日,自己每次抚上熊蜂身体,它的肌肉总是一抽一抽,以为它是痒的,却原来是疼的吗? “不会不要思归的,我们还有要一起去的地方不是吗?”注视着熊蜂祈求的大眼睛,解红沙摸上它的额角,就连这里也有一个大鼓包。 熊蜂被解红沙带回了巢穴,天牛与薄翅螳螂也被召唤了回来。 “你们明知道有东西缠着思归,却不与我讲,还任由它独自去学习地呆着,你们可真是做得好极了!”这是第一次解红沙对着它们发着怒火,熟悉的面容上是陌生的神情,“去,你们去那边面壁,什么时候我说结束再结束。” 高高的天牛,大大的有着金边的成年体薄翅螳螂站到新巢穴的墙角,注视着墙壁上被熊蜂从旧院落搬来的树叶地图,薄翅螳螂扯了扯嘴角,“阿姆对我们生气,可我居然觉得很快乐。” “嗯,我也是”,天牛回望了一眼在给熊蜂吹伤口的解红沙,注意到它的视线,解红沙狠回瞪了一眼,“转过脑袋去!反思,深刻反思!” “这说明,阿姆是在意我们的”,天牛转过脑袋,讲得小小声,“她的心,不是再只寄托在楮石星球上,在她因为被隐瞒而生气的这一刻开始,我们成为了她真正的家人。” “嗯”,薄翅螳螂指爪扣墙壁上泛黄的树叶片,“生气的阿姆也好美。” “嗯。” 熊蜂伴着剧烈的疼痛在柔软的毛毡上入睡,呆在学习地的这几天它几乎就没能睡着过,身体疼,也想阿姆。天牛与薄翅螳螂分别在深夜来守护过它,可是,那个看不见的敌人,在一直挨揍中感知到对方是虫族的敌人,它光明正大地欺辱过来,就算薄翅螳螂与天牛挡在它的两侧,它护卫住自己的前方,可是对方总能找到空档,一拳砸在它正在愈合的骨节上。 它没有伤薄翅螳螂与天牛,它就只打它。 天牛在它被打时泼过有颜色的草汁,可是什么都没有显现,那铺天盖地的汁液好似毫无阻碍地落到地面。 处于成年体,嗅觉最敏锐的螳螂嗅不出它的气味,它出拳时也感受不到风声,阿郎说见了鬼。 本来,已经确定好再过几天就去到已定位的地下虫族世界去找守卫虫。 但是,阿姆突然来了,在它毫无防备的时候来了,那时它被看不见的敌人吊在高树下,肢节被剧烈拉扯重塑,它的小弟们行动着拯救它,阿姆突然就来了,她抱着自己,说她是自己的坚强后盾,它心里暖暖的,她还说再不转换形态就不要它了,委屈与害怕,还有钻骨的疼痛一下子冲破了它所有的心防。 它哭着喊着说自己好疼。 现在这样就很好,虽然伤比之前还重,疼痛比之前还甚,可是睡在熟悉的毛毡上,旁边还有阿姆一直在给自己掖被角,比在学习地一只虫等待着未知的恐惧好一千倍、一万倍。 呜呜,要赖着阿姆,要做阿姆一辈子的跟屁虫,是阿姆说她是自己的后盾的。 呜呜,爱阿姆。 原来,跟随的视线并不是自己的错觉,一时有一时无,让她觉得自己疑神疑鬼。原来这视线跟着的是熊蜂,难怪她觉得若有若无。 解红沙起身,想要到墙角看看薄翅螳螂与天牛在做什么,一直发出唏嗦唏嗦的声响。可是,手指被一只大大的肢爪勾住了,看见思归睁开眼露出乞求的眼神,解红沙心一下子软了。 不去看了,总归不会把巢穴整塌掉,管它们在做什么!思归受到这么大的伤害,居然一个个都不讲! 解红沙把另一手的弓抬起来,“你乖乖的睡,我来守着你,阿姆很厉害的,我能发现你们发现不了的视线,所以别害怕,我守着你。” “嗯”,熊蜂将身体埋进被褥更深一点,眼睛定定地看着解红沙,慢慢又合上了眼,“保护我,阿姆”,它的声音非常非常地轻,落在空气里很快就消散了。 “保护你”,解红沙却还是听到了,回应了它。 第78章 隐形虫与浆果串 警戒了一夜,什么都没发生,但休憩在解红沙身边的熊蜂面色明显好转。 天刚蒙蒙亮,虫巢周边一下子喧哗起来,吵吵嚷嚷。 薄翅螳螂到外探查情况,刚一出去,那乌泱泱的一片撞进它眼帘,它愣了一下,引着来虫进来。 解红沙站了起来,来的是前一日嚷着“快来帮忙救大哥”的那群小豆丁,正中央的还有一只听过无数遍但第一次见面的虫族,三面体虫,思归的主授课师。 思归说这个虫师可爱罚它站了,可它感觉得出来这个虫师喜欢它。 “我来瞧瞧思归”,三面体虫指指因为痛苦皱着眉头沉睡的熊蜂,“刚从王宫部落回来,就听小虫们叽叽喳喳地讲思归把自己吊了起来,又说思归讲自己被看不见的虫族打,我想我得赶过来。” “谢谢。” “呜呜,大哥被打了。” “我们要报仇!” “对,我们要报仇,欺负大哥就是在欺负我们。” “难怪大哥最近不爱和我到密林里走树枝了,还以为大哥厌倦我了,原来大哥悄悄地受了这么重的伤,可我却什么都没闻出来,还觉得大哥最近很香,越来越香……” “你吃血的,大哥最近内里受伤流血,你当然会觉得大哥越来越香。” “等到大哥醒了,我要告诉大哥你馋它。” “呜呜,不要说不要说,我把藏的零食分给你们。” …… “哇啊啊,大哥赶紧好起来,猎了鸿伏鼠幼崽的事已经暴露了,大哥再不起来罩着我,我会被成年鸿伏鼠干掉的。” 小虫们开口,整个巢穴的盖顶都要被掀掉了,可是熊蜂还是没有醒,解红沙的心猛跳起来,她凑近想要查看,虫师却阻止了她,“让它睡,吵不醒的,我知道是什么原因。” 虫师走到巢穴外,片刻后指爪里嵌着泥巴,虚空像捏着什么。 第一面体虫说,“这是一种保护科属的虫族,只在出生与死亡时身躯才会显现在虫族前,它们自带的色彩远丰富于虫族看得见的光源,绝大部分虫族看不见它们,身体可以形成非常多的或大或小孔洞,瞬间过滤掉液体、固体与风,所以泼颜料也并不能让它现形。” 第二面体虫看着因疼痛皱眉的熊蜂,“就像我的另一面所说,这是保护科属的,它不是在伤害熊蜂”,语气明显不赞同,甚至狠戳空气几下。 第三面体虫指向另一个方位,“这只隐形虫讲,它是熊蜂族群派来保护思归的,它说族长很想念熊蜂。而它,是预感到近期熊蜂将遭遇到生命威胁,远程呼救已然赶不及,才打断熊蜂的主骨节刺激生长素分泌,让它快点进到成年体。” 第一面体虫说,“隐形与第六感,是它们优越的特点,我在王宫里,虫母身后不过也只跟了一只隐形虫,而思归身后,跟了两只,都是强悍的成年体。它所在的熊蜂族群,是北方的那一支吧。” 第二面体虫两眼放光,“豪奢族群,全雄虫,各个美艳至极。” 第三面体虫摇脑袋,“思归现在看着过于可爱了些” “可是我们爱它”,第一、二面体虫异口同声。 一连串的信息砸下来,解红沙解读出了两个关键点,一是这两只隐形虫并不是要杀熊蜂,二是不久之后熊蜂将遭遇生命危险。 她有些急切地抓向三面体虫前方的虚空,这次她摸到了实感,又软又凉,“是什么样的危险?” 三面体虫摇头,“它们说只能模糊预感,如果可以清晰感知,它们会想伤害熊蜂外的第二个防御方式,这次虽然是在帮助熊蜂成长,但被族长知道后肯定会被教训得脱层皮,族长很溺爱这只从小丢失的崽崽,它在部落给熊蜂预留了最大的房间。” 这一刻,解红沙感觉自己像是抢夺了思归的恶人,“那思归什么时候会醒?” “等进化成成年体的时候。” 所有的小虫表示要等着大哥醒来,各自散开在虫巢的各处角落休息或吃着早餐,或者围拢在一起讲话。 有小虫很自来熟地攀着薄翅螳螂的腿肢,“绿色的哥哥,要吃饵块,大哥说饵块都是你做的,很好吃。” 天牛把所有解红沙编织的毯子拿出来分给小虫们,小虫们很兴奋,“哇,这个好漂亮诶,之后我可以带走吗?” “不可以。” “哦。” 等到夜色降临的时候,思归仍在沉睡中,三面体虫与小虫们,与解红沙她们告别。 解红沙松了口气,仅仅一天,家里所有的存货都被小虫们吃得精光,最最难吃的调料草上面也有一排小牙印。想了想八只目没来,也并不算是一件坏事。 看着那些渐行渐远的小虫们,解红沙想思归真是结交了很好的朋友们哪,一天的时间,虽然小虫们都在一直吃吃吃,但每个时间段都有不同的小虫守在它们的大哥身边,给熊蜂擦汗,按住熊蜂抽搐的指爪。 但是,思归的嘴真是没有把门啊,这些小虫明明一次也没来过这个家,对里面的构造却熟悉得不得了,还知道思归藏在第三个储藏格里的网蜂蜜,每只都笑嘻嘻的,小嘴上沾着蜜在笑。 它们说,“我们才不怕什么未来的致命危险,我们活着,每时每刻都可能遭遇致命危险,那个东西等真正来临了我们再忧愁,现在我们只关心大哥因为骨节断裂而疼痛”。 这样的存活态度,一下子确实可以在其中辨别出思归的影子,它总是爱着当下,毫不吝啬地表达喜欢。它们,确实是思归朝夕相处的朋友们啊。 至于那只三面体虫,虫师,它让自己多喂一点血给熊蜂,熊蜂成长期间需要来自虫母的营养。 “你不用惊讶地看着我,我知道你没有独属于虫母喂养小虫的蜜液,你别怕,我不会暴露你非虫族的身份,既然你现在还有半虫母的气息,那在大家眼中你就还是半虫母,熊蜂很依赖你,你好好对它。”三面体虫合上两面,仅留下一面展露,在小虫们的簇拥下搭上校车。 校车司机也送来了慰问品,解红沙看着身边的大包裹,瞧着像是食盒。 偌大的虫巢里飘着一串红,一串绿的浆果串,隐形虫保证为了让它们可以看见,会随时随刻带着两串醒目的浆果。 说实话,看着两串浆果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心里有些毛毛的。 但这些毛毛的在看见薄翅螳螂与天牛罚站的地方全部都消失了,那个地方被划了好多道线,它们在那里下五子棋,让它们面壁思过,它们在下五子棋! “阿郎!天牛!” 训斥完它们,才发现两个浆果串不见了,到门廊外找,果不其然在两处不显眼的土坑上飘着两个串,虫师说它们休息时会把屁股半埋进土里,它们喜欢土壤。 望着乌云散开的天空,清凉月色洒下,解红沙心想,大家都好好休息吧。明天,等到明天,如果熊蜂醒来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它一定会咬这两只虫的,这次它面子丢大了。 正要转身回去,却看见灌草丛里隐隐走来一个身影,帝王蝶,不知道是左相大人的帝王蝶,还是阿蝶的帝王蝶。 解红沙关上了门扉,她不能再为一只死去了的虫忽视了身边的虫。前段时间,如果没有那么在意左相大人与帝王蝶,她一定会发现熊蜂的异样。 第79章 春生的信 次日,又是天刚蒙蒙亮就响起了敲门声,一群的小虫涌进来,今日还拖着许多的零食袋,带着各自的午睡枕头,惯例到毛毡上与昏睡中的大哥问好。 天牛拿着新做好的订单器具,打算到约定者那拿剩下的制作金,再到集市上给思归的这群小弟们买很多的食材,一只眼熟的小虫扒住它的腿,“我带了金缕衣,可以换昨天用的那条毛毯吗?上面有太阳花,我想和大哥用有一样标识的东西。” 讲到标识时,它爪子里的小枕头晃了晃。 瞧着有些可怜巴巴地,天牛蹲下来,“金缕衣你拿回去,太阳花是熊蜂告诉你的对不对?”虫族星上,根本没有黄蕊彩虹色瓣的太阳花,这是褚石星球上的植物。 “嗯”,小虫乖巧点头。 “如果只是想要太阳花标,等我回来,我在这里绣一个给你,我会绣”,天牛点了点小虫拎着的小枕头。 小虫心满意足地回到虫堆里。 “怎么样,怎么样?”好几只交好的小虫围过来问。 “小爷一出马,当然是马到成功”,小虫高高抬着下巴骸,“就像大哥说得一样,天牛心软,装可怜很管用。” 因为确定了隐形虫不是威胁,薄翅螳螂接着去完成探索地的紧急任务。 解红沙去看门廊外,一红一绿两串浆果还在那儿,只是上面分别少了几颗果子,地面上散落着几颗种子。 “要进去吗?” 两串浆果左右晃了晃,解红沙扯了扯旁边新植的阔叶植株,让阴影盖住那两串浆果与土坑位置。 天牛与薄翅螳螂不在,接到春生回信的是解红沙,由长腿蜘蛛送来的信上所写内容与虫师所讲别无二致,只有隐形虫这一种虫族是完完全全看不见的,熊蜂族群有驭使隐形虫的传统,它们绝不会害主,只有可能在促使熊蜂断骨节重生。 这封信是写给天牛的,用的是只长在神庙里的蓝树叶,是春生的字迹,落款上也大大标明着春生的字样。 天牛怎么会与春生还有联系?没有任何条件,春生就如此殷勤地帮忙? 解红沙捏着蓝叶片在桌边整整坐了一上午。 等到小虫们晚间照旧离去,又接待完来探望的虫师,解红沙、薄翅螳螂与天牛围坐在桌边,解红沙拿出那张已经被揉皱了的蓝树叶。 “天牛,告诉我,为什么春生会回复你这么多内容的信?还有信上说新的星空舱已经托运,这讲的是什么?你隐瞒了我什么?” 沉默浮荡在桌面。 “思归被欺负,我被瞒着,现在,就连你,也要欺骗我吗?” “你们,是要彻底失去我的信任吗?” “不是”,天牛看向解红沙受伤的神情,心内刺痛,它所做一切都是为阿姆可以畅快欢笑,天牛注视着桌面,上面有一个凹洞,是上次搬入新巢酬谢宴时熊蜂不小心烧出的浅坑,它说得艰难,“我与春生做了交易,它支援我一切重制星际舱的计划。” “代价是什么?我问你,代价是什么!”支援一切,这么多的付出,春生哪肯吃一点亏。 “我的时间,阿姆顺利离开这颗星球后,我要去给它服务。” “你是不打算与我一起回楮石星球的是吗?如果不是今天我在问,而你从不对我撒谎,你是不是就这么瞒着,到时候看着我们离开,是不是?” “嗯。” 无力感在解红沙身体的每一处蔓延,她转向薄翅螳螂,声音暗哑,“那你呢,阿郎,你又瞒了我什么事?” 薄翅螳螂赶紧摇头,“我没有,阿姆”,被白蛾虫母喊去戳脸算不上事吧,毕竟伤口很快就愈合了。其它时候,只有它欺负旁人的份儿。 “天牛与春生交易的事,你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的,阿姆。” “我是不是对你们关心不够啊,一个两个都有我不知道的事情,我们是一家人啊,本该互相依赖,一起商量解决问题的办法的,怎么就在互相隐瞒了?”解红沙将春生的信撕烂,又团在一处,狠狠地砸向门外。 树叶团滚啊滚,滚在了帝王蝶脚边,它捡了起来,直直地走进来,放进解红沙的手心,另一只指爪递过来一丛花,紫色花。 “阿姆。” 第80章 与诈骗犯讲什么真 熊蜂醒了,解红沙没有接那丛紫色花。 “还疼吗?”解红沙将熊蜂扶坐起来,太重了,有些拉扯不动。 “不痛了,阿姆”,熊蜂大脑袋落在解红沙肩部,“我甚至觉得现在很有力量,想一飞冲天,想跳起来,是阿姆给我找了超厉害的医师吗?” 看着飘进来又分别少了几颗的红绿浆果串,解红沙嗯了一声,“喏,这就是治好你的两名医师,妙手回春超厉害。” 熊蜂大眼睛眨啊眨,解红沙把前后的事情一一告诉它,等着它跳起来捏爆这两串浆果,毕竟她的这只小虫素日里很要面子的。 “那你们可以与我讲啊,我很好说话的,你们解释清楚,我会好好配合的”,听到两只隐形虫是由熊蜂族群派来的,熊蜂难过了一小下下,它有点想弟弟妹妹们。 “你们把我吓坏了,又让我不敢靠近阿姆,你们不是好虫。”红绿浆果串流出了汁液。 解红沙摸摸熊蜂额角新生的触角,“思归,它们讲话我们听不见,音频高于我们能接收的范围。” “那可以写字啊”,红绿浆果串噼里啪啦往下掉果子。 “原来又是文盲虫吗?”红绿浆果串爆汁。 在近旁的薄翅螳螂受到了伤害,它抹掉一脸红绿相间的浆果汁,狠瞪向仅剩下两根枝的红绿串。 熊蜂从被褥里钻出来,仔细打量着新身体,又看了看薄翅螳螂的金边,“好像与之前没有什么区别。” 它站在门口扇了扇网翅,寻常的频率,可是一下子高速起飞,它几乎没能控制住,在空中几个大翻转,终于稳住了身躯,“原来是翅膀更厉害了!” 熊蜂带着解红沙直飞冲天,天牛与薄翅螳螂紧随其后,可是距离却越拉越大,熊蜂背着解红沙在云层里穿梭,俯瞰部落点点亮光,高空之上,风冷云薄,满是自由。 解红沙开心地大叫,目光触及远坠在身后的天牛黑影,声音戛然而止,“思归,带我到天牛那去。” 熊蜂旋转俯冲,很快飞到天牛近前,解红沙扯住天牛的左侧金属肢爪,“走,我们现在去找春生解除约定。” “思归,走!” 薄翅螳螂速度逐渐慢下来,太快了,熊蜂带着阿姆,阿姆拉着天牛,飞速也是它远追不上的。 薄翅螳螂调转方向,飞回虫巢。巢穴口,帝王蝶正在费劲地扇动大翅膀。 “别扇了,你翅膀上坏洞太多,风托不起来。”蝴蝶翅膀依然在努力煽动。 “下次也别来了,你的出现,只会让她更难过”,翅膀慢慢落了下来。 清点完新进的金币,春生美滋滋地躺在小床上,翻过身,又觉得有点寂寞。 解红沙她们在神庙里待的时间不长,但留下的后遗症不少。 那些眼瞳虫每天叫嚷着要去遛弯,不然要罢工罢工罢工,本来就是被捉来的奴隶虫,要罢哪门子工。 解红沙走后,无边水池骂它的频率直线飙升到先前的二十倍,现在是几乎没有不被骂的时候。 就连它的宝库,为了支持天牛的可穿防护网的超级星际舱计划,已经近乎被搬空了。 诶,遇上她们可真倒霉,春生喜滋滋地看着墙壁上雕的解红沙、薄翅螳螂、天牛与小胖蜂的雕像,觉得没那么寂寞了,闭上眼。 梆梆梆,大门被敲得震天响,又是哪个付不起开门费的穷鬼?我来闻闻是什么虫,品种好就卖掉。 春生猛地睁开眼,是解红沙,还有她的两只小虫,没有薄翅螳螂。 春生赶紧跳起来去开门,一打开,就是解红沙冷酷的面容,“春生,我带天牛来与你解除契约。” 它淋过最大的雨都没有这次的凉,它甚至有些难过,“都不先客套一下吗?直奔主题?”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可客套的,你讲吧,什么条件可以放过天牛?我离开这颗星球的时候,是一定要带走它的,我也绝不会再用任何一只属于我的小虫,生命或者时间去交换什么。” 解红沙她确实与先前在神庙时大不一样了,是什么给了她自信,春生扫过她腰间绑着的弓,被保养得很好,“我要你的卵,你亲生的卵,雄虫是谁没关系。” “好,什么时候要?” “你离开这颗星球前。同样地,契约解除后,我不会再不遗余力支持天牛的实验计划,星际舱进展一定会立刻停摆。” “没有关系,我们已经找到了别的生路,后备之选,有还是没有,也并没有那么重要”,解红沙俯视着小小的春生,她明明比熊蜂与天牛娇小,影子却比它们高大得多。 原来,这就是你的底气由来。 回去的路上,天牛低沉着嗓音,“阿姆,真的不要星际舱的后备计划吗?万一左相大人那边失败……。” “我只是在诈骗犯与左相大人之间,选择了后者。”那一屋子花了叉的数字,绝不是神庙鼎力支持便能比拟的极限,“天牛,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不想拿你去赌。” 熊蜂红着脸,望了望下面,真丑陋,虫性在阿姆讲出那句话的一瞬间便跃居到了无数个睡前故事培植出的人类之心之上,“那阿姆要和我一起生小虫吗?我们可以给它一个,自己留剩下的。” 风吹着解红沙新生的茸发,“我没打算给春生,到时候随便弄个假的给它,往里面灌多点我的血,保管它看不出来。” “与诈骗犯讲什么真。” 第81章 解红沙家的饭真好吃啊 果福背着全身斗篷的虫族来到解红沙的院落,虫族仔细辨认了拎着红绿两串浆果的隐形虫,“不是第6位客人,在地下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那第6位客人是那次被拍卖的压轴品的保护虫,你非要带我来再确认一遍,唔,客人们好,很高兴能在地面上见到你们。” 黑斗篷里的守卫虫优雅行礼,它从果福后背上跳下来,“我们日夜兼程赶来,尤其被太阳晒得有些焦渴,请客人们给我一些水。” 薄翅螳螂戳果福,“你是怎么请得动地下虫族世界的守卫虫的?” “每只虫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而我阿爷有很多”,果福的声音依然震耳欲聋,看到解红沙的虫巢里居然有一屋子小虫扑涌出来,果福立刻原地调转身子,“我先走了”,它的后指爪勾住刚拿到水的守卫虫,“我带你去泉边,让你喝个够。” 新扑出来的小虫们一脸沮丧,“怎么突然就走了啊,还想和它玩一玩呢,它很适合滑滑梯,也可以当虫车。” 薄翅螳螂侧眼看这堆小虫,真是要和果福一起玩吗?不是它被你们玩? 小虫堆猛扑出去,追着飘着的红绿浆果串玩,忽隐忽现,只要抓住,就可以体验被隐形虫藏起来的快乐。 熊蜂不行,两只隐形虫前后贴着它,它的大屁股还要有半拉露在外面,是个肥主子。 又侧目看了看天牛指爪里的第四十五个小枕头,上面是半完成的太阳花图样,“它们在装可怜要这个图案。” “嗯,我知道,绣到第四个就意识到了”。每只虫的把戏都不一样,真难为它们了。 “那你怎么还继续绣?” “因为快乐,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天牛的视线落在不远处正逗弄着跟随她们来到新巢的眉间一点红蜘蛛上。 薄翅螳螂想了下前晚的事,挑眉,“你确实该感到快乐与幸福。” “所以,我要更多的虫族因为我的快乐而感到快乐。”天牛摸出一打近日积累的机械制作单,“我要把挑出来的最有挑战性的这几件尽快做完,我总觉得,在机械师这条道路上走下去,有春生求着我的一天”,天牛想起春生次次对它手艺的惊叹,“如果,在离开这颗星球前,可以让春生把阿姆的那一跪还回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如果你能用金属做出属于阿姆的卵,还不能被春生识别出来,那你是真的了不起。” “你怎么知道我没想呢?” 薄翅螳螂哑然失笑,天牛也笑了起来。 假的卵,甚至是金属的,最终知道真相的春生一定会气得跳脚吧。 天牛几乎把所有能尽快结算换出金币的单子都结了,全部送进了市场。解红沙与薄翅螳螂趁着熊蜂教训小虫们“下次不许讲是我自己吊自己,你们看见了,是那两串浆果搞得”的时候,去密林里捕捉了一些市场少有的好货猎物。 又将虫师请来坐到上位,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丰盛的餐食,虫师咂摸着嘴,“天牛的厨艺,与左相大人家的厨子不相上下啊”,肘节戳了戳身旁的熊蜂,很强烈的暗示。 “那我以后经常请虫师来家里做客吃饭。” 三面体虫笑眯眯点头,往每张嘴里依次又塞进一大口肉,思归果然是个大聪明呢。当然,一点儿也不耽误它以后在课堂上捣蛋,偷吃零食啦,在书桌树上进行创作啦,太多了,小动作可多,可它是最聪明最善良的小虫。 唔,解红沙家的饭真好吃啊。 等虫师与小虫们离开,解红沙的巢仿佛一下子空了,这种空不仅仅是虫潮一下子退却,更多的是真的空了。 “啊啊啊,阿姆,我的网蜂蜜,我的网蜂蜜,一滴也没有了”,熊蜂抱着空罐子哭号。 薄翅螳螂抽了抽鼻子,这几天做饵块做得再也不想闻见那个味儿,魂儿都快没了。 天牛甩了甩脚指爪,上面全是包,短时间绣了那么多,并用的脚指爪被扎麻了,眼睛也快成斗鸡眼了。 解红沙最先将自己甩上毛毡,接着是薄翅螳螂,然后是熊蜂,最后是天牛,大家脑袋碰着脑袋,看着巢穴的顶部,心脏的蹦跳声逐渐同频,大家慢慢都合上了眼睛。 廊道外土坑里的咀嚼声愈发清晰,撕肉的声音,咬裂浆果的声音。 稍远一点,是眉心一点红蜘蛛快速拉网的声音。 还有风吹过灌草丛的声音。 整个世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银蝶将b7房间打开,“这里有足够多华美的服饰装饰,你们挑选一些,这次去到王族部落,代表的是我们白蛾部落的形象,记住,只要第三名,第三名的奖品是我们需要的。” 解红沙迈进b7房间,堆叠的金币,璀璨的钻石,多彩的装饰,富贵美丽恍人眼,她径直走向一件白色纱裙,上面缀有简洁珍珠宝石,摸上去光滑温润。 “是蛛丝制品”,天牛也摸了一下,“很适合阿姆。” 薄翅螳螂、熊蜂与天牛也各自挑选心仪的装饰。 从b7再出来,解红沙一行已是富贵逼人,与银蝶走在一处,不遑多让。 熊蜂第一次来到探索地内部,好奇地四处张望,大眼睛看看这又看看那。 探索地空地上,尖刺蜂已然准备好起飞。 解红沙登上尖刺蜂背脊,风扬起她的裙摆,“出发,去参赛。” 尖刺蜂很快就消失在云层里,探索地里的银蝶轰然倒地,翻开的掌心第四只蝴蝶若隐若现。 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撑不住了。 原本派出参赛的分队在中途全军覆没,而自己当前更是无暇无力亲自带队。 安排解红沙实属无奈之举,她半虫母气息衰弱,其它部落参赛队可能都懒得杀她。 天牛与熊蜂又是探索地编外人员,对手根本无从获取信息。 只希望它们此行顺利,务必一定要拿到第三名的奖品,王族虫母血液。 它确实憎恶半虫母,气急时也曾说要屠尽全部半虫母,但真正因为愤怒死在它手上的半虫母屈指可数。现在,为了留住白蛾虫母飞速流逝的生命,它从雌虫杀到半虫母,眼看着下一步就要杀到真正的虫母,从一只、两只到一群,它杀得太多太多。 反噬在它身上体现得越来越明显,突如其来的晕厥也越来越频繁。 在防护网攻破之前,白蛾虫母一定不能够有事。 银色的血液沿着银蝶的腭部蔓延而出。 第82章 直接开打与洗香香 在高空之上飞行许久,不知何时,上方出现一只黑色鸟,阴影笼罩住解红沙她们与尖刺蜂。 “抓紧”,尖刺蜂降速,迅速旋转下冲,黑色鸟紧跟其后,发出尖锐的啸叫。 解红沙拉弓连射,空气柱一箭接一箭,黑色鸟旋转躲过,逼追更紧更急。 在山林与高木间穿行,尖刺蜂身上的细密伤痕越来越多,直到一不留意,翅膀挂到突出的尖刺上,解红沙被薄翅螳螂带飞落地。 黑色鸟越飞越近,解红沙、熊蜂、薄翅螳螂与天牛拉横线护在尖刺蜂四周。 黑色鸟却停了下来,低下头颅,一只虫族滑落下来,“哈哈哈,又干掉了,再怎么装饰,这幅穷酸样一看就是打北边白蛾部落来的,已经被干掉了一支,居然还敢再派。” 又一只虫族滑落下来,捏着鼻腔,“好久没闻到这么低劣的半虫母气息了,是没有虫可安排了吗?这么一群烂货。” 蜂针直射向讲话的这只虫族,却在中途便被一块石子击落了。 “喂,小虫,你想像前几日的那只蓝闪蝶一样,被撕得稀巴烂吗?”扔石子的虫族声音危险,它点着眼前的这几只小虫,“劣质半虫母,迈入成年体没几天的熊蜂,唔,这只薄翅螳螂看着战斗力还可以,可是臭美得涂金边,你以为金边薄翅螳螂是随处可见的吗?你们不是烂货,谁是烂货?” 解红沙贴近尖刺蜂,“如果熊蜂、天牛与你一起,有没有自信可以与黑色鸟一战?” 尖刺蜂点头。 解红沙拉横弓,五支空气柱齐发,两只虫族跃到空气柱之上,“刚就没射中,还玩同样的招数,没记性?”虫族甚至踢回了一支箭矢。 下一刻,就看着几支裹着火星的箭矢飞速射来,两只虫族跳跃躲避,“有点意思”。解红沙又是接连几发,但它们躲得很轻巧。 薄翅螳螂在火箭里击打两只虫族,刚一对上的瞬间,两只虫族便变了神色,“倒霉,居然是真的金边薄翅螳螂”,继续是瞬间跳到树枝间,“我们认输,不打了”。 薄翅螳螂扯嘴角,“哪里是你们说不打就能停止的。” 一番打斗,两只虫族被按着跪地,薄翅螳螂掐着它们各自的后颈,“说说,谁是烂货?” “我们是。” “谁穷酸,谁劣质?谁残废?谁臭美?” “我们,我们。” “该不会以为这样讲我就会放过你们了吧。” “你敢,我们是东部唐……,唔唔唔唔”,剩下的话被捂在了薄翅螳螂的指爪里。 “我们可没听到你们来自哪个厉害部落,我们只是将半路劫道的害虫杀掉了,造福虫界”,天牛的金属指爪勾出两只鲜活跳动的心脏,眼睛直视着死亡虫族胸前佩戴的小型监控器,“战斗的数据收集到了吗?我们稍后就来哦,赛道上见。” 天牛将监控器镜头捏得粉碎。 尖刺蜂再次启程,地面上留下被开膛破肚的黑色鸟,一地羽毛。 飞跃不过数十个高峰,又遇到一队伏击,战斗力比之前一队弱,而且并没有屠杀过白蛾部落的参赛队,解红沙她们只是把它们捆绑在了树根处,藤条易溶于水,运气好的话,第一场雨里就能得到自由。 后面又是接连不断的伏击,地下、地面、空中,随时随地。 “还来?有完没完?”解红沙恼怒大力远射,射出了从未抵达过的距离,可她一点不觉得兴奋,只觉得烦不胜烦,“这就令我好奇了,第一名的奖励到底是什么,值得各部落这么不遗余力,前仆后继。” “它们到底知不知道,我们只想拿第三名”,熊蜂一脚爪蹬走飞扑过来的有翅虫,它的蜂针沾了各类虫族的血,现在臭得已经让它再也不想拿,拿着藤条坠着,系在尖刺蜂的尾巴上。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打横幅吧”,薄翅螳螂双刀劈砍,战斗力强的虫族来战,它一点儿也不怂,可这一波又一波,弱得要命的虫族前仆后继来,老实讲,它打得有点没劲,“我都怀疑,这些真是派来阻拦我们,而不是给我们做训练?”薄翅螳螂收回大刀前肢,一拳怼了出去,不配,后来的这几波都不配它亮刀。 天牛很快就用藤条编出了一排字,“不争第一,只想捡漏第三”,大大地挂在尖刺蜂的左侧身躯。 后来,来自左面的进攻少了很多。 效果不错,第二排字挂到了尖刺蜂的右侧,来自右面的进攻也少了很多。 最后,尖刺蜂再也飞不高了,它的前脑壳,左翅膀,右翅膀,背脊,包括翘尾巴全部都是一排排的字样。 “大家挺单纯的,说不争第一,就真的不来进攻了”,解红沙舒适地躺卧在尖刺蜂的背脊上,回味着刚刚超远距离射击的手感、角度与风向。 “虫族星球上,骗子不多的”,话音刚落,黄绿虫春生、地下世界领事虫的面容就浮现在天牛脑海,“我们比较倒霉,已经遇上了两只,但大部分虫族还是不会去搞弯弯绕绕的,虫族崇尚武力,崇尚靠实力争夺。” “不想它们了,我们好好休息,尖刺蜂说再过不久就到竞技场了”,熊蜂原地坐下来,把自己滚到解红沙身边,看到解红沙往后缩了一下,立马眼泪汪汪,“阿姆,你是不是在嫌弃我臭啊,呜呜,新生的茸毛很粘血液气味,一路上又没有洗澡的地方,呜呜,我在揪最厚最臭的地方了,阿姆别嫌弃我……”。 “别揪,没嫌弃你,就在这躺着吧”,解红沙试图控制着鼻腔,让进来的空气更少一点。 熊蜂还是在偷偷揪着最臭地方的茸毛。 落到竞技场,近乎看见的每一只虫族都与解红沙她们主动打招呼,“呦,第三名。” 解红沙叹气,“早知道那些牌子这么管用,我们一出发的时候就该戴上,最好衣服上绣得都是”,解红沙拎起蛛丝纱裙,一路打斗下来,又破又烂,沾着泥巴、血迹还有熊蜂的茸毛,珍珠宝石更是掉得近乎没了。 薄翅螳螂、天牛与熊蜂也都是一副脏兮兮的模样,哪还有半点刚出发时的贵气,难怪后来出来挑衅的伏击队连穷酸都不说了,直接喊它们乞丐虫,“我们先找个地方洗澡”。 “我要洗香香”,熊蜂高举指爪。 第83章 沐浴、蛛丝团子与竞赛规则 竞技场为参赛选手准备的沐浴场所极为繁华,分为雌雄两边,雄虫那边挤得像下饺子,雌虫这边的汤池里就只有解红沙,以及一只虫母。 黑长直的发,锐利的媚眼,看着极为冷酷,解红沙与它保持了相当长的一段距离。 极为迅速地搓洗完,看着破败的蛛丝长裙与常穿的短打装束,解红沙选择了后者。 在沐浴场地外的巨石旁等待小虫们,一小会儿,一大会儿,很长一会儿,怎么还不出来?解红沙停下堆小石子儿的无聊行径,起身张望,正看见一队出来,为首的正是与她同泡一池的虫母,身后是紧跟的四只虫族。 阳光直射下,每只原本黑色的虫族闪烁着七彩的光泽,实在美丽。 在它们之后,就是她的小虫们,薄翅螳螂揪着熊蜂湿漉漉的茸毛,天牛走得与它两间保持着相当距离。 “怎么回事?”解红沙迎上去。 熊蜂脑袋调转向一边不看解红沙,这动作?八成是真的惹了祸。 “它,讲了那块木板可能撑不住它的重量,它非要上去试试,最后板子碎了,管理员让我们在里面清理汤池抵债,赔钱都不行”,薄翅螳螂揪熊蜂,“你对自己体重没数吗?” “我最近憔悴了啊,被那两只吓得饭都没吃好,我以为我瘦了的”,熊蜂试图从薄翅螳螂指爪里挣脱出来,未果,大眼睛祈求地望着解红沙,好像在说阿姆救我。 “好啦好啦,它也不是故意的,快放了它吧,我们接下来去找点好吃的,再过不久就会集合宣布这次竞赛规则了”,解红沙打圆场,在薄翅螳螂的爪面上顺着安抚。 “哼!下次再不听话,一定揍你!”薄翅螳螂松开揪着的一簇茸毛。 “嗯嗯,下次一定听话一定听话。” 解红沙控制不住地笑,她的小虫们啊,真的可爱又鲜活。 解红沙她们走后不久,隐在暗处的一队虫族走出来,为首的一只直接将解红沙堆的小石堆踢飞,又将最近的一颗碾得粉碎。 目睹了这一切的汤池管理员,“喂,破坏王族财物,过来,去后山背一百斤石头作赔偿。” “你是谁,知不知道我们是东部唐……”,一条浴巾抽上了它的嘴。 “我不管你是谁,这里是我的地盘我做主,要么现在老老实实去后山背一百斤石头来,要么待会儿的竞赛你们也不必参加,直接返回”,管理员眯眼,危险性看着直线攀升,空气中开始蔓延着极为不好惹的强大虫族气味。 队里的一只虫族站出来,“不公平,前面那只小肥虫弄坏了那么大一块板,只刷了两个汤池,凭什么我们只碎了这一颗小石头,就要我们赔一百斤!” “谁说只碎了一颗小石头,那些被踢飞的石头难不成是自己飞起来的?”领事虫掏掏耳朵,“别和我唧唧歪歪,现在赶紧去搬石头,还能不错过规则告知环节。” 再说了,你们有那只小肥虫可爱吗?哼。 竞技场的饭菜极为好吃,解红沙和她的小虫们,每一只都吃得肚皮圆滚滚。刚在集合处站定,一队来迟的虫族气喘吁吁跑进来,路过解红沙她们时,狠狠瞪着,活像要立刻吃了她们。 莫名其妙,好像没惹过它们,解红沙仔细打量着它们,看到它们前肢内壁露出的黑色鸟图案,眼睛眯了眯,看来惹过了,惹得不轻,也狠狠地瞪了回去。 “各位参赛队,欢迎来到三个星辰一次的部落竞技赛,距今我们已经……,本届竞赛规则如下:由王族指定各队一名参赛手作为被困者,投放到竞赛地里,海陆空不限,难易不一,剩余成员出发寻找,以时间排名,最短者第一,以此类推”。 吵嚷声在各队里纷纷爆发开来,有的嚷着“不公平,难易不一”,有的则说“参赛队天赋不同,战斗力存在差异,这也是不公平”,吵嚷至极,解红沙悄悄扯两段蛛丝堵进自己耳朵,安静了。 一只肢爪伸过来,是熊蜂毛茸茸的爪子,没有言语,解红沙扯了两团蛛丝放上去。 第二只肢爪,是薄翅螳螂的。 第三只肢爪,是天牛的。 第四只指爪,抬头看看,是陌生的面孔,算了,也给它两团,反正蛛丝裙早破了,坏一处是坏,坏两处也是坏,全坏也是坏。 等到指定被困者开始后,不满的声音逐渐平息了下来,因为大家发现,综合实力较强者的队伍被抽调出了最强队员,较弱的队伍被抽调出了最弱的队员,换言之,主办方在人为平衡各队实力。 解红沙这队,被抽走的是薄翅螳螂。 薄翅螳螂面色很不好。 再之后,所有参赛者服下药丸,同一时间,参赛场上所有虫族气味一下子消散,大家无法再用气味识别彼此。 薄翅螳螂被带走,很长一段时间过后,参赛队统一被带到竞技场入口,铃声作响,“请入场,计时已开始。” 解红沙、熊蜂与天牛刚一接近警戒线,工作人员便拦了上来,它指着熊蜂身后,“超额了,这两只不能进去。” 不是非常罕见的隐形虫吗?怎么虫师看得见,守卫虫看得见,现在竞技场随随便便一只工作虫也看得见? 解红沙她们进入到竞技场,迎面的就是重重迷雾,方向全部消失,植物隐约露出轮廓,时不时传来动物的叫声,就好像在欢迎猎物入场。 解红沙心情谈不上愉悦,金属质感缠绕上她指尖,“别怕,阿姆,我们会保护好你,也会顺利找到薄翅螳螂,拿到第三名。” “嗯。” 第84章 食虫花、小江队与黑长直虫母队 浓雾里几乎看不见其它参赛队的身影,只能从树枝的踩踏声中辨别它们的远近。 沿着树根往前摸索不到十分钟,附近就传来极惨烈一声虫族的尖叫。 尖叫声穿透浓雾,直刺向解红沙的心脏,她全身的汗毛倒竖起来,两只手紧紧攥着左右的天牛和熊蜂。 未知的危险最可怕。 骨骼与血肉被咀嚼的声音异常清晰,解红沙带着两只小虫后退,试图离远。 “快离开我,阿姆,我碰到东西了”,天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解红沙紧张地看过去,心又松懈下来,“只是一株白色的花。” “不是,我动不了了,整个身体僵硬”,天牛甚至连摇头都做不到,几句话艰难地从喉间挤出,在这之后,天牛一个字也再不能说出口。 熊蜂走过去戳了戳天牛冷硬的面颊,“真的僵硬了诶,阿姆”,肢爪搭到天牛颈动脉,“血液流速也在降慢,再过一段时间就没命了”,没命了三个字刚落地,熊蜂直接用蜂针怼到白色花根部,乳白色汁液流出,蜂针送到天牛鼻下。 片刻之后,犹如石像的天牛松动,舒展着肢体。 “还好有我在”,熊蜂笑的得意,“这是食虫花哦”,它划破自己指爪,血液坠入花蕊中,瞬间白色花自花蕊处荡起红色波浪,“如果吸食的血液足够多,会红到发黑。” “麻痹猎物,吃掉猎物,是凶残的植物科,但是根茎就是解毒剂”,熊蜂刨出食虫花根部,划成三份,“阿姆,我们都挂在身上,能避免后面再被其它食虫花投毒。” “还好每一株的毒素释放有限,如果这里有一片,我和阿姆肯定也同时中招,那我们可就完蛋了。” 解红沙接过食虫花根茎,白白的,没什么味道,系到腰间,“这些知识,思归都是从虫师那儿学的?” “虫师教给我很多,但不包括这个,这是八只目告诉我的,它说这种花不好吃”。 吃?吃食虫花?看来多目虫族群比食虫花更凶残。 继续前进,沿途的食虫花逐渐增多,直到走至某一处,比她们碰上的食虫花大得多的食虫花蕊里挂着虫族的下半身,旁边的食虫花蕊正咀嚼着明显属于另一只虫族的上肢,再旁边的食虫花瓣红到发黑,解红沙意识到有一支小队在这里全军覆没了。 在这里死亡,可能连尖叫声都发不出来。 不知道那支惨叫的小队又遭遇了什么。 解红沙她们从食虫花丛中穿过,即将出来时,正碰上一支要进入看似无害的食虫花丛的小队。 彼此是竞争对手,根本不应该提醒对方,但为首的虫族居然笑眯眯地打了招呼,“呦,第三名,我们会是第一名哦,到时一起上台领奖”,满脸的高兴。 眼看着它们即将进入到食虫花的攻击半径,解红沙还是没忍住开了口,“别进,这些花会吃虫子”。 “谢谢提醒”,为首的虫族笑的更爽朗了些,“不过没关系,我的队友比它们还毒,露一手,小江。” 站在它旁边的三眼皮虫族跳飞起来到食虫花丛最中央,从它所站之地开始,所有的食虫花开始耷拉着脑袋,萎靡,花瓣逐渐凋零。 “好了,小江,不要再放了,待会儿我们倒了你得把我们拖去终点”,为首虫族与解红沙她们摆肢爪,“谢谢第三名哦,作为回报,我也提醒你们,你们要去的那个方向有地洞陷阱,如果可以,最好飞过去,得快,不然陷阱里会蹦出来大怪物。” 这支虫族沿着小江开辟出来的道路直直行走,完全无视那些食虫花。 解红沙她们继续前行,沿途查看是否有可能放置薄翅螳螂的安置点,四处空荡荡,探索得艰难,许久之后也还是没有遇到为首虫族所说的地洞陷阱,可能她们无知无觉中又走上了新的方向。 薄雾逐渐消散了些,在隐约的模糊里,解红沙看见了熟悉的虫族。 黑长直虫母也看向解红沙,一声口哨,它们的那支队直冲过来。 怎么回事? 解红沙迅速拉弓,天牛金属肢爪间拉出电流,熊蜂蜂针也对准来敌,十足的防备进攻姿态。 又是一声口哨,进击的两只虫族直接停下步伐。 黑长直虫母走过来,“看来你们不是激进派。” “什么是激进派?”解红沙的弓还是搭着,处于随时拉弦状态,黑长直虫母却直直走过来,额角抵到解红沙的弓,“从你这儿,我没感觉到杀气。激进派是指有些参赛队秉持着杀光对手,独留自己一队,那么第一名就是自己的了。” “那我们不是”,解红沙的弓并没有放下来,“我想我们最好彼此保持点距离。” 黑长直虫母点头,退了回去,“当然,我没想挑衅你们,只是前面被伏击得太多,我们采取了先下手的进攻姿态,也许,在激进派看来,有虫母在的队伍总是要弱些的,你警惕心还可以,那我们就在这里平安无事分别,各凭本事看谁先找到队友并返回到终点。” 解红沙点头,两支队伍间越退越远,等它们离开后,熊蜂抽动鼻子,“阿姆,它们中有一只虫族受伤了,胸腔内里在大出血。” “不过不关我们的事,我们继续走,去晚了,螳螂待得久无聊,它肯定说是我拖拖拉拉才导致行进慢,我们得快点找”,熊蜂挎着脸。 天牛也点头,“赛程过半,每个安置点也会燃放鲜明标识,那时所有在找的分队都会前往查看是否是自己的队友,如果真如刚刚那支分队所说有激进派,只怕它们会最先赶过去,直接杀掉安置点其它分队的被困者,我们确实得加快速度了。” 天牛直接带飞起解红沙,熊蜂在其上下左右飞警戒。 时不时就会在地面上看到一支了无声息的分队,看裸露的伤口是虫族造成的痕迹,也许就是遇上所谓的激进派了。 解红沙她们不敢大声呼喊,怕吸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风带来底下行走虫族的交谈声,“那只虫母分队吓死虫了,那么多支分队扑上去,居然反杀了,我们得离它们远一点。” “怕什么,虽然成功反杀了好几队,但其中那只高个不是被打出内脏了?两个战斗力重伤了一个,后面肯定走不远,那只虫母由始至终几乎没出过手,想必只是凑个虫数。” “那我们要去偷袭它们吗?以我们的实力肯定拿不到前几名,杀一两只强虫也是荣耀。” “何必赶远去找,这儿不就有第二支虫母队伍吗?还是只半虫母。而且它们是名虫,号称要拿第三名,杀了它们,我们就出名了。” 熊蜂听到后,直接推着天牛加快速度,一下子就消失掉了。 “什么玩意儿,飞得这么快!”底下虫族哀嚎,“成名的机会跑掉了。” 极大的一声巴掌声,“笨蛋,它们这样的速度,你以为我们这几支合起来就能占到便宜吗,差点成为被反杀的了,算了,后面老老实实找虫赶路,不要想乱七八糟的了,苟着,命长点。” 第85章 发现、被捉与下场 短暂休憩进食干粮时,倚靠到树干上的解红沙直接就蹦了起来,软乎乎的,温温热热,哪里的树会有这样的触感? 天牛用金属肢爪切割树皮,随着树皮的剥落,一只被封着嘴,束缚着四肢的虫族裸露出来。 该不会所有的被困者都是这样的姿态吧?阿郎想必气得要爆炸了。 熊蜂把树皮缝上去,缝得密不透风,与先前相差无几,与为螳螂缝合后背那次相比,进步极大。 快速进餐完毕,解红沙她们搜索进度再次提升,总觉得有根针悬在背脊之上,这一次,她们掀草丛,撅地面,摸树皮,极大叶片上踩脚,还真又发现了不少只被困者,但都不是薄翅螳螂。 其中一只被困者被发现时发着高烧,浑身通红炙热,熊蜂揭开声部控制器给它喂了点水又封了回去。 “不知道有没有分队遇上阿郎”,被困者痛苦的姿态让解红沙难过,她以为被困者只是安全呆在某个角落等待救援,可是这偌大的竞技场,无数的参赛竞争队,哪里安全?何况被困者还被困缚着四肢。 对薄翅螳螂的担忧直接扫清了解红沙对迷雾未知危险的恐惧,与熊蜂还有天牛在陌生环境里大步挺进,遇到虫族的惨叫也充耳不闻,该进则进。后面形成了一种稳定搜索模式,熊蜂负责空中警戒,天牛搜寻高树,解红沙在地面扫荡。 在这过程中,她们遇上爆发激烈冲突的分队会由熊蜂制造噪音吸引它们离开,天牛与解红沙留下搜寻。如果分队不受影响,解红沙她们直接上,空气柱连发,金属肢爪间的闪电甩地,熊蜂在打架斗殴间的分队里分离战斗。 接着,在被困缚住的分队注视下,扒树皮撅草地,所过之处,一片清空。 第三名的威名逐渐传了开来,大家意识到这支队伍是有着一定实力的。 在解红沙她们的前进道路上,终于还是遇到一支强队,天牛的金属指爪被切割三根落地,一只虫族捡起来,“金属的,在哪里定做的,说出来我们主动后退。” “我自己做的”,天牛另一支肢爪甩线试图卷回指爪,但那只虫族直接后缩,超强的甲壳反弹回电击线。 熊蜂与解红沙也被另两只虫族压制着。 “别做无用功,我们这支队比你们水平高得多,这样,你们跟在我们后面,我不能让某些不知好歹的虫族把这只天牛伤到了,你们要第三名是吧,我们保你们第三,条件是这只天牛在赛后得和我回一趟我的部落,喂,既然上肢爪做得这么精巧,下肢爪也可以吧?” “没做过,但可以一试”,天牛看向解红沙与熊蜂,想让熊蜂带着解红沙飞走,它的速度,这些虫族根本追不上。 “别打歪主意”,虫族直接隔开天牛与熊蜂的视线,“我们说到做到,现在我们已经确定队友的方位,没有意外的话,你们的队友也在那儿,跟我们一起,包你们第三,第二也行。” 半被邀请半被胁迫,解红沙她们跟在这支队伍里。 它们的行进路线非常明确,好像无比笃定自己的队友必然在那方位。 “为什么这么明确是这个方向?”解红沙出声。 虫族看向这个战斗力不弱的劣质半虫母,“一进竞技场,我们就探测出几个方位了,前面几个已经搜查完毕,是烟雾弹,就剩这最后一个点,而且,这个点反应出的热源特别多,这种热源只有高阶雄虫才会发射出来,那边有很多这样的热源,在不断减少。” 解红沙心绷起来,“什么叫在不断减少?” “它们在内部消耗,或者有吃高阶雄虫的生物在那里。” “主办方不是说会保障它们的安全?” “哈,说了你就信,这所谓的竞赛就是掐尖行动,借机探查各部落实力如何,所以太强了来会死,太弱了来也会死,但奖品设置足够令虫垂涎,总会有强虫进来,安排你们来参赛的虫族没提醒过你们吗?” 解红沙的脸色沉下来,银蝶它什么也没说,只说要第三名,它什么意思,派她们来送死? 这支分队实力确实远在解红沙她们之上,一路遇到所有分队,没有任何问询,直接动手屠杀,一路血腥杀过去,甚至只是两只虫族在战斗,一只虫族始终护在解红沙她们周边。 它们不仅没有伤害解红沙她们的意图,甚至还把一些比较珍贵的食材推到天牛那里,“你多吃点,补充能量,待会儿可能有大混战,躲在安全一点的地方,你对我们很重要。” 熊蜂看着那些食材咽口水,好馋,天牛把其中的一包花蜜递给它,熊蜂吃得很香。 解红沙吃得没有心情,完完全全受制于人的感觉非常不好。 等到了相应点,才发现情况比它们预想得糟糕,一只极大的超恶性质虫在不断吞噬着各分队的被困者,说是被困者也不尽然,薄翅螳螂已经挣脱了出来,但根本走不开,那只超恶性质虫持续不断地在进攻,战斗力极强,压迫感沉沉落在刚来到这的每只虫族心上。 “改变计划吧,不必再救队友了,放弃第一名,把这只天牛带回去,这趟没有白来”,注意到自己的队友在与超恶性质虫的困缚中根本无法挣脱,虫族直接转身要带天牛走。 只是,转瞬之间,熊蜂已经拖着解红沙与天牛下了场,它根本没在听这只虫族讲话的,“阿郎,我们来救你了哦,不要怪我们来得迟,我们找了很久的,我趾爪扣树皮都劈叉了。” 薄翅螳螂眼睛瞪得很大,满是怒火,“这里很危险!” “可是上面也不安全,那支带我们来的队,每只战斗力都很强,它们只想要天牛,说不定半路上就把我和阿姆杀掉了,嫌我们碍事,它们连自己的队友都能放弃,不是好虫!”熊蜂很快,躲避开超恶性质虫挥来的触手。 岸上的虫族眯了眯眼:这只小虫。 熊蜂向着下方喊话,“喂,你们,还被困着的你们,我们把你们释放出来,我们一起杀这只大怪物,等结束了我们再决定名次怎么样?哦哦,忘记你们嘴巴也被封住了,那点头好了。” 每只被困者都在疯狂点头,它们以为自己只能等死的。 解红沙射出空气柱,打破那些被困者肢爪间的束缚,转瞬之间,十数只被困者挣脱出来,一齐向着超恶性质虫进攻,薄翅螳螂的压力一下子极大缓解。 天牛也在超恶性质虫上左右奔跑,虽然断掉了三只指爪,但依然灵活地拉动电击线。 薄翅螳螂、熊蜂、天牛与解红沙配合着,发挥着分开时无法发挥出的强大合力。 第86章 阿姆与斑秃 看到超恶性质虫毒液即将喷溅到天牛身上,岸上虫族直接下场,三只虫族时刻护在天牛四周。 薄翅螳螂大刀前肢劈砍间,总克制不住往天牛那处看,“什么时候它有了三只保镖?实力不低。” “在贪图天牛的机械制作术”,解红沙由熊蜂带飞,它速度快,她空气作箭矢,一发发连射,但看似庞大的超恶性质虫身躯灵活得可怕,甚至会从腹部探出触手勾四周的虫族,好几次解红沙足尖差点被捉住。 这只超恶性质虫强悍得很,解红沙立在半空中,底下同战斗的被困虫族已经折损一小部分,“我们把它诱到前边断崖处,再这样缠斗下去我们一点好处也沾不到”,在她们到来前,薄翅螳螂与这只虫族已然战斗过,她们到来后,释放了大部分被困者,岸上虫族又下场,可几乎还是讨不到好,“它似乎没有明显的精力衰退。” “那我们引它入断崖后尽快分散逃离!” 所有的主动进攻有了明确方向,大家费力将超恶性质虫往断崖处带领,所有虫族齐力将它滚下断崖,在推搡过程中,解红沙指尖不小心被其硬鳞划破,血液沁出,随着超恶性质虫同时下坠。 深深的崖底传来轰隆一声巨大坠响。 仰面落在崖底的超恶性质虫瘫倒在地,那滴血液顺着它的齿尖滑至喉间,熟悉的气息四散开来。 超恶性质虫眼睛微闪,久未发声的喉咙发出稚嫩嗓音,“阿,阿姆?” 它几乎是立刻调整好身躯,快速地顺着崖壁上爬,阿姆,阿姆,是找了好久的阿姆,可是为什么没有气味啊,之前为什么闻不到气味啊,阿姆,阿姆。 得快点,得再快点,抓它的虫族们要来了,阿姆,阿姆。 一张大网兜头罩下,超恶性质虫剧烈挣扎,连续飞来镖针,超恶性质虫立刻陷入极度昏迷,彻底昏死前,它想了想第一次见到的阿姆,娇软美丽,弓拉得极好,它有一个厉害的阿姆。 可是,阿姆不认识它,阿姆还拿弓箭射它,眼泪从超恶性质虫紧闭的双眸里沁了出来。 解决了超恶性质虫,崖边的同盟瞬间变成了竞争对手,彼此互相警惕着。 这时,整个竞技场传来一道声音:各位参赛队,现已有分队找到隐藏福利,此次所有参与驱逐超恶性质虫的分队将获得减时优惠,请各位注意时间,再有三时,将随机暴露被困者位置,祝各位好运。 一片树叶吊着篮子落到解红沙脚边,她捡起来,上面写着:有观看虫族欣赏您的战斗表现,特赠优质伤药一瓶,以及可快速补充体力的浆果一袋。 浆果袋上另有一枚粉色叶片,上面写着一句话:欣赏你,我的虫母。 叶片在解红沙手里揉皱,这次竞赛处处透着诡异,先是参赛路上不断被伏击,有支分队故意挑战激怒她们,再是较弱的被困者随意散落在场地内,较强的被困者却被集中藏匿,要寻找者们互相攻讦? “喂,那瓶药你们用不用?不用可不可以给我?”一只巨齿蛉捂着自己断掉的后肢爪,很是痛苦。 解红沙挖了一瓶盖伤药抛过去,往周边看,根本不知道场外的虫族是如何关注到内里战况的,还是监控器? 看解红沙似乎在寻找什么,天牛扣了扣身旁的树木,金属肢爪划拉下来,一排的监控器显露,黑漆漆的镜头仿佛在嘲笑着她们的极限生死不过是某些虫族的娱乐节目。 愤怒在解红沙心里燃烧起来,她拉弓,五箭齐发,镜头炸裂。 “警告!警告!不准故意破坏场地设施,再有下次,罚时处理。” 故意破坏?解红沙心里冷哼,那下次“不故意”破坏好了。 觊觎着天牛的分队已经失去了被困者,换言之,它们已经失去了排名资格。 在战斗中,它们的战斗力全部集中在保护天牛上,被困者被超恶性质虫咬住时,它们也没有伸手救援,冷清冷心得可怕。 看巨齿蛉擦完伤药后没有异样,解红沙将剩下的药品涂抹到自己的小虫们身上,涂到熊蜂后背时,解红沙心里一咯噔,这里怎么有点秃? 她沾上伤药的手指抹了抹又揉了揉,斑秃更严重了,她立刻收回手,熊蜂还是无知无觉地吸着天牛之前给它的蜂蜜包补充体力。 在旁边的薄翅螳螂的视线也落到了熊蜂的那块斑秃上,两人对视,解红沙竖起指尖,薄翅螳螂点头。 某小虫最臭美了,被它知道可不得了。解红沙赶紧用旁边的茸毛往斑秃上遮遮,唔,有点遮不住,“思归,给你后面扎一个小揪揪好不好,药不容易被蹭掉。” “嗯。” 崖边聚拢的虫族们很快散开去找各自的分队,三只虫族也一直跟在解红沙她们身后,只在天牛有可能遇到危险时才会主动出手。 解红沙她们开始寻找出口,想着尽快出去,这个竞技场处处异常,如果第一也没关系,与第三名换赠品,想必它们也乐意。 只是越在里面走,大家的步伐越沉重,这个竞技场像个大型迷宫,类似的植被,相似的路径,轻而易举就会走回原地,解红沙她们已经走过了三次食虫花丛。 跟着的三只虫族已经有一只被食虫花麻痹致死吞噬,另外两只虫族根本没敢跟上来。 知道是熊蜂认出的食虫花,薄翅螳螂拍了它一下,“可以啊你”。 熊蜂的小尾巴立马得意得翘起来,走起路来也趾高气昂,薄翅螳螂却看着熊蜂后背新出现的一小块斑秃愣了愣,对着解红沙与天牛也竖起了肢爪,“我觉得你这小揪挺可爱的,很配你,要不,让我再给你扎一个?” “真的吗?不过我不要你扎,阿姆扎,你揪得疼。” 解红沙赶紧上手,补救了那一小片新斑秃,思归现在就还是没有斑秃烦恼皮毛光滑丰沛的美丽小熊蜂。 第87章 监控器与钓虫 迷雾彻底散去,竞技场呈现出原先的样貌。 不知何时,那两只虫族又悄悄跟了上来,解红沙回头,“看来会识别高级虫族热源的那只还活着。” 熊蜂凑过来,“要弄它们吗?沿途有许多毒草,还有绞杀藤蔓。” 解红沙摇头,“等需要的时候。” 天牛肢爪里勾着几台监控器,内里构造已经被它拆解得明明白白,“记忆传承里有这样的设备,但不多,不愧是王族部落,在区区一个竞技场装了如此之多”,天牛的视网膜里映照出无数的激光红点,在机械师眼中,这些都是运行设备的反光。 “所以我们借用几个想必也没关系”,薄翅螳螂从高树上跳下,肢爪里拎着一串早先被破坏的监控器,“赶紧做指爪。” 天牛蹲下来敲敲打打,解红沙她们进食的时间里,三枚崭新的指爪安装上了它的前肢,它抓握几下,“金属很好,想带更多回去。” 天牛回头,对着那两只虫族,“你们想我做下肢爪对吧?收集这些金属块,到终点把你们要定做的虫族的身高、体重、类别、常用战斗姿势告诉我,我在竞技场休息处做好交给你们。” 远远地,看不清两只虫族面上神情,但很快,竞技场响起了“警告!警告!不准故意破坏场地设施,再有下次,罚时处理”,一声未落,另一声响起“警告!警告!不准故意破坏场地设施,现罚时一小时处理”,警告!警告!不准故意破坏场地设施,现罚时两小时处理”…… 一路的警告声里,解红沙她们继续寻找着竞技场的出口。 竞技场外围,高贵虫族看着解红沙她们所过之处,监控逐一损毁,屏幕上黑暗渐多,重重投射出权杖,权杖正中一台显示器中解红沙的脸,脸上遍布蜘蛛裂纹,“当初就不该救你的命。” 隐约中,熊蜂成了领路者,它在学习地汲取的知识与来自密林的自然知识相结合,让它成为了队伍里智囊一样的存在。 它会拉过解红沙,“阿姆,不能蹭着这种植株走,它们有软毛刺,会让虫族痒痒。” 它会喊薄翅螳螂,“飞得低一点,上面的藤蔓嘴巴大,臭。” 它会让天牛拿一些树叶片,“这上面的树粉可以清洁,你多拿点,出去后我们洗澡时用。” 本该是磕磕绊绊、胆战心惊的路,因为熊蜂,成为了研学之旅。 慢慢地,跟在解红沙她们队伍后的虫族就不止那两只了,有被困者,有未找到被困者的三人分队、有失去队友的分队等等远远跟在后面。 也有一些熟悉的面孔,是先前扒树皮掀草地时见过的面孔,但不完整,可能在她们战斗时,有一些虫族已经死在了这座巨型迷宫。 它们很仔细地听那只咋咋唬唬小虫的话,模仿着解红沙她们的动作,不蹭、低飞、摘叶片,前面一个动作,后面一串模仿秀。 渐渐地,队伍越来越大,它们称自己为“保命第三名队”。 死于植物之手的虫族越来越少。 但是,这庞大的队伍渐渐还是散了,熊蜂捂着自己的脑袋,“我不是路痴虫,可这片我们已经来到第四次了,这个老演员我真的看腻了”,熊蜂指着上方垂下来的藤蔓尖,藤蔓尖里卷着一只死垮垮兽,它在钓虫。 “它真的在把我们当笨蛋”,解红沙抬头去看上面隐约露出的藤蔓本体,很大,缠在高树后。 因为一直在原地打转,有些虫族脱离了“第三名保命队”,自寻活路。 薄翅螳螂拉了拉死垮垮兽的爪子,“那我们也逗逗它”,藤蔓尖绷紧,迅速上拉,片刻后,吊着同一只垮垮兽的藤蔓尖又慢悠悠垂了下来。 解红沙没忍住笑了笑,“好了,继续赶路吧,这次试着由我带队,看能不能走出这片迷障,思归,有未见过的植物出现时记得告知我习性。” “嗯!” 解红沙带的队在藤蔓尖附近走过六遍,队伍里的虫族离开得更多了。 天牛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会不会我们一直在前进,只是周边布局一致,导致我们以为一直在原处打转?” “为什么这样认为?”解红沙回头。 天牛指着那些只有机械师敏感的监控红光,“监控器闪的频率不一样,可能是分区监控器。” 薄翅螳螂一刀斩下那株藤蔓尖,“继续往一个方向走,看看就知道了。” 再次出现钓虫的藤蔓尖时,尖部分明也留下了缺口。 “难道猜错了”,天牛皱着眉,数这个场地里监控器的数量,一样多,频率,频率还是有差异,比上一次多一条,每次都多一条,是递增的。 似乎陷入了困境,但还是得继续尝试不同方位,直到再再一次绕回到藤蔓尖处。 薄翅螳螂挑起缺口看了看,声音冷凝,“这不是我斩的,我使力时有一个腕部回转,看着是一刀切,但因为力,这个地方应该是断续的刀口。” 这句话一下子振奋了所有在场的虫族,走出去有希望了。 解红沙看着这与先前别无二致的构造布局,“那些监控不仅是在观察我们,也在根据我们的举动重新布置竞技场,心理承受力低的虫族可能再也走不出去了。” 天牛闭着眼眸深深思考,在记忆里回流溯源,直到找到一片从未开启的记忆,“许久许久以前,虫星没经历地表大爆炸前,是有这样的竞技场的,看样子王族部落从不知何处搜寻了一个又重启了。” “有破解的方法吗?” “有,全部杀光好了,路就开了”。 话音刚落,繁复的密不透风的植株地退让出一条宽阔道路,天牛笑,“走吧,阿姆,沿着这条路走,不会再出现类似场景了。” 第88章 小江、亮光与第三名 出来后不久,解红沙她们就遇上了小江,小江一只虫坐在山坡处,看着落日。 解红沙她们从旁边走过,才发现它前方的土坑里放着三只虫族,身躯不完整,沾着不知名的粘液,之前笑着提醒解红沙的那个大个子已经只剩下半张脸。 “你,要不要与我们一起走,我们可以把你带出去。”解红沙走到小江身边。 小江摇摇头,“不用了,我已经给自己注射了毒液,我要和朋友们在一起”,小江没有眼泪,它看着自己的友人们,“我们是同一批破壳的,如今死在一处,非常圆满。” “你们后来有碰到地洞里的怪物吗?” 解红沙点了点头,“多亏了你们的提醒,我们避开了一个陷阱。” “那就好”,小江没有再讲话。 解红沙继续往前走的心情是沉重的,就在浑噩之间,一束亮光在不远处升起,一道声音响起,“赛程过半,开始随机暴露被困者位置。” 好像与我们没关系,解红沙看向薄翅螳螂,她们已经找到自己的被困者了,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尽快出去。 直到现在,提示音也没有讲已有分队抵达终点。 解红沙她们继续前行寻找着出口,忽然之间,有许多只虫族从身后穿过冲向亮光处。 “也许是去确认是不是自己的被困者,也许是自己成不了也要让其它分队成不了”,薄翅螳螂肢爪竖起来,亮着羽翅上的金边,展现着自己的不好惹。 “我们赶我们的路”,解红沙继续原定方向走。 但是后面亮光从薄翅螳螂所在处升起,看来只要是被困者就有亮光,并不局限于尚未被找到的。 很多虫族团团围拢了过来,盯着中间完整的白蛾部落分队。 所有虫族杀了上来,一片混乱,跟随着解红沙她们一路走来的虫族居然护她们,帮她们挡掉了很多围剿,直到下一束亮光升起,围杀的虫族才渐渐消退。 车轮战,再厉害的高手也难免受伤,保护天牛的那两只的其中一只身上伤口很密,天牛把伤药抛了过去。 看到出口标识时,提示音响了起来,“第一名已抵达。” 解红沙她们赶紧加快步伐,可是一支分队却在出口边显现,是那支派虫伏击它们的队伍。 四只虫族站了起来,“可算等到你们来了,第一名我们都让了出去,就为在这把你们一网清空,所有虫族都会看见,你们白蛾部落是多么无用。” “我们可是钻研过你们的习惯战术的,你们输定了。” “要打就打,哪那么多屁话”,薄翅螳螂跳飞起来,大刀前肢直接劈砍向前。 “金边薄翅螳螂,成年体,那就我来会会你”,一只粉色兰花螳螂对上来,大刀相对,火花四溅。 解红沙、熊蜂与天牛各自对上其它虫族,打得吃力,倒不是对手天赋异禀,而是正像它们所说,它们看着那些监控已经初步了解了她们的战术,而解红沙她们对这支分队却一无所知,只能在打斗中慢慢摸索对手的缺点,这导致她们被动得很。 饶是如此,打斗之间,落空的箭矢总看似无意射向监控器。 解红沙心里不爽至极,凭什么她们在这累死累活争名次,却要被监控后的虫族当把戏一样看,等出去之后,一定要弄几只相关的虫族,出口恶气。 就在打斗之间,另一支熟悉的分队出现,是黑长直虫母队,三只虫托抱着一只虫族,那只虫族还活着,喘着大粗气,浑身沾染着血迹,似乎是熊蜂之前说过胸腔内大出血的那只。 兰花螳螂抽空对那边讲,“喂,别说我们不照顾虫母,第二名让给你们,滚去拿吧,记得跪地谢谢我们。” 黑长直虫母眼神冷冷地注视着兰花螳螂,极快地加入进战局,近身战术极为漂亮,凌厉,掌掌直逼致命处,薄翅螳螂压力大为减轻。 解红沙先是震惊,后又想敢来参赛的虫母又怎会是只能依靠雄虫保护的孱弱之辈。原来,虫母之中,也有这样了不起的人物。 只是体力似乎下降得快,渐渐地,薄翅螳螂重回压制主力,黑长直虫母退了出来。 解红沙她们这边也都渐渐将这支分队压了下来,解红沙蹲下来,“有没有虫说过,你们很狂,狂得想让人打?嗯?” 被捏住下颚的虫族吐口水,“哼,狂又如何,那是我们有资本,我警告你们,尽快把我们放了,我们拿了第二名,说不定后面也不会追究你们,毕竟,你们可是杀了我们部落的两名战士。” 解红沙拍拍它的面颊,“那杀我们上支参赛队的帐又该怎么算?以前有什么深仇大恨,就盯着我们白蛾部落,嗯?” “干脆把你们杀掉好了,完全不必担心再被追究。” 薄翅螳螂眼睛亮起来,“现在宰吗?” 熊蜂有点兴奋,脚爪使劲戳戳,阿姆这样子,让它好想亲一口哦。 “你敢!这里有很多监控,我们可是东部唐……”。 解红沙直接连扇无数个巴掌,封堵了它的话,“谁关心你是哪个部落,打不过就威胁,该不会你们走到这靠的全是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吧”,解红沙站起来,满目鄙夷。 她看向一直静静等待的黑长直虫母队,倒是讲武德,在等它们打完,“要第二名吗?我们只要第三。” 听到这句话,黑长直虫母分队直接托着受重伤的虫族跨越终点线。 “恭喜第二名抵达。” “走吧,拿我们的第三。”解红沙示意薄翅螳螂将手下败将往监控器上扔,“让大家看看你们部落有多了不起好了。” “恭喜第三名抵达。” 第89章 领奖与小揪串成串 从竞技场出来,看见了观众台。 无数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虫族坐在座位上,或站起来欢呼呐喊,台前大屏幕上放着一墙之隔内的场景,破烂憔悴的参赛队往出口赶。 所以,镶钻的蛛丝长裙只是入场时好看?解红沙低头瞧自己的一身短打装束,还是这样便利,沾了血迹污损也不觉落魄。 登上一级级台阶,像踏着竞技场内生物的尸骸,与对手的牺牲,踏上领奖台。 第三名奖品,原来只是一个装有蓝色液体的瓶子,解红沙摇了摇,蓝色晃荡起来,流光在其间闪烁盈动,这就是左相大人要的? “像是王族虫母的血液”,薄翅螳螂看着底下乌压压的一片,有些许躁动,里面有许多强悍个体,出口处淋过解气味药剂,现在,与场下强悍个体气味相冲,很不舒服。 “听说原始虫母的血液是金色,流动起来一定比这个还漂亮”,熊蜂着迷地盯着瓶子看,它一向对美丽的、亮闪闪的事物毫无抵抗力,它喜欢装饰自己。 薄翅螳螂与天牛相互对视一眼。 旁边传来压抑的哭声,那只虫族,入场开始不久即胸腔大出血的虫族,以极致的忍耐保证自己越过终点线时还活着,现在,它死掉了,在颁奖台上,在第二名奖品前。 台下一片悲戚,解红沙视线扫过去,这样的竞赛到底谁在赢? 第一名最后出现,解红沙瞳孔微缩,那只走在最后的虫族,是之前伸手要蛛丝团子的虫族。 多么怪异又巧合,第二名、第一名与自己在赛前竟都有过交集。 不对,是它们站上那个位置,自己才这么想。在赛前,与自己擦肩而过,或者一面之缘,或者短暂交集的参赛队又何止这两支。 颁奖后有盛大庆祝会,解红沙不想参加,很早就爬上了床榻,缩进毛毡内里,小虫们也乖乖陪伴在身侧。 漆黑又漫长的睡眠,暖烘烘紧贴的毛茸茸,解红沙精神充沛地醒来,一睁眼,就是熊蜂背脊上新增的两块斑秃,解红沙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没有茸毛,又分别瞧了瞧薄翅螳螂和天牛爪心,都没有,再一看,熊蜂自己的爪子里有两团毛毛。 掏出毛毛,熊蜂还在睡,解红沙给它沿着斑秃边扎小揪,摸过一个又一个翘起来的小揪,解红沙决定把它们连起来,一串,把前一个小揪的尾巴塞进后一个小揪的根部,一个接一个。 薄翅螳螂笑得很坏,“它爬起来肯定因为阿姆给它扎小揪快乐,可实际上……,哈。” “等回了部落,再问虫师和医师怎么解决,王族部落虽然有最好的医疗资源,但是我信不过”,解红沙把最后一个小揪扎好,她在这里失去了帝王蝶,第一印象就很糟糕,此次参赛,更算不上是什么美好的记忆,为了几个奖品,死了这么多虫族。 解红沙把熊蜂喊起来觅食,当它发现自己身后的小揪被连成一串后,兴奋得照镜子,“唔,从今天开始,我是有蜈蚣纹身的熊蜂,走出去大家肯定都要瞧我,阿姆,好爱你哦,阿姆,好爱你哦……”,它喜欢人家看它。 薄翅螳螂在旁偷着乐,小揪松开大家更注意你,秃毛怪。 解红沙又收到了粉色树叶片,上面写了个地址,但解红沙没有搭理。 她看着那瓶蓝色液体,想了片刻,“我们要不要分开返回?来的时候有伏击,回去的时候未必不会有抢劫,虽然只是第三名,但肯定也有部落在垂涎着这个东西。” “或者只是单纯的打击报复,比如那个东部唐什么的部落,它们肯定很乐意看到瓶子摔破”,天牛肢爪间动作没停,它在做下肢爪,那两只虫族几乎是在她们下奖台的第一时间递上来定做人的基本情况,甚至配置了等比例微缩画像,身后拖着一堆损毁的监控器,主办方看它们的眼神都是想杀虫的。 画像里是一只缺少右下肢的虫母,天牛一下子明白它们为什么对自己那么执着,可以放弃队友,放弃名次,却要挡在自己前面。 虫子爱虫母,没有道理的。 也是没有底线的。 可以放弃生命,可以牺牲自己。 “那我单独行动,我速度快,可能不到来时的一半时间就安全送达了”,熊蜂高举肢爪,它喜欢为阿姆分忧解难,这让它觉得自己很有用。 解红沙摇头,“小红小绿的警示虽然没有彻底影响我们的生活,但我们都不会同意让你单独一个的”,解红沙挠了挠熊蜂的头顶,“你得和至少一个我们时刻在一起。” “我有小红小绿跟着啊”,虽然小红小绿有自己的名字,但因为太长了大家记不住,就都跟着解红沙喊小红小绿,阿姆起名字很生动形象的,熊蜂从身后的红绿浆果串上摘果子送进嘴里,又吐了出来,“好酸啊,你们就不能找些甜果子拿着吗?偶尔也可以换成别的浆果,别总是这两个品种嘛。” “也许是因为果子比较好吃的话,会被自己控制不住吃掉吧”,解红沙想起之前看过不止一次两串浆果越变越少,越变越少,最后就是两根果杈子在飘。 浆果串疯狂摇头,果子蹦得到处都是。 “那,被旁边的同伴偷吃掉?”解红沙试探着问。 已经没剩几颗的果子串居然点头! “可它们不能和你一起飞,带着它们你的速度又会慢下来和尖刺蜂差不多”,薄翅螳螂看天牛手边的器材快用完了,又递了一个新监控器,“最好还是由我先行一步送,我是螳螂成年体,一般虫族不敢招惹,我走得隐蔽点,尽量避开正面争斗,思归和天牛,还有尖刺蜂守在阿姆身边,我也会比较放心。” 天牛点头,薄翅螳螂单独走它不担心。 先前就看出来薄翅螳螂在竞技场是收敛了实力,那只超恶性质虫固然强大,但不至于要螳螂打得那么辛苦,螳螂也说有监控它不想暴露太多实力,以免招致祸患,虫族中的好战分子并不少。 商定了这些,解红沙她们打算吃过大餐泡个大澡后就开始分头行动。 大餐确实丰盛,所有情绪在丰富多彩的食物前都消退了,只有在叫嚷着饿饿饿的肚皮。 绕着休息处转了很多圈消食之后到达沐浴场地,管理员虫笑眯眯地和她们打招呼,当看见熊蜂背后一串小揪,脸色立刻就变了,“怎么把毛都扎起来了?” 第90章 徽标与粉色树叶片 管理员将她们带到内场,极其温暖舒适的场所,它把小揪松开来,“得透气,它在长熊蜂族群的徽标,得长满十三个,还差五个。” 熊蜂透过镜面反射看见背部小揪里隐藏的秘密,又看薄翅螳螂和天牛在旁边憋笑,泪花直接就蹦了出来,“你们都知道,哇哇,难怪,难怪来时我到水边点小揪个数时,你们笑得特别大声!我说你们在嫉妒我,你们笑得更大声了”,熊蜂顶着松散翘起的毛毛追着薄翅螳螂和天牛打。 “阿姆!阿姆也知道的,阿姆在水边时也笑了的”,薄翅螳螂被追得最紧。 “我只打笑得最大声的!”熊蜂追上去,拳头打得梆梆梆。 最后,薄翅螳螂拖着被蜂针戳肿的肢爪坐到边塌上。 “我也是熊蜂族群的成员,本来没想暴露身份,只是长徽标时透气不充分,会腐烂”,管理员点点自己鼻子,“长族标时气味不同,只有同族闻得出来。” 管理员拉开门旁柜子最底层,拿了好多罐蜂蜜出来,对着熊蜂,“你挑挑,这些都是我的珍藏,看喜欢哪一些?” 熊蜂原本还沉浸在长徽标没毛的丑陋恐惧,以及透气不足腐烂又丑又臭的害怕,注意力就转移到了眼前的一罐又一罐蜂蜜,都是稀有品,是大城市才有的丰富品种,它抬起眼眸,很真诚,“可以都要吗?” 肉眼可见的,管理员动作凝滞了一秒,“不可以,虽然你是族长的珍贵子嗣,但是不可以。” “那好吧,我只要这几罐”,熊蜂点了点,是以前听说过但没吃过的蜂蜜品种,它有点不舍地看向被它舍弃的网蜂蜜,这个,回到白蛾部落也能买到。 管理员把网蜂蜜罐推到熊蜂身边,面向解红沙,称不上友善地,“你把我们的珍贵子嗣养得很粗糙,不了解它的成长,也没有给它最好的物质供养,如果还回来的话,它会活得比现在好一百倍。” “对不起”,解红沙自责。 “还给你”,熊蜂把怀里的蜂蜜罐全部推了回去,“不许你这么讲我的阿姆,我可以不吃这些东西,徽标长不出来腐烂就腐烂”,熊蜂肢爪伸到背后,把刚才管理员给涂抹的清凉膏猛地刮下来。 熊蜂勾住解红沙手指,“阿姆,不要听它挑拨的话,只有在阿姆身边,我才是最幸福的小虫。上次,被打得骨节断裂,疼得我都要死了,可我因为有阿姆的陪伴,心一点都不疼。” 解红沙感受到清凉膏滑腻的触感,反握住熊蜂的肢爪,“对不起,我无法还回去。” “以后我会学思归的成长阶段,更关心在意它的情绪,不止是熊蜂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熊蜂,它是我的小虫。” 管理员笑了起来,“很好,看样子你不会抛弃熊蜂了,告诉你,长完徽标后有一段时间熊蜂会一根毛也没有,你说离不开它这让我很安心”,它声音一转,“不过,被打得骨节断裂是什么意思?” 隐形逃票进来的小红小绿瑟瑟发抖。 等知道了隐翅虫的所作所为后,管理员冷笑,“我不动手,等族长知道后来扒它们的皮,当然,确实我看不见也捉不住它们。” “一根毛都没有?怎么会一根毛都没有啊?”熊蜂哭得超大声,斑秃也可以,腐烂也可以,怎么能一根毛都没有啊,谁见过一根毛都没有的蜜蜂啊,那不就是只大肉虫吗?“那样超丑的。” 管理员给解红沙交代:任由徽标生长,十三个徽标全部成熟时,熊蜂的茸毛会全部掉光,大概几日的功夫,茸毛会全部新生,会比之前的茸毛更软更蓬松,熊蜂以后可以飞得更高。 知道熊蜂在来时路上因为毛毛臭拔过一些,管理员摸下巴颏,“可能就是这刺激到徽标生长基底了,错误的信号发出,生长不可逆,原本长徽标是在成年体之后一段时间才会发生的。” 管理员让熊蜂别害怕,“这个成长过程不影响你的战斗力。” “但是影响颜值”,熊蜂面无表情。 “哈哈哈,果然是我们熊蜂族群的崽儿,很在意外在”,管理员哈哈大笑,它们熊蜂族群每一个都是个顶个的美人,当然换毛长毛的尴尬期也有,那时就躲起来不见虫,自己品味丑陋的孤独。 “要不,在这待一段时间,我看用药能不能促进徽标成长加速?” 熊蜂立刻点头,它才不要让白蛾部落的虫子们看见它秃的模样,这叫它以后还怎么做虫? 就这样,熊蜂、解红沙与天牛在王族部落短暂停留,薄翅螳螂则是趁着黑夜贴着墙皮带着王族虫母血液往白蛾部落赶。 熊蜂真的很在意背后的斑秃,一天照八百遍,照镜子,照水面,照反光的树叶片,既想它快点长,又想它慢点长。 随着毛毛的掉落,它的自信好像也掉了些,不怎么往解红沙身边凑,或者粘着的时候一定刻意藏好背部不给看。有时候,自己落寞地在大水池边拿着树叶片不知道在刻些什么。 解红沙在沐浴场地收到了第三张粉色树叶片,与第二张一样是个地址。 管理员瞧见了,拿过去反复查看,最后看向解红沙,“你不是一只普通的半虫母吗?怎么会和王族虫母有联系?这种树叶片,在整个王族部落,也只有一只虫在用,一片堪比一千枚标准金币。” 解红沙想起被自己随意丢弃在竞技场的第一片树叶,以及揉皱了放在休息处的第二片树叶,继文盲虫之后喜提没见识虫,这感觉,放在曾经富有一个星球财富的公主身上,真微妙啊,“你要收购吗?我和你兑换,不要一千枚金币,要你那些珍藏的蜂蜜。” 管理员把树叶片夹在指间,“你真的不知道它的价值,可以止血的,止大量的血,保命续命,一千枚金币只是市场价,这东西有价无市。” 解红沙愣了愣,声音几乎是挤压出来,“当时如果知道,第二名那只胸腔大出血的虫族是不是能继续活下来?我在场内收到了第一枚粉色树叶片。” “能。” 耳边似乎响起了领奖时爆发在她耳边的压抑哭声。 第91章 清醒、小树与归还 “假如知晓它的功效”,解红沙抽出管理员爪间的粉色树叶片,“当时即使能救,我也不会给,竞技场危机四伏,它得为我和我的小虫们预留。” “你很清醒”,管理员正色,“如果你讲要把粉叶给竞争对手,我一定会立刻打晕熊蜂带走,否则早晚有一天它会死在你泛滥的虫母心里,只是,你没给我机会”,管理员笑起来,“小熊蜂眼光不错。” “另外,这东西稀有贵重,王族虫母却对我连发三片用作便签”,解红沙晃动着粉叶,怎么可能只是无所求地表达对我的喜欢、重视?” “它想要从我这里索取回的,必然是更大的代价,大几率是我付不起的。” 管理员眯眼,“你好像确实不是一般的虫母,既不柔弱,会射杀虫的箭,清醒,看得到本质”,它摆出一副严肃的姿态,肢爪伸出,“解红沙虫母您好,正式向您介绍我自己,我是熊蜂族群中的切叶蜂,隶属第三护卫队。” 解红沙握了上去,退回,抬眸,“来到这里,只有争第三名是我要做的事,其它都不是。竞技场内愤怒至极时想出来后把相关虫族弄了,但出来后我什么都没做,因为这会惹麻烦,王族虫母这个大麻烦,我就更不想惹了。” “所以,你有门路送还粉叶吗?” “可以,但另两片怎么办?” “我会想办法找回,还有一个问题。”解红沙皱眉,表情凝重。 “什么?”切叶蜂竖起耳朵,它现在可不会轻视这只虫母说的任何一句话。 “你的那些珍藏蜂蜜怎么样才能让给我们?” “怎么样都不能”,切叶蜂离开,猛地把门甩上,这事,族长来了也不顶用。那些蜜可是它攒了好些年的,有几罐可是废了好大功夫才搞到的,里面最稀有的一罐甚至是它亲自摘取,屁股里现在还留着对方的一小节蜂针呢。 解红沙问天牛有没有办法截取竞技场内的监控录像,她得寻找那片飘飞的粉色叶片,天牛点头说可以,但需要一点时间。 解红沙独自返回休息处去找那片皱巴巴的粉叶,一路上总感觉有虫鬼鬼祟祟跟在后面,在一处墙角解红沙避了起来,等那一坨着急忙慌四处张望,才知道是思归。 这几日思归掉毛掉得厉害,不到外面,解红沙也就没喊它同去,哪里知道它悄悄又跟了上来,这只小虫啊! “思归!”解红沙跳出来。 “阿姆!”名为思归的熊蜂扭扭捏捏过来,浑身的树叶片稀里哗哗,它现在哪还是只熊蜂,明明是一只在四处走动的树。 “小树”粘了过来,每片树叶清晰可见,解红沙笑了出来,原来前几日,熊蜂在树叶片上刻的都是自己,真有它的,顶着满身的树叶,每片树叶上有一只形态各异的熊蜂,解红沙拨了拨那些树叶片,微凉,散发着草木清香,“你啊,怎么总做这些有趣的事情”。 “嘿嘿,这样大家都会知道我是只熊蜂”,绿色树叶片映衬下的熊蜂眼睛闪闪发亮,“要和阿姆一起出去,去哪儿都可以。” “好。” 其实停留在豪华汤池的这段时间里,几乎每晚都有一只途径的虫族落下来,说是闻到新生族标的气味了,下来认认虫,切叶蜂说这很正常,熊蜂族群团结勇猛,有了徽标,以后熊蜂走到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只要有一只族虫闻到徽标,都会不遗余力地提供帮助。 熊蜂不是很高兴,它几乎是在最丑的时候认识了最多的新朋友,而且有些年长些的同族虫会顺手摸它一把,这就带走更多毛毛了。 用熊蜂自己的话来形容,那就是“我现在就像一只蒲公英,风轻轻吹,毛都要大把大把地飞”,虽然这样讲,它还是一只礼貌至极的熊蜂,会主动端茶,会耐心聆听,它们都说熊蜂被解红沙养得很乖,切叶蜂也点头,很同意。 休息处的粉叶安安稳稳躺在枕头边,虽然皱得不成样子,但熊蜂说它有法子,包管整洁如新。 出门的时候,碰上了东部唐新的一只虫族,眼神不善。现在,她们知道它们是东部唐新部落的了,它们背后的力量是神庙,很多神庙的代理虫出自这个部落。 它们似乎一直在等待她们离开的时机,也许是打算在路途上解决掉她们,毕竟在王族虫母领地上生事并不明智,甚至它们还去豪华汤池附近踩过点,看见她们“四只”都在,也就没有采取行动,还是安心等待着。 想到这,解红沙想笑,哪里有四只,她们身边的“薄翅螳螂”是由天牛组装出上色的机械,逼真至极,每每看到那只定时定点出现在窗口抠鼻子或者挠胳肢窝的“薄翅螳螂”,解红沙就笑得肚子疼。 她们商量好了,不会告诉阿郎,机械的薄翅螳螂每天都在做奇奇怪怪的姿势。 回去之后,解红沙与熊蜂帮着查看成千上万帧被天牛解出的影像,顺着那片飘飞的粉叶,解红沙看见了更多竞技场的秘密。黑色的虫影在她们之前,到达劈砍植株,损毁生物,造出与先前一样的假象,以此制造迷宫。 偌大的竞技场,黑色虫影无处不在,可当时身处其中的它们,竟无一察觉。 粉叶卡在一个坏了的监控器上,最后,那枚监控器被一只虫族摘了。 解红沙与两只小虫互相看看,把那两只虫族送来的一麻袋监控器都倒了出来,在中间的一个监控器后部,粘着粉色叶片。 三枚粉叶,集齐了。 交到切叶蜂手中时,切叶蜂说,“你退回是对的,稍微打听了一下,王族虫母似乎想要找一只虫母伪装成它的幼崽,把它真正的幼崽从地下虫族世界换回来。你放心,这个事情到此为止,剩下的事我来解决。” 不久,回程的解红沙她们就听说,王族虫母在沉睡中,不知名虫族用粉叶嵌进了它头颅旁的床柱。 “哦,真厉害”,熊蜂嗦嘴里的小勺子,好甜好香,比网蜂蜜还要好吃一万倍,真不愧的是珍藏啊。以后,它也要弄自己的珍藏。 熊蜂抱紧怀里的小罐子,这可是她们三合作偷来的,可不能让风吹落。 此时此刻刚打开收藏柜准备欣赏珍藏的某只切叶蜂,“啊!啊啊啊!哪里乖了,哪里乖!明明是偷蜂蜜的小贼啊!我说呢,冷淡的解红沙拉着我走亲亲密密让我讲族群的事,原来是在望风,小肥虫在里面挑蜂蜜啊!!!那只天牛也跑不掉,钥匙肯定是它配出来的!爪子那么厉害,薄翅螳螂说做就做,超复杂锁还算什么!” 切叶蜂每个罐子都打开看了看,“哼,还挺有品味,挑的都是珍品中的珍品”,而且,每罐都只挖了一勺。 “算了,就当请你们了。” 过了一会儿,“不行,我肉疼,我得找族长讨回来。” 第92章 报复第四片与抢肉 出王城辖区不久,云层中就传来黑色鸟的尖叫,两只黑点向着下方俯冲而来。 “思归,带我”,熊蜂吊起解红沙背后系的绳结,解红沙双手拉弓,远比来时单臂射击稳得多。 高空中,黑色鸟翎羽振振作响,瞄准最长的一根,射击,空气柱破空而出,第二箭紧随其后,两箭高速旋转摩擦,火花溅起,砰的一声,黑色鸟爆燃,其上两只虫族坠落。 解红沙拉弓阻击第二只下飞救援的黑色鸟,“你们取了我们四只虫命,算上这两只,也是四只,双方相抵,就此离开,我们不会追击。” 黑色鸟继续下飞,解红沙又是一箭擦着黑色鸟的头顶而过,“我没有开玩笑”,风声把解红沙的声音拉扯得阴森尖利。 黑色鸟悬空停下,两只虫族极速砸向地面,血花四溅。 解红沙站稳于尖刺蜂脊背,声音遥远,“王族虫母辖区保护的不是我们,而是你们。” “告诉你,白蛾部落不惹事,可也从不怕事,若是你们还要执着于报复,尽管来找。” 熊蜂与天牛站在其身后,旁边还有一只金边薄翅螳螂机械体,逼真至极。 中途,遇上了第四片粉叶,解红沙没有接。 送叶的虫族也是熟虫,当初用廉价营养液换了帝王蝶身躯的白色虫族,那种修复液是虫母专用里最廉价劣等的。 “我不会接的,如果只是要找有战力的虫母,虫星如此之大,绝不仅仅只有我一个,而且,您不是说过我劣等的都不配入您的眼吗?现在,怎么反倒要来求我。” 白色虫族收回粉叶,“搞清楚,求你的是王族虫母,不是我,在我眼里,你还是低劣得不配入眼,不,你现在比之前更低劣,简直没有虫母味”,白色虫族扫过解红沙手中的那把弓,来自神庙,扫过她身后毛茸茸像只猕猴桃的熊蜂,熊蜂族群的继任者,扫过冷漠自制的天牛,西北部刺虫部落放话谁伤天牛机械师全族追杀,“哼!滚吧你们。” 再之后的行程里,解红沙沉默了许多,尖刺蜂的脊背不再是看风景的最佳看台,每一缕风都吹起了她对帝王蝶的歉疚。 这股歉疚,在看到虫巢前方灌草丛里大批量枯萎紫色花时抵达巅峰。 在她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在她离开的这段日子里,那具仅还残留着帝王蝶神经的身躯还在持续不断地送紫色花吗? 它是不是以为,花送得不够多,所以她才没出来见它。 悲伤与痛苦一下子淹没了解红沙,就连她一向轻盈的弓,瞬间仿若重达千斤。 “阿姆”,薄翅螳螂迎了出来,示意左相大人很早之前就取走了第三名奖品,“它似乎出了事,蝶翼上有不少爪痕,还有爪洞”,是白蛾虫母的爪洞,它认识,只是它奇怪银蝶为何没能修复,只可能是它身体出了问题。 解红沙思绪一下子清醒,“我现在就去找它”。左相是防护网攻破的核心与领导力量,它不能有事。 抵达探索地,没想到熊蜂与天牛还是没能入内,守卫说它们没有进入的资格,组队参赛只是临时特殊。 熊蜂罕见地没有沮丧,它站在高树下对着解红沙招手,“阿姆你快进去看,我们在这里等你们,不会乱跑。” 等解红沙小跑进去,熊蜂的触角塌了下去,“阿姆她还是放不下帝王蝶,看着那些紫色花,她悲伤得像要碎掉了。” “那又有什么关系,谁会和一只已经死掉的虫子争宠”,天牛看着解红沙越跑越快,“我们好好活着,永远陪在阿姆身边,这才是重要的。” “嗯,要长长久久地活着。” 看见左相大人第一眼,解红沙就知道它过得不好,它明明是银色的,可是比那只白色高贵虫族还要白,白得像生命力在无可挽回地流逝。 “你们回来了”,银蝶的声音也是飘忽的。 “您,您怎么了?第三名奖品不是已经拿到了,还发生了什么事?”解红沙冲上去想扶住踉跄着要跌倒的左相,但银蝶自己扶住了。 “不关你们的事,现在,转头,回去休息,再过一段时间我会联系你们做旁的事,你们做好心理准备”,银蝶看向解红沙,眼睛里满是黑暗,又重复了一遍,“做好心理准备。” 好像什么也没能问到,解红沙带着薄翅螳螂只能先行回去。 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眉心一点红蜘蛛似乎很刻苦努力,虫巢周边到处都是拉破的蛛丝网,熊蜂嘲笑它努力但不能干,“这些网一看就是被风吹破的,不知道加固,只知道反复建新网,不知道它想干嘛。” 薄翅螳螂把门廊边的蛛网扫落,“早上刚清理过,这就又拉上了,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温暖的虫巢里,桌面上摆放了丰盛的菜肴,解红沙拿起筷子,“虽然还有很多担忧,但是不管了,现在好好吃饭,这是回赠阿郎做满桌菜心意的最好方式,谢谢阿郎冒险独自返回!也谢谢阿郎为我们准备了这么多。” 熊蜂哼哧哼哧把薄翅螳螂机械体搬进来,“我们带礼物了的,当当当,很像吧,简直就是阿郎二号。” 薄翅螳螂上前转了转,捏了捏关节,又摸了摸鼻腔处明显的光滑锃亮。 熊蜂有点心虚。 但好在薄翅螳螂没说什么,只把机械体搬到了自己床榻边,“不错,我挺喜欢。” 红绿浆果串又飘了起来,薄翅螳螂也为它们准备了饭碗,它们吃的速度很快,最后熊蜂和它们一起抢肉,抢得不可开交,饭量更是前所未有地大,“你们不是来保护我的吗?怎么还和我抢肉吃?唔唔,不许抢那块,那是我早先就瞧好了的。” “天牛,你干嘛,你不是很少吃肉吗?” “果然虫多吃饭香”,薄翅螳螂咧嘴笑。 抢肉大战里,熊蜂完败,它敲着碗边边,“阿郎,你肉弄少了,弄少了。” 薄翅螳螂从它碗里快速夹出最后一块肉塞进自己嘴里,“哦”,它细细咀嚼,抢来的确实更美味些,“那今天下午你狩猎,天牛给我们做更多更好吃的。” “呜,阿姆你看它!抢我肉啊,抢我碗里的肉啊……。” 第93章 囚笼订单、跟踪与紫色花 天牛拿出积压的机械订单,已经不再是小型,已经往大型上走了,这份订单来自地下虫族世界,报酬很丰厚,要求建造一个绝对无法逃脱的囚笼。 “你的速度很快,我离开的时候,用作幌子的我的机械体还有一半没完成,思归说你当夜就做好了”,薄翅螳螂望了望在给熊蜂编小辫的解红沙,她有些心不在焉,熊蜂毛都被拽起来了,熊蜂没喊疼。 “嗯,比以前做得还要得心应手,竞技场的监控器对我的传承记忆有触动作用,好像一个开关,打开了脑皮深层更多未知技法”,天牛的大脑飞速旋转,已经有了囚笼的构想。 “阿姆在勉强自己装无事”,薄翅螳螂的声音很沉。 “嗯,我知道”,天牛看向薄翅螳螂,“隐形虫也感觉到了,我在后院发现了它们吐出来的肉,如果阿姆想要做什么,任由她去做。” 薄翅螳螂点头。 伪装出的饱满情绪极快地破裂了,对银蝶的担忧像黑暗直接拉到解红沙眼帘前。它出了事,探索地怎么办?她怎么回家? 解红沙无论如何无法按耐自己的焦躁,她请求隐形虫帮助隐匿身形,悄悄摸进了银蝶的宅院。 坐在廊檐下等了许久,银蝶才拖着纸片一样的身体,由几只仆虫抬坐着回来,肢爪上绑着浅薄几层绷带,不知是否受了伤。 解红沙跟上去,银蝶挥退仆虫,径直走向陈列的帝王蝶身躯,一阵银光鳞粉闪过,帝王蝶睁开眼,揽抱住瘫软的银蝶放置于内室床榻。 以前,帝王蝶是温柔的,银蝶是高贵不容侵犯,两者杂糅是至高无上的旖丽。 现在的帝王蝶给解红沙的感觉是森然与陌生。 解红沙紧跟了上去,帝王蝶蝶翅翩跹,一跃而飞,解红沙内心一紧,跟不住了。 下一个瞬间,隐翅虫直接带飞,她这才知道原来小红小绿是有翅膀的。 在风里飞行了很长一段时间,解红沙确定已经出了白蛾虫母的辖区范围。 远远地,可以看见下方是一处聚落,篝火边,原本大家闲适地聚坐着,或者肢爪里处理着猎物,或者搬运着卵壳,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发现了上空减速要降落的帝王蝶,大喊,声嘶力竭大喊,“快跑!快跑!快跑!” 在它们眼中,帝王蝶仿若降世的恶魔。 所有的虫族向四面八方奔袭,卵壳被踩瘪了,猎物被丢弃了。 帝王蝶绞杀着雄虫,帝王蝶的身躯,银蝶的战斗力,结合在一起,像一把锋利的刃,行至任何一处,头颅坠地。 血液溅到解红沙面颊上,温温热热。 不知道是小红还是小绿,把她面颊上的血迹擦掉了,原来隐形虫的触碰真的没有实感,就像一阵风带走那个血滴。 单方面的屠杀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原本熙攘的聚落糊上了厚厚一层血斑,帝王蝶拎着一串的半虫母,拖拽着前进。 它毫无遮蔽地行进,路过一个又一个亮着光的小型部落,每个部落都能看见那一串或死或伤的半虫母,沿途虫族们的眼睛里有不解,有痛苦,有悲伤,还有愤怒。 碎石子砸过来,帝王蝶不避,锋利的石尖划破帝王蝶皮,下一刻伤口合拢仿若不曾受到过伤害。 铺天盖地的石子砸了过来,帝王蝶还是无知无觉地前进着,拖着一串的半虫母。 好久好久,拖行了好久好久,久到最后一只半虫母的皮磨得全部脱落。帝王蝶进到一个树洞,解红沙跟了进去。 刚一进去,铺天盖地的血腥,危机意识提醒着解红沙赶紧离开,最好现在就回头。 解红沙强忍着恶心跟着帝王蝶走过重重机关,最后来到了一片血池,帝王蝶蹲下来,划开每一只半虫母的动脉,血液汩汩流动着汇入血池。 不一会儿,血池里传来稀里哗啦的声音,等到那个东西露出面来,解红沙才发现它是白蛾虫母,它还是那么的白与美丽,少有的容光焕发。 “你来了,又给我带新鲜的猎物了”,白蛾虫母缱绻地贴上帝王蝶的前部肢爪。 帝王蝶抽了回来,“您尽快用餐。” 白蛾虫母看了看那些半虫母,娇俏可怜,“不够,那些不够,还要更多,最好,最好是虫母”,虫母两个字它说得很小声。 “贪吃的怪物”,帝王蝶站起来,居高临下,像看着恶心的脏物,“王族虫母的血液已经给您补了极大的能量,您再忍一段时间,之后我会让新的捕猎手加入。” “喂,你已经不想喂养我了吧”,白蛾虫母泪光闪闪,“你嫌弃我脏臭对不对?” 它又像是疯狂一般,“那你也没有办法,为了你的哥哥,为了你的探索地,你还是得供养我,哈哈哈,你还是得供养我!” 它又小声地哭泣,“你就没有一点喜欢我吗?这么久了,你就没有一点喜欢我吗?……” 血池里回荡着白蛾虫母的哭泣声。 良久,“快吃吧,待会儿要不新鲜了。” 血池里响起了咀嚼声,一小口一小口,咬得解红沙肉疼,骨节疼,灵魂疼。她也是一只半虫母。 等这漫长的进餐结束,解红沙跟着帝王蝶走出树洞,帝王蝶坐在树洞旁,凝视着上空清朗的月,久久地,久久地,直到毫无征兆地倒下。 再醒来之后,帝王蝶往着新方向飞去,解红沙也急忙跟上。 飞的速度极快,像是极限。 到了极远的地方,看到明亮月色下那一山又一山盛开的紫色花,解红沙知道醒来的是她的阿蝶,不是银蝶。 帝王蝶在精心地挑选着,一朵一朵地采摘,选最大的,开得最盛的。 小心翼翼捧着,用比来时还要快的速度往回赶。 后来,景象越来越熟悉,解红沙回到了白蛾虫母部落。 帝王蝶在灌草丛里徘徊,拿着一大捧紫色花徘徊,徘徊,徘徊,直到天色渐明,它轰然倒地,再次醒来,帝王蝶放下那捧紫色花,径直向左相院落走去。 它已经不是阿蝶了,银蝶醒来了。 隐形虫藏匿中的解红沙,泪流满面,笨蛋,笨蛋,笨蛋。 整理好情绪回到虫巢,三只小虫已经坐在了桌面,看见她并没有很多的问询,只是递过来沾了水的软叶片。 第94章 尝试与骨汤 早餐过后,熊蜂搭上去往学习地的虫车,薄翅螳螂被脑虫安排去往隔壁部落取东西,天牛在工具房里敲敲打打。 解红沙的安排是,准备非常多补血的食物,她要把左相的银色灌出来。 坐着等待,才不是她的风格。 至于银蝶屠杀周围小部落,猎取半虫母的事,虽然在意,但暂时并没有解决办法。许久之前,同事虫就说过如果核心虫母死亡,部落会直接陷入衰败。 左相大人这么做,一定有它自己的原因。 帮助银蝶恢复,是她近期要做的事,如果,如果后面要她去杀半虫母,为了回褚石星球,她也一定会拉弓的。 解红沙去了密林采集蘑菇,因为时节不对,很难找,寻摸了很久也只采摘到了干巴巴的几小朵,她请求小鹿帮忙,把蘑菇凑到小鹿面前让它仔细观察,小鹿一口把她的蘑菇吞掉了。 啊,又少了一朵。 小鹿才没有带她去找蘑菇的意思,它就在她身边转,跟着她在密林里走。 之后解红沙才后知后觉,它在闻她身上沾染的熊蜂气味,它想熊蜂了。 “我想思归今天大概又会翘课,它肯定会来找你玩的”,解红沙摸摸小鹿的鼻尖,湿漉漉的。 采集蘑菇失败,解红沙开始独自狩猎兽类,她要给左相大人送骨汤,当然,她准备材料,之后请天牛炖煮,毕竟她的厨艺也就只比熊蜂好一点点。 如果需要熊蜂做饭的话,它的做法通常是,到市场买几片菜蔬,上面淋上蜂蜜,这就是一顿了。 她就比熊蜂多会一点。 在狩猎上,连番的冒险过后,解红沙的箭术已经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不用刻意摆出姿势,随手一射,必然是以想要的弧度与角度扎入猎物身躯。 不大的功夫,便猎取了相当可观的数量。 背着猎物返回,中途对上了一对大眼睛,是那条断了尾的蝰蛇。 它注意到她第一瞬间就往后跑,后来反映过来只有她一个,又猛地窜出来,大蛇头流着涎液咬下来。 解红沙扔下猎物,搭弓射箭,两箭追击,高速摩擦,火焰爆燃,断尾蝰蛇狼狈逃窜。 解红沙背着猎物继续走,快要出密林时,身后一片悉悉嗦嗦。 回头,原来断尾蛇喊了它的兄弟来。 “告状精”,解红沙赶紧跑,一条断尾蝰蛇吓一吓还可以,两条她可招架不住。 追了很远,在同部落虫族的协助下,解红沙才摆脱了追击。 解红沙到市场上购买了一些雌虫培殖的蘑菇,又大又漂亮还鲜嫩,解红沙忍不住拿了一捆又一捆,最后摊主主动送货上门,蘑菇堆满了门廊。 解红沙初步处理猎物,请天牛炖煮,很快,骨汤与蘑菇的鲜味飘荡在虫巢四周,一点红小蜘蛛馋得一直往蛛网上挂口水,从一张蛛网跳到另一张蛛网,一会儿看解红沙搬柴火,一会儿凑到天牛上空近距离看咕噜噜冒泡的骨汤。 天牛点它,“待会儿掉进去,就把你一块儿吃了。” 一点红小蜘蛛没搭理它,还呆在骨汤大量的蒸汽里。 骨汤真的很鲜,也做了超级多,留足巢中的份量,解红沙提着一大桶骨汤去往探索地,她敲了银蝶的门,好一会儿,银蝶才打开b6的门,瞧着似乎比前一日还要惨白。 “我们巢给您准备了一些骨汤,要喝吗?”解红沙提得很费劲,因为里面有不少大骨,很有重量。 “天牛做的?”银蝶的声音也很虚。 “嗯。” 银蝶把门打开让解红沙进去,盖子一掀开,浓郁的鲜香飘逸出来,银蝶一口口喝着,热气蒸得它面色似乎好了些,它很能吃,原本解红沙想剩下的一些可以送给隔壁脑虫,可是桶底都被舀干了。 银蝶咀嚼着大棒骨嘎吱嘎吱,整只虫似乎充盈了点,它说,“很好吃,天牛的手艺很好,兽骨也很新鲜,谢谢。” “不客气,还要吗?明天还可以再送过来。” “要”。 回去的路上,解红沙的心不知不觉放松下来,还想吃就好,这不是要死的征兆。明天,可以换一些兽类猎捕,每天做些不同口味的骨汤。 在巢里的桌面上才坐了一会儿,熊蜂就快快乐乐地回来了,它兴奋地递碗舀汤的时候,解红沙注意到它身上沾了一些小鹿的毛,果然还是翘课了,解红沙笑,“吃完饭后,我们去飞一段时间。” 她从切叶蜂那里学了很多关于熊蜂的阶段性成长,在熊蜂茸毛疯长的这段时间里,如果一直挑战极限,攀高或加速,会把熊蜂的上限提得更高。 而且,她现在每晚要给熊蜂梳毛毛,这样它的毛会更柔顺光滑。 就像她曾经说的,她会更注重熊蜂的成长和心理变化,好好爱护这只小虫。 不仅是它,还有薄翅螳螂和天牛,她们是彼此珍惜的家人。 “今晚的夜间故事让阿郎讲吧,让它说说独自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些什么。”解红沙把两大根棒骨放到薄翅螳螂碗中。 “我,我讲吗?可能会讲得有点干巴巴的”,薄翅螳螂结结巴巴,它最不擅长言辞了,可能只会讲中途遇到一只屎壳郎,因为太臭,把它和粪球踢飞了,然后是到水流里捉了几条鱼烤吃掉,它根本不会什么铺垫,还有修饰性的漂亮词汇,可能三句话就讲没了。 “没关系,我们想知道,阿郎只要讲就好”,解红沙笑得很快乐,看阿郎出糗很好玩的,明明对上再强大的对手也不怂,让它讲故事它肯定焦虑得不得了。 因为她可以用一整晚讲小石头咬阿郎的故事,讲当时的风,讲周边的环境,讲到大家听得舒舒服服,换到阿郎,它肯定说“遇到一个坏石头,我抹它辣酱,它咬了我一排洞”,然后就没了。 解红沙与熊蜂飞行回来后,大家准备休息了。 “今天,脑虫安排我去接包裹,走到行程三分之一的时候,我遇到了一只屎壳郎……,没了。” 刚铺好小枕头小毯子躺下来准备听的熊蜂扭头看过去,“这就没了?” 天牛也盯过去,它喜欢听故事的时候盘螺丝,这才盘了四圈半,爪子还没热呢。 “没了。” “哈哈哈,哈哈哈”,解红沙大笑。 第95章 明天骨汤能有我一份吗? 到了差不多的时间点,解红沙起来,到墙外土坑旁摇了摇红绿浆果串。 虫母气味消失后,毛毡上的三只小虫同时睁开眼。 跟随帝王蝶,除了是不同的小型部落,一样的屠戮,一样的一串半虫母,一样的血池。 只是反抗者激烈,帝王蝶身上留有爪痕,皮肉绽开,没有血液。 相同的,阿蝶醒来,在月色下挑选紫色花,在巢前灌草丛反复徘徊。 解红沙归返,在门廊下坐着,坐了许久。 太阳照常升起,从地平线一跃而上,菱形提示着解红沙这不是人族星际。 仍旧是狩猎,帮助天牛初步处理食材,看守着炖煮着骨汤的大锅。 送去给银蝶时,才发现它面色比前日还要苍白,解红沙攥紧骨汤桶的把手,“有没有我能做的?什么都可以,我会保守秘密,你别死。” 银蝶愣了一下,浅笑,“一时半会死不了”,它笑得面容惨淡,“我可还要留着命给我阿兄续命。” 它接过比前日更大一圈的骨汤桶,“好了,你回吧”,b6的门在解红沙眼前合上。 解红沙去找脑虫,脑虫精神抖擞,“没有左相大人天天盯着的日子,真美好,还想再活一万年。” “左相大人它的身体?” 脑虫凑过来,贴在解红沙耳朵上叽里呱啦,“没办法,那是太多虫母半虫母死亡血气浸的。” “如果不是帝王蝶强悍躯壳帮它挡一挡,怕还要更糟。但是帝王蝶躯壳驱使负担重,也费生命力,诶,两难。” “都是因为白蛾虫母要完蛋了,只有这一种续命法子。” “不过,左相大人已经在接洽其它部落虫母作为退路,必要的话,探索地可能整体搬迁。但这种选择很坏,因为捏不准新虫母对攻破防护网的态度。” “我只告诉你,你别与旁的虫族讲,左相大人如果知道我泄密,它会给我喂臭水,很臭的。” 解红沙离开,手臂又被拽住。 脑虫笑得谄媚,“明天骨汤能有我一份吗?连着两天闻味,脑子已经被香得不能转了,这影响溶液匹配进度。” 解红沙点头。 送完骨汤,解红沙到同事虫旁边帮做部落任务。 同事虫绕着解红沙转了五圈,最后拍拍她,“真了不起啊你,联赛拿了第三名,你刚来的时候那么落魄,甚至要住到育虫所,哪能想到你还能代表部落去参赛,还拿了名次。” 同事虫把原本为自己带的小零食全部放进解红沙手心,“你啊,坐着慢慢吃,部落任务什么的不需要你做,第三名啊,很难的。” “主要是小虫们很厉害”,解红沙捏了一根肉干塞进嘴里,和她以前跟在同事虫后面做任务时吃到的一样。 “你给我讲讲吧,其它部落的虫族都什么样的,我啊,还没出过几次自己的部落呢,你给我讲讲外面的事吧?” “嗯”。 虽然说不要她做,吃完肉干,解红沙还是帮着忙碌,一边动手剥植物的皮,一边讲联赛时的故事。 忙碌,压下了她很多的焦虑与不安。 第三晚、第四晚解红沙没有去跟踪帝王蝶,但灌草丛里那些新采摘的紫色花让她知道,这两夜,阿蝶都来过。 第七天灌装骨汤时,处理食材划出的血口,在挤压时坠了两滴到骨汤里,解红沙注意到去拦截已经太迟,血液已完全融进了骨汤。 这些骨汤耗时久,熬得费劲,就因为这两滴血倒掉不现实。 而且,应该没事吧,思归它们平时也吸她的血补充营养。 解红沙拎着一大桶和一小桶骨汤去探索地,小桶放在b5门口,大桶放在b6门口。 送完骨汤后,解红沙没有直接回,她在探索地里走,那次清理脑虫爆发的残留物,她就知道,探索地很大,非常大,每个房间里都是一个独立的小天地。 也非常危险,有一些清洁虫莫名其妙地就消失掉了。 不会有虫去过问它们,更没有虫在意它们的生死,它们就那么在探索地里平白消失了。 这样庞大的探索地,不事生产,又极具危险性,除了白蛾虫母还有哪只虫母可以包容,除了原生地这片密林左相大人又能在哪里找到合适探索地的隐蔽处。 暴露在所有虫族前绝对不是一件好事。资源的浪费,防护网打开后的危险……这些东西都会促使部分虫族主动攻击探索地。 不行,解红沙指甲陷进肉里,白蛾虫母得活着,至少,得活到防护网攻破的时候。 杀半虫母也好,杀虫母也罢,她也得去做。 第96章 伤药、击杀与保护 清晨,执行任务回来的薄翅螳螂路过灌草丛,拿着紫色花的帝王蝶看见它往后避了避。 薄翅螳螂走过,又折了回来。 它把随身携带的伤药掏出来,敷在帝王蝶绽开的皮肉上,敷到背后看见小布兜时愣了一下,“说什么你把阿姆的视线全都抢夺走了,自己还不是私下给你塞零食,我来瞧瞧,都放了些什么,唔,看来对你也没那么好,这些都不是它最爱吃的。” “不过,给你也是浪费,死掉的虫子根本吃不了任何东西。” 薄翅螳螂低头看自己肢爪中的伤药,嗤笑,“我和它又有什么两样”,伤药瓶从肢爪间漏掉坠地,“死掉的虫子也根本没有痛觉。” 薄翅螳螂走后,帝王蝶捡起了地上的伤药瓶,放进了小布兜里。 银蝶终于主动找上解红沙,晴空万里,它带着解红沙到一处偏远的像是临时驻扎下来的小部落,指着那些熙攘虫族里走动的半虫母,“这处是周边部落里半虫母数量最多的,上半夜,我要你射杀它们,全部。” “可以。” 银蝶觉得解红沙冷静得可怕,“不问为什么?对杀它们没有任何顾虑之心?” “不过是一些虫子罢了,杀了就杀了”,解红沙横拉起弓,瞄准三只交错重叠一处的半虫母,一箭毙命,不会有任何痛苦。问了原因,难道就不杀了吗? 银蝶按下弓,“不是现在”,它觉得似乎从未看透眼前的这只半虫母,杀同类,大量地杀,在于她就这么无所谓? “要我做你的刽子手可以,我也不会问细节,我只有一个条件”,解红沙看进银蝶眼睛里,“这件事彻底结束后把阿蝶还给我。” “那不过是一具躯壳”,银蝶叹气。 “它是我的虫,死了也是我的。” “你知道的吧,没有我在其中,那副空壳根本不会动。”近日醒来,先是发现有塞满零食干的布兜,再是因为过深短时无法愈合的伤口上涂满了药,它就知道,解红沙她们已经发现那只在下半夜游荡的帝王蝶。 说不出来的感觉从心底漫溢出来,爱这具空壳的虫很多。 “我知道。” 约定好上半夜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快要分离时,“昨天的骨汤喝完,感觉精力恢复得很多,之后都按昨天的配比来。” “好”。 吃完晚饭,解红沙给熊蜂梳毛,很长很细很软很丰盈,而且香香的,思归今天肯定有去花丛里玩,只是味道有些熟悉。 熊蜂被梳理得很舒服,大眼睛眯起来,随着呼吸,软肚皮不断起伏。 静谧美好的梳毛时光后,是独属于熊蜂的放风。 解红沙、薄翅螳螂与天牛站在高高的树上,天牛按下计时器,“走”。 熊蜂快速启动翅膀,一段黄黑相间的影子直冲而出,今日的目标是,向更远处前进! 熊蜂回来的很快,但还是超时了,只是脸上没有沮丧,挂着大大的笑容,“阿姆,阿姆,我看见烟花了。” 烟花?虫族星际怎么会有烟花?上一场熔浆烟花,是她放给薄翅螳螂瞧的。 熊蜂抓着解红沙,薄翅螳螂带着天牛,去到熊蜂所说的烟花处。 站在高高的花根处,红色晚霞打在硕大蓬松的满天星上,从底下看,真的就像一束又一束绽放的烟花。 很美。 薄翅螳螂要跟着解红沙同行,解红沙摇头,“这事只有半虫母还有虫母做得了。”那些血气也会把螳螂由内而外腐蚀掉的。 帝王蝶带着解红沙到踩过点的小部落,内里热闹正甚。 解红沙直接拉弓,空气柱对准其中最丰腴的半虫母,没有一丝犹豫,箭矢直发,空气柱高速飞旋。 只是空气柱还未抵达目标,便被劈裂了。 一只全身黑色斗篷的虫族跳出来,顺着空气柱的轨迹,直接快速冲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解红沙?” 解红沙本已瞄准对方心脏的箭矢偏离了开,是那只招待她与薄翅螳螂泡温泉,约定偿完债来赴死的透明虫族。 它们换了一个地方交流,透明虫族说它护着小部落的虫子们出来相亲,沿途听说有恶虫屠杀部落带走半虫母,所以非常警惕,只是没想到恶虫是解红沙。 解红沙眼神落在身边的帝王蝶身上,“没办法,我们需要半虫母血,越多越好,越纯越好。” 透明虫族缩在黑色斗篷里,“你现在凶残得令我害怕,我听说周边很多小部落都彻底被灭掉了,到时候我找你杀我,你不会折磨我吧?我不怕死,可我怕疼。” 解红沙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说先前的那些都不是她杀的,她现在连一只半虫母都没杀到,就先碰上了熟虫,这还是它要保护的村落,“算了,我们再换一个点。” 透明虫族拉她,“虫母血是不是比半虫母血更好?你说的,越纯越好?数量多是不是也因为不是虫母?” “是”,帝王蝶插话,它看着眼前的这只虫族,从斗篷里出来时散发着超恶性质虫气味,缩进斗篷里散发的是金龟子的气味,这个斗篷在更改气味。 “那你停手,解红沙,再这样下去你会变得比我还可怕,跟我走,我带你去找虫母,很多很多虫母,你想要多少血都可以”,透明虫族对着帝王蝶示意,“你是解红沙的新小虫吧?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帮我护着这个小部落,我带着解红沙去找虫母血,要多少有多少。” 解红沙望向透明虫族,它说要帝王蝶帮它护着这个小部落。 第97章 我要敲晕你了 透明虫族背着解红沙走了很远,步子逐渐慢下来,“是陷阱,是诱捕帝王蝶的陷阱,周边的小部落们联合起来,制造出捕捉恶魔的陷阱。” “只是我没有想到有你。” “现在回去的话,你的同伴应该已经万矛穿心了,我把你送得更远点,你不要回来,走得越远越好。” “我们知道,之前屠戮部落的没有你,我们不会伤害你。” 解红沙从透明虫族的背脊滑落,“你最好现在就带我回去,你们杀不死它的,它不是普通虫族,它本体是银蝶,是寄生虫属性,你们能够伤害到的只会是我的阿蝶,它从帝王蝶身躯里爬出来可以进入到任何一只你们死去的同类。” “快带我回去,越快越好!晚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透明虫族满目含泪,“可是,可是它把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半虫母杀了,我只是出去给它们找营养品,回来的时候,五只我养的半虫母都没有了,都没有了啊,你知道我养它们多难吗?你知道我多不容易才亲近它们,让它们接受我的食物,接受我的照顾,我受伤的时候,它们把口粮省下来给我,自己饿着肚皮守在我旁边,它们是我活下去的希望啊!” “你信我,现在立刻带我回去,我不会骗你的,你速度比我快得多,带我回去还能留下一些虫族的命,左相大人它最厌恶被欺骗,它不会饶过任何一只虫的。” “它是左相吗?”透明虫族的眼眸一下子黯淡,“我们住得太偏僻了,根本不知道它的气味,怎么会是它啊?百年前的杀神啊,怎么是它啊?怎么会是它啊?” 透明虫族近乎是疯狂地往回赶,在它脊背上的解红沙感受到风、灌草与沙砾刮在脸上的疼痛,如果之前是在用极快的速度远离,那么现在,是在用燃烧生命的速度疯狂赶回。 “不要,不要,不要杀,我还有几只小半虫母的,我还养了几只虫族的,不要,不要……”。 太晚了,解红沙她们赶回的时候,帝王蝶周边已经死掉了一大批虫族,削尖了的矛到处都是,没能来得及沾染上血迹,就都已经折断了。 透明虫族疯狂地在虫堆里翻找,大声地哭嚎,“小七,十一,小天,啊,啊,啊……。” “别哭了,真难听”,帝王蝶捂耳朵,“只是晕过去了,洒的鳞粉。下次撒谎也说得可信点,什么非常多非常多的虫母,应有尽有,把我当白痴耍?” 透明虫族抱着刚挖出来的一只摸鼻息,“呜呜,没死,还活着,呜呜,还活着”,它恨恨地看向帝王蝶,“我没有撒谎,我就是知道有一个地方,有非常多非常多的虫母,它们的血就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帝王蝶肢爪放下来,表情严肃,“你说什么?那个地方在哪里?”,它有些急切地,肢爪抓住透明虫族脖颈,“说,那个地方在哪里?” “我凭什么告诉你,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说,你这种虫,造大杀业的虫本就该追求什么就得不到什么,你阿兄为什么会死,就因为有你这样的弟弟!” 鲜血从帝王蝶口角漫溢出来。 解红沙把透明虫族敲晕了。 “这么长时间没见,你嘴皮子练挺利索?”解红沙喂透明虫族喝热水。 “是它有错在先,这个世界很大,为什么要否认很多虫母的存在,为什么按照自己的意愿肆意屠戮,它要的血重要,这些活生生的半虫母就不重要吗?它们就该死吗?它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去按着王族虫母放血,就只知道欺负没有足够多虫族保护的半虫母,懦夫,我瞧不上它”。 “你厉害,你的嘴皮子上下一搭,把左相气吐血了,真的强”,解红沙竖拇指。 “总之,我是不会原谅它的,它是杀虫犯,该下地下虫族世界当奴隶,被虫唾骂,被虫欺负……”,看见帝王蝶进来,透明虫族越骂越大声。 “你再这样,我可就又要敲晕你了”。解红沙作出手势。 “来吧”,透明虫族梗着脖颈。 “我的杀伤力,你应该看到了,你不说,我就把你的小七,十一,小天等等等,一个个杀掉,就在你面前杀,我找不到足量的虫母血,自然就还需要大量的半虫母血作补充”,帝王蝶冷漠得站着,不再有先前吐血时的压抑与癫狂。 “你!”,透明虫族看帝王蝶的眼睛里淬了毒,“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一定会为死掉的那几只半虫母报仇的,我也一定要杀掉你。” “嗯,我等着,现在你先告诉我,哪里可以找到应有尽有的虫母血。” “那个地方只有我能找到,需要我带进去,你敢跟我一起去吗?” “可以,解红沙跟着一起。” “你!” 天空破晓,透明虫族才带着帝王蝶与解红沙到一处土丘,它带着解红沙她们在土里钻来钻去。 “你是不是故意的?”帝王蝶吐出一嘴土,它浑身上下都是泥浆,糊在身上很不舒服。 “你爱跟不跟,我折腾你,至于把自己搭进去?”至于,有一条更好走的路,但它今天不想走。透明虫族把解红沙往自己身后拉,在它淌出来的道里,解红沙可以走得稍微轻松些。而垃圾虫、烂虫活该又脏又臭,受大罪。 在穿过一条水道后,解红沙她们来到了一个巨大的溶洞,透明虫族指着一根石乳柱,“是不是虫母?”,它肢爪大幅展开,画向整个溶洞,“是不是有无数只虫母,应有尽有?” 帝王蝶扫视着满溶洞的石乳柱,“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为被你杀掉拖走的半虫母们找鱼吃时发现的,你说,你该不该死”,透明虫族恶狠狠地盯着帝王蝶。 解红沙暗暗做好准备,如果透明虫族又要开始破口大骂,她会及时敲晕的。 谁也不知道养尊处优高贵的左相大人的底线在哪里,话说得不对,它一肢爪直接挑了透明虫族的动脉也是可能的。 毕竟,现在它找到目的地了。 第98章 今天是个晴朗的好天啊 帝王蝶敲开一根石乳柱,里面的虫母倒塌出来,皮肤柔软,确实还能放出血液,“这里的每一只都是超恶性质虫母”。 “你敢说,它们不是虫母吗?”帝王蝶几乎是一下子再次踩上透明虫族的痛点,它最讨厌虫族与超恶性质虫的对立,虫族与虫族,都是虫族,分什么优劣,就因为它们生来强悍、喜爱争夺又喜欢阴暗,它们就是肮脏的吗?应该被排斥和丢弃的吗? “不,我想说这正好,省得要深土积蓄出寒意了,这正是我们需要的,有了它们,我以后不会杀任何一只半虫母。”帝王蝶站立起来,捻了捻爪尖稀薄的血液,时间过去太久,血液已经不复粘稠,这批超恶性质虫母至少也是百年前的了。 “现在讲这种话又有什么意义,这并不能抹除你已经杀掉了成千上万只无辜半虫母的事实。” “哪里无辜?大部落更替,死掉的虫族还要更多,我避免了大部落更替,即使是功过核算,也是功大于过”,帝王蝶又是一副倨傲的姿态。 “你!恶心!我早晚会杀掉你的。” “嗯,随时欢迎,记得让解红沙告诉你我的宅院在哪里,常去的地方又是哪里,你也可以选择在解红沙近日每天送我的骨汤里下毒,随便你。现在,敲石乳柱,我要带走,至少十个。”帝王蝶直接拿碎石敲击石乳柱根部,声响尖锐地回荡在整个涵洞。 “做什么梦呢?十个?怎么拿回去?”,透明虫族被踹了一脚爪,又是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破口大骂,一边骂一边敲石乳柱。 最后,透明虫族背脊上抗了四根粗壮的石乳柱,看帝王蝶自己背了六根,解红沙跟在最后走,哼,还算是只虫族。 帝王蝶只让透明虫族把石乳柱放在大道上,就让透明虫族与解红沙离开,“我会联系仆虫来运,你们走吧,这里不需要你们了。” “这不是一件小事吧,你最后会怎么处理那些看见的仆虫们?” “事成后当然是杀掉它们”,帝王蝶说得理所当然,取一只虫的命在它这里就像喝水一样寡淡。 透明虫族咬牙,“你要送到哪里,我来送,最后实在我也不能看的地方,你就自己搬,解红沙呢,她能跟着吗?” “她不能”,帝王蝶把石乳柱往透明虫族脊背上码。 “喂,这不是四个的重量”,透明虫族被压得声音像挤出来。 “当然,这是七根,是你自己主动要背的,我没全放在你身上,还是瞧的解红沙的面子,你们是老熟人。” “老熟人”解红沙:“真的不需要我?我至少也可以拿两根的。” “一边去!”帝王蝶与透明虫族异口同声,又相互嫌弃。 事情在往奇怪的方向发展,做了相当多心理建设,要无所触动地射杀那些半虫母与虫族,在自己深刻意识到每只虫族都是鲜活的、有着自己的生活与喜怒哀乐的情况下。 而现在,不需要了,她没有杀半虫母,没有像她的敌人一样闯进他人的宫殿,屠戮掉一切。 解红沙深深地,深深地长出了一口气。 只是,现在怎么办,她没有做这些事,左相大人还会把阿蝶还给她吗? 解红沙在原地等透明虫族回来,真的是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地平线上才爬来透明虫族,它都没有力气骂左相了。 解红沙把它扶起来倚靠在灌草根部休息,又给它接了些花蕊里的露水,等透明虫族恢复过来后,它带着解红沙往临时部落走,“之前没有骗你,我真的是带一些虫子们到这附近来相亲的,散落在各个小部落间时,有几只遇上了左相”,它的声音恶意渐生,“虽然左相很强大,但早晚有一天我会杀掉它们的。” 解红沙看透明虫族讲它养小虫的故事,高频率穿插着要杀掉左相的誓言,她想,它现在应该不再一心求死了吧?救助的小虫,甚至新生的仇恨都会支撑着它一直走下去,而不是一心求死。 “好像没正式与你说,取暗紫石时,你的朋友帮了我们很大的忙,如果没有它,我和薄翅螳螂可能已经没了,谢谢你与你的朋友。” “是吗?”,透明虫族露出怀念的神情,“我就知道,它是超棒的,等我把事情都解决了,就去找它。你没忘记吧,我会去找你杀我的。” “嗯,没忘,你在我这儿寄存了一条命。” “那就好”,透明虫族加快了步伐,“快点,那群小崽子们说不定等急了,唔唔,差点忘记黑色斗篷了,这可是我欠了好大的债从地下虫族世界佘来的,盖好盖好,这样我就还是它们可靠的金龟子,才不是破坏它们家园的超恶性质虫。” 看着透明虫族带头往前赶,解红沙想,它总这么粗心大意,这么久,那些虫子们真的没发现它是它吗? 看着日头从地平线一跃而起,解红沙心想,管它呢,她在意这个做什么?透明虫族不在意就行,那些虫子们不在意就行。 唔,今天是个晴朗的好天啊。解红沙双臂搭在脑后。 “解红沙!让你快点,你怎么还在后面悠闲起来了,快点快点,赶不上准备早饭了……” 它可真碎嘴子啊。 第99章 你真敢想啊 透明虫族拉着一串大大小小的虫子到解红沙面前,“一个个瞧好了,这是以后要收割我命的半虫母,认认虫,她叫解红沙,来,叫姐姐。” 解红沙眼睛瞪大,我谢谢你啊,你在说什么啊,指认未来凶手吗?若干星月后,我真把你干掉,让这群小虫来报复我啊? 透明虫族蹲下来,拉着最小的一只虫子,“我告诉过你们的,我以前有痛苦到寻死的时候,是她允诺了条件后暂存了我一条命,所以,我这条命最终是属于她的。” “因此,以后半夜不要在我床头瞎蹦,把我踩死了,解红沙会来找你们索命的,知道没?” “知道了!”一串小虫同声回答。 “她很厉害的,她是恶虫的团伙,手上也握了好几个小部落的虫命,在她之前杀了我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所以,以后不确定有没有毒的蘑菇就不要放进我的汤锅里了,听懂没?” “听懂了!”较小的几只虫子看向解红沙表情怯怯的。 “还有,……” …… “你留我等这么长时间,又拉我来,就为了这个?威胁加恐吓?”解红沙指指自己。 “不是,我留你是想和你一起泡温泉啊”,透明虫族笑得很讨好。它指着左侧一只在给小虫们分饵块的虫族,“它可以闻到硫磺的味道哦,无论在哪里,只要附近有温泉,它就总能找到。” “我好怀念,当时与你们一起泡温泉的时候啊,那是我那段时间最最幸福的时刻了,后面我又泡过很多次,可怎么也找不到当时的感觉了。” “我想和你一起泡温泉,可以吗?解红沙?” 号称找温泉超级无敌厉害的小虫真的在一个半山腰处,发现了一个超级超级大的汤池,泉水咕嘟咕嘟冒着泡,解红沙试了试了水温,是非常舒适的体感,“这——”里还不错。 话没讲全,一串小虫一个接一个,飞一般地窜溜进去,白净的汤泉池边很快变得像泥浆一样,漂浮起叶片,几根蘑菇,树叶外衫…… 看着透明虫族抓狂的样子,训斥小虫们面目扭曲的样子,她想她大概知道了,为什么后来透明虫族再也找不到那时泡温泉的感觉了。 她和薄翅螳螂,很干净,也很安静。 它真的是带它们来相亲的吗? “带过来长见识的,再过一段时间,有几只虫族就要成熟了,陷落的部落附近没有合适的,要不然就是当时被放出来的超恶性质虫咬掉部分肢体的,所以我带它们远一点出来寻,得找一些漂亮的虫族,孕育一些漂亮结实的蛋,以后开枝散叶,零落的部落会重新建起来的。” “虫巢我已经修复好了,但是虫族数量的恢复还需要时间”。 “我是一定会帮它们找到超级无敌厉害的对象的!”透明虫族握拳,转过脑袋,“薄翅螳螂有兴趣吗?至今为止,它是我见过最有味的虫族了,它的后代一定非常强悍,它可以来相亲吗?我们可以倒贴!” “你认真的?”解红沙的弓作势抵到透明虫族脖颈,“它是我的小虫!你当我是死的?” “不敢不敢,我错了,我错了……,饶了我……。” 那堆小虫缩在汤池边角瑟瑟发抖,小小的声音隐约传过来,“她果然是凶残的大恶虫……。” 解红沙放下弓,仰躺,闭目,她需要冷静。 约好几日后来给它们的相亲会帮忙,解红沙告别返回白蛾虫母部落。 路走了三分之一就后悔,早知道就让透明虫族送她回了,这距离,可真远。 返回虫巢,看到她平安薄翅螳螂才安心地外出任务,熊蜂在学习地还没回来,天牛则是递来了一大桶一小桶骨汤。 她的小虫们,总是这样靠谱,比透明虫族养得那堆小虫们可爱一万倍! 解红沙敲响b6的门,没有回应,也许还在处理白蛾虫母血池的事,解红沙放下桶离开。 只是门又打开了,面色稍显红润的银蝶让她进去。 银蝶非常有礼节小口喝着骨汤,只微皱着眉,“与昨日的配比一样?怎么感觉有一点点差别。” “是一样的,天牛很确定,您知道的,它一向精准,说是一样,分毫都不会差。” 银蝶点头,“嗯,也可能是我尝错了,总之,明天还是这个配比吧,我还挺喜欢这种搭配的。” “好”,解红沙捏紧手,鼓足勇气,“之前说要回帝王蝶的事,虽然没能做成您的刽子手,但是我确实是想把它赎回来的,只是我现在还没有很多积蓄,等再攒一段时间,您看您能不能把它让回给我?” “帝王蝶在我这里的价值,抵得上一座金山,它身躯的价值,任何一只了解帝王蝶属性的虫族都会知晓,你如果想用金子买回它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不缺金子。” “那——”,解红沙还想再说些什么,嘴巴张了张,但到底什么也说不出来。她没有谈判的筹码。 “我喊你进来为的也是这件事”,银蝶敲了敲骨汤桶,“一百桶,这样的骨汤一百桶,之后,我就把帝王蝶还给你。” 解红沙猛抬起头,“真,真的吗?” 银蝶注视解红沙,她很兴奋,她是真的在为一只已经死去的虫族的躯壳即将回到她身边而兴奋。这样的半虫母,可笑它当初竟然以“善待你的小虫们”作为条件让她进入探索地。 银蝶低头又喝了一口骨汤,浓稠滑腻,与近乎快要忘却味道的兄长给它做过的骨汤有一丝丝的相似。 如果当初,兄长遇上的是解红沙这样的半虫母,就好了。 “那,今天我能见帝王蝶一面吗?我想亲自与它分享这个消息。” “不能,先前是我筋疲力尽晕厥后它残留的神经意识操纵身躯,现在我没有要耗尽精力的事,所以你见不到它。” 解红沙迟疑了一下,“那,那打晕呢?”,她偷偷看银蝶。 “你真敢想啊!解红沙!”银蝶的汤勺直接掷进了汤桶里,“你别太得寸进尺!” “对,对不起”,解红沙拉门,“我先,先回去了。” 身后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今晚,灌草丛,等着。” 第100章 你愿意吗 解红沙等来了她的帝王蝶,和它头上一大一小两个包,大包明显比小包青紫严重得多。 抓着紫色花的帝王蝶似乎没想到会见到解红沙,转身就跑。但是解红沙拉住了它,“别走,阿蝶,我等了你很久,之前很多个下半夜,我也都在隐形虫的藏匿里看着你,你在这里徘徊了多久,我就陪了你多久。” “阿蝶,这次我出现,是来带你回家的。” “这些紫色花都是给我的吧,我收下了。” 解红沙把手放进帝王蝶的肢爪里,这只肢爪在细微地颤抖,解红沙拥了上去,“很快,我就要带你回家了,阿蝶,我与左相大人做了交易,它只要一百桶骨汤,就要把你还给我了,你开心吗,阿蝶?” 解红沙感觉到,搭在她肩部的头在上下地点。 “我与家里的小虫们也都商议过了,它们也很欢迎你回来,思归把自己的床榻挪了挪,预留了大空间给你,我们还要做更大的一张毛毡,以后,我们五个偶尔还可以一起晒太阳。” “只是,脱离左相大人后,你可能就再也不能动,也没有意识,但是可以陪在我身边,你愿意吗,阿蝶?” 解红沙感觉到,她肩膀上的头点得更厉害了点。 “好久没有与你讲话,你都不知道我们分别后发生了什么吧,我们遇到了很多虫族,也经历了很多事,我要把那些都告诉你,还有,我现在每晚睡前都会讲故事,之前讲褚石星球的事,对了,你还不知道其实我不是纯粹的半虫母吧,好多话想与你讲,都不知道要从何说起了。” “不过没关系,我们以后的时间还很长。” “以后,我讲的晚间故事你也会听到的,现在偶尔阿郎、思归与天牛会讲一些当日的经历,阿郎讲得最烂了,每次思归都嫌弃它,以后你加入进来,阿郎就不是垫底了,因为你不会说话。那轮到你的那一天,我们就都静静地听,听风吹过巢穴上空的声音,听小虫爬过毛毡的声音,我们就把这些当作你想分享给我们的故事。” “那我现在从我们分离的那天讲起,我们那时候没有印记,很不安全……。” …… “阿蝶,接你回来的那一天,我背着你,从左相大人宅院到我们的巢穴,就像曾经你背着我走过长长的巷道,我现在很有力量,努力的话,应该勉强可以把你背起来,但如果那天不小心把你摔下来的话,你不能怪我哦。” “以后,我们还要一起回褚石星球。” 解红沙讲了很多很多,讲得口干舌燥,声音嘶哑。 “我好想你啊,阿蝶。” 帝王蝶抱解红沙很紧。 帝王蝶推开解红沙,它眼神里的光,已经是属于银蝶的了。 相亲会的那天,解红沙如约去了,只是因为前一晚淅沥的雨,相亲会的场地满是泥泞,预留的座位上也满是泥浆。 “你有漂亮一点的地方吗?”透明虫族很着急,它养大的半虫母们本就带着一点伤疤,又在糟糕的环境里,被看上并顺利地揣上卵这有点困难。 解红沙想到了那片“烟花地”。 “有,你通知改地点吧”。 透明虫族花大价钱包了几辆虫车,办了跨部落手续,长距离驶到烟花地。 一路上,透明虫族都在讲如果地点不够好看的话,解红沙一定要赔它包车钱,它家底掏空了的。还得陪它挨个到各小部落赔礼道歉,它做担保的。 它们的虫车后面,就是一长串属于其它部落的虫车。 等到了烟花地,看见那些高高矗立的满天星,它没有再讲话。 “真的好漂亮啊,你那只叫思归的小虫,审美很好诶。” 停顿了一会儿,“它呢,有相亲的意向吗?” “喂,你是不是找打?你就只盯着我身边的小虫吗?它也是我的!” “可我在附近也就认识你一个啊,我们是长途跋涉来的散居部落,部落小,彼此间不熟悉,虽然是相亲,但大家都是彼此陌生的,我就只认识你一个啊”,透明虫族很认真,“而且,这一圈待相亲的虫族我都看过了,没有一只比得上薄翅螳螂!就连审美,也比不上根本还没露面的思归!喂,你不是故意的吧,故意没把你的小虫们带上,怕它们被抢走了。” 解红沙盯着透明虫族,“我这就把它们带来,还给你找些白蛾虫母部落的单身崽们,你在这里布置布置,别说我没帮你。” 透明虫族疯狂点头。 解红沙花两枚金币聘了一只屎壳郎,“待会儿,你要说自己叫思归,听懂了吗?思归,重复一遍。” “思归,思归,这名字真拗口,我得多重复几遍”,屎壳郎把金币往兜里揣,“我记得的,全程站在你身后,喊我思归就答应,叫离开绝不停留。” 解红沙点头,又转向旁边的一只干瘪小天牛,“记得吧,你是擅长制作机械的天牛,擅长做机械和碗碟,做饭好吃。” “嗯嗯,擅长机械和碗碟,我不用两枚金币,一枚就够了,多了我收不住,会丢。” “那先存我这儿,你用完这枚再来取,做一样的活儿得发一样的薪酬,不然不公平。” “好嘞,谢谢您。” 解红沙找左相大人安排了一些单身虫带了过去,那股气势面前,带来的“屎壳郎”版思归和干瘪小天牛可就不够看了,透明虫族拍拍解红沙,“原来你就只有薄翅螳螂一只好货,难怪藏着掖着,我说要借用你就急眼,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再干这蠢事了,纯惹你伤心。要不,现在让思归先离开?这相亲会快开始了,味儿太大不是也不太好嘛。” 按照先前约定的,被诋毁的话另付金币,解红沙又塞给屎壳郎一枚金币,干瘪小天牛也捧着自己的那枚金币离开了。 晚风渐渐吹起,高高低低的满天星,烟花中心里渐渐坐上了一只又一只虫族,有千里迢迢赶来的半虫母或雌虫,有当地的一些身强力壮的虫族,大家在相互交谈着,或者做出一些求偶的动作。 原来虫母之下,还有这么多普通虫族的生活。 解红沙拉弓,空气柱射中最高的一朵满天星,纷纷扬扬的细小花瓣洒落,吹起了花雨,浪漫至极。 第101章 外敌来犯 几日后,透明虫族带着比来时多的虫族离开,“再见!解红沙!等我事情办完了就来找你啊~。” 解红沙与它们挥手,送出了一段距离。 摊开另一只手心,是一枚饵块,红红的馅,送到嘴里,甜甜的。 还挺好吃,不比薄翅螳螂的差。 相亲会上的餐点很可以嘛。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解红沙白日里会去做自己积压的部落任务,给育虫所扫尘,给它们翻面,有几只破壳的小虫会听着解红沙的声音喊“楮石星球,褚石星球”,新来的雌虫还以为解红沙叫褚石星球,解红沙没解释。 傍晚或深夜的时候,解红沙会去密林外围狩猎,捕捉左相大人指定骨汤的原食材。 近阶段,解红沙几乎很少能见到左相大人,脑虫说它在给白蛾虫母换血,这个阶段很危险,流失血液的白蛾虫母会散发出虚弱的信号,可能会招致敌人。 原本在外地为白蛾虫母寻找生机的近卫尽数归返,全部守在白蛾虫母巢穴附近,乌压压地,守卫森严。 同事虫还来找过解红沙哭嚷过,说是不是要活到头了,整个部落里到处都弥漫着白蛾虫母要衰败的气味。 解红沙让它别哭,“会变好的,别害怕。” 同事虫还在哭,解红沙凑在它耳边,“真的没事,我有门路,你信我,安心做自己原本的事。” 同事虫愣愣的,点点头。 为了尽早接回帝王蝶,解红沙每天往b6送骨汤,送到那儿放下敲三下门离开就行,她和左相大人没有见面的必要。 另外,再过几日,解红沙她们就要再次启程出发,按左相大人的要求去到宝石王国。 这一天,天牛外出交接机械订单,薄翅螳螂去密林里狩猎,熊蜂在学习地,解红沙在院落里练习空气柱摩擦引发更大火柱的技巧。 天忽然一下子就黑了,狂风乱作,飞沙走石,解红沙在大风里艰难地往虫巢挪,一路上把快要被吹走的肉干与蘑菇干拽回。 很难地摸到虫巢面,抬头,在狂乱的风里,在昏暗的天空里,巨物的恐惧一下子压下来。 一只铺天盖地的超大黑蜘蛛在雷暴里若隐若现,离白蛾虫母部落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解红沙一下子就想到隐形虫说过的将威胁到熊蜂生命的极致危险,这针对的不只是思归,而是白蛾虫母部落的每一个。 外敌来犯。 四处吵嚷了起来。 无数只黑色蜘蛛顺着极大狼蛛的肢体下爬,像潮涌一般倾倒向白蛾虫母的领地。 解红沙赶紧封闭门窗,顶着风把院落四周的插销拔起,在剧烈狂暴的风里,虫巢连同院落逐渐合拢成球,解红沙走到最里,按照天牛曾经的指导操作,虫巢球渐渐滚动了起来。 她得先去接天牛,它是设计者,更会是最好的操作手。 虫巢球刚晃动两下,天牛便出现在视野里,它的金属肢爪牢牢抓进土里避免自己被吹飞。进入到虫巢球,它立刻坐上驾驶位,“没想到,居然真的有用上它的一天”,它望着解红沙,“阿姆,别怕,建造它时我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可以抗得过虫潮的。” “今天一早,白蛾虫母的气味在部落里稀薄到最低,我就隐隐感觉有点不好,但是后来气味逐渐强盛起来,我以为没事的,没想到馋领地的虫母还是来了。” “我们,去接上阿郎和思归,再去护到探索地前,扛过这次虫潮,后面会好的。”解红沙望着外面深深的黑,大量的,前仆后继的,涌动着的黑蜘蛛构成一只给人带来生理厌恶的巨大蛛。 天牛轻笑,“我很高兴,阿姆您,这次把我们放在了探索地前面。这样,死掉了都觉得很值得。” “那么,螳螂和熊蜂,我们要先去接哪一只呢?” 第102章 思归思归 “先去思归那儿,我担心,这次就是它的极致危险。” 虫巢球极速滚动起来,沿途看见许多虫族纷纷从地下或巢穴里钻出来,挥舞着各自的近身武器冲向白蛾虫母虫巢的方向。 学习地,是截然相反的方向。 各种各样的大家伙从地底钻出来,犄角与身躯上带着泥土,往白蛾虫母虫巢方向进发。 虫巢球的速度很快,沿着思归曾经描绘的部落小道,避开密集的虫群,直直地往学习地驶去。 天气很坏,云层层压下来,风一会儿停一会儿大起,雨噼里啪啦溅落,砸在虫巢球的视窗。 解红沙向后望去,黑蜘蛛已然开始倾倒,大量的毒蛛开始在白蛾虫母巢穴蔓延,高树上密密麻麻的黑点,巢穴顶部蠕动的黑点,道路上黑色的河流。 白蛾虫母部落在被黑蜘蛛吞没。 “现在,白蛾虫母的气味稳定吗?”因为原本是人类,解红沙根本无法像一般的虫族依靠气味识别敌友、感知周边状态。 “忽强忽弱”,天牛操纵格挡,避开一块大石,“但比前几日好得多,之前最差的时候,已经近乎触底。” 解红沙看向白蛾虫母巢穴渐行渐远的轮廓,“希望左相可以尽快把情况稳定下来。” 转过一片高树,学习地的面貌呈现出来。 这是她第二次来了。 如同思归反复叮嘱过的无数遍,大门两株鲜活的藤蔓,得要绕着根部走,才不会被藤蔓抽打起来,像个小玩意被两株藤蔓抛接。 藤蔓之后是一片的鲜果,记住一定不能采摘,鲜果的大牙一定会把每一个想要吃掉它的虫族狠狠咬下一块肉。 在虫巢球里的解红沙清晰地听到牙齿与金属碰撞的声音,顺着金属球的行进接连不断。 接下来是一棵巨树,上面无数个错列排布的树洞便是授课室。 太奇怪了,一点声音都没有。 解红沙站在虫巢球的出入口,大声呼喊,“思归,思归,思归……”,无数个树洞接连发出回声,但是空寂地,没有一点回应。 解红沙害怕起来,扫视着学习地的每一处,树洞口会不会钻出思归毛茸茸的身体?叶片后呢?没有,到处都没有,所有的一切整整齐齐,但她的思归不在这儿。 解红沙的心越来越往下沉,今天的思归无论如何都不会翘课的,因为八只目考试垫底挨罚,思归说要陪它罚站一天,思归从来说到做到。 解红沙从虫巢球里跳出来,跳到风里,跳到坚硬的地面,顺着每一个树洞查找,天牛也暂时合闭了虫巢球,飞着往更高的树洞寻找,周围的游乐设施也全部都找遍了,没有。 没有,没有,到处都没有。 就好像,一下子学习地的所有虫族凭空消失了一样。 解红沙慌乱的眼神里捕捉到了一簇黑色毛绒绒,顶着风赶过去,发现一地的黑色,一地的黑蜘蛛,像黑色一样起伏背负着一只只虫族,都不大,是幼虫的模样。 一大片,绵延不绝,根本看不出思归有没有在里面。 解红沙拉弓,空气柱直射而出,却还没有扎到蜘蛛便消散了,风力太大了,飞行过程中的阻力磨损了空气柱。 解红沙快速下蹲,捡起一把石子,接连射出,这边的骚动引来了天牛,它的闪电线也抛射而出。 石子与闪电线追逐着快速涌动的黑蜘蛛,但黑蜘蛛速度太快,根本追不上。 “阿姆,回虫巢,虫巢球可以追上”,天牛的声音在风里被吹得支离破碎。 一人一虫赶紧返回虫巢球,却发现已经有四五只黑蜘蛛攀附在虫巢球入口,解红沙直接挥弓打杀,“滚!” 黑蜘蛛们露出猩红的嘴,尖锐的牙齿,每一根肢爪都闪着利器的亮光。 解红沙避着风,近距离射发空气柱,每一个空气箭矢深深扎进黑蜘蛛体内,爆炸,血液喷溅,解红沙从未射过如此近距离的箭。 天牛快速操作虫巢球,解红沙紧贴着视窗看黑蜘蛛脊背上的虫族,仔细地辨认,不是,这不是熊蜂,这是马蜂,这也不是,这是剑翅蝶,这也不是…… 虫巢球沿着黑蜘蛛潮外围滚动,下方发出噼里啪啦的碾压声,很快虫巢球上就沾满了黑蜘蛛的皮与虫浆、血。 虫巢球的速度比黑蜘蛛行进速度快,很快就到了黑蜘蛛潮的中间段,解红沙终于看见了熟悉的面孔,是上次熊蜂休养时来过的小虫们,每一只都双目紧闭,露出诡异的笑容。 思归,思归,思归,解红沙仔细地辨认着,在大量的虫族里寻找着熟悉的身影。 终于,她看见了那抹黄黑相间,“找到了!” “快!快!快!得快一点,它们在入地下洞,进去就不好找了!”虫巢球极速赶到洞前方,急停。 借着虫巢球阻隔风力,解红沙连发空气柱,直接阻断运送熊蜂的几只黑蜘蛛,眼看着前方的黑蜘蛛要带着熊蜂的小弟入洞,咬咬牙,顶着风力,解红沙又接连射出几箭,但跌落的黑蜘蛛把小虫也带入了洞。 来不及了。 解红沙把熊蜂拖过来,太胖了,一下子实在拖不动。 解红沙直接给熊蜂身上几大巴掌,“醒醒,快醒醒”,可是熊蜂一点反应都没有。 解红沙害怕起来,整个身子都克制不住地颤抖,声音剧烈地抖起来,“思,思归?”眼泪一下子就冲了出来。 “快到虫巢球里去,阿姆快点,蜘蛛们爬过来了!”天牛拎着几只小虫,把它们往虫巢球里扔,灌摔的力道很大,但是没有一只小虫醒。 解红沙大力地拖拽,一路蹬开扑过来的黑蜘蛛,在天牛闪电线的开道下,终于到了虫巢球内部。 世界一下子安静下来,黑蜘蛛一层层扑到虫巢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但是虫巢球内里,完全是寂静的。 解红沙把手摸向了熊蜂的胸腔。 虫族生命存在的唯一迹象,就是心脏仍在跳动。 第103章 小虫巢大战黑蜘蛛 还活着,还活着,还活着。 大量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就好像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解红沙把眼泪抹掉,站起来,“走,我们现在赶紧去找阿郎,现在,赶紧。” 解红沙把熊蜂还有几只小虫堆到一起,到视窗处帮天牛稳住行进路线,天牛外出除掉虫巢球外表粘附的黑蜘蛛皮与血浆。 天牛进来后,虫巢球继续以最大速度滚动起来。 望着视窗外的景象,解红沙的心越来越沉,太多了,黑色太多了,到处都是黑蜘蛛,就好像填充了整个世界的就只是黑色,高树成了黑色的杆,到处都在战斗,血液飞溅。 很快,方向在铺天盖地的黑里迷失了。 一道青色的身影在黑色里杀出来,所过之处清理出一片空白,解红沙眼睛亮起来,阿郎找过来了,她就知道,阿郎一定会主动找过来。 这种笃信,好像从她第一次看见从虫族后方杀到近前的阿郎时便已种下了。 薄翅螳螂清理掉虫巢球周边的黑蜘蛛,又将视窗外周所有的黑蜘蛛皮揭掉,扫掉粘附的肢爪,最后从出入口钻进来。 “阿姆”,它几乎是有些颤抖地,紧抓住解红沙手腕,“你们没事就好”。 看到巨型黑蜘蛛时它就开始往自家的虫巢赶,一路上杀过去,最后只看见消失剩下的虫巢地基,无数个方向根本不知道去了哪里,它选了探索地的方向,跑了一半路程,想到可以清理掉一层黑蜘蛛,看底下有无球辙印,清扫了一片必经之路发现根本没有,它才知道它选错方向了。 立刻折返,飞到高处,沿途看有无涌动的黑色大虫潮。 终于,赶了上来。 薄翅螳螂捏了捏熊蜂,“瞧着,像是中了毒,我遇到过一批带花纹的蜘蛛,它们的肢爪插进虫族身体后,倒下的虫族就像熊蜂这样,露出奇怪的表情,整只虫没有任何反应。但它们并没有攻击我,据我的观察与归纳,它们是有选择性地扎虫。” “被它们扎的,不是幼虫,就是肥肥的虫。” “可能是要拖到地下作储备粮。我来时已经看到它们在建巨大虫巢,从地下开始往上面织起来,等地面虫族被消耗一些,它们织的速度会更快,最后把我们整个部落包围起来,蚕食。” 解红沙稳了稳心神,“我们救不了整个部落,现在我们赶往探索地,把那里保护起来,务必不让蜘蛛们的蛛丝吞食了它,里面有很多材料,我们直接去那里。” “好”。 话虽如此,途径育虫所,看到下面漆黑一片,解红沙心还是沉到了底。 虫巢球快速滚动起来,薄翅螳螂时不时到外面清理,保证视窗的通透。 到了探索地附近,解红沙她们就发现,左相大人已经做了完全的防护措施。 整个探索地笼罩在一个方形的透明框内,无数只黑蜘蛛堆积在外框,它们甚至连透明框都爬不上去。 脑虫骑在果福的独角上,时不时喝一口旁侧的骨汤,那汤还是解红沙先前送来的,它沾左相大人光得到的汤。 它看到虫巢球狠狠皱起眉,又发现球顶上站着的绿色是熟悉的,赶紧挥手示意要不要放她们进来。 解红沙看了看地下密密麻麻堆积想要进入的黑蜘蛛,“不进去了,你们别开”,发现脑虫根本听不到声音,急忙作摆手的姿势。 “我们回去,回部落里”。 虫巢球再次滚动起来,但这一次解红沙没有再呆在里面,她拽下密林沿途藤蔓上的针刺,当作箭矢,风小时在球顶射空气柱,风大时躲到出入口射针刺。 薄翅螳螂也沿途开道。 这一次,她们没有一定要前往的目的地,杀尽可能多的敌人是唯一的目标。 大面积的黑蜘蛛折损在虫巢球附近,但更多的黑蜘蛛从树上爬下来,从地底钻出来,从白蛾虫母部落虫族的身体里钻出来。 薄翅螳螂杀红了眼,双刀挥得没有残影,解红沙渐渐看到了成年体金边薄翅螳螂的战斗力,天上,地下,四面八方,横,竖,劈砍,一层的黑色清理掉,一堆的黑色清理掉,渐渐显露出底下负伤的同部落虫族。 还能战斗的继续留下来,命悬一线的,解红沙与薄翅螳螂将它们捞了上来。 虫子越捞越多,捞到后面,解红沙的虫巢五彩斑斓,堆着各种颜色,熊蜂和它的几个小弟们很快就淹没在了这堆虫子里。 清理到育虫所的时候,解红沙大声呼喊,“有没有还活着的,有没有还活着的?” 解红沙确定她听到了小小声的“褚石星球,褚石星球”。 将黑色驱逐殆尽,底下的真相显露出来,新来的雌虫已经死掉了,怀里还抱着几枚卵壳,身下藏着几只小小虫族,在回应着“褚石星球,褚石星球……”。 在薄翅螳螂的护道下,解红沙将几只小小虫带回虫巢球,扔进虫堆的一瞬间,整个虫堆咕甬了起来,一只熊蜂冒出头,“好重,阿姆,好重。” 解红沙将熊蜂从虫堆里拉出来,熊蜂说昏睡前就感觉屁股被扎了一下,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解红沙把学习地的情况以及许多小虫被陷落进蜘蛛的地下巢穴的事讲出,熊蜂沉默了下来,它说,“阿姆,我也要出去杀虫子。” “好”。 天牛驾驶,薄翅螳螂开路,解红沙与熊蜂扫尾,虫巢球所过之处,黑色尽退。 第104章 燃烧与蛛丝网茧 “阿姆,我感觉到白蛾虫母的气味在增强,越来越强”,熊蜂绕飞到解红沙近旁,递过来新一袋石子。 忽大忽猛烈的风里,只有熊蜂飞行毫不受阻,薄翅螳螂展开的羽翅几次差点折断,只能收拢在近地面厮杀,偶尔跳跃借助羽翅滑行。 聚拢涌动的巨型蜘蛛还在向白蛾虫母巢穴逼近,整片天空被遮蔽,它像一名审判者,要来审判白蛾虫母部落的存与亡。 蜘蛛像是杀不尽,清理掉一片,又覆盖上一片,毛茸茸的肢爪拽着部落虫的心脏。 “那可真是好极了”,解红沙射出前一个袋子里最后一枚石子,正中一只黑蜘蛛眉心,“这样下去不行”,她调转头,“天牛,有火吗?超级大火,烧尽一切的火。” 虫巢球点了点头。 解红沙折返进虫巢球,天牛指着一个洞口,“往这里投放进燃料,我们的厨房会成为发射口,但它有一个致命缺陷,需要至纯的金币作燃料,转化率又低,而我们”,天牛指指自己,“目前很穷,因为敌袭,交订单尾金的虫族跑掉了,先前的金币也套牢在材料里”。 解红沙把近期部落发给她的零星工酬、左相大人支付的第三名奖赏以及薄翅螳螂私下教导它虫打擂的酬谢全部拿了出来,“发射,烧光它们,我现在下去把部落虫驱赶开。” 重心从杀蜘蛛转变为驱逐自己虫。 “火要来了,速速让开”,解红沙大喊,同时与薄翅螳螂、熊蜂到被黑蜘蛛们缠缚的部落虫前协助带离,清理了好一会儿,终于近前只剩下一片纯正的黑。 “放火!” 金黄色的火焰怒吼着喷射而出,在大风里咆哮呼号,蒸腾的火焰里,黑蜘蛛卷曲焦香,变成黑灰,滚烫的地面终于露出原先的土黄色。 “放火!” “放火!” “放火!” …… 一令一动,虫巢球这个钢铁怪兽用火焰清空污浊的黑,越来越多的蜘蛛四散开来,钻进土壤深处。 一直在战斗的部落虫们得到了喘息的间隙。 “燃料没了”,天牛在视窗前打手势。 解红沙心痛,这也没发射几次啊,果然,最了解武器的就是设计者了,说转化率低还真是一点儿都不高。 解红沙看向黑灰外围不断涌动着的黑蜘蛛,又看了看在大喘气的熊蜂、薄翅螳螂与同部落虫,经过火攻,谁还乐意一只一只地杀,敌虫杀不尽,自己要先累死。 正想着哪里可以搞到更多金币或金块,思绪已经汇集到了左相大人的宅院,虫巢球突然又发射出了火焰。 解红沙她们进入到虫巢球内部短暂休息,才发现天牛是把先前救的虫族们薅了个遍,底裤都翻了。 天牛勾着一个金戒指,扔进熊熊燃烧的洞口,“搭我们的虫巢,总得付点报酬”。 不问自取一下子变得理所应当,熊蜂对天牛竖大拇指。 熊蜂翻自己的小金库,拿出收藏的几个很有形状的碎金块扔进去,“去吞噬吧,金子们,张开你们的大嘴。” 沿途火攻,虫巢球滚得很快,解红沙也发现,在她们不知道的时候,白蛾虫母部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红色的蛛丝出现在部落的各个角落,渐渐掩盖掉蜘蛛的黑色身影,从地下开始,蛛丝层层攀升。 燃料再次烧尽,再有也没用了,因为根本熔不断蛛丝。 薄翅螳螂用大刀劈砍,蛛丝断裂,瞬间又再次粘合,不怕火,不怕利器,蛛丝才是黑蜘蛛们的武器。 蛛丝织起来的速度太快了,在还没有捉住几只织网的黑蜘蛛时,虫巢球已经被蛛丝完全包裹,所有虫陷入进蛛丝内部,蛛丝处处粘黏,缠缚向每一只部落虫,每一只虫被蛛丝粘附在蛛丝网壁上。 整个白蛾虫母部落被笼罩在蛛丝网茧里。 解红沙、熊蜂与薄翅螳螂各自被粘附在蛛网上动弹不得,天牛被困在虫巢球内,虫巢球俨然成为一个红色蛛丝茧球。 有一些黑蜘蛛尾部还挂着长长的红色蛛丝,但已经死去了,悬吊在空中,粘附在蛛网上,或者停滞在半道上。 将蛛丝作为最后的利器,无疑是因为这利器同时也要自己的命。 解红沙尝试活动身躯,但是不行,滑腻的粘附感从后背、四肢传来,拉扯不动的束缚感,而且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陷入昏睡的前一刻,解红沙听到薄翅螳螂与熊蜂对她不断地呼唤。 第105章 孔雀蛛与血痂 解红沙醒来时,正看见前方的孔雀蛛一口叼住部落虫的脑壳,吧唧,汁液飞溅。 解红沙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她转头看向四周,熊蜂与薄翅螳螂被封在网茧里沉睡,孔雀蛛来的沿途全部都是被收割过的部落虫。 解红沙挣扎,网茧还是纹丝未动,“阿郎,思归,醒醒,快醒醒,阿郎,思归……”。 空荡的红色茧房里仅回荡着解红沙一人的声音,没有任何一只虫醒来。 孔雀蛛咀嚼着,声音很温柔,“你醒啦?好厉害,破了我们虫母的迷,稍稍等等哦,我马上就来吃你了,一定不让你在恐惧里等待太长时间。” “对不起啊,本来应该立刻去把你吃掉的,但是因为我有强迫症,我得一个一个挨个吃过去。” “有感觉很害怕吗?需要我为你唱虫虫歌吗?” “有点兴奋,这是第一次,进食的时候居然有食物醒过来了,一边吃东西一边聊天,感觉还不错诶。” 孔雀蛛低头,又撕咬下一颗,肢爪捧着细细地咀嚼,“这个有点柴,唔,还好我不挑食。” 解红沙大力地扣网茧,不行,还是挣脱不动,细细的蛛丝在解红沙的指尖留下一道道划痕,血一点点浸出来,“阿郎,醒醒!思归!醒醒!快醒醒!要被吃掉了!要被吃掉了!阿郎!……。” 孔雀蛛挠挠头,“你好吵,真的好吵”,它迈着大长腿快速冲到解红沙面前,直接打了解红沙五六个大巴掌,“闭嘴!闭嘴!” 它又退了回去,退到原来的位置,继续进食。 它的后退让解红沙高悬的心又坠了回来,她没再出声,因为她发现,她的网茧在松动了。在她滑腻的血液里,一些红色蛛丝居然溶解了,察觉到这点,解红沙手面在蛛丝网上大力摩擦,越来越多的血痕出现在她手面,流淌出的血液也越来越多,蛛丝溶断地也越来越多。 可以了,摸到了,摸到弓了,身体也有了一点松动的空间。 孔雀蛛已经吃到她正前的一个,“你还挺乖,让你不讲话就不讲话了,要不要当我的宠物?嗯?可以活下来哦?” 孔雀蛛爬到解红沙正前,口器里鲜血淋漓,“到你了,小”可爱。 空气柱穿过孔雀蛛口腔,从后方直射而出,扎进蛛丝网茧,蛛丝崩断又迅速连结,恢复如初。 孔雀蛛轰然倒下,解红沙从网茧里爬出来,将带血的手放在薄翅螳螂的网茧外,很快,薄翅螳螂掉了出来,但因为掉出来得太突然,解红沙没能接住,薄翅螳螂直直掉在地面上,溅起一片粉尘。 溶断熊蜂外圈网茧时解红沙小心了点,但是因为熊蜂太重了,她还是没能拉住,熊蜂也直直地坠到了地面。 解红沙摇薄翅螳螂,呼唤熊蜂,都没有反应。又在这处封闭的大茧房里查看,发现只有大批量沉睡的部落虫,以及那只孔雀蛛。 最后,解红沙坐在两只直直的小虫中间,等它们醒来。 “好疼啊”,熊蜂最先醒来,按着自己的四肢。 解红沙有点自责,熊蜂的肢爪搭过来,“阿姆,你的脸?” “没事”,解红沙把情况简要和熊蜂叙述了一下,熊蜂跑到孔雀蛛前,看了看它的服饰与挂饰,拽了一个比较特殊的金饰下来,捏进肢爪里。 它满茧房地飞,查看着有没有可以出去的孔洞。 最后,落到解红沙身边摇摇头,一人一虫继续坐着等薄翅螳螂醒来。 因为拖着薄翅螳螂走的话,走不远,遇上敌人更是糟糕,既不能全面迎敌,还得分心保护螳螂,最明智的做法就是等薄翅螳螂苏醒。 熊蜂拉起薄翅螳螂的羽翅,金边闪烁着莹润的光泽,“有了金边也没什么了不起,还不是被迷倒了。” 一肢爪打在熊蜂脊背上,“你飞得快飞得高又怎么样,没被迷?我睡得比你还晚呢”,薄翅螳螂慢慢坐起来,觉得浑身僵硬疼痛,活像是从高处坠了下来。 它看了看蛛丝墙上三个破掉的网茧,每个茧上还带着血印,又看了看解红沙结血痂的手面,没有讲话。 它站起来,活动四肢的时间里听着熊蜂把情况又大概复述了一遍。 “我试过了,我的血不行,溶不开蛛丝,只有阿姆的血可以”,熊蜂拉着解红沙的手腕,阿姆的手面全部都是一道道血痂,看着无比骇人。 “天牛不在这个茧房,不知道在哪里,但感觉得到它在正常而平缓地呼吸,可能还在沉睡中,我们打算先找到天牛,然后去到白蛾虫母巢穴的位置。” “行,现在出发”。 第106章 对不起,解红沙 “你还没吃完?虫母在召唤我们了。”茧房上浮现一个凸起,孔雀蛛钻出脑袋来,看了看站着的解红沙她们,又看了看开花的孔雀蛛,皱眉,一根根彩色蛛丝直冲解红沙她们而来。 彩色蛛丝深深扎进茧房地面,贯穿四面八方,有的扎进网茧收割了部落虫的命。 熊蜂在蛛丝间极速穿行,像一道影,蜂针直逼孔雀蛛面门。 嘭! 震耳的声响,茧房成为碎片,上震下落间,网茧里的部落虫纷纷跌落。 异动的刹那,薄翅螳螂就将解红沙全包裹进了自己的羽翅,将其护在自己怀心。 满目的崩塌与下陷里,零落的蛛丝茧面片,坠落的一只只各种姿态的部落虫,薄翅螳螂贴近解红沙耳边,“白蛾虫母已醒,大反攻开始了。” 几乎是话音刚落,所有的部落虫同时睁眼,向着同一个方向,盲目地、疯狂地赶赴。 涌动的虫潮之中,停留的薄翅螳螂、解红沙与熊蜂成为了异类,薄翅螳螂说,“阿姆,您是我们唯一的虫母,我们只听您的话。” “倒霉”,熊蜂吐着蛛丝茧面片,从下塌的茧壁上跳下,摘着身上落着的层层蛛丝,“真是选的好时机”,它从旁边拎起尖部带血的蜂针,将血迹擦在了特殊金饰上。 在周边寻找了许久,发现了昏迷在虫巢球内的天牛,只有它一只,其它的虫族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它们是以疯狂的姿态逃离出虫巢球的,解红沙与小虫们的家到处都零落着血迹,虫巢球的出入口被从内部强力破坏。 “走,我们也去白蛾虫母那。” 可以看见,无数只部落虫汇集成虫潮,向着一个方向蜿蜒而去,与当初进攻而来的蜘蛛虫潮并没有什么两样。 部落虫的旁边就是蜘蛛虫潮,两者交融穿插,互不干扰,仿佛并不敌对,只奔着各自的虫母而去。 蜘蛛虫潮极致的黑里,解红沙看见了一点红,它爬得那样快,以至于解红沙以为自己看错了的。 顺着虫潮,解红沙她们来到了主战场,狼蛛与白蛾虫母,空中密密麻麻悬停的部落虫,树木高墙上拉丝站立的各类蜘蛛。 踏入一定距离的瞬间,解红沙的血液迅速沸腾起来,一种强烈的同频共振感,促使她向两只虫母看过去,两只虫母的视线也全部汇拢了过来。 狼蛛迈着长长的肢爪飞速而来,部落虫蜂拥阻拦,蜘蛛们一扑而上,交缠厮杀,蜘蛛们一只只从虫潮里掉了下来,彩色虫潮渐渐凌驾其上。 这场盲目里,本不该有解红沙小虫们的参与。但是,熊蜂飞起,快如风电,蜂针从狼蛛虫母面颊直穿而过,肢爪勾出其心脏,战局结束了。 熊蜂沾血的蜂针在金饰上又擦了擦,金饰被毫不在意地扔进了土里,狼蛛虫母的心脏直坠其上。 蜘蛛们四散逃窜,解红沙拉弓,对准一点红小蜘蛛,松弦。 她厌恶“内应者”。 那场反叛里,有多少宫门是被所谓的“内部人”主动打开。 大概,进攻白蛾虫母部落根本不是突袭,而是长久地谋划,在等待一个最适宜的契机?从气味上来辨别,白蛾虫母全身换血时自身气味最低最弱,再没有比这更好的进攻时刻了。 说不定,那么多的黑蜘蛛,很大一部分是从白蛾虫母部落地下爬出来,树上爬下来,就连这只一点红小蜘蛛,都是从她家里爬出去的。 无法原谅。 解红沙射出了第二箭。 真正的痛苦,在清理战场时铺展开来。 到处都是残肢,部落虫的,黑蜘蛛的,熟悉的,不熟悉的。一切如同她经历过的相类似的地狱。 从狼蛛死去的那一刻,熊蜂的肩膀就耷拉了下来,“阿姆,隐形虫死掉了,不知道死在了哪里,从我被蜘蛛们抬走,又被封进网茧里,它们从没有出手,我就知道,它们死掉了,死在了不知道哪里。” “我都不知道它们长什么样子,又要到哪里去找”,熊蜂的肢爪捂上了面颊,“我也根本不知道在它们身上都发生了些什么,我好痛苦啊,阿姆。” 解红沙将熊蜂揽进了怀里。 解红沙的视线却一直落在白蛾虫母身上,它一直在看她,它比以前看着丰腴貌美得多,也许是新输虫母血的缘故,它看着很健康。 它注视解红沙很深,直到被银蝶拉开。 傍晚的时候,银蝶找到了解红沙,它说,“对不起”,它展开了覆盖绷带的肢爪,一只小小的几近透明的帝王蝶在它掌心展开羽翅。 帝王蝶飞起来,绕着解红沙盘旋,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逐渐变淡,逐渐消散。 “我没来得及换躯壳,狼蛛近卫军攻进来的时候,为了护白蛾虫母,我被扎了溶蚀液。” “对不起,解红沙”。 解红沙的泪落了下来。 下雨了。 第107章 发芽 一切似乎在复原重建,天牛修葺了虫巢,每个角落都亲自擦过,干净得就像新建时一样,一点红小蜘蛛残留的那些蛛丝网清理得很彻底。 学习地的地下,挖出了还没来得及被吃掉的虫师和小虫们,虫师与熊蜂去辨别了很多具五彩斑斓、绚丽多彩的虫族,但都不是隐形虫。 甚至,熊蜂拿着一截色彩超脱想象的脚爪含泪问是不是隐形虫的,虫师摇头。 探索地并不是狼蛛虫母的目标,所以并没有受到很大损害,薄翅螳螂与果福它们清理了外周残留的黑蜘蛛,又在附近的密林里发现了很多黑蜘蛛的窝与卵,大火烧掉了。 整个部落都在重建,道路,巢穴还有虫子。大家的感伤似乎只停留了很短的时间,它们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被旁的部落入侵,这是谁也无法预料和抵抗的。” “也是走运,本来以为要衰败的白蛾虫母在它们的刺激下居然比几十星年前还要强盛,真是走运”。 才不是走运,新换的虫母血是银蝶与我去找的,白蛾虫母强盛起来也才不是因为狼蛛虫母。 “我上肢爪被吃掉了,找个时间找天牛重新定做一个,我要超级超级锋利的爪尖,下次再看见讨厌的蜘蛛,挠瞎它们。” “诶呀,谁能想到,密林里天天爬来爬去的是敌虫,我每晚狩猎都能看见它们在高树上拉丝,敢情是在为侵略咱们做锻炼呢,早知道当时就把它们捏爆。” “就是,谁能想到。不过,幸亏不是大部落觊觎,否则我们可就全没了。” “哪个大部落看上咱们这儿啊,靠沙地有凶兽,密林至今内三层无虫敢进,连虫车也没几辆,醒醒吧,除了领地小吃不饱的小部落,哪个部落要对咱们拉这么大的网,要我说,都不必这么费事,派点虫把密林……”。 解红沙拎着药草从拐角出来,几只贴墙根的虫族看见解红沙立马站了起来,“解红沙大人。” 她没有官职的,在白蛾虫母部落她没有任何职务,但是这次大战后,很多虫族看见她就直呼解红沙大人,她回绝了几次,但大家下次遇见依然喊解红沙大人。 就连手里的这包药草,都是医师免费赠予的。 因为隐形虫,熊蜂哭得过敏了,浑身上下到处都是大包,一碰就疼就痒。入睡前,它还含着泪问,“我们还差多少桶骨汤可以把帝王蝶接回来,失去两支浆果串,补回一只虫子,我可能就没那么难过了。” “接不回来了,左相大人出尔反尔,它要我们给一座金山才还。” “它真讨厌。” “嗯,它真讨厌。” “不诚信虫!” “嗯,不诚信虫。” 解红沙顺着熊蜂的脊背,想让它睡得舒适些,摸着摸着,解红沙的眼泪滴了下来,先是一滴,再是两滴,然后是一串。 又觉得幸好,那一晚与它讲了那么那么多的话,也接下了它带过来的紫色花。 薄翅螳螂的肢爪落在了解红沙手上,然后是天牛的。 真好,我们还在一起。 即将开启新旅程的前一天,熊蜂拉着解红沙到隐形虫常待的土坑处,“阿姆,发芽了”。 土坑里全是鲜绿的嫩芽。 隐形虫它们常拿的浆果串掉落的种子发芽了。 第108章 宝石商人车队 临出发前,银蝶递来一个盒子,“对方先给了货,才能把这个交出去,去宝石王国的来返行程中务必多加小心。” 解红沙点头。 “天牛与虫巢球的事我都知道了,你们做得很好,稍后我会把金节送到你的巢,希望在这次行程之后,天牛能加入到我的探索地,说不定它能成为探索地第二、不,第一机械师,它很强。” “解红沙,你很会养虫子。” “谢谢。” 看着解红沙逐渐远离,银蝶肢爪掐进血肉里,若是探索地分队没被派出去那么多,若是很多远途在外寻找虫母生机的虫母重臣能及时赶回,也不至于要它舍身去挡那一针刺。 这样,它就能如约归还帝王蝶了。 银蝶坐下,松开肢爪上的绷带,掌心蝴蝶又多了半只。 这段时间耗费太多心力了,希望能活到防护网攻破的那一日。 到家时,天牛已经将行程物品准备齐全,熊蜂抱着一个小盆,里面有两株不一样的嫩芽,是从土坑里移植出来的,说要带着一起出去看世界,薄翅螳螂递过来已经上好棕榈油的弓,上面的弦换掉了,换成了从狼蛛虫母体内抽出的蛛丝,洁白无暇,极具韧性,弹射距离超远。 “阿姆,商队在路口等我们了。” “嗯。”这次出发,是与宝石商人同行,是过路的宝石商队,来自富庶的大部落。 解红沙她们向商队走去,商队的带头人很冷漠,它有些不高兴,“快点,等了你们这么久,如果不是老熟人打招呼,我才不会带上你们这几个累赘。” 它在车队的最后给解红沙她们安排了几个座位,解红沙她们坐上去,摇摇晃晃,看着白蛾虫母部落在自己视野里逐渐远离。 “真有钱咧,座位上还镶着金片”,熊蜂伸出肢爪去扣。 滴滴滴滴,警报声忽然响起。 宝石商人怒气冲冲骑着虫车过来,“怎么回事?刚上车就要当小贼?” “不是不是,就是好奇”,熊蜂赶紧摆手,“我没见过这么豪气的车,以为金片肯定都是假的,但是居然都是真的,这么大的车队,这么多的金片用作装饰,你一定是虫星上最最富有的虫吧?” “也不是最最富有,但,但也差不太多”,宝石商人被奉承得结结巴巴,骑着虫车又到前头去了。 解红沙捏熊蜂毛茸茸的肢爪,一人三虫晃着腿渐渐与白蛾虫母部落远离。 沿途的景色很美,先前的一场雨过后,很多植物萌发了新芽,有时,车轮压过积水,清凉的水会溅落到腿或脚爪上,很舒服。 大片大片的绿,然后是一丛又一丛的高高的花,风轻轻地吹着。 再次落雨时,解红沙与小虫们就躲在货物帐篷下,雨淅淅沥沥砸在树叶片做的帐篷上,所有的景色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解红沙与小虫们热乎乎地挤在一起。 偶尔,思归从布兜里掏出几片肉干,阿姆塞一片,螳螂塞两片,天牛塞一片,自己塞三片,嚼啊嚼,香喷喷又有嚼劲,配着虫星的景色,安逸得很。 宝石商人也送了餐饭给她们,当解红沙从肉块上夹起作为点缀的碎钻,她觉得这个宝石商人是她见过最浮夸的虫了。 熊蜂果不其然眼睛大亮,瞳仁放大,“好豪啊,你真的好有钱啊,你是我见过最最有钱的虫了。” 宝石商人在等到这句夸赞后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开。 天牛把各自餐饭里的碎钻收集起来,放进小包裹里收纳好,天上掉下来的碎钻,不要白不要。 路过一片熟悉的场景时,解红沙指了过去,“那,那就是我讲过的黑石林,是吧,很黑吧。” 熊蜂扒着护栏,“看到了,看到了,我记得的,那里的石头很凶,会咬虫,螳螂爪子上一排印就是它们咬的。” 薄翅螳螂弹熊蜂脑瓜崩,“可以了,那印子早消了,就你,一联想到黑石林,就是一排牙印,在你脑子里,那印子是永恒的吧。” “嘿嘿”,熊蜂躲开来笑,往解红沙旁边贴得更近点。 只是一个交汇,再后面就是陌生的场景了。有时候,虫车会突然一个颠簸,天牛会把解红沙和自己的同巢虫勒得紧紧的,一定不让她们掉下去。 遇到非常难走的路时,解红沙她们会下来,帮着推深陷在淤泥里的虫车。 有的时候,只是因为坐得有些麻,熊蜂会带着解红沙,薄翅螳螂带着天牛小飞一段。 沿途遇上了一些小型打劫,薄翅螳螂主动去帮了几次忙,宝石商人看解红沙她们的眼神就很友善了,觉得它们不是吃白饭的,又送了点浆果给她们,甚至想要邀请她们到前面坐。 熊蜂却说很喜欢后面,风很自由也很舒服,“而且,如果有不怀好意的虫跟上的话,我们会帮你监视的。” 宝石商人的心一下子软了,它顺路带过很多旅客,有些好,有些坏,有些伤了它的心,它渐渐地也用冷漠把自己糊起来,可是,遇上一些这样的小虫子,心暖得一塌糊涂。 这只半虫母,虽然气味淡得要没了,可真的会养小虫子咧。 它递给解红沙一枚果子,“我偶然得到的,据说可以增强虫母气味,我也用不着,给你。” 解红沙没接。 “有些时候,虫母气味浓一点,可以让小虫子们顺利找到你,你也不想它们因为找不到你而着急吧?” 解红沙接了过来。 第一次遇上大型打劫时,解红沙她们意识到对于宝石商人而言,自己可能确实就是累赘。 宝石商人带着的虫族休憩在车队中间的黑匣子里,遇上小型打劫时就没露面,拖车的虫几个蹬脚也把小喽啰们打跑了。 遇上第一个大型打劫时,黑匣子里走出了第一只虫族,强悍、结实又饱满的身躯,动作迅速又利落。 一下子就挑起了薄翅螳螂的兴趣,它可爱和厉害的虫族打架了,它能学到东西,它会快速成长,它以后能更好地保护阿姆。 对于强者而言,再没有比与强者过招更好的提升方式了。 打劫越来越频繁的时候,黑匣子里出来的虫族也从一个到两个,再到六七个,只要没有虫来,薄翅螳螂就去找它们打架,然后复刻它们的招式应对来袭的虫族。 黑匣子里的虫族们看薄翅螳螂,从猜疑到认可再到欣慰。 熊蜂说,“它打得一身臭汗,我香,阿姆贴贴。” 第109章 外来虫住的地方与豪奢虫屋 思归当然是香的,它沿途不知道钻进了多少朵花,满身都是花粉,下肢爪上现在还粘着两个硕大的花粉球。 解红沙捏它软乎乎的鼻尖,“你啊。” 相当漫长的旅途之后,在一个山坳处,宝石商人与她们分别,“你们不能随我的商队一起进入宝石区,无数双眼睛会盯上你们,一旦落单极有可能尸骨无存,我没有多余的战力保护你们,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我们各自分开走。” “如果,回程你们想塔我的车,那就七个星日后在这处等,如果第九个星日我还没来,那就不必再等,自行返程,这是我的一枚象征性令牌,拿着它,在不久前经过的那处大集镇,找叫爪爪牙的鼹鼠商人,它会让你们搭上返程的商队。” 解红沙点头,接过令牌,木制的,上面刻着眯眯眼咧嘴大笑的宝石商人,“谢谢,用不到的话,回到白蛾虫母部落我们会想办法还给您。” “到那时就不必还了”,宝石商人跳上虫车,挥了挥手,“走”,长长的车队启动。 在它们之后许久,用完又是一餐带碎钻的饭食后,解红沙她们也开始向着最后的目的地出发。 远远地,就看见奇怪的东西集结在半空中。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才看清是通天的高树笔直的躯干上衍生出的黑灰的晶体,不同的形状,向四面八方呲裂。 好像和想象中的宝石王国有些不一样。 原本以为,这个部落是由宝石打造而成,五光十色,在阳光照耀下璀璨、通透、宝气十足。 但实际上,它就是一个由黑灰晶体打造而成的灰扑扑的部落,但是很大,一眼似乎望不到边际。 解红沙从背后包裹里拿出左相大人给的木匣,拉开侧面的一只布袋,一只银色的蝴蝶翩跹飞出来,飞进由黑灰晶体组成的部落。 等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嘴角沾蜜的银蝶返回,细长的肢爪在沙石里刻画:明日,在宝石妙妙屋见。 银蝶迫不及待钻回布袋,呼呼大睡。 “那我们只好过一晚再赴约了,走吧,我们进到这里面,找个住的地方。” 部落里的每一处巢穴也都是由雾蒙蒙的黑灰晶体打造而成,看起来非常不起眼。在这之中,一间由七彩宝石打造的硕大菱体巢穴非常显眼,上面用很多种虫族语言写着文字。 “外来虫住的地方”,熊蜂找到认识的字读出来。 “哈,真直白,这名字起的”,薄翅螳螂挠挠左肢爪,先前与黑匣子虫族们以一对三时不小心撕裂开,伤口愈合痒痒得很。 解红沙也笑,同时刮了刮薄翅螳螂的小伤疤,让它舒服些,果然薄翅螳螂贴得更近让阿姆给它挠。 天牛拿出很多金币,“这个地方一定很贵,还好我们有钱。”大战结束后的一个清晨,它就在自家巢的门口拿到了三大箱金子,是囚笼订单的尾金,甚至多付了三分之一,说是当时不想卷入是非才跑得快,多的金子是赔礼。 靠得菱体巢穴更近,才发现它旁边还有一个对外营业的巢穴,不大,灰扑扑的,上面也是一堆招牌,认得出来的是”豪奢虫屋,至尊享受。” 解红沙径直带着小虫进了宝石打造的虫巢,出门在外,不能亏待自己。 宝石虫巢里没有接待者,一进去就是一排的坑位,一张台子上很多工具,还有很多的黑灰晶体废料。 一只长得很辣眼睛的虫族正埋头在案台上做些什么,机器启动的声音,然后四处迸溅的晶体黑灰。 解红沙她们在大厅里走了几个来回,找到了使用白蛾虫母部落周边通用语的虫巢使用说明,大意是“本虫巢免费,同行者用晶体雕刻作品投放进操作台前的管道,审核通过后可以去到上面的空间居住,审核不通过出门左拐”。 出门左拐,也就是那间灰扑扑,活像一百年没虫住的豪奢虫屋。 解红沙她们来到操作台前,上面工具非常多,天牛眼睛亮了亮。 解红沙拿起一个整块晶体,材质很硬,刚把晶体放到案桌上,旁边传来嘭的一声,辣眼睛虫族在空中飞。 “警告警告,务必不要投放垃圾进入管道。” 大拳头缩回了管道,片刻后,一个雕刻品飞了出来,雕的是一堆山石,其实还是很不错的,有棱有角。 本来还想要试试的熊蜂缩了缩脑袋,“打得这么疼啊,要不,我们直接到隔壁住吧,毕竟,我都刻不出那么逼真的山石。” 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解红沙同意,只是住一晚,将就将就也可以。 毕竟,那拳头看起来打得还挺疼。 出门左拐,在豪奢虫屋办理入住,分到了很大一个房间,但是真的又阴森又破,床榻缺了很大一个角也没虫修,短暂休憩后,因为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解红沙她们决定出来逛逛。 刚到虫族聚集的集市外围,就看见身旁雌虫与半虫母们拉爪子往前冲,“快点,宝石商人来了,这次它带了一车能够提升虫母气味的飞飞果,赶紧赶紧,去晚了就没有了。” 解红沙脚步顿了顿,不是说偶然得到的吗?不是说自己用不着的吗? 果然是商人,果然是能赚大钱、车队贴金皮的商人。 不过想到此时此刻正放在豪奢虫屋房间内的果子,算了,毕竟自己也没花钱,免费的。 第110章 游行打架与荧蓝色花生 集市上有非常多的游行,虫族们肢爪里捏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宝石,有的沉默着,只固执地把璀璨的宝石送至两旁道路上每只虫族的眼前,有的大声介绍着,宝石的原料来自哪一棵高树,经过了多长时间的打磨,里面还夹杂了一些自己追求半虫母的私虫小故事,等回过神来,解红沙她们已经跟这穿插的虫虫爱情故事走了好长一段路。 带头的就是某只清俊挺拔的螳螂。 注意到解红沙瞧它,薄翅螳螂面颊微红,“只是,只是在学讲故事的技巧”,它转过了脸。 “它很会吊人胃口”,熊蜂环抱着小红小绿植株,嗦着解红沙给买的宝石形状的蜂蜜糖点脑袋,“阿郎确实该学学。” 再之后,游行里出现了宝石王座,一只虫族坐在其上,羽翅与肢爪上贴着各类夸张宝石,长虫,兽类,鸟族与蛙类。 明显与先前的虫族们存在极大差异。 就像是散户与大家的比对。 一个个树立的招牌里,解红沙看见了熟悉的字样,宝石妙妙屋。 一只脖子上挂着超多宝石项链的竹节虫,在与一只戴着宝石王冠的步甲虫扯触角。 所以,今日不接待她们的原因是,要参加游行?要打架? 看完游行小尾巴,解红沙她们返回豪奢虫屋,虫屋里已经聚集了相当多的虫族,都是外来客,风尘仆仆,挂着看过宝石游行的新奇喜悦。 “真是没白来,开眼了,宝石王国真是名不虚传,最好的宝石都在这里了。” “这算什么啊,据说后面出现的那些大家,每一家的收藏都令虫惊叹,有机会可以看看就好了,怪咱们不是宝石商人,不然除了大家收藏,还可以去宝石流水线看看,或者去宝石废料区,在那捡点边角料也好。” “知道你为什么成为不了宝石商人吗?” “嗯?” “因为假想成宝石商人,你也只敢想去捡边角料。” “呃,那我问你,换你你不想捡?” “想,因为我不是宝石商人。不过我也不想成为宝石商人,拿错货,早上富豪晚上乞丐。” …… 在前台拿了些洋芋坨坨与炙烤肉,解红沙她们回到自己的房间。 看着大开的窗户,飘飞的树叶片,不难发现,她们被盗了。 天牛拍了拍左臂金属肢爪,“贵重物品,交换物、金子和碎钻都在这里,没有损失。” 解红沙掀开桌上衣物,宝石商人赠予的飞飞果完好无损。 四处检查一番,结论是只丢失了熊蜂随身携带小毛毯一张,熊蜂很生气,解红沙安慰它过段时间给它织一张更大的毛毯作为补偿,可以定制图案。 “那我要太阳花和熊蜂图案。” “嗯,我试试。” 夜晚,天牛守夜,月色倾泻里,讲完一个小故事起身喝水的解红沙看见了地面上荧蓝色的光,捡拾起来,是一块小小的宝石,小到白日里几乎不能发现它的存在。 但不是边角料,它有着清晰的纹路,是一枚小小花生。 或许是洒扫虫族的,或许,是偷盗者的。 “最好是偷盗者的,叫它也知道丢失物品的难过”,熊蜂抿着嘴,它与那张毛毯,与它度过很多个夜的毛毯,已经有了感情的,“小偷,真讨厌。” 熊蜂招爪爪,“阿姆,快上来,继续讲唐奇的故事,被宰丞家大小姐教训过,然后呢?” 解红沙把荧蓝色花生搁置到桌面,回到床榻上,在月色与天牛守护下,讲着遥远人类星际里褚石星球第一代神武大将军的传奇。 “被骂醒后,他就开始勤学苦练……。” 第111章 交换货物 啊!清晨在薄翅螳螂与熊蜂的尖叫里拉开帘幕。 熊蜂咬着薄翅螳螂上肢爪,说做梦吃到大块咕叽兽肉。 因为,昨晚的炙烤肉不好吃。而所有带的肉干在路程过半就早吃光光,没有肉零食,它馋。 薄翅螳螂揍熊蜂,把它耳朵揪了一个回旋,又追着熊蜂相同部位拽毛,房间里到处飞着熊蜂黄黑相间的茸毛。 解红沙给薄翅螳螂擦伤药,给熊蜂吹耳朵,总之鸡飞狗跳,只有天牛最省心,它把早餐都端上来了,还是洋芋坨坨和炙烤肉。 思归垮了脸。 退宿时,解红沙特意打听了有无洒扫虫族丢失了物品,老板虫摇头,房间是它亲自打扫,没有物品遗失过。 那么,可以确定,荧蓝花生是偷窃者留下的了。 “关于被偷盗,我很抱歉,我们虫屋的经济能力您也看见了,并不能够雇佣虫族提供保护,也不能修缮加固所有进出口,毕竟树叶床被蚕旅客啃掉,羽毛窗帘被卸下做窝,我们都没能力复原。” “有补偿吗?比如再次入住打八折这种优惠?”薄翅螳螂倚在柜台边问。 “没有,我们只能诚恳地向您说三声抱歉。” “好吧,你说吧”,熊蜂站到老板虫面前。 “抱歉,抱歉”。 “还差一声。” “这个词已经从我口里出来三遍了”,老板虫不耐烦,哪有虫较真要三个抱歉的,“退宿了就赶紧离开,别影响我们做生意。” 解红沙按下薄翅螳螂要上抬的大刀前肢,摇头。 “谁来这儿住谁是倒霉蛋!”熊蜂受一肚子气,被偷,吃的不好,床榻缺角,老板讲话讨厌,一切都糟糕透了。 今日,她们拿到交换物立刻就返程,也不等宝石商人车队,今天就离开这个宝石王国。 见鬼的部落,周边没有繁茂的植物,就连地衣都少见,到处都是光秃秃的,只有晶体长成的高树。 不然,在草地上看星星入眠,或者树洞里用毛毯搭个临时巢,都要比在这里舒服。 去往宝石妙妙屋的途中,解红沙一直提着用蛛丝系着的荧蓝花生,非常显眼。 她觉得,如果这个东西对偷盗者重要的话,它一定会来找,一定看得见她手里拿的。 但是一路上,都没有视线跟上来。 走到宝石妙妙屋门口,已经开业了。 掀开内帘,一下子,解红沙对这个部落是宝石王国的认知更加深刻了。 只见,铺天盖地的宝石,雕刻成植物或动物的形状,粗犷或精致,密密麻麻陈列成一个世界。 竹节虫就像一名国王,安坐在它创造的世界里。 这个世界里的一切由它喜欢的构成,精心挑选的每一颗符合它审美的宝石,打磨塑造它们成为理想的模样,依靠它们生活,与外部世界产生勾连。 这是它的安全屋,是它的宝石王国。 “白蛾虫母部落遭受入侵,还以为你们不来了”,竹节虫放下肢爪间旋转擦拭的红宝石,从身后展览架里抽出一个长盒按在肢爪下,“货拿来吧。” “你得先交货,我们的才能给你”,解红沙捧着木盒。 “看来左相大人叮嘱你了”,竹节虫笑,它拿着长盒轻轻放到解红沙手心。双方的盒子都是特制的,除了左相和它自己,不会有旁的虫可以打开,所以内容物是绝对不可能被替换的。 “毕竟,如果我先拿到草药的话,很可能就舍不得把货物交到你手里了。”竹节虫把侧袋里那只熟睡中的银蝶捏碎,点点银光四散,交易完成。 现在,能打得开长盒的只有左相大人,就连它自己也不行,“第一次接收到用宝石做溶液瓶订单,左相大人果然家底丰厚,不过,你们在做什么,浓度很强的腐蚀液?” “这个,就与店家您没什么关系了。”解红沙与小虫们转身离开。 “等等,你手里的那个小东西”,竹节虫的眼神看着极为轻蔑,“假货还是不要从我店里拎出去的好,影响声誉。” 解红沙将荧蓝花生揣进兜。 走出店门,前脚进后脚出,不过转瞬间的功夫,外面已是沙土漫天。 这样的大风,扑面带来狼蛛虫母入侵的记忆。 彻底消失的帝王蝶,找不见的小红小绿,还有学习地、育虫所被吞噬的小虫,更多的断肢残血,鲜血淋漓。 她们走不出这场大风,至少目前是。 她们转身进宝石妙妙屋,但竹节虫摇了摇头,“这场风沙至少要持续一日夜,我们这里任何一处私人虫巢都不接纳外来虫,这是血泪的教训,有很多主家是在沉睡里,被贪婪的外来虫杀死的。唯一接纳外来虫的就只有一处旅馆。” “或者,如果你们足够有钱的话,直接买一处空宅。” 一人三虫站在豪奢虫屋门前,熊蜂扭捏着肢爪,“我去办理入住吧,我脸皮厚,稍后薄翅螳螂可以带着阿姆从窗户飞进去。” “不,我们到隔壁”,在老板虫“还不是回来住”的眼神里,解红沙停了步。 外来虫住的地方,大厅里有很多尝试投递作品的虫族,有虫族鼻青脸肿,“真要命,想住个免费旅馆这么难吗?” “这个鬼天气,这个烂地方,如果不是因为有宝石,谁会来,呜呜,好疼啊,乳牙崩掉了,让让让,我再试试。” “本来今天就能走,现在走不掉了。如果实在无法入住,干脆在这里打地铺,反正大厅里也宽敞。” 几乎是话音刚落,大厅里又涌进一大批没钱入住豪奢虫屋的滞留虫族。 最后,挤得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空气也愈发稀薄浑浊。解红沙被三只小虫包围着护在中心。 虫族们都在排着队,往管道里投放着创作品,大厅里连续响起“警告警告,禁止垃圾投放”,然后就是硕大的拳头,大厅空中都是被打飞的虫族。 警告警告,这个声音在大厅里就没断过,尖锐刺耳,天牛捂住了解红沙的耳朵。 直到突然有一声,“恭喜,您具有未来成为宝石打磨师的潜力,祝您入住愉快,请收好您的创作品”,管道吐出了一个灰晶制品。 大厅里的虫族视线全部聚焦到了成功的虫族身上,一只猪鼻虫,在等待着拳头袭击的猪鼻虫。 空中落下了树叶片,它满脸诧异与惊喜,踏了上去。 其它虫族见状也跳上树叶片,但是下一刻就僵直地落了下来,嘴角颤抖抽搐,“十万伏特。” 空气里爆发出了烤虫子的香气。 “真香啊”,熊蜂抽动鼻子,它骨架大,消耗快,又好动,吃的早餐都消化得差不多了,打地铺没关系,饿肚子,很难受。 薄翅螳螂转头看了看,这么多的虫族,风沙持续,一直没有食物的话,虫子吃虫子也是极为可能。 “那只猪鼻虫的创作品,我可以复刻”,天牛说。 解红沙看向天牛。 第112章 拳头与恭喜 解红沙她们开始排队等待创作,在此期间,也有虫族投递进与猪鼻虫创作品相类似的制作,但都被创飞了。 排了很长很长的队,解红沙她们终于坐上了操作台。 天牛把所有的工具按从小到大排列整齐,灰晶原材料也按照软硬程度排序,闭眼回想了猪鼻虫创作品在空中抛飞旋转显示的每处细节和角度,开始了模仿。 等待的时间,解红沙、熊蜂与薄翅螳螂分别开始了各自的拙劣创作。 排了这么久的队,被前前后后的虫族挤来挤去,工具不摸一摸,原材料不消耗一点,怎么对得起自己。 天牛投放进复制品时,解红沙、熊蜂和薄翅螳螂忐忑地等待着。 “恭喜,您具有未来成为宝石打磨师的潜力,祝您入住愉快,请收好您的创作品!” 一片警告声里,终于再次响起了一声恭喜,所有视线再次汇聚,汇聚到大厅里一只气味浅淡几乎令虫无视的半虫母,还有一只小肥虫,一只使用金属肢爪的天牛,还有立在旁边的薄翅螳螂,罕见的花色。 接虫的树叶片落下来,熊蜂却望着管道,“我也想试试”,它一向热爱艺术创作,总是有天真烂漫的联想,它想知道会不会得到管道的认可。 它转向螳螂,“我与你讲哦,我们可是相亲相爱的同巢虫,你可不能因为早上的事,眼睁睁看着拳头把我打飞,你得拉我一把。” 薄翅螳螂抱爪,“就凭你百里取狼蛛心脏的速度,哪里需要我出手。” “但是这些拳头就像长了眼一样,躲到哪里都要挨一拳,我不想挨揍。” “知道了,快投”,薄翅螳螂把解红沙拉开了一点距离。 “恭喜,您具有未来成为宝石打磨师的潜力,祝您入住愉快,请收好您的创作品!” 熊蜂大眼睛亮起来,“阿姆,阿姆,看见了吗?我超棒诶”,它真的好开心,为一个不知道原理的管道的认可。 “机器坏掉了吗?连响两次,可能吗?”大厅里的虫族们窃窃私语。 解红沙立刻投进了自己雕刻的什么都不是 好久,管道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糟了,真的证明管道故障了,她本意是想要拳头伸出证明管道正常。 “恭喜,您具有未来成为超级宝石打磨师的潜力,将为您升级至顶楼。您的创作品我们将永久收藏,祝您入住愉快!” ???? 薄翅螳螂将自己的小作,大刀扔了进去。 “警告警告,禁止垃圾投放。” 其它虫族接连投进创作品,全部都是禁止垃圾投放和难以避开的大拳头。全厅的虫族向解红沙投来热忱惊异的目光。 管道是正常的。 解红沙低头看自己的手,难道觉醒了什么了不起的天赋?这不是一双学编织毛毯学到打结,学射弓箭初时找不准方向的手吗?难道我的潜能是在宝石制作上吗? “阿姆好厉害!”熊蜂高兴得全身毛毛炸起来。 愣怔的解红沙与三只小虫踏上树叶片,仍然有些虫族不死心地也想要爬上去,结果是大厅里又响起了馥郁的烤虫子香。 还有虫族在那念叨,“多烤点,再多烤点,再多点”。没有食物,闻香充饥也挺好。 第113章 监控器与步甲虫 由四根丝线吊着的树叶片进入到了一个狭窄的空间,似乎是管道内部,一点一点缓慢上行。 乳白色的管道里镶嵌着多种颜色形状的宝石,在黑暗里散发着莹莹的光,看见其中一个荧蓝色花生时,解红沙下意识摸自己的口袋。 不见了,那枚荧蓝色花生消失了。 仔细回想,似乎抛掷创作品前她摸了下兜,不会是那时把荧蓝花生一起带走了吧? 如果是这样,那就对了。 超级宝石打磨师指的应该是荧蓝花生的创作者。 解红沙松了口气,果然,我还是我,没有天赋异禀。 解红沙把猜测告诉小虫们,天牛觉得确实有这种可能性。 随着上升,荧蓝花生出现得愈加频繁,看样子它就只是一个寻常的宝石装饰物,难怪偷窃者遗失了也不在意。 越往上,光照愈发强烈,渐渐地,顶楼的样貌呈现在解红沙和她的小虫们眼前。 松软的毛绒地毯遍布房间每一角落,桌子上摆放着丰盛多彩的食物,干净整洁美好,仿若天堂。 思归冲到餐桌前,天牛捏厚软的床榻,薄翅螳螂看向墙壁上挂着的一副肖像画,“这个有点丑,有碍观瞻,得反过来。” 解红沙瞧过去,似乎是见过的虫族,与竹节虫打架的步甲虫?只是王冠略有差异,比那日见到的,宝石更多更繁复。 这栋楼是它的产业? 薄翅螳螂把肖像画取下来,又反过来挂上去。 天牛嗅了嗅鼻子,“这里呆过的虫族不算多,气息种类少且淡,看来真的极少有虫族享受到超级宝石打磨师的顶楼待遇。” 解红沙走至窗前,网纱叶片外,是整个宝石王国的全貌,每个虫巢闪烁点点微光,一个个灰晶建筑在圆润月色下反射银色光线,很美。 低头,百米之下,旁侧就是闪烁着霓虹光线的“豪奢虫屋,至尊享受”的招牌,真是讽刺,两座相邻矗立的建筑。 舒适的环境,丰盛的食物,沿途大方展示的宝石管道。 只是具有宝石打磨师的潜质就可以免费享受这些吗?是这个宝石部落对有潜质的外来虫的优待? 一丝怪异的感觉浮上解红沙心头,她按住思归向肉腿伸过去的肢爪,与此同时,天牛也拽住了熊蜂尾部的毛。 它不动声色地走过来,用肢爪在胸前画了一个图案。 解红沙瞳孔微缩,是监控器,是赛场监控器的图案。 天牛状似不经意地走到先前上来的管道位置,只见树叶片已经消失,只剩下深深的、长长的、闪烁宝石微光的管道,不知道是否是错觉,那些宝石上似乎探出了尖刺。 她们被瓮中捉鳖了。 “真累,我们到床榻上先休息吧”,天牛伸懒腰,“休息好再进食也不迟,阿姆,先来个睡前小故事吧。” 一人三虫坐上松软床榻,解红沙一边讲故事,一边看天牛在毯子上画,它在标记发现监控器的位置。 这太奇怪了,怎么会在这个地方也有监控器,这是什么烂大街的东西吗?为什么白蛾虫母部落就一个都没有,难不成因为那里是乡下? 在解红沙越来越大的故事声里,天牛标示出了七个点位,熊蜂肢爪抚过其中连着的三个,毯子上的褶皱平了。 “行动。” 同一时间,天牛闪电线抽中一个点位,薄翅螳螂肢爪劈砍掉两个点位,解红沙拉弓射掉一个点位,同样的时间里,速度的熊蜂已经捏爆了三个。 一人三虫往窗户奔去,在靠近前一刻,窗户上升起电流线。 下一扇,同样如此。 再下一扇,还是一样。 就在这时,地面开裂裸露出巨大的管道,解红沙跌坠了下去,熊蜂急忙追上缓冲坠势,薄翅螳螂和天牛也紧随其后,再想上升,顶部已被完全封闭。 毫无办法,只能继续下坠。 憋闷的风从管道下方吹来,沿途的宝石上像是覆盖了层膜,薄翅螳螂刮了一点,“是虫族的血。” 解红沙和小虫们很快坠下来,坠进了一个牢笼里。 牢笼的正前方坐着戴着王冠的步甲虫,它从餐桌上切下一片腿肉,“本来,你们此时此刻应该在上面享用与我一样的美食,偏偏那么敏锐,要早早地来下地狱”,它细细地咀嚼,一脸陶醉,“真香。” “今天是个好日子,我得到了一个超级宝石打磨师和两个有潜质的宝石打磨师。” “而你,亲爱的螳螂先生,你真的很没有品味!”它的脸上满是愤怒,“你居然敢,你居然敢……”,它指着薄翅螳螂,“我一定要让你拼一万幅那个画像,有一点差错就剁掉你的肢爪!” 解红沙挡到薄翅螳螂身前,直面步甲虫。 步甲虫大笑,张开双肢爪,“大师,欢迎来到我的宝石工厂,让我们携手,开创今后更美好辉煌的宝石事业!” 第114章 设计、流水线与假宝石 步甲虫骑在仆虫背上,拖拽着整个囚笼在宝石流水线间转。 它拿着长宝石戳天牛,“怎么发现监控器的,为什么要先破坏它们?直接跳窗不是更快?” 天牛掀起眼皮,“以前见过,留存监控器,就是把我们的逃跑方向留给了你,四个方位,总能混淆你的追捕。” “哈哈,想得挺多,不过,就算窗户没及时封闭,你们也逃不掉,顶楼更外圈还有一层电流网,一旦经过,直接飞灰湮灭,你们该庆幸,没能逃出去。” “如果想要从来时的管道回去,那就更糟糕了,宝石上不断生长的尖刺会把你们扎在管道里,一直风干,风成碎末。” “哈哈,是不是非常天才的设计”,步甲虫吸溜一口花蜜,“可惜,不是我的设计”,它一脚爪蹬在旁侧仆虫身上,“喂,检修师还没来,我等着看大师作品已经等得够久了。就这个设计不好,留存的大师作品输送到保险柜,得检修师开。那个烂东西,它就是想用这个来持续向我勒索!” 仆虫颤颤巍巍摇头,“我去输送点接接它吧”,再留在老板面前,要被踹废了,检修师来的慢,关我什么事啊。临走前,它向解红沙她们投去了一个同情的眼神。 它的老板,步甲虫,可是宝石部落里的一霸。 前些星年,突然夺了隔壁老板的这栋楼,内部大改造,表面上免费给有潜质的外来虫住宿,实际上压着这些外来虫在宝石工厂给它免费做工。 贪图免费奢华住宿的外来虫,多么好的下手对象,在本地没有熟识,消失了没虫在意,又因为穷,老家的虫几乎不会来找,最好拿捏捕捉,没有后顾之忧。 当然,步甲虫也不是来者不拒,它只要有潜质的。隔壁老板虫很可怜的,打又打不过步甲虫,财富资本更是比不过,最后只硬气地在旁边开了个破烂旅馆,招牌还用的原先的“豪奢虫屋,至尊享受”。 这栋楼,本来是属于老板虫的。 不过,它在这鸣不平做什么,它也不过是在步甲虫手下讨碗饭吃,它才不要既没有能力帮助,又同情心泛滥,这样伤害的只有自己。 仆虫立刻装出凶恶的表情。 囚笼在一车一车的宝石前走过,步甲虫骄傲而自豪地介绍着,“这些都是宝石原料,稍后运到流水线上,由打磨师加工。” “我先带着你们熟悉熟悉流程,再过几星日,就该你们上流水线了,到那个时候,必须每天给我出产100个宝石产品,如果达不到标准,我就从你们的脚爪剁起,直到可以稳定出产的那天。” “不过,你们运气很好,同行的有一个没潜质,这种情况下,我一般是先从没潜质的剁起,直到你们做得到为止。” “如果超过标准呢?”解红沙开口。 “那当然是,没有奖励”,步甲虫摊开肢爪,“理所应当,你们吃我的喝我的,为我生产优质超量产品不是应该的吗?这是有道德虫的感恩做法。” 囚笼渐渐驶到流水线区,一只只残缺的虫族,低垂的头颅,一刻不停的肢爪,看得解红沙难过至极。 一根长长的鞭子甩在一只雌虫身上,“快点,吃白饭的垃圾”。 步甲虫骄傲地指着那个挥舞长鞭的独眼虫族,“它是手速最标准的一只虫族,我提拔它做了管理,要它看管着手速慢的虫族,你们以后可能会常常与它接触。” 解红沙望向那只独眼虫族,恶心感从心底翻涌向喉头。 在管道里下落时,她们还害怕底下是怎样的深渊,落到囚笼里,解红沙与三只小虫都定了心,尤其是薄翅螳螂附到她的耳边,“阿姆,最强的护卫虫还比不上黑匣子里最弱的一只”。 解红沙点了点头,她也捉住了几处防守漏洞,天牛也示意开得了囚笼。 那么当下最好的方式就是静观其变,把整个环境摸索清楚,找到通往外界的出路。 解红沙、熊蜂、薄翅螳螂与天牛坐在囚笼里,看着眼前的独眼虫族一次次挥鞭,一只虫族倒下,它缺了根脚爪,第二只虫族倒下,它缺了一只腿爪,第三只虫族…… 现在,是虫族的夜晚,而它们,还在灯火通明里接受着鞭打。 “这次,我想多管闲事”,解红沙捏紧弓。 “嗯”,薄翅螳螂、天牛与熊蜂呼应。 本次出行的任务是交换物品,现在长盒藏在天牛的左臂肢爪,金块与碎钻藏在天牛右臂肢爪,只是小红小绿植株、飞飞果和一些简单换洗衣物放置在顶楼。 熊蜂的肚子叫起来,步甲虫踢了一下囚笼,“喂,小肥虫,你肚子叫得太大声了。” “那我也没有办法,肚子饿”,熊蜂转向另一边,背对着步甲虫。它却让仆虫拿过来一根肉腿,“监控里看到了,你最先想拿这个,我也喜欢最先吃这个,小虫,你在巢里最受宠吧,径直拿肉腿的行为那么自然,先前肯定很多肉腿都让你吃了。” “这点也与我一样,我也是自己虫巢里最受宠的那只。” 熊蜂才不与它客气,径直接过肉腿,它刚瞧过了,步甲虫也吃,这肉没毒。它分了点给解红沙、薄翅螳螂和天牛,最后才是自己。 步甲虫摇摇头,“你这点不像我,食物稀缺时,我也要先自己吃。” 熊蜂对着它呲牙,“谢谢你的食物。” 步甲虫哈哈大笑,这时仆虫跑了来,“检修师托虫来说得晚几星日来,王族部落那边上次比赛很多设备损坏丢失”,步甲虫的笑容立刻就收敛了,它把仆虫狠狠踹飞到半空,怒气冲冲地走了。 坐在囚笼里,对着几大条流水线的残缺虫族,解红沙口中的肉几乎咽不下去,但是还得吃,得维持体力,随时战斗。 注意到残缺虫族往灰色晶体注射颜料时,解红沙意识到,这几条生产线制作的是假宝石。 第115章 重制、地笼与小虫子 又过了一段时间,步甲虫折返,它怒气冲冲地从流水线上拽下一只虫族,指着解红沙,“你出来,我现在就要你重新再做一次被认定为具有超级打磨师潜质的创作品。” “你的弓就不要随意拿出来秀了,否则”,步甲虫逐个点薄翅螳螂、熊蜂和天牛,“我立刻就把它们全部弄死。” 层层护卫虫围拢上前,将囚笼包裹得密不透风,仅留下一个狭窄出口。 解红沙没出来,她站在囚笼里,身旁是薄翅螳螂的呼吸,“作品是会融合创作者当时当地的情感的,在大厅制作时,我心里混杂着未知、期待与对拳头的恐惧,同时向往着可以居住到美好舒适的场所,当时情境下创作的器物,不会再有完全一模一样的第二件。” “这一点,我相信身为宝石制造商的你,比我还要更清楚吧?” 步甲虫眼睛大亮,“果然,果然你是大师!终于,在罗罗逃掉之后,我又得到了一位真正的大师!哈哈。” 步甲虫招来仆虫,“待会儿,你把它们弄到最血腥残酷的流水线近旁,这几日不要给它们水与食物,加快驯服进程,我要它们尽快为我工作。” “你怎么就知道我们不能直接为你所用呢?也许我们不抗拒在这里成为宝石打磨师,只要有舒适的环境,丰盛的食物,我们也许并不抗拒。”解红沙的声音里充满着诱惑。 步甲虫贴近囚笼,面目狰狞,“那当然是被欺骗过了啊,你以为上一个大师罗罗是怎么逃掉的,我掏心掏肺对它,它跑了,还带着我一块肉”,步甲虫露出左上肢的一块伤疤,“你知不知道我内里的神经被切断,这辈子我再也做不出完美的宝石了”。 “这辈子我再也做不出完美的宝石了!” “我不管你是真心假意,我都要把你们驯服到再也不敢反抗,就像它一样”,步甲虫指向执鞭的独眼虫族。 步甲虫踢着仆虫离开。 这下真的糟糕了,那个肉腿成了最后的晚餐,得在体力进一步消耗前从这里出去了。 只是,囚笼里出去容易,囚笼之外宝石工厂里的布局是怎样的,又从哪一处通往自由? 解红沙坐了下来,与小虫们一起观察四周的情境。 漫长又难捱的时间之后,护卫虫把残缺虫族们从流水线上驱赶下来,仔细搜查它们身上是否藏有宝石碎片,将它们驱赶着塞进了地笼里,紧接着,扔进一些干硬的粗粮,又合上了地笼的门。 食物的量,是远远不能够填饱底下虫族的肚腹的,只能确保它们饿不死,仅仅如此而已。 甚至可以想象,如果里面有一些个别强大的,未必不会杀死瘦弱虫族,为了自己能吃得更饱一点。 灯灭掉了,漆黑里只有流水线上的假宝石一颗颗散发着微弱的莹莹的光。 天牛摸上囚笼的门锁,地面上传来了拖拽的声音,咯吱咯吱,令人毛骨悚然,难不成又是什么新的折磨? 就看见一个黑影拖着大袋子极慢地前进,似乎是一只小虫子。 小虫子与大袋子距离地笼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它被一只大肢爪勾了起来,是独眼虫族,独眼虫族从它的袋子里拿出了点东西。 小虫子拖着袋子里剩下的钻进了地笼。 地笼下很安静,就只有东西被摩挲被传递的声音,没有交谈,没有任何话语声。 又过了一段时间,小虫子爬了出来,又在黑暗里消失了。 之后不久,灯光又亮了起来,护卫虫们一批又一批地涌进来,驱赶着残缺虫族们从地笼里出来,又坐上了流水线,又是周而复始的不停打磨假宝石,被尖锐的鞭子抽打,期间,解红沙看得分明,有一只虫族速度慢得明显不可能做完一百颗,但最后上交时它是正正好一百颗的。 步甲虫又在工厂里巡视了几遍,只是相比于之前,当下的它是极其狂怒的,它接过独眼虫族的鞭子向着残缺虫族与仆虫们挥舞,皮肉绽开,血肉迸溅。 “老板虫,啊,杀千刀的老板虫,我一定一定要弄死它。” “去死,老板虫,去死,老板虫,啊,烂虫,烂虫。” ……整个空间里充斥着它的咒骂声。 后来,它的情绪渐渐平息,“不能杀,不能杀,会被戳脊梁骨的,已经夺了它的产业,不能赶尽杀绝,我是一只包容的、伟大的、高尚的虫族,啊,我是一只包容的、伟大的、高尚的虫族……。” 它甚至没眼看囚笼里的解红沙和小虫们。 看着步甲虫狂风般卷过给残缺虫族们留下深而重的伤口,解红沙比对后发现,独眼虫族给残缺虫族留下的伤口简直巧妙,看着带动残缺虫族从座位滚落到地面,实际上,留下的伤口大多是皮外伤。 它们,解红沙的视线从独眼虫族转向残缺虫族,又在一箱箱合格量的宝石上扫过,它们是团结的。 也许,可以问问它们这处偌大血汗工厂的情况,它们在这里待得久,未必不知道些什么,还有漆黑里爬进来的小虫,那又是什么。 熊蜂的肚子叽里咕噜叫起来,极其响亮,它蜷缩起来,“对不起,阿姆”,它骨架大,消耗很快。 “不用道歉,该认错的是让我们挨饿的虫”,解红沙安抚地顺着熊蜂的脖颈,“再多了解一点情况,我们就离开,阿姆带你去吃蜂蜜山肉肉海。” 熊蜂口水流了出来,如果按照它的性格,刚被捕捉起来,它就一定会剧烈挣扎赶紧逃脱出去,可是阿姆会观察很多,会想很多,她好像总是在思考,很多时候她都没意识留在她身边的它们实力有多强大。 可是,熊蜂把脑袋枕在膝盖上看着解红沙,它好喜欢阿姆护着它们的模样,好美丽,好强大。 阿姆说,出去后要带它去吃蜂蜜山肉肉海。 真幸福,我是一只幸福的小虫。 又是一片漆黑,小虫又拖了一袋子爬过,解红沙刚要出声,小虫爬了过来,它看起来很小,与部落里育虫所里那些比起来也大不了多少,“不要出声”,小虫递进来了一些干粮,“想逃出去吗?” 解红沙迟疑地点点头,熊蜂、天牛和薄翅螳螂都向这只还没有它们上肢爪大的小虫看过去。 第116章 你们想要成为宝石打磨师吗? “你们别害怕”,小虫从递食物的入口伸进爪子,解红沙握了上去,小小软软的,满是伤疤,“也别自杀,千万别做过激的行为,我们会尽力救你们的。” 它伸进爪子来,是为了安慰她们,解红沙的心一下子酸软,“谢谢你,我们不会的,你,你要怎么救我们?你是不是知道出去的路?” 小虫子点点头,“这里是旅馆下面,走步甲虫、仆虫们的道路我们是出不去的,沿途全是重重守卫,我有一条小道,以前很窄,但已经被我拓宽了很多,那是一条通风管道。” “我们明日要引发暴动的,你们在囚笼里很安全,安静待着,我们会救你们出来,千万千万不要做过激的行为,好吗?”它轻声哀求,看起来很悲伤。 也许它看见过很多死在囚笼里的虫。 解红沙点点头。 “你在冒险,不怕我们检举揭发吗?”天牛突然出声。 “留在这里,等着你们的是什么样的未来,想必已经看到了。” 小虫指着薄翅螳螂,“从你开始,你会一点儿不剩”,小虫指向天牛、熊蜂、解红沙,“再到你们,一个都逃不掉,不是剁了肢爪或者完成任务就能活下去的,步甲虫在制造大量的假宝石,它不会放过任何一只知晓它秘密的虫族。” 小虫子又拖着一大袋往地笼那边过去,独眼虫族又将它勾起来,从袋子里拿出一些,再之后,地笼里又是一阵的悉悉索索。 很快,灯光又亮了起来,地笼门打开的一瞬间,开门的护卫虫便被暴击,眼窝里扎着宝石碎片,鲜血淋漓,大批量的残缺虫族从地笼下方涌了出来,与护卫虫们混战在一起,另有一小批残缺虫族跟随在跳动的小虫身后朝着工厂一个隐蔽的角落跑去。 独眼虫族抽动着鞭子与护卫虫们打在一处。 两只或三只,或四五只残缺虫族相互补充着围攻着一只护卫虫。 到处都是战斗与厮杀,护卫虫倒下,残缺虫族倒下,到处都是劈砍过来的肢爪或宝石碎片,正如小虫所说,此时此刻躲在囚笼里最安全。 “开门吧,天牛”,薄翅螳螂活动关节,“吃了别人的干粮,总得做点事,何况那只小虫可是知道出去的道路的。” 薄翅螳螂大刀前肢架起,挡住劈砍向小虫的护卫虫。 小虫扭头,眼睛放大,“你们怎么出来的”,在它身后,毛茸茸的熊蜂像风一般在护卫虫之间穿行,折断一根又一根肢爪,天牛的闪电线挥得比独眼虫族的鞭子还要远还要重,就连它昨日安慰的解红沙,用空弓射出来的箭,一箭可射穿三只护卫虫。 她们,根本不需要它们救,她们很强。 原计划里要大面积牺牲的残缺虫族,因为解红沙和小虫们的加入,极多地存活下来,看守的护卫虫无一例外横卧在地面上。 此时此刻,顶楼,在检修师协助下拿出“解红沙大师”创作品的步甲虫,看着眼前坑洼的灰色晶体,以及粘附在其上的荧蓝花生,恼怒地大声嘶吼,“骗子!骗子!骗子!……,我要宰了她!” 往常,残缺虫族们刚上工的时间它是不会去视察的,可现在它已经等不及了,它要立刻就把那个“大师”毁灭掉。 因为得到“大师”很兴奋,它之前甚至大发善心把猪鼻虫放走,这可真是愚蠢至极、愚蠢至极的行为。 “走,我们现在就下去。” 通风管道里爬满了残缺虫族,可是因为各种各样的残缺,大家并不灵活,甚至爬得很慢,小虫一直在最前面催促着,“快点,得再快点,快点”。 还有十几只残缺虫族排在最下面等待着,解红沙她们没有进,她们守在最后,牢牢盯着工厂入口方位。 好在,直到天牛缩进通风管道,入口方位也没有步甲虫或者护卫虫的身影。 一进入到通风管道,解红沙就感觉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全起来了,太臭了,难以形容的恶臭,管道很狭窄,上面还不时有液体坠落。 等看清是上方虫族残缺处跌落的脓血,解红沙的心一下子尖锐地疼起来。这些虫族,为了竞争虫母自相残杀也好,或者在部落交战里为各自部落奋战而亡也好,她都不会觉得像现在这么悲伤,它们是被剥夺了自由,被束缚着,不由自己的意志呆在一个地方,甚至在被那个地方蚕食吞噬。 留守在反叛军阵营里的姐姐,现下是不是也相似的处境。 那只步甲虫,真该死啊。 后来,她们从管道里钻了出来,是一处窄巷,所有的残缺虫族都等在洞口,等最后一只出来。 天牛将管道口盖子合拢。 小虫指着一个方向,“那边出去就是宝石游行的大道,你们赶紧逃吧。” 看着一地劳累又极致兴奋的残缺虫族,解红沙蹲下来,“你们呢?什么打算?” “我们也要赶紧逃,分散逃到这个部落的各个角落,向更远的地方逃,步甲虫的势力很大,说不定还会捉住我们,接下来我们就要各奔东西,各自保重了,逃得了是命,逃不了也是命。” “我存在的意义也完成了”,小虫拉上解红沙的手,“我是被生出来寻找生路的,只是现在只剩下了我,这些虫族们用节省的口粮养育了我,我去偷东西给它们补充体力,我把它们带出来,我的职责已经完成了。” 偷东西?熊蜂耳朵竖起来。 解红沙看着一地脏臭破烂的残缺虫族,刚经历过战斗,又爬了那么紧窄的管道,那管道紧得把思归的皮都蹭了一块,分散开逃又能逃到哪里去,没有钱,一身残缺,走也走不远吧。 解红沙眼皮耷拉下来,“你们想要成为宝石打磨师吗?” 小虫与残缺虫族们瞬间满目的绝望,经过战斗,它们深知,即使联合在一起也无力抵抗眼前的一只半虫母和三只虫族,能够反攻护卫虫,是它们经年累月寻找出的破绽,与长期积蓄的口粮、宝石碎片综合的结果。 甚至,如果没有她们,现在它们还在底下与护卫虫们殊死搏斗。 它们是落进另一个地狱了吗? 第117章 合作愉快 看着残缺虫族们慌乱地四处逃窜,解红沙赶紧拉住其中一只,它挣扎地仿佛要把自己被拽住的那支肢爪立刻甩脱掉,“我的意思是,我们,应聘到各宝石大家吧,用它们的力量暂时庇护我们,同时积蓄足够多的钱财,踏上回家的旅程。” 解红沙与熊蜂最先去到宝石妙妙屋,竹节虫摇头,“留宿外来虫都不可能,怎么会雇佣外来虫,要我相信它们有上好的手艺,这就更不现实了,最好的宝石打磨师只可能是宝石部落本土虫,从小耳濡目染,经历过成千上万次训练,有着家族的传承,这种状态下,才会有高超的技艺。” 连问几家,全部都是类似的回答,坚定地相信着外来虫不如本地虫,甚至都不愿意给予演示作品的机会。 接连被拒绝,离去前解红沙问了一句,“步甲虫出产的宝石如何?” 商家肢爪间宝石轻敲桌面,“虽然不想承认,但它那里出产的在宝石部落称得上数一数二,而且风格多变,是宝石部落代表性的产品。” “我知道了,谢谢。” 进到附近的窄巷,看着残缺虫族与小虫期待的神情,解红沙摇了摇头,“我们开一间属于我们自己的宝石妙妙屋吧。” 几乎是用全部金子付掉一处门面首付的同时,解红沙她们看见了第一只面熟的仆虫,它在虫群里与她们遥遥相望,又仿佛没有看见,径直地走掉了。 再之后,并没有仆虫来到这片区域搜查。 解红沙关上门扉,将残缺虫族们安顿下来,又用碎钻兑换了大量食物与草药,因为付不起更多的钱币,薄翅螳螂和天牛帮忙处理着伤口。 这处门面好像成为了这群残缺虫族们的安全屋,在满屋的肉香与草药香里,它们合上了沉重的眼皮,也有一些由始至终睁着眼,看着窗外透露进来的阳光,肢爪在光线里左划一次右划一次。 “为什么不睡觉?我们守着,很安全”,解红沙蹲下来。 “怕这是一场梦”,雌虫的面上无悲无喜,“如果是梦,我想在梦里呆得更久一点。” 并不是所有残缺虫族都跟了来,在窄巷处,有一部分残缺虫族决定自行离开,它们已经无法再相信别的虫,它们要依靠自己寻找活路,解红沙没有强求,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与小虫们能否护得住这群残缺虫族。 看着雌虫在阳光里渐渐沉入梦乡,解红沙把一直忙碌的熊蜂捉过来,给它在擦破的皮上摸膏药,小虫在旁边说对不起,“我是按照体型最大的虫族拓宽的,那时还没有你们。” 熊蜂有点小不高兴,这只小虫在暗示它最胖,心机虫,你直接讲我是小肥虫我都不在乎,你这样讲我就反感了。 “幸亏你只是虚胖,毛毛看起来很肥很丰盛,但其实架子还很修长,到底出来了,只是辛苦你擦破皮。” 小虫,你很真诚,熊蜂眼睛眯起来,没错,我就是有一点点的虚胖,都是毛毛蓬松的缘故,还有骨架子的原因,和肉肉没多大关系。 “你之前说偷东西给它们补充体力,有没有到豪奢虫屋偷过?” 小虫僵硬了一下,有些扭捏,“经常去那偷,那里的老板虫撞见过我很多次,只有它不驱赶我,你们怎么会知道?” 解红沙擦药的手顿住,不会这么凑巧吧,“你近期偷了一个毛毯?上面有着奇异的花的图案?” 小虫眼睛睁大,“是,是”,它看起来像是要哭了,“偷的是你们的吗?因为在那间屋子里我没有搜到任何财物,只有两盆快要干死的植株,还有看着就倒胃口的毛毛果,一些破衣服,就那个毛毯看着精致些,我已经把它卖掉换成干粮了,对,对不起。” “你们明明是我们的大恩人,可我却在先前偷了你们东西,对不起,对不起……”。 熊蜂想起自己当时讲过的“让小偷也体会一下丢失物品的难受”,在那个血腥工厂,它每天都在丢失吧,丢失掉自己认识的虫族的肢爪,丢失掉熟悉的叔叔姨姨,好难受,好窒息,“没关系,阿姆已经答应重新编织一条更漂亮的给我,你别掉眼泪。” 解红沙把小虫的眼泪擦干,“别哭,没事的。不过我们当时在房间里捡到了荧蓝花生,只是后来又丢入了步甲虫那里的管道。” “可能是管道内掉落的不小心沾到我身上的,放在管道里的作品,都是以前大师们的制作,只是它们现在都不在了”,小虫越哭越凶。 解红沙有点哄不住,薄翅螳螂的肢爪架上小虫的脖颈,“再哭,脑袋削掉。” 哭声立即止住了。 在血腥工厂里长大不是没有后遗症的,软的不行,得硬着来,解红沙捂脑袋。 留下熊蜂与天牛照顾残缺虫族,解红沙与薄翅螳螂出发,要去解决掉步甲虫,如果可能的话,得把留在顶楼的物品取回,不知道有没有被处理掉。 熊蜂一直在讲对不起小红小绿,明明是要带它们出来看世界,可是宝石游行时忘记带,逃命时也没想起它们来,还对解红沙说实在找不到就算了,反正土坑里还有很多小红小绿。 解红沙与薄翅螳螂等在旅馆四周必经之路,步甲虫一直没有出现,只有时不时闪现的仆虫。 寻到步甲虫的店面,又埋伏了一段时间,还是没有动静,解红沙与薄翅螳螂隐秘地往里面行进。 内里隐隐的有声音传来,“我们合作这么多次,你这次居然敢拿这么多假货来诓骗我,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是把我当傻子耍,嗯?” 虫族撞击到地面的声音,很沉很重。 “谁?”一声暴喝。 数只鳞甲向着解红沙飞来,解红沙迅速拉弓,空气柱抵住鳞甲,相撞掉落。 “是你们?”黑匣子虫族一脸疑惑,高声大喊,“是熟虫,别误伤。” 进到里间,宝石商人端坐在上位,肢爪里捏着冒着热气的茶,脚爪下是步甲虫的脸。 难怪步甲虫没有亲自外出搜捕,原来是被其它的事牵绊住了,它已经被打得没有虫形了。 “见笑了,被你们看见我被诓骗的场面,这可真叫我更难受了”,宝石商人的脚爪陷进步甲虫眼眶里,示意黑匣子虫族把步甲虫拎起来,“下午,带着它去游街,每过一个街口,把它的皮给我扒下来一层,我看看以后谁还敢与我做生意时玩猫腻。” “是”,黑匣子虫族带着步甲虫离开。 宝石商人喝进一口茶,“那么,你们出现在这里,是为什么?” “来杀步甲虫”,薄翅螳螂说。 “来与您谈生意”,解红沙同时说。 “哦?与我做生意?”宝石商人放下茶杯,“在这我可只做宝石生意。” “我们要做的就是宝石生意”,解红沙说得干脆。 薄翅螳螂则拽住步甲虫,逼问了顶楼物品的存放。 带着宝石商人到新门面看过,宝石商人挠了挠头,“这种生意我可从没做过,我来买宝石原料,你们做加工,最后我再买走,若是你们做得品质不佳怎么办”,宝石商人看着一屋子的残缺虫族,倒也不是它偏见,只是它千里迢迢来宝石部落,为的就是宝石部落独一无二的工艺与品质。 “您之前一直在与步甲虫合作是吧?您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们一定可以生产和步甲虫相差无几的宝石,您可以先试验,赌对了,您这次能赚到的差价绝对是以前的两倍不止。” 宝石商人思考片刻,“这样,我进一块宝石原料,你们现场做加工,合适我就下订单。” 等残缺虫族把加工好的宝石送到宝石商人眼前,它捏起在阳光下反复照耀,“工艺确实与步甲虫那边的相差无几,甚至还要更好上一些,仿佛能从这块宝石上读出喜悦与希望,这是有灵魂的宝石。” 当然,被压迫着做与充满希望地做,就算是同一块原料,也会导致截然不同的结果,这一点在她幼时便无数次知晓,父皇攥着她的手压着她不让她玩写的字,与高兴时自己挥毫,即使只是同一个字,也是千差万别,每一笔触都在倾诉着不一样的情感。 同样地,在这阳光之下,刻下的每一刀,又怎么会与阴暗里的一样。外形的相似掩盖不了灵魂的差异。 “我们下订单吧,我要十万颗,有颜色、形状和造型的指定需求,原料与工具我提供,虫,你提供,合作完成后,我支付加工费,市场价的一半,合作愉快,解红沙。” “合作愉快,宝石商人。” 第118章 宝石虫族与蜂蜜山肉肉海 解红沙在门头上挂上“私虫定制”的匾额,接一切原料定制。 竹节虫带着宝石公会的虫找过宝石商人,“求您饶过步甲虫一次,它只是一时被贪婪迷了眼,已经扒了它十层皮,再扒下去它就没命了,您大容大量,留它小命一次。” 宝石商人哼了一声,“这批宝石我是要售卖进王族部落的,若是没检查出来,被它们先发现,只怕掉脑袋是我,它该死。” 看着竹节虫离去的身影,解红沙想,它们到底知不知道步甲虫在做的事?每日生活在一起,真的一点端倪也没发现过?还是说知道,也瞧不上步甲虫的行为和假宝石,但也置之不理,毕竟是一群不相干的外来虫? 宝石商人知道了这群残缺虫族的来历,它深深地叹气,转而用肢爪挡住解红沙视线,“哼,就算你这样讲,我也不会再提价的,就是商量好的价钱”,但它买了很多肉类给残缺虫族们加餐,又请了医师过来。 解红沙与熊蜂到高高的晶体树上采集了非常多的灰晶,由着天牛加工打磨,将它们做成了关节灵活、严丝合缝的虫族肢爪。 看着那些晶体肢爪,宝石商人眼睛大亮,它紧紧抓住天牛的肢爪,“原来你是虫才啊,了不起的虫才啊,要与我合作吗?我们可以接肢爪定做,专门做豪虫生意,相信不过多久,我的身家就会超越熊蜂族群,成为真正的虫星最富有的虫族!” 天牛朝瞪大眼睛的熊蜂望了望,摇了摇头。 解红沙叹气,这个宝石商人,不是说在这里只做宝石生意吗?怎么又想着做肢爪定做生意?不过它脑子真好用啊,几乎看见什么不错的都能想到赚钱的路径,这种虫,活该赚大钱吧。 但是,它还是很喜欢思归对它的奉承,从它再次出现的那刻起,思归餐饭里带钻这件事,解红沙已经见怪不怪了。 虚荣大商人。 解红沙告诉残缺虫族们,如果讲得真诚又自然,也对宝石商人讲点好话。 宝石商人每日被奉承得飘飘然。 豪奢虫屋的牌子悄悄挂上了宝石高楼,在夜色里闪烁着绚丽的“豪奢虫屋,至尊享受”的光线,宝石部落每日还是热闹得很,到处都是宝石游行和宝石竞技,只是渐渐地,里面出现了戴有晶体肢爪的虫族举着创作品,肢爪间的宝石精英剔透,切割近乎完美,所有的弧度面一气呵成,是上好的工艺。 很多虫族,本地虫与外地虫,都知道了有一间由外地虫开设的“私虫定制”店铺。因为很多残缺虫族在晶体肢爪上镶嵌了美丽的宝石碎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它们把这些残缺虫族们称为“宝石虫族”。 由于有不少虫族在打听肢爪定制的事情,天牛把虫族周身大小关节全部介绍给宝石虫族们,教给它们最简单的标准化模型,又教给它们该如何进行细节完善。 它们学得非常快,快得令解红沙惊讶。 小虫说,“在那里,如果学得慢,学不会,会被打,会被断掉肢爪,会死,活下来的几乎没有慢的。” 解红沙说,“以后,以后会好的,大家感受到平静与安全,会慢慢停下来,慢慢向前走的。” “嗯,我也相信,会有那么一天。” 十万颗宝石订单的速度也震惊到了宝石商人,它肢爪里的葡萄掉了出来,“我只是让它们尽快,没让它们不休息,我可以稍微等一等的。” “诶,你们别这样,这样显得我很坏,我不是随便杀虫的虫,我只是被步甲虫搞得发毛才去弄它,不会因为订单延期就如何如何的。” “不是的,只是它们还没适应地面安全的作息,它们之前在旅馆下,做得都是这种速率。”如今因为有希望,做得还要更快些,而且它们害怕做慢了大商人会撤单。 宝石商人双爪抓脑袋,“你这样讲,我就更内疚了啊”,宝石商人竖起一根指爪,“最多只能再让一分利。” 解红沙笑了,天牛牙齿露了出来。 有一些虫族拿着均分的加工费立刻离开了,也有一些虫族留了下来,想要赚得更多一点,或者是像小虫一样无处可去。 快要分别时,解红沙做了安排,“私虫定制的门面已经用加工费全部买了下来,以后你们在这里继续经营,攒够了回家的经费可以直接走,门面荒废在这或者转卖掉都可以,但是只要还有一只虫族留在这里经营,这个地方就不能卖。“ “知道了,解红沙老板”,宝石虫族们笑起来。 熊蜂、薄翅螳螂与天牛也在旁边小小声,“知道了,解红沙老板”。 知道解红沙她们来到宝石王国是为到妙妙屋取高抗溶蚀的宝石容纳瓶,有只雌虫说,“我们会好好努力,如果有一天你们还需要这类器物,希望你们的第一选择是我们,而不是旁的虫族。” 解红沙拉了拉它的肢爪,它的爪心里全部都是厚厚的茧。 宝石虫族们把解红沙她们从门面一直送到了宝石部落入口,又送到了山坳处,看着宝石商人车队在天际消失成黑点,它们才踩着阳光返回。 它们说,“天气真好。” “是的,是适合在阳光下打磨宝石的好天气。” “真奇怪,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做宝石居然是一件这么幸福、值得期待的事。” “有很多虫族等着我们做完的订单咧~” 熊蜂抱着小红小绿植株直到看不见那些虫影才停止挥爪子,它扒住宝石商人,“来时你说第九个星日等不到就不必等,为什么?那时以为可能是凶多吉少,没敢多问,可是,你在宝石部落好像很有权势,带着的黑匣子虫族们也非常厉害。” 宝石商人又被夸得有些飘飘然,这只小虫怎么这么会夸虫,总是能夸到不一样的点,夸得虫身心舒泰,宝石商人伸了伸脚爪,“那说明,我一定被新出的宝石创作品迷了眼,一时拔不出来,想再呆一段时间品鉴搜罗。” “但实际上是,这次来看真没什么新奇货,上次来我收购了一批,宝石内里刻着极小极小的罗罗两个字,大概是设计师的名字,真的绝,那种设计,那种雕工,太美了。所以,即使十件真宝石里混了一件假宝石,我也不在意,因为假宝石上附着的艺术价值已经远超了真宝石价值本身的上限。” “只是这次居然用绝大部分假宝石来糊弄我,真是把我气笑了。” 宝石商人把自己面前的浆果推到熊蜂面前,“桌上的东西你吃了遍,就这个还没尝尝味呢,吃吧,这是我最喜欢的浆果,我喜欢和喜欢的小虫分享。” 熊蜂顿了顿,肢爪伸向那盘同类不同色的红绿浆果串。 解红沙拦了下来,“它新涂的伤药与这类浆果冲突,可能会引发过敏。” “是吗?”宝石商人立刻把浆果盘拽回,“那你可得管住自己嘴,一点儿都不能吃。” 宝石商人看解红沙很欣赏,“你很关爱自己的小虫,真不错。” 回程的路上,解红沙践行着自己的承诺,蜂蜜山与肉肉海,每次停车整顿,一定下到集市买各种口味的蜂蜜,最后买得太多,又专门用一辆车拖着,这笔钱,是解红沙做编织毛毯换来的。 看见她做的编法特殊、造型精美的毛毯,宝石商人眼睛亮起来,“你也是一只虫才吗?我可不可以买几张这样的毛毯,看起来很舒适,这个花我从来没见过,但它开得热烈又漂亮。” 解红沙报了很高的价格,宝石商人欣然同意,“对于喜欢的事物,我一向是不吝于大额花费的,我的快乐比金子重要得多。” 每到有兽类出没的地方,解红沙她们也总会下去打猎,肉肉超级多,每天不重样,宝石商人又买了些她们的烤肉,它看向天牛,烤肉超级无敌好吃,还会做虫族肢爪,虫才!眼馋!它看向解红沙,会谈判,还会编织漂亮柔软的毛毯,虫才!眼馋!转向熊蜂,长得可爱,还很会讲好听话,听得自己舒服又快乐,也是虫才!眼馋! 最后转向薄翅螳螂,不是很了解,但是黑匣子虫族们讲它超厉害,勉强是虫才! 怎么办,它想把这一个小小虫巢整个端回自己的领地,宝石商人狠狠撕了一大口肉。 第119章 喧嚣与热闹 距离白蛾虫母部落越来越近,压抑的难过感从心底翻涌出来,很多虫族消失了,熟识的,擦肩而过的,未曾谋面的。 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更新更大的虫巢建立起来,可是里面居住的虫族已经换了一批。 不知道那只干瘪小天牛是否还活着,它的第二枚金币还没来拿呢,解红沙的手攥紧又无力松开。 不要去想,解红沙,不要去想,时间会模糊掉痛苦,岁月会冲刷掉一切。 只是,穿过灌草丛时,解红沙的心还是疼得抽紧。 在虫巢入口与宝石商人告别,宝石商人坐在高高的虫车上,“喂,我已经把地址告诉了你们,下次若是到榕城,来找我,我做东。” 解红沙她们看着车队渐行渐远,告别这段时间认识的新朋友。 尘封的虫巢门再次开启,一张花瓣便签飘了出来,“亲爱的沙沙小姐,听闻您所在部落遭受到入侵,我来探问您的安危,如您归来看见,请托过路的旅虫告知我一声,之后我将来拜访”。是阿柳。 原来,在白蛾虫母部落之外,也有虫族在意她的安危,她似乎在与这个虫星建立更多更密的联系。 不知道这次它是如何进到虫母部落的,明明上次还说进不来。 解红沙眼眶有些潮潮的。 把便签珍藏好,洗过热水澡,解红沙扑上松软的毛毡,接着是熊蜂,再是薄翅螳螂,最后是天牛。 长长的旅途过后,她们需要安全熟悉环境里的身心休憩。 睡啊睡,大家滚到一处,又因为热散开,最后又粘到一起,快乐地入眠。 醒来伸过懒腰,感觉自己又像新生了一样。 天牛独自前往探索地送藏在它金属肢爪里的交换物,熊蜂把宝石商人给的碎钻、宝石虫族给的假宝石装饰到虫巢的墙壁,整个虫巢一下子变得华贵,薄翅螳螂指指天花板,“可以粘到那儿成为星空顶。” 解红沙看过去,不是说追私虫爱情故事为的是讲故事技巧,怎么里面的浪漫桥段倒是记得清楚。 熊蜂也盯了过去,薄翅螳螂扭过了脑袋,“不想粘就算了。” “粘不了”,熊蜂捏起宝石商人给的碎钻,“这个纯度很高,晚上有点月光洒进来,都能反射得我们睡不着。” “哦,好吧”,薄翅螳螂继续清扫着地面,当看见一只黑蜘蛛爬在桌脚,它避着解红沙将它一脚踩掉,扫进垃圾堆里。 狼蛛已灭,蜘蛛虫潮已退,但有些以白蛾虫母部落虫族身躯为营养皿的蜘蛛虫卵还在,在各种不为人知的角落,翻天覆地检查也不免有遗漏,只能看见一只灭一只。 天牛回来时又提了一大袋金子,是这次任务的补偿,“这次配置的最新溶液腐蚀性极强,所有材料全进入容纳瓶时,瓶身出现了裂纹,左相大人几乎是立刻乘坐尖刺蜂上飞实验效果,但似乎没能成功,左相大人面色极其不好。” 称不上是个坏消息,因为这样类似的失败在探索地,每日有几十上百次。 解红沙拨着袋里的金子,叫住要往厨房间去的天牛,“别忙,我们去吃顿好的。” 到了集市,解红沙挑选了极多种类的食材,天牛背上一筐,薄翅螳螂和她自己各一筐,思归捧着蜂蜜罐罐走在一侧。 她们,要去阿柳家做客。 没有选择步行,翅膀张开用着最快速度行进,可以说,逃命时用的大抵也就是这个速度。 抵达阿柳告知的地址,它住在苔藓的下方,周围全部都是大大小小的坚果车,坚果车上甚至还有解红沙的名字,它讲过的,它一整个家族都从事运输载虫行业。 有三只大小不一的虫崽衔着尾巴在苔藓里玩,它们逐一钻出脑袋,“沙沙姨姨?沙沙姨姨!” 明明从未见过,它们却对她如此热忱,解红沙点头,揽抱跳下来的它们。 它们拉着解红沙到屋内,最小的跑去把阿柳喊回家,阿柳进来时绕着解红沙转了两三圈,“沙沙小姐很健康。” “嗯”,解红沙笑的轻松,“阿柳,我们是来蹭你手艺的,你瞧,我们带了食材。” “好说好说”,阿柳兴奋起来,“这么多种类食材,今天我一定给大家好好露一手。” 解红沙她们给阿柳打下手,只是后来听闻解红沙过来,阿柳族人挨个来看,瞧瞧阿柳的救命恩人,虽然它们有画像,但还是想亲眼见一见。 看见解红沙在洗菜,阿柳差点没被骂炸掉,它可委屈,“我拒绝过的”,阿柳的叔伯让它闭嘴,把解红沙她们推到厅室,拿很多珍贵的零食出来招待。 渐渐的,吃饭的虫,从阿柳一家和解红沙她们,变成了阿柳一大家和解红沙她们,从各家汇拢来的食材也堆积得越来越多。 阿柳的厨艺,在这一片都是公认的。 菜一盘盘上桌,色香味俱全,大家热热闹闹地聊着天,只有阿柳累得很,只是它却累得很开心,沙沙小姐,它的救命恩虫,生活得很健康,现在情绪也不错。 当时,两只来自白蛾虫母部落的虫,盯着它车上的解红沙字样,核实虫像,知道彼此有共同认识的半虫母解红沙,“狼蛛入侵时,解红沙大人救了很多只虫,她带着三只小虫给很多深陷绝望战斗的虫族带去了喘息机会与希望。” “狼蛛入侵?沙沙小姐还安好吗?”阿柳急得声音都变得尖利。 两只虫同步摇头,“身体没受伤,但那段时间每次看见她都是魂不守舍的模样,大抵是在战斗中失去重要的虫族了。” 听到这个消息,阿柳还是想要到白蛾虫母部落亲自确认解红沙的安危,毕竟当初若不是她,自己已经成了鸟族的餐前点心,自己能活着,能呼吸新鲜的空气,能看见每日的盛景,能与爱的虫崽们生活在一起,全仰仗解红沙给予的第二次生命。 也许对她而言是举手之劳,是一箭之恩,但对它而言不是,是重新被赋予的一次生命,是永生永世值得铭记感恩的存在。 熊蜂脑袋都要整个埋进坚果碗里,“好吃好吃。” 解红沙逐一给三只小虫夹菜,给虫崽们夹菜,她喜欢此时此刻的喧嚣与热闹。 第120章 向前走,别回头 吃得肚子浑圆,又与三只虫崽玩过接物游戏,解红沙与小虫们返程,只是鼓囊囊地来,又鼓囊囊地回。 阿柳与它的一大家子给她们几筐现炒熟的坚果,香喷喷,隔着老远都能闻着味儿。 一路上,不止虫族打听哪里有卖,就连路过密林,啮齿鼠也探着脑袋张望。 回到虫巢时,天已是微暗,七彩晚霞旋转在空中。 在坚果香里,解红沙与小虫们继续白日的扫尘,直到第二朵月亮爬上树尖,虫巢的灯才暗下来,渐渐地,静谧里响起薄翅螳螂磕磕绊绊的打擂台故事。 熊蜂大声抱怨,“怎么又是这么短,上次不是在宝石王国学讲故事技巧了吗,又像水库放水一样,呼啦啦一下子大鱼全放完,就不能一条一条的吗?” “你得讲自己感觉快要落败,马上就要落败,但是抓住了对方的漏洞,反败为胜,这才是故事啊!到你这儿,左一大刀肢爪,右一大刀肢爪,好嘛,对方倒下了。” “可事实是,我就是左一肢爪,右一肢爪,对方就倒下了。” “阿姆!我好想打它啊!” “好啦好啦,不打架,阿郎已经有进步了,至少这次描述了对手的不同样貌不是吗?我们得再给阿郎一些训练成长的机会,哪,思归讲一个小故事吧,给阿郎示范一下。” “哼哼,那就由我来示范,我要讲我们外出学习植株的趣事……”。 休息的第二天,天牛开始处理这段时间积压的肢爪定制,其中的大部分是在狼蛛之战里丢失肢爪,各种材料的都接,纯金的,耐腐蚀金属的,木制的,天牛比对着接口处细致雕刻。 薄翅螳螂又被脑虫安排到附近的部落往返接送物品,解红沙则陪着思归到学习地。 一大早,思归就收到了学习地已复学一段时间的通知,自打校车司机一走,它整只虫就耷拉下来,“我不想去,我会难过的,好多小虫子消失不见了。” 解红沙攥上思归毛茸茸的肢爪,“我陪你去,别怕”。 不去学习地在白蛾虫母部落是不被允许的,之前,思归能够几次与她们外出,都是得到虫师的特别允许,以定期测验全科满分为条件。 宝石王国之行,熊蜂没能达到出行条件,但虫师还是放手让它跟着解红沙出来了。因为陪着思归翻过无数具虫躯找小红小绿,但在那过程中翻过一具又一具它熟悉小伙伴身躯的虫师知道,这只感情充沛的小虫需要时间与新的事物消弭痛苦。 解红沙领着思归去到学习地,原本一塌糊涂的学习地已经修整干净整洁,喜欢抛接的藤蔓在爆炸里粉碎,门口又种上了抛接藤蔓的幼株,高树上封了几间课室,又开了几间新课室。 看到熊蜂进到学习地,好多小虫围拢来,“大哥,大哥……”。 “大哥你回来了?” 解红沙把坚果袋塞进熊蜂肢爪里,“去吧,思归,向前走,别回头。” “嗯。” 熊蜂进入到小虫堆里,把喷香的坚果一把把塞进围拢过来的小虫爪子里,八只目孤零零地站在虫堆边缘。 解红沙知道,它的同桌,它想要共度余生的同桌,在那场战役里没了。 极度的痛苦里,八只目在萌发期的第九只眼睛重又合了上。 它向熊蜂伸出了肢爪,熊蜂在它肢爪间也放了一把坚果,它往嘴里塞,“真硬,牙齿崩掉了你赔我”,两只虫笑了,一堆虫笑了。 解红沙放下心来,转身去到白蛾虫母巢穴下方找同事虫,她得做积压的部落任务。白蛾虫母巢穴建得比先前大上一倍,但款式没变。 同事虫在巢穴下方搬卵鞘,都是白蛾虫母新产的,温热的卵,“自打那一战后,虫母的卵越生越多,而且高级虫族占比高,只怕这一批孵出来后,我们部落的战力要上一个台阶。” 它直起身来,面颊上是三条爪痕,“都让你不要来了,我们会帮做的,怎么又跑过来”,它对着解红沙挤眼睛,“解红沙大人。” “别笑话我”,解红沙弯腰搬卵,确实是不同以往的卵重,卵壳也硬,看来重新注入虫母血真的改善了白蛾虫母病弱的体质。 同事虫絮絮叨叨讲大虫巢重建间发生的事,最后它神神秘秘凑过来,“最后挖狼蛛虫母心的是你的小虫吧,听说挖心前还用蜂针贯穿了它的面颊,真爽。” 解红沙没讲那是因为她被孔雀蛛打了脸,熊蜂没法报复已经湮灭的孔雀蛛,只好扎它虫母的脸。 挖心,大概是为小红小绿,还有学习地的小虫们吧。 大家爱它,它也爱大家。 “虫母法则就是这样,部落虫母号召的话,所有的虫族身不由己,但有些半虫母会介意被虫母精神控制过的小虫,你没为此给那只小胖虫冷脸看吧?它挺可爱的,哭起来怕是叫人心疼。” 解红沙放卵到竹筐里的动作顿了顿,什么叫被虫母精神控制?什么叫被部落虫母号召身不由己? 后面她知道,她也看见了那天部落的虫族们动作一致向白蛾虫母处聚拢,像失却了神智与黑蜘蛛们混战在一起,但是她和小虫们由始自终都是自主清醒的。 思归去杀狼蛛,是它自己想杀,不是她要它杀,更不是白蛾虫母的精神控制。 “你那天也被控制了吗?”解红沙把卵轻轻放进竹筐内。 “嗯,可长一段时间一点记忆没有,苏醒时就是狼蛛被挖心、黑蜘蛛逃窜的场面。这还是第一次,切实感知到部落陷入极端危机时,部落虫母自发启动号召技能。我还算运气好,在虫潮上流,不少虫族是在虫潮里被自己虫踩踏没了的”,最后一句,同事虫讲得很小声。 “算了算了,不讲这些了,活着就好”,同事虫直起身来自己大力拍了拍爪子,好像要把刚刚的那些话打散掉,在它拍的第四五声里,它底下竹筐里的卵壳裂了,一只黑乎乎的爪子爬出来,“嗯?破壳这么快?我瞧瞧,什么品种,呜呼,黑带二尾舟蛾,真漂亮。” 第121章 钥匙与猜测 解红沙帮着同事虫把陆续破壳的幼虫搬上运输车,同事虫一直很疑惑,“今天,怎么一下子有这么多提前破壳,奇怪,真奇怪。” 一直忙碌到日暮时分,一只银蝶翩跹飞落到解红沙肩头,解红沙意识到,大概左相大人在找她。 跟着银蝶,一路到左相大人府邸,从长廊穿过时,途径空荡的水晶棺,解红沙心痛到窒息,强忍着不再去看,指甲掐进血肉里一直往前进。 就像对思归讲过的,往前走,别回头。 迈入厅室,银蝶碎裂,但左相不在,解红沙站在原地等待。 穿堂的风从身上拂过,她一直知道左相宅邸空荡冷寂,但此时此刻仍觉得清冷至极。 一根熟悉的羽毛呼啸嗡鸣直冲出来,解红沙抬头撞上羽毛后左相震惊、难以置信、错愕的脸。 那羽毛直冲解红沙而来,越来越近,速度越来越快,从解红沙的脖颈处穿过,带飞了解红沙耳边垂落的一缕短发。 解红沙追着羽毛,看见了从入口正踏步进来的白蛾虫母,羽毛在绕着它盘旋,落到了它张开的掌心。 左相身上带着沐浴后温热的潮气,它站在解红沙身侧,视线高高地,“刚刚,我居然以为你身体里流淌着原始虫母的血液,让羽毛如此欢欣雀跃”,它的肢爪扶上额头,“最近过于伤神了,居然会有这样可笑的猜测。” 在白蛾虫母的注视下,左相交代解红沙次日去b8房间时的一些注意事项,给了解红沙一把钥匙,就让解红沙回去。 解红沙拿着钥匙刚出左相宅邸不久,身后就传来了白蛾虫母的声音,“等等。” 解红沙停了下来,“您有什么吩咐吗?” 白蛾虫母走得更近了点,“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狼蛛入侵那日,看见我与狼蛛的同时,你有奇怪的感觉吗?比如,血液沸腾?” 解红沙想到那日的同频共振感,白日同事虫所讲的虫母控制,以及刚刚直冲她飞过来的那根羽毛,“没有。” 白蛾虫母看她的眼神冷凝下来,片刻它又荡漾起温柔的笑,“没有啊,这是件好事不是吗?毕竟只有流有原始虫母基因的虫母才会相互感知,而当虫母,总有许多不可推卸的责任的,比如永远要被虫族阻止离开,永远要被束缚”。 “比如我,就羡慕着身为半虫母的你的自由自在。” 它说的似乎意有所指,解红沙内心狂跳,面色镇定,“我也很珍惜自己的身份。” 白蛾虫母的肢爪贴上的解红沙面颊,“你说过的,你对左相不感兴趣,现在还是一样吗?” “嗯,它是左相大人,是银蝶,是探索地的创始者,我与它的交集只有探索地。” “很好”,白蛾虫母笑得很好看,“那么,以后也不要跨越界限,骨汤这种东西我也可以送,你就专心地去完成各种任务,早日实现自己的梦想,嗯?” 虽然不知道白蛾虫母是如何知道骨汤的事,但根本不想要去解释,解红沙点头,“嗯,以后我会与左相大人保持距离,您放心,当初是您容纳我进入到这个部落,这份恩情我会一直铭记。” “我最喜欢感恩的虫了”,白蛾虫母笑得更灿烂了些。 解红沙继续往自己的虫巢走,中途回了一次头,白蛾虫母正依偎在一只圆黄掌舟蛾怀内,身边还有几只伫立的高大虫族。 它似乎把左相大人当作了囊中之物。 只怕它要失望了,在左相兄长苏醒前,左相怕是没有一点这方面的心思。 也就是说,白蛾虫母的这番警告完全多此一举。 情况好像在变糟,现在的种种迹象似乎都在指明她是一只虫母,有着原始虫母血液的虫母,但是能够意识到这点的貌似只有白蛾虫母、羽毛,或者还有一直要她亲生卵的春生? 解红沙看向自己拿着钥匙的掌心,当时血液能够熔断蛛丝,是不是也因为其中含有原始虫母基因片段? 熊蜂,薄翅螳螂与天牛,知道这个事吗? 谜团一片混乱,那支不知名药剂到底是什么?她现在半虫母气味越降越低到底是好是坏? 但可以预见,成为虫族真正的虫母是最糟糕的情况,极其稀少的虫母,被无数只强大虫族追逐的虫母,想要离开这个虫星,怎么可能? 解红沙把钥匙放于桌面,清脆的响引来了内室的熊蜂,“阿姆,您回来啦,我去白蛾虫母巢穴下找过,您不在。” “去左相那里一趟了”,解红沙把熊蜂拉坐下来,热乎乎地贴着她,有些忐忑地,半是试探地,“你觉得我是正常的半虫母吗?” “当然不正常”,思归很严肃,“我的阿姆可是人类变的,这个虫星上独一个,是会捕猎给我吃肉、睡前给我讲故事的超级无敌好的阿姆。” “我的意思是,我有没有可能是一个潜藏的虫母?而且,还不是寻常的虫母?” 思归立马哭了,“我不要,我不要阿姆成为独特的虫母,那样子,会有好多好多厉害的虫族来与我抢您,就算是阿姆现在快没味的状态,每天也还有虫族来送礼物求爱呢,只是都被我扔得远远的,又被阿郎揍过、天牛威胁过才不敢出现在阿姆面前。” “呜呜,阿姆这么问,是不是因为我们做得还不好,您想要成为特殊的虫母甩掉我们换新的小虫,呜呜,是这样的吗?是这样的吗?阿姆,您厌倦我们了吗?”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解红沙赶紧将大个子熊蜂虚抱进怀里,顺着它脊背的毛,她就只是问了一两句,哪里知道某小虫反应这么大。 不过,这也确实印证了,它们隐约知道她并不寻常。 不寻常啊,注射那支药剂从人类莫名变成半虫母开始,她就不是寻常的了,叠加转成虫母,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阿姆只想确定一件事,无论我变成什么样,思归都会保护在我身前吗?” “那当然,我可是阿姆忠诚的守卫者,寸步不离。” “好”。 如此,成为虫母,又有何可惧? 第122章 短腿草与黑金蝉、皇蛾 一株肥美短腿的草直冲而来。 什么奇怪的东西,刚到探索地的解红沙往旁边避让。 “捉住它,别让它跑”,脑虫与神经元如同章鱼触爪层层滚动。 解红沙转身,拉弓,空气柱直堵短腿草前侧。 短腿草丝滑侧身,继续卖命奔跑,空气柱一根根扎,它转换方向分秒不要,总出现在解红沙预料不到的方位。 解红沙拉弓,再拉弓,两弦追击,空气柱爆燃,火花追击。 “不行!不行!它得是活的”,跑出来的脑虫在解红沙身侧大口喘气,心肝脾胃肾都要呕吐出来,神经元们也拖着长长的舌头。 解红沙射出第三弦,击落即将触及短腿草的火种,短腿草跑得更欢快了,一个闪身,在密林里消失了踪影。 “什么玩意?”解红沙放下弓。 脑虫肢爪在自己面颊上沮丧下拉,“会跑的草,本来把它拿出来要放进溶液瓶的,一个没注意,让它跑了出来”,脑虫揪出旁边一只穿得花花绿绿的神经元,“都怪你,那么需要专注的时候,你分神看什么虫片?” “我跟你讲,你找不回它,你就不要再进b5的门!” 脑虫拉着解红沙往探索地内里走,“左相已经交代你要开b8的门,那个房间危险性高,你与我来,我带你见一个分队成员,它进去过b8,你听听它的建议。” 解红沙回头,那只花花绿绿的神经元还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真要它去找吗?没有自保能力,会被吃掉的。” “吃掉就算,反正过一夜,又有新的神经元,谁让它做错事。” 跟随脑虫来到探索地训练场,刚进入场内,四周的视线压迫性袭来,解红沙看过去,各式各样高大虫族,锃亮的盔甲,饱满的肌肉,与尖锐的骨节。 这些虫族,如果狼蛛入侵时在,白蛾虫母部落不至于死伤惨重。 “因为狼蛛事件,许多分队中断任务提前赶回,平时是见不到这么多同时在场的”,脑虫介绍着,把解红沙引到黑金蝉面前,“这是第二分队队长,关于b8,你或许可以向它寻求一些建议。” 随后,脑虫示意解红沙弯腰,解红沙直接蹲下,脑虫附耳过来,指着场内一圈的虫族,“里面有几只,昨儿已经被薄翅螳螂打趴下,火气正盛,若是来挑衅,尽量避开正面冲突。它们不坏,就是争强好胜,虫族都这样。” 解红沙点头,起身,伸出手,“你好,我是解红沙,很高兴能结识你。” 黑金蝉肢爪轻勾,“你好,叫我黑金就好,也很高兴认识你,从脑虫、部落虫口中知晓不少有关你的事迹,你是一只值得尊重的半虫母,很荣幸能在b8这件事上能够帮助到你。” “好了,你们聊,我回去继续忙了,配不了的溶液跳过,继续下一项,时间可不能耽误”,脑虫挥肢爪。 黑金蝉让解红沙坐下,“关于b8,有些信息左相应该告知过你,我要说的,是左相没讲的部分,具—— “喂,你是薄翅螳螂的阿姆?”黑金蝉没能讲完的话被皇蛾打断,黑金蝉脸色瞬间变了。 是来挑衅的吗?解红沙不动声色摸上后背的弓把手。 “你看看我怎么样?”皇蛾转圈圈,打开华丽的翅膀,展示身体上每一处炫目的斑点,“我比那只薄翅螳螂长得俏,扔掉它选择我怎么样,我一定叫你快乐至极”,皇蛾对着解红沙眨眼睛。 它在抛媚眼,解红沙松了弓把手,“谢谢你的自荐,我不需要,而且阿郎很好,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的。” “一辈子吗?”皇蛾怔了一下,“真是鲜少从虫母、半虫母口中听到的词,虽然我也并没有见过几只虫母,它可真幸运,武力高强也就罢了,还有来自半虫母的坚定的爱,我现在,有点嫉妒它了。” 皇蛾耷拉着翅膀离开。 黑金蝉拽住它,“讲点有用的再离开,她要进b8。”黑金蝉下巴指向解红沙。 皇蛾眼睛亮起来,“又要被左相大人坑了吗?那个房间很奇怪的,强的虫进去出来后可能变弱,弱的虫进去出来后可能变强。但你能领到b8房间的钥匙,证明左相大人认可你或者说认可你的分队,从b8出来,以后接收到的任务会很难。” “左相大人不会随便给出钥匙的,薄翅螳螂不简单,看来你也不简单,怎么办,这更令我心动了,真的不考虑一下我吗?我长得很漂亮,武力也不差,还拥有很多爱……”。 黑金蝉把皇蛾推走,坐下来,“我们继续吧,我来讲我经历过的。” “b8房间更像是对自我磨练的场所,意志薄弱的会直接被击碎,意志坚定的可以走出来,变得更强,每只虫在b8的经历完全不同,分队同时进入b8遭遇的也不一样。” “进入到那里,更像是进入到自己的噩梦里,有的虫在噩梦里精神碎裂崩塌,有的虫在噩梦里击碎噩梦,但无论如何,都不会死,这是一场提前训练,虽然危险,但没有死亡。” “脑虫让你来找我,大概是想要你更顺利地通过这关,它很少插足分队内部的事,这次是它越界了,但也一定是你做过些什么,让它觉得值得为你引荐,做这一切。” “有些极端任务里,在珍奇异宝前,有些有特殊虫族在守护,它们可能会麻痹你的身体,或者直接注入毒素让我们陷入幻觉,这时候,b8的训练会保护我们,左相大人出发点是为了我们在任务里更大几率活下来。” “解红沙,你有迈不出来的噩梦吗?” 褚石星球遍地血红,刺目地浮现在解红沙眼前。 “看来,b8对你而言可能真的危险”,看到解红沙的面色,黑金蝉明白了,“你把b8的钥匙退回吧,以后都只做些简单任务,任务无论轻重,都在推进目标,都在为探索地做贡献。” 钥匙深深嵌进解红沙掌心,“之前,脑虫说暗紫石是最难的任务。” “那是它任务册里最难的,那些都是已知的物质采集,当已知材料不能达成目的,就需要我们去到未知环境里寻找未知事物,如果我没猜错,找暗紫石时你还有地图指引,等到后面,第一份地图要由你绘制。” “我知道了,我考虑考虑,谢谢你。” 解红沙拿着钥匙走出探索地,花花绿绿的神经元在小鹿嘴巴里已经被咀嚼得只剩下肢。 第123章 b8与小鹿 “嗨”。 小鹿没搭理她,掉头直接跑了。 看来不是认识的小鹿。 解红沙在密林里行走,风在粗壮的树间流动,枯黄的叶片时不时坠落,看着似乎没有任何生物,但解红沙知道,树里,叶片下,土壤中,到处都是万千小世界,每种生物都在自己的生命轨迹上,都在过着自己的生活。 遥遥地望向天际黑洞,自打知晓防护网是第一等阻碍,对黑洞的观测频率直接下跌,本以为是一架星空舰的距离,实际上却遥不可及。 如果终我一生都不能攻破防护网呢,这算不算得上是噩梦? 如果攻破防护网在回程的星空舰被流星击中,这算不算得上是噩梦? 如果顺利抵达褚石星球再找不见姐姐,这算不算得上是噩梦呢? 与这些比起来,曾经历过的又如何称得上是噩梦? 解红沙转身,重回探索地,穿堂的风从长廊深处吹来,扬起解红沙新生的绒发,与简朴的衣角。 咔哒,b8的门开了。 进入b8只有一件事要做,穿过这个屋子,到最里面,用同样的一把钥匙,打开最里间的门。 无尽的黑暗深渊直坠而来。 然后解红沙站到了褚石星球皇宫门口,只是,这巍峨的宫殿是树叶片与茧丝搭建的。走近熟悉的秋千,她的亲亲阿姐正顶着两根触角招呼她一起荡秋千啊。 所有熟悉的人物与场景陆续出场,只是有着蝴蝶翅膀,或者护甲下是一支肢爪。 解红沙扶额。 不知过了何时,一只顶着她殿前侍卫脸的虫族焦急地喊,“不好了,反叛虫进部落了。” “哦”。 解红沙坐到城墙头,来一只虫族杀一只,来两只杀两只,越杀越快,到处都是虫族飞上天的粉末。 殿前侍卫虫气喘吁吁,“不要再杀了,制造的速度赶不上湮灭的速度,你怎么回事,这不是你心底最恐惧再见到的画面吗?” “没有代入感”,解红沙懒洋洋地搭弓,懒洋洋地射击,懒洋洋地去瞅殿前侍卫虫,“你造假的水平还不够。” “怎么不够了!”殿前侍卫虫尖利地叫,“非常完美!非常完美!非常完美!” “嗯,非常完美”,解红沙看着殿前侍卫虫身后翘起的两根长尾巴。 杀累了,解红沙站起来,穿过整个宫墙构建的长廊,走到尽头,插进钥匙,打开宫门,出来了。 最后回首,长触角的阿姐还在让她赶紧走,离开这里。 “好的,阿姐”。 解红沙把门关上。 脑虫蹦跳过来,“怎么样,怎么样,情绪崩溃了吗?” “有点”,解红沙笑,“短腿草找到了吗?” 脑虫摇头。 “那我帮忙吧,正好调节转换情绪。” “真的吗?那可就太好了”,脑虫仔细看解红沙,好像没有极端的崩塌感,不像当时的自己,在b8里摘望不到边际的猪笼草,枯燥乏味,重复再重复,这对一只以思维活跃为标志的脑虫而言是多么绝望而可怕的场景。 出来后,脑子里还是一片待摘的猪笼草,缓了很多天才能正常工作。 解红沙拿上脑虫给予的捕草神器,以探索地为圆心,在四周地毯式搜索,后来,送货回来的薄翅螳螂加入其中,肢爪里还勾着一只陶杯。 解红沙看着上面的图案忍俊不禁,分明是五朵太阳花和一只胖乎乎的小熊蜂,与编织毛毯上的一模一样,想也知道是谁做的,“真是,连陶器生意也没放过。” “嗯,保留证据,下次遇见宝石商人,叫它付版权费”,薄翅螳螂藏进兜里,爬进石头缝里找那株短腿草。 再之后,下学的熊蜂也找了过来,它一个口哨唤来了超级多的鹿,它让解红沙描述,自己在地面上画图,然后指给鹿群看。鹿一只一只过来看短腿草,然后四散开来。 不久,在地面翻找的解红沙、薄翅螳螂与熊蜂听见鹿鸣,几人走过去,只见一只鹿对着另一只鹿使劲叫,被叫的那只鹿悠哉悠哉地咀嚼着,分明就是吃掉神经元的那只鹿。 嘴巴咀嚼间隙,还能看见短腿草隐约露出的小粗腿。 完蛋了,短腿草被吃掉了。 熊蜂到高树上找给鹿群的浆果酬劳,一只鹿喂一大串,毕竟大家都辛苦了,没想到,那只厚脸皮的鹿也排在队伍里,等着来吃浆果。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给它吃啊,密林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场所,身为鹿,吃神经元乃至短腿草都是它的自由。 “它可真是厚脸皮啊,它至少已经排进这队伍里三次了,其它鹿领完一串就走了的”,薄翅螳螂往下扔浆果串,熊蜂接住,递到鹿嘴边。 “嗯,脸皮挺厚”。 无功折返,解红沙把短腿草的事告知脑虫,脑虫抓狂,“没办法了,得重新发布任务,让分队去找了。” “要不,这任务就我们接吧,总归最近没有什么要紧事”,解红沙顿了顿,“你这有可以祛疤的草药吗?” 脑虫点头,“有。但是你真要接这个任务吗?报酬很低,可能还不够你和三只小虫吃一顿的,毕竟你家小肥虫真挺能吃的,那次去找果福,一路就没见它嘴巴停过。” “没事,密林三层外周是吧?休整一日,明天我便去找。”解红沙接过脑虫递过来的紫色草泥。 趁着天将黑未黑,解红沙把紫色草泥交到了同事虫肢爪里,“一日抹三次,连续四个星日,疤痕就会完全退却。” 同事虫愣愣地看着爪心的紫色草泥,“解红沙,有没有虫告诉过你,你很温柔。” 次日凌晨,睡梦里的解红沙被开门声惊醒,睁眼,熊蜂、薄翅螳螂和天牛一只都不在。 走到门口,三轮圆月之下,一只高傲的鹿嘴里叼着活蹦乱跳的短腿草,看见解红沙,卷曲的尾巴甩了甩。 ? 解红沙去拿短腿草,厚脸皮鹿赶紧狂奔,熊蜂带飞解红沙,薄翅螳螂与天牛紧跟其后。 然后,她们就站在了白日取浆果的高树下。 解红沙望了望高树枝头坠着的浆果,又看了看在晃悠短腿草的厚脸皮鹿。 这是暗示浆果换短腿草? 熊蜂飞上去摘,浆果串递到厚脸皮鹿嘴边,短腿草交到了解红沙手里。 看着手里不断挣扎的短腿草,解红沙困惑,这么轻而易举就拿到了?明日也不必再往密林内三层去探寻了? 第二日短腿草就交到了脑虫肢爪里,“你们这个效率,令我震惊。” 解红沙没解释,拿着赏金回了。 接着又是深夜,差不多的时间点,门响了,同样一只高傲的鹿,一株活蹦乱跳的短腿草,看见解红沙就往密林狂奔,同样地,熊蜂摘浆果与它换了短腿草。 次日,解红沙又用短腿草换了一袋赏金。 第124章 赏金与偷笑 第三日,熟悉的敲门声,解红沙看着满桌的浆果,想着应该够了。 门打开,一只鹿,两只鹿,三只鹿……,一整个鹿群都在,每只鹿嘴巴里含着一株短腿草,有肥美粗壮的,也有纤细尚未抽芽的。 这是,短腿草的家都被抄了? 薄翅螳螂拿麻袋装短腿草,解红沙,困倦的熊蜂与天牛,继续爬高高深夜摘浆果。 这次,还遇上了深夜巡逻的部落护卫军,萤火虫的光打在解红沙身上,“这么晚,摘浆果?需要帮忙吗?解红沙大人?” 解红沙摇头,“很快就摘完了。” 解红沙与小虫们摘了整整一个通宵,把所有成熟浆果都摘了下来摆在鹿群前,原本硕果累累的高树只剩一支又一支光秃秃的树杈。 “谢谢你们,短腿草已经够了哦,浆果也都已经摘完了。”解红沙摸厚脸皮鹿的角,但它躲了开,解红沙只好搭上熊蜂身侧小鹿的角,过过手瘾。 看着一麻袋短腿草从脑虫处换来的还是与前日一样的一小袋赏金,“早知道兑换额一样,就每天送一株,一小袋一小袋积攒,最后也很可观。” 解红沙拿着三袋赏金带着熊蜂、薄翅螳螂与天牛逛集市,买烧饼时钱没花出去,对方说天牛帮它免费维修过火炉,所以不收钱,买蜂蜜时钱也没花出去,对方说熊蜂是老顾客了,这么一点量直接送完全可以,中途遇上出来售卖多余猎物的同事虫,解红沙背上了一筐不要钱的甜甜肉。 后来解红沙用甜甜肉换了五大根蛤蟆脚,一人嗦一根,多的一根又换了蒸糕。 集市走到底,大家吃得快要撑,三小袋赏金一分没花出去。 一日送熊蜂去学习地归来,拐角处瞧见天牛逮着一只虫族殴打。 天牛?殴打?这不是薄翅螳螂常做的事吗? “你打我总要说个理由吧?这几日我走哪你打哪,别别别”,被打虫族声色尖利提高,“别又打脸!那是我吃饭的家伙,啊,啊,打虫啦,快来救命啊。” 从那副华丽花纹与耳熟的声音,解红沙辨别出来,这是那只骚包的皇蛾? 皇蛾哭唧唧求饶,“放过我吧,我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上你了。” 天牛还是闷声揍,最后,“下次再随随便便向我阿姆示爱,一定不放过你。” “你阿姆谁啊?我一天至少要向十只半虫母、雌虫示爱,我哪里知道谁是你阿姆”,皇蛾痛苦,“我美丽的脸哦,我娇俏的脸哦,这段时间我还怎么见虫啊……”。 “那就一个都别去示爱,我见一次打你一次!” “哼,你管得真宽!”看天牛竖起的金属拳头,皇蛾缩了缩脑袋,“知道啦,大不了外出任务时再找亲亲半虫母们爱我。” 天牛把它甩向一边,大步流星离开,解红沙躲在拐角处偷笑。 天牛啊天牛。 皇蛾撑起身子,一瘸一拐走路,“真倒霉,回来先是被薄翅螳螂打输,现在又被一只天牛薅着揍,不是说狼蛛入侵部落元气大伤嘛,我瞧着怎么个个火气正旺呢”。 “难受,俺的脸现在不吃香了,以前,哪怕是虫族,看在脸的份上下手都不会这么重的。” “难受啊,岁月不饶虫啊!我虫老珠黄了啊!” “难受啊!” 第125章 大方与回合赛 …… 拐角里的解红沙笑出了声。 恰逢诸多分队归返安抚狼蛛之战中受损亲友,左相大人举办了一场内部的回合赛制,奖品相当可观,b7限时自取。 b7解红沙是进去过的,里面的富贵奢华,进去过一次便不会忘记。 所有分队情绪明显亢奋,探索地内随处可见激烈讨论与强化训练的虫族,甚至,因为内部消息的传播,一些在近处执行任务的分队也赶了回来。 左相大人真的很大方,赛程里,探索地内肉类与浆果无限供应。 解红沙往嘴里塞了颗浆果,她对参赛与获奖不感兴趣,主要来观看薄翅螳螂与其它高大虫族间的厮打,顺便蹭吃蹭喝。 左相大人提供的肉,是顶顶好的,提供的浆果,甚至是从遥远部落极速运回的。 解红沙撑开口袋,指缝间漏掉几颗浆果滚进去,很香甜,带点给思归尝尝。 她的这个小巢,她与薄翅螳螂、天牛都有进出探索地的自由,唯独熊蜂不可以。 熊蜂找银蝶讨要说法,左相大人先是看它肥软的小肚子,再去看它横挂在身前的零食兜兜,“你得学习,白蛾虫母部落的规矩,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知道了”,熊蜂脑袋勾下去,“早知道学习有这么多不自由,当时就不选了。” 银蝶正要说些什么,熊蜂却揉着自己的脸,“不许沮丧,因为学习,第三名争夺战里才帮到阿姆的,我要做一只有知识有文化的虫,成为秀才,成为状元,成为秀才,成为……”。 熊蜂念叨着走远了。 成为秀才?成为状元?这是什么?银蝶瞧着熊蜂离去的胖乎乎影子,解红沙的巢,一整个奇奇怪怪。 薄翅螳螂上场了,清俊的眉眼,锐利的刀锋,一上场直接进攻,确实是阿郎的风格。 解红沙往嘴里又塞进一颗浆果,真甜,整个口腔都要被糊住了,这熟悉的甜腻感,和网蜂蜜很像诶,解红沙张开指缝,不动声色地又漏了几颗同色浆果进到口袋里,思归想必会非常喜欢这种口味。 薄翅螳螂带金边的翅膀高高扬起,避开对手进攻过来的肢爪。 明显可以看出,薄翅螳螂应对得相当自如,甚至演练起不久前从黑匣子虫族那里学到的招式。 “你一只螳螂,用什么蝗虫振翅,你认真的吗?”被蝗虫振翅扫落下赛台的虫族满目难以置信,“喂,那是我大意才输掉的,你愿不愿意与我再比一场?” “可以”,薄翅螳螂用着对手先前的招式击落了它,没有任何花俏,只是出招更快更猛更难以抵挡。 “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厉害的虫族”,对手甩着被振得发麻的虎口,“你赢了,我甘拜下风”,它指着薄翅螳螂的金边,“但是,我还是要说虽然很厉害,也轻易不要因为虚荣给翅膀上色,如果金边薄翅螳螂随处可见,我现在就可以和左相大人平起平坐了。” 浆果在解红沙齿间爆开,从金边长出那日起,遭受的非议就没断过,金边薄翅螳螂这么罕见? 帝王蝶,金边薄翅螳螂,熊蜂族群的子嗣,有机械天赋的天牛,她当初坠落的那个虫巢怎么汇集了这么多特殊的卵壳? 薄翅螳螂肢爪在金边上滑过,“你管我。” “你武力我是服的,但你讲话挺欠揍”,虫族从赛台上跳下来。 阿郎讲话确实一向很少顾及它虫死活,解红沙继续捏浆果,左摸摸,右摸摸,诶,这就吃空了?解红沙去看空荡荡的盘子,又看口袋里满满的浆果,把口袋捂紧,竖起手,“服务虫,我这里需要补充浆果,酱肉也可以。” 服务虫一脸幽怨地过来续浆果,这只半虫母看着小巧,挺能吃,一早上都续三回了。 等一日的赛程结束,解红沙带着满肚子浆果,袖子里、长裤里、口袋里全是浆果,比来时重了一倍不止。 左相大人在探索地一处高楼上看着鼓鼓囊囊、以奇怪姿势走出探索地的解红沙,与满身汗意这挡不住舒畅感的薄翅螳螂。 深夜,熟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解红沙睁眼,与熊蜂大眼瞪小眼,天牛爬起来开门,它今日修了很多机械,超级累,打了一天架的薄翅螳螂则呼呼大睡。 门口一只鹿,高高昂起头,嘴里叼着一片树叶。 又来了。 “浆果已经都摘完了,上次你们看见了的”,解红沙耐心解释。 鹿还是示意跟它走,甚至用角顶解红沙。 沿途的风景相当熟悉,就是去往那棵高高的浆果树的路。 站在浆果树下,解红沙看着那唯一一串现正成熟的浆果,“你厉害”。 熊蜂飞上去摘下来。 鹿把树叶片放进解红沙手心,是镂空的树叶片,很少见很漂亮。 它不是随便捡了一片树叶来换成熟浆果,它是认真挑选了的。 “前几日没来,你该不会是在等这一串熟吧?”解红沙疑惑地看高树上其它待成熟的浆果串,对她们寻常的浆果串品种,对鹿而言居然是难得的至尊美味。 还有很多串待成熟的浆果,解红沙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第126章 厚脸皮、大红花与等待 次日,解红沙读着探索地门口更新的告示牌,昨儿还是“场内不限量,但请勿外带”,今日直接就变成了“偷摸外带吃食者,逮到清理赛场卫生七星日。” “真小气”,解红沙吐槽,昨儿思归吃得开心吃到跷脚,她正打算今日再多拿些,衣服特意换的超宽松版。 没办法了,比赛结束直接端两盘走,毕竟告示牌可没说光明正大外带吃食怎么处理。 总之,今日好吃的果,一定要让亲亲思归吃到嘴。 解红沙走到内场,薄翅螳螂与天牛去抽比赛场次,刚在台下站了没几分钟。 一朵鲜艳热烈的红花出现在眼前。 “美丽的半虫母,您一只虫吗?需要我来作陪吗?”皇蛾从大红花后露出脑袋。 大红花点在解红沙手面、胳膊,顺着身体曲线,一路点到解红沙的唇。 最后,皇蛾眼神拉丝地把大红花横叼在嘴里。 解红沙点点它的后方,“它们,喊我阿姆。” “没关系,我不在意,虫母总是多情的,我们可以一起”,边说,皇蛾边漫不经心回头。 薄翅螳螂,和天牛,还有几步就逼近了。 皇蛾火速转过脑袋。 “你在这儿干嘛?”薄翅螳螂语气称不上好。 “在与解红沙探讨饮食”,含着满嘴花瓣的皇蛾表情痛苦,“我试过了,这种花好看不好吃,你们就不要尝试了。” “你人还怪好的”,天牛看向它的眼神不咸不淡,皇蛾却觉得自己浑身疼,明明没有挨揍,但就是浑身上下到处疼。 “你抽到几号场次?”天牛问。 皇蛾瑟瑟缩缩,“5,5号。” “可惜,我7号”,天牛摊开肢爪里的纸团。 皇蛾一下子振奋起来,“是吗?真可惜,我们没机会切磋切磋”,它笑得很肆意,确实是有几分虫姿的。 薄翅螳螂看一眼解红沙,“我们可以切磋切磋”。 “啊?啊?”皇蛾高亢的笑声瞬间萎靡。 “开玩笑的,我11号”,薄翅螳螂笑的很坏。 解红沙浅笑着摇头。 坐下来看比赛,中途天牛与薄翅螳螂依次上场,今日的对手比昨日的强,薄翅螳螂认真了起来,天牛在第三回合便被挑下了台。 探索地统领的这些支分队中不乏高手,解红沙也见到了一只使用弓箭的虫族,飞得轻盈,弓箭使得刁钻,有值得学习的拉弓动作,解红沙看比赛的表情认真了些。 一日赛程结束,解红沙、薄翅螳螂与天牛各托着两盘罕见浆果出探索地门,早准备好的说辞对着守门虫一顿输出,居然大摇大摆走了出来。 “果然只要脸皮厚,什么都会有”,解红沙抛了一颗浆果扔进嘴里。 太自由太快乐了,以前做公主的时候守着各种各样的规矩,怎么坐,怎么讲话,怎么吃东西,怎么说话,整个人套进一个限定的框框里,可她表现得再优秀,皇城还是破了。 在这里,在虫星,在自己的小虫身边,跳起来跑起来,怎么样都可以。 下学回来的熊蜂看到那些浆果眼睛都是亮的。 “再接任务的话,我们去这批浆果的生长地”,解红沙刮了刮熊蜂的小鼻子,有时候,甚至觉得看着思归吃比自己吃,还要令自己满足,“今晚恐怕还得早点入睡,那只鹿大概率还会来。” “嗯”,熊蜂吃得满脸汁水,点脑袋。 果不其然,深更半夜,又是熟悉的敲门声,轻车熟路去摘下又是刚成熟的一串浆果,收获一片特殊的树叶片。 连着几日,全都都是一样的节奏,白日打比赛看比赛,夜间与熊蜂给鹿摘当日成熟的浆果,熊蜂说过自己去摘就行,但鹿看解红沙不走就原地不动。 “只认阿姆”,熊蜂表示理解,它的小鹿,温顺的小鹿,也只认它一只虫。 因为没有翅膀飞上高树,又总是深夜时分,每次都是熊蜂陪同前往。 熊蜂很喜欢这样的时光,就好像把阿姆偷出来,有了独属于她们的独处。白日里,薄翅螳螂与天牛陪着阿姆进探索地,它只能在外面张望,但夜晚,清凉的月色里,阿姆会伏在它的脊背上,由它背着前往高树。 很幸福,它就只是想要这样简单的幸福。 它有点感激这只任性得坚持半夜敲门的小鹿了。 但好像,它不是鹿群的成员。 摘下今日成熟的浆果串,接过别致的树叶片,交易完成。 这样的情形持续到了赛程最后一日,奖励由一只全身硬甲的虫族获得了,它太拼命了,几乎是豁出去一切去争这个第一名,好几次黑金蝉按到它的死穴,它根本不避,继续进攻,最后黑金蝉自己跳下了赛场。 进入b7再出来,硬甲虫族只拿了一颗硕大夜明珠,明明还有剩余时间的,但它就只拿了一颗夜明珠。 同伴们笑话它,“豁出命了,不再多拿点?” 硬甲虫族就只是憨笑。 薄翅螳螂在第4名时止步。 同样的深夜,解红沙与熊蜂在高树下等着鹿的到来,今日现成熟的浆果有三串,它可以吃得尽兴了。 “待会儿,它若是只带一个树叶片来,我们就只给一串”,解红沙摸了摸身侧饱满的浆果。 熊蜂与她相视一笑。 但直到等到天亮,小鹿也没有来。 第127章 寻鹿与臭 看着学习地的虫车将思归接走,解红沙对小鹿未来的事却还是放不下。 她重又回到高高的浆果树下,以浆果树为圆心,圆周式查看地面痕迹,一圈一圈又一圈,直到正午时分,发现一处剧烈挣扎与被拖拽的痕迹。 解红沙的心狂跳,是小鹿吗?它是遭遇不测了吗? 沿着拖拽的痕迹一路前行,渐渐地,解红沙往密林内三层靠近。 停住,望向身后繁茂的密林,又看向前方未知的深处,拖拽的痕迹还在往深处蔓延。 密林内三层,是危险领域,为了一只鹿深入,值得吗? 要不要回去,先寻求阿郎与天牛的协助,团队胜算会高些。 指尖戳进肉里带来轻微的疼痛,已经一夜过去,若再反复折返,大概连小鹿的尸骸都见不到。 只再往前走三百米,走到前方阔叶林处,如果拖拽痕迹还在延伸,那就是停止搜寻的天意了。 解红沙轻放脚步,踩在枯枝、苔藓与松针上的声音哔啵作响,走到第七步,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进入到异空间。 明明只是一步之隔,喧嚣与生机在第七步后一下子就凋零了,莫名的恐慌与害怕从心头升起,解红沙的脚步放得更慢了些,尽量借助巨树遮蔽身形,同时警惕得看向四面八方。 摩擦的声音,肉体与粗糙的树面摩擦的声音。 解红沙拉弓,迅速转身。 居然是老熟人。 只见一条粗壮的蝰蛇顺着高树攀爬而下,高高抬起的头颅,猩红的信子,冰冷而淬毒的眼瞳,只是它没有尾巴。 空气柱直射而出,擦着蝰蛇的上眼皮。 “你长大了,可我的箭艺也提升了,你要不要试试?”解红沙直接连射两箭,两支微错的空气柱高速旋转摩擦,空气爆燃。 蝰蛇动作灵敏地避开,但看着刚炸裂的空气似乎有些疑惑,它摇摇脑袋,又往解红沙站立处逼近了几分。 握紧弓,同射三箭,与此同时,就地一滚,向背后方向又射出三箭,这里不是一条蝰蛇,它的兄弟也在,匍匐着要给与解红沙致命一击,是鳞片与地面的摩擦声暴露了它。 也或许,由始至终它就没想隐藏。 明显,它比断尾蝰蛇体型庞大得多,已经隐隐有它父辈的蛇姿。 这太糟糕,她被两条蝰蛇围攻。 解红沙借助高树跳起,连发空气柱间隙,看它们游移的身躯试图在隐藏的弱点,哪里,在哪里,射到哪里就能让它们退开? 巨大的蛇尾甩过来,表层树皮劈开掉落,解红沙就着地面一滚,同时观测着蝰蛇腹部是否有未被鳞片覆盖的位置,空气柱若是从那里扎进去,伤害必能加倍。 只是两条蛇配合得越发精妙,一只进攻,一只吸引视线,尾尖次次愈发逼近解红沙,最近的时候几乎是擦着解红沙面颊而过。 但是,它们的进攻好似留有余地,它们在把她当做有反应的玩具。 解红沙望了眼阔叶林,还有两百米左右,又看向两条愈发认真的蝰蛇,一条勉强可战,两条不行,得尽快逃。 小鹿,有没有可能被它们吃掉?不对,它们的体型直接吞小鹿就是,何必拖拽到密林内三层进食。 解红沙快速拉弓,给自己在两条蝰蛇进攻中打开逃生口,同时,她上射两支相追箭矢,在高树尖头爆燃,若是阿郎它们看见,会来救援的。 解红沙转身快速奔跑,几步之后,喧嚣与生机再次兴起,两条蝰蛇紧追其后。 真刺激,青天白日被两条巨型蝰蛇追着玩。 看到前方根部盘结生长的细高树,解红沙眼前一亮。 她故意在树木密集处反复拐弯,有时甚至回头绕行,弯弯绕绕里,断尾蝰蛇打成结。 虽然长大了,但还是有点笨,解红沙瞄准蝰蛇鼓动心脏处的箭矢偏了几分,逃开就是了,何必杀它。 另一条蝰蛇追击速度生猛,似要活吞掉反过来戏耍它们的解红沙,解红沙站定,空气柱连发,灵活躲闪的蝰蛇还在不断逼近。 它比它的断尾兄弟厉害多了。 恰在此时,一阵风从解红沙身后扬过,薄翅螳螂高高跃起,肢爪肘部猛击蝰蛇头部,蝰蛇重重倒下。 打成结的断尾蝰蛇立刻开始剧烈挣扎,粗糙的树皮磨开它柔软白皙的腹部,浓重的血腥味在四周弥漫开来。 它挣扎着,要往自己已经晕过去的兄弟蛇靠近。 解红沙拉住薄翅螳螂抵住完整蝰蛇颈部的大刀前肢,“别杀,它们刚刚没认真,我们饶它们一命,抵了。” 只是,她们也没去解开断尾蝰蛇的结,一切听天由命。 不多时,天牛也赶了来,解红沙已经做好为小鹿收残躯的准备,时间过去太久了,在这危机四伏的密林深处大概率已经没有活路。 穿过喧嚣与生机隔断处,到达原先想要抵达的阔叶林,拖拽的痕迹还在往深处蔓延,痕迹的尽头,是浓浓的渗人的墨绿。 解红沙、薄翅螳螂与天牛三人背靠背,防守着各个方位。 密林三层,温度似乎都要被外圈低,树木极度高大粗壮,外圈肆意奔跑、生长泛滥的兽类在这里一只也见不到。 柔软的地皮偶尔吐出绿液,气味令人作呕。 四处挂着的大小不一的藤蔓,每片叶子上好像长了一张不一样的虫脸。 太渗人了,鸡皮疙瘩从解红沙每一寸皮肤蹦出来。 解红沙她们还在沿着拖拽痕迹不断地前进,然后,解红沙看见了造型独特的树叶,唯一的那棵树的下方还有不少泥泞的蹄印,小鹿也许就是在这里用嘴巴拽下的树叶片。 解红沙心里一疼,它还活着吗?前不久,拖拽痕迹里已经隐约透露出血迹。 继续走,整个世界的声音都在减弱,好像碎叶也都懂事地藏起,地皮愈发柔软了,咕嘟嘟冒气,气味愈发地臭,薄翅螳螂抑制不住地作呕,再接着,天牛也开始呕吐。 看着反应剧烈的两只小虫,以及似乎还没到尽头血迹愈发明显的拖拽痕迹,解红沙打算回去,不找了。 阿郎与天牛呕得太厉害,活像要把自己的心肝肺全部都吐出来。 怎么会这么臭,解红沙左右手顺着阿郎与天牛的脊背。 它们在虫族里很厉害的,阿郎一爪子下去巨型蝰蛇直接倒,天牛机械天赋更是公认,它们在这里却吐得脸色发白身体发颤。看来,化学攻击比物理攻击可怕得多。 得尽快退回。 解红沙视线最后向四周扫去,落定在一处翻新的土壤地,颜色与四周明显有新旧差异,那里被整齐地划分为四格。 第128章 漆黑虫族与独居 难不成,有虫在这里种地? 呕,呕,呕,陌生的第三呕吐声响起,解红沙迅速挡到呕吐剧烈的薄翅螳螂与天牛身前。 高树后走出了皇蛾,一脸扭曲,“这什么臭味,呕,把大家的虫味都给盖没了,呕,要不是闻着呕吐物里有熟悉的味道,我都不想跟进来。” 解红沙感到恶心。 周围臭味让她起鸡皮疙瘩,让她火烧火燎,但皇蛾说寻着呕吐物味道找来才真的令她想呕。 真恶心啊,这只虫。 “你们来这里干嘛?呕,我们在附近做任务。”皇蛾胆汁都快吐出来了,它指着后方,“太臭了,同伴们没进来,呕,就我进来了。” 解红沙指着地面上的拖痕,“来找小鹿,它被未知的生物拖走了,跟着痕迹我们找来了这里。” “前不久高空上的炸裂声是你弄的吗?”皇蛾抬眸,它私下调查了解红沙,发现她是一个方方面面都不一样的半虫母,会拉弓射箭,箭矢却是空气,而且在白蛾虫母部落里相当具有威信,很多虫都知道她。 “是,遇上了蝰蛇”,解红沙继续将视线转向那片地,里面有一些新出的浅浅的嫩芽,看着有些熟悉,“你觉得,那些有没有可能是短腿草的幼苗。” 皇蛾直起腰来,擦掉嘴边的呕吐物,轻蔑地跨过仍在强烈呕吐的薄翅螳螂与天牛,它已经有点适应这股臭味了,何况,半虫母在向它求助,它必须得支棱起来,“我瞧瞧”,皇蛾的眉头越皱越紧,“有点像,这种草不是野生的吗?这里成片种植?没听说兽类与蛙族有圈地种植习性。” “说不定,这里有虫族定居”,解红沙走得更近了点,地面实在平整,土壤被翻得细软,横竖极为笔直,嫩嫩的短腿草正在里面发芽,一层浅绿。 薄翅螳螂与天牛撑起来,四只虫在田圃四周探查,没发现虫族印迹,跟着拖痕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越来越臭,越来越臭,那臭似乎化作利剑扎进解红沙心窝,薄翅螳螂与天牛已经呕吐得不能再前进,皇蛾臭得脸色愈发难看,但勉强撑着,它瞟一眼薄翅螳螂与天牛,“唔,谁强谁弱一目了然。” 解红沙往起伏的山坳处又走了几步,然后,看见了在耕地的鹿。 鹿还活着,庆幸在解红沙心里横冲直撞,似乎把周边的臭味都驱散了。 只是,它粗壮的身躯满是鞭痕,隐隐流着血,低垂着脑袋,在田地里极为艰难地跋涉,一点没有前几日的神气活现。 一根细长的藤蔓鞭时不时抽到鹿的身上,顺着鞭子看去,一只黑漆漆的虫族执着鞭子,它同样地看向解红沙她们,面无表情。 “它,我想把它带走”,解红沙指着鹿,手指激动颤抖,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再重的伤都能养好,只要命还在就行。 万幸,是虫族捉了它,不是巨型兽类或其它想要捕食它的生物。 “最初,我只丢失了一株短腿草,后来是第二株,我想,一星半点的也没关系,然后,一日醒来,我的短腿草圃全部都空了,连最小最嫩的都没放过”,黑色虫族爪尖比划着最小最嫩。 “那些是我的药!我在上面付出了非常多非常多的心血!” “它们长大需要很久,但是这鹿把它们糟蹋了,后面居然恬不知耻地又来拽我的另一种药,我只让它来耕地已经是我仁慈。” 它张口时,恶臭愈加浓郁,原来这臭味竟是从它身上传来的。 “短腿草没有被糟蹋,它们被充分使用了,另一种药,是指形状特殊的树叶片吧,它们也还完整,我们珍藏着。” “如果你愿意,我们用金币补偿,或者我们找野生的短腿草换鹿的自由,树叶片我们也如数归还。” 漆黑虫族冷笑,“你觉得,对于我这种恶臭的虫族而言,在部落里流通的金币我会需要吗?” “当然,即使没有这臭味,我也根本想离部落远远地,那里嘈杂,止不住的纷争,这里多清净。” “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如果野生短腿草好捉,我又何必自己种植,野生的不是更有生机药效?至于特殊树叶片,它们我倒是无所谓,总归还有一树。” “呕,皇蛾,你待了这么久没出来,我们来找你了”,几只虫族陆续翻过山坳,伴随着声音现出身形,“瞧我们多关心你的安危,回头记得请客。” 解红沙看向它们肢爪间勾着的树,有着特殊树叶片的唯一一棵树,它们在把它当作彼此间的牵引,在呲溜打滑的地面上行走。 “我要吃了你们!”漆黑虫族看向那棵被连根拔的药树,嘶吼。 第129章 条件与引导幻觉 漆黑虫族怒不可遏,肢爪颤抖,想剜掉眼前这些虫族的心,想把该死的又不知道跑去哪里玩耍的两条守门蛇缠成麻花扔进冰池,想把闯进来的每一只虫族全部做成类似挂在后屋的黑蜘蛛干。 啊!太讨厌了,这些擅自闯入它人领地的虫族! 忍住,忍住,一定要忍住,臭囊已经被压制了一段时间,再有一段时间,配合用药,自己就不再臭了。 “滚,立刻从我这里离开,否则,我一定让你们出不去。如果不信我的实力,扒开地皮仔细瞧瞧”,漆黑虫族齿间逐个蹦出字眼,满是恨意与厌恶。 伏在地面的薄翅螳螂用肢爪撬开地皮,看见里面的内容物后,呕吐得更为剧烈。 “快封起来!”皇蛾捂着鼻子,把地皮重又覆上。 解红沙视线转向执着藤蔓的漆黑虫族,原来它在用虫族的尸骸养草植树,这漫天的臭味里大概有一部分就是地下渗出的尸臭味。 那只鹿看着解红沙,眼睛里充斥着说不清的意味。 解红沙迈不开直接掉头走的步伐,已经看到它还活着,就这么放弃? 不对,若是真的有实力驱赶,何必口头威胁,也许可以在这处寻到转机。 “如果你需要,我们可以偿还短腿草换这只鹿自由”,解红沙提高音量,“至于损坏的特殊树,这几只与我们不是一伙的,我们不负责。” 皇蛾眼睛瞪大,“你,你,你,好坏的半虫母,我可是跟着你进来的。” “我又没要你们跟”,解红沙眼皮半掀。特殊树连根拔起,碎须还在,种回去总归还能存活,皇蛾它们不会被过度报复。若是被认作团伙,新仇旧恨叠加,只怕更惹是非。 漆黑虫族站着不为所动,甚至藤蔓一甩,蔓尖直接打中小鹿眼睛,小鹿惊跳,血液直流。 “野生短腿草,你失去的同等,不,翻倍的量”,解红沙的声音尖利起来。 来自漆黑虫族处的臭气愈发浓郁,解红沙开始呛咳,“我们还可以帮你犁地。” 漆黑虫族轻蔑地打量它们的身形,“你们不如这只鹿,我先用它耕地,全部耕完了再吃它的肉。” 解红沙挥开逼近薄翅螳螂与天牛的臭气,“我们不行,但我们有朋友,一只叫果福的独角仙,超级大家伙,犁地一把好手,你这么大的地皮它半日不到就能耕完!比这只鹿厉害一千倍!” 几乎要凝成实体的臭气散开,漆黑虫族漫不经心,“你说真的?” “帮我耕所有的地,还有翻倍的野生短腿草?”短腿草固然重要,但只要有地有种子有时间,就能再长,而且,她们说要赔的。耕地,这可是项大工程,它可是有几个山头的。地耕得好,其它草药也能扩大种植面积,好事。 “是”。对不起,果福,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把你卖了。 漆黑虫族让解红沙她们先把野生短腿草如数奉上,再把果福带来给它瞧瞧,用一用,之后就会放开小鹿。 它摸着小鹿光滑但打颤的皮毛,“我不会再伤害它,三日,我要看见足够数量的野生短腿草,不然我就开始给这只鹿放血,成为我草圃里的肥料。” “至于这几只胆大到拔了我的树的虫族,老实呆在这儿作虫质,别以为我没瞧出来你们是一伙儿的”,它指着皇蛾几只虫族,“现在,立刻给我把树放回原坑,每只虫至少放一升血浇到树坑里。” “真刀真枪干吧,一直动嘴算是什么意思”,皇蛾眼神变得锐利,鳞粉从四周扬起,翅膀扇飞,直冲漆黑虫族而去,“何必那么复杂,直接抹除你,小鹿还是可以带回。” 皇蛾半道突然坠落,开始对着空气扇巴掌,“你个臭虫,了不起了你,嗯?叫谁挖坑种树呢,我种你行不行?” 皇蛾就地一滚,“呜呼,我避开了,你的藤蔓没抽中,哈,不过尔尔。” 解红沙,薄翅螳螂,天牛与几只虫族静默地看着它的行为艺术表演。 人漆黑虫族站在原地动都没动,甚至握藤蔓的肢爪抬都没抬。 这一瞬间,解红沙意识到,漆黑虫族是有绞杀它们的实力的,那为什么没动手? 这些臭气,是会引导幻觉吗?与b8房间原理类似?不知道它制造的幻境是否逼真,老实讲,她有点想阿姐了,长虫族触角的阿姐真的令她没有带入感。 离开的时间不短了,她想摸摸阿姐的脸。 解红沙带着薄翅螳螂与天牛出了阔叶林,一会儿功夫后薄翅螳螂与天牛就恢复了正常,薄翅螳螂脸色还有些惨白,“五脏六腑都要被臭吃掉了”,它抬起大刀前肢闻了闻,“奇怪,没有残留的臭味。” 解红沙与薄翅螳螂对视,“臭会不会也是它营造的错觉?” “不知道”,薄翅螳螂摇头。 “天牛,怎么不讲话?”解红沙晃了晃发呆的天牛,它不会是被臭傻了吧。 “还得送东西进来,可我不想再闻那个味了,神经都快被腐蚀的感觉”,天牛望进解红沙眼眸里,“得做个过滤臭气的面具。以免我们交了东西后,它不守承诺把我们扣下,最好我们能够保有战力。” “嗯,不能仰仗它的善心,你做过滤器,我与阿郎,想办法找野生短腿草。” 解红沙、薄翅螳螂与天牛分开,解红沙与薄翅螳螂在密林三层外围小心查探,依据上次找短腿草的经验在有可能的地点搜寻,碰见过几株,但还是老样子,小短腿轮得飞快,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薄翅螳螂连扑几次都是空,“得找熊蜂来,它的速度一捉一个准。” “那我们得去向虫师给它请假”,解红沙松下弓,她确实也很难用空气柱阻碍短腿草的逃匿。 石头缝里,地衣下方,高树根节,都能看见短腿草,就是捉不到。 去到学习地,领着思归去向虫师请假,虫师眉毛挑得极高,“它功课落下很多,你怎么好意思再把它领出去,小心它考垫底,拉家长一起来这罚站,丢虫眼。” 思归急,“不会,我怎么可能垫底,有八只目在呢。它族群里的每一只都来罚站过,我一次都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在虫师办公室角落罚站的八只目阴恻恻发声,“大哥,我还在这呢,没回课室。” 解红沙再三保证之后一段时间不会随便带熊蜂外出,终于得了虫师的许可。 有了思归的助力,看见短腿草捕捉短腿草成为一件手到擒来的事,重心渐渐转移到寻找短腿草上。 在密林三层外围绕来绕去,四五圈得有了,解红沙、薄翅螳螂与熊蜂全是满头汗。 “之前不是给了脑虫一麻袋,它怎么又要”,熊蜂捏着刚捉的短腿草塞进麻袋。 解红沙与薄翅螳螂在找思归前约好,不讲小鹿与漆黑虫族的事,免得它担心也要进去,便谎称是脑虫新安排的捉短腿草任务。 看着在眼前狂奔的短腿草,解红沙心里叹气,饶了一大圈,还是她们到密林三层外围来亲自捉短腿草。 中间还折掉了好多高树浆果串与几个一夜安眠。 找到最后,怎么也凑不齐两麻袋,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找遍了,但就是一株都没有。 把思归送回学习地,薄翅螳螂扛着一袋半剧烈挣扎的短腿草回虫巢,天牛正在工作台前火花四溅,偶尔停下旋转几个金属器件。 约定的最后一日,解红沙带着熊蜂又去找短腿草,终于凑齐两麻袋。 思归去学习地后,解红沙、薄翅螳螂与天牛出发去往阔叶林旁的臭气窟。 迈入冒臭气的地面,翻过两个土丘,恰看见皇蛾与几只虫族在新移植的树下,喝着茶吃着糕点聊着天。 好家伙,她们在外面累死累活,它们在这里过起了田园生活。 第130章 种毒草吧 皇蛾仔细盯着解红沙与小虫们的鄂部,“你们戴的是什么?” “止咬器,防止臭味熏得自己咬舌”,薄翅螳螂的声音从过滤器后闷闷地传来。 “是有这个可能,不过你们真没出息”,皇蛾眼波流转,“在这几日,我们已经适应了。” 天牛抽动鼻息,“那是因为你们同样臭了。” 皇蛾的虫脸瞬间垮塌。 “它呢?”解红沙问漆黑虫族。 “那”,几只虫族指向一处土丘。 皇蛾凑过来,“这只虫,与我们探索地有关联的!昨儿,它抱了夜明珠回来,就是从b7拿出来的大夜明珠,一边走一边流泪。” 皇蛾说,这几日除了出不去,并没有受到虐待。 解红沙看向矮树下孤零零坐着的身影。 解红沙在漆黑虫族身侧坐下,“要聊聊吗?” 许久,都没有回应。 “我是一只半虫母,自破壳起香味浓郁逼近虫母,这导致我的追求者不断,很多虫族想像圈养虫母一样把我拘禁,我反感它们,同时也厌倦了永无止境的躲藏,所以,我吃了很多散发臭味的植物与兽。” “然后我长出了臭囊,果不其然,臭味将追求者熏跑,我得到了久违的清静。” “我一路旅行,看自由的风景,享受雨淋的快乐,旅行累了,我停留在了这里,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获得了平静。” “臭囊越长越大,恶臭为我营造了安全的躲避空间,我很感激它。” “如果没有捡到那只虫族就好了,我不知道,自己居然也会喜欢上一只虫族。” “它受了伤躺在花丛里,我把它捡了回来,照顾它,它苏醒后一直黏着我,我到哪儿它跟到哪儿,每天热烈地表白爱意,它帮我修整了树屋,帮我提水浇地,给我采花按摩,我沦陷了。” “我以为它不在意我的臭,后来它告诉我,它的气味腔在打斗中受损,它要出去尽快修复,回来好闻到我的气味,永远铭记,它说要带夜明珠来向我提亲。” “昨天,我在树屋附近发现了夜明珠,还有属于它的呕吐物,它一定是再次闻到了”。 “我没能在它回来前把臭味祛除掉,呜呜。”漆黑虫族趴到自己膝盖上,眼泪一滴一滴地落。 “对不起”,解红沙难过,“如果不是我们破坏了你的草药,或许……”。 “夜明珠很难得,我以为它要许久才能拿到的”,漆黑虫族不断抽噎,“即使你们没扒短腿草,时间也赶不上,另外几株草药也还没有成熟。” “呜呜,它不要我了。那我还种那么多草药做什么?” 漆黑虫族一直在哭,身上散发的黑色臭气愈发浓郁。 你不嫌我臭吗?”漆黑虫族声音嘶哑。 “现在闻不见的”,解红沙点点面颊上的过滤器,“厉害的天牛想出了解决办法。” 漆黑虫族眼睛亮了亮,“解决办法?”,但瞬间又暗淡了下来,“如果要在一起生活,总不能天天戴着这个,而且,已经把我抛弃的虫族,我不想要了。” “甚至,它都没勇气找到我,问问臭气的来源,它就逃离了。” “这样的虫族,不值得我为它恢复本我。” 漆黑虫族向身后望了望,“你们诓骗我的吧?根本没有大果福与你们同来。” “它外出了,在它回来前,我们帮你犁地。” “已经没有大面积种植草药的必要,还犁地做什么?” “种花啊”,解红沙看着天际悬浮的云,“或者种毒草,都可以,那只虫族再出现的话,先臭晕它,再毒死它。” “哈,挺好”,漆黑虫族混着眼泪鼻涕笑出声。 刚过来躲在山丘后试图偷听八卦的皇蛾身体抖颤,解红沙,好毒,它向薄翅螳螂与天牛投去同情的目光。 解红沙说她们要在一起一辈子,这一定是解红沙逼迫的。 真可怕啊,这只半虫母。 跟着漆黑虫族,解红沙进到了树屋,内里布置得很温馨,有灿烂的花束,有多彩的浆果,有松软的柳叶床榻,床头甚至挂了一串的灯泡果。 之前,它一只虫住在这里,一定是充盈丰满的。 那只虫族的闯入,击碎了它独处的幸福。 解红沙与小虫们逐一坐下,皇蛾东瞧瞧西看看,小小声说,“还是你厉害,我们在这三天,它都没邀请我们进来过,就让我们在地里睡觉,呕,不行,我得先出去吐一会儿,这儿的味比外面还冲。” 连吐了几个来回,皇蛾狐疑地看向她们鄂部的过滤器,“我说,这真的是止咬器吗?你们反应也太平淡了。” 解红沙、薄翅螳螂与天牛同步点头。 “好吧,还是你们强,上次是我小瞧你们了。” 漆黑虫族给了每只虫一把犁地工具,“走吧,去种地。” 它带着解红沙她们去往土丘处,一堆虫族热火朝天干起来,一直耕翻土地才知道先前地下腐烂的虫尸不过是漆黑虫族臭气的引导幻觉。 “要知道,我可是非常讨厌虫族的,怎么能容忍它们睡在我脚下,即使做草肥也不够格”。 越是如此,解红沙越知道那只虫族在漆黑虫族心目中的地位,它成为了它的例外。漆黑虫族主动救它,留它在身边,为它想主动卸下臭囊的武装。 解红沙犁着地,小鹿勤勤恳恳在前面拉,被教训过它温顺多了,浑身上下随便被摸,漆黑虫族坐上去它也不抵抗,眼皮上结血痂处还被敷上草药。 话题不知怎么聊到了蝰蛇身上,漆黑虫族说是用臭气引导幻觉让它们来帮忙看守草药园的,只是总贪玩时不时溜走,导致老有不怕臭的生物溜进来吃草药。 “在它们的视野里,我应该是它们的蛇母,上次两条蛇撒娇,差点没把我缠死。”漆黑虫族叹气,高高抬起工具又重重落下,“干点活真好,我现在已经不想那只该死的虫族了,待会儿,我就把夜明珠磨碎做汤,我们一起喝,很补的,那么大,我可以吃好多顿。” “嗯”,解红沙也静静地耕地,土壤翻动间,白色草茎露出,湿润漆黑的土壤从地下翻动到地面,原本觉得可怕的阴森处,现在却觉得安宁舒适。 当然,是托过滤器的福,不然就像皇蛾它们几只,干一会儿吐一会儿,因为剧烈劳作时漆黑虫族散发的臭气会愈加浓郁。 第131章 夜明珠汤、甜雅花与b9 解红沙望着眼前盛在树叶里的汤,绚烂的紫里混合着诡异的绿。 这汤,真的能喝吗? 解红沙看向薄翅螳螂,发现它也在看自己。 “快喝吧,别辜负我炖汤一个小时的情意”,叫甜雅的漆黑虫族往解红沙碗里又添上半瓢,直到汤快要溢出来,“我喜欢你这只半虫母,你多喝点,添加了夜明珠的汤可以美容养颜哦。” “谢谢”,解红沙眼看着紫绿的汤里冒出三个红色的泡,啪嗒,碎了。 甜雅去厨房送锅的时间里,皇蛾凑过来,“你这汤,可以匀点给我吗?” 甜雅只给它碗里装了浅浅一层。 “你可以瞬间喝完吗?”解红沙问。 皇蛾兴奋疯狂点头。 等甜雅回来时,解红沙、薄翅螳螂与天牛的三大碗全见底,它开心地笑起来,“你们很喜欢我做的汤嘛。” “嗯。” 甜雅瞪一眼碗里浅浅一层未动的皇蛾,“真不知享福,这样子,变美可没有你的事了。” 皇蛾拼命压下打嗝的冲动,笑得谄媚,“我喝我喝,变美怎么能少得了我。” 汤喝完,解红沙她们再次下地,甜雅坐在屋前拿着墨碳往身上涂抹,拿铁锨的皇蛾路过,好奇,“你在做什么?” “变美变漂亮啊”。 “敢问你们一族对美的定义是?” “当然是又黑又亮。” 又黑又亮?!“那那些汤?” “当然是可以变得又黑又亮的汤。” “啊——!” “它在乱叫些什么啊,让它拿个铁锨慢腾腾”,皇蛾同伴抱怨,从翻出的土壤里揪出一条小长虫扔进嘴里,“这里食物都很鲜嫩诶,除了气味有些难闻,其它都很好,土壤很肥沃,处在高处也不会被水淹”,它站起来往东方望去,“以后要进内两层可以从这里借道。” 解红沙看着皇蛾捂着脸在臭气窟里上蹿下跳,到处狂奔,“它是不是在偷懒?” “我看着像,现在我就去把它抓过来干活”,薄翅螳螂放下锄头。 她们与甜雅商量好的,她们先耕种两亩,小鹿获得自由,再之后,由果福来耕剩余的地。 野生短腿草全部都放生了,培育的短腿草嫩苗全部换成了长硬针的刺刺草,甜雅的效率很高,它把之前虫族留在这儿的痕迹全部抹除了,碗、寝具与常坐的摇椅全部丢掉,彻底抽出了它的生活。 “没有爱情的束缚后,我再次得到了自由”,甜雅向土里洒进花的种子,“我不必再担心它何时再回来,不必再忧虑臭囊如何更快消除,不必再害怕没有臭囊后如何自保。” “或许,过一段时间我会再次启程旅行。” “也或者,我还停留在这里,一切随心所欲。” 解红沙看着黑色的土壤掩埋到红色种子上,等到明年,这里会有一片花苗破土而出,迎风生长,开出绚烂迷人的花朵,“这些是什么花?” “甜雅花,我的名字来自于它。” 两亩田地耕种完后,解红沙带着小鹿走出了臭气窟。 “以后多注意点,野生的可以吃,但旁人种植的不要靠近”,解红沙摸向小鹿角。 小鹿狂奔,一瞬间消失在层层隐蔽的密林中。 “喂,我们可是救了你,摸摸都不可以?明明在臭气窟里还随便摸随便骑的”,解红沙苦笑,“过河拆桥这拆得也太快了。” 等路过高高的浆果树,看到枝桠上新成熟的几串,解红沙叹了口气,请阿郎帮忙摘下绑在小鹿够得着的高度,又扦插了几支可以结果的枝条,“等到来年,这里结的果子,小鹿群就可以品尝到了。” 解红沙与薄翅螳螂、天牛回到探索地领新的任务,解红沙特意提出要去到浆果最多的附近做任务,脑虫皱着眉头,任务册翻了一本又一本,“没有,好吃的多的地方一点都不危险,吃货们会跨越千难万阻踏平那里的一切,我们想要那里的东西,直接下单就好了。” “那我找左相大人问下回合赛期间浆果的预定渠道,同时请它安排一些任务,你这里的都太简单,别的分队也能完成。” “骄傲了你,解红沙。” 解红沙咧嘴笑,转身去往左相所在地。 能力越强责任越大,她与小虫们都特殊,主动去承担又急又难的任务,对加速防护网攻破会大有裨益吧。 左相大人拿着新溶液站在尖刺蜂背上,看到解红沙她们的到来,将她们一起带了上去。 越飞越高,越飞越高,穿过云层,抵达了那层透明防护罩。 薄翅螳螂与天牛是第一次看,看着溶液浇灌到唯一的缺口边缘,大量蒸腾的白气冒起,溅在尖刺蜂翅膀上的一滴直接溶出黑洞,但缺口仍未扩开变大,失败了。 左相将溶液瓶紧紧攥进自己肢爪内,一言不发。 到了地面,知晓解红沙是来领难任务,以及问浆果采购渠道,它直接扔来一张名片,正面写着订购浆果交接点,背面是超级超级小字的浆果名,得有两三百种,最后还是一排省略号,不敢想象这个地方的浆果该有多丰富。 左相大人拧开b9的门,“你不是要难的任务吗?去蛊虫遍地的草药山带一名医师回来。” 空旷的b9里,一只只虫族躺卧在地,痛苦地哀嚎与抽搐,黑金蝉也在其列,满身枯败,不断自残。 “近期进到b8的出来都这样”,左相声音滴冰,“我已经安排了几支分队去往了草药山,但如果你们愿意去,更好,躺在这里的虫族大部分是探索地的精锐,许多从我这里发布的隐秘任务由它们完成,没有它们,新材料获取很难。” “我拷问了b8的训练虫,但它就是什么也不说,威逼利诱全都不行。” “好,我们去,即刻就动身。” 刚出探索地不久,解红沙耳边忽然落下一句轻飘的话。 “捉到你了”。 第132章 向着草药山出发 解红沙停步,“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薄翅螳螂皱眉,使劲嗅了嗅空气,最后从解红沙耳垂上摸下一只虫族,“蓉小蜂,最小的虫族。” 小小虫族拼命挣扎,口腔开开合合,听不到它在讲些什么,薄翅螳螂把它放到自己耳腔旁,没一会儿,薄翅螳螂面颊上爬上浮粉,“春生派来的,问卵有没有生,是和天牛,还是,我。”最后的“我”字小得几乎听不到。 虽然已经打算用假卵欺骗春生,但是听到这样的问询还是心生激动,我与阿姆的卵会是什么样的呢?上面会有螳螂色的绿条条吗?是巴掌大还是超级大? 解红沙脸也有些红,告诉蓉小蜂,“下次不要来问,生了卵我们会主动送过去,我们很诚信的。” 蓉小蜂跌跌撞撞飞走,它来白蛾虫母部落几日了,总是碰不上解红沙,飞得它快累嗝屁了,才终于找到解红沙踪迹。 真累啊,别的虫一步自己要飞十分钟,下辈子重生一定要成为蓉大蜂,一步要旁的虫飞十分钟,叫它们体验体验我的滋味,哼哼。 不行,太累了,歇歇再走。 解红沙与两只小虫商议分头行动,薄翅螳螂去到学习地告知熊蜂一声,上次留便签没当面讲思归伤心好久,解红沙与天牛回巢收拾行囊。 正在往行囊里揣干粮,天牛突然说,“阿姆,您说甜雅的引导幻觉可以让训练虫讲真话吗?” “或许,可以一试,前提是甜雅愿意帮我们。” 解红沙与天牛立刻前往密林三层征求甜雅意见,甜雅有点震惊,“我当然愿意帮你们,只是,只是我的气味……。” “我们把它带进来,谢谢你,甜雅。” 甜雅笑了,露出洁白闪亮的虫齿,“我可是一只乐于助虫的虫。” 等到解红沙她们离去,甜雅松下强撑的精神,金标甲虫自从放下夜明珠,居然真的没有再来过,说是憎恶它,可哪里又是轻易放得下的,这里哪一处没有彼此的记忆。 真难过啊,真难过啊,因为臭气被喜欢的虫族抛弃了。 赶紧去耕地种草种花吧,转移下注意力。 解红沙与天牛去到探索地,提出外带训练虫,讲清甜雅的存在,银蝶愣了愣,“原来有只虫子住在那里,那它年纪应该很大了,几十星辰前那里就开始弥漫臭味了,当时我还以为是可怕凶兽的排泄物。” 银蝶带着解红沙她们进到探索地的尽头b111房间,打开来里面满是潮气,绿跳蛛被一只只小银蝶封闭着五官,在水牢里胡乱地爬,皮肤的伤口处生着一只又一只蛆虫。 “我是打算医治好黑金蜂它们后,就把绿跳蛛剁了喂幼虫的”,阴影打在银蝶面颊上,显得森冷又遥远,“它破坏我的进度了。” 天牛跳下去把绿跳蛛捞出来,凑近之后,解红沙心想真臭啊它。 抬到甜雅的地方,甜雅的第一句话也是“真臭啊它”。 把它身上的银蝶一只只撕下来,黑色臭气凝聚成浓厚的一缕钻进训练虫绿跳蛛体内,片刻后,绿跳蛛睁眼,尖声高笑,“哈哈哈,我果然是最强的,上次那只半虫母就是失误!失误!失误!” 绿跳蛛逐个踢脚,“滚一边去,你也滚一边去,求我做什么,陷在噩梦里是你们自己的事,别来求我放你们出去。” 后来,绿跳蛛身体软下来,之后捂着自己脑袋团团转,“我也不想的,就是失控了啊,眼前总出现那只侵袭失败的半虫母,量就不小心放多了,现在找我也没办法啊,左相大人再拷问我,我也不能说啊,在我这里,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你们把我脑子吃掉,我只有一个脑子,不要吃我,不要吃我,不要吃我啊。” “我还想再活五十星辰年的,呜呜,我还没成年呢,我是未成年虫,阿姆,救我,呜呜。” “我做错事了,可我不想死,我知道错了,呜呜。” 解红沙看向甜雅,好强。 它是让这只绿跳蛛见到阿姆了吗? 回去的半道遇上寻味找来的薄翅螳螂,背上背着超大超厚一本书,挂着脸,“虫师听说我们要去草药山,让我们参照着图示给它带草药。” “另外,思归听说这次没打算带它去,在学习地撒泼打滚,虫师把它关起来了。” 唔,下次还是悄悄地走吧。 把情况反馈给左相大人,它肢爪撑着下巴颏,“那就现在挖出它的脑子做解药,没有它,探索地不过是失去一只训练虫,没有黑金蜂它们可不行。” “另外,我有一点想不明白,黑金蜂早就通过了噩梦测试,为什么还要再进。” “因为噩梦里有它想见的虫啊。”绿跳蛛开了口。 解红沙的血液停止流淌,她也曾想过借助噩梦再见阿祖阿姐他们的,好难过啊,现在真的好难过啊。” “不只是它,还有很多虫族也会反复进呢”,湿淋淋臭烘烘的绿跳蛛咧嘴笑,“不是所有虫族都像左相大人那么幸运,有着阿兄的躯壳反复看,它们什么都没有啊。” “我带去的是噩梦,又何尝不是重逢?” “杀了我吧,杀掉它们的噩梦,杀掉它们的心心念念。” 天牛赶忙捂住绿跳蛛的嘴,左相大人的面色已经明显不好了,银色鳞粉在空气中浮现。 “试一试,让我们去到草药山找医师试一试”,解红沙开口。 返回虫巢拿先前准备的包裹,才发现虫巢前密密麻麻都是各类虫,看见解红沙她们就直接跪了下来,眼泪汪汪,“解红沙大人,解红沙大人……”。 “解红沙大人要去草药山吗?帮我带一株草药吧。” “天牛大人,您也同去吗?也帮我带一株草药吧,草药带回,我一定把先前欠的定制金给您。” “天牛,求求你,解红沙大人,求求您……。” “小螳螂,你也要去吗?” …… 吵炸掉了,到底是谁说出去她们要去草药山的啊。 “我只告诉过虫师”,薄翅螳螂不高兴,凭什么天牛是天牛大人,自己就是小螳螂啊,因为没让它赊账吗?真是。 解红沙与天牛谁都没说,那么,可以总结,虫师是个碎嘴子。 解红沙接过一张张绘有只长在草药山上的草药图示,包裹里被强硬塞进了一枚又一枚金币,还有几块铁疙瘩,最低等的货币,“真是拿你们没办法。” 连铁疙瘩都拿出来了,巢里一定是连一枚金币也没剩了吧。 这些树叶片,绘制的不只是草药,更是希望吧。 “有哪些是等着这些草药急着救命的,如果不能全部采集,我们会优先带回这部分。” 虫子们的肢爪一支支举起来,很多,慢慢地,又放下了一部分。 “我只是想要草药给阿大长身高,如果时间有限,那还是优先救命的吧,我再等一等,等下次有去草药山的。” “好吧,我是为美容的,让它们先好了。” 解红沙在等救命的草药图示上画了标示。 这一次出发,是在白蛾虫母部落许多只虫族的送别中离开。 它们说,“要平安啊,解红沙大人。” “小螳螂与天牛要保护好自己的阿姆哦。” “一路顺风啊,解红沙大人”。 走下很远,身后还是有不断摇摆的肢爪。 部落医师气喘吁吁拨开虫群,“解红沙呢,解红沙呢?” “已经走了。” “啊!!!!”贪心不足啊,为了想让解红沙带更多稀缺草药,它把好多陈年老旧书籍全部串着拖拽过来,哪成想没赶上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它拽住旁侧虫族的脚爪,“你的草药到了后,能分我点吗?” “下次去看病打折就分你一片。” “那算了”,医师松开旁侧虫族脚爪。 第133章 蜈蚣车与水虫车 背着大包小包,解红沙与小虫们以最快速度抵达无极石,来来往往虫车汇集之处。 到处都是旅途中的虫子,挎着大行囊,行囊有的包扎严实,有的露出半拉树叶或一支蛤蟆脚。 解红沙与小虫们融入其中,一点也不引虫注目,大家都在忙着观看自己爪子间的地线图,念叨着要等的车次。 等了极久,终于解红沙与小虫们要等的虫车到了。 一只大蜈蚣,上面累放着三层茧房一样的架构,附近的虫族一窝蜂往里面挤,薄翅螳螂也着急忙慌拉着解红沙与天牛往里面上,期间被好几只小老太小老头踩了脚肢爪,但它与天牛把解红沙护得周全。 极为费力挤到二层的三连座,歇下来喘气,虫车启动时才发现根本没必要挤,第二层与第三层还有许多余座。 虫车开动了,二三十只脚在地面戳戳,然后开始前进。 解红沙从茧房的洞口向下看,有一定的高度,带来轻微的眩目感,一些还没有等到车的虫族看着蜈蚣车,盯着茧房洞口里露出的一只只虫影。 虫车在潮湿的深林里沿着蜿蜒的朽木行进,一会儿爬上,一会儿爬下,虫车里却很稳当,解红沙趴着看了一会儿葱绿的景色,又点了第二层上有多少不同品种的虫族,后面深林里淅淅沥沥下起露水,静谧朦胧的空气里,解红沙开始点脑袋,昏昏欲睡。 天牛将她揽进臂弯,让她睡得舒服些。 蜈蚣车匀速行进着,在葱茏的绿里,在茶树菇下方,路过成串的葡萄,穿过鼹鼠的家,走啊走啊走,有节奏的晃动里,薄翅螳螂也合上了眼眸。 长长的一觉醒来,蜈蚣车还在绵延不断的绿里行进,只是雨停了,空气散发着好闻的味道。 突然,蜈蚣车剧烈抖动,所有虫族醒来。 “乘客们,有力气的请下车帮忙,我陷进淤泥里了。”蜈蚣的声音像是从很远飘来。 解红沙与小虫们下车,帮着拔出蜈蚣的两只脚爪,其它虫族把剩余脚爪也都拔了出来,大家用绿叶擦干净手脚上的淤泥,又爬上蜈蚣车。 刚刚坐定,身后传来一阵凉意,解红沙回头,一只拿着蒲扇的老年雌虫对着她们扇风,它看着解红沙笑了笑。 满身的汗意,顺着额角与脖颈大滴滑落,那风无比地凉爽,“谢谢。” 蜈蚣车再次启动,避开淤泥走在压倒的草茎上,缀的雨滴把整个茧架构弄得湿漉漉的。 到了终点站,与好心的阿婆挥爪再见,解红沙与小虫们继续前行。 沿途的风越来越咸,也越来越凛冽,刮在皮肤上有寒冷的刺痛感。 解红沙与小虫们看着水边已经启动的水虫车,边飞边喊,“等等,等等,……”。 水虫车停下来,她们成为了水虫车上最后的客人。 “好豪华”,解红沙与小虫们站在上七层下三层的水虫车上,心里有些打鼓,车费会很高吗? 等服务虫来收时,真的好高!旅费一下缩水一半。 服务虫看她们震惊的表情,“上错车了?廉价车下午有班次”,它往薄膜外张望,“如果没进深水区,你们还能下车,现在嘛,啧啧,不行。” 解红沙与小虫们在一间间屋前穿过,路过的每一只虫族,看着都相当富有,戴着大颗的宝石,用着金子打造的翅膀保护套。 找到自己的小屋,打开来,空间大,光线明亮,甚至直接是两层,里面堆满了各类浆果与蜂蜜水,寝具是毛毯与桉树叶。 解红沙与小虫们在屋内呆了一段时间出来,绕着庞大水虫车转,虫面上的是各类娱乐设施,虫面下是坚固的透明薄膜,可以观测水下生物,还有专虫负责讲解。 解红沙与小虫们凑过去听。 “这是睡叶,它的管子中空又坚韧……”。 “这是……。” 直到到了一处水下礁石,一只带着金珠项链的虫族叫起来,“天啦,那条大鱼被困住了,我们得去救它!” 讲解虫指着那条巨大的摇动的尾巴,“它是老演员了,喜欢虫族,总是在虫车要来前假装陷进礁石,等着虫族下潜来救,如果不管它的话,一会儿就自己钻出来了。” 水虫车擦着大鱼的尾鳍而过,一段时间后,一只胖乎乎的大鱼果然自己钻出来跟在水虫车后面。 真奇怪,这么大的水生生物,居然喜欢小小的虫族。 大鱼跟了它们许久,后来才渐渐不跟了,化作汪洋大海里的一个小黑点。 解红沙与小虫们来到水虫车上面,咸湿的风吹得极快,四面全部都是水,任何一面都没有边际,世界仿佛就只剩下水与水虫车。 学着其它虫族,解红沙与小虫们泡进咸水里,吃着水里漂浮的果盘,晒着忽强忽热的日头。 天色渐渐暗了,风似乎也大了起来,嚎叫尖锐,水面上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解红沙与小虫们进到房间,在起伏晃动的水虫车上胆战心惊,祈祷着风浪平息。 新日的阳光逐渐升高,所有虫族站在一层,看着海面上漂浮的水虫车残肢,前一日出发的豪华水虫车没能抵抗住风浪,碎裂了,海面上漂浮着死去的虫族躯体,散落的用具,还有一些包裹。 大家都很沉默。 水虫车加速划离了这片区域。 很远之后,轻缓的风浪又送来一具虫躯,正面朝上,解红沙愣住了,它是探索地回合赛里的第三十五名,她看过它与黑金蝉的对决。 洋流把这只虫子送远了。 一下子,解红沙再没了吃自助餐的心情,她放下手里的碗盘,看着浩渺的大海出神,在严峻的大自然面前,无论是人类还是虫族都非常弱小。 对接下来的海上行程,解红沙担忧起来。 之后,海面上飘起了雪,洁白的有着形状的晶莹的雪落下来,薄翅螳螂给解红沙披上一块毛毯,自己也靠拢过来,热意从薄翅螳螂身上源源不断传过来。 海面上的雪,一点儿也不冷了。 第134章 蜻蜓车与草药山 后半程没遇上大风浪,平安抵达岸边。 岸边停留着非常多大只蜻蜓,在招揽着客人,大声叫卖着自己,“一金币一公里,又快又平稳。” 刚一落地,就有三四只大蜻蜓围过来,天牛挑了最健壮的一只,讲明地点,付了路费,爬到大蜻蜓背上,大蜻蜓却说,“等等,我再揽几个顺路的客。” 其它付了费的旅客也都一样,骑在大蜻蜓背上,等下一辆水虫车。 最后,每只大蜻蜓背上挂满虫族,直到连尾巴尖尖上都缀一个,才终于起飞。 从地面一下子升到半空,大蜻蜓在嶙峋的山峰间飞行,速度快又平稳,急刹放下到点虫族也没把背上虫族甩出去。 一座又一座山,有的黢黑寸草不生,有的在山头有一片绿,更多的是满山的绿。 虫族们一只只放下去,大蜻蜓从南飞到北,再从北飞到南,只是保持着一直往东的方向。 虫族还剩三分之一时,解红沙与小虫们被放了下来。 一个山坳处,是另一个来来往往虫车聚集处。 搭上一条长着十六根天线的毛毛虫,解红沙与小虫们坐在它的斑纹里。 林间的风吹在天线里,前方斑纹里的虫族一直不断地在哀嚎,“好疼啊,好疼啊,好疼啊……”。 它身边的虫族含着哭腔,“再忍忍,再忍忍,到了草药山找到医师们就好了,再忍忍。” 前面的这只虫下半身没有皮,血水在毛毛虫背上蔓延。 左侧方的虫族心口处扎了一根蜂刺,在吃东西。 后方的虫族长着两个脑袋,一只脑袋一直在哭,“你真的不要我了吗?真的真的不要我了吗?” 再往前,再往后,都是有着各种病痛的虫族,这是一辆载满虫间疾苦的虫车。 沿途的风景已经不再是风景,成为了最想要被快速掠过的路程,毛毛虫提速,非常快,和缓的风变成了迅疾的风,所有的天线弯下来,形成保护身上虫族的架构。 虫道抵达尽头,毛毛虫开始降速,草药山到了。 一座大大的绿山,山底是一个连一个虫巢,绿山旁矗立着一个又一个高大虫族雕像,或表情严肃,或笑得眯眯眼,但都穿着医师袍。 悲戚的虫族一波波下来,四面八方的毛毛虫车上下来各式各样的轻重患者,在这里,四肢健全似乎是一种奢侈。 有穿着医师袍的小虫们站在入口处,分拣着不同虫族,“烧伤的去红巢,断肢的去黄巢,中毒的去绿巢……”。 解红沙与小虫们直接去往绿巢,沿途到处都是被扶着走的虫族,也有用担架抬着的,地上爬着的。 绿巢里每个医师前都围了一堆虫族,只是较为年轻的医师虫前病患几乎没有。 解红沙与小虫们排到最长的队伍里,轮到她们已是半日后,老得几乎要抬不起头的虫族观察着她们,“你们没中毒?” “我们是来咨询的,我们有一些朋友陷进了绿跳蛛的噩梦里出不来,想请您随我们去看一看。” “这个简单,我给你开个方子你去抓药,随便找一个这里的医师同去,用回钩针注进它们的心脉,它们就醒了。”老年虫族在兽皮纸上刷刷写下一长排草药名。 解红沙付诊金,极低,相当于没收钱。 离开时正听见身后的虫族哭嚎着,“救救我,我快没命了,可我钱袋子在来的路上丢了。” “没事,让我这只老不死的给你动用点特权,不收你诊金,你待会儿拿着这个小石头到卖药处,也不收你钱。” “谢谢医师,谢谢医师,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呜呼,又多了一条虫儿子,赶紧抓药去吧,再晚点你就要截肢了。” 长条虫从解红沙身旁极快地跑过。 解红沙在绿巢里找医师同行,尤其是那些少有虫族问津的年轻医师虫,但医师们都摇头,“你这个距离太远了,一来一回要花很多时间,这会耽误我们很多训练观摩时间。” 收到的全部是拒绝,解红沙与小虫们决定先去把草药买了,去到药馆,拿了一大堆药,也是便宜得令人咋舌。 丁零零,一阵奇怪的铃声在整个虫巢区响起。 一辆又一辆推车从药馆前飞驰而过,一份饭砸到忙得脚不沾地的药馆虫肢爪里,很多很多饭从推车里飞出来,投向一个个虫巢里。 所有医师虫快速吞咽几口粗糙饭食就立刻投入下一位患者的诊治中。那些年轻的医师虫,有虫族患者来看,便认真诊治,若是没有,便凑到老虫族前听患者描述,自己开单,再与老虫族对照是否一致。 后来虫族患者越来越多,就连年轻医师虫前也围满了各式各样的虫族。 解红沙拎着药包在虫巢穴,到处是忙乱的医师虫和患者虫,哪一只医师虫会愿意与她们长途跋涉? “阿姆,看那边”,天牛指着一处白巢,与不断流的其它虫巢相比,那里冷落得像被所有患者虫遗忘。 解红沙与小虫们朝着白巢走去。 “别去”,一只铁线虫拦住薄翅螳螂肢爪,“无论你们有什么病,都不要去那里,那里每天抬出来的虫尸没有一百也有五十。” 它的话音刚落,白巢里抬出一只虫族,垂落的肢爪象征着生命迹象的消失。 “我没骗你们吧?”铁线虫松开薄翅螳螂肢爪,进到旁边的红巢里。 一只蟋蟀从白巢里出来,冷漠看着虫巢区的一切,它看着离得很近的解红沙她们,“怎么,被它的话吓到了?要进来看看吗?看看每天抬出五十只以上虫尸的医师巢是什么样的,进来,不会把你们弄死的。” 解红沙与小虫们跟了进去。 蟋蟀在案桌上交叉撑着肢爪看它们。 它的虫巢很大,摆着很多虫床,有的上面是空的,有的上面摆着一束花,有的上面是胸膛微微起伏的虫族。 “我想,近乎免费、全部为患者考虑的虫巢区不会容纳一只杀虫医师在的,所以,你的虫巢每天有很多虫尸搬出去,是有原因的是吗?” “是,我这里只收其它医师虫救不了的虫,全是危重症,死亡率自然高。” “在我手里都没能活下来,就没有医师虫再能救得活了。说吧,到我这片区域来做什么?” “我们想找一只愿意与我们去到白蛾虫母部落的医师虫,用回钩针注药,治绿跳蛛注的噩梦毒,但全部被拒绝了,所以到这里来试试。”解红沙递上药单。 蟋蟀看了看药单,“用回钩针是对的,药方开得也很好。不过白蛾虫母部落啊?那可真是很遥远的一个地方”,蟋蟀摇头,“这里不会有医师虫愿意同去的,时间太宝贵了。” “不过,你们有虫会用针吗?我可以教啊,我是这片虫巢区最厉害的虫族了,这里又有虫体练习,只是一个回钩针法,三日就能教会的。” 第135章 虫体与蟋蟀 好一会儿,薄翅螳螂、解红沙与天牛一阵静默。 蟋蟀凑近看,逼到她们近前,“一个会用针的也没有吗?” 还是一阵静默。 “没用,没用,真没用啊”,蟋蟀抓脑袋,“这样,至少得5天才能学好!你们三个给我一起学,谁学得快就学完,学得慢就淘汰!” 蟋蟀从案桌后拿出一卷蛇蜕,铺展开,各类虫族的口器排列其上,有长有短,有粗有细,或闪烁金属光泽,或柔软卷曲。 它从里面拿了一根口器,下端无比细长,上端开了朵喇叭花,“这就是回钩针了”,它拨了拨口器最下端小小的弯钩。 蟋蟀在一只虫体上直接操作,肢爪按住胸腔,回钩针猛地插进一根起伏血管,药液从喇叭花处吨吨灌入,虫体呛醒,“该死的,你又在我身上做演示。” 说完这句,虫体又睡了过去。 解红沙、薄翅螳螂与天牛悄悄地各自后退一步,好可怕啊,这个医师。 蟋蟀掀开一片卷曲树叶,埋进里面翻翻找找,各种口器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它从里面摸出三根回钩针,“你们用这些练习,就在这只虫体上,它是活死虫,又是僵尸虫,没有知觉的,一天只清醒片刻,它醒来喷的话你们就当没听见好了。” 蟋蟀开始讲每一步的细节,接着就留给解红沙她们自行练习,它旁观一会儿,眉头越皱越紧,越皱越紧。 解红沙又有了当年被夫子压着背功课的紧张感,手一抖,回钩针穿透虫体血管,蓝色血液大面积浸染开来,但虫体没有醒。 片刻后,蓝血停止流动,自动回缩,血管恢复原样。 蟋蟀走了,一路嘟囔着“爪子真笨哪,真笨哪……,完蛋了,吹嘘什么一定能把它们教会,讲什么大话啊……。” 解红沙与小虫们彻夜练习,第二天蟋蟀来看,虫体全躯肿得老高,脓包透亮,这得被扎多少下才能这样啊。 “我们通宵练习了,现在已经可以完美扎进血管”,解红沙与小虫们眼睛亮晶晶等待夸奖。 中间虫体醒过,但薄翅螳螂立刻就用蛇蜕封住了它的鄂,没叫它说出什么不讨喜的话来。 蟋蟀摸上高高的脓包,满目心疼,“你受累了,我的老伙计。”世界上最可怕的,莫过于蠢笨又勤奋的学师虫了。 “等它恢复好了,你们挨个扎给我看”。 虫体悠悠醒来,听到的恰好是这么一句,它瞪大眼睛,用眼神大声而激烈地辱骂着蟋蟀。 “我们得保留它发泄的权利”,蟋蟀松开蛇蜕。 整个白巢瞬间充斥着各式各样、不同语言、无一句重复的咒骂。 虫体修复时间,解红沙与小虫们继续回到药房,拿出虫师的书籍与部落虫们的树叶片给药虫看,药虫翻了翻,爪子动得很快,“这个有,这个有,这个有,这个也有,这个也有……等等,这个没有。” 药虫抽出一张树叶片,树叶片上一只九头小花,很是可爱娇俏。 “这种药很难找?”解红沙接过树叶片,当时给树叶片的虫族太多了,她有点想不起来是谁给的她。 药虫摇头,“不难,只因为它是只能治疗一种病症的惰性药,所以我们这里的常备没有它。明日有药虫上山,我们给你们带几株回来。” “好的,谢谢,多问一句,这药针对的是什么病症。” “软骨。” 第136章 清理消毒与看家本事 行至虫巢区中心,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回头,铺天盖地的荧光色像河流一样涌动,覆盖红巢,覆盖绿巢,覆盖黑巢,充斥地面每一道沟壑,每一处缝隙。 解红沙、薄翅螳螂与天牛背靠背,亮出各自的武器。 患者虫们却张开肢爪,任由荧光色淹没,荧光色爬上它们的下肢,到腰腹,迅速淹没五官,荧光色把虫子们吞吃掉了。 荧光色逐渐爬到了解红沙的脚下,很多很多很多只小小的,小小的眼睛,像一粒芝麻点缀在大馒头上,原来是无数只很小很小很小的小虫。 麻痒与疼痛同时从解红沙皮肤上传来,每一根细小的汗毛都在被往外拔,细微的搓揉感,浅浅的一层泥灰滚成一个个小圆球,从解红沙臂弯上噼里啪啦掉落。 眼睛上,鼻尖,耳垂,到处都是细脚虫。 荧光色褪却后,风好像可以从解红沙的每个毛孔里穿过,整个人都是干净的,薄翅螳螂也是新的,天牛,天牛在追着自己的金属肢爪。 荧光色滚着右金属肢爪跑,天牛费劲拉拽回来,越来越多的荧光色形成与天牛对抗的拉扯力量,解红沙与薄翅螳螂也去拽,好大的劲,费了半天功夫把金属肢爪夺了回来。 荧光色走后,整片虫巢区散发着安静平和的氛围,所有的虫族昏昏沉沉、迷蒙舒适,浅浅地打着哈欠。 蟋蟀告诉她们,这是住在草药山深处的虫,每隔一段时间会下山来,带走大家身上的污秽与腐败。 蟋蟀眯着眼睛,满足地看着阳光下闪闪发亮的虫巢区,“真漂亮。” 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解红沙、薄翅螳螂与天牛逐一演示自己的回钩针训练成果,蟋蟀对薄翅螳螂的很满意,“力道精准,就你,继续学,你两,随便找地玩去吧”。 解红沙与天牛被轰了出来,一人一只在虫巢区漫无目的乱转,偶尔帮着扶要摔倒的虫族,最后不知怎么的,帮着几只虫开始炒制整个虫巢区的大锅饭。 蔬菜剁剁,下锅,浆果洗洗,下锅,草药涝涝,下锅,好一大锅黑暗料理,啪地分装进蜂蛹,投递进每一个虫巢。 解红沙在后厨发现了部落先来的一支分队,一个个脑袋勾着,瞧着可怜巴巴,“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绑架医师被药晕带回来了,它们说要把我们做成十全大补汤。” 解红沙站起来,十全大补汤是不可能了,一锅乱炖汤还差不多。根据她的观察,这边的厨师活像是投错了简历进来的。 所有食材处理方法一致,切块,下锅,煮沸,分装,结束。 去找蟋蟀担保把分队放出来,几经斡旋,被绑架的医师虫只同意在解红沙她们离开时再放分队出来。 解红沙理解,分队虫抓住她的脚,“大人,赏点正常饭吃吧,我们被关了近半月了,每日都是猪汤狗食下脚料,越活越没劲。” 解红沙看向屋外正一勺勺分装进蜂蛹预备分发给医师虫的“猪汤狗食下脚料”。 “知道了”,她撩起袖子,提高音量,“天牛,我们得拿出看家本事了。” 第137章 肉块蘑菇片炒饭与44号虫 借蘑菇,借菜蔬,借肉块,锅香在整个厨房区爆开,好多好多小虫在入口处张望,口水直流,“好香,好香,好香啊。” 解红沙给大蘑菇片翻面,天牛大力炒制,焦黄的大肉块散发着浓郁的异香。 分队流泪了,“呜呜,家乡菜,好怀念。” 解红沙转身,身后一片碗,是厨师虫们,“待会儿可以把菜汁淋到我们饭上吗?” “好”。 门外的小虫们叽叽喳喳涌进来,“我们也要,我们也要,我们出钱,你们给我们再弄点吧。” “我,我,我,我可以拿草药来换。” “别挤啊,后面的别挤,要喘不过气了,再挤,小心我拿针戳烂你们屁股。” “你戳,你戳,好像就你有针一样。” 解红沙与天牛炒了一锅又一锅,直到厨房间积压的食材见底,最后带了一份给薄翅螳螂。 出了厨房间,才发觉菜的香气居然充斥了虫巢区的三分之一,很多医师虫从不同颜色的虫巢里探出脑袋张望,肢爪里还捧着蜂蛹,脚踮高高,嗅空气中飘动的菜香。 走进白巢,蟋蟀也在门后偷偷地闻,解红沙把属于它的一份交到它爪心。 “你们做的?”蟋蟀掀开滚烫的树叶片,里面是有肉块与蘑菇片的炒饭。 “嗯”。 “我承认我之前讲话大声了点,你们还是有用的,超级无敌有用”,蟋蟀埋进树叶片,好香啊,上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饭食还是上次。 “我也要吃”,虫体睁开眼睛。 “你不用吃,反正不会饿”,蟋蟀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饭,真的很香,怎么会这么好吃啊,有让虫流泪的冲动呢,好像看到春日的花在眼前盛开。 各处的虫床开始晃起来,有的小声,有的大声,有的嘶哑,有的中气十足,“医师,我要吃,我,52号床。” “18号床,拐角的这张,做变性手术失败的这只虫,要吃!” “33号床,33!33!” “给我吃一口吧,明天配合你好好做手术。” …… 蟋蟀咽下一口饭,患者虫们在这里总是吃得很少,它还以为是生病胃口不好,却原来是因为不好吃吗? 也对,炒制技术最好的虫都去炒草药了,都是没什么医师天赋的才去做菜,这么些年,它们都吃习惯了也没觉得差,外来求医的虫匆匆来匆匆去,也几乎没虫提过饭食的问题。 看着最近的虫费劲伸出长舌够它的碗,蟋蟀把树叶片往旁边一拉。 唔,吃完饭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吧。 解红沙与天牛坐在一边,看着不断被香味唤醒的虫,有点怕怕的,好像土里一只只坐起来的僵尸。 “总觉得好像不该暴露会做饭这项技能。” “嗯”,天牛附和,肢爪勾了勾,那些细脚虫好神奇,重新安装上的金属肢爪用起来无比顺畅,是堪比润滑油一样的存在吗?离开时要不要捉一点,毕竟自己的大机器可是有很多,把它们做成虫汁抹在机器上,效率飞升。 薄翅螳螂的饭被蟋蟀霸道地夺走独吞,阿郎只能空着肚腹继续练习回钩针法,时不时小眼刀向着天牛刮去,前面明明它练习得最好,演示的时候怎么那么烂,心机虫。 可怜打打杀杀的它,捏着一根小细针戳戳戳,烦躁。 阿姆,诶,阿姆,阿姆还是去射箭吧,虫体上最多的贯穿针口就是阿姆扎的。 薄翅螳螂拨开咬过来的虫体,“别动,好好配合,晚上给你开小灶。” 虫体躺平不动了,又闭上了眼睛。 刚入夜,解红沙在白巢的后方偶遇了44号床的虫,它在挖土,把大量的皮屑倒进去。 “你在做什么?” 它抬起头咧开嘴,“啊,是会做美味食物的半虫母,你好,回答你的问题会有奖励吗?比如加一份可口的饭食。” “嗯,可以。”解红沙笑了笑。医师虫被来自白蛾虫母部落的虫绑架,没几只虫知道,她与小虫们在绿巢里挨个求医师与她们回部落,也没有虫在意,一顿饭飘香后,整个虫巢区都知道白巢里暂居了会做好吃饭的虫族。 “我在埋自己”,44号虫眼睛亮晶晶,“每隔三日我会蜕下一个完整的自己,我把它们埋到地里,等来年,或许久之后,也许会结出什么。” 解红沙望着无数个小鼓包,这只44号虫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解红沙想起会带走污秽与腐烂的荧光虫,“有没有可能,先前的皮屑已经消失不见了。” 44号虫愣住,疯狂开始刨前面的坑,“呜呜,呜呜,呜呜,真的消失了,怎么都消失掉了啊,呜呜。” 解红沙给它讲细脚虫的事,它冷静下来,“说不定真是它们干的,毕竟它们最喜欢吃脏东西了。” “没关系的,不是说每三日就会蜕下一个完整的自己吗?后面再积攒,把它们种到盆里保护就好了。”解红沙安慰44号虫。 “可是,我后天就要死了。” 这句话像重锤砸进解红沙心里,一下子再次让她清醒意识到她在这里结识的每一位虫族,绝大部分是患者虫,尤其是白巢,多是危重症。 其它巢想必也好不到哪儿去,若是轻症,谁会跋山涉水来这偏远的草药山求医问药。 “我要去找回我自己”,44号虫站起来,“我要去细脚虫的巢穴找回我自己。” 说着,44号虫就走进了草药山的山道里。 把情况告知蟋蟀,它摇了摇头,“随便它吧,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无疑是验证了44号床生命终结的临近。 解红沙感到无比地难过,萤火下,薄翅螳螂还在持续练习着回钩针法,这一大屋子的危重症虫胸膛起起伏伏。 她答应它们明天中午有它们的一份美味饭。 会不会有虫根本活不到明天中午。 解红沙带着鼻酸,独自穿过一整个虫巢区,在清凉的夜风里,在夜间急诊里,去到厨房间拧开了火。 把第二锅肉炒糊掉后,解红沙摇醒了天牛,“起来帮帮我。” 后来,给虫体开小灶的薄翅螳螂也出现在了厨房间。 清晨,整个白巢在美味的肉菜香里苏醒过来。 第138章 接药与八卦 借着美味饭,解红沙接触到了白巢里的每一只危重症,一只虫族接过她的餐饭,笑着说谢谢,可它整个腹部都是空的,没有胃,也没有消化道。 “本来以为要在寡淡的饭食里走完这一生,没想到,还能看到如此绚丽多彩的食物,真的是,不知不觉心情都莫名好了起来,谢谢。” 没有皮肉乎乎的一坨咯咯地笑,“谢谢姐姐,很好吃,美味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力量,想快快好起来,到更多更远的地方吃更多美味可口的食物。” 拿虫子堵大量贯穿伤口的虫族肢爪捞饭吃,“总算吃到虫能吃的食物了,这么长时间嘴巴淡得都没了,有时真怀疑自己是来治病养伤,还是来消磨生存欲望的,不错,不过比起我老家的食材口味,还是差得远了。” “戚,还老家呢,进了这白巢再想出去就是九死一生,这辈子可能都再难吃上家乡一口饭喽”,18号床打断它的话,它往嘴里送进一口饭,“可惜了,勾搭了那么多只虫族,虫巢都搭起来一半了,全毁了。” 白巢叽叽喳喳吵嚷起来,好像一下子富有了生机。 蟋蟀堵耳朵,“真吵,真希望给他们的还是原先的饭食”,它侧看解红沙,没想到她与天牛连夜去炒菜做饭,前一晚还通宵练习回钩针法,某种意义上她还挺适合当医师的,悲悯之心与坚毅。 它们从虫母的卵壳出来,就知道自己的一生要成为医师,这是天赋也是传承,阿姆也只会选择一代中最出色的医师虫作为对象繁殖下一代,这里的虫子们都在为争夺到自己虫母的优待而抓紧每分每秒提升医术。 草药山的虫母常年沉睡,只在特定的时间苏醒,筛选属于自己的小虫,仅一只。这是所有虫母都无法享受到的尊重与自由,这项权利是草药山虫母自己争取的。 一旦有两只及以上虫族想要同时爬上它的温床,它一定会用甜言蜜语浇灌着其中一只虫族,让它用强大的医术消灭掉竞争者。 后来,能够得到草药山虫母青睐的有且仅会有一只虫族,成为草药山默认规则。 算算日子,再过一段时间,它就得进山当新郎了。 嘿嘿,真好。 蟋蟀跷脚,往嘴里送进一大块肉,香喷喷,它已经向外发出线报,召集各方厨师来到草药山常驻。贯穿伤虫族的家乡菜保不齐能吃上呢。 再看看埋头练习的薄翅螳螂,很刻苦呢,小心翼翼缝合伤口,瞧着像是不咋听话的,可是真的说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且,蟋蟀眯眼,薄翅螳螂对虫族身体构造实在熟练,甚至心肌处哪根血管厚薄,一段时间内出血量多少一清二楚。 它以前杀过的虫族,不少吧。 蟋蟀摇摇脑袋,不想了,她们是来求医问药的,又不是来杀虫的,管她们以前做过什么。若是论以前,这白巢里的哪一只又是好相与的,哪一个不是在自己部落里有头有脸,以前王族虫母还在这白巢里躺过呢。 解红沙与天牛去药房接打包好的药材,真多啊,满满当当三大包裹,这可怎么运回去啊? 药郎看她两的傻瓜模样,喷笑,“付定金吧,我们送货上门,只是时间稍长。” 解红沙赶紧报上自己家的住址,药材清点完毕装车正要离开,药郎喊住她,“听说昨儿你们借用了厨房间做了些饭食,今天还有吗?我可以去蹭点吗?” “我们在的这几天都会去做的,之后,蟋蟀说会有外部落的厨师虫来接手。” 药郎点头,“它都发话了,这事八成可以,它的虫脉在我们部落可是这个”,药郎指了指天,“以前,药材没有这么便宜,各虫巢内也不能赊账”,药郎掏出抽屉里的小石头,“这就是随处可见的石头,没经过医师患者虫直接捡来我们也会给药。” “一切都是它设定的规则,你们很幸运,能够与它搭上线。” 再回到白巢,解红沙看蟋蟀眼睛都是亮晶晶的,蟋蟀跳起来,“你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可是有了不起虫母的虫,你一只快没味的半虫母,瞎想什么呢,再这样我可要把你们赶出去了。” “只是崇拜,听说药材降价与允许赊账都是你做出来的。” “你说这个啊”,蟋蟀收拾着手术器械,注视向解红沙,“如果你像我一样经历过,花费三天三夜将它从死亡边缘拉回,可它却因为买不起药也不说就悄悄地死在路边了,你就会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做了。” “这里被改掉的每一条规则,都是为了让我的心血不被白费。” “我尊重的是我的时间,可不是那些虫族的生命,在我这个巢内,死一只虫比飘进一片落叶还要稀松平常,我又怎么会在意它们的命”,一边讲着,蟋蟀一边划开一只虫族的脚爪,取出它黢黑的骨节浸泡进溶液桶。 解红沙看着它利落地操作,心想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只虫族呢。 从踏进厨房间开始,解红沙与天牛就彻底陷了进去,源源不断的餐食请求,持续不断堆积的草药与金块,她们真的要在草药山发大财了。 分队的虫都提前被放了出来,要求与原先的厨师虫们一样在旁打下手,分队里的有一只虫还是比较擅长烹饪的,主厨渐渐就变成了它与天牛,解红沙这个只有煎蘑菇拿得出手的也沦落到一旁切配菜。 左右也没什么事,嘴巴闲着也是闲着,分队里的虫虫们就开始讲各分队的八卦,什么哪个队里的谁谁某次做任务时被某个部落虫母看上了关起来,剩下的去救,全军覆没,全变成了宠物虫。 “这启示我们,艳遇临头,要各自跑路。” “对,没错”,分队虫看向解红沙与天牛,迫于压力,解红沙与天牛同声附和,“对,没错。” 它们又讲某某分队的某只虫最爱吃爆爆草,“咦,那么恶心,也不知道怎么吃得下去”。 “就是就是,臭炸了,不知道怎么吃得下去的。” “说到臭,还记得这次回合赛的第一名吗?就那只拿夜明珠的隶属第三十五队的虫,它被甩啦,说是喜欢半虫母的居所充斥着针对它的臭气,哭得可厉害了,一边哭一边跑着出部落,我们出发前它都一直没回来。” “它真没出息。” 解红沙手里的刀顿住了,天牛的炒菜铲也停住了。 第139章 细脚虫与虫皮 原来真相竟是这样的吗? 解红沙继续切菜,天牛继续炒菜,谁也没讲自己认识这八卦里的另一名主人公。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只能回去后把事情告诉甜雅,现在什么都不能办! 拖着疲惫的身躯,解红沙中途回到白巢,她想知道44号床的虫有没有平安回来。 阿郎正摇着头,就见一片荧光色的细脚虫托着44号虫进来,猛地惯摔到虫床上,又四散开爬到附近每一只虫族身上,扯扯扯,后来,纷纷扬扬的虫皮飘落到紧闭双眼的44号虫身上,一层,两层,三层,越积越多。 “哇哇,别再拔了,已经拔到最嫩的皮层了,疼疼疼。” 细脚虫还是死命拔,用力摔到44号虫身上,有一只细脚虫搭上了解红沙脚,薄翅螳螂直接就把它踢飞,“我阿姆不需要。” 细脚虫飞起来,落到刚进门的蟋蟀脑壳上,它看着快被虫皮淹没的44号病床,与快被扒光皮的其它患者虫,跳脚,“滚啊!” 细脚虫重新聚拢到一起,越聚越多,最后形成一只虫族的鄂部,开始无声的叽里呱啦,附近虫床上的虫族支着脑袋,“我给你们翻译下,大意是,这只虫大半夜上山,到处骂虫啊,骂得可脏捏,我讲两句,你们听听还能入耳吗?…… 骂的那两句可不就是虫体先前骂过的,语气词都没改,44号床是好学生虫呢。 细脚虫一直在讲自己有多委屈,谁知道被埋进地里的虫皮还有虫要啊,那不是默认地归属它们的嘛,骂那么难听,以后它们在草药山上还怎么混。 不管,它要的虫皮已经都还给它了,以后再不下山了,要想再请我们下来,非得这只虫上山跳请虫舞不可,不然一定不下山,这边缺水,痒痒坏你们,哼! 细脚虫凝成虫族下颚,对着翻译虫的方向连连点脑袋,接着散开,飞速地爬出了白巢。 蟋蟀把层层虫皮拨开,查看44号床的状态,呼吸均匀,只是睡过去了。 蟋蟀赏了它一巴掌,“坏东西,瞧你做的好事,你醒过来,以后就让你代替细脚虫给大家做清洁。” “啊,不对,你没有以后了,明天你就结束了”。 蟋蟀给它鼻腔插了两根管子,又把它埋进各类患者虫的虫皮里,“与你要的虫皮好好睡吧,我还得去找模仿虫代你上山去跳请虫舞。” 之后,蟋蟀再没有去瞧44号床一眼。 薄翅螳螂一直持续练习着回钩针法,口器针在它肢爪里摆动得越发灿烂,解红沙最后看了眼被堆在虫皮里的44号床,有点不忍心,帮它面颊上的虫皮层抚浅一些,看它安稳地吐息,又想它一直这样睡下去,睡过今天,同样睡过明天。 解红沙返回厨房区,又开始火热的炒制、煎煮,在呼啦啦的菜香里耳朵里灌进一个又一个新八卦。 “嗨,果福啊,就是个小屁孩,厉害是厉害,没什么心眼。” “这你可没资格讲它,你还不如它呢,而且,它身边有脑虫,比我们可强太多了。” “找打,这个话题跳过,换一个,换那只把左相大人气绿过的虫,它可好玩了,前段时间我看见它……”。 把左相大人气绿过?解红沙耳朵竖起来。 第140章 对等与归返 厨房间的潮热气,分队的八卦声,颠锅的天牛,一切仿佛像在白蛾虫母部落。 “餐好了吗?”一只有着大眼球、小眼珠,长着粉色肉翅膀,背部长着一排黄色小灯泡的可爱小虫探脑袋问道。 “好了”,解红沙把一摞小饭盒放到它手里,它开心地扇着肉翅膀,在解红沙手心放进几颗绿色浆果。 闻风来订餐的虫族很多,但天牛与解红沙的产量有限,而且需要预留时间处理第二批草药打包和白巢的事,所以后来只在大量的订单里挑选了一小部分,主要是幼虫巢订单。 最后把白巢的饭食准备好,大汗淋漓的解红沙与天牛终于从厨房间走了出来。走到外面,才发现虫巢区竟落着雨,细密的雨丝飘在空气中,落在氤氲的草药山上,淋到巨大的医师虫雕像上,道路变得泥泞起来。 天牛蹲下来,示意解红沙到它的脊背上,它一只肢爪托着解红沙,一只肢爪拉着木制推车,往白巢走去。 雨里的虫族少了许多,虫巢区显得空旷起来,不知何时起,两边的虫巢开始了生长,干枯藤蔓在雨中绽放新芽,越长越快,结出花穗,暗香浮动。 木制推车在泥巴地里滚啊滚,天牛将解红沙往脊背上方又托了托。 掀开白巢门帘,高大的蟋蟀正满脸愁苦,薄翅螳螂还在反复扎着虫体。 “为什么不高兴,雨天里空气很清新”,解红沙把门帘支起来。 蟋蟀把门帘放下,“水汽太大了,我的很多器具会腐烂或者变形,没有谁比我更不希望下雨了。”蟋蟀拿出一只已经湿软的口器,“往年,在雨季后,我总需要再重新晒制一批器具,这很耽误时间。” 分发完餐的天牛来到门口,将帘又撑了起来,它知道阿姆喜欢雨天,喜欢看雨里的景,喜欢听雨溅落到不同物体上的声音,“我给你做不会被雨气侵蚀的器具吧,以后你也不需要反反复复地晒制。” 清凉的风从巢外吹进来,像是吹散了巢内的病气,许多虫从松软的毛毡里露出脑袋,看巢外雨里的景。 雨越下越大,白巢里却满是各类食物混杂的饭香,解红沙坐在入口,天牛在敲敲打打,蟋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等到接过第一个金属制作的器具,它仔细查看摸索,最后盯着天牛,“如果我愿意与你回白蛾虫母部落治虫,你愿意包下整个虫巢区的器具制作吗?” 一旁在苦哈哈练习的薄翅螳螂立刻抬起脑袋。 事情开始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为了医疗器具,虫巢区最厉害的医师虫愿意与她们走一趟。醒来的虫体泪流满面,白挨那么多下了。 但是,看着白巢里那么多其它医师无法治疗的虫族,解红沙她们迟疑了,最后选了一个折衷的办法,蟋蟀安排一名普通医师虫同去,就是那只被分队绑架过的医师虫。 起先医师虫也是不同意的,但是看到天牛制作的医疗器具后闭了嘴,好用的器具可以用上一辈子,这是每一只医师虫终生的渴望。 事情一下子急转,本来以为还要在草药山脚下的虫巢区等上几天,等阿郎把回钩针法学得烂熟于心,突然就不用再学了,直接开始启程归返。 分队知道这件事后也很是震惊,领队说,“求它们是被动的,可一下子,你们坐上了谈判桌,有它们求我们的事了,天牛,你好厉害。” 天牛腼腆地笑。 解红沙看着被分队围拢的天牛,内敛自信,与当初雕刻在金币上故意侧身遮挡自己残缺的天牛一点都不一样。 心里有难以名状的自豪感。 解红沙拉了拉旁边勾着脑袋的薄翅螳螂,“阿郎也很厉害,短短两日,回钩针法学得那么快又熟练,阿郎辛苦了。” 薄翅螳螂勾了勾嘴角,好开心,它那么卖力学才不是为探索地里那群不熟悉的虫,不过就是为阿姆轻松,只要阿姆快乐,是不是白用功又有什么关系。 从白巢离开前,解红沙特意又去了44号床边,它还是在睡,在一堆虫皮里睡,解红沙在它的两份餐饭上放上了来自可爱小虫的浆果,“祝你好运,我们要离开了。” 回去直接是专车开道,车上载着医师虫朱土椿与解红沙一行,渐渐驶离草药山,雕像在视野里越缩越小。 解红沙回望那些雕像,问朱土椿,“那些是什么?是每一个出色医师虫的纪念物吗?” “不是,是每一届里最烂的医师虫,所有医师虫都在努力,让自己不成为这种丢人现眼的存在。”朱土椿从左往右开始历数它们的烂,“第一位,有着六对翅膀的这位,在一次诊疗中,把虫族误诊成雌虫,开了三年抱两药方,真丢脸,虫巢区把它驱逐走了。” “它旁边的这位更厉害,给虫族正骨,力度太大把对方捏死了,那只虫族的族群来虫巢区连着拉屎一星辰年,那一年,大家都活得很绝望,它活该被刻成雕像。” “这第三位呢,是王族部落里的前前前前任医师长,它倒没出过医疗事故,但是它居然为了王族虫母来偷盗草药山虫母的卵,罪大恶极,所以它被刻得最大,提醒所有医师虫不能成为这种忘本的烂虫。” 讲完剩下几座雕像,朱土椿就不怎么讲话了,就坐在虫车上一晃一晃,后来闭眼,坐在它后面的解红沙隐隐约约听到它在背各类药名。 是害怕自己也成为雕像的其中之一,所以现在刻苦用功? 不知道。 解红沙捏着手心里的阿郎肢爪,比她的手大多了,皮很坚硬,又有点弹弹的,捏着捏着,手里的肢爪忽然变成类似人类的指尖,细长白皙,骨节分明。 解红沙触电般缩回手,男性指节手从她膝头滑落。 后来,青翠肢爪过来拉她的手,她才重又捏了上去,但心还是止不住地砰砰跳。 阿郎的指节,太有人类异性的触感了。与思归肥肥软软的手一点儿也不一样。 第141章 晕车虫与吱嗡噫 解红沙与小虫们缩到边边角,谁能想到朱土椿居然晕虫车,吐得到处都是,吐得肮脏不堪。 大蜻蜓几乎是迫不及待把它们甩到岸边。 水边只有一只又小又破烂的水虫车,薄翅螳螂牵着解红沙,天牛拉着朱土椿登上去,水虫车就近乎没下脚的地了。 只是没想到虫不可貌相,又破又小水虫车开起来可猛了,突突突,浪花飞溅,风呼呼地刮,几乎只用来时豪华虫车一半时间就抵达了彼岸。 朱土椿还是很不好受,脸色木木的,缩成一团,时不时爬到虫车尾吐上两口。 等到蜈蚣车处,更是抗拒上车抗拒得不得了,它说自己宁愿死也不要再上车,还说只要上去一定半路就跳下来,甚至祈求着大家步行回白蛾虫母部落。 等天牛把距离和自行穿越陌生地带风险与它讲明,朱土椿立刻表示自己愿意上车,现在就上。 等在一旁的蜈蚣车皱着眉,“晕车虫?” 朱土椿以为晕车虫可以得到特殊优待,赶忙点头。 之后,朱土椿确实得到了优待,蜈蚣尾巴伸出一根长长的、长长的尖刺,尖刺端安放着一把小座椅,“唔,去坐吧,给晕车虫的至尊席位。” 初时,解红沙还挺羡慕朱土椿这独一无二的座位,后来发现坐在那里会被露珠砸,会被拉拉藤割,会握不住直接掉下去,解红沙问朱土椿要不要坐回来,朱土椿说不要,这里不晕,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座位了。 解红沙看它满身的伤口,缩回了脑袋,可能疼得没空想晕了吧。 最后一段步行路程朱土椿实在不行了,薄翅螳螂与天牛弄了个树叶片把它担着,它就老老实实抱膝坐在树叶片上,眼睛愣神望着前方。 穿密林时,居然在一处断崖峭壁角落看见了思归,黄黑相间毛茸茸,旁边是大而光滑的瓜瓜,还有小鹿,还有一些各式各样的生物。 解红沙眼睛亮起来,手放到嘴边,“思归”,思归——,整个呼喊声在密林里扩散开来。 背对着的思归几乎是立刻转了身,极快煽动翅膀像个小炮弹一样砸过来,整只虫快乐得不得了,毛毛全部蓬松炸起来。 解红沙摸着大思归茂盛松软的毛,“在做什么?嗯?与密林朋友们在干嘛?” 熊蜂挨着解红沙蹭来蹭去,“在野餐,大家带着各自喜欢的食物来彼此分享。” 思归与解红沙黏糊糊,解红沙让思归继续和朋友们玩,自己得先把朱土椿送去探索地治病,稍后就回家。 思归很乖很听话,它甚至从零食兜里拿出几颗浆果给了朱土椿,“给你,初次见面的礼物。” 朱土椿接下来塞进嘴里,等思归走远,它说,“你们这里的角蛙很亲虫吗?草药山的角蛙恨不得一张嘴卷一百只虫子到嘴里。” “不,只是瓜瓜特殊。”看着与小鹿并行的熊蜂,解红沙笑着转变了说法,“也不是,特殊的是思归。换你,你不想和刚刚的小虫做朋友吗?” 朱土椿望着手里的黄果子,“想”,它抛了一颗扔进自己嘴巴里,皱眉,这颗没熟透,有点酸,不过,浆果香气很浓郁,汁水也很多,是好吃的。 “是吧?它很有亲和力的,是可爱的小虫。” 送朱土椿进到b9,它掀开一只只噩梦缠绕的虫族,逐一用回钩针法给它们注药,药水进入到虫族们的身体后,它们的面色明显就缓和了,身体也渐渐放松平静了下来,整个b9都是各类虫族深度睡眠打呼噜的声音。 吱——吱——吱—— 嗡——嗡——嗡—— 噫——噫——噫—— …… 解红沙把门关了起来,不一会儿,大家就被彼此的呼噜声吵醒了,解红沙与小虫们再进去,明显有几只虫族面上还挂着泪痕,但大家都没有嘲笑,都知道大家是在噩梦里见到想见的虫族了。 b9先是沉默的,然后是喧嚣的,大家一串的去水牢找绿跳蛛算账,绿跳蛛哭得可惨说对不起,说自己只是想证明实力,没想害大家,它是以噩梦为食的,怎么会想破坏食物的培养基。 穿过层层虫族,它指向解红沙,“她是第一个从头至尾没沉浸在我拉起的噩梦里,我也不知道哪里出错了。” “总之,我以后会努力的,争取早一日让她沉浸到我营造的噩梦里。” 解红沙刮了刮鼻子,这它要想做得到,得先跟自己回一趟褚石星球吧,知道人类是不长虫尾,也没有触角,更不会长8条腿的。 “你努力,唔,祝你早日实现,加油。” 绿跳蛛哭了,“你在侮辱我”,甩下这一句,哭得稀里哗啦的绿跳蛛跑回了b8,门关得震天响。 拿着水牢锁链钥匙的脑虫摊手:未成年小虫情绪总是飘忽不定的。 虫族们散了开来,有几只虫族过来碰了碰薄翅螳螂它们,“虽然知道可能是左相的命令,但还是谢谢你们把医师带回来救我们。” “怎么说呢,无限次循环在噩梦里,挺令虫情绪崩溃的。” 黑金蝉对解红沙发出邀约,“要来一起加深感情吗?”,它把b9门后的一个开关启动,成百上千个虫床滚动起来,“晚上可以在这睡,大家聊聊任务过程中的一些注意点,别人不经意的一句提点,可能就是自己路途上的一线生机。” 想到先前不久的吱嗡噫,解红沙只觉得脑袋疼,“过两天吧”,休息充沛了来这听前辈们的教导。 之后,回家前,解红沙先去了一趟甜雅那儿,一段时间没见,真是物不是虫也非,所有草药园都撂荒了,特意种植的矮树也东倒西歪。 敲门,“甜雅,是我,解红沙。” 门打开,里面乱七八糟,甜雅眼红红的,它挡着身后的一片糟乱,“我没有想那只坏虫。” 我还没问呢,亲爱的甜雅,解红沙憋笑,“你尽情想吧,没虫笑话你,它值得的,听熟悉它的虫讲,它以为你在用臭味针对它,好叫它知难而退。” 甜雅瞪大眼睛,“它没长嘴巴吗?不知道问吗?还是说治好了鼻腔又把舌头搞掉了”,眼泪吧嗒吧嗒就落了下来,“其实也怪我,我早点和它坦白就好了,而不是想着先除掉臭味再说,可是现在怎么办,草园被报复心超强的坏鹿破坏完了。” “坏鹿?”解红沙看了看四仰八叉的树,还有各种被践踏的植株,最后转向甜雅,“总之,这次先不忙臭味的事,先找到它把事情彼此讲清楚,我把防护罩先给它用。” 甜雅与硬甲虫族两眼相看泪千行,解红沙在一旁叹气。 谁知道啊,那只小鹿脾气真硬,跑了之后几次三番悄摸摸回来,咬草,蹬树,吃花籽,刨土,极尽破坏之能事。 脑虫与她讲,果福在她们去草药山期间回来过一次,进了一次密林,然后就选了最远最远最远最远的任务走了,甜雅则表示直到现在大果福也没来她这里报到耕地。 大概也许可能,果福已经来过了。 第142章 你很拽? 第一批草药到后不久,分队押着第二批草药也抵达,解红沙在自家虫巢前发放药材,退回结余的金币,朱土椿坐在旁边给来的虫族免费诊治,所有虫族的眼睛都是亮的,谁能想到,白蛾虫母部落来了一位草药山的医师。 就连部落医师本虫也喜滋滋地黏在朱土椿身边,听它的诊断和治疗方式。 解红沙一包包地派发着草药,熊蜂在旁边帮忙分发,薄翅螳螂在卸货,天牛在多退少补。 虫师本虫是拉着车来运草药的,它要的最多了,说是要建草药馆给小虫们拓宽见识。 朱土椿平时闷闷的,看起病症来就像在发光,肢爪麻利得不得了。 其实,前几日在朱土椿的帮助下,甜雅的臭气被短暂地压制了,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浓香,那一瞬间,解红沙明白为什么甜雅说很多虫族跟在它身后跑。 那种香勾得人心痒痒,黑蛋似的甜雅成了黑色的魅。 而在那股浓香下,解红沙感觉自己内部的血液在沸腾,像在呼应,直到朱土椿封堵浓香,解红沙的血液才逐渐平息。 等回了家,熊蜂就说阿姆香香的,虫子味浓了点,天牛也说是,但还是老样子,解红沙自己却闻不到。 解红沙递出草药包,一个抬头,看见了站立在灌草丛里的银蝶,一如既往的高贵,浑身华丽,它在静静地看她,又似乎没在看她。 本来想要打招呼的,看到银蝶身后出没的白蛾虫母,解红沙收回视线,继续发草药。 “谢谢解红沙大人,谢谢,您真好。”这样的话今日听了太多次了,恍惚间,就像在褚石星球时与阿姐一起赈灾发粥时的场景,不知何时,虫言虫语已经听得如此熟悉。 只是那时候人们喊她小公主。 发药的后半程,皇蛾也来了,解红沙差点没能认出来,夸张艳丽的身躯上覆着一层黑,哭嚎着问朱土椿怎么快速去掉夜明珠汤的增黑效果,朱土椿开了药方,皇蛾又问有没有去除霉运的方子,它近段时间可倒霉了,朱土椿撵它走,大叫自己是医师不是神师。 另外,在探索地b9聆听前辈们教诲的那几天,有只虫一见到她就翻白眼,那虫解红沙对它有印象,它是探索地里另一个用弓的虫族。解红沙苦思冥想,怎么也想不起来哪里得罪了它,可是每次遇上就被赏两只大白眼,还挺叫人难过的。 解红沙开始调查,弯弯绕绕一圈知道了,原来是回合赛期间的事。那时候为了顺好吃浆果,解红沙扣告示牌字眼钻漏洞,后面因为思归腹泻吃不了就没再顺,也没意识到告示牌因为她的存在又完善了下,明晃晃地在上面画弓警示。 每一批守卫虫都对用弓的严查,箭筒里无意间落进一枚浆果的它就被捉住了,平白打扫了许多日卫生,而在此之前它从未外带过一枚浆果。 解红沙找它道歉,它愣了愣,“解红沙大人原来也不是高高在上的”,接过了解红沙提给它的一盒蛤蟆脚与咕叽兽肝片。 黑金蝉它们身体彻底复原后,就接了很多艰辛的任务到星球的各处去探索,脑虫那边的任务书更新了许多,配制的溶液瓶里也多了很多新材料。 解红沙与小虫们远远近近地做着任务,时间飞快翻过数个星辰月,在姆龙部落告示栏里看见招虫告示,解红沙才意识到时隔如此之久,王族虫母居然还没能从地下虫族世界把自己的幼虫救回来。 而在地面上奔波的时日里,断断续续地也听说了地下虫族世界大换血,很多老而持重的大虫族被干掉了,新王上位,地下虫族世界在废墟里新建秩序。 据说新王很厉害。 新旧交替,大概是救虫最好的时机。 “阿姆,走啦”,熊蜂在前呼唤,它身形又修长了些,有了些成年虫族的风采。 阿郎已经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大杀器,多次任务里一般是解红沙先上前讲道理,讲不通时阿郎跳出来杀虫杀凶兽,一般杀一到两只事情就妥妥的可以办成了。 今日飘雪,青色的阿郎围着红色的围巾,面颊上都透露着浅薄的粉。 至于自己,在一次次任务里好像也成长了,手指到处都是茧,心也硬朗了许多,只是焦虑在不断爬,到底什么时候可以攻破防护网,时间越久,烦躁越多。 走着走着,解红沙踢到了一个黑色的物体,捡拾起来,看着无比的熟悉,居然是在王族虫母部落和宝石之国都见过的监控器,怎么在姆龙部落的路边也有。 监控器落到天牛的金属肢爪里,它点头,确认是与之前形制一样的监控器。 “哟,原来我掉的东西被你们捡到了。”一只带着宝石面具、拎着箱子的虫族出现在地平线。 一瞬间它就出现在天牛面前,“我来取回我的所有物”,它拿监控器,“你的爪子做得不错,给我吧。” 话音落的同时,天牛的两只金属肢爪掉落。 虫族回到地平线,扬起一只肢爪,“拜拜。” 下一秒,解红沙的空气柱扎着它的翅膀钉到地面,解红沙的弓尖挑起它的鄂部,“你很拽?随随便便欺负我的小虫?” 虫族眯眼,“你敢伤我?面具与箱子认不出吗?不知道我是第一机械师?” 解红沙蹲下来,“对不起啊,我们是乡下虫,知道的虫不怎么多,不过是第一机械师就可以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吗?直接拆别人的手?” “那我能不能直接把你拆了啊?”解红沙弓瞄准虫族心脏。 “你敢!我是第一机械师!” 解红沙回头,看着没了两只肢爪变得单薄可怜的天牛,“杀了你,我的小虫就可以成为第一机械师了。”解红沙松了弦,嘭,紫色血浆溅出。 有战斗力又很烦躁的话,有一点不好呢,会很想杀虫。 解红沙抹掉面颊上的粘液,踢了一脚地上的虫族,“滚远点,我的小虫我自己都舍不得,血液喂养着,哪里轮得到你来欺负。” 第143章 第一机械师与姆龙部落 看着缺了一支中部肢爪爬起来收拾散落一地的监控器的虫族,解红沙转变了主意,空气柱再次瞄准向西瓜虫心脏。 西瓜虫苦笑,“已经斩掉一只肢爪赔罪了,还要怎样。” “当然是为了以绝后患,你不是说自己是第一机械师吗,若是你后面集结力量打击报复怎么办”,细如针发的空气柱旋转直冲西瓜虫。 “你这只半虫母,还真坏啊”,西瓜虫扔出一把草籽,同时飞快捂住心脏并转身。 下一瞬间,西瓜虫上下身错位割裂。 薄翅螳螂望着地面上的一堆螺丝、金属片和金线,仿虫族的血液,“是机械体”,它蹲下来在散落的碎片里翻翻捡捡,勾出一颗被细洞贯穿仍在剧烈跳动的心脏,“天牛,你做得出这样的吗?” 天牛摇头,它的主攻方向是星空舱、建筑与武器,对机械虫体的研究并不多。 “可能真的是第一机械师的,太逼真了,如果不是拦腰截断,只看外表,只闻气味,只会觉得它是我们的同类。”薄翅螳螂把心脏捏爆,充盈的汁液,柔软的触感,就像在捏一颗真实的虫族心脏。 对比之下,天牛曾仿制它的那具机械体只有外壳一致,内里还差得多。 “谢谢夸奖”,宝石面具弹开,里面是一张精致的脸,“已监测到3号机体第108次损毁,它一定又是做了冒犯举动,请原谅,你可以拿一块面具上的宝石作为赔偿,并请将残躯打包发往以下地址。 虫脸上飘过一段文字,标的是地下虫族世界3号门。 解红沙上去就是一脚,“还给你发包裹呢,想得倒美,谁稀罕你的臭宝石,下次把自己的机械体教好礼仪再放出来!” “现在冒出来说对不起,早干什么去了,早先不能阻止吗?” 解红沙拿着箱子把西瓜虫敲得瘪瘪的,肢爪躯干全部打瘪。 虫脸一开始尖锐地叫“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后面就彻底死机冒白烟。 解红沙敲得满身是汗,烦躁顺着汗一层层渗出,心情舒畅了很多。她现在已经很难容忍有虫欺负自己的小虫了,它们又没做坏事,每天与自己东奔西跑找东西,时常帮助别的虫,凭什么要被欺负。 解红沙站起来,对着瘪掉的机械体又是一脚。 拉着装好肢爪的天牛离开。 它们走后,箱子上碎裂的监控器一闪一闪,背后的西瓜虫看着一颗不少的宝石,喃喃自语,“好暴力的半虫母”。 又过了一段时间,残破的机械体对着自己敲敲打打,能活动后就赶紧回地下维修了。 天空飘着雪,为照顾天牛的情绪,解红沙借薄翅螳螂的红围巾给它围。 薄翅螳螂虽然借出了围巾,但并不觉得难过,甚至觉得有些温暖,阿姆越来越在意它们了,它的眼睛转来转去,下次也要故意陷进险境让阿姆来救吗? 来救的阿姆会像伟大的圣母,带着温暖妩媚柔软的虫母香,对自己伸出救助手。 那一定美丽圣洁地令人心碎。 有着太阳花的红色围巾飘在天牛的硬翅旁,它乖乖地半蹲身子,让阿姆给它一圈圈围上还带着同巢虫体温的红围巾。 再没有一个虫巢会像它们这样,彼此气味相融,互帮互助,没有争斗,只团团围在虫母身边,共同帮助实现虫母离开这个星球的心愿。 肢爪被拆,它不难过的,只是金属肢爪,但是阿姆很在意。 她一向在意为她丢失的这两只肢爪,私下还找蟋蟀问有无办法新生培植。 其实何止是两只肢爪,它这条命也是甘愿献给她的。为她学做美食,为她赚金币,为她做星空舱与进探索地,它的一切都是围绕她转的。 没有她,这个世界有什么意义呢,许多虫生,许多虫死,多它一个不多,少它一个不少,肢爪算什么,命又算什么?守护着阿姆,让她平安喜乐,得偿所愿,这就是活着的意义了。 “要吸血吗?” 天牛愣了愣,被拆肢爪还有这待遇吗?它还想再被多拆几次。 “要”。 虫母的血液在天牛体内流淌,它感觉很温暖,虽然雪越下越大,气温越来越低,但它觉得很温暖。 天牛吸血,熊蜂沾到了点小光,它趁薄翅螳螂去捡柴火的期间吸了两口。 最后失了血的解红沙在火光映照下在天牛的怀里睡着了。 次日醒来,天光大亮,一堆虫族把解红沙她们团团围住,它们把解红沙它们四周的冰凌凿开,“你们怎么敢的?夜里在外露宿,层层陡降的气温能把你们冻死。” 它们孔武有力,端着冻僵的解红沙她们,走着走着,这批白色虫族变为褐色,迈进泥土夯筑的虫巢内,熊熊燃烧的火焰带来蒸腾的热量,满屋子的烤肉香。 解红沙她们渐渐缓过来,喝上了热茶,吃上了热烤肉。 但解红沙有些难过。 她们这次来,来到这个姆龙部落,是来偷它们的族虫的。 被养在蚁后巢里的一只名叫莲子心的白蚂蚁,它有着据说最厉害的蚁酸。 其实,防护网的攻破已经大有起色,只是自己太心急。之前,混合着果福地下带回的植株、暗紫石以及黑金蝉它们带回的材料的溶蚀液已经融开了一小层。 但因为防护网是活动的,同样的溶蚀液已经不再起作用。脑虫又开始新溶蚀液的配制。黑金蝉分队去凶兽扎堆的北魏岛采摘酸性最强的爬山茶,而她们到姆龙部落来偷莲子心。 为了最酸物质的获取,谁也不知道探索地是否会留下白蚂蚁的性命。 而这个任务的一开始,她们就被姆龙部落的虫族救了。 解红沙整个人缩了起来,薄翅螳螂、天牛与熊蜂一个个也都缩了起来。 第144章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递到手里的茶是融入了雪刚好适合入口的温度,但解红沙却觉得它无比灼烫,整个屋子都像让她再也待不下去的火炉。 她要来偷人家的宝物,不知情的它们在盛情款待着她。 虫族们问她们是来做什么的,是过路的旅客吗?还是来做生意的? “来卖咕叽兽的,我们老家盛产,先来这边看看市场如何”,天牛接过话茬。 “咕叽兽好啊,皮毛厚可以保暖,肉质鲜嫩,你们的商品在这里会畅销呢”,一只虫族剥着长长的干枯的蛇豆角,里面大而褐色的豆粒在火边烘烤片刻就爆发出浓郁豆香。 虫族在解红沙她们每人面前的碟子里放上两大颗,给自己留了最小的一颗,“货来的时候可要优先售卖给我们啊。” “嗯”,解红沙低下了头。 救它们的似乎是个大家族,在姆龙部落里似乎也很有地位,来来往往的虫族会向它们点头示意,它们引着休息充分的解红沙她们抵达市场,“这是我们部落最大的市场,好货也都在这里。” 它们甚至直接向市场经营者引荐。 看着手里的经营许可证,解红沙脑子一片空白。 当晚,解红沙向脑虫传递信息,请它送一批上好完整的咕叽兽过来。 第二天下午,解红沙她们卖起了咕叽兽。 最大最好的当然留给了救它们的虫族,它们还帮她们把价位适当调高了些,“这样比较合适,按你原先的价位,扣除成本你们几乎就没得赚了。” 它们离开时还留了一袋炒货,嗑着香脆的瓜子,戴着咕叽兽毛帽子、围脖,穿着咕叽兽毛制作的大衣,解红沙她们卖起了货。 当晚,解红沙她们潜进了蚁后的虫巢。 一进去就看见了白蚂蚁,在一堆红蚂蚁里它真的很特殊,但它没有受到排挤,与一堆红蚂蚁在一起嬉戏打闹,在它身边的红蚂蚁身上都有被腐蚀的疤,可它们还是玩在一起。 来来往往的工蚁对它们也是一视同仁的,每只蚂蚁都喂一样多的蜜,从蚜虫身上挤下来,塞进每一只张着嘴巴的蚂蚁。 它们看起来很幸福,解红沙没忍心下手,这和从阿祖身边偷走她有什么区别。 连着几天,解红沙她们白天里卖货,夜晚潜到蚂蚁巢里准备下手。 它们的防卫真的是漏洞百出,之后解红沙发现,它们不仅防卫烂,眼神也烂。 居然拖着一只巨大的肥软的毛毛虫进到蚁穴,当作幼蚁喂养,渐渐的,白蚂蚁与红蚂蚁们饿得团团转,一直扒着洞口要出去,工蚁们还是被欺骗着一直喂养着毛毛虫。 红蚂蚁们叠起来,要把白蚂蚁送出去。 饿昏了头的白蚂蚁看见解红沙笑了,“是外面的虫吗?是来救我们的吗?” 被带进来的这只毛毛虫不仅散发气味伪装成幼虫,还渐渐散发着虫母的气味,进来喂食的虫族们竟然渐渐忽略了虫巢深处真实的虫母。 见到蚁后,解红沙才知道为何这里的防卫如此稀烂,因为蚁后本人真的太大太大了,几乎不可能有虫能把它偷走,甚至它自己就连转身都很艰难。 气味同样欺骗了薄翅螳螂它们,它们也是同样坚定地认为那只毛毛虫是蚁后。 解红沙站到肥软的大毛毛虫前面,毛毛虫先是笑眯眯的,“我饿了哦,要吃饭饭。” 解红沙的弓直接就拉了起来,周围的工蚁团团向解红沙她们发射着带有腐蚀性的粘液,熊蜂拎着解红沙左右闪避,飞速逼近大毛毛虫,薄翅螳螂斩落下所有解红沙她们避不开的粘液团,空气柱一根根扎进肥软超恶性质虫体内。 超恶性质虫叫声尖锐,“我劝你们不要多管闲事。” 越来越多的蚂蚁向着解红沙她们扑过来,白蚂蚁跳过来吐出一口溶液,地面瞬间被腐蚀出一个大洞,“不许伤害她们。” 在它的视野里,超恶性质虫是它争食厉害的同巢虫,因为它,它快要被饿死了。 薄翅螳螂趁机在超恶性质虫背部开了一个大口子,解红沙连发几箭,破了它的气味囊,仿虫母气味消散,所有蚂蚁团团转,到巢穴深处找到被饿得已经缩了一个型号的蚁后。 戴着王冠的蚁后要给解红沙她们嘉奖,给了她们一个没有实权的荣誉称号,市场的摊位也豪华升级加高,甚至给了她们一处住宅。 “它甚至都不问问我们这些外来虫为什么到她的虫巢去”,解红沙看着手心里的新宅钥匙,“这个部落的虫们也都太单纯了吧。” 白蚂蚁还求她与熊蜂每天去找它玩,说等它能出来后就到摊位上一起卖货。 这还怎么偷啊,解红沙倒宁愿它是一只警惕心很高的蚂蚁,但它不是,即使刚遭遇一只伪装成同巢虫入侵的超恶性质虫,它还是没什么改变。 “过几天我们要回自己的部落,你要一起去玩一玩吗?”解红沙觉得自己像个大妖怪。 白蚂蚁先是看了看红蚂蚁们,有点犹豫,“过一段时间确实可以出去,可是它们怎么办?” 红蚂蚁们团团围着它,“我们可以一起去啊,到时候可以一起回来。” “好啊好啊好啊”,白蚂蚁兴奋地跳起来。 解红沙看得更是不忍心,回去的路上,她与熊蜂它们都是低着脑袋的,再没有比这更难做更堵心的任务了。 “我有点不想伤害它”,熊蜂大眼睛耷拉着,它很少这么没精打采,“只是……”,在解红沙的愿望与白蚂蚁之间,它是会毫不犹豫选择前者的。 “我也不想”,解红沙的话落在了雪地上,掉进了雪洞里。 姆龙部落的风雪愈发地大了,咕叽兽简直畅销无比,解红沙又请脑虫安排送了一批货来,量是之前的两倍,渐渐地,姆龙部落里的虫族大多都穿戴上了咕叽兽的制品。 对咕叽兽而言,这里简直就可以称得上是地狱。 第145章 沙沙姐姐,你来接思归啦? “这只兽怎么卖?”一根猩红的肢爪落在最大最蓬松的咕叽兽身上。 “三枚金币”,解红沙抬头,顺着肢爪往上看见一张吸血虫的脸,瞳孔微缩,姆龙部落如此包容的吗?超恶性质虫在大街上大摇大摆地走? 三枚金币逐一落到解红沙手心,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声响。 吸血虫脸埋进咕叽兽里,深吸,“真温暖,真舒服。” 围着咕叽兽的吸血虫离开摊位,肢爪间上抛着几枚饱满硕大的豆粒,冰寒的空气里有了豆温暖而舒适的香。 “这些豆?”解红沙开口。 吸血虫回首,“啊,是位慷慨的虫族赠予的,它还请我吃了更难得的美味,可谓是盛情款待了,你认识吗?就是靠近河边的那家。” 解红沙点头。 “烘烤豆子的那位很善良吧?”吸血虫咧嘴笑,深部的牙齿隐约露出血丝,只是光线昏暗,解红沙看不见。 “嗯。” “阿姆,我把新的货拿来啦”,层层叠叠的咕叽兽里,露出熊蜂的两只眼睛。 解红沙接过来摆放,最后把熊蜂毛上的落雪一一掸掉,松软的毛,洁白的雪,很漂亮,也很可爱。 “阿姆,刚刚怎么和那只黄蚂蚁聊那么久啊,它怎”么还对阿姆笑啊。 “黄蚂蚁?”解红沙停下动作,声音发紧,“不是只吸血虫吗?怎么会是只黄蚂蚁?” 解红沙一下子反应过来,“走,思归,快带我追上去。” 熊蜂振翅,抱着解红沙急速往虫群里黄蚂蚁离开的方向追,可是最大市场里来来往往的虫族太多了,举目望去根本找不见,飞到最上空,往下看去大部分虫都围着咕叽兽,也完全无法分辨。 解红沙颤抖的手抓上熊蜂落雪的毛,“带我,带我去到河边那家,最开始救我们的那处虫巢。” 熊蜂掉转方向,风雪与冷空气爬上它的翅根,但它还是竭力用最快速度飞过去,阿姆脸色都白了。 虫巢在鹅毛大雪里静谧矗立,冻得僵直的翅膀带着熊蜂与解红沙冲破巢穴口直落进温暖的巢穴内。 几只围着的虫族回头,每只虫族的眼周挂着凝聚成冰珠的泪。 地面上躺着被吸干了血的虫干。 被熊蜂护在怀里的解红沙颤巍巍站起来,站到那些虫族身边,看着地面上静静躺着的曾给她烤过豆粒的虫族。 难过、愤怒与嗜血像巨龙在解红沙心头聚拢咆哮。 解红沙看向旁边,火堆旁居然还有几枚超恶性质虫卵,直接搭弓。 高大褐色虫族猛捏住她的弓,熊蜂瞬移挡过来。 褐色虫族厉声喝止,“你做什么!我们救了你,你却来害我们的子嗣,你疯了!” 解红沙眼角微红,“疯了的是你们,这是超恶性质卵”,解红沙指着那堆在暖气里蠕动的卵,里面的小虫正在因为舒服而伸着懒腰。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虫族们立成一排,挡在虫卵前,“我们能救你们,也能杀你们”,所有的锋利前肢都亮了出来,最边上的一只紫蚂蚁搓着蚁酸球。 熊蜂张开所有肢爪,立起翅膀,把解红沙挡在身后,“别想伤害我的阿姆,阿姆没有撒谎,刚刚在集市上,她看见吸血虫了,同样的一只虫,我看见的却是黄蚂蚁,你们同样也是被这些卵蒙蔽了。” 虫族们却不听她们的解释,直接杀过来,熊蜂震掉蜂针上凝结的冰盖,一根蜂针在温暖的虫巢里挥舞驱逐着靠近的虫族。 一虫挡五虫,虫族们寻不到半点机会靠近。 蚁酸球连续发射过来,熊蜂用针去挑,针尖直接熔平,解红沙拉弓射击紫蚂蚁,其余虫族直接上前挡空气柱,留下巨大贯穿伤。 解红沙心下不忍,这只虫族当时把她端回温暖虫巢的,她放下弓,握住熊蜂平了的蜂针,“对不起,是我们多管闲事了,我们现在就离开。” 解红沙挡在熊蜂前,两人一直回环往后退。 咔嚓,虫卵破裂,未成熟的小虫混着虫液流出,赫然是长相鲜明的超恶性质虫。 解红沙收回沾满卵液的脚后跟,“瞧见了吗?是超恶性质虫。” 虫巢里一片寂静,只有柴火燃烧的哔啵哔啵声,有着贯穿伤口的虫族捂面大哭,“是我害了它吗?这些虫卵都是我捡回来的,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是因为寒冷食物匮乏被抛弃的卵,啊,啊,啊,我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啊……。” 所有未成熟的虫卵都被剖了开,全部都是超恶性质虫。 与找过来的薄翅螳螂、天牛汇合,留下熊蜂与天牛守蚁后巢,解红沙、薄翅螳螂与虫族们到部落里搜寻是否还有其它混进来的超恶性质虫。 部落的走道、集市,到处都是陌生的虫族脸。掀开一个个虫巢门,里面有仰躺着的虫族,做着奇怪事情的虫族,正在打幼虫的雌虫,围着边炉吃热乎乎汤饭的一堆虫,没有吸血虫,也没有其它超恶性质虫。 越来越多的虫族加入到搜寻的队伍中来。 “它们在做什么?根本就认不出来,跟出来做什么,瞧热闹?”解红沙看着长长的看不到尾的虫族队伍。 解红沙瞳孔微缩,那只吸血虫,她看见那只吸血虫了,就在队伍里,它跟在队伍里找它! 解红沙直接搭弓,空气柱飞速旋转,吸血虫却又一闪身消失不见。 薄翅螳螂皱眉,“红蚂蚁?思归不是说黄蚂蚁”,它的视线里,阿姆瞄准射击的是一只孱弱的红蚂蚁,随着空气柱飞行的轨迹,它看着那红转为粉转为绿转为白,各种颜色轮番变化,直到最初的红蚂蚁在它视线里也消失了踪迹。 气味模糊了它的识别,气味在欺骗它们。 只有不依赖气味辨别的解红沙一人看得出超恶性质虫。 从白日找到黑夜,吸血虫在部落里的踪迹完全隐匿,其它超恶性质虫也没能找到,解红沙有点沮丧地去蚁后巢穴接回天牛与熊蜂。 “阿姆”,天牛守在蚁后巢穴外,“今天一天没有奇怪的虫进出。” 解红沙捏上天牛的肢爪,冻得梆硬,尤其金属肢爪处更是生涩得厉害,解红沙暖着天牛的中部肢爪,“它们呢?” “在里面玩耍”,天牛有些不舍地抽回手,掀开虫巢,热气层层涌出来。 解红沙与蚁巢的守卫打招呼,走进去,熊蜂、白蚂蚁与一堆红蚂蚁抱膝坐着。 熊蜂抬起脸,“阿姆,你来接我啦。” 白蚂蚁跟着说,“莎莎姐姐,你来接思归啦。” 旁边一只肥肥软软的超恶性质小虫说,“莎莎姐姐,你来接思归啦?” 第146章 超恶性质虫大本营 解红沙把那只小虫揪出来,“你怎么进来的?” 小虫卖着萌,“我没有出去过啊,沙沙姐姐,你把我揪疼了。” 解红沙另一只手捏上小虫脖颈,“讲,你从哪里进来的,不然我现在就弄死你。” 熊蜂站起来,有些无措,“阿姆,它也是超恶性质虫吗?” 这个词一出,小虫剧烈挣扎,莲子心与其它蚂蚁挤到一处瑟瑟发抖,它们又与会抢食的超恶性质虫玩了一整日。 超恶性质小虫指路,解红沙在虫巢底部发现了一处细窄入口,解红沙拴着超恶性质小虫,跟着在窄道里爬,土坑里蜿蜒曲折,忽大忽小,薄翅螳螂缩紧身子跟在后面。 熊蜂蹲在洞口沮丧着脸,耷拉着翅膀,“呜呜,太胖钻不进去。” 站在旁边的天牛:不胖也钻不进去,骨架大就是不行。 跟着超恶性质小虫,解红沙身上渐渐沾上尘土,但越前进,愈发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这过道里陆陆续续出现超恶性质虫卵,从偶尔一两个,到四五个扎堆,再到后面居然有一堵墙,难以想象,通道的尽头会是什么模样。 解红沙拿弓戳超恶性质小虫尾巴尖尖,“快点。” 超恶性质小虫含泪回头,“你说我带路,就不杀我的。” “嗯,不骗你。” 超恶性质小虫有些安心,“我没有做坏事,我只是有些懒,不想找食物,等着那些虫喂,我没有伤害任何一只虫。” “快走。”解红沙又戳了它一屁屁。 “嗷”,超恶性质小虫加快速度,路上遇见同类虫卵也不避让了,直接碾压过去。但韧性极强的超恶性质虫卵在它过后很快就恢复弹性。 只是它不知道,薄翅螳螂把每一个看见的虫卵都戳了一个小洞,真菌会慢慢爬进去,吞噬掉每一个没破壳的超恶性质卵。 许久许久之后,解红沙她们进入了一个极大的腔洞,密密麻麻全部都是超恶性质虫卵,封堵住超恶性质小虫的鄂部与四肢,解红沙与薄翅螳螂钻出腔洞上的地皮,无数只中大型超恶性质虫在山谷里游荡,仅吸血虫就有十来只。 其中一只吸血虫阖动鼻翼,“我怎么闻见了半虫母的气味,香香软软的,唔,带点超恶性质虫卵的臭味。” 旁边一只超恶性质虫直接一巴掌打下来,“饿傻了吧,都开始临终幻想了。” 越来越多吸血虫的视线聚拢到虫卵处,“不是错觉,是真的有一只半虫母,还有一只金边薄翅螳螂。” 掀开地皮,解红沙与薄翅螳螂冲出来,薄翅螳螂跳起来,大刀前肢在破晓雪光下映照着冷光,解红沙拉弓,直接五箭齐发。 体型稍小又孱弱的超恶性质虫四处逃散,边跑边骂,“见鬼,鸟不拉屎的地方也有杀虫的。” 体型稍大又强壮的直接与薄翅螳螂对打,“你们做什么?冲进别人家里一通乱杀,我们超恶性质虫的命不是命?” “是你们先去侵犯别人的”,解红沙拉最大的空气柱,脚踩着弓前移,双臂使劲向后,空气柱啪扎进最大超恶性质虫腿部。 “弄死你们,今早开餐”,一堆超恶性质虫猛扑上来,层层叠叠围住解红沙与薄翅螳螂。 一段时间之后,超恶性质虫们炸开,薄翅螳螂拽着解红沙从内里杀出一条血路来。 “哦,正要来告诉大家附近有个可以尽情享用的部落呢,没想到先被找上门了”,吸血虫从树桠上跳下来。 “别战,这两只虫不是好惹的,大家又处于饥饿状态,讨不了好。” 它的呼喊声淹没在喊打喊杀里,大型超恶性质虫间的踩踏差点让它变虫饼。 它爬上树杈,把自己贴上树干,小声嘟哝,“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是你们自己不听的。” 解红沙的弦拉得极度快,前一支空气柱刚走,下一支空气柱几乎并肩,全部都是奔着超恶性质虫心脏去,背对着的就直接射脊柱。 薄翅螳螂一次次跳高,锋利的大刀前肢不断切割着一只只超恶性质虫的性命,砍落,捅进去拔出来。 战斗中,解红沙愈发浓郁的虫母香,也让它的战意层层拔高,这也是它自长出金边后最竭尽全力、以命相搏的战斗,它像刀锋,在迎击的超恶性质虫里横扫。 “好香啊”,部分溃逃的超恶性质虫连连回头,“好香啊,是虫母香诶。” 从破晓战斗到日上三竿,目光所及之处,已经不再有活动的超恶性质虫,解红沙与薄翅螳螂返回腔洞一一扎破蠕动的超恶性质虫卵,腔洞里到处都是蜿蜒的汁液。 “我们回去把这边封堵起来,应该就没事了”。解红沙戳破最后一个虫卵,与薄翅螳螂折返。 路面有些崎岖,解红沙磕绊了一下,低头看去,是半个裸露出地面的虫卵,不好的预想爬上解红沙心头,她蹲下来,把地面带点温度的土拨开,露出了一枚完整的即将破壳的卵,还有另一枚的卵顶,还有另一枚,还有另一枚。 薄翅螳螂把墙壁上被戳破的卵整个刮下来,后面还有一层卵,一层之后又是一层,还有一层。 越来越多的虫卵耸动着要破壳,恐怖笼罩在这个空间。 “来不及了,我们赶紧回去,让姆龙部落整个迁徙,这里的超恶性质虫卵根本是无穷无尽的,它们找到姆龙部落不过是早晚的事。” 解红沙与薄翅螳螂用土封堵通往蚁后巢的洞口,忙忙碌碌,最后离开前才发现那只超恶性质小虫不知何时解了绳索,不见了踪影。 爬回去的路上,解红沙与薄翅螳螂都极为沉默,只速度飞快,即使被沙粒摩擦破了皮,解红沙也没有吭声。 只是皮破后,爬在前面的薄翅螳螂就开始在通道壁落下深深的爪印,让解红沙跟在它爪印里走,在那之后,就没有了沙粒。 从另一处洞口出来,直面的就是莲子心叼着一条蚂蚁腿,其它小虫也都在啃食着同一只蚂蚁的躯体。 第147章 我解红沙从不是什么大圣母 汗毛竖起来,解红沙哑着嗓子,“你们在做什么?它不是超恶性质虫。” 白蚂蚁莲子心摇摇爪子里的蚂蚁腿,“我们知道啊,只是它快要成长为蜉蝣了,我们得把它吃掉,不然阿姆会偏爱它的。” 一种恶心感从解红沙脚底爬起,转而又变成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其它虫母巢里的事她管不了。 只是为了争夺虫母宠爱吃掉同巢虫的事,她还是无法忍受。 解红沙抓紧拉着疲惫的薄翅螳螂离开。 还救什么救,世界爆炸吧,就让那边的超恶性质虫爬过来把它们都吃掉。 到了蚁穴口,熊蜂与天牛坐在雪堆里,身上落着浅薄的雪,思归眼睛红红的,它站起来,抖抖身上的雪,拉着天牛,又拉着薄翅螳螂,把解红沙抱在了中间,“我们要永远永远在一起,要一直都好好的,永不分离。” 解红沙摩挲它的面颊,凉凉的,带着一点浅薄的体温,“嗯,我们要一直好好的。” 分头行动,薄翅螳螂与天牛留守蚁穴外,熊蜂带解红沙以最快速度去找掌权者。 熊蜂叮嘱薄翅螳螂,“我把里面的每只小虫都做上标记了,虫子多了你就杀,少了你就不要告诉我了。”最后一句话思归讲得声不大。 它当时去拦莲子心它们了,没拦住,屁股上还被蚁酸融掉了一片毛。 它讨厌它们,它不想看见它们,它们把虫母巢的真实赤裸裸展现在它眼前。本来确实是这样的,为了得到虫母更多的关注,群杀掉同巢虫算什么。 可是,可是阿姆教它与螳螂它们彼此相亲相爱,共同努力,大家一起向着抵达褚石星球努力。它们一起听故事、做任务,薄翅螳螂经常欺负它,可也会早起给它准备饵块,天牛要等价交换才给它做玩具,但从没拒绝过。 它讨厌会吃同巢虫的虫,非常讨厌! 姆龙部落的掌权者年纪很大了,乐呵呵地,听着解红沙描述蚁穴后的孔道,孔道通往的超恶性质虫大本营,它很多层的眼皮撑起来,“是吗?原来附近有这么多厉害的超恶性质虫啊。” “可是,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想要带我们迁徙,然后来霸占这块好地啊。” 解红沙望着眼前这只脊柱都要蜷起来的老虫族,心想,该精明的时候傻乎乎的,不该精明的时候怎么想这么多。 当初,她们轻而易举进到蚁后穴,可没有虫拦它们。 还是说,在这位掌权者心目中,土地比虫母重要得多? “我可以带一队虫族去看,死去的超恶性质虫气味会消散,没能力伪装一般虫族。” 掌权者可有可无点头,挑了几只近侍跟去。 离开前,解红沙转身,“我已经告诉过你,许多虫卵已经在萌发阶段,你现在耽误的是整个部落逃生的时间。” “我们蒙你族人相救,到此也差不多抵清了,如果超恶性质虫大量来袭,我们会优先自行跑路。” 她解红沙,从来就不是什么舍己为人的大圣母。 巢穴外的雪,飘得愈发地大了,纷纷扬扬,落到面颊上,冰冰凉。 第148章 验证与迁徙 将孔道指给近侍虫,解红沙在洞口等,过了许久许久,仍然没有一只虫爬出来。 解红沙心直往下沉,莫不是已经被破了卵壳的超恶性质虫吃掉了? 掌权者也站起来来回踱步,眉头皱得死紧。 “快跑”,孔道里传来声响,紧接着是一只捏着破损卵壳的肢爪,“赶紧通知大家快点撤离。” 灰头土脸的近侍虫钻出来,满身血迹引得虫母在旁嗷嗷叫,它的一只脚爪已然残缺,腹部被挖掉一大块,糊着一团泥土,“长者,是真的,部分虫卵已经孵化,集结成团行动,而且,已经有成年体超恶性质虫从冰面上往我们这边赶了。” “若是等它们靠近我们的领地,模仿我们的气味混进来,我们完全没有抵抗能力,毒汁再厉害,无法分辨敌人也无用。” “而且,这似乎并不是一次偶然事件,在虫卵堆的另一侧,我们发现了另一个封闭的孔洞,残留着地下虫族世界的气息。” 那个瞬间,近侍虫与掌权者目光全都短暂停留到了蚁后身上,又不约而同地转移了视线。 “还有这个”,近侍虫从后背勾出一个镜头碎裂的监控器,“正对着虫卵堆出口,摆在冰树根部。” 看到那枚眼熟的监控器,解红沙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这件事与西瓜虫,那个自称第一机械师的家伙,又有什么关系。 掌权者长叹一声,“看来真的得挪地了,通知下去,三指节后在雪峰集合,一个不准少,但也一个不能多。” 整个姆龙部落忙碌起来,大家纷纷开始打包,看着所有虫大力刨雪,解红沙皱眉,地里藏了什么宝贝,还都藏在一处。 等洁白的雪越挖越深,露出最底下金黄色的地面,解红沙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掌权者舍不得这块地的原因,这哪里是土地,分明是金矿。 “当时还以为是它们善良帮我们调价,敢情是根本不在乎那点小钱”,天牛眯眼看着那些软体金矿,肢爪有些痒痒,想搬点回去给虫巢作燃料。 解红沙她们时刻围绕在莲子心近旁,想过现在就带莲子心走,可看它害怕又可怜依偎在硕大的蚁后近旁,又有些心生不忍。 等一等,等它们安到新居再把它带走。 逃跑的队伍近乎是仓皇的,所有有战斗力的虫族站到最外围,蚁后、半虫母与雌虫,还有小虫们在保护圈内。 蚁后又大又笨重,光是挪动它便要二十来只有战斗力的虫族。 它瞧着解红沙说,“我真羡慕你,你很自由。” “我是只半虫母。”在虫族星球,只要身而为虫母,命运是既定的,拥有一切,唯独没有自由。 它的眼睛大而濡湿,带着一点母性的温柔,声音压低,“不,你是虫母,虫族暂时还闻不到全部,但我能闻得到。” 它的声音更低了,“你的虫母香比我浓郁千万倍,你会让所有虫族疯狂的。” 解红沙停下脚步,望向四周密密匝匝的虫族,震颤与恐惧从后背爬起,“不会有那一天的,在那之前,我一定能离开这颗星球。” 视线落到前方开路的青翠、毛茸茸和泛着金属光泽的身影,解红沙稍安下心,“而且,我的小虫们会保护好我的。” “何况我也不是没有自保能力”,解红沙攥紧弓。 第149章 跋涉与风窝 鹅毛大雪飘飘荡荡,队伍在空寂的白里行进,每一脚踩进的都是松软深厚的雪,嘎吱嘎吱,嘎吱嘎吱,整个雪原响彻着雪与雪粒挤压的声音。 最初的慌乱过后,许是久未出现超恶性质虫,行进的虫族们逐渐放松下来,肉干、炒货与豆粒频繁出现,解红沙手里也被不相识的虫族塞了一大块肉干,红色晶莹剔透的肉,在寒冷冰雪里,别样的漂亮。 小虫们也开始叽叽喳喳起来,“没到过这么远呢,原来出了部落还是雪原。” 莲子心哈气搓着爪子,“冷冷冷。” 旁边的一只彩色蚂蚁给它包裹上咕叽兽皮毛,“你往里面坐坐,若是不小心摔下去,雪是白的,你也是白的,你就失踪了。” 莲子心听话地往里面缩,其它小虫也给它腾挪出位置。 莲子心躲到其它小虫身后避风,张大嘴巴,“如果掉下去,我就吐蚁酸腐蚀出大洞,你们就可以看见我来救我了。” “行,你厉害。”彩色蚂蚁坐在最外围不断晃脚,想着再过一段时日自己就要成长为蜉蝣了,大概也会沦落为同巢虫的口粮吧,可是自己一点儿也不喜欢蚁后,反正正好也离开了部落,找个时机逃掉吧。 雪原上的风吹得真舒服啊,冷,但是干净。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视线变得模糊,掌权者看看天,接了一爪雪片,“天要黑了,雪暴也快来了,找风口驻扎,等风暴过后再继续找新栖息地。” 部落虫族们在平原上散落开,掰开深厚的雪,有些雪窝里露出沉眠的生物,部落虫将雪又盖了起来。 一只胡蜂高高举起肢爪,“找到一处,这里。” 几只虫族围拢过去,用着针刺戳进旋转的小风窝,虫族们快速转圈跑动起来,风窝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铺天盖地,虫族们从撕裂口将所有的虫族拉进去。 风窝中心平静安稳,风窝旋转急速混杂雪片,风窝外风声尖锐呼啸。 虫族们把皮草拿出来堆叠,层层加高隔绝寒气,金条燃起的火焰腾得升起,风窝中心温度持续攀升。 河边虫族给解红沙她们拿了一块黑色皮料,“你们外来虫适应不了这里的夜温的,用这个,肢爪捏着不要松手,一整夜都有源源不断的温度输送。” 它高大的身躯弯下身来,“对不起,当时质疑你们,谢谢你们,救了我们。” 走之前,紫蚂蚁摸了一把熊蜂秃掉的蜂针,“对不起,把你武器搞坏了,在它重新长出长硬前,你先用这些”,紫蚂蚁递给熊蜂一个大袋子,熊蜂拆开,里面是很多很多个蚁酸球,透明泛着紫光,极为漂亮。 “谢谢。”熊蜂它很喜欢这些亮晶晶的东西,打定主意绝不使用它们,要带回去做漂亮的装饰。 源源不断的热量从思归毛茸茸的身上传来,解红沙问,“它们怎么样?” 思归把胸前的包裹露出一个角给解红沙瞧,“很茁壮。”它这次外出也把小红小绿带出来的,最初天寒冻得焉巴,有了热气后就又鲜活了。 解红沙右边是薄翅螳螂,熊蜂左边是天牛,一人三虫都贴在软乎乎温温热的蚁后身上,周边很多虫族也都倚靠着自己的部落虫母进入安眠。 风呼呼地响,风窝里金色火焰不断跳跃,烤肉片香混杂着咕叽兽皮毛被炙烤的气味,陷在熊蜂的毛毛里,解红沙慢慢合上了双眼。 第150章 驱虫与新居 清浅的呼吸洒在解红沙脸上,解红沙睁眼,“做什么?” 陌生虫族举起兽皮,“给你加个毛毯”,它轻轻地把毛毯盖到解红沙身上,转身离开。 下一瞬间,空气柱呼啸而来,钉着它的四肢扎进地面,陌生虫族挣扎着显露出狰狞的样貌,“你辨别得出?” 动静吵醒了四周的虫族。 解红沙空气柱抵住它眉心,“你怎么进来的?” 陌生虫族咧嘴,“列队迁徙的时候我就赶上了,我吃得很饱,你以为我怕你这些小把戏?”陌生虫族中部肢爪生出,直接斩断上下肢站起来,转瞬间上下肢又新生了出来。 如此紧张的危机关头,解红沙居然出神地想,天牛怎么没有这项能力。 又想,不知道吃了它对新生肢爪是否有帮助。 可看它的狰狞又觉得恶心,那还是不吃了吧。 “那就看看我的大把戏”,解红沙近距离大力拉弓,短时间内射第二箭,两根箭矢高速旋转摩擦,红色烈焰腾地升起。 避无可避,火箭穿透心脏,超恶性质虫轰然倒下。 四周的半虫母、雌虫还有小虫们都在往后退,只有巨大的蚁后两眼亮晶晶,“好厉害。” 很多躺卧的虫族陆陆续续起来,变成虫干的虫族就显现了出来,风屋内的气氛一下子凝固起来。 解红沙在虫群里穿梭,揪出了另外三只躲躲藏藏的吸血虫,虫族们一拥而上,将它们撕得稀巴烂。 内里的危机解除,解红沙踢抱着彩色蚂蚁发抖的莲子心,“我的小虫们呢?” 莲子心指向风屋外,它很怕火箭,金子燃烧的火焰不会灼伤它,但这种烈焰会。 从风屋破开撕裂口,解红沙走出去,周身气温陡降,呼出的气瞬间就变成微小的冰珠。漫天的雪暴里,阿郎、思归和天牛在战斗,熊蜂飞过来,“阿姆你怎么出来了?外面气温很低,快进去,我们能把逼近的这些零散超恶性质虫消灭掉的。” “它们还想模仿我们的气味呢,哈,好笑,根本就没吸过阿姆的血,怎么模仿都怪怪的。” “但是,姆龙部落的虫族们不行,只要出来气味就会被偷,搞得我们反而束手束脚,所以我们让它们回去了。它们说会让阿姆好好休息的。” 解红沙看向雪暴里矗立的一个个超恶性质虫冰雕,数量不多,但偶尔就会逼近四五个。 “里面也有超恶性质虫,被我清理了,总之这会儿醒了也睡不着,出来看看”,解红沙搭弓,射出一箭,正中一只逼近的超恶性质虫脖颈,因为冰寒与饥饿,它们行走得不快,“动起来就不冷了。” 解红沙回头看还在旋转的风屋,“我们护它们找到新居,当作带走莲子心的补偿。” “嗯”,熊蜂点头。 一人三虫守四方,清理超恶性质虫直到太阳跃出地平线,雪暴平息,地平线上出现的饥肠辘辘的超恶性质虫越来越多。 风屋消散的那一刻,姆龙部落的大逃亡开始了。 奔波的路上,掌权者有些懊悔的,如果走得更早点,如果没有耗费时间去二次勘察,也许现在就走得更远些,也许部落就不会出现如此多的伤亡。 长长尾部不断在缩短,之前说遇到危机一定会跑路的咕叽兽商人们还在大后方不断杀敌,完全没有之前说得那般冷酷无情,真是大好虫啊。 掌权者抹着眼泪,加快手里的动作,把最后一块榫卯冰安上时,它松了口气,“好了,上冰。” 所有的虫族们开始往方形冰块上爬,冰块在虫族们的拉扯推动下逐渐开始加速,越溜越快。 之前的雪原平坦,根本没有铸冰下滑的条件,直到陡坡,逃离的速度终于可以加快了。 “恩人们,快点上冰!” 随着呼喊声,解红沙与小虫们手里的动作加快,把一个个逼近的超恶性质虫打飞得更远。一路上,已经不能用尸山血海来形容了,又脏又臭,又恶心。 它们斩落的超恶性质虫,被新追上的超恶性质虫捡起来吃了,新来的超恶性质虫肉眼可见强壮起来。 伤亡的姆龙部落虫族们也被捡起来咀嚼,被嚼得粉碎。 解红沙她们坐上冰,冰在陡坡雪面越滑越快,看见坡峰出现的那只熟悉的吸血虫时,解红沙站了起来,“思归,带我升起。” 到了一定的高度,在成百上千只超恶性质虫里,解红沙瞄准那只吸血虫,五箭竖排齐发,极细极小难以被察觉的箭,裹着雪片,扎进吸血虫体内,陡坡上扬起一片血雾。 解红沙坐上冰时,周围虫族离她更远了些,她的空间很宽裕。 在颠簸的冰上,在凛冽的寒风里,姆龙部落距离原居地越来越远。 后来,冰越来越薄,绿色渐渐在地面显现,姆龙部落整体来到一处有着薄雪与绿意的山谷,掌权者把周围环境全部查看一遍,非常满意,水源与食物都无比充足。 大家开始安营扎寨,有些虫族蹲在石头上哭,因为为了冰加速,它们先是丢掉了大块的金,又丢掉了行李,其它虫族给它们抹眼泪,带它们到自己的营地。 真奇怪,吞吃同巢虫与善良对待其它虫族居然矛盾又自然地存在于同一个部落。 解红沙往小虫那边望,莲子心在和一堆虫子打架,彩色蚂蚁却沿着绿色越走越远。 姆龙部落炖煮着新居的第一顿饭时,解红沙她们已经收拾好行囊,准备带走莲子心。 一声怒吼在整片山谷响起,“哪来的一群乞丐,居然敢在我们的后花园搞破坏!” 居然,居然住到了别的部落领地,掌权者难得有些慌乱,后来又镇定下来,不怕,它们有金块。 虫族们拿出大块的金,奔牛虫拿起来捏了捏,又咬了咬,“哈,不光是乞丐,还是骗子”,这是沙金,纯度低得很,一大块不如一小枚金币,骗鬼呢。 姆龙部落整个被驱赶了出来。 沙金?解红沙看向天牛摊开包裹里的一堆金币,这是要带回给脑虫的货款,好嘛,继假宝石之后,假金也出现了。 什么虫族星球,骗起人来和褚石星球没什么两样。 又去看那些愣怔的姆龙部落虫族,可能它们也没想到吧,一直在守着的金矿居然是沙金。 先前丢了金在哭的虫族现在倒是笑得开朗,忙前忙后给大家提行李,说没关系,我们继续往前找。 看着再次活动起来的队伍,解红沙不想再继续跟了,现在已经到了安全区。 她领着白蚂蚁到一个僻静处,蹲下来,尚未开口,白蚂蚁把浆果干棒棒糖从嘴巴里抽出来,“你也想吃我的棒棒糖吗?” 棒棒糖上还残留着齿印,解红沙一阵恶寒,“莲子心,我们不是咕叽兽商人,我们是来找你的。” 白蚂蚁把棒棒糖又塞回嘴里,大口嚼着,解红沙默默抽回手,她觉得这只小虫有点脏,不是所有小虫都像思归一样香香软软可爱的。 她示意薄翅螳螂敲晕它。 白蚂蚁软下去的时候,解红沙与大后方掌权者的视线对上了。 第151章 帮我们寻找安居的家园吧 姆龙部落的虫族们层层包围着,薄翅螳螂往前一步,它们往后退,又颤抖着阻拦。 掌权者堆叠的皱纹里满是愤怒,“你们居然是要来偷虫的窃贼!” “让开,否则我不客气了”,解红沙架弓,拉弦时心神恍惚,前不久还是并肩作战的队友,现在却刀尖相向,心里有轻微的裂痛感。 它们的善良救了她们,她喝过它们的茶,吃过它们的豆粒,撒谎是咕叽兽商人,被引领着去到最大市场摆摊,她从蚁后的肢爪中接过象征荣誉的冠冕,帮它们排除来自超恶性质虫的威胁,她们一起在风屋中心安眠,一起杀敌,一起艰辛跋涉。 可是现在的局面却如此难堪。 “放弃吧,你们拦不住的”,解红沙看见了虫群后的天牛与熊蜂。 只要把莲子心扔给熊蜂带飞,剩下的她们,根本不是刚经历过超恶性质虫追杀的姆龙部落能够抵抗的。 两根交错带火的空气柱撕裂开虫墙,薄翅螳螂勾着莲子心往前走。 “你们!你们到底捉它要做什么,它不过是一只白化的普通蚂蚁,这样的虫族,在这个星球上有成千上万只,为什么要捉它?”掌权者声音尖锐。 “它有最强的蚁酸,而我们需要。”解红沙没敢回头,她厌恶透了此时此刻的难堪,就像幼年时她在夫子的坐垫上倾倒上墨水,与一众兄弟姐妹等着看夫子出糗,可毫不知情的夫子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夸她昨日帮助兔子从杂草里脱身,是个好孩子。 之前,掌权者可是毕恭毕敬称她们是部落的大恩人的。 “讲清楚,你要的是最强的酸,还是最强的蚁酸,但无论是哪一种,捉莲子心都满足不了你们的需求。” 解红沙回头。 掌权者指着自己,“最强的酸是我,最强的蚁酸还是我,姜还是老的辣”,掌权者笑得一派轻松。 坐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对面是笑得眯眯眼的掌权者,周围是高度警戒的虫族们,解红沙和小虫们都非常不自在。 “因为一些原因,我们需要最强的蚁酸,听说莲子心有着最强的酸,我们才过来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居然要庆幸莲子心引了你们来,不然我们部落现在估计被消化得渣都不剩了。” “莲子心有着最强的蚁酸,这是个谣言啊。” “这孩子,打小就有说大话的毛病,因为是特殊的白化蚂蚁,怕受到欺凌,也怕被吃掉,成天嚷嚷着自己有最强的蚁酸,时间久了,大家都被它洗脑了,一提到最强蚁酸,直接联想的就是它。” “但实际上,不说与成年紫蚁相比,它同巢里的彩色蚂蚁也比它强的,只是人家很低调。” “没想到,招了祸患,也带来了幸运。”掌权者叹了口气。 “通知我们部落附近有大量超恶性质虫,是为报冰冻救命之恩,而护着我们一路逃离,是因为要带走白蚂蚁的愧疚之心?看来,你们很注重公平交易嘛。”掌权者喝了一口热茶,热气蒸得它堆叠的眼皮都舒展开来。 “既然要从我这里拿走最强的酸,怎么也得付出点代价吧,毕竟我比那只白蚂蚁贵重得多,我不自愿,部落虫族们会追杀你们到天涯海角的。” “你要什么”,薄翅螳螂敲击着桌面,追杀?那干脆一个不留全部杀光好了,那就没有追杀这种事了。 “给我们部落找个安居的家园吧。” 与此同时,莲子心从地面上爬起来,捂着很疼很疼的后颈,吐出嘴巴里浅薄的雪,把黏在雪地里有点脏的棒棒糖又塞进嘴里,“沙沙姐姐?薄翅螳螂?” 莲子心在原地团团转,整个营地都看不见她们的身影。 “糟了,糟了,超恶性质虫又追上来了,快快,快来虫救救沙沙姐姐她们!”莲子心冲进掌权者的临时帐篷,解红沙与它大眼瞪小眼。 莲子心挠挠头,“你们在这啊,突然我就倒了,醒来也没看见你们,还以为,还以为……。” 掌权者站起来摸摸莲子心的脑袋,“你沙沙姐姐说要帮我们找安居的家园,开心吗?” 莲子心眼睛瞪得超级大,“真的吗?她们武力高强,又是外来虫,肯定有很多门路的,这可真的太好了。” 它又挠了挠头,“不过,我怎么模模糊糊记得,好像沙沙姐姐和我说她不是咕叽兽商人,是来找我的,什么的。” “你做梦了”,掌权者话说得很快,“你更小的时候不是经常做些稀奇古怪的梦吗?还经常爬着爬着就睡着了,醒来说别的虫打你,浑身疼。可能因为迁徙太累,你的旧毛病又跑出来了,多休息,吃饱饱的,以后会转好的。” “嗯!”莲子心看向掌权者目光坚定,全然相信,“我会多睡多吃的!” “沙沙姐姐,你们真好!”莲子心扑向解红沙。 在即将靠近前,熊蜂推住了莲子心,“又脏又没有礼貌,别人的阿姆是你能随随便便扑的吗?” “唔,思归哥哥,你终于又愿意与我讲话了”,莲子心扑向熊蜂,满目濡慕,它也不知道为什么,某个时刻开始熊蜂突然开始疏离它,或者说是那一巢的小虫,它难过了好几个晚上。 “离我远一点啊,你爪子上全是黏糊糊的糖!”熊蜂低头看着抱着自己脚爪的小虫,触角上的熊蜂茸毛还在一飘一荡,原来还没有摘啊。 当时为了避免有超恶性质虫混入小虫堆,它在每一只小虫的触角上绑了个熊蜂茸毛作为标记,这是怎么也无法被冒充的。 吃同巢虫,这件事又怎么能怪它呢,是成年虫族的教导出了问题啊。 何况,就算幼年未吃同巢虫,长大了就不会为争夺虫母而彼此战斗而亡吗? 说到底,特殊的就只有它阿姆的这一巢罢了。 想当初,它不也存在悄摸摸干掉薄翅螳螂与天牛的小心思吗? 而且,还有失落在外的一只身为超恶性质虫的同巢虫啊。 要告诉阿姆这件事吗?熊蜂偷偷去看解红沙,她正在与天牛商议着措辞,看能否从左相那里讨要一块不少于白蛾虫母部落三分之一的领地。 大概会被骂吧? 这次任务,亏掉了很多很多高品质的咕叽兽,货款全部是不值钱的沙金,现在又要张嘴要领地,左相大人一定很想打虫。 第152章 现在,我们去往这个地点 果不其然,左相大人的回函只有硕大的“滚!”字,以及底下的一行小字,“能做就做,不能做换其它分队来。” 自打被白蛾虫母痴缠后,左相大人的脾气越发地坏了。不过这也不能怪它,白蛾虫母在探索地太刷存在感了,它去一次探索地,一些虫族就要罢工大半天,甚至还要跟着白蛾虫母走。 左相大人与它做交易,每日与它独处一段时间,换白蛾虫母不再踏足探索地。 为了攻破防护网这个伟大目标,左相大人牺牲很大,任何一只虫族都能感同身受被不喜欢的虫母靠近的感觉,排斥,剧烈的排斥,以及被玷污感。 熊蜂叹气,撑着下巴,望着帐篷外小雪飘飞,等待着第二封回函。 她们认识的虫族里,最有权势的是左相大人,最近且富有的是宝石商人。 希望宝石商人那边能传来好消息。 熊蜂又捏了把豆送进嘴里,越嚼越香,克制不了一点,真的好好吃,配上刚落的雪,咬起来嘎吱嘎吱,是莲子心教给它的吃法。 所以自己有时真喜欢出来做任务啊,可以陪伴在阿姆身边,虽然有时会遭遇一些不太美好的事情,可是也会有很多很多新奇的事物和体验。 自己好像是一只多愁善感又喜爱浪漫的小虫呢。 “你干嘛!”熊蜂打掉薄翅螳螂的肢爪,“这是阿姆给我的那份豆粒,你自己不是也有一份嘛。” “你吃的是我的那份!”,薄翅螳螂满目凶恶,“你自己看!” 熊蜂低头,好像确实是的,自己的那份还一粒未动地安放在左侧,“那你早点讲嘛,我都吃了大半了你才说。” 薄翅螳螂揍它,“是我不想说吗,啊?是我不想说吗?我出去排气去了,不是你说我臭得都能和甜雅媲美,我才出去排气的吗?” 熊蜂被它打,但还坚决护着自己的那份豆粒,不管不管,吃错了就算了,自己的可不能给它。 “你吃这么多,又不排气,小心便秘!”薄翅螳螂对熊蜂下了最恶毒的诅咒。 “你真脏,谁把这几个字眼挂嘴上啊。” “我撕烂你的嘴!你个秃毛怪!” “阿姆阿姆,呜呜,阿姆阿姆,阿郎它嘲笑我被蚁酸腐蚀掉的那块毛,呜呜,阿姆……”,熊蜂哭着爬起来去找解红沙,它的美丽不容侵犯。 “告状精!”薄翅螳螂坐下来,望着帐篷外的飘雪,往嘴里扔了一粒豆,学着思归的模样也塞了点雪进口,还别说,味道是怪怪的,怪好吃的。 哈,告状去吧,阿姆哪有空理它,左相大人嫌回函不解气,又派了只小绿蜂来骂虫呢,历数做任务的大半年来她们给探索地造成的经济损失与带来的麻烦,完成的任务和意外收获那是一点都不讲啊。 阿姆不让自己在那,怕自己把小绿蜂干掉。 阿姆更不让思归知道了,因为它会老老实实地听,一句话一句话记得,然后等到回去的时候,再一句句反驳给左相大人听,那还得了,左相大人听了不得气炸了。 这种时候,听着骂不走心就行,也就阿姆和天牛做得到。 薄翅螳螂排了个长长的气,思归不在这也好,自己没必要再到寒天冷地里排气了。 说来也怪,在姆龙部落原居住地,吃豆哪有排气这回事啊,怎么到了这临时驻扎地,吃一会豆肚子都闹得不行。 薄翅螳螂看向遥远天际若隐若现的雪峰来处,难不成是海拔的原因? 熊蜂正作势躲在解红沙怀里被顺毛,临时驻扎地突然就吵嚷了起来,宝石商人穿金戴银,骑在一只中型尖刺蜂背上,像一个耀武扬威的国王,逡巡着自己的子民。 “呦,我来看看,是哪个没落的部落要来与我做生意啊?” 哇,真的豪气啊,在一众因为逃难灰扑扑的姆龙部落里,宝石商人本人就像一块璀璨的金子。 解红沙看着它金做的盔甲,宝石镶嵌的披风,毛发上点缀着闪亮亮的钻石,眼神在整个部落里逡巡,直到找到思归小虫,咧开嘴,笑得越发灿烂。 但是做起生意来,宝石商人可不迷糊,它把姆龙部落所有的虫和所有物全部都盘算了一遍,不是很满意,它涂了绚丽图案的肢爪搭在熊蜂肩头,“情况比我想得要糟,久居雪山,说明虫际关系差,主要财物是沙金,说明贫穷,简而言之,又没钱又没虫脉。” 掌权者的肩垮塌,眼神黯淡,看来得到深山老林与凶兽争一争地盘了,只是那样,一定是要牺牲掉一大半虫族的。 “不过嘛”,宝石商人拖长调,“谁叫小思归来喊我帮忙了呢,我可不能让它失望。” “我有一块风水宝地,它有丰沛的水资源,每天可以听着泉声入睡。” “它还有万亩田地,你们可以在其上尽情劳作,享用自己的劳动果实。” …… 所有虫族沉浸在宝石商人的描述里,解红沙与小虫们也沉浸其中,那大概是个仙境吧。 宝石商人收走了全部的沙金,拿走了咕叽兽皮毛,把蚁巢小虫脖子上挂着的围脖也摘掉了,它这一来,把姆龙部落洗劫得一干二净。 “接下来,我得赶着去做其它交易了”,宝石商人丢下一张地图,勒令被坠得几乎飞不动的尖刺蜂即刻出发,升空前,还故意到思归前转了三圈,又在它爪子里放上四五颗红宝石,“有空来找我玩哈,小思归。” 它还对着解红沙挥了挥手,“下次有生意还记得找我啊。” 尖刺蜂驮着宝石商人消失在天际,薄翅螳螂想起来一件事,“忘记问它要商标使用费了,它之前把阿姆绣的图案印到自己的产品上呢。” “下次再说吧”,解红沙展开地图,“现在,我们去往这个地点”,解红沙指向地图中央画着宝石商人头像的地点。 第153章 三枚小金币 翻过了几道山,又淌过了几条河,大部队抵达地图上的标识处。 四周山峰林立,中部沃野千里,水声潺潺。 真的就仿若是冰天雪地里的世外桃源,疲惫的虫族们撂下挑子,疯狂地奔向原野。 熊蜂也跟着在后面追啊跑啊,大地之上响彻着疯狂的欢呼声。 掌权者泪眼纵横,“没想到我这一辈子还能住到这样的地方。” 所有的疲惫感一瞬间全部从解红沙身上退了去,这个地方真的太好了。掌权者用脚爪丈量土地,摸一摸薄雪之下肥沃的黑土壤,到百十来条溪流边张望,看地面上不认识的植株,看天际飘动的七色云彩。 解红沙把手伸进溪流里,流动的水带着一点温度,温柔地拂过指缝,向着遥远未知的方向流去。 在这里,只要踏实勤劳,虫族们将扎下根,姆龙部落将在新地重建。 所有幸存的虫族们都在欢呼跳跃,扔掉跋山涉水磨破的肢爪上缠着的布条,飞起身边仅剩的锅碗瓢盆,只觉天地之大,无比自由,风啊,尽情地吹吧,雨啊,尽情地落吧,我们又有家了! 使用着泥土与雪水,马蜂开始筑巢;紫色蚂蚁与同伴向湿润温暖的地下探寻着,给蚁后创造一个舒适安逸的窝;雪蜘蛛向着附近的密林灌草前进,为着大家捕猎新鲜的兽类。 劳动的号角在原野上吹响。 到了夜间,萤火虫打着灯光,所有姆龙部落的虫族仍旧忙忙碌碌,筑着巢,烹煮着食物,小虫们追追打打。 莲子心在给解红沙表演雪地玩耍技巧,“比方说,这是一块很深很厚的雪,那么我就可以跳进去”,莲子心扎进薄雪上,“在雪的下方游啊游,你们呢,在雪面上只能看见一个波浪,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生物在雪的下方,哈哈哈,有趣——啊——。” 莲子心指着不断起伏的黑土地尖叫,紫色蚂蚁从地里钻出来,笑得可坏。 所有周边虫族嘻嘻哈哈地笑,解红沙也笑得很大声,思归干脆是捂着肚子在笑。 一连几个昼夜,姆龙部落的复制品在原野大地上立了起来,掌权者在界碑上题了新字,“原野部落”,它的肢爪滑过字的一笔一画。 “以前命名为姆龙部落,是因为那片雪原名为姆龙,如今,我们到了原野,也该换个名字,开始全新的生活了。” “所有虫族全部一起努力,一定可以共创美好明天。” “是!” “对!” …… 原野部落的生活渐渐变得有序起来,虫族们摸索清了周边的资源,知道去哪里可以猎取到什么兽类,又可以采摘那些植株叶片可用作保暖。 掌权者对这片部落越发地眷恋,它看着那些一个个凸起的大小虫巢,抹了抹眼泪。 这条命值了,卖了这么个好价钱,给了部落一个美好家园,还有什么遗憾呢。 掌权者低垂着脑袋,拖着沉重的步伐去到解红沙她们的暂居地,“我们出发吧。” 掌权者几乎是一步三回头,不时地有虫族从巢穴里出来,追逐着,目送着。 思归哭了,解红沙眼睛也红通通的。 莲子心扑过来,抱住掌权者的脚爪,“彩色蚂蚁走掉了,为什么你也要走掉,为什么你也要去追求什么所谓的自由,就在这里不好吗,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你这么老,我又不会和其它小虫一起吃你。” “我们都很依赖你,为什么你一定要离开啊!” 掌权者擦掉莲子心面上的泪珠,“我离开了,你们才能长大啊,别哭,好好成长,顶天立地,把姆龙部落撑起来,把新的原野部落发展起来。” 掌权者继续往前走,没有再回头。 解红沙擦掉面颊上的泪,她和小虫们把赚到的全部沙金都留到了紫色蚂蚁的新巢,还有思归获得的红宝石,还有天牛金属肢爪里仅剩的几枚金币,就连蚁后奖赏给她的荣誉冠冕,她也留下了,那上面有浅浅一层沙金。 这里离最近的大部落不远,偶尔,它们也需要进城去看看的吧。 解红沙加快步伐,甩掉身后传来的连声呼唤,浅雪嘎吱嘎吱地响,就像昨晚,蚁后拉着睡眼朦胧的她,“沙沙,看你用弓箭制造出火焰,又能大战超恶性质虫,我信你可以离开这颗星球。” “那你离开的时候,可不可以把我一起带上啊?” 解红沙从蚁后肢爪里抽出自己的手,“若是我挣脱出了牢笼,那囚门必然已经开了,靠你自己,白蚁后,得靠你自己从那门出去,明白吗?白蚁后。” “快点!”薄翅螳螂捏鼻子,给熊蜂递草叶。 好长一段时间,熊蜂绿着脸从树后跑出来,满脸不高兴。 “还没解决掉?”薄翅螳螂一眼高一眼低地瞧它。 熊蜂鼓着嘴不讲话,加速跟上先走的阿姆她们步伐。 连着一两日,解红沙瞧出了它的不适,又是劝导又是训斥才把真实原因逼出来,掌权者在旁边哈哈大笑,“没事,没事,常见得很,是气温陡升陡降导致的,吃点石子,多吃点,肠胃里磨一磨,过几日就好了。” 途中解红沙她们吃简餐的时候,熊蜂对着一堆解红沙找来的小石子,往鄂部塞,又拿出来,再塞,又拿出来,还是吃不下去。 “唔,来让天牛变个魔术”,解红沙请天牛炒制那些干净的石粒,撒上一些沿途找到的调味料,把小石子们弄得香喷喷的,熊蜂边走路边嗦着玩,不知不觉地就把小石子咽下肚了,后面整只虫顺畅多了,耷拉的翅膀又舒展了开来。 一只虫族急速地从解红沙身旁穿过,另一只虫族同样急速地从天牛身边穿过,“打劫!” 薄翅螳螂心里冷笑:今天让这些家伙们好好瞧瞧谁打劫谁。 解红沙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黑石林,叹了口气,找暗紫石时没遇上的打劫,现在遇上了,她扯扯自己几日未换带着点泥浆的加棉衣物,“你们觉得,能从我们这些虫身上能打劫到什么呢,都穿成这样了,只差没在脑门上刻乞丐两字了。” 其中一只虫族揉鼻子,“这种情况我们见多了,保不齐是装穷呢,我们得搜一搜才知道真假。” 解红沙对着薄翅螳螂摇头,先不动手,看它们怎么做。若是有杀心,再除它们也不迟。 几身破破烂烂翻检,劳劳虫尖叫,“老大,你快看!” 它们从熊蜂身上翻检出那包撒着香料的碎石子,“这是什么?” “我的食物。” “老大,它们过得比我们还惨!它们还得吃石子!” 被喊作老大的苹苹虫死皱紧眉头,熊蜂在它眼皮子底下吃了一小把有味的小石子。 最后,熊蜂肢爪里被放进了三枚“拿去买点能吃的”的小金币。 第154章 过了期的邀请函 被打劫也被救济的解红沙一行人继续往白蛾虫母部落赶。 回到部落时,已经是寒意料峭的深夜,踩着薄雪,解红沙带着掌权者到她们的虫巢临时住一晚。 漆黑里,虫巢露着灰黑的影,解红沙发现,旁边似乎来了新邻居,影影绰绰地矗立着个新建筑。 扭亮弯弯草灯,掌权者先是被光线刺激得紧闭眼,复又慢慢睁开,我的天哪,这是榜上大粗腿了。 只见宽大的虫巢里,遍布着舒适的地垫绒草,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件全宝石镶嵌的器物,厚实保暖的毛毯随处可见,一整面墙上挂着树叶片制作的标识地图,到处都是东倒西歪的各种熊蜂玩偶…… 掌权者看着解红沙与三只小虫洗漱后全部逐一钻进最大最厚的毛毯窝里,试探着也往里面伸了只肢爪,热烘烘的,超级超级舒服。 下一秒,掌权者飞上了解红沙虫巢内的空中。 最后,掌权者裹着三层绣有不知名花的毛毯在虫巢边边角入睡。 砰砰砰,砰砰砰,尖锐刺耳的声响击着解红沙的心脏。 几乎是同一时间,解红沙与小虫们睁开眼,到巢外查找噪音的来源——新邻居的巢。 粉色碉堡模样,每一声砰,都伴随着积雪坠落。 声音停止了,一只超级无敌强壮,满身满脸伤疤的虫族打开房门,它望了解红沙她们一眼,凶气爆炸,拎着巢外的一只铁锤又进了巢,门摔得震天响。 薄翅螳螂直接跳到它巢外,肢爪即将要敲上门前一秒被解红沙拉了下来,“我们大部分时间在外,还是不要与邻居树敌的好。” 几人又回到屋内,掌权者倒是好眠,还沉睡着呢,那整具身子一夜间在地毯上都不知道团团转过几回了。 把它喊醒,简易用过早餐,解红沙她们带着它去往探索地。 它对途径的白蛾虫母部落片段极为好奇,看那些来来往往的虫族,看大家背负的食物,看各式各样的虫巢,“以前只听说过白蛾虫母部落偏僻,没想到,大部落还是大部落,就是不一样。” 熊蜂捏鼻子,沿途好多家美食香气都在诱惑它,它快克制不住啦,可是得先把正事做完,“你们也好意思说我们偏,你们都不知道住到哪犄角旮旯了。” “哼哼,那是以前,以后,随着发展壮大,说不定我们原野部落也能成为大部落之一”,掌权者想到那肥沃的土地信心满满,心里又泛着点难过,它怕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进入到探索地,躺到脑虫的实验台上,掌权者才说如何从它身上取到最极致的蚁酸,“把心脏打开,取第三个心室,蚁族一生最强的酸就在那里,一定得要心脏停跳十五星秒时再取。” “切吧,我不会骗带我们一族找到新家园的恩人的。” 看着自行进入休眠状态的掌权者,解红沙拦住了逼近它的开膛肢爪,“那恩人就再救你一命,恩人这次也不撒谎。” 解红沙敲开了朱土椿的巢门,朱土椿顶着两团黑圆圈摇摇晃晃来开门。这家伙,因为难以忍受长途晕车的痛苦,对回草药山的计划一拖再拖,现在还赖在部落医师这里,每天与部落医师抢饭碗。 “干嘛,你知不知道一大早吵醒熬夜虫,以后生小虫没卵壳”,朱土椿掀眼。 你变了,朱土椿,刚来白蛾虫母部落时的你还是温文尔雅,一身草药清香,与部落医师吵架吵多,你已经异化了,解红沙的弓直接搭上朱土椿的脖颈,“再废话,收割掉你的命”,对付坏嘴巴,武力最好用了。 朱土椿老老实实跟着解红沙去探索地,它绕着掌权者左一圈右一圈绕,摊手,“它太老了,我没把握让它心脏停跳15星秒后还能活过来。” “要百分百把握,得蟋蟀来,这种事对它而言比喝水还简单。” 掌权者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就是朱土椿,“你好啊,小兄弟,相逢是缘,我们在第二世界遇见,以后我们就是亲兄弟。” “咦——,谁是你亲兄弟,你太老了”,朱土椿摇爪子,一百万个不同意。 薄翅螳螂把掌权者拉起来,“未必会死,去一趟草药山,让那边最厉害的医师帮你把蚁酸取出来。” 解红沙点头。 掌权者肢爪在自己脸上扒拉,“如果我知道还有存活的可能性,我就不会对小虫们说我出来寻找自由了,日后,等我回去,它们肯定会见天地爬到我身上问我,怎么了,不是去寻找自由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呢。” 整团阴影笼罩在掌权者身上,它瞧着真的很伤心,很心痛,也很窒息。 也或许,它只是在往“活着有坏处”的那端上增添砝码,这样若是手术失败,解红沙她们也会坦然。 送掌权者与一支分队搭上去往草药山的虫车前,解红沙特意又问了朱土椿要不要一起回去。 朱土椿摇脑袋,“我不要,中途我一定会跳车的。” 折返探索地拿果福给她们预留的其它部落特产,解红沙在门口撞上了左相大人,今日它用着长尾大蚕蛾的躯壳,递过来一封树枝捆扎的邀请函。 “你们不在部落的期间,信使虫错把邀请函投递到了我的宅院,怕遗失了,一直为你们保存着,拿去。” 解红沙展开,几只毛毛虫蹦出来,“沙沙老板,新店开业啦,就在三星辰日后,请务必一定要来参加——爱您的宝石虫族。” 毛毛虫讲完话就开始尾部开花,转着花越飞越远。 早已经过了时限了,这是一封过了期的邀请函。 解红沙合拢上邀请函,“谢谢左相大人为我们保管”,终是没克制住,又加了一句,“您多保重身体,探索地离不开您。” 长尾大蚕蛾的尾部已经焦黄,即使她不懂医理,也明白这不是好现象。 等解红沙走后,左相大人拉起自己大大长长的尾巴,“只是不小心被火烤了而已”,左相大人捏了捏那片焦黄。 看在解红沙关心它的份上,左相大人决定给她们拉的预支咕叽兽的账单去掉一个零。 第155章 可以被蹭饭的邻居 行走在白蛾虫母部落里,久违的感觉扑面而来,一切像是陌生,又像是熟悉,有见过几次面的虫族,也有全新的面孔。 如同每一次外出任务归来,解红沙与小虫们先是去到市场买了最丰盛最大量的菜蔬,接着又到密林里亲自狩猎。 与最开始不同的是,那时解红沙和小虫们见到蝰蛇群绕道走,如今,蝰蛇群见着她们绕道走。 一大堆游行的蛇尾里,背着一条断尾蛇的蝰蛇特别突出,蛇腹上有几道缠绕的大疤。 熊蜂在它们窝的周边又捡了一大张蛇蜕,“又可以做新雨披喽~” 薄翅螳螂现在已经是最坏的猎手了,密林里的兽类一见它进林就相互通风报信,有它在的地方,方圆百里一个喘气的没有。 薄翅螳螂撑着肢爪坐在地上气笑了,“我就纳闷了,大中型兽类跑也就跑了,指甲盖大的鼹鼠逃什么,难不成我还能捉你们来塞牙缝?” 薄翅螳螂把坠到地面的红围巾边边拢到自己怀里,并着肢爪看解红沙与熊蜂、天牛渐行渐远,这种感觉一点都不好,就像被阿姆她们丢弃了一样。 “阿郎,肥肥兽三只够吗?全给你”,解红沙突然回转身,大声呼喊。 “要,要的”,薄翅螳螂立刻站起来,大声回应,声音里满是惊喜。 怎么会呢,阿姆她们怎么会丢弃它呢。 而且,已经讲好今晚要讲它喜爱听的武将故事了。 解红沙与熊蜂、天牛猎取了一头超级大的新品种兽,以及三只超级肥壮的肥肥兽。 天牛用金属线拉着兽,解红沙与熊蜂在后面使劲推,蹬得地面都要起火花星子。 拖到虫巢里开始炖煮,油脂和肉香开始弥漫,浓郁醇香。 解红沙添柴,天牛搅锅,薄翅螳螂加菜,熊蜂在旁边捏肉块吃,整个厨房间热热闹闹,满是温暖的蒸汽。 “这种兽的肉好好吃啊”,熊蜂给阿姆还有同巢虫各夹一块肉,虽然还没有完全炖煮烂,但做饭中途吃到的肉确确实实就是最香的啊。 解红沙这边超级满足,超级幸福。 而作为它们的邻居,左相大人闻着院外飘来的浓郁的炖肉香,怎么也没办法再动一下肢爪里的筷子,没能忍住直接起身往解红沙家去,心里已经打算好,吃一碗就再划掉账单上的一个零。 而自己先前已经吃了大半饱,以自己的饭量,最多不过只能再吃一碗。 另一位邻居,凶神恶煞却喜爱粉色器物的威猛虫咬被褥,爬到屋顶,钻到案桌下……把整个巢穴爬了五遍后,果断拿起自己的粉色汤桶,不管了,它要去蹭饭。 说什么要给新邻居留下生冷勿近印象,以防她们像以前的邻居处处拿捏使唤,它现在不管了,它立刻马上就要把那好吃的饭吃到嘴巴里。 至于拿捏使唤,那是以后的事了。 肉肉刚上桌,院落门就响了,一打开,一只粉色汤桶空荡荡伸到眼前,“赏点饭吃吧,我被馋得都不行了。” “干脆请我们到里面去吃吧”,穿着华美的左相大人在旁探出脑袋。 门开得更大,天牛在前方引路。 “一起吧,蹭饭的友人”,左相大人对着树皮蝎说。 第156章 洗大澡与学习 寒冷飘雪的天气里,热乎乎的汤饭下肚,牙齿间还奔跑着q弹鲜美的肉块,别提有多惬意了。 而且,这里很热闹,拿着金筷的左相大人耳朵里又充斥着熊蜂小虫的叽叽喳喳,看着天牛给解红沙剔大棒骨,薄翅螳螂来来往往添饭,真的是久违的热闹。 这好像是,她们搬了新家后,自己第一次来蹭饭。 好热闹好舒服啊,旁边的树皮蝎在极没有形象地嗦骨髓,滋遛滋遛,连声音都在说自己有多好吃。 “再来一碗”,左相大人举出自己的碗。 正给熊蜂装饭的薄翅螳螂瞟过来,“自己装”。 左相大人老老实实起来给自己又添了敦敦实实的一碗,真的好好吃啊,太美味太美味了。 一转身,背后是来等着添饭的树皮蝎,呲着大牙笑得可开心,“我也来添饭。” 等饭桌上最后一根菜夹完,左相大人肢爪撑着脑袋,怎么就吃了十碗了呢,难不成自己是只干饭虫吗? “诶——,别戳——。” 树皮蝎竖起冒烟的肢爪,它帮忙收拾碗筷,看墙洞摆着的紫色水晶球晶莹又美丽,实在想试试它的触感,谁知道它一下子炸掉了,“好毒”,墙洞一下子被熔出一个大洞,自己若是抽回肢爪不及时,肢爪就少一支了。 好后怕,树皮蝎连连后退,又望了望泡在皂角泡泡里的天牛,它们这一大家子就连装饰品都这么有毒,虫体本身也一定有剧剧剧剧毒吧,怎么办,又选了不好惹的当邻居,还舔着脸来要人家饭吃,完蛋了。 “你没事吧?那是蚁酸球”,熊蜂拿着小药箱冲过来,仔细看了看伤口,又在上面放了点捣碎的草叶,最后将它的肢爪包扎得严严实实。 好像不是坏邻居,树皮蝎盯着包扎处发呆,也许运气好遇上很好很好的邻居了呢。 消化得差不多了,解红沙拿着干净的衣物,端着木桶,和小虫们去到部落里只在寒天开的浴池洗大澡。 左相大人居然也想跟着去,只是到了店门看见拥挤的虫,脚爪又缩了回去。树皮蝎直直地跟着她们进,在案桌上放上一排浑圆的小金球,“我来请”。 虽然肢爪受了点伤,但它还是想跟来一起泡泡。 服务虫笑眯眯收下,把她们往里间的大包厢引。 解红沙坐在滚烫的水里,白色蒸汽里影影绰绰还有几只雌虫,热烫的蒸汽蒸得全身毛孔打了开来,舒服到打颤。 “解红沙?”水波滑动开来,同事虫从白雾里露出明显的面容,它面上的伤疤消退了很多,只剩浅浅一层。 架不住同事虫的热情,解红沙被搓澡了,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搓得通通透透,搓得明明白白。 面对同事虫“你平时不洗澡”的问询,看着那些大灰,解红沙反驳不出,也是经常洗的,只是从来不搓。 原来自己是个小脏人,以后不能嘲笑莲子心了。 带着热烘烘的蒸汽、脸上的红晕,解红沙从里间出来,小虫们和树皮蝎在外面晃着脚爪等她。 它们洗得真快。 带着刚洗完大澡的舒爽与高热,解红沙与小虫们钻进毛毯窝,热乎乎地深度睡眠。回到自己虫巢的树皮蝎抵着门扉,吸溜着解红沙买给它的热乎乎的蜂蜜水,无比确定,这次是真的真的遇上超级好的邻居了。 它要努力,它要把周边种上各种果树,它要请她们吃最大最甜最美味的果子。 大蜻蜓接远途单把掌权者送回来的时候,解红沙她们还停留在部落里。掌权者精神状态饱满,说是超厉害的医师帮它把一些经年累月的小毛病也治理好了。 随后,它就在白蛾虫母部落到处地转,观察那些新奇有用的事物,转了两三天,就发信函让紫蚁带着几只聪明虫族过来,“我们要学习,要学习大部落的先进经验,我们要成长,我们要发展……。” 掌权者成天念这几句,解红沙都快被洗脑了,“我们要成长”这句话一出现,她顺口就能接出“我们要发展”。 重复的力量真的非常可怕。 也许,莲子心就是从它这儿学到的,洗脑技巧。 紫蚁带了五只虫族一块过来,一同办理了入部落申请后,几只虫族就开始在白蛾虫母部落里疯狂学习,学习一切先进的事物,掌握各种有必要没必要的技能,随时随地都能看见它们乱窜的身影。 从最开始的震惊于大部落的发展,略带着点自我落后的自卑,到最后眼神坚定,坚毅地学习,相信自己部落终有一日可以和白蛾虫母部落齐肩,甚至超越。 学习处中期结业,解红沙陪着熊蜂去,看着站在第二名位置的八只目,只觉得就像是魔幻,吊车尾小虫成为第二名了是吗? “这就是学习的力量吗?”解红沙喃喃。 那么,有那么一天,原野部落也会跻身大部落之列吧。 奖台上,熊蜂与八只目对视而笑,奖台下,多目虫族群热泪盈眶。 八只目的第九只眼睛,已萌发过半,它终将成为多目虫族群史上最厉害的继任者。 第157章 欢迎来到植物域 在部落里,天牛近乎没有闲下来的时间,不是在维修各类器械的路上,就是在探索地下方构建超长距离中大型星际舱。 左相大人能调动的星际舱资源并不比春生少,甚至还找到了最新坠落的几台星际舱。 费尽心思获取的最强蚁酸,混合进先前的试验品里,试到第13剂次时,防护网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变化,它的孔洞往边缘又退化了一层。 惊喜在解红沙脑内炸开,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她小心翼翼把整只手从孔洞里伸出去,远行的风触手可及。 “等到小型星际舱能穿越时,我就离开。” “随便你”,左相大人望向极远高空,它得等到洞口非常大,大到让载着它与兄长,以及可以航行宇宙的资源的中大型星际舱穿过时才会出发。 这样的日子,已经指日可待了。 “黑金蝉带队去往了植物域,现下也没有太多旁的难任务,不如你去帮它们。” “嗯。” 很服从命令,左相大人满意地把心底那张咕叽兽账单的最后一个零划掉。 解红沙与小虫们收拾了简易行囊,再次踏上了行程,这次她们的任务是与黑金蝉汇合,协助它们完成任务。 离开时,白蛾虫母部落里飘着细小的雪,沿道的树木上不知被谁黏上了一个又一个雪做的生物。 与此同时,一脸兴奋的树皮蝎敲击着解红沙家的院门,许久未开,它失落地放下肢爪,将怀里滚烫的四颗烤红薯抱得紧了点,“不在家吗?” “那我晚上再来好了。” 路过密林那处焦黑拐角,解红沙脑海里浮现蓝闪蝶的身影,当时它也参与救助生命的,而现在它已经不在了。 雪浅浅地下,却密密地落到解红沙心尖,她的帝王蝶,她也再看不见了。 明明防护网的攻破取得了极大进展,她该高兴的,怎么忽然就有些悲伤了呢。 “摸肚皮,阿姆,摸肚皮”,熊蜂突然靠近,掀开保暖的树叶衣,把热乎乎软绵绵的肚皮塞进解红沙冰凉的手里。 软软的很舒服,滑腻的茸毛触感,柔软又治愈。 就这样,在雪的渐落里,解红沙手一直捏着软肚皮,心情渐渐好了起来。 走了很远很远,沿途击退数只凶兽,救过一处被雪融水漫灌的虫巢,吃过很多餐或丰盛或贫瘠的饭食,从一个又一个或大或小的部落穿过,渐渐就靠近了虫迹罕至的植物域。 “看着很不妙啊”,薄翅螳螂眯眼看植物域上方蒸腾的黄色粉尘。 解红沙看着左右没有边际的植物域,确实有微妙的胆战心惊感,这里看着就很危险。 “我们在外围停留一段时间,至少先做几个防护面罩再进去”,天牛放下手里的机械箱,展露开来,里面是些常用机械工具。 解红沙与小虫们原地驻扎,天牛就地开始拆零件组装零件。 “看,那里有只黄鹤蝉”,熊蜂眼尖,直接就发现了,“我们找它问问里面的情况。” 解红沙与小虫们靠前,靠前,又迅速地往后退。 被树木遮蔽的黄鹤蝉整个露了出来,它满身孔洞,已经失去生命多时了。 “为什么它还可以动?”薄翅螳螂一个石子扔过去,黄鹤蝉仍按着原有方向行进着。 阴森又诡异。 第158章 树胶、生火点与白色花 熊蜂扬起翅膀上飞,到植物域的最上方巡视,只是繁茂的树冠,交叠的藤叶,根本无法看清底下状况。 黑色信号弹在高空炸开,尖锐声响四处扩散。 等了许久,也未等到第二颗信号弹的呼应,薄翅螳螂拍掉肢爪上的烟粉,顺着黄鹤蝉攀爬方向望去,碧绿,深邃,寂静,“要么它们全军覆没了,要么信号弹遗失了”。 解红沙望着陌生的植物域,只希望情况是后者。 一一戴上防毒面具,解红沙她们从植物域外周植物最稀疏的地方开始进入。 进入的第一触感,就是严重湿潮,熊蜂茸毛瞬间挂上一串又一串水滴,整只虫湿漉漉。 肢爪踩在湿软地面上,再抬起来,每个爪爪缝里都粘黏着黑色土壤。 痒痒,熊蜂弯腰抠爪缝里附着的湿土。 薄翅螳螂拽得熊蜂踉跄,熊蜂原先站的位置,坠下一坨比虫高的粘稠树胶。熊蜂茸毛炸开来,差一点,就变成琥珀小熊蜂了。 解红沙望着高高的红树,一棵接着一棵,所以,它们是会随机掉落树胶的是吗? 再之后,天牛开路,熊蜂关注上空,薄翅螳螂与解红沙各负责左右。 一坨又一坨或大或小的树胶随机掉落,砸到地面,擦着解红沙她们身侧落下。解红沙低头,刚刚,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擦着脚板底而过。 回头看,地面还是湿软的。 “阿姆?”熊蜂望向突然停步的解红沙,这里树胶下坠愈发密集,快速通行才安全。 解红沙盯着自己先前的脚印,没有看错,确实有着轻微起伏。 脚印怎么会自己动呢?解红沙大力拉弓,空气柱矢力贯穿,脚印正中央沁出蓝色血液,狰狞的紫色藤蔓破土而出,飞速窜向解红沙。 薄翅螳螂斩断攀附上脚爪的藤蔓嫩芽,同一时间,天牛脚爪下也张开紫色巨口。 红树背后,一根紫色藤蔓伸向熊蜂。 一边躲避树胶,一边斩杀持续增生藤蔓,解红沙她们加速前进,到了一定距离,紫色藤蔓忽然不再进攻,持续后缩。 解红沙她们愈加小心,会让紫色藤蔓畏惧的,只会是更厉害的动植物。 树胶少了些,也小了些,熊蜂采摘红树大叶片,薄翅螳螂与天牛各拿一端,一人三虫躲在红树叶片下继续探路。 四处寻觅,宛如大海捞针。 虫子们努力嗅闻着,空气里有非常复杂的成分,但并没有黑金蝉分队的气味。 只能小心翼翼在一定范围内扩散寻找踪迹。 生火点的发现是因为一阵风,吹低了植株,露出了隐蔽角落下的焦黑的土壤,让她们关注向了原本未注意的方向。 未吃完的肉食掩埋掉,完全就是探索地经验分享会里的生火点的标准做法。 附近另有一些凌乱的足迹,顺着植物折损方向,解红沙她们持续寻察。 红色树叶片下方,一人三虫警惕着周边的变化与情况,一开始,熊蜂感到痒痒,它挠了挠后脖颈,紧接着,薄翅螳螂挠了挠肢爪,解红沙挠了挠膝盖。 越挠越痒,树叶片落地,所有人全身上下挠着,大家都意识到情况不对,但都猜测不到原因。 只有那种钻心钻肺的痒,痒得令人受不了,解红沙想在树皮上蹭后背,想把自己埋进清凉的土壤里。 直到熊蜂的指尖结出了一颗花苞,“我知道这是什么了”,熊蜂眼里流露着惊慌,“一种可以在虫体内生根发芽的植物,它没有致痒特征的,为什么,为什么在这里……”。 “这里什么都不对,有应对的办法吗?”解红沙看着掌心钻出一颗花苞头,洁白无瑕,不带一丝红色血肉。 “它的根就可以,可是,可是我们都不知道在哪里沾染上它的,全身开满花的时候,我们就会彻底枯竭的。”熊蜂看自己的脚爪,两只大脚趾上都各萌发了一朵,眼看着就要舒展开全部花瓣,露出黄色花蕊。 解红沙两手各掐掉一朵,“不让它开有用吗?” “能减缓一点,但还是得尽快找它的跟,你们呆在原地,我去找,肯定在来的路上,我的速度快。”熊蜂振翅。 “血液流动快会加速进程吧?”解红沙拉住熊蜂。 熊蜂没讲话,它打算加速飞,去所有经过的点,若是运气好,它能回来的,若是运气不好,它就发信号弹提示阿姆她们有些点已经找过了,它是可能死在半路上的。 “一起去,要死一起死”,解红沙把熊蜂拽下来,揪掉它后脖颈上新开的一朵白色花,“还挺好看”。 好在虫虫神保佑,它们在一棵路过的红树根部发现了一大丛结籽的同类植株,肯定是她们经过时不小心擦碰到它们,植物种子从皮肉渗进体内扎根生长。 拉开防毒面具小口,解红沙她们咀嚼着苦涩的植株根部,果然身上长出的花苞开始一个个凋零掉落,啪嗒啪嗒,花苞接二连三坠地,撑出的血口一个个回缩,恢复如初。 “螳螂,你怎么亮了?”熊蜂最后才把花根塞进自己嘴里,一抬头,就看见螳螂一整只红通通,阿郎变成红螳螂了。 “天牛,你怎么也亮了?”黑乎乎的天牛变得黄澄澄的。 “阿姆,你也亮了”,白白的阿姆变得绿油油的。 “唔,我也亮了”,熊蜂低头看自己黄黑相间的茸毛一下子翻成了蓝色。 “大概是这花根的副作用吧”,一人三虫坐下来等死,等了半天也还正常呼吸喘气,就爬起来继续找虫。 只是,行在红树叶片下的她们,每一只都闪着莹莹的亮光,从左往右是红绿蓝黄,一会儿后挨个换个颜色,像一串轮番换色的彩色灯泡,行走在大树下方。 第159章 家长的威严 看见又一只凶兽被她们的忽然变色吓跑,薄翅螳螂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绝”,一路上因为这省了好几波大体力。 “看来也不尽然全是坏事”,解红沙看自己黑黢黢的皮,黑得油光发亮,挺有意思的。 到了夜晚,她们准备找个树洞过夜,第一个进到的是有翅生物的家,熊蜂与蝙蝠大眼瞪小眼,蝙蝠大嘴巴张开追出来,天牛将它敲晕,但是它居所里的脏东西实在太多了,无处下脚又恶心,很不适合居住。 第二个进到的是空树洞,她们很兴奋地爬进去,半夜睡得迷迷糊糊地,酸雨淋进浅表树洞,泡得她们浑身不舒服,偏偏树硬得不得了,根本没法再凿深点。 她们换进了看起来很深邃的第三个树洞,刚一进到树洞,熊蜂就清醒了,“甜丝丝的味道”,熊蜂往树洞深处摸,解红沙她们跟在后面。 自身发出的微弱光照在树洞内,解红沙惊叹不已,黄色的糖块沿着洞壁堆得满满。 “噫—”,毛球从洞的更深处钻出来,看见发亮的四个未知生物,尖叫,掉头,迅速转身逃跑。 解红沙她们追上去,毛球在一个拐角埋着头瑟瑟发抖,似乎这样就能不受到伤害。 一个陌生的触感从它的臀部传来,“噫!” 解红沙轻笑,“对不起,没忍住,你看起来很好摸”。 看毛球没有威胁,她们回头,在糖块附近躺下休息,熊蜂是抱着一个大糖块舔着入睡的,薄翅螳螂守夜时,那只毛球出来张望好多回,看起来焦虑又害怕。 次日天刚蒙蒙亮,解红沙一行就离开了。 毛球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它发现自己的糖块丢失了三块,218块变成215块了!噫! 沿着痕迹继续前行,捡到了半拉翅膀,属于黑金蝉的半拉翅膀,大家往前探索的步伐加快了些。 “阿姆,小心”,天牛扯回冲在前面的解红沙,前方是巨型土坑。 解红沙清醒过来,望着前方的一马平川,不理解为何要小心,“天牛,在你眼里,眼前是什么?阿郎,你们呢?” “有积水的大土坑”,熊蜂在半空飞舞。 “很大,坑侧长满了绿色苔藓”。 “可是,在我眼里只是一片平地”,解红沙扔出一粒石子,石头在地面弹起又落下,落下又弹起,越滚越远,“现在呢?” “石头在半空中飞。” 看来,只有我看见的是真实的,解红沙想到b8的那次幻觉训练,虽然没能完全欺骗过自己,但大概也提高了她对幻觉的感受阙值。 本来阿郎和天牛也需要训练的,但因为绿跳蛛引发的事端就搁置了。 解红沙让熊蜂、薄翅螳螂与天牛依次站到自己身后,带头踏进了平地。 “阿姆,我看见好几条蚯蚓要来咬我”,熊蜂拽着解红沙衣角尖叫。 “不要管,是假的。” “阿姆,地面开裂了”,薄翅螳螂起飞。 “不是真的,老老实实跟我走。” …… “阿姆!好多超恶性质虫啊!” “好多蜂蜜罐罐,好多……” …… “我想和那只虫族打架,它在挑衅我”,薄翅螳螂指向虚空一处。 “举止确实过分,我也想揍”,天牛附议。 “不要浪费体力”,看着熊蜂已经“开盖吃蜂蜜”的动作,解红沙真切感知到幻觉场对虫族的极大影响了,会虚假饱腹,然后真正饿死,会与不存在的敌人战斗,平白消耗力气,“什么都不要做,跟在我后面。” “你会不会是假的阿姆啊,让我们什么都不要做,然后把我们带到一个能关得住我们的囚笼里”,熊蜂突然站住不走了。 “嗷呜~”,熊蜂的痛叫声响彻平地,惊得各种怪象乱跑。 解红沙收回手,胡言乱语的小虫就该被教训,她可不是没有威严的、随随便便的家长。 熊蜂含着两泡眼泪跟在后面老老实实走,薄翅螳螂与天牛也不再说要去揍哪只哪只虫族了。 在小虫眼里光怪陆离、绚烂可怕的区域,在解红沙眼里就只是平平无奇、枯燥无味的一大片平地。 彩色小灯泡继续挺进。 一头巨大的浑身遍布怪异凸起的兽在平地出现。 “阿姆,那个大怪兽也是幻觉吧,它看着很厉害很可怕”,熊蜂又往虚空里挖了一勺蜂蜜,它都吃一路了,最最顶尖的蓝山蜂蜜,谁能拒绝它的美味! “它是真的”,解红沙摆好战斗姿势,只要这只兽敢靠近,一定射爆它两只眼珠子。 在一人三虫的注视下,大怪兽狠抽下鼻子,仰头,剧烈喘息,埋头,咔嚓嚓嚓嚓嚓,所过之地万草皆平头。 它从解红沙她们身边经过,对她们很不感兴趣,专注吃草,咔嚓嚓嚓嚓嚓嚓,紧贴地面新生的嫩芽又被吃得短了一截。 “它的食草性有点对不起它的长相”,天牛凶残点评。 解红沙与小虫们继续赶路。 旅途中,再次遇到了与初始黄鹤蝉类似的生物,躯体不同程度的腐烂破损,缺乏肢爪,爬在地上也要拼命往前腾挪。 解红沙与小虫们再次选择远远避开,绕路续上黑金蝉它们残留的踪迹。 有时,树上也会坠下一两只类似的僵直生物,眼睛腐烂,也不妨碍前行。 在这片地域,黄鹤蝉并不是特殊情况。 另外,这片植物域里菌丝很多,难以辨别是否有毒,都只能尽量避开。 有时庆幸,这里的植物生长速度不够快,没完全遮蔽黑金蝉它们走过的痕迹。 地面留下的爪印,植物被挥砍的伤疤,残留的生物尸骸,都在告知着黑金蝉它们走过这段路。 第160章 泥巴城池与癞疙宝 酸雨过后的树胶愈发坚硬,像锥子般扎进地面,到处都是锥子雨。 小心翼翼躲躲闪闪,天牛还是被不小心击中,脚爪高高肿起,薄翅螳螂背起它。 拉弓,射击,树胶碎裂,旋转,腾飞,搬运,树胶挪移。 解红沙与熊蜂转守为攻,护着薄翅螳螂与天牛一路直行。 前进方向上,一根短粗尾巴摇来晃去,后肢一步一挪,解红沙与小虫们眼睛亮起来。 锥子雨消失了,龟甲成了解红沙她们移动的伞。 天牛射出金属线,在甲边固牢,一连四个,每只虫都拥有了自己的独属秋千。 金属线晃晃悠悠,景色不断后移,路程变得闲适,熊蜂掏出背囊里的黄色糖块,每人分一点,阿姆的最大。 一棵又一棵红树后移,一个等虫高的绿色植株扎成的草虫出现。 解红沙抽了抽嘴角,扭曲的框架,张牙舞爪的姿态,标志性的翅膀,充作眼睛的石头的独特颜色。 “是左相大人!”熊蜂指着大怪物惊呼。 尊贵的左相大人,有虫在遥远的植物域毁您形象,不是我们。 解红沙与虫子们跳下来查看,发现草虫后方有一片城池,解红沙俯下身子,手指长的虫族站在城墙上望她。 跑上城墙的虫族越来越多,它们叽叽喳喳,也不知道在讲些什么,有一些跳起来,大力挥动着肢爪。 薄翅螳螂、天牛与熊蜂互相对视,靠近才嗅闻到,这里的下方深处埋着一只虫族,柑橘凤蝶,黑金蝉分队的一员,只是解红沙闻不见。 大家都没有主动说出来。 绕过城池一大圈,天牛找到探索地标识与另外三只倒掉的草虫,全部都是左相大人,一只比一只抽象。 熊蜂把“左相大人”扶起来,插稳,又帮它把变形的“脸”正了正,城池里的虫虫欢呼声更大了。 解红沙盯着捏造城池墙上的肢爪印,有三种,说明至少到目前为止,分队里还有三种虫族活着。 “我们走吧,路没错。” 回到原先道路,龟龟已经爬得没影了,薄翅螳螂背起天牛,解红沙与熊蜂击碎坠落树胶,继续先前的模式。 “早知道就不要下来看左相大人了。” 解红沙点头,“是的。” 红树逐渐稀疏,绿色开始充斥眼球,阳光从错落的枝叶间洒落,像碎金,像光柱。 蓝色解红沙站到光下,温暖驱散寒意,身上的颜色也慢慢消退。 虫子们一个个从光块里过,绿色、黑色与黄黑相间回到各自身上。 绿树根部发达膨胀,细长白嫩的根须遍布每一角落,踩上去一脚的汁液,凉凉的。 这片区域幽深寂静,大型生物不多,到处都是乱爬乱跳的毛球,从一个树杈跳到另一个树杈,要不然就是一排毛球蹲在一根树杈上,也不知道在干嘛。 树的底部都很多地洞,大部分都黑黢黢,空洞洞,直到后面看见那个地洞里露出一张癞疙宝的脸,大家才反应过来这是癞疙宝的家。 那只癞疙宝从地洞里爬出来,长舌翻卷,直接向着天牛与薄翅螳螂袭来。 背着天牛,薄翅螳螂急速转身,挥肢爪,一刀,癞疙宝的舌尖在地面鲜活跳转。 癞疙宝跑了。 小一点的癞疙宝从地洞里爬出来,长舌翻卷,向着天牛与薄翅螳螂袭来。 薄翅螳螂挥刀,癞疙宝的舌尖落地,跳动。 小癞疙宝跑了。 更小一点的癞疙宝从地洞里爬出来,长舌翻卷,向着天牛与薄翅螳螂袭去。 薄翅螳螂挥刀,三个癞疙宝的舌尖在地面胡乱跳动。 小小癞疙宝跑了。 更更小一点…… “我两是不怎么好吃吗?在它们眼里?”解红沙看着一只又一只癞疙宝重复扑向天牛与薄翅螳螂。 “应该吧”,熊蜂叹气,“不过也可能是它两叠加在一起显得体型大,招眼。” 蜂针射出去,一针串了地洞口一队等出的癞疙宝,结束了这场循环。 熊蜂把癞疙宝的舌尖串起来,“后面如果遇到兽类,可以把这些先扔出去,转移一下视线。” 解红沙点头。 夜晚快到了,植物域里亮起了许多未知生物的眼睛,解红沙与虫子们还是选择上树,在眼熟的洞口造型与不眼熟的之间,果断选择前者。 顺着草木碎屑滑进去,一下就撞到一只干巴巴的毛球,一声熟悉的“噫—”。 毛球飞起往树洞更深处钻。 看着满洞壁的各色坚果,解红沙下定论,“这是一只爱吃坚果的毛球,那我们今晚就以坚果果腹好了。” 寂静的夜晚,毛球实施重大建筑工程的声音非常清晰,似乎打算从洞的另一端挖出去。 虫子们堵住耳朵陷入沉睡,负责前半夜守夜的解红沙拿着蜂针戳着癞疙宝舌尖逗毛球,试图让它停止发出噪音。 挑起一块,先送到毛球周边转一圈,毛球炸毛,解红沙捂着嘴笑,然后蜂针头的癞疙宝舌尖一下子就消失掉了。 小小的咀嚼声在树洞内响起。 解红沙又戳了一块,毛球吃了。 解红沙再戳一块,毛球又吃了,还更靠近了些。 …… 换班的熊蜂接过解红沙的“工作”,继续喂食毛球。等早上天牛与薄翅螳螂醒来,癞疙宝舌尖已经一个不剩,干巴巴的毛球撑得快爆炸。 “就当做是我们交的房费与餐费了”,薄翅螳螂在坚果堆里挑挑捡捡,把底下最大最长的抽出来放到行囊里,“安全食物得多备些。” 毛球“噫!噫!噫”尖叫,两声“噫”里夹杂一声饱嗝。 解红沙最后跳出树洞,“以后别太想我们”,她对着毛球挥手。 老实讲,对毛球蹭吃蹭喝让她们很安逸,精力全部节省下来赶路寻找黑金蝉分队。 第161章 一起蹭蹭蹭 “好多的泡泡~” 树洞外,蓝紫色晨曦里,地面钻出一个又一个透明泡泡,梦幻,瑰丽又华美。 解红沙戳飘到近前的一个,柔软,富有弹性,带有清晨的潮湿气。 熊蜂带解红沙,薄翅螳螂带天牛下落,中途与一个个气泡球里的精灵打了照面。 流畅的身形,华美的尾鳍胸鳍,流光溢彩的眼,像是一场美丽的梦。 透明泡泡越升越高,从枝叶缝隙钻出,飞往更高空。 解红沙与虫子们走到产出无限泡泡的裂缝,往下看,里面还有无数双美丽迷人的大眼睛,气泡最底部好像是绿色的藤蔓,太深,有些看不太清楚。 早起行进的路上,除了朝雾与微寒,还有数不清的梦幻般泡泡,与泡泡里的未知生物。 没想到,到处是毒物与危险的植物域里也有这么美丽梦幻的场景,解红沙的精神振奋一点。 道路上开始出现奇怪的痕迹,一横,一横又一横,像是有藤蔓匆忙爬过的样子。 一开始只有一两条,后来越来越多,把很多痕迹都擦除掉了。 越往里面走,怀疑渐渐爬上解红沙心头,路对吗? 沿途一点黑金蝉它们残留的踪迹也没有,这片区域陌生的就像从未有虫来造访。 又坚持着走了一段路,解红沙与虫子们打算转变方向了。 折返重新寻找线索换了路线,找到一大片凶兽群落骨架,以及骨架上的虫爪印,大家松了口气,看来黑金蝉它们在这里有过一场恶战。 循着踪迹走,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凶兽残骸,换新的路,绕来绕去还是回到凶兽残骸。 “看起来它们在这附近反复来回找东西,或者找虫”,天牛盯着地面的腐烂痕迹,明显内脏是在体外腐烂的。 什么情况下,要把所有凶兽肚腹全部剖开,只可能是,有队友被凶兽活吞了。 解红沙的脸色已经没法用还正常来形容了。 熊蜂心里更是在打鼓,它们是来支援黑金蝉队的,还是来给它们收尸的? 阿姆和螳螂他两心里一定难过极了,因为黑金蝉总会拉她两参加探索地的夜谈会,黑金蝉对她们而言,并不是无足轻重的同事。 风从凶兽尸骸间刮过,一阵唏嗦声传来,薄翅螳螂按着解红沙趴下来,天牛与熊蜂也伏低身子。 一根长着两排猪笼花的藤蔓爬过。 “好像没有危险”,熊蜂刚抬起的头被天牛压下,嘴巴被解红沙捂住。 熊蜂眼睛越瞪越大,靠近的猪笼蔓花苞里出现了一些兽类,一颗泡泡球,几只毛球。 雪巢虫,黑金蝉分队的一只虫族正在其中紧闭双眼,不知是死是活。 所有人的心鼓噪起来,找到一个了!找到黑金蝉分队的第一只虫族了! 直接砍草,还是跟着再看看情况?几个对视,大家都同意跟上去瞧瞧,会不会在这株移动藤蔓的老巢,还有分队其它成员。 解红沙与虫子们远远缀在猪笼蔓后方,小心翼翼,蹑手蹑脚,一路上她们看着藤蔓捡石头,收割新生树枝嫩芽,用清水清洗蔓叶,在大区域里绕来晃去。 “到了”,红树、绿树与其它颜色树环绕的中心,炙热的红花绚烂盛开,一只大型双头四脚蛇压在花上,吐着蛇信,它在排队的猪笼蔓里挑挑拣拣,黄色小花拎出来嗅嗅,扔掉,白色的雪掏出来捏捏,塞进嘴里,拎出残缺黄鹤蝉,直接赏了那条猪笼蔓一巴掌。 下一株猪笼蔓上前排队,四脚蛇掏出坚果,掏出一只毛球,接着掏出一堆毛球,它把毛球捆成一扎,擦四个爪子,猪笼蔓得到了一大颗浑身毛刺的果子。 熊蜂苟着身子,在猪笼蔓东张张西望望拼命往一堆蔓里挤的时候,把那个队员从花苞里拽了出来。 “还活着!” 带着走出一大段距离,她们开始对着队员急救,各种按压拍打暴揍,一点反应没有,最后,熊蜂戳开解红沙指尖,红色的血液渗出来,散发着虫母香。 雪巢虫一下子睁开眼,虫还是无意识的,但眼睛睁开了。 熊蜂一把将解红沙手指塞进自己嘴里,“醒了就好”,怎么可能便宜外巢虫,它要自己吸。 雪巢虫开始剧烈呛咳,“气腔里积压了一些猪笼蔓囊袋里的消化液”,雪巢虫把自己泡进小水坑里,大力搓洗着自己尾部泛起的死虫斑。 “没想到探索地居然会有虫来,算我幸运”,雪巢虫大口吃着薄翅螳螂递给它的坚果,根本不剥壳,一扔一个,嘎吱嘎吱,解红沙听着觉得自己牙根酸疼,这虫牙口好啊。 “我们遇上一群凶兽,正杀得起劲,我就被这猪笼蔓整个吞了,再睁开眼看见的就是你们。” 对了对时间,是一个星期前的事了。 雪巢虫大口大口喝着露珠,身躯开始充盈膨胀。 它几乎一眼就看见了黑金蝉的翅膀,“没想到你们把它捡了来。” 熊蜂拍拍黑金蝉的半拉翅膀,“那可不,这可是我们的指引牌呢,靠着生火点、这片翅膀、泥巴城池,我们才一路找过来的。” 听到泥巴城池,雪巢虫沉默了片刻,“那这只翅膀算立功了,回头我们把它镶起来,要知道,黑金蝉可是把它当累赘扔掉的,哈哈,真打它脸。” “不是这个原因,是想着朱土椿说不定能接回去,我们才带着的。”熊蜂拍拍黑金蝉的半拉翅膀,它现在兴奋得爆炸,它们救到黑金蝉队的虫啦! “前提是,它得先活着”,雪巢虫撑着站起来,极高,“走吧,我休息得差不多了,现在就去找它们,黑金蝉还有金兰游虫。” 解红沙心里一咯噔,她记得出发时左相大人告诉过它黑金蝉队有四只,和她们一样,雪巢虫这样的说法,无疑确定了有一只虫已经没了。 雪巢虫的出现极大加快寻找进度,因为它们分队内部是有一个规划的,先去哪个方向,再去哪里,最后到哪里。 它指着每个人脸上的防毒面罩,“这是做什么用的?” “过滤有毒气体,在植物域外看见黄色上旋气体,觉得有必要做一个。” “天牛做的吧?你们队有名的机械师?给我也整一个吧。” “那只是花粉,不碍事的”,雪巢虫指最上空的黄色粉尘,“你们有这份谨慎是对的,这里有很多种善用气体的植株。” “在这里,我们起过红疹,起过脓包,还有各种虫纹增生,无处可躲,如果不是分队里有只虫药理强,估计早挂了,这片植物域太毒了”。 “但这也是我们想要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有最毒辣的汁液,我们会光荣完成使命。”细碎的阳光里,雪巢虫平静,没有劫后余生,只有坚定。 雪巢虫战力高,一尾就能甩晕伏击冲飞过来的蜂鸟,制作驻扎点迅速,捕猎与采集高效丰盛,与它比起来,解红沙她们在这片植物域里略显“笨拙”,“前几日你们怎么过的?” “饿了吃这里毛球的食物,困了睡它们的树洞。” 雪巢虫大笑,“厉害,这倒是些节省时间的好方法。” 雪巢虫开始跟着她们蹭毛球。 第162章 金兰游虫与巨魔芋 “你们感情很好”,雪巢虫给天牛递上水袋,“你很幸运”,一路同行,解红沙爱护这只天牛,时时关照,处处小心。 对于永生永世困在寻求虫母垂怜梦魇的虫族而言,这是无可比拟的幸福。 有无数只虫子在对虫母的求而不得中痛苦死去。 眼前的这只,丢失了身为天牛种属最重要两个前肢的残缺虫族却得到了。 “你的虫母,很强大,也很迷人”,那滴血液直接翻新雪巢虫对解红沙的旧认知,她根本不是一只半虫母,而是一只成长中的虫母。毫不犹豫射出的箭矢,遇见紧急状况的镇定,对周边环境变动的敏锐,一次又一次刷新着雪巢虫对她的认知。 先前,它只以为三只强大虫族护着一只半虫母频繁挑战高难度任务,现在却发现,解红沙的综合能力比一般虫族也是高出一截,她们是彼此后盾,而非依赖与被依赖关系。 “你难道不幸运吗?”天牛咀嚼着甜草,它脚爪有恶化迹象,阿姆与同巢虫们用停留休息时间为它寻草药,“你可没有少讲你们分队完成了哪些了不起、惊险刺激的任务,你难道不快乐吗?” “快乐啊”,雪巢虫露出尖锐牙齿,“和队友们在一起,完成各种各样的任务,这是属于我的幸福”。 “喂,你很享受吧,虫母因为你的伤而团团转”,雪巢虫斜眼观察天牛,它知道有些虫族会为更多获得虫母关注而加重伤情。 天牛冷笑,“怎么会,我倒希望此时此刻我们能躺在一处休息,我不喜欢阿姆辛苦,我也不想螳螂与熊蜂为我涉险。” “那你梦想成真了”,雪巢虫指自己鼻腔,“我的嗅觉比一般虫族强一圈,已经闻到她们越来越近了。” 果不其然,远处蓝树后出现薄翅螳螂、解红沙,与上飞的熊蜂身影。 “关于我阿姆强大又迷人的这类话,不要在熊蜂面前讲,它会炸毛,更不要让螳螂听见,它会把你视作潜在虫敌,直接杀掉。” “这样啊,那真幸运,我是对你讲的。” “是吗?”闪电裂弧萦绕的金属线戳到雪巢虫脊柱。 “开玩笑,开玩笑啦”,雪巢虫举爪投降,原来眼前的这只也不好相与!它这一种属皮脂厚实软绵,鲜少有虫族一下子定位致命脊柱,但这只天牛就可以,“为什么你发现得了?” “有段时间给很多虫族做机械身体部件,那时研究了很多。” “我们回来啦”,熊蜂晃动着肢爪里的草药,天牛悄悄收回金属线。 带回的草药效果显着,天牛脚爪的痛感层层减弱,只是身上开始长毛,又短又刺又硬。熊蜂忽闪着大眼睛,“草药还是那个草药,但又带着些奇怪的副作用,应该也会像变色一样,慢慢代谢掉。” 天牛点头,“谢谢”。 大家开始启程。 跟着雪巢虫,解红沙一行开始去往巨魔芋方向,中途,嗅觉敏锐的雪巢虫闻到了队友的气味,在一处菌丝缠绕的地下深坑里发现了虚弱得只剩一口气的金兰游虫。 它飞不上来,也爬不上来,数日数夜未进食,身型消瘦得可怕,明明是成年体,体型却似幼虫体。 再晚几星日来,它就要活活饿死在这儿,成为一条虫干了。 深坑狭窄,雪巢虫、薄翅螳螂与熊蜂逐个试过,无法顺利下行,最后用雪巢虫茧丝套着它吊上来。 金兰游虫身上也满是白色菌丝,在空气中蔓延飘荡,熊蜂让大家全部后退,拉着把金兰游虫拖到碧绿苔藓处,等白色菌丝最后一缕爬走,熊蜂才让雪巢虫过来喂食喂水。 吃饭中的金兰游虫闭了眼,雪巢虫惊怕着去摸它心脏,舒了口气,“还活着,估计多日没入睡,一直撑到现在”。 在这深坑里睡了,大概也就再醒不过来了。 “不如我呢,直接晕过去,除了饿点,精力充沛”,雪巢虫颠了颠金兰游虫的虫躯,不到正常态下的四分之一重,它饿惨了。 熊蜂把从毛球洞里摸来的糖块往金兰游虫鄂部塞。 带着金兰游虫,一行人继续向巨魔芋靠拢。 沿途植株繁茂,尖刺数不胜数,时不时一根藤蔓跃起抽打向小队,有的破空声响亮,速度极快,有的静悄悄的,突然就缠上队列中某只虫的脚爪。 不过,这个方向上的僵直生物却少了很多,甚至到了后面,彻底不见一直拖着腐烂身躯到处爬的僵直生物。 空气中弥漫的腐植气味越来越浓郁,戴上防毒面罩的雪巢虫神色平静很多,身后托着金兰游虫,吊着队长的半拉翅膀。 薄翅螳螂观测着四周,听脚步声中是否夹杂兽类伏击的喘息,熊蜂在低空行进,防御着以较低频率不时坠落的软体树胶,天牛带有闪电的金属线走在最前,直接与伏地植株交手,开拓出相对安全通道。 解红沙手指冰凉,浓郁的湿气灌入肺部,从心蔓延开来的寒凉。 过树下涵洞,寒意更重了,看不见摸不着的冷刺进皮肉,吹进骨缝。 抵达巨魔芋,这株大型植株上在阳光下开着巨大花瓣,盛气凌人。 熊蜂丢石子过去,枝叶蠕动着,花蕊消化了石头。 天牛将地面的石块更多的捡拾起来,“不是石头,是动物骨骼,时间长风化的产物,这株巨魔芋大概是这片区域的霸主。” “对,所以我们将它视作目标之一”,雪巢虫吐丝,吊着巨魔芋上方高树的枝干,在巨魔芋吞吃消化更多石块的间隙,获取了内部的消化液。 它将瓶子小心装进包裹,“听说过,我们就决定采集,这类植株本体倒不是最大威胁,而是一路来找它的环境是未知且危机四伏。但看周边的样子,黑金蝉没有抵达这里,也或许,它与金兰游虫分头行动。” “还真是对自己自信,这么危险的陌生区域,我不见了,柑橘凤蝶折损,就剩它们两只还分队,这可真是,把我气笑了”,雪巢虫嗤笑,又踢了一脚还在沉睡中的金兰游虫。 “阿姆,我痒痒”,熊蜂蹲下来,让解红沙看它后脖颈。 拨开细密绵软的茸毛,解红沙看见,思归骨节间爆发着大量细密的白色花。 第163章 风雨雷电逃亡 “没事”,说着雪巢虫从金兰游虫身上片下一块肉,“吃吧,能解,我们试过了。” 思归将信将疑吃下,痒痒的症状消退,骨节出的花瞬间湮灭成粉末,“我觉得有热量在我浑身窜。” 雪巢虫龇牙,“这就对了,它很补的,而且肉很香,是不是?” 思归点头,看着卧倒在地面的金兰游虫,口水沿着面罩溜出来,“阿姆,你也想尝尝吗?” 熊蜂砸吧嘴,嫩嫩的肉,带着点金丝兰木香,好吃诶。 雪巢虫把金兰游虫托抱起来,“想得美,我们赶紧去找黑金蝉,我怕它被这片植物域吞得连渣都不剩了,当初定好了的,探三个方向就回,巨魔芋是一个方向,下面还有两个,赌一把。” 后面的路程,熊蜂就总去瞧金兰游虫,蹲在它旁边拨弄它,无意识地吞咽着口水,雪巢虫与植株大战,它就从金兰游虫身上揭下几片虫皮塞进了自己的小背囊里。 第二个方向上,一行人遇上了一条猪笼蔓,雪巢虫一爪了结了它。 “好气,居然差点被这玩意当贡品献给四脚蛇了。” 雪巢虫咔咔一顿乱杀。 当时会被猪笼蔓得手,很大程度也是因为没想到这东西不仅会动,还会下黑手。 一行人继续前进,沿途的猪笼蔓越来越多,而且会抱团进攻解红沙它们,砍杀得费劲,解红沙大力拉弓,两支空气柱追击摩擦,大火爆燃,猪笼蔓往四周退。 “了不起!”雪巢虫一爪下去,砍断一株猪笼蔓,“这样的本事早点秀出来嘛。” 其中一株猪笼蔓舔了舔火苗,一口吞吃了下去,整条猪笼蔓开始膨胀蜷缩,噼里啪啦爆燃中,一个透明气泡带着精灵开始升空。 熊蜂眼珠子瞪得老大。 所有猪笼蔓暴动,向着解红沙冲过来。 “快跑啊!” 薄翅螳螂直接带飞解红沙,所有猪笼蔓追在后面跑,其它的虫完全被它们彻彻底底无视。 猪笼蔓越逼越近,熊蜂赶飞过来接力,解红沙往远处射出追击空气柱,猪笼蔓向着火光追去,越来越多的空气泡出现,只是里面没有精灵。 “疯掉了,这个方向暂时放弃,解红沙成为它们目标了,赶紧走,带着去另一个方向”,雪巢虫跟在后面斩杀着猪笼蔓,越来越多了,呈现铺天盖地之势,从各个角落窜出或长或短,或大或小的猪笼蔓。 躲躲闪闪,爆燃空气柱再没出现,猪笼蔓间像失去了方向,彼此间吞食者,大蔓吃小蔓,小蔓围杀大蔓。 逃到一定距离,所有人大口喘气,肺里的空气都快不够用了,只觉得内里肺泡要一个个炸开。 “真刺激”,雪巢虫把金兰游虫从背后放下,发现它迷迷瞪瞪有要清醒的迹象,“醒醒,喂,醒醒。” 金兰游虫还是昏沉着睡。 雪巢虫把吸在金兰游虫背部的猪笼蔓拽下扔掉,熊蜂拨了拨小猪笼蔓,拉扯它的猪笼包,“它们可以变成那么美丽的生物诶,好神奇,我们要养一条吗?” 薄翅螳螂直接踢它屁股,“不许养,刚差点被吞掉,现在胆子就又肥起来了。” 熊蜂捂屁股撅嘴,贴到解红沙身边。 后来,悄摸摸地,它把那株猪笼蔓捡回来,五花大绑,尤其花苞扎得严严实实,也扔进了自己的小包裹里。 也想好到时候如果螳螂问起来,就说是小猪笼蔓自己爬进去的。 新换的方向上,植物干枯愈发普遍,嶙峋的枝干上吊着一两片树叶,所有树木,无论大小,都是一推就倒的模样。 一行人原地休息,进食补充体力,解红沙总觉得背部毛毛的,伸手去抓又什么都没有,看虫子们都神色正常地进食,解红沙皱眉。 地面没有异常,倚靠的树木没有异常,难道是上面吗?解红沙猛然抬头。 几缕菌丝在空中飘荡,解红沙拽下来,冰凉柔滑,菌丝直冲解红沙眼球。 天牛挡了下来,几率菌丝如同利刃贯穿天牛金属肢爪,菌丝尖离解红沙眼球仅剩分毫。解红沙被薄翅螳螂拉了开来,所有人快速逃离倚靠的这棵干枯大树。 大树的树皮里渗出越来越多的菌丝,一缕一缕,一片一片,一团一团,迅速向着大家扑过来。 就像一个开始进攻的信号,来处,去处,四面八方所有树木开始渗透菌丝,白色的,红色的,黄色的,形成触角,在树木与树木之间捞不断跳动的虫族。 极限逃生,往着未知的方向,未知的险境逃生。 “轰隆,轰隆,轰隆隆——”,将暗的天边劈出巨大球形闪电,无数个缩小的球形闪电往下方落。 闪电劈在脚边,酸雨猛地瓢泼而下,大家越逃越狼狈。 菌丝缠上薄翅螳螂右脚爪,大力将它向菌丝群落拖拽,大刀砍断,四面八方又缠上新的菌丝。临近的雪巢虫大幅甩动茧丝,鞭打菌丝使其后缩,更多的菌丝翻涌向前。 带飞的熊蜂折返,下吊的解红沙拉弓,在坠落的球形闪电里,在淋漓的酸雨中,带着火花的空气柱穿过层层菌丝,触之焦黑一片。 天牛拉着薄翅螳螂迅猛向前。 片刻不到,菌丝群落里出现猪笼蔓的身影,疯狂,暴乱地冲过来。 所有人再加速。 “走了吗?” 雪巢虫透过树胶往外瞧,摇头,无数只猪笼蔓在附近的高树上下逡巡,寻找着解红沙的踪迹,酸雨腐蚀它们,球形闪电碎裂它们,但它们还是执着地在这片区域查找。 解红沙叹气,挠挠有些痒的腰腹,郁闷地往树洞里面走,最里间,坐着的薄翅螳螂、天牛与熊蜂,饥饿肚鸣形成三重奏。 雪巢虫还笑话它们,“路没走多远,饿得倒挺快,你这小队特色鲜明。” 熊蜂戳旁边的毛球,“你怎么是贫苦人家啊,一点余粮都没有。” 毛球没搭理它,脑袋埋到更里面。 解红沙坐下来,饥饿肚鸣开启四重奏。 第164章 黑金蝉分队 “呦,大家好啊。” 被酸雨腐蚀得斑驳的树胶背面出现了熟悉的身影,雪巢虫猛地揭开封洞的树胶,“黑金蝉!” 黑金蝉咧嘴,“风把你们的气味送到了下面。” 虽然每只虫都很饥饿,但大家都很快乐,活着的虫都到齐了。 大家围着昏睡的金兰游虫坐下,树胶外风雨雷电交加,树洞内久别重逢,毛球捂着耳朵缩在最边角。 雪巢虫帮黑金蝉把背部粘附的酸雨、树胶擦下来,黑金蝉查看着金兰游虫的症状,眉头越皱越紧,“一直睡?没醒过?” “醒过,中途起来喝水吃饭过。” 黑金蝉眉头松开,“那就不是”,它舒了口气,“我在观测的一棵树,若是误食了它的果实,或者吃了吃过这种果实的生物,最开始没有症状,中间开始昏睡,最后血肉腐蚀,没烂完前就被操控着到处转,给肚腹里的树种寻找合适落根处。” “植物域里随处可见的腐烂行走生物都是这种果实造成的。” 血腥与杀虫无形从这只言片语里扑面而来,雪巢虫搓着肢爪,“原来活到现在,全是幸运,这谁能知道哪些生物吃没吃过那种果实。” “我现在觉得,你们蹭毛球储备粮行为很明智了”,雪巢虫看向解红沙她们,又转向边角瑟瑟发抖的毛球,“可惜,这次进到的毛球家是个破落户,要不我们把它吃了吧”,雪巢虫咧嘴。 黑金蝉捶它,“刚说了不要乱吃东西。” 雪巢虫与黑金蝉的前后半段叙述结合,至此,黑金蝉分队在植物域的一系列际遇清晰化。 黑金蝉、柑橘凤蝶、雪巢虫与金兰游虫原本属于不同分队,分队在不同任务中磨损消亡,仅剩的它们走到一起重新组队,听从左相大人直接派遣,专门探测未知领域,寻找巨毒巨腐新事物。 黑金蝉说它刚进入植物域不久,分散探测四周环境时便被一种长有齿轮的有翅生物直接截了半段翅膀,有翅生物把它们当猎物狩猎,看讨不到好才飞离。 柑橘凤蝶则因旧疾与新伤累积爆发骤然消逝,为小队的前进蒙上一层浓重的阴影与悲伤,将柑橘凤蝶封进土胚,剩下的它们选择继续前进。 断肢、缺失队友这种事太常见了,它们经历过无数次,只是每一次答案都是一样的,继续前行。 作为一只虫,生命是有限的,它们也并不愿意把自己拴缚在一只虫母身上,它们渴望征途,渴望自己献身的攻破防护网的这个事业可以在未来的某一日为整个虫族造福。 “所以,那座城池、那些扎像,不是为小虫族而建?”解红沙知道了城池建立的真正原因。 “小虫族?我们没有见过。那里只是柑橘凤蝶以后休息的地方,它崇拜左相大人,它喜欢城堡,我们为它建造的。” “是被更小的生物进驻了吗?那也没关系,它喜欢热闹。” 树洞里弥漫着淡淡的悲伤。 再之后,应对凶兽时雪巢虫失去踪迹,它与金兰游虫以为它被兽类活吞,剖了当场全部兽类的腹,但连残渣也没寻到,万万没想到雪巢虫是被伏击的猪笼蔓套走。 一半的路程没到,连失两名队友,饶是它们经历多次,情绪也绷到极限。 一次地下水漫溢冲散它与金兰游虫,它没找到它,它也没找到它,“我以为它死了,它可能也以为我死了,我们爬起来,各自去完成任务,一开始大家都在时约定的三个方向,我当时的想法是,至少有一种厉害的新事物我要找到,至少,要有一种。” “虽然,对我们而言,死在路上是一种幸福,死在前进里是一种圆满,但我想说,你们还活着,真是太好了,这次过后,我们还可以去往更多的地方探索,带着我们背负的以前的队友的志愿,去往更多的地方,用与它们交握过的肢爪抓住新的土壤,用与它们并肩过的臂膀站上更高的高度,用与它们对视过的眼睛看到更多对探索地有价值的事物。” “我们走到这里,已经不仅仅只是在为自己走了,我们有四只虫,但其实,我们有十三只虫,我们小心谨慎,也曾大意疏忽过,在一些险境里能够存活下来,有时我会觉得是它们在帮助我们。” 解红沙与虫子们不约而同的想到初时的那阵风,“其实,是一阵风让我们发现了你们那隐蔽的生火点,改变了我们的前进方向,没有它,我们还会在植物域外周绕上很久找你们的踪迹,不会及时救到雪巢虫,没有雪巢虫敏锐的嗅觉,我们也发现不了困在深坑里的金兰游虫,一切像是个环,而最开始只是一阵风。” 黑金蝉沉默了下来,苦苦支撑的它也是被风传达了同伴到来的讯息。 “或许,是神迹吧,也或许只是巧合。” 接着,黑金蝉谈了很多有关对僵直树的观测,僵直树毒辣,树皮与果实都有毒,果实最毒,可以瞬间腐蚀想要吞食它的生物的血肉。 “这种强烈的生物毒,用到活的防护网上,说不定也会有奇效。” 果实不落,在它观测的期间,没有一颗果实成熟坠落。 果实有致命诱惑力,很多生物会冒险进食,即使明知道会致死,但还是有生物不断去进食。 “但是,有一条双头四脚蛇,每天都去吃果子,它没有受到一丁点影响。” “而且它还会带走几颗果实”,天牛接话,双头四脚蛇,这么罕见的生物进到植物域它们也遇上一只。 ???黑金蝉疑惑,“每次吃完,确实会卷几个走,但它经常在一个树下涵洞处彻底消失踪迹,我一次也没追上它把果实运到何处。我和它体型差大,原本计划是趁它熟睡时偷窃。” “我差点被猪笼蔓上供,供的就是双头四脚蛇,双头四脚蛇赏的就是尖刺果,大概与你说的僵直树果实是一个东西,明日,带解红沙她们过去看一下就知道是不是了。”雪巢虫堵金兰游虫鼻腔,堵得它面颊涨红也没醒。 “好。”黑金蝉打雪巢虫爪子。 球形闪电在外面噼啪作响,酸雨继续侵蚀着封堵树洞的树胶,解红沙与小虫们宿在一处,黑金蝉、雪巢虫与仍在昏睡中的金兰游虫宿在一处。 若不是黑金蝉主动找过来,它们可能还要在这植物域摸上一段时间。 肚子叽里咕噜作响,大家带着疲惫与安心进入了睡眠。 黑金蝉看着大家休憩的虫影,又望向树洞外呼啸的风,时不时飞掠而过的地表雷,头颅枕靠到洞壁,轻轻地问了一声“是你们吗?” 树洞外的风一如既往地呼啸鼓噪。 第165章 寻找双头四脚蛇弱点 “我们放出的信号弹,你见到听到了吗?”极端天气过后,黑金蝉带着大家去往僵直树。 黑金蝉摇头,“我带你去树那边你就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到了僵直树下,解红沙才明白什么意思。 僵直树枝干遮天蔽日,像一个圆遮蔽了看向天空的全部视线,僵直树很吵,每片树叶都在爆发剧烈的爆炸声。 尖刺果实,很像,但又不像。 “颜色要比挂在树上的这些深得多”,熊蜂飞起来,看过一圈尖刺果又下来,而周围就像黑金蝉所说的,到处是吃过僵直树果实腐烂但行走的兽类或虫族。 “剧烈的香气,闻着很甜”,熊蜂落到地面,这棵僵直树的树皮上满是细密的尖刺,爬上去是不现实的。那些挑战树皮威严的兽类有不少还风干挂在上面。 “我直接摘吧,摘了我们就能离开了”,熊蜂煽动着翅膀,不仅是它,这棵树的高度,螳螂也能摘。 “别”,解红沙拉住熊蜂肢爪,示意它看树边鸟残缺的躯体,“若是摘了就能安全离开,地面不会坠有这么多鸟尸,我猜,采摘的瞬间,果实与树皮脱落的时刻,也是一道关卡。” 黑金蝉点头,“正如我之前所说,目前为止,我观察至今,只有双头四脚蛇可以平安摘取到果实。” 解红沙看着颜色略不一致的尖刺果,“而且安全地可以被猪笼蔓吞咽的尖刺果,一定是被双头四脚蛇加工过的。如果两种尖刺果一样,对尖刺果狂热的猪笼蔓会选择在这里等,而不是那天我们见过的红花地上。” “那么,接下来也就只有三个方案了,一个是打劫已经获得尖刺果的猪笼蔓,一个是打劫双头四脚蛇,另一个是对双头四脚蛇上供,获得属于我们的赏赐。” 从第一个方案开始,薄翅螳螂与雪巢虫出发去伏击获得尖刺果的猪笼蔓,无功而返,“那些家伙,获得尖刺果第一时间就咀嚼吞咽了,一点给虫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一听,解红沙就知道它们被打劫惯了,才会形成这种一得到就立刻吞咽的行为模式。 “吃完就钻到裂缝里大睡特睡,再之后每个花苞结成泡泡,载着像游鱼一样的生物从裂缝里钻出来,向着天空飞走了。” “也许,你的火光箭矢能够提供的能量,与那些尖刺果提供给猪笼蔓的蜕变能量相当,所以猪笼蔓狂热地追逐你。” “有一定的可能”,解红沙同意雪巢虫的猜测。 第一个方案折损。 第二个方案,从熟悉双头四脚蛇行为方式开始,跟着黑金蝉观察了四脚蛇在僵直树周边的行为,极为规律,每隔一段时间过来吃果实,细嚼慢咽,吃饱后就尾巴卷着一大堆尖刺果实离开。 跟到一处极大的树下涵洞,果然是扑通一声后再也寻不见它的踪迹,虫族们一一试过短时下沉,在水的上层也看不见双头四脚蛇的行动,守在涵洞各出口一日夜也没见它出来,转头熊蜂已经跑过来讲双头四脚蛇已经在红花地打赏猪笼蔓了。 “涵洞有其它的水下出口,要么我们跟下去看看,要么我们直接上手抢。” “先试试下水吧”,天牛把工具箱打开来,“这片植物域有很多树胶,我们把它捏成一个中空体,封盖,然后借助这个中空体沉到水的最底面,看看这条双头四脚蛇到底为什么每次都要从这底下过。” 说做就做,所有虫族开始在附近收集树胶,期间雪巢虫因为憋闷摘了防毒面罩,直接被不知名毒气侵袭卧倒,又片了金兰游虫一片肉才又站起来。 最后,天牛与黑金蝉沉到水底等双头四脚蛇经过,天牛与黑金蝉爬上来得很狼狈,差点呛溺在水底,“那个家伙,看见树胶中空体,直接就把所有尖刺果都扔掉,扑了过来,一只长满细密牙齿的双头四脚蛇向你扑过来,简直刺激得不得了,今晚可以做美梦的程度。” “不过,也有有趣的际遇,我们打过秋千的那只龟,在水底下偶遇它了,它就没有那么多的好奇心。” 水下观察这一条也作废。 大家开始跟着双头四脚蛇整日整夜的行程,寻找它的弱点,跟了一段时间,解红沙总觉得那条双头四脚蛇知道它们跟在身后,那五彩斑斓的眼珠子好几次被她捉到侧着的,但每一次她望回去,那眼珠子又是正的。 “多加小心,这四脚蛇也是吃虫的,保持一定距离,若是有异常,别管其他人,直接跑。” 双头四脚蛇在植物域的生活,可以用惬意来形容。 它在植物域里大摇大摆地走,不给树让路,不给兽让路,看到不爽地直接上前撞,跟着它的三日里,它一共撞了5棵树,12头埋头吃草的兽,这让大家觉得它静态视觉不好,并围绕着这个弱点设置了偷尖刺果方案,就在预计实施的前一日,熊蜂说看见它为了不踩一朵花,宁愿极速刹车自己翻跟斗。 它不是静态视力不好,它是取决于愿不愿意看见。 它磨砂质感的坚硬的皮让它随心所欲地撞。 这家伙,还很会享受生活,它会悠哉悠哉跨过一小半植物域,找到一群小虫族,躺下来,张开两张大口,小虫族们一个个跳进去给它清理口腔,把齿缝里的腐肉剔出来,双头四脚蛇有时会落下一朵花,有时会扔下一些吊在高树上的坚果,有时也会直接捏死一把小虫族。 它拎起一串癞疙宝,嘴巴用树枝插住不许叫,把癞疙宝挤得鼓鼓囊囊塞到嘴巴里嚼,直到咬成一张扁扁的癞疙宝皮,吐掉换下一个癞疙宝,走一路吐一路。 它沿途拨弄很多僵直的生物或虫族,捏爆拍扁,埋进土壤里。它把菌丝从树上摘下来往嘴巴里塞,把造成解红沙她们身体开花的白色花一脚踩扁,把一些长成植物的生物摆到一起踩踩踩。 整片令虫畏惧的植物域就像它后花园,猪笼蔓是它养的花花草草,尖刺果是它撒向猪笼蔓的肥料。 猪笼蔓变成泡泡升空时,它会很认真地观看,像看一场只为它一条蛇演绎的浪漫的泡泡秀。 它还主动用尾巴去接球形闪电,塞到嘴巴里咀嚼,闪电光从它眼珠子里冒出来,它还是大口咀嚼,在植物域里追击着一个又一个球形闪电。 这太可怕了,它能把球形闪电当玩具,当食物。 这种家伙,正面硬刚真的可行吗? 从见它开始它就没发过声,大家都以为它们是哑巴,直到某天夜里涵洞里传来歌声,这家伙从水面上游过来,简直魔幻。 “目前观察下来,还是得利用我们会飞的优势,从空中抢夺尖刺果,胜算很大”,黑金蝉缺失了翅膀,但它并不避讳飞行。 “保险起见,明天由熊蜂空体试飞。” 熊蜂严肃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熊蜂从双头四脚蛇身边飞过,向着尖刺果堆靠近,双头四脚蛇盯着它但没有反应,猪笼蔓却是追在熊蜂后面跟着咬。 气得熊蜂回来就把包裹里的五花大绑的小猪笼蔓扔掉了,“这么凶!本来还想养你做厨房垃圾桶,不要了,去和你的姥姥太姥爷一起生活去吧。” 总的观察下来,双头四脚蛇在植物域里没有敌手,百毒不侵,衣食无忧,猪笼蔓的进献对它而言更像是找乐子。 “那么,接下来我们就要试着扮演有活又很会送礼的猪笼蔓了,对着双头四脚蛇上供,争取获得它赏赐的果子,这是最安全的方案了,在敌我实力悬殊差距过大的情况下。” 第166章 难以讨好的它 大家一起出发到猪笼蔓里挑选合适的,要粗壮有力,瞧着有精神的,由油光毛顺、肥嘟嘟的熊蜂担任诱饵将它引诱到一旁,薄翅螳螂与雪巢虫担当打手,解红沙与天牛负责装饰。 猪笼包里放上娇艳欲滴的鲜花,在冷寒里盛开的晶莹剔透,为避免与其它猪笼蔓没有区别,由黑金蝉攀爬到高树顶采摘而来。 浪漫的熊蜂选择就地取材,它捡拾地面上嶙峋或圆滑的石头,用树叶与花瓣给它们上色,一块块石头有了宝石的颜色,在阳光下很漂亮。 天牛扛了一些被坠落树胶封印的兽类,用机械器具细心打磨着,把兽类外包裹的树胶切到薄薄一层,内里兽的盔甲与茸毛纤毫毕现。 解红沙把花簪上猪笼包碗口的四周,与熊蜂一起把宝石与树胶粘粘成皇冠模样,放到猪笼蔓中央,天牛把树胶兽一个个放进猪笼包,雪巢虫当纤夫,把一整条猪笼蔓拉往红花地。 风里还带着冷寒,也飘着花的冷冽的香,大家心里都是忐忑,害怕双头四脚蛇察觉异常,害怕被精心打扮过的猪笼蔓得不到双头四脚蛇的打赏。 沿途的猪笼蔓越来越多,它们从解红沙身旁经过,就像不认识她,大家都一门心思地往红花地挤。 到了红花地,双头四脚蛇还没到,解红沙与虫子们散落在四周的地洞或树洞里,雪巢虫扯着茧丝让猪笼蔓在红花地中央活动。 她们的作品在猪笼蔓群里很扎眼,大家自信起来。 这样的自信一下子就彻底被摧毁了,因为在双头四脚蛇瞧上前,周边的猪笼蔓就先瞧上了,它们群起而攻之,把皇冠摘下来带到自己身上,剩下的蔓轮着抢皇冠。 花苞口的花全部被清除吃掉,树胶兽灌装到自己的花苞囊袋里。 “怎么这样”,大家气得要死,只能气得发抖看那些拿着她们作品的猪笼蔓一一得到双头四脚蛇的奖赏,为了戴皇冠,两个头之间还互相打了一架。 “太优秀了遭蔓妒”,大家一致认为之后需要低调行事,最好外表朴实无华,不会引起其它猪笼蔓的觊觎,但送到近前双头四脚蛇却能拿到好东西。 大家噼里啪啦搞第二次,送到双头四脚蛇眼前,它眼皮都没抬一下,用爪子就把猪笼蔓踢走了,其它猪笼蔓继续拥堵着上前,狂热地追逐着尖刺果。 双头四脚蛇把几条猪笼蔓缠在自己脖颈上,低头看脚边那根僵直的猪笼蔓,喷了口热气,自己是蛇,又不是傻子,嘎掉都快干枯三星日的猪笼蔓还凑过来进献礼物,骗鬼呢。 双头四脚蛇爪尖挠挠腿爪上的鳞片,不过,那些小东西做出来的玩意好新奇。 跑来献东西,也是想要经历过催染的尖刺果吗? 不给,双头四脚蛇咧嘴。 次日,双头四脚蛇比往常更早了点到达红花地,四只眼珠子逡巡下来,唔,果不其然又来了,散落在四周,干枯了好久的猪笼蔓老演员又躺在了红花地中央。 就不能再换一条猪笼蔓,这根死了都快发臭了。 双头四脚蛇掀开猪笼蔓花苞,有点心动,不,是非常心动,里面有一张软乎乎的手帕,毛茸茸的,好像是用一些毛球的毛编织的,好心动。 可是太臭了,双头四脚蛇合上花苞,啪地把这根猪笼蔓甩飞到天边,后面吊着的一只虫子也飞了出去。 双头四脚蛇郁闷地坐下来,两个头都明显不高兴,相互间蹭蹭安慰。 猪笼蔓已经被甩飞了,接下来应该会换一根猪笼蔓了吧。 再再一次看见同一根猪笼蔓老演员,双头四脚蛇真的是狂喷热气,这片区域,猪笼蔓有百万根,还不算每天新发芽的猪笼蔓,到底为什么要一直反反复复使用同一根越来越臭的猪笼蔓! 双头四脚蛇连花苞都没锨,看见了再扔会更心痛,它把尖刺果吊在猪笼蔓花苞上方,从一个口换到另一个,就是不放进去,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最后塞进旁边一根鲜嫩的猪笼蔓花苞里,看见了吗?要鲜嫩的猪笼蔓。 “它怎么阴晴不定啊”,熊蜂有些生气,熬大夜准备的东西双头四脚蛇看都不看一眼,尖刺果还要放不放,最后放到别的蔓的花苞里。 它怎么回事啊,真是讨虫嫌。 再再一次看见枯得不行的猪笼蔓时,双头四脚蛇气得爆炸,立刻就把猪笼蔓撕掉了,还吃掉了旁边很多条猪笼蔓,尖刺果一个没分,全部塞进自己嘴巴里,大嚼特嚼。 最后,还是把干枯猪笼蔓花苞里掉出来的小双头四脚蛇带走了,水洗洗也就没那么臭了,好精细,好像自己,舍不得不要,呜呜呜。 在泉池里洗了很久,才拽着小双头四脚蛇回涵洞下方的巢,路上遇见那只讨厌的吃不到嘴的龟,撞上去,两脑袋各顶一个包,回到涵洞最最底下的巢里,蜷着尾巴在巢心睡觉。 翻来覆去睡不着,把还残留着臭味的双头四脚蛇草扎扔出去,圆满了,闭眼睡。 已经吃了很多很多球形闪电了,尖刺果也吃了很多很多,体内积攒的能量非常澎湃,大概再落一次大雷自己就可以化形了吧。 怎么最后在这植物域里遇上这么些糟心玩意。 如果明日没见到好货,就把它们通通吃掉!吃掉!吃掉! 双头四脚蛇满意地抖着尾巴,自己哄自己睡觉。 “这条双头四脚蛇可真难讨好”,大家坐在一起商量对策。 “看来我们就只剩下抢这一条道路了”,这段时间大家绞尽脑汁送礼,但是一点成效都没有,前一日雪巢虫差点被茧丝拽到红花地中央。 大家都很郁闷,要和这么个皮糙肉硬、反应敏锐的大家伙战斗,真难啊。 “要不然我们挖地洞吧,不是说黑金蝉挖地很厉害吗,我们潜伏在红花地下,哪根猪笼蔓得到尖刺果,我们就在地下扎它口器,让它吃不了,那尖刺果就可以归属我们了”。 “或者,我用爆燃箭矢吸引走猪笼蔓,红花地就剩一根猪笼蔓,我不信那只双头四脚蛇还能赏给谁。”解红沙提议。 “嗯,可以一一试过”,黑金蝉从少了一半毛的毛球手里拿脆米饼,解红沙她们来之后,它也跟着她们一起啃毛球了。 只能说,真的很爽啊。 第167章 挖地洞与红黑 再次醒来,天色极为阴沉,树木与草,表面渗着水,癞疙宝一层层在植物域里扑。 黑金蝉带领大家在红花地下掏洞,黝黑的土壤里各种植株经脉,蜿蜒霸道,大家在稀薄的土壤里寻找合适的落脚地。 解红沙看见了沉眠的猪笼蔓,猪笼包散发着红色微光,像心脏跳动,在变化,在蜷缩,在成长。无法想象,这些蔓草会最终变成透明气泡里的七彩游鱼。 黑金蝉掘土利落,黑土层层刮落下来,解红沙与雪巢虫清理着通道,天牛与薄翅螳螂防备着土壤中休眠被吵醒的生物,在对方彻底苏醒前抹杀。 熊蜂在外看顾着金兰游虫,也负责注意着双头四脚蛇的到来。 挖了四纵四横的大通道,又打通一些小环节,形成只要确定上方有猪笼蔓获得尖刺果的同时,下方就能以最近的距离戳破猪笼蔓消化袋,从底部掏尖刺果。 大家很辛苦地挖,处理着地下纷繁的植物根茎与休眠生物,地下布局初见规模时,所有虫都松了口气,停下来短暂休憩。 通道里也弥漫着浓重的潮湿气,寒凉在大家停止掘土后爬上来,每只虫都冻得有些打颤,抱团取暖。 进行最后的修理完善工作,接下来,只要静静地等待熊蜂发出的信号,适时进攻就可以。 冷寒的风在地洞里窜,地道里开始蔓延出水,从水珠到浅水再到更深的水,别无他法,大家从地道里淌水出来,才发现外面的环境糟糕得可怕。 三四棵大树摧折弯倒,白色菌丝飘得到处都是,癞疙宝一堆一堆地挤在一处,个别癞疙宝身上不断掉花,花开完掉完,癞疙宝就翻白眼蹬腿。 背着金兰游虫的熊蜂正撅着屁股在各个入道口呼唤它们,而风居然卷得它的声音令底下的它们一点儿也听不到。 熊蜂肉眼可见地着急。 “思归,我们上来了”,熊蜂立刻飞过来,“双头四脚蛇来过,到了又立刻离开了,猪笼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外围打转,转着转着也走了,一条也不进来。” “我们赶紧回到树洞里吧,天气眼见地变坏,今日怕是取不成尖刺果了”。 话音刚落,酸雨便大量落下,砸得每只虫冒烟,慌慌张张往毛球树洞里避。 红花地附近的这处毛球洞是她们经过细致考察选定的,储备粮品种丰富,数量繁多,而且洞内有三大间,是个富户,里面的毛球可凶,每天与她们干架,试图驱逐它们离开,还是进献了癞疙宝舌尖后它略微包容了些。 在植物域,毛球是癞疙宝的食物之一,因为它们的到来,毛球尝到了癞疙宝的滋味。 大家还是用树胶封堵洞口,防止酸雨淋进来,坐在透明微黄的树胶旁,大家观测着周边红花地的状况,水毫无征兆地就漫了上来,贴地开的红花漂浮在水面,浸到水里,沉到水底,开始大量腐烂衰败,咕噜噜冒泡泡。 轰隆,轰隆,轰隆隆——,连续雷击,细密的雷如同网,笼罩了植物域的每个角落,天空大亮,猪笼蔓焦黑躺卧在水里,顺水漂流,越来越多的生物出现开始上树。 雷越来越多,但逐渐稳定。 大家注意力转回到树洞里,从洞壁上取着糖块与坚果,进食补充挖洞消耗的体力。 数日,酸雨连绵地下,闪电频繁落地,漫溢的地下水里开始浮现生物躯体,饱胀的,面目狰狞的。 看着那些拖着腐烂身躯仍然被树种操纵在水中行进的肉块,解红沙只觉得恶心。 眼不见为净。 一道火红的身影从树胶外穿过,解红沙凑近去看,越来越多的火红从各处钻出,向着一个方向前进。 熊蜂与被薄翅螳螂打得鼻青脸肿的雪巢虫一起凑过来。 拎着修理中防毒面罩的天牛也走过来,大家陆陆续续都走了过来。 轰隆隆,一道巨大的闪电撕裂天空,一声响亮地要把植物域劈散的雷落下,所有虫心猛地一跳。 砰砰砰,心脏的跳动如此清晰。 双头四脚蛇在空中攀爬,在闪电与雷鸣里游动,万千道闪电里,游动上升,变化万千蛇的姿态,红色,蓝色,黑色,绿色,白色,俊俏,霸道,威武,妖娆,犄角生出,撕裂成红黑双龙,直冲云霄。 解红沙抓紧树胶,龙,是龙啊,是褚石星球上绣在绢布上,刻在巨石中的龙啊,大家都只以为是幻想中的生物,原来居然是真实存在的。 酸雨还在落着,细密的闪电还在吞噬大地,爆裂雷鸣不断,外面密密麻麻的生物蹚水冒雨也要往游龙的方向前进。 “好威武”,熊蜂的眼球里映照出红黑两条缠绕盘旋的巨龙。 第168章 记得要三个 细菌盛开在石面、树皮,阳光直射下,彩色树叶片下方的影子也是彩色的。 连绵的酸雨与电闪雷鸣后,植物域里再寻不见红黑双龙的踪迹,无奈之下,大家开始潜入涵洞,查看是否有被双头四脚蛇遗漏的变色尖刺果。 借助树胶中空体,大家潜到最深处,目光所及,就只有圆石堆砌的简陋的窝。 失望离开时注意到水波里晃动的双头四脚蛇扎草,沿着双头四脚蛇爪部的水草摸下去,竟在一丛水草堆里发现了很多很多变色尖刺果。 大家把尖刺果往水面运输,只取了两个。 “我们先把这些带回去,如果经脑虫验证确实有价值,再来搬运剩下的。” “好。” 由天牛制作的兽类骸骨材质的担架上,盛着两只尖刺果,与金兰游虫。阳光穿进树叶间隙洒在每只虫身上,大家都觉得暖洋洋的。 植物域之行到此就结束了,一个方向上取了巨魔芋的消化液,一个方向上取了剧毒尖刺果,原计划的被猪笼蔓阻断的那个方向在这段时间也去探测过了,没有什么稀奇,剩下的植物域的广袤未知还有待以后来探寻。 离去前,解红沙与薄翅螳螂狩猎了很多癞疙宝,用菌丝串着,挂在借住过的毛球树洞口,在僵直树附近那个贫瘠的毛球树洞口挂得最多,密密麻麻,一根又一根,形成了门帘,挂到糖块树洞那里时,熊蜂又从里面抽了好几条黄糖块,吃到嘴里眼睛都笑没了。 路过泥巴城池时,所有虫都停了下来,黑金蝉把再次歪倒的左相大人扎草扶起来,它摸着扎草根部拖拽的痕迹,知道那些小虫族们自己也有在反复尝试试图把它拉起来,在凶兽横行的植物域里,矗立的大扎草像可以吓退一些生物,黑金蝉蹲下来,“城池借给你们住了,以后好好守护啊,虽然我知道你们听不懂”,黑金蝉笑了笑,指了指尖刺果,“这是我们此行最有价值的获得,也给你瞧瞧,我们走了,柑橘凤蝶,下次见。” 到生活点,她们走了黑金蝉进入植物域时的切入线,一路上还残留着许多战斗过的痕迹,它们当初进入的这条线很难。 从植物域出来,脱下防毒面罩,再次呼吸新鲜空气,大家都松快起来。 “回去的路上,我们可能要绕一下去到宝石王国,你们要一起吗?” “一起。” 宝石王国还是旧时模样,虫来虫往,热闹非凡,只是宝石游行里有了熟悉的身影,注意到解红沙她们,宝石虫族们当即就从队伍里走了出来,每一只都精神饱满,笑着说“小思归变得又可爱了些”,思归翘鼻子,当然,它可知道自己是最可爱的了。 又说阿郎又壮硕了些,天牛还是一如既往地沉重,解红沙嘛,好像没怎么变。 大家嘻嘻哈哈地往店铺去,它们带解红沙去看错过开业的新店,大大方方,端端正正,富丽堂皇地就矗立在一家门店旁,当初拒绝解红沙她们的其中一家宝石店铺。 “以后我们会积攒更多财富,早晚开到竹节虫的宝石妙妙屋旁,也早晚接下步甲虫的全部产业”,宝石虫族们咧嘴,每一只脸上都带着骄傲,与等待夸奖的表情,“我们做得好吗?沙沙老板?” “当时,它们瞧不上我们的手艺,对我们在步甲虫工厂里的遭遇也装不知情,现在,我们把店铺开到它们的旁边,比它们的更大更富丽堂皇,我们的手艺不差。” “很好,只是别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要一直好好地幸福地生活下去。” “嗯。” 沾解红沙她们的光,黑金蝉与雪巢虫也获得了在宝石区任意挑选的特权,雪巢虫兴奋得要死,在宝石展柜前来来往往,拿起一个,又拿起一个,再拿起一个,它狠拍薄翅螳螂肩膀,“跟着你们好事不少啊,下次组队外出缺虫,记得喊我一声。” 黑金蝉给还在沉睡修复中的金兰游虫挑了块蓝紫色的,“它无所谓样式价格,只要最大的就行。” 解红沙她们拿到了专属于它们的定制宝石,由最璀璨最昂贵的宝石制作,一块黄色宝石底座上,笑着的解红沙,脑袋放在解红沙肩膀上微弓着身的熊蜂,臭屁的金边薄翅螳螂,严肃站立地手持机械箱的天牛,天牛的用料最多了,大家都能理解,它可是大家的机械肢爪维修师哦。 “早就想托虫送给你们啦,又觉得沿途强盗多得要命,还是直接交到手上最安心,毕竟阿郎厉害得很。” “沙沙姐姐的箭也很厉害。” “哈哈哈,是是是是,思归飞……。” 关门歇业的店铺里吵嚷得厉害,来自五湖四海的虫族们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让解红沙她们尝各地的美食。 有些虫族中途离开返回过家乡看望亲朋好友,后来又回到了这里,最初离开的一些虫族在发现家乡已经没有认识的虫后,也回来了,大家在一起,用手艺吃饭,在阳光下快乐地做宝石,开一家又一家店铺,在曾经拒绝了它们入驻的店铺旁。 雪巢虫吃得超级没有形象,跨一整张大桌子到对面夹菜,因为是解红沙她们带来的同伴,宝石虫族们对黑金蝉分队也很客气。 到了夜晚,有陌生的虫族过来敲门,送了很多个礼盒过来,说是豪奢虫屋的老板送的,都是市面上最顶级的入睡好物。 雪巢虫躺在超级超级松软暖和的毛毛里,望着巢顶镶嵌的仿制宝石,砸吧嘴,“下次我也要接宝石王国的任务,我也想要这些待遇,这种感觉,换我当左相都不要。” 黑金蝉笑了笑,往嘴里送了口宝石虫族特意送来的青油奶,“这些好事轮不上我们,我们不会捡小花生,也没有制作天赋,即使被抓住,也根本不会等待忍耐,直接就杀出去了,这才是我们的风格。” 雪巢虫砸吧嘴,“说的没错,这才是我们的风格,干就完了。”它把脑袋深深地、深深地埋进松软里,“不行,太舒服了,我要向解红沙她们要一个,唔,就当作螳螂前几日揍我的赔礼。” “哈,你也好意思说,不是你自己先去挑衅说过两招的嘛,没打过就算了,现在还好意思叫人家赔。” “喂!你到底是哪头的”,雪巢虫扔果脯。 黑金蝉接下来,“记得要三个,我们一虫一个,待会儿我帮你把那旧伤弄的更青紫些。” “你这家伙。” 第169章 部落日常 告别宝石虫族,解红沙与黑金蝉它们继续归返白蛾虫母部落的路程。 沿途,除了常见的必然出现的强盗,另有异常的,就是中途坠落了一架完全燃烧的星际舱,在巨型灰褐色鸟盘旋鸣叫下,大家看着星际舱从虫巢大小燃烧到只剩灰烬,风一吹就散了,就像从不曾抵达过这颗星球。 解红沙想,阿姐过得还好吗?有没有私下派人来找过我呢? 在这之后,路过很多个部落,大大小小,黑金蝉的眉头越皱越紧,“你们有没有发现超恶性质虫群落多了些。” “那又有什么关系,王族并不禁止一些种族的超恶性质虫在地面生活,可能今年灾害没有往年多,条件优渥,更多超恶性质虫存活了下来吧。” “但愿如此,只要它们不是从地下爬上来的。” 靠近白蛾虫母部落,两队直接分开了,黑金蝉分队带尖刺果等直接去往探索地,解红沙她们则直接回自己虫巢。 “你们的私人物品太多了,直接送回自己的巢,交东西而已,没必要你们也跟着去”,黑金蝉与雪巢虫的担架上躺着金兰游虫,尖刺果与三个软毛垫,金兰游虫就被压在软毛垫下方。 “那好吧,拜拜。” 天牛、薄翅螳螂与熊蜂,还有解红沙背着大包小包往自家虫巢赶,一路上不断有虫族与她们打招呼,“回来啦,解红沙大人。” “需要帮忙吗?小思归。” “天牛,这东西还是我帮你扛吧。” …… 回到虫巢,果不其然门口一点积雪没有,按道理外出相当长一段时间,温暖的气候里门口会长出很多草,寒冷落雪的时节里会略有些积雪。但这些情况,在解红沙家这里不存在,总会有虫族来帮着清理掉这些。 有的,是为感念蜘蛛入侵时的救命之情,有的,是欠了天牛维修费来做些小事抵债,有的纯粹是看不过眼,顺手就给拔了。 门吱呀地响了,旁边的巢里探出树皮蝎的脑袋,满是欣喜,“你们回来啦!” “嗯,我们回来了”,解红沙笑起来。 “那你们先休息,等明天我拿焦香的烤红薯给你们吃哦”,树皮蝎对着她们挥爪子。 “嗯。” 巢穴里,阳光静静地洒进来,空气中的微小尘粒上浮飘动,大家把所有的物品卸装下来,松软的毛毛垫摆到边角,得等到过几日洗过了再用,贵重的宝石摆出来,那么漂亮得要大家一起欣赏,收起来算什么,特意为宝石商人采集的封在树胶里的白色花植株放得高高地,可不能误伤旁人。 大家出门洗大澡,带着残留的氤氲的热气滚进自家的大毛垫里,熊蜂从包裹里摸出好几条虫皮,一一分给大家,“很好吃的,大家都尝尝。” 薄翅螳螂咬了一口,带着点韧劲,带着点肉香,更多的是金兰木香,“你不怕我吃虫肉上瘾,睡梦里把你也给吃了。” “哈,你敢,你咬我一口,阿姆都要罚你站,哼哼”,毛茸茸的熊蜂凑到解红沙旁边,“好吃吗?阿姆,是不是很香?我偷偷从金兰游虫身上撕下来的,嘿嘿。” “还不错”,第一次吃虫皮,有点怪怪的,但把它想成补药,心里就没有什么芥蒂了,能解百毒的虫,这技能也是逆天了,据黑金蝉说它是饿过头了,饿到消耗自身,估计得养上一段时间才能彻底醒转。 看熊蜂嚼虫皮嚼得兴奋,解红沙说,“下次阿姆在探索地看见它,再给你撕几片。” “嗯嗯,好啊好啊。” “你睡得靠里面一点”,解红沙把天牛往中间扯扯,它被树胶砸过的地方又淋过酸雨,得做好保暖,“阿郎,请你把边上的毛毯递过来。” “好。” 解红沙把毛毯罩到天牛身后,好叫它脊背不受寒,天牛的眉眼与全身都柔软了下来,任由着虫母拨弄着它。 “好了,天黑了,该睡觉了”。 砰砰砰——久违的安心的懒觉又被打断了,薄翅螳螂睁开眼,踹醒熊蜂让它堵住解红沙耳朵,自己爬起来去到邻居家。 “大清早的,做什么呢?” 树皮蝎转过来,“啊,对不起,我太想吃坚果了,一下子也没想到你们可能还在睡,直接就拆坚果了,以后我会更晚点做这些的。” 薄翅螳螂上前看它包在树叶片里哐哐砸墙的坚果,碎得可以,“我拿开坚果的工具给你,是一个朋友给的,有三个,分你一个。” 薄翅螳螂拿工具给它做示范,又帮它开了一碟坚果,够它吃一会儿的了,树皮蝎眼泪汪汪,“谢谢你,从来没有邻居对我这么好过”。 “别说了,快吃吧。” 出了邻居家门的薄翅螳螂挠了挠头,“再回去怕是会把阿姆弄醒,干脆去市场买点肉菜吧。” 第170章 繁荣与昌盛 在部落一段时间,才知道朱土椿与树皮蝎成为了好朋友。 在解红沙她们出发前往植物域不久,朱土椿鼓起勇气踏上返回草药山的长途旅程,刚出白蛾虫母部落没多远就遇上了打劫,不仅金子被掏空,强盗还欺负它要它往返跑,是路过的树皮蝎救了它,狠狠教训了那两只强盗虫。 经过这件事,朱土椿就彻底不再打算回草药山,它向白蛾虫母部落提出永久居住申请,专门等待解红沙她们回来,“我要建一个大大的药馆,我要给很多很多虫看病,样式就和你们的虫巢一样,我听说了,你们的虫巢在外敌入侵时发挥了超级大作用,我也要一个安全的堡垒。” 天牛把材料清单和花销列给它,“这都没算上虫工费,你看看。” 朱土椿咬牙,“做,不够的我找大家借,要建就建最好的。” 医馆开建,解红沙她们偶尔也去帮忙,做一点小事情,每次都能得到朱土椿熬制的药饮,喝完通体舒泰。它还和密林第三层的甜雅签订了草药种植收购协议,并且,为了避免与部落原有医师构成竞争关系,它的医馆主要面向外来虫收治。 金标甲虫为了甜雅摘除了气味腔,每天不是围着老婆转,就是绕着老婆转,老婆让学咕叽兽叫就咕叽兽叫,老婆让跳个舞就跳个舞,每天都是开花的状态,偶尔来给解红沙她们送甜雅近期的新餐饮创作也都是一脸幸福的模样。 尖刺果的效果也好得出奇,防护网攻破已经是早晚的事,解红沙为此而情绪饱满兴奋。到了这个关头,左相大人已经极少派解红沙她们出任务,因为探索地目前需要花费大精力在星际舱的研制加固上,原有的机械师与天牛差很多,左相大人不敢派解红沙任务,因为天牛一定会外出跟随解红沙,从而延缓各类型号星际舱的制作。 在天牛那里,永远是解红沙的安危排第一,其次才是星际舱。 左相大人状态也比以往好了很多,因为白蛾虫母看在它这儿持续讨不到好,已经适当转移了目标,这让它大大松了口气,整只虫松快起来,又开始频繁地换美丽的身躯,肆意地装点自己,每天每日都是豪华套装加一。 解红沙开始在部落里做很多积压的部落任务,清理幼虫巢啊,把虫卵搬出来晒太阳或翻面啊,给白蛾虫母巢穴附近清理杂草和黑蜘蛛啊,每天忙忙碌碌,有了一点空闲就和同事虫在树桥上吃点肉干果脯。 熊蜂又开始在学习地里学习考试,但是因为它经常外出,见识到的事物和虫非常多,有时候虫师会特意留出时间让它给小虫们讲外面的经历,讲那些新奇的东西与景象,虫师自己在下面也会听得津津有味,听到一些熟悉的地名,也会想起很多星年前自己在那里经历的一些事情。 薄翅螳螂会在部落周边做一些任务,有时会出个小长途,但它武力很高,并不很令解红沙担心。 只是学习地新近的考试暴露了一些事情,八只目又跌到倒数第一了,看着它发炎的第九只眼睛,解红沙大概猜到了第九只眼睛的用途,哈哈哈,上次还说吊车尾小虫奋发图强名列前茅是学习的力量,看来是作弊的力量。 医师三帖药剂下去,八只目的第九只眼睛就好了很多。 在一个合适的日子里,解红沙与虫子们去拜访了宝石商人,交给对方封在树胶里的白色植株,“这种植物的根茎进食后可以变换各种颜色,但是植株不能触碰,会全身开花落花致死,如果你能提取出自由变换色彩的特性,对你的商业可能大有助益。” “我就知道”,满钻的宝石商人凑近,“与解红沙你做生意,我不会亏”,姆龙部落的那场生意,看似它吃了亏,可是,让解红沙她们欠一个大人情,这可是大赚特赚的事。毕竟,她们走南闯北,会见识到很多新事物,而且,旁边的这只小熊蜂居然是顶奢的熊蜂族群的子嗣,这谁能想得到呢。 初次接到这段信息的自己真是一下子就呆愣住了,它给首富家的崽打赏过好多回了,但后来又转念一想,自己给小思归东西是因为喜欢它的真诚与可爱,与它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可因为与思归的浅表关系,它是切切实实从与熊蜂族群的交易中得到了好处的。 熊蜂族群的爱子真是名不虚传啊,当初来做生意的那位还自称是思归的弟弟,要自己今后也多加照拂熊蜂。 “为什么不走到它身边,亲自帮助呢,它应该会很开心。” 思归弟弟摇头,“更亲密的话,会想要把它从解红沙身边夺回来,带到熊蜂族群领地生活,它那么爱解红沙,夹在中间它会难过的,它开心就好,我们为能照顾到它也开心,这是很美好的事。” “它可真是一只幸福的小熊蜂啊。” 自那之后,宝石商人的产业就开始大量渗透进白蛾虫母部落,方方面面,行行业业,最新鲜的货白蛾虫母部落甚至可以比王族部落更先得到,最丰富的物种产品在白蛾虫母部落不会缺少一种。 熊蜂买市面上新出现的咋呼糖吃,糖分子在它口腔里狂暴地跳舞,它品了品,感觉还不错,给旁边戴着天牛给做的止咬器的八只目也买了一根,“还不错”。 “发零花钱的日子还没到吗?扣扣搜搜,就买一根,刚如果不好吃,你都不打算给我买了吧。” “昂,你还不如我呢,因为作弊,零花钱不是彻底被扣光了吗?我虽然少,但是每星月都有啊”,熊蜂把糖纸展开,“我中奖了,兑十根糖。” “对了,你运气还不如我,我是总能中奖的。” 八只目含着炸裂的糖分子,看熊蜂从店铺里接过十根糖,又往街道上新立起来的家家繁荣大店铺看过去,思归在每家店都中过大奖,是有点运气的。 什么时候,自己也能中个大奖呢。 “给你,带回去和四只目它们分享”,熊蜂把7根塞到八只目肢爪里,“我阿姆她们一般都只会尝一下。” 八只目接过来,嗦着糖想,有思归做朋友的话,中不到大奖也完全无所谓啦,“明天去找瓜瓜它们玩吗?” “去,要一起吗?” “嗯,带上我。” 看着部落里越来越多的以机械为主体的虫巢,繁华的商贸区,各类商人游走其中,八只目飘忽地想,白蛾虫母部落现在是不是比王族部落还要更繁华了? 应该不可能吧。 第171章 咋呼糖、灰色雌虫与冰雹 “阿姆,我回来啦。” 解红沙放下手中擦拭的弓,从里间出来,一人一虫嘿嘿地笑,“外面下雪了?”,她帮正在扫毛尖雪粒的熊蜂掸雪,冰冰凉,带着微微寒气,雪是大颗的六边形。 “嗯,还夹杂着一点冰雹,现在还小,后面大概会变大”,熊蜂耸鼻子,闻从阿姆身上散发的温软的香。 到了虫巢附近一定范围,它就闻到阿姆的气味啦,知道阿姆归途没遇上雪与冰雹,很快乐。 闻到天牛也回来了。 阿郎还没有回来,哼,砸得它鼻青脸肿它也不会心疼,这个讨厌鬼,前几日自己撅着在雪堆里取埋藏的豆块,它在后面使坏,导致自己埋进雪堆里,还吃了一嘴雪。 还好阿姆帮着教训它,叫它罚站,哼,今日被冰雹砸坏了才好呢。 解红沙接过熊蜂递过来的咋呼糖,笑了笑,“天牛今日也买了”,天牛从探索地回来,总会绕到市场,购买菜蔬与肉块,偶尔会买些新奇玩意,现在正在厨房间守炖菜。 “它那是花了钱的,我这是免费的”,熊蜂可骄傲,把中奖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思归厉害”,解红沙笑,往嘴里塞熊蜂买的咋呼糖,与天牛买的一样甜。 “我回来了,阿姆”,低沉的声音从思归背后传来,听着像是不怎么高兴。 是今日被挑战者打败了吗?解红沙去看思归身后的薄翅螳螂,看见黑着脸的它爪子里勾着的熟悉的咋乎糖袋,一下子明白过来,阿郎难得买一次零食,居然还买重了,三只小虫全部买重了。 “谢谢阿郎”,解红沙迎上去,接过咋呼糖袋放到边桌上,让高高的阿郎弯腰,给它扫肩部与背部积压的雪,还有头顶。 “我的也没有花钱,是来找我挑战的虫族的幼虫给的”,让我收了这个不要再打它虫父了。 螳螂想到当时的场景真是一整个大无语,是它虫父来挑战它的,打输了还是缠着它打,小小虫扑过来,“求你收下我的糖,不要再欺负我虫父了”,真是的,谁欺负谁啊,明明打赢了还被缠着不能走,惨的是它好吧。 周围路过的虫族还对着它指指点点,真是气得它想把那只大虫踢到天边去。 但是它好像很爱幼虫,给幼虫买了咋呼糖在旁边观战。 趁着幼虫缠着大虫,螳螂拎着咋呼糖回家了。 谁耐烦看它们腻歪啊,它可是有虫母爱的虫族,它要回家找阿姆。 饭桌上热热闹闹,蒸腾的炖菜热气里,大厨天牛讲着上午星际舱制作中遇到的问题,大家一起发散思维想各种方法,虽然用得上的不多,但天牛却很开心,与其说它在期待一个正确答案,不如说它喜欢大家一起为它想办法的样子。 所有的问题最终都会被解决,但爱与关心才是里面最美丽的点缀。 这样的日子,它想要过一百年。 解红沙讲上午与同事虫做部落基础设施的事,薄翅螳螂吐槽不讲武德的挑战者,思归分享与八只目去采买集体文具的事。 一个上午,大家虽然不在彼此身边,但不会错过任何一个的经历。 风雪愈发地大,呼啸狂吼,冰雹下坠砸到巢穴上噼里啪啦,天气愈发地坏了。 解红沙把炖菜里的大肉块挨个分捞到小虫碗里,“这样坏的天气,冰雹想必要砸伤不少虫族,待会儿我们去朱土椿的医馆,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的。” “嗯!那我们赶紧吃吧!” 贴着虫巢与树根走,避开坠落的大冰雹,大家一起往朱土椿的医馆赶,路上看见有家无虫归返的虫巢外还晾晒着肉干,大家将淋在雪与冰雹下的肉干收到巢穴下方。 一进朱土椿的医馆,就看见久未出现的大皇蛾在逗一只灰色雌虫,雌虫笑得好不娇俏。 解红沙与小虫们对视,明确一个共识,大皇蛾它确实是好久没回部落了。 趁着雌虫去到里间,解红沙站到大皇蛾身前,“你知道它是谁吗?” 大皇蛾眯着眼睛看雌虫往里间走的妖娆身姿,“朱土椿的助手,我的第n春,我们已经约好晚上一起共餐了。” 薄翅螳螂踢了踢大皇蛾肿胀的脚爪,“如果不想被截肢,赶紧走吧。” 大皇蛾嘶嘶叫,缩回脚爪,“干嘛呢,疼着呢。何至于截肢,我就是被冰雹砸了几下,怎么就要截肢了,你个外行不要乱讲话。” “在医术上,我们确实都是外行”,熊蜂伸出一根肢爪摇,“但在部落八卦上,我们可是内行。” “朱土椿喜欢这只雌虫,暗恋好久了”,天牛把大皇蛾脑袋转到侧后方,正对上在给虫患处理伤口的朱土椿冒火的眼睛。 大皇蛾直接跳起,拖着肿胀的脚爪往外走,“我才想起来,这里主要服务外来虫的,我该去医师虫那”,边走心里边骂,大厅里也有几只本地虫的,那几个混蛋一直对着它笑,它还以为是在欢迎它回来呢,原来是等着看好戏呢。 呜呜呜,还是沙沙和她养的小虫们善良,呜呜呜。 医馆里今日确实很忙,虫患一直不断地进,有被冰雹砸到眼睛的,有被砸到肢爪的,最严重的砸到了脊柱,直接中断,医师虫与其它虫族护着来找朱土椿携手救援。 树皮蝎一直不断地捡被砸晕的虫族送过来。 解红沙与助手雌虫给一些幼虫清理伤口。 熊蜂研磨草药,螳螂把需要移动的虫族搬来搬去,天牛一直维持着大厅里的适宜温度,让虫患能够得到更好的休息。 再后来,附近的虫族也过来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让朱土椿与医师虫腾出手来处理急重症。 天牛又忙了一段时间才离开去往探索地制作星际舱。 天一下子黑下来,医馆却还是亮如白昼,因为大家的灯笼草从四面八方地送到这里,虫患连续不断地进进出出。 解红沙开始与螳螂、熊蜂轮流休息,困倦着忙里忙外,从探索地回来的天牛也还来帮忙。 后来,冰雹渐渐停了,雪也不下了,但是天却没再亮,到处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从体感来判断,时间是不对的,这个黑夜过于漫长了些,约等于往常的1.5个了。 很多虫族在外面张望,等着天亮。 朱土椿望着漆黑浓郁的天空,感受着干燥空气里的静电,面色沉下来,“天空之城来了,生活在云层上的虫族来了。” 第172章 穿披风的虫族 “如果说熊蜂族群的富有是第一,那么天空之城的虫族们霸道也称得上是第一。” “很久很久之前,初建成的草药山就遭遇过它们的停留,遮蔽阳光达到两星月有余,许多草药因缺乏光合作用枯死—”,朱土椿瞳仁放大,撕裂的黑云里,金光撒在一只大型虫族身上,有如神降。 “是尖刺峰”,解红沙笑起来,“想必是左相大人也发现异常派它去探测了”。 阳光通过孔洞直射大地,白蛾虫母部落沐浴在光明之下,朱土椿心情明亮起来,“我忽略这点了,白蛾虫母部落可不是初建成的草药山”,它数着云的层数,看高空黑点不断下落。 解红沙与小虫们帮着把最后的虫患安顿好,才在干燥的冷空气里返回虫巢,解红沙把薄翅螳螂的红围巾扎得紧紧的,就剩两只眼睛,跟在挡风的天牛身后,拉着毛茸茸热乎乎的熊蜂,它们要回家吃午晚饭。 靠近虫巢,虫子们就皱紧眉头,“有陌生气息在我们虫巢附近”。 嗅闻过去,在虫巢侧后方柴禾堆里发现了一只冻僵的虫族,天牛摸它的鼻息,查看它的状态,“冬眠了,可能因为先前的雪与冰雹气温陡降的缘故。” “是一种因寒冷会短期冬眠的虫族”,熊蜂拉冬眠虫族的眼皮,眼珠子在里面翻来翻去,“这种虫子很凶哦,爪子可以一下子刺穿骨骼。” “要把它扔远一点吗?”薄翅螳螂倚靠着柴禾堆,陌生的虫族,它不喜欢,有时候这意味着麻烦。 “不管会死吗?”既然选择在她家的柴禾堆冬眠,大概率是过路虫了,无法辨别善恶,最好还是保持一定距离。 “再有一次大降温,会死”,天牛站起来,踢了踢蜷缩虫族僵硬的脚爪。 商议之后,天牛把它拖到空置边房里,解红沙给它盖上毯子,熊蜂拿来水、糖块与肉干摆在旁边,“冬眠快乐,过路虫,希望你不是坏虫,不然我会把你扎成漏勺哦”。 合上门扉,解红沙她们开始一起制作午晚饭,各家各户也都开始升起做饭的热气。 饭后,天牛去往探索地,熊蜂搭上学习地的树叶车,薄翅螳螂留守,解红沙继续去做部落任务,按原计划,她今日得去倾倒多余的虫卵。 寒冷的空气里,每一口呼吸都形成白雾,脚与地面摩擦出声,端着三枚虫卵,解红沙走在没有尽头的小道。 一个上下坡后,路边出现了一只高大的虫族,黑色镶嵌金丝的披风,神秘又奇怪。 越走越近,解红沙渐渐往路边靠,与高大虫族保持着最大横距离,靠近些,那些黑色花纹让她确定这是一只超恶性质虫。 解红沙与高大虫族交错,对方没有任何行为,解红沙搭上身前的弓弦,保持着警惕。 解红沙走后,黑色披风里高大虫族的肢爪松开又握紧,你看,就算它走到她身边,她也还是不认它。 活像压根没看见它。 解红沙把卵丢进虫堆,折返的路上没再看见那只高大虫族,长舒了口气,那只超恶性质虫的压迫感太强了。 后来陆续往返几趟,终于把需要清理的虫卵都送到了固定场所。 回家时,热乎乎的汤饭已经做好了,蹭饭的还有树皮蝎,它先打包带走,还带了朱土椿与雌虫助手的份。 解红沙去边房瞧,那只虫还在冬眠,只是肢体看着没初见时那么僵硬了,旁边还生着一个小火炉,大概是思归做的吧,它最善良了。 大家吃饭,分享彼此的见闻,进被窝,讲故事,听故事,非常安逸。 夜很静谧,灯笼果的光温和,毛毯里热乎乎,火炉里噼啪噼啪作响,解红沙讲着褚石星球第三王朝铁血宰相的故事,手段毒辣,为人狠戾,偏偏在他的治下国泰民安。 熊蜂打着哈欠,下午算术课搞得它有些劳累,可它还想继续听故事,断了的话明晚续不上了。 它撑着撑着还是睡着了。 陆续地,天牛与薄翅螳螂也都合上眼,最后解红沙停了下来,给大家掖被角,灯笼果微黄的光下,每只虫都睡得很沉,解红沙看着,想到当初自己与它们剑拔弩张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还有今日这样的时光。 都要好好的啊,我的小虫们。 解红沙拉下灯笼果的藤蔓,巢穴内一片漆黑。 次日做着部落任务,就收到了探索地的急召,有食铁兽从云层空洞跳下来,啮咬着探索地的早期铁制建筑,需要在部落的探索地成员守护巡逻。 解红沙赶到时,薄翅螳螂已经在劈斩着大型食铁兽,其它成员在悠哉应对着中小型食铁兽。 阿郎战斗力高,这是公认的,它对战最强的食铁兽也理所应当,但看其它成员漫不经心砍杀着食铁兽,解红沙心情莫名地不爽。 她站到成员群里,拉弓,连射六箭,吸引着大型食铁兽往这边跑,阿郎也追过来,大家一片混战,大的也杀,小的也杀,所有虫族都紧张地动起来。 这才对嘛,凭什么就我的阿郎那么累,要累大家一起累嘛。 云层空洞里时不时跳下来一些食铁兽,有时多,有时少,大部分在没接近铁制建筑时就被砍杀了,有一两只冲破防线,把铁制建筑咬得坑坑洼洼。 天牛与其它机械师赶制着其它金属皮,往铁制建筑上装。 后面探索地成员们开始分队轮岗,应对着时不时来袭的食铁兽,解红沙与另一名拉弓手站在制高点,有食铁兽坠落,直接射击,没能解决的就留给地面虫族。 解红沙眯眼,云层里怎么时不时探出几个脑袋,难不成这些食铁兽是上面虫族故意放下来的? 拉弓的虫族也注意到了,“找死”,它的弓直接对着其中一颗脑袋射过去,但因为云层太高,远超出了它的射程。 耳边传来清脆的拉弦声,紧接着就看见一支空气柱破空而去,推着它减速的箭矢又往前行进了一大段距离。 虽然还是距离云层很远,但那些脑袋缩回去了。 第173章 阿姐与光明虫 射箭虫族离开制高点,去向左相大人汇报云层虫族出现的事。 “沙沙。” 解红沙猛然回头,漫天枯叶席卷里,她的阿姐清冷谪仙地站立着。 阿姐笑得温婉,敞开怀抱,“我来找你了,沙沙,到姐姐这边来,姐姐想你。” 解红沙一步步靠近,站到近前看,清冷的眉眼,剔透的肌肤,很逼真,与梦里一样。 明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恍了神,解红沙的眼泪涌出来。 太痛了。 一只食铁兽在余光里坠落,解红沙持弓转身,高速飞旋的空气柱穿破虚空,直中食铁兽,蓝色血液喷射。 “现在云层虫族敌我不明,你却选在这时候做这种事,真是不知死活”。 解红沙的空气柱该对准“阿姐”的额头,她的手该握住“阿姐”的咽喉,但是她舍不得。 解红沙心痛得无法自抑。 阿姐她在褚石星球还好吗? 有没有被仇敌欺辱? 一日三餐有没有好好进食? …… 想念、难过与痛苦大面积蔓延,一滴,两滴,三滴……泪在解红沙面颊蜿蜒。 看到终于刺激到解红沙,绿跳蛛身心舒泰。 她终于也像其它虫族一样,对它露出类似求饶的神情。 在此之前,解红沙每次都轻飘飘戳破它费心编织的定向梦境,仿佛它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像个笑话。 而这次,它赢了。 原来,击溃她只要一个个体足矣。 而针对她每次着重注视的点持续改进也是有意义的。 绿跳蛛兴奋至极,我赢了! 墙头出现薄翅螳螂的身影,绿跳蛛一下子就慌乱起来,忙不迭往另外的方向跑。 夭寿了,解红沙悲伤情绪过重把她小虫引来了。 后面,薄翅螳螂把绿跳蛛放进网兜里,拖着网兜对抗食铁兽,一次次把网兜往食铁兽背部甩。 绿跳蛛翻白眼,绿跳蛛骨折,绿跳蛛求饶,统统不管用。 最后直到它哭出血泪,薄翅螳螂才把它从食铁兽的牙齿缝里抠出来,“再有下次,你就该进某种大型凶兽的胃袋了,阿姆安好,我就是善良的,阿姆伤心,我可就嗜血了,听懂了吗?” 绿跳蛛哭嚎着点头,“听懂了,听懂了”,它被随手摔到一边,薄翅螳螂在它面前暴力残杀着食铁兽,明明可以一刀砍断,它偏偏要一刀一刀地磨,绿跳蛛感觉那一刀刀就像是要落到它身上。 挑出眼珠子,踩爆,腥臭汁液溅到绿跳蛛面上,吓得它尖叫。 叫着叫着它又觉得薄翅螳螂是大笨蛋,这时候应该去安慰情绪波动的解红沙啊,在这虐待它干嘛。 等到食铁兽的肠道向它甩过来,它就什么想法也没有了。 左相大人安排队伍去与天空之城的虫族们对话,大皇蛾主责沟通交流,薄翅螳螂武力震慑,尖刺蜂承载。 “先前尖刺蜂去探测,没有发现虫族踪迹。现在它们主动出现,是好事。” “此行两个目的,一是感知它们对我们是否有劣性意图,另一个是阻止这群食铁兽继续下跳。” “朱土椿对它们的了解片面浅薄,不能构成有效信息。” “总之,这是一群未知虫族,你们多加小心。” “万米高空,远程进攻的弓箭手该有一个,你与它,得去一个”。 解红沙主动领命。 出发前的一刻,经过铁制建筑,天牛跳了上来。 解红沙坐在尖刺峰的背部,不断升空,冷寒的空气吹着面部,带来轻微的刺痛感。 “先前,阿姆很难过吗?”天牛正面蹲下,用中部肢爪摩挲着解红沙冻得微红的脸。 “绿跳蛛的定向梦境扰乱了我,现在已经没事了”,解红沙笑了笑。 “只是,我想阿姐了,很想很想。” “想看她安好,想和她一起吃饭。” 风把最后的饭字吹散。 “快到重逢的时刻了”,天牛擦去解红沙眼角的泪珠,“防护网的洞口持续在扩大,星际舱的制作也完成了近75%。” “阿姆,不要难过”,你难过我也会难过的。 解红沙尖锐心痛的同时,它的心脏也在疯狂鸣叫,肢爪里的金属皮坠落,直直砸中下方一名机械师的肢爪,它屁股挨了对方好几下。 “嗯”,解红沙看向站在旁侧手足无措的薄翅螳螂,它不擅长安慰,担忧焦虑却做不得假。 “谢谢阿郎帮我教训绿跳蛛,听到它的惨叫,我心情好太多了。” 薄翅螳螂咧出了一个小小的笑,“阿姆开心就好”。 天牛把解红沙拉起来,心里盘算着回来也要让绿跳蛛发出些“美妙”的惨叫。 独自站在尖刺峰头部的大皇蛾一直打理着自己的艳丽翅膀,嘀咕着,“我要用美貌征服云层之上这群无知的虫族。” 尖刺峰穿进云层里,“哇”,空洞旁层层围拢的虫族吵嚷着散开来。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说的全是听不懂的话,周边到处是哼哼唧唧的食铁兽。 云层虫族在费力拽住要往下跳的食铁兽的卷尾巴。 解红沙皱眉,看着不像是故意放食铁兽到下方搞破坏的样子,瞧着也没什么威胁性。 薄翅螳螂拉过一只云层虫族,“你们有老大吗?带我们去见,我们是下方部落的,上来谈一些事情。” 云层虫族听完薄翅螳螂一段话,开口就是同样的语言,“没有老大,大家只是平等的生活在这里,我们还想让你们把跳下去的白白子还回来呢,那是我们的牲畜,已经逃掉很多只了,都怪你们,把我们的云层破坏掉了。” 大家心惊,云层虫族是听她们讲完一句话就能切换到同类语言吗? “我说你们,还挺会倒打一耙啊,是你们先遮挡了我们的日光,这么冷的天,没有阳光,你知不知道下边要死多少虫族与生物。” 云层虫族挣扎的动作慢下来,周边的云层虫族也聚拢过来,“对不起,但这云层的漂移不是我们能控制的,它到哪儿,我们也只能被带到哪儿,这么多世代里,只有这只尖刺蜂有能力飞到这个高度破坏云层,我们都被吓坏了,我叫光明虫,你把我松开吧,我如果想伤害你们,我早就出手了。” “伤害我们,你认真的?”薄翅螳螂皱眉,这虫子真会讲大话。 “它说真的,它把体液注到你皮层里,你立刻就会褪色,全白的时候你就没命了”,周边的云层虫族接话,“我们不想伤害你们,你们上来也没有喊打喊杀,是想要友好交流的吧,那请快松手吧。” 薄翅螳螂松开肢爪,光明虫落地,长舒一口气,大家盯着解红沙她们看,看得解红沙她们很不自在。 “原来你们长这样,地面上的虫族。” 第174章 堵洞吧与干苦力 解红沙环顾四周,白云厚实不透,从其中不时跑出几只食铁兽,驱赶拖拽食铁兽的云层虫族也会走着走着突然消失。 有点理解尖刺蜂初次探测报告除了云什么都没发现。所以,它只好先从上至下贯穿出洞口,利用小孔成像将云上的阳光投放到地面。 若是没有食铁兽,也即被称为白白子的牲畜下跳,云层虫族或许也不会现身。 整个族群给人感觉平和带着点拘谨,没表露出对她们、对下方白蛾虫母部落的侵略性。 族群性格似乎与朱土椿的描述相去甚远。 不过,朱土椿对云层虫族的了解来自代代相传,遮蔽阳光封锁两星月导致草药凋零,不会有医师喜欢这个族群。 只是依据光明虫的说辞,云的漂移不由它们掌控。 “我们上来不为别的事,你们能不能看管好这些白白子,上面的不断跳,下面的吃建筑吃得很凶”,解红沙转向光明虫。 光明虫挎着脸,“白白子逃掉我们也很焦虑。” “但我们没法下去捉,云层虫族成年体受不了地面压强,一下去就会胸腔爆炸送命,幼虫又没有捕捉它们的能力,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原本它们在云朵里闲适地生活,自从有了这个大洞,就疯狂地开始往下面跳。” “云层也不知何时离开,封堵洞口是不可能的。这样吧,我们帮忙,把上面的这些白白子都捉住捆绑,你们后面自己管好行不行?” “那就太好了。” 外交分队瞬间切换身份变成捉兽分队,解红沙、大皇蛾与光明虫守在洞口不让白白子靠近,薄翅螳螂、天牛与各类云层虫族追在白白子后面包围捆扎。 从阳光炽热到晚霞映照再到满天星斗,白白子似乎永远捉不尽。 解红沙后悔了,还不如在下面杀白白子,至少还能轮岗休息,在这完全是单体硬扛啊,不能伤到白白子也比对着喉咙扎更难,解红沙累得手腕麻疼。 奔跑中的天牛速度也比最初慢了很多。 “我说你们有多少头白白子?” “一亿三千三百六十头。” “……” “目前我们捉住多少了?” “两百七十七头。” “堵洞吧。” “……” “还有,谢谢你们觉得我们有能力帮你们捉住这奔跑的一亿三千多头白白子……。” 光明虫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们已经有虫族在制作云霞屏障了,只是速度很慢,在那之前我们需要你们帮助。” 本来可以由云层虫族自行捕捉的,但目前大部分云层虫族倒转处于幼虫体状态,剩下的成年体真的没多少。 一头接一头,一群接一群,躁动的疯狂的白白子永不停歇,解红沙她们从手疼到眼睛疼再到脑子疼,只觉得白白子越来越多,捉得手忙脚乱。 左相大人让大家再坚持坚持,底下探索地成员们也一直在竭力守护铁制建筑。 熊蜂自个儿飞上来,给大家送探索地大锅饭,同时帮忙追赶白白子。 光明虫眼珠子瞪得老大,“你你你,你为什么也能飞到这个高度?” 熊蜂翅膀忽闪,“我为什么不能飞到这个高度,我很厉害的。” 在多方努力下,白白子下跳频率得到控制,铁制建筑主体未受损,云霞屏障也一点点立起来,从块状到片装再到面,最后形成一个环。 大半个星月,所有虫族均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 云霞屏障绚丽坚固,还带着奇异的香,解红沙很喜欢闻,有时就在云霞屏障角闭眼小憩。 云霞屏障彻底闭合的那一刻,所有虫族瘫软仰倒进云层,松软的云弹了又弹,惬意,舒畅,困意,在四肢百骸里爬。 终于结束了。 黄紫的天空,星河交错穿过,上来这么久,到此才有欣赏夜空的心情。 静谧中,微风轻轻吹过,呼呼。 身边是多只虫族的喘息声。 大皇蛾多肢摊开,双目失神,“原本是上来当貌美外交官,结果嘛,诶。” “这些食铁兽快把我整吐了,脾气倔,又有着一把子大力气,我脚爪都快被它们踩烂了。” “你们看这条星河,里面的这颗星怎么这么大,是恒星吧?” “你们说第一颗星球是怎么诞生的?” “虫师当时怎么说我都给忘了。我当年,在虫师的班里学习可烂了,学了就忘。那时候做梦都想逃课,思归,你可以到第五树那挖一挖,说不定还能找到我当年与花影虫留的炸学习地的计划图……” …… “闭嘴”,一大团云从薄翅螳螂那边扔过去,“我看你还是不够累,话这么密,安静看星河。” 漫天星星璀璨闪烁,近似咫尺,是地面难见的奇幻美景。 宇宙奥秘引虫无限遐思。 所有虫都安静下来,在吸饱了白天阳光的云层里缓缓沉入睡眠。 天光微亮,“啊!”大皇蛾发出一声尖锐惨叫,开始从云层快速下坠。 大家惊坐起来,尖刺蜂翻转下飞,极速俯冲,把大皇蛾兜了上来。 这样的万米高空下坠,大皇蛾若是展翅缓冲,只会是翅膀撕裂的下场。 光明虫从屏障后钻出,盯着新出现的洞,双爪抓头,“你们不适合在云层上生活!太重了!” 好在新洞在云霞屏障外,无需缝缝补补。 上来的大皇蛾面色苍白,一言不发,紧紧抱着尖刺蜂触角,怎么被甩也不下来。 “我要回到地面上,现在,…呜呜…” 大家一同乘坐尖刺蜂,在日光渐强里下落。 借助光线,完整的云霞屏障彼此反复反射,彩色霞光笼罩整个白蛾虫母部落,美丽梦幻。 解红沙仰头,看来云层虫族的到来,也不算是件坏事。 朱土椿和雌虫助手坐到小板凳上整理绷带,看霞光;左相大人端着维维兽奶倚靠着墙壁,看霞光;树皮蝎爬在屋顶尖仰望,看霞光;鹿群在峭壁集体趴伏,看霞光…… 陆续地,附近部落的虫族们听闻后也赶来沐浴罕见霞光,白蛾虫母部落里虫影交织更甚,有的漫步交流,有的驻足欣赏。 解红沙家门口晾晒的肉干还被不知名虫扯走了两根。 第175章 不浪漫与加钱 “白蛾虫母部落好浪漫啊~” “这里有我见过最浪漫的霞光了。” …… “你觉得浪漫吗?” “一点也不”,解红沙对着大皇蛾坚定摇头。 “我也是”,大皇蛾露出凶巴巴的表情。 旁边的外来游客虫分别瞪解红沙与大皇蛾一眼,“没品位!”,离这两只没品位的虫更远了些。 又站了一会儿,解红沙和大皇蛾拖着身子走到尖刺蜂旁,“走吧,去打工。” 油漆工解红沙与牧白虫大皇蛾上岗。 左相大人与云层虫族谈成一笔交易,由左相安排协助云层虫族修补云霞、捕捉逃窜白白子,云层虫族则回赠大量氢气燃料。 云层虫族着重点名要上次实操过的虫族,因为它们社恐,不想看见更多新虫族。 天牛要推进星际舱制作,薄翅螳螂时不时接任务,闲虫只有大皇蛾与解红沙两个。 三五不时地,他俩就得结伴上天干活。 而且天上还不管饭,云层虫族吃空气喝西北风,它两不行,每次得冒着寒风来回只为吃上一顿热乎饭。 以前,大皇蛾对解红沙有点别样的小心思,现在,大皇蛾对解红沙只有同是天涯沦落虫的兄弟情! “真惨,我俩。” “嗯,再没有比我们更惨的了。” 一人一虫对视,解红沙往墙上糊云霞,填充被白白子新撞出来的缝隙,加固正常云霞段,她活干得细致,经她手的几乎就没有二裂的,向阳虫说一定请左相大人给她加工钱。 左相大人确实给她加了,但没给大皇蛾加,左相大人还让她保守秘密,不要讲。 解红沙向大皇蛾投去同情,大皇蛾正与潦草虫一虫扯一只耳朵把逃脱的白白子拖到屏障后。 因为害怕掉下去,大皇蛾在云层上都是摸索着走,眼光时刻保持向尖刺蜂求救。 她得承认,当时点头的那一刻,她觉得有点对不起大皇蛾,但左相大人说,“它如果知道了,你这增的金币得分它一半。” 解红沙颠了颠沉甸甸的金币袋,她倒也不是缺这么点,就觉得这种事,挺刺激。 转向西南方,洁白松软云层里果不其然又钻出一个脑袋,一只名为茶茶虫的云层虫族,是大皇蛾的忠实粉丝,每次都来欣赏大皇蛾怕掉下去的“行为艺术表演”。 同样也是它给了解红沙一点点希望,它说现在的云霞屏障经不起反复撞击,是因为最优秀的云霞虫还是幼年体,等它们长大吐出云霞来,就是百万头白白子同时撞也坏不了分毫。 另外,云霞屏障赶制得过于匆忙,也是原因之一。 解红沙现在就盼着优秀的云霞虫快快成长,因为她再也不想看见裂缝后突然出现两个黑洞洞鼻腔,或者一张大嘴,她倒也不是怕,就是每次冷不丁地出现,有点瘆人。 屏障后的白白子又在哐哐哐地撞,裂纹越来越多地浮现到屏障上。 解红沙火大,“茶茶虫,它们就这么喜欢铁,不要命也要去吃那一口?” “不是哦,铁元素只是它们食谱里中低位的金属素,你们下方一定有高位金属在吸引它们。” 解红沙刷裂缝的手停下来,高位金属?那个建筑本身还是底下有高位金属? 如果真的有,用于星际舱构建,在穿越黑洞时安全性会大幅提升。 天牛就讲过很多次,现在构建星际舱的材料主要来自搜集的坠落星际舱,时间腐蚀它们,安全性与性能都有不同程度下降。 解红沙把沾了云霞的云抛进霞池内,“今天裂纹太多,我回去再带几只虫来。” “哦,好,你真的好好哦,我来接替你的工作,你去找吧。”茶茶虫跳出来。 “不要抛弃我—”,在大皇蛾的尖叫声里,解红沙乘坐在尖刺峰脊背俯冲而下。 左相大人亲自带队开始对铁制建筑深入挖掘,解红沙去学习地拐带了思归,又带了肉干与果脯给大皇蛾安抚。 “哼,给我肉干也不能安抚我被独自抛弃的心情!”大皇蛾扭头,看也不看肉干一眼。 熊蜂绕着大皇蛾转,“原来在高空工作也有好处,你好像比之前骨架更分明,更美貌了些。”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奉承我,在用糖衣炮弹麻痹我!”大皇蛾嘴角翘起来,接过肉干与果脯,“不许再有下次了。” “一定!” 一日劳累结束,傍晚十分,笼罩在白蛾虫母部落上的霞光,与早晨时已是截然不同,主色调从蓝变为了赤。 底下的虫族们欣赏了一日的霞光变换,全然不知身边路过的就是云霞的粉刷匠。 数日后,左相大人把解红沙喊到探索地,“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我选先听坏消息”。 “没法选,消息发生是有先后顺序的”,左相大人敲击着桌面,“底下确实挖到了高位金属。” “挖出来被埋伏的白白子吃掉了,所以土埋回去就当没发生过?” 左相大人斜眼看解红沙,“你确实很会发散思维,但不是这个原因。” “铁制建筑正下方,高位金属所在地是一处遗址,万年前虫族的城池,里面的科技与创造远超当前,这意味着,虫族文明倒退了。” “高位金属取得出来,现在的我们却未必用得了。” 第176章 捡话与天牛大师 拄着拐的绿跳蛛拖着货物走在峭壁山道,一阵雨滴猛地砸下来,绿跳蛛抬头,前方霞光万丈,就它走的这里在下雨。 再抬头,正看见一大片雨云在它正上方。 倒霉的时候连云都来欺负它!绿跳蛛的树枝拐戳得地面梆梆梆,直接撂挑子,缩进了旁边的小壁洞,等着这阵雨飘过。 雨势越来越大,绿跳蛛眼睁睁看着积聚的雨湍流将它的货物冲击向了悬崖下。 绿跳蛛眼角浸出泪来,这货是它阿祖托虫送来的,现在没了。 绿跳蛛抱膝痛哭,打定主意等雨停了一定立刻下山去捡,哭得迷迷糊糊到睡着,再醒来鼻腔里萦绕着超恶性质虫的气味,霸道强势,进攻性极强。 微弱的声音从壁洞外传来。 “笨蛋蠢货,我怎么就挑了你带出来,嗯?” “要你把那只小肥虫嚼烂吃掉,你在做什么,嗯?和它在密林里玩抛接物游戏?疯狂转尾巴?你脑子里还有我的命令吗?” “你腹手里藏着什么?” “摊开来,我叫你摊开来!” “肉干?蠢东西,我缺你肉干吃了吗?” “不听话又没用的东西,我可不需要。” 大量的浓郁的属于兽类的血腥味在空气里弥漫开来,绿跳蛛捂住自己气味腔,极力遏制因恐慌浮动而散发得更多的气味。 “原来这里还有一只偷听的小虫。” 腹腔戳进一支肢爪,血液与体温极速流失,绿跳蛛眼瞳前留下的最后一段残影,是一只兜在黑金斗篷里的超恶性质虫的脸。 美貌又残忍。 一只只羽毛虫钉在云霞上缝补,解红沙轻松了很多,难得与薄翅螳螂悠闲地骑在白白子脊背上巡视云霞外周。 说来也怪,白白子也知道哪些虫可以欺负,哪些虫不可以得罪。 把薄翅螳螂弄烦了的那只大白白子,在万千小弟注视下被利落地两段分离,血染云层,所有白白子往后退了又退,满目惊恐,哼唧着跑远。 而大皇蛾就是碰它们一下,它们也要扭过头去咬它一口。 阿郎因此被罚了工钱,但自那以后,阿郎上来的日子,云霞屏障后方总是格外的静悄悄。 而云霞屏障后方,虽然她已上来多次,但也并不知道内里的构造,云层虫族一次也没邀请过她们进去。 我们很注重族群安全与个虫隐私,希望你们能够体谅,它们说。 它们还说,但我们可以把一些虫族带出来与大家结交。 于是,每次辛苦干活的解红沙旁边还会吊着一只云层虫族幼年体,时不时抛出一个问句,你们部落有多大? 你们吃什么? 也喝水蒸气吗? 会捕食鸟族吗? …… 最炸裂的时候,是身边挂着两只成年体,一只幼年体,就等着她讲话。 她也不是什么很主动热情、自来熟的人,这令她很难办。 而且,她没想交很多虫朋友。 毕竟,她很快就要离开这颗星球了,大概率,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她体内的不知名药剂浮浮沉沉,一会儿她是没味的可被吃掉的食物,一会儿她是劣质的半虫母,一会儿是有着美妙气味的虫母,忽浓忽淡,忽消失忽出现,谁知道定居在这颗星球上以后会发生什么。 她已经想好了的,回到褚石星球带上阿姐,自己、她还有小虫们找到一颗全新的适宜居住的边际小行星,在上面开荒种植养殖,好好在一起生活。 直到知道为了“不冷落”她们,出来交流的云层虫族们是精挑细选出的“稍微外向虫”,解红沙的心一下子软掉了,它们为了想出那些对话是不是绞尽了脑汁,为了靠近一只陌生的地面虫族是不是私下反复给自己打气。 管它以后还有没有可能再见呢,当下的朋友就做当下的朋友啊。 所以,有时候,有一点冷场的时候,解红沙会立刻开一个新话题,不让话落在云层上。 云层虫族们还一直以为自己“扮演”得很好呢。 高位金属的开采正如左相大人预料的那样,非常难,难以从遗址里剥离出来,难以提取利用,脑虫的团队为此特意分了一小支出来专攻高位金属。 我要黑洞穿行时的百分百安全,左相大人反复强调。 现在每次看见脑虫,它都是一副爆炸的模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像个小旋风。 如今,白日里,解红沙与薄翅螳螂去到云层上给优秀云霞虫更新屏障镇场。 到了前半夜,解红沙与薄翅螳螂一起陪天牛赶星际舱进度,站在旁边帮忙递零件,哪怕什么都不做,就在旁边站着,也能缓解天牛攻坚克难时的焦虑。 因为左相大人怕小型星际舱做好,解红沙带着天牛跑了,所以大中型星际舱与小型星际舱是完全一样的进度,谁都不许比谁多一块零件。 旁边还有机械师一直站着记录,学着安装匹配架构的全流程,但是它们大部分时间就在那里“哇哇哇,白怀星坠落星际舱的优点与天狼星星际舱的优点结合到一起了,刚那招你学会了吧?怎么扭转卡进去的?” 薄翅螳螂说它们没出息,它们说外行怎么知道内里的精妙,总之,天牛大师如果不跟着你们东奔西跑,只钻研机械,只凭机械力,我们就能跃到任何一个部落之上。 天牛直起身来,“上次包装铁制建筑,我金属掉你身上的时候,你喊我可不是天牛大师,那时候你叫我笨手笨脚”,还擂我屁股。 “一码归一码”。 大家站着一起笑起来。 送夜宵的虫族开门,虽然不知道大家在笑什么,也跟着一起笑。 第177章 燃料与卵壳 从探索地出来,月华如水,周边只有几个黑黢黢的影子打着招呼。 室内的热气很快蒸腾掉了,冷寂的夜寒层层扑上来。 一层又一层,一人两虫包裹得严严实实,深一脚浅一脚,踩着嘎吱嘎吱的雪回去。 漆黑的夜里,小小的雪花落着。 “听左相大人讲,这场雪融化后,盛季就来了,它让我们准备好,到时候给喇叭花栓嘴巴,每星年这时候都吵得要命。” “嗯。” “阿郎明日去出任务要多加小心,虽然去月神部落的路线不是初次开通,也要多注意,路上不相干的虫不要救,到月神部落直接入住宝石商人连锁宾馆,任务中断也无所谓,自己的安全第一位。” “好。” “我明天要上去搬运燃料,天牛你与思归不必等我吃中饭,我打算带点干粮上去,尖刺蜂明日往返运输燃料想必会累得够呛,大可不必让它为我再多跑一趟。” “嗯,但晚上做星际舱我还是需要阿姆陪我。” “我会去找你的。” “阿姆,那两个亮闪闪的眼睛又来了。” “驼鹿啊,它的角比上次看见的又大了好多,随便它看吧,每次靠近它就后退,明显不想挨着我们。” “幸亏我们认识它,其它虫族看到它这么个大架子黑黢黢立在夜里,两团飘忽的光,能吓晕过去。” “是啊,没想到它会长到这么大,一开始和小鹿们很像,现在看来,似乎是密林内层里的生物,与瓜瓜它们才是一路的。” “它脑袋瓜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谁知道呢,说不定它也在思考我们整天想些什么。” “我们走得再快些,思归一定又把被窝捂得热乎乎的等着我们呢。” “这次再让我发现它在我那边吃肉干玩树叶,我一定揍它,阿姆不许为它讲话,它就是故意的,肉干和树叶片的碎渣就我那有。” 解红沙拉上薄翅螳螂的肢爪,又拉上天牛的,“不偏心,我们走快些。” 次日,日光大盛,积雪消融,寒气蒸腾。 解红沙把青色的固体燃料一块块往尖刺蜂背部装运,滑腻腻,暖融融,据说是比黄金更好的燃料。 但无论哪一种,与褚石星球上的都不一样,虽然没做过褚石星球的星际舱,但也知道它的内部动力是红沙,皇家矿藏,最宝贵的燃料。 她被取名为解红沙,也是取其掌上珍宝、惠及庶民的寓意。 身后的一排虫族正在制作氢气燃料,没错,正在制作。 宝石商人来看了都得流泪,彻彻底底的无本生意,肢爪张开,薄膜展开,捕捉空气,层层过滤,一个个青色方块结晶落到一起凝结。 想要多少就制作多少,原材料是随处可见空气,百块青色固体燃料耗费一只云层虫族一日骑白白子瞎溜达时光。 尖刺蜂往下运输的时间,解红沙挺直起腰背,一阵酸疼,极目望去,涌动的云潮,白云翻滚,在褚石星球时搭载城际列线时每日也能看到类似的场景。 只是褚石星球的云里没有住着人。 厚积的云层显露出土星的半张脸,湛蓝,既然是在虫族星系,那上面大概居住的也是虫族吧。 裤子传来轻微的拉扯感,解红沙低头,一只幼虫,一只长得像潦草虫的幼虫。 “你是解红沙吗?” 解红沙蹲下来,“是,你找我做什么?” “我就是来认认虫”,幼虫指了指手里拿着的一本云朵册,“不是应该还有一个大花纹翅膀,一个机械臂,还有一个超级酷的虫族吗?” “它们今天都没上来,只有我在。” “这样啊”,小虫叹了口气,它又立刻振作起来,伸出小爪子,“你好啊,解红沙,我叫潦草虫。” “潦草虫?名字一样吗?我也认识一只潦草虫,它也和你长得很像。”蹲着有点累,解红沙干脆坐了下来。 潦草虫也坐下来,贴着解红沙,“我就是它啊,生命倒转,固定期限轮转,它缩回卵,我重新孵化成长,它是我,我是它,只是我没有它的记忆。” 解红沙愣住,固定期限轮转,“所以,好多日未见到光明虫与茶茶虫,是因为它们也回到卵鞘的状态了吗?” “光明虫是,茶茶虫不是。” “我们云层虫族,是很特殊的族群,某种意义上,我们永生,某种意义上,我们短暂的存活,前者用肉体衡量,我们不死不灭,永远鲜活,后者用记忆衡量,每次重生都是刷新。” “但是我们有云朵册,会把自己觉得重要的虫族记录下来,这样,再次空白地苏醒的时候,我们其实是继承了之前无数个前者的朋友的。” “你看,这是你”,潦草虫指向云朵册里的一个简笔画,寥寥几笔,解红沙跃然其上。 明明没有几次过深的接触,居然就在不知道的时候成为了某只虫认为重要的存在。 果然,云层虫族这些家伙,放到褚石星球上,完全就是几百年独居大山深处的人家啊,外来一两个人都稀罕得不得了。 “上一个你画的吗?画得很好。” 潦草虫腼腆地笑,站起来,抖抖身上的阳尘,“我要去找下一只虫认识了,拜拜。” 解红沙挥手,尖刺蜂还没回来,她就在云上又坐了一会儿。 傍晚时分,工作提前结束,解红沙打算去洗个热水澡。 端着盆,拿着澡巾,揣上思归雕刻的泡澡伴侣。 一段小径上,一枚卵壳骨碌碌地滚到解红沙脚边。 解红沙四下左右看看,只有凋敝的树与灌木,叹了口气,“小虫,我可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啊,我是不会随便乱捡卵的。” 解红沙抬步跨过去,卵壳晃了晃。 解红沙消失在边际线,卵壳膨胀,粉色花纹浮现,越来越大。 听到脚步声,卵壳又瞬间嘭的一声缩回原来的大小。 它心满意足地进到了解红沙的怀里,它兴奋发狂地想要发出怪叫。 军师这个主意出得好啊,它回去要大赏,赏它做地下虫族的王。 而它,就乖乖地留在阿姆身边,做一只乖宝宝,被阿姆重新养大,融入到那个家里。 一路摇摇晃晃,它进到了蒸汽很多很热的地方,雌虫与半虫母的气味很多很浓,它静静等着。 待会儿,它的阿姆就要带它回家了。 又是一路摇摇晃晃,它进到了一对陌生的肢爪里,空气里有很多幼虫的气味。 “路上捡了只卵壳,思来想去,再没有比育虫所更适合它待的地方了,交给你们了。” 第178章 希望与贪图 路过b8,绿色的蛛丝网层层缠缚门扉,中间一片枯黄的树叶,“休长假中,想我的是癞疙宝。” 解红沙手指搭上树叶尾梢,用力,树叶疯狂转动起来,“谁会想你,总是做些不合时宜事情的小毒蛛”。 进到星际舱制作场所,灯光大亮下,银灰色舰舱已搭建起大框架,操作台,起居所,维修间……主体构造已经完成的差不多。 一架超大型,一架中型,还有一架用于空载试验的小型星际舱。 天牛与机械师们在其中敲敲打打,抹平褶皱与坑洼。 “这里的凹槽是留给高位金属的,若是能够提取出来注入,金属分子会爬上星际舱表层形成保护膜,在黑洞里与任何一个星体碰撞后会瞬间复原,保持星际舱的完好。”天牛向解红沙展示着今日最大的工作成果,隐隐显露着骄傲。 在机械的世界里,它确实是无可争议的王。 “半星月后,我们开始试运行这架小型星际舱,走两个航线,一个是我们的目的地,一个是左相大人的第一个目的地,等它顺利返航,我们就可以同时出发,跟随星际图的指引,去往我们的星辰。” 解红沙触及小型星际舱冰凉的舱体,只觉得它灼热得要瞬间燃尽她,距离回去的日子,又近了一天。 重逢与斩杀的日子终于要来了。 “今晚,我需要阿姆帮我校准星际导航图。” “好。” 数日后下午,解红沙在密林里做部落任务,驼鹿贴近,示意她坐到它脊背上。 “你还要跑多远?”风呼呼地从解红沙鬓边掠过,手掌下灼热粗糙的皮毛刮擦着。 驼鹿奔跑得更快,解红沙贴得更紧,两旁的景象飞速向后远去。 从树枝倾轧的密林,到开阔的原野,再到奇崛的峰崖,周边的环境越来越陌生。 天空也愈发的昏暗,直到最后,像是一明一暗,在驼鹿背上的解红沙正立在分界线上。 寒风呼啸着,从黑暗里吹来,血腥与肃杀,无数根硬刺植物构成低矮边界线。 驼鹿原地高高跃起,轻盈跳过,鹿角在黑暗里忽地亮起来。 阴暗生物在浓郁的黑里放肆生长,蚕食植株与矮草。 随着驼鹿的缓步慢行,解红沙看到了一只被掏空了的虫族,看到了残肢,看到了瘦骨嶙峋在挖掘草茎的虫族。 “这就是你想要我看到的?” “你只是一只鹿,也要在乎虫族的生死吗?” “回去吧,我会想办法的。” 驼鹿掉转方向,跳回光明之地。 解红沙看向背后云霞笼罩,又望向前方黑暗纵行。 散居虫族,没有虫在意它们的权益,就连光对它们也是不公平的。 那就让我来做你们的光吧。 解红沙拍拍驼鹿血脉跳动的脖颈,“来给我帮忙吧,苦难的发现者,我来成全你的悲悯。” “跑起来,现在,立刻,马上!” 驼鹿扬起前蹄,鹿角高高耸立,大踏步往白蛾虫母部落跑。 高大的驼鹿冲进集市。 “解红沙大人,您新收的坐骑吗?这可真是威风。” “我可以摸摸它的尾巴吗?” “真高大啊。” …… 解红沙把所有前段时间积攒的金币,全部换成了地豆,一袋又一袋装到驼鹿的脊背上。 与地豆一起,再次奔赴向明与暗的边界线。 割开编织袋,大量的地豆从光明里滚向黑暗,一只纤细的肢爪握住了一颗地豆,发出了巨大的悲鸣声。 “接下来,我们再做点别的事”。 驼鹿停留在探索地门口,各分队出来张望,左相大人望着驼鹿的眼神很是垂涎,“你说,想要尖刺蜂再去云层上开几个洞?云层虫族那边由你说服?” 解红沙点头。 尖刺蜂振翅,带着解红沙直飞九霄之上,云层静谧安详。 “光明虫!潦草虫!云霞虫!向阳虫……”,一叠声的呼唤,一颗颗虫族脑袋从云里冒出来。 “我有一个提议,希望你们采纳。” “自从云霞屏障立起,美好洒向了白蛾虫母部落,下面的虫族盛赞你们的到来。我想请问你们,如果再开几个洞口,再竖几道屏障会不会影响到你们?如果不影响,我们可不可以为更多的区域带去美好与绚烂?” 云层虫族们交头接耳,叽叽喳喳,光明虫一爪定音,“采纳你的提议。” 延续先前协议,解红沙这边开洞、驱赶白白子,云层虫族那边修筑屏障。 尖刺蜂起飞,寻找云层边界,确定开洞个数与大小。 装病的大皇蛾被闹起来去赶白白子。 解红沙在每日差不多的时间,骑着驼鹿去往光与暗的交界处散布地豆。 越来越多的地豆在掉落的第一时间消失,越来越多的肢爪伸出来。 “没有了吗,我听小猫虫说,特意走了十公里过来的,呜。” 解红沙拉上这支陌生的肢爪,“明日再早点过来,一定会有。” “好的,那,那明天见。” 次日,解红沙把特意留的三颗大地豆塞进了那支熟悉的肢爪里,还有一根肉干。 肉干被退了回来。 “我们是纯食草的虫族,不吃肉。” 等所有地豆消失,解红沙看向一旁的驼鹿,“你是因为它们也只吃草,视它们为同类?” 驼鹿拽拽地嚼着地豆。 解红沙把地豆从它嘴巴里抠出来,“这是救济品,不许你吃。” 超恶性质虫聚拢过来时,一具具嶙峋干瘪的虫族挡到了解红沙身前,驼鹿前蹄刨地,高声嘶鸣。 解红沙拨开高大但虚弱的虫族们,架起弓,“后退,离远一点,现在。” 超恶性质虫嗤笑,下一刻,空洞出现在超恶性质虫眉心。 其它超恶性质虫后退,拖着还未吃完的虫族躯体离开。 远远赶来的雾甲虫一阵落寞,它的阿姆不需要它的保护。 自被送去育虫所,她一次也没来看过它,果然不善良。 该怨该恨的,还未破壳就被抛弃。 在地洞里,明明闻到她与那只该死的小肥虫的气味了,追出来却怎么也找不到。 在竞技场被无视,穿戴最漂亮地来被无视。 可是它还是怎么也恨不起来。 要怎么恨?她是它在艰难求生时唯一的希望,她是它在经受无数种肉体折磨时唯一存活下去的信念,否定她,不就是否定自己存活的价值吗? 可是,该怎么办,阿姆的眼里根本看不见它。 是不是就该像原计划一样杀掉熊蜂,杀掉天牛,杀掉薄翅螳螂,踏平探索地,覆灭整个白蛾虫母部落,让她的身边一无所有,只有自己。 军师的提议糟糕得很,让它扮演小虫获得虫母的垂怜,它忍着羞耻去做了,可是什么也没有得到。 果然,还是应该按自己想的来,按自己无数次践行过的来,杀掉一切碍眼的存在。 食物抢到自己嘴里,那就是自己的。 第179章 光明与黑暗 云层之上,第二道云霞屏障开始搭建。 与第一次不同,这次只需要将白白子驱离开划定范围,先建屏障再开洞。 大皇蛾乐得清闲,躺在云层上晒太阳。 砰得一声,一本云朵册正中它脑门。 它拿起来,掰开翻了翻,诶呦喂,乐得直拍云层,解红沙被两只白白子挤,解红沙被掉落的云霞砸得满脸满身,解红沙衣角被白白子咬烂…… 哈哈哈,这是什么宝藏,解红沙的丑画集嘛,它得拿过去找解红沙品品。 “还给我!”凶巴巴的声音传过来,潦草虫指着大皇蛾,“你没礼貌,偷看别人的东西。” “我没礼貌?嗯?是谁,偷偷画别人的丑照啊,难不成是我眼前这只有礼貌的小虫?”大皇蛾对着潦草虫挤眼睛,“贿赂我,我不告诉解红沙”。 潦草虫跳起来够云朵册,“你告诉吧,又不是我画的,是上一只潦草虫画的,你赶紧还给我,不然我就画你的丑照,在云层虫族里世世代代流传,沙沙的这些顶多算是搞笑集,而你,我要把你画成最最最丑陋的虫族,让大家提起大皇蛾,就只能联想到丑。” 大皇蛾气得跳起来,它拉开自己华丽的翅膀,“你怎么能睁眼瞎画,看看,这能和丑沾边吗?” “小祖宗,别乱画,照实就行。” “哼,看我心情”,潦草虫拿着云朵册走远。 第三道屏障处,解红沙骑着白白子与向阳虫圈定范围。 “你们,与白白子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向阳虫拨弄着白白子的大耳朵,望着在它们的驱赶下往一个方向涌动的白白子,“应该算是共生关系吧。” “云层里有许多游离的金属离子,没有白白子清理,云层会很快因为过重坠散,我们会失去家园”。 “没有我们耕云,它们吃不到足量的金属离子,会走向灭亡。” 清理出的空地上,云霞虫立起了第一块云霞,接着是第二块,第三块……在块与块之间拉出紧实的面。 优秀的云霞虫不仅编织得快,而且色彩绚丽,结实耐用。 屏障一个个立起来,一共九处,散落在云层的各处,切开,光可以洒到云层覆盖下的每一个角落。 解红沙再次搬运地豆到明与暗分界线,“明日正午十分,光明会来。” 黑暗里静悄悄的,没有虫敢信这句话,它们自欺欺人过很多回,彼此欺骗过很多回,到现在,已经无法相信明日光明会出现的说辞。 它们在黑暗里游荡,在黑暗里寻觅,在黑暗里被吞噬,它们精神与身体饱受折磨。 最开始,黑暗笼罩,它们在自己安全的居所里闲适地进食储备粮,安静等待光明到来。 一日又一日,光明没有来,阴暗的生物在黑暗里放肆生长,戳破它们的家园,居所不再安全,寒风呼呼地刮进来,积雪飘落下来,存粮耗尽,持续生长的粗粝草在黑暗里枯萎,许多虫族在饥寒交迫里永远地沉睡。 它们四散,开始寻找光明,到处都是黑暗,到处都是黑暗,它们死在看不清的路上,死在埋伏的凶兽口里,死在被抢夺走粮食的饥饿里,死在超恶性质虫恶劣的笑里。 它们憎恶厚积的云层,它们从来没有那么讨厌过黑暗。它们一日日的期待落空,死亡扑过来,它们无力再期待。 运气好的,走进了光明里,运气不好的,倒在黑暗与光明的分界线里,成为土地的养料。 后来,在这最后一段距离里,有驼鹿出现,有一只强大的半虫母出现,带着地豆。 游离的虫族里渐渐开始称呼她为“地豆神”。 阳光真的在正午时分洒下来的时候,解红沙在游离虫族心里神的形象完成最后一笔勾勒。 久违的阳光洒下来,照在干瘪突出的骨节上,真温暖,真明亮啊。 阴暗生物开始在光明里凋零枯萎。 活着真好。 第180章 九节虫 “臭鹿,你也太小气了吧”,解红沙停下来大喘息,跑得胃疼,“你这家伙,真是过河就拆桥!” 光洒下来了,游散虫族也用地豆短暂填饱了肚腹,驼鹿呢,就再也不让骑了。 解红沙靠近摸摸,尾巴就烦躁地甩来甩去,喷气。 “被利用了,被彻彻底底地利用了”,解红沙叹气,看着驼鹿钻进密林里,左拐右拐,消失了身影。 “说好把驼鹿带来给我骑一圈的呢?”左相大人抱臂,高高在上。 解红沙低头。 “还在我这里赊了一堆金币去买地豆。” 解红沙头更低了点。 “之前,咕叽兽皮的账我都没找你算。” 解红沙无地自容。 天牛一进门,就看见左相大人在欺负它的阿姆。 “左相大人,星际舱快要做完了,麻烦您与我结一下账,我估算了一下,大概这个数”,天牛伸出全部肢爪加一只脚爪。 左相大人把解红沙从门里推出去,“好了,现在没你的事了。” 天气在放晴,融化的积雪在地面上成为清浅的溪流。 趁着好天气,解红沙把毛毯垫子拿出来晒,掸尘,在四处飘飞的熊蜂茸毛里,拉弓,控制着力道,细小的空气柱扎着一根根小茸毛钉到虫巢面。 九节虫从边房里走出来。 “你醒了?”解红沙在阳光下笑得灿烂。 “谢谢你们收留陷入冬眠期的我”,九节虫低头弯腰。这里当前虽只有一只气味浅淡的半虫母,但是其它虫族气息强大,它根本不敢放肆。 “请允许我送上我的谢礼。” 劈砍得整齐利落的柴木一捆捆送进解红沙家的边房,直到充满整间边房。最后,它牵来撂蹄子的驼鹿,“请笑纳,这是我废了很大功夫捉到的。” 解红沙与驼鹿小眼瞪大眼,驼鹿眼睛往旁边瞥。 解红沙望向一旁的九节虫,“你是高手。” “不敢当”,九节虫咧嘴,“我是一名驯兽师,只是恰巧知道一些生物的习性,会一些小手段。” 说着,九节虫鼓起嘴,宛转悠扬轻柔的鹿鸣从其口中流泻而出,“在吸引来的鹿中,它是最大的一只,我选了它。” “说来也怪,本来它是躁动的,等走到通往这边的独行道,它又平息了下来,我想,或许它与你当真有缘。” “确实有缘”,解红沙笑着把做饵块的石磨套到驼鹿背上,一巴掌抽了上去,“干活”。 九节虫与解红沙告别,“我此行是去为我的虫崽预定兽的,我挑选了一窝里最厉害的两只,等它们长大,我的崽崽们会有最强壮的伴生兽同行保护。” 九节虫从包裹里掏出两枚红牌,“这些花光了我全部的积蓄,但我敢保证,崽崽们看到这些一定会兴奋得尖叫。” “我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它们身边,再次感谢您与当前不在家的几只虫族收留下我,祝愿您万事顺意。” 解红沙笑着与它挥手,笑容慢慢落了下来。 它去的方向,是先前黑暗笼罩的地方。 第181章 要上来一起看星星吗? 雾甲虫坐在树杈上,看着它的阿姆呆呆地立在原地,摇晃的手臂落下,走到虫巢前,倚靠着虫巢坐下,在阳光里,头埋进了膝盖里。 往日这时,阿姆该打拳的,但直到熊蜂下学归来前,她还是一直保持着蜷缩的姿态。 雾甲虫扬起斗篷,进到了地下虫族世界里。 球兰花啵啵啵地开,熊蜂举着大号绿色尾巴草在巢穴顶洗洗刷刷,“大皇蛾骗虫,我们快把学习地整个翻过来了,也没找到它说的炸学习地计划图。” “虫师因为我们乱搬东西乱挖洞,挨个揍我们,打得它肢爪都肿了。” “我倒觉得,这没准就是它的目的”,解红沙往屋顶抛着皂角,“思归,把那个边边擦擦。” “好嘞。” 熊蜂扬起翅膀飞过去,用力擦洗着巢顶,它喜欢干净、香香软软的家,许多植株陆续开花盛放,它又可以带它们回来装饰啦。 它望了一眼巢旁,小红小绿长得更壮了,在离开虫星前,应该能吃上它们结的果子。 熊蜂飞下来,“擦好了,就等着阳光把它们晒干了,我们出发吧,去给部落里的喇叭花栓嘴巴。” 解红沙拿上好多绳扣,路边看见一只张嘴的喇叭花就套上去,部落里还有好多虫族在干着一样的事,这种花除不尽,拔掉一根长两根出来,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在它张嘴说话前把它嘴巴闭起来。 真想带一株回褚石星球,把那群反叛军吓死。 成熟结果的喇叭花还会吐籽,砸到人身上可疼了。 解红沙飞速扣绳,套上去,收紧,刚发出花生第一声的喇叭花就此被制裁。 没赶上扣时,那喇叭花就在耳边“啊-啊-啊-”,一声没落,另一声起,中间再起第三声,解红沙与熊蜂脑子都嗡嗡的。 等回来看见覆满绿汤汁往下滴啦滴啦的虫巢,脑子都大了。 树皮蝎的城堡炸了,屋子里放的发酵泡菜没及时通风,遇光聚热点燃爆炸。空气中弥漫着酸酸的味道,解红沙抽动鼻翼,看了一眼塌陷院墙内坐着喝茶的左相大人,“看到左相大人,好像我们也没那么惨。” “嗯。” 树皮蝎慌慌张张跑回来,先帮着大家清理泡菜叶,又跑去左相大人家帮忙修理墙头,自己的房子是一点儿都不管。 “诶”,左相大人叹气,让手下的虫族帮树皮蝎立刻复原了城堡,“我吃过最贵的烤红薯就是你烤的了。” 从树皮蝎搬来,它拢共就吃了对方一块烤红薯,后面被对方蹭了两次饭,现在,它把它家院墙炸了。 真贵啊,那颗烤红薯。 万物萌发,鲜绿从地底钻出,花朵在枝头绽放。 市场上的菜蔬肉眼可见丰盛起来,稚嫩的鲜肉也越来越多。 暗香浮动的夜晚,门扉被敲响。 解红沙打开门,飞扬的绯色花瓣里,解红沙接过了尖刺蜂递过来的云霞片:如今夜晚的星空更美了,要上来看看吗?——光明虫与潦草虫。 第182章 放心大胆与一般范畴 “解红沙你,是不是得罪过王族虫母”,白蛾虫母坐在高位之上,鲜花点缀王座的每一缝隙。 “我最近没接触过她。” “那就是以前接触过,而且闹过不愉快,而这次它来,看见你,发现了你的一个小秘密,它觉得报复你的时刻来了。” 解红沙与白蛾虫母对视,“我只是拒绝过它要我进到地下虫族世界救虫女的请求。” 白蛾虫母微垂眼帘,“你确实得罪到它了。你也注意到了吧,部落外多了很多陌生的虫族,它们为一个消息而来,那个消息说,解红沙你是原始虫母。” 解红沙浑身血液尽退,“我不是!” “无论你是不是,这消息已经宣扬开了,而这消息我追根溯源,多矛头指向了王族虫母那。” “来人”,白蛾虫母站立起来,一派肃穆,“把她给我押解起来。” “我不能为了你,与王族虫母作对,更不能让白蛾部落因为你被世间虫族践踏。” “是与不是,砍了你的头颅挂到部落外,来的每一只虫自然可以看清你不是什么原始虫母,顶多算是一只气味不稳的虫母。” 近卫虫族步步逼近,解红沙持弓,“你以为我还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拿捏吗?你信不信,只要我想,即使你的虫族护你左右,我也能射你对穿。” 白蛾虫母轻笑,“很好,保持着这股战力对外,我白蛾部落的虫只有我有权处理,哪轮得到它王族虫母来指手画脚,你是不是原始虫母,我说了算。” “若是开战,你这箭,务必要给我射中王族虫母的心脏,最好,一箭粉碎。” 白蛾虫母比划着心碎的动作。 “啊,对了,还有那些鬼鬼祟祟,没有得到允许就潜进白蛾部落来确认你身份的虫族,务必一个不留,全部杀掉。” “让它们瞧瞧,到底你是原始虫母,还是嗜血半虫母”。 “为什么帮我?” “笑话,我怎么会帮你,有让王族虫母吃瘪的机会,我怎么会放过。” 近卫虫族把解红沙送到虫巢外,指指脑子,“那次输血过后,白蛾虫母身体转好,性格也变得逐渐强硬霸道,以前它就反感王族虫母,这次王族虫母来看云霞,也没少给它气受,原始虫母这谣言传起来前,它就说找机会要吞掉王族部落。” “您也知道,这大半星年,我们部落各方面发展很快,产出的幼虫战斗力在所有部落谱里也居前列。” “那些不长眼的虫族您放心大胆地杀,有其它部落来交涉,我们来挡。” 近卫虫族咧嘴,“也该叫它们知道,我们白蛾部落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喊一只虫叫大人的。” 部落里花卉繁盛,偏偏鬼鬼祟祟的虫影很多,解红沙手揣进兜里,踏在粉嫩娇艳的花瓣上。 大飞飞虫墙角后躲了三只虫,五老虫家高树上藏了一只虫,灌草丛里还趴着一只虫。 解红沙搭弓,绷弦,三连射,箭箭擦墙角而过。 “还要确认什么?不是凭气味就能识别吗?一直跟着做什么?” 墙角里的虫族走出来,高大威猛,甲壳锃亮,“需要最终确定你不是?” “怎么确定?” “放血。” 解红沙嗤笑,“你的意思是,来一只要确认的虫族,我就放一滴血,我是什么有求必应的血袋吗?你们是不是觉得没有虫族跟随保护的半虫母一定很好拿捏?” “那你们有没有想过,我的小虫为什么放心我在部落里随意行走?” “那当然是,因为它们知道一般的虫族伤害不到我。” “而你们,不恰恰就在一般的范畴内吗?” 潜藏的虫族全部跳出来,肢爪匍匐爆冲,锃亮的肢爪高高竖起,一拥而上。 解红沙搭弓,原地转脚射击,一箭,两箭,三箭,四箭,五箭,空气柱高速飞旋,“凭你们也配”,薄翅螳螂指导拳法,熊蜂指导身形,天牛指导角度的应用,探索地无数只分队夜间分享会时爆出的各大常见虫族弱点,它们哪一只放进普通虫族里不是战力天花板。 第一箭与第三箭交叉,从两面墙反弹射中两只虫族腹部,第二箭直插一只虫族喉管,第四箭贯穿前后跑的两只虫族。 第五支箭扎中胶带虫家的墙拐角。 一只近卫虫伸出爪示意,“解红沙大人,您随意,我们来收尸的。” 墙后又冒出两三个近卫虫脑袋,疯狂点头。 回到虫巢,熊蜂正在干饭,嘴巴里鼓鼓囊囊,“阿姆你回来啦,我今天又中奖了哦,买了一包花卉种子,又中了三包,说是可以开超级超级大的花,我可以学着自己酿蜜了。” 解红沙顺顺熊蜂的茸毛,细细软软,舒服极了,“最近学习地那边有什么异常吗?” 熊蜂放下碗,停住咀嚼,“啊,阿姆你知道了?” “谁啊,那么大嘴巴,我下午才把水管挖断,阿姆你现在就知道了。” 解红沙一愣,她确实不知道这事。 不过这么说,说明没有虫族去找思归麻烦,它们都是冲着她来的。 最好是这样,若是去打扰她的小虫,她一定把它们全都射成刺猬!不要脸的,对着原始虫母垂涎的虫族。 次日一打开门,天牛就发现了在墙角睡觉的紫蚁一行虫族,“醒醒,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紫蚁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来保护解红沙,她是原始虫母的消息外面沸沸扬扬,我们不确定她是不是,不是,我们得保护她免受好事虫族的打扰,如果是,我们就更要保护了。” “你知道的,历史上出现过的原始虫母,死亡原因都是被争夺致死。” 虫族思维受气味驱动,但在所谓原始虫母气味前,它们就先认识解红沙了,为了部落的恩人,必要时舍弃气味腔也不是不可以。 原始虫母?天牛脑海里浮现这几个字,它近段时间整日沉在星际舱的最后制作里,早出晚归,如果不是贪念阿姆的体温,它甚至可能夜间都不会回来。 这个事怎么会暴露呢?以阿姆现在体内的虫母成分占比,这至少得喝阿姆一半血才能感知到,但是至今做到这点的虫族只有它们三只,在外面的虫族看来,阿姆是原始虫母应该还是待确认的信息。 看来,星际舱的制作要再加速了,在阿姆体内虫母成分再变化前,就一定要离开虫星。 否则,便是它、薄翅螳螂与熊蜂全折在这,也送不出阿姆。 “阿姆不是,你们先进来吧,一起用餐。” 第183章 一千只与一万只 绚烂的云霞下方,解红沙在密林里大杀特杀,远程用箭,近程用匕首,招招狠辣,招招逼近要害。 紫蚁跟在后面咽口水,同行的虫族搓肢爪,“老大,我怕她一会儿杀兴奋了,把我们也给宰掉了,她战力怎么比当初在我们部落时还要高很多。” “谁知道她后来又去做些什么了。” “还来保护呢,一路上尽给她捡尸体了,她的小虫知道也一点不着急,周围的虫族也都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场面,她在这个部落里地位很高,实力很受认可。” “嗯,听说了,之前部落几次生死关头,她都参战了,她的小虫们个个也了不起,她这一整个虫巢在白蛾部落都很有地位。” “那咱们可真是傍上大腿了,白蛾部落发展态势很好。” 嘭,又一具虫尸落地,紫蚁队上前去捡,正碰上来捡的近卫队,“同行,你们捡的这些尸体都怎么处理的?” “埋到地里做花肥,或者费劲拖到部落外给外面那些张望的虫族作震慑都可以,看你们是不是想省事了。” “我们想省事”,紫蚁的同伴就地刨坑,把虫族推进去,填平。 处理一具的功夫里,前面又倒下了四五具,“不亏是与超恶性质虫群战斗过的半虫母,野。” 咔嚓,紫蚁眼睁睁看着解红沙右腿大摆环,掀了一只成年虫族的下巴骸。 “说真的,如果她真是原始虫母,那些想扑上来的虫族也该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解红沙很喜欢密林里的战斗环境,她学习狩猎的地方在这里,她熟悉这里的每一个角落,任何风吹草动,几乎是瞬间就可以察觉。 比如,现在地下就咕甬着至少三只以上的虫族。 解红沙跳起来,折断的树枝深深扎进土壤,红色的血液浸润出来。 紫蚁同伴跳出来,“诶,这个懂事,它把自己先埋好了,解红沙,你要不都趁它们在地里都解决了吧,我们省得埋了。” 地里其它的虫族咕甬着溜远。 吃午餐的时候,虫太多,解红沙与熊蜂整不来,带大家下馆子,紫蚁它们把聚香楼最贵的菜品全点了。 午餐刚结束,宝石虫族一小队出现在了馆子口,下午的捡尸队就又多了一支。 晚餐照旧是下馆子,吃饭吃一半,宝石商人的保镖队出现了,筷子临时又加了几双,里面有只保镖说要增肌,只吃一类兽肉,超级无敌贵,还好它自己买了单,解红沙长舒了口气。 夜里,解红沙休息得很好,好几支队伍轮换着给她站岗。 第二日,解红沙精神饱满地起来杀虫子,中间白蛾虫母跑来看她的战绩,点头,“不错,继续努力,杀够一千只,措措那些部落的威风,自己的虫子都看管不好,敢到我的部落来撒野。” “近卫,把那些虫族都挑挑,依着部落标记分类送回去,哈哈。” 白蛾虫母笑得肆意,她老早老早就想像这样亲自宰杀虫族,用虫母的肢爪捅进它们的胸腔,搅烂它们的心脏,可是它没有这个能力。 现在,解红沙就是它,代它屠尽所有敢对白蛾部落大不敬、敢对虫母图谋的虫族。 这世间,虫母的权利终究要由虫母自己来扞卫。 “杀够一万只,解红沙,我给你颁白蛾部落好虫奖。” 埋伏在灌草丛里的紫蚁同伴抖脚爪,“她们的虫母,好像也不正常。” 第184章 威风、盾与矛 扭住肢爪,侧击,对手因疼痛弯腰的瞬间,绊脚爪,过肩摔,匕首切进喉管。 解红沙在下面大杀四方,几支捡尸队在墙头嗑瓜子,“第326只了,记上。” “真猛,呜呼。”响亮的口哨。 解红沙面无表情地击杀着,一只,一只又一只,用阿郎的招式,用思归的招式,用天牛的招式,用黑金蝉的招式,曾经练习过但大多没机会实战的招式全部放了出来。 到了这一步,她就已经不再是为了杀虫而杀虫。 她在练习,练习着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本领,她是一定会亲手宰割掉那个覆灭了她整个解家王朝的反叛者的,告慰亡灵。 解红沙侧脚踩墙,高高跃起,膝盖压着最后一只虫族脖颈重击在地,咔嚓。 “走了,去部落外围。” 白蛾虫母部落四周,守卫虫往返巡视,大大小小的外来虫族堆积在部落外,仔细嗅闻着空气中的气味。 “我是解红沙,但不是你们要找的原始虫母,第一次警告,不要擅自闯入白蛾虫母部落,否则下场就摆在你们眼前”,解红沙指着坑里的虫族,“这些,都是我独自击杀的。” 虫族群一片哗然。 “第二次警告,我在里面杀满到一千只外来虫族,我就到外面来杀满一万只,你们大可以试试我可不可以做到。” 一些虫族掉头开始离开。 “喂,你们要集结抱团也可以,试试看我们让不让”,黑匣子保镖虫族出列,紫蚁等也都跟上。 路过的虫师回去踢玩泥巴的熊蜂屁股,“它们跟着你阿姆出去威风极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给它们糊碗,天天下馆子,那么多虫都快把阿郎的积蓄吃完了,阿姆说还是自己做饭划算,付定金请左相大人家的厨子上门做。” “这倒也是正事,你做吧。” 熊蜂转过身子继续吭哧吭哧捏碗,它讲究审美,每个碗底里贴上不同的花,碗侧边粘上不同的叶。 放完狠话,解红沙再次化身杀戮机器,在部落里寻觅着可疑的外来虫族踪迹,一旦发现,必下死手,捡尸队开始忙忙碌碌起来。 一只,近身解决,弯身避开肢爪,匕首直插对手心窝,或是直送喉咙,若是有机会绕到对手正后方,直接脊柱第三道关节切进去,断脊髓。 两只,距离远,直接空气柱穿透,距离近,斡旋,一只只慢慢解决。 越打越畅快,浑身舒展,即使血液溅到面颊上,溅到身体上,也只觉得亢奋,血液沸腾燃烧的感觉。 有一点点,像当时与两只虫母同频共振时的感觉。 解红沙停下来,一击重拳砸向虫族面门。 浑身叫嚣着,再多来点,再多点,最好来点有挑战性的虫族。 热气在解红沙身上蒸腾。 紫蚁抽动鼻翼,“解红沙,你气味在变得浓郁,这一刻,有点像只合格的半虫母了。” “之前呢”,解红沙匕首捅过去。 “带着一点虫母味的虫族。” “点评很到位,堪称神评”,黑匣子保镖虫族点头,深表同意,这是它接过最轻松的任务了,宝石商人每日大几千的金币雇佣,它不用出手,就抬抬重物,一日三餐还有饭吃,还包住,本来以为只有没了才能接上这样的任务,没想到活着也可以!安逸! “快到饭点了,赶紧杀杀回了,今天到聚香楼点什么我都想好了。” 解红沙甩掉匕首上的血,“今天不去聚香楼,回家吃。” “也行,我不挑,有饭吃就行。” 回去的路上,捡尸队第一次出手,家里做饭和饭馆可不一样,误了饭点可是要吃冷菜冷饭的。 解红沙走在后面,看它们出手。 确实都是高手,就连宝石王国来的那几位也是当初工厂逃亡里主力。 大家是真心实意,跨越一大段距离来到这里帮她的。 有点感动,心里火烧火燎的。 阿祖你看,我在虫族星球收到了很多种爱,很多种不同的爱。 看到从未见过的招式,解红沙刻进脑海里,这是阿郎教她的,管用的招式记住,要么自己会用,要么琢磨对手攻过来自己该怎么回。 想得次数多了,脑子里会无意间构成无数个联结,在各种战斗里成为自己无懈可击的盾,与无坚不摧的矛。 第185章 虫母之母与后勤保障 次日又杀一大早。 “你怎么会在这里?”解红沙踢走虫族。 灌草丛里走出一头小型白白子,潦草虫拉着白白子耳朵上的缰绳,“向阳虫丢了,从没封堵的一个小洞坠下来了。” “我们下来好多幼年体找它,你能帮帮我们吗?” “你能凑近点吗?有些话我只想和你讲。” 解红沙示意捡尸小队解决掉周边潜伏的几只虫族,靠近潦草虫,它很着急,也很惊恐,浑身颤抖着,“向阳虫这次孵化出来是虫母,我们生命周期轮转的时候,性别不定,这也是我们云层虫族离开地面,去到极高空生存的最根本原因。” “我们哪儿也找不到它,地上还这么乱,到处都在杀虫子”,潦草虫心都揪在一起,“怎么办,我不想要它死,我们做了很多很多代邻居、朋友与亲人,我们舍不得它。” “你别着急,我们来帮忙找”,解红沙抚上潦草虫颤抖的肩膀,“它也是幼年体吗?你们下来多少只虫族幼年体?什么时候掉下来的?” “它是幼年体,气味还在萌发阶段,会越来越浓郁,但它也会长得很快,作为虫母的个体成长迅速,五星日就会长成成年体,在那之前回不到云层就会爆炸,这样的死法它就彻底没了。” “前天掉下来的,我们下来了所有幼虫体找它。我们最开始就想找你,但是一直找不到,我们不知道你的家在哪里。” “我一直在外面处理垃圾”,解红沙把潦草虫眼角的泪揩干净,“事情都撞到一起了,这些外来虫子潜入部落来确认我是不是原始虫母,你这边向阳虫丢了,还是只小虫母。” “没事,事情一件件解决,先找向阳虫,杂碎任何时候处理都不晚。” 解红沙看着反复扑过来的外来虫族,每一只都恨不得立刻抓破她的血肉,流出血来仔细辨认她是否是原始虫母。 这些虫子真的爱虫母吗?为了拥有,为了繁育,因为本能,似乎哪一点都要比爱虫母更重要。 真真是,恶心至极。 解红沙抬头,看霞光里的高远云层,那个没封堵的小洞不会是当初大皇蛾坠下造成的那个吧? 解红沙有意识地在部落里搜寻,找到第一处残留向阳虫气味的地点时,除了潦草虫,跟随的所有虫族眼睛里都泛起了虫性。 看来它们也并不绝对地安全。 “我们分散开来,大家往不同方向去清扫,不等着它们来找我了,只要是没有准许印记的外来虫族,即刻绞杀。” “我中午要加五斤肉”,黑匣子保镖虫族举爪子。 “每只虫加一条兽腿。” “好嘞,兄弟们干活了,终于可以大施拳脚了。” 黑匣子保镖虫族看着解红沙带着潦草虫走向另一个方向,之前就感觉解红沙有意在找什么,直到刚刚闻到一丝陌生虫母的气味。 看来白蛾部落确实藏了第二只虫母。 黑匣子保镖虫族活动肢爪,这事我可不管,到这的任务就是保护解红沙,她让干嘛就干嘛,吃饱喝足打虫子,回头找宝石商人拿钱,安逸! 至于虫母?虫性泛起是本能,但我们可不是没有自己虫母的可怜小虫。 哈,笑死,在各自的部落都无法靠近到虫母的虫子们,真当有个原始虫母,自己就能冲到最前了?虫族的世界里,可从来都是弱肉强食,强者瓜分虫母,哪轮得到随随便便一只虫就能往虫母跟前凑了。 真是好笑,黑匣子虫族一拳一个,打得外来虫族心肺震出,给老子按摩肢爪都不配,还敢奢想原始虫母。 向阳虫藏得很深,地点转换频繁,解红沙与潦草虫几次扑空,路上也遇上几只骑着白白子的云层虫族幼年体,互相摇头又分散开来找。 过了一夜之后,事态变得严重,外来虫族咬定解红沙是原始虫母,因为它们都闻到了不属于白蛾虫母的虫母气味。 抢走,在其上,它们可以建立一个前所未有强大的部落。 潜入部落的外来虫族呈指数级增长,白蛾新哺育的虫族全部参与捕杀,探索地除了正在执行任务、加快推进星际舱完工的也全部投入捕杀,普通的虫族也立起肢爪对准图谋解红沙大人的外来虫族。 笑死,解红沙大人是不是原始虫母它们能不知道,大家都在一起生活那么久了,解红沙大人明明寡淡得不如一朵花香,她如果是原始虫母,家里的雌虫婆娘都可以是石破天惊虫母之母了! 那陌生的虫母气味指不定是哪只外来虫族投放进来栽赃陷害,本质是借解红沙大人来侵占它们的土地的吧,真是不可原谅。 出现在解红沙身边保护的虫族越来越多,部落内,原野部落来了更多的虫族,宝石王国来了更多的虫族,阿达来了,阿柳来了,完成植物域第二次探索的雪巢虫也过来了,屋角还趴着几只榕小蜂,草药山病房里来了一只痊愈的大虫族,部落外,一些游离虫族自打知道地豆神是解红沙后开始悄无声息清理着部分外来虫族。 解红沙家里里外外到处睡的都是虫,小红小绿被某个没素质的吃掉了半路藤叶。 思归心疼坏了,它现在就是家里的后勤保障,它好想天牛回来,天牛能把这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但天牛现在几乎不睡觉地在赶星际舱制作,阿郎在也好啊,金边薄翅螳螂往那一站,哪只虫不服它? 哪像它,“诶,小蜜蜂,这里没水了,添点。” “我不是小蜜蜂,我是熊蜂,我跟你们讲,我虽然没有出去杀虫子,但我也是很厉害的。” “知道了,厉害的小熊蜂,再给我们加点蜂蜜吧,不要网蜂蜜,那个太齁了。” 第186章 都中过奖与彻底清理 听说东南角在围猎“解红沙”,解红沙拉着潦草虫就往那边跑,快要逼近的时候,一头大型贪狼从旁边飞速蹿过,后面腾飞着几只店铺虫族,极速追赶。 最后一只虫族路过时大喊,“解红沙,思归在那只贪狼肚子里。” 解红沙脑子里一片空白,松开潦草虫,转身往贪狼方向追去,拿弓的手不断颤抖,空气柱射得又快又直,可那贪狼就像身后长了眼睛,身形极为丝滑地避过,越跑越快,一点也不像是寻常凶兽。 解红沙极力奔跑,心脏剧烈跳动,浑身剧烈燃烧,气味愈发浓郁飘散。 怎么办,距离越来越大了,怎么办,该怎么办,再不把思归剖出来,会窒息吧,会窒息吧,还活着吗?我亲爱的小虫。 “思归!”密林里生物惊跑。 距离越拉越大了,解红沙捶打自己的腿,快点啊,再快点啊,再再快一点啊。 旁侧的灌草丛里跳出小鹿,解红沙飞跨而上,小鹿一直往前追着,解红沙继续拉弓,最远程的空气柱,杀伤力最大的空气柱,爆燃的空气柱,通通,通通都被避开了。 终于,有一支擦到了贪狼的后肢,红色的血液滴落下来。 “再快点,再快点。” 贪狼从崖边一跃而过,小鹿急刹,一声鹿鸣,驼鹿从对面显现,后退后退再后退,高高跃起,横跳而来。 鹿角叉着解红沙顶到自己的脊背,跨深渊,快速跟上前飞的店铺虫族。 解红沙站稳,在流动的树缝间瞄准,射击,空气柱穿过树枝,穿透树叶,贪狼避了开来。 解红沙连射,空气柱铺天盖地追向贪狼。 最快的店铺虫族肢爪勾住贪狼脊背的毛发,瞬间被甩脱,重砸到地面,呕出鲜血。 一根舌头卷着贪狼重摔在地,璞爪捏爆贪狼脑袋。 紧跟的店铺虫族立马上前,肢爪剖腹,滚烫的蒸腾的血气里,黄黑相间的茸毛四处纷飞,阳光下折射着皮毛的柔顺光滑。 解红沙整个膝盖软下来,“不是,是思归的毛毡玩偶,不是它,呜呜,不是它,啊!啊!啊!” 店铺虫族把解红沙拉起来,“对不起啊,它从集市上过,打了个嗝,飘出来的全是思归味,还带着茸毛,任谁看都觉得它把思归吞掉了,我们误会了。” 解红沙望着舍命来救思归的店铺老板们,一只只虫族身上还围着突出醒目的店铺围裙,快乐咋乎糖店,幸福花种店,美好汤包店……,是新店,也是思归都中过奖的店。 “你们是熊蜂族群的?” 店铺虫族点头,“赶紧回去,看看思归现在在哪儿。” 瓜瓜立在原地,耳朵里听着她们离开的声音。 解红沙与店铺老板们找到在左相家厨房间刷碗的思归,解红沙猛地扑抱了上去,思归爪子里沾着泡沫有点害羞。 阿姆,怎么当着一群店铺老板的面抱它啊。 这群店铺老板怎么嘴角流着血在笑啊,还凑上来摸它,喂喂喂,你的爪子上还有血啊,不许摸我!洗毛毛很费劲的! 解红沙骑着驼鹿往东南角去,看到沿途越来越多的虫族往那边聚拢,恶意在解红沙心底蔓延。 它们打扰了她的生活,它们让她没有时间关注自己的小虫,它们让一切都乱了,它们通通该死。 血液在解红沙体内沸腾,燃烧,蒸腾的气味更加浓郁了些。 靠近包围圈,解红沙爆燃空气柱开道,烧出一条道,烟雾弥漫里,冲出了一个黑影与三只白白子。 白白子嘴巴里嚼着虫族的残肢,嘎吱嘎吱。 交错而过的瞬间,甜雅对解红沙眨了眨眼睛,用口型说“留在这”,在金标甲虫背上飞速离远,大量的虫族跟随它而去。 东南角一下子空荡起来,良久,土壤松动,地下钻出了向阳虫与潦草虫,满身尘土,“解红沙”。 “那只很香很香的虫来了,趁着混乱,把我们塞进土里,说你一定会来找我们,它冒充你把虫族们吸引走。” “它还说一定让那些虫尝尝臭翻天的滋味,可是它那么香,就像一只超级完美的虫母,怎么会和臭沾边呢。” “它很厉害的,好了,现在,我们把你们送回云层上,接下来,我们要彻底清洗某些不该出现的虫族了。” 白白子只能下飞,不能上飞,解红沙把死去虫族的血液淋到向阳虫身上,找来杀虫中的尖刺蜂送它们回去。 “臭虫清理完之后,我们一起在云层上看星河哈。” “好。” 送走云层虫族,解红沙转身,直奔虫族积聚之地,正式加入战场。 对去白蛾部落内确认解红沙是否是原始虫母的虫族而言,那几日几夜就是彻头彻尾的噩梦,所有虫族都杀疯了,血液在白蛾部落地面上覆盖了一层又一层。 解红沙还说多亏它们,今年白蛾部落的收成一定会不错。 乱战中,解红沙反复受伤,流出的血液已经足以证明她根本不是原始虫母,不是有着黄金血液的原始虫母。可是它们千里迢迢地来了,恰好白蛾部落藏着未被圈定的虫母,谁在乎它是不是解红沙呢,捉到对方,自己就是有虫母的虫子了。 哪里知道又是个惊天谎言,不过是一只有着逼近虫母香的半虫母,而且它能操控臭气让它们自相残杀。 等从白蛾部落内死里逃生出来,才知道等在部落外的虫族们早就散了,因为王族虫母站出来证实解红沙只是一只普通甚至快没味的半虫母,白蛾部落也没有藏着未上报的虫母。 它的话怎么不让虫信服呢?与原始虫母血液成分最逼近的就是它们一族了,它说不是,那就必然不是。 忙忙碌碌一场空,好不容易逃出来的虫族叹气,一口气没叹完,一根空气柱射穿了它的喉管,它呆呆地感受到空气从它的脖颈中穿过,那是带着点盛季的温热的风,轰然倒下。 一个又一个逃到白蛾部落外的虫族接连倒下。 这场寻真之旅,让解红沙这个名字横穿各部落,杀神解红沙,一只有着不亚于中上等虫族战力的半虫母。 也让所有部落清醒认识到,白蛾虫母部落有着不容小觑的防守力,以及,护短。 第187章 指日可待 薄翅螳螂回到家的时候,迎接它的是带着点泡菜味的虫巢、吃空了的粮桶,一粒钢镚也没有的小金库,还有倒欠左相家厨师一个月工钱的现实。 在那近乎与世隔绝的月神部落,它本打算完成任务就立刻归返,偏偏发现那边有许多坠落的较新的星际舱,想着天牛也许用得上,它与同行的虫族又留下了较长一段时间挨家挨户收集被月神部落虫族当作桌台、马桶的星际舱。 又费了极大功夫从那深山老林里把这些都运出来。 一出来就听说杀神解红沙,它气死了,自己的阿姆明明那么温柔,大家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后来消息知道的越来越多,往家赶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称得上好消息的是,天牛已经把两架星际舱全部做好了,实验用的星际舱也已经放飞了出去,天牛从探索地回来,直接埋进毛毯里睡,六天六夜,没睁眼,没进食,只有呼吸还正常。 解红沙天天给它喂血。 天牛气色比熊蜂的还红润。 没过多久,解红沙就听说王族虫母的虫女从地下虫族世界放回来了,王族部落为此举行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盛典。 浸泡过外来虫族血液的土壤上,盛开的花朵果然艳丽,解红沙抚过大丽花柔软的花瓣,从根部掐断,扔进背篓里。 在虫星的时间进入倒计时了,只等试验舱安全回来,她与小虫们就会立刻出发。 现在,她与小虫们都会有意识地囤积一些食粮,预备星际航行时食用。有些时候,也会有意无意地与这个部落里的朋友们做着告别。 如果有虫族远途旅行,她们会很认真地送上践行礼物,认真地说再见,因为她们清楚地知道,这是她们与这只远行虫族在生命里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白蛾部落的日子仿佛又回归到了平淡,但同事虫告诉她,白蛾虫母已经决定在下一个雪季前吞掉王族部落,已经在让部落虫族做着战斗准备。 解红沙见过白蛾孕育的那些新虫子战斗,锋利地像是一块黑色的铁。 白蛾说,若是赶得上,你得给我去宰王族虫母,这是你欠我的,当初是我收留了你。 若是赶不上,就算了,早点滚蛋,别在这里碍眼。 再次强调,即使左相是我不要的虫族,也不许你靠它太近。 解红沙回它,“是是是,我尊贵的白蛾虫母陛下。” 白蛾还说,你有点香了,解红沙, 它顿了顿,逃得远一点,目前的虫星不适合虫母生活。 部落里的每个缝隙生发着花花草草,有的娇嫩,有的霸道,在和暖的风里轻晃摇摆,黄色的浆果,玫红色的浆果,紫黑色的浆果,长满角角落落。 那年扦插的浆果枝,也结满了一串又一串果子,一有成熟的,就落进驼鹿和小鹿群的嘴里。 很久之前跟随左相大人预定过的各色浆果,吃完由她们随手扔下的种子竟也发芽生长。 思归天天在小红小绿枝条旁讲话,“你们快点结果,我们要离开了,在离开前,你们一定要让我们吃上你们结的果子,来,我给你们按摩,你们抓紧生长。” 风扬起来,草绿一波又一波,林间的静谧吹进了解红沙心里。 阿姐,等着我。 回去的路上,解红沙第二次看见了雾甲虫,穿着黑金丝斗篷的超恶性质虫。 解红沙心情很好地与它打了声招呼,“嗨,是来白蛾部落游玩的吗?祝你玩得愉快,这里的霞光很美。” 等解红沙走远,雾甲虫回头,“不,我来收取利息的。”它把玩着肢爪里的贪狼黑影,一捏,就消散了,松开,黑影又凝聚成一只小贪狼。 第188章 请您听话 “思归,我回来了,阿郎?天牛?”解红沙有些迟疑地放下盛满大丽花的背篓,都不在,有事外出了? 进到厨房间看到仍在燃烧的能源块,解红沙立刻从背上取下弓,迅速进到战斗模式。 她的小虫,没有一只会粗心大意任由火焰自行燃烧。 出事了。 保持着拉满弓状态,解红沙身体紧绷,一步步往虫巢靠近。 寂静,风声,在整个虫巢里。 没有,没有思归,没有阿郎,没有天牛。 但地面上有散落的网蜂蜜罐罐,思归计划星际航行时食用的。它很爱惜的,绝不会让它们沾满尘土。 摇椅上有两根新弦,阿郎从月神部落带回,一根是兽的韧带,一根是菁菁草的筋脉,是它新为她寻的弓弦,现在,其中一根上沾了血迹。 一朵爪子印忽然在解红沙眼前绽开,又一朵,再一朵。 一排爪子印后,地面撕裂,阴暗、血腥与潮湿的风从深深的黑色里吹上来。 吹啊吹啊,阿郎的围巾,绣上了七彩太阳花的围巾飘了上来。 解红沙直接跳了下去。 阴冷的洞道,什么也看不见,身体持续地下坠,如同一个重物。 解红沙捏紧弓。 她第一次痛恨自己不是真的虫母,如果是的话,可以闻见的吧?闻见它们是否还活着,在哪里,疼不疼。 解红沙望着上面逐渐合拢的地面,苦笑,真的是一下子就跳下来了。 防护网已经开出足够大的洞口了,星际舱也制作完成了,再等一段时间,有没有小虫们自己一个人也能回到褚石星球吧。 而且,太不理智了,左相就在隔壁,可以去寻求它的帮助的。 只是,似乎心比大脑更先选择了小虫们。 解红沙拉弓,两根空气柱交叉爆燃,短暂的亮光下,洞道下方还是洞道,解红沙心往下沉,这到底通往哪里?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冷气往解红沙的骨缝里钻,解红沙拉出最细最轻盈的弓,听它在风道里穿梭,等待着它落地的声音判断洞道深度,可是那支箭一直在飞行,始终没有落地。 这样坠下去,停止时自己只会成为一摊肉饼,解红沙抽出腿部匕首,扎进洞道两旁减缓下坠速度。 洞道蠕动起来,粘稠的汁液喷溅到解红沙小臂,一阵灼烧的疼痛,解红沙强忍着握紧匕首扎紧,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一阵剧烈抖动,匕首被挤压出来,解红沙再扎不进去,又是极速下坠。 解红沙只能不断往下射击空气柱,利用反冲力给自己减速。 最后,解红沙落了下来,落到了绵软的地面,漆黑里瞬间被钻石照亮。 “新娘来了”,一只只恶性质雌虫从空间的四面八方出现,有的肢爪里拿着蓬松的彩虹的丝衣,有的捧着一顶果实组成的冠冕,有的举着一轮发亮的圆盘。 解红沙空气柱扎进其中一只虫的脚爪前,“我的小虫们呢?” “好怕怕哦”,拿着彩衣的雌虫一整只缩起来,转而咧开嘴笑,摊开掌心,一撮黄黑相间带着皮血的毛,“王后,请您听话。” 解红沙瞳孔微缩,双臂颤抖。 你们怎么敢,怎么敢! 第189章 您丢了几只虫呢 草茎在解红沙皮肤上游移,一遍又一遍书写着“月绪”两个字,交叠着覆盖解红沙的全身。 “月绪,是你们王的名字?” “嗯”,跪在解红沙身侧的拿彩衣雌虫捏解红沙手心,“好粗糙”。 “真不知道王看上你哪里”,拿彩衣雌虫贴近解红沙脸庞,“不过你有点香香的,是好吃的味道”,口水明显地在它的利齿间发亮。 “对吧对吧,她一掉下来,我就觉得她很适合生吃”,捧冠冕的雌虫口水更是肆无忌惮地吞咽。 “你们”,举圆盘的雌虫一脸嫌弃,“她到王上面前告状,我们就可以变成餐后甜点或夜宵了。” 拿彩衣雌虫的手速明显加快,捧冠冕的雌虫站得更为笔直端正。 解红沙由着它们摆弄,沾有大丽花汁液的衣服换成了流光溢彩的纱衣,头上戴上冠冕,弓与匕首被剥夺走。 无数个“月绪”两个字在她身上反射着红色。 送解红沙到大殿外的举圆盘雌虫附到解红沙耳畔,“我觉得,你的肉质比较适合炙烤,外焦里嫩的那种。” 解红沙掀起眼皮,看向先一步走远的另两只雌虫,“你现在又不怕我告状了?” 举圆盘雌虫把盘子放到解红沙手心,“你不会,那只肥嘟嘟的小熊蜂在我手里呢,你做不合时宜的事,那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原本我还不太相信,王上说把你的小虫先一步弄下来,你就会主动下来。这怎么可能呢?怎么会有虫母为了几只小虫不顾自身安危呢?” “你一定是个蠢货吧?对吗?”举圆盘雌虫凑近解红沙双眼,似乎在认真求问。 下一瞬间,雌虫在解红沙面前爆开,各色的汁液落到解红沙面颊与身体上,带着点温热,带着点肉质的焦香,听到声音的两只雌虫回头看一眼,更快速地离开,到后面,近乎是狼狈地快跑。 枣红色的大殿前,黑金色斗篷飞扬,雾甲虫立在最高台阶上,神色淡淡,“呦,阿姆您好,不小心把您的新衣弄脏了,不过没关系,我给您预备了成千上万件呢。” “是你”,解红沙看着这只熟悉又陌生的虫,进洞道前,她们刚在地上见过,“我的小虫们呢,还给我。” 斗篷吹啊吹,在风里飘荡,“您丢了几只虫呢?” “三只。” “确定吗?没有遗漏吗?会不会不小心落了一只?” “原本是有四只的。” 雾甲虫眼眸亮起来。 “但是我知道第四只在哪里,所以没有丢。”疼痛在解红沙心头蔓延。 雾甲虫眼神抽空,所以那就是抛弃了,在我的面前告诉我,我知道你,但我不要你,不认你,你不是我的小虫。 “您讲得真好,阿姆”,话音落的同时,已经跑到很远距离外的两只雌虫也爆开,绿白色,莹蓝色在空中飞溅。 雾甲虫看着蔓延在解红沙身上的红色印记,一星月后,她就可以变成一只纯白的只属于它的虫母,它会是她唯一的一只虫。 第190章 你好差劲 “你要什么条件,才能还给我三只小虫?” 雾甲虫摇头,“你不具备与我谈条件的资格,我说了,我是索取利息的,王族虫母的虫崽是我送回的,换言之,围攻你的虫族退散是因为我。” “我今日有些不开心。” “你好好休息,明日我们再举行仪式典礼。” “你记住,顺从我,安抚我,讨好我,是你的小虫们能够活下去的唯一路径。” 嘭,门扉极生硬地碰撞合上。 解红沙气得浑身发抖,这只超恶性质虫与恶霸山贼有什么不同,亏她第二次见面还与它打招呼。 解红沙捡拾起碎石,猛地往门砸去,力道之大,碎石直接嵌进门扉。 心底的焦虑害怕却到底疏散了些,雾甲虫的言辞显示,三只小虫还安好地活在某处,它们是威胁她的筹码。 先留在这里,不愁没有机会找到小虫们。 另外,又是喊她“阿姆”,又说让她来做它的新娘,就这个待遇,不高兴了把她扔在陌生空旷的地带,和三团喷射状肉沫呆在一起? 穹顶之上,是红色的呈现出肉肌理的天空,一直在扩张收缩。地面上铺设着光滑的石片。风形成一个又一个漩涡,在近地面起伏扫荡。 漩涡刮过她的脚面。 解红沙鸡皮疙瘩一层一层涌起来,因为就在她被雌虫汁液喷溅到的部位,麻痒突起,好似有成千上万只小虫在其上攀爬。 地面的一滩不断翻滚冒泡,肉沫一点点靠拢聚集,越来越高,一具半残的高大雌虫又立起来,它残缺的肢爪从解红沙身上刮肉沫,声音破烂,“居然不想回到本体了。” 它没有眼皮的眼珠瞪着解红沙,“喂,跳三下。” 解红沙把面颊上的血沫,上半身沾的碎肉抹到一起,甩到这只怪物身上。 肉眼可见地,这只怪物凝聚得愈发完整,它活动着脊骨,揉捏着肢节,调整五官位置,“王上的脾气一如既往地坏。” “新娘,你好像被王上拒绝了,它没邀请你进到宫殿里。” “我不在乎这些,我要我的三只小虫,你说熊蜂在你那儿,你要什么条件才能还给我?其它两只呢?” “如果告诉你这些,那我就是蠢货了”,雌虫拉起解红沙手臂,“走吧,回去睡觉,等王上心情好了再过来。” 前面两只重新站立起来的雌虫脸拉得老长,“我预感很不好,这位新娘可能还要害我们被炸,不如我们把她吃了吧,我那边有朋友送的青茉莉酱,水煮白切吃起来一定很香。” 原先捧冠冕的雌虫拿过解红沙头顶的冠冕戴到自己脑袋上,“你好差劲,居然刚一来就被王上厌弃了,你该去泡泡果堂,去学一学该怎么拿捏一只上位虫族的心。” “别做多余的事,现在就只是回去。” 重走来时路,仍旧是空旷的场地,红色的墙,红色的顶,宏大之下,只有三只虫与解红沙。 “为什么有这么多的红色?”解红沙看着鼓动的穹顶。 “因为这是在一只地兽的体内,我们在它的心脏处,它血液充沛自然是红色,若是濒死,那就是青色了。” 第191章 施舍给你你要的爱 腰腹一紧,解红沙低头,一根藤蔓爬了她两层。 一股巨大的拉力猛地拖拽,解红沙飞了起来。 三只雌虫在她的视野里越缩越小,她又回到了大殿前,红墙不断往前奔跑,门扉大敞,她落进了一个怀抱里,一个端坐在王座之上的怀抱里。 坚硬的肢爪勒得她很紧,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这是我的阿姆,主宰我的神,今后她将在地下整个世界活动,见她即见我,你们勿要冲撞她,我要她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凡事畅通无阻。” “遵命,吾王。” 各色的超恶性质虫俯首,献上地下世界最隆重礼仪。粗犷的,纤细的,容貌昳丽的,满是肢爪的,一只又一只超恶性质虫接连下跪,匍匐在地。 彩色的纱衣在吹进的风里扬起,带着些微举圆盘雌虫残留的点点血迹。 污损的解红沙,在这一日,成为了地下虫族世界的王后,获得了与王的等同权利。 脊背之后,雾甲虫胸腔起伏,“阿姆,爱您,也求您爱我。” 雾甲虫透过那纱衣,仿若看见那只小小虫跌跌撞撞抓住了阿姆的手,看见蜷缩在地洞里的小小虫被抚摸,看见竞技场上满身疲惫的落魄小虫裂开嘴笑。 “这就是我想要的。” “对,这就是我想要的。” 超恶性质虫们尽退,整个大殿冷寂下来。 雾甲虫单臂抱着解红沙,解红沙注视着雾甲虫的眉眼,脖颈,肌肉走动的线条,这个距离,如果她出手,以手背骨节击打它第三根大主动脉,未必不能一次击晕。 “如果我杀了你,我还能不能找回我的小虫们。” “不能,我死的瞬间,会有虫立刻把它们解决掉。你的小虫们都很棘手,为了抓住它们,我折损了几员大将,尤其是那只薄翅螳螂,它的翅膀好硬,费了好大功夫才掰断。” 解红沙浑身颤抖。 雾甲虫顺着解红沙的脊背,“别生气,阿姆,我骗您的,我是永远也不敢去真正伤害您心爱之物的。” “带我去看,现在!” 解红沙额头抵上雾甲虫额头,双手捧着它的面颊,“见到它们,我就施舍给你你要的爱。” 雾甲虫瞳仁缩小,迷恋地在解红沙掌心里蹭,“它们就在宫殿之内,我每日给你时间,你自己去找。” “找到了就放我们离开?” “当然不,您如今是地下虫族世界的王后,还要去到哪里呢?”找到了,我就当着你的面宰杀掉它们。 “好了,阿姆,给我一点甜头吃吧,我都透露这么多信息了。” “一次亲密接触,可以吗?” 雾甲虫尾巴尖尖翘起来。 极响亮的一巴掌在大殿回荡,“够不够亲密?嗯?”,解红沙压着雾甲虫主动脉,“如果我的小虫们真的伤狠了,我一定把你弄死,我管你是不是地下虫族世界的王。” 雾甲虫抹掉嘴角的血,咧开嘴笑,“够”。 解红沙吻上自己压着雾甲虫的手背,“骗你的,这个才是给你的奖赏。” 雾甲虫双瞳放大,紧贴的胸腔在这一瞬真的让它感受到了温暖,难怪,难怪大家都迷恋虫母。 四周萦绕着浅浅的淡淡的虫母的香味,而它体内的血因此沸腾得要命。 “我会给你的小虫加餐的。” 雾甲虫抱着解红沙去到后殿,指着一只长有三根毛的恶性质虫,“在原定菜单上,加一份烤鲁鲁,一份煮香草。” 雾甲虫盘坐在餐桌前,怀里夹着解红沙,盯着新送来的烤鲁鲁,我也是阿姆的小虫,这餐就是加给我的,哼,哼哼。 它也不动餐具,视线就在满桌的菜上扫动,看一个菜看一眼解红沙,看一个菜看一眼解红沙。 解红沙就当没注意到。 “吃完后,我给你一个钟找小虫们。” 解红沙爬起来,夹菜,夹满满的菜,把饭碗里垒得高高的,捏开雾甲虫下颚,开始往里面送菜,几乎没有咀嚼的时间,烤肉、炖菜与煮肉片接连不断输送。 三根毛的恶性质虫在旁边长大嘴巴,“啊,啊这”,不想吃的话可以给我吃,我都流半日口水了,我一定细嚼慢咽,好好爱惜这些食物! 还有,它们伟大的王要被喂死了。 把桌上大半的菜填进雾甲虫嘴巴里,解红沙拿起两块配菜馍直接往外冲。 沿途看见的任何一只恶性质虫都对着她行礼,就如同雾甲虫所言,见她如见它。 解红沙大力奔跑,空气往肺腑里灌,沿着先前的道路,追逐着原先的三只雌虫。 唯一明确的线索,就是思归在那只举圆盘雌虫手上,跟着它也许有收获。 三只雌虫居然还等在原地,解红沙步伐慢下来,这里是有什么陷阱吗? 她皱着眉头,一步步靠近。 “我就说,她一定还会被赶出来,快点,宝石交出来”,捧冠冕的雌虫浑身喜气洋洋,肢爪摊开来,“交出来!交出来!” 举圆盘雌虫瞪了解红沙一眼,从层层叠叠的羽翅最里面摸出一块紫宝石,“如果我知道你又把宝石送去泡泡果堂,我一定不饶你。” 解红沙拉住举圆盘雌虫的肢爪,“不用给它,我还要回去的。” 她想讨好它,也许它能给她一些线索。 举圆盘雌虫脸色一下子臭得要命,它掀起另一边的羽翅,掀开一层又一层,又摸出一块稍小点的红宝石,两块一起塞进了拿纱衣雌虫的肢爪里。 不是,一共不就两个选项,被撵出来和留下去,怎么还能有第三个选项? 好嘛,这下不用讨好了,直接彻彻底底得罪。 第192章 它是王后,不能吃 “那你还来找我们做什么?”举圆盘雌虫满目不善。 “来虫了,来虫了”,拿纱衣雌虫盯着远处不断走近的虫队,三只虫慌慌张张挤到墙角一处。 一队拥有巨大黄色甲壳的恶性质虫从旁滚过,地面起伏晃动,轰隆轰隆。 三只雌虫松散开来,解红沙这才留意到,它们遮挡的背后有着一处溃烂流脓的洞。 解红沙摊开手,“我的弓,还有匕首。” “你们王上让我来拿的。” 解红沙跟在三只雌虫身后,知道了举圆盘雌虫被称作屠戮者,现在正盘着三块宝石的雌虫被喊为审判官,经常到泡泡果堂消费的雌虫叫做糖豆。 这些名字真的,都非常奇奇怪怪。 解红沙提了很多问题,三只雌虫没一个回答她,走在前面自顾说接下来的安排,一个说今天被四分五裂,值得花点小钱全身按摩一遍,一个说你平白得了三块宝石,应该请客,一个说后面的这只半虫母闻起来真的好香,想吃。 三只雌虫同时停步,转头看向一直跟在身后的解红沙,它们走得很快,她也一直跟上来了,每个问题都在打探宫殿布局、虫队安排和地下虫族世界信息。 另外两只雌虫咽了咽口水,“同意。” 解红沙往后退了两步,它们的眼眸里透露出的光,与思归看网蜂蜜别无二致。 “它是王后,不能吃,而且王上让她进宫殿了,如果她编故事,捏造假相,我们会被王上吃掉的。” 三只雌虫转过脑袋,继续行走。 真的很香吗?解红沙举起胳膊凑到鼻前,一股腥臭,大概是屠戮者残留的血味,解红沙嫌恶地放下胳膊。 弓重新背到身上,安全感又回来了,石片制作的匕首没能拿回。 “被地兽血液带走了,不是我们不想给你。” 不重要,有弓在,解红沙握紧弦,开始自行探索。 从最初落下来的地方出发,有三个方向,一个通往雾甲虫月绪所在的中央大殿,还有两个方向。 等三只雌虫走向碎花地方向,潜伏的解红沙从隔膜里钻出来,远远跟在它们后面。 只是几个转弯后,她就失去了它们的踪迹。 解红沙回头,回到门前大殿之上,来来往往的超恶性质虫碰见她便对她行礼,明显可以感觉得到,月绪的命令在起作用。 只是,似乎有内外殿之分,内殿超恶性质虫对她毕恭毕敬,外殿恶性质虫对她视而不见。 而她的小虫们,究竟被藏在内殿还是外殿呢。 解红沙回到月绪所在处,它肢爪里拿着一把叶片,解红沙坐到它身旁。 “还有剩一点时间。” “遵守承诺才有下一次,不是吗?”解红沙看向月绪,“选一只半虫母做王后,并不明智,作为地下虫族世界的王,你有很多选择。” “我闻得出你是虫母,在一定水准之上的超恶性质虫都闻得出来,而且,别把我们与地上的那些混作一谈,它们的爱有很多条件,我们没有。” “批阅公文,与拥抱我,你选一个。” 解红沙拿过草叶片,仔细看起来,一目十行。 “上面讲的什么?” “发大水了,需要拨款。” 月绪笑出来,接过草叶片,一字一字指着说,“王上,求您救我,东槐沟的懒虫又下来抢粮食了,请您亲征。” “我亲爱的阿姆,这是少数虫族字体,识得这些字的虫可没多少,哈哈。” 月绪张开肢爪,“好了,该你拥抱我了。” 解红沙抱了上去,雾甲虫的胸腔坚硬无比,却也是温暖的,“下一次,给我两个钟。” “好。”阿姆,我总是听您话的。虚假的爱我也要,我根本等不了一天。 后殿之内,月绪通宵批阅着公文,身为地下虫族世界的王,它很是勤勉。而且,阿姆在身旁,它觉得很安心,甚至想要批阅公文到天荒地老,如果一直有阿姆陪伴的话。 月绪望着已经陷入沉睡的解红沙,脸上有些灼红,很宁静,手却一直搭在弓弦上没松开。 原来,强求来的幸福也可以很幸福。 早知道,就早点把阿姆掳下来,而不是看着她与那三只讨厌的虫亲亲热热,自己酸得冒泡,又是自卑又是迟疑。 红色印记里蛊虫开始游移活动,解红沙微调睡姿,纱衣重叠,胳膊上的伤疤显露,是被腐蚀灼烧的创口。 月绪眉头皱起来。 第193章 坦白与贪婪 解红沙睁开眼睛,“做什么?”,视线落在放到她创口上的肢爪。 “你不是虫族。”月绪眼神复杂,里面似有风暴闪烁,难以置信。 解红沙心头狂跳,“我当然是,你不是闻得出吗?” “气味告诉我你是,但是地兽汁液伤不到虫族”,月绪举起解红沙溃烂结疤的小臂,“这是在洞道里造成的。” 月绪声音颤抖着,有些小心地求证,“所以您根本识别不了虫族的气味是吗?” 所以,您不是故意抛弃我,无视我? 月绪攥得紧导致小臂创口开始渗血,疼痛再次爬往解红沙的脑神经中枢。 承认不是虫族会如何?会把她们驱赶走,还是直接吃掉? 为什么特意问她能否识别虫族气味? 解红沙视线越过月绪,衡量几条逃生路线的价值性,若是月绪暴起,她至少有退路。 但,月绪此时此刻裸露出几处生命破绽,换句话说,它当下对她丝毫未设防。 是自信自己的实力,还是觉得思归它们在它手里她不敢下杀手。 事实是,她确实不敢。 “我识别不了,我是褚石星球人,主要通过视觉分辨个体,只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而能散发出虫族气味。” “喂,你—”,太紧了,几乎要把她的胸腔挤碎,潮湿的雾气模糊了她的视线,更糟糕的是后背上滚了一颗又一颗眼泪,滑溜溜,一大颗又一大颗,“你哭什么?” 它太委屈了,独自长大的这些时光里它太委屈了。它一直追着阿姆走,可擦肩而过的那几次简直把它的心弄碎了。 第一次,它自欺欺虫阿姆没注意到它还未孵化。 第二次,它催眠自己阿姆也许有要紧事没等它。 第三次,它觉得是自己太丑陋阿姆不想认。 第四次,它彻底承认阿姆就是不认它。 可是,现在才告诉它,阿姆根本不是虫族,她没有气味识别的能力,它在她面前,她也认不出它是她血液催化出的虫卵。 在解红沙的怀里,月绪从压抑地哭,到放肆地哭,再到爬起来疯狂地哭,整个大殿充斥着它的癫狂、嘶吼与咆哮。 疯子,解红沙看着它涕泗横流,但因为高大与气势,哭着也和可怜丝毫不沾边,给人的感觉就是,情绪宣泄中的它下一瞬就要撕碎天地。 可它又兴奋地笑,张狂地笑,悲悯地笑,酣畅淋漓地笑,像在笑世界的可笑,笑它自己的可笑。 解红沙有些不安,它该不会要报复吧?换作是她,强取豪夺一位公子回来成婚,又是绑架其亲友,又是举国宣誓共结连理,夜间入洞房时发现对方是只披着人皮的猪,她也会恼的。 解红沙身体紧绷。 雾甲虫在大殿内旋转,跌跌撞撞,脚爪踉跄,脑域里如有百万句话在喧哗。 它也可以,也可以得到如同熊蜂、薄翅螳螂与天牛得到的爱! 如果,如果阿姆当时意识到它的存在,她会带上它,它的幼崽期会有阿姆的看护照顾,阿姆会在它盘子里放上大块的肉,也会接它下学,会坐在它的肩背摘果子…… 告诉阿姆吧,告诉阿姆吧,我是她遗失的第四只小虫,我们,我,你,还有三只讨厌的同巢虫,我们一起生活。 我现在是地下虫族世界的王,我有很多很多的资源,我也有很多很多的权利。 对,我是地下虫族世界的王,属于超恶性质虫本性的贪念一下子爬了上来,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独享呢?它独自漂泊了那么久,经历了那么多痛苦的事,为什么不能作为补偿的,阿姆成为它独自的呢? 雾甲虫停步,盯向解红沙,此时此刻她一脸警惕地看着它一举一动,像看一只陌生的疯虫。 原本它与阿姆便没有共同美好的记忆,生活到一起,它真的能争到宠吗?它没有熊蜂蓬松柔软的毛,没有薄翅螳螂漂亮的双刀,没有天牛的机械天赋,它只有黑暗的经历,残酷的手段,与想吃掉一切的食欲。 但只要等上一星月,阿姆的记忆就会被蛊虫吃光,而它可以宰杀掉那三只,与阿姆共享的同时告诉她,它是她的唯一。 各种想法在雾甲虫脑子里闪过,它直起身子来,弯腰凑近解红沙,一字一顿,“我,被,你,欺,骗,了,你,连,虫,族,都,不,是,骗子!” 那火从身体各处烧心烧肺烧到解红沙大脑,她怎么就欺骗它了?在地面上,她一共只与它讲过一句话!就只是好心打了招呼。 难不成要她随身挂个牌子:我是假虫族,请不要对我产生想法。 解红沙瞪着雾甲虫,如果不是顾虑思归它们在它手里,她现在一定,立刻马上打烂它的鄂部! “我想解除,但我们才举办了仪式典礼。”雾甲虫直起身子,皱着眉,苦恼的模样,声线里不带有一点极端情绪。 听出它似乎并无杀意,解红沙立刻站起来,“那不重要,现在就可以解除!” 月绪摸着下颚假装思考,“解除是应当的,可是短短时间,立后废后不是显得我出尔反尔,损了王的威严。” 它偷偷看解红沙的反应,压抑着心底的雀跃与膨胀的欢喜,试探着抛出诱饵,“一星月,你配合我扮演好王后的角色,之后你就隐匿,再过数年,忘性大的虫子们就不记得你了。” 解红沙思考这个提议,她原本也是王族,自然理解上位者的命令不便在短时间内变更,某个王族成员逐步淡出大众视野这种做法也常见。 而且,一星月算不上久,那时实验舱都未必全部归返,倒也不是不行,能够和平解决的话自然比针锋相对好,谁都不想要被地下虫族世界最有权势的虫追杀。 先前王族虫母对她的嫌恶已经给大家带来很多麻烦了,她不能再惹事。 “我要见天牛它们,我需要确定它们现在是安全的,它们平安,我自然配合。” “可以。” 月绪撕开墙皮,中空的管道裸露显现,它把肢爪落在透明管壁上,不过片刻的功夫,黄绿色液体裹挟着三个黑点冲过来。 解红沙攀在管壁上,看着液体浸泡中的她的小虫们,阿郎,阿郎的翅膀,瞧着似乎是完好的,这个讨厌的王确实讲的真话。 天牛,瞧着也还可以,双眸紧闭,睡得很沉,似乎比分离时还丰腴了些? 思归,思归那可就太糟糕了。 “它头顶,还有腰腹的毛毛呢?还有那些伤。”伤口居然还没愈合,泡得肉有些发白,解红沙只感觉自己身体的相同位置也在尖锐疼痛。 “不知道”,月绪答得漫不经心,由始至终它只看着解红沙,根本不在意里面三只的细节。 “你说的,一星月。”解红沙捶打管壁,管壁纹丝不动,内里的液体甚至一点波澜也没泛起。 “先放它们出来,我们不会逃。”她们逃离固然容易,但白蛾虫母部落却在原地动不了。 解红沙发现阿郎的后背似乎也在渗血,细微的血丝飘在液体里,又融散开。 自阿郎战力渐高,它受伤越少,更别提还流血了。 解红沙瞪向雾甲虫,此时此刻,她想把这只坏虫整张皮揭掉,也扔进这溶液里。 真坏,怎么会有这么坏的虫。绑架、威胁、不承认错误,做的每件事都坏。 第194章 傻子王与炫耀 “不可以”,雾甲虫视线高高在上,肢爪反复敲击着透明管壁。 “我会安排虫处理它们的伤口,而你只要做一件事,专心做一个合格的新上任的王后。” 月绪扯着解红沙在大殿内奔跑,途经的每一只虫在其路过时瞬间粉碎成雾状。 解红沙的手腕处传来强烈的拉扯感,整个人近乎在被拖地走。 疯虫,彻底的疯虫。 沿途血液肉沫飞溅,这是她至今见过最可怕的烟花。 即使知道它们还会再次凝结,但眼前恐怖的景象还是深深印入脑海,恶心,反胃。 跑出大殿的同时,一头贪狼从天落下,松软硕大的脚垫轻盈落地,霸气,冷酷,与白蛾虫母部落出现过的那只明显不是一个等级。 月绪停了步,上下打量着它的阿姆,它把她弄脏了,弄得像曾经的它一样脏,它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它的执念,它求而不得之物!如今正握在它手心,月绪触上解红沙的面颊,“王后,换身衣物再出发吧,悬鱼!” 三根毛虫族颤颤巍巍从柱子后露出身形,“王,王上?” “带王后去沐浴更衣。” 蒸腾的营养液,翻滚的热气,解红沙却只想抱头尖叫,阿蝶用命给她换来的修复液,在这里只用作清洁。 “换别的,换任何都可以,只要不是这个!” 落进花汁里的解红沙对雾甲虫的憎恶又多了一层。 爬上来的解红沙身上沾满甜蜜馨香的花汁,绿色纱衣层层覆到她纤薄的脊背,最后是一顶黄金雕刻的桂冠落于发顶。 美丽,芬芳,就像虫母留下的固有印象。 解红沙望着发亮圆盘中映照出的自己,与阿姐六分的相像,眉眼却更似父王凌厉,黄金点缀之下,曾经的富丽堂皇仿佛又重现眼前。 她摩挲着挺括的绿色纱衣,丝线锋利割破指尖,血液浸出,果然,富贵伤人。 转瞬的功夫,月绪也换上了绿色的大氅,散发着同样的花汁香味,它将解红沙整个拢进自己的怀里,“大殿公开宣告之后,按例是游行,无数的区域祈求着见它们王后一面。” 贪狼轻盈跃起,在两侧红墙里快速奔跑起来,风急速地掠过解红沙的面颊,身后传来温暖的包容。 渐渐地,墙的两侧出现跳跃的虫影。 “看到了,看到了。” “看到虫王娶的媳妇了……” 月绪垂头吻上解红沙的右耳。 “啊!好刺激!啊!我要晕了。” “呜呜,我也要嫁给虫王。” “好香啊,你们不觉得王后闻起来是超级好吃的味道吗?真的好香,好香,我好馋哪……” “让我也看看,傻子王在做什么?” …… 似乎看出解红沙的困惑,雾甲虫浅笑,“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没有惩戒它们?” 解红沙仰头对上它的视线,“当然。” 这是合理的疑惑,相处虽不久但明显看得出雾甲虫情绪大起大伏,反复无常,动不动就爆一只虫。 就这么容忍虫称它傻子王?放在褚石星球,公开场合侮辱王族是要被割舌的。 “地下虫族世界里,有一部分恶性质虫是始终不开智的,教训它们只会获得更激烈的反抗。你信不信,我现在扇它们中的一个,它们就要集结翻进来扇我。” “但它们没恶意,它们是赤诚的,干净的,危险来临时,甚至会率先挡到我这个傻子王,与你这个傻子王媳妇前。” “真正可怕的,是那些面无表情从不表露观点的虫”,雾甲虫示意解红沙看后方跟着她们出来的内殿超恶性质虫们。 一种巨大的隔膜感充斥着雾甲虫她们与背后的超恶性质虫们间。 它们在冷静地看着它们的王疯狂,明目张胆的炫耀对王后的偏爱。 “为了利益,后面的这些可随时会卖掉我。”雾甲虫冷笑一声,接着张扬起笑意,把解红沙高高举起,向着四面八方展示。 扫过那些超恶性质虫的视线时,解红沙抿了抿嘴,她解家的王朝一夜之间换主,当然也少不了为利倒戈的朝臣。 解红沙对着两侧的超恶性质虫们挥手。 “啊!小可爱在向我挥爪子,她是在向我示爱吗?她是不是想我向王上挑战赢取她!” “不是,王上瞪过来了,你赶紧闭嘴吧,一天天的正事不干,就知道臆想,想要老婆就不要逃避相亲啊。” “我们地下虫族是一夫一妻制,带着条件去匹配算是个什么事呢,我要等待爱情不经意来临。” “那你就等吧!憨货!”它可是知道虫王对这位新王后强取豪夺内幕的,因为它虫姥姥的二舅公的表叔的侄儿在内殿当值! 不过也许是谣传,毕竟新王后营业得太自在了,一会儿贴贴虫王,一会儿附到虫王耳畔笑眯眯讲悄悄话,不像是被强迫的模样。 “我配合得还不错吧?回来让我再看看天牛它们,怎么样?” “一般般。” “你这样我待会儿就要爬你脑袋上了。”叫你丢虫脸! “身为王后要稳重!等回来再说这事!” 从发光虫族展开双翼到合拢,从贪狼矫健轻盈到伸出舌头粗喘,月绪与解红沙仍旧在奔跑,墙两侧爬出超多的超恶性质虫,撒矿石粉,粉白的,红色的,翠绿的……闪烁着光芒。 解红沙仰头看雾甲虫,它高大,直视前方,它受虫子们欢迎与爱戴。 至少在褚石星球,她没见过王族出行时臣民大批量自发追跟的盛景。 也许,在地下虫族世界里它是一个好王,即使它动不动就爆虫。 它是蛮不讲理的强盗,这也是事实。 前方的红墙还有很长很长,就好像这头作为居所的地兽大得没有边界,也好像雾甲虫在暗示她,别想着逃跑,它有许多听命的虫。 更别惹恼它,它的力量大得没有边界。 老实服从安排,等它意愿放人。 如果地兽是它的宫殿,那宫殿之外又有多少是它的属地? 曾经觉得很大,对地面虫族开放的地下虫族拍卖场,如今比较之下小得如同一颗珍珠,又似一粒微尘。 也让解红沙切实感知到,原先让她自行在宫殿内寻找阿郎根本就是戏谑与玩笑。 好在,她因为不是虫族被这只虫王“舍弃”了。 万幸。 第195章 悬鱼虫与气味 随后接连数星日,雾甲虫每日带着盛装打扮的解红沙在地兽体内穿行,张扬又热烈,接受万千虫民的欢呼与盛赞。 荧光虫族收拢羽翅时,雾甲虫就会独自留下解红沙在后殿,不带有一丝留恋,仿若她其实就是一件扮演虫王王后恩爱的工具。 但其实,雾甲虫会隐匿在后殿的阴暗里,看着解红沙通宵守候冷凝液里的三只虫族。 她在意熊蜂斑秃的每一小片,关心它们能否自在喘息,甚至询问是否可以由她给它们喂食一些血液。 看得它嫉妒,看得它抓心挠肺,所以它封堵上了那片墙皮。 看着她失魂落魄地反复徘徊在那片墙皮下,它难受得再难待下去,只好回到另外的休息处继续将自己麻痹进永没有批尽一天的公文里。 要虫要资源要权力,每篇公文都在向它张开血盆大口。 直到翻阅到一片银叶,怀念扑面而来:月绪,因我实在走不开,你带嫂子来我领土吧,我会给你们准备最丰盛的膳食与最盛大的欢迎仪式,我们可以畅谈在月神部落相识的回忆,还可以去到附近的沟壑一起狩猎,来吧,月绪。 雾甲虫把这片银叶挑出来,放到树根的最上端,它明日就打算带着解红沙去。 它躺在藤蔓吊床上左翻右翻,想把阿姆夹进自己胸甲里一起困觉,阿姆香香的。 闻着确实有一点好吃,审判官它们没瞎说。 闻起来就是香香的软软的,一口爆汁的那种。 雾甲虫咽了很大一口口水。 肢爪盖住自己眼睛一直催眠自己赶紧睡。 解红沙不死心去扣那片墙皮,墙皮之后还是墙皮,直挠得自己指尖出血,再拉开的墙皮却是陌生场景。 一条土路上,两只斑衣蜡蝉脑袋对着脑袋含情对视,旁边三只蝗虫在揍一只蝗虫,再旁边是一只专心研究树叶片脉络的粉爪小虫。 “你—”。 画面消失了,留在解红沙眼前的仍旧是被她扣得坑坑洼洼的墙皮。 解红沙疑惑,但并不想告诉雾甲虫。 后殿里闪烁着矿石微弱的光亮,风从殿外卷进来,带着一阵凉意,解红沙裹紧了身上的金针坠羽氅。 雾甲虫在物质上没亏待她,把为它新娘准备的一切全用到她身上了,只是无旁虫在时,确实能感受到它对她的冷漠疏离。 之前还说什么地下虫族不在意条件,知晓她不是虫族立刻火冒三丈,拿身边服侍的虫撒气,虚伪。 解红沙看向半夜来给她添水的悬鱼虫,一类背部有鱼影的虫族,跟着雾甲虫讨生活真是不幸。 难道没有别的出路了吗? 等解红沙回过神来,悬鱼虫在她持续盯着水皮袋的发呆里,已经把她案上大大小小的容器全添上水了,雾甲虫用来放脆豆的小碟也没放过。 大概也许它以为她盯着水皮袋,是因为极口渴吧。 解红沙喝了一肚子凉汁,也倒头睡了。 次日解红沙穿着新一套的束腰装束,在整个前殿逛,看到与后殿那里相似的墙皮就扣扣看,但并没有装有阿郎它们的管道显露。 临近那日追上雌虫们的地段,相隔不远就听到清晰的破口大骂,“也不知道是哪只烂虫爪子这么贱,扣出这么大的一个洞!扣得倒是畅快,腐烂发臭没虫管!抓到了一定把爪子剁掉!……” 大骂声里还夹杂着用药草填堵的声音。 难怪,难怪它们那天慌里慌张挡到洞前,解红沙又立马回头看自己抠出来的那些小洞,不仔细看的话也瞧不出来。 肢爪声临近的时候,解红沙还是跑向另一拐角避了避。 但是,虫族是靠气味识别的。 “王后”,古铜色甲虫行大礼,爬起来之后就看见目光所及之处至少有20处以上墙皮裂缝,差不多高度,形状类似,痕迹新鲜,古铜色甲虫深吸一口气,可以断定近几时辰内只有王后来过这里。 最后,它把视线转向了最大最严重需要立刻处理的大洞,又看向解红沙,俯首,“王后,您高兴就好,剩下的我们来处理。” 古铜色甲虫交给解红沙一张标了指示箭头的地图,“这是我们定期巡检的路程图,您如果喜欢,可以按这个路程图顺序扣,这样我们会最快处理的。” 解红沙看向手里的地兽全身图,又看向不远处腐烂溃败发黑的大洞,心内呐喊:没错,是我,就是我扣的,那个烂洞是我的杰作! “知道了”,解红沙漫不经心把地兽全身图装进内袋,又从手链上扯下一枚蓝宝石递过去,“你工作很负责,值得嘉奖。” 打赏这事她在褚石星球王宫做惯了的,顺手极了。 “谢王后。” 雾甲虫又牵着贪狼来找她时,她立刻就把研究了一小半的地兽全身图收好,“今天还是去虫群里巡视?” “不,今天去见一位老朋友。” 雾甲虫拢着解红沙坐着贪狼来到一扇门前,解红沙看着那扇标有雾甲虫全身形态的门,地兽外门,没错,和地图上标示的一模一样。 上面还有某位勤劳的检修工留下的提示:如需使用,请得到王的准许,如果您本虫就是王,请无视。 雾甲虫拧开白色筋脉缠绕形成的门,在阴暗湿冷的风刮进来前,将解红沙整个包裹进自己的同色大氅。 “它的领地很远,等地兽自己漂移过去需要很多时间,依靠贪狼,我们快去快回。” 解红沙从雾甲虫温暖的氅篷里探出头回望,一只巨大的软体生物,无数根粗壮的管状浮于表面,散发着微微的亮光,正在无尽的黑暗里缓慢前进。 “闭眼,贪狼要加速了,极速风会刮破眼球。” 解红沙立刻就闭紧了眼,头顶传来低笑声,她被拢得更紧了点,能清晰闻到雾甲虫身上传来的甜腻气味。 她虽然不能依靠气味寻踪,但也能记住一些味道,就像现在鼻尖萦绕的这股味道,她就在那只名为糖豆的雌虫身上闻到过。 第196章 藻井虫与来自朋友的期盼 贪狼速度逐渐慢下来,解红沙从大氅里钻出脑袋,异极矿的盛天幕地下,毛茸茸的翠蓝色光芒闪烁。 雾甲虫先一步跳下去,也不管解红沙。 解红沙拽着贪狼颈部的鬓毛把自己大回环甩跳下来,等地线上出现一只抹茶虎皮色的超恶性质虫,雾甲虫回头,把解红沙的手臂挎进自己肢爪里,贴得亲密至极。 有能耐别利用我,解红沙心里冷哼,但并没挣扎。种种迹象表明,雾甲虫对她丝毫不感兴趣,甚至有些厌恶和不耐烦,亲密只是不得已需要做出的假象。 所以,有时明显感到对方跨越了一些界线,解红沙也没说出口,免得对方嫌她自作多情。 “月绪,你真的来了!”抹茶虎皮色超恶性质虫在雾甲虫身上跳来跳去,一会儿按着肩部蹦两下,一会儿捶雾甲虫的胸甲。 好一阵稀罕之后,目光转向解红沙,又看向她们勾在一起的手与肢爪,眼里满是戏谑,“你们,好甜啊~。” 抹茶虎皮色超恶性质虫挺直胸腔,“见过嫂嫂,我是驻守第二十七部领土的藻井,在此向您问好,祝您与王上新婚美好,下个繁殖季就能收获一百只虫卵。” 火红烧到解红沙耳后,真敢讲啊,一百只,“你好,藻井。” 藻井带着它们往驻扎地进,沿途到处都是叫嚷的虫子们,嗷嗷地表达着对王上的崇拜与敬仰,还有祈求立功之后能被赏赐如同王后一般美丽芬芳的美虫。 雾甲虫上下扫解红沙,附到解红沙耳畔超小声说,“它在奉承你。” 周边的虫子们唧唧歪歪叫,“哦,哦,王上在咬王后耳朵,呜呜,我,我也要老婆。” 解红沙大无语,谁,是谁最开始把她拉坐在王座祈求她的爱,我爱您,也求您爱我,这句话现在还犹在耳畔回响呢,那可怜委屈的声音。 “知道了,也有虫子议论您闻起来臭臭的,这大抵是真话了”,解红沙与雾甲虫贴得极近,唇与鄂部仅离分毫,雾甲虫眼神晃动了一下退开。 在旁的虫族看来,王后刚给了王上一个轻柔的吻,尖叫四起。 藻井挥起肢爪,“月绪,嫂嫂,快点,待会儿虫子多了我可拔不出你们来。” 进到内营寨,藻井安排上了超级无敌多丰盛的餐食,还特意给解红沙准备了许多地面上的浆果。 藻井撑着肢爪看月绪欣然接受解红沙喂食,荤素交叉喂,三次夹一种浆果,月绪也会给解红沙塞兽肉片,彼此很亲密幸福的模样。 藻井自己没怎么吃,一直给雾甲虫布菜,不断让上新菜。它对解红沙也很客气,会专门提示有些菜蔬地面虫族过多进食可能不适。 同时张罗着手下的兵虫把早先排演的节目展示出来,棍舞场面宏大虎虎生威,草裙舞很辣眼睛,展示肌肉环节因为雾甲虫叫停作罢。 等月绪吃到七八分饱,藻井虫嚷嚷着一起先去矿底给坐骑们洗澡,“我们以前常那么做,一边给坐骑们洗澡,一边有一搭没一搭聊天,那感觉太舒服了,我常常怀念,今天我们就这么做吧。” 解红沙跟着去了,但没到近前,就在矿的半山腰远远看着它们,她很识趣的。 解红沙自在地从内袋里掏出地兽全身图研究。 藻井虫往加乐兽的腿部撩水,地下的暗流有着浅浅的温度,加乐兽舒服地眯眼。 “手下的虫够吗?” “够。” “食物等资源呢?” “多得很,用不完。” “有其它部的给你脸色瞧吗?” “它们哪里敢。” “所以就真的只是喊我来叙旧?” “嗯,看看新婚的你是不是笑得欠揍。另外,阿祖的身体衰败到极限了,可能没剩多久了,我有点害怕,想见见你。” “别怕,它的虫生活得够本”,月绪肢爪落到藻井虫肩部,“它自己从不畏惧死亡,作为它的晚年之交,我们就更不应该替它畏惧终结了,现在想想,当初若不是它追猎物到月神部落,后来都没有我的事了。” “嗯”,藻井虫面颊上泛起回忆往昔的笑,“确实,一切的开始都是那么巧合,那时的你也想不到现在会成为地下虫族世界的王吧?” “你倒是步步按着梦想走。” “哈哈哈,是的是的,就连加乐兽也是我虫崽期想养的宠物,我生命里的唯一变数大概就是你了,这不坏,我喜欢这个变数。” 它与雾甲虫一起消磨了很长一段时间,讲一些以前的有趣事,泛着泪光回忆在一路征战中不断丢失的朋友,讲它们的有趣事,讲它们的小习惯,就好像它们还鲜活着,又讲现在各部的领头人的脾气性格,吐槽哪些做事拖拖拉拉哪些最擅长插科打诨哪几只吃相难看…… 漫无边际的闲聊里,当下看过往的安心自得,没有丝毫顾虑的情绪宣泄……藻井虫无比地快乐,雾甲虫也一直笑着,愉悦地胸甲持续扩张。 它想,再没有比现在更幸福的时刻了,故友,阿姆,它在意的两个都在它身边。 命运,对它可真好啊。 加乐兽与贪狼被洗得油光水滑,皂角起的泡泡堆到它们毛发的最底部。 最后谈到了解红沙,雾甲虫嗅着自己的胸甲,“我闻着有些臭吗?她说我有些臭。” “这个问题你该早点问,而不是等我们大半个身子泡过水之后再问”,藻井虫翻白眼。 “说得也是。” “就她了?” “嗯,就她,命愿意给她的那种。” “恋爱脑。” 之后恋爱脑拉着它的王后,还让藻井虫跟在后面,一起逛秋英花园地时,藻井虫满脑子不理解,它俩谈恋爱,为什么要它作看客啊,这样摸摸抱抱更刺激? 恶臭的小情侣。 “它在后面瞧着呢,说是看看我们有没有好好相处,你配合点,应该主动爬到我脊背上”,雾甲虫睁眼说瞎话。 解红沙回头看跟着的藻井虫,看她回头还对她笑,确实一直不远不近跟着,“那行,你蹲下,你太高了,我跳不上去。” 雾甲虫蹲下来,下一瞬间解红沙坐到了它的肩胛上,“行了,亲爱的王,您可以起来出发了。” 等雾甲虫真的扶着她的腿站起来,解红沙简直难以置信,它不在意她挑衅? 不过不得不说,高处的风景确实更好看些,下辈子,希望自己是个身高3米的褚石星球人。 游览第二十七部风景的全程,藻井虫一直充当着华丽丽的看客,它私下提过几次意见不想再跟,雾甲虫还是坚决要它跟着,甚至大方许诺后面再送物资来。 藻井虫心里苦,它不缺物资,而且营地里的其它虫子们看它次次尾随说它没有眼力劲还精神扭曲,藻井虫默默记住议论最凶的那几个团伙,打定主意物资来时绝对不分给它们一根线草。 好不容易,在雾甲虫清洗狩猎沾染的血迹时,藻井虫与解红沙有了一些相处时间。 “嫂嫂,月绪以前过得辛苦,可以说是换了别的虫早已死千万次了,我一直很担心它的精神状态,您如今与它结为夫妻,请您多包容它,给与它幸福” “其实,这才是我邀请它的最主要原因,我想看看它幸福的状态。它很依赖您。”矿底聊天期间,月绪回头找解红沙的频率太高了。 解红沙看高大的藻井虫在她面前虔诚恳求,心底叹气,大哥,它没对我动心,你对我讲这些无用啊。 赶紧岔开这话题吧,免得待会儿又蹦出些奇怪的祝福,“你与它,怎么认识的?” 第197章 终生内疚、揭墙皮与顺带 “那时我们追猎物到一个部落,解救了很多被压制奴役的同类,离去前,它们端茶水给我们。” “那时我有些高傲,看到瘦巴巴的虫族单肢爪递甜水,讽了两句,大意就是没有礼貌,面对救命恩人,难道不知道双爪托举?” “然后就是令我内疚一辈子的场面,月绪掏出斗篷遮挡的另一边,光秃秃,没有爪子的残肢,捧着把水递到我唇边。” “之后我们就留月绪在身边,月绪也逐渐成长为比我小我却要尊敬的存在。” “可是,它现在是完整的”,解红沙心鼓动起来,肢爪可以长吗?天牛被她掰断的肢爪也有机会长出来吗? “那是吃了旧王能量过剩的结果”,看到解红沙丝毫没有表露出对雾甲虫过往残缺的心疼,藻井虫有些心慌,“您是喜欢雾甲虫的吧,您会好好待它的,对吗?”,它有些急迫,甚至抓上解红沙的上臂。 它太想让月绪过上美好幸福的生活了。 它一生顺遂,有阿祖宠爱,有部落供养,而成长过程中的月绪,却什么都没有,王座是它用武力、谋略千辛万苦得到的,可它坐上去,也并没有很开心。 这次见到的月绪,却是那么轻松,那么愉悦,浑身幸福。 拜托,这千万不要是一场骗局。 “当然”,解红沙露出一抹笑,“我们非常‘亲密’。旧王整个都被吃掉了吗?有没有剩一些呢?” 藻井虫摇头。 她怎么都不关心雾甲虫的过往,如果她追问两句,它就会告诉她,月绪这个名字也是来自月神部落,可是她却只关心肢爪能不能长。 藻井虫有些难过。 送雾甲虫与解红沙离开时,明显没有迎接她们时情绪高昂。 雾甲虫却是愉悦的,因为它平白得了一个吻,冲洗一出来,解红沙就踮脚在它胸甲处落下一吻,还对着藻井虫说,“你瞧,我们非常亲密。” 雾甲虫第一次领悟到,雷鸣般的心跳确实不是夸张,软而甜蜜的触感,令虫脸红。 雾甲虫深夜爬起来,去到后殿找解红沙,看到解红沙又在墙皮下徘徊,气得又原路折返,躺着睡不着,公文也看不进脑子,越想越嫉妒,酸得冒泡。 解红沙还是坚持不懈扣墙皮,只要逮到机会就扣。有时候,墙皮之后还是墙皮,像人类的层层皮屑,有时候,墙皮之后是一段场景。 就比如现在,关熄了荧光矿的后殿里,墙皮里充斥着光亮。 一只虫皮耷拉到地面的老虫母,肢爪里揉捏着一只小虫,吟唱着愉悦的声调,像在哄它睡觉。 真奇怪,解红沙把墙皮贴回去,再重新揭开,刚刚的场景消失了,面前的是鲜活的墙皮。 贴回去,再揭开,还是墙皮。 接连十余次,解红沙放弃,躺到软草垫上。 盯着那面墙,“再揭一次,这次没有,就立刻睡觉。” 墙皮揭开来,又有了画面,老虫母在肢解那只小虫。 解红沙猛地把墙皮贴回,心惊肉跳躺回软草垫上,早知道就不揭那一下了。 本来以为睡不着的,脑子里转着地兽全身图,迷迷糊糊居然睡沉了。 另一边,老虫母盯着草墙处忽然刮出的风,把一根肋骨扔进鄂部嘎吱嘎吱嚼着,走到风起的正前方。 次日比往常更早,雾甲虫来拉解红沙,“地兽走到了维拉山,这里我们得下去视察”,它嗅解红沙的精神状态,饱满充沛,不像它萎靡困倦,它被妒火烧得近乎一夜未睡! 新一套的同色系装束上身,悬鱼虫给它抚平大氅褶皱时一脸兴奋,在萎靡的他与亢奋的解红沙之间来来回回打量,雾甲虫打它一巴掌,“专心做事,别东瞧瞧西看看,你这个投错简历的笨蛋!” 雾甲虫摸出糖豆扔进嘴里,强撑起精神拎着解红沙下到维拉山,维拉山的山头站满了恶性质虫,对着她们跪拜。 雾甲虫在山洞里听领头虫汇报近阶段的多方面发展,解红沙听得头昏脑涨溜出来透气,在山洞周边走着,也没有虫阻拦她,她就四处逛着。 地下,有着丰富的矿藏,各种各样的石头,有图案的,有光亮的,坚硬的,柔软的。沙土里有着非常多的苍白根茎,碎须爬成网形成穹顶在山的上方,空隙里还露出玫红色的果。 解红沙跳下坡,在恶性质虫们的注视下坦然行走,她等着雾甲虫来捉她回去。 一股焦香飘过来,解红沙深嗅两下,寻着味走过去。 掀开丛生的根须,几只恶性质虫围坐在石墩上,从旁边不成虫形的一坨上片肉,放在石盘上炙烤,那一坨被束缚着全部肢爪,嘴部大张,却是无声的。 十足血腥,解红沙转头就走。 “王后,您不留下来品尝一下吗?”一只恶性质虫立起来,递过来一片刚炙烤好的肉,在肢爪间揉捏,“非常新鲜。” 解红沙看恶性质虫的眼神极为冷漠,如果不是顾虑着自己该扮演的角色,她现在一箭就能把它钉到石壁上。 恶性质虫嗤笑,“来自地面上的虫母,多么讥讽”,它把炙烤的肉片慢条斯理放上自己的舌尖,细细舔舐,“王后,您觉得此刻的我们残忍吗?令您感到恶心吗?” 解红沙没说话。 它狠吐了一口唾沫到虫族身上,“它们才是真的令虫作呕。” 左侧的恶性质虫拉它,“你不要命了?赶紧跪下!” 右侧的虫趴伏在地面,“王后,请您原谅它的无礼,它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我们会加重惩戒它,请您不要生气。” “为什么愤怒?”解红沙的声音在根须洞里回响了一声。 “因为王上娶了来自地面的虫母!这些该死的地面虫族”,那只恶性质虫跳起来,满目悲愤,“我们,在场的每一位,我们只能消化矿石,可我们宁愿腹泻,也要吃这些该死的虫族的血肉!” “您知道它们做过些什么吗?您知道它们造了哪些孽吗?” “我们自破壳之日起,就在长辈与部落的教导里苦学着识别矿石填饱自己的能力,起早贪黑地练习着如何在不弄塌土壤的情况下挖掘出我们需要的矿石,每一天每一天,我们那么努力,那么勤奋,那么认真!” “可是呢,这些虫族,这些脏货,它们就只为了获取植物根茎,把底部的我们带了上去,晾晒在阳光里,在阳光里融化掉翅膀,融化掉胸腔与头颅。” “最令人气愤难过的是什么你知道吗?它们甚至都不是专门捕猎我们,只是为了拿根茎把我们顺带了出去,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我们,只注视着根茎,我们呢,那么努力地学习本领,那么认真的练习,那么期待着明天,结果就是顺带,就只是顺带被了结了一直努力的人生。” “它们在意过吗?!” “被顺带上去的那只虫它或许是同批里识别矿石的第一名,它们甚至看都不看它,不在意它是否长着翅膀,还是有斑点,随手就抛到一边。” “就像那不是一条鲜活的命!不是一条有阿姆有朋友有师长的命!” “而你来自地面,这就是你的错!”恶性质虫跳起来指着解红沙,其它虫都在沉默。 “那如果我也憎恶这样的它们呢”,解红沙一箭射中那只被片得不成形的虫族喉管,终结了它极致的绝望与痛苦。 恶性质虫们因为这句话愣在当地,又看向那凌厉精准的空气柱,各自吞了口涎水,头皮发麻。 叫嚷的恶性质虫也抽回了落在一坨虫族脊背上的脚爪。 第198章 出血秘密、救世主与早做打算 “根茎长在地下的话,除掉不就没有引虫觊觎的存在”,解红沙扫过在场每一只恶性质虫的脸。 “只要有矿石的区域都会生有根茎,除不尽。” “那就下毒啊,让根茎吸饱毒汁成为杀手”,解红沙松散地站着,弹了弹手中的弦,“还是说,你们偌大的地下虫族世界找不到一口毙命的毒素啊?” 根须洞里一片沉寂。 “忽然明白,为何您能成为王上的伴侣”,那只恶性质虫双爪捂住面颊,缓缓下跪,“果然,王上没有抛弃我们。” 它整个身躯弯伏在石面,压抑的哭声越来越大,“王上没有抛弃我们。” 在场的恶性质虫每一只都在流泪,清亮的泪水从它们的眼袋里滑出来,肉的焦香还在随着哔啵哔啵的响声愈发浓郁。 “我为自己对您的大不敬负责,杀了我吧,别因此而与威拉山虫群们生有嫌隙”,声线嘶哑的恶性质虫爬到解红沙脚边。 “命不是很宝贵吗?留着吧,做点有用的事。”解红沙拢了拢裙摆,从根须浅洞里出来。 四面八方围满了恶性质虫,站在大大小小的根须洞前,有的大虫肢爪间还兜抱着小虫,一些稍老些的虫族,面目全非,被灼烧的痕迹。 “以前有段时间,它们被称为鬼族”,雾甲虫握紧解红沙的手在石面行走,恶性质虫们纷纷后退让开宽阔的道路。 “你是怎么解决的?” 雾甲虫垂头看向解红沙,“很简单,每隔一段时间过来清理一次地面虫族,鬼族在根须下沐血的场景值得一看。” “没想到,我的王后,提出了一个更彻底的做法,我该怎么褒奖你?”雾甲虫捏起解红沙下巴,彼此双目对视。 解红沙获得了再次见到小虫们的机会,只有一个钟。 她就坐在管道前,看小虫们在里面沉沉浮浮,天牛更壮硕了,阿郎还是老样子,思归伤口愈合处的新生茸毛愈发浓密。 液体波动如同潮汐,小虫们在其中上上下下,彼此相撞又远远分离。 思归的蜂针扎进薄翅螳螂脊背,熟悉的飘散开的血丝,解红沙猛地站起来。 “你得把它们隔开,一定要隔开”,解红沙站到雾甲虫案桌前。 飘忽的声音从堆积如山的公文里传来,“知道了。” 解红沙从侧殿离开,回头去看,满屋子的公文,雾甲虫高大的身躯,在其中竟也显得不那么大了。 “我们王上虫很好的”,悬鱼虫端着姜汁块与解红沙坐在门槛上,“你真的不来一块吗?很好吃的。” “我不习惯”,解红沙摇头。 “渐渐你会喜欢的,地下虫族世界的虫没有不喜欢姜汁块的”,悬鱼虫踮着脚爪,“王上是我们的救星,前任君王统治之下,我们就连呼吸都是错的。” “月绪的性格,也算不上稳啊”,解红沙讲完就看周边是否有雾甲虫的身影。 “那是你出现之后的事了”,悬鱼虫放下肢爪间的盘子,“之前,王上几乎没有表情,它决定杀一只虫是绝不可能再费精力把它们粘起来的,所以我们才说你是王上的偏爱。” 演的还真好,解红沙心里嘀咕,爱妻人设深入虫心。 “在它身边朝不保夕,不害怕吗?” “不害怕,我们这种虫在哪儿都朝不保夕,地下虫族世界生存环境恶劣,内部争斗严重,又被地面虫族嫌恶,在哪儿都活得糟糕透顶。” “它越强大,我们越觉得安全,它越残暴,我们越不会被任意欺凌,所以,它是我们的救世主,我希望您能永远陪在它身边,虽然我的希望对你们而言可能微不足道。”悬鱼虫牵上解红沙的手,眼睛里诚挚地请求。 解红沙在的这段时间里,王上就连走路都是踮脚爪的。 从公文堆里爬出来的阴暗王上在黑色里向着交叠的手与肢爪扔眼刀,又因为悬鱼虫的话钉在原地,它果然是个笨蛋。 又一次招摇的属地巡视,归返途中,一队超恶性质虫飞过来向着正在漫步的雾甲虫与解红沙行礼。 它们全部站立起的同时,解红沙注意到了其中一张熟悉的面孔,屠戮者,在三角队伍的最边端,面无表情。 雾甲虫让它们先走,自己带着解红沙在磁暴里散步。 “一直赖着不回宫殿,该不会是在逃避公文吧?” “当然不是”,雾甲虫挺直胸甲,“你不觉得这些地磁暴很美吗?绚烂,带着危险的美丽。” “很美”,但我现在想赶紧回去扣墙皮!解红沙心里腹诽。 哪里露出破绽了吗?雾甲虫不自觉走快几步,意识到这点又慢下来。 地磁暴里确实是无尽的美学,行走在地磁暴里是一件浪漫的事。 后殿墙壁抠不出图案,解红沙就沿着地兽身体图走,一边抠墙皮,一边熟悉路线,为后来的不确定提前规划。 这个没有,这个也没有,这个有。 抠开的小洞里又出现了那只虫皮耷拉到地面的老虫母,膝盖上趴着一只新的小虫,解红沙立刻把墙皮合上。 换个位置再揭,又是它们。 再换个位置,还是它们,膝盖上的小虫已经变成了一锅炖煮的汤。 解红沙揭不下去了,停下来。 “王后,您揭累了吗?需要上点浆果汁稍作歇息吗?”古铜色甲虫远远跑过来真诚问询。 它好像很期待她继续揭下去。 “不揭了,今日辛苦你了,明日再继续”,解红沙从衣服上扯下金叶片放到古铜色甲虫鳞甲片上。” “谢谢王后。” 回殿途中,看见雾甲虫骑着贪狼独自飞跃城墙,解红沙扯过送她回后殿的古铜色甲虫肢爪,“能不被发现地跟上去吗?” 古铜色甲虫满脸疑惑??? 解红沙悄悄地讲,“这段时间,我总从它身上嗅到雌虫的气味”,解红沙掩面,“你知道的,我来自地面,在地下唯一依赖的就是王上,如果它,如果它……,呜呜,那可叫我怎么活啊。” “若是真的,我也好早做打算,呜呜。” “不会的,王上不是这种虫。”古铜色甲虫有些为难,“这样,我让各处的兄弟注意下王上的最终落脚点,跟是不可能的,它立刻就能发现。” “谢谢你!” 古铜色甲虫获得了确切地点,松了口气,“我就说王上只偏爱您,不会做那种事,喏,在这里”,古铜色甲虫在地兽全身图上指出位置。 第199章 勾搭之法与好朋虫 糖豆眯眼睛,“你居然要我带你进泡泡果堂?难不成你要告诉我你被王上吸引,想要学些新法子,我可不是傻子。” “只是好奇,私下听到有虫议论这里有趣,想到你曾提过,便来找你引路。” “这还差不多”,糖豆拉伸六肢,“倘若要我相信为了小虫们甘愿跳下来的虫母,短短数星日就沉沦于王上,我不信。” “月绪不值得吗?” “这我不能讲,你可以看我的表情”,糖豆把面颊凑过来,面无表情,肢爪拉着解红沙进到泡泡果堂内里。 一进去,解红沙就意识到原来月绪与糖豆身上相似的味道,来自泡泡果堂。 翻滚的红色熔浆,细长蜿蜒的触手,美丽璀璨的各类矿石。 糖豆把解红沙拉坐到一把触手交织而成的座椅上,片刻的功夫,一张红色的嘴巴升上来,糖豆投进了一枚黄宝石,“这次我请你。” 四处都是软乎乎的触感,还有在一把把椅子上吵嚷叫喊的超恶性质虫们。 底下的触手们突然开始涌动,一根非常细长的触手费劲地从其中拖拽着。 糖豆鼓足了劲,“加油,加油……。” 一颗硕大磷光矿被细触手拖拽出来,颤颤巍巍举到解红沙眼前,糖豆眼睛暴突,“抓住它!” 解红沙握了上去,“抓住了,然后呢?” 糖豆把解红沙从触手椅上薅下来,自己坐了上去,投进一枚紫宝石,第二根非常细长的触手爬出来,从涌动的触手堆里掏啊掏,一颗北极星亮到糖豆眼前,糖豆眼睛亮起来,疯狂向着北极星抓去,触手左右躲闪,看着像是拖不动重物却又躲闪得极为灵活,每次都是堪堪在糖豆的呼吸孔与肢爪尖擦过,糖豆疯狂抓挠,整只虫晃出残影,北极星还是牢牢握在触手手心。 触手把北极星收回,糖豆又掏出一枚红宝石塞到上升的嘴巴里,又是一场疯狂的追逐,最后,细长触手把第二颗北极星收回。 糖豆懊恼地瘫在触手椅上,“这才是正常的,你那种一抓就捏住,一点儿也不正常。” “唔,刚只差一点,再来一次我肯定可以,呜呜。”糖豆掩面,又使劲摇晃触手椅,撒泼打滚。 解红沙指指四周那些交织的粘腻的触手们,“这些?拿捏上位虫族的心?” “小细爪举着大宝石,是不是让你觉得很好捉住?” 解红沙点头。 “所以要勾搭高位的超恶性质虫们,要表现得自己很好被拿捏,是一个可口软弱的猎物。” 解红沙点头。有点道理。 “等游戏开始的时候,忽远忽近,在猎手快要得手的时候一下子拉远,在猎手想要放弃的时候靠得无比得近,最后,猎手就可以被猎物玩弄在股掌。” “就像你被细触手玩得团团转。” “你可以不用发表这个观点”,糖豆面颊再现面无表情。 “呜呜,如果不是宝石没了,我一定还要玩,刚就差一点,就一点点。”糖豆边说边眼睛瞄解红沙手心的磷光矿,它点了上去,“这个可以换十块宝石,我只要一颗,一颗就好。” 兑换完成后,解红沙把十枚宝石全部放进糖豆肢爪心,“都给你,你在这儿玩,我四处逛逛?” “我应该陪着你的”,糖豆在解红沙与触手椅间挣扎,看到旁边椅子上的恶性质虫抓住了南极星,到底忍不住还是扑向了触手椅,“有什么问题喊我,我会立刻去的。” 解红沙在泡泡果堂里走动,绝大部分超恶性质虫们沉迷在细长肢爪吊着的那枚宝物上,少数超恶性质虫们注意到解红沙向她行礼。 解红沙打量着四周,墙皮是白色的,没有接口,也没有凸起,整个空间一眼望到底,根本没有门通往别处。 解红沙踩了踩柔软的地面,又看了看一把把触手椅,会在触手椅的下方吗?要不选一个泡泡果堂闭门的时间过来撬几把触手椅? “泡泡果堂一直对外开放,没有闲的时间”,糖豆还在疯狂的抓挠,解红沙眼看着它又把三枚宝石接连投进去,而随着糖豆参加次数的增加,细长触手抓出来的矿石越来越大越来越璀璨。 糖豆一个也没抓到。 “你被它玩脱了”,解红沙指着触手椅。 “如果你想要拿捏王上,它在你身上投入的时间和精力越多,它越舍不得放下你”,糖豆把最后一枚宝石放到解红沙手心,“这把你来玩,向我证明刚刚那只是新手大礼包。” 解红沙坐上去,投入,糖豆久抓不到的北极星升起来,“不是新手大礼包,我抓得住”,解红沙握了上去,细长触手正在她手心。 糖豆抓狂,“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看得见它的动作”,解红沙示意糖豆看她腰侧的弓,“我拉弓的,动态捕捉能力可能稍好些,我看得见它要往哪里跑。” 糖豆久违地喜气洋洋地出了泡泡果堂的门,“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糖豆的好朋友了,下次我们再约着一起出来玩”,它有点不舍地把袋子撑开,“你挑吧,想拿多少拿多少,都拿走也……,唔,都拿走可能不行。” 解红沙在袋子里摸啊摸,动啊动,糖豆闭着眼睛紧张得要命。 “我要这些”,解红沙把手心摊开,是那些输掉的回合给与的安慰奖,有着彩色包装的糖豆。 解红沙看着眼前这只雌虫,以前应该也不叫糖豆吧,大概沉迷又经常输才渐渐被大家喊作糖豆。 超恶性质虫原来也会有着自己的小癖好,也不是整日只想着吃虫的。 “你要这么多宝石做什么?” “买厉害的自己捉不到的虫子吃。” …… 从泡泡果堂出来过了一处拐角,就看见贪狼在喝水,一边喝一边给自己舔毛梳洗,长长的毛发润滑有光泽。 身边没有月绪。 “它会自由行动吗?” 糖豆点头,“除非王上用它,平时它都是自己瞎跑,巡视领地比王上还勤。” “王上不在时,你少亲近它,它一爪子下来,半只虫都能直接没掉。” 解红沙点头。 第200章 审判不求生、肥胖天牛与鲜食 照例,雾甲虫与解红沙身着华丽的服饰到地兽外巡视领地。 这片领土荒芜凄冷,地包里钻出一只只皱巴巴的页岩虫,踏上坚硬地面的瞬间,解红沙感觉自己身着华丽都是对它们的一种伤害。 也许,它们也并不在意虫王新娶了王后,更在意三餐的着落吧。 从一片地包巡察到第二片地包,再到第三片,都是类似的贫瘠荒凉。 “做点事,阿姆”,雾甲虫让一只大型恶性质虫上前,划开它左侧的皮肤,裸露出一具具干涸的虫族残躯。 解红沙拎着一条陈皮虫的肢爪递到来领餐的页岩虫爪心,她的心里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恶性质虫要吃饭,要填饱肚子,而它们活着必要的能量只能从虫族身上获取,这就是理。 雾甲虫在旁边看着它的阿姆把地面虫族的残躯一个个递到上前的页岩虫爪子里,有时候,她的冷静令它也感到害怕。 她在地面生活,本以为,她会坚定地站在地面虫族那边,好像也并不是。 如果她发现它在欺骗她,又会是怎样的冷漠? 雾甲虫盯着解红沙的手腕,草茎的印记在当日就消除了,但蛊虫还在皮肤之下沿着既定轨迹攀爬,等到所有线全部吃完,阿姆就不会再想起从前。 在那之前,一定不要发生什么变数才好。 阿姆不是任虫摆布的性格,它知道她在扣墙皮,也知道她在它其后去了泡泡果堂,她在找那三只小虫。 真的会在这里老老实实呆一星月吗?它也不知道。 雾甲虫的目光全部凝聚在解红沙身上,肢爪蜷缩,阿姆如果现在就爱它就好了,它不想夜里独眠,它感觉好荒凉,到处都是超恶性质虫,它也有很大的领土,可它感觉自己没有一个家。 好像哪里都能去,又好像哪里都不是它能去的。 它也厌倦了解红沙站在墙皮下等待三只虫出现的眼神,我就在你身后啊,你怎么不回头看看我呢? 忍耐,月绪你要忍耐,不要杀那三只虫子,至少不是现在,不然真的不知道阿姆会做出些什么,会自戕吗?从洞道上毫不犹豫跳下来就等于是第一次自戕了。 再快点,蛊虫吃得再快点就好了,我的虫生就可以重新开始了,有阿姆独一无二宠爱的虫生,仅是想一想就已经颤抖得不能自已。 物资发放完毕,雾甲虫与解红沙原路折返。 就在她们前脚刚离去,地兽处又下来一队虫。 “审判,页岩地区双宗罪如下,一是举族捕猎能力孱弱不能自足,二是不能与旁区构建关系向外挣扎求生,综上,给与灭族决议,领土收归青霉集团。” “现在,开始执行决议!” 揭开的墙皮里,老虫母的膝盖上卧了只新小虫,一只有着粉色肢爪的小虫,场景与第一次见到的画面串起来了。 这只小虫是谁?这些是此时此刻哪里正在发生的事? 解红沙皱眉,把墙皮合上,继续揭,期待着管道壁的出现。 刚刚,雾甲虫让她见小虫们了,在三个隔间里小虫们沉沉浮浮,但是天牛胖得异常,不是被蜂针戳中后注水的那种虚胖,而是实实在在的胖,因为它一直在往底下坠,被气泡冲上来后,再继续往下坠。 可这次由解红沙揭开的墙皮之后还是墙皮。 解红沙去找雾甲虫,又是铺天盖地的公文,超恶性质虫还在源源不断进出递送着新的公文,一定要亲自批阅吗?她王父可也有十余名助手的。 “什么事?”雾甲虫从公文里抬起脑袋。 “天牛有些异常,另外两只体态匀称,就只有天牛越来越肥胖。” 雾甲虫停笔,肢爪撑到下巴骸下,“就不能是我们地下冷凝液营养充足,它多吸收了些?” “你找我,从来就只有它们的事吗?” “要不然呢?难不成我们还有……”,解红沙瞥见一只超恶性质虫进来,捏起嗓子,“王上~,我为您炖煮了一些鲜食,去我那处可好?” 雾甲虫站起来,理理大氅,“好”,矿笔直接扔到进来的超恶性质虫脚爪旁。 “我有好老婆,你没有,哼哼,单身虫。” 解红沙把雾甲虫领到后殿,站在墙皮下,“你可以揭开亲自看看,真的不正常。” 雾甲虫嗤笑,“我来这可是吃鲜食的,可不是来为你揭墙皮的。” “你!”解红沙气极,“你明知道我是讲给进来的那只虫听的。” “我不管”,雾甲虫抱起肢爪。 “是不是吃了鲜食你就揭墙皮?” 雾甲虫点头,它见过解红沙给小虫们炖煮食物的模样,恬静美好,它也想要,它至今还没吃过阿姆给它炖煮过的食物,哪怕是煮一棵草它也会喝下去的。 “好!好!好!”解红沙弓弦划上手臂,鲜血直溢,“喏,你要的鲜食,绝对的新鲜。” 那一瞬间,解红沙感觉雾甲虫看她的眼神恨极了。 “喝啊,怎么不喝了,这不是你要的鲜食吗?” 第201章 粉爪、西瓜虫与救自救者 “谁教的你这样不爱惜自己?”雾甲虫怒极,“割开自己的皮肤,献出自己的血液,换取自己想要的,谁教的你?!” “再有下次,我当着你的面捏爆这三只虫”,雾甲虫扯开墙皮,看确实胖得不正常的天牛,躲进大氅里的肢爪颤抖,“这事我会尽快处理给你答复。” 看见门口被血液吸引而来的超恶性质虫们,雾甲虫怒吼,“滚!” 跑得慢的直接四分五裂,只是这次不再重新凝结。 后殿门口浓郁的虫腥味,熏得解红沙眼睛疼,睡不着,爬起来继续揭墙皮,反反复复地揭,揭到了粉爪小虫,站在高高的树桩上,搅拌着大大的汤锅,老虫母在旁边笑眯眯地。 那口汤锅,之前已经炖煮过无数只像粉爪小虫这般大小的虫了。 果不其然,被斩下的粉爪先扔进了锅里,解红沙合上墙皮。 合衣在床榻上睡着,翻来覆去睡不着,有点在意那只粉爪小虫的事。 解红沙站到墙下,第一次为了不是自己的小虫揭墙皮,一层一层又一层,墙皮上却不再有画面。 解红沙出后殿,矿石营造的青蓝色光辉下,红色柔软墙皮上爬着闪烁的线。 抠到了,粉爪小虫被咬了一大口,扔到了污秽的垃圾堆。 “难吃的超恶性质虫,呕”,老虫母的脚爪在粉爪小虫上使劲蹬踩,“恶心,肮脏,该活在地下的东西。” 血溢出来,脏器挤出来,面部被踢得缺损。 解红沙凑近看,这个角度的粉爪小虫,现在是无爪小虫了,有那么一点点像月绪,就是一点点地神似,拧紧眉头忍耐的模样,与翻一本本公文不耐烦的模样有些神似。 它的崽?还是它的过去。 如果墙皮能揭到过去,每日看到的小虫们会不会也是几日前的?解红沙皱眉。 月绪在对她撒谎吗? 还有,这些墙,或者说是地兽的内里皮肤褶皱,是怎么映照出这些东西的。 画面上,无爪小虫在血迹里,在污秽里,看起来已经没了气息。 解红沙静静看着,看着它呛咳,看着它难过得近乎要窒息,看着它被更多的污秽掩埋。 看着它从肮脏里爬起来,在树屋外,嗅着屋内传来的香气,嘴巴鼓动着,好像塞了满满一嘴的好食物。 看着它佝偻着虫躯偷虫卵,隐藏在黑泥里隔绝气味,疯狂地吞咽。 看着它设下陷阱,吞食幼虫,诱骗亚成年体,偷走成年体的金币。 看着它用没有爪的肢体卸下老虫母的头颅,坐在汤锅旁,一点点搅动着新的一锅汤。 确实是月绪,太狡猾了,一步步,一环环紧密相扣,可怜又残酷,它吃得很饱,口腔里塞得满满的,肚腹里塞得满满的,虫骸扔进凶兽的领地。 不算大的月绪在画面上越走越近,径直走到解红沙面前。 画面消失了。 白色的矿石亮起来,地下虫族世界的天亮了。 雾甲虫踢着圆滚滚的西瓜虫进来,“它的杰作。” 解红沙看向眼熟的西瓜虫,“第一机械师?” 西瓜虫嘿嘿笑,“王后,您好啊。” “不好呢”,解红沙上前就是一巴掌,“你对天牛做了什么?” 西瓜虫捂着面颊委屈,“没,没做坏事,王后您怎么能随便打虫呢?” “你不赶紧讲清楚,我待会儿还要杀虫”,解红沙把弓箭撑在两手间。 西瓜虫小声嘀咕,“一个坏,一个凶,绝配!” “没做什么啦!”西瓜虫哭丧着脸,“我就是无意间捞到了它,又对它的机械肢爪感兴趣,所以想拆下来研究研究,可是拆不下来,上面好多精密的结构,我发现一个新结构,我就给厉害的天牛机械师投喂一些食物,表示对它聪慧的认可,不知不觉,就投喂了一点,与一开始比,它也并没有肥胖很多啊。” 你确定?并没有肥胖很多?啊喂,甲壳撑出了裂纹,肚腹圆滚滚老大,肢爪全都鼓起来,就剩一个原来大小的脑袋! 小心思在解红沙心里爬,这只虫知道哪里可以捞到三只虫。 可是雾甲虫把它滚走了,离开之前还狠瞪了说要留下西瓜虫的解红沙一眼。 她都没主动留过它! 哼,得意什么,我待会儿就去看你的倒霉史,找找你有什么弱点,非得制得你通体舒泰,乖乖放我们走。解红沙跑到门外看雾甲虫有没有走远,看走得没影了就立刻开始揭墙皮。 一下子揭出了管道,三只虫浸泡的管道。 解红沙在管道前来来回回走,她观察过无数次这个囚禁小虫们的水牢,除了水泡就是水泡,根本没有一点典型特征,想找也是无从下手。 解红沙贴在管道壁上,隔着一层膜,里面是她亲爱的小虫们,好想它们啊,想思归甜甜地喊它阿姆,想看阿郎羞涩的笑,想天牛可靠的脊背,哦,是现在有些肥壮的脊背,但,还是可靠的。 好像,刚好像阿郎的肢爪动了一下,是的,没看错,确实又抽动了一下。 解红沙往后退,再往后退,拉弦,空气柱定五点,四周与中心,最大力射出,画面消失了,墙壁蜷缩到五处洞口,又一下子弹开来恢复原状。 就知道被选做虫王宫殿的地兽心脏有点东西,解红沙放下弓。 她坐在墙皮前,仔细想画面消失前的一瞬,冷凝液里一根银色的东西好像在她眼前闪过,在哪里见过呢。 想不起来,解红沙猛捶一拳墙皮。 正打算再揭开看一看,雾甲虫走了进来,弯着肢爪,语气邦邦硬,“王后,该履行职责了。” “你真小气”,解红沙把自己挂上去,“只是没给你做烹煮,何至于生这么大的气,其实我不会做饭。” 撒谎。 “再说了,超恶性质虫根本不能从虫族以外的食物上获取营养,直接给你血不是更好吗?” “闭嘴!” 今日随行的超恶性质虫们窃窃私语,“王上在做什么啊?往日遇上这样的路障兽,它根本瞧都不瞧一眼,今日怎么亲自下场。” “你看看,步步杀招,爪爪凌厉,用的还都是大招,甚至把溃逃的一小群拦下再撕碎,依我看,只有一种可能。” “?” “王上在显摆。你看,王后是不是自它下场开始一直直勾勾地看它,之前王后出来巡游时不是经常发呆吗?这次一点儿也没转移视线,依我看,这就是王上勾搭王后注意的把戏。” “很管用诶。” “嗯嗯,学着点学着点。” 解红沙看着雾甲虫的那些招式,想着自己若是站在它的对立面与它过招,它的每一步她能对出什么样的箭。 胜算不大。 解红沙取下弓,撑起,瞄准雾甲虫,背后的獠牙兽。 空气柱飞旋,擦过雾甲虫脖颈,上飞正中獠牙兽眉心。 “喔!” “喔喔!” “喔喔喔!” …… 随行的超恶性质虫们都看向解红沙,它们之前都以为那弓是个摆设,样子货,毕竟没有箭嘛,没想到杀伤力这么大。 厉害的地面虫母。 吃起来一定更有嚼劲吧,超恶性质虫们向着骑坐在贪狼脊背的解红沙靠得更近了点。 不行哦,她是王上的老婆,超恶性质虫们又向四周散开点。 抵达的又是一块贫瘠的领地,但是这里的恶性质虫们精神状态饱满,老远地迎出来,领头虫是一只豁了牙的屏山虫。 解红沙走在雾甲虫身侧,听着它顺畅地与领头虫交流,心里震撼,它几乎对得上每一句。 “我们新开辟了一处涵洞。” “我知道,还在里面加装了温矿床,所以今年虫卵的孵化率提高了10%。” “是的,王上。” …… 这片领土对雾甲虫是特殊的存在吗? 等进到另一片贫瘠但生机盎然的领土,雾甲虫仍然对领头虫话里的内容无比熟络时,解红沙严重怀疑雾甲虫在全部领土上部署了严密的情报网。 多么可怕又有控制欲的虫。 “谢谢王上每次看完我们这些小领土主上报的公文,关心着我们的生活,给我们提供建议,有您的出现,真是我们这一代普通地下虫族的幸运。” 公文,公文啊,解红沙想到那铺天盖地的公文堆里高大但渺小的雾甲虫,为了不回去批阅公文故意磨蹭散步的小心思。 领头虫走后,解红沙看向雾甲虫,“为什么?为什么要辛苦亲自批阅那些公文?” 你做这个王不是为了享福的吗?不是为了吃更多更好,不是为了无所不能的权利,不是为了有力量报复伤害过自己的虫,不是为了满足虚荣与自大吗? 第202章 公文意义、起哄与虫王朋友的献礼 “公文,是这些虫接触到我的唯一途径。如果在我面前设置了代批阅官,那么能够抵达我手里的只有代批阅官想让我看见的消息。” “接受它们的朝奉,使用它们的物资与战力,至少这点小事我要亲自做吧。” 雾甲虫是这么对解红沙回复的,在它讲完后,解红沙的心晃了,王父的那些辅助官,又隐藏了褚石星球各属地多少事呢。 回程的路上,坐在贪狼脊背上,身后是雾甲虫宽阔温暖的胸甲,道路两侧是朝拜的虫民与追逐的幼崽,看着那些笑脸,解红沙心想,此时此刻,它们是真的在敬爱着这只虫王吧。 “吻一个,吻一个……。” 不知道哪里响起的第一个起哄声,更多的声浪涌起来。 雾甲虫抬起解红沙下巴,倾身,在其额角落下虔诚一吻,干热的肌肤,柔软细腻的触感。 “你脸红了”,雾甲虫低声浅笑。 解红沙手指蜷进手心,勾住雾甲虫后颈,将彼此距离拉得更近,底下虫民嗷嗷叫,贪狼烦躁地甩尾巴。 “演戏而已,你不也脸红了吗?虫王。”解红沙直视进褐色眼眸,这是那只无爪小虫的眼睛。 回到地兽的第一件事,雾甲虫让侍从官拨付大批量物资给刚起哄的那群虫民,尤其是第一只要重赏,那是一只戴着红玛瑙的米象虫,它看得很清楚,“从我的私库拨,不走大账。” 侍从官出了门又被喊回来,“以后,到每个领地,都安排类似的虫,懂了吗?” 侍从官看雾甲虫的眼神很微妙。 帮着撒谎历代虫王新婚都会带着王后巡视领地也就罢了,现在还要做这些,这个它们一致认为必将冠名以大帝荣耀的虫王原来是彻头彻尾的恋爱脑…… 看来,有必要把对王后的保护升级到比虫王还高的规格了。 解红沙盘坐在柔软地面上,地兽心脏舒适的温度传导到她身上,揭开的“大屏幕”上,无爪小虫在大步奔波。 解红沙捏一个姜汁块塞进嘴里,看着无爪小虫藏在枫糖虫虫皮里在部落口询问着什么,它走了很远的路,第一件事应该是到旁边的水沟里汲水,而不是向部落里的虫打听。 看样子,它在找东西,它丢了对它而言很重要的东西。 会是什么呢,在晃动的画面光亮下,解红沙嚼开姜汁块,汁水充斥着她的口腔。 看着无爪小虫在部落的边角停留一晚,继续又启程,缺失了爪子的肢节在稍大的枫糖虫皮里一晃一晃。 不对。 藻井虫说的是,它见到的月绪,残缺的是一边的爪子。 而画面里的月绪,粉爪全部被斩断了。 时间线是哪里不对? 看着无爪小虫在地面虫族的各个大小部落间游荡,越来越脏,越来越被嫌弃,解红沙心里有些难受,在外种群里求生的迷茫与惶恐,与她刚到虫星时有什么区别。 为什么不到地下呢?有什么东西值得它一直停留在危险里寻找? 解红沙吃着姜汁块,看无爪小虫装可怜诱骗一只虫族成年体到陷阱里,张开口器,大大地饱餐了一顿。 在一处山坳,它遇上了出来寻虫的一只雌虫与三只虫崽,它把它们全都吃了。 月绪不值得同情,一点都不,解红沙又往嘴里塞了个姜汁块。 画面的凑近,让解红沙看见粉色的爪子在肢块上冒出了尖头,原来可以自己长出来,那遇到藻井虫时是怎么回事。 想到藻井虫,有件事令解红沙哭笑不得,自她们从第二十七部领土回来,隔三差五就会收到来自藻井虫的包裹,不是给月绪,而是给她的,拆包裹的时候她在想难不成自己魅力这么大,遇见一次就让藻井虫沦陷了,自己在地下虫族世界里这么吃香? 拆开来一看,大失所望,原来是催虫崽营养品,什么托了多少关系搞到这些,希望解红沙爱月绪,永永远远,长长久久,一起孕育一堆可爱的粉爪小虫,它会给它们猎捕超级多美味的地面虫族,包括兰花螳螂。 再后来的包裹,全部都是给虫崽们的用品,比如矿石打磨的食盆,比如根须编织的虫卵托,到第五次解红沙拆都不拆直接堆在后殿角落积灰。 解红沙继续看画面,她想知道无爪小虫在找什么,想知道为什么遇见藻井虫时又缺了一边的粉爪而且之后再没长出来。 听到外面有声响,解红沙着急忙慌爬起来,把揭开的大墙皮猛地贴合上。 这要是被发现,也太尴尬了。 画面里的无爪小虫正在被几只大虫族踢来踢去,若是被月绪正看见这画面,说不定会恼羞成怒直接把她消灭掉。 解红沙松了口气,原来不是,是审判官,又送来了很多的衣物与装饰品。 它放下衣物,说了句什么,解红沙有些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您现在有空吗?可以去看下糖豆吗?它生病烧糊涂了一直在喊你。” 审判官审视着解红沙,它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糖豆与王后关系这么好,生病里还一直喊她,这解红沙,有着什么蛊惑虫心的能力? 解红沙跟着审判官走,在路上,解红沙想起了它们的那个赌,“当时,糖豆选的是我会被虫王赶出去,你选的是我留下,屠戮者选的是什么?” “选你会杀虫王,它说你有杀气。”审判官带着解红沙七拐八拐,沿途能够见到的恶性质虫越来越少。 不详感从解红沙心头爬起,“你们住得这么偏僻?”能近前伺候,又能在外活动,至少是中层偏上的超恶性质虫了。 “嗯,屠戮者有风湿,地兽体内只有这儿能住。” “哦”。 第203章 糖纸屋、散步邀约与当即诛杀 长长的洞道之后,解红沙进到了一处刺目的腔洞,糖豆绚烂的包装纸折射交织出明亮,内里极为干燥,且无风。 解红沙抬起脚,脚下也是厚厚的糖豆包装纸,柔软,一层层,先粘黏又平铺。 糖豆它到底在泡泡果堂消费了多少,才得回这么多的安慰奖。 糖豆从柔软的包装纸里钻出脑袋,眼睛肿得硕大,浑身烧得发紫,它伸出肢爪探向解红沙。 解红沙上前几步交握上去,心里感叹,没想到它真把她当好朋虫了,生病难过时这么想她。 审判官把解红沙手打开,塞了只桶到糖豆张开的肢爪里,惊天动地的呕吐声在腔洞里响起。 解红沙站着,心想原来是要桶,不是要她,瞥见桶里活蹦乱跳的肉块,开始头皮发麻。 好一会儿,吐完紫变青的糖豆咕甬到解红沙身边,“我这病,是被气出来的”,声音三重叠。 “我才知道,泡泡果堂现在的幕后老板是虫王。” “这有什么问题吗?。” “有很大的问题”,糖豆身体开始发紫,“我给它跑腿干活,从它那儿领薪酬,然后我又把薪酬全送进它经营的泡泡果堂了,这一来一回,我不就成傻子了嘛”,一句话讲完,糖豆紫到发黑,又开始哇哇吐肉块。 解红沙站得离远了些,她可不想被溅到啊。 “王后,现在能救我的只有您了”,糖豆含情脉脉地看向解红沙,“您也不满意虫王把您亲爱的小虫们掳下来强迫您做王后吧,您也想给它添点堵吧,我们去泡泡果堂把我这些年失去的一次性都赢回来吧!” 原来这就是你生病中对我念念不忘的真实原因,解红沙看向糖豆期待的眼神,“也不是不行,你好好养病,病好了我们就去。” 这句话一撂下,糖豆的病就好了三五分,它眼睛亮起来,美滋滋地用三叠音嗓子哼小调往包装纸被内里钻,钻到最后就露出一个脑袋,眼巴巴地崇拜地看着解红沙。 审判官端了一些植物根茎进来,黄皮的,解红沙取了一个,通过植物茎杆可以吸到浓稠的白色乳液,喝到一半糖豆就又睡着了。 看来,刚才完全是因为嗅到她的气味才勉强撑出来的精神。 审判官把解红沙送出来,“谢谢您”,它低下头,“我为初见时对您的无礼道歉,您是一只善良的虫母,值得王上爱。” 明明可以拒绝它的请求,但还是跟着它来了。 “只是,您以后不要再这么善良了,善良在地下虫族世界是活不长久的。” 审判官把解红沙送回后殿,一路上都没有再讲话。 回到后殿的解红沙看见雾甲虫在墙皮下站着,心惊肉跳,它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一个硕大精致的冠冕交到了解红沙手里,“胡庸区进献给你的”。 看着雾甲虫向着殿外走去,孤傲,自持,漩涡风荡起大氅衣摆。 粉爪小虫被成年虫族围打的场面浮现到解红沙脑海,“要,要一起散会儿步吗?” 雾甲虫的步伐一下子停了下来,好一会儿,“好”,这是它的亲亲阿姆第一次主动邀请它做些什么,它怎么会不愿意呢。 一人一虫就在大殿前的红色皮肤上绕圈走着,“今天的公文多吗?” “与之前差不多。” “有难以解决的麻烦吗?要讲讲吗?啊,这样好像有些冒昧,我不是要打探什么。” “没关系,本来地下虫族世界里来自地面的眼线就不少,嗯,如果你不觉得枯燥的话,我就给你讲讲……。” 时不时有超恶性质虫路过行礼,后来有第一只超恶性质虫坐了下来,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附近渐渐坐下了十来只超恶性质虫。 解红沙有些不自在,但又明显感觉到在倾诉的过程中雾甲虫紧绷的身躯放松了下来。 从孤苦无依的小虫走到地下虫族世界的王,这一路一定很孤独又辛苦吧。 每次想停止,粉爪小虫凄惶的表情就浮现出来,与现在的月绪重叠在一起,解红沙就说不出口暂停。 那些东西不能再看了,她已经开始心疼虫王了。 这是一场很长很长的散步,散到代表夜晚的矿石亮起,散到很难疲惫的解红沙双腿有些颤抖,还是雾甲虫看到她打呵欠才说,“差不多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解红沙点点头。 离去前雾甲虫扯住了她的手腕,“还有明天吗?” 是祈求的眼神,是粉爪小虫在部落口问询时祈求得到希望答案的眼神,解红沙点了点头。 打着呵欠的解红沙在窝里睡了一会儿,睡醒脑袋放空,吃了些植物根茎就又开始揭墙皮,她想知道能不能再次观测到那根银色的物体,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揭开的第一个画面,就是粉爪小虫在掏一只大虫族的腹腔,是先前围打过它的大虫族之一。 一只一只,肢爪戳进脑腔,用藤蔓勒到窒息……,一只一只,逐个尾随解决掉了。 解红沙长吐了口气,至今观察下来,月绪做这个王,理由绝不会是向曾经欺辱过它的虫族复仇,因为有仇它当时就报了,能杀当场就杀,杀不了的就等待时机杀完再走,只要达到目的,什么手段都用,示弱、伪装与潜伏,而且一定会等爪下的虫族确定无生命才会起身。 毛骨悚然在解红沙身上爬,它这么小,就有这样的心机和手段。 解红沙把墙皮合上,之后再有月绪的画面直接合上,一直揭一直合,直到出现三只漂浮的小虫。 没了西瓜虫投喂的天牛一时半会儿也没瘦下来,还是胖胖的。 思归在里面沉沉浮浮,上上下下,茸毛都飘散开来。 阿郎还是没什么变化,好像上次它肢爪的抽动是解红沙的幻觉。 四周与中心,五点定位,解红沙又是五发空气柱,墙皮收缩时,解红沙再次看见了那条银色物体。 再去揭,就又是月绪的画面,只是里面的月绪眼睛里已经不再有光,全身腐烂跪在地面上搓麻绳。 第204章 自我救赎、断爪与成王 反抗啊,你怎么不反抗啊,像之前一样,旁人扇你一巴掌,你就咬断它的肢爪啊,你为什么不动啊,你为什么缩在那里任由它们抽打你啊!解红沙气急,拳头捶到墙皮上。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粉爪小虫就像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每日每日麻木地任由虫族们驱使、鞭打,吃着根本不可能填饱超恶性质虫肚腹的烂浆果与泔水,割草、蹚冰水捉鱼、被捉弄取乐…… 粉爪小虫越来越干瘪。 解红沙想要合上墙皮的手却怎么也放不下最后一点边角。 谁来救救它吧,无论是谁,现在来救救它吧。 可是,没有虫来,没有虫成为它的救赎。 画面里的它仍旧在割草、蹚冰水,可是它渐渐捡起了地面上脱落的虫族皮屑塞进嘴里,会去吸被扔掉的兽类残骨里的骨髓,它在被殴打时会保护重要部位,不再像之前一样,任由虫族踢打它的头部与胸腔。 解红沙松了口气,揪住的心揉散开,又觉得自己好笑,明知道这只小虫现在已经是威震地下不可一世的虫王,好好地活到了现在,怎么会怕它当时丢失掉性命呢。 这墙皮是合不上了,大概得把这些都看完,她才能安心睡觉。 粉色的爪子,在冰水里被冻脱掉了,肉翻开来,冷白冷白,粉爪小虫愣了愣,换另一边肢爪去拢散掉的水兽。 周边的冷水里,还有少许恶性质虫在捞水兽,岸边站着拿着荆棘的虫族。 粉爪小虫逮住一只落单的虫族,把它全须全尾地吃了,一点儿渣不剩。解红沙就坐在墙皮前,看着这只小虫用仅剩的一支肢爪悄无声息解决掉一只高大强壮的成年体。 原来它之前并不是没有战斗力,只是不想活了。 解红沙看着它剖开虫体,一点点剔肉吃,慢条斯理,似乎并不害怕再有虫族过来,它很自信自己的战力。 这场进食极为酣畅,也很漫长,但不血腥,它吃得很优雅,即使许久未曾进食超恶性质虫必须要吃的虫族,它也并不生猛,细嚼慢咽,细细品味,吃得解红沙毛骨悚然。 藻井虫的出现让解红沙确定了时间线,这是月绪与藻井虫初识的地方。 就如同藻井虫所言,奉上甜水的月绪裸露出了另一边光秃秃的肢爪,藻井虫把月绪带走了。 走之前,它们把圈养奴役恶性质虫的虫族们吃得干干净净,打着饱嗝走的。月绪把抽屉里的金子们也都全拿走了。 一段时日后,充足的营养让月绪的粉爪再次萌生了出来,可它却在偏僻的角落再次把那一支磨秃了,甚至修整得与先前别无二致。 这个画面让解红沙愣在当场,难以名状的感觉从心底爬上来,月绪在利用藻井虫的同情与内疚,或许第一次它就看出了藻井虫为什么带它在身边,或许生活在藻井虫身边的它感受到了地下虫族世界对它的接纳,与权势的无所不能。 它一直伪装,伪装到所谓的“吃掉旧王新生出肢爪”,解红沙难以想象这期间它要磨平多少次自己的爪子,这种对自己的残忍,与对身边虫彻底的利用令解红沙寒毛直竖。 它心思太深了,它绝不是一只需要被怜悯的小虫,它是一只需要时刻警惕的狡猾的虫。 解红沙开始烦躁不安,真的就像月绪所说,到了一星月,全须全尾地放了她与三只小虫?还是到时候直接把她们送上餐桌,怎么办,该怎么办,不能惹它,不能给白蛾虫母部落带来麻烦,可也不能完全听它的,没有自己的逃生方式。 该怎么处理与月绪的关系?解红沙在墙皮前来回反复地走。 目前来看,月绪对新娘的期待完全非常之高,它准备了大量的精美矿石与礼物等待着它的新娘,它向所有虫民宣告新娘的存在,它甚至考虑过来自地面的新娘在地下的饮食,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所以,在她被引诱下来前,月绪至少已经观察了她一段时间,清楚她的喜好与软肋,它是做好准备把她握紧在爪心的。 可她不是虫族,它说这点它不能接受,定下了一星月的约定。 这个约定可不可信,目前来看,除了相信,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月绪个人的战力,它在地下的权势,它的怒火对地面之上的影响力,完完全全是虫王级别的。 但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就只能她与三只小虫联合把它杀掉了,不能留下后患。 所以,要尽快找到三只小虫,至少,要把阿郎先救出来,同时,尽力地与月绪处理好关系,不能像之前那样被动地演戏,要试图获得它的好感。 从思绪里拔出来,画面里的月绪已经成长得与现在七八分相像,它身边的超恶性质虫们凝聚得越来越多,有些恶性质虫们跟随它,又在跟随的过程中消亡,渐渐地,聚拢到它身边的大虫比到藻井虫身边的多得多,带领者变成了它。 越看,解红沙也越觉得它确实配得上成为一个王,谋略,战力与胆量,无数次以少胜多消灭凶兽,更带队深入疫区带回藻井部落的虫,收拢虫心,跟随到它身边的虫越来越多,集结成一股庞大的势力。 旧王派来打压的一股股势力被击溃,有的甚至成为月绪麾下的一部分。 周边的虫群向月绪主动投靠,里面出现了维拉山的虫子们,在交战里一直冲在最前,伤得最重亡得最多,难怪那么在意月绪要迎娶它们最憎恶的地面虫族的事。 反复的战斗,每日的月绪都在浴血中,可交战的间隙它又在一些超恶性质虫的指导下学习,各种各样陌生的字体。 它有时候还会盯着圆盘里的自己瞧,看自己的肢体与面容,它用华美的装饰打扮自己,可它不要任何一只进献的超恶性质虫母,很多虫母向它献媚,它打发它们走。 它也会在自己打下来的领地里转悠,很气派,一点儿也没有当初落魄的模样了。 原本,看这些画面是为找到月绪弱点的,看到最后发现它唯一的弱点就是早期它在寻找的东西,全心全意在找的东西,可画面里没有显露出这个弱点来,解红沙叹气。 而且,后来月绪似乎不再找这个东西了。 除去少部分内容,这完全是一部落魄小虫成长为一代虫王的励志片,看完更觉得月绪不可打败了,解红沙捂脑袋。 高跳起来,单肢爪抓掉另一只超恶性质虫胸脯肉,速度快,落点准,直接断血管,还是单肢爪,这单体战力太高了。 坚定追随月绪的超恶性质虫们也超级多,形形色色,战力超高。 与雾甲虫为敌,已经不仅仅意味着与月绪为敌,还意味着与它身后的支持力量为敌。 解红沙啊解红沙,一定,一定要尽力与月绪交好! 解红沙看向殿外亮起的白日的矿石,揉揉干涩的眼睛,“那么,就先从端茶送水开始吧,先成为像悬鱼一样对月绪有用的存在。” 第205章 解师傅的一星日 “王后,您为什么要来抢我饭碗啊?” 通宵批阅公文深睡片刻的雾甲虫睁开双眼,抽了抽鼻尖,阿姆的香味。 再吸一口,好饿啊,发自肺腑深度的饥饿,好久没感受到这种饿到心慌的感觉了。 雾甲虫扩开耳腔,外间压低的声音逐渐清晰。 “王后,您就可怜可怜我吧,我在这儿就这点用途,您代做了,王上该觉得我没用,把我填了牙缝的。” “没想抢,就几日也不行吗?” “不行啊,半日王上都会发现我多余的。” 雾甲虫努努嘴,哪里需要半日,它早知道它是多余的。雾甲虫单肢爪把自己脑袋撑起来,阿姆想做什么,是不是为了见三只虫子来讨好它。哼,它可不需要端茶送水的,它需要暖被窝的。 雾甲虫按往日的时点起来,为它穿大氅梳理大氅上羽毛的还是悬鱼虫,比往日还要殷勤谄媚。 走到外间,就看到解红沙垂头丧气坐在案桌旁,看它出来也撑出一个谄媚的表情,雾甲虫在身后的悬鱼虫与身前的阿姆间打量了两个来回,心想以后不能让悬鱼虫与阿姆接触了,阿姆把悬鱼虫的谄媚学得十成十像! “这么早来做什么?”往日这时不是在外面抠墙皮,而它威猛无敌的巡视统领跟着给她填洞? “来伺候您梳洗”,解红沙笑得谄媚,“来到地下也有一段时日了,也听了您不少丰功伟绩,越发觉得您了不起,值得尊敬,想为您做点事,表达我对您的敬仰之情。” “哼”,嘴上哼着的雾甲虫心里美滋滋,阿姆夸它这些岁月里做得好,唔,自己要飘起来了,“行吧,你先去端点浆水来。” 它不需要她做这些事,可它渴望得到来自阿姆的照顾。 快哭了的悬鱼虫,“王上,那我做什么啊?” “你去找地方待着。” “呜”,悬鱼虫垂着脑壳往外走,慢腾腾,三步一回头。 “王,王上,您不会因为我没干活把我吃掉吧?” 雾甲虫给它一个吃虫的眼神,“你猜?” “!”悬鱼虫往外狂奔。 解红沙用浆水擦拭雾甲虫泛着蓝色光泽的甲壳,粉色的肢爪在成长中一点点加深成红色,红到极致,红到深邃,浓郁成黑色,黑色之上攀爬出荧蓝色线纹路。 即使它不是虫王,如今的气派样貌也能得到一方虫母的偏宠。 浆水在甲壳的沟壑处汇聚,那是陈年的靠自身无法复原的伤,落在上面的力道轻了些。 解红沙低头给雾甲虫清理脚爪,雾甲虫扯住了她,“不用,传膳进来就好。” 雾甲虫指挥得她团团转,调整菜的摆盘,里外间走着搬运公文,给它削批阅时要用的矿墨,一会儿要喝姜姜茶,一会儿后背痒痒要挠,解红沙来来回回没个消停。 解红沙越伺候越头大,好大的气派,好麻烦的虫王! 雾甲虫敲敲颈侧,解红沙赶忙点头哈腰上前揉捏,三重一轻,是思归软肚皮认可过的手艺。 “轻了。” 力道再加重点,雾甲虫的眼睛微眯起来,好舒服,肢爪里的矿笔都松脱了。 被按捏得浑身轻飘飘,浸泡在阿姆散发出的软香里,安全感与归属感,幸福得想要流泪了。 “您的甲壳要做一做保养吗?” 保养?雾甲虫触角立起来,把松脱的矿笔扔到一边去,“那就做一做吧。” 趴在软草垫上,解红沙拿来兽类的油脂,还有一些散发着凛冽冷香的石粉,混合着涂抹到雾甲虫的背甲上。 柔软的手指落到雾甲虫的背部,顺着甲线划,雾甲虫的眼睛都直了,一下子换了颜色,阿姆在干嘛,阿姆想和它生虫崽吗? 变色的眼睛去看解红沙,在卖力地涂抹,好像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它误会了,雾甲虫脑袋垂下来。 一点点清理凹处,用工具小心翼翼修整边缘,大量的脂膏轻轻按摩进甲壳,三套做下来,雾甲虫已经睡得深沉。 解红沙满头大汗,手指酸软,蹑手蹑脚起来回去休息。 “去哪儿?”手腕上爬上了一支肢爪,“快到巡游的时间点了。” “?” 忙碌了一早上的解师傅被套上华丽的装饰,戴上精致的冠冕,被愉悦晃翅膀的雾甲虫拎上了贪狼背部。 热烘烘的狼毛,热烘烘的胸甲,解红沙睡着了。 领地上欢呼的虫群在虫王的示意下禁闭了声音,静悄悄地,静悄悄地,贪狼带着虫王与王后在松软的大地上行走。 “王上今日好亮啊。” “是啊是啊,甲壳在反光,还有点矿石香。” 一觉睡醒就是在虫王的臂弯里,雾甲虫把她放下,“现在是散步时光。” 解红沙迷迷糊糊地,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大殿前地面上的一个个小旋风涡里,耳畔就响起了雾甲虫低沉的嗓音,“我昨夜批的公文里,有几个有趣的,也说来与你听听,望北坡那里挖出了一些东西……。” “休眠中的巨型凶兽?会有危险吗?” “那边的领头虫已经在对它进行拆解了,说内里无比华美,我们途经时可以去那处看看。” 解红沙还有些蒙蒙的,脑子里已经开始接收虫王传递来的信息,眼睛里却是看着周边落座的超恶性质虫们多起来,一只两只,还是昨日的熟悉面孔,附近墙角还探出脑袋来,似乎在确认今日她们来不来,看见了也冲过来找个好位置落座。 “它们在做什么?为什么坐在那里喝奶浆?” “你也要喝吗?” 我当然不是要喝,我只是想问我们在散步,它们为什么也要聚拢过来? 雾甲虫径直走到蹲墙角的一只超恶性质虫前,肢爪摊开。 喝着奶浆的解红沙与雾甲虫继续散步,心有疑惑的解红沙也不再问了,这只超恶性质虫带来的奶浆还挺好喝的,吸溜一口,软软滑滑,浓郁的奶香。 一圈又一圈,雾甲虫从休眠的巨型凶兽讲到葫芦滩狐面花盛开,再到穷奇区反复建了四次总还要塌的溶洞桥梁…… 散到晚间的矿石亮起,雾甲虫站在殿门前,“要与我一起进去吗?” 它站得高大挺拔,身后是昏暗的大殿,黑黢黢的,像一头黑兽,等着解红沙点头的那一刻,一口把她整个吞了。 可不能再进去伺候它洗漱了,解红沙后退,“不了”,溜得很快。 在前后殿的连接处,解红沙瞧见了呆坐着的悬鱼虫。 “你可以回去了。” 悬鱼吓得一激灵,肢爪里的姜汁块都落了出来。 “对不起”,解红沙捡那些姜汁块,“下次我再走近些与你讲话。” “没关系,是我鼻腔短,只能识别出近处的虫。” “谢谢王后,我先回去了。” “嗯。” 回到后殿,带着没能揭墙皮寻找最新线索的不甘,劳累了一星日的解师傅上了草甸就睡着了。 睡前迷迷糊糊想着,今日月绪笑了那么多次,想必是对她满意的。 又觉得自己学习和迁移能力还是可以的,把当年宫里仆从伺候阿祖指甲的那一套搬到月绪甲壳上也适用。 脑子真灵光啊自己。 第206章 表演、虚影与饮水的贪狼 醒来第一件事,解红沙就打算揭墙皮,可是,皮层红肿发烫,换个位置,还是红肿发烫,举目望去,偌大的后殿每一处都被她揭得疲惫不堪。 解红沙去往大殿雾甲虫住处,沿途门扉逐次向她敞开,畅通无阻地直达雾甲虫的金丝软垫旁。 雾甲虫还在睡着,嘴角噙着笑。 等了片刻,雾甲虫醒来,解红沙赶忙接过悬鱼虫肢爪里的大氅,今日是彩凤色系,若是外出巡游,落到她身上的礼服大抵也是同样的。 “你来”,雾甲虫指向悬鱼。 早膳时分,解红沙刚拿起筷箸。 “你来”,雾甲虫指向悬鱼。 这个虫王,今日怎么回事,解红沙看向月绪。 到了保养甲壳时,解红沙把脂膏与细腻的矿香粉混合,搅拌均匀。 “你来”,雾甲虫指向守在一旁的多爪虫。 解红沙呆呆看着月绪被保养得昏昏欲睡。 批阅公文时,雾甲虫身边超恶性质虫来来往往,根本没有解红沙插脚的空,别说近前伺候,差点要被挤出大殿。 “看来王上不需要我来做这些事,那我给王上表演个节目吧”,弓在手心翻转,空气柱嗖嗖擦着超恶性质虫们的虫皮过,超恶性质虫们各种姿态扭曲着躲。 月绪笑出声来。 到了巡游时,月绪与解红沙靠得极近,她们在虫群的起哄声里越贴越近,彼此相依偎,在亲密的部位落下炙热的吻。 圆环散步里,“总是我在讲,不如你也说说自己”,月绪的目光凝聚到解红沙身上。 解红沙讲自己的逃亡,讲白蛾虫母部落的日常,讲至今遇见过的形形色色的虫族,“您瞧,我也是鲜活饱满的个体,时间到时,就请您高抬贵手放了我们吧。” “当然,我言而有信。” 带着雾甲虫再一次的承诺,解红沙折返回后殿,本打算到殿外继续揭墙皮,却看见后殿的一处墙壁开了口,黑黢黢,内里闪烁出白色的光。 解红沙往里走,地兽的虚影在内里旋转,虚影里移动着黑色的点。 回忆大殿的方位,大殿里的虫族数量,以及当前后殿中的存在,解红沙一下子意识到这些黑点代表着虫族。 几乎是立刻,解红沙在密密麻麻的黑点里寻找着三个接近的存在。 圈定几个,解红沙立刻出发。 地兽体内的夜晚,只是矿石光色的不同,处处沉寂下来,路面上随处睡着超恶性质虫。 解红沙只走了两步,就再无法迈步,她几乎一靠近,超恶性质虫们就立刻清醒,眼睛里闪烁着食欲。 解红沙退了回来,只能白日再做打算。她蹲在大殿拐角处,想月绪真是古怪,昨儿伺候得它眉开眼笑,今儿又不要她伺候了。 不要就算,明儿她去找小虫去。 次日,解红沙正在第二处确认三只相贴的恶性质虫是不是她的小虫,悬鱼颠颠地跑来拉她回去。 “王上从醒来等您到现在。” 到那儿一瞧,月绪确实是一副黑脸的模样,摊开肢爪让她给穿上大氅,摔筷子撂碗让她添菜,直挺挺让她保养甲壳,不高兴地批阅公文。 到了巡游阶段,又装出一副与解红沙无比恩爱的模样,圆环散步时,也很是乖顺。 这虫王脾气真是古怪,解红沙趁着尚有白日的矿石光,赶忙到第三第四处确认,但都不是。而且黑点都是在瞬时移动的,赶到时三个汇聚的黑点往往都散开了。 周边眼睛亮起来的超恶性质虫越来越多,解红沙往后殿赶,就在靠近殿前时,她看见了饮水的贪狼。 清亮的液体,银色包裹的舌。 找到了!冷凝液里一闪而过的银色物体! 第207章 站桩、流动水牢与爆破 解红沙爬墙,蹬着褶皱的皮肤,一直爬到后殿的顶端,一条条小的沟壑里积蓄着透明液体,贪狼喝的就是这里的“水”。 解红沙靠近,想近距离确认“银舌”的存在。贪狼原本的舌色是黑紫,被液体包裹后呈现银色,这是她没想过的。 贪狼后退,甩甩尾巴,蹬着墙皮跳走。 刚调整好坐姿的解红沙…… 解红沙原路爬下来,在殿外抠了会儿墙皮,没找到小虫们才回殿内,又在殿深处研究了一番虚影,无果,倒床入睡。 精神饱满醒来第一件事就是伺候月绪,她算是摸清了,她去了不一定用她,但她不去就不行。 解红沙守在一边,悬鱼打理着月绪的穿戴,雌虫为月绪布菜,超恶性质虫来往运送公文,她的职责就是搁那儿站桩,两眼珠子瞪着,看月绪生活。 到了巡游环节,该她上场了,搂腰,横抱,亲一口,轻车熟路的流程。 到散步时分,“今日这步就不散了吧,我有其它的安排了”。 “是吗?”月绪失落又失望的声音。 “走,走吧,走几圈。” 这下好了,散步也成固定项目了,她算是把自个儿栓到月绪一日的每个时段了。 散完步,解红沙马不停蹄去找贪狼的喝水点,问超恶性质虫,问恶性质虫,不停地打听,确定了两处常去的点。 一个是泡泡果堂附近的,一个是靠近地兽出入口的。 解红沙先去的泡泡果堂附近,她之前在这处见过贪狼,不大的一处“湖泊”,水是流动的,与浸泡小虫们的冷凝液颜色存在差异。 解红沙屏气,探进“水”里查看,看见这“水”竟是分层的,表面清亮,下层就是冷凝液的颜色。 解红沙干脆跳了下去,水的威压落到她的肩膀上,坠入过冰窟的恐惧再次苏醒,解红沙努力下潜着。 靠的近,才感觉到看似静止的冷凝液其实在以一种非常快的速度行进着,靠得再近点,能够看到冷凝液里裹挟着各种各样的东西与虫。 解红沙钻出水面,大口呼吸,或许,她的小虫们被关进的是流动的水牢。 湿淋淋的解红沙往后殿走回,微深的夜里,一路上竟罕见的没有一只超恶性质虫。 解红沙回殿倒头就睡。 窒息感,解红沙睁开眼睛,完蛋了。 前儿红肿发烫的墙皮从地面八方鼓出大脓包,正中心挤压的正是她解红沙。 解红沙挪挪身子,皮肤与脓包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彻底完蛋了。 脓包爆破,铺天盖地的脓液,解红沙费尽心力往外爬。 殿外站满了被声音与气味吸引来的超恶性质虫们,都捂着鼻腔,看见解红沙出来,纷纷往后退一大步,越退越远。 解红沙闻了闻自己,嗯,很上头的味道,直接就倒了。 再次睁眼瞧见的就是月绪的臭脸。 四处的墙皮已经缝补好了,脓液也清理干净,空气是清新的矿石香,解红沙抽动鼻腔,嗯,自己也是香香的。 “墙皮都被你抠烂了,真不知道你抠了多少次。”月绪不是很高兴,但也没过多责怪,看她醒来无事便离开了。 虫王挺大方的,把它的后殿搞得乱糟糟,一塌糊涂,它就轻飘飘一句责备,家底厚的虫就是不一样,解红沙感叹着。 第208章 钻水、糖豆与巨噬兽 根须交叉缝补在墙皮的破漏处,墙皮呼吸间带出苦涩味道。 解红沙有些坐立难安,她把地兽心脏搞破了,这只地兽该有多疼。 月绪允了她一日假期,她立刻就去贪狼饮水处等待,时不时地钻进水下,看匆匆而过的杂物与虫,是不是她要找的。 大口呼吸,屏气,钻进水里,费力撑开眼睛,在水压刺激眼球胀痛的同时努力搜寻。 石片,藤蔓,触手,泛着紫光的团状物,游泳的一队虫崽……什么都有。 解红沙猛地抬起头,大口喘气,憋猛了胸腔胀痛。 粘腻的水从头发蜿蜒而下,浸湿上半个身子,又爬向下身。 解红沙又钻了进去,出来,进去…… 红血丝爬上解红沙眼球的每一处,肺、鼻腔与眼球痛得不得了,不行了,解红沙瘫坐着,等身体缓过劲。 摇摇晃晃支撑自己站起来,又立了会儿,脑子清明了些,又跳了进去。 在隐蔽处等衣服自然烘干,头发略湿的解红沙走回后殿的路上,一个转角,遇见了坐在墙上的审判官,恶性质雌虫的羽翅在光下折射细碎的白光,它的视线落在缥缈的空中。 “审判官,糖豆的病怎样,好些了么?”解红沙仰头。 审判官低头,看带着湿气的解红沙,“好了,被王上外派出任务去了。” “是吗?那等它回来我再与它去泡泡果堂。”解红沙摆手,浑身虚软地继续往后殿走。 属于解红沙的气味在空气中慢慢消散。 回不来了,糖豆它在昨星夜已经消散了。审判官看向轻微变色的脚爪,自己也快了吧。 能够吃掉记忆的蛊虫又怎么会没有副作用,只不过这代价是它们这些无足轻重的恶性质虫偿还。 在进入解红沙体内前,蛊虫已经在它们体内过滤三遍了。 与虫王的意愿,虫王挚爱的安危相比,它们,可不就是无足轻重吗? 等到某一星日,醒来的解红沙一片空白,只会从任何一只地下虫族口中听到虫王与她的“相爱”,盛大张扬的巡游不过是一张张欺骗的网,先是网住无知的虫族,最终要网住的就是解红沙。 任何一只地下虫族都会成为她们相爱的佐证,解红沙逃不掉的。 逃不掉啊,就像糖豆,就像它,像屠戮者,都生活在虫王的肢爪里。 被水压冲击得疲乏的身躯平躺后得到了缓解,解红沙长长地舒气。精神转好些,就打算到月绪的身边转一转。 悲伤席卷而上,她真的,真的好想三只小虫,想与它们说说话,或者不说话,就彼此靠在一起一会儿也行。 解红沙把自己撑起来,振奋起精神往大殿去,要与月绪交好,要与月绪交好,要与月绪交好,在心底念了三遍。 大殿里的月绪坐在黑金大氅里,睥睨。 没有巡游时的亲近,没有保养甲壳时的颤抖,没有进膳时的寻常,更多的,是一位冷漠的王,带着与生俱来贪图的野心。 即使知道它幼年艰辛又如何,即使知道它一路征程又如何,如今它在高高的位置发号施令,号令群虫。 地面上是散落的大小部落,地下已经是统一的帝国,如何相比。 解红沙在旁边站着,等着里面超恶性质虫们汇报完各类事项,桥梁架设与沟渠开凿,围猎巨兽开拓疆土,与地面虫族谈判交易…… 在这具高速爬行的地兽体内,一项项决策散布出去。 做得比她褚石星球好得太多了,勤勉有时是不能弥补天赋的。 “不是让你休息?又来这讨好我?”结束后,月绪撩起解红沙长了些的发,“你如今天天赖在我身边,会令我误会你爱上我了,有没有?我是不是很迷人?” 真自恋……把小虫们还给她,并且保证今后不干扰,她立刻就走,绝不回头的那种。 “是的,王上您很迷人。” “哼,要不是那三只虫在我手里,你这话我就信了。” 月绪出征,解红沙跟了上去。 地兽行进途中遇上巨噬兽窝,早先不必清理可穿过,但心脏破了的地兽可不行。 雾甲虫从光滑的地兽表皮滑下去,一只只超恶性质虫跟上,各个肢爪间滑喷出地兽表层粘液。 月绪直接跳向最大型巨噬兽,在其皮层上快速跑动,所过之处,副甲高频震动带动空气在巨噬兽内里搅动,内脏压缩捶打,巨噬兽发出尖锐的悲鸣。 超恶性质虫们三只或五只一群围攻其余的巨噬兽。 看着这些在地下石缝与淤泥里钻动啃食虫族的巨噬兽,解红沙望向头顶,黢黑的土壤,不知地下多少的深处,在地面没见过这种生物,若是地下虫族吃尽,它们会上去吗? “小心!”古铜色甲虫拉解红沙一把,让她避开了一只巨噬兽悄无声息探过来的口器。 解红沙收拢精神,搭弓,拉弦,空气柱直冲巨噬兽眼睛。 “没用的,那是假眼”,古铜色甲虫拉长肢爪里的折叠武器,“在地下需要视力的生物很少。”地兽体内每星日亮起的矿石灯,不过是专为解红沙一人准备的。 在地下孵化,在地下成长,它们地下虫族何从需要光明? “这种家伙表皮粗硬,从内里攻击最有效。”古铜色甲虫带飞解红沙,向着巨噬兽口器靠近。 三支空气柱,箭箭无虚发,但巨噬兽还能活动。 古铜色甲虫拦住解红沙还要拉弦的手,双枪掷出,从内里交叉贯入巨噬兽脑域,抽出,漫天的黄浆,巨噬兽悲鸣,终结。 一人一虫配合,又杀了一只体型稍小的巨噬兽。 说来也怪,从未配合过,箭与双枪的搭配天衣无缝。 解红沙与古铜色甲虫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认可与欣赏。 “这是我的王后!”月绪大力把古铜色甲虫挤到一边去。 第209章 一步慢,步步慢 月绪狠瞪古铜色甲虫一眼,在解红沙之前,扫平了一切逼近的巨噬兽。 超恶性质虫们往地兽体内折返,解红沙与月绪走在最后。 地兽的表皮光滑又带有吸力,走得稳当又柔软,恢复前行的地兽开始以很快的速度在空旷的黑暗里穿行。 巨大的化石像,七彩的土壤剖层,蔓延成画的根须,地下虫族世界的深处没有阳光,没有绿色,但并不缺少浪漫。 解红沙只顾着走路,没有去看这些景色。 月绪渐渐被落到了后面,它又成了独自的一个。 月绪低垂下脑袋,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阿姆就在它的身边,可它却觉得彼此那么遥远。 它带解红沙看它打下的偌大的帝国,它向她展示雄厚的财力,它纵容她在地兽体内搞破坏,她笑眯眯地看它,称呼它为王上,她给它保养甲壳,陪它散步,可它就是清楚地知道,解红沙一点儿也不爱它。 为什么?为什么不爱它?它不够强大吗?它不够富有吗?它不够包容吗? 它觉得自己的心被摔得稀巴烂,它好像落入了无法前进无法后退的中空地带,阿姆失忆后就真的会爱上它吗? “王上,走了”,解红沙在地兽入口处大喊。 月绪抬起头,看解红沙的黑发在风里飘扬,“嗯,听到了。” 月绪渐渐赶上解红沙,齐平,“你觉得我把地下虫族世界打理得怎么样?” “非常出色。” “你喜欢这里吗?” 解红沙没有回答,脸上强撑的笑意也散了去,“如果你在这里丢失了家人,又被威胁不能离开,你会喜欢这里吗?” 月绪心脏尖锐刺痛,“不会。” “如果我现在放了你们,你会感激我吗?” “会,在我心目中,您今后会是一位伟大的虫王。” 月绪拉住解红沙手腕,阻断了蛊虫在其体内的爬行,小小蛊虫在血液内粉碎融化,就像从不曾存在过,解红沙一点反应也没有,“你在我这儿已经有小半个星月了,地下主要的几处集聚区我们都去过了,王后的角色你扮演得很好。” “我知道你找到河流了,距离找到那三只虫不过是时间的问题,我知道你反复钻水进去。”我很难受。 “地兽的心脏壁强悍厚实,要揭多少次才能让它破败化脓,我自己也没试过。” “你走吧,以后不要再到地下虫族世界来了。” 解红沙带着薄翅螳螂、熊蜂与天牛,还有水晶、服饰与金块,被触手们往地面送去。 雾甲虫坐在空荡荡的大殿之内。 它初到地下来,权势一点点地增长,可害怕仇敌利用解红沙威胁它,它遏制着去寻找的心。 后来,它吞吃掉旧王,成了新王,想把帝国建造得更为强盛献给阿姆,在那之前,它没有去靠近解红沙。 等它把一切准备好,再试图走到阿姆身边,却发现她的身边已经没有它的位置了,她的爱已经瓜分殆尽了,一点一滴也没有剩给它。 而阿姆,与它想象中的阿姆也并不一样,她不孱弱,甚至会拉厉害的弓,她不是逆来顺受的性格,她会坚定地去找自己的小虫。 说是陪它散步,却总是发呆,一看就知道在想怎么找那三只虫。 给它保养甲壳也不用心,有一片磨薄了都不知道,整日失魂落魄的。 自己真是太可笑了,以为攥紧了阿姆,就能得到她的爱了。 现在的解红沙眼里没有它,被蛊虫吞吃掉记忆的她同样不会爱它,再是天衣无缝盛大的谎言,纵使千百万只地下虫说它们曾相爱,也欺瞒不过心,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 告诉解红沙它是她催化的,她就会爱它吗?不会的,她不是虫母,没有孵化而爱虫的能力。它强硬地挤进去,又会得到什么,什么都没有,解红沙已经没有多余的爱给它了。 可如果没有爱,它还执着什么? 一步慢,步步慢。 如果再来一次,它一定不要等营养吸收充足再破壳,它要拖着残缺的身体直接攀上解红沙的脚腕。 第210章 以后好好待阿姆 触手卷着解红沙她们,突破土壤、岩石与根茎,送抵地面。 刺目的阳光下,解红沙挡住双眼。 紧实弹滑的触手缩回地下,最后一根触手啪地把一大块泥巴糊到缺口。 炙热的阳光笼罩在周身,青草的气息,树下的凉风,是地上的味道。 解红沙捡拾起树叶片盖到阿郎、思归与天牛的眼眸上,松开它们颅脑后拴住意识的活扣,忐忑地、害怕地等待它们醒来。 薄翅螳螂在树叶的绿意里清醒,阿姆将它抱得好紧,泪水在它胸甲上蔓延。解红沙一句话没有讲,可薄翅螳螂从她颤抖的身体感知到了她的恐惧与无尽的思念。 薄翅螳螂心脏疼痛至极,尖锐鸣叫。 后来,熊蜂哼唧着也扑过来,最后是天牛。 风在原野上流动,红色花瓣纷纷扬扬,落到它们的身上,气味交织,心脏相贴,大家又回到了彼此的身边。 触手将她们送抵的是一处不知名山坳,有着葱茏的绿意,与肥沃松软的土壤。 大家在山脊上走着,吹着和暖的风,阿郎说失去意识前遭到了鼻涕虫的攻击,那家伙像一滩烂泥一样移动,悄无声息地制住了它的一切行动,它眼睁睁地看着三只灰烬虫向着熊蜂扑去,看着五色点虫将僵直的天牛从工具房里拖出来。 解红沙讲雾甲虫的突然出现,它在地下为新娘准备的一切,讲答应了一只恶性质虫陪它去泡泡果堂却只能失约,讲神奇自移的地兽与地下的深邃辽阔。 她没有说自己多少夜因为担心小虫们而无法入睡,没有讲自己因为抠墙皮反复破损结痂的指尖。她只觉得,能平安回到地面,真是无比幸运。 “虫王有些奇怪,但到底没做出实质伤害”,解红沙耸了耸肩,笑起来,“某种程度上,它也是个倒霉蛋呢,哈哈哈。” 声音在转向天牛时卡顿了一下,长久的睡眠,阿郎容光焕发,熊蜂茸毛饱满柔顺,只有天牛胖得有些变形,可以说,这场经历中,“受伤”最重的就是天牛了。 好在,天牛它自己好像并不很在意。 解红沙张开双臂,风从她的周身穿过,太舒畅了,“我们,飞回去吧!” 在高高的天上,依靠着熊蜂对方位的辨识,她们很快确定了返回白蛾虫母部落的最佳路线。 一路加速前行,星辰落下又爬起,白蛾虫母部落的巢穴逐渐在晨雾里显露出身形。 路面上出现了熟悉的面孔,“又在外面完成任务刚回来?” “嗯。” “天牛大人,您愈发威武了,明日我想找您定些机械犁,可还方便?” “好,明日直接到工具房来找我。” 慢慢地,打招呼的虫子越来越多。 “小思归,用的什么顺毛剂,也给我推荐推荐吧?” “街东头又开了家蜂蜜罐罐店,两家厮杀的啊,经常大降价,待会儿我给你拿优惠券,你也试试。” …… 眼泪都快从解红沙眼里涌出来了,她怎么知道,有一天她也会从这些虫子身上感受到赤诚与关怀,很微薄,织到一起却也能成为一件抵御冷漠的外衣。 回到褚石星球后,偶尔也会想起这些虫子吧,这些向她们打着招呼腼腆地笑着的虫子。 回到自家虫巢前,小红小绿的枝蔓已经爬满了整个屋顶,甚至向着树皮蝎的小屋蔓延过去,左相大人家的门扉一如既往紧闭着。 四处静悄悄地,薄翅螳螂推开院门,平地上倒下背篓里四散的大丽花仍旧艳丽。 “回家啦!”熊蜂的肢爪高高竖起抖动,触角欢快地跳着舞蹈。 “是的,回家了”,解红沙重复了一遍,嘴角轻轻上扬。 门廊下堆积着五颜六色的邀请函。 最初一段时间,解红沙总会无意识去看当初出现脚爪印的地方,担心虫王心血来潮又把她们弄到地下捉弄,直到连续的风平浪静,解红沙才逐渐安心。 但是她确实也减少了很多外出活动时间,时时刻刻把小虫们看守在自己的视线里。 实验舱尚未返回,由白白子发现的高位金属提取失败,星际舱的防护力只能维持在原先的最高值。 天牛每日敲敲打打,试图在星际舱内提高火力弥补防护力不足,稍有空闲时间到森林深处帮助部落砍伐巨树,体型逐渐消瘦,略膨胀的肉逐渐转化成结实的腱子肉。 熊蜂回来的当天下午就去了新开的蜂蜜店,运气超好,正赶上两家店主对骂相互降价,最后干脆免费送,熊蜂尝了一口,咂咂嘴,觉得还是先前的那家更适合自己的口味。 某天深夜,解红沙终于放松警惕彻底进入深度睡眠,薄翅螳螂睁开眼睛,小心从解红沙手心抽出自己肢爪,示意熊蜂用另一边爪子握上去顶替它。 薄翅螳螂走到院落,看向小红小绿枝蔓下的雾甲虫,左相大人与树皮蝎也在注视着雾甲虫。 薄翅螳螂示意,雾甲虫跟随它一直到密林深处。 双刀铮铮直接劈砍过来,雾甲虫侧身,刀气在万年树身上留下刻痕。 明月,凉风,树叶簌簌,咕叽兽穿行。 薄翅螳螂与雾甲虫一对一,步步紧逼,步步杀招。 高频震动的空气卷向薄翅螳螂,薄翅螳螂压身伏低,从空气下方穿行,大刀前肢劈向雾甲虫面门。 从深夜到晨曦,霜气覆到双方的身上。 “以后,好好待阿姆”。 “要你讲这废话!”一抔混杂着枯叶的沙土砸向雾甲虫,它没避,土从它的身上往地下落。 雾甲虫的身影渐行渐远。 薄翅螳螂拖着十来只咕叽兽回家,推门前门先一步打开了,“怎么样?赢了吗?”天牛接过它肢爪里的咕叽兽。 “输了”,薄翅螳螂展示自己折断的双边翅膀,透明薄翅中骨折断泛着青绿血丝,一边还有个形,另一边碎得可怕,“它确实是我们这一巢里最强的,毋庸置疑。” “但它也没从我手里讨到好”,薄翅螳螂肢爪立起一片甲壳,红到发黑亮着荧蓝线纹,“不要与阿姆讲。” “嗯,我不会说的。” 薄翅螳螂躲进密林里养伤,让天牛对解红沙解释是旧时的朋友来寻外出一段时间,薄翅螳螂睡在土坑里,周边兽类避之不及,四处安静得要命,翅膀稍好一点它就立刻回家了。 实验舱落地的一刻,回褚石星球的号角就正式吹响了。 第211章 拜拜,虫星 “我想向您求取一枚卵鞘。” 白蛾虫母凌厉的视线射过来,“你愈发得寸进尺了,解红沙。” “这枚卵鞘将被送到虫神庙孵化,虫崽将在虫神的脚爪旁成长,它会有无限的机遇。” 白蛾虫母眼波流转,从柔软的肚腹下掏出了一枚正在孵化中的虫卵,莹白色交织着淡淡黄光,卵壳骨碌碌滚到解红沙脚旁。 卵壳自己蠕动着又回到了白蛾虫母身旁,白蛾虫母大笑,“你瞧,它不愿意跟你走”,白蛾虫母得意地把卵鞘塞回自己因为孕期膨胀的肚腹下,又拿出来一枚,暗沉的墨绿色,再一次地推滚到解红沙等着迎接的手心。 墨绿色卵壳在解红沙手里挣扎,滑溜地上跳,大动作跳回白蛾虫母身上。 一枚又一枚,白蛾虫母的巢穴里卵壳来来回回,解红沙没能留住一枚。还有一些卵壳往巢穴更深处躲,不让自己的亲亲阿姆把它们捉出来送人。 白蛾虫母的笑声在巢穴里反复回荡。 “有气息衰微的虫卵吗?可能孵化不出来的那种,我只要它活过一星月就行”,解红沙换了索要条件。 白蛾虫母的气息冷凝下来,它在自己的肚腹下摸索,在体温最高处摸出了那枚一诞生它便无比喜爱的虫卵,它细心的看顾,每日都要亲亲它,可是这枚卵壳日渐黯淡无光,明显挨不到破壳的那日。 本该丢弃进垃圾场,只是它舍不得,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等待着。 解红沙抱着这枚花里胡哨的卵回自己的巢,放在吃饭的桌子上。 解红沙、薄翅螳螂、天牛与熊蜂团团围住这枚卵鞘。 “得让它沾上我们的气息”,解红沙割破手指,红色浓稠的血液滴到卵壳上,卵壳周身亮了一下。 “这是我们的卵”,在薄翅螳螂与熊蜂没反应过来前,天牛抢先一步撕开自己肢爪,黑色的血液融入进红色的血中,卵壳大力摇动了一下。 “嗯?嗯?”熊蜂看着眼前散发着阿姆与天牛相融气息的卵,感觉好委屈,没,没抢到,呜呜。 “好了,接下来就让它慢慢吸收”,解红沙把卵壳罩起来,塞进厚实的编织毯里。 在卵壳慢慢吸收血液改变外部气息期间,薄翅螳螂与解红沙开始大量狩猎制作肉干,熊蜂采购大量的网蜂蜜,天牛整理各类可能要用到的生活物品。 她们决定,在五星日后就启程出发,离开这颗星球。 塞到中型星际舱里的东西越来越多,慢慢填充了天牛构造时预留下的每一处缝隙,严丝合缝,不多不少,甚至专门有个小角落放熊蜂的那些艺术品。 倒数第五星日: 解红沙找到左相大人,“谢谢您,也祝您最终能够得偿所愿。” “谢你自己,清理探索地与冒着危险做任务,是你选择了后者”,左相大人把一具具虫躯全部焚烧了,最里面一具老得不得了拿过解红沙浆果的虫躯也已经燃烧到了一半,它握紧自己的肢爪,它已经没有多少生命了,已经支撑不了它换身躯了。 “我对我至今所做的一切都感到无比满意,你也可以,解红沙,认可你自己。” 倒数第四星日: 朱土椿挎着虫脸封堵解红沙漫溢出来的原始虫母气息,“嘿,我真行,原始虫母就在我身边,我一点儿没察觉。” 它把药草汁按压进解红沙的大穴,“更绝的是,我还帮着她掩盖气息逃离虫星。” 解红沙讨好地向它笑,她也没想到为了让三只虫在出发前吃顿饱的,血液大量流失后虫母气息会加重,三只虫挖洞把她封起来,深更半夜把困倦的朱土椿摇过来。 “你们要走走远点,以后被发现了也不要把我供出来,我这辈子没什么志向,就是不想成为草药山上的第五座雕像,这事败露了,我铁定就是草药山前无古虫后无来虫的最大一座,帮助原始虫母逃离虫星,还有比这更大的罪吗,我不敢想!”朱土椿抱着脑袋抓狂。 倒数第三星日: 解红沙与更新换代的云层虫族拥抱,请那些喊她解红沙大人的部落虫族们吃流水席,请的是餐饮一条街的诸位大厨,金币整个泼出去,将当日菜场与肉场的一半都包了,大厨们相互看看,彼此可都是竞争对手啊,意识到这是绝杀时刻,得掏出看家本领的,院落里的灶火嘭地燃起来,餐桌一路摆起来,过路的虫也摸进去吃两爪子。 “好热闹啊”,熊蜂可喜欢这样的氛围了,每只虫都好快乐。 “晚上我们一起打烟花?”解红沙摸摸熊蜂的软肚皮。 “嗯!” 倒数第二星日: 解红沙把精美的编织地毯托虫送去给与过她关怀的虫族处,与小虫们用脚爪一起丈量了白蛾虫母部落的每一寸土地,去密林深处摸摸小鹿,可惜甜雅与金标甲虫不在家,没能好好告个别,到探索地与那里的虫子们撞撞肩,给学习地送去了超级多品种丰富的浆果。 最后,她们在自己的虫巢里躺下,相互贴靠着彼此的头颅,视线落到巢顶,听着风的声音,彼此心跳的声音,巢的声音。 过往的时光像流水一样淌过她们。 最后一星日: 解红沙把沾染了她与天牛气息,还混杂着一点思归气息的虫卵放到虫神庙门口。 春生嗅到气味从虫神庙跑出来时,连解红沙她们的背影都没看到。 它拨弄着那枚花里胡哨的卵壳,有一丝丝的难过,解红沙她们居然没敲门进来找它,庙内的所有机关设置都没变更过,她们可以畅通无阻进到内里的,可她们没进来,是不想见它嘛,真难受,难受得想脱掉虫皮。 春生把那枚卵壳捏碎,虫浆爆开来。 这颗卵鞘一点原始虫母的基因都没有,它要了也没用,它可不想带小虫。春生站起来,望向高空处的黑洞,现在已经离开了吗? 一路平安,坚韧的解红沙公主,厉害的螳螂,小香虫,还有做饭好吃的天牛。 解红沙的虫巢落了锁,树皮蝎在旁边哭哭啼啼,“干嘛啊,好不容易有了两个好邻居,你们怎么都要离开啊,以后我怎么办,我烤的红薯都没有虫吃了。” 思归给它擦眼泪,“好啦,小红小绿可以一直陪着你啊”,熊蜂向爬满虫巢的小红小绿望去,时间过于匆忙,到底没赶上它们开花,结果更是遥遥无期,“小红小绿很好吃的,到时候你替我们多吃点。” “不要讲这种话啊,好像要去危险的地方送命一样,不是星际旅行吗?玩够了就再回来啊,真的不能带上我吗?我吃得很少,力气也很大,很好用的。”树皮蝎还在卖力地推销着自己。 解红沙看着看着笑了,也哭了,这些传言里讨厌的虫子们,为什么也要有这么多丰沛的情感啊。 星际舱轮机转动鸣叫时,密林里的蝰蛇群昂起了头,星际舱开始升空,探索地的虫子们挥着肢爪,黑金蝉与果福还在快速赶回的路上,熊蜂趴在舱窗旁与虫师、九只目挥爪子,一边嗦着网蜂蜜一边流眼泪。 “小鹿啊”,山脊上出现了跟随奔跑的鹿群。 星际舱越飞越高,穿过了厚积的云层,向着防护网凿空处逼近,尖刺蜂与脑虫在网口,向着她们挥舞翅膀示意。 星际舱咻地从网口穿出,直奔黑洞而去。 虫族星球在视野里越来越小,在虫星发生的一切在解红沙的脑海里快速闪过。 拜拜,虫星。 第212章 星际航行 星际舱在漆黑里穿行。 解红沙坐在舷窗前,旁边是在嗦肉干的熊蜂,还有一直盯着外面的薄翅螳螂。 它们都对这一切感到陌生吧。 星际航行在褚石星球上也并不普遍,风险高花销大,只有军队最先涉猎,她鲜有的几次经历还是阿祖带皇族在星系内交际顺便带上了她。 反叛者为了彻底扔掉她真是不遗余力,直接跨越数个星系丢弃。 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她还能活下来,甚至回去。 这三只小虫,是平生第一次到宇宙中来,跟随着她,带着全部跟随着她。 “外面好黑啊”,熊蜂贴近舷窗,透明材质挤压得它面部变形。 “害怕吗?”解红沙牵上熊蜂的肢爪。 “不怕,我们都在一起,就什么都不可怕”,熊蜂咧嘴,吮吸的口器上沾着肉丝,它指着外面深渊,“我有点兴奋,总觉得这黑暗里要窜出来一张嘴。” 薄翅螳螂直接给了熊蜂脑袋一巴掌,“不要胡说八道。” 熊蜂委屈,不说话,等阿姆转身去控制室时,直接全部肢爪并用挠薄翅螳螂。 控制室里的天牛正在不断校准路线,在它的掌控下,星际舱以笔直的姿态划破黑暗,向着黑洞更深处驶去。 解红沙将毛毯披盖到它的脊背,听天牛再次开始简易版星际舱操作的教学。一进入黑洞空茫地带,天牛就说宇宙里太多不可控因素,行程中也有很多未知可能发生,最好每个人都掌握下星际舱的基础操作。 虽然有自动航行设置,但也要考虑到控制线失灵需要人为操纵的极端情况。 解红沙坐到驾驶位,点击着操作面板,星际舱速度开始慢下来,速度的突然变换让整个星际舱都抖动了一下,后舱传来了熊蜂的惊叫,解红沙不好意思地对着天牛笑了笑,向着后方大声说,“对不起,思归,现在换我开喽,要坐好哦。” 原本顺畅的航行,在解红沙的操作下,一会儿停步一会儿倒退有时抖一抖,还好之前物品归纳收好才没有都散落出来。 熊蜂与薄翅螳螂也挤了过来,驾驶室的空间一下子变得狭窄。 擅长学习的思归对于星际舱操作可谓是一点就通,它接手的时候和天牛操纵时一样丝滑,薄翅螳螂则是花了点时间驯服了不听话的操作面板,为了它,天牛可是把侧边面板立起来。 至于解红沙么,只能说是位勤勉的差生了…… 训练时间一结束,解红沙就赶紧再次回归到自己的看风景区,熊蜂与薄翅螳螂也还是跟着她,一人两虫又贴上了舷窗。 苍茫的浩渺的黑暗,有着威严,又有着辽阔。 明明什么都没有,又好像万事万物都在其中。 她们就像被蛊惑了一般,一直盯着外面的黑暗。好像一直瞧着,黑暗就不会向她们逼近,将她们吞噬。 “阿姆,接收到了一段信号”,前舱传来天牛的声音,打破了一人两只虫在舷窗前的凝固。 舱内响起尖锐的电流声,“你们好,我们是基尼肽星人,请求友好交流”,经过搬自废旧星际舱的星际用语翻译器转换,这段信号的信息明朗起来。 “不管,我们继续前进”,解红沙不敢停,茫茫宇宙,她们没有通行证,换句话说,就是条小黑船。 星际舱以原先速度在黑暗里飞驰,很长一段时间后,舱内再次响起了,“你们好,我们是基尼肽星人,请求友好交流。” 没有管,星际舱还是在黑暗里火速穿行,但舱内的一人三虫都开始紧张起来。 过了更长的一段时间,“你们好,我们是基尼肽星人,请求友好交流”,对方的执着直觉地令人感到它们的不怀好意,在天牛的操作下,星际舱的下端探出了发射器。 许久,周围并没有异变,星际舱继续前进,以最高的时速。 “你们好,我们是基尼肽星人,请求友好交流”“你们好,我们是基尼肽星人”“你们好,我们是”“你们”…… 越来越多的信号声在舱内响起,天牛啪地把扩音器关闭。 舱内恢复了安静,舱外的黑色仍旧漫无边际,但那黑就像是给未知的基尼肽星人的飞船穿上的保护色。 最高时速的星际舱飞快往前进,紧接着,解红沙看见了一片飞船的碎片,再之后,是大团白色粉末,最后是一架散掉的白色星际飞船。 “信号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天牛操纵星际舱从残骸的下方绕过,距离残骸越远,信号逐渐变弱,又变成了隔一段时间再响起的“你们好,我们是基尼肽星人,请求友好交流”,直到最后不再接收到。 星际舱内沉寂了下来,就像有重物瞬间爬上了一人三虫的心头。 第213章 拖尾星球与奇美拉星人 无边无际的黑暗,没有任何参照物的前行,时间在黑洞里模糊不复存在。 沉寂与孤独像大浪一般卷袭着星际舱。 解红沙几次去看星际导航图,去确定星际舱仍在正确航线上。四周一模一样的漆黑,根本无法判别自己走得是否正确。 长久的黑暗之后,航线上终于出现了一点亮光,飞得越近,亮光越明显,原来是一片星体。 星际舱开始折线行驶,避开一颗颗悬浮的小星球,熊蜂的肢爪敲在舷窗上,“这颗,还有这颗,长得好像,都有着黄色的大拖尾。” 解红沙视线转过去,确实,两颗星球除了尺寸有差异,斑纹一模一样。 星际舱从相像的两颗星球间穿过,避开飞来的陨石,拉高向上,避让间却擦碰到星球拖尾末梢,擦碰处火花四溅,星际舱开始左摇右摆。 薄翅螳螂抓住解红沙贴靠在墙壁上。 天牛压住操作杆,俯身绕过漂浮过来的星尘云。 “加速!快加速!”熊蜂大叫。在天牛的操作下,星际舱瞬间拉到最高速,急速避让,在密密麻麻的小星球间寻找间隙穿过。 只见被甩下的后方,两颗有着拖尾的星球旋转吞噬着周边的一切。星尘被卷到一处,成为拖尾星球的土壤,小星球碎裂,成为拖尾星球的养分,拖尾星球越来越大,大到两颗碰撞挤压爆炸,铺天盖地的亮光之后,这片星体又成为了解红沙她们最初看到的模样。 闪光的微尘聚拢旋转,凝聚成球体,成为新的两颗拖尾星球。 解红沙的眼睛里,薄翅螳螂的眼睛里与熊蜂的眼睛里都是闪烁的星云。 那个瞬间,星际舱与拖尾擦碰的瞬间就像是打破了某种平衡,而当这股力消失后,星体的延展又让一切回归到最初。 亮光渐行渐远,星际舱摇摇晃晃,再次滑进了黑暗。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天牛,星际舱的速度慢下来了,即使调至最高档,但其在航线上的爬行仍然慢得出奇。 天牛啪啪啪把尾部全部外防武器打开,一个发射,星际舱挣脱了某种束缚,整个向前掼摔旋转。 解红沙拉着固定带,向外面望去,一个圆环体显现在星际舱四周。 “需要补给吗?”红色的星际语出现在黑暗里。 “不需要!”天牛输出字体。 “我们觉得你们一定需要。”星际语的颜色加深了一点。 “不需要!” “真的不需要吗?”星际语开始褪色,直到泛白渐渐消失。 圆环体消失,周围恢复一片漆黑,星际舱的再次航行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直到星际舱毫无征兆地停下,天牛拎着检修箱沿着线路查看,就看到一根主弦线断裂,天牛敲敲打打,换上新的线,啪,接通的瞬间,新的主弦线又熔断了。 又换上一根,啪,又断了。 两根扭到一起换上,啪,又断了。 走不了了,星际舱漂浮在黑暗里,没有任何动力,随意地漂浮着。 在天牛研究着如何搭线时,解红沙在键盘上敲下了“还在吗?” 字体亮起的瞬间,红色星际语闪烁,“还在!” 圆环体又浮现出来,原来就在它们的旁边。 “我们的星际舱出现问题了,你们有相应材料吗?” “有!!!” 星际舱与圆环体的接驳打开,薄翅螳螂掩藏身形在门后,解红沙的弓就拿在手心。 白色的栈桥上,绿色的奇美拉星人蹦蹦跳跳,拿着一个工具箱,啪地打开,里面有着三种不同粗细的线。 “龙骨制作,曼落藤制作,奇美拉星人制作,你们要哪一种?” 解红沙在绿色的线和绿色的奇美拉星人间打量,这两者间有什么关系。 解红沙的手落到龙骨上,奇美拉星人眼睛亮起来,解红沙的手滑到曼落藤上,奇美拉星人眼睛黯淡了一点,解红沙的手来到奇美拉星人线上,奇美拉星人的眼睛黯淡至极。 “我们没有星际通用货币”,解红沙张开手心,一堆来自雾甲虫的水晶,“用这个交换,接受吗?” 奇美拉星人点点大脑袋,它拿了一颗最小的水晶。 解红沙拦住了它,“如果奇美拉星人制作的线值一颗水晶,龙骨的线值多少?” 奇美拉星人指指那堆水晶,“全部。” 一分钱一分货,解红沙心想,“我要龙骨制作的。” “真的吗?!”奇美拉星人瞪大绿眼睛,得到解红沙的再次肯定后,它兴奋地大叫,越多越多的奇美拉星人从圆环体里露出身影。 “卖出去了!” “终于卖出去了!” “第一次,第一次,有星际人选择了非奇美拉星人制品。” 尖叫,欢呼层层扩散开来。 “我们一定要邀请你们到我们的飞艇上做客!” 第214章 冤大头与苹婆星人 “我们要赶路,所以可能无法接受你的邀请”。 奇美拉星人靠近一点,“你们不要担心,我们没有坏心思,之前飞艇笼罩你们是因为我们检测到了你们主弦线要坏,不是想要拦截你们强制消费,只是没想到你们直接发射武器冲了出来。” “你们帮了我们很大一个忙!”栈桥上又跳上来一个矮胖的奇美拉星人,它的嘴巴像拉链一样曲线绕着身体,“我们先前上了一个当,导致得在限定日期前售卖掉非本星球人制品,否则我们的星球就要被回收掉。” “你们是第一位买了非奇美拉星人制品的顾客!” 解红沙松了口气,先前互通信息时对方说自己是奇美拉星人,介绍产品时说是龙骨、曼落藤制品,这种一听就知道是以原材料命名,最后出现奇美拉星人制品,天哪,她当时真以为面前这些家伙是拿自己的同伴制作成线缆兜售。 在奇美拉星人的讲述里,它们星以产品低廉质量上乘出名,任何产品,只要出现由奇美拉星人制作的,星际人都不会再选择其它的。 “就比如,龙骨制作与我们制作的从功能上来说毫无差别,但是价格却是我们的三百倍!想要找到愿意购买非奇美拉星人制品的星际人是非常难的!” ???她听到了什么? “你是说,这个和这个功效一样,而这个只要一颗小水晶?”解红沙用龙骨线敲击奇美拉星线。 “你不会是想要反悔吧?”奇美拉星人立刻把那捧水晶藏进怀里,“你不要告诉我你们是乡下土星来的,不知道它们功能一样。” “怎么会!我们是时髦星来的!”听到乡下土星这个词思归立马站过来,哼,它又洋气又有品味,土才和它没关系!“我们当然知道这些区别,我们,我们只是钱太多,随便花着玩!” 一圈的眼睛全落到思归身上,它抖抖身子,茸毛蓬松开来,每一根都丰润光泽,浑身散发着花香,高傲得很,确实像被财富堆养出来的。 “所以,要再买一根备用吗?富有的时髦星人?” 奇美拉星人兴高采烈地回自己飞艇,星际舱里一片沉寂,冤大头解红沙与好面子思归不吱声坐在一起,看天牛把龙骨制的主弦线替换上,薄翅螳螂把另外两根追加采购的龙骨制主弦线存进检修箱里。 行程不到十分之一,目前已知可充作星际通用货币的水晶消耗过半。 接续上新主弦线的星际舱再次回到航线上,飞得又快又猛,突突突。 黑洞里渐渐出现变化,各种各样的飞船,顶着花脑袋的,带着响声的,如同幽灵一般的。这些花花绿绿的飞船让大家觉得很安心,久违地支起了炖煮锅,咕叽兽肉干,树皮蝎赠予的蔬菜干,还有一些蘑菇片,炖煮出浓郁的香。 大家吃得满头大汗。 舷窗上传来敲击声,大家看过去,另一艘飞船的舷窗里,一头有着长尾巴的生物流着口水看着她们,正是它操纵着一根桅杆敲窗。 那头生物拿起自己正在进食的盘子,示意交换,解红沙她们摇头。 “它怎么好意思拿自己吃一半的食物交换”,薄翅螳螂嘲讽。 那头生物又拿来一根断裂的锁链,示意交换,解红沙她们还是摇摇头。 “哦,这次换成一根破烂了。”薄翅螳螂咬了口吸满肉汤汁的蘑菇片。 那头生物拖过来一个大柜子,示意交换,解红沙开始有些犹豫了,思归也有点动摇。 “原来也是有些像样东西的,哈,我倒要看看它还要搬出些什么来。”薄翅螳螂拎起一根咕叽兽腿,站到窗舷处吃,边吃边摇头。 那头生物露出可怜的表情来,坐回自己原先的位置,犹豫了一会儿,用视死如归的表情把自己的尾巴搬上了桌面。 手起刀落,瞬间,对面的那头生物也拿着一根咕叽兽腿啃,吃得比薄翅螳螂还津津有味。 “我有点想让这个奇怪的家伙进到我们星际舱来”,思归饭也不吃了,扒着舷窗好奇地看对面,小小声说。 “我也有点”,解红沙也小小声。 “进吧,螳螂戒备”,天牛发话。 奇怪生物被请了进来,它说自己是苹婆星人,它拿了很大的一个碗过来。 大家向它请教尾巴是怎么变成咕叽兽腿的,它说,“我们苹婆星人每人都有一把特制刀子,切自己尾巴,脑子里想什么切出来的就是什么。” 它看向桌面上摆放的粉色浆果,小刀刷刷两下,它手心里就有了一串“粉色浆果”。 它咽了口口水,“只是吃起来都只有尾巴味,刚我吃得那么香都是装的。” 大家哈哈大笑,天牛也没憋住,大家让苹婆星人落座,把锅里剩下的汤与干货全捞到它碗里,只是它带来的碗实在大,只能浅浅平铺一层。 苹婆星人的飞船离开一段时间后,思归注意到了那串没被带走的“粉色浆果”,好奇尝了尝,立刻吐了出来,又苦又涩还骚,思归坐到一边流泪。 眼泪擦干后,它把“粉色浆果”装进放原粉色浆果的盘子里,端到薄翅螳螂面前。 薄翅螳螂望了望思归,捏了一颗往解红沙嘴边送。 思归立刻去拦,薄翅螳螂收回那颗浆果,捏开思归嘴巴塞进去,“就知道你小子没憋好屁。” “呃。” 星际舱继续前进,不仅是来往的飞船,星球也逐渐得多起来,蓝色的星球,拉丝的星球……思归的眼睛里盛满了星球。 “星球比虫子还多”,思归开始点数,“1,2,3,4……”。 “21,22”,解红沙坐下来,跟上思归的数,两个一起从左到右、从上到下顺次给星球点数。 换岗休息的天牛站在后面,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觉无比幸福,与春生做交易时它就做好了被留在虫星的准备。 它想,只要阿姆幸福,它就是幸福的。 如今,它参与进了阿姆的归程。 谢谢阿姆去找春生更换协议,谢谢春生松手,谢谢命运垂怜。 它太幸福了。 它拿了一颗旁边桌上的粉色浆果。 汁水丰沛,幸福值抵达顶峰。 第215章 布莱斯星人 解红沙猛地侧头,对上同样难以置信的思归,“刚刚,那颗星球吞掉了一艘飞船,对不对?” 思归疯狂点头。 眼角余光里,一颗土黄色的星球漂浮过来,一人一虫吓得往后退。 解红沙冲到操作舱,让阿郎避开这些星球飞行,保持安全距离。 土黄色的星球从舷窗前飘过去。 星际舱加速,逃离了这颗星球。 飞速地,星际舱行驶到了飞船飞艇更集聚的区域,解红沙从后舷窗看那颗还在悄无声息吞吃飞船的星球。 回家要紧,这样的事就当没发现,反正,反正她也不认识那些飞艇飞船里的星际人。 指尖陷进藤椅里,“给那周围的飞艇飞船提个醒吧。” 薄翅螳螂一个炮打过去,星球四分五裂,化作星辰。 “有没有公德心你们?破坏星球体?”周边的飞艇飞船打出的标语疯狂闪烁,夹杂着一些看不懂词汇,但猜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没礼貌!我们做好事提醒你们,那颗星球是个吃飞船的大怪物!”思归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只要它看见讨厌的标语,一定要怼回去。 飞艇飞船机关枪炮全对准了星际舱。 就在这时,土黄色星球飘过,啊呜一口吞掉了一艘飞船,悄无声息,真的悄无声息。 所有的机关枪炮瞬间转向土黄色星球,嘭,星球体灰飞烟灭。 “找到了,星际生物全书里说,有一种生物可以伪装成星球体,吞吃过往的飞艇飞船,我们错怪这艘星际舱了。是它消灭了第一只,并提醒了我们。” 所有的飞艇飞船绕着星际舱飞,可能是在表达歉意与谢意,路过的那些不明所以的飞船飞艇也加入进来绕飞,整个队伍越来越庞大。 里面的解红沙与小虫们:怪尴尬的,不如当时悄摸摸地走掉。 航行过程中,飞艇飞船逐个驶离,队伍缩小,但行驶相当长时间后,还剩一艘大飞船一直绕着她们飞。 星际舱加速,它也加速,星际舱拐弯,它也拐弯。 解红沙与思归趴在舷窗上,“它的能源很多吗?这么浪费。” 星际舱仍然保持着高速前进的姿态,但天牛开始与大飞船交流,“你好,表达感谢的话,跟随这么远距离已经可以了,我们只是举手之劳。” 大飞船申请接驳,两船对接,一只红通通的生物跑过来,它热情地逐一与解红沙、思归拥抱,激烈地与天牛还有薄翅螳螂握手,“太谢谢你们了,没有你们,我的旅行就要在那里中断了,要知道,当时我就在被吞飞艇的旁边,真的真的,太感谢你们了,怎么会有你们这么好的星际人。” 当时想要视而不见的解红沙:心里有那么一咪咪的不好意思。 “如果用跟随距离表达谢意的话,现在我所做的还远远不够。”布莱斯星人拉着她们,“我本来是不想打扰你们,只默默跟随表达谢意,可如今我们见了面,到我的飞船上游览一番吧,我亲爱的友人们。” “我保证,我不会耽误你们的行程,我会让飞船按你们的航线与速度与星际舱协同行驶。” 百般推诿不过,解红沙与天牛踏上了大飞船内部,相当的华丽壮观,也很乱糟糟。 “我在进行星际旅行,这些,这些都是我到访过的星球”,布莱斯星人拿出图片,面上是怀念与欢欣,“我在这个星球泡过熔盐澡,皮肤都泡褪色了,可我真不后悔有这个经历,还有这,这里生活着好多高纬灵体生物,与它们对话的时候脑子像是被梳洗,太舒服了。” 布莱斯星人又搬出一摞照片,讲了一会儿后它挠挠脑袋嘿嘿一笑,“瞧我,一说起这些没完,你们都是年轻的星际人,应该不爱听这些吧。” “不,我们很喜欢”,解红沙怔忪地抽出一张图片,“您什么时候经过这儿的?” 解红沙指出图片里的褚石星球,它平平无奇,与周边星球极为形似,可在她心里,它是闪着光的,以至于图片匆匆闪过,她也能一下子就捕捉到它。 “啊,这里啊,你们是计划去这里吗?我经过那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当时准备停在那儿补充些物资,但后来又没去。” “我是那颗星球上的原住民。我的家人们跟随我,所以也属于褚石星球人。” “那我与这颗星球可真有缘分啊,虽然没有在那里停留,但来自它那儿的人却救了我,命运真是神奇”,布莱斯星人哈哈大笑。 “这些是我收藏的好货,托你们的福,我还能再喝两口,你们也试试”,布莱斯星人端出浓郁的好茶。 因为感觉到对方的善意,思归也从星际舱进到了大飞船,它一下子就被布莱斯星人俘获了,好多,它去过好多地方,思归翻着那些图片,眼睛亮晶晶的,全是好奇与向往。 “这颗,这颗星球好漂亮啊!”思归举起一张图片,图片里是一颗有着彩霞般色彩的星球。 “好看吧,这是一颗由我发现的美丽星球哦,那上面还没有被任何星际人入驻,我是第一个发现的,按照星际法,这颗星球归属于我。”它环顾了解红沙她们,清了清嗓子,“嗯哼,鉴于你们对于星球主的恩惠,我在此声明,s999s星永远向你们开放,只要你们愿意,随时可以成为这颗星球上的居民。” 解红沙笑出声来,“虽然没打算移民,可是听到这样的承诺,还是令人欢欣。” 她表情严肃了点,“尊贵的s999s星球主,我们此行目的地有危险性,到了极端情况,也许会到s999s申请庇护,请允支持。” “批准。” 双方笑了起来,在大飞船里对视着爽朗地笑出声来。 思归还在里面挖宝藏。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都要”,思归肢爪里拿着,脚爪里也拿着,胳肢窝里还塞着两个。 “哈哈哈,都拿去,钱财乃身外之物,我不在乎,对我而言,宝贵的只有我的经历”,布莱斯星人点点自己的脑袋。 布莱斯星人把s999s星球的坐标输进星际舱,“s999s永远欢迎你们,也欢迎你们所带来的朋友,那里非常宜居。” “让我检查一下你们的武器装备吧,我希望朋友你们一切安好,既然目的地有危险性,我也许可以为你们提供一些强大的武器。” 布莱斯星人在星际舱的底舱转了转,摇头,“虽然设计师已经把材料的性能发挥到百分百,但材料本身不属于高阶金属范畴,遇到一般的对手可以五五分,遇到高位面生物就是不堪一击,这样,我给两个高能射炮给你们。” “只能说,当时一炮打灭伪装星球体,完全是因为发射得十足精准,打到核心了,若是正面打起来,你们的炮可敌不过任何一艘飞船飞艇”,布莱斯星人一边说一边从底舱爬上来,“等等,这些是什么?” “哦,浆果的种子,阿姆与我喜欢吃浆果,所以我们带了些”。 布莱斯星人翻着土制垃圾桶,两眼放光,“天哪,这种生物不是绝迹了吗?怎么沦落到被丢弃进垃圾桶的命运?” 布莱斯星人把种子放进宇宙空气中,肉眼可见的,种子开始发芽生长,疯狂地生长,布莱斯星人把它向宇宙中抛去,种子撕裂式膨胀式生长,绿色的芽苗飘走,停留到一颗遥远的中型星球,发射着微光的星球被吞噬粉碎成碎片。 目瞪口呆解红沙。 目瞪口呆思归。 目瞪口呆薄翅螳螂。 目瞪口呆一瞬但立刻调整表情的天牛。 “看来,你们不需要我再赠予高能射炮了”,布莱斯星人盯着垃圾桶,“之前如果倾倒过垃圾,你们现在该心疼了。” “没有,阿姆说我们得做有素质的小虫,所以垃圾都分类堆放在侧舱里。” “这样吗?哈哈哈,星际在眷顾爱护环境的你们呢,虽然不知道你们从哪里得到了这些,但我得说,这些生物在星际里可都是霸主哦,属于高位面生物体,虽然了解的星际人不多,但是它们真的非常非常强大。” 布莱斯星人教解红沙她们保存浆果种子,免得其在内部生根发芽。 最后离开的时候,解红沙在它红通通的手里也放了三颗浆果种子。 “这种种子,是名为肌理浆果里的”,大家把所有的一样的种子搜集起来,移放至武器库里。 虽然让布莱斯星人尽快继续自己的旅行,可它的大飞船还是绕着星际舱飞行下好远才驶离。 看着那艘大飞船越飞越远,解红沙想偶尔做一做好事也挺好,一些陌生的际遇开启,一些奇妙的缘分,她看了看手心里被塞回的三颗浆果种子。 布莱斯星人,是很好的星际人呢。 有机会的话,也去s999s看一看吧,被到过很多星球的布莱斯星人认可的地方,一定非常非常美好。 第216章 理想家园号 “咚”。 解红沙从阿郎热乎乎的怀里掉出来,她揉着睡眼向舷窗外望去,才发现外面视线极为昏暗,絮状的漂浮物在星际里飞舞。 走到驾驶舱,思归正在飞快地操纵着键盘,在它的指令下,星际舱飞快但平稳地向着一艘白色飞艇撞去。 解红沙瞪大眼睛,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星际舱在飞艇0.01毫米前戛然而止。 对面的飞艇里伸出一面白色的旗帜。 小思归向解红沙告状,“我本来行驶得好好的,它突然从后面撞过来,撞了一句话没有直直地往前开,我就想给它点教训,我们的舱体比它大一倍,吓都吓死它。” 解红沙给思归顺毛。 “阿姆,周围能见度一直在降低,我们最好先找个星球临时停靠下,等视野清晰了再离开”,天牛也进到驾驶舱内。 大家一致同意,搜索着附近的星球体,选择了一颗菱体中型星球。 星际舱以极慢的速度在越来越多的漂浮物里向着棱体星球靠拢,星际舱下降,距离地面越来越近,才发现这里已经停靠了一些来往的飞船飞艇。 内部过于拥挤,星际舱向着开阔的边缘驶去。 星际舱的制动杆刚刚放下,银灰色的土层噗地砸到星际舱外表,砸得星际舱内一片漆黑,砸得星际舱摇摇晃晃,不堪重负。 顶着土层的负重,星际舱摇摇晃晃起步,又往前飞了一大段距离。 等到确定周边环境平稳,阿郎与天牛先跳下来,看着这边与对面的超长距离,又看了看灰扑扑脏兮兮的星际舱,“有点明白那些飞船飞艇为什么要往一处挤了,边缘分明就是土层喷发区。” 降落的第一件事,大家把工具拿出来清洁星际舱,厚厚的尘土粘得到处都是,完全挡住了舷窗。清洁到中途累得不行,思归拿了点食物出来,解红沙解开包扎好的树叶片,里面是部落雌虫给她的香香糕。 一转身,“嗯?”她记得刚出来时随手在这边放了个能源块,现在怎么空空如也,难不成是记错了? 解红沙望了望四周,星际人都在远处,这边什么都没有,应该是她记错了吧,或者小虫们随手带回星际舱也有可能。 没把这事放心上,大家分吃着咸咸的香香糕。 思归抱怨,“这么好吃它怎么不早点给我们,分别了才拿出来。” “也许是怕你吃过一回,天天惦记着,说不定还会天天堵它要”,阿郎把自己的那份又掰了一小块给思归,“你给我吃假粉色浆果,我给你分香香糕,哼哼,坏小虫。” “你不是没吃进嘴嘛”,想到尾巴味的粉色浆果,思归的脸苦着,但受过摧残的味蕾又得到了美味香香糕的治愈。 吃完继续干活,期间,为了整理内部渗进的土,解红沙把几个能源块移到地面上,而且这次她特意清点了下数量,4个。 内部微尘清扫掉,外面空地上的能源块只剩下了2个,解红沙眉头皱起来,径直向能源块走去,角度转换后,才发现那2个能源块被天牛搬到星际舱另一边搭上金属片成为了案桌,解红沙松了口气。 清洁完毕,大家围坐在一起,解红沙在地面上画褚石星球的王宫路线图,计划着从哪里切入进去遇到的防守阻力会最小。 “按我们原先的计划来,先找阿姐。”解红沙点了点路线图的最中央,重重护卫中的圣女居所。 “先找阿姐”,小小重复声从地面传来。 阿郎带着解红沙,熊蜂与天牛都立刻闪退,地面轰隆隆,一台体型较大的机器从土里钻出来。 “先找阿姐,先找阿姐,先找阿姐……。”这样的声音一直重复着,也越来越清晰响亮。 注意到这边动静的星际人跑过来了,有一个用金属包裹全身的星际人在机器上敲敲弄弄,机器的语音转换了,“你们好,我是理想家园号,来自浮翡星,在星际2078年3月5日来此执行探索任务,计划一星年,实际于2082年因能源耗尽进入休眠状—” “警告,警告,有星际人非法入侵,开启战斗模式”,机器伸出两根爪子,邦邦地敲在思归身上,思归大无语,“你的战斗模式好弱啊。” 爪子放了下去,“对不起,毕竟设计我的初衷是环绕星球收集数据,我并不擅长战斗。” “但是,依据星际法,我于2078年首个进入这颗星球,而我来自浮翡星,所以这颗星球应属于浮翡星,没有得到许可进入的皆是非法入侵者。” 爪子旋转起来,转了两圈就自己脱落了,解红沙把它的一根机械爪捡起来,“那你赋权吧,我们都是因为恶劣气候在此停靠,等星际视野清晰后立刻就会离开。” “我不知道怎么赋权”,机器声音嗡嗡。 这下子,不光是解红沙,给它调试声音的星际人也想打它了,虽然这台机器并没有痛觉,但她们可以借此表达对它的不满。 机器的运行的嗡嗡声又渐渐小了,它又变为了一台沉默的不会讲话的大机器。 “没能源了”,星际人把地面上的2块能源塞进机器体内,理想家园号再次运转起来。 “啊,要和你们说谢谢,我无意间接上了你们的一块能源才再次苏醒的”,机器的爪子抠地,“又要谢谢又要驱赶,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呢。” 它背过身去思考,思考了很久,因为能源耗尽再次宕机。 星际人去自己的飞艇上搬了一个能源块过来,“用我的吧,它这个耗能量,一会儿就能把你们的储备全吃光。” 机器苏醒过来,“我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以前很节能。” 星际人拍它的身躯,“这是因为你以前是简易程序,只会按照被设定的模式做固定的简单的事情,但是漫长时间你的思维自我衍生,现在你已经是一台有自我思考的人工智能了,欢迎你,成为星际人的一员,你可以随我一起去科创维星,那儿都是你这样的。” “我不要,我要等浮翡星的人来接我,他们在我程序里留言了,一定会来接我。” “可他们没有来,距你在这儿休眠已经过去很久了,他们估计早就忘掉你了。” 理想家园号没了声,一会儿后,“不会的,我出发的时候好多浮翡星的人来送我,在我运转工作期间,他们一直密切关注着我的工作状态,认真分析着我反馈回去的星球环境数据,在本该休眠的那天我却还有能量继续工作,他们称赞我,说我了不起,说我是星球的大功臣,是他们的希望,我最后休眠的时候,听到他们说会来接我回去的。” 机器人没有眼泪,解红沙却分明听到了眼泪落到地面上的声音。 “我的摄像头掉地上了,请帮我捡一下”。 …… 漂浮物消散了很多,飞船飞艇陆陆续续再次踏上行程,星际人把理想家园号彻彻底底里里外外修整了一下,在理想家园号的程序里留下了科创维星的坐标,“如果有一天你改变主意了,你就到科创维星来。” 解红沙她们也收拾收拾准备离开,理想家园号轱辘转着堵在她们的前面,“你们能送我去浮翡星吗?它说得对,我确实等得太久了,我应该主动去找他们。” 天牛指着刚飞走的星际人,“你干嘛不拜托它?” 理想家园号卡顿了一下,“如果被它看见我真的被浮翡星人遗忘了,我会很难堪的。” 解红沙表示自己需要急救,这个机器又没有脸又没有会变色的皮肤,它难堪谁能看得出来啊。 “而且,它看起来很不好说话,我怕它把我中途卖掉”,理想家园号又加了一句。 “难道我们看起来就很善良吗?”思归跳脚,向它展示自己锋利的蜂针。 “嗯!” 第217章 中转站 “我们的路线只重合70%”,天牛合上星际导航图,“搭顺风车的话,我们只会把你放到50%处的中转站,之后你自己想办法回浮翡星。” “好啊好啊,稍等我一下哦,我收拾一下家当。” ???一台机器为什么会有家当? 解红沙与虫子们看着理想家园号在爬出的洞里掏啊掏,掏出了很大一包。 理想家园号拍着包裹,“我巡视星球的时候,遇到分析不出成分的石块就会收集起来,我要把这些带回给浮翡星。” 理想很饱满,现实很骨感。 “喂,你赶紧把那些石头放下去,超重了,星际舱发出警报了,你再舍不得松开,你就留在这儿”,阿郎对着攀在星际舱下方的理想家园号大喊。 理想家园号跳了下去,把原先的坑挖得更深些,包裹塞了进去,又用土一层层覆盖严实,最后拍了拍那个位置,“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接你的,一定。” 星际舱吊着理想家园号摇摇摆摆回到星际航线里,理想家园号的摄像头到处乱转,“世界变化好大,我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那时候,这个位置没有星球,可现在这颗星球好大。” 后来,理想家园号没了声。 “喂,你不会又宕机了吧?” “哦,没有,我只是被星际的绚烂迷惑了,好美,原来美是这样的感觉。” 星际舱快速向前驶去,两边的星球与星尘向后飞速掠过。 噶几,挤压的声音。 嗙,撞击的声音。 “我们的星际舱被夹住了”,天牛皱着眉头从驾驶舱出来。 大家一起探头向外看去,看见理想家园号的履带在星际坠落,飞快地像流星一般向深处坠去。 顺着夹住星际舱的机械爪,她们看向了一艘破破烂烂的飞艇,而这艘飞艇正前方还有一个明显的履带印。 理想家园号在叫嚣,“哪里来的破船,阻碍我们前进做什么,要不是我现在得抓着星际舱,我一定一拳捶瘪你这艘破烂船!” 大家再次望向那向深渊坠去的履带。 这理想家园号,武力值不高,战斗意愿倒挺强。 一束灯光打在了理想家园号上,又上移到了星际舱口探出脑袋的解红沙她们。 “哦吼吼,搞错了,年纪大了之后视力就下降了很多了”,苍老的广播音响起,“把你们看成星际破烂了,实在不好意思。” “我这就是一艘专门收破烂的船呢。” 大家看看星际舱外面残留的土层,下方缀着的经过多年外表腐蚀斑驳的理想家园号,责备收破烂船的话有点说不出口。某种程度上,她们现在确实像一堆破烂。 友好交流后,双方各自起航。 只是理想家园号身上照上了有字样的灯光:我不是破烂! 又是一段漫长平稳的航行,很快抵达了作为中转站的星球,站台上有些荒凉,只有稀疏的几名星际人。 一个星际人抱头大叫,“啊!为什么要定12号0:12分的快船票,我没有分析这个东西的脑子啊!” 大家眼睁睁地看着站台上的标识跳动,报时:各位旅客好,现在是13号0点整。 理想家园号被放了下来,没有履带的它只能用机械爪支撑自己站着,“你们走吧,我在这里等过往船只就好了,谢谢你们,不仅带我过来,还给我水晶作船费,谢谢!” 星际舱再次升空,解红沙透过后舷窗看理想家园号用机械爪艰难前进,脑子里冒出了一个疑问:4星年,独自一台机器在一颗大星球上执行任务,它会孤独吗?每天绕行星球时会想些什么呢? 理想家园号啪叽摔地面上,零件蹦出来几个。 解红沙心一揪,想送它回家,又不想耽误自己的行程。 “如果给星际舱加装发动机的话,我们会加速吗?” “会。”天牛也站了过来,顺着解红沙的视线望向了艰难站起来的理想家园号,“但它的型号太老了,拆了它的发动机也不一定能给星际舱加速。” “不过,在很多星年前能设计出这样的一台机器,科技发展到至今,浮翡星的发动机一定相当给力,我们的星际航行时间可能大幅缩短。” 星际舱再次降落下来,理想家园号愣了一下,有点不敢相信,“你们改变主意,打算送我去浮翡星了吗?”它说得小心翼翼,可怜巴巴,听得人难受极了。 “不是,过来取回我们的水晶”,解红沙从它的机械爪里抠出被攥得紧紧的水晶,“再把你卖掉。” ? 理想家园号被天牛单肢爪拉起来,“你,你怎么这么大力气,你们不是金属体,怎么,怎么这么大的力气,不要,不要卖掉我!” “救我,救救我!”理想家园号向周边的星际人求救。 站在舱口的薄翅螳螂嗤笑,“你再不攀上来,我们可就走了。” 理想家园号在星际舱的下方抓得紧紧的,紧紧的。 “理想家园号,不要抓那么紧,下面的柱子要变形了!” “哦,哦”,它机械爪松开了点,但还是抓得很紧,“我就知道,你们是好星际人!” 解红沙疑惑的两个问题抛向理想家园号,它说,“我不知道啊,那时我只是个严格执行程序的机器。” 解红沙笑了,她居然问一台机器会不会有孤独感,真是的。 星际舱偏离航线向着浮翡星驶去,相当长的一段距离,沿途的飞船飞艇不仅少,而且小,一个比一个破。 解红沙的心往下沉,浮翡星该不是反向发展了吧? 落到浮翡星地面,周边的景象无疑是确定了她的猜测,整颗星球破破烂烂,毛刺很多,四处荒凉。 站在浮翡星地面上的理想家园号也有些茫然,“我离开时不是这样的,那时候有高楼大厦,有很多浮翡星人,我升空的时候,他们一起唱浮翡星歌,歌声很大很响亮,我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天牛摇了摇头。 看着在大地上呼唤着的理想家园号,解红沙叹了口气,“罢了,来都来了,帮它找到浮翡星人,我们再离开。” 天牛跟上了理想家园号,解红沙与阿郎还有思归走向了另一方向。 搜索了一段时间后,一个瘦小干巴的生物体跳出来,它两眼放光地盯着她们,绕了两圈,“哇,这健硕的身躯,是卖苦力的好手啊”,它摸上了阿郎的腿。 “哇,这华丽的皮毛,也能卖上高价呢”,它摸上了思归的茸毛。 它的眼睛里流露的都是对她们的赞美与向往。 “你是浮翡星人?” “嗯,这星球上现在就我一个,我当家,你们是来找我们做生意的?可能要等段时间,大家都外出找活了,等回来了,我们才有人手再派出去。” “不是,我们是—。” 理想家园号轰隆隆驶过来,浮翡星人看着那个机器,眼泪狂涌,指着理想家园号,“理想家园3号,你你你——”,瘦小的浮翡星人激动得晕厥过去。 “居然,真的,还记得我”,理想家园号的摄像头再次掉下来。 “天哪,我看到实体了,虽然破旧了很多,还少了一些零件,但确实就是理想家园3号”,浮翡星人醒来后,立刻拉着理想家园号进到了一个建筑物里,它指着一张图片,一点一点地核对,“没错!理想家园3号,300星际年前投放出去的探星机器!” 建筑物的墙壁上有着很多机器的图片,被保存得完好簇新,上面都有着清晰的编号,理想家园号在第十五列的第3号。 第218章 浮翡星人与帮助 “浮翡星的先知们早就勘测到这颗星球生命即将终止,所以疯狂地发射了很多勘探机器出去寻找理想家园。” “但是,比预估的时间还要早,在得到好消息前,星球先一步停止了运转,万物枯竭,水土源源不断向星际流失。” “那时候还没有星际航行的技术与条件,每星日都有大量的浮翡星人因为各种原因死去,饥饿,冰寒,疫病,自燃……那是一段极其黑暗的时光,许多先知居然是饿死的。” “星球衰落,水土疯狂流失,随时濒临解体,但星际却发展了起来,有些浮翡星人去了其它星球定居,留下来的浮翡星人就去周边的星球打工,赚了钱就买土买水带回浮翡星,有时候,定居它星的浮翡星人也会回来,明明自己也穷得要死,装大款给留在浮翡星的大家修庇护所,发救济餐。” “虽然都可以分散到其它星球去,可是我们还是想拥有一颗只属于浮翡星人的星球,我们自己的家,永远不会被驱逐,不会被当成稀有或异类,只属于我们自己的家!” 浮翡星人擦了擦眼泪,“早先我们对移居其它星球非常热忱,也有自信,但是星球异变后,先知死去得太多,技术资料也自燃了很多,文明与技术同时断层断代,我们在贫穷与落后里越陷越深。” “但每一代浮翡星人都熟知发射出去的勘探机器,我们觉得那就是先知们给我们留下来的希望与宝藏,我们集体攒钱到大星球买设备,去回收数百年前发射出去的勘探机器,至今已经去过23个星球了,但是有的并不适合居住,或者已经被其它星际人更早占领,机器我们带了回来。” “我们瘦小,体力差,在外做苦力收入也非常微薄,买一艘中型飞船,要攒好久的钱。等我们收集到菱星,可能要一百星年后了,那时候浮翡星说不定已经不存在了。” “呜呜,可谁能想到理想家园3号居然自己回来了,这谁能想到,呜呜,它现在不只是一台机器了,它还有了自主思维”,浮翡星人哭着摇人,让周边星球上的族人乘最快的飞船回来,不要管花销。 理想家园号体内的数据包被取出来,浮翡星人一行行地看那些数据,从充满期待再到失望落寞,“这颗星球的植被稀疏,同样的贫瘠,而且土也少得可怜。” 土少得可怜?解红沙想起刚在菱体降落就被喷了一身土的星际舱,“不会吧,那的土还叫少,能吃人了都,看着都比眼前土层厚一百倍。” “哦,哦哦哦”,理想家园号团团转,“这些数据是我勘探期间记录的,醒来后我也没有重新勘探。” 浮翡星人跳站起来,“你说什么!你们说什么!菱星上土层很多吗?真的很多吗?” 大家疯狂点头,思归还把舱体上没清理完的土刮给它看,“超级多,还老是喷土呢。” “喷土就意味着这颗星球还在成长阶段,它以后体积还会更大,还会把更多的星尘吸附到自己身上成为土壤,生命会在其中繁衍!”浮翡星人又开始摇人,这次它把更远一点星球上的族人也喊了回来,“赶紧回来,立刻,这时候别管钱不钱的了,到了整个族群命运的关键点了,快点!” “我和你讲,极有可能,理想家园号系列真的帮我们找到理想家园了!” 浮翡星的上空开始出现很多很多小型的破烂的飞船,飞船里走出了一个个瘦小脏乱的浮翡星人,他们向着这边狂奔着,眼睛里透露出惊人的亮光。 它们一遍遍地向理想家园号与解红沙她们确认着,“真的有很多土吗?确定吗?还在不断地喷土?” “是的,是的,是的”,解红沙不厌其烦地向着每一位来确认的浮翡星人回复同样的话语。 “但是那里没有植被,也没有生物,除了土就是土。” “没有关系,等我们到了那边,什么都会有的,我们有力气,我们攒钱,我们一点点添置,只要那颗星球是活的,是属于我们的!” 越来越多的浮翡星人赶赴了回来,同样的瘦小同样的脏乱,同样的眼睛里放着光。 解红沙她们要走了,浮翡星人扯住了她们,“大恩人,带上一点我们的礼物吧”,他们回到各家各户,在深深的地窖里拿出一片片不同颜色的金属,把它们装订到了星际舱的外表面。 “是高位面金属,我们每家每户最宝贵的,让它们护你们一路平安。” 那些高位面金属片真的非常小,有的只有指甲大,更多的是巴掌大,像鳞片一样覆盖在星际舱的外面,每家每户都拿出来了,但也只贴上了星际舱的三分之二,就像他们自己所说的,他们太贫穷了,最宝贵的拿出来积攒到一起也只有这么多。 解红沙难过得要命,眼泪直打转,天牛把剩下的水晶全部放到浮翡星人手里。 浮翡星人看水晶看了两遍,放进嘴巴里咬咬,吞了吞口水,“真的是给我们的吗?” “嗯。” “可这可以买两艘中型飞船了,高位面金属全包裹。” ??? 解红沙心头滴血,她现在彻彻底底知道之前的冤大头当得有多冤了……早知道水晶可充当星际通用货币,当时她就多带点到飞船上了,痛苦。 “恩人们,你们是不是不知道这些水晶的价值?”浮翡星人问得小心翼翼,“那我得还给你们。” 解红沙看了思归一眼,“不是,我们钱多得没处花,装穷就是我们的爱好,另外,我们很喜欢你们贴的高位面金属,各种颜色,很漂亮。” “而且,有时候情感比金钱更宝贵,不是吗?” 浮翡星人哭了,周围的浮翡星人们都哭了。 星际舱开始升空,理想家园号挥舞着自己的机械爪,地面上响起了第一声歌声,然后是一大片,“叽里呱啦,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星际翻译器翻不出来吗?” “翻不出,方言味太重了。”天牛回应。 应该,是一些美好的祝福吧,或许,与送别理想家园号起航的那天是同一首歌。 重新向着原先航线靠拢,噶几,熟悉的挤压声。 “哦呵呵,又夹错了,诶呀,真是老眼昏花了。” 灯光打过来,照在不高兴的解红沙与阿郎脸上。 “原来是你们啊,这次真不怪我,你们舱外粘的垃圾碎片太多了,需要我帮忙清理吗?免费哦。” 不是有价值的东西收破烂的能免费?哼哼,她们才不会上当。 星际舱再次起航,沿着既定航线向前进。 “你们要去那个方向吗?不建议去哦,一星日前,那边一颗恒星爆炸,好多过往飞船飞艇都被烧焦了,现在那边温度还有些高,会把星际人烤化掉哦,得等一段时间再过去。” 解红沙对视向小虫们。 第219章 熊蜂舞罐罐 又向深邃的宇宙望去,周边确实稀疏悬停着几艘飞艇飞船。 星际舱同样停了下来,听从收破烂星际人的建议,两星日后它要穿过恒星消亡地,到时一起同行。 时间静止了下来,后续过来的飞艇飞船或许也是得到了消息,悬停在这周边。 星际舱内,阿郎挥舞着双刀,解红沙跟在后面,同步跳跃,劈砍,下腰,灵活矫健。 等回过神来,周边的飞艇飞船靠得相当近。 一名星际人说,“你们是卖艺的吗?看起来身手很好,左右我们在这里等得百无聊赖,你们上点节目吧。” 解红沙正要拒绝,对方投掷过来的星际通用货币让她住了嘴,天牛跃起接下抛来的星际币。 “攒钱,到星际维修站换大马力发动机。” “好!” 打工小队再次上线。 “接下来,给大家带来的是熊蜂舞罐罐。” 吃空的网蜂蜜罐罐在思归的蜂针上来去自由地堆叠、扩散、上抛,周边飞船飞艇的欢呼声一阵阵的。 螳螂舞双刀,解红沙耍匕首,天牛抽鞭,围拢过来的飞船飞艇越来越多,堆积到星际舱外部接口的通用货币越来越多。 中场休息时,一艘飞艇从后面推挤着其它飞船来到最前方,里面的金刚芭比星人跃跃欲试的姿态,“那只,毛毛的,给摸吗?” 解红沙看了看坐在一边吸网蜂蜜的思归,看了看钱匣,又看了看点头的天牛,“要加钱。” 金刚芭比星人投掷货币的声音稀里哗啦,“小可爱,快过来,给姐姐们摸摸。” 思归被摸得毛毛炸开,阿郎在旁边笑得可坏了。 后面又来了几艘要求与思归亲密接触的飞船,货币大量往钱匣里投掷,思归飘飘然,“唔,大家都好喜欢我哦。” 等到一圈围着的散场,解红沙、阿郎与天牛都哈哈大笑,也不知道是哪位星际人手上有黑灰,沾得思归触角与背部茸毛全部黑黑的。 “也许人家就是想来擦擦手,哈哈哈”,阿郎小声在解红沙耳边嘀咕。 “说不定”,解红沙也捂嘴笑,笑得差不多了就让思归坐到位置上,她要给它梳理梳理,由始至终,思归都不知道这件事,它只知道不仅是虫星,星际里也有不少生命喜欢它捏,这让它小小的心满满当当的。 “阿姆,我做得好吗?” “超级棒”,解红沙给它竖大拇指,“大家都喜欢你,而且你一个就赚了三分之一的货币哦,后面我们一定可以采购到厉害的发动机。” “嗯嗯”,思归在藤椅凳子上扭了扭,它喜欢事情都往好的方向发展,真好。 货币攒得相当客观,解红沙她们就歇了下来,天牛指着周边一艘靠近的小飞艇,“那上面的图案,是我们的星际舱吧,先前的模样。” 大家凑过去看,真的,对方飞艇上有它们星际舱的简笔图,不仅是星际舱,还有各式各样的飞船轮廓。 “那艘没礼貌的飞艇!”思归一眼就认出来了,“猛地冲出来撞我们一下,然后一声不吭想跑的家伙。” “它想干嘛?记仇?因为我向它逼近?” 眼睁睁地,大家看着小飞艇猛地一个加速撞上了另一艘飞艇,两边的星际人站出来叽里呱啦吵,附近的飞船飞艇都不动声色靠近听。 小飞艇上的星际人垂着脑袋回去,一看就输了,不久之后,小飞艇上又浮现了相撞飞艇的图案。 大家看着飞艇表面密密麻麻的图案,“这家伙该不是把每次事故的对方都画上去了吧,这得有多少次啊。” 周边飞船飞艇也意识到了,大家纷纷向外围退却,本来狭窄的区域一下子空旷得可怕,就剩下小飞艇独自一个。 天牛操纵着星际舱也是不断地往后退,与这个家伙尽量保持最大距离! 在等待里,她们等来了一艘发着花花绿绿光的飞船,是餐船,很多星际人都上去了,思归也一直不断地往那边瞄。 “我们也上去,尝尝星际的食物”,天牛带着钱匣。 大家上到这艘散发着浓郁香味的飞船,口水瞬间分泌出来,肠胃也开始想品尝,眼睛四处看着各类星际人拿着菜单在点。 大家坐下来,阿郎研究了一会儿菜单,“唔,看不懂,也没有图片,看样子只能盲点了。” “我有好办法”,思归举爪子,它拿着菜单,到各桌已经上菜的餐桌上问,哪些好吃啊,是菜单上的哪一道啊? 一会儿的功夫,思归就拿着被圈了好多下的菜单回来。 菜单刚交出去不久,一头穿着厨师服的生物就叫嚣着从后厨冲出来,“是谁!是谁与我有仇!” 它提着大漏勺冲到解红沙她们这桌,挨个儿凑近看,“不认识,你们是我讨厌的对家派来的?” 大家表示听不懂,它拿过被圈画的菜单,“诺!诺!诺!点的全是厨师的噩梦!每一道都极其费功夫!” “可是,大家说这些超级无敌美味,所以我们才点的”,思归向大厨解释,最后它向大家征求过意见后说,“如果给你造成负担的话,你可以给我们换几道口味不错但轻松易做的菜。” 厨师接过被擦了几个选项的菜单,“唔,确实超级无敌美味,对,超级无敌美味。” 它拿过菜单回去后厨,一路上鼻头有些酸,它做厨师,不就是想把美味的食物带给更多星际人吗?每天在后厨里忙碌,都很少当面听到被夸超级无敌美味了,只能每次从回头客数量上判断自己做得还可以。 以后,即使后厨忙碌,也该留点时间到前厅听听大家的意见和夸赞,这样,初心才不会迷失嘛,毕竟前段时间居然生出关停餐船的念头,太不应该了。 不过,它还是不会做全这桌客人原先点的菜品的,不然,被夸赞的幸福感最多支撑它做到第四道,第五道它就要破口大骂了! 按照重定菜单准备的餐上来了,还赠了一份小饮品,奇怪又好吃的味道冲击着大家的味蕾。 餐船里都是热闹的进餐气氛,门廊处的铃铛响了又响,几名穿着精致华丽的星际人鱼贯进来。 第220章 一星年,三星年与五星年 这几名星际人落座在解红沙她们的正后方,满满当当点了很多菜。 解红沙向四周望去,嬉笑着的剪刀头星人,大快朵颐的莴苣星人,扮丑逗同桌的紫皮星人…… 各具特色的星际人在一艘餐船上,享用着廉价丰盛的餐食,大家都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都是未知的,但此时此刻因为前方道路不畅大家相聚在一个空间。 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解红沙给小虫们倒饮品,挨个儿倒,最后是自己,杯子满了,最后剩一点塞到身边的思归爪子里,“还有一点点,喝光它。” “好嘞”,思归扬起脖子喝,饮品咕叽咕叽往下灌,思归的肚皮一点点撑起来。 解红沙把饮品拿下来看,还是剩原先的量,这是怎么回事。 老板娘跑过来笑眯眯地说,“忙得忘记说了,这是对菜单更换的补偿,可以无限生出的饮品哦。” 按照老板娘的指导,饮品放置一会儿,果不其然清爽的汁水很快又充盈了整个容器。 只是,先前一直试图喝光“仅剩一点”汁水的思归现在已经咣当咣当全是水了。 回到星际舱内等待,后方大面积的黑暗里又驶来了几点亮光,这周边悬停的飞船飞艇数量已经相当可观,但也有些飞船原路折返了。 星际里空气稀薄,有些寒凉,但解红沙总能感到一丝丝的热,这热是从哪里来的呢?她在星际舱里转,各个位置停留一会儿感受温度,但没有异常,是错觉吗? “你们有感受到一阵阵的热吗?” “没有,是什么样的热?”天牛摸了摸阿姆的额头,正常的。 阿郎和思归都摇头。 “很轻,但像潮汐一样,由轻到重,然后衰退,接着再来一波,但我在星际舱内走动过,没有哪处散发着这种形式的热量。” 天牛皱眉,“不是舱内,那就可能是舱外,阿姆你的敏感度比我们高,估计感受到了外界事物的能量场了。” “我感觉那热更强—”。 一句话没说完,舱外接连响起警报声,“恒星残体二次爆炸,正以高速向此处喷溅,预计10秒后抵达,10,9,8……。” 肉眼可见地,远方一块猩红体带着燃烧的星尘呼啸着飞来。 周边的一些飞船飞艇已经开始掉头。 天牛环顾一圈,“来不及了,现在就剩一个方法还能博一博”,星际舱下方联排武器全部弹出发射,向着恒星残体打过去,恒星残体只歪了歪身子,速度慢了点,但还是直直飞过来。 砰!一声巨响,一个超大球体从后方一艘华丽的舰艇上发射而出,打得恒星残体碎成几片。 天牛连续操作,联排武器里的炮火一直对着碎片打,其它飞船飞艇有武器装备的也都打开,对着碎片与星尘不断发射,把它们往来的方向打回去。 坠落的星尘砸到星际舱外部噼里啪啦,高位面金属鳞片不断地响,星尘燃烧了星际舱外没被高位金属包裹的地方,由外至内烧出一个黑洞,解红沙与思归赶紧把掉进来的星尘清理出去。 “别管星际舱了,躲到有高位面金属保护的地方”,天牛大喊,肢爪操作着把最后一波火力投向逼近的一块较小的恒星碎片。 各处硝烟弥漫,乌烟瘴气,很多飞艇飞船受损严重,只要动力还在的都在不断撤退。 解红沙她们的星际舱只被砸穿了一个洞,但这洞风把她们的钱匣卷走了,还有很多来自虫星朋友的礼物,向着外空飘散,向着远处离去。 星际舱调转方向,华丽的舰艇堵在她们正后方,“我们是高仙芝星人与贵霜帝星人,刚刚你们反应得最快,做了极好的表率,我们很欣赏,交个朋友吧。” 是餐船里那几名华丽的星际人。 “我们舰艇上有很多材料,可以帮你们把破洞修好”。 星际舱立刻向舰艇靠拢,停靠在了对方的甲板上。 几名长手长脚的星际人帮着维修星际舱,敲敲打打。 “我是高仙芝星人,很高兴认识你”,高仙芝星人摇着天牛的肢爪,“危急关头,您判断果决,发射及时,为我们争取到了一点时间,您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星际驾驶员。” “但是,这艘星际舱却不知道是哪里淘来的破烂货,实在是配不上您的操作技术”。 解红沙、阿郎与思归瞅着天牛仍旧笑眯眯但坚定地从对方手里抽出自己的肢爪,“是吗?我觉得设计得很好。” “我不是说设计,架构很出色,但是用的材料很落后,活像是从百年间流行的各类舱船上拆下来的不同时代的产物,这些花花绿绿的高位金属片瞧着也有些年头了。” 本来就是从坠落到虫星的星际舱船上拆下来的外皮。 这是遇到行家了。 行家很大方,帮着她们把破洞补上,又把星际舱剩下的外皮贴满了高位金属。 “需要什么报酬吗?” 贵霜帝星人瞟了她们一眼,“这些资源向维护公众安全的星际人免费提供,不收费,怎么样,天牛兄,有兴趣加入到我们的舰艇吗?待遇丰厚,一星年买星球,三星年娶婆娘,五星年抱两娃。” 原来把她们招呼过来,打的是挖人的主意。 “不需要”,天牛扯出一个假笑,“这是我的婆娘”,它扯过解红沙,“这是我的两个崽”,它扯过阿郎与思归。 贵霜帝星人看着高高的双刀螳螂与肚子里咣当咣当的熊蜂,“原来天牛兄是星际赢家”。 它神情落寞下来,“我婆娘的影儿都还没有呢”。 “又有碎片要过来了”,解红沙又感受到一阵涌动的热。 “不会的,恒星一般二爆之后就没有能量了”,高仙芝星人看向解红沙,不明白这名星际人为什么说出这句话。 一分钟后,“警告!左前方恒星被残体碎片击中,能量失衡,混沌进行中,30秒后预计喷发,请尽快撤离,请尽快撤离,请尽快撤离。” 舰艇载着星际舱飞速后撤,“解红沙小姐,有兴趣加入到我们舰艇吗?待遇优厚。” 解红沙狡黠地笑,“也是一星年买星球,三星年,五星年?” 第221章 市场价 整个舰艇上的星际人们都笑起来。 酝酿爆炸中的小恒星不断向外膨胀,像棉花一般饱满,到了一个临界点后却又瞬间回缩成一个撕裂的黑洞口。 “又一处通道打开了,不知道通往的是哪处星际”,高仙芝星人投放出一个探测器,探测器螺旋桨刚刚触及黑洞边缘便被打碎,贵霜帝星人面色冷下来。 贵霜帝星人回到舰艇内部换上一身机甲,向着还在不断往外扩张的新生黑洞飞去,在新生黑洞的一边啪啪啪打上一排固定点,八根缆索分别栓牢,交叉扯着拉向新生黑洞的另一排固定点,黑洞越收越紧,靠拢粘合,融为一体。 原先小恒星所在之处,只成为一片彻底的黑暗。 “为什么要把这处黑洞缝合起来?对面是可怕的星际人?”解红沙内心充斥着震撼,操作灵活的机甲,宏观的黑洞缝合画面,太新奇震撼了。 “不是,这处黑洞通往的是过去的某个时间点。” 这句话一落入耳中,帝王蝶,褚石星球上的人们全部灌进了解红沙的脑海,“不能进到里面吗?不能回到过去吗?” “不能,同一事物在同一时间点只能存在一个,你进入过往时间点的瞬间,就是你死亡的时刻,烟消云散,连渣都没有。” “经常有些飞船飞艇在星际里失去踪迹,有一半几率都是遇上了这种黑洞。所以,遇到星际导航图上不存在的黑洞,轻易不要涉足。” “嗯”。 舰艇内同样的豪华夸张,又科技感十足,高仙芝星人与贵霜帝星人错落地坐在一处,浑身散发着世家的矜持与教养,还有松弛感。 “所以说,你们此行是要去往第七星际的褚石星球,一颗知名度不是很大的中小型星球体”,贵霜帝星人将立体星际导航图投放到空中,对着第七星际圈不断放大,最后把红沙覆盖了球面四分之一的褚石星球拉大放置中央。 “走了才三分之一的路,撞到拖尾星球,遇上恒星爆炸堵路,运气似乎不怎么好啊。” “之前发射过实验舱,它来回倒是挺顺利的。” “唔,那你是不知道现在星际上有闲得发毛的家伙,专门在太空中护送实验舱安全往返”,贵霜星人弹掉手里提着的粉色浆果上的水,一口把一串全塞进嘴里,“你们说还想要换大马力的发动机?” 大家点头。 “大马力发动机我们有,也可以免费提供给你们,只是装它要费些时间的,你们就先在舰艇上休息吧。” “谢谢!” 次日,到了约定的时间,收破烂星际人找了过来,“哦呵呵,原来你们躲到这儿来了,找了一圈了嘞,唔,你们的星际舱又改头换面了啊,这崭新的高位面金属很是晃人眼咧。” “大伯!”一名贵霜帝星人跑过来。 收破烂星际人眯眼睛,“你是谁?” “我是观轩啊!” “观轩是谁?”收破烂星际人满目警惕,“先说好,就算我们有点关系,待会儿我收你破烂时,还是市场价。” 贵霜帝星人叹气,很无奈地说,“就那个投放卫星结果把贵霜星炸掉一块的。” “哦!原来是你这个小祸害啊!怎么跑到这么远来”,收破烂星际人转向旁边,“你呢?你又是哪个?讲出点惊天动地的事来,不然我想不起来。” “我是田错格的孙子。” “原来是你啊,老田的崽的崽”,收破烂星际人拍拍他的肩膀,“乖孩子,许久没见都长这么大了。” 观轩翻白眼,“大伯,区别对待啊。” “那你过来,我亲亲你。” “别!” 一阵寒暄过后,与舰艇告别,星际舱与收破烂船同时起航。 一路上,收破烂星际人几乎不讲话,机械爪在外面啪啪啪地夹,飞船碎片,飘飞的物品,全部通通塞到后备箱内。 听贵霜帝星人讲,老头出身门第高,手里星球无数,产业多得他自己也记不清,就是加入一个神秘组织后,开始全宇宙流浪收破烂。 “这不怪他,我们这两星球上的人都有些这种毛病,到一定时刻觉醒,去做一些奇怪的事”,贵霜帝星人把自己华丽的舰艇腾出一个空摆放他大伯的破烂,一些滴着不明液体的罐子,一些锈迹斑斑金属壳……。 “那你们这艘舰艇出来是?” “维护世界和平与安全。” 好伟大的梦想,解红沙与小虫们给他们鼓掌。 “嗨,别这样,怪不好意思的。”星际安危的守护者—贵霜帝星人与高仙芝星人同时面部涨红,“这话说出口真是有点羞耻。” 收破烂船与星际舱逐渐就驶入了二爆之后彻底熄灭的恒星体附近,惨不忍睹,有的飞船飞艇烧得就剩尾翼,有的飞船飞艇还是完好的,但是里面是融化了一半或全部融化的星际人,舷窗上都是黑灰的手印。 收破烂船派出一辆吸收机,把飞船里的液体吸纳到一个袋子里,簪上一朵蓝色花放进储藏格,紧接着啪把飞船压缩成片状投进自己的后备箱。 解红沙与小虫们停下来帮忙清理,路过的一些飞船飞艇也陆续下来星际人帮忙。 “这些东西都得尽快清理,不然失去操纵的飞船飞艇在星际乱飘,要出事故的”,收破烂星际人看着解红沙她们来帮忙,心里很慰藉,是帮好孩子,长得大大的,心却软软的。 “大伯,我们想把旧发动机卖你换点盘缠,什么价位?”懂礼貌的思归跟着贵霜帝星人喊大伯。 “市场价!” 第222章 一路平安 大伯是个小气鬼,旧发动机只换到了几枚钢镚。 解红沙挖掘着成堆黑灰里的残留物,飞船零件、散开的包裹……把这些全部都清理到收破烂船上。 周边的空气都很压抑。一整片地区,自发出来清理星道的星际人们,相互之间极少交流,有些心理承受差的边哭边捡碎片与残骸。 碎片与残骸送到大伯处,大伯的破烂船装得满满当当。满满的金属碎壳,满满的簪蓝色花的袋子。 大伯的手法很熟练,知道哪些大金属片夹缝里还会残留些星际人的遗骸,知道怎么拆解热熔的金属片不会再对残骸造成伤害,熟练得就好像做过成百上千次类似的事。 把星际道路畅通之后,解红沙她们与大伯告别,再次开始了独自的星际之旅。 星际舱在无数个颜色迥异形态相差甚大的星球间穿行,一路之上,大部分时候是独自一艘,偶尔身边出现并驾齐驱的飞船,偶尔有从后方超过来的飞艇,也不断地有飞船从路旁的星球起飞汇入进船流。 点点的光亮,汇聚成银河般的璀璨。 新发动机很出色,星际舱以比出发时快一倍的速度飞速前进。 在第三与第四星际交汇处,两种颜色的星辰流并行相融到一起,四周是绚烂的颜色,无数个黑洞口相联。 “哇,宇宙真奇妙”,思归的眼睛里亮晶晶的。这句话它讲过好多次啦,但它没有更好的词汇来形容了。 “嗯,很漂亮”,解红沙与天牛的眼睛里也倒映着舷窗外的盛景。 星际舱向着黑洞口冲去。 如今的速度,星际舱已经不能任由自动行驶,所以阿郎与天牛会轮换着去到驾驶舱,现在在操纵星际舱的是阿郎。解红沙有时会去陪陪它,给它带点浆果与肉干。 进入第四星际,好多星球上挂着大大的招牌:福气批发商,纸片人加工所,兔崽子修理处…… 每一个都让大家好奇得要命。 星际舱在这些星球里穿梭,每一个的眼睛都瞪大注视着这些招牌。 “等把阿姐救出来,手刃了仇人,我们出来开始真正的旅行吧,到时候进到每一个招牌里,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解红沙捏捏身边思归与天牛的肢爪。 “好啊好啊”,思归幸福极了,模拟着未来的那一天,“那我到时候要进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嗯嗯!” 寡言的天牛已经开始用肢爪圈画了,都是一些和机械相关的星球,“到时候,我们建一艘超级豪华的舰艇,比贵霜帝星人那艘强一百倍的那种。” “那若是偶遇上,他们的表情一定很好玩”,思归咧开嘴笑。 “可以遇上,我早留下他们舰艇的坐标了”,天牛眼睛里也满是笑意。 “哈哈哈”,一人三虫在后舱里笑得震天响。 阿郎在驾驶舱里听得心痒痒,它也想到后面和大家一起笑,它郁闷地换挡,咻地加速前行。 繁星之后,就是无尽的黑暗,沿途的飞船飞艇逐渐稀少,最后只剩下了星际舱与另外一艘亮着两个大灯泡的飞艇。 向着一个方向,飞艇一直在星际舱的前方,匀速又稳定地前行。 漫长的时间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只有星际舱与飞艇一直向前进。 到了第四星际与第五星际交界处,飞艇闪了几次灯泡,进入了与星际舱不一样的黑洞口。 “它好像,在与我们说再见”,思归对着那艘消失在黑洞口的飞艇挥爪子。 “嗯。” 第五星际就像是一个刺刺球的世界,每个星球都长着尖尖的长长的刺,天牛驾驶着星际舱绕着大大小小的尖刺飞。 后面不知何时跟上了几艘小飞船。 有艘小飞船速度慢下来,摇摇晃晃磕碰到尖刺,瞬间尖刺伸出无数根触须把小飞船像星球体表面拖拽。 “救我!救我!救我!”小飞船里发出尖锐的惨叫。 解红沙与思归对视一眼,思归拉开后舷窗,冷寒空气瞬间灌进来,解红沙立弓,绷弦,超长空气柱又重又急扎向那些触须。 触须回缩了一下,又以更猛地姿态吞噬了小飞船。 剩下的小飞船贴靠着星际舱更近了,像小尾巴一样紧紧跟在星际舱后面,星际舱绕弯,他们绕弯,星际舱压速,他们压速。 天牛特意饶大弯让他们离远点尖刺,特意减速让他们跟上。 交流器里传来声音,“谢谢你们开路,我们是飞船人,现在在回家的路上,大约半星年前,这里星球异变,整个星际塌陷,之后星球长出吃星际人的尖刺,只有高位面金属能屏蔽掉它们的探知。” “我们跟在你们的星际舱弧线里就不会被发现,谢谢你们的照拂!” “不客气”,明白了缘由,天牛行驶得更慢了,尽力让后面的小飞船们都能跟上。 星际舱带着飞船们平安地穿过了第五星际密布的尖刺星球。 “我们的家就在这里”,飞船们指着第六星际出现的第一颗星球,又大又白,有着两根闪烁的光环,“请停下来歇一会儿再走吧。” 解红沙回绝了他们的邀请,“我们也要回家去,那种迫不及待的心情你们也能理解吧。” 小飞船们飞快点头,他们说,“那以后有空来做客哦,我们具体的地址已经投到你们星际舱了。” 解红沙看着星际舱内的星际导航图,上面已经有了几个黄色标记点了。 星际舱继续前行,进入到了战火里。 星球间在战斗,噼里啪啦,乱七八糟,大豆人在太空里飞得到处都是,拿着枪叉把互相捅得喷豆汁。 星际舱从里面穿过,淋得到处都是黄色粘稠的汁液,那汁液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臭不可闻。 后来又被一只有翅生物张着喙在后面追,越追越近,大有一口把星际舱吞掉的打算。 没办法,星际舱只能紧急迫降到一颗星球,打算把星际舱擦干净,别再像一颗大黄豆就行。 但是星际舱停靠了没一会儿,就有星际人出来驱赶她们离开,“我们是封闭星球,不欢迎外来访客。” 看着那些落伍的刀叉,解红沙她们也没有拿出武器对抗,顺从地再次起飞离开。 一进入太空,那只有翅生物就又跟了上来。 星际舱速度飙到最高,在星际里飞驰,直到跨过三颗太阳,星际舱外的豆汁烤成皮脱落,有翅生物才停止了追逐。 但是,歇了一会儿的有翅生物突然飞过来,猛蹬星际舱一脚才反身飞离。 一边飞一边叫。 骂得很难听。 距离第七星际越近,解红沙的心越是怦怦怦地跳,即将要回到褚石星球了。阿姐还好吗?褚石星球还有多少她认识的人在那场反叛里侥幸生存了下来?有多少力量会支持她铲除反叛军。 这些全部都是未知数,她当下唯一确定的依仗,就是身边的三只小虫,无论如何都会坚定地与她站在一起,成为她的盾,成为她的铠甲,成为她的矛。 星际舱穿过黑洞口,一下子进入到第七星际里,第七星际的宇宙里漂浮着细碎的蓝色尘埃。 “我们,快到了”。 思归与阿郎攥紧解红沙的手。 “阿姐,我回来了,詹言,我回来了。” 第223章 我不稀罕 即将久别重逢,酸涩、激动与憎恨等情感交织冲击在解红沙心间。 一直等到黑暗降临,星际舱隐蔽地潜入进褚石星球大气层,熟悉的景象与建筑,走动的人影,瞬间就让泪爬出了解红沙的眼眶。 在王宫的近郊,星际舱悄无声息下降。 熊蜂与薄翅螳螂开始挖坑,挖大大的深坑,将星际舱推进去,覆盖上土壤。 解红沙望向不远处灯光闪烁的宫殿群,与先前相比,里面多了一幢高高矗立的白塔。红色的宫墙,黄色的琉璃瓦片,一如既往的辉煌气派,就像从不曾被入侵,被换了新的主人。 熊蜂与天牛留在原处,薄翅螳螂与解红沙潜入王宫。 年少时调皮捣蛋捉迷藏的密道,成了当下的安全通道。 石板上方出来清晰的脚步声,解红沙与薄翅螳螂同时止步。 “终于到换值的时间了,今日加训过多,心情属实是不好,待会儿还要到姨娘处共餐,想到那些亲戚们的丑恶嘴脸,想也知道到时饭也吃不下去。” “别这样说,那些个你觉得疏远的亲戚,是你娘亲头二十年人生的家人,面子上至少得过得去。” “诶……。” 脚步声渐渐远去,解红沙与薄翅螳螂继续在密道里前进。 阿郎的肢爪扯住解红沙的后衣摆,解红沙回头,只见阿郎的指尖上停着一只花蜘蛛。 看向阿郎问询的眼神,解红沙只动唇不出声:是了,这就是褚石星球上的“虫族”。 阿郎将花蜘蛛放回到砖石的缝隙,继续向前爬行,它骨架大,纵是趴伏蜷缩,也总是被四面的砖石擦擦碰碰。 咯吱,顶部与侧面砖石摩擦出声。 “什么声音?”整齐匆忙的步伐向这边逼近。 砖石被掀开。 “什么?是什么?” “两只很肥硕的老鼠”,砖石又被放了回去。 “这些吃过人肉的老鼠看着可真是惹人生厌”,吱吱吱,老鼠被红缨枪挑起扎进砖石碾压,血液四溅,吱吱叫的声音逐渐弱下来。 躲进另一处密道里的解红沙与薄翅螳螂闭着呼吸,闭着眼眸,密道里的潮湿与腥气便显得愈发浓郁起来。 可在解红沙心底的难过更多地盖住了这些腥臭。 吃人肉的老鼠,久不散去的血腥气。 吃的是她的至亲,散不尽的是冤魂。 等到脚步声再次远离,解红沙带着阿郎从紧窄的密道里出来,呈现在她们眼前的是解红沙的宫殿,荒芜,灰尘遍布,久未被打扫的空寂。 宫殿的每处角落,曾经的欢声笑语似乎还回荡着。王父伟岸的身影,阿姐捂唇轻笑,祖母坐在上座眯着眼睛打盹…… 纱帘之后,曾经的梦碎,上座上没有祖母,只有沾灰的蒲垫。 她已经没有祖母了,祖母倒在血泊里,一向整齐的发鬓松散着,珠翠都被乱臣贼子拔了去。 擦干眼泪,解红沙带着薄翅螳螂从后门直奔阿姐的寝殿,一路之上,巡视的红甲兵愈发密集。 到了后面,几乎是三步一小队,五步一大队。 城墙之上,城墙根,到处都是来回走动的红甲兵。 半步前进不得。 解红沙转身带薄翅螳螂回到自己的旧宫殿,重新演绎宫殿布局,发现原有宫殿的疏漏大部分还存在,唯独阿姐住所近处所有通道被封,天上地下封堵得密不透风。 对重逢的期待与焦灼促使解红沙在殿内来回走动。 “阿姆,我去把他们引开。” 解红沙摇头,“你对这里布局不熟,我们最好一起行动”,解红沙仰视着大殿的正梁,“我有办法,我们进不去,那就让阿姐出来。” “走火啦,快来人救火,前朝小公主的寝殿着了!” 熊熊的大火吞噬了一切旧时记忆,宫人们提着水桶,挑着水桶接连奔赴过来,火却越灭越大,眼看火舌要舔向旁边的建筑群,原本坚守巡视职责的红甲兵越来越多地加入到灭火的队伍里。 不一会儿,披头散发的长公主仓皇赶来,跌坐在烈焰燃烧的宫殿前,满目悲戚。 “阿姐”,换上宫女装束的解红沙越来越逼近长公主,近了,越来越近了,阿姐,阿姐清瘦了好多,解红沙手伸向长公主。 “阿姝!”一袭铠甲装束的詹言勒紧缰绳,马声嘶鸣。 解红沙缩回手,隐匿到提桶的宫人群里。 甲胄声碰撞,红袍飞扬,詹言横抱赤脚的长公主离开。 “王上还真是喜欢圣女,军演的重要时刻,竟要因这等小事回来。” “我看呐,说不定是圣女自己放的这把火,想吸引王上的注意,毕竟王上近来与鱼荷园的绿姬情意绵绵。” …… 宫人群里议论纷纷,解红沙只一直注视着逐渐远离的阿姐与她们的仇人。 阿姐与詹言?一定是贼人强逼了阿姐。 解红沙急切地盯着阿姐,回头啊,回头看一看我,我来救你了阿姐。 一只纤细苍白的手攀上詹言的肩膀,解红姝附到詹言耳边,“我让你放我下来,你听是不听?” “地面寒凉,你现在不能下地。” “我说了,让你把我放下”,伴随着话音落下,解红姝温柔含上詹言耳垂,上下齿毫不犹豫咬下,血迹从她的嘴角,詹言的耳垂渗出。 詹言一声不吭,甚至表情不变,继续大踏步向着长公主宫殿走去,他把红袍扬起来裹到解红姝单薄的身体上。 感受到肩背部眼泪的濡湿,他把解红姝抱得更紧了点,“阿姝,别哭。” 可他不知道,口里舔舐着仇人血液,满面泪痕的解红姝微微勾起了唇角,她看见沙沙了,穿着宫女的装束,脸上抹着黑灰,可她就是知道,那是沙沙。 沙沙回来救她了。 呜呜,她从小爱护到大的妹妹来救她了。 她的另一只手抚上自己微突的腹部,咬牙切齿,“詹言,你真该死。” 詹言笑,“阿姝,时隔数月,你又为我破了口戒,我真高兴,早晚你会真正像个人,而不是天边月,水中纱”。 只除了对视的一眼,解红姝没有再瞧解红沙一次,她身边的眼线太多了,天罗地网把她笼在最中央,美其名曰保护。 她最后的目光落在燃烧出黑色框架的宫殿,这火,应该是沙沙放的吧。 沙沙把她的童年烧掉了。 不对,反叛军进宫的那天,沙沙的过去就死掉了。 解红姝动了动脚,金属锁链清晰的碰撞声传来,尖锐刺耳,“你一定还要拴着我吗?像拴一条你的狗?” 詹言停下脚步,双目赤红,“你若是爱我,可怜我,我愿意做你的狗,这链子拴到我的脖颈上都可以。” “我不稀罕。” 第224章 子时小回廊 “这些漂亮话你大可以说得声音小点,少些表演的成分”,解红姝压低声音凑近詹言讲,果不其然得到了詹言嫌恶至极的眼神。 一路摇摇晃晃回到寝殿,周边宫人尽数撤退,詹言将解红姝猛摔至床面,长剑直抵解红姝眉心,“你再擅自外出,我一定挑了你的手筋脚筋”,剑尖下移,直到微凸腹部,轻轻拍打,“尊贵的 圣女 殿下”,满面讥讽。 还残留着对方耳垂血迹的解红姝憎恶,“肮脏东西,滚!” 詹言慢条斯理解开衣袍,“怎么能滚呢,圣女夜间受惊,对其痴恋的王上应当贴身照顾才对。”护甲落地,发出沉重声响,红袍紧接着轻飘飘落下。 两人躺在一张大床上,望着帐顶龙凤呈祥的花样,在各自的被筒里一言不发。 蜡烛熄灭了。 黑黢黢的解红沙摸进浣衣房的杂物间,“怎么样?” “拟人形态转换顺利,只是……。” 解红沙仰头,“你怎么快到……屋顶了……。” “能量守恒,肢爪与翅膀里蕴含的能量转到脊骨上了”,阿郎的声音从上空落下,“要不然,把翅膀摘掉吧。” “不要!我们只在褚石星球停留一段时间,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阿郎,你把翅膀放出来,收进衣服里,我来看看身高。” 螳螂照做,解红沙看着变矮一点的阿郎,“不行,没有2米2左右的太监,太特殊了,还是回到自然状态。” 熟悉的薄翅螳螂回来了。 解红沙把怀里的烧鸡摸出来,“御膳房的缺口还在,晚上我们就吃这个。” 烧鸡很香,但不是她熟悉的王厨子做出来的味道。 “阿姐看见我了,她一定会想法与我们汇合。” “嗯。” 次日,詹言一直停留在圣女宫殿并未外出,解红沙恨得牙痒痒。 第三日,詹言骑马疾行离开,解红沙的箭矢在暗处瞄准,阿姐的笛音忽然传来,解红沙放下箭矢。 片刻之后,又一个詹言乘坐着步辇从圣女宫殿中出来。 先前的是圈套,是替身,解红沙心惊。 圣女宫殿里飘出了许多莲花样纸灯,解红沙藏在假山石里等着下游的宫人们将莲花纸灯逐个捞起来检查,无异样后继续放到护城河里。 宫人们陆陆续续离开,就剩一个扎着双髻的小宫女拆学着纸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很久了,小宫女还在原地拆组纸灯,时间快到了,解红沙杀意渐起。 “小翠,绿姬娘娘赏果子吃了,快走。” “来了”,名为小翠的小宫女立刻站起来,将手里叠了一半的莲花纸灯扔进水里,小跑着离开。 解红沙赶忙到河边捞边角的一朵莲花纸灯。 “你在这里做什么?”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初回宫当晚抱怨劳累的那名侍官。 解红沙正要开口。 “不用解释了,我知道了,这些莲花灯来自圣女殿”,侍官看起来很不高兴,对解红沙的态度也很不好,“你差不多检查一下就得了”,说着就使劲蹬地走远了,走前还白了解红沙一眼。 解红沙松开紧攥的拳头,揉皱的粉纸上已经逐渐显出字迹。 莲花瓣上只有一句话:子时,小回廊。 第225章 阎王贷 子时,小回廊里花香袭人。 久等在藤蔓里的解红沙听到脚步声立刻钻了出来,盈盈月色下,她的阿姐一袭白袍,略施粉黛,双双相顾无言,唯有泪湿满面。 好久,真的好久未见,熟悉的面庞似乎陌生了,横亘在彼此之间的,又仿佛有那日倒下的千军万马,那日血染皇袍的至亲之人。 还活着,就是对彼此最大的慰藉,其它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王姐”,解红沙紧紧攀住姐姐的肩胛骨。 “沙沙,沙沙……”,午夜梦回无数次落入虚空的呼唤终于被名字的主人亲耳听到了,一遍遍告诉自己沙沙一定能够坚强地活下去,可是星际舱的失踪令她恐慌,詹言一直在进行的搜查也令她惊惧,她无数次推演,直到妊娠中断了她的祷告之力。 “我们里应外合,杀了詹言这个叛臣吧!” 圣女摇头,“詹言一党有数位,杀了他一个,别的还会爬上王位,要匡复解家王朝,得全球反击,杀光反贼。” “我听说,东南王仍在抵抗詹言军队,我们可先行去他那儿寻求帮助。” “好”,解红沙摸上王姐的肚腹,“王姐你——。” 圣女苦笑,“圣女怀孕,可笑吧。一为引出潜伏的我解氏王朝的残余势力,二为纯粹的侮辱,不妨事,出了宫找家医馆便能解决掉,只是我的念力怕是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那你和詹言,我这几日在宫中,听到了很多疯话,说詹言对王姐你情根深种,他才要做大逆不道的反叛事娶圣女为妻。” “不过是拿我当箭靶,藏他真正的心爱之人。”圣女侧耳,“谁?出来!” 翠绿的薄翅螳螂从藤蔓里走出来,圣女即刻把解红沙挡到自己身后,“什么东西”。 解红沙满面涨红地解释,“它是我的小虫,叫阿郎,武力超级厉害的,星际舱落到虫星上,刚一开始是小虫们养活了我,还有两只,在近郊等我们。” “虫星?以残暴混乱着称的虫族星系?” “我在虫星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那里与褚石星球一样,有坏虫子,也有好虫子,确实如同传言中一样痴迷虫母,单体强悍,但内部也自有运行规则。” “姐,姐姐”,薄翅螳螂忐忑地打着招呼,从很早前开始它就努力学习褚石星球语言了,应该是流利的。 圣女扶着腰绕着薄翅螳螂打转,“高挑,有力,很帅气,我们的语言说得也很好”,圣女眯眼,“只是好像不经夸,这才说了两句,脸红彤彤的。” “好了,不打趣了,我们尽快离开这儿,詹言这次出宫要三五日才能回来,够我们走很远了。最迟明日清晨,轮值的宫女就会发现我不在浴池内。”想过无数次沙沙会折返回来,她故意养出了无数个独处的怪癖,春秋之际通宵独自宿在浴池,这不就用上了。 两人一虫避红甲兵,钻狗洞,藏身进密道。 开阔处,薄翅螳螂背着难以快行的圣女,解红姝看着前方奔跑的解红沙背影,一阵酸涩涌上心头,妹妹一定吃过很多苦吧,才能在碎石瓦砾上跑得这么稳健,蛛网缠身一眼都不看,吱哇乱叫的老鼠排队从旁经过也不惊恐。 她多么希望沙沙还是曾经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公主。 可又觉得,只有眼前的这个解红沙,才是王朝复辟的希望。 “喂,小虫子,千里迢迢从虫星跟到这里来,你喜欢我妹妹吧?” 这下子,薄翅螳螂的红直接爬到了后脖颈,圣女在后面咯咯地乐,把要落的泪笑了回去。 等看完了忐忑的、等待审阅的熊蜂与天牛,圣女盯着避开视线的解红沙,“三只,唔,三只,很厉害。” “王姐!” “姐姐,我知道厉害用什么手势”,熊蜂殷勤地用自己的肢爪费力摆出竖拇指。 它是只聪明的小虫,学语言很快,但褚石星球用语的语境它显然目前还不能全部理解。它只知道,它要努力讨好姐姐,尽力让姐姐也喜欢它,因为她是亲亲阿姆在意的人。 “思归!” 呜呜,它殷勤地讨好阿姆的姐姐,阿姆为什么要揪它,呜呜,不疼,但委屈。 “原来你叫思归”,等知道这名字是解红沙赋予后,圣女看熊蜂的眼神瞬间就变了,变得亲切,爱怜。 对于天牛,圣女的评价是一顿至少得吃三五头牛。 天刚蒙蒙亮,圣女就在解红沙与拟人形态逼真的思归陪同下敲响了最早营业的医馆。等再从医馆出来的时候,圣女满面苍白,浑身打颤趴伏在思归的脊背上。 思归贴心地把背部茸毛长出来,软绵绵地兜着圣女,让姐姐好受些。 圣女讲话都在打颤,“是个贴心的小虫。” 解红沙心疼地攥紧王姐的手,阿姐的手在她手心一抽一抽,每一抽都让她想千刀万剐了詹言。 “那个狗东西。” 圣女开口,声音虚弱,解红沙凑近去听。 “别骂狗,狗,狗很可爱。” “嗯。” 在地下的星际舱休养了一日夜,圣女的面色逐渐好转,外面仍然安静,她在宫内消失的事并没有大肆声张。 “果然就如阿姐的预料,詹言不敢放出消息来,他怕引起骚乱”,乔装打扮后的解红沙与圣女来到私人当铺,磨平了花纹的玉佩递上了柜台。 老板推出一堆铜板,解红沙伸手去接。 “等等。” 老板拨出一半的铜板,“这是日后来赎玉佩的保管费”,老板把剩下铜板里又拨出一半,“这是我的服务费”,剩下的几枚铜板又拿出三五个,“这是介绍人的茶水费”。 最后,落到解红沙手心时就仅有一枚铜板了。 解红沙真是气笑了,“你就是这么做当铺生意的?” 老板潇洒地打开折扇,上书龙飞凤舞三个字“阎王贷”,“正是,你若觉得不妥便去报官,左右送到我这儿的东西没几样干净的,只怕到时候进府衙的是你。” “是吗?” 不一会儿,圣女拿着特意磨平花纹的玉佩,解红沙提着一麻袋的铜板走出私人当铺,“真穷酸,柜台里连碎银都没有,全是铜板。” “阿姐你看到了,是他过分在先,我只是对他小施惩诫。” “嗯。重吗?我帮你拎麻袋的另一边。” “没事,我能行,先去马市,买几匹好马,到时候阿郎它们在马车里能自在些,到了星球上,星际舱太引人注目,不如潜入人群中安全。” 说着就到了不远处的马集市,挑挑拣拣,选了膘肥体壮、精气神儿十足的四匹马儿,打着冲天响鼻,脾气冲得不得了。 马车厢挑得普通款,“只要能遮蔽视线就行。” 回到近郊,阿郎和天牛一进到车厢,马车立刻下压,前方的四匹马立刻惊慌地往后瞧,等思归坐上赶车位,整个车厢直接再沉一层。 第226章 骡子与钱来歌 四匹马着实吃力,又从过路客的手中买下了两头骡子,马车终于在夯实的土道上顺利行进。 车厢内,阿郎与天牛蜷缩着贴在车壁后端,中间垫着超级多的软垫与厚被褥,圣女穿着描金蟒蛇袍,持着白纸扇,一派风流潇洒。 解红沙与思归穿着棉制短打,头巾裹着,扮作小厮。 马车摇摇晃晃,马铃丁零当啷响,向着东南方前进。 沿途的人与车马不少,时不时有红甲兵骑着快马飞驰而过,扬起一片粉尘。 圣女挑开门帘,看着数名红甲兵向着周边的小道而去。 “果然,以为我们会在人迹罕至处隐秘逃亡,我们偏要走大道。” 思归驾驶马车比较顺利,马儿听话就是马鞭,不听话就悄咪咪戳上一蜂针,马蹄得得儿向前。 走过一段距离后,身边的车马越来越破,王城普通款的马车厢也在里面显得与众不同起来,一两个穿着破衣烂衫的孩童跟在车厢后小跑,“大人,赏点银子吧,给点吃食也行。” 看向四周,解红沙的面色愈发下沉,“没想到,离王城这么近的距离处,也有这么多的乞儿,詹言根本没在爱惜这个王朝。” 思归从包裹里拿出馕饼,解红沙拦住,“不要给,其它乞儿会闻风而动全跑过来,到时候马车寸步难行是小事,只怕有人趁着混乱瓜分了这架马车上的物品。” 思归点点头,把馕饼收回,马车一路向前。 到了夜晚,马车宿在大众驿站,圣女把解红沙与思归采买回来的大量馕饼分装到油纸小袋子里,每个袋子里又放上了六枚铜板。 趁着夜色,笼罩在宽大黑色斗篷里的薄翅螳螂带着解红沙快速奔回白日路过的乞儿聚集处。 夜已经深了,穿着破衣烂衫的孩童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睡觉,此起彼伏的肚鸣声,不时有孩童摸索着往肚子里灌大量的水。 薄翅螳螂的脚爪轻飘飘落下,解红沙在意识模糊的孩子堆里挨个放下馕饼袋,放着放着,走过一片的乞儿居然闻着香味一个个醒了过来,一双双眼睛在黑夜里亮了起来。 解红沙有点担心他们喧哗起来,引起不远处守城兵士的注意。 只是孩子们没有吵杂,醒来的轻轻推醒身边的同伴,示意对方不要出声,一小堆一小堆悄悄地掰着馕饼送进嘴里,悉悉索索,解红沙与大黑袍发着馕饼,孩子们小声地进食,像一种无声的默契。 忽然,薄翅螳螂的脚爪被一双小手抓住了,那双手立刻缩了回去,紧接着又抓了上来。 薄翅螳螂蹲下身子,面对着小小的一个人,与阿姆同种族的人,虫族特有的敏锐嗅觉让它闻得出对面这个孩子的脏臭,“你不害怕吗?” “给东西吃的都是好人”,孩子的声音很小,“谢谢你,大哥哥。” 在孩子们的咀嚼声里,趁着夜色,薄翅螳螂带着解红沙再次返回到大众驿站。 一进到驿站,就看见两头骡子在欺负四匹马,解红沙赶紧把它们分解开,骡子拴在一处,马车栓到另一处。 还没进到里间,就听到马声嘶鸣,驿站里灯亮起几盏,抱怨声四起,“谁家的马也不管管”。 有人挑开窗格,在上面对着解红沙她们瞪眼。 回到马厩,就看见其中两匹马在欺负另外两匹,解红沙上去就是一马一拳头,马纷纷老实了点。 处理好回房间,圣女已经歇下了,思归在自己的小房间内吧唧吧唧吃着周边小吃摊上买来的卤煮,“好香好香,阿姆,好好吃啊”,天牛正拿着图纸研究着如何改装马车厢,让马省些力。 “把这几块板调整一下,马背上的压力会减很多,四匹马够用了,到时候到骡子转卖掉。” 解红沙点头,大家收拾收拾一起睡到大通铺上,听着不远处阿姐清浅的呼吸声,解红沙感到难以言表的满足,此时此刻,天塌下来她都是不怕的,最爱的家人都在身边,时间不再是在期待中流逝,它成了每一个值得珍惜的此时此刻。 直到上床,思归还拿着一袋花生酥,“阿姆,为什么这里面没有蜜也好甜啊。” “有白糖在里面,等后面安顿下来,我再带你去吃蔗糖,也很甜。” “嗯嗯!”思归喜滋滋地把自己塞进被筒里,肢爪露出来了,脚爪也露出来了,“被子小了。” “没事,这个季节,被褥盖到肚脐上也不会受寒的”,解红沙给思归盖才反应过来思归没有肚脐眼,最后只盖到了腹部大概位置。 吹灯时,楼下又传来了几声熟悉的马鸣声,正要下去看看,马声停止了。 早上起来一看,四匹马脖子上鲜明的各一串骡子牙印,原来两匹骡子咬断了缰绳,又把四匹马欺负到边角里站着。 喂草料的时候,也是骡子先吃,四匹高大马在后面畏畏缩缩不敢上前,直到骡子吃完才到池子里吃。 解红沙撕咬着烤饼,不能理解,为什么四匹大马,这么壮,要被两匹骡子欺负呢,奇怪,真奇怪。 吃完早饭,大众驿站的过客们渐渐稀疏,马车厢微调后,解红沙她们也踏上了行程。到了分岔口,去往东南方向的马车行人少得可怜。 骑着一头驴的过客边走边吆喝,“钱来,钱来,钱来,钱来”,吆喝声传遍了整座山林。 圣女扇子点到解红沙背上,“阿妹,他是不是在向山贼传递什么信号,我们提高警惕,谨防伏击才好”,一转身,看见乖乖坐在边角的薄翅螳螂锋利反光的双刀,还有天牛坚硬的甲壳,拳头抵唇轻笑,“忘记我方战力了,真遇上,还不知道谁打劫谁呢。” 在钱来钱来的吆喝声里,马车一直穿过了密林,那个轻装简行的过客一扬鞭,驴加快从旁驶过。 解红沙只感觉自己整个人往前冲,紧接着马车也加起速来。 “啊啊啊,为什么,我没有甩鞭子,马怎么在加速!”思归拽缰绳,马却还是往前冲。 解红沙站起来看,才发现中间的两匹骡子咬着前头两匹马的尾巴,马一直跑,跑到驴的前面才慢下来,再一看,骡子松嘴了。 先走一步又被赶上的过客,“我说你们倒也不必这般小气吧,非得跑在我老汉前头才行。” 解红沙哪里说得出口,不是她们在意先后,是两匹骡子要走在他前面,这话说出来谁信啊,“老人家,是我们家公子想继续听您的钱来歌”,解红沙竭力忽视门帘后对她戳戳戳的白纸扇。 “呦呵,遇上有品味的了”,老汉抖擞一下身子,“待我润润嗓,给你们再来上一大段。” 破锣嗓子嗓子配上不成调的钱来钱来,在清净了不到一会儿的圣女耳畔又响起来,解红沙脑袋钻回门帘里对着阿姐傻笑,“阿姐忍忍,再到岔路口我们说不定就分开走了。” 一个岔路口又一个岔路口,钱来歌听得圣女和解红沙都要魔怔了。 思归还在旁给人配乐呢,人老汉唱一段钱来,它给人讴吼一声捧场,老汉越唱越精神,笑眯眯地,一点儿没意识到热情给他捧场的是童年故事里描绘过的“面目可憎”的虫族星际人。 “就到这了,嗓子哑了,唱不了了”,老汉在笔直的大道上突然停下,从布兜里拿出一把干叶,“小友,人逢知己精神爽,这叶是我亲手采摘,泡茶喝令人浑身爽利,小友收好。” 老汉骑着驴往来的方向折返,几个鞭子打下去,老汉与驴便消失在了蜿蜒起伏的山林间。 “大概早到了分行的时候,只是又跟着我们走了一大段距离”,圣女从车里探出身子,“沙沙之后莫要再胡说了,再遇上这般赤诚的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解红沙示意阿姐去看思归手里的干叶,卷曲的黄金叶,以前是皇宫的贡品,“阿姐,他可不是唱给我们听的”。 圣女看着思归也笑了,“说的也是。” 第227章 独异城与书生 到了往日繁华的独异城,周边的气味,眼前的景象,都令解红沙与圣女作呕。 躯体像灯笼一般挂在城墙各处,掏空的腹腔,风干的身体,稀疏的毛发。 “詹言的故乡,本以为这里是最难通行的,哪知道是座死人城,横穿吗?还是绕行?”解红沙顺着剧烈呕吐的圣女的脊背。 “横穿,越快到东南王处越好。” 马车一点点向着独异城靠近,马与骡子身上的毛全部都炸了开来,不断地试图向后退。阿郎跳下来,牵着缰绳往前走,解红沙也跳下来与阿郎一起。 城门大敞,马车畅通无阻地入到城内。 道路两旁的商肆,流动的摊点,到处都是人,只是与城外一样,都是被掏空的人干,整座城里有风吹树叶的声音,有马蹄落地的声音,还有“窃窃私语”声。 马车之内,圣女虔诚跪伏,祷告超度。 刚入城不久,后面忽然传来响亮的马蹄声,一位穿着藏青袍的书生疾驰冲过来,“好人,好人,我们同行这一段路吧”,他明明坐着,却浑身发抖,眼睛也不敢看向四周。 解红沙扫了书生一眼,“既然害怕,为什么不绕行?” 书生拱手,“实在是我要去的地方只有这唯一的一条道,本来在城外犹豫徘徊,竟瞥见你们在其内的身形,壮着胆子冲了进来,请诸位勇士容我在你们身旁行进。” 薄翅螳螂与解红沙对视一眼,点点头。 穿城的队伍扩大了一些,解红沙环顾周边的恐怖景象,看着书生说,“这里像传言中一样可怕。” 所有人竖起耳朵等着书生的回答。解红沙与小虫们刚从外星回来,根本不知道这座城发生过什么,圣女被囚禁在深宫,同样不了解情况。 面前的这位书生,也许知道些什么。 果然,书生疯狂点头,“何止啊,听人讲只觉得毛骨悚然,真到了这里恨不得自己也是其中一员,那样就不怕了。不瞒你们说,刚到城外我就想回头,可城外的那些也叫我害怕,简直不敢背过身,若是没见到你们,我怕是已经吓昏过去了!” “诶,新王上任,大家都以为这座城沾光能成为要塞,哪里想到一个月新王就派了红甲兵到这里清城,后来,运来大量不愿投降的旧臣平民,就在这里掏腹悬挂,再之后,捉到旧王的追随者也都送到这里来处理……。” 解红沙的脚步停了下来,“是吗?” 衣袖之内,她握紧的拳头不断抖动。 一瞬间,她竟觉得满城无一处可怕。 马车继续前行,书生又讲了一些传闻,大多是詹言如何残酷处置旧臣旧党的事迹。 “都走到城中央了,还不出手吗?”解红沙的弓瞄准书生。 书生惊恐胆怯的表情一下子收拢,露出冷酷无情的寒面来,“哪里露了破绽?” 解红沙指向那匹枣红色的大马,“第一次来的马,应该像我们的马与骡子般害怕不敢前行,需要人在前方领着开路,你的马,在这的环境里未免太泰然自若了。” 书生冷笑,“没想到竟是坐骑暴露了行踪”,他从腰间抽出软鞭,直接就把马头割了下来。 马身轰然倒地,马颈喷射出的血液溅到马与骡子身上,马声嘶鸣,骡子更是叫得震天响。 “这座城之后就是东南王的领土,你们此行,是去投奔东南王的”,书生持鞭站到道路中央,“有我在,你们便不可能顺利通过。” “那就坎坷着通过”,解红沙绷弦,空气柱凝聚,五支短箭齐射,书生跳起一鞭子抽灭其中三支,避开了第4支。 但第5支直接戳穿了他的肩胛骨。 他难以置信,看着肩胛骨流出的汩汩血液,“这不合理,箭是空气凝成的,还会拐弯。” 解红沙嗤笑,“看来你这坎坷实在小得可怜,不能成为我们的阻碍”,解红沙再搭弓,五支空气柱直接将书生钉在了墙壁之上,解红沙上前,抽出小腿上绑缚的匕首,直接抹了对方的脖颈。 “你是詹言的人吧,先走一步到前头候着,不久詹言就来找你了。” 书生挣扎得异常激烈,似要说出话来,但是切断的喉管已经裸露到空气里。 圣女坐在马车上,“沙沙,我想过你身手矫健了些,也知道你在虫星习得了弓箭,可我没想到,竟是这般地了不起。” 解红沙收回匕首,环顾着四周,一条条,一具具,似在诉说着什么,解红沙跪地,“诸位,解红沙今日在此立誓,一定让詹言的血浸泡这座城,告慰诸位的在天之灵”,解红沙磕头,“一谢诸位在世之时为王朝效力”,解红沙再磕头,额角沁血,“二谢诸位以生命护国”,解红沙最后一磕长跪不起,“我解红沙终有一日一定以国葬为诸位入殓。” 风起,一具具微微晃动,似在回应。 再之后,解红沙坦然行走在独异城的大道中央,“这些都是我们的朋友,无可畏惧”。 走了一日的功夫,从日出走到日落,穿过了整座独异城。 在独异城的出口,解红沙与圣女再磕三响头,三只虫子在她们后面也学着弯下膝盖,不甚熟练地磕着头。 独异城之后就是东南王的广阔辖地,摸黑行进了一段距离,便到了一处有士兵把守的驿站,还穿着旧王朝的服饰,解红沙与圣女的眼眶同时一热。 亮明身份,士兵虽然不信,但还是把信息传递了上去。 解红沙她们就在驿站里休息,等待着东南王的通传。 第228章 八宝饭与红甲兵 “圣女殿下,小公主殿下,王爷已经在往驿站这边赶了,如有其它需要,请您吩咐我”,驿站站长跪地,也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两位殿下,他是战争开始后才加入东南王队列的,在此之前从未有机会见过圣女与公主。 在他的印象里,公主应该是娇俏、皮肤细嫩的,而不是像眼前的这位眼神坚毅浑身杀气。至于圣女,早有传闻已被新王纳入后宫,本以为已是脏污不堪亵渎圣洁,可当下近距离接触仍是神圣不可侵犯,像是旧王朝的神明依旧站在她的身后。 “暂时没有”,圣女扶起站长。 送走站长,大家围坐到饭桌旁,上面是丰盛的菜肴。 解红沙难得露出笑意,“阿姐,有你最爱的八宝饭”。 “嗯”。 大家进餐,八宝饭被分成了几份进到每个人的碗里,思归说这个粘粘的,好吃,触角欢快地前后摆动,阿郎也点脑袋。 圣女笑了笑往嘴里送八宝饭,只尝了一口便放下了筷箸,“沙沙,我们恐怕要立刻从这里离开了。” 解红沙立刻打掉思归与天牛夹着八宝饭的筷子,“里面有毒?” “我尝不出味道,大抵东南王来迎这件事对我们而言是祸不是福”,圣女的心直直下坠,她的念力尚在恢复中,她根本无法展开周天测算,最喜欢的食物吃起来没味,这是可信的预示吗?沙沙还会信她吗?毕竟反叛军起义入宫这件事在她念力鼎盛时并没有测算出来。 离开这里,还能投奔向何处,只凭着她二人与三只虫族,对抗十几万的反叛军?还是离开褚石星球开始逃亡? 解红沙握上圣女的手,“我们现在就走,阿姐,我信你。” 罩在黑袍里的薄翅螳螂探测情况回来,“驿站里没有异常,人员布置还像我们刚来时一样分布,没有增设也没有缩减。” 圣女犹豫地在房间内来回踱步,“要不还是等东南王来了见上一面再说,或许我只是因为胃口不佳单纯地尝不出味道也说不定。” 骡子声响彻整座驿站,解红沙放下弹射石子的弓,“晚了”。 骡子越叫越惨,后又去咬马,马声嘶鸣,整个马厩躁动不止。 驿站的士兵上前安抚,不是被骡子踹就是被马踢。 公主与圣女带来的坐骑,谁都不敢下死手。 越安抚越混乱,骡子与马纷纷挣断思归提前弄松的缰绳,借此契机,解红沙与思归冲出去,“不要伤害它们,这些是我们花重金买的千里马与五花骡,我们去追。” 趁着驿站人员被骚乱的马厩吸引了注意力,薄翅螳螂与天牛带着圣女从后门潜出。 骡子与马越跑越快,思归在衣服里伸出小翅膀,带着解红沙追赶了上去,后方还有几名骑马的驿站人员跟在后面。 解红沙骑在马背上,看着两旁的骡喘着大粗气又跑到马的前头去,这两头倔骡! 穿过密林,身后“小公主、小公主”的呼唤声越来越远。 等到声音彻底消失后,天牛带着圣女寻着气味来汇合,大家立刻往独异城赶。 星空之下,寒露渐重,熊蜂带着解红沙,薄翅螳螂带着圣女和天牛,本来要丢下马与骡的,谁知道那几匹颠颠地跟在后边跑。 距离独异城越来越近,身后却也亮起一簇簇火把,东南王的旗帜立了起来,在夜风里猎猎作响。 到了独异城下,微明的天光里,五道身影立在城门之上。 “你们杀了我家哥哥,拿命来还!日出之时,我就要把你们剥皮拆骨,悬挂到城门之上!”一道身影拎着板斧从城楼上跳下来。 思归抽出蜂针,一举将这道壮实的身影扎进了城墙上。 哀嚎声响彻空城,“疼,好疼,这是什么鬼东西,楼上的,快下来帮帮爷爷,这伙人不知从哪儿搞来的武器,穿透了我的软甲,再不救我,待会儿没命的就是你们。” 四道身影从城墙上一跃而下,东南王也已率队抵达。 东南王气宇轩昂,穿着黄银盔甲,眉心一点鲜艳的红,“圣女殿下,小公主殿下,请快快到我这边,我一定护你们安危,独异城里的这支食尸鬼可不好惹,玉面书生,夺命板斧,无双剑客,铁索顾娘,琅琊邪仙,六人是詹言的死忠,为其在这守城清洗,手段毒辣,每日腌制人尸,做人皮灯笼,莫要靠近。” 解红沙看向褚石星球上这唯一的异姓王,“你会护我们周全?帮我们夺回王朝?” “当然”,东南王高举手中又重又长的红缨枪,晨风吹得他外袍高高扬起。 解红沙扫向其身后全副武装的士兵,又看向城墙前不断逼近的食尸鬼成员。 解红沙拉弓,“你说的六人,我们已经杀掉其中两人了,也不过如此”,两支空气柱高速飞炫摩擦生出剧烈火焰,东南王队伍与食尸鬼们同时后退。 在滔天火光里,另一支又细又长的空气柱在众人眼前清晰地扎进夺命板斧的眉心,一箭毙命。 突然的亮光,也让众人看清了三只虫族的样貌。 “虫族”,两边的刀剑纷纷对准三只虫族。 “解红沙!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只是星球内战,你居然引渡进来虫族,你是要成为星球上的大罪人吗?”东南王红缨枪直指解红沙。 “赶紧杀掉它们,否则我绝不会为你与圣女出一兵!” 思归向解红沙贴得更近了点,它长这么大,头一次感受到这么多生物对它的排挤与嫌恶,明明制作人干的不是它,做人皮灯笼的不是它,可是它要被讨厌。 独异城的另一方又出现一长队红甲兵,马蹄声重重踏在地面上,“圣女殿下,请您与我们回宫,王上滔天大怒,请您速速与我们回宫。” 折了一条腿的红甲兵与同乘一匹马的红甲兵咬耳朵,“老大鼻炎又犯了,听起来一点儿没有气势,该让小田喊的。” “都怪那个骑驴的老汉,给我们指错了方向,错路上花粉多才让老大又中招了”。 “无妨,信号已经发出去了,其它城市驻守的红甲兵也会很快赶来的,圣女她们逃脱不了的。” 第229章 反叛缘由 “我敢问诸位,我解家治下,哪里做得不对逼得大家反叛”,解红沙环顾四周越逼越近的食尸鬼、红甲兵与东南王。 无双剑客大笑,“原来你就是小公主,果真单纯,不知人间疾苦,竟要在这关头问出这等胡话。” “哈哈哈,我也不怕自揭伤疤,我兄妹二人在旧朝做皮肉生意,若是有别的路径,谁又会自甘堕落呢,偏你朝廷官员三番四次来查封,有些人仗着有身官皮动手动脚,姐妹们没少吃亏,而你们,只顾着打散我们,却没想过给我们谋个营生,谁又在意过我们的死活,你们是只要面子的干净的。” “我们从恩客处学了剑,主动请缨到这独异城,专屠道貌岸然之徒!” 话音刚落,一道寒光就向着圣女逼近,“圣女殿下,可不是也靠着对陛下卖皮肉苟活了下来,呸,什么狗屁圣女,谁又比谁高贵!” 薄翅螳螂一刀就砍断了来者的剑,断剑落到坚实的土地上,寒芒暗淡。 薄翅螳螂大刀前肢逼近对方大动脉,却又在解红沙的示意下停手,后肢爪将对方远远踹飞。 “百闻不如一见,虫族星系来客战力果然高”,顾娘铁索飞过来,“我对谈自己没兴趣,不如说说被杀掉的那两位”。 解红沙带着圣女滚地避开,铁索打到了骡子身上,直接削掉了一大块肉,骡子哀鸣,紧接着嘴巴也被打掉,身躯轰然倒地。 “玉面书生与夺命板斧,在你解家王朝可是两名乞儿,人人瞧他们不起,一名稍大的乞儿捡了另一名乞儿,吃不饱穿不暖,费了好大的劲儿把自己养大,你说他们对旧王朝人与事恨还是不恨?” 解红沙搭弓,“那他们可曾想,战乱一起,又有多少孩童因为他们成为乞儿,他们把更多孩童落入到与他们当年一样的境遇。” “狡辩”,顾娘的铁索甩飞起来形成盾,弹开了解红沙射出的空气柱,“陛下会带领我们建立人人幸福安康的美好家园。” “是吗?”解红沙看向城墙上悬挂着的人皮,“就是这样的美好家园吗?” 顾娘大怒,“当然不是,等把你们这些旧党余孽扫除干净,剩下的自然可以齐心协力把星球建设得更好。” 铁索飞转,初升的日光照在顾娘的面上,映照出一个又一个官府逮捕令。 “就凭你也配说出这种大话,以面作纸刺大奸大恶像,你以前都做过些什么自己心里没数吗?” 顾娘尖锐的笑声在晨风中飘荡,“怎么,我受尽屈辱,官府不为我做出公允的判决,我杀一户,屠一村,这很过分吗?” “官不能为我做主,我便成为官!” 顾娘铁索扫向解红沙脚下,铁索之上,琅琊邪仙的木偶接二连三跳出来,木偶的关节里伸出匕首,周身冒出尖刺,向着解红沙她们扑过来。 先来的红甲兵抽出大刀狂奔过来。 “东南王!你就在身后看戏吗?”解红沙大喝。 “什么时候你杀了三只虫族,我什么时候出兵”,东南王红缨枪直指天牛,“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我仍感念先帝对我提拔之恩,但我绝不与异星人成为盟友,只要它们在褚石星球一日,我便追杀它们一天,褚石星球的领土,绝不容异星人踏上!” 解红沙看向东南王,意识到阿姐感悟到的是祸不是福就是东南王对异星人的强烈排斥了。 “好!好!好!”解红沙连喊三声。 圣女担忧地看向解红沙。 “思归,阿郎,我们自己战!天牛,护好阿姐。” 玉面书生与拼命板斧,很大程度上死于轻敌。提高警惕的食尸鬼几人与红甲兵并不好对付,食尸鬼成员每一击都奔着脑颅与肚腹而去,红甲兵只意在夺回圣女,而东南王立于马上,谁也不知道他何时会下令对准三只虫族。 琅琊邪仙男生女相,吊着眉眼,操控着木偶在解红沙四周转,“小公主,我倒是对旧朝廷没有不满,我只是不甘心,为什么我们那么努力,却仍然那么贫穷,有人锦衣玉食,读书写字,可我们只能呆在贫瘠的土地上,我做过很多种工作,跑堂,草料工,卸货工……可是没有一样让我以及像我一样的人活得像个人”。 “我觉得这个星球病了,它需要新的领导者带来新的生活”。 近了,解红沙才看出来那些木偶,刻的是百生百业,刻的是阖家团圆,刻的是鱼龙灯舞。 解红沙拉弓,“若是觉得不好,那就参加科举,成为掌权者的一员,你同样可以改变一切。” “我读不好书呢,仅有一身蛮力,掀翻的效果也是一样的嘛”,琅琊邪仙咧嘴,近处的木偶对半劈开解红沙她们的马,灼热的血溅到众人身上。 琅琊邪仙舔了一口血,“现在只有血能令我兴奋了,幼儿的血偏甜,老子的血微苦,公主你这样的年岁正是美味的时候,除了圣女,王上不会留下任何一个解家人的,我便是吃了你,也无人治罪。” “你大可以来试试”,解红沙连射五箭,木偶一具具挡到琅琊邪仙身前,前朝的帝王,王后,肱骨大臣,解红沙的祖母,外公被拙劣地画在木偶的身上,迎向一支支射来的箭矢。 弓在抖,血气在解红沙胸腔翻滚,“你混蛋!” 琅琊邪仙可怜地看向解红沙,“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每一具木偶都是有各自的灵魂哦,它们都是独一无二的,什么意思呢,这些人的掌骨都被我拆下来放进木偶里,由我操纵着给来投奔东南王的人掏内脏,你说刺不刺激?” 解红沙的眼睛泛红。 红缨枪直飞向琅琊邪仙,“你这条命,归我东南王了。” 第230章 琅琊邪仙、东南王与油彩人 城墙上出现越来越多的红甲兵,前赴后继涌过来。 解红沙、薄翅螳螂、熊蜂与天牛将圣女围挡在身后。 无双剑客、铁索顾娘一直挑衅,旁侧的琅琊邪仙被东南王压制着,红缨枪枪枪挑木偶,木偶上飞,木偶四分五裂,木偶堆积成山,越来越多的木偶顺着丝线从城内被拉出来,天上地面,如同天罗地网。 红缨枪枪枪逼近,木偶个个粉碎,逼近琅琊邪仙近面前的一瞬,琅琊邪仙拉来了城墙上的一具干躯,红缨枪即刻顿止。 再之后,琅琊邪仙次次以干躯作盾,止住东南王紧逼的攻势。 红缨枪最终直戳干躯,穿透扎进琅琊邪仙心房,干躯落血。 “你是故意的!你根本不在意这些干尸,你只是为了迷惑我,让我用它们护自己的要害!” 东南王立在丝线上,衣袍飞扬,眼神睥睨,“是又怎样,兵不厌诈,而你,该死。” 东南王踩着丝线落回马上,看向解红沙与圣女,“杀虫族,我即刻出兵,为你们挡红甲兵。” “不需要”,解红沙横弓,暴雨般细碎的箭矢凝聚,向着红甲兵飞去,箭矢之上,薄翅螳螂展立金边叠翅,与无数空气柱同步落于城墙,双刀旋舞,所到之处,如同镰刀切割麦苗,红甲兵头颅跌落。 空气柱密密麻麻扎进红甲兵体内,立在前方的红甲兵立刻成了马蜂窝,血窟窿透出背后的晨光。 蜂针带着一连串的红甲兵插上城墙。 训练有素的红甲兵,在绝对强悍的虫族面前,毫无胜算,命如草芥。 周边的马都在躁动不安,东南王看着扫荡的虫族身影,在红甲兵内来去自如,肢爪轻易割开重铁千百次锤炼铸造的红甲,翅膀带着它们高飞获得制空权,脚爪捏爆一支又一支红甲兵队伍,绞杀速度极快。 无双剑客溜走了。 顾娘的铁索被天牛拽断了。 眼前的一切,就像是验证了他的猜想,外来星人绝不会对褚石星球人有丝毫怜悯。 “给我上,杀了这三只虫族!”东南王一声令下,身后的黄甲兵向虫族涌去。 独异城外陷入一场混战,红甲兵打解红沙与虫族,抢夺圣女,黄甲兵打虫族与红甲兵。 日头越升越高,源源不断的红甲兵往独异城这边奔赴,黄甲兵也持续地从后方补充,大型弓弩布局到城墙之上,瞄准了解红沙与小虫们,东南王的骑射队也从山坳处显露出身形。 包围圈越缩越小,圣女,解红沙与三只虫族,成为了靶心。 “阿姐,我们先离开这里,再另做打算”。 “嗯,东南王的力量明显不能为我们所用,我们得寻其它的法子。” 思归拎起圣女与解红沙,薄翅螳螂带飞天牛,解红沙暴雨箭应对下方射来的冷箭,天牛金属线旋转起来,弹开飞上来的冷箭。 越飞越高,空气逐渐稀薄寒冷,而下方竟也跟上了几艘小型星际舱。 思归与薄翅螳螂加快速度,利用厚积的云层甩开了追兵。 躲在一处湿冷的山洞里,烤着野兔补充体力。 解红沙搓着圣女的手,“阿姐,格聂将军府还有人吗?去找他们?” 圣女眼眸低垂,“没听到过他们的消息,多半已经……”。 解红沙沉默下来,“我还记得格聂将军当年为了娶老婆,假装让晴姐姐中奖,与他逛庙会”眼泪顺着解红沙面颊爬下来,“我们当时还为他折抽奖用的纸条来着。” “现下我们仅有几人,孤立难援,恐怕不能匡复王室了”,圣女面色凄苦。 “至少,我要亲手杀掉詹言”,解红沙握紧弓,“之后阿姐你与我们一起到其它星球生活,宇宙很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凭我与阿郎它们一起,杀一个詹言绰绰有余。”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圣女叹气。 稍作休息后,解红沙扶着圣女走在微雨涳蒙的山涧里,林间鸟声鸣啭,野花盛开,薄翅螳螂与天牛在前方开路,拨开丛生的荆棘,踩下弯曲的藤蔓,熊蜂走在后面,一会儿揪朵儿花插在茸毛里,一会儿上飞盯着衔枝搭窝的鸟。 忽然,道路前方的野韭菜地里出现了两道五彩斑斓的身影。 身上绘制着明朗的线条,油墨一样的色块,五官被画得又大又突出,冷不丁地出现在人迹罕至的山林间,让解红沙心头一跳。 “啊——”,高亢的鸣叫响彻在林间,休憩的鸟开始疯狂乱飞。 油彩般的两人狼狈地逃窜。 熊蜂踢踏着从后方走上前,“什么嘛,只是和他们挥爪子,为什么害怕地逃跑,他们把自己涂成那个样子,害怕的应该是我们啊,讨厌!” 几人继续往前走,忽然,两边,前方与后方都出现了油彩般的人。 最初见到的两位也立在其中。 “呜呜呜呜!!!”兴奋的野人呼唤,一步步逼近的油彩人。 解红沙意识到,这些家伙把她们当成猎物了。 薄翅螳螂解开罩袍,立起来,大刀前肢闪露着寒芒,野人们仰头,呜哇呜哇四处逃窜。 解红沙她们继续通行,熊蜂一路都在瞪这些家伙,“我告诉你们,我也超腻害的。” 野人们从树后偷窥她们,有的跑远了又悄悄地跑回来,在不远不近的距离观察着她们。 “沙沙,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听过的一个故事吗?开朝帝王与千阳族约定,王朝有难时,他们入世来帮我们。” “记得,只是上千年过去了,他们族群发展如何我们一无所知,贸然去找他们求助,他们也未必遵守上千年前的约定了,我从始至终都只把它当作一个传说来听的。” “你说得也有道理”,圣女叹气。 “阿姆,千阳族是什么?”熊蜂凑过来,它刚吓跑了一个油彩人,很开心,也很得意。 “一个会驭鸟的种族,传言中,他们与鸟生活在一起,各个骁勇善战。” 熊蜂眼睛亮起来,“鸟?像虫星上一样大的鸟吗?目前我在褚石星球上见到的鸟都好小啊,刚我还把浮毛送给小鸟搭窝了。” “传言中没有关于鸟的描述。” “哦”,熊蜂有点失望。 解红沙看看左侧对上千年前的约定抱有一丝奢望的阿姐,又看看右侧因为没能获取到大鸟讯息而失落的思归,“让詹言的脑袋再呆在脖颈上一段时间。” “?” “?” “我们出发,去往北极之南找千阳族履约,如果他们还记得,那就是先祖保佑,要我们一定收回解氏天下。” 第231章 边陲小城与烧饼店家 接下来的日子,解红沙一行人白日里休息,夜间由熊蜂与薄翅螳螂带着高速飞行。 一路之上,经过的城市里遍布解红沙的画像,赏银百金。 红榜之下,又有黄榜,画着拙劣的三只虫画像,赏银千金。 “阿姆,我比你贵”,思归翘尾巴。 “知道了,待会儿转换成拟人形态与我去买烧饼”,解红沙拿过思归肢爪里的两张榜,卷卷塞进火堆。 解红沙与思归进到最近的边陲小城,城内的乞儿不多,但操持着摆摊生计的全是半大的孩子,摆出干巴巴的土豆,焉巴的菜蔬,有气无力地吆喝着。 解红沙与思归去到烧饼摊,做饼的是个中年人,干瘦,嘴唇干裂,讲话同样的有气无力,烧饼倒是做得又大又圆又香,“四枚铜板一个,十枚铜板三个”。 比先前的任何一座城市的物价都贵。 解红沙付钱,思归接过一摞烧饼,却发现包装烧饼的纸正是对她们的征集令。 它心里有股奇怪的感觉,好像有点慌张,又好像有点刺激,麻酥酥的,它还指给解红沙看。 烧饼老板头都没抬,“昨天一早,官府让把所有纸用品换成双色征集令,有印油墨的钱怎么不能给我们调运点水来,我们这边干旱,人都快渴死了,也没见谁来管”。 “税款照样交,享福的事没落到我们身上一件,捉人的职责倒落到我们身上一份,哪来的理,哼。” 解红沙抬头,“店家,这样的话对我们这些外来客讲不合时宜,对我们讲,没有关系,可是有心人告到官府去,只怕你还要挨上几个大板子。” “挨吧,左右活不多久了,城里水库快要见底了,能走的人都走掉了,我有一个腿脚不便的老娘,还有一个快要临盆的婆娘,哪儿也去不了,就在这儿等死,我还怕他们来掌嘴,直接打死我更好”,烧饼老板往案板上撒芝麻。 “我们都是小市民,就想过点安生日子,可现在,活生生的人,竟要在这等死”。 解红沙拎着馕饼与思归往城外走,四处的凋敝与灰败,让解红沙心里难受,“那个混蛋他根本就不爱这个星球,他到底要这王位做什么?烂东西。” “烂东西!” “思归,这是脏话,不能学。” “哦。” 当天夜里,解红沙她们没有继续前行,天牛勘测着边陲小城周边的地形,向下挖坑探测土壤的湿润度,最终摇头,这附近方圆百里当真是一滴水也没有。 “这很奇怪,这座城当初又为何建在这里?”圣女皱眉。 “或许以前有水源经过,但是改道了”,薄翅螳螂提出自己的见解。 解红沙与天牛对视一眼,心中有了默契,“我们找到水流改道处,让它重新流下来不就可以了。” 熊蜂以最快的速度带着解红沙到更远的距离查看,在夜风里飞了许久,才找到一股细流,被一块巨石堵着,流向了其它方向。 解红沙在石头下方,对准边陲小城方向,连发空气柱,思归也一直用蜂针戳着拓宽孔洞,一夜连射,石头还是没能打对穿。 连着又干了三昼夜,终于石头中水流穿过,直奔边陲小城的方向而去。 解红沙与思归又把上流的淤泥清理一番,涓涓细流变得奔腾起来。 一人一虫劳累地相视而笑,思归已经没力气飞了,磕磕绊绊一起走回去。 临走前,解红沙与思归又去买烧饼,烧饼店家的脸色比先前的还要差,说话都干巴巴的,“昨儿我们一起去官衙闹了,闹也没用,衙门里的那些人各个也快渴得眼冒金星了”。 “今儿收摊后,我就找根绳索把家里的那头水牛勒死,这几日见它渴的那个模样啊,真是难受极了”。 “别”,解红沙拉住烧饼店家的衣袖,“再等等,再等等,会有希望的。” 烧饼店家看着解红沙,叹气,“小公子,这里不会有希望的,除非龙王显灵淹了这里才能解这里的渴。” 解红沙笑起来,“没准呢,没准真有水会来呢,等一等又何妨,左右不差这一两日。” 几乎是话落的瞬间,城门处就有人大喊“水来了!” 人们挤出来看向城门,就见一个人跑在前面,后面是奔腾的黄沙泥浪。 烧饼店家欣喜若狂,也跑到前面去看那从远处奔来汇入小城排水道的水,“小公子,真的神了,居然会有水来,小公子?” 烧饼店家再回头去找,小公子他们已经消失不见了,留下的烧饼钱还多给了几枚。 烧饼店家逢人就说这稀奇事,可谁信他。 到了晚上,他还在琢磨这个事,对泡澡的老水牛讲,对重新舍得喝水的老娘讲,对欢快地洗着脏衣的婆娘讲,连着几天,他反复琢磨这个小公子是人还是管水的神呢? 琢磨到第五天,在他脑海里描绘过无数次的小公子的眉眼与征集令上解红沙的眉眼重合上了,他惊了一下,打那之后就闭口不谈小公子与水的事。 邻居打趣他怎么不说了,他挠挠脑袋,“哪有什么来买烧饼的小公子,我那几日旱糊涂了,说胡话呢。” 再之后,王城的红甲兵到这边陲小城问有没有见过奇怪的人到这处,大家都说没有。 烧饼店家给他们送上烧饼,“各位大人远道而来,请尝尝我家的烧饼,坐下歇歇,我让二叔再送点牛肉汤粉过来,你们为保护我们整日奔波,我们也心疼啊,都是爹生娘养的,坐下歇歇,吃点东西吧。” 烧饼店家把做好的烧饼藏起来,拿出剂子重新做,“我给你们做最新鲜的嘞。” 他揉着新鲜的面团,心里明白十来日过去沙沙公主她们应该走远了,可他想自己能拖一时是一时,或许,就这儿一会儿的功夫,沙沙公主她们就逃到更安全的地方了呢。 他就是觉得,来水这事一定和沙沙公主有关系,毕竟当时她说得那么肯定! 第232章 千阳族与鸟 多日奔波,有几次险些迎面撞上红甲兵,终于在一日晌午,解红沙她们来到了北极之南。 “这里和虫星好像啊”,思归在高大乔木下仰望。 目光所及之处,郁郁葱葱,纯粹的全然的翠绿,绿色里时不时传来一声鸟的吭叫。 “有人吗?有千阳族的人吗?”解红沙双手呈喇叭状,山涧里回荡着一声声的有人吗?千阳族的人吗? 山涧旁边便是惊涛骇浪,白色的浪花追赶在悬崖峭壁之上,呼喊声随着涛声而去。 从中午呼唤到傍晚,一直一直没有回应。 失望席卷着长途跋涉而来的她们。 “或许,真的只是一个传说”,圣女坐下来,“看来,解氏王朝的气数就到此为止了”,她掩面痛哭,“父王,阿祖,儿臣无能,身为圣女,不能测国运,身为儿女,不能重振山河,唯一的妹妹,也没能照顾好,吃尽了苦头”。 解红沙轻抚阿姐的脊背,脑子里回想着阿祖给她讲这个故事的情景,暖暖的灯光下,阿祖把暖炉塞进她的手心,戳着她的眉心,“调皮货,记住没,找千阳族要哼小调,来,跟着我哼唱,啦啦噜噜,噜噜啦啦,嘻嘻哩哩……”。 “啦啦噜噜,噜噜啦啦,嘻嘻哩哩……”,解红沙哼唱出来。 圣女抬起泪眼婆娑的眼眸,也跟着哼唱起来,“啦啦噜噜,噜噜啦啦,嘻嘻哩哩……”。 声音越唱越大,越来越嘹亮,月色之下,一个个人影从树影里出现。 他们有着健康的黄黑色皮肤,喷张的肌肉,蓬勃的生命力,他们用狼牙装饰自己的脖颈,用羽毛围挡自己的身体。 “你们是谁”,一名青年为首。 “我是解红沙,这是我的阿姐解红姝,我们是解渊第45代子孙,王朝陷入危机,到此来寻求你们的帮助。” “你们跟我来。” 青年们带着解红沙她们穿过六棵高大的树,路过高高的秋千,走过一段清澈的溪流,最后抵达了一棵巨型槐树之下。 槐树的树桠遮天蔽日。 青年带着进入到槐树内里,内里树皮闪烁着莹润的光亮,千阳族人在里来来往往。 青年将她们引进到一间用槐花装饰的大屋子,等了片刻,一位年纪更长些戴着彩色翎羽冠饰的中年走了进来。 在听完解红沙的陈述后,他点了点头,让人到供桌上拿来了石片书,上面密密麻麻刻着约定事件的来龙去脉,以及约定的具体内容。 “这约定我们践行,请贵客稍等几日,我们整顿一番,即刻出发。” 解红沙她们被安置在族长隔壁的屋内,直到躺在床榻上休憩,圣女都有些难以置信,“沙沙,他说要帮我们,整顿好就出发,他们问了我们是谁,我们来做什么,就打算践行约定,这太不可思议了。” “嗯”,解红沙从窗户往下望,有些千阳族的妇女在豆灯里纳鞋底,她心里有些愧疚,她们的到来,仿佛像是厄,带走她们的父亲、丈夫与儿子,去到战场之上,不知能有几人生还。 屋子很大,床榻很宽,三只虫族难得自在地伸长全部肢爪,平躺在舒适柔软的床榻里,盖着很宽很软的由草叶编织的毯子,这一点也很像虫星,非常自然。 次日,整理队伍时解红沙才发现她以为要留守的那些妇女也会上战场,她们自己就是战士。 而当第一缕阳光照到槐树时,千鸟腾飞的景象也令人屏气凝神,白色的鹤,灰色的游隼,黑色的秃鹫,成群的乌鸦,斑斓的孔雀……各种各样的鸟飞到主人身边,极尽亲昵。 只是,好多鸟盯着虫族。 “阿姆,我感觉它们想吃我!”思归尖叫,拨开身后揪着它茸毛不放的幼鸟。 一个个千阳族人跨坐到鸟背之上,直接向着高空飙升,在云层附近翻转,做着高难度的绚烂动作。 而随着号角声响起,偌大的山涧树林里飞来越来越多骑在鸟背上的千阳族人,号角声随着惊涛骇浪向着远处的海岛传递,新的一批千阳族人整装待发。 千阳族人擦拭着弓箭,打磨着石矛的尖头,往场中央堆积着干粮。 “好了,今日的准备差不多了,接下来,我们狂欢吧”,族长举起手中的陶器杯,大家欢呼,绕着场中央的武器与粮草跳起舞来,人人手拉手前前后后,退退进进,解红沙与圣女也被拉入其中,被带动着欢快地跳起来。 “呀嘿!” “喔吼!” “乌鸦鸦黑!” …… 三只虫族也被拉进了圈子里,各个陌生的面孔,同样热闹的笑容,好像大家在准备的不是一场战争,而是一场婚礼。 汗渐渐跳了出来,顺着脊背滑落,变得微凉,跳得疲惫的千阳族人们直接就地躺卧,在外圈的鸟儿们寻着机会进来依偎着,风带来草木山水的香,一切静谧安然。 夜深回屋不久,窗框被敲响,一个红着脸的千阳族人,“解红沙,你喜欢我吗,要和我困觉吗?” 薄翅螳螂啪地把窗户关上。 隔了不久,窗框又一次被敲响,一个年纪不大的千阳族人,“解红姝,我喜欢你的气质,等我长大,我要娶你。” 圣女脸色不变,她已经意识到这或许是千阳族人表达爱意的习俗。她有被冒犯到,但尊重对方,她把窗户合上。 第三次窗户敲响,薄翅螳螂直接窗户都没开,“你走吧,我们不接受”。 刚泡完热乎乎澡进来的小熊蜂,“唔?那是我的鸟朋友来给我送鸟蛋了,下午求了它好久,为什么要赶它走啊,呜呜—”。 第233章 喜欢与非常喜欢 吃着鸟蛋的思归指着挂在树屋边的木片,“上面写的什么,为什么整个部落都有。” 新结识的千阳族小朋友说,“谨言慎行,以及不要赌。” 啊?这些标识要挂满整个部落吗?思归仰头,高高的树梢上刻着有,思归低头,盘结的树根上有,思归转头,千阳族人衣服上有。 “是来自祖先的严格教诲,每满十岁的小孩都要进到一草堂接受教导,我还有几日就可以进去了,到时候我就可以知道这唯一一条祖训背后的故事了,到时候分享给你”,小朋友眨眼睛,伸开黏糊糊的手,“网蜂蜜可以再给我一块吗?我想带给阿娘吃。” “给你”,思归掰了很大一部分,虽然它也就只剩手里这一块了。 小朋友跳下树枝,与思归挥手再见。思归端着碗回到树屋内,树屋里好多好多鸟蛋啊,绿壳的,白壳的,软壳的,硬壳的,像是鸟蛋展览馆。 思归在蛋堆里转来转去,数着自己新得的财产。 世界真奇妙,虫形时,鸟要吃它们,拟人形态时,鸟亲近它们。 它结识了一位鸟朋友,通过当对方小跟班的方式。 鸟朋友又给它介绍了更多的鸟朋友,它收到了很多见面礼,它可以吃很久很久的鸟蛋,它打算要把这些鸟蛋暂存在千阳族,等事情结束,开着星际舱来这儿把蛋蛋们都带走。 荷包蛋,炸蛋,水煮蛋,蜂蜜煎蛋…… 都很好吃咧,想着想着思归流下了口水。 鼻尖耸动,它好像闻见阿姆香香的气味了,从树屋里探出脑袋,愣了愣,“不公平,超级超级不公平!”思归大叫。 它立刻冲到树屋下,盯着阿郎,眼珠子怼上去,“为什么你的拟人形态这么帅”,戳着天牛的胸腔,“为什么你的拟人形态也这么帅”。 思归眼珠子里冒火,“只有我,是圆圆的脸蛋,卷卷的头发!” 薄翅螳螂双手抱臂,“你每餐少吃点,脸就可以不那么圆了。” “可是褚石星的食物超好吃啊,我舍不得!” 薄翅螳螂瞥它,“有你不喜欢的食物吗?在你这儿,明明只有喜欢和非常喜欢两类。” “唔—”,虽然很想反驳但对方讲的好像是事实,“哼”。 圣女和解红沙在后面笑出声。 因为虫形在千阳族领地内频繁被鸟类攻击,族长主动提出有秘法使得薄翅螳螂与天牛更拟人化。 为了避免后面再遇见抗拒外星人的本星人,也确实不想蜷缩着躲在罩袍里,薄翅螳螂与天牛果断地接受了秘法。 “思归,待会儿族长来带我们搭乘鸟类去往分支岛,你把窗户关一下,阿姐说下午三时会有一场雷暴雨”。 “哦哦,好的”,思归关窗户,在窗户边沿发现了一封画有肖像的求爱信,思归手立起来,咻地把这东西弹远。 “出发啦,思归”。 “来了。” 树屋外,族长骑在一头长有触角的稀有鸟类身上,头顶翎羽飞扬,“上鸟”。 寰环鸟扑扇翅膀,劲风刮起,在它之后,狴芳鸟飞来,解红沙与圣女跳了上去。 第234章 咬耳朵与软柿子 小虫们搭上狩螽鸟。 三只鸟飞过惊怒的白浪,在堆积的黑云下方躲过电闪雷鸣,抵达由靛青色沸腾的沙石堆积而成的分支岛。 分支岛是一座小型岛屿,是一座新生岛。 族长跳下寰环鸟,“你就在这儿等我们”,族长指着“此处不许停鸟!!!”的立牌。 解红沙扶着圣女从狴芳鸟上滑下来,小虫们也从狩螽鸟上跳下,紧随着族长来到大门紧闭的沙砾窟。 门的右侧刻有一列字,“铁环套中门把手才能进”,距离门稍远的地面横线上放着一枚大圆环。 族长捡起圆环,踩过横线,走向大门,套上门把手,咔嗒,“进吧”。 “族长好无趣”,思归附在解红沙耳畔小小声说。 “嗯”。 进到门里,又是一扇门,门上有贝壳。 族长敲第一枚贝壳,“田小鸟在家吗?” “不在”,门后传来清脆的应答。 族长敲上第二枚贝壳,“田小兔在家吗?” “不在”,门后传来同样的声线。 族长敲上第三枚贝壳,“田喵喵在家吗?” “不在”。 敲到第七枚时,族长脸色已经很不好了,但还忍耐在继续敲。 等到第二十枚时,族长说,“我觉得田小哇今天在家”,威胁的语气。 门后迟疑了一会儿,清脆的声音响起,“不在”。 族长手指抵着第二十一枚贝壳,咔嚓,贝壳戳穿一个洞,“那田小小一定在家”。 门后迟疑了更久一会儿,贝壳咔嚓又被戳穿一个洞,清脆的声音响起,“恭喜你,答对了!” 贝壳噼里啪啦翻面,门上下开启,门后的廊道上镌刻着各种形态腾飞的鸽子,廊道的尽头,扑扇的乳白色鸽子群中,立着一位粉色长发戴着夸张耳饰的男性。 跟在最后,思归与解红沙咬耳朵。 “我听到了”,思归指着门,又指向廊道,“刚他从这头,跑到那头,就为了摆出这个造型,为什么?” 解红沙按下思归用手比划出的鸽子飞,“也许他觉得这样很神秘。” “哦”,思归瞳仁放大,“好有趣的人类。” 粉发男指着解红沙她们,“她们不是千阳族人,是谁?” “贵客,来要求履约的王族人,你都自主退出千阳族了,这事与你没关系”。 “哼,我才不想知道。” 族长径直走进粉发男的收藏室,收藏室里面瓶瓶罐罐很多,他让薄翅螳螂与思归撑开一个大麻袋。 “这个防火涂料,我可不可以拿一瓶”,族长指着三只挨在一起的写有防火字的陶罐。 “不可以”。 “哦”,族长拿一瓶放进麻袋里。 “这个荧光涂料,我可以拿一瓶吗”,族长指着三只挨在一起的写有亮字的陶罐。 “不可以”,咬牙切齿的声音。 “哦”,族长拿一瓶放进麻袋里。 “这个润滑剂,我想要两瓶”,族长指着堆放在一起十来瓶的润滑剂。 粉发男看着麻袋里的一瓶防火一瓶荧光,犹豫了一会儿,“行吧”。 族长把全部润滑剂揽进麻袋里。 “这个……,可不可以……”,在一声声不可以的回复里,麻袋渐渐满了。 薄翅螳螂与天牛抬着麻袋在前面走,思归与解红沙走在最后,思归又来咬耳朵,“他好像是个软柿子咧”。 “嗯”。 第235章 到此一游纪念品 族长带着解红沙她们来到一处陈列室,里面整齐摆放着不同种类的鲨鱼牙齿。 “你们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你们拿,我来与吉吉沟通”,族长说,“都是自然脱落,吉吉捡回来的。” 思归看向软柿子,手放在了最大一颗鲨鱼牙齿上,软柿子眼睛要喷火了,思归把手放到旁边的一堆小牙齿上,软柿子眼睛柔和了很多,发散着圣母的光芒,思归把全部小牙齿收进自己口袋内。 解红沙看着有着不同锯齿的牙齿,不明白族长为什么让她们挑选这些,“是有药用价值吗?还是说具有特殊的祈福意义?” “到此一游的纪念品”,族长咧嘴,大白牙很闪亮。 他拽出自己串了卫鲨牙齿的颈链,“我也有。” 解红沙在吉吉的眼神示意下,拿了八个巨齿鲨的牙齿,薄翅螳螂拿了那颗最大的鲨鱼牙齿,天牛与圣女没拿。 紧接着,族长带大家参观了吉吉的床,吉吉的桌子与凳子,吉吉养的快枯萎的花花草草。 出沙砾窟的时候,雷暴雨已经停了,阳光从云层里洒下来。 站在立碑上的三只鸟滑翔飞过来,承载着比先前重一倍的重量升空。 领头的族长看向下方站在沙砾窟门前快要倒的吉吉,再见了,吉吉,这次出征他身为族长必然冲在最前,九死一生,不一定再有机会见面了。 传位诏书已经放进祠堂,一旦他身死,吉吉就是下一任族长。 “驾”,族长拉着缰绳,寰环鸟一飞冲天。 吉吉双眼含泪,看着又被糊上一层厚厚鸟屎的“此处禁止停鸟”的立碑,“啊!!族长,你好烦人啊!!!” 回到千阳族部落,族长让解红沙她们先行回去休息,自己则吹响号角,大批量千阳族人向着祠堂聚集。 等到人员全部集齐,族长最先面向先祠跪下,按长幼尊卑排序的族人们依次下跪。 “祖宗,稍后我们千阳族将举族出发,帮助王族人收回王朝,求祖宗保佑”,族长弯身,全族弯身,长久静默。 供桌之上,一块由先祖亲刻的木牌“天下第一快乐男子”立于中央。 “此战为王族人而战,更为扞卫我们千阳族的信义而战”,族长起身,举拳高呼,“祝我们胜利!” 族人们全部站起来,举拳呼应“祝我们胜利!祝我们胜利!祝我们胜利!” “杀叛军,杀叛军,杀,杀,杀。” 祭拜结束后,所有出征的战士上鸟,鸟大群飞往半空中聚集。 解红沙与圣女站在地面上,看着上方万鸟腾飞的震撼。 “你也要去吗”,解红沙看向身边刚满十岁的小朋友七栩。 小朋友翻白眼,“你瞧不起我”,他从身后掏出一把大剪刀,在手心里熟练快速翻转,猛地瞬间插进地面,“怎么样?” 解红沙翘起大拇指。 “到时候小爷罩你。” 解红沙笑。 七栩拽思归衣服,“网蜂蜜还有吗?” “现在没了,等到回到星际舱上我给你搬几罐。” “嗯,好兄弟。” “嗯,知己”,思归揽着七栩。 族长叮嘱留守儿童们少吃郎当果,老了牙齿会掉光光的,大家伙儿用稚嫩的嗓音回应,“知道啦,族长”。 临出发前,所有鸟类搭乘战士绕祠堂最后盘旋。 黑压压的一片开始向着边陲小城移去。 第236章 首战告捷 入夜,小型鸟类张开涂有荧光色涂料的翅膀,在黑暗里标记着红甲兵的存在,跟随其后的千阳族战士悄悄上前,一刀毙命。 在无声无息里,千阳族横扫三座小城。 攻到第一座中型城市,解红沙与圣女带军讨伐逆贼的消息已经传遍了褚石星球的每一处角落。 攻其不备的计谋再难生效,每座城墙每日每夜都有大量的红甲兵巡逻。 每到一城,皆由解红沙驭鸟上前,开第一箭,箭必射最高的詹字旗帜。 双方在开阔处激战,千阳族使刀,红甲兵使剑,刀剑相遇,金属嗡鸣,血液四溅。 到北部最大城市时,城门大开,城墙上解字旗猎猎飞扬,红甲兵被束手束脚扔进地窖里,民众们锣鼓喧天,迎接他们的圣女与小公主。 红色的花落满城,红色的沙扬起来,第一支解家军在这座城组建完成。 遇到第一座最难攻的城,铺天盖地的火种落下来,每只鸟张开翅膀护在千阳族人上方,族长指着头顶那一个又一个由鸟翅膀环成的圆,“是不是像一个个圆圆的太阳,千阳族名字的由来就是这个。” 涂有防火涂料的鸟自在地在火里穿梭,守城的红甲兵们却尖叫着这是地狱里飞来的鸟。 城破,红甲兵散,彷徨的城民胆怯地望着又一伙入侵者。 “大家生活照旧”,解红沙安抚普通民众的心。 一路南下,沿途越来越多的民众加入到队伍里。几天之间,多处城市打着响应圣女与公主的旗号与詹言划清界限,千阳族族长驱使着鹦鹉进入各处营帐内,窃听着是真实的投降还是打算瓮中捉鳖。 假意投降者,反被杀得片甲不留。 到了后面,城中的每一只鸟都会被射杀,避免是千阳族安插进来的眼线。 相应地,千阳族这边派出鸟类呼唤,若是城中无鸟回应,也证明着这是座敌意城。 一路之上,有血腥残暴,有流离失所,有打得艰难,战得疲惫,有获得欢迎,畅通无阻。 总而言之,旗帜亮出来后,过来投奔的队伍越来越多,主动投降愿意回到以前的城镇也越来越多。 形势一片大好。 圣女为战士们熬煮汤药,包扎伤口,为战士们缝补衣物,征集更多的粮草。 解红沙与族长、各路平反军商讨进攻手段与线路。 天牛架构起移动工作室,为平反军改良武器,利刃下加上了火焰喷射口,戳进敌人身体的瞬间,大火膨胀燎肤。 思归一直在鸟堆里,给它们填补新的涂料,为它们修剪腐败的皮层,它捡了很多鸟脱落的羽绒还有亮羽,有时候,它得做一个公平的判官,不能在熟与不熟的鸟之间拉偏架,要各打两大板。 体型稍小的鸟被大鸟欺负了,也要来找思归主持公道,它拿着鲨鱼小牙齿警告大鸟,“你的休息地够大了,你不能再侵占别的鸟的地盘”。 仗着思归这个“人”的势,小鸟群们都膨胀起来,偶尔也去欺负一下大鸟们,偷一点它们的小零食吃,搁在平时,它们可是不敢的。 薄翅螳螂藏在“人”的躯壳里,只觉得哪哪都不顺心,军营里,一看见他来,战士们都一哄而散,因为它切割红甲兵的手段太不像“人”了,褚石星球人的骨骼,在砍惯了虫族的它的手里,就像一根软绵绵的草,它轻轻地一使劲,对方不是这里掉了就是那里掉了,战士们都害怕它。 褚石星球锻造的刀也不好使,它还没砍尽兴,双刀便卷刃了,它只能垂头丧气回来拿新刀,要不然就得在身后腰带里插上一打刀,随时用卷刃随时扔。 它有点不喜欢褚石星球,以前它勇猛的表现在这里都变成了恐怖、吓人,它明明收了力的,可号称无坚不摧的红甲兵就这么轻飘飘的在它眼前断成两节,它在的周边战场,总是血流成河,血浸到它的皮肤里,有点腥腥的,它都不敢靠近阿姆,怕阿姆嫌弃它臭。 而且,刀哪里有它的前肢好用,它多少次都想在战场上变身,可是又害怕遇见像东南王那样的老古板,给阿姆招来祸患。 真讨厌,它不喜欢褚石星球。 还有,它郁闷的时候,出军营到城里逛逛,也不高兴,已经超级拟人了,还穿上了玩得好的几名将领认可的衣服,拟人得毫无破绽。可是呢,它一进城,那些个老妇人就盯着它瞧,还有一些小姑娘尾随在它身后,有时候从窗户下过,上面会落下臭臭的但绣着花的手帕,很多,它瞪视回去,这些讨厌的女性,难不成有火眼金睛,看透它内在本质是一只“虫族”? 唔,讨厌,除了阿姆,褚石星球上的一切都好讨厌。 阿姆似乎瞧出了它的不舒服,给它洗澡,搓掉它皮肤上粘连的人类血迹,在氤氲的水蒸气里,它趴在澡桶边沿眯着眼睛,阿姆好,褚石星球坏。 千阳族族长意外地适应军旅生活,虽然他是第一次打仗,但是与族人间相处默契,常常一个眼神无须言语双方就知道彼此表达的意思,那些鸟也是他喂惯了的,虽然有一部分鸟已经叛变归属到那个卷毛小虫麾下。 他骑在寰环鸟脖颈上,看着下方的万里河山,想着若是自己坐拥这颗星球的全部,会是怎样呢。 估计不行,一个族几座山就够他焦头烂额的了,一整颗星球,岂不是要把他累死? 当王,成为星球主,哪有做千阳族族长自在。 看解红沙每天累死累活,一直顶着两团大黑眼圈就知道了,圣女的白袍现在都快成灰袍了。 族长抛起一颗郎当果,用嘴巴去接。 哪里像他,出征时换上的彩裙,现在还鲜艳着呢。 打仗,好像没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嘛,亏他出发前几晚还辗转难眠,担心把族人们带出去却带不回,焦虑得眼球充血,深更半夜摸进祠堂骂给后代挖坑的老家伙,又跪着让祖宗原谅他的大不敬。 一道笔直的红光照过来。 是什么? 族长低头,一股灼烫感从他的心脏蔓延开来。 第237章 被偷袭 寰环鸟凄厉的叫声传遍整个驻扎地。 出营帐的解红沙抬头,一道黑影从高空极速坠下,南面的虚空碎裂,一队装束不同以往的红甲兵出现。 “戒备!”解红沙大喊。 薄翅螳螂振翅,撕裂人类躯壳,抢在狴芳鸟前接下黑影,血液已经浸透族长的彩裙。 营帐的空地里忽然出现五人一组的红甲兵,向着四周扫射。 解红沙立刻抽弓拉弦,空气柱高速飞旋,直冲红甲兵面门。 红光照射,米粒般大小的子弹与空气柱对冲,穿破空气柱中心,直冲解红沙面门。 嗡—,七栩的大剪刀挡下子弹,“还不是要小爷—”。 “罩着你”,大量的血液从七栩口中溢出,七栩倒在解红沙身上,温热的血液涌出来,他身后是五个窟窿。 “七栩!” 又厚又重的血从七栩的嘴巴里不断涌出来,越来越多的子弹带着劲风向着解红沙飞来。 解红沙抱着七栩就地滚,避开扫射的一圈子弹,把七栩软下来的身体藏到掩体后方。 解红沙站起身来,两发追击空气柱摩擦爆燃,高温扭曲着子弹的外壳,火光开道。 烈焰里的解红沙向着红甲兵们步步逼近。 空气柱落到红甲兵的新装备上,箭尖钝化,空气融解,原地消散。 越来越多的红光落到解红沙身上。 薄翅螳螂从天而降,金边薄翅高频煽动,弹射开密集的子弹。 虫族肢爪伸向红甲兵的脖颈,嘎吱,嘎吱,嘎吱,像扭脆硬的树枝。 红甲兵接连倒下。 薄翅螳螂回头,士兵们挤在一处,看着他发抖,圣女站在营帐旁,眼神里也是恐惧。 它走到解红沙身边,“阿姆”。 解红沙牵住它的肢爪,“做得好,阿郎,他们该死,应该千刀万剐,应该碎尸万段,七栩没了!” “族长呢,族长还好吗?”解红沙祈求地看向薄翅螳螂。 “还活着”,薄翅螳螂扶住解红沙,“但他五脏六腑都破了,支撑不了多久。” 驻扎地巡逻的士兵增加两倍,营帐内族长的血液渗透了所有的被褥。 族长已经说不出话了,他手指沾血,费力地在床板上写下,“信义”,围着的千阳族人们哭嚎着,“知道了,族长,我们知道的”。 族长的手指在床板上画,第二个吉字写了上半部分,手指便停住不动了。 悲嚎在整片驻扎地响起。 肃杀笼罩了整座营地。 天牛研究着敌人的装束,“用光的折射达到迷惑我们视线的目的,今后巡逻士兵们配备上镜子,就能破解了”。 解红沙拳头攥紧,“他们是冲着我与族长来的,这些必然来自离我们最近的三座城,今晚,我要去破城,谁去?” 千阳族人手齐刷刷举起。 士兵队伍里也举起一片。 薄翅螳螂举爪。 士兵队伍里的手落下了一些。 解红沙扫过那些人的脸,“阿郎是来帮助我们的,或许它的手段对你们而言残暴,但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它快一秒杀死敌人,就能保下那一秒可能被杀死的我们自己人。” “我希望你们不要害怕它”。 “而且,杀死詹言及其同党后,我们会离开,不会长久停留在褚石星,你们安心”。 第238章 以牙还牙 入夜,汝迸城灯火通明,士卒在城墙上来来往往,布置边防。 “报告少将,密信已达”,小兵双手奉上一张细薄纸条。 林凛展开,“千阳族族长已死,今夜攻灌口、汝迸、溧秦”,林凛将纸揉皱落进火堆,“通知全体人员,严阵以待,敌人即将来袭”。 口谕层层下达。 信鸽再度起飞,洁白的翅膀划过漆黑的夜空,向着千阳族的鸟营飞去。 月偏西二分,乌云里冲出数道鸟影。 “少将,他们来了!” “弓箭手列阵,发射!东、南、西城墙后备兵速来!” 铺天盖地的箭矢射向高空。 群鸟靠拢紧促飞行,天牛从一只鸟背跳至另一只鸟背,左右斜跳,同步抽出金属线,由大后方直抵头鸟,超长金属线在他手臂间高速飞旋,如同巨盾抵挡在前。 漫天箭矢折断下坠如堕落星辰。 群鸟向城墙俯冲。 “弹兵,上前!” 几十道红光定位向群鸟,密集的子弹穿破硝烟,射向鸟上的人影。 “障眼法,少将,他们从南城墙降落了!” 天牛在金属线上加力,金属线立刻停止旋转,“巨盾”消失,他身后的“鸟影”显现出白幡模样。 “弹兵留下,步兵回防南城墙,速!” 无数道红光集中到天牛一人身上,无数颗子弹射向一个靶心。 天牛的皮肤一寸寸爆开,虫族的身体挣破人躯,散发着高热白色蒸汽。 它眼眸低垂,肌理滑动,嵌入虫体的子弹立刻全部挤出,落入肢爪里。 放入数次对折的金属线里,甩动,头顶旋转数周,身侧旋转数周,抛掷而出,全部子弹以原轨道更快速度射回来处。 瞄准向天牛的红光大批量同时消失。 南城墙上空,解红沙松开狴芳鸟的脚爪,紧随其后的千阳族人与解家军同时从鸟骑上一跃而下。 数百道黑影,一道道重重落于地面。 解红沙单手撑地,看着前方密集的汝迸城守卫,以及拿着镰刀与锄头的平民。 东面城墙道上,大量的援兵快速向这边挺进。 “速战速决”,解红沙横刀,起身,左手抵右手刀柄,砍。 冲在最前的守卫首级立时飞向半空。 “是!” 勇猛的千阳族人,饱含杀意的刀一次次挥起,敌人的血液一点点覆盖上南城墙的每一块地砖。 解红沙一路杀向林凛骑马而来的方向,血液沾上她的面颊,落进她的脖颈。 抽出身来的千阳族与解家军护到解红沙身后。 林凛看向这只银色护甲全红的恶鬼,抽出1.5米长的剑,踩着马头直接跃到解红沙正前方,“我会会你”。 刀剑嗡鸣。 林凛向解红沙后方的两名士兵示意,两名士兵的枪同时向着解红沙后背刺去。 解红沙从大刀上卸力,剑风直逼她脖颈,解红沙向左大侧身,避开剑与枪的同时,砍刀扫向士兵的脚踝,右手抵左手刀柄,砍,脚骨与腿肢瞬间分离,惨叫乍起。 解红沙顺势侧步,握紧刀柄,“今天就用族长的刀,教你好好做人”,大刀向着林凛面门劈砍而出。 刀气狂猛袭来,林凛额前的碎发立断。 “这么了结你,太便宜你了”,刀锋在鼻前1厘米处止住。 两名千阳族人压制着林凛,每人一脚踹向林凛腿窝,林凛重重跪于地面。 四周的汝迸城守卫一个个倒下,战斗逐渐接近尾声。 解红沙按着林凛的脑袋对着驻扎地的方向死命地磕,头皮破裂,血液浸出,血管裸露压扁。 林凛挣扎,“我偷袭杀了你们一半兵力的首领,又提前布防迎击你们精锐部队,这场仗赢的是我!” “嗯,这场仗赢的是林少将。” 解红沙拉着林凛的头发猛地向地面反复撞击,撞得林凛晕头转向,一句完整话说不出。 “阴私的林少将,在我们入城前,对城里百姓怎么讲的,嗯?我们来了就屠城?” 林凛摊在地上,面上全是血,想说说不出,拼命咳着血笑,声音断断续续,忽高忽低,“此处驻扎兵力有限,用民有何不可,经此一战,你解红沙真就成了会屠平民的恶鬼,我看今后还有哪座城敢主动归降你这个恶鬼,哈,和我斗,你还太嫩了。” 林凛轻蔑冷笑。 解红沙蹲在林凛面前,“谁告诉你我杀平民了”。 “你做了万全准备又如何,我们还不是杀到你面前了,杀得你头破血流,杀得你双膝跪地。” “你该不会到现在还以为,我们只是随机选到首先攻汝迸吧?” 林凛变了脸色,“你什么意思?” 第239章 内应 解红沙从怀里掏出一张被血浸泡的字条,“溧秦首”,字条给林凛看过,放到林凛头顶,解红沙看着林少将茶色的眼睛,“甚至,我们都没放出这次消息,令你们精神松懈再打你们个措手不及”。 “我们杀的就是全力准备的你们”。 “再告诉你一件事,族长活得好好的呢,林少将。” “来人,把林少将系到马尾,拖回营地。” 解红沙骑在马上,走在颠簸的道路上,身后是林凛的大声惨叫。 为你送行,七栩,一路走好。 回到驻扎地,解红沙从马上一跃而下,看也不看马后的血人一眼,径直去到族长的营帐。 营帐内站着几名千阳族人,和留在此处以防二次偷袭的薄翅螳螂。 看到解红沙进来,族长裂开满嘴白牙,“赢了?” “嗯,林凛是文将,脑子好使,但个人战力很弱”,解红沙看向族长床头七栩常站的位置,若是他现在也在对她笑,该多好。 解红沙把浴血的砍刀放到族长床榻边,“别笑了,牙齿该漏风了”,还有,明明是笑着,眼底却那么悲伤。 族长收起了笑容,“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有颗松动的门牙,在薄翅螳螂跳接时,撞上了它的胸甲,掉了! 胸甲没事长那么硬做什么!!! 解红沙看向族长的腿,族长确实还活着,只是不能再活蹦乱跳了,为保躯干与大脑,大量失血的小腿已经被军医截掉了。 但是,活着就还有希望,活着就还有明天。 护住族长一丝心脉的,居然是颈链上的鲨鱼牙齿。在关键的时刻,挡下了尖利的子弹。 只是他五脏六腑确实伤了,需要长久地静养。 当时,每天在不同方位望远发呆的族长被敌人那么精准地发现射杀,一下子他就意识到驻扎地出现了敌人的内应,在薄翅螳螂的臂弯里,他小声叮嘱,“不论我是否还活着,一定要说我已经死了。” 清理完偷袭者的解红沙获知此事,开始秘密在军中搜查形迹可疑的人物,直到找到一名半路加入进来的小兵,多次撒谎,明明告知队长去如厕,队友却会在兵器库看见他。 跟着小兵的行踪,才发现他与鸟营里的一只鸽子异常亲密。 而那只鸽子,是千阳族人在战场捡回来的,当时,那只鸽子身体横穿箭矢,却还顽强地活着,爱鸟的千阳族人看了当然于心不忍。 谁能想到,在三百公里外朝阳城收进的士兵,与一百公里外威天城救的鸽子,组合到一起会给汝迸城通风报信。 晨光微曦,驻扎地里一片静谧,熊熊火焰燃烧。 族长营帐的门帘挑开,营帐外的场景一览无余。 解红沙坐在主位之上,“行刑”,烈火烹油,浇灌到内应所在的铁桶内,空气里散发着浓烈的皮肉烧焦气味,内应发出尖锐的惨叫,很快垂下了脑袋。 “再有发现类似泄密者,无论主动还是被动,皆上酷刑。” 千阳族人将偷袭事件的主谋,面部已被马拖磨平的林凛拉进族长营帐,不一会儿,又抬着穿着千阳族服饰满面灰白的七栩等族人进到营帐,营帐的帷幕放了下来。 半日的功夫,解红沙带队夜袭汝迸城并攻陷的消息传至另外两城,本还在摇摆的两城直接递了投降书。 “你听说了吗?前朝公主带队活擒了林凛,就那个老骂我们城主蠢笨的林少将”。 “还前朝公主,过不久啊,我们就又要改朝换代了。” “与我们有什么干系,我们又不受朝廷管,换了一回,城主不还是那个城主,保护我们的也是城兵,可不是朝廷派来的。我倒觉得,解家人有血性,国亡了,锦衣玉食的公主也能上阵杀敌,有这样的主子在我头顶,我可不反感。” “孬货,一辈子没想过自己当主子!” “我就是孬货,你有出息,你出城投奔他们去啊”。 “去就去!” 一会儿后,“嘿嘿,我也是孬货,我想一辈子给城主烧泡脚水。” 小厮翻大白眼。 解红沙大军继续向南开拔。 第240章 美鸟计 另一边,在营地被偷袭前就带队前往东南王被俘地的思归遇到了大问题。 他们一行出发时,有十五只鸟。 可是现在就剩下九只鸟,而且鸟还在以一天一只的数量减少。 九只鸟,承重15名千阳族人已是极限,再少下去,只能丢下几名千阳族人。 奇怪的是,六只鸟都是莫名其妙丢失的。有的在进食时还在,吃完就没了;有的到天空展翼,还没落地就没了;有的和同伴打架斗殴,打打就没了。 大家牢牢盯紧剩下的九只鸟,守着它们进食,看着它们打架玩耍,可是一转头的功夫,就又丢失了一只鸟。 所有人加紧对鸟的看管,行程放慢,潜伏起来,多日的等待后,终于抓到了偷鸟贼的蛛丝马迹。 寂静的夜晚,鸟们站着睡觉,其中一只鸟困倦地睁眼皮,换姿势,合眼皮,眼皮猛地掀开,眼睛瞪大。 一只形态优美的洁白翅膀在前方的大树后招摇。 紧接着,是柔软蓬松的鸟尾在树旁晃动。 这只鸟小心翼翼从睡着的鸟群里挤出去,迫不及待地向大树跑去。 美鸟,美鸟,美鸟…… 这只鸟猛刹住车,看着眼前的怪物,纤长的腿肢,优美光滑的鸟羽,蓬蓬的屁股,很母,但是!它是一只长着超大嘴巴的公鸟啊!!! 嘎嘎还没发出,那张鸟嘴就吞下了它的整个脑袋。 千阳族人猛地从掀开身上的草皮烂叶,几个人扑到大嘴巴鸟身上,思归赶紧从大嘴巴鸟嘴里拽鸟。 嘎—嘎— 从长脖子里被拽出来,鸟的叫声终于发了出来,它脑袋上湿漉漉的,头顶已经被大嘴鸟的胃液腐蚀得秃顶,再慢一秒钟,它就没鸟命啦。 睡觉的鸟全跑过来,围在四周看,叽叽喳喳,哈哈哈,叽叽喳喳,哈哈哈…… 没能吃到鸟的大嘴鸟非常暴躁,它尖锐的脚爪划破了两名千阳族人的手背,它还不断地要用嘴去吃思归,只是它的翅膀被拴住了,怎么也飞不起来。 千阳族人想把这只鸟驯服,替代先前被它吃掉的鸟,这只大嘴鸟留在队伍里。 但是大嘴鸟真的脾气爆得不得了,链子被它挣得啪啪响,一有人骑到它背上,它就叫得超级难听,而且想尽办法把背上的千阳族人甩下来,甩下来的时候还要去踩,还要用大嘴去吞。 直到第一回吃千阳族人调配的鸟食,它安静了下来,然后两口就把千阳族人手里的鸟食吃光光。 千阳族人笑了,“老祖的配方果然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过了几天,千阳族人笑不出来了,因为吃了鸟食的大嘴鸟还是不给骑,还是作天作地的闹腾。 “吃得多还不干活,我们丢了它吧。” 大家一致同意,思归特意以最快速度飞到最远最远把它丢掉。 然后过了几日,他们又在休息地附近看见了徘徊的大嘴鸟。 这回,鸟群里的鸟没有丢失,但它们开始饿肚子了。千阳族人一放鸟食,大嘴鸟就从老远冲过来,张开大嘴把一群鸟吓走,自己在那吞。 又跟了一段时间,大嘴鸟肉眼可见地胖了,脾气好像也好了点。 千阳族人试探着骑上去,诶,居然没被甩下来,而且带着他飞到了最前领头破风,所有鸟的速度一下子提了上去。 但是,它吃的真的很多。 原本,鸟时速40公里,大嘴鸟破风后时速60公里,但是现在每天需要花2小时给大嘴鸟调配鸟食,总的算下来,与先前真没差多少。 “只是甩不掉,扔多远你都能找回来,还要欺负我们的鸟,要不然铁定不要你”,千阳族人费劲地搅拌着鸟食,大嘴鸟的嘴正在他的头顶上方滴口水。 鸟群其实一直在排挤这只大嘴鸟,不和它休息在一处,不和它一起进食,还总是用鄙视的眼神看着这只“冒充母鸟勾搭雄鸟然后吃掉”的恶劣分子,但是呢,因为大嘴鸟长得穷凶极恶,千阳族人就觉得其它鸟是因为害怕才离大嘴鸟远远的,他们很心疼自己带出来的鸟。 但是不知道这群鸟会在大嘴鸟的吃食里放石子、小树枝和鸟粪。 大嘴鸟为此去教训那群鸟的时候,总会被看见的千阳族人抽上两鞭子。 大嘴鸟也不在意,有事没事它就又把自己的脑袋藏到树后,翅膀从树后亮出来扇几下,更蓬的尾巴在树边娇俏的摇摆,然后蹦出来看那群鸟痴迷的眼神,嘎嘎嘎嘎,大声地嘲笑。 大嘴鸟载了3个人,八只鸟体型健硕的载2人,瘦削的载1人,思归自己飞,一队继续向东南王被俘地前进。 第241章 石狮城与编钟 在汝迸城之后,为避免守城敌将像林凛一般欺骗百姓,每遇到顽抗的城池,解红沙首先向城内投递《告百姓书》,声明绝不会屠城,穿城过时绝不拿百姓一针一线。 圣女则派侍卫官先行一步,与主动投降的泰嵩城城主唱了一出反间计,由泰嵩城城主对外发布,凡是能提供解家军军事机密的士兵皆百金重赏。 借此钓出了一部分投军为了吃饱饭或发点小财立场不坚定的士兵。 这些人通通在泰嵩城城门上被斩首。 经此一事,所有军心浮动的士兵都不敢再去投奔敌方,因为摸不准嘉奖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圣女设下的另一个圈套。 大军再度南下抵达石狮城,距离石狮城越近,道路两旁石钟越多,大的有一层楼高,小的只有拳头大,有的是粗粝的外表面,有的是精雕细琢的花纹图案,上面同一位置都有着编号。 天牛捡了一个编号33,看着并无特殊。 大军逼近城门。 “姚将军,受降吧,来自其它城池的援兵已被我们切断,你们抵挡不住的”,解红沙上前,但城墙上没有一个人影,城门仍然紧闭。 忽然,一个悠远的钟声响起,马惊,解红沙勒紧黑马的缰绳。 叮,叮,叮……,尖锐的钟声急促响起。 马群愈发躁动。 一个钟声未落,另一个钟声起,越来越多的钟声接连急促响起。 天牛肢爪间的33号编钟也急促跳动起来。 “不好,解将军”,副官话音刚落就开始呕吐,越来越多的士兵呕吐着倒下,而最上方的鸟也一只只坠下来,七窍流血。 钟声忽然止住。 一个声音从城内传出,经由一个个钟依小大顺序扩大,最后声音大如惊雷。 “解将军,我石狮城你是攻不进来的,为避免更大伤亡,你应带队速速离开。” “是吗?只靠这些钟?” “是,这钟继续响,能震得人畜经脉尽碎。” “若我用泥巴封堵了这些钟口,你当如何应对?” “哈哈哈,这钟共有五万九千九百九十六件,你要封堵到何时,只怕堵完了,你的士兵也死绝得差不多了。听我一句劝,速速离开,否则我绝不客气。” 钟声再次急促的响起,伴随着三轻一重的节奏,士兵们在重拍上越吐越厉害,经不住的,已经开始吐血吐器官了。 “撤退!” 大军快速从晃动石钟间穿行,越退越远,直到退至不受钟声影响处。 大军立刻驻扎休整,军医一一为士兵们检查身体,千阳族人们也为坠落的鸟查看伤势。 解红沙在营帐内走来走去,思考着破城之法。 “报!丙队解家军请求献策。” “进。” 几名丙队士兵跪在地上,先是瞄了眼守在一边的薄翅螳螂,垂落的肢爪泛着冷寒的光,各个心里悚一下,再看向解红沙,“将军,听说鹦鹉大批量受伤无法窃听,我们自愿刺破耳膜潜入这石狮城查探情况。” “那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识字吗?若是不识字,到时候看到了些紧要东西又该如何向我们汇报?” 几名士兵愣住了,相互间望,最后都指向一个士兵,“王虎会,到时候王虎写。” 解红沙叹了口气,“你们一定会分散行动吧,王虎可只能跟着一个人行动,到时候你们怎么把信息汇总给王虎?靠手语?你们的心意我收到了,先回营帐好好休息吧,我们会想到其它办法的。” “那我们可以画画!” 解红沙把案桌上指示沙丘的木棍递给士兵,“那你们给我们画一个东西出来。” 一个士兵接过木棍,在地面上画起来。 “将军,我画好了。” “你先别说是什么,你们几人猜猜他画的是什么。” “我知道,这画的是猪,城门后有五只猪”,一名士兵一副猜中了的雀跃神情。 画画的士兵对着他挤眉弄眼,猜画的士兵愣了下,对啊,城门后拴五只猪做什么,这是马啊! 解红沙蹲下来,把几名士兵扶起来,“是的,我们也猜不出来,这还是只是我们今日见过的城门,我们勉强能认出,若是画的是敌方未出现过的地点与布防,我们就更是一头雾水了,好了,你们先回吧,我们会努力找到合适的破城法的。” 王虎扑到解红沙脚侧,“将军,我们都是一个村子里出来,为当初被反叛军残害的父老乡亲们报仇,能杀一名敌人,能泄我们心中一分愤,若是能攻下整座城,我们几人就算没白出来,若是有用得到我们的地方,请将军一定记得我们。” “好。” 送走了王虎他们,解红沙停止了独自思考,她把所有将领都喊了过来,一起商量对策。 这石狮城地理位置显要,攻是一定要攻下的,只是要怎么攻。 受钟声影响,鸟进不去,人也不能靠近,该如何拿下。 讨论一直从白日持续到深夜。 第242章 小小士兵钱富贵 次日一早,解红沙与几名将领分别去查探石狮城周边地形。 到了晌午,大家汇合。 “北面地上河流宽阔”。 “南面地下暗流也多”。 “石狮城内又有良田万顷。” “所以,围城之法缺少必要条件,只能作罢。” “劝降书也已投递出上万封,但无一人响应。” 形势一下子又陷入到僵局,营帐外又传来王虎等人的叫喊,“将军,将军,我们有破解之法了”。 解红沙请他们进来,这次他们又带进了一个陌生的面孔。 这名士兵行礼,“将军,小人钱富贵,或许有法子可破钟声。” “请讲。” “入伍前,我是乡间驱瘟疫舞的鼓手,在声音的世界里,若是同频但是方向相反,声音是完全可以抵消的。” 将领们间相互对视,皆是一片迷茫。 解红沙请他演示,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鼓,让王虎随意地敲,营帐间立刻响起了乱七八糟的散乱的鼓点。 钱富贵用另一面小鼓,起初,他的鼓声加进了王虎的鼓声,使得双重鼓声愈发响亮,渐渐地他的鼓声隐匿进了王虎的鼓声,后来,王虎还在满头大汗地敲鼓,但营帐里却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也听得见。 钱富贵停下鼓,王虎的鼓声又响了起来。 解红沙大喜,“王虎敲的节奏散乱,你是怎么对应上的?” “因为不通乐理,胡乱敲的人在某一个节点后往往会反复前面敲过的节奏,小人抓住了。” “厉害,实在是厉害”,周边的将领们都在鼓掌。 听到钱富贵的回答,解红沙沉默了片刻,她走到钱富贵身前,“你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吧”。 “小人知道”,钱富贵行礼,“谢解将军关心”。 解红沙让军中兵器科的人来与钱富贵接洽,按他的要求缝制他需要的鼓。 有位将领问解红沙最后对钱富贵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解红沙望着眼前的这位少年将军,年纪轻,但勇敢,总是冲在最前面,他是被父亲安排来投奔前朝公主的。 “要抓住节奏,他得先听一段时间的钟声。” 按钱富贵的要求,军中又征集到了一位入伍前在戏班里工作过的士兵,两人又到军中挑挑拣拣,选了百位士兵,培训了数日。 破城的那天,鼓与钱富贵站在最前面。 钟声从四面八方响起,钱富贵的身体从笔直地站着,到轻微的晃动,再到剧烈打摆。 钟声已经响了很久,钱富贵的耳朵里流出血。 “我去把他带回来,这么长时间没动作,估计编钟节奏太复杂了”,少年将军骑着马在解红沙近处躁动不安,只等着解红沙一声令下,冲去把钱富贵带回来。 钱富贵立起红锤,第一声厚重的鼓声在钟声里响起,他的动作如此之大,以至于大后方的戏班舞者能演出他的动作,百名鼓手看着舞者敲出相应的鼓点。 后方的鼓声越来越大,渐渐跟上了钟声的节奏,覆盖上钟声,战场之上只留下了风声。 “冲啊!” 数不清的士兵从大后方往前冲,冲过七窍流血的钱富贵,冲向石狮城紧闭的大门。 城门破了,钱富贵也倒下了。 他躺在地面上,看着血红的天空,失声痛哭起来,他入伍前是驱瘟疫舞的鼓手,可是当詹言军队用瘟疫破他所在的凤仙郡时,他却无能为力,他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在瘟疫里腐烂扭曲。 “富贵,你那衣服破了,拿来大娘给你缝缝。” “富贵,鼓敲累了吧,喝点水。” “富贵,本月的瘟疫舞照常吗?” “嗯”,战场上的钱富贵嗯出了声。 第243章 圆将军与劝降书 石狮城之后行军三日半,到了莲花坞外城。 如同先前一样,薄翅螳螂带着千阳族人夜间到莲花坞上方大量投放劝降书,离去前,薄翅螳螂让千阳族人先行折返,自己则悄悄降落在莲花坞守将的大宅内。 宅子里灯火通明,莺歌燕舞,一个胖头胖脑的圆将军与一众下属在相互灌酒。 “妈了个姥姥的,詹言几个意思,北边这些个城池都不要了,援兵呢,早说已经派过来了,现在连个鸟影都看不见。” “我守他个腚,解红沙一来我顶多派几个小兵上前送送死,小打几场提高谈判的筹码,从解红沙那边刮点油水过来,老子继续吃香的喝辣的。” “就是,就是,大人说得对极了,打什么狗屁仗,哪有我们吃得舒心重要呢。”。 圆将军与下属们嘻嘻哈哈,搂上身边姬妾们细软的腰肢,唱起下九流的歌曲来。 薄翅螳螂在大宅里绕来绕去,找到了圆将军的书房,在书桌的正中央放上一封劝降书,扇扇翅膀飞回城外的营地。 薄翅螳螂掀开族长的营帐,解红沙正坐在桌边削苹果,天牛在床榻上摆弄着机械零件,几名千阳族人倚靠在贵妃榻上擦拭弓箭、给刀加纹饰以及嗑瓜子,大聊特聊。 薄翅螳螂视线下移,终于看见在地面角落歪坐着的族长,他对薄翅螳螂尴尬地笑笑。 薄翅螳螂走过去,把族长抱起来走到床榻边,脚爪踹踹天牛,天牛给族长空出位置,“对不起,忙入神了,把你挤下去都不知道”。 几名千阳族人似乎也刚从自己的状态里醒过来,“族长,族长对不起,都没注意到您又孤孤单单一个人。” 解红沙把削了一盘的苹果递过来,“族长,请吃”。 把尚在康复期的族长安顿好,走出营帐,薄翅螳螂向解红沙讲了投放劝降书的事,解红沙望着头顶的圆月,“希望这个肥将军真是个两面派,这样将士们也可以少些伤亡,阿郎,今日月色不错,我们一起在营地里走走吧。” 解红沙特意带着薄翅螳螂往各处营帐里钻,让士兵们更适应它的存在。 送解红沙安歇下,薄翅螳螂走到天牛的工作间,“今夜通宵?” 天牛举起肢爪里烧红的金属零件,“嗯,给族长做的小腿磨合度还差点,而且,族长说他想在小腿里加点武器,最好每个脚趾能弹出来长针,一下子能戳穿骨头的那种硬度,还有,……。” “呵,他还挺能想”。 见薄翅螳螂转身要离开,天牛叫住他,“我上次告诉你的方法,你准备什么时候照做?” “什么时候都不照做”,薄翅螳螂回看天牛,“我不在乎他们的看法,残暴也好,柔和也好,我不需要他们的理解与爱戴。从始至终,我都是为了阿姆做这些事情,只要阿姆一如既往喜欢我,我怎么样都可以。” “但是你与士兵们之间关系再恶化的话,会让阿姆左右为难,甚至,可能会带来一些麻烦,你再想想。” “知道了。” 次日凌晨,窃听的鹦鹉模仿着圆将军府邸里的吵嚷,“个姥姥的,劝降书都送到老子案桌上了,下一步是不是要送到老子的脑门上,啊?给我全城搜,非要捉住他不可!” 天刚蒙蒙亮,莲花坞里就派出几支队伍,骚扰了营地的外周营帐,大炮轰得噼里啪啦。 到了夜间,再次进到圆将军府邸的薄翅螳螂发现,大宅里的守卫增加了一倍,在四处地巡逻。 它踮着脚爪,把同样的一封劝降书放进了圆将军的卧室。 窃听回来的鹦鹉一直尖叫,“啊!啊!啊!给我再加一层守卫,再加一层!每时每刻都要有人在各处守着!” 圆将军给解红沙的信仍旧口气生硬:黄金万里,加恢复统治后的高官厚禄,否则我们杠到底。 这次,薄翅螳螂把劝降书送到了它该去的位置。 窃听的鹦鹉回来学舌: “昨夜有异常吗?” “启禀大人,没有,书房与卧室都检查过了,没发现有劝降书的踪迹。” “哼,守了一夜,我现在要回去睡觉了,这贼人一定怕了不敢再来,哼,睡醒后,我要向解红沙再加要一千两黄金作精神损失费。” 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你们怎么回事?说!” “大人,您背后贴着一封劝降书啊!” 哈哈哈,主营帐里传出一片笑声,少年将军眼泪笑得飙出来,他拍着薄翅螳螂的后背,“怎么做到的,哈哈哈,不行了,我肚子笑得痛,哈哈哈。” “趁他去恭房时贴的。” 最后,没花一分一毫,圆将军把城门打开,主动迎了出来,胖乎乎的脸蛋上堆着笑,“解将军,请请请。” 解红沙打趣他,“不要万两黄金,不要高官厚禄了?” 圆将军赔笑,“哪敢啊,劝降书送到那个地步都能直接摘我脑袋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赶紧投了吧!解将军,您手下有如此能人,收回山河故土是早晚的事,您到时别因我投降不及时怪责我,我就感恩戴德了。” “嗯”。 第244章 花花肠子与龙凤胎 石狮城之后数日。 峡谷之内,云梦泽、罗圈城的士兵与解家军激战。 戊队队长手掌撑地,双腿旋转踢倒一圈敌人,敌人倒下的瞬间,其后方飞来一块流石,硕大,尖锐,直冲着队长的胸腔而来。 半空中伸出一只青绿色遒劲的脚爪,一脚将流石踢到老远。 “谢,谢谢”,队长看着薄翅螳螂,有点不敢相信它会来救自己,因为平日里他叫嚣着孤立它叫嚣得最厉害。 薄翅螳螂眼皮下拉,“我完全没有必要来为你挡这块流石,是天牛说,这么做能拉拢你们,我做了,但我不喜欢这样的手段。” 队长的讪笑挂在脸上,这些话可以不用说的,果然是讨厌的虫族。 薄翅螳螂转身就走。 “我平日里那么讨厌你,你不想来救是理所当然的,哼”,队长拍拍手掌上的土。 “不是的”,薄翅螳螂停下,“是因为我觉得以你的水准完全可以避开那块石头,不需要我的帮助,当时,你只要侧转身子,石头只会擦着你的衣服而过,那个侧转的幅度远没到你身体柔韧性能的最大值。” “我当然可以躲得过!”队长心里麻酥酥的,他好像被强悍的虫族认可实力了,“喂,天牛说的这个法子管用,你赶紧再去找找其它机会。别去救那些散兵,专攻平时看你不惯的那些队长,他们会改变舆论走向的。” “哦”。 但是之后,队长再在战场上找薄翅螳螂的身影,它还是在救散兵,只是偶尔给那些带着黑袖章的队长搭一把手。 “这只虫没什么花花肠子,能做兄弟”,队长视线转移到开大炮的天牛身上,“这只虫花花肠子多,而且有技术会改造武器,敬而远之。” 这场战役之后,队长与薄翅螳螂走得很近,渐渐发现它熟悉军中每个中层及以上将士进攻的身法与防御手段,身体机能的极限,换句话说,它想杀他们就像掐根草。而这只大虫族随意指点的两下,都让他的单体战力提高一倍不止。 他麻了,这么好的武打师傅,武力值高,重点是不会骂人,他疯魔了才去编排对方,学对方本领保命得功勋才是硬道理啊。 这个队长私下去找其它队长,把自己的见解和想法都说了,其它队长硬着头皮去找薄翅螳螂问自己的弱点与强处,听完回来都连连点头,自己琢磨琢磨,把畏惧的心理往后推推,开始跟着薄翅螳螂练起体能来。 每日或早或晚,都能看见薄翅螳螂带着一小支由队长组成的队伍在营地里跑,这些队长在后面的战斗里各个大杀四方,个别累计的功勋比将领还高。 后来,这支队长队伍越来越大。 本来对薄翅螳螂颇有好感的教头气死了,“它把我活抢走了,我干什么?” “不管了,我也要去跟着跑,大家偷偷进步不带我怎么能行。” 另一边,熊蜂与千阳族人已经愈发逼近东南王的被俘地。 在最近的山林最后休息时,他们救了一对龙凤胎,从熊的追击中。孩子是山林里猎户的孩子,背篓里藏着两只小熊的大人已经被熊妈妈吞吃得一干二净。 男孩子很特殊,眉心有一团火焰般的红痣,长得唇红齿白,像年画娃娃。 女孩子与男孩子五官一样,但因为少了红痣,似乎平庸了很多。 大家把孩子们托付给山下的居民,又给了一些银钱才离开。 第245章 朱仙镇与兰坊 越接近朱仙镇,沿途的鸟类越少,目睹到迁徙飞禽特意绕开朱仙镇后,思归与千阳族人在城郊落地。 躲在一处废弃的院落里,思归说自己要进到朱仙镇内打探消息,其他人就在原地等。若是遇到紧急情况,它转为虫族姿态单只是很容易逃脱的。 大家让它多加小心。 思归捡院落里的破烂衣服往身上套,又在白白的脸蛋上抹上黑灰与泥土,拿着个破碗,装作瘸子流民跟着进城队伍混进朱仙镇内。 朱仙镇内四处繁华,酒肆高楼林立,来往的民众面容平和,仅从外观看,根本难以想象这里是前不久威震一方的东南王沦陷的地方。 据说,东南王是在娼妓馆内被捉住的,现在就关押在朱仙镇的某处角落。 思归蹲在街角,伸出破碗,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来往的路人。 一枚碎银落了下来。 半空中,又被一个破碗接了过去。 来人一头乱发,满口黄牙,脸上爆着几颗大痘,“这里是我的地盘,要乞讨你得去别处”。 思归换个位置,这次它去到了乞丐多一点的地方,几名乞丐在墙根稻草堆上剔着牙,聊着闲话,思归不吭声地听。 乞丐们在说今天福满楼丢出来的饭菜有些馊了,品质不如以前了。 噼里啪啦碎银接连落到碗里的清脆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他们看向这名新来的乞丐,衣服比他们的还破还烂,肩膀都露出来了,但是圆脸卷发,眼睛又大又清澈。 “呦,咱们东头的乞丐堆里也来了个模样周正的”,几名乞丐围过来,一股酸臭味伴随着他们过来。 思归一直煽动鼻翼,终于还是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几名乞丐哈哈大笑,“更脏了”。 这几名乞丐算是傍上思归了,思归的破碗里有点银钱就被他们搜刮走,思归也不在意,就等着这些散汉漏点东南王被关押的信息。 等啊等,这几名乞丐东拉西扯,连王二麻家鹅在几点左右下蛋都聊出来了,愣是没有一点关于东南王的事。 收拾收拾,思归准备挪窝了,那几名乞丐还拉着它不让它走,“晚上我们一处睡,到兰坊找名姑娘陪。” 思归止步了,东南王就是在兰坊被捉的。 它得和这几名乞丐一起去。 兰坊很大很香,雕梁画栋,灯光璀璨,富贵迷人。 小乞丐思归长大嘴巴,“我们真的能进去吗?不会被赶出来?” “放心,兰坊的妈妈桑只认钱不认人,兰坊的姑娘们也只听妈妈桑的话,我们也不做旁的,就喝点花酒,听听小曲,摸摸姑娘的嫩手,美啊”,乞丐们颠弄着思归今日讨来的银钱,又在里面加上了各自的积蓄。 新来的这名乞丐太厉害了,一日的功夫讨了他们几人几日的收获,他们可得笼络好这名“财神爷”,以后不愁吃喝了。 一进到兰坊里,思归的嘴巴长得老大,里面香粉扑鼻,粉色的彩带挂得到处都是,浓妆艳抹的美人们在丝带上飞舞。 可里面一多半都是男人扮得女人。 男人与女人分泌的皮脂存在明显差异,它闻得出。 再看旁边的几名乞丐,那个馋相,口水哗啦啦,似乎没认出。 摇着花扇的妈妈桑迎过来,“诶呦,刘爷,张爷,黄爷,最近又是讨到了?还是小莪作陪?这儿还有个新面孔呢”。 妈妈桑揪着思归的面皮,“真嫩啊,才当乞丐没多久吧,诶诶,别不好意思,在朱仙镇乞丐也是名正经职业呢,不比其它行赚得少”。 几名乞丐拉开妈妈桑,“别看到俊俏的就往上扑,今儿我们消费升级,点丽姑娘作陪。” “好嘞”,妈妈桑对着思归眨眼睛,“我的房间在东边第二间哦。” 涂着一身香粉的臭男人! 思归被几名乞丐带进一个圆房间,什么都是圆的,凳子是圆的,桌布是圆的,灯笼是圆的。 咿咿呀呀一阵清唱里,丽姑娘现了身。 名副其实女儿身。 思归更坐立难安了,这下子它真成来吃花酒的了。 丽姑娘在外间弹唱,里间几名臭乞丐一人一个桶泡澡,脏灰洗下去,一个个长得歪瓜裂枣。 洗完后,丽姑娘对着他们温言软语,一点儿也看不出对他们的嫌弃。 职业素质好高,思归感慨,但自己躲得远远地,尽量不让丽姑娘碰他。 “这小子还害羞呢”,几名乞丐抓着思归往丽姑娘身边靠。 思归死命往后退。 “你小子,二等货你都瞧不上,难不成你想睡东南王瞧过的?” 拉拉扯扯间,一名乞丐脱口而出,另一名乞丐一巴掌就打上他的脸,“活腻歪了,这事能是我们议论的。” “嗯”,思归的声音清晰传出来。 几名乞丐停下拉扯,全盯着思归看,“你这小子,挺敢想啊,有种”。 其中一名乞丐揽上思归肩膀,“不过呢,见头牌一面,得要见丽姑娘的三十倍,搁以前我们几个是不敢想”。 “不过现在,有你在嘛,努努力也不是不可以。”乞丐揽紧思归,“好兄弟,也带我们开开眼。” 明明在讲着楼里的其他姑娘,但丽姑娘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如常弹拨着手下的长琴。 “诶,丽姑娘,都在一栋楼里,你应当见过头牌吧,她长得怎么样?” “很丑,非常丑。” “哈哈哈,丽姑娘嫉妒了,我们快别讨论旁人了,今夜,对我们而言,丽姑娘才是这天下最美的人。” 第246章 小祥子与乞丐 与几名乞丐混迹几天,思归就想离他们远远的,这些家伙说是要攒钱见头牌,每日大鱼大肉一点儿没少吃,一日乞讨得来的银钱能吃掉三分之一。 但是呆得久了,也知道在朱仙镇内乞丐有着各自的地盘,通常井水不犯河水。 思归一下子觉得自己的切入点错了,原本他以为最熟悉城内各角落的是四处流窜的乞丐,哪里知道朱仙镇的乞丐不流动。 它得跑路了。 准备换个乞丐堆的那日上午,一群混混站到了他们面前,手摊开,几日攒的银钱一多半落进对方手里,思归在旁边看得干着急,又有点委屈。 混混还对它收人头费,“新来的都得交。” 思归把剩下的银钱全倒进对方手心。 混混走后,思归坐在地上,心里盘算着回郊外与同伴接洽后自行潜入兰坊窃听信息,乞丐们拨弄它它也不回应。 几名乞丐生怕这位“财神爷”跑了,赶紧附耳到思归耳边,“别丧气了,待会儿带你去看被剃了毛的虎,开心点。” “不想看”。 “走嘛,走嘛”,几名乞丐把思归拉起来,拽着它走过潮湿的小巷,踩过泥泞的小道,最后来到一个黑灰色的方方正正的建筑。 “虎呢?” “别急,别急,再等一会儿”。 潜伏在杂草里,等了许久,一声沙哑的嘶吼从建筑上小小的窗户里传出。 是东南王的声音,思归的脊柱一下子立起来。 几名乞丐嘻嘻哈哈,“虎啸好听吗?” 思归奇怪地看向他们,“你们怎么发现这里的?” “被流浪狗追到这附近发现的,有趣吧?” 乞丐望着眼前的这对大眼睛,其实朱仙镇里的很多原住民都知道,只是大家都不能讲,不知道这里的多是外地的,而且多是来救东南王的。 这段时间,已经折了很多外地客的命了,小兄弟,你得多加保重。 乞丐拍拍思归的肩头,“咱们可不能学东南王这样的硬骨头,知道吗?咱们得做软软的小乞丐。” “哦”。 “精神振奋了吗?明日要努力哦,我们赚它个百十两银子,到时候让头牌伺候咱们洗脚,美啊”,几名乞丐面上露出梦幻的神情。 次日,几名乞丐醒来,发现思归居然还在。 腿扭成奇怪的角度,哭唧唧地哼着丽姑娘那晚弹唱的小曲,面前的破碗里堆了一堆银钱。 厉害啊,这就演上了。 几名乞丐赶紧在它后头乱跳起来,但是围观的人群一下子散了很多,他们只好躲在暗处看着小祥子大赚特赚,当初思归对他们说它叫小祥子。 “下辈子我也要长得好看点。” “我也是”。 “嗯,我也是,要比小祥子好看一百倍”。 …… 又过了两晚,乞丐窝里少了名小祥子,几名乞丐怅然若失,“有点不希望他走,咱们在一起好好讨饭不比什么都高强嘛。” “是啊,诶诶,你们看我发现了什么,这几日讨的银钱他没带走”。 “是吗!他可千万别想起这事回头来拿!” 第247章 鸡屁股与膨胀 云梦泽之后又有数城主动投降,大军很快来到了泗水城近处的山麓。 望着眼前无数条半空悬浮的竹梯,解红沙意识到泗水城或是一个难过的关卡。 一条条竹梯上上下下,竹梯最上与最下一级分别附着锋利的刀片。 解红沙扔一块石头进去,上方的竹梯猛地下降,最后一级下滑的刀片将石头顺时一斩为二。 旁边瞧着的王虎觉得自己后脖颈疼。 解红沙向高空射空气柱,下方的竹梯猛地上升,最上一级上滑的刀片将空气柱顺时斩断。 王虎倒吸一口凉气。 “阿郎。” “在。” 青翠的身影在快速移动的竹梯间转换,咔嚓咔嚓,竹梯被捏爆挤压,刀片散落一地。 大军踩着刀片穿越竹梯林。 “啊!”王虎赶紧收回脚,只见一张脸顶着他的脚印正在从竹梯坏掉的两级横档间爬出来。 “鬼啊!”这回叫的是王虎。 这个鬼爬啊爬,露出底下红甲兵的装束。 “哦,红甲兵”,王虎挥刀。 越来越多的红甲兵从坏掉的竹梯横档间钻出来,解家军跳起来,哪里冒出个黑脑袋就往那处踩踩踩。 沿途的道路被踩得平实坚硬。 另一边在泗水城演武场排队等待进卦图的红甲兵看着前方刚进入就瞬时倒下的无头同伴,阵阵退缩。 在竹梯林后不久,解红沙止步,再次明确泗水城可能不好攻。 前面的一大片树林,叶子全被剃光了,光秃秃的树枝上吊着一只又一只喷香的烤鸡。 解红沙眼睛从最下面一只烧鸡扫到最上面一只烧鸡,全是金灿灿,滴着诱人的油滴。 身后此起彼伏的吞口水声。 经过前面一战,王虎思路打开了,他聚精会神,盯着烧鸡,红甲兵这次是会从鸡嘴里钻出来,还是鸡胸,还是说,王虎盯着鸡屁股。 军医与圣女上前,摘鸡,测毒,让大家放开了吃。 王虎有点难以置信,这明显是个圈套啊,等着吧,待会儿大家就要中毒,他坚决不吃任何一口送到嘴边的烧鸡肉。 与此同时,泗水城内餐厅准备好吃烧鸡大餐的将士们被点着的散弹炸得四处逃窜。 油汪汪的烧鸡吃完,解红沙对泗水城的好感上升了点。 继续往前,泗水横亘在大军前,形成保护城池的天堑。 数条吊索桥下是万丈深渊,是怪石怒水。 千阳族人驭鸟查探吊索桥,鸟群绕着吊桥螺旋飞。 “吊索牢固。” “木板牢固。” “连接牢固。” 解红沙与诸位将领分队行进。 解红沙走在最前,阳光照射着一队的人影投到水面上,上面的人在走,下面的影子也在走。 解红沙随意往下瞄一眼,恍然觉得那些影子和上面人的举止不一致。 停下仔细看,又觉得刚刚是自己的错觉。 “全员警惕,如有异常,及时报备!” 行至桥中位置,泗水城内忽然飘出大量的纸片人,有鼻子有眼有四肢。 解红沙搭弓,两支巨型空气柱追击爆燃,膨胀的火焰立时吞噬全部的纸张,黑灰余烬散落空中。 泗水城墙上卖力撒纸片人的红甲兵们傻眼。 桥两旁忽然现出数个大小一致的金色卦图,无数只手伸出来,把两边的士兵往河里拽。 士兵们团结在一起,拉着对方的手反拽,脱离了卦图,那些手瞬间变成橡胶手套。 巨大的反冲力让士兵们向着桥的另一边倒去,天牛在后面飞跃,给一堆又一堆兵士们踹上一脚爪,让他们在吊索桥上回正。 吊索桥上下左右大幅摇摆,吱吱呀呀。 下方的湍流里升出无数个绿色的光点,一名千阳族人最先接触到光点,立时开始学猴子叫。 光点继续上升,接触到的士兵们开始有了不同状态。 王虎一把扯过身旁将领的披风罩到自己身上,“哈哈哈,我是王将军了”。 有的士兵脱掉全部的衣物,在桥上狂奔。 千阳族里的一只鸟把另一只鸟的头吞进自己嘴巴里。 一片混乱里,对岸出现了大量的红甲兵,向着桥上冲过来。 士兵们一点反抗的意图都没有,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打坐,要不然就是睡觉,还有拆桥的,唱歌的。 不受影响的解红沙快速冲上前,挡住红甲兵的剑。 “阿郎,打他们。” “嗯。” “天牛,进攻。” “嗯。” 从接触光斑开始,两小虫一直黏在解红沙身边,看不出异样,但实际已经沦陷了,它们才不想打仗,或者保护他人,它们只想待在亲亲阿姆身边,听阿姆的话,做阿姆的乖乖虫。 巨大的紫色卦图忽然出现平铺整条河流,挡住持续上飘的绿色光斑。 岸边的圣女端坐,不断地结印,手势越来越快,快到出现残影。 大家逐渐清醒,气氛尴尬。 “是放大欲望的卦图,全员速速过桥”。 士兵们化尴尬为动力,冲向迎面而来的红甲兵,吊桥上瞬时杀声一片,血液飞溅。 血液穿透紫色卦图,卦图字迹消散出现窟窿,凝聚的绿色光点又开始上飘。 绿色光点里伸出舌头,舔向将士们。 “呃,好恶心啊”,少年将军长孙无忌猛地将舌头斩落,舌头落到桥面还是舌头。 长孙无忌驭马上前,使劲踩舌头,“变态,变态,变态。” 舌头变得扁扁的,偏又无处逃窜,在一只又一只马脚下变得泥泞。 泗水城内的一个谋士捂着自己的嘴巴晕厥过去。 但被舔到的将士们却开始膨胀起来,皮越撑越大,与血肉分离,皮肤要看就要裂开。 一阵银铃声响起,“回缩,回缩。” 随着圣女的声音和慢铃,将士们一点点恢复正常。 圣女左手结印维持紫色卦图,右手摇铃,与城内多名谋士对抗,体内念力快速消耗。 圣女扔铃,双手加速结印,额角虚汗越来越多,卦图却紫光大盛,直接将卦下的所有绿点消融。 桥上绿点越来越少,全员加速过桥,踹翻迎击的红甲兵,直冲城门,城门被疯狂撞击,咚咚咚,大门被撞开的瞬间,冲在前列的士兵却发现自己一下子掉进半空,向着尖锐的石笋跌去。 第248章 芝麻糖浆与跃动纸盒 身形突然止住,士兵回头,身后凭空出现羊角勾挂住他的衣服。 越来越多跌落的士兵被羊角勾挂住。 而下方就是湍急的河流,也就是说,泗水城门撞开后通往的是桥下。 最后一批士兵过桥,集聚到泗水城门前。 泗水城门上白馍倾倒而下,小小的馍越滚越大,碾压过逃跑不及时的士兵,周边士兵们挥刀一拥而上,馍裂,黑色的芝麻糖浆流淌而出。 糖浆糊在地面之上,所有脚被粘住的士兵动弹不得,糖浆还顺着士兵的裤脚快速向上攀爬覆盖。 “快走,别救——。” 士兵面部全部被黑色糖浆覆盖,硬化。 慢慢陷落于黑色糖浆。 “速退!” 解红沙拉弓,瞄准城墙上的红甲兵,命中,红甲兵却瞬时变成无数节同等长短的榆木,榆木滚落城墙,落于糖浆地,瞬时地里冒出数个红甲兵冲过来。 “分列两旁!”圣女骑着烈马追风而来,双手凝结出巨大白色圆环,圆环中复又生无数小圆环,大圆环滚落糖浆面,滚向红甲兵列,一个个红甲兵被大圆环沿途带进小圆环内。 捉住红甲兵的小圆环开始在大圆环内高速飞旋,形成球形,其内红甲兵被绞回榆木屑,榆木屑散落,火花明灭。 千阳族驭鸟,将更多还未变大的白吉馍抛回泗水城内。 圣女单手结印,烈马蹄下生紫卦,飞奔于糖浆面上。 圣女俯身,从黑色糖浆里拉出一只黑色的手,黑糖人士兵重被拽出。 “薄翅螳螂!” 薄翅螳螂振翅,带着黑糖人士兵回到寻常地面。 烈马绕着整个糖浆面飞驰,圣女一次次伸手,黑糖人士兵一个个被拉出,被千阳族人带出糖浆圈。 圣女手心却如被烈焰灼烧,外皮脱落,血糊满手。 圣女勒马,以血为媒,半空画卦,推向城门,砰地一声,城门与桥下石壁的连接被打碎。 圣女俯身,手伸入芝麻糖浆,如同揭一张薄纱,振臂,黑色糖浆面整个被拉起,紫色的卦丝从圣女处延伸向糖浆末端,砰,糖浆碎裂成沙土,融入原先地面。 “二攻城门!” “解红沙,排射。” 数支空气柱齐发,圣女立于马上快速结印,白色圆环在空气柱箭尖生,直射向城墙上的红甲兵,命中,榆木噼里啪啦散落,不复生红甲兵。 城门被撞击得轰隆轰隆作响,城墙上却现出了数道谋士身影,口中念念有词,双手持续结印,霎时,城门无限低矮,城墙如同橡皮般不断上拉,士兵们冲过去攀爬城墙,城墙一会儿往左弯转,一会儿往右弯转,把士兵们通通甩下来。 天牛甩出金属线,薄翅螳螂执另一端,细长的金属线快速切割向泗水城墙根。 泗水城倒,露出里面微缩的城池,新的城墙迎风长,越长越大,城墙挤着解家军往泗水边去。 圣女一把割下马的鬃毛,放到嘴边吹,鬃毛四散,唇速动,紫色的微小字体出现在鬃毛边,鬃毛越来越大,字体越来越大,向着城墙飞去,捆着城墙越缩越小,缩回原来的尺寸。 圣女的胸腔里却有血液炸开感,她强压下去,继续操纵鬃毛与字体。 饶是上方谋士仍在不断结印,城墙不能再变动分毫。 越来越多的士兵冲向城墙上。 第一名士兵登顶瞬间,所有的谋士如同泄了气的气球一般失去方向窜飞升空。 城门大破,一个黄轿子上载着个年轻后生,没有人抬,四个大轱辘咕噜呼噜顾自往前跑。 解红沙拉弓,射,正中年轻后生,后生成为散沙飞溅。 圣女命工事兵立刻开挖地面,从桥前一直挖到城门前,掘地三尺后,下方蓝色卦图若隐若现。 “所有斗法,都基于这基筑上,破了它,对方再难用它生卦,从桥前到城门前,就是寻常地界”。 圣女命士兵用金属箭扎每个旋转闪光的蓝色卦正中央。 蓝色卦消失,地下躺着人与动物的骸骨,干净,剔透,玉化。 圣女不忍再看。 做基础卦是需要祭品的,泗水下方想必也是一样的情形。 解红沙站在城墙之上,泗水城内的景象陈列眼前,一个一个棕褐色纸盒子,不知道里面开出来都是些什么。 “沙沙,我撑不住了”,身旁的圣女拽住解红沙胳膊,忽然一大口污血吐出,整个人晕厥滑跪在地。 “阿姐!” “全体都有,原地休息。” 圣女刚安置妥当,泗水城内的盒子却有了松动,高高低低,错落移动。 全体警戒。 千阳族打算到上方查探情形,驭鸟起飞,鸟却被无端生起的风相抗,前进不了一步。 纸盒子动作的频率越来越快,紧张感在现场的每个人身上也越来越深,很多人不受控制地看向圣女,希望她能尽快醒来。 解红沙沉思片刻,忽而连发追击箭矢,空气柱一箭接一箭,连续摩擦爆燃,接连成火红的长条,向着高空飞驰而去。 烧出大量的水蒸气,漂浮悬腾,晴空变得昏沉,层云凝聚堆叠。 “天牛,引雷!” 天牛甩出金属线,线头从砺石上划过,电光火花忽闪,猛抽向层云。 轰隆隆,天空一片漆黑,银色闪电划破长空,暴雨倾盆而下,但也只持续了一分钟。 就这一分钟,纸盒浸泡疲软,露出里面全副武装的红甲兵,无数个大小不一的蓝色卦图。 一名士兵旁的蓝色卦图里忽生出一小群血肉模糊的人,浑身脓疱,咕噜呼噜冒泡,身上挂着残破的红甲兵装束。 周围其它红甲兵面露不忍。 后方一名红甲兵怒吼,“那个下三滥!他怎么不自己上!” 冒泡的红甲兵向士兵靠过来,士兵挥刀去砍,刀瞬间消融,被触碰到皮肤的他也立刻开始浑身冒泡。 士兵低头看看自己,浑身像架设着无数口火锅,内外滚烫,他抬头,看向自己的战友,那些熟悉的脸,奇怪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叫嚣着,摸他们,他们是清凉的,然后你就舒服了。 脑子里的声音越来越大,把他的理智也快要烧断了。 他猛地撞向城墙。 他不要,他不要伤害自己的兄弟。 第249章 剁椒鱼头与白色纸船 “我日你爹爹!” 在撞上的前一刻,士兵急刹,手撑在城墙上,眼泪沁出,“我还没娶老婆呢,我连姑娘的手都没拉过,狗日的,草你娘,打你个仙人板板,嚼死你的烂皮货,挨千刀的,粪堆里的屎,没长眼的屁……。” 士兵破口大骂,越骂越狠,跳起来指着对面骂,骂得气血上涌,青筋直冒。 身边的人听得目瞪口呆。 突然一个士兵说,“唐强!你身上的脓包退了!” 长孙无忌也看过去,还在口若悬河的士兵身上喷射的脓包确实一个个缩了回去,收口时还冒出一股小烟。 士兵停下来,掀自己的上衣扒自己的裤子,难以置信,又喜极而泣,“我滴个娘诶。” 浑身脓包的红甲兵残缺的嘴部开合,但无声。 恢复正常的士兵看着那几张被腐蚀的嘴,上下阖动的白黄色牙齿,明明已经没有嘴唇了,但他似乎知道他们在说什么:骂我,骂我…… 士兵抿了抿嘴。 “喂,你救他们,我们倒戈。”大后方的红甲兵扔掉手里的长剑。 唐强旁边的同伴给了他一肘子,“试试!” 士兵再次跳起来咒骂,骂天骂地,骂他窝囊的爹,骂他改嫁的娘,骂村东头偷他保命饭的臭狗子,骂该被天打雷劈的谋士,骂丑陋不堪的卦图,骂对面的红甲兵眼瞎跟错主。 对面的红甲兵忍了。 骂炊事兵做的饭是糟糠,是烂泥,狗都不吃,该下地狱的饭。 从后面挤过来看热闹的炊事班班长默默忍了。 他越骂越起劲,越骂越上头,声音却在一个瞬间戛然而止。 因为眼前无数的卦图上已经显现了无数的事物。 “全体士兵听令,五人一组,找机会刨掉卦心,若情况危急,不要恋战,退回安全地带。” 解红沙看着眼前卦图里生出的剁椒鱼头?上面红艳艳的辣椒堆在鱼头顶,排成鱼的眼睫毛…… ??? 这是想辣死她们?解红沙抽出砍刀,从上劈砍而下,大鱼头一分为二,倒下的两半里却游出无数只小型剁椒鱼头,张着嘴巴露出尖锐的牙齿向着解红沙游过来。 解红沙两发短促的爆燃空气柱,轰一声,鱼的焦香蔓延全场,鱼骨坠地,一支空气柱穿过鱼骨空隙扎进卦心,卦破! 一排空气柱往前方的四个旋转卦飞去,突然,卦前生白雾,紧接着就是解家军里的一声惨叫,“解将军,差点扎我脚了!” 看来,不能远射瞄准卦心,“对不起”,解红沙放下弓。 瞄到旁侧,解红沙跳起,匕首直刺勒着士兵的红甲兵的颈背,红甲兵瘫软倒下。 “谢将军”,这支小队里的另一名士兵刀插卦心,卦里的红甲兵们瞬间变成数千个方块松散开。 站在卦里的红甲兵,有真的也有假的,真的比假的容易对付,因为前者死了就是死了,后者只要卦心还在就会源源不断地新生。 “将军,不好了,后面安全地带在不断下陷。” “那就,继续前进,不再退!” 无数个卦图同步展开战斗,不知何时,卦图的最上方出现了一只白色纸船,一个一头白色长发的人坐在上面看着下方,他拨弄着身上的历代钱币缠成的罩褂,脚趾在红袜子里动来动去,无比闲适,又显得百无聊赖。 “师父,要把圣女弄醒斗法吗?”穿着粉袍的青年躬身,从衣袖里瞥师父的脸色,刚刚圣女在城外破阵时,师父一副发现好玩具的惬意神情,圣女倒下,师父又变成了往日的师父,松垮,无聊,漠视人命。 蓝色的血丝从粉袍青年的眼眶里伸出,无数双蓝色小手爬上瞳仁。 “师父,师父!师父我错了!我错了!饶了我,我不该揣测您的心思,师父,饶命,饶命!” 眼球被蓝色爪子抓进体内,粉袍青年疼痛地在纸船上剧烈打滚,纸船剧烈晃动。 柳直荀从随身袋子里掏出一把湿泥,捏啊捏,团啊团。 “过来”。 粉袍青年连滚带爬摸到师父身边,两个圆溜溜的东西塞进了他的眼眶,他的整个世界变成了灰土色。 爬起来后,他再也不敢多话,站在师父的身后,顺着师父的视线看着下方战斗中的两只虫族,师父的手交握攥紧,这表明他想亲自下场了。 但师父的视线被天牛旁边的小兵夺走了,那名骂得很脏的小兵,他还活着。 师父的眉头微皱,食指与中指间抖出一张紫色的圆纸,上面是流动的乳滴。 粉袍青年怜悯地看着那名小兵,不一会儿,他就要变成一具白僵的尸体了。 “这么同情,不如你代他”,圆纸化作飞鸟,冲飞进粉袍青年的心脏,粉袍青年倒下,很快浑身被麻绳缠绕得不露出一丝皮肤。 “哼,让你布个雷,你都能直接给对方送烧鸡,要你何用,能力差,同情心泛滥,什么都不是”,柳直荀话化作一张张纸,糊到麻绳外。 他继续看着下方的战斗,一个卦图里的三名士兵全部血管松弛,倒在卦里浑身渗血,有趣。 一个卦图里冰封了一名士兵,士兵冻得青紫,有趣。 一个卦图里两名士兵正在被一个漩涡追着跑,有趣。 再大致一点卦图的数量,不知不觉已经被破了二分之一了,在没有术法对抗的情况下,这些将士用肉身破了一半的卦图,这就不是很有趣了。 柳直荀摘下罩褂上的一枚青铜币,拇指食指摩擦而过,青铜币上浮雕跳出,以他的红袜子为跳板向下直跳,下落的过程里不断地变大变大。 银亮的光一闪而过,浮雕头颅砸入地面,薄翅螳螂站在其上看向他。 柳直荀又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符,五个基础卦在其上旋转,立起纸符向下方吹,浮雕头颅与身体立刻开始震动,分裂成无数细小的碎石高速砸向各方士兵。 一时之间,场上惨叫四起。 无差别攻击让一些红甲兵头颅贯穿倒下,睁着眼睛。 千阳族的鸟在地面飞驰,抓取高速的石头。 触碰的瞬间,石头却融成液体覆上整只鸟,不断地有鸟坠落,啪,啪,啪。 不远处昏睡中的圣女手指不自觉抽动。 柳直荀立掌。 第250章 如意卦 五团紫色卦图从他指尖升出,由小变大,一团复生五团,越生越多,紫色的卦阵越来越繁复。 一发空气柱擦着他的肩膀而过,他雪一样的皮肤霎时被拉开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浸出来。 柳直荀手上动作不停,如同看死人的眼神落到了被薄翅螳螂脚爪抓握的解红沙身上,数只鸟飞在薄翅螳螂四周为其御风。 柳直荀张嘴,无声,但不远处的鸟却纷纷化作碎屑,纷纷扬扬,飘向四面八方。 柳直荀将手间的紫色复合卦推向下方,同时站立起来,正面向解红沙。 “小公主,你出生时我还抱过你,一眨眼你都这么大,今日就要死在我手里了。” 解红沙望向柳直荀,记忆里搜寻一圈也没找到这个人的身影,“那我们试试,到底是我死在你手里,还是你死在我手里。” 解红沙直接排射,五支短猛空气柱迅速扎向柳直荀。 柳直荀避也不避,只在箭矢逼至眉间前,眉心生出芍药卦,空气柱全部消失在了芍药里。 “小公主,术法内,我是无敌的”。 芍药卦里钻出书本,一本接一本,书本分列成页,成百上千上万页,铺天盖地向着解红沙盖过去。 解红沙与薄翅螳螂快速劈砍,但纸不断出现,她们速度总是慢一点,一层层的纸到底笼罩了下来。 似乎打算令她们窒息而亡。 解红沙三发爆燃空气柱,烧掉的纸后只是更多的纸。 纸张越逼越近。 “阿姆,我来啦!”晴空里一声清脆声响,大嘴鸟上跳下熊蜂,蜂针飞速,它像光影一般在纸张里光速穿梭,扎过一张张书页,页心浸出血液,一页串一页,很快把所有书页串成一堆。 “本王来助你们一臂之力”,红缨枪劈砍而下,竖,横,左斜,右斜,纸张化成碎屑往下坠落飘散,复又生成千阳族的鸟四散飞开。 “你的对手是我”。下方传来厉喝。 “阿姐!” 下方,圣女站在绿色的卦图里,身后的安全地带逐渐停止塌陷,前方白色的圆球穿进紫色的卦图里,紫色卦图破裂。 柳直荀冷哼,扬手,下方残存的蓝色卦图里生出橙色气体,气体在战斗的士兵里飞窜,触碰到第一个士兵,士兵由一个人瞬间化作气态。 空气中还留着他举刀的身形,气雾一下子消散。 周围的红甲兵赶紧散开避这乱窜的可怕气体。 “全体士兵都有,我现在开如意卦,发挥你们最大的想象力,想要什么就去尽情想!”圣女身后生无数白色卦,卦旋转成丝,流进蓝色卦里,顺着蓝色卦流淌,某个瞬间开始,扯着蓝色卦向相反的方向旋转。 “你当真是不要命了”,柳直荀仍旧面无表情,但下方的蓝色卦颜色越来越深。 雪粒从一个蓝色卦图里咆哮而出,一张大嘴从白色卦里咆哮而出。 旁边的一名士兵兴奋至极,刚刚,他只是想如果有嘴把这些雪全部吞掉就好了,他这样想,然后,这张嘴就出现了。 “真的!是真的,圣女说的是真的!” 白色卦图里生出渔网,罩着一个蓝色卦图里喷涌而出的红甲兵,红甲兵越来越多无限繁殖,渔网越勒越紧,网线上生出利刃,切割着,红甲兵整齐被切块,落到地面上,却是一颗又一颗绿豆芽,断根的,变色的烂豆芽。 一名士兵趁机把刀插进了卦心。 “你他妈想什么呢!”长孙无忌一把扯过愣在白色卦前的一名士兵。 士兵捂着肚子,看看白色卦里现出的茅坑,还有蓝色卦里咆哮的猛兽,又看看旁边长孙将军黑得不得了的俊脸,他也不想啊,他也不想打仗的时候解决三急啊,他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或许,它想吃呢”,颤巍巍的手指向猛兽,说完士兵就觉得自己疯了,为什么要在这时候还讲些俏皮话啊。 虽然他凭借俏皮话获得了一队人的喜爱,也从炊事班班长那讨到了一些好处,但长孙将军明显不是讲俏皮话的好对象啊! 长孙无忌一刀劈砍下伸头而来的猛兽嘴巴,无数根铁索从白色卦里生出扎进猛兽体内,长孙无忌再一刀,劈砍了蓝色卦图心。 最后他以一种很耐人寻味的眼神看了一眼这个士兵,“这年头,当兵的,真是什么人都有。” 大炮从蓝色卦里生出,白色卦里的泥浆立时倒灌进去,巨大的铁锤瞬间把大炮压成铁饼一块。 士兵撬了蓝色卦心。 红甲兵站在蓝色卦图里拼命顽抗,白色卦图里却伸出铁锈爬满他们全身,一名士兵挑了卦心的瞬间,那些铁锈落地成人影。 士兵抱上去,“阿爹,阿娘,孩儿好想你们。” 蓝色的卦一个个消亡,白色卦的颜色却愈发浅淡。 柳直荀望向圣女,他知道自己的卦早晚要破,他的蓝色卦是固定卦,事先已经定好卦图里会出现什么,而如意卦却是变动的灵活的,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用于加强的紫色卦还没盖上去也被圣女破了,剩下已经没什么可看的了。 柳直荀掸了掸衣角,“我的一场练习,却要圣女搭上自己余生的念力,怎么能说不爽”。 “你们,果然是我们高阶谋士的玩具,比独自玩耍愉悦多了”,白色纸船飘起来,越飘越高。 “站住”,解红沙拉弓,几支空气柱迅猛出击,正中纸船,纸船瓦解,掉出来一个白僵的人影,与几千张写有柳直荀的小纸人。 在一旁无视相抗风自在飞着的大嘴鸟猛然出击,把其中一只小腿自主抽动的纸人吞进嘴巴里。 “死鸟,松嘴,松嘴!啊!” 极短食道很快就将纸人送进了冒酸泡泡的胃袋里,大嘴鸟打了个小小的饱嗝。 解红沙立刻用爆燃空气柱点燃绝大部分纸人,熊蜂也以极快的速度闪现捏一个又一个纸人,东南王被一只千阳族的鸟载着,略有笨拙地捉着一个又一个从他眼前飘过的纸人,浑身的伤疤被扯得极痛。 同时,圣女身旁无数白色圆点飞出,贴上纸人,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也不是…… 漫天的纸人里再也不见柳直荀的气息。 大嘴鸟胃袋里咕噜咕噜。 给他逃了,圣女手臂滑落,一滴鲜红的血顺着指尖滴落地面。 第251章 美味的鸭子和救命恩人 神秀从酸腐的胃液里把泡得仅剩一块皮的柳直荀捡起来,抖抖,揣进胸前,僵直的身体沿着大嘴鸟胃部褶皱向外爬。 顺着流着涎水的大嘴鸟口腔里爬出来,白僵的神秀累得浑身打颤。 躲到隐蔽的角落,神秀把师父掏出来,对着柳直荀的皮吹啊吹,皮越吹越大,一个漂漂亮亮的柳直荀又被吹了出来。 柳直荀睁开有着浓密睫毛的眼睛,“这辈子没想到会栽在一只鸟嘴里,这家伙是星际里游荡的那只鸟的幼年体,对吧?” 神秀偷看一眼柳直荀的神色,声线颤抖,“是它,挑嘴只吃稀罕东西的毛病很明显。” 柳直荀翻了个身,脸贴在草地上,“不高兴,被鸟欺负了。” 神秀没吱声。 “你现在不应该去把那只鸟宰了给我出气吗?” 神秀白僵的身体又僵了僵,“师师父,我念力被封了九分,做做不到。” “哼,没封你也做不到。” 又呼吸了会新鲜空气,柳直荀问神秀,“我们怎么离开?” 放在平时,他肯定挥挥衣袖潇洒离去,可他念力被那只星际鸟腐蚀得一干二净,都不知道何时能恢复,现在能依仗的只有这个半桶水徒弟,而这个徒弟寥寥无几的念力还被他封了九分。 神秀迟疑很久,他有点不敢拿出来,“我现在只有这个了”,他从腰囊里摸出仅剩的两张白符,上面各有一只活灵活现肥嘟嘟的鸭子。 柳直荀难以置信看向神秀。 “对对不起,师父。”神秀快被吓哭了。 “天天画这些没用的东西!” 在柳直荀的瞪视下,神秀哆哆嗦嗦从袜子里又掏出两张画有漂亮猴子的黄符,“要不然这个吧”,本来没舍得拿出来的。 “并没有好到哪儿去!”柳直荀大吼。 片刻后,两只白白胖胖的鸭子顺着地下河道划进泗水。 “快点!” 前面的鸭子一声令下,后面的鸭子鸭掌抡得直冒烟。 熊蜂在帮忙收拾战场,一起身就看见湍急的河流里两只鸭子奋勇前进,“好厉害”,熊蜂趴到吊索桥边看它们的黄脚掌在水流里有力的扑腾,“一定很好吃吧”,熊蜂扬了扬翅膀,它要把它们捉住,吃掉! “思归,过来,解将军喊你”。 “哦”,熊蜂立刻收拢了翅膀,向着喊声的方向跑去。它这次任务完成得超级棒,阿姆一定是要夸它咧。 它想要亲亲,摸摸,还有虫母血。 解红沙站在战后的城中广场上,到处是负伤的解家军和千阳族人,还有一些俘虏的红甲兵,地面上是残肢,还有凝固的血液。 有些士兵在残存的白色卦里抱着自己早已离去的亲人。 解红沙握紧了拳头。以前,她总是在想,反复在想,为什么詹言要反他们?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会响应詹言的煽动? 是不是她们确实有哪里做错了,错到失去民心,错到不能被饶恕,只能以死谢罪。 一路走来,所看所听,叫她明白,屹立千年不倒的王朝,没有敌人是不可能的。 千年间,只要有一个罪臣的后代没杀尽,他与其子孙后代就会憎恶王朝伺机报复,只要有一个官员为祸一方,那方百姓也会因此憎恨用人不善的王朝。 解氏是王朝的掌舵者,理所应当成为了众矢之的。 解红沙回到主营帐,思归已经乖巧地坐在马扎上等她,解红沙笑了,她好久没摸到小毛虫了。 晚上篝火旁,思归神气地站着,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自己与千阳族人去救东南王的事,一众的士兵全盯着它看,时不时哈哈大笑,有的人笑得直拍地,有的人笑得肚子抽筋。 “哦哦哦,你是说那些乞丐发现头牌只是个很会化妆的丑男大喊这钱花的比丢了还难受是吗?哈哈哈,换我,我也这样想,哈哈哈。” 解红沙也坐在人堆里,小火烤得她很舒服,她看着士兵们的笑脸,竟觉得这是难得的美好时光。 “嗯嗯,我觉得更神奇的还是收我保护费的那帮人,我们救出东南王的那天,上空全部被警戒了,我们只能在朱仙镇的各个巷道里逃窜,有几支红甲兵跟了上来,越逼越近,手里拿的武器也很吓虫。” “可是巷道里突然跳出先前收我保护费的人,一大帮子人把红甲兵打得往后退,还给我们引路带我们从小道跑出了朱仙镇。” “喔呦,拿钱办事,板正!”几名士兵听得热血澎湃,恨不得自己也是收保护费的其中一人。 “诶诶,小思归,你怎么和东南王联络上的,不是说关押他的地方全密封,巡逻看守的人也超级多吗?” 思归咧嘴,白白的牙齿排列整齐,“朱仙镇里鸟进不去,我是靠着蜜蜂帮忙传递信息的哦,当时我在朱仙镇外可愁了,突然一个蜜蜂飞过来,我就想能不能用它来传递信息呢,顺着它找到一个蜂巢,用蜂群到狱内组成文字,哇,我是不是超级超级超级聪明!” “是啊,是啊,聪明咧。” 兴奋的士兵给了身边的东南王一拐子,“当时真没有和头牌发生过些什么啊?”士兵挤眉弄眼。 东南王满头黑线,“到底要我说几遍,我是去那里打探格聂将军幼子行踪的!只是这消息是个圈套。” “哦哦,我懂我懂”,士兵继续对他挤眉弄眼,东南王无语。 看向解红沙,她也在士兵堆里哈哈大笑。 哼,带的都是些什么兵,没大没小,就这么调侃他? 他可是威震一方的东南王,手下有很多很多兵,也有很大很大一片领土。 “咱们以后是东南王的救命恩人了,以后到东南王的领地大家都要敞开肚皮吃,东南王有钱”,解红沙指向东南王。 东南王瞪大眼睛,这些人,这些人真是不知所谓! 第252章 拉手 次日,阳光热烈,隐匿起来的残留泗水城居民掀开了窖井盖,爬出了地下深洞,胆怯地从门缝里窥伺着入侵进来的军队。 解红沙扫过那些惶惑的眼睛,视线转移到广场上的热闹场景,军队在对这次攻城中表现出色的将士们进行嘉奖。 手里拎着一块猪头肉的长孙无忌盯着旁边士兵手里的两块猪头肉,“我比你戳破的卦心多多了,凭什么你两块,我一块”,你这个上战场憋不住的家伙。 “将军,您没听刚才讲的规则,将领和将领在一起比,小兵和小兵在一起比”,同福咧嘴,“我是一名还不赖的小兵咧。” 看了一会儿,解红沙从广场边离开,沿着内城河一直往城外的营帐处走,路上也会遇到一些胆怯的人在毁坏的卦心里拉扯着一些带有衣服碎片的骸骨,看见她或士兵就往一边躲,等她们走远了,就又跑出来去卦心里拽,衣服的撕裂声,骸骨的碰撞声,还有压抑的啜泣声,全部都混合在了一起。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和发动反叛的詹言一样可恶,如果她没来,这些人是不是还能活?安静地活在一个小角落,和爱的人在一起。 解红沙加快了些步伐。 远远地,就看见几名士兵追在王虎身后喊“王将军,王将军……”,王虎臊着个大红脸从解红沙身边快速跑过,他还给解红沙打了声招呼。 解红沙点点头,一串的士兵从她旁边跑过,一叠声的“解将军”。 解红沙继续前进,走过几个营帐,终于到了阿姐的休息处,阿姐还在睡着,浑身爬满黑色的字迹,那些字在她的皮肤上澎湃,有时候化作凶兽在她身上走来走去。 解红沙捏了捏阿姐的指骨,热的。阿姐告诉她,沙沙,我得休息一会儿,看见什么都别奇怪,只要指骨没凉就没事,等我睡醒了就好了。 解红沙把旁边的被褥展开,给阿姐加上,黑色字迹凝成的小狮子叼着她的衣角,解红沙摸了摸它的脑袋,手心留下了一滩墨迹。 又待了一段时间,解红沙出了阿姐的营帐。 薄翅螳螂已经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解红沙拉上他的手指。 他缩了一下,“不是说军营重地,不适合拉手吗?”话是这样说,他宽大的手却是一下把解红沙的手整个拢住了。 “没事,大部分士兵都在城里”,解红沙晃了晃薄翅螳螂的手,吉吉来了,带的药材让薄翅螳螂与天牛又有了人形,族长气坏了,他还想着万一自己没了,吉吉能继位,哪知道这家伙搭乘一群鸽子一路找了过来。 “晚上还是和士兵们训练?” “嗯,和他们在一起的感觉不坏,但是,还是想和阿姆一直在一起”。薄翅螳螂的脸红了一点,他真的很不擅长说这些话,可是这是他的心里话,他很想很想让解红沙知道。 因为顾虑大家的看法,他们几个已经好久好久没在一起睡觉了。 他想念热乎乎的被窝,想和大家在一起,而不是每天在如雷的鼾声还有臭脚丫味里入眠。 “我也是”,解红沙停下来,望进薄翅螳螂的眼睛里,“尽快结束这一切,我们就离开,一起到星际里,只有我们,阿姐说她要留在褚石星球治理国家,我不想留下来,我们一起走。” 薄翅螳螂整个人都亮了起来,“我现在就去攻下一个城吧”。 笨蛋阿郎,解红沙眼角微红。 第253章 早晚,我还会成为首富 大军出发的那天,夹道两旁站满了破烂的人。 马蹄声得得儿响在官道上。 一名抱着婴儿的妇人从人群里挤到了道路中央,她扑跪在地,孩子哇哇大哭,“小公主,圣女,离开带上我吧,我可以做饭,也可以上战场杀敌”。 她抬起身子,眼泪在她的脸庞上冲刷,“你们如果没来,我们都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了”。 “从詹魔头攻破这座城开始,陆陆续续地不断有谋士进到这里,好多人,好多人突然就消失了,有时候是整个人,有时候是一部分身体,这里完完全全就成为了谋士的游乐场,而我们,通通都是待宰的羔羊,泗水城许进不许出,我们都在这里等死。” “越是年轻体壮,越是被最先残害,他们说那样的身体是基础卦最好的祭品。” “我想出城,我想活到大军站到詹言前,我要亲眼看着詹言死,我要报仇,为我的阿祖,为我的父母,为我的婆家,为我的丈夫,为我自己!” “求解将军收留”。妇人放下哭闹的孩子,额头在地面上撞击得砰砰响,开路的马夫立刻上前扶。 “求解将军收留”,夹道两旁突然跪下了大片的人群,干瘪的身躯,久处在黑暗里乍然见到光亮的恐慌眼神。 “求解将军收留,求解将军收留,求解将军收留……”。 “我们要詹言死,我们要詹言死,我们要詹言死……”。 声浪一下子涌了起来,从当前解红沙所在的位置向更远处延伸,整座城都在叫着“求解将军收留”“我们要詹言死”。 手指掐进手心,解红沙怎么也不曾想到,这座城在一些时间里成为了地狱。 泗水城的基础卦被他们毁坏清理了,但留下的伤痛并没有消失,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的加深。 泗水城的这批老弱病残成为了一支编队,缀在了大军的最后面,每次去看他们,那里都是呆滞又游移的眼神,很多人的精神状况非常差。 解红沙让多拨点粮食给她们,一些厉害的教头自发到后方教她们保护自己与杀敌的方式。 仇恨是仅次于爱的催化剂。 几个城池攻过后,泗水城的这支编队已经很像模像样了。 大军持续地前进,覆盖的城池越来越多,竖起的解字旗帜越来越多。她们爬过有着通天阶梯的松嫩城,到了上面才发现里面的人根本不知道外面已经换了帝王,原来因为台阶太多,红甲兵根本就没爬上来过。 她们到过有着曾经首富的会籍城,首富的宅院很大,也很空荡荡,他所有的财产都被新王朝征缴了,他的家族成员也以各种莫须有的罪名被投进了各地的大狱,生死未知,他是靠着曾经救济过的人力保下来的,他重新做起了生意,他把积攒起的小笔财富送到军营里,他说,早晚,我还会成为首富。 他看着解红沙的军队,武器装备都算不上精良,“你们就是这样一路打过来的啊?” “嗯”,解红沙点头,看着营帐上用红甲兵服饰打的补丁,也有些不好意思。 后来,每到一个城池,都有人打着他的旗号到军营里送钱财。 行至渭华平原的时候,当空落下一摞带着锯齿的铜罐,解红沙拿着空弓一个个挡了回去,高速飞旋的锯齿响着嗡声插进草丛里。 一个女孩子,头上插着三根筷子,眼下一颗痣,火爆地跳出来。 接着又跳出一个少年,飞跃的身影如此轻盈,像一只鸟。 第254章 旧时君臣 “方解,苍黛,不得无礼”,东南王纵马从中后方赶过来。 “王爷逃离朱仙镇已久,却一直未回到领地”,苍黛指着解红沙,“必然是她,压着王爷不让走,她一定是看王爷风流倜傥,潇洒迷人,要把王爷收进自己的胭脂帐—嗝——” 从高空速降的薄翅螳螂一只胳膊勒住苍黛脖颈,阻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另一只胳膊挡住近旁方解的攻势。 “姑奶奶,快别胡言乱语了,你爷脸面快被你丢尽了”,东南王遮脸,挡住解红沙、圣女、虫子们与周边士兵射过来的审视视线,“你爷不是钱,没那么人见人爱。” 苍黛在薄翅螳螂的胳膊里挣得脸部涨红,解红沙让阿郎松开,苍黛恼恨地扭头,“我有三个哥哥,你敢这么—,我天,你长得真帅”,苍黛熄了火,“我有三个哥哥,还有大宅院,你要——”。 “苍黛!它是解红沙的虫子!” 苍黛在东南王与薄翅螳螂间来回打量,“这么说,王爷不是因为颜值被留下的。” “苍黛!闭嘴吧你!!!” “那么我觉得,王爷会被留下来一定是因为——。” “方解!”东南王一声,方解熟练地捏住苍黛上下两片嘴皮子。 东南王拉着方解与苍黛到旁边,“我留这不为别的,就是搞清楚解红沙这支队伍的实力,她们的粮草来源,以及几只虫的弱点,等消灭了詹言,我们两方说不定要打起来。” “王爷果然深谋远虑”,苍黛回头偷看一眼薄翅螳螂,“好帅的火箭筒!”苍黛声音里充斥着兴奋。 好帅的火箭筒? 东南王顺着苍黛的视线望过去,背着灰扑扑火箭筒正往这边走来的是天牛。 没救了这家伙,“它也是解红沙的虫子。” “看来王爷确实不是因为外在被强留。” “苍黛!” “沙沙姐姐胭脂帐的门槛好高啊,羡慕”,苍黛脚尖点地来回绕圈圈,“我身上怎么没发生这些好事。” 东南王狐疑地望过去,这就从她变成沙沙姐姐了?“你以前不是说最讨厌虫族!” “我讨厌臭的、脏的、丑的、吃人的虫族,他们很好看,讨厌不起来”,苍黛掐腰,理直气又壮。 “你啊你”,东南王戳她脑袋,“你们两老老实实陪我在这再待几天,然后我们一起回领地。” 苍黛与方解点头。 东南王心内叹气,当初他祖母把晕在山上的苍黛捡回去,真的是给他捡了条炮仗! 薄翅螳螂收回耳朵,他们讲的一字不落全听到了。 哦,看来他们不知道虫族的听力范围是褚石星球人的十几倍。 “阿姆,他们不是好人。” “我知道。” 大军在渭华平原上行进,千阳族鸟群在上方盘旋。不知何时起,一座白皑皑的城出现在众人眼前。 平原上的风和缓,扬起了白色粗布的尾梢,一匹又一匹白色的布交叠着挂满了整座城。 城门缓缓地放下来,一匹同样披着白布的快马飞奔而出,“定远城恭迎解将军、圣女”,两匹白布从马上人手中展开,“花有重开日,国有再复时”。 那遒劲的字一出现,解红沙就知道是谁写的。 朱载堉。 进到城里,城中人聚集跪在道路两旁,无一人不着白色。 大道中央,一座塑像,着解氏官服官帽,不卑不亢,正视前方。 下方刻着字:和时文,战时武,不二能臣。 塑像下方是圆形的坟茔。 迎接的人员说,“我们这座城一直在等着你们的到来。” 借他之口,解氏王朝沦陷时这座城的历史展开。四路大军夹击,朱载堉死守,带着不到一千的兵力,守了这座城两周,直至昼夜不眠疲劳猝死,在其后,守城士兵秘不发丧,又守了三日,最终城破。 感念于他在世时为国为民,全城百姓为其戴白。 入葬之时,红甲兵全军亦着白色,首领下马,全员送行,之后,红甲兵退出了这座城,自那之后定远城再无一兵。 解红沙在塑像前行最高礼,三叩九拜。 在定远城稍作休息,坐在台阶上的思归撑着下巴,“朱大人是这样一名好官,阿姆的王父一定超级爱他吧?” “不是,王父可烦他了,每次他要到廷内汇报,王父从一周前就开始坐立难安,还会因此自言自语。他们经常在廷上大吵。” 谁能想到,天天挑刺的人坚守到了最后。 “可是阿姆的王父一直在给他升官,一直升到大官是吗?”思归指着塑像腰带上一排从小到大的纽扣,“睡前故事里说过的,那是官阶变动的印记”。 “嗯。” “或许,王父明白朱大人是因为热爱着这个星球才会那么关注不足缺漏。朱大人理想中的这颗星球一定无比繁荣美好。” 第255章 朱大人等很久了 偌大的定远城被朱大人建设得极好,宽阔的道路,两旁绿树成荫,繁花似锦,东部房屋集聚,整齐排列,户户门前有苗圃,南部集市,铁匠铺、糖水铺、布铺等等罗列,每类皆有四五家,相互制衡压低价格,北部风景交汇,繁密的森林,人工开凿的大湖,香火鼎盛的庙宇,花墙草毯随处可见,西部建有贫弱救济处,城民们会把自己多余的物品或粮食送到这边,也会有东家带着工作到这里。 城池四周是高高的城墙,每块城砖都是用硬岩与重金属混合烧制而成,被围困期间红甲兵的破墙器也只在墙面上留下了浅浅的痕迹,城墙每隔一段距离就是一处了望塔,全金属包裹,只留有弓箭手瞄准射击的机位,了望台的中部摆放着几门用尽了火药的大炮,底部是连廊,贯通着全部的了望塔。 朱大人若是还活着,一定还可以建设更多的城池,把更多美好的愿景从设想转变为现实。 解红沙望向塑像,最后的时刻,朱大人想的是什么? 与三只虫从城墙上下来,已是日暮时分,橘色渲染着天空,也渲染着大地。 灰扑扑的士兵们被定远城的百姓们围着,掸着甲胄里的灰尘,往他们手里拼命塞着瓜果与糖果。 “诶诶,将军不让拿,我们有军规,使不得。” 张嘴的小兵嘴里立时被塞进一颗剥了壳的鸡蛋,接着又被灌进清水。 注意到解红沙她们下来,士兵们立刻站直绷紧身体,油果子、枣干、开花馒头等纷纷从他们的头盔、披风与臂弯里落下,一颗青里透红的苹果骨碌碌滚到解红沙脚下。 解红沙捡起来,擦干净,放到士兵手里,“百姓的心意,收下吧。” “是!” 周围的百姓一阵欢呼。 去到临时居所,同样地,地面上堆积了大量的物资,就好像,定远城的百姓把积攒了许久的东西一股脑全拿了出来,全献给了他们。 她似乎读懂了他们没说出口的话,“要赢啊,朱大人等很久了,要赢啊,一定要赢啊!” 会赢的,一定会。 “来人!把这些物资搬进去!” “是!” 当晚,军队吃到了极为丰盛的一餐。 唐强望着碗中晶莹剔透的红烧肉,吞咽着口水,“这些真是炊事班做的?” “是!”一柄大铁勺敲上唐强头顶,炊事班班长拍着自己胸脯,“我做的!你小子,吃两口,狗都不吃的话看你还能不能说出口。” 唐强夹一口肉,往嘴里猛塞四五口大米饭,噎得直打嗝。 “不用这么吃,今晚肉管够,只吃肉,别吃大米饭,再试试。”炊事班长给唐强顺背。 连吃几口纯肉,唐强热泪盈眶,“好吃,好吃,太好吃了。” 炊事班长双手环胸,“行军路上没有多少调味料,有时候粮草供应不上,还得挖点野菜混进去炒制,能把所有人填饱是首位,所以你说难吃我也认,但我可告诉你,厨子也是有自己尊严的,你现在说,我厨艺如何?” “超级无敌一级棒!”唐强双手竖起大拇指。 炊事班长下巴高高扬起,安逸了,“留点肚子,后面还有狮子头,杏鲍菇素肉,麻椒鸡……。” 唐强端着碗挤到将领席那边,将领们和他们吃的都一样,“解将军,等我们赢了,今日这样的餐食可以连吃三天吗?还要赖厨子做。” “可以!” 这样的餐饭很合三只虫的胃口,思归嘴巴吃得油汪汪的,天牛与薄翅螳螂也一刻不停地在补充肉类,身为虫族,它们本身对肉类需求量特别大,行军以来,没有一次吃饱过。 解红沙看着有些心疼。 碗里被放进了一块五花肉,是阿姐。 解红沙恍然地想,在虫星上时,多少次就餐,希望身边坐着阿姐,现在,现在就好像实现了。 “吃吧,沙沙。” “嗯。” 饭吃到一半,苍黛拎着族长的武装小腿从解红沙身后跑过,片刻后,吉吉跟着跑过。 思归看一眼地上被吉吉碰掉的阿姆的筷子,站起来,也跟着跑去。 解红沙捡起筷子,茶水冲干净,继续夹菜。 没一会儿的功夫,吉吉扛着族长的武装小腿擦着解红沙背后跑过,思归在后面用蜂针戳吉吉,苍黛跟在最后面。 这次筷子戳到了解红沙的上颚,解红沙呼痛。 薄翅螳螂站起来,跟着跑过去。 当晚,所有吃完饭回房休息的人都看见了大厅内被高高悬挂着的苍黛,吉吉,还有拿着两支武装小腿的思归。 吃饭的时候长孙无忌一直没有出现,有点担心,解红沙特意去找了一下,然后就看见了在后花园里拿着一封家书吧嗒吧嗒掉眼泪的长孙将军。 英勇无畏的长孙将军,任何时候都冲在最前的长孙将军,原来在接到父亲的来信后也会哭得这么孩子气。 解红沙悄悄地退出这个地方,一转身,就看见方解站在角落里盯着她。 解红沙被吓得头皮发麻,这人,怎么出现得这么悄无声息。 压下惊跳的心,解红沙装作镇定地从方解前走过。 庭院里,东南王与天牛坐在一处赏月,看起来奇怪又和谐。 看到解红沙,东南王对着解红沙身后点头。 解红沙疑惑回头,又看见了悄无声息站在她身后的方解。 !!! 两人离开。 “阿姆,东南王问了我很多关于虫星的事,我都如实告诉他了。”天牛走过来,人形的它同样异常的高大,它弯下身子,“阿姆,我乖不乖?” 解红沙摸摸它的脑袋,“乖,想喝血吗?” 天牛喉咙间快速吞咽,声音瞬间喑哑,“想,但不行,随时都可能遇上主军,阿姆得保持最佳战力,等胜利了,作为嘉奖,我要阿姆赏赐我。” “好”,解红沙顺了顺天牛丝滑的头发。 “阿姆喜欢我的人形吗?”天牛握起解红沙的手,放到自己面颊上。 “无论你们什么样,我都喜欢”,解红沙刮了刮天牛浓密的眼睫毛。 天牛眯起眼睛,太幸福了,太幸福了,怎么会有它这么幸福的虫子。 第256章 集结 “解将军,我想向您坦白一件事情”。 清晨一推开门,解红沙就看见了跪在门前的同泰。 “解将军,我以前是红甲兵”,同泰大喊出声,周边守卫的刀枪瞬间逼近他,屋脊上的大嘴鸟嘎嘎。 “要杀要剐悉心尊便,但我今日若是不说,来日与红甲兵主力面对面,他们中必然有认识我的,我不想由他们挑破这个事,我不想大家用猜忌的眼光看向我”,同泰握紧双拳,“我很喜欢大家,真的很喜欢。” “你来,与我们一起用餐,这个事慢慢说,我们会听的。” 优秀士兵同泰坐上了将领们的早餐席,他浑身地不自在,就连筷子都不知道该怎么拿,思归把勺子放进了他手里,解红沙把白粥推到了他面前,“先吃一点,暖暖身子。” 半碗白粥下肚,同泰骨子里的俏皮劲活络了些,他自在了很多,“我以前当过一段时间的红甲兵,是核心运输兵,按照上级指令把舱体运往其它星球。” 长孙无忌呼啦啦地喝白粥,一口白粥一口咸鸭蛋,再吃一口白馒头,美滋滋。 从队长升到将领的裴矩打着哈欠,夹油汪汪的炒青菜。 其他人也都在吃,虽然耳朵都竖了起来。 “我们一直都不知道舱体里装的是什么,直到有一天,舱体意外受损,上千根舌头从里面落了出来。” 饭桌上一阵碗翻勺落声。 “再之后,我和另一名同伴想法撬开了其它的舱体,里面都是人体的各个器官,我们的新王,在与其它星球做着人体贩卖的生意。” “我不知道,这些器官是被卖出去移植,还是被吃掉”,同泰捂着脸,“但我瞬时就感觉到自己在为魔鬼做事,我逃了出来,逃到了一个小城,原本想着就那样了此残生,一生在自责懊悔中度过。” “但是,军队路过的时候,我参军了,因为在小城时我经常帮助其他人,所以他们也愿意为我的身份作假,我才通过了军队的审查成为了一名基础兵。” “我只是想赎罪,每解放一座城池,我都感觉自己身上的罪孽消解了一些。这是我最开始的想法。可是,我的同伴们把我当做兄弟,我们一起出生入死,我想和他们战到最后,不想因为被猜忌而放置一旁。” “请诸位给我一次机会”,同泰诚恳地低头。 “恐怕不行,军中有军中的规矩”,长孙将军看向解红沙,同泰祈求地也看向解红沙。 解红沙思虑片刻,“军中有军中的规矩,今后你调离前线,到炊事班工作。” 同泰低下头。 同泰出去后,将领们的早餐桌上一片沉寂。 半饿着肚子,解红沙到校场拉弓,空气柱一发接一发,迅猛急促。詹言把褚石星上的人看作是什么,商品?货物? 他要什么,权?影响力?钱? 薄翅螳螂按下解红沙的弓,从怀里掏出热乎乎的灌饼,“找炊事班长加做的”。 解红沙把饼撕成对半,递过去,“一起”。 两人坐着吃饼,校场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泗水城的精神衰弱者们围着学习天牛新制的微型迫击炮,人手四五个,队长们则带着各自的小队在场地上穿行快慢跑,被追上的小队就会被吞并,而石狮城战役中耳道受损的士兵被手势引领着前进后退,他们的世界是安静的。 听不见上空千阳族长用哨声训练着鸟群的集散俯冲击杀。 大嘴鸟在里面嘎嘎乐,心情好时冲在最前,为全员加速百分百,心情不好时坠在最后拖后腿。 族长挠脑袋,他根本摸不清什么会导致大嘴鸟心情好或不好,这是一只不听人指令的鸟,一切行为全凭自己心情。 解红沙指指上空,“捉它容易吗?” 薄翅螳螂点头,金边薄翅从人形身后展开,极速上升,很快摸到了大嘴鸟,大嘴鸟嘎嘎惨叫,所有人都往上空望,薄翅螳螂抬起手,示意自己没怎么它。 大嘴鸟嘎嘎惨叫着从上空坠落。 薄翅螳螂也落下来,踢躺在地面上丝毫未伤的它一脚,“戏精!” 看见走回的薄翅螳螂低着头被训斥,大嘴鸟嘎嘎乐,翅膀支着爬起来继续嘎嘎乐,声音特别响。 薄翅螳螂扭脸对着它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之后不久,就有一队商人来求见,说是替前首富来送东西。 油毡布一掀开,全是崭新的新制军服,阵脚细密,棉布结实,上面描着“解”字,似是请了行家设计,袖口腰身绣有一些图纹,穿上去显得人挺拔又气派。 还有大量的鞋子,用的上等的鞋底,鞋面上也绣着“解”字,穿起来轻巧易跑动。 士兵们眼睛透着亮光,爱不释手地反复摸着那些衣服。 刚把商人送走,就有士兵来报告圆将军的一些属下奉令来支援,等解红沙迎出去一看,其它走过的城池也有大量自卫兵往这边赶。 细细一询问,是溧秦城城主向各城池发出倡议,让大家团结一心助解红沙夺回星球统治权。 偌大的定远城被各方来兵挤得满满当当。 东南王看了直皱眉头,这些人都不在意三只虫族的存在,这显得他很小气,不包容。 只是,抵御外族是他东南区的立兵之本。 詹言反叛期间,为何他东南王的领地久攻不下,越搓越勇,就是因为早在王朝建立之初,他们东南区就是战时常备区,全民皆兵,随时准备为抵御外族、保护星球献出生命。 他们对外族的憎恨,是为护卫星球而死的历代前辈们生命堆积起来的。 未识其人,却受其恩。 与外族协作攻打本族人,就像是对前辈们的背叛。 看着越来越多集聚过来的队伍,东南王知道自己该做出最后的决定了。 “我们走!”他带着苍黛、方解策马离开。 第257章 巡视 定远城里里外外都是兵士,牵着马匹来来往往,扛着兵器进进出出。 “解将军好。” 解红沙颔首,继续与长孙无忌他们实勘各处军营的士兵状态,他们路过炊事营,里面热气蒸腾,锅碗瓢盆噼啪作响。 快要进到机械营时,解红沙折返,“我们去看一眼同泰,先前是优秀战士,现在被打发到炊事班,只怕意志消沉得很。” 长孙无忌掀开营帐,满屋子的炊事兵,一眼就看到了同泰。 “这家伙”,解红沙莞尔。 “确实具备优秀士兵的素质”,裴矩看向站在灶台前抡起锅铲大力翻搅菜蔬的同泰,“无条件服从上级命令,但,有自己的坚守。” 只见同泰的身后背负着大量的菜蔬,他在对自己进行负重训练。 “我们走吧”,解红沙先行退出来,“稍后安排人送些新式武器到炊事班。” “是。” 入到机械营里,里面热火朝天,组装着各类武器,天牛在安装员里穿梭,一个个指导,解疑答惑。 裴矩看着那些新式武器,眼眸敛下,真想扒开这只虫族的脑壳,看内里是什么构造,怎么就能构建出这么多种的新东西。 早先,天牛设计的武器褚石星人根本无法操作,不是臂力不足,无法射出,就是摔力不够,无法引爆,后来逐渐改造才适合本星人体质。 整个虫星的虫族都像它这样?那任何一颗星球对上虫星都不会有胜算的。 不对,裴矩视线落到从远处跑来,身后飞着四五只鸟的思归,这是个笨蛋。 “阿姆,应旸带的特产拐棍糖。” “裴将军,这是你的。” “哦,谢谢,思归真好”,裴矩将拐棍糖随手塞进甲胄里,甜滋滋的东西他可不喜欢。 思归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一齐往中心演武场去。 中心演武场的士兵们都在阳光下刻苦训练,个个满头大汗,青筋直冒。这样的一片“泥淖”里,清爽的薄翅螳螂显得格格不入。 “解将军,稍后的巡视我申请不再参加,我想留在这里,与郎副官比划比划”,裴矩躬身弯腰。 “嗯”,解红沙顿了顿,“裴将军多手下留情。” 裴矩一上台,解红沙就领着其他人快步离开,越走越快,直到离了很远才慢下步伐。 阿郎它,是个越打越上头的性子。 它好久没有酣畅淋漓地打过了。 裴矩上去,能让阿郎稍微认真点对打。 但,这也意味着,裴矩或许会被打得很惨。 队列在圣女的营帐前停下,解红沙让其他人在外等候,自己进到内里。 营帐内,白色蒲团上,圣女闭目坐在其中,莹白色的光团从她的身上飘逸散开,光团在空中飘浮片刻便忽地消失了。 圣女睁眼,“沙沙,你来了。” “嗯”,解红沙给阿姐披上狐裘,扶着她坐到床榻边,“阿姐要多休息。” 圣女摸解红沙的脸,“阿姐知道”,自上次泗水城一战,她念力过度消耗,乃至伤及根本,如今想要凝聚念力已是不能,可若后面再遇上谋士,难道就束手就擒吗? “阿姐会好好休息的。” 等解红沙走后,圣女躺在床榻上闭目等了一会儿,果不其然解红沙踮着脚尖踩回来看她有没有老老实实休息。 等第二次的脚步声走远,圣女撑着爬起来又坐到了蒲团中央。 莹白色的光团又一个个再次从她身上冒出来。 第258章 手下留情与屠宰场 从圣女营帐离开,队伍要路过朱载堉的塑像。 远远地就看见几名士兵围在朱大人塑像四周嘴里念念有词。 大家疑惑靠近一些,才发现这些士兵都是眼熟的面孔,手里拿着抹布,嘴里念叨着,“朱大人,您是好官,更是大官,深得百姓爱戴,有信仰力,我现在给您擦擦塑身,求您保佑战争结束后我能当个大官,到时候一定来找您还愿。” “一定保佑王虎拿到一官半职,我们几个不识字,到时候就跟在王虎身后混,朱大人,给您擦擦鞋,保佑王虎。” …… 长孙无忌眉头抽动,解红沙也有些忍俊不禁,“朱大人怕是也没想到,去世后还有业务找上他”。 大家没去打扰这些士兵,绕了路从另外的道走了。 次日,大军准备出发,解红沙望一眼身侧鼻青脸肿的裴矩,“你还好吗?” 裴矩挑眉,“还不错,昨日,我可是遵照将军指令,对郎副官手下留情了。” 解红沙看一眼马前毫发无伤的阿郎,“谢谢裴将军。” 因为各路兵马来援需要重整队伍,大军在定远城休整了足有半月有余,此次出发,明显可以感觉到大家精力充沛,精神状态饱满。 现在,他们这把“砍刀”这就要去砍掉“恶人”头颅。 大军穿城而过,两旁的定远城子民们注视着他们,凝视着他们,祝福着他们。 有些从定远城新报名参军的士兵依依不舍地望着人群中父母的脸,眼角湿润,又在看向朱大人的塑像时眼神沉淀下来,他们得朱大人庇佑,过上幸福安康的生活,如今,正是践行朱大人的意志,奉献出自己,让更多人过上幸福安康的生活的时候,这样的人生,纵使生命短暂,也值得。 他们要参军,父母无一不允,“这才是朱大人治理下成长起来的好男儿,我儿英勇,我们甚是欣慰。” 行军途中,解红沙也听到了一些消息,说是东南王领地里出了好些叛徒,纷纷带队离开了属地,叛徒们公开宣称自己不再是东南地子民。 没想到东南王那边会出这样的乱子。 “禀告将军,线报称詹言已抵达了崔嵬城。” “好”,看样子,两军势必要在褚石星最大城市崔嵬城决一胜负了。 “长孙将军,你带队先到崔嵬城周边城池刺探下情况。” “末将领命。” 这天,大军行至一座山,思归一直说附近很臭,阿郎和天牛也一直闭合着鼻腔。 周边士兵却嗅闻着繁茂的花香,浓郁的绿意,“思归,你鼻子坏了。” “不可能!”思归带着几名士兵寻着臭味在山林里穿行。 片刻的功夫,思归拖着面无血色、止不住呕吐的士兵们下山。 当天,全体士兵里都传遍了,这座大山内部被凿空,内里是一处近期被废弃的“屠宰场”。 里面有很多木制的囚笼,一个摞一个,堆叠得密密麻麻,囚笼里有饭食盆,有水槽,有血迹,有指甲的划痕。 透明的罐子里,溶液中浸泡着器官,是加了糖的内脏。 银灰色的包装袋里,是裹了辣粉的手掌。 “管理者们”似乎撤退得匆忙,案台上还有处理了一半的年轻身躯,在数日的发酵里,散发着浓烈的气味。 这气味溢出洞窟,被花香绿意遮蔽,却又被虫族高灵敏嗅觉捕捉到了。 同泰跌跌撞撞上山,又失魂落魄下山,下了山之后就一直在营帐里扇自己巴掌。 解红沙上去看了一眼,再下来时,指甲掐得手掌鲜血直流。 第259章 景天城与大嘴鸟尾羽 全员加速向着崔嵬城挺进。 众人明白,快一步摧毁詹言集团,就能快一步解救还藏匿在黑暗里的无数个正在运行中的“屠宰场”。 “报!长孙将军攻下了景天城。” 高头大马上满脸疲色的解红沙精神猛然振奋,“当真?” 不是安排他去刺探情报吗,怎么这就把前方的景天攻下了,这么突然,而且他只带了几十人! 原计划的短时休息取消,亢奋之下,大军向着景天城急行军。 远远地,就看见长孙无忌这位少年将军,意气风发,在城墙上向着大部队挥舞着解字旗帜。 大军迅速占领景天城各处紧要关口。 解红沙跳下马,“好样的”,拳头捶上长孙无忌配有胸甲的胸腔。 长孙无忌满目骄傲,“捡了个漏,折返途中发现护城将外出,景天防守纰漏颇多,我就想着,干脆把它拿下,你们来了,也可安心多休息,后面好精力充沛对上詹言。” 四周的将领也都是满目喜色,这真真是意外之喜,大喜!心里也都暗暗钦佩这位年少将军有着这样的魄力和勇气,当真是少年猛虎下山,锐不可当。 众人速速到临时休息处推演战略。 人到得差不多了,解红沙扫了一圈,发现裴矩又不在,但现在时间紧张,也没空再去找他过来,他们得立刻部防,防止崔嵬城那边突袭过来。 与此同时,鸟窝里的大嘴鸟拼了命地把自己往鸟堆里挤。 但是那簇黑影还是准时地来了,黑乎乎高大的身躯,张开的双臂,伸过来的尖锐的手。 “嘎嘎!嘎嘎!嘎嘎!”大嘴鸟尖锐惨叫,不过两三声,鸟喙就被狴芳鸟与守螽鸟叼住了,再发不出声。 啵,漂亮蓬松的尾羽又被拔了一根,大嘴鸟眼里水珠子乱转,它不漂亮了,以后找不着老婆了。 月光打进来,照亮了薄翅螳螂俊俏的脸,他拿着那根长长的尾羽,在大嘴鸟眼前抛啊抛,戏耍了好一会儿才出去。 一出门就把那尾羽随意丢掉。 自打大嘴鸟“演戏”害它被阿姆批评那日起,它每天都来拽大嘴鸟一根大尾羽,反正它又不会讲话,告不了状。 等薄翅螳螂走了,吉吉悄摸摸地从拐角钻出来,捏着长长的尾羽就快速跑了。 不一会儿,摆脱了狴芳鸟与守螽鸟桎梏的大嘴鸟不死心地跑出来,想把那根尾羽捡了再插回去,但跟之前一样,明明看见黑影把尾羽随意抛了,但一出来就找不见。 大嘴鸟沮丧极了,剩下稀疏的尾羽全垂了下来。 它又挤进了鸟堆里,安心地睡了。唔,一夜只拔一根,被拔过了就不会再来了。 要问它为什么不跑出去,反而留在鸟堆里坐以待毙,那是因为出去被捉住就不是拔一根尾羽了,而是会拔两根!!! 它还是太弱了,等长得再大点,这只讨厌的虫子一定追不上它,它要把这个虫子整个吞掉!吞掉! 美梦中的大嘴鸟流出涎水来。 被口水滴了眼睛的狴芳鸟猛地狂啄大嘴鸟脖颈。 睡梦里的大嘴鸟享受到舒适按摩,更安逸地睡了。 捡了尾羽的吉吉摸回自己的临时住处,从包裹里再次拿出瓶瓶罐罐,黄色的,绿色的,紫色的,流光溢彩的。 他小心分离着尾羽上的覆膜,在白色的光下,那层膜展现着极佳的弹性,吉吉用镊子戳上去,膜不断地延展,始终未破。 吉吉开始调配各种溶液,他的房间里不时亮起蓝紫色的光,不时发出噼里啪啦声,有时候是一股呛人的黄褐色烟尘。 在上空巡视的思归拧着眉头,又看向天牛处也在闪光的机械营,老实讲,有时候它觉得吉吉这边搞出来的动静比天牛整出来的大多了。 思归舔了一口拐棍糖,舌头上沾满了花花绿绿,整个人甜蜜蜜地继续在整个景天城巡察,它速度快,一个来回就只需要几分钟。 路过一处空旷场地,一个巨大的黑乎乎的影子在缓慢移动。 这是什么大怪物?思归停止飞行,快速下降。 第260章 向一只虫子寻求认同感 “同泰大哥?你怎么不休息?” 月色之下,厚重的背负下是猩红着眼,双颊高高肿起的同泰,“睡不着”,声音嘶哑如破抹布。 “这样可不行,养好精神才能更好地惩奸除恶”,思归把同泰背后的大包裹取下,里面是很沉很沉的沙土,它与同泰并肩坐在一起,热量从它的身上传递到同泰寒凉的身躯上,“在杀掉坏蛋前,我们可不能先倒下”,拐棍糖塞进了同泰手心,毛茸茸的黄黑相间的毛长出来,它变得更温暖了。 那些毛被风吹着拂到了同泰身上,软软地,暖暖地,“以前,我们从书籍里知晓你们,是残忍又血腥的物种,可是,我现在发觉,有些褚石星人要更恶心丑陋得多,你们星球会把自己的族人切割卖到其它星球吗?” “不会”,思归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同泰垂下脑袋。 “没法卖,我们星球之前是封闭的,现在就说不定了”,思归笑起来,露出尖锐的牙齿,“有些虫子很好吃的,烤着香喷喷,炸得也很脆。” 同泰愣了愣,又笑出声来,他可真是,向一只虫子寻求认同感。 他拍了拍思归毛茸茸的背部,“你这只小虫子”,他站起来,月光落在他近期瘦得厉害的身上,“是啊,我考虑这些做什么,难不成我想了那些恶心下作的人的存在,他们就会消失吗?他们就会不再作恶吗?” “比起胡思乱想,我不如让自己成为利刃,审判他们的存在。” “曾经是恶人,现在也可以成为斩杀恶人的恶人。” “我先回去睡觉了”,同泰扬起手,花花绿绿的拐棍糖在他的指缝间折射着月光。 思归点脑袋,又看了看那些在黑暗里的眼睛,是担心同泰大哥的战友们吧,思归对他们扬了扬爪子,那些眼睛渐渐消失了。 思归又飞起来,继续到高空中巡视,然后就发现了在屋顶上睡觉的裴矩,敞着衣服,清亮的月光晒在他蓬勃的胸肌上,上面还留有一些淤青。 思归飞过去给他扯了扯衣服,盖住了肚脐眼。 等思归飞走,裴矩就睁开了眼,手撑着脑袋,看着思归端着他的核桃酥越飞越远。 想必是闻着味儿来的吧。 翻了个身,裴矩又睡了过去。 等天蒙蒙亮再次醒来,裴矩就看见了身边新的一盘装得满满的核桃酥。 只是一只小虫子,怎么这么温暖,它会这么多爱的表达,是天生如此,还是,解红沙教的? 裴矩细长的手指搭上白净的瓷盘,他有点想被爱了,解红沙会这么温暖吗? “裴矩,滚下来!” 裴矩伸头去看,下方的解红沙满脸怒色。 裴矩叹了口气,小虫子大抵天生会爱人吧。 裴矩起身慢了一步,高速飞旋的空气柱就扎进了他身侧的砖石里,火花四溅,半分未留情。 何必这么恼火,不过未参加昨晚的将领会议,他去了也插不上话,不如晒着月光多睡一会儿,谁知道大战后还能不能晒到呢。 再说了,集体决策后告诉他打哪儿,要什么战绩,就行了,他很听军令的。 “下来了”,裴矩跳下屋顶,“末将该死,过于困倦以至错过会议,请主帅责罚。” 裴矩被罚站,自己特意选了个阴凉地,他可不想被晒黑。 第261章 跟随解红沙的愚蠢的贱民 裴矩正懒散地站着,吉吉拿着一瓶蓝紫色水擦着他背脊跑过,裴矩赶紧寻觅新的罚站位置,这家伙风风火火,没准下次跑过就能把手上的不知名液体洒他身上,上次,他可是亲眼看见吉吉滴了点五色水到鸡骨堆,鸡骨堆瞬间化渣,令人头皮发麻。 过了一会儿,裴矩就看见吉吉带出几只大型鸟,与思归一起,用刷子给鸟刷蓝紫色水。 地面上跟着好几只翅膀有洞的鸽子,大多都是旧伤口。 又过了一会儿,天牛也出现了,带着一队散弹手。 大型鸟飞起,铺天盖地的散弹飞出,高速飞旋的弹壳触碰到涂层,下压下压,凝聚成膜的涂层瞬间荡出成百上千层褶皱,散弹的穿透力转瞬被反摩擦消磨殆尽,脱力地向下方坠落。 吉吉兴奋地跳起来,与思归抱在一起,整个场子里都响彻着他们的嗷嗷叫。 陆陆续续又来了几名千阳族人,听完都兴奋得不得了,后来把在休息的千阳族长也抬出来,放到脑袋上,举着绕圈转,那些鸟也跟在后面抬爪子转。 裴矩挑眉,从罚站的廊道跳下去,“这东西,我能抹点吗?” “你没有羽毛作缓冲层,用不了”,吉吉死命地往后退,不让族人把他拉进那个跳舞圈子,他打小就觉得舞蹈很不适合他,他一进去,不是被后面踩脚后跟,就是被前面踩脚掌,偏偏他们一族随时随地都要乱跳一通,他是总跟不上节奏的。 可以说,他退族有三分之一的缘由和这些乱舞有关! “诶诶,得要有神经的羽毛,拔下来的不行”,看裴矩的目光落在那些大鸟流光溢彩的羽毛上,吉吉赶紧说得更仔细点。从知道族人与鸟被散弹重伤乃至死亡起,他就开始研制新型涂剂了,原本就要大功告成,偏偏带的弹性剂用尽了,他只能重新从寻常事物中提取。 他在用大嘴鸟的尾羽作弹性剂的催化,但是不敢让大嘴鸟知道,他可干不过大嘴鸟。 “哦,可惜了。”裴矩收回目光。 猜到解红沙待会儿说不定也要过来,裴矩赶紧又翻回去自主罚站,果不其然,他刚站定没几分钟,下方就传来了解红沙兴奋的笑声。 之后不久就听到,“裴将军,别站了,稍作整顿,大军三个时辰后出发,正面迎击詹言。” “末将得令。” 大军浩浩荡荡去往崔嵬城。 纵使有心理预期,等逐渐看见崔嵬城上空悬浮的百余架大型星空舰,崔嵬城外绵延数百公里的红甲兵,压迫感深深地笼罩到每个人心头。 詹言立在大军前,明显早已得知他们的到来。 他的视线先落在圣女身上,扫向她的腰腹,又看向解红沙,干瘪得就像失了水的花骨朵,而这朵花本该早几年就腐烂在臭水沟里,是他抬起了一根手指,让她蹦跶至今,她更是带着外族人到他新建的国度里好一通放肆。 这次,他就把她挫骨扬灰,连同解红姝,把她解家血脉彻底焚尽。 反正,解红姝他已经玩够了,没什么意思。 太聪慧太清醒了,根本不上当。 詹言扫过解红沙身旁的一些将领,又看向他们后方那些粗糙的、厚朴的脸,以及他们手中的那些砍刀。 一群乌合之众。 詹言突然改了主意,他想,他要活捉了解家姐妹,把她们四肢剁了,装进罐子里,亲眼看着他把俘虏一个个处决了,罐子再放进屠宰场里,看那些平民如何被注水、清洗、脱毛,再送往大金星的餐桌。 更重要的是,她们会看见,褚石星球在他的治理管辖下,走向更伟大的辉煌,成为这个星系乃至更多星系里最璀璨的明珠。 从前的褚石星太安逸了,从没有吞并周边星球的野心,这怎么可以,这样子,褚石星只会不断地内部消耗,而且星球史上不会留有关于褚石星的大篇幅记录,这颗平庸的星球会被历史遗忘的。 褚石星也太落后了,别的星球跨星际穿行家常便饭,而褚石星却根本支付不起高昂的跃迁技术使用费,自主研发又遥遥无期,民用设施尚且如此,军事装备更不必提。 而他,用了多种方式赚大量星际币,采购新武器装备,预备后期星球扩张,一小部分人的牺牲,换来的是更多后代享受更优渥的生活,他们该感激他的。 他为了找到愿意遵守合约的买家,也是吃了一番苦头的。 平庸的君王就是无能的君王,就该被取代。 无能的民众就是无用的民众,就该被利用。 而他詹言,生来就是要带领褚石星走向光辉之地。 所有试图阻止他带领褚石星前进的人都该死,通通该死! 他厌倦了这颗星球的自给自足,他厌倦了人人为争一块“小饼”彼此磋磨。 他想,为什么要在星球内部剥削呢,他可以把手伸向其它星球,剥削那些星球的子民,填补本星球的漏洞。 他需要新式武器,他需要星际币买新式武器。 这些人,他们怎么就不明白!一部分人的牺牲是为了长久的繁荣!只要奉献出现在的一部分人,就能更好地填补未来更多的人。 杀尽解家,就是与得过且过的、缓慢变革的旧思想的割席!解氏王朝创立千年,没有什么成就,他们还看不清吗?! 这些愚蠢的,跟随解红沙的贱民! 看见对面先抛射过来大量的灰褐色弹筒,詹言嗤笑,“迎击!” 第262章 灰褐色弹筒与火焰刀 灰褐色弹筒如同泥浆般漫天洒过来。 詹言嗤笑着对方怕不是第一波就掏空家底。 灰褐色弹筒越压越近,弹筒上的缝合线也愈发清晰。 “不要发射!”但已经迟了,己方的对抗弹已经弹射了出去,点对点追往灰褐色弹筒。 轰,轰,轰,天空炸开一簇簇玫红色的“烟花”,浓烟与火光四溅。 在对面军队的嬉笑声里,詹言怒不可遏,气得双臂颤抖。 尤其,对方高高的塔台里钻出了一个个老弱病残,远远地,就像在看他的笑话。 詹言接过落下的一枚灰褐色弹筒,唬人的外观,却是纸糊的,用针线加固的!他用实弹迎击的就是一堆烂纸! 詹言攥紧弹筒,捏爆,“给我全面地上!” 红甲兵像潮水一般涌动过来。 上方的星空舱舱门启动,一排排管口对准了下方的解家军。 “千阳族人听令,全员防空。” 寰环鸟高亢鸣叫,群鸟展翅,普天盖日护住下方,迎击上空,每片羽毛都闪烁着蓝紫色微芒。 扶着鸟腿的千阳族人点燃引线,旋转起弹药上的弹力绳,绳越拉越长,越拉越细,越拉越透明,在绳断的一刻抛掷向如同庞然大物的星空舱,嘭,小小的一处爆炸未对舱体造成分毫伤害。 紧接着,是无数个抛掷过来的实炮,密密麻麻小炸包裹了一个个舱体。 舱体变脆了。 薄翅螳螂从炮弹中穿出,双刀猛地扎进舱体,撕拉撕拉,如同切割皮肤,给舱体开了一道又深又宽的伤痕,密集的实炮立刻甩进了舱体内。 轰天的爆炸声中,灼热的焚烧里,薄翅螳螂立着双刀跳出,跳往下一个变脆的星空舱。 王虎擦刀,薄薄的一层火焰从刀口蔓延向刀身,他与身旁的同乡们点头,冲杀进了红甲兵潮里。 火舌舔舐的利刃在切割皮层的同时,对深层的皮肉造成强而有效的二次伤害。 “啊!啊!”战场上到处都响着红甲兵的惨叫。 甲胄被割开了,肠肚流出来了,火焰燃烧在体液之上。 杀一个,村里常去他家打枣的孩童就好似活了一个。 再杀一个,他的夫子,总夸他聪颖,若是努力也能考取功名的夫子,圆睁的眼睛就好似闭上了。 再再杀一个,堆在牲畜粪坑里浸泡的身体就好似少了一个。 王虎杀红的眼睛看向对面军中岿然不动的詹言。 他要刮詹言的一块肉下来。 解红沙绷弦,空气飞旋,凝聚成柱,一支,两支,三支,五支,带着膨胀的火焰,滔天的怒意,无尽的恨意,直冲詹言而去。 眉心,人中,喉结,胸腔,肚腹,她要杀了他! 压迫感十足的箭矢被一双戴着黑手套的手轻拂,锋利的空气柱瞬间凭空消散。 很远的距离里,艳丽近妖的男性脸庞对着她笑。 詹言身侧的白斗篷扬手,伏倒流血的红甲兵身后浮起紫色菱形卦。 “以血为媒,以命为……”,圣女心中默念,自身皮层里浮出血雾,凝聚成血色菱形卦,撞上紫色菱形卦,相抵相消。 第263章 长柄镰刀与迷药 “你该下场了。” “遵命,我的陛下”,黑手套拿起一旁的长柄镰刀,骑着乌云踏雪,于百万士兵中直逼解红沙而来。 一路之上,镰刀扬起,头颅滚落,镰刀落下,血液飞溅。 解红沙双目赤红,跃上赤色马,金属制箭矢数发射往对方。 黑手套轻巧俯身,压身时又削了几人脑袋,红色的血液沾上他艳丽的脸庞,他笑得愈发灼烈。 跳起,立在马鞍之上,劈腿,蹦脚尖,轻盈地如同在跳舞。 四面投掷过来的弹药,通通落不到他身上。 他像一支瞄准解红沙的箭矢,飞速地,无可抵挡地,穿行而来。 蜂针打在镰刀长柄上,发出尖锐嗡鸣。 金属线割断雪蹄。 黑手套落在地面之上,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啊,我知道你们,披着人皮的虫族”,镰刀猛地斩向思归脖颈。 思归跳开,“我不知道你,你个装模作样的人,都出来杀人了,戴什么手套,装什么洁癖”,思归的肢爪穿破皮囊,擒住黑手套的手腕,“你不行”,说着,黑手套的手臂发出清脆的折断声。 “那我告诉你,我叫——”。 金属丝勒住黑手套的嘴,“不必了,将死之人,名字不需要被记住。”金属丝往后拉扯切割。 金属丝忽地松了,思归抓住的手腕也消失了,只余下一个黄色圆卦在两人之间空转。 熊蜂与天牛立刻看向解红沙。 但那把镰刀却是劈向了正在杀敌的裴矩。 镰刀风劈砍而下,冷风逼向裴矩后脖颈,“怎么,瞧着我好欺负”,裴矩转身,一掌劈向了黑手套的心脏,一脚踹开了插在他剑上的红甲兵。 黑手套讥笑,他们打不到他实体的,下一瞬,一只肢爪便抓着他还在搏动的心脏穿胸送至眼前。 黑手套立刻去看白斗篷,白斗篷被血丝缠绕,已然歪倒在地。 血液从黑手套口中溢出。 他感受着面部浮动的发丝,轻笑,“起风了,胜利站在我们这边。” 他的话音刚落,红甲兵那边就刮来大量的带有黄色微尘的气体。 所有人立刻捂鼻,但这股有色无味气体仍然往所有人的身体里钻。 大脑逐渐混沌,身前都是重影,武器在手中似有千斤重。 与解家军交织在一起的红甲兵倒下了,崔嵬城里又涌出了新的一波红甲兵,源源不断。 “狴芳鸟的那支下来,扇风,快!” 大风刮来,黄气散了一些,下空的鸟也坠落了四五只。缺少了部分鸟的压制,数架星空舱的子弹射向了地面。 嘭嘭嘭,昏沉卧倒的解家军与红甲兵就像砧板上的肉,被射穿,被打透,无一丝反抗。 勉力支撑的解红沙拽着身边的士兵往遮蔽处躲,熊蜂正在飞速向她这边赶来。 天牛拉长金属线旋转成盾,但不够,还不够长,那些子弹疯狂地从漏口向下方发射。 黄气被吸食殆尽,但前线的解家军大批量倒了。 后方以泗水城民众为主的军列冲向前线,手中的炮弹用弹力绳抛向最前,炮弹用完了就换成火石,火石用完了就用胸膛去挡。 第264章 我们可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民 同泰抽动手,发现疼痛能令自己昏沉的意识出现一丝清明,拖着手掌向着石尖抹去,随着血液的外流,思维愈发清晰。 他掀开覆在他身上的赖厨子,拿起一旁的新式武器,猛地劈砍向一名背向他的红甲兵。 武器挥动的刹那,利刃上的尖锐齿锯高速运转起来,切割开甲胄,切割断脊骨,上三分之一与下三分之二分离。 红甲兵倒下后,露出下方昏迷被挑出眼球的解家军,还有被割断了喉管的,被削去了面部的。 极大的压抑的痛苦在同泰浑身蔓延,他迅速清理掉附近战地上的红甲兵,把自己的同伴拖堆到一起,他就护在前方,失血到麻痹的手撑着新式武器,迎击着从四面八方奔跑过来的红甲兵。 射向地面的炮火愈加密集,溅射起泥土,带着解家军与红甲兵交织的肢体飞上天。 天牛抬头,看向高空中火焰嚣张的星空舰,“思归,扔我上去。” 熊蜂猛地飞冲过来,拽着天牛伸展出来的翅膀,瞄准一架新被挖出洞的星空舱,旋转后大力甩扔而出。 天牛重重落于大型星空舱内部,密集的红甲兵涌过来,各类实弹穿飞,天牛快步在星空舱内滑动,注视着内部的每一处细节,看大环节处螺丝与螺帽的嵌合。 红甲兵追着它走到了星空舱的核心位置。 这名褚石星人,不,这只退了人皮的虫族,伸出全部的肢爪,快速地,以肉眼近乎追踪不到残影的速度在舱内动作。 螺丝掉了,嵌合片掉了,轴承松了。 “怎么回事,发射操作怎么没反应,故障了?” 下一瞬,整个前台控制器全部黑屏,星空舱松动,解体化作数个整体零件从高空上坠落,红甲兵也一个个掉下来。 天牛踩着星空舱的踏板,高跳进新一个被掘开洞的星空舱。 它追上了薄翅螳螂,自然看见了多架星空舱瞄准炮轰的薄翅螳螂,翅膀被打折了。 它们也不是无坚不摧的,承受的击打超过承受阕值,自然也会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虫族只是虫族,不是神。 多城的自卫兵,身体极强的已经扛过迷药,他们抬起的眼皮里,一个只用脏绷带缠住关键部位的有着蓝色长发的女孩子,拿着一把圆锤,一次次地锤击向地面。 地面上的是? 少部分人眼睛大睁,拼命地想要动起四肢,可是只有眼珠子能动。 那个女孩子一个个地锤过来,锤落瞬间,血肉飞溅。 一块沾着温热的血的肉块落到士兵脸上,血液沿着他的眼角滑进眼球。 怎么办,动不了,怎么办! 怎么能就这样死掉? 极大的毅力之下,士兵摸上了身旁的武器,女孩子却已经移动到了他的身边。 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以及抬起的沾有牙齿的圆锤,那么鲜明。 阴影却忽地一下子消失了。 “队长?” 委屈的、害怕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这是他们新编的队长。 队长与女孩子缠斗的时间里,更多的解家军苏醒了过来,他们捡起武器,抵抗向扑涌过来的红甲兵。 吉吉的手拼命颤抖着,他看着战场上卧倒的人,上空不断坠落的鸟的尸体,怎么也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到清醒剂的调配里。 身旁的军医已经死了,没人能帮他,他的药剂不够,他还没法加入正确的分量,他调配不出来。 赶紧动啊,吉吉,你还要在失去小不点后,再失去族长吗? 冷静下来,吉吉,冷静下来! 吉吉牙齿打颤,一粒实弹擦着他的药剂瓶射进地面,药剂瓶碎了,金黄色的液体流了吉吉满手。 “吉吉,别怕”,长孙无忌突然出现,护在他的上方,挡着乱飞的实弹,逼退着靠拢过来的红甲兵。 有人来帮我了,吉吉,你要争气,你要争气啊,吉吉! 吉吉立刻从木箱里掏出新的药剂瓶,强逼着自己镇静,心血稍稍平复后,经年累月的调配手法取代了思维,自主地操纵着双手配出了清醒剂。 “可以了”,吉吉赶紧拿着药剂爬出来,却看见长孙无忌趴在地面上,整个腹部都是血。 是啊,他为什么会来这里,他是来找军医的! 吉吉看了眼沟壑里堆积的鸽子尸体,咬咬牙把长孙无忌也推了进去,然后自己就冒着炮火去找解红沙。 长孙无忌脑磕到硬土上,苏醒了过来,他看着满坑的鸽子尸体。 他怎么会在这里? 捂着脑袋从坑里爬起来,刚刚,他强压下的迷劲泛了起来,强撑着杀掉附近的最后几名红甲兵后,终于抵抗不住倒了下去。 底下红甲兵喉管喷出的血把他整个腹部都浸湿了。 看着前面哆哆嗦嗦往前跑的吉吉,长孙无忌追了上去。 “吉—”,嗓子好像被迷哑了,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 一双沾血的手搭上吉吉的肩膀,吉吉回头,“鬼啊!”,咻地整个人直接晕了过去。 长孙无忌赶紧把吉吉掐醒,让他摸自己的喉结,嘴巴费力地发出“还活着”的音节。 吉吉把黄金药水交到长孙无忌手中,“清醒剂,快,想办法大面积挥洒开来。” 东南侧的山麓上突然浓烟滚滚,穿着平民服饰的轻骑冲下来,像一根斑驳的线挡在了昏沉的解家军与清醒的红甲兵之间。 熊蜂捕捉着方圆三里的流弹,手臂浴血的解红沙砍杀着红甲兵,护着身后的解家军,分了一丝神看过去。 身材壮硕高大的平民?高亢嘶鸣的家马?补丁很规律的平民服饰? ??? 东南王,他搞什么?拿着一杆红缨枪跟在后面跑? 一根底部尖锐的筷子扎进了解红沙面前红甲兵的太阳穴内,熟悉的声音在前方响起,“诶呀,扎得好准”,穿着三色大补丁的苍黛对着解红沙眨眼睛,下一秒,就了结了在她马前的几名红甲兵的性命。 “你们?” “前不久不是叛出了东南领地吗?现在,我们可都是些无家可归的流民,还请公主殿下复国之后能给我们这些自愿参战的流民多多赏赐。”东南王的红缨枪斩破飞来的数颗流弹。 说不清的感觉在解红沙胸腔内激荡。 第265章 叛徒该死 “平民”的加入,极大地压制了疯涌过来的红甲兵,为身后更多解家军的苏醒争取了时间。 炊事班从大后方运输来水,清醒剂滴进去,长孙无忌向高空中扔水球,熊蜂就站在高处,用担架板把水球逐个击破,细密的水滴从高空处散落,滴在解家军的面颊上,一大半的人逐渐苏醒过来。 漫天的水雾,阳光的折射下,竟产生一个又一个圆环彩虹。 清醒的解家军立刻用武器了结了身旁尚未苏醒的红甲兵。 吉吉赶紧回到大后方,他得调配更多的清醒剂,防止对面再发起迷药的第二次攻击。 随着解家军的全员清醒,局势再次有利于解红沙这边,他们压着红甲兵不断地后退。 解红沙与数名红甲兵将领缠斗在一处,里面有些人,她是见过的。 他们在前朝里卑躬屈膝,向着父王下跪,对着她恭敬地称“小公主万安”。 现在,他们拿着刀剑,举着发射器,对着她怒目而视,想要将她千刀万剐。 解红沙翻身,从赤色马上跳下,躲过数发集束弹,转身拉弓绷弦,带着火焰的空气柱直射而出,极快,扎着两名将领的眉心,壮硕的身躯轰然倒下。 后方一名将领长矛扫过解红沙后腰,解红沙俯身,拽下身侧的大剪刀,绞着长矛拗断,剪刀掷向对方颈部,红艳艳的血霎时喷溅而出。 解红沙却只觉得这些血液无比脏臭,“叛徒。” 高空之中,族长在守螽鸟的庇护下,几次向一架星空舱发动激烈进攻。 他得压制住这架,让它分不出神去对付星际舱间跳跃的薄翅螳螂。 “北风,郎副官翅膀断了一半,你在下方随时注意接应,它若跌下来,一定接住!” “是!” 族长在寰环鸟的疾飞中,快速逼近星际舱,瞅准时机,一跃而下,与发射口的数名红甲兵缠斗到一起。 银色大刀进,红色大刀出。 一名红甲兵踢向族长小腿,铿锵,红甲兵立时缩回腿,疼痛哀嚎。 族长微微一笑,机械腿里伸出尖刀,直刺向红甲兵心脏。 “现在,我可不是肉体凡胎了,叫你们也尝尝突破想象的滋味”,族长按下刀柄上的一处按钮,滋啦一阵紫色电流穿行刀面,只是接触到红甲兵的皮肤,对方就立时僵直倒地,双目圆睁,没了生息。 就这样电了数十名,族长叹了口气,“诶,就是功效时间太短。” 族长剔出腿,脚掌立时出现密密麻麻的针,“不过没关系,我还有很多小惊喜带给大家”,满脚掌的针戳进红甲兵的面颊,惨叫贯穿了星际舱的整个舱洞,其它红甲兵都往后退了退。 族长继续往舱内深入,机械小腿上覆盖的血越来越多,砍刀上的红也是厚厚一层,刚滑落一层,又覆上一层。 裴矩像一把突出的剑锋,插在红甲兵的队列里。 他杀得太快了,身后的士兵跟不上他的速度,杀着杀着,他的周边只剩下红甲兵。 他望了望后方还在不断向他这边靠拢的解家军,“真是”,他把扳指从左手大拇指上取下,环首刀在腕部一个旋转,随后就扫向前方红甲兵的脖颈。 “唤你们将领来,小虾米在这里蹦跶什么?” 他的话音刚落,站在他侧后方的红甲兵将领怒气冲天,一个集束弹打过去。 裴矩轻巧避开,眼神轻蔑,看着对方明显的将领服饰,“将领,是实力,不是官职”,裴矩手中的环首刀直推,在对方的避让里仍是削了他一只耳。 脚掂起旁边的集束弹,塞进对方口中。 “嘭”,裴矩双手做着爆炸的演示,在对方满目的恐惧里抽出了集束弹,“怕什么,这是个哑炮。” 环首刀从对方的肚腹里抽出。 看着四周的红甲兵与赶来的解家军缠斗在一起,裴矩吹了声口哨,“终于可以去对上大头了。” 裴矩视线落到前方百米处另一名看着就很不错的红甲兵将领。 詹言在高处,看着上方一架架倒塌的星空舱,他用上亿人口换来的重要武器装备,就这么在他眼前演变向破铜烂铁。 他心里质疑起自己,他是被外星人哄骗了吗? 否则,所谓的高精尖武器,怎么就这么不堪一击,甚至,上方还有人在不断拆解着星空舱,上方时不时就砸下来一个中心部件,星空舱是这么好拆的吗? 他有些迷茫,更多的是愤怒,看着他精心准备的一切如此的不堪一击。 “把箱男推出来。” “陛下?真的要这么做?”身侧的将领深锁眉头,可是他看向扑压过来的解家军,尤其曾被他误以为宫女实则是前朝公主的解红沙在将领堆里大杀四方,气势无可抵挡,也明白了非此不可,“遵命。” 将领往后方走去,与正走向詹言的绿姬迎面碰见,轻盈妩媚的大面积绿纱在巷道里张扬飞舞,对方向他含笑示意,径直走了过去。 “陛下”,纤细的手指搭上詹言的小臂,上方的甲胄寒凉刺骨,“为我点朱红吧”。 詹言视线落在身旁姬妾如花面容上,脑海中浮现起无数次自她床上起来时她娇羞的面容,她会用手攥住他的衣角,若是累极了,也会用贝齿叼住他的衣角,不让他离开。 詹言的手摩挲向她花苞一样的脸,“怎么点?” 绿姬的唇迫近詹言的唇,“用解红沙的血。” 詹言低声浅笑,“那一定无比娇艳。” 绿姬行至一旁,推攘开航弹前的士兵,掰碎瞄准镜,沿着弹壳线用眼睛在百万人群中定位解红沙的存在。 只要解红沙一进入射程,她就能将其爆头。 百发百中,她从未失过手。 航弹转来转去,她抓到了解红姝,那么近,就在射程的边缘线上。 绿姬侧头望了一眼詹言,若她把解红姝射杀了,他会在意吗? 焦虑、不甘与嫉妒的情绪在她内心翻涌。 詹言回回说要把解红姝处理掉,但次次解红姝都活得好好的。 若不是解红姝孕期,詹言松了管制,解红姝又哪里能寻到机会到外面兴风作浪,与妹妹集聚军队。 詹言对上她的视线,眼睛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又似乎在对她发出无声的警告。 查出解红姝出宫第一件事就是购买堕胎药剂,詹言当时的疯狂情态至今还历历在目。 嫉妒像毒蛇一般爬上绿姬的心头。 第266章 来自异星的怪物 一个个狭小的箱子被拉了出来,尖锐的臭味刺激得周边的红甲兵捂住口鼻,沉铁铸的箱子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箱子上的锁被打了开来,一条人腿远远地扔了出去,后面跟着数十只四肢着地的生物,疯狂地向着人腿追逐而去。 怪物很快就注意到战场上有更多新鲜的、甜美的食物,猛地扑向跑在它身侧的红甲兵背部,鄂部张开,利齿咬合,一颗新鲜的头颅便摘了下来,囫囵吞进了肚腹。 侍卫官拇指抵出剑把,又在詹言的余光中收回了剑。 詹言一个回身,把他身旁呕出酸水的红甲兵的头颅斩了,“没出息,去死。” 那些怪物很快跳进了解家军里,撕扯着他们的身体,大口咀嚼,一个人嚼上两三口,便把目光转移向另一名士兵,扑咬过去。 “这是什么该死的怪物”,东南王稳住被怪物崎岖的皮弹回的长缨枪,望向远方城墙之上的詹言,这不是褚石星上的生物,詹言他也与外星有所勾结! “给我杀!杀!”东南王一声令下,周边的东南子民们全部都拥了过来,没了对手的红甲兵则疯狂地想要逃回崔嵬城,而不是在战场上等着成为不分敌我的怪物的口粮。 只是,他们还没能接近城下,城门就在他们眼前合上了。 “开门,开门,啊——”,阴影里藏着的怪物一下子扑了出来。 解红沙绷弦,有着滔天火焰的空气柱高速扎向一只叼着解家军的怪物,怪物极快地跳开了,在解红沙的眼前,嘎吱,咬断了那名士兵的脊椎骨。 密集的空气柱连射,怪物都一一避开了,跳跃的途中还不断咬着新的士兵的脊骨。 它已经吃饱了,可是,它想玩,它咬死越多的食物,后面追击过来的食物就更多,好有趣。 嘭,熊蜂扑着解红沙倒地,解红沙原先站的位置已经被一颗航弹击穿,对方瞄准的是她的心脏。 解红沙向崔嵬城城墙望去,上面有很多士兵,看不出来是谁射击的。 熊蜂带着解红沙又一个翻身,解红沙原先躺着的位置也落下了一枚冷硬的航弹,这次,对准的是她的眉心。 怪物在熊蜂的背后捞了一把,没抓住,熊蜂带着解红沙飞上了半空,航弹还是接二连三地追了过来,如果不是熊蜂,以解红沙的速度,她是避不开的。 不过,这一次,她抓住了航弹来的方向,迅速搭弓,尖细的空气柱像长针一般向着崔嵬城方向射去,但在中途,却被另一只怪物打了下来,那支高速的空气柱就这么被打散了。 为了避开跳起的怪物的攻击,熊蜂带着解红沙往后方退了一大段距离,这次,没有航弹追过来了。 解红沙也意识到,她站在了对方射程之外。 远远地,注意到一只怪物向着长孙无忌的胳膊咬去,解红沙立刻射击,火红的空气柱扎向怪物,没有杀死它,却极大地引起了它的注意,它松开手里半死不活的解家军,向着解红沙这边快速移动过来。 解红沙看向全场深陷在怪物泥淖里的解家军,“思归,我们要杀怪物了”。 “嗯。” 带火光的空气柱射向全场,很快就汇聚了大部分怪物的目光,它们向着解红沙与熊蜂所在地快速地奔跑,四肢着地,浑身无毛,身躯丑陋扭曲,鼓胀的肚腹在奔跑中一甩一甩。 “你们应付红甲兵,怪物交给我们来处理”,长孙无忌将几枚集束弹塞进定远城新加入进来的士兵,“朱大人一定会为你们感到无比骄傲。” “是!”士兵瞄准逃窜的红甲兵,掷出一颗集束弹,“花有重开日,国有再复时,我们等的就是今天”,长孙无忌离开后,士兵露出藏着的崴扭的脚掌,义无反顾地冲向红甲兵。 怪物围拢成一个圈,每一只都伸出手去捞里面活蹦乱跳的熊蜂和解红沙,粗粝的手只要抓到皮肤,就要揭下一块皮来。 解红沙捂着自己的左臂,这种程度的疼痛已经不能再拨动她的神经,但失血过多会失去意识,解红沙快速地包扎伤口。 熊蜂的蜂针戳弄着一只只伸过来的手,对着同一处数百次戳挑,才会对怪物造成一丁点伤口。 它们的皮很厚。 解红沙看着那些怪物的动作,寻找着它们想要藏匿的“弱点”,但它们对自身没有遮挡,要么确实强悍到没有一丝弱点,要么就是根本没有保护自己弱点的意识。 解红沙希望这些怪物属于后者。 空气柱对着同一只怪物反复的尝试,瞄准对方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一支空气柱无法造成伤害,那就两支空气柱,不断地加码。 但怪物们对她只“钟情”于一只怪物极为不满,总是凶恶的扑咬上前。 那从肚腹深处发出的气味,简直就像从地狱里飘来的味道。 思归立刻皱起五官,“甜雅,说你臭的该来闻闻这是什么味道”,蜂针对着对方的肚腹戳,但怪物立刻就避开了。 解红沙与思归对视一眼,相视而笑,找到了,怪物的弱点在肚腹。 “大家,进攻肚腹!”解红沙提醒外圈的诸位,方解,苍黛,东南王,长孙无忌,裴矩,数位将领,个别队长,他们都在这里,与她们一起,消灭怪物。 怪物一只只被开膛破肚,上方却开始大量掉落星空舱零件,铺天盖地,零零碎碎。 “上边解决了。” 仅剩半边翅膀的薄翅螳螂从巨鸟背部一跃而下,跳到一只怪物身后,过度使用而通红的螳螂刀直切向怪物的脖颈。 “那里”不行,剩下的话被裴矩吞进了肚里, 怪物的头颅骨碌碌滚落,墨绿色的血液喷溅而出。 他不行,不代表人家不行,裴矩抽抽鼻子,不太自在地转了自己环首刀的方向,也许是怪物的脖颈在他们的围攻下变得皮脆了呢。 环首刀落到怪物脖颈,就像毛巾甩到了硬板上。 好吧,裴矩收回环首刀,老老实实继续插怪物的肚腹。 在薄翅螳螂的助力下,战场上的怪物很快被消灭光了,他们站在尸山血海里,一齐望向了崔嵬城墙上的那个人。 第267章 两面夹击 众人开道,熊蜂拎着解红沙避开连续射击下来的航弹,螳螂斩尽一路高阶将领头颅,直奔城墙之上。 上方,在天牛的操纵下,最后一架星空舰的发射口也对准了詹言。 “陛下!后方有人攻上来了!” 詹言回头,后方滚滚烟尘里,一张突出的高高飘扬的白布,上面写着鲜红而硕大的“格”字。 另有一些城池的旗帜在旁侧飘扬 “大势已去了”,詹言低笑,“果然都是小人,中断边陲小城财政供养这些城池,最后还是要来反我,这星球主当的着实没有意思。” 他的视线扫过被蜂针贯穿眉心的绿姬,看向带着仅剩红甲兵冲向前的侍卫官,又看向手中的佩剑,黄色的穗在风中飘荡。 高空传来鸟的鸣叫,他心中一片凄凉。 他的命只能由他自己来终结,重剑搭上自己的脖颈。 他注视着空中用弓箭对准他的解红沙,露出讥笑,纵使他身死,这颗星球也已深深刻上他詹言的烙印。 二十余岁起兵造反,拿下整颗星球,屠尽解氏血脉,怎么不算是短暂却轰轰烈烈的人生? 褚石星球史上永远会记载他的名字,他的生平。独异城的少年时期,王城的青年时期,那些大大小小或无关或相关的事迹,都要在后人的口舌里反复咀嚼品味。 呵,解红沙还不知道吧,我是怎么对待那些子民的。在我眼中,他们就是牲畜啊,可以随意地杀,按倒切割贩卖,那些屠宰场,真想知道解红沙看见了会是什么模样,哈哈。 哦,我还开发了一款“星际游戏”,邀请几个星球里的大商人,在王宫中的白塔里套圈,套里面的男男女女,他们站在上方点评哪些长得可爱精致,哪些肉质看着紧实,嬉笑着向着下方看中的猎物抛出圆圈,有趣极了。 他至今还记得,有一个女孩子,直直地站在塔中央,也不逃窜,就任由不同的圆圈逐一落到她脖颈,她看向他的眼神,竟与此时此刻瞄准他的解红沙的眼重合到了一起。 有趣。 这样的事还很多,他等着解红沙逐一去发现。或许,在世人眼里,这些都是坏事吧,但他不是变态,他清醒地能看清这些事的未来。 褚石星球供养了子民,子民就有义务为褚石星的强大繁盛做贡献。褚石星球人没有强悍的身躯,没有普遍较高的智商,想要进步,就只能贩卖人口作启动资金。 时间会认可他做出的功绩。 他不信,解红沙会不用他积攒在国库里的星际币发展星球。 他不信,解红沙会不走他用人肉罐头打开的贸易通道。 他不信,解红沙会不用他采购回来的星际武器。 瞧,他们现在不正在用星空舰发射口瞄准他吗? 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星球。 詹言最后的视线,匆忙地在人群中找解红姝的身影。 解红姝,这个名字,仅仅在他舌尖上滚动一回,就泛起了无尽的苦涩。 他从独异城来到王城,枯井无波的心在看见解红姝的第一眼就泛起了无尽的波澜,她就像是清晨带着露水的栀子花,一下子闯进了他的心扉,她圣洁如神祗,他却想拉她入凡尘,她太干净了,他偷跟在她身后,觉得自己就连呼吸都是肮脏的。 可是,她那么地高高在上,有着王族惯有的骄矜,她从不曾正眼看过他。 在王城读书期间,他就看穿了这个千年王朝的迟钝与缓慢,在外星的游历更是佐证了他的认知,他下定决心改变这一切,他也想自己所在的星球名响彻整个宇宙,而不是星际检察官需要用星际图确定他来自的星球。 助推星球在宇宙争得一席之地的同时,作为星球主的他也会被永远铭记。 他不再会是独异城詹家可有可无的二少爷,也不再会是朝堂之上没有存在感的官员。 拔出弑君之剑时,他就知道不会再有回头路。 诛尽解家九族时,他就知道解红姝不会原谅他。 那又有什么关系,他倒反天罡,才让他有机会爬上了解红姝的床。 得到解红姝,初时他确实是垂怜的,可是她一直不领情,厌倦就慢慢爬上了他的心头。他已经是新的星球主了,放着那么多的美人不去沾染,使出浑身解数疼爱她,给她华服宝物,为她建星空宫殿,她还是视若无睹,她太不知道好歹了。但他坚持在人前表露对解红姝的爱意,为的是他不在宫中时,那些见风使舵的下贱奴仆不会轻待她。 解红姝是他的一见钟情,谁都不能欺辱她。 有时仍是克制不住去见她,迎面得到的就是嫌恶、轻慢,每当那时,重新凝聚起的对解红姝的爱就转变成了污秽的语言、折辱的动作。 他一直舍不得杀她,开战前下定决心这次要撕烂了她,观战中途看她背部中剑却又想跳下去救她。 他还是太爱她了。 锋利的剑刃尚未割破皮肤,带火的空气柱便插进了他的心脏,詹言望一眼胸膛,冷笑,他的命终究没能由他自己做主,呵,太可笑了。 倒下前的一瞬,他看见解红沙对着百万伏尸下跪磕头。 他就知道,解家全是这种烂性格,等着解红沙主动去侵略殖民其它星球开疆拓土,绝无可能,即使她现今有这个能力。 懦夫,孬种。 同样地,他也悲哀地意识到,解红沙可能真的会弃用他苦心网罗来的星际币、贸易通道和星际武器,他对母星的奉献将彻底归于零。 最后,詹言竭力地向解红姝的方向伸出手。 只是尚未伸直,手臂便重沉在地。 火焰烧焚全躯,最后仅剩的一点黑尘,也被风扬了开。 第268章 封官许愿 大战之后,全球大赦,宫中举办盛大庆典,封官许愿。 王虎如愿当上大官,只是朝服放进了棺材。 最后的强攻中,王虎为同乡挡了集束弹,当场没了。 同乡抬着他与圣旨,返乡去了。 给与后方红甲兵重击的格家军齐齐跪地,“我们的军功,恳请全部累计到格曹一人身上,格家仅剩的这一条血脉”,为首的格家府兵抚摸身旁幼童的脑袋,“我们报的是格将军当年的恩情。” 格家被屠,格家军被杀殆尽,他们这些老兵,早就退出军营的老兵带着自己的子女重新汇聚到一起,整个星球地去找格聂的幼子,在听闻解红沙起兵后,又穿起了旧时装备奔赴向战场。 一日是格家兵,终生是格家兵。一人是格家兵,全家是格家兵。 他们,要把格曹送回原先格聂将军的位置。没有人不同意,因而这个眼睛圆溜溜的小孩在五岁半登上了褚石星大将军之位。 同泰则收拾起了行囊,说要去查找出所有藏匿的屠宰场,他要赎罪。解红沙给了他全球畅通无阻的官职与权利。 其他人也逐一得到了丰厚的奖赏,财富与地位。 宫中到处张灯结彩,华服美人,热闹非凡,解红沙则与姐姐在后花园中。 解红沙往前一次次推着秋千,她的姐姐一次次轻飘飘荡起来。 黑暗里,解红沙望向入口,以前,王父忙完政务后常会伫在那儿瞧她们玩耍,他说看着我的王儿们这么快乐,满身疲惫也就消退了。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一座空荡荡的宫殿,解红沙从背后揽住解红姝,“阿姐,我好难受啊,这几年,在这充满回忆的宫殿,阿姐你又是怎么熬过来的”,解红沙满是对姐姐的心疼。 解红姝转过身,擦妹妹的脸庞,“好了,都过去了。一直想着沙沙会回来,日子就没那么难熬了。不是已经成为了不起的解将军了吗?怎么还哭鼻子?” 解红姝把妹妹抱进怀里,她也望向了后花园入口处。 灯光之下,三只高大的虫族正焦急地望向这边。 解红姝抱紧妹妹,她们共处的时间不多了。 再过不久,沙沙就要践行当初在军营中的承诺,带着虫族离开褚石星。 她与妹妹能够在一起的时间这样短,小虫子们却能与沙沙来日方长。所以,她还是只当没看见思归眼中的祈求,拉起解红沙的手,“沙沙,今晚还是与姐姐同眠吧。” “嗯”。 果不其然,不远处的虫子们立刻就露出了委屈至极的神情。 千阳族离开前,到解氏祖宗的灵位前辞别。 所有的牌位都被詹言焚毁了,如今陈列在上的都是依照解红姝口述重制的。 族长一看见最高排位上摆的“天下第一负心汉”,就立刻想起自家的那位“天下第一快乐男子”,这两人真不愧是朋友啊。 族长跪了下来,“解家祖宗,我们千阳族没有背信弃义,虽说祖宗当时是从您手中诈骗得了领地,但我们遵守着约定,在解氏危难之际举族出兵,来时三万七百五十五名,现存八千九十二名,我们尽力了”,族长磕头。 族长直起身子,“您活着能建立如此大的王朝,死了肯定也很有能力,请您在那边多多关照我们的祖宗,他除了玩鸟、赌博与吹牛皮,也没什么旁的大本事,请您多照顾他”,族长磕头。 族长带着所有人返回家乡,群鸟盘踞飞旋在王城之上。 坐在寰环鸟背上,族长手里捧着一个很大的骨灰坛,他摸摸坛子封盖上的红布,“带你们回家”。 他向下方望去,解红沙与解红姝都跪在地上,送他们离去。 视线扫过思归时,族长笑了笑,捏了捏腰囊里干瘪的蜂蜜块,当初思归去救东南王,回来时是特意给小不点带了蜂蜜的,只是小不点没那个口福。 刚刚,思归还给了一罐叫网蜂蜜的蜂蜜,说是虫星的特产,是当初说好要给小不点的。 “只好我们替你尝尝了”,族长额头抵上骨灰坛。 他一定是历任里最差的族长了,每代族长任期人口都在增长,到他这儿,直接斩半。 “你说我做的对吗?吉吉?出兵这件事。” 吉吉伸过来一支缠满绷带的手,战场上,因为在清醒剂里浸泡太久,他的手溃烂红肿,需要养上一段时间了,“你知道的,我老早就退族了,但对履行约定这件事,我从未阻止,甚至我自己跑来了”。 他弹了一下骨灰坛,“我想,他们肯定也和我是一样的想法。” 送走千阳族后,解红沙去独异城,以国礼迎回了那些宁死不屈的臣民,安葬在皇家陵园内。 解红沙与解红姝抬棺,从独异城送往王城。 “对不起诸位,当初说要让大坏蛋的血淋满独异城,杀他的时候太生气了,一下子就烧没了”。 再之后,解红沙就难过地再也说不出话了。 第269章 长孙无忌请客 离开褚石星球前,因为长孙无忌反复一直强调家乡的一味菜超级无敌好吃,外星人不吃会后悔一辈子,褚石星来了等于白来,勾得解红沙她们在王城事情处理完毕后立刻开着星际舱载着长孙无忌到了他的家乡。 如同预估的一样,长孙家超级无敌豪华,那园林,那构造,比之宫殿差不了多少。 掌上明珠小少爷被长孙夫妇搂着,“我的乖乖,受累了,想死为娘\/老父了……”。 “比预期早回了四五日,乖崽,可喜死为娘了……”。 长孙夫人打量着自己的乖崽,预备的“我儿征战辛苦,清减了不少”这样的草稿愣是没用上,因为她儿长得愈发地孔武有力,给人满满的安全感,她狠亲了长孙无忌几口。 “娘,娘!殿下在那看着呢,爹!你又凑上来亲什么!” 解红沙她们在后面看得喜乐起来,英勇无畏的长孙将军,现在娇羞得像小姑娘,哈哈哈。 在长孙家被盛情款待了一日,一伙儿人打着饱嗝,第二日跟着长孙无忌去品那道顶级菜。 山路里越走越偏,“我说,长孙将军,你不是为了蹭我们的星际舱早点回家,才骗我们有顶级菜的吧”,解红沙在阿郎的帮助下爬上斜坡,她看着四周茂密的山林,怎么也没法相信在这种地方有所谓的顶级菜。 长孙无忌脊背僵了僵,他确实有这个小心思,但顶级菜也确实存在。 “诶呀,我没骗你们,待会儿你们就知道了,再爬一会儿就到。”长孙无忌自己都累得气喘吁吁,倚靠在一棵大树处,他把衣服脱了,随意丢在高草上,“今儿太热了,要不你们也把外袍脱了扔这儿,我们下山时再取。” 确实热,解红沙抹了抹额角的汗,“这儿能放吗?不会被人顺手拿走?” “不会,我们这儿民风淳朴,没人做这种事,放心吧,保管我们下山的时候,这些衣服还好好地挂在这高草上,你们看,那边树杈上不也挂着几件吗?” 解红沙把外衫脱了叠放到高草上,爬得很累又很热,手里确实不想再拿着又重又热烘烘的衣服。 “真不会丢吧”,思归很热很热,但它不是很想把外衫丢在这里,这衣服是阿姆给它在王城制衣局定制的。 “没事,绝对绝对不会丢!我保证!” 几人脱下厚重外袍轻飘飘地上山,到了一个茅屋处,主人家正在抓飞鸡,看到他们来,对着里屋喊,“再开一桌,又来了一批”。 等进到茅草屋内里,才发现里面的五六张歪桌子全坐满了,大概是从其它山道爬上来的,个个穿着上乘,打扮贵气,坐在烂凳子上显得很是格格不入。 有些桌子已经上了菜,一锅炖鸡,配一些清炒菜。 那汤的鲜味把大家的鼻子都勾起来了,解红沙承认,那味道真的真的太香了。 “是好吃的味道!”思归冒着汗珠的鼻尖亮晶晶,眼睛也亮晶晶。 等了一会儿,菜送到桌上,只吃了一口,大家就被这道菜彻底征服了。 解红沙与三只虫吃啊吃,把店家预备的当日鲜货全吃完了,店家下到半山腰又去捉了。 “你们敞开了吃,我今日带足钱来的”,长孙无忌拍拍自己鼓鼓的钱袋子,他不缺钱。 周边的食客围过来,“乖乖,能吃的嗷,这一会儿的功夫,三十只鸡下肚了,我不走了,我就站这儿,看他们到底还能吃几只”。 “店家,他们五十只鸡往后的量算在我的账上。” “诶,我也想玩,若是吃到七十只鸡,那后面的算我的账上。” …… “诶,还有我,我把他们前五十只鸡的账买了”。 一大伙儿人,就看着一女三男吃出一座鸡骨头山。 “你不行,无忌”,一个老相识搭上长孙无忌的肩头,“你到现在顶多才吃了五只鸡,你从哪儿寻摸来的这几个宝贝,厉害啊”。 老相识给思归打赏了六块马蹄金,“小兄弟,我近来胃口不佳,看你吃饭,我现在是食欲大增,我觉得我现在能吃下一整头牛!” “唔,我也很喜欢吃牛的,尤其是烤的娇娇嫩嫩的那种”,思归油滋滋的手搭上老相识的手,“同好!” 后到的老相识立刻让店家上菜,狠狠地上。 店家皱着眉头,“最后一只鸡,在他们桌上,他们这一顿吃,我们要歇业半个月,剩下的鸡得再长半个月才到好吃的时候。” 老相识捂脑袋,“那你这儿还剩什么?” “萝卜等一些素菜,他们不喜欢素菜”。 “那也行,赶紧上吧,难得我现在想吃啊!”。 几人吃得圆溜溜地下山,吃得太通透太酣畅了,一人三虫感觉自己的头皮都舒展开了。 看着一人三虫冒出的喜气,走在后面的长孙无忌偷偷地笑了,她们终于开怀欢笑了,在王城的时候,感觉解红沙在压抑着,三只虫也都在压抑着。 在满是血腥回忆的王城,小公主开心不起来吧。 这种时候,带她们到一个从未去过的地方,爬爬山,好好地吃上一顿,幸福就又会冒出来了。 他领着大家从新一处山道下山,总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但每当要想起什么时,旁边思归数马蹄金的声音总会把他的思路打断。 头一回,他来吃鸡,没花钱,反倒赚了的。思归是每点四个马蹄金就给他一个。 到底,忘了些什么呢。 应该不重要吧。 第270章 偶遇裴矩 次日,小厮清晨上山将衣服寻回。 快离开时,长孙夫人围着星际舱打转,左摸摸右看看,“乖乖,这东西速度快得很吧?” “还可以”。 “那可不可以顺路带我去无忌姨娘家啊,战火纷飞,我们许久未见了”,长孙夫人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提出这个请求。 解红沙瞟了眼星际舱内码放的由长孙夫人安排的大量本地特产,这顺不顺路也得“顺路”呀。 “好的,您进宅收拾一下,我们等您”。 “不必,我收拾好了”,长孙夫人立时让小厮到大宅门后把她的大包裹扛过来。 解红沙瞧着那大大的包裹,真的很大,看来搭星际舱去姨娘家这事不是临时起意。 解红沙视线落到长孙无忌身上,他摸摸鼻子避开了解红沙的直视。 “谢谢殿下,诶呀,殿下可真是个大好人,殿下,我们会永远支持你哦”,长孙夫人欢快地坐上了星际舱,“乖崽,让你爹快点,别磨磨蹭蹭耽误了殿下出发的时间。” “来了,来了”,说话间,长孙无忌的爹又扛着一个大包裹过来。 看来,真的不是临时起意,昨晚她们在客房休息的时候,这个主人家说不定就在通宵收拾包裹。 该不会,长孙无忌故意没走放衣服的那条道,多留她们一晚,好给他爹娘收拾东西留时间吧? 解红沙盯着长孙无忌,他嘿嘿笑着帮他爹把第二个大包裹扛上来。 两个大包裹与颇多本地特产的重压下,星际舱刚一起飞就提示近期需要补充能源。 把欢天喜地的长孙一家人送到相隔甚远的一座城,天牛操作着正要起飞,阿郎登上舱体,“刚刚,在这座城里闻到裴将军的味儿了,要去见见吗?” “看看”,解红沙立时下了星际舱,大战之后裴矩就没了身影,封官的那一天也没去,就好像由始至终他没参加过那场大战一样。 循着味,大家在人头攒动的官道上见到了裴矩裴将军。 裴矩坐在高头大马上,鬓边插着艳丽的红牡丹,纱衣大敞,座下马的鬃毛精巧地编着,马辫隔段距离就插着朵浮粉芍药。 好浪荡……,裴矩这个形象一出现,浮现在解红沙脑海里的就只有这三个字,他好像个纨绔。 裴矩闲适地骑在马上,阳光打在他蓬勃的胸肌上,循着火辣辣的视线,他瞧见了殿下和她的三只傻虫子。 裴矩向着解红沙她们所在的位置靠拢过来,离得近了,解红沙才发现裴矩的腰带上是八粒黄金虎爪。 他没拿过赏赐,却有这样的财力,看来星球动荡前也是位不缺钱的主儿。 “殿下,您怎么会到这座城来?”裴矩从马上跳下,带来一阵香味。 思归撅起鼻子闻,这些可都是适合酿蜜的花味,好心动! “送长孙无忌一家到他们姨娘家”。 “殿下居然还干起了载客的生意,怎么,是战争后国库空虚了”,裴矩笑起来,在薄翅螳螂火辣辣的视线里,把自己胸前的亮点捂了起来。 不捂还好,捂了殿下的眼睛就像没法控制似地几次落到他手面。 裴矩干脆不捂了,薄翅螳螂火辣辣的视线又扎过来,他就只当没看见。 “我随心而活,不在乎功名利禄,您把属于给我的赏赐全充了国库吧”,裴矩嘻嘻笑着。 几个人站在人流里唠了一会儿,一位美人儿扯住了裴矩的衣袍,“裴郎,他们是谁啊?” 裴矩逐一点过去,“老相好”,指解红沙,“情敌”,指薄翅螳螂,“了不起的家伙”指天牛,“快乐的家伙”,指思归。 “讨厌,又讲些胡话”,美人在裴矩的怀里打滚,很是娇嗔,视线却是悄悄地将解红沙仔细打量。 “裴将——”,在看见裴矩摇头后,解红沙立时改了称呼,“裴公子!” 想来,这姑娘并不知晓裴矩的真实身份。 有外人在,几人不便多说。 “叙旧差不多到此了”,裴矩裹着美人上马,把她拢进自己怀里,“星球辽阔,再见很难,就此别过”。 裴矩骑着马,载着美人在人流里摇摇晃晃走远,很是潇洒。 当晚,决定在这座城充满能源再离开的解红沙她们,再次撞见了裴矩。 裴矩外搭着一件缀满大颗黄金虎爪的披风,在门廊下,用着裹了布的环首刀挑着一名少年的下巴。 极为轻佻,薄唇含着对方轻捻,少年郎的眼眸里全是脉脉情意。 很多路人围观着。 裴矩手拉过人群里的一位含羞少女,低头复又亲了上去。 不知说了些什么,女孩涨红着脸点头。 视线扫到几里开外瞠目的解红沙她们,裴矩桃花眼笑眯起,一个飞吻远抛过来。 很多路人立刻看向解红沙她们所在的方位,不知为什么,解红沙头一次有被打招呼的羞耻感,她想遮脸,还想军规处置裴矩。 裴矩则扯着一男一女两位少年进到酒楼内里。 “好一个浪荡子”,解红沙看着那逐渐隐进黑暗里的黄金虎爪,发现自己似是误判了,褚石星的虎有五趾,裴矩腰带与披风上的分明是四趾的猫爪。 而且,比之上午,他腰带上的猫爪似是少了一粒。 第271章 东南王府走一趟 星际舱的能源充满了,解红沙她们快要驾驶出褚石星领空时,收到了来自解红姝的通讯。 视讯里,圣女戴着星球主的冠冕,“沙沙,可能需要你亲自去趟东南王的领地。” “当初,我们去东南王那里寻求帮助,被赶了出来,后来大战时东南王又是以平民的身份助力我们,许多人不知道,导致很多东南子民惴惴不安,怕我们上位后对东南王发难。” “辛苦你去跑一趟,安抚一下民心”。 “好”。 星际舱调转方向,向着东南地区驶去。 敲锣打鼓,东南王把解红沙她们迎进了自己的府邸。 刚一进门,青翠松枝下,粉色樱树后就走出了一位颤巍巍的老妪。 “祖母,您怎么出来了”,东南王赶忙上前搀扶。 老妪拉过解红沙的手,“殿下,可把您盼来了,孙儿迂腐,因为芥蒂外族没能在最初为王室效力,望您勿放在心上”。 老者眼睛里闪着盈盈的泪光,满是希望王室不要责罚自己的孙儿。 看着她,解红沙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自己的祖母,她也是极爱孙辈的。 “不会,我们还要感激东南王,若不是他中途加进来,我们未必能赢。您想必也看到了,前段时间王室不是拨了很多奖赏到东南王府嘛,那就是我们的表态。” “尤其,王室垮台,奸佞当道期间,是东南王一直在坚守抗击反贼,这份恩情,我们一直铭记在心。” “我保证,王室与东南王府,会一直亲密交好。” 解红沙摸上手下的老人皮,阿婆的手比祖母的手粗糙多了,“思归,与阿姐通个讯,派人送点宫中的油膏到东南王府”。 “好嘞。” 坐下详谈,解红沙才更感受到东南王与他祖母的祖孙情深。上一任东南王英年早逝,夫人又是个柔弱性子,是祖母一手撑起了东南王府,平衡着底下的各方力量,扶着东南王长大掌权。 现如今,她老了,走不太动,眼睛也不大看得清东西,每日里就等着东南王早晚给她两次请安的脚步声。 “殿下,这几日是东南区特有的香草节,我稍后要为孙儿祈福,您也来好吗?” 解红沙能明显感觉到阿婆在努力讨好她,心中很是酸涩,哪里敢拒绝,“好好好,谢谢阿婆,有阿婆的祈福,我一定诸事顺顺利利。” 颤巍巍的阿婆拎着装有香草的纸包,绕着端坐着的解红沙的脑袋,“香草照照耳,香草照照眼,耳聪目明,香草照照鼻,香草照照嘴……”,全是长辈对小辈的美好祝愿。 解红沙之后是东南王,紧接着是方解苍黛,最后阿婆对着缩在一旁的思归阿郎它们招手,“你们也过来”。 “我们吗?”思归指着自己,它知道东南区的人们都不喜欢虫族,特意和薄翅螳螂它们往不引人注目的地方藏。 “嗯,来”,阿婆招手。 于是,可爱小虫们也得到了香草祝福。 阿婆对思归说,“我知道是你救了我的孙儿,谢谢,非常感谢。” 阿婆的手摸了思归脑袋好久。 思归有点僵住了,它还是第一次被阿姆之外的褚石星人摸脑袋,热热的掌心好像传达着对它的喜欢。 仪式结束,阿婆又陪了她们好一会儿,才回自己的休息处。 “你们也早点休息,明日我们要起早在东南主城走一遍的”,东南王特意过来叮嘱。 “你有个好祖母”,解红沙看着东南王。 “那当然”,东南王很是臭屁,“我不仅有个好祖母,还有一堆好下属,我命好着呢”。 说完又有些别扭地道,“那什么,谢谢你特意来跑这一趟,我本来觉得没这个必要,但今日我才知道祖母是这么地为我忧心,你们来这一趟,也能好好震慑一下想要离间我们的小人。” “嗯”,解红沙点头。 东南王离开后,解红沙也准备回阿婆特意给她们准备的超豪华香香软软大客房,苍黛却拉住了她。 一向大方的苍黛今日有些扭扭捏捏,“沙沙姐姐,那个,那个”。 “有什么你就直说,我们不是外人”。 苍黛捂着自己的脸,“你知道怎么找到千阳族吗?我感觉自己好像喜欢上吉吉了,这段时间回来了一直想他”。 “吉吉?”解红沙脑海里浮现出宫宴那日,苍黛追着吉吉问你生气了吗你生气了吗你生气了吗,据她观察吉吉当时是很生气的,苍黛一问,他就把脑袋转到另一方向。 “你喜欢吉吉?”完全看不出来啊…… “我知道怎么找,不过冒昧问一句你喜欢吉吉什么?可千万不能是耍他,他会哭的”。 “没耍他没耍他”,苍黛赶忙否认,立刻伸出手指头点,“我想想啊,我喜欢他讲话轻轻柔柔的,还喜欢他头发漂漂亮亮的,喜欢他……”。 一通点下来,解红沙算是明白了,苍黛喜欢吉吉好欺负……。 “吉吉是下一任族长,他可能不会来这边定居”。解红沙提醒苍黛可能要远嫁。 “吉吉说他退族了”。此话一讲,解红沙就觉得似乎不是苍黛一头热,毕竟吉吉把退族这么私密的事都告诉苍黛了。或许,吉吉对苍黛也有意。 苍黛又看向螳螂它们,“郎副官它们来自很遥远很遥远的虫星,沙沙姐姐能把它们带来褚石星,我就也能把吉吉带来东南王府”,苍黛很自信,“再说了,我有大宅子,还有三个哥哥,肯定能办到”。 和三个哥哥有什么关系?解红沙不是很理解,但还是告诉了苍黛千阳族在外设置的一个通讯点,至于现任族长会不会让苍黛进到密地,这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等到了次日,见过苍黛的三位兄长,解红沙才明白苍黛为何会把三个哥哥作为拐带吉吉的成功因素。 因为这三人,分别掌控着东南区的财政、刑罚和人事,是东南区的二把手、三把手和四把手,有钱有手段有打手。 站在花车上的解红沙心里涌起一阵后悔,吉吉,祝你好运,族长,对不起。而且,她没想到苍黛连夜就去找吉吉了。 “阿姆,兰坊!与朱仙镇的一模一样!”思归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索。 第272章 终章 “你这么大方,曾经倒霉的地方,就这么让它开到自己家门口?”解红沙挑眉看东南王,没想到他有这样的好气魄。 “苍黛二哥把它收购了,现在是东南王府资产。如今正经营成连锁,计划在各大主要城市都开一家”。 “他说我在里面被捉是一个很大噱头,很多人都因此知道了兰坊,这么好的一个牌子不用白不用”。 “当然,里面的主要经营项目换了,你若是有兴趣,晚间也可以进去体验一番”,东南王伸出一只手掌,“单这一家兰坊,一日可入五万金,是八百名士兵一月的俸禄”。 解红沙直观认识到了苍黛二哥搞钱的手段。 “里面有些原来兰坊的人,思归说不定认识”。 “嗯嗯,我认识弹琴很好听的丽姑娘,还见过那个头牌”,思归立刻兴奋列举。 “头牌不在,丽姑娘就不知道了。头牌在各处新开的兰坊培训化妆技术”。 “你们,晚间需要我作陪去兰坊吗?” “不必,这些见面会结束,我和思归它们就离开这颗星球了”。 “这样啊,那要祝你们一路顺风了”。 “嗯”。 “解红沙。” “嗯?”解红沙看向突然叫她名字的东南王。 “谢谢你活着并回来,没有你,是不可能凝聚起这么多力量打败詹言的,谢谢。” 解红沙笑笑没有讲话。褚石星是她的家啊,她怎么可能不回来。她是公主,讨伐反贼也是她的义务。 更何况,这个反贼屠尽了她一家啊。 今日阳光极好,夹道上拥挤着撒着鲜花与香水的民众,每个人都嬉笑着,是很热闹的场景。 好像想起了一点陪雾甲虫在地下虫族世界巡游的日子,如今,地下虫族世界一定被它管理得特别好吧。 虫星的大家呢,是不是也正在过着幸福的生活。 等看见一只黄色的蝴蝶翩跹飞过夹道,落到一簇花上,解红沙的眼泪无法克制地就流了下来。 身后伸来一只手,把她面颊上的泪抹了,解红沙转头,阿郎,思归与天牛都在注视着她,眼睛里也都只有她。 “阿姆”“阿姆”“阿姆”。 “嗯”。 到了夜间,解红沙她们的星际舱已经自动行驶在宇宙里,大家相贴着躺在舱内,享受着属于彼此的静谧时光。 四周星体散发着自身的光亮,温热的橘色,清冷的银色,绚烂的花色,打照在星际舱的壳上。 思归咕叽咕叽嚼着阿婆给它的肉干,阿郎注视着舱顶,肢爪却摸向了解红沙手的方向,摸到天牛肢爪时打了一巴掌扒开,自己握上阿姆的手。 星际舱不断地向前行驶,穿出了褚石星所在的星系,驶向了更深的宇宙。 她们此行目的地,是s999s星。 一只秃着尾巴的星际鸟擦着星际舱飞过,只是漫长的时间,已经令它遗忘了思归她们,只隐约地记得幼年生活过的一颗星球上有美味的食物。 穿越恒星爆炸区后,沾满爆炸尘的星际舱被星际指挥官以“妨碍驾驶安全”强制派发到水星清洗。 水星上有很多选择,清洗屋一家比一家豪华气派。 在一家超豪华水屋前,一名水星人拉住了她们,“在我们这洗吧,我们的场子大,服务周到,价格公道。” “星际舱洗干净了,也算是为接下来的快乐旅程开个好头嘛。” 说得有道理,解红沙当即决定就在这家洗了。 与店员约好取星际舱的时间,解红沙她们就去吃饭了,吃完还剩点时间就在水星上闲逛。 然后,她们就看见,偏僻角落一个立着“50星币一小时”大招牌的自助清洗屋中,两名水星人用着计时水喷枪,对着她们的星际舱洗洗刷刷,速度极快,全程没超过半小时,焕然一新的星际舱就被推出,换下一辆。 到约定时间去豪华屋取星际舱,解红沙她们却付了5000星币。 坐在星际舱里,思归肢爪挠毛茸茸的肚皮,“阿姆,我们又被宰了吗?” “嗯,好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