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的太子,铁打的太子妃》 第1章 抄家流放 宁曦打马回府。 目之所及一片狼藉。 内院传出妇人的争执。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皇上虽然开恩,但全族男丁都被流放边关,剩下咱们这些妇孺要怎么活下去?” “依我看,不如就此分家,以后生死由命!” …… 前日里,父亲率领的十万大军惨败边关,传言他通敌叛国。 龙颜震怒,险些将宁府满门抄斩。 宁曦独自进宫周旋,以与太子退婚为条件换回一家老小。 圣上开恩,令宁氏十岁以上男丁尽数流放,只剩下一众茕茕女眷。 然而待她回府之时,看到的却是一派乱象—— 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抄没,大量家奴趁乱逃走。 …… “宁夫人也赶紧收拾衣物,早些回娘家才是正理。” 各房主子指挥着剩下的奴仆争抢财物。 丫鬟们为了一个琉璃瓶你拉我扯,小厮们为一块屏风打得头破血流。 “谁要分家!?” 宁曦现身,手中马鞭往地上重重一抽,尘土飞舞。 抄家的消息传出后她立刻入宫,众人都当她为自保舍弃家族,没想到她竟会回来。 当然,也更不知道她为了家族,做出了什么牺牲。 …… 宁家主母身怀六甲,呼吸急促。 “曦儿!你看她们……” 宁曦一面小心扶住母亲,一面冷眸灼灼扫视众人。 “我问,谁要分家?” 宁府老太爷长寿,膝下三个儿子连带妻儿都住在一起,只粗浅分作了三房。 此时男丁不在,各房母女与媳妇面面相觑。 二房少夫人撇嘴,“大小姐,宁府已经倒了。 树挪死,人挪活,大家各奔东西,尚且能寻个活路。留在这里苦挨着,最终也免不了死路一条。” 众人都低声附和。 显然,他们都想着还能趁乱多抢点东西,求个活路。 宁曦抿唇不语,同时余光瞄见一个粗使老婆子捂着胸口,趁乱想溜。 下一秒她手中长鞭如同长了眼,狠狠抽中对方后背。 “啊!” 惨叫声中,一对和田玉的镇纸从对方怀中滚落。 老婆子吓得脸色惨白,“大,大小姐饶命……” “偷窃主人财物,按家法杖责三十!本小姐今日亲自行刑。” 老婆子来不及求饶,长鞭已然落下。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听得众人心惊胆寒,头皮发紧。 三十鞭抽完,婆子早已晕死过去。 宁曦冷声开口:“还有谁要走?” 见无人接话,她继续说道。 “父亲战败不假,宁氏却没绝后。” “谁要离府,除服之后,净身出户。从此生死由命,富贵自理。” 见宁曦如此强势且笃定,众人不由暗自思索。 她们只想分家拿钱,并非与宁府割袍断义。 何况宁曦还是未来太子妃,今日能求得圣上保全宁府男丁,明日说不定就能重振宁氏一族。 既如此,留在宁曦身边,受她照拂才是上策。 如此一想,二少夫人讪笑着改口。 “家中遭遇变故,我们也是心慌才想岔了。大小姐所言极是,留在宁家才有未来。” “以后我们都听大小姐的!” “对对对,我们都听大小姐的!” 宁曦收拢马鞭,“祖父叔伯们虽不在,宁府规矩却没有丢。希望你们说到做到,否则休怪我家法无情!” …… 回到内院。 宁曦从母亲手上接过库房钥匙。 “母亲安心养胎,一切有我。” 她命人打开库房,却见里面空空如也。 除开被抄没的家产,剩下的东西也被下人抢空。 宁曦下令各房主动清点上交家产。 迫于她的威严,无人敢藏私。 很快几只玉瓶,数对珠钗以及文房四宝等物件被送来了主院。 就在宁曦准备派人将这些物件拿去典当时,宁府门外喧嚣声再起。 大丫鬟青羽慌慌张张跑进来。 “大小姐,不,不好了!” “外面又来了好多官差!” 第2章 城西鬼宅 浊水坊。 “宁小姐,这里便是您要找的宅子了。” 牙行的伙计推开院门,入眼是一片破败萧条之景。 “大小姐,咱们真的要搬到这鬼宅来?”同行的大丫鬟青羽攥紧了手指,“奴婢听闻凡是住在这里的人都会死于非命。” 宁曦审视着眼前的鬼宅,不置可否。 十五年前,盛都降下一场流星雨,三个月内梁府众人皆七窍流血而亡。 之后但凡搬入此宅的人也都或死或伤,直到宅邸彻底荒废。 宁曦下令,“进去看看。” 牙行伙计讪笑推诿,“小人就在这等候您的答复。” 这鬼宅蹊跷,连乞丐都不敢住,他才不去送死。 宁曦觑他一眼,带着青羽与一名小厮长驱直入。 …… 一个时辰前官府突然带着封条上门,要没收宅邸,将她们驱逐将军府。 宁曦好说歹说,才换来了半日时间搬家。 以宁府如今的财力,糊口尚且艰难,更无法置办新的宅院。 梁府旧宅虽破败,但却可免费入住。 至于闹鬼,她自有解决之道。 …… “大小姐,这宅院实在过于荒凉了。” 因年久失修,三进的院落只有内院中几处房舍勉强能住人。 宁曦并不在意这些,而是带着人将整个宅子逛了一遍,中途在花园里找到了一颗颇为古怪的石头。 园中野草长到膝盖,唯独这石头周围寸草不生。 宁曦勾起唇角,“果然如此。” “来人,将这东西拿盒子装好,埋到西郊后山去。” 小厮领命而去,相比留在鬼宅,他更愿意跑腿办事。 处理了心头大患,宁曦审视周围环境。 荒废十五年,宅院中的野草及腰,屋内蛛网密布,家具被虫鼠啃咬殆尽。 但这却是她唯一的选择。 “这宅院我要了。” …… 宁曦在牙行伙计震惊的眼神下签好了地契。 傍晚时分,宁府女眷们如丧考妣地站在“新”宅院的门前。 “这,这可是出了名的鬼宅!” “大小姐,这宅子里有厉鬼索命,您何必这样害我们?” 二少夫人李嫣然拉着年仅五岁儿子的手急急退后。 “这还不如分家呢!” 宁府十岁以上的男丁全部流放,她儿子是唯一香火。 就算她自己愿意吃苦,也不能委屈孩子。 “子不语怪力乱神。”宁曦摸向腰间长鞭,“何况我宁府三代从军,一身正气,何惧妖邪。” 宁夫人挺着孕肚附和,“曦儿所言极是。天快黑了,老夫人还病着,得先找个地方栖身。” 李嫣然却嗤道:“这宅院谁不怕死谁去住,总之我是不住的!” 在她的带头下,众人皆面露抗拒。 “你不住,我住。” 一道虚弱的声音自马车中传出,是受惊昏睡的老夫人醒了。 “祖母。” 车帘掀开,老夫人在严妈妈的搀扶下艰难起身。 “家族蒙难,曦儿力挽狂澜,已是拼尽全力。如今她代为掌家,她的决定就是命令,谁敢不服?” 老夫人喘息间握住宁曦的手,“祖母支持你。” “多谢祖母。” 老夫人虽然病重,但她的态度却如定海神针。 宁曦素手一挥。 “从今日起,这里就是新的宁府。谁若有意见,就去睡大街。” “入府!” …… “大小姐,老夫人和夫人都已经安置妥当了。” 青羽作为宁曦身边的大丫鬟,负责汇报内院事务。 “三十五名奴仆进驻二十七人,剩下的被二房和三房扣下,未能入府。” “他们还是不愿住?” “二少夫人拖着三房抵抗,说宁可饿死街头,也好过被厉鬼索命。现在六个人挤在一辆马车上呢。” 宁曦想到那爱挑事的二嫂,眉眼泛冷。 李嫣然是吏部侍郎李敬的庶女,五年前嫁入宁府,与二房堂兄宁立诚成婚。 当时宁曦还和父母兄长一直驻守边关,府中二房代为掌家,这位二嫂风光了好几年,性子跋扈不服管教。 “由得她们去。” 宁曦真心想要教训一下这几个不懂事的亲戚,让她们知道世道艰辛。 “这宅院荒废多年,今晚来不及修缮,且将女眷与奴婢都集中在内院安顿。外院的家丁五人一组轮流值夜,确保安全。” “是!” 等一切步入正轨已是深夜。 宁曦躺在临时收拾出来的木板床上,思绪复杂。 回想十年前她刚穿越到这具身体中的那一晚,也是睁着眼等天明。 在原本的世界里,她家境富裕,即将继承家族企业。 谁知董事会里有人为了夺权捏造证据,将父亲陷害入狱,同时夺走股份。 母亲受到刺激中风瘫痪,而她则是在替父亲奔走,搜集证据时发生了车祸。 深呼一口气,宁曦闭上了眼。 上一世,她没能保住家人。 这一世,她定要保全宁氏一族! …… …… 翌日。 宁曦是被青羽唤醒的。 “启禀大小姐,管事求见。” 一看到宁曦,大管事赵吉苦着脸迎了上来。 “启禀大小姐,府上没米下锅了,大家都还等着开饭呢。您看……” 宁曦早就做好了准备,昨晚就让丫鬟将首饰清点了出来。 “这些东西都已拆分,劳烦赵管事多跑几家典当行换成银子。若是遇上纠缠出处的,宁可降些价钱也要卖出去。” “是!” 赵管事知晓轻重,亲自带人去办。 宁曦让青羽拿来府上的账册,一目十行地扫过往日的开销。 宁府三房总共十六个主子,奴仆近百人。 以宁曦父亲的官级,府上每年的开销至少不低于五百两银。 皇上降旨抄家时,至少六成的奴仆趁乱逃离。剩下的三十余人要么是各房的忠仆,要么就是签了死契。 即便人口骤减,每个月还是有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 等她把账册盘完,赵管事垂头丧气地回来。 “有负大小姐的嘱托,小人跑了好几家典当行,却只换了三十五两银子。” 宁曦接过银钱的手指微顿,“以府上现在的人数,一个月需得多少银子开火?” “至少七八两银子。” 也就是说这些钱全部用来买吃的,也只够他们用四个月。 宁曦沉吟,“府上房舍大多破败,急需修缮。祖母与母亲身体不适,也得预备银两应急。至于府上奴仆的月钱……” 赵管事忙道:“那些人都是签的死契,赏他们一口饭吃便是恩典了。” 宁曦略微摇头,“宁府败落,下人能跑的都跑了,能留下的都是忠仆。” 比如青羽、严妈妈,还有眼前的赵吉。 迎上她的目光,赵管事眼圈泛红。 “小人性命都是大将军所救,不管宁府未来如何,小人都绝不叛主!” 第3章 创业 “未来宁府不会倒,今日的饭也得吃。” 宁曦将换来的银子发给赵管事。 “这十两拿去购买修缮房舍的材料。” 府上的房子都有不同程度的破败,昨晚她守在宁夫人床前,都能感受到夜风透过屋顶吹下来。 马上进入盛夏雨季,必须抓紧时间把房子修好。 “这十五两月钱今日便发下去,府上人心不能乱。” 盛都普通店小二的工钱大约每月半贯,宁曦以此重新制定月银标准。 虽然不多,但至少让人有盼头,以免发生奴仆为了银钱谋害主子的事情。 “再用三两银子买些米面回府,让大家把饭吃饱。” 典当的三十五两白银瞬间花得七七八八,宁曦手中能够周转的银子只有二两。 …… 就在一切看似步入正轨时,出门采买吃食的下人却带着浑身的伤回来告状。 “大小姐,小人负责去买米面,半途却被几个混混给抢了银子!” “抢钱?”青羽跺脚,“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可曾报官?” 小厮捂着乌青的眼角,“那些人认出小人出自宁府,骂我是卖国贼的家奴。其他路人听了非但不帮忙,还跟着一块羞辱小人。” 宁曦闻言下意识摸上了腰间的长鞭,忍了忍又松开。 “钱没了不要紧,人没事就好。青羽,买些药油回来。” 小厮原本悲愤不甘,此刻见宁曦比起钱财更关心他的伤势,心中那抹怨气也就散了。 “多谢大小姐。” 打发了对方回去休息,宁曦揉了揉额角。 那三两银子原本是府上十来日的饮食开销,如今全被抢了去。 她手中能动用的银子就算全换成米面,也是杯水车薪。 必须想个办法。 …… 半个时辰后。 宁曦用仅剩的一两银子买回十斤大米,一斤猪肉和十五斤面粉,还有糖盐油,鸡蛋等调料若干。 十斤米只够全府三十余口人一日食用,而且还是煮成稀饭。 宁曦让人将大米和猪肉熬成肉粥分发下去,先解决了当天的吃饭问题。 剩下的材料则是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全部运回自己的院子。 厨房内。 “面粉里加入鸡蛋,还有盐和糖调味。” 小丫鬟白灵取来一斤面粉,小心翼翼地按照比例和面。 她心灵手巧,擅长厨艺,这些年来一直负责宁曦的饮食。 “大小姐,面揉好了。您看这样行吗?” 一斤雪白的面粉全部被揉成了巴掌大小的雪团子。 宁曦依次检查,每一个面团都光洁饱满,符合要求。 “很好,先把它们放在一旁发酵,现在来做馅料。” 宁曦端出一口锅,将斥重金买来的糖和油按照比例混合熬煮。 这些调料的价格甚至是面粉的两倍,平常人家可舍不得这么用。 等到馅料熬好,面团也发酵成功。 宁曦拿起一块面团,捏出凹洞,舀了满满一勺焦糖填进去。 “最后把面团封起来,表面刷上蛋液和芝麻。” “是!” 白灵看得双眼放光,心里也有了底。 以她多年的厨艺经验推断,这样做出来的糕点不可能不好吃。 做好的面团胚子整整齐齐码放在箩筐中,由宁曦带到后院。 原本杂草丛生的院子已经开辟出了一块空地。 三名小厮按照宁曦提供的图纸找来石头与泥土,砌出了一个半人高的土炉灶。 炉灶形状圆润饱满,分成两层。 下层堆放着柴火,正熊熊燃烧着;上层空间宽敞,用来烤制食物;顶端还留有烟囱 两层之间留有孔洞传导热量,再将尺寸合适的铁板覆盖在孔洞上方。 火焰大时就用铁板盖住孔洞,减少热量上升;火焰小时就把铁板抽离,保证炉膛温度。 见到宁曦到来,坐在地上休息的三人立刻起身禀报。 “大小姐,您让我们砌的炉子已经做好了。” “只是这种怪炉子能用来做什么?” 大家不是没有见过制作烧饼的烤炉,但这样形状的炉子却是头一遭见到。 宁曦绕着土炉灶走了一圈,“这叫烤箱。” “烤箱?” 众人不明所以。 宁曦也不解释,直接让白灵把制作好的面团都放进去。 烤箱已经预热完毕,面团受热膨胀,很快散发出小麦与焦糖的混合香气。 “好,好香!” “甜丝丝的,像糖饼。” 大家早上都只吃了一碗稀饭,又做了许久体力劳动,腹中早已饥饿。 此时闻到如此香甜的气味,不自觉地开始吞咽口水。 面团在炉膛中接受火舌的淬炼,宁曦也一直守在烤箱旁。 滚滚热浪熏得她脸颊泛红,额头上满是汗水。 白灵心疼地劝她休息,宁曦却坚持不走。 “成败在此一举。” 她手中的银钱全都换成了制作面包的材料。 一旦失败,全府的人都得喝西北风。 经过两刻钟的烤制,成品终于出炉。 原本雪白的面团变成了金黄色的面包,表层的蛋液赋予它酥脆的外壳。 “外形过关。” 宁曦取出一块面包吹了吹,然后轻轻撕开。 流心焦糖内陷立刻溢出,浓郁的香甜弥散在空气中。 一口放入嘴中! “外皮焦酥,里面柔软,糖汁浓稠。” 宁曦一边吃一边点评,听得周围的人口水直流。 等她品尝完一整块面包,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其他人如饥似渴地看着自己。 “大小姐,您这做的是什么呀?真是太香了!” “这糕点长得好生奇怪,和咱们以往见过的都不同。” 宁曦勾唇,“这是面包,用上好的面粉与糖盐混合烤制,里面加入焦糖内陷。” 是这个时代没有的产物。 有人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请求。 “大小姐,能否赏小人一块尝尝?” 宁曦大方颔首,这第一炉面包原本就是用来试错和测评的。 “白灵,留两个给大家尝鲜,其他的都包起来。” “是。” 三人大喜,将手掌在衣服上擦了擦,小心翼翼地接过面包。 宁曦观察着他们品尝时的表情。 有的人迫不及待一口吞入,紧接着被糖浆烫得直吸气,随即又惊艳得瞪圆了双目。 有的人则是吃得仔细,小口小口咬着,享受面包与糖浆在口中化开的感觉。 “怎么样?” 宁曦询问,小厮们纷纷点头如捣蒜。 “好吃!” “太好吃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特别的糕点。” 第4章 嫌贵 得到众人的肯定,宁曦心里也有了底,当即又让白灵和面多做了两炉。 下午大街上人来人往,宁府门口多出一张桌椅。 白灵看着整齐码放的面包,紧张地攥着手指。 “大小姐,咱们真的要摆摊?” 相比起她的拘谨,宁曦反而很放得开。 “当然,今天这些面包卖不出去,明日全家都得喝西北风。” 说罢便吆喝起来。 “瞧一瞧,看一看!新鲜出炉的面包,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金黄色的面包卖相极佳,香甜的气味很快散出去。 再加上摆摊的是两位娇俏的少女,立刻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只是敢上前问价的却寥寥无几。 “咦,这鬼宅什么时候住人了?” “居然还在门口支摊卖东西。” “住在这里的人都活不长,做出来的东西肯定也有毒。” 听到这种话,白灵急得直跺脚。 “这是我们大小姐精心研制的面包,怎么可能有毒!” 宁曦制止丫鬟,笑吟吟将面包送到对方跟前。 “大姐,大哥,我家的面包表皮酥脆,里面还有糖馅儿,味道很好的。” 随着距离缩近,说风凉话的几个人都被浓郁的香味折服。 面对宁曦热情的笑脸,其中一名年轻男子犹豫了片刻终于开口。 “这东西怎么卖?” “不贵的,只需八文一个。” “八文!这还不贵?” 男子立刻变脸,“八文钱都能买一大碗馄饨或者两个包子了,疯了才吃你这个东西。” 其他几个路人也纷纷附和。 “一个破面团敢卖八文钱,真是想钱想疯了!” “你这东西也就是闻着香,谁知道吃起来是什么味道。” “而且长相还古怪得很,我瞧着还不如前面王婶儿家的葱油饼好吃。” …… 就在宁曦的面包被人嫌弃的时候,街对面的马车中,二房三房的女眷们正凑在一起看热闹。 “我没看错吧,宁曦居然在摆摊卖糕点!” “她好歹是宁府的嫡长女,如此抛头露面像什么话。” 二少夫人李嫣然尤为得意。 “我早就说过那宅子住着不吉利,这才刚搬进去一日,就已经沦落到这步田地了。等她混不下去,咱们马车上可没地方给她住。” 正说着,她的脚就被人狠狠踩了一下。 “啊!” 李嫣然发出尖叫,低头便瞧见自己的小姑子默默收回脚。 宁舒月淡淡开口,“抱歉啊嫂子,咱们六个人挤在一辆马车上,实在是太过勉强。没把你踩痛吧?” 李嫣然知道宁舒月私下里与宁曦姐妹关系不错,想来是不乐意听到自己贬低对方。 “哼,二小姐也别觉得我说话难听。反正我这人宁愿坐在马车上哭,也不愿站在街边卖笑。” …… 这边马车中机锋不断,那边宁曦已经拿着面包退回摊位。 “大小姐,您别灰心。咱们这面包味道好极了,是他们不识货!” 宁曦默默凝视着眼前的东西。 一筐面粉制作出十五个面包,再加上糖、盐、油、鸡蛋等调料,每个面包的成本大概在四文钱左右。 如果算上人工,如果卖不出翻倍的价格便是亏本。 然而八文钱在市井中已经可以吃饱一顿饭,对于周围的邻居来说,再香甜的面包也只是零嘴,不如一顿包饭实在。 “香香!” 稚嫩的声音打断了宁曦的思绪,她一抬头便瞧见个三岁小男孩儿站在自己摊位前。 “你是哪家的小朋友,怎么一个人在这?” “我叫张福宝。” 小男孩儿开口,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桌上的面包。 “香香,想吃。” 宁曦被他小馋猫的样子逗笑,正想接话,就见一名大婶儿快步跑来。 “福宝!你怎么跑出来了,快跟我回去!” 对方一边拽着孩子的手往回走,一边戒备地看着宁曦,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瞧见这两人进了街对面的一户人家,宁曦心思微转。 …… “咚咚。” 张婶儿刚回屋坐下就听到敲门声,只能又无奈起身。 “谁啊?” 房门打开,外面站着一名俏丽少女。 “是你!?”张婶儿脸色微变,“你不是住在鬼宅那个……” “我叫宁曦,是昨日刚搬来的。初来乍到,给您带了些小礼物。” 张婶儿低头,便瞧见用油布包好的两个面包。 “我不要你的东西,你快走吧。” 话还没说完,小男孩儿就噔噔跑了过来,一把抱住宁曦的大腿。 “姐姐香香!” 宁曦笑眯眯蹲下身子,“福宝你好,这是姐姐亲手做的面包,里面加了鸡蛋和油糖,要尝尝吗?” 福宝当即伸出小手,“面包,要吃!奶奶,福宝要吃!” 面对馋嘴的小孩儿,宁曦没有立刻把东西给他,而是询问地看向张婶儿。 “我可以给福宝吃吗?” 瞧着自己的孙子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张婶儿犹豫了片刻终究没有拒绝。 “那,那就吃一个吧。” 福宝从宁曦手中接过面包,当即大口咬下。 酥脆的表皮之下是松软的质地,浓稠的焦糖在口中化开,香气直冲头顶! “哇!” 福宝惊喜叫出声来,献宝似得将面包递给大婶儿。 “甜,奶奶吃!” 看着卖相如此诱人的糕点,刚才还满心戒备的张婶儿眼睛都直了。 家中贫苦,她平日里连饭都难得能吃饱,哪里尝过这种好东西。 就着福宝的手轻轻咬下一口,紧接着便享受得眯起眼睛。 “这,这个味道!” 宁曦观察着对方神色,“您觉得如何?” “太好吃了!” 张婶儿由衷赞叹,随即又有些羞赧。 她刚才对宁曦那么凶,现在却又收了人家的好处。 “宁姑娘,多谢你的东西。只是我家穷,实在买不起这种糕点。” 宁曦浅浅一笑,“张婶儿不必担心,我不是来推销面包的,而是来与您合作的。” “合作?” “您也尝到了,我这面包风味极佳,是能卖出好价钱的。可惜我刚搬来,人生地不熟,大家都不信任我的手艺。” “张婶儿在这住了很多年了吧?如果可以,我想请您带我去街坊邻居家串串门。” “今日每卖出去一块面包,我都分您一文钱的抽成,如何?” 第5章 打开市场 张婶儿瞪圆双眼,“每块面包都给我一文钱!?” “决不食言。” “好!我带你去!” 张婶儿雷厉风行,当即带着宁曦走街串巷的认门。 两人用了一下午的时间,把整个街坊挨家挨户都跑了一遍。 等到日头西斜时,随身带着的两筐面包全都卖光,顺带还接下了十几笔订单,约好了明日午时交货。 回到宁府门口,宁曦将一只钱袋交给张婶儿。 “婶子辛苦了,今天多亏了您。” 张婶儿捧着鼓鼓囊囊的钱袋,笑得见牙不见眼。 她不过是带个路,偶尔在旁帮帮腔,居然就能得好几十个铜板,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然而最让她钦佩的还是宁曦,不仅手艺好,长得漂亮,口才也是一流。 今日但凡与她搭上话的,就没不喜欢她的。 “宁姑娘客气了,你以后还想去哪个街坊推销,尽管来找我。这一片的人我都认识。” “好,到时候我一定找您,咱们有钱一起赚。” …… 告别了张婶儿回府,宁曦只觉得双腿像是灌了铅。 白灵见状心疼不已,“大小姐也太拼了,这种跑腿的事情交给奴婢去做就好了。” “第一次推销,我当然得亲自去摸底。以后还有这种事,就交给你们去办。” 宁曦说着将装钱的篮子放在桌上,沉甸甸的声音一听就赚了不少。 “数数有多少。” 解开盖在上面的布巾,白灵眼睛都直了。 仔仔细细数了一遍,竟然有六百多文。 “怎么会这么多!?一炉面包不是才十五个吗?” 就算是三炉面包全卖了,顶多也就三百多文。 “那是因为我做了预售。” “预售?” “那些人尝了咱们的面包想买,我便先收定金,给他们留下取货单,等到明日交货的时候再补齐尾款。” 宁曦说着将订单交给白灵。 “这些都是明日要来取货的人,总共欠人家四十五个面包,记得提前做好准备。” 每个面包的成本是四文钱,售价八文,定金四文。 今日总盈利四百文出头。 府上三十口人每日最低的口粮消耗大约在一百五十文,相当于赚了三天的伙食费。 宁曦又叫来青羽,拨了一半铜钱给她。 “去买五斤猪肉,今晚给大家加餐。” 府上百废待兴,修葺房舍与整理院落都是重体力活,只吃清粥小菜肯定是顶不住的。 …… 到了晚上开饭时,众人看到桌上依旧只有一大盆稀饭,不少人都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又喝粥啊。” “别抱怨了,府上现在这种情况,有粥喝就不错了。” “听说大小姐还买了不少食材,却都搬到了自己的房里去,连老夫人和大夫人吃的也只能吃清粥小菜。” “不会吧,大小姐居然藏私?” 下人们正八卦地嚼舌根,就听到身后传来厉声呵斥。 “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青羽板着脸走过来,视线凌厉扫视众人。 “大小姐做事自有她的章法,还轮不到你们置喙。” 正说着,跟在她身后的婆子搬来一个大铜盆,里面竟然装着满满当当的白菜炒肉。 “是肉!” “这么大盆肉!” 青羽哼道:“咱们大小姐用买来的食材制成面包,走街串巷地兜售。 刚赚了钱就拿来给你们买肉吃。你们非但不感恩,反而私下诋毁大小姐,良心不会痛吗!?” 面对质问,众人皆羞愧不已。 “是我们误会大小姐了。” “大小姐尚未出阁,就要担着这么大个家,实在是不容易。” “大小姐又是发工钱,又是给咱们买肉吃。她心里惦记着咱们这些下人,咱们以后也不能辜负大小姐。 明日大家伙儿多努把力,赶紧把府上的破屋子都修好!” “好!” …… 翌日清晨。 宁曦起了个大早,带着白灵和另外两个手脚麻利的丫鬟抓紧时间把面包赶制了出来。 等到午时面包相继出炉,浓郁的香气不断从宁府弥散出去,引来不少饥肠辘辘的路人驻足。 “什么味道?” “好香啊!” “好像是从这户人家飘散出来的。” “这不是那鬼宅吗?” 众人正议论纷纷,宁府大门开启,宁曦带着下人在门口支起了小摊。 有了昨日的经验,白灵鼓足勇气主动吆喝起来。 “宁氏黄金包,香甜可口,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其他小厮也跟着帮腔,一时间层出不穷的口号声响彻了整条街。 “宁氏黄金包,不吃不知道,一吃吓一跳,吃了还想要!” “该出手时就出手,机会不是天天有!” “宁氏黄金包,碰到就是运气,买到就是福气。” 一时间路人被这些新颖的推销话术逗得哈哈大笑,全都围拢过来看热闹。 “你这面包是什么东西?” 白灵解释,“这是咱们宁府特有的糕点,黄金包。不仅外表酥脆,里面松软还有糖馅儿。客人要不要买一个尝尝?” “这面包闻着的确香,多少钱一个?” “八文钱。” “八文!?”制定的价格立刻遭到质疑,“也太贵了吧,就不能便宜些?” 白灵笑着婉拒,“不讲价,不还价,讲价还价欺骗大。” “咱们这面包可是用足了糖油和鸡蛋,您去哪家都买不到这么实诚的糕点。” 就在这时来了个大婶儿,正是昨日跟宁曦下订单人。 对方被这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给吓了一跳,拿着订单好不容易才挤到摊位前。 宁曦一眼把人认出,“李婶子您来了。” “宁姑娘,我来取昨天预定的面包。” “已经给您准备好了。” 宁曦拿出一个油纸包,上面画着金元宝,是她昨晚想出来的标志。 “面包刚出炉,还有些烫,您小心。” 李婶子被香气勾得直流口水,忍不出现场拿了一个出来解馋。 她那眯着眼享受的模样太过真实,看得周围的路人纷纷吞咽唾沫。 “给我也来一个!” 一名小伙儿忍不住掏钱,紧接着不断有人加入。 “我也要!” “也给我包一个。” 在从众心理的推动下,买面包的人越来越多。 宁曦负责维持秩序,白灵负责收钱,几个小厮帮忙装袋。 一时间宁府门口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就在局势一片大好时,一个男人粗暴地挤进人群。 “让开让开!你奎爷爷驾到!” 第6章 七殿下 男人挤到摊位前,砰地一拳砸在案桌上。 “这么漂亮的小娘子什么时候搬来的,也不来跟爷报备一声。” 说着随手抓起一块面包塞进嘴里,眼睛却不规矩地在宁曦身上乱瞄。 白灵戒备地挡在宁曦身前,“你是什么人?” 周围人认出男人身份,纷纷惊恐散开。 “又是周奎!” “这个混子定是来找茬的。” “宁姑娘这是遇上麻烦了……” 周奎长得人高马大且浑身痞气,一看就是街溜子。 注意到白灵怕得身子轻颤,宁曦默默将人拽到自己身后。 “这位客人是要买面包吗?一个八文,您要多少?” “买?”周奎哈哈大笑两声,“你去打听打听,奎爷我在这条街上吃东西什么时候给过钱?” “反倒是你这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抛头露面做生意不容易。只要你每个月都给我一两银子,以后奎爷罩着你。” “大小姐!” 守摊的小厮挪到宁曦身边,脸色惨白地告状道。 “前天就是这个人抢了咱们买菜的银子,还动手打人!” 周奎也认出那挨揍的小厮,咧嘴嗤道。 “既然知道你奎爷的厉害,还不乖乖把钱交出来。” 宁曦冷脸,要不是银子被抢,她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我道是谁一大早上门认亲,原来是我的好大儿。是不是又没钱吃饭了,想找娘要抚养费?” 宁曦的话掷地有声,四周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哄堂大笑。 周奎脸色涨红,“臭娘们儿,敢骂你奎爷!?”说罢伸手去掀摊位。 宽大的案桌翘起又落下,竹筐中的面包晃了晃,竟是一个都没洒。 宁曦单手撑住案桌另一头,“我的儿,不敬长辈是要挨揍的。” “你找死!” 周奎突然伸手抓向宁曦,白灵和周围路人都惊呼出声。 “大小姐!” “当心啊……” 然而有样东西却比周奎手更快。 只见凌曦腰间长鞭如灵蛇般缠上对方的手臂,狠狠地咬上一口! “啊!” 周奎吃痛,捂住胳膊后退。 长鞭却不放过他,追着对方的臀部又是一鞭。 “既然你主动认我这个娘,今天我便行使一下教子的责任。” 宁曦从府邸台阶上走下来,气势汹汹。 “刚才那一鞭,打的是你不学好,抢劫伤人。现在这一鞭,打的是你当街闹事,搅了你娘的生意。” 言出鞭随,周奎的屁股又挨了一下。 “你这个贱……嗷!” 啪——! “这一鞭,打的是你不敬长辈,口出狂言。” 周奎被抽得跌坐在地,脸色涨成了猪肝。 他今天偶然路过浊水坊,发现宁曦一介女流支摊做买卖,便想趁机捞点油水。 谁知却碰上个硬茬! 路人也被宁曦的气势给镇住了,纷纷退散开来,一脸懵怔地看着她这个娇滴滴的少女暴揍街溜子。 就在这时,一队官差迎面而来。 周奎远远瞧见后面跟了一辆红顶的马车,捂着屁股冲了上去。 “大人,救命啊,打死人了!” 马车在他的叫嚷中停下,负责开道的官差凶悍地拔出腰间大刀。 “什么人!竟敢冲撞七殿下的车驾!” 周奎愣住,本以为红色车顶中只是某个小官儿。 毕竟盛京这种地方,一块砖头落下来都能砸死三个“大人”。 谁知竟是拦了有着战神威名的七皇子! “七,七殿下……” 周奎咽了口唾沫,随即就地一躺,捂着自己的膝盖哭喊道。 “七殿下救命啊,宁府仗势欺人,当街行凶啊!” 在他的指引下,官差将大刀对准了手提长鞭的宁曦。 “站住!” “放下武器!” 宁曦柳眉轻挑,“官爷们误会了,我教训自己儿子,算是家务事。” “谁是你儿子!” 周奎气得几乎要蹦起来,起身到一半才想起自己的“状态”,赶忙又躺了回去。 “哎呀,我的腿断了。就是这个女人,是她打断了我的腿!七殿下,您要为草民做主啊!” 喧闹声中,绛红色的车帘微微挑起,一名身着玄衣的青年男子俯身而出。 伴随着他的现身,无形中似有一股凌厉的肃杀之气弥散开来。 四周围观的百姓下意识垂眸,不敢直视男人的容貌,就连周奎这种泼皮无赖也惶恐噤声。 萧昕澈走出马车,幽深目光锁定在宁曦身上。 明明是个身姿纤细的少女,却提着一条狰狞长鞭。 “是你当街行凶?” 宁曦眼珠微转,并未否认。 萧昕澈又道:“那你可知,按照大盛国律法,无故伤人需得坐牢。” 周奎闻言大喜,趁机威胁道。 “没错,你这个毒妇,敢打你奎……打我,等着吃牢饭吧!” “你腿断了?”宁曦歪头,面露疑惑。 “当然!我腿断成这样,你还得配我汤药钱,不然我就告你!”周奎说罢不忘虚弱地哎哟两声。 “无故伤人……” 宁曦沉吟片刻后狡黠一笑,随即手起鞭落。 啪——! “嗷!” 周奎猝不及防被抽中小腿,痛得原地起飞。 “你还敢打……哎呀!” 宁曦连出数招,打得对方抱头鼠窜。 “救命啊!杀人啦!” 眼瞧着周奎莽撞地冲向萧昕澈的马车,官差连忙将人制住。 “大胆刁民,竟敢当着七殿下的面行凶!” 宁曦手腕翻转,长鞭乖顺地收回腰间。 “官爷误会了,民女不过是在自证清白罢了。” 周奎捂着腿龇牙咧嘴,“胡扯!有你这么自证清白的吗?七殿下,她分明就是想杀人灭口,快把她抓起来!” 宁曦不徐不疾开口。 “周奎,你刚才口口声声说被我打断了腿,要我赔偿坐牢。此时却动若脱兔,可见你是在故意讹诈我,并且欺瞒七殿下。” “而且我之所以打你,是因你抢我钱财,伤我府上小厮,还当众勒索我上交保护费。” “我打你并非‘无故’且‘没有伤人’,何须受到惩罚。” 宁曦说罢一拱手。 “还请七殿下明断。” 周奎意识到自己伪装暴露,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本想辩解,却在萧昕澈的注视下软了膝盖。 萧昕凤眼微眯,“本殿下既奉旨掌管城西坊市,就不会任由尔等宵小之徒扰乱秩序。来人,将周奎拖下去杖三十,以儆效尤。” 第7章 滞销 周奎还想挣扎,却被堵上嘴带了下去。 官差朗声警告周遭的路人。 “现在城西都归七殿下管辖,大家都老实些。谁想浑水摸鱼,搅乱秩序,就和这周奎一个下场!” 萧昕澈返回马车,刚掀开车帘便听到一道温和的女声。 “七殿下请留步。” 宁曦快步追上来,却被官差拦下。 “今日多亏了殿下伸张正义,民女无以为报,只能献上这些面包聊表心意。” 萧昕澈抿唇不语,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竹筐上。 他常年征战,性格谨慎,从不接受陌生食物。 就在官差准备将宁曦强行驱离时,萧昕澈却勾了勾手指。 “呈上来。” 宁曦在官差震惊的注视中上前,“这是宁氏黄金包,酥脆香甜,希望七殿下能喜欢。” 金黄的面包如同一个个圆润的元宝,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萧昕澈修长有力的手指勾住竹筐的把手,接过礼物的同时深深看了她一眼。 “多谢。” …… 官差收队开道,马车徐徐离开。 直到车架离得远了,白灵和几个小厮才敢上前。 “大小姐,你没事吧?” 宁曦回神,“没事。” 白灵深深吐出一口气,“幸亏七殿下替咱们主持公道,惩戒了周奎,否则那泼皮还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呢。” 街溜子虽然被打跑了,但宁曦的摊位前却不再有客人光顾,许是都被她刚才彪悍的一幕给吓坏了。 宁曦干脆把守摊的事交给白灵,自己先回府休息。 可直到夜幕降临,面包摊的生意都没有起色。 “大小姐。” 白灵沮丧地带回了两筐面包,都是没能卖出去的。 宁曦瞥了一眼,“今日赚了多少?” “……”白灵泪水逐渐蓄满了眼眶,“今日非但没赚,还赔了五百文。” “什么?” “大小姐揍完周奎之后,就没人来买咱们的东西了。今日准备的四筐面包,只卖出去了十六个,您还送了七殿下一筐,有预约的客人也吵嚷着退订金。” “退款?” 白灵:“奴婢打听过了,那闹事的周奎是附近的恶霸。虽然今日有七殿下给咱们撑腰,但附近的邻居却不敢为了咱们开罪于他。所以……” 宁曦抬手捏了捏鼻梁,“是我大意了。”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周奎挨了揍,只怕是憋着一肚子坏水儿准备报复。 白灵拧着手绢,“奴婢还打听到了一件事,这个周奎是天玉楼的打手,专门替酒楼老板处理不干净的事情。而且他仗着年轻体壮,在咱们这横行霸道好几年了。坊里的商家,就没人不给他上供的。” “周奎逞凶作恶,就没人报官?” “据说周奎本性不这样,是因为喜欢的姑娘被家里人卖去了青楼,他为了赚钱赎人才走上了歪路。” 宁曦嗤道:“可笑,哪有自己为了解脱,就把痛苦转嫁到别人身上的道理。” 说着瞥了眼剩下的面包,“转告祖母和母亲,晚饭不必等我。” ……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街上的行人不剩几个。 宁曦挎着两筐面包站在绮罗巷口,感受到四周吹来的风都带着浓重的脂粉味。 她之前看过附近的舆图,绮罗巷是盛京城中的青楼一条街,而且距离她们居住的街坊不远。 要想找到天黑之后依旧保持人流量的地方,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客官里面请。” “这位公子可是第一次来咱们这儿?你放心,我们楼里的姑娘保准让您满意……” 姑娘们为了生计涂脂抹粉,卖力揽客,往来寻欢的公子哥们同样兴致高昂。 宁曦穿行其间,凭借自己的好口才不断兜售面包。 “二位浓情蜜意,正适合尝一尝咱们的甜蜜黄金包。” “咱们黄金包香甜酥脆,保准姑娘吃过之后嘴比蜜还甜。” “……” 不过短短小半个时辰,一筐面包就卖得七七八八。 虽然再待下去还能有生意,但宁曦怕家里人担心,还是准备打道回府。 就在这时,一名女子追着老鸨从楼中跑了出来。 “妈妈,求您给桑芷妹妹找个大夫吧。” 老鸨嫌恶,“疯了?这个时候找大夫,是想让客人们都知道咱们楼里出了个瘟神吗?” “可是桑芷已经烧了三天了,再这么下去脑子会坏掉的。” “脑子坏掉岂不是更好,只要身子还能用就行了。” “妈妈……” 女子还想求情,却有新的客人到来。 老鸨无情地抽出衣袖,警告道:“你若再胡搅蛮缠,我就让人把桑芷扔到乱葬岗去!” 看着老鸨无情的背影,女子眼中落下泪来。 就在她哭得伤心时,一块素色手绢出现在面前。 “姑娘,你还好吗?” 女子错愕抬眸,便对上了一双清澈的杏眼。 宁曦见她愣神,亲自替她擦干泪珠。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却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儿。” 女子听她这么说,泪水反而决堤。 “可是,桑芷她就快死了。我……” 宁曦听到了她刚才和老鸨的对话,“你若是想找大夫的话,我倒是可以帮忙。” “当真!?”女子双眼放光,紧接着却又犹豫道,“可妈妈不许大夫进楼。” “或许你可以描述桑姑娘的病情,我去请大夫抓药。”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女子连忙说道,“桑芷三天前淋了一场雨,便发起烧来,现在已经人事不省了。我们想尽了办法给她降温,都无济于事。” 宁曦听完却蹙眉,“太笼统了,要不这样,你带我进去看一眼,我把她的症状都记录下来。” “你会写字?” “会一些。” 女子激动地握住宁曦的手,如见救星。 “请随我来!” …… 宁曦跟着女子进入青楼,连活两世,还是头一回来这种风月场所。 对方带着她轻车熟路地避开了那些醉醺醺的男人,来到楼中一处较为偏僻的角落。 “忘记介绍,我叫以云,生病的是我的好姐妹桑芷,这就是她的房间了。” 伴随着房门打开,一阵咳嗽声隐隐传来。 “桑芷,你醒了?” 青色的帐幔后,一名女子哑着嗓子开口。 “姐姐别进我屋,当心过了病气。” 第8章 青楼奇遇 以云来到桑芷的床前,红了眼圈给她喂水。 “我去求了妈妈,她说什么都不肯找大夫,不过有人愿意帮咱们。” 她说着回头想唤宁曦,才意识到还不知晓她的名字。 “我叫宁曦,就住在附近的浊水坊。”宁曦主动上前,在看到桑芷通红的脸色后凝重了神情,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不妙,再这么烧下去会出事的。” 她环视四周,发现屋内只有一壶凉水。 “以云姑娘,可否寻些酒来?” 以云不明所以,却在宁曦的注视下不自觉顺应服从她的指令。 “有,我这就去拿。” 片刻之后,一坛酒水摆在床前。 宁曦带着以云,用沾取了酒水的汗巾擦拭桑芷的额头与四肢。 “尤其是后脖颈、腋下与膝盖窝,多擦几遍可以降温。”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两人就忙出一身大汗。 好在桑芷的体温的确下降了不少,通红的脸色也恢复了正常。 随即宁曦又向以云索要纸笔,将桑芷从生病当天起的症状仔细询问记录下来。 “眼睛可干涩?” “让我看一下舌苔。” “睡眠怎么样,可还有别的不适?” 看着纸张上一行行漂亮的行楷,以云满眼钦佩。 “没想到宁姑娘的字写得这般好,就像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一般。” 宁曦停笔,眼眸微垂。 “我现在去寻大夫,你去给他弄些软和的流食补充体力。” 以云连连颔首,拿出一锭碎银。 “宁姑娘,桑芷的药就拜托你了。” 宁曦挑眉,“抓几副药而已,用不了这么多。” “你是我们的恩人,多出来的部分权当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我们这种人虽然存了些银子傍身,但也算不上富裕,您别嫌少。” 宁曦把对方的手推回去,“我帮你们,只是因为我想这么做,不为别的。你们若是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就把银子收回去。” 以云闻言神色一怔,“宁姑娘,愿意和我们做朋友?” “怎么,你们不愿……” “当然不是!”以云焦急打断她的话,“我只是,只是我们这种人……” 宁曦察觉到她的顾虑,粲然一笑。 “沦落风尘并非你们自愿,大家都是靠自己的能力赚钱吃饭,不分高低贵贱。” 她在说这话时眼神真诚且温柔,以云与她对视了片刻,竟是湿润了眼眶。 床榻之上,退烧后的桑芷艰难坐起身来。 “宁姑娘心善,咱们却不能不懂感恩,你就收下吧。” 两人盛情难却,宁曦见推拖不得,干脆把随身携带的面包拿出来。 “这样,你们若真想感谢我,就趁着我去抓药的时候帮忙在楼里售卖一下这些糕点吧。” “这是……” “宁氏黄金包,外皮酥脆,里面是糖油的内馅儿。你先尝尝。” 以云从宁曦手中接过面包,小小咬了一口,随即惊艳地瞪圆了眼。 “好吃!这可比咱们楼里的糕点好吃多了!” “平时这面包卖八文一个,不过这会儿天都黑了,放到明早就不新鲜了。以云姑娘看着喊价,只要不低于四文的本钱就行。” 以云几口便吃掉一个面包,满足地舔了舔嘴唇。 “这么好吃的东西才卖八文,实在是太亏了。宁姑娘放心,我保准给你卖出好价钱!” …… 宁曦将面包留给以云,自己去找大夫。 等她带着药材回来的时候,一进房间就发现屋内多出一位陌生男子,以及之前训斥过以云的老鸨。 宁曦后退半步,戒备地摸上腰间的长鞭。 “你们是什么人?” “宁姑娘!”以云快步迎上来,“你总算回来了。” 宁曦下意识把她护在自己身后,“你没事吧?桑芷姑娘呢?” 以云低声解释,“她去别的房间休息了,这位是礼部尚书家的容公子,他吃了你做的黄金包,有些问题想要问你。” 容思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宁曦,晃了晃手里拿着的面包。 “这黄金包是你做的?” “不错。” “那你可曾去过七皇子府?” 宁曦挑眉,“不曾。” “哈哈哈!” 容思齐突然激动地站起身来,在原地来回踱步。 “我就知道,昕澈肯定是在撒谎!还敢说自己从不曾踏入烟花之地,不来这里怎么得到的黄金包?连让他分我两个都不肯,还宝贝似地藏着掖着……” 宁曦看着对方神叨叨地自言自语,护着以云又退了两步。 “对了!”容思齐突然快步走过来,“你可还有多的黄金包,都卖给本公子,钱不是问题。” 他真想立刻就拿着面包去七皇子府,看萧昕澈解释。 宁曦询问以云,“可还有多的面包?” “没了,你的黄金包味道太好,一拿出去就被抢光了。容公子来得晚,只分到了一个。” 宁曦随即解释,“抱歉,今日的黄金包都已售罄。” “那你回去多做一些,明日送到容府来。” 宁曦犹豫一瞬,淡淡拒绝。 “我这黄金包只放在惜暖楼中售卖,容公子若是喜欢,可以明日再来品尝。” 此话一出,容思齐抿唇沉默。 以云悄悄为宁曦捏了一把冷汗,老鸨则是隐秘地勾起了唇角。 片刻之后,对方叹气妥协。 “好吧,那本公子就明日再来。不过明日你可得多准备一些,至少给本公子单独准备一筐才行。” “这没问题,容公子想要多少都行。只是面包的保质期只有一天,如果明日您不能如约取货的话,那我可就亏了。” 容思齐闻言轻哼一声,直接从怀中掏出块银元宝塞给她。 “这样行了吧?” “行。明日容公子可得来早些,这面包刚出炉的味道更好。” …… 确定明日有新鲜面包吃,容思齐满意离开。 老鸨殷勤地将人送走,随即便翻了脸。 “以云,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背着我带陌生人进楼。还不快给我跪下!” 以云抖着身子屈膝,却被宁曦稳稳托住胳膊。 “若是没有以云带我进来,惜暖楼也无法抓住这个发财的契机。以云姑娘非但无过,反而该赏。” 第9章 奇货可居 老鸨眯眼审视着宁曦,“你什么意思?” “夫人觉得我刚才为何要拒绝容公子的要求,说黄金包只在惜暖楼寄售?” “……” 宁曦捻了捻手指,“看来夫人是明白的,与其结仇结怨,不如有钱一起赚。” “你也看到了,我这黄金包有多受欢迎。只要它以后出现在惜暖楼,就能源源不断替你招揽客人。” 老鸨其实在楼里的客人们哄抢黄金包的时候,就起了合作的心思。 但她却不愿将主动权交到宁曦手中。 “不过是小小的糕点而已,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宁曦耸肩,“无所谓,那我明日直接把面包送去容府。顺带告诉容公子,以后这面包都会在隔壁的沁云楼里卖,让他以后都去那边消费。” “你敢!” 老鸨勃然大怒,两名打手随即上前两步,虎视眈眈瞪着宁曦。 宁曦非但不怵,反而坦然自若地坐了下来。 “看来夫人也知道我这黄金包奇货可居。” “我也不怕告诉你,这是我宁曦的独家配方。你就算是翻遍盛京城,也找不出第二家这样的糕点。” 眼瞧着自己的态度唬不住对方,老鸨反而转变了脸色。 “既然宁姑娘有意将黄金包留在咱们这寄售,那咱们以后就五五分成。每个月末结一次账,如何?” “五五?我又出本钱又出人工,夫人一开口就要分一半,这钱未免也太好赚了。” “那……” 宁曦:“你二,我八。” 老鸨皮笑肉不笑,“宁姑娘口气也太大了,莫不是真以为我这惜暖楼是靠着你的糕点才能立足。” “糕点不过是敲门砖,关键是要让那些有钱的公子哥们对惜暖楼心生挂念。” 宁曦指尖敲了敲椅子的扶手,信誓旦旦。 “容公子已经答应明日再来,夫人只需抓住机会稍作宣传,就能让整个盛京城的人都知晓惜暖楼有让尚书府家公子都流连忘返的好东西。” “以后每个月我都更换一次面包的口味,保证让来这的贵客们维持新鲜感。” 老鸨听得心动入迷,不得不承认宁曦言之有理。 “但二八开实在是太低了。” “看在夫人这般真诚的份上,我再退一步。三七分,不过得添个附加条件。”宁曦素手一指,“我要以云和桑芷姑娘负责黄金包的销售。” 老鸨眯起眼,“宁姑娘这是想插手我们惜暖楼的生意?” “皮肉生意能做多久?十年,二十年?等她们年老色衰,夫人还得花钱养着。不如让她们现在就跟着我学习推销,给惜暖楼挣更多的银子。” “……” 老鸨抿唇犹豫不决。 桑芷尚且年轻,但以云已经年过三十,愿意点她的客人开始变少。再过几年,只能低价卖去更低贱的勾栏。 宁曦补充,“夫人若是不信可以先试试,看看究竟是让她们接客赚得多,还是专职销售赚得多。不过以后每卖出一个面包,你我都得各抽半成给她们。” 老鸨最后深深看了以云一眼,颔首同意。 “一言为定。” …… 签字落款,盖上手印。 宁曦获得了一笔长期稳定的大单。 “从明日起,我每天送五十个面包来惜暖楼。” “五十个?”老鸨质疑,“是不是太少了些。” 宁曦勾唇,“夫人可听过饥饿营销?越是难以得到的东西,才越有价值。” 老鸨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这就跟吊着男人,让他心痒难耐是一个道理。” “……是吧。” …… 送走了老鸨,宁曦才来得及去和以云说话。 谁知一转头,却见到对方满脸泪水地望着自己。 “以云姑娘,你这是……” 以云跪倒在地,“宁姑娘,请受我一拜!” 宁曦赶紧将人扶起,“朋友本就该互相帮衬,只是今日事发突然,我没与你们商议便自作主张,希望没有弄巧成拙。” 以云含泪摇了摇头,“这里就是吃人的坟墓,宁姑娘这是救了我们姐妹。” “你们愿意就好。虽然每块面包的提成只有一成,但好歹能增加些收入。如果销售顺利,每个月至少能多赚一两银子。” 说起此事,以云兴奋且神秘地问道。 “宁姑娘可知今日你的面包卖出了多少银子?” “多少?” 对方从怀中拿出一个荷包,哗啦啦倒出一堆碎银。 “今日那些公子哥们尝到黄金包都疯了,争着抢着来买。我粗略算了一下,二十个黄金包卖出了三两银。” “这么多!” “所以托宁姑娘的福,我和桑芷若真能负责黄金包的销售,说不定过个几年就能为自己赎身。” “那就太好了。”宁曦真心为她们高兴。 女人在这个时代本就是弱势群体,青楼中的女子更是生存艰难。不仅要被当做货物售卖,还动则就会遭受老鸨的打骂。 希望她今日的一念,能够改变以云和桑芷的命运。 …… …… 翌日,宁曦分享了自己与惜暖楼合作的消息,并且拿出了昨晚赚来的三两银子。 青羽和白灵一面震惊于宁曦居然和青楼合作,一方面又欢喜于能找到如此长期稳定的赚钱方式。 “按照约定,以后咱们每天都得烤制五十个面包。咱们现在只有一个烤箱,肯定是不够用的,让小厮再多做几个。” “白灵,你挑选两个手脚麻利的丫鬟帮着和面。” “青羽,以后你就跟着我去送货。祖母和母亲她们思想保守,暂时别让她们知道咱们是在和惜暖楼合作。” 一连串的安排吩咐下去,宁曦又找来赵管事。 “这几日整理新宅院,大家都辛苦了。这里有十两银子,你且派人买些鸡鱼回来给大家改善伙食,各房该添置的家具也都安排起来。天气越来越热,仆役们的夏衣也该置办了。” 赵管事直愣愣地看着白花花的碎银,“大小姐什么时候赚了这么多银子?” “我们的面包品质好,总有人识货。” 宁曦回答得笼统,赵管事也并未深究,高高兴兴地拿着银子去买东西了。 一整天,宁府的丫鬟小厮进出不断。 一筐一筐的吃食抬进门,新置办的桌椅板凳相继送到。 后院也忙得热火朝天,做烤箱的,负责和面的各司其职,府上人人都干劲十足。 第10章 雨夜回府 街对面的马车中,二房三房的女眷们看得眼睛都直了。 “宁曦这是发了横财不成,居然一口气买这么多东西?” 尤其是看到一名小厮手里提着三条肥硕的草鱼进门时,二房少夫人李嫣然的嫉妒几乎要浓得溢出来。 “娘亲,祖母,我想吃鱼。” 稚嫩的童声响起,宁博涛小手扒拉着车窗,露出期盼的表情。 不仅小孩子嘴馋,三房的婆媳二人也默默咽了口水。 自从宁府被官府查封后,他们已经在马车上住了四五日了。 六个人共享一辆马车,不仅空间狭窄,还没有任何隐私可言。尤其是到了晚上入睡的时候,更是折磨。 大家以前都是享受惯了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这几日的经历简直叫人崩溃。 此时听到儿子的要求,李嫣然深吸一口气。 “博涛乖,那鱼瞧着就刺多,吃了肯定会卡嗓子。” 三岁的宁博涛还不懂什么叫抄家,更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房子不住,却要住在拥挤的马车中,每日只能吃些难以下咽的窝头度日。 “我就要吃!娘,我想吃肉,还想吃燕窝粥!” “闭嘴!”李嫣然被吵得额角胀痛,对着儿子怒斥,“吃什么吃,一天到晚只知道吃!再吵闹不休,就把你扔出去!” “哇——!” 小小年纪的宁博涛被吓得大哭起来,一时间马车中鸡飞狗跳。 身为祖母的二夫人心疼地搂过孙子。 “嫣然,有话好好说,你吼他做什么?” 李嫣然想反驳,却听小姑子宁舒月开口。 “咱们都在马车上住了四五日了,每天只吃馒头稀饭,博涛想吃肉有什么错?” 李嫣然哼道:“二小姐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咱们手中这点银钱,只能吃这些。” 宁舒月翻了个白眼,“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逞强?老老实实跟着搬去新府不就好了。” “嫂嫂瞧不上长姐抛头露面做生意,结果人家却靠这点生意把家撑起来了。倒是咱们自持矜贵,却把日子过得一团糟。” 住在马车除了条件简陋外,沐浴更衣也是难题。 五天过去,大家都觉得身上黏糊糊难受得紧。眼瞧着天气一日日的热起来,之后只怕更难捱。 三房婆媳二人对视一眼,心生动摇。 “三嫂,要不咱们还是回府吧。” “是啊嫣然,我瞧着宁曦他们住了几日,也闹出没什么事,也许是你多心了。” 见众人都倒向宁曦,李嫣然抱着胳膊冷笑。 “好啊,那鬼宅里可是死了不少人。你们不怕冤魂索命尽管去住!” “你们当我愿意窝在这马车里受气?要不是为了照顾博涛和母亲,我早就回娘家享福去了。要怪就怪宁曦,那么多房子不选,偏偏找了那个鬼宅作新居!” 一听李嫣然要舍下孩子回娘家,二夫人立刻软了态度。 “知晓你是为了我们好,哪儿能怪你呢。”她说着冲女儿使眼色,“舒月你也别急,那鬼宅到底邪不邪门,多观察几日才能见分晓。” 宁舒月不服气,“那若是没事呢?” 二夫人挑眉,“没事岂不是更好,等宁曦把屋舍都修缮完毕,咱们再搬去住现成的好房子。” 听二夫人这么一通分析,李嫣然总算缓和了脸色,三房的婆媳也觉得有理,不再提搬家一事。 剩下的宁舒月虽怄气,也只能暂时作罢。 …… 对于马车里发生的争执,宁曦一概不知。 傍晚时分,她领着白灵将五十个黄金包顺利送去了惜暖楼。 回府后陪着祖母与母亲享用了一顿难得的大餐,心满意足地早早歇下。 到了后半夜,窗外传来轰隆的雷声,不久后大雨倾盆。 气温下降,宁曦裹着被子睡得香甜,却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大小姐,醒醒!大小姐……” 宁曦睁眼缓了一两秒,随即利落起身。 “出了什么事!?” 她披着外衫打开房门,就见青羽一脸焦急地回禀道。 “外院传来消息,二房三房的马车遭劫,博涛少爷与三夫人都受了伤。” 听到不是祖母或者母亲出事,宁曦高悬的一颗心便放了下来。 “受伤了,然后呢?” “几位主子结伴上门,应该是想搬进府中。” 宁曦闻言扯了下唇角,“我看起来很好说话?” 当初她好说歹说,二三房都拒绝搬家,狠狠地打了她这个当家人的脸。 现在受了些伤就想入住,未免想得太过美好。 见宁曦这态度,青羽便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那奴婢去告诉外院的小厮,大小姐已经睡下了,有事明早再说。” “去吧。” …… 遣走了青羽,宁曦回房后并没有继续休息,而是在脑子里将府中的关系过了一遍。 宁老太爷膝下有三子。 宁曦的父亲宁戎是嫡长子,继承祖父的衣钵,常年驻守边关,拿命挣来了镇军大将军的封号。 因为父亲的缘故,宁曦与兄长从小在边关长大。 兄长宁辉在军中效力,出事前已经是五品常设怀集将军。连宁曦也从小学了一身的武艺,与盛京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贵女截然不同。 直到三年前皇上一纸诏书,才将他们一家四口召回盛京。 相比起宁曦一家戍边辛苦,老太爷的嫡次子宁安则是从小留在盛京尽孝,操持府中家业,膝下育有一子一女。 宁曦虽然三年前才返回盛京,但却与堂妹宁舒月的关系很好。 如今家中男丁发配边关,二房除开二婶与堂妹外,还剩下年仅三岁的侄儿,以及那不服管教的嫂嫂李嫣然。 至于三房,因三叔是庶子的缘故,宁曦这辈的三堂兄以及三堂嫂一直都很低调。 唯一麻烦的是三房的女眷胆小怕事,常年被强势的李嫣然打压,连这次搬新府也要听其指挥。 宁曦揉了揉额角,擒贼先擒王,要想后宅安宁,必须拿下挑事的李嫣然。 “大小姐!” 青羽去而复返,神情竟是比之前还要焦急。 “奴婢按照您的意思回禀他们,二少夫人却大发雷霆,带人强冲到了二门!” 正说着,宁曦便听到一阵吵闹声。 “我是宁府的二少夫人,凭什么不让我进?宁曦呢,把她给我叫出来!” 第11章 敲打 李嫣然气势汹汹冲进院子,守夜的婆子连连败退。 “我看谁敢拦我!” “放肆!” 雷雨之下,宁曦撑着油纸伞大步而来。 “夜深人静,二嫂吵闹不休,若是惊扰了祖母你担待的起吗?” 狂风吹得廊下灯笼狂摆,烛光摇曳了几下,终究还是熄灭了。 宁曦逆着光,修长高挑的身影不怒自威。 李嫣然心中咯噔猛跳了两下,竟是从她身上看到了镇军大将军的影子。 “长姐!” 宁舒月小跑着迎上来,发丝与衣衫都滴着水。 “长姐,我们的马车遭劫,博涛淋了雨高热不退,三婶也受了伤。” 说话间,二夫人抱着孙子紧随其后出现。 小小的博涛脸蛋烧得通红,呼出的气息都透着灼热。 三夫人额头上肿了个大包,由儿媳搀扶着挪进来,哎哟呼痛声不绝于耳。 宁曦神色冷淡,“然后呢?” 众人被问得一滞,俨然没想到他们都这么惨了,宁曦居然视而不见,更没有主动提出让他们住下。 李嫣然蹙眉,“我们的马车坏了,今晚又下雨,只能回来住。” 二夫人补充,“快派人给博涛找大夫!” 面对这些自以为是的亲戚,宁曦抱起胳膊。 “当初我好说歹说,你们都不愿搬进新宅。现在说来就来,真当宁府是菜市场?” 此话一出,众人皆变了脸色。 李嫣然吸气,“你什么意思?难道要将我们拒之门外?” 宁曦反问,“难道不该?” “我儿子都生病了,他现在可是宁府的独苗,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是宁府的罪人!” “是啊,你放着好好的府邸不住,拖着婆母与儿子在外流浪,害得宁府唯一的独苗病重。若他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是宁府的罪人。” “你!” 李嫣然被怼得哑口无言,面皮涨红。 眼瞧着气氛凝重,三少夫人赶忙劝解道。 “大小姐息怒!之前是我们不对,可现在婆母摔伤了头,情况危急。她好歹是长辈,大小姐不能见死不救。” 宁曦看向三夫人,对方面色惨白,额头上肿个鸡蛋大小的包。 “青羽,去取一两银子。二嫂三嫂想借钱请大夫,留下欠条便可。我看在大家亲戚一场的份上,不收你们的利息。” !!! 见宁曦铁了心不肯放他们入府,二夫人情绪崩溃。 “宁曦,你真是好狠的心!我再怎么说也是你婶子,你若把我赶出去,便是不孝!” 李嫣然附和,“对侄儿见死不救,逼死长辈。这些话传出去,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威胁我?”宁曦眸色冰冷,“尽管去说好了,也不知我的名声能给你们换几个药钱?” “……” 宁曦油盐不进,二三房傻了眼。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曦儿,发生了何事?是谁在说话?” “祖母?”宁曦听出来者声音,忙撑伞迎了上去,“夜里风大,您怎么起来了。” 见到老夫人现身,李嫣然立刻掐着嗓子哭诉。 “祖母,救命啊!博涛病重,您可得救救他啊!” 三少夫人也跟着嚷嚷,“老夫人,我们的马车遭劫,婆母身受重伤,求您收留我们。” 老夫人看着这群仪容狼狈的女眷,惊呼出声。 “哎呀!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快,快进来……” 然后话音刚落,宁曦却一挥手。 青羽带着几个婆子上前一步,阻断了道路。 李嫣然咬牙切齿,“你什么意思?连祖母都发话了,你还想违抗不成?” 宁曦:“我说过,祖父叔伯们虽不在,但宁府规矩却没有丢。你们谁若再犯,休怪我家法无情!” 话音落下,老夫人面露犹豫。 当初是她亲自承认了宁曦当家人的身份,二三房宁可住马车也不入府一事的确有违家规。 “母亲!” 二夫人抱着孙儿上前几步,眼中滚下泪水。 “并非我们故意与大小姐作对,只是这鬼宅恶名在外,我们也是怕府上的煞气冲撞了孩子,才迟迟不敢入住。 别的不说,博涛可是宁府如今唯一的男丁,万一……就算是为了宁府的未来,也求您网开一面!” 老夫人看着侄孙烧的通红的小脸,心绪万千。 作为宁府曾今的主母,做任何决定都要将全族利益摆在首位。 宁博涛作为独苗,又是嫡亲的孙子,她怎会不重视。 但若是轻易松口,宁曦脸面受挫,以后在府中难以立威。 注意到老夫人喘息声越来越急,宁曦忙给她顺气。 “祖母胸闷的毛病又犯了,我先送您回房。” 老夫人摇了摇头,抓着她的手腕不说话。 宁曦沉默了一阵,冷冷勾唇。 “我知道了。” 她抬眸扫向二三房的女眷,“收留你们也不是不行,但得约法三章。” “第一,上交所有财物。” “第二,写下保证书,以后谁若再敢私自离府,不守家规,我便直接将她从族中除名。” “第三,入府之后一切事务皆由我指挥。谁若不服,憋着。” “以上三点,若是能做到就留下。做不到,好走不送。” 宁曦态度强硬,气得李嫣然跳脚。但她既没有地方栖身,又没有钱给儿子看病,只能妥协。 三房更是不敢讨价还价,将身上藏着的几片金叶子交出来。 “字也签了,东西也交了,我们现在可以进去了吧?” 宁曦看着青羽没收了李嫣然私藏的两支玉簪与金戒指,唇角微微勾起。 “可以,不过眼下府上的房舍都已分配完毕,只剩下一间空房可以住人。你门自己商量着分配。” “什么?只剩一间!”李嫣然环视一圈,“我们六个人,怎么可能挤得下?” 宁曦挑眉,“二嫂住马车的时候,是怎么挤下的?” “……”李嫣然咬牙,“可我们现在已经回来了,何况博涛与三婶还病着。” 三少夫人扶着自己婆母,泪眼婆娑。 “大小姐,我们住马车的时候,每晚只能坐着睡觉。婆母现在这个情况,怎么坐得住?” 折腾了这么久,三夫人的脸色更难看了,随时可能倒下。 宁曦颔首,“的确,三婶年纪大,应该重点照顾,那空房就留给你们吧。二嫂,委屈你们去住柴房。” “凭什么!?” 第12章 内讧 李嫣然不服气,“博涛年纪小,空房应该给我们。” 这样强势霸道的态度,听得众人纷纷蹙眉。 三少夫人赵妙涵抿紧薄唇,她平日里惧怕李嫣然,却又不甘心将到手的好房子让出去。 刚才进府的时候她就已经瞧过了,府上房屋虽然陈旧,但也已经修缮得七七八八,至少比那破烂的马车好上太多。 早知道宁曦有本事撑起这个家,她从一开始就该带着婆母留下来,何必跟着李嫣然吃苦。 “我知二嫂是心疼博涛才想强占屋子,但我也心疼婆母。她身体本就不好,如今又遭逢大难,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振作起来。” 李嫣然:“博涛是宁府唯一的希望,自该享受最好的条件。” 赵妙涵泫然欲泣,“可大家都是一家人,谁的命又比谁精贵呢?倘若婆母因为此事留下病根,以后博涛长大了也会良心不安的。” 被病痛折磨的三夫人闻言费力睁开眼,怨毒地瞪着李嫣然。 “要不是你挑唆,我们也不敢与大小姐作对。 如今我身负重伤,大小姐好心将房舍分给我。你却仗着有儿子傍身想要强抢,分明就是不把我们这些庶出亲戚的看在眼里。 既如此不如现在就把我们都逼死,将三房的那份家产夺了去!” 这话说得诛心,李嫣然捂着胸口后退两步。 “什么叫受我挑唆?当初知道这是鬼宅的时候,是你求着我收留你住马车。还骂宁曦没眼光,早晚要害死全家。” “明明是三婶自己贪生怕死,怎得赖在我头上?” 两人互相揭短,吵得不可开交。 宁曦全程冷漠脸,老夫人却是气地直呼家门不幸。 就在这时,三夫人突然挣脱了赵妙涵的搀扶,径直往李嫣然扑去。 “你这个毒妇!我今日定要教你如何孝敬长辈。” 然而就在她触碰到对方的同时,身体一阵抽搐,紧接着倒在了地上。 “三夫人!” “婆母!” 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得众人连声惊叫。 赵妙涵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三夫人抱在怀中。 “婆母,你没事吧?不要吓唬儿媳啊!来人,快将婆母抬去房中休息。” 宁曦冲青羽微微颔首,便有丫鬟婆子上前帮忙。 看着三夫人眼歪口斜被抬走的样子,李嫣然也是脸色惨白。 “不关我的事,我刚才都没碰到她,是她自己晕倒的。” 宁曦意味深长地开口,“那二嫂当真是伶牙俐齿,竟能把长辈骂得气晕过去。你这么孝顺,也不知博涛能学到几分?” 众人顺着她的话,将目光落到年仅三岁的宁博涛身上。 好在他现在高热昏睡,没有见到自己母亲刚才泼皮无赖的一面。 老夫人闻言脸色骤变,“从今日起,博涛就由我来照顾。严妈妈,在我房里加张小床。” 亲生母亲如此品行,教出来的孩子能有几分成就? 正如李嫣然所说,宁博涛如今是宁府未来的希望,可不能这么毁在她的手上。 “不行!”李嫣然一听这话就慌了,“博涛从小就跟在我身边,他离了我定会不习惯。” 宁曦眉眼犀利,“多几日就习惯了。博涛是祖母嫡亲的曾孙,难道你还怕祖母苛待他不成?” 老夫人带着小曾孙回房,李嫣然还想挽留,却被宁曦拦下。 “二嫂慌什么,祖母养大了三个儿子,比你更懂教育。” 李嫣然急红了眼,一心都挂在儿子身上。 这时堂妹宁舒月站了出来。 “既然三婶与博涛都安顿好了,那我与母亲就去住柴房。” 二夫人愣住,“我们住柴房?” 宁舒月:“不就是个睡觉休息的地方吗,再差也不可能比马车更差了。” 宁曦闻言勾唇,“二婶放心,柴房昨日才修缮过,干净得很,住两个人不成问题。” 宁舒月向宁曦微微福身,随后拽着自己母亲离去。 直到这时,李嫣然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发现只剩下自己的住处还没敲定。 “那我呢,我住哪里?” “二嫂不是还有辆马车?” “那马车都坏了!还在漏雨!” 宁曦嗤道:“无妨,这两日修缮房舍还剩不少材料,拿块板子盖住车顶就行了。” 她说着抬手捂嘴,打了个哈欠。 “时辰不早,二嫂早点休息。” …… 解决了李嫣然,宁曦带着丫鬟回内院。 青羽还在愤愤不平,“二少夫人也太跋扈了,欺负三房是庶出,连长辈都不放在眼里。这下好了,把三夫人气病,自己也落了个不孝的名声。” 说起此事,宁曦却是想到了那白莲花一般的三嫂。 赵妙涵一年前嫁入宁府,父亲只是个七品县丞。相比起李嫣然的嚣张跋扈,她的性子温和了许多。 但相处下来,宁曦却发现这个温柔似水的三嫂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单纯。 刚才若非她三番五次把矛盾点引到三夫人身上,那两人也不至于争锋相对。 “去看看三婶。” 等宁曦来到三房门外时,就听到屋内一阵兵荒马乱。 三夫人趴在床边吐得昏天暗地,脸色惨白如纸。 小丫鬟绿柳又是捧着痰盂又是帮忙给她擦嘴,忙得不可开交。 而赵妙涵则是拿着手绢站在一旁嘤嘤啜泣,“都是妙涵不好,没能护住婆母,叫婆母受了天大的委屈。” 宁曦推门而入,“三嫂与其在嘴上自责,不如多些行动。” 赵妙涵心中咯噔一跳,“大小姐怎么来了?” “三婶突然晕倒,大家都很担心,我来看看她。”宁曦说着望向对方,“额头肿胀有外伤,晕眩呕吐,应该是脑震荡了。这种病症无药可治,只能多休息。三嫂也别光站着,给婶子端杯热水漱漱口。” 听到指挥,赵妙涵才讪讪行动起来。 “是我不好,看到婆母这个样子都吓傻了。” “理解,三嫂平时端庄温柔,笑不露齿。今日居然能为了三婶与二嫂起争执,真是叫人意外。” “只可惜三嫂这么好的口才也没能说服二嫂,反而引得三婶气血上涌。不过三婶这一晕,倒是顺理成章把空屋子给占住了,也不枉费受了这么多罪。” 宁曦话音落下,赵妙涵脸上血色尽褪,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衣摆。 趴在床边的三夫人则是若有所思地蹙起了眉头。 第13章 受牵连 刚才鸡飞狗跳,三夫人情急之时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李嫣然的身上。 此时冷静下来细细回想,才咂摸出一丝不对味儿。 明明是赵妙涵在和李嫣然争执,怎么说着说着就变成自己和对方吵架? 而且自从自己清醒之后,一直都是小丫鬟在照顾。赵妙涵虽然满口的关心之词,但却连杯水都没给自己端过。 想到这,三夫人又是一阵头疼与眩晕。 见她又要呕吐,赵妙涵下意识想要后退。谁知三夫人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死死定在床边。 “呕……” 赵妙涵身子狠狠抖了抖,立刻用手绢捂住了口鼻。 宁曦将婆媳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挑眉起身。 “婶子有三嫂照顾,我也就放心了。时辰不早,二位早些休息。” …… 回房的途中,宁曦恰好撞见内院的婆子带着一名中年男人步进门。 “大小姐,大夫已经请来了。” 雨伞之下,男人背着小药箱躬身请安。 “见过大小姐。” 宁曦被这熟悉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你是……冯大夫!” “多日不见,大小姐别来无恙。” 宁府出事之前,冯青是府上雇佣的大夫。宁府倒台后,宁曦自顾不暇,也没时间关注对方的去留。 在宁曦的印象中,冯青是个富有书卷气质的大夫,任何时候见面都穿着一袭丝绸青衫。 然而不过数日不见,对方却如同苍老了十岁。 原本温和的脸上充满了疲态,身上的衣衫也换成了洗到发白的粗布衣衫,连鞋面都打着补丁。 就连青羽都万分诧异,“冯大夫,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冯青苦笑着摇头,“小人初次听闻大将军获罪时并不相信,还与传消息的人发生了争执,直到看到了官府张贴的公告。” “就因为小人替大将军辩解了几句,就被有心人举报参与了叛国案。不瞒大小姐,小人全家都被传唤去了官府,足足关了三天才放出来。” 青羽听得直抽气,“什么?官府怎么能这样?此事与冯大夫又有什么关系!” 冯青继续说道:“等小人回到家,才发现家中一切值钱的东西都被左邻右舍给抢光了。他们认定小人有罪,理直气壮夺了小人的家产。即便小人去官府告状,也无人理会。” 宁曦看着冯青短短数日内迅速凹陷下去的脸颊,缩在衣袖下的手指缓缓攥紧。 “是宁府对不起你。” 冯青闻言却摆手,“大小姐不必自责。小人当年初来盛京谋生,被几个混混抢夺了财物,还差点失手打死。要不是老太爷出手相救,小人早就一命呜呼了。” “这些年来也多亏了能在宁府当差,才能在京中立足,娶妻生子。小人受宁府恩惠多年,为大将军身先士卒也是应该。” 说到最后,冯青眼中含泪。 “小人打死也不相信,大将军会通敌叛国!” 宁曦抿唇,“青羽,去取五两银子给冯大夫。” “不可!”冯青慌忙拒绝,“小人说这些并非为了向大小姐要钱。” “我知道。”宁曦打断他的话,“祖父仗义相助,冯大夫怀德感恩,咱们两家十几年的交情岂是金钱可以衡量的。” “眼下宁府虽然遭难,但好歹祖父与伯父等人还留有性命。在父亲的案情查清之前,宁府众人的安康还需托付给冯大夫。” 冯青明白了宁曦的用意,红着眼躬身。 “大小姐放心,只要小人还有一口气,就会尽心竭力地保证各位主子的安全!” 宁曦又关心了对方两句,这才让小丫鬟把人带去见老夫人。 回房后,青羽苦着脸把装银两的木匣拿出来。 “大小姐,咱们好不容易攒了六两银子,眼下又所剩无几了。早知道二三房回府后会增加这么多开支,咱们就不该慌着花钱修缮房舍。” 看着木匣中仅剩的一两碎银,宁曦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 “雨季到来,房舍迟早是要修的。好在府上刚采买了吃食,至少能撑半个月。” 青羽:“惜暖楼要到月底才肯结账,一两银子只怕是撑不到那个时候。” “我自有办法。” …… …… 翌日清晨。 宁曦天刚亮就带着两个小厮出门,目标是附近最大的市场。 “大小姐想买什么指挥小人去办就是了,这市场里鸡飞狗跳的,只怕脏了您的衣衫。” 对于宁曦非要亲自来买菜这件事,小厮是想不明白的。 然而宁曦无论是踩到了污水,还是衣服被人蹭脏都不在意,反而细心地观察着菜市场里的物价。 青菜的价格最便宜,其次是新鲜的水果。猪肉的价格低于牛羊肉,最贵的是糖与油这类的调味品。 市场中还有不少现做现卖的摊贩,比如馄饨、包子、面条以及烤饼等。 宁曦把他们的价格都记录下来,最后拿着笔记询问随行的小厮。 “逛了这么久,饿不饿?” 他们一大清早没吃东西就出发,腹中早已咕咕作响。 两个小厮憨厚点头,“饿。” 宁曦拿出钱袋,分别给了他们一人五文钱。 “如果只用五文钱填饱肚子,你们会选什么食物?” 两人对视一眼,分别给出答案。 “包子!不过五文钱的话,只能吃一个,过不了一会儿就又饿了。” “那我选面条,虽然没肉,但至少能管饱。” 宁曦又给他们各自加五文,“现在呢?” “十文钱?那我可以吃一碗有菜有肉的馄饨,再配个馒头。” “我选素面条,再加个肉包子。” 又加五文,这回两人犹豫了一会儿才回答。 “十五文怎么都能吃得饱了,那我应该会选有肉有油的东西。” “比如加了肉的面!” “你怎么老选面?” “面能吃饱,怎么了?” 宁曦笑着打断两人的对话,亲自带着他们来到面摊,把各种口味的面都点了一遍。 “放开肚皮吃,这顿算我的。” 两个小厮感谢宁曦的豪爽,各自含泪吃了三大碗。 其实面摊出售的品种很少,只有素面和肉丝面两种。 但无论哪种,口味都偏寡淡。 而面条之所以能占据很大的市场,皆是因为能提供足够的饱腹感。 第14章 猪下水 两名小厮吃得津津有味,宁曦心中默默估算成本。 面条本身并不值几个钱,一碗素面的利润至少超过五成。肉丝面卖八文一碗,但肉的分量其实很少,利润更是高达六到七成。 难怪有句话叫“一抄,二包,三面。” 等两人吃好了,才注意到宁曦一直撑着下巴走神。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街对面有一家肉铺。 屠夫刚宰杀了一头猪,将一块块新鲜猪肉摆上案桌。 “大小姐是想买肉?” 宁曦淡淡嗯了一声,“一头猪的什么部位最便宜?” 小厮想了想,“应该是猪头和猪蹄。” “比这更便宜的呢?” “这……” 屠夫将鲜肉摆好,紧接着搬出几个血淋淋的木桶。 就在他准备把这些东西收起来的时候,一道甜美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请问,猪下水怎么卖?” 屠夫抬眸对上一张精致的面庞,明显愣了一瞬。 “十文。” “若是买的多呢?” “一斤两斤的,价格不会少。” 这个时代的猪多是农户自己圈养的,且没有做绝育手术,膻味尤其重。 宁曦不过是在摊位前站了一会儿,便已染上了一身的腥气。但她脸上并无半分嫌弃,而是仔细观察着木桶中猪内脏。 “整头猪的下水都给我,能否打个折?” 听闻此话,屠夫站起身来,蹙眉将宁曦上下打量了一番。 “姑娘莫不是在拿我寻开心?猪下水是腌臜之物,寻常人都吃不惯,只有最穷苦的人家才偶尔买一些回去打牙祭。” 他当屠夫这么多年,每次处理到最后剩下的猪大肠之类的部位,都是免费送给一些穷苦之人。 而宁曦虽然没戴什么首饰,但自身气质出尘,且身边还跟着两名小厮,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出身。 宁曦眨了眨眼,“我认真的。” 屠夫与她对视了片刻,最终松口。 “全部买下,算你八文一斤。” 看到宁曦干脆利落地掏钱,两名小厮都有些懵怔。 “大小姐,您当真要买这些血糊糊的东西?” “这玩意儿腥得很,根本没法吃的。” 宁曦却不担心,“那是因为你们没尝过我的手艺。” 一整头猪的内脏连带猪血少说也有四十来斤,两名小厮哼哧哼哧把几个木桶抬回府,总算知晓宁曦先前为何如此大方地请他们吃面了。 …… 宁曦带回这么多猪下水,可把府上众人吓得不轻。 血腥味和猪肉特有的膻味混在一起,熏得厨娘们都不敢进厨房。 宁曦已经将黄金包的制作全权交给白灵负责,又重新选了个手脚麻利的丫鬟来学习新菜式。 “红俏,今日我教你如何处理猪下水,你得用心学。” “是!” 小丫鬟挽起衣袖等在一旁,年纪不大,模样却爽朗干练。 “先往盛放猪血的木桶中加入凉水,再放入食盐。等到猪血全部凝固之后,将其切块放入沸腾的热水锅中汆烫,待血块的颜色变深,便可以捞出了。” 不过小小的几个步骤,一桶血腥的猪血就变成了豆腐一般的质地,整整码放在案板上。 红俏看得入迷,宁曦已经开始处理猪的内脏。 “如你所见,无论是猪心、猪肝还是猪大肠,都是可以食用的。大家之所以不喜欢吃这些,主要原因是腥味太重。所以咱们第一步是要做好清洁,然后除腥。” 所有的内脏全部捞出,反反复复在清水中冲洗。 尤其是猪大肠这种容易藏污纳垢的部位,宁曦更是用面粉反复清洗。 清洁后的猪大肠看着白净如玉,倒是颠覆了众人以往的认知。 “好了,现在把所有的内脏都放入卤锅里。” 宁曦来到灶前,揭开锅盖,浓郁的卤香味扑面而来。 红俏被这香气冲击地叫出声来。 “哇!大小姐,这是什么?” “是卤水。” 看着一整锅熬得棕红的卤汁,宁曦勾唇舀了一小碟给红俏。 “尝尝。” 红俏抿了一小口,咸香味直冲天灵盖。 “好,好吃!大小姐,这是神仙才能吃的东西吧,又咸又甜还有些辣口!” 宁曦用大勺在锅里搅了搅,捞出一大包卤料。 “这是我一早派人去集市采购回来的香料,按照比例调配熬制的卤水,已经炖煮了一上午了。” 紧接着她将猪下水放入锅中,让每一个部位都被卤水浸透。 “卤上半个时辰便大功告成。” …… 一开始猪下水的腥臭熏得人不敢靠近,等到卤水的香味出来后,厨房外渐渐汇聚了不少看热闹的仆人。 大家冲着厨房中忙碌的宁曦与红俏指指点点。 “大小姐又在做什么,这也太香了。” “我光是闻着这个味道,肚子就咕咕响个不停。” “可我怎么听说大小姐煮的东西好像都是猪下水,那玩意儿能吃吗?” 等到停火开锅,下水的各个部分已经卤成了漂亮的红棕色。 宁曦将它们捞出切块,堆放在一个大盆子中备用。 “拿出去给他们尝尝。” 看着红俏奉命捧着一大碗卤肉走出去,众人都兴奋地让开一条路。 “出来了出来了!” “看,这就是猪下水吧。” “好奇怪,不过味道是真香。” 红俏清了清嗓子,“这是咱们大小姐最新研制的菜色,卤肉。谁想试试味道?” 众人交头接耳不断,却没一个人勇于尝试。 “你去。” “我不敢,上次吃过一回猪下水,恶心得三天没吃下饭。” 红俏闻言有些生气,“猪下水怎么了,我们可都是洗干净了的,况且大小姐调配的卤汁味道很好!” 见众人质疑,宁曦当着他们的面亲自夹起一块猪心。 一口放入嘴中! 特殊的弹韧质地在唇齿间炸开,卤水的咸香味暴击味蕾。 “嗯,不错。” 宁曦满意颔首,又尝了尝别的部位。 猪肝入口化渣,猪肚爽脆,猪血略微粘牙,猪大肠油脂丰润,更是进一步提升了卤水的味道。 看着宁曦一口接一口吃得停不下来,围观的下人们纷纷吞咽口水。 “大小姐,真的好吃吗?” 宁曦把每个部位都尝过一遍,终于放下筷子。 她伸手一点,把今早跟着她去买下水的两个小厮叫了出来。 “想知道?自己尝。” 第15章 卤肉面 许是那几桶血淋淋的猪下水冲击力太强,直到这时两名小厮都还心有余悸。 然而宁曦已经下了命令,他们不得不从。 两人挑来选去,各自选了块最小的,带着视死如归的心情塞进嘴中。 一秒钟后,痛苦面具被惊艳取代。 两人越嚼越香,越嚼越觉得惊诧,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这,这真的是我们早上买回来的猪下水吗?” “好好吃!又咸又辣又香,一点儿腥味儿都没有!” 听到他们这样说,其他人也跃跃欲试。 “那我也尝一个。” “我也是……” 下人们围聚上来,一大碗卤下水转眼就被分了个精光,所有人都露出一副没吃够的遗憾表情。 “大小姐,这卤下水还有吗?小人刚才只分到一小口,都没尝出味儿来。” “我刚才还有些害怕,只选了一小片猪心。早知道这么好吃,就选最大块的猪肥肠了。” “这卤下水味道真好,如果能配上一碗米饭或者面条就更好了。” 正说着,青羽带着几个小厮推着板车过来,车上装了几大筐刚做好的面条。 “大小姐,您要的东西已经备齐。” 宁曦素手一挥,“通知下去,今天中午加餐,每人可以领一碗卤肉面。” …… 厨房中两口炉灶不间断地煮着面条,外面则是排着长长的队伍。 宁曦指挥着厨娘把卤制好的下水切成肉臊大小,连同卤水一道浇在刚出锅的面条上。 一碗香喷喷的卤肉臊子面出炉,已经领到的人吃得满嘴流油,赞不绝口。还在排队的则是伸长脖子垫着脚尖,不停地咽着口水。 宁曦带着新品回到内院,除开要照顾婆母的三少夫人以及刚退烧的宁博涛外,嫡支出身的女眷都安静地坐在了圆桌前。 老夫人看着整整齐齐的一家人,脸上挂着满意的微笑。 “曦儿,听说你忙了一上午了,快坐下来歇歇。” 宁夫人更是心疼地拉她坐到自己身边。 “都累瘦了。” 二少夫人李嫣然翻了个白眼,“大小姐掌家辛苦,错过饭点,还要劳烦祖母和这么多长辈们等你开席。” 桌上只有两三个小菜,已经有些凉了。 宁曦干脆让人把它们撤走,将刚出锅的卤肉面分下去。 “孙女研发了新菜式,还请祖母与母亲尝鲜。” 随着一碗碗卤肉臊子面摆上桌,二夫人率先惊叹道。 “哎呀,好香!” 堂妹宁舒月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长姐,这是什么?” 宁曦直言不讳,“这是猪下水,买回来之后清洗干净,用特制的卤料炖煮入味。” “什么?猪下水!?”李嫣然惊叫着打断宁曦的话,“你疯了,居然给我们吃这些腌臜之物!” 此话一出,宁曦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看来二嫂在外面流浪的几天还是没饿得好。” 红俏也急着解释,“虽说是猪下水,但大小姐亲自带着奴婢把它们都洗干净了。像大肠这些部位,还是用面粉反复淘洗过的。” “大肠?这里面还有大肠?” 李嫣然面露嫌恶,直接将面碗推出去。 “大小姐若是不满我们回府增加了开支,直说就是,何必用这些东西羞辱我们。” 啪——! 筷子拍在桌上发出闷响。 老夫人黑脸,“宁府现在是什么情况,有饭吃就不错了,还由得你们挑三拣四。愿意吃的就吃,不想吃的就去外面站着。” 院子里正值太阳毒辣的时候,李嫣然讪讪闭嘴。 宁曦想了想,再次解释。 “猪心是补益食品,常用于心神异常之病变,可治疗心悸、心跳、怔忡等症状。” “猪血又称血豆腐,有增强体质、补血养颜的功效。” “猪肝补血,猪肚可治虚劳羸弱,泄泻,下痢等疾病。” “这些都是进补的好食材,大家不必对它们有偏见。” 宁夫人带头支持自己女儿,“原来内脏还有这么多好处,今日我定要好好尝尝。” 有了老夫人和宁夫人的捧场,众人总算是乖乖用膳。 然而等卤肉面一入口,平静很快被打破。 宁舒月捧着脸,等不及把口中的面条咽下去就惊呼出声。 “好吃!长姐,太好吃了!” 二夫人也尝到了卤肉面的味道,从嫌弃到惊叹,激动的眼中泛出泪光。 “这哪里像猪下水,分明就是珍馐美味。我还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条!” 她们在马车上住的那几日,每天吃糠咽菜,人都瘦了一大圈。 早知道回府能吃到这样的美食,她何必跟着李嫣然去受罪。 老夫人和宁夫人原本是想替宁曦撑腰,再不好吃也要多吃几口。没想到卤肉面远超预期,瞬间征服了她们的味蕾。 “的确好吃。” “亏得曦儿心思玲珑,化腐朽为神奇。” 满桌的好评,唯独李嫣然强忍着没有动筷子。 宁曦:“能够得到大家的赞许,那我就放心了。从今天起,我会叫人去集市摆摊,专卖卤肉臊子面。” 二夫人闻言鼓励道:“就以咱们大小姐的手艺,肯定能赚钱。” 宁夫人却心疼女儿辛苦,“不是已经找到愿意长期收糕点的买家了吗?何必又劳神费力多做一门生意。” “府上突然多出几张嘴要吃饭,自然要拓展新业务。”宁曦说着瞥了李嫣然一眼,“毕竟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二嫂那样喝风吃露就能活。” 李嫣然被呛得脸色涨红。 宁舒月笑着插话,“长姐要卖面,我也来帮忙。” “胡闹!”二夫人下意识斥责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怎么可以抛头露面!?名声还要不要了?” 说完这话,饭桌上一阵寂静。 宁夫人放下筷子,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二弟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二夫人自知失言,尴尬地揪紧了衣衫。 宁曦与宁舒月都是未出阁的少女,她支持宁曦去摆摊,却不许自己女儿帮忙,双标得太过明显。 “大嫂别生气,我就是随口一说。” 吃瘪的李嫣然总算找到机会开口,似笑非笑地帮腔道。 “母亲的意思是大小姐命好,能得先帝青睐,早早便与太子殿下定亲。虽说都是嫡出,但咱们舒月就没这个运气。” “大小姐抛头露面,传出去是精明强干,蕙质兰心。舒月抛头露面,指不定怎么被别人戳脊梁骨呢。” 第16章 试营业 宁舒月的婚事一直是梗在二夫人心头的一根刺。 都是嫡系出身,就因为她的丈夫小了几岁,这与太子定亲的好事就落在了大房女儿的头上。 而且她的丈夫宁安之所以留在盛京,还不是为了替征战沙场的大哥向父母尽孝。 在她看来,两兄弟都是一个爹妈生的,如果宁安当初能跟着老太爷上战场历练个几年,成就未见得会比宁戎低。 到时候夫君挣来封赏,她也能捞个将军夫人当当。 总好过现在因为大房的罪过,被连累的抄家。 宁曦三两口吃完面条,把空碗嘭的一声放回桌上。 “人如果总是活在别人的眼里,最后也会死在别人的口中。” 她轻轻握住宁夫人的手,替她将攥紧的指尖抚平。 “古有木兰替父从军,杨家女将为国出征。世人提到这些女性,只会赞美其英勇。” “二嫂若是有空可以去市集上转转,也能看到许多摆摊的妇人。她们抛头露面,却能赚钱养家,也从未有人指责她们败坏了名声。” “枷锁是自己给自己戴上的,没人会瞧不起你,除非你自己允许。” 宁曦轻描淡写一番话,说得众人心头狂跳。 老夫人更是红了眼眶。 “曦儿言之有理,谁说我们女人就该被困于深宅内院,只能绣花裁衣。当年老太爷驻守边关时,我不也陪着他吃了好几年的风沙。” 她说着看向二房婆媳两人,眼中难掩失望之色。 “你们只看到曦儿与太子定亲风光的一面,却不知大房为此付出了多少。家族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撑起来的,得大家共同努力。” 宁曦顺势附和,“祖母教训的是,宁府现在的情况养不起闲人。二妹主动提出帮忙是好事,我可以教她怎么做生意,大不了出门时戴个帷帽。至于二嫂和婶子……” “制作卤肉面最麻烦的部分就是处理猪下水,府上厨娘有限,以后还要劳烦二位搭把手。” “什么?你要我们去碰那些……” 李嫣然话还没说完,就被身边的二夫人踹了一脚。 她一抬头,这才注意到老夫人虎视眈眈的眼神。 宁曦:“祖母,您觉得孙女的安排如何?” 老夫人毫不犹豫支持,“现在府上是你当家,你说的话就是命令。” 敲打了二房的刺头,宁曦心满意足地搀扶着母亲回房休息。 等众人都散了,李嫣然还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什么一家人,分明心眼儿都偏到天上去了。” 咕咕…… 腹中的叫声将她拉回现实。 李嫣然看了眼桌上的五个空碗,再看了看摆在自己面前的卤肉面,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然而就在她拿起筷子准备尝试时,宁曦却杀了个回马枪。 “哟,二嫂还没走呢。” 李嫣然听到她的声音,应激般将筷子甩飞了出去。 宁曦却像是瞎了一样,无视了她古怪的举动,含笑上前端走了她的卤肉面。 “差点忘了,二嫂喝风吃露的仙女,吃了猪下水是会被贬下凡间的,我可不敢拿这些亵渎二嫂。” “不过府上既然已经决定要做这门生意,以后少不了会经常以此为主食。二嫂可要做好忍饥挨饿的准备,千万别丢了风骨。” “你!” 李嫣然气急败坏,宁曦却不理她,端着面条径直离去。 …… …… 当天下午,宁曦就把卤肉面的摊子支了出去。 因为没有可移动的炉灶,只能把摊位就近摆在了宁府的门前。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小厮们主动吆喝起来。 “宁氏卤肉臊子面,咸香可口,美味健康。” “宁氏卤肉臊子面,好吃,好味,好口碑!” “宁氏卤肉臊子面,分量大,味道好,吃过您就忘不了……” 一轮吆喝下来,摊位前便已聚集了不少人气。 宁舒月还是头一回看到这样的场面,又新奇又激动。 “长姐,这些都是你教他们的?” “做生意除了自身产品质量过硬外,第一要紧的便是推广。这也是你需要学习的第一课。” 宁曦说着亲自上前,揭开铁锅的盖子。 锅里的卤肉已经改好了刀,全都切成了肉臊,浸润在浓郁的卤水中,散发出爆炸性的香味。 围观的路人顿时发出爆炸般的惊呼。 “天啊,这是什么味道?” “好香!” 宁曦笑着向众人解释,“这是宁府新推出的卤肉臊子面,臊子经过文火慢炖而出,咸香可口,欢迎大家品尝。” 红俏在旁补充,“宁氏卤肉臊子面,一碗二十文,童叟无欺!” “二十文,市集上的肉丝面也只要十五文。” “多出五文钱,都能再买个包子了。” “确实贵了些。” 宁曦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质疑,她也不解释,直接让人端了碗素面过来。 然后当着众人的面舀了一大勺的肉臊盖在上面。 丰富的卤水滋润了每一根面条,盖在上面的肉臊也堆的满满当当,几乎要从碗口溢出来。 宁曦将卤肉臊子面往案桌上一放。 “比我便宜的肉丝面没我的分量多,比我分量多的肉丝面没我味道好。面条的品质都在各位心中,若是大家不满意,大可广而告之。” 看到如此豪爽的分量,嫌贵的路人都惊呆了。 宁曦又道:“今日试营业,总共只有五十碗,先到先得。” 此话一出,立刻就有人掏钱。 “先给我来一碗。” 一名男子挤到前排,爽快付钱。 然后在旁人看期待的目光中吃下一大口。 “……” 面条入口,他整个人瞪圆了眼睛,如同触电一般抖了抖。 “怎么样?” “好吃吗?” 男子并不回应,反而发狠般暴风吸入。 等他吸吸呼呼把一碗面吃完后,激动地将空碗递回宁曦面前。 “再,再来一碗!” 宁曦勾唇,冲红俏使了个眼色。 第二碗面随即奉上,男子依旧吃得急切,连脖子都涨红了。 连吃三碗,他才意犹未尽地摸了把嘴。 “啊!太满足了!我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面条。别说是二十文,就是三十文我也愿意买。” 周围路人沉浸式地欣赏了这场吃播,早已看得口水连连。 再听到男子如此高的评价,当即忍不住纷纷掏钱。 “给我来一份。” “我也要!” “先给我来两碗,我带回去给家人尝尝……” 第17章 大卖 面摊被食客围的水泄不通,大家争着抢着一饱口福,场景甚是壮观。 眼瞧着前来买面的客人越来越多,还有不少好奇的路人围观。 宁曦怕出现踩踏现象,赶紧招呼小厮提醒大家排队。同时又叫人拿来了纸笔,准备现场写了号牌分发下去。 “舒月,这件事交给你。” 被点到名的宁舒月如梦初醒,按照指示办事。 “长姐当真机智过人,我怎么就想不到这么好的法子。” 宁曦不好解释这些都是现代人惯用的伎俩,只拍了拍她的肩,让她好好干。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号牌就被抢购一空。 没能拿到号的食客心生不满,嚷嚷着让加号。 宁曦站在摊位前,朗声宣布。 “今日份的面条都已经卖光了,拿到号牌的客人请依次排队领取。” “没拿到号牌的客人也不必遗憾,从明日起宁府会在午时与酉时分别出售五十碗面条,届时欢迎大家前来品尝指点。” 听她这么说,那些错过机会的食客才稍显平息。 然而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愿离去,反而守在宁府门前与吃到的人交流心得。 “怎么样,是不是真的很好吃?” “到底是什么味道啊,真是好奇。” “我都等不及快点到明天了。” “看来明日我得早点来,免得又跑空。” 宁舒月看得目瞪口呆,凑到宁曦身边感叹。 “长姐你真是太厉害了,我只在过年过节的时候见过这么多人。” 宁曦心中早有预料,倒没多激动,反而蹙眉抬手给自己扇了扇风。 天气越来越热,现在正值气温最高的时刻。 看着排队领面的食客,她冲下人交代了一番。 很快便有府中的小厮推着板车出来,将一碗碗凉茶分发下去。 “天气炎热,辛苦大家排队品尝我们的卤肉臊子面。这是我们大小姐特意给大家伙儿准备的凉茶,请慢用。” 不少人吃得满头大汗,突然得到一碗凉茶,只觉得惊喜又贴心,对宁府的好感蹭蹭往上涨。 “宁姑娘是好人啊,不仅能做出这么好吃的面条,还豪爽大方。” “就冲着宁姑娘这人品,以后我都要多来捧场。” 也有没领到号牌的人前来询问。 “我今天没买到面条,也可以领凉茶吗?” 宁曦毫不犹豫把茶碗递给对方,“来者是客,请用。” 对方被她爽朗的笑容迷晕了头,一时间分不清自己脸红究竟是被太阳晒的,还是因为别的缘故。 宁舒月帮着宁曦一起招待客人,收拾用过的碗筷。直到食客全部离开,才得以歇息。 看着累瘫了的宁舒月,宁曦递过去一杯凉茶。 “今日是我失误,明日再多调些人手出来帮忙。后面的事情我来处理,你先回房休息吧。” 宁舒月却摇头,“祖父说过,做事情得有始有终。” 宁曦欣慰地勾唇,“剩下的臊子明天还得用,你帮我把它们拿去井水里镇着,千万不能坏了品质。” “好!” …… 又忙活了一阵儿,宁曦总算回房休息。 桌上摆着今日的入账,每碗面条二十文,五十碗便是一两银。 一头猪的下水大概有四十斤左右,成本在三百到三百五十文之间,但却可以卖两日。 卤料成本一锅五十文。 面粉二十文一斤,一碗三两,五十碗成本便是三百文。 如此估算下来,光是今天下午的出摊,尽利润在五百文左右。 等到明日起,每天中午与下午两次出摊,如果都能顺利卖出一百碗面条的话,利润就会翻倍。 宁曦把铜钱哗啦啦倒入木匣中,享受般聆听钱财入账的声音。 …… 之后三日,宁府门前出现了万人空巷壮观场景。 每日府门一开,前来取号的人潮便将发号的小厮淹没其中。 为了不让食客排队时太过辛苦,宁曦又拨了一些银子叫下人买来了小马扎,凉茶也是无限量的免费供应着。 这日宁曦正忙着招呼客人,一辆马车停在了宁府大门口。 “什么味道?” 丝绸质地的车帘被一把折扇轻轻挑起,露出一张风流倜傥的男子面容。 看到街边排了长长一串等座的食客,男子好奇地让小厮去打探。 “启禀公子,前面是家面摊,这些人都是来等着吃面的。” “这么多人来等着吃面,那味道得有多好?” 男子深深吸了一口空气中散发出的咸香气味,目光定格在摊位旁的少女身上。 “是她?” …… 宁曦刚收下一张号牌,就见一名英俊的青年摇着折扇向自己走来。 “宁姑娘,别来无恙。” 宁曦略显惊讶,“容公子?” 对方正是之前被黄金包征服的男人——容思齐。 自从上次在惜暖楼见过一面后,送货的事情便由青羽负责,两人再也没遇见过。 容思齐:“这是你的面摊?看来宁姑娘多才多艺,不光会做糕点,在别的领域也建树颇深。” 面对这么一位有钱有权的客人,宁曦笑容可掬。 “容公子来的正巧,我这卤肉臊子面刚出锅,您可要尝尝?” 容思齐早就注意到那锅冒着热气的臊子了,闻言深深地吸了一口香气。 “那就麻烦宁姑娘了。” 宁曦叫人搬来马扎与小桌,卤肉臊子面很快上桌,还配了一杯降火的凉茶,连容思齐身边的小厮都各得了一杯。 “容公子慢用。” 宁曦放下茶杯,便去忙着招呼其他客人。 接待的全程亲和有礼且不卑不亢,全然没有因为知晓容思齐的身份就刻意讨好。 这份克制的界限感,反而赢得了容思齐的好感。 他看了眼宁曦忙碌的身影,便专心埋头吃面。 面条刚一入口,肉臊的香气就冲上了天灵盖,爽滑劲道的口感在口腔中炸裂蔓延。 容思齐深吸一口气,当即下令。 “快,去排队再买一碗来!” 话音刚落,却见长长的队伍里传来一阵骚乱。 五个男人结伴而来,不仅冲散了排队领面的食客,还气势汹汹地将宁曦的面摊给围住。 “谁是这里的老板?给我出来!” 第18章 砸摊 来者不善,宁曦有了上一次教训周奎的经验,第一时间出面处理。 “在下宁曦,是卤肉臊子面的老板,不知几位有何贵干?” “竟然是个女人!?” 带头的男人颇为诧异,没想到最近名声显赫的卤肉臊子面居然是个女人在经营,而且还是个年轻貌美的少女。 然而惊诧也不过一瞬,紧接着他便露出凶恶的嘴脸。 “我们都是这个坊市里开店的老板,今日过来只为了揭穿你宁氏卤肉臊子面的真面目!” 听到这话,排队的食客中有人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啊,我认得此人,这不是陈记面馆的老板嘛。” “旁边那人好像是开包子铺的张老头,还有卖馄饨的李老大。” “那个高个子是做烧饼的老王,胖子是米粉店的杨老板。” 得知来的人都是同行,宁曦一下有了底。 她面摊的生意如此火爆,自然会抢走其他店铺的客源,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会集结找上门来闹事。 “既然大家都是同行,那不如坐下来慢慢聊。”宁曦说吩咐小厮,“去听云茶楼定个包间。” “不必了!”陈术冷哼道,“我们是来办正事的,和你这种黑心的商贩没什么好聊的。” 宁曦敛了笑意,“既然没什么好聊的,那各位慢走不送。” 看她以送客的姿态想要赶自己离开,陈术气得眼皮直跳。 “这就是你对待前辈的态度?做生意只会投机取巧,迟早身败名裂!” 宁曦眯眼,“我倒是想以礼相待,可惜陈老板一来就对我吹胡子瞪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您也姓宁呢。毕竟没有谁会厚着脸皮教训别人家的晚辈。” “你!”陈术被噎得老脸一红。 瞧热闹的食客也纷纷附和。 “这倒是,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凶巴巴的。” “一群老爷们儿欺负小姑娘,说出去也不害臊。” “我看他们是见宁姑娘的面摊生意好,故意来找茬的。” 听到这种言论,陈术忍不住跳脚。 “你们知道什么?这个姓宁的丫头年纪不大,心眼儿却黑透了,给你们吃的都是些以次充好的东西。” 宁曦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 “陈老板,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我们面条的质量都是有目共睹的,你空口白牙诋毁我面摊的名声,可是要吃官司的。” 宁舒月也气呼呼地指责道,“没错!我们的食材都是当天从肉铺买回来的,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们?” 陈术斜着嘴嗤笑,“那你敢不敢给大家伙儿说说,你们买的都是些什么肉?” 剩下几人也跟着指责。 “告诉你们吧,这宁府买回来的根本不是正经猪肉,而是没人要得猪下水!” “咱们平时谁会去买那种脏东西,这还不算以次充好?” “拿猪下水来做面,恶不恶心啊!” 一通爆料后,人群爆发出惊呼。 “啊?这肉臊居然是猪下水?” “完全看不出来啊。” “一想到这些肉居然是那些血糊糊的臭东西,我就吃不下去了。” 食客中有一部分人被猪下水的名声影响,表现出了明显的抵制情绪。 就连吃的正香的容思齐也停下了筷子,默默将碗放回了桌上。 陈术趾高气昂地质问宁曦,“怎么样,还有什么好辩驳的?” 宁曦柳眉微挑,丝毫没有慌张或者心虚的神色。 “我从未否认过自己用猪下水做食材,有什么好辩驳的。” “你承认了!” “承认又如何?猪下水也是肉,只要清洗干净,做的好吃,与寻常猪肉牛肉没有区别。” 宁曦向宁舒月耳语了两句,随即询问在场的食客。 “我这宁氏面摊也开了好几天了,想来大家也并非头一次光顾。我想问一句,可有人在吃过我的面后出现了腹泻呕吐的不良症状?” “这……” “还真是没有。” 宁曦又问,“那大家对卤肉臊子面的味道可还满意。” “当然满意!” “味道是极好的,我晚上做梦都在回味。” “可是用猪下水做食材,总觉得有些膈应。” 宁曦:“既然大家只是对猪下水有偏见,那我就展示一下我们用的食材。” 正说着,宁舒月带着几名小厮,推了辆板车来到现场。 车上装着几个竹筐,其中堆满了刚清洗干净的内脏。 宁舒月展示道:“猪心、猪肝、猪肺、猪肚、猪肠、猪血,全都是府上厨娘精心淘洗过的。大家可以上前看一看,闻一闻,可有臭气?” 众人好奇地围上前来,对着竹筐里的东西指指点点。 “原来猪下水也可以洗得这么干净啊。这白白净净的,不说还以为是肌肉呢。” “闻着也一点儿也不臭,要不是有人说,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吃的是猪下水。” “而且卤出来的味道是真的好。” 容思齐也上前凑热闹,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虽说猪下水听着不雅,但如果能处理的这么干净,本公子也不是不能接受。” 眼瞧着原本动摇的食客被宁曦说服。 陈术等人始料未及,气急败坏地怒斥道。 “洗得再干净也是猪下水!” “没错!” “这些脏东西才值几个钱?宁府心黑,卖给你们的面条比市面上的还要贵五文。这不是明抢吗?” 听到这,宁曦已经耐心告罄。 “你们卖的是面,我卖的是口味,是品牌,是独一无二的配方。况且宁府的东西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各位如果再无理取闹,晚辈只能请你们离开了。” 陈术被训得面皮涨红,却心有不甘。 “你这黄毛丫头伶牙俐齿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我们。你投机倒把,故意抢走咱们的客人,分明就是想一家独大。” 身后几个同伴朗声附和。 “没错!现在敢用下水冒充猪肉,以后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 “留她在,以后咱们的生意就别做了。” “我看也别讲道理了,直接把这面摊砸了就是!” 陈术带头吆喝,“砸了!都给我砸光!” 几个人或是冲向排队的食客,或是去抢锅中已经卤好的原料,现场登时一片混乱。 “放肆!” 宁曦怒斥一声,刚摸上腰间的长鞭,却听宁舒月大喊。 “长姐当心!” 第19章 教训 宁曦寻声回头,就见有人掀翻了板车上的竹筐。 大量的内脏兜头砸来,如同暴雨淋头。 只是不等宁曦避让,一道身影却快一步挡在她的身前。 哗——! 宁曦被容思齐带得踉跄了几步,听到对方喉间发出闷哼。 “容公子!?” 她下意识扶住对方胳膊,帮其稳住了脚步,再抬头时却被眼前的场景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风流倜傥的容思齐满头满身都是猪下水,玉冠上甚至挂着一条长长的猪大肠,正一浪一浪地拍打着他的俊脸。 容思齐脸黑得如同竹炭,伸手把头上的猪大肠拽下来。 “容公子!” “公子,您没事吧?” 容思齐身边的小厮迅速冲上来,心有余悸地将他围在中间。 “此处脏乱,还请公子速速离开。” 容思齐咬牙切齿,盯着那打砸抢的五个人冷笑。 “本公子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拿猪大肠砸过脸。既然脏了本公子的衣衫,那就拿自己的皮来赔。” 修长有力的手指一甩。 “去,把这几个胆大包天的狗东西拿下!” 容府小厮应声而动,身手矫健地冲进人群中。 宁曦还想着亲自出手,却见对方手下个个都是练家子。 只听得几声哀嚎,捣乱的五人被揍得鼻青脸肿,如同鹌鹑一样被人拎着后脖颈扔了过来。 领头的陈术还想反抗,被干脆利落地卸掉了一条胳膊。 “啊——!” 杀猪般的惨叫声响彻街道。 宁曦嫌弃地后退半步,揉了揉耳朵。 “好吵。” 容思齐闻言使了个眼色,陈术的嘴就被堵了起来。 待几人都老实后,容府小厮才沉声开口。 “大胆刁民,竟敢冲撞礼部尚书家的公子。” “咱们公子霁月清风,随便一件衣衫便值百银。如今被尔等玷污,只能以你们的命来抵债。” 剩下四人闻言吓得肝胆俱裂,连声求饶道。 “小人无心冒犯,求公子息怒!” “公子饶命啊!” “我们只是想教训一下这个黄毛丫头,不曾想误伤了公子。一切都是误会,还请公子高抬贵手。” 容思齐哗啦一声展开折扇,目露嘲讽。 “高抬贵手?可笑。” “本公子甚是中意宁氏卤肉臊子面的风味,你们砸了这面摊,便是搅了本公子的兴致。” “本公子岂能轻易饶恕。” 他说着转向宁曦。 “可否向宁姑娘借样东西?” …… 宁府门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早已有人去报官 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来的人除了官差外,还有一辆熟悉的马车。 萧昕澈踱步而出,第一眼便瞧见宁府门口跪了五个被捆成粽子般的人。 这几人从头到脚满身血污,样貌恐怖。 容思齐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山大王一般发号施令。 “继续。” 小厮从木桶中舀出一大勺脏污的血水,挨个泼到那几人脸上,正是宁府清洗猪内脏时留下的好东西。 光是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受罚的五个人翻着白眼,一副快要被熏晕过去的模样。 萧昕澈剑眉微蹙,沉声呵道。 “思齐!” 容思齐看到他,瞬间从椅子上弹起来。 “我的殿下,你可总算来了!” “这几个刁民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我吃饭的地方撒泼闹事,还毁了我一身衣服。这可是容妃娘娘赏的料子,我还是第一天上身……” 他说话又急又快,三两句就将事情原委复述了一遍。 萧昕澈听完却并未缓和神色,“即便如此,你也不该动用私刑。” “给七殿下请安。” 温和的女声响起,打断了两人对话。 宁曦微微福身,主动道歉。 “今日之事皆因民女而起,容公子也是为了救民女才被恶人激怒。七殿下要罚就罚民女吧。” 萧昕澈愣了一瞬,“救你。” “是。当时情况紧急,这五人不仅砸毁了民女的面摊,还欲伤人。多亏容公子眼疾手快,替民女挡下一劫。” 其实以宁曦的身手,完全可以避开对方的攻击。 只不过容思齐仗义出手,她便不能让人出力还讨不到好。 听完宁曦的解释,萧昕澈沉默了一瞬,轻描淡写揭过了刚才的话题。 “来人,把那五个作乱的人带过来。” 陈术等人见了萧昕澈,当即声泪俱下地求饶道。 “草民知罪了,求七殿下开恩!” “我等都是受了周奎那厮的挑唆才昏了头,前来宁府捣乱。” “请七殿下饶命啊……” 他们宁可被抓去衙门关个十天半个月,也不想再落到容思齐的手中受罪了。 宁曦闻言秀眉紧蹙,原来此事竟与周奎有关。 萧昕澈:“既已知罪,本殿下便罚你们双倍赔偿宁府损失。若再有下次,定不轻饶!”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多谢殿下开恩……” 五名闹事者手忙脚乱地掏出银子,也不敢清点,直接将整个钱袋放在了宁曦的脚边。 待这几个人仓皇逃离,宁曦再次道谢。 “多谢七殿下为民女主持公道。” 萧昕澈颔首,并不多言。 宁曦:“上次的黄金包,殿下可还满意?” 向来对食物没有要求的萧昕澈仔细回想了下那面包的滋味,破天荒地夸赞道。 “很好。” 宁曦正想让人回府取一筐面包当做谢礼,容思齐就凑了上来,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了好几圈。 “宁姑娘,我好歹是你恩人,你居然骗我。” 宁曦疑惑,“容公子何出此言?” “上次我问你是否去过七皇子府,你说没有。可你分明与七殿下是旧识。” 宁曦摇头,“民女身为低微,的确没有去过七皇子府。” 容思齐揶揄地看向自己好友,“哦?若不是在府上见过,那定然是在别的地方见过了。” “事到如今,殿下还不肯承认吗?你府上那几个黄金包,到底是何处得来?莫不是背着我乔装打扮,去了那风月之地?” 瞧着容思齐这幅欠揍的狗模样,萧昕澈嫌弃地侧过身。 “看来容尚书的鞭子不够狠,叫你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上次容思齐从惜暖楼买到了黄金包,兴冲冲跑去七皇子府献宝,并且一口咬定萧昕澈也是从那种地方买来的糕点。 还调侃对方如此宝贝那黄金包,都不肯分给自己,定是某个相好的姑娘所赠。 结果便是被萧昕澈扫地出门,隔日上朝的时候顺便在容尚书面前告了状。 第20章 谈合作 回想起自家老爹请家法时的狰狞模样,容思齐只觉得屁股还在隐隐作痛。 “你还说!要不是你告状,我何至于被我爹关禁闭。” “整整十日啊!你可知我过得有多苦?” 容思齐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成日里提笼架鸟,自由自在惯了。被拘了十天不能出府,的确是十分折磨。 萧昕澈敲打道:“前几日容妃娘娘与母妃聊起你的近况,准备托人给你寻个正经差事,免得你整日游手好闲。” 容思齐呜呼哀哉,直喊饶命。 宁曦在旁听着两人闲聊,才想起容思齐的姑母是宫中的容妃,与萧昕澈的母妃平级。两人还是沾亲带故的关系,难怪私交甚笃。 注意到宁曦偷笑的模样,容思齐顿觉上当。 “好哇,差点就被你蒙混过去了。” 他再次将话题扭转回来。 “你还没交代,那日的黄金包究竟从何而来?” 萧昕澈黑脸,不欲理他。 反倒是宁曦主动坦白,“容公子恐怕是误会了七殿下了,您说的黄金包应该是民女送的。” “你送的?” 宁曦颔首,澄澈的眸子落在萧昕澈颀长的身板上。 “那时民女刚开始做生意,遇上附近的地痞收取保护费。恰逢七殿下路过出手相助,这才吓退了那厮。民女感念殿下恩德,将黄金包当做谢礼相赠。” 她说着微微福身。 “不曾想因此事叫容公子误会了七殿下,还请恕罪。” 见宁曦赔礼,萧昕澈虚扶了一把。 “不关你事,是他自己行思不端。” 容思齐不敢相信,“那黄金包是你亲手送给他的?此话当真?” 宁曦:“自然当真。” 容思齐扶额,满脸颓丧。 他还以为抓住了萧昕澈的把柄,以后就能在他面前横着走了。没想到居然只是误会,自己还白挨了一顿揍。 萧昕澈哪能不知道他心中的小九九,“既然脏了衣衫就早些回府,好好洗洗脑子。” 容思齐大受打击,痛定思痛,百折不挠道。 “那不行,我今天好不容易才出了禁闭,哪能这么早就回去。先去你府上更衣,再一起用膳。” 萧昕澈心知劝不动对方,便懒得费口舌。 临行前,容思齐已经恢复了笑眯眯的样子。 “宁姑娘,今日我也算是救了你一命。以后再有什么好吃的,可别忘了本公子。” “容思齐。” 马车前,萧昕澈目光沉沉,说不清是在催促还是警告。 容思齐不敢耽搁,一溜儿烟地跑了。 …… …… 目送着萧昕澈的车驾以及官差们都离开,宁府的家仆们齐齐松了口气。 宁舒月心有余悸地凑上来,拍了拍胸脯。 “好可怕,我还以为咱们今日要倒大霉了。还好长姐神通广大,能请来七皇子殿下坐镇。还有那容公子,竟是尚书府的公子。” 宁曦也没想到容思齐这么仗义,危急之时居然挺身而出替她挡灾。 只可惜黄金包的事情让他对七殿下生出误会,叫她没办法再以此为谢礼。 正思忖着,宁舒月叹息道。 “虽然出了口恶气,但这么一折腾,今日的买卖是做不成了。” 容思齐为了教训那五个泼皮,把清洗内脏的血水都洒了。现在宁府门前污水横流,又脏又臭。 其实自从开始做卤肉臊子面的生意开始,宁府门前的卫生情况就令人担忧。 食客的素质参差不齐,他们又是露天摆摊,地上难免落上油污。 即便每晚收摊后都有下人洒扫,但天气炎热,还是免不了吸引蚊虫老鼠。 想到这,宁曦心中有了新计较。 …… “咱们今日真是倒霉透顶了!”陈术一回到自己的铺面就气得踹翻了凳子,“要不是半路杀出个搅局的,定能拿下那宁府的黄毛丫头!” 剩下四人也是灰头土脸,迫不及待地将身上的血衣脱下来。 “谁能想到那白面书生居然是皇亲贵胄。连七皇子殿下都被惊动了,不会影响咱们以后做生意吧?” 米粉店的老杨一屁股坐在地上,“今日赔出去的银子原本是用来进货的,我家娘子知道这事定要抱怨。” “自从宁府开始摆摊,咱们的客源至少缩水了六七成。再这么下去,别说是赚钱了,就是养家糊口都成问题。” 开烧饼铺的老王直摇头,“要我说咱们就不该去砸摊子。现在好了,不仅没能收拾那丫头,还得罪了贵人,里子面子都丢了。” 就在五人颓丧之际,一道俏丽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前。 “几位老板,别来无恙。” 宁曦含笑走进店铺,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其中的陈设。 馄饨店的李老大如同见了鬼,腾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 “宁、宁、宁……” 宁曦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李老板不必这么客气,叫我一声宁姑娘就好。” 陈术暴躁地冲上来,“你想干什么?我们钱也赔了,难不成你还想仗势欺人?” “正好相反,我是来放你们一条生路的。” “什么?!” 宁曦绕开陈术,自顾寻把椅子坐下。 “各位视我为洪水猛兽,便该知晓洪水滔天,堵不如疏?与其与我结仇,不如合作共赢。” “我有意创办宁氏卤肉臊子面的加盟店,只要你们愿意与我合作,以后大家有钱一起赚。” 骤然降临的喜讯叫五人都会不过神来。 陈术最先提出质疑,“我们砸了你的摊子,你还肯以德报怨?难道真是神仙不成?” 宁曦敲了敲椅子扶手,“所以听好我的要求。” “第一:我只提供卤料,猪下水与面食则要你们自己准备。” “第二:不论你们之前做的是什么吃食,从今往后调味必须换成宁府的卤肉臊子。” “第三:所有的进账三七分成,每个月底结算一次,我拿小头便可。” 见宁曦竟然都将章程拟好了,五名老板这才相信她不是在说笑。 “你当真愿意把卤料给我们用?难道你就不怕我们抢了你的生意?” 宁曦直言,“做生意辛苦,我一介女流抛头露面也多有不便。如果能与诸位前辈合作,我不介意大家一起发家致富。” 听她这么说,众人都激动起来。 谁都没想到走到绝境后,还能有峰回路转的机会。 第21章 加盟店 然而面对这种好事,陈术却不相信。 “哼,说的比唱的好听!吃食这东西,一旦有闪失可是要闹出人命的。万一你是想故意害我们怎么办?” 宁曦从衣袖中拿出一叠纸张,“契约已经拟好,只等着各位签字了。” 杨老板抚掌,“宁姑娘果然诚意十足,那咱们还犹豫什么?”他说着将契约仔细查看了一番,爽快落下自己的名字。 陈术不甘心,“老杨,你就这样屈服了吗?” 杨老板搓了搓手,“老陈啊,我们家上有老下有小,全家生计都靠米线铺子撑着。以前生意好的时候也只能勉强糊口,现在能用上宁氏卤料,说不定就能多赚些。” “况且宁姑娘以德报怨,咱们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宁曦收下对方的契约,“今日是来不及了,明日一早我就将卤料给您送来。至于猪下水的处理方式,我也会派人亲自指导,包教包会。” “最多两日,卤肉臊子米线铺就能开张。” 杨老板大喜过望,拱手作揖。 “多谢宁姑娘!” 眼瞧着胆大的人先吃到了螃蟹,剩下的几人也坐不住了。 张老头:“那,那我也加入。” 宁曦微笑,“张老板可以做卤肉馅儿的包子,口味一定出众。” 李老大:“我的馄饨怎么办?” 宁曦:“简单,卤料吊成底汤,以后李老板就有两种口味的馄饨可供食客选择。做一件事,挣双份钱。” “好主意啊!” 老王:“等一下,那我的烧饼呢?” 宁曦:“做成卤肉臊子夹馍,表皮酥脆,内馅丰盈,一定大卖。” “啊对对对!” 宁曦三言两语打消了这些人的疑虑,很快便收获了四份契约,只剩下固执的陈术没有表态。 宁曦也不强求,收好了东西准备离开。 “欢迎各位加盟宁氏卤肉臊子店,祝愿咱们以后发大财。” 众人说了几句吉祥话,欢欢喜喜送宁曦出门。就在她即将踏出店铺时,陈术终于沉不住气追了上来。 “等一下!” 宁曦脚步微顿,“陈老板有何指教?” 陈术涨红着一张脸,“我,我也愿意与宁姑娘签订合约。” …… 返回宁府,宁曦第一时间将自己与五位老板合作的消息告知了宁舒月与红俏。 “那些人都把咱们摊子给砸了,长姐却要与他们合作?” 面对宁舒月的不解,宁曦淡淡问道。 “今日闹事,可有受惊?” 宁舒月老实点头。 宁曦:“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咱们生意好,势必抢占了别人的商机。这次恰逢容公子在场,下次谁又来守望相助?” “若我只是孤身一人,自然不屑与这些人为伍。但府上全是女眷,我不得不为她们着想。” 她呷了口茶水,继续解释。 “其二,自从面摊摆出去,咱们府邸门口就变得脏乱差。而且每日往来人多,免不了有心怀鬼胎之货。” “其三,我听那陈术提了一嘴,说他们也是受周奎挑唆而来。此人阴险狡诈,一击不成只怕还有后手。” “与其整日防贼,不如主动将好处分出去。那周奎再想作恶,便叫他们狗咬狗。” 听完宁曦的分析,宁舒月满眼崇拜地望着她。 “长姐,还是你思虑周全!” 宁曦失笑,“虽说三七分听着不多,但五家店铺都要给我们分成,加起来不比咱们辛苦摆摊挣得少,以后也不用你每日起早贪黑地发号牌了。” “长姐,我不怕累。” 宁曦补充,“我已经答应给他们提供技术指导,这件事你来操办,明日就带着卤料去跟他们碰头吧。” 宁舒月再次被委以重任,不由得挺直了背脊。 “长姐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 …… 七皇子府。 容思齐洗去一身污秽,随意地披了件里衣便躺在榻上休息。 “我饿了。” 坐在一旁看书的萧昕澈嗓音淡淡,“不是才吃了东西。” “你说那碗卤肉臊子面?我还没吃完呢就被打翻了。况且我还教训了那几个混账,英雄救美也是很累的。” 说起此事,容思齐八卦地挑了挑眉毛。 “真是没想到啊,堂堂大将军府的千金,居然如此放得下身段,沿街做起了小生意。当初在惜暖楼遇到她的时候,我可是吓了一大跳。” “镇军大将军获罪,我还以为宁府女眷定要流落到盛京之外,没想到却在城西安了家。” 他说着审度着萧昕澈,语气暧昧。 “莫非是你怜香惜玉,暗中相助?” 萧昕澈不置可否,只是严厉警告道。 “宁曦的身份,你且不要戳破。宁府可以垮,但尊严不能失。况且……” “况且镇军大将军这案子蹊跷,竟是与当年云家的案子十分相似。” 容思齐替他补充了后面没说的半句,愤愤不平道。 “昕澈,这些年来你戍边辛苦,去的都是最艰苦的地方。每次一有功绩,太子立马派人抢功。” “如今见你在军中威望提升,他又求皇上将你调回盛京,叫你接手城西这片烂摊子。如此胸襟,当真是德不配位!” 萧昕澈眼眸低垂,不辩神色,嗓音却是平淡如水。 “慎言。” 容思齐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小厮进门通禀。 “殿下,府外来了名自称宁曦的女子,想要拜会您和容公子。” “说曹操曹操到。” 容思齐接过拜帖,当即被上面清隽潇洒的字体折服。 “好大气的字,不亏是武将之女。” 萧昕澈吩咐小厮放行,同时命令容思齐。 “去把衣服穿好。” …… 宁曦一路来到后院,远远便瞧见容思齐摇着折扇迎上来。 “宁姑娘,咱们分别不到两个时辰又相遇了,当真是缘分深厚。” 宁曦微微福身,“民女是来感谢七殿下与容公子的。” “哦?怎么感谢?” “容公子临走前说,以后再有什么好吃的,不能忘了公子。民女正好有一新奇的吃食,尚且没有对外公布,想要先请二位品鉴一下。” 容思齐当即来了兴趣,“哦?是什么!?” 宁曦:“火锅。” 第22章 火锅 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榕树,宁曦选在树荫下展示自己的黑科技。 她先是让人搬来一只煮茶的炉灶,然后在萧昕澈与容思齐震惊的目光下搬出了重新调过味的卤料锅。 同时还有切成薄皮的鸡肉片、牛肉片、羊肉片、猪五花,南瓜、丝瓜、白菜、口蘑等各种蔬菜。 容思齐目瞪口呆,“你竟然随身带了一口锅!” 铜锅中盛满了卤料汁,色泽红润,香味浓郁。 萧昕澈之前没能品尝到卤肉臊子面的味道,饶是好友如何形容都无法想象。 如今切实闻到这新奇的香味,不自觉就走到了锅边站定。 “这要怎么吃?” 宁曦指了指各色菜肴,“想吃什么菜,就夹一块放在锅中汆烫,熟了就能入口了。” 她说着夹起一片牛肉,放进沸腾的锅中。 只需短短几秒钟,鲜红的牛肉变成了棕色,带着咸香的味道转战到盛满了香油的碗里。 “七殿下请用。” 萧昕澈略显犹豫,但还是在宁曦温和的笑容中接下了碗筷。 一口放入嘴中! 牛肉吸满了卤水的汤汁,咸香且不失鲜甜的本味。 而且不知为何,这牛肉滑嫩得如同豆腐一般,轻轻一咬就在嘴中融化了。 “怎么样?”容思齐迫不及待凑上前询问。 萧昕澈沉默了片刻,性感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很好。” “嚯!”容思齐爆发出夸张的惊呼,“连你都赞不绝口,看来这火锅的确是好吃。宁姑娘,你也给我也烫一片尝尝!” 宁曦正要帮忙,却被萧昕澈阻止。 “自己动手。” 他训斥了容思齐,随即命人搬来椅子,三人围着锅炉坐下。 “这吃法当真是新颖。” 容思齐夹着一片鸡肉在锅中汆烫,即便被热气熏得直冒汗,还是乐此不疲。 等到鸡肉煮熟,他将其放在清油中稍待冷却,然后一口塞进嘴中。 “嗯!好吃,好吃!” 紧接着又尝试了牛肉、羊肉和猪肉。 每一种肉类的风味都各有区别,但却又出奇统一地适合火锅的吃法。 “宁姑娘,这些肉怎么都这么嫩啊?” 宁曦解释,“买来的肉类事先都剔除了难嚼的经络,又以调料、蛋清与淀粉腌制,保证入锅的每一片肉都滑嫩爽口。” 容思齐闻言惊呆,“这么复杂?我以为就是切片而已。” 宁曦浅笑,“君子远庖厨,容公子不知道这些实属正常。只是这些食材不仅处理起来麻烦,成本也比卤肉臊子面贵了许多。” 萧昕澈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你想做火锅的生意。” “是。”宁曦毫不遮掩,“当初我决定以猪下水为食材的时候,就忧虑过客人的接受程度。直到这次被人找茬,才让我决心另辟蹊径。” 她说着望向正在大口吃肉的容思齐。 “说起来还得多谢容公子品尝了我的卤肉面,才让我确定这卤料的口味在上层圈子也有市场。” 容思齐略显得意,“宁姑娘客气了,还是你的东西好吃。” 萧昕澈追问,“火锅吃的时间长,菜式也复杂。你想做此生意,只怕不适合在宁府门口支摊。” “这正是我正在烦恼的问题。实不相瞒,我如今手上能周转的银钱不多,想要找到合适的店铺并不容易。” 容思齐下意识就想说自己帮忙出钱,但话到嘴边又想起萧昕澈之前的叮嘱,只能换了个说法。 “这个简单,整个城西的坊市都归七殿下管辖。你想找合适的铺子,问他不就好了。” 宁曦素手微摆,“不敢劳烦七殿下。” 萧昕澈倒是不介意,直接问道。 “你是想租还是买?” “买。”宁曦想了想,如实回答,“我有信心将火锅推广出去,届时若是房东恶意涨租,我岂不是要被别人拿捏。” 容思齐连连颔首,“你说得对,最好还是买下店铺,自己当东家。” 萧昕澈闻言没有立刻给出建议,而是说调查之后再另行告知。 宁曦道谢,继续往锅里添了几样菜。 …… 一顿饭吃了近小半个时辰才结束。 萧昕澈吃得很克制,八分饱的时候便放下了碗筷。 容思齐则是敞开了肚皮,不仅将宁曦带来的菜式一扫而空,还让萧昕澈府上的厨娘现场准备了更多的肉类。 只可惜这些肉没有经过宁曦的事先处理,吃起来的口感略微差了些。 等到他放下筷子时,铜锅里的卤水都要煮干了。 “太好吃了!本公子十分满足。” 就在他准备叫人上茶时,却见宁曦又变戏法似的从食盒中拿出三碗色彩缤纷的小食。 “这又是什么?” 现在容思齐已经彻底折服于宁曦的厨艺,只要是她拿出来的食物,不认识也要先吃上两口。 白色的瓷碗只有巴掌大小,每只碗里堆满了切成块的西瓜、蜜桃,以及剥了壳的龙眼。 最后再淋上一层粉红色的透明糖浆,让整碗水果都呈现出诱人的光泽。 宁曦介绍道:“宁氏水果捞,二位请品尝。” 容思齐接过宁曦递来的竹签,叉了一块西瓜塞进嘴里。 “嗯!好吃!” 萧昕澈却犹豫了一瞬,因为他本人并不嗜甜,与其吃这些甜腻的水果,不如喝茶。 然而在宁曦期待的眼神中,他还是叉起一块蜜桃品尝。 一口放入嘴中! 想象中的甜腻感并没有出现,反而是他最为担心的糖浆中透出清新的酸味,很好的中和了蜜桃的甜度。 “这个糖浆……” “是用蜂蜜和杨梅汁调和而成,酸甜爽口。即便不与水果混合,单独做成甜饮也是极好的。七殿下觉得如何?” 少女的杏眸亮晶晶,清晰地倒映出萧昕澈的疏朗面容。 “很好。” 容思齐:“这也是要卖的?” “不,这只是我临时起意做的饭后小甜点,只有二位能够品尝。” 萧昕澈闻言神色淡淡,只是又默默将一碗水果都吃光了。 …… …… 翌日清早,宁舒月带着红俏等人出门,去给合作伙伴做岗前培训。 宁曦正在查看这几日的账册,就赵管事亲自前来通禀。 “大小姐,方才府外来了一名自称是七皇子府上的小厮,给您送了一封信。” 宁曦展信,看完之后唇角勾出漂亮的弧度。 “准备车马,我要出门。” 第23章 新店选址 宁曦出府,一名年轻的小厮便迎面而来。 “给宁姑娘请安,小人秦坤,奉七殿下之命陪同姑娘挑选新店。” “劳烦了。” 宁曦刚才接到萧昕澈的手书,说是已经筛选出了一些适合她购买的铺面,只等她去实地考察。 秦坤:“小人常与牙行的人打交道,对商铺的价格比较了解。宁姑娘若是选中了心仪的店面,只管让小人去交涉就好。” “原来如此,多谢小哥了。” 两人客套了一番,坐上马车出发。 秦坤做足了功课,直接带着宁曦来到相隔两个坊市中,指了几个店铺给她参考。 “这里人多热闹,做饮食是极合适的。” 宁曦下车仔细查看了一番,店铺内的桌椅陈设有七八成新,但风格却不太符合她的审美。 如果选定此处,还得另外花一笔银子装修,到头来总价势必会超出预期。 宁曦直言:“可有陈设更简单些的?哪怕是老旧一些也无妨。” 秦坤闻言又带她去了另外一间坊市。 “宁姑娘觉得这里如何?” 宁曦望着长屋形制的店铺抿了抿唇,“我想选开间宽敞些的户型。” “那您看这间呢?” “这倒是蛮好。” 宁曦里里外外转了一圈,总体来说很是满意。可等秦坤给她报出售价后,她却拧紧了眉头。 “可有更便宜些的?” 秦坤仔细思考了一阵,“倒还是有几间铺子,不过距离浊水坊就有些远了。您要是不介意,小人带您去看看。” “劳烦。” 两人再次转场,往南而行。 然而还没走多远,宁曦突然被一条小巷吸引。 “那里是什么地方?” “清波巷。” “瞧着倒是清幽。” 小巷一侧种满了柳树,远远望去绿荫葱葱,是这炎炎夏日中一份独特的清凉所在。 秦坤撇撇嘴,“您别听它名字好听,这条巷子却是出了名的没人气。” 这倒是让宁曦意外,“为何?” “这条巷子连通清波河,所以得名清波巷。只可惜巷尾是个回水弯,河中的垃圾都汇聚于此。” “冬天还好,一到夏日便臭气熏天。附近的百姓鲜少从那经过,其中的商铺更是生意惨淡,大家都戏称这里是臭水巷。” 听到这话,宁曦反而心生好奇。 “咱们进去看看。” 马车驶进清波巷,因着绿树成荫,周遭的温度一下子降低了不少。微风拂面,一下子将暑天的燥热驱散了大半。 宁曦对此很是满意,以后火锅店开起来,拿号的食客至少不必顶着艳阳排队。 整条小巷中共计十三家店铺,开着门的全都集中在靠近巷头的位置。越是深入,关门闭户的现象越是频繁。 而且空气中飘来了一股若有似无的恶臭,叫人不禁想要屏息。 秦坤已经捂住了口鼻,“宁姑娘,再走就到河边了,咱们折返吧。” 宁曦却坚持走到底,“再看看。” 马车最终停在了巷尾,一下车就能看到清波河的河面。 诚如秦坤所言,此处是个回水弯,河面上漂浮着大量生活垃圾。 越是靠近,臭气越是明显。 宁曦:“清波巷的环境这么差,附近的商铺为何不整治?” 秦坤隔着衣袖瓮声瓮气地回道:“也不是没想过办法,只是此处是河道下游,垃圾捞了又会再飘下来。况且这种工作辛苦又腌臜,久而久之便无人管理了。” 宁曦不吭声,站在河边沉思了片刻。 就在秦坤耐不住这些臭气想要提醒她离开时,身后传来说话声。 “爷爷,您就别留恋了。这地方又旧又臭,连咱们自己都住不下去,哪里还能有客人光顾。” 宁曦寻声回头,便瞧见一名青年男子搀扶着自家祖父,一副要出远门的装扮。 “二位请留步。”宁曦追上这对祖孙,“请问这间铺面是你们的吗?” 青年颔首,“正是,姑娘有何指教?” 宁曦开门见山,“我想盘下这间铺面,不知二位是否愿意割爱?” 此话一出,祖孙二人都惊讶地瞪大了眼。 秦坤立刻跑上来阻止,“宁姑娘三思啊,这铺面最靠近清波河,整日臭气熏天。您要做饮食铺子,还是选人气旺的主街更好。” 年迈的老者闻言也跟着叹气,“这位小哥说得对,我们这铺子别说是做饮食了,就是卖棺材都没人来。” 宁曦却坚持,“这个我自有办法,老伯只说愿不愿意把铺面转给我吧。” 祖孙二人对视片刻。 “姑娘是认真的?不瞒你说,我们今日就要离开盛京,回老家去了。这铺面已经在牙行挂了快一年,一个来问价的都没有。” 宁曦笑着望了眼秦坤,“我这位朋友与牙行相熟,只要老伯愿意,咱们今日就能签订协议,如此二位也能安心返乡。” 老者当即颔首,“愿意,当然愿意!” 宁曦:“那就请您出个价吧。” 对方略一思索,伸手比了个数。 “十五两!只要十五两,这铺面就归姑娘了。” 盛京城的寸土寸金,十五两买个铺面简直等于白捡。 见宁曦愣怔的模样,老者还以为自己要价高了,红着脸解释道。 “不瞒姑娘,我这铺子是祖传的,已经历经了四代。虽然破旧不堪,但好歹是我张家的祖产。要不是这清波河实在是太臭了,我也不会开这么低的价格……” 老者还想继续说,宁曦干脆利落拍板。 “可以。” 她掏出银子塞进对方手中。 “签协议吧。” 如此爽快的交易,叫人回不过神来。 直到地契移交完毕,除了宁曦之外的三个人都还处于懵怔中。 …… …… 送走了两位原主,宁曦拿出钥匙打开了店铺的大门。 正如同她从外面所观察到的那般,铺面的户型宽敞且方正,而且还有两层。 一楼的桌椅虽然陈旧,但却擦得一尘不染,看得出来那对祖孙很是珍爱自己的祖业。 二层是起居室,清空之后面积与一楼相当。而且有扇正对着清波河的窗户,使得店内光线充足。 美中不足便是河里的臭气不断飘进店内,让人反胃。 再加上雨季已经开始,一旦河水涨起来,只怕气味会更加难闻。 改善河道环境迫在眉睫! 第24章 多劳多得 宁府内院。 “捞垃圾!?” 二夫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目瞪口呆。 趁着府上的女眷难得聚齐,宁曦告知了自己盘下店铺准备做卤料火锅的生意,以及清波河的存在的环境问题。 “只有环境干净了,食客才愿意上门。所以从明日起,我会抽调府上十名小厮去清理河道。事先告知各位一声,提前调整用人安排。” 李嫣然愤愤不平,“买铺面这么大的事情,大小姐竟也不与我们知会一声,自己就把决定做了?” 宁曦目光清冷,“祖母将宁府托付给我,作为家主,我做决定本不需要知会任何人。不过既然二嫂质疑,那我还是解释一下。” “第一,黄金包和卤料的生意都是月结。我们如果不开发新产业,资金周转会处于被动状态。” “第二,清波巷的铺子只花了十五两银子,这种捡漏的好事可遇不可求。” 宁夫人抚着肚子支持,“之前做卤肉臊子面的生意,曦儿与舒月每日都是风里来雨里去。如今置办了铺面,大家都能轻松些。” “这是花小钱办大事。” 李嫣然轻哼,“大小姐手中有闲钱,宁愿花出去也不愿多盖几间屋子。我这都住了快半个月的马车了!” 说起此事,二夫人也有些怨言。 “是啊,咱们回府的时候,大小姐说修缮房舍需要时日,让我们耐心等待。但这都过去多久了,也没见房子盖好。” 宁曦:“修房子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二婶和二嫂嫌弃速度慢,怎么没见你们搭把手?” “府上的奴仆拢共才三十五人,除开值守洒扫,洗衣做饭,以及各位贴身配置的丫鬟婆子,黄金包和卤肉臊子面的生意要用人,剩下能调去修缮房舍的还能有几个?” “我读书少,二嫂帮我算算。” 李嫣然被怼得噎住,二夫人也讪讪闭嘴。 老夫人颔首,“曦儿说的是,如今府上情况不比从前。老二家的,你们也别总端着主子的身份,什么都等着下人去办。” “瞧瞧曦儿,连身边的贴身丫鬟都支出去干活了,你们还有什么怨言。” 李嫣然抿唇,“祖母,话可不能这么说。不是孙媳惫懒,只是我既要照顾婆母,还要教养博涛,实在是分身乏术。” “何况府上的奴仆做事尚且有月银拿,咱们这些当主子的反倒是身无分文。” 她这话把众人的利益都包含在内,现场除了老夫人和宁夫人外,剩下的女眷多少心存计较。 李嫣然添油加醋道:“当初回府的时候,我们二三房可都是大公无私地上交了全部的财物。如今博涛想吃串糖葫芦,我这个当娘的都无能为力,实在是没用。” 说着竟是作势落下两滴虚伪的眼泪。 砰——! 突如其来的闷响声吓了众人一跳,只见宁曦掏出两只荷包放在桌上,推到了宁舒月的面前。 “二嫂所言极是,要想马儿跑,得让马儿先吃草。自从卤肉面的生意做起来,舒月就一直在帮忙。” “按照每卖出一碗面抽成一文钱的比例,这是你这些天挣来的工钱。” 宁舒月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帮忙居然还有报酬,当即心花怒放地道谢。 “多谢长姐!” 等她当众打开荷包后,里面满满当当的铜钱更是引得其他人眼红。 “这么多?”李嫣然转了转眼珠,“大小姐,这次不光是舒月出了力,我和母亲也是帮着在厨房干了活的。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在她话音落下时,宁曦各掏出两枚铜钱摆在二人面前。 “根据红俏汇报,二婶和二嫂只在第一天去帮了半日的忙,连一筐猪下水都没清理干净就走了,之后便再也没出现过。” “这是你们半日的工钱,请收好。” 此话一出,李嫣然和二夫人又羞又臊,脸色肉眼可见地涨红。 宁曦无视两人羞愤的神色,嗓音清冷。 “我再重申一次,宁府不养闲人。以后谁想要月钱,就去努力干活。” 李嫣然不服气,“那祖母呢?你难道还要逼祖母干活不成?” “这是我接下来要宣布的第二件事。” 宁曦敲了敲桌面。 “祖母、母亲以及二位婶子都是长辈,每月可以各领五百文的月钱。但如果有人愿意付出劳动,我也会按照规矩支付报酬。” “去清波河捞垃圾每日可挣十五文,一个月可得四百五十文。留在府上织网,每日可挣十文,一个月也有三百文。” “大家可以自行选择,多劳多得。” 三夫人面露兴奋之色。 她每月可领五百文,如果再帮着织网的话,一个月就能挣八百文。 虽然和以往的月银不可比,但总归是个进项。 “大小姐操持家务辛苦,我们在府上闲着也是闲着,自该出一份力。” 二夫人也跟着服软,“我们这些妇人没什么力气,但做些手工活却是没问题的。” 宁曦微笑,“那就辛苦二位婶子了。” 眼瞧着自家婆母都倒戈了,李嫣然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妯娌赵妙涵的身上。 只是不等她给对方使眼色,赵妙涵就主动开口。 “我也愿意跟着大小姐做事。” 自从回府后,三夫人就像是变了个人,变着法儿地折腾她。 以前丫鬟负责的事务,如今都落到了她的头上。就连半夜喝口水这样的小事,都要特意将她唤醒来做。 只要能从伺候婆母的囚笼中逃出来,让她干什么都行! 宁舒月更是鼎力支持宁曦,“开店是大事,我怕那些下人偷懒,还是由我亲自去盯着吧。” “好,那处理垃圾的事情就交给你负责,务必要在十日内改善清波河的状况。” “保证完成任务!” 不过眨眼的功夫,屋内除了年迈的老夫人以及身怀六甲的宁夫人没有主动认领工作外,其他女眷都有了要做的事。 李嫣然脸色白了又红,最终还是没能拉下脸来加入她们。 宁曦也不惯对方,宣布了散会后便去木工师傅商量新店装修的事情。 第25章 装修 清波巷,木工师傅一边勘察现场一边与宁曦商议。 “东家,您这铺子太过老旧,除开主梁外,屋内的立柱与墙体都生了虫。” 事关安全,宁曦不敢马虎。 “立柱承重,该换就换,不过墙体我打算改用石材。” 木工愣住,“石材?” 宁曦解释,“我准备做饮食生意,以后铺子里得生炉灶。为了防火,地面与墙体用石材更安全。” “话虽如此,但石材却比木头贵多了。” 木工凝视着宁曦年轻的面庞,目露担忧。 “东家别怪我多嘴,您这铺子买的就不妥,多半是被人忽悠了。这装潢上就别花那么多冤枉钱了。” 在他看来,宁曦想在清波巷里开饮食铺子的想法本身就很离谱,再把银子浪费在装修上更是要赔本。 宁曦见对方一脸真诚,于是笑着解释。 “我这铺面临河,潮气重,木质结构既容易受潮又容易生虫,改用石材反倒能一劳永逸。至于石料,我已经打听了一处可靠的店家。” 与木工告别,宁曦带着两名小厮来到城郊的一家石材铺子。 老板热情接待,“这位姑娘想买什么?咱们这大理石、青冈石、花冈石都有现货。您若是预算充足,汉白玉也能买到。” 宁曦在店铺内逛了一圈,发现这里的石材受切割工艺的限制,每一块的面积并不大。 想要做出一大片岩板上墙的效果是不可能了,只能勉强当做地砖用。 “这种浅色的大理石怎么卖?” “每块三百文,您若是要的多,可以免费给您送到家里。” 一块石头就要价三百文,都能买好些木材了。 难怪木工师傅对她的装修理念表示不解。 宁曦:“有便宜些的吗?我想用在店铺里。” 老板闻言指了指角落里的一种石料,通体呈现出深灰色,夹杂了不少黑色杂质。 “这是最便宜的,有些商家买回去铺在店门口,瞧着上档次。” 宁曦:“……” 果然是人不识货钱识货,这种品相的石材她是断然瞧不上的。 但想要用花纹精美的浅色系石板装饰新店,只怕将府上全部的资金都投进来也不够。 就在这时,几辆板车停到了石材店的门前,上面码放了十几袋鼓鼓囊囊的布袋。 小工吆喝,“老板,我们去处理废料了。” “去吧去吧。” “等等。”宁曦快步迎出去,从布包中捞出一把麻将大小的石子,“这些都是不要的吗?” “边角料,留着也没用。” 布袋中的石料什么品种都有,其中不乏宁曦想要的浅色大理石品种。 “老板,这些废弃的边角料会运去哪里?” “随便找个树林或者河边扔掉就好了。” “那搬运岂不是还要费人工。” “可不。”老板无奈,“石材不像木材,损耗了还能当柴烧。这些东西笨重无用,还得转程运走。” 宁曦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那可否将这些废料送我?” “你要这些东西?”老板大为意外,“这可做不出个什么。” “无妨,我就是喜欢这些石料的颜色。您要是不介意,我想将它们全拿走。” 老板虽不知宁曦的想法,但有人愿意帮他处理废料,他自然乐得清闲。 “行,你想要就拿走吧。” “多谢!” …… 宁曦命人将石料运回清波巷,恰好遇上宁舒月监督下人处理河中的垃圾。 “长姐!” 少女小跑而来,笑眯眯的脸上挂着晶莹的汗珠。 宁曦掏出手绢替她擦汗,“是不是很辛苦?” 宁舒月先是摇头,然后又不好意思地承认。 “是很辛苦,不过成效还不错。上游的垃圾网已经放下去了,咱们这的垃圾也已经清空了一半。” 宁曦随她去视察成果,十名小厮脸上戴着面巾,手里拿着捞网,正在卖力地干活。 回水弯处的垃圾一点点打捞上岸,堆在一起后臭味更加明显。 即便这几人嘴上不说,宁曦也知道他们很痛苦。 “日头大,我让人送了凉茶过来,大家先休息一会儿。” 众人闻言齐齐松了口气,趁着他们放松的时候,宁曦再次宣布。 “今日回去,每人都可在账房领取十五文的餐补费。” 此话一出,上一秒还蔫头巴脑的小伙子立刻打起了精神。 “多谢大小姐!” “大小姐放心,我们一定抓紧时间把这些脏东西都处理干净。” 宁曦返回店铺,正好石料卸货完毕。 宁舒月好奇,“长姐,你运这么多小石头回来做什么?” 木工师傅也有同样的疑问。 宁曦笑而不语,找了支炭笔在墙上画起了草图。 寥寥几笔,一朵巨大的海棠花在墙上盛开。 “看到这些石料了吗?浅色上墙,最后用彩绘描出图案。深色的碎石混合三合土铺在地上,坚固又易清洁。” 宁舒月眼睛一亮,拿出几颗石子比划了几下。 “可是石头要怎么粘上去?” “用黏土,还能防火。” “长姐,这工作好有趣,能不能让我来负责?” 宁曦失笑,“你自己主动揽事,那我到乐得清闲了。先等房屋结构加固完毕,就可以开始动工。” 接下来的半个月,宁曦从早到晚都泡在工地现场。 从与木工师傅修改装修图纸,到亲自动手制作墙体,每一个环节都力求完美。 这日她正在指导瓦匠怎么砌火锅的炉灶,就见府上的小厮气喘吁吁找到铺子上来。 “大小姐,不好了,红俏姐和面馆的陈老板吵起来了!” 宁曦肃目,“怎么回事?” “今日是月底结账的日子,红俏姐按照您的吩咐去收分成。谁知陈老板却翻脸不认认账,把咱们的人赶了出来。” “有他带头,剩下的四家铺子也跟着赖账。” “而且陈老板还说,当初大小姐是因为用猪下水做吃食心虚理亏,才主动把卤料送给他们使用。” “红俏姐气急了,就跟对方吵了起来,还差点动手。小人见势不妙,赶紧来通知大小姐!” 话音刚落,宁曦已经大步流星走出了店铺。 “跟上。” 第26章 赖账 宁曦赶到陈氏面馆,隔着老远就听到红俏委屈的哭声,以及陈术歹毒的咒骂。 “你们宁府通敌叛国,全家都该杀头!” “像你这种货色,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再敢无理取闹,让你尝尝老子的拳头。” 眼瞧着陈术要对红俏动粗,长鞭灵蛇般窜出人群,紧紧缠在了对方的手腕上。 “依照大盛律法,无故伤人需得坐牢。陈老板这是吃腻了我们宁府的卤肉臊子,想去尝尝牢饭是什么滋味?” 眼见宁曦赶来,陈术脸色变了变。 红俏哭着上前告状,“大小姐,这人赖账,还要打人!” 宁曦将她护在身后,“没人能赖本小姐的账。” 陈术甩开手腕上的长鞭,指着宁曦破口大骂。 “打你又怎么样?别忘了你爹可是朝廷钦犯,坑害了整整十万大军!要我说,像你们这种罪人就该直接杀头。” 听到他这话,围观看热闹的人群中立刻跳出几名男子附和。 “没错!宁府全家都是大盛的罪人!” “罪臣之女还敢四处找茬,当真是活腻歪了。” “依我看,就该把这两个小妞剥光了去游街,让大家都看看这罪臣之女该是什么下场。” 说话间,就有人伸手来拽宁曦的衣服。 下一秒这人的手肘就被暴力掰折了。 “啊——!” 惨叫声响彻街道。 陈术见状脸色大变,“好哇,你竟敢伤及无辜路人!果然是罪臣之女,卑鄙无耻,阴险毒辣!” 啪——! 一声脆响,长鞭落在陈术两腿之间,精准地抽破了他的裤裆。 宁曦眸色冰冷,“再敢喷粪,我拧下你的脑袋。” 陈术被她瞪得膝盖发软,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 “你,你这个罪臣……” “宁府获罪不假,但皇上仁慈,并未迁怒府上女眷。” “你一口一个罪臣之女,不仅想伤我侍女,还想拉我去游街,可见陈老板权势滔天,都能替皇上做主了。” 宁曦面露嘲讽。 “要不我送你入宫,求皇上把王位让给你来坐。” “!!!” 陈术脑袋嗡得闷响,像是挨了一道晴天霹雳。 “你,你休要胡言?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那是陈老板是什么意思?是不满皇上对宁府女眷的处置,觉得皇上太过妇人之仁?还是想直接造反?” 宁曦每说一句话便上前一步。 陈术已经被她的说法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就差没晕过去。 宁曦最终停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睥睨着对方。 “诚如你所言,反正我都是罪臣之女,光脚不怕穿鞋的。再让我听到你非议我宁府半个字,我就以不敬皇室为由将你扭送公堂。” “要死,大家一起死。” 如此霸气发言,不仅唬住了陈术,就连刚才人群中想要趁机造势的几个人也都偃旗息鼓。 宁曦不惧众人目光,牵着红俏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 等到回府,红俏依旧眼眶发红。 “大小姐,那陈术带头赖账,咱们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宁曦:“从明日起停了他们的卤料供应。” 红俏不甘心,“上次他们闹事的时候,就是七殿下出面制止的。要不这次咱们再去求他,将陈术告上官府。” “告是一定要告的,但还没到时候。”宁曦说着严肃了神色,“还有,咱们身份尴尬,能自己解决的事情,就别去麻烦七殿下。” 诚如陈术所言,她们毕竟是罪臣家的女眷。 如今朝中局势复杂,不能让有心人利用宁府家事连累萧昕澈。 …… 当天傍晚,眼瞧着快掌灯了,烧饼店的老王和米粉店的杨老板突然找上门来。 “宁姑娘。” “你今日和老陈的冲突,我们都听说了。冒昧上门,是有些话想与你说。” 宁曦神色淡淡,并未表现出愤怒激动之色,反而让下人准备了茶点。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掏出钱袋。 “这是说好的分成,还请宁姑娘收好。” 宁曦柳眉微挑,“我以为两位会和陈术一样,想要违约。” 杨老板略显尴尬地笑了笑,“宁姑娘误会了,自从用了你提供的卤料后,我家的米粉生意红火了不少。这半个月赚的银子,是以前一个月的好几倍。” “我家娘子说了,宁姑娘是我杨家的贵人,我们可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事情。” 老王附和,“我与老杨想的一样,做人不能言而无信。不过……” 他说着顿了顿,欲言又止。 宁曦:“王老板是想说陈术的事情吧?他这次闹事,想必又是与周奎串通好的。” “宁姑娘如何得知!?” “今日我与陈术发生争执时,人群中明显有人故意帮他带节奏。结合之前的事情,除了周奎不会再有别人。” 老王惊讶于她的敏锐与聪慧。 “不错,昨日陈术带着周奎威胁我们,不许将分成交给宁府,所以我们只能等入了夜才登门拜访。” 杨老板提醒,“这周奎就是个狗皮膏药,手下还有好几个小弟,附近几个坊市的商家都不敢沾上他。” “宁姑娘这次全当被狗咬了一口,别与他们计较。以后我们会按时给分成,宁姑娘再找些别的路子挣钱。” 宁曦知晓两人是好心提点,并未反驳。只让红俏拿了新的卤料包来,让对方带回去。 “两位老板要想把生意做长久,卤料包每三天必须更换一次。过期的卤料可能会有致病的风险,可千万偷不得懒。” 拿到新鲜的卤料,老王与杨老板对视一眼,分别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庆幸。 辛亏他们没有做忘恩负义之人。 否则别说是维持生意兴隆,不惹上官司就不错了。 …… 五日后。 新店的基础装修已经进入收尾阶段,清波河的治理也初见成效,只等家具与软装到位就可以筹备开张了。 就在这时,两名官差突然找上门来。 “最近几日,坊市中的餐馆频繁出现食客中毒的乱象。根据调查,这些涉案的店铺都与你们宁府有关。” “陈氏面馆的老板告发宁曦提供有毒的卤料,导致客人中毒。现在我等奉命,将宁曦押解回衙门接受审查!” 第27章 对簿公堂 宁府刚经历了抄家的横祸,再次惹上官司,府上女眷不免心生恐惧。 “祖母、母亲别担心。”宁曦临走前握住两人的手安慰,“我心中有数,不会有事的。” 看着宁曦被官差带走的背影,宁舒月差点哭出来。 “遭了,肯定是那陈术陷害长姐,现在该怎么办?” 虽说宁曦临走时气定神闲,但老夫人还是惴惴不安。 “快,派人去官府打听情况。若是局面不妙,就拿些银钱打点一下,千万别让曦儿吃亏!” 李嫣然阻止道:“祖母只想着用钱赎人,可想过钱花光了,咱们一大家子人要怎么过?” “当初宁曦非要做卤肉生意,我就说过不靠谱。现在好了,为了抢生意,居然给人下毒。” “这若真是定了罪,可不是几两十几两银子就能按的下去的事情。” “住口!” 向来和善的宁夫人震怒,指着李嫣然的鼻子呵斥。 “在你心中,我的曦儿就是那谋财害命之人!?” 李嫣然撇嘴,“事情是宁曦犯下的,大夫人何必拿我撒气。”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宁夫人挺着孕肚,气势节节攀升,眸中透出神杀神的戾气。 “我明确告诉你,即便曦儿当真出了事,这府上还有老夫人与我撑着。我们不中用了,还有你婆母当家。” “你想分家,且把我们都熬死了再说!” 李嫣然被训得面红耳赤,“我何时说了要分家?大夫人这是欲加之罪!” “够了!” 老夫人敲了敲手中的拐杖,狠狠瞪了李嫣然一眼。 “你给我去院子里站着,曦儿的案子什么时候审完,你什么时候回房!” “祖母!?” 老夫人无视她不甘的神情,“曦儿出事,你身为嫂子不想着如何帮衬,只知道说风凉话。” “看来是我平日对你要求太过松散,才叫你生出这种自私恶毒的心思。” 接连被老夫人与宁夫人两位长辈当众训斥,李嫣然颜面无存,捂着脸哭着跑走了。 老夫人无奈叹气,再次让赵管事去打探消息。 …… …… 衙门。 宁曦一上堂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陈术,以及包子铺的张老头,馄饨店的李老大。 “民女宁曦,参见大人。” 啪——! 惊堂木落下,身着官袍的京兆尹质问道。 “宁曦,你可知罪?” “民女不知,还请大人明示。” 京兆尹眯眼,“陈氏、张氏与李氏状告你故意提供有毒的卤料,害得他们店铺的食客中毒,你可承认?” 宁曦瞥了一眼心虚的陈术,“陈老板有什么证据证明,卤料是我提供的?” “咱们签了协议!” 宁曦冷哼,“协议早在五日前就解除了,我何须为你们的行为负责。” 陈术涨红脸,“你说解除就解除?” 张老头与李老大也跟着呛声。 “卤料是你提供的,你不负责谁负责?。”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休想抵赖!” 面对几人的指责,宁曦回以冷笑。 “几位老板说得对,空口白牙,谁说了也不算。所以,我申请传唤人证。” “人证?” 对方三人面面相觑。 京兆尹追问,“人证是谁?” 宁曦:“米粉店的杨老板,以及烧饼铺的王老板。” …… “草民参见大人。” 看到老王与杨老板来到公堂,陈术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果然,不用京兆尹提问,二人就主动交代。 “启禀大人,这次食物中毒的事情,都是陈术等人咎由自取,与宁姑娘无关。” 陈术激动地从地上蹦起来。 “好哇,你们两个吃里扒外,居然帮着这个小丫头撒谎!” 另外两名同伙也傻了眼。 “老杨,老王,你们可得想好了再说!” “宁曦和我们的协议就摆在这,怎么能说与她无关?” 杨老板厉声反问,“按照协议,每个月底都该结算分成。你们给钱了吗?既然没给钱,宁姑娘断了你们的卤料又有什么问题?” 老王:“不按照协议结算也就算了,还当街欺辱宁府的女眷,活该你们遭报应!” 有了两人的证词,宁曦这才不徐不疾解释。 “大人请看协议最后一条,合同任何一方违反协议内容,协议都将自动解除,违反者还需赔偿当月分成十倍的违约金。” “五日前民女与陈老板就结算的事宜谈判失败,当时陈氏面馆外的围观群众皆可作证。” “自那日后,民女就断了对陈氏面馆的卤料供应。陈老板现在所用的卤料,要么是过期产品,要么就是他自己调配的。” “所以他们的食物有毒,和民女一分钱关系都没有,还请大人明察。” 证物、证人、证词具足,孰是孰非已经分辨明白。 啪——! 惊堂木再次落下。 京兆尹怒视堂上三个原告。 “尔等竟敢撒谎愚弄本官!分明是你们违反协议在先,还敢推卸责任。看来本官不给你们一点教训,你们是不会说实话了。” “来人,将这三人拖下去,重打五个大板!” 随着令签落地,张老头和李老大当即吓破了胆。 “饶命啊大人!” “草民知错了,草民招供!” 京兆尹怒斥,“说!” 二人对视一眼,如是交代了事情真相。 “草民的确赖了宁姑娘的账,没有按照协议支付分成的银两。不过这几日所用的卤料包都是陈术提供的!是他说已经找到了可以代替宁府卤料的方法,让我们把分给宁府的银子分一半给他。” “没错,陈术还威胁草民,说如若不按照他的要求办事,以后就别想继续开店。草民也是迫于他的淫威,才不得已违反协议。” 京兆尹:“如此说来,一切都是陈氏谋划。” 陈术两股战战,已经连跪姿都支撑不住了,歪歪斜斜地匍匐在地。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事已至此,京兆尹干脆利落地下了判决。 “既然张氏与李氏主动认罪,那本官便判你们按照协议规定,以十倍的价格赔偿宁府的损失。至于陈氏……” 他刚要开口,宁曦从衣袖中掏出一纸状书。 “大人,民女状告陈术欺压百姓,诋毁我宁府名誉,藐视皇权!” 第28章 凯旋 宁曦所呈上的状书中详细记录了陈术如何砸毁宁府的面摊,以及如何当众羞辱自己,以及质疑皇帝的判决。 京兆尹看过之后神情凝重,“兹事体大,一旦定罪,陈氏少说面临三年的牢狱判罚。宁曦,你可有人证?” 宁曦正要开口,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就是人证。” 众人回头,便见一名身着玄衣的英俊男子大步而来。 颀长的身姿逆着阳光,裹挟着刀斩斧劈般的凌厉气势。 “七殿下!?” 京兆尹立刻起身相迎。 萧昕澈对上宁曦明艳的面容,深邃的双眸中闪过一瞬的柔和。 他与京兆尹见礼,主动说明来意。 “本殿下刚才路过京兆府,恰好听闻百姓议论宁府与陈氏等人的官司。” “城西坊市由我管辖,恰好这二人皆在其内。” “当日陈术发难宁府,恰好也是由我判罚。” “故而在听闻此案后特意前来提供线索,助大人裁决。” 萧昕澈一连说了三个“恰好”,就差没把支持宁曦四个大字写在脸上。 京兆尹心下了然,当即拱手道谢。 “多谢七殿下的证词,让下官茅塞顿开!” 说罢转头怒斥陈术,“大胆刁民竟敢藐视皇权!来人,将他打入大牢!” 陈术哀呼一声,还想申辩却被官差利落地堵了嘴,如同死狗一般被拖了下去。 …… …… 离开京兆府。 宁曦郑重福礼,“多谢七殿下为民女正言。” 萧昕澈神色淡淡,“不必。本殿下既然掌管城西坊市,便不会纵容这些乱象。” “殿下高义,那可否请您为民女做个见证?” “嗯?” 宁曦说着望向无罪释放的张老头与李老三。 “民女已经反思过了,正因上次签订协议时没有找第三方公证,这才闹出许多乱子。” “殿下若是不介意,民女想在您的见证下,与他们重新订盟。” 此话一出,原本就拥护宁曦的老王与杨老板第一个举手赞成。 “我们同意!” “有了七殿下作证,大家以后做生意就更加安心啦。” 另外两人刚刚经历九死一生,讨好宁曦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反驳。 于是在萧昕澈的见证下,大家重新签订协议。 …… 返回宁府。 宁曦还没进门,便听到小厮喜气洋洋的通报。 “回来了!大小姐回来了!” 紧接着便是一连串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漫天纷飞的大红纸屑中,老夫人与宁夫人等人带着女眷齐齐迎了出来。 “曦儿!” “曦儿,你没事吧?可有受委屈?” 宁曦握住两人的手安慰,“祖母,母亲放心,我没事。” 老夫人红着眼眶,“赵管事已经跟我们说了,都是那忘恩负义的陈家老板故意栽赃陷害。辛亏京兆尹大人与七皇子殿下明察秋毫,识破了那贼人的嘴脸。” 宁曦颔首,“不瞒祖母,孙女早就料到陈氏面馆会出事,所以提前联系了另外两个加盟店的老板,请他们为孙女出面作证。” 在旁的宁舒月赞叹道:“原来长姐早就有准备,难怪官府来传唤的时候,你一脸气定神闲的样子。” 宁夫人却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后背。 “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也不跟家里通个气。” 宁曦吐了吐舌头,难得露出少女俏皮的一面。 “这不是怕打草惊蛇嘛。” 老夫人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好歹是平安度过了此劫。赵管事,快找些艾草混着柚子皮烧了,将府邸里里外外都熏一边,去去霉运!” “是!” 宁曦在众人的簇拥下返回内院,进了二门却瞧见李嫣然顶着烈日暴晒。 “这是……” 二夫人满脸尴尬,“刚才嫣然失言触了霉头,母亲罚她思过呢。” 宁曦柳眉挑起,“祖母对待我们这些小辈向来宽容,能罚二嫂在烈日下站着,想必是她犯了不容饶恕的错误。” 二夫人不想言明,宁舒月却毫无顾忌揭穿道。 “长姐被传唤去了府衙,大家都很担心。二嫂却说了好些风凉话,气得大伯母都发了火,祖母这才罚她在烈日下反省。” “舒月!” 二夫人低声呵斥了女儿,儿媳妇虽然丢人现眼,但好歹是她们二房的人。 宁曦始终神色淡然,反过来安慰宁夫人。 “母亲还怀着孩子,怎么能生气呢。你就不怕我这弟弟生出来就是狗脾气?” 这话出口,自然又是换来了宁夫人的一通笑骂。 就在众人闲聊的时候,不远处的李嫣然明显听到了她们的对话,身子做作地晃了晃。 宁曦余光瞥见,不等对方晕倒便先发制人。 “祖母,天气炎热,不如让二嫂回屋反省。” 二夫人闻言赶紧借坡下驴,“是啊母亲,嫣然已经知错了,再这么站下去,只怕是要中暑。她病了不要紧,不能过了病气给博然啊。” 老夫人抿唇思忖了片刻,最终妥协。 “罢了,既然曦儿都发话了,那就让她回去吧。只是以后你这个做婆母的得多敲打提点,好歹是府上的二少夫人,一点大家风范都没有。” 不等二夫人接话,宁曦补充道。 “二嫂性子是急了些,祖母不如赏她一本佛经抄抄,全当为阖府上下祈福了。” 老夫人颔首,“这倒是,府上男丁都还在边关受苦,也不知道他们情况如何了。严妈妈,去把我屋里的佛经送去给二少夫人,回向给远方的亲人。” 严妈妈得了命令,当即去给李嫣然传消息。 宁曦注意到她一脸生不如死的神色,勾了勾唇角。 片刻的体罚作用有限,还容易激起对方的反抗欲,只有长久反复的敲打才能让她长记性。 …… …… 短暂的风波后,宁府会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与生机。 新店装修完毕,宁曦选了个黄道吉日开张营业。 劈啪作响的鞭炮声中,她亲自揭下匾额上的红色绸带。 “宁氏火锅店”五个大字闪着金光,一看就汇聚了招财进宝的福气。 小厮们卖力的吆喝声在清波巷中回荡。 “健康美味,好吃不贵,欢乐加倍!” “宁氏火锅店,非同寻常的美味!” “美食美客带您感受美味的世界……” 第29章 开张 按照以往的经验,宣传之后很快就会有食客上门。 然而众人从早上等到了正午,却一个客人都没出现。 宁舒月显得有些心浮气躁,频繁从店内走到巷子里张望。 “奇怪,咱们的火锅味道这么好,怎么就没人上门呢?” 他们为了这一日的开张,可是做足了准备。 光是丰富的菜品就堆满了后厨,这么热的天气如果不吃掉,很容易就坏了。 宁曦正想劝大家耐心些,一辆马车徐徐停在店铺门前。 “宁姑娘,开张大吉啊!” “容公子!?” 宁曦颇为意外。 她不想攀缘,更不想麻烦对方,并未告知开店的具体日期。 没想到容思齐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容思齐手摇折扇,风度翩翩,叫随行的小厮奉上贺礼。 “上午有事耽搁了,现在才来捧场,宁姑娘可别怪罪啊。” “容公子能赏光,已经叫我惊喜万分了。” 宁曦感谢一番,把人迎进门。 正准备介绍自己的铺子,却见对方一整个僵愣在原地。 “容公子?” 按照宁曦的设计理念,客人进店第一眼就能直观欣赏巨大的石墙。 上万颗石子拼凑出盛放的海棠花,上色后栩栩如生。 茂盛的枝叶更是顺着墙面延伸到了左右两侧,使得整个店铺都被海棠花丛包裹。 “这,这是……” “这叫马赛克。” 宁曦笑着解释,“用石子混合黏土上墙,按照自己的喜好拼凑出想要的图形。还能防潮防火,很适合火锅店使用。” 容思齐一阵失语。 饶是他见过不少画栋雕梁的建筑,还是被这新奇的装潢所震撼。 低头再看地面,同样用了马赛克的工艺。 自他脚下所站的地方开始,几根树枝状的“小路”向内延伸。 每一根树枝的尽头对应一个席位。 仿佛桌椅就是从树枝上长出来的一样。 容思齐一边前行一边感叹,“当真是奇思妙想。” 店铺外绿柳成荫,带来凉爽的同时也影响了店内的采光。 宁曦舍弃了传统的烛台照明,在天花板上布置了一排藤编灯笼。 灯罩之内,蜡烛安放在透明的琉璃碗中。 点燃之后不仅光线绚烂,还能防火。 容思齐逛了一圈,啧啧称奇。 “宁姑娘这店一步一景,再配上绝佳的口味,定能生意兴隆。” 说完这话后他却后知后觉地发现,店内除了他之外,竟没有一个客人。 宁曦瞧着却并不着急,“新店开张,总要给食客一些时间。” 这时宁舒月却凑上来,“长姐,咱们已经错过了午膳的时辰。再没客人上门,准备的食材可就都要废掉了。” 天气炎热,为了保证品质,宁曦坚持不用隔夜的食材。 容思齐叹气,“当初听七皇子府的小厮说,你捡漏买了清波巷的铺子,我就觉得不妥。这年头酒香也怕巷子深,宁姑娘还是太草率了些。” 这话倒是让宁曦心头一动。 “容公子所言极是!” “来人,盛一口大锅的底料到巷子口煮起来。每一种菜色都拿一碗摆出去,准备好的冰粉也免费发放。” 大家都憋足了一口气,立刻行动起来。 …… 容思齐怀着好奇心跟着他们一起来到了巷子口。 相比起主街的热闹,清波巷冷清得像另外一个世界。 然而随着锅底的沸腾,浓郁的香气飘散出去,局面很快扭转。 “在煮什么呢?好香!” “这些是什么,肉菜怎么都是生的?” 宁曦:“宁氏火锅店开张,各位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这是我们的锅底,咸香微辣,菜品也是顶顶新鲜。” “火锅?没听说过,怎么吃?” 宁曦当众示范,涮了一片牛肉,放在小碗里递给对方。 “客人尝尝看。” 那人却对陌生的食物表现出抗拒。 宁曦微笑,“不喜欢也没关系,全当尝鲜了。” 犹豫再三,男子终于鼓足勇气。 一口放入嘴中! 对方的表情从怀疑,到惊艳,再到意犹未尽。 “好,好吃!” 围观看热闹的路人也忍不住提出想要尝试的意愿。 宁曦全都满足要求,只不过一人只能得一片肉或者蔬菜,再想多要就请移步店内消费了。 与此同时,宁舒月把红糖冰粉发给试吃过的客人。 别的不说,光是这种咸甜交错的口味就让人欲罢不能。 …… 眼瞧着陆陆续续有客人前往火锅店,也有路人表示担忧。 “谁不知道清波河臭名昭着,饮食铺子开在河边,再好吃的东西也被熏臭了。” 刚说完,就有先前入店的客人急匆匆跑了出来。 就在大家以为他是被臭味熏走的时候,却听他兴奋地说道。 “不得了,清波河不臭了!河面的垃圾全都消失不见了!” 此话一出,围观众人都大为意外。 “不可能吧?” “清波河都臭了多少年了,之前这里的商铺也不是没想过办法,全都无疾而终。” 宣布消息的客人补充道:“不信你们自己去看,河道不仅不臭了,还变好看了。地上全都铺满了碎石子,下雨也不怕淤泥脏了鞋!” 听他这么说,大家都好奇地去清波河边看热闹。 宁曦和宁舒月对视一眼,笑着跟上。 当初盘下这间铺面的时候,宁曦就已经想好如何整治河道问题了。 除了在上游架设拦污网,每日清理河面漂浮的垃圾外,河道两侧的柳树枝条也都修剪整齐。 之前的石材店也被她反复光顾,用免费的石子找平了地面。 每隔两百步还摆放一个竹筐充当垃圾桶,最大程度避免了环境污染。 就在众人沉浸在清波河的美景中时,熟悉的香味再次飘来。 这次不是巷子口的试吃摊,而是来自宁氏火锅店。 “走了这么大一圈,我都饿了。” “是啊,既然河道不臭了,那应该不影响吃东西的心情吧?” “来都来了,不如去试一试。” 在小厮的热情邀请下,客人源源不断被迎进门,紧接着便是一阵阵被装潢惊艳的赞叹声。 清冷了一上午的小店立刻热闹起来。 容思齐摇着折扇,笑着向宁曦告别。 “宁老板快去忙吧,在下改天再来捧场。” 第30章 雅间 清波巷出了个火锅店,不仅味道好,吃法新颖,店铺装修也格外有特色,老板娘更是年轻又漂亮!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每日前来尝鲜的客人络绎不绝,预定都已经排到了半个月后。 经过了头几日的手忙脚乱,现在在店铺内帮忙的仆人已经适应了节奏。 宁曦还将宁舒月升成了掌柜,让她统筹管理店内的一切事务。 现在对方每个月固定工资都有七百文了,再算上提成,和当初在宁府当小姐时差不多。 只不过相比起那时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现在这种靠劳动获取报酬的充实生活更让人充满干劲。 这日店铺刚开张,就有三个中年男人集结着找上门来。 结合以往丰富的被找茬经验,七八个小厮立刻出面把人围住。 “想干什么?” “警告你们,别来闹事,否则就等着吃拳头吧。” 眼瞧着小厮们气势汹汹,三个中年男人吓得缩了缩脖子。 “我们,我们不是来闹事的。” “我们只是想见你们老板。” 听到这话,宁曦这才出面。 “找我何事?” 这三人互相对视,鼓足勇气说道。 “宁老板,我们是船夫,全靠在河上跑船维持生计。” “可自从你们在上游设下网兜后,我们就没法正常通行了,还希望你能把网兜撤掉。” 宁曦挑眉,“你们在清波河上跑船运货?” “是啊,你们斩断了水道,我们跑不了商,还怎么养家糊口?” 宁曦拒绝,“网兜是用来拦截污物的,一旦拆除,河道环境就会变差。” “那怎么办?” “总不能因为你们开店,就断了我们的财路吧?” “如果不拆除网兜,就得给我们补偿。我们要得也不多,每个月五十文就行。” 听到最后,宁曦冷冷一笑。 “想要补偿,可以,不过我得确定你们真是跑商的船夫。” 她素手一挥,小厮上前把三人架住。 “你,你们想干什么?” “放开我们……” 对上三人心虚的脸,宁曦严肃了神色。 “清波河的河面狭窄,水深也浅,根本不可能跑商运货。” “我再问最后一次,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敲诈勒索可是要吃牢饭的,想好了再说。” 眼见骗不了宁曦,其中一人率先绷不住心态。 “我错了,我撒了谎。补偿我不要了,请放我走吧。” 另外两人也相继承认。 “我们的确是船夫,但不是跑商的,只是渡人过河的。” “我们就是看您这店铺生意兴隆,这才生了歹念,想来碰碰运气。” 得知真相,小厮们登时火冒三丈。 “这是瞧咱们赚得多,故意来讹钱的!” “把这几个骗子扭送官府,关他个一年半载!” 眼瞧着自己要被送官,三个中年男人吓得差点尿裤子。 “且慢。”宁曦将人拦下,“既然是船夫,家中应该都有船吧?” “有,有的。” “想让我饶命可以,把船给我瞧瞧。” …… 三人猜不透宁曦的想法,但把柄被别人捏住,只能依言照做。 宁曦带了几个小厮,去到对方停船的码头。 “宁老板,这就是我们的船了。” 三艘荷叶扁舟随着水波轻轻飘荡,别说是运货了,就是运人也只能勉强站三个。 宁曦仔细检查了一番,又跳上船感受了一下平稳度。 “你们渡人过河,能挣几个银子?” “每渡一个人收两文钱,运气好,一天能挣三四十文。运气不好,分文不入也是有可能的。” 宁曦心头浮现出一个计划,“你们可愿替我打工?” 三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她一个开火锅店的,做什么需要船。 宁曦开价,“每个月五百文,干不干?” “干!” …… 就在众人以为宁曦包下这三条船是出于对船夫的同情时,她却把船送去翻修。 陈旧的船身刷上了月白色漆料,船篷上也蒙上了一层月白色的轻纱。 船舱中加设了双人位的桌椅,所用的木料都是上好的梨花木,坐垫之类的软装更是丝绸制成。 宁曦派人在河道之间架固定了手臂粗细的麻绳,两端分别系在船头船尾。 这样只需拉动麻绳,就能控制小船在河中的位置,并且不怕被水冲走。 当小船首次下水时,无论是店内的食客还是做工的小厮都跑来围观。 远远望过去,就像是从月亮上飘下来的仙舟。 “哇!这船真好看。” “听说这是老板特意买来,当成雅间来用的。” 火锅店虽然有两层,但却没有独立的包厢。 上次容思齐来捧场的时候,宁曦就注意到了,像他这样身份的贵客,和普通人挤在一起用餐多有不便。 有了这小船作雅间,不仅能满足贵客的需要,还能迎合一部分女性客人对浪漫的追求。 刚布置妥当,熟悉的马车再次光临。 宁曦笑脸相迎,“容公子,又见面了。” 上次没有招待好对方,她这次主动相邀,便是为了补偿。 容思齐手中的折扇换了一把,却比之前的更风骚。 “宁姑娘邀我前来,可是又研发了什么新菜式?” 宁曦把人引到河边,“新菜式没有,新吃法却是有,容公子可想试试看?” 二人上船,由船夫拉动纤绳把他们渡到了河水中央。 容思齐正在感叹这种新颖的过河模式,就闻到一股迷人的香味。 “好香啊。” 撩开白色的幔帐,船舱内布置清新素雅,桌上摆着一口火锅。 “咦,这火锅怎么没炉子?也没有菜。” 宁曦解释,“这叫冷锅。” “冷锅?” “船上不适合生火,所以我命人提前将菜煮好,食客只需享用就行了。” 容思齐饶有兴致地坐下,“虽然少了自己煮菜的乐趣,不过也省去了诸多麻烦。” 毕竟在大热天里吃火锅,汗流浃背的模样很不附和他贵公子的形象。 宁曦与对方一起享用美食,河面吹拂而来的微风驱散了热气。 夕阳的余辉洒在天边,把河水染成了淡淡的粉色。 等到最后一抹霞光消散,夜幕降临,一阵悠扬的笛声徐徐响起。 第31章 才艺表演 容思齐放下酒杯,下意识循声张望。 宁曦已经起身,挑开幔帐请他站到船头来。 河道尽头,一艘小船顺流而下。 笛声便是从上面传出来的。 “咦?这是什么船?” 容思齐正疑惑着,便见烛光沿着船身亮起,如同镶嵌了一圈夜明珠。 不等他惊叹,一名身着清凉的女子从船舱中踱步而出,清冽的嗓音如同天降的甘霖。 “丝丝杨柳风,点点梨花雨。雨随花瓣落,风逐柳条疏。” 一首元曲响起,唱得人心尖发颤。 容思齐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是哪位美人在献艺。 谁知那船只却悬停在了河面上不再移动,始终与他们保持了五六丈的距离。 身姿窈窕的歌姬脸上戴着白色面纱,偶尔随着歌声抛动水袖,将朦胧美诠释得淋漓尽致。 “春事成虚,无奈春归去。” “春归何太速?” 歌到此处,船舱中的笛声骤停,转而换成了节奏密集的鼓点。 那献艺的歌姬提着宽大的裙摆旋转起来。 那奔放的舞姿好似要化作蝴蝶自河面翩然起飞,牵引着观赏者心脏狂跳不止。 咚——! 鼓声停。 歌姬颓然坐于船头,姿态优美凄凉。 “试问东君,谁肯与莺花做主?” 歌声歇,烛光灭。 整艘船陡然失去光亮,融入在了无尽的黑夜中。 直到小船顺流而下消失在视野中,容思齐才堪堪回神。 与此同时,河道两侧的百姓们爆发出惊天的叫好声,就连火锅店内的客人也纷纷跑出来看热闹。 “好啊!” “唱得好,跳得也好!” “没想到来吃个饭,还能遇到这样的惊喜。” 宁舒月在岸边宣布,“多谢各位捧场,刚才的歌舞是我们宁氏火锅店特意安排的节目。” “以后每日酉时,都会歌姬献艺。欢迎大家前来观赏。” 容思齐惊叹,“这是你们安排的?” 宁曦递上一杯冰镇过的果酒,“容公子觉得刚才的歌舞如何?” “好!”容思齐毫不吝啬夸赞,“清丽风雅,回味无常。不知刚才献艺的美人是何身份?” 宁曦轻笑,“容公子见过的,是惜暖楼的以云姑娘。” “是她?” 容思齐颇为意外。 他还记得以云姿色中等且年纪偏大,平日里的恩客并不多。 没想到刚刚远观其在船上献歌,竟有种仙女下凡的美感。 这正是宁曦的特殊用意。 以云年老色衰,一旦没了恩客,就会被老鸨卖去低贱的勾栏。 前不久她托青羽传来消息,说是已经通过推销宁曦的面包攒下了一笔银子,再加把劲就能为自己赎身。 宁曦正想着如何帮忙,就遇上了自投罗网的船夫三人组。 于是便有了月下美人的才艺演出。 …… 宾主尽欢。 小船缓缓靠岸。 容思齐发现岸边多出一只木箱,正是用来收集歌舞的赏钱。 他毫不犹豫解下腰间的荷包,咚咚咚连抛了好几个碎银进去。 宁曦并未阻止,只是替以云谢过他的打赏。 等到火锅店打样,惜暖楼派来一名小厮。 双方一起开箱,将赏银分作三份。 其中宁曦与惜暖楼各得四成,剩下的两成归以云独自所有。 “这么多?” 金色的铜板哗啦啦倾泻而出,铺满了整张桌面,少说有五百文。 小厮带来的小木匣差点不够装。 宁曦笑着解释,“清波河治理之后环境清幽,很适合行人纳凉消暑。酉时献艺,正好踩在人流量最大的时候。” 小厮脸上笑出花来。 “宁老板大才!” 宁曦:“表演时间一旦固定话,就会吸引更多的人观赏。到时候不仅火锅店受益,也能为惜暖楼引流。” “劳烦小哥替我转告夫人,以后楼里若是有像以云这样的姑娘,都可以送到我这来献艺。” 小厮连连颔首,“小人明白了,宁老板心地善良,难怪能赚大钱!” …… …… 宁府。 经过了一个月的经营,宁氏火锅店已经在附近坊市打响了名号。 这日宁曦把青羽、红俏以及宁舒月三人召集起来清点账目,后院的女眷们闻讯都来看热闹。 宁舒月捧着账册念道:“这个月火锅店平均每日售出猪肉十五斤,牛羊肉十斤,猪下水二十斤,素菜二十斤,每日成本共计一两四钱。” “按照猪肉每碗五文,牛羊肉每碗十文,猪下水每碗三文,素菜每碗两文的定价,纯利润能达到一两二钱。” “至于每晚才艺演出的打赏分成,平均能有二百文。” “一个月总利润能达到四十二两!” 此话一出,屋内响起一阵欢呼声。 二夫人兴奋拍掌,“纯利润都能有四十二两,这可不少了!” 三夫人也跟着赞叹,“这才只是火锅店的生意,咱们还有卤料加盟店和面包没算呢。” 宁曦从宁舒月手中接过账册,确定无误后盖上自己的私印。 “下一个。” 红俏清了清嗓子,“昨日四家加盟店的老板送来了上个月的分成,共计四两银。” “奴婢怕他们不老实,每隔几日就会带人去铺子外盯一盯。按照客源数量计算,分给咱们的抽成只多不少。” “很好。” 宁曦夸赞了红俏的细心,在她呈上来的账册上盖了章。 最后轮到青羽。 她笑眯眯上前一步,展示了惜暖楼统计的销售金额。 “上个月大小姐新研制的菠萝包反响极好,每日都供不应求。一个月总共卖了三十五两银子,咱们分七成,就是二十四两五钱。” 宁曦将手中的算盘拨得啪啪响。 “如此说来,上个月咱们所有的生意加起来一共赚了七十两五钱。” “虽然远远比不上以前的日子,但好歹算是衣食无忧了。这还得感谢在座各位的倾力付出。” “只要大家继续齐心协力,咱们的日子就会越过越红火。” 宁舒月带头鼓掌,气氛欢快热烈。 二夫人主动倒了杯茶给宁曦。 “曦儿啊,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尤其是这火锅店,成日里跟蒸笼一样。婶婶瞧你日渐消瘦,真是心疼的不行……” 宁曦不喜欢拐弯抹角。 “二婶有话不妨直说。” 二夫人搅了搅手绢,“婶子的意思是,咱们在府上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店里帮忙。” 第32章 帮厨 宁曦:“二婶想去店里帮工?” 二夫人红着脸颔首,“是啊,我们在家都已经织了五张网,想来也够用了。反倒是听说火锅店里人手不够,所以……” 三夫人接到对方的眼神提示,接过话头。 “所以咱们商量着,想跟大小姐申请一下去店里帮忙。” 三少夫人赵妙涵补充道:“大小姐要管三个生意,分身乏术。火锅店里就只有舒月一个人。” “但女子每个月总有几天不方便,管账这些事务,还得交给自家人才放心。” “我听懂了。婶子嫂子能主动承担责任是好事,回头我安排一下,让你们都去火锅店帮忙。” 不等对方欢喜,宁曦又补充道。 “舒月已经适应了掌柜的职务,不必改动。她不方便的时候还有我呢。” “火锅店每日备菜量大,洗切的工作不难上手,更加适合你们。” 宁曦三言两语就打破了对方的幻想,叫几人笑容僵在脸上。 宁曦只当看不见,“你们都有谁要去?我先登记下来,回头做个排班表。” 现在火锅店内帮忙的小厮共有七人,都是缺一不可的熟手。 如果能增加人手,就能让大家轮班休息。 二三房的女眷对视一眼,心生犹豫。 毕竟后厨帮工是个辛苦活儿。 最后还是三夫人鼓足勇气问道:“大小姐,那咱们去后厨帮忙和在府上织网的工钱是一样的吗?” 宁曦不答反问,“你们想要多少。” “这……” 见大家都碍口识羞,二少夫人李嫣然站了出来。 “二妹当掌柜辛苦,一个月能挣七百文。咱们在后厨也不容易,少说也该得六百文。大小姐觉得呢?” 宁曦望向对方,眸色淡淡。 “三嫂的经抄完了吗?” 说起此事,李嫣然面色尴尬羞愤。 “早就抄完了!” 宁曦这才回答她的提问,“织网每日工钱十文,去清波河捞垃圾每日工钱十五文,火锅店帮忙每日工钱二十文。” 李嫣然表示不解,“每日二十文,一个月不就是六百文。这有什么区别?” 宁曦直言,“我不认为在座有人能坚持干满一个月。” 之前她安排下去的织网工作,就是按照月薪在结算。 结果二三房的人只有前几天在好好工作,之后便开始各种摸鱼。 整整一个月,三个人竟然只织了五张网。 一张网在市面的售价大约三十文,宁曦却一共支付了九百文的工钱。 真是裤儿都亏光了! 李嫣然蹙眉,“你就这么小瞧我们?” 三夫人也心生不满,“大小姐口口声声说咱们是一家人,又何必如此计较?” 宁曦:“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打一天工得一天的工钱。这很公平。” 宁舒月感激宁曦刚才替自己保住了掌柜的职务,跟着帮腔道。 “我上个月虽然拿了七百文,却一天都没休息过。” “反正干满一个月就能拿六百文钱,大家都是一家人,二嫂和三婶又何必计较这么多。” 话说到这,宁曦已经耐心耗尽,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 “给你们半个时辰商量,截止今天中午,想去的人到我这报名,过时不候。之后再想加入,就等下个月。” …… 二三房虽心生怨言,但在正午前都来报了名。 宁曦当即做了个排班表。 “二婶与三嫂单号上班,双号休息。二嫂和三婶双号上班,单号休息。” 她故意将二三房的婆媳分开,并且一个年轻的配一个年老的,大家互相牵制,免得凑在一起就有说不完的闲话。 李嫣然一看到排班表就表示抗议。 “做一天就休息一天,那每个月不是只能拿一半的工钱?” 宁曦解释,“这是前十天试用期的排班表,等你们都适应了,再增加工作时间。在此之前先给你们安排一日的培训期。” 李嫣然:“培训!?” 宁曦拍了拍手掌,一名胖胖的厨娘进屋见礼。 “给大小姐请安。” “李妈,剩下的就拜托你了。” 对方拍着胸脯保证,“大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好好教导几位主子。” 这个李妈的两个儿子都是宁府的家生子,一个被宁曦调去火锅店帮忙,一个在前院跟着赵管事。 而她自己也在老夫人的厨房做事,相当有排面。 李妈先是给二三房的女眷行礼,随即讲解起了处理食材的各种注意事项。 肉怎么洗,菜怎么洗。 猪肉怎么切,牛肉和羊肉又该怎么切。 切好的食材应该怎么码放,每一碗肉放几片,菜放几片,这些都是有标准化的规定。 理论知识讲完了,还有实践课程。 二三房的女眷都被请去了厨房,亲自完成各种食材的洗切工作。 谁要是不能通过考验,就要加长培训期,直到手艺合格才能允许去到火锅店帮忙。 一开始四个人还耐着性子听讲,等到亲自上手时却暴露了短板。 菜洗得不干净,肉切得不整齐。 李妈多纠正两次,就有人开始拿乔耍脾气。 “二夫人别恼,您这肉切的确实不符合规定。奴婢要是给您通过了,到时候影响的可是火锅店的生意。” 李嫣然看着婆母切出来比指头还厚的肉片,睁着眼睛说瞎话。 “我觉得已经够好了。” 二夫人叉腰,“就是,反正都是扔进锅里煮,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李妈事先得到宁曦的叮嘱,有当家人撑腰,根本不惧对方的淫威。 她指了指四个人面前的竹筐。 “大家今日处理的食材,晚上都会做成菜肴送到自己的房中。今日用不完的,留到明日继续吃。” “什么!?”二夫人手里的刀差点落到脚背上,“这些菜是给我们自己吃的!?” 三夫人也跟着跳脚,“你怎么不早说?” 李妈笑眯眯,“粒粒皆辛苦,这么好的菜肉,总不能浪费了。各位主子再加把劲,争取今晚能吃上厚薄均匀的肉片。” 四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她们刚才为了图省事,洗菜的时候就没认真。 现在知道这些肉菜是自己吃的,只能硬着头皮去返工。 否则明日别说是去火锅店帮厨了,能不能健健康康地活着都是未知数。 第33章 吃苦 经过两日的培训,二三房的女眷总算勉勉强强通过了考验。 上岗的第一日,是二夫人与三少夫人赵妙涵搭配。 两人一大清早就被迫离开了被窝,打着哈欠来到清波巷。 尽管知晓火锅店的生意好,但当亲眼看到一大早就来排队的食客时还是吓了一跳。 等来到后厨,堆成小山的食材更是给她们造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这么多!?”赵妙涵忍不住怪叫起来。 孙执皓闻言而来,他正是培训师李妈的儿子,如今被宁曦提拔成了行政后厨。 孙执皓早就得了宁曦的叮嘱,厨房如战场,没有主仆,只有战友。 于是毫不客气地将几大筐食材摆到对方面前。 “时辰不早了,距离开店只剩下两个时辰,二位夫人请抓紧吧。” 二夫人与赵妙涵对视一眼,只能认命干活。 只是让她们没想到的是,火锅店的生意红火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程度。 大堂点菜的单子雪花般飞到后厨,大家做任何事都是用跑的,耳边全是菜刀与案板接触发出的哆哆声。 当孙执皓第五次来催促的时候,二夫人率先绷不住,狠狠摔了菜刀。 “催催催!催命呐!” “反正我就只有这么快,他们要吃就老实等着,不吃就算了!” 听到她这么说,后厨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或震惊或不解地望着她。 孙执皓沉下脸色,“二夫人,若人人都像您这么想,那火锅店还怎么做生意?” 二夫人先是被众人目光谴责,继而又被一个奴才质问,当即恼羞成怒。 “你凭什么管我?我好歹是宁府的二夫人!” “正因为你是夫人,才要以身作则。” 清冽的嗓音传来,宁曦的身影出现在后厨门口。 “况且来店上帮忙是你自己提出来的,还向我索要了报酬。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天经地义。” “大小姐!” “见过大小姐。” 后厨的人一见到宁曦纷纷行礼问安,恭敬的态度与对待二夫人时截然不同。 二夫人面色一阵红一阵青,“我又不是没干活,只不过没有他们那么快罢了。” 赵妙涵也跟着解释,“是啊,我们才刚来一日,不适应是正常的。大小姐何必对我们如此苛刻。” “我可以对你们放松要求,但食客不会。” 宁曦踱步上前,先是伸手抓起一把竹筐中切好的蔬菜,确定大小厚薄合格后才继续开口。 “小五,你每日处理多少斤菜,多少斤肉?” 被点到名的小厮挺了挺胸膛,“回大小姐,小人负责处理蔬菜十筐,猪下水两筐,大概也就五六十斤吧。” 宁曦转头看向二夫人与赵妙涵。 “二位磨蹭了一上午,连一筐食材都没处理完,究竟是速度慢还是在磨洋工?” 两人被戳破心事,多少有些尴尬心虚。 她们来之前的确有这种想法,反正工钱都是按日结算,老实干活是一天,摸鱼也是一天。 二夫人面上却不承认,“你拿我跟他比?我可是主子!” “是啊,堂堂主子连奴才都比不过。” “我又何必舍近求远,还得搭进去一笔工钱?” 宁曦说着再次重申。 “我早就说过,店里的工作辛苦,二位若是受不了这个罪,不如老实待在家里。” 二夫人的确想撂挑子不干了,但这么多人看着,放弃就是认怂,以后在府上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犹豫再三,她咬牙重新拾起了菜刀。 “不就是切菜嘛,谁还不会了!” 宁曦勾唇,“孙总厨,把厨房里的食材平均分配,完成工作的人可以提前下班。” “做不完的要么留下来加班,要么明日提前来店里上工。今日事今日毕,不能拖延。” 这个规定一出,后厨的熟手们一片欢腾。 “多谢大小姐!” “大小姐英明啊!” 二夫人则是气得七窍生烟,拿着刀的手都在抖。 “她这分明就是在刁难我们!” 赵妙涵悄悄拽住她了胳膊,“二婶,算了。这店里就是大小姐的一言堂,咱们斗不过的。” 然而不管如何,定下的规矩必须要执行。 等到她们两人回府时,月亮都已经在天上挂了许久。 “母亲,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李嫣然一看到二夫人进门,就立刻迎了上去。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多问,对方竟哇地哭了起来。 “母亲!?” 李嫣然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将人扶着坐下。 “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跟在她身后进门的赵妙涵苦着脸解释,“大小姐嫌弃我们处理食材的动作太慢,让我们留下来加班。” 虽然肉类不能隔夜,但一些蔬菜还是可以提前备好,用井水冰镇保鲜的。 赵妙涵说着伸出双手。 经过一整日的折磨,纤细的手腕变得红肿,手指不可抑制地轻微颤抖着。 “早知道去火锅店帮厨这么辛苦,我就不该报名。” 三夫人闻言不免心惊肉跳,“真,真的这么累?那我们要不算了吧。其实留在府上织网也挺好的。” 李嫣然见她们萌生退意,劝阻道。 “不行!” “你们光看到帮厨辛苦,却不知道这份工作的意义!” “意义?”三夫人面露不解,“不就是为了赚些银子么。” 李嫣然冷笑,“我问你们,现在府上的生意哪个最赚钱?又由谁在把持?” 赵妙涵回答:“自然是大小姐掌管的火锅店。” 李嫣然看向今日受苦的两人。 “你们一个是宁曦的长辈,一个是她嫂子。今日去了店铺,却被当做下人一般刁难使唤。” “为什么?因为宁曦掌控了火锅店,就是掌控了大家的生计!” “再这么下去,别说是火锅店了,整个宁府都将落入宁曦的掌控之中。” “咱们只有想办法在火锅店立足,把权利从她手中分出来,才能有话语权。” 听完这通分析,屋内的女眷们都严肃了神色。 三夫人颔首:“嫣然言之有理。” 李嫣然添油加醋,“现在咱们过的什么日子,你们都感受到了。想要几个月钱都得出卖劳力,这哪里是主子,分明是她宁曦的佣人!” “所以咱们不能退缩,要把火锅店抢过来!” 第34章 收购 李嫣然立下雄心壮志,第二日便轮到她和三夫人去火锅店轮值。 当她亲眼看到后厨真实的忙碌状态时,脸都吓白了。 “这里怎么这么热!?” 李嫣然停下手上的活计,第无数次叹气抱怨。 被汗水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没有一寸不难受。 一旁的三夫人低声劝道:“再忍忍,做不完,就得像你婆母和妙涵她们那样加班了。” 李嫣然自然是不想加班的,但又不想继续。 犹豫再三,她还是放下了菜刀。 “三婶先继续,我去更衣。” 李嫣然从后厨小门绕到清波河边,脱离了那闷热的环境,总算感觉还了阳。 就在她享受清凉微风时,却瞧见宁曦与一名陌生男人在不远处的树荫下说话。 “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火锅店是我宁府独有的招牌,不接受收购。” 曹兴成脸上带笑,却不达眼底,反倒给人一种盛气凌人的高傲感。 “宁老板还是再考虑一下,咱们天玉楼给的价格可不低。” “只要你在这张收购协议协议上签字,就能赚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足够你全府上下吃香喝辣好几年。” 李嫣然远远窥视着两人的动态,在听到五百两银子时,眼睛都瞪圆了。 他们辛辛苦苦一个月才赚四十几两,干满一年才能勉强达到这个数额。 况且饮食店铺生意起伏不定,谁知道这火锅店能红火到几时。 照她说,既然有人愿意花大价钱收购,就该立刻答应! …… 宁曦双臂环胸,“看来我不把话说透,曹掌柜是不会罢休了。” 对方挑了挑眉。 宁曦:“周奎是你们天玉楼的人吧。自从我开始创业,他明里暗里给我下了不少绊子。” “这些事,曹掌柜知道几件?” 曹兴成呵呵两声,“周奎的确是我们的人,不过他与宁老板私下有过节,我倒是不知道。宁老板若是恼怒,回头我替你教训他!” “是吗?” 宁曦似笑非笑。 “周奎可是天玉楼的第一打手,他这些年来向附近坊市的商家收取的保护费,应该是上交给你的吧。” “我宁府创业三次,周奎捣乱三次。” “如此孜孜不倦,只怕不是私人恩怨这般简单。” 眼见宁曦已经猜到了他们的底细,曹兴成也就不装了。 脸上虚伪的笑容褪去,被狰狞霸道取代。 “宁老板既然知道我们天玉楼权大势大,又何必负隅顽抗?” “我既然看中了你的店,你是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 说话间,几个黑衣男子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宁曦,将她团团围住。 “曹掌柜有本事强取豪夺,又何必舔着脸来找我商议?” 宁曦说着张开手臂。 “有本事就把我打晕扔河里去,明日宁氏火锅店就能改姓曹。” 曹兴成攥紧拳头,他就没见过胆子这么大的女子。 “你当真不怕死!?” 宁曦确实不怕,经过这么几次交锋,对方应该已经知晓自己与礼部尚书的公子以及七皇子殿下有私交。 他除非是嫌头太铁了,才会铤而走险对自己动粗。 宁曦嘲讽,“自从宁氏火锅店开张那日起,天玉楼的客源断崖式下跌,不过短短一个月便减少了五成。” “曹掌柜急赤白脸想收购我的店铺,无非是想挽回败局。” “我倒是有个法子。” 曹兴成心头猛跳了跳,“什么法子?” “让我入股,成为你的东家。” “做梦!”曹兴成气急败坏怒斥,“就凭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妄想骑到我头上来!” “你不是想扭亏为盈吗?正好我多的是主意,随随便便想一两个就能让你们赚得盆满钵满。” 宁曦步步逼近,直视对方双目。 “但我这人习惯了发号施令,除非是让我掌控天玉楼,否则一切免谈。” …… …… 谈判到最后,双方不欢而散。 李嫣然回到后厨,三夫人低声抱怨。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我看你今晚是铁定要加班了。” 李嫣然脑海中始终萦绕着那五百两银,心不在焉地敷衍了两句。 等到晚上闭店,她与对方结伴回府,中途却突然停下。 三夫人:“怎么不走了?” 李嫣然深吸一口气,“我好像把荷包忘在店里了。三婶你先回府,我回去找找。” 为了避免蟊贼光顾,火锅店每晚都留了两名小厮驻守。 三夫人见她匆匆忙忙的背影,无奈摇头。 “毛毛躁躁。” 李嫣然甩开三夫人,径直来到了天玉楼。 “我是宁氏火锅店的东家,我要见你们的曹掌柜!” …… 饶是夜已深,天玉楼内依旧是灯红酒绿。 可惜食客的上座率不高,宽敞的大堂只坐了一小半。 李嫣然被带到了雅间,进门就对上了曹兴成审查的目光。 “你是宁府的人?” 李嫣然不喜那毒蛇般的眼神,但为了银子只能忍耐。 “我是宁府的二少奶奶。” 曹兴成闻言并不着急接话,反而从容不迫地开始沏茶。 最后还是李嫣然沉不住气,“我今日听到了宁曦和你的谈话,你们想用五百两收购火锅店。是不是?” “是不是都不重要,反正宁老板不同意。” “我可以帮你!” “你?”曹兴成瞥了她一眼,“只怕宁府的二少奶奶没有当家大小姐有话语权。” 李嫣然咬牙,“我虽然不能直接做主把店铺卖给你,但我可以向你提供火锅底料。有了底料,你买不买铺子又有什么区别?” 此话一出,曹兴成沏茶的动作一顿。 “当真!?” “自然当真,只不过你得把那五百两银子给我。” 曹兴成转了转眼珠正要开口,却听门外传来手下的呵斥。 “什么人!” 嘭——! 房门开启,一名妇人被小厮反剪了双手推进屋来。 “掌柜,有人偷听。” 看清对方的面容,李嫣然猛然吸气。 “三婶!” 三夫人不可置信地望着李嫣然。 “你居然背叛宁府!” 李嫣然脸色煞白,“我,我只是……” 曹兴成见她吓得呆愣住,噙着笑提议。 “二少夫人若是害怕,曹某可以帮忙料理了她。” 第35章 鸳鸯锅 听明白曹兴成的意思,三夫人猛地抖了抖身子。 “不,不要!嫣然,你快救我!” 李嫣然对上曹兴成满含杀意的双眸,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是在与虎谋皮。 “曹掌柜息怒。三婶与我一条心,她不会说出去的。” 说罢赶紧冲后者使眼色。 三夫人早就吓破了胆,为了活命什么都答应。 “我不会说出去的,我什么都没看见!” 曹兴成饶有兴致审视着两人。 “要我饶命可以,除非你们替我做一件事。” 他说着抽出几张银票放在桌上。 “做好了,银子就是你们的,做不好……” 挟持三夫人的男人抽出匕首,从她脖颈削下一缕发丝。 …… …… 两日后。 生意火爆的宁氏火锅店第一次没有准时开店。 排队等着拿号的食客伸长脖颈,窃窃私语。 “奇怪,怎么还不开门?” “不知道啊,不过我瞧着宁老板脸色很是不好,怕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那咱们今日还能吃上火锅吗?” …… 后厨。 宁曦沉着脸看着满地的狼藉。 用来盛放火锅底料的五口大缸底部被人凿穿,红油底料漏了满地。 准备好的蔬菜肉类也遭到污染。 负责守夜的两名小厮跪在地上,自责不已。 “都是小人的疏忽,请大小姐责罚!” 宁曦嗓音清冷,“除开后厨外,可有其他钱财损失?” 宁舒月汇报,“咱们每日闭店前都会清点收入,不会在店内留钱。” 虽然现钱没损失,但浪费的食材还是让人心疼不已。 宁曦:“重新熬制底料需要时间,从今日起闭店三日。” “那门外那些食客怎么办?” “就说火锅店研发新口味,三日后重新开张。今日排队的食客,每人得一张五折优惠券。” …… 就在宁府抓紧时间重新备料的时候,相隔一个坊市内的天玉楼却打出了火锅店的名号。 消息传回府中,作为掌柜的宁舒月最是着急。 “长姐你听说了吗?天玉楼也做起了火锅生意!” 宁曦记录账册的手指微顿,紧接着便恢复如常。 “知道了。” 宁舒月急得来回踱步。 “咱们火锅的味道可是盛京独一份,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模仿的!可我听说,天玉楼的的火锅和咱们口味几乎一样。” “更可气的是,他们的价格比咱们定得便宜。” “只怕等咱们再开张,客源都已经被他们抢走了!” 宁曦却并不着急,“舒月,听说过什么叫人无我有,我有我优吗?” “什么?” “别担心,该是我们的东西,谁也抢不走。” …… 三日后,宁氏火锅店如期开张。 只是比起之前天不亮就有食客前来排队的盛况,这次开张后的客源减少了一半还多。 而且来的客人,大多都是因为拿到了五折优惠券。 “也不知道宁氏火锅店研发出了个什么新菜色。” “管他什么新菜,总之这优惠券不用白不用。” “是啊,五折算下来,可比天玉楼还要便宜些。” 食客陆陆续续上座,大堂再次变得热闹。 这时宁曦现身,手里端着一口古怪的新锅。 “欢迎大家光临,经过三日的休整,宁氏火锅店即日起向大家推出新的锅底。” 她说着将铜锅举起,让所有人都看清它的样貌。 “好奇怪啊,一口锅怎么分成了两半。” “还长得像八卦太极图。” 宁曦:“不错,这正是我们的新吃法——鸳鸯锅。” “鸳鸯锅?” “什么意思?” 宁曦并不着急解释,而是让店员往锅里分别注入了咸香的卤料锅底,以及清亮透明的菌汤锅底。 “炎炎夏日,吃得太咸太辣容易上火。” “宁氏火锅店为了广大食客的健康着想,特意推出了菌汤锅底。” “一口锅,两种味。” “价格不变,美味升级。” 一番解释,果然引起了众人的好奇心。 “这倒是有点意思。” “菌汤锅煮火锅,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味道。我想尝尝看。” “也给我来一个!” 鸳鸯锅摆上餐桌,食客迫不及待涮了片嫩牛肉。 一口放入嘴中! 牛肉片汁水充盈,滑嫩爽口,还能吃到牛肉的鲜甜本味。 锅底中的菌子经过长时间的炖煮,释放的氨基酸就是天然的味精,将食材的滋味提升到了新的境界。 “好吃!好吃啊!” “我还以为这味道会太寡淡,没想到这么适合涮肉。” 另外一桌的客人也赞美道:“卤料咸香,菌汤鲜美,两种味道来回切换,根本停不下来!” 眼瞧着菌汤锅获得了食客的认可,宁舒月总算放了心。 “太好了,这样咱们就不怕被天玉楼抢走客人了。” 正说着,一队官差乌央央闯进清波巷,将店铺围了个水泄不通。 “宁老板。” 领队的官差掏出一纸文书。 “天玉楼的掌柜状告你向他们出售有毒的火锅底料,导致食客用餐之后晕倒抽搐,鼻血不止。” 话音刚落,就遭到宁舒月的反驳。 “一派胡言!我们与天玉楼从来没有往来!” 正在用餐的食客也纷纷停下筷子。 “怎么回事?” “我之前还奇怪呢,怎么天玉楼也卖起了火锅,而且味道和宁氏几乎一模一样。原来是宁氏主动出售了配方啊。” “可是怎么会有毒呢?难道我们这个也……” 面对这熟悉的栽赃手法,宁曦丝毫不慌。 “大家不必担心,宁氏火锅店从来没有对外销售过火锅底料。” “反倒是三日前,有蟊贼趁夜入侵了我们的店铺,盗走了一批食材。” “我们为了大家的健康着想,第一时间废弃了全部底料。今日大家吃到的锅底,都是重新熬制的。” 众人哗然。 “啊!休业原来是遭贼了!” “居然这么巧,宁氏火锅店一休业,天玉楼就推出了火锅。” “两家的口味还这么像,难道那蟊贼是天玉楼派来的?” 面对众人的议论,宁曦主动安抚。 “此事的确蹊跷,为了消除大家的猜疑,我会接受官府的传唤问询。” “愿意留下来等待结果的客人,今日免单!” 第36章 认罪伏法 官府。 宁曦“二进宫”,十分熟稔地跪地叩拜。 “民女参见大人。” 京兆尹看到她也颇为头疼,“宁曦,你可知这次本官为何传唤你来?” “民女知道。”宁曦说着转头看向身侧的曹兴成,“因为曹掌柜栽赃民女出售有毒的火锅底料,妄图破坏民女店铺的声望。” “什么破坏,那火锅底料本来就是你们卖给我的!” 曹兴成脸色涨红,喘着粗气,看得出来已经经过了一轮严苛的审讯。 “证据。”宁曦直接询问,“曹老板是拿得出纸质协议,还是购买收据?” “哼!别得意。我已经向大人禀明了,底料是你们府上的三夫人以及二少奶奶出售的。” “她们虽不是宁府当家,但也是宁府的主子。这出售的底料有问题,你们就等着赔钱吧!” 刚说完,官差将涉案的三夫人以及李嫣然带上堂来。 两人一出现,曹兴成就迫不及待指证。 “大人,就是她们两个。” “四日前这两人主动找上天玉楼,以五百两的价格倒卖了宁氏火锅店的底料。” “谁知这两人蝎蛇心肠,卖给小人的底料里居然添了毒!” “眼下中毒的食客还在急救,若是不幸殒命,那她们就是杀人凶手。” “还请大人明察秋毫,查封宁氏火锅店,还草民以及天玉楼的清白啊!” 听完曹兴成的证词,三夫人与李嫣然直接跌坐在地上,身体抖如筛糠。 “你胡说,我,我们没有下毒……” 曹兴成一副得逞的狡诈嘴脸。 “大人您听,她们承认卖底料的事情了!” 不等那两人再开口,宁曦冷声接过话题。 “曹掌柜身为天玉楼掌权者,长袖善舞,辩才无双,难为你把这些勾心斗角的手段用在两名后宅妇人身上。” “我的三婶与二嫂只是否认了下毒的事实,并未承认贩卖底料。反倒是你……” 宁曦说着冷嗤一声。 “四日前曹掌柜想要强制收购宁氏火锅店,被我严厉拒绝。” “然后你便怀恨在心,派人深夜潜入我的店铺。不仅盗走了火锅底料,还破坏了后厨全部食材,导致我宁氏火锅店损失惨重。” “此事一出,我便向官府申报,请求捉拿盗贼。” “曹兴成,你可认罪!?” 京兆尹闻言附和了她的话。 “不错,本官的确看到了宁氏火锅店遭窃的案子。此案还在调查,你们天玉楼就推出了同款的火锅。不得不让本官怀疑。” 曹兴成心脏猛跳,没想到宁曦居然悄悄报了官! “大人明鉴,火锅底料就是这两个人偷的!她们原本就是宁府的主子,想要进入店铺易如反掌。” “一派胡言。” 宁曦说着挺直了背脊,向堂上的京兆尹禀报。 “大人,四日前的晚上民女的祖母突然身体不适,府中女眷全都在床前侍疾,不曾离开府邸半步。季春坊的冯青大夫可为人证。” 此话一出,不仅曹兴成震惊,就连三夫人与李嫣然也目瞪口呆。 京兆尹眯眼,“传冯青上堂问话!” 片刻之后,冯青被官差带来衙门,证实了宁曦的证词。 “启禀大人,草民四日前的晚上的确受邀前往宁府出诊,并且在府上见到过这两位夫人。” 他说着看向三夫人与李嫣然,眼神幽深。 “宁老夫人突发高热,卧床不起。二位夫人端茶倒水,忙前忙后,直到天亮才回房休息。” 京兆尹追问,“这么说来,你在宁府待了一夜?” “正是。老夫人年事已高,病得凶险,草民不敢掉以轻心。” 京兆尹颔首,“既如此,那当晚潜入火锅店行窃之人便不可能是她们。” 有了这份不在场证明,三夫人与李嫣然如释重负,就差没喜极而泣。 曹兴成却气急败坏。 “就算底料不是她们亲自偷的,那也可能是她们手下的人监守自盗!况且四日前她们主动前来天玉楼找我合作,草民的手下都能作证。” 宁曦反驳,“曹掌柜都能质疑宁府的人监守自盗,又怎么能证明你的手下没有作伪证?” “大人可还记得上次陷害民女的陈氏面馆?” “陈术所用的手段与此案如出一辙,而且根据其他四家加盟店老板供述,陈术正是受了周奎的挑唆,才陷害民女。” “而周奎,正是天玉楼的打手。” 京兆尹猛地蹙起眉头,“竟有此事!” 曹兴成当即否认,“那是你与周奎的私怨,与此案无关!” “有没有关,一问便知。”宁曦拱手,“大人,陈术已然收监,只需将其带上堂来,稍加询问便能水落石出。” 京兆尹也是没想到,这桩案子居然还能与前案牵扯。 等到陈术上堂,曹兴成的汗水已经浸湿了衣衫。 京兆尹:“陈术,本官且问你,之前陷害宁氏之事可是受人指使?若你如实回答,本官可酌情减少你的刑期,若是撒谎包庇……” 不等京兆尹问完,陈术已经认出了堂上的曹兴成。 “是你!天玉楼的掌柜!要不是你让周奎来威胁我,我又怎么会落到今日这个下场!”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眼瞧着陈术突然发疯,公堂上的衙役立刻出手将其制住。 这下不用多问,案件已然清晰。 宁曦:“大人,天玉楼掌柜为陷害我宁府,不惜以无辜百姓的性命为代价。” “如此丧心病狂者,当处以极刑!” 京兆尹盛怒,“来人,将曹兴成押下去!” 曹兴成颓然倒地,仍由他如何喊冤枉,也没人相信了。 …… 宁曦谢过京兆尹,带着三夫人与李嫣然离开官府。 赵管事与宁舒月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第一时间迎上来关心。 “长姐!” “大小姐,您没事吧?” 官府再次上门拿人,可把府上女眷吓得不轻。 “我没事,贼人也已经伏法。舒月,我向官府索要了案情陈述,你拿回去张贴在火锅店外,好好向客人解释清楚。至于这两人……” 宁曦目光冷厉,带着秋后算账的怒火,看得三夫人与李嫣然打了个寒颤。 “回府再说。” 第37章 恐吓立威 宁府,正厅。 “跪下!” 老夫人与宁曦分别坐于主位两侧,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吃里扒外的孽障!” “我宁府是何处对不起你们,才叫你们做出此等丧心病狂之事!” 说话间青羽捧上来一叠银票,正是两人从曹兴成那得来的赃款。 “启禀老夫人,大小姐,这些银子是从两位主子的床板下搜出来的。” 宁曦闻言冷笑,“我原以为你们顶多是好吃懒做,没想到居然敢勾结外人陷害自己亲人。当真是小瞧了你们。” 宁夫人捧着肚子坐在另一侧,又愤怒又后怕。 “要不是曦儿机警,一早就怀疑你们两个有问题,提前联系了冯青大夫出面作证,你们现在已经是阶下囚了!” 这次就连二夫人也跟着埋怨。 “嫣然,你实在是糊涂啊!就算想赚钱,也不该出卖自己人。那曹兴成是个什么东西?你竟敢与他狼狈为奸!” 三少夫人赵妙涵不敢直接谴责自己婆母,却也阴阳怪气了两句。 “婆母每个月又不是没有月钱,儿媳尚且没有抱怨,您又何苦铤而走险。” 嘭——! 老夫人重重拍响椅子扶手。 “府上出了这样的事情,都是我这个老婆子以前治家不严留下的后患。” “今日便由我亡羊补牢,处置了你们二人!” “严妈妈,拿族谱来!” 一听老夫人居然要拿族谱,跪在厅上的两人登时慌了神。 “母亲,您这是要干什么?” “祖母,嫣然知错了。” 老夫人摇头,“既然你们吃里扒外,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今日将你们除服,总好过明日被你们连累坑害!” 众人都没料到老夫人的惩罚如此严厉,二夫人与赵妙涵赶紧跪下求情。 “求祖母宽恕!” “母亲,母亲息怒啊。嫣然她做错了事,你打她骂她都行,不能把她赶走啊。她若是走了,博涛可就没有母亲了啊!” 老夫人:“这样的母亲只会教坏我宁氏的子嗣,不如早早将他们母子分开。” “不要!” 李嫣然跪行上前,痛哭流涕抱住老夫人的小腿。 “祖母不要啊,孙媳真的知错了。之前是我不知好歹,与大小姐别苗头。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三夫人连连磕头,眼看老夫人不为所动,只能求到宁曦面前。 “大小姐,您行行好饶过我吧。我保证以后什么事都听您的,再也不跟着二房的人胡来了!” 正厅中哭声一片。 宁曦冷着脸沉默不语,直到两人哭得快要晕死过去,这才看向老夫人。 “祖母,祖父与诸位叔伯尚且在边关服刑,若是知晓家中女眷因罪被除服,定然于心不安。” “依孙女拙见,不如先将此事记下,待府上男丁回京后再交由他们处置。” 老夫人沉吟许久,久到所有人都以为她铁了心要把三夫人与李嫣然赶走时,她才徐徐开口。 “罢了,曦儿如今才是当家人。既然她开口,我也不好违反她的命令。” “不过你们二人给我记住,再有下次,天王老子求情都不顶用!” …… 料理完了家务事。 宁曦亲自扶老夫人回房休息。 “多谢祖母替我出面惩治了三婶与二嫂,否则即便我顶着当家人的身份,也难免会被人扣上一顶不孝的帽子。” “不过这府上最希望家宅圆满的就是祖母,您不过是吓吓她们。” 正因为猜到了老夫人的心思,宁曦才会主动替对方求情,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目光慈爱。 “亏得你这般玲珑心思,不像你那二嫂,自以为是。” 宁曦:“有了这次的教训,想来她们也不敢再作妖了。天玉楼的事情告一段落,咱们以后可以安安心心做生意。” …… 翌日。 京兆尹亲自下达命令,收押曹兴成,责令天玉楼停业整改。 再加上宁曦张贴了案情陈述,使得众人都知道了曹兴成的所作所为。 声势浩大的官司非但没有影响宁氏火锅店的生意,反而成为了他们带来了极高的讨论度。 流失的客源回归,顺带掀起了一波鸳鸯锅的热潮。 最可笑的是,那日因为吃了天玉楼的火锅而晕倒流鼻血的食客,其实是因为火热灼津,炼液为痰,痰气交阻。 说白了,就是上火。 所谓的中毒不过是无稽之谈。 宁府众人听闻此事后皆拍手称快,赞叹老天有眼。 …… 临近端午。 宁曦亲自写下请帖,邀请七皇子殿下与容思齐前来火锅店用餐。 如梦似幻的轻舟中,宁曦举杯致谢。 “之前陈术的案子,多亏了七殿下出面相助。火锅店能做到今日的规模,也多亏了容公子出谋划策。” 说罢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十分豪爽。 容思齐笑得风流,“宁姑娘既然想谢,一杯酒只怕是不够。不如将今晚登台献歌的舞姬请上船来,近距离给咱们唱一曲。” 刚说完就遭到萧昕澈瞪视,“当朝官员不得狎妓,你是想刚上任就被御史台参奏不成?” 宁曦惊讶,“容公子入仕了?恭喜恭喜!” 容思齐却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为了大理寺一个小小的六品寺正,放弃如今悠闲自在的生活,有什么好恭喜的。” 宁曦安慰,“不管如何,容公子如今已经是官身了。以你的才智,封王拜相指日可待。” 容思齐叹气,挑开船幔看向外面。 “封王拜相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听美人唱曲。” 他们用膳的时辰临近酉时。 为了观赏惜暖楼的姑娘献艺,河岸两侧已经围聚了不少百姓。 就在他满心期待时,岸边却传来一阵阵惊呼。 “快看!那边是什么东西?” “天啊,好多垃圾!” “快跑!” 容思齐听到叫喊声,定睛看向河面,只见远处的河水裹挟着巨浪袭来。 那巨浪并非清澈水花,而是层层叠叠的垃圾。 “啊!” 就在容思齐被吓到失语时,宁曦与萧昕澈已经来到船头。 一看情况不妙,宁曦赶紧向岸边的船夫招呼,让他们把小船拉回去。 萧昕澈目测垃圾浪涌来的速度。 “来不及了。” 宁曦正想提醒容思齐赶紧出来,腰身却是一紧。 下一秒,萧昕澈脚尖在船头借力起跳,带着她径直往岸边飞去。 第38章 遇险 宁曦被萧昕澈护在怀中,脸颊贴着对方结实的胸膛,清幽的竹香麻痹了神经。 直到脚踏实地,宁曦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失重感已经消失,但心脏却在加速。 “长姐!” 宁舒月听到惊呼声,从店内冲出来。 “长姐,你没事吧?” 宁曦收敛神色,这才想起容思齐还在船上。 “快,把船收回来!” 容思齐从船舱中探出身子,如同被抛弃的小狗般冲她招手。 “快救我!” 几名小厮与船夫一起拉动纤绳,汹涌的垃圾浪潮却已兵临船下。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 船身被撞得猛烈摇晃,容思齐差点跌入污浊的河水中。 与此同时船夫大喊一声“糟糕”,连接小船与河岸的绳索突然断裂。 船只被浪潮裹挟摇晃不止,容思齐摔进船舱中,没了声音。 “容公子!” 宁曦看得心头发紧,下意识就想冲过去救人。 然而一双大手却稳稳扣住她的肩头。 “别冲动。” 萧昕澈凝视着河道。 “浪潮汹涌却只有一波,等水面平静后再想办法。” 见对方如此沉稳笃定,宁曦焦虑的心情稍显平复。 她深吸一口气,指挥小厮立刻赶去河对面等待。 一旦浪潮平息就将船只拉回。 火锅店内的小厮也全体出动,将岸边受惊的路人疏散。 宁舒月领命去请大夫,防止容思齐在船上磕碰受伤需要急救。 一系列安排吩咐下去,浪潮终于通过。 只不过此处特殊的回水弯河道,使得大量垃圾堆积徘徊。 花费了大量时间与人力清理的河道,眨眼的功夫便功亏一篑。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路人与用餐的食客,再加上扑面而来的恶臭味,许多人来不及买单便匆匆逃离。 宁曦却无暇顾及,一心只希望容思齐能平安上岸。 …… 两刻钟后。 容思齐终于成功登陆,精致的发型乱作一团,华贵的衣衫也染上了油污,身上甚至笼罩着垃圾的特殊臭味。 “呕——!” 容思齐扶着岸边的柳树吐得昏天暗地。 宁曦内疚不已,“都是我的失误,容公子可有受伤?快,把人扶回店里!” 一阵兵荒马乱后,众人返回火锅店。 然而迎接他们的却是京兆府的官差。 看着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宁曦一阵苦笑。 “官爷。” 领头的队长也是无奈,“宁老板,您这火锅店都快成咱们哥几个的落脚点了。” “这次又是怎么回事?听说是你们的船出了问题,差点伤及客人性命?” 宁曦看了眼要死不活的容思齐。 “上游的兜网突然断裂,导致大量垃圾涌入河道,惊扰了用餐的食客。我已经派人前去查看,还请各位官差稍等。” 听她这么说,容思齐勉强摆了摆手。 “不必追究,我无碍。” “要追究。” 另一道声音响起,萧昕澈踱步走入店内。 “七殿下!?” 领队的官差认出他的身份,第一时间躬身请安。 “参见殿下!不知殿下为何在此?” 萧昕澈直言,“本殿下今日与大理寺寺正容大人在此小聚。” “原来是寺正大人,失敬。” 官差这才意识到容思齐也是个官身,同时为宁曦默哀。 一口气得罪了两个贵人,这火锅店只怕是要关门大吉了。 谁知萧昕澈却抛出一截纤绳。 “此事并非天灾,而是人祸。连接船只与河岸的绳索被人做了手脚。” 宁曦立刻上前查看,“断面平整,这纤绳被利刃割过!” 宁舒月恍然大悟。 “我就说嘛,这绳索都和手笔一样粗了,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断裂。” “原来是有人作祟,想要陷害咱们火锅店!” 萧昕澈纠正,“不是害你们,而是害大理寺寺正。” 突然被点到名,容思齐迅速转了转眼珠。 “不错,我看做这件事的人就是冲着本官来的!” 说罢整个人往椅子上一躺,虚弱地扶着额角嗔唤。 “哎哟,本官真是好苦的命,莫名其妙被人陷害,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凶手。” 此话一出,在场的官差立刻感到压力倍增。 “请七殿下与寺正大人放心,小人们定会竭力调查此案。” 宁曦微微一怔,心中感动。 这次容思齐受邀赴宴却被困河中,更是她的失误。 没想到对方非但不计较,反而替她解围。 说话间,被派去上游查看情况的小厮带回了消息。 “启禀大小姐,我们找到了断裂的兜网,网绳是被人割断的!” “而且河道里的垃圾都是每日清理,根本不可能堆积这么多。应该是有人故意从别处引来的。” 宁曦闻言冷笑,“做局之人倒是煞费苦心,且不像是单独犯案。” “大小姐说对了,小人们在附近问询了一圈。有路人看到日落之后几个黑衣男子砍断了兜网,还往河里倾倒了不少死鱼死虾。” 这话让容思齐再次回想起被恶臭包围的感觉,再次干呕起来。 宁曦眯眼,“我倒是有些线索,可助京兆府抓住凶手。” …… 入夜。 三个黑衣人相继潜入天玉楼。 为首的男子扯下蒙面,正是与宁曦结仇的周奎。 “干完这票,咱们也算是替掌柜的报仇了。” 另外两人附和。 “咱们往河里倒了那么多垃圾,看她的火锅店还怎么营业!” “听说今晚被困在船上的还是个官儿,宁曦得罪了贵人,这下总该翻不了身了。” 话音刚落,原本黑暗的大堂突然亮起烛火。 容思齐摇着折扇冷笑地望着他们,身后跟着一众官差。 “原来就是你们几个宵小之徒谋害本官。” “来人,给我拿下!” …… 数日后。 清波河整理干净,宁氏火锅店继续营业。 宁曦接到京兆府的消息,得知判决已出,请她去一趟官府。 到了衙门,才发现容思齐竟然也在。 “容公子。” 宁曦笑着见礼,却注意到对方脸色不虞。 “容公子这是怎么了?” 容思齐欲言又止,干脆把皮球抛给京兆尹。 “还是请大人来说吧。” 京兆尹轻咳两声,将判决文书递给宁曦。 “经过查证,前几日带头破坏网兜与船只纤绳的人就是天玉楼的打手周奎。” “按照律法,本官已经将其收押。” 宁曦一目十行看完文书,柳眉紧蹙。 “就这样?” 第39章 接手天玉楼 宁曦错愕看向京兆尹。 “那日周奎被捕时,便承认是受其东家指使,这文书上面怎么没有相关裁断?” 京兆尹脸色尴尬,“宁姑娘当真不知?” 宁曦:“知道什么?” 京兆尹叹气不语。 最后还是容思齐解释道:“那天玉楼是太子殿下的产业。” 听得此话,宁曦额角猛跳了几下。 “太子。” 京兆尹:“此案牵扯甚广,本官也是有心无力。” 说着又拿出一份文书,竟是天玉楼的地契。 “不过上面也说了,此事是个误会。那东家一开始并不知姑娘来历,才会大水冲了龙王庙。” “这份地契算是补偿,还希望姑娘能得饶人处且饶人。” 宁曦抿唇,良久无言。 容思齐见状猛地一拍桌子,“管他是谁的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大不了我把官司提到大理寺去审。还审不下来,我就告到宫里去。” 京兆尹知道他的身份,连忙劝解道。 “容大人三思!您不顾及上面的颜面,最终受害的还是宁姑娘。况且对方给出的赔偿已经很好了,您又何苦把事情闹僵。” “的确很好。” 宁曦接过地契。 “太子能拿天玉楼做为赔偿,已经足够有诚意了。多谢大人替我周旋。” 见她不再追究,京兆尹松了口气。 容思齐却是愤愤不平。 “你当真甘心?” 宁曦耸肩,“没有这个东家,还能有那个西家。我不想惹事,只想让我的家人过上好日子。” 最后一句是故意说给京兆尹听,为得就是让太子放心。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生欢。 宁曦:“对了,民女还有一个请求。” …… 京兆府大牢。 昏暗的地牢中闷热潮湿,时不时还能见到乱窜的老鼠。 衙役带着一名身材纤细的女子快速穿行,停在一间牢房前。 “就是这里了。” 他说着咚咚敲了几下铁质的门框,惊醒了梦中的犯人。 “周奎,有人探监!” 周奎迷迷糊糊睁眼,从昏暗的光线中仔细辨认来者身份。 “谁?” “是我。” 温温柔柔的嗓音响起,却如同雷鼓般打在周奎心尖。 只见他猛然起身,疾步冲到牢门前。 “桑芷,是你!?” “你,你怎么来了?” 隔着铁质的牢门,桑芷白嫩的面庞上滑落泪水。 “周奎,三年前我被卖入青楼,你说会接我出去。可你现在身陷囹圄,该如何实现承诺?” 周奎看到心心念念的青梅,心脏抽痛。 “都是宁府那个女人的错,要不是她,我也不会沦落至此。” “桑芷,你等我,我一定想办法替你赎身!” 桑芷摇头,“不必了,如今我已是良人。” 周奎先是一喜,紧接着又面露紧张。 “是有人替你赎了身?是谁?哪个男人?” 不等对方回答,他激动地伸出手,死死拽住桑芷的胳膊。 “桑芷,你不要走!不要嫁给别人!” “没人替我赎身,是我自己筹够了钱。” 周奎错愕,“这怎么可能?” 青楼那种地方,进去容易出来难。 他当初为了救桑芷,与老鸨周旋了许久。 对方狮子大开口,要价二百两。 对于他这样普通百姓来说,一辈子也挣不到这么多钱。 所以他去了天玉楼做打手,去做最阴私最肮脏的活。 只为了存够银子赎出心爱的姑娘。 桑芷泪水决堤。 “因为我遇到了贵人,要不是她出手相助,我早就身死魂消了!” 周奎颓丧地望着对方,“说到底,你还是变心了。那个人救了你,所以你认定了他。” “我的确认定了她,她是我的恩人,我一辈子都愿意追随她。” “周奎,你可知她是谁?” 周奎抿唇不言,甚至想伸手捂住耳朵。 但他舍不得。 如今他已是阶下囚,桑芷却从了良。 这一次面见,说不定就是他们今生最后一次相见。 哪怕是再绝情的话,他也舍不得不听。 桑芷深吸一口气,唇瓣轻启。 “救我的人,就是宁府的大小姐——宁曦。” 周奎瞠目结舌,以为自己幻听了。 “这,这怎么可能?” 桑芷再次开口,“当初我病重,妈妈不愿为我请大夫,是大小姐替我抓药。” “她知晓我想脱离苦海,就教我做生意,还把宁府的生意交给我打理。” “那日你斩断清波河上的拦污网,想要陷害大小姐。可知当晚献艺的人就是我?” “只差那么一点,我便要葬身在那肮脏的河水中。” 周奎闻言心理防线骤然崩塌,又惊又怕地握住桑芷的手。 “是我错了,我不知道你那日也在。” “我与宁府作对,也是受了东家的指使。” 桑芷摇头,“大小姐救我于水火,而你却三番五次陷害她。是我对不起大小姐!” 眼看桑芷跌坐在地,周奎也跟着跪了下来。 “你别哭,都是我的错。大小姐救了你,便是救了我。只可惜我这辈子已经犯下大错,只能下辈子当牛做马还她的恩情。” 听到这话,桑芷却突然改口。 “若我就要你这辈子还呢?” “什么?” “大小姐说了,只要你真心悔改,从此愿意为她效劳,她便想办法为你脱罪。” 周奎吸气,“当,当真!?” 桑芷反握住他的手,“我已经决意从此跟随大小姐,周奎,你若还想与我好,便与我一道投奔宁府。” “大小姐心胸宽广,定会不计前嫌。” 周奎闻言胸中激荡,“好!我周奎以后就是大小姐的人!” …… 离开地牢。 桑芷带着周奎拜见新主。 “之前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大小姐责罚!” 看着砰砰磕头的周奎,宁曦沉下脸警告道。 “你既已决意归顺于我,从今之后便要受我差遣。不可再莽撞行事,为祸百姓。” 想起自己以前做的那些事,周奎也是一阵脸热。 “大小姐放心,小人一定痛改前非!” 宁曦满意颔首,“起来吧,再磕下去破了相,桑芷要找我闹了。” 打趣了两人一通,宁曦抛出一样东西。 周奎接住一看,诧异道。 “这是天玉楼的钥匙!” 宁曦:“交给你的第一个任务,整顿天玉楼!” 第40章 牛肉涮涮锅 宁曦接手天玉楼的第一天,就带着周奎与桑芷到店审查。 周奎介绍,“以前的掌柜是老东家的人,天玉楼归属大小姐之后,楼中不少人便自发离开了。” 天玉楼一共三层,只剩下不到十名店员在忙碌。 注意到大家战战兢兢的模样,宁曦干脆把他们都召集起来训话。 “想必大家已经都知道了,从今日起我便是你们的新东家。” “不管你们以前如何行事,以后都要守我的规矩。” 宁曦目光巡视众人。 “首先,你们的工钱不变,只要好好工作,也不用怕被辞退。” 一听这话,大家都松了口气。 果然对于底层的打工人来说,赚钱才是第一要事。 “其次,我宁曦做事光明磊落,不搞垄断那一套。” “以后让我知晓谁打着我的旗号在外面恃强凌弱,直接扭送官府。” “最后关于楼里的生意……” 宁曦说着看了眼挂在墙上的菜板,以及店内零零星星的食客。 天玉楼的菜品没有任何特点,价格也不具备吸引力。 难怪自从相隔不远的火锅店开张之后,这里的生意会一落千丈。 “我会亲自研发一批新的菜品,在此之前对外只提供招牌菜,控制成本的同时尽量留住老客户。” 像天玉楼这样规模的酒楼,维护成本是极高的。 除开食材进货的开支,还有木柴、灯烛、茶水以及店员的工钱等。 现在宁府每个月的净收入只有七十两银左右,还得负担全府上下的吃穿用度。 宁曦若是不能在一个月内让天玉楼扭亏为盈,迟早会被这个“天降馅饼”给拖死。 最后宁曦任命桑芷为掌柜,周奎负责酒楼的安保。 刚交代完,就见容思齐找上门来。 “宁姑娘,快跟我走!” 宁曦稀里糊涂随他上车,“这是去哪里?” 容思齐笑得一脸春风,“七皇子府,吃席!” …… …… 七皇子府。 有人领路,宁曦一路畅通来到内院。 容思齐一进门就问道:“殿下,咱们今日吃什么?” 萧昕澈不理他,先对宁曦颔首。 “宁姑娘。” “见过七殿下,听闻殿下设宴,民女斗胆叨扰了。” 萧昕澈直言,“是我想请姑娘办件事。” “哦?不知民女能帮殿下做什么?” 不等萧昕澈解释,容思齐就打断道。 “咱们能不能先吃饭?好不容易熬到下值,我都要饿死了。” “对了,听说你从草原上弄来了一头牛?” 萧昕澈哼道:“你消息倒是灵通,是前锋军的副将送来的。” 其实他并没有打算吃牛肉,不过容思齐既然提到了,倒也不会吝啬。 “你想怎么吃?” 容思齐摸了摸下巴,“草原牛肉质细腻,香味浓郁。这么难得的食材,寻常吃法未免太无聊。” 萧昕澈却不挑剔,“烧炖都太费时间,直接烤吧。” “那怎么行?好不容易得来的草原牛,得仔细品尝!” 就在两人决意不下时,宁曦突然问道。 “二位可吃过牛肉涮涮锅?” …… 一刻钟后。 府上的厨子在宁曦的指挥下迅速处理牛肉。 “牛肉全部切成能透光的薄片,每个部位都要单独摆盘。” “锅底用牛大骨熬制,加入玉米和白萝卜提鲜。” 至于蘸料,宁曦选了一款相对清淡的豆瓣酱。 等到牛肉全部切好,汤底也算是能用了。 虽然熬制的时间不够,但好在七皇子府随时都有备用的高汤。 两相结合,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两位请坐,我来介绍牛肉涮涮锅的吃法。” 容思齐:“这个我知道,就和火锅一样嘛。” “是也不是。”宁曦纠正,“牛肉鲜嫩,汤底清淡,吃的就是肉的本味。” 她说着夹起两片薄如蝉翼的牛肉。 “像肩胛处的嫩肉,鲜嫩略带嚼劲,下锅后数六到八下便能食用。” 鲜红的肉片在清澈的汤底中来回晃动,宛如水底游动的小鱼。 出锅后放入布菜的碟子里,推到两人面前。 “请用。” 一口放入嘴中! 牛肉吸饱了清甜的汤汁,爽滑弹嫩,带着淡淡的回甘。 容思齐惊呼,“好嫩!好鲜!” 萧昕澈的瞳孔也缩了缩。 “的确比烤炙的鲜美。” 宁曦继续涮肉,“牛脖颈处的肉质肥瘦相间,花纹美丽。口感柔嫩多汁,鲜甜爽脆。” 容思齐吃得眯起了眼睛。 “入口即化!” 萧昕澈却没有享用,而是把自己那份推回到宁曦面前。 “宁姑娘不必客气,这些事情交给丫鬟便是。” 容思齐赶紧跟着招呼,“宁姑娘快坐下一起吃。一边吃一边介绍,味道更好。” 接下来三人身后各自站了一名丫鬟,按照宁曦的指挥操作。 “牛里脊肉自带脂肪却又不油腻,涮煮后顺滑甜美。” “牛腹部的肉油脂比例最高,口感丰润。” “这个部位是胸口油,珍贵稀少,嚼劲十足。即便汆烫之后肉质也不会变老,反而越煮越脆。” “……” 伴随着宁曦的介绍,厅堂中充满了牛肉的香气。 一顿饭竟是从天亮吃到了天黑。 …… “吃饱了!很满足!” 容思齐整个人几乎摊在椅子上,矜贵公子哥的形象荡然无存。 萧昕澈则是比他克制多了,早早便停了筷子。 “让容尚书看到你这副样子,又该请家法了。” 容思齐撇嘴,“我爹就是个老顽固,不懂得享受。” “人生在世,唯有美人和美食不能辜负!” 他说着看向宁曦。 “宁老板,这牛肉涮涮锅这么好吃,要不开到天玉楼去吧?” 其实宁曦在用膳的时候就想过这个问题,但却不现实。 “牛是农耕的重要工具,现在市面上流通的牛肉太少了。” “即便我的火锅店里也售卖牛肉,也只是偶尔才有货。食客吃到的更多还是羊肉,除非能找到稳定的货源。” 容思齐哀叹,“这样的美食不能广而告之,真是天大的遗憾!” 话题聊到天玉楼,萧昕澈顺势夸赞。 “宁姑娘在筹备火锅店的时候,顺带还整治了清波河。这本是朝廷应该做的事情,却没有宁姑娘办得漂亮。” “我想借鉴你的方法,统一规范城西的坊市。” “至于具体如何执行,还想请教宁姑娘。” 第41章 肥皂 听到萧昕澈的询问,宁曦并没有急着开口,而是捧着茶杯仔细思索了一阵。 “坊市无非是由人与房屋组合而成。” “人口一旦落户便不好轻易迁动,能够更改的便只有房屋以及四周的环境。” 她噙着淡淡的笑意询问对方。 “七殿下可听说过一句话,要想富,先修路。” “就拿清波巷来说,河道中的垃圾固然是大难题,但河道两侧的泥泞道路同样阻碍发展。” “路不好,人就不走,店铺便没有客源,坊市也就逐渐萧条。” “所以我在敲定店铺选址后,从石材商那找来废弃的石子,将清波巷里里外外的道路重新铺设。” 萧昕澈颔首赞许。 “城西不少坊市的路面年久失修,无论是行人还是走车都不方便。” “石板铺路耗费高,用废弃的石子代替的确是个好方法。” 宁曦:“路修好了,人流量就会变大,同样会带来环境污染的问题。” “我建议在坊市中设置定点的垃圾桶。无论是商贩还是居民,乱扔垃圾者须得接受惩罚。” “至于别的……”宁曦继续思索,“如果可以的话,临街铺面统一装修风格。美观整洁,还能让人印象深刻。” 旁听的容思齐摸了摸下巴,“宁姑娘说得都有道理,只是城西坊市那么多,实施起来却不容易,而且很费银子。” 他有些担忧地望向好友。 皇帝虽然让萧昕澈接手城西坊市,却吝啬拨款。 宁曦补充,“可以先设试点,如果效果好,再行推广。” 注意到她眼中灵动的光亮,萧昕澈唇角微勾。 “以宁姑娘之见,试点该选何处?” 宁曦挺了挺胸膛,“举贤不避亲,七殿下心系百姓,我也愿意将自己的店铺献出来做试验。” “清波巷已经整改完毕,不如就选天玉楼吧。” 官府改革向来伴随着大量优惠政策。 宁曦身为现代人,最是清楚这种事情应该积极抢占先机。 萧昕澈似乎也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主动提议道。 “那便依宁姑娘所言,先以天玉楼所在的坊市为试点,整改的费用由本殿下承担。” …… …… 离开七皇子府,天色已晚。 容思齐住在城东,却十分绅士地先送宁曦回家。 “哎,这城西到处都破破烂烂,咱们殿下真是接了个烫手山芋。” 宁曦安慰,“七殿下心怀百姓且脚踏实地,只要有了章程,不怕做不出成绩。” “友情提示,试点的坊市一旦做起来,周围的房价肯定飞升。容公子若是有闲钱,不如提前买几个铺面投资。” 容思齐虽然家境优渥,但花销也大,况且谁也不会嫌银子多。 听宁曦这么说,他不禁两眼放光。 “宁姑娘说得对,肥水不流外人田。” “我先多盘几个铺面下来,以后也好响应殿下的改革。” 两人正闲聊着,马车突然停下。 只听车夫与侍卫厉声呵斥。 “站住!” “什么人!?” 宁曦心脏咯噔一跳,挑开车帘望出去。 且见一名男子走在空旷的街道上,摇摇晃晃朝他们靠近。 浅色的衣衫上,赫然染上了大片鲜血。 容思齐戒备道:“把他拦下!” 侍卫应声抽刀,却被宁曦阻止。 “且慢!” “这人不是刺客,应该是受伤了。” 话音刚落,就见那男子噗通倒在了地上。 不等众人回过神来,宁曦已经跳下马车冲了上去。 容思齐吓得心脏狂跳,赶忙跟上。 “喂,你别靠太近!” 宁曦扶起倒地的男子,发现他脸色苍白如纸。 仔细检查,身上的血迹都是手腕上的伤口流出的。 “他想自杀。” 宁曦迅速用手绢压住伤口。 “快,送他去就医!” 由于已经入夜,医馆都已关门,两人只能把患者送到了冯青的家中。 一阵兵荒马乱的救治,对方总算脱离了危险。 冯青感叹,“幸亏你们送来的及时,再晚半刻钟,只怕人就要没了。” 宁曦拿出一锭银子,“冯叔,这人身上没有证明身份的信物。在他醒来之前,只能先拜托你照顾。” 容思齐补充,“明日一早我便叫人来核实他的身份。” 冯青从善如流,“二位放心便是。” …… 容思齐没想到,自己送美人归家都能遇上这般波折。 尤其是看着自己被血污弄脏的衣衫,心情更是波动剧烈。 “遭了,又坏一件。” 倒不是他缺衣服穿,只是每次见宁曦的时候,他都下意识打扮得骚包了些。 结果接连几次见面,不是被泼内脏,就是差点掉进河水中,今天直接染了血…… 宁曦摸了摸鼻尖,“抱歉,要不我帮你洗洗?” 容思齐摆手,“血污怎么可能洗的掉,只能扔了。算了,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别放在心上。” 这话却说得宁曦疑惑,“有这么难洗吗?” “也不是不能洗,只是多少会留些印记。” 像他们这种身份,也不会再穿带有污渍的衣衫,言下之意还是废掉了。 宁曦不再多言,但脑子里却萌生了一个想法。 …… 翌日。 宁曦让管事去市场买来一大桶猪肥肉,熬出猪油。 就在大家都以为她又要研究新的美食时,宁曦却找了块空地,开始烧火。 等草木烧成灰烬,她便将其与清水混合,搅拌静置后制成碱水。 直到这时,猪油才派上用场。 一勺勺猪油加入烧开的碱水中,再加入一定比例的食盐,不断搅拌熬制。 最后放在井水中冰镇,直到猪油完全凝固。 “可以了。” 宁曦拍拍手,让人拿了把大刀来。 在众人的围观中,宁曦把凝固好的猪油膏切成巴掌大的块状。 “大小姐这是在做什么?” “瞧着也不像是在做点心啊?” 宁曦随手指了个干粗活的小厮。 “你身上衣服脏了,用这个试试看能不能洗干净。” 小厮:“用这个?洗衣服?” 宁曦解释,“这叫肥皂,可以代替皂角清洗衣物,清洁力更强。” 小厮满头问号,不明白猪油做的东西为什么不拿来吃,反而用来洗衣。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小厮脱下外衫搓洗。 让人诧异的是,这肥皂一遇到水,很快就能搓出大把的泡沫。 而且去污能力十分强劲,三两下就把衣服洗干净了。 “真神奇!” 第42章 海货 “好用!太好用了!” 小厮满脸惊奇,围观的家仆们也发出赞叹声。 “没想到猪油还能用来洗衣服。” “真是长见识了。” “大小姐真厉害,什么都知道!” 肥皂制作成功,宁曦心情大好。 “拿油纸来,把这些肥皂按块包好,分别送给附近的邻居们。” “就说端午节快到了,是咱们的一点心意。” 宁府的日子蒸蒸日上,但浊水坊中其他邻舍却依旧拮据。 她宁可花点小钱打点好邻里关系,也不想被人仇富,暗中使绊子。 …… 此时猪油还剩下小半桶,宁曦决定继续研发新款式。 这次她将艾草加入碱水中,煮出阵阵清幽香气。 之后再与猪油混合静置,制成带有艾草香味的香皂。 如此不仅能清洁衣物,还能兼具驱蚊的功效。 “大小姐,您要的东西到了。” 小厮带来十几个月饼模子。 宁曦把熬好的肥皂水盛进模具中,等到成形脱模后就得到了一块块浅绿色的香皂。 就在她小心翼翼将艾草香皂包装妥当,就接到了新消息。 “大小姐,冯大夫派人来传信,说您昨日救治的那个人醒了。” “醒了?醒了就好。” 可不等宁曦松一口气,对方又道。 “但那人醒后又哭又闹,寻死觅活。冯大夫没办法,请您快些过去!” 宁曦心脏高悬,赶紧让人备车。 人是她救的,她有义务善后,可不能连累冯青家中闹出命案。 …… 等宁曦紧赶慢赶来到冯家时,才发现容思齐也在。 “容大人。” 对方身着官袍,面色威严,身后跟着两名官差。 看到宁曦后他淡然颔首,然后继续训斥那想要轻生的男子。 “你可知昨晚本官为了救你,花费了多少心思?” “你倒好,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还想继续作死。” “你告诉本官,究竟有什么事情想不开!?” 容思齐骂得真情实感,毕竟为了救人,可损失了一件上好的锦衣。 坐在床上的男子四十来岁,脸色依旧惨白。 “没了,全没了。”他摇了摇头,“全村的希望,都葬送在了我的手中。” 容思齐听得云里雾里。 “什么希望,你说清楚!” 男人哽咽了一番,终于说出实情。 “我叫岑水生,是海州人士,来京城做渔货生意。” “三个月前,有名姓钱的商人在我们村子里预定了近两千斤的渔货,让我按时送到盛京。” “我们村子穷苦,大家得了这笔生意,满心欢喜,一起凑钱才攒够了路费。” “谁知等我千辛万苦把渔货送来盛京,却发现那姓钱的商人做生意失败,已经回乡去了。” 岑水生说着抹了把脸。 “我们村子里的人都以为能靠这笔生意发家致富。不少人提前借了银子修房,娶媳妇。” “若是让他们知道老板跑路,银子收不回去,不知道会逼死多少人!” 听完他的经历,众人皆沉默不语。 宁曦却冷下脸来,“所以你就自寻短见,逃避现实。” 岑水生反问,“那我还能怎么办?” 宁曦:“也对,你要是死了,渔货也不用卖了,也不必向乡亲们交代。” “他们收不到银子,顶多以为是你卷款潜逃,做了背信弃义之人。” “我怎么会背信弃义!”岑水生突然暴起,激动咆哮,“没有人比我更希望把渔货卖出去,让乡亲们过上好日子!” 容思齐一个箭步冲上来,护在宁曦身前。 “你想个屁!” “盛京这么大,一个老板跑了还有千千万万个老板。” “你不去尝试就说不行,本官看你就是个只知寻死觅活的懦夫!” 岑水生被骂得噎住,眼睛、面颊甚至脖颈都涨得通红。 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崩溃时,岑水生突然自己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大人说得对,我就是个懦夫。全村人的性命都在我手中,我怎么能死呢?我死了,他们又怎么活?” 见对方醒悟过来,众人都松了口气。 容思齐:“送佛送到西,你那些渔货在哪里,带本管去瞧瞧。” …… 城南码头。 众人跟随岑水生来到河边,远远便瞧见了三艘渔船。 他一露面,立刻便有人上前将其围住。 “岑水生,你说去找老板,让我们留在船上等待。这都几天了,收鱼的老板怎么还不来?” “就是,你那老板该不会是跑路了吧?” “不管怎么说,你欠我们的路费可一个子都不能少!” “给钱,现在就给钱!” 眼瞧着岑水生遭遇群攻,容思齐当即厉呵阻止。 “住手!” “大胆刁民,竟敢当着本官的面行凶!” 这几个船员打扮的男子这才注意到身着官袍的容思齐,以及随行的官差。 “大人,冤枉啊!” “这人欠了我们的路费,小人只是想要回自己的辛苦钱。” 岑水生整理好被拽歪的领口,“你们放心,我就是割肉卖血,也会还你们银子。” 这话说得几名船员皆是一愣。 不等他们回神,岑水生向容思齐做了个请的手势。 “大人,请上船。” 船只小且破旧,两千斤的货物都分成了三艘才装完。 为了保证渔货的新鲜,船舱底部注满了海水。 当岑水生打开通往船舱底部的甲板时,浓重的鱼腥味扑面而来。 “这味道……” “好臭!” 容思齐面色大变,同行的两名官差立刻捂住了口鼻。 内地人吃不惯海货,也闻不惯腥味。 岑水生很是尴尬,“虽然味道不好闻,但鱼却是顶顶新鲜的。” 他说着跳进舱中,抓起一条海鱼展示。 “大人您看,这条石斑鱼肉质鲜美,是众多海鱼中的上品!” “还有这条海鲈鱼,个大肉嫩,最适合体弱之人进补!” “还有多宝鱼,明太鱼,沙尖,要什么有什么……” 岑水生极力推销,巴不得让全盛京的人都知道他的鱼都是好货。 然而容思齐等人却接受不了这些长相奇怪,且腥味浓重的东西,纷纷退到了船沿边。 “这个味道,不行了。” “我要吐了。” “这些东西真的能吃吗?” 这样的反应无异于给了岑水生当头一棒。 就在他大受打击之时,却见宁曦指着其中一条海鱼问道。 “这可是猪鱼?” 岑水生惊诧,“姑娘竟然知道?” 宁曦:“猪鱼味美,刺还少,很适合食用。” “岑老板,可愿意卖我一些?” 第43章 全鱼宴 听得宁曦的话,岑水生先是愣怔了一瞬,随即狂喜。 “当然!姑娘想要多少都行!” 宁曦果真仔细挑选起来,“这条石斑我要了,还有多宝鱼、沙尖,那几条也要。” 看着宁曦一口气买了十几条不同种类的海鱼,容思齐忍不住询问。 “你买这么多,是准备做全鱼宴不成?” 宁曦不答反问,“你想吃吗?” 容思齐正想提醒她,这些海鱼腥味重,不符合盛京人的口味。 却又想起对方处理这些奇怪的食材时总能有巧思。 “暂时就这些吧。” 宁曦看了眼天色,“时辰还早,岑老板若是有空,不如来我酒楼坐坐。” “哦,容大人也请同往。” 听她这个口气,容思齐便笃定宁曦是要大展身手了。 一行人带着新鲜的渔货浩浩荡荡来到天玉楼。 桑芷迎出门,“见过东家。呀!这么多鱼!” 宁曦:“今日歇业,试新菜。” 后厨的大厨们还没见过这样的阵仗,苦着脸说道。 “东家,咱们酒楼虽然也卖鱼,但我们还从没处理过海鱼。” “只怕做出来的口味您不喜欢。” 宁曦素手一挥,“无妨,今日的海货全都按照我的方法来做!” 不等众人回神,宁曦已经开始调兵遣将。 “你们几个先把渔货处理干净,内脏除了鱼泡外都扔掉。” “石斑鱼柔嫩适合清蒸,鱼身洗净切大片,头尾保留形状。” “鱼肉以盐、糖、胡椒粉、料酒、香油、淀粉调味,上浆后与香菇、火腿片、竹笋摆盘。” “上锅蒸透!” 交代完石斑鱼的做法,宁曦又盯上海鲈鱼。 “鱼腹中塞入盐、生姜丝、油,以葱段垫底摆盘。” “再用猪肉丝、姜丝、冬菇丝混合酱油与淀粉,均匀涂抹鱼身调味,隔水蒸两盏茶的时间。” 宁曦转身,“那边的几条猪鱼切块红烧,海虾爆炒,沙尖鱼香煎佐酒……” …… 宁曦带领厨师们忙碌了小半个时辰,一阵阵香味源源不断从后厨飘出。 容思齐与岑水生等人坐在大厅中,被这香气勾得食指大动。 两名大理寺的衙役没领教过宁曦的好手艺,此时还略有些担心。 “闻着确实香,但这海鱼毕竟腥得很,我怕吃不惯。” 容思齐摇了摇折扇,“那你们待会儿都少吃些,别把锅都吞下去。” 一路走来,二人都瞧出了宁曦与容思齐私交不错,闻言忙改了口风。 “宁姑娘能把天玉楼盘下来,肯定有过人之处。” “我们今天就是占了大人的光,才能有机会来这吃饭。” 正说着,桑芷带人将一盘盘精致的海鲜端上桌。 “这么多!?” 光是碗盘就摆了十余个。 清蒸、红烧、干煸、香煎、炖煮…… 每道菜不仅外表好看,闻起来也是鲜香扑鼻。 “好香啊!” “这还是刚才那些腥臭的海鱼吗?”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宁曦亲自端着一口砂锅出来。 容思齐起身帮忙,“怎么把锅都端上桌了?” 宁曦把砂锅摆在圆桌正中,“这是今天的头牌菜,鱼羊鲜!” 随着锅盖开启,乳白色的汤汁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迸发出令人垂涎欲滴的绝妙香气。 宁曦解释,“有些海鱼刺多,不适合直接食用。我便将其与羊骨一起炖汤,取其鲜美之味烹调别的食物。” 她说着用勺子一捞,锅中竟然有羊肉片、小鱿鱼、海虾、香菇、白萝卜块等多种食材。 饶是岑水生这个从小在海边长大的人,也没见过这些新奇的吃法。 听到属下发出吞咽的声音,容思齐冷哼。 “这点出息。” 但其实他自己也是强忍着口水。 若是没有外人在场,他定要催着开席了。 宁曦招呼众人落座。 “这些都是我临时起意做的菜,还请大家品鉴。” 话音落下,众人纷纷动筷。 容思齐挑花了眼,一时不知先吃哪样。 宁曦盛了一碗鱼羊鲜给他。 “先尝这个,暖胃。” 容思齐谢过,舀起一勺纯白高汤。 一口放入嘴中! 浓郁的鱼香混合着羊肉的鲜味在口腔中炸开,好吃得让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 微烫的汤汁顺着食道落入胃里,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 只觉得从头到脚,无一处不妥帖。 “好!” 容思齐朗声大赞。 再吃一块红彤彤的海虾,爽滑弹牙,回味甘甜。 小鱿鱼又是另外一种脆弹口感。 宁曦夹起一块白白的萝卜,“最妙的还是萝卜块,看似平平无奇,却吸收了所有食材的精华,人参也不换。” 一口放入嘴中! 丰富的汁水立刻充盈了整个口腔。 “嗯!好吃!” 圆桌的另一端。 两名衙役已经享受得眯起了眼。 “这鱼怎么能这么嫩,比豆腐还嫩!” “香煎小鱼太香了,尤其是上面椒盐的调味,真是下酒。要不是还在当差,我定要喝个三大碗!” 岑水生则是对着面前的清蒸石斑鱼愣神。 作为海边生长的人,自然知晓石斑鱼是极其鲜美的食材。 但宁曦加上了香菇、竹笋、火腿等配料,将美味升华到了新的境界。 出锅后,再将上汤调味勾芡淋在鱼身上。 薄薄一层,晶莹剔透。 他小心翼翼夹起一块鱼肉放入口中,舌尖轻轻一抿,鱼肉便融化了。 鲜甜的滋味直冲天灵盖,几乎要将他的灵魂冲击出窍。 宁曦:“岑老板,味道如何?” 岑水生先没吭声,等他再抬头时,竟是泪水模糊了双眼。 宁曦吓了一跳,“岑老板没事吧?” 其他人也注意到他的异样,岑水生忙擦了擦眼睛。 “我,我没事,就是宁姑娘做的菜太好吃了。” 众人闻言大笑。 “岑老板这是被好吃哭了!” 岑水生哽咽,“若是我能有这个手艺,何愁自己的渔货卖不出去。” “你可以与我合作。” 宁曦放下筷子,认真建议。 “盛京中能做海货,会做海货的酒楼不多。” “我正好想改改自家酒楼的风格,海味是个不错的选择。” 岑水生目瞪口呆,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绝处逢生。 “宁姑娘大恩大德,我岑水生没齿难忘!” 第44章 新股东 话虽如此,但宁曦也有为难之处。 待到用完餐,她才请岑水生去雅间沟通。 “岑老板,我虽看中你的海货,但手中资金有限,只怕不能全部将你的货源盘下。” “而且一旦决定将酒楼风格改为海味,就得与你签订长期合同。” “届时你必须定时定量地向我提供优质的货源。” 宁曦算过了,这批海货总量接近两千斤。 除开本身的价值外,还要额外附加运输费,以及途中不可避免的损耗。 全部拿下来,至少需要二百两银子。 她手中是有一些存款,但全部用来收购渔货风险太大。 况且天玉楼所在的宿珍坊马上就要进行改革,她还想趁着房价起飞前多囤一间铺面。 这里的铺面可不像当初的清波巷,她可没那个好运气再捡一次漏。 岑水生的表情也变得凝重与为难。 “宁姑娘,我不怕吃苦。” “只要能挣钱,让村子里的乡亲们都过上好日子,我愿意跑船送货。” “只是这批渔货不能都卖出去,我就收不回成本,也没脸回去见乡亲们。” “以后再想做类似的生意,恐怕就难了。” 宁曦颔首,“我明白。” 眼瞧着谈判陷入僵局,身后传来容思齐的声音。 “也许,我可以帮忙出资。” 宁曦转头,便瞧见容思齐慵懒地斜靠在门框上。 “容公子?” 容思齐摇着折扇走进来。 “以宁姑娘的手艺和经商的本事,海货大卖是迟早的事。如果因为前期资金短缺就放弃,实在是可惜。” “我愿出资买下岑老板的渔货。” 岑水生大喜过望,“多谢容大人!这样我与宁姑娘就能放心了。” 然而宁曦却柳眉紧蹙。 “容公子是想借钱给我?” “说借,也不至于。” “那是想入股?” 容思齐被问住,“……” 宁曦表情严肃。 “容公子,恕我直言。亲兄弟明算账,否则朋友也会变仇人。” “你若只是想借钱给我,我愿事后以两倍金额还你。” “你若是想入股,咱们就坐下来仔细商议合作事宜。” 容思齐被说得愣住。 一开始他只是单纯想替宁曦解围,但听到她如此郑重其事的分析,突然对做生意生出兴趣。 “如果我选入股呢?” “以后天玉楼的货源我都包了,你给我多少股份?” 宁曦毫不犹豫,“三成。” 容思齐:“才三成?” “资金虽然必不可缺,但技术才是核心。”宁曦勾唇,“有我在,天玉楼会赚很多银子。” 自信的光彩笼罩在宁曦身上,让她整个人熠熠生辉。 容思齐突然无比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好,三成就三成!” 他爽快地抛出一袋银钱给岑水生。 “回去清点渔货,把船员的工钱结了。回头还差多少,本公子给你补上!” …… …… 容思齐也是没想到,自己跟着蹭了顿饭,居然就成了天玉楼的股东。 他签好宁曦拟定的合同,随即见对方掏出一个荷包。 “送你的。” 容思齐挑眉,笑得一脸暧昧。 “宁姑娘这是何意啊?荷包可不是随意乱送的。” 宁曦回以慈爱的目光。 “别多想,这是端午礼物,你和七殿下都有。” 容思齐闻言好奇打开,拿出一块油纸包好的“月饼”。 “宁姑娘搞错了吧,马上要过的是端午,不是中秋。你这么早给我送月饼做什么?” “这是香皂,用来净手的。” “香皂,净手?”容思齐百思不得其解,“可这明明是月饼。” 宁曦懒得解释,直接打了盆水来。 “洗!” 容思齐将青绿色的香皂浸入水中,轻轻一搓便出现了丰富的泡沫。 洗过之后的手清爽干净,还带着淡淡的艾草香味。 “你居然还能做出这样神奇的东西。” 宁曦解释,“多亏你的启发,用此物洗衣,可以除掉油污与血渍。” 容思齐瞪眼,“这么好的东西用来洗衣服,也太浪费了。” “无妨,我还制作了精简版,用来洗衣正合适,回头送一些去你府上。” “那多不好意思,记得多送些。” 宁曦:“实不相瞒,我已经看中了一间铺子,等盘下来之后专门售卖这些东西。” “容公子既然觉得好用,不如替我多推广一下。” 容思齐挑眉看她,“你之前不是说亲兄弟明算账,连我的钱都不肯白借。现在怎么又找我帮你揽生意?” 宁曦摸了摸鼻梁,“咱们现在已经是合作伙伴的关系了,大不了回头给你分成。” “成交!” …… …… 敲定了天玉楼以后的菜品风格,宁曦还需要花时间对厨师们进行培训。 桑芷作为掌柜负责挑选新的店员,补充人手。 与此同时,萧昕澈下达了整改坊市的命令。 大量的石子被运抵宿珍坊,光是找平路面就预计会花费四五日。 在此期间居民出入受限,商铺生意也受影响。 就在坊中商贩怨声载道时,宁曦以天玉楼东家的身份将他们邀请来酒楼做客。 “欢迎大家光临天玉楼。” 宁曦坐于主位上,面若芙蓉,手持一把精致的团扇。 “贸然邀请各位前来,只因坊市改革一事,想要听听各位的意见。”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以前天玉楼在坊中一家独大,都是曹兴成下达指令,他们遵照执行。 如今换了个女东家,行事风格截然不同。 见无人敢开口,宁曦主动抛砖引玉。 “难道大家不觉得修路期间出入困难吗?” 听她这么说,总算有人附和。 “的确,我最近的客源都少了一半。” “我也是,虽说修路是好事,但也不能影响大家做生意嘛。” “还有这招牌,我家都用了三代了。说换就换,凭什么!?” “那劳什子垃圾桶,非要放在我的店门口。那我家以后不是成收垃圾的了……” 宁曦默默记下众人的意见,准备回头与萧昕澈分析调整改革措施。 “大家说得都有道理,不过话说回来,七殿下推行改革,还是为了坊市的生意能更加红火。” “你们应该都听说过,我整改清波巷,以一店之力带动整个坊市的事情。” “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大家,这次改革完毕,我们宿珍坊一定能成为城西最美的风景线。” 听她这么说,众人的情绪稍微得到安抚。 “宁老板能把清波巷做得这么好,我们自然是信你的。”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宁曦笑着感谢,同时将准备好的香皂作为礼物分发下去。 “端午快到了,这艾草皂可以沐浴净身,希望大家能喜欢。” “大家以后就是盟友了,宿珍坊的未来,需要各位一起努力。” 第45章 宁氏天鱼楼 七皇子府。 萧昕澈看完宁曦整理的问题汇总,真诚道谢。 “宁姑娘辛苦。” 宁曦浅笑,“这次改革我占了便宜,总得勤快些。” 她私心选定宿珍坊作为试点,却从不遮掩,反而大大方方承认。 这样率真的性格,正是萧昕澈所赏识的。 “对了,临近端午,我准备一些小礼物,还请七殿下笑纳。” 宁曦拿出两只小小的竹篮,一个装满了肥皂,一个装满了香皂。 其中还各自附上了手写的小卡片,注明了手工皂的用途。 “都是些寻常日用品,七殿下别嫌弃。” 萧昕澈非但不嫌弃,反而亲自接过,拿出来仔细欣赏。 “很精致,是你接下来准备做的生意吗?” “是,我想趁着改革的势头,在宿珍坊开家日用品店。” 萧昕澈看了眼竹篮中的小礼物们。 “那我可否借花献佛,将这些手工皂与同僚分享?” 听得此话,宁曦恨不得把大拇指竖到对方头顶。 她之所以送这么多手工皂过来,除了真心感谢之外,也是寄希望于对方能帮自己宣传宣传。 “多谢七殿下!” …… 在宁曦将改革的问题反馈给萧昕澈之后,隔日便出了整改方案。 修路的时辰从白天调整到了清晨和傍晚,避开了人流量高峰。 商铺外的招牌虽然统一更换,但商家可以将旧版挂在店内以作纪念。 垃圾桶的设置也都避开了商铺大门。 所有抱怨的问题都得到解决,让宿珍坊的居民和商家都无可挑剔。 …… 十日后。 升级改造后的宿珍坊正式上线! 在一连串噼啪作响的鞭炮声中,商贩们同时揭下了自家新招牌上的红绸。 附近的百姓被声响吸引而来,远远就看到了崭新平整的道路。 “快看,宿珍坊重新修了路!” “这路走起来真舒服。” “以前坑坑包包,人走了都崴脚,更别说马车了。” “还有这些店铺招牌,都变成了统一的样式。你别说,还挺好看!” 统一装修之后的老房子变得崭新干净,整个宿珍坊焕发出新的生机。 各家商贩卖力地要喝,竭力想要吸引客人到店里消费。 “咦?这里以前不是天玉楼吗?怎么改名字了?” 新的招牌上,赫然写着“宁氏天鱼楼”五个大字。 桑芷带着店员微笑服务。 “客人有所不知,天玉楼已经易主了。” “现在宁氏天鱼楼专供全鱼宴,盛京城中独此一家!” 有人追问,“宁氏?难道是宁氏火锅店那个宁氏?” 桑芷:“没错!火锅店也是咱们东家的产业。” 同时店员们卖力宣传起来。 “海的味道我知道!” “宁氏天鱼楼,带您领略大海的滋味。” “征服大海,从这一口开始。” …… 在这一阵阵熟悉的推广口号中,数辆马车依次停到了酒楼门口。 容思齐摇着折扇下来,笑嘻嘻向随行的同僚介绍道。 “就是这里了!” “秦大人,您是海州人士,今日可要好好评判一下这天鱼楼的海鱼到底正不正宗。” 秦鸿宗身为大理寺卿,当年赴京赶考后便一直留在盛京为官。 如今虽身居高位,却一直惦记着那口家乡味。 “没想到,海州距离盛京如此遥远,居然还有人做海货的生意。” “今日本官定要好好尝尝鲜。” 有了他带头,随行的大理寺少卿以及寺丞等官员依次进入天鱼楼。 宁曦早知容思齐会邀请大理寺的贵人们赴宴,早早就准备好了雅间。 一道道全鱼宴上桌,宁曦亲自介绍鱼的品种和做法,看得众人眼花缭乱。 “真是没想到,鱼居然能有这么多吃法。” “尤其是海鱼,能做到一点腥味都没有,那可是要下功夫的。” 赞叹声中,秦鸿宗夹起一块清蒸的海鲈鱼。 一口放入嘴中! 鲜甜的鱼肉裹挟着大海的风浪扑面而来,狠狠地撞击着他的记忆。 “是这个味道!” “就是这个味道!” 秦鸿宗几乎热泪盈眶,“只有新鲜的海鱼才能做出这种口感,本官都多少年没有吃过了。” 宁曦趁热打铁,“秦大人有所不知,咱们酒楼的货源全都是从海州运来的。” “路途遥远不说,损耗还大,每一条抵达盛京的鲜鱼都格外珍贵。” “正巧后厨还养着一条石斑,大人若是不嫌弃,民女派人给您送去府上。” 秦鸿宗为人正直,从不接受馈赠。 但这新鲜的海鱼带着家乡的味道,让他不忍拒绝。 犹豫再三,他还是点头。 “鱼我收下了,银子却是要给的。” 当着这么多大理寺官员的面,宁曦倒也没强求。 只是送去秦府的海货中除了那条珍贵的石斑外,还附赠了许多新鲜的鱼虾。 …… 与天鱼楼相隔不远的另一家店铺,同样挂上了“宁氏”的招牌。 “宁氏日用品,这是卖什么的?” “装潢倒是风雅,但这摆出来的月饼是怎么回事?谁会在端午节买月饼?” “啊!这个我知道!这不是月饼,是宁氏手工皂!” 一名大婶看到这熟悉的产品就忍不住两眼放光。 “黄色的肥皂用来洗衣,再脏都能洗干净。绿色的香皂用来沐浴,洗完之后身子都是滑溜溜的。” 正说着,一名身着白色裙衫的曼妙女子踱步而出。 “这位姐姐说得对极了,咱们宁氏手工皂用料讲究。洗衣省时省力,沐浴滋润养肤。” “最近推出的艾草香型,还是端午节限定版。” 以云一走出来,立刻吸引了众多路人的目光。 只因她气质出众,浑身散发着成熟女人娴静温柔的气质。 以云是和桑芷一起赎身的,现在在城西租了一户小院独自过活。 宁曦在决定给日用品店找个女掌柜时,第一时间想到了对方。 …… 经过以云一番介绍,不少路人生出好奇心。 然而等他们进到店内看到手工皂的价格时,却立刻失去了购买欲。 普通的淡黄色肥皂十五文一个,绿色的艾草香皂二十五文一个。 月饼大小的手工皂,都能买一小筐天然皂角了。 就在众人被价格劝退时,却有带着帷帽,穿着讲究的少女登门。 “把你们这的每种手工皂各拿五十个,都给我包起来。” 第46章 研发新产品 对方出手阔绰,且打扮不似普通百姓。 以云立刻猜出她可能是某个大户人家派来的采买丫鬟。 “姑娘买这么多手工皂,可是要送人?” 对方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以云指着柜台上精致的木匣介绍。 “我们准备了不同价位的端午礼包,姑娘可以直接选择款式。” 宁曦预料到萧昕澈和容思齐的推广,会在端午前为自己带来一波顾客。 这才特意定制了一批端午礼包。 就在这位顾客离开之后,下午又售出了两单。 然而即便如此,店铺的账面依旧不好看。 收摊时,以云拿出全天的收入,神色很是紧张。 “宁姑娘,这就是今日的账本了。” 宁曦只是简单地扫了一眼,心里便有了数。 手工皂的原料主要是猪油,使得制作成本很高。 再加上人工费、定制礼盒的费用,以及店员的月钱。 算下来,每卖一块手工皂出去,她反而要倒贴两个铜板。 然而即便如此,宁曦还是想要把这门生意做下去。 “不错,刚开张就能有生意,已经超过我的预期了。” “还有几日就到端午,在此之前应该还会有一波顾客光临。” 虽然得到宁曦的安慰,但以云还是惴惴不安。 “可是,宁姑娘其他的店铺都是一开张就生意兴隆。要不,我也去街上吆喝几声?” “不必。” 宁曦阻止了她的想法。 “日用品店和饮食店的销售模式本就不同,何况我是想走高端路线。” “你只需要坐镇店中,以后会有忙的时候。” …… …… 七皇子府。 宿珍坊改革后开张已经十余日,每天光是慕名前来参观的百姓便络绎不绝。 人流量的增多,自然带动了坊市中的生意。 但与此同时也造成了环境污染。 萧昕澈将新签署的政令递给宁曦查看。 “我已按照你的建议,将公共区域划分到每家商户头上。” “并且下令商贩每日清晨开店、正午与傍晚闭店时清扫自己区域内的垃圾。” 宁曦补充,“基础设施的保养和维修也要考虑,朝廷可以提供这项服务,但商贩必须每月上交一定金额的管理费。” 两人正讨论得如火如荼,容思齐顶着满头大汗找上门来,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巴。 “这鬼天气,可真是热死我了!” 宁曦被他狼狈的模样吓了一跳。 “容公子这是去潜水了吗?” 容思齐抹了把脸。 “端午节是云妃娘娘的生辰,姑母知晓云妃娘娘最爱莲花,就命我去城南郊外的冰绿湖寻找并蒂莲作为贺礼。” “我这找了快三天了,好不容易寻到一株。结果采摘的时候却脚下一滑,直接摔进湖里。” “等小厮把我捞起来,那株并蒂莲也寻不见了。” 城南郊外的冰绿湖每到夏日便会有莲花盛放的奇景。 层层叠叠的莲花覆盖在湖面上,甚至让划船赏玩的游人迷失方向。 萧昕澈闻言对方是为自己母妃生辰忙碌,目光变得柔软。 “多谢容妃娘娘的心意。” 容思齐挑眉,“难道不是该谢我?” 萧昕澈把自己的手绢递给对方。 “辛苦了。” 容思齐一边擦脸一边问道:“对了,以前你常年在边关,都没能替云妃娘娘过生辰。今年你好不容易在京中,准备送些什么?” 如此简单的问题,却让行事果断的萧昕澈露出犹豫之色。 “我也不知母妃喜欢什么,便让工匠打造了一套头面。” 容思齐嫌弃撇嘴,“后宫的妃嫔哪里缺这些,太老套了。” 萧昕澈愣住,“那依你之见,应该送什么?” “礼物送的是心意,不是比谁银子花的多。至少得像姑母这样,寻株并蒂莲吧。” “……” 眼瞧着精明强干的萧昕澈陷入沉思,宁曦既好笑又有些莫名心疼。 “既然礼物送的是心意,那只要是殿下送的,云妃娘娘都会喜欢。” “不过要说创新……” 她眨了眨杏眼。 “我最近倒是在研究一些新东西,七殿下若是不嫌弃,等我成功了,再拿给您过目。” 萧昕澈升起一种隐秘的期待。 “那就多谢了。” …… 宁曦回府拿出最近从市面上寻来的各种花卉。 茉莉、茶花、荷花、菊花、梅花等等,像制作艾草皂那样制作花香皂,并且拓展出了十二种香型。 每一块香皂中都加入了细碎花瓣,好用好闻的同时还兼具了美感。 宁曦忙活了一整天,隔日继续将自己关在厨房中。 她把现成的肥皂切片,用热水融化。同时加入适量的糖与茶包,浸泡发酵一天一夜。 如此便得到神奇的新产品——起泡剂! 有了它,就可以在现成的香皂以及皂角膏的基础上制作沐浴液与洗发露。 宁曦最后找到了岑水生,从他的货船上翻出了几个干巴巴的椰子。 虽然已经老到失去了水分,但劈开之后的椰子肉却是又多又厚! 宁曦把这些洁白如玉椰肉挖出来,隔着纱布细细捣碎成泥。 乳白色的椰奶盛放到一口小锅中,文火煮沸,直到水分全部控干,剩下的绵密白色油脂便是上乘的椰子油。 天然的护发素完成! 前前后后忙碌了四五日的时间,终于迎来了端午节。 …… 每年端午,宫中都会举办宫宴。 以往宁曦还会在祖母与母亲的带领下进宫赴宴,今年却守在了天鱼楼中坐镇。 虽然不能享用皇宫中精致奢华的宴席,但看着摩肩接踵的顾客来到自己店内消费,听着银子落入口袋中的悦耳声响,却是另外一种享受。 皇宫。 萧昕澈刚到含云宫,在殿门外就听到了熟悉的笑谈声。 “启禀娘娘,七殿下到了。” 随着宫女的通传,一道身影急切迎了出来。 “澈儿!” 云妃一身流彩暗花云锦的宫装,人淡如菊,脸上却挂着惊喜的笑意。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宫宴还得有一会儿呢。” 萧昕澈撩起衣袍,跪下恭敬叩首。 “今日是母妃生辰,儿臣恭贺母妃福寿绵长。” “好,好!快起来!” 看着云妃与萧昕澈母子团聚的感人场景,随后跟出来的容妃忍不住擦了擦眼角。 “我说什么来着,七殿下最是孝顺,定然会赶在宫宴前来给姐姐祝寿的。” 萧昕澈转身行礼,“给容妃娘娘请安。” 第47章 洗护套装 萧昕澈被簇拥着进入凌香殿,将准备好的贺礼奉上。 看着镶嵌了各种华丽宝石的头面,云妃一面赞许,一面心疼道。 “你行军打仗辛苦,存下的银两自己留着。” “母妃在宫中一切都好,什么都不缺。” 听到这话,萧昕澈便知容思齐的提醒是对的。 “其实儿臣还准备了另外一样贺礼。” 他拍了拍手掌,便有宫人捧上来一个妆屉形状的木匣。 云妃疑惑,“这又是什么?” 木匣上雕刻着精致的花卉图案,虽不曾涂以金粉宝石点缀,却也别有一番淳朴韵味。 “请母妃打开看看。” 在萧昕澈的建议下,云妃揭开盖子。 入眼便是一层码放整齐,如同糕点一般的东西。 容妃下意识脱口而出,“是月饼!” 萧昕澈纠正,“这不是吃食,而是手工皂,用来净手洁面的。” “每一块手工皂内都加入了对应季节的花卉。” “十二种花卉对应一年的十二个月,寓意圆满。” 云妃拿起一块手工皂仔细端详,又放在鼻尖处轻嗅。 “气味清幽,模样也好看。只是用来净手……” 萧昕澈让宫女打水来,亲自伺候云妃试用。 香皂沾水,只需在手心轻轻搓洗,就能产生丰富的泡沫。 “无论是油渍还是汗渍,都能轻松洗净。” 云妃“呀”了一声,显然没想到这么好用。 “这可比皂角膏用起来舒服多了。” 容妃看得跃跃欲试,“让我也洗一下。” 两个女人凑在一起洗手,一点泡沫都能玩得不亦乐乎。 容妃赞叹,“看,用手工皂洗完的皮肤又白又嫩,还带着香气!” 云妃:“果真是好东西!” 与此同时,萧昕澈打开木匣的另一层。 “还有配套的沐浴液和洗发露。” 容妃催促,“快拿出来瞧瞧。” 六只巴掌大小,色彩斑斓,半透明的琉璃瓶呈现在眼前。 光是漂亮的外形就已经俘获了两个女人的心。 云妃将瓶子捧在手中,一边旋转一边欣赏,眸中盛满细碎光亮。 “像天边晚霞,又像夜晚繁星。” 容妃真心实意称赞,“这样好看的瓶子里,装得又是什么?” “是用来净头净身的东西。” 萧昕澈一边介绍,一边从木匣内抽出一朵用细纱制成的花朵。 “每次沐浴的时候以清水浸湿浴花,取铜钱大小的沐浴液,搓出泡沫,便能上身了。” 伴随着他的演示,粉色的浴花上很快布满了泡沫。 云妃小心接过,清新的花香味立刻充盈了鼻腔,让紧绷的神经得到舒缓。 萧昕澈又指了指洗发露。 “这个可以直接涂抹在发丝上,清洗干净后沥水,再敷上少许白色的护发素。” “一盏茶后用清水冲洗,发丝就会变得莹润柔亮有光泽。” 云妃浅笑,“听你这么说,我都想赶紧试试看了。” 容妃一脸艳羡地望着她,“真好,我也想有一套。” 云妃闻言立刻拿了几块洛神皂给她,“你喜欢,便拿一些回去。还有那沐浴液和洗发露,每样都是两瓶,咱们姐妹正好一人一套。” 听她这么说,容妃满心欢喜,嘴上却推辞道。 “哎呀,那怎么好意思。这都是七殿下给你的贺礼,我不能要。” 萧昕澈却道:“容妃娘娘不必客气,这些年来我不在盛京,多亏了你照顾母妃。” “您若是喜欢,我回头再替您求一套便是。” “求?”容妃抓住关键词,“不是你寻工匠做的吗?” 萧昕澈解释,“这些都是我一个朋友研制的。她心灵手巧,听闻母妃生辰快到了,特意替我做了这套贺礼。” 云妃与容妃默默对视一眼。 “澈儿的朋友,莫不是名女子?” 容妃追问,“能做出这种东西的女子,想来并非俗人。七殿下可否将她引荐给本宫?” 看到云妃得了这样的礼物,她真是心痒难耐。 恨不得立刻找到研制者替自己也做一份。 萧昕澈无意隐瞒宁曦的身份,只是宁府获罪的风波才刚刚平息几分。 为了不给宁曦招祸,他只能含糊其辞。 “我这位朋友身世坎坷,只怕不愿露面。” 听他这么说,云妃自动脑补了宁曦穷困潦倒,却坚毅自强的女子。 她非但没有嫌弃宁曦的平民身份,反而温柔叮嘱。 “你这位朋友虽是女子,却有大才。自可惜这世道对女子多有不公……” “澈儿,你有能力就多帮衬她一些。” 萧昕澈恭顺颔首,“是,母妃。” …… …… 入夜。 因着是端午节的缘故,即便是临近子时,街上依旧能看到结伴夜游的百姓。 宁曦在天鱼楼忙了一天,正在与桑芷核算当天的账单。 纤细白嫩的手指拨动算盘,发出清脆的噼啪声。 就在这时,酒楼大门被人敲响。 桑芷疑惑,“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有人来。” 她一个眼神,周奎便屁颠颠前去应门。 “抱歉,我们已经打烊了。客人想用膳,明日再来吧。” 敲门声停下,换作了男人低沉的嗓音。 “是我,萧昕澈。” “萧——七殿下!?” 周奎吓了一跳,连忙开门。 宁曦与桑芷听到动静,也疾步迎了出来。 “殿下,您怎么来了?” 萧昕澈一身玄色的官袍,灯光下越发英俊挺拔。 然而凑近了,却能闻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酒气。 “殿下饮酒了?”宁曦耸了耸鼻尖,“桑芷,去煮杯醒酒茶来。” “不必。” 萧昕澈拒绝。 “我刚出宫,看到酒楼还亮着灯,便来瞧瞧。” 其实从皇宫回府的路并不经过天鱼楼,但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怎么就让车夫绕到这来了。 宁曦:“那殿下现在是要回府吗?” 萧昕澈张了张嘴,却没回应。 他应该是要回府的,但胸腔中像是堵了一团火焰,无处发泄。 注意到对方的反应明显比平时慢半拍,宁曦心升担忧。 “殿下似是醉了,我送你回去吧。” 她对桑芷与周奎交代了两句,便扶着萧昕澈离开。 萧昕澈身为战神,连中箭后都能面不改色率兵杀敌,此时却只因多饮了两杯酒,就被娇弱的少女扶着胳膊返回马车。 而他一路上盯着胳膊上多出来的那双柔荑,愣是没有拒绝。 第48章 夜游冰绿湖 马车上,宁曦怕萧昕澈醉酒后不舒服,密切关注着对方的神色。 “七殿下可觉得难受?” 萧昕澈喉头动了动,没接话。 宁曦便从腰间拿出荷包,取出一块糖果。 “是我自己做的薄荷糖,殿下若是觉得恶心,就含一块。” 萧昕澈看着递到眼前的青色糖果,缓缓地低头含住。 浅色的唇瓣与纤纤玉指一触即分。 男子特有的低沉嗓音响起。 “多谢。” 宁曦指尖蜷起,像是被热气给烫到了一般。 “无,无妨。” 她收回荷包,余光小心翼翼观察着对方的神情,马车外突然传来了官差的盘问。 “停车,什么人?” 宁曦豁然清醒过来,将车帘挑开一条细缝。 马车没有按照既定路线返回七皇子府,反而来到了西城门。 坐在前室的车夫亮出令牌,勒令守门的官差退下。 宁曦收回视线,“殿下,我们不是要回府吗?怎么出城了?” 萧昕澈含着薄荷糖,思绪似乎变得清醒一些。 “带你去个地方。” 宁曦还想再问,马车已经再次启动。 两刻钟之后,两人站在莲香满满的冰绿湖边。 宁曦无奈,“殿下莫不是想夜游冰绿湖?” 她原本只是说笑,谁知萧昕澈却找出了停在湖边的小舟。 “上来。” “……” 看她愣怔,萧昕澈主动伸出手。 “别怕。” 宁曦浅浅吸气,把手交给对方。 温热干燥的的掌心传达出满满的安全感。 小舟轻轻晃动,一点点朝湖心进发。 宁曦坐在船头,手中提着油灯。 萧昕澈立于船尾掌控舟楫。 两人一时间都没说话,耳边只剩下浅浅的波涛,以及小舟在莲花丛中穿行的摩擦声。 直到行至开阔水域,萧昕澈才坐下来。 宁曦转头看他,朦胧的月光混着温暖的烛火,将男人刚毅的面容照亮。 “殿下今日入宫给云妃娘娘贺寿,不知娘娘对礼物可满意?” “满意。” 萧昕澈眼前浮现出云妃小孩子般的天真笑容,自己的唇角也微微勾起。 “母妃很是欢喜。” 但不知为何,宁曦总觉得他的笑容之下掩藏着淡淡的哀伤。 萧昕澈突然看过来,与她目光相交。 “你可知,我已经许久没看到母妃这么开心了。” “你的礼物,比那些奢华的宫宴,精致的衣衫与首饰更加珍贵。” 云妃的生辰恰好是端午。 每年皇帝都会举办宫宴,与皇后一起接见王公大臣,却唯独忘记对母妃说一句祝福。 美食珍馐摆满了宴席,曼歌妙舞充斥着宫殿。 但萧昕澈只看得见自己的母妃安静地坐在席位上,笑意不达眼底。 “我母妃出身北州云氏,祖父一族皆是武将出身。” “母妃曾与我说过,她幼时常随祖父在草原上驰骋,驱狼猎鹰。” “那是她一辈子最快乐的记忆。” 宁曦没料到对方会说起云妃的身世,心脏猛然收紧。 因为云妃的父亲,也就是萧昕澈的外祖父,镇北将军死得并不光彩。 十五年前他镇守北疆,遭到西北蛮夷侵扰。 镇北将军带兵清缴,却陷入苦战。 最后不仅他自己殒命,手下的三万大军也无一生还,守卫的城池还被蛮夷夺走。 皇上追责。 镇北将军的副将告发其刚愎自用,非要在沙尘天气出军,才导致全军覆没。 一道圣旨,剥夺了北州云家的功勋,从此云氏一族风光不在。 若非云妃娘娘当时已经生下皇子,只怕也要受牵连。 似曾相识的桥段,不禁让宁曦眯起了眼睛。 “云妃娘娘是草原上的鸿雁,温柔羽翼下是烈火般炙热的内心。” “殿下亦如此。” 萧昕澈:“鸿雁见过浩瀚蓝天,心属天地。” 他说着凝视宁曦的双眸,很想问一句。 你是愿作鸿雁,还是终有一日要入樊笼? 就在这时,小舟轻轻晃动,再次顺着水流进入茂盛的莲花丛中。 宁曦伸出手,白嫩的指尖划过沁凉的湖水。 突然她站起身来,眼疾手快摘下一朵盛放的莲花。 “殿下!找到了!” 萧昕澈还在怔然,宁曦却已近身,手中捧着一株并蒂莲。 “容公子想找的莲花,没想到被我们发现了。” “看来命中注定会有的东西是跑不掉的。” 说罢将莲花塞进萧昕澈手中。 “七殿下,端午安康。” …… …… 端午之后,盛京的气温越来越高。 每日天刚亮,树上的知鸟便叫个不停。 与气温一起膨胀的,还有宁夫人的肚子。 “母亲肚子越发大了。” 宁曦轻抚对方圆滚滚的肚皮。 “等弟弟出生,我就派人给祖父他们送信保平安。” 宁府刚出事那会儿,一众女眷自身难保。 现在条件好起来了,自然是要与府上男丁取得联系。 依宁曦之见,不仅要送东西,最好还能花钱打点一下,让祖父与叔伯们的日子好过些。 宁夫人同样满眼期待,“还有两个月才生呢,你现在就一口一个弟弟,万一是个女儿怎么办?” “女儿有什么不好?再生一个像我这样聪明伶俐的,以后一起孝顺祖母与母亲。” 看着女儿明艳的面容,宁夫人既自豪又忧愁。 “终究是宁府拖累了你,要不是为了我们,你现在依旧是众人追捧的贵女。” “对了,算算时间,东宫那边是不是该请期了?” 宁曦脸上笑容收敛,“不急。” “怎么不急?纳吉、纳征的流程都走完了,要不是宁府出了事,你们只怕都完婚了。” 对上母亲焦虑的眼神,宁曦只能敷衍。 “正是因为宁府出了事,东宫才要避嫌。” “话虽如此……但都这么长时间了,东宫也没派人来过宁府。难道太子私下与你接触过?” 宁夫人并非不识大体,但事关女儿的婚姻幸福,她不得不多想。 宁曦无奈,“咱们身份敏感,朝中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太子。” 为了避开盘问,她只能强行转移话题。 “对了,祖母的生辰快到了。女儿还没操办过类似的事情,您快帮我出出主意。” “我想在天鱼楼为祖母设宴,母亲觉得如何?” 第49章 寿宴 老夫人的生辰是宁府出事之后,全家迎来的第一个重要日子。 之前端午节,宁曦忙着照顾酒楼和火锅店的生意,忙到深夜才回府。 这次老夫人早早就叮嘱,无论如何要一起吃个团圆饭。 宁曦和母亲商议了许久,最终还是把宴席定在了天鱼楼。 一来是为老夫人展示一下自己辛苦打造的产业,好让她老人家放心。 二来宁曦也是心疼母亲许久没有出府,想让她出去透透气。 老夫人生辰当天,府上女眷早早便打扮整齐后,乘坐马车来到天鱼楼。 酒楼中人来人往,客人络绎不绝。 热闹鲜活的场面像是一剂强心针,叫老夫人的心都热了起来。 “不愧是曦儿,这么大的酒楼也能做好。” 宁夫人夸赞。 “管理酒楼和整治府邸是一个道理,智慧与胆色缺一不可。” “曦儿能有这样的本事,就算明日就嫁人,我也都放心了。” 眼瞧着宁夫人又要开启催婚模式,宁曦赶紧把人领进门。 就在她准备把人带去雅间时,桑芷却脸色涨红地迎了出来。 “东家!” 宁曦见她面色有异,“怎么了?” 桑芷先是与宁府的一众女眷福身行礼,才低声解释道。 “东家有所不知,就在一刻钟前,好几个穿着官袍的大人强行霸占了芙蓉厅。我虽竭力阻止,对方却不肯退让。” 芙蓉厅正是宁曦特意留下来为老夫人准备寿宴的雅间。 宁曦抿了抿唇,却没计较。 “无妨,换个别的雅间。” 桑芷面色更红了,“眼下正是用膳的时辰,所有的雅间都有客人了。” 不等宁曦开口,她就抢先半蹲下身子认错。 “都是我办事不力,还请东家责罚!” 这下宁曦也犯了难,今日是她祖母的生辰。 她作为天鱼楼的东家,居然没能为自己的亲人安排妥当,的确是没道理。 “不妨事,不妨事。” 和蔼的嗓音响起,老夫人拄着拐杖踱步上前。 “不就是用个膳嘛,在哪里吃都是一样的。” 她说着环视一圈,选了个靠近窗边的桌子。 “我看那里就很好嘛,宽敞又亮堂,还能看看窗外的风景。” 宁曦知晓老夫人是在体谅,心中更加内疚了。 “祖母,都是我的错。” “要不我让厨子把做好的菜送去宁府,咱们回家吃。” 老夫人摆手,“你之前不是说,天鱼楼的菜要现做现吃才好。否则放久了,鱼腥味就大了。” 海货做成菜肴的确有这种弊端。 宁曦见对方的确没有勉强的意思,这才招呼大家入席。 老夫人都不计较,其他女眷自然不好抱怨。 但宁曦看得出来,两位婶子与嫂嫂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用膳期间,桑芷事事亲力亲为,恨不得站在桌边布菜。 宁曦正想劝她不必如此,芙蓉厅门开启。 一名身着官袍的男子偏偏倒倒走出来,一身酒气。 路过桑芷身边时突然停下,发出惊奇的叫声。 “咦?这不是惜暖楼的桑芷姑娘吗?怎么跑到酒楼里来了?” 桑芷身子一僵,笑容在脸上凝固。 “这位官爷,您认错人了。” “认错?不可能!” 男人大手一挥,差点掀翻桌上的菜肴。 “当心!” 宁曦眼疾手快,拽过桑芷,避免了一场烫伤事故。 然而正因如此,对方却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哟。这里居然还有个更美的。” “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醉得厉害,竟然将这里当做了惜暖楼。 宁曦蹙眉,“这位客人,请您自重。” “哟呵,脾气还挺倔。没事,我就喜欢你这种泼辣的。” “来,给爷跳支舞。” 男人摇摇晃晃,手还不老实地想往宁曦身上摸。 啪——! 腰间长鞭袭上对方的手腕,留下一道红痕。 男人吃痛大喊,“贱人!居然敢打我?本官可是翰林院的侍讲!” 他这么一嚷嚷,引来不少好奇打探的目光。 芙蓉厅中的人也听到了响动。 两名同样身着官袍的男子急忙出来将他拉住。 “邹大人,您喝醉了。” “快,扶邹大人回雅间。” 然而这位姓邹的侍讲却不依不饶,强行挣脱了束缚。 “反了天了!小小妓子也敢对本官无礼!” “来人,把她摁住。本官今日定要给她些教训。” “住口!你说谁是妓子!?” 宁舒月受不了别人侮辱宁曦,摔了筷子怒斥道。 “看清楚了,这里是天鱼楼,不是你能撒野的腌臜之地!” 宁府好歹也是权贵出身,被人指着鼻子骂作妓子,岂能不恼。 何况宁曦还未出阁,以后名声还要不要了? 老夫人率先站起身来,面色严厉。 “当朝官员不得狎妓,这位邹大人一口一个惜暖楼,看来是没把大盛律法放在眼中。” 宁夫人同样冷脸附和,“还请这位大人自重,再这般口无遮拦,我们只能请您出去了。” 一桌女眷相继起身,光是站在那的气度便与常人不同。 其中一名官员似是认出了老夫人的样貌。 “您,您是……” 老夫人:“老身周宁氏,曾居城东旭阳坊。” 北皇、东官、南商、西穷。 城东是盛京官员的汇聚地,能住在旭阳坊中的更是国之栋梁。 对方大惊,“您是镇军将军府老夫人!” “不敢,老身如今只是一介白衣。”老夫人说着望向宁曦,“但我孙女已与皇室定亲,容不得人肆意侮辱。” 宁舒月气不愤地补充,“不错!我长姐可是未来的太子妃,你们还不快道歉!” 此话一出,酒楼中的食客们一片哗然。 “竟然是未来的太子妃!” “这当官的调戏未来太子妃,会不会罢官?” 眼看事情越闹越大,宁曦心中隐隐觉得不妙。 就在她绞尽脑汁控制事态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孤早已与宁曦解除了婚约,还望老夫人不要打着孤的名号仗势欺人。” 宁曦豁然抬眸,就见一身便装的太子在侍卫的簇拥下走进天鱼楼。 “太子!?” “参见太子殿下!” 最先回过神来的几名官员立刻上前行礼。 在场的百姓也乌央央跪了一地。 唯独宁曦一桌女眷愣住,如同鹤立鸡群。 老夫人面色惨白,“曦儿,太子刚才说什么!?” 第50章 退婚 宁曦唇瓣紧抿,说不出话来。 太子步步逼近,浑身上下都散发出矜贵的气质。 然而他看过来的眼神中却混杂着傲慢、阴沉、怜悯等复杂情绪。 “老夫人如此惊讶,难道宁曦还没与您解释清楚?” “也对,老夫人年事已高,镇军大将军的死讯已经是个重大打击。若是同时再知晓宁曦与孤退亲之事,只怕是要承受不住。” “同时?”老夫人哆嗦着嘴唇,“也就是说,宁府出事时,你们就退婚了?” 宁曦伸手扶住对方,“祖母,我……” 不等她解释,二少夫人李嫣然抢先一步质问。 “原来你早就被退婚了!” “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瞒着我们!” 在她看来,宁曦故意隐瞒此事,无非是想借未来太子妃的身份打压自己。 尤其是回想起对方当初阻止她们分家,逼迫她们搬进鬼宅,乃至之后种种刁难她们的行为,都是不怀好意。 “要不是太子殿下主动澄清,你还想骗到什么时候?” 宁曦忙着替老夫人顺气,闻言厉声呵斥。 “住口!” “没看到祖母身体不适吗?” 老夫人自从知道真相后,呼吸就变得急促起来,显然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身怀六甲的宁夫人同样深受打击。 难怪她之前多次催促婚事,宁曦却总是敷衍。 即便如此,当着外人,她还是强撑着一口气维护自己女儿。 “曦儿为了维持这个家付出良多,即便有所隐瞒也是为大局考虑。” “嫣然,有什么话回府再说。” 眼瞧着宁府女眷居然内讧起来,太子却是淡淡一笑。 “宁曦,孤知晓你孝顺,但总归不该欺骗家中亲人,更不该打着孤的名号招摇撞骗。” 他说着看向站在一旁的几个官员。 “邹大人好歹是朝廷命官,你们对他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宁曦,你该对邹大人道歉。” “道歉?” 宁曦转头看向对方,眉眼间存着掩饰不住的戾气。 “也对,邹大人当值之日醉酒闹事,将良民当做妓子调戏。” “如此品行,值得万人敬仰膜拜!” “民女待会儿去就敲登闻鼓,到圣上面前给邹大人赔礼忏悔。” “你!” 太子没料到宁曦如此强势。 居然当众羞辱他的属下,驳他的颜面。 “事到如今,你依旧是没有半点长进!” 当初得知先帝钦点了一名武将之女给自己做太子妃时,他就心存不满。 尤其是接触了宁曦之后,更是不喜对方耿直爽朗的性子。 听了太子这话,原本喘息不止的老夫人突然开口。 “太子殿下不必担心。我们宁府虽然获罪,祖训却不敢忘。” “背信弃义之事不敢为,落井下石之事更不会做。” 她说着紧紧握住宁曦的手。 “曦儿行事光明磊落,从不曾借殿下的名号收取任何好处。即便她与殿下退了婚,我们宁府的女眷也不会依附外人而活。” 这话就差没点明太子就是那背信弃义,落井下石的人。 太子脸黑如墨,却不好与一干女眷争锋相对。 他最后冷冷瞥了宁曦一眼。 “最好如此。” 说罢一挥衣袖,转身离去。 随着他的离开,芙蓉厅内用膳的几个官员也如同潮水般退了个干净。 宁曦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却觉得身子一沉。 站在她身侧的老夫人竟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祖母!” …… …… 宁府。 宁曦紧急将老夫人送回家中,派人去请冯青大夫前来问诊。 几根金针下去,老夫人急促的呼吸终于放缓,但依旧没有睁眼。 冯青担忧道:“老夫人受了大刺激,需得长期静养,且不能再受打击了。以后的用药只怕是缺不得人参鹿茸这样名贵的药材。” 宁曦:“只要祖母能好转,花多少银子我都愿意。” 即便是在昏睡中,老夫人依旧拉着她的手。 “曦儿,曦儿……” 宁曦眼中含泪,温柔回应。 “祖母,我在呢。” “您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 …… 就在宁曦照顾老夫人的同时,宁夫人则是在正堂中独当一面。 “老夫人尚未苏醒,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回府的路上,二三房的人就凑在一起喋喋不休,到家之后更是抱团将宁夫人堵住。 李嫣然气势汹汹,“事到如今,我们也别兜圈子了。” “今天出了这样的事情,宁曦已经失去了威信。” “夫人,让她把当家权交出来吧。” 宁夫人吸气,“交权?交给谁?你吗?” 她视线凌厉扫过众人。 “曦儿为了维持这个家,付出了多少心血?” “当初她为一口米焦头烂额的时候,你们又做了什么?如今宁府的生意蒸蒸日上,你们就按耐不住了,一心想要从她手中分权!” 李嫣然冷笑,“话可不能这么说,当初是宁曦自己非要大包大揽,受苦受累也是她自找的。” “何况大家之所以聚在一起,还不是受她未来太子妃身份的逼迫。” “否则当初早就一拍两散,各自安宁了。” 宁夫人气得捧住肚子,“说到底,你们还是想分家,是吧?” 二三房的女眷对视一眼,并不否认。 宁夫人质问道:“曦儿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们?即便隐瞒了退婚的事情,却也让你们吃穿不愁。” “你们这般逼迫刁难,当真是狼心狗肺!” “吃穿不愁?”李嫣然翻了个白眼,“宁夫人这是自己没住过柴房,没去火锅店受过罪,才说得出这种话。” 二夫人想起在火锅店的羞辱,附和道。 “不错!宁曦若是真的把我们当亲人,又怎么会把我们当成佣人使唤。” 三夫人更是恼怒,“她一个晚辈,居然还敢挑唆老夫人将我除服。简直可笑!” 三少夫人赵妙涵同样心怀小算盘。 “宁夫人息怒,倒不是我们忘恩负义。” “只是大小姐以未来太子妃的身份霸占了府上的全部生意,把我们这些二房旁支当贼一般防着,实在是令人寒心。” “我看让人寒心的是你们!” 宁舒月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脸上满是怒意。 “你们只看到长姐与太子退婚,却不知她这么做是为了保全我们!” “要不是长姐牺牲婚事,祖父与父亲他们又怎么会幸免于难!?我们又怎么会逃得掉被充为官奴的命运!?” 第51章 难产 宁舒月话音落下,现场的女眷皆是一愣。 宁夫人最为震撼,一把拽住她的手。 “你说什么?” “曦儿不是被退婚的,她是为了我们才……” 说到这,她忽然觉得腹中一阵绞痛,脸色瞬间煞白。 宁舒月并未注意这一细节,还在厉声怒斥。 “要不是有长姐,大家指不定在何处为奴为婢呢。你们还有脸提分家?” 众人被骂得灰头土脸,心虚不已。 唯独李嫣然不认账,“被救之人里面也有宁曦她自己的祖父和母亲,她这么做又不是全为了我们。” “舒月,你好歹是我们二房的人,怎么老是偏帮着大房说话?莫不是宁曦许了你好处,才让你失了心智?” 宁舒月气得想打人,“我失了心智?我看你才是鬼迷心窍!” 李嫣然冷哼一声不理她,转过头来攻克自己婆母。 “母亲,您别听舒月这丫头胡说。她还小,是非不分,但咱们不得不为她考虑。” “宁曦已经被退婚了,今日又当众得罪了太子殿下。” “咱们若是再留下去,且不说会不会遭到太子的报复,就是舒月的婚事也会受到影响。” “您不想看到舒月也被人退婚吧?” 去年在老太爷的安排下,宁舒月已经和通政司参议柳文秩的嫡长子订了亲。 尽管只是个五品,但好歹有官职在身。 宁府出事后两家虽然暂时断了往来,但对方却并未提出退婚一事。但如果得罪了太子,难保不会受到影响。 二夫人心头猛跳了几下,刚升起了的一丝心虚和内疚瞬间荡然无存。 “那当然不行!” “我的女儿若是被人退了婚,我的老脸往哪儿搁?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此话一出,便听得宁夫人惨叫。 “啊!” 宁舒月回头,就见对方捧着肚子慢慢蹲坐到地上,一股清水从裙底溢出。 “大,大伯母?” 宁舒月手足无措,且不知对方是怎么了。 二夫人最先回过神来。 “不好,她这是要生了。” “快去找接生婆!” 宁舒月慌慌张张去叫人。 二夫人想要跟去帮忙,却被李嫣然一把抓住。 “母亲跑什么,家还没分呢。” 二夫人心脏猛跳,她是想分钱走人,但却没想害得妯娌早产。 “你疯了,大夫人现在要生了,你还想着分家?” 李嫣然眉目阴冷,“正因为我没疯,才要快刀斩乱麻。” “你们想想,祖母还在病中,如今大夫人又早产。宁曦若知晓是因我们逼迫所致,会怎么做?” 众人心中一凉,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以宁曦的脾气,只怕会把她们都抽死! 李嫣然:“事到如今,咱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这个家,必须分!” …… 宁曦接到消息,得知宁夫人破了羊水,当即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正堂。 “母亲!” 一见她出现,三夫人与赵妙涵便紧张地迎上来。 “大小姐。” “曦儿,你来了。” 宁曦被两人挡在门外,心急如焚。 “母亲呢?她怎么样了?” 赵妙涵抓住她的胳膊,“别急,大夫人虽然破了羊水,但并无大碍。二婶与二嫂正在替她更衣。” 宁曦闻言蹙眉,“羊水都破了,还更什么衣,赶紧送去医馆。” 三夫人往前挤了挤,再次拦住去路。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懂什么,别去凑热闹。” 宁曦敏锐地察觉出,二人正以掎角之势封住了自己的前路。 而厅堂中的二夫人和李嫣然正围在宁夫人跟前,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让开!” 宁曦低声呵斥,带着凌厉的肃杀之气。 眼前的两人非但不退让,反而死死抓住她的胳膊。 下一秒宁曦骤然发力,手腕翻转挣脱,腰间长鞭毫不留情抽在两人身上。 “啊!” “哎呀……” 强行破开围堵,宁曦一个箭步冲进厅内。 宁夫人跌坐在地上,已经晕死了过去。 李嫣然正抓着她的手,企图摁在一张类似文书的纸上。 啪——! 宁曦手起鞭落,狠狠抽中李嫣然的后背。 对方的惨叫声绕梁不绝,听得一旁的二夫人浑身发颤。 “别,别打我。” 宁曦双眼通红,一脚把人踹翻。 “滚!” 眼看事情败露,二三房的四个婆媳屁滚尿流地逃走。 宁曦小心翼翼抱住宁夫人的身子,“母,母亲?你醒醒,别吓我……” 许是听到了她的呼唤,宁夫人费力地睁开眼。 “曦儿,我,我好痛……” 素色的群衫早已被羊水浸湿,其中还夹杂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别怕,我这就去找大夫。” 恰好这时宁舒月带着稳婆回府,见状立刻将宁夫人送回房。 痛苦的惨叫声不断从屋内传出。 听得人心惊胆战,头皮发麻。 过了许久,稳婆才满头大汗地跑出来。 “不行啊,生不出来。” “夫人受了惊吓,胎位又不正,只怕是麻烦了。” 宁曦冲上去抓住她染血的手,“必须生出来,您想想法子!” 稳婆摇头,“七生八死,除非找到会调整胎位的大夫来助产。” 宁曦整个人呆愣住,一旁的宁舒月已经吓得哭出来。 就在这时,青羽急急忙忙前来传话。 “大小姐,七殿下和容公子到访。” “只是咱们内院乱作一团,奴婢不敢放人入府。” 听到萧昕澈和容思齐的名讳,宁曦混沌的大脑如同注入了一汪清泉,瞬间清明了许多。 …… 萧昕澈负手站在宁府大门口,剑眉微蹙。 容思齐更是急得来回踱步。 “怎么还不出来?莫非宁老夫人情况不妙?” 自从老夫人在天鱼楼晕倒,府上便乱作一团。 宁曦忙着照顾老夫人,宁舒月便自作主张让桑芷去给容思齐这个股东传话。 而萧昕澈当时恰好与他在一处,便一起赶来。 “七殿下!” 宁曦飞奔而出,一把拽住了萧昕澈的手腕。 “殿下,求你救救我母亲!” “她受惊早产,胎位不正,快要熬不住了。稳婆说急需一位会正胎位的大夫!” 宁曦连珠炮一般求救,说道最后眸中滚下两行热泪。 萧昕澈只愣怔了一秒,便将腰牌取下扔给容思齐。 “去请青正寺的方妙师太!” 容思齐瞠目,“青正寺可是皇家寺庙,方妙师太更是太妃!万一她不愿出手……” 萧昕澈:“你只管去请,她一定会来。” 第52章 分家 重新回到产房,宁夫人已经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曦儿……” “母亲,我在!” 宁曦跪在床前,死死握住她的手。 宁夫人脸上的汗水浸湿了发丝,眼神涣散。 “曦儿,你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别,别难过……母亲,只是去找你爹了。” 听到这种遗言,宁曦把手握得更紧。 “母亲别这么说!”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爹爹只是失踪,说不定明日就能回来。” 看宁夫人依旧没有求生意识,她只能哭着央求。 “母亲,您要是走了,女儿就成了没爹没娘的孤儿。” “婶婶与嫂子们巴不得吸干我的血,我还得罪了太子。您就不怕他们以后欺负我吗?” “您走了,谁来帮我?难道您忍心看着女儿被他们陷害!?” 宁夫人猛然瞪圆了眼,目光刚毅。 “不,不许欺负我的女儿!” 宁曦连忙附和,“那您千万要挺住!七殿下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您一定可以把小弟弟生下来。” 正说着,就见青羽捧着一只木匣跑进来。 “大小姐,七殿下送来一支百年人参!” 稳婆大喜,忙指挥道。 “快切成片,让夫人含住吊气。” 有了这及时雨,宁夫人总算又熬了小半个时辰。 容思齐骑着快马回到浊水坊。 宁曦远远只看到他孤身一人,心头凉了大半。 容思齐下马,不等她询问便主动解释。 “请到了!” “方妙师太年事已高,坐马车慢行一步,她让我先回来报信。” 宁曦猛然松了一口气,亲自去坊口迎接。 “见过师太!” 一名头发花白的师太走下马车,稳稳拖住宁曦的手。 “情况紧急,宁姑娘不必多礼,快领贫尼去看看宁夫人。” 宁曦领着人入府,到了产房时却被拦下。 “贫尼施针时需要静心,还请姑娘与闲杂人等在院内等候。” 宁曦不敢违抗,只能焦急地在门外踱步。 很快,安静的房间中再次传来宁夫人撕心裂肺的哭喊。 宁曦汗水与泪水模糊了双眼,合十双手对天叩拜。 “老天有眼,我宁氏一族赤胆忠心,保家卫国。还请上苍垂怜,无论如何保住我母亲与幼弟性命!” 青羽也领着一种家奴跪地祈祷,一时间念佛声不绝于耳。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宁曦膝盖酸痛得快要撑不住时,一道婴儿的啼哭声打破了压抑的气氛。 “生了!夫人生了!” 稳婆打开房门,满脸的惊喜。 “恭喜,夫人得了位小公子!” 院中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太好了,终于生出来了。” “是小公子,这下咱们宁府又多了位嫡出的小公子啦!” 宁曦在青羽的搀扶下艰难起身,第一时间冲到产房门前,正好遇上方妙师太抱着幼弟出来。 “师太,我母亲她怎么样?” 方妙含笑安慰,“夫人无妨,只是生产辛苦,暂时睡过去了。” “我已留下了产后调理的药方,等她醒后按时服用,月余便能恢复。” 宁曦喜极而泣,这才从对方怀中接过自己的幼弟。 “多谢师太!” “师太的大恩,宁府没齿难忘。” 方妙师太眉眼低垂,“宁姑娘不必客气,贫尼与宁老太爷有些交情。如今旧友家人有难,贫尼岂能冷眼旁观。” 宁曦诧异,倒是没想到自己祖父还有这样一位神秘的旧友。 许是她愣怔的模样太过可爱,方妙师太笑着退下一串佛珠,放在了小婴儿的襁褓中。 “佛祖保佑宁氏幼子身体康健,福寿绵长。” …… …… 容思齐替宁曦送走了方妙师太,萧昕澈也准备告辞。 然而宁曦却将他请到正堂中。 此时府上女眷全都汇聚于此,骤然看到外人现身,皆面色尴尬惊疑。 “七殿下。” 宁曦微微福身。 “多谢殿下出手相助,救下母亲与幼弟性命。殿下大恩,宁曦没齿难忘。” “今日府上诸事繁杂,招待不周,本不该继续叨扰殿下。” “奈何事态紧急,民女斗胆想请殿下做个见证。” 萧昕澈隐隐察觉到了什么,神色由淡然转为肃穆。 “见证何事?” 宁曦从衣袖中拿出一张纸,正是二三房落在正堂的那份文书。 “见证宁府分家。” 二夫人面色不虞,“宁曦,这是我们自家的事情,你何必四处宣扬?” 剩下几人附和。 李嫣然:“即便有七殿下撑腰,我们也是不会退让的。” 宁曦冷哼道:“我不养白眼狼,在你们趁我母亲难产之际谋夺家业时,便已不再是我宁府的人。” “即便你们现在后悔,我也不会心软。” 听到这话,萧昕澈的脸色也黑了三分。 二三房尴尬且恼羞成怒,催促道。 “那还等什么,分吧!” …… 青羽将账册全部带到正堂。 李嫣然抢先甩出一张账单,上面记录着珠钗、金簪、砚台、花瓶等物件的出处与款式。 “这是当初抄家后,我们二三房贡献财物。” “若没有我们,府上根本挨不过最艰难的时候。你也没本钱做生意,更没机会发家致富。” “如今分家,理应按照比例把产业分给我们。” 当初二三房哄抢家产,被宁曦尽数没收。搬家后典当换成银子,创下了黄金包的生意。 如今宁府一共有五项产业。 面包、卤料加盟店、火锅店、天鱼楼以及刚开张不久的日用品店。 除开最后一项还在亏损外,其他全都生意兴隆。 宁曦听着对方算账,心中却一片宁静。 原来失望到极致,连怨恨都生不出来。 “直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李嫣然:“把火锅店和天鱼楼给我们。” 三夫人蹙了蹙眉,“火锅店和天鱼楼是收入最高的两个生意,你们二房都拿走了,我们要什么?” 李嫣然轻哼,“别忘了,当初抄家后,还是我们二房收留了你们婆媳一段时日。” “何况我们二房共四人,你们三房才两人,我还要养活幼子。你们无后一身轻,自然该我们拿大头。” 这话说得恶毒,气得三夫人额角青筋凸起。 赵妙涵也愧疚地捂住平坦的小腹。 就在双方为家产争执不休时,宁舒月突然崩溃大哭起来。 “为什么要分家?我不想离开,我要守着祖母和长姐!” 宁曦冰冷的脸色稍显缓和,上前搂住了对方。 “即便分了家,你也是宁府二小姐。” “只要你想,随时可以回来。” 她拿出手绢替宁舒月擦干眼泪,同时沉声宣布。 “你们想要家产,可以。” “不过天鱼楼我只交给舒月打理,你们谁都别想抢。” 第53章 护短 “什么意思?” “什么叫只给宁舒月?那我们三房呢?” 面对三房婆媳的质疑,李嫣然笑得得意。 “舒月是我们二房的人,给她,不就是给我们。” 听到这话,宁曦飞出一记眼刀。 “只给舒月的意思,就是他人不得染指。” “天鱼楼作为舒月的婚前财产,算我送她的嫁妆。” 赵妙涵不满,“凭什么!?天鱼楼日进斗金,岂是她一个未出阁的黄毛丫头能掌控的。” 二房的婆媳也有些懵怔。 李嫣然:“就算是嫁妆,也该由我们作母亲与嫂子的来分配,何时轮得到你做主?” 宁曦不徐不疾开口。 “天鱼楼有三成的股份在容公子的手上,当初若非我竭力游说请他出资,天鱼楼也开不起来。” “你们若是不同意,我即刻让他撤股。” “没了资金支持,我看你们谁有本事把酒楼经营下去。” 三房婆媳被气得直跳脚。 “你!” “真是恶毒!” 李嫣然却是转了转眼睛,轻拽了下婆母的衣袖。 “酒楼交给舒月也好,总归名义上是我们二房的产业。” “舒月孝顺,以后母亲若是让她把银子上交,她定不会藏私。” 二夫人深以为然。 “我们赞成大小姐的分配!” 宁曦毫不掩饰自己对宁舒月的偏心,当即写下股份转让协议,让她签字。 “以后酒楼就是你的了。” 少女捧着地契与文书,哭得更伤心了。 “可我不会经营酒楼。” 宁曦安慰,“桑芷会帮忙打理,安保方面还有周奎负责。若是遇到难题就去找容公子,有他在,酒楼垮不了。” “还有……” 宁曦凑近宁舒月耳边,低声叮嘱。 “这是我留给你保命的本钱,酒楼的事务千万不能让你母亲与二嫂插手。” “切记!” …… 决定了天鱼楼的去向,宁曦一鼓作气把另外三项生意也分了出去。 “面包与卤料加盟店的进项,加起来抵得上一个火锅店。” “为了公平起见,前者给三婶与三嫂,后者由你们二房继承。” “如何?” 账本摆在桌上,每一项收入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双方仔细核对了许久,确定大家都不吃亏,这才点头同意。 宁曦:“说完了分家的事,现在该算一算别的账了。” “刚才我母亲破了羊水,你们却将她堵在厅堂中,逼她签字分家。这是谁出的主意?” 此话一出,几人都心虚地别开眼。 宁舒月目瞪口呆,“你们,你们竟然……” 二夫人受不了自己女儿那嫌恶的目光,主动解释道。 “你没生育过,不知其中细节。羊水破了之后,往往还得等上一段时间才能生产。” “不过是晚一些进产房,大夫人不有事。” 宁曦飞去一记眼刀,“这么说来,是二婶的意思。” 二夫人被她瞪得打了个寒颤,“我,不是,当然不是!” 宁曦又看向三夫人,“那是三婶。” 三夫人忙摆手,“不是我!” “三嫂?” 赵妙涵吓得后退两步,“我一直守在门外,不知里面的事情。” 最后,宁曦将目光落在李嫣然的身上。 “那就只有二嫂了。” 李嫣然心脏狂跳,却强撑着不肯示弱。 “是又如何,总之大夫人没事,孩子也顺利生……”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对方脸上,立刻留下清晰的五指印。 李嫣然被打得偏过头,回神后狂怒。 “你竟敢打我!?” 啪! 回应她的又是一记耳光。 宁曦卯足了劲,丝毫没有留余地。 这一巴掌下去,直接扇得李嫣然跌坐在地,嘴角溢出血丝。 其他女眷都吓得呆住,连喊叫都忘了。 宁曦揪住李嫣然的头发,逼迫她抬起头来。 “你应该庆幸我母亲与幼弟无事,否则今天便是你的死期。” 扔下对方,宁曦重新挺直身板。 “即日起宁府分家,大家以后再不往来。” “从此生死由命,富贵自理。” “来人,送客!” …… 踩着夕阳的余辉,二三房的女眷仓皇离开了宁府,仿佛身后有厉鬼追赶。 大门合上,一切重归宁静。 宁曦正要向萧昕澈道谢,身子却晃了晃。 下一秒,温暖的手掌扶住了她的肩膀。 “没事吧?” 对上萧昕澈关切的目光,宁曦苦笑。 “让殿下看笑话了。” “不,你做得很好。”萧昕澈认真回应,“战场上的士兵一旦生了叛逃之心,便只有死路一条。” “与其让他扰乱军心,不如提前斩杀,以绝后患。” 宁曦眼眸低垂,纤长的睫毛掩去神色。 “祖父与叔伯发配边疆,临行前曾托人给我传话,让我无论如何保全家中女眷。” “我做到了,却又失败了。” 她从萧昕澈怀中退出来,目光逐渐坚毅。 “但我不后悔曾经的付出,也不后悔今日的割舍。” “从今往后,我在,宁府就在!” …… …… 分家后,宁曦有一个月的时间关门闭户,完全不理外界的事情。 她每日醒来先去探望祖母,陪着她老人家在院子里散会儿步,然后再帮着宁夫人照顾刚出生的弟弟。 因为早产的缘故,宁夫人的身体亏损极大。 宁曦变着法给她做月子餐,再加上方妙师太留下的调理药方。 等到出月子时,宁夫人被养得白白胖胖,气色甚至比怀孕前更好了。 “大小姐,这是七殿下为咱们小公子满月送来的贺礼。” 青羽捧着成堆的礼品进门,脸上笑开了花。 宁曦正在写字,闻言扫了眼桌子上已经快堆不下的礼物,全是宁舒月与容思齐送来的。 “先放库房吧,回头再来拆。” 宁夫人叮嘱,“七殿下与容公子帮了咱们不少忙,我不方便出门,你记得替我好好感谢两位贵人。” “知道了。” 宁曦应得干脆,把拟好的名字递给对方。 “快看看,给弟弟选哪个好?” 宁夫人抱着幼子,笑得温柔。 “他的命是你救下来的,不如就由你来选。” 宁曦也不推诿,仔细斟酌后说道。 “不如就叫鸿煊吧。” “鸿:大也。煊:光明。” “咱们小鸿煊以后是要带领家族走光明大道之人。” 宁夫人亲吻儿子的脸蛋,“好,就叫鸿煊。” …… 分家后,宁曦手中唯一剩下的产业便是日用品店。 经营了快两个月,依旧是亏损的状态。 不过刚开业时的客户已经稳定下来,每个月至少能有十到十五笔订单。 这日宁曦带着礼物找到容思齐。 “之前多谢你请来方妙师太,这是谢礼。” “不是什么值钱之物,你别嫌弃。” 容思齐一看木匣的形状,心中就有了数。 “该不会是你送给云妃娘娘那套洗护用品吧?” 宁曦诧异,“你怎么知道?” 木匣打开,一共两层。 上层依旧是十二种花香的手工皂。 这次宁曦特意定制了一批模板,做出来的香皂有圆有方,终于不用被误会为月饼了。 下层的白瓷瓶中的沐浴液和洗发水也经过了改良,换成了适合男人使用的薄荷与檀香味。 容思齐拿起一块手工皂打量。 “之前你忙着家里的事情,我也没好意思打扰。” “你若是想继续做这日用品的生意,最好锁定那些有钱人。” 宁曦颔首,“我也正有此意。” “不过我现在只是一介平民,还是罪臣之女,想要开拓上层市场并不容易。” 容思齐笑得意味深长,“这有什么,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 两刻钟后。 马车停在了永安公主府门前。 宁曦抬头看着金色的牌匾,眼中闪过溢彩流光。 “你要带我见的人,该不会是……” 容思齐得意地摇了摇折扇,“我这个公主表妹最是臭美。上个月无意间从姑母那得了一瓶沐浴液,惊为天人。随后便四处打听此物的来历。” “你再不出门,她只怕都要把盛京的地皮给掀翻了。” 第54章 公主融资 “容思齐,听说你把制作沐浴液的匠人找来了,是不是真的?” 人未到,声先至。 正在饮茶的容思齐闻言差点没喷出来。 “永安,我好歹是你表兄。”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对我直呼其名?” 说话间,一抹亮丽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永安公主身着翠绿烟纱碧霞罗,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 飞仙髻上斜插镶嵌珍珠碧玉步摇,如同出水芙蓉一般华贵美艳。 宁曦行礼,“民女参见公主。” 容思齐正要介绍,却见永安公主杏眸圆瞪。 “宁曦?” “怎么是你?” 宁曦含笑抬眸,“公主,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永安公主目光在她和容思齐身上转了一圈,倏然展颜。 “原来制作沐浴液的人就是你,真是害本宫好找。” 说着以一副熟稔的态度扶起了对方。 宁曦:“并非民女有意隐瞒,只是家中突遭变故,不敢太过张扬。” 永安公主追问,“奇怪,你是怎么和容思齐认识的?七皇兄还用你做的东西作为贺礼,献给云妃娘娘。” “等等。”容思齐打断两人的对话,“你们很熟吗?” 宁曦无奈,“我好歹曾经是大将军之女,诸多宫宴上都能见到公主身影。” 永安公主补充,“何止。宁姑娘曾经救过本宫的命呢!” 容思齐:“什么!?” 永安公主解释道:“去年的秋猎,本宫想要骑父皇新得的汗血宝马,但父皇却不肯。” “本宫便悄悄偷了马,骑进猎场兜风。谁知那马却突然受惊,差点把本宫摔出去。” “多亏了宁姑娘及时出现,替本宫制住了那疯马。” 宁曦:“那宝马还未彻底驯化,性格倔强,不肯被生人骑乘。我自幼习得马术,凑巧替公主解了围。” 容思齐听出一身冷汗,指着永安公主谴责。 “你真是太胆大了!” “不对啊,去年秋猎我也在,怎么没听说这件事?” 像营救了公主这样的大事,皇帝定然会嘉奖才对。 宁曦笑望着永安公主不语,后者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 “本宫这不是怕被父皇责骂嘛,这才叮嘱宁姑娘不要说出去。” “原来如此。”容思齐摇着折扇重新坐下,“这样倒也省得我再重新介绍了。” 永安公主也拉着宁曦入座。 “对了,你做的那沐浴液还有没有,可否送几瓶给本宫?” “本宫之前从母妃那得了半瓶,可真是太好用了。” “沐浴之后的肌肤滑嫩似雪,还透着淡淡的香气。” “还有那花香手工皂!本宫每日用它净手,双手变得又白又嫩。” 她说着伸出一双洁白如玉的柔荑,果然是肤如凝脂。 宁曦如实道:“公主想要,当然不难。民女甚至可以为您定制。” “那太好了!” “不过公主需得多等待一些时间,而且想要长期使用这类洗护用品,只怕有些困难。” 永安公主不解,“这是为何?” 宁曦抿了抿唇没说话。 一旁的容思齐帮忙解释,“因为宁曦刚被人分走了家产,现在手头拮据,府上又有老小要照顾,分身乏术。” “除非有足够的人手供她使唤。” 永安公主听得眉头紧蹙,“你被人欺负了?” 宁曦不否认,“家门不幸。” 永安公主当即表示,“你需要多少银子?本宫可以给你。” 容思齐咋舌,“宁曦缺的是一个机会,而非单纯的银钱。” “你既然这么喜欢她做的东西,不如与她合作。” “这样既能有用之不竭的好东西,还能赚些小钱。” 永安公主听得一愣一愣的,转头询问宁曦。 “这东西还能卖钱?” 宁曦失笑,“连公主都说好的东西,京中贵女们自然也会趋之若鹜。” “实不相瞒,民女已经在坊间开了一家日用品店。” “不过目前售卖的都是低端产品,像敬献给云妃娘娘那种级别的洗护套装,可不是便宜货。” “一旦打开市场,将会引领新的潮流。” 永安公主被宁曦口中描绘的光明前景深深吸引,胸中燃起一团火焰。 “有趣有趣!” “要怎么合作?” 宁曦勾唇,“公主负责出本钱,我负责出技术,培训员工,制作以及售出等等。咱们各自占比五成,如何?” “可以。” 宁曦:“我大致估算了一下,办个小型的作坊,前期投入大约需要二百两。” 永安公主大手一挥,“先给你五百两,不够本宫再加。” …… 回府的马车上,宁曦拿着与永安公主的合作协议感叹。 “没想到如此顺利,我还以为需要多费些口舌呢。” 容思齐靠着软垫上扇风,“那也是你,才能有此待遇。” “永安可不是好说话的主,要不是你们有缘在先,她可不会这么爽快拿钱。” 宁曦坐直了身子,十分郑重地望着对方。 “容公子,你还有多少表亲,不如都介绍给我吧。” 容思齐笑得意味深长,“我的表亲可都是皇亲国戚,怎么,你是想做皇商?” “有何不可?”宁曦撩了撩发丝,自信道,“以前当千金小姐,受诸多限制。如今没了束缚,自然未来可期。” “哈哈哈哈,好一个未来可期!”容思齐满眼的赞许,“你好好干,让我沾光多存些银子。” 宁曦挑眉,“怎么,你这是要存老婆本?” “什么老婆本,本公子这是在存跑路费。” 容思齐嗤之以鼻。 “我家老头子古板得很,之前嫌弃我不务正业。如今见我入仕了,又开始替我张罗婚事。” “像本公子这样风流倜傥之人,岂能被世俗束缚。等我赚够了银子,就调出京去。谁也管不着……” …… …… 有了公主的资金注入,宁曦立刻开始挑选合适的地点。 作坊要宽敞,还不能距离宁府太远,得方便她每日前往。 宁曦思来想去,最终在浊水坊内花八十两银买了一户小院。 青羽捧着名册道:“大小姐,二三房分家时带走了府上一半的家奴。” “作坊一旦开起来,只怕人手不够用。可要奴婢再招些人?” 宁曦白葱般的指节轻敲桌面。 她前几日购买小院的事情在邻舍中传开,已经生出些风言风语。 “你去给对面的张婶儿传话,请她帮个忙。” 第55章 重新创业 宁府,正堂。 丫鬟奉上精致的茶点。 十几名前来做客的邻家女眷正四下张望着。 “快看,没想到这才半年时间,鬼宅居然变得这么漂亮了。” “这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宁府以前就是大户人家,如今落魄了,也不是你我可比的。” “张婶儿,你把咱们都召集起来,到底什么事啊?” 张婶儿接到宁曦的委托,将这些闲散在家的邻居都请到宁府来。 但具体什么事,她也不清楚。 就在这时,宁曦带着青羽现身。 “让诸位久等了。” 少女一身素白色的长裙,款式简洁利落。 三千乌丝用墨绿色的绸带松松系起,整个人如同夏日里的泉水,清爽甘冽。 “今日请大家过府小叙,是为两件事。” “就在一个月前,家中二三房的婶子和嫂子发难,将我创下的饮食铺子全部分走。” “如今府上只剩我宁曦独自守着年迈的祖母与体弱的母亲。” 这话刚说出口,就引得现场一片哗然。 “宁府分家了!?” “那火锅店和酒楼可都是赚大钱的产业啊,居然被分走了!” “我说什么来着,树大招风。宁姑娘手里握着那么多家产,可不得招人嫉恨。” 张婶儿记宁曦的旧情,听闻此话气得直哼哼。 “我早就看那二三房的人不顺眼了!” “当初宁姑娘为了挣钱养家,求着我带她挨家挨户兜售糕点。那二三房的人就躲在马车上看着,非但不帮忙,还尽说风凉话!” “宁府的产业哪个不是宁姑娘创下的,她们居然有脸分家!” 宁曦感激地看了对方一眼,继续说道。 “不瞒各位,如今我手头拮据得很。” “为了一家老小能吃得上饭,只能向朋友借钱买下了浊水坊中另外一户小院,准备重新创业。” 她买房的事情大家都听说了。 一开始大家还以为宁府要扩张,不少人心生嫉妒。 眼下得知真相,嫉妒瞬间转化为同情。 张婶儿爱怜地望着宁曦,“宁姑娘命苦,遇上这样的亲戚,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是啊。” “我之前瞧着二三房的夫人们,一个个如花似玉的矜贵。没想到心肠这么黑!” “宁姑娘真可怜啊……” 宁曦垂眸,默默认领了新人设。 “之前创业的时候,承蒙各位关照,宁府才能走出低谷。” “吃水不忘挖井人,我今日请大家前来做客,就是想问问各位可愿意跟着我一起干?” “我宁曦有本事办好火锅店和天鱼楼,以后也有本事带领大家赚更多的钱。”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顿时热议起来。 “宁姑娘是想让我们都来宁府做工吗?” “可我只会煮饭洗衣带孩子。” “我倒是有时间,可具体需要做什么?” 宁曦看了眼青羽,后者拿出了打样用的产品。 丰富多样的手工皂与华丽丽的沐浴液展示出来,立刻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大家都还记得端午节的时候,我们大小姐送上门的礼物吧?” “这是在旧版基础上研发的新产品,更精致更高端,专门卖给有钱人家的小姐夫人们使用。” 青羽把东西分给众人传看。 “各位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跟着我们大小姐做工,还能赚些银子贴补家用。” “每日工钱二十文,月底结账。” “这可是好事啊!”张婶儿头一个相应,“每日二十文,一个月也是六百文了!” 其他人捧着这些漂亮的手工皂爱不释手。 “这可真是好看啊,我们也能做得出来?” 宁曦:“放心,凡是愿意加入的人,都会接受专业培训,包教包会。” “那好,我加入!” “我也愿意来帮工。反正作坊就在浊水坊,离家又近,也不耽误什么事。” “还有我……” 眼瞧着众人纷纷加入,宁曦补充道。 “我愿意带着大家一起发财,但有一点必须提前申明,那就是我宁曦容不下吃里扒外的人。” “如果有人胆敢倒卖产品,或者勾结外人坏我生意,我定将她告上官府,叫她偷鸡不成蚀把米。” 在场之人都听闻过宁曦当初教训陈记面馆的老板,以及收服街霸周奎的事迹。 一时间看向她的眼神中除了感激,还夹杂了敬畏与钦佩。 …… 招工的事情解决了,宁曦选了个黄道吉日让作坊开张。 按照职位划分,熬煮原料共计五人,由宁府的小厮带队。 分拣清洗花卉草药共计十人,红俏负责培训。 最后合成手工皂十人,青羽监工。 而整个产业链中的核心技术,起泡剂的制作,则是由宁曦独自一人完成。 这日宁曦正在检查头一日生产手工皂,就听见作坊门口传来吵闹声。 “都说了我不是贼!赶紧放开!” “不是贼你在门口偷偷摸摸的干什么?” 宁曦前去查看,就看到张婶儿揪着三夫人的胳膊,把人拽进门来。 “宁姑娘,这人刚才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张望,肯定是个贼!” 一听有贼,作坊里的女工们都围了上来。 “哪里有贼?” “敢来咱们这偷东西,看我不打死她!” 看着作坊里人个个凶神恶煞,有的手里还拿着胳膊粗的棍子,三夫人差点没吓晕过去。 “别打别打!” “宁曦,是我啊!你快告诉她们,我是你婶子,不是贼!” 宁曦冷眸相待。 “婶子为何就不能是贼了?别忘了,咱们已经分了家。” “当初你带着家产走得决绝,赌咒发誓不再与我往来。” “如今又鬼鬼祟祟跑来我的新作坊打探,难免让人怀疑。” 三夫人被她臊得脸皮一阵青一阵红。 “你少血口喷人!” “我不过是路过此地,瞧见门口的宁氏招牌才多看一眼。” 张婶儿闻言啐道:“宁氏是宁姑娘的宁氏,与你何干?姑娘,我看这人不老实,不如先搜她一搜。” 三夫人吸气,“你敢!” 宁曦:“张婶儿言之有理。三夫人你自己做事不谨慎,怪不得我们多疑。” “来人,搜!” 第56章 砸店 宁曦一声令下,众人立刻行动。 三夫人双拳难敌四手,连连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大家都是女人,动起手来没什么顾忌,很快就把三夫人的衣服一层层剥了下来。 张婶儿抱着给宁曦报仇的念头,私下里狠狠掐了对方好几下。 直到确定衣服里没藏赃物,这才把人放了。 “宁曦,你太过分了!” 三夫人捂着被撕破的领口,双眼通红。 “就算分了家,我好歹也是你的长辈!” “你这么对我实属不孝,我要去官府告你!” 宁曦做了个请的手势。 “要去便去,我可没你这种长辈。” “若不是看在三叔的面子上,今日定要把你剥光扔出去。” 三夫人气得直哆嗦。 “少得意!”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劳什子肥皂每卖一块出去,反亏两文钱。” “还大张旗鼓地开作坊,我看你是要把家底都赔光!” “等你穷困潦倒露宿街头的时候,休想求我收留。” 宁曦懒得理会,直接对张婶儿使了个眼色。 后者一把提拎住三夫人的后领,三两下就把人推搡出门。 “滚!这里不欢迎你!” “再敢来打探,拧掉你的脑袋!” …… 三夫人气冲冲回到租赁的小院,正要跟自己儿媳妇诉苦,就见赵妙涵先哭丧着脸开口。 “母亲,你总算回来了,大事不好了!” 三夫人心中咯噔一跳,“怎么了?” “惜暖楼刚才传来消息,说要降低咱们的分成。” “凭什么?” 赵妙涵:“那老鸨说咱们和宁曦分了家,没法提供新口味的面包。楼里的客人都已经吃腻了,不肯再花钱。” “还说宁曦之前指定的两个妓子,借着销售面包的便利替自己赎了身,搞得楼里的其他妓子都蠢蠢欲动,不再安分守己。” “老鸨很是恼火,将八二分的抽成改成了二八分。” 三夫人闻言直跺脚,“凭什么宁曦闯的祸,要咱们负责!” “当初在天鱼楼,我看着桑芷那个妖里妖气的模样,就知道她不是什么正经人。” “早知道宁曦私底下是和青楼做生意,咱们说什么都不会接这个烂摊子。”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赵妙涵建议,“母亲,要不咱们去求求宁曦,让她多给咱们几个新口味的配方?” “不行!”三夫人当即斥责,“宁曦不敬长辈,不守礼法,读的书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才不会去求这种人!” 话说到这,赵妙涵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破损的衣衫,以及被划伤的脖颈。 “母亲,你这是怎么了?” “莫不是和人打架了?” 三夫人咬牙切齿,这才将在作坊发生的事告诉对方。 “总之,因为分家之事,她是恨毒了咱们。” “你也别费那个心思了,去了也是自取其辱。” 赵妙涵闻言柳眉紧蹙,“可抽成下降那么多,咱们靠什么吃饭?” 三夫人抿唇,“实在不行,就薄利多销。” “之前面包分明能卖出高价,宁曦却每日只供应五十个,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赵妙涵补充,“还有卤料加盟店,那些个商贩靠咱们的配方赚得盆满钵满,也是时候该给他们提价了。” …… …… 经过反复的调试,宁曦的第一批高端洗护套装制作成功,取名为洛神系列。 她分别往七皇子府,容府以及永安公主府送了几套,紧接着便在日用品店上架。 这日宁曦正在手工皂作坊忙碌,一名熟脸的小厮突然找上门来。 “东家!东家可在?” 宁曦一眼认出对方是天鱼楼的伙计,心脏咯噔猛跳。 “你怎么来了?可是酒楼出了麻烦?” 那小厮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是酒楼,是您的日用品店。” “刚刚来了一群人,堵着以云姑娘,骂她是不知廉耻的青楼妓子,还要砸店呢!” “桑芷掌柜和周大哥已经去帮忙了,东家,您快去看看吧!” 宁曦闻言立刻赶往宿珍坊。 等她赶到的时候,骚乱已经平息。 但店铺门口却多了不少烂菜叶,店内的产品也被石子砸坏。 宁曦三两步走进去,就看到桑芷正在给以云擦药。 对方原本白嫩的面庞上,突兀地顶着一个红红的巴掌印。 “谁干的!?”宁曦沉声询问。 见到她到来,众人连忙起身行礼。 宁曦上前握住以云的手,将她从头到脚仔细检查了一番。 “还有哪里受了伤?可曾报官?” 以云眼中噙着泪珠,“宁姑娘不用担心,不过是挨了一记巴掌罢了,并无大碍。只是这店里的东西……” “当然有碍!咱们好端端的做生意,凭什么要受辱。”她说着吩咐桑芷,“去大理寺报官,请容大人过来!” 桑芷正要行动,却被以云拦下。 “多谢宁姑娘好意,只是若非我自己出身污浊,也不会遭此灾祸。” “今日损坏的东西,我都会赔偿。” 听完她的话,宁曦严厉反问。 “你是一出生就在青楼吗?你是自愿沉迷于酒醉金迷的生活吗?” “若你真是那样的人,我也不会想方设法救你出来。” “真因为你是自爱自强的女子,才能从那魔窟中逃脱,才能堂堂正正站在阳光下!” 宁曦越说越恼。 “没有人可以贬低你的出身,连你自己也不可以!” 以云脸上滚下两行热泪,终于失声痛哭。 “宁姑娘,我不甘心!” “明明我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他们却要那样侮辱我?” 宁曦将她搂入怀中,一旁的桑芷也跟着掉眼泪。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错的是那些心理阴暗的人。” “他们越是见不得你好,你越要活得精彩,让他们望尘莫及。” 以云哭道:“宁姑娘,咱们能不能不报官?我好不容易才摆脱妓子的身份,不想再把事情闹大。” “何况我的身份一旦曝光,定会影响店铺的生意。” 宁曦心中无奈,但却尊重理解她的想法。 这个时代的女性,始终是要被名声所累。 “好,你不想要报官,我们就不报。” “但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的人,岂是随意受人欺负的。” 宁曦说着看向周奎,眸中透出戾色。 “去查,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第57章 奶油蛋糕 傍晚,周奎带着消息回到天玉楼。 宁曦,宁舒月,以云以及桑芷已经等候已久。 “宁姑娘,查到了。” “应该是宁府三房的两位夫人。” 宁曦眉眼冷厉,“是她们!?” 周奎解释,“今日来闹事的那些人中有几个熟脸。小人花了点钱,从他们嘴里撬出了消息。” “就在昨日,两个戴帷帽的女子告诉了他们以云姑娘的来历,让他们去店铺闹事。” “虽未看清指使者的长相,但两人瞧着像是母女,住在淮风坊。” 宁曦:“淮风坊,正是三房分家后暂住的地方。” 宁舒月气得拍桌,“三婶三嫂怎么能这样?分家的时候,长姐可没亏待她们!” 周奎补充,“小人还打听到了一件事,自从宁府分家后,惜暖楼就降了面包生意的分成。” “如今三房两位夫人应该正窝火呢。” 宁曦冷哼,“自己没本事,便想拿我出气。看来分家太过顺利,让她们以为我好欺负。” 她说着看向以云。 “出了这样的事情,店铺需要重新布置,我准备闭店几天。” 以云内疚道:“都是我的错。” 宁曦摆手,“虽然暂时闭店,但生意还得照常做。” “三房不仁,休怪我不义。以云,从明日起你到宁府来帮忙,我有新的差事交给你。” …… 翌日。 以云按照约定来到宁府,一进门就被套上围裙,领进了后厨。 宁曦正在做准备,案板上摆着糖盐等调料。 “宁姑娘这是要做糕点?” 宁曦叉腰,“三房分走了面包的生意,却没本事好好经营,那就别怪我不给她们留活路。” 以云双眼放光,“宁姑娘要把生意抢回来?” “不是抢,而是碾压。”宁曦素手一挥,“除开以前的黄金包、菠萝包外,我还准备了新的产品。” 随着她的指挥,厨娘们应声而动。 “先将准备好的鸡蛋打入碗中,蛋清分离。蛋黄内分三次加入牛乳,混合面粉后用竹片迅速搅匀。” “蛋清打发,分批加入砂糖,直至呈现出纯白的泡沫质地。” “最后把二者混合,翻拌均匀后倒入刷了油的模具中,送至自制烤箱。” 看着热气腾腾的烤箱开始工作,宁曦拍了拍手。 “趁这个时间,我们来做鱼胶。” 以云满头疑惑,“鱼胶又是什么?是鱼吗?” 宁曦拿出一大块猪皮,“鱼胶没鱼,却有猪。” “猪皮先煮制去腥,刮干净油脂,留下干净的表皮。” “切丝后加水,放在石臼中捣烂成泥。过滤入锅,小火慢熬。直至质地变得粘稠拉丝,就可以冰镇定型了。” 宁曦拿出头一天提前准备好的鱼胶,方方正正一大块,质地弹韧。 一拳砸下去,立刻又会恢复原状。 以云感叹,“真是神奇!” 宁曦挽了挽衣袖,“切下一小块鱼胶,加冷水,以小火加热融化。” “关火后放牛乳,糖,搅拌均匀。” “最后以井水冰镇,每隔一刻钟搅拌一次,半个时辰后就能得到淡奶油了。” 新鲜的淡奶油制作完成,洁白浓稠,带着香甜的奶香味。 只需要再次打发,就能获得一大盆新鲜的动物奶油。 与此同时,厨娘带回了已经烤炙完成的蛋糕胚。 晾凉后的胚子脱膜,质地松软。 宁曦用竹片一点点将奶油刮上去,最后点缀上应季水果。 “奶油蛋糕,完成!” 以云看得眼花缭乱,“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糕点!真是精致漂亮!” 宁曦切下一小块,“尝尝看。” 以云小心翼翼接过碟子,用木勺挖下一小块云朵般的奶油。 一口放入嘴中! “好浓郁的奶味!” “入口即化,又甜又香!” 以云一口接一口,用光盘行动证实了奶油蛋糕的美味。 “宁姑娘,我还能再要一些吗?” 宁曦见她重新打起精神,又给她切了一大块。 “甜食使人快乐。” “我已经和舒月说好了,从明日起你就带着奶油蛋糕去天鱼楼售卖,这个工作你应该很熟悉了。” 以云捧着精致的蛋糕,重新燃起了斗志。 “宁姑娘放心,我一定把流失的顾客都抢回来。” …… …… 能来宁氏天鱼楼消费的顾客多是非富即贵之人。 奶油蛋糕一经推出,广受好评。 每日光是冲着甜点前来排队就餐的人就增加了三成。 雅间中。 宁舒月与容思齐同时享受着美味的小蛋糕。 “长姐,你这个糕点实在是太好吃了!” 容思齐舀起一勺奶油,赞叹道。 “我原以为黄金包就已经是顶级水准了,没想到这奶油蛋糕还能更上一层楼。” “宁曦,你究竟还藏着多少本事?” 宁舒月与有荣焉,“长姐跟着大伯父走南闯北,自然是见多识广的。” 话音落下,雅间中的气氛忽然变得凝重。 宁舒月默默放下碟子,“长姐,你没事吧?” 按照宁曦原本的计划,酒店的生意稳定之后,她就要托人打听宁府男丁的消息了。 可分家之后产业都被拿走,宁曦一下子变得拮据,只能被迫推迟计划。 宁曦勾唇笑了笑,主动转移了话题。 “对了,听说你要搬到酒楼来住,是怎么回事?” 聊起家里那些事,宁舒月皱了皱鼻子。 “还不是二嫂,她坚持要带着博涛回李府。母亲放心不下孙子,也主动跟去了。” “李府再好,那也是别人家。我是宁氏血脉,亲人都还健全,怎么可能寄人篱下!” 宁曦颔首,“你做得很对。若是酒楼里住着不方便,也可以回家。” “我说过,你永远是宁府二小姐。” 宁舒月嘻嘻一笑,“没事,酒楼住着挺好的,还能方便看店。况且桑芷姐姐也住酒楼,我正好跟她作伴。” 见她自己有主见,宁曦也不再强求。 反倒是容思齐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你们两个女子住在酒楼,实在太不安全。这样,回头我从府里支两个丫鬟和小厮过来,也好有个照应。” 宁舒月正要接话,大堂中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 “宁曦,宁舒月,你们两个给我出来!” 第58章 回击 从雅间出来,宁曦自三楼望下去,一眼便瞧见正在大呼小叫的三房婆媳。 赵妙涵:“母亲快看,就是这个劳什子奶油蛋糕,抢了咱们的生意!” 三夫人从一名顾客手中夺过瓷盘,狠狠摔在地上。 “宁曦呢?宁舒月呢?把你们东家叫出来!” “哪里来的泼皮?” 清冽的嗓音自三楼传下,引得众人纷纷抬头仰视。 宁曦凭栏而立,低垂的眉眼不怒自威。 三夫人被她盯得打了个突,随即越发恼怒。 “宁曦,这个蛋糕是不是你搞出来的东西?” 宁曦沿着楼梯徐徐而下,优雅高贵如同降世女王。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你又是谁,有什么资格直呼我的名讳,我们很熟吗?” 三夫人面色涨红,她上次妄图以长辈名义压制宁曦,却被对方教训了一顿。 此时话到嘴边只能硬生生咽回去。 赵妙涵帮腔道:“你抢了我们跟惜暖楼的生意,还不许我们问一句吗?” 宁曦淡淡瞥了她一眼,“原来这位夫人是在惜暖楼做生意的。” “抱歉,我鲜少去那种地方,一时间没把你认出来。” “你!你血口喷人!” 赵妙涵狠狠跺脚,气得眼眶发红。 “我好歹是你嫂子,你毁了我的名声,对得起你兄长吗?” 宁曦丝毫不觉得自己过分。 这两人故意羞辱以云,今日就要让她们也尝尝这种滋味。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若是兄长知晓你们的所作所为,定会为你们感到羞愧!” 此话一出,三夫人和赵妙涵心虚对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们今日来是要问你,分家时给惜暖楼供给糕点的生意分明就是给我们的。” “你却额外向他们提供蛋糕,还说不是抢生意!?” 就在昨日,惜暖楼突然给三房传消息,要彻底解除合作协议。 并且透露已经派人重新接触宁府,要从宁曦手中拿到奶油蛋糕的供应权。 宁曦:“可笑。家都分了,我有什么义务替你们维系合作关系?” “你们自己守不住财富,与我何干?” 说到这,宁舒月也站出来帮腔。 “三婶三嫂休要信口雌黄,长姐早就将奶油蛋糕的销售权签给天鱼楼。” “惜暖楼的蛋糕都是从我这进的货。” 三夫人咬牙切齿,“原来是你!” “好哇,你们两人沆瀣一气,想要搞垮我们三房!” 赵妙涵:“宁曦,按照你之前和惜暖楼签订的协议,每个月都要提供新的糕点款式。可在分家的时候,你却隐瞒此事,分明是想陷害我们!” “除非你现在把奶油蛋糕的配方交出来,否则我们就去报官。” “本官在此,谁要报官?” 容思齐摇着折扇现身,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得两人直打突。 “你们刚才说的话,本官都听到了。” “二位是想告谁?” 不等对方说话,容思齐低声提醒道。 “若是告宁曦,本官与她私交甚笃,自然不会看她受人欺负。” “若是告宁舒月……” 他说着看了眼正嘟着嘴,气呼呼的少女。 “那就更不妙了,本官与她共同经营天鱼楼,你猜这官司谁会赢?” 如此明目张胆的袒护,就差没“我罩着”三个字刻在这对姐妹额头上。 三夫人后退半步,哆嗦着嘴说道。 “大人是想官商勾结?你就不怕大盛律法……” 哗——! 容思齐沉着脸收了折扇。 “宁氏卤料店的生意,还在二位手上吧?” “不想鸡飞蛋打,就管好自己的嘴,夹紧尾巴做人。” 三房婆媳气势汹汹得来,却在容思齐的“淫威”下灰溜溜离开。 之后两人果然没敢再来招惹过宁曦,反倒是传出惜暖楼一次性买断黄金包等几样面包配方的消息。 …… …… 公主府。 一群贵女凑在一起叽叽喳喳,正热情似火地讨论自己使用洗护套装后的感想。 “你们快看我这胳膊,用了几天洛神皂,皮肤都变得光滑了。” “还有我这脸,以前每到夏天就觉得油腻腻的。用了洛神皂后,一整日都很清爽。” “你们可有试过洛神沐浴液?那浓郁花香味,让我每次洗澡都好享受。” “什么?不仅有洛神皂,还有沐浴液?” “我没用过洛神皂和沐浴液,但我有洗发水,还是公主送给我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话题又绕回到了永安公主的身上。 “公主,这洛神洗护套装究竟有多少种产品啊?” “还有您说今日会请制作洛神洗护套装的人来,是不是真的?” 永安公主老神在在地端着茶杯,欣赏这些贵女们对洗护套装的热情追捧。 她故意把打样的产品拆分送给这些人,先勾起她们的兴趣。 “洛神洗护套装的确有很多种不同的产品,但总共只有两三套。” “要不是看着你们都是我大盛国数一数二的贵女,本宫也不会割爱。” 此话一出,立刻引来众人的感恩。 “多谢公主垂怜。” “要不是公主慷慨,我等也不会知晓世间还有如此好物。” “我真是等不及想要见一见是哪位神人,居然能做出这么好用的东西。” 正说着,就见宫女前来通报。 “启禀殿下,贵客到了。” 永安公主挥手,“快请来!” 贵女们知道正主到了,纷纷翘首以盼。 一道水绿色的身影徐徐靠近。 “这不是宁曦吗?” “怎么会是她!莫不是搞错了。”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宁曦朝永安公主行礼。 “民女,参见公主。” “总算把你盼来了!” 永安亲自托住她的胳膊,将人扶了起来。 “你之前为本宫和母妃做的那几套洛神洗护套装,当真是好用极了。” “本宫今日宴请了几位重臣家的千金,她们也都用了你的东西,一直缠着本宫想要见你一面呢。” 宁曦顺着永安公主的话环视四周,现场十几名贵女面面相觑,无一人主动开口。 她淡淡一笑,权当看不见这些人或惊恐或闪躲的目光。 “各位小姐,别来无恙。” 第59章 订单 宁府出事前,宁曦作为一品大将军之女,又是未来的太子妃,在贵女圈子里的地位超群。 然而数月过去,物是人非,她却成了罪臣之女。 眼瞧着现场气氛陷入尴尬之中,永安公主轻哼一声。 “人是你们要见的。” “如今本宫替你们把宁曦请来了,你们板着脸给谁看?” 此话一出,现场众人纷纷请罪告饶。 “公主息怒。” “我等只是太惊讶了,没想到洛神洗护套装竟然是宁姑娘制作的。” 永安公主施施然坐回主位之上,目露嫌弃。 “本宫知道你们怎么想的。” “不过本宫也告诉你们,大可不必杞人忧天。” “身正不怕影子斜,本宫与宁曦正常往来,谁也管不着。” “你们谁若是害怕,现在尽管离去,本宫绝不阻拦。” 话虽如此,今日来赴宴的都是一品大臣家的千金。 若是得罪了永安公主,以后在贵女圈子里也就不用混了。 几个原本就与宁曦关系不错的千金率先上前。 “许久不见宁姑娘,姐妹们私下里都很担心你呢。” “今日见你一切安好,我们也就放心了。” 宁曦还礼,“多谢几位姐姐挂念。” 有了破冰者,剩下的几人也都纷纷示好。 气氛缓和后,大家主动问起宁曦如今的生活。 当知晓最近红遍盛京的几家宁氏店铺都是她的产业后,更是好奇钦佩不已。 “什么!?那火锅店居然是你开的!” “还有天鱼楼,我爹前不久才去吃过,回来夸赞了许久呢!” “真是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本事!” 永安公主适时插嘴。 “再能干也抵不过几个婶子与嫂子的野心。这一不留神,创下的家业就被二三房分了个干净。” 众人闻言,一片哗然。 “宁府分家了?” “你的产业都被骗走了?那可怎么办?” 宁曦浅笑,“破财消灾,我要不是舍了大部分家业,又怎么能破釜沉舟做洛神洗护套装的生意呢。” 永安公主笑道:“也对,以你如今的本事,早晚能翻身。” “本宫的洗护套装正好完了,快把你研制的新品拿出来给大家瞧瞧。” “是。” 宁曦拍了拍手,便有侍女捧着几套木匣上前。 “这些是我按照公主的要求调配的香型。” “除了最初的十二种花香外,我还特意做了夏日限定的薄荷套装。” “洗浴之后清凉舒爽,提神醒脑。” 她说着打开木匣,一整套青绿色的手工皂,特意做成了各种树叶的形状,光是看着就让人神清气爽。 永安公主跃跃欲试,“让本宫试试。” 宫女打来清水,永安公主将青绿色的薄荷皂浸湿,三两下就在手中搓出了丰富的泡沫。 “呀,洗起来竟然凉悠悠的!” “你们都来试试看。” 每个贵女都有侍女伺候试用产品。 “冰冰凉凉的,怎么做到的?” “好舒服啊,刚才还觉得热,洗完之后一下就凉快了。” “真神奇!” 宁曦解释道:“为了追求持久冰凉舒爽的体感,我特意在薄荷系列中加入了冰片。” “诸位若是有特别喜好的香型与图案样式,也可以找我定制。” 她这么一说,立马就有人追问。 “我特别喜欢梅花,也可以做吗?” 宁曦:“当然可以。不过像这样的定制体验,有且只有今日在场的各位才能享受。” “毕竟手工皂耗时耗力,制作周期和成本远远高于普通款。” 几名贵女对视一眼,当即抢着下单。 “那我要一套梅花香型的!” “我喜欢茉莉花的味道,也给我做一套。” “还有我……” 宁曦笑着安抚,“等下我会把各位的要求都记下来,现在先让我们体验别的产品。” 她说着拿出了沐浴液和洗发水。 “虽不能请各位现场试用,不过可以让侍女们代劳。” 说话间,已经有人抬着浴桶而来。 厅堂的大门合上,几扇巨大的屏风将众人围住。 侍女退下外衫,穿着贴身的小衣坐进浴桶中。现场都是女子,倒也没什么好害羞的。 宁曦亲自挑选了一款薄荷沐浴液,纯白的瓷瓶上画着对应的图案。 “只需取铜钱大小的量,在湿润的浴花上揉搓片刻,便可清洁肌肤了。” 侍女握着云朵般洁白柔软的浴花,一点点划过自己的身体。泡沫滋润过的肌肤凝润亮白,如丝绸般顺滑。 之前没能试用过沐浴液的贵女们直接看傻了眼。 “我还以为自己沐浴已经够讲究了,没想到还能如此享受。” 还有人询问侍女,“到底是什么感觉?” “冰冰凉凉的,像是泡在湖水中。” 另外一边的侍女则是取下了头上的珠钗,用清水浸润发丝。 宁曦这次选了一款栀子花香型的洗发水。 “根据每人发量取适量的产品,再掌心揉搓后涂抹发丝。” “以指腹轻轻打圈按摩,充分清洁头皮的同时达到滋润补水的效果。” 侍女才没揉两下,满头发丝都被洁白的泡沫包裹。 贵女们惊叹不已。 “真是有意思!” “我现在用的皂角膏,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的泡沫。” “隔着老远都能闻到清幽的花香,真是享受。” 简单的清洁后,侍女用清水冲洗发丝。 就在众人以为结束时,宁曦又拿出准备好的椰子油。 “这是护发膏,只需一小块抹在发尾,就能改善发丝毛躁分叉的问题。” 使用了全套洗护侍女擦干发丝,让贵女们亲手抚摸感受。 “好顺滑啊,如同绸缎一般。” “这样的头发我只在诗句中看到过。” “当真是鬒黑而甚美,光可以鉴。” 眼瞧着众人都被自己的产品折服,宁曦适时开口。 “像这样的洗护套装,产量比手工皂更低,每月顶多出二十套。” “每套包括十二块手工皂,两瓶沐浴露,两瓶洗发水,以及两盒护发膏。共计五十两银子。” “若是今日预定,还能享受额外赠送的绿茶味手工皂一块。” 话音落下,马上就有人抢着下单。 “我要五套!” “五套?你一个人要五套,我们剩下的人都不够分的!” “就是,我反正是要带一套回去的,谁也别跟我抢。” 宁曦安抚众人,“大家都别慌,我今日为你们准备了十五套现货。若是需要定制的,请到我这里来登记。” 第60章 挑衅 宁曦忙活了一下午,等到傍晚宴席散尽,手里的订单已经排到两个月后。 与订单一样厚的,还有收到的定金。 宁曦抽出五百两银子,“公主,咱们的本钱已经回来了。” 永安公主此刻正筋疲力尽瘫坐在椅子上。 宴会快结束的时候,所有人都杀疯了。 那些矜持的贵女们围着宁曦抢名额,仿佛今天买不到,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了一般。 最后还是永安公主发话,才把宁曦从这些人手里抢救出来。 虽然累得不行,但是很刺激! 宁曦已经盘点完了账单,“不过推广了一次,就已经达到了近三千两的销售额。除去前期投入和成本,利润能达到六成。” “这么多?” 永安公主一下子来了精神,撑着扶手坐起来。 “那我们多做几次这样的推广,岂不是能日进斗金?” 宁曦失笑,“物以稀为贵,咱们要保持神秘。” “我建议公主平均每月召开一次宴会,只邀请有品位的贵女参加,每次不超过十五人。” 永安公主深以为然,“你说的有理,下个月的宴席就请二品大员的女眷们好了。” …… …… 宴席之后没几日,宁氏日用品店重新开张。 奶油蛋糕的生意已经步入正轨,以云重新回到日用品店坐镇。 就在宁曦准备将洛神系列的新产品上架时,三道人影突然走进店来。 “呀,这不是宁府大小姐吗?真是巧!” 宁曦闻声回眸,视线在二嫂李嫣然以及两位面生的妇人身上转了一圈。 说话之人见宁曦不认得自己,咬了咬唇瓣。 “宁大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咱们还比试过射箭呢。你身手矫健,可从来都不让着我。” 明明是叙旧的话,宁曦却听出来一股子阴阳怪气。 李嫣然略显尴尬地介绍道。 “宁曦,这位是我的弟妹,护军参领谭大人之女,谭英婕。” “还有我长嫂,齐州知府的嫡长女,苏芙。” 听到具体名字,宁曦总算从记忆深处挖出一点蛛丝马迹。 这个谭英婕也是武将之女,从小学习骑射,被人称赞为将门红妆。 可自从宁曦回到盛京,无论是外貌还是骑射功夫,都将对方碾压得渣都不剩。 即便她只展现了三成实力。 正因如此,将门红妆的称号转移到了宁曦身上。 谭英婕自然而然记恨上了这个夺走自己光环的女人。 宁曦淡淡“哦”了一声,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三位夫人造访,是想买些什么?” 谭英婕愣了一瞬,紧接着嫌弃冷哼。 “都说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没想到矜贵的宁大小姐竟也自甘堕落,成了低贱的商贩。” 此话一出,宁曦柳眉微挑。 苏芙轻咳低斥,“英婕,不得无礼。” 她对宁曦微微颔首。 “抱歉,我这弟妹心直口快,不是有意的。” “宁大小姐能屈能伸,不必与她计较。” 眼看气氛凝重,李嫣然突然站出来。 “这样吧,你店里的东西我都包了,算是给你赔罪。” 谭英婕却哼道:“这要这些低档货,买回去也只能给下人用。” 说着对着宁曦嚣张一笑。 “对了,昨日右都御史家的小姐宴请宾客,席间拿出一块薄荷手工皂。那做工之精细,可比你这些高级多了。” 宁曦:“……” 李嫣然刚回娘家,正在想法子与妯娌搞好关系。 此时见她贬低宁曦,自然而然附和道。 “宁曦,不是当嫂嫂的说你,像这种赔本的生意尽早关店算了,免得拖到最后把宁府都搭进去。” 宁曦冷冷一笑,“不劳李家千金操心。” 一句李家千金,臊得李嫣然红了脸。 “我是好心提醒你,你不领情就算了,何必阴阳怪气?” 宁曦直接做了请的手势,“今日店里的产品都已经被人预定了,各位请回吧。” 谭英婕叉腰,“我长嫂和二姐是同情你才买你的东西。” “除了我们,谁还会要你的这些破玩意儿?” 话音刚落,谭英婕只觉得头顶的光线骤然消失,强烈的压迫感让她芒刺在背。 一转身,便对上了一双寒潭般冰冷的眼眸。 “参见七殿下。”宁曦率先行礼。 殿内其他人纷纷福身请安。 谭英婕直到被拽了一下衣袖,这才后退半步蹲下身子。 “见,见过七殿下。” 萧昕澈凝视着眼前三人,剑眉微微蹙起。 他不叫起,对方便只能一直半蹲着。 萧昕澈微微一指,“劳烦宁姑娘把店里的东西都包起来,送到七皇子府去。” 宁曦睫毛颤动几下,从善如流称是。 在以云的帮忙下,店内的所有肥皂很快打包完毕。 同时被送上马车的还有两个精致的木匣,正是右都御史家的小姐宴请时用过的那一套。 只可惜谭英婕等人依旧保持着福身的动作,腿酸得快要站不住,完全没注意到这一细节。 直到店铺内的产品全部清空,萧昕澈才嘱咐宁曦。 “天气炎热,长舌知了甚多,不必放在心上。” 这话说得谭英婕脸色发白,心脏重重往下沉了沉。 苏芙更是膝盖一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宁曦浅笑送萧昕澈离开,回来时三人已经起身。 谭英婕扶着苏芙,“长嫂,您没事吧?” 苏芙满头大汗,既有受了体罚的缘故,也有被吓的成分。 她阴郁地看了宁曦一眼,“今日是我们叨扰了,宁姑娘勿怪。” 说罢拽着谭英婕离开,只剩下李嫣然独自一人。 宁曦笑意吟吟,“李夫人不跟着走吗?不给你的两个妯娌提裙摆,回去会不会跪搓衣板?” 李嫣然恨得牙痒痒,“少得意,我已经说服两位妯娌出资,开设火锅分店,日进斗金指日可待。” “倒是你,前脚刚跟太子退婚,后脚就搭上了新的贵人,当真是有本事。” “可惜你如今只是一介白衣,当不了皇子妃。” 宁曦也收敛了笑意。 “当初分家的时候,你是不是只记得带走钱,把脑子落下了?” “你不会以为当初那两个巴掌,就能抵消你害我的母亲难产一事吧?” “欠我的,你得一样一样还。” 第61章 护肤品 大暑前后,天气越发炎热。 宁曦用过早膳,正准备去作坊,就见青羽打着伞小跑进屋。 “好热好热!” “外面的地都晒得滚烫啦。” 看着对方汗流浃背的模样,宁曦不免心疼。 “以前府上过了端午就会开始供冰,如今却是不能享受了。” 青羽一边扇风一边饮茶,“大小姐今日就别出门了,当心中暑。” “作坊必须有人盯着。” “派个小厮去吧,别把您晒黑了。” 青羽说着去照镜子,紧接着便哇哇叫起来。 “完了,我都晒成黑炭了。” 宁曦去看她的脸,果真是红里透着黑,早已不是以前那个白嫩的大丫鬟了。 要不是她原本清秀,只怕更是惨不忍睹。 “你这是晒伤了,得赶紧急救一下。” “要怎么救?看大夫吗?” 宁曦转了转眼珠,从厨房找来一大堆锅碗瓢盆。 看着桌上的牛乳、薄荷、麦芽粉等东西,青羽下意识问道。 “大小姐又要做什么好东西,能吃吗?” “能吃,但不是用嘴。” 宁曦说着把石臼塞到对方手中。 “把薄荷捣烂过滤,只留下汁液。” 之后在碗里加入适量的牛乳与麦芽粉,最后与薄荷汁液重新混合搅拌,形成糊状。 “躺下。” 青羽平躺在软榻上,眼瞧着宁曦居然要给自己擦脸,登时紧张地要跳起来。 “大小姐,使不得!” 宁曦却把人摁住,“乖乖躺好别动。” 她用温水替对方擦去脸上的汗水,将调好的面糊厚厚地敷上去。 青羽不适应地抖了抖身子,“大小姐,这是什么?” “面膜,能够舒缓肌肤,美容养颜。薄荷的清凉味还能消除疲劳,清心养神。” “怎么样,上脸的感觉还行吗?” 青羽:“嗯!凉凉的,还挺香。” 等到面膜全部上脸,宁曦还在青羽眼睛上盖了薄薄的手绢。 “先睡一觉。” 趁着对方休息的时间,宁曦赶紧开始制作甘油。 她想制作护肤品,必然少不了用到这种原料。好在她已经做出了肥皂,提取甘油并不是什么麻烦事。 宁曦往热水中加入大量的食盐,尽量增加含盐饱和度。 之后再放入隔水融化后的皂料,将液体密封在瓷瓶中,静静等待稀甘油水分离。 一刻钟后,宁曦唤醒了迷迷糊糊的青羽。 等她将脸上的面膜洗净,红黑的皮肤变得白净了许多。 青羽惊喜地照着镜子,“大小姐,我的脸不红了!” 宁曦:“看来这面膜的镇定功效不错。” 接下来五天,宁曦坚持给青羽敷面膜。 同时将金盏花、薄荷、蛇麻草、茶叶等煮水,最后加入少量分离出来的稀甘油,调配出具有抗菌消炎,镇定作用的爽肤水。 每次面膜之后,再拍上一些爽肤水。 不过短短几日功夫,青羽晒伤后的红黑皮就恢复了原本的白嫩。 “要不是亲眼所见,我真是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脸。” 青羽揽镜自赏,嘴角裂到了耳朵后面。 宁曦把刚做好的爽肤水以及面膜原料装进木匣中,让赵管事备车。 青羽:“大小姐这是要去哪儿?” 宁曦头也不回,“赚钱!” …… 公主府。 永安公主从浅眠中苏醒,一旁的侍女替她擦干净脸上的面膜残留。 宁曦递上爽肤水,让她在脸上薄薄涂一层。 “真是清爽!” 永安公主深吸一口气,享受地舒展了身体。 “你这面膜和爽肤水的组合,当真是妙极了。” 宁曦:“我已经将配方交给公主的侍女,您随时都能在府上享受。” “不过其他人可没这个福气,面膜的保质期短,只能现调现用。” “我打算开一家美容店,让那些有钱的贵女们走出家门。” 永安公主已经见识过宁曦经商的头脑,闻言赞叹。 “有意思!” “你准备把店开在哪里?” 宁曦思索,“美容店是依附于日用品店存在的,二者最好能近些。” 说着,她脑海中已经有了想法。 …… 容思齐刚下值,就看到一辆熟悉的马车停在衙门外。 他钻进车厢,对上宁曦晶亮的眸子。 “你怎么来了?” 宁曦:“带你发财。” 一刻钟后,两人来到宿珍坊。 容思齐抱着胳膊打量自己数月前入手的店铺。 “如你所言,这里的房价的确猛涨了一波。不过我这铺子的生意始终不温不火,没什么前途。” 容思齐一共入手了三家相邻的店铺,两间卖吃食,一间卖胭脂水粉。 宁曦:“恕我直言,在改革加持下,你这铺面的生意都火不起来,可见经营的确有问题。” “不如租给我,换个行当。” 容思齐饶有兴致,“你又要搞什么新奇玩意儿。” 宁曦指着第一间铺面。 “我研制了一种新产品,需要现场使用。你间铺子面积挺大,改一改正好合适。” 说着又指向第二间铺面。 “女子长发梳洗不易,若是能打造一家发廊,定能大受欢迎。” “顺便还能推广一下日用品店的洗护套装。” 最后指向第三间铺面。 “梳洗完毕,自然不能让爱美的顾客素颜出街。胭脂水粉可以保留,只需在二楼增加化妆室,配上专业的妆造服务。” 宁曦说完看向容思齐,却见对方正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自己。 “怎么,我说得不对?” 容思齐伸手轻推了一下她的脑袋,“你这脑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为何总能有这么多古怪想法?” 宁曦嫌弃地拍开他的手,捋了捋自己的发丝。 “说明我天生就该锦衣玉食,荣华富贵。” 说到这个话题,容思齐惋惜之中又有些庆幸。 若非宁府出事,宁曦退婚,她也不会有机会一展身手。 “店铺的事情你做主,记得给我分些股份就行。倒是云妃娘娘的事情,你可听说了?” “云妃娘娘,什么事?” 容思齐见她不知,当即一脸八卦。 “云妃娘娘入宫多年,靠着祖上的功勋与生下皇子坐上了妃位。但在北州云氏一族获罪后,她的处境就变得艰难起来。” “可就在半个月前,皇上突然复宠云妃娘娘。” “你猜,这是为何?” 第62章 报恩 宁曦对上容思齐似笑非笑的眼神,脑中萌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此事,该不会与我有关?” “答对了!” 容思齐哗啦一声收拢折扇。 “据我姑母所言,云妃娘娘在用过你制作的产品后,浑身幽香能引蝴蝶。” “皇上正是在御花园看到云妃娘娘戏蝶的场景,才怦然心动的。” 宁曦不可置信,“真有这么神奇?” 容思齐:“你猜最近为何没见到七殿下?” “许是公务繁忙。” “母凭子贵,子也凭母贵。”容思齐晃了晃脑袋,“云妃娘娘突然复宠,朝中见风使舵的大有人在,巴结七殿下的人自然也就多了。” “原来如此。” 宁曦若有所思。 萧昕澈之前帮了她许多忙,虽说都有回礼,但却微不足道。 早知那些东西能让云妃娘娘复宠,她就多送一些。 “时辰不早了,我还有别的事,回头再找你签协议。”宁曦说罢转身就走。 容思齐忙问,“你去哪儿?” 宁曦灵活地跳上马车。 “报恩!” …… …… 萧昕澈深夜回府,刚进门就听管事禀报。 “启禀殿下,宁姑娘造访,已经等候多时了。” 萧昕澈略显疲惫的双眸睁了睁。 “宁曦来了?在哪儿?” “宁姑娘在正堂等候。” 等他快步赶到时,就见宁曦坐在椅子里,单手撑着下巴小憩。 室内温暖的烛火映在她的脸上,如同骄阳下的芙蓉花。 管事正想唤醒宁曦,却被萧昕澈一个眼神制止。 只见他低声吩咐下人取来一件披风,亲自搭在对方身上。 虽是盛夏,但夜里却凉爽许多。 再加上屋子里有降温的冰块,气温又要更低些。 宁曦是被一阵香气唤醒的。 她一睁眼,就瞧见侍女们正在轻手轻脚地上菜,桌上已经放了好些夜宵。 而萧昕澈则坐在自己对面,翻看一本册子。 “七殿下!” “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宁曦迅速坐起身子,柔软的披风从肩上滑落。 “抱歉,我竟然睡着了。” 萧昕澈见她醒来,自然接话道。 “无妨,我也是刚回府。” 正在帮忙布置的管事闻言,低垂着眼眸不吭声,只是默默让人又添了一道美容养颜的燕窝粥。 萧昕澈:“听说你戌时便到了,等了这么久,饿不饿?” “我让人准备了清粥小菜,略用一些。” 宁曦睡了这么长时间,的确有些小饿。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上了桌,她才发现饭菜都特别符合她的口味。 而且都是些好克化,低脂的食物,多吃些也不怕长胖。 宁曦吃得很满足,反倒是萧昕澈只用了少许便放下了筷子。 “殿下怎么不吃了?” 萧昕澈:“刚结束一场酒席,本不太饿。” 宁曦讶然,原来这桌菜都是为她做的。 “多谢七殿下体恤,其实我今日前来,是想谢过殿下一直以来的照拂。” “若无殿下,我们一家老小现在只怕都在沿街乞讨了。” 萧昕澈:“宁姑娘有胆有谋,自能化险为夷,我并没有帮到什么。” 宁曦却摇头,“当初我能拿到梁府地契,是殿下的意思吧。” 她用的是陈述句,而非疑问。 “梁府虽然闹鬼,但好歹是个三进的大院子。” “就算拆分卖零件也能值点银子,哪儿有免费送的道理。” 对上少女澄澈通透的眼眸,萧昕澈并不否认。 宁曦起身,冲他福了个礼。 “殿下大恩,民女铭记于心,总想着寻个机会报答一二。” “正巧我最近研制了一批新的护肤品,殿下若不嫌弃,可以试用后献给云妃娘娘。” 她今日前来七皇子府,特意准备了两套全新的产品。 纯白色的瓷瓶造型纤细,如同天鹅的长颈。 “这是金盏花、薄荷、蛇麻草、茶叶等物调配而成的爽肤水,最适合夏天使用。” “净面之后涂一些在脸上,可以滋润肌肤。” 萧昕澈接过,打开木塞轻嗅了嗅。 淡淡的草木香气飘散出来,让人感觉精神舒缓。 宁曦说着拿出一本册子。 “其实我还准备了一套面膜,想要进献给云妃娘娘。” “不过为了稳妥起见,还想请教殿下,娘娘的肌肤的状况。” 萧昕澈扫了一眼册子上的问题,剑眉便蹙了起来。 肤质是油性,混合性还是干性? 可否对某种物质过敏? 喜欢哪些香型? 等等。 “这些我都不懂,不如你亲自去问母妃。” 宁曦瞪眼,“我,亲自?” 萧昕澈:“你不愿?” “那倒不是!”宁曦忙摆手,“可我毕竟是罪臣之女,只怕会连累云妃娘娘。” “不必担心,到时候我亲自带你入宫。” 宁曦认真思索了片刻。 皮肤检测的确是必要且精细的环节。 若是搞错了,制出的产品伤了云妃的皮肤,反倒是恩将仇报了。 至于其他,大不了她扮成萧昕澈的侍女,只要不被人认出来就行。 “好,那就劳烦殿下安排。” 得到肯定的答复,萧昕澈放松靠在椅背上,很轻地笑了一声。 宁曦:“殿下笑什么?” “我只是在想,母妃若是见到你,一定会高兴。” …… 两日后,萧昕澈如约来接宁曦入宫。 她一上马车,就对上男人打量的目光。 “怎么样,我扮得像不像?” 萧昕澈看着宁曦可以梳成的宫女发髻,剑眉紧紧蹙起。 “你不必如此。” “还是小心些好,殿下毕竟是皇子,万一被有心人看到与我往来……” 宁曦话还没说完,萧昕澈突然倾身而上。 宽阔的胸膛直逼面门,几乎将她圈在怀中。 “……” 唰! 不等宁曦回过神来,就感觉脑后的发髻一松,三千乌丝倾泻而下。 “殿下?” 萧昕澈退回原位,修长有力的手指间握着乌木发簪。 幽深的瞳孔中倒映出少女精致的容貌。 “还是这样好看。” 噗通!噗通! 宁曦张了张嘴,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心跳声。 对上少女微微泛红的面颊,萧昕澈轻咳一声。 “我从未刻意隐瞒与你往来一事,你也不用特意伪装。” 听他这么说,宁曦加速的心脏才渐渐放缓。 “也对,殿下帮我也不是一两次了。” “若是真有人想做文章,躲也躲不掉。” “不过殿下请放心,我向来遵纪守法,必要时刻还能以拳头服人,定不会连累殿下清誉!” 萧昕澈勾唇,“那就拜托了。” 第63章 入宫 皇宫。 凌香殿内,宁曦行了标准的宫礼。 云妃娘娘亲自托住她的双手,将人扶了起来。 “真是没想到,澈儿的朋友会是宁家的大小姐。” 宁曦含笑,“民女承蒙殿下关照。” 云妃仔细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眸中满是怜爱。 “好孩子,你受苦了。上次在宫宴见到你,瞧着可比现在丰腴些。” 宁曦心中讶然。 素日里她与云妃并无往来,没想到对方居然记得自己以前的模样。 “女子苗条一些更好看,民女很满意现在的样子。” 云妃拉着她的手入座,“你祖母,母亲她们如何了?” “当初镇军大将军获罪,宁府被抄没,本宫真是为你们捏了把汗。” 宁曦:“多谢娘娘关怀,祖母身体尚可,母亲前不久才平安生下了幼弟。” 她说着望向萧昕澈。 “多亏殿下出手相助,我们一家才能安居。” 云妃同样看向自己儿子,“哦?这么说来,你们早就相熟。” 萧昕澈解释,“官府没收宅邸,正巧城西有一荒废的小院,儿臣便将其赠于宁府。” 云妃了然,含笑拍了拍宁曦手背。 “宁氏一族功勋卓着,值得世人尊敬。” “澈儿所做之事不过举手之劳,你只管受着。” 凌香殿内并无外人,云妃便随着性子说了几句真心话。 宁曦垂眸,不让对方看到自己泛红的眼尾。 “殿下的举手之劳,于民女而言却是雪中送炭。” “为了感念殿下恩德,民女今日特意准备了两样东西,想要献给娘娘。” 她说着拿出爽肤水,以及详细的制作配方。 “这里面加入了消炎抗菌的药草,每日净面之后涂上一些,可以滋润肌肤。” “娘娘若是不放心,可以传太医来看看方子。” 云妃含笑接过,“不必,你上次拿来的洗护套装就很好,本宫用过之后非常满意。” 宁曦指了指册子的下一页。 “还有面膜,原本应该直接请娘娘试用,不过民女担心这些成分中有您不耐受的,所以想提前问一问。” 云妃刚看了一眼,就指着其中一项道。 “这个牛乳,本宫每次吃都会起疹子。” “那您应该是对它过敏,没关系,牛乳可以用蜂蜜代替。” “蜂蜜好,本宫喜欢蜂蜜。” 两人凑在一起商商量量,定好了面膜的成分。 宁曦不由得感叹,幸好自己亲自入宫问清楚了,否则给云妃用了带牛乳的面膜,定要出大事。 很快,宫女按照要求送来一大堆原料。 宁曦现场调配了几种面膜以作示范。 “银杏蛋白面膜,有滋润肌肤,淡化色斑,防止色素沉着的功效。” “只需将银杏果捣烂成泥,加入适量的蛋清搅拌,再配上美白的珍珠粉便可。” 她随手拉了几个宫女过来当模特。 “涂抹的时候避开眼唇周围,厚厚地敷上一层,一刻钟后清洗干净。” 宁曦说着取来一串葡萄,就在众人以为她要食用的时候,却见她取下五六颗剥皮,在石臼中捣烂。 “葡萄能防衰抗老,使皮肤少生皱纹、色斑,变得细腻、润泽而富于弹性。低浓度的果酸还能抗皱洁肤,长期使用可以让肌肤保持少女般的光洁柔嫩。” “用细纱布过滤出纯净的葡萄汁液,与蜂蜜以及珍珠粉混合,临睡前敷在脸上,一刻钟清洗干净。” 之后她又调配了薄荷蜂蜜面膜,以及胡萝卜蜂蜜面膜等,详细将配方写下来交给云妃。 “娘娘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随时更换配方。” “最近天气炎热,面膜里的东西都是可入口的,一定要现调现用,不能久存。” 说话间,几个宫女已经将面部清洗干净。 云妃打量着她们白嫩的面庞,惊喜道。 “果真有奇效!” 宁曦:“娘娘若是喜欢,民女以后有了别的研究,再给您送来。” “好,那你可得常来。”云妃笑眯眯拉着她的手,“对了,之前的花香手工皂,你再多送一些,本宫有用。” 说罢叮嘱萧昕澈。 “记得给宁姑娘支付银子,可不许白拿。” …… 宁曦一直待到傍晚,临近宫门落钥的时候才离开。 马车中,她放松地靠在软垫中。 “没想到云妃娘娘如此平易近人。” 云妃不仅留她用膳,还拉着她聊了许久护肤的心得,临走时甚至强塞了许多宫中的糕点。 萧昕澈:“母妃很喜欢你。” “我也很喜欢云妃娘娘。” 宁曦笑得温柔,却没注意身边人忽然变得深邃的目光。 …… …… 回到宁府。 宁曦正准备休息,却见青羽满脸严肃地递来一样东西。 “怎么了?” 青羽深吸了几口气,忍着怒意道。 “是二少夫人,她今日派人传信,说火锅店的分店就快开张了,还送了这些来。” 宁曦展开一看,竟是两张插队券和两张五折券。 青羽:“二夫人说,如果我们大房的人吃不起饭,可以去火锅店报她的名号。” “也不想想火锅店是谁创办的,真是欺人太甚!” 宁曦眸光冷淡,“小人得志罢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通禀声。 “大小姐,卤料加盟店的四名老板求见。” …… 正堂。 宁曦一现身,四个大男人就齐刷刷上前将她围住。 “宁姑娘,你可得帮帮我们啊!” “三房的两位夫人一口气提了三成的抽成,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咱们做的都是小本生意,利润本就不多。若是再增加抽成,还怎么养家糊口……” 宁曦:“诸位应该知晓,宁府前不久分了家。” “如今这卤料的生意是三房全权负责,你们找我也是无用。” 四人闻言顿时如丧考妣。 “当真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宁姑娘好歹是宁府当家人,您就不能替我们劝劝三夫人?” “实在不行,我们愿意和三房中止协议,重新回到宁姑娘这来。” 宁曦坐回诸位,捻了捻葱白般的指尖。 “分家的时候,我已经将卤料的配方给了三房。即便你们中止合同,她们也能找到新的盟友。” “到时候市面上有了别家的卤料铺子,你们的优势也就没了。” 四位老板急红了眼。 “那要怎么办?” “难道我们只能任人宰割?” 宁曦狡黠一笑,“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人优我转。” “各位是时候自己做东家了。” 第64章 亏损 数日后。 宁氏日用品店突然迎来了一波神秘买家。 这些人出手阔绰,不仅预定了不少花香手工皂,甚至知晓还未上市的爽肤水。 就在宁曦以为这些是自己和永安公主推广的成效时,容思齐却一语道破天机。 “这些都是宫里的人。” 宁曦瞪眼,“你如何得知?” “简单,因为刚才那人是我姑母宫中的侍女。” “啊?容妃娘娘!” 容思齐笑得神秘,“看来你已经成功把生意做到后宫里去了,不错,继续努力。” 宁曦这才后知后觉,云妃索要的那批手工皂是什么用处。 …… …… 就在宁曦的日用品店迎来春天时,浊水坊附近冒出不少卤料味的饮食铺面。 冒菜摊,卤菜摊,冷锅串串摊,如同雨后春笋一般拔地而起,并且每天还在成倍的增长。 一时间,城西的坊间流行起了各种卤味食品。 宁曦乘车路过火锅店分店,瞧见李嫣然守在门可罗雀的店铺门口。 “停车。” 李嫣然以为有顾客上门,热情迎接,却在看到宁曦时笑意僵在脸上。 “你怎么来了?” 宁曦环顾店面的装潢,竟然还抄袭了她旗舰店的风格。 “二嫂开张大吉,一直没时间前来祝贺,你别怪罪。” “奇怪,清波坊的火锅店生意那么好,这新店怎么没客人?” “莫不是二嫂宣传不到位?” 李嫣然咬牙切齿。 其实在新店刚开张的头几日,她的生意是极好的,每天来吃饭的食客都得排队。 可不知为何,这些食客突然就不来了。 “不关你的事!” 宁曦勾唇,“市场就这么大,客人不吃东家就吃西家。” “与其在这干等,不如出去走一走,找找客人都去哪儿了。” 李嫣然若有所思,就见凌曦递过来一个信封。 “什么东西?” “贺礼。” 李嫣然拆开,发现里面装的正是前几日送去宁府的礼券。 宁曦:“以分店现在的状况,我是用不着这些了。或许二嫂换成打折券发出去,能换回一批客源。” 说罢也不理会对方如同吞了苍蝇的表情,转身离去。 …… 就在宁曦走后没多久,谭英婕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 “李嫣然,看看你夫家做的好事!” 被直呼其名,李嫣然眉头狠狠一蹙。 “三弟妹何出此言?” 谭英婕指着空无一人的店铺质问,“当初是你拍着胸脯保证,开火锅店一定能赚大钱,忽悠着我和大嫂入股。” “如今店开了,一个客人都没有。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李嫣然心脏狂跳,“你知道原因?” “我当然知道!”谭英婕没好气,“你那三房的婶子和妯娌一早就把卤料的配方卖出去了。” “如今城西满大街都是卤味的吃食,又方便又便宜,谁还会来我们这?” 李嫣然大惊失色,“什么!?三房把配方卖了!” 谭英婕抱着胳膊冷哼,“不管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总之我们是受你连累才亏了银子。” “两家店铺的地契五百两银,再加上装潢和店员菜品的投入,已经高达七百两。” “长嫂已经发话了,这笔银子你若是不想办法赚回来,就等着被扫地出门吧!” …… 城西淮风坊。 三夫人正急得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嘴里喃喃抱怨道。 “这该死的李老大,居然敢骗我们!” “当初他只说买断卤料配方,回乡发展,没曾想却悄悄把配方转卖出去。” “这下好了,坊市中一下子出现那么多卤料味的饮食摊子,咱们以后还怎么赚钱?” 同样感到糟心的还有赵妙涵。 “我早就提醒过,不能把配方卖出去。” “自从惜暖楼强行收购了黄金包的配方后,就在绮罗巷设了许多摊位,靠着卖面包大发横财。” “母亲还没长教训吗?”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三夫人暴躁打断,“收钱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拦着?现在抱怨给谁听?” 赵妙涵也恼火,“我倒是想拦,可家里处处都得花钱。” “这马上又得交租子了,母亲是想睡大街吗?” 就在两人起争执的时候,小院大门被人强势踹开。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吓得两人惊叫出声。 等看清来者身份,三夫人更是恼怒。 “李嫣然,你来做什么?” 李嫣然带着两名婆子,气势汹汹堵在门口。 “我来做什么,三婶不知道吗?” “你把卤料配方卖出去,害得我的火锅店没了生意,你拿什么来赔?” 三夫人愣住,她光着急自己没钱赚,竟没想到居然还连累了二房。 正直心虚,就听李嫣然继续连珠炮一般轰来。 “因为你们,让我清波巷的老店与分店损失近千两银,你们必须赔钱!” “千两!?”赵妙涵差点没晕过去,“你怎么不去抢!?” 三夫人也怪叫起来,“卤料加盟店的生意既然分给了我们,我们就有权利出售配方。” “凭什么要我们赔钱!” 李嫣然步步逼近,“你赔还不是赔?” 三夫人:“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李嫣然冷哼,“好!来人,把这里值钱的东西都给我抢回去!” 小院中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几个女人扯着头花,拽着衣服,从淮风坊的这头打到了那头。 直到官差问询赶来,把她们都扭送去了官府。 啪——! 惊堂木落下,三个女人同时抖了抖身子。 “堂下何人,有何冤情?” 李嫣然顶着熊猫眼,与花脸猫般的三夫人以及披头散发的赵妙涵互相对视,齐齐叩首道。 “民妇等人状告宁府嫡长女宁曦分家不公!” 京兆尹:“……” …… 宁曦来到衙门,目不斜视地行礼。 “参见大人。” 京兆尹点了点两个原告,“你们有什么话,当场对质清楚。” 李嫣然抢先开口,“宁曦,你分家不公!” 宁曦眸色冷淡,“如何不公?” “你故意将火锅店和卤料加盟店分给我们二三房,就是为了挑起我们的内部争斗,是也不是?” “可笑。” 宁曦冷嗤。 “当初分家的时候,火锅店的盈利等同于卤料加盟店与面包坊的总和。几项生意的账册也由得你们反复比对检验。” “与其怪我分家不公,不如反省自己是不是眼瞎心盲。” 第65章 公主撑腰 宁曦一番话呛得李嫣然说不出话来,随后又拿出分家协议。 “启禀大人,宁府分家时,特意请了七皇子殿下作为见证人。如今二三房状告民女分家不公,等同于质疑七殿下的公正。” “还请大人明察!” 京兆尹震撼,“什么,七殿下是见证人!?” 看到分家协议最后萧昕澈的私印,他当即重重拍响惊堂木。 “荒唐!” “既然分家由七殿下见证,尔等还敢信口雌黄,欺瞒本官!” 堂下三人皆是一抖。 赵妙涵往前跪行两步,急切申辩道。 “大人误会了,我们状告宁曦,并非质疑七殿下。而是宁曦分家时伪造日用品店的账册,故意隐瞒其真实销售情况。” “还请大人明察,判宁曦重新分配家产。” 最近日用品店的花香皂突然销售激增,二三房自然眼红。 宁曦一听这话,忍不住失笑。 “人心不足蛇吞象,分家时日用品店尚在亏损阶段,你们弃之如敝履。” “就在前几日,二嫂不还讽刺我要把整个宁府都搭进去吗?怎么现在又来抢这亏本生意?” 李嫣然咬牙,“所以才说你是故意隐瞒了真实情况!” 宁曦懒得理会,直接向京兆尹拱手。 “大人,民女的日用品店是在分家后得了贵人赏识,才日渐兴盛起来的。并无刻意隐瞒销售的情况。” “贵人,是谁?” 就在京兆尹以为又是萧昕澈在帮忙时,一名衙役来到他身边低声说道。 “启禀大人,永安公主府的侍女求见。说是今日所审案件,公主有证词提供。” “公主!?” 京兆尹心头咯噔一跳,目光在堂下四名女眷身上扫过。 “怎么还和永安公主扯上关系?罢了,请上来吧。” 来到官府的正是永安公主身边的大宫女秋霜。 她一露面,就主动呈上一份文书。 紧接着走到二三房女眷跟前,目光犀利将人打量了一圈。 “就是你们几个,想要状告宁姑娘?” 三夫人与李嫣然等人面面相觑,并不知她身份,却隐隐生出不安。 “这位姑娘是何人?为何过问我宁府的家事?” 秋霜嗤笑,“家都分了,哪里来的家事?我看你们是故意挑事才对。” 李嫣然忍不住追问,“你究竟是谁?我们告宁曦,与你有什么关系?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 啪——! 惊堂木再次拍下。 京兆尹狠狠一指李嫣然。 “住口!刁蛮泼妇,休得无礼!” 李嫣然被吓得一哆嗦,紧接着就见对方拿起文书。 “这是永安公主与宁曦签订的合作协议。” “上面写得很清楚,永安公主负责出资,宁曦负责研制新的产品。” “宁氏日用品店的兴盛,分明就是在你们分家之后。” 二三房抽气,“公主出资?” 宁曦戏谑看向对方,“二嫂不是嫌弃我的产品低端,配不上你们李府女眷的身份吗?” “不巧,我做出来的东西,公主可是满意得很。” “难不成你们李府的人比公主还精贵?” 此话一出,身为大宫女的秋霜立刻飞去两道眼刀。 李嫣然心脏一抽,“我,我没有。” 秋霜:“不管你有没有,总之别想打宁氏日用品店的主意,更别找宁姑娘的麻烦。否则……” 她伸出一只手,轻轻从脖颈处划过。 李嫣然保持不住跪姿,吓得跌坐在地。 三夫人和赵妙涵更是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有了秋霜的证词,京兆尹当堂宣布宁曦无罪。 顺带还以诬告以及戏弄朝廷命官的罪名打了二三房的人五个大板。 …… …… 宁曦从容思齐那租来的铺面很快装修妥当,赶在了立秋当日开张。 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引来不少路人围观。 众人指着陌生的招牌热议。 “美容店,美发店,妆造店,这些名字好奇怪,都是卖什么的呀?” “这店铺隔着珠帘,也不让人瞧真切,当真古怪。” “我刚才问过了,听说不是卖东西的,而是弄什么脸和头发。真是搞不懂什么人会来光顾这种店……” 话音刚落,就见七八辆马车徐徐而来,依次停在了美容店的门口。 光是瞧马车的规制,就知其主子出身非富即贵。 等到戴着帷帽,身着华服的贵女们下车,更是引得众人惊叹。 “好美啊!” “虽看不见容貌,但通身的气度就不是我等常人可比。” “肯定是官家小姐!” 宁曦带着青羽出门迎接。 “欢迎诸位贵人捧场。” 其中一名女子撩开帷帽,叫随行丫鬟奉上贺礼。 “恭喜宁姑娘再开新店。” “前几日我们收到永安公主送来的消息,说你新研制的爽肤水和面膜有奇效,叮嘱我们一定要来试一试。” “这不,咱们姐妹干脆约在一起来给你捧场。” 宁曦微笑道谢,“各位都是尊享客户,今日的消费尽数免单。” 随着珠帘轻启,店铺内别致的布置立刻引起贵女们的惊叹。 “这店里怎么还有床?” “每张床之间还用竹帘隔断,这是要让人在这睡觉不成?” 宁曦笑着解释,“既然是美容,自然是要躺下好好享受。这些美容床都是我让匠人转程打造的。” 不仅是美容床,隔壁美发店的洗头床也是宁曦亲自画图设计。 尽量让客户能够体验到现代美容美发的便利与舒适性。 宁曦拍了拍手掌,六名模样娇俏的婢女走了出来。 “这些都是我培养的店员,待会儿就由她们为各位服务。” 在宁曦的讲解引导下,这些贵女们脱下外衫,依次躺在了美容床上。 紧接着便有专人给她们清洁面部,诊断每个人的肌肤状况,详细记录她们对各种原料的耐受程度,定制独家美容方案。 等到面膜上脸,冰凉的新奇触感再次引发一阵热议。 大家都是关系好的姐妹,凑在一起更是有说不完的话题,美容店里不断传出少女们嘻嘻哈哈的欢笑声。 等待敷面膜吸收的同时,这些女店员还会给客户做基础的按摩。 或是按摩头部,或是按摩四肢。 护理到了这个阶段,闲聊的声音逐渐减少,陷入浅眠的人越来越多。 直到面膜擦洗干净,再拍上舒缓镇定的爽肤水,店员这才轻声将人唤醒。 “我竟然睡着了!” “我还从没在家以外的地方睡过觉,真是放松。” “你们快看,美容过的皮肤变得光滑靓白了许多!” 宁曦给每个人递上一面铜镜,方便她们检验新产品的功效。 “除了美容店外,各位还可以去隔壁享受洗发服务。” “之后还会有专人提供妆发造型,保准各位从这走出去,焕然一新。” 第66章 卖店 李府后院。 “二姐,这都过了多久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把亏损的银子拿回来?” 谭英婕在花园堵住李嫣然,态度强横。 “上次你说让宁府三房的人赔偿,结果自己却被官府打了五个板子。” “要不是我替你遮掩,父亲与母亲知道此事定要重罚于你。” 李嫣然紧张攥紧了手中的丝绢,下意识将儿子推给丫鬟。 “金巧,你先带小少爷回去。” 谁知谭英婕一挥手,便有两个婆子上前,直接从金巧手里把宁博涛夺了过去。 “博涛!”李嫣然脸色骤变,“你们放开我儿子!” 谭英婕一身武艺,轻松制住了冲过来的李嫣然。 “二姐怕什么,我不过是喜欢小侄儿,想请他去院子里吃些点心。” “你做出这副样子,倒像是我要害他。” 李嫣然对上她警告的眼神,一颗心七上八下。 “三弟妹,火锅店生意不好,我比谁都要心急。” “你再容我想想法子,一定能扭亏为盈。” 谭英婕冷笑,“要我说,你也别想什么法子了,赶紧把三家店转手,及时止损。” “卖店!?” 李嫣然震惊且不甘。 “可是咱们才开张一个月。” 谭英婕眯了眯眼,“一个月便倒贴了二百两银子。你真当我与长嫂的钱是大风刮来的,由得你肆意挥霍。” 李嫣然还想求情,谭英婕已经沉声拍板。 “按照我说的去做,否则下次,就不是请你儿子去吃点心这么简单。” …… 李嫣然浑浑噩噩回到小院,进门便瞧见正在洒扫院落的婆母。 三夫人见她只身一人,疑惑地往门外张望。 “博涛呢,怎么就你回来了?” 李嫣然愣了愣才开口,“三弟妹领博涛去吃点心了。” 提到谭英婕,三夫人的神色却有些古怪。 “你娘家人怜惜博涛是好事,可你这个妯娌,我总觉得一脸凶相。” “上次她来咱们院子里小坐了片刻,吓得博涛都不敢说话。” 李嫣然勉强挤出笑意,“母亲多虑了,三弟妹是武将之家出身,自带一股英气。” 话音落下,两人都不约而同想起了宁曦。 同样是武将之家的子嗣,宁曦便不像谭英婕这般透着一股阴狠的气质。 三夫人叹了口气,“算了,只要对方待博涛好就行。” 说着将手里的扫帚塞给对方。 “这几日夜里老下雨,落叶繁多。你也别闲着,过来帮帮忙。” 李嫣然是李府的排行第二的庶女。 当她带着自己的婆母与儿子回娘家时,作为主母的李夫人是为难的,毕竟李嫣然名义上还是宁府的少夫人。 最后还是李老爷心软,念在李嫣然过世的姨娘份上,同意她留下。 于是她们祖孙三人就被安排在了秋棠院,一处偏僻安静的院落。 光从居住条件来看,的确是胜过如今的宁府。 但李夫人却并未给她们指派下人,两人身边只有分家时从宁府带走的两个小丫鬟。 金巧平日里帮李嫣然带孩子,另外一名福乐便要负责干重活。 此时福乐忙着洗衣服,洒扫这样的小事就只能她们自己动手。 见李嫣然一脸的不情愿,三夫人忍不住刺道。 “当初是你闹着要回来的,说什么博涛在李府能过得更好。” “现在好了,连洒扫都得自己做,这还不如宁府呢!” 李嫣然嘴角抽了抽,主动扶着对方坐下。 “母亲辛苦了,咱们这么做不都是为了博涛嘛。” “宁府现在的状况,根本没法为博涛提供好的条件。李府再差,好歹是官员府邸。” 她一边说一边打量三夫人的神色。 “对了,有一件事我需要与母亲商议。” 三夫人:“怎么?” “是火锅店的事情,刚才三弟妹与我说,有人看中了咱们的店,想一口气把三家都盘下来。” “还想请母亲将清波巷原店的地契给我。” “卖店!?”三夫人心生疑惑,“那可是宁府分来的产业,若是卖了,咱们以何为生?” 李嫣然:“卖了银子,还可以做别的生意。况且三弟妹人脉广,由她出面去谈,定能拿个好价钱。” 三夫人犹豫,“能卖多少?” “这个说不好,得等三弟妹的消息。不过有了地契在手,三弟妹与别人谈价也能方便些。” 李嫣然牵住三夫人的手。 “母亲,你就答应吧。都是自家亲戚,三弟妹肯定不会骗咱们。” “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以后再有类似的好事,别人也不会再带着咱们了。” 三夫人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咬牙答应。 …… 李嫣然顺利拿到地契,隔日就送去了牙行。 然而谭英婕看着她带回来的银票,却抱着胳膊冷笑出声。 “才五百两?” “二姐,当初我和长嫂可是给你投了近千两的银子,你却只拿回来一半?” 李嫣然脸色涨得通红。 “我已经把清波巷的那套铺面也卖了,只有这么多。” “况且做生意哪有稳赚不赔的,我又不是神仙。” 李嫣然自从回府后,便一直伏小做低地巴结二人,这样的顶嘴还是头一次。 谭英婕冷笑讽刺道。 “当初要不是你拍着胸脯向我们保证,这火锅店开起来一定会赚钱,我与长嫂吃饱了撑得才会入股。” “信不信我告诉母亲,说你骗我们的嫁妆。” 李嫣然吸气,再也忍耐不住臭脾气。 “我们的协议写得很清楚,怎么是骗?” “就算你们告到母亲那里去,我也是不怕的!” 谭英婕正要发飙,坐在一旁饮茶的苏芙轻轻柔柔开口。 “行了,都少说两句。” “博涛还在里间睡午觉呢,别吵醒了孩子。” 说起宁博涛,李嫣然的气焰瞬间灭了下去。 昨日谭英婕强行带走了她的儿子,一夜都没送还。 “长嫂,你就体谅体谅我吧。” “若非宁府三房卖了配方,咱们的火锅店也不会没生意。” “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呀!” 苏芙放下茶杯,冲她温和一笑。 “二妹也别怪我狠心,只是当初给你的那笔银子,有一部分是从中馈里抽出来的。” “如今被你赔了个底朝天,叫我怎么交代?” “若是母亲发现,我被训斥一顿,夺了管家权事小。二妹一家被扫地出门才是糟糕。” 李嫣然倒吸一口凉气,“你,你竟然……” 挪用中馈之事从苏芙口中说出来,却如同斩瓜切菜一般简单。 “二妹不必着急,只要你尽快把窟窿补上,我保证能替你保守秘密。” 李嫣然红了眼眶,“可我真的没钱了!如今连宁府分来的产业都已经变卖,你们让我去哪里筹银子?” “二妹真是糊涂。” 苏芙温温柔柔望过来,眼神却冰冷刺骨。 “此事既然是因宁府而起,自然应该由宁府埋单。” 第67章 请先生 宁府。 老夫人正坐在院子里,与宁夫人一起逗刚满月不久的宁鸿煊。 赵管事前来禀报,“老夫人,夫人,二房少奶奶求见。” 宁夫人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她怎么来了?” 老夫人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家都分了,哪里来的二少夫人。” 经过之前的事情,赵管事也对二三房的观感不好,闻言从善如流改了称呼。 “听李夫人说,是为了博涛少爷的事情。” “老夫人和夫人若是不愿意见她,小人这就去把她打发了。” 赵管事转身离去,宁夫人却注意到老夫人眸底的担忧与犹豫。 “慢着。” “既然事关宁氏子孙,那便让她进来吧。” 赵管事下去传话。 老夫人肉眼可见松了口气,既内疚又欣慰地开口。 “诗南,真是难为你了。” “都是我这个老婆子眼盲心瞎,当初寻了这么个孙媳妇回来,叫你这个主母受委屈。” 宁夫人抱着孩子起身,“母亲不必道歉,我与夫君长年戍边,未能侍奉在二老身边,都是小叔代为尽孝。” “即便是看在小叔的面子上,我也不会计较这些。” “只不过……” 宁夫人垂首,掩去眸底郁色。 “李嫣然害我幼子难产是事实,我不想再见她。” …… 李嫣然被领进门时,院子里只有老夫人一人。 “拜见祖母。” 老夫人神色淡淡,“既已分家,你又来做什么?” 李嫣然咽了咽唾沫,提着裙摆徐徐跪下。 “祖母,孙媳这次回来,是想请老夫人帮帮博涛。” 提到重孙,老夫人明显紧张了些。 “博涛怎么了?听说你把他带回了李府,可是受了委屈?” “李府对博涛很好,并没有让他受委屈。” 李嫣然连忙解释,生怕受到责备。 “只是博涛已经快四岁了,李府的孩子到了这个年纪,已经开始启蒙。孙媳有心为博涛寻位好先生,却又力不从心。” “博涛毕竟是宁氏后嗣,需得继承先祖遗志,但李府却从不请武先生。孙媳只能来请教祖母。” 听到这,老夫人欣慰中混杂着埋怨。 “早知如此,你又何必将博涛带走。” “既然是启蒙先生,那必定得好好挑选……” 李嫣然打断道:“其实孙媳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如今宁府大不如前,只怕寻常人家都不敢上门。孙媳仔细挑选,看中了兵马司副指挥陈朔。” “只是对方要求的束修有些多,所以……” 老夫人这才回过神来,原来对方今日是来要钱了。 “需要多少?” 李嫣然比了个手势。 老夫人蹙眉:“每月二十两?” “总共二百两。” “什么!?”老夫人瞠目结舌,“怎么会这么多?” 李嫣然尴尬道:“祖母别恼,咱们毕竟是罪臣女眷,先生上门教导博涛,已经是冒了很大的风险。” “二百两银子,都是看在李府的面子上通融过的。” 老夫人一阵心梗,默默不语。 李嫣然催促道:“祖母,博涛毕竟是宁府的子嗣。如今没了父亲在身边培养,若是再请不到好的先生,只怕从启蒙开始就要低人一等。” “那可真是委屈你们母子了。” 清亮的嗓音自身后传来,宁曦站在院门口,不知听了多久。 “按照你的理论,宁博涛如今的处境都因我父亲战败引起。那我作为罪臣之女,是不是还得给他磕一个?” “曦儿,你回来了!” 老夫人起身迎接,宁曦先一步上前将她扶住。 “祖母,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天气炎热,您先回房休息。” 就在她以眼神示意严妈妈将老夫人带走时,李嫣然急声阻止。 “等等!” “宁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支开祖母,无非是想随便找个借口拒绝我的要求。” “可你别忘了,就算你我之间有龃龉,但博涛却是宁氏子孙,他有资格得到宁府的支持。” 宁曦默然转身,“你怎知我会拒绝你的要求?” 李嫣然咬牙,“这么说来,你是答应了?” “对,我答应了。” 李嫣然先是愣怔了一瞬,随即心下狂喜。 “那你……” 宁曦:“不过二百两银子也不是说拿就能拿得出来的,你且回去,等我筹够了再通知你。” 见李嫣然面露犹豫,宁曦勾唇嘲讽。 “别担心,不过是多等个一两日,你儿子不会因此就考不上武状元的。” 打发了李嫣然,老夫人握着宁曦的手问道。 “曦儿,你当真愿意出钱给博涛请先生?” “李嫣然虽不是个东西,但她有句话说的不错。孩子是无辜的,我宁氏子孙不能就此泯然众人。” 宁曦:“祖母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博涛吃亏。” …… 三日后,李嫣然在焦虑中总算盼来了宁府的消息。 青羽亲自前往李府传话。 “李夫人,我们大小姐已经将银子准备好了。” 李嫣然当即就要随她前往宁府拿钱,却听对方补充。 “不过老夫人已经许久不见博涛少爷,心中记挂得很,还请李夫人将小少爷一并带上。” 听得此话,李嫣然当即面露难色。 “这,只怕是不方便。” “博涛这几日有些咳嗽,怕过了病气给老夫人。不如等过段时间,我再带他回去给老夫人请安。” 青羽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李夫人还是听话比较好,毕竟这银子是咱们大小姐出。” “若是惹得大小姐不痛快,指不定又要生出多少波折。” “!!!”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李嫣然只能咬牙忍耐。 “那好,我去将博涛带来。” …… 青羽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这才见李嫣然带着儿子出现。 等她们回到宁府,老夫人第一时间将许久不见的重孙抱在怀中。 “好孩子,许久不见,怎么瘦了这么多?” “在李府可过得惯?外祖他们对你可好?” 宁博涛怯懦颔首,“曾祖母放心,外祖他们对我很好,博涛很喜欢李府。” 话虽如此,但宁曦却眼尖地发现小侄儿眼下的乌青,像是许久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老夫人还想多问一些李府的事情,李嫣然已经迫不及待催促。 “祖母,陈家那边还等着我去回话呢。” “要不您先把束修的银子给我,我去将先生请来。” 宁曦闻言淡淡一笑,“不用这么麻烦,先生已经到了。” 第68章 留下儿子 宁曦对青羽使了个眼色,对方便领了一名身材修长高大的青年男子出来。 “见过宁老夫人,宁大小姐,李夫人。” 李嫣然心中咯噔一跳,下意识问道。 “你是何人?” 男子眉目清朗,望过来的眼神却满含深意。 “在下便是兵马司陈副指挥,陈朔。” !!! 瞧着李嫣然傻眼的模样,宁曦含笑打趣。 “李夫人不是口口声声说要请陈大人来为博涛启蒙吗?连束修都谈妥了,怎么连人都不认得?” 李嫣然下意识后退半步,心脏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 “你,我……” 陈朔:“陈某不才,岂敢索要天价束修。承蒙宁大小姐看重,某愿免费为博涛少爷启蒙。” 宁曦:“陈大人高义,博涛能请到您这样的先生,乃是大幸。” “不过束修包含了弟子对先生的基本尊敬与礼数,不能免除。” 她拍了拍手掌,青羽便将准备好的束修带上来。 崭新的簸箕中放着六种食物。 芹菜,寓意为勤奋好学,业精于勤。 莲子心苦,寓意为苦心教育。 红豆,寓意为红运高照。 枣子,寓意为早早高中。 桂圆,寓意为功得圆满。 干瘦肉条以表达弟子心意。 最后还有一袋六两的银钱,作为对方每月的酬金。 陈朔倒也没有推辞,“陈某与宁大小姐的长兄是旧识,如今能够来宁府做先生,也算是缘分。” 话说到此,李嫣然的骗术不攻自破。 她涨红着一张脸想要溜走,却被宁曦叫住。 “拜师礼还没完成,李夫人这是要去哪儿?” 李嫣然咬牙,抬手捂住额角。 “天气太热,我有些头晕。” “既然先生已经请到,那拜师之事便不急于一时。今日我先带博涛回去,改日再来完礼。” 宁曦冷哼,“李府高门大户,恐怕不方便让外男随意进出。” “我已经与陈大人谈妥,会在宁府另外准备一个院子,供博涛读书习武。” “以后每个月单日,陈大人都会前来教学。为了修习方便,博涛不必再回李府。” “不行!”李嫣然想也不想便拒绝,“博涛是我儿子,当然要跟着我住!” 宁曦沉下脸来。 “博涛是你儿子,更是我宁府的子嗣。” “你未经同意就将他寄养在李府,本就有违祖制。” 李嫣然破罐子破摔。 “总之,我的儿子必须留在我身边!” “何况我们已经分了家,现在是李府在养育博涛,你们没资格强迫他留下。” 宁曦满眼戏谑,“此事由不得你,你若不愿,我便亲自去问问李大人。” “咱们宁府教导自己的子孙,是否还得经过李府的同意。” 两人争执不下,宁博涛躲在老夫人怀中,满眼担忧。 “姑母,母亲,你们不要吵架。” 宁曦见状蹲下身子,和善地与他对视。 “好孩子,你告诉姑母,是愿意留在宁府和曾祖母待在一起,还是回李府去?” 一提到李府,宁博涛脑海中便浮现出谭英婕将自己抢走及软禁的经历。 漆黑的屋子里,一盏烛火都没有。 他哭喊着要母亲和祖母,却被对方厉声呵斥。 “我,我不要回去……” “我要和曾祖母在一起!” 小小的孩子转身抱住老夫人的脖颈,委屈地红了眼眶。 老夫人一阵心疼,立刻死死将他护在怀中。 “不回去,不回去。” “咱们就留在家里,哪儿也不去。” 李嫣然见儿子反水,急得想要上前抢人。 谁知身形刚动,就被宁曦拦下。 “李夫人,我劝你适可而止。有些话说破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你如今还依仗着李府,应该不想我闹上门去吧?” …… 李嫣然恍恍惚惚离开宁府,非但没能得到银子,反而把儿子给赔了进去。 路过天鱼楼的时候,她忽然停下脚步。 正值中午用餐高峰期,酒楼中人声鼎沸,不断有食客进出。 看着生意如此红火的天鱼楼,李嫣然咬紧牙关。 为什么酒楼要单独分给宁舒月,为什么就不能记在她的名下? “二嫂?” 熟悉的嗓音唤回李嫣然的注意力。 她一抬眸,就对上了宁舒月疑惑的目光。 “你怎么在这?母亲呢?” “我……” 李嫣然张了张嘴,羡慕嫉妒恨的情绪在胸腔中杂糅成型。 “舒月,我是来找你的。母亲贪凉得了风寒,已经病了好多日了。” “前前后后换了好几轮药,都不顶用。” 宁舒月变了脸色,“什么!?母亲病了!” 李嫣然红着眼眶,上前握住对方的手。 “舒月,我有意给母亲请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材。奈何囊中羞涩,又不好三番五次向娘家伸手。” “你也知道,我刚开的两家火锅分店,生意都不太好,并非刻意怠慢母亲。” “你能不能借些银子给我,让我给母亲请大夫?” 宁舒月操持天鱼楼,资讯比久居内院的二夫人便利多了。 火锅分店经营不善一事,她从一开始就看在眼中。只不过因为与李嫣然关系不睦,才没打算插手。 故而此刻并未怀疑对方说辞。 “母亲治病是头等大事,不用你说,我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你要多少?” 李嫣然擦了擦眼角的泪花,“不多,二百两。” 怕宁舒月推辞,她又补充道。 “实不相瞒,我已在悬济堂为母亲定了支上好的人参,只可惜银子没带够,掌柜不肯将药给我。” 话说到这,宁舒月哪里还坐得住,当即回酒楼拿来装钱的木匣。 “店里暂时只有这些,你先拿去,不够我再去凑。” “现在先带我去看看母亲!” 李嫣然打开木匣扫了一眼,大大小小面额的银票,再加上零碎的银锭,少说也有三百多两。 “等等,李府规矩森严,你贸然前去只怕不妥。” 宁舒月急道:“人命关天,这个时候还讲什么规矩!?” 李嫣然拽住她的胳膊,“这样,我先去请大夫为母亲问诊,再同夫人说一声。明日一早派车来接你入府,如何?” “舒月,如今我与母亲寄人篱下,行事不能太过张扬。你若真心为母亲好,就先忍耐一晚。” 听到这,宁舒月只能强忍住焦急的心情。 “明日你定要早些来接我!” 第69章 受骗 翌日。 一夜未眠的宁舒月从天不亮就开始等待,直到午时酒楼里人声鼎沸,也没等来李府的马车。 “人到了没有?” 桑芷往门外望了一眼,摇头道:“还没有。” 瞧着宁舒月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她忍不住提醒。 “东家,二少夫人当真答应今日来接您入府吗?” “当然,母亲病重,我定是要去探望的。要不是她昨日说贸然登门不合礼数,也不会推迟到今天。” 宁舒月来回踱步,急得眼眶都红了。 “也不知道母亲怎么样了,有没有请到大夫?” 桑芷社会经验丰富,昨日得知李嫣然借钱便觉不妥。 今日见李府迟迟不派马车来接人,更是心生怀疑。 “东家,您别怪我多嘴,二少夫人的话未必能当真。” “咱们不如去请大小姐来。” “请大小姐做什么?有什么事是我不能解决的?”磁性的嗓音传来,容思齐摇着折扇现身。 宁舒月正值心烦意乱,见到熟悉的身影,眼眶更红了几分。 “容公子。” 容思齐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当即收起玩闹之色。 “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宁舒月瓮声瓮气道:“我,我母亲病重,只怕是要不好了。二嫂明明答应接我过府探望,却迟迟不来。” 桑芷顺着她的话补充道:“昨日二少夫人突然造访,以二夫人病重为由借了三百多两银子。” “恕婢子直言,此事怕是有蹊跷。” 容思齐蹙眉追问,“舒月,昨日你二嫂来的时候,可说了二夫人得的什么病?” 宁舒月:“她说母亲贪凉患上风寒,之前吃的药都不顶用,这才向我借钱去请更好的大夫。” 容思齐闻言脸色骤然沉下。 “区区风寒竟要三百两银子来治,这是要把华佗给请来啊。” 他收起折扇敲了敲对方的脑袋。 “傻姑娘,快把眼泪收起来,你肯定是被骗了。” “桑芷,去宁府传消息,请宁曦前来商议对策。” …… 宁曦在赶往天鱼楼的途中,就从桑芷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 一进门,她便主动道歉。 “都是我的过失,没能及时提醒你们。” “昨日李嫣然曾来宁府,想以给博涛请先生的理由问祖母要钱。” “结果我一查证,发现此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话说到这,宁曦替宁舒月擦了擦眼角的泪珠。 “我原本是想今日来提醒你的,谁想李嫣然如此迫不及待,昨日从宁府离开就把主意打到了你的头上。” 宁舒月目瞪口呆,“长姐的意思是,母亲其实没病!” 宁曦冷哼一声,“李嫣然花了大笔的银子开设火锅分店,谁知三房婆媳却提前卖了卤料配方,导致火锅店的生意一落千丈” “李嫣然周转不灵,已经把三家店铺都盘出去了。” “只怕是因为周转的银子还不够,这才四处骗钱。” 听到这,宁舒月狠狠咬紧了牙关。 “她若是敢拿母亲的性命来行骗,我定饶不了她!” “是不是撒谎,去李府看看就知道了。”宁曦说着看向一旁饮茶的容思齐,“我等如今只是平民,还想借用一下容大人的官身。” …… 马车顺利驶入李府。 容思齐突然到访,让李府的当家人,五品太史令李荀格外诧异。 李府与容府并无交情,何况容家背后有容妃这棵大树,并不是什么人家都能巴结的。 “容大人大驾光临,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李荀亲自出面迎接,生怕招待不周。 容思齐笑眯眯寒暄了两句,主动说明来意。 “贸然登门叨扰,实为一点私事。” 他侧了侧身,亮出宁曦与宁舒月姐妹二人。 “这两位是宁府的大小姐与二小姐。” 李荀不明所以,“宁府?” 宁曦福身,“见过李大人,民女宁曦,您的次女李嫣然乃是我的二嫂。” 宁舒月同样介绍道:“一个多月前,二嫂带着民女的母亲与侄儿投奔娘家。李大人可有印象?” 听到这话,李荀终于意识到她们的身份。 “原来是宁府的小姐,不知二位突然造访,所为何事啊?” 宁舒月上前两步,深深福礼。 “李大人容禀,就在昨日,二嫂以母亲重病为由向民女借钱请大夫,并且答应今日一早接民女来李府探望母亲。” “可直到午时,民女也没能等来消息。” “民女实在是担心母亲的病情,这才斗胆央求容大人带我上门。” 李荀听得眉头紧蹙,“宁二夫人病了?我倒是没听拙荆提起此事。” 宁舒月落下两滴眼泪,“求李大人允许民女见见母亲。若她当真病入膏肓,民女也能见她最后一面。” 容思齐摇着折扇叹气,“自古百顺孝为先,宁二姑娘的请求,本官实在不忍拒绝。” “还请李大人看在我的薄面上通融几分,让她们母女见上一面。” 话说到这个程度,李荀自然不能拒绝,当即派人去请李夫人。 毕竟是内院的事务,还得当家主母出面。 李夫人匆忙赶到现场,刚一露面就被责问。 “宁二夫人病重,你怎么不告知于我?还让嫣然去找宁府借银请大夫,简直荒唐!” 李夫人气都还没喘匀就被训斥一通,不免委屈。 “老爷息怒,妾身也是刚得知此事。” 她说着望向宁曦与宁舒月。 “宁二夫人就在秋棠院,二位请随我来吧。” …… 秋棠院内。 李嫣然手里抱着装满银票的木匣,表情如释重负。 “总算把债还清了。” 她正准备休息,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的请安声。 “见过老爷,见过夫人。” 李荀:“嫣然呢?这大白天的,怎么所有门窗都关着?” 就在他问出这句话的同时,东厢房内传来一阵嘶声力竭地呼救。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我是宁府的二夫人,你们李家凭什么关我?” 第70章 追债 “母亲!是母亲的声音!” 宁舒月吸气,立刻跑向厢房。 “母亲,母亲你怎么了?” 隔着门板,屋内的二夫人愣了一瞬,紧接着更加急切呼救。 “舒月,我的好女儿,你救救我!” “快放我出去!” 宁舒月试图破门,却发现房门上了锁。 “李大人,我母亲被关在房内,还请您救她!”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都大为惊讶。 李荀忙吩咐小厮前去帮忙。 就在撬锁的同时,听到响动的李嫣然方寸大乱。 她在自己的屋子里转了两圈,才想起将装银的木匣以及一份婚书塞进箱笼中。 咔哒——! 铜锁落地,厢房打开。 宁舒月第一时间冲进去。 “母亲,您没事吧?” 二夫人死死抱住对方,身体不住颤抖。 “快带我离开这鬼地方,别再关着我了!” 然而房间的大门却被宁曦堵住,她逆着阳光,目光清冷地注视着对方。 “二婶,是谁关了你?” 二夫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被人抢先回答。 “给父亲,母亲请安。” 李嫣然从自己房间里跑出来,先是故作镇定地给李大人与李夫人行礼,随即才装出惊讶的模样。 “呀!婆母,你的烧刚退,还不能吹风!来人,快把婆母送回房!” 丫鬟听命上前,却被宁曦拦下。 “慌什么,我二婶是生了病,又不是毁了容,连人都不能见了。” 她说着质问李嫣然。 “况且二嫂不是说二婶病入膏肓了吗,怎么瞧着精神还不错。你又为何要将她关起来?” 李夫人秀眉紧蹙,“嫣然,还不快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嫣然深吸一口气,怨毒的视线在宁曦与宁舒月二人身上划过。 “父亲母亲容禀,婆母前几日高烧不退,女儿甚是担心,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好几日。” “直到今早,婆母才退烧。但女儿却发现她神智不清,说话颠三倒四。” “你胡说!”二夫人当即驳斥,“我没有生病,是你把我关起来,不让我离开李府!” 李嫣然捂着胸口,一副收了极大委屈的样子。 “婆母说着话当真是要了媳妇的命了!” “您是我的婆母,我为何要把您关起来?” “你!你!”二夫人几次张嘴,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我怎么知道你为何要关我,总之你就是关了!” 李嫣然泫然欲泣叹息,“婆母当真是病得不轻,脑子都烧糊涂了。” 她说着又向宁舒月道歉。 “昨晚我一直照顾婆母,今日才错过了约定的时辰。” “舒月,你别怪我。” 听到这番言论,李荀悄悄松了口气。 “原来如此。” “宁二小姐,嫣然只是错过了时辰,并没有撒谎。至于宁二夫人的病,本官会继续请人给她调理。” 说罢不忘看向容思齐,“这下容大人也可以放心了。” 李夫人顺势抱怨,“宁二夫人病得如此严重,你怎么不来禀报于我?倒显得咱们李府不懂礼数。” 李嫣然福身,“都是女儿的错,女儿关心则乱,忘了分寸。” 事情发展到这里,李老爷与李夫人只想要息事宁人。 即便知晓李嫣然刚才说的话漏洞百出,他们也不想深究。 宁曦:“二嫂这几日照顾二婶辛苦,今日我们前来,是想将二婶接回宁府。” 她说着询问李荀夫妻。 “多谢李大人与李夫人这些时日对我二婶的照顾,如今二婶坏了脑子,留在李府已是不妥。还请两位允许二婶由她的亲生女儿带回去调养。” 宁曦特意加重了“亲生女儿”四个字,强调宁舒月的身份。 李夫人本就不乐意府上养着打秋风的亲戚,闻言毫不犹豫点头。 “这是当然,宁二小姐向自己母亲尽孝,我们岂能阻拦。” 得到想要的结果,宁曦这才看向李嫣然。 “既然如此,那还请二嫂将二婶所用的药方交给我们。” “药方?”李嫣然愣住。 宁曦:“二婶的病还没好利索,药当然是要继续吃的。怎么,二嫂不会没有药方吧?” “……”李嫣然深呼吸,“药方,原本是有的。只是我看到婆母清醒后坏了脑子,一气之下便将它扔掉了。” “二嫂真是莽撞,正是因为二婶的病没痊愈,才要根据以前的药方做调整。” 宁曦故作无奈地叹气。 “罢了,药方丢就丢了,药渣总还留着吧。回头我让大夫检验一番,也能推断个七七八八。” 李嫣然攥紧手绢,“药渣是和药方一起处理的,今早已经扔进火塘里烧掉了。” “这么巧,我们一来,药渣就被烧了,一点儿灰烬都没剩?” 李嫣然咬紧牙关,“没剩。” 宁曦啧了一声,“那就没办法了,只能请二嫂告知之前是哪位医者给二婶瞧的病,我们再去请他复诊。” “……” 又一阵沉默,李嫣然的脸红得快要滴血。 “我请的大夫,乃是一名游医,如今已经离开盛京了……” “噗!” 如此漏洞百出的问答,引得容思齐失笑出声。 李荀夫妻的脸色也是一阵青一阵白。 与此同时,宁舒月忍无可质问道。 “二嫂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你当真以为我们都是傻子不成!?” “我母亲分明就没病,是你为了骗我的银子,才将她软禁在此!” 二夫人:“骗银子?骗什么银子?” 宁曦挑眉,“二夫人还不知道吧,二嫂之前投资的火锅店接连亏损。” “我猜她是为了偿还债务,这才以你生病为幌子找舒月借了三百两银。” “三百两!?”二夫人激动地跳脚,“你借给她了?不对,火锅店不是生意兴隆吗,什么时候亏损了?” 她自从进了李府之后便没再出过门,根本不知外界的情况。 宁舒月解释:“二嫂早就把三家火锅店都盘出去了。” 二夫人这才想起之前李嫣然哄自己拿地契的事情。 “好哇,你之前说有人看中了火锅店,要以高价收购,哄我把地契交给你保管,原来都是骗人的!” “李嫣然,你好大的胆子!” 话说到这个地步,李嫣然的骗术已经瞒不住了。 李夫人率先呵斥:“孽障,瞧你干的好事!” “生意亏了就去骗钱,我们李家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混账东西!” 李大人呼吸急促,指着李嫣然的手都在发抖。 “来人,把她给我轰出去!” “从今日起,我李某没有你这个女儿!” 第71章 看守陵墓 宁府。 二夫人拽着宁舒月的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完不忘怒骂李嫣然。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怎么还有脸回来!?” “滚,你给我滚出去!” 李嫣然跪在堂上,从始至终匍匐着身子。 “母亲,我错了!” “我不该骗舒月的银子,更不该把您关在秋棠院。” “可我也是没办法,当时谭英婕和苏芙强行扣留了博涛。我若是不能补齐亏空的银两,她们就要对博涛不利!” 老夫人与宁夫人对视一眼,皆是满脸震惊。 “李家的两位夫人居然做出这种事!” “难怪之前博涛一听到李府二字,就怕得浑身发抖。” 李嫣然咚咚叩首,“还请老夫人看在博涛的份上,饶过我这次吧!” 宁曦冷声打断她的求情。 “与虎谋皮,起源还是一个贪字。” “如今宁府已经分家,你们二房的事情自己商议,不必将祖母牵扯进来。” 此话一出,不仅李嫣然愣住了,二夫人同样傻了眼。 就在两人面面相觑时,宁舒月提着裙摆端端正正跪在了厅堂中央。 “多谢长姐今日替我讨回公道,追回被骗的钱财。” “母亲与二嫂沆瀣一气,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实属自作自受。” “我已决心不再与其往来,还请长姐允许我返回宁府!” “舒月!?”二夫人尖叫出声,“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不要母亲了吗!?” 宁舒月红着眼眶不肯看她,重重叩首。 “求长姐成全!” 宁曦敲了敲扶手,“也好,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谢长姐!” 眼看宁舒月抛下自己回府,二夫人当即破大防。 一个是孝顺的女儿,一个是恶毒的儿媳,她当初怎么会选择后者! “大小姐!” 二夫人同样跪下求情。 “当初都是我猪油蒙了心,才会被李嫣然哄骗,做出那些蠢事!” “如今我已知错了,还请大小姐允许我回府!” 宁曦对上她急切的眼神,嗓音清冷。 “是被人哄骗还是心甘情愿,你自己心里清楚。” “何况当初你差点害得我母亲与幼弟一尸两命,我恨不得扒了你的皮!” “想回府,门都没有。” 二夫人心脏咚地往下一沉,仓皇跪行到宁夫人跟前,啪啪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大夫人恕罪,都是我狼心狗肺,是我贪得无厌,才害得夫人早产受罪!” “夫人,我是真的知错了,求你饶我这一回。” 看着对方迅速肿胀起来的脸颊,宁夫人只觉得滑稽可笑。 “既然当初选择了分家,就要承担后果。” 见宁曦母女不肯原谅自己,二夫人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如今二房的产业已经变卖,还欠了一屁股的外债。 若是宁府不许她回归,那她还能去哪里? 想到这些都是因李嫣然而起,二夫人心中涌出一股怒火,转身便扇了对方两个响亮的耳光。 “你这个满口谎话的丧门星!” “我真是鬼迷了心窍,才会为了你与大小姐作对!” “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这个混账东西……” 不过眨眼的功夫,李嫣然的脸颊就被扇肿了。 她披散着头发跌坐在地,既狼狈又悲愤地申斥。 “我是不服宁曦作为当家人,但母亲又何尝又不是如此?” “自我嫁入宁府之日起,你便一再惋惜夫君虽是嫡支却要被大房压一头,风光都被大伯父一家占了去。” “沦落到如今的地步,岂是我一人之过!” “你给我住口!”二夫人急切呵斥,“事到如今你还想挑拨离间,当真是狼心狗肺,猪狗不如!” 她说着再次看向宁曦,言辞恳切地央求道。 “大小姐千万别听她胡说!” “我一心只想将博涛好好抚养成人,其他都不敢奢求。” “只要大小姐允准我返回宁府,任何惩罚都我愿意接受!” 宁曦眯眼,“任何惩罚?” 听出对方话语中透出的杀气,二夫人抖了抖身子。 “是!” 宁曦解下腰间的长鞭,“那好,我便看看你的诚意。” 鞭子狠狠落下,厅堂中顿时传出凄厉惨叫。 宁曦这次下手毫不留情,每一鞭都结结实实打在对方身上。 一鞭,两鞭……直到第十鞭落下,二夫人整个人脱力地匍匐在地上,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她后背的衣衫残破不堪,带血的伤口叫人不忍直视。 “大小姐,我,我真的知错了。” 二夫人已经如约受罚,就在众人以为宁曦要松口时,她却话锋一转。 “看得出来二婶是诚信悔过,既如此,我便给你一个机会。” “即日起,你就去为先祖看守陵墓吧。” 二夫人身子抖了抖,“陵,陵墓!?” 宁曦:“在宁府遭难之前,宁氏墓地一直都有人看守。” “二婶作为戴罪之身,又是宁氏女眷,接替这项任务再合适不过。” “你若不愿,大可自行离开。” 二夫人呆住,她鞭子都挨了,如果不接受条件,岂不是白受罪。 况且离开宁府,她又能以什么活过? 思来想去,二夫人咬牙叩首。 “谢大小姐成全。” 宁曦雷厉风行处置了二夫人,转头又盯上瑟瑟发抖的李嫣然。 “至于二嫂,你做出这么多丧心病狂之事,已经不配继续留在宁府。” “你自请下堂吧。” “不!” 李嫣然脸上的血色瞬间退了个干净。 “当初分家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为何单单要我下堂?” “何况我还有博涛!他可是二房的嫡长子,不能没有母亲!” 面对李嫣然的辩解,老夫人摇了摇头。 “以你的品行,继续留在博涛身边只会教坏了他。” “我宁氏子嗣不能毁在你的手中。” 堂上女眷汇集,竟无一人替她求情。 李嫣然瞥了眼二夫人。 “我愿与婆母一样接受惩罚,去看守先祖陵墓!请大小姐再给我一次机会!” 说罢主动匍匐下身躯,只等着宁曦动刑。 她已经想清楚了,相比起去过身无分文,无家可归的日子,眼下受些皮肉之苦算得了什么。 宁曦却冷冷一笑。 “这可是你自找的。” 若说二夫人是受的只是皮外伤,那宁曦在鞭刑李嫣然的时候用的却是巧劲。 每一鞭看似收着力道,没留下破皮的伤口,但皮肉之下的筋骨却承受着十倍百倍的重创。 足足打够了三十鞭,宁曦才收手。 李嫣然奄奄一息趴在地上,昏死过去。 宁曦:“即日起,李嫣然从正妻贬为妾室,随二婶一道搬去城外看守陵墓。” 二夫人闻言猛然抽气。 “妾室?不可啊!” “李嫣然若为妾,那博涛岂不是成了庶子?” 宁曦冷哼,“你们二房既然教不好博涛,那就由我们大房来教。” “祖母,母亲,我已决意将博涛过继到兄长名下。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老夫人与宁夫人对视一眼,相继颔首。 “也好。” 二夫人彻底慌了神,“你们抢走博涛,那我们二房岂不是要后继无人?” 宁曦驳斥,“你不是一直遗憾自己儿子不是大房所出?今日我便圆了你的梦,让你孙儿成为嫡长孙。” “倘若兄长与二哥不能从边关回来,那博涛就是他们二人共同的儿子,家产都能多得一份。” 这番既真实又嘲讽的话,直接断了对方的退路。 最终宁曦一锤定音,直接将李嫣然从二少夫人贬为了妾室,连同二夫人一并送往城外的宁氏陵墓。 至于她们婆媳以后如何相处,便不是她要关心的了。 第72章 泼皮无赖 日子一天天得过。 立秋之后,天气总算凉爽了些。 这日宁舒月正在天玉楼中与桑芷对账,一名店员苦着脸前来求助。 “东家,山晴厅中的客人结账,点名要您前去。” 宁舒月愣了愣,“让我去?” 店员颔首,“对方一开口就说出了东家的姓名,许是您的旧识?” 宁舒月虽觉古怪,却也没有慌张。 毕竟她现在早已不是刚开始做生意时,只能躲在宁曦身后的小女孩了。 宁舒月将剩下的账本交给桑芷,自己前去山晴厅查看情况。 谁知刚一进门,就见一群中年男人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 “来了来了,真的来了!” “宁二小姐当真是貌美如花,老柳,你可真有眼光啊。” 面对这群明显喝得醉醺醺的客人,宁舒月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 “几位客人可是要结账?这是账单,请核对。” 她将账单递出去,谁知半途却被一人劫走。 “我来。” 这男人瞧着已有四五十岁,挺着大肚子,相貌猥琐。 更让宁舒月感到不适的是,对方的视线一直有意无意地黏在自己身上,像是块融化到一半的牛皮糖。 “一共三十二两银,收您三十就好。” 男人嘿嘿一笑,直接掏出张五十两的银票。 “不必找了,剩下算爷赏你的。” 宁舒月再次蹙眉,“客人说笑了,咱们这是正经酒楼,没有打赏一说。” 对方还想搭话,她已经转身离去,吩咐店员将找零。 就在宁舒月离开之后,山晴厅中的几个男人凑在一起议论。 “这宁二小姐瞧着挺硬气的,柳固海,你行不行啊?” “而且对方根本不认识你,你说与她定了亲,怕不是在吹牛。” “就是,宁家小姐再落魄,那以前也是一品大员的女眷,如今又是天玉楼的东家,怎么可能瞧得上你一个泼皮无赖。” 这名叫柳固海的男人闻言重重拍响桌子。 “可笑,我看中的女人,就没有搞不定的!” “你们就等着瞧吧,最多十天,我定会让她变得服服帖帖。” …… 翌日。 宁舒月踩着午时饭点来到天鱼楼,刚一露面就被桑芷拽住。 “东家快回去吧,昨日那个古怪的客人又来了。” 话刚说完,就见柳固海挺着大肚子走来。 “宁二小姐,咱们又见面了。” 宁舒月心脏咯噔跳了跳,“这位客人找我有事?” 柳固海贪婪地打量着她,“也没什么,就是喜欢宁二小姐……这里的饭菜,特意前来品尝。” 说罢甚至舔了下嘴唇。 “宁二小姐今日推荐些什么?” 宁舒月十分恶心这人的行为,却又不好斥责。 来者是客,何况对方除了言语上的调戏之外,并没有实质性的冒犯行为。 真闹起来,指不定自己还要吃亏。 宁舒月面无表情,随口说了几道菜。 柳固海十分豪爽地挥手,“都摆上来,今日是我与宁二小姐第二次相见,值得纪念。” 然而等到结账的时候,对方却闹起来。 “我不过点了三道菜,怎么可能要得了一百两银子!” “你们讹人呐!” 宁舒月听到吵闹声,特意前来查看。 “这位客人怎么了?” 负责收账的店员很是无奈,“东家,这位客人不肯付钱。” 宁舒月目露嘲讽。 “我们天鱼楼的菜肴都是明码标价,根本不存在讹人的情况。” “客人不肯付账,可是银子没带够?” 柳固海猜到她是在耍自己,故意点的都是价格昂贵的菜肴。 “哼,这菜是你替我点的,难道不该宁二小姐请我?” 宁舒月挑眉,“客人不想给钱也行,只要以后不再来我天鱼楼捣乱,我便放你离开。” “否则,我只能报官了。” “报官!?”听到这话,柳固海激动地大笑几声,“老子家里就是官,你想报哪门子的官?” 他说着凑近宁舒月,趁其不备拽住她的手腕。 “你想让我给钱,除非先给爷亲一个!” 宁舒月大惊失色,“放手!不然我就要喊人了!” 柳固海却死不松手,“喊人?你敢喊,我就说你色诱老子。” “你!” 宁舒月又急又怒,脸色涨红。 眼瞧着对方欺身上前,她默默抓住了桌上的竹筷。 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宁舒月刚举起手,一个装满热汤的瓷盆先一步飞来,精准砸在柳固海脸上。 “啊!” 只见对方猛地往后一仰,整个人轰然倒地。 宁舒月惊呼后退,下一秒落入一道宽阔的怀抱。 “没事吧?” “容公子?” 容思齐扶住她的肩,面上带着明显的怒意。 “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来天玉楼撒野!” 柳固海从一堆倾倒的椅子中爬起来,身上挂满了油汤,鼻血已经流到了下巴处。 “你又是谁?敢对你柳爷爷动手!” 注意到宁舒月与容思齐亲近的动作,他怪叫着咒骂道。 “哦,我知道了。你是这臭娘们养得小白脸。” “我说你怎么连亲都不肯亲,原来是背着老子在外面偷人。” “你住口!”宁舒月气得直跺脚,“我根本不认识你,你再血口喷人,我就告你!” “告我?” 柳固海吐了口血唾沫,眼神阴霾。 “天底下只有丈夫教训媳妇,哪有媳妇告丈夫的道理。” 见对方一直在言语上占宁舒月的便宜,容思齐额角青筋直跳。 “来人,把这个杂碎扔出去!” “以后不许他进天玉楼一步!” 周奎早就带着人等在雅间外,闻言立刻把人轰出酒楼。 “哎哟!” 柳固海在门口摔了个狗吃屎,指着天玉楼的招牌怒吼。 “咱们走着瞧!” “等我娶了你们东家,就把你们这些蠢货都赶走!” 第73章 难哄 赶走了柳固海,宁舒月的心情也没好多少,反而躲在雅间掉眼泪。 容思齐端来热茶,贴心奉上自己的手绢。 “别哭了,那人就是个神经病。” “我已经跟周奎交代了,以后不许他踏入天鱼楼半步。” 宁舒月哽咽道:“可他口出狂言,诋毁了我的名声。” “刚才楼里就餐的客人都听到他说要娶我过门。” 想到对方那丑恶的嘴脸,容思齐就一阵恼火。 “这狗东西,最好别再落到本公子手中,否则就把他的牙敲掉!” 见宁舒月还红着眼,容思齐一阵心疼。 “别哭了,再这么哭下去,你姐该以为我欺负你了。” “她那大长鞭,我可承受不起。” 谁知宁舒月闻言哭得更大声,“是我不如长姐!如果今日是长姐在这,肯定打得那人满地找头。” 容思齐吓得站起身来,手足无措。 若是风月场所的姑娘,搂一搂哄一哄就好了。 可眼前这人是宁府千金,既是朋友又是盟友,轻薄不得。 “哎呀,我的姑奶奶,你可别哭了。” “这样吧,我给你买礼物,你想要什么?” “钗子?手镯?” 容思齐急出一头汗,立刻让人去凌波阁将当季新品都带回来。 片刻之后,休息的雅间中摆满了珠光宝气的首饰。 “这支珠钗怎么样?” “再配上一套碧绿的翠烟衫,清新脱俗,秀色可餐!” 容思齐又选中一对碧绿的翡翠耳环,放在宁舒月脸边比了比。 “这个水头好,还是满翠,衬得你肌肤赛雪。” “要不再试试这条玛瑙项链,我瞧着也适合你的气质……” 瞧见容思齐对女子的穿搭十分了解,宁舒月非但不觉得高兴,反而感到憋闷。 “容公子平日里就是这么哄女子高兴的?” 容思齐愣了愣,“怎么,我选得不好?你不喜欢?” “不好!不喜欢!” 宁舒月倏然起身,把发间的珠钗取下来塞回对方怀中。 “我又不是你的那些红粉知己,怎么敢收你的礼物。” 对上少女涨红的脸颊,容思齐突然一拳抵唇轻笑起来。 “你怎么就不是我的红粉知己了?” “咱们明明关系不错。” 宁舒月气呼呼,“你还真拿我和那些人相比!?” 眼瞧对方眼中又蓄满了泪珠,容思齐赶紧举起双手。 “好了,不逗你了。” “你是我的朋友,哪里是外面乱七八糟的女子可比的。” “况且……我可从没交过什么红粉知己。” 宁舒月揉眼,“我才不信。” “我说的是真的。”容思齐叹了口气,打开折扇摇了摇,“你也知道,我家老头子正派得很,恨不得膝下每个子女都一板一眼,循规蹈矩。” “我不过是看不惯他那迂腐的样子,才故意装出这副风流做派。” 他说着凑近宁舒月,抿着笑低声道。 “本公子可清白得很。” 宁舒月双目圆瞪,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你,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容思齐哼了哼,傲娇道,“本公子眼光可是很高的,你以为什么女子都能近我的身不成。” 不怪宁舒月震惊,这个时代的寻常男子三妻四妾实属正常。 更何况容思齐这种高门子弟,即便还没成亲,身边也不缺通房。 许是对方目光太过直白与灼热,容思齐清了清嗓子。 “既然你不喜欢这些俗物,那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 哒哒的马蹄声在郊外的山道上响起。 宁舒月抱着容思齐精瘦的腰身,享受着御马驰骋的惬意。 “你要带我去哪里?” 容思齐一手握缰,一手把住宁舒月的手腕,以免对方不慎落马。 “每日困在酒楼实在无聊,带你去山里吹吹风。” 话音落下的同时,马儿倏然转入一条小道,径直往山顶而去。 小半个时辰后,两人站在了山巅。 容思齐深吸一口气,“怎么样,这里的风景不错吧?” 宁舒月看着一望无际的树海,胸中的憋闷感逐渐消失。 “难怪长姐以前总惦记着在边塞的日子,一个人见识过辽阔的风景,心胸自然宽广。” 容思齐:“你姐的见识,寻常人的确比不上。” “我所见之人当中,也就是七殿下有这份气度和胸襟。” 两人正闲聊着,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闷雷。 宁舒月吓了一跳,“糟了,要下雨!” 她环视四周,除了树还是树,连个山洞也没有。 “咱们怕是躲不过了。” 容思齐却不徐不疾抓住她的手腕,“跟我来。” 山中雷雨不断。 呼啸的风声吞噬了一切。 一间陈旧的小屋中,宁舒月蹲坐在篝火前,看着容思齐一点点烘烤两人的外衫。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屋子?” 容思齐把衣服翻了个面,“我建的屋子,怎么会不知。” “你建的!?”宁舒月大为惊诧,“你居然还会造房子!” 容思齐简直要被她这夸张的表情气笑。 “怎么,你觉得本公子就是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废物点心?” “……” 见对方不说话,容思齐没好气地哼道。 “你也太小看本公子了,我小时候可是励志要当上阵杀敌的大将军。” “只可惜老头子实在聒噪,非要逼得我读什么圣贤书。” 宁舒月想到战死沙场的大伯父,幽幽叹了口气。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容尚书就你这么一个嫡子,自然不愿让你以身犯险。” 容思齐却道:“他不许我练武,我便悄悄练。他不许我出门,我就在山里建座小屋,住着不回去。” 许是想到了什么,他突然低笑出声。 “有一次我在山里住了半个月,整个人晒成了黑炭,只有眼睛和牙齿是白的。” “老头子找到我的时候差点没气得晕过去,还特意向姑母讨要了宫中女子美白的药浴,天天逼着我泡澡。” 宁舒月也跟着发笑,“你可真是够调皮的。” “容尚书这样都没揍得你满地找牙,看得出来是真心疼爱你。” 她说着抱住膝盖。 “我爹也从不冲我发火,再生气,只要我哄上两句,他就高兴了。” “也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在边关能不能吃饱饭,有没有被人欺负……” 第74章 婚书被改 容思齐收敛了笑意,将烘干的衣服递还给她。 “放心吧,宁府男丁发配之地有不少镇军大将军的旧部,他们不会受苦的。” 宁舒月闻言眼睛一亮,立刻凑近对方身边。 “你怎么知道?” “难道你有法子联系到我父兄?” 容思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不忍少女担心。 “宁府这案子,明眼人一看就知晓其中有蹊跷。” “镇军大将军生前备受官兵爱戴,哪怕是看在他的情面上,也会对你家父兄多谢照拂。”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 唇亡齿寒,军中将领畏惧皇权,更要给自己寻退路。 宁舒月原本只是想打探亲人的消息,却没想到对方会提及镇军大将军。 “大伯父的案子……” 容思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也别问了,我也不能告诉你。这件事牵涉甚广,知道的太多只会给宁府惹祸。” 听到这话,宁舒月哪怕心脏七上八下,也不敢再多嘴。 直到入夜,山中的雨势依旧没有停歇。 两人只能在小屋中过夜。 …… 等到了第二日午时,容思齐这才带着宁舒月下山。 “你别怕,待会儿我送你回府,再向各位长辈解释清楚。” 宁舒月还是头一回夜不归宿,紧张得手心一直出汗。 等两人回到宁府,赵管事果然一脸严肃地出来迎接。 “二小姐,几位主子已经在正堂等候多时了,还请您速速前去。” 宁舒月看了眼容思齐,咽了咽唾沫。 等两人一起现身时,老夫人与宁夫人的眼神果然十分精彩。 “舒月,你昨晚去哪里了?” 宁夫人起身相迎,将她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 容思齐主动交代,“昨日天鱼楼来了个闹事的泼皮,惹得宁二小姐心中不悦。晚辈便自作主张带她去城外散心。” “谁知天降大雨,将我二人困住,不得已只能耽搁了一晚。” 宁舒月怕长辈责怪对方,赶紧补充道。 “都是我任性要求容公子带我出去的,祖母,大夫人,你们别怪容公子。” “舒月。”宁曦突然开口,打断了两人的解释,“我们今日在这等你,并非是要问罪,而是帮你。” “帮我?” 宁曦脸色严肃,“你可还记得自己与柳府的婚事?” 宁舒月心脏咯噔一跳,“难道是柳府来退婚了?” 容思齐瞪眼,“你还定了亲?” 宁曦:“不是退婚,而是下聘。” “今日一早,柳府就将聘礼送上门,扬言五日后就要娶你过府。” “五日?”宁舒月惊呼出声,“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来得及!” 宁夫人满脸忧虑,“这都不算什么,我们发现送来的婚书上,新郎从柳府嫡长公子柳裴,变成了一个叫柳固海的人。” !!! 宁舒月目眦尽裂,脑海中迅速浮现出一个油腻猥琐的面孔。 “是他!” “昨日来天鱼楼捣乱的男人,他就是柳固海!” 容思齐闻言也忍不住吸气,“怎么会是他?那狗东西瞧着起码有五十了!” 宁曦:“看来你们已经交过手了。” “长姐!”宁舒月冲上来拽住她的胳膊,如同抓住救命稻草,“那柳固海就是个泼皮无赖,我不要嫁给那种人!” 容思齐也觉得匪夷所思,“宁曦,你没搞错吧?婚书岂能擅自更改?” 宁曦沉默不语,只是将宁舒月的那份婚书递给二人。 上面白纸黑字,写的就是柳固海的名字。 宁舒月踉跄两步,“这不是我的婚书!我的婚事是祖父定下的,那份婚书我见过,上面明明写的是柳裴的名字!” 宁夫人帮忙分析道:“你的婚书一直由你母亲在保管,照理来说不该出问题。但她却又跟着李嫣然回府住了一段时日,保不齐是那时出了岔子。” 宁曦:“没有证据,我们暂时无法确定是谁在捣鬼,只能先想办法将婚事退掉。” 老夫人闻言却摇了摇头,“可这个柳固海狮子大开口,竟要宁府将名下所有的产业都交出去。” “什么!?” 宁舒月两眼一黑,差点没晕倒。 容思齐眼疾手快将人扶住,咬牙启齿道:“我看这柳固海是在找死!不行,我这就去打断他的腿!” 宁曦将人拦下。 “你一介官身,怎么能和庶民动手。” 容思齐:“那也不能看着舒月往火坑里跳!” 宁曦:“放心吧,柳固海那边我已经让周奎去查。相比之下,我更想知道柳府嫡支的态度。” …… 宁曦一共往柳府递了三张拜帖,都被退回。 眼看着五日期限将至,她只能再次找到容思齐。 “我已经派周奎仔细调查了那个柳固海,对方只是柳氏旁支,根本无足轻重。” “即便我把他绑来做要挟,想来柳氏也不会松口。” “既然如此,我只能亲自会一会这个柳裴!” 容思齐撸起衣袖,“我早就说过,不必这般弯弯绕。直接把那小子堵住揍一顿,让他把婚书改回来。” 宁曦:“我数次想要登门拜访,柳府都不作回应。反倒是周奎传回消息,说柳裴每隔三日便会到依风馆饮酒作乐。” “依风馆?”容思齐眼皮直跳,“那可不是什么干净地方!” “当朝官员不可狎妓,依风馆便钻空子,养了不少漂亮伶人。表面看是个戏馆,做的却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宁曦,你可不能把舒月嫁给这种人!” 宁曦哼道:“就凭柳氏这番龌龊行径,他柳裴想娶,我们宁府还不乐意嫁呢。” “等我抓住他的把柄,定要他们柳氏磕头赔罪!” …… 隔日傍晚,容思齐如约驾车去接宁曦。 谁知刚一出府就被人拦下。 “本公子的车驾也敢有人拦,谁这么不知好……” 容思齐挑开车帘,最后一个字呛在了喉咙里。 “咳咳咳!七殿下,你怎么来了?” 萧昕澈沉声询问,“这是准备去哪儿?” 容思齐转了转眼珠,“我……约了朋友喝酒。怎么,殿下也感兴趣?那不如通往?” 若是换做以前,萧昕澈定会立刻拒绝。 谁知今日对方却一反常态,径直上了马车。 “好啊。” 第75章 抓奸 “你当真要去!?”容思齐慌了神,“先说好,我去的可是依风馆,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萧昕澈闻言非但不惧,反而沉下脸来。 “你既然知晓依风馆不是什么正经地方,还敢带宁曦前往。” “!!!”容思齐心脏咯噔猛跳,“你,你怎么知道?” 萧昕澈眯眼,“这里是西城不是西天。” 容思齐感受到对方身上传递出来的怒意,下意识缩了缩脖颈。 “我也是为了给宁府帮忙。” “那柳氏一家欺人太甚,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改了宁二小姐的婚书,还如同缩头乌龟一般躲在家里不肯露面。” “我们也也是没办法,只能去依风馆堵人。” 萧昕澈:“若是确定柳裴狎妓,你们当如何?” “自然是抓他现行,让他退婚!” “那对方若是洁身自好呢?” 容思齐哼道:“宁曦说了,他能去那种地方,就不是什么好鸟!” “我们决定乔装潜入依风馆,给那小子下点药,再用麻袋套出来揍一顿!” 说到最后,他做了个告饶的手势。 “所以我们现在得抓紧时间,不能让宁曦只身犯险。” 话音落下的同时惨叫声响起。 容思齐从马车中飞出去,差点没摔个大马趴。 车帘回落,萧昕澈冷声下令。 “驾车!” …… 依风馆外。 宁曦戴着帷帽掩去容貌,急得在原地来回踱步。 “说好的时辰,怎么还没来?” 正想着,就见容府马车徐徐而来。 不等车停稳,宁曦便迫不及待跳了上去。 “怎么这么慢……” 抱怨的话还没说完,就对上了萧昕澈幽深的目光。 “七,七殿下!” “怎么是你?容公子呢?” 萧昕澈开门见山,“听说你们准备绑架柳裴?” 宁曦忙摆手。 “不不不!谈不上绑架,顶多是请他换个地方说话。” “柳氏一族落井下石,将我二妹的婚事转给了一个泼皮无赖。我也是没办法。” 她说着打量对方的神色,试探性问道。 “七殿下来此,是要阻止我们?” 萧昕澈幽幽看了她一眼,“柳裴好歹是户部员外郎,挟持朝廷命官,你们两个是想吃牢饭?” 见宁曦抿唇不语,他朝车外打了个响指。 “凝丝参见主子。” 轻轻柔柔的女声传来,引得宁曦倏然抬眸。 车帘轻启,她瞧见一名打扮清凉的貌美女子含笑而立。 若非对方口口声声称萧昕澈为主子,宁曦只怕都要以为对方是依风馆里的姑娘了。 萧昕澈:“去依风馆寻找柳裴狎妓的罪名,以信号为报。” “是。” “等等!”宁曦将人唤住,“万一没找到证据该怎么办?” 凝丝勾唇浅笑,“姑娘放心,主子开口,那柳裴就一定有罪。” 萧昕澈靠在软垫上,神情放松。 “没有证据,便制造证据。既然决定要出手,就不能落人口实。” …… 凝丝潜入依风馆后,宁曦便在马车中坐立不安。 见她一会儿饮茶,一会儿探头张望,萧昕澈默默放下手中书卷。 “不必担心,凝丝不管是打探还是拳脚功夫都是一流。” 宁曦一怔,“她是你的眼线。” 萧昕澈不置可否,“每个皇子都有自己的势力,不足为奇。” 凝丝便是他精心培养的暗卫之一。 既能护主,又能出入风月场所,替他收集消息。 相比起萧昕澈的云淡风轻,宁曦心中却并不平静。 暗卫的身份就是主子的弱点,说是命门也不为过。 萧昕澈竟然如此信任她! 正胡思乱想着,一道烟火忽然冲上天空。 嗖——! 宁曦掀开车帘,“是信号!” 萧昕澈:“可以收网了。” 二人进入依风馆,找到凝丝所在的院落。 还不等宁曦去捉奸在床,就见院子外围满了人。 “怎么回事?柳裴呢?” 凝丝快步上前福礼,“启禀主子,奴婢发现柳裴与伶人在屋内厮混,只是出了些意外。” 宁曦心下一沉,当即拨开人群冲了进去。 屋内灯光昏暗,弥散着一股浓郁刺鼻的熏香。 她环视四周,在床幔遮挡的软塌上看到一道不着衣衫的男人躯体。 宁曦缓步上前,一点点挑开幔帐。 此人并非柳裴,而是一名年仅十几岁的少年。依照打扮,应该就是这依风馆里的伶人。 此时对方身体僵硬,双目圆瞪充血,已经没气了。 宁曦还在震惊当中,眼前忽然一黑。 萧昕澈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带得她后退几步。 “什么脏东西都看,不怕长针眼?” 宁曦背靠在对方结实的胸膛中,即便失去视力也并不感到恐慌。 “我只是在想,他怎么是个男人。难道柳裴不喜女子,是个断袖!?” “对了,柳裴呢?莫不是逃了?” 宁曦侧身,纤长的睫毛擦过对方的掌心,带来浅浅的痒意。 萧昕澈抿唇,“他确实想逃,不过已经被凝丝拿下,只等官差前来。” “那我们赶紧报官。” 话音落下,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嗓音。 “来人,给本官封锁现场!” “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反抗者直接抓起来!” 容思齐带人来到案发现场,刚一进门就撞见依偎在一起的两人。 !!! “这,这是什么情况?” 萧昕澈对上他震惊的眼神,只是凉凉地眯了眯眼。 容思齐赶忙闭嘴。 宁曦还不知道他们此时的姿势有多暧昧,主动打招呼道。 “是容大人来了吧?” “床上死了个伶人,应该和柳裴有关系,还请容大人查明真相!” 办起正事,容思齐收敛了八卦神色。 “仵作何在?” 趁着官差办案的空档,萧昕澈将宁曦带离了房间。 小半个时辰后,宁曦单独出现在柳裴的面前。 “柳公子,真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柳裴双手被捆,满眼戒备。 “你是谁?” 宁曦:“如果舒月的婚书未遭篡改,你将是我未来的妹婿。” “是你!”柳裴目眦尽裂,“你想干什么!?” 宁曦踱步上前,一把掐住对方的喉咙。 “我当然是想请柳公子与舍妹退婚。” 第76章 清旧账 柳裴得知宁曦来意,眼中闪过怨毒的光芒。 “退婚?我与宁舒月的婚事早就作废,何来退婚一说。” 宁曦:“看来你真的很想把整个柳府都拖下水。” “大盛律法规定,官员不得狎妓。柳公子不仅知法犯法,还闹出人命。” “信不信不等你走到大理寺,整个盛京城的人都将知道你不仅是个断袖,还奸杀了屋内的伶人。” “到时候即便你爹散尽家财,也救你不得。” 柳裴脸色一沉,“我没杀他!是他自己喝多了酒才死的!那酒里有助兴的药物,是他自己贪杯!” “仵作已经查验清楚,你休想栽赃陷害!” 宁曦冷哼,“仵作知道,世人又不知道。何况哪个正经人喝酒,需要在床上脱光衣服?” “那是他勾引我!” 宁曦嘲讽一笑,“那柳公子真是受委屈了,每隔三日就要来依风馆被人勾引一次,还乐此不疲。” “我看你也别叫柳裴了,改成柳下惠吧。” 柳裴瞳孔地震,“你查我?” 宁曦甩开他的脸,“我直说了吧,你若肯废除与宁府的婚约,便不会有人知晓你断袖的癖好,更不会有人干涉案件审查。” “但你若是冥顽不灵,谁毁了我妹妹,我就毁了谁。” 对上宁曦决绝的眼神,柳裴狠狠一咬牙。 “好,我答应你。”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宁曦眯眼,“你似乎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哈!你们宁府的人真是虚伪可笑。” “一个用亲人的婚事换银子,一个又装出这副情深义重的模样。” “你说什么?”宁曦抓住他话里的关键词,“谁用我妹妹的婚事换银子。” 柳裴眼神怨毒,“自然是你们宁府的二少夫人,李嫣然了。” “她以宁舒月的婚事为筹码,向我索要了五百两银。” “我柳裴最恨被人算计。你想退婚,可以,除非把这钱也还给我。” …… 李府。 李夫人得知宁曦再次到来,只觉得是捅了马蜂窝。 等她看到同行之人不仅有李嫣然,还有容思齐与柳裴这两个外男时,更是一个头两个大。 “宁大小姐,你三番五次贸然造访,实在是有违礼数。” 李夫人越过众人,径直坐在主位上。 宁曦见她不愿寒暄,也懒得行礼。 “李府‘人杰地灵’,晚辈绕道都来不及。” “奈何贵府女眷欺人太甚,逼得晚辈不得不登门清一清旧账。” 此话一出,李夫人脸色骤然沉下。 “你这话什么意思?” 宁曦懒得与她拌嘴,直接将李嫣然推了出去。 “还是李姨娘自己解释吧。” 李嫣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不过一个月没见,她像是苍老了十岁。 身上华贵的衣衫变成了粗布麻衣,头发散乱,脸上透着匹配与惶恐。 “母,母亲……” 李夫人一看到她,眼皮就猛烈跳了跳。 “你又惹了什么事?” 李嫣然欲言又止,最终在宁曦的死亡凝视下开口。 “母亲容禀,当初女儿之所以骗钱,都是受了长嫂与三弟妹的威胁。” “她们与我合伙开的火锅店赔了银子,便软禁了博涛,逼我去找宁府的亲眷骗钱。” “我若是不能按时交出银两,她们就要拿博涛开刀!” “女儿实在是没办法,只能,只能……” 说道最后,李嫣然羞愧地啜泣起来。 “只能将小姑子的婚事当做生意卖掉,这才换回了博涛性命。” 李夫人听得额角青筋直跳。 “胡说八道!” “你两位妯娌都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千金嫡女,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倒是你,一个品行败坏的庶女,丢尽了我们李府的脸面!” “你滚,你给我滚出去!” 眼看对方不肯承认,宁曦直接抬出了柳裴。 “李夫人,这位柳公子原本应该是二妹的夫君。当初就是他与李嫣然做的交易。” 提起这件事,柳裴的神色也格外尴尬心虚。 “不错,我的确嫌弃宁府现在的地位。所以当这个女人来卖婚时,我毫不犹豫给了她五百两银子。” 宁曦:“人证物证聚在,李夫人,难道你该给我一个说法吗?” 李夫人攥紧了手绢,恨不得将它当做宁曦撕掉。 “李嫣然早就被我李府除名,谁知她是不是怀恨在心,故意找了个外人栽赃陷害。” “宁大小姐也别听风就是雨,被她牵着鼻子走。” 谁知李嫣然却突然开口。 “母亲不必急着否认,当初苏芙与谭英婕以我儿性命做要挟,我真是恨死了她们!” “为了避免她们出尔反尔,我在给出的银票上做了记号。” “而且我亲眼看到她们两人拿着银票去了凌波阁,买了不少贵重的首饰。” 李夫人吸气,“你!你竟然!” 宁曦垂眸敛去嘲讽之色。 “李夫人若是坚持不肯承认,我们也没办法。不过我会以失窃为由向官府上报此案。” “到时候还要劳烦容大人帮忙寻找银票的下落,揪出盗贼。” 容思齐叹气,“五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你若真要报官,大理寺不会不理。只是……” 他看向明显开始慌乱的李夫人。 “大家好歹是曾经的亲家,何必撕破脸互相拆台。” “只要李夫人肯归还赃银,再叫两位夫人出面道个歉,此事便就此揭过,如何?” 李夫人嘴唇蠕动数下,最终也不敢拿家族声望作赌注。 “来人,将那两个混账东西带上来!” 一炷香后,苏芙与谭英婕相继来到正堂。 两人已从丫鬟嘴里得知了事情经过,一露面就跪下喊冤。 “母亲,冤枉啊。” “我们从未指使李嫣然骗钱,都是她自愿的。” “住口!”李夫人气急败坏,赏了她们一人一耳光,“家门不幸,怎么娶了你们这种货色进门!” “快把收的银子交出来,否则便随官差去大理寺受审!” 容思齐非常配合地拍了拍手掌,便有官差带着镣铐上前。 “两位夫人,如今证据已经确凿,你们还是不要负隅顽抗了。” 宁曦补充道:“以侄儿的性命逼迫小姑子骗钱,这事若是传出去,以后谁还敢与苏府和谭府结亲?” “你们就不怕像李嫣然一样,被族中除名吗?” 听到此话,苏芙与谭英婕心虚对视,终于磕头认罪。 “我们错了,求大人饶过我们。” 李夫人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来人,去取一千两银子,赔给宁大小姐。” “至于你们二人,给我滚去青莲庵清修,一年不得归家!” 第77章 偷人 宁府。 看着退婚书,宁舒月喜极而泣。 “多谢长姐帮我!” 宁曦替她擦眼泪,“此事多亏七殿下与容公子出力。尤其是容公子,他可是为了你彻底得罪了李府。你得好好感谢人家。” 想到容思齐替自己赶走柳固海的模样,宁舒月轻咬住嘴唇嗯了一声。 宁夫人追问,“李府当真将两个儿媳都送去尼姑庵清修了?” “是。” 宁曦颔首。 “她们做出这种事情,坏的不仅是自身的名声,还会连累李府的女眷。” “整整一年时间,足够李府后院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我猜想等她们回来,未见得还能保住正妻之位。” 听到这,老夫人幽幽叹了口气。 “自作孽不可活。” …… 翌日。 容思齐下值后来到天鱼楼,一进门就看到了正在忙碌的宁舒月。 “你回来了?” “柳府那边没有再为难你了吧?” 宁舒月勾唇一笑,“退婚书昨日已经拿到了,还要多谢你的帮忙。我做了些好吃的,容公子可要尝尝?” “好!” 两人来到雅间。 宁舒月拿出点心,“这些都是我向长姐讨教的新配方,你且试试味道如何?” 容思齐拿起一块洒满了椰蓉的面包,轻轻咬了一口。 “鲜甜松软,好吃。” 他三两口吃掉一块,随即幽幽叹气。 “哎,只可惜这面包也是要拿出去卖的,又不是只我独一份的谢礼。” “没什么意思。” 宁舒月忙解释,“这就是专门给你做的,并没有拿出去卖的打算。” 容思齐挑眉,“这么说来,天下只有我能吃到这口味?” 宁舒月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如实说道。 “也不是,我在制作的时候自己也吃了,长姐也帮我尝了味道。” 容思齐忍住笑意,故意逗她。 “那我以后再想吃怎么办?” “我给你做。不管你想什么时候吃,想吃多少,我都可以给你做。” “骗人。”容思齐放松身子靠在椅背上,“等你以后嫁了人,便只会给你夫君做糕点,哪里还会记得我。” 宁舒月急得站起身来,“那我就不嫁人,一辈子只给你做糕点。” 话音落下,雅间中的二人都沉默下来。 宁舒月后知后觉红了脸颊,慌乱解释道。 “我,我的意思是说,你是我朋友,只要你想吃,我哪怕七老八十也可以做给你。” “况且等你娶了妻,也未必还会惦记我做的东西。” “那我就不娶妻。”容思齐突然语出惊人,“你不嫁人,我就不娶妻,然后一辈子吃你做的糕点。” …… …… 中元节。 宁府决定全体女眷都前往祖坟上香。 就在出行前一日,老夫人一边嘱咐下人准备好纸钱,一边望着疏朗的天空叹气, “家中男丁离开已有小半年,也不知他们过得如何。” “老头子若是知晓如今府上女眷各自分散,定要怪我这个老婆子不中用。” 眼看老夫人红了眼眶,宁夫人只能叹气宽慰。 “分家之事是二三房自己选的,如今二房吃了大亏,已经迷途知返。至于三房那边……”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老夫人就不必操心了。” 正说着,门房值守的小厮突然来报。 “启禀老夫人,夫人,三房少奶奶来了。” 赵妙涵一现身,就含泪跪下磕头。 “求祖母和大夫人救我!” “妙涵,你这是怎么了?” 宁夫人自对方进门时,就看到了她眼角和嘴角的淤青。 “谁打你了不成?” 赵妙涵一边啜泣,一边挽起两侧衣袖。 雪白的胳膊上竟然布满了或青或紫的伤痕。 老夫人倒吸一口凉气,“这!这是怎么回事?” “启禀祖母,母亲她,她与隔壁王家的汉子有染。” “孙媳无意之中撞破此事,便被婆母一顿好打!” “求祖母做主!” 此话一出,老夫人差点没气得仰倒过去。 厅堂中当即一阵兵荒马乱。 宁曦赶到时,正巧听到赵妙涵的哭诉。 “孙媳知晓家丑不得外传,但奈何母亲实在丧心病狂。” “孙媳若想活命,只能自请下堂,还请祖母与夫人成全,允许我与夫君和离。” 宁曦一边替老夫人顺气,一边斜睨向对方。 “三婶不可能偷人。” “她素来胆子小,平日里甚至连蚂蚁都不敢踩死一只。” “这种心理素质,怎么敢偷人。” 赵妙涵被她瞪得身子一抖,再次晒出伤痕。 “母亲若是没有偷人,为何要如此毒打于我?况且她偷人一事已经在淮风坊人尽皆知,我何必撒谎。” 老夫人闻言猛吸一口气。 “什么,人尽皆知?” “混账,她叫让我宁府的脸面往哪儿搁!” 宁曦:“祖母稍安勿躁,一切都还是传言。” “要想知晓真相如何,还得将三婶带回来审问。” 宁府派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去“请人”,谁知带回来的三夫人却比赵妙涵还惨。 “母亲!” 一看到老夫人,三夫人就哭着扑上去。 “母亲,你可要救救我啊!” “您不为我做主,儿媳只有死路一条了呀!” 看着三夫人身上脸上挂满的臭鸡蛋和菜叶,老夫人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负责请人的婆子解释,“启禀老夫人,奴婢等人赶到淮风坊的时候,不少邻舍堵在三夫人的小院门口咒骂。” “说,说三夫人不守妇道,不配继续留在淮风坊……” 不等老夫人质问,三夫人就开始喊冤。 “胡说八道,我没有偷人!是有人陷害我!” 这婆媳二人的言乱截然相反,倒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宁曦眯了眯眼,“三婶,偷人可是要被沉塘的。况且这种事情掩藏不了,你可想好了再说。” 三夫人当即竖起手指赌咒发誓。 “我若偷人,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见对方说得如此笃定,刚才还气不忿的老夫人也缓和了神色。 “既然你没有偷人,又怎么会闹出这些事情?” 不等三夫人开口,赵妙涵便抢先告状道。 “祖母容禀,就在昨日,孙媳奉母亲之命上街买菜。谁知回家时,却听到屋内传出那种声音。” “孙媳还以为是进了歹人,立刻冲进去查看。却不想却见到母亲和隔壁老王躺在床上,衣衫不整!” 第78章 奸夫 “胡说!”三夫人急得红了眼,“我那日中午多喝了两杯果酒,便去午休了片刻。”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可能和隔壁老王有什么关系!” 赵妙涵冷哼,“母亲是不记得,还是不敢说?” “若没有你的允许,那老王怎么可能进得了咱们的屋子?” “你要是心里没鬼,事后又为何将我打成重伤?” 看着赵妙涵身上的伤痕,三夫人只觉得一阵头疼。 “我,我真的没有偷人!” “那老王长得跟个癞蛤蟆一样,我是疯了才会放着宁府三夫人不做,去和他勾搭成奸。” “还有你的伤,我也根本不记得。” 赵妙涵:“既然母亲不承认,那就只能将那老王找来对质了!” 正说着,府邸门外来了个年过五旬的男子,自称是三夫人的姘头,来接她回家。 三夫人一听到这话,差点没气得晕过去。 宁曦下令将此人带上来,看着对方粗鄙的样貌,现场女眷皆陷入沉思。 “你叫什么名字,与我三婶是何关系?” 男人痞里痞气咧嘴贱笑,“我叫王田,是你小叔。” 宁曦眉眼一凛。 “掌嘴。” 话音落下,立刻就有强壮的家丁押住王田下跪。 “你,你们想干什么?啊!” 重重的巴掌落在脸上,抽得对方脸颊涨红。 打了五下,宁曦示意停手。 王田受了教训非但不甘心,反而气急败坏瞪向宁曦。 “我现在与你三婶相好,便是你的长辈,你竟敢打我。” “信不信我告诉四周邻里,说你是个不孝的泼妇!” 宁曦抬起的手指再次落下。 “再掌嘴。” 啪!啪!啪! 家丁反剪住王田的胳膊,让他挣扎不得。 这次足足抽了十个嘴巴才停下。 王田嘴角溢出鲜血,嚣张气焰登时灭了大半。 宁曦居高临下看着他,语气冰冷。 “我不管你与我三婶是真有染还是假有染。即便是真的,那也是你勾引用强。” “信不信我把你送去衙门,关个三年五载。” 王田身体一抖,眼中终于流露出恐惧之色。 “你,你敢!” “我和你三婶是两情相悦,你有什么证据说我强迫了她!?” “我还知道她左腰有个红色的胎记,脚板上有两颗痣,这些都是她亲自告诉我的!” 从陌生男人口中听到自己的身体特征,三夫人倒吸一口凉气。 “你,你住口!” “母亲,大小姐,你们别听他胡说。我真的没有偷人!” 堂上女眷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没开口。 王田提供的证据,实在是叫人怀疑。 赵妙涵再次叩首,“祖母,大夫人,大小姐,现在你们也看到了。人证物证聚在,母亲她犯了七出不说,还将我打伤。” “这种日子我真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还请祖母首肯,让我离开宁府吧。” 就在这时,三夫人突然怪叫一声,整个人扑向王田。 “你这个杀千刀的,为什么要害我!?” “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眼看对方情绪激动,行为疯癫,宁曦立刻让家丁将人拦下。 堂上乱作一团,宁夫人护着老夫人后撤。 赵妙涵则是早早躲出门去。 三夫人被人擒住双手,挣扎了没几下,突然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启禀大小姐,三夫人她晕倒了!” 宁曦上前探了下她的鼻息,“应该是气急攻心,来人,去请冯青大夫前来。”她说着望向一脸惶恐的赵妙涵,“顺带给三嫂看看身上的伤。” 丫鬟出门传话,赵妙涵则是脸色微变。 “多谢大小姐体恤,不过家丑不可外扬,冯青毕竟是外人。万一他说出去,宁府的声誉只怕是……” “宁府在最危难之时,冯大夫尚且没有落井下石。他的人品,我与祖母都放心。” “至于家丑……” 宁曦淡淡一笑。 “淮风坊的邻舍不是都知晓此事了吗?哪还有什么好遮掩的。何况说起外人,比起邻舍,眼前就有一个。” 她看向王田,目光中透着杀气。 “要想人不知,除非先灭口。” 王田对上宁曦的视线,吓得抖了三抖。 “你,你们不能!杀人可是犯法的,我,我要去官府告你们!” 宁曦手指抵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你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我宁府再落魄,好歹也曾在权贵中心占有一席之地。处理你这么个升斗小民,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王田身体颤抖如筛,几乎要尿裤子,下意识看向赵妙涵。 赵妙涵上前两步福身。 “大小姐息怒!” “我知晓您因三婶的事情恼恨,但王田毕竟是一条人命。你若真杀了他,就是坏了宁府百年威名。” 宁曦瞥向赵妙涵,恍然大悟地点了点额角。 “对了,三嫂刚刚似乎是想和离。那你以后就不是我们宁府的人了,为了宁府百年威名,也得把你处理一下。” !!! 赵妙涵踉跄后退数步。 片刻之后,冯青背着药箱匆匆赶到。 宁曦直接下令,“还请冯大夫给三嫂与三婶问诊。” “是。” 冯青只扫了一眼现场众人,便眼观鼻鼻观心不再开口。 可等他请赵妙涵伸手的时候,对方却紧张地缩了缩。 “我不过是受了些外伤,已经擦过药了,就不劳冯大夫费心。” “现在天气炎热,外伤若是不好好调理,也有发炎的可能。三少夫人还是不要大意。” 然而面对冯青的好意,赵妙涵却硬着头皮再次拒绝。 “多谢,不过我已经找别的大夫抓过药了。” 见对方不肯配合,冯青只能征询宁曦的意思。 “既然三嫂无大碍,那就请冯大夫先去看看三婶吧。” 宁曦一边吩咐,一边叮嘱宁夫人。 “母亲,今日之事涉及宁府清誉。在查明真相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 “此处先由您坐镇,我去看看三婶的情况。” 宁夫人已经扶着老夫人回到厅堂,神情严肃地环视四周。 “你放心,有我和母亲在,没人能翻天。” …… 宁曦返回内院,却没有去三夫人房里,反而让青羽前去天鱼楼传话。 “将今日之事告诉周奎,让他仔细调查王田的底细。” “敢毁我宁府名声,我倒要看看他是哪个塘里的王八。” 第79章 真相 宁府正堂。 老夫人闭着眼不说话,宁夫人手里端着茶水,戒备地凝视着全场。 赵妙涵则是如芒刺在背,坐立不安。 “祖母和母亲辛苦了,我让人熬了些消暑的茶水。” 宁曦返回,让丫鬟给众人分别送茶。 老夫人睁眼,“你三婶情况如何?” “祖母放心,三婶已经醒了。冯大夫给她扎了针,没什么大碍,待会儿就能过来。” 另外一侧,赵妙涵正竖着耳朵听宁曦讲话,突然一杯热茶兜头泼来。 “啊!” 赵妙涵惨叫,上茶的丫鬟一边道歉一边替她擦脸。 “三少夫人没事吧?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一时手抖没拿稳茶杯。” 赵妙涵被烫得龇牙咧嘴,气恼地将丫鬟推开。 “别碰我,笨手笨脚的混账东西!” 然而就在她转过身时,老夫人与宁夫人则是双双瞪大了眼睛。 “妙涵,你,你……” 赵妙涵抹干净脸上的水渍,气呼呼地福身。 “还请大夫人允许我去更衣。” 宁曦说着挥了挥手,几个婆子上前将她围住。 “更衣的事等下再说,三嫂还是先交代一下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吧。” 赵妙涵直接不秒,下意识后退半步。 “大小姐这话什么意思?我的伤,自然是母亲打的。” “是吗?”宁曦踱步上前,“受这么重的伤,肯定很疼吧?不知要用多少芮草,才能将伤口伪造得如此逼真。” !!! 赵妙涵惊得霍然抬眸,紧接着又慌乱移开视线。 “大小姐再说什么,我听不懂。” 哐堂——! 一声脆响,宁曦扔了面铜镜在她脚下。 “自己看看吧。” 铜镜之中,赵妙涵看到自己眼角和嘴角处的淤青都消失了。 “怎,怎么会……” 宁夫人也坐不住了,“曦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宁曦冷哼,“三嫂从一开始就没受伤,这些伤痕,是用芮草调配的药汁伪造的。” “至于目的,当然是诬陷三婶偷人。” 老夫人和宁夫人大为震撼。 “什么!?” “这些伤都是假的!?” 宁曦挥手,几个婆子上前抓住了赵妙涵,并且将她的衣袖挽了起来。 青羽递上茶杯,宁曦亲自将其中的药汁浇在了对方胳膊上。 “啊!” 在滚烫药汁的冲洗下,那些狰狞的伤痕一点点消退,露出原本光洁的皮肤。 老夫人气得跺了跺手中的拐杖。 “混账东西!” “你为何要陷害自己婆母?” 宁曦:“因为偷人的根本不是三婶,而是她自己!” “呕——!” 仿佛是在印证宁曦的推测,赵妙涵突然干呕起来。 众人脸色大变。 “怎么会?” “三少夫人居然偷人……” 宁曦再次审问,“赵妙涵,你是现在交代,还是等我把冯大夫请来给你诊过脉再交代?” 赵妙涵忍过一阵恶心,怨毒地看向她。 “你是如何得知?” 宁曦竖起三根手指。 “第一,你状告婆母偷人,不求我们惩罚于她,反而吵嚷着要与自己夫君和离。” “第二,王田一见到我,就急着攀咬三婶,还自称是我小叔。可见他对我们宁府女眷的身份十分熟稔,必是有人提前透露了消息。” “第三,三婶盛怒之下撕打王田,当时所有人都忙着制止,你却护着小腹退到门外。我请冯大夫给你看伤,你也神情慌张,三番五次推诿。” “综上所述,我推测你腹中已有身孕。” “既如此,那你定不会以苦肉计来做局,身上的伤痕多半也是伪造。” “所以我请教了冯大夫,用甘草煮水来验证。” “事实证明,我猜对了。” 宁曦掐住赵妙涵的脖颈,冷声质问。 “说说吧,真正的奸夫是谁?” 面对如此被动的局面,赵妙涵反而冷静下来。 “大小姐别费心了,我是不会说的。” “相反,我劝你们尽快给我和离书。否则等我肚子大起来,丢的也是宁府的脸。” “你!” 老夫人气恼不已,用拐杖指着赵妙涵怒斥。 “不要脸的东西!滚,我们宁府没有你这样的孙媳!” 宁夫人也催促,“曦儿,不必与她纠缠。这种人就该直接赶出府!” 就在这时,周奎送来一封书信。 宁曦看过之后淡然一笑。 “赵妙涵,你能如此从容不迫,想来那奸夫已经许诺了你锦绣人生。” “可你我若是现在就能证明,你同时与多人有染,不知那奸夫还会不会认你们母子。” 赵妙涵吸气,“你想做什么?” 宁曦看向捆在角落里的王田。 “听说你在赌坊欠了一百两银子,之所以帮赵妙涵冤枉我三婶,就是为了筹钱。” 王田惊得结巴,“你,你怎么知道?” 宁曦扬了扬收到的书信。 “我还知道,如果给你翻倍的银子,你就能更改口供,把与你有染之人从三婶换成赵妙涵。” 王田眼睛一亮,“翻倍?那岂不是二百两银子!” “而且是现银,不用事后兑现,现在就能拿走。” 宁曦拍了两张百两的银票在桌上,惹得对方垂涎欲滴。 “我要你走出宁府之后主动承认与赵妙涵勾搭成奸,之所以冤枉我三婶,不过是怕宁府追究,才与赵妙涵合计倒打一耙。” 王田还没开口答应,赵妙涵却嘶声力竭地怒吼起来。 “宁曦,你敢!你敢!” “我孩子的父亲可是朝中大员,你敢毁我名声,他定会替我报仇!” “当朝大员?”宁曦冷哼,“有多大?说出来我听听。” 赵妙涵沉默不语。 宁曦摊手。 “你不说,那我就只能把消息散布出去了。如果他真的在乎你的话,说不定会主动露面。” “只不过到时候你的名声已经臭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母凭子贵。” “你!”赵妙涵挣扎许久,终究还是败下阵来,“好,我说。我孩子的父亲,就是太子詹事,季淳!” !!! 老夫人:“太子詹事?怎么会是他!?” 宁夫人也格外诧异,“季淳此人眼高于顶,他怎么可能看得上你?” 赵妙涵勾唇,轻柔地抚摸自己的小腹。 “总之我已经是季大人的人了,季府妻妾不少,却无一人生下儿子。反倒是我这胎,大夫说极有可能是儿子。” “你们若是伤了季大人唯一的继承人,他定不会让你们好过。” “好,很好。”宁曦抿唇,“既如此,那我们是留你不得了。” “来人,准备马车,送赵妙涵去季府!” 第80章 下场 赵妙涵讶然,“你要送我去季府?” 宁曦:“怎么,你怀的不是季大人的种吗?我们送佛送到西,你还不满意?” 赵妙涵眼神乱飘,迅速思考着对策。 “不行,我不能去季府!至少现在不能!” 季淳正妻乃是贺州楚氏,正经世族大家的小姐出身。 这样的人物,定有许多治理后宅的手段。 在生下儿子之前,她还没有底气与对方叫板。 宁曦看出对方的心虚,冷冷一笑。 “现在才知道怕?晚了。” “我给你两条路。” “第一,即刻滚去季府。第二,我去官府告发你与多人通奸。” 赵妙涵还想以季淳的身份施压,宁曦却抢先开口。 “光脚不怕穿鞋的,我们如今是平民,季淳却还是有头有脸的官身。” “你最好考虑清楚,是想去富贵窝搏一搏,还是顶着荡.妇的名头游街示众。” “……” 赵妙涵低头不语,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足足考虑了一盏茶的功夫,她才咬牙开口。 “好,我去季府!” 她就不信,怀着季氏一族的继承人,还能立不住脚! …… 赵妙涵被带下去做准备,宁夫人却觉得心中憋屈。 “曦儿,季淳是太子身边的红人。赵妙涵一旦入了季府,便是如鱼得水。” “咱们今日如此拷问她,指不定她日后会如何报复。” 宁曦却淡淡一笑。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季府一众女眷都生不出儿子,就赵妙涵能生。” “她若去了季府,会是什么下场?” “何况,季夫人可不是吃素。” 她说着向老夫人拱手。 “还请祖母修书一封,我亲自相送。” …… 当天傍晚,宁曦将赵妙涵塞进小轿中抬进季府。 听说宁府要给自家老爷送小妾,季夫人既惊且怒。 正厅之上,宁曦浅笑着提醒赵妙涵。 “这位便是季夫人了,还不快给你未来的主母行礼。” 赵妙涵提着裙摆跪下磕头,季夫人却被气得直吸气。 “宁大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等宁曦解释,赵妙涵就主动开口。 “妾身与季大人是真心相爱的,如今妾身已经怀上了大人的骨肉,还请夫人成全。” 此话一出,季夫人如遭雷击。 “什么!?骨肉!” 宁曦这才徐徐开口,“事实便是如此,季大人趁着我们宁府的男丁不在盛京,与分家后的三少夫人厮混在了一起。” “如今珠胎暗结,赵妙涵主动要求和离,前来投奔季大人。” 季夫人眼皮抽搐不止,下意识否认道。 “胡说八道!我家老爷人品贵重,怎么可能做出如此猪狗不如之事!” “宁大小姐不必多言,这种女子是绝迹不可能入我季府的。” “你们要休要杀,都请带回去自行处置!” “送客!” 赵妙涵见季夫人根本不肯接纳自己,登时慌了神。 “夫人,我真的怀了季大人的孩子!” “您若是不信,可以找大人对质。” 季夫人豁然起身,将手边的茶杯掀翻在地。 滚烫的茶水泼在赵妙涵的脚边,吓得她惊叫不止。 “就凭你这个贱妇也想见老爷,做梦!” 宁曦适时开口。 “季夫人,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赵妙涵虽然怀了季大人的孩子,但未见得就是坏事。” 她说着拿出老夫人的手书。 “这是祖母的亲笔信,还请季夫人看完之后再做决断。” 季夫人将信将疑地对上宁曦的眼神,僵持片刻后接过书信。 等她看完其中内容,暴怒的情绪才得以缓和。 “这个贱妾怀的,当真是个男胎?” 宁曦:“至少她是这么说的。” 赵妙涵听到二人对话,立刻附和道。 “不错,我怀的的确是男胎!季大人已经找大夫给我看过了!” “季大人在哪里?我要见季大人!” 季夫人满含杀意的视线刮过她的身体,脸上却逐渐浮现出笑意。 “既然怀的是个儿子,那就留下吧。” 宁曦微微一笑,“那我就提前恭喜季府后继有人。不过……” 她说着再次看向赵妙涵。 “这种品行的贱妾,难免有作妖的风险。” “我们既然把人送来,就有责任把人调教好,免得她以后坏了季府后宅的安宁。” 宁曦挥手,几个婆子上前压住了赵妙涵的胳膊,让她动弹不得。 “你们要干什么!?” “放开我!” 宁曦:“如今你的存在只是为了给季府生下子嗣,至于这张脸,就没必要留着了。” “免得你以后得了宠,既给季夫人添堵,还会撺掇季大人报复我们宁府。” 看着婆子拿着掌嘴的竹板一步步逼近,赵妙涵倒抽一口凉气, “你,你们不能打我!我现在可是怀了季大人的骨肉!” 季夫人闻言冷笑,“不过是掌嘴罢了,又不是打在肚子上。” “动手!” 指令一下,婆子重重落下竹板。 厅堂中顿时爆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一开始赵妙涵还能哭嚎,等牙齿混着血水落在地上时,便已经连喊都喊不出口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负责掌嘴的婆子汇报道。 “启禀夫人,她晕过去了。” 宁曦抬头一看,赵妙涵那清秀的容貌早已面目全非。 此刻就算是季淳站在这里,恐怕也认不出她来。 季夫人端详着这番场景,舒爽地叹了口气。 “可以了,送去后院养着吧。” “她怀着孩子,不能乱吃药。这点外伤,就不必找大夫来看了。” “是。” 赵妙涵如同死狗一般被季府的人拖下去,宁曦这才起身告辞。 …… 数日后,宁府收到一封季夫人送来的书信。 其中详细描述了赵妙涵在季府后宅的惨状。 想象中的荣华富贵并没有到来,她所面对的反而是女眷们的集体排斥。 季淳在得知赵妙涵入府后也曾前去探望。 但当他看到清纯佳人变成丑陋厉鬼,所有的恩宠尽数消散。 赵妙涵闹了几日,非但没能见到季淳,反而受到了惩罚。 如今季夫人已经全权接手了赵妙涵养胎生产的事宜,只等瓜熟蒂落,便会去母留子。 宁曦看完书信,淡然将其合上。 “机关算尽,自作自受。” 第81章 图谋不轨 公主府。 得知永安公主上一批的洗护套装快用完了,宁曦亲自送来几套新香型。 两人坐在厅中喝茶,永安公主望着窗外的雨幕出神,眉宇间似乎透着忧虑。 宁曦:“公主这是怎么了?可是有烦心事?” 永安公主叹气,“前几日的邸报中提到了云州的洪水,听说那边的秋粮还没来得及抢收,便全都被泡坏了。” “父皇这几日正在为此事忧心呢。” 宁曦神经一下子紧绷,“可否请公主将邸报借给我看看?” “当然。” 以往作为官宦之家,宁府每日都能收到朝廷的邸报,及时掌握天下的大事小事。 如今降为平民,便没了这层方便。 看到邸报中上报损失的银两,宁曦心脏沉了沉。 “粮食欠收,洪水肆意,云州的百姓只怕是要遭殃了。” “可不,父皇让朝中的大臣们商议赈灾之事。” “可是国库紧张,户部为难。太子哥哥便主动领命筹款一事,也不知他要从哪里弄钱来。” …… 宁曦从公主府回家,第一时间让赵管事悄悄囤粮,买足了全府上下半年的用量。 同时宁舒月也接到了消息,为天鱼楼备好了物资。 数日后,朝廷突然颁布指令,盛京城中的高门大户捐款捐物。 同时商户们也得响应号召,为云州的百姓出一份力。 事关天下苍生,宁曦在和祖母以及母亲商议后,第一时间将近几个月的收入都捐了出去。 只是没想到商户捐款的账册上呈到太子手中,却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这一千两银子都是宁府捐的?” 负责统计筹款的布政使蔡言垂首回应。 “回殿下的话,宁府得知云州有难,非常爽快地捐了银子。” “盛京城的商户繁多,但能像宁府这样大方的却是凤毛麟角。” 谁知太子闻言却将账册摔在桌上。 “能拿出这么多银子,可见宁府没少赚。” “身为罪臣家眷,本就该戴罪立功。” 蔡言转了转眼珠,“殿下的意思是……” 太子手指敲了敲桌面。 “云州洪灾严重,父皇让孤筹款,要得又急又多。如果有商户能主动上交家产,助孤一臂之力……” 蔡言拱手,“下官明白了。” …… 当天下午。 宁府突然接到以云的传信,说有位朝廷命官想要与宁府洽谈日用品店的生意。 宁曦赶到店上时,蔡言正坐在店内饮茶,时不时和以云闲聊两句。 “民女宁曦,见过蔡大人。” 蔡言放下茶杯,笑着问道:“宁姑娘如何得知我的身份?” “大夫人身着二品官袍,又对宁府的生意感兴趣,民女大胆猜测您便是负责这次筹款的布政使大人。” 蔡言微微颔首,“不愧是宁府的嫡长女,胆识非凡。” “实不相瞒,本官今日是奉太子殿下的口谕而来。” 提到太子二字,宁曦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头。 “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蔡言:“殿下听闻宁姑娘对做生意有着独到的见解,很是欣赏,故而想要与宁府合作。” 他说着环顾眼前的店铺。 “就拿这日用品店来说吧,若是能挂上殿下的名号,日后定会财源广进。而宁姑娘也不必像如今这般抛头露面,辛苦劳累。” 宁曦挑了下眉头,“宁氏的产业灌上太子的名号,那我以后干什么?给太子殿下打工?” 蔡言犹豫一瞬,“殿下会给你们一部分银钱作为补偿。” 见宁曦沉默不语,他只能继续游说。 “宁姑娘,宁府以前是护国基石。现在虽然只剩下女眷,但忠义之魂没丢。” “云州水灾严重,朝廷正是需要用银的时候。宁府若是能慷慨解囊,定会传为佳话,流芳百世。” 宁曦垂首失笑。 说了半天,原来是太子想要白.嫖她的产业。 “我父亲忠肝义胆,为朝廷戍守边关数十年,如今不也落得个罪臣之名。” “什么流芳百世,比不过眼前一碗米一杯酒。” 她略微福身,直言拒绝道。 “宁府已经响应了朝廷捐款的号召。” “一千两银子对太子殿下而言只是九牛一毛,却是我们宁府节衣缩食筹措而出的全部家当。” “至于其他,我宁府拿不出来,也不会拿出来。” 蔡言惊讶于宁曦的直白。 “宁姑娘确定?那可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宁曦皮笑肉不笑,“正因为是太子殿下的意思,民女才要直言相劝。” “宁府女眷毕竟是皇上亲自赦免的,若是爆出太子抢夺宁氏家产,逼死宁府女眷的消息,只怕有损殿下威名。” 听到这,蔡言起身告辞。 “宁姑娘的话,我会带给太子殿下。只是看在以前与令尊同朝为官的份上,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 “民不与官斗。” 看着对方乘车离开,以云只觉得双腿发软。 “东家,您,您当真拒绝了太子殿下的要求?” 宁曦冷嗤道:“拒绝又如何?若是换做以前,我定用鞭子抽他!” “不过蔡大人的话也有道理,只是顶着宁府的名号,太子定不会善罢甘休。” “以云,你立刻去定制几块新招牌!” …… 隔日。 宁氏日用品店在门口最显眼的位置放置了新的立式招牌。 没有花里胡哨的宣传标语,只有大大的“永安”二字。 同时美容店,美发店以及妆造店外同样打出了永安公主的旗号。 自此之后,蔡言果然没再纠缠。 就在宁曦以为风波已经过去时,太子却亲自找上门来。 “停车。” 宁曦回府的途中,一辆马车突然出现,拦住了她的去路。 “什么人?” “是孤。” 车帘微微掀开,太子阴沉的面容出现在视野中。 宁曦不得不福礼,“民女见过太子殿下,不知殿下有何贵干?” 太子直接下令,“孤最近奉旨筹措赈灾银两,把你名下的产业都交出来。” 宁曦用尽全身力气才忍住没有当场翻白眼。 “朝廷只是号召大家捐款捐,什么时候改为明抢了?” 太子:“孤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宁曦:“让皇上赦免宁府男丁。” “痴心妄想。”太子冷嗤,“你父亲宁戎犯的是叛国之罪,孤能替你向父皇求情,保全宁府其他人的性命已经是仁至义尽。” “如此大恩,难道你不该涌泉相报?” “哈!” 宁曦也懒得维持尊敬姿态,霸气地单手撑在马车窗框上。 “太子殿下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是用婚约换了全族人的性命,而不是单靠谁的恩赐。” “公平公正的交易罢了,我谁也不欠。” 第82章 不入东宫 看着横在眼前的胳膊,太子殿下眼皮突突抽动几下。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没规矩。” 宁曦:“要不我在这给您磕一个,感谢您图谋我的家业?” “你!”太子气得差点直接从马车中蹦出来,“算了!孤与你向来说不拢。” 停顿了片刻他再次开口。 “侧妃之位。” “只要你把产业交出来,以后再替孤赚更多的银子,孤可以许你一个侧妃之位。” 对上宁曦瞪圆的双眸,太子很是自豪地轻哼道。 “以你如今的身份地位,能够成为孤的侧妃确实是值得庆幸。” “你放心,只要你能源源不断给孤挣来银两,远在边关的宁氏男丁,孤也会派人照拂一二。” 不等太子继续说下去,宁曦猛然伸出手,几乎要拍到对上脸上。 “别说了,我快吐了。” 她后退两步,一边顺气一边摇头。 “我以为相处三年,已经足够了解太子殿下,没想到今日才知你脸皮这么厚。” “我好不容易才摆脱太子妃的身份,怎么可能再入火坑。” 太子猛然吸气。 “什么!?” “宁曦,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地位。如今你早已不是一品大员的千金,而是低贱的商户女!” “要不是你还有几分经商的本事,也配进东宫?” 说到这,太子忽然又缓和了情绪。 “孤知道了,你是在欲擒故纵。” 见对方如此死皮赖脸,宁曦彻底失去了耐心。 “我实话告诉你吧,要不是先皇下旨给你我赐婚,我这辈子都不会入东宫。” “你知道为何?” “因为我最厌恶自作多情,自以为是,狂妄自大的男人!” “放肆!”太子重重拍响车厢,“宁曦,你活腻了!” 随行的侍从相继拔刀。 宁曦看着这些明晃晃的利刃,悄然摸上了腰间的长鞭。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时,一道身影突然拦在了宁曦面前。 “臣弟参见太子殿下。” “老七?” 太子对上萧昕澈的视线,不得不收敛暴戾的神情。 “你怎么在此?” 萧昕澈:“臣弟看见此处有不少百姓围观,心生好奇,没想到竟是太子殿下的马车。” 听他这么一说,太子这才注意到附近不知何时已经围聚了不少百姓。 这些人虽然畏惧东宫的护卫不敢上前,却正对着他与宁曦指指点点。 太子猛然清醒过来,当即摔下车帘掩去容貌。 “宁曦,你果真是丢人现眼!” 宁曦耸肩,“我的脸皮能值几个钱?能和太子殿下一起丢人,血赚。” “你!” 太子还想发飙,萧昕澈却及时开口。 “殿下,此处人多眼杂,不宜久留。您若是有什么吩咐,不如交给下面的人去办。” 马车中的人沉默了一阵,最终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 “回宫。” 等到太子的车驾离开,萧昕澈便将宁曦带上了自己的马车。 “多谢七殿下解围,刚才要不是你,我就要和太子的人打起来了。” 萧昕澈:“为何故意激怒太子?” 宁曦否认。 “我没有啊,是他不讲理,和我这个升斗小民计较。” 萧昕澈望着她沉默不语。 宁曦扛不住对方的眼神,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 “好吧,我就是故意激怒他的。” “谁让他不坏好心,打我宁府产业的主意。” 联想到最近的朝政,萧昕澈恍然大悟。 “太子筹款,居然想用宁府家产充数。” “他想得美!”宁曦冷哼,“我就算拿去喂狗,也不可能给他冲业绩。” “但我了解太子秉性,他拿不到银子,定会再来捣乱。” “所以我想干脆和他打一架,让全盛京的人都知道他图谋我的银子。这样但凡宁府产业有什么闪失,都与他脱不了干系!” 听到这,萧昕澈倒了杯茶水递过去。 “你胆识过人,但太子也不是好相与的,以后要小心。” “我知道,今日多谢你。” …… …… 太子怒气冲冲返回东宫。 “宁曦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居然敢拒绝孤的要求!” “不就是做些洗脸洗手的低贱之物吗?她能做,孤也能做。” “来人,传孤的命令,想办法把宁府的生意都抢过来!” 太子名下产业不少,当即都按照他的吩咐开始研制肥皂。 然而折腾了足足半个月,做出来的成品却难以入眼。 “废了这么多时间,你们就给孤整出这些玩意儿?” 看着呈上来的“肥皂”,一个个歪瓜裂枣。 不仅没有宁氏日用品店售卖的精致漂亮,更没有芬芳的气味,甚至连基本的洗护功能都达不到。 负责此事的属下当即跪地求饶。 “殿下息怒,这肥皂看似简单,但却十分需要技巧。” “属下也曾派人潜入宁氏作坊打探过配方,奈何关键步骤都是由宁曦本人亲自把控,绝不让外人知晓。” 太子重重将这些破烂东西砸到对方身上。 “没用的东西!”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太子的怒意。 “温太傅?” 温启道上前行礼,脸上带着从容不迫的高深笑意。 “那宁曦如今不过只是一个低贱商女,太子殿下与她较真,反倒失了身份。” “微臣倒是有一法子,可解殿下燃眉之急。” 太子闻言坐直了身子,“太傅请讲!” 温启道:“所谓借力打力,这对付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女人出面。” “小女不才,愿为殿下效力。” “太傅之女。” 太子略一思索,脑海中浮现出一道俏丽身影。 “若没记错,温小姐自幼便饱读诗书,有女诸葛的美称。” “温小姐当真能对付的了宁曦?” 温启道颇为自豪地扬起下巴,“不是微臣吹嘘,小女不仅精通琴棋书画,对于经商也有独到见解。” “温府如今不少产业,都是由她在打理。” “别说是一个宁曦,就是来十个,小女也能信手拈来。” 太子闻言大喜过望。 “那就劳烦温小姐了!” “此事若能办成,孤会请旨父皇,求赐温小姐为太子妃。” 第83章 入局 数日后。 宁氏日用品店迎来了一名贵客。 马车徐徐停稳,十余名奴仆依次入店,为自家主子打造了一条人工通道。 以云想上前迎接,却被对方丫鬟拦下。 “我们小姐可是千金之躯,等闲之人不得靠近。” 话音落下的同时,一名身着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的女子出现在眼前。 对方头顶戴着帷帽,不得窥见真容,但非富即贵的气度却是掩藏不住。 以云忙行礼,“这位贵客想要些什么?我们店上刚来了一批新品。” 这名女子并不搭理以云的介绍,反而自顾自在店内逛了一圈。 “你们东家还真是个妙人,居然能做出这么多新奇有趣的东西。” 听到对方赞扬自己的东家,以云格外自豪。 “小姐说得是,我们东家心灵手巧,还特别有才华。” 若是以云有透视眼,现在定能看到对方脸上嘲讽的笑意。 “既然你家东西这么好,那就都包起来吧。” “小姐全都要?” “怎么,你不肯卖?” “当然不是。” 以云紧张地攥紧手指,她独自掌店以来,还没成交过这么大单的生意。 “我只是想提醒小姐,除了洛神洗护系列以外,这些普通的肥皂只能用来洗手和洗衣。” “您确定要得了这么多吗?” 女子并不回应,反倒是身边的丫鬟不耐训斥。 “用不用得完是我们的事情,你一个看店的只管卖货就行了,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以云被呛也并不恼怒,反而欣喜能够做成这笔生意。 “好,我这就替您点货。” 就在她忙着算账时,那神秘女子再次开口。 “听说你家的东西,连永安公主用了都说好,是不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咱们这家店当初能开起来,多亏了公主殿下。” “那我想再定五十套洛神套装,让家中的姐妹都试试。” 以云记账的手猛然一抖,纸张上留下一团浓墨。 “五十套!?” 这次她不敢再多嘴询问对方的用途,只能小声提醒。 “咱们的产品制作周期长,五十套至少得等一个月的时间。” “那就等。” 对方豪爽拿出一叠银票,总共一千两。 “这些是订金。” 以云刚想伸手来取,却被对方掐住了手腕。 “不过你得给我签份协议,若是一个月后不能按时交货,必须双倍赔偿我的损失。” 以云猛然怔住。 见她不敢答应,女子浅笑嘲讽。 “你不是掌柜吗?连这点主都不能做?” 以云回神,如实解释。 “此事,我恐怕得先请教东家。” “我可没时间等你回话。”女子嫌弃地推开她的手,重新将银票装回荷包,“盛京城中贵人何其多,你们连这点魄力都没有,还敢自称是和公主做生意。” “罢了,我也不缺这几个擦脸的玩意儿。” “今日选中的这些也不必打包了。” 眼看对方转身要走,以云连忙改口。 “贵人请留步!” “双倍就双倍,协议我写给您就是了!” …… 等到店铺里的产品全部被清空,以云连忙带着喜讯赶到了宁府。 然而宁曦在看到这份协议时却倏然变了脸色。 “你可知对方是什么身份?” 以云摇头,“落款的是个侍女,不过我瞧着那小姐出手阔绰,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千金。” 发现宁曦脸色不对,以云兴奋的劲头才慢慢缓和下来。 “东家是不高兴吗?” 宁曦如实相告,“我怀疑此事有诈。” 以云心脏咯噔一跳,“有诈?怎么会呢?对方已经给了定金了呀。” 宁曦:“你想想看,光是今日店铺里的肥皂,就足够普通府邸使用三个月。” “一套洛神套装至少能用一个月,对方竟然一口气订了五十套。” 以云忙解释,“那位小姐说,是想带回去给自家姐妹使用。” 宁曦冷哼,“皇上的女儿都没有五十个,谁家子嗣如此昌盛?” 听到这,以云这才慌起来。 “那怎么办!?我还跟她签了协议,若是不能按时交货,就得双倍赔偿。” “东家,我是不是闯祸了?” 宁曦拍了拍对方肩膀,“别慌,不过是五十套洛神套装而已,咱们又不是拿不出来。” “从明日起多招些人手,总能解决此事。” …… 就在宁府加班加点制作产品时,城东忽然开了一家相似的日用品店。 其中售卖的产品,赫然就是从宁曦这扫走的货物。 “快看啊,这肥皂不是宁氏特有的东西吗?怎么这里也在卖?” “我看除了包装外,其他似乎和宁氏那边的一模一样,还要便宜五文钱。” “那可真是捡了大便宜了,我得买回去试试看,是不是一样的好用!” 消息传回宁府,以云急得哭出来。 “东家,都是我不好!” “要不是我擅自做主把那批肥皂卖给对方,咱们的生意也不会被抢走。” 宁曦:“咱们又不是白送的,不吃亏。” “何况开店本就是做生意的,人家要买,你还能不卖?” 宁舒月却觉得摸不着头脑。 “但是我不懂,对方花十五文买走肥皂,却以十文的价格卖出去。这不是亏了吗?” “长姐,你说他们是怎么想的?” 宁曦垂眸捻了捻手指。 “有两个可能。” “第一,对方脑子有毛病,钱多得没处花。” “第二,对方是在放长线钓大鱼。” 她转头询问周奎。 “查到了吗?开店的是什么人?” 周奎:“启禀大小姐,那铺子是温太傅名下的产业。” “太傅!” 宁曦眯眼,若有所思。 “好了,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们只需做好分内之事就行。” “以云,接下来的这段时日暂时闭店,等把这批货交出去再说。” …… 安顿好了下属,宁曦来到自己的作坊。 之前成功研制出面膜和爽肤水,让她信心倍增,现在想要挑战一下精华乳的制作。 要想让做出的精华乳比爽肤水浓稠,又不能像面膜那般糊脸,关键技术在于增稠剂的调配。 宁曦这段时日反复思考了许久,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 第84章 皇商 泡开的白木耳混合烧开的碱水,熬制滤出后用清水冲洗干净。最后放入石臼中细细舂捣,直到白木耳完全变成粘稠的糊状。 宁曦将其仔细用纱布过滤,得到的纯净液体就是增稠剂了。 有了这个东西,就可以调配精华乳了。 同样是泡发好的银耳与白茶混合,用最纯净的山泉水熬煮,沸腾后冷却过滤。 依次往其中混合甘油以及粘稠剂,直到两种物质彻底融合。 最后一步便是放入晒干磨成粉的芦荟粉,简易版的精华乳就完成了。 宁曦在自己手背上薄薄地涂了一层,滋润透亮,并且十分好吸收。 最让人满意的还是精华乳的保质期,只要不被外物污染,可以足足保存半年时间。 如此一来,她的产品终于不再局限于盛京城内,而是可以远销外地了! …… 就在宁曦突破新技术时,突然接到了云妃的传召。 “宁曦,你可为皇上定制一套护肤品?” “皇上想要护肤!?” 云妃笑着解释,“皇上最近政务繁忙,睡不好觉。” “本宫便突发奇想,用你的产品给皇上按摩,没想到皇上当晚睡得格外踏实。” “只不过洛神套装脂粉味太重,皇上不太喜欢。” “还请你能定制一批清爽些的护肤品。” 宁曦当即答应。 “没问题!” 皇帝当代言人,还能有比这更好的推广吗!? 毕竟是御用之物,所有的原料都是从太医院支出,并且由太医仔细检查之后才交到宁曦手中。 想到皇帝有着轻度的失眠症,她这次在调配香型的时候特意选用了有镇定安神效果的薄荷与菊花。 因所有的步骤都必须在宫中进行,宁曦连续三日天不亮就入宫,直到快落钥的时候才离开。 三日后大功告成。 云妃打开瓶塞轻轻嗅闻,淡淡的薄荷与菊花香气萦绕鼻尖。 “清新淡雅,皇上一定会喜欢的。” “宁姑娘,真是辛苦你了。” 宁曦微笑颔首,“能为皇上与娘娘解忧,是民女的福气。” 云妃吩咐宫女去给皇帝传信,请他晚上来凌香殿用膳。 “对了,本宫听澈儿说,宁府响应朝廷号召,捐了一千两银给云州。” “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宁曦坦率淡然,“我的能力有限,只能做到这个程度。” “立于高位之人,才能做得更多。宁姑娘有大才,不如将眼光放长远些。” “娘娘的意思是……” 云妃直言,“你就没想过要当皇商?” “皇商!?” 云妃:“本宫听说,太子似乎对你名下的产业很感兴趣。但你若是能提前成为皇商,便能越过东宫那一层。” 宁曦眼中倏然迸发光彩。 “多谢娘娘提点!” “只是民女的身份尴尬,想要成为皇商只怕是不易。” 云妃闻言却是淡淡一笑,转头看了眼对方刚才制作出来的产品。 “也许本宫能帮你这个忙。” …… 当日傍晚。 皇帝如约前来凌香殿与云妃用膳。 之后云妃主动献上宁曦制作的新产品,为皇帝再次进行了面部按摩。 “你这手法是越来越专业了。” 云妃一边替对方揉着太阳穴,一边说道。 “臣妾知道皇上为云州的灾情烦心,特意向太医讨教了推拿之术。” 说起云州之事,皇帝幽幽叹了口气。 “太子所筹银两虽然已够云州百姓三个月的口粮,但之后的重建和安置还需要大量银子。” “臣妾不懂朝堂之事,只是古话说得好,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云妃适时停下手里的动作,试探性道。 “若是全国各州县都能增援云州,何愁灾患不平?” 皇帝淡淡嗯了一声,“你说得不错,但今年每个州县都已经将赋税上供给朝廷。再让它们出钱,只怕是不妥。” “强征赋税是不妥,但若是交给市场调控呢?” 皇帝徐徐睁开眼睛,“市场调控?” 云妃解释,“就好比臣妾今日给皇上用的这套护肤品,专供盛京城中的贵族使用。一套五十两银子,利润可占六成。” “一旦推广到大盛的每个州县,那将是一笔庞大的收入。” “不需要朝廷下令,各地贵族富商就能心甘情愿掏银子。既能解云州之患,还能充盈国库。” 皇帝视线落在精致的瓷瓶上,所有所思。 “朕知道,这是宁氏做的东西。” “皇上可是瞧不上宁氏如今的地位?”不等对方回答,云妃直白夸奖道,“臣妾倒是觉得宁氏的嫡长女有大才。” “从满门男丁被贬,女眷流离失所,到绝地翻盘,成为如今炙手可热的女商人。” “如此精明的头脑,若是不能为君所用,那真是太可惜了!” 皇帝坐起身,“朕听明白了,你这是想抬举宁氏。” “臣妾更希望为君分忧。”云妃握住皇帝的手心,言辞恳切,“只有皇上舒心,臣妾才能安心。” 对上云妃风韵犹存的面容,皇帝既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反而问道。 “依你之见,此事该怎么做?” 云妃:“宁氏产品之所以局限于盛京城中,有一重要缘由,那便是盐。” 甘油的制作需要用到大量的盐。 但盐珍贵,不仅限制了生产,还提高了成本。 “宁氏求皇上赐他们专用的盐矿。” “不可能!”皇帝想也不想便沉声拒绝,“食盐何等珍贵,她想得倒美!” 云妃:“皇上别急,宁氏所需盐矿并非食盐,而是人畜都不能食用的边角余料。” “如此非但不会造成浪费,还能物尽其用。” 皇帝闻言,神色才稍显缓和。 “此话当真?” “臣妾哪敢欺君。”云妃继续游说,“宁氏的嫡长女已经表示,一旦皇上赐她盐矿,助她扩大生产规模,宁氏愿将总利润的七成上交给国库。” “臣妾粗浅算过,每个月若是能产出一百套,朝廷收到的利润便已超过两千两。” “若是能产出两百套,利润便是四千两。” “一年下来,可是将近五万两!” “这可不比太子殿下辛苦筹措银来得容易?” 听到最后,皇帝的唇角已经不自觉勾起。 筹款不能年年筹,但利润却能年年收。何况只是提供废弃的盐矿,几乎没什么成本。 “既如此,那就让她试试看。” “至于盐矿,那就让老七去安排。” 第85章 交货 隔日,一封密旨送达宁府。 一夜之间,宁曦就从普通的商贩摇身一变成为了女皇商。 老夫人和宁夫人尚且还处于懵怔中,互相扶持着。 “我没听错吧?皇商赐咱们曦儿为皇商?” 宁曦收起圣旨。 “云州受了水灾,重建家园需要源源不断的银两支撑。” “如今国库紧张,皇上又不好持续号召捐款,这才赐下皇商的名号,让咱们宁氏帮忙赚钱。” “但这桩生意明面上是挂在云妃娘娘名下。” 宁夫人颔首,“我明白了,皇上这是既要用咱们,还要防着咱们。” 虽然不公,但宁曦却不在乎。 “想要拥有话语权,首先得有利用价值。” 老夫人和宁夫人都是高门大户出身,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宁曦这是为了远在边关的男丁,才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往上走。 …… 得了皇商的头衔后,宁府女眷的生活并没有任何改变,反而越发低调了。 宁曦一口气将作坊的规模扩张到了原来的五倍,几乎整个浊水坊的居民都在帮她做工。 与此同时,接收到消息的温雨漫格外得意。 “我还以为宁曦有多聪明,结果还不是个见钱眼开的蠢货。” “本小姐定了五十套,她便真的以为自己的东西销路宽广了,居然还扩张了作坊。” 丫鬟奉承道:“他们现在开的作坊越大,以后亏得就有多惨。” “奴婢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她们的反应了。” 温雨漫朝虚空伸出手指,然后倏然收紧。 “这次太子妃的名额,我势在必得!” …… …… 一个月的交货期限很快到来。 宁曦按照约定,一早就将五十套洛神套装送至日用品店。 自从作坊扩张后,每个月的产量已经从二十套上升到了一百套。 而且随着工人制作工艺越发娴熟,产量还会继续增长。 这次交货,宁曦亲自坐镇。 午时过后,总算等来了温家的马车。 温雨漫照旧在仆从的簇拥中下车,一抬头就看到了正在柜台后看账本的宁曦。 她轻哼一声,高傲地走进店内。 相比起以云的热情,宁曦从始至终没有表现出任何欢迎的态度。 温雨漫端着贵女的矜持在原地站了片刻,见对方并不搭理自己,这才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你!” 侍女突然伸手一指。 “没看到有贵客上门吗?怎么连基本的礼数都没有?” 宁曦头也不抬,只是优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贵客请坐。” “以云,上茶。” 温雨漫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坐下。 随后端上来的茶水无论是器具还是茶叶都是最普通的品级,她也是看都没看一眼。 如此又僵持了近一刻钟的功夫,温雨漫实在是忍无可忍。 “宁曦,你的礼仪是随着家财一起散干净了吗?” “我好歹订了你们五十套洛神套装,你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 她原以为突然表露身份能让对方感到慌乱,谁知宁曦却淡淡抬眸。 “温小姐自己找上门来,既不自我介绍,也不说明来意,叫我如何接待?” “我是开店做生意的,不是给人算命的。” 此话一出,温雨漫豁然坐直了身子。 “你知道我是谁?” 宁曦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温雨漫再次轻哼,将头上的帷帽摘下。 “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那我就有话直说了。” “五十套洛神套装,交出来吧。” 宁曦打了个响指,便有人将准备好的洛神套装摆在了柜台上。 温府的侍女上前就要拆开包装,却被宁曦压住了手掌。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侍女被压得龇牙咧嘴,想要抽回却发现根本抵不过宁曦的力道。 “就算给钱,也得先验货吧?” “验货可以,验一盒,给一盒的银子。” “……” 侍女噎住,按照原本的计划,她是要把这些盒子全都拆掉,等着店内一片狼藉时再宣布毁约,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如今被宁曦这么一要求,竟是无法施展了。 温雨漫:“宁曦,你也太过分了!哪有这样验货的?” 宁曦笑得从容。 “与我宁氏做生意,就得守我宁氏的规矩。温小姐若是不愿意,大可自行离去。”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过了交货之日不支付尾款,订金可是不退的。” “你!” 温雨漫吃瘪,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能坑蒙以云不过是运气好。 今日对上了正主,才知晓什么是难缠。 宁曦:“怎么,温小姐不会是没钱吧?” “哼,怎么可能!” “那就好。”宁曦拍了拍胸口,“我还以为温小姐是要故意违约呢。” “……” 温雨漫一口气憋在胸口,哽得难受。 但正如宁曦的猜想,她的确没带银子出门。 然而话已经放出去了,此时再承认没钱,岂不是会被嗤笑。 温雨漫咬牙朝侍女伸手。 “拿来。” 侍女:“小姐要什么?” 温雨漫瞪向对方。 “当然是银子!把钱拿来!” 侍女转了转眼珠,先是假模假式摸索了一番,随后提着裙摆跪下求饶。 “小姐恕罪,奴婢出门时走得急,把银子忘在家里了。” “没用的东西,连这个都能忘。”温雨漫怒骂了两句,随即转向宁曦,“我让侍女回去取钱,你先让我验货。” 眼看对方再次想要触碰货物,宁曦嘭的一声将长鞭拍在柜台上。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是规矩。” 温雨漫吓得一缩。 “宁曦!你好大的胆子!” “既然签了协议,这些货物就是我的,你凭什么不让我看?” 争执的声音传出去,日用品店外已经有不少路人停下脚步。 宁曦干脆朗声解释。 “温小姐一个月前预定了五十套洛神套装,根据五十两的单价计算,共计两千五百两银。” “除开你当日扫货消费的三百七十五两,实际上的订金只有六百二十两。” “那么你今日只要能拿出一千八百七十五两的现银,我们就可以验货交易了。” 她将啪啪拨好的算盘推到温雨漫的面前,笑颜如花。 “温小姐的父亲是当朝太傅,太子殿下的老师。” “我想以你这样的身份,定然不会做出赊账赖账之事。” “所以,请给钱吧。” 第86章 违约 “原来是当朝太傅之女!” “难怪相貌与气质如此出众啊。” “可我怎么听着,这太傅之女像是没钱买东西的样子?” 听到店门口百姓们的议论,温雨漫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宁!曦!” 她咬了咬牙,取下腰间的玉佩扔给侍女。 “去附近的钱庄取钱。” 侍女先称是,紧接着又压低声音提醒。 “小姐,按照府上的规矩,没有老爷与夫人的引子为证,一次只能取三百两银。” 这是温府为了确保自家子嗣不在外面花天酒地,特意设下的规矩。 温雨漫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就多跑几家钱庄!” 侍女匆匆忙忙地走了,宁曦继续查看手中的账本。 温雨漫站了一会儿,只能坐回椅子上生闷气。 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取钱的侍女才姗姗返回。 然而她只有一千二百两银子,这还是跑了四家钱庄才凑出的。 宁曦遗憾摇头。 “没办法,温小姐没有能力支付尾款,咱们的交易只能中止。” “以云,送客。” !!! 温雨漫咬住唇瓣,浑身轻颤。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发飙时,她却一把抓住侍女的手腕,暴躁地退下一只玉镯。 “这样总够了吧?” 宁曦扫了一眼,“哪里来的破石头,温小姐不会想用它抵剩下的五百多两银子吧?” 温雨漫也知这点不够,干脆把侍女身上的首饰都取了下来。 然而宁曦不是嫌弃这个钗子成色不足,就是嫌弃那条项链款式陈旧。 直到几个侍女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扒光了,她才盯上温雨漫。 “我倒是觉得温小姐这套头面不错,不如你取下来让我瞧瞧?” “放肆!” 温雨漫终于忍无可忍,厉声呵斥道。 “你好生无礼,竟敢让我脱簪抵账?” 宁曦依旧笑得淡然。 “是温小姐自己拿不出尾款在先。” “我能允许你们以这些破铜烂铁抵债已经是仁慈,温小姐还是不要不知好歹。” 见对方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宁曦再次补充。 “这样吧,只要你把头面抵给我,就算完成交易。如何?” 此时温雨漫已经失去了耐心,只想快些实施自己的计划。 “好,本小姐就答应你。” “小姐!不可啊!” “小姐,要不咱们还是算了……” 虽然这是温雨漫自己的决定,但让温府的夫人知晓,她们这些伺候的下人定然会遭到训斥。 在众人的劝阻声中,温雨漫将一整套白玉头面全部取下。 “这下可以了吧?” 宁曦看着这套水头极好的首饰,满意颔首。 “可以了。” 温雨漫素手一挥,“给我拆!” 然而下一秒,宁曦却再次拦下了对方侍女。 “且慢。” “怎么,你要反悔?”温雨漫面露嘲讽,“我就知道,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你怎么可能做得出五十套洛神套装。这些必定都是空盒子!” “按照咱们的协议,你得支付两倍的违约金!” “宁曦,给钱吧!” 温雨漫自以为抓住了宁曦的把柄,身板都挺直了些。 然而下一秒,宁曦却当众展示了木匣的封口。 “诸位想必已经知道,最近城东出现了一家同样销售日用品的铺子。” “虽然他们所卖的东西与我宁氏的极为相似,但却是不折不扣的赝品。” “所以为了防止大家上当受骗,我们宁氏特意升级了产品包装。” “无论是油纸包裹的普通肥皂,还是木匣封装的高级套装,都在封口处做了防伪标志。” 随着她的解释,围观的百姓都注意到了木匣封口处露出了一截彩色的细线。 “这条细线通过特殊的缠绕方式系于封口处,一旦开封,细线就会被扯断。” “大家以后若是看到没有细线的洛神套装,就能判断那是伪造的。” 此话一出,温雨漫脸色骤变。 她上次扫的货还有不少没卖出去,这下都成赝品了! 宁曦把木匣递到温雨漫面前。 “包装一旦打开,除非里面的产品有破损,否则不退不换。” “温小姐,我们可以开始了。” 就在她的手指拨动开关的瞬间,温雨漫嘭的一声压住了盖子。 “好,你很好!” 宁曦:“温小姐这是怎么了?” 温雨漫想要冷笑,但脸上的肌肉却不自然地抽搐。 “你的东西,本小姐不想要了!” 宁曦默默收回货物。 “哦,那订金就不退了哟。” “谢谢温小姐,白送六百多两银子给我。” 温雨漫眼睛涨红,嘴唇抽动却说不出话来。 依照原计划,得知她要毁约后的宁曦应该是痛苦愤怒却又无能为力的。 然而此时宁曦依旧云淡风轻,真正痛苦愤怒却又无能为力的却是她自己。 “哼,不过是六百多两银子罢了,本小姐还不放在眼里。” “倒是你,听说为了赶制我这批货物,你还大费周章拓展了作坊。” “如今囤了这么多存货,客源却不足,只怕是要滞销。” 她说着故意凑近了几分。 “若是降价贱卖,那整个盛京城的人都会知道你的产品根本不值钱,宁氏的招牌就算是砸了。” 宁曦徐徐眯眼,“好歹毒的心。” “我诚心诚意与你交易,你却这般戏耍于我。难道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温雨漫哈哈一笑。 “是你自己技不如人,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不过,如果你现在肯脱簪请罪,向我磕三个响头。本小姐倒是可以考虑买你一部分的产品。” 宁曦委屈的神情一收,反而勾出淡淡笑意。 “那还是不必了。” “宁氏的产品虽好,但也只能给人换头,改不了命。” “我已经预料到自己会大富大贵,而你注定一败涂地。” “等到我飞黄腾达,温小姐别说是脱簪请罪了,就是磕三个响头,我也不会放过你。” 温雨漫:“死到临头还牙尖嘴利!” “好,我倒要看看,你成撑到几时!” 第87章 新品发布会 东宫。 太子指尖夹着棋子,眼神紧盯着对面的女人 “你确定,宁曦会服软?” 温雨漫勾唇浅笑,自信的眼神中夹杂着魅惑。 “殿下不信我?那要不要打个赌?” “赌什么?” 温雨漫目光沿着太子的身子下移,最终落在对方腰间。 “臣女若是赢了,殿下就将随身携带的玉佩赏我?” 太子眯了眯眼,“那若是输了呢?” 温雨漫从不觉得自己会输,闻言也只是轻笑道。 “那臣女就亲手绣一枚荷包送给殿下。” 无论是随身玉佩还是荷包,都是贴身之物。 她的此番言论已经十分明确地展示了自己的野心。 太子闻言非但不恼,反而饶有兴致地勾唇。 “温小姐若是赢了,收拢后宁府的产业就交由你来打理。” 温雨漫眼前一亮,“那臣女就先行谢过殿下了。” …… …… 就在温雨漫和太子商议着如何处置宁氏产业的同时,一封封带着香气的请帖如同雪花般送到了各府贵女的手中。 城南郊外。 冰绿湖畔的晚白楼。 近十余名贵女受邀前来参加宁氏日用品店的新品发布会。 “你们说,这次宁曦又研制了什么新奇玩意儿?” 其中一人拿出宣传单。 “我知道!我提前收到了新品介绍,是精华乳。” 几个女子围着宣传单议论起来。 “呀,这图画得真精致啊,不知道实物如何。” “宁氏出品,连公主殿下都赞不绝口,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过话说回来,最近温府在城东开了家日用品店,卖的东西竟然与宁氏的相差无几。” 说话间不断有人加入。 “此事我也听说了,温府这是要与宁府抢生意?” “我看抢生意是假,抢男人才是真!” 此话一出,当即勾起了众人八卦的热情。 “好姐姐,此话何意啊?” “我也是听说的,太子似乎有立温小姐为太子妃的意思。这温府与宁府作对,不就是未来太子妃打压前任太子妃吗?” “那可真是麻烦了,咱们给宁曦捧场,会不会得罪太子?” 正说着,侍女突然宣布永安公主驾到。 宁曦陪同出场,先是感谢了各位贵女的到来,紧接着便命人拿出了新产品。 “这便是宁氏新推出的九天系列。” 侍女捧着新品一出场,飞鸟造型的琉璃瓶就吸引了众人眼球。 “好美啊。” “这琉璃瓶怎么比寻常的耀眼许多?” 宁曦:“因为其中加入了金粉,款式也是我找匠人特意定制的。” “以后宁氏每次推出的系列都会有特定的造型与香型,永不重复。” 听到她这话,立刻有人追问。 “也就是说,如果错过这个系列,以后就都买不到了?” 宁曦微笑颔首。 “正是如此,九天系列正式上架之日,就是洛神系列下架之时。” “啊!洛神系列要下架了,我还挺喜欢那套产品的。” “是啊,就不能把洛神留下吗?” 回应对方的,是宁曦手中全新的产品,精华乳。 “盛夏已经悄然过去,洛神套装主打清爽控油,已经不再适合秋冬的气候。” “这瓶精华乳具有更加优秀的滋润效果,用在爽肤水之后,可以帮助各位娇嫩的肌肤抵御秋日的干燥。” 宁曦一边说一边上前,将精华乳倒在其中几名贵女的手背上。 “各位可以感受一下这个质地,是不是足够的滋润保湿?” 乳白色的精华比爽肤水粘稠,同时又具备很好的延展性。 推开之后一抹化水,让每一个毛孔都得到滋润。 “这也太丝滑了!” “我这几天正好觉得脸干,总觉得光涂爽肤水有些不够。如今有了这个精华乳,倒也不必这么麻烦了。” 宁曦:“诸位今日若是购买九天系列,三个月后还能免费得到一盒冬日面霜。” “面霜?” “那又是什么东西?” 宁曦解释道:“面霜乃是膏状的质地,比精华乳更加粘稠,可以进一步保护我们的皮肤免受寒风的侵蚀。” “听你这么说,我都迫不及待想要看看那面霜的样子了。” 宁曦故意卖关子,“那就请各位拭目以待。” 发布会开到最后,在场众人早就将八卦抛之脑后,全都抢货抢红了眼。 带来的二十套现货全部售罄,还接到了后续订单。 等到客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宁曦这才返回雅间。 此时屋内除了永安公主外,还坐了四名贵女,她们都是收到了两份请帖之人。 其中一名性急的贵女催促道。 “宁曦,你为何特意将我们留下,现在可以说了吧?” 宁曦与永安公主对视一眼,开门见山道。 “我想把宁氏的产品推广到大盛的各州县,不知诸位可愿意随我一起赚钱?” 此话一出,四人都惊诧瞪眼。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和你一起作何经商?” “这恐怕是不妥吧?一来我爹娘对我管得严,而来我也没那么多私房钱入股。” “是啊,你的产品虽好,但要推广到外地,就得加上运输和折损成本。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到时候定会影响利润。” 宁曦看向最后说话之人,对方是文州按察使苏回之女苏清清。 “苏小姐所言极是,正因如此,我之前才没想过拓宽销路。不过现在情况不同了。” 苏青青:“有何不同?” “因为我的产业明面上挂着宁氏的招牌,其实却是由容妃娘娘与云妃娘娘在掌管。” “什么!?” “容妃娘娘和云妃娘娘!” 此话如同沸水入油锅,引得四人惊呼连连。 永安公主憋了一下午,此时终于开口。 “宁曦所言不虚,如今宁氏已经算半个皇家的产业。” “你们应该知道,最近云州水灾之事。宁氏的产品一旦广销全国,其中七成的利润都将上缴国库。” “如此利国利民的好事,父皇自然不会拒绝,所以已经赐了宁曦皇商的身份。” “而你们四个,家中都有父兄在外为官,正好可以帮助宁氏拓宽销路。” 说到这,永安公主微微一笑。 “所以你们应该明白,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高压之下,四名贵女惶惶不安地跪在地上。 这时她们才想明白,正因四家人的父兄分部在大盛国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做官,才会被选中。 宁曦适时安抚,“虽说是命令,但也不会亏待各位。” “我的产品如何,你们也是有目共睹。我能让它在盛京城大卖,就能让它在外地也赚钱。” “以后剩下的三成利润中,公主,宁氏以及各位将各占一成。” 一成听上去不多,但耐不住大盛国的基数大。 尤其是南方的富庶之地,更是汇聚了大量的富商。 一旦市场打开,那便是金山银山往口袋里涌。 想到这,本就不敢拒绝的四人欣然叩首。 “能够为国效力,是我等的福气。” “多谢公主恩赏!” 第88章 破局 东宫。 同样坐在棋盘前,太子却已经没有了前几日的淡定。 “你不是说宁曦的东西卖不出去,就会来找孤服软吗?” “这都过去多久了,她怎么还不来?” 温雨漫也有些慌张。 “殿下别急,臣女已经找人去打听过了。宁曦前几日宴请了一批贵女,应该是想利用人情卖货。” “不过您放心,这些人的购买能力有限,宁府的这批货肯定会滞销,到时候她只能来求殿下。” 太子拧眉,“别到时候了,孤要的是现在。” “你赶紧想办法去刺激一下宁曦,让她把宁氏产业交出来。” 就在这时,一则消息传到东宫。 “启禀太子殿下,属下刚刚接到线报,宁府作坊运出了一批货物,直接发往了码头。” “码头?”太子立刻警觉,“难不成她是想销往外地?” “不可能。” 温雨漫毫不犹豫否定这个猜想。 “宁曦做的那些东西,手工皂的保质期最长,但利润却最低。能卖高价的面膜却需要现场调配,根本不可能外销。” 太子沉吟一阵,“你去,立刻去将这批货物截下!” “是!” 然而派出去的人周旋了半日,最终还是铩羽而归。 看着属下两手空空回来,太子直接掀翻了棋盘。 “没用的东西!连一批货物都截不住,孤要你何用?” “殿下息怒,并非属下不尽心,而是运货的商船打着皇商的旗号。” “皇商!?”温雨漫惊得站起身来,“宁曦居然搭上了皇商?到底是哪家商行!?怎么之前一点风头都没有!?” 太子:“盛京城中的皇商孤全认识,他们早都猜到孤与宁氏不对付,定不敢私下与宁曦往来。除非……” “启禀太子殿下,圣上传召,请您即刻入宫觐见。” 突兀的通传声打断了太子的思索。 他一想到皇帝见自己是为了云州灾情一事,便觉头疼。 温雨漫同样露出担忧之色。 “殿下,要不要臣女跟家父说一声,让他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太子眼皮突突直跳。 “不必,此事孤自会解决。” “还有,你以后别来东宫了。” 此话一出,温雨漫如遭雷击。 “殿下!” “之前的事情,是孤大意。宁曦狡猾,你不是她的对手。” 看着太子头也不回地离开,温雨漫红了眼眶。 “宁曦!” “你敢坏我终身大事,我定让你付出代价!” …… 等太子到了皇宫,皇帝果然问及此事。 “赈灾不仅仅是把人救出来,还得安顿难民,帮助他们重建家园,甚至连明年欠收的粮食也得考虑进去。这其中每一环都要用银。” “当初是你主动接下任务,如今却迟迟拿不出银两。” “太子,朕对你很失望。” 太子提着衣摆下跪。 “父皇恕罪,如今盛京城中的高门大户都已捐赠了一批银两,足够第一阶段赈灾所需。” “接下来儿臣还会鼓动其他州县的贵族富商……” 不等他把话说完,皇帝砰的一声拍在案桌上。 “你这是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大盛国库空虚,让他们都嘲笑朕吗!?” 太子身子一抖,“父皇息怒,儿臣只是想为父皇分忧。” “朕是一国之主,不是乞讨要饭的!就算是要筹银,也不至于恬着脸去全国各州县所求!” 就在皇帝震怒之时,内侍官突然通禀。 “启禀圣上,七殿下求见。” 皇帝瞪了太子一眼,竟也不叫起,就让他这般跪着。 “宣。” 萧昕澈进门时用余光瞥见太子涨红的脸色。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万岁。” “父皇之前交代的事情,儿臣已经办好了,还请父皇检阅。” 他说着奉上一封奏折。 皇帝打开扫了一眼,郁郁之色顿时被欣喜取代。 “这么快就筹到银子了!?” 萧昕澈解释。 “宁氏找到了合作的经销商,第一批款项已经进账。等到货物运往各州县开始销售,后续的利润还会源源不断送回盛京。” “哈哈,好啊!”皇帝放下奏折,亲自走到萧昕澈的跟前,“还是你的办法有效。” 一旁的太子则是满脸惊诧。 “父皇,您刚才说的宁氏,可是宁曦一家?” 皇帝:“不错,就是宁曦。” “朕之前赦免了宁府女眷,此女心怀感恩,特意提出愿将宁氏日用品产业的七成利润都上交国库。” “朕便赐了她皇商的称号。” 太子吸气,“皇商!?可她是个罪臣之女!” 萧昕澈:“宁曦虽是罪臣之女,但却心系朝廷,时时想着为君分忧。” “何况除开兵败的宁戎外,宁氏三代其他男丁都曾为大盛守过边疆。” “太子殿下不要一杆子挑翻一船人。” 太子被萧昕澈的抢话刺激得眼皮直跳。 “孤与父皇说话,你插什么嘴?” “够了!”皇帝倏然发怒,“国库缺银,宁氏想要将功折罪。朕又并非小肚鸡肠之人,岂会连这点小事都容不下。” “不过为了朝廷颜面,宁氏产业暂时挂在云妃与容妃名下,等时机成熟再对外公布。” 他说着叮嘱萧昕澈。 “宁氏的货物精贵易碎,务必让商队小心谨慎。” “是。” “对了,你难得入宫一趟,今日就留下来陪你母妃用膳吧。你先去告诉云妃,就说朕处理完公务便去凌香殿。” “多谢父皇!” …… 从御书房出来。 太子霸道拦住萧昕澈去路。 “你明知孤想要收购宁氏名下的产业,还敢私下与她勾结,难道就不怕孤治你的罪?” 面对威胁,萧昕澈神色淡淡。 “太子殿下竟有如此打算?是臣弟愚钝了。” “不过如今宁曦已经成为皇商,以后挣来的银两多半收归国库,效果是一样的。” 太子先是脸黑如墨,突然间又冷笑出声。 “哼,你以为孤拿不下宁氏,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太子殿下大才,臣弟比不上。” “你当然比不上。” 太子戏谑地打量着对方。 “你不过是靠母妃复宠,才在父皇面前有了一席之地。” “等父皇腻烦了,还不是照样把你发配边疆,任你自生自灭。” 他原本是想以此话激怒萧昕澈,谁知对方始终神色淡然。 “太子殿下还有何指教?父皇命臣弟去凌香殿给母妃传话,迟了怕是不好。” 太子挂着的微笑几乎要挂不住,干脆拂袖离去。 “咱们走着瞧。” 第89章 封城 宁氏作坊。 工人们正干得热火朝天。 自从萧昕澈的盐矿运到后,甘油生产便不再受限,其他产品的产量也开始激增。 “把这些箱笼外再裹一层稻草,务必要轻拿轻放。” “大小姐,货物已经清点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宁曦绕着车队走了一圈。 “很好。” “孙执皓,这次你去文州送货,路途遥远,一定要注意安全。” 根据宁府与苏府签订的协议,他们要以走陆路的方式往文州送一批货物。 孙执皓之前作为火锅店的行政总厨,表现出色。 宁曦决定将苏府这条线交给他来打理。 “大小姐放心,小人保证将货物安全送到。” 宁曦摇头,“我说得是你们注意安全。” 她看向背着姓李的十余名家丁,他们都是府上的老人。 “货物是死的,人是活的。” “若是遇上什么山匪水匪的,千万不要硬碰硬。破财消灾,我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平安回来。” “当然,咱们是和文州按察使苏家做生意。苏府的护卫也会随行保护,大概率不会出什么问题。” 见宁曦相比起价值千金的货物,更加珍视自己的性命,众人内心的忐忑都化作了勇气。 “大小姐安心,咱们哥几个都身强体壮的。谁敢来劫道,咱们就叫他们好看!” 宁曦看了眼天色。 “时辰差不多了,大家早去早回,我等着给你们接风。” 孙执皓再次行礼,带着车队出发。 然而他们刚一出城,盛京东南西北四道城门毫无征兆地遭到封锁。 苏府的护卫还没来得及出城与孙执皓他们汇合,双方就被隔开。 “怎么回事?” 宁曦听闻消息,第一时间与苏府取得联系。 对方的管事也是急得满头大汗。 “我们也是刚刚才得到消息,说是云州一带北上了不少难民。这些人所经之处皆有灾病发生,如今正朝着盛京城而来。” “朝廷是怕他们把灾病带入京城,这才紧急封锁了城门。” 宁曦眉心跳了跳,“那城外的百姓怎么办?还没来得及归家的人怎么办?” “太子殿下已经接手处理此事,想来很快就能解决。” 然而心神不安地等了一天,非但没能等回自己的家丁,反而听闻了难民暴动的消息。 “小姐,不好了!” “城外的难民正在冲击城门,守城的士兵已经射杀了好几个了!” 正说着,李妈哭红了眼向自己奔来。 “大小姐!” “大小姐您可得救救我儿子啊。”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如今却被难民包围在城外,生死不知。” “那些人带病冲城,这是要害死我儿啊!” 宁曦抬眸看去,发现不少家仆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他们都是这次出城送货之人的亲眷与朋友,心中自然焦急。 宁曦握住李妈的手。 “我向你保证,一定把孙执皓他们接回家。” “备车,去七皇子府!” 宁曦一直从天亮等到天黑,才见到风尘仆仆的萧昕澈。 对方回府后一口气连饮了两杯茶才缓过气来。 “我知道你是为何而来,今日难民暴动冲城,为了城中百姓的安全,只能延长封城时间。” 宁曦听到他嗓子都嘶哑了,便解下荷包,将随身带着的薄荷糖递过去。 “含一颗润润嗓吧。” 萧昕澈拖住荷包,勾了勾唇角。 “多谢。” 宁曦这才问道:“那这城要封多久?” “我们宁府还有一批家丁被关在外面。” 萧昕澈沉默了片刻。 “那些难民很可能带着致命的瘟病,父皇原本让太子安顿这些人。谁知中途出了岔子,使得难民突然暴动。” “父皇震怒,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训斥了太子。如今太子认为这些难民难调难伏,建议将他们全部格杀。” “那怎么行!”宁曦腾地一下站起身来,“这些人不过是求个安身之所罢了,岂能因此就要人性命?皇上没有听信他的鬼话吧?” 萧昕澈:“朝中也有不少反对之声,父皇并未下定决心。但如果难民当真带着致命灾病且不服管教的话……” “你要知道,盛京城是整个大盛国的心脏。城中汇聚了多少世家大族,王孙贵胄。” “盛京城一旦沦落,大盛危矣。” 宁曦咬紧唇瓣,双手缓缓攥紧成拳。 往小了说,孙执皓等人是奉了自己的命令才出城送货的。一旦染上灾病,她无法向对方的家眷交代。 往大了说,接下来会有更多的难民朝盛京城汇聚而来。如果灾病或者暴乱失控,不仅是难民本身性命不保,整个城市的人都将陷入灾难之中。 宁曦深吸一口气。 “殿下,可否跟我透露一些灾病的详情?也许我能有办法。” 萧昕澈多少有些意外,“你还会黄芪之术?” “不会,但我知道所有灾病都是需要接触才能传染。只要找到了源头,就能扼制灾病扩散。” “根据呈报上来的消息,发病之人或高热或发冷,大多伴随腹泻,呼吸困难甚至抽搐猝死的症状。” 宁曦凝神低喃,“这怎么听起来像是痢疾?” “什么?” “没什么。” 如今朝廷还没有派人取样调查,宁曦也不敢武断猜测。 “我只是想说,不管什么病,只要做好防范工作,就能有效避免扩散。” “比如勤洗手,保持自身干净,出门带上面巾,不喝生水等等。” 萧昕澈却摇头,“只怕是十分困难。” “就算你宁氏的肥皂名号如此响亮,真正使用之人也多是富贵之家。” “我可以免费捐赠!” 宁曦说着拽住了萧昕澈的衣袖,眼神恳切。 “殿下,你可否向皇上转达我的建议?我愿意免费向医馆以及贫困的百姓捐赠肥皂,还请朝廷给城外的难民一个机会。” 萧昕澈:“你可想好了?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若是效果不佳,说不会还会获罪,拖垮整个宁氏。” 宁曦坚定颔首,“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是盛京城都保不住了,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哪里又有活路。” “倒是殿下,如果选择相信我,便是站在了太子的对立面。” “你……” 不等宁曦把话说完,萧昕澈伸手轻敲了一下她的额角。 “你一介升斗小民都能为了百姓放手一搏,我身为皇子,又岂能只考虑自身安危。” “放心,哪怕是为了身边的亲友,我也会尽力一试。” 第90章 军令状 傍晚。 当宁氏作坊的工人们都为难民暴动一事人心惶惶时,宁曦及时出现。 “大家不必惊慌,封城只是暂时的,等难民得到安置,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张婶儿忍不住问道:“大小姐,听说难民都带着灾病,是不是真的?” 其他人也纷纷开口。 “那他们冲城,是不是想把病染给我们?” “到时候我们岂不是都危险了?” “我好害怕啊!” 宁曦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大家听我说,这些难民流离失所,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我相信只要好好安顿他们,一定就能平息暴乱。” “还有,任何灾病的传播都是需要媒介的。如今我们能做的,就是做好自身的防范。” 她说着严肃了神情。 “我今日过来,就是想提醒大家,一定要注重个人卫生。” “勤洗手,不喝生水,不吃生食。” “从明日起,咱们作坊只生产肥皂这一种产品。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等安抚了工人,宁曦又让他们带够一个月使用的肥皂回家。 既然要防灾病,就得从身边人做起。 之后宁曦将自己关进了工作间,开始研究消毒液。 她往现成的肥皂水中加入一定比例的高纯度的白酒与白醋,最后加入一些盐块。 等到这些物质充分混合后,封入陶罐中保存。 …… 萧昕澈与宁曦交流后,大半个晚上都在梳理防疫的措施。 等到天色渐亮,便准备入宫觐见。 谁知刚出门就见宁曦坐着马车赶来。 “七殿下,请留步。” “宁曦?你怎么来了?” 等对方走近,萧昕澈才注意到宁曦眼下的乌青。 “你这是一夜没睡?” “殿下是不是要入宫见皇上?我特意准备了些东西,也许你用得上。” 她素手一挥,便有家丁抱着陶罐上前。 “这些都是我连夜熬制的消毒液,可以洒扫的时候泼在地上,能够有效防止疫病蔓延。” 沉甸甸的陶罐,加起来足有几百斤的重量。 萧昕澈心也变得沉甸甸,很充实。 “放心,我一定说服父皇。” …… 御书房。 萧昕澈赶到的时候,恰好听到太子的声音。 “父皇,这些难民可是带着灾病来的。一旦灾病入城,成千上万的百姓都将陷入危险。” “儿臣知晓父皇爱民如子,但正是为了天下百姓,才不得不弃车保帅啊!” “太子殿下此言差矣,大盛战士的刀尖怎能对准自己的百姓!” 萧昕澈三两步跨进御书房,撩起衣袍深深跪下。 “儿臣参见父皇。” 太子眯了眯眼,“老七?你来做什么?” “治理朝政不是行军打仗,一味地往前冲就可以了。你可知一旦放任这些灾病入城,会造成什么后果?” 萧昕澈低垂着头,周身的气势却不输给对方。 “臣弟敢问太子殿下,准备派多少士兵出城剿灭难民?” 不等对方回答,萧昕澈又问。 “难民杀光之后,派出去的士兵又将如何处置?他们接触了难民,就有可能染上灾病。到时候是让他们带着灾病回城,还是又派新的一士兵前去剿灭?” “!!!” 太子被他问得一下子卡了壳。 皇帝同样狠狠拧了下眉头,“老七言之有理,太子,你太武断了。” “可是父皇……” “父皇,儿臣已经想好了防治灾病的办法,请父皇过目。” 萧昕澈适时打断太子的话,呈上奏章。 “灾病想要传播,大多是由人与人的接触引起。但只要做到以下几点,便能最大程度抑制住传染路径。” 皇帝聚精会神地看着奏章上的内容。 “勤用肥皂洗手,加强街道的洒扫,倡导百姓不喝生水,不食生食,出门佩戴面巾。你写的这些东西,当真能防治灾病传播?” “父皇儿臣认为七弟言过其实。” 太子瞥了萧昕澈一眼。 “如今宁氏产业挂在云妃娘娘名下,宁曦与七弟频繁往来。可你就算为了筹措银两,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借机强推宁氏的商品。” “这可是关系到盛京城上万人的性命。” 萧昕澈冷声驳斥。 “宁曦的本事有目共睹,她的东西好不好用,百姓知晓,母妃知晓,父皇也知晓。” “就在昨日封城后,宁曦连夜赶制出了一批消毒水。有了此物,每个坊市在洒扫时就能抑制灾病传播。” 皇帝豁然坐起身,“当真有此神奇之物?” 萧昕澈拍了拍手,便有宫人抱着陶罐入内。 “父皇若是不放心,可以召几个太医前来验证。” 太子咬牙切齿,认为萧昕澈是故意与自己唱反调。 “父皇,宁曦可是罪臣之女。谁知道她是真心还是假意,万一存了不臣之心,想要借机敛财……” 萧昕澈打断对方的污蔑。 “宁曦已经向我表明,愿意免费提供这些消杀的物资。” 太子:“那也不能证明这些东西就能灭灾病。” 萧昕澈:“使用这些东西可以尽可能阻断传播,至于灭灾病,还得大量医者配合。” 见对方还想开口,他沉声反问。 “太子殿下如此抵制臣弟的建议,究竟是为了替父皇分忧,还是为了一己私欲?” 此话一出,太子眸中闪过一瞬的慌乱,但很快就被怒火取代。 “你放肆!” “父皇,纵使七弟说得天花乱坠,一旦提供的办法无法奏效,到时候整座城的百姓都将为他陪葬。” “还请父皇三思。” 萧昕澈决然开口,“父皇,儿臣愿立军令状。” 皇帝蹙眉,“老七,你可想好了?一旦灾病抑制不住,朕只能将你军法处置。” 萧昕澈:“儿臣为了父皇,为了盛京城的百姓,甘愿赴险。” 第91章 防治工作 七皇子府。 宁曦得知萧昕澈回府,急急忙忙便赶了过来。 谁知刚跟着管事走到院子里,就听到了容思齐的质问声。 “你是不是疯了!?” “为了那些难民,在皇上面前立军令状。” “什么军令状?”宁曦快步上前,径直来到萧昕澈的跟前,“七殿下向皇上立了军令状!?” 萧昕澈语气淡然,“没有的事。” 一旁的容思齐气得直跺脚。 “什么没有的事,现在满朝文武都知道了。殿下保证在半个月内解决难民安置和治疗灾病的事情,否则就要掉脑袋!” “闭嘴。”萧昕澈低声呵斥,随后才向宁曦解释,“当时情况紧急,我见到父皇的时候,太子正在游说灭杀难民。” “事关社稷民生,父皇摇摆不定,我只能剑走偏锋。” 宁曦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垂在身侧的双手缓缓攥紧。 “是我的错,我不该怂恿你去做这种事。” “与你无关。” 几乎在她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就遭到了萧昕澈的否认。 “朝堂如战场,本就是非死即伤。” “何况此事涉及到整个盛京城百姓的安危,我岂能袖手旁观。即便你不说,我也不会任由太子滥杀无辜。” 许是见到宁曦的脸色太过难看,萧昕澈抬手压了压她的头顶。 “好了,你愿意无偿提供防治灾病的物资,已经是帮了我大忙。” 宁曦眼尾泛红,从衣袖中抽出一本册子。 “这上面是宁氏能够拿出来的所有现货,我已经根据每个坊市的人口比例进行了简单的分配,请殿下过目。” 萧昕澈刚展开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夸赞。 “很好!” 容思齐好奇地凑过来,发现宁曦是严格按照军用物资的分配标准来整理的。 目录详细,统计精准,分配合理。 这样专业的手法,比得过正经的朝廷官员。 容思齐先是默默向宁曦竖了个大拇指,随后才无奈地向萧昕澈拱手。 “既然殿下已经铁了心要做这件事,那下官也只能舍命陪君子,竭力相助了。” 萧昕澈将册子递给对方。 “父皇已经允准我调遣城内各府衙协同处置此事,你想偷懒都不行。” …… …… 翌日。 盛京城内各处都张贴出了封城半月,以及防止灾病的通告。 每个坊市选举一名坊长,接受朝廷的防病培训,再由他们向下传达。 宁府的肥皂以及消毒水同步分配,每户人家都可以在自己坊市的取水处洗手洗脸。 每日傍晚,坊长还要带领邻舍洒扫地面,用消毒水泼洒灭菌。 如此声势浩大地防病宣传,一定程度上可以督促城中百姓积极防病,同时又让一部分人心生担忧。 萧昕澈加强了城中巡防的人手,同时下令严禁商贩哄抬物价,倡导百姓合理采购物资。 整整三天时间,朝廷就下发了十数道命令。 “殿下,宁姑娘到了。” 管事的通报声刚落下,宁曦就小跑着进来,将一卷图纸放在了萧昕澈的面前。 “七殿下,你看看这个!” “怎么跑得一头汗,快坐下歇会儿。” 萧昕澈接过图纸的时候顺势拖住她的胳膊,将人带到身边的位置。 “上茶。” 管事立刻照办。 宁曦则是催着萧昕澈办正事。 “你先看看,我画了一个晚上呢。” 此话一出,萧昕澈脸色便沉了下来。 “不是让你好好休息?” 自从宁曦熬夜制作了几百斤的消毒水之后,他就明令禁止对方再透支身体。 宁曦抿唇转了转眼珠,“也没熬多晚,我睡醒了才过来的。” 话还没说完,下巴就被人轻轻托住。 萧昕澈倏然靠近,仔细端详宁曦的面容。 虽然没有休息好,但少女的肌肤依旧莹润光泽,白皙得像是上好的羊脂玉,触感温润,让人舍不得松手。 “眼睛里都有血丝了。” 宁曦从萧昕澈的眸中窥见了自己的身影,心脏禁不住砰砰急跳了两下。 就在她准备开口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怪叫。 “啊!” 宁曦吓得一抖,下意识后撤了半步。 萧昕澈淡然收回手,转头看向始作俑者。 “容思齐,你不在衙门当值,跑来我府上做什么?” 容思齐东看西看,就是不敢看两人。 “那什么,这几日城中戒严,反倒是让我们大理寺抓了几个在逃的钦犯。” “寺卿大人让我来问问,能不能趁此机会搜查一下各个坊市。” 虽然是为了公务而来,但萧昕澈的眼神依旧深沉。 见气氛尴尬,宁曦捏了捏自己的耳垂。 “容公子来得正好,这份图纸上的东西涉及到护城河引水入城的问题,我想听一下容公子的意见。” 见她开口,萧昕澈才收起了低气压。 图纸展开,上面详细绘制了盛京城中的水道。 宁曦:“我已经向不少大夫打听过了,如果城外的难民营真的爆发灾病,除了人传人外,最有可能成为媒介的便是水源。” “虽然我们已经倡导百姓不要喝生水,吃生食,但耐不住大家每日都要取水清洗身体与衣物。包括家畜的饲养,也离不开水源。” 她说着指向图纸上三个竹筐一样的东西。 “所以为了防止灾病入城,我建议在护城河上设立过滤系统。” “只需分别往竹片编制的筐笼里加入石子、细纱与竹炭,再沉入水中。” “让水流通过这些竹制筐笼的过滤后再入城,便可减少灾病传播的可能性。” 容思齐摸索着下巴,“这法子倒是巧妙,只是真的能有用吗?” “当然,石子和细纱可以过滤掉水里的大部分杂质,竹炭更是具有吸附能力。” 宁曦说到一半时停下来,正思索着如何更简单地解释这些知识,萧昕澈已经将图纸卷起来。 “此事我会让工部去办。” 宁曦欣喜,“你信我的话?” 萧昕澈勾唇,“咱们不是战友?” “对,我们是战友。”宁曦心情大好,总算松了一口气,“那你们忙,我先走了。” 等她离开,容思齐还伸长着脖子。 萧昕澈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 “看什么?说正事。” 容思齐轻咳,一本正经道。 “敢问七殿下,你和宁曦,什么情况?” 萧昕澈挑眉不语。 容思齐继而凑近了些,“你们该不会,已经……” 他弯着两根大拇指,轻轻碰了碰。 下一秒,额头上就挨了不轻不重的一记巴掌。 “再让我听到你这样诋毁宁曦的名声,舌头就别要了。” 容思齐蹬蹬退了好几步,一边捂嘴一边抗议。 “明明就你们引人误会!” “既然不是那种关系,干嘛靠那么近?” 萧昕澈:“看来你真的很闲,既然大理寺想趁机多抓几个钦犯,那本殿下就向你们寺卿大人举荐你好了。” 容思齐当即拒绝,“不要!” “自从封城以来,我都快累成狗了!” 萧昕澈却不顾他的拒绝,洋洋洒洒写了一封信扔给他。 然而等容思齐丧眉耷眼回到大理寺后,才发现信里写的全是逃犯容易藏匿的地点。 第92章 出城救灾 过滤系统的建造耗时两日。 一支支竹笼下水时,萧昕澈特意带着宁曦来现场观看。 “加上这道防御,用水安全总算解决了。” 宁曦虽然用面巾蒙着脸,但是眼睛却散发出亮晶晶的光彩。 萧昕澈与她对视片刻,突然开口。 “接下来我得离开一阵子。” 宁曦笑意不减,“我知道啊,你要出城。” “是。” 萧昕澈颔首。 “父皇只给了我半个月的时间,如今城里的防治措施已经很完善了,可城外的难民还等着安置。” 宁曦:“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萧昕澈几乎立刻变了脸。 “为什么!?” “难民营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你去得,为何我就去不得?”宁曦不服气,“别说你是奉旨办事,当初要不是我提议,你也不会在皇上面前立下军令状。” “何况城外还有我宁府的家仆,我答应过要带他们回家。” 萧昕澈剑眉紧拧,“我会替你确保他们的安全,但城外局势不明,难民还可能带着灾病……” “正因如此我才不能让你只身犯险!”宁曦急切打断对方。 许是因为声音大了些,引来一些路人的侧目。 萧昕澈只能拉着她走到安静的巷道中。 “你听话,好好留在城中。” 宁曦倔强摇头,“我具备足够的防病理论,还能帮忙督建难民营。你放心,我绝不会拖累你。” 萧昕澈瞳孔缩了缩,“你从不是拖累。只是,城外危险。” “不是还有你吗?” 宁曦上前一步,紧紧盯着对方双目。 “如果遇到危险,你会弃我于不顾?” “当然不会!” “那不就行了。”宁曦狡黠勾唇,伸出一只手来,“合作愉快。” 萧昕澈一时无言,神色复杂。 宁曦见他不愿松口,伸出手方向一转,轻轻牵住了对方衣袖。 “七殿下,你就带我出去吧。” “我会很乖的。” 少女杏眸中含着璀璨光辉,能够驱散心底最隐匿的黑暗。 萧昕澈薄唇紧抿,最终无奈妥协。 “出城之后听我指挥行事,切不可冒险。” “遵命!” …… …… 宁府。 “什么,长姐要出城!?” 宁舒月刚一开口,就被宁曦捂了嘴。 “嘘,小声些,别让祖母和母亲听到了。” 注意到妹妹脸上的担忧之色,宁曦拍肩安慰。 “李妈他们还等着和家人团聚,我得去把府上的人都带回来。” “不过你也别担心,我是和七殿下一起出去,不会有事。” 宁舒月眼中蓄满泪珠,“怎么会没事呢?那些难民可都带着灾病呢!” “朝廷已经安排了最好的太医同行。” “可是……” “没有可是。” 宁曦截住了宁舒月的话头,将一本本账册交到她手中。 “这些是我与永安公主合作的店铺资料,你且替我收好。还有我不在的日子,作坊的生产也要你多费心。” “还有容公子那边……” “长姐。”宁舒月说话的声音都在轻微颤抖,“你不是去帮忙的吗,怎么把账册和地契都给我了?” “你,你……” 宁曦摸了摸对方脸蛋,“这不是有备无患嘛。” “等我走了,一家老小就拜托你照顾。若是遇上不能决断之事,就去请教容公子。” 说话间,青羽已经含泪将行李收拾妥当。 七皇子府的马车也到了门口。 两人含泪将宁曦送出府,拽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宁曦赏了一个人一个脑瓜崩。 “好了,都给我乖乖留在家里,等我好消息。” 萧昕澈亲自下车迎接。 “准备好了?” “嗯。” 宁曦见对方朝自己伸手,非常自然地握住借力上车。 待到马车走远,宁舒月才忍不住落泪。 就在她哭得不能自己时,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别担心,曦儿她向来有分寸。” 宁舒月心中一惊,倏然转身。 “大伯母!” 宁夫人不知何时站在府邸门口,视线一定遥望着宁曦离开的方向。 宁舒月踱步到她身边,怯生生地问道。 “大伯母,长姐不告而别,您当真不生气吗?” 宁夫人微微勾唇。 “这孩子不肯告诉我,是怕我会阻止她。” “可是知女莫如母,我看着她长大,岂会不知她的脾气。” “早在曦儿承诺要将封在城外的家丁带回来时,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她说着拍了拍宁舒月的手背。 “走吧,曦儿在努力完成她的诺言,咱们留下的人也不能拖后腿。” “现在宁氏生产的肥皂要供应整个盛京城,你且随我去作坊视察一番。” …… …… 城外。 萧昕澈带着宁曦来到难民营。 两人刚下马车,就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宁曦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看到如此混乱不堪的场所,还是目瞪口呆了片刻。 只见几百人的营地中人群往来混杂,营帐扎得是东一个西一个,男女混住不说,生活垃圾与排泄物也随处都是。 还没靠近,那浓烈的气味就令人感到窒息。 萧昕澈剑眉紧蹙,当即下令。 “如此混乱的营地,是什么人在督管?” “让他立刻来见我!” 属下传话的空隙,萧昕澈将自己的面巾递给宁曦。 “戴上会好一些。” “多谢。” 看着少女乖巧蒙上口鼻,萧昕澈突然后悔。 “我还是不该让你来。” 然而宁曦却耸了耸肩,“我顶的住。” 萧昕澈还想提议趁还没进难民营,让宁曦转去自己的庄子,等事情解决了再带她一同返城。 谁知管事的官员却已经到了。 “下官朱淳,参见七殿下。” 对方是个十分年轻的男人,一路小跑着前来行礼。 不知他刚才是在作什么,衣衫凌乱不说,脖子上还有三道指甲抓的血痕。 萧昕澈一见到此人,周身气势陡然上升。 “你就是太子派来督建难民营的人?” 朱淳咽了口唾沫,“正是,下官乃是工部司务。” “来人,革去朱淳工部司务一职。” 话音落下,立刻就有侍卫上前剥掉朱淳官职。 谁知对方却极力挣扎。 “等等!” “敢问七殿下,下官何错之有啊?” 萧昕澈指向混乱不堪的营地。 “看着你办得差事,还敢来问本殿下。” 朱淳却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下官有心想要建造好营地,奈何既无人手也无材料,我能有什么办法!” 第93章 改建营地 听到朱淳的喊话,萧昕澈眉眼一挑。 “你说什么?” 朱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下官十日前就奉命前来督建营地,然而朝廷却迟迟没有下发物资。就连这些营帐都是下官自掏腰包,从附近农户家中收来的布匹改造而成。” “今日七殿下若再不前来支援,营地就要断粮了。” 他说着亮出脖颈处的伤痕。 “下官赶来参见殿下之前,正被一群灾民质问什么时候能够吃上饭。” 萧昕澈深吸一口气。 “父皇明明下旨安顿灾民,怎么会连食物都供给不足。” 朱淳叩首,“还请七殿下救救营中的百姓吧。再这么下去,大家就算是不得病,也要被饿死了。” 萧昕澈紧了紧拳头。 “来人,立刻将带来的物资分发下去。” 待侍卫放开朱淳,宁曦顺势问道。 “朱大人,你督建营地这么久了,可知晓这里一共多少人?” 朱淳与宁曦对视,虽然心中疑惑为何会有女人跟着萧昕澈,但脸上却神色不变。 “刚来时共有二百三十九人,如今只剩一八十四人,因病去世五十五人。” 宁曦又问,“那如今剩下的男人多少,女人多少,孩童又有多少?” 朱淳答:“男子一百零九人,女子五十八人,孩童十七人。” “患病者多少?” “九十五人。” 见他对答如流,宁曦含笑看向萧昕澈。 “殿下,朱大人是个用心督建营地的好官。” 萧昕澈也看清了朱淳的本性,收敛了威压。 “你这营地建得乱七八糟,给你一日时间整改,所需物资都在车队中,自己去领。” 朱淳闻言大喜,“多谢七殿下!” 等人小跑着走远,宁曦才叹气道。 “朱大人也不容易,现在我总算知道,当初灾民为何会冲城了。” 萧昕澈眸色凝重。 “太子这是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好好安顿这些灾民。” 宁曦:“不怕,现在我们来了,一切都还有转机。” …… 半个时辰后,萧昕澈的手下开始派发干粮。 灾民们听闻后蜂拥而至,不仅现场混乱,甚至有人想要带头强抢粮食,殴打发粮官。 尽管朱淳极力安抚,保证每个人都能领到吃食,还是无法阻止暴动。 就在这时,萧昕澈带着一众士兵赶到。 “来人,将作乱者统统抓起来!” 一声令下,士兵们瞬间出手。 不过眨眼的功夫,乱象就被镇压。 萧昕澈一身玄衣走近带头闹事的几个人。 对方各个身材高大魁梧,即便是逃难,身上也不见萎靡之气。 一看就是自然法则下的生存强者。 然而萧昕澈却光靠自身的气场压迫得对方抬不起头来。 “我乃七皇子萧昕澈,奉旨前来安置云州受灾逃难的百姓。” “尔等若是听从安排,不仅可以吃饱穿暖,还能有处可居,有病可治。” “但若谁敢造次,故意煽动暴乱,欺压同胞。” 唰——! 他一把抽出腰间长剑,泛着寒光的利刃叫人心生畏惧。 “本殿下定斩不饶!” 有了萧昕澈的坐镇,现场的秩序总算恢复了正常。 一名女子带着生病孩子前来打饭,当她端着浓稠的白粥和香酥的烧饼时,忍不住下跪叩首。 “多谢七殿下!” “我们已经许久没有吃饱了,要不是您到来,我们母子迟早要饿死。” 萧昕澈把人扶起,同时看向对方怀中萎靡不振的小孩。 “病多久了?” “已经有半个月了,原本以为来了盛京就能有大夫医治,谁曾想……” 萧昕澈当即下令。 “吃过饭后,让医官给大家问诊。” …… 与此同时,宁曦则是找到了混在灾民之中的孙执皓等人。 见到宁曦的瞬间,对方都是懵的。 直到她扯下面巾,十几名家仆才冲上来将她围住。 “大小姐,您怎么在这!?” “这里太危险了!” 宁曦直言,“得知你们被困后,我和家里人都很担心。正好七殿下奉旨前来安顿灾民,我便跟着一起来了。” 她说着将所有人都从头到脚打量一番。 “都没事吧?可有受伤?” 孙执皓眼含热泪,“多谢大小姐关心,我们都没事。只是……货物丢了。” “丢了?” “这些灾民中有几个领头的,带着一群人抢走了咱们的货物。” 说起此事,十几个大男人都格外愧疚。 “之前我们还说遇上山匪都不怕,可真遇上了,才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宁曦闻言却淡淡一笑。 “无妨,早说过破财消灾。比起你们的性命,这点东西不算什么。” …… …… 正午时分,营帐陆陆续续搭建完毕。 相比起之前五颜六色,五花八门的棚子,萧昕澈带来的都是行军使用的营帐。 不仅数量有保证,还坚固耐用。 朱淳亲自将饭菜送到主帐。 “七殿下,忙了一上午了,先用些东西吧。” 萧昕澈这才恍然时间已经这么晚了。 然而他看了眼桌上的碗筷,却并没有动手,反而问道。 “宁姑娘呢?” 话音刚落,就见宁曦打帘而入。 “好香啊。” 萧昕澈勾唇,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的位置。 “你来得正好,一起用膳。” 朱淳眼观鼻鼻观心,自觉让人多加了副碗筷。 宁曦坐下后直言。 “殿下,我找到宁府的家仆们了。他们被困之后便被抢去了货物,好在人没受伤,暂时也没有生病的症状。” 萧昕澈:“那就好,我让人将丢失的货物找回。” 宁曦:“咱们要重建营区,正好用得上这些东西。找回之后便合并到物资中,平均分配吧。” 她说着又看向朱淳。 “正巧朱大人也在,关于灾民的安置,我有些想法与建议。” 朱淳:“宁姑娘请讲。” 宁曦拿出一份手绘的地图,正是他们如今所处的难民营。 “之前因为条件有限,灾民们都是混居。如今既然有了足够的营帐,那我认为男女还是应当分开。” 朱淳颔首,“这是当然。” 宁曦继续道:“还有患病之人,也应该和健康的人分开。最好能设置一个隔离区,避免互相传染。” “诊病的大夫也要分成两拨,两个区域都要安排,尽可能减少患者与健康之人接触。” 她说着又点了点图纸上的几个方位。 “这里属于上风上水的区域,可以用来存放粮食,作为营地固定的取水地。” “至于生活垃圾,全都集中在下风下水之处处理。” “营地中必须保持绝对的干净整洁。” 听到这,朱淳已经双眼放光。 “宁姑娘考虑周到,下官佩服。” 萧昕澈勾唇,“我说你一上午跑哪里去了,原来是在做这个。” “想法很好,不过……” 宁曦心中一紧,“不过?” 下一秒,手里的舆图被萧昕澈接了过去,换成了竹筷。 “不过先吃饭。” 宁曦愣了一瞬,随即从善如流开始用膳。 第94章 救人 当天下午,萧昕澈亲自监督太医给灾民会诊。 让人感到庆幸的是,所谓的致命瘟病只是肠澼。 原因是水灾之后,粮食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污染,导致灾民患病。 而灾民们在逃难时难免会留下一些致病菌,污染途经之地的水源,从而扩散疾病。 宁曦听闻此事,重重松了口气。 “果然和痢疾很像。” “既然如此,更要引导灾民们做好个人卫生。” “还有,尸首必须火化深埋处理,切不可污染土地,以及流入盛京城的水源。” 虽说火化尸首的操作超出了这个时代的理解,容易引发灾民们的反抗。 但萧昕澈却知晓其重要性,当即采纳了建议。 …… …… 不过短短一日的时间,整个营地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到了晚上,灯火一盏盏亮起来。 宁曦跟着萧昕澈一道巡视营地,大部分的灾民都已安然入睡,偶尔能隔着营帐听到几句浅浅的谈笑声。 萧昕澈看着天上的月亮,有种恍然回到军营中的感觉。 “我以前在边关中,也是这样既热闹又安静。” 宁曦突然想起自己跟随父亲戍边的日子,眼眶微微泛起湿润。 “七殿下以前征战沙场,是为了保护身后的一方百姓。” “如今虽居于危墙之下,也是为了保护身后的一方百姓。” “本质没变。” 萧昕澈心念一动,转头对上宁曦的双眸。 人人都羡慕权贵,以为他身为皇子便能自由自在。 但眼前的少女却能感知到他心底的束缚。 她总能懂他。 许是宁曦此时眼中的星芒太盛,萧昕澈不自觉想要伸手触碰。 看着对方一点点靠近,宁曦心跳开始加速。 就在那修长的指尖即将接触到眉眼时,附近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像是巡逻的士兵。 宁曦身子一抖,倏然偏头。 萧昕澈指尖落空却并未收回,反而轻柔地替她整理了一下挂在耳畔的面巾。 “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营帐。” 谁知他一开口,那阵脚步声却倏然停下。 萧昕澈敏锐地察觉出那并非巡逻的士兵,当即沉声呵斥。 “什么人!?出来!” “糟了,被发现了。” “快跑!” 数道身影四下分散逃跑,发出更大的动静。 萧昕澈立刻追上去,却只看到几个背影。 宁曦慢一步,抵达时发现地上多了黑色布巾裹的人。 她蹲下身子想要查看,却被萧昕澈擒住了手腕。 “别碰,我来。” 他拔出手中长剑,徐徐挑开布巾。 一个毁了容的男子躺在地上,气若游丝,身上还散发出阵阵恶臭。 “还活着。” 宁曦催促,“带他去看大夫!” 片刻之后,男子躺在了医疗营帐中。 大夫经过仔细的检查后摇头。 “这人怕是活不成了,他先是毁了容,身上有多处伤口,又患上了肠澼。” “也难怪同伴会趁着半夜把他扔出营帐。” 按照宁曦的建议,隔离区一共分成了三个部分。 重症区,轻症区和死亡区。 想来这个人应该是被同一个营帐内的同伴嫌弃,才会被半夜悄悄扔出来。 正说着,躺在床上的男人徐徐睁开眼。 他脸上的伤口溃烂发炎,精神萎靡,一定到了濒死的边缘。 但在看到宁曦的瞬间,他的眼中却迸发出光彩。 “呵,呵……” 男子费尽全力地朝宁曦伸手,也只能将掌心从被单上微微抬起。 萧昕澈一直将宁曦护在身后,不让她靠近。 但此时宁曦却冥冥中察觉到了什么,她绕到床前微微倾身。 “你想说什么?” “呵……” 宁曦抿唇,“你放心,只要你还有一线生机,我们就不会放弃。” 她说着转头看向两名太医。 “肠澼已经有了医治方法,此人身上的外伤也并非无可救药,还请二位大人费费心。” 太医对视一眼,“若非要救,也不是不行,只是缺乏一些珍贵的药材。” 宁曦:“需要哪些东西,您列个清单给我,我来想办法。” “这……” 太医为难地看向萧昕澈,后者却无条件支持道。 “父皇的意思,是让我们尽可能救治灾民,抑制灾病的传播。” “若是缺什么东西,本殿下自会向朝廷申请。” 听他这么说,两人这才恭敬垂首。 “是。” 确保男子性命无虞后,萧昕澈将宁曦送回自己的营帐。 “为什么救他?” 虽说每个人的性命都是平等珍贵的,但宁曦刚才的状态明显不对劲。 宁曦摇了摇头,“说不上来。” “总觉得,这个人必须救。”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对方。 “我是不是太任性了?营区里的物资原本就匮乏。” 萧昕澈:“不会。” “你只管做你认为对的事,至于其他,我来处理。” …… 五日后。 轻症的患者基本已经痊愈,重症的患者也都转为了轻症。 这样下去,灾民们痊愈是指日可待。 就在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突然接到了另外一则消息。 “启禀七殿下,西南方向又来了一批灾民!” 萧昕澈面色凝重,“人数有多少?” “根据探查,有近五百人。” “五百人!” 朱淳急得额头冒汗,“咱们这批灾民才刚刚安置妥当,一下子又来这么多。万一新来的人还带着病,那,那……” 他话没说完,萧昕澈却已经下令。 “派人前去接应灾民,扩大营地规模。” 宁曦补充,“新旧灾民需得分开安置,不可混居。” 朱淳小跑着出去传话,宁曦则是担忧地提醒萧昕澈。 “殿下立下的军令状是半个月,如今只剩下五天时间。” “五天后城门开启,我们必须确保所有灾民的病情都得到控制。” 萧昕澈平静与她对视。 “放心,我们的治疗方案已经初具成效。” “我会在奏折中禀明此事,只要确保新来的灾民不会扩散灾病,父皇定会同意将他们留下。” 然而这封奏折送回盛京城,却并没有得到反馈。 直到新的一批灾民抵达营地,物资一件件派发下去,补给却迟迟不到。 “七殿下。” 几名太医匆匆赶到主帐中。 “殿下,新来的灾民中患病者甚多。” “咱们手里的药材顶多只能再支撑两日。” 宁曦听到这话,忍不住抱怨。 “城里的人怎么想的?该不会是故意克扣咱们的补给吧?” 萧昕澈挥退太医,叫人准备马匹。 “别急,我去见一见守城官。” 宁曦:“我陪你!” 第95章 灾病入城 两人打马来到城门下,直接表明自己的来意。 然而等了足足半个时辰,守城官才出现在高耸的城门之上。 “参见七殿下,不知殿下因何事召见下官?” 萧昕澈蹙眉,“营地又接收了一批云州的灾民,我已向朝廷递呈了奏折,援助的物资什么时候能送来?” 守城官闻言尴尬扯了扯嘴角。 “原来是这件事。” “七殿下息怒,并非下官怠慢,只是太子殿下有令,城外灾病严重,在危机解除之前,出自难民营的任何物件都不可入城。” “你这话什么意思?”宁曦心头一紧,“难道殿下的奏章并未上呈朝廷?” 守城官欲言又止,最终只能拱手行礼。 “还请七殿下息怒,下官也是奉命办事。” 萧昕澈紧了紧手中的缰绳,这种遭到背刺的感觉很不好。 “那就劳烦你转告太子殿下,危机总会解除,城门也关不了一辈子。” 说罢这话,他调转马匹离开。 宁曦打马跟上,两人并未返回营地,而是去了远处的树林。 林中枫叶正红,远远看去宛如浓稠的血液。 萧昕澈停在一棵树前,闭上眼深深呼吸。 宁曦跟在不远处,眼中透出心疼之色。 “殿下。” 萧昕澈没有回头,只是压抑着嗓音开口。 “我没事。” 宁曦踱步上前,注意到对方衣袖之下青筋凸起的拳头。 略一思索,她轻柔地握了上去。 “太子本就不是我们的盟友,殿下不必为此难过。” “你还有我呢。” 萧昕澈一怔,回头便对上宁曦担忧的双眸。 跌入谷底的心刹那间得到了阳光的沐浴,重新开出花来。 “你说得对,期待敌人的怜悯是愚蠢的行为。” “药材不够,就从其他州县调取。实在不行,还能让太医带着士兵去山里采集,总能想到办法。” 宁曦想扯了扯唇角,想要回以微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距离皇帝给的限令只剩两天,他们必须在两天内控制灾民的病情。 宁曦垂下眼眸,脚尖碾了碾地上的泥土。 倏然间,脑海中蹦出一个想法。 萧昕澈凝视着少女的发髻,心生悔意。 他以前在战场上经历过多少绝境,不是都扛过来了,怎么今天就当着宁曦的面失控,害她担心。 “时辰不早,我们先回营。” 刚说完,却被少女抓住了衣袖。 宁曦倏然抬头,眼里有光。 “殿下!” 萧昕澈心脏没来由抽了抽,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怎么?” 宁曦指着地上的泥土。 “如果我没认错的话,这就是传闻中的观音土。对吗?” 萧昕澈愣了愣,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 脚下的泥土泛出淡淡的灰白色,与寻常的土质明显不同。 “的确是观音土。” 饥荒时期,穷苦人家为了生存,会以观音土为生。 但这种土质并不能被人体吸收,多吃便会腹胀便秘,甚至活活将人憋死。 “这有什么用?” 宁曦抓起一把观音土,在掌心细细碾成粉状。 观音土也称高岭土, 是以蒙脱石为主要成分的粘土矿物,被誉为“万能石”。 “殿下,这次连老天爷都站在我们这边。” …… 宁曦与萧昕澈将观音土带回营地,交到太医手中。 “如今药材不够,许多人无法止泻。可以将观音土碾磨成粉,过筛后兑水给患者服下。” “没有调理肠胃的药材,那就准备大量的糖盐水给灾民补充体力。” 只要能让灾民止泻,保持体内的电解质平衡,再配合正常饮食作息,最多两三日就能缓过来。 太医一听这话便抚掌称赞。 “可行可行!” 见太医都认同这个方案,萧昕澈立刻派遣士兵去树林中带回更多的观音土。 …… 东宫。 太子握着酒杯,餍足地欣赏着歌舞。 一名侍卫悄然而至。 “参见太子殿下。” “如何?”太子唇角噙笑,“没了药物,难民营是不是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侍卫欲言又止,最终硬着头皮开口。 “殿下,虽然咱们切断了药物供给,但宁曦找到了替代之法。” “如今灾民的病情基本得到了控制。” 嘭! 一声脆响,酒杯狠狠砸在地上。 歌舞声骤然停止,舞姬们惶恐地退出大殿。 太子眼神狠厉,“你说什么?宁曦找到了替代之法?” “正是。” “殿下,再这么下去,七殿下恐怕是要全胜而归。” “混账!”太子气急败坏掀翻桌上的酒菜,“宁曦!又是宁曦!看来她是铁了心要助老七那蠢货与孤作对。” “既然如此,那就休怪孤不给他们留活路。” …… 翌日早朝。 当皇帝得知难民营的灾病得到控制时,毫不吝啬地展示了对萧昕澈的赞赏。 “老七这次的差事办得很好。” “来看明日可以正常开放城门了。” 正说着,一名内侍神色匆匆上前汇报。 “启禀殿下,瑜亲王府传来消息,说瑜亲王昨日半夜突发恶疾!” “经太医诊治,像是城外灾民所带的肠澼之症。” 皇帝霍然坐直了身子。 “你说什么?” “瑜亲王得了肠澼?” 话音落下,现场一片哗然。 “怎么会呢?城外的灾病不是都控制住了吗?” “不是说只要按照七殿下的办法防治,就能避免染病吗?” 原本祥和的朝堂一下子变得乱哄哄。 太子敛去冷笑。 “父皇,瑜王叔身份何等尊贵,又不曾出城,照理来说绝不可能染上这种病。” “如此只能证明一件事,萧昕澈的防治办法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还请父皇当机立断,派兵斩杀城外的灾民,保全城内的万千百姓。” 皇帝:“准!” …… 下朝后。 皇帝带着一身疲惫返回后宫。 谁知云妃已经等在了必经之路。 “臣妾参见陛下。” 皇帝正在为萧昕澈的失职而恼怒,此时见到云妃也只觉得厌烦。 “你来做什么?” 云妃提着裙摆缓缓跪下,直言道:“臣妾刚才听闻,灾病传入了盛京城中。” 皇帝冷哼,“你倒是消息灵通。” “怎么,你想替老七求情?” 谁知云妃却摇头。 “澈儿既然立下军令状,任何后果都应他自己承担。” “臣妾只是希望皇上能够等到约定期满再下旨降罪。” 见她居然不是为自己儿子求情,皇帝的神色总算缓和了些。 “朕许诺了他半月之期,如今也只剩下最后一日。早一刻晚一刻,有何区别?” 云妃却坚持叩首,“皇上一言九鼎。” “……” 沉默了片刻,皇帝总算松口。 “罢了,朕便看在你的面子上,等够这最后一日。” 第96章 追查病源 城外。 难民营。 数十名官兵手持大刀堵在营地门前。 负责传话的太子亲卫甚至懒得下马,桀骜地俯视着营地内的众人。 “七殿下何必为难下官,下官不过是奉命行事。” 萧昕澈站在营地门前,眉宇坚毅,透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奉谁的命?” “父皇亲口承诺给我半个月的时间安顿灾民,如今期限没到,你们没资格进这个门。” 在他身后不远处,宁曦与朱淳带着士兵站成一排,维护灾民的态度同样坚定。 太子亲卫咋舌,“七殿下这又是何必呢?” “如今城灾病已经传入城中,皇上震怒,您的那套防治办法根本就是无用的。” “明日便是半月之期,下官不也是怕您辛苦,这才提前来替您接手这个烂摊子。” 萧昕澈毫不留情地驳斥道。 “若是方法无用,那此刻城中早该尸横遍野了,而不是单单只病了个瑜亲王。” “即便真的有人患病,那也绝不可能是从难民营中流出去的。” 双方立场不同,太子亲卫也懒得再废话。 “总之,下官只奉了皇上与太子殿下之命前来绞杀这群难民。” “七殿下若是不肯配合,那下官只能强制执行了。” “来人!” 眼看对方要动手,萧昕澈也抽出腰间宝剑。 “朱淳。” “下官在!”朱淳虽是文弱书生,但此时却和营地内的士兵们一起拿着武器。 “保护好宁姑娘。” “是!” 争斗一触即发,就在这时,远方传来一声声怒吼。 “皇上口谕!” “皇上口谕!” 只见容思齐打马而来,身后掀起滚滚黄沙。 不等马儿停下,他便朗声喊道。 “皇上口谕,七皇子殿下奉旨于半个月内安顿云州灾民,控制病情。” “如今期限未满,其他人不得擅自接手。” 此话一出,营地内的人都松了口气。 朱淳更是直接双手合十。 “老天开眼!” 太子亲卫手里的刀则是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最终在容思齐审视的目光下低头。 “臣,领旨。” …… …… 待到太子的人手撤离,容思齐立刻往难民营的走了两步,然而却被萧昕澈及时止住。 “进来可就出不去了。” 容思齐止步,脸上透着焦急之色。 “你们里面到底什么情况啊?” “不是说灾病都控制住了吗,怎么又传到城里去了?” 萧昕澈:“的确是控制住了,要不是又有新的灾民加入,之前那批灾民都已经痊愈。” 容思齐瞪眼,“什么,你们什么时候又接收了一波人?” 说起此事,宁曦就气得想翻白眼。 “这就要问太子了!” “殿下明明在四日前就向朝廷上奏此事,所求补给,结果那守城官竟敢扣押殿下的奏章。” “要不是我们运气好,找到了可代替的药材,原本已经痊愈的灾民都会被新一轮灾病冲垮。” 容思齐深深吸气,脖颈都气红了。 “该死的看门狗,看我待会儿就去拧断他的狗脖子。” 听他这么说,萧昕澈反而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瑜亲王到底怎么回事?” 容思齐:“不清楚,听说是昨晚突然发病的。” “太医看过了,的确是肠澼。” 他说着也露出疑惑之色。 “你们确定,病源不是从难民营流出去的?” 宁曦肯定颔首,“当然。我们做了全方位的防护,凡是灾民碰过的东西都是就地焚烧,就连尸首都不例外。” 说到这,她却突然愣了愣。 “等等。” “焚烧尸首都是拖到营地之外进行。” “朱大人,你每次负责运送尸体焚化,可曾清点过人数。” “这……”朱淳被问得懵住,脑门上立刻沁出汗水,“小官,的确不曾注意这些。” 萧昕澈闻言当即下令。 “清点尸首数量!” …… 一声令下,所有人都行动起来。 因为一开始就将灾民的信息登记在册,所以此时只需将每日焚烧的尸首与坟包数量作对比就可得到结果。 此事一直持续到傍晚。 朱淳盯着满头大汗前来禀报。 “七殿下,查到了!” “过去九日内死亡人数十七人,但坟包却只有十五座。” 萧昕澈:“确定?” “下官确定。”朱淳战战兢兢跪下请罪,“此事是下官的失职,还请殿下责罚。” 萧昕澈眯了眯眼,“封锁营地,任何人不得出入。” 随后将消息带给容思齐。 “尸体丢了两具,不排除营地中有太子的眼线。” 容思齐翻了个白眼,“我就知道,太子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立功,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我替你禀明皇上?” 萧昕澈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我立下过军令状,保证不会让难民营的灾病传入城中。” “眼下除非找到丢失的尸首,确定此事与太子有关,否则无法脱罪。” 正说着,就见宁曦拿着一块印章而来。 “接着。” “什么东西?” “盖在死人身上的印章。”宁曦解释,“自从我与七殿下来到营地后,就把患病的灾民分成了三个区域。” “轻症者会在手背上盖上绿色的印章,重症者则是红色,至于死去的人,则是会盖上黑色印章。” “我在印泥中加入了甘油与芮草调配的药汁,除非使用甘草水与肥皂冲洗,否则无法彻底祛除。” “你可以通过这一点,判断尸首的出处。” 容思齐闻言仔细几下了印章的样式。 萧昕澈继续补充,“若是太子所为,那他为了一击即中,一定会谨慎挑选患者。你回去之后可以查一查瑜亲王最近的行踪。” “还有尸首入城的方式……” 宁曦冷哼,“守城官都是他的人,放两具尸体入城又有何难。” “反倒是入城后,想在戒严的环境中藏匿尸首可不是容易的事。” 容思齐顺着两人提供的思路思忖一番。 “我知道了,这件事交给我,保证揪出东宫的狐狸尾巴!” 第97章 夺取证物 深夜。 “大人,就是这里了。” 瑜亲王府的侍从将容思齐带到了乐天楼。 “你确定瑜亲王出事前,就是在这里与太子会面的?” “小人确定。” 容思齐狐狸般的狭长眼眸审视着牌匾上“乐天楼”三个大字。 他在回城的途中已经想过了,瑜亲王身份尊贵,平日里结交的也都是皇亲贵胄。 在他发病之前,除了与衙门中同僚以及家人有所接触外,便只私下与太子见过一面。 而如今瑜亲王虽然发病,但他身边的人却并未受到波及。 如此推断,病源并非来自于同僚的官员或者家眷。 那么答案就只剩下一个。 容思齐冷冷勾唇,戴上面巾掩去容貌。 半刻钟后,他悄然潜入乐天楼。 高挑修长的身形在夜行衣的包裹下,宛如一只矫健的黑豹。 乐天楼原本就是太子名下的产业,把尸首藏匿在这里,既方便又安全。 不过尸首带着灾病,也不是随便丢在什么角落里,需得仔细掩藏。 容思齐略一思索,径直奔着库房而去。 夜深人静,酒楼库房无人看守。 他顺利潜入,从怀中掏出一支火折。 然而翻找了一圈,库房内除了备用的桌椅屏风外,便只剩下装饰用的瓷器与香炉等物,并没有找到尸首。 容思齐心中焦急,难道太子已经把证据销毁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察觉到脚下传来一阵凉风。 容思齐蹲下身子,伸手在地板上敲了敲。 咚咚。 地下传来中空的回音。 他掏出匕首,沿着地板的缝隙将通往地下室的暗门撬开。 一股阴冷且潮湿的空气冲上来,透着淡淡腐败的气息。 容思齐沿着楼梯往下走,一落地就注意到了两个被黑布围裹的东西。 他用脚尖挑开围布,两张灰白的人脸赫然呈现在面前。 容思齐忍着恶寒检查了对方的手背,确定上面盖着黑色的印章后才将围布合上。 “找到了。” 就在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突然闻到一阵淡淡的焦臭味。 缕缕黑烟从头顶灌入地下室,带着让人心脏骤停的红光。 容思齐豁然起身,发现库房竟然着火了。 他下意识想要带着证据逃出去,可惜两具尸首的重量根本不是他可以负担的。 眼看着火光越来越近,容思齐手起刀落,将带有印记的胳膊斩下。 返回地面时,火舌已经蔓延到了屋内。 木质的家具被炙烤得噼啪作响,其中还夹杂着一道房门落锁的声音。 “该死。” 容思齐低声咒骂一句,将外衫脱下来裹住证物,捆在腰间。 然后随手抄了两把椅子,用尽全力朝窗户砸去。 只听得哐堂两声闷响,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窗框被轰出一个大洞。 容思齐捂住口鼻飞身而出,落地时灵巧地就地一滚。 就在他以为脱险时,刺耳的破空声传来。 噗——! 利箭刺入肩头,容思齐疼得眼前一黑。 下一秒,三名蒙面的杀手朝他飞奔而来。 容思齐咬破舌尖,逼自己打起精神。 他手起刀落斩断箭尾,沿着来路返回。 然而身后的杀手却是穷追不止,并且凭借着人多的优势不断缩小包围圈。 眼看着自己无处可逃,容思齐干脆停下来,一把扯下面罩。 “我乃大理寺寺正容思齐,奉命追查命案。” “你们几个宵小之徒是不是活腻歪了,竟敢刺杀朝廷命官!” 这三人也是没想到他会突然亮明身份,面上皆露出迟疑之色。 容思齐又道:“本官可告诉你们,我来这里的事情,整个大理寺都知晓。我若是少了一根汗毛,你们和背后始作俑者都逃不掉。” “你们现在若是自行离去,本官尚且不予追究。” 他喊话时的态度正气凛然,一时间唬得三人面面相觑。 直到身后燃火房屋倒塌,发出轰隆巨响,其中首领才恍然回神。 “我管你是谁,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都得死。” 眼看忽悠不管用,容思齐转了转眼珠。 “不该看的?你说的是不是这具尸首?” 他说着解下腰间包裹的证物,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中猛力扔出去。 “老甲,接住!” 此话一出,三名杀手的注意力全都被空中的证物吸引。 容思齐则是趁机钻了空子,以最快的速度突出重围。 其中一名杀手还想追击,却被首领阻止。 “不必追了,此人毕竟是朝廷命官,出了乐天楼容易打草惊蛇,只要尸首留下就行。” 谁知话刚说完,就见夺回物证的同伴将东西狠狠摔在了地上 “妈的,上当了!” 那外衫包裹之下根本不是尸首的断臂,而是一截断裂的桌脚。 三人此时再朝容思齐逃窜的方向看去,对方早已没有了踪影。 …… …… 翌日早朝。 皇帝刚坐下,太子便急不可待地站了出来。 “父皇,今日便是开城之日。” “萧昕澈未能按照约定清除难民营中的灾病,还导致瑜亲王叔身染恶疾。” “儿臣请父皇降旨,清缴带病刁民,还盛京太平安康。” 话音落下,几名追随他的大臣也紧跟着跪下。 “连瑜亲王这样尊贵的人都能染病,可见这些难民带来的灾病防不胜防。七殿下的防治方法漏洞百出,根本就是瞎指挥。” “在造成大量灾情前,请皇上尽快清除隐患。” “请皇上决断!” 皇帝沉吟片刻,正欲开口之时,内侍突然小跑着前来通传。 “启禀皇上,大理寺寺正容大人求见,说是有要事上奏。” “大理寺正?”皇帝想了想才恍然,“啊,礼部尚书容卿之子。他能有什么要上奏的?” 虽然不明所以,但皇帝皇室允许他上殿。 “微臣容思齐,参见皇上。” 叩首后,容思齐直接奉上一只木匣。 “启禀皇上,微臣找到了引起瑜亲王患病的源头。” “两日前,城外难民营中失窃了两具灾民尸首。有人将其悄悄运进城中,试图人为制造灾祸,引起混乱。” 随着他话音落下,木匣开启,一只灰白色的断臂呈现在众人面前。 “啊!” “是死人的手!” “你疯了,居然把这种东西带到宫里来。” 就连皇帝也惊得豁然起身, “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个腌臜东西!还不快拿下去!” 容思齐目光精亮有力。 “诸位不必惊恐,这东西虽然带着灾病,但如果不放在嘴里嚼一嚼,是不会被传染的。” “只可惜瑜亲王不懂得这个道理,才被人害了去。” 皇帝听闻此话,眼皮跳了跳。 “你什么意思?是谁要害瑜亲王?” 容思齐转向一旁的太子。 对方虽然强撑着镇定的模样,但额角已经渗出薄汗。 “那就要问我们的太子殿下了。” 第98章 翻盘 容思齐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太子的身上。 太子徐眯着眼睛反问。 “容大人这话说得古怪,孤又怎么会知道其中奥妙。” 容思齐曲起手指敲了敲木匣。 “因为藏匿尸首的地方,正是太子殿下名下的乐天楼。” “而瑜亲王在发病前,恰好受太子殿下的邀约前往乐天楼赴宴。” 话音落下,现场顿时爆发出热议。 “尸首居然藏在乐天楼!” “我之前就觉得瑜亲王病得蹊跷,前一日还好好的来衙门轮值,怎么说倒下就倒下了。而且除了他之外,身边也没谁再得病。” “这实在是耐人寻味啊……” 太子则是冷嗤反驳。 “容大人空口无凭,你说这玩意儿是失窃的灾民尸首,它就是了?” “况且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它藏匿在乐天楼中?” “就算是,那除了证明萧昕澈管理难民营不利,导致带着灾病的难民尸首失窃外,没有别的意义。” 其实早在昨晚得知容思齐从乐天楼逃走后,他就已经想好了。 反正乐天楼的库房已经因意外失火烧了个干净,只要他咬死不承认,没人能拿他如何。 容思齐也早就料到对方不会轻易承认,此时并不慌张。 “诸位请看。” 容思齐指着断臂上的黑色印章。 “这是难民营中区别轻症重症与死亡之人的标志。” “是用特殊的药草与甘油混合制成,除非割下一层皮,否则无法轻易祛除。” “由此可见,的确是有人悄悄派人偷盗了难民尸首,运进城中作乱。” 太子脸色骤变,显然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细节。 容思齐说着又从衣袖中抽出一本奏章。 “还有这个。” “五日前,云州方向又来了一批灾民,导致难民营中物资不足。” “七殿下曾向朝廷请求增援,然而奏章却被守城官拦截,始终没能呈上御案。” “而守城官之所以如此大胆,是因奉了太子殿下的命令。” “一派胡言!孤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太子急言怒斥,手指头就差没戳到容思齐的面上。 “容大人,别以为你是容妃的侄子,礼部尚书的儿子,就可以随意污蔑孤!” 被点到名的礼部尚书虽然眉头紧蹙,谦逊地垂首道。 “犬子所言之事,臣并不知晓。” “不过犬子从小性情耿直,快人快语。如今又在大理寺历练了一番,长进不少。若无确凿证据,想来他也不敢这般笃定。” 听到这话,容思齐略显惊讶地瞥了眼自己的老爹。 没想到平日里守礼古板的尚书大人,关键时刻居然能力挺自己。 容思齐噙笑,大咧咧地伸手握住了太子的指头。 “殿下别急,这种事情若是胡言,可是要掉脑袋的。” “所以微臣找来了证人。” 他说着转向皇帝。 “皇上,还请允许守城官姚辰烁觐见。” 听到这个名字,太子心脏突突跳了几下。 皇帝迟疑的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最终挥手同意。 “让他上来。” 片刻之后,一名衣衫褴褛,发丝散乱,身上甚至带着血污的男人走上金殿。 他一出现,就引起了众臣的惊呼。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穿成这样就进宫了。” 姚辰烁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瘸一拐跪下叩首。 “微臣,参见皇上。” “吾皇万岁,万万岁。” 不过是简单几句敬语,竟带着明显的哭腔。 皇帝眉头紧蹙,“姚辰烁,你怎么搞成这样?” 姚辰烁:“启禀皇上,微臣昨晚被杀手刺杀,若非容大人舍身相救,只怕就没命了。” “刺杀,怎么回事!?” “微臣有罪!”姚辰烁咚得一声以头抢地,“微臣奉太子殿下之命,擅自扣留了七殿下的奏章,还私自打开城门,放人运货入城” 皇帝吸气,“运的什么?” “微臣没有看清,但运货的板车上用布巾包裹着东西,瞧着像是人形。” 听到这话,众臣哗然。 皇帝狠厉的视线转向太子。 “太子!” “父皇,儿臣冤枉啊!”太子膝盖发软,咚的一声跪下,“儿臣从未做过这些事情,更没有派人暗杀姚辰烁!还请父皇明察!” “皇上请看!”趁着皇帝盛怒之时,容思齐脱下上身衣衫,露出肩膀处的伤口,“这便是微臣从杀手的弓箭下救出姚大人时所受的伤。” “这一箭着实刁钻,若是再偏半分,微臣的性命就保不住了。”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微臣又与太子殿下无冤无仇,何必用自己性命来诬陷殿下。” 看到容思齐身上的伤口,太子脑中的弦啪的一声崩断。 “胡说,这分明是……” 容思齐含笑看向对方,“是什么?” “是,是……” 太子咬紧牙关,恨不得用眼神将他杀死。 容思齐再次叩首。 “微臣所查证的证据皆已上呈完毕,请皇上决断。” “……” 满朝文武百官皆缄默不语,饶是太子一党的官员都不敢吭声。 在冗长的沉默后,皇帝闭上眼。 “太子扰乱难民安置,导致灾病扩散,险些酿成大祸,罔顾朕之期许!” “即日起自省于东宫,无召不得出!” 太子跪在地上,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咬着牙领旨谢恩。 …… 当天早朝之后,盛京城东西南北四座城门同时开启。 容思齐一骑绝尘而出,带着圣旨赶往难民营,宣布将营地西迁十里。 朝廷继续提供粮食与药材。 灾民们听闻之后纷纷向皇宫的方向叩首,感慨皇恩浩荡。 容思齐低声嘀咕。 “真是天真到愚蠢的一群家伙,还哐哐磕头呢,也不知道自己差点死在谁的手上。” 萧昕澈瞥了他一眼。 “很闲吗?去把这些事情办好。” 容思齐当即捂住胸口,“不行,我受伤了,需要静养。你们先忙,我回马车躺会儿。” 宁曦正躲在旁边看笑话,一名士兵突然前来禀报。 “宁姑娘,您之前救治的灾民醒过来了。” “他听说您要走了,无论如何都想当面向您道谢。” “您看……” 宁曦想了片刻才想起起和萧昕澈一起巡逻营地时救下的那个毁了容的男人。 看了眼还在交代事务的萧昕澈,她干脆同意。 “行,我去见他。” 宁曦来到医疗营帐,刚一进门就见一名颤巍巍地翻身下床,在她面前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末将叶梓杰,参见大小姐!” 宁曦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瞳孔倏然放大。 “叶……副将。” 男人顶着一张恐怖丑陋的面庞看过来。 “大小姐,末将历经千辛万苦回到盛京,只为告诉您一件事。” “将军他,还活着!” 第99章 追随 回城的马车上,容思齐一脸痛苦地靠着车厢喘气。 柔弱小白花的模样和刚才传旨时神气的气质有着天壤之别。 萧昕澈:“是不是骑马把伤口崩开了。” “多半是。”容思齐单手扶额,“完了,这不会是要留疤吧?我还没娶妻呢。” 萧昕澈虽然一脸嫌弃,但还是替他查看伤口。 “放心吧,大夫包扎得很好。” 容思齐依旧眉头紧蹙,仿佛随时都要晕过去的样子。 “那我也疼啊!” 萧昕澈:“姚辰烁那边迟早会知道刺杀一事并非太子所为,得好好处理。” 容思齐不以为意地摆手。 “那只能怪姚辰烁执迷不悟,不肯交出扣留的奏章。” “何况我被太子射了一箭,这么大亏总不能忍气吞了吧。正好利用此事,叫太子也尝尝吃瘪的滋味。” 他说着凑到萧昕澈跟前,故意卖乖道。 “这次为了殿下,我也算是鞠躬尽瘁了。” “殿下以后成事,可千万赏我个丞相当当。” 话毕,萧昕澈就变了脸色。 “住口。” 容思齐余光扫到旁边宁曦,故意叹息一声。 “宁姑娘也算与咱们同生共死过了,早就被太子打成了七皇子党。” “就算殿下避嫌,太子也不会放过她的。” 他说着冲宁曦挤眼睛。 “不如早早就加入我们,好歹能挣个从龙之功。” 萧昕澈还想制止,宁曦却突然开口。 “宁氏一族愿助七殿下夺嫡。” 她徐徐抬眸,杏眼浸染着淡淡的血色。 “我不求从龙之功,不求泼天富贵,只求殿下继位之后重审父亲叛国一案,还宁氏一族忠烈之名。” 此话一出,车厢中的气氛陡然变得严肃起来,就连吊儿郎当的容思齐也收起了玩笑神情。 萧昕澈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微蜷起。 “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宁曦不答反问,“殿下可愿意许我承诺?” 萧昕澈:“夺嫡之路危险重重,若是我失败了,宁氏一族也会受到牵连。” “危险?”宁曦自嘲一笑,“我爹都通敌叛国了,全家差点因此被杀头,还有什么比这更危险的?” “我怕的从来都是危险,而是一个机会。” “殿下可愿许我这个机会?” 萧昕澈剑眉微蹙,静静地与宁曦对视。 一旁的容思齐心中焦急不已。 “殿下,还犹豫什么呀!” “宁姑娘不仅三代忠烈,如今还是皇商。她若愿意加入,至少钱财方面就不用愁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萧昕澈本不应该把任何愿意投奔自己的人往外推。 何况,这个人还是宁曦。 但他却迟迟没有回应。 见萧昕澈沉默至此,宁曦干脆站起身来,提着裙摆就要跪下。 “宁曦愿追随殿下。” 只是不等她膝盖着地,却被人一把托住身子。 萧昕澈几乎在瞬间握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使得指尖都泛出青白色。 宁曦对上他的眼眸,本想再说一些效忠的话,却被对方眼里的幽光镇住。 她很难描述萧昕澈此时看向自己时的眼神。 有急迫、震惊、不舍以及淡淡的恼怒? 宁曦垂下头,心脏隐隐抽痛却不敢细想。 萧昕澈深吸一口气,“镇军大将军的案子本就蹊跷,即便你不追随我,待我上位后也会彻查此事。” “你可以安心做宁府大小姐,保全一家老小。” 宁曦微笑着将手抽回来,虽没再跪,却微微福身。 “殿下能够于危难之际给宁氏一处安身之所,已经是仁至义尽。再多,我只怕受之有愧。” “如今宁氏虽无十万铁骑,我却能法子替殿下筹措银两,助殿下起势。” 萧昕澈看着宁曦,眼神如同幽深黑潭,深不见底。 良久,他终于吐出一个字。 “好。” …… …… 七皇子府。 回府的当天夜里,萧昕澈将自己关在书房中。 直到油灯见底,烛火只剩黄豆大小,一名黑衣人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属下凝丝,见过主上。” 萧昕澈的脸隐匿在昏暗之中,只听得低沉的嗓音问道。 “如何?” 凝丝:“属下已经打听清楚了,宁姑娘在离开难民营之前,曾去医疗营帐中见过一个人。” “那人名叫叶威,逃荒途中毁了容貌,九死一生时被主上与宁姑娘所救。” “就在入夜后,宁姑娘悄悄将他接回了宁府。” 萧昕澈眯了眯眼。 “竟是他。” 一个毫无关系的灾民,不可能让宁曦如此上心。 就算出于同情,想要将对方收做家奴,也不必避人耳目。 凝丝:“主上,可要属下继续追查?” 萧昕澈言简意赅:“查!” …… 宁府。 宁曦回家后,老夫人拉着她又哭又笑,既埋怨又心疼地问了许多话。 直到深夜才将几位长辈安抚妥当,才悄悄来到前院。 一个时辰前,叶驰峰则是被赵管事亲自接回,以家仆的身份安置下来。 “白日里人多眼杂,我不敢多问。” “叶副将,你说父亲还活着,可是真的?” 叶驰峰单膝跪地,“是真的。属下返回盛京,就是为了将此事告知大小姐,好叫老夫人与夫人安心。” 得到肯定的答案,宁曦眼中扑簌落下泪珠。 “老天有眼!” “宁氏三代忠烈,怎么可能叛国!” “你快告诉我,赤关之战,到底发生了什么?父亲用兵如神,怎么可能惨败!” 回想起当时的事情,叶驰峰也红了眼眶。 “大将军没有叛国,是军中出了叛徒。” 宁曦咬牙,“是谁!是谁背叛父亲!” “如今还不清楚,不过赤关之战,我们无论是扎营的据点还是作战的意图都被北凉人提前知晓。” “不仅如此,当将军带兵与敌人厮杀时,后方粮草还被人劫走,这才导致大军惨败。” 宁曦闭着眼听完这些话,衣襟已经被泪水染湿。 她从小在军中长大,每个士兵都是她的亲人。 光是想到这些人马革裹尸,身死异乡,宁曦就恨不得化作男儿身,手撕了这些北凉人! “父亲既然还活着,那他现在何处?” 叶驰峰再次摇头。 “大军惨败,大将军重伤昏迷。三万人突围后只剩三千,护着大将军深入草原。” “如今大将军带着剩下的兄弟们伪装成草原上的牧民,居无定所。” “直到三个月前,大将军才让属下返回盛京报信。谁知属下却被卷入灾民之中,还不慎染病。无奈之下,只能以叶威的化名躲入难民营。” 宁曦深吸一口气。 “辛苦你了。” “父亲不在的日子,我与太子退了婚,反倒是七殿下一直庇护着宁氏女眷。” “我已决定投靠七殿下,助他谋得大位,替父亲翻案!” 第100章 提亲 关于自己父亲还活着这件事,宁曦选了个时机告诉了老夫人和宁夫人。 两人先是不信,直到见到了叶驰峰,才抱头痛哭了一场。 宁曦替她们擦干眼泪。 “祖母,母亲,父亲既然是被冤枉的,那我便要找出叛徒,还宁氏一族清白!” 听她这么说,老夫人却心生担忧。 “可你一介女流,要怎么翻案?” 宁曦提着裙摆跪下,郑重叩首。 “太子不仁,既非良配也非君明。” “我已经答应七殿下,以全族之力助他谋得大位。” “什么!?”老夫人直接惊得站起身来,“你,七殿下他……” “七殿下虽然仁义,但却根基不稳,他怎么可能斗得过经营多年的太子!?” 宁曦眸光坚毅。 “势力可以培养,但初心却最难得。” “七殿下的外祖云将军,祖母可还记得?” 提到这人,老夫人突然神情一怔。 反倒是宁夫人主动开口,“当然记得,云将军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将。若非十五年前用兵失误,也不至于连累云氏一族……” 话还没说完,她却意识到了什么。 “曦儿你问这些,难道是……” 宁曦颔首,“不错,其实七殿下怀疑云将军与父亲一样是遭人陷害。” “所以父亲在战败后,他才会抱着仁慈之心对我们施以援手。” “祖母,母亲,七殿下是全天下最能理解我们的皇子。只有他上位,父亲的案子才有可能重审!” 老夫人和宁夫人对视,两人目光逐渐坚定。 “只要能还宁氏一族清白,让你父亲与边关的叔伯们回家,我们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曦儿,你想做什么,只管放手去做!” …… 东宫。 绵绵不断的丝竹声中,太子斜躺在软垫上,神志不清,身边横七竖八倒着不少空酒壶。 太傅温启道走进主殿时,眉头狠狠皱起。 “都给我下去!” 一声令下,正在跳舞的歌姬们立刻鱼贯而出。 没了音乐和美人,酒醉的太子这才徐徐撑起身子。 “怎么不舞了?人呢?” 温启道先是拱手行礼,随即才沉声提醒道。 “酒醉伤身,殿下不该为了一点小事就自甘堕落。” “堕落?”太子认出对方身份,咚的一声倒回软垫上,“不,孤不是堕落。孤只是被困在东宫之中,什么都干不了。” 温启道走近,言辞恳切地规劝。 “难民安置之事,皇上虽然恼怒,却也只是罚殿下于东宫自省,并且不许此事外传。” “可见皇上心中还是器重殿下的。” 谁知此话一出,太子却反手扔出一只空酒壶。 “父皇若是器重我,就不会让老七压我一头!” “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与我抢功劳!” 温启道避开脚下的瓷片。 “殿下身为储君,应该最是清楚帝王的制衡之术。” “不过七殿下能够突然崛起,的确是让人意外。尤其是云妃复宠之事……”他说着眯了眯眼,“宁府功不可没。” “宁曦!” 太子坐起身,眼睛充血。 “这个女人,明明与孤定过亲,如今却敢胳膊肘往外拐,去帮别的男人!” “早知她在经商之事上如此有本事,孤就不该退这个亲。” 听得这话,温启道心脏砰砰直跳。 未来太子妃之位必须落在温家女的头上,他不允许任何人肖想! “殿下千万不可这么说!” “宁戎犯的可是抄家灭族的叛国大罪,殿下若是娶了她,只会惹得皇上忌惮。” “况且宁曦如今只是商户之女,有什么资格与殿下并肩。” 太子咬牙,“可父皇封了她做皇商,有了这层身份,就可以源源不断地赚大把银子。” “孤若一早收了她,这次云州赈灾之事就不会被父皇训斥。” 温启道转了转眼珠,“不就是银子嘛。既然殿下只是想利用她赚钱,微臣有个主意。” …… …… 经过封城一事,哪怕是知晓肠澼之症可以医治,但百姓们还是心有余悸。 封禁解除之后,宁氏日用品店成为了盛京城中最受欢迎的商品。 不需要任何宣传手段,每日店门前都会大排长龙。 而且有了萧昕澈带回来的盐矿,制作成本下降了一半,这也让原本每卖出一块就要亏损两文钱的肥皂翻身盈利。 这日宁曦正在店里看账,青羽突然慌慌张张找上门。 “大小姐,府里来客人了,老夫人和夫人让您速速返回。” 宁曦放下手里的账本,“客人?谁?” 青羽脸上带着笑意,神神秘秘地凑到她耳边低语道。 “媒人。” “什么!?” 青羽含笑解释,“是顺州知府家的公子,公孙意。” “他自称仰慕小姐多年,之前却因小姐是未来太子妃的身份不敢逾越,如今特意带着媒人上门提亲!” 宁曦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眼神中透着慌张。 “祖母和母亲没有答应吧!?” “还没有,毕竟是小姐的终身大事,老夫人和夫人就算再满意,也得与小姐商议之后才能点头。” “不过奴婢瞧着那公孙公子一表人才,去年还考取了功名。老夫人和夫人都十分满意。” 话音落下,宁曦已经扔下账本往外走。 等她紧赶慢赶回到宁府时,公孙意已经离开,但正厅之中却摆满了一地的礼物。 “祖母,母亲!” “曦儿,你回来了。”宁夫人笑意吟吟,朝她招手,“快来,母亲有好事与你说。” 宁曦三两步走上前,不等对方开口便拒绝道。 “母亲,我不嫁人。” 此话一出,宁夫人脸上笑意凝住。 一旁的老夫人忙道:“说什么傻话,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 宁夫人牵住她的手,“曦儿,我知道你当家辛苦,心中还记挂着边关的祖父与叔伯们。” “但正因如此,母亲才舍不得看着你一日日苦熬着。” “之前你与我们商议的那件事,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但你已经和太子退婚许久,不能再耽误下去。” 宁曦猛然抽回手,“大事不成,女儿岂敢成家。” “况且我们所谋之事甚大,能不能成都未可知,何必拖着公孙家的人下水。” “还请母亲替我回绝公孙家的提亲!” 第101章 面当拒婚 天鱼楼。 桑芷踱步到宁舒月的身边,低声提醒道。 “二东家,公孙家的公子又来了。” 宁舒月抬眸,便见公孙意踱步而来。 英俊青年一身白衣风度翩翩,身姿高挑,手里还捧着一束鲜花。 “二小姐。” 宁舒月扬起一抹微笑,心中却是苦恼。 “公孙公子,又见面了。” 公孙意直言:“请问,今日宁大小姐来了吗?如果可以,我想亲自将鲜花送给她。” 宁舒月:“抱歉,长姐今日也没来楼里。” 注意到对方脸上明显失落的表情,她竟然有些于心不忍。 “长姐最近很少出门,公孙公子大可不必每日都来天鱼楼破费。” 公孙意微微摇头,“虽然很想见到宁大小姐,但天鱼楼的膳食的确是京中一绝,在下很是喜欢。”说着他略微停顿,“不过,我还是更想见宁大小姐。” 眼前的年轻公子面容俊俏,温和有礼,即便每日都来打探消息,但却无法叫人生起厌烦之心。 见宁曦不在,公孙意也不纠缠,主动将鲜花递给桑芷。 “既如此,那在下就不打扰了。” 待到公孙意离开,桑芷才幽幽叹了口气。 “要我说,这公孙公子真是不错。” “要家室有家室,要才华有才华,人还长得不赖。大东家怎么就瞧不上人家呢?” 这个疑问宁舒月也有。 就在公孙意上门提亲后,宁曦不但坚定拒婚,还把对方送的礼物全都退了回去。 可即便如此,公孙意却并没有放弃。 他知道宁曦是天鱼楼的大东家,就每日午时来酒楼用餐,然后带一份小礼物。 有时候是亲自誊抄的诗句,有时候是亲手采摘的鲜花。 虽然都不是贵重之物,却都是用心准备的东西。 宁舒月摇了摇头,让桑芷把鲜花插瓶。 当晚回府,她故意将这份礼物送到了宁曦面前。 “长姐,今日公孙公子又来酒楼了,而且还送了花。” 宁曦正在看书,闻言只是淡淡一瞥。 “拿出去。” 宁舒月嘟嘴,“长姐,你为什么不喜欢公孙公子?” “我看他人挺不错啊,虽然被你拒婚,却不曾恼羞成怒,反而每日都来天鱼楼送礼物。” “可见他是真心喜欢你。” 宁曦合上书敲了敲对方脑袋。 “送些诗词鲜花就是喜欢了?那这份喜欢未免也太廉价了。” 宁舒月捂着额头反问,“那怎么样才算喜欢?难不成要送金山银山?” 宁曦冷哼,“金山银山我自己就能挣,哪里需要他。” 宁舒月叹气,“哎!我不明白,长姐为何不喜公孙公子,那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宁曦沉默下来。 父亲还活着这件事只有老夫人和宁夫人知晓,她现在无法用这个理由说服对方。 而且,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 “我如今所求只有家人安康团圆,把宁府的生意做大做强。” “至于其他,不是我该考虑的。” 宁舒月心疼地牵住宁曦的手,“我倒不是替公孙公子说好话,可长姐总归是要嫁人的,我只是希望长姐能够找到逞心如意的郎君。” “公孙公子日日造访,如此深情,连常去酒楼的客人都看在眼里。” “长姐不如给他个机会,与他见一面?” 听到这,宁曦眉眼微敛。 “好。” “明日我随你一同去天鱼楼。” …… 翌日。 公孙意再次在午膳时辰出现。 这次他刚进门,就被桑芷邀请前往雅间。 “公孙公子,我们大东家今日正好在,想请您移步雅间说说话。” 公孙意眼中迸发出惊喜之色。 “当真!?” “宁大小姐,她终于肯见我了?” 桑芷轻笑,“公子,这边请。” 雅间内。 宁曦坐在窗边,手里握着一只青瓷茶杯。 公孙意抿着笑意,郑重拱手行礼。 “在下公孙意,见过宁大小姐。” 宁曦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并未起身还礼,只是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公孙公子请坐。” 公孙意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失礼,从善如流地坐下。 一双多情的眼眸始终停留在宁曦的身上。 桑芷退出去备菜,待到房门合上,宁曦开门见山地问道。 “公孙公子为何要娶我?” 公孙意立刻给出答案,“自然是因为在下心悦宁大小姐。” 宁曦:“若你说的是三年前在秋猎时的那次见面,那公子未免也太多情了。你我只是简单见过礼,并未有任何交集,何来心悦一说?” 公孙意愣了愣,显然没想到宁曦居然还记得与自己初遇的场景。 “虽只是惊鸿一瞥,但宁大小姐风姿卓越,让在下久久不能忘怀。” “若非那时大小姐已经与太子殿下定亲,在下一定会鼓足勇气结交一番。” 宁曦身子略微后仰,放松地靠在椅背上。 “那时我是太子妃,你不敢与我结交。” “如今我虽不是太子妃,但却与太子不睦。你难道就不怕我得罪了太子,牵连公孙家?” 公孙意抿唇,“我,我不怕!” “以前我一介白衣,无力自保。如今却已考取了功名,在通政司任职。” “只要宁大小姐不嫌弃我现在的官职低,我愿竭尽全力护你周全!” 这番话,公孙意说得又急又快,脸色都涨红了。 宁曦却只是淡淡一笑,“公子年纪轻轻便已是通政司的经历,我又怎么敢嫌弃。” “反倒是我,如今只是一介商户之女,只怕与公子门不当户不对。” “公子若执意与我在一起,传出去只会丢了公孙家的脸面。” “当然不会!”公孙意急切否认,“在下家中长辈甚是开明,他们若是知晓我能与三代忠烈的宁府结亲,只会大力支持。” “是吗?” 宁曦得到肯定的答案,徐徐勾出一抹微笑。 她本就姿色出众,此时逆光展颜,如同天边舒展的彩云。 就在公孙意为宁曦的容貌倾倒时,她却放下茶杯起身。 “多谢公子抬爱,不过我们不合适。” “今日这顿饭菜算我请,以后公子不必再来天鱼楼。” 公孙意笑容僵住,愣了一瞬才急切追问。 “为什么!?” 宁曦施施然从他身边经过,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 公孙意咬牙追上去,堵住去路。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不行!?” 宁曦与他对视,目光在其面上停留了片刻,缓缓下移到了腰腹处挂着的香囊上。 “因为你的熏香,我不喜欢。” 第102章 英雄救美 宁舒月与桑芷正在前台八卦,突然看到公孙意神色匆匆地从雅间里走出来。 “公孙公子?” 宁舒月下意识叫住对方,下一秒却被他脸上的怒意吓了一跳。 “公孙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公孙意深吸一口气收敛神色,恢复温和守礼的模样。 “抱歉,在下想起有些急事要处理,先行一步。” 不等两人挽留,他已经大步流星地离去。 宁舒月与桑芷对视一眼,赶忙来到雅间。 “长姐。” “公孙公子走了!” 宁曦背对着她们立于窗前,看着公孙意的马车驶离。 “知道了。” 宁舒月见她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忍不住追问。 “长姐,你们到底聊了什么,公孙公子怎么走的时候一脸怒容?” “没什么,只不过让他以后不要再来影响天鱼楼的生意。” “这!”宁舒月吸气,“你是怎么说的?” 宁曦转过身来,眉目疏离。 “此人满口谎言,心机深沉,你所见的温和深情都是人设罢了。” “以后他再来天鱼楼,不必客气,直接赶出去。” 宁舒月目瞪口呆,“长姐怎么知道他是在撒谎?” 宁曦:“公孙意以前不与我结交,是因为不敢得罪太子。如今明知我与太子关系不睦,却敢向我求亲,这不古怪吗?” “他说家中长辈开明,不介意我如今是商户女。但据我所知,公孙家的女眷皆是官宦之家出身,从无例外。” “公孙意说的话,无论是情感逻辑还是事实逻辑都自相矛盾,不可取信。” 宁舒月与桑芷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没从她的分析中回过神来。 宁曦已经从两人身边经过。 “前些日子我忙着难民营的事,还没来得及检查账本,去把东西都拿来。” …… 宁曦一直在天鱼楼忙到傍晚才离开。 许是因为白日里被扰乱了心神的缘故,她并没有选择乘车回府,而是独自走路散心。 就在路过一家酒肆时,两个醉汉摇摇晃晃迎面撞了上来。 “嘶!” 宁曦被撞得一踉跄,差点没站稳。 对方二人则是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劈头盖脸地骂道。 “臭娘们,走路不长眼睛的吗!?” 宁曦柳眉微蹙,想要绕行离开。 谁知对方却伸手将她拦下,痞气地盯着她打量。 “哟,小娘子长得还挺漂亮。撞了咱们哥俩儿,总得赔个不是吧?” “这样吧,你留下来陪咱们再喝几杯,这事儿就过去了。” 宁曦审视着二人,嗓音清冷。 “滚开。” 两个醉汉对视一眼,以夹击之势将她堵住。 “我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其中一人说话间竟然还想伸手去摸她下巴。 宁曦的手已经探到了腰间的长鞭,就在她准备出手教训这两人时,一道身影却突然冲了出来。 “住手!” “你们干什么!?” 公孙意用尽全力推开其中一名醉汉,面色焦急地将宁曦护在身后。 另外一人见状当即黑了脸,将衣袖撸了起来。 “哪里来的小白脸,敢跟老子抢女人。” “信不信我揍你。” 公孙意一介书生,根本没学过武,此刻却死死拦在宁曦身前不肯退让。 “放肆,青天白日竟敢调戏民女。” “你若再不离去,我定叫你知道什么叫后悔!” 那醉汉听完却是哈哈大笑。 “那老子倒要看看,咱们谁先后悔。” 话音落下,他便高举拳头朝公孙意脸上揍去。 啪——! 预想中的惨剧并没有发生,反倒是两个闹事的醉汉惨叫着摔倒在地。 宁曦甩了甩手中的长鞭,百无聊赖地开口。 “再不滚,拧掉你们的脑袋。” 话毕,两个醉汉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就连公孙意也傻住了,愣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你们两个还不快走!再敢纠缠,我定饶不过你们!” 听他这么说,醉汉才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来。 “罢了,今日算我们倒霉。” “臭娘们,咱们走着瞧!” 然而两人刚一转身,心口便挨了重重的一脚。 非但没能走成,反而更加狼狈地摔在地上。 此起彼伏的呼痛声中,一名侍卫朝宁曦拱手行礼。 “见过宁姑娘。” 宁曦认出对方是萧昕澈身边的人,下意识抬眸寻找。 紧接着便瞧见七皇子府的马车停在不远处。 “宁姑娘,我们殿下有些公务想与您商议。” 宁曦心下一喜,刚想抬脚却被公孙意拽住手腕。 “宁大小姐!” 宁曦挑眉,“该说的我都说完了,公孙公子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公孙意结巴。 “我,我只是后悔中午不该对你发火,才想回来找你。没想到……” “你没事吧?刚才有没有受伤?” 宁曦将手抽回,“挨揍的又不是我。” “反倒是公孙公子,你好歹是朝廷命官,当街被醉汉打脸实在是有损官威。不如将这两人扭送衙门,好好整治一番。” 倒在地上的两人闻言也不惨叫了,立刻翻身跪下求饶。 “不,不要啊!”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公孙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酝酿了许久才开口。 “念在你们二人醉酒失控,本官不予追究。但以后若再敢仗着饮酒闹事,本官定不轻饶!” “还不快滚!” 得到宽恕,两名醉汉以最快的速度夹着尾巴逃走。 宁曦见状也只是冷冷勾唇。 “公孙大人好肚量。” 公孙意还想再说些什么,萧昕澈已经掀开车帘望了过来。 “上车。” 对上那对幽深的眼眸,公孙意不得不低头行礼。 “下官参见七殿下。” 宁曦趁机从他身边走过,一气呵成钻进车厢中。 萧昕澈最后看了公孙意一眼,冷着脸用车帘将其隔绝在外。 …… 马车徐徐驶往宁府。 萧昕澈开门见山说道:“那两个醉汉是公孙意找来的。他是想英雄救美,让你动心。” “我知道。”宁曦垂首把玩着自己腰间的荷包,“那两人装醉,呼吸之间却无半点酒气。” “公孙意本可直接亮明官身将两人吓走,却偏偏缄口不言,想用苦肉计骗取我的同情。” 见她如此敏锐,萧昕澈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你知晓就好。” “公孙意并非良配,他是太子的人。” 宁曦倏然抬头,眸中闪过戾色。 “是太子在搞鬼。” 萧昕澈:“许是他察觉到了你我的联手,又或许是想要利用你敛财,又知你无意入东宫,才想出这般卑鄙手段。” 宁曦冷哼,“他越是如此,我就越不可能归顺于他。” 萧昕澈盯着她白皙的面容,“没有公孙意,还有欧阳意,轩辕意。你可想好了如何处置?” 宁曦抿唇,“我已告诉过祖母与母亲,大事不成,不敢成家。” 萧昕澈:“谋事可能是一年,可能是十年。” 宁曦察觉到他话里有话。 “那七殿下的意思是?” 萧昕澈与她对视,目光幽深复杂。 “你有没有想过嫁人生子?” 第103章 陷阱 听到萧昕澈的话,宁曦整个人倏然绷紧了身子,脑海中浮现出对方十年后的模样。 正妃侧妃及一大群女眷站在他身后,子嗣绕膝,一片祥和。 但不知为何,她的心却揪了起来。 白皙修长的手指缓缓揪住了裙摆。 “殿下希望我嫁人!?” 两人互相注视着,空气中像是注入了凝胶,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就在萧昕澈准备开口的瞬间,宁曦忽然感到一阵令她窒息的恐惧,让她不敢听对方的回答。 “一年也好十年也罢,我都不惧。” 她抢先回答,态度坚定。 “我不会受任何胁迫而成亲,除非我自己愿意。” 听到她这么说,萧昕澈原本涌到唇边的话只得在舌尖转了个弯。 “你这么想,是因为镇军大将军?” 宁曦垂眸,“我的确是想尽快为父亲翻案。” 萧昕澈却道:“叶威不是寻常百姓,他是个军人。你将他悄悄带回城中,是因为他有镇军大将军的消息。” !!! 许是看出了宁曦的僵硬与慌乱,萧昕澈解释道。 “叶威虽然毁了容,但举手投足间却带着军人的气质。” 宁曦深吸一口气,默默调整呼吸频率。 “是。” “叶威原名叶驰峰,是我父亲身边的副将。” “他回来是想告诉我,赤关之战大败,是因为军中出了叛徒。” 她说着顿了顿,继续补充。 “父亲他,还活着。” 反正萧昕澈能查到叶威身上,迟早也会查到宁戎的消息。 与其隐瞒,不如一开始就坦白。 说完,她小心翼翼观察着对方神色。 “殿下不会怪我隐瞒此事吧?我只是没想好要怎么说。” 萧昕澈望过来的眼神幽深复杂。 “自然不会,良将本就不该死在卑劣之人手中。” “况且你不想说的事情,我绝不会逼你。” “宁曦,你是我的盟友,不是下属。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 …… 自从宁曦当面回绝公孙意的求亲后,对方倒是消停了几日,没再出现在天鱼楼内。 不过隔三差五,还是会有一些鲜花蔬果,诗词书籍之类的小礼物送到宁府。 宁曦越是坚定地拒收,公孙意越是乐此不疲。 不过小半个月的时间,整个浊水坊的邻居们都知道顺州知府家的公子在热情追求宁府的大小姐。 不知内情的邻居们八卦时忍不住调侃宁曦,夸她是天生要做官太太的好命人。 宁舒月看出宁曦不耐烦应付这些流言蜚语,干脆选了个日子带她出门散心。 “长姐你看,这浮提山庄是不是很不错?” “不仅风景如画还格外幽静。” “这可是我选了好几日才定下的地方。” 姐妹二人在山庄中闲逛,走累了便停在一处水榭中休息。 宁曦凭栏而坐,有一搭没一搭地往池水中撒些鱼食,然后看着锦鲤们争先恐后地前来抢食。 “还是这些鱼儿活得快活。” “每日有人喂养,还不怕被炖来吃掉。” 宁舒月闻言失笑,“长姐以前还说自己愿意作鸿雁,怎么今日竟羡慕起鱼儿来了?” “鸿雁一直飞也是会累的。” 宁曦撒掉手中的饵食,整个人慵懒地看着天空中的云彩。 “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就买一座这样的山庄。每日什么都不关心,就坐在这喂鱼赏景。” 微风拂面,扬起一缕青丝。 宁舒月望着这一刻的宁曦,总觉得她浑身萦绕着脆弱的破碎感,又如同缥缈无定的青烟。 “长姐,什么叫尘埃落定?” “为什么你现在说话,我都听不懂?” 宁曦勾了勾唇角,正准备宽慰对方两句,却见有侍女端着茶点而来。 “给两位小姐请安。” “这是我们山庄的点心,二位请用。” 宁曦颔首,示意对方放在一旁的石桌上。 侍女不仅照做,还殷勤地倒好了茶水端给二人。 谁知在走向宁曦时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往前栽倒。 “小心!” 宁曦下意识伸手扶了一把。 那侍女虽然跪在了地上,却避免了摔伤,只是手中的茶水洒了大半在宁曦的裙摆处。 侍女脸色一白,当即告饶。 “小姐息怒,奴婢不是有意的!” 浮提山庄消费不低,能来这游玩的人大多非富即贵。 看到侍女如此惶恐的模样,宁曦轻描淡写地摆手。 “不用担心,只是洒了些水而已。” 宁舒月也赶忙上前询问,“长姐没有烫到吧?” 侍女噙着泪珠,小心翼翼提议道。 “多谢小姐宽恕,湿衣穿着不适,就让奴婢带您去更衣吧。” “长姐,我陪你一起。” 宁曦摁住宁舒月的肩膀,“刚才是谁嚷嚷着脚疼走不动了?” “坐下休息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侍女领着宁曦来到另外一座院落。 “这些厢房都是给客人留宿准备的,很是干净。里面有常用的衣衫,小姐可以随意挑选。” 宁曦应了一声,进屋更衣。 侍女则是恭敬地等在门外,以免有人冲撞。 宁曦刚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略显甜腻的熏香味。 她不喜欢这个味道,皱了皱鼻子径直去往里间,只想快点换掉湿润的裙子。 谁知衣服刚换到一半,头脑突然变得昏沉起来。 作为习武之人,宁曦敏锐地察觉出不对劲。 她踉跄了半步,立刻想要离开,谁知房门却被人从外面锁住。 宁曦正要喊人,却听到刚才的侍女正在与另一人说话。 “公孙公子,奴婢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人引来了。” “很好,那迷香什么时候起效?” “公子放心,奴婢用的是最好的迷香,只需一刻钟的时间,别说是人了,就是牛马也能昏睡过去。” 听到这话,宁曦心脏猛地往下一沉。 “公孙意!” 她立刻用屋内的茶水浇灭了香炉。 然而昏沉感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排山倒海般袭来。 宁曦咬破舌尖,妄图用疼痛抵这种失控感。 下一秒却被人拥入怀中。 “宁大小姐,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公孙意从身后抱住她,第一时间解下她腰间的长鞭,远远扔了出去。 宁曦受惊,猛地挣扎起来。 “放手!” “公孙意,你敢动我!” 第104章 报仇 公孙意没想到她中了迷香还有这样的力气,立刻用力收紧胳膊。 往日里的温柔斯文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只有狠戾。 “我劝你还是老实些。” “只要你乖乖从了我,我便勉为其难让你做个贵妾。” 宁曦闻言啐道:“做梦!” “你算个什么东西。我连太子都瞧不上,还能瞧得上你?” 公孙意脸色一变,拽住宁曦的手腕,直接将她压在了旁边的桌上。 “是吗?” “你这么瞧不上我,那我今日偏要让你栽在我的手里。” 话毕,他直接解下了腰带,想要以这样羞耻浪荡的姿态强行羞辱宁曦。 在强烈的药物刺激下,宁曦四肢发软。 别说是反抗了,就是站也站不稳。 眼看着挣扎不过,她眼中逐渐蓄满血色。 “你敢动我,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香炉中的迷香虽灭,但余威尚存。 公孙意被刺激得血气上涌,如同野兽般凶狠地去撕扯宁曦的衣衫。 三千乌丝散乱,精致的珠钗落在桌上。 宁曦将其攥在掌心,趁着公孙意俯身亲自己时猛地一刺。 “啊!” 公孙意吃痛惨叫,蹬蹬后退两步,一把扯出扎在胸口处的钗子。 宁曦是抱着杀心下的手,位置精准。 只可惜力道差了许多,留下的伤口并不深。 公孙意看着猩红的血液从伤口涌出,愤怒地掐住了宁曦的脖颈。 “贱人,竟敢伤我!” “等我废你一只手,看你还怎么嚣张。” 公孙意高高举起珠钗,对准宁曦的手筋狠命刺下。 嗖——!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直接贯穿了他的掌心。 珠钗掉落在地,公孙意嚎叫不止。 一道人影闪身冲进房内,将其直接踹飞数丈远。 “宁曦!” 萧昕澈抱住昏过去的宁曦,眼睛充血。 尤其是看到她脖颈处残留的指印,更是心疼不已。 “宁曦,别怕,我来了。” 凝丝晚来一步,见到屋内的场景后也是深吸一口气。 “主子,我杀了这个狗东西!” 见萧昕澈没有阻止,凝丝提着刀朝公孙意走去。 然而就在下手之前,却听萧昕澈沉声开口。 “死太便宜他了。” 他将宁曦打横抱起,手上的动作有多温柔,眼神就有多犀利嗜血。 “既然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那以后就不用再管了。” …… 宁曦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房间中,身上的衣衫也换了一套。 她猛然坐起身子,下意识寻找自己的长鞭。 好在所有的东西都原封不动地摆在床头。 就在这时,房门开启。 萧昕澈亲自端着汤药进门,然而迎接他的却是狠厉的一鞭。 啪——! 哐堂——! 药碗落地化作碎片,长鞭擦着他的脸颊划过。 要不是萧昕澈身形敏捷,只怕是要被这一鞭毁了容貌。 宁曦瞳孔猛然缩紧。 “七殿下?怎么是你?” 萧昕澈并不为她的失礼生气,反而关心道。 “你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宁曦脑子有些混乱,“我,我不是在浮提山庄吗?这里是哪里?” 萧昕澈:“别担心,这是我府上。” “这些时日我一直让凝丝暗中盯着公孙意,今日发现他尾随你出城。” “我不放心,便跟了出来。” 宁曦回想起公孙意对自己做的事,后背仍旧忍不住发冷。 “他,我……” “他没能把你怎么样。” 萧昕澈一边解释,一边温柔地替她挽起耳边的碎发。 “抱歉,是我做的不够好。” 萧昕澈看着宁曦惨白的脸色,内心无比自责。 明知公孙意不怀好意,他就该及时清理掉这个暗雷才对。 两人视线交汇,空气逐渐变得缱绻。 面对危险时,宁曦没有感到害怕。 此时感受着萧昕澈的关心,却鼻腔发酸,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豆大的泪珠扑簌落下。 宁曦像是受惊的小鹿,倏然转身,下意识想要掩藏自己的情绪。 萧昕澈看着她轻轻颤抖的背影,双手攥紧又松开,才抑制住将对方拥入怀中的冲动。 湛蓝色的手绢出现在眼前。 “别哭。” “我已经让人严惩了公孙意。” 宁曦从萧昕澈手中接过手绢,深深呼吸。 “我没事。” 她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 “殿下怎么处置公孙意的?” 萧昕澈挑眉,“你明日就知道了。” …… 翌日。 东城门开放之前,已经有数百人围聚在门下,对着城楼上的奇观指指点点。 只见公孙意被扒光了衣衫,光溜溜地吊在城楼上。 下身血肉模糊,原本的子孙根变作了一坨烂肉。 “快看啊,这人被阉了。” “许是什么采花大盗,才会被打成这样。” 一直等到城门打开,前来执勤的士兵才发现了他的存在。 公孙意被放下来时已经晕死过去。 比起身体上的折磨,心灵上的摧残更让他难以接受。 消息传到东宫,太子又惊又怒。 公孙意毕竟是顺州知府的嫡长子,如今因为替自己办事而遭到羞辱折磨,他也不好向公孙家里交代。 “公孙意现在如何了?” “回殿下,经过紧急救治,公孙意暂且保住了性命。但他醒来后得知自己没了……却一心求死。” “稳住他!”太子立刻下令,“派人去看着他,务必让他活着!” “是。” 说话间,太傅温启道匆匆赶来。 “殿下!” “太傅这是知道了公孙意的事情吧?”太子面含怒意,“当初是你说,让公孙意去向宁曦求亲,就能顺理成章将宁府收入囊中。” “如今公孙意被宁曦给当猪阉了,你说,这件事怎么办!?” 温启道也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殿下,公孙意好歹是朝廷官员。此事一出,他的前途算是毁了。” “若不想失去公孙家族的支持,咱们必须小心安抚。” 太子单手扶住额角,“那你说,要怎么安抚?” 温启道:“既然这件事是因宁曦而起,那自然是要将这个女人交给公孙意处置,让他消气才行。” “都这样了,你还想把他们两人凑做一对?” 温启道上前一步,低声解释道。 “之前公孙意故意接近宁曦,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咱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做做文章。” “宁曦不吃软,那咱们就给她来些硬的。” 第105章 赐婚(1) 宁府。 “皇后娘娘口谕,传宁府嫡长女宁曦入宫觐见。” 内侍话音落下,立刻就有两个宫女上前将宁曦夹住。 “马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宁大小姐,请吧。” 对方明显来者不善,宁曦心生警惕。 “皇后娘娘召见,民女岂敢不从,还请诸位稍等,容我更衣。” “不必了。皇后娘娘急着要见宁大小姐,咱们还是不要耽搁时间。” 内侍说着一挥手,宫女便“扶住”了她的胳膊。 宁曦知道躲不过,便对一旁的宁舒月使了个眼色。 “我今日不得空,你记得去把天鱼楼的账对完。” 天鱼楼的账前几日明明刚对完,还是宁曦亲自盖的章,不可能搞错。 宁舒月眼珠一转,便猜到了她的用意。 “长姐放心。” 等到马车离去,宁舒月立刻去往七皇子府。 …… 皇宫。 再次站在昭合宫外,宁曦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上一次来这,还是以未来太子妃的身份给皇后请安。 不过皇后一直不太喜欢自己,态度总是淡漠疏离。 第一次见面就让她在宫殿门口站了许久,就像今日这般。 足足过了三刻钟,才有宫女出来传话。 “宁曦,皇后娘娘要见你。” 宁曦闻言动了动已经站麻的脚,这才跟着对方进去。 皇后坐于主位之上,如同一只高贵的神鸟,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凡人。 宁曦从进门开始就能感受到那股强烈且充满挑剔的视线,如同多年前一样让人浑身不适。 “民女宁曦,参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赐座。” 皇后打量着宁曦,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许久不见,宁大小姐倒是出落得越发水灵了。” 宁曦:“不知娘娘今日召见臣女,有何吩咐?” 皇后见她开门见山,自己也懒得再兜圈子。 “宁戎犯下叛国大罪,导致你与太子的婚事作罢。” “虽然你没有福气入东宫,但本宫却一直惦记着你,就怕你受不了打击,钻了牛角尖。” “好在你比本宫想象得还要坚强,居然能凭一己之力撑起宁府。” 话说到这,皇后眼神中似乎透着怨气。 也不知是可惜宁曦没能嫁给太子,还是可惜宁曦居然能浴火重生。 “不过一介女流,终究是要嫁人的。” “今日本宫有心为你做媒,也算是全了咱们往日的情分。” 她说着一挥手,便有宫女将准备好的婚书呈上。 “本宫听闻顺州知府的公子对你神魂颠倒。以你如今的身份,打着灯笼也难找这样的人家。” “本宫已经替你备好了婚书,你签个字吧。” !!! 红色的婚书摆在面前,宁曦却往后退了一大步。 “多谢皇后娘娘挂念,只是民女已经决心守着娘家不嫁人。” 皇后眯眼,“你没能嫁入东宫,皆因宁戎叛国。可你如今迟迟不肯定亲,难免让人误会你痴念太子,显得太子负心似的。” “宁曦,当初若非太子竭力在皇上面前游说,宁氏的男丁可都逃不过一死。” “你可不要忘恩负义。” 话音落下,一旁的宫女已经伸手来拽她的胳膊,想要逼她盖下手印。 宁曦霍然抽手,力道之大直接将对方掀了出去。 “我不嫁。” “放肆!” 皇后拍响凤椅的扶手。 “本宫乃一国之母,赐你婚事乃是对你的封赏,你没资格拒绝。” “来人,把她给我摁住。” “今日这婚书你是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 数名侍卫涌上来,将宁曦团团围住。 眼看自己插翅难飞,宁曦干脆撕破脸皮。 “之前协助七殿下安置灾民,整个盛京城的百姓都知道我功不可没。” “皇后娘娘非要逼我签字也行,待会儿出了这宫门,我便昭告天下,就说皇室恩将仇报,非要我嫁给不能人道的伪君子,叫天下人都来评评理。” “你敢!” 皇后被她气得直接站起身来。 “既然你如此不服管教,那本宫便打断你的腿,将你拘在宫中好好学习规矩,直到出嫁那日。” “行刑!” “住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前者来自于气急败坏的皇后,后者则是突然闯进昭合宫的萧昕澈。 宁曦:“七殿下!” 萧昕澈大步流星而来,一把将她护到身后。 “没事吧?” 确定宁曦安然无恙,萧昕澈这才向皇后见礼。 “儿臣参见母后。” 皇后目光如炬,唇边勾出冷笑。 “老七,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强闯昭合宫!” 萧昕澈:“母后息怒,儿臣只是听闻母后要给宁曦指婚,这才关心则乱。” 他说着牵住宁曦的手。 “儿臣与宁曦两情相悦,还请母后成全。” 此话一出,宁曦猛然怔住,心脏快要从胸口蹦出来。 “荒唐!”皇后沉声怒斥,“宁曦与太子有过婚约,如今又只是一介低贱商户女。你身为太子兄弟,堂堂皇子,怎可与这种女人厮混!” 除了要维护太子的颜面,皇后其实更加忌惮的是两人联手。 之前要不是宁曦为云妃提供了洛神套装,对方不可能复宠。 就连萧昕澈也是靠着宁曦的支持,才先后在筹款和安置灾民的差事上胜过了太子。 她决不能让宁曦成为萧昕澈的助力! 然而萧昕澈态度坚定,牵着宁曦一起跪下。 “儿臣已经认定宁曦,非她不娶。” 皇后沉默片刻,如炬的目光像是要将宁曦烧成灰烬。 “大胆宁曦,你居心叵测,不守妇道,处心积虑勾引七皇子,企图挑起老七与太子两兄弟之间的隔阂!” “本宫今日定要重罚于你,肃清风气!” “来人,将宁曦拖下去,杖毙!” 两名侍卫上前拿人,却被萧昕澈一把挡开。 “退下!” “父皇亲封宁曦为皇商,让她担负为云州重建筹银的重任。” “谁敢动她,便是违抗父皇旨意!” 侍卫面面相觑,一时间不敢动手。 萧昕澈趁机拉着宁曦,迅速往殿门外退去。 “走!” 眼看两人想要逃走,皇后亲自追出。 “将人拦住!” 守卫堵住宫门,两人不得不停下来。 皇后:“萧昕澈,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本宫的懿旨都敢违抗。” “既然你敢为了这个女人连命都不要,那本宫便成全你。” “来人,将宁曦就地杖杀。违抗者,同罪论处!” 第106章 赐婚(2) 眼看守卫提刀而来,宁曦额头渗出薄汗。 “殿下快走,不必管我!” 萧昕澈却坚定地将她护在身后,只低声吐出两个字。 “躲好。” 修长有力的手指徐徐攥紧,杀心起,战神的气势节节攀升。 就在争斗一触即发之际,却听昭合宫外传来内侍的通传。 “皇上驾到!” 守卫收起腰间长刀,纷纷跪地。 “叩见皇上,吾皇万岁!” 宁曦倏然抬眸,就见云妃搀扶着皇帝疾步而来。 因为走得太快,有几步差点把皇帝都给拽得踉跄。 “澈儿!” 看到自己儿子被众多侍卫包围,云妃心急如焚,干脆撇下皇帝先行一步。 “澈儿,你没事吧?” 萧昕澈敛去一身杀气,先是摇了摇头,才牵着宁曦给皇帝行礼。 “儿臣参见父皇。” “民女宁曦,给皇上请安。” 皇帝紧随其后迈入昭合宫,蹙眉打量着庭院中乌央央的侍卫。 “怎么回事?” 皇后咬牙迎上前来,“启禀皇上,臣妾今日召见宁曦,本是好心给她赐婚。谁料七皇子突然强闯昭合宫,要将宁曦带走。” “在臣妾再三追问之下,才知晓宁曦居然勾引七皇子,撺掇他违抗臣妾的懿旨。” 皇帝视线落在两人身上,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睛。 “老七和宁曦?” 萧昕澈坦然承认,“启禀父皇,儿臣的确心悦宁曦,不想见她嫁给他人。” 宁曦趁着皇后申斥前赶紧补充。 “皇后娘娘给民女赐婚的对象,正是前两日被扒光衣服,阉割成太监挂在城门上的公孙意。” “民女再三肯求拒绝,皇后娘娘都不肯放过民女。还扬言要打断民女的腿,强行送去公孙家成亲。” 宁曦说着重重叩首。 “民女愚钝,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皇后娘娘,要叫娘娘记恨至此。” “士可杀不可辱,倘若皇后娘娘实在恼恨民女,不如请皇上收回当初赦免的旨意,将宁府全族一并赐死算了!” 听到她这话,皇帝的眉头猛然蹙起。 且不说他的圣旨一言九鼎,就凭借宁曦前些日子对安置灾民以及防患灾病的贡献,就不可能赐死她。 “胡闹!” 皇帝不满地看向皇后,这话不像是说宁曦,反倒是对她的指责。 皇后心虚地福身辩解。 “皇上千万不要听信这个贱民的谗言,臣妾只是一番好心。” 宁曦:“好心到把我指给一个废人?” “放肆!”皇后气急败坏,却一时找不到反驳之词。 云妃适时开口劝和,“皇上息怒,千万别为了这点小事伤了身子。臣妾相信皇后娘娘也是一片好心,才会心心念念为宁曦一介普通民女挑选夫婿。” “只不过最近太子殿下不能出东宫,无法为皇后娘娘提供参考,这才没能及时将公孙意的丑事告知娘娘。” “还请皇上看在皇后娘娘心怀百姓,母仪天下的份上,不要怪罪。” 皇帝原本就对皇后这番行为心生不满,听闻此言,更是怀疑她是因萧昕澈抢了太子风头一事故意报复。 眼看皇帝对自己生出猜忌之心,皇后急得将枪头调转向云妃。 “住口!本宫与皇上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份!” 话音落下,云妃已经提着裙摆跪在了皇帝身前。 “臣妾既不愿看到皇上与皇后娘娘争执,又希望自己儿子能够得偿所愿。” “这么多年来,澈儿一直戍守边关,鲜少能与臣妾团聚。” “臣妾自认对他亏欠许多,不敢奢求他建功立业,多么有出息,只求他能顺心如意,娶到自己心仪之人。” 云妃说着郑重叩首,眼中蓄满了泪珠。 “还请皇上看在臣妾多年侍候的情分上,全了澈儿的心意!” 皇帝捻了捻指腹,视线在众人身上来回游动。 最近因为云州灾情之事,朝中已经有不少大臣表示出对太子的不满,甚至隐隐传出了太子德不配位的流言蜚语。 反倒是萧昕澈成了异军突起的黑马,获得了百姓的称赞。 一山不容二虎。 虽然太子确实失职,但他并不想异储,造成朝局动荡。 既如此,不如全了萧昕澈的心意。 宁曦说到底只是个商户女,娶了这种人为正妻,也就相当于放弃了对皇位的竞争。 想到这,皇帝眯眼打量萧昕澈。 “老七,你可想好了?当真要娶宁曦为妻?” 萧昕澈再次叩首,语气坚定。 “儿臣早已决定非宁曦不娶。” “若是不能如愿,儿臣宁可放弃皇子身份。” 此话一出,宁曦心脏猛烈跳动,眼尾血色弥漫。 皇后还想阻止,皇帝却已经开口。 “好,那朕今日就为你们二人赐婚。” “择日招钦天监选定婚期。” 萧昕澈:“谢父皇!” 看着宁曦傻愣着的模样,皇帝挑了下眉头。 “怎么,你不愿嫁给老七?” “他可是为了你连昭合宫都敢闯。” 云妃见状忙上前搂住宁曦肩膀,“曦儿这是乐傻了,还不快谢恩?” 宁曦回神,在云妃的提醒下磕了头。 “民女领旨谢恩!” …… …… 直到乘车离开皇宫,宁曦尚且有种踩在云端的感觉。 “我们,要成亲了?” 面对身边的萧昕澈,宁曦总觉得是在做梦。 萧昕澈隐匿着心中的欢喜,生怕对方知道自己真实的想法后,会认为他是乘人之危。 “今日事发突然,我一时间也没能想到更好的解决之道。” “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还希望你不要介意。” 宁曦听到他这么说,晕乎乎的做梦感才缓缓褪去。 她是莫名其妙多了个未婚夫,萧昕澈同样如此。 而且,对方是因为没有找到更好的办法,才会出此下策。 想到这,宁曦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 “多亏殿下替我解围,只是让殿下为此牺牲自己的婚事,叫我实在过意不去。” 宁曦说着垂下眼眸,心中被不安与愧疚填满。 “不过殿下请放心,待到成事那日,我一定主动将正妻之位让出来。” “或者殿下遇到了心爱之人,也可直接告知于我。” 萧昕澈喉头滚动,像是堵了块石头。 果然,她是因形势所迫才同意了这个做法。 两人良久沉默,直到宁曦再次抬头看过来,萧昕澈才开口。 “当然。” “虽然你我即将大婚,但我不会逼你做任何违心之事。只要你愿意,咱们可以继续以盟友的身份相处。” 明明对方语调温柔,宁曦听在耳中却只觉得鼻酸。 “多谢殿下。” 第107章 心意 皇帝赐婚的消息一出,整个盛京城都为之震动。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云妃特意让钦天监选了最近的吉日,就定下一个月后。 婚礼临近,无论是七皇子府还是宁府,一下子都忙碌起来。 当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时,宁曦却被拘在府中待嫁。 “大小姐,这一针应该这样绣。”青羽细心指导着自家主子绣盖头。 宁曦柳眉紧蹙,动作生疏笨拙,但却出奇的有耐心。 一张红盖头上的花纹已经绣了小半,针脚手法肉眼可见的在进步。 就在她用功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吹吹打打的乐声。 一名小丫鬟喜笑颜开地跑进来传话。 “大小姐,七皇子府送聘礼来了!” “奴婢悄悄去看了一眼,真是好大的排场,箱笼摆满了整条街。” “浊水坊的邻居们都被惊动了,现在咱们府邸门外乌央央全是看热闹的人呢!” 宁曦停下手里的动作,“七殿下也来了?” “当然!” 小丫鬟笑得见牙不见眼。 “七殿下霁月清风,刚下马车就引起了轰动。” “大家都说咱们大小姐果真是好福气,能嫁得这样俊俏尊贵的郎君。” 青羽忍不住感慨,“七殿下对咱们大小姐当真是用情至深!” “只可惜待嫁之间男女不能见面,否则小姐也能出去和殿下说说话。” 正说着,就见赵管事捧着厚厚一叠册子来到后院。 “给大小姐请安。” “这是七皇子府送来的聘礼册子,老夫人让老奴送来给您过目。” 宁曦起身接过,“这种东西祖母和母亲收着就好了,做什么要给我过目?” 赵管事喜笑颜开,“大小姐看看就知道了。” 册子展开,一开始还只是寻常聘礼能见的东西。然而越往后看,宁曦神情越是惊讶。 其中不仅有房产店铺庄子的地契,甚至还有七皇子府所有家仆的卖身契。 最重要的是,其中一半的资产被划做了宁曦的嫁妆。 “这!” 赵管事感叹,“七殿下这是怕婚期紧张,宁府拿不出足够的嫁妆,又不愿让世人小瞧了大小姐,这才把自己的私产转到大小姐名下。” “大小姐,七殿下这是故意给您长脸呢!” 世家小姐成婚,少则有一两年的时间准备。 家底厚实的甚至从女子出生时就会着手准备嫁妆,待到出嫁时方能有百里红妆的阵仗。 宁府却因抄过一次家,许多东西都拿不出来。 青羽看得红了眼眶,“七殿下这是将全副身家都托付给大小姐了!” 宁曦手指收紧,一颗心又酸又涨。 “你替我转达七殿下,就说他的心意我知道了。” …… 入夜。 宁曦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脑海中反复出现萧昕澈送来的那些聘礼。 倒不是她贪财,而是那样沉甸甸的心意叫她既欢喜又忐忑。 欢喜萧昕澈对自己的看重,忐忑这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咚,咚。 房门传来两声不轻不重的响声,打断了宁曦的思绪。 “谁?” 门外的人先是沉默了片刻,才低声吐出一个字。 “我。” 宁曦倏然翻身坐起,甚至来不及披上外衫便迎了上去。 “七殿下!” “你怎么来了?” 她正要开门,却听萧昕澈提醒。 “婚礼之前,新郎新娘见面不吉。” 开门的动作顿住。 萧昕澈隔着门板,喉头滚动。 “但我又忍不住想跟你说几句话。” 宁曦靠在门内,眸光闪动,嗓音温柔。 “殿下想说什么?” “聘礼,你可收到了?” “嗯。我很喜欢,多谢你。” 听到宁曦的反馈,萧昕澈唇角勾起,紧接着将一只木匣放在旁边的窗台上。 “那些只是按照礼制必须准备的东西。” “这才是我私心想要送你的。” 聘礼送来之后,他在府中纠结了许久。 上次给云妃送生辰礼,他才知道原来并非贵重的礼物就能让人开心。 相反,用心准备的东西才最能表达心意。 虽然聘礼也是他的心意,但又怕宁曦觉得太过俗气。 思来想去,最终忍不住半夜三更跑来宁府解释。 房门不能开,宁曦却轻轻将窗户打开一条细缝,将木匣取了进去。 木匣内铺满了鲜花,一支巴掌大小的匕首静静躺在其中。 古朴的刀鞘上镶满了宝石,华贵不失典雅。 利刃出鞘,刀刃线条流畅,泛着嗜血的寒光。 “好刀!” 萧昕澈隔着房门解释,“这是外祖父送我的第一把武器。” “我自幼习武,励志要做外祖父那般的大英雄。” “十岁那年,父皇举办秋猎宴,我跟随外祖父在林中猎到了一头雄鹿,用的就是这把匕首。” “我很高兴,迫不及待将猎物带回了营地,献给父皇。然而父皇和皇后看向我和外祖父的眼神却透着古怪。” “那时我不明白,但现在却是懂了。” 中原逐鹿。 得鹿者得天下。 “之后没过多久,外祖父奉旨与北凉人交战,惨败。” “整个云氏一族除了母妃,皆受到牵连。” 说到这,萧昕澈的嗓音变得嘶哑。 “再后来,我及冠,入军营历练,数次死里逃生,都靠着这把匕首。” “我一直私心认为,是外祖父冥冥之中保佑着我。” 宁曦眼里泛出泪光,紧紧握住这把匕首。 “如此珍贵之物,殿下真要给我?” 萧昕澈:“虽然你嫁我是为形势所迫,但我不愿你受委屈。” “夺嫡之路艰险,外祖父知晓你是未来的七皇子妃,也会保护你。” 宁曦抿唇,眼泪悄无声息滑落面庞。 她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放纵自己问出心底的疑惑。 “如果追随殿下的另有其人,即将嫁给殿下也另有其人,殿下也会向现在这般,送她匕首吗?” “当然不会。”萧昕澈毫不犹豫给出答案,“你与他人不同。” “不是每个人都能在鲜花中停驻,又能在荆棘中展翅。” 宁曦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每一个字仿佛都在蜜水中浸过。 “既然殿下如此信任我,那我也会尽全力护持殿下,做好七皇子府的主母。” 哪怕是为形势所迫的婚事,她也愿意用心去体会感受。 不辜负当下的每一次心动,不辜负自己的心。 第108章 大婚 大婚之日如期到来。 宁曦天还没亮就被青羽抓起来梳妆打扮,直到日头高照,结亲的队伍抵达宁府,才由喜娘领着出门。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萧昕澈一身红衣站在府邸门前。 身后全是围观看热闹的街坊邻居们。 “快看,这就是七皇子殿下啊!” “当真是龙章凤姿,英武不凡。” “那可不,七殿下可是战神,年纪轻轻便战功赫赫。宁姑娘能嫁给七殿下,当真是好福气啊。” 听到这样的言论,张婶儿第一个带头反驳。 “咱们宁姑娘也很优秀,不仅人美心善,还能经商开店,大把大把地赚银子养家!” “没错!之前要不是宁姑娘提供免费的物资,咱们指不定是怎么个惨状。” “总之宁姑娘就是最好的,嫁给什么人都是应该的!” 宁曦蒙着盖头走出来时,听到的便是众人对自己的称赞。 “新娘上轿!” 按照规矩,新娘出嫁时应该由自家兄弟背出门,放入花轿。 然而宁府没有男丁,宁曦只能独自走完这段路。 就在她因看不见前路而走得万分小心时,整个人却腾空而起。 “啊!” 宁曦低低惊呼出声,却被周遭爆发的欢喜淹没。 “好啊!” “好!” 萧昕澈干脆利落地将人打横抱起,一步一步走得坚定。 宁曦窝在对方怀中,透过摇曳的红盖头,注视着萧昕澈衣襟处精致的绣纹。 红色的稠衫贴合着坚实有力的胸膛,勾勒出隐隐的线条。 直到坐进花轿,宁曦的脸依旧热得厉害,强烈的心跳连震耳的乐声都掩盖不住。 “起轿!” 萧昕澈一马当先,引领着花轿前往自己的府邸。 迎亲的队伍刚出浊水坊,宁曦就听得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恭喜七殿下,恭喜宁姑娘!” “二位新婚大喜,白头到老!” “好人有好报啊……” 宁曦从羞涩中惊醒,忍不住挑开盖头,从车帘的缝隙中观察外面的情况。 只见他们途经的街道两侧全是自发前来送亲的百姓。 这些人感念萧昕澈与宁曦为防治灾病做出的贡献,把他们当做了英雄。 看着这些人脸上真诚的笑容,听到他们真挚的祝福,宁曦眼眶一热,落下泪来。 宁府三代忠义,祖父与父亲以身作则,教导她保卫脚下的土地和身后的百姓。 如今父亲虽然蒙冤,但她依旧在用另外一种方式延续着祖训。 “父亲。” “您看到了吗?” “宁府的忠义之魂没有丢,宁府依旧是值得世人敬仰的家族。” …… 待迎亲的队伍来到七皇子府,宁曦依旧是由萧昕澈抱下花轿的。 前来观礼的宾客有不少朝中大臣,众人见到这一幕皆面露诧异。 一开始他们听闻萧昕澈求娶宁曦时,都觉得是一场笑话,甚至是精心策划的阴谋。 如今看到萧昕澈脸上掩饰不住的宠溺与欢喜,这才相信他的真心。 真心,对于寻常人家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但在皇家却格外珍贵。 故而不少人都认为萧昕澈冲动犯傻,娶一个商户女自断前途。 然而无论这些人心中是恭喜还是嘲讽,萧昕澈都无动于衷。 他牵着宁曦的手拜过高堂,将一腔情义诉诸于天地。 礼毕,双方来到喜房。 在喜娘的见证下,萧昕澈用喜秤挑起了红盖头。 看着眼前娇俏美艳的新娘,他只觉得浑身热气蒸腾,还没喝酒便已沉醉。 许是凝视的时间太长,宁曦羞涩抬眸,下一秒却猝不及防地被吸入了另一道深邃的旋涡中。 “恭喜二位新人,现在可以喝交杯酒了。” 喜娘的提醒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萧昕澈主动接过酒杯,与宁曦手臂交缠。 两人面对面,萧昕澈深深呼吸。 “夫人,请多指教。” 不知为何,宁曦在听到这话时,内心的紧张不安瞬间就被抚平了。 她大胆注视着对方,含笑回应。 “夫君,请多指教。” …… 入夜,明月高悬。 七皇子府内却是灯火通明。 宁曦坐在妆镜前,一点点将身上的首饰取下。 隔着一处屏风后面,萧昕澈也正在褪去繁复厚重的喜服。 宁曦看着腰身劲瘦的剪影,不禁再次脸红心跳。 虽说是协议婚姻,但好歹是正经拜过堂的夫妻。 那晚上,是要睡在一起? 就在宁曦胡思乱想时,萧昕澈已经换好了衣衫。 “好了吗?” “还没有!” 宁曦下意识否认,语气中透着浓浓的忐忑和心虚。 萧昕澈挑了下眉头,“那我先出去等你。” 说到这,宁曦这才注意到萧昕澈重新穿上了寻常的衣衫,而且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殿下这是……” “带你去个地方。” …… 马车徐徐往城外驶去。 宁曦看着车外的夜色出神。 饶是再让她想一百次,也猜不到自己的新婚之夜不是和夫君在洞房甜蜜腻歪,而是被带到了荒郊野外。 见她一直出神,萧昕澈低声问道。 “在想什么?” “你不会是要把我抛尸荒野吧?” 话说出口,宁曦才倏然回神。 她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下一秒,额头就被对方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傻话。” 反正打都挨了,宁曦干脆追根究底地问道。 “那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总不能是半夜上山看风景。” “为何不可?” 萧昕澈反问的同时,马车徐徐停下。 他牵着宁曦下车,两人站在半山腰处,望出去正好能瞧见一个营地。 宁曦:“这是……” 萧昕澈:“搬迁后的难民营。” 嗖——嘭! 一道亮光自难民营中升起,在半空化作一道烟花。 宁曦先是吓了一跳,紧接着就被眼前美轮美奂的景色吸引。 “你竟然准备了烟花!” 嘭——! 嘭——! 绚烂的光影落在宁曦的脸上,美好得如同一场梦。 萧昕澈默默注视了片刻,“是灾民们的一点心意,喜欢吗?” “当然!” 她转过身来,对上萧昕澈的目光。 两人静静注视了片刻,宁曦突然低头,小心翼翼地牵起了萧昕澈的手。 “殿下,谢谢你。” 萧昕澈心脏漏跳半拍,收紧了掌心。 哪怕这声道谢只是出于感激,他也愿意用心珍藏。 第109章 克制 等两人回到府邸时,已经是半夜。 仆从打开车帘,萧昕澈亲自抱着已经睡熟过去的宁曦下车。 管事想要提着灯笼上前引路,却被他一个眼神制止。 “不必,灯光晃眼。” 管事一愣,赶紧退远了些。 萧昕澈抱着宁曦回到内院,直到把她放回柔软的大床上,胳膊都没有一丝颤动。 之后他在床前站了片刻,才转身去更衣。 等到萧昕澈离开,原本熟睡中的宁曦却徐徐睁开了眼。 床头的烛火摇晃,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萧昕澈比想象中回来的更快,他放轻动作躺在了床榻的外侧。 许是怕将宁曦吵醒,刻意没有碰到她的身子。 然而躺了片刻后,萧昕澈却突然撑起身,向宁曦的方向压去。 原本就在装睡的宁曦,心脏差点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然而意料中的失控场景并没有出现,对方只是细心替她压好了被子,顺带整理了一下自己落在脸上的发丝。 萧昕澈修长的手指拂过宁曦散乱的长发,很想再碰一碰那白嫩的面颊。 然而只要一想到对方对自己的信任,他便不愿逾矩。 最重要的是,他怕自己一旦触碰到那片美好就会停不下来。 手指悬空停顿了片刻,最终克制地收了回去。 …… 翌日。 天边刚泛出鱼肚白,萧昕澈便悄然起身。 净房中,一勺勺凉水浇在身上,才勉强平复了躁动的心。 昨夜一整晚,他几乎都没怎么休息。 心仪之人就躺在身边,散发出柔软香甜的气息。 他必须用尽全力才能将自己绑在床上。 这才第一夜便如此狼狈。 萧昕澈忍不住自嘲,原来自己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不过如此。 咚咚。 清浅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殿下,你在里面吗?” 宁曦披着外衫站在门外,面露担忧。 其实她昨晚也只是迷迷糊糊小睡了片刻,今早萧昕澈一起身她便惊醒了。 房门开启。 萧昕澈带着一身沁凉的水汽出来。 因着早起的缘故,他只简单披了件内衫。 月白色的衣襟宽松,露出一小截蜜色的胸膛,上面还带着几颗未擦干的水珠。 宁曦看得愣住,一时间没开口。 她虽未经人事,但并不代表她不知道,一个男人大清早冲凉水意味着什么。 最后竟是萧昕澈回过神来,主动将衣襟收拢了些。 “醒了?时间还早,怎么不多睡会儿?” 宁曦轻咳一声,“睡不着了,殿下怎么也起得这么早?” 萧昕澈:“我习惯早起练功。” 话毕,两人沉默地对视,同时注意到了对方眼下淡淡的乌青,然后心照不宣地别开眼。 房外伺候的青羽听到了动静,轻声问道。 “夫人醒了,可需要用水?” 宁曦应了一声,让人进来伺候。 等他梳洗完毕出来时,便看到萧昕澈将一张白色的绸布交给嬷嬷。 对方扫了眼上面梅花般的血迹,笑得尖牙不见眼。 “恭贺七皇子殿下,七皇子妃,老奴先回宫给娘娘回话。” 说罢便恭敬地退了下去。 宁曦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是什么,不禁红了脸。 但很快她又严肃了神情,上前抓住了萧昕澈背在身后的手。 “给我看看。” 原本修长的手指上赫然多了一道伤口。 注意到宁曦紧蹙的柳眉,萧昕澈淡然劝慰。 “没事,不痛。” “十指连心,怎么可能不痛!” 宁曦命人拿来药膏,亲自给他涂上。 萧昕澈安静地凝视着对方。 以前在军营中摸爬滚打,所受的伤不知繁几,都是自己默默扛过去,也并不觉得有什么。 此时见宁曦替自己疗伤,竟有种以往时光都白过了的荒谬感。 “对了,咱们什么时候入宫给母妃和父皇请安?” 萧昕澈:“母妃体恤咱们成婚辛苦,特意允准我们过几日再入宫请安。” “因为赐婚一事,皇后闹了好几日,母妃怕你去了会受委屈。” 宁曦挑眉,“皇后娘娘还真是既要又要,半点便宜都不让。” “不去更好,省得看她那张臭脸。” 萧昕澈:“这几日好好休息,有空就让管事与你讲一讲府中的事务。” 宁曦颔首,既然占了正妻之位,自然是要履行义务。 …… …… 三日后回门。 萧昕澈全程陪同,对宁曦更是悉心照顾。 让原本担忧的老夫人和宁夫人总算安心了不少。 直到萧昕澈休沐的日子快要结束时,容思齐突然登门。 “殿下,宁……啊不对,现在该叫七嫂了。” 宁曦已经习惯了七皇子妃的称呼,但突然听到嫂嫂这种字眼,还是忍不住脸热。 容思齐见状哈哈笑起来。 谁知宁曦突然转身,从萧昕澈腰间取下钱袋,直接塞到了对方手中。 容思齐笑容僵住,“做什么?” 宁曦反向调侃道:“好弟弟,你既叫我一声嫂子,我当然要给你改口费了。” 容思齐:“……” 他本是想臊一臊宁曦,没想到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这次换成萧昕澈轻声失笑。 容思齐哼哼几下,从善如流把钱袋揣进怀中。 “罢了,你们两个如今是一家人,合起伙来欺负我。” 宁曦挑眉,“你多叫我几声嫂嫂,我定像护二妹那样护着你。” 三人说笑了一阵,容思齐才呷了口茶水。 “好了,我今日是来聊正事的。” 他从怀中拿出一封信。 “焦州出事了。” 萧昕澈接过来查看。 容思齐继续解释,“殿下也知道,焦州那地方是出了名的穷困,每年都靠着朝廷拨款救济。” “三年前太子举荐孙茂担任焦州知府,此人不仅贪婪,还好大喜功。” “一方面私吞朝廷的救济银,一方面搜刮民脂民膏,装点自己的政绩。” 他说着手指敲了敲茶杯,脸上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 “就在一个月前,孙茂那厮马上风,死在了自家小妾的肚皮上。” “这下焦州乱了套,当地百姓暴起,直接端了知府衙门。” “现在弹劾孙茂的折子都被太子的人拦截在了半路,咱们要不要插一手?” 萧昕澈看完了密信并没有立刻销毁,而是转手交给了宁曦。 “太子的禁足令才刚解,自然不希望焦州的消息被父皇知道。” “我记得瑜亲王病愈之后,一直在城外的庄子调养身子。你想个办法,把送信的人引到他的面前。” 容思齐抚掌,“对啊!上次太子利用灾病陷害瑜亲王,差点要了他老人家的命。” “虽然皇上事后竭力安抚,但瑜亲王私心却把太子恨得要死。这些折子一旦落到他手中,可够太子喝一壶的。” 他说完迫不及待起身。 “我这就去安排!” 第110章 暴雷 看着容思齐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宁曦无奈摇头,转身给萧昕澈续了杯茶水。 萧昕澈:“父皇一旦知晓焦州之事,定会龙颜大怒。” “我一早就想把自己的人安插到焦州,这次是个机会。” “只是接下来可能要忙上一段时日。” 宁曦坐直了身子,“你只管去忙,府中的事情我自会料理。” 说着她又停顿了片刻。 “孙茂贪墨,这银子只怕大半进了太子的腰包。他能拦截弹劾孙茂的折子,肯定也会想法子转移资产,想要追回银子只怕会很困难。” “但要安抚当地的百姓,朝廷势必又要重新拨发银两。” “正好我这边进了一批货款,本想等你休沐结束之后就交上去,现在看来还得再压一压。” …… …… 数日后。 焦州之事果然被捅到了皇帝面前,瑜亲王毫不客气地在朝会上将太子讽刺了一通。 即便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公报私仇,但毕竟太子有错在先,叫人想要反驳都没办法。 萧昕澈收到消息,当即带着宁曦入宫觐见云妃。 …… 凌香殿。 云妃拉着宁曦的手嘘寒问暖,一会儿问她在府上住得习不习惯,一会儿又问萧昕澈有没有惹她生气。 面对这样真诚的婆母,宁曦既感动又愧疚。 “母妃放心,我与殿下一切都好。” 正说着,便有宫人前来传话。 “娘娘,早朝散了。皇上一回后宫就被皇后娘娘请了去,咱们还要送汤吗?” 云妃挑眉,扫了眼桌上已经备好的汤水。 “当然要送。” “等皇后走了你再过去。” “就说今日是七皇子第一次带皇子妃入宫,想当面给皇上请安。” 见云妃胸有成竹的样子,宁曦勾起唇角。 “母妃这是以柔克刚。” 云妃拍了拍她的手背。 “皇后强势惯了,太子接连几次挨训,她心中难免不甘。” 宁曦:“那父皇可会来凌香殿?” 云妃不答反问,“当你在一个人身上受了气,另一个人前来劝慰时,是会选择憋着,还是向对方倾诉?” 正如云妃猜测的那般,皇帝与皇后刚见面,两人就爆发了争执。 皇后坚定认为孙茂的过失与太子无关,责怪瑜亲王故意陷害太子。 皇帝原本就因此事不悦,听到这些言论更是心烦。最后从皇后宫中离开时,脸上带着明显的怒意。 没等多久,门外就传来皇帝驾到的通传声。 云妃带着儿子儿媳出门迎接,哪怕注意到皇帝脸上的怒意未消,她还是一副巧笑倩兮的温顺模样。 “最近天气干燥,臣妾特意让小厨房煲了下火的汤,皇上多喝一些。” 宁曦顺势补充,“母妃惦记父皇,一大早就泡在了小厨房里,忙活了一上午呢。” 皇帝闻言,神情总算松弛了些。 “你有心了。” …… 云妃安排了一场午膳,一家四口围坐一桌。 席间皇帝不开口,萧昕澈也不吭声。 只有云妃偶尔替皇上布菜,宁曦补充两句俏皮话。 等到一顿饭用完,皇帝准备离开时,萧昕澈才主动奉上一本奏折。 “父皇,这是宁府最近收回的一笔款项,请您过目。” 第一批产品已经销往全国各地,反响与料想中的一样好。 皇帝扫了一眼,脸上露出明显的满意之色。 “很好。”他看向宁曦,“你这个媳妇当真是有本事。你们夫妻二人要相互扶持,一起为朝廷效力。” “是。” 皇帝盯着萧昕澈看了一会儿,突然问道。 “最近焦州之事,你可知晓了?” “焦州?”萧昕澈露出疑惑之色,“儿臣最近休沐在府,未能及时接到衙门的消息,还请父皇恕罪。” 皇帝扶了他一把,“不是你的错,是太子……” “罢了,总之焦州最近出了些乱象,朕正犯愁让谁去安抚当地百姓。你既然会领兵……” 不等对方把话说完,萧昕澈便婉拒道。 “父皇若是让儿臣清除匪患,击退敌军,儿臣当仁不让。可安抚百姓,却非儿臣长项。” 宁曦转了转眼珠,适时开口。 “父皇真是要让殿下离开盛京吗?” 云妃也跟着凑上来,“皇上,并非臣妾妄议朝政。只是澈儿一个武将,哪里比得上文官会安抚人心。” “况且澈儿与宁曦才刚成亲,臣妾私心还盼着早日抱孙子呢。” 听到这话,皇帝不得不掐灭萌生的想法。 “罢了,你的确不适合做这些事。” 萧昕澈颔首,“儿臣惭愧,不过儿臣倒是有几个人选,或能为父皇分忧。” “哦?说来听听。” 谈及朝政,云妃拉着宁曦先行告退。 …… 足足过了两刻钟的时间,皇帝才心满意足地出来。 云妃:“皇上这是要走了吗?” 皇帝淡淡嗯了一声,转头看向宁曦。 “好好辅佐老七,别让朕失望。” 留下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皇帝才带着人离开。 宁曦赶忙去问萧昕澈,“怎么样?是不是成了?” 萧昕澈颔首,“十之七八。” 宁曦:“那父皇临走时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萧昕澈抿了抿唇,“父皇很满意你赚钱的能力,示意我们只要能为朝廷提供更多的银钱,可以把生意做得更广些。” “我知晓你挂念边关的亲人,便向父皇求了恩典。” 宁曦心脏噗通狂跳,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什么恩典?” 萧昕澈:“只要宁府能解决云州后续重建,以及明年朝廷为焦州拨款的银钱来源,父皇便赦免宁府男丁。” “当真!” 宁曦一双杏眼瞪得滚圆,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父皇一言九鼎,自然是真的。” 话音落下,宁曦紧紧拽住了萧昕澈的衣袖。 她想说感谢的话,但还没开口,眼泪却已经落了下来。 宫中人多眼杂,萧昕澈不好多言,只是搂着她的肩安抚道。 “现在你可以想一想,要怎么拓展生意了。” 第111章 外贸 一旦知道自己有机会将家人救回来,宁曦便有了强大的动力。 回到府邸,她第一时间将舆图搬了出来。 萧昕澈把自己的书房让给宁曦使用,并且命人不得打扰。 直到入夜,到了就寝的时候,还没见对方回房,这才不得不前去提醒。 “咚咚。” 房门响起。 宁曦以为是添茶水的丫鬟,头也不回地叫了一声进来。 萧昕澈推门而入,便见昏黄的灯光下,少女认真地面对俯身写写画画。 他放轻脚步靠近,发现舆图上写满了文字与线条。 “这是什么?” 听到熟悉的声音,宁曦这才发现来者是自己的夫君。 “殿下?你怎么过来了?” 萧昕澈叹气,“已经快子时了,累不累?” 宁曦恍然大悟,“都已经这个时辰了!你等等,我很快就好。” 然而萧昕澈并没有催促,反而替她将烛火拨亮了些。 烛火之下,他这才看清舆图上的内容。 宁曦在整个大盛的版图上选定了好几个州县。 每个地区的特产,人文风情,经济状况都备注在旁,甚至每个州县与盛京的路线也都绘制清楚。 看到这样详细的调查,萧昕澈不禁眼前一亮。 “你是怎么想到做这些的?” 宁曦笑着拍了拍手边厚厚一叠书籍。 “想要拓展生意,自然是要做好详细的背景调查。” “我对这些州县并不了解,不过幸亏殿下书房中的资料够多。” 对于她这种自来熟的行为,萧昕澈非但不反感,反而感到欣喜。 “除了书房,府中的任何地方你都可以去,任何人都可随意支配。” “回头我让凝丝来你这报到,以后有什么需要调查的事情,都可以交给她。” 宁曦受宠若惊,“真的可以吗?凝丝可是殿下的暗卫。” 萧昕澈:“如今也是你的暗卫。” 宁曦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勾出笑意。 “那就多谢了。” 她说着点了点舆图。 “殿下来得正好,我虽然挑选了几个州县,但却无法下定决心。” “你帮我参谋参谋。” 萧昕澈坐了下来,摆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宁曦:“在选择第一批加盟商的时候,我便已经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选定了最优的富庶之地作为据点。” “我决定放权给一级加盟商,让他们自行拉拢合作伙伴,以此达到拓展业务的目的。” “只要定期按照比例上交利润,我不介意让他们多分一杯羹。” 萧昕澈颔首,“是个好主意。” 宁曦捻了捻指尖,继续说道。 “但只是如此,市场终究只限制于国内。” “如果可以,我们为什么不去赚外国人的钱?” 这样大胆的念头并没有让萧昕澈惊讶,反而勾起他的好奇心。 “你想选哪里?” 宁曦素手一指,停在西番境内。 “西番国盛产黄金宝石,我们可以用高端产品与他们做交易。” 萧昕澈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思忖了片刻才开口。 “西番人野心勃勃,也曾与大盛开战。” “你若想与他们做生意,需要格外谨慎。” 他说着走到窗边,调整了一下挂在屋檐下的风铃。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恭敬地跪在萧昕澈面前。 “殿下有何吩咐?” “去查一查西番国最近的情况。” “是。” 等到暗卫消失,宁曦才追问道。 “你不觉得我是异想天开?” “怎么会?”萧昕澈返回,伸手替她挽了挽发丝,“你说得有理,的确应该赚别人的钱,填自己的腰包。” “更何况若是能打通盛京与西番的经商之路,行水城便可成为据点之一。” 宁曦眼尾泛红,“不错,我的确是有私心。” “祖父和叔伯兄长们都在行水城受苦。虽然我曾派人送去银两,但始终天高路远,不能亲自帮上忙。” “可若是能在行水城安置据点,那我就能派人常驻其中!” 说到最后,宁曦双手绞在一起。 “只是与一个国家通商可不是小事,我怕皇上不会松口。” “无妨,这件事我来处理。” 萧昕澈牵过她的手,将修长白嫩的手指一点点抚平。 “不过,现在是就寝时间。” “夫人可否先回房休息?” 温热的触感自指尖传递到心头。 宁曦脸色倏然涨红,趁着对方没有发现,赶紧吹熄了桌上的烛火。 “好。” …… …… 数日后。 萧昕澈将一封密信交到宁曦手中。 “新得到的消息,西番国今年收成不佳,准备派遣使团前来大盛购粮。” 宁曦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使团?那咱们岂不是可以名正言顺与他们协商通商一事?” 萧昕澈:“不过父皇的意思,是想让太子出面接待。” 太子作为储君,接待外使是常规操作。 宁曦并不气馁,反而被激发出竞争心。 “太子出面接待,又不代表我们不能与他们见面。” “我只需要一个机会,和对方搭上话就好。” 萧昕澈见她心中有数,便主动道。 “这件事我来安排。” “使团最晚下个月就会抵达盛京,你可以准备起来了。” …… 接下来的一个月内,宁曦研究了西番国的香料。 按照对方的喜好调整了配方,在其中一个作坊试点制作。 她约见了在盛京城中做丝绸生意的商人,从对方手中订购了一批货品。 等到西番国使团抵达盛京时,宁曦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这日午后,宁曦突然接到萧昕澈的消息,第一时间带人赶往倾天楼。 当她抵达的时候,雅间内正觥筹交错,丝竹声声清入耳。 几名身着胡服的男子正大马金刀地坐在席位上,用胡语畅快地聊天。 宁曦一现身,乐声便停了下来。 萧昕澈亲自起身相迎,牵着她的手来到众人面前。 “宁曦,这几位便是西番国的使者。” 他说着着重介绍了坐在首位上的年轻男子。 “这位是坎尔达,西番国的二王子。” 宁曦微微福身,礼节周到的同时不卑不亢。 “二王子。” 坎尔达看出两人关系不一般,放下酒杯站起身来。 “七殿下,这位是?” 萧昕澈:“拙荆,宁曦。” 屋内众人都有些懵怔。 照理来说男人们交往是不会带家眷出席,更何况像他们这样的身份,聊的都还是朝中大事。 注意到对方脸上的疑惑,宁曦开门见山地说道。 “我是七殿下的妻子,也是大盛国的皇商。” “今日贸然造访,是想与大家谈一桩生意。” 第112章 截胡 众人看着娇滴滴的宁曦,不由得失笑出声。 坎尔达饶有兴致地问道:“不知七皇子妃想和我们谈什么生意?” 宁曦拍了拍手掌,便有侍女们鱼贯而入,手捧华贵的衣袍。 “这是我为诸位准备的一点小心意。” 话毕,衣袍一件件展开。 繁复的花纹,艳丽的色彩,泛着莹润光泽的丝滑质地。 所有元素加起来,叫人移不开眼。 赴宴的使团都是西番国的官员,并非没见过绸缎这种高端的布料。 但他们的国都天气干燥,不适合养蚕,即便存在丝绸也只有皇室中人才有资格享用。 宁曦一出手就送了他们一人一件丝绸制成的衣袍,不禁叫人惊喜。 “好精致的衣衫!” “触手丝滑,比刚出生的羔羊还要柔软。” “这些是送给我们的?” 宁曦做了个请的手势,“给诸位大人上身试试。” 侍女伺候这些人换上新衣,又搬来等身高的铜镜让他们欣赏。 “这些衣袍都是按照西番国的样式制造,只不过所用的材质是我们大盛特有的上等丝绸。” “不知道各位是否满意?” 使节们欣然颔首。 “当然满意!” “这样的衣袍,连天神都会心动!” 坎尔达却眯起眼,“七皇子妃该不会是想与我们做丝绸生意吧?” 宁曦反问,“有何不可?” “丝绸轻便,易于运输,又符合诸位的身份与品味。” “难道使团离开时,就不想带一些回去吗?” 坎尔达抿唇一笑,整个人放松地靠在椅背上。 “七皇子妃郑重其事地跑一趟,还为我们每个人都定制了衣衫,应该不只是想做我们几个人的生意吧?” “不错。”宁曦坦然承认,“我想要打通大盛与西番国之间的商路,互通有无。” 此话一出,原本欢声笑语不断的房间内倏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她。 “七皇子妃莫不是在说笑?” “要知道我们光是来大盛买粮就艰苦万分,你竟然想打通商路。” “只怕你们的皇帝不会同意的。” 宁曦自信地对上坎尔达那双蓝色的眼眸。 “二王子只需告诉我,对这桩生意有没有兴趣。至于如何说服皇上,是我的任务。” “哈哈!有意思!” 坎尔达忽然坐直了身子,“那我倒是要问问,商路开通,你准备怎么交易这些绫罗绸缎?” 宁曦嫣然勾唇,“那自然是和二王子合作了。” “听说大盛通往西番国的途中常有盗匪出没,像丝绸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 “二王子觉得呢?” 坎尔达笑容越发真诚,“这倒是,本王子手下可是有数千人的护卫。” “平日里养着也是消耗粮食,拨一些出来押运货物倒是合适。” 宁曦看他产生了兴趣,便拉着萧昕澈一起坐下来讨论。 三人足足商量了两个时辰,才把所有的细节敲定。 坎尔达带着人离开的时候,脸颊喝得通红,兴致格外高昂。 “说好了,等商路打通,我也请父王封你一个皇商当当!” 宁曦笑着还礼,“那就多谢二王子了。” …… …… 东宫。 太子一直心神不宁,直到自己的侍卫前来禀报。 “殿下,西番国的二王子找到了。” “他和使团的其他人被七殿下邀请去倾天楼吃酒,似乎聊得很是投机。” 太子闻言蹙眉,“这个老七,还真是什么事都想插一手。” “父皇明明将接待西番国使团的差事交给孤,他竟敢逾矩,看来是等着孤参他一本呢。” 侍卫却提醒道。 “这次不仅是七殿下与使团赴宴,同行还还有七皇子妃。” “宁曦!?”一听到这个名字,太子下意识绷紧了神经,“她去做什么?” 不等对方回答,太子自己就紧张起站起身来。 “这个女人无利不起早,她定是想从西番国这些人身上捞油水。” “你赶紧去查,务必搞清楚老七他们的意图!” …… 接下来的几日,太子要么亲自接待坎尔达谈公事,要么派自己的属下招待对方四处消遣。 总之就是不给萧昕澈和宁曦接近对方的机会。 而就在宁曦想要继续接洽贩卖丝绸的商人时,也碰了软钉子。 这些人不是身体抱恙,就是事务繁忙没时间露面。 甚至连之前定好的货物也被取消了订单。 哪怕是赔钱,对方也不愿再和她合作。 接连三次被拘,宁曦也不再继续尝试。 她走在街上,沉着脸色低声吩咐。 “去查清楚,是谁在捣鬼。” 原本跟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凝丝默默拐进了另一条小巷。 等到入夜,对方才带着消息返回府邸。 “启禀七皇子妃,是太子的手笔。” “他私下派人套了西番国使团的话,知道了您想要与二王子做丝绸生意的事情。” “盛京城中的丝绸商人都已经接到了消息,任何人都不许与您往来合作。一旦被太子发现,直接逐出盛京。” 宁曦砰的一声将茶杯磕在桌上。 “可笑!” “我与西番国做生意是奉了皇命。” 凝丝请示,“可要属下去教训一下这些商人,让他们知道咱们也不是好惹的。” 虽然气恼,但宁曦并不想通过暴力胁迫对方。 况且这本就是她和太子之间的斗法,不必牵连旁人。 “罢了,太子想抢这笔生意,就让他抢去。” “丝绸虽然利润高,但成本也不低,且损耗率高。他能扛得住风险,就让他去试试。” 她说着吩咐管事。 “以我的名义向使团递帖子,就说买卖不成仁义在。” “三日后我会在倾天楼设宴,恭喜二王子顺利筹得粮食。” …… 再次来到倾天楼,坎尔达一落座便主动向宁曦致歉。 “真是可惜,关于丝绸生意,太子殿下给我的价格,比七皇子妃还要低两成。” “抱歉了。” 宁曦端起酒杯,“二王子不必道歉,只要能为西番国谋得好布料,跟谁做生意都是一样的。” “今日我请诸位来,只是单纯的享受美食。” 话音落下,便有侍者端着一口口铜锅进来。 红彤彤的油汤微微沸腾着,散发出迷人的香气。 光是闻到这个味道,便叫人食指大动。 等侍者将切好的羊肉牛肉端上桌后,现场的使团都不禁眼前一亮。 “这是,我们西番国的羊肉!” 宁曦勾唇,“不错,听闻诸位来到盛京后不太习惯这边的饮食。” “今日我便特意准备了西番国的食材,给诸位解馋。” 她说着拍了拍手,十数名身姿婀娜的美人捧着酒壶鱼贯而入。 “来人,服侍各位大人用膳!” 第113章 诚意 有美人作陪,众人当然高兴。 然而更加吸引他们注意力的,还是这一口口红彤彤的大锅。 坎尔达:“这是什么吃食?” 宁曦介绍道:“火锅,最先由我设立门店经营,如今已经火遍了盛京城。” “不过今日的火锅与市面上的有所不同,是我根据各位的口味重新改良过的底料。” “诸位尝尝看。” 有人发问,“这东西怎么吃?” 宁曦挥了挥手,作陪的美人们便夹起肉片,放入红油锅中汆烫。 只需几秒钟,鲜嫩的肉片就能熟透,再放入调配好的蘸料中裹上一裹。 “大人,请用。” 坎尔达挑眉,“肉切得这么薄,只怕连味道都尝不出来了。下次七皇子妃有机会去咱们西番国,我请你吃烤全羊。”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十分给面子地接过竹筷。 一口放入嘴中! 除开原本咸香的底料外,还有熟悉的孜然等西番国本土的辛香料。 坎尔达双眼放光,“这,这个味道!” 其他几人也跟着惊艳地叫出声来。 “好香的肉!” “没想到这么薄的的肉片,口味竟然如此丰富。” “出来这么长时间,我做梦都想吃家里的烤羊肉。这肉片虽然烹饪手法不同,却让我有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宁曦早就预料到了对方的反应,倒了杯清酒遥遥一举。 “今日的羊肉牛肉管饱,大家不必客气。” 听她这么说,使团的人更是敞开了肚皮吃。 一盘盘羊肉牛肉送上桌,吃空的盘子堆得像座小山。 宁曦默默观察着这些西番人的食量,心中计算着这顿饭的成本和利润。 她今日不仅仅是简单请对方吃饭,而是想借此机会把改良后的火锅推广到西番国去。 太子有本事限制丝绸供应,却没办法抄袭她的配方。 足足吃了快一个时辰,这些西番人才停下来。 酒足饭饱后,坎尔达心满意足地表示感谢。 “多谢七皇子妃,这是我来大盛国吃得最满意的一顿饭。” 宁曦勾唇,“二王子满意就好。” “现在时辰还早,各位回驿馆也没别的消遣。我叫人准备了热汤浴,给大家解乏。” 坎尔达刚被宁曦的火锅惊艳,此时听到她还有其他安排,忍不住心动。 “大盛还有这样的消遣方式?” 宁曦:“原本是没有的,不过可以为了诸位创建。” …… 马车载着使团的人直接出城,来到浮提山庄。 山庄之所以建在半山腰,正是因为山中有一处天然的温泉。 宁曦一下车,就有侍从上前接应。 “给七皇子妃请安,见过诸位使节大人。” “都备好了?” “七皇子妃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侍者说着向坎尔达行礼。 “请诸位大人随我来。” 等到使团的人都去享受温泉,宁曦则是去了雅间休息。 就在她闭眼小憩时,一道人影悄然接近。 “谁!” 宁曦倏然睁眼,下意识抽出了腰间的长鞭。 然而下一秒,手腕不仅被摁住,整个人都被自上而下地禁锢住。 “是我。” 对上萧昕澈那双深邃的眼眸,宁曦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为这样紧密的姿势感到脸热。 “殿下,你怎么在这?” 萧昕澈:“听说你亲自招待坎尔达,我不放心。” 宁曦挑眉,“不放心?难道殿下是怕人说闲话?” “非也。”萧昕澈从怀中拿出一封密信,“最新得到的消息,西番国大皇子敕力单秘密抵达了盛京城。” “大皇子?” “西番国的大王子并非王后所生,虽然没有二王子那般受重视,但实力不容小觑,是王位有力的竞争者。” “西番国欠收,特意派遣坎尔达来大盛购粮。一旦此事办成,便是大功一件。” “我怀疑敕力单此时出现,要么是想破坏交易,要么是想抢功。或者更极端些,在大盛的地盘上刺杀坎尔达。” 宁曦吸气,“那咱们可要提醒二王子?” 萧昕澈却不着急,“负责接待坎尔达的人是太子,我只负责你的安危。” 宁曦这才恍然大悟。 “所以,你是怕大王子的杀手潜入山庄,才特意来接我?” 萧昕澈:“西番国的内斗我不关心,但不能让我夫人背锅。” …… 与此同时,坎尔达正享受着温泉浴。 十数名侍者捧着精致的洗护套装出现。 “我等奉命伺候诸位大人沐浴。” 坎尔达饶有兴致,“这些又是什么东西?你们大盛国的贵族,连洗澡都要人伺候的吗?” 侍者解释道:“这些都是七皇子妃研制的洗护用品,既能清洁身体还能放松心情。” “如今不仅是王公贵族们使用,各州县的富人们也都趋之若鹜。” 听他这么说,众人都来了兴趣。 坎尔达勾手,“拿给我瞧瞧。” 精致的琉璃瓶入手轻巧,光是外观就叫人移不开眼。 打开瓶塞后,一股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 “这是……我们西番国的熏香。” 侍者们笑眯眯解释,“洗护套装有数十种香味,七皇子妃特意为诸位大人调配了西番国的熏香。” 此话一出,使者们纷纷感叹。 “没想到七皇子妃如此用心。” “看来七皇子妃是真的很想跟二王子做交易啊。” “说实话,比起太子殿下吃喝玩乐那一套,七皇子妃的安排更有诚意。这些东西一看就是提前了许久准备好的。” 坎尔达:“这个七皇子妃有些本事,无论是刚才的火锅还是这些洗护之物,都是咱们西番没有的。” “等咱们回去时,到时候可以带上一些。” 之后侍者详细解释了洗护套装的使用方法,叫这些西番国人也享受了一回精致奢华的沐浴体验。 …… 等到所有流程都走完,已经日落黄昏。 在萧昕澈的陪同下,众人乘车返城。 然而启程时,坎尔达却敏锐地注意到了突然增多的侍卫。 “七殿下,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萧昕澈神色淡淡,“以防万一罢了。” 坎尔达挑眉,显然是不信的。 像他们这种身份,表面看着再轻松惬意,内心的防线都不会放松。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终于抵达驿馆。 萧昕澈与宁曦刚下车,就有人前来禀报。 “七殿下,大事不好。” “太子殿下为西番使团准备的粮食走水了!” 第114章 损失 “走水!” “什么时候的事情?” 问出这话的并非萧昕澈与宁曦,而是一旁的坎尔达。 他奉王命来大盛国购粮,原本都已经谈妥了,只等着粮食筹齐就可以返回西番国。 这时粮食被烧,岂不是功亏一篑。 传话的侍卫赶紧解释,“二王子别急,虽然粮仓走水,但火势很快得到了控制。只是……” “只是大部分的粮食泡了水,只怕没法长途运输。” 坎尔达深吸一口气,直接抢了对方的马匹就往储粮仓赶去。 宁曦和萧昕澈对视一眼,赶紧乘车跟上。 等抵达事发地时,空中还有未消散的浓烟。 萧昕澈:“怎么回事?” 负责回话的守卫刚救完火,此时灰头土脸,身上带着明显的焦臭味儿。 “启禀七殿下,是其中一个粮仓走水。” 宁曦:“可是粮仓禁火,怎么会走水?” “这……” 守卫也答不上来。 宁曦注意到坎尔达单膝跪在其中一个起火的粮仓前,神情凝重地将烧焦与泡水的粮食捧在手中。 宁曦走过去,看到他咬紧了牙关,深深吸气。 “这些,都是救命的粮食。” 西番国使团至多在大盛逗留一个月的时间。 在冬天来到之前,必须将粮食运回去。 如今遇上这种事情,即便重新筹备粮食,也要耽误回国的时间。 “为什么,为什么!?” “啊——!” 坎尔达拳头狠狠砸向地面,双目赤红! 宁曦不忍心看他崩溃,干脆将视线转向粮仓。 望着一堆泡水的粮食,突然神情一怔。 她不顾守卫的劝阻走进去,徒手从废墟中扒拉出半截火折子。 就在距离火折不远处,还有一只烧焦的老鼠尸体。 “这,这是!” 看着宁曦手中的物件,守卫吓得脸色都白了。 宁曦:“粮仓守卫森严,等闲之人进不来。但防得住人,却防不住老鼠。如果再在老鼠身上绑根绳子,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火折带进来。” 听到她的分析,众人汗毛倒竖。 一道厉喝声从身后传来。 “你怎么了解,该不会就是你捣的鬼吧!” 宁曦转身,就见太子带着人气势汹汹走来。 守卫们纷纷拱手行礼,面上带着惶恐之色。 相比起来,宁曦反而是最淡定的那一个。 “太子殿下就算恼羞成怒,也不至于荒谬到把脏水泼到我的身上吧?” “若此事是我做的,又怎么可能把证据找出来。” 太子走到她面前停下,“难道七皇子妃没听过贼喊捉贼?” “事发之时,我与宁曦都在城外招待坎尔达王子,与此事无关。” 萧昕澈与坎尔达一同走进来,语气中透着隐隐的警告。 太子扫了他一眼,冷笑道。 “宁曦刚才都说了,火折子很可能是老鼠拖进来的。既然这样,你们在不在场都不重要。” 宁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么说来,放火烧粮的也有可能是太子殿下的人。” “放肆!”太子厉呵,“父皇让孤负责接待西番国购粮使团,孤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倒是你们夫妻二人,之前就三番五次与孤作对。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公报私仇?” 萧昕澈伸手搂过宁曦,将人护在身侧。 “既然太子殿下心存怀疑,那就让父皇来定夺好了。” “内侍方才传信,让我们即刻入宫觐见。” …… 等一众人赶到皇宫后,皇帝果然先将太子斥责了一顿。 大盛即将卖给西番国的粮食基本已经筹措到位,只差最后一步的交接。 这个时候粮仓走水,造成的损失到底是应该谁来承担? 坎尔达直接表态,“我们来大盛国是为了买粮的,开通商路不过是附带之事。” “如果连最基本的粮食都无法买到,商路也不必开通了。” 太子急道:“那怎么行!丝绸的订单都已经签了,如今盛京城中的丝绸商行都在为这次的交易做准备,而且还有源源不断的货品从外地运来。” 坎尔达却油盐不进,“总之,没有粮食,其他统统免谈。” 太子咬牙,丝绸的价格堪比黄金。 丢了这笔生意,每年得少进项上万两银。 最主要的是,他与坎尔达签订了协议后,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告知了皇帝。 如今对方当众毁约,分明就是让他下不来台! 太子恼羞成怒,决定祸水东引。 “七皇子妃,当初是你最先与西番国的使团接触,提出了打通两国商路的想法。” “如今怎么不说话了?” 宁曦突然被点到名,幽幽叹了口气。 “哎!如果我与坎尔达王子谈丝绸生意的时候,太子殿下也能像现在这么谦让就好了。” 话音落下,太子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你什么意思?” “难道想污蔑孤抢你的功劳不成?” 即便宁曦真的在皇帝面告状,那些丝绸商人也不敢承认。 宁曦也想到了这一点,并不纠结于此。 “父皇,其实儿臣是想把饮食和日用品介绍给坎尔达王子的。” “只可惜现在这种情况,即便对方有意愿,也谈不成了。” 坎尔达顺势附和,“粮食是一切的前提。” 简单几句话,又把压力转移到太子身上。 皇帝看着他们几个踢皮球,怒火不降反升。 “太子,老七!你们两个,今日必须想出解决之道!” 太子微微躬身,额头上渗出薄汗。 相比之下,萧昕澈却神色淡然。 “儿臣愚钝,不知父皇指的是太子殿下负责的购粮之事,还是宁曦与坎尔达王子协议的通商之事?” 如果是前者,那他即便有办法也不会说。 但如果是后者,即便是为了宁曦,他也会拼尽全力。 太子也听出了这言外之意,气得眼皮狂跳。 “老七,你这话什么意思?” “二王子都说了,粮食是通商的基础。你难道要见死不救吗?” 萧昕澈:“臣弟还没说有法子,怎么能说是见死不救?” “你!” 太子咬牙,伸手点了点对方。 “好,只要你有法子补全粮食的损失,孤就把丝绸的交易交给宁曦。如何?” 萧昕澈与宁曦对视一眼,唇角勾出弧度。 “一言为定。” 第115章 卷饼 众人出宫已经是临近子时,坎尔达不回驿站,反而追着宁曦问道。 “你真的有法子解决粮食的问题?” 宁曦瞥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太子,“法子是有,不过现在不便多言。” “二王子明日午时来七皇子府,我告诉你答案。” …… 翌日午时,坎尔达如约来到七皇子府。 宁曦等在花园中,身边立着一个圆形的土灶。 坎尔达满脸疑惑,“这是什么?” 宁曦但笑不语,只让人拿来了铁板,架在土灶上加热。 同时搬来了一桶白色的米浆,其中还掺杂着少许玉米碎。 宁曦舀了一勺米浆,浇在烧热的铁板上,然后用特制的刮板将米浆刮平。 只需几秒钟的时间,铁板上就浮起了一层薄薄的米饼。 米饼揭下,宁曦将它晾在竹筐中,然后一口气又做了好几张。 等到竹筐放不下了,她才停手。 坎尔达被她娴熟的操作手法引起了兴趣,拿起一张米饼打量。 “你的解决之道,就是这个?” 宁曦:“因为昨晚的意外,不少粮食都泡了水。即便是烘干,质量也大打折扣。” “与其如此,不如直接磨成米浆,制成米饼。” “我还特意加入了玉米碎,这样不仅丰富了米饼的口感,也补上了被烧毁的那一部分粮食。” “而且米饼易于保存,只要饿了就能拿出来啃两口,即便长途跋涉也没关系。” 坎尔达咬了一口米饼,口感坚韧,久嚼会有微微回甘。 “是不错,但还是比不上直接吃大米。” 宁曦拍了拍手掌,侍女们送上了切好的蔬菜丝与鸡肉丝,还有熟悉的火锅蘸酱。 “米饼虽然在口感上比不上白米饭,但却有它的好处。” 她说着拿起一张米饼,依次加入黄瓜条、萝卜丝、鸡肉丝,最后把米饼裹起来,放在蘸酱中裹上一裹。 “宁氏卷饼,二王子尝尝?” 坎尔达接过,一口放入嘴中。 “!!!” 蔬菜清甜爽脆,鸡肉滑嫩多汁。 多种食材搭配形成了丰富的口感。 米饼吸收了咸香的酱料,既赋予了这些食材味道,又能饱腹。 坎尔达眼前一亮,加快进食速度。 他食量不小,但两个卷饼吃下去,竟觉得有些撑。 “你这个卷饼,好吃!” 宁曦自信勾唇,“现在只是用了我调配的蘸酱,等回到西番国,还能结合当地的饮食习惯改良出其他版本。” “二王子不是喜欢吃羊肉吗?用这个卷上一些,和蔬菜搭配在一起,肯定别有风味。” 她这么一说,坎尔达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话虽如此,但你用廉价的玉米代替了损失的大米,说到底还是我们亏了。” 宁曦大方承认,“的确如此,所以我打算自掏腰包,赠送两千斤的蔬菜。只要商路开通,便能和宁氏的日用品一道运往西番国。” 坎尔达与她对视片刻,突然哈哈大笑。 “你可真是个狡猾的女人!” “我还没答应要买你的日用品,你就先安排上了。” 一旦日用品能顺利销往西番国,每年的利润不知道能买多少个两千斤蔬菜。 宁曦:“那么,二王子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坎尔达双手抱胸,“如果我没猜错,你是不是还想把火锅的生意搬到我们西番国去?” 宁曦不答反问,“我的火锅不好吃吗?西番国以前有类似的食物吗?二王子舍得有钱不赚吗?” 坎尔达眯了眯眼,“就算赚,赚的也是我们西番国的钱。” 这一波物资运回去,肯定会引起轰动。 到时候每年都会有大批银两都会流向大盛国。 话说到这,萧昕澈突然出现。 “这些生意就算二王子不做,也会有别的人做。” 坎尔达挑眉,“什么意思?” “看在二王子与我们是合作关系的份上,我卖你一个消息。” 萧昕澈说着故意停顿片刻,吊足了对方胃口。 “敕力单在盛京城。” 此话一出,坎尔达倏然变色。 萧昕澈:“我的人刚发现敕力单的踪迹,粮仓就被烧了。这其中有什么联系,二王子比我更清楚。” “这次能化险为夷,将泡水的粮食改成米饼,全靠宁曦的聪慧。” “下次,未必还有这么走运。” 言外之意,使团能顺利把粮食带回去,都是托了宁曦的福,没资格讨价还价。 坎尔达脸色几经变换,最后单手捂着胸口弯腰。 “粮食的事情,就按照七皇子妃的办法操作。其他的产品,我会尽快派人来商议合作模式。” “在下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就先告辞了。” 知道对方是忙着去调查敕力单的踪迹,宁曦也没挽留。 泡水的粮食少说有上千斤,要赶在使团启程回国前把它们全部制成米饼,首先得成立加工作坊,召集人手。 好在宁曦现在成了七皇子妃,有大把能干的属下供她差遣。 不出三日,米饼作坊就开了起来。 而隐藏在黑暗中的敕力单就是定时炸弹。 坎尔达想把他逼出来并非易事,免不了萧昕澈在暗中帮忙。 夫妻二人各忙各的,每日只有晚上就寝时才能碰头。 …… …… 数日后的深夜。 宁曦突然从睡梦中惊醒。 她豁然坐起身子,冷汗湿了衣衫。 屋内烛火昏暗,身边的被褥却是空的。 已经过了丑时,萧昕澈依旧没有回府,这让宁曦感到不安。 虽然两人只是协议夫妻,但对方从未出现过夜不归宿的情况。 宁曦披上衣服出门,提着灯笼来到院子里。 重阳节过后,天气一日日冷下来。 此时的夜风已经透着刺骨的寒意,宁曦没站多久,就感觉手脚冰凉。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迎面而来。 当看清对方容貌后时,宁曦快步迎了上去。 宁曦:“你回来了!” 萧昕澈意外,“你怎么没睡?” 靠得近了,宁曦忽然闻到一股血腥气。 仔细一看,发现萧昕澈衣摆处沾了不少血迹。 “你受伤了?” 她一把拽住对方胳膊,神情明显慌乱起来。 “伤到了哪里?” “我没事,是别人的血。” 萧昕澈说着摸到她冰凉的手掌,剑眉登时拧起。 “怎么这么凉?” 不等宁曦解释,萧昕澈就脱下了身上的披风,想要为她披上。 然而想到上面沾着的血污,犹豫了一瞬直接扔在了地上。 下一秒,萧昕澈将人打横抱起,三两步回到了房间。 第116章 签约仪式 相比起屋外的寒冷,屋内却是温暖如春。 反正宁曦被放回床榻上的时候,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 萧昕澈扯过棉被,把她裹了起来。 “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他说得凶,但眼神却透着温柔。 两人视线交汇,空气中弥散出说不出口的缱绻。 宁曦轻咳一声,“情况如何?敕力单被抓住了吗?” 萧昕澈放松身子,靠在床尾的软垫上。 “解决了。” “坎尔达也不是吃素的,一旦知道敕力单在城中,就派人前去暗杀。” “敕力单来大盛国没有过明路,死了也是白死。” 宁曦肃然起敬,“那死了吗?” “差点儿。”萧昕澈吐了口浊气,“不过敕力单带来的侍卫都被解决的差不多了。” 他身上的血污,就是处理这些人时不慎染上的。 敕力单是西番国的大王子,真要取其性命,也只能由坎尔达出手。 但这些侍卫却无所谓,何况粮仓着火,便是这些人干的好事。 宁曦听完松了口气,“解决了就好。” “不过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商队还是要抓紧时间组织起来。” 组织商队最重要的是安全问题。 宁曦考虑到在兴水城建立据点的事情,毫不犹豫把领头人的位置交给了叶驰峰。 对外他以叶威的身份示人,虽然面容被毁,但却一身的肃杀之气。 而且他对通往兴水城的路线十分熟悉,带队不成问题。 …… …… 经过小半个月夜以继日的赶工,米饼终于全部完成。 到了交货那日,宁曦特意准备了一场签约仪式,还特意给太子发了请柬。 仪式开始,萧昕澈与坎尔达互相交换了购粮的协议,并且现场清点了粮食的重量。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在不少大臣的见证下,萧昕澈接替了太子,圆满完成了任务。 然后宁曦上场,以皇商的身份与坎尔达签订了日用品的订单,首批五百份,总共三万两银。 以及坎尔达加盟宁氏火锅店,在前往西番国的沿途设立分店的协议。 双方签字落款,现场掌声不断。 大臣们虽然震惊宁曦身为皇子妃,居然抛头露面做生意,同时又不得不佩服她的能力。 等到这些流程都走完,宁曦却突然向人群中张望。 “奇怪,怎么太子殿下还不来?” 听到她这么说,众人的神色都显得有些古怪。 毕竟接待西番国使团,以及购粮的任务是太子在督办,如今功劳都被萧昕澈夺了去。 宁曦还故意这么问,无异于公开打脸。 太傅温启道面色不虞,“太子殿下事务繁忙,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宁曦却道:“话虽如此,但太子殿下当着父皇的面与我打赌,若是我能顺利解决粮食受损之事,就将与坎尔达王子签订的丝绸生意还回来。” “如今我已完成承诺,太子殿下却避而不见。” “难道是想失信于天下人?” 此话一出,现场哗然一片。 “太子殿下当真说过这种话?” “那可真是丢脸啊。一国储君无法解决的事情,居然让一个内宅夫人给解决了。” “不管怎么说,承诺的事情就要兑现,否则以后如何服众?” 温启道额角青筋直跳。 “太子殿下只是被公务绊住了,又没说不履行承诺。” “七皇子妃如此咄咄逼人,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说罢又对上萧昕澈。 “七殿下放任自己的妃子造谣,难道也是想借此机会诋毁储君名声?” 萧昕澈冰冷的视线扫过来,丝毫不给对方留颜面。 “温太傅这话,其心可诛!” “你若再敢胡言乱语,谋害太子殿下,休怪我不客气。” 话音落下,随行的侍卫们整齐划一地把住了腰间的长刀。 只要萧昕澈一道命令,立刻就能将温启道等人拿下。 温启道吸气,“荒谬,我什么时候谋害太子殿下!” 宁曦勾唇提醒道。 “太子当着父皇的面许下承诺,却迟迟不肯露面兑现。往小了说是失信于人,往大了说便是欺君。” “温太傅非但不阻止,反而替太子殿下找借口,难道不是故意谋害?” 她说罢重重叹了口气。 “我们好意提醒却被温太傅曲解用意,既然太子殿下执意背下这欺君的大罪,那我们也没办法。” “殿下,我们回去吧。” 宁曦朝萧昕澈伸手,被对方稳稳牵住。 眼看两人并肩离场,温启道这才慌了神。 “且慢!” 他快步上前将两人拦住。 “太子殿下不过是来晚了些,并非要爽约。” 萧昕澈却道:“时辰已过。” 坎尔达也带着使团准备离开,看起来丝毫没有要插手这场纷争的意思。 “时辰不早了,本王子还得回去准备启程事宜。” “失陪。” 温启道一个不留神,萧昕澈就带着宁曦从他身边绕过。 等他在追上去的时候,对方已经登车了。 “七殿下,七皇子妃!” “还请二位再等一等,臣这就派人去请太子殿下。” 隔着厚重的车帘,宁曦嗓音清冷。 “太子殿下敢毁约,想必已经做好了被父皇追究的心理准备。” “我们都看开了,温太傅也看开些吧。” 温启道咬牙,躬身行礼。 “还请二位高抬贵手。” 太子之前已经和坎尔达签订了丝绸协议,如今只需要把它转给宁曦就行。 所以西番国使团走了不重要,只要将宁曦留下就行。 片刻之后,修长的手指挑开车帘。 萧昕澈俊朗却冷漠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听说太子最近接见了不少茶叶商贩。” 他一开口,温启道的心脏便咯噔猛跳了跳。 “把茶叶生意一并交出来,我们就留下等他来签字。” “这!” 温启道为难,茶叶生意同样一本万利。 让太子转让出来,无异于割肉放血。 “我不能做主。” 萧昕澈摔下车帘,“回府。” 马夫扬鞭,温启道赶忙改口。 “行行行!” “我这就去告知太子殿下。” 第117章 马匪 宁曦和萧昕澈在马车上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太子才带着人赶到。 虽然气急败坏,但他在见到夫妻二人后还得装出一副虚伪的面孔。 “孤被衙门里事情绊住,叫老七和七弟妹久等了。” 宁曦懒得面对他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麻利地掏出两份协议。 一份丝绸,一份茶叶。 可见是早就计划好的。 太子暗自咬牙,正想找个借口与他们再协商一番。 宁曦却催促道:“太子殿下公务繁忙,我们也不敢多打扰。协议已经拟好,您签个字就行。” 太子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协议上面白纸黑字的写明了以后与西番国的交易能且只能通过宁曦的渠道。 若是有别的商贩越过宁曦与西番国往来,东宫必须出面制止。 “这是什么意思?” 太子当即炸毛。 “你们想垄断丝绸和茶叶的销售,凭什么让我出面做恶人?” 宁曦:“太子殿下别误会,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维护您的体面。” “毕竟您是当着父皇的面把生意让给我们的,若是有人还敢私下接洽西番国,就是打您的脸。” “我们的脸面不值钱,但您是储君,意义不同。” 其实宁曦这么做是为了杜绝太子出尔反尔。 明面上放手,私底下又叫别的势力来抢生意。 太子冷笑,“孤要是不同意呢?” 宁曦抿唇不语。 萧昕澈则是沉声提醒道:“签约仪式已经结束了。” 现在是东宫为了颜面,急着把生意让出来。 太子吸气,恨不得把眼珠子都瞪出来。 听温启道在旁轻咳好几声,他才不情不愿地落款。 “从大盛前往西番国路途遥远,希望你们俩能够顺利将货物送达,不负皇恩!” …… …… 面对太子的威胁,宁曦并没有退缩。 打通大盛西番国的商路,不仅仅是为了赚钱将家人赎回来,更重要的是暗中寻找父亲的下落,查出赤关之战叛徒的身份。 坎尔达原本就自带了上千人的护卫押运粮食。 宁曦组建的商队约有五十人,跟着坎尔达一道上路,也算多重保障。 …… 与此同时,太子却私下接见了一名神秘的客人。 “大王子到了盛京城也不公开露面,倒显得咱们大盛国不懂待客之道了。” 太子话里话外透着对敕力单的讽刺,显然是对这人悄悄潜入盛京城感到不满。 敕力单坐在对面,身穿黑色长袍。 高鼻深目,相貌倒是与坎尔达有七成相似,只是气质上更加阴沉。 如同潜伏在森林中的饿狼,随时准备冲上来咬断猎物的脖子。 “我来大盛国原本就是为了解决坎尔达,没想到奇差一招,让他顺利把粮食带了回去。” 听得此话,太子豁然瞪圆了眼睛。 “是你!” “粮仓失火是你干的!?” 面对太子的怒火,敕力单丝毫不惧。 “是我。” 太子怒极,一把拎住对方的衣襟。 “你可知因为此事,孤的功劳都被老七抢了去,连同与西番国的生意也都泡了汤!” 为了保证隐私,两人见面时刻意避开了外人。 此时屋内只有他们两个,敕力单冷嗤一声,伸手握住了太子的胳膊,一点一点将他从自己身上拽开。 力量上的悬殊让太子憋红了脸。 “你!” 敕力单云淡风轻,“太子殿下息怒,我放火烧粮只是为了不让坎尔达完成任务。” “只要目的达到,我便会接替他继续与大盛合作,到时候功劳依旧是太子殿下您的。” “可惜有人从中作梗,不仅毁了我的计划,还差点害我死在盛京城。” 他说着眯起眼睛,蓝色的眼眸盯过来,如同恶魔在窥视。 太子被他看得毛骨悚然,色厉内荏地收回手。 “你是说坎尔达?” “不只,他还有帮手。” 敕力单摸了摸胳膊上刚结痂的伤口。 “我一共带了三十名暗卫入城,如今只剩下五个还活着。” “谁最终得利,谁就最可能是帮凶。” “老七!”太子下意识想到了萧昕澈,但很快又否定道,“他不可能有这种势力。” 敕力单冷冷勾唇,似乎是在嘲讽太子的天真愚蠢。 “不管如何,坎尔达已经带着人返城,太子殿下也失去了和西番国通商的机会。” “想要反败为胜,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 他说着身子前倾,低声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只见太子瞳孔猛然缩紧,很快勾出一抹残忍的笑意。 “一言为定!” …… …… 一个月后,正式入冬。 就在宁曦留在府中烤火取暖时,宁氏商队中的一名侍卫却狼狈逃回了盛京。 “大小姐,我,我们的商队被劫了!” 听闻此话,宁曦惊出一身冷汗。 “怎么回事!?” “不是跟着坎尔达王子一起赶路吗,怎么会被劫?” 家丁一路奔波,风尘仆仆,身上的棉服破了好几道大口子,还带着干涸的血迹。 “我们跟随二王子赶路,在即将抵达行水城时遇上了劫匪。” “对方不仅要截货还想杀人,二王子的护卫保护粮食先走。咱们的商品笨重,只能被留了下来。” “就在小人以为死定了的时候,突然又杀出另一批马匪。” “这帮人比起第一批劫匪更加凶残,不仅杀了第一批劫匪,还抢走了咱们大批的货物。” 听完他的解释,宁曦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词。 黑吃黑! “除了货物,商队的人手损失如何?” 宁曦已经做好了全军覆没的准备,谁知家丁却道。 “这些人只抢了货,并没有杀人。不过……” 他说着哆哆嗦嗦从棉服的夹层中掏出一封信。 “马匪的老大说,咱们要想与西番国通商,必须给他们交足保护费。” 宁曦震惊之余又觉得疑惑。 马匪抢劫就算了,怎么还带送信的? 可等她看到信封上的字迹时,手猛然一抖。 宁曦深深呼吸,急不可待地将信拆开。 正如家丁所言,马匪在信中提出了收取过路费的条件。 五百两银子,换回被劫走的货物。 宁曦看完之后,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 并非她心疼银两或者恼恨截货的马匪,而是因为信中的字迹出自父亲宁戎之手。 她的父亲,果然还活着! 第118章 表白 萧昕澈得到消息赶回府邸,一进门就被宁曦握住了双手。 “殿下!” “我得到父亲的消息了!” “宁氏商队在行水城附近遭劫,是父亲带人救了商队里的人。他为了给我传递消息,伪装成马匪索要赎金。” 萧昕澈接过她手里的信。 “你确定是镇军将军?” 宁曦颔首,“父亲的笔迹,我绝不会认错。” 萧昕澈见她如此笃定,倒也没有再怀疑,只是第一时间将书信焚毁。 “西北已经开始下雪,草原上物资匮乏,镇军将军居无定所,日子应该不好过。” 宁曦闻言眼眶一红,“父亲向我要银,肯定是走投无路了。” “殿下,我想亲自去一趟行水城。” 萧昕澈剑眉拧紧,“坎尔达之所以只逗留一个月,就是要赶在大雪之前将粮食带回西番国。” “你现在出发,只怕是受不了恶劣的天气。” 宁曦却坚持道:“我整日吃穿不愁,尚且受不了那样的天气。父亲物资匮乏,又怎么受得了!?” “我好不容易得到父亲的消息,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冻死在草原上?” 光是想到自己的父亲没有冬衣,她就难受得心绞痛。 萧昕澈与宁曦对视片刻,见她意志坚定,便知无法说服对方。 “这次有镇军将军出手相助,商队中的人才保住了性命,但沿途劫匪的隐患却没有解除。” “你若要去,至少将我的暗卫都带上。” 萧昕澈说着召唤出凝丝,吩咐对方通知所有暗卫集合,准备护送七皇子妃前往行水城。 宁曦听得此话,心脏咯噔猛跳了数下。 “你把暗卫都给我,自己怎么办!?” “不行,我自己会挑选侍卫,大不了把凝丝也带上。” 萧昕澈却把住她的肩膀,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不行,你若是想去行水城,就必须将暗卫都带上。否则我就算是把你捆起来,也不会走出府邸大门。” 无论是成婚前还是成婚后,宁曦眼里的萧昕澈一直都是温柔的,像这样霸道还是头一遭。 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眸,宁曦说不出拒绝的话,却忍不住担心。 “那暗卫们都跟我走了,你怎么办?万一需要用人……” 还没说完,鼻尖就被修长的指节刮了一下。 “小瞧我?” “即便没有暗卫,我在京中也有别的自保本事。” “但你若是中途遇险,我才要方寸大乱。” 许是对方的眼神太过宠溺,宁曦脸颊徐徐升温。 她自知对萧昕澈的情感不纯,所以日常相处中尽量坚守着内心,绝不允许自己沉溺其中。 万一有朝一日对方得偿所愿,坐上了那个位置,自己就得按照约定把正妻的位置让出来。 但她每次对上萧昕澈的眼睛,面对对方无条件释放的好意时,却总觉得自己并非一厢情愿。 宁曦不喜欢失控的感觉,更不愿意狼狈退场。 她深吸一口气。 “萧昕澈,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问出这话后,宁曦面红心涨,感觉耳朵里都是炸裂的心跳声。 萧昕澈明显愣住,俨然是没想到她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就在他愣神的一秒钟内,宁曦的脑海中已经闪过了好几种答案,并且全都是否定的。 就在她为自己的莽撞提问而后悔时,却听到头顶传来笃定的答复。 “是。” 宁曦心脏一缩。 萧昕澈依旧把着她的双肩,真诚地重复道。 “宁曦,我喜欢你。” 啪啪啪——! 宁曦眼前仿佛出现了成亲那日,在半山腰处看到的烟花。 “真的?” 萧昕澈:“这种事,怎么能作假。” “还是我表现得不够明显?” 听他这么说,宁曦才敢将对方的关怀与维护联系起来。 以前想到这些问题,总觉得自己是在自作多情。 “你,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很早。”萧昕澈如实回答,“也许是你坚韧不拔带着宁府创业的时候,也许是你带着圣旨去法场救人的那一刻。” !!! 宁曦倏然吸气,“法场,那日你也在!?” 当初皇帝下旨将宁府男丁全部问斩,宁曦以婚约为条件与太子谈判,最终求得对方出面劝阻了皇帝。 而她随后单枪匹马便带着圣旨赶往法场救人,总算保住了亲人的性命。 那是她人生的至暗时刻,没想到萧昕澈竟然全都看在眼里。 萧昕澈解释道:“宁府三代忠臣,却因一场疑点重重的败仗被抄家灭族。” “我于心不忍,本想亲自去送一程……” 宁曦闻言,再次红了眼眶。 “所以当宁府女眷无家可归时,你才挺身而出,顶着压力把浊水坊的鬼宅给了我们。” 萧昕澈曲起手指,替她擦干眼角的湿润。 “那你呢?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 心底的感动被羞涩冲散。 宁曦眼珠乱飘,隔了许久才很轻的嗯了一声。 下一秒,她整个人都被萧昕澈拥入怀中,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揉碎。 “宁曦,我很高兴。” 感受着对方结实温暖的胸膛,宁曦鼓足勇气回抱住对方。 “我也是。” …… 入夜。 两人再次同床而眠。 之前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一切都还能伪装克制。 如今互相表明了心意,反而觉得不自在起来。 宁曦将被子提到了鼻子以下,眼睛闭上,剩下的感官却都集中在身侧。 忽然间她觉得身上一沉,像是被人压住。 “不行!” “现在不行!” 宁曦猛然睁开眼,却见萧昕澈半个身子横过来,修长的手臂拿着灭烛的铜勺。 原来是她刚才太过紧张,竟然忘记熄灭床头的蜡烛。 “……” 随着烛火的熄灭,气氛变得尴尬。 宁曦呼吸停滞,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在萧昕澈并没有多问,只是默默躺回了自己的被窝中。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开口。 就在宁曦以为能够相安无事地度过这一夜时,萧昕澈却握住了她的手。 “没有父皇的旨意,我不能离开盛京。” “你一个人前往行水城,务必万事小心。” “我在这等你回来。” 以前父亲与长兄每次领兵,她和母亲都会亲自相送,说上一句等你回来。 如今她也找到了无论何时回头,都在原地等她的人。 第119章 行水城 决定了要去行水城,宁曦立刻安排起来。 吃食准备了十车肉干和干粮,不够等到了行水城再买。 一千两银子,特意换成了好出手的碎银。 衣服从内衫鞋袜到防寒的大敞狐裘全部制备齐全。 就在管事帮忙准备物资的时候,宁曦找来了结实耐用的粗布,以及大量的鹅毛。 西北草原一旦到了冬日便会大雪封路,狐裘貂皮这种衣服虽然防寒,但却昂贵不宜得。 宁曦想到父亲手下还有几千人的士兵,便想替他们做一些平价耐寒的衣衫。 羽绒服是最好的选择。 宁曦裁剪了比寻常衣衫版型大两倍的布料,不吝啬地往里面灌满羽绒。 最后缝上细密的分格线,免得羽绒乱窜结团。 第一件羽绒服诞生,正巧萧昕澈进门。 “这是什么?” 宁曦将衣服抖开,“我新研制的羽绒服,来试试看。” 萧昕澈眼睛一亮,心甘情愿套上了灰扑扑的新衣。 虽然朴素古怪了些,与他皇子的身份完全不符,但却非常暖和。 这刚才上身,就能明显感觉背心在发热。 “大小刚好合适,你特意做给我的?” 听到对方这么问,宁曦这才回过神来。 自己原本只是想试做一个模板,谁想下意识就把萧昕澈的尺寸当做了标准。 然而面对萧昕澈期待的眼神,她只是问道。 “喜欢吗?” 萧昕澈握住宁曦的手,干燥温暖的掌心透着让人安心的温度。 “这是你做给我的第一件衣衫,我怎么会不喜欢?” 正说着,青羽进门禀报。 “主子,您要的裁缝都找齐了。一共二十人,都在院子里等候吩咐。” 宁曦轻咳一声,略显心虚地看向萧昕澈。 “殿下,这衣服虽然是做给你的,但能不能先借给裁缝们用用?” 萧昕澈挑眉,一下子猜到了她的真实用意。 “原来这衣服是做给别人的。” 怕他生气,宁曦忙解释道。 “也不全是,第一件不就是按照你的身量来做的吗?” “只是盛京城的冬日不比西北寒冷,暂时还用不上。” 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观察对方的神情,像只茕茕软萌白兔。 萧昕澈忍不住勾唇,狠狠捏了一下那白嫩的脸蛋。 “借出去可以,但你要怎么补偿我?” 宁曦被捏的脸颊泛出淡淡的粉色,拽着他的手摇了摇。 “等我从西北回来,再亲手给你做一件更华丽的!我保证!” 好不容易哄得萧昕澈脱下羽绒服,青羽憋着笑抱出去给裁缝们仿制。 殿下和自家主子相处,当真是越来越甜蜜了。 …… …… 不过短短十日的功夫,所有物资筹备齐全,装了足足三十大车。 萧昕澈亲自挑选了五十名身手矫健护卫随行,暗中还有凝丝等暗卫的保护,尽可能保证了车队的安全。 等到出发之日,他亲自出城相送。 替宁曦围上一圈白色的兔毛围巾,萧昕澈竭力压抑着自己的担忧与不舍。 “一切以安全为上。” 前几日为筹备物资忙得团团转,宁曦尚且没什么感受。 此时真的要分开了,她才后知后觉地觉得难过。 那日的告白仿佛就在上一刻,接下来却要分别两三个月。 宁曦眼眶微热,赶紧低头掩去泪光。 “嗯,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你也要好好的,在家里等我。” 萧昕澈忍了又忍,还是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一旁的侍卫们纷纷别过身子,保持着严肃戒备的姿态。 萧昕澈深深吸气,将宁曦温软的气息牢牢刻在脑海中,这才将她送上马车。 “凝丝,照顾好她。” 凝丝:“七殿下放心,属下一定将七皇子妃安全送回来。” …… …… 车队出发,冒着风雪踏上了前往西北的路。 刚走没过几日,天空便开始下雪。 宁曦下令将羽绒服发下去,随行的侍卫们人手一件。 同时还有防寒的口罩、耳罩与手套等物资。 入夜后无论是住客栈还是安营扎寨,每个人都能领到一碗浓浓的姜汤。 宁曦提前让人把生姜晒干磨成粉,不仅方便携带,随时取出无需熬煮,兑水就能喝。 同时还有大量治疗风寒的药物,防止手脚干裂的冻疮膏。 得益于宁曦的充分准备,车队即便是风雪天也没有减速。 这样不仅保证了速度,还无形中避开了劫道的匪徒。 在出发后的第二十五日,车队总算进入了行水城的地界。 “启禀七皇子妃,再走上半日就能入城了。” 宁曦抬头看了眼越下越大的雪花,隔着防寒口罩吐出热气。 “全速前进,务必要赶在天黑前入城!” …… 才到申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寒风裹挟着冰冷的雪花砸在脸上,睫毛上都结上了冰晶。 等车队紧赶慢赶来到行水城城门下时,却发现门竟然是关着的。 侍卫上前沟通,喊了许久,才见一名守城的士兵从城楼上探出半颗脑袋。 “叫嚷什么?” “今日城门已经关了,你们明日一早再来。” 听得这话,侍卫立刻拧紧了眉头。 “这才申时,怎么就关门了?” 守卫打量着长长的车队,面露贪婪之色。 “这鬼天气,难道还要让我们一直守在门口吃风吗?” “不过行水城附近匪患不少,你们这么多车货物留到明天,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 他说着伸出手,搓了搓手指。 “这样吧,只要留下一车犒劳我们守城的兄弟,我就给你们开门。” “如何?” 话音刚落,一支羽箭破空而去,射穿了守城士兵的棉帽子。 “啊!” 对方惊慌失措跌坐在地,差点没吓尿了。 下一秒,宁曦身边的凝丝朗声开口。 “七皇子妃抵达行水城,尔等立刻开城迎接!” “再敢耽搁片刻,格杀勿论!” 消息传回城内。 行水城县令亲自带人来迎。 城门大开,数十名衙役鱼贯而出。 “哎呀!不知七皇子妃驾到,下官有失远迎。” “还请七皇子妃莫怪啊!” 曾德恩小跑着上前行礼,态度格外谦卑。 宁曦初来乍到,并不想与对方交恶,并没有主动提及刚才士兵冒犯一事。 “曾大人客气了。” “天气恶劣,咱们有话进城再说。” 第120章 亲人相见 进城后,曾德恩亲自将宁曦一行人送到了最好的客栈。 “行水城条件简陋,委屈七皇子妃了。” 凝丝负责去收拾房间,其他侍卫忙着将车队中的货物运去后院的库房存放。 宁曦脱下防寒帽和口罩,开门见山道。 “前些日子,我宁氏的商队路过行水城时遭遇了两拨劫匪,丢失的货物都是运往西番国的名贵商品。” “此事关系到大盛国与西番商路的开通,皇上很是重视,你可知那帮匪徒的底细?” 听得这话,曾德恩立刻拱手求饶。 “七皇子妃息怒,行水城附近的确有不少匪徒。” “那些人大多是草原的流浪牧民,出没没个定数。” “下官也曾派人前去清剿,但这些人格外狡猾,一旦看到生人靠近就立刻撤退。” 看到对方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追责的模样,宁曦反而松了口气。 官府抓不住马匪,说明父亲的身份和行踪没有暴露。 “匪徒之事改日再议,你可知我宁府的男丁眼下身居何处?” 曾德恩笑得谄媚,“启禀七皇子妃,宁府的各位老爷们就在城内。下官这就派人去请?” “不用,我亲自去探望。” 只要想到祖父和兄长叔伯们就在城内某个地方,宁曦便一刻都坐不住。 行水城并不大,她带上凝丝和十名侍卫出行,在曾德恩的带领下只花了一刻钟的时间就来到了一处小院。 粗糙简陋的土房,拢共只有四间屋子,一看就既不防风也不抗冻。 十步就能走到头的小院内铺满了雪花,少量木柴堆放在墙角,已经被雪浸湿。 宁曦深吸一口气,伸出去的手紧紧握着篱笆院门,却没勇气推开。 凝丝注意到她眼里的泪珠,主动开口。 “主子,让属下来吧。” 宁曦没拒绝,凝丝便朗声喊道。 “有人吗?” “宁府男丁可居住在此地?” 片刻之后,一名青年男人推门而出。 对方一看到这么多人围在自己小院门口,立刻戒备地眯起了眼睛。 宁辉穿着件灰扑扑的绵衫,寒风中的身姿依旧挺拔,并且透着肃杀之气。 “什么人!?” 他一步步走近,背在身后的手紧握着锋利的匕首。 看到熟悉的亲人,宁曦再也克制不住眼泪,一把推开篱笆冲了进去。 “兄长!” 宁辉下意识就要举刀,然而熟悉的声音却如同绳索将其束缚。 宁曦一把抱住宁辉,哭腔明显。 “兄长!” “曦,曦儿?” 宁辉收起匕首,不可置信地把住少女的肩头。 “是你吗?” 宁曦抬头,扯下脸上的口罩。 “兄长,是我!” 当宁辉确定眼前之人就是自家妹妹后,眼中迸发出惊喜的亮光。 “曦儿!真的是你!” 他紧紧抱住宁曦,激动地转了个圈。 “你怎么来这了?” 宁曦:“我来探望你们啊!祖父呢?叔伯们呢?快带我去见他们!” 提到祖父,对方脸上的笑意却倏然收住。 宁辉:“祖父病了,我今日留在家中负责照顾。叔伯们还在上工,要到酉时后才能回来。” 宁府的男丁是被发配来做苦力的。 他们每日天不亮就得去上工,直到天黑才能回家。 宁曦闻言缓缓攥紧了拳头。 天气如此恶劣,守城的士兵尚且可以偷懒,但她的亲人却要一直劳作到天黑。 “曾大人。” 宁曦转身,面上却无半点怨怼之色。 “我难得来行水城一趟,可否请大人通融一下,放我的叔伯们早些回家团聚?” 曾德恩额头冒汗。 “当然当然。七皇子妃放心,下官这就让人去把宁府的男丁们都叫回来。” “七皇子妃?”宁辉听到这个称呼,惊得瞪大了眼,“曦儿,你不是太子妃吗?怎么成了七皇子妃!?” 宁曦握住他的手,“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先去看望祖父。” 三人回屋,曾德恩回衙门传话,随行的侍卫们则是去无人的房间暂避风雪。 “祖父,快看看谁来了?” 宁辉推门进屋,说话的声音都冒着喜气。 “咳咳咳……” 一阵咳嗽声中,宁曦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亲人。 不过短短大半年的时间没见,宁老太爷的花白的头发已经完全变作了银丝。 原本健壮的身形消瘦了许多,面容更是苍老了十岁不止。 宁曦快步上前,跪在了床前。 “祖父!” 听到响动,宁老太爷从浅眠中睁眼。 他盯着宁曦看了许久,还没开口,先流下两行热泪。 “曦儿……” “祖父!” 宁曦握住对方颤巍巍探出来的双手。 “祖父,曦儿来看你们了。” 感受到他手心发凉,再看到床上的薄毯,她立刻起身解下了自己厚实的狐裘披风,搭在了宁老太爷的身上。 “这屋子太冷了,怎么有炕也不燃柴火?” 宁曦转头吩咐宁辉。 “兄长,快生火。” 宁辉犹豫了一瞬,转身去屋外拿柴火。 宁老太爷却道:“我不冷,在这种地方,柴火是稀缺之物,等你叔伯他们都回来了再烧炕。” 宁曦猜到他们条件艰苦,却没想到连柴火都要省着用。 “祖父不必担心,孙女如今有的是钱。” 说到这话,宁老太爷这才注意到她一身的行头都价值不菲。 “你,宁府的女眷们,可都还好?” “祖父放心,祖母身体康健,母亲还生了个小弟弟,母子平安。其他婶婶嫂嫂们也都安然无恙。” 宁曦捧着老太爷的手哈了口热气,一边搓热一边说道。 “如今孙女已经是皇上亲封的皇商了,不仅吃穿不愁,还能为大盛国赚来大把银两。” 宁辉抱着一对木柴进门,听到她的话不禁瞪圆了眼睛。 “你成了皇商?” “你什么时候学会经商的?” 宁曦得意勾唇,“我会的东西还多着呢,以前是因为有祖父和父亲庇佑,才没机会展示出来。” 提到战死的宁戎,宁老太爷和宁辉的神色都变得落寞。 宁曦见状抿了抿唇,压低声音道。 “其实我这次来行水城,不仅仅是为了探望你们,更重要的是寻找父亲的下落。” 此话一出,耳边传来两人的抽气声。 “寻找谁?” “什么意思,难道,难道父亲他……” 宁曦对上两人期盼且震惊的目光,给出肯定的答复。 “不错,父亲的确还活着。” “但他现在情况危急,我是来帮他的。” 第121章 搬新家 宁曦将自己如何遇见叶副将,以及如何从来信中认出父亲的笔迹,一一告知宁老太爷和兄长。 “此事机密,除了祖父和兄长外,只有七皇子殿下知晓。” “这次我来行水城,多亏了他相助。” 再次听到萧昕澈的名号,宁辉忍不住追问。 “你还没说清楚,自己怎么从太子妃变成了七皇子妃?是不是太子他出尔反尔悔了婚?” 宁曦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见她没有否认,宁辉狠狠将手中的柴火摔在地上。 “你和太子的婚事可是先帝定下的,他想耍赖,皇上能同意?” 事到如今,宁曦也没有好隐瞒的了。 “也不算他耍赖,是我以婚事为筹码,换回了宁府男丁的性命。” !!! 此话一出,宁老太爷和宁辉都当场愣住。 宁曦安慰道:“我本来就不喜欢太子,与他十次见面九次都不欢而散。” “现在这样更好,不仅保住了祖父和叔伯兄长们,还嫁给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 见她说得这般轻松,宁辉反而红了眼眶。 “所以当初并非皇上突然开恩,而是你放弃了太子妃之位?” 宁老太爷紧紧握住被子,“是我们拖累了你。” “祖父可千万别这么说,我从小在军营长大,野惯了,本就不是太子妃的最佳人选。” “当初一想到以后要被困在方寸大的皇宫里,和无数女人共享一个男人,简直是生不如死。” “何况七皇子殿下待我很好,他是除了宁府女眷外,唯一相信父亲是被冤枉的人。” 说起萧昕澈,宁辉忙追问。 “他也知道父亲的事,会不会走漏风声?” 宁曦笃定,“不会。” “祖父,兄长,你们可还记得镇北将军?” “当初他因好大喜功,导致关州之战大败,皇上一怒之下降罪整个云氏一族。” “七殿下认为,云氏和宁氏的遭遇相似,都是被人陷害。所以,他愿意全力替咱们查明真相。” 正说着,院子外传来脚步和交谈声。 宁辉提醒,“是叔伯他们回来了。” 宁老太爷沉声叮嘱,“你们父亲的事情,谁也别说,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兄妹二人对视,纷纷颔首。 “是。” “知道了,祖父。” …… 说话间,脚步声已经逼近。 宁辉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主动开门。 “二叔,三叔,你们回来了。” “快来看,谁来探望咱们?” 众人早在工地上得知了宁曦前来的消息,但真正看到许久不见的亲人,还是忍不住热泪盈眶。 宁曦乖巧福身,“给二叔三叔请安。二兄三兄,好久不见。” “曦儿,真的是你!” “曾大人派人传话的时候,我们还不相信,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盛京到行水城千里迢迢,如今大雪封路,你一个女子,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 面对长辈和兄长的关怀,宁曦心中熨帖感动。 再大的风雪都吹不散他们宁府的凝聚力。 “放心吧,我不是一个人赶路,还带了几十名护卫呢。” 宁辉与有荣焉地宣布,“我妹妹现在已经是皇帝亲封的皇商了!” 提起此事,众人又惊又喜,纷纷问个不停。 宁曦耐着性子解答,直到门外传来凝丝的提醒。 “主子,时辰不早了,可要先用膳?” 宁曦这才回过神来,“对,大家辛苦了一整日,肯定饿了。” “凝丝,你派几个人去采买饭食,记得准备精致些。” “是。” 等到对方退下,宁曦重新打量了房舍。 “这里太破旧了,即便烧着炕也顶不住寒风侵袭。” “趁着天还没全黑,赶紧换个新住处。” 听她这么说,众人既惊喜又忐忑。 二叔宁安开口,“行水城中多是被发配流放的囚犯,咱们当初能分到这处小院,还是看在父亲当年救过先帝爷的面子上。” “轻易更改住处,只怕曾大人不会同意。” 对于这个曾德恩,宁曦暂时持保留态度。 “无妨,有钱能使鬼推磨。” “我如今既是皇商又是七皇子妃,不过是花些钱重新买几间房而已,他不会连这个点面子都不给。” 说罢她也无需谁同意,直接吩咐手下去置办。 凝丝很快带回饭食。 虽然特意叮嘱过要精致些,但行水城条件有限,好东西无非就是大块的白水煮肉,刚出锅的烙饼以及新鲜的羊奶之类的食物。 然而即便如此,满屋的男人们在看到这些食物时,都忍不住直咽口水。 宁老太爷生着病,宁曦亲自替他将烙饼掰碎,放在滚烫的肉汤中泡软。 “祖父,多吃一些。明日我就找人来给您瞧病。” 宁老太爷吃着她喂的食物,胸中重新燃起斗志。 孙女有了大出息,儿子也还活着。 一切都有了盼头! 他怎么还敢死呢? 等到吃饱喝足,房子的事情也得到落实。 “启禀主子,城中的好房子有限。属下打点了一番,才找到了城南的一处二进的宅院。” “虽算不上特别宽敞,但也勉强够用了。” 被发配来此的宁府男丁总共十一人,如今勉强挤在四间破屋子里。 炕不够睡,年轻人只能打地铺。 夏天还好,冬天冷气从地面传上来,能把人头都冻掉。 宁曦素手一挥,“买下来,地契交给祖父。” “回头把客栈里的货物都先运过去,这里人生地不熟,我不放心。” …… 打定了主意,众人立刻搬家。 即便在这生活了大半年,但收拾出来的东西也不过一个箱子就能装完。 宁曦安慰,“我特意从盛京城带了不少物资,待会儿去了新家,大家分一分。” 期望就在眼前,以往所受的磨难都不值一提。 等搬去新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宁老太爷生着病,宁辉负责在主屋照顾。 二叔与三叔住在东厢房。 宁曦舍不得宁老太爷,准备带着凝丝留下来,暂住西厢房。 剩下的几位叔伯与兄长则是分住在外院。 新宅子用料扎实,既不漏风也不漏雪。 宁曦又派人买来了足够的柴火,保证每个屋子都烧得暖暖和和。 紧接着十几车物资浩浩荡荡运到新家,吃穿用一应俱全。 众人欣喜若狂,尤其是拿到宁曦特制的羽绒服后,更是惊叹于她的巧思。 “有了这些东西,咱们一定能顺利熬过这个冬天!” 第122章 见面 翌日。 天刚亮,宁曦就派人去寻了城中最好的大夫前来给宁老太爷看病。 “七皇子妃放心,老太爷虽受了风寒,但底子厚,并不严重。待吃完了这几服药就能痊愈了。” 宁曦:“有劳。” 她一个眼神,凝丝便塞过去一个装满了碎银的荷包。 大夫连忙推脱。 宁曦却道:“大夫收下吧,我不能在祖父跟前尽孝,心中总是不安。” “以后宁府的男丁们有个头疼脑热的,还要大夫多帮衬。” 凝丝顺势补充。 “我们出发前,七殿下特意准备了不少珍贵的药材,大夫待会儿可以去看看哪些能用。” “若是没有合适的也只管说出来,只要是老太爷需要的,我们就一定有法子寻来。” 一番拉拢一番敲打,大夫哪里还敢不尽心。 “七皇子妃放心,小人一定尽心竭力!” 大夫退下后,宁曦一边喂宁老太爷喝药一边低声询问凝丝。 “人都派出去了吗?” “除开看守货物的侍卫,其他人都出去寻找将军的踪迹。” “属下特意让他们拿上宁氏商行的旗帜,每隔十里就插上一根。” 宁曦颔首,“做得好,父亲一旦看到标志,肯定会主动找上门。只是外面风雪这么大……” 侧耳倾听着屋外呼啸的寒风,她还是忍不住担心。 宁老太爷却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用担心,你父亲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过是几场风雪罢了,还困不住他。” 宁曦闻言打起精神,“祖父说得对,父亲是英雄,我应该相信他。” …… 就在宁曦派人寻找“马匪”的踪迹时,一封密信却悄然送到了西番国大王子敕力单的手中。 “为什么是七皇子妃来行水城,萧昕澈呢?” “他不是号称战神吗,这种时候怎么让女人来冒险,自己却躲在盛京城当缩头乌龟?” 负责传信的侍卫也感到奇怪。 “按照大盛国的规矩,皇子要离京需要得到皇帝的首肯。许是太子那边没能找到借口替萧昕澈脱身?” “蠢货!” 敕力单毫不掩饰对太子的鄙视与嫌弃。 “当初说好了,他把人引来行水城,我与曾德恩合力将其歼灭在城中。” “现在倒好,来了个女人。本王子是杀还是放?” “还有那帮马匪,要不是他们当初横插一脚,坎尔达早就死在本王子的刀下了。宁氏商行的货物也顺理成章成为我的战利品!” 敕力单手中紧攥着酒杯,力道之大让金属都变了形。 “去查,一定要把这帮马匪的踪迹找到!” …… …… 经过数日的奔波,距离行水城方圆五十里的范围都插上了宁氏商行的旗帜。 宁曦守在宁老太爷的床前,盯着他喝下最后一碗药。 “今早大夫来复诊,祖父的病已经基本痊愈了。” 一旁的宁辉夸赞,“祖父的气色瞧着都好了不少,这大夫果然有些本事。” 老太爷哈哈大笑,“我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曦儿,你来行水城也有好几日了,可有找到你父亲的消息?” 正说着,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凝丝隔着门板朗声通禀,“主子,马匪来信了!” 就在两刻钟前,一支羽箭飞跃城墙,落到了城内。 箭身上绑着字条,是马匪提出三日后在兴水城西北五十里地处见面。 宁氏商行拿出五百两银子的买路费,对方交还货物。 收到消息,身为县令的曾德恩比宁氏商行的人还要紧张,立刻去清点人手,准备三日后护送商队去城外交接。 宁曦闻言迅速打开房门,然而进来的除了凝丝,还有一名包裹严实的男人。 屋外风雪交加,对方浑身上下除开眼睛,没有任何部位暴露在外。 然而就是这一双眼睛,却叫宁曦心跳如雷。 “父,亲。” 听到久违的称呼,男人徐徐扯下厚实的面巾。 熟悉的面容,只是学着牧民蓄满了胡须。 他一把搂过宁曦,如珠如宝一般抱在怀中。 “曦儿,我的宝贝女儿!” 一旁的宁辉噗通跪在地上,声音哽咽。 “父亲。” 原本躺在床上的宁老太爷也激动地站起身来。 “宁戎。” 宁戎松开宁曦,大步流星朝宁老太爷走去,路过宁辉身边时不忘粗暴地揉了一把他的头顶。 “父亲,儿回来了。” 堂堂七尺男儿,此时却红着眼眶跪在地上。 宁老太爷同样老泪纵横,紧紧握着他的手。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你是怎么混进城的?会不会暴露踪迹?” 宁戎笑着看向宁曦,“是曦儿的主意,她派人四处散播宁氏商行的消息。我与他们接上头后,便与其中一名侍卫交换了身份。” “冬日里裹得严实,宁氏商行的人又都是同进同出,守城的侍卫根本发现不了。” 宁曦勾唇,“谁会想到,劫持宁氏商行货物的马匪,会是咱们自己人呢?” “父亲故意大张旗鼓地散布消息,将交易定在三日后,不过是声东击西的幌子罢了。” 宁老太爷蔓延赞许,“曦儿足智多谋。” 宁戎扶着对方坐下,“父亲,我这次冒险入城,是为了告诉你们一件要紧事。” “当初大军之所以惨败,是有人暗中走漏了消息。” “我怀疑,此事与太子脱不了干系。” 此话一出,屋内众人皆目瞪口呆。 “太子!” “父亲,你确定是太子?他为什么这么做?” 不等宁戎给出答案,宁曦抢先开口。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忌惮父亲功高盖主。” “我们宁氏一族三代保家卫国,功勋卓着。一旦我当上太子妃甚至皇后,外戚势大,他要如何掌控?” “到时候我一旦生下皇子,再想个法子去父留子,他岂能不怕。” 宁戎附和,“曦儿分析得不错,自我‘身死’后,赤关的军职全都换成了太子推荐的人选。” 宁辉还是觉得无法接受。 “就因为疑心,就葬送了三万大军!?” “如此丧心病狂,他还有什么资格成为储君!” 宁曦冷冷眯眼,“难怪当初我提出解除婚约,他会那么爽快地答应。” “除开他早就存了退婚的心思外,更重要的是他一早就知晓,宁氏一族是无辜的!” 宁辉一拳砸在墙上,硬生生把墙壁捶得凹进去。 “这个杂种,我回盛京城宰了他!” “辉儿,不要冲动。” 宁戎摁住长子的肩膀,将人拦下。 宁曦也柔声劝道:“兄长现在还是戴罪之身,即便杀了太子也翻不了案,反而会让父亲罪加一等。” “这件事交给我处理,我一定会让你们正大光明返回盛京。” 第123章 遇袭 宁戎以侍卫的身份藏在新宅,偷得浮生半日闲。 宁曦则是督促着商队有条不紊地准备着物资,将戏做足。 三日时间很快过去。 想到明日就要再次分别,宁戎特意在最后一晚留宿在老太爷的房中。 小院内,宁辉则是裹着大氅吹风看雪。 身后响起沙沙的脚步声,宁曦带着一只装满马奶牛的羊皮袋过来。 “不冷?” 宁辉接过,直接灌了一大口。 “身体上的冷,比不上心冷。” 宁曦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年纪轻轻装什么深沉。” 她一把夺回羊皮袋,自己也喝了一口。 宁辉阻拦不及,就见宁曦被酒精冲得涨红了脸。 “哈哈哈!” 原本沮丧的心情瞬间被打散。 “臭丫头,让你逞能!” 酒袋又被抢了回去,脑袋还被人摁住狠狠揉搓了两把。 “其实我也想通了,只要父亲还活着,就已经比什么都重要。” “我们留在行水城中,每年还能借机见一两面,这已经足够了。” “你也别有太大的压力,即便七殿下的事情不能成……” “能成。”宁曦打断他的话,黑夜中的眼神格外坚定,“太子愚蠢无能,朝中大臣都看在眼里。” “七殿下目前虽无太多追随者,但别忘了他以前是做什么的。” 想到萧昕澈以往立下的赫赫战功,身为军人的宁辉不禁对他心生好感。 “这个妹夫我喜欢,若是能见上一面就好了,我定要与他不醉不归。” 宁曦勾唇,“那我就努努力,争取明年把你们都赎回去。” 兄妹二人相视一笑。 然而宁曦望着自家兄长,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点火光。 伴随着火光的快速接近,宁辉面色骤变。 “小心!” 他一把抓住宁曦的胳膊,将她拽得一踉跄。 与此同时,一支燃着火的箭矢刚好落在她刚刚所站的位置。 宁辉朗声示警,“有刺客!” 话音落下的同时,十数支燃着火的箭矢朝他们飞来。 宁辉甩出手中的羊皮袋,将其中一支射向宁曦的羽箭击落。 酒袋破裂,酒精被点燃,在空中炸出一朵刺眼的火花。 趁着敌人的视野被火焰遮挡,宁曦飞身闯回屋内。 嘭! 房门被撞破,发出巨大的闷响声。 下一秒,她落入一个结实可靠的怀抱中。 “父亲!” 宁戎面容冷峻,眼中透着十足的杀意。 “保护好你祖父。” 留下这句话,他抓着两把长刀走了出去。 此时宁辉被困于回廊的立柱后,脚边已经落了好几支燃火的箭矢。 “辉儿,接刀。” 听到提醒,宁辉头也不回地伸手接住武器。 父子二人多年征战行成的默契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两人一起挡在房门前,将箭矢打落。 杀手见一时半会儿没法得手,立刻更改了计划。 原本冲着父子两人去的羽箭偏离了方向,直接破窗射进了屋内。 宁曦早已替宁老太爷裹上了大氅,两人躲在推翻的桌面后,无惧箭矢的伤害。 但屋内不少棉质的物件遇火即燃。 宁曦冒险捡回茶壶,浸湿了宁老太爷的衣袖,让他捂住口鼻。 看着火焰一点点侵蚀主屋,宁辉焦急大吼。 “曦儿,祖父!” 嗖——! 一道破空声响起。 原本躲藏在屋顶上的杀手发出惨叫,随即跌落在地。 嗖嗖——! 又是几道飞箭破空而去,每一箭都带走一个敌人的性命。 宁戎眯眼,锁定了出手之人,正是与宁曦同住一屋的凝丝。 她是暗卫出身,平日里笑眯眯作丫鬟打扮,但出手便是杀招。 而且她所用的箭刻意涂成了纯黑色,为的就是在黑夜中不让敌人辨别踪迹。 一连解决了好几个杀手,对方明显慌了神。 在鸟叫似的暗哨声中,十几名杀手从屋顶上一跃而下。 与此同时,住在外院的暗卫们与宁氏一族的其他男丁及时赶到。 “保护主子!” “杀了那个女人!” 两道指令同时下发,双方随即缠斗到一起。 宁曦趁机护着宁老太爷冲出去,身后的房舍已经被火焰吞噬。 宁辉紧攥长刀,将两人护在身后。 “谁敢动我妹妹,我宰了他!” 刚说完,一条漏网之鱼冲过来。 宁戎与宁辉父子同时出手,直接将人斩成两段。 鲜血喷溅,宁曦却蹲身子扯下对方的面巾。 “异族人。” 宁辉心中一惊,“难道是敌袭?” 宁戎否认,“警钟未响。” 行水城虽在边关,但也并非直接与外族接壤。 若是敌人偷袭入境,除了烽火狼烟外,城门处也会响起警钟。 一点预警都没有,却能有数十名杀手潜入宁宅。 宁曦气得冷笑出声,“这个行水城,当真有意思。” “主子!” 凝丝且战且退,手持浴血长剑来到她身边。 “这些人是冲着您来的。” 宁曦沉声道:“兄长,你们快带着祖父与叔伯离开。父亲的身份不能暴露,今晚必须出城。” 宁辉:“不行!我们都走了,你怎么办?” 宁曦从容不迫地自凝丝手中接过短刀,望了一眼县令府所在的方向。 “我有暗卫,出不了事。” 宁辉还想争取,宁戎却沉声开口。 “辉儿,你带着祖父躲去安全的地方。” “我随曦儿去擒王。” 父女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眸中看到了相同的猜测 宁宅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既无预警也无增援,用脚思考都知道是城中出了内奸。 如果那人不是曾德恩,只怕对方已经遇害。 不管如何,宁曦得去看一看。 暗卫们留下拖住异族杀手,宁戎与凝丝一道护着宁曦前往县令府。 风雪交加,城中的路面铺上厚厚一层雪白。 然而靠近县令府,雪白的路面却出现了几道凌乱的脚印。 三人翻墙而入,悄悄潜进内院。 “这次的暗杀,多亏了大王子殿下帮忙。” 曾德恩谄媚地拿出木匣,交给一名头戴黑色兜帽的异族男人。 “大王子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只要商路开通,便可源源不断运入西番国境内。” “到时候我会派人以宁氏商行的身份献上货物,并且指定二王子坎尔达交接。” “剩下的,就不用我多说了。” 异族人接过木匣打开看了一眼。 “很好,我代表大王子感谢太子殿下相助。” 眼看异族人收好木匣准备离开,宁曦当机立断下令。 “杀了他。” 第124章 伏火雷 嗖——! 熟悉的破空声再次响起。 异族男人胸口被利箭贯穿,到死都瞪着眼。 面对面的曾德恩被溅了一脸的血,吓得失控大喊。 “刺客,有刺客!” 眼看他抱起木匣跑回屋内,宁戎飞身追了上去。 “交给我。” 片刻之后,凝丝低声提醒。 “主子,来人了。” 许是因为心虚的缘故,曾德恩特意调派了官兵把守自己的府邸。 听到他的呼救声,一队官兵手持火把急速赶来增援。 宁曦:“拦住他们。” 话毕的同时,宁曦拔刀迎了上去。 锋利的刀刃在夜空中划出犀利冷色,稳稳扎入敌人的脖颈中。 凝丝动作更快,手中长剑翻出花来,眨眼的功夫就解决了好几人。 就在两人配合默契,稳稳占据上风时,原本追着曾德恩进屋的宁戎却缓缓退了出来。 “都别动!” “否则我就把它点燃!” 宁曦踹翻一名官兵,回身却看到曾德恩左手握着一枚黑漆漆圆滚滚的物件,右手拿着燃烧的火折。 宁戎手中长刀对外,谨慎小心地不断后退。 “曦儿别过来!” 凝丝见状深吸一口气,“是伏火雷!他怎么会有伏火雷!?” 听到这个名字,宁曦的瞳孔猛然缩紧。 伏火雷,这个时代最具杀伤性的热武器。 小小一枚就能轰掉一间房屋。 曾德恩满脸都是冷汗,神情疯癫地盯着宁曦等人。 “七皇子妃深夜不好好休息,怎么跑到下官这来了?你不该来的。” 宁曦冷下脸,“我倒是想好好休息,只可惜曾大人打算盘的声音太响了,吵得我睡不着。” 她说着瞥了眼地上的死尸。 “敕力单派来的人死了,你需不需要偿命?” 见对方嘴角抽搐,宁曦反而失笑出声。 “我猜是不需要的,毕竟对方还等着你配合他谋杀西番二王子。” 被戳穿了计划,曾德恩绷不住情绪咆哮。 “闭嘴!信不信我现在就点燃伏火雷,大家一起死!” “信。” 宁曦眼神诚恳,只是说出来的话却透着十足的凉薄。 “你一点伏火雷,不仅我们要死,整个行水城的人都会听到响动,知晓你私制火药一事。” 宁曦说着扫向他颤抖的双手。 “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你猜太子是会竭力保全你的性命,还是将你当做弃子一样扔掉?” 曾德恩气喘如牛,明明是大冷天,额头上的汗水却浸湿了发丝。 “你少唬我!我若是死了,你宁氏男丁都得陪葬!” “那可未必。”宁曦气定神闲地反驳道,“我能站在这,说明宁宅那边的杀手都已经解决了。” “等你一咽气,他们就会立刻带着全城的囚犯们逃命。” “过不了多久,消息就会传回盛京城。皇上龙颜大怒,一边下令将你挫骨扬灰,一边派人来接管你的职位。” “到时候,封王拜相没捞着,曾氏全族反而要为你的愚蠢买单。” 说到最后,宁曦隐晦地向凝丝使了个眼色。 “曾德恩!” “你私制伏火雷,勾结外族,企图谋杀西番国二王子,这些罪名足够你死一百次。” “但你若是现在投降,主动交代,及时止损的话,七皇子妃定会为你求情,请皇上网开一面。” 听到这话,曾德恩双手颤抖得更厉害了。 他不过是个七品小官,当初接到太子殿下的密令时也曾惶恐不安。 但碍于权势的威逼和利益的诱惑,他只能依言照做。 谁能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注意到曾德恩眼里的动摇,宁曦壮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 “放下伏火雷,我至少可以保全你与家人的性命。” “你,你拿什么保证?” 宁曦失笑,“你应该知道,我有的是银子。” “只要你如实交代敕力单的计划,我可以给你一大笔钱,让你带着家人远走高飞。” “大盛国混不下去,还能去周边的其他小国。以你的能力,哪里吃不上饭?” 曾德恩犹豫了许久,高举伏火雷的手终于缓缓放下。 然而就在他准备投降时,数名手持武器的士兵突然暴起,发狠地朝宁曦砍去。 “曦儿!” “主子当心!” 宁戎与凝丝下意识上前格挡。 嗖嗖嗖——! 十数发利箭破空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杀了暴起的士兵。 然而曾德恩却在受惊之下,不慎将手中的伏火雷点燃。 看着冒烟的炸药,他更是吓得两眼发黑,慌不择路地扔了出去。 士兵们大吼着狼狈逃窜,伏火雷被人踢来踢去,变作定时不定点的催命符。 “曦儿,快躲开!” “主子!” 嘈杂混乱之中,一道身影突然冲向宁曦。 轰隆——! 爆炸的响声响彻夜空。 飘散的雪花被冲击波轰得散开,县令府的后院突兀地出现一道大坑。 宁曦倒在地上却并没有感到疼痛,反倒是被人紧紧护在怀里。 等到烟尘散去,无数官兵涌入后院。 “殿下,殿下!” “快,把这些人都抓起来!” 宁曦耳朵嗡嗡作响,迷迷糊糊被人拉起来的时候,还以为保护自己的是父亲。 直到在对上那熟悉俊朗的面容时,才猛然抽气。 “殿下!” 萧昕澈脸上沾着泥土,望向宁曦的眼睛却晶亮如星辰。 “有没有受伤?” 有一瞬间,宁曦以为自己在做梦。 见她沉默不语,萧昕澈登时慌了神,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传大夫!” 下一秒宁戎冲上前来,握住了萧昕澈的手腕,眼里满是戒备。 “放开。” 凝丝也紧随其后,“主子怎么了?可有受伤?” 眼看这么多人围着自己打转,宁曦赶紧拍了拍萧昕澈的胳膊。 “没事没事,我没事。就是刚刚声音太大,给我震傻了。” 她说着看了眼自家应激的老父亲,低声提醒道。 “殿下,这是我爹。” 萧昕澈愣住,原本凶悍冷厉的气质猛然一收。 “原来是岳父大人。” 他从善如流将宁曦放下,朝宁戎拱手道。 “小婿愚钝,没能及时认出岳父大人,还请海涵。” “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咱们先进屋。” 两声“岳父大人”直接把宁戎喊得愣住。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跟着对方回到屋内。 第125章 岳父大人 关上房门,宁曦赶紧拉着萧昕澈的手,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萧昕澈悄悄藏起擦破皮的手背,“无妨。” “倒是岳父大人,可有受到爆炸波及?” 听他这么一说,宁曦又赶紧跑到宁戎身边。 “父亲!” 宁戎早从老太爷口中得知自家宝贝女儿嫁给了七皇子的事情。 在他看来,自己的女儿嫁个天人都是可以的。 七皇子无权无势又不得宠,根本不是良配。 等见到对方,定要好好敲打一番! 然而想到刚才爆炸时,萧昕澈对宁曦舍命相护的场景,他又悄然收了收身为老丈人的傲气。 “我没事。” “刚才多谢七殿下救了小女。” 萧昕澈:“应该的,曦儿是我妻子,我自当护她周全。” 他在说着话时看向宁曦,满眼的温情难以掩藏。 宁曦被盯得脸热,忙问道。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要留在盛京城等我吗?” 萧昕澈如实解释,“我本就不放心你一个人来行水城,只可惜父皇猜疑心重,不许我随意离京。” “所以我只能给太子找了些麻烦。” “什么麻烦?” 萧昕澈眯眼,“我发现了太子豢养私兵的线索。” “先是故意打草惊蛇引他警惕,随后向父皇请旨前来行水城。” “太子怕我顺着线索往下查,巴不得我赶紧走,还帮忙劝了父皇两句。” !!! 此话一出,宁曦猛然吸气。 “豢养私兵可是杀头大罪!” “不错,而且太子不仅豢养私兵,还勾结西番国大王子敕力单,意图夺取王位。” 宁曦想到刚才的遭遇,咬牙切齿。 “曾德恩点燃的伏火雷就是太子与敕力单的交易。” “他们准备杀了我,再假装以宁氏商行的名义把伏火雷送进西番国。” “到时候无论政变是否成功,宁氏一族都将成为千夫所指的对象。” “还有我。”萧昕澈补充,“宁氏一旦获罪,我也会受到牵连。” 他们两人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宁戎闻言怒斥,“太子如此狠毒!我宁氏究竟是哪里对不起他!?” 萧昕澈安慰,“岳父大人不必恼恨,好在此事发现得及时,还有转圜的余地。” 正说着,门外传来凝丝的声音。 “殿下,主子,曾德恩醒了,可要现在提审?” 萧昕澈收敛神色,“带进来。” 曾德恩被伏火雷爆炸的冲击波震得晕了过去,醒来之后整个人浑浑噩噩,身上还透着尿骚味。 暗卫将他押进屋内,反剪着胳膊跪在地上。 “说,究竟是谁指使你谋害七皇子妃的?” 曾德恩战战兢兢如实交代,“是,是太子殿下。” “两个月前他派人送来密令,让我配合西番国的大王子劫持宁氏商行的货物。” “谁知半途杀出一批马匪截胡,导致计划失败。” “后来得知七皇子妃要来行水城赎回货物,太子殿下又让我悄悄将大王子的杀手放进城,取七皇子妃的性命。” 宁曦蹙眉,“我来行水城已经多日,为何选在今晚动手?” 她之所以有此一问,是担心父亲的身份暴露。 然而曾德恩却道:“因为大王子一来不希望七皇子妃赎回货物。二来……” 他说着瞥了眼萧昕澈,只觉得对方身上的杀气如有实质。 “大王子想以七皇子妃之死,将七殿下引来行水城,一并除之。” 萧昕澈闻言并不意外,“他与敕力单当真是打的一腔好主意。” “我若死在行水城,罪在马匪。我若不死,等到敕力单发动政变,照样可以泼我一身脏水。” 宁曦缓缓攥紧拳头,“殿下,这两个人,都不能留。” “当然。”萧昕澈毫不避讳对太子的杀意,“既然他们机关算尽,那就如了他们的愿。” …… …… 翌日。 萧昕澈软禁曾德恩,暗中接管了行水城的防务。 宁宅的大火虽然扑灭,但损失严重。 在萧昕澈的提议下,宁府的男丁干脆直接搬进了县令府。 被擒获的西番国杀手统统被秘密斩首,剩下的官差士兵也都统一接受调查筛选。 一旦发现身份可疑者,不必上报,直接以奸细论斩。 短短三日,整个行水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然而关上城门,外界却一点消息都无法知晓。 县令府。 曾德恩在宁曦的监督下在密信上落款。 “好,好了。” 信中先是交代了暗杀结果,谎称宁氏一族全灭。 之后又通知敕力单,宁氏商队的货物已经到手,即将出发运往西番国。 而对方想要的伏火雷就藏在车队中。 …… 十日后,宁氏商队抵达西番国。 按照之前的约定,坎尔达一早带兵在城外等候。 双方见面,商行首领上前交接。 “二王子。” 宁戎照旧蒙着脸,掩去了面容。 “这些就是之前被马匪劫走的那批货物了,如今物归原主。” 坎尔达环视一圈,“听说七皇子妃来了行水城,怎么没见到她人?” “天气恶劣,七皇子妃不慎染上风寒,只能在城中修养。” “属下奉七皇子妃之命,将这批货物交到二王子手中,还请二王子清点。” “也好。” 坎尔达顺势颔首,亲自带人上前查看。 谁知就在这时,一队蒙面人突然持刀打马而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粗略计算,少说有近百人。 “什么人!?” 坎尔达的护卫拔刀对峙。 蒙面杀手们一边绕着他们打转,一边嚣张大笑。 “哈哈哈!坎尔达,束手就擒吧!” 话音落下的同时,宁戎吹响口哨,商队众人纷纷抽刀对准坎尔达。 “二王子,得罪了。” 在宁戎的带领下,坎尔达与他的护卫被驱赶到了包围圈的中心,身后便是数十辆沉甸甸的箱笼。 坎尔达咬牙切齿,“你们不是宁氏商行的人!” “我们当然不是。”宁戎一边指挥自己人后撤,一边放狠话,“我们不过是奉太子殿下之命,助敕力单王子送你一程。” 说话间,商队退到了包围圈的最外围,敕力单派来的杀手们被夹在了坎尔达与宁戎之间。 “动手!” 一声令下,蒙面杀手们纷纷拿出长弓,准备以火箭引燃潜藏在箱笼中的伏火雷。 这么短的距离,如此大量的炸药,坎尔达必死无疑! 就在这时,坎尔达的护卫却主动掀开箱笼,掏出一块块盾牌。 箭矢全被盾牌挡住,竟未造成任何伤亡。 就在蒙面杀手们惊愕之际,位于后方的宁戎已经将长弓拉成了满月。 一支羽箭疾驰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贯穿了对方首领的胸膛。 伴随尸首从马背上跌落,喊杀声骤起。 伪装成商队的暗卫以及坎尔达的护卫同时发起了冲锋。 “杀!” 顷刻间,辽阔的草原化作战场。 第126章 献礼 冲突刚起,宁戎从怀中掏出一枚信号弹。 红色的烟火在空中炸开,不消片刻,便听到一阵阵响亮的口哨声从远处传来。 近百人的“马匪”突然出现,以破竹之势冲进战场,畅快淋漓地收割着人头。 冲突持续了小半个时辰,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时,浓稠的鲜血染红了雪地。 直到这时,宁曦与萧昕澈才带着真正的商队赶到现场。 一下车,宁曦率先奔向自家老父亲。 在确保对方没有受伤后,才与坎尔达见礼。 “二王子,许久不见。” 萧昕澈:“都解决了?” 坎尔达踹开挡路的尸首,“一个不漏,多亏了你们的计谋。” 就在敕力单收到假密信的那天,萧昕澈也派人偷偷与坎尔达接上了头,将敕力单偷袭行水城的事情告知了对方。 宁曦与萧昕澈决定将计就计,假意把伏火雷藏在车队中运往西番国,“引诱”坎尔达出面交接。 等到敕力单的杀手暴露,双方就以包饺子的方式将其全歼。 坎尔达甩掉刀刃上的血迹。 “只可惜敕力单没有亲自出现,否则,我定要斩下他的脑袋!” 萧昕澈提醒,“经此一战,敕力单元气大伤。只是之后再想骗他,便不容易了。” “足够了。”坎尔达很是满足,“这些死侍可都是他的精锐,一下子折损近百人,够得他肉痛上一阵子。” …… 处理好战场,宁戎提出告辞。 他虽然很不放心自家宝贝女儿,但营地中还有三千弟兄等着物资的救援。 萧昕澈指派了一名暗卫,协助宁戎将物资运回营地。 “这是霄隼,最善传递消息。” “岳父大人若是还有什么需要,只管告诉他,我与曦儿定会想办法替您筹备。” 自打双方见面开始,萧昕澈对宁戎时的态度十分谦逊,丝毫不见皇子皇孙的矜傲。 宁戎对于这个女婿的表现尚且满意,分别时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好好照顾曦儿,若是让我知晓你敢欺负她……” 他将腰间的长刀顶出半寸,眼神充满杀气。 “哪怕你是皇子,我也定要你付出代价。” 面对宁戎的警告,萧昕澈非但不避开视线,反而肃穆了神色望向赤关方向。 “大盛千万将士在上,萧某在此立誓,此生定不负宁曦。” 饶是宁戎看淡生死,在听到这话时还是忍不住微红了眼眶。 “好,我信你一次。” 说罢这话,宁戎翻身上马。 口哨声响彻云霄,“马匪”们一呼百应,跟着他呼啸离开。 看着父亲的身影消失,宁曦忍不住悄悄擦了擦眼角。 萧昕澈走过来搂住她的肩膀,“我们也该出发了。” …… …… 这次前往西番国,两人非但没有隐藏身份,反而沿途大张旗鼓地宣传两国即将开通商路之事。 西番国国王得知消息,亲自设宴款待。 宴席上,觥筹交错。 等到酒过三巡,宁曦主动起身向国王行礼。 “尊敬的陛下,我等这次到访西番,特意准备了些礼物,还请陛下笑纳。” 她拍了拍手掌,便有侍者抬着三只箱笼上场。 第一只箱笼打开,华贵的丝绸泛着流光溢彩的光晕。 “大盛国产出的丝绸质地细腻,制成衣衫后雍容华贵,与殿上的王宫大人们正好相配。” 众人看到如此精致的丝绸,忍不住惊叹出声。 “丝绸是好东西啊,制成的衣服柔软得像云朵。” “而且花纹精致,光是这品相就值千金。” 宁曦将一匹匹丝绸分发下去,让众人轮流观赏。 “只要两国商路开通,像这样精致的丝绸便可源源不断运到西番国来。到时候大街小巷都能见到如同天人一般的美人与郎君。” 然而面对宁曦的推销,国王却只是端着酒杯但笑不语。 宁曦也知道光是这点东西打动不了对方,于是打开了第二只箱笼。 相比起丝绸的精美华贵,这里面装的衣衫却显得朴素了许多。 她拿出一件羽绒服抖了抖。 “第二件礼物,便是我为牧民们研发的衣衫。” 乍眼看到灰扑扑且样貌古怪的衣服,众人都愣住了。 “这衣服怎么长成这样?” “真丑。” 宁曦:“从外形上看,的确和诸位平日里的穿着有些不同,但它的保暖性却不输给裘皮大氅。” “最重要的是,它的价格只要裘皮大氅的三分之一。 大盛国的棉布便宜,鸭毛鹅毛更是没人要的东西。 宁曦只是将它们组装一番,三件就能抵上一件裘皮,可谓是一本万利。 而且这还是算上了人工和路费之后的溢价。 听到这话,立刻就有大臣表示不信。 “我的裘皮大氅可是用雪狼皮制成,这个灰扑扑的棉衣怎么比得过。” 宁曦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就请这位大人上前一试。” 对方看了眼国王,见对方没有反对,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试就试。” 男人脱下外袍,里面竟然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长衣。 即便大殿中燃着火炭,还是忍不住在强烈的温差中抖了抖身子。 对方接过衣衫,到手之后掂了掂重量。 “这么轻,肯定偷工减料了。” 然而当他将羽绒服套上身后,寒冷的空气却像是被瞬间屏蔽。 男人胸前的扣子还没扣完,就明显感觉到浑身的热气在衣服内聚集。 “怎么样?” “感觉如何?” 面对众人的追问,男人露出诧异之色。 “这,这怎么可能?” “这棉衣居然和我的雪狼皮一样暖和!” 宁曦浅笑解释,“这并非寻常的棉服,而是宁氏特制的羽绒服。” “衣服里的每一根羽绒都经过了精挑细选,外层的棉布也是用料扎实。” “一件羽绒服至少可以穿三到五年,虽然寿命不如裘皮大氅,但它便宜啊。” “尤其是对于普通百姓,买它不仅能防寒,还能节约开支。” 她说着又从箱笼中拿出一件长款的羽绒衣。 “而且衣衫的款式还可以根据西番国的穿着习惯进行调节,甚至可以与丝绸结合,制成贵族享用的高级版。” 听过宁曦的介绍,殿上大臣们热议不断。 “如果价格真的只有裘皮的三分之一,那的确是很划算。” “有了这东西,放牧的牧民也能少受些苦。” 主位之上的国王眼神波动,终于主动开口。 “拿来看看。” 羽绒服被呈到对方面前,国王仔细检查了一番,满意点头。 “的确是好东西。” “七皇子妃,你还有什么惊喜?” 第127章 两国通商 眼看国王对宁氏商品的好奇肉眼可见的上涨,宁曦打开了最后一只箱笼。 “最后一件礼物,是送给王后殿下的。” 十二套不同造型与香味的洗护套装摆成一排。 手工皂或方或圆,颜色也各有不同。 盛装沐浴露与洗发水的瓶子既有艳丽的琉璃材质,也有淡雅的陶瓷材质。 风格迥异,却都同样的精致。 王后没想到宁曦居然单独给自己准备的礼物,尤其是这样漂亮新奇的东西。 “这是什么?” “这是宁氏商行特有的洗护套装,手工皂可以净手洗脸,不仅能祛除污垢,还能留香持久。” “沐浴露与洗发水顾名思义,是用来清洁身体和头发的。” “王后的长发光泽亮丽,平时一定很注重护理吧。您可以尝试用一下宁氏的产品,保准让您有全新的体验。” 说到这,坎尔达主动搭话。 “母后,我这次去大盛国的时候,尝试了这些洗护套装,当真是洗得又干净又香。” 听到他这话,一直坐在角落里的敕力单突然嗤笑。 “咱们西番国男儿追求的是英勇神武,二弟怎么跟个女人一样,喜欢上了这些东西。” 坎尔达眯眼,“入乡随俗,当初七皇子和七皇子妃盛情款待,我自然要给面子。” “其实回程的时候,我特意为母后带了一些作为礼物。谁知半途遇上挨千刀的劫匪,被对方抢了去。” 坎尔达遇袭这件事,王后也有所耳闻,并且猜到多半与敕力单有关。 对于敢谋害自己儿子的敌人,她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心脏的人,当然是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七皇子妃送的礼物,我很喜欢!” 王后说着起身来到宁曦身边,将自己的红宝石项链取下来送给宁曦。 “听说你们大盛国有个习俗,若是见到自己喜欢的小辈,长辈就会送她一样东西。” “我很喜欢你,所以把它送给你。” “感谢你在大盛国对我儿子的照顾。” 宁曦托着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项链,微微福身。 “多谢王后殿下赏赐。” 有了王后的支持,再没人敢当面嘲讽坎尔达。 三样礼物敬献完毕,宁曦回到席间。 接下来换做萧昕澈开口。 “国王陛下,您也看到了,为了开通商路,我们特意准备了非常有诚意的商品。” “只要您点头,从此两国商队便可自由往来。” 西番国地处内陆,干旱少雨。 虽然畜牧业发达,但粮食却总是欠收,只能轮番向周边国家收购。 如果商路打通,他们就可以固定从大盛国进口粮食。 但坏处却也十分明显。 国王放下酒杯,“话虽如此,但你们大盛国的商品要价太高。长期以往,我们西番国的银子都被你们赚去了。” 宁曦失笑,“陛下此言差矣,我们大盛的茶叶丝绸虽然值钱,但西番国的羊肉牛肉却也出众。” “要知道,大盛国是不允许轻易宰杀牛的。若是你们能将牛肉制成肉干,正好能与我们的粮食互换。” 此话一出,立刻得到了不少大臣的响应。 “这倒是好主意。” “我们牛肉羊肉多的是,粮食却总是不够吃。如果真能互换,倒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国王颔首,“这次你们大盛国卖给我们的米饼,倒是很有意思。坎尔达还用它做了卷饼,我与王后都很喜欢。” 宁曦顺势补充,“卷饼不过是最简单的食物,陛下与王后若是有兴趣,倒是可以尝尝我们这次带来的火锅。” “火锅?”王后显然兴致盎然,“那是什么东西?” 坎达尔:“母后有所不知,火锅就是将新鲜的蔬菜与肉类放在一口锅里烫煮,口味麻辣鲜香,很是开胃!” 提到火锅的滋味,之前跟随坎尔达前往大盛国的使者们纷纷吞咽口水。 “七皇子妃难道把火锅也带来了吗?” “离开大盛之后,我可是做梦都想着那一口。” “如果火锅店能开到西番国来,那我们真是要大饱口福了!” 听到自己的大臣都如此推崇此物,国王登时来了兴趣。 “当真如此美味?” “既如此,七皇子妃不如现在就让我们品尝一番。” “是。” 宁曦叫来随从,列出一长串清单。 不过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大锅就架了起来。 她亲自将油纸包裹的底料放入大铁锅中,再注入适量的清水。 随着底料的融化与沸腾,咸香扑鼻的气味充斥了整个大殿。 “好香啊!” “这味道一闻就够劲儿,我还没吃就出汗了。” 油锅沸腾的同时,侍女们端着切好的蔬菜与肉类上场。 在宁曦的指挥下,这些食物放入锅中汆烫,然后盛放到特制的蘸料中,分别送到了国王与王后手上。 “陛下请用。” 国王夹起薄薄的肉片,一口放入嘴中! 滑嫩的肉片吸饱了咸辣的汤汁,美味在舌尖绽放。 不等他惊叹出声,一旁的王后率先开口。 “真好吃啊!” “大盛国居然有这样的美食!” 香味弥散,不少大臣开始馋地直咽口水。 在宁曦的安排下,侍女们很快将煮好的食物分发下去,保证每个人都能体会到火锅的魅力。 等到这些人都被火锅征服,宁曦才继续开口。 “其实我是想在大盛通过西番国的沿途开设火锅店。” “两国之间共有八座城池,若能以此为据点,每座城池都能设立火锅店。” “宁氏愿与西番皇室共同经营火锅店,并且以西番国的牛肉羊肉为原料。到时候还能顺便将肉类推销给各国往来的商队。” 听到这话,国王果然心动。 “共同经营?那我们西番国人势必要进驻这些城池,你们的皇帝会答应吗?” 说到政务上的敏感问题,萧昕澈站了出来。 “八座城池,大盛与西番各占一半。” “如果只是通商的话,不妨给特定的商贩们分发通行证。” “这样不仅能互通有无,还能保证各自城池的安全。” 坎尔达补充,“父王如果还是有顾虑,我们还可以设置内外城。通商的商贩只能在外城活动,两国的百姓也能在外城交易。” 国王哈哈一笑,举起酒杯。 “看来你们都已经把细节商量好了。” “既然如此,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国王伸手一指,坎尔达恭敬行礼。 “是,父王!” 第128章 五王姬 通商协议达成。 夫妻二人返回驿站时已是深夜。 宁曦喝了些酒,下车的时候感觉有些头晕。 不等她开口,萧昕澈就将人打横抱起。 “呀!” 宁曦低呼出声。 别说驿站门口有西番国守卫的士兵,就算进去了也有商队的人。 宁曦脸红心跳,小声要求道:“快放我下来。” “为何?” “有人,会看到!” 宁曦说罢看向四周,总觉得会被人看到。 然而萧昕澈非但不松手,反而将人往上掂了掂,抱得更紧了些。 “看到又如何?” “你我是夫妻,有什么可避讳的?” 宁曦还想抗议,抬眸时却对上一张过分英俊的面庞。 男人眼眸带笑,嘴角微微勾起。 短暂的失神,错失了反抗的机会。 等回到房间,萧昕澈这才把人放下。 然而宁曦却双手一伸,圈住了对方的劲腰。 屋外寒风呼啸,屋内却微暖如春。 她深吸一口气,将脸颊贴在了对方的胸膛上,如同小猫咪一样蹭了蹭。 萧昕澈身上总有的淡淡的青竹气味,让人安心。 然而后者则是被她蹭得心猿意马地眯起了眼。 “怎么了?” 宁曦瓮声瓮气,“醉了。” 萧昕澈勾唇,“那刚才是谁不肯让我抱,非要自己走的?” 宁曦光明正大地耍赖,从结实的胸肌中抬起头来。 “不管,刚才没醉,现在醉了。” 醉于男色。 少女的脸颊微微泛红,眼眸晶亮。 萧昕澈喉头滚动,手指轻柔拂过那粉色的唇瓣。 然而就在他心生一亲芳泽的念头时,宁曦却踮起脚尖,率先啄了一下他的嘴唇。 萧昕澈愣住,下一秒单手扣住对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宁曦先是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后撤。 然而男人的双臂将她圈禁在怀中,动弹不得。 她挣扎了两下,很快又温顺下来。 两人成婚已经快三个月,一直接触都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这一吻,已经迟了许久。 “嗯嗯……” 直到快喘不过气来,宁曦才不得不双手抵住萧昕澈的胸膛,发出小猫咪一般的抗议声。 一吻结束,宁曦喘息不止。 嘴唇被吸得肿起来,眼尾也泛着淡淡的水汽。 她娇嗔地瞪了一眼罪魁祸首,谁知却撞进一双幽深似海的眼眸中。 萧昕澈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一把将人抱住。 宁曦只觉得身体瞬间腾空,紧接着就陷进了柔软的床榻之上。 萧昕澈将人圈在怀里,呼吸滚烫。 “曦儿,我们……” 宁曦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身体变化,热气熏红了耳朵脸颊。 只见她羞涩地咬了咬唇瓣,随即深呼吸,勇敢地伸手攀住萧昕澈的脖颈。 “我们可以。” 得到回应,萧昕澈瞳孔猛然缩紧。 但他并没有极色,而是耐心温柔地亲吻她的额头。 “曦儿,谢谢你成为我的妻子。” 室外寒风呼啸,室内春光无限。 …… …… 数日后。 王宫。 “父王,关于大盛与咱们开通商路之事,儿子有话要说。” 国王笑得意味深长,“敕力单,商路之事我已经决定让坎尔达去处理。” 敕力单垂眸,“父王误会了,儿子并非要与弟弟抢功,而是想助他一臂之力。” “哦?” “大盛国幅员辽阔,物资丰沛,光是茶叶和丝绸两样就能从咱们这套走不少的银子。” “就算咱们西番国盛产宝石黄金,也终有被掏空的一日。” 其实这个问题,国王也有顾虑。 但是相比之下,先找到稳定的粮食供应国更加迫切。 “那你说,应该怎么解决此事?” 敕力单:“联姻。” “商路开通的细节繁琐,会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利益划分。” “如果我们能嫁一名西番国的公主给萧昕澈,让她多吹吹枕旁风,那咱们西番国就能在很多方面多占一些起手。” “联姻?”国王思索一阵,“这的确是个好法子,但萧昕澈的正妻只怕是不会乐意。” 想到宁曦当日在大殿上口若悬河说服众臣同意开通商路的样子,眉头不禁皱起。 “这个女人可不简单。” “若是此事没办好,只怕是要惹恼了她,到时候让坎尔达难做。” 敕力单却道:“他们大盛国的王子皇孙哪个不是三妻四妾?” “萧昕澈被他们的皇帝委以重任,若是能娶我们的公主做侧妃,那对西番国而言是百利无一害。” 国王:“可他若是不愿……” “咱们西番国的美人热辣美艳,只要用心,没有男人能把持得住。等灯谜煮成熟饭,不怕他不答应。” …… 萧昕澈结束了与坎尔达一整天的会议,乘车返回驿站。 途中他闭目休息,车身却突然颠簸。 “吁。” “什么人!?” 前方的道路中央停着另一辆马车,因为角度的关系,使得其他车辆无法经过。 见到萧昕澈的马车来了,一名女子挑开车帘踱步而出。 “我是西番国的五王姬,赛娜。” “久闻大盛国七皇子殿下威名,今日特意在此等候。” 赛娜一步步走上前来,脸蛋美艳似骄阳。 顾盼生辉的媚态叫人忍不住想象她一身奢华的裘皮大氅下是何等风姿。 “七殿下难得来我们西番国,我愿尽地主之谊,请殿下去喝一杯,如何?” 因着对方是王姬的身份,侍卫不敢强行阻拦。 听到这样直白的邀约,萧昕澈总算睁开眼。 “多谢王姬美意,在下今日有些疲惫,就不叨扰了。” 然而赛娜却不肯放弃,甚至想要趁侍卫不注意直接往马车里钻。 “王姬请留步。” 话音落下的同时,车帘已经被强行拽开。 寒冷的风雪灌进车厢,吹动萧昕澈双肩上的毛领。 赛娜原本是想趁机展示自己俏丽的容貌,谁想却被对方年轻英俊的模样给迷住了。 “七殿下。” “松开。” 萧昕澈对上赛娜的视线,语气冰冷。 许是他身上散发出的杀气太重,赛娜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吓得手一抖。 车帘重新合上,萧昕澈沉声下令。 “回驿站。” 车夫立刻扬鞭。 眼见马车重新启动,赛娜还想阻拦,然而却被随行的侍卫挡住。 “五王姬息怒,七皇子妃还在驿站等着我们殿下呢。” 他深知自家主子对宁曦的情义,自然不愿看到别的女人来触霉头。 否则,他们这些当下属的也得跟着倒霉。 第129章 我的男人 马车绕道,将赛娜远远甩在身后。 侍卫追上来,忍不住问道。 “殿下,王姬会不会是国王陛下派来的?” 隔着车帘,萧昕澈嗓音清冷。 “即便是,也不必理会。” 他最近和坎尔达讨论商路开通的细节,几乎每天都见面。 如果国王真的有什么想法,不可能一点风声都得不到。 赛娜靠堵路的方式接近自己,定然不会是奉了王命。 说话间,马车抵达驿站。 宁曦打着伞,一早就等在了门口。 寒风也吹不散她甜美的笑意。 两人的情感正值蜜月期,萧昕澈看到心爱之人,眉眼瞬间变得柔软。 下车时,侍卫听到他的低声警告。 “此事不必告知七皇子妃。” 他可不想让外面的女人扰了宁曦的清净。 …… 翌日。 萧昕澈照旧一早出门,宁曦睡到日上三竿,起身的时候只觉得腰都要断了。 也不知道对方每日那么辛苦,怎么还有那么多发泄不完的精力。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凝丝的通传声。 “主子,五王姬前来拜访。” “五王姬?” 宁曦在来西番国之前,倒是有大致了解过王室成员,也知道国王有五个女儿。 只是五王姬的生母地位不高,连带着她自己也没有什么存在感。 这样一个女人,做什么来拜见自己? “请五王姬去前厅稍作休息,我很快就来。” …… 片刻之后,宁曦出门见客。 室外风雪不断,当她拢着大氅来到前厅时,就看到一名身材火辣的女子背对着自己。 即便是这样寒冷的天气,她的穿着也并不臃肿。 高挑的身材在紧身棉服的包裹下显得更加婀娜多姿。 “主子,这位就是五王姬了。” 听到凝丝的介绍,宁曦主动开口。 “贵客临门,有失远迎。” 赛娜徐徐转过身来,在对上宁曦明艳的面容时短暂一愣。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宁曦还是捕捉到了对方视线中一丝丝的不善。 “赛娜见过七皇子妃。” 她单手抚在胸前,行了标准的西番国礼,优雅的同时又透着几分矜贵与高傲。 宁曦回礼,“五王姬请坐。” “不知王姬冒着风雪来到驿站,所为何事?” 她一边说一边脱下身上的大氅。 厚重的外袍之下同样是修长高挑的身姿。 而且因为从小习武的缘故,宁曦从骨子里透出不输给草原民族的精气神和勃勃生气。 赛娜眼神直勾勾盯着她,垂在衣袖中的手指收紧。 “我以往听说大盛国的美人都是如风如柳,今日见到七皇子妃才知道并非如此。” 不知为何,宁曦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 “大盛国女子也并非都是弱柳扶风,哪怕身量上不如男儿,心性却与男儿一般坚毅。” 赛娜含笑,“其实我一直对大盛国的风土人情非常感兴趣,得知七皇子妃的到来更是兴奋不已,一直想找个时间前来拜会。” “七皇子妃若是方便,能否与我讲一讲大神国的事情?” 宁曦柳眉轻挑,“五王姬想知道什么?” “什么都可以,听说七皇子妃是靠做饮食发家的,不如就说说盛京城里什么东西好吃吧?” 此话出口,一旁的凝丝就蹙起了眉头。 宁曦却淡然勾起唇角,“可以。” 她耐着性子与对方闲聊,把自己创业的经历当做故事讲给对方。 看似随意,其实却谨慎避开了一切有关皇室的话题。 并且故意只展现了国泰民生的繁荣景象,以免对方是打着憧憬大盛文化的借口,实际行窃取机密之事。 这一聊就说了整整一下午,直到宁曦估算着萧昕澈快回来了,这才停下话题。 “凝丝,外面风雪还大吗?” 只需一个眼神,凝丝便猜到了她的用意。 “风雪小了不少,不过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五王姬是乘车来的吗?听说王宫天黑之后会落锁,可别耽误了回宫的时辰。” 赛娜瞥了对方一眼,并不理会,反而继续缠着宁曦。 “那后来呢,七皇子妃是如何摆脱困局的?” 宁曦垂眸,伸手揉了揉额角。 “我有些疲惫了,故事一日也讲不完,要不等下次宫廷聚会时再聊。” 送客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赛娜却依旧不理,坐着一动不动。 “可我还没听尽兴呢。” “要不这样,我留在驿站住几日,七皇子妃多跟我讲讲大盛国的事情。” 宁曦笑而不语。 事出反常必有妖,赛娜的反应实在古怪,叫人不得不防。 一旁的凝丝更是直接冷下脸来。 “我去替五王姬准备马车。” 赛娜眯起眼,“都说大盛国是礼仪之邦,今日一见也并非如此。” “一个小小的侍女都敢如此放肆,莫非是七皇子妃镇不住手下的人?” “不如你把她交给我,我来替你管教一番。” 宁曦闻言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送客。 “我的人,还轮不到外人来管。” “五王姬请吧。” 是泥还有三分性,何况她向来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走进前厅。 “曦儿。” 萧昕澈结束了今日的协商,回到驿站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宁曦的身影。 只是不等夫妻二人说上话,赛娜抢先迎了上去。 “七殿下!” 相比起之前面对宁曦时隐隐透出的轻蔑与敌意,她看到萧昕澈兴奋激动的神色简直不要太明显。 宁曦眯起杏眼,总算搞明白对方的用意。 对大盛国感兴趣是假,对她夫君感兴趣才是真。 萧昕澈也没想到会在驿站中见到赛娜,温柔之色瞬间收起。 “五王姬?” 赛娜也不顾旁人的视线,十分热情地凑上前去。 “七殿下,我们真是有缘,又见面了。” “上次提到的宴席我已经准备好了,你最近什么时候有空?我带你去尝遍咱们西番国的美食。” 这话听着,倒像是两人私下有什么约定一般。 萧昕澈脸色瞬间沉下来。 “不必了。” “在下是有家室的人,不便与王姬往来。” 赛娜没想到他如此绝情,似笑非笑看向宁曦。 “七皇子殿下不会是惧内吧?” “我瞧着七皇子妃也并非善妒之人,不至于连这些小事都要管。” 宁曦却踱步上前,不着痕迹地挡在了两人之间。 “我的男人,我当然要管。” 第130章 拒婚 宁曦盯着赛娜,眼神犀利。 “五王姬是准备了什么迷魂汤,一定要单独请我夫君去吃?” 赛娜今日原本就是来下战书的,面对质疑丝毫不慌。 “七皇子不仅是你的夫君,还是代表大盛国的使者。我身为西番国的王姬,招待一下他难道有什么不妥?” “当然不妥。” 宁曦直言警告。 “五王姬口口声声说对大盛国的文化感兴趣,那应该也知道我们最重礼义廉耻。” “未出阁的女子与有妇之夫勾搭,可是要浸猪笼的。” 凝丝在旁补充,“浸猪笼的意思就是装进关猪的笼子里,用水淹死。” “你!” 不等赛娜发火反驳,萧昕澈直接开口。 “来人,送五王姬回宫!” “是。” 侍卫立刻上前“相邀”。 “五王姬,请吧。” 赛娜满脸的不可置信。 她知道萧昕澈与宁曦感情好,但没想到能好到这个地步,连她亲自上门挑拨都不起作用。 赛娜紧紧咬住唇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萧昕澈再次开口,“今日之事,我与曦儿都不会透露出去,更不会影响到两国的商路开通。” “五王姬,请好自为之。” !!! 赛娜身子一抖,她勾引的目的就是为了替西番国多争取些利益。 若是因此耽搁了商路开通,便是本末倒置。 到时候就算国王不追究,二王子坎尔达也会要了她的小命。 …… 等到赛娜的身影彻底消失,宁曦这才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看着跟前的男人。 “七殿下真是魅力无限,这才来西番国几日,就引得人家五王姬神魂颠倒。” “居然还敢主动上门挑衅我这个正妻。” 见到她这副兴师问罪的样子,萧昕澈缓缓勾唇。 “夫人这是吃醋了。” 宁曦一愣,立即否认。 “当然没有。” 话还没说完,人却被对方给紧紧抱住了。 萧昕澈把人箍在怀中,“没有?那刚才是谁说,我是她的男人?” 宁曦哼哼两声,“难道不是?” “是,当然是。” “我只是你的男人。” …… …… 经此一事,赛娜倒是没有再来过驿站,更没有去骚扰过萧昕澈。 半个月后,商路开通的细节全部敲定。 萧昕澈正式提出告辞。 为了表达两国交好的决心,国王再次举办宫宴。 宴席上,坎尔达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不仅大臣们轮番夸赞他这次的功绩,连国王也对他表示满意。 酒过三巡,殿上的音乐突然一变,快节奏的鼓点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只见舞姬们纷纷退让,将宽阔的场地让出来。 一名蒙面的红衣少女踩着节奏旋转而来,如同狂野上盛开的鲜花。 “好!” 少女玲珑的躯体引来一片赞叹。 宁曦却倏然眯起了眼睛。 只见对方或是踢腿或是下腰,尽情地展现着自己柔软的身体。 等到音乐结束时,对方正好停在了萧昕澈的面前。 少女徐徐摘下面纱,“七殿下,好久不见。” “呀!” “原来是五王姬!” “赛娜王姬,原来是赛娜王姬献舞。难怪一鸣惊人。” 赛娜邪魅勾唇,一双眼眸直勾勾盯着萧昕澈,仿佛要将人生吞入腹。 有人瞧出了端倪,故意问道。 “七皇子,你觉得我们赛娜王姬跳得如何啊?” 萧昕澈神色淡然,“确实比寻常舞姬跳得好。” 这个回答一出,赛娜隐隐蹙眉。 她堂堂王姬,却被拿来和低贱的舞姬相比。 但不悦只持续了一瞬,赛娜很快收拾好情绪,主动拿来酒壶。 “七殿下丰神俊朗,叫人心驰神往,还请殿下满饮此杯。” 眼看她要往萧昕澈的酒杯中蓄酒,一只手却提前扣住了酒杯。 “五王姬身份贵重,像掺茶倒水这种事情,还是让下人去做吧。” 当着王公大臣们的面,赛娜胆子大了许多,也不信萧昕澈会像之前那样绝情。 “这有什么,我身份贵重,殿下身份也贵重,岂不是正好相配?” 此话一出,殿上的大臣们纷纷起哄。 “看来咱们赛娜王姬是看中了七殿下,想要嫁人了!” “赛娜王姬美艳,七殿下俊朗,的确相配!” “七殿下,快快接受我们赛娜王姬的敬酒吧,这可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福气呢!” 喧哗起哄声越来越大,眼看着气氛火热,国王顺势开口。 “七皇子,既然赛娜看中了你,那寡人就将她赐给你,如何?” 就在所有人以为萧昕澈会兴高采烈谢恩时,他却起身郑重拒绝。 “抱歉,在下已经有家室,不敢耽误五王姬。” !!! 听到他的回答,现场为之一静。 国王脸上笑意收起,“七皇子这是瞧不上寡人的女儿?” 赛娜更是气急败坏,直接将矛头对准宁曦。 “是不是因为她?” “谁不知道你们大盛国的男人可以娶几个妻子,为什么七殿下不愿意娶我?难道是因为正妻阻挠?” 一直没吭声的宁曦终于放下手中酒杯,冷冷瞥向对方。 “强扭的瓜不甜。” “当初五王姬三番五次纠缠我夫君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跟你说清楚了。我们夫妻感情深厚,容不下第三者。” “五王姬知晓了答案又何必撺掇国王陛下赐婚,让大家都尴尬。” “……” 听到宁曦这么说,现场众人不禁尴尬得脸皮发热。 原来对方都已经明确拒绝过了,这死缠烂打倒是不爽快。 “七皇子妃此言差矣。” 敕力单突然站出来。 “大盛与西番国如今交好,随着商路开通,以后更是往来频繁。两国若是能结秦晋之好,对双方都有好处。” “更何况我五妹一片真心,七殿下何必拒人以千里之外。” 赛娜也是不甘心,她还是头一遭对某个男人一见钟情。 就算对方已经有了妻子,她也要尽力一试。 “殿下,我究竟哪里不够好?让你如此厌恶。” 萧昕澈凤眼眯起,“就算你哪里都好,也不是我的妻子。” “我这一生,只会有宁曦一个女人。” 赛娜吸气,“我不信!” “你是大盛国的皇子,怎么可能只娶一个商户之女!” 宁曦闻言失笑,“我在成为商户女之前,首先是镇国将军的嫡长女。” “我的父亲曾经驰马扬鞭,镇守赤关,叫外族闻风丧胆。” “五王姬久居深宫不谙世事,许是没有听过他的威名,也不知道我们宁氏一族的底气。” 骤然听到宁戎的名号,在场的大臣们下意识绷紧了神经。 这样骁勇之人即便是死了,也令人闻之揪心。 赛娜:“既然你自命不凡,那我要向你发出挑战!若是你赢不了我,就把七皇子妃的位置让出来!” 宁曦也被逼出了真火,冷冷一笑。 “萧昕澈是我夫君,是要与我共度一生之人。我不会因为与外人斗气,就将他当作赌注。” “你能说出这种话,只能证明你根本不是真心。” 赛娜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向萧昕澈解释。 “七殿下,我是真心的!” “不过作为宁氏嫡长女,我接受你的挑战。”宁曦打断对方,“若你能赢,明年但凡从大盛国进口的商品,让你们两成利润。但若是输了……” 她审视对方,眼光挑剔。 “五王姬刚才跳的舞十分好看,就请你每天午时来驿站门前跳一支,直到我们离开西番国。” 赛娜还没答应,国王却先抢追问。 “七皇子妃说话算话?” 两成利润,那可是能节约一大笔钱! 宁曦对上对方算计的眼神,“当然。” “好!”国王当即拍板,“赛娜,你可得抓紧机会,向贵客们展示一下我们西番国的威风。” 第131章 比试 宁曦接受了赛娜的挑战。 立刻就有宫人将比试所用的器具准备妥当。 宫殿内不好施展,两人决定去室外一较高下。 刚出殿门,呼啸的寒风裹挟着雪花扑面而来,恨不得把人速冻成冰雕。 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中比试箭术,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饶是赛娜有丰富的射箭经验,还是忍不住紧蹙了眉头。 箭靶已经安置妥当,就在距离她们三十步远的地方。 侍从分别送上两把一模一样的长弓,以及三支箭矢。 国王与王后披上了厚实抗寒的长羽绒服,在大臣们的簇拥下携手而出。 寒风呼啸,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国王略显担忧地望了赛娜一眼,见她积极调试弓箭,又转头去看宁曦。 相比起赛娜的跃跃欲试,宁曦则显得十分平和。 她与萧昕澈凑在一处闲话家常,甚至有心情说笑。 “七皇子妃,你当真确定要和赛娜比试?”国王开口询问,“若是你现在放弃,寡人可以只收你一成的利润。” 听到这话,正在适应弓箭的赛娜抛来挑衅的目光。 宁曦:“多谢陛下好意,只不过我这人从不轻言放弃。” “嗤!”赛娜发出鄙夷的声响,“这么大的风雪,七皇子妃确定能看得清箭靶?” 宁曦望了眼靶子,略显疑惑地反问。 “难道五王姬连这都看不见?” “看来得多吃些牛眼羊眼,以形补形。” 赛娜咬牙,“好,那咱们就赛场上见真章。” 见两人准备妥当,国王宣布比赛开始。 “你们谁先来?” 赛娜自告奋勇,“父王,我先来!” 宁曦做了个请的姿势。 赛娜踱步上前,抽出一支羽箭搭弓,一点点将长弓拉开。 现场的大臣们见状纷纷赞叹。 “真不愧是赛娜王姬,弯弓搭箭的姿势真是标准又漂亮。” “这一看就是长期训练过的。” “我记得赛娜王姬以前还在草原上猎杀过野狼,是真正的善骑射!” 赛娜沉浸在夸赞声中,手指轻轻一松。 嗖——! 长箭朝着箭靶飞驰而去。 只听见嘭的一声闷响,很快就有宫人上前查看。 “中!” “在红二区。” 箭靶一共分为五个区域。 从圆心往外扩散分别是红心区、黄一区、红一区、黄二区以及最边缘的红二区。 赛娜射中了红二区,也就是最边缘的区域。 这样的成绩,让她一下子紧张起来。 敕力单在旁安慰,“别慌,注意风的方向。” 赛娜蹙眉抿唇,再次抽出一支羽箭。 这次瞄准用了更长的时间,箭矢破空飞出,嘭的一声扎进箭靶。 宫人再次报出成绩。 “中!” “黄二区。” 进步了一个区域。 只剩下最后一箭,赛娜屏气凝神,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手上。 嗖——嘭! “中!” “黄一区!” 一下子进阶了两个区域,赛娜这才松了口气。 敕力单主动替她邀功。 “虽然没有射中红心,但风雪这么大,三箭都能中靶已经非常难得。” “何况赛娜每一箭都在进步,更能说明她箭术精湛。” 国王满意颔首,“干得不错。” 得到赞许,赛娜得意地向宁曦扬了扬下巴。 “该你了。” 宁曦脱下披风,萧昕澈主动接了过去。 “放轻松,我相信你。” 宁曦掂了掂手中的长弓,“本来也不紧张。” 她来到赛娜刚才所站的位置,弯弓搭箭,一气呵成。 然而与赛娜相比,她的弓只拉开了三分之一。 这样的力道,根本不可能在风雪中把箭矢送到三十步开外。不仅如此,瞄准的时间也格外漫长。 赛娜在旁看得失去了耐心。 “瞄这么久,绣花呢?” “就告诉过你,和我比试没这么简单。” 面对挑衅,宁曦坦然承认。 “确实不容易。” 赛娜哼笑,“早知如此,不如一开始就放弃,还能少……” 不等她把话说完,宁曦突然发力,将长弓几乎拉成了满月的形态。 嗖——! 破空声如有实质,彷如利刃出鞘。 紧接着便是中靶的闷响。 “中!” “红二区。” 直到宫人上前汇报成绩,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刚才宁曦瞄准的时间太长,导致大家都失去了耐心,谁知她却突然出手。 宁曦甩了甩手腕,“我刚才是说,中靶不难,但要射中与五王姬一样的位置却不容易。” 赛娜脸色骤变,“你这话什么意思?” 宫人犹豫着开口,“启禀五王姬,您刚才中靶的箭,被七皇子妃打掉了。” “不可能!”赛娜想也不想便说道,“哪有这么巧合。” “不是巧合。”宁曦望过来,眉眼如炬,“是我故意的。” “根据比赛规则,最终谁在靶上留下的箭最多,谁就获胜。我是故意击中你的箭。” 听她这么一说,现场顿时一片哗然。 “七皇子妃居然这么厉害,不仅中靶,还击落了赛娜王姬的箭!” “那她的箭术水平岂不是在赛娜王姬之上?” 敕力单咬牙,“凑巧罢了!她若真有这本事,就再射一箭!” 宁曦挑眉看了对方一眼,再次搭弓。 依旧是长时间的瞄准,但这次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盯着,不敢错过任何一丝细节。 嗖——嘭! “中!” “黄二区。” 宫人小跑着上前汇报。 有大臣迫不及待询问,“那这次的箭……” 宫人:“击落了赛娜王姬的那一支。” 一次是巧合,两次就是实力了。 而且赛娜的两支箭都已经被击落,按照比赛规则来算,她已经输了。 在一片抽气声中,宁曦拿出最后一支箭。 “五王姬放心,我不至于让你输得太难看。” 这一次她并没有用太久时间瞄准,拉弓放箭一气呵成。 嘭——! 中靶的闷响传来,像是打在了赛娜的心上。 宫人朗声宣布。 “中!” “红心!” 短暂的寂静后,现场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除开赛娜与敕力单之外,所有大臣都对宁曦的箭术交口称赞。 西番国就是如此,尚武且慕强。 三箭结束,宁曦将长弓交给宫人。 萧昕澈上前用披风将她裹住。 “夫人辛苦了。” 即便知晓宁曦从小在军中长大,骑射的功夫一流。 但真正亲眼见到,还是让他与有荣焉。 宁曦毫不客气地将被风吹冷的双手塞进对方怀中取暖。 国王虽然遗憾,但还是公平公正地宣布道。 “七皇子妃的箭术果然超群,是赛娜输了。” “父王!” 赛娜还想辩解,宁曦却抢先道。 “五王姬,大盛国的商队返程在即,接下来的几日就请你用舞蹈为两国百姓祈福吧。” 第132章 护送 接下来数日。 赛娜都会在午时来到驿站前献舞。 而且宁曦故意说了舞蹈是为两国百姓祈福,使得对方还不敢赴宴了事。 哪怕是商队启程当日,宁曦还特意把发出时间定在了午时之后。 车队在驿站前排成一列,所有人都站在车边看着赛娜跳完最后一支舞。 “啪啪啪!” 一曲结束,宁曦鼓掌。 “五王姬如此虔诚,相信两国的神灵都会祝福我们的合作。” “告辞。” 赛娜一身薄衫站在雪地中,即便冻得瑟瑟发抖,却不肯离去。 “宁曦,咱们后会有期。” …… …… 返程的时间总是过得更快。 等商队行至行水城附近时,侍卫突然发出警报。 “殿下,咱们被人跟踪了。” 宁曦与萧昕澈撩开车帘望出去,远远瞧见风雪中有近百人的马队远远跟着自己。 虽然相隔甚远,但宁曦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领头之人是自己的父亲。 “是父亲!停车!” 马车徐徐停下,然而马队也跟着停了下来。 双方始终相隔一段距离。 宁曦还想打马上前与对方告别,却被萧昕澈拦住。 “边关势力众多,指不定什么地方就藏得有太子的眼线。镇军将军如今身份特殊,不宜当众与我们接头。” 他说着看了一眼那些马队。 彪悍勇猛的士兵们如今扮成了马匪,虎视眈眈地将他们视作了可以打劫猎物,却又因为有军队的护送而不敢贸然靠近。 “他这是在以他的方式保护咱们。” 宁曦眼眶发烫,最终坚强地笑了笑。 “没关系,行水城已经被我们控制,以后有的是见面的机会。” 商队停顿了片刻继续出发。 马匪们一直跟了近百里,直到宁曦他们彻底进入大盛国的国境才肯“放弃”。 途中有一些别的势力发现了商队,却因这群“马匪”退避三舍,生怕惹上麻烦。 等回到盛京城,已经到了年关的时候。 这一趟出行快三个月。 宁曦刚回到家中就接到了宁府的帖子。 “是祖母和母亲,她们想问我要不要回娘家住两天。” 萧昕澈揉了揉她的额头,“咱们一走就是好几个月,岳母一定是想你了,我送你回去住几天。” 宁曦大喜,“当真!?” 萧昕澈:“我岂会骗你。” …… 宁府众人接到两人回府的消息时,还很懵怔。 明明帖子刚送出去,还以为要等上几日,没想到后脚人就回来了? “母亲,祖母!” 宁曦一回娘家,顿时活泼了不少。 虽然在七皇子府也是备受尊敬,但身为主母时时刻刻都得注意言行。 不像在娘家,只需要作女儿,作孙女。 宁夫人和老夫人快步迎上来。 “曦儿,你总算是回来了。” “这一走三个月,可是把我们担心坏了。呀,都瘦了!” 宁曦分别拥抱了两人。 “没瘦,是结实了。母亲,祖母,我这次在兴水城见到了祖父和叔伯兄长们。” “他们如何?” “他们都很好,身体康健,精神饱满。我送去了不少物资,还给他们换了大房子。”宁曦说着回头看向萧昕澈,“托七殿下的福,如今行水城内没人敢欺负他们。” 她说着拿出几封书信,都是宁老太爷等人让她带回来的。 “祖父也很牵挂咱们,让我带话给祖母,一定要保重身体,等着他回盛京。” 看到熟悉的笔迹,宁老夫人眼中泛出泪光。 “好好好!” “我一定要等到那一日。” 宁夫人跟着欢喜了一场,随即向萧昕澈行礼。 “多谢七殿下对宁氏男丁的照顾。” “岳母不必客气。”萧昕澈连忙将人托住,“我承诺过岳父,自然要尽力照顾大家。” 此话一出,老夫人和宁夫人同时愣住。 几秒钟后两人齐齐出声。 “你见到宁戎了!?” 萧昕澈颔首,“是,镇军将军扮做我的护卫入行水城,和祖父一起住了几日。” 宁曦补充道:“母亲,祖母放心吧。” “父亲很好,无灾无病,带着几千个兄弟驻扎在行水城附近,还能和祖父他们互相照应。” 宁夫人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 “老天保佑!” 宁曦不忘告诉她另外一桩喜事,“对了,七殿下成功游说西番国国王开通了商路。” “等到来年春天多运几批商货过去,我就能把祖父他们接回来了。” 这下连老夫人也跟着感叹,“七殿下可真是我们宁府的贵人!” …… 宁曦当晚就住在了娘家,萧昕澈因着还要上早朝的缘故,只能独自返回府邸。 她将人送出门的时候,竟有些依依不舍。 明明两人在过去的几个月里都黏在一起。 “好好在家待着,我走了。” 萧昕澈捏了捏宁曦的脸蛋,刚要转身,却被抓住了衣袖。 “你晚上一个人睡,会不会害怕?” 对上少女亮晶晶的眼眸,萧昕澈心跳加速。他反握住对方的柔荑,把人拽到怀中。 “怕。” “要不,你跟我回去?” 宁曦:“我……我都答应母亲,要留下来的。” 萧昕澈吸气,在她耳边低声警告。 “不许招我,否则,我就把你抢回去。” 两人在门口依依不舍了许久,直到青羽来传话,说宁夫人准备了宁曦爱吃的点心,萧昕澈这才把人松开。 “还有不少折子要写,我先回去了。” 去了一趟西番国,他有许多细节需要向皇帝汇报。 有丫鬟盯着,宁曦重新找回了大小姐的矜持。 “那你记得替我向皇上邀功。” 第133章 赐侧妃 金殿上。 皇上听完了萧昕澈关于西番国开通商路一事的汇报后,笑眯眯地将奏折合上。 “很好!” “这次两国能够顺利开通商路,你功不可没。” “不过商路开通容易,维护却难。” 皇帝话题一转。 “朕听说你在西番国时,国王有意将其五王姬赐于你为侧妃。可有此事啊?” 萧昕澈闻言心脏咯噔一跳,“确有此事,不过儿臣与五王姬并无男女之情,不敢接受。” “你糊涂。”皇帝咋舌,“西番国主动提出联姻,正是希望两国能够长期交好。” 太子附和道:“商路一旦开通,西番国每年少说会从咱们这购买数万两银的货物。” “这样的大客户,当然要小心维护。” “七弟,你应该以大局为重。” 皇帝赞同,“太子所言极是,要不是朕前几日收到西番国的国书,差点就要错失这个良机。” “老七,朕已经同意与西番国联姻,让你择日迎娶五王姬过门。” “不可!” 萧昕澈心中警铃大响,当即拒绝道。 “启禀父皇,儿臣已有家室,不敢耽误五王姬。” “还请父皇收回成命!” 皇帝闻言脸色缓缓沉了下来。 太子抓紧机会上眼药,“七弟此言差矣,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你如今只有一个正妃,难道你从此只守着她一个人过日子?” “还有,你刚才说自己与五王姬并无男女之情。那她为何要千里迢迢赶来大盛国,还主动央求嫁与你为妻?” 萧昕澈瞳孔缩紧,“五王姬来了大盛?” 太子笑得狡诈,“不错,就在你们回京的前两日,西番国的五王姬提前一步抵达盛京,并且已经觐见了父皇。” “而且孤听闻,你的正妻宁氏在得知五王姬心悦于你后,三番五次地刁难,差点动摇了两国合作的根本。” “七弟啊,就算你心疼自己发妻,但也不能让一介妇人干预朝政,坏了两国邦交。” 听到这话,皇帝更是笃定道。 “朕已决意将西番国五王姬赐予你为侧妃,你回去好好准备。” “宁氏若再敢阻挠,休怪朕不念旧情,降罪于她!” 萧昕澈咬牙,跪下请求道。 “父皇,这次与西番国签订协议开通商路,其中一半的功劳在于宁氏。” “儿臣不敢为其所求封赏,只求父皇不要让功臣寒心。” “放肆!”皇帝怒而拍桌,“宁氏身为罪臣之后,能够嫁入皇室已经是朕开恩。身为大盛国的子民,为朕效力难道不是理所应当?” “你若再敢推辞,朕不介意让五王姬与宁氏交换身份,给你换个正妻。” 说罢这话,皇帝带着一腔怒意起身。 “退朝!” 直到对方身影消失,萧昕澈依旧跪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拳头攥紧。 太子踱步来到他身侧,“恭喜七弟又得一位佳人。” 他原以为对方会气急败坏与自己理论,谁知萧昕澈很快恢复了平静,一脸淡然地起身。 “太子殿下的好意,臣弟记下了,以后定百倍千倍地奉还。” 太子被他深沉如海的眼神盯得浑身不适,强撑着没有移开视线。 “你自家内院都要起火了,还能拿孤如何?” 萧昕澈:“不过是多养个后宅妇人罢了,太子殿下还是不要太看得起她。” “毕竟,不是每个女人都是宁曦。” …… …… 赐婚的圣旨当天颁布。 凝丝将消息送到宁府后,老夫人和宁夫人既震惊又恼怒。 “皇上怎么能这样?” “那七殿下呢,他难道没有拒绝?” 凝丝如实相告,“殿下自然是拒绝了,只是皇命难违……” 她说着一脸担忧地看向宁曦。 “七皇子妃,您千万不要怪罪殿下。” 厅堂之中,最淡定的反而是宁曦。 只见她浅浅呷了一口茶水,冷笑道。 “既然是皇命,那自然是要遵守的。” “不过皇上大概是忘记了,能够给他带来利益的并非这条商路,而是我宁氏生产的商品。” “青羽。” 丫鬟上前,“主子请吩咐。” “七皇子府要办喜事,从明日起全部作坊的员工带薪休假一个月。” 青羽愣了愣,“可南边刚送来一批洗护用品的订单。若是停工,只怕要耽误交货。” “那就耽误,七殿下娶侧妃才是正经事,想来皇上知道了也不会怪罪。” “对了,把进贡入宫的商品也停掉。” 青羽这才明白了她的用意,狠狠握紧拳头。 “是!奴婢这就去传话!” …… 宁曦返回七皇子府,刚下车就瞧见萧昕澈亲自等在府邸门前。 “曦儿。” 对方快步上前将她搂住,深吸了口气。 “你别生气,更不用担心。” “我会派人解决掉那个女人,绝不会娶她过门。” 宁曦回抱萧昕澈,“你千万别乱来。” “赛娜若是莫名其妙死了,太子肯定会借题发挥,皇上也不会放过你。” 萧昕澈:“可我答应过你,今生只娶你一人。” 宁曦从他怀中抬头。 “赛娜是敕力单的眼线,把她杀了,还会又赛风赛雪跑来作妖。” “与其如此,不如借力打力。” 两人视线交汇。 “可我不想让你受委屈。” “赛娜入府后,你会把对我的宠爱分给她吗?” “当然不会!” “那我就不委屈。” 听到宁曦的答案,萧昕澈更加心疼内疚。 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 “我只独属你一人。” …… 钦天监算的吉日就在一个月后。 就在婚期临近时,皇帝却在宫中发脾气。 净房内,他拿着粗糙的皂角团子质问道。 “这些是什么东西?宁氏进贡的沐浴露呢?” 宫人跪地解释。 “启禀皇上,宁氏为了恭贺七殿下迎娶侧妃,早在一个月前就关停了作坊。” “不仅进贡的洗护套装断了货,就连发往外地的货源也都显示不足。” 皇帝吸气,“停工?老七娶个侧妃,关她的作坊什么事?知不知道这样做会损失多少利润?” 话虽如此,但他心中也知道自己理亏。 “你立刻去给宁氏传话,让她恢复生产。” 第134章 拜堂 宁曦收到皇帝的口谕,表面上恭敬答应,但实际却并未理会。 继续在家该吃吃,该喝喝。 青羽有些担忧,“主子,您不吩咐开工,就不怕皇上怪罪吗?” 宁曦扔掉手中的核桃壳。 “带薪放假一个月,许多工人都回家探亲去了。” “人不齐,怎么开工?” 正说着,她突然觉得一阵恶心,捂着胸口干呕了好几下。 青羽吓了一跳,“您怎么了?奴婢去给您叫大夫来。” 宁曦喝了几口水,暂时压住了那股恶心的感觉。 “不妨事,应该是核桃吃多了,有些腻味。” 青羽叹气,“哎,还有两日就是殿下迎娶五王姬的日子了。主子定是心中不畅快才会这样。” “主子别怪奴婢乌鸦嘴。所谓见面三分情,一旦侧妃入了府,与殿下抬头不见低头见,万一生出些情分。” “您想保住正妻之位,还得有子嗣傍身。” 听她这么一说,宁曦突然灵光一闪。 …… 两日后。 喜轿入府。 吉时已到,不仅宾客就位,就连新娘都已经站在了喜堂上。 然而新郎却迟迟不见踪影。 “怎么回事?七殿下怎么还不出现?” “该不会是想逃婚吧?” “逃婚?这可是皇上亲赐的婚事。” 现在吵嚷不断,太傅温启道摸着胡须哼道。 “吉时就快过了,七殿下若是再不出现,那就是抗旨不遵。” 话音刚落下,就见管事捧着一柄宝剑来到喜堂。 “自五王姬入府之时起,七殿下便头疼不止。如今已经卧床不起,难以完成仪式。” “然我们殿下不敢辜负皇恩,特意以自身宝剑为替,与五王姬拜堂成亲。” 他说着将宝剑递到赛娜面前。 “王姬,请吧。” 此话一出,现场一片哗然。 “什么,用宝剑代替真人成亲!?” “简直闻所未闻!” “七殿下从军期间斩杀敌军无数,这宝剑定是染满了鲜血。喜堂之上,岂能出现这种凶器。” 赛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七殿下若不肯与我成亲,大可直说,何必用这些法子羞辱人?” “我夫君不愿与你成亲一事,早在西番国时候就说了很多次了。”清冽的嗓音传来,瞬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只见宁曦在丫鬟的簇拥之下步入喜堂,一双杏眼如钩如锁般钉在赛娜的身上。 “五王姬明知自己没有机会,还厚着脸皮跟到大盛国来自讨没趣。” “如今克得我夫君卧床不起,还有什么脸面觉得委屈?” 宁曦走到赛娜面前站定,两个女人之间火光四射。 “七皇子妃。” “是七皇子妃,这下有好戏看了。” 太傅温启道蹙眉打断道。 “七皇子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五王姬和七殿下的婚事可是钦天监算过的。你诬陷对方克夫,莫不是因为自己善妒?” “我劝你还是快些让七殿下出来拜堂成亲,以免被皇上降罪责罚。” 宁曦瞥向对方,“温太傅哪只眼睛看到我夫君不肯拜堂成亲了?” “替身宝剑在此,只要五王姬抱着磕个头就算是礼成。” “倒是温太傅,明知殿下身体不适,非但不劝五王姬顾全大局,还一味挑刺,该不会是想搅黄这桩喜事?” 赛娜咬牙,这堂她是一定要拜的,但却不能如了宁曦的愿。 “并非我不愿拜堂,只是你们的人也说了,这剑血气太重,不吉利。” 宁曦:“胡说八道!” “这宝剑伴随我夫君征战杀敌无数,保卫了大盛国无数百姓。” “就算有什么说法,那也是正气凛然,能斩邪祟,显吉兆!” 话说到这个地步,赛娜退路全被斩断。 除非她放弃这场婚事,否则只能顺从。 宁曦看了眼更漏,“吉时就快过了,耽误了时辰,我只能代表殿下将你原路送回去。” “五王姬,决定好了没有?” 赛娜深深呼吸,忍着眼泪从管事手中接过宝剑。 “我拜!” 众目睽睽之下,她托举着宝剑跪地叩首。 等到所有仪式做完,赛娜却径直来到宁曦跟前。 “我已经按照你们的要求拜了堂,依你的说法,邪祟已经斩了,那吉兆呢?怎么还没显现?” 宁曦没有着急开口,而是由丫鬟扶着坐到了主位上。 “谁说仪式完成了,你还没向我敬茶呢。” “向你敬茶?凭什么?”赛娜蹙眉,“我可是西番国的王姬,你只是个商女!” “王姬?” 宁曦失笑,手指有一搭无一搭地敲击着扶手。 “嫁到大盛国来,就是大盛国的媳妇,哪儿还有什么王姬。” “何况我是正妻,你只是侧室。按照大盛国的规矩,你进了门就该受我约束。” “别说是敬茶了,我让你站,你就得站;我让你跪,你就得跪。” 正妻管教侧室在哪家府上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但在喜堂之上,当着宾客的面给下马威的还是头一回见。 温启道蹙眉帮腔。 “话虽如此,但五王姬嫁入大盛国,是为了两国邦交。七皇子妃就算是正妻,也不该苛责侧室。” “温太傅不愧是太子殿下的老师,仁厚宽容。” 宁曦笑不达眼底。 “赛娜侧妃身为西番国人,不懂我们大盛的规矩。” “今日你纵容她不敬主母,明日她若惹出任何麻烦,都由温太傅担责。各位宾客皆为见证。” 温启道眼皮直跳,“她是七皇子府的侧妃,犯了错凭什么让我担责!?” “是啊,她是我们七皇子府的侧妃,什么时候轮到温太傅替皇家教训儿媳。” “……” 现场一片寂静,都被宁曦的战斗力给惊呆了。 青羽已经端来了茶水。 “侧妃,请吧。” 赛娜咬着唇瓣不肯就范。 宁曦不徐不疾开口,“你不是想知道吉兆从何而来吗?敬完茶,我就告诉你。” “保证让你高兴得三天都睡不着。” 赛娜压根儿不相信有什么吉兆,但当着外人的面,又不得不遵守大盛国的规矩。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忍下屈辱。 只要进入七皇子府就好,只要能进府,她一定有办法让萧昕澈对她动心。 “姐姐让我敬茶,我敬就是。” “只是喝下这杯茶,希望姐姐能够认同我侧妃的身份。” “毕竟咱们以后还要一同服侍夫君,应该互相扶持。” 宁曦接过茶杯小啜一口,紧接着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吐到了赛娜的身上。 第135章 吉兆 “呕——!” “啊!”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赛娜惊叫着退开,胸口处的喜服已经被吐上了茶水。 现场的宾客们也都惊呆了。 “这怎么还吐了?” “哎,就算女人之间拈酸吃醋也该有个限度,这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是啊,七皇子妃肚量太小。” 正说着,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喜堂。 “曦儿!” 萧昕澈快步上前,一把将宁曦搂在怀中。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快传大夫!” 赛娜看到原本病重的萧昕澈突然出现,她顾不上自己狼狈的模样,一个劲儿往对方跟前凑。 “七殿下!” “殿下,宁曦她刚才刁难我,还故意把茶水吐到我身上。” 话音刚落,却见萧昕澈一记眼刀飞来。 “闭嘴!” “曦儿是府中主母,你一个妾室有什么资格对她直呼其名!?” 赛娜愣住,眼里逐渐蓄满泪水。 “可宁,宁姐姐她让我抱着宝剑拜堂,还三番五次叫我难堪。” “殿下若是不信,温太傅和现场宾客都可作证。” 温启道颔首,“不错!七皇子妃的确心胸狭窄,苛责侧室。还敢撒谎说殿下身体不适,让赛娜侧妃抱着宝剑拜堂。”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才回过神来。 “对啊,七皇子不是犯了头疾吗?怎么又出来了?” “难道真是七皇子妃捣的鬼?那可是抗旨欺君的大罪啊。” 众人猜测不断。 萧昕澈护着宁曦,目光犀利扫视全场。 所见之处,宾客相继闭嘴。 “谁说曦儿在撒谎?” “侧妃入府之时,本殿下的确头疼欲裂,甚至派人去宫中请了太医。直到拜堂结束之后,这种感觉才逐渐好转。” 萧昕澈说着紧了紧搂住宁曦的胳膊,毫不吝啬地展现出自己护短的态度。 “本殿下杀伐果断,从不信鬼神之说。直到今日见识了侧妃的威力,才不得不信。” 他说着看向赛娜。 “你这是克完了我,又来克我的妻子?” “不是的!”赛娜急忙辩解,“宁姐姐明明说抱着宝剑拜堂就能斩邪祟,显吉兆。” “我已经按照她的要求去做,怎么可能还会克人。” 她一边说一边泫然欲泣地看向宾客。 “我孤身一人嫁入大盛,举目无亲,即便受了委屈也无人撑腰。还请大家替我评评理。” 听赛娜这么说,不少宾客也心生疑惑。 “是啊,按照这种说法,七皇子妃不该感到不适才对。” “莫不是假装的?” “肯定是假装的,女人之间为了争宠,什么做不出来。” 正说着,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赶到现场。 萧昕澈忙道:“快给曦儿诊脉!” “是。” 太医虽然疑惑,为何不适的人从萧昕澈变成了宁曦,但秉承着少说话多做事的原则,赶紧替宁曦把脉。 这一摸,太医倏然瞪圆了眼。 “恭喜七殿下,恭喜七皇子妃,这是喜脉啊!” 此话一出,现场再次掀起风波。 “竟然是喜脉!” “这,当真是吉兆啊!” “没想到如此灵验,这么说来,西番国的侧妃之前的确与七皇子相克。” 相比起众人的激动热议,萧昕澈反而愣住了。 直到宁曦伸手笑着捶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才倏然回神。 “怎么不说话,傻了不成?” “是,是真的?曦儿当真有了身孕?” 太医颔首,“千真万确,七皇子妃怀孕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萧昕澈大喜过望,看向宁曦的眼眸中盛满了精光。 按照时间推算,这孩子是在西番国的时候怀上的。 一想到回程时的艰辛,他就止不住后怕。 萧昕澈小心翼翼搂住宁曦,不敢用力,又舍不得放开。 “曦儿,我要当爹了。” 宁曦:“是啊。所以说嘛,侧妃妹妹抱着宝剑拜堂果然有奇效。” 她说着望向赛娜,看到对方脸色惨白如纸。 萧昕澈全副心思都扑在宁曦身上,闻言直接宣布。 “侧妃与宝剑拜堂,为大盛皇室求来了一名子嗣,也算是大功一件。” “既如此,你接下来一个月便与宝剑日夜相处,诚心祈求曦儿与腹中胎儿平安顺遂。” “什么?”赛娜如遭雷劈,“让我和宝剑相处一个月?” 萧昕澈眯眼,“怎么,你不愿意?还是说,你嫉妒曦儿有孕?” 赛娜红了眼眶,“可我才刚嫁入七皇子府,殿下怎么忍心抛下我独守空闺?” 她说着转头求助温启道。 “温太傅,我不懂大盛国的规矩,可否请教一下,这是何道理?” 不等温启道开口,萧昕澈就冷声说道。 “曦儿所怀的是皇家子嗣,再慎重都不为过,谁敢有异议?” “何况我如何待你,那是七皇子府的家事。你若觉得留在我身边受了委屈,我可以现场写下放妻书。” !!! 赛娜被堵得哑口无言。 前来大盛国和亲既是敕力单以及国王派遣的任务,又是她私人想要征服的高山。 若是刚拜了堂就被休弃,那她也不用活了。 “殿下……” 无论赛娜如何装可怜,萧昕澈都不为所动,直接护着宁曦返回后院。 新郎来去匆匆,留下一地鸡毛。 宾客们自觉无趣,很快也就散了干净。 …… …… 消息传回皇宫,皇帝发了一通脾气,斥责萧昕澈不负责任。 这时云妃却带着汤水前来探望,喜气洋洋地求皇帝给宁曦腹中的孩儿取名。 好歹是自己的孙辈,皇帝气了一阵,还是派人送去了不少赏赐。 翌日。 宁府的老夫人和宁夫人以及宁舒月带着不少药材和补品赶到了七皇子府。 紧接着容思齐也亲自上门道喜。 甚至公主府也送来了不少奇珍异宝。 就在宁曦被亲朋好友嘘寒问暖时,偏院中的赛娜却只能守着一柄宝剑独守空闺。 她含恨写下密信,用信鸽送上天。 只是鸽子刚出府,就被凝丝用长弓击落。 第136章 狐狸尾巴 “启禀殿下,太子那边的老巢已经找到。” “这是私兵潜藏山坳的地形图。” 萧昕澈从凝丝手中接过地图,“盯住他们,先不要打草惊蛇。” 他其实一早就知晓太子在豢养私兵,却一直没有找到对方的藏身之地。 直到三个月前决定前往行水城寻找宁曦,才故意派人泄露了风声。 当初只是为了脱身才这么做,没想到反倒刺激了太子。 让对方在慌乱中暴露了真实的藏兵之地。 凝丝说着又拿出一封书信。 “殿下,昨天夜里,侧妃悄悄往外传递消息。” 想到是赛娜的东西,萧昕澈连碰都不想碰。 “说了什么?” 凝丝:“信是传给太子的。” “侧妃透露了入府后的一些境况,以及抱怨殿下对她的冷落,希望太子能够帮她。” 赛娜这种做法与细作无异,凝丝恨不得直接活剐了对方。 “殿下,要不要给这个女人一点教训?” 萧昕澈抬手阻止,“不必,将信扣下就行。” “赛娜不是个沉得住气的,得不到太子的反馈,早晚会自己行动。” 最好能逼她与太子接头,抓现行。 …… …… 赛娜入府后非但不能出行,每日还得抱着宝剑为宁曦以及腹中孩子祈福。 直到萧昕澈规定的期限截止,她才终于可以踏出自己的小院。 恢复自由的当天,赛娜便迫不及待地找到了宁曦。 彼时宁曦正在喝安胎药,青羽放轻脚步进门请示。 “主子,侧妃求见。” 说起这个女人,府上的人都神情古怪。 从身份上来说,对方是名正言顺的七皇子府侧妃。 但谁都知道她是死缠烂打才嫁进门的,萧昕澈甚至连洞房都不愿入,就这么晾了对方一个月。 宁曦不徐不疾地放下药碗。 “让她进来。” 片刻之后,赛娜学着大盛国的礼仪微微福身。 “给宁姐姐请安。” 之前被萧昕澈教训了一顿,好歹没有直呼她的本名,算是进步了。 宁曦勾唇,“坐吧。” 赛娜见她这么客气,原本戒备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在注意到宁曦手边的药碗后,更是勾出几分虚伪的笑意。 “听说妇人头一次怀孕都很辛苦,宁姐姐可还适应?” 宁曦:“还好,现在月份浅,孩子也不怎么折腾。再加上孩子爹体贴,我也不需要操什么心。” 听到萧昕澈贴心照顾对方,赛娜缓缓攥紧了手指。 “宁姐姐好福气,不像我,入府一个月了都还没见过殿下。” 宁曦含笑提醒,“没办法,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 眼看着天就要聊死了,赛娜干脆说明来意。 “宁姐姐也知道,我身为西番国的王姬,与大盛国联姻的最大原因就是巩固商路的开通。” “如今姐姐怀有身孕,不宜出门,我想替姐姐管理宁氏的商队。” “你放心,只要你给我立功的机会,让我对西番国有个交代,我可以不与你争宠,甚至不见殿下。” 对上赛娜看似真诚的眼眸,宁曦却缓慢坚定地摇了摇头。 “那可不行,商队乃我宁氏立足之本,绝不可能交予外人。” “宁姐姐误会了,我并非要侵占商队,只是想帮忙操持通商之事。” “这些事情殿下自会处理,妹妹身份尊贵,还是好生留在府上享清福比较好。” “……” 赛娜咬牙,“姐姐还是容不下我吗?说起来,我只是奉父王之命行事罢了。” “我母妃身份低微,至今在王宫中也没什么存在感。” “我若不能嫁来大盛国,不仅要受罚,母妃也会受到牵连。” 宁曦冷眼看着对方演戏。 其实关于赛娜的情况,她早就通过坎尔达了解清楚了。 虽说一开始国王的确想利用联姻一事巩固两国邦交合作,但在自己与赛娜比赛之后,对方就如约打消了这个念头。 至于赛娜为什么会站在自己面前,只因一个“贪”字。 见宁曦一直笑而不语地盯着自己,赛娜也装不下去了。 “宁姐姐如此狠心,就不肯给我一条生路吗?” 宁曦:“生路也是要自己挣来的,你每一个字都在往死路上奔,我想拦也拦不住。” 赛娜:“你!” “行了。”宁曦揉了揉额角,摆出一副送客的态度,“我乏了,侧妃还是回房休息吧。” 看着赛娜气急败坏地离开,宁曦低声吩咐道。 “盯着她。” “若是她要出府,不必拦着。” 话毕,原本空旷的房间中闪过一道鬼魅身影。 …… …… 赛娜返回自己的院落后很快换了一件朴素的衣衫,从角门离开了七皇子府。 之所以将她的住处安排在偏僻的角落,除了厌烦她这个人外,更重要的就是逼对方主动露出狐狸尾巴。 赛娜离府直奔西番国在盛京城中刚建立不久的商会。 一露面,她直接表明身份,甚至掏出了一封敕力单的书信。 她在商会待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又在街上闲逛了一会儿,故意买了些零碎的小玩意儿才返回七皇子府。 赛娜都想好了,一旦被人发现,她就说自己闲得无聊,出门散心。 谁知出门一趟,竟然没有任何人发现她的踪迹。 原本高悬的心一下子落了地,甚至有些小瞧七皇子府的守卫。 接下来的一个月,赛娜频繁出府应酬,以王姬的身份与商户们打得火热。 甚至于在宁曦不知情的情况下与这些商户定下了约定,凡是通过她运回西番国售卖的货物,都能得到敕力单的特殊关照。 直到第一批运往西番国的丝绸和茶叶准备完毕,宁氏商队准备好交接时,才知晓西番国居然自己组建了商队。 这是两国商路开通后的首次合作,双方的商队都堵在了交货现场,抢夺运送权。 西番国商队的背后是五王姬撑腰,大盛国的商队则是宁曦的个人资产。 而且两人的身份又都是萧昕澈的女人,叫前来处置的官差都无从下手。 就在气氛胶着之时,太子突然带着人出现。 第137章 抢生意 “参见太子殿下。” 众人跪地行礼。 太子连平身都不喊,直接黑着脸质问道。 “都在闹什么?” 宁氏商队的领头立刻解释。 “启禀太子殿下,大盛国与西番国开通商路,按道理这些货物都该由我们宁氏商队押运。” “谁知西番国却私下组建商队,还想抢我们的生意。” 听到这话,西番国那边立刻反驳。 “太子殿下,开通商路一事是我们二王子与七皇子殿下谈成的。就算是要做生意,也该是和七皇子府。” “我们可是接到了五王姬的命令押运货物,可不算是违反规定。” 太子不置可否,只是询问宁氏商队的领头。 “孤听闻七皇子妃怀了身孕,正在府上养胎?” “正是如此。” “那就对了。”太子扫了扫肩膀上粘上的雪花,“既然宁氏在养胎,这些琐事自然该下放给侧妃打理。” “何况五王姬如今是老七的侧妃,属于两国之间的桥梁,这次的货物押运交给他们正好。”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 太子大手一挥,直接让自己的侍从协助西番国的商队搬货。 “这是商路开通后的首次交易,整个盛京城都在观望。” “若是因为宁氏商队胡搅蛮缠耽误了行程,别说是孤,就算是老七也要拿你们开刀。” 一番恫吓之下,货物很快被西番国那边的商队带走。 等宁曦接到消息时,对方的车队已经出城了。 青羽急得直跺脚。 “太过分了,太子殿下怎么能这样呢!?” “那些可都是主子您亲自谈下来的生意啊,就这么被人抢了去!” “不行,奴婢这就去把侧妃找来对峙……” 话刚说完,就听到门外传来赛娜的声音。 “给宁姐姐请安。” 宁曦抬眸望去,就见对方锦衣华服,珠钗满头,或像只斗胜了正在开屏的孔雀。 一看到赛娜,青羽就忍不住质问道。 “侧妃为何要抢我们主子的生意!?” “你知不知道宁氏商队为了这一天准备了多久?” 自从得知宁曦与萧昕澈亲自打通了西番国的商路后,整个宁氏商队都格外亢奋。 不仅扩招了数百人,还经过了严苛的训练,就等着正式为国“出征”的那一天。 谁知临门一脚,生意居然被人抢了。 青羽越是气恼,赛娜心中越是得意。 “宁姐姐勿要怪罪,妹妹并非可以抢夺功劳,不过是身为西番国的王姬的使命。” “何况你现在身子笨重,也不适合做这些繁琐的事情。” 面对赛娜的挑衅,宁曦只是淡淡一笑。 “掌嘴。” 话音落下,青羽先是愣了一瞬,才撸起袖子上前。 对方笑容僵住,“你敢!我可是王姬!” 青羽:“我管是猫是狗,敢和我们主子过不去,打你没商量。” 眼看着青羽的巴掌落下,赛娜灵巧躲开。 好歹是从小练过骑射的女子,对付青羽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很是轻松。 “就凭你,也想打我。” 就在她嚣张之际,一道人影倏然出现。 紧接着只听见啪啪两声,赛娜的脸上多出几道红印。 “啊——!” 凝丝鬼魅般接替了青羽的位置,打得对方呼爹喊娘。 宁曦放松地靠在软垫上看戏。 她不喊停,凝丝就继续扇巴掌。 赛娜几次想要反抗,都被凝丝暴力镇压。 直到萧昕澈出现,宁曦才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怎么回事?” 看着跪在地上满脸是血的赛娜,萧昕澈剑眉紧蹙。 “殿下,殿下救命啊殿下!” 她想要伸手去拽萧昕澈的衣摆,却被凝丝一脚踩中手背。 “乱说话掌嘴,乱伸手斩指。” 赛娜不敢再触碰萧昕澈,只能竭力哭告道。 “殿下明鉴,妾身不过是怕宁姐姐怀孕辛苦,想要替她分担一些事务,没想到却被宁姐姐虐打!” “还请殿下为妾身主持公道!” 听完她的阐述,萧昕澈径直走到宁曦面前,略带责备地看着她。 “你也是,教训一个下人而已。派人拖出去打就是了,怎么还脏了自己的屋子。” 赛娜嘴角流出的血液落在地上,已经被她自己蹭花了。 宁曦摸了摸肚子,“最近心情烦躁不安,刚才看了妹妹的表演,反倒舒服了些。” 听她把自己的遭遇描述成表演,赛娜失控咆哮。 “你这个毒妇!” “殿下怎么会看上你这种人!” 宁曦摊手,“没办法,你倒是善解人意,细心体贴,可惜却没人要。” 萧昕澈顺势握住她的手,温柔劝解道。 “既然心情不好,就不要为了这种人费口舌,以免孩子听了也跟着心烦。” 说罢立刻切换成了严厉的神色。 “口无遮拦,轻薄无德,顶撞主母。” “来人,将侧妃押出去罚跪两个时辰。” 赛娜吸气,“殿下,冤枉啊殿下!” “分明是她刁难我在先。” 宁曦手指抵住额角,“子不教父之过,侧妃德行有亏,是我这个主母失职。” “从明日起,给侧妃寻几个教习嬷嬷来。” “什么时候学会了规矩,什么时候再出门。” 这就是要禁足的意思。 赛娜一下慌了神,“不行!你不能这么做!” “我好歹是西番国的王姬,现在负责两国货物的押运,你不能将我关起来。” 宁曦询问身边的男人,“我不能吗?” 萧昕澈满眼宠溺,“当然能,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说罢补充道。 “侧妃偶感风寒,不宜外出,即日起在府中静养。” 轻飘飘两句话,直接断了对方的后路。 赛娜还想反抗,却已经有侍从进来将她拖走。 屋子里安静下来,萧昕澈把刚换了热水的汤婆子塞到宁曦手中。 “西番国那边的商队已经出城了。” “我已经暗中联系了霄隼,等对方一出大盛国,岳父就会前去接手。” 宁曦:“让父亲不必留情,这批商队中定然混了不少太子的眼线。多斩几个人的脑袋示威,好叫西番国的人知道,吃独食是要被撑死的。” 第138章 拿回主动权 不出半个月,商队被劫的消息就传回了盛京城。 这下不仅大臣们震惊,就连皇帝也坐不住了。 一番调查之后,才知道劫持商队的人正是之前与宁氏商队有过摩擦的马匪们。 皇帝立刻召见萧昕澈,让他想办法解决此事。 毕竟是两国商路开通后的第一次合作,可不能出岔子。 然而萧昕澈却直接拒绝。 直言马匪当初之所以愿意归还货物,全是看在了宁曦的面子上。 而宁曦如今正在家中待产,西番国的商队抢了宁氏商队的差事,自然要面对相迎的风险。 皇帝知晓他这是在为宁曦鸣不平,只能让云妃以婆母的身份出马。 …… 皇宫。 宁曦坐在凌香殿内,吃着云妃亲自做的点心。 婆媳二人之间气氛融洽。 “最近胃口可还好?” “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千万别忍着,一定要及时告诉澈儿。” 宁曦颔首,“多谢母妃关怀,殿下已经很照顾我了。” 她温柔地抚摸着已经显怀的小腹。 “而且孩子很乖,一点儿也不闹腾。” 云妃见她面色红润,这才勉强放了心。 “不过还是得当心,尤其是那个西番国来的女人。” 提到赛娜,云妃的眸中透出嫌恶。 “此人不是什么好货色,这次抢了你的差事,转头却被马匪劫了道,也算是活该。” “不过你和澈儿究竟是什么打算?毕竟事关两国邦交,皇上也很看重。” 宁曦微笑,“母妃不必担心,我与那些马匪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赛娜想抢功,却不知那些人只认我宁氏的商队。” “只要皇上降旨,亲口承认我宁氏是两国通商唯一官方认证的商队,这件事就好解决了。” 如此一来,主动权再次回到了她的手中。 云妃莞尔,“本宫知道了。” …… 皇帝得了云妃的提示,即便心里再不高兴,还是只能捏着鼻子点头。 但是之前的错误总得有人埋单,太子自然而然成为了替罪羊。 不仅在朝会上被狠狠训斥了一通,还被禁止插手通商的事务。 宁曦接到圣旨,要求她立刻组建商队赶赴西番国,拿回被劫的货物。 不过宁曦却以怀孕为由推辞了送行活动,反而请求太子出面主持。 只要一想到之前太子是如何偏帮五王姬抢了自家的生意,整个商队都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太子也是咬牙完成了仪式,转头就进宫去求见了皇帝。 “父皇,儿臣怀疑宁曦与马匪私下勾结,故意垄断走商。” 皇帝看着手中的奏折,脸上神色淡淡。 “那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太子:“儿臣以为应该剥夺宁氏皇商的身份,让她把商队交给朝廷管理。” 皇帝缓缓抬头,眼神冰冷。 “当初宁曦与坎尔达签订通商协议,整个盛京城的百姓都亲眼所见。” “如今商路刚开通,朝廷就将权力收回,是想让天下人嗤笑我们皇室无情无信?” 想到当初宁曦特意准备的签约仪式,太子内心便一阵发毛。 难道对方从一开始就防备着这一天?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只是担心宁曦这么发展下去,会恃宠而骄。” “父皇有所不知,宁曦嚣张跋扈,至今都容不下赛娜侧妃。” 皇帝:“赛娜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人物,可如今看来,她的确没有什么本事。” “既得不到老七的庇佑,又没有宁曦的实力。” “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宁曦毕竟只是个后宅妇人,若是宠得太过了,终有一天会坏事。” 皇帝手指轻点御案。 “传朕的口谕,宁氏怀孕辛苦,即日起让侧妃赛娜协同处理商队事务。” …… 赛娜被困在府中许久,每天都要接受教习嬷嬷高强度的调教。 不过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她已经接近崩溃。 直到皇帝的圣旨让她重见天日,赛娜头一次产生了想要逃离七皇子府的念头。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太子的一封书信送到了她的手上。 城郊。 一处僻静的宅院之中。 赛娜身着黑色斗篷,被人领着进入房间。 “参见太子殿下。” 同样便装出行的太子坐在首位,神色隐藏在热茶氤出的白雾之下。 “五王姬,别来无恙。” 赛娜瞬间红了眼眶,“多谢太子殿下的救命之恩。” 若非对方央求皇帝,她现在还被困在府中不得脱身。 太子勾唇,“五王姬客气了,孤与敕力单有协议,自然会保你平安。” 说起这件事,赛娜忍不住咬牙。 “真是没想到宁曦的运气这么好,眼看着商队就要进入西番国的境内了,却被马匪所劫。” 太子眯眼,“你当真觉得这是巧合?” “殿下的意思是……” 太子没有多说,但阴郁的眼神却传递了更多的深意。 赛娜不禁顺着他的暗示蹙眉深思起来。 “的确,之前大王子派人埋伏宁氏商队,谁知却被马匪全歼。” “如果那批马匪是宁曦的人,那之前大王子的损失,以及这次的商队被劫,都是他们提前设下的陷阱!” 太子咬牙,“这些马匪后患无穷,你回去之后就给敕力单写信,让他无论如何要除掉这些人。”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嘈杂的响声。 “什么人!?” “站住,里面不能进!” 萧昕澈杀气腾腾地带着一队侍卫围住了别院。 随行的还有大理寺的容思齐,以及上百人的官兵。 “本殿下收到书信,有人劫持了西番国的五王姬,将其隐匿在此处。” “大理寺已经受理此案,前来查证。” 听到熟悉的声音,太子和赛娜都惊得从椅子上弹起来。 “老七!?” “他怎么来了?” 说话的功夫,萧昕澈带来的属下已经将院子里的侍从全部拿下。 太子为了隐匿行踪,随行护卫并不多,很快就被控制住。 其中有人想要解释,萧昕澈直接派人堵了对方的嘴。 “里面的人听着,立刻释放本殿下的侧妃,否则,格杀勿论。” 太子能够明显听到士兵们拉弓的声响,急得头顶冒汗。 “这个疯子!” 他说着就要想要从后窗逃走。 谁知窗户刚打开,一支羽箭就冲着他的面门袭来。 要不是他反应快,偏头堪堪躲过一箭,脑袋就得被开个洞。 第139章 捉奸 嘭! 窗户重新关上,太子吓出一身冷汗。 紧接着门外再次传来容思齐的警告声。 “劫匪听好了,本官只给你十个数的时间考虑。” “要么老实投降,要么被本官射成刺猬。” “十!” “九!” 不给他们考虑的时间,容思齐直接开始倒计时。 赛娜脸色惨白,“太子殿下,现在该怎么办?” 话音落下,却被人掐住了脖子。 “你这个贱人,是你出卖孤!” “没,没有……” “没有,萧昕澈怎么会找到这儿来?还带着大理寺的人!” 一旦被人发现他们私下见面,即便解释清楚,也会传出流言蜚语。 到时候他太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可若是不现身,又会有性命之忧。 刚才从窗口射进来的那一箭,让太子确认对方是真的动了杀心。 “五!” “四!” “三!” 眼看着倒数即将结束,太子只能咬牙前去开门。 “放肆!” “容思齐,你敢对孤动武!” 房门打开,太子先将赛娜推出去当做肉盾。 看到屋内之人居然是当朝储君,随行的官兵又惊又吓,纷纷跪地请安。 “参见太子殿下。” 容思齐目瞪口呆,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几圈。 “太子殿下?您,您怎么和赛娜侧妃在一起啊?” 话说出口,即便所有人都低着头,但太子还是能感受到如有实质的质疑目光。 太子咬牙,“孤在此散心,无意间遇到了五王姬。” 赛娜泫然欲泣地走向萧昕澈。 “殿下,妾身在府中闷得无聊,便想着出城游玩。” “没想到这么巧,刚好遇到了太子,妾身这才去给太子殿下请安。” 萧昕澈:“出府可曾向主母请示?” “我……” “未曾请示主母,私自外出且不带随从,还与外男共处一室。” 萧昕澈眼神冰冷。 “我不管你们西番国是什么风俗,但你如今已嫁入大盛,至少该遵守基本的礼仪廉耻。” 这话不仅是打了赛娜的脸,更是让太子下不来台。 后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老七,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怀疑孤与你的侧妃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不成?” “难道不该吗?” 萧昕澈沉声反问,狠厉的模样像极了被戴绿帽,气急败坏的丈夫。 “太子殿下身为储君,却和臣弟的妃子私会。” “既然你如此喜爱这个女人,当初父皇赐婚的时候,为何不直接言明?还是说太子殿下是故意用这种方式叫臣弟难堪?” 太子血气上涌,“住口!分明是你们夫妻二人联手下套,坏孤名声!” 噌——! 寒光一闪,宝剑出鞘。 萧昕澈手持长剑,朝着赛娜的脖颈用力斩去。 “啊!” 女人的尖叫声响彻云霄。 一截长发飘落在地,剑刃停在赛娜的动脉旁,堪堪擦破了一层油皮。 看到此景,不仅太子吓得双腿发软,现场众人也纷纷吸气。 容思齐朗声劝阻,“七殿下息怒!五王姬虽有违妇德,但好歹是西番国的王姬。” “杀了她,咱们不好向西番国交代啊。” 萧昕澈手持宝剑,身后的披风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许是臣弟回朝的时间太长,叫太子殿下忘了我的脾气。” “既然太子贼喊捉贼,那咱们就请父皇评评理。” 说罢这话,他将剑身打横,用力敲在了赛娜的头上。 对方被震得两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 “劳烦容大人把她送回七皇子府。” …… …… 围攻别院的官兵悉数散去。 萧昕澈临走时不忘把太子的侍从全部捆走,导致对方不仅没人伺候,甚至连派人传话都做不到。 无奈之下,他只能在别院寻了一匹马,急急忙忙赶去皇宫。 就在萧昕澈把太子和赛娜的私情告到皇帝面前时,赛娜也被容思齐护送回了七皇子府。 一勺冷水泼在脸上。 赛娜睁眼时,发现手脚已经被捆住。 青羽居高临下地瞪着她,“侧妃醒了?那就跪好回话吧。” 宁曦坐在一旁的软塌上,手里捧着暖炉。 “侧妃妹妹可知道在大盛国,出嫁女子与人通奸是什么下场?” 赛娜回想起之前在别院发生的事情,连忙否决道。 “我没有!” “我只是恰好遇到了太子殿下……” 宁曦咋舌,“掌嘴。” 青羽啪啪赏了对方两个嘴巴,打得赛娜直接愣住。 上次没能得手,这次总算过了瘾。 等对方老实了,宁曦才继续说道。 “大理寺近百名官兵亲眼看到你与太子私会,这件事捂不住。” “即便你们没什么关系,太子的名声也坏了。” “皇上为了保全太子,只能将你推出来做替罪羊。” “赛娜,你死定了。” 对上宁曦冰冷的视线,赛娜头一次真实地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不!不要!” “我是西番国王姬,我是被冤枉的!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宁曦看着对方又哭又叫,涕泗横流。 “想活命也不是不行,但你得按照我说的做。” 她一个眼神,凝丝上前揪住赛娜的头发,在对方耳边低语了几句。 赛娜先是愣了好一会儿,才歇斯底里咆哮道。 “你们休想利用我陷害太子殿下!” “我要告诉皇上,我要见皇上!” 话还没说完,厚厚一叠书信重重拍在了脸上。 凝丝哼道:“见皇上也不是不行,只是你的这些信也会公之于众。” 看到自己与太子以及与敕力单的通信,赛娜瞳孔地震。 “原来,原来你们早就……” “为什么?” 她想不通,既然宁曦一早就知道她和太子私下联系,为什么到现在才拆穿。 宁曦勾唇,“看来你对我还是不够了解,若是不能一击即中,我是不会出手的。” “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考虑。” “要么死,要么按照我的要求去做。” 片刻之后,门外传来丫鬟的通禀声。 “主子,宫里来人了。” “皇上命令赛娜侧妃即可入宫觐见。” 宁曦:“想好了吗?答应我的条件,至少可以保命。” “你不缺银钱,换个身份照样能活得肆意,还能摆脱皇室的桎梏。” “冥顽不灵,那就等着替太子去死。” 赛娜身子一抖,缓缓匍匐在地。 “求七皇子妃救我!” 第140章 私兵暴露 皇宫。 赛娜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 “儿臣与太子殿下真的没有什么,请父皇明察。” 皇帝看着义愤填膺的萧昕澈和气急败坏的太子,只觉得头疼不已。 “老七,虽说赛娜与太子共处一室,但朕相信他们之间是清白的。” “你自己的侧妃,你也应该对她有信心才是。” 太子闻言立刻叩首,“父皇英明!” 萧昕澈沉默不语,看向太子的眼神却冷得吓人。 尴尬的气氛持续了片刻,皇帝不得不轻咳两声。 “老七?” 萧昕澈这才收回视线,“既然父皇觉得儿臣误会了太子殿下,那为表歉意,儿臣愿将赛娜送去东宫。” 此话一出。 赛娜尖叫,“殿下不要啊!妾身对殿下一片忠心!” 太子也是气得直跺脚。 “萧昕澈你够了,都说了孤与五王姬不是那种关系。” 皇帝蹙眉敲了敲御案,“老七,你说得这是什么话!好女不侍二夫,何况赛娜已经是你的侧妃。” “这种流言蜚语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嗤笑我们大盛皇室无德。” 萧昕澈:“近百人的官兵亲眼目睹太子殿下与儿臣的侧妃共处一室,流言蜚语只怕早就传遍盛京城了。” “儿臣只会带兵杀敌,不会戴绿帽。” “还请父皇体谅。” 皇帝也没想到他如此强势,竟然连自己的旨意都敢违抗。 但转念一想,又生出几分同情。 堂堂七尺男儿,能持刀上战场保家卫国,却管不住自己的女人和兄弟有染。 这事换了谁不得讨个公道? 深吸一口气,皇帝恨恨瞪了太子一眼。 “太子无德,即刻返回东宫自省。” 对方下意识想要辩解,但对上皇帝的眼神,赶紧又心虚地低下了头。 “是,父皇。” 皇帝紧接着劝解萧昕澈。 “老七,你也别思虑太重。朕相信太子的品行,更相信你会顾全大局。” “大理寺那边,你去敲打敲打,别让朕听到有损皇室名誉的流言。” “至于赛娜……” 说到最后,皇帝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身上。 无论她还是太子,见面之前都特意换成了素朴的私服。 一看就是为了掩人耳目才特意改变了装扮。 “你且留下,朕有话问你。” 一番敲打后,太子和萧昕澈先行离开。 赛娜战战兢兢留在原地,等着最后的裁决。 “赛娜,你可知罪?” 赛娜噗通跪下,“儿臣知错!还请父皇网开一面!” 皇帝眯眼,“这么说来,你与太子的确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不!” 赛娜急声否定。 “不是有关系,只是……” 见她语焉不详,皇帝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桌子。 “事到如今,你还不肯如实招来!” “是真的觉得朕不敢处置你这个西番国的王姬不成?” 赛娜撑在地上的双臂轻微颤抖着,“儿,儿臣不敢说。父皇,还是去问太子殿下吧。” “可笑!朕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赛娜犹豫了许久,终于鼓足勇气开口。 “太子殿下想想通过儿臣向大王子借兵。” !!! “借兵?”皇帝敏锐地绷紧了身子,“他想做什么?” 赛娜抿了抿唇。 “儿臣,不敢乱猜。但太子殿下一早就和大王子达成了协议,要互相帮助。” 皇帝沉默许久,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上百种可能性。 片刻之后,他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冷静。 “哼,你以为朕会相信你这些挑拨离间的鬼话?” “赛娜,是不是老七叫你这么做的?你为了帮他,故意陷害太子。” 赛娜:“儿臣不敢!儿臣所言句句属实啊!” 皇帝冷嗤,“你指证太子向敕力单借兵,可有实证?若是没有,朕定要重重责罚于你!” “……” 赛娜心虚的眼神飘忽不定,“好,好像是东遂谷。” “我无意间看到太子殿下与大王子的书信,上面提到了这个地点,说是屯兵的驻扎地。” 皇帝瞳孔缩紧,放在御案之上的手指一根根攥紧成拳。 若是赛娜所言为真,那太子就有谋逆的嫌疑。 若是撒谎,那便是欺君死罪,连带着萧昕澈全府都得受罚。 尽管心中再不愿相信,皇帝心中还是倾向于前者。 “起来吧。” “即日起你暂住宫中,刚才所言之事,不得向外人透露半个字。” “否则,朕也保不住你。” …… …… 让宫人带走赛娜,皇帝立刻召见了自己的暗卫。 “彻查东遂谷。” 当晚。 十余名暗卫悄无声息潜入东遂谷内,隐藏在距离私兵营百丈远开外的灌木之中。 与此同时,凝丝隐藏在山谷的半坡之上,手中长弓拉成满月的形状。 就在这些暗卫按耐不动,耐心等待着私兵营大门口的守卫换防时,一支涂成纯黑色的羽箭划破夜空,鬼魅一般射穿了巡逻兵的咽喉。 “啊!” “有敌袭!” 巡逻兵大声警告。 紧接着铜锣声响彻营地,所有私兵都拿着武器冲出来。 暗卫们下意识就想撤退,奈何对方已经手持火把冲了出来,很快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无奈之下,双方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喊杀声响彻山谷。 太子的私兵为自保,自然要杀人灭口。 皇帝的暗卫也不是吃素的,拼了命保下自己的首领回宫报信。 得知太子当真在山谷中豢养了私兵,还杀了自己的人,皇帝震怒。 “放肆!” “让老七出马,立刻绞杀这些叛军!” 太子在朝中经营多年,耳目不少。 选谁去都可能走漏风声,唯有和太子关系不睦的萧昕澈靠得住。 深夜,萧昕澈前脚身披铠甲带兵出城,后脚东宫就被封禁。 如此大的动静,惊扰了不少权贵大臣。 皇后从梦中惊醒,从侍女口中得知了东宫被封一事。 “为什么?” “太子又没做错什么事,皇上为何要罚他!?” 侍女上前,低声在她耳边提了几嘴。 虽然皇帝下了封口令,但近百人的官兵亲眼看到了太子和赛娜的八卦,纸包不住火。 何况宫中还有云妃和容妃,两人想要透些消息给皇后,还是轻而易举的。 得知自己儿子居然和萧昕澈的女人有染,皇后差点没直接晕过去。 “这个蠢货!” “什么女人不好招惹,非要去动老七的女人!” 正说着,又有侍女前来禀报。 “启禀皇后娘娘,两刻钟前皇上降旨,派遣七皇子殿下率兵前往东遂谷。” 皇后猛地倒吸一口凉气,惊恐地跌坐在软垫上。 “完,完了!” 第141章 弑君 太子豢养私兵之事别人不知道,她这个当母亲却很清楚。 这些年来,萧昕澈在军中的威望越来越强。 皇后怕他拥兵自重,威胁到太子的地位。 于是乎劝解皇帝将他调回盛京城,派遣自己的人手接替他在军中的职位。同时用繁杂的朝事困住对方,再找机会弹劾打压。 谁知萧昕澈非但没有被束住手脚,反而大放异彩,屡建奇功。 就连皇帝也对他另眼相看。 而这一切,脱离不开宁曦的身影。 想到这,皇后当机立断,写下一封书信交给心腹。 “出宫去寻太傅,让他配合本宫父亲行事。” …… …… 长夜漫漫。 中宫内的烛火一直亮到了丑时。 一封染血的密信终于送到了皇后的手中。 看过其中内容,皇后如释重负。 “好!太好了!” “来人,给本宫更衣。本宫要去见皇上。” …… 天寒地冻,雪花纷飞。 一阵阵咳嗽声从皇帝的寝殿中传出。 皇后以侍疾的理由请见,刚进门就闻到了浓郁刺鼻的药味。 隔着珠帘,宫女正服侍着皇帝喝药。 皇后眸光闪动,隔着五步远便停了下来。 “臣妾参见皇上。” 明黄色的床幔后传出沙哑着嗓音。 “这么晚,皇后怎么过来了?” 皇后低垂眼眸,“臣妾听闻了太子与七皇子的龃龉,心中很是不安。又听闻皇上因此封了东宫,更是无法入睡了。” “皇上,太子虽有错,但一个巴掌拍不响。还请皇上息怒,千万保重身子。” 喝完最后一口汤药,皇帝一边咳嗽一边挥手。 等到寝殿内的宫人都退干净,他才扔出一道圣旨。 “太子做了什么,皇后应该比朕清楚,又何必装傻。” 明黄色的绸缎上,清清楚楚列举了这些年来太子所犯的错事。 小到欺男霸女,私德有亏;大到豢养私兵,意图谋反。 皇后看得心惊胆战,直到“废储”二字映入眼帘,才猛然站起身。 “皇上不能废储!” 皇帝:“为何不能?” “太子无才无德,不配为储君。” 皇后胸膛起伏急促。 “人无完人,太子虽然有错,但他好歹是您精心培养了二十余载的储君。” “您真的忍心将他捧上天,又摔入泥沼吗?” 隔着一层朦朦胧胧的床幔,皇帝摇头。 “朕已给过他机会,是他自己不珍惜。” “明日早朝,朕会宣布此事,咳咳咳……” 听到这话,皇后放轻脚步徐徐靠近,一柄纤长的匕首从衣袖中滑出。 “皇上当真要如此绝情吗?” “想当初臣妾扶持您坐上皇位,不也是提前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为何到了太子这里,您就容不下他?” “皇上想要磨炼太子,故意培养萧昕澈那个庶子,臣妾都明白。但您不会真的觉得,一个只会带兵打仗的武夫能够接下江山社稷吧?” 皇帝依旧沉默不语,像是铁了心要这么做。 此时皇后已经走到床边,两人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帘,心却已经分隔万里。 “既如此,那您就别怪臣妾心狠了。” 寒光乍起,寝殿中响起布匹的断裂声。 皇后手起刀落,径直刺向与自己相伴二十余载的夫君。 然而想象中的惨烈场景并没有出现,病弱的皇帝稳稳接住了匕首。 皇后吓得想要把手抽回来,却发现对方的力气大得惊人。 再仔细一瞧,床上躺着的哪里是皇帝,分明是个身形与皇帝相仿的侍卫。 “啊!” 惊叫声响起。 皇后慌张地后退数步,然后被人稳稳扶住。 “皇后娘娘没事吧?” 又是一阵惨叫。 皇后转身,就瞧见宁曦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几步开外,是面色阴翳的皇帝。 “皇,皇上!” 她膝盖一软,直接跌跪下来。 皇帝:“皇后真是胆识过人,居然敢跑到朕的寝宫中行刺。” “要不是七皇子妃提醒,朕现在是不是已经死在你的刀下了?” 皇后跪行上前,声泪俱下。 “皇上,臣妾只是被废储的圣旨吓坏了,才一时糊涂干了蠢事。” “还请皇上看在臣妾伺候多年的份上,网开一面!” 刺杀皇帝,诛连九族。 “皇后娘娘的确是糊涂了。” 宁曦弯腰拾起圣旨,吹干净上面的浮尘。 “皇上虽心生动摇,却没下定决心。故而这份圣旨最后根本没有加盖玉玺。” “谁知皇后娘娘护子心切,一看到太子有难就急着下手为强。” 她将圣旨交还给皇帝。 “经此一事,皇上应该相信儿臣了吧?” 就在半个时辰前,萧昕澈奉旨带兵出城。 同时宁曦秘密入宫,建议皇帝立刻称病,并且让侍卫伪装成自己留在寝宫。 皇帝一开始只觉得荒谬,直到宁曦拿出太子与敕力单私下往来信件。 两人结盟,互相提供伏火雷以及私兵,助对方发动宫变夺位。 “朕一直知道太子聪慧不足,冲动有余。” “然即便如此,朕也倾心栽培扶持,只希望有朝一日他能有能力背负起江山社稷这个重担。” “只可惜,太子最终还是让朕失望了。” 皇后急切地扑上来想要抢夺圣旨,却被宁曦及时挡开。 “皇后娘娘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 视线交汇,皇后恨得直咬牙。 “宁曦,你这个贱人!” “别以为你害了本宫,就能推萧昕澈那个庶子上位。” “我告诉你,本宫已经派人去抓了宁府的女眷。本宫若是有三长两短,她们第一个陪葬!” 听到这话,宁曦却丝毫不慌。 “我能提醒皇上提防你,难道不知道保护自己家人?” “反倒是太子殿下,这么冷的雪夜还得被大理寺的官兵当做反贼追赶,一定很辛苦吧?” 皇后愣住,“什么?” 话音落下,便听到殿外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父皇,冤枉啊父皇!” 太子双手被捆,与太傅温启道一并推了进来。 第142章 背叛 “太子!” 皇后猛然看到被捆成粽子一般的儿子,不禁傻了眼。 “你,你怎么会……” 她明明写信给温启道,让对方立刻去寻自己的娘家,一并去东宫救人。 怎么太子反而被绑了起来。 不等皇后想明白,温启道就惶恐地跪地叩首。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半个时辰前,微臣收到了皇后娘娘的书信,得知其企图与庆国公联手谋反。” “臣惶恐,立刻将此事通报给了大理寺,联合官兵一道将庆国公与太子拿下。” 就在半个时辰前,皇后的心腹悄然出宫,将密信送到了他的府上。 得知皇后准备联合其母族起事时,他的心情是复杂的。 为了推太子上位,这么年来他付出良多。 如今只差临门一脚,他应该兴奋才是,奈何脖子上架着一柄泛着寒光的匕首。 凝丝从温启道手中接过密信,转头往他嘴里塞了两颗毒药。 若是对方不按照自己的吩咐去做,就无法看到明早的太阳。 …… 看到温启道背叛了自己,皇后差点晕死过去。 “温太傅!” 不怪她惊诧,温启道与皇后母族王氏沾亲带故,这些年来全靠了这层关系才一步步成为了太傅。 然而让皇后更加窒息的是太子接下来说的话。 “父皇,儿臣从无反叛之心!” 他跪行到皇帝脚边,声泪俱下地叩首。 “是庆国公鬼迷了心窍,非要带人攻破东宫,拥立儿臣称帝。” “儿臣已经手刃了这个老贼,以表忠心!” “父皇,您一定要相信儿臣啊!” “什么!?”皇后惊叫出声,“你杀了你外祖父?” 太子对上皇后惊怒的神色,心虚又无奈地咽了口唾沫。 “庆国公大逆不道,本就该死。” “母后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庆国公前脚带着人冲进东宫,后脚就被大理寺的人包了饺子。 更让他惊惧的是,连温启道都站在了大理寺那边,第一时间将检举信送到了容思齐的手上。 皇后一阵头晕目眩。 见到这一场景,皇帝闭上眼深吸了口气。 “人证物证证俱全,皇后,你还有何话说?” “……” 皇后缓了缓,低低笑出声来。 “我是弑君造反不假,但那又如何?” 她抬眸看向皇帝,神情癫狂。 “你可知东遂谷中,埋了多少伏火雷?” “皇上不是看好萧昕澈吗?这次本宫定要他有去无回!” 此话一出,皇帝目眦欲裂,抬脚踹中了对方的心口。 “混账!你好大的胆子!” 皇后应声倒地,却大笑不止。 “皇上不是最看好他吗,等他死了,我看你们还能指望谁!哈哈哈……” “恐怕儿臣要让母后失望了。” 熟悉沉稳的声音响起。 殿门打开,萧昕澈穿着染满鲜血的铠甲走了进来。 “儿臣参见父皇。” “老七!”看到对方平安无事,皇帝明显松了口气,“可有受伤?” “谢父皇关心,儿臣提前引爆了山坳中的伏火雷,死伤的都是太子豢养的私兵。” 太子闻言一阵窒息。 “父皇,儿臣知错了!求父皇饶命!” 正说着,宫殿外再次传来内侍的通禀。 “启禀皇上,大理寺正容大人求见。” 皇帝:“宣。” 容思齐不仅自己进宫,还命人抬来了几个大木箱。 一看到这些东西,太子就恨不得立刻晕死过去。 “微臣参见皇上。” 皇帝眼神犀利,“这些是什么?” “启禀皇上,这些是微臣带兵清剿叛军时,无意间在东宫发现的东西。” “其中有不少皇后以及太子殿下与庆国公往来的密信。” 容思齐带兵埋伏在东宫外,抓了庆国公造反的现行。 眼看事情败露,太子为了自保,果断杀了庆国公灭口。 之后太子和温启道被押送入宫,容思齐则是带人将东宫搜了个底朝天。 他掀开一只木箱,抽出一封泛黄的圣旨。 “皇上请看。” 皇帝接过,只看了一眼便气血上涌。 “这!” 容思齐:“这是十五年前,镇北将军抵抗北凉国时收到的密旨。” “根据密旨上所书,镇北将军之所以不顾恶劣天气冒进突袭敌军,正是因为收到了皇上的指示。” “胡说八道!朕何时发布过这样的圣旨!” 皇帝目眦欲裂,下一秒将视线定格在太子身上。 “是你!” 后者连忙否认。 “不,不是儿臣。”太子心虚地看向皇后,“是庆国公和母后的主意。” 十五年前云妃隆恩正盛,皇后心生嫉妒,同时忌惮萧昕澈会成为自己儿子的劲敌,于是利用战事设下陷阱,直接戕害了云氏一族。 之后的十五年内,她利用一切机会打压云妃母子,逼萧昕澈入军戍边。 谁知对方不仅没被磋磨死,反而做出了一番成就。 萧昕澈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皇后。 “我外祖忠君爱国,即便是知晓在恶劣的天气下贸然出击会九死一生,但还是义无反顾。” “谁知他为国殉身,到头来还落得个抄家灭族的罪名。” “这些年来母妃虽占了个妃位,但在宫中却备受冷落,这一切都拜你所赐。” 说到最后,萧昕澈抽出腰间长剑,一剑劈向对方。 “啊!” 惨叫声响起,皇后头上的发髻被削落。 大把青丝落在地上,如同她轰然崩塌的地位。 萧昕澈此举不仅吓坏了皇后,连太子也被唬得吱哇乱叫。 “老七你疯了,居然敢在父皇面前动刀!” “来人,快把他抓起来!” 宁曦听得心烦,直接给了对方一拳。 这一拳并未使太大的力道,却精准落在鼻梁上,打得太子眼泪直流。 “说完了皇后,现在该聊聊太子殿下了。” “赤关之战,你又做了什么?” 太子捂着鼻梁疯狂摇头,“你在说什么,孤听不懂。” “是吗?” 宁曦蹲下身子,毫不客气地揪住了对方的头发。 “赤关之战前,不仅三万大军的布防被敌军摸清,连后方何时增援,粮草走哪条路径运往赤关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据臣女所知,这些机密除了皇上外,就只有协理政务的太子殿下能接触得到。” 第143章 翻案 太子抵死不认,容思齐却已经从木箱中翻出了证据。 “皇上,这里有太子殿下与骠骑将军的往来书信。” “镇军大将军身亡后,太子殿下便推举此人接替了对方的职务。” “只可惜对方能力不足,并未得到军中将领们的认可。太子殿下便想法子替他除掉了几个所谓的刺头。” 眼看着书信就要落到皇帝手中,太子一跃而起,用嘴把证据抢了过来。 他双手被捆在身后,只能学狗一样把信撕碎嚼烂。 一国储君如此癫狂,让在场众人都惊掉了下巴。 然而等太子把大部分书信都撕得稀碎后,容思齐却不徐不疾地拿出了另外几封书信。 “啊,抱歉。” “刚才不小心拿错了,这才是太子殿下安插骠骑将军出卖军情,通敌叛国的证据。” 太子:“!!!” 见此场景,皇帝心中对太子仅存的几分希望也都破碎。 宁曦顺势跪下。 “皇上,只因太子的一个念头,赤关之战就覆灭了三万大军!” “他们不仅是大盛国的将士,还是别人的儿子、丈夫、父亲!他们为国捐躯,却要背负骂名,含恨九泉。” “请皇上彻查赤关之战,揪出真正的叛贼,还我宁氏一族清白!” 虽然太子还没有承认,但通过对方刚才的反应,基本已经能断定事情真相。 皇帝接过物证,胸膛因为气恼而起伏不定。 “逆子!朕除了你这个祸害!” 他伸手抢过萧昕澈手中的宝剑,大力朝太子斩去。 后者吓得失控大叫,脚上的鞋都踢飞了。 “救命,救命啊!” 千钧一发之际,反而是萧昕澈握住了皇帝的手腕。 “父皇息怒。” “杀了他,赤关之战的真相将会永远埋没。何况,太子还私下与西番国的大王子勾结,企图颠覆朝政。” “咱们不如将计就计,趁此机会卖对方国王一个人情。” 皇帝死死瞪着太子,恨不得立刻摘了他的脑袋。 数万忠臣良将的性命,就这样白白葬送在这对母子手中。 他深吸一口气,哐堂一声将宝剑扔下。 “姑息养奸,是朕之过。” 温启道与容思齐听到这话,都跪在地上沉默不语。 宁曦和萧昕澈对视一眼,面上虽不显,但内心深处却深以为然。 这些年来皇帝明知太子昏聩,却一再纵容。 正是他的态度,才促成了今日的局面。 深呼吸了好几下,皇帝才缓过劲来。 “太子无德,即日起褫夺储君之位,幽禁宗人府。” “庆国公王氏一族意图谋反,诛九族。” 听到这两道命令,太子已经瘫软在地上无力反抗,反倒是皇后不甘心扑上来。 “皇上饶命!一切都是臣妾的主意,与太子无关,与王氏一族无关啊!” “求皇上赐死臣妾,饶过他们吧……” 听到这话,皇帝垂眸看向这个与自己同床共枕数十载的女人。 若无庆国公的撑腰,她又怎么敢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 “戕害忠臣,谋逆弑君,赐白绫。” !!! 得知自己的归宿,皇后流下两行泪,抓住对方的衣角的手颓然落下。 皇帝狠心地别开眼,继续下旨道。 “容思齐。” “臣在!” “云氏与宁氏一族的案子,就由大理寺与宗人府一同查办。务必查明真相,还死去的将领们一个公道!” “是!” “老七。” “父皇。” 皇帝看着萧昕澈盔甲上的血迹,心中升起浓浓的愧疚之情。 “西番国那边,由你出面沟通。” “还有,替朕去一趟赤关,为枉死的将领们敬上一杯酒。” 宁曦和萧昕澈对视一眼,并未着急说出宁戎还活着的真相。 镇军大将军的回归,还差一个契机。 …… …… 一夜之间,盛京城就变了天。 虽然皇后和太子被处置,但消息却被刻意瞒下了。 满朝文武能感觉到气氛紧张,却无法得知具体的情况。 唯二知晓内情的宗人府和大理寺,一个个都守口如瓶,生怕多说一个字就被皇帝摘了脑袋。 与此同时,萧昕澈借着押运货物的理由再次前往西番国。 宁曦因为身怀有孕不能陪同,只能耐心留在宁府养胎。 …… 这一分别便是两个月。 期间宁曦接到过三封家书。 萧昕澈私下与坎尔达接头,将敕力单与太子勾结的证据呈送给了西番国的国王。 对方知晓此事后大怒,紧接着在萧昕澈的建议下设局,佯装病重,要传位给坎尔达。 结果敕力单果然上当,带着私兵与伏火雷冲进王宫,企图在国王断气前抢占先机。 谁知等待他的却是瓮中捉鳖的结局。 坎尔达当场斩杀敕力单,少部分的私兵逃窜,沿途烧杀抢掠,甚至对百姓挥下屠刀。 然而等他们到了草原,却遇上了更加彪悍的马匪。 这群马匪英勇善战且极具谋略,比正规军还能打。不过几个回合,就将这些逃窜的私兵尽数俘获。 宁戎带领着自己的部下,将这些人送回西番国。 国王看中他的本事,想要诏安封官。 宁戎却拒绝了对方,顺势亮明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消息传回盛京城,再次掀起了轩然大波。 有人弹劾宁戎,请求皇帝派兵将他抓回来杀头,连带着宁氏一族也该严判。 有些嗅到了不同风声的大臣,则是请求皇帝网开一面,先查清赤关之战兵败的真相。 朝会上吵吵闹闹,皇帝则是一言不发。 直到有一日,宗人府与大理寺突然对外公布,当初赤关之战是因叛徒出卖才导致惨败,镇军大将军宁戎被奸人陷害,并无叛国实证。 消息一出,全城轰动。 然而不等众人回过神来,皇后重病薨逝,太子被废的变故,再度引爆了盛京城。 两个月后,萧昕澈回城。 同时回归的还有恢复军职的镇军大将军,以及他手下仅剩的三千士兵,以及被流放边关受苦的宁氏男丁们。 城门大开,宁曦一早就与老夫人以及宁夫人前往等候。 看着许久不见的父亲身着铠甲,骑着高头大马重返京城,宁氏女眷都忍不住泪湿衣襟。 第144章 【大结局】团聚 宁府。 夜已深,但热闹欢乐的气氛却一直持续着。 在真相大白后,皇帝第一时间赦免了宁氏男丁的罪行。 宁老太爷带领着全族子嗣返回盛京城,在相隔一年后终于与家人团聚。 见到满头华发的老伴儿平安归来,宁老夫人连拐杖都不要了,急匆匆上前将人抱住。 二三房的兄长先是给老夫人请安,紧接着便去寻找家中女眷。 然而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府中并未看到李嫣然以及赵妙涵的身影。 提及这两人,众人神色都显得有些古怪。 宁曦主动向两位兄长致歉。 “并非妹妹故意隐瞒,只是行水城毕竟人多眼杂,而家丑不可外扬。” 听到这种说法,二少爷宁立诚与三少爷宁明杰都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宁曦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既无添油加醋,也没刻意避开自己处置二人时的考量。 听完了这些,二三房同时陷入沉默。 宁老夫人怕他们责备宁曦,赶紧出面帮腔道。 “你们走后,留下的女眷居无定所,连口饱饭都吃不上。” “要不是曦儿走街串巷地兜售糕点,又一步步拓展生意,我这个老婆子坟头的草都不知道长多高了。” “老二老三,你们可不能因为这些事就与她生分。” 宁舒月也帮着解释,将这一年来宁曦如何发家,两位嫂嫂如何拆台的事情说了个遍。 宁立诚听完抹了把脸,最先缓过神来。 “其实曦儿来行水城探望我们的时候并未提到李嫣然的境况,我就已经猜到几分。” “她那个性格,在太平盛世都能闹出花来。府上遭遇这么大的变故,不作妖才有怪。” “不过这样也好,我与李嫣然本就是媒妁之言,并无多少夫妻情分。” “既然她不敬长辈,又教不好孩子,我也不必强撑着再与她做捆绑夫妻。” 虽然宁曦并不认为自己的决定是错的,但还是再次道歉。 “如今二嫂在城外看守先祖陵墓,我已派人去接她回来。是留是休,兄长且等见了她本人再决定。” “至于三嫂,听说她上个月意外早产,大人和孩子都没保住。” 薄情寡义的季淳,偷了别人的老婆,终究还是没有生儿子的命。 不仅如此,太子倒台,他身为太子詹事被一同清算,能不能保住官职都另说。 三少爷宁明杰苦笑着摇头。 “曦儿这样处置就很好,真要把她留下,我才觉得恶心。” 见两位兄长当真没有责备自己的意思,宁曦也松了口气。 …… 另一边,宁夫人第无数次看向滴漏,默默计算着时辰。 “宫宴结束了吗?” “去把府邸门前的油灯再拨亮些,别让老爷寻不着回来的路。” 正说着,就听到门房外传来小厮的声音。 “老爷回来了!” “老爷回来了!” 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中,全府上下全都来到门前迎候。 宁戎翻身下马,几个箭步跨上台阶,跪在了宁老太爷和宁老夫人跟前。 “父亲,母亲,儿回来了!” 老两口抱住失而复得的儿子,老泪纵横。 “苍天有眼啊!”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宁曦擦了擦眼泪,牵着同样泪眼婆娑的母亲上前。 “父亲,欢迎你回家。” 宁戎起身,先是对上妻子含笑的眼睛,紧接着又看了眼她怀中熟睡的婴孩。 “他叫鸿煊,是曦儿取的名字。” 宁夫人把孩子递出去,宁戎竟有些手足无措。 然而等他拖住小儿子柔软的身躯时,却只剩下满腔的柔情。 “诗南,辛苦你了。” 宁戎不顾众人的眼光,在发妻额头上郑重落下一吻。 …… …… 案子真相大白,宁戎官职也恢复如初,当初的宅子自然也该物归原主。 宁老太爷挑选了一个吉日,带领着全家重新搬回旭阳坊。 然而府门刚打开,门外却被里三层外三层的街坊邻居们堵了个严严实实。 “恭喜镇军大将军官复原职!” “我就说嘛,宁大小姐人美心善,好笋怎么可能出自歹竹。” “哎呀,宁大小姐一家要搬走了,我这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可不,自从宁府的贵人们搬来了浊水坊,咱们的日子也越过越红火了。现在贵人们要搬走,我可真是舍不得。” 听到众人这么说,宁曦笑眯眯出面解释。 “我们虽然搬回原址,但这里的宁府却会一直保留下来,当做大家以后休闲娱乐的聚会中心。” “以后每个月,我都会抽空回来探望大家。” 左邻右舍闻言这才抚掌赞叹起来。 “太好了!” “还是大小姐豪爽,您可千万要记得回来……” 最后还是张婶儿出面维持秩序。 “好了好了,大小姐的作坊还开在咱们这着呢,还怕她跑了不成。” “咱们先让一让,别耽误了大小姐乔迁的吉时。” 一番折腾后,宁曦终于又回到了熟悉的旧宅。 短短一年时光,却像是经历了几辈子。 …… …… 萧昕澈这次返回盛京城,皇帝虽然没有明确表示,但大家都已经嗅到了风向。 以往没有的罪过他的大臣们抓紧时间巴结,有过嫌隙的人更是想办法套近乎。 一时间,萧昕澈成了众人眼里的香饽饽。 然而面对这样的局面,他却并不放在心上。 每日除了上值下值,就在府上陪宁曦养胎,淡定沉稳得连皇帝见了都忍不住赞叹。 …… 春日到来,积雪融化,柳枝抽芽。 宁曦腹中的孩子已经长到了五个月。 刚下值的萧昕澈突然接到口信,得知宁曦想吃最新鲜的樱桃,他便立刻骑马去集市寻找。 然后将装满樱桃的竹篮小心翼翼护在怀里,以最快的速度送回府中。 夏日炎炎,窗外的知了吵个没完。 宁曦睡不着翻身,蹙眉在男人小腿上轻踹了两下。 萧昕澈默默披上外衫,提着粘杆出门。 没多久,院子便安静了下来。 到了中秋,菊花盛开。 宁曦吃着白灵新研制的月饼,正觉得岁月静好,突然腹中传来一阵钝痛。 月饼落地,萧昕澈一把将人打横抱起。 整个府邸的下人们都跟着忙碌起来。 踩着中秋当晚的尾巴,一个小生命来到了人世间。 皇帝与云妃得知宁曦产子,当即封赏无数,并且亲自为其赐名智宸。 智:智慧。 宸:君王也。 赐此名,皇帝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 三个月后,在小智宸的百岁宴上,皇帝宣布新立储君。 又一年,皇帝身体不适,连着大病两场。 萧昕澈奉命监国,游刃有余。 皇帝病愈,宣布退位让贤,随后带着云妃搬去了行宫调养身子,含饴弄孙。 宁曦入主中宫,这边刚将睡熟的小智宸交给乳娘,转头就接到青羽送上来的书信。 “娘娘,咱们和西番国开通商路之后,不仅沿途的百姓们越来越富足,国库也愈发充盈了。” “南边的云越国还有北凉国瞧着眼馋,也派遣了使者前来觐见,想要与宁氏商行合作。” “您看,咱们要不要同意?” 宁曦看完信中的内容,唇角缓缓勾起。 “为什么不呢。” 【完】